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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10-8 來自 台灣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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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108)作者:hype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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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108)
作者:hyperX
第一百零八章
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響個不停,外面就像是在打一場大戰役般,到處都充滿了
喜慶的氣氛,空氣中飄着魚肉煎炸過的香氣,一堆堆小孩穿着新衣服嬉鬧玩耍,
我孤零零地獨自站在一旁,把玩着爸爸給我買的玩具直升飛機。
那些小孩子玩得很開心,個個又是厮打又是追逐,把身上弄得髒兮兮的,但
我卻沒有跟他們一起玩,媽媽不喜歡我跟那些野孩子一般,她喜歡幹幹淨淨的小
孩,但事實上我也沒法跟他們玩,我從小體質都不大好,不能向他們那樣跑跑跳
跳。
更重要的是,我跟他們不是一類人,我的媽媽來自郊區縣的一個小山村,雖
然她嫁給了一個本地人,但她卻沒辦法獲得居民戶口,而她的親生兒子一出生,
就不得不跟母親一般,在成分一欄打上「農民」兩字,這在當時已經足夠讓人鄙
視了。再加上我從小在外婆家長大,耳濡目染得到的鄉下口音,更是被這些血統
純正的城裏孩子拿去取笑,雖然他們的父親也隻不過是藍領工人和做點小生意的
市民罷了,但居民的身份好像給了他們天生的優越感,特别是在我這個鄉下婆娘
所生的兒子面前。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媽媽和我都不樂意到爺爺家過年,爸爸一家都是在港口
碼頭讨活,爺爺是個退休的老水手,一臉花白濃密的大胡子,沉默寡言、嗜煙如
命,他對生活的要求并不高,隻要三餐和香煙就滿足了,家裏的大小事情都是奶
奶說了算。
奶奶成爲家中的主宰不是沒有理由的,她有着一副又尖又利的嗓子,和瘦瘦
高高的排骨身段,從裏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張揚。無論是在什麽場合,她的聲音總
是那麽的尖銳響亮,而且說起話來就連最厲害的辯手都比不上,可謂是見人說人
話見鬼說鬼話,從來沒有人可以與她比拼。
她知道自己的長處,也擅于利用它,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牢牢地控制在手掌
中,外頭的人隻會見到她熱情好客的一面,卻不知她在家中就像個女暴君,而她
的男人和兒女們好像都已經習慣了這種統治,從來都不會也不敢反抗她的意願,
直至我媽媽的到來。
在奶奶心中,天生麗質的媽媽好像對她構成了某種威脅,她先是用甜言蜜語
籠絡媽媽,然後又時不時地用各種方式打擊媽媽,特别是媽媽的出身和家庭,在
她口中,生在這十區之外的都是鄉下人,在他們面前天生就低人一等。這種歧視
令媽媽備受煎熬,她在嫁人之前,隻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并不懂得人間有無
緣無故的惡,就算你從來沒有傷害過别人,别人卻會來傷害你。結婚之後,也隻
懂得溫柔娴靜持家,純然不會動心機、耍手段。
由于爸爸單位的宿舍很是緊張,婚後的頭兩年他們不得不在奶奶家裏住。當
時才一歲的我老是生病,爸爸要上班沒有辦法照顧家裏,媽媽自己還是個小女孩
什麽都不懂,這個時候她多希望婆婆可以在身邊幫忙指點,可是奶奶卻一點都不
顧惜祖孫之情,她不光什麽事情都不幫忙,而且還要站在旁邊冷嘲熱諷,媽媽性
格柔弱又不敢頂撞長輩,隻能自己忙裏忙外地照顧我,帶我上醫院看醫生,又怕
惹怒婆婆,躲在自己房間用煤爐煎藥,每當我生病難受苦惱時,她隻能偷偷抱着
我流淚,生怕我的哭聲驚擾了公婆。
就這樣,在擔驚受怕和左右煎熬中過了兩年,爸爸的宿舍分到手後,媽媽的
苦日子才告一段落。
這些事情媽媽一直自己默默忍受着,她過了很久才和爸爸透露了一二,我也
是長大後才知道,才明白爲什麽媽媽總是不樂意去奶奶家,甯願跟我們在家屬樓
裏過年。我早就看出,相比起我的堂兄堂妹,奶奶對我的态度明顯冷淡得多,我
的性格遺傳了媽媽的執拗和敏感,對于爸爸那邊的親屬早早就建立起了反感,所
以就算在他們家裏,我也不喜歡跟堂兄弟們一起玩。
隻不過,我不想惹他們,他們卻不放過我,那個大我一歲的堂兄,看到我手
裏精美的直升機,就跑過來向我要,我不想跟他分享玩具,他就野蠻地伸手搶奪,
我拼命地反抗,堂兄突然抓住我的腦袋往牆上撞,我體弱敵不過他,被撞疼了隻
能哇哇大哭。
我的哭聲招來了媽媽,她趕跑了惹事的堂兄,但那架直升機已經掉落在地上
摔壞了,看到我傷心難過的樣子,媽媽将我抱在懷裏又是安慰又是親吻,過了好
一會兒我才稍稍安定了下來,但眼淚和灰塵已經把過年的新衣裳弄髒了,那可是
媽媽親手給我縫的海軍服呀,我盼望這件衣服已經好久了。
媽媽氣憤不過,拉着我去找嬸嬸講理,她卻不當一回事的樣子,隻說是小孩
子之間的打鬧,不肯讓堂兄道歉。奶奶非但不主持公道,而且還埋怨媽媽小題大
做,破壞節日的氣氛,她們合起夥來對付我們,氣得媽媽當天就要抱着我走,但
是卻被爸爸好說歹說地留了下來。
那天吃年夜飯的時候,爺爺奶奶們也不叫我和媽媽,爸爸輩叔叔拉去鬥起酒
來,喝的興頭也沒空理會我們娘兒,媽媽一賭氣也就幹脆不上桌,自己躲在房間
裏,煮了面條喂我。
大過年時候,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屋内一片熱烘烘的喜慶景象,爺爺奶奶們
胡吃海喝、劃拳猜掌,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而我和媽媽隻能在躲在無人問津的
角落,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般,隻餘母子兩人相依爲命。
我還記得那一年的冬天很是寒冷,媽媽跟我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一片片的雪
花不停地從黑漆漆的夜空灑下,将媽媽的頭發和衣服都沾濕了,但她在雪中沾濕
了的面容是那麽的美麗,看着我的眼神卻是那麽的溫柔,喂入我口中的面湯卻是
那麽的暖和,一直暖到我的心窩底。
我還記得那天媽媽親手做的黃魚面湯的滋味,那是我記憶中嘗過最好吃的東
西,媽媽會把魚片細細的咬碎,然後和面湯攪在一起,用調羹遞入我口中。她的
嘴唇不用化妝都是那麽的鮮豔紅潤,一張一合露出的潔白玉齒就像編貝般,我看
着這張美麗的臉,心中無比地安靜恬和,就像身處仙境般快樂。媽媽看到我大口
大口吃得歡,那對翦水秋瞳就會笑成兩彎深深的月牙。
「媽媽,媽媽。」我努力地咬着口中的牙齒,好像正在品嘗那美味的黃魚面
一般,口中嘟嘟囔囔地喊着。
「嗳,媽媽在呢,乖寶寶,乖石頭,好好吃,大口吃,媽媽陪着你呢。」那
個熟悉的溫柔聲音立即響起,聲音中蘊含的愛意讓我全身松弛,我不由自主地按
照她的指示照辦,她一邊将我緊緊抱着,一邊一口口喂着我的情景又好像浮現在
了眼前,好像有一股香甜的液體流入口中,其中還帶着一股如蘭如麝的獨特香味,
隻有媽媽身上才帶有這種香味。
這股液體源源不斷,讓我身上舒服了不少,但随之一股困意也湧了上來,迷
迷糊糊中我又睡着了。
淮海市的夏夜是十分悶熱的,尤其是那些70年代建的老樓房,低矮的天花
闆,狹窄的隔間,氣流很難傳導出去,在室内就像一個蒸鍋般,将人烤得面紅耳
赤、汗流浃背。
好熱啊,我感覺自己快要被燒着了,身上不停地在流着汗,那些汗珠就像是
一層生牛皮般,把我全身上下裹得緊緊的,悶得我呼吸困難,煩躁不安。
屋子裏那把華生牌電風扇已經開到了最大檔,這架風扇還是爸爸媽媽結婚時
唯一的電器,已經服役十幾年的它,依舊能夠正常地搖着頭轉動,但它送過來風
卻仍然是熱的,熱得讓人渾身難受,熱得讓人心煩意亂。
我的課桌是擺在客廳裏的,三港公司的家屬樓隻有五十平方,并沒有太多的
空間可以浪費,所以唯一的客廳要滿足多種功能,吃飯的時候就支起桌子當作餐
廳,我需要念書時就打開台燈充當書房,我們一家三口平時就是在這裏生活着。
但那種平淡卻很溫馨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我們依舊住在這間小小的房
子裏,我依舊在那張多功能的桌子上寫作業,但我們家裏隻剩下了兩個人,爸爸
已經去世了,我沒有爸爸了。
不知是天氣太熱的緣故,還是心裏總想着其他時期,我今天寫作業的速度很
慢,心思也沒有放在作業上。磨蹭了半天,幹脆把做了一半的作業扔在桌上,雙
肘支住下巴,專注地看着面前那個女人。
緊挨那張木質沙發,放着一張小小的矮桌,上面放着一把木梳子和幾枚發夾,
還有幾瓶我從未見過的化妝品,桌上立着一面小鏡子,鏡中的女人約莫三十歲左
右,正處于美貌與風韻的巅峰,她的鵝蛋臉比新婚時豐腴了些,五官依舊鮮妍奪
目光彩照人,肌膚雖然不如當年般白嫩得可以擠出水來,但仍然膚白似雪。
近2年來頗爲坎坷的生活經曆,讓她平日裏有些容顔憔悴,但塗上淡淡的眼
影,描成細細的黛眉,和塗得鮮紅的雙唇,完全覆蓋了歲月與生活的侵蝕,讓她
依舊光彩照人。鏡中的女子拿起梳子,将那頭長長的黑發從中間分開,然後分成
兩縷在腦後聚攏,用一枚紫色的塑料發夾固定住,這枚發夾上裝飾着一個布制的
蝴蝶結,雖然很是樸素與不起眼,但裝飾在女子的頭上卻是那麽的協調,就如同
她本人一般溫柔恬美。
看到這枚發夾,卻讓我心中有些難過,因爲那是爸爸生前送過媽媽的禮物,
媽媽一直都很珍視地收藏着。往常的時候,我很喜歡看媽媽對着鏡子梳頭,喜歡
看那如絲綢般順滑的烏發從梳子的齒眼間流淌出的樣子,喜歡看到那枚紫色的蝴
蝶停駐在她臻首上,但今天看到同樣的人、同樣的烏發、同樣的蝴蝶,我卻沒有
往日的那種感覺了。
因爲桌面上的那些化妝品,以及點綴在媽媽白玉般耳垂上的金耳環,都不是
我們這個家庭裏應有的,那是一個令我反感的男人所送的。這些東西背後的價格
不是我們家可以承擔,就算是爸爸還活着的時候,要爲媽媽添置幾件首飾,也很
不容易,但在這個男人眼中,金錢似乎根本不是問題,随手就可以拿出來,花在
他想要追逐的女人身上。
金錢就像是有一種魔力般,不僅讓我們爲之奔波不已,也讓爸爸爲之送命,
更是堂而皇之的進入我的家庭,并且出現在媽媽身上。
媽媽梳理好了頭發,忽而抿抿嘴看看口紅的痕迹,忽而睜大眼睛觀察眼影是
否有纰漏,她的臉上有股忐忑不安的神情,但那神情中隐約透露着些許的興奮,
有些類似小朋友在父母眼皮底下偷吃東西的感覺。
她對着鏡子端詳了半天,好像終于下定了決心般,輕輕咬了咬塗着口紅的下
唇,潔白如玉的牙齒在鏡中一閃而過,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鏡中的媽媽好陌生。
「媽媽,你要去哪裏?」我忍不住開口問了。
媽媽好像此時才意識到我的存在般,她柔白纖細的手指輕輕理了理鬓角的幾
縷發絲,似乎有些不自然地輕聲道:「石頭,媽媽跟幾個朋友約好了,晚上要出
去一會兒。」
她邊說着,邊站起身來,雙手攏住長發往腦後輕輕一甩,那千萬根青絲猶如
灑出的雨滴般滑落到她細細的腰間,同時也突出了她胸前那兩具高高隆起的雙峰。
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色露肩連衣裙,輕薄的的确良布料裹在她凹凸有緻的身體
上,将那完美的曲線完全展現了出來,連衣裙的長度是那個時代的标配,隻露出
了兩截又細又長的纖白小腿。
我的心中又是一陣抽疼,這件連衣裙是媽媽衣櫥中僅有的幾件比較貴的衣服
之一,那是爸爸在他們結婚十周年的紀念日上送給她的,媽媽很喜歡這件衣服,
平時隻在去一些重要的場合才穿,爸爸經常說,媽媽穿上這條裙子就跟仙女一般,
對此我深表贊同,隻不過現在媽媽穿着這條白裙子,卻是爲了另外的人,而她正
要去赴他們的約會。
「你自個在家裏,把作業做完好嗎,回來我要檢查哦。」媽媽邊說着,邊走
了過來,一把把我摟在懷裏,她那柔順光滑的發絲垂了下來,将我整個人都包在
了裏頭,我感覺有兩片濕潤溫熱的嘴唇在自己臉上印了兩記,那如蘭如麝的獨特
體香令我手足無措,讓我呆若木雞般動彈不得,心裏有很多話要說,但卻說不出
口。
待我清醒過來,媽媽已經擡起了臻首,她那對妩媚烏亮的大眼睛裏滑過一絲
狡黠的神色,我臉上有人多了兩瓣淡淡的口紅痕迹,鼻尖還殘留着那令人迷醉心
癢的香氣,媽媽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那麽的美,那麽地讓我癡迷。每次我
生氣的時候,媽媽隻要使出這一招,我就乖乖地舉手投降,轉怒爲喜了。
可媽媽今天給的溫存卻沒有持續多久,她很快轉身拿起了一個小坤包挎在臂
膀上,那個洋紅色的小坤包樣式新穎洋氣,通過長長的金色鏈條挂在赤裸雪白的
颀長圓潤胳膊上,讓這個一向樸素大方的美麗女人,頓時洋氣了不少。
坤包那光滑的皮革質地,在燈光下閃爍着一種光芒,那是金錢的光芒,這種
閃閃發亮的東西,似乎擁有改變一切的茉莉,令我們這個簡陋黯淡的房子相形見
绌。
我心中隐隐約約有些不舒服的猜想,我知道這個小坤包的來曆,以及送給媽
媽這個禮物的男人,據說那是從香港帶回來的,在國内根本買不到這麽高檔的包
包,我從沒離開過淮海市以外的地方,但我卻知道,香港是一個無比繁華的大都
市,那裏的東西肯定非常昂貴,同這個坤包一起送過來的還有一對金耳環和那些
化妝品,媽媽從未收到過如此貴重的禮物,我原以爲她會像以往那樣,拒絕那些
不懷好意的男人的殷勤,但出乎意料的是,媽媽卻收下了這些禮物,并且用它們
妝點自己,而且還要戴着它們,與那個男人約會。
「媽媽,你能不能不要去,不要去見那男人,我不想你出去。」我心中痛苦
得想要呻吟,但我卻無法說出口,話到了舌尖卻變成了:「媽媽,你什麽時候會
回來?」
媽媽在玄關處彎下腰,她彎下那盈盈不可一握的細腰時,裹在白色的确良裙
裾裏的豐臀完全展現在我面前,那臀瓣的弧線優美得令我喘不過氣來,她側着翹
起一隻白藕般的纖細玉腿,然後拿起鞋架上那雙大紅色真皮高跟鞋,依次套在白
生生的玉足上。
這雙高跟鞋也是那個男人送的禮物之一,她有着尖尖的鞋頭與5厘米的細跟,
放在十幾年前,就算是這個以新潮著稱的大城市裏,也是極爲時髦的玩意兒,而
足下蹬着尖尖的她們,讓媽媽原本就很高挑的身段更加挺拔,也更加迷人了。
「石頭,媽媽差不多9點就回來,你要是困了就睡吧,乖。」白裙紅鞋的媽
媽站在門口,背景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昏黃的燈光照在她黑玉般的光滑長發上,
映襯着那肌膚如雪般潔白無瑕,她鮮紅的櫻唇對我輕輕一笑,那笑容就像往日一
般溫柔恬美,可我卻沒有感覺絲毫的快樂。
雖然媽媽說着話,但她的目光并沒有看着我,而是越過了我的頭頂看向身後,
我記得自己背後的櫃子上放着一個相框,那是爸爸媽媽的結婚照。媽媽美麗的大
眼睛中好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我那時候并不了解她眼中的深意,很快那股
神色便從她眼中消失了,媽媽轉身走出了家門。
那扇老舊的木門輕輕地關上,将我與媽媽隔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聽着那清脆
的高跟鞋跟踏地聲漸漸遠去,我的心中好像也有一塊地方在墜落般。
我已經記不得自己那時候是如何度過那個夜晚,我隻記得當時媽媽走出家門
的樣子和她的表情,如果還能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大聲哭喊着要求她留
下,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她走出這個家門。
「媽媽,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大驚失色,口中急切地呼喚着,想要挽
留媽媽。
每一個夢境都是如此,每一次我都在遙遠的地方,看着裝扮的如此美麗的媽
媽,對我微微一笑,然後轉身走開,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複雜,讓我又是擔憂又
是傷心,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想大聲呼喊着挽留她,但我張大了喉嚨卻聽不到自己的
聲音,我想要追上去抓住她的手,但雙腿卻像是粘了膠水般怎麽也邁不動,我隻
能眼睜睜地站在原地,傻傻地長大嘴巴,看着媽媽的身影如煙霧般,消失在那濃
厚如墨的夜色中。
「媽媽,求你了,求求你了。」
「媽媽,不要……」
我口中不停地嘟囔着,我覺得身上就像是火燒般的難受,好像置身于一個大
熔爐之内,一條條火龍用赤紅的長舌舔過身體每一處,每一寸關節都像是被用錐
子刺過般疼,我想要活動身子卻發覺自己什麽都做不到,就連嘴巴和舌頭都像是
灌了鉛一般沉重,怎麽都張不開也發不出聲音。
我感覺一個針尖刺入了手腕,然後又陷入了恍恍惚惚的狀态,然後我又開始
做很長的夢,其中有一些是溫馨甜蜜的。那些甜美的片段裏少不了白莉媛的存在,
她的一個眼眸、一個微笑、一個動作,都讓我快活得不得了。在這些夢中,我一
律都是回到了十四歲以前的樣子,變回了那個媽媽身邊的小男孩。
但更多時候,我做的都是噩夢,這些噩夢裏我隻是個旁觀者,隻能無言地目
睹着白莉媛被一個又一個男人壓在身下,用他們醜陋惡毒的陽具侵入侮辱着,這
些夢境裏有很多荒誕不現實的元素和色彩,但又真實得像是我親身經曆過般,一
次次地在眼前重現那些我不願面對的景象。
這些噩夢的上演,讓我身上的痛楚更深了,如果我睜得開眼睛的話,肯定會
發現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濕,四肢都在不停地顫抖着。而這每當個時候,就會有
一隻手撫上了額頭,那隻手的五指長長的細細的,觸摸到的皮膚又軟又滑,我知
道這一定是媽媽的手,隻有她的手才會如此溫柔親切,耳邊好像還有她輕聲安慰
我的話音,正是因爲她的存在,我的噩夢才結束得較快。
每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又感到渾身說不出的疼,然後又會有人給我喂食,但
我現在能吃的隻是流食而已,喂我的那雙手十分輕柔,好像懂得我的飲食習慣般,
讓我無比熟悉。而且還有一股如蘭如麝的特别香味萦繞在周圍,有時候那股香味
淡了些,這時我能聽到絲綢衣料悉悉索索的零碎聲,隐隐約約還有細細的高跟鞋
跟踩在地闆上發出的脆響,通過那聲音我隻能判斷,自己身處的地闆鋪着防滑墊。
我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麽樣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少天,隻記得這樣
的巡回反複有7次,然後噩夢發作的次數開始變少了,但那個一直陪伴在身邊的
女人卻不再出現,我再也感覺不到她裙角和高跟鞋發出的聲音,也聞不到那如蘭
如麝的獨特體香,我漸漸蘇醒的意識開始産生了疑惑。
媽媽,媽媽到底去哪了?我想要大聲呼喊,我努力活動着自己的嘴唇和舌頭,
想讓僵化了許多的身體可以活動起來,但最先蘇醒的卻是我的眼皮。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空白,那一瞬間我差點以爲自己還在做噩夢,我用力
眨了眨眼睛,發現身體機能正在緩慢地恢複,我的瞳孔開始逐漸恢複正常,讓我
可以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更清。我沒看錯,是真的,我眼睛所見的是一個純白的天
花闆,包括燈管的橫梁都刷成了白色,好像醫院或者類似的地方。
待視力适應了屋内的光線,我又發覺脖子可以轉動了,便嘗試着扭了扭,看
到了屋子其餘的地方。
這是一個50多平方大小的屋子,從上到下都刷成了純淨的白色,包括我躺
着的這張病床,和身上的病号服在内,一切都是白色的,白得一幹二淨,單調得
令人心煩。而且令人疑惑的是,這個屋子裏不但找不到窗戶,而且就連門的痕迹
都看不出來,它就像一個正方形的大盒子,更确切些說的話,像一所白色的監獄,
将我牢牢地關在裏面。
我擡了擡胳膊,雖然動作很小,但的确是可以動了,沿着手腕上的痛感,我
看到被插進入的枕頭和輸液導管,病床頂的藥瓶已經空了一半,剩下的透明液體
正源源不斷地通過導管輸入我體内。
「媽媽——」我總算從口中喊出了一聲,但這聲音嘶啞難聽,就連我自己都
辨認不出來。
但我的聲音并沒有得到回應,不大的室内強化了嗓音的效果,聽在耳中像是
隻受傷的野獸在呻吟,我一聲聲地叫着,聽到自己的聲音開始逐漸正常起來,但
并沒有人見證這種效果,這嗓音隻在室内回蕩來回蕩去,像是在嘲笑我的無能爲
力一般。
我一直喊到嗓子累得生疼,這才停住了這種無意義的呼叫,這四面純白色的
牆毫無憐憫地看着我,就當我是個沒有生命的物體一般,我喊到最後身體也乏了,
剛剛恢複的那點氣力也消耗殆盡,松弛下來後我又昏昏睡着。
這一回沒有做噩夢,我的睡眠變得比先前好很多,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
我的面前多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我漸漸辨認出了眼前這個人。
他的身高有180以上,瘦削的身子上披着一件醫生常見的白大褂,頭戴着
一個白色醫生帽,眼部以下都被白色的口罩給遮住了,隻餘一雙明銳至極的眼睛
露在外頭,那雙眼睛看着我的時候,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感情,我就像是跟病床一
般毫無生命的物體,他就像這個純白色的監獄一樣冷冰冰的令人心寒。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卻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扳動開關将病床的上
半部擡起,我的上半身随之立了起來,由于有病床靠着,這種姿勢讓躺了許久的
我感覺舒服了不少,呼吸空氣也更加順暢了,我的視線可以投到地面,果然如先
前所猜測,地上鋪着平整的白色防滑墊,一雙碩大的黑色軍用皮靴踩在上頭,白
大褂下方露出裹在皮靴裏的半截小腿。
他從旁邊推來一個滑動的餐車,餐車的高度可以調整,順着床尾越過病床,
推至我的胸前。餐車上固定着一個不鏽鋼餐盤,餐盤裏放着尚帶微溫的食物,配
着一套塑料餐刀和餐匙,餐盤和餐車是牢牢焊在一起的,餐具的開口都很炖,這
些東西都無法利用,且光憑我現在的體力,赤手空拳是不能傷害到其他人,包括
我自己的。
「我,我媽媽呢,她在哪裏?」我終于開口了,我想要知道媽媽的下落,這
是我現在最關心的事情。
那人并沒有作答,他做完這一切後,就走到了牆邊,也沒見用了什麽手段,
一陣機器碾軋聲響過,那整整一面白色的牆體緩慢升起,然後那人就徑直走了出
去,然後整個白牆降了下來,重新将我一人關在了裏面。
我這才明白,這整面牆壁就是一道門,而借着這道門升降的空隙,我看到了
門外有一條長長的甬道,以及大片大片白色的牆壁,這麽少的信息無法給我提供
什麽幫助,我隻看出這扇牆壁大門的底部是光滑平整的不鏽鋼,這面牆至少有5
厘米厚,單憑我個人之力是無法穿過的。
我思索了半天,怎麽也猜不出自己置身何處,也沒有想出任何越獄的可能,
别說我現在還要躺在病床上,就算我身體完全恢複的情況下,也無法穿越這麽厚
的鋼牆,最後我隻能選擇了放棄。
我把視線轉到不鏽鋼餐盤,裏面的食物有一團土豆泥,切成小塊的羊肉,用
水煮過的蔬菜,兩塊白面包和一盒牛奶,我稍稍嘗了一口,這些食物就像他們表
面上看來的那般,無鹽無油、寡淡無味,但卻能提供人體所需的必要養分,羊肉
也煮得足夠熟爛,不需要我過分的咀嚼。
這幾天都是我以流食爲主,現在終于可以動口進餐,所以雖然餐盤裏的食物
無甚味道,但總比那些糊狀的流食好,所以我很快就将他們全部吃完。久違的咀
嚼使得我精神了不少,我翻看了下喝完的牛奶盒,隻有在尾部有一個鉛字的編号,
上面寫着2009/ 1/ 10的數字,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市面上常見的
廠家标識。
這些食物我并不陌生,自己曾經在那2年的特訓中,每天重複的都是這些單
調的食譜,隻是現在身處的環境卻頗爲詭異,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
但我卻知道自己是因何到此的,如果沒有組織的接應的話,我已經成爲淮海市警
方的槍下遊魂,是組織出面救了我,但我又落入了組織手中。
我明白,自己這麽做的代價是什麽,算起來脫離組織已經快一年了,無論是
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這種行爲都會被視爲背叛,并将被列入「焚燒名單」中進行
處理,不過自從與鷹分别後,我卻沒有再見到組織的人物,也沒有遇到任何針對
我的行爲,讓我不由得放松了警惕,無形間将組織抛在了腦後。
直到自己受重傷的那個晚上,走投無路的自己,才拿起那支衛星電話,撥動
了聯絡組織的号碼,而從那一刻起,我的坐标已經被鎖定,我相信組織有能力助
我脫離險境,我也知道等待着我的是什麽,但我别無選擇,我甯願自己承擔這一
切,隻希望可以将白莉媛帶離那裏。
可是,白莉媛呢?她在哪裏,爲什麽我看不到她。難道她沒有跟我一起上了
直升機嗎?不會的,我記得自己在直升機上,一直有雙柔軟的手握在掌心中,她
應該跟我一起脫離危險了,不然的話,這幾天在我床邊的那個女子是誰?她的氣
息爲何與白莉媛那麽像。
如果那就是白莉媛的話,爲什麽當我醒來時,她卻不在身邊了?想到此處,
我心急如焚,腦中轉過千萬種可能性,但都一一被我推翻否定,我多想有人可以
跟我解釋這一切,隻不過我的身邊隻有厚厚的白色鋼牆,牆是不會說話的。
食物裏似乎有安眠藥的成分,過了一會兒我又開始眼皮打架,慢慢地睡了過
去,等我重新醒過來的時候,身上的繃帶已經被換過了一遍,創口也被仔細地清
理過,不鏽鋼餐盤裏又補給了食物,但卻沒有看見那個人出現在屋子裏。
隻不過從食物的溫度來看,那人曾在不久前進來過。他好像并不想和我多接
觸一般,隻是在我睡着了的時候進來收拾一切,并在我醒來之前離開這個房間,
所以我一直沒有機會清醒地見到他,然後當面問他白莉媛的下落。
我醒了就吃,吃了就睡,四面封閉的室内一直亮着燈,我隻能從三餐的更替
來判斷時間,就這樣又重複了五天左右,我的體力漸漸恢複了大半,送上來的食
物量越來越大,輸液瓶裏挂的藥水也越來越少,最後終于停止了輸液挂瓶,此時
我已經可以下床自行走動。
我仔細查看了屋子的四周,确定整個屋子除了那扇鋼門牆壁外,其他三面都
是很厚的混凝土,天花闆挑高有十幾米,所以我也不用在燈管上動心思了,不鏽
鋼病床是在地闆上焊死的,想在其他地方動腦筋也沒有辦法。
剛剛從病人的身份脫離,轉眼又變成了一名囚犯,這讓我很是煩躁不安。
又過了三天,當我已經完全痊愈時,某天飯後,自己并未如往常般睡着,神
智一直保持得很清醒,我暗暗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果然,不出所料,過了半個小時候,那面鋼門牆壁緩緩上升,白衣人重新走
了進來。
有些久違的他,眼中還是那麽冷冰冰地,好像并無任何情感一般。我看着他
走到床沿邊,擡起雙目坦然對視過去去,身上卻暗暗積蓄了力量,但他并沒有在
意,隻是掃了我一眼,終于開口說話了:「17号。」
他的聲音就像他本人一般,冷漠中性,令人無法辨認,不過我卻認出了這個
聲音,我裝作尚不能行走的樣子,掙紮地站起身來,斜靠在牆上,将左右手交叉
放在胸口重複三次道:「導師,恕我無禮,我現在還站不起來。」
白衣人并沒有向我回禮,他隻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不用再裝了,你的
右腿撐在床尾,左腿曲起一半,大腿的肌肉明顯收緊,隻要我稍不注意,那隻腳
随時都可以踢過來。」
我的打算被他一一點中,老臉不覺有些微紅,但依舊保持着被子裏雙腿的姿
勢不變,讪笑道:「導師,你教過我的,任何時候都要警惕,随時保持反擊的能
力。」
聽到我的話,白衣人的眼神中總算出現了一絲波動,他好像歎了口氣,似乎
對我的這一套很是熟悉,有些無奈地說:「你要是都按我說的去做,就不會像現
在這般躺在這裏了。」
「我……」我遲疑了下,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白衣人卻繼續說了下去。
「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大腿上的那一槍打中了筋腱,起碼一個月
内不能劇烈跑動。」
「剛才你如果踢那一腳,在以前可能有些作用,但以你現在的體力和速度,
我隻要順勢一格,你的這條腿就要多躺2個月了。」
我啞口無言,這才明白自己與導師之間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他甚至不用出拳
腳就可以讓我喪失鬥志。
「下來吧,你在這裏躺了也夠久了,應該活動一下。」導師冷冷地道。
我點點頭,從床上落到地面,拐着腳走了幾步,一把拐杖遞了過來,原來導
師已經連拐杖都給我準備好了,我向他笑了笑,表示感謝。
「你要是想用這東西從後面砸我,那就太愚蠢了。」導師打開了那扇鋼門牆
壁,頭也不回就往外走,口中淡淡說道。
「不敢。」我撐着拐杖跟在後面道,這倒是我的真實想法,自從認出白衣人
的身份後,我已經不敢再動其他腦筋了,因爲我深知自己與導師之間的實力差距,
更别提自己現在還傷了一條腿。
我并不清楚,組織裏一共有多少導師,隻知道每一名導師都曾經是編号隊員,
他們都至少經曆了三十次的行動,并取得過輝煌的戰績。能夠在這些出生入死的
行動中存活下來,且絲毫無損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組織中擁有極高的權限與
聲望。
當他們退出一線任務後,并沒有機會重返普通人的世界。一旦加入組織,終
身就得爲組織服務。這些退役的超級隊員們有了一個新的稱号,那就是「導師」,
他們得負責訓練新的編号隊員,将他們培育成組織的新工具。
而我,正是由眼前這位導師一手訓練出來的。
在将近二年的時間内,我通過了無數令人難以想象的訓練課程,在将近40
度高溫下的徒步長跑,在零下10度的冰水中遊泳,在潮濕多蟲熱帶叢林内的長
期潛伏,在食物稀少的北極荒島上獨自生存,這些我都得一一承受過來,在南山
島精神病院的4年内,韋叔已經将我打造成身強體壯的青年,再加上這地獄般的
特訓,更是讓我擁有了常人不可想象的毅力與忍耐力。
除了體能的訓練之外,我還得接受各種殺人技巧的提高,包括徒手搏擊、刀
劍棍棒、長短槍械的使用,還得精通各種車輛、船舶、飛機的駕駛,甚至還有坦
克、潛艇和戰鬥機的操作……這些訓練和提升,使得我具備了在任何時間和任何
環境下殺人的能力,也讓我養成了冷靜自若和殘忍無情的性格。
當我完成特訓後,一個嶄新的殺人工具便誕生了,同時誕生的還有一個稱呼
——編号「17」,這個數字取代我的名字,成爲我的唯一身份。
不過在特訓結束後,導師便不再與我有任何聯系,每一次的任務,都是組織
通過特殊的渠道送到我手中,我不知道,也不需要了解任務的目的,也不會去詢
問任務是來自哪裏的,我隻要按照組織的要求完成任務,就能享受組織提供的一
系列的享受。
在這2年的時間内,我就是個沒有自我思想、沒有價值理念的機械,一個爲
組織服務的殺人兵器,我默默地殺着一個個人,一個個組織需要除去的目标,從
未想過這些人背後的家庭、身份與職業,我也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人看待,我隻
需要完成任務,完成任務就是我的生活。
每一個完成任務後,我都會感到很大的失落,而在執行任務時,我卻是全神
貫注,無暇他想,把自己當成一個工具來使用,我就不用去回憶過去那些事情,
那些令我難以面對的事情,所以在短短的2年内,我執行任務的次數是别人的數
倍,天南地北全球各地都遍布着我的足迹,任務成功率在組織内也是首屈一指的。
這一切,一直維持到出車禍的那天。從那以後,我一直封閉的記憶之匣被打
開了,壓抑已久的回憶重新回到了身上,我開始踏上了尋找母親之路,也開始了
爲父親複仇之路,并且遇到了許多鮮活可愛的女人,這一系列精彩紛呈的事情,
讓我應接不暇,組織更是被抛之腦後。
我現在已經有自己所愛的人,我需要在她們身邊保護她們。我不會再回到組
織,充當一名沒有獨立思想的殺手,當一個工具。
我邊尋思着,邊拄着拐杖跟在導師後頭,穿過一條條寬大單調的甬道。這些
牆壁清一色都是刷成白色的混凝土牆,每隔二十步就裝着照明用燈,燈光并不是
很亮,照着前後走動的兩人,在地上拉下兩條長長的影子。這些燈具的模型看起
來都是上個世紀的産物了,刷着深綠色的油漆,像一個個蒼老的衛士,年複一年、
日複一日地守在乏味的牆上。
導師一路上都沒說什麽,隻有沉重皮靴踩在地闆上的聲音,以及我拐杖尾部
敲打在地闆上的聲響,這種氣氛讓我隐隐有些不安,但我并沒有急着開口,在組
織的這幾年,我已經養成了謹言慎語的習慣,言語的力量并不足以傷人,我們走
了很久,這些甬道都是橫平豎直的,極少出現彎曲,就像是棋盤一般,我曾試圖
記下路徑,但沒多久就放棄了,這裏面實在是太單調,每一處轉角看起來都差不
多,根本無法辨認記憶,但導師卻像是掌握了某些訣竅一般,他毫無遲滞地行走
着,一點都不會因爲尋路而停步。
越走我越覺得詫異,我們好像是一直往下走,根據空氣中的濕度來判斷,我
們應該是在地面以下了,我暗暗心驚,這個建築的規模如此之大,裏面不知該有
多少機關和人員,可見組織的真正實力,可爲什麽我一路上都沒有看見人呢?
終于,我們走到了一個大廳,昏黃的燈光照着一堆堆的形狀怪異的物體,等
我走進了一看,才發現那些物體上蓋着色彩暗沉的迷彩覆蓋物,我随手摸了一下,
感覺到手指黏上了不少灰塵,看來這些東西放在這裏有一段時間了。
我用腳踢了踢旁邊一個高大的物件,一塊迷彩帆布滑落了下來,露出了烏黑
的履帶和輪子,我恍然大悟,那長長的一根是坦克的炮管,從履帶的形狀和炮塔
的輪廓來看,這應該是一輛79式主戰坦克,而這個廳子裏放置的其他物品,應
該也是類似的陸戰武器。
爲什麽這裏會儲藏了如此之多的武器,難道組織有什麽目的嗎?隻不過這些
武器都已經有一段曆史了,從覆蓋的塵土來看并沒有使用它們的痕迹,機械如果
長期不使用的話很容易報廢的,就像是這台79式主戰坦克,從量産至今已經有
30多年了,估計連機油都凝固成奶酪狀。
導師并沒有在這裏流連太久,我随他走進了牆角的一架電梯裏,随着一陣電
機驅動齒輪的聲音,我們開始晃悠悠地上升,電梯上升的速度并不快,但我們好
像身處低窪的地方,不知道電梯到底上升了多久,我有些擔心它是否老到會出故
障的年紀,但幸好它安然無恙,并且把我們送到了最頂層。
走出電梯後,外面光線突然明亮了起來,一直都在地底下行走,所見都是不
甚明亮的非自然光,陡然看到大自然的正常光線,眼睛不由得多眨了幾下,隻見
自己身處于一個寬敞的大平台,正對着電梯是一個長100米、高50米的大窗
口,從窗口看出去隻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而在平台的中央,一架黑色塗裝的四旋翼直升機靜靜地躺在那裏,這就是那
晚把我們從福佑大廈救出的黑鷹,我們應該就是從這個窗口進來的。
導師并沒有多停留,直接越過黑鷹走向那個窗口,我趕緊跟了上去。
越走近窗口,我越覺得從外面吹來的風力之大,導師在窗前站住了腳,我随
後也跟上站到他身邊,淩冽的風吹得我差點張不開眼皮,這風也帶來了自然的氣
息,我有些貪婪地吸着這難得的空氣,眼睛逐漸習慣了外界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碧如洗的藍天,然後是遠處如睡美人的山峰輪廓,由此
可見我們身處之地極高,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能夠容納這些坦克和直升機,
我往下方一看,居然有些眩暈,一朵朵飄蕩的雲霧下方,青翠夾雜在層巒疊嶂中,
我們居然是在一座極高的山峰上。
導師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主動介紹道:「上個世紀70年代,由于意識
形态上的正義,我們曾經與北方一個大國處于緊張态勢,當時高層認爲,大規模
核戰争一觸即發,領導人也做好了打核大戰的準備,所以陸續修了許多核戰防禦
工事,這裏便是其中的一處,對外編号叫801所。」
我這才明白,這座山的腹中整個都被掏空了,外表上看過去并沒有什麽變化,
但實際上在山腹以及地下幾十米深的地方,建成了一個人工的戰備掩體,總建築
面積達20萬平方米,幾乎等同于一座40層高的大樓,可以承受200萬噸T
NT當量氫彈爆炸的沖擊,還能抵抗8級地震的破壞。
這座掩體内各項通風設施齊全,室内氣溫長年保持25攝氏度左右,完善的
後勤保障儲備可以确保1萬人在内生活,而裏面更是配備了一個陸戰旅的兵器裝
備,以及一個高度機密的指揮中心,而一旦戰争正式打響,政治中樞将分散轉移
到各處掩體,以确保不會因爲對方的斬首行動,造成群龍無首的狀态,像這個直
升飛機降落平台和黑鷹直升機,都是爲高層的軍政人士準備的。
當然,那個兩大陣營壁壘分明的時代已經過去,那個北方大國也已經成爲曆
史,世界已經進入一極多元的複雜時期,預料中的核大戰爆發可能性越來越低,
維持這樣的戰備掩體越發顯得不劃算,也不符合新世紀的發展趨勢,所以進入2
1世紀後,這些掩體基本上都停止了維護,曾經駐紮的官兵也紛紛撤出,更不用
說裏面那些從來沒應用過的武器了。
這些掩體的功能雖然已經被廢棄,有些轉移給了科研院所,有些改作商業開
發用途,隻有極少數幾個被保留了下來,但卻一直對外保密。不知組織是用了什
麽手段,居然占據了這樣一處掩體,這讓我對組織的背景與能量更加驚歎與畏懼。
「你是怎麽想的?」導師沉默了半天,終于開口了。
「看看這裏,看看你自己,跟組織相比你就是一直小小的蟲蟻,你憑什麽跟
組織對抗,你覺得自己可以說走就走嗎?」
導師的話令我答不上來,我對組織的實力與行事作風已經非常了解了,但我
已經做出選擇,這個選擇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我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不過,從導師的話裏,我卻聽出了一些端倪,他肯出動黑鷹來救我,并且幫
我治好了槍傷,還說了這麽多的話,這态勢并不像是要執行「焚燒」這麽簡單。
如果他想要我的小命,早就可以下手了,我在他面前根本沒有反抗之力,但
他并沒有這麽做,他想要什麽?難道組織并沒有想要焚燒我,或許我應該嘗試一
下。
于是,我開口說出了自己的身世,以及這1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毫不忌諱
地告訴他,我與白莉媛之間的情愛糾葛,并且表示自己不能夠也不會離開她,雖
然我以及盡量精減了細節,但也足足說了1個小時。
随後,我靜靜地看着導師,想從他面罩後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但他依舊那麽
的冷漠無語,就像對一切都無動于衷,隻是默默地聽完了整個故事,期間也沒有
出言打斷我。
「你知道自己還能活到現在的原因嗎?」導師道。
我搖了搖頭,對此我的确也不大理解,按理說以組織的能量,要想找到并消
滅我絕不是難事,但他們居然容我脫離了近一年的時間,這一點怎麽都想不通,
除非,除非他們并沒有把我列入焚燒名單。
導師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麽,他主動開口道:「你别想太多了,我沒有這個權
力幹涉組織上頭的決定,我也不會去開這個口的。」
我原以爲是導師爲我求情,沒想到他直接否定了這個可能。
「自從接到有關你的報告,組織已經對你下了焚燒命令,我就是那個執行者。」
「那我爲何還活着?」我疑問道。
「因爲組織改變主意了?」導師很簡單地答道。
「爲什麽?」我用目光發出疑問。
「你做的事。」
「我做的事,我做了什麽?」
「你在淮海和燕京做的那些事,組織發現你所做的事情,最終跟組織的利益
是一緻的,所以他們暫緩了你的焚燒命令,所以你才能活到現在。」
我算是有些明白了,原來我策劃并參與打擊呂江的一系列事情,都被組織看
在了眼裏,而這也是他們放我一馬的原因,隻不過組織的目标絕不是呂江這麽簡
單,呂江也沒有那麽大的能量,真正的解釋是,組織與呂江背後的那個人物是對
立的,而這牽涉到極爲複雜的政治鬥争,組織已經深刻地介入了這場争奪中。
我不由得心生寒意,雖然自己并不是有意的,但因緣巧合間,卻誤入了這場
牽涉極廣的鬥争,我還能全身而退嗎?
「你真的以爲自己無所不能嗎?你想想看,你有多少次莽撞沖動的行爲,最
終卻沒有把自己和别人的命搭進去,那都是你的運氣好嗎?」導師微微冷笑道。
他的話讓我不寒而栗,自從恢複記憶以來,我的一切行動都出奇地順利,雖
然心裏一直隐隐約約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但總是把這些歸結于運氣和自己的
應變能力,自以爲可以對抗組織甚至整個世界,這種心态的滋生,讓我不能正确
評估自己的實力,而導師剛才的話,卻揭破了我的自大與驕縱。
「難道,你一直在我身邊,那些事情是你做的?」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回憶一下,呂江家裏那次,保安爲什麽來得那麽及時;A321劫機犯
爲什麽沒抓住人質,他們身上的壓感裝置爲什麽突然失靈了;Dionysus
号上的直升機爲什麽遲遲沒有出動……」
導師隻是略略點出幾句,一直困擾在我心頭的疑團終于消散,這幾處細節我
一直在心裏思索但卻得不到答案,原來他一直在暗中保護着我,我才能這般有驚
無險地渡過這一重重的難關。
「對了,你就是那個穿着整潔翩翩有禮的老克勒。」我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
很多東西一下子都串聯了起來。
自從在A329飛機上見到這個老克勒後,我對他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雖然導師出色的化妝技巧讓我無迹可尋,但他出現的場合總是那麽的微妙。
第一次在飛機上見到時,他就不露痕迹地阻止了那個女郎的自爆行爲,也隻
有他才可以将力度使得如此恰到好處,就像一切都是偶然一般;第二次在Dio
nysus号上,又是他提前破壞了萬啓明的直升機,使我與白莉媛可以順利地
逃離遊艇……
可想而知,之前還有多少次,都是他在暗地裏幫我,爲我鋪路掃尾,我卻從
頭到尾蒙在骨子裏,要沒有他的話,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但我心中暗自僥幸的
同時,也有些不舒服,畢竟自己被人像影子般追蹤着,一切隐私都完全暴露在他
眼底,包括與白莉媛等幾個女人的情愛糾葛,導師肯定了如指掌,這種感覺好像
被人扒光了衣服般,好不自在。
「你也不用想太多,我隻是監控引導你的行爲,你其他時間搞的那些事,我
可沒那個精力去管。」導師好像明白我此刻心中所想一般,他哂笑道。
我老臉又是一紅,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正想說點什麽來緩和下尴尬的氣氛,
導師又接着說下去了。
「三雅的那次,我也不是刻意爲了你,所以沒有保持好距離,否則你是不可
能看到我的。」導師解釋道。
「對了,我在遊艇上看到你和呂江他們密會,這裏有什麽我可以知道的嗎?」
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正好借此機會道了出來。
「這是組織的命令,具體内容你這個級别是不能知道的。」導師語氣一下子
變得嚴肅起來,不過他還是稍稍跟我介紹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原來,那天與呂江的密會是組織的一項任務,呂江想要從組織那裏獲得什麽,
通過極爲特殊的渠道聯系上了組織,按照他們的要求到這艘遊艇上進行商談,雖
然導師對交易的内容語焉不詳,但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那個東西可謂是天價,連
呂江這樣的人物一時間都無法全額付款,最後還是萬啓明出手緩頰才敲定。
而這個交易之所以選在萬啓明的遊艇上,并不是沒有來由的。
據導師講,在世界各國政府之外還存在着許多不爲人知的勢力,他們雖然不
能公開統治一個國家或民族,但擁有的實力卻并不比任何一個國家政府遜色,這
些勢力之間的明争暗鬥,甚至影響到國家與曆史的進程,這些不能公布于衆的集
團組成了一個暗世界,與我們所熟知的明世界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約,就像人體
的影子般。
暗世界的集團間相互存在利益争奪,也存在相互合作,爲了滿足這個需要,
TOWER(TradeOfWorldEliteRegion)也就應運而
生。
在一年一度的TOWER年會上,各種千奇百怪的物品或服務都會出現,從
石油開采權益到武器軍火運輸,從一國政要選舉到政府更叠颠覆,任何東西都可
以在年會上交易,隻要你能出得起價錢,就會有人爲你生産或服務。當然,這些
價錢的數目絕對不菲,有時候甚至等同于某些國家整年的财政收入,但這一切都
是值得的,因爲TOWER的原則就是:天底下沒有做不成的生意。
爲了滿足交易雙方的需求,TOWER的年會都是選在貌似熱鬧但卻适合保
密的地點,因爲每個參會人員的公開身份都是極爲顯赫的,這麽多人如果沒有人
任何預兆,突然彙集到某一地點開會的話,遲早會引起各國政府的懷疑,并最終
導緻威脅衆人利益安全的後果。爲了掩人耳目,每次的TOWER年會都會利用
公衆已知的大型會議或者慶典做幌子,借助這些大活動來進行私底下的交易。
近年來聲勢浩大的「海空盛筵」,其實隻是TOWER年會的煙霧彈之一。
沒有人會注意到,在那些富豪與嫩模狂歡淫樂的背後,無數筆金額巨大的交易正
在發生,每一個交易都足以影響成千上萬人的生活,每一個交易都會推動或阻礙
某些東西,一切都被紙醉金迷的喧嘩所掩蓋。
作爲今年年會的會場,萬啓明的遊艇出現在「海空盛筵」上,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呂江和導師才會在當晚出現在船上,而我們又機緣巧合地上了那艘遊艇,
繼而才引發了後面的一系列事情。
隻不過,組織的行爲實在令人難以琢磨,要說他們一直幫助我打擊呂江的話,
好像是與呂江背後的陣營處于敵對狀态,但他們又不忌諱與呂江進行交易,爲他
提供那個陣營所需要的東西。組織到底站在誰的陣營裏,它們究竟想要幹什麽呢?
我越發覺得組織如此深不可測,它們的力量和野心都太強了,我在他們眼中就是
一個棋子,一切都身不由己地仍其擺布。
「那麽,現在我已經在這裏了,組織想拿我怎麽辦?」我把心一橫道。不管
結果如何,我已經厭倦了東躲西藏的日子。
「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執行組織的任務,爲組織服務下去,當然今後的
任務會有很大的變化,你需要換一個可以公開的身份,并且出入各種場合,與各
色人等交際接洽,當然有些技能和知識你需要補充,我會指導你并且在一旁輔助
你。」
導師剛說完,我便迫不及待地發問:「另一個選擇呢?」
「Burn。」導師隻是口吐一個詞,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實際上我并沒
有選擇的餘地,隻有服從組織的命令才能生存,隻不過組織如此看重我,卻讓我
有些意外。
組織擁有的編号成員,每一個都是各自領域裏的佼佼者,組織有一套自己的
人力資源培養系統,所以曆來對叛變的編号成員格殺勿論,除非那個人有着不可
替代之處。
「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導師看我半天不說話,他提醒道。
「我有一個要求。」我想了想,開口道。
「什麽要求?」導師那對眼睛裏毫無情緒。
「我媽媽在哪裏?我想先見見她。」
我的話讓導師有些意外,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考慮這些,你以爲組織會讓你把秘密洩露出去嗎?」
「我并沒有洩露組織的秘密,我什麽都沒有告訴過她。」
「那是絕對不行的,一旦加入組織,你的過去就跟你毫無關系了,無論那個
人是你的母親,還是愛人。」
「你難道不記得了嗎?沒有血緣與情感負擔的人,才是最強大的。」導師的
話裏有着一絲詫異,好像我的回答很出乎意外般。
「我記得,但我之所以要變得強大,是爲了保護我所愛的人。」我語言誠懇
卻很堅定道。
「愚蠢,你這是自尋死路。」導師不屑地冷笑道。
「組織不需要情聖,你是他們的一員,隻有服從命令,沒有權利提要求的。」
「那是我媽媽,我的親生母親,我最愛的女人,我是不會放棄她的。」我捏
緊了拳頭,雙目圓瞪道。
「這由不得你。」導師沒有反駁我的話,隻是冷冷道。
「你們把她怎麽了?」我心中一驚,忙道。
「沒什麽,她隻是去了她應該去的地方。」導師輕描淡寫道,他的話讓我心
驚膽跳,難道白莉媛出什麽事了嗎?
「你再說一遍?」我怒火中生,渾身肌肉瞬間繃緊,這個時候我已經忘記了
對手的實力,也忘了自己還有一條傷腿。
「你敢威脅我。」導師好像也動氣了,從未見過我這麽說話,他微微的提起
雙手,一字一句道。
「是的,誰對我媽媽不利,誰就是我的敵人。」我無懼他的威脅,倔強地答
道。
「你媽媽當真對你有那麽重要?她智商又不高、也沒什麽能力,除了臉蛋和
身材之外,就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女人。」導師突然冒出了這一句,我的反應似乎
很讓他意外。
「是的,很重要,比我本身更重要。」我輕輕地答道,但字字卻充滿了力量。
「你放心,她活得好好的。」導師好像不想再糾結下去了,他揮揮手道。
「那她在哪裏,我要見她,現在就要。」我繼續追問。
「你見不到她了。」
「你什麽意思?」
「你媽媽走了,去了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你也不用再找她了。」導師轉過
身,雙手背在身後,悠悠道。
「爲什麽,爲什麽她要走?」我的眉毛擰在了一塊。
「我告訴她,如果不想你死于非命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遠離你。」
「對于你來說,她就是一個累贅,隻要她還在你身邊,就會給你招來無窮盡
的麻煩與危險,就算他這次可以逃出來,誰能保證下次不出意外。」
「你媽媽聽了我的話,她流淚想了兩天,終于做出了明智的決定,我也不爲
難她,讓她自行選擇要去的地方,現在估計已經到了吧。」
「如果你是真心爲她好的話,從此就忘記這一切,也不要費心思去找她,專
心完成組織交代的任務,這樣她就可以活得更長些。」導師雙目看着窗外的藍天,
慢慢地講了出來。
「這是一個威脅嗎?」我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白莉媛沒有出事就好,我真
的很怕組織會對她下手,因爲組織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随便你怎麽看,但事實就是如此。」導師難得說了那麽多的話,他的回答
重新變得簡短有力。
我看着導師挺拔的後背,心裏卻轉了無數個念頭。無論是哪個決定,最終都
會危害到白莉媛的安全,我不能讓她再受一點點傷害了。
一番思前慮後,我總算開口說出個妥協的要求。
「如果我按照組織的要求去做了,你們可以做到不打擾她,讓她安靜過自己
的生活嗎?」
「組織不會做多餘的事。」
我默默無言,組織就像一張大網般将我罩住,無論我想怎麽樣努力,都無法
掙脫出去,而且這張網現在還延伸到我的愛人身上,如果我不與組織合作的話,
白莉媛就危險了。
我能怎麽辦?憑我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對抗組織的,而且現在我更沒有反抗的
能力,我必須合作,我隻能合作,我别無選擇。
但我不會就此放棄的,我要先穩住組織這邊,讓他們暫時不會執行焚燒,然
後再令圖他法,我相信自己對組織尚有很大的利用價值,這也是我能夠活到現在
的原因,我可以利用這一點來達到目的。
還有,我的導師,雖然他一直都是這麽冷漠無情,但直覺告訴我,他對我并
不像組織一般,隻是把我當成一個工具來看待,我覺得他對我還是頗有餘地的,
盡管他言語中并未承認,但我覺得在中止焚燒這回事上,他肯定有爲我做過努力。
或許,他将是我一個不可忽視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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