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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瓊明神女錄 (01~94+完結) 作者: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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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46)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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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09月/26日發表于SIS


                 第四十六章:凜冬寒末,清和雪聲

    北域的邊境像是草原上燃起的火線,綿延著推進過來。

  妖軍和人族斷斷續續地爆發,已然半年之久。

  妖族先天體魄強橫,自生神通,對戰同境人族便有優勢。而戰爭中他們也並
未一味魯莽,以力取勝,在戰場上布陣廝殺得極有章法,攻城略地之時又足夠兇
猛無畏。所幸妖族先天天賦受到限制,除了各路妖王之外,幾乎沒有能夠抵達化
境的妖怪。只是在這種大規模的戰爭之中,化境強者投入戰場也變成滄海一粟,
很難掀起足夠的波瀾。

  所以很多的化境開始選擇刺殺,在兩軍糾纏交纏之時入敵方帳中直取妖王頭
顱。

  只是這種行為及其冒險,許多人一去不回,頭顱被掛在妖軍陣前。

  人族的軍隊一退再退,但是始終沒有顯現出潰敗的跡象,那種撤退反而井然
有序,甚至可以時不時組織突襲伏擊妖軍。

  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了第一場大雪。

  許多妖族天生畏雪,每到冬季便會蟄伏不出,一直到來年春雷響起。

  所以冬季是妖軍戰鬥力最差的時候,人族軍隊以為妖軍會暫時休戰,這樣得
到喘息的他們便可以真正調動那些隱藏的力量,一舉擊退妖軍。

  但是奇怪的是,大雪之後,妖族忽然更加勇猛,一支從未見過的妖兵出現在
戰場之上,戰鬥力強大無比,在連破三城之後人族退守關口。一時間人心惶惶,
一股絕望的氣息籠罩在戰場上,即使是那些境界高手的符師,術師都覺得肝膽寒
冷。

  那支妖軍滿身雪白的皮毛,面色通紅,獠牙尖長蒼白。他們境界高深,肉體
強橫,甚至可以撐得上是刀槍不入。人們稱之為「白鬼。」

  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哪里,許多人猜測他們來自妖族那片終年白雪皚皚的領
域,但是那片地方明明連妖都很難活下去,如何能夠養出如此數量巨大的妖怪?

  戰事依舊還有繼續。雖然那些白鬼極其恐怖,但是數量比起浩瀚如海的人妖
兩軍,終究少數。

  ……

  一片荒蕪的雪原上,出現了一串淩亂的腳印。

  一個中年男子滿是是血,他本是符念師,境界高深。但是如今氣海受傷太重,
他只能徒步走回去。

  大雪難行,意誌的消耗極大。本來與他同為一隊的十九個修士都已斃命,只
剩下他一個人。

  他來自天機閣,本應該是前途無量的修行者,如今戰事爆發,他們也只好投
身戰場。

  這次的任務極其秘密,他們雖然達成了任務,但是只剩下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他擡起頭看了一眼一望無際的雪原,手中死死地攥著一張猩紅色的皮囊,那
副皮囊人臉大小,被劈得零碎。

  他強行提了提精神,繼續向著前方邁步。

  無論如何他都要把這個消息帶回去,他要將這張面具給他們看,告訴他們,
那些白鬼根本不是妖怪,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披著妖皮的人。

  這是他們用性命換來的情報。

  中年男子忽然停下了腳步。

  雪原上無端又出現了一個人。那人一襲黑金長袍,長袍下端流金滾動,雍容
華貴。

  他看到了他,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出雪原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猩紅色面具,問道:「你們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偽裝成
妖怪殺人?」

  那個黑金長袍的年輕人微笑著看著他。

  「你還不錯,可惜生於亂世。不過能死在我的手下也是你的幸運。」

  年輕人輕輕邁了一步,瞬息便來到了他的面前。一根手指點在了他的眉心。

  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似乎要記住他的容貌,做鬼也不放過他。

  接著他倒在了雪地上,手中猩紅的面具散落在地上。

  黑金長袍的年輕人看著他的屍體,輕輕吐息,一道黑色的魔焰燃起,瞬間將
屍體和面具焚燒殆盡。

  他眼中滿是漠然之色:「本座承平,天下承平。」

  ……

  妖尊殿中,邵神韻雙腿交疊,斜躺在墨玉王座上,指節輕輕地敲擊著扶手。

  她紅衣更艷,袖口點染著墨色的梅花,似她如墨筆點畫的眉目。

  數十道竹簡浮空豎立在她身前,她目光輕輕地掠過每一副竹簡,然後閉上了
眼,開始靜思。

  她忽然淺淺一笑,道:「人還是那般有意思啊。」

  她站起身,輕輕拂袖,數十道竹簡在空中排列而下,整齊地疊放在桌案上。

  忽然大殿之中響起了一串腳步,邵神韻望了過去,一個矮小的身影逆著光向
她走來。

  那個小妖怪頂著高高的道士帽子,望向邵神韻,惡惡地笑道:「妖尊大人這
幾日可還清閑?」

  邵神韻微笑道:「你前些日子不是在大雪里撿了一只小狐貍嗎?還有時間來
看我?」

  道士小妖笑了笑,陰冷地看著邵神韻。

  那小狐貍毛色粉白,受傷躺在雪地里,恰好被他撿到,他想隨手帶回家熬鍋
狐貍燙,沒想到那小狐貍已經成精,變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的模樣,那道
士小妖雖然生性暴虐,但是不知為何卻生了些憐惜之意,將那小狐貍養在身邊,
這段日子他甚至沒怎麽去找邵神韻。

  道士小妖看了一眼身後,道:「過來吧。」

  門後一個小小的身影挪了兩步,站在大殿門口,兩只狐貍耳朵軟塌塌地拉攏
著,她穿著一身粉白色的衣服,小手交疊握在胸前,看著怯生生的樣子。

  小狐貍邁著小步子走過來,躲在道士小妖身後,不敢擡頭看邵神韻一眼。

  邵神韻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問道:「她叫什麽?」

  道士小妖怔了怔,有些惱怒道:「還沒起呢,要不韻奴兒你說說應該叫什麽
好。」

  邵神韻隨口道:「她既然這般可憐,不如就叫憐兒吧。」

  道士小妖想了想,難得沒有去挑她的刺,點頭道:「憐兒不錯。」

  被取名為憐兒的小狐貍膝蓋微軟,一邊弱弱地說著:「謝妖尊大人賜名。」

  一邊想要跪下謝恩。

  道士小妖連忙扶住了她,嗤笑道:「什麽妖尊大人,不過是個賤女人罷了。」

  小狐貍誠惶誠恐,搖了搖小腦袋。

  邵神韻不置可否,眼瞼低垂,淡淡地看著那個小狐妖。

  道士小妖回過身,對著那個小狐妖炫耀道:「你看,沒騙你吧。我帶你見到
妖尊大人了。」

  「嗯。」小狐貍似乎有些怕邵神韻,又往道士小妖身後湊了湊。

  道士小妖似乎還想顯擺,走到邵神韻身邊,彎下腰俯身抓住了她的紅色裙角,
掀起一些,手覆上了那玲瓏的腳踝。

  小狐貍看的膽戰心驚,卻見邵神韻無動於衷,仍由道士小妖玩弄自己的玉腿,
道士小妖將紅裙不停地向上推,露出白暫緊繃的小腿,他對著邵神韻的小腿親了
親,手卻當著小狐貍的面更往深處探去。邵神韻也沒喝止,只是不悅地皺了皺眉。

  過了會,她忽然說:「她有病。」

  道士小妖聞言微怔,接著有些惱怒,道:「你才有病,是不是小穴又癢了?」

  邵神韻淡淡道:「你可以等我說完再來訓誡我。」

  道士小妖冷哼一聲:「那你這個賤奴兒倒是說說看她有什麽病?」

  邵神韻看著小狐貍道:「狐妖一族天生便有情竇藏於眉心,所以狐妖無論男
女,都天生媚意,而狐妖隨著修行,那顆情竇便會越來越艷,直到眉心開出猶如
天眼的鮮紅一線,便是修為大成的征兆,屆時便可成為魅惑眾生的大妖。她天賦
還算不錯,只是可惜身子太弱,修為太淺,再加上先前受了很多傷,那顆情竇已
是雕得七零八落,到時候可能就要成為一只積攢不起修為的廢妖了。」

  小狐貍兩只軟塌塌的耳朵顫了顫,她畏懼地看著邵神韻,水靈靈的目光一閃
一閃地,像是求助。

  道士小妖起初將信將疑,但是回過頭看到小狐貍泫然欲泣的模樣,實在於心
不忍,便問:「你本事這麽高,既然看得出她有病,那還不給她治治?」

  邵神韻搖頭道:「我治不了,情竇枯萎,只能以情澆灌。」

  道士小妖臉色陰晴不定:「好了,你說完了,我可以訓誡你了?」

  邵神韻道:「這種事情你本來就不必過問我。」

  道士小妖冷冷道:「跪下,屁股撅起來。」

  小狐貍呆了呆,她從未想過有人敢對妖尊大人說這種話,但是接下來的情景
讓她更加震驚。

  只見邵神韻依言屈下身段,趴到了地上,上半身貼著地面,下半身高高地撅
起,艷紅的純色長裙勾勒著傲人身材,那高高翹起的嬌臀,配上她那依舊清冷的
面容,強烈的反差美更是足以顛倒眾生。

  道士小妖毫無客氣,直接撩起了她紅裙的後擺,輕車熟路地扯去她的褻褲,
對著那臀肉豐滿的嬌臀便是一頓重重的巴掌。

  邵神韻輕輕吟哦,身後漾著一陣香艷柔軟的肉浪,痛感隨之而來,不用看都
知道其上布滿了很多巴掌印了。

  道士小妖看了小狐貍一眼,笑道:「你不是很想見見妖尊嗎?這幅樣子的怎
麽樣?」

  小狐貍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道士小妖猶不解氣,道:「你過來。」

  小狐貍走了過來。道士小妖騰出了一些位置,讓給了她,道:「你也來打打
這位妖尊大人的賤屁股。」

  小狐貍拼命搖頭。道士小妖便握著她的手腕,往邵神韻的嬌臀上甩了幾個巴
掌,她的手很小很軟,打出的臀浪像是淺淺的漣漪,不如之前那般香艷翻滾。

  啪啪啪得拍了幾下之後,小狐貍帶著些哭腔道:「別欺負妖尊姐姐了。」

  道士小妖看著她這幅樣子,心腸微軟,冷哼一聲,又捏了一把邵神韻柔軟滑
膩的臀肉,命令道:「賤奴兒起來吧,今天就饒了你了。」

  邵神韻重新跪在地上,將褻褲拉了回去,接著直起身,束緊了那有些被扯松
的束帶。

  道士小妖對小狐貍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話要和我這奴兒說。」

  小狐貍答應了一聲,給道士小妖施了一個禮,眼中滿是天真嬌弱之色。接著
她對邵神韻施了個禮,眼中是難掩的熾熱和笑意。

  邵神韻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小狐貍離開之後,道士小妖問道:「最近邊境戰況如何,還是像之前那般焦
灼?這般樣子什麽時候才能打下人族?」

  邵神韻道:「最近情況很好,連續幾場大捷之後人族已經轉為防守之勢,但
是要在短時間內一舉拿下,依舊是天方夜譚。」

  道士小妖冷笑道:「據說浮嶼可能會插手這場戰爭?」

  邵神韻點點頭:「如果所料不差,仙平令或者就要頒下來了。」

  道士小妖試探著問:「不可以無視那道破令牌繼續開戰嗎?」

  邵神韻道:「妖族對於人族優勢本就不算太大,不如停戰十年。」

  道士小妖惱怒道:「還得再過十年我才能碰到那些人族的美人?邵神韻你怎
麽這般廢物?」

  邵神韻微笑著搖頭:「人力終有窮盡時,妖力也是。目前妖族還沒有同時抗
衡人族和浮嶼的力量,就算你拿你那十八般淫術插爛我脅迫我,我也無法做到。」

  道士小妖聽著她露骨的言語,下身忍不住又高昂了起來,他怒罵道:「我先
去安頓那只小狐貍,稍後便來插攔你的賤穴,看看妖尊大人還能嘴硬幾分。」

  邵神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她很像你的妹妹?」

  道士小妖怒不可赦,瞪著她:「你找死?」

  邵神韻微微一笑,轉身朝著墨玉王座走去,腰肢纖纖而動。

  ……

  老井城的一座陋巷中,一個白裘女子站在一扇門扉前,清麗婉約,如一彎淺
淺的月光。

  她可以在軍陣之前空手奪槍,卻無法鼓起勇氣扣一扣身前的木門。

  雪時停時落,寂靜地盤旋在房梁上,如一只只雪白的蛾子。

  一柄傘忽然從頭沒過,遮住了她的身影。

  湖山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支著傘向她傾倒而去。

  軒轅夕兒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笑了笑。

  湖山伸手推開了門。

  門是虛掩的,輕輕一推便開了,似是主人早就知道有客要至。

  軒轅夕兒跨過了門檻,眼睛便有些濕潤了。

  漆黑的屋中沒有開燈,一個老人握著一支熄滅的煙鬥看著他們,神色恬靜,
臉上帶著蒼老的笑意。

  「爺爺?」

  過了許久,軒轅夕兒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獨坐屋中的老人靜靜地看著他們,輕聲嘆息:「夕兒,回來了?」

  軒轅夕兒淚眼婆娑:「爺爺還在生我的氣嗎?明知道我回來了卻不來見我?」

  袁姓老人靜靜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只是爺爺快死了。你們應該在那酒
鋪子里看到我的靈位了吧。所有人都覺得我死了,我也不願再在世人眼中多茍活
幾年。」

  軒轅夕兒不解道:「爺爺你境界如此高,怎麽會那麽輕易地死?」

  老人笑著道:「我和邵神韻打過一架,受了點傷。」

  軒轅夕兒楞了片刻,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麽邵神韻會與他有那一戰,
皇城中不是還有兩個老怪物嗎?怎麽就輪得到爺爺出頭了,而且爺爺又憑什麽去
為那幫人出頭?

  但是軒轅夕兒何等冰雪聰明,很快明白了過來,她回過頭,瞪了湖山一眼,
怒道:「還不給你老丈人跪下?」

  湖山也明白了過來,他跪了下去,對著老人磕了個頭,誠心誠意道:「晚輩
謝過嶽父大人。」

  他本就北域妖王,被邵神韻萬里追殺,本應該不死不休。

  袁老頭便是借著那個名義,表面上為軒轅王朝攔住妖尊,實際上不過是為自
己的女婿謀一條生路。

  袁老頭看著他,平靜受禮,他緩緩道:「夕兒還小的時候,後院里忽然跑來
了一只受傷的山狐,夕兒將那只山狐養在了自己房里,每當我去檢查課業的時候,
她便用我送給她的那頂可以遮蔽天機的鬥笠蓋住那只山狐,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其實我都知道的,當時若是他敢對你有絲毫不軌,我便會立刻打殺他。」

  袁老頭自嘲地笑了笑:「雖然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後悔,當初應該直
接殺了他才是。不過如今也早已看淡,你們現在這樣,也挺好。」

  軒轅夕兒跪在老人身前,帶著哭聲道:「爺爺,你還活著就比什麽都好,夕
兒哪都不去了,便在老井城陪爺爺了。對了,夕兒還多了個女兒,叫安兒。」

  老人撫摸著孫女的發梢,有些莫名地說道:「如今軒轅王朝的國字便是安字。」

  軒轅夕兒問:「爺爺不喜歡安字?那可以改名的,安兒還小,沒關系的。」

  老人搖頭微笑道:「沒有,安字很好。真的很好。」

  老人望向了湖山,道:「你這頂鬥笠是我借給你的,這是幾百年前一個故人
送給我的禮物,現在我那位故人過得不太好,如果你們見到了,多幫幫他。」

  軒轅夕兒楞了楞,一臉詫異道:「他……他竟還活著?」

  老人道:「他如今是少年模樣,你們若是見到了,自然可以認得出。」

  軒轅夕兒擦了擦眼角,道:「爺爺不要這幅托付遺囑的樣子呀,你境界這般
高,身子骨再差,再多活十幾年應該也沒關系的吧?」

  老人沒有應答,只是笑著摸了摸孫女的頭,似是想起了什麽,喃喃道:「這
個人間有很多死,有的人生老病死,有的人慷慨而死,有的人至死不能瞑目,有
的人活著的時候便心心念念著要死,有的人死了之後天下披麻戴孝,有的人橫死
街頭也無人問津。世事千萬種,死本該是很單一的事情,卻也都賦予了不同的意
義。你覺得爺爺什麽時候才算是真正死了。」

  軒轅夕兒張了張口,答不出來。

  身後的湖山忽然嘆息道:「許是劍道徹底崩塌消亡的時候?」

  老人欣慰地笑了笑,道:「明天帶我去見見安兒。」

  ……

  林玄言給陸嘉靜請完罪後裴語涵也去了。

  但是裴語涵的待遇卻和他明顯不同,陸嘉靜親自為她沏好了茶,未等裴語涵
開口她便主動噓寒問暖了起來,弄得裴語涵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裴語涵道:「陸姐姐,你不生我氣嗎?」

  陸嘉靜伸手撥了撥她額前劉海,笑道:「語涵這麽可愛,我為什麽要生語涵
氣呀。」

  裴語涵更加無所適從了,「陸姐姐,我以後一定對你好。」

  陸嘉靜楞了楞,笑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總感覺怪怪的,好像我在欺
負你似的。」

  裴語涵道:「陸姐姐你別對我這麽好,要不你揍我一頓吧?」

  陸嘉靜彈了彈她的額頭:「你個小浪貨,真的有受虐傾向嗎?是不是姐姐越
打你你越開心啊?就像他打你那樣。」

  裴語涵哎的一聲,俏臉微紅,望向陸嘉靜,陸嘉靜也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一
副你就承認了吧的表情。

  裴語涵臉有些燙:「你怎麽可以偷聽?」

  陸嘉靜氣笑著又彈了彈她的額頭,道:「這還需要偷聽?你被一路打著回來,
我替你說兩句,你還不領情?昨晚在床上你又說了丟人的浪話你心里沒數嗎?還
是春宵一刻全忘了?」

  裴語涵隱隱約約間便被陸嘉靜的氣場壓住了,像是犯錯的小女孩一樣低下了
腦袋。

  陸嘉靜道:「哎,你這樣哪有點劍仙的樣子呀,我也不是要你端起什麽架子,
但是好歹像樣點吧,怎麽就像個被欺負的小媳婦似的?」

  裴語涵擡起頭,道:「還不是被你這個大媳婦欺負了。」

  陸嘉靜蹙了蹙眉頭,氣笑道:「真不要臉。」

  裴語涵笑了笑。

  陸嘉靜忽然道:「你知道嗎,剛剛我問了你師父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裴語涵下意識問道。

  陸嘉靜道:「我問,如果我和你同時掉進水里,他先救誰。」

  裴語涵問:「這個問題有什麽深處的玄機嘛?」

  裴語涵自然不相信陸嘉靜這樣的人會問這種無聊市井里爛俗的問題。

  陸嘉靜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你知道他怎麽回答的嗎?」

  裴語涵有些不敢聽。

  陸嘉靜沒有給她捂住耳朵的機會,直截了當道:「他說會救你。」

  裴語涵楞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嘉靜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明天我們接走俞小塘就啟程前往寒宮了,
我們都需要時間去靜修,只要那處劍陣還在,就沒有人能奈何我們。」

  「對了。」陸嘉靜又道:「你那個徒弟趙念,如今心魔拔除,可以委以重任,
你可以好好教他一些劍法了。」

  ……

  承君城乾明宮中,皇帝軒轅奕已然久病臥床。

  今日他忽然召了一個大臣來到寢宮之中。那人是當朝首輔,也是文壇首領。

  軒轅奕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你說朕算不算是亡國之君?」

  那首輔連忙跪下行禮,痛心道:「陛下保住國祚,居功至偉,怎可說是亡國?

  我們不過是放棄一些東西來顧全大局罷了,早晚都可以拿回來的。」

  軒轅奕搖頭道:「浮嶼上那些人,哪一個不是饕餮,東西既然送給他們了,
如何還能拿得回來。仙平令頒布之後,半個皇族都會淪為浮嶼的牽線傀儡,而我
還要眼睜睜地立一個傀儡去做太子,我族帝王,何時這般窩囊過?」

  那當朝首輔神色悵然,道:「陛下不必如此想,運氣英雄不自由,妖族這是
千年未有之勢,只是偏偏被陛下撞見了而已,換做其他帝王,也不見得可以做的
多好。嗯……據說,那太子斷了一臂?」

  軒轅奕神色漠然:「死了最好。」

  首輔低頭噤聲。

  兩人沈默了許久,最後軒轅奕嘆息道:「可是仙平令終究是要頒下。」

  最近邊境戰局越來越差,等到幾處重要關隘失守,妖族便可以長驅直入,直
奔京都了。

  再如何無奈,他們都得把希望寄托給仙平令。

  首輔嘆息道:「原本戰局尚在周旋之間,也不知道為何,僅僅一場大雪,竟
然敗得那麽厲害。」

  軒轅奕道:「妖怪作妖,人也作妖,朕為一國之君,空有天下,不敢滿盤皆
輸,便只好割舍。」

  首輔沒太聽明白皇帝話中的意思,卻也不敢深問。

  軒轅奕從床榻上起身,首輔連忙扶住了他。軒轅奕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問:
「你覺得浮嶼那些自稱得道者的人如何?」

  首輔怔了怔,最後幽幽道:「終不可久矣。」

  軒轅奕不置可否,只是自顧自道:「他們自稱得到者,能統領世間道法,能
算盡人間興替,能一道令下,便讓天地清和十年之久,他們甚至以天道自居,一
舉一動皆契合至理,卻偏偏不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啊。」

  首輔噤若寒蟬。

  軒轅奕道:「陪我入那座深宮,朕想再看一看那把淵然。」

  ……

  這一年除夕後的第七日,浮嶼頒下仙平令。

  人族妖族停兵,天下迎來了至少十年的平和。


                             【未完待續】
2018-9-26 15:06#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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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47)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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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09月/30日發表於:sis


                   第四十七章:一局棋,一場雪

  地道一直通往皇宮深處,那里擺放著一柄古樸長劍,長劍劍靈沈睡多年,潺
潺的水聲里,他被擺放在泉池的中央,流水沒過劍身,它長長的劍影在搖曳的水
波里輕輕扭曲。

  軒轅奕看著那塊書有「潛龍在淵」的額匾,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這柄劍在皇宮之中沈默了千年之久,但是歷代皇帝從未有人遺忘它。因為它
是開國之劍,曾經斬落無數雪國人的頭顱。

  古劍劍靈在那一次大戰中受傷太重,陷入長眠,如今妖兵臨城,它也重新孕
育出了劍靈,而它在本該再出世救國於危亡之際,卻要去交給浮嶼,當做仙平令
的交換條件之一。

  軒轅奕掬起一捧水,捧在掌心。

  那水浸劍千年,早已劍氣橫生,軒轅奕的掌心很快鮮血溢出,染紅了清水。

  首輔在一旁看得心痛不已,卻沒有多說什麽。

  軒轅奕忽然苦笑道:「朕有些累了。」

  首輔微驚,還未來得及想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軒轅奕便苦澀道:「朕不想做
亡國之君,所以有些想退位了。」

  如此不負責任的話不應該從皇帝口中說出,更不應該被其他人聽到。首輔連
忙跪下,道:「千年以來,王朝幾經動亂,然國運尚在,無論多大的磨難最終還
是挺了過去。這一次臣相信同樣可以化險為夷。」

  軒轅奕道:「退不退位已經不是朕能決定的事情了,只是在這之前,朕總要
做一些事情,不能讓那些人將一切都拿得那麽舒服。」

  首輔忽然道:「臣以為陛下大不可如此委屈,實在不行,在仙平令頒下之後,
直接殺了軒轅簾。」

  「殺是一定要殺,但是不能由我們來殺。」軒轅奕停了停,繼續道:「替朕
臨摹一幅乾明宮大陣圖,然後寄到寒宮。」

  「寒宮?」首輔楞了楞,竟一時間沒能想起來這是哪里。

  軒轅奕道:「軒轅簾這些年做了很多事,自以為朕不知道……哎,稍後那封
信你只管寄就是了,自會有人殺了他。」

  ……

  除夕之後,仙平令頒下。那些邊境的士兵和修道者都陸陸續續回來。在新年
的氛圍里,許多人家里飄蕩著徹夜的哭聲。

  戰爭終於結束,天下迎來十年的清和。只是這十年可以做些什麽呢?

  十年之後妖軍再臨,他們是否可以抵抗得住呢?

  南北交界的那道戰線生靈塗炭,妖族退兵之後,各大宗門也是百廢待興,甚
至有些宗主都死於戰場,一時間後繼無人。

  再高的境界投身戰場之後都是渺小的存在,那些修行者無法再瀟灑出招,也
只能在成千上萬的人流之間搏命,直到頭破血流。也有許多人因禍得福,在沙場
砥礪之間破開了停滯多年的境界,但是更多來臨的依舊是死亡。

  人間惆悵,天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空明雲海之間,有一座淩駕人間之上的仙島,方圓萬里,隨著雲海的滾動載
沈載浮。

  這座仙島名為浮嶼,傳言中是萬年之前有人以無上神通將其獨立人間,成為
高高在上的世外桃源。

  這是傳說終究是傳說,即使是通聖境,也無法做到這般。若傳言屬實,拿創
造浮嶼的人該是何等神通境界?

  浮嶼之上,瓊樓玉宇。

  與其說那是一座高懸的仙道,不如說是一塊被以鏤雕浮雕等無數精湛技藝雕
琢成的器具。

  經過數百年,整座浮嶼被雕了個通透,無論從哪個角度望過去都是玉樓洞府,
或者是無數甚至不合邏輯的詭異建築。

  越往深處越是別有洞天。

  而地表上,無數巨大的高樓以詭異的姿勢拔地而起,刺開雲層的浪潮,只通
雲霄。那些高樓不是以木石造成,而是直接雕刻一座完整的山巒,那無數的洞窟
石府之中,許多僧人盤膝而坐,肌膚古銅,有的金剛怒目,有的面相悲憫,有的
腿臂殘缺,有的已經與石座連為一體。

  浮嶼的最中心是一片萬里雷澤,其間枯骨翻騰,終年不見拂袖。無數魚類只
剩下蒼白骨架,依舊在澤中搖曳,吞吐雷火。

  無數鎖鏈縱橫雷澤之上,將一座白玉宮殿托起在雷澤之上,如海上懸掛明珠。

  那是浮嶼三大宮殿之一的神王宮。

  萬里浮嶼,三千六百處福地洞天,有的淒風苦雨,雷火綿延,有的花樹爛漫,
雲聚瓊漿。這里藏著數量最為巨大的修行者,每一個修行者都在七境之上。

  六境到七境是許多修行者難以逾越的天塹,卻只不過是浮嶼的起點。

  雲海之上,有個老翁泛舟,他持著槳,搗弄過雲濤海浪,徐徐向著人間劃去。

  與此同時,雲海之中破開了一個大洞,一柄古拙長劍破開雲海,向著浮嶼飛
掠而去,劍上的人化作一道影子,竟比劍還要更快。

  行舟的老人見怪不怪,只是對著那個微笑行禮。

  一劍飛入浮嶼,破開連綿青山,一個衣著樸素眉目古銅的男子身子停在門口,
門上石刻「代刑」二字,隨著男子的到來,門應聲而開,古劍停在他的身側,隨
著他緩緩行入殿中。

  殷仰站在殿中,看著迎面走來的男子,微笑道:「白先生此去如何?」

  古劍規矩繞著他周身緩緩轉動,白折緩緩道:「她雖入通聖,差葉臨淵卻依
舊很遠。她那個徒弟天賦極高,我許多次出招他竟能看破。而且……」

  白折欲言又止,陷入沈思。

  皇城外萬劍淩空之時,他還未行遠,自然能夠見到那一幕。即使是他見到那
群蝗般的劍意,依舊不免心神搖晃。只是他不明白,他憑什麽可以禦劍千萬?

  殷仰直接問:「那個人有沒有可能就是葉臨淵?」

  那個人指的自然就是林玄言。

  葉臨淵當年許諾五百二十年出關,如今已然五百余年,算起日子葉臨淵隨時
都有可能出關。

  白折搖頭道:「不可能。」

  殷仰挑眉:「為何?」

  白折道:「我當年與他對過劍,我們對於彼此的劍法都極其熟悉,這一次他
雖未出劍,但是他身上激發出的劍意和葉臨淵當年迥然不同。」

  殷仰道:「這或許正是閉關所致?」

  白折負手而立,傲然道:「你不懂劍修,修劍之人在握劍的一刻,劍心便已
雛形,他看見的是江河便是江河,看見的是丘陵便是丘陵,莫說五百年,三千年
依舊如此。」

  殷仰饒有興趣道:「不知白先生當年握劍之時見到了什麽。」

  白折的身形頓了頓,他平靜道:「我看到了極北的一株古樹。」

  殷仰又問:「那葉臨淵當年看到的又是什麽?」

  白折難得地笑了笑,他古佛般的臉上露出微笑,看上去有些怪異。

  「我不知道,但我猜他看見了一片深淵。」

  白折與殷仰擦肩而過,殷仰回過身望向他,忽然問:「淵然已經送到了神王
宮,如今正於雷澤之中淬去那皇家氣運,白先生可要見一見?」

  白折只是說:「不必。」

  殷仰輕輕擡起頭,微笑道:「我知道你看不慣我和承平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只要白先生不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情,我許諾將來從葉臨淵手中奪回那把劍的時候,
定送給白先生參悟。」

  五百年前,殷仰進入龍淵樓中,九死一生之後取出了一把劍。正是因為這把
劍,葉臨淵才有大領悟,開始了那段長達五百年的閉關。

  這是一切的開始。

  白折道:「那柄劍對於天下任何人都是曠世之物,但是於我不然。你與葉臨
淵有仇,承平與陸嘉靜有怨,你們報仇報怨都與我無幹,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忘記
浮嶼存在的真正意義。」

  每一代浮嶼首座傳位之時,都會告訴下一任首座那個浮嶼最大的秘密。

  那是浮嶼存在的意義。

  殷仰面無表情道:「我們現在做了這麽多,挑起人妖戰爭,頒下仙平令,換
來那柄『淵然』,所有這一切還不就是為了那一件事?」

  白折道:「我不知道你與承平設計將她放出來對不對,但是我希望無論如何,
這件事可以在我們這代結束。」

  殷仰道:「我自有定奪。」

  白折冷冷道:「大道無常,你憑什麽覺得她一定會赴局?」

  殷仰道:「三萬年對於修行者來說也是很漫長的歲月了,三萬年足以消磨很
多事情,但是既然她已經出來了,那麽很多事情她一定放不下,一定想來看看,
所以明知是局,她也一定會赴。難道你不想見一見妖族的通聖究竟是怎麽樣的境
界?」

  白折道:「她若赴局,我便傾力殺之。」

  殷仰笑道:「不僅僅是你,浮嶼以及人間所有的大高手都會前往這場伏殺。」

  白折道:「你和軒轅王朝討要了這麽多東西,軒轅奕不是傻子,他為什麽要
來幫你。」

  殷仰道:「人族妖族勝負難分,天下平和十年,人族可以積糧練兵,可以更
大範圍地選拔些天才高手,但是這些都不如一件事來得直接,那便是殺邵神韻,
既然我們要去做這件事,他們自然會幫我們。」

  白折看著身邊環繞的古劍,冷冷道:「希望她值得我們這麽做。」

  殷仰輕輕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不值得。」

  ……

  一些網站上轉載的,前面那個靜靜篇,還有二十多章附近那個同人都是書友
寫的,與正文沒有關系。特此說明。寫在前後怕被刪除。

  ……

  老井城的一家酒鋪子里,鐘華在和俞小塘在小聲地談論著什麽。

  安兒在一旁的小床上睡著了,稚嫩的小臉很是精致。

  俞小塘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安兒,覺得好生可愛,忽然問:「以後我們的孩子
也有這麽好看就好了。」

  說完她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捂住嘴,臉有些微紅。

  鐘華摸了摸她的頭,道:「小塘想要孩子了嗎?」

  俞小塘瞪了他一眼,「我胡說的,才不想要孩子,可麻煩了,而且……我才
這麽小呀。」

  鐘華笑瞇瞇道:「是挺小的。」

  俞小塘楞了片刻,然後惱怒道:「鐘華你想死啊?」

  鐘華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小塘手心,笑道:「我又不嫌棄你。」

  俞小塘冷笑道:「我還沒嫌棄你呢,信不信老娘心情不好直接休了你。」

  鐘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你和夕兒姐姐待久了,都學會自稱老娘了啊?」

  俞小塘挑了挑眉毛,道:「我這叫近朱者赤,而且夕兒姐姐那麽好看,在我
心中已經僅次於師父這麽一點點了。」

  說著她拇指和食指比了比,中間留出了一點小小的縫隙。

  鐘華氣笑道:「你們女孩子就這麽關心好不好看?」

  俞小塘搖搖頭:「這倒不是,畢竟你這麽不好看的我也大度地接納了。」

  鐘華理所當然道:「你現在反悔也沒用了。」

  俞小塘忽然有些氣餒,弱弱道:「我們這算不算是私定終身呀。我以後是不
是就不能和其他好看的男孩子說話了啊?」

  鐘華問:「為什麽不能了?」

  俞小塘道:「別人不是都說,這是婦道嘛,要不然就是……嗯……為婦不仁?」

  鐘華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你才多大呀,就想這些?而且只是說說話而
已,又沒什麽。」

  俞小塘問:「那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逛青樓,和里面的姐姐們聊天呀?」

  鐘華微驚,不動聲色道:「這對於大部分男人來說,只是平常的事情,因為
大家前去不過是聽聽曲,喝喝酒,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俞小塘哦了一聲,問:「那你去過嗎?」

  鐘華毫不猶豫道:「當然沒有。以後更不會有了。」

  俞小塘滿意地點點頭:「如果以後被我發現你偷偷溜去了,我就打斷你的腿。
你武功差了我這麽多,一定要上心哦。」

  鐘華忽然道:「其實……武功高不一定就厲害。」

  俞小塘好奇道:「你覺得你打得過我嗎?」

  鐘華一本正經道:「在地上我當然打不過你,在其他地方可就不一定了。」

  俞小塘沒聽明白,楞一會之後,狠狠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羞惱道:「你敢取
笑我?

  鐘華捂著腿嘶啞咧嘴道:」這有什麽呀?你夕兒姐姐神仙似的人物不也要和
男人睡覺生孩子嗎?你師父早晚也會的。「俞小塘擔憂道:「我們和睡過覺了,
我什麽時候會有孩子呀?」

  鐘華大笑起來,說道:「我們那樣哪里算呀,那樣是生不出孩子的。」

  俞小塘見他笑的開心,感覺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無知一樣,難免很是生氣,她
托著小巴,憤憤地問:「那要怎麽樣才行呀?」

  鐘華想了想,道:「像夕兒和湖山那樣。」

  俞小塘很快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麽,有時候夜里他們可以看到軒轅夕兒和湖山
進房間里,鎖門不久之後,里面便傳來軒轅夕兒一陣陣柔媚醉人的聲音,和平時
里的高傲冷艷派若兩人,俞小塘總是聽得俏臉紅紅的,但是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
在做什麽,只是以為他們在練什麽秘密的功法。

  倒是鐘華笑容玩味,他知道以他們的境界自然可以不被自己聽到,所以他們
估計就是特意讓他們這對小情侶偷聽的。

  不過俞小塘畢竟未經人事,還是不解,問:「所以他們到底躲在房間里做什
麽呀?」

  鐘華沈吟片刻。不由想起每次聽到那里傳出的柔婉呻吟的時候,他都忍不住
想把小塘抱去床上吃了。但是看著俞小塘一臉懵懂無辜的樣子,又不知道如何開
口,如今趁著俞小塘親自詢問了,他連忙正襟危坐,開始給俞小塘科普起來。

  他看著俞小塘,認真道:「是這樣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同的,男孩和女
孩身上都有一個與眾不同的部位,這兩個部位呢是可以互補的,就像是……嗯!
就像是收劍入鞘那樣。男孩子是劍,女孩子是劍鞘,當劍插入鞘中的時候,它才
成為一把真正的劍,才算是完成了人生的……大圓滿。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俞小塘一知半解,似懂非懂道:「好像明白了。」

  鐘華有些興奮道:「其實言傳不如身教,要不我等會就親自教你,反正我們
已經成親了,這些事情本來就是洞房的時候做的,現在正好補上。」

  這次俞小塘倒是不傻,她義正言辭道:「不要,你就是想騙我睡覺,我現在
可不想要小孩子,多麻煩呀。」

  鐘華扶額嘆息,心想為什麽你總在不該機靈的時候機靈?他定了定神,又道:
「其實睡覺不一定就是生孩子,也可以不生的,我可以詳細和你說說。」

  俞小塘將信將疑:「真的假的?」

  鐘華笑道:「那當然,而且你應該聽到了夕兒姐姐那傳來的聲音了吧?她叫
的那般好聽,說明這件事也是極其舒爽愉悅的,小塘不想自己試試嗎?」

  俞小塘回想起那一夜夜的聲音,夕兒姐姐的呻吟聲就像是人魚的啼哭,悠婉
長久,綿綿不絕,如同人也置身在深海之中,沈浮不定,只能由著海浪將自己高
高拋起,重重落下。

  她剛想說話,忽然站了起來,認真道:「夕兒姐姐好。」

  鐘華一震,連忙也站起身。不知何時軒轅夕兒和湖山已經推開了家門,一想
到方才的言語不知道有沒有被他們聽見,他有些尷尬窘迫。

  軒轅夕兒瞇起了眼睛,湊近俞小塘,笑著問:「你們方才在說什麽呀?我現
在可是你們主子,在背後議論主子不對的哦。」

  俞小塘身子微僵,她一本正經道:「沒有沒有,小塘不敢的,方才我們只是
在……嗯……在……」

  軒轅夕兒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啦,別編啦,去給姐姐收拾房間,記得
把書架上的灰撣一撣。夕兒又事要和爺爺說。」

  「爺爺?」俞小塘這才註意到,湖山身後站著一個相貌平常,面容和善的老
人。她覺得這個老人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那老人同樣看著俞小塘,眼中盡是欣賞之色。

  等到俞小塘和鐘華走後,老人才對軒轅夕兒說:「這小姑娘就是你們救下的
那個?或許要無心插柳了。」

  軒轅夕兒同樣有些好奇,問:「據說這是你那位故人的……徒孫?」

  老人笑道:「如今他名義上是這小姑娘的師弟。」

  軒轅夕兒也覺得有趣,笑道:「那有機會我真要見見他。」

  安兒不知道何時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老人甜甜地笑了笑:「爺爺好。」

  軒轅夕兒道:「安兒醒了呀。」

  安兒小聲道:「其實早就醒啦,在聽哥哥姐姐說話呢。」

  軒轅夕兒揉了揉她的頭,笑道:「不學好,肯定遺傳了你爹。」

  湖山無辜地笑了笑。

  而另一頭,俞小塘和鐘華離去之後,鐘華一路上都神色凝重。

  俞小塘不解問:「怎麽了?那個老爺爺你認識?」

  鐘華一臉詫異道:「你真的不記得了?試道大會那天,和妖尊在雲上打了一
場的老人就是他啊!」

  俞小塘這才想起來,恍然道:「難怪我看著覺得好生眼熟。」

  鐘華心想,我這娶的什麽傻媳婦呀。

  俞小塘又道:「那老人家是軒轅家的,既然夕兒姐姐喊她爺爺,那說明夕兒
姐姐也是他的後人,也就是說是正統皇室一脈的,我曾經聽師父說,軒轅王朝有
四大……最好看的姐姐,分別是師父,陸嘉靜,季家的大小姐還有一位是賦雪宮
的宮主,只是那位賦雪宮宮主據說在遊歷人間,行蹤飄忽不定,如今看來,不會
就是夕兒姐姐了吧?」

  鐘華更詫異了:「原來你不傻啊。」

  俞小塘瞪了他一眼:「今天自己打地鋪睡!」

  鐘華連連認錯。

  俞小塘走在前面,天上忽然落了片雪,她伸出掌心接住,看了又看。

  另一邊,軒轅夕兒給袁爺爺講了好一會兒的家長里短,最後話題繞來繞去還
是繞到了安兒身上。

  軒轅夕兒忽然問:「爺爺,你看安兒,命好嗎?」

  軒轅夕兒知道,自己很小的時候,有個算命先生,說自己的命不好,將來必
有大災。那時候她雖然小,但是一直記在心里。不過那個算命先生對她造成的影
響並不是成天的擔憂,而是從那以後她都不相信算命先生的鬼話了。

  而且之後她雖然有些坎坷,卻也沒有什麽大災大難。

  方才她忽然想起這件事,忍不住問了一下。

  袁爺爺說:「安兒的命自然很好。」

  軒轅夕兒問:「有多好呀?」

  袁爺爺似乎不願意道破天機,沈吟了好一會兒,才指著軒轅夕兒說:「若人
族得勢,你可保安兒平安。」

  又指著湖山說:「若妖族得勢,你可保安兒平安。」

  湖山問:「若是兩族休戰,並分天下呢?」

  不知道是玩笑還是天機,袁爺爺接下來的話讓這對早已化境巔峰的夫妻都心
神搖曳:「若是天下和樂,那安兒可為千古女帝。」

  ……

  一天之後,酒鋪的巷子口忽然多出了兩柄紙傘。

  陸嘉靜為裴語涵撐著傘,她輕輕擡傘望去,灰蒙蒙的天上又開始落雪,像是
揚著細細碎碎的紙屑。

  冬風流水般淌過巷弄,雪花片片雕零。

  陸嘉靜傾下傘,無聲地走向空空無人的巷弄。

  趙念為林玄言撐著傘,神色很是恭敬,他腳步有些重,似是有些心事。

  他們走過曲曲折折的巷子,一直來到一家酒鋪。

  ……

  俞小塘是被劍鳴聲震醒的。

  那柄師弟送給她的劍忽然不停顫動,劍上繪刻的錦鯉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帶
著劍不停地翻騰。

  俞小塘驚醒之後下意識按住了劍,接著她好像想到了什麽,神色一陣恍然後
便掀起被子跳下了床,隨手扯過一件外衣披著便朝著門外跑去。

  大門推開。俞小塘奔跑的身影止住了,她一時間沒有站穩,身子順著慣性前
傾。

  一個白衣女子扶住了她。

  俞小塘看著這個出現在酒鋪門口的女子,一下子紮到她的懷里,嗚嗚地哭了
起來。

  裴語涵撫摸著她的頭發,心疼不已,輕輕嘆息道:「師父來接你了,小塘對
不起呀,讓你受了這麽多苦。」

  俞小塘頭恰好埋在她的胸口,淚水將胸前的衣衫打得一片濕潤,俞小塘覺得
好生柔軟,便抱的更緊了些,淚眼婆娑道:「不苦的……不苦……師父你不許丟
下我了……」

  「嗯,師父帶你回家。」

  「師弟呢……他們沒事吧?」

  俞小塘伸手擦著眼睛,這才模模糊糊地看見站在裴語涵身後的兩位師弟,他
們撐著一把傘。趙念看著她,神色掩不住的高興,而林玄言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淡如春風。

  趙念跑到俞小塘的身邊,自責道:「當時我們應該早點離開葉家的,都怪我
不能下決心,差點連累師姐了。」

  俞小塘淚水擦了又湧出來,便不停地擦著,視線模模糊糊的一片。

  她只是說著沒事就好了。

  鐘華被俞小塘的動靜吵醒之後跟著跑出門,一身白色的單衣在雪天看著很是
單薄。

  他望見門外裴語涵不知到來的,僅僅是一身素雅長裙,袖口和裙子的下擺繡
著淺淺的圖案,似是繁花香草。俞小塘埋在她的胸口,緊緊抱著她,似是永遠也
不願意松開。看到別人家人團聚,他很是欣慰,只是一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摧雲
城了,又難免有些心酸。

  他對著裴語涵抱拳行禮:「見過裴仙子,陸宮主。」

  裴語涵看著鐘華,由衷微笑道:「多謝鐘少俠這些日子對小塘的照顧。將來
鐘少俠若是遇到什麽麻煩,我定會傾力幫助。」

  鐘華笑道:「這是哪里的話,現在……大家也是一家人了。」

  裴語涵微微錯愕,詢問的眼色望向了小塘。

  軒轅夕兒站在鐘華身後,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子,道:「吵什麽吵呀,動靜
這麽大,哭哭啼啼的,煩死人了。」

  俞小塘知道夕兒姐姐是開玩笑,仍是半哭半笑地道歉:「夕兒姐姐我錯啦。」

  陸嘉靜看著軒轅夕兒,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們算不得多熟,但是終究還是故人。

  軒轅夕兒也望向了陸嘉靜,莞爾一笑,「陸姑娘別來無恙?」

  陸嘉靜微笑道:「生死之外便沒什麽大事,幾百年起起伏伏,還算無恙。」

  軒轅夕兒點頭笑道:「陸姐姐有這份心,夕兒也替你高興。」

  陸嘉靜問:「那什麽時候回宮?」

  軒轅夕兒搖頭道:「哪有這麽好回去呀,現在那里禁制重重,連我都覺得有
些棘手。可是……家還是要回的呀。我們難得見一面,陸姐姐要進來喝兩杯嗎?
鋪子里酒放了幾十年了,味道很好。」

  陸嘉靜笑道:「不必了,我們接了小塘就要趕緊回去,遲則生變。以後有空
我定來找夕兒姑娘對飲。」

  軒轅夕兒道:「就接小塘怎麽行?」

  陸嘉靜一臉困惑。

  軒轅夕兒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她指了指身前的少年:「當然要把他帶上啊,
你們舍得棒打鴛鴦,讓這對剛剛在一起的小情侶就此分居異地?」

  俞小塘耳根一下子就紅了。

  眾人的錯愕之中,她忽然望向了林玄言,小跑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腕,道:
「師弟,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林玄言笑了笑,仍由小塘拉著他跑向拐彎抹角處的巷子。

  在繞開了所有人的視線之後,俞小塘看著他,只是覺得師弟還是如以前那般
好看,她輕輕地咳了兩聲,看著林玄言,認真道:「師弟,和你說件事。」

  林玄言微笑道:「師姐請說。」

  俞小塘正色道:「師弟,我和鐘華成親了。我現在也算是別人家的妻子了。」

  林玄言問:「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形勢所迫委身於人?」

  俞小塘被問得有點懵,嘟囔道:「都有吧,這不重要,總之就是我嫁人了,
我也很喜歡他。」

  林玄言點點頭:「恭喜師姐呀,以後我會補上彩禮的。」

  俞小塘瞪著他,生氣道:「你就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林玄言忽然覺得有些頭疼,他只好裝傻搖頭。

  俞小塘看著他,好不容易擦幹的眼睛又濕潤了起來,淚水氤氳在眼眶,很快
積起滾落,她說:「師弟,你知道嗎?我現在喜歡上其他人了,所以我不能喜歡
你了。」

  俞小塘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喜歡他,或許是因為他生得好看,或許是因為他
帶著自己去看了一場除夕花燈,或許是因為他送了自己一把精巧小劍。

  也或許都不是,就像是書上說的,情不知其所起。

  林玄言看著她,輕聲安慰道:「小塘你喜歡誰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尊重自
己的心意就好,也不要覺得對誰有愧疚,師弟希望你開開心心的,也不要被欺負,
我們過去或者以後的日子都會是不那麽好過的日子,有個人依偎取暖總是好的。」

  俞小塘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林玄言看著她還未來得及梳理的頭發披在肩膀上,發絲有些還粘在那張秀氣
的側靨,她的眼睛微紅,楚楚可憐的樣子像是一只被欺負了的小貓。

  林玄言看她這幅樣子,念及過往,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她的頭。

  俞小塘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身子前傾,踮起腳尖,她另一只手按著林玄言的
肩膀,嘴唇湊近了他的額頭,親了上去。

  蜻蜓點水般一觸即走。

  俞小塘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額頭,臉紅得發燙,她捂著自己的臉,低著頭,
逃一般地朝著巷子那頭跑去。

  林玄言摸了摸額頭,神色微微恍惚,他望著那個向著那邊跑去的少女,風雪
吹拂起她的長發,那纖瘦的背影似是可以入畫。

  林玄言垂下衣袖,怔了許久才微微地笑了笑,少女的背影轉過一個巷子,消
失在了視野里,他望著巷子里空蕩飄落的雪,像是看著一個奔跑向另一個終點的
單薄影子。

  ……

  於是來的時候的四個人變成了六個人。

  在辭別了軒轅夕兒之後他們朝著寒宮的方向趕去。

  鐘華和趙念是一行人中修為最低的,為了照顧他們,眾人時常要放緩身形,
走走停停間看著大雪覆蓋的山野石橋,許多憂郁的心情得以排解了些,倒也不算
是浪費時間。

  他們這一路暢通無阻,人族妖族停兵是此刻王朝的頭等大事。而浮嶼上的那
些人此刻有更重要的麻煩,也沒有空去管他們。

  在一處人煙稀少的小街里,一行人再次停下來歇息了會。

  已過除夕,天氣卻是越發寒冷,河流結上了厚厚的冰,此刻落下了雪,看上
去是粗糙的白色。

  河流上橫著石橋,臺階上也盡是雪。

  天地間茫茫一片。

  橋的那頭卻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影,一襲黑色的裙擺在寒風中盛放搖曳。

  她緩緩地走上石橋,甚至露出了一截白暫的小腿,似是不知寒冷。

  少女頭戴鬥笠,前檐向下壓了些,容顏淹沒在陰影里。

  她似是只是無意路過,但在空無一人的景致里忽然出現,卻顯得那般突兀。

  眾人這才發現,林玄言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在所有人的前面,甚至已經走到了
石橋上邊。

  他與那頭戴鬥笠的黑裙少女相隔不過幾步。

  所有人都覺得空氣中有股詭異的氛圍,他們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是什麽,石
橋上的雪忽然振落,紛紛朝著結冰的河道中墜去。

  石橋上亮起了細細的線,在空氣中密密交織,照得積雪火紅。

  皚皚的雪色里,那些忽然在空氣中亮起的火線更是疏離人間的煙火。

  陸嘉靜和裴語涵神色凝重。俞小塘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是法術摩擦產生
的焰火。

  在林玄言和那黑裙鬥笠的少女擦肩而過,他們沒有看彼此一眼,像只是偶遇
而來的過客,而就在那一瞬,劍拔弩張的殺意陡然間沖天而起,石橋上的冰雪轉
瞬消融。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8-9-30 23:40 編輯 ]
2018-9-30 23:3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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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48)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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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0月/08日發表於:SIS


                 第四十八章:古橋問道,冰河試劍

  石橋下結著厚厚堅冰的湖面倏然出現了裂紋。

  接著水像是沸騰了一般從裂紋之下噴湧迸濺而出,灼熱的氣息自足下升騰,
白氣繚繞,氤氳上兩人的身影。

  在那鬥笠少女出現的一瞬間,裴語涵便將手按在了劍上。她相信只要她出劍,
那少女便會敗。

  但是林玄言卻做了一個手勢。於是她停了下來。

  其他人也停了下來,靜靜地望向那邊。

  少女似乎相信其他人不會插手,所以從頭到尾,她只是低著頭,卻將所有的
精神都鎖在了這白衣少年身上。

  他們走上橋的那一瞬,彼此的氣勢便已如雨前雷雲般開始醞釀。

  少年如清風繞袖,周身寒氣都不知所蹤,化作融融暖陽,而那春風又不是風,
那是劍意或者劍影,可以斬切周身的一切。

  頭戴鬥笠的少女像是一團陰郁的雷火,其間霧氣森森,看似平靜深邃,實則
如雷池翻滾浪濤,稍一觸及,便會被焚化殆盡。

  那些清風雷火隨著他們的腳步升入空中,相互碰撞粉碎,化作一團團小巧精
致的煙花。

  那些煙花落寞地灑向人間,沒有一絲余燼落在了他們的肩頭。

  他們每走一步,氣勢都會以倍數逐步攀升,他們同時走到了橋頂,同時擦肩
而過,像是演練了千百遍的默契戲子。

  而就在那一刻,悶雷聲炸響,殺氣沖天而起。

  那些壓抑在冰層下的熱浪陡然沖騰,將冰面掀開,碎成無數飛濺的殘渣,大
的重新落回河里,小的直接消融在了空中。

  漫天煙花最熱烈最密集地炸開。

  如果有人此刻向這里望過來,便可看見空中一道道垂下的金紅色長線,交織
著錯開,繁華而疏離。

  可惜橋面上的動靜無人能夠看見,在他們開始行走的時候,裴語涵便排開了
劍陣,隔絕了此方天地。

  「你選的地方很不錯。」林玄言輕聲說。

  她自然能夠聽見,只是沈默不言。

  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又幾乎同時消失在了原地。

  風雪驟急。

  他們的身影也像是融入了一條湍急的河流里,再也捕捉不到什麽蹤影。

  趙念和鐘華境界相仿,看到他們陡然消失驚詫無言,他們境界不夠,法眼未
開,只能感受著風雪中一陣陣爆裂出的異動猜測他們的位置,卻無法實際捕捉到。

  小塘要好上許多,她能看見其間許多明滅的劍影,那些煙火依舊時不時地亮
起,只是越來越淡,越來越暗,如接近尾聲的雪。

  林玄言自始至終沒有配劍,少女同樣空手而來。

  裴語涵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里,她有些擔憂,有很掙紮,她不知道如果稍後林
玄言真的落了下風,有生命危險,自己該不該出手。若是出手了,從此之後林玄
言的劍道恐怕會窄上許多,若是不出手,她又害怕他會出事。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日皇城外萬劍來朝的景象。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他還
有許多手段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杞人憂天做什麽。

  而陸嘉靜則是想起了試道大會那一天,林玄言和季嬋溪最後的一場比試,在
所有人眼中,這場戰鬥出乎意料,卻又是年輕一輩里最巔峰的較量,兩人殺招無
數,境界一高再高,最後雙雙亮起底牌更是震驚了所有修行者的眼,那時候他們
所展現的境界,已是無數修行者一身難以企及的地步。

  如今林玄言修為更高更深,氣海複原之後反而流轉得更加通暢自如,出劍便
更隨心所欲。

  陸嘉靜與裴語涵知道他真實的身份,知道林玄言曾經是天下劍道的最高點,
如今重新走過一遍,理應是步履青雲,在短短數年間便可走完其他人百年的路。

  而季嬋溪終究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她雖然得到過失晝城二當家南卿的
傳承,道法極深,可如今南卿還魂於江妙萱,她又孤身一人,如何可以戰勝林玄
言?

  ……

  煙花與白雪,鉛青色的古橋和鉛灰色的天空,湧泉般的湖面和靜謐的屋瓦人
家。

  風景入畫,便可寫成詩章。

  只是這如詩如畫之間的兇險,唯有身處其間才可知曉冷暖。

  兩道身影再交錯過許多次之後不再像當初那般高速。

  他們在空中時隱時現,而那道清風已匯聚成劍,那團雷雲以化作紫電,兩者
沒有想讓,各自揮戰著自己驚世駭俗的戰意。

  林玄言豎指身前,神色沈靜,似是好心勸說,「你這樣下去,會入魔的。」

  少女冷冷地看著她,道:「你的劍沒什麽長進。」

  林玄言道:「你修為太淺,自然不知深淺。」

  少女漠然道:「你又知什麽深淺?」

  她眉眼越發陰鶩,無數黑色的電光繚繞在黑裙之間,一道道地亮起,將她映
得神色明滅。

  她擡起了頭,一雙瞳孔如窮山僻壤間的白山黑水,無比分明。

  就在那一刻,她腳下的河水再次沸騰,無數道陰鶩的氣息流竄而起,向著少
女的身體奔去。

  天雲變色,萬鬼嚎哭。

  水本就為陰,如今戰陣年代里,無數陰氣灌入河水,那些蟄伏在河泥之間的
陰魂穢物更是不計其數,如今少女輕輕擡手,那些鬼物如蛇蟲聽聞春雷,陸續而
出,越來越多,逐漸形成傾巢之勢。

  她憑虛而立,周身厲鬼繚繞,她便也如幽浮著的女鬼。

  於是她清冷的眉目看上去變得妖艷,其間有死氣流轉。

  林玄言神色漸漸沈了下來。

  少女若是換成了一般人,早就被這些陰魂惡鬼反噬得骨肉無存。但是偏偏她
得到了南卿的傳承,南卿曾於月海之畔以身飼魔,將以身體為爐竈,道法作炭火,
將那些惡鬼煉銅一般封印體內數千年。如今區區一條河水的鬼物少女怎會懼怕?
那只是她的養料。

  林玄言無法看清楚她如今的狀態,她似入魔又非魔,似清聖又妖冶,世間從
未有過此類功法,或者是南卿自行領悟授與她的?

  林玄言不求甚解,便不作解。

  在五百年前,他與人對劍,便從不問門派出身,天地萬法,唯有一劍破之。

  他幽幽橫指,如亙劍身前。

  季嬋溪袍袖高高鼓起,將她的身影襯得愈發嬌小,無數陰物如黑龍般繚繞袖
間,也像是香爐上燎燃起的青煙。

  轟得一聲間,兩道身影猝然發動,筆直地撞在一起。

  接著便是一連串毫無花俏的碰擊。

  劍鳴嗆然,厲鬼咆哮,天地悲風。他們一直盯著彼此,眉目自然有無數次的
交接,那其間唯有冷漠,不見深情。

  一道道轟然的撞擊聲不停響起,人們無法想象那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和一
個身材嬌柔的少女之間碰撞出的。而目力所及,唯有劍光雷火的碎片席卷擴散而
去,驟雨般打在裴語涵布下的劍陣上,濺成一串串的波紋。

  而其間厲鬼尖銳的哭嚎咆哮更是不忍聽聞。

  「鬼神之道終究小道,修行者得天獨厚,重在修心修身,你走這種羊腸小徑,
還不如陰陽道來得光明正大。」

  林玄言的聲音響起,隨著他的聲音斬下的是一片驚艷弧光。

  黑水雷電被片片斬碎,季嬋溪的眉目一剎清晰。

  「道這一字,還不需要你來教我,鐵劍不過三尺,又輕又窄,如何能承得住
大道?」

  少女袍袖交錯揮舞,如兩道黑雲湧動,遮住了她的身影,林玄言周圍陰雷炸
響,一時間竟壓住了劍鳴。季嬋溪身形如鬼,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手
刀橫劈而過。

  「即使你要砥礪此道,今日也不該來此。」

  林玄言身形一晃,躲過了那一記手刀,他身邊清風縈繞,十指化影掐訣,兩
道劍光自左右雙肩亮起,撕破黑暗,如明月出烏江。

  季嬋溪擡起頭,鬥笠下的眉目映照成雪。

  「你殺了我父親。」

  她氣若遊絲,身形卻快如閃電,隨著她身形過處,一道道暗色的雷鳴節節震
響。

  「那又如何?你們本就沒什麽感情。」

  林玄言以同樣的高速掠動,如雪狼逐獵。

  「但有因果。」季嬋溪身形驟止,水浪帶雪,在她身前炸開:「我既已決意
行鬼神之道,世間便孑然一人,不許沾染大因大果。」

  林玄言身形如劍,重開水幕,季嬋溪伸掌相迎。

  砰然一擊交手之後,兩人被磅礴的氣浪撞開,足間倒滑過水面,冷浪激濺成
線。

  「不是因為這個。」林玄言平複了些氣息,他漠然的神色忽然笑了笑:「你
只是想找個理由和我打一架。」

  季嬋溪冰冷地看著她,忽然摘下了鬥笠,她如今已經剪成了幹練的短發,卻
依然綁著一根湛藍色的發帶,系成了蝴蝶結。

  冰冷的少女和可愛的蝴蝶結一時間顯得格格不入。她將手伸到腦袋,隨手松
開了那個蝴蝶結,將發帶握在了手里,她看著林玄言,道:「這是那天你在茶館
送我的發帶。你特意告訴我你挑了好久。」

  林玄言沒有接話,這是他的一點小心思,當時不過是想戲弄一下她。

  季嬋溪繼續道:「我們當時約好了破鏡之後便去那座茶館見面,於是我們幾
乎同時去的,但是最後你告訴我你來之前花了很長時間去挑這個東西,你的意思
是你在讓我,對麽?」

  他忽然有些後悔去作弄她,也沒想到少女心思這般敏感,將這件事一直耿耿
於懷。

  他忽然問:「這些天你去了哪里?」

  季嬋溪道:「我去到了邊境。」

  林玄言微怔,然後明白了許多。

  邊境這兩個詞代表了太多含義,特別是在戰爭的年代。那里硝煙彌漫屍橫遍
野,每日都有城破,有難民逃離,來不及逃的被屠殺殆盡,男子被抓去做豬狗般
的奴隸,女子被奸淫擄掠,不堪淩辱自殺的還好,那些下不去手想要茍活的更是
沒日沒夜在地獄般的痛苦之中渡過。而那些逃走的大多也會餓死在那個冬天。

  逃往的人們許多也已殘疾,有的甚至被割去了耳朵,手腳,他們的求生欲望
便也顯得那樣可笑,明知道已經活不下去,卻依舊在這個艱難的嚴冬里蠕動著。

  她如今以鬼神入道,去往硝煙彌漫的邊境確實最合適不過。每日每夜的戰爭
里都有許多人屈辱地死去,許多人臨死前餓得仿佛骷髏架子,懷中抱著早已死去
的嬰兒倒在第一場雪里,而這些不過冰山一角。在這般通天徹地的苦難里,她行
走其間,見了很多的生,更多的死。

  少女也沒有告訴他,她去到那里不只是收攏魂魄,她還救了很多人,殺了很
多妖怪,只是這些不過杯水之薪,即使是那些忽然出現的強大白鬼也沒能太多左
右戰局。

  她終究只是少女,沒見過太多生死。於是她開始動容,在邊境的幾個月對她
的影響極大,她陪著江妙萱守著夏涼,真正明白了除非通聖,不然個人的力量在
戰爭中不過滄海一粟,軍陣便像是泥沼,哪怕你是化境高手,會被那些烏合之眾
以人數堆死。而她也親眼見過許多修為不錯的年輕人死在妖力平平的妖怪手中。

  他們的修行太過順利,只學會了修行,沒學會殺人和拼命,許多人被一刀捅
入攪碎內臟的時候,都還是一陣茫然。

  於是她的道心開始有了改變。

  她化身成鬼,以鬼道入神道。她也和江妙萱討論過許多,最終才真正謀劃好
了道路。

  這條路極其兇險,許多前人走過,大都無疾而終。但她始終相信自己與他們
不同。

  天下平靜十年,她本該靜心修行,去消化這半年間的感悟,說不定十年之後
便可破開通聖門檻,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通聖之一。

  但是她卻得到了父親的死訊,殺人之人很是隱秘,但是陰陽閣閣主的死總是
無法瞞天過海。

  她本以為自己對父親沒有任何感情,但是見到那被淩遲一般的屍體的時候,
心中依舊有氣血起伏,那像是上古以來血脈間相連的悸動。於是她在閉關修行之
前,想再來了卻一些心願。

  她沒有想過自己能在這里殺了林玄言,但是她想堂堂正正贏他一次,了斷那
些因果。

  在試道大會上的比武,在夏涼城外荒山中那無人知曉的戰鬥,一幕幕場景拆
分成無數支離破碎的細節,浮光掠影般奔過眼前。

  林玄言神色肅然。

  他抿著嘴唇,在駢指立在胸前的一瞬間,縈繞他周身的春風剎那肅殺。

  大雲低垂,雷鳴滾滾。季嬋溪幽冥般的身影在原地晃了晃,便只剩下了單薄
的影子。

  天地之間風聲繞著無數個圓瘋狂旋舞,匯成尖銳鬼嘯。

  林玄言捕捉不到她的身影,他神色平靜地看著翻滾的雷雲,指間的劍意一如
風中飄搖的燭火。

  「你的路或許是對的。但你終究還是太過年少了。」林玄言輕聲地說。

  幾道劍火浮現周身,他向著虛空的某處斬落,劍光一觸及雷雲便猶如燒紅的
鐵劍淬入水中,大團大團地冒出滋滋的白煙。

  林玄言面不改色,無數道劍光暴雨梨花一般向著前方穿射而去。

  雷雲被洞穿出無數的小洞,一道道光透出,它甚至來不及收密合攏便要被劍
意摧毀撕碎。

  就在林玄言要破開雷雲之際,他如有感應,身形忽然向後飛掠。

  一道銀光亮起。

  雷雲破處,天光彌灑而來。

  那是一片月牙形的飛刀。自雷雲中飛射而出,與之具來的是無數破碎的鬥笠
碎片。

  林玄言很快明白,那是季嬋溪隱藏在鬥笠中的飛刀,那片刀刃極薄,極銳,
在破雲而出之時便泛起刺目銀芒。

  雷雲由厚轉薄,季嬋溪的眉目再次清晰。

  她不指望這一記飛刃可以擊敗林玄言,但是她知道他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刀
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片刻之後,她秀眉微蹙。

  林玄言在疾退一陣之後驟然停住了身影,他對著那飛刃伸出了幻影般的十指。

  一道劍意在無聲無息之間彌漫開來。

  劍意極淡,如秋葉被風卷起,風又起於青萍末,青萍浮於水,一一風荷舉。

  許多不明所以的意味雜糅在一起,又隨清風散去。

  季嬋溪不明白這劍來自哪里,但是林玄言竟然想用雙手接住飛刃,對於這般
異想天開的舉動,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劍意已至,陰雲再起,風雪攪碎。

  接下來的場景一片混沌,即使是陸嘉靜都難以看清那里發生了什麽,唯有淒
厲的嘯聲在耳畔久久嘶鳴。

  鐘華和趙念收到波及,向後退了數步,臉色紅白不定。

  裴語涵神色愈發凝重,她按著的劍的手微微顫抖,她對林玄言有信心,但是
她也沒想到,這不到二十歲的少女竟然這般強。

  這便是失晝城的道法真傳麽?

  塵埃落定。

  像是兩位棋手落下最後一子。

  他們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石橋上。

  季嬋溪的拳停在了他胸口一寸。

  冰冷的刀刃停在她的脖頸前,林玄言一手抓著那柄薄刃,薄刃已殘,被硬生
生折成一半。他另一根手指點在她的肩膀上,冒出絲絲縷縷的青煙,季嬋溪臉色
蒼白,身子晃了晃,幾欲跌倒。

  「咳咳……可以了嗎?」林玄言輕輕咳了兩聲。

  季嬋溪這才驚覺,自己輸了。

  想著曾經在試道大會上對著天下人說出的豪言壯語,她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林玄言隨手將那片薄刃丟入水中,扶著她的肩膀,淡淡道:「以後靜心修行,
十年之後見。」

  季嬋溪死死地盯著他,她反複想著最後那一劍的細節,依舊不明白。

  「為什麽?」這樣問沒有意義,也很老套,但是她依舊忍不住問了。

  林玄言道:「你年齡太小,年輕不是過錯,卻是差距。如果你覺得能贏過我,
十年後可以證明給我看。」

  季嬋溪憤怒道:「你又能比我大到哪里去?」

  林玄言沒有說話,只是咳嗦了一陣,看著她淩亂的短發,忽然淡然地笑了笑。

  「你不服?」

  這話聽起來有些挑釁,但是季嬋溪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覺得重來一次,自己或許可以接下那一劍。

  林玄言心想,原來世間的天才少女都不過是傻丫頭罷了,那一劍她接不下的,
無論如何也接不下。

  因為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人生的長短很大程度決定了修行的厚度。

  他們天賦相仿,他卻已有百年沈澱,如今也已適應了這幅身軀,自然更強。

  林玄言向前走去。

  季嬋溪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袖子。

  林玄言道:「今天就這樣吧。」

  季嬋溪抓住他的袖角,不讓他離開。

  林玄言揮手直接斬下了那一截衣袖,季嬋溪抓著手中的一片袖角,神色掙紮。

  林玄言看著這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女,忽然添了些興致,微笑道:「接下來別
三天兩頭來找我麻煩了,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這話在所有人聽來都像是無恥的尋釁,是莫大的羞辱。

  但在季嬋溪聽起來卻莫名有些曖昧。

  她自然明白他口中的打是什麽意思,在試道大會上她曾被他在眾目睽睽下按
在地上,對著那私密的部位一頓狠打,在那夏涼山外,那場不為人知的戰鬥里,
她也被他揪住長發狠狠打過屁股,她覺得屈辱無比,從此剪去了長發。

  因為曖昧,所以她更加羞惱,死死地篡著拳頭,卻沒有了再戰的力氣。

  俞小塘忽然覺得這個季姐姐好可憐,覺得師弟下手太重,不懂得憐香惜玉。

  她看著季嬋溪搖搖晃晃的樣子,跑過去想要攙扶她。

  季嬋溪卻推開了她。

  她臉色蒼白,沈默地走下石橋,腳步虛浮卻沈重。

  林玄言回頭看了一眼那一襲黑色裙擺的背影,不知道她會走向那條命運的支
流。

  季嬋溪卻沒有回頭看他。她可能在想林玄言那最後一劍,也可能只是沈默。

  劍陣撤去,雪再次落下。襯得那襲黑裙更加孤單。

  雪落在肩頭,落在屋頂,落在一望無垠的原野。

  眼前的街道靜謐無聲,人鳥皆絕。

  這場戰鬥沒有太多的見證者。

  但是失敗總是自己的,不需要見證。

  ……

  回到寒宮之後,裴語涵推開了那大門。

  明明只是隔了大半年,她卻忽然生出一種恍然百年的錯覺。

  所有人安定好了各自的住處之後,便也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俞小塘和鐘華住在一間屋子,一時的安定還讓他們無所適從,那段一起逃往
的經歷像是大夢一場,新年過後,已經十七歲的少女仰起頭,看著外面的雪,忽
然說:「我去拿些酒來吧。」

  鐘華點點頭,「大雪天是應該喝點酒暖暖身子。」

  俞小塘仰著頭,旁若無人道:「我們喝個交杯酒吧。」

  鐘華愕然。

  俞小塘自顧自道:「然後我們洞房吧。這就當做我們的新房吧。書上都是這
麽說的……嗯……天地我們拜過了,高堂就不拜了,不讓大家看笑話了,我們就
偷偷的,好嗎?」

  鐘華原本有些冰冷的身子暖了起來,長時間的奔波讓他眉目間添了許多倦意,
於是他的笑容也顯得有些舒緩。

  「好。」

  俞小塘道:「認真一點。」

  鐘華道:「那我們要約法三章什麽的嗎?」

  俞小塘道:「我約你個頭。」

  鐘華無辜道:「不是你讓我認真一點嗎?」

  俞小塘伸手要去打他:「你想死啊?還是想制定一個夫綱來壓我?你當我傻。」

  鐘華一邊閃躲一邊心道,你現在這麽兇巴巴的,等會洞房的時候還不是要被
收拾得服服帖帖。當然,這話他肯定是不敢正面說出來的。

  另一間房子里,趙念伏案桌前,終於寫好了一份信,等墨跡幹了之後他小心
地折好,準備稍後寄往老井城,寄給陶衫,告訴她自己沒事了,並且很想念他們
家的餛飩面。不過如今這副局勢,這封信能不能寄到還是兩說。

  林玄言則陪著裴語涵和陸嘉靜坐在碧落宮中,斷斷續續地談論著一些事情。

  首先討論的便是寒宮劍陣的強度。

  寒宮劍陣本就是百年前葉臨淵親手立下的,那時候寒宮尚且不叫寒宮。

  最後他們得出結論:寒宮劍陣阻攔一個通聖沒問題,若是兩個單靠劍陣也可
以撐,三個的話里應外合也能打打,但若是時間一長就沒辦法了,畢竟這劍陣已
經歷經了五百年的滄桑。不過如今其中有一位通聖,兩位化境坐鎮,虛張聲勢的
能力總還是有的,一般人不敢輕易來犯。

  接著他們開始商討浮嶼下一步的動向。

  不久之前,他們收到一個消息:淵然被從深宮帶出,送到了浮嶼。

  那柄劍沈寂千年,那些最頂尖的修行者銘記在心,普通人卻早已忘記。

  如今浮嶼要這柄劍做什麽?

  林玄言猜到了一些:「你們知道四仙劍的來歷嗎?」

  陸嘉靜想起了許多古書記載:「傳言中上古時期有一個大聖人,鑄造了四柄
仙劍,散落人間,那些劍都帶著很大的秘密,有的書上說那四劍對應四種兇物的
克星,有的書上說那四把劍是開啟某些秘閣的鑰匙。但終究只是說法。」

  林玄言點點頭:「這是最通俗的兩種說法,傳言上古時期有惡龍禍世,有聖
人鑄劍斬龍。但是這只是神話傳說。而後者的說法,則在這千年間被漸漸證實了。」

  陸嘉靜問:「你也認為四仙劍是鑰匙?如果它們是鑰匙,那麽鎖在哪里?」

  林玄言沈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他看著陸嘉靜,認真道:「你應
該讀過《瓊樓誌異》吧?」

  陸嘉靜點點頭,當年被困修羅城中,她便想起過這本書上的許多記載。

  林玄言繼續道:「瓊樓誌異的末頁,記載了人間最神秘的三座古樓,分別是
北府,龍淵樓和修羅宮。龍淵樓在五百年前現世了,我和殷仰曾經一同進入,我
取出了一本金色古書,他取出了一把古舊長劍,他將古劍送給了我,我將古書讀
完之後送給了他,嗯……事實上我也沒能讀懂。而修羅宮,半年多之前我和靜兒
在誤打誤撞之下一同進入了那里。而……」

  林玄言頓了頓。

  「而當年打開了龍淵樓的,便是羨魚劍。」

  裴語涵聞言,輕輕笑了笑:「池魚羨淵麽?那淵然呢?深淵又羨什麽?」

  林玄言輕輕搖頭,微笑道:「這就要問問淵然的劍靈了。」

  裴語涵道:「劍靈只能活在劍里,如何能夠回答呢?」

  陸嘉靜打斷了他們的閑扯,道:「按照你的說法,羨魚是龍淵樓的鑰匙,那
麽古代便應該是修羅宮的鑰匙,修羅宮打開之後便沒有關上,所以我們誤打誤撞
地進去了,然後……反而取出了鑰匙?」

  「嗯。如今這把鑰匙在邵神韻手里,或者她知道些什麽。」林玄言道。

  陸嘉靜道:「那如果淵然便是北府的鑰匙,浮嶼得到淵然,目的只有兩種,
要麽他們想要打開北府,從里面找些什麽東西出來。要麽他們不希望別人打開北
府,所以將鑰匙拿在自己手里,斷絕了其他的可能性。」

  林玄言點點頭,笑道:「這些終究只是猜測,就算北府真的開了,我們看看
也就好了,躲在寒宮里好好修行天天向上才是正途。」

  陸嘉靜忽然蹙眉道:「你的道心好像有些不寧?」

  林玄言輕輕搖頭:「沒有,你看錯了。」

  裴語涵道:「最困難的日子我們也過去了,以後我在寒宮開辟一個小洞天供
師父修行就行了,陸姐姐可以去落灰閣修行,那里的布置像極了清暮宮的書館,
里面許多冷門書籍即使是清暮宮也不一定有收藏,陸姐姐在那里修行應該可以事
半功倍。」

  林玄言挑眉問:「那你呢?」

  裴語涵理所當然道:「我就看師父和陸姐姐境界一天天高歌猛進,我在一邊
磕磕瓜子就行了,反正通聖的長進也是水磨功夫,急不得的。」

  林玄言攬著裴語涵的腰,將她攬到了自己的膝蓋上:「這麽偷懶還這麽理直
氣壯?都怪師父管教無方呀。」

  裴語涵見林玄言一副又要執行門規的樣子,連忙笑著求饒道:「師父我錯了,
我也跟著你們好好修行更上一層樓好不好,下一次再見到白折我一定打跑他。」

  陸嘉靜聽她開著玩笑,雙手環胸翻了個白眼,然後就要朝著門外走去。

  林玄言問:「靜兒要去哪里?」

  陸嘉靜道:「你不是要好好『懲罰』你徒弟嗎?我在這里多礙眼呀?」

  林玄言笑著起身,走到她的身後,握著她的手腕又把她抓了回來:「以後我
們開始閉關了能見面的日子就更少了。我要好好陪你的,不許走了。」

  陸嘉靜象征性掙紮了一下,冷笑道:「那我留下來做什麽呀?看你們兩個師
徒情深?」

  裴語涵小心翼翼地起身,對著陸嘉靜盈盈地施了個禮,嬌柔地笑道:「陸師
娘是吃語涵的醋了嗎?語涵以後一定對師娘百依百順,還請師娘網開一面,成全
我和師父吧。」

  陸嘉靜看她這幅樣子,楞了片刻,她嘴角微微牽動,又氣又笑,轉頭問林玄
言,瞇著眼睛道:「我也覺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該好好調教調教了,你不
是要懲罰她嗎?動手呀,或者我替你做完這門規?」

  裴語涵便裝出了一副驚恐的樣子。

  「師娘是要懲罰語涵嗎?」

  「不許喊我師娘!」

  「師娘……」

  接著,碧落宮中傳出了一陣女子的嬌笑和求饒聲,柔媚的聲音風情萬種,似
乎能將雪水消融。

  而俞小塘恰好抱著一個酒壇子路過,她停下了腳步。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8-10-9 10:29 編輯 ]
2018-10-8 23:4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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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49)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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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0月/10日發表於:SIS


                   第四十九章:風雪紅燭一杯酒

  小塘抱著酒壇子,停下了腳步。

  壇子封得很好,沒有酒香飄出。但是眼前這座碧落宮的門殿顯然封得不好,
才走近的時候,便聽到里面傳來一陣陣柔媚婉約的聲音,那聲音纏綿而縹緲,俞
小塘怔了許久,揣測著那聲音中夾帶的痛苦和歡愉,才恍然反應過來,這是女子
的嬌喘呻吟聲。

  她本來是想來找師父說一下自己和鐘華的事情的,自己自從被師父帶回宗門
之後,她對於自己便是亦師亦母的地位。而自己對於自家師父同樣是一個『腦殘
粉』,見不得其他人說師父半句不好。

  在她心中師父永遠是雪地里那個一身黑白劍衣,眉目蕭疏的清冷仙子,一顰
一笑都在煙火之外。

  所以她第一反應這呻吟聲是陸嘉靜傳出的。

  雖然陸宮主在她心中同樣是清聖貴氣的女子,但是試道大會那件事之後,大
家的看法終究有了許多改變。只是沒過一會兒,俞小塘的臉漸漸地紅了起來,一
直到耳根都是那樣滾燙。

  她覺得這聲音越聽越是熟悉,縱是內心中百般否認,她也無法想象師父發出
這些聲音時候的樣子。

  她怔怔地抱著酒壇,一瞬間竟是有些癡癡的。

  接著,她內心中最後一絲的幻想破滅了。

  門忽然打開了。

  陸嘉靜站在門口,微笑著看著她。

  「小塘有什麽事嗎?還是你來找你師父?」

  她今日只是一襲簡單寬松的白衣,青色長發高高挽起,在腦後盤成一個鬟,
以一根青玉簪子簡單地簪著。若從後面看,那修美的脖頸與衣袍垂露出的些許秀
背應是極美。

  若是平時,俞小塘一定會一陣仰慕,然後由衷地稱贊陸宮主的容貌。

  但是今天她甚至沒有理會陸嘉靜,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她的視線便害怕又貪
婪地向著里面望去。

  屏風處燈火明滅,上面繪繡的花鳥在火光中躍舞跳動,似要從屏風中飛出一
般。那屏風分隔了房間,俞小塘自然望不到里面的場景,可是她的視線卻一下子
被粘住了一樣。

  那昏沉的房間里,燭光映照的屏風上,分明可以看見一個女子揉著身子微屈
的剪影,那剪影身段曼麗,雙手像是被綁在了架子上,前面的身子向下傾了些,
前伸的手臂,隆起的雙峰,順之而下的是平坦的小腹和微微分開的玉腿,望過去
那欣長的身子微傾著,臀兒向後撅起了些,很是玲瓏挺翹,而那翹臀上……有根
筷子般的影子,似乎有什麽插在其間。

  燈火幽明,那隨意散下的發絲都看的歷歷分明。

  屏風上香艷的女子剪影似要與畫卷上的花鳥融為一體,在微紅燭火的熏陶下,
更是綺艷無雙,即使是俞小塘都忍不住抿了抿幹燥的嘴唇,若是換成任何男子,
恐怕都會瘋狂地沖進屋內。

  怔了好一會兒,俞小塘才指著屋內,有些結巴道:「陸姐姐……這……她…

  …師父……「

  陸嘉靜斜倚著門,一雙清艷的眸子悠悠地看著眼前稍有些清稚的少女,嗓音
輕柔道:「小塘妹妹有什麽事嗎?怎麽傻了呀?」

  「啊。」小塘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她視線轉了回來,這才發現,陸嘉靜的手中握著一根……鞭子?

  不對,那是用幾根布帶按著麻繩的樣子糾纏而成的細長布條,看上去軟綿綿
的樣子。但是大家畢竟都是修行者,直到即使是軟布,灌輸入法力之後便會有不
亞於鞭子的效果。

  屏風上女子婀娜的魅影,陸嘉靜手中握著的鞭子,其間傳來的嬌喘呻吟聲…

  …

  這是師父的寢宮,那個女子自然就是師父。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他們……他們是在練什麽邪門的武功嗎?

  俞小塘看著陸嘉靜手中的長鞭,緩過神來之後才想起以前鐘華對自己說過的
一些閨房秘事,說有些女子天生便喜歡被虐待,會從那里汲取許多興奮感,那言
語中又不乏暗示之意。俞小塘嗤之以鼻,說那都是青樓的淫蕩女子為了取悅男人。

  自己可是裴語涵大劍仙的大弟子啊,對於這種事情當然是堅決鄙視。

  而小塘也不傻,心知那個被扭著身段,微微翹起臀兒的艷美身影十有八九便
是自家師父。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師父為什麽會做出這般舉動,是逼不得已還是…

  …

  「小塘是來找裴仙子的嗎?進來吧,外面多冷呀。」陸嘉靜微笑著就要去牽
她的手。

  俞小塘進退兩難之際,屏風後女子的聲音響起:「小塘別進來!回房看書!」

  那是師父的聲音,小塘心中最後一絲幻想也被打碎。師父的聲音依舊威嚴,
只是其間難免夾帶著難以壓抑的喘息和骨子里的柔媚。

  「我……」小塘看了陸嘉靜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裴語涵有些焦慮的聲音再次傳出:「陸姐姐別作弄小塘了,小塘……師父日
後會給你解釋的,你先回去吧……」

  陸嘉靜笑盈盈道:「不作弄小塘作弄裴妹妹嗎?師徒情深真是感人呀。」

  接著俞小塘聽到里面傳來了啪得一聲,像是打屁股的聲音,在她心里,自家
仙子一般的師父哪里受過這種委屈,她覺得自己應該說兩句,卻聽到里面小師弟
的聲音傳來。

  「小塘,師父的話你都不聽嗎?師父和你說了,她要日後再說。你先回去吧。」

  林玄言從屏風後探出了一個身子,他依舊帶著那個淺淺的笑容,本就震驚不
已的小塘更加呆若木雞。

  亂套了,都亂套了。師父和徒弟……怎麽可以……

  陸嘉靜看著眼前不知所措的俞小塘,柔聲問道:「小塘你進也不進去,走也
不走,到底想做什麽呀。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單獨和你師父說?要不我們回避一下?」

  「沒有……陸姐姐……我……」俞小塘抱著酒壇子的樣子看起來傻乎乎的,
她俏臉紅痛痛的,一陣焦急中,眼中竟然氤氳上了霧氣。

  這時啪得一記脆響伴隨著屏風上魅影的顫動掠過眼角,耳邊同時響起的,還
有師父似是吃痛的低吟。

  林玄言成心要當著俞小塘的面羞辱她。幾天前當著趙念的面是一次,今天當
著俞小塘的面又是一次,這幅場景讓他們見到了,以後自己如何在弟子面前擡起
頭?師道尊嚴哪里還剩下半點。

  俞小塘看著這一幕,終於鼓起勇氣看著陸嘉靜,認認真真道:「不許欺負我
師父!」

  裴語涵聽到門外俞小塘正義的吶喊,羅衫半解的她已經是香汗淋漓,恨不得
一劍斬個地道逃走,而她雙手卻又被綁在了衣架上,屈著身子衣衫不整的樣子更
是讓自己無比羞愧。

  陸嘉靜也看著裴語涵,平日里清冷的她也不禁將眸子瞇成了月牙般,她笑著
對俞小塘說:「小塘還小,不懂,我們沒有欺負你師父,你師父……她可快樂著
呢?」

  「怎……怎麽會?」俞小塘有些底氣不足地提出質疑。

  陸嘉靜笑道:「你找你那個小情人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我……陸姐姐不許取笑我!」

  陸嘉靜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你回去和你小情人喝酒吧,我們會好好待你
師父的。」

  俞小塘抱著酒壇子不肯挪步。

  陸嘉靜雙手叉腰,露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小塘再不走,我們就連著你和
你師父一起收拾。」

  俞小塘微驚,身子下意識立直了些,她看了陸嘉靜一眼,看著她忽然變得兇
兇的的樣子,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她的余光仍然瞄著屏風那里。

  陸嘉靜以為她在想著今日忍辱負重,以後一定要給師父報仇雪恨。

  但是俞小塘想的卻是師父屁股那里……插的細棒到底是什麽。

  這個念頭讓她更羞更惱,紅著臉頰低著頭,心中的羞恥感終於潰不成軍,她
抱著小壇子,轉過身,紅著臉朝著遠處跑去。

  陸嘉靜看著她奔跑遠去的背影,漣漪般的笑像是桂花釀的酒。

  ……

  鐘華看著俞小塘跑進屋子時的樣子,一臉困惑。

  她額前的頭發亂亂地分著,發絲間還粘濡著許多白雪。俞小塘俏臉紅紅的,
一路跑來,她沒有用修為去阻擋風雪,由著它們拍打自己的臉頰,想要讓自己冷
靜下來。可饒是如此,她回到房間之時臉頰依舊微紅著。

  她把瓷酒壇子放在桌上,擡起手用手背輕輕拭了拭眉角,似是擦汗。

  接著她擠出了個真誠的笑容:「酒我帶來啦,路上遇到了陸姐姐,聊了一會,
耽誤了。」

  鐘華一臉狐疑地看著她:「你怎麽了?」

  「啊?」俞小塘茫然地笑了笑:「什麽怎麽了?我沒事呀?」

  鐘華道:「你臉有點紅。」

  俞小塘道:「我跑步跑的呀。」

  「哦,真沒事啊?」

  「沒事呀,來,喝酒!今天我灌倒你。」俞小塘微笑著掩上門,從木箱中取
出兩個酒杯放在桌上。

  鐘華沒有再問,攬著俞小塘的腰坐了下來。

  酒杯倒上了酒。

  外面天寒地凍,杯酒卻是溫熱。俞小塘看著酒杯,思緒飄走,忽然有了些恍
神,不知道師父怎麽樣了……

  他們怎麽可以這麽欺負師父啊……

  一對奸夫淫婦!

  哎,不對啊,這樣是不是連著師父也一起罵了。

  她嘟了嘟嘴。忽然擡起酒杯一飲而盡,酒很烈,入喉有些灼燙,她忍不住開
始咳嗦起來。

  「咳咳咳……」

  俞小塘捏著酒杯,另一只手不停地拍著胸口。

  剛想端起酒杯的鐘華也楞住了,心想不是說好喝交杯酒嗎?怎麽……

  他幫著拍著小塘的後背:「小塘?沒事吧?你喝這麽急做什麽呀?你……是
不是有什麽事啊。」

  「咳咳……咳……沒……沒事」

  俞小塘掩著嘴唇,咳了一會兒,臉頰更紅了,她看著鐘華,有些歉意道:
「沒事,我……只是想嘗嘗這酒好不好喝。」

  鐘華心想你騙鬼呢。但是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問:「那好喝嗎?」

  「還行吧。我俞小塘喝過的酒雖然不多,但是酒量可好了,你小心點啊,別
被我灌倒呀。」

  鐘華強忍著笑意,寵溺道:「好。小塘最厲害了。」

  他重新幫小塘倒上了酒。

  他們彼此對視了一會兒,看著彼此眼中的彼此,又或是熏紅的燈火和淚流的
燭光,那如湖心搖晃的眸子映著過往。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一日的場景。

  風雪圍廟,他們在古廟中拜了天地,成了親。

  命運真像是夢幻一樣。時至今日,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真實,
那是生死患難中的任性,還是只是想在孤寂中彼此汲取一些溫暖。但是當他們舉
起酒杯時,心中想的都只是對方。

  他們舉著酒杯,彼此手臂交錯,如纏繞在一起的牽牛花。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默默地飲了半杯酒。然後換盞,飲盡了剩下的半杯。

  酒杯空了,方才還自吹自擂要灌倒鐘華的少女卻已經醉了,她臉上紅霞晃著,
迷離的目光在燭火中明滅不定。

  鐘華剛想嘲笑一番這個自稱酒量過人的少女,結果俞小塘身子卻對著他傾了
過來。

  他伸出手抱住了她。

  俞小塘枕著他的肩頭,半閉著眼,身上微有酒氣。

  飲下了那杯酒之後,少女間像是一夕之間便長大了一般,脫去了稚氣,開始
從少女漸漸長成女子。

  鐘華這才發現,一年前那個身材嬌小的清稚少女身段也漸漸高挑起來,仿佛
已經看到將來亭亭玉立的模樣了。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小塘還喝嗎?」

  俞小塘側過腦袋,望向紅布鋪著的桌面,那一壇酒只動了三杯,瓷壇映著燭
火,依舊滿滿當當的。

  俞小塘不知是清醒還是醉了:「抱我。」

  「嗯?」

  「抱我上床。我們……洞房吧。」

  俞小塘在他耳畔輕聲地說。

  他們的婚禮那樣平淡,不像是話本上那人人皆知的傳奇,他們甚至沒有人見
證,空空的房間里只有燃著的燭光映著他們的臉。

  風雪紅燭兩盞酒,青春年少一雙人。

  鐘華抱起了少女,小塘攬著他的脖子,他們就這樣朝著床邊走去。

  ……

  碧落宮里,裴語涵雙手被用紅布綁在木架上,身子幾乎全裸,秀背嬌臀和玉
腿上布滿了許多淡紅色的鞭痕。

  而那美麗的背影上,最奪目的莫過於插在後庭上的一支毛筆。

  裴語涵不知道這一幕俞小塘看到了多少,但是無論如何,這般『東窗事發』,
她今後一定是要花大量的時間才能重拾尊嚴了。

  陸嘉靜拿著布條擰成的鞭子抽打著屈服著的女子,雖然自己身為女子,但是
聽著裴語涵的呻吟嬌啼,軟語求饒,也忍不住興奮了些。

  「你們太欺負人了啊。」裴語涵可憐楚楚地說。「我以後怎麽見小塘啊。」

  陸嘉靜一臉事不關己幸災樂禍的表情:「架子還不是得靠你自己端,反正小
塘也沒真的見到你這般……除衣受戒的模樣,未必沒有周旋的余地呀。」

  裴語涵道:「陸姐姐你先饒過我吧,我以後好好服侍你好不好呀。」

  陸嘉靜笑道:「現在知道服軟了呀?」

  裴語涵真誠道:「我一直是仰慕著陸姐姐的。」

  陸嘉靜刷的一下將鞭子甩到裴語涵的嬌臀上,裴語涵身子一陣亂顫,身子僵
直又松開,分不清是痛苦還是舒服。

  陸嘉靜道:「你問問你這個好師父,肯不肯放過你了。」

  裴語涵柔著嗓音道:「師父……」

  林玄言看著裴語涵對自己撒嬌的樣子,忍不住又想起了山下初見的模樣,那
清冷的身影和如今柔媚的女子似乎怎麽也重疊不在一起呀。

  林玄言假裝正色道:「語涵每次被調教看上去都是服服帖帖的,但是總是又
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怎麽……對得起你陸姐姐的諄諄教誨呢?」

  裴語涵問:「那語涵應該怎麽做呀?」

  林玄言道:「寫份檢討吧。好好檢討一下自己。」

  裴語涵微異,想了想,果斷妥協道:「好,先幫我解了吧,我披件衣服就寫。」

  林玄言道:「不必了,我替你寫就是了。」

  說著他從後庭拔出那支毛筆,裴語涵嬌哼一聲,似乎料到他要做什麽,搖動
螓首,終於硬氣道:「別作踐我啦,我好歹也是通聖,你們把我惹急了,我現在
就把你們正法了!我一只手就可以打那麽兩個!」

  陸嘉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從身後抱住了裴語涵,雙手撫上了她的酥胸,
一陣揉捏之中惹得裴語涵嬌喘連連,「呦,大劍仙怎麽忽然硬氣了呀?不堪受辱
想要反抗了嗎?」

  裴語涵一邊扭動著嬌軀,一邊嬌喘籲籲道:「陸姐姐,別……你再這樣我真
的動手了呀……」

  「嗯?」陸嘉靜掐了掐她的腰,微笑道:「你這般不知悔改,姐姐也沒辦法
呀。」

  「是你逼我的,我……嗯……啊!」

  裴語涵忽然仰起螓首,檀口半張,發出一聲悠長動人的嬌吟。

  陸嘉靜纖長的手指插入了裴語涵的雙腿之間,分開玉肉一路而前,濕膩的軟
肉包裹上來,淫水隨之噴濺而出,裴語涵身子一軟,腦袋垂下,長發遮掩著秀靨
兩側,玉門被侵,她身子骨又一陣酥酥的感覺,偏偏陸嘉靜的手指和林玄言又不
同,雖然纖細許多,卻更加靈巧修長,一入其間便如遊魚入水一般,魚尾甩動間
濺起一陣泥濘漣漪。

  裴語涵氣勢驟降,又是一陣姐姐長姐姐短的求饒。

  忽然她嬌臀一涼,像是有什麽東西觸及上去了。

  「啊?」裴語涵回過頭,恰好看見林玄言將毛筆沾上了墨,開始在自己的翹
臀上寫字。

  她正要說什麽,陸嘉靜卻走到面前,對著她半張的檀口伸入了手指,那是方
才插入她下體的手指。

  「唔……」

  裴語涵反應不及,半張的檀口沒來及合上,便被陸嘉靜扣開雙唇,伸入溫暖
的小嘴里,對著那香舌一陣搗弄。

  「替姐姐舔幹凈,不然等會打得你屁股開花。」陸嘉靜也玩瘋了,說話毫不
顧忌地露骨了些。

  裴語涵放棄了反抗,唔唔地發出一陣嗚咽般的聲音,接著認命地開始吸允陸
嘉靜的手指,陸嘉靜的目光也蒙上了一層迷離的水色,她另一只手撫摸著裴語涵
的頭發,似是在憐惜她的乖巧。

  而林玄言已經在裴語涵的嬌臀上落筆了,寫下一個個秀氣小字,他口中還念
念有詞,那是故意念給裴語涵聽的。

  「語涵今天不聽話,被師父和陸姐姐打了鞭子。

  師父以後的話我一定好好聽。

  再犯的話也任憑師父和姐姐處置。

  見字如面,以作警告「

  墨水淌過紅彤彤的嬌臀,裴語涵感受著身後傳來的涼意,那羞死人的感覺中
又隱隱帶著很多刺激感,寫到見字如面的時候,林玄言用筆頭對著她嬌嫩的玉肉
掃了掃,又用筆桿伸入杵了一番,惹得裴語涵渾身顫抖,口中大呼著不要,下身
狂瀉不止,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胸膛起伏,不停地喘息。

  等到林玄言寫完的時候,裴語涵都快哭出來了,她可憐兮兮地看著陸嘉靜,
問:「陸姐姐……我是不是史上最丟人的通聖了呀。」

  陸嘉靜也看的於心不忍了,心想自己是不是鬧得太過了呀。

  她幫裴語涵抹了抹眼角,心軟之下替她松了綁,把她往懷里摟,細想了一陣
之後,安慰道:「其實也不是的。還有比你更慘的呢。」

  「你騙我,怎麽還會有更慘的啊……」

  陸嘉靜娓娓道:「這些很多野史上記載很多的,比如據說萬年前有個女天師
在捉鬼時被鬼王反制,當著四界的面被奸淫強暴,還有個皇家女帝,也是通聖高
手,結果被一個大太監暗算,囚禁深宮當做了禁臠,被太監和他的幹兒子日日玩
弄。還有一個比較出名的就是,據說幾千年前,有一個驚才絕艷的女仙師,叫歐
冶晴,年紀輕輕便邁入通聖,一路斬妖除魔,雖然得罪了許多人,卻也無人敢去
招惹尋仇。得了天下第一高手和天下第一美人兩大名號,後來有一天,有個曾經
被她打落深淵的男人來找她尋仇,兩人按約定在一個空無一人的道管中決戰,沒
有旁觀者,所有人都在外面等著結果,所有人都覺得女仙師會很快殺了他走出來,
可是結局卻極其出人意料,最後竟是那門打開,那天下無敵的女仙師竟是在眾目
睽睽之下被赤身裸體地扔了出來,那身體上更是沾滿了淫液里,想必在其中已經
被奸淫了許多遍了。後來那女仙師表面上依舊是山主,但是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
她已經是那男人的禁臠女奴了。」

  裴語涵聽得目瞪口呆,狐疑道:「真的假的?陸姐姐你不要編故事騙我呀。」

  陸嘉靜道:「雖然大都是野史,但是也不是我編的呀。你放心吧,人外有人,
你算很爭氣的了。」

  裴語涵也不知道她是在誇自己還是損自己,腦袋枕著她的胸,像是占便宜一
般蹭了蹭,道:「唔,做個通聖真麻煩啊,天天被人惦記,防得住外人也防不住
家賊……」

  林玄言氣笑道:「方才的檢討忘了?又欠打了?」

  「是,師父,語涵知道啦。」裴語涵乖巧地笑道。

  ……

  俞小塘被鐘華抱到了床上,她雖然微醉著,但是總體還是保持著清醒,對於
稍後要到來的事情,她始終保持著緊張。

  少女的心思總是很單純,她覺得兩個人既然成親了就應該住一起,對於以前
時常要讓鐘華睡地板心里也時常過意不去,所以她想等著以後安定下來之後,兩
個人認認真真的洞房一次,從此以後自己就真的交給對方了,就像是世間所有的
眷侶那樣。

  鐘華看著她仰躺在床上的樣子,水色迷離的眼睛半寐著,那清秀可愛的臉蛋
故作平靜,但是身體卻崩得緊緊的,出賣著自己的緊張與害羞。

  鐘華的臉輕輕湊了上去。

  「小塘?」

  「嗯……我沒醉的。」

  「想睡了嗎?」

  「沒關系,你來吧。我聽你的……唔。」

  俞小塘眼睛睜開了,鐘華俯身欺上,嘴唇按上了她的嘴唇,雖然這種事情他
們以前也會偶爾做,但是如今這個場合里,少女的心還是忍不住緊了緊,她感受
著對方的舌頭伸到了自己的唇邊,她明白他的意圖,也沒有多做掙紮,松開了口
關,由著他搗入自己的檀口中欺負著自己。一時間小塘有些呼吸苦難,她伸出手
想要將他推開些,卻於心不忍,換作了摟住他的脖子。

  吻在一起的少年少女纏綿接吻,少女又閉上了眼,胸膛起伏著,感受著那舌
唇間的溫暖,身子也漸漸軟了下來,緊張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足底
燎起的燥熱。

  吻了許久,鐘華才放過了她,鐘華抓住了她的手,手指與手指之間交叉,然
後握在一起。

  「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啊?」鐘華笑著問她。

  俞小塘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沒理他。

  過了一會兒,她見鐘華沒有繼續動作,氣鼓鼓道:「你……你自己弄就行了,
問我幹嘛?」

  鐘華便問:「小塘是任人擺布了嘛?」

  「嗯……」俞小塘有氣無力道。

  「那脫衣服吧。」

  「哦。」

  鐘華手按上了俞小塘的酥胸,她的胸還在發育,卻也鼓起了一個美好的弧度,
軟軟的又極具彈性,仿佛昭示著來日可期的秘密。

  衣衫被解開,小塘半配合半抗拒地讓他一件件剝下自己的衣服。

  床簾垂了下去。一件件少女的衣衫從垂簾中被扔出,時不時會有少女咿咿的
叫聲,像是被觸碰到了什麽敏感的部位。

  「乳罩也要脫的。」鐘華一邊掰著少女的手指,一邊說。

  「嗯……知道了。」

  小塘有些抗拒地松開了手,鐘華解開了系帶,將那乳罩拿開,抽離了身體,
小塘雙手交叉放在胸口,遮住了自己的胸口,雖然自己早就被他看過了身體,但
是事到臨頭,她依舊嬌羞極了。

  鐘華輕輕揉弄地她的肩膀,想讓她漸漸放松下來。

  小塘發出嗯嗯地聲音,睫毛顫了又顫。接著她感受到自己的褲帶也被解開了。

  對於女孩子來說,脫去下身的衣服比上身的似乎要更敏感一點,只是她雙手
遮著胸,無法阻撓這個『惡徒』繼續脫自己褲子的舉動。

  褲子褪下,被扔到了帳外。小塘纖細的小腿繃緊著,她還很年輕,肌膚更是
飽滿柔滑到了極點,她腿兒擡起了些,微微向里蜷縮著,像是要遮掩自己最私密
的地方,這種於事無補的動作卻能給她帶來些許安全感。

  「小塘起來一點,褻褲也要脫的。」

  「不許脫。」

  「不脫沒辦法洞房的呀。」

  「嗚……」

  「小塘聽話。」

  「你……你先去把燈熄了,不然不許脫。」

  鐘華無奈起床,走到桌邊,吹滅了燭火。那一邊卻見小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
速度自己脫下了自己絲薄的褻褲,扔到了床下面,然後刷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藏
了起來。

  鐘華回身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他輕輕地走到床邊,脫下自己的衣服,
掀開了被子的一角,自己也鉆了進去。他摟住小塘赤裸的身體的時候,小塘身子
又忍不住顫了一顫。

  他靠近了小塘一些,小塘便往著墻那邊挪動了一些身子。一直到她身子觸碰
到墻面了。被逼到了退無可退的絕境之後,小塘深深第吸了幾口氣,然後怯生生
地問道:「會不會很疼啊?」

  「堂堂俞大女俠怎麽這麽膽小怕事了呀?」

  「不許笑我。」俞小塘氣呼呼道:「我……我只是第一次,沒經驗。」

  「剛開始可能會有點痛。忍一下就好了。」

  「嗯……我聽你的。」

  「你躺好,腿分開一點。」

  「哦。」

  鐘華壓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趴在床上,雙腿微微分開。鐘華掀開了被子,沒
有了被子的遮掩之後小塘便捂住了臉。

  她感覺自己的腿又被分開了許多,想象著自己赤身裸體分開雙腿露出私處的
樣子,小塘很是羞得不敢睜眼。

  接著一個又硬又燙的事物頂在了自己的那里,小塘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她雙腿下意識地想要縮緊,可是雙腿卻被按住了,動彈不得,那東西觸及到自己
穴肉上的時候,灼熱的感覺侵蝕了自己,她的嬌軀也忍不住酥軟了下去,像是被
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只能任人擺布了一樣。

  俞小塘忽然想起了以前說的劍和鞘的比喻。

  原來是這樣啊……

  鐘華輕輕地在她的穴口摩擦著,一遍遍的刺激感顫抖著傳來,像是細細密密
的電流,從玉穴直沖自己的大腦,不知不覺之間,她竟然開始發出哼哼唧唧的呻
吟聲。鐘華的手輕輕揉捏著她大腿內側的阮柔,順著一直向上揉捏,一直搭上了
她的臀兒,將臀肉如面團一般揉弄著,時不時用兩指撐開她的臀肉,窺見那褶皺
而美麗的花紋。

  他也沒有做更深入的動作,只是在那邊緣不停挑逗著小塘。時不時輕輕探入
一些,惹得她嬌喘籲籲之後又拔出來,繼續旋轉研磨。

  一來二去之後,俞小塘自然也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弄自己,而自己在這方面偏
偏臉皮又薄,她只覺得一陣空虛,但是又如何能開口呢。她的身子滾燙滾燙的,
思緒是亂七八糟的,少女情欲的火種被一點點燎燃起來,熊熊的火焰似乎要將她
吞噬殆盡。

  她不能自已地發出著一聲聲細細的嬌吟,腦海中卻是之前在碧落宮中驚鴻一
瞥的場景,那是師父啊……師父的呻吟聲在耳畔越來越清晰起來,一遍遍蕩漾在
心神間,如連綿山谷間回蕩的聲響。

  「進去吧……」不知過了多久,俞小塘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鐘華停下了動作,「嗯?」

  「插進去……對嘛?插進去就行了吧?」俞小塘不停地喘著氣,也不在意自
己說的到底是什麽,像師父那樣的女子都會委身他人曲意逢迎……或許女孩子都
要這樣的吧?

  「小塘想要了嗎?」鐘華壓著她的手臂,肉棒對著她早已濕潤的玉穴口輕輕
探入抽出,那般研磨著,少女的玉穴自然極其緊致,那濕潤的箍緊感同樣讓他也
欲罷不能,恨不得一插到底,直搗黃龍,但是他也有意挑逗小塘,看著這個平日
里傲嬌的少女被自己欺負的樣子很是有趣。

  「嗯……快一點。」

  「有些疼的。」

  「嗯。」

  鐘華忽然將她的身子正了過來,俞小塘睜開眼,鐘華欺身壓上,再次吻了上
來。

  與此同時,肉棒破開了早就喪失抵抗繳械投降的玉穴,一路插入,捅破了那
層象征少女的薄膜,去到了深處,徹底占有了她。

  小塘睜大了眼睛,與他相吻的口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她的雙臂不停揮動,
摟住了鐘華的後背,指甲用力地掐著他。她渾身不停地哆嗦,即使有了那麽多情
緒的鋪墊,破瓜的疼痛依舊讓她顫栗不已,差點想要逃走,可是她此刻渾身赤裸,
又能跑去哪里去呢。

  鐘華又緩緩地動了起來,他一邊吻著小塘,一邊輕輕地抽動著肉棒,很是顧
及著她的情緒,生怕弄疼了她。

  小塘閉著眼,感受著疼痛漸漸緩解,隨著鐘華的親吻和愛撫,動情的韻律撩
撥著心弦,一點點又將她的情緒拉回了正規。

  漫長的夜里,她的耳畔已經聽不見門窗外的風雪。她忽然像是回到了逃往的
那一夜,他們同樣赤裸地睡在一起,只是那時候尚且生疏,而如今卻徹底地交融
在一起,把心交給了彼此。

  老井城破廟里的月老神像呀……你看到了嗎……

  小塘情不自禁地呻吟著,身體再痛苦之後漸漸愉悅,思緒也開始浮想聯翩。

  算了……你還不是不要看到的好……嗯……不許看……誰都不許看。

  「嗯……額……嗯嗯……慢點……輕一些呀……嗯……」

  少女漸漸放開了,處子的血流淌下來,有些濕漉漉的難受,鐘華將早就準備
好的毛巾取來,替她擦拭幹凈,接著他身子也傾了下去,含住了小塘的乳蒂,一
陣研磨親吻,然後開始親吻她身子的每一寸肌膚。

  俞小塘終究未經人事,在外面再強勢,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弱小無力的少女罷
了。她不停地呻吟嬌啼著,嬌軀火熱地扭動起來,舒展著青春的美好。

  「嗯……用力一點。」

  「小塘,我插得你舒服嗎?」

  「去死……」

  「嗯?」

  「啊……嗯嗯……嗯……哼……輕……慢點呀……」

  「我插得小塘舒服嗎?」

  「你……嗯……」

  「你不說我繼續插了哦。」

  「住嘴呀……」

  「舒服嗎?」

  「嗯……舒服……嗚嗚……」

  ……

  某一座仙山上,煙霧繚繞,仙氣蒸騰。

  夏淺斟懷抱拂塵立在群山之巔,眺望而下,足下雲海翻滾,帶著不真實的美。

  雲巔之上,有仙鶴彩蝶翩翩而來繞著她飛舞,而她只是立在那,便有淵渟嶽
峙的宗師氣度。

  在她身上的名聲太多了,其中最矚目的便是天下第一高手和天下第一美人。

  她兼得兩者,風采更是絕代無雙。

  只是最近有一個小小插曲,有一個曾經被她打傷逃走的男子不知哪里得了什
麽機緣,境界大漲,要當著天下人的面挑戰自己。

  而她也大度地接受了。

  他們決戰的地點相約在了一處布下了仙陣的道館中,館中無人觀戰,只有最
後勝者能走出來。

  這場戰鬥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毫無懸念的,那個男子大難不死,居然還要回
來送死,一時間也淪為了笑談,他這種送死的行為,大概也只是給夏仙師的名聲
中,再添上一筆不大不小的降妖除魔的美名。

  夏淺斟輕輕揮袖,仙鶴散開,飛入群山之中。

  她向著山下走去,衣袂飄飄,似要臨風而去,這等風采,若是要讓他人見了,
定要懷想一生。只是不知為何,她的神色卻有些凝重。


                              【未完待續】
2018-10-10 21:0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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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0)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0月/12日發表於SIS001


           第五十章:白衣勝雪,人間嫵媚

  邵神韻披著一件白裘大衣站在雪地里,她長發簡單地束著,那張足以魅惑眾
生的臉也不那麼鋒芒畢露,滿天飛雪中竟添了許多柔美。

  美人賞雪,自古便是風流,可措辭成無數綺麗文章。

  界望山很是孤高,其間的瓊樓玉宇被冰雪覆蓋,更顯古色。

  從上望向俯瞰那連綿的山巒和一個個坐落其間的妖族部落,更是雄偉壯觀。
這是再美的景色看久也就沒什麼好看的了,邵神韻垂著眼瞼,手攏著雪白裘衣,
許是風雪洗去了她眉目的艷麗,看上去竟雍容古雅得像是人族的花魁才女。

  看了許久,邵神韻擡起頭,她從界望山頂的妖尊宮開始眺望,視野一直延伸
而去,一直到那不可觸及的無邊盡頭。

  她的眉目間也盡是風雪。

  她忽然擡起手,在身前畫了個圓,風雪攏盡其中,一直聚成了一面橢圓形的
鏡子,映照出她微白的容顏。

  然後她自嘲般地說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你說我欠她三分神韻?」

  這句話聽起來很是小女子,但她的話語無比淡漠,似一出口,便會打散在這
風雪里。

  如今天地嚴寒,莽莽群山盡是白雪,但等到來年開春,這里應該是會春暖開
花的吧。漫山遍野爛漫的山花一定很美,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見到了。

  邵神韻沒有遺憾,只是憐惜。

  世間好物不長存,自己沈睡了萬年,醒來之後滄海桑田,之後種種她都未掛
念心上。但是她知道,自己始終有些放不下去的執念了。

  那些人已經在月海邊開始布局了。

  明知是局,自己卻不得不赴。

  她披著雪白貂裘的清美背影在風雪中靜立著,忽然間她隨手將貂裘一揚。

  孤仞千尺,高崖萬丈。

  雪裘朝著山崖下緩緩飄落,淹沒在大雪中,很快不複得見。

  她轉身朝著妖尊宮走去,一身火紅衣裙是大雪里的罌粟,那一刻,她又變成
了那個睥睨天下的妖後,漫過眉梢的雪都是她辭別的誥書。

  妖尊殿的寢宮里,道士小妖看著入睡的小狐貍,難得地收斂了暴虐的神色,
變得很是安靜。

  就像邵神韻那日所說,這個小狐貍像極了她的妹妹。

  那是他心頭的倒刺,從未與人提及,他不知道邵神韻是如何知道的,還是她
有窺探人心的本領?

  他一直是個法力低微的小妖怪,從小便降生在一個很小的家族里,被一個大
妖統領,他天生醜陋,妹妹卻很是可愛。所以他從不讓妹妹出門,生怕被其他妖
怪看到,他知道那頭大妖食色成性,如果知道了自己有一個漂亮的妹妹,很可能
是滅族的災難。

  妹妹也很乖,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洞穴,每天吃著自己帶來的食物,有時也
會憧憬著外面的世界。

  很多時候他回去的時候都遍體鱗傷了,他不說,她也很體貼地不問。

  只是忽然有天,妹妹和他說想要搬到其他地方去。她想去外面看看,不想一
直呆在這里了。

  道士小妖至今都記得那時候她的眼神,那是幽暗洞穴里唯一的光點。

  於是他們開始準備離開。

  只是離開很不容易,在那大妖的領地里,所有人都是他的奴隸,他布下了許
多眼線,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奴隸輕易逃走。道士小妖自然也知道,但是他還是想
試著帶妹妹離開。

  於是他經歷了畢身難忘的夜晚,記憶里似乎只剩下了寒風與大火,他的法力
太過低微了,在追殺和逃往之間,他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被擄走……

  其實他仔細想起來,或許妹妹是自己獻出去的,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命。

  只是他從來不敢這樣去想。哪怕這就是真相。

  在死亡巨大的恐懼面前,他還是選擇了活下去。妹妹沒有哭,只是告訴他,
沒事的沒事的。

  他重新變成了大妖的奴隸,他再也沒有見過妹妹,生死未蔔,那時候他從未
想過要去救出妹妹,在夾縫中存活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恨透了那個怕死的自己。但是又忍不住一天一天地茍且偷生。

  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帶著青銅面具的神秘人。

  那個神秘人帶著他去到了一座古城,那個古城很是離奇,踏入其中的時候便
仿佛有萬鬼纏身。他當時跟在那人的身後,甚至不敢東張西望,余光瞥見的四周,
似是豎立著許多的石碑。那些石碑上刻著字,他不認識那些字是什麼,只是單單
上面傳來的氣息便似要讓他魂飛魄散。

  接著他們來到了一個密道的深處。

  青銅面具的神秘人離開之後,他遵循著他的要求,打開了某一處的封印。

  那時候他還沒有發現,自己變得不怕死了。

  他也從未想過,原來自己的一生都在安排之中。

  他只記得,那一天,他在幽暗的世界里見到了魔鬼。

  世界上最美的鬼。

  ……

  道士小妖抓著小狐貍的手,神色悵然,竟然開始緩緩哼起了歌。

  「黑夜里的青鳥呦,替我銜束花。

  昨天去的雁子啊,風不清南北方。

  ……

  山崖上的黑石硬如鐵啊,替我取來磨鋼刀。

  一刀劈去那黃泉水啊,一刀劈去那鐵脊梁……」

  他聲音很低,沙啞難聽。

  這是以前妖怪尋常時常哼的調子,他斷斷續續記不得許多。

  後來他讓邵神韻去殺了那個大妖,可是那時他才得知,自己的妹妹早已被淩
辱至死。從此以後,他性情大變,膽小怯懦的他變得兇狠殘虐。

  就那樣過了很多年,這些年他過得無比快樂,妖族最美最強大的女人也只能
在自己身下曲意逢迎。

  多美好啊……

  只是在記憶深處,始終有他不敢觸碰的黑色倒刺。

  神色恍惚劍,他忽然望向了小狐貍。小狐貍的手動了動,她蜷縮著看著自己,
似是已經醒了過來。

  她水靈靈的眼睛望著自己,眨呀眨呀,好像是在認真地聽自己唱歌。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再也板不起臉。

  「哥哥唱的什麼歌呀?」小狐貍問。

  道士小妖聲音沙啞道:「喜歡嗎?」

  「嗯。」

  「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家人嗎?」道士小妖問。

  小狐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道士小妖又問:「南面在打仗,你知道嗎?」

  小狐貍又搖搖頭,怯生生地問:「打仗要死很多妖怪的吧?」

  道士小妖道:「是啊,但是打贏了就能得到整個天下。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
人欺負我們了。沒人能抓走你了。」

  小狐貍動了動耳朵,顯然沒有聽明白他在說什麼。

  道士小妖揉了揉她的腦袋,喊了聲「妹妹。」

  小狐貍嗯了一聲,往他身邊靠了靠。

  道士小妖仰起頭,聲音沙啞道:「等妖族打下了整個天下,我把它當做禮物
送給你好不好?」

  小狐貍搖了搖腦袋,「我要哥哥陪著我。」

  「好,哥哥陪你一輩子。」

  「嗯。」

  「哥哥帶你去找你的父母。」

  「……好。」

  ……

  俞小塘醒來的時候,鐘華已經將熱乎乎的粥端在桌上了。他去端熱水的時候
恰好留時間給小塘穿衣服。

  她摸了摸額頭,用手梳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

  衣服被扔在了很遠處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跳下床,撿起衣物開始穿。

  鐘華打了一盆熱水到她面前,她拿起白毛巾浸上水,擰幹開始洗面。

  今天這一覺睡得好,什麼時候入睡的她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昨晚的那場激
情里,她從最初扭扭捏捏任人布施,到後來主動挺動身體去迎合他的動作,她也
開始像青樓那樣嬌喘呻吟,說一些沒羞沒臊的話,身子也像是被什麼點燃了一樣,
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里越來越熱烈。

  到後來驕傲的少女也開始求饒,可是鐘華沒打算放過她,仿佛要在這洞房花
燭的夜里將她肏得服服帖帖的。

  她也不記得自己最後瀉了多少次了,五次?六次?還是更多?

  她用毛巾捂住臉,身子放松了下來,臉摸上去依舊燙燙的。

  「你起得好早啊。」俞小塘洗完面之後把毛巾遞給了他。

  鐘華接過毛巾,道:「是你太累了,白天說了那麼多大話,身子卻這麼不經
折騰。」

  俞小塘瞪了他一眼,飛快地去踩他的腳,鐘華笑著避開。

  俞小塘還不放過她,又要上去廝打。卻被鐘華一下子抱住了身子,小塘下意
識地扭了扭雙臂。

  這種掙紮在鐘華眼里就是欲拒還迎,他的手自俞小塘的衣襟探入,伸入其間
開始摸索起來。

  「現在是白天。」俞小塘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鐘華看著她嬌羞惱怒的模樣,親了親她的臉頰,想起昨夜的溫存,心中更是
火熱,他手伸入她的衣服之後便抓住了她的嫩乳,輕輕揉捏著,另一只手攬著她
的腰,然後向下滑了些,觸及到她的臀部,觸及手指的是滿滿的柔軟,仿佛輕輕
一用力便會陷入。

  鐘華五指輕輕抓捏了一番之後向著小塘的溝壑之間移動。

  「不要。」小塘驚呼出聲。

  鐘華忽然屈下身子,抄起了她的腿彎,將她重新抱回床上,然後開始扒她的
衣服。

  小塘方才才穿好的衣衫又被剝了個幹凈,像是一只可憐的小綿羊一樣。

  「小塘真可愛。」鐘華親了親她的胸口,忽然含住一顆乳珠,輕輕扯了扯,
然後舌尖開始圍繞舔弄,牙齒也緩緩撕摩,將另一邊未被侵襲的乳蒂也刺激得堅
硬挺起。

  俞小塘掩著嘴,忍不住想要發出淺淺的嗯哼聲,她依然想爭取一下自己的自
由:「粥要涼了,別鬧了,讓我穿衣服。」

  「涼了我再給你熱。」

  「現在是白天啊……」俞小塘對於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事情依舊有些抵觸。

  在她的世界觀里,這是青樓里的小姐姐們才會做的事情呀。

  這樣想著,她忽然有些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鐘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神色柔和了些,俯下身想要去親一親她的嘴唇。俞
小塘撇了撇嘴,哼了一聲,側過臉避開了。於是鐘華只好順勢親在了她的側臉上。

  她如今躺在床上,終究處於弱勢地位,稍有些反抗也會被很快制服。

  「小塘身子真好看。」鐘華捏了捏她不算豐滿的胸部,她的乳暈極美,很小
很淡,粉粉地散開,像是藏在雲後的月亮暈出的柔光。

  「那當然……」

  「……」

  「嗯……你幹嘛呀……」小攤忽然嬌呼出聲。

  鐘華的手伸到了她的襠下,她下意識地夾緊了自己的雙腿,也夾緊了鐘華的
雙手,鐘華雖然手被夾住,但是手指尚且可以動彈,手指偷偷撬開軟肉,溜入那
縫隙之中,在已經有些潮濕的淺灘上開始撥弄,微濕的褶皺軟肉被手指輕輕摩擦
而過,俞小塘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雙腿夾得更緊了些。

  她身子從未給外人碰過,僅僅是牽牽小手臉就會紅到耳根子,更別說如今這
私密的玉門被摳挖侵犯了。

  她腿兒微軟,花心又酥又麻,差點忍不住松開雙腿放棄抵抗了。

  「昨天小塘不還說我插得很舒服嗎?今天就不喜歡了?」

  「我哪有說過!」

  「不承認了?」

  「我沒說過!」

  「那我讓你再說一次。」

  「你……你想幹嘛?」

  此刻她衣衫已被剝光,又在白天,下身的場景同樣被鐘華盡收眼底,那雙腿
蜷起,欲蓋彌彰的小蜜唇隨著鐘華手指輕輕刮過,露出里面粉嫩的肉芽,蜜唇上
端褶皺包裹著肉珠,輕輕刮蹭便能讓小塘渾身抖個不停,發出一陣嬌弱的呻吟。

  俞小塘身子骨漸漸軟了下來,繃緊的雙腿也松了許多,鐘華的手開始在她的
其他部位肆意輕薄起來,那酥胸,腰肢,玉腿,和臀瓣的外側都逃不過他的侵犯
摩挲,漸漸地俞小塘主動分開了些雙腿,嚶嚀一聲,臉頰有些火熱。

  噗。

  「嗯啊!」

  俞小塘忽然仰起頭,腰肢猛烈挺起。

  原來在猝不及防間,鐘華的手指猛然插入了她的玉戶之間,身子敏感的小塘
猛然一陣痙攣,春水從玉蚌的縫隙之間猛烈湧出,一下子打濕了他的手指。她腰
肢一陣顫抖,口中發出嗯嗯的聲音,卻也緊咬著下唇,似是在壓抑著快感。

  鐘華看著被澆得淋漓的手指,也楞住了,他沒想到小塘這麼敏感,隨即笑道:
「嗯?還說不要嗎?」

  「你閉嘴呀。」

  「我看你還能嘴緊多久。」

  鐘華忽然掰起她的雙腿,扛在自己的雙肩上,她的嬌臀隨著這個動作微微離
開床面,甚至可以看見那本來隱藏起來的稚菊。

  陽具幾乎毫無前戲地挺入其中,雖然小塘的玉穴已經一片泥濘濕滑,但是處
子玉穴依舊緊致難行,一進入穴肉便纏柔上來,褶皺的肉芽纏繞上他的肉棒,鐘
華嘶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盡是舒爽之色。

  肉棒沒入其中。小塘的腰肢再次挺起了些,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尋求支點。

  鐘華握住了她的手,兩個人十指相扣,緊緊揉在了一起。

  俞小塘只覺得自己的下身被塞得滿滿的,雖然無法看到,但是聽聲音應該是
有水花濺出了吧……

  「嗯……」

  肉棒緩緩前進,一直到整根沒入其中,直頂花心。

  俞小塘幽怨地看了鐘華一眼,下身塞滿了東西,她還有些不適應,但是也沒
有對鐘華說什麼,只是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去體會。

  鐘華微微地笑了笑。這個笑在俞小塘眼中卻像是藏著邪惡的刀子。

  她撇了撇嘴,總覺得自己一代女俠應該說點什麼壯壯士氣。

  應該說什麼呢……

  正在小塘女俠想著要怎麼嘲弄他的時候,鐘華卻率先發動了進攻,一陣深深
淺淺的抽插猝然開始,俞小塘嗯哼了一聲,思緒一下子亂糟糟的,下身酥麻的快
感傳來,身子又不爭氣地嬌軟了下來,在鐘華的時而淩厲時而溫柔的抽插之中,
俞小塘像是又回到了昨夜,那快感徐徐而來,逐漸匯成了洶湧逆流。

  噗得一聲,肉棒抽動水聲,一下子連根沒入,直搗黃龍。

  「不要!」

  俞小塘叫了一聲,花心被扣開,渾身痙攣顫抖起來。

  而這只是開始,在她的驚呼身中,鐘華忽然抱起了她的身子。在沒有支點的
情況下,她也不得不去摟著鐘華的脖子,雙腿盤在他的腰附近。於是那玉穴便正
好對準了肉棒,這與羊入虎口何異?鐘華繼續開始頂動下身,他第一次用這個動
作,尚且有些生疏,但是很快便明白了此中奧義,肏得俞小塘嬌喘連連,小粉拳
不停地打著他的後背。

  鐘華抱著她在房間里緩緩走動,即使沒有刻意抽插,隨著他走動的動作,那
肉棒也在其中進進出出,插得玉穴翻飛,紅粉滴水,淋了滿地,更加她弄得羞得
不敢擡頭,只是哼哼不已,發出似哀似舒的嬌吟。

  「小塘服不服呀?」

  說話間,他的手摸上了小塘柔軟的嬌臀,在手中把玩揉捏著,幾指扒開她的
臀肉,中指滑入其中,對著那後庭的入口徘徊。

  小塘感受到後庭受襲,她不由地想起昨天想起碧落宮中的所見,似乎有什麼
細長的東西插在師父的那里……那里怎麼能插東西呢,一定很疼的吧。而此刻鐘
華的手指一陣徘徊,一副要深入其中求索的態勢。

  小塘自然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乖乖道:「小塘服了。」

  「那叫聲夫君。」

  「額……夫君。」雖然兩人已經成親,但是小塘還是第一次喊,總感覺怪怪
的。

  「小塘乖,夫君好好獎勵你。」

  小塘沒明白過來獎勵是什麼意思,身子便又被擺在床上了,還是極其羞恥的
跪趴狀,屁股高高撅起,一副主動索取的姿態,小塘不喜歡這個動作,正想翻身,
肉棒卻又擠壓著蚌肉刺了進去,小塘柔柔地哀吟了一聲,身子輕顫。

  鐘華緩緩開始抽插,速度也隨之越來越快起來,小塘身子柔軟,初經人事的
她自然也不堪鞭撻,幾番深深淺淺的抽插下來,小塘便開始大叫不已,叫聲從哀
婉動人又漸漸展露許多媚意,她那青澀純凈的臉龐紅暈暗生,額前的頭發隨著身
子的顫抖也晃著,啪啪啪的撞擊聲羞恥地在屋子里回蕩,小塘想要捂住耳朵,但
是她此刻四肢綿軟,什麼也做不出來,只好向小狗一樣趴著,仍由身後的男子對
著自己的嫩臀進行沖刺。

  而一股強烈的快感也自尾椎骨升起,傳遍四肢,劇烈得像是隨時都會爆發出
來一樣。

  「啊……不要。」

  小塘忽然一聲嬌吟。她清晰地感受到肉棒刺進了最深處,然後像是有什麼東
西打開一樣,那種失禁一般的感覺仿佛要沖擊得靈魂也跟著出鞘,那玉穴美肉之
間儼然已一泄如註,花汁狼藉。

  鐘華也這一刻抵達了高潮,他死死地頂著小塘,又在其中杵了兩下,然後抱
著小塘的嬌軀,幹脆讓肉棒浸在其中。

  「床單……濕了。」俞小塘有氣無力道。

  「嗯。等會換新的。」

  「嗯……等等。」小塘剛剛放松下來,卻感受到那肉棒又挺動了起來。「讓
我歇息一會。」

  「除非你給我求饒。」鐘華很喜歡看這個劍術高強的少女在自己面前軟語求
饒的樣子。

  「夫君饒了小塘。」

  「你衣服都被扒光了,我怎麼能放過你?」

  「那你讓我穿上。」

  「好呀。不過要等等。」

  「嗯……啊……嗯哼……慢一點呀……」小塘又呻吟起來,那柔若無骨的嬌
軀綿軟地趴在床上,秀眉微蹙,目光迷離:「夫君饒了小塘吧……嗯……小塘不
行了嗚嗚。」

  鐘華置之不理,堅定地欺負著她。幾次瀉身之後,小塘徹底沒了力氣,躺在
床上蜷縮著身體,用被子裹著自己。

  鐘華也累極了,躺在她的身邊,一臉欠揍的愜意。

  「夫君……」小塘忽然輕聲道。

  「嗯?」鐘華側過頭看著可憐兮兮的小塘。

  「妾身……妾身……」

  「嗯?」鐘華聽著她這麼自稱,有些奇怪。

  俞小塘忽然秀眉一豎,神色一厲:「妾身掐死你啊!」

  說著她把被子往鐘華身上蒙去,調動修為鼓起力氣,一陣拳打腳踢,屋子里
傳來了一陣男子的慘叫和求饒聲。

  ……

  林玄言醒來的時候,裴語涵還趴在他的胸口睡著。

  天光彌灑的窗口,陸嘉靜一身白衣坐著,單手持卷,一手托腮,隨意地翻著
書頁。

  裴語涵安靜地躺著,睡夢中的睫毛輕輕顫抖,嘴角似乎還描繪著淺淺的笑,
像是一只魅惑眾生的慵懶小貓,兩個人的肉體火熱地貼著。林玄言將被子扯上來
一些,掖了掖被角,蓋住了她的秀背,然後他的手伸入被子里,在黑暗中摸索著
這幅完美無瑕的嬌軀。

  她的酥胸貼著自己的胸膛,柔軟地擠壓著。林玄言的手撫摸過她的腰肢,一
只撫摸上柔軟的臀肉便夠不著下方了,他便軟軟揉捏著臀肉解悶。

  裴語涵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林玄言微笑著看著她的臉,安靜而美好。

  「語涵。」

  他輕聲喚道。

  裴語涵安靜地睡著,趴在他的胸口,長發散開,觸及到肌膚便是癢癢的。

  「好啦,別裝睡了。」林玄言笑著捏了捏她的腰肢。

  裴語涵便睜開了眼,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道:「你怎麼知道的呀?」

  「小浪蹄子。」林玄言笑了笑,摟著她的身軀坐了起來。

  「穿上衣服吧,堂堂劍仙天天光著屁股算什麼樣子。」

  「哦。」

  裴語涵開始乖乖地穿衣。

  午後,林玄言陪著陸嘉靜在後山走了走,兩個人牽著手,一路上斷斷續續地
聊著。

  「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閉關呀?」陸嘉靜問。

  林玄言無辜道:「靜兒這就打算趕我走了嗎?」

  陸嘉靜沒好氣道:「那當然,把你趕走了我就可以把你那浪貨徒弟霸占了。」

  林玄言道:「我先好好陪你們幾天,然後再開辟洞府吧。也不差這麼幾個時
日的。」

  「這事還是要早做打算。」

  「嗯,遵命。」

  「我也打算過幾天就在落灰閣靜修了,仙道劍道一起修。」

  「嗯。按靜兒現在的天分,說不定能比我還快呢。」

  「你也要好好努力啊,不要真的被陰陽閣那個大小姐超了過去,她的心境與
第一次見面時已是天壤之別,又得了失晝城的真法傳承,這次你雖然贏得很漂亮,
但是下次見面要是被她超了過去就太丟人啦。」陸嘉靜循循善誘道。

  林玄言點點頭,理所當然道:「放心,那個小姑娘自以為是天才中的天才,
其實也不過是個傻丫頭罷了,以後見她一次打她一次。」

  「呦。這麼自信呀。」陸嘉靜挑了挑眉。「你要怎麼打呀?」

  「當然是像欺負語涵那樣打她。」

  「沒個正經。」

  「你不覺得一個小姑娘,前一秒還在你面前囂張,一副天下無敵的樣子。下
一秒就被你摁著打屁股很帶勁嗎?」

  「呵。」

  「對了。」陸嘉靜忽然道:「你說好送我的劍呢?」

  「哦……」林玄言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向著袖子里摸了摸:「我差點就忘
了,喏,在這里呢。」

  陸嘉靜神色一呆,她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林玄言真的準備了?接著她
的臉便冷了下來。

  林玄言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了一個平底鍋。他看著陸嘉靜一副要揍他的表情,
緩緩解釋道:「這當年是漓江仙子的佩劍,仙子身死之後,劍被溫養在南方劍閣
里,後來劍道被打壓,它就被重鑄成了……這口鍋,但是幸好,劍魂尚在,精氣
神不墮,如今依舊……鋒芒畢露啊。我感覺送給靜兒再合適不過。」

  平底鍋顫了顫,發出嗡嗡的聲音,似是認同林玄言的觀點。

  接著他把這口平底鍋遞給了陸嘉靜。

  陸嘉靜微笑著接過平底鍋,說了聲謝謝,然後啪得一下拍在了林玄言的腦袋
上。

  林玄言躲避不及,腦子里嗡得一聲,被一下子敲得暈頭轉向。

  接著第二記已經拍了下來。這次林玄言又防備,勉勉強強躲開了。但這只不
過是開始,接下來的時間里,他被陸嘉靜滿山追著打,林玄言的慘叫聲和陸嘉靜
的嬌笑聲漫山遍野地響著,一直到夕陽西下,暮色四合,精疲力竭的兩個人才重
新走回山道之上。

  「陸姐姐,你要是實在不喜歡這把……劍,我可以給你換一把,你對我溫柔
點好不好?」

  「不用了。」陸嘉靜大方地揮了揮手,莞爾笑著:「我覺得它打人還挺順手
的。」

  溫柔的夕色里,一切都被籠罩在暖色的時光里,青山中覆蓋著白雪,白雪又
被照成了霞色。

  巨大的太陽高高懸在遠處,流雲被風扯成了千絲萬縷,彤雲寂寞而柔和地盛
開著,橘色的光芒像是籠罩天地霧氣。

  樹木高大的光影在下墜的夕陽里逼仄著移動著。

  林玄言回過頭的時候,恰好看到陸嘉靜望著夕陽,莞爾地笑著。

  那濡在她雪白衣角和皎潔眉眼間的夕色更平添了詩意。

  天地如雪,美人錦繡。

  林玄言只覺得好看,好看得不能再好看一點點了。於是他也笑了起來,笑容
中卻帶著些意味不明的傷感。

  在這漫長的寧靜里,所有人都像是活在夢想的世界里,在那安樂的圈子里兜
兜轉轉,貪婪地汲取著每一分每一秒的和煦與美好。而那平靜的海面下,似是隱
藏著洶湧的暗流和巨大的海獸。仿佛有什麼東西隨時會裂地而來,撕破這平靜的
時間。

  而就在此時時刻,女子只是安靜地看著夕色,少年只是安靜地看著女子,白
雪如霞,青山嫵媚。

  時光馨寧而雋永,長久得似乎永遠不會結束。

  
                           【未完待續】
2018-10-12 14:0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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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1) 作者: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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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0月/15日發表於:SIS

                  第五十一章:說與你們一席話

  這七日間,林玄言整日遊手好閑,時不時去看看雪,逗逗鳥,更多的時候還
是陪著裴語涵和陸嘉靜。

  不過林玄言始終沒有享受過三人同床的齊人之福,或許他也從沒有過這個念
頭。

  幾天前里他們還曾去冰湖釣魚,林玄言調戲了陸嘉靜幾句,被她推進了破冰
的湖里,他對著裴語涵連呼救命,裴語涵置若罔聞,還對著他潑了幾捧冷水,最
後只好自己動用修為悻悻遊上岸。

  回去的路上林玄言拎著幾乎空蕩蕩的竹簍,一路抱怨著裴語涵說孽徒太二,
抱怨著陸嘉靜說她太壞,自己受盡苦難雲雲的。結果又被她們聯合起來戲弄了一
頓,最後被埋在厚厚的雪地里,廢了好大的勁才把自己拔出來。

  他們一路絲毫不顧形象地追打嬉戲著,雪球砸得滿身都濕濕的,等到回到寒
宮的時候一個個笑的精疲力盡。

  他們回來之後便開始討論如何處置那僅存的幾條小魚,那是他們好不容易抓
到的戰利品。

  陸嘉靜建議煮了,裴語涵建議放了。最後她們把決定權交給了林玄言,林玄
言偏袒徒弟,同意放生的看法,在陸嘉靜的冷嘲熱諷之中放生在了寒宮的溫泉里。

  結果第二天那些魚似乎是水土不服,屍體都浮在了水面上,看的裴語涵一陣
心疼,然後她迎來了陸嘉靜更強烈的嘲諷,陸嘉靜一邊嘲諷一邊給她科普養魚的
知識,裴語涵很是不服氣,說以後要在這池子里養上幾條生存能力頑強的上古蛟
龍,眼紅死她。

  在這樣的歡聲笑語里,三個人似乎完全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修行。而鐘華
和俞小塘這對新婚夫妻也每天膩在一起里,住在離碧落宮隔好遠的屋子里每天做
著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趙念練劍卻尤為刻苦,他的生活開始變得極端自律,從最簡單的劍譜開始重
新練起,再一點點謀求變化。林玄言曾在遠處觀看過幾次,或點頭或搖頭。

  初晨,青鳥低鳴,雪鳶亂飛。

  林玄言一如既往起得很早,裴語涵尚在睡夢之間,他怕吵醒她,便躡手躡腳
地起床,又為她掖了掖被子,然後獨自一個人去煮粥泡茶。

  陸嘉靜總是起得最早,她每日在天還未亮的時候便以一個怪異的姿勢立在青
石崖上,借天地未割昏曉,天地陰陽交替的玄妙時節來體悟修行。等到林玄言起
床的時候,陸嘉靜恰好從崖石上下來,那時她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冥冥渺渺的狀態,
一身古靜青裙在霞光里翻飛著衣袂,仿佛仙子憑虛禦風,隨時都要出塵而去。

  而這種皎然出塵的狀態時常會被林玄言打破。那一幕場景就像是一個青色裙
擺的謫仙仙女行走山巔,在晨風拂面,雪水化露的清晨被忽然出現的男子一把抓
住了胸,然後肆意揉捏把玩著。這很煞風景的一幕每天都會上演,起初陸嘉靜掙
紮很是劇烈,到後來習以為常,只是蹙著眉毛,一臉嫌棄的表情。

  林玄言總喜歡跟在她的身後,攬著她的腰,揉著她那最傲人的胸脯,對於她
這般神仙似的女子來說,胸大有時反而會令她感到煩惱。如今那傲人到驚心動魄
的乳峰被人在手中把玩,隔著衣衫摩挲的感覺令她身子變得更是敏感。而近日林
玄言手法更是溫柔,在揉搓到那乳蒂之時她甚至沒忍住發出了幾聲細弱蚊吶的呻
吟。

  她連忙鎮定心神,生怕勾起林玄言的欲火,被他在這群山之間拔下裙子,扯
去抹胸,掰開她的玉腿就地正法了。若是自己不從,估計也要被肆意輕薄一番才
會放自己走,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羞惱,自己身為清暮宮宮主,一點威望都拿不
出來,竟然會害怕這些事情。

  而今日林玄言似乎沒有要在這山野之間侵犯她的心思。

  「陸姐姐最近修行可遇到過什麽阻礙?」林玄言問。

  陸嘉靜幽幽道:「最大的阻礙不就是你?天天想要破壞我的心境。」

  林玄言無辜道:「我這是在提升陸姐姐的定力。」

  「那我是不是還要對你千恩萬謝呀?」

  「以身相許就好。」

  陸嘉靜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向前走:「你有這時間還不如去陪陪你那傻徒
弟,她對你可是千依百順。」

  兩個人沈默地走了一會。陸嘉靜對於走路的時候有人撫摸著她的臀兒還很不
適應,便加快了腳步。林玄言也可惡地加上了腳步。

  走到一處亭榭之後,陸嘉靜幹脆坐了下來,挑著眉看了林玄言一眼。林玄言
也坐在她的旁邊,他沒有去強行侵犯她,只是與她對坐著,看著初晨的山巒發呆。

  「靜兒。」

  過了會林玄言忽然道。

  「嗯?」

  「你還記得我們在北域時候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才過去不過半年罷了,百年的事情她記得依舊清晰,半年又
如何會忘?

  「那天邵神韻的虛空通道被扭曲,我被送到了一個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醒
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那時候我很高興。雖然那時很想離開那個妖魔橫
生的地方,但是我真的很珍惜那段日子。」

  「嗯。是啊。那時候聰明絕頂的你還不知道我早就認出了你的身份。」陸嘉
靜借機微諷道。

  「嗯……我確實低估了陸姐姐。」

  「你為什麽忽然說這些啊?」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修羅宮。」林玄言道:「我想起了雪國和那些被困在陣
法中終日苦難的雪人。他們的一身都困在一個迷局里,無法走出,只好與天上仙
人作戰,看似慷慨,實則悲涼。」

  「你什麽時候這麽慈悲了?」陸嘉靜瞥了他一眼:「你怕是想那個蘇妹妹了
吧?」

  「啊?」林玄言一楞,腦海中回想起那個紫發少女的樣子。

  他們曾經並肩廝殺,她甚至還偷窺過好幾次自己和陸嘉靜交媾的。但他最清
晰的記憶便是他們撐傘走過修羅宮的場景了。

  她出現地莫名其妙,離開地悄無聲息。就像是生命里一個小小的插曲。

  他談不上喜歡,只是覺得有些可愛。

  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人的離別,重逢之後可能已是天長地久。

  「裝傻?」陸嘉靜不屑道。「我看那個蘇妹妹容貌也完全不輸給你心心念念
的季大小姐啊,怎麽如此厚此薄彼?」

  林玄言搖搖頭:「沒必要想這些,而且……為什麽你的語氣酸酸的?」

  「哼。」陸嘉靜側過頭,不看他。

  林玄言湊過去在她側靨上輕輕親了一下,「靜兒真可愛。」

  陸嘉靜冷笑道:「你這話還是說給你徒兒聽吧,她聽過之後應該會歡天喜地
的。」

  林玄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陸嘉靜看著白雪覆蓋的群山,忽然心神一動,隱約之間,她總覺得自己忘記
了什麽……

  關於那場北域之行的細節。她似乎在某一刻有過一瞬靈犀,那是說到什麽的
時候呢?

  她記不起來了……

  「靜兒。如果可以,我想再陪你走一遍幾千里的路。」林玄言自言自語道。

  陸嘉靜非但沒有感動,還不合時宜地潑了冷水。「準備一下閉關的事情吧,
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嗯。先回去吧。」林玄言去牽她的手。

  兩個人一路安靜地說著話,一直來到了寒宮的門口。林玄言忽然攬著她的腰,
一口咬上了她的櫻唇。

  如今少年身體的他要比陸嘉靜稍矮一些,所以他要微微踮起腳尖,樣子看上
去有些好笑。陸嘉靜身子微僵,然後按住他的肩膀,將他的腳跟壓回了地面,自
己俯了些身子去迎合他的親吻。

  四唇相接,他們舌頭在口中纏打著,這個過程持續了好久,一直到他們幾乎
要斷氣了才松開。

  兩個人渾身都熱了許多,臉頰也布滿雲霞。

  陸嘉靜很快又冷起了臉,轉身朝著落灰閣走去。轉身之後,她又忍不住笑了
起來。

  林玄言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那勾勒得近乎完美的曲線清艷而誘人。

  林玄言強忍著沖上去撕扯她裙擺的沖動,轉身朝著碧落宮走去。

  已經起床的裴語涵還裹著薄薄的被子,雙腿向外側叉開,很乖巧地坐著。

  她隔著簾子遠遠地看到了那一幕,從他們接吻一直到離開,小貓般眨了眨眼。

  等到林玄言向著碧落宮走來的時候,她又趴會了床上,故意將被子向下扯了
些,露出了一些肩角。

  林玄言輕輕推開碧落宮的門,看到這幅樣子,輕輕笑了笑。

  裴語涵等著他繼續為自己蓋好被子。

  誰知道林玄言直接抓住了被角,一下子將被子掀了起來,裴語涵身上幾乎不
著寸縷,只有一條淺色的褻褲遮掩著私處。

  被子掀起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夾緊了一些腿。接著她便後悔了,這不就暴露
自己是在裝睡了嗎?於是她半睜著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師父……怎麽了
……」

  林玄言看著她這幅慵懶可愛的樣子,笑著拍了拍她的屁股,「別裝睡了,起
床吃飯。」

  「我剛醒啊……」

  啪啪啪。

  「吃飯。」

  「哦。」裴語涵捂著屁股直起身,跪坐在床上開始穿衣服。

  林玄言陪著她吃完早飯,喝完早茶之後,把她喊進了碧落宮更深處的一個內
閣里。

  那個房間曾經是擺放弟子名冊的地方,後來弟子皆盡散去之後,那些名冊便
再也沒人去管,這個房間也空寂了下來。

  於是現在這個房間順理成章地成了他們的幽會之地。那日被小塘撞見他們的
事情之後,裴語涵一直耿耿於懷,堅持認為林玄言是故意的,於是接下來他們做
那些事情的時候,都會選一個更隱蔽的地方,比如這個書冊內閣。

  一來到這個有些昏暗的房間的之後,裴語涵就開始脫衣服。

  林玄言詫異道:「語涵你在幹嘛?」

  裴語涵楞了片刻:「不脫衣服嗎?」

  林玄言笑道:「我找你只是為了這種事情嗎?」

  「……我習慣了。你每次都那樣嘛……」

  林玄言抿著嘴唇,心想完了,這個小徒弟徹底被自己弄成浪蹄子了呀。

  「你先把衣服穿好。」林玄言看著她除去外衫之後只剩下一條抹胸的白暫嬌
軀,咽了咽口水。

  裴語涵重新穿上了斜襟的白衣,把衣衫上的帶子在腰側系好,那斜襟的交錯
處,露著淺淺的溝壑,有乳肉溢出了些,穿著衣服比沒穿反而更誘人了。

  林玄言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忽然神色嚴肅了一些,拍了拍她的手和肩膀。

  裴語涵馬上正襟危坐。

  林玄言道:「我現在開始給你講劍。第一課:劍窮而後工。」

  裴語涵驚訝道:「師父要準備閉關了?」

  林玄言卷起一本書拍了拍她的腦袋:「好好聽課,不許插嘴。」

  裴語涵哦了一聲,端正了坐姿,沒過一會兒又忍不住問:「師父你閉關是又
要十年不出嗎?雖然五百年我都等了,但是還是有點難熬呀。」

  林玄言瞪了她一眼:「小語涵,你這麽喜歡插嘴呀?」

  裴語涵像是想到了什麽,俏臉微紅,連忙搖了搖頭,做出要認真聽課的表示。

  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幾百年前那樣,冬末的陽光溫柔而和煦,林玄言為她講解
起各種劍招的起勢和變化。

  在漫長的歷史里,許多曾經輝煌的劍招都漸漸被更好的取代,然後逐漸淘汰,
被世人遺忘。如今這個少年將他們重新提及,然後剖析,取出其中最精髓最簡潔
的部分,講給裴語涵聽,許多東西裴語涵雖然浸淫了五百年,但是始終沒有真正
深入研究過,因為到了她如今這個境界,幾乎已經到了飛劍殺人無須劍招的地步
了。

  而時間長久之後,這種做法弊端便顯露了出來,尤其是在與白折那一戰中,
徹底暴露無遺。

  她發現自己的近身廝殺已經變得極弱,而馭劍殺敵,其中大部分修為都用在
了駕馭飛劍上,真正遇到了同境高手,威力很是有限。最終還是會成為純粹的單
手劍廝殺。於是劍術又變得尤為重要。

  有些江湖雜書上時常會說什麽劍招練到極致便是無招勝有招。但是林玄言始
終認為劍是有招的,怎麽樣可以殺人,招便在哪里。而真正要做到無招,則是無
數的劍招練習和無數場生死砥礪之後才能漸漸做到的。絕不是那傳奇故事上那般
輕描淡寫,拿柳條揮揮就能輕易退敵的。

  真正的頂尖高手之間,若是真的不講招式,很可能會落敗身死。

  而劍修之間,最怕的便是換命。

  林玄言給她講完一些自己的理解之後,便開始複盤那一場她與白折的戰鬥,
一點點剖析那一戰的細節。

  「語涵,你的身法很快,但是還不夠好。而白折則是放棄了靈巧的身法,註
重內修,淬煉神魂,堅固體魄,他肉身之強橫堪稱天下無雙,但是饒是如此,依
然可以用劍斬開。而肉身修不到那一步的劍修,則更註重身法。因為一個人的真
元再充沛,也只是可以與其他人的真元相扛,單純的真元再強大,也無法阻擋同
境的劍,因為若是讓他們擋了,那還要劍做什麽?」

  裴語涵點頭,若有所思。

  林玄言繼續說道:「其實陰陽道在突破了最初的桎梏之後有了飛躍的發展,
陰陽道認為,修行更應註重精神力,天地皆是陰陽黑白的線,那些線上依附著人
的肉身,情緒,思想,也藏著這個世界本源的力量,那些弦線雖然真實存在,卻
不是具體的表象,即使劍也無法斬斷。那些陰陽道的修行者更像是盤踞在蛛網中
心的蜘蛛,與他們對敵之時要麽斬殺掉本人,要麽以更充沛的精神力撕扯掉蛛網。」

  「那日白折與你對敵之時,曾經說過你的劍太漂亮了,所以不可能贏。這句
話你大可不必心上,不用因為打不過他就覺得他說的是對的。我先前說過,劍窮
而後工。劍到後面,只會越來越漂亮,越漂亮的劍就越是好用,因為如果劍尚且
不好用,高明的劍修也不會去追求讓劍招有多漂亮,所以劍真正漂亮了,那說明
那劍術已經沒什麽挑剔的地方了,只能在美觀上做做文章了。你現在的劍術在全
天下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但是還未『窮』,那你的劍術到底還欠缺在哪里呢?

  我把清河劍術,雪崩劍術和大光明劍三套劍術給你舞一遍,你認真看一下。


  ……

  時間就那樣流逝著,屋子里林玄言的聲音有序地響起著,裴語涵也時不時會
舉起手提問,樣子乖巧可愛極了,就像是小時候那樣。

  一直到日漸西移,黃昏的光線籠上了窗紙,林玄言才講到了最後。

  「最後一課,劍招用盡,便是無所不用其極。嗯……這句話可以有很多解釋,
若是同門比試,那可以理解成是即使耍無賴也要打贏對方,若是宿敵對戰,便是
要把自己的命都交出去,放在劍鋒上,就像是很多故事上經常說的,哀兵必勝,
心死之人所向無敵雲雲的。但是道理是道理,真正要做起來談何容易。若你如今
尚是化境,我會把這些講給你聽。但是你如今已經通聖,所以我也不打算教你如
何無所不用其極了。這最後一課,我教你……」

  「打不過如何跑最不容易被追上。」

  「嗯?語涵,為什麽你是這般臉色?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裴語涵微驚,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師父你繼續。」

  林玄言挑眉問道:「是不敢還是沒有?」

  「有區別嗎?」

  「……」林玄言看著她,拿起了戒尺了。

  裴語涵連忙改口道:「沒有,也不敢!」

  「嗯。乖。」

  裴語涵松了口氣。

  這節課直到太陽徹底下山才終於講完,而講到最後,嚴肅的氣氛早就淡去,
裴語涵笑著開了幾句玩笑去惹惱他,林玄言也佯裝生氣說要懲罰她,於是他們講
著講著,最後又講到了床上去了。

  最後不堪久戰的裴語涵被杵得兩眼翻白,花汁亂濺,花穴粉肉翻出,流著白
濁液體,渾身酥軟地癱在床上,在求饒聲中又瀉了好幾次才被放過。

  裴語涵看著狼藉一片的床單,心想稍後又要被陸姐姐嘲笑了。

  她回想起下午的講課,林玄言整整講了一下午,很多內容連她都有些消化不
過來。他是即興發揮還是準備了許久呢?師父這是要去閉關了麽,所以給我講了
這麽多。想到這里,她又有點傷心。

  她艱難地從床上起來,還有些合不攏腿,顫顫巍巍地走到床邊,放下了簾子,
從木櫃子里取出一套新的衣服換上。

  她忽然發現櫃子里的衣服只有三種顏色,要麽白色要麽黑色,要麽就是黑白
的。

  以前她很喜歡這種顏色純粹的衣服,但是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衣服太單
調了些,以後下山之後要不多買一些衣服吧,那很多作坊的衣服,以前覺得花里
胡哨的,現在想想,自己穿應該也會很好看吧?

  ……

  寒宮中央的廣場上積雪未掃,連一個飛鳥的足印都難以見到,雪面上忽然出
現了一道道劍痕,接著兩道三道,一道道地切割著雪地。

  平滑的雪面上出現了一道接著一道的線,整齊地斬切著,規矩中正,將雪地
都割成了一張方正的棋盤。

  趙念收起劍的時候,林玄言雙手插袖,走上了劍坪,他緩緩環顧劍坪,仿佛
可以見到昔日此地百人練劍的場景,而此時空空蕩蕩。

  滿山劍鳴,當年繁華,都被雨打風吹去。

  「師……師祖?」趙念說著這個稱呼,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玄言擺了擺手:「叫我師弟就好,實在不適應可以叫我小言也可以。」

  趙念撓了撓頭:「那就更不適應了。」

  「不用糾結這個,這個不重要。」林玄言道:「前幾天我認真看過你練劍。」

  趙念神色肅然:「請師祖指教!」

  「你現在最擅長的是什麽劍術?」

  「青天白日劍。」

  「嗯。」林玄言點點頭:「此劍很是光明磊落,適合你。」

  忽然,他收斂了眉目間的疏懶,神色銳利,目光輕輕掃了眼趙念。僅僅一眼,
那一瞬趙念卻如被寒風透骨,身子一下子僵冷了。

  「拿劍!」林玄言對著趙念伸出了手掌。趙念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劍拋給了他。

  林玄言一把接住劍,一字未多說,便開始行劍。那是一套青天白日劍。

  這套劍法極其中正,收合有度。雖然劍名很是大氣,但是劍法卻很是中庸。

  以至於後世有許多劍術大師痛恨這麽好的劍名讓他奪了先。

  林玄言一招一式都打得很是規矩,趙念在一旁看著,方才那一眼的驚悸之後,
他心思漸穩,一眼不眨地看著林玄言打劍,他無法從他的劍法中看到任何驚艷的
地方,那青天白日劍里,沒有無垠青天也沒有磅礴白日,那一招一式之間也是點
到為止,不逾界也不贅余,平平淡淡著。

  而就是在這平淡的劍招里,在這漆黑的夜里,趙念恍然間看到了漫天紛飛的
劍影充斥了視野,巨大的浪潮沖擊到那瞳孔的最深處。

  趙念有種莫名的動容。

  林玄言握著劍,但握著又好像不是劍,或者他自己已經成了一把劍。

  劍意彌漫更盛大雪。趙念幾乎無法再直視他的動作,甚至有些睜不開眼。

  他眨了眨眼。

  林玄言不留痕跡地輕輕嘆息。

  劍招盡數完成之後,他將劍遞還給了趙念。趙念恍然許久,才倒劍作揖道:
「多謝師祖指點。」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林玄言問。

  「師祖盡管問便是。」

  「那天夜里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趙念一震,他抿著嘴唇不說話,神色痛苦。

  林玄言微微地笑了笑:「那就是有了。」

  趙念連忙道:「其實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敢確信絕沒有越格的事。」

  林玄言點點頭:「嗯,以後的日子會很平靜,好好修行,莫要辜負了手中的
劍。」

  趙念驚訝道:「師祖又要閉關了?」

  林玄言沒有回答,在劍坪上背過身,朝著黑夜中走去。

  寒宮一隅。

  林玄言走到一間燈火微明的小屋前。

  小屋里有淺淺的聲音傳來,香艷而悅耳。

  他準備敲門的動作停住了。想了想,便在門扉前放了一封信。然後轉身離開。

  屋子里,赤著身子的小塘被鐘華壓在下身哀婉呻吟,迎合著他的動作不停地
嬌喘著,時不時反客為主還要占據上風。

  忽然間,她感應到了什麽,望向了門的那邊。

  她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離開了。

  鐘華忽然用力一杵,肉棒挺近小穴,龜棱摩挲過玉穴的褶皺,直取花心,叉
開著雙腿的俞小塘吐露香舌,大聲嬌啼,伸長著的脖子高高揚起,筋骨分明,如
一只瀕死的天鵝。

  她下身玉門大開,在一片驚心動魄的嬌吟聲中到達了高潮的頂點,一時間花
汁亂瀉,瘋狂地噴射出蜜漿,沖打上鐘華的肉棒,澆得淋漓透徹。

  鐘華從未見過小塘有過這麽大的反應,龜頭被這般刺激,一時間再也鎖不住
精關,滾燙的濁液也刺入了花心里。

  於此同時,外面風雪大嘯,呼嘯而來的大風忽然撞開了窗戶。

  寒風倒灌進屋子,呼啦啦的聲音響著。

  俞小塘雙手抓著床單,不停地喘息著,寒風吹開額前發絲,濃烈的情欲里,
微微的涼意讓她有片刻的清醒。

  「我去關窗。」

  俞小塘向前爬了兩步,抽出了肉棒,啵得一聲里,肉棒抽離了嫩穴,白漿流
出,順著大腿內側留下,一片狼藉,小塘也顧不得去擦了,走到窗邊,她要合窗
的時候忽然心緒微動,伸出頭向外張望了片刻。

  漆黑的夜里唯有冷風夾雜碎雪,撲上臉頰有些微冷。

  她看著黑夜,感覺天地都像是一只即將長眠的眼。

  她合上了窗,轉身朝著床榻走去。

  只是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永遠錯過了什麽。

  雪夜里。

  林玄言朝著山道走去。

  在某個世間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夏淺斟也朝著一條山道緩緩走去。

  在那個無人知曉的未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邁入的是大河還是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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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5 13:4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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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陸姐姐會被瘧嗎,男主還會被綠?
小唐對小師弟感情會怎麼…
期待期待
2018-10-15 18:2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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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2) 作者: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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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10-17 發表於SIS


                    第五十二章:我們在世間走過

  黃昏剛剛過去,天地間的光還未散盡,天上星鬥卻已明亮了起來,在青鸞峰
的山巔更高遠處璀璨著。

  女子紫色的長發隨著山風輕柔地晃動,似是鑲嵌在夜色里的明媚銀河。

  山道兩側的人們紛紛擡頭遙望,看著那紫發白衣的女子淩空而去,紛飛的衣
袂下,山野的夜空里,一道道雪蓮隨風搖曳。

  所有人都為自己今日能目睹女仙師的絕世姿容而感到欣喜與榮幸。

  她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也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今天她要去殺一個在山下叫囂
了幾個月的跳梁小醜。

  那小醜也確實有些本事,本來夏仙師根本不屑顧他,只是他這幾個月他在山
下殺了幾個人,並揚言要不停殺人,直到夏淺斟願意與自己一戰。

  於是夏淺斟真的來了。

  山道中的眾人在初始的驚艷於她風采的安靜之後,爆起了潮浪般的喝彩。

  夏淺斟已經無敵百年,此刻的她是人間最高的山峰,眾人只敢仰望。大家也
相信,只要她出手,那個魔頭便一定會死在今日的對決里。

  為了不破壞各道靈山仙脈的根基,他們的決戰地點選擇在了一個布有法陣的
道館里,那個道館方圓千里,極其空曠,所有人都被撤離開來,只能在管外等候
這場決戰的結果。

  而有的人早已知道了這一戰的結果。

  殷仰混在眾人里,看著夏淺斟驚鴻一瞥的身影,嘖嘖稱奇。

  雖然他時常會以掌觀山河的神通觀賞這片幻境,也看過夏淺斟被無數不同的
人在歷史不同的截點淩辱過無數次。

  到他這個層次,看人間多是尋常。但是這一刻,他依然覺得很美。

  而這種美被摧殘的時候,便是真正的綻放。

  他輕輕一步,便來到了青鸞峰頂。

  峰頂籠著細細的星光,星光下有一片蓮塘。如今已是秋末,那蓮塘水漸漸枯
了,泥沼間斜插著幾根枯梗,有朵幾乎枯萎殆盡的雪蓮猶自在枯塘中盛開,那雪
蓮只剩一片尚有縞色,其余依然枯黃,而那獨一片的雪蓮似乎也已搖搖欲墜,隨
時都會枯死。

  尋常人見了會覺得憐惜,或者感嘆四時無情,使得花木雕零。

  而殷仰知道這片蓮池是夏淺斟的心湖。

  他也知道,這最後一片蓮瓣很可能會在今夜墮下,徹底雕零。

  她今天所經歷的故事,曾經真實地發生在兩千多年前。

  在這片幻境之中,她已經遊離了四百年,經歷了三萬年跨度的歷史上那些悲
慘的故事,她身臨其境,自己成為了這些故事的主角,將這些悲劇重新演繹一遍。

  她也曾悄無聲息地邁入了通聖,差點瞞天過海,騙過了所有人。但是最後還
是被他發現,聯合承平暗算她,將她逼入了這片萬古幻境中,道心墮落,永遠走
不出去。

  她那朵被稱為「人間第一香」的道心雪蓮如今也已經支撐不住。若非這道心
雪蓮太過堅毅,她恐怕也早已崩潰在這萬年幻境里了。

  但這也只是時間問題。

  殷仰微微一笑,忽然覺得自己可以寫一本書,叫《如何殺死一個通聖》。等
到殺了邵神韻,天下太平,浮嶼便可超脫天外,那時自己或許真的可以寫一寫。

  他回過頭,望見了人山人海之外,那白衣紫發向著那間道館走去的身影,在
更遠處,那個被稱為魔頭的男子握緊拳頭,眼神陰鷙,他神色並不輕松。

  夏淺斟或許比兩千年前的歐冶晴更強,但是這並不會改變這個故事的結局絲
毫。

  「真是可惜啊。」殷仰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即將枯萎的蓮瓣,笑著搖了搖頭:
「此間苦難,不舍晝夜。只可惜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無法目睹這場千古聞
名的比試了,真是人生一大遺憾啊。只是……」

  「這朵心湖蓮花徹底雕謝之後,你會變成什麽樣呢?瘋子,淫婦,或者是白
癡?」殷仰笑了笑,不再多言,神色忽然沈靜下來。

  他轉身離開,化作一縷清風。

  清風拂過樹梢,原野,荒林,田地,然後散去。

  這是此間唯一的真實。

  浮嶼的神王宮中,他的身影陡然出現,在邁出去的瞬間,他的腳步又縮了回
來。

  身形一晃,他又出現在了一處地牢之中,地牢之中,囚禁著一個紫發少女,
一如夏淺斟少女之時。

  地牢之中,蘇鈴殊呈一個大字被綁在刑架上,她嬌小的身軀看著很是虛弱,
衣襟敞開著,露出了半個雪白的乳房和平坦的小腹,她身上卻沒有什麽傷,似是
沒經歷什麽拷打。

  先前殷仰只是拿她做了個滿足自己惡趣味的試驗:身外身在達到高潮的之時,
自己的本體是否也會被影響。

  接著他發現,她們的快感原來是共通的,只是傳達到彼此之後會變得微弱許
多。

  那夏淺斟墮落之後,你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呢?他很期待這個結果。

  殷仰望向了被鎖在地牢之中的蘇鈴殊,微笑道:「今日之後,神王宮再無聖
女,世間再無繡衣族。」

  蘇鈴殊擡起頭,望向了來人。

  她此刻同樣無比虛弱。

  似乎是感應到自己本體即將墮入深淵,她也受到了牽連,道心如怒海扁舟,
隨時會倒在某一個浪頭之下。

  因為虛弱,所以她懶得說話,更懶得去多說毫無意義的狠話,她只是看了殷
仰一會,便垂下了腦袋。

  片刻之後,她似乎感受到從本體上傳來的異動,忽然她下身輕輕抽動,然後
大口地喘息起來,她面色潮紅,被固定住的嬌軀一陣顫抖哆嗦,吟唱般的聲音哽
咽在她喉嚨里,她的嬌臀不自覺地向後頂著木架,似是想要摩擦一些什麽。

  殷仰看著這忽如其來的一幕,哈哈大笑起來,轉身離開,尤為快意。

  在他身形掠出神王宮之時,有一柄劍緊隨其後,旋繞而出。

  那是淵然。

  古劍隨著他的身形向著人間南方掠去,下方是一片蔚藍的海。

  蘇鈴殊見殷仰已經離去,她的呻吟聲漸如蚊吶,很快便不可聽聞,低沈著的
嘴角忽然流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此刻夏淺斟正朝著那道館走去。

  所有人都覺得她會贏,唯有她的心緒一直在輕微地顫抖著。

  她松開篡緊的拳頭,放在自己面前,她的手心放著一張紙條,那張紙條字跡
很是淩亂,但是卻是她的筆跡,那是她寫給自己的。

  可是是什麽時候寫的?她已經全然沒有了印象。

  那紙條上有六個字:你會輸,歐冶晴歐冶晴……她在心底輕輕默念這個名字。

  我是夏淺斟,你是誰呢?

  她將紙條收入袖中,心中不停地念著自己的名字:夏淺斟,夏淺斟,我叫夏
淺斟。

  ……

  我不是歐冶晴。

  ……

  她神色微微清明,環顧群山之間,如看一幅單薄而浮華的畫卷。

  「你會輸的,但是輸的是歐冶晴。」

  走進道館的那一刻,夏淺斟這樣對自己說。

  ……

  黑夜之中,林玄言望向了更南方。那是月海的方向。

  他知道在更早之前,在那片綿延千萬里的海岸邊,已經有許多故事已經發生。

  「靜兒,語涵,再見了。」

  寒宮的山道上,他駐足回望。

  碧落宮依舊亮著燈,似是在等誰回去。

  落灰閣依舊微明著燈火,似是有人在翻著書頁。

  他想去為她掖上被角。

  想為她添盞燈油。

  但他最終還是朝著道路盡頭走去。

  五百年生死問道,那是他的過去。

  而今萬壑奔流赴往南海,他也是其中渺小的一個。

  這一萬里風雪摧折。

  是他的將來。

  ……

  時間來到更早之前。

  天門峰關,一塊石門破碎,一個身材修長,眉眼蒼白的男子從洞府中走出。

  他是陸囚,是個邪修,數十年前曾被縱橫宗宗主打傷。他在死里逃生之後殺
了許多人,靠人血艱難活了下來,然後他來到了偏僻的南海閉關。

  此時他終於出關,破開石門之後只覺得前途無量,萬象如新。

  「今日得蒼天眷顧,我陸囚終於神功大成,他日定要殺那李姓老兒泄憤!」

  他向前踏步,禦風而起,直欲淩空而上,一踏九霄。

  忽然,他的耳畔響起了一個聲音。

  「滾。」

  什麽人?

  他扭頭望去,看見一個面色沈靜的年輕男子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他。

  陸囚嘴角溢出一絲猙獰的笑意,「正好殺你祭我神功,他日我陸囚之名必將
再震四海!」

  那年輕男子看了一眼向自己撲來的邪修,只是徑直向前走去。

  一柄劍淩空而來。

  陸囚運轉渾身神功,一拳蓄力,狂笑著擊向男子。

  咻得一聲之後,陸囚屍首分離,他的身子向海面墜去,那頭顱上依舊帶著狂
熱的笑意,只是再也無法完成心中的抱負了。

  苦修十載,一招未出便含恨而終。

  在這個世界里,這樣的故事時常會上演。

  海浪吞噬了陸囚的屍體,血水散如花瓣,又很快被海浪吞沒。那劍見血之後
飛得更快更疾,徑直朝著海底飛掠過去。

  天氣漸漸陰沈,海的顏色由蔚藍轉為黑藍,白鳥的翅膀在昏暗的光線中看起
來銀灰,它們扇動翅膀,繞著海面低低地飛行滑翔,遠看去像是陰雨天前的蜻蜓,
而烏雲也都聚攏到了海面上,光線被悉數遮蔽,似要醞釀一場暴雨。

  南海之上,已是大浪滔天。

  濁濁大水掀天般墻立而起,海浪翻騰的聲音恰如轟轟雷音。

  無數海獸從水底湧出,在水面上沈浮不定著,它們光滑的表皮翻騰著水花,
似是在與風浪搏鬥,巨大的水聲里,海獸的啼哭聲若斷若續,那是旋律悲遠的喪
歌。

  海水忽然向著兩側分開,如被一只無形的手左右撕扯著,那裂縫越來越大,
而縫隙的兩邊,流水猶如瀑布飛流灌下,聲勢驚人。

  一座古老的水晶宮殿從海底緩緩浮起,那座宮殿倒立在水面下,如一個倒放
的三角錐,也像是宮樓在海水里的倒影。

  那倒立的宮殿算不上精巧,看上去就像是用一塊巨大而完整的水晶直接雕琢
而成,上面繪著許多仙魔交戰的圖騰,在海水搖晃的影子里像是活了過來。

  那宮殿的房頂,歪歪扭扭地鏤刻著一個巨大的「北」字。

  先前隨手斬殺了邪修的男子來到了宮殿的上方。

  他向下俯瞰過去,巨大的海樓撞進視野,即使是他也悚然動容,看著這一處
巨大的神跡,神色虔誠如朝聖者。

  他是殷仰,已然從天上來到了人間。

  海面上亮起了一道光,一面水磨般的鏡子倏然出現,鏡面破碎後,一個黑金
大袍的男子走了出來,身後虛空彌合。

  隨之而來的人是承平。

  他自北方破開虛空通道而來,瞬息來到了北府的上空,然後止步,望著這座
倒懸海中的古老宮樓,微微心悸。

  他沒有向以往一樣做出負手而立的動作,他覺得那樣不敬。

  他們皆是通聖的頂尖高手,是人間最巍峨的幾座高峰,但是他們的身影在水
晶宮殿前依舊渺小地如同沙粒。

  「前人究竟有多高?」殷仰忍不住嘆息。

  承平認真地想了想,道:「可能是天矮了。」

  「如果天越來越矮?」殷仰問。

  承平忽然笑了笑:「那也是好事,我們也可以留下點東西,讓後人去瘋狂崇
拜了。」

  殷仰忽然將手指向了更南方,那是月海的彼岸:「那里的天空或許會高些。」

  承平也向著更南方看去:「但那邊有一座城。」

  「這是失晝城的代價。」殷仰嘲弄地笑道:「傳說降臨,如今那失晝城自身
難保,我們不必去趟那趟渾水,下次再見失晝城時,那里說不定已經淪為地獄。

  到時候月海神靈塗炭……不過也只是月海罷了,與我們何幹。「

  「嗯。」承平點點頭,話語悵然:「不知道南宮有多強,不過,就算比你我
都強,再道法通天,也終究只是通聖,受制於此方天地。而那一位,可是算計了
人間三萬年啊。但南宮若是死在這場浩劫里,就太過可惜了。」

  「你又動心思了?」殷仰瞥了他一眼。

  承平自嘲地笑了笑:「若在浮嶼之上,我或許能與大當家一戰,過了月海,
我絕不是她的對手。」

  「你這般心性,恐怕一輩子都超不過白折了。」

  「不必,他過得太苦。」

  殷仰看著眼前的水晶宮殿,心思已然平複了許多。他輕輕彈指,淵然便向著
宮殿飛掠過去。

  這座北府,也是那一位的遺產之一。

  如今北府重現世間,聲勢比當年龍淵樓更大。

  聖人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

  龍淵樓藏著他的「功」。那北府藏著什麽呢?是德還是言?

  殷仰心思漸熱。

  承平隨後拍散了一面巨大的海浪,嘆息道:「那種境界,希望有一日也能去
看一看。」

  殷仰問:「如果看了便要死,你願意看一看嗎?」

  「當然不願。」承平笑道:「朝聞道而夕死有什麽意思?我俯瞰人間幾百年,
尚未看夠。」

  「所以你永遠也看不到那個境界了。」殷仰笑了笑。

  承平不以為意:「邵神韻一死,從此高枕無憂,只要我們三人不生間隙,整
個天下不都是囊中之物?若如傳說中一樣,浮嶼飛升,高出天外,那麽那種境界,
或許我們真的可以試一試。」

  殷仰能察覺到他話中的異樣,便堅定道:「此事之後,我們更取所需,從此
絕不越界。」

  「嗯。」承平點頭道,「先殺人。」

  殷仰道:「不要覺得萬事俱備,那邵神韻應該比我們想象中更難殺。雖然她
身上負有生死咒,但是我依舊不確定能不能真正殺死她。」

  因為即使是那位,也只是將邵神韻封印了萬年罷了。

  而自己不願再等,設局將她放出,也是極為冒險的舉動。

  承平道:「如今的天下和當年的天下早已截然不同,她的力量也已十不存一,
此番得道契機,難道我們要拱手讓給下一任首座?」

  「自然要試,所以今天來了。邵神韻固然強,但也莫要太低估了自己。」殷
仰緩緩道:「當日她闖承君城一幕,我便在天上旁觀,她如今也……不過那樣罷
了。而今天啊……」

  耳畔響起了天崩地裂般的聲響。

  海風撲面,浪花翻騰。

  那柄淵然破開海水,已然沒入了北府之中,像是又什麽打開了,轟隆隆的巨
響翻著海水湧來,卻無法蓋過他的聲音。

  「今天啊,平妖密令已下,天下高手已陸續經過天門峰關,於南海匯集,吾
等當盡三萬年未成之業,將妖後斬殺於此,南海為其墓,北府為其碑。」

  「時來天地皆同力,她除了死,還能如何?」

  ……

  在北府開啟的那一剎那,遠在幾萬里之外的妖尊宮中,那於王座上半寐的女
子睜開了眼。

  先前她閉目冥思,想了許多事情。

  這些天道士小妖一直在陪著小狐貍,甚至很少過來折辱她,於是她有了更多
的時間去觀看,去推算。

  她走上了界望山頂。

  這些天她都喜歡在大雪天氣里去俯瞰北域。而今天,雪已經停了。

  相傳千年之前,有得道聖人於界望峰頂與仙人對弈,兩人隔界相望,對界落
子,一子便算盡人間無數。

  邵神韻懶得去探究這是故事還是真實,她這次沒有再看山腳,而是擡眼望向
了山巔。

  厚重的雲層忽然散開,炙白的天光透著雲層照下,像蒼天同樣睜著眼看著那
個山巔的女子。

  若是那目光真有情緒,或許會是嘲弄,也或許會說,區區三萬年,你怎麽成
現在這樣了?

  邵神韻看著這方天地,同樣也是嘲弄:「僅僅萬年,你怎麽矮了這麽多?矮
到通聖,居然是你的頂點了?」

  天上大雲散開,大片大片的天光落下,似是威怒。

  邵神韻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她重新回到了妖尊宮,褪去了紅裙,換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裳。

  她將一條長長的白布折疊,覆在額前,繞到腦後系了一個結,白條長長地迤
邐到地上,她身上妖艷的氣質漸漸淡去,眉目素雅而安靜,仿佛這一刻她已不是
那絕代的妖後,而是一個為家人披麻戴孝的可憐女子。

  她朝著宮外走去。

  道士小妖也恰好從外面回來,他身邊跟著那只年幼的小狐貍。小狐貍抓著他
的袖子,怯生生地看著妖尊。

  道士小妖看到邵神韻這幅打扮,也微微吃驚,隨即放肆大笑道:「韻奴兒,
你這般樣子是做什麽?又想與小道玩什麽角色扮演?你這是演的什麽,剛剛死了
丈夫的少婦,還真刺激啊,不愧是被小道調教了這麽多年,真懂事啊,還不快扒
去衣服,讓我好好扯扯你那對大奶子。」

  邵神韻靜靜地看著她,眼中只有霜雪,不見煙火。

  道士小妖被她看的有些發虛,他大怒道:「賤奴你想死了?這些天我不過多
陪了我妹妹一些,你那大屁股揍少了穴兒插少了就不聽話了?快給老子趴下,爬
到我面前,撅起你那賤屁股掰開你那小穴兒求我揍你,要不然今天我絕不繞了你!」

  邵神韻靜立著,雪白的大袖垂到了腿側,她褪去了妖艷之後的容顏清美如酒,
白衣熨帖出的傲人身材更是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這一刻,這位絕世妖女的身上,
再也找不到一簇艷麗的顏色,她不再是罌粟,而是雪蓮,盛開於天山之上,無我
無他。

  她淡淡地看著道士小妖,輕聲道:「你滾吧。」

  道士小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揉了揉耳朵,看了一眼身邊的小狐貍,小狐貍
也看著他,耳朵一動一動的。

  片刻的錯愕之後,他暴跳如雷,他從未想過邵神韻會違抗他,還是在自己妹
妹面前。震怒之下,他氣得跳了起來,撩起了袖子沖向邵神韻。

  「今天不把你這賤奴吊起來,抽得你屁股開花,看我會不會放你回去!」

  邵神韻揮了揮袖子,還未觸及他,道士小妖便被一股氣浪掀飛,倒在地上,
嘴角淌血。

  道士小妖摸了摸嘴角,徹底傻了。

  他顫抖著伸起手,指著邵神韻:「你……你竟敢……」

  然後他猙獰地笑了起來:「我死了你也得死,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

  小狐貍抓著他的手,看著他癲狂的面容,輕聲喊著他哥哥。

  邵神韻走到了他的身前,看著他的樣子,然後隨手扔下了一把匕首:「去死
吧。」

  匕首扔在了道士小妖的腳邊。

  道士小妖徹底被激怒了,他盯著邵神韻,想從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一絲害怕。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看到。

  他憤怒地撿起匕首,撕心裂肺地喊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死?你真以為我不
敢死嗎?!」

  邵神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顫抖著拿著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他一只手劇烈地顫抖著,已經有些
拿不穩匕首,於是他用另一只手扶著。雙手狠狠地抓著匕首,尖刃已經對著了心
口,隨時都可以割裂下去。他口中依舊不停地念著『你真以為我不敢死嗎?』像
是入了魔的瘋子。

  小狐貍在他的身邊搖著他的手臂,哭著道:「哥哥不許死,哥哥……嗚嗚,
哥哥不許死。」

  「放開我,我要死,我也要這個女人死,我死了她就會死……陰曹地府里,
她也是我的女奴。」

  「死……死很容易啊……」

  他看著那個匕首,通紅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只是無論如何他也下定不了決心。

  不知過了多久,那反複無常的雪又落在了界望山頂。

  邵神韻看的有些倦了,她轉身離開。

  道士小妖忽然擡起頭,暴怒地對著天空咆哮起來,天地悸動,殘碎的小雪落
在他的身上,冰點打得臉頰冰冷,他的身體也漸漸地冷著,天寒地凍里,他連意
識都有些恍惚了。

  他一下子扔掉了匕首,開始嚎啕大哭。

  匕首砸進雪地里。沒了進去。

  淚水凍在臉頰上,讓他的臉都繃得緊緊地。

  他發現自己竟然不舍得死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寒風大火的夜晚,他哭著跪在地上對著大妖求饒,獻出
了自己的妹妹換自己茍活下去。

  過去與現在重合在了一起,仿佛他又置身在了那里,周圍殺生震天,他抱著
頭,心中想的,只是簡單地活下去。

  那段早已模糊的記憶在這一刻再次清晰起來,灼熱地燃燒在他的胸口,燒的
他痛不欲生。

  是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又變得那樣怕死的啊……

  小狐貍抓著他的手,不停地說:「哥哥別哭了,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她伸出小手想為他擦眼淚,卻發現他的眼淚已經被凍住了,抹下來的都是冰
屑。

  道士小妖看著她,忽然大叫起來:「都怪你,肯定是你,都怪你……我要殺
了你!」

  他高高地舉起手,想對著她的胸口刺去,卻發現自己的手里已經沒有匕首了。

  他的拳頭錘到小狐貍胸口的時候已經軟了下來,小狐貍有些畏懼地看著他,
向後縮了縮,他怔怔地看著小狐貍,看著她毛絨絨的耳朵和怯生生的眼睛,他很
軟顫抖地伸出手,大哭著將她抱進了懷里。一聲聲喊著妹妹。

  小狐貍從未見過如此悲傷的道士小妖。

  小狐貍嗯了一聲,也抱著他。

  我不想死了,我不想死了。

  我憑什麽要去死啊……

  道士小妖忽然覺得,有妹妹陪著自己,比什麽都好。

  比什麽都好……

  接著他驚恐地望向了邵神韻離開的方向,他無比害怕邵神韻忽然回來,殺了
自己。

  邵神韻卻沒有回頭。

  今日的她走在山道上。

  今日的她白衣的背影自是素雅貴氣,雪白的抹額隨著長發垂下,末端系著布
帶,更是清素。

  今日的她要去見一個人。

  所以那樣的美。

  這條不算寬敞的山道在她面前卻是神道。

  神道的盡頭,應是墓穴。

  只是墓中之人,早已焚骨成灰。

  ……

  陸嘉靜獨自一人來到了書房看書,案臺上是一盞陶瓷侍女燈。

  以她的境界,讀書早已不必挑燈,她只是覺得那一點燈蕊很美。

  落灰閣雖名落灰閣,書卻未沾染一絲灰塵。他們按著不同的類別靜靜地立在
一個個書架上,排成了歷史。

  陸嘉靜行走在書架間,目光隨意地掠過那一個個書脊上寫下的書名,其中大
部分書她都看過,只是許多講劍的劍經很是生僻,要麽她未有興趣深度,要麽根
本就沒聽說過。

  陸嘉靜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本書上:《劍理雙化通說》她覺得書名好生熟悉,稍一回
想,便想起了在那個小客棧時,林玄言無意間說起了一段話「山綿延以至遠,水
慷慨以至深,而劍如水,不求遠唯至深。」接著他說「劍當如水。」陸嘉靜後來
問裴語涵這段話出自哪里,裴語涵想了想,說劍當如水的看法出自《劍理雙化通
說》。

  她本來已經忘了這件事,但是看到書名的一瞬間,又想起了當時的場景。

  當時林玄言說的很是風輕雲淡,但是越是如此,她便越覺得他話語之中藏著
話。

  她取下了那本書,摩挲了一下深青色的封面,很普通的書,並沒有太過出奇
之處。

  她帶著書來到桌案邊坐下,翻開了第一頁。

  不知為何,觸到書頁之時,她食指莫名地抖了抖,不問緣由地有些緊張。

  她看書很快,本可一目十行,但是心中強烈的預兆讓她正襟危坐,難得認真
地開始讀一本書。

  書中偶爾可以看見紅色筆跡的標註。

  那應該是當年葉臨淵翻看書本時候隨手寫下的。

  遙遠的記憶里,她隱約還記得那一次和他在劍法與道法上的爭論,那時候天
下劍術流行兩種,一者如千軍破陣,流星颯踏,一者如流水張弛,或湍或緩,當
時葉臨淵喜歡前者,她喜歡後者,還做了許多次點到為止的比試,只是誰也說不
服誰。

  但是這些在人生路上連小插曲都算不上,若不是她幾百年過得太過平淡,或
許早就忘了。

  人果然是會變的,當年他堅持認為的觀點如今也終於改變了。

  喜歡一個人或許也是這樣的吧?

  陸嘉靜翻著書,想起了那些往事,忍不住笑了起來。

  合上了這本書,她覺得有些困倦了,輕輕打了個哈欠,看著很遠處的光熄滅
了。

  那是碧落宮的燈火。

  他們又睡覺了嗎?天天膩在一起真好啊。

  她這樣想。

  只是她不知道,裴語涵今夜是一個人睡的。而林玄言告訴她,今晚他去陪陸
嘉靜看書。

  她將書放回了架子上,走到床榻邊歇息。

  燈火熄滅之後,她側著身子閉上了眼。

  不知為何,這個寂靜無聲的夜里,她在閉眼之後卻想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那些往事被漫長的時間拉扯成長長的線。

  線上有無數個節點,節點上都是過往的影像。

  小時候身著青裙的少女在山門的山崖上一日日地跑過,她提著裙子與他追逐
嬉戲,滿山白茶都已盛開,轟鳴的瀑布聲里,他們要很大聲才能聽到彼此說話。

  稍大一些之後他們的見面便少了,只是偶爾碰面依然會在一起,所有人看他
們都覺得是在看一對道侶。

  只不過後山的山門他們很少再去,那些歡聲笑語都藏在了那年的白茶花里。

  只是後來一切都改變了。

  他離開了山門下山歷練,結識了一個紫發的女子。

  自己留在山門,遭遇了飛來橫禍。那年仇敵來襲,全山上下拼死出劍,雖然
師叔竭力保護自己,但是自己的根骨依舊被那個妖邪打壞。

  那時候,她便知自己此生無望大道了。

  或許是那時候起,他們開始走向不同命運的吧。

  其實現在想,他應該是見異思遷才對吧,自己當年對他那麽好,他在自己最
艱難的時候卻沒有回來。

  但是當年,自己太傻了,也沒有去責怪他。

  如果他五百年前也像如今這樣就好了,哪怕境界差一些。

  之後那麽多事情也不會發生了吧。

  陸嘉靜閉著眼睛,怎麽也睡不著。前塵已緲,但是每每回憶,卻依舊擾人心
神。

  想著想著,她忽然又想起了那本《劍理雙化通說》。

  明明只是一本很平常的書,她卻隱隱約約記掛在了心頭,總覺得有時候有什
麽東西停在那里,等待自己去找尋。

  她直起身子,攏了攏微亂的長發,赤著足兒來到了書架旁,把那本書重新拿
了下來,抱回床上去看。

  這一次她看的沒那麽認真了,只是想翻完一遍,了卻自己一樁心事。

  黑夜之中,她翻書的動作忽然頓了一頓。

  一股涼意爬上背脊,忽然無由地洶湧上了她的心頭。她看著書頁,楞了片刻,
然後刷刷刷地翻到第一頁,重新開始看。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他們在客棧里的對話。他對自己說,人的認知總是一個不
停變化的過程,你這麽聰慧,到底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一定可以想清楚的。

  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

  在當時她便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於是她想起了在北域之時林玄言的出劍,
那一幕幕場景重現在腦海里,最後停格在古代禦空而起,穿進修羅王的胸口,將
他身體釘進墻壁里的畫面。

  那一劍快若奔雷。

  他的劍道明明沒有改變,為什麽忽然要和自己說劍當如水呢?

  還是……那時候他就想告訴自己什麽?

  一股不祥的預兆湧上心頭,她忽然想起了什麽,不停地翻著書頁,終於翻到
了某一頁。

  這本書是當年鴻安先生的隨筆,其中除了記錄劍招,還記錄了許多往事異事。

  她的目光停在了這一頁上,昏暗的夜里,那些黑紙白字卻顯得有些刺眼。

  這是當年鴻安先生隨手記錄下的一件往事:那年曲河幹旱,許多分支溪流幾
乎枯竭,大量的魚死在幹涸的河床上。於是有人重新貫通了一條河道,將漓江的
水引到曲河,救了一方災情。

  這本該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是當年葉臨淵卻在邊上做了一些奇怪的批註:如今曲河雖仍叫曲河,其中
的水卻是漓江之水,那麽,它如今到底是什麽呢?

  這是他的疑問。

  巨大的恐懼冰冷地蔓延上心頭,陸嘉靜神色一陣恍惚,她忽然想起來了,那
趟北域之行,自己那個心有靈犀的瞬間,那是蘇鈴殊向自己問的一個問題:如果
一棵樹,結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果實,兩種果實墜地,又生出了兩棵不一樣的樹,
那麽到底哪一棵才是……

  她當時沒有想到合適的詞去完成這個提問。但是如今陸嘉靜卻想明白了這個
問題究竟應該如何去問,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棵樹,它的一生只結兩顆果實,果
實落地之後它便會死去。那麽這兩顆截然不同的果實,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的延續
呢?

  這是蘇鈴殊當日的問題,也很有可能是她當年面臨的問題。她回想起那個紫
發的少女,只是覺得越來越熟悉……

  「是你嗎?」陸嘉靜喃喃道。

  她早就應該想到的,相逢何來偶遇,到她們這個地步,命運早已在了冥冥之
中。

  她想通了這件事,便想通了更多的事情。

  當天林玄言看似偶然地和自己談到了這本劍書,或許就是為了讓自己來看到
這個故事。然後告訴自己一些什麽。

  漓江,漓江。

  她又想起,幾天前林玄言送給自己的那個平底鍋,據說便是當年漓江仙子的
佩劍。這……算不算也是一種暗示?

  然後她翻到了下一頁,忽然發現原來那個批註還繼續寫了幾句,因為不是用
紅筆寫的,所以自己第一遍看的時候沒有太過在意。

  那是關於上一頁問題的解答:世人都覺得曲河仍然是曲河,但它其實已經不
是。但是漓江不會因為缺少了一條曲河的水而改變什麽,漓江也依然是漓江。

  曲河不是曲河,漓江仍是漓江。

  這在其他人來說是很拗口難解的話。但是陸嘉靜卻一下子想通了。

  她神色恍惚,啪得一聲,書頁摔在了地上。

  她看著地上零散的書頁,各種各樣的情緒雜陳在心里,匯聚成強烈的不安。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

  她聲音忽然有些沙啞,心里陡然間像是少了些什麽,她沖出了落灰閣,赤著
腳跑進了雪地里。

  接著她楞了會,然後朝著碧落宮跑去。

  被敲門聲驚醒的裴語涵打開了門,看見陸嘉靜衣衫不整地站在門外,以為她
和林玄言又在玩什麽情調。但是她看著她的臉色,又覺得不對勁,便問:「出什
麽事了?」

  「你師父呢?在嗎?」

  「啊?他不是說去你那里了嗎?」

  「……他沒有。」

  裴語涵也慌亂起來了,她低下頭想了想,語速微快到:「會不會再後山的那
個石屋里,他說過,如果自己要閉關,可能會挑選那里。」

  「去看看吧。」陸嘉靜輕輕嘆息。

  後山石屋打開,里面空無一人。石床上放著兩封信,信上各自寫著她們的名
字。

  裴語涵顫抖著拿起了信封,撕了好幾次才撕開信封,取出信紙的時候,她的
眼睛已經有些模糊了。她抹了抹眼角,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語涵,見字如面。

  我不能告訴你我去了哪里,有件事情我騙了你很久,但我也依然還不能告訴
你,以後你知道了真相,或許會恨我,但是我對你只有喜歡沒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我很懷念這段日子,但是我必須要走了。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已經走遠了。

  但是不要傷心,我只是走了,不是死了。

  希望一切都好。

  裴語涵看著信上的字,她已經去無暇去過多的思考,只是覺得自己像是在做
一個夢,她忽然發現,信紙有些陳舊,墨跡都有些褪色,原來這封信早就寫好了,
原來他早就決定要走了。

  在最初的恐慌之後,她心情平靜了許多,既然他執意要走,自己自然攔不住
的,只是她很是不解,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一直在困擾著他呢?

  她望向了陸嘉靜,想知道給她的信上寫了什麽。

  陸嘉靜將那張信紙遞給了她,她接過信紙,展開,上面只有一句話,是抄的
一句詩文: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未完待續】
2018-10-17 13:5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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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簡直是仙俠小說點綴一些男女情事,

看著看著反而比較期待浮嶼、男主團、邵神韻

三線交會之時,

讓這篇好聞頂上去~XD
2018-10-20 15:5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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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3) 作者: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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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0月/27日發表於:SIS


          第五十三章:天魔吞月,白衣傾海

  月海上看不見一片星光,鹹澀的海風掀起浪潮,漆黑的水面驟然拔高又跌落,
砸碎的浪花濺起濤聲,像是夜鬼低低的吟唱。

  海面上風聲如嘯。

  巨大的浪潮拍碎在失晝城銀亮的城墻上,海浪崩碎的聲音不停地響起著。

  而海嘯中的銀白色古城,遠望上去依舊靜謐。

  南綾音登上城樓,遠遠望去,銀白色的長發長及腳踝,發出溫柔的光。

  那些漆黑鱗甲的海獸翻騰在海面上,幽藍的閃電時不時照徹大海,點燃它們
猩紅色的瞳孔,海水中,那些像是海蛇又生長著粗轉利爪和魚鰭的生物搏擊著風
浪,它們從海底接二連三地浮現,鱗甲上覆著幽靈般的光,像是海底有一扇地獄
之門無聲打開,魔鬼魚貫而出,在海水中撕咬著一切可以見到的獵物。

  四腳海蛇發出嬰兒般的啼哭,在漆黑的夜里,它們向著失晝城湧來。

  城墻上已經站滿了人。

  失晝城的人都帶著一種陰柔的美,無論男女皆是銀發黑衣,遠看去像是一個
人分裂出的無數幻影,他們整齊地立在城墻上,一齊望向海面,神色凝重。

  四面八方都是海獸悲厲的歌聲。

  南綾音看著這一幕場景,神色微微動容。

  千年之前也是同樣的浩劫,只是那時候她還小,無法登上城樓去遠觀。那時
候大姐姐正在閉關的緊要關頭,二姐姐便靠著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局勢,最後以
身飼魔消弭了那場災難。每每想起,她都依舊心神搖曳。

  如今二姐姐還沒回來,那失晝城便托付給我們吧。

  南綾音看著滔滔黑水,喃喃地重複著南宮的那句話:

  「妖魔猖獗,自當懾之以劍。」

  海妖向著失晝城湧來。

  南綾音高高舉起劍,揮下。

  看著這一幕,城墻上的人們同樣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劍,陰暗的夜里,失晝城
的修行者對著那些海妖揮下了第一劍。

  這些海妖只是災難的開端,它們的利齒可以咬斷鐵戟,但是在修行者面前,
終究算不得太過強大。

  失晝城籠上了一層雪白的光,海妖們沖撞著結界,哀嚎,撕咬,血水散開在
海水里,被海風帶到岸上。隨著第一撥飛劍穿入水中,骨骼爆裂的聲音在海水中
不停地響起,血水湧出,而越來越多的海妖開始湧上水面,猩紅的眸子在海水中
亮起,像是走進了蝙蝠的巢穴。而南綾音的頭頂上也亮起了無數的光點,那是箭。

  無數的箭自城墻上空飛過,銀白的光砸向海面,銀光閃耀的箭矢拖出雪白的
光帶,在天空中劃過美麗的弧線,如一場濺落海面的流星雨。

  海妖們同樣越來越密集,它們聚集在一起,翻滾著長蛇般的身軀,不停地湧
動著,像是在海水中分娩。

  箭影化作無數個點,射入海水之中,骨骼爆裂的聲響如數萬個鞭炮同時炸響,
劇烈的慘叫聲也再次響起,無數海妖被撕開了堅固的鱗甲,洞穿了心臟,然後死
去,屍體隨著海水沖刷,堆積在城墻邊。

  南綾音再次舉劍。

  第二波箭劃破失晝城的上空,紮入了海水之中。

  海水帶來血腥味,像是在昭告這是一次單方面的屠殺。

  無數海妖死在一輪又一輪的攻勢里。而總有一些漏網之魚妄圖登上城樓,它
們堅硬的利爪勾著墻壁,開始向上爬行。失晝城上的人們將一桶又一桶的紅色的
水向城墻上潑著。

  那些想要登墻的海妖無法忍受這種氣息,大多重新墜回海面,翻著雪白的肚
皮,像是昏死過去。

  即使有僥幸登上城樓的,也被斬死在了城樓上,分離的屍首被重新扔回大海。

  這只不過是這場災難的開端,那些海洋中頂級的掠食者,在這場災難里,扮
演的不過是小嘍啰一般的角色。

  海妖的血水染紅了海面,失晝城的眾人死死地盯著海水,仿佛那里會出現一
群真正的鬼。

           ***  ***  ***

  南宮走出了月殿,天上僅剩下的一輪殘月照著她,將微明的光托付給整座城
樓。

  南宮看著那一彎殘月寂寞地懸掛著。

  想著這一幕在漫長的歷史里出現過許多次了吧。雖然每一次出現都隔了上千
年。

  失晝城自三萬年前建立起來,三位當家便沒有換過,她們或者會死,但是失
晝城中的死卻是輪回,她們的新生會被尚活著的當家重新找到,帶回月殿,然後
撫養長大,她們的名字未曾變過,只是隨著輪回的緣故,這一代的大姐若是死去,
被重新帶回月殿之後,很可能就成了三妹。

  而南卿則是一個例外,她以身飼魔之後,為了防止魂魄被失晝城的妖魔吞噬
殆盡,她將魂魄渡離月海,散到了人間的大陸上,而沒有留在當時已是半個魔窟
的失晝城。

  失晝城生於世外,卻並非桃源。

  因為傳說之中,會有天魔出現,吞噬失晝城的月亮,等到兩個月亮都被吞下,
那麽失晝城的所有人都會成為天魔的奴隸。這是失晝城代代相傳的宿命。

  這個傳說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但是都被三位當家以全城之力抵抗,消弭了一
場場的災難。一千年前那一次是最艱難的一次,僅僅靠著二當家一人,獨木難支,
最後只好身死殉道,抱著萬劫不複的危險將身子作為了囚籠。

  而如今這一次,好像更加來勢洶洶了。

  又要死許多人了。

  南宮向著北面望去。她不知道那里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北府已經打
開了。

  貪婪的人們即將一哄而入去尋找傳說中的寶藏。

  但是他們註定一無所得。

           ***  ***  ***

  寒宮外的石屋里。

  陸嘉靜看著那張字條,看著那似乎隱藏著許多情緒的十個字,輕笑道:「他
在鬧什麽呢?」

  裴語涵道:「師父可能是有難言之隱,既然他說十年歸,那就……再等十年
吧。」

  陸嘉靜轉過頭望向裴語涵:「你是真傻嗎?」

  裴語涵怔了怔,不明所以。

  陸嘉靜直接道:「我們去找他,很多事我想當面問清楚。」

  裴語涵詫異道:「去哪里找?陸姐姐知道他去了哪里嗎……」

  陸嘉靜道:「我們這些天久居寒宮,與外界幾乎隔絕,很多消息我們都不知
道,或許也是他刻意不讓我們知道。但是你想,如果你是他,你下了山會去哪里?
有什麽地方是你非去不可的?」

  裴語涵沈思了一會,可心卻怎麽也定不下來,最後搖搖頭,望向陸嘉靜,希
望得到答案。

  陸嘉靜又看了一遍那張紙條,自語道:「好一個壯士十年歸。」

  她收好紙條,望向裴語涵:「走吧。我們去南海。」

  「南海?」裴語涵微微詫異。「為什麽是那里?」

  陸嘉靜沒有解釋,只是說:「我也不確定,只是有些猜想,總之我不想在這
里幹等著。」

  她望著裴語涵,直截了當道:「現在就動身吧。」

           ***  ***  ***

  北域暮氣沈沈。

  雪天里看不見星鬥,山道間一片漆黑。

  邵神韻模糊的身影走下了山道,隨著山勢漸低,界望山兩道的皚皚白雪已經
變成了蒼翠青松。

  在走下山道的一瞬間,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已是千里之外。

  那一日,妖族的無數部落,古城中,白衣妖尊的身影不停地出現又消失,眾
妖來不及跪拜,她便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不可及的地方。高遠的天穹上,似乎有一
聲雋永而悠久的吟唱傳來,雲幕漸漸裂開。明明是夜里,那雲層後透出的光線卻
明亮而熾熱,像是一條蒼黃色的古龍遊曳天上。

  隨著邵神韻身形掠過,無數原本設好的大陣紛紛崩碎,從北向南,她旁若無
人地掠過千萬里的山野,蟲獸飛禽如聞滾滾冬雷,紛紛蟄伏不敢動彈。

  在距離南海千里的一座小湖上,泛著一葉扁舟。

  白折立於舟上,按劍身前,古銅色的眉目沈靜地像是雕塑。

  而遠處,巨大的水浪飛開,一襲白衣撞了上來。

  那平靜的湖心掀起了滔天巨浪,無數淺水的魚群被盡數炸死,屍體大片大片
地浮在水面上。

  白折腳下的木舟碎裂,他足下只剩下一桿破碎的長竹。

  邵神韻一往無前的身形停在了水面上,她懸停空中,大袖飄搖,如雲如雪。
水面下她的倒影單薄得仿佛幻象。

  這是邵神韻下山之後第一次停下。

  她望著那個一身麻衣的中年人,「浮嶼?」

  白折點點頭:「請妖尊賜教。」

  邵神韻心中了然,南海上那些人怕死,所以想派幾個厲害的人來牽制自己,
消減一下自己的戰力。

  她望向白折,她看得出這個人的境界極高,甚至不在如今的自己之下,但她
依舊沒有放在心上。

  她一手負後,一手握拳於腰間。

  足尖之下的水面開始旋轉,以她為中心,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

  邵神韻白衣翻飛,身形驟然炸開,巨浪滔天而起,凝成一個個高大無比的水
柱,水柱朝著白折噴湧而去。

  白折神色肅然,以極慢的速度開始推劍。

  而悍然出手的邵神韻瞬息便來到了身前。

  兩者撞在了一者。

  湖水呈漣漪狀一圈圈地高高炸起,天地間已見不到他們的身影,目光所及只
剩滔天白水。

  而整座湖都像是被某種力量高高擡起,在湖水重重跌落的瞬間,劍鳴聲鏗鏘
而起,在巨大的水聲中更如千軍鐵甲列陣。

  而邵神韻是裂甲之人。

           ***  ***  ***

  天峰關口,聚集了幾十人,他們有的來自皇朝,有的來自邊境小國,有的剛
剛從閉關中走出。但是大部分都來自浮嶼。

  這數十人中,許多都是化境之上的強者,放眼人間都是最頂尖的高手。

  他們今日前來便是要將邵神韻攔在天峰關外,最好便是可以直接殺死她。

  自古以來,越是高手便越是怕死,因為他們見到了更高的境界,領略到了不
一樣的風景,對於人間之事自然便不會太去在意。

  但是今日北府洞開,傳說中那里藏著聖人的寶藏,殷仰曾經對他們許諾,不
需要他們生死相搏,只要能將邵神韻攔在天峰關外片刻,削減她的力量,便能讓
他們獲得進入北府的資格。所以許多不到化境的人都來濫竽充數,一求進入北府。

  而殷仰對此不置可否,只說是多多益善。

  今日天峰關口又多了一個披著黑袍的少年。

  少年淹沒在人群里,若不是黑袍加身,看上去便很不起眼。

  不過沒有人覺得有什麽奇怪,這些人中許多都披著大袍,蒙著臉,因為他們
之間,甚至有互為生死仇敵的人,他們不想自己沒被妖尊殺死,反而平而無故地
死在身邊人手里。

  這是一個無比漫長的夜晚。

  他們在等著前方的戰鬥結束,更希望邵神韻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直接被
白折斬於湖上。

  所有人都懷著各異的心情。

  正在這時,一股沛然兇猛的氣浪掀來,仿佛自遠處的原野上,有數萬只兇獸
狂奔而來,那股氣浪撞向了天峰關的隘口。

  嗡然一聲。

  如一根巨大的琴弦被撩動,銀弦以極高速的速度瘋狂顫鳴,仿佛隨時都要崩
裂。

  所有人都如臨大敵。

  最先出手的是浮嶼的幾個大長老。他們已經圍了上去,各出絕學。

  邵神韻凝立空中,她有些虛弱,但是目光望向那些天峰關口的那些人,依舊
如同望著一群螻蟻。

  「人的記憶真的很差。」邵神韻對著那些人幽幽道:「妖族萬年不見通聖,
你們就都不知道妖族通聖是什麽程度了……」

  三個浮嶼大長老已經撲面而來。

  為首者一身紅袍,他一掌陰面拍來,隨著他出掌,在邵神韻的頭頂,也有血
紅無比的一掌幻象從天而降,仿佛要伏盡世間妖魔。

  第二位老者須發皆白,他那布衣大袖忽然灌入了無數的風,一下子擴大了數
十倍,那大袖之間,像是暗藏乾坤,在老者巨大的袍袖下,邵神韻的身影顯得無
比渺小。

  邵神韻在拍碎了那血紅色的巨掌之後,避無可避,隨之而來的大袖一下子籠
罩了她的身影。

  與此同時,最後一位長老爆喝一聲,他兩只手各生六指,這對於符印的修行
者來說可謂是得天獨厚,許多常人無法結成的手印他都可以做到。

  而他今天所結之印,名為鎖影。傳聞中可以以之鎖住一個人的影子,從而令
他本體也動彈不得。

  無形的鎖鏈籠上了巨大的袖子,要將她徹底封死其中。

  許多人見狀心中都踏實了許多,邵神韻與白折一戰定然消耗了極大的力量,
如今雖然來勢洶洶卻也是強弩之末,眾人一鼓作氣,說不定真可以將她斬殺其下。

  其余數十位浮嶼高手也紛紛出手,結下固若金湯的大陣。

  那些一開始選擇觀望的人,許多人身形也紛紛掠起,投身到大陣之外。

  大袖之中,有無數星辰。

  邵神韻冷冷地看著這些星辰。事實上它們是無數睜開的眼。

  那是乾坤大兜袖,將人收納入袖中,然後讓袖中的厲鬼將其神魂撕咬碎裂。

  而今天那些專門撕咬神魂的惡鬼卻沒有狂暴動手,它們匍匐在虛空之中,如
群臣跪拜,甚至不敢近身。

  邵神韻冷冷地看著它們,再沒有理會。

  她感受著外面傳來的數十道力量,繼續著剛剛未說完的話。

  「今天就讓你們回想起來……」邵神韻擡起了手,對著虛空劃過,漆黑的空
間里,忽然亮起了一線的光,邵神韻悍然出拳,那一線光更是裂潮般撕開,她身
形拔地而起,自撕裂處沖出,鎖影破碎,大陣崩壞,邵神韻的聲音傳來:「今天
就讓你們回想起來,許多年前,被妖族通聖殺滅的過往。」

  在邵神韻對著眾人出手的瞬間,她的目光望向了人群,與那個黑袍的少年交
錯而過。

  少年點點頭,向著後方無聲退去。邵神韻也不再看他。

  罩著黑袍的少年朝著南海走去,沒有人察覺到他的離開,仿佛他就是一個無
人能見的虛影。

  他是林玄言,他在妖尊到來之前來到了天峰關口,隱沒在了人群之中。

  他當然不是來攔住邵神韻的,他只是想去北府看看。

  人在一生里,會遇上許多的謎題。

  比如最常見的一個:我是誰?

  這在很多人看來只是故弄玄虛,是毫無意義的提問。

  但是這卻是林玄言如今面臨的最大問題,他無比想在寒宮陪著陸嘉靜和裴語
涵安安靜靜地生活幾年,把所有心中的擔憂和煩惱都拋在腦後。可他卻「情不自
禁」地來到了這里。

  或許他早就想來了,恰逢北府開啟,這便更成了他心中的方向。

  身後的夜空中,法術璀璨得不像話,能奪去漫天星火的顏色。

  他逆著人流走過,他的境界太過高妙,只要刻意隱藏,便極少有人能夠發現。

  過了天峰關口。海水便在眼前分開了。

  一座水晶的城樓倒懸在海水里。

  光線照了進來,天空中燎燃的火光為它鋪上了色彩。

  到了南海,遠處高聳的天峰山脈看上去都變得渺小。

  而海水中跌宕的浪潮也是一座又一座的孤峰,它們將滄海桑田演繹成了一個
瞬間。

  遠處的大海上,立著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在巨浪中顯得單薄,可他身後的法
相卻高達千丈,頂天立地,那法相百無聊賴,時不時地按下手指,碾碎了一個又
一個浪頭。

  承平。

  林玄言在心中確認了他的身份。

  他心中微異,殷仰去哪里了?

  按照道理他應該和承平一同在此處等著邵神韻。

  但這些都不算他需要關心的事情。

  承平的目光一直牢牢鎖著天峰關口的動靜,根本沒有察覺他,他向著海水中
走去,如夜色中無意拂過的一縷微風。

  海水中浮著無數死魚,而又有越來越多的銀魚魚群飛蛾撲火一般地湧向北府
的四周。

  那些銀魚在水中匯聚成橢圓形的光團,向著那水晶宮殿的位置穿行,然後死
去。

  他看著這些魚群,不由想起了自己出關時說的第一句話。

  「臨淵羨魚,終究被深淵吞噬了。」

  林玄言不再多想,他也是海水中沈默遊曳的魚。

  那座倒懸的水晶宮殿在視野中以不科學的比例擴大著,到了身前之後,他左
右遙望,甚至已經看不到頭。

  宮殿大門之上,懸掛著無數小小的七角銅鈴,魚群撞擊銅鈴,發出死亡的聲
響。

  這座水晶宮殿近看卻不是水晶鑄造成的,那些雕刻著奇異圖騰的磚瓦看上去
就像是用水凝成的一般。

  圖騰在水紋中翩然而舞,林玄言仿佛站在巨大的幻影面前,目光所至,唯有
門府上方紋絲不動的淵然劍是此間唯一的真實。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海面上的廝殺聲已經響起,天峰關口應該已經被邵神韻闖過,如今她已在與
承平爭鬥。

  她也想進入這座北府,而北府也是他們吸引邵神韻的誘餌。

  海面上已經天翻地覆,那一襲黑金長袍與縞素衣裙在海面上掀起了滔天的波
瀾,似要將天海都倒覆。

  林玄言不關心這場戰鬥的結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他已經身臨其境,已隨時可以扣開眼前的大門。

  還是……他內心深處在等著誰來嗎?

  他自嘲地笑了笑。

  從海水中擡頭遙望,天空顯得寂寞而高遠。

  她不再猶豫,對著深淵伸出了手。

  他的手摸上了那扇漆黑的大門。

  他摸到的卻不是幻影,而是冰冷的實質。

  林玄言身子前傾,輕輕推開。

  海水間翻滾著隆隆的巨響。林玄言身子向後退了數十丈。他盯著這座水晶古
宮,在他推動的瞬間,他能感受到其間傳來的巨大變化。

  倒懸的北府底部,那個巨大的北字自中間裂開。像是海中的巨獸張開了他的
血盆大口。

  原來北府的正門在它的底部。

  身在高空之中的承平感受到了海水下方的變化,怒喝道:「何人敢擅自打開
北府?」

  怒喝聲響徹天地。

  邵神韻卻沒有去理會那洞開的北府,冷冷的聲音刺破雲幕。

  「你竟還敢分心?」

  一拳出現在了承平的胸口,金石般振鳴石破天驚般響起。承平胸口被邵神韻
一拳擊中。他身子向著海面飛速墜去,無數高山般的浪潮破碎,海水深深凹陷,
他的黑金長袍不停振動,卸去這一拳的余力。

  承平抹了抹嘴角的鮮血。

  邵神韻確實比她想象中還要更強。

  難怪連白折都未能攔住她。

  承平忽然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意。他身形再次拔起,水柱也隨著他的身形沖
天而起,猶如一條緊隨其後的水龍。

  邵神韻一拳砸下,水龍破碎成無數的碎沫,承平再次被砸落水面。

  他那上古遺留下來的黑金長袍甚至扯出了無數的裂紋,這一次,在承平觸及
到海水之時,水面忽然結冰,他凝立堅冰之上。擡起頭,望著高高在上的邵神韻,
嘴角露出了一絲獰笑。

  「邵神韻,你如今的力量可配不上傳說里那樣啊。」承平冷笑道:「若只是
這般,可真對不起浮嶼三萬年的傳承啊……」

  邵神韻淡淡瞥了他一眼,「萬年了,你們人族依舊這般狂妄,在我看來,你
們的自信是狂妄,謙虛是狂妄,所有的誌在必得都是狂妄。而你們的狂妄,卻源
自於弱小。若非那一位,你們在萬年前,便已經要淪為妖族的奴隸了。」

  她收拳腰間,自蒼茫的天穹上砸落,身子快若流星。

  承平舉起雙手,做托天狀。

  山崩地裂般的聲音響徹南海。

  自承平為中心,蜘蛛網一般的裂紋瞬間擴散滿了冰面。

  承平的黑金袍袖倏然撕裂,無數撕裂的布帶在狂暴的亂流中飄搖舞動。

  他的身形再次被砸入海水之中。

  邵神韻不動神色,對著海水又連出百拳。

  靠近北府的林玄言避開了這些氣浪的亂流。他回頭望了一眼遠處那散發著恐
怖氣息的白衣女子,又了許多敬意。

  她如今無比強大,比當日一人臨城之時更強。即使是五百年前的自己也遠不
如她。

  但是他依然不覺得這一次她可以這麽輕松地贏下,為了這一戰,浮嶼準備了
百年,絕對不會只是如此一場簡單的圍殺。

  而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浮嶼,在邵神韻眼中卻只是一粒懸在空中的石頭罷
了。

  承平從水中浮起,他面色蒼白,那幾乎可以卸萬物之力的衣袍也破碎了許多。

  邵神韻看著他,搖頭道:「你們浮嶼不過是我的附庸罷了,若是沒有我,這
個世上,根本不會有浮嶼。」

  承平終於變了臉色,他抿著嘴唇看著邵神韻,沒有再多言語。

  這是浮嶼最大的秘密,卻被她輕描淡寫地寫了出來。

  三萬年前,那位大聖人以神通將浮嶼隔絕時間,然後傳下聖訓,浮嶼的真正
職責,便是看守北域黃泉盡頭的那一處封印,若是妖魔解開封印,那便由浮嶼再
次將其鎮壓。

  只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浮嶼歷代首座,其間大部分人早已不知道這件事。

  他們以為浮嶼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修行桃源。是天下力量巔峰的匯聚。

  而浮嶼的存在,竟然只是一個女人的存在。

  在承平在繼位時從上一任首座口中傳續這個秘密的時候,他便有些難以接受,
也曾像是孩子一般幻想那個魔頭究竟是怎麽樣的猙獰兇惡,三頭六臂。

  後來在得知那居然是一個絕世美女的時候,他甚至還生了許多旖旎念頭。

  而五百年前龍淵樓開啟,葉臨淵從其中得到了一本金色古書,他將古書送給
了殷仰,殷仰則送給了他一把從其中獲得的劍。

  在古書中,殷仰參破了生死咒的奧秘。於是他們有了一個巨大的野心,想要
將那個封印在古城中的魔頭放出,然後殺死,使得浮嶼再沒有任何束縛,徹底超
脫。

  承平修為運轉,蒸幹了身上的海水。

  他的身影倏然消散在海面之上,與此同時,無數冰棱如花一般綻放開來,就
像是海面上的鏡子,將邵神韻照出許許多多的影子。

  無數巨手的法相浮現海水之上。

  那些巨大的幻影結成無數不同的動作,有的作拈花狀,有的作伏魔狀,有的
作彈指狀,有的直指邵神韻,有的指向了鏡面中的人。

  整個天地在某一刻忽然靜止。

  所有的海浪都不再翻騰。

  而那些手印卻在那一刻疾風驟雨般拍下。

  動靜交錯,在驟然的變化中,那股異樣的停頓感似乎都成了力量,可以折斷
空間。

  「大悲修羅印?」邵神韻回憶起它的名字。

  在無數大印拍落之時,邵神韻也在一剎那出拳。

  掌印自四面八方而來,而她的拳意也鋪滿了整個空間,那些手印帶著蒼茫肅
殺之意,無數剛剛凝結起的冰山也在這一刻驟然崩塌。

  而就在那些手印觸碰到邵神韻之時,所有的肅殺之意似乎都被消解。

  她化拳為掌,十指鮮花般展開,一道強橫無比的法印落在她的手間,竟變得
似一道即將化雨的春風。

  邵神韻舉重若輕地扣手彈指,無數法印轉瞬消弭,有的化作仙鶴飛去,露水
蒸騰,有的直接分崩離析,不留痕跡。

  而邵神韻的拳風卻在她的閑庭信步間愈演愈烈。轉眼間已似雷澤天火,血海
刀山。

  一瞬間,她對著虛空中連出數千拳。

  空間震蕩扭曲,承平的身影被硬生生打出,他在出現的一剎那,又連中了數
百拳,雖然他不停結陣抵消,依舊有許多拳結結實實地轟擊在衣袍上,泛起縷縷
青煙。

  承平被打退百丈,他依舊冷冷地看著邵神韻,寒聲問:「你就不關心殷仰去
哪里了嗎?」

  邵神韻踏前一步,再出一拳,冷笑道:「關心這個做什麽?」

  承平道:「你身上還負有生死咒,即使是浮嶼最強的咒術師也解不了此咒!」

  「果然是你們幹的啊。」邵神韻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她身形忽然出現在承
平面前,抓住他的衣領,向著海水中重重摔去:「原來殷仰去那里了啊。但我還
是覺得他不如來這里與我生死一戰,或許這樣勝算還要大一些。」

  一朵水花在他身後綻放,拖住了他下墜的身形。

  承平左右出掌,打散了邵神韻接踵而來的拳意,不解道:「那生死咒是聖人
天書記載的無上咒法,你說我們狂妄,你邵神韻也莫要太過托大了。」

  邵神韻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清麗動人,在昏暗的天氣里顯得那般明亮。

  她難得地有些開心。

  「說出來可能有些打擊你們。」邵神韻嘴角笑意淺淺,目光卻微微茫然,好
像陷入了長久的回憶:「你口中那個直接牽連魂魄的生死咒,是三萬多年前我無
聊的時候寫的,當時……想給他用的,但是最後也沒用上,後來被記錄在了那本
書里。我當時也沒有想到,最後自己會跳進自己挖的坑里,但是還好是自己的坑,
看著也親切一些,走出來也不算太累。」

  承平徹底變了臉色,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有些幹澀沙啞。不受控
制外泄的法力使得周圍的海水都沸騰了起來。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

  「所以我早就說過,你們太過狂妄自大了。占島為家,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斤
幾兩。」邵神韻打量著他這一件有些破碎的衣袍,譏諷道:「你們還太過年輕,
很多幾萬年的舊事都不知道,比如你這件衣服,上一代首座傳給你的時候,一定
沒有告訴你,在最初的時候,它的主子是一個女人,你堂堂浮嶼首座之一,其實
一直在穿女裝。」

  「哎。」邵神韻微笑嘆息:「這一場南海圍殺,你們以為應該是轟轟烈烈,
但是在以後的歷史上,或許會淪為一個鬧劇。白折重傷,天峰關口高手死傷各半,
浮嶼首座之一於南海敗逃。還有一個……聞風喪膽,幹脆沒來?」

  承平依舊不信。

  他一身修為催動到了極致,獵獵翻飛的長袍像是死神卷動的風衣。

  「我願意和你說這麽多廢話,是希望你快點逃吧,不要浪費我的時間。」邵
神韻淡淡道:「你再這麽浪費修為,到時候可能連逃的力氣都沒有了。」

  林玄言已然來到了北府的上空。

  一場通聖之間的大戰在遠處的海面上爆發著。

  他們的對話也從遙遠處傳來。

  他充耳不聞,自顧自地來到了那個裂開的北字上空。

  他閉上了眼,空中的陰雲,身後的戰鬥,周圍的海水和魚群,所有的一切都
在這一刻離自己而去,他進入了一種冥冥渺渺的狀態,向著北府徑直沈下。

  就在他即將沈入其中的時候,他猝然驚醒,一道忽然響起的聲音將他從這種
狀態中硬生生拉了出來。

  海面之上,一個依舊赤著足兒,束著長發,只穿著一襲單薄青色道裙的女子
怒喝道:「林玄言,你給我出來!」

  林玄言輕輕扶額,不知道是應該悲傷還是高興。

           ***  ***  ***

  沒有了妖尊坐鎮的界望山顯得無比空寂。

  單薄的陽光透過護山的大陣,將峰頂蒼莽的屋脊和粗糲的白雪照得微微發光。

  不知不覺已經初晨。

  殷仰輕而易舉地來到了界望山中。

  此處幾乎沒有任何禁制,空空蕩蕩地就像是在唱著一出空城計。

  他攤開手掌,對著其上輕輕振動的羅盤沈吟片刻,然後跨出了一步。

  界望山的妖尊宮里,道士小妖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他拉著小狐貍的手,開始
謀劃著未來的美好。

  「我們下了山之後就離這里遠遠的,去一個邵神韻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道士小妖思忖了片刻,一時也想不出去到哪里是絕對安全的。「總之我們先下山
吧,到時候海闊天空,況且邵神韻與我……也算有舊情了,如果她真想殺我,在
那一天就可以順手殺掉。」

  想到這里,道士小妖輕松了許多,他看著小狐貍,眼神里多了許多溫柔:
「以後我們的日子可能會過得苦一點,沒關系吧?」

  小狐貍弱弱地嗯了一聲。

  道士小妖繼續道:「這些年我妖力也算漲了許多,做一個小地方的妖王應該
還可以。總之我會好好保護妹妹的。」

  「嗯。」小狐貍點點頭。

  道士小妖環顧四周,又道:「哎,這邵神韻也太不懂生活了,連些金銀珠寶
都沒有,到時候我們還是要白手起家了啊。不過這房子闊氣,我也住慣了,到時
候我們也造一個一樣的。」

  「嗯。」

  道士小妖摸了摸她的頭:「怎麽感覺你今天傻傻的,不會是被那邵神韻嚇到
了吧,別怕她,她也就是個普通的女人罷了,平時讓我摸奶子打屁股,含著我的
屌和我說話的場景你又不是沒見過。哎,不過今天她的樣子確實比以前什麽時候
都誘人啊。要是能再把她掰開小腿操一頓嫩穴就好了。」

  「嗯。」小狐貍低下頭輕輕扯著衣角。

  道士小妖回想起她今日白衣之下勾勒出的,那挺翹得不像話的臀兒,不由想
起以前她像母狗一般趴在床上,自己挺動下身,一記記撞擊在那極具彈性的肥美
嬌臀上的樣子,她的求饒聲和呻吟聲猶在耳畔,只是恐怕以後再也聽不到了。道
士小妖覺得無比遺憾。

  「走啦走啦。小道隨妹妹下山咯。」道士小妖將包裹甩在肩上,牽著妹妹的
手,大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將來我再得一樁大機緣,回來把那賤婊子操
得哭爹喊娘。」

  小狐貍被他牽著手朝著外面走去。

  忽然道士小妖的身形止住了,他臉色大變,直勾勾地望著前方。

  一個身影逆光站在門口。

  「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妖尊宮!」道士小妖怒喝道。

  那個身影緩緩走來。來到了道士小妖面前,一股強烈無比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壓得道士小妖難以喘氣。

  「這才幾十年沒有見。你就不記得我了?」殷仰看著這個身材削瘦,頭上歪
歪頂著道觀的小妖,微笑著說。

  道士小妖看著他,怔了片刻,片刻後眼睛瞪得宛如銅鈴。

  「是你……原來是你……你就是那個……」

  道士小妖回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帶著帶著青銅面具的蒙面人的容貌在記憶
中閃爍,他不敢再多回想,只要一經想起,腦海中便會回響起無數風火雷電,血
腥廝殺或者走過那個長長地道時,耳畔繚繞著的鬼哭和悲鳴。

  也是這個人在自己的身上種下了生死咒,告訴了自己施咒的方法。

  在這個關頭,他卻莫名地想起了以前看過了許多戲劇,那些說要金盆洗手再
不過問江湖的人,通常都在歸隱之前不得好死了。

  自己也要墮入這個詛咒了嗎?

  洪水般的恐懼吞沒了他。

  「你還記得我啊,算你有點良心。」殷仰看著他,露出冰冷的微笑:「那副
天底下幾乎是最完美的身子讓你爽了這麽幾十年,也該付出點什麽了吧。」

  「你……你想做什麽。」道士小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殺我沒用的……邵
神韻已經破了那個咒了……別殺我……」

  殷仰微微蹙眉,他望向道士小妖,看見了他心中那顆黑色種子,分明還在。

  他微微譏笑:「邵神韻派你來和我玩空城計?未免太過小瞧在下了吧?」

  道士小妖又驚又懼,他望向了身邊的妹妹,小狐貍向他身後縮了縮,不再看
那個人一眼。

  殷仰也懶得廢話,對著道士小妖輕輕彈指。

  一更雪白的弦線洞穿了他的肺腑。

  妖尊宮中響起了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

  殷仰看著目呲欲裂的道士小妖,咦了一聲,再一彈指。一根黑色的弦線貫穿
了他的心口。

  道士小妖嘴角劇烈地湧出鮮血,他艱難地回頭,想要多看幾眼小狐貍。

  小狐貍緊緊地篡著他的手,劇烈地顫抖著。

  殷仰面色微變。原本那粒黑色的種子會隨著道士小妖生機流逝而破碎,從而
影響到另一頭的人。

  但是那粒黑色的種子卻堅如磐石,絲毫沒有破碎的痕跡。

  殷仰再次彈指,不再去欣賞別人死去的動作,黑白弦線在他身上貫穿出許許
多多的血洞。

  黑色的種子倏然破碎。

  殷仰還來不及心喜,便看見那黑色種子上,隱約開成了一朵雪白的花。

  空空蕩蕩的妖尊宮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影像。

  一個有著傾城之姿的紅衣女子立在殿中,看著死去的道士小妖,看著站立著
的殷仰。

  那是邵神韻留下的虛影。

  「邵神韻謝過首座大人解開封印,還贈了北府這般大的大禮。妾身謝過了。」

  說著,她學著那宮女的樣子盈盈地施了一個萬福,臉上卻是不屑與嘲諷。

  殷仰一掌拍碎了那個虛影,甩袖離去。

  生死咒被破除的可能性他雖然早有預料,但是事到臨頭依舊有些不甘。

  不過無妨,這也不過是圍殺局中的一環罷了。

  該死的終究還是要死的。

  他身子一動,自界望山而起,化作一道白虹朝著南海掠去。

  他來得很快,去得很快。只留下了一具冰涼的屍體。

  妖尊宮中,道士小妖渾身是血,又有更多的血從喉嚨口湧出,將他的牙齒都
染得猩紅。

  他痛苦地看著小狐貍,像是想要記住她的臉。

  小狐貍垂著頭,抱著他。

  鮮血染紅了她粉白色的衣裙。

  她看著道士小妖,眼睜睜地看著他從生龍活虎到徹底死絕。

  她替他合上了眼。

  「你知道嗎?」小狐貍看著道士小妖,輕聲道:「我是神韻姐姐派來殺你的
呀。可是最後也沒有輪到我動手呀。」

  她抱著他的屍體,輕輕擡頭,不由想起第一次和邵神韻見面時的時候,她問
自己能不能藏住狐貍尾巴。

  「我藏住了呀……」小狐貍仰起頭,看著高高的大殿之頂,喃喃道。「可是
為什麽一點也不開心啊。」

  她知道邵神韻的許諾,知道從此以後自己的家族甚至會重新成為北域的大族,
自己光耀門楣,是族中的驕傲,甚至可能成為新一代的狐妖女王。

  但是她卻開心不起來。

  她眼睜睜地看著道士小妖死去,看著醜陋的臉和死不瞑目的眼。心里空空的。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夜他給自己唱的歌。

  「黑夜里的青鳥呦,替我銜束花。

  昨天去的雁子啊,風不清南北方……山崖上的黑石硬如鐵啊,替我取來磨鋼
刀。一刀劈去那黃泉水啊,一刀劈去那鐵脊梁……」

  血水鋪地的妖尊宮中,小狐貍輕輕地哼唱起來。

  她沒有再隱藏,用三條毛絨絨的巨大尾巴抱著自己。

  她蜷縮著身子哼唱了一遍又一遍。

  她抹了抹臉。不知不覺間,身後又多出了一條尾巴。

  可她還是不開心。

           ***  ***  ***

  南海上,邵神韻看著遠處趕來的兩位女子,微微詫異。

  承平見到了陸嘉靜,心中不由微跳。他如今要一心一意迎戰妖尊,若是陸嘉
靜也對自己出手,事情就會變得更麻煩。

  但是陸嘉靜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對著大海喊著林玄言的名字。

  林玄言輕輕嘆息。浮出了水面,遠遠地看著她們。

  「師父……」裴語涵輕輕呢喃。

  裴語涵一下子來到了他的面前,淚水不自覺間便在眼眶中打轉了起來,她有
些哽咽道:「你來這里做什麽?為什麽要留下那封信,在寒宮陪著我們不好嗎…
…」

  林玄言伸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只是說了聲對不起。

  陸嘉靜站在裴語涵的身後,冷冷道:「別鬧了,和我們回去。」

  林玄言忽然覺得自己是在外面貪玩的孩子,忽然被家長發現,要把自己拎回
去。

  林玄言歉意道:「陸姐姐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們真的能來到這里,我方才一
直沒有進入北府,或許就是想和你們做一場真正的告別吧。」

  「現在見到你們了,我很開心。」林玄言擠出了一絲笑容:「等我十年可以
嗎?」

  裴語涵直接道:「你不是要去北府嗎?我陪你去就是了!」

  「沒你坐鎮寒宮,師弟師妹會很不安全的。你在寒宮乖乖等我回來,好嗎?」

  裴語涵泫然欲涕,她篡緊了拳頭,「那我就把你帶走,你要怪我就怪我,反
正今天我不許你走。」

  林玄言望向了陸嘉靜,希望她可以通情達理一些。

  陸嘉靜咬著嘴唇冷冷地看著他,怒道:「你等你個頭,你當你是誰啊,值得
別人等你一年又一年……」

  站在高遠之處的邵神韻看著這一幕,微笑道:「既然來了就別回去了,去北
府里面幫我找找,看看有沒有那個人留下的遺物,我還有許多事,就不進去耽誤
時間了。」

  說罷,一道極盡純粹磅礴的妖力如大雲壓下。

  裴語涵出門太急,甚至沒有佩劍。

  她下意識地轉身,做出橫劍格擋狀。

  那手中凝結成的劍意在妖力中破碎。

  妖力洶湧而下。

  海面上的三個人被硬生生地打入海水之中,朝著北府的方向墜去。

  「你瘋了?」承平看到這一幕,疑惑又憤怒地大喊。

  邵神韻搖搖頭:「你們本來就誤會了,我來到這里,本就不是為了進那北府,
我就是來殺你們的。難得今天,你們聚得這麽整齊……」

  「邵神韻你住手!」林玄言大吼道,他瘋狂出劍,但是他手中亦沒有實質的
劍,那些劍意打在那團妖氣上邊猶如石牛入海。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隨著她們朝著北府墜落。

  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那北府便是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巨獸,馬上就要將自己吞下。

  他忽然想起那天陸嘉靜問自己的問題。

  她和裴語涵同時掉進水里他會先救誰?

  這世間事,太多一語成讖了。

  他忽然抓住了裴語涵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語涵,你要好好的。

  好好地活著,好好地教導師弟師妹,好好地等我回來。

  一股前所未見的劍意忽然出現在了林玄言的指間,那段劍意似乎可以斬斷世
間的一切。

  裴語涵也察覺到了,海水之中,她詫異地看著林玄言,拼命搖頭。

  那道劍意斬出,連邵神韻那精純至極的妖力都被斬出了一個缺口。

  他將裴語涵用力一推,裴語涵不想離開,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但是那道劍意斬出的妖力已經彌合,她像是撲到了鋼板上一般,連出了數百
劍也無法斬破。

  邵神韻感受著那道海水中的劍意,目光幽然深邃。

  「真的是你啊。」邵神韻輕輕微笑,聲音忽然變得無比遙遠,「果然無巧不
成書……」

  送走了裴語涵之後,林玄言抱著陸嘉靜向著北府沈淪下去。

  這是他最壓箱底的一劍,每用一次威力都會減去半數不止。但是他依舊意氣
用事地斬了出來。

  海水之中,他緊緊地擁著陸嘉靜,不願放手。

  一個月前,我曾今回答過你,我會先救語涵。

  如今我真的這樣做了,你不要怪我。

  我會陪著你一起趕赴深淵的……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8-10-27 21:41 編輯 ]
2018-10-27 14:1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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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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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有幸一遊倒懸山,真是不虛此行,風景秀麗自然不在話下,其中有獨劍山、歲月湖、日月洞三大著名景點,更是令人流連忘返。
2018-10-28 10:0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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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6165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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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4) 作者: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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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0月/31日發表於SIS


                       五十四章:誰在此山中

  寒宮鋪著燭火,青玉的地磚上暈著一層層微紅光亮,它們跳躍在宮殿中,洗
去了屏風的花色,更顯清冷寂寞。

  裴語涵一身寬大的衣袍,斜靠在書案的木椅上,衣袖松松垮垮地垂下,漆黑
的長發落到地上,與夜同色。

  她將書翻了一卷又一卷,心卻始終難以平靜。

  在她的腦海里,反反複複地重現著那一日的場景。

  最後混亂的場面里,她聽不見林玄言的聲音,他的唇語卻在記憶的畫面里不
停地放大。

  「在寒宮等我,等我回來。」

  她其實也很明白,自己不能離開寒宮,自己走了之後,小塘他們處境便會很
危險,若是一同死在北府,劍宗一脈便可能徹底斷絕世間。

  或許冷靜下來思考,她的確應該回來,但是在當時的環境下,她熱血上湧,
能想到的,便只有不顧一切。

  可是縱然明白所有的道理,她依舊覺得悲傷。為什麽自己不能陪他出生入死
呢,為什麽落水之後先救的要是自己呢。

  雪未消融,黑暗再次降臨,長夜無比寒冷。

  她合上眼,輕聲道:「我知道你想對我好,但是不用對我這麽好啊。」

  渾渾噩噩的思緒里,敲門聲響起。裴語涵起身推開了門。

  俞小塘和鐘華站在門口,他們在裴語涵開門之後便跪了下來。

  裴語涵微驚。

  俞小塘和鐘華異口同聲道:「拜見師父。」

  裴語涵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做什麽……先起來吧,下著雪呢。」

  俞小塘不肯起來,道:「徒兒是來給師父認錯的。」

  裴語涵更不解:「有什麽錯的?」

  「徒兒擅作主張,和鐘華成親了,沒有告訴師父,這是一錯。」俞小塘認真
道。

  裴語涵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其實我們都知道的,沒關系的,師父很為
小塘感到高興。」

  俞小塘繼續道:「那日見師父被那忘恩負義之徒折辱,弟子未敢出手相助,
這是二錯。」

  「……」裴語涵扶額道:「小塘你誤會了……嗯……可以別提這件事嗎?」

  俞小塘哦了一聲,繼續跪著,「那忘恩負義之徒拋棄師父帶著陸宮主私奔了,
弟子卻無法替師父出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師父一天比一天傷心,一天比一天消瘦,
這也是弟子的錯。」

  說完之後,俞小塘的身子終於軟了些,卻依舊跪著:「師父,你讓鐘華也拜
入我們門下吧,就做四師弟吧,別去天天想著那個忘恩負義的三師弟了,不值當。」

  裴語涵聽著聽著,眼睛微微濕潤。

  她將俞小塘撫了起來,擁進了懷里,輕聲道:「小塘很好,小塘也不要責怪
你的三師弟了,是師父的不好。以後師父會好好陪你們的,不走了。」

  「嗯。」小塘的聲音也微微哽咽。

  「你叫鐘華對嗎?」裴語涵看著尚跪在地上的少年,「你也起來吧。」

  鐘華很懂事地磕了個頭,恭敬道:「師父好。」然後才站起了身。

  裴語涵像是想起了什麽事,臉上終於有了些笑意:「小塘以後名義上還是你
的師姐,你不會感覺很奇怪嗎?」

  鐘華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自然不會……反正也被欺壓慣了。」

  俞小塘瞪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在師父面前可一直是乖巧的形象啊。

  裴語涵揉了揉她的臉,俞小塘乖巧地靠在了她的懷里,她又望向了鐘華:
「從此以後,你既然是劍宗弟子了,那稍後便隨我去劍閣取劍吧。」

  接著她又對俞小塘說:「等會你去把趙念也喊過來,我與你們商量一些以後
的事情。」

  月光灑了下來,落在了碧瓦墻言下。

  裴語涵看了一眼許久未見的月光,輕聲道:「小塘乖,師父不傷心了。」

  俞小塘望著師父的臉,臉上泛起了柔柔的笑意,接著她認真道:「師父一定
要振作呀。」

  「嗯。」

  她忽然有些後怕,如果自己隨著林玄言一同去了北府,這些還未真正長大的
孩子們應該怎麽辦呢?

  她心里終於釋然了許多。

  自己活了這麽多年,卻依舊沖動地像個孩子啊。

  既然我如今留下來了,那就讓我做你們的傘吧。

  那一天之後,裴語涵又開始認真地讀書,采藥,觀月,聽雨,練劍,練劍,
不停練劍。

  她覺得自己的劍可以更快更鋒利,直到可以將邵神韻的精純妖氣斬碎。

  可是要練多久呢?十年還是更久?

  ……

  冰冷的地磚上,陸嘉靜長發散開,趴在林玄言的胸口,呼吸微弱。

  林玄言睜開眼睛望著天。

  天花板像是高的永遠沒有盡頭,越往上越是迷霧一般的黑色。

  林玄言確認了此刻自己的處境。

  他們在一個半封閉的密室里,周圍是暗灰色的墻磚,嵌著魚唇形的長明石燈。

  微弱的燈火點綴在路上,一列而去,像是無數漂浮的星辰。

  這里靈氣充裕,很適合修行。但是林玄言總覺得有些心虛,似乎在這個巨大
的空間里,有什麽東西正望著自己。

  林玄言起身,扶正了陸嘉靜的身體,陸嘉靜臉色微白,淡色的嘴唇緊閉著,
她身上依舊濕漉漉的,緊緊地貼在肌膚上,將她窈窕而婀娜的身段更襯得驚心動
魄,那淡青色的裙擺間還透著些肉色,絕世美人濕身倒在自己懷里,深青色的長
發半幹地披著,透露著陣陣芬芳。

  林玄言卻沒有什麽旖旎的心思,只是看著她安靜而精致的容顏,她黛色的柳
眉纖麗清秀,長長的睫毛似也被淡煙熏過,將女子的秀靨稱得更加迷離淡雅。

  她靠在自己身上,飽滿的酥胸柔軟地壓在手臂上,觸感極好。

  林玄言又把她的身子向自己這摟了摟,法力悄悄運轉,替她慢慢地蒸幹衣物。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修行者也進入了北府。只是
在睡夢中,他總是不停地想起昏迷前的畫面,看見裴語涵離自己遠去,那雙如墳
的眼睛里是深不見底的悲傷,比海水更加蒼涼。

  陸嘉靜終於悠悠轉醒,她看了看林玄言,又看了看自己還未幹透的衣服,她
沒有去問這是哪里這種問題,只是問:「還有其他人進來嗎?」

  林玄言道:「目前沒有。」

  陸嘉靜道:「還是要小心一些。」

  「嗯。」

  陸嘉靜緩緩用法力蒸幹自己的衣物,她身子很是虛弱,看著林玄言道:「你
很內疚嗎?」

  林玄言認真道:「陸姐姐不怪我嗎?我送走的是語涵,讓你來陪我淌這趟不
知死活的渾水。」

  陸嘉靜道:「你希望我怎麽回答?」

  林玄言想了想,咬著嘴唇笑著搖了搖頭。

  「沒關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陸嘉靜道:「出生入死這種事我們比較
有經驗。」

  「嗯。謝謝靜兒。」林玄言道。

  陸嘉靜睫毛不經意間顫了顫,卻沒有多說什麽。

  兩人沈默了一會,陸嘉靜忽然道:「這里很適合修行。」

  林玄言道:「這里不安全。」

  陸嘉靜問:「既然不為修行,那你來這里究竟是為了什麽?」

  林玄言道:「傳說中北府藏著聖人的寶藏,時逢北府開啟,我便情不自禁來
看看。」

  陸嘉靜自然知道這不是真話,輕哼了一聲,問:「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林玄言指著前方火光微明的道路,輕笑道:「還能怎麽辦?我們只有這一條
路。」

  陸嘉靜忽然說:「我有些擔心語涵。」

  林玄言道:「只要她留在寒宮便不會出事。」

  陸嘉靜又問:「那南海上的那場戰鬥呢?你覺得結局會怎麽樣?」

  林玄言道:「那場戰鬥的結局很可能便是此後天下幾十年的格局。無論誰贏,
人間都不會安寧。」

  狹窄的石道上響著輕聲的腳步。

  林玄言和陸嘉靜一起走在這條幾乎望不到頭的石道上,變幻不定的燈火映照
得臉頰明滅。

  陸嘉靜時不時用手指在墻上劃下標記,防止自己繞了個圈猶不自知。

  但是不似他們想的那般,這並不是什麽鬼打墻的邪術,在行走了很久之後,
他們來到了道路的盡頭,那道路就像是莖幹上綻放出的花,四通八達地通往不同
的方向。

  而每條道路能望見的景象都不一樣。

  第一條道路上奇花異瑞盛放,珠光寶氣鋪滿。第二條道路上,隱約有水聲鳥
語,漁歌猿啼,第三條道路上有美人歌舞,彩帶飄飄,林玄言在所有路口望過,
陸嘉靜用青蓮之心一一探照,同樣看不出什麽端倪。

  「走哪條?」林玄言問。

  陸嘉靜指著第二條道:「這條吧。」

  林玄言道:「我覺得不妥。」

  陸嘉靜冷笑道:「你想走美人環伺的那條?」

  林玄言很識趣地搖頭道:「我有陸姐姐一個美人就夠了。」

  陸嘉靜懶得理他,一朵青蓮浮在身前,她朝著第三條道路走去。林玄言楞了
楞。陸嘉靜回頭,笑瞇瞇地看著他:「還不跟上?」

  林玄言乖乖地跟了上去。

  走入第三條道路之後,那些原先看見的美人卻都陡然不見。周圍終歸寂暗。

  而那墻壁之上,卻出現了許多雕花精美的美人壁畫。

  他們看著壁畫一路走去,壁畫之上,有絕色女子懷抱琵琶,隨著駱駝商隊在
沙漠穿行,風沙撲面。有女仙降妖除魔,飄飄的衣裙下踩著骷髏的頭骨。有女劍
客與惡蛟搏殺,鮮血鋪滿江河。有女子落筆作畫,花木皆脫離紙張扶搖而上。有
神女落石生山,化作天塹。亦有道姑仗劍緩行,將山巒辟出道路。

  一路走去,陸嘉靜也不禁心馳神往。

  那些瑰麗的畫像與人等高,只是所有人皆未點睛,雪白的眼珠看上去死氣沈
沈。但是林玄言卻有種錯覺,若是讓她們都點上眼睛,她們便會自畫卷中走出。

  「這些可能是傳說中的明隱壁繪。」陸嘉靜回憶起一本古書上的記載:「傳
聞中明隱繪卷上的人物都沒有眼睛,但是若有善畫者為他們點上眼睛,他們便會
從畫卷中走出,從此效命於點睛者。」

  林玄言嘖嘖稱奇。

  陸嘉靜好奇道:「這幅繪卷上可都是絕世美人,你不想為她們點上眼睛,這
以後的日子多快活啊?」

  林玄言一本正經道:「見過了陸姐姐這般的國色天香,誰還會去看那些半真
半假的庸脂俗粉?」

  陸嘉靜嘴角動了動,她強忍著笑意別過頭,冷冷道:「算你識相。」

  走過這畫卷之路後,又出現了三條分岔路口,那些路口同樣意象紛呈。

  稍一猶豫後,陸嘉靜選了其中一條。

  而此後,又有越來越多的道路選擇出現在了面前,陸嘉靜也懶得去選擇,便
靠著最右邊,一條路走到黑。

  林玄言也看不出北府的端倪,也不明白這些壁畫的意義究竟在哪里,難道只
是因為北府的主人喜歡繪畫?

  陸嘉靜的手輕輕摩挲過壁畫,她仰起頭,望向了黑漆漆的上方。

  忽然之間,她向後退了退。

  壁畫的上方,有異響傳來。

  林玄言下意識地走到了陸嘉靜的身前,同樣擡頭望向了那個方向。

  一個漆黑的影子如蜘蛛掉落般從天而降,林玄言下意識地斬出一道劍意。

  接著肋骨被斬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一具屍體被攔腰斬斷,腥味撲鼻而來。

  林玄言和陸嘉靜面面相覷。

  林玄言首先蹲下身,翻動了一下他的衣物,隨著屍體生機的徹底流逝,一塊
原本藏在識海之間的令牌從眉心擠出,林玄言取出那塊蒼黃色的令牌遞給陸嘉靜,
陸嘉靜看了一眼,說:「這是皇族的供奉隱修。」

  林玄言粗略地看了一眼屍體被斬切的位置,道:「他已經死去好幾個時辰了。」

  「有其他人進來了?」

  「嗯。可能是很多人。」林玄言猜測道:「可能我們進來之後會被分散到不
同的角落里。而我們是抱在一起的,所以來到了一起。」

  陸嘉靜重新打量了一遍屍體,更覺心驚,那具屍體甚至毫無還手之力,是被
一擊斃命的,那殺他之人該有多強?

  林玄言卻道:「他可能是睡夢中被殺死的。」

  「為什麽?」

  「靜兒,你不覺得這座北府很古怪嗎?」

  「你指的那方面?」

  「你對我出一掌。」林玄言道。

  陸嘉靜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對著林玄言拍出一掌。

  林玄言以同樣的法術拍出一掌,兩掌相撞,正好消弭。

  陸嘉靜的神色也古怪了許多,她望著林玄言,咦了一聲,道:「怎麽會這樣?」

  「先前我斬出那劍的時候,便感覺自己的力量弱了許多,現在看來,在這座
府邸之中,所有人的力量應該都被壓制到了同一層次。」林玄言道:「而如果我
沒有猜錯的話,這座北府只是一個巨大的迷宮,里面甚至沒有設置任何陷阱,而
唯一的危險,便是一同進來的那些人。」

  林玄言繼續道:「而這座北府又自成了一個小世界,擁有自己的規矩,無論
你在外面有多強,進來之後便被統一劃分了力量,要走到更深處便代表著要殺死
路上遇到的其他人,而同境殺人又絕非什麽輕易的事情。」

  陸嘉靜恍然大悟:「這才是浮嶼對邵神韻最大的殺招?!」

  林玄言也微驚,在陸嘉靜的點破下,他也想通了這點,神色幽幽,最後輕笑
道:「可她偏偏沒有進來。」

  陸嘉靜問:「你很高興?」

  林玄言微微生氣道:「你這麽捕風捉影幹嘛?」

  陸嘉靜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向前走去,那朵青色蓮花繞著她周身飛舞,似
是那些燈火找不到的黑暗。

  他們行走的速度放慢了許多。

  他們摸索著墻壁向前緩緩走去,而道路的盡頭則是一扇石門。

  此處已經沒有長明燈的燈火,周圍是一片不見五指的漆黑,唯有陸嘉靜的青
蓮散發著微光。

  林玄言用手推向石門。

  不和諧的摩擦聲在黑暗中響起。

  「小心!」

  在石門打開的一剎那,陸嘉靜忽然疾聲低呼。

  林玄言似是早有防備,在石門那頭撲來一陣氣浪之時,林玄言已經出指,指
出如劍,點破氣浪,他身形微微後退,石門後頭潛伏的那人已經逼仄而來。

  一時間拳風的亂流充滿了整個空間,墻壁上長明燈吞吐不定,似是已搖搖欲
滅。

  陸嘉靜很快反應過來,身子同樣迎了上去,青蓮破識海而出,朝著黑暗中偷
襲的那人刺射而去。

  對方似是沒有料到來者有兩人,向後微退。

  在短暫的倉促之後,林玄言的化指為掌,與其砰砰砰地撞擊了幾下,兩者勢
均力敵地纏鬥片刻,交錯分開了數次,而那黑影雖然難敵兩人,但似是猶不甘心,
在倉促撤後之後,身形便隱匿在了黑暗之中,收斂了氣息,似是在為下一次的殺
招伏筆。

  而他卻未能如願,在退後之際,青蓮便已經循著氣息追逐了上去。

  林玄言看著青蓮在黑暗中劃出的軌跡,身子也越過石門追了上去。

  黑暗之中,道法碰撞也如蜻蜓點水,一觸及去,擦不出絲毫的火光。那黑色
則像是兇獸的巨口,擇光而噬,連陸嘉靜的青蓮都漸漸暗淡。

  甬道之中,那人的身影貼著墻飛速退去。林玄言緊追不舍。

  在這種境遇下,他絕不會放虎歸山,為了他們的安全,他們或許要殺死所見
到的每一個人。

  一路的追逃之中,他們又互換了好幾次招式。

  林玄言能感覺到,那人在與自己交手之前便已經受了不輕的傷。

  不遠處亮起了微明的光。

  那條漆黑的甬道已經過去,長明燈的火光再次照亮,那人在黑暗中漸漸隱現
出模糊的輪廓。

  對方似是也清楚,若是過了這條甬道,或許便再也沒有反殺兩人的機會了。

  黑暗中響起了一聲嗡鳴。

  林玄言和那人的身形撞在一起,電光火石之間,他們拳腳臂肘之間又相撞了
數十次。最後瓷器碎裂般的聲音響起,似是有什麽道法在他們之間崩開,兩道身
影同時倒飛了出去。

  稍晚一些趕來的陸嘉靜扶住了林玄言的身子,然後對著那一處出了一掌,青
蓮隨之穿刺而去。

  林玄言穩住身形之後,再次如狼般撲出,又幾次的撞擊交手後,對方漸漸不
支,他一下子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對方比自己稍矮,所以鉗制起來不算太過費力。

  林玄言推著那身影一路前行,對方的傷勢顯然又加重了許多,雖有掙紮卻無
法擺脫林玄言的控制。

  砰得一聲。

  那人被推到了墻壁上,痛哼一聲。

  石墻上鹿頭銅燈灑下了光。

  正當林玄言將其按在墻上,準備迎面一拳之時,他的手忽然停住了。

  隔著微黯的火光,兩人對視,皆是一驚。身後趕來的陸嘉靜同樣也楞住了。

  林玄言看著那張清秀卻有些蒼白的臉,驚詫道:「怎麽是你?」

  燈火下少女的瞳孔清澈而幽邃。

  她嘴唇也沒有血色,發絲淩亂地貼在側靨上,胸膛隨著急促的喘息聲起伏著。

  她衣衫微亂,那束著後發的發帶也幾乎要斷裂了。

  少女見到了林玄言,盯了他好一會兒,確認了他的身份之後,說了句『放開
我。』然後便幹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林玄言抱住了向自己倒下的少女,他下意識地望向了陸嘉靜。

  短暫的錯愕之後,陸嘉靜便笑意趣味地看著他,道:「沒想到你還挺講信用
的。」

  林玄言楞了楞:「什麽?」

  陸嘉靜道:「你說過以後見她一次就打她一次,還真打了啊?」

  林玄言想了想,覺得真是一語成讖。他看著懷中昏睡過去卻依舊蹙著細眉的
少女,無奈道,「那當然,修行者以誠信為本。」

  「接下來怎麽辦?等她醒?」

  「陸姐姐,我也有些累,我能暈一暈嗎?」說著他也往陸嘉靜的胸膛靠了過
去。

  陸嘉靜托住了他的背,淡淡道:「不能。」

  ……

  夏淺斟把劍抵在那個大魔頭喉結上的時候,她依舊覺得不太真實。

  她收回了劍。

  那個魔頭同樣沒想到自己會敗得這麽徹底,他看著夏淺斟,滿臉的不甘與不
解:「為什麽不殺我?」

  夏淺斟道:「你叫什麽?」

  那魔頭覺得更是羞辱無比:「我在山下殺了幾個月的人,你居然還不知道我
叫什麽?」

  夏淺斟冷冷道:「我不想聽廢話。」

  那魔頭青筋暴出,惱怒道:「老子叫秦楚,記清楚了嗎?」

  夏淺斟道:「秦楚,我不殺你,但是你要陪我演場戲。」

  那個叫秦楚的魔頭更是一臉霧水。

  夏淺斟忽然問:「你應該不是天萎吧?」

  秦楚感覺自己受到了畢身未有的侮辱,他破口大罵,「你他娘的才是天萎,
信不信老子奸得你這個小娘皮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說完這句話之後秦楚有些後悔,他害怕夏淺斟會一怒之下直接殺了他,這樣
他就再也沒有雪恥的機會了。

  但是夏淺斟的表現依然很平靜。

  她嘴角忽然勾勒起了一抹笑意。

  「我不信,你做給我看。」

  說著,她解開了自己的腰間的羅帶,那系著纖柔腰肢的羅帶松松垮垮地落下,
在秦楚極度震驚的目光中,夏淺斟捏住衣襟的邊角,向兩側輕柔撩下,嘩得一聲
中,雪白的衣衫順著絲緞般柔滑的肌膚驟然滑落,那纖柔又豐腴的身段帶著雕塑
般的美感,高挑的身段上,那傲人的酥胸和修長緊繃的玉腿更是美得觸目驚心。

  隨著雪白的長裙落下,這位天下最美的女子身上只剩下了絲白的褻褲和纏繞
在胸前的束帶。

  而那傲人的酥胸溢出許多美肉,飽滿而柔軟,幾乎要撐開裹胸,裂帶而出。

  秦楚看的口幹舌燥,他在山下之時也奸淫過許多被人稱作仙子的修行女子,
他特別喜歡一件件剝光她們的衣服,看平日里或張揚瀟灑或冷傲淡漠的仙子女俠
們在自己身下漸漸卸去表面的耀眼,被剝得精光地按在身下或者吊在黑屋里調教,
他那個府邸里,至今還關著許多的女子,有修行世家的仙門女子,有大戶人家的
千金小姐,有皇族的貴家少女,甚至還有當今皇帝的寵妃。

  他如今名震天下,對於女人這種東西,只要想要得到,在威逼利誘之下終究
不算多難的事情。

  而夏淺斟是他唯一的心結。

  許多年前他被夏淺斟打落山崖僥幸未死,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是他機緣
的開始。

  如今的修為是他九死一生用命掙來的,他同樣覺得自己境界足夠高,可以一
雪前恥,甚至看著這個驕傲的女人在自己身下求饒,然後再她的身上射滿精斑,
為了這一天,他甚至整整一個月沒有去過那個府邸去淩辱那些他收藏的女子。

  但是他沒想到今天敗得這麽輕易。

  而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夏淺斟卻褪去了外衣站在自己面前,那精雕玉琢
的身子他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但是真正見到了依舊覺得心驚肉跳,之前的幻想
仿佛都是破碎的空中樓閣,眼前的女子清聖而美好地令他生畏。

  夏淺斟蹲下身,繞著他的周身輕輕做了斬切的動作。

  秦楚發現自己可以動了,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癡癡地看著夏淺斟,
楞了許久。

  夏淺斟問:「你不是要強暴我嗎?動手吧。你可以插我的後面,不許插我的
下面,聽懂了嗎?」

  這種下賤的話從她口中說出卻自帶威嚴。

  秦楚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瘋了?」

  夏淺斟冷冷道:「別廢話。」

  她直腰挺胸,後背勾勒成了一個曲線美妙的弧度,她更湊近了一些秦楚,香
膩的酥胸幾乎要碰到了他的嘴唇,秦楚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夏淺斟幽幽道:「接下來的話你要聽好,按我說的做,懂嗎?」

  秦楚下意識地點點頭。

  ……

  南海之上那場戰鬥已經漸漸地來到了尾聲。

  明艷的光一束束地刺穿厚重的層雲,與陰暗的海面貫穿出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鼎立在天地之間。

  那些深海的飛鯨也紛紛浮上海面,揮動巨大的雙鰭,遊曳在陰暗分明的世界
里,扶搖著攪上那雲海上方。

  邵神韻發帶破碎,淩亂的長發散在肩上,隨著海上大風狂亂舞動。

  她大袖飄搖,同樣灌滿了長風,風從衣袖破碎的縫隙漏出,將衣袖的裂縫越
撕越大。

  承平不知所蹤,殷仰負傷而走。

  她望著滔滔海水,沈思不語。

  接著她向著殷仰負傷而去的方向掠去。

  她知道北府是一個怎麽樣的陷阱,所以承平看似倉惶遁逃入北府的時候,她
沒有追進去。

  她知道浮嶼也是一個陷進,但是浮嶼的建立是她被封印以後的事情了。所以
她還是想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那個人到底在浮嶼留下了什麽等著自己。

  而她眼中的那些螻蟻湧向了北府,她也全然不在意。

  海風呼嘯著卷起浪潮,遊曳在天地間的鯨魚發出聲聲嗚咽。

  殷仰已然破開雲海來到了浮嶼。

  雷澤之上,神王宮中,大門洞開。

  殷仰甩袖而入,衣袖間躺著鮮血。

  他身負重傷,眼神卻炙熱無比。

  在這一戰中,他終於看到了陰陽道的局限,那些躍動在他體內的情欲弦線散
布天地,感受著世間最微弱最細致的波動。

  在識海里,他把這一戰中的感悟一點點分化,蠶食,他相信只要給他足夠的
時間,便可以再做突破。

  只是他如今太過虛弱了。

  他知道邵神韻已經追了上來。

  而浮嶼之上,數萬修者,無論修為高低,都已離開洞府,來到了浮嶼的中央。

  他們圍繞著一個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法陣,法陣的四周,是一個傳統的五芒
星圖案,圖騰在地上勒出深深的溝壑,其間繪著玄妙的龍紋。

  而法陣的最中央,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窟。

  洞窟之中,無數細密的白色氣狀小球湧泉般向上噴出,那不算巨大的垂直洞
窟里,像是藏著無窮的力量。

  這原本是浮嶼的禁地。

  此處方圓百里皆是一片荒蕪廢墟,蒼天古木都呈現枯死的灰色,仿佛只要手
輕輕刮蹭,便會有灰燼抖落。那些虬龍般盤繞的荊棘藤蔓也帶著死意,廢墟之間
還見到許多屍骸,那些蒼白的骨頭堅硬無比,萬年的風沙也未能使它們銷去顏色。

  殷仰回到神王宮之後,取出了那比仙平令更高階,象征浮嶼至高權力的令牌:
神王令。

  神王令一出,那些匯集在廢墟之境的數萬修者便會一同吟唱,然後會有驚天
一擊自浮嶼落下,哪怕對方是邵神韻,也極有可能在這一擊中神魂俱滅!

  邵神韻來的很慢,她似乎也在途中修整,積蓄力量。

  殷仰猶豫片刻之後,轉身來到了聖女宮。

  地牢中的蘇鈴殊徹底脫力了一般,手腕虛弱地垂下,呼吸也越來越微弱。她
像是受傷的雲雀,無力地伸展開羽翼,卻再也無法揮動。

  「我該叫你夏淺斟還是蘇鈴殊?」殷仰問。

  「隨你。」

  殷仰道:「你現在有兩條路,一是交出神魂分化術,二是與夏淺斟一同墮入
幻境,生生死死不得超脫。」

  「二。」

  殷仰搖頭道:「你明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夏淺斟了,為何還要執迷。你現在不
是,哪怕將來長大以後,也不會是第二個她。」

  「我道心堅忍,蓮心未雕,你能如何?」

  殷仰捂著胸口咳嗦了一陣,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他走進牢門,解開了
束縛在蘇鈴殊身上的枷鎖。

  蘇鈴殊搖搖欲倒,她清瘦了許多,一身衣衫便看上去更加寬大。

  「我帶你去見夏淺斟最後一面吧。」殷仰不知為何有些悵然:「或許從此以
後,她便是浮嶼第一個通聖境的女奴,而你也難逃一劫。」

  蘇鈴殊擡起頭,咬牙切齒道:「你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殷仰輕輕笑了笑,「曾經只是為了泄一下自己的私憤,順便測試一下那本金
書的力量。而如今……咳咳咳」

  「而如今,我已經沒有太多念頭,只是想把這些事情做完。」殷仰緩緩道:
「若是他出關回來,發現自己的未婚妻已經變成了人盡可夫的女奴,而他修為盡
失,一無所得,會不會很有趣?」

  「殷仰你這等心性如何成就得了大道?」蘇鈴殊的聲音冰涼而縹緲,像是人
間的落雪。「你就這麽確信葉臨淵會失敗?萬一他真的悟得大道了呢?」

  殷仰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說過,以我的心性難成大道。

  所以這本就是一場賭博罷了。況且……「

  「以那把劍的神性,哪怕時隔萬年,又如何願意再讓第二人握在手中,即便
那個人是葉臨淵。」

  蘇鈴殊咬著嘴唇冷冷地看著他:「你早晚會一無所有。」

  殷仰回過頭,他的面容帶著一種病態的美,他忽然捧起了蘇鈴殊的臉,微笑
著看著她,然後俯身吻上了她的額頭,蘇鈴殊只覺得惡心至極,卻又無法掙脫,
她閉上眼,清晰地感受到他親吻了自己的額頭。

  殷仰滿意地看著她的表情,「覺得很難受?」

  蘇鈴殊別過頭,死死地咬著嘴唇,不願說話。

  殷仰輕輕笑了笑:「如果這就受不了了,那以後你的日子只會更生不如死。」

  聖女宮的深入,那處被封印的石室之中,夏淺斟靜坐在水簾之間,一身衣裙
被映成了水綠,如翡翠雕成的美人像,而她容顏安靜,像是陷入了長久的沈睡,
三千青絲長長地垂落到了水池間,散如海藻。

  蘇鈴殊隔著水簾望向了她,竟恍若隔世。

  而穹頂之上,刻畫著無數星象。

  其間有一本金色的古書緩緩翻動著書頁。

  那是撐起了那個幻境的力量源泉。

  殷仰的弦線自周身無規則地散布而出,那些弦線搭上了夏淺斟的身體,他握
著蘇鈴殊的手腕,輕輕向前踏了一步。

  一步之後,他們便來到了夏淺斟的幻境之中。

  他們從高向下遠望,整片浩瀚的大陸就像是一副包羅萬象的山水畫卷。

  居高臨下的視線里,這個本就不真實的世界便清晰地展露在眼前,所有的一
切都一覽無遺。

  那處古老的道館外,聚集了人山人海,有大修行者,有普通百姓,有皇家的
高官,也有魔教中人隱藏其中。

  所有人都無比關心這一戰的結局。


                                【未完待續】
2018-10-31 20:5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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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5)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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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1月/4日發表於SIS


            第五十五章:世事一場大夢

  這個世界的人無法望見他們上方的人影。

  他們就像是站在畫卷之外的觀賞之人,其間的悲歡離合人生百態盡收眼底。

  那道館之中的場景自然也在視野中纖毫畢現。

  蘇鈴殊想側過頭,卻發現自己身形被定住了,無法動彈,甚至連眨眼都做不
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道館中發生的一切:夏淺斟花瓣般香軟的身軀幾乎完全赤
裸著,女子屈辱地跪在地上,淡雅的衣裙隨意地落在地上,她胸前的裹胸還未被
解,香軟的乳肉幾乎都要從中溢出,而那青蔥白暫的嬌柔玉手卻握著一根紫紅色
的醜陋肉棒,那根傘狀的肉棒很是巨大,頂端通紅地怒聳而起,夏仙師那只曾握
劍的手卻搭在這醜陋的肉棒上,輕輕地上下套弄。

  那魔頭秦楚褲子已褪下,看著身下那清貴絕倫的仙子跪在自己面前,滿臉的
驕傲與享受。

  夏淺斟那原本清冷的面容上添了許多嫣紅,她咬著下唇,一雙如水的眸子里
盡是屈辱和恐懼,她握著那滾燙的肉棒,身子依舊還在微微地顫抖,秦楚似是不
滿意她這樣撓癢癢一般輕柔地擼動,命令道:「用心一點,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外
面,讓我的一眾弟子一個接著一個地輪番操你的嫩穴。」

  夏淺斟嬌軀微震,她的手用力了一些,掌心的肌膚貼著肉棒,那滾燙的意味
自掌心一直傳達到她的內心,夏淺斟那纖美的睫毛不停地顫抖著,俏臉似是因為
恥辱的原因而一片羞紅。

  她的纖纖素手握著那粗大的肉棒有節奏地上下擼動著,快慢的交替間似是帶
著某種律動一樣,即使是秦楚也不由嘶得吸了一口涼氣,看著跪在身前的,那張
清聖無雙的臉,強行忍住了即將射精的快感,有些惱怒道:「用你的嘴服侍我。」

  夏淺斟的手僵住了,她猶豫著看著秦楚,抿著嘴唇小心地搖著頭。

  秦楚啪得扇了她一巴掌,怒道:「你還以為你是那人人敬仰的仙子?你現在
在我面前就是一條母狗,我讓你跪下你就得跪下,我讓你掰開小穴你就得給我掰
開你的小嫩穴,你幫我含舒服了我或許會放過你,你要是敢不聽話,信不信我現
在就把門打開,揉開你的大奶子對著外面那些人把你暴奸一頓?」

  夏淺斟捂著臉低著頭,秀麗的長發垂在側靨邊,似是內心在不停掙紮。

  秦楚似是猶不解氣,繼續道:「外面那些人大部分都是你的信徒吧,本座倒
要看看,我當著他們的面強暴你的時候,他們是想找我拼命,還是偷偷對著仙子
這幅光溜溜的嬌軀手淫?」

  「別說了……」夏淺斟的聲音很輕,她擡起頭看了秦楚一眼,然後緩緩地傾
下身子,將頭埋在他的胯下,她的瓊鼻湊近了肉棒,檀口微張,舌尖觸碰了一下
龜頭的頂端,又蜻蜓點水一般地縮了回去,那股異樣的味道猶在舌尖打轉,令人
作嘔。但猶豫之後,她仍然閉上美眸,將那火熱的肉棒納入口中。

  肉棒插入了夏淺斟的嘴中,秦楚看著她因為含著肉棒而有些凹陷的側靨,身
子也因為狂熱而有些僵硬,夏淺斟香舌傾吐,吸吮著肉棒,給予他人間最歡愉的
服務,秦楚實在忍不住了,她按住了美人的腦袋,將肉棒深深第插入了她的嘴里,
夏淺斟唔了一聲,雙手拍著他的大腿想要掙紮,可她的掙紮不過徒增魔頭的快感,
秦楚按著她的腦袋一前一後地聳動起來,她把她的小嘴當做嫩穴,飛快地抽插著。

  一整飛快的聳動之後,秦楚用力地按住夏淺斟的腦袋,肉棒整個沒入了她的
檀口之中,夏淺斟嗚嗚地叫著,她身子不自主地躬下,下意識著扭動起了挺翹嬌
嫩的屁股,秦楚也無法忍耐了,他怪叫了一聲,肉棒也已忍耐到了極限,在夏淺
斟的小口中,猶如火山噴發了一般,灼熱的白漿直貫喉嚨,夏淺斟不停地咳嗽,
精液幾乎將她的小嘴灌滿了。秦楚緩緩拔出了肉棒,捏住了她的下巴,輕輕擡起,
看著那些白漿自她的嘴角灼熱地淌下。

  此刻夏淺斟半躺在地上,擰著的腰肢和挺翹的玉臀更凸顯出令人血脈噴張的
曲線。

  「咽下去。」秦楚看著夏淺斟臉,淫笑著命令道。

  夏淺斟用求饒的眼神看著她,輕輕地搖頭。那精液依舊自她的嘴角溢下,更
顯得淫靡至極。

  見夏淺斟竟敢拒絕,秦楚一把抓住了她裹胸的中央,將她的身子半拎了起來,
他另一只手對著夏淺斟那胸前雪白柔膩的美肉狠狠地扇了幾巴掌,打得夏淺斟嬌
啼痛呼,他將夏淺斟一甩,她重新玉體橫陳倒在地上,胸前那抹胸因為先前的一
頓巴掌而松裂開來,那暗藏的玉兔更是快要裂帶蹦出。

  夏淺斟下意識地把手臂橫在胸前遮擋,但她如何能遮擋住這波濤洶湧的酥胸。

  秦楚怪笑道:「以前只能隔著道衣看你的胸,那時候就感覺很大,沒想到還
是用布裹著,怎麽?胸大就不樂意示人了?你殊不知我們男人最喜歡大胸的女子
了,特別是你這樣名震天下的仙子啊,嘖嘖,以後要不你出門都不許裹胸了吧?

  只穿一件青色的道衣怎麽樣?」

  夏淺斟縮了搜身子,捂著自己的胸脯,畏懼地搖頭。

  秦楚收斂笑意,抓住了夏淺斟的手臂,強迫她看著自己,冷哼道:「看來不
把你好好虐打調教一番,你都不會懂規矩,也不知道現在誰才是你的主人。」

  說著他一把扯過夏淺斟的抹胸,猝不及防之間,夏淺斟發現胸前的布帶已經
偏偏碎裂,與此同時,秦楚一把分開了她的雙臂將她按在了地上,沒有了手臂的
遮擋之後,那胸前傲人的玉兔直接彈跳出來,胸頂蓓蕾顫顫巍巍地妖艷著,仿佛
含在口中,就能品嘗到人間最香艷的美味。

  夏淺斟自修行以來第一次將酥胸這樣展示在別人面前,她又羞又惱,而秦楚
那粗糙的大手卻已經覆了上來,抓揉上她胸口的柔軟,輕輕抖動著那極具彈性的
柔軟肉球,夏淺斟就像是墮入凡塵的仙子,在落入魔爪之後被漸漸撕去冷艷的外
裝,連蔽體的衣物都被撕扯得幹幹凈凈。

  「把你的褻褲脫了,背朝我跪趴下來,掰開你的小嫩穴讓我看看。」秦楚笑
意玩味道。

  夏淺斟抿著嘴唇,這種羞人至極的動作,她堂堂一宗宗主如何做的出來?

  秦楚冷冷道:「你那個大弟子陸雨柔,三弟子趙溪晴,還有七弟子九弟子可
都是艷名遠播的美人啊,稍後要不要讓我的一眾弟子們也嘗嘗你那些徒弟的滋味?」

  夏淺斟連忙跪在地下,聲音顫抖道:「我錯了,放過我的弟子吧……其余的
我一人承擔。」

  「現在清楚誰是你的主子了嗎?」

  「主人……」

  「嗯,乖,你們女人啊,不管是誰都一個樣,只有痛了才知道厲害。」秦楚
手伸向虛空,用法力結成了一根長鞭,對著夏淺斟刷得揮了過去,夏淺斟被打翻
在地,胸前有一道紅色的醒目鞭痕。

  秦楚隨意地揮動著長篇,不停地打在夏淺斟的嬌軀上,發出劈啪的響聲,她
的腰肢,玉腿,酥胸,翹臀,出現了許多紅淺不一的鞭痕,而她花瓣般綻開的柔
軟嬌軀被抽打得在地上不停打滾,那一雙手有時護住胸脯,有時護住嬌臀,又被
鞭子抽到,吃痛地閃開,那清聖絕倫的嬌軀布滿了鞭痕,而秦楚本就是魔門之人,
那長鞭上自帶著情欲之毒,滲透入她的肌膚之內,如毒蟲一般噬咬她的意識,夏
淺斟喘息聲越來越急促,那痛感之中又隱隱帶著一種暗藏的快感,她忽然覺得有
什麽東西要湧出體內一般,她下意識地將手摸到了自己的雙腿之間,發現指間傳
來了一股溫暖的濕意。

  「饒了我吧……別打了……」

  「主人饒命……」

  「嗯啊……嗯……主人我錯了,別打了……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放過我吧……嗯……」

  夏淺斟發出一聲聲婉轉哀傷的呻吟嗚咽,她赤裸的嬌軀在地上抽打得不停打
滾,身子不停地抽搐著,變幻著香艷誘人的曲線,而那鞭子又毫不留情地摧毀著
這些美感,將這個絕世美人狼狽地抽翻在地,最後她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無力
地趴在地上,仍由秦楚抽打她的嬌臀粉背,留下無數征服的印記。

  秦楚似是也覺得厭了,一把扯過她小巧精致的玉足,那猶如一雙白玉雕琢成
的玉足被他握在手里,那玉足未被鞭子抽過,看上去依舊完好美麗,他抓著夏淺
斟細細的腳踝,輕輕揉按著她的足心,他的伸出舌頭輕輕地舔過,夏淺斟渾身顫
抖,用雙手遮面,她的臉頰已緋紅一片,如今從未被人碰過的玉足被人抓在手中
舔弄把玩,那股壓抑在心中的情緒更重。

  他掰開夏淺斟的大腿,粗暴地按揉著她嬌嫩雪膩的翹臀,如同撕紙般一把撕
扯去了夏淺斟本就被抽的破碎的褻褲,那有著許多緋紅色鞭痕的翹臀徹底暴露在
了秦楚面前。

  夏淺斟喉嚨口含糊地說著不要,不要。秦楚哪里會理會佳人的哀吟,直接粗
暴地掰開她的臀肉,兩個大拇指掰開臀縫兩邊,將那個最私密的後庭菊蕾暴露在
視野里,夏淺斟又羞又驚,她知道自己此刻這個姿勢里,那流瀉春水的玉壺美肉
也暴露在了他的視野里。但是秦楚只是沾了沾淫水,輕輕揉磨著夏淺斟的菊穴,
臉上滿是邪穢的笑容。

  夏淺斟被刺激得不停哆嗦,她下身一陣空虛,隨著秦楚的動作,她情不自禁
地跪趴在地上,搖擺著嬌臀,而那絕色的俏臉上雜糅著痛苦和歡愉,半閉的美目
盡是迷離的水色。

  此刻高高在上的蘇鈴殊被迫看完了這里所有發生的一切,她眼睜睜地看著另
一個自己柔美至極的嬌軀被一個粗魯的魔頭按在地上奸淫蹂躪,而她的呼吸也忍
不住急促了起來。

  殷仰瞥了她一眼,道:「能想象嗎?那個在喊著別人主人,在別人身下扭著
屁股的人是你。」

  蘇鈴殊牙關咬得咯咯直響,她跪在雲端,一句話也不說。

  殷仰微微一笑:「也對,類似的場景早已發生過無數次了,金書記載的三萬
年歷史上,多少絕代風華不可一世的女子最後淪為別人的女奴禁臠,而那些看了
幾本傳奇故事,初出茅廬想要行俠仗義的俠女被匪徒輕松擒住,日日奸淫最後墮
落的故事更是不勝枚舉了。你夏淺斟確實是千年未有的修道奇才,和那些一腔熱
血的自封俠女的人自然不同,只不過你道心再堅忍又能如何?最後不還是會和尋
常女子沈淪在情欲里。」

  蘇鈴殊咬牙切齒道:「我不信……」

  「有何不信?」殷仰輕輕揮袖:「上一次隨你進入幻境之時,作為花魁的夏
淺斟被我肏得大奶亂晃的樣子你也不是沒有見過。」

  只是不知為何,殷仰的語氣中卻沒有平時的自得之意。

  他看著夏淺斟,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憐憫。

  夏淺斟的雙腿已經被掰開,此刻的她徹底被剝了精光,無論是胸前丘壑還是
通幽小徑都落入了魔頭的掌玩之中。

  她大聲地呻吟求饒著,披頭散發,無力地拍擊著地面,嘴角的濃靜還未抹盡,
她的玉足被魔頭扛起,秦楚一邊揉弄著她柔軟的玉足,一邊掰開她的雙腿,一直
碼成一個『一』字,夏淺斟是修道中人,她的身子本就柔軟而勻稱,做到這些自
然不難,但是這個動作下,下身便是中門大開,那玉蚌美肉再也難以並攏,半開
半合著,其間粉紅色的嫩肉在疊嶂層巒間若隱若現,泛著淡淡的水光。

  夏淺斟捂著臉,再也沒有了什麽仙師的架子。

  秦楚拍了拍她的嬌臀,讓她重新擺回跪趴時候的樣子,他怪笑道按揉她的後
庭:「今日我便要嘗嘗正道仙子菊穴是什麽滋味。」

  夏淺斟徹底慌亂了,「別碰那里……你可以插我前面……那里不行啊……饒
了我……」

  秦楚狠狠揉捏著她的臀肉,放肆道:「我要插你小嘴你就得給我張開小嘴,
我要插你菊穴你就得掰開菊穴,夏仙師明白了嗎?要不然你那門下眾多徒弟一個
個都要是你的下場!」

  「放過她們……」夏淺斟顫栗道,淚眼婆娑道:「淺斟聽話……淺斟聽話
……」

  說著她像小母狗一樣跪趴在地上,對著秦楚掰開了自己最私密的後庭,後庭
粉嫩的褶皺像是綻放的美麗花蕊。

  殷仰看著秦楚的肉棒粗暴地頂在夏淺斟的後庭,夏淺斟高高地揚起螓首,她
淚水滾過了眼眶,半張著檀口,里面還是白花花的顏色。在肉棒緩緩推進後庭的
過程中,她渾身更像是痙攣一樣,秦楚不停地出言調戲她,一邊強調她以前如何
高貴如何聖潔,一邊告訴她此刻是多麽下賤,比青樓最廉價的婊子還不如,夏淺
斟精神在崩潰的邊緣,肉體的痛苦既讓她清醒也讓她沈淪,而在這種巨大的折磨
里,偏偏又不停地有魔息進入她的身體,那股充實的快感又在下身不停地湧動著,
隨著他的肉棒進入後庭,那玉壺之中又忍不住地抖出春水,那淫水幾乎是噴湧而
出的,直接澆在了秦楚的胸膛之上。

  秦楚大笑著罵著賤人蕩婦,一雙大手用力地拍著夏淺斟的嬌臀,夏淺斟臀肉
亂顫,後庭縮得更緊了些,爽得秦楚不停地倒吸著氣,雙手揉捏著她的大腿纖腰
抒發著快感。

  而隨著秦楚的拍打,夏淺斟春水依舊止不住地流瀉著,她嗚嗚地呻吟著,身
子不停地痙攣抽搐,她秀眉蹙著,臉上的清冷早已煙消雲散,那如畫的眉目間分
不清是痛苦還是嫵媚,忽然間,她又啊啊地亂叫了起來,她腰肢擰得更緊,秦楚
的抽插也陡然加速,在適應了夏淺斟後庭的緊致之後,秦楚更放肆地抽動起來,
那後庭也分泌出了許多順滑的液體,使得秦楚的抽插更為方便。

  「慢一點……饒了奴兒吧……」

  「主人慢點……我受不了了……」

  「別打我那里……啊……嗯哼……」

  「啊……奴兒不行了……嗯……啊啊……我要丟了……」

  夏淺斟大聲地嬌呼喘息,身子禁臠地僵直,如同一條瀕死的魚。

  秦楚的肉棒在撐到了極致之後從夏淺斟的後庭中拔出,他拽起夏淺斟的頭發,
肉棒中精液噴湧,盡數澆到了她那絕色的俏靨之上,挺翹玲瓏的瓊鼻,妖艷小巧
的清純,畫筆輕描的黛眉,淩散在臉頰上的秀發,無一不被精液沾滿。

  秦楚為了這一天憋了整整一個月,如今終於可以大肆放肆,而他身下這個人,
又是他朝思暮想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女子,他的爆發便更加強烈了,澆得夏淺斟
俏臉上一片淫靡的狼藉。

  在一旁旁觀的殷仰輕輕嘆息,他的語氣不知是遺憾還是嘲弄:「我本以為這
一世的她可以硬氣一點,沒想到還是被區區地肏了幾下就開口求饒喊主人,如今
更是什麽淫詞浪語都往外丟……在經歷了這麽多世之後,淫亂可能已經刻在她的
骨子里了吧。」

  蘇鈴殊瞪著他,似要將他千刀萬剮:「你閉嘴!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

  殷仰道:「我確實算不得什麽人物,我自私狂妄不擇手段,得命運眷顧才成
就了今日的境界,而我的心性終究成了我境界的天花板。但是人總會有些抱負,
我也不願意做浮嶼史上最弱的首座,所以我終究想幹點大事,這些大事盡了之後,
我便潛心修行。你蘇鈴殊給我紅袖添香,做我的道侶如何?」

  蘇鈴殊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你妄想!」

  殷仰道:「把你囚禁在地牢之中這麽多天我也未曾動你,你應該知道感謝。」

  蘇鈴殊道:「你哪來這麽多廢話?」

  殷仰微笑道:「夏淺斟最後一朵蓮花要雕零了,她心湖枯萎的樣子一定很美,
要去看看嗎?」

  蘇鈴殊猶豫了許久,聲音似是嘆息一般:「我有選擇的權力嗎?」

  殷仰看著天上變幻的白雲,時間仿佛白衣蒼狗奔過指隙,春去秋來間已是多
少載歲月。

  「四百年了啊……」殷仰悠悠嘆息。

  白雲悠悠,雁鳴幽幽。

  夏淺斟墮落到這個金書幻境,不知不覺間已經四百年了。

  此刻她被秦楚淩辱了一遍又一遍,後庭被插得幾乎不能合攏,小嘴,玉足,
美乳都被他幹了一遍又一遍,夏淺斟幾乎徹底墮落,唯有眼神中殘存著一線清明。

  她渾渾噩噩地喊著主人,手又不自覺地伸到身下,去分開自己的蚌肉,按揉
敏感的陰蒂。溫潤的淫水從她的指間淌下,噴得掌心一片濕潤。夏淺斟又不停地
將手指向里送著,仿佛要貫穿自己的身體。

  忽然間,秦楚抓起她的頭發,將渾身赤裸的她布滿精斑的她向著門外粗暴地
拖去。

  夏淺斟又驚又懼,不停地扭動著嬌軀,驚呼:「你……你要幹嘛……」

  「呵,當然是讓門外那些仰慕你的人看看仙子你這幅樣子啊。」

  「不要……你答應過我的,你不可以反悔……」

  「我們是人人喊打的魔頭,當然要做魔頭應該做的事情。」秦楚拽著她的頭
發,夏淺斟赤身裸體,被拖著身子連滾帶爬地爬到了門口,越靠近門口她越不肯
動,便直接被秦楚拖著走,她又哭又喊,但是秦楚完全充耳不聞。

  蘇鈴殊看著這一幕,跪在雲端的她淚流滿面,不忍心再多看一眼,但是殷仰
禁錮著她,別說移開視線了,她甚至連眨眼都做不到。

  秦楚抓著她的長發,拖著赤裸哭泣的夏淺斟來到了門口,他的手按在了門上。

  夏淺斟眼神中最後一絲清明幻滅,這位這座天下最美的女子瘋子一般地哭喊
著。

  殷仰也抓著蘇鈴殊的手腕,來到了門的這一端。

  殷仰輕輕笑著:「這歷史上如此出名的一幕不走近看看便太可惜了。」

  門裂開了一絲縫。

  人聲驟然鼎沸起來。

  蘇鈴殊站在門口,她仿佛背過了所有的光。殷仰站在身側,如黑鴉立於枝頭
肅肅其羽。

  那一道門縫在視野中越來越大,仿佛有無數的光自其間奔湧而出,決堤般噴
薄到所有人面前。

  已經有人開始歡呼,等待著他們心中的神女扔出那魔頭的屍體。

  殷仰的手按在蘇鈴殊的肩膀上,解開了她的所有禁制。

  蘇鈴殊身子一塌,跪倒在地上,淚眼止不住地往下流著。

  但是周圍太過喧沸,沒有人能聽見一個女孩的哭聲。

  大門終於打開。

  一個身影被扔了出來。

  身體躺在地上,落在所有人的眼中。

  天地間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幾百度,所有的喧沸都沈默了。

  夏淺斟渾身赤裸,那雪白的軀體一絲不掛,玉乳翹臀粉背美足皆布滿了精斑
和鞭痕,那一頭秀發遮掩著她絕美的面容,淫靡和清艷之間,女子的軀體止不住
地抖動抽出著,她的後庭甚至已經很難合攏,白花花的精液淌了出來,將布滿了
指痕的雪膩翹臀塗抹得更加狼藉。

  所有人都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夏淺斟居然輸了?不僅輸了,還被對方百般淩辱,肏得不省人事。

  這強烈的落差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在短暫的沈默之後是更熱烈的喧囂。

  秦楚走了出來,站在大門中央,看上去就似地獄中走出的魔鬼。

  那些魔門之中潛藏的弟子在這一刻狂歡起來。

  「趁著今日將仙門一網打盡!我明教千秋萬代!」

  「秦教主已經將仙門門主擒下奸淫,此我明教弟子之光,我明教興矣。」

  「夏淺斟已經倒了,天下何人還能再阻我們?」

  「別放她走,她是夏淺斟的首席弟子,快快拿下!」

  「……」

  人群無比混亂。

  殷仰和蘇鈴殊站在人流之中,像是兩塊一大一小的礁石。

  蘇鈴殊爬到了夏淺斟的身邊,握著她的手:「淺斟姐姐……淺斟姐姐?」

  夏淺斟蜷縮著身子,不停地搖著頭,像是癡傻了一樣。

  蘇鈴殊喃喃道:「淺斟姐姐你要振作呀……別倒了……姐姐……」

  夏淺斟睜開眼傻傻地看著她,忽然顫抖道:「插我……快插我……」

  「什麽?」

  「插我小穴……我要肉棒……插死我,我是賤人……我是婊子……快肏死我
……」

  蘇鈴殊傻傻地聽著夏淺斟的瘋言瘋語,嗚嗚地哭了起來。

  身後是無數人的叫罵聲。

  夏淺斟的大弟子陸雨柔被一個魔教弟子擒住了,她因為驚恐甚至使不出一身
修為,直接被那個魔教弟子按在地上將裙子推到了腰間,露出那從不示人的雪白
大腿,在一頓粗暴的揉捏之中,她直接被撕去褻褲掰開雙腿,讓魔教弟子將肉棒
插入了小穴之中,接著又是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抽插。

  「什麽嘛?這仙門原來全是賤人婊子,你夏淺斟的大弟子平日里看起來這麽
清高,小小年紀居然已經不是處了,快說,你的第一次給誰了?」

  「我操死你。你個賤婊子。」

  「師姐!」

  「師妹你快走,快走啊,嗚嗚嗚……仙門完了仙門完了……」

  「一個也別想走!」

  「大師姐原來早就不是處了,我看看你這個三師妹是不是也是小浪貨!」

  一眾弟子淫笑著撲向了仙門的三師姐趙溪晴。趙溪晴驚恐地逃跑著。

  一路上魔門弟子不停地撕扯著她的衣物,她的裙擺被踩了下來,褻褲被荊棘
勾爛,依舊絕望地逃著,她光著屁股跑動的樣子極其誘人,那扭動的小屁股落在
了所有人的眼里,眾人戲耍著她,一路上時不時拍著這位高傲的三師姐的屁股,
最後她實在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一眾弟子撲上了那青春美好的軀體。

  「這三師姐居然也不是處了!」

  「呵,堂堂仙門,這些仙家弟子原來一個個都是偷漢子母狗浪貨。」

  「沒事,仙門不是還有好多修道仙子嗎?總有一個還是處子吧?」

  「我看難說,這仙門的婊子們恐怕早就在背後偷男人了。」

  趙溪晴絕望地哭喊著,仙門的其他人同樣哭喊著。

  「一切都結束了。」

  殷仰輕輕嘆息。

  「這場幻境,可以到此為止,神王宮聖女夏淺斟,於最後三千年,道心失守,
雕盡最後一片蓮花。」

  殷仰蹲下身,拍了拍蘇鈴殊的肩膀,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秦楚走出了大門,來到了所有人面前,看著這一鍋亂粥的人間,他瞳孔漆黑
而深邃,望著隱藏在層雲間仙府山門的方向。

  神色恍然。

  殷仰戲謔地看著他,心想幾千年前梟雄都是這般?完成了畢身夙願反而卻迷
茫了起來?

  他笑著搖搖頭,拖起蘇鈴殊的身子準備離開。

  在出去之後,他便可以收起金書,喚醒夏淺斟。

  不過那時候的夏淺斟便已不是聖女,而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奴,她將會被拴
在聖女宮的門前,供所有人淫玩。

  他抓起蘇鈴殊的手,轉過身。

  看著少女淚眼縱橫的臉頰,他竟莫名地有些心軟:「你以後好好隨我修行,
我或許不會為難你。」

  少女哽咽地說著模糊的話語,抽泣聲中聽不清她的字眼,或許是一些咒罵的
字眼。

  忽然間,天空落下了雪。

  如今此間還未入秋,哪來的雪?

  殷仰擡起頭,看著鉛白色的天空上落下的雪花,有那一瞬間的茫然。

  不知為何,所有人都默契地緩下了動作,看著落下的雪,不知何故。

  殷仰忽然間靈犀一動,望向了仙門所在的方向。

  所有人也如有感應一般齊刷刷地向那里望去。

  仙門雲海之間,一朵雪蓮綻放在那里,綻放在雲海的空明之中。

  殷仰神色微變,他沒有想清楚發生了什麽,身子卻忽然僵住了,一股寒徹骨
髓的涼意爬上了背脊。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那一刻他手腳冰冷。


                              【未完待續】
2018-11-4 19:05#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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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6)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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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1月/5日發表於SIS


                      第五十六章:人生幾度新涼

    殷仰回過頭。

  有一雙眼睛註視著他。

  那雙眼睛像是清冽的湖水,也像是幽邃的星空,在粗糲的雪色中,那眸子裏
仿佛藏著一道劍,鋒銳得足以斬斷萬年的寂寞時光。

  那是夏淺斟的眼。

  那不可一世的魔頭秦楚不知何時已經跪倒在地上,七竅流血,神色落寞。

  沒有人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隻是忽然看到視野中多了一個男子和一個
少女。

  那是殷仰和蘇鈴殊。

  在這之前,沒有人可以看到他們的存在,他們是畫外之人。

  夏淺斟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硬生生地拖拽進了畫裏。

  「夏淺斟?」連殷仰也沒有明白發生的一切。

  夏淺斟鞭痕未修,衣衫未著,紫發淩亂,精痕也遍布嬌軀,神色卻已是清冷。

  「殷大首座,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否?」她將一縷沾著黏稠白濁的發絲捋到
了耳後,微微地笑著。

  殷仰輕輕歎息。

  不是遺憾,而是欽佩:「夏淺斟,你確實了不起。」

  夏淺斟道:「世界上本就沒有滴水不漏的事情,而你又太過自大了,即使是
虛幻的世界,也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殷仰問:「是青樓那一次?」

  夏淺斟點頭:「是。」

  青樓那次,殷仰給了蘇鈴殊片刻的時間,他那時有些驕傲,不相信蘇鈴殊可
以靠那麼短的時間喚醒夏淺斟。

  殷仰問:「她是怎麼做到的?」

  夏淺斟道:「她喊了我的名字。」

  殷仰問:「夏淺斟?」

  夏淺斟搖頭:「施黛。」

  殷仰閉上了眼,再次歎息。

  施黛是曆史上那位花魁女子的名字,在所有的幻境裏,那些女子的名字都變
成了夏淺斟。而蘇鈴殊喚出了她原本的真名,終於在這個幻境裏濺起了漣漪。

  這些漣漪稍縱即逝,但是夏淺斟終究不是普普通通的弱女子。

  蘇鈴殊知道她的機會隻有一次。爲此她讀了很多書,在北域一行中也經常向
陸嘉靜討教一些曆史上的事情,陸嘉靜學識淵博,也爲她講過許多。

  若是她未能點亮蓮心,這便是準備的後手之一。

  殷仰不再去追問更多的疑惑。

  夏淺斟也不再準備回答更多問題。

  風雪驟急。

  在山竹間,在石縫裏,在道館的飛檐下,在驚散的鳥群中,四起的殺意已是
大霧彌漫。

  山林間那些甚至還未蒼黃的落葉紛紛雕零,下成了一場碧色的雨。

  蘇鈴殊站在夏淺斟的身邊,同樣的紫發,相似的眉眼,她臉上尚有淚痕,卻
早已沒有半點弱小女孩的樣子了。

  她嬌小的身子更加清瘦,秀氣的眉眼間落滿了霜雪,像凜冬裏傲立的梅花。

  她站在夏淺斟的身邊,像是隔了百年的時光。

  殷仰看著這一對同出一脈的少女和女子,神色漸漸肅然,悵然道:「好大一
出戲啊。」

  「但是你們也太低估我了。」

  「即使將我置身此方天地,你們依然殺不了我。」

  ……

  神王宮一片寧靜。

  太古廣場上,數萬修行者們無人說話,他們聚集在那洞窟的周圍,看著其間
噴湧出的精純力量,皆是肅穆。

  他們一齊等待著神王令頒下。

  浮嶼附近的雲海中,那於雲浪漁樵的老人劃動著木漿,攪動著雲浪,無數雪
白的鳥鷗自身側一一飛過。

  邵神韻來到了雲海之外。

  老人劃著木漿緩緩駛過。

  邵神韻望向老人:「老人家漁樵幾載?」

  老人停下了手中的木槳擱在身側,看著邵神韻微笑道:「算來七百餘年。」

  邵神韻問:「其間風景幾何?」

  老人看著茫茫雲海:「上有仙海空明,下有人間繁火,再看百年也不會厭倦。」

  邵神韻道:「可老先生今天出現在了這裏。」

  老人的聲音在雲海中載沈載浮:「我一人之香火,不過草間螢光,微末之萍。
今日能見妖尊尊容,又是一番慨歎,雖死無憾。」

  邵神韻緩緩道:「先生能作此想,自然很好。」

  老人看著她,歎息道:「但老朽仍希望妖尊大人可以止步。」

  邵神韻搖搖頭:「人生一世,若大樹飄零。葉棲於高枝,也總會歸根,老先
生來天上百載,該回人間看看了。」

  老人挺直了腰桿,神色肅然。

  「來浮嶼百載,我已忘我,甚至連真名都不曾記得了。許多時候,也總想回
人間看看,縱使已物是人非。然職責所在,今日不可退。妖尊,請。」

  邵神韻伸出了手。

  老人也伸出了手。

  一隻手瑩潤如玉,一隻手布滿了蒼老溝壑,兩手相隔一尺,靜靜對峙。

  天地間風雲變幻。

  白雲如龍如虎,如亭臺樓閣,如羅漢金剛,如世間的森羅萬象。

  許久之後,老人的衣衫越來越輕,手臂空空蕩蕩地垂下衣袖。

  邵神韻輕輕一推。

  老人向後仰去,不知何時已沒了氣息。

  他的身影倒在雲海裏,群鳥拖住了他的屍體緩緩向人間墜去。

  鳥鳴聲淒淒切切,漸不可聞。

  邵神韻看了一眼雲海。

  浩浩渺渺間,人間的一切都顯得單薄而疏離。

  她收回了視線,登上了那葉孤舟。

  白雲如海,風吹成山。

  輕舟乘風而去,已過山千萬重。

  浩大的雲海隨著老人的死去漸漸稀薄。

  號稱萬裏的浮嶼漸漸露出了真容。

  邵神韻獨立扁舟之上,看著高懸頭頂的那座天上仙島,忽然展顔笑道:「難
怪浮嶼敢對外宣稱有萬裏之壤……原來是圓的啊。」

  這句玩笑一般的話如雷鳴驚響在浮嶼之上。

  整座浮嶼皆如臨大敵。

  ……

  聖女宮內,夏淺斟身畔的池水霧氣氤氳,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雪白蓮花。

  空間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殷仰從中破除,他白衣上盡是鮮血,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他轉過身,蓮花石座上的夏淺斟也睜開了眼,她的長發散落在水池之中,淡
彩色的光洇染在聖女宮中裏,一朵朵雪蓮皎潔綻放,蘇鈴殊站在其中一朵雪蓮上,
她的身側跟著兩個少女。

  殷仰看著那兩個少女,神色陰郁得似化不開的墨。

  方才在那幻境之中,他們展開了驚世一戰。

  即使夏淺斟和蘇鈴殊百般算計,占盡了天時地利,但在境界上與殷仰依舊有
很大的差距。

  那一戰驚天動地,幾乎要打碎整個幻境。

  在最後關頭,他全神貫註準備迎接她們聯手的最後一擊,然後揮手敗之的時
候。

  兩把劍突如其來地自身後貫穿了他的胸膛。

  他回過身,看到了兩個少女。

  那是夏淺斟在幻境中的弟子,陸雨柔和趙溪晴。

  無數的疑問泡影般湧上心頭,然後破碎。

  天還在下著雪。

  殷仰自知已無法在此間殺死夏淺斟,他無視反噬的危險,毀去將近百年的修
爲破開天地樊籠,強行離開了這片幻境。

  金書嘩嘩地翻動著書頁。

  其中無數的字跡躍出書頁不停地變幻重組。

  在殷仰離開之後,夏淺斟走在這片逐漸崩塌的世界裏,秦楚奄奄一息地看著
她:「你是歐冶晴?」

  「我是夏淺斟。」

  「千年前我們就曾見過?」

  「不曾,千年前你曾贏過一個叫歐冶晴的女子。」

  「歐冶晴比你如何?」

  「我不知。」

  「我不甘心。」

  「久在樊籠中,複得返自然。」夏淺斟最後看了一眼,「這已是你最好的歸
宿。」

  她朝著那兩位少女走去。

  陸雨柔和趙溪晴未著一片衣衫,她們渾身都是被男人粗暴揉捏的痕跡,大腿
之間躺著白花花的精液,陸雨柔更是雙腿難以並攏,連走路都無比艱難。

  「你們怪我嗎?」夏淺斟問。

  陸雨柔和趙溪晴對視了一眼,在今日之前,夏淺斟曾暗中囑咐了她們許多事
情,包括今日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她們覺得無比震驚,甚至覺得師父可能是瘋了。

  但是最終她們還是選擇了相信。

  於是兩位少女爲了不將處子之身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在前一夜,她們睡在了
一起,嬌軀相貼,學著書本上男女纏綿的樣子,互相捅破了彼此那貞潔的薄膜。

  她們伏在彼此的胸膛哭了好久。兩個不知道算不算是初經人事的少女互相幫
對方擦著下身的血。

  在彼此安慰中,她們睡在了一起。

  而夏淺斟就在門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那一刻,她覺得這已不是幻境,她能體會到她們的悲傷。

  而即使早有準備,今日的痛苦依然是她們的夢魘。

  兩位十七八歲的少女神色依舊恍惚,她們遲疑片刻,恭敬地跪在夏淺斟的身
前,異口同聲道:「徒兒不怪師父。」

  夏淺斟對著她們伸出了手,「走吧。」

  「師父……」少女面面相覷。

  夏淺斟微笑道:「我帶你們去看看真實。」

  ……

  聖女宮蓮池開滿了花,其中最美的兩朵化作了陸雨柔和趙溪晴的身軀,她們
睜開眼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仿佛鬥轉之間,已經時過千年。

  殷仰看著那四位女子,眼神之中再也沒有多餘的情緒。

  「明日聖女宮前,將多四塊墓碑。」

  他不停地咳嗽起來,身上卻散發出一股異樣的氣息,那股氣息恐怖至極,即
使在與邵神韻對敵之時他都沒有展露出來。

  一個金黃色的法相從他身體中緩緩拔出,那法相色澤至純,仿佛有巖漿不停
地流淌著。

  殷仰七竅之間已滲出了鮮血。

  巨大的金黃色法相披著純金的甲胄,生有雙頭,一頭是短發男子豎眉怒目相,
一頭是長發女子掩面垂淚相,他們伸出無數金色的手臂,一側修長纖柔,一側粗
壯虬結,宛若孔雀開屏般在身後展成黃金色的屏幕。

  夏淺斟神色劇震,「你竟已將陰陽道修至了這般地步?」

  殷仰緩緩道:「我曾在荒原上見過螞蟻逆風而飛,也曾在大海上見過魚群被
巨鯨沖散又合攏,我見過許多的風景,看過許多向死而生的故事,曾經我覺得他
們愚蠢,而今天我又看到了你們。我忽然覺得,或許是我一直錯了。」

  夏淺斟道:「你明白得太晚了。」

  殷仰虛弱地笑了笑,他沒有說話,爲了破開幻境,他折損了百年修爲,再加
上先前與邵神韻生死一戰,此刻他也已是強弩之末,在最後的底牌亮出之後,他
也懶得再多廢話了。

  法相撐滿了整個聖女宮,瓦礫碎灰自天花闆上簌簌抖落,在蓮池之中濺起或
大或小的漣漪。

  聖女宮中的四個姑娘再巨大的發相下顯得很是渺小。

  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們的眼神中都已經沒有了懼意。

  無論成敗,她們都值得尊敬。

  ……

  浮嶼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著書生裝扮的年輕男子,他雪白色長袍的
衣袖垂在身後,腰間配著一把極長的劍。

  年輕男子面色古靜,神色溫和,那年輕的面容不會讓人覺得是英俊或者美麗,
一眼望去,更似落灰的古井,沈澱了數百年的滄桑。

  他望向了聖女宮的那邊,神色深遠。

  ……

  視野放開,時間推到更早以前。

  一個時辰前。

  潮斷峰的母峰上,一扇石門緩緩打開。

  一個雪白色衣衫的男子從中走出,他看著潮斷山母峰和子峰之間氤氳的雲氣,
緩緩打了個哈欠,仿佛剛剛做了一個古老的夢。

  他輕輕擡腳,一步之後身形便出現在了子峰之上。

  子峰之上的那座石門早已打開,洞窟中的石床上,有古劍腐朽的痕跡,如今
連那鐵劍的鏽跡都已經見不到了。

  年輕男子微微吃驚,用手摸了摸古劍生鏽留下的痕跡,輕輕笑了笑。

  他知道,一年多前,曾有個少年在這裏蘇醒,並且說了一句話。

  他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臨淵羨魚,終究被深淵吞噬了。」

  他走出洞窟,向著山下走去,這一日,環繞潮斷峰五百多年的禁制徹底撤去,
清風環繞山澗,激起潺潺泉水。

  在萬裏枯灰,白雪未融的荒蕪季節裏,潮斷山一片新碧。

  「池魚思淵,終究是回不去的。」

  這句話中聽不出具體的情緒,仿佛是一本書寫到最後,作者信手而來的批註。

  他遙遙望向了天的某個方向。

  那裏有雲海散去,隱約可以見到一個圓形的孤島懸在天上,像是不會發光的
月亮。

  他向著那裏走去。

  他像是奔月之人。

  ……

  陸雨柔和趙溪晴躲在夏淺斟的身後。

  她們剛剛用蓮心塑成的身軀很是嬌弱,在巨大的威壓之下臉色白得像雪,幾
乎要跪在地上。

  夏淺斟碧色的衣衫映在池水裏,如沈默潭底的翡翠。

  一隻又一隻巨大的金色巨手按了下來。

  法陣片片崩碎,蘇鈴殊噴出一口鮮血,體力不支跪了下來,單手撐著地面。

  「姐姐……我要不行了。」她說。

  夏淺斟同樣也是苦苦支撐的強弩之末,她無暇說話,她的目光越過了殷仰的
肩膀,望著那個關閉的宮門。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與那個人有個約定。

  所以無論怎樣的絕境,怎麼樣的死局她都沒有放棄過。

  她相信那個人總有一天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劈開所有的一切,帶著自己走出
這座暗無天日的樊籠。

  滿池蓮花徹底雕謝。

  夏淺斟身子前傾,單膝跪地,她撐不住了。

  模糊的視線裏,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看到門打開了。

  她下示意地露出了微笑,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

  正在那純金色法相要拍落最後一掌的時候。

  那精純耀眼的金光中間,亮起了一線刺眼而雪白的線。

  那一線自上而下,一經響起便爆裂般地切斬下來,鋒銳得可以了斷萬物。

  金色的法相永遠沒能拍下那一掌。

  無數金色的光點片片剝落,洋洋灑灑得像是一場刺眼的雪。

  那些光雨灑在殷仰的肩頭,那被血水浸染的衣物看著越發美麗,那是一種破
碎雕零的美。

  夏淺斟看著這場金色的雨,淚眼婆娑。

  躲在她身後的少女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麼,齊齊向著門的那一頭望去。

  殷仰緩緩地轉過身,他努力挺直著自己的腰背,這樣看上去不會太過狼狽。

  他的金身法相已被一劍斬碎,他知道今日他已無法走出聖女宮。

  他知道,屬於自己的故事,不知不覺已經快走到了最後。

  在這最後,他竟沒有太多的悲傷,他隻是努力地聚集著精神,想要看清楚那
個人的臉。

  雪白衣衫的年輕男子緩緩走入屋內。

  殷仰看著他的臉,微有疑惑:「林玄言?」

  年輕男子靜靜地看著他。

  殷仰剎那恍然,「不!你不是……你是……葉臨淵。」

  年輕男子似在微笑點頭。

  「原來他不是你。」殷仰莫名其妙地說著一些話:「原來你一直是你。」

  年輕男子扶住了他的身子。

  那些金身碎片徹底崩塌,破碎的光雨在池水間化作精純的靈氣,然後再漸漸
地消散在天地之間。

  年輕男子問:「夢醒了,所見何如?」

  殷仰苦笑道:「夢還沒醒,可我又該睡了。」

  年輕男子點點頭:「終究朋友一場,我會替你寫完你想寫的故事。」

  殷仰怔怔地看著他:「可我還是輸了啊。」

  年輕男子道:「你不能接受?」

  殷仰道:「我隻是不明白。」

  年輕男子輕輕搖頭:「你不需要明白,今天本就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

  殷仰不知是不知道說什麼,還是已經喪失了說話的力氣。

  年輕男子走過了他的身邊,輕輕拂袖間衣袖沾上了一滴鮮血。

  「今日後,神座死,聖女出,妖尊鎮。這便是我要寫給你書寫的故事。」

  「如果世間真有冥界,你或許可以在那裏看著這一幕。」

  那多精血在他指間打轉,化作了神王令的模樣。

  殷仰木然地站著,似被雷火劈焦的槁木。

  他流幹了最後一滴血。

  年輕男子走到了夏淺斟面前,牽起了她的手。

  他們手牽著手,朝著聖女宮外走去。

  宮門打開,光線照了進來。

  她伸出衣袖遮擋視線。

  她已經四百年沒有見過真實的陽光了。

  「淺斟,久等了,如果來晚了不要怪我。」

  「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一直在等,帶我……看看這個世界。」

  聖女宮中,蘇鈴殊捂著胸口跪坐在地上,她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竟有些失
魂落魄。

  趙溪晴問:「蘇姐姐,他是誰呀,看上去好厲害。」

  蘇鈴殊說:「他是你們師父一直在等的人。」

  趙溪晴又問:「那蘇姐姐呢?蘇姐姐有沒有一直在等誰?」

  蘇鈴殊搖搖頭,抿著嘴微微笑著:「沒有。我是多餘的人。」

  ……

  邵神韻站在整座浮嶼的對立面,她的拳頭收至了腰間,精氣神已然攀升至了
頂點。

  但她忽然有些不安。

  這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仿佛當年數百塊石碑壓在自己的神魂上那般。

  她知道他一定留下了鎮壓自己的手段,她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能不能承
受。

  但她自離開界望山的那一刻起便沒有退路了。

  她對著浮嶼出了第一拳。

  天地震蕩。

  與此同時,神王令落在了太古廣場上,熠熠生輝。

  神座死,聖女出,妖尊鎮。

  這是他的承諾。

  神王令落在了那禁地的洞窟之中。

  一道雪白的光線沖天而起。

  葉臨淵已經來到了太古廣場上。萬人吟唱中,他將手伸入那白光裏,握住了
神王令。

  太古廣場上的數萬修者無人在意他到底是誰。

  在浮嶼衆人的眼中,他們認的,隻是神王令罷了。縱使有許多人心存疑惑,
卻也沒有太過在意,因爲他們大部分人來到浮嶼,爲的隻是修行。

  「起陣!」

  葉臨淵忽然爆喝。

  吟唱聲如萬千溪流彙聚成海,瞬間驟然拔高。

  一道道各自不同的力量彙在了一起,轉化爲純粹的光。

  隔著遙遠的距離。葉臨淵和邵神韻的眼神交彙在了一起。

  葉臨淵道:「你就是妖尊大人?」

  邵神韻問:「你是誰?浮嶼的隱修?」

  葉臨淵道:「我本該是個已故之人。」

  邵神韻道:「無論你是誰,能蟄伏至今,都很不錯。」

  葉臨淵笑道:「還是因爲你哥哥的那把劍太不好用了,我也是僥幸才活了下
來。」

  邵神韻臉色微變:「你去過龍淵樓?」

  葉臨淵點點頭:「嗯,我還取出了那把劍。」

  邵神韻問:「那把劍呢?」

  葉臨淵道:「腐朽了。」

  邵神韻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又道:「這一世有你這樣的人,總算還有些意思。」

  葉臨淵握著神王令沐浴在聖光之中。

  傳聞中,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件聖物,而這聖光在開啓之後,便會化作心中聖
物的模樣。

  而如今聖光凝聚成了一把劍,神王令自然而然地成爲了這柄光劍的劍柄。

  葉臨淵握著這把劍,即使是再平靜的心中都忍不住會有無限感慨。

  僅僅是握著它,他便仿佛可以看到三萬年前道法的輝煌。

  他覺得自己握住了世間最鋒利的劍。

  最好的劍,也當然要斬最強的人。

  邵神韻看著那柄劍,眼神中是看不清的情緒。

  她已經出拳。

  隨著拳尖的緩緩推移,光線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稀釋了,天地在一刻暗沈了下
來。

  於是那柄劍便成了世間最亮的光。

  邵神韻靜立空中,天地間長風狂嘯,卻吹不起她的一縷發絲。

  她仿佛已經離開了這個世間,唯有拳意依舊在緩緩前行,如大山將傾,如天
地塌陷。

  天上的大雲被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撕扯,向著相反的方向扯得粉碎。

  吟唱聲在天地中回響著。

  如數萬個大呂洪鍾一同鳴起,古拙渾厚的轟響聲震徹寰宇。

  葉臨淵握著劍。

  劍刺向邵神韻。

  那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動作。

  浮嶼代刑宮中,白折忽然醒來,他望向了天的某處,眼神之中盡是震驚。

  身側的規矩也不停地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仿佛隨時要飛離殿外。

  「原來你還活著。」白折默然自語:「原來你真的活著……」

  劍與拳撞在了一起。

  一股爆裂至極的氣浪以掀翻一切的姿態席卷了整座浮嶼,許多修爲較低的人
更是直接人仰馬翻,身受重傷,大道根基被沖的支離破碎。

  那氣浪像是最大的漣漪,一波接著一波地蕩開。

  無數石塔建築頃刻間便被碾成齏粉,粉末一般地激蕩出去。

  所有的顔色都在此刻被抽去。

  在這個非黑即白的世界裏,視野的能見度被縮到了最小的範圍裏。

  在那個戰鬥的領域裏,即使是夏淺斟也無法介入。

  天地混濁,在難以辨清方向的世界裏,隱約有高亢的龍吟響起,那宛如金屬
撞擊般的聲音繚繞在天地間,令人神魂顫動。

  浮嶼之上,那一道白虹之間,隱約有金光繞舞。

  那些破碎灑下的劍光紛紛揚揚著如同劫灰。

  他們的戰鬥,在最開始,用的便是最強的絕招。

  所以這場戰鬥結束得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快。

  恐怖的氣浪終於平息。

  天雲散去,一片明朗。

  浮嶼上被犁出了無數百丈深的鴻溝巨壑,淩亂而恐怖地撕扯著整個世界。

  遙遠的地方,戰鬥聲還在繼續。

  夏淺斟向前掠去,因爲在方才視線難得捕捉到的畫面裏,她看見了葉臨淵嘔
血的樣子,她不希望這一面便是永遠的訣別。

  遠處的天空中,兩道身影依舊在糾纏著。

  在夏淺斟終於可以望見他們的時候,兩道身影幾乎相貼著向下墜去。

  邵神韻用手指硬生生鎖住了他的劍,將他的身形向下猛撞過去。

  葉臨淵同樣死死地扣著劍,他渾身劍意瀑布般噴薄流瀉,同樣摧斬著邵神韻
的妖力。

  在葉臨淵的視角裏,他能看到一張極美的臉死死地盯著自己,而雙眸子,凝
成了黃金豎瞳。

  「葉臨淵!」

  夏淺斟疾呼著掠過去,沖撞上那一片暴風般的法力亂流,卻無論如何也進入
不了他們周身的十丈。

  在數萬裏的高空中,兩人的身影就那樣向下墜去,撞過一面面或薄或厚的雲
層,那本如無數米粒拼畫成的人間圖卷在視野中不停地放大。

  那柄聖光凝成的劍徹底破碎。

  邵神韻一拳轟在了葉臨淵的胸口,葉臨淵下墜的速度更快。

  「你手中已無劍,如何攔我?」

  葉臨淵以指爲劍,在一瞬連出了三千餘劍,卻沒有一劍可以觸碰到邵神韻的
衣角。

  邵神韻深吸了一口氣,她的瞳孔之間金色的粉塵如流淌的巖漿,其間的瞳仁
是雪白的一線。

  此刻她的美不是世俗上的美。

  那是神秘,也是威嚴,如古樓中刻畫的彩繪壁畫,是無人能解又栩栩如生的
晦奧圖騰。

  「世間果有真龍。」葉臨淵看著那金色瞳孔間的雪白豎瞳,感慨自語。

  邵神韻冷冷地看著他。

  又一拳轟在他的胸口,打得他肋骨斷裂胸口塌陷。葉臨淵吐出的鮮血裏,甚
至有內髒的碎片。

  夏淺斟遙遙地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

  葉臨淵的手中已經沒有了劍,而邵神韻還尚能出拳,他如何能贏。

  正當邵神韻要一拳徹底將他砸向地面的時候,她猛然擡頭了,望向了北面的
某個方向。

  夏淺斟也心有靈犀地望向了那裏。

  似乎有一線白芒奔過天地,萬裏而來。

  寒宮之中,裴語涵還未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柄沈寂已久的羨魚劍飛出劍閣,化作一道白芒向著北方疾
掠過去。

  她的神情徹底呆住了,忽然間像是墜入了冰窖,身子難以抑制地顫栗了起來。

  ……

  葉臨淵看著邵神韻的眼。

  「那柄聖人之間雖已斷折,但我還有我自己的劍。」

  那一刻邵神韻猛然轉身,數百道金芒化作結界攔在身前,試圖鎖住那柄飛墜
而下的古劍。

  但她失敗了。

  羨魚劍刺破了所有試圖阻攔的金芒,瞬間來到了邵神韻的胸前。

  即使所有的結界都破碎殆盡,羨魚依舊無法刺穿邵神韻。

  因爲邵神韻已經展開了手指,那是她最強大的鎖鏈。

  她十指扣住了羨魚的劍柄,在巨大的沖擊之下,身形筆直地向下墜去。

  羨魚再難前進一寸,她瑩潤的手指間同樣淌滿了血,胸前衣衫破碎,面如金
紙。

  他們的身形離地面越來越近。

  邵神韻眸子裏的金光漸漸散去,她清冷而虛弱地望向了葉臨淵:「你依然無
法擊敗我。」

  葉臨淵也沒有了再出劍的力氣。

  他閉上了眼,喃喃自語道:「醒醒了。」

  邵神韻不知道這句話是對誰說的。

  但是一股強烈的警兆卻湧上了心頭。

  羨魚劍依舊頂著她的身形向下墜去,雖然去勢越來越緩。

  邵神韻似有察覺,駭然回頭向後望去。

  她的身下是人族的皇城,承君城。

  羨魚劍去勢已絕,如破銅爛鐵一般被邵神韻隨意扔去。

  但是她發現她已經無法控制下墜的趨勢。

  承君城乾明宮中的那兩個老怪物已經蘇醒。

  葉臨淵握住了墜落的羨魚劍,看著邵神韻向著乾明宮的方向墜落下去。

  那裏的封魔大陣已經開啓。

  如果殺一人便可獲得天下安寧,那麼人族皇帝一定不舍得拒絕。

  而邵神韻便是那個必殺之人。

  邵神韻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長嘯,周圍的景色在她眼角的餘光飛速退去,她的
身形砸入了某處幽光閃耀的地方,然後猶如沼澤一般深陷了進去。

  無數鎖鏈蟒蛇般纏繞上她的軀體四肢。

  又有數以萬計的道符劍戟,神兵利器都向著法陣那一處穿刺過去,橫七豎八
地插著。

  葉臨淵站在空中,倒持羨魚劍,然後松手。

  羨魚劍筆直下墜,恰好落到了陣眼最中央。

  萬年前,便有聖人以劍鎮妖邪的傳說。

  如今,他又重複了一遍。

  視野之中,他已望不見邵神韻的身影。

  他知道她要被鎮壓在乾明宮中。

  不知要過多少年。

  首座死,聖女出,妖尊鎮。

  他終於做完了所有事。

  正當他準備離開之際,一股恐怖的力量再次向上湧來,乾明宮中,一個蒼老
的聲音響起:「葉臨淵,沒想到你還活著,今日便將你與這妖女一同鎮住!」

  葉臨淵冷冷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他沒有也無力做任何抵抗。

  但他絲毫不懼。

  夏淺斟已經到了他的身前,那些觸手般延展而來的力量被她斬成粉碎。

  夏淺斟望向了那個方向,冷冷道:「今日之帳,他日定來乾明宮找爾等清算!」

  葉臨淵無力地躺在了夏淺斟的懷裏,說:「走吧。」

  夏淺斟問:「去哪裏?」

  葉臨淵道:「我說過……要帶你去看看這個世界。」


                               【未完待續】
2018-11-5 11:0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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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7)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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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1月/6日發表於sis


                      第五十七章 尋道者

  王朝一千四百五十一年,浮嶼改天換地。

  殷仰首座身死道消。

  神王宮聖女閉關四百年終於出關,邁過了那一道境界,真正進入了通聖,接
替了首座的位置。

  承平首座進入北府,生死未蔔。

  白折封劍代刑宮,開始閉死關。

  而浮嶼的死敵邵神韻被劍封乾明宮地底,皇宮中的兩個通聖老怪物鎖死了大
陣,這個消息也開始向著妖族傳達過去。

  在所有人的認知里,邵神韻此刻幾近已死,再無力挽狂瀾之力,強行拼湊起
的妖族必將再次大亂,到時候甚至不用人族出手,他們也將陷入長久的紛爭之中。

  聖女宮聖女,如今的神王宮首座,門下多了兩個關門弟子。

  兩個弟子皆是妙齡少女,根骨天賦極佳。

  那一日又無數仙鶴繚繞在浮嶼四周,聖女在收徒之後便與葉臨淵駕鶴而去,
兩人白衣紅鶴,飛往千萬里的河山,只留下一個紫發的少女代師教導。

  那紫發少女一如夏淺斟少時。

  葉臨淵則與夏淺斟去遊歷一整個大千世界。

  他的出現是一個迷,或許除了他和夏淺斟,其余無人知道。

  而一些修為更高知道更多秘聞的人便更覺得震驚疑惑。

  既然葉臨淵還活著,那林玄言到底是誰呢?

  沒有人會為他們去解答這些疑惑。

  仙人騎鶴觀山河的傳說開始在人間流傳,在開滿樘櫪花的山林,在遍地白耀
花的原野,在據說潛藏古蛟的深陵巨谷,在海天顛倒的蔚藍色內海,在雪原,在
天山,在湖澤,在冰川,在人間任何可以達到的地方,都有他們的足跡和故事流
傳。

  三個月轉瞬即逝。

  這短短的三個月內發生了無數震動天下的事情。

  比如東城的鐵匠鋪子里響起了一聲打鐵的聲音,然後一柄劍淬火而出,公開
售賣。

  那些壓在各大宗門之上的規定皆被廢除。

  浮嶼與陰陽閣和玄門的聯系都被切斷。

  浮嶼長老組成使團親自下界,慰問皇族,送與重禮,感謝此行鎮壓妖尊之德,
只是並未將那柄淵然歸還。

  許多事情猶如地震一般在修行界傳播著,人們雖然無從見到浮嶼的景象,但
是也大致可以推測出如今浮嶼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某天清晨,俞小塘拼命地敲著碧落宮的門。裴語涵打開門,看著一臉慌張的
少女,知道一定出什麽大事了。

  俞小塘張開了手臂,嘗試著比劃著一個巨大的事物:「師父師父……外面來
了一頭鶴,紅色的,好大一頭啊。」

  裴語涵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這些天,她也聽過許多關於神仙眷侶的傳言。

  羨魚劍破空而去的場景猶在眼畔。

  寒宮的劍陣可以攔住任何人,卻怎麽攔得住那一位?

  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將再大的震驚都漸漸撫平。

  在無數寂靜不眠的夜里,她早有了很多的猜想,但是要真正面臨的時候,她
忽然覺得無比不真實。

  仿佛大夢一場。

  她望向了那里,那里有個男子望著她,他靜靜地立著,像一柄藏住了鋒芒的
劍。

  那張熟悉的臉看著無比遙遠。

  這一刻裴語涵才明白,原來無論過了多少年,她都沒有走出過那個雪夜,永
遠停留在了那段紛紛揚揚的季節里,她兜兜覓覓,若得若失,一直等待著某一天,
會有一個人緩緩走來,牽著她的手走出那條深深的小巷,走進萬家燈火里。

  她站在碧落的門口。

  他站在那一頭。

  兩個人仿佛隔著一條深深的雪巷對望,其間是五百年的漫長光陰。

  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喊了一聲徒兒。

  不知為何,她卻沒有應答。

  也不知為何,她此刻想起的卻是那日林玄言在自己嬌臀上寫字的樣子,那些
字清晰地浮在腦海里,前面的字串聯了起來,她清晰地想起了那一句話:語涵師
父,再見。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在你心里,我一直是你的師父。

  她又想起,她和林玄言在北域相逢的時候,她喊了他一聲師父,他沒有應答,
此後的日子里,他也從來沒有喊過自己一聲徒兒,除了最後一日,他在小閣之中
教導自己的時候,最後喊了自己一聲徒兒。

  他還說過好多次有一件事情一直瞞著自己。

  在清暮宮幾個月的時候也從未碰過自己的身子。

  如今一切破碎的往事像是串聯起來的珠簾,叮叮淙淙地回響在腦海里,仿佛
招魂的銅鈴。

  而這些如今昭然若揭的事情,她先前卻從未註意或在意過。

  「小塘……」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終於緩緩開口。

  「嗯?」小塘此刻也是思緒百轉,終於聽到師父說話,她立馬轉過頭,等待
著師父的後文。

  裴語涵有些生硬道:「他……是你的師祖。」

  「……哦。」俞小塘再傻也能感受到這種莫名其妙的氣氛,她心中也是震驚
無比,撚著自己的衣角,對著葉臨淵輕輕鞠了個躬:「嗯……師祖好。」

  ……

  浮嶼聖女宮中,蘇鈴殊完成了今日的課業,走在後山的溫池里,那里有新栽
的一池蓮花。

  陸雨柔和趙溪晴看著蘇鈴殊離去的背影,悄悄對視了一眼,看著有些拘束。

  不知為何,這個看上去很溫柔的小姐姐在為她們執教之後便變得很是嚴格,
整天板著個臉,她們最初還以為蘇鈴殊是假裝嚴肅,便去故意調笑她,結果被這
位蘇姐姐借著門規懲戒的名義狠狠揍了一頓,接下來的三天,她們都是趴著睡覺
的。

  今日她們看著這位看上去沒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女走在蓮池邊,忽然覺得她的
背影好是寂寞。

  「最近蘇姐姐的話好像越來越少了。」陸雨柔輕輕嘆息道。

  趙溪晴:「噓,師姐輕一些,蘇姐姐的戒尺你還想再嘗嘗呀?」

  蘇鈴殊恰好向她們望了過去,陸雨柔一驚,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對著蘇
鈴殊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什麽也沒有說。

  蘇鈴殊淡淡地點點頭,她板著臉轉過頭去,看著滿池蓮花,不知想起了什麽,
終於忍不住莞爾地笑了起來。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心想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做一個嚴師。

  而那兩個妙齡少女並肩坐著,看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世界,頭頂和足下皆有
白雲飄過,光怪陸離。

  時間真的過去了幾千年了嗎?

  這和幾千年前好像也沒什麽兩樣呀。

  ……

  北府之中一片死寂。

  在夢里,季嬋溪見到了一片深邃的幽谷,幽谷之中只有一條山道,她一個人
獨行其間,山道兩側皆是張牙舞爪的厲鬼和白森森的獠牙。殘月高懸,她肩上挑
著那一縷單薄的月光,在山道上漸行漸遠,惡鬼環伺的山道間,她獨行在這條羊
腸小徑上,不知為何竟然覺得溫暖。

  山道上有許多石碑,她遇碑則停,停複再停。她認真地看著石碑上的文字,
卻發現怎麽也看不懂。

  她就那樣走著走著,反正眼前只有一條路,她不需要做任何的選擇。只是她
的腳步越來越沈重,仿佛灌了千萬斤的鉛。

  不知何時,她忽然發現身邊似乎多出了一個雪白而模糊的身影,她扭過頭,
想要努力看清楚他的臉,卻發現怎麽也看不清。

  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大道獨行,何來的人相伴呢?

  那個身影忽然抱住了她,她沒有掙紮,身子輕盈地向著道路的盡頭飄去。她
終於來到了山頂,視野向下望去,是當年自焚灰峰頂向下瞭望的景色,熟悉而遙
遠著。

  她轉過身,想去尋找那個白色的身影,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那一刻,少女驀然驚醒。

  少女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倒在一個香軟的懷抱里。

  陸嘉靜看著懷中睜開眼睛的少女,「你醒這麽快?你之前身體透支過度,可
以再多睡一會。」

  有一瞬她竟然還想繼續倒下去再睡會,但是她依然掙紮著想要拖起自己的身
子,她抿了抿嘴唇,那蒼白的嘴唇終於添了一些血色。

  季嬋溪問:「我睡了多久?」

  陸嘉靜道:「兩個時辰都不到。」

  季嬋溪無力地靠在陸嘉靜的身上,輕聲道:「這麽久了啊……」

  陸嘉靜看著少女,有些心疼,「你多久沒好好睡過了?」

  季嬋溪沒有回答,輕聲道:「我既然選擇了修鬼道,這便是我應該承受的。」

  說完這句話,她瞥了一眼另一邊的林玄言,忽然覺得自己軟弱的一面被對手
聽去有些羞恥,她掙紮著從陸嘉靜的懷中翻了出來,背脊靠在冰冷的墻上,漸漸
地平複著自己的氣息。

  林玄言也靠在墻上,他閉著眼,不知是醒了還是睡著。

  季嬋溪想了很久,才終於道:「謝謝。」

  林玄言睜開了眼,輕輕打了個哈欠,「算你有點良心。」

  季嬋溪有些生氣道:「一碼事歸一碼事。」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悄無聲息地將手伸到了腦後,取下了那個湛藍色的破碎
發帶,隨意地塞在了衣袖里。

  林玄言卻不知道為何看到了這一幕,道:「發帶已經碎了,還留著做什麽?」

  這是當日他送給季嬋溪的發帶,其中還帶著暗諷之意。

  季嬋溪冷冷道:「你聽過臥薪嘗膽的故事嗎?」

  林玄言問:「這個世界上沒有天生的宿敵,我們不是,我更不希望是。」

  季嬋溪道:「你殺了我父親。」

  林玄言道:「可你和他根本沒有什麽親情。」

  季嬋溪沈默了片刻,輕聲道:「在他死之前,我也是這樣想的。」

  她沒有告訴林玄言,她始終忘不了那個飄雪的初冬,母親死在病榻上,她在
母親的病榻邊受了一夜也沒有等到季易天來,那時候她內心無比憎恨,甚至想著
有一天親手殺死這個負心漢。後來她被接去陰陽閣,季易天似是對她心中有愧,
便對她百般的好。

  但是少女始終會回想起那天,她在母親床榻邊跪了一整夜,一直哭到昏厥過
去。

  後來她長大了些,也放棄了親手殺死自己親生父親的想法,只想著長大之後,
便自己一個人去浪跡天涯,再不與陰陽閣有任何瓜葛。

  然後她忽然收到了父親的死訊。

  本以為自己會平靜的少女卻一夜難眠,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原來自己的雙
親都離開了這個世界,哪怕自己不愛。

  林玄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很恨我?」

  季嬋溪搖搖頭:「我說過,一事歸一事,今日你救了我,我自然不能恨你。」

  林玄言笑了笑,用一種敷衍小孩子的口吻說道:「真懂事。」

  聽到這三個字,季嬋溪皺了皺眉頭,她側過頭望向林玄言,道:「但是如果
有機會,我還是想擊敗你。」

  林玄言道:「你沒機會的。」

  季嬋溪抿著嘴唇,不解之中有些惱怒:「憑什麽?」

  林玄言道:「因為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你還小,大一些就懂了。」

  一旁的陸嘉靜有些聽不下去了,她狠狠瞪了一眼林玄言,然後對季嬋溪說道:
「季姑娘,我允許你現在去刺他一刀解解氣,我看他敢不敢還手。」

  季嬋溪不知道陸嘉靜是不是在玩笑,只是認真道:「留到以後吧,現在北府
之中尚有其他人,我不應該為了個人的賭氣不顧大局。」

  陸嘉靜贊許道:「沒想到季姑娘這麽明事理。」

  季嬋溪反問:「我看起來很像無理取鬧的嗎?」

  「像呀。」林玄言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不知道季大小姐還記不記得,那
天比武之後,你來我房間門口,說了一句什麽。」

  季嬋溪別過頭,如墨的眸子泛著清明的光,她淡淡道:「你繼續說。」

  林玄言看了一眼她暗藏殺氣的眼神,微笑道:「我不說。」

  季嬋溪覺得更生氣了:「你這麽無恥的人,憑什麽比我更強?」

  陸嘉靜在吵架的事情上向來很少幫林玄言,她補刀道:「他是外強中幹。」

  季嬋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陸嘉靜忽然問:「你身上好像有比較嚴重的傷勢,在我們來之前你是不是遇
到了什麽人?」

  季嬋溪點點頭:「我遇到了幾個人,我殺了一個,然後僥幸跑了。」

  陸嘉靜微驚:「北府之中的境界都被壓抑在同樣的水準,你如何做到的?」

  季嬋溪道:「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件事,後來我想明白了境界的問題,自己
也覺得有些心有余悸。」

  陸嘉靜由衷道:「你已經是我見過年輕人里最強的了。」

  林玄言道:「方才還不是被我抓住了。」

  季嬋溪捏緊了拳頭,兇巴巴地望著他,「要不要再打一架?」

  林玄言果斷道:「不打,要打出去打。」

  季嬋溪冷哼一聲,懶得接話。

  陸嘉靜在一邊沈思片刻,望向林玄言,問道:「之前你曾在天峰關口,你記
憶中有多少人?實力強橫者又有多少?」

  林玄言沈吟片刻,季嬋溪已經開口了:「一共八十六人,邵神韻過天峰關之
時重傷了五十余人,那些重傷者不足為懼,對於我們真正有危險的,大約是三十
余人,其中以浮嶼的長老為大多數,也藏有一些人族隱修,甚至還有妖族之人為
接應邵神韻潛伏其中,很難對付。」

  陸嘉靜粗略計算一下,然後繼續問:「那你來到北府的時候是在什麽地方?」

  季嬋溪回憶道:「那個地方很黑,很空曠,有八條路從不同的方向延伸過來,
我應該是在一個圓盤的地帶。當時我預感到那里不安全,便選了其中一條離開。」

  陸嘉靜又問:「那些道路上有沒有奇怪的地方?比如壁畫之類的?」

  季嬋溪搖搖頭:「沒有壁畫。」

  陸嘉靜問:「什麽都沒有?」

  季嬋溪猶豫了片刻,她修為運轉,識海打開,幾道雪白的光線自眉心刺出,
懸浮著列在身前。那是四柄古劍,劍鍔之上雕刻著古意圖紋,而劍刃已經朽鈍,
劍意無鋒,看上去隨時會折斷一般。

  林玄言微驚,目光一下子黏在了四柄古劍上。

  季嬋溪道:「這是我在那條道路上尋找到的東西。」

  林玄言認真道:「可以給我一把嗎?」

  季嬋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剛剛你敢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

  林玄言心想報應來的也太快了吧,他盡量用誠懇的語氣道:「如今我們是一
條戰線的,而季姑娘本就不善用劍,如今又受了重傷……」

  「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季嬋溪打斷道,她饒有興致地望向了林玄言,
「季姑娘?我記得那天晚上你可不是這麽喊我的。」

  林玄言看了陸嘉靜一眼,陸嘉靜同樣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似在問是怎麽回
事。

  林玄言當然沒辦法當著季嬋溪的面和她解釋,便道:「季姑娘的話我不太明
白。」

  季嬋溪冷哼一聲,將其中保存最完好的一柄遞給了陸嘉靜,「陸宮主,這柄
送你了。」

  陸嘉靜沒有客氣,他們如今確實急需兵器防身。

  林玄言問:「那我呢?」

  季嬋溪將三柄古劍收入識海,然後冷冰冰地笑道:「用得到你的時候再說。」

  林玄言低聲說了句白眼狼然後站起身。

  他望向季嬋溪,問:「你來這里到底是為了什麽?」

  季嬋溪毫不掩飾道:「那天我輸給了你,如今適逢北府開啟,我自然要來看
看。」

  林玄言點點頭。

  季嬋溪問:「你來又是為了什麽?」

  林玄言道:「你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

  季嬋溪又問:「那你為什麽還要帶個姑娘進來?」

  林玄言道:「我們情深意切,形影不離,不可以嗎……啊……」

  陸嘉靜狠狠地打下了一個板栗,冷笑道:「誰和你形影不離了?」

  林玄言悻悻然地起身,靠著墻唉聲嘆氣。

  他不經意地側過頭,看著這條通道深不見底的盡頭,眼神中忽然沈郁了下來,
火光中的瞳仁亮芒閃爍,眉目孤冷如刀劍削成。

  這一刻,他心中靈犀一動。

  一股強烈而熟悉的感覺湧動在心頭。

  他知道潮斷山那扇石門打開了,有人走了出來。

  即使他們如今相隔千里,他依然能夠感受到,那是一種靈魂深處的悸動。

  他悄悄地望向了陸嘉靜,陸嘉靜也正好望著他。

  他對著陸嘉靜擠出了一個笑容。

  然後他故作輕松地望向了季嬋溪,問:「傷勢恢複得怎麽樣了?」

  季嬋溪道:「不怎麽樣,但我不會拖累你們。」

  林玄言道:「我們也不會輕易拋棄你。」

  季嬋溪挺直了腰背,輕輕點頭:「嗯。」

  他們又調息了片刻,然後向著長明燈照亮的道路走去。

  約莫只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道路的中央出現了一尊青玉的女子神像。

  那尊女子神像雕刻的線條極其大氣簡潔,沒有任何綾羅綢緞,她披著粗曾大
布,後發僅僅挽著一個雲鬢,斜插著一根方形的木釵,女子線條柔美,仿佛玄女
凝立九空,衣袍飄飄間如鼓滿了長風。

  而她的瞳孔依舊雪白,沒有任何瞳仁,看上去死氣沈沈。

  林玄言問:「你們誰有筆?」

  兩女皆是搖頭。

  陸嘉靜問:「你想點睛?」

  林玄言點點頭:「我覺得她,還有之前那些壁畫上繪成的人都是活的,只要
點上眼睛,她們就會活下來。」

  陸嘉靜張了張口,剛想說話,一道陰風吹來,勾起了她的一縷發絲。

  她下意識地橫劍。

  林玄言身子已經前傾,對著一道突如其來的黑影沖了過去。

  風聲從天而降,季嬋溪也反應了過來,她身形一閃,周身鬼影繚繞,一拳已
經對著上方砸出。

  陸嘉靜也彈出無數青蓮,朝著法力湧動的方向刺探過去。

  幾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沖來。

  林玄言的指間橫切而過,空氣中擦出一串火花,那是金屬碰撞的聲響。

  林玄言收指,只覺得指間生疼。

  季嬋溪一拳同樣轟在了堅硬之上,她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幾步。

  而有兩道身影一左一右以犄角之勢圍攻上了陸嘉靜,陸嘉靜手中握劍,抖落
清影,幾朵青蓮縱橫飛舞,在兩人的圍攻包夾之中依舊占得了上分。

  「取劍!」

  林玄言忽然喝到。

  他和季嬋溪的身子下意識靠攏。

  追擊他們的兩道身影同時逼了上來。少年和少女在那一刻身子錯身而過。

  叮!

  林玄言一劍頂在來者的胸甲上,他輕輕扭動手腕,橫向一扯,硬生生撕裂胸
甲。長劍再行,自裂縫之中斜插而入,林玄言用力一推,那個身子便向著墻壁上
猛砸過去,發出轟然一聲響。

  那人目眥欲裂,他不知道林玄言為何手中多出了一把劍。

  那人身子撞到墻壁上正在下滑的時候,林玄言持劍的身影再次逼近,他一劍
向著對方的脖子抹去,那人揮拳相迎。

  轟然一聲間。林玄言手中的劍硬生生折斷成了兩半。

  那人見自己一拳打斷古劍,心中大喜,正要對著林玄言再揮一拳之際。林玄
言輕輕彈指。

  那斷劍的碎片猶在空中,他的指間輕輕敲上劍背,斷劍以極快的速度射出,
一下子紮入他的脖頸之中,割斷了他的喉管。

  那人猶未死去,他痛苦地大叫著,按著自己的脖子想要拔出那劍的碎片。

  林玄言卻也掐上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將他摔在了地上。

  在殺死一人之後,林玄言立刻來到了陸嘉靜的身側,兩人無需言語,便背靠
著背站著,結成一個小小的劍陣。

  來者兩人見一個同伴已經死去,大喊了一聲:「走!」

  林玄言和陸嘉靜當然不會放他們離開,兩柄劍已脫手而出,如今在北府之中,
他們的境界被壓制在七境上下,馭劍殺敵幾乎是這個境界最強的殺招。

  那兩人對視一眼,竟然不顧飛劍的阻撓同時朝著季嬋溪的方向撲去。

  季嬋溪後背微涼,她下意識地向後對出一掌。

  兩個人的沖勢撞在她的身上,季嬋溪身子直接倒飛出去撞在了墻壁上。

  而兩柄飛劍已尾隨而至。那三人也不多做糾纏,一面逼退飛劍,一面向著甬
道的那一頭遁逃而去。

  林玄言沒有深追,他已經來到了季嬋溪的身前,扶住了她的肩膀。

  季嬋溪先前本就受了重傷,如今更是面色如雪。

  她因為疼痛牙關不停地顫抖著,林玄言也沒有廢話,直接將她身子扶正,令
她盤膝而坐,然後為她調理傷勢。

  而陸嘉靜走到了那一具屍體的旁邊,俯下身子開始搜撿他的衣物。

  等到林玄言為季嬋溪療傷完畢之後,她才走到他們身邊。

  「發現什麽了嗎?」林玄言望向陸嘉靜。

  陸嘉靜道:「那人不是浮嶼的人,看上去像是一個邊境小國西臨國的修士。

  他身上穿著一件鐵皮鎧甲,這鎧甲看上去很古老,應該不是從外面帶進來的。
而與我交手的兩個人,從功法上來看也不是什麽正統高手,可能也是西臨國的人。」

  季嬋溪調整了一下氣息,也道:「與我交手的那人用的是斧頭,天下修士高
傲至極,不似綠林之人,絕不會去練斧頭這樣的兵器,他們的來路很是古怪。」

  林玄言低著頭,回想著方才的戰鬥細節。

  陸嘉靜攤開了手,她的手心有兩個瓷瓶。陸嘉靜繼續道:「這是我在剛剛那
個人身上搜到的,這應該是傷藥,藥香很是馥郁,效果想來也是極好。只是……

  我從未見過這種藥。」

  林玄言接過藥瓶輕輕聞了一番,輕聲道:「連陸姐姐都沒見過麽……」

  季嬋溪試探道:「要不我試試看?」

  林玄言搖頭道:「不行,我們還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什麽,絕不可冒險。」

  季嬋溪點點頭,也並未多說什麽。

  陸嘉靜忽然擡起頭,道:「這些皮甲,斧頭,丹藥會不會本就是北府中的東
西?」

  季嬋溪眼皮微擡:「就像我撿到的四把古劍那樣?」

  林玄言轉動著手中的小瓷瓶,其中有馥郁的藥香傳來,他環顧四周,看著長
明燈映照的石壁,苦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這……也太窮了吧?」

  ……

  「這里的皮甲很是堅韌,以我們的修為想要徒手撕開也很困難。」

  「而這里的兵器看著卻有些古舊,就像是之前季嬋溪帶來的四把劍,那是沒
有劍魂的四劍,很容易腐朽折斷。」

  「這里丹藥種類似乎很單一,我們已知的也不過三種,也不清楚它們到底可
以治療哪一方面。」

  「而我們剛剛所在的地方應該是類似一個暗閣的位置。如今這個地方,可能
才是北府某個真正的閣子。」

  「這把弓箭的材質像是某種巨獸的犄角,韌性很是不錯,甚至比我們如今能
制造出的弓箭要更好。可惜羽箭卻只有三支。」

  一個相對空曠的木閣之中,陸嘉靜將他們搜集到的東西擺在桌面上,一樣一
樣地說了過去。

  林玄言取過那柄長槍,放在手中掂了掂,然後道:「這個由我拿著吧。」

  陸嘉靜問季嬋溪:「你會拉弓射箭嗎?」

  季嬋溪搖搖頭,她指著一根長鞭,道:「我可以試試這個。」

  陸嘉靜點頭道:「也好,那弓箭就由我背著。季姑娘,你如今傷勢最重,這
件皮甲你就穿著吧,多少可以防身。」

  季嬋溪接過皮甲,直接套在了身上,林玄言看著她,她此刻的形象就像是邊
境的士兵小卒一樣,他忍不住笑了笑。

  季嬋溪挑了挑眉毛,拉了拉手中的鞭子,威脅道:「不許笑!」

  林玄言乖乖閉嘴,眼神轉向了陸嘉靜,問:「那這些兵器呢?」

  陸嘉靜斷然道:「我們的識海只能收納本命物,這些兵器無法帶走,那便銷
毀掉好了。這些丹藥雖不知道功效如何,但我們可以各自帶上,收拾完畢我們可
以去繼續去其他房間看看。」

  三個人剛剛站起身,門外驟然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季嬋溪神色微凜,想要去開門看一眼,林玄言按住了她的肩膀,輕聲道:
「等一下。」

  陸嘉靜同樣壓低了聲音:「退到門後,如果有人進來,不要給他們反應時間。」

  僅僅片刻之後,外面便安靜了下來。

  三人面面相覷,又等了約一炷香的時間,確認外面真的沒有聲音之後才緩緩
打開了門。

  他們所在的房間位於二樓的位置,三面各有五個房間,另一面是一個不知道
通往哪里的甬道。而房間的四周都有護欄,下方是一塊較開闊的場地。三人順著
木臺階下樓,來到了那片剛剛戰鬥過的場地上。

  石面上依舊殘留著重物敲打的痕跡,而三具屍體倒在地上,氣息已絕。

  「是先前襲擊我們的那三個人。」林玄言已經做出了判斷。

  季嬋溪也覺得很是震驚:「是誰殺了他們?下手竟如此快?」

  陸嘉靜道:「應該是浮嶼的人!在這里所有人境界都相同,想要快速殺死對
方靠的只能是人數上的碾壓,而進入北府中的,數量最大的團體便是浮嶼上的人。」

  林玄言摸了摸他們的屍體,「他們身上有被翻找過的痕跡,他的兵器和丹藥
應該都被拿走了。」

  林玄言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在這個被壓制了境界的小天地里,他們若是要同
時面對幾十個人,或許連逃跑都應該很難做到。

  「浮嶼中的人應該是早有準備,他們一來到北府,就有快速聚集到一起的辦
法,而在這個小世界里,我們絕對沒有正面戰勝他們的可能。」陸嘉靜緩緩道。

  「他們現在的想法應該是一路尋找所有能搜刮的武器,一路殺人。」

  季嬋溪問:「那方才他們為什麽沒有上來?」

  「可能是他們認為上面的小木閣已經被這三個人翻找過了。」陸嘉靜推測道。

  季嬋溪道:「北府里到底藏著什麽?讓這麽多人趨之若鶩?」

  陸嘉靜望向林玄言,認真道:「我到現在還沒有問你,你不辭而別一個人來
到北府究竟是為了什麽?」

  林玄言沈默片刻,然後輕聲道:「我可以不回答嗎?」

  陸嘉靜問:「你打算瞞著我?」

  林玄言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給我幾天時間想想可以嗎?」

  季嬋溪聽著他們莫名其妙的對話,打斷道:「要不我們找一個已經被他們搜
幹凈的地方,然後藏起來?」

  林玄言反對道:「首先,即使藏起來,如果他們有心找早晚會被找到,而且
我們如今擁有的武器太差,即使是比起這三具屍體都不如,這個北府之中肯定藏
著許多東西,如果能找到一兩件神兵利器,或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然後,最重
要的是,季大小姐,不要忘記我們來這里是為了做什麽的,我們是來尋道的。如
果這只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我們或許可以找一個別人尋不到的地方閉關,直到通
聖之後破一條虛空通道離開。但是可惜,這方天地的境界已經被劃了一條線,我
們的天花板只有這麽高,以我們目前的力量根本無法逾越過去。」

  季嬋溪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等他說完,然後道:「可是你受了很重的傷。」

  林玄言目光一滯,陸嘉靜也蹙起秀眉,望向了林玄言。

  片刻之後,林玄言才緩緩嘆息:「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但我確實有
傷。」

  季嬋溪平靜道:「歇一歇吧。」

  林玄言沈默片刻,「也好。」

  ……

  乾明宮的地底暗無天日,其間唯有法陣符箓輪轉著幽紫色的光。

  一個衣衫破碎的女子沈眠其中。

  粗大的鎖鏈自四面八方而來捆綁著她,即使是脖頸,長發都被鐵索捆著,那
些鎖鏈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其間金光鑲嵌明滅,在空寂的地牢之中顯得
尤為孤冷。

  女子眉眼冷峻,平靜得竟似已死去。

  但她的心臟依舊在跳動著。

  這是地牢之中唯一的聲響。

  妖尊被擒索於皇朝的事情被刻意傳到了北域,在眾妖王之間引起了不小的轟
動。

  楚將明打開了一封書信,那是妖尊臨走之前交代他的事。

  邵神韻把北域各個勢力的事情都大致交待了一遍。但是其中許多細節和困難
猶自需要自己去親自解決。

  而他的力量和妖尊更是天差地別,如何能穩得住北域如今的局勢。

  他揉著太陽穴,一夜難眠。

  而那一日,在初春積雪初融的季節里,老井城的一個不起眼的酒鋪子外,男
子挑著行囊辭別了妻子向著北方走去。

  「北域一統來之不易,即使我先前與邵神韻有些過節,如今大廈將傾也絕不
可置之身外,更何況邵神韻還沒死呢,我也不相信她會死,這是一次下註,只要
贏了,我們曾經失去的便都可以拿回來。」

  「若是失敗了呢?」

  「那我就想辦法脫身回來。更何況,你父親說過,將來安兒是要成為千古女
帝的人,這條路需要我們為她去鋪下,而如今是最好的機會。」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8-11-7 13:09 編輯 ]
2018-11-6 22:4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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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8)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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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1月/10日發表於SIS
  

                         第五十八章:你在哪里

  三人經過前方不長不短的通道,通道是青石砌成的拱形,林玄言撫摸著青石
上刀劍刮擦出的痕跡,微微思索。

  先前那批人應該是沿著這條路一直向前走了。

  三人的行走更緩慢小心了些。

  走到甬道盡頭之後,陸嘉靜用青蓮暗暗探查了一番,發現附近無人,他們才
小心地走出去。

  甬道之後,視野再次開闊,兩側有三間石門和三間木樓,石門和木樓皆已被
打開過了。而在場地的中央有一塊缺失的地板。走近之後發現那是臺階,一直向
下延展,應該是通過下一層樓的。

  「從這里下去還是再走走?」林玄言問。

  陸嘉靜道:「他們剛剛離開,如果他們也是從這里下去,很有可能會守在樓
梯的盡頭等我們,我們再找找,看看有沒有其他路。」

  三人粗略地看了一遍周圍的房間,其間已是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剩下了。

  繼續向前走,墻壁上石燈的光越來越黯淡。

  不多久,他們再次看到了延展向下的臺階。

  接著他們發現,似乎每走過一段路程,便能看到通往下一層樓的臺階,仿佛
冥冥之中有人引導他們往下走去。

  越往前便越安靜,周圍已經看不到有人行走過的痕跡,許多房間都還是閉合
的,三人從中找到了許多的刀劍藥品還有皮甲,在當他們走過下一條甬道準備繼
續搜查的時候,墻壁上一盞長明燈在搖晃過燈火之後猝然熄滅。

  林玄言微驚,他的周圍,所有的燈火都開始搖晃。

  一股令人生寒的氣息漫上肌膚,仿佛空氣之中出現了某種東西,要嘶咬他的
身體。

  陸嘉靜看著那盞熄滅的長明燈,語速極快道:「離開這里,長明燈的燈芯應
該是鬼魂的魂魄,燈滅了,藏在里面的魂魄便鉆出來了。」

  一盞盞燈皆搖搖欲滅。

  林玄言問:「那我們現在去哪里?」

  陸嘉靜斷然道:「下樓。」

  季嬋溪不解道:「你們在說什麽?」

  林玄言問:「你沒感受到周圍有什麽東西?」

  季嬋溪搖頭道:「你是說那些陰魂?它們不敢靠近我。」

  林玄言和陸嘉靜對視了一眼,這才想起來季嬋溪修的本就是鬼道,而她行走
之處,正當是萬鬼避讓。

  季嬋溪對著他們伸出了手,平靜道:「燈要滅了,你們拉著我的手,別走丟
了。」

  兩人便一左一右握住了少女的手。

  少女的手冰涼而柔軟,只是牽著,便覺有一股清涼意味自掌心透來,使人心
情平靜。

  燈一盞盞地熄滅,鬼魂從中鉆出,周圍一片漆黑。

  無邊的黑暗最容易激發人內心的恐懼和茫然,而四周又繚繞著無數鬼影,它
們雖然不敢靠近,但是那縹緲空蕩的哭聲哀吟依舊纏繞在耳畔,聽久了難免心悸。

  沿著原路返回,三人來到了一處樓梯口,手牽著手緩慢地走下樓梯。

  耳畔的鬼哭之聲不見了,等到來到下一層樓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恢複如初。

  這層樓的布局和上一層樓大同小異。

  同樣是許多通道和房間,而每隔一段路,也都有繼續向下的臺階。

  而剛剛來到這一層樓,寂靜的四周便傳來了一陣不和諧的人聲。

  在人聲響起的第一刻,陸嘉靜便取下了長弓拿在手中,另一手已取下一支羽
箭搭在弦上。

  林玄言按住了弓弦,低聲道:「別急,先看看他們有多少人。」

  三人快速地退到了身後的一間石門里,石門半掩,他們接著門縫向外望去。

  遠處傳來了一陣陣隱約的對話聲。

  「師兄,你居然想殺我?」

  「我想活下去,我就必須殺了你。」

  「我們如今境界相仿,你如何殺得掉我?你要殺我我就先殺了你!」

  一陣打鬥的聲音劈里啪啦地響著。

  刀劍撞擊的聲響隔了很遠依舊可以聽聞。

  「什麽?」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身鐵甲是哪里找的?」

  「我早就防著你了。」

  「師兄,你饒過我吧……」

  接著是一陣慘叫聲。慘叫聲之後,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出現在了視野里。

  此人虎背熊腰,行走之間舉手投足便是大開大闔,如猛獸行於山野,氣度恢
弘。

  陸嘉靜僅僅看了他一眼便做出了判斷:「是無望宗的修士,他們所修拳術取
法於龍虎搏擊之意,體魄也很兇悍。」

  而那無望門的修士手中提著他師弟的頭顱向著這邊走來,不知有沒有發現他
們的痕跡。

  「陸姐姐,你躲在石房之中架好箭,我去殺他,順便問他幾個問題,等到問
題問完,你便射箭。」林玄言囑咐道。

  季嬋溪問:「那我做什麽?」

  林玄言道:「你先在這里呆著,如果我打不過了,記得來幫我。」

  季嬋溪嗯了一聲。

  在那修士走到第一扇石門,推門而入,開始搜查其中的東西。

  與此同時,林玄言從另一扇石門中走出,來到了第一扇的門口。一柄古劍已
藏於袖中。

  稍一思怵,他幹脆直接走到門口,用劍柄敲了敲石門。

  那個修士猛然回身,「什麽人?」

  林玄言雙手攏袖,緩緩走到他的正前方,問:「這位兄臺,此人是你的同門
師弟,你為何要殺他?」

  那修士上下打量著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肌肉已經緊繃。「你是真不知
道還是裝傻?」

  林玄言道:「還請這位兄臺答疑解惑。」

  那人冷哼一聲道:「如今這北府之中,最大的勢力便是浮嶼,而如果要加入
浮嶼免去他們的追殺,便要提一顆頭顱去見他們。這是……首座立下的規矩,已
經在第一層樓的時候傳達給各修士了,這條規定在第二層樓的時候生效,你不會
不知道吧?」

  林玄言誠懇道:「確實不知。」

  那修士看了看手中提著的頭顱,微笑著悲切道:「唉,我這可憐的師弟啊,
早知道我在這里能遇到其他人,便不殺你了。」

  林玄言置若罔聞,作揖道:「感謝這位修士指點迷津,在下先行告退了。」

  林玄言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在他剛剛轉身之際,一道炙熱的刀光在身後亮起,只劈林玄言的後背。

  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

  林玄言倉促回劍格擋,被那一刀撞飛了數丈之遠,林玄言望著那修士,不解
道:「這位兄弟已經有了一個頭顱,為何還要對我下殺手?」

  那修士看著他,目光陰鷙,似笑非笑道:「首座大人還重金懸賞一個白衣少
年,只說了那個少年生得很美,不知道是不是閣下?」

  林玄言皺了皺眉頭:「哪位首座?」

  修士冷笑道:「自然是承平首座,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林玄言搖搖頭:「兄臺怕是認錯人了,在下先行告退。」

  「想走?」修士握住手中長刀,在方才那一撞中,他已經基本摸清楚了對手
的實力,他將頭顱放在了一旁,拖著長刀向著林玄言飛奔而去,一刀劈下。

  林玄言揮劍格開,身子又退了幾步。手中的古劍在與長刀的碰撞中硬生生撞
出了一個缺口。

  修士占了上風,神色嚴厲,他再次持刀劈下,步步緊逼而去。

  而他的刀勢只以進攻為主,絲毫沒有防守的架勢,大開大闔之下逼得林玄言
步步後退。

  而林玄言在對方進攻的縫隙之中尋到機會,幾劍劈到他的鐵甲之上,那修士
非但沒有任何損傷,鐵甲的反擊反而震得林玄言虎口生疼。

  那修士目色越來越沈郁:「你的實力絕不止此,為何要步步想讓?」

  林玄言誠懇道:「我們如今一同進入北府,如被猛虎驅趕的羊群,理應同心
協力,哪有自相殘殺之理?」

  那修士冷笑道:「哦?難道你還想與我講和?」

  林玄言道:「你能講和,自然最好。」

  修士道:「你放下你手中的劍,我便相信你的話。」

  林玄言問:「我放下你,你便不殺我?」

  修士點了點頭。

  林玄言真的將劍放在了腳邊。

  那修士更為不解:「你不怕我出爾反爾?」

  林玄言誠懇道:「我相信你。稍後我也想辦法殺一個人,我們提著人頭一起
去找浮嶼眾人可好?嗯……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這北府這麽大,如何能夠找到
他們?」

  那修士看著林玄言,不知道他是故弄玄虛還是扮豬吃老虎,只是如果對方用
劍,他憑借這一身鐵甲便可立於不敗之地,更何況他現在手里連劍都沒有了。

  修士沈聲道:「稍後長明燈滅,浮嶼眾人會分許多撥,守在各個樓梯口,去
那里便可輕易地找到他們。」

  林玄言道:「謝過這位兄弟,不知稍後我們能否同行,這樣也有個照應。」

  那修士點點頭:「好,就讓我送你上路好了。」

  那修士肌肉猛然暴起,手中長刀一轉,向著林玄言奮力劈來。

  林玄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嚇傻了一般。

  咻!

  在那一剎那,像是又什麽飛速旋轉,撕裂著氣流破空而來。

  那修士心神全神貫註地鎖在林玄言身上,而鐵箭破空而來的一剎那,他依舊
憑借著本能揮刀格擋,箭尖擦著長刀,叮得一聲之下高速旋轉著,雖然長刀堪堪
止住了箭,但是鐵箭去勢不減,依舊飛速旋轉著,仿佛要破開長刀直奪他的喉嚨。

  與此同時,一個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幽幽響起,「到了黃泉路上,對你兄弟
好一點。」

  風聲撕裂,劍氣縱橫,那把本來已經落在地上的古劍騰起,以不可思議的速
度飛掠而過。

  「你……」

  那修士永遠來不及說出那句話,飛劍便貫穿了他的咽喉,血濺三尺。

  林玄言輕輕搖頭,向著那石門走去。

  季嬋溪正冷冷地看著他。

  林玄言笑問道:「怎麽?你沒有出手的機會,覺得很沒意思?」

  季嬋溪不說話。

  林玄言笑著安慰道:「小姑娘不要殺心太大,你先好好養傷。我們之後的對
手可不是這種人。」

  季嬋溪沒有反駁,只是哼了一聲。

  林玄言望向陸嘉靜,道:「之前的對話你們應該都聽到了吧?現在我們可以
確定幾件事了。」

  林玄言盤膝坐下,逐一分析:「首先,北府的構造正如我們在外面看到的那
樣,是一個倒懸的金字塔,越往下層便會越窄,而每隔一段時間,墻壁上的長明
燈熄滅,鬼魂會從里面鉆出,那時候,這一層便無法停留,只能被迫去下一層。

  這樣周而複始下去,最終我們都會聚集在最後一層。而最後一層的空間應該
很小,那時候我們就不得不面對他們了。」

  陸嘉靜道:「我們有季姑娘啊,她能嚇退那些鬼魂。」

  季嬋溪無奈笑道:「季姑娘很累,撐不了太久。」

  林玄言繼續道:「當然,最重要的信息是承平進入了北府。他應該是為了引
邵神韻進來,但是目前來看,邵神韻應該沒有來。而他又知道我和陸姐姐再北府,
我們如今肯定是他的眼中釘,如果有可能,他會借著北府的優勢除掉我們。」

  陸嘉靜道:「我與他本就有舊怨。」

  林玄言沈默片刻,說:「我知道的。」

  陸嘉靜嗯了一聲。

  季嬋溪問:「那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麽?」

  林玄言想了想道:「設計幾個方案吧。如果按現在這樣下去,等到最後一層
的時候,我們只能任人宰割了。我先說一說自己的想法,如果你們有什麽想法,
也可以直接告訴我。」

  林玄言繼續道:「我認為我們應該開始殺人了,盡可能地削弱他們的力量,
或者讓他們人心惶惶,知道投靠浮嶼也無法保證他們可以存活下來。而如今我們
只不過在第二層,通往下一層的樓梯口很多,他們既然要鎮守樓梯口,那麽人力
一定是極其分散的。現在是我們殺人最好的機會。」

  陸嘉靜道:「我們可以這麽做,但是這件事開始或者很簡單,越到後面他們
的警惕便會越強,到時候我們殺人便會變得很困難。而如果他們擁有鐵甲,面胄
之類的防具,我們的殺人便會更加困難。而且浮嶼中許多人皆修有獨門神通,這
些奇淫巧技在平日里或許沒什麽,但是在境界被壓制的情況下卻最容易出奇制勝。」

  林玄言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陷入了沈思,尋找著破局之法。

  季嬋溪忽然道:「我有個想法。」

  林玄言和陸嘉靜同時望向了她,等待著她說話。

  ……

  北府的二層樓很是寬廣,其中大大小小的房間有數千個,並且分布極其淩亂,
其間還有許多交叉的甬道,通往各自不同的方向,稍有不慎便很容易迷失。

  而在第二層一個很寬敞的空間里,有二十多人圍坐一起,而坐在最中央的,
是一個一襲破碎黑金長袍的男子。

  正是承平。

  他的神色有些疲憊。

  「邵神韻沒有進來。」他的嗓音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我們北府殺妖尊的
計劃算是失敗了,但是我們已經做到了我們該做的,接下來便要看殷仰的本事了。

  而我現在要做的,便是帶大家出去。」

  承平緩緩地環視過眾人,聲色平靜:「北府對於各位來說或許是一個巨大的
迷宮,隱藏著無數的未知。但是其實禁閣的書中對北府有過說明和記錄,而我在
到來之前將那些書籍都反複讀過許多遍,而北府之中的實際情況與書上記載的卻
是沒有太多出入。進入北府的鑰匙是淵然劍,而離開北府的鑰匙同樣也是淵然劍,
這柄劍如今就藏在我的身上。」

  承平頓了一頓,繼續說:「首先要給各位道一個歉,北府或許沒有各位想要
的寶藏,根據書中記載,這里也只不過是一個通道……但是諸位也不用失望,能
與我一同出去的諸位,浮嶼之上的秘籍丹藥,洞府美人,只要能夠給予的,便會
不遺余力地送給大家。」

  「當然,這些也並不是平白無故給的,接下來諸位請按我說的去做,那一對
男女縱使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離開北府,我們慢慢來就是了。」

  在北府的二層樓,承平說完了這些話。

  他懸賞的男女,自然是林玄言和陸嘉靜。

  承平站起身,一道道黑金色的煙霧繚繞在他的衣袍出,自動為這件破碎的黑
金長袍縫縫補補。在北府的世界里,這件長袍幾乎可以保他不死。

  只是不知為何,他的面色多了幾分陰柔之氣,難道是因為得知這長袍的原主
人是一位女子的緣故?

  承平輕輕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世人皆說冤家路窄,那狹路總會相逢,陸
宮主對吧?」

  ……

  寒宮外,裴語涵披著一件白色貂裘站在崖石上,如今已是開春,遠處的城野
之間添上新碧,而寒宮外的群山上依舊是積雪皚皚。

  她縱目望去,人間的景色在她眼中是點點的星火。

  如今天下重新開爐造劍,這些星火便更顯鋒銳耀眼。

  葉臨淵不知何時站在了裴語涵的身後,問:「語涵為何心事重重的,可是在
想什麽人?」

  裴語涵轉過身,對著男子行了個禮。

  百年過去了,她從少女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而他的容顏卻依舊年輕,
看不見任何歲月走過的痕跡,只是那深淵一般的眸子里,像藏著無數的春秋。

  她也知道,如今他們是世界上最銳利的兩把劍,只要是他們師徒想做的事情,
就沒有人可以攔得住。

  裴語涵看著他,道:「無事,只是近來遠觀群山,如山河撲入胸懷,疊成胸
中塊壘,許多事情無處分說卻又不吐不快,一直積壓在心里,看起來難免有重重
心事。」

  葉臨淵道:「你可以與我說說。」

  裴語涵道:「徒兒有事自然不敢欺瞞師父,只是如今徒兒長大了,很多事都
是自己的事,需要自己去想。」

  葉臨淵想了想,轉身離開:「每個人心中都有桎梏枷鎖,希望徒兒可以早日
走出去。」

  裴語涵轉過身,輕聲道:「謝謝師父。」

  落灰閣中,夏淺斟正伏案寫字,素雅的筆鋒吸飽了墨汁,緩緩在雪白的宣紙
上一點一捺地寫著。

  葉臨淵回來的時候,她擱下了筆,微笑著看著他。

  「你那個小徒弟怎麽樣了?」夏淺斟問。

  葉臨淵道:「她不對我說那個人的事,我自然也不會過問。」

  夏淺斟道:「你謀劃了這麽久,卻還是讓他給逃了,如今他身在北府,若是
一直不出來怎麽辦?」

  葉臨淵道:「北府藏不了一輩子,他總還是要來見我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如
何察覺到我即將醒來,先一步離開了,莫非只是巧合麽?」

  夏淺斟道:「他到底是誰呢?」

  葉臨淵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如果他是一個人,那他便註定離散,如果
他是一柄劍,那他可斬萬物。」

  夏淺斟卻像是聽懂了,她道:「蘇鈴殊曾經在北域遇見過他,但是他沒有認
出我。」

  葉臨淵道:「因為在我給他的記憶里,本就沒有我們的。」

  夏淺斟微微笑著。

  葉臨淵同樣笑了起來:「俗世之間,人總會對許多事物產生情愫,而五百年
前,我封山閉關之際,便已拋下了幾乎所有的羈絆,只有你是我唯一的死結。」

  夏淺斟道:「那你什麽時候把我這個結也解了?」

  葉臨淵笑道:「既然是死結,當然是不求解,無法解。」

  夏淺斟聽著這些情話,動人的笑靨在落灰閣中愈發明艷。

  她取過了桌案上的一本書,合上,那本書的封面散發著淡淡的金光,而翻開
書頁,其間文字更是晦奧難懂。

  葉臨淵問:「這本金書能看懂多少?」

  夏淺斟道:「這些古文字歷史太過久遠,而其間真正蘊含的奧義也絕非文字
本身,我感覺它更像是一個載體,一個世界,一本真正的歷史。」

  葉臨淵道:「它可以創造一個世界,讓人擁有回到某一段歷史,重新走過那
一段歷史的機會,對嗎?」

  夏淺斟輕輕嘆息:「可歷史終究無法改變,我們能改變的,不過是書上的歷
史。」

  葉臨淵將書取在手中,尋常地翻動著書頁。

  「我在金書的幻境里經歷過很多事情。」夏淺斟忽然說。

  葉臨淵道:「那些都是虛妄,我不介意,你也不必介懷。」

  夏淺斟問:「但是人真的經歷過了這些,總會有所改變。」

  葉臨淵嗯了一聲,微笑道:「在與你遊歷的三個月間,我便有所感覺了。」

  夏淺斟問:「我與你百年未見,你真的不怕我變成你不認識的模樣嗎?」

  葉臨淵道:「如果我不認識你,那我可以重新認識你。」

  夏淺斟低下頭,輕聲道:「這些天我不敢睡覺,因為我總會做夢,夢里都是
我四百年間經歷的場景。」

  葉臨淵道:「這些都是我的錯。」

  夏淺斟道:「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而在最後一次,重複三千年前歷史那次,
我為了騙過殷仰委身於一個魔頭,那時候我便覺得,那些事情我做起來無比熟悉,
那些話我說起來無比熟練,我甚至可以騙過自己,更別說騙過殷仰。所以事後我
很害怕,我害怕我就是這樣的人。」

  葉臨淵看著她,仿佛看到了他們初見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一個明艷活潑的
紫發少女,那時候他們的初見無比尋常,就像是市井故事上寫的那樣。

  葉臨淵看著她的眼睛,那眸子仿佛一池春水,那里開滿了雪白的蓮花。

  他柔聲道:「無論你如今變成了什麽樣,我都可以陪著你。」

  夏淺斟想了想,說道:「那好,我們現在也算是結發夫妻了對吧?」

  葉臨淵嗯了一聲。

  夏淺斟道:「那我們圓房吧。」

  「嗯?」

  「四百年間,我一直重複在做這件事,但都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想和我愛
的人試一試。」

  「就在這里?」

  「嗯。」

  「我覺得不妥。」葉臨淵搖頭。

  夏淺斟道:「你說過你願意遷就我。」

  葉臨淵道:「可我徒兒在這里。」

  夏淺斟微怨道:「你很在意她的看法?」

  葉臨淵道:「我是說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

  夏淺斟問:「比如?」

  葉臨淵合上了書,道:「比如金書的世界。」

  碧落宮中,裴語涵攤開了一張紙,開始研磨寫字。

  她首先寫下了師父二字,又寫下了徒弟二字。

  她在師徒之間劃了一條線。然後在師父的下方用小楷寫著:救命之恩,傳道
之恩,庇護之恩。

  然後筆停在了徒弟的那一行下,過了許久,她才顫顫巍巍地寫下了兩個字:
騙子。

  然後她咬著嘴唇,繼續在騙子兩個字下面寫著:騙情,騙色,騙至交好友,
壞我道心。

  寫完這些,她繼續寫:五百年權當雲煙,如今師父歸來,我自當繼續盡徒弟
本分,若他還敢再回來,我自當以劍懲之……

  寫著寫著,那雪白的字忽然暈開,一顆一顆的眼淚砸在宣紙上,將墨一層層
暈開。

  她抹了抹眼角,擱下筆,將桌上的紙揉成一團,隨手一扔。然後重新攤開一
張紙,繼續寫。

  而筆尖在紙上懸停了許久,才終於落回到紙上:語涵,你當明是非,衡利弊,
知羞恥。縱然心中難以放下,也不該過多執念。

  寫到執念二字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那日雪原上的場景,萬劍來朝,他抱起
她背過人群,向著老井城走去。

  她再次熱淚盈眶。

  那時候的場景回想起來,她竟然忍不住將手伸到了雙腿之間,她面色潮紅,
大口地喘息著,隔著白色的裙袍不顧形象地揉動著兩腿之間的地方,手指甚至隔
著衣衫深深地鉆了進去,她身子微微弓了起來,檀口半張著吐著熱氣,握筆的手
更是不住地顫抖著。

  片刻之後,她無力地趴在桌上,筆蘸上墨,想繼續寫,卻發現怎麽也寫不了
字了。

  她看著先前的字跡,仿佛字里行間都是自欺欺人的嘲弄。

  她再次撕去了宣紙,將未洗的筆直接投入到筆筒之中,伏在案上,眼睛紅腫。

  ……

  北府之間,時間流逝,每一層都周而複始著同樣的事情。

  這已是第七層樓。

  在最初的樓層里,會有許多人提著頭顱來見承平,表示願意加入承平的隊伍,
一同離開北府。

  也有許多貌美的女修,她們在北府之中因為先天體魄問題,很難殺死其他人,
於是她們選擇委身於浮嶼的幾個大長老來換取離開的資格。

  這些事情承平同樣心知肚明,他甚至選擇了幾個姿容上佳的女修留在了身邊,
畢竟北府的日子實在無聊,他也並非正人君子,總是需要做一些事情來消磨時間。

  只是越到後面,承平便越感到煩躁。

  於是他的煩躁和怒火便都發泄到了那些女修身上。

  今日他從一個女修身上爬了起來,那個女修是皇朝著名的供奉,叫做周瑾,
修為高深,在皇家地位不俗,為人更是清冷高傲。甚至有傳言說,若是軒轅王朝
要評選十大美人,那麽其中一定會有她的名字。

  而如今她為了活下去也將自己的身子交給了承平。

  獨自承受了承平怒火的她此刻渾身赤裸,布滿了青紫色的抓捏痕跡。雙腿之
間那個花穴還流著白花花的液體,她身子微弱地顫動著,幾乎已經被折磨得不省
人事。

  「你說他們逃到哪里去了?我明明封鎖了所有下來的通道。為什麽還是找不
到他們?」承平揪起女子的長發,將她的臉湊在身邊,似是自言自語,又是在向
她題問。

  周瑾微微睜開了眼,有些怯弱道:「許是他們有什麽在陰魂中停留的手段
……他們在陰魂出現,我們不得不去往下一層樓的時候來到上一層……這樣周而
複始,我們便永遠也抓不住他們,但是沒關系……到了最後一層,他們總得出現。」

  承平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心中的猜想。他看著女子美艷的臉,又想起了陸
嘉靜。他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和欲火,輕聲道:「你到底在哪里……這次再抓住你,
我可不會輕易放你走了……」

  而這些天,他每每想起陸嘉靜便會覺得欲火上湧,難以自持。明明活了百年,
來到了這里之後,卻變得像是初出江湖的年輕人那樣易急易怒。

  或許這是因為境界被壓制的緣故,連心境都變得不通透了。

  如果這些心境上的裂紋被帶出了北府怎麽辦?

  承平閉上了眼,均勻地呼吸著,一點點消散著心胸中的塊壘。然後他將女子
的腦袋按在了自己跨間,冷淡道:「獎勵你的。」

  美人在懷,他的心緒卻一片空明。

  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絲明悟,自己有沒有辦法打破這番天地的禁錮,達到更
高的境界。如果可以做到,那麽在外面的世界里,是不是也可以突破通聖的瓶頸?

  只是他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在他若有所悟的時候,便會出現一只無形
的手,將他的感悟抹去。

  他總覺得有一只眼睛看著自己。

  那只眼睛便是北府。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個詞「蒼天有眼。」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8-11-10 22:2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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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59)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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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1月/13日發表於sis


                第五十九章:有劍當關,有箭取命

  碧落宮之中,滿地的紙團,桌案上筆墨亂擺。木窗半開著,風隨意地吹進來,
嘩嘩地翻著案上的紙張。

  裴語涵躺在長椅上,大袖疊放身前,寬大的衣袍散開,秀發自椅靠上垂下,
淌到了地上。

  明明如今已是白日,宮中卻依舊亮著燭火,燭火一直燃著,像是要一直燒到
燈蕊的盡頭。

  她睜開著眼,木然地看著天花板,其間氤氳著霧氣。

  而桌案上此刻又攤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一行字:我誰都不愛。

  而在另一邊的木閣中,俞小塘正削著手中的余瓜。

  那是一種特產的木瓜,只有在初春季節才有,長長的橢圓形,口感很是清新
可口。

  今天俞小塘下山買了一籮,搬了個椅子做在門前與鐘華一起吃著。

  吃著吃著,俞小塘忽然咦了一聲,生氣地看向鐘華:「余瓜怎麽少了一根?」

  「啥?」鐘華一臉困惑。

  俞小塘湊近了一些,手中拿著一根瓜,如拿劍指著他,道:「快說,是不是
你偷了!」

  鐘華聳了聳肩,笑道:「你看我像這麽無聊?」

  俞小塘又盯了他一會,才悻悻地將瓜又數了一遍,不解道:「確實少了一根
啊,我記得我買的時候有二十六根,我們吃了三根,為什麽現在只剩下二十二根
了?」

  鐘華知道一旦他被小塘懷疑,肯定是有理也說不清的,立馬轉移火力道:
「會不會是那兩個人偷的?就是最近新來寒宮的那兩個?」

  俞小塘更生氣了:「那可是我們的師祖,通聖境的大劍聖,怎麽會幹出這種
事情?你再汙蔑我師祖我就打你了。」

  鐘華道:「那也可能是那位姐姐啊。」

  俞小塘搖搖頭道:「不會,那位姐姐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偷我的瓜做什麽?」

  鐘華笑意玩味道:「可能是有什麽特別的用處。」

  俞小塘神色更加疑惑:「什麽意思?」

  鐘華笑意玩味,就是不肯解答。

  ……

  北府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過去著。

  每一層樓,他們的一撥人都照例封死所有的樓道,而另一撥人則去各個房間
里搜索有沒有高階的甲胄兵器,等到這一層樓長明燈熄滅,他們才去往下一層,
就這樣周而複始。

  而承平始終沒有找到林玄言和陸嘉靜的蹤跡。

  「在二層樓的時候,我們曾經發現過一具屍體,上面有明顯的劍傷,而那具
屍體旁邊還有一個頭顱。那個劍傷極其淩厲狠辣,能將劍運用至此的唯有林玄言。

  那具屍體死前可能說出了很多東西,林玄言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承平緩緩說道:「但是知道歸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避開我們的?」

  「我們可以在最後一層樓等等他們,如果他們一直窩著不出來,那我們出去
之後直接封死北府,讓他們直接在其中被厲鬼噬咬至死。」

  「那如今是第幾層了?」

  「十四層。」

  「還有四層了。我看他們能躲到什麽時候。」

  「最近人心很亂。許多人都想直接去到最後一層,然後離開這里。或者直接
在最後一層等他們,不必在這里浪費時間,還人心惶惶。」

  承平點點頭:「在一個幽閉的空間里,人待久了總是會瘋的。但是我們還是
要有耐心,如果我們真的去了最後一層,到時候人心必亂,此刻我們的境界修為
相仿,若是發生暴動,很容易被他們找到可乘之機。」

  ……

  北府的樓層越來越窄。樓道的數量也成倍地縮減著,到了十五層,所能見到
的樓道不過四個,而十六層更是只剩下兩個。

  然而直到現在,他們依舊沒有找到林玄言等人的蹤跡。

  「人不會憑空消失。」

  承平看著墻壁上的天女壁畫喃喃自語。

  他曾經嘗試著在壁畫上點睛,但是這些壁畫也並未蘇醒。

  而當長明燈熄滅,這些壁畫又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仿佛是活人畏懼鬼神。

  「只剩下最後兩層了,若是他們執意要藏著,那就封死北府,讓他們徹底死
在這里吧。」一個女修這樣說。

  承平冷冷道:「我知道你想急著出去,但是即使是死,我也希望可以看到他
們的屍體。」

  如今身在北府的第十六層,所要守住的樓梯口不過四個,相隔不遠便能看到。

  長明燈的燈火越來越黯,搖搖將滅。

  承平對所有人下令道:「下樓吧。」

  三十余人微微松了口氣,朝著下方走去。

  在禁閉的空間里呆久了,修為又被壓抑下七境以下,而如今終於可以活著走
出去了,不用終日對著這些燃燒鬼魂的燈火,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稍有遺憾便是此行空手而歸。

  但是他們已經不在奢望其他。

  而能不能殺掉那一對男女對於他們都是次要的事情。

  甚至比不上外面的一頓美食更為重要。雖然北府靈氣充裕,修行者可以不飲
不食,但是終究太過寡味。

  順著高高的臺階下來,走到第十七層樓。

  十七層樓依舊是那樣的景色,青銅色的墻壁,鑲嵌著的石燈變成了鯨魚的形
狀,那頭頂的水柱的位置便是燈火。

  如今承平明白,這些石燈的變化,象征的或許是每一層海域里生活的生物。

  若只是一個遊客,那北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博物館,藏著許多的細節的美,
可他終究是來殺人的。

  腳步落在十七層。

  原來竊竊私語的人聲忽然安靜了下來。

  空氣中詭異的平靜里,承平緩緩環視四周。

  第十七層,沒有樓道口。

  ……

  碧落宮中,裴語涵白衣松散,玉榻上秀簾亂落,素雅的衣被淩亂地散了滿地。

  她躺在床上,衣袖垂到了床側,腰帶未束,寬大的衣袍松散地淌著。

  她仰著頭,神色憔悴。她手中握著一根余瓜,半癡半傻地忘了一會,目光迷
離。

  接著她伸出了另一只手,切切劃劃,清涼的瓜片落下,散在衣衫上,暈出水
漬,有些微涼。

  皮被削盡,裴語涵看著那個大小和形狀,確認和記憶中的無誤,接著她在床
上坐了起來,撩起了自己的下擺,手順著大腿向里面伸去,她將自己的褻褲撥向
一邊,然後岔開了一些雙腿,將那認真削雕過的余瓜向自己大腿之間伸過去。

  她恥於看這一幕,便蓋上了衣擺,只是順著感覺向著里面伸了進去。

  「嗯……」她瓊鼻輕哼,牙齒微咬,覺得好涼。

  她微微弓下了身子,閉著眼,睫毛顫動,那蒼白的俏臉終於添了些血色。

  「嗯哼……啊……嗯。」

  她憑著自己的節奏將余瓜推動又抽出,在漸漸適應了溫度之後,她的速度也
由慢轉快,隔著一件掩耳盜鈴一般的裙擺,輕輕的水聲在她的耳畔響著,女子的
雙腿之間一片溫潤。

  這些日子她曾經自己嘗試著用手指做過許多次,但是那花穴卻永遠幹澀,她
自己認真地揉弄過,也曾看過一些香艷的小說輔佐著試過,只是那花穴之間永遠
都是幹幹的,像是枯水的井。

  如今隨著余瓜的插入,其間終於又緩緩地潤滑了起來。

  那個大小無比熟悉,只是余瓜終究是死物,更加堅硬冰冷。但是饒是如此依
舊讓她有了感覺。

  她掩著檀口,哼哼唧唧的聲音從指縫間瀉出,氣若遊絲地飄蕩在房間里。

  隨著動作的漸漸熟悉,裴語涵開始輕輕扭動余瓜,嘗試著刮擦肉壁的一些位
置,她的腰肢也隨之輕輕顫動著,臉頰的緋紅漸漸轉為潮紅,她分開的衣襟間,
細膩雪白的肌膚更顯美好,女子另一只手從自己的衣襟探入,伸入了衣衫內,她
只披著一件白裳,未素裹胸,手指觸碰到柔嫩玉乳,手指輕輕順著肌膚按揉進去,
漸漸深入,一直到觸碰到那微涼的一點。

  手指輕輕勾動。

  女子嗯了一聲,微微咬牙,另一只手更深地插了進去。

  她的腰肢向著前方弓起,腦袋微微後仰。

  她不停地嘗試著,卻始終無法達到高潮,始終隔了一線。

  咚咚咚。

  「師父在嘛?」

  少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女子微驚,她下意識地將手抽出衣襟,對著窗戶一指,對著門口一彈。

  竹簾刷得落下,房間剎那昏暗,一柄橫在桌上的長劍騰起,嗖得一下飛過去,
插到了原本門栓的位置。

  俞小塘抱著一小筐余瓜,感受到了屋子里微微傳來的異樣,有些不解。又問:
「師父,開下門呀。」

  裴語涵的手頂在兩腿的中央,她大口地喘息了幾下,盡量平靜道:「小塘有
事嗎?」

  俞小塘道:「我從山下買了許多余瓜,給師父來送一些。」

  聽到余瓜二字,裴語涵雙腿下意識地夾緊,方才被敲門聲忽然驚動,她本就
來到了那條線的邊緣,如今手指一顫間,她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胸膛,然後掩住了
自己的檀口,嘴唇緊緊地抿成一線。

  俞小塘繼續敲門:「師父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裴語涵現在無法說話,她身子仿佛在一個門關徘徊,下身的玉液積蓄了數月,
將瀉未瀉,一種充實的滿足感牢牢地篡著關口,攔住了其後的滔滔洪水,而這扇
門看上去又無比脆弱,輕易就能撞破。

  裴語涵幹脆不管不顧,握著余瓜對著下身胡亂而瘋狂地抽插起來,速度極快,
滑過軟肉,刺入花心,又搗又杵間她的身子忽然一陣激烈地顫抖。

  她檀口忍不住無聲地張開,那些呻吟聲被她強壓在喉嚨口,死死地扼著,而
身子的顫抖她卻無法控制,一陣劇烈的抽搐之後,下身淫水一泄如註,將白裳打
濕。

  俞小塘擡起手,又想敲門,但是想了想覺得師父最近可能有心事,自己還是
不打擾她了吧。

  於是她將那一籮筐余瓜放在了門口,然後說:「師父,瓜我放門口啦,小塘
先走啦。」

  屋內若有若無地傳來嗯的一聲。

  俞小塘正要離去的時候,里面又傳來裴語涵的聲音。

  「小塘,最近你留意你師祖那邊的動靜了嗎?有沒有什麽事情?」

  俞小塘聽著師父的聲音感覺怪怪的,卻也未有多想,只是答道:「前些日子
師祖下山了一趟,我順口問了問,師祖說是去找一個鐵匠。」

  屋子里沈默了一會兒。

  「師父,還有別的事情嗎?」俞小塘問。

  裴語涵道:「沒有了,辛苦小塘了,如果發生什麽事了記得告訴師父。」

  等到俞小塘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裴語涵才終於松開了手大聲地嬌喘呻吟起來,
那余瓜就停留在花穴中,她也懶得取出,只是脫力般地躺著,一直到余韻漸漸散
去,她才伸出手,用手心手背輕輕拭了拭自己的側臉,微燙。

  她也不顧下身的濕潤和狼藉,艱難地站起身子,走到桌案邊坐下,吮毫拂紙,
墨端輕顫,似有郁郁心腸訴不得。

  最後,她寫下了一句詩: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後來,她會收到了一封劍書,劍書上同樣是一句詩:白衣雪夜一相逢,便勝
卻人間無數。

  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在回去的路上,俞小塘恰好又碰到了葉臨淵,對於這位傳說一般存在的劍聖,
俞小塘是很尊敬的,她連忙行禮。

  葉臨淵問道:「小塘是去見語涵了?」

  俞小塘點點頭:「嗯,師父最近怪怪的……啊,對了,師父還問你的事情了。」

  葉臨淵問:「她問什麽了?」

  俞小塘道:「她只是問師祖最近有沒有什麽走動。」

  葉臨淵問:「那你是怎麽說的?」

  俞小塘理所當然道:「我當然是如實說呀,師祖除了下了一次山,其他時候
都在寒宮里。」

  葉臨淵嗯了一聲,微有思索之意。

  俞小塘好奇道:「師祖去見鐵匠做什麽呀?是想給師父打一把劍嗎?」

  葉臨淵道:「只是過往有些交情,便去問問他最近都在做什麽。」

  俞小塘隨口問道:「那鐵匠平時除了打鐵還做什麽呀?」

  葉臨淵道:「自然還是打鐵。」

  俞小塘覺得這個玩笑有些無聊,便乖乖地哦了一聲。

  葉臨淵看著這個少女,難得生了些趣意,道:「那位鐵匠這幾個月不僅打了
幾把劍,還打了一口鍋。」

  俞小塘來了些興致,有好奇道:「鐵匠做做鐵鍋沒什麽奇怪的呀。」

  葉臨淵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第一次認真地看了看這個少女,似是隨口問道:
「學不學劍?」

  ……

  第十七層本應擁有一個通往十八層的樓道。

  而放眼望去,地板卻是一片沈悶的黑色。

  墻壁上的石燈變成了長蛇般的帶魚形狀,盤踞著吞吐光焰。

  承平來到了十七層的中央,望向了地面。

  然後俯下身子,輕輕敲了敲。

  「這是通往十八層的入口。」承平幽幽道:「路口被堵住了。」

  眾人大驚:「什麽?」

  「被什麽堵住了?」

  「堵住入口的東西是什麽?」

  「好像是很多長槍的槍桿,還有盾牌鐵甲刀劍,什麽都有!」

  「這是誰幹的?我們現在怎麽辦?」

  承平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話語,冷冷地看著那些堵住入口的東西,一言不發。

  原來你早就在最後一層等我了。

  他一路步步經營,一絲不茍。所有人都穿上了北府可以找到的最好的盔甲,
最利的武器。以為只要一個照面,便能將對方碾得粉碎。

  他不顧眾人反對,甚至耽誤了外頭浮嶼誅殺邵神韻的大局,一路緩行至此,
卻發現自己的對手早就在最後一層等待著自己。

  是自己走的太慢了。

  承平轟然拍掌,一擊轟向了那堵在樓道口的無數兵器。

  一聲悶響之後,那些東西依舊牢牢地堵塞在那里,紋絲不動。

  他死死地篡著拳頭,右手指間又滲出了許多鮮血。

  「首座大人,此時憤怒無用,他們將我們攔在這一邊,實則他們又何嘗不是
窮途末路?根據推算,這一層的長明燈熄滅大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足
夠我們這些人破開這道屏障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緩緩道。

  承平雙手攏袖,微微轉動藏於袖間的一支鐵箭,問:「你說如何做?」

  那老者道:「我們三十人分為三撥,輪流用刀劍拆解這道屏障,每隔一段時
間換一批人,等到那些外圍的盾甲被卸去之後,我們再用法力將其他的硬轟開來。」

  承平點點頭:「就按你說的做吧。」

  十七層的北府里,充斥著刀甲撞擊的聲音,這些平日里仙風道骨的修行者,
此刻像是耕地的老農揮鋤一般劈砍著這些鐵甲皮甲,在打碎或者打松之後扯出,
然後卸下一層。

  在整個過程里,所有人都充斥著一個念頭,便是要將做這些的那個人碎屍萬
段。

  半個時辰之後,所有的盾牌鐵甲都被剝出。

  目光往下,卻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

  「那些是什麽?」有人問。

  「好像是長槍?」

  「哪來這麽多的鐵槍?」

  「嘶……我們這一路過來,好像都沒有撿到過槍……」

  「我想殺了他……」

  「這些鐵槍豎直著塞滿了整個入口,另一端應該是直接抵在了樓梯上,以我
們如今的修為,如何將這一大捆鐵槍移開?」

  「除了從上望向連根搗碎之外好像別無他法。」

  承平來到了入口,向著下方望去,無數槍尖豎直著指著他,即使一片漆黑,
依舊能感受到其間傳來的歷歷寒芒。

  承平道:「用這些鐵槍困住入口,看上去確實牢不可破,但是它們其實就像
是一捆筷子一樣,我們很難抽出其中的一根,但是若是抽出了某一根,那麽整個
結構都會瞬間松散。」

  承平蓋棺定論道:「所以我們只需要毀去其中的一根鐵槍便夠了。」

  「話雖如此,可是即使是抽出一根,又談何簡單?」

  承平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衣袖上,那黑金長袍的一根金線發出灼熱的金光,在
長袍間扭動著,像是陰雲中騰躍翻滾的金龍,一根金線被他硬生生從長袍中扯出,
金線向著那洞窟直射過去,撕拉一聲間便深深地紮入了一根長槍之間。

  承平手握著金線,沈聲道:「結陣,拔槍。」

  ……

  摩擦聲響起。

  少年盤膝而坐,睜開了眼,神色微微憔悴。

  他沈聲道:「他們來了,拉箭。」

  陸嘉靜站起身,她背著的木筒里已經存了滿滿當當的劍。

  她取弓挽箭,三支羽箭搭在弦上,箭尖直指前上方。

  四周幾乎一片黑暗,唯有林玄言和陸嘉靜站在光里,那些長明燈被他們刻意
弄滅,只留下了幾盞照亮他們的身影。

  季嬋溪不知所蹤。

  ……

  有兵甲自那頭落下,敲擊石階。

  陸嘉靜勾弦的手指驀然一緊,但箭未發。

  「投石問路?」陸嘉靜冷笑。

  無數殘兵敗甲從那邊砸入,咕嚕咕嚕如人頭滾下。陸嘉靜不為所動,知道對
方只不過是試探虛實。

  一刻短暫的沈寂。

  弓弦已經崩到了極致。

  人群忽然順著樓道口沖下,如山洪崩瀉。

  三支羽箭已然破風而去,箭還未見血之際,又是三支羽箭已然搭在了弦上。

  這一次陸嘉靜毫不猶豫,彎臂拉弓,觸弦即發。

  羽箭撕裂風聲,似能在這方空間里破空一道道筆直的通道。

  高速旋轉的鐵箭瞬發而去,那一端已是慘叫叠起。

  而在第一人出現的時候,林玄言便閉上了眼。

  兩柄鐵劍浮於身前,一柄單薄細小,一柄寬大鈍重。

  兩劍已然騰起,一劍將墻壁上的石燈斬滅,另一劍朝著人群奔襲而去。

  而那些人終究是大修行者,許多人更是在浮嶼閉關潛修多年,雖然在殺伐之
道上有所欠缺,但是純粹道法極為精煉。

  在林玄言和陸嘉靜發動攻勢的那一剎那,他們同樣反應極快。

  許多箭矢在觸及到它們之前便被念力錯開了方向,又或者被鐵甲緩沖,只是
受些外傷,但是燈滅之後,視野消失,耳畔唯有鐵箭之聲,那些鬼魂同樣鉆出,
四下飄蕩,擇人而噬。

  而眾人朝著鐵箭飛射的方向飛去。

  但是在燈火熄滅之後,他們的方位便變得難以捕捉,唯有羽箭飛行的軌跡可
以大致辨認出方向。

  若是平日里捉對廝殺,他們之間或許可以戰許多回合,但是如今眾人從樓道
口一湧而入,受到諸多拘束難以施展。

  他們原本打算一鼓作氣直接將兩人碾死,畢竟只有這方寸空間,這種一力降
十會的方法本應該勝算最大。

  但是他們卻沒想到兩人竟然如此果斷地將所有的燈盡數熄滅。

  「他們在哪里?」

  「箭是從左邊來的!」

  「右邊也有劍!」

  「小心正前方……」

  「到底是劍還是箭?」

  人群混亂不堪,他們本是各自盤踞一方的大修士,從未想過要彼此配合,如
今一片純黑之中,這種黑暗是隔著陰魂惡鬼的黑暗,即使是修者也難以分辨彼此。

  亂成一鍋粥的人群里,慘叫聲時不時地響起。

  這種混亂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人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怎麽了?」

  「沒箭了。」

  「他們用完了?」

  「既然他們沒了兵器,那還不動手殺了他們!」

  「你傻?我們怎麽找到他們?」

  人群中對話斷斷續續,當箭停下之後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本來不僅要用修
為去對抗陰魂,還要分心躲避暗箭,疲於奔命間難免出現紕漏斷送性命。

  他們都是一方的天之驕子,沒有人願意死在這里。

  就像方才他們下樓之時,本來有人說要分撥下樓,但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爭論
不出誰第一批下去,便只好一起下來。

  眾人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里。

  「先上樓!這里不能久呆了,讓他們留在這里被陰魂噬咬至死就行了!」不
知是誰提議。

  雖只是一番簡單的廝殺,但是已然死傷數十人,許多人道心難以自持,早已
萌生退意。

  「我們先撤回去。上方尚有燈火,這對狗男女定然無所遁形。」

  而其中又有許多異樣的聲音,也有人說不可,說不定後退亦是陷阱,雖然此
刻我們無法確定他們的方位,但是此刻是誅殺他們的最好機會,一鼓作氣殺死他
們便可離開北府!

  但是這些聲音終究只是弱勢,人群依舊不可抑制地向著樓梯口退去。

  「啪。」

  杯盞破碎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接著是轟然一聲巨響。

  像是有什麽坍塌了,筆直地砸落下來。

  接著最後一點光也不見了,有東西落了下來直接堵住了入口。

  「承平首座還在外面。」

  「是他幹的?想讓我們背水一戰?」

  「不!絕不可能!」

  「啊!」

  爭論聲中,一記慘叫聲響起。

  有修者被人悄無聲息地抹斷了脖子。

  眾人連忙再次運轉周身法力護住要害,再不敢掉以輕心。

  「那兩個人可能就在我們的身邊。」有人大喊著對著周圍一頓胡切。

  「身邊?那怎麽找到他們?」

  「據說那陸嘉靜的胸很大,我們周圍若有女子可以摸摸她的胸,看看是不是
陸嘉靜假扮成我們自己人。」

  「混蛋!不許碰我!」有女子大喊道。

  「周瑾你這個賤人,平時我可能還敬你幾分,你當我們不知道你早就被承平
玩爛了嗎,如今還裝什麽貞潔!」

  又是一記慘叫聲猝然響起,吵鬧的眾人再次安靜。

  他們終究不是等閑之輩,如今三十余人對敵兩人,且境界相仿,雖然已方慘
遭暗算,死傷了數十人,但是一旦把他們從這黑暗中揪出來,碾死他們不過是瞬
間的事情。

  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站在一起,三人一隊,彼此確認過身份之後
背靠著,面朝三個不同的方向,等到我們確認完畢之後,從我們這個方向開始,
往房間的各個角落推進,若有發現,第一時間報出自己的位置!」

  ……

  十七層樓中依舊亮著燈火。

  承平摸了摸脖頸處的傷疤,看著眼前陡然出現的黑衣少女,神色陰厲。

  方才他們來到十七層時,精神都被那堵住的入口吸引了,竟然沒有發現暗處
還躲藏著人。

  少女手中的匕首已經斷裂,她隨意丟棄,又有一柄匕首從袖間滑落。

  在匕首滑落的瞬間,她猛然甩袖,一道銀亮光芒朝著承平拋去,與此同時,
少女的身影朝著後方滑去。

  為了這一天,他們已經準備了數十日,曾經配合演練過許多次。

  但是真正面對承平,她依舊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殺死對手。

  承平脖頸處的傷口漸漸彌合,他神色同樣不輕松。

  他知道第十八層的燈被刻意熄滅了。如果自己這方無法及時解決戰鬥的話,
其余修者可能會被拖死在里面,最後修為耗盡,無力抵抗陰魂,魂魄被啃咬消散。

  「你叫季嬋溪?」承平回憶起這個名字,在王朝原本的風華榜上,只有三個
女子的名字,但是她七歲之後,上面便添上了她的名字。此事曾轟動一時,許多
女子很不服氣。

  季嬋溪沒有回答,她的身影倒滑入一片黑暗中,接著嗖嗖嗖的幾聲里,幾支
鐵箭破空而來。

  承平袖如龍卷,一掃鐵箭,身形更如平地驚雷瞬間炸起。

  三支鐵箭倒卷而去。

  季嬋溪身形疾退之間,驟然出手,霍然拔出一柄早已卡在石墻之間的尖刀,
猛然轉身,朝著承平追來的方向砍去。

  長刀觸到了實質。

  承平的目光冷冷地對上了她,他用三根手指按住了刀刃,然後用力一捏,刀
身如瓷器破碎。

  季嬋溪棄刀而走。

  身形倒退之間,她不停地從石縫之間拔出那些早已準備好的刀刃。

  刀光一閃再閃,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斬不開承平身上那件黑金色的長袍。

  再往後便是路的盡頭。

  季嬋溪神色一厲,身子驟然加速,踩上了道路盡頭的墻壁,她的身影踏墻而
起,又一個轉身間,一柄長槍不知何時已被她握在手中。

  長槍筆直穿刺,寒芒吞吐,直刺承平眉心。

  承平不敢硬接,身子向後仰去。

  季嬋溪轉動手腕,長槍一扭,斜掃挑下。

  長槍勢緩,承平抓住了槍桿,同樣向側方橫掃。在蠻力上季嬋溪自然遠遠不
如承平,她的身形被握著另一頭長槍的承平撐起,然後向著墻壁砸去。

  季嬋溪放開了長槍,足尖一點墻面,向著另一邊掠去。

  她身形在掠去的瞬間,隨手掐滅了數盞長明燈。

  光線驟然一暗。

  季嬋溪身形一轉,向著一扇石門中遁去。

  承平看了一眼被忽然熄滅的長明燈,神色間微微疑惑。

  那疑惑不過轉瞬,他已經來到了石門之外。

  他不確定其中有沒有布置陷阱,此刻的他萬不敢托大。他幹脆直接解下黑金
長袍披在了頭上,然後沖入石屋之中。

  石屋之中空無一物。

  季嬋溪手持著一面盾牌撞了過來。

  她看著將衣裳披過頭頂的承平,冷笑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老太婆
……」

  砰然一聲間,兩道身影相撞,承平一個踉蹌,被硬生生撞出石門。

  在奔出石屋的剎那,季嬋溪又從屋內抽出了一柄劍,劍脫手甩出,直奪承平
的胸口。

  承平悶哼一聲。

  他的手指夾住了劍刃。但是沒有了黑金長袍的庇護,那劍依舊刺入了他的肌
膚。

  在出劍的瞬間,季嬋溪便抽出了袖間的長鞭,向著承平的脖頸甩去。

  啪啪啪。

  承平身形狼狽後退,那些躲避掉的長鞭拍打在地上,像是一串起火炸鳴的鞭
炮。

  承平拔出胸口的短劍,一劍斬出,直接自中間斬斷了長鞭。

  承平飛速起身,披上長袍,撚住了袖中一直暗藏的金箭。

  季嬋溪站在對面,握著斷鞭,胸膛快速地起伏著,方才一系列的動作消耗了
她太多的力量。

  她死死地盯著承平。

  她的任務本就不是殺死承平,而是為林玄言和陸嘉靜殺人拖延時間。

  「當年芳華榜排的果然不錯。」承平冷冷道:「除了邵神韻,你是第二個把
我逼成這樣的女人。」

  季嬋溪一句廢話都懶得講,在短暫的調息之後,她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繼續
向後退去。

  林玄言曾反複囑咐過她,她要做的只是拖延時間,所以她一直扼制著自己的
殺念,在與承平不停地周旋。

  承平忽然道:「你身後有人。」

  季嬋溪覺得有些無聊,這種騙小孩子的玩笑她怎麽可能相信?

  忽然,她身子一僵。

  一柄匕首悄無聲息地頂在了她的後頸。

  「不許亂動,不然就殺了你。」

  那個聲音尖銳而陰柔。

  「首座大人早有防範,將我留在了這里。」那個聲音在耳畔輕輕嘆息,「你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誰?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李代。」

  他覺得猶不知足,又補充了一句:「我是一個著名的刺客。」

  ……

  北府的第十八層中,人心已然渙散。

  他們在真正發動進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們面臨的對手根本不是兩個人。

  那些不知哪里來的人,如鬼影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廝殺。

  原本分散的修者們不得不重新聚在一起,那些從各個樓層搜羅來的驅魂藥物
幾乎都要用盡,而這一層的陰魂卻愈發濃郁,他們疲於抵抗陰魂的侵蝕,幾乎難
以再發動什麽反擊。

  「殺人。」

  黑暗之中,少年清冷道。

  一柄飛劍以極快的速度沖入人群,血水四濺,那劍舔血之後更快更疾,穿行
其間,如化血而生。

  隨著殺人二字炸起,許多原本停滯的身影瞬息向著人群殺了過去。

  「停手!」

  眾人上方,一記威嚴的聲音傳開。

  那個壓在樓道口的東西被人挪開,光線照了進來。

  眾人僅僅遲疑了片刻,便不顧一切地向著樓道外沖去。

  承平憐憫地看著他們,即使他們真地出了北府,道心也已松動,被畏懼填滿,
將來再難大道登頂。

  在樓道口傳來光的瞬間,林玄言便知道季嬋溪失敗了。

  他起身,點亮了墻壁上的燈火。

  這些燈是他們刻意弄滅的,其中的燈油還未燒盡,自然可以重新點燃。

  只是先前那些人太過慌亂,竟沒有一人想通了這點。

  他和陸嘉靜站在兩盞明燈籠罩的柔光里,皆是一臉憊色。

  而他們的身邊立著許多的人影。

  這些人影皆是女子。

  有的女子懷抱琵琶,有的女子手持骷顱,有的按劍而立,有的懷抱拂塵。她
們皆是那壁畫中的女子。她們真的活了過來!

  ……

  看到其中亮起了微明的火光,許多人都明白了長明燈的事情。

  承平望向了一個長眉火紅的男子,道:「隨我下去點燈。」

  那長眉男子修的是純陽真火,只是方才眾人擠在一起,他根本無法施展神通,
如今堪堪死里逃生,他依舊驚魂未定。

  季嬋溪雙手被反剪在身後,那金繩繞過她的脖頸,在雙乳之間交叉而過,接
著繞過她的雙臂,纏住了腰肢,玉腿,少女的黑裙被金繩緊緊勒著,那玲瓏浮凸
的身子被勒得無比誘人。

  而眾人望向季嬋溪的眼神都惡毒至極,恨不得在此將她千刀萬剮。

  承平抓住了反剪著她雙手的身子,將少女直接拎了起來,然後順著樓道口向
下走去。

  那火紅長眉的男子猶豫了片刻,還是跟在了承平的身後。

  承平光明正大地走了下去。

  北府的第八層一片血腥氣和草藥漂浮的氣味。

  承平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和無數打碎的藥瓶,視野順著這些一直向前。

  最後望向了那燈火闌珊處的少年和女子。

  「你是葉臨淵?」承平看著他握劍的手,想起了那個故人的名字。

  林玄言沒有說話。

  接著承平望向了護在他們身前的那許多女子,終於明白為什麽三十多個高手
會折損這麽多,依舊無法殺死他們。

  先前他也曾找到過壁畫,並嘗試著為其點睛,只是她們沒有醒來。

  那林玄言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

  似乎是為了告訴他答案,一個按劍而立的女子轉過身,冰冷地望向承平。

  承平悚然動容。

  那女子竟是天生豎瞳。

  承平微楞之後輕輕嘆息,只是感慨自己對於這座聖人的神跡還是知之甚少。

  他望向和陸嘉靜並肩而立的少年,自顧自地問道:「這位季姑娘是你們的人
吧?我用她換那位陸宮主,你換麽?」

  林玄言理都沒有理他。

  承平笑了笑:「那我用她換你身邊的那些壁畫女子呢?」

  林玄言望著他,忽然蹙起了眉頭。

  長眉男子點燃了燈火,光線明亮。

  越來越多的人從上面走了下來,林玄言望見了其中一個熟悉的人影,李代。

  「原來你沒死在雪原上。」林玄言難得地開口。

  李代蒼白的面容上冷笑浮現,他抓了抓自己空空蕩蕩的袖子,微笑道:「我
斷了一只手。但是沒關系,我一直都是很出色的殺手,今天更是制服了你這個
……小情人?哈哈,今天這一幕和當日在雪原上很像吧?只是這次你沒機會了。」

  林玄言輕聲道:「你們這些人永遠都這樣,以為誌在必得的時候總喜歡說些
廢話。」

  於是承平真的沒有說廢話,直接將季嬋溪隨意地扔到了腳邊,他從袖間取出
一根斷裂的長鞭,咻得一聲間,一鞭子便甩在了季嬋溪的身上。

  少女身子微顫,忍著沒有出聲。

  接著鞭落如雨,一記記地抽打在少女的身體上,少女身子被縛,只能微微扭
動身子,發出哼哼的聲音。

  許多女修看的觸目驚心,這若是放在閨房之中是情調,但是承平的下手她們
可以感受到,那一記記的鞭子厲如軍刑。

  少女的黑裙被打得開裂,雪白的肌膚上一道道鞭痕驚心。

  「屏退她們,出來一戰,不然我就活生生地打死她。」

  承平猛然揮鞭,一記重鞭砸在少女的腰間,季嬋溪鯉魚打挺一般抽動身子,
她變色半紅半白,喉嚨口壓抑著艱難的痛呼。

  承平看著少女在地上因為疼痛不停扭動的嬌軀,冷冷道:「她應該還是處子
吧?反正總有一死,當著你們的面被輪奸至死是不是更好玩一些?」

  林玄言緊緊地咬著牙,他看著地上痛苦翻滾的少女。而她因為自己的驕傲甚
至不願意呼通,更別說求饒。

  承平又是一鞭,鞭打聲令人心顫,少女的秀背上血痕如刀痕。

  「住手。」

  林玄言向前跨了一步。

  陸嘉靜下意識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季嬋溪同樣嘶啞道:「殺人,別管我……啊……」

  承平踢了一腳身邊的少女,少女仰面朝天,張大嘴巴不停地喘息著,身上汗
水淋漓,黑裙間淌著鮮血,瞳孔已經微微渙散。

  林玄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們的初見,那是在荒郊野外里,他們有一次簡短
的相逢和對話,最後少女玉足滌蕩著漣漪,輕輕說了聲謝謝。

  「我給你一次殺我的機會,自己來殺我,如果那些壁畫女子敢動手,我立刻
殺了她。」

  季嬋溪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望向了林玄言,神色恍惚。

  承平隨手抓起了季嬋溪,一把撕去了她胸前的衣衫,少女的玉乳如兩只兔子
般彈跳出來,他將少女扔給了身後的李代,道:「送給你們了,若是稍後那位林
少俠敢有輕舉妄動,就殺了她。」

  李代微笑著接過少女,看著少女身上的傷痕,不由埋怨承平的暴殄天物,他
的手撫摸上了少女的玉乳,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的脖頸,季嬋溪厭惡地別過頭。

  李代冷笑道:「季大小姐恐怕還是處子吧?帶著處子之身去死可不好……」

  說著,李代開始在眾目睽睽之下撕扯少女的裙擺。

  「放開她。」

  林玄言走出了人群。

  那些壁畫上的豎瞳女子紛紛望向了他,神色木訥,宛如傀儡。

  林玄言看著她們,命令道:「放下武器,不用管我。」

  陸嘉靜欲言又止。

  林玄言回過身對她輕輕笑了笑。

  陸嘉靜終於點了點頭,只是說了聲:「小心。」

  承平看著那些壁畫女子放下了兵器,看著林玄言走到面前。

  林玄言望向了季嬋溪,輕聲道:「不要怕。」

  季嬋溪慘然一笑,似是在說自己本就與鬼魂為伴,從不懼死。

  他身子前傾,一步踏出。

  所有修行者都沒有反應過來,唯有承平在那一刻也動了。

  燭火生滅。

  仿佛所有人都眨了一下眼。

  一記嗡鳴毫無征兆地響起,只似一根琴弦以隨時可能繃斷的速度顫鳴著。

  他們兩人像是在那一剎那消失了。

  那一刻季嬋溪只覺得看到了一片虛無,她甚至忘記了疼痛,只是想若是承平
一開始就用這種力量與她對敵,她甚至可能撐不過三個回合。

  那絕不是七境該有的力量。

  而也只是一個恍惚的時間,明亮的光便在中間暴起。

  兩個黑影從其中倒飛而出。

  季嬋溪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臉上便有鮮血濺成一條線。

  那個抱著她的李代在瞬息之間便被直接削去了頭顱。

  她落入了另一個懷中。

  林玄言一手抱住她,一手握住了劍,那柄劍上燃著熊熊的烈火。

  「不要怕。」少年又重複了一遍。

  季嬋溪搖搖頭,她不知道,這句話幾乎是他最後的力氣了。

  承平與他相背,他的黑金長袍竟被硬生生地斬出一道裂縫,其間血水噴湧。

  這究竟是一道怎麽樣的劍意。

  承平放聲大笑,艱難回身,看著懷中抱著女孩的少年,神色明亮得幾乎癲狂。

  他的七竅間盡是鮮血,那是強行突破修為受到這方天地的壓制,若不是這身
長袍,他或許已經爆體而亡。

  陸嘉靜將弓弦拉到了極致。

  一箭直指承平的胸口。

  承平回身揮袖,將箭瞬息碾碎。

  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要朝著林玄言揮刀斬去。

  林玄言一聲利嘯,那些壁畫女子如有所覺,紛紛拾起了武器朝著那些人沖過
去。

  「李二瓜你給我滾開!」

  陸嘉靜拔劍而出,向著承平狂奔而去。

  李二瓜是承平的俗家名字。這個名字響起的時候,承平身子微僵,接著他眉
目間是便是暴怒。

  「呵,原來陸宮主還記得那時候的我啊。」

  承平黑金長袍高高鼓起,臉上盡是獰笑。

  他很討厭自己還是凡人時候的名字,所以他後來給自己取名為承平。

  那一劍劈在了承平肩膀上,陸嘉靜虎口劇震,劍幾乎要脫手而出。

  幾乎所有人都不記得了,浮嶼三首座之一的承平修的是魔道。

  魔道之所以為魔道,便是因為不守天地規則。

  他吸進了所有可以觸及的靈氣,將境界強提回了化境,雖然最多只能堅持半
柱香的時間,但是已經足夠了。

  陸嘉靜的劍被他直接捏碎,承平一掌拍去,陸嘉靜身子倒飛出去,重重砸在
地上,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靜兒……」林玄言輕輕呢喃,已經無力去接她的身影。

  承平從袖中抽出了那支箭。

  他做出了一個張弓搭箭的姿勢,於是空中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副弓的幻影。

  「可以死了。」承平的聲音已不似人。

  箭身上金色的誅魔符箓刺目地亮起。

  這一箭他一直藏於袖中,從不離身。

  這本該是誅殺邵神韻的一箭。

  這一箭之下,通聖體魄尚可殺死,更何況七境,縱是林玄言有萬般神通,也
絕無活路了。

  手指松開。

  那緊繃彎曲的長弓驟然松弛。

  弦振,箭已出。

  沒有人再有時間去說話,最後告別的話語也只能留在心里。

  林玄言忽然疾聲大喊:「走開!」

  陸嘉靜不知何時攔在了他的身前。

  那一箭噴射著金色的焰尾以毀滅一切的速度穿行而來。

  那一刻承平看著陸嘉靜,眼神中再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情緒。

  既然你找死,你們就一起去死吧。

  這是他的心語。

  長箭吞吐著光焰瞬息來到陸嘉靜的身前。

  此刻沒有人可以救她。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8-11-14 09:1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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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60)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1月/14日發表於SIS


           第六十章:劍心之外,青蓮花開

  焰火炸開,彌漫在整個視野里。

  季嬋溪瞪大了眼,她漆黑的瞳仁里倒影著無盡的流火。

  她驀然想起了小時候去承君城中觀看煙火,自己嬌小的身子在人群中推擠,
洪潮的人群和巨大的黑暗里,她緊緊抓著母親的手……然後煙火驟然在視野里炸
開,放大放大,不停地擴散,一直填滿了所有的目光。

  而在巨大到刺目的亮光里,季嬋溪眼睜睜看著那個青色道衣的女子攔在前面,
沖卷的氣浪卷起了她所有的裙帶和長發。

  她像一只展開羽翼的巨大青鳥,又像是狂風暴浪里逆風而飛的蝴蝶。

  流火席卷。

  那些壁畫女子的豎瞳在火光耀眼的一瞬盡數點燃,然後蒼白,重新變作了一
幅又一幅線條繁複的壁畫。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像是駐足禱告死亡。

  承平甚至不去看那一箭,浮嶼百年溫養出的符箭,人間哪有擋得住它的存在?

  林玄言渾身顫栗著,他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盯著那一襲巨大的青色裙裳。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季嬋溪仿佛聽到了一聲心臟搏動的響聲。

  那心臟的跳動是那樣的清晰,仿佛就在耳畔膨脹,收縮。

  這就是死亡嗎?

  季嬋溪看著陸嘉靜的背影,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她曾聽冤魂說過,人死之
前,最後的畫面會在視野里停留很久很久……就是這樣嗎?

  但是那支死亡的利箭遲遲沒有到來。

  承平霍然轉身,目呲欲裂。

  他七竅盡是鮮血,寬大的衣袍之下,皮膚生了許多裂紋,其間流出碧藍色的
漿液。那是天地壓迫下凝成實質流散的修為。

  那支金色的符箭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旋轉著,仿佛有什麽東西擋在面前,它正
在竭力突破,卻無論如何也難以逾越。

  所有人都癡癡地望著這一幕,而那一處火光耀眼得像是小太陽,流火四散,
向著周圍飛濺,唯獨落不到少年和少女的身上。

  林玄言的目光漸漸幽寂。

  季嬋溪再次聽到了那個蓬勃有力的心跳聲。

  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個巨大幽閉的空間里,身前有一顆火紅的心臟,她能
感受到那清晰的脈搏跳動,她與之俱在。

  那死神的一箭自始至終沒有到來。

  承平死死地盯著那里,一直到煙火沈寂。他呆若焦木。

  光線漸漸流逝,已然被逼到各個角落的人們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名震天下的青
裙女子,如同看著一尊神魔。

  她的身前懸著一面燒的通紅的圓狀物。

  那是什麽?是月輪?是盾甲?還是……

  站在正前方的承平可以最真切地看到它的樣子。

  那是一口……平底鍋?

  承平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如斷線的傀儡,虛無的靈魂蜷縮在巨大的衣
袍里,空空蕩蕩。

  承平不知道這口平底鍋的來歷,他也沒有力氣去追根問底。

  他木訥地看著那個被灼燒得通紅的鐵鍋,如看著一面鏡子。

  鏡子里是他許多年前的容顏。

  他喃喃道:「本座承平,天下承平。」

  那是他修道最初的夢想,他常掛嘴邊,道心深處卻早已遺棄。

  季嬋溪張了張口,她確認自己可以說話了,下意識地推了推林玄言。林玄言
晃過了神。癡癡地看著陸嘉靜的背影。

  承平同樣癡癡地看著她,他本該還可以說很多話,諸如那些壁畫女子已經消
散,而我們依舊有十數人。諸如離開北府的鑰匙只在我的手上。諸如我不叫李二
瓜,我叫承平……

  但他什麽都不想說了,他站在生死的線上,側目回首,才發現原來這數十日
自己活得就像是小醜。

  他如今只想安靜地站著,看著他們能將奇跡演繹到何種程度。

  季嬋溪摸了摸林玄言的身子,發現他如今無比滾燙。

  陸嘉靜回過頭,方才生死一瞬,她下意識地撲到林玄言的身前,於是那把號
稱是漓江仙子佩劍,如今是一口平底鍋的東西驀然破開心湖,出現在了眼前。

  於是那支號稱可斬通聖的神箭就真的被擋住了。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林玄言沒有開口,陸嘉靜卻聽到了他的發問。

  「喜歡。」她說。

  「其實我不是葉臨淵,我一直騙了你。」猶豫片刻,他還是說了。

  陸嘉靜回過神,青裙飄飄,蒼白的臉上是虛弱的微笑:「還記得在北域的時
候嗎?你告訴我你是,我說我早就知道了。如今你告訴我不是,我也早就知道了。」

  「那你還喜歡嗎?」他顫聲問。

  「喜歡。」她柔聲道。

  季嬋溪抱著他滾燙的身軀,吃驚地發現整個過程里他都沒有開口。

  而在那個巨大封閉的空間里,像是有什麽升了起來,在無人能看到的地方糾
結纏繞著。

  於是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個巨大的心跳聲。

  ……

  「在那之前,我從未有過真正的心跳。」

  仿佛有個聲音這樣說。

  ……

  兩條平行河流在流淌過無盡遠的距離之後,終於發生了微微地偏差,在延伸
而去的某一刻交織在一起。

  他們再沒有去看周身的那些赫赫有名的大修行者。

  他們身在自己的領域里,妖魔鬼神,刀槍劍戟,皆不可入。

  他們站在光陰河流交匯的那段,視野廣闊地推開,在目力可及的地方,似乎
有無數細沙堆成光影,在吞天而下的霞光中畫成不一樣的形狀。

  他們走進彼此的河流里。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青裙赤足的女子凝立夜色,看著手中的紙條
喃喃自語。

  「最大的阻礙不就是你?天天壞我心境。」

  「你這話還是說給你那徒兒聽吧,她聽過之後應該會歡天喜地的。」

  「對了,你說好送我的劍呢?」

  長河間花燈漂浮,泛濫著五光十色,無形的水聲在耳畔淙淙逝去,帶走繁花
般的顏色。

  「我的名字是師父取的,陸嘉靜,嘉是美好之意,靜是馨寧之意,很尋常的
名字,只是他老人家希望我修行路上嘉好平靜。」

  「如果我和你徒弟一起掉進河里,你先救誰?」

  「你果然還是更喜歡她一點嗎?」

  雪檐青瓦,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美好馨寧。漫天碎雪倒卷,逆流而上。深夜,
黃昏,白日,正午,清晨,朝陽初升。

  所以一切都在向前追溯,他走在她的一生里,終於不再是過客。

  「打不過能跑吧?總之別死了。」

  「我在老井城等你。」

  「我們明明可以走的,你為什麽要故意留下?」

  「姐姐今天心情好,就懶得和你計較了。」

  廟里鐘聲響起,雪樹依次離開,女子在雪地里提裙回望,長發深青。

  他伸出了手,卻接不到一片雪。

  漫天大雪倒卷著飛向天空,厚重的積雪轉瞬間被抽的幹幹凈凈。

  林葉蒼黃,暮秋時節。有人影馭劍倒行。

  「你既然這麽舍不得她,你來找我做什麽?」

  「你們師徒兩人都一個德行,道貌岸然,仗勢欺人!」

  「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聲音幽幽飄散。

  「我哪有酸你,等你和你未婚妻見面時候,我一樣祝福你。」

  「希望以後還能再見到蘇姑娘啊……」

  「小情人剛走就想她了?」

  「那你愛我嗎?」

  「當然愛呀。」林玄言輕聲回應,他的身子不停地下墜下墜,視野卻無端地
向上推開。

  在無窮無盡的視野里,有星河,有月輝,有廣袤無垠的荒原和麥田,有拔地
而起的崇山和峻嶺,有並肩倒行的身影,也有沖天而起的雨幕。

  「你抱我。」

  「天底下最好的靈丹妙藥或許可以治好我的身體,但是道心破碎,沒什麽能
治的。」

  「我心境開裂,道心崩碎,和廢人已經沒什麽兩樣了。如今只欠一死。」

  「我早就知道了……」

  「真是笨蛋啊……」

  心湖之間,漣漪怔怔,青裙女子慘笑著望著自己,他們的目光隔著時空相接,
她呢喃細語,卻振聾發聵。

  「我一直在等你啊,一年又一年,雖然後來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執念還是喜
歡,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陸嘉靜了,你也不是那一年的你了,但是再見到你,我依
舊很開心,你呢?」

  我也很開心啊……

  青蓮如泉,向上噴湧,盛開又雕謝。

  長劍破空而去,將一具骷髏釘死在墻里,少年彎腰,將衣袍蓋在她赤裸的嬌
軀上。

  不要怕……不要怕……

  話語消散耳畔,巨大的宮殿巍峨而綿延,像是野獸蟄伏山野,夜色濃郁得像
是深淵,它已經張開了巨口,吞噬盡所有仰望的目光。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我先睡一會……北域妖怪眾多,殺機重重,別分心了。」、「他很好看,
也很無趣……」

  「我從你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醒了?」

  少年驀然睜開了眼,耳畔沒有水聲,他也未身在雨夜,在那條逆流的長河,
他依舊不停地漂浮,形形色色的花燈飄過身側,他茫然回看,四顧無人,耳畔卻
依舊漂浮著女子的聲音。

  「劍道的衰亡我並不關心。本宮是王朝傳承的宮主,自然要為王朝殫精竭慮。」

  「本宮是自願如此,既是為了自己的大道之行,也是為了軒轅王朝的眾生子
民。若是能換王朝千秋太平,嘉靜女子之軀並不足惜。」

  「王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人群散開。所有的景色都倒退而去,他順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走到了她的面前。

  試道廣場上空無一人,他伸出了手,只抓住了一個虛無的剪影,裙袂在巨大
的廣場上空空蕩蕩地漂浮轉動,風聲從天而降,不辨春秋。

  女子的聲音清冷而單薄,縈繞耳畔,潮濕陰暗的氣息撲面而來。

  「承平你不得好死……」

  「再打我三千鞭子我也不會求饒……」

  「我一生所愛,只是一人。一生求道,從一而終。」

  「除非你把我關一輩子!」

  ……

  「他會回來的,我一直在等他,只是……我發現我好像沒那麽喜歡他了。」

  「我只想修道,讀書,聽雨聽雪,看城樓花開,看風吹簾子,一個人。」

  「清暮宮可真是清冷。」

  「我喜歡這里,我留下。」

  ……

  「她是誰?你喜歡她?」

  「十年算的上很久了吧?好久不見。」

  ……

  「我偷秘籍養你呀。」

  ……

  「我叫陸嘉靜,你叫什麽?」

  ……

  少女紮著鞭子,清稚的模樣,無涯峰頂,雲海之間,花開如雪。

  「我叫葉……」林玄言下意識地開口。

  少女期待地望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林玄言看著他,輕聲道:「我叫林玄言。」

  有聲音驟然席卷著,流雲亂絮,肆意飄舞。

  在河流的盡頭,是女孩的哭聲和人們的笑聲。

  他眼眶溫熱,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下。

  在這漫長的年歲里,在這條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長河間,他看盡了她的一生。

  花燈散去,陸嘉靜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面前。

  她在另一條河流間望著自己,同樣淚流滿面。

  那時他們還未相遇。

  他們都在哭,卻也從未如此高興過。

  ……

  事實上,陸嘉靜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個大袖飄搖的男子,腰間配著一柄古劍,劍長三尺。

  她看見那柄劍穿行血間,刺破心臟,斬落頭顱,彌漫的血霧里,大雨降下,
男子的手指緩緩抹過長劍,洗凈血水。

  那是一個古老的時代,荊棘草莽,荒林叢生,空氣中都像是吹著蒼古的風,
男女粗繒大布,語焉不詳。粗糙的城樓坍塌,石碑上的律法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地
消亡,光陰倒流,從皇帝分封到帝王禪讓,一直到刀耕火種,茹毛飲血。

  那把劍隨著他走遍了世間。

  山巔,雲海,星光耀目,在荒老廣袤的土地上,有一個聲音第一次響起。

  「劍長三尺,第一尺,開辟蒼莽,第二尺,厘定規矩,第三尺,使民相睦。

  吾平生唯一願也……」

  這個聲音會在之後的千百年如震雷般傳遍神州的每一個地方,然後影響後世
萬年。

  人們開始書寫,在陶器上,在龜甲上,在獸骨上,刻下「聖人有言……」

  然後視線繼續推進,推進。

  她站在世界最寥廓的宇宙里,星辰在眼畔生滅,那些不知何時便誕生的星石
寂寞懸浮,數不勝數,有的璀璨爆炸,有的一生孤寂。

  在視野的中央。

  一顆拖著長長焰尾的隕石離開地表,向著無垠的宇宙飛去。

  天地寂寥,星石晦暗無光。

  在極致的嚴寒和寂寞里,那顆飛行的隕焰是唯一的溫度,即使在巨大的背景
下,它顯得那樣地渺小。她想去抱擁它,哪怕被灼燒得一幹二凈。

  它一直飛一直飛,在冷寂的星河里劃下筆直的光焰,倒流向無窮的源頭。

  在這場不知未來的無端跋涉里,你到底走了多久,穿行過多麽無量的距離,
跨越了多少的星辰遍布的海洋,我們才終於有幸在此間相遇啊……

  ……

  視野驟然收縮,一直凝成了一個點。

  她望向河流那一側的林玄言,清澈的目光里,淚水止不住地淌下。

  那一刻,她也聽到了心跳聲,巨大的,唯一的心跳聲。

  ……

  那是隕鐵凝就的心臟。

  ……

  他對著她伸出了手。

  她也伸出了手。

  「靜兒?」

  「嗯。」

  「我想與你偕老。」

  「好。」

  明明像是隔著很遠的距離,兩個人的十指卻相扣了在一起。

  ……

  北府之中無人能看到這一幕。

  但是他們卻感到似乎有什麽東西降臨了,無形的威壓如大風過境吹得百草低
伏,似有蒼天在上,眾人只敢生出跪拜的念頭。

  林玄言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握住了女子的手,目光溫柔。

  劍意無由而生,如燭火上劈啪炸出的燈花。

  所有的長明燈在這一刻熄滅。

  陸嘉靜的身後,一個雪白縹緲的幻影擁住了她,那是林玄言的模樣。

  他站在她的身後,將她擁入懷里,輕輕撫摸過她的背脊,如為她梳發。

  在他們所看不到的地方,在北府上空的那片南海外,雲霄翻滾,雷鳴大作,
怒浪滔天。

  滿天厚重的層雲里,陡然分開了一條極細的線。

  一線如眼,俯瞰山河萬丈。

  蒼天一線間,有什麽東西筆直墜了下來。

  北府的規則破碎,那些被壓制的境界都倒流回了體內,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原來如此啊……」承平看著他們,最後笑了笑,雲淡風輕。

  你連天地都能斬破,又何況區區一座北府。

  她手心虛握,林玄言的幻象也溫柔地覆上了她的手。

  一柄青銅色的長劍以一往無前之勢自天穹貫下,然後溫柔地落在了她的掌間。

  她握住了劍,劍長三尺。

  風無端而生,寬大的裙裳揚起,她橫劍胸前,深青色的長發舒卷飄散。

  在她的心湖深處,有種子破殼,根莖綿延直上,開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蓮。

  林玄言巨大的影子抱擁著她,他的眸子里映著萬丈長河的光。

  他的嗓音柔和響起,像是說與整個世界,也像是只說給她聽:「靜兒,從今
往後,我終於有幸可以佩在你腰間了……」

  青蓮花開,劍氣沖天而起。


                               【未完待續】
2018-11-14 22:3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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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61)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1 月/24 日發表於SIS

                                 
                      第六十一章:春風如縷幾人癡

  春風如縷幾人癡「靜兒,我一直欠你一把真正的劍,如今我終於可以有幸佩
在你腰間了……」

  密閉的空間里,聲音幽幽響起,又悠悠飄散。

  陸嘉靜握著那柄青銅色的古劍,毫無花哨地筆直斬下。

  承平渾身是血,他嘴唇顫抖,黑金的長袍高高鼓起,其間有光華嘩然流出,
如水銀瀉地。

  那一身通聖境的修為在北府規則破碎的剎那已回到了體內,只是一劍之下,
他本就如漏風屋子般的身子更千瘡百孔,萬千修為盡數流瀉,他也抓不住一點。

  長袍下血水流瀉,又很快被水銀色的法力蒸發幹凈,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已看不到絲毫活人的神色。

  隨著他氣機漸漸斷絕,他的心湖氣海破碎,其中潛藏的淵然飛出,如有吸引
力一般地插在了北府的中央。

  天地震蕩。

  與此同時,一道幽藍色的光在承平身上掙紮而出,瘋狂地向著淵然的方向飛
掠過去。

  他修的本就是魔道,只要殘魂尚在,逃離北府之後,未嘗沒有借屍還魂,重
新修行的機會。

  林玄言疾聲道:「他想跑!」

  陸嘉靜緊緊地抿著嘴唇,她再次舉起了劍,三尺劍上四溢的聖識如風暴如潮
湧,她衣衫亂揚長發飛舞,連握劍的姿勢都很是吃力。

  劍還未斬下,一道白虹般的細芒擦身而過,直指承平的魂魄。

  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那一點幽藍的光在細芒間破碎。

  利嘯聲痛徹神魂。在場的其余人無不覺得心神蕩漾,如置身狂風暴浪之間,
幾欲失守。

  「呼。」

  季嬋溪輕輕吐了口氣,箭弦還在微微震蕩,她依舊保持著射箭的姿勢,在確
認魂魄被一箭擊碎之後,她才將隨手撿起的長弓收到了身後。

  似乎是生怕他們擔心,季嬋溪憑借著自己修鬼道的權威,複述了一句:「承
平死了。」

  陸嘉靜嗯了一聲,停下了揮劍的動作。改用劍尖頂著地面,支著自己的身子。

  她也微笑著複述了一遍:「李二瓜死了。」

  她目光緩緩掃視過眾人,那些僥幸死里逃生,沒有被一劍余威斬破道種的人
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們手中依舊握著刀,只是陸嘉靜持劍立在那里,他們竟然發現自己連抽刀
的勇氣都沒有。

  周瑾首先站了出來,她跪拜在地上,對陸嘉靜行了個大禮,「陸宮主,我叫
周瑾,是皇朝供奉念師,百年前曾有幸遠睹過陸宮主的神仙風姿,先前我有眼無
珠……」

  陸嘉靜擡起了手,示意她不用說了。

  但周瑾仍是疾聲道:「以後周瑾願為陸宮主效犬馬之勞。」

  此刻其余的所有人皆是身心飄搖,道心在降碎未碎之間晃動,他們甚至不敢
挪動腳步,去靠近那一柄劍,仿佛只要稍動,便會被那劍氣切得支離破碎。

  周瑾跪下之後,又有許多人心神失守,明明淵然已出,出口就在眼前打開,
卻也紛紛跪了下來。

  他們可以對著天地,神壇,遺跡,君王下跪,但是對著一個女子下跪是他們
之前從未想過的事情。

  只是此刻大風已起,任野草有多驕傲,豈有不跪伏的道理?

  陸嘉靜看著他們,正要說話,季嬋溪卻搶先道:「立誓。」

  她冷冷地看著眾人,繼續道:「立與道心牽連的生死誓,無論先前何門何教,
從此以後唯陸宮主是從,否則直接將爾等劍殺於此。」

  說完之後,她望向陸嘉靜,輕輕嘆息道:「陸姐姐,別心軟。」

  陸嘉靜點點頭,她將三尺負於身後。

  像是有一顆巨大的石頭從他們的胸口挪開,許多人都大口喘息起來,狼狽至
極。

  陸嘉靜冰柔的嗓音響起。

  「按季姑娘說的做吧。」

  林玄言的幻象依舊漂浮在空中,似是一支隨時都要熄滅的燭火,他冷漠地俯
瞰著眾人,那一雙劍目冰冷直刺人心。

  周瑾毫不猶豫地咬破了手指,她跪在地上,長發披散,低著頭開始畫符立誓。

  許多人也跪了下來,咬破手指,寫下生死的誓言,若有一日他們違背誓言,
便會道心崩碎,直接淪為廢人。

  忽然間,一道劍氣自空中落下,一個正在立誓的年輕人頭顱被瞬間斬下,他
身子垂到,手心松開,一支袖箭跌了出來。

  林玄言將指收回袖中,銀白色的劍目冷冷地望著眾人。

  眾人心知肚明,一些本想暴起反擊的人在心底輕輕嘆息,收起歹念,也不去
看那被斬去頭顱威懾眾人的倒黴鬼,只是低著頭將誓言立完。

  血誓立下,那是道心深處一點難以抹去的陰影。

  陸嘉靜閉目微微感應,點了點頭,她側過身子,道:「你們走吧。」

  血誓立下之後,他們心反而定了下來,並未一湧而出,而是對著陸嘉靜一一
行禮,然後離去。

  在所有人都離去之後。

  陸嘉靜身子一軟跪倒在地上,她緊咬牙齒,拔出淵然,那出口重新合攏。她
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季嬋溪微驚,她輕輕拍著陸嘉靜的後背,「陸宮主?」

  陸嘉靜擺了擺手,捂著胸口,示意自己沒事。

  而那浮在空中的法相在北府閉合之後同樣閉眼,煙消雲散。如雪花般落在了
林玄言的肉身上,林玄言睫毛微動,卻沒有醒來。

  季嬋溪發現那柄絕世無雙的神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一層層蒼藍色
的銹跡如墨水暈開,逐漸覆滿了整個劍身。

  空寂的北府里,燈火明亮。

  北府的規則已被劍意斬碎,所有的長明燈也都重新明亮起來,此刻偌大的一
座府邸,只剩下他們三人。

  陸嘉靜虛弱道:「我想睡會。」

  季嬋溪神色慌亂,她將女子擁入懷里,咬牙道:「不許睡。」

  陸嘉靜蒼白地微笑道:「真的只是睡會,不騙你。」

  季嬋溪艱難地點了點頭。

  陸嘉靜這才放心地閉上了眼,昏迷不醒。

  另一邊,那些落在了林玄言身上的劍意凝成了實質,宛若一層層蠶繭般包裹
住了他,只露出了少年的腦袋,少年長發披散在地上,容顏蒼白,清秀得好似少
女,只是那眉宇間英氣如劍,逼仄照人。

  而季嬋溪這才捂住了自己被皮鞭抽打得開裂的皮膚,緩緩地運轉修為止血,
後知後覺地說了聲好疼啊。

  安靜的空間里,女子壁畫繡了滿地,刀斧劍戟刮擦的痕跡淩亂密布著,一襲
黑金的長袍空空蕩蕩地落在地上,其上千瘡百孔。

  少女回想起方才那一幕的場景,仿佛只是從一個夢魘里走過。

  她看了看昏迷的女子,又看了看被劍氣蠶繭包裹住的少年,喃喃道:「這就
是天作之合?」

  她看著懷中女子清聖美麗的容顏,想了想,有些賭氣地俯下臉,親了親她的
臉頰,親吻片刻之後,她幹脆吻住了懷中的女子,輕輕撕摩著她花瓣般柔軟的嘴
唇,她看著昏睡的少年,心中無由地有些得意,而這些莫名的情緒,也成了這座
孤寂府邸里難得的歡喜。

  ……

  碧落宮外起了一盆火,劈里啪啦的柴火聲里,一張張寫滿字跡的宣紙被火光
舔舐成灰。

  裴語涵的瞳孔里也像是燃起了兩團清冷的焰火。

  火焰漸漸熄滅,開春的柔風里帶著幾縷木火的香意。

  炭火明滅,裴語涵拂袖轉身。

  春風吹拂,如一首扶著後背的手,推著她緩緩前行。

  風吹開窗戶。

  從外面望進去,桌案已被收拾地幹幹凈凈,墨硯書卷之側還放著一個果盤,
果盤里盛著幾個余瓜。

  裴語涵輕輕挑眉。

  春風越過簾子,帶去了一道劍意,那些余瓜在短暫地停頓之後裂開,整齊地
排成了五千三百余片。

  她看著這道隨春風吹起又隨之消散的劍意,微笑滿意。

  她轉過了身,一個身段高挑的女子盈盈地立在不遠處,水綠色的寬大裙袍隨
著春風翻飛。

  裴語涵平靜道:「師娘。」

  這是這麽多天以來,她們第一次真正見面。

  夏淺斟微微笑了笑,道:「我和你師父要出一趟遠門。」

  裴語涵不知道說什麽,便說了聲知道了。

  夏淺斟問:「你對我是否還有芥蒂?」

  裴語涵沒有回答,只是問:「你們還會回來嗎?」

  夏淺斟道:「自然會的。」

  裴語涵點點頭,道:「寒宮雖是我一手創辦,但在我心中,一直是師父給我
留下的遺產,所以這里也是你的家,而且我知道,師娘這些年吃的苦,不會比我
少。」

  夏淺斟嗯了一聲,「但我心里,對你也一直是有虧欠的。」

  裴語涵睫毛低垂,低聲道:「不必如此,你們能回來就很好。」

  夏淺斟側過身子,目光融進了晨光里。

  炭火猶有溫度,夏淺斟問:「語涵今日在燒紙錢?是祭奠某位故人?」

  裴語涵搖頭道:「不過是些隨筆詩文。」

  「成文不易,何苦付之一炬?」

  夏淺斟輕點炭火,死灰複燃,點點灰燼浮空而起,凝成幾個簪花小字,那是
焚去的詩句。

  裴語涵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出手阻止。

  「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夏淺斟輕輕呢喃,「原來如此,原來語涵
在這些年遇到了什麽人麽?」

  裴語涵目光忽然冷了幾分:「師娘何必明知故問?」

  夏淺斟展眉一笑,素手輕點之後,灰燼散落。

  裴語涵看著她的身影,在初晨的光里美的出塵,那一笑之間,任由誰都會心
動。

  她在等她回答。

  夏淺斟緩緩道:「他沒有你以前想的那麽多情,也沒有你如今想的這般無情。」

  裴語涵沈默片刻,道:「我想和師父談談。」

  ……

  落灰閣中,葉臨淵靜坐榻上,手中握著一卷書。

  那是一本散落在塌下的書本,名叫《劍氣雙化通說》。他看著過往自己留下
的註解,看著那關於漓江和曲河的描述,恍然間已是星河鬥轉了五百年。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夏淺斟和裴語涵並肩站在門口,夏淺斟為她開了門,然後轉身離去。

  裴語涵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提起長裙,邁過了落灰閣的門檻。

  葉臨淵擱下了書,看著走入門中的少女,輕輕微笑。

  「師父。」

  白衣女子平靜行禮。

  葉臨淵挪了些身子,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裴語涵坐下,大袖交疊放在膝上,她看著葉臨淵的眼睛,他們離得很近。

  葉臨淵問:「徒兒這些天應該想了很久。」

  裴語涵道:「徒兒一向比較笨,想事情自然要花比較久的時間。」

  葉臨淵深深第看了她一眼:「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想明白了?」

  裴語涵猶豫片刻,道:「這樣或許是對師長的不敬,但是我還是想問師父三
個問題,可以嗎?」

  葉臨淵點點頭。

  裴語涵問:「你喜歡過陸嘉靜嗎?」

  葉臨淵微微吃驚,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她會來問自己,只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的問題。

  葉臨淵想了想,道:「或許有過。只是那時年紀尚小,或許不叫情愛。」

  裴語涵又問:「那你為什麽喜歡夏淺斟?」

  葉臨淵道:「我們相逢危時,相依為命數年,荒山同行,她陪我跨過十萬大
山,不離不棄,我亦對她一見鐘情,患難與共,等到苦難渡盡,自然要娶她。」

  裴語涵弱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其實她一直知道師父和師娘的故事,就像所有
傳奇故事里的那樣,生死相依,互生情愫。很是尋常老套。

  但這段記憶,他卻沒有送給林玄言,所以林玄言對夏淺斟的印象一直很是模
糊,只知道浮嶼之上有一個聖女,是前世的未婚妻。

  裴語涵想了一會,覺得理應如此,自己與之相比,不過是雪地里撿來的一個
少女。

  見裴語涵不說話,葉臨淵提醒道:「最後一個問題。」

  裴語涵弱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越漂亮的劍越厲害
嗎?」

  葉臨淵陷入了沈思。

  修道之路最怕的永遠是人心,所以有心魔業障之說。或許通過精妙的推算可
以推演許多事理的大概,但是人心難測,永遠是此間最大的變數。

  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里,但是在裴語涵問出之後,他下意識地
正襟危坐,似有靈犀悄然上了胸膛。

  他沈思片刻,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這個漂亮的定義是什麽,邊界又在哪里。

  裴語涵似乎沒打算要等他的答案,又自顧自問道:「師父,若你回來那天發
現劍道早已蕩然無存,你的徒弟,未婚妻,紅顏知己,修行故人都辭去世間,那
你如何想。」

  葉臨淵道:「語涵,你說只問三個問題。」

  裴語涵搖搖頭:「這不是提問。」

  這是質問。

  她本就沒有希望他回答。

  葉臨淵懂了她的意思,卻沒有說話。這亦是他的心障,他自己也無法做到,
所以更多的時候,他不會去做這些沒有意義的捫心自問,修道之心如蒙塵之鏡,
只需要暫時拂去鏡上煙塵便好,沒有人可以真正做到滅情絕性。

  況且大道無常,上天不會因為你愛誰或不愛誰而多眷顧誰。

  修行者只需要找到最適合的道路便好。

  過了許久,葉臨淵微微疑惑道:「你不想問其他問題嗎?」

  裴語涵道:「我有些笨,但是許多問題給我時間我還是可以想通,林玄言的
記憶應該是師父給他的吧?你無法抹去那柄劍的神性,便想用人性取而代之,等
到自己真正出關那一天,令其發現自己原來不是你,心境失守,敗在你的手下,
重新被你打成一柄劍,一柄真正純粹的劍,然後慢慢孕育出新的劍靈,為你所用
……」

  葉臨淵點點頭:「雖然細節還有所出入,但是確實如此。」

  裴語涵苦笑道:「但是師父還是失敗了,如今林玄言身在北府,沒有出現在
你的面前,而且……他似乎知道了自己不是你。」

  葉臨淵嗯了一聲:「按理說他不應該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過了會,他問:「他到底成了怎麽樣的人?」

  裴語涵靜思片刻,緩緩道:「他是我的徒弟。」

  葉臨淵道:「你收的幾個徒弟都不錯。」

  裴語涵問:「聽說師父在教俞小塘練劍?」

  葉臨淵沒有隱瞞:「我教了她三劍,能悟幾分便看她自己了。」

  裴語涵道:「師父的劍自然舉世無雙。」

  葉臨淵輕輕嘆息,兩人靜靜地看著對方,對視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問:
「置身中間,很難受吧?」

  裴語涵早有了答案:「為人徒,為人師,無論何者都需盡心盡力,本就不易,
談何容易。」

  葉臨淵直起身子,走到窗邊,揉著眉角遠遠地眺望。

  他輕聲道:「語涵,是我錯了,我不該一直把你當做一個小姑娘。」

  裴語涵同樣站了起來,她立在葉臨淵的身後,跪伏了下來,平靜地喊了聲:
「師父。」

  葉臨淵轉過身將她扶了起來,替她撣去衣裳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

  忽然他身子漸漸放松,自嘲地笑了笑:「語涵,本來我想說服你,讓你陪在
我左右,親手了斷與林玄言的因果,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不可能了。」

  裴語涵嗯了一聲:「他是我的徒兒,師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徒弟死。」

  葉臨淵道:「今後的路你自己選擇便好,無論怎麽選都沒關系。這些年你承
受得太多,不值得你如此。當然,這也是我的虧欠。」

  裴語涵搖頭道:「師父於我之大恩,語涵不敢忘。」

  葉臨淵道:「我於你只是傳道之恩,沒有救命之恩。其實那一日……」

  猶豫了片刻,葉臨淵還是繼續說:「其實那一日,那條雪巷外聚集了許多修
行大家,他們都動了收徒的念頭,只是那日我恰好走入雪巷,他們以為我要收徒,
便都沒敢出來,其實……我只是路過,收你為徒也不過一時興起。當時如果沒有
我,你也會被其他人帶走,你根骨極好,是天生的修行者,又經歷過苦難,更是
最好的良材。」

  裴語涵木立許久,形如槁木,她身子止不住地輕顫起來,她蹙眉搖頭:「師
父……」

  葉臨淵輕輕撫過她的長發,柔聲道:「我這麽說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
做出選擇的時候可以更輕松一些,你為師徒的名分累了太久,本就不該如此的。」

  裴語涵輕輕點頭,她對著葉臨淵認真地行了個禮,然後離去。

  門外春風明媚,流光明艷,照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寬闊的群殿之間,春風縈繞。

  裴語涵孤寂地走著,寬大的衣袖晃啊晃啊。

  長空遼遠,群山綿延,放眼而去,稀薄的白雪一點點融成春水,荒涼的山脊
上還未開出新花。

  寒意尚自料峭,在漫無目的日子里,唯有春風與她同行。

  此刻夏淺斟回到了屋中,她望著葉臨淵,眼眸中都是笑意:「怎麽?說不服
你那小徒弟?」

  「當然。」葉臨淵也微笑道:「因為在她的記憶里,我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
人。」

  ……

  林玄言將昏睡與醒來的動作重複了許多次。

  他第十一次睜開眼時,腦海中渾渾噩噩的情緒才漸漸消散。

  他發現自己的身子無法動彈,他內心一驚,心想難道沒能殺死承平,如今被
雙雙俘獲?那靜兒和季姑娘豈不是……

  念頭及此,他眼睛猛然睜開,視線散開,周圍是熟悉的燈火和高不可攀的穹
頂,上面繪著諸神的壁畫。

  他依舊在北府里。

  他發現自己的身子被藍白色的東西束縛住了,就像是蠶絲做成的繭將他團團
圍住,此刻他的樣子,就像是一柄人形的劍。

  他閉上眼感受著身上傳來的劍意,隱約明白了些什麽,便也不再擔心。

  他察覺到身邊有微微的異動,艱難地轉過頭,便看到一幕讓他目瞪口呆的場
景。

  他看見季嬋溪摟抱著陸嘉靜,輕輕揉捏著她的肌膚,親吻著她的臉頰和脖頸,
仿佛要將懷中絕色的女子吃下去。

  林玄言心想,這就是外敵可禦,家賊難防嗎?

  他咳嗦了兩聲。

  季嬋溪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臉色依舊白白的,方才所做的事情她也並不是
出於情欲,她只是覺得陸姐姐的身子很軟,很喜歡。

  季嬋溪看著臉色不太好的少年,道:「終於醒了?你剛才一直在說夢話。」

  「我說什麽了?」

  季嬋溪道:「你好像在做噩夢,說的話很含糊,好像是在和誰打架,到最後
你一直在喊一個名字,然後說對不起。」

  林玄言微驚:「誰的名字?陸姐姐的?」

  季嬋溪搖搖頭:「裴仙子的名字。」

  林玄言悚然,他腦海里猛然回想起方才夢境里一瞬的場景,一柄長劍貫穿了
他的胸膛,劍的那頭,是裴語涵握劍而立的身影,就是那一刻,他從睡夢中猛然
驚醒。

  他長長地吐了口氣,只希望夢都是相反的。

  他問道:「陸姐姐沒事吧?」

  季嬋溪抱著懷中的女子,雙手環著她的胸,輕聲道:「沒事的,方才陸姐姐
已經醒過一次了,只是後來實在太累便又睡下了。」

  林玄言點點頭,又問:「那你是在幹什麽?」

  她自然知道剛剛那一幕被他看在了眼里,但她理直氣壯道:「你有什麽意見?」

  林玄言恨恨道:「我真是救了頭白眼狼。」

  於是季嬋溪真的對他翻了個白眼。

  林玄言又象征性地罵了幾句。

  季嬋溪認真地聽著,最後竟然展顏一笑,說了聲:「謝謝。」

  林玄言微楞,他看著短發淩亂的少女,她綿裙漆黑,肌膚如雪,一如畫卷中
墨筆勾勒成的,只是如今黑裙開裂,肌膚上添了幾條刺眼的血痕,還未痊愈。

  林玄言問:「還疼嗎?」

  季嬋溪搖頭道:「和你打的那幾次,比這個要疼許多。」

  林玄言笑道:「你畢竟是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又喜歡打那種拳拳到肉的架,
自然要吃大虧。」

  季嬋溪認真道:「你是劍靈?」

  林玄言沒有隱瞞:「嗯,我和邵神韻一樣,幾乎是不死之身,就算死了,不
過是便回本體陷入長眠,等著下次蘇醒。只是下次蘇醒……我可能就不是我了。」

  季嬋溪問:「你活了多久?」

  林玄言搖搖頭:「記不清了。」

  季嬋溪微微蹙眉,有些生氣地捏了捏他的臉,道:「你活了這麽久還去參加
試道大會,不要臉。」

  林玄言此刻被劍繭包裹,動彈不得,只好笑道:「最後還不是輸給季姑娘了?」

  季嬋溪覺得猶不解氣,又狠狠地揪了揪他的耳朵,而此刻林玄言被困劍繭,
動彈不得,只能白白受季嬋溪的氣。

  季嬋溪問:「你這個繭到底是什麽東西?」

  林玄言道:「我可能會變成蝴蝶吧。」

  季嬋溪又揪了揪他的耳朵,道:「認真點。」

  林玄言深深吸了口氣,如實道:「這是三尺劍最後的劍意,劍靈本該是劍的
附庸,但是……我可能要變成一個真正的人了。」

  季嬋溪想起了那個心跳聲,問:「因為有了心?」

  林玄言點點頭,「在此之前,我必須先從這個繭里出來。」

  季嬋溪問:「要多久?」

  林玄言道:「三年五年,或者更久。」

  季嬋溪想了想,道:「此地靈氣充裕,適合修行。」

  林玄言自然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她是要在北府修行,陪著自己。

  林玄言嘆息道:「季姑娘,你現在是這輩子最好的年紀,之後哪怕再活幾百
年,也不會有如今的心性了,你應該去外面看看,不該荒廢在這座小小的北府。」

  季嬋溪哦了一聲,問:「我打擾你和陸宮主了?」

  林玄言怔了怔,無奈道:「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幹嘛?」

  「嗯。也對。」

  「……」

  又過了許久,陸嘉靜才悠悠醒來。

  醒來之後,她下意識地拍去了那搭在自己胸上的手。

  季嬋溪輕呼一聲,揉了揉被拍疼的手背,有些喜悅道:「陸宮主終於醒了?」

  陸嘉靜神色尚有些恍惚,她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事之後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
太陽穴。

  「靜兒?」林玄言喊了一聲。

  陸嘉靜轉過頭,看到林玄言此刻的樣子,不免微微吃驚,問:「你走火入魔
了?」

  林玄言平靜道:「你看我像嗎?」

  陸嘉靜手輕輕撫摸過那些纏繞在他身上的柔韌劍絲,道:「你要多久才能出
來?」

  「應該挺久的。」

  「那就當閉關吧。總之沒事就好。」

  「靜兒……」

  「嗯?」

  「我是三尺劍的劍靈。」

  「我知道。」

  「一柄劍一世便只認一個主人。」林玄言道:「某種意義上說,你便是我的
主人了,三萬年來又一個主人。」

  陸嘉靜聽到這種說法,忍不住笑了笑,說道:「叫一聲主人我聽聽?」

  「……」林玄言道:「靜兒。」

  「嗯?」

  「其實我不喜歡主人這種說法。」林玄言認真道:「我覺得……心意相通的
人應該結成道侶。」

  陸嘉靜俏臉微紅,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季嬋溪。

  季嬋溪捂著耳朵,示意你們說,我不聽。

  「季姑娘。」林玄言忽然喊她。

  季嬋溪問:「你要趕我走?」

  林玄言搖搖頭:「我只是想讓季姑娘做個見證。」

  「見證?」季嬋溪微楞。

  林玄言點點頭:「自然是我與陸姐姐結為道侶的見證。」

  季嬋溪哦了一聲,她看著林玄言,想了想,問:「林玄言,你願意和陸嘉靜
結成道侶,從此……嗯……你願意嗎?」

  少女撓了撓淩亂的短發,想不出太好的詞,便直截了當地問了。

  林玄言認真道:「我願意。」

  季嬋溪轉過頭:「陸姐姐,你呢?願意嗎?」

  陸嘉靜怔了怔,無奈道:「願意。」

  季嬋溪拍了拍手,朗聲道:「恭喜兩位新人喜結連理。」

  「……」

  林玄言和陸嘉靜對視了一眼,皆楞了片刻。

  「這麽隨便?」陸嘉靜有些不滿。

  季嬋溪問:「那再來一遍?我想想措辭。」

  「算了,就這樣吧……」陸嘉靜輕輕嘆息,揉了揉季嬋溪的頭。

  季嬋溪不習慣這樣的動作,下意識地避開了。

  季嬋溪問林玄言:「現在陸姐姐是你的妻子了?」

  林玄言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遲疑了一會才道:「道侶自然便是妻子。」

  季嬋溪忽然一下摟住了陸嘉靜的身子,修長的手指揉住了陸嘉靜豐挺柔軟的
酥胸,五指揉動按壓。陸嘉靜輕呼一聲,掙紮道:「季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季嬋溪撩起陸嘉靜的長發,頭枕在她的肩上,手不規矩地撫上了她的大腿,
少女有些任性道:「那日試道大會勝出者是我,陸宮主本就應該是我的。」

  林玄言黑著臉看著她,在劍繭中用力掙紮了幾下,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將少
女揍一頓。

  陸嘉靜素來心軟,也不好意思訓斥一個晚輩,看著這個揉弄自己酥胸的少女,
她有些哭笑不得,片刻之後才道:「玩夠了嗎?玩夠了就放開姐姐吧?」

  可少女非但不聽,她側過頭,對著林玄言輕輕挑眉,然後直接吻住了陸嘉靜
的櫻唇,欺壓上去,將陸嘉靜壓在自己的身下,靠著她軟軟的胸脯。

  「不要。」季嬋溪看著陸嘉靜,道:「我就是要當著他的面和他的新婚妻子
親熱。」

  陸嘉靜無奈地推開少女,少女又撲了上來,先前握住三尺劍耗費了她太多的
力氣,此刻她氣海空空如也,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複,如今弱女子之身自然也不
是季嬋溪的對手。

  她只好柳眉倒豎,威脅道:「季姑娘,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季嬋溪不予理會,更變本加厲地按著陸嘉靜的身子,開始拆解她的羅帶。

  陸嘉靜側過臉看著林玄言,滿臉苦笑和無奈。

  窸窸窣窣的聲音里,季嬋溪拆解著陸嘉靜的衣物,還時不時挑釁地看著林玄
言,像是在說我就在你的新婚之夜玩弄你的妻子,你能怎麽樣?

  林玄言不忍再看,滾了下身子,背對著她們,嘀咕道:「我真該先讓承平抽
死你。」

  季嬋溪偷偷笑了笑,不以為意。

  接著他便聽到身後傳來女子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他甚至聽到少女說:「陸姐姐不如把他休了和我在一起吧。」

  陸嘉靜自然不會同意,於是又被季嬋溪挑逗得哼哼直叫。

  林玄言甚至可以預想到,此後在北府漫長的日子里,這一幕還要持續許多次。


                               【未完待續】
2018-11-24 22:5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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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62)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1月/27日發表於:sis


           第六十二章:滿天煙霞,一截衣袖

  林玄言背過身卻無法堵住自己的耳朵。

  陸嘉靜的嬌吟聲在身後蕩漾著,如被春風吹皺的池水。

  季嬋溪順著衣領將手伸入,覆上了那一手根本難以覆蓋的酥胸,如揉面團一
般輕輕揉捏著,陸嘉靜忽然發出一聲急促的呻吟,像是胸前的紅豆被人采摘了。

  而她的裙擺也被一只手向上捋起,露出彈性緊繃的修長玉腿。

  裙擺遮掩下的玉足是赤著的,她自落灰閣離開之際便來得及著上素襪布鞋。

  修至化境之人天生凈徹無垢,陸嘉靜更是肌膚香柔玉嫩,腿兒粉雕玉琢,即
使季嬋溪身為女子也忍不住把玩揉捏著。

  「陸姐姐真香。」季嬋溪往她脖頸處湊了湊,輕輕嗅了嗅。

  她的肌膚間隱約散發著陣陣青蓮幽香。

  陸嘉靜按著季嬋溪的肩膀,想要將少女從自己肩膀上推開。

  「別鬧了,我傷還沒好,以後再陪妹妹玩好不好?」陸嘉靜軟語相求道。

  季嬋溪若有所思道:「等陸宮主傷勢痊愈,我哪能這麼容易得手呀?」

  說著,她推高陸嘉靜的裙擺,小手如遊魚一般鉆入裙擺之中,順著大腿內側
向上滑去。

  須臾之後,陸嘉靜腰肢忽然挺起。

  下身的敏感部位像是被季嬋溪侵犯了一般,隔著裙裳下擺,陸嘉靜大腿向內
摩擦扭動著,而季嬋溪的手在兩腿的中央搗弄著,惹得陸嘉靜嬌喘連連。

  一陣玩弄之後,陸嘉靜服軟道:「季妹妹放過我吧。」

  季嬋溪忽然抱起陸嘉靜,將她身子翻了過來,讓那挺翹的玉臀對著自己。

  季嬋溪道:「我不喜歡被叫妹妹。」

  林玄言只聽到啪得一聲脆響,他明白身後發生了什麼。

  陸嘉靜更是羞得俏臉通紅。

  她掙紮著身子,低聲道:「別這樣了……」

  季嬋溪又打了幾下,微微挑釁道:「誰讓他以前那樣欺負我,夫債妻償,我
要肉償。」

  說著林玄言便聽到身後傳來啪啪啪的響聲,陸嘉靜哼哼地哀吟著,粉嫩的玉
臀被啪打得漣漪亂顫。

  林玄言竟有一種想回頭看看的沖動。

  片刻之後他聽到季嬋溪說:「陸宮主知錯了嗎?」

  陸嘉靜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季嬋溪微笑道:「那陸宮主陪我圓房吧?」

  「啊?」

  未等陸嘉靜反應過來,她便被季嬋溪橫抱起身子,向著十七層走去。

  她直接跨過了林玄言的身子。

  林玄言眼睜睜地看著衣衫半解的陸嘉靜被這個黑裙的小姑娘橫抱著,陸嘉靜
俏臉微紅地看著自己,一臉無奈。

  「季嬋溪你給我站住!」林玄言憤怒地吼道。

  季嬋溪回過頭,淩亂的短發只到脖頸中央,她清秀的眉目中盡是戲弄之色:
「怎麼?有事嗎?」

  林玄言咬牙切齒地看著她,最後欲哭無淚道:「……對靜兒好一點。」

  季嬋溪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然後小貓一樣蹭了蹭陸嘉靜的臉。

  陸嘉靜冷哼一聲側過臉,表示自己的抗議。

  於是林玄言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新婚妻子,被其他少女橫抱著……洞房了。

  很晚之後陸嘉靜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她臉蛋紅得像是成熟的蜜桃,清澈的瞳
孔之中媚意迷離,那窈窕豐腴的身段更是嬌柔至極,仿佛剛剛被春霖澆過,煥發
明艷。

  不用詢問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陸嘉靜坐在他的身邊,也沒臉和他說話。林玄言更沒臉問。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沈默著。

  很久之後林玄言才信誓旦旦道:「靜兒,今日之仇,我以後一定替你報了。」

  陸嘉靜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笑問道:「哪有什麼仇?」

  林玄言好奇道:「嗯?季嬋溪今天這麼欺負你……」

  陸嘉靜緩緩伸了個懶腰,在他身邊躺下,媚眼如絲地看著他,雪上加霜地說
了一句:「其實,我玩得挺開心的。」

  「你……哦……」

  接下來幾天季嬋溪越來越放肆,有時陸嘉靜在與林玄言聊天,少女便會直接
跑過來扒她的衣服。

  而十七八層的血腥味太重,在此後的日子里,他們也搬到了十六層,挑選了
三個相連的小屋子,毗鄰而居。

  北府靈氣積蓄萬年之久,最宜修行。

  而那長明燈下又鎮壓著無數的鬼魂,更適合季嬋溪修行鬼道。

  在幾日的調息之後,陸嘉靜的心湖再次積蓄起了水,修為漸漸恢複,甚至有
更上一層樓的跡象。

  陸嘉靜修為大致恢複之後,季嬋溪便也沒法肆無忌憚地欺負她了,兩個大美
人之間更多的是一些小打小鬧。

  而在大多數時候,陸嘉靜都與林玄言呆在一個屋子里,有時陸嘉靜會安靜打
坐冥思,有時她與林玄言會聊一會天,有時季嬋溪會來打攪他們,而每次看到這
個骨秀神清的少女,林玄言便覺得頭疼,因為她每次前來不是當著他的面調戲陸
嘉靜,便是直接去捏他的臉欺負他。

  而林玄言呆在那個蠶繭里,只能滴水穿石地一點點消耗其上的劍意,也不知
道要耗費多少歲月。

  平日的時候,季嬋溪會在墻上刻痕,她根據氣息在周天的循環計算一天天的
日子,不知不覺間,墻壁上已經留下了三十余道痕跡。

  日子漸漸平穩了下來,他們除了修行和聊天便無事可做。

  北府不知晝夜,他們的休息與睡眠便全憑直覺。

  陸嘉靜習慣性地來到了林玄言的房間里,坐在他的床榻上,將他的身子向里
面推了推,然後盤膝而坐,在他的身側冥想靜思。

  林玄言睜開眼,安靜地看著陸嘉靜靜美的側臉,然後視線下移,落在了她那
誇張隆起的傲人玉峰上,目光順著那個幅度畫著曲線,只是美味近在眼前,他卻
只能幹巴巴地看著,即使已經看了許多天,他依舊不能習慣,只是越發憐憫自己。

  陸嘉靜在身前立了個手印,一朵青蓮綻放,這朵一個月前不過五片花瓣的蓮
花此時已經層層疊疊地綻出了十余片花瓣,清香隱約。

  那朵蓮花安靜地懸在身前。

  淡淡的青光覆上陸嘉靜的容顏,她深青色的長發也被染上了一層淡光,像是
傍晚時的天空。

  過了許久,蓮花又裂開了一朵玉瓣。

  清光流溢,斂回陸嘉靜的眉心,她輕輕吐了口氣,微微浮起的長發便重新落
回了肩背上。

  陸嘉靜睜開了眼。

  林玄言輕聲道:「恭喜靜兒。」

  陸嘉靜莞爾地笑了笑,在他身邊躺了下來,雙手交疊枕放腦後,看著他微笑
道:「嗯?又一直在看我?我修行的時候你就不知道好好煉化你的劍繭嗎?」

  林玄言道:「煉化三尺劍的劍意本就是水磨工夫,急不來的。」

  陸嘉靜笑道:「那天你對我說那句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以後真的要變成一
把劍了。」

  林玄言道:「那靜兒豈不是要從此守寡了?」

  陸嘉靜挑眉道:「沒有明媒正娶,我可不承認我是你的誰。」

  林玄言想了想,道:「那出去以後,我們找個地方正式成一次親吧。」

  陸嘉靜沈思片刻,道:「太平宮吧。」

  林玄言微楞,「承平住的那?」

  陸嘉靜點頭道:「那里掛著一些畫,我要去親手燒了它們。」

  林玄言曾經在陸嘉靜的光陰長河上走馬觀花地看過一遭,自然知道是些什麼
畫。

  只是不知為什麼,想起那些畫,他竟有些可恥的興奮。

  這種心情他自然不能表現出來,只好義正言辭道:「新婚之日與過去五百年
做一個了斷自然很好,就選太平宮好了。」

  陸嘉靜嗯了一聲,道:「其實有時候我想,能一直呆在北府,到老到死也很
好。」

  林玄言安靜了一會,道:「有些事情,總不能逃避一輩子。」

  陸嘉靜道:「我明白的,就算不明白我們也有很多時間去想明白。」

  這話聽著有些拗口,但是林玄言和她都心知肚明,他們說的是關於葉臨淵的
事情。

  兩人沈默了片刻,林玄言忽然道:「靜兒,我可以親親你嗎?」

  陸嘉靜道:「不給。」

  林玄言將頭湊過去一些,陸嘉靜便稍稍挪開了一些。

  林玄言委屈道:「憑什麼季嬋溪可以,我卻不行,連你也欺負我!」

  陸嘉靜彈了彈他的額頭,笑道:「你現在別總想著吃我,等你解決了自己的
問題,姐姐讓你吃個夠好不好?」

  這話充滿著挑逗的意味,林玄言明知道她是在挑逗自己,聽完之後臉依舊不
自覺地又紅了幾分,更欲罷不能。

  他憤憤道:「你這是在擾我修行,壞我大道。」

  陸嘉靜笑道:「那我讓那位季姑娘來陪陪你?」

  林玄言連忙道:「麻煩靜兒把門關緊一點,別讓她聽到。」

  陸嘉靜問:「這才一個月,你就對她怕成這樣?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林玄言相譏道:「陸姐姐比我好到哪里去了?還不是經常被她死纏爛打地摸
身子?」

  陸嘉靜笑了笑,又撩了撩林玄言的欲火,「我現在與你是道侶,我被她摸身
子你非但不以為恥,還拿這個笑話我?況且……我覺得她弄得挺舒服的。」

  林玄言呆若木雞,苦澀道:「這樣下去幾年後我看你們兩個成親算了!」

  陸嘉靜微笑道:「所以你好好修煉,不要偷懶了,要不然我真的要被拐走了。」

  林玄言點點頭,看著女子滿是笑意的清美容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嘉靜輕輕擁上了他,忽然嘆息道:「也不知道你那傻徒弟現在過得怎麼樣
啊。」

  林玄言道:「應該是傻師父。」

  陸嘉靜嗯了一聲,道:「你會想她嗎?」

  林玄言從話語中捕捉到了一些其他意味,便道:「想也沒用呀,師父自有師
父福,哪怕她以後要拿劍刺我我也只能乖乖受著。」

  陸嘉靜嘆息道:「我不希望以後她站在我們的對面。」

  沈默片刻,林玄言道:「我相信語涵。」

  陸嘉靜挑眉道:「叫的這麼親熱?」

  「靜兒,你不要這麼敏感,再者……男人就算有三妻四妾又怎麼樣?」這句
話說出去的時候,林玄言便後悔了。

  陸嘉靜一臉恍然的神色:「今天你終於說實話了啊。」

  林玄言亡羊補牢道:「靜兒,我隨口說說的,當不得真。」

  陸嘉靜冷笑著看著他,忽然翻身下床,打開門,對著外面喊道:「季姑娘,
林玄言又在背地里說你壞話了。」

  說完這句,她腰肢一擰,回身對著林玄言囂張地笑了笑,曲線玲瓏。

  林玄言咬著嘴唇,一臉悲容。

  陸嘉靜甩了甩衣袖,瀟灑地出了門。

  不一會兒,一個肌膚雪白的黑裙少女立在了門口,冷笑著看著動彈不得的少
年。

  門砰得一聲關上,屋子里傳來了少年的慘叫聲。

  ……

  寒宮之中,裴語涵每日都會前去落灰閣,問葉臨淵三個問題。

  除了第一日的三問之外,裴語涵的問題更趨於平和,多是一些修行上的疑問。

  諸如「劍當在生中取,還是死中求。」諸如「劍當如何養意。」諸如「劍招
創立之初,當立生死還是分勝負?」

  每日的問答結束之後,裴語涵都會幹幹凈凈地叩拜師父,然後離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數月。

  而某一日的午後,一只羽毛鮮紅的大鶴飛離了寒宮,載著兩位神仙似的人乘
風遠去,遠離人間,不知何向。

  俞小塘看著那只遠去的大鶴,滿臉羨艷之意。對著鐘華憧憬道:「以後我也
要養一只大鶴。」

  鐘華想了想,笑道:「養鶴難度有點大,可以先養只大白鵝。」

  俞小塘想著大白鵝在劍場上一扭一扭跑動的場景,嘟著嘴搖了搖頭,「我怕
養鵝的話哪天忍不住把它燉了。」

  鐘華問:「你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和師祖學劍麼?怎麼樣了?」

  俞小塘道:「學了三四分吧,我一直覺得師祖有些……不近人情,而且不太
會教人。」

  鐘華道:「可能是你笨。」

  俞小塘瞪了他一眼:「師父都說,放眼整個天下,我都算得上是天才了。而
且如今我學了師祖親傳的劍,今後肯定前途無量的。」

  鐘華笑道:「那下一次試道大會,你奪個魁回來?」

  俞小塘道:「那是自然,像你這樣水準的修行者,在我現在看來就是土雞瓦
狗。」

  鐘華也不惱,笑著擁住了俞小塘的纖腰,道:「那我這個土雞瓦狗要來好好
教育一下小塘了。」

  俞小塘掙紮了一下,道:「放開我,現在是白天……」

  鐘華在她的側靨上親了親,將她拉拉扯扯地向著房間走去。

  俞小塘忽然道:「我聽說摧雲城下文書了,說想要他們的少主回家?」

  鐘華冷哼道:「那些墻頭草,如今浮嶼倒了,沒靠山了,就想著傍上重新振
興的劍宗?」

  俞小塘說:「可那終究是你家人啊。」

  鐘華仰頭望天,沈默片刻,最後道:「沒事,先不回去,吊著他們,那時候
追殺得我們這麼苦,哪有現在老老實實回家的道理。」

  俞小塘哦了一聲,掙脫開他的懷抱,道:「我先去練劍啦,師祖雖然走了,
我也不能馬虎呀。」

  鐘華道:「隨便練練就好,別像你那個二師弟一樣練劍練癡了。」

  俞小塘嘆息道:「我們劍宗就我們幾個弟子了,大家對我那麼好,我不想讓
大家失望。」

  鐘華笑道:「劍宗弟子哪里少了,如今山下排著好長的隊呢。」

  俞小塘扶著額頭,道:「不是豎了塊不收徒的碑了嗎?那些人還不走?」

  鐘華道:「要不我去趕人?」

  俞小塘擺了擺手,「沒事,晾著他們就好。」

  鐘華笑道:「是,大師姐。」

  俞小塘白了他一眼,不由回想起夜里兩人在床上的時候他總喜歡喊自己大師
姐,仿佛那樣很……刺激。

  但是她總是不願意喊他小師弟。

  這是她心里很禁忌的稱呼。

  小師弟,小師弟……小塘現在過得很好,你也好好的啊。

  ……

  而落灰閣中,裴語涵正在抄書。

  筆緩慢地落著,細細將一筆一劃落滿了整張白紙,那些字跡最初還透著淩厲
的劍意,寫到後面越發圓潤工整,好似簪上宣紙的一朵朵小花。

  她擡起頭,瞇著眼看著紅鶴遠去的影子。

  然後重新低下頭,在紙上落字。

  第一筆有些歪。

  她輕輕嘆息,擱下了筆。

  這場師徒的重逢很是短促,除了每日的三問,兩人甚至沒有說過太多的話。

  五百年未見的重逢就是這樣嗎?這和她想的不太一樣。但是她內心深處卻沒
有太多的遺憾。

  或許是因為在先前,她已經經歷過一場轟轟烈烈的師徒重逢了吧。

  調整思緒之後,她重新開始抄書。書是隨意選的,書上的句子她也沒有完整
讀過,她只是單純地抄每一個字,亦或者細到每一個筆畫。

  寫字可以靜心。心靜才能修行。

  這段日子里,她除了指導三個弟子練劍之外,便是在落灰閣抄書。

  她一直靜坐窗畔,蹙眉的次數越來越少,眸子里喧囂沈澱,越漸清靜。

  寫到後來,她也不再抄書,她開始自己寫書。

  其間有自己的劍道感悟也有這些年來所遇到的人和事,而有些她不願回想的
事便避而不提。

  有時俞小塘會趁著師父不在的時候偷偷跑進來看她寫的東西,她發現師父的
筆鋒之間已然見不到絲毫劍意的鋒芒,嚇得她幾乎以為師父要棄劍了。

  時間就這樣簡單溫和地過著。

  她有時會擱著筆發呆,目光望向了很遠的地方,像是在想什麼事,什麼人。

  春風越漸和煦,積雪消融,寒意隨著春溪碎聲而去。

  一直到最後一縷春風消逝,天氣轉而溫熱。

  艷陽高照里,裴語涵恍然發覺,夏日已經來了。

  她用鎮木壓住了紙,走出了昏暗的閣子,光線一下子泛濫地落了下來,她擡
起袖子遮著光,踩著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走著。

  鶴唳聲陡然響起,劃過天穹,在青雲之上留下紅色的孤影。

  裴語涵擡起頭,望著盛大天光下,那離去的紅鶴,它飛過寂靜的山嵐和醒來
的人間,它遠遠飛去,雲深不知處。

  她沒有怪師父的不辭而別,甚至想著,是不是自己天天去提問,把師父給問
煩了。

  接著她像往常一樣跪伏了下來,對著師父恭敬行禮。

  然後她平靜起身,向著寒宮外的青山秀林中走去。

  山間四時的風景她已經看過了百年,但是怎麼看似乎都不會厭倦。

  光影寂寞的密林外,池水清澈見底,灑落的光斑模糊地漾開,水紋間粼粼閃
耀著碎銀色。

  裴語涵緩緩踱步,臨波而立。觸目所及之景都是回憶。

  百年風停雨落,如今景色嫵媚,青山依舊。

  心中難免慨嘆。

  這天傍晚,俞小塘推開窗,忽然望見了西邊的天空上掛著一道極美的煙霞。

  她又發現,那綺麗的煙霞像是會分娩一般越來越多,一道道地鋪陳在天上,
如七彩絨羽的孔雀在夕色中璨然開屏。

  她下意識地推門而出,循著煙霞的方向仰頭跑去。

  她停在了一處山崖之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畫面,竟是癡了。

  煙霞之下,青山之上,流雲如縷。

  一個衣裙如雪的女子立在暮色里輕柔揮動著手臂,如握著一支無形的筆。

  整個天穹便是她的畫紙。

  絳紅色的霞光里,落日漾著流火的光色,連綿的山嵐都成了漆黑的剪影,女
子清麗的背影同被拉得很長很長。

  俞小塘就站在她的背影里,癡癡地望著白裙飄飄的女子。

  漫天的霞火都是她信手拈來的風景,輕輕揮袖間便是霞光萬丈。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這一道道霞光都是劍意。

  原來師父無時無刻不在修劍。

  原來世間竟有這麼美的劍意……

  那些劍意鋪滿了她的視野,她再也望不見其他東西。

  看著看著,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她忽然對著裴語涵的身影跪了下去,哽咽地喊了一聲:「師父。」

  裴語涵轉過身,對著她溫柔地笑了笑。

  她身後是肆意汪洋的煙霞,其下更是千千萬萬的人間煙火,而這回身一笑卻
不在煙火之間。

  她一身白裙,沐浴霞光,卻沒有一道霞光沾染上她的白衣。

  那一刻俞小塘有一種錯覺,仿佛站在青山上的已不是自己的師父,而是一個
路過人間的仙子,滌去了塵埃億萬,隨時都要禦劍乘風飛去。

  等俞小塘回過神來的時候,裴語涵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前,將少女扶了起來。

  「師父……」俞小塘回過神,由衷道:「師父的劍真美。」

  裴語涵溫柔地笑了笑,她拉起俞小塘的手,朝著寒宮走去。

  俞小塘仰頭看著她的臉,微笑道:「師父,我好久沒看到你這麼開心了。」

  裴語涵笑了笑,「謝謝小塘。」

  俞小塘忽然低下了頭,道:「師父,對不起。」

  「怎麼了?」

  「其實平時的時候,我經常來偷看師父寫的字。」

  「我知道的。」裴語涵始終帶著微笑,「這些事情本就早晚要告訴你們的。」

  俞小塘低著頭,扯著裙角:「那小師弟……」

  裴語涵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都過去了。」

  俞小塘也仰起頭笑了起來:「師父,我想一直陪著你。」

  裴語涵點頭道:「好呀。」

  俞小塘更開心了,她蹦蹦跳跳地雀躍起身子,張開雙臂,像是要抱擁住漫天
彩霞。霞光落在她粉嫩的臉頰上,她如披彩衣,她背對著裴語涵,高興地看著暮
色籠罩的寒宮玉宇,自語道:「這里是我們的家啊……」

  ……

  轉眼間人間便已春去冬來。

  俞小塘再次披上了厚厚的貂裘,裹得像是一只胖乎乎的松鼠,煞是可愛。

  雪已經下了好幾場了,走路時候盡是沙沙的踩雪聲。

  金秋時節埋下的桂花釀也熟了。

  她像著去年一般取來與鐘華對飲著,看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想著又一年
落雪時節了。

  隆冬已至,一年就要這樣過去了。

  裴語涵也披著紅色的裘袍,站在雪地里,眉目愈發沈靜。

  而浮嶼高懸雲海之上,不知人間嚴寒冷暖。

  蘇鈴殊教完了一日的課業,收好了書本與戒尺,朝著聖女宮走去。

  如今葉臨淵與夏淺斟封劍神王宮數月,不知在做什麼。總之偌大的聖女宮便
是她一個人的了。

  陸雨柔與趙溪晴也漸漸習慣了如今的修行,今天課業完成之後她們追了出去,
一人挽著蘇鈴殊的一只胳膊,一口一個蘇姐姐地叫著,央求她帶著她們去人間看
雪。

  這位不比她們大多少的紫發少女莞爾地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回到聖女宮之後,她發呆了許久,最後留下了一封信。

  接著她帶著兩位女弟子前往浮嶼的渡口,兩個少女皆一臉雀躍,一聲聲蘇姐
姐喊得更為親昵。

  那一日,雲海分浪,一葉小舟載著三個少女向著人間駛去。

  為首的少女容顏秀美,紫發飄飄。若從人間仰望,便是仙子禦舟過凡塵。

  ……

  北府間,陸嘉靜的修行到了緊要關頭,陪著林玄言的時間越來越少,季嬋溪
便經常去林玄言那邊坐坐。

  起初林玄言看到她便有些膽戰心驚,接著他發現少女好像沒什麼歹意,雖然
還是喜歡捉弄自己。

  某一天,季嬋溪一如既往地推開門,坐在林玄言的床邊。

  林玄言裝睡著。

  季嬋溪不管他真睡假睡,本著一力降十會的想法捏他的臉揪他的耳朵。

  林玄言被迫睜開了眼。

  「季大小姐有何貴幹?」

  季嬋溪淡淡道:「我想找你聊聊天。」

  林玄言問:「你是遇到修行的瓶頸了?」

  季嬋溪搖搖頭。

  林玄言又問:「那是陸姐姐近期閉關了,你閑的無聊?」

  季嬋溪道:「不是,我就是想和你聊聊。」

  林玄言不知道她賣的什麼藥,便道:「那好。」

  季嬋溪屈著雙腿托著香腮靠在墻上,她側過頭望向林玄言,道:「你給我講
講故事吧。」

  林玄言覺得一陣頭疼:「為什麼不是你給我講?」

  季嬋溪道:「如果你要聽的話我也可以給你講。」

  林玄言微楞,他看著面容平靜的少女,忽然覺得今天的季嬋溪自己好像不認
識。

  季嬋溪問:「你要聽嗎?」

  林玄言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季嬋溪微微仰起頭,陷入了回憶。

  「小時候,我是在青樓里出生和長大的,我娘親是青樓里的頭牌,每天要去
陪許許多多的客人,與我在一起的日子很少,我是一個叫小翠的姑娘帶大的,那
時候青樓的姐姐們總喜歡把我打扮成男孩子捉弄我,那時候我什麼也不懂,以為
世界就是這樣的。只是很多夜晚,我總是能感覺娘親的身子在輕輕地抽動著,然
後我就抱住她,說娘親不哭……然後這樣的日子就過了好幾年,一直到我七歲。

  一開始我總是問我父親是誰,我娘總是不告訴我,後來有一天,小翠偷偷給
我講了,我娘知道以後就狠狠掌了小翠的嘴,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問過那些
……」

  「然後我七歲那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季嬋溪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那一日很多人沖進青樓說要見我,我娘和許多人在外面攔著,最後實在攔
不住了,便讓我從後門溜了出去,女扮男裝送去一個學塾里隨著先生讀書。七歲
那年,我開始讀書了。當時我一直不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麼,後來我才知道,原
來軒轅王朝每隔幾年都會評一個美人芳華榜,而那一年,年僅七歲的我上榜了,
代替了當時的一位仙門貴女成了美人榜第四的人。那貴女的許多追隨者很不服氣,
覺得一個七歲的少女憑什麼可以稱得上美人,便都來青樓鬧事。那件事之後,我
便很少回去青樓,即使是回去,也是偷偷摸摸的。」

  林玄言看著季嬋溪,忽然發現幾個月過去了,她的頭發又漸漸長了,如今已
經披到了肩上。側面望過去,這個如黑白墨筆繪成少女癡癡地望著前方,喃喃地
訴說著自己的記憶。

  林玄言不知道她七歲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只是她如今看上去確實極美,黑白
分明,容顏上挑不出任何瑕疵,清冷而古意。

  「後來呢?」林玄言接了句話,示意自己在聽。

  季嬋溪緩緩道:「後來沒過多久,我娘病死了,我是在我娘病入膏肓的時候
才知道她生病了,我娘臨死的時候,將那張封存著失晝城二當家魂魄的紙給了我,
要我一定要好好收著。再後來,季易天找到了我,他說他是我爹,帶我去了陰陽
閣,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來鬧事說要找我,而天下人都猜測我是她的私生女,
他也沒有公開否認過,那以後是一個比我大四五歲的少年帶著我,他說他是我哥
哥,叫季昔年。此後的日子風平浪靜,有許多人看了我一面就喜歡上了我,其中
也包括那個叫蕭忘的,但是我從來沒有在乎過。」

  「本來我想著,在那次試道大會結束,我順利奪魁後,我就去一邊雲遊天下,
一邊幫南卿姐姐尋找她的後世。」

  「我娘親也很漂亮,但是我不希望像她那樣過一輩子,所以我示弱了十年,
裝不會修行之人裝了十年,我覺得這樣一鳴驚人會很帥,很成為一個傳奇的名字,
可以讓那些曾經堵在我們家門口要我娘親交出我的人徹底閉嘴。」

  「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的。」季嬋溪聲音越來越輕。

  林玄言默默地聽完,忽然問:「那你第一次見到我呢?林間小溪的那一次。」

  季嬋溪道:「那時候我覺得,我們可能是同類人。」

  林玄言補充道:「同類但不同道。」

  季嬋溪點點頭:「後來你贏了第一次的時候,我便知道我最後要面對你的。」

  林玄言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你能那麼厲害。」

  季嬋溪冷笑道:「所以你白活了這麼多年。」

  林玄言道:「其實那一日即使我不讓你那一劍,我也未必可以贏你。」

  季嬋溪不置可否,忽然問:「你生我氣嗎?」

  林玄言微楞,「因為你說我白活這麼多年?」

  季嬋溪翻了個白眼,「我是說陸嘉靜的事。我當著你的面這麼對她,你生氣
嗎?」

  林玄言笑道:「我氣死了,我恨不得現在就鉆出來把你打一頓。」

  季嬋溪笑了笑,忽然隔空彈指狠狠敲了敲他的額頭:「我的故事講完了,輪
到你了。」

  林玄言額頭一點通紅,痛得齜牙咧嘴,「你今天來總不是只想聽我講講故事
的吧?」

  季嬋溪漸漸收斂了笑意,她遲疑了一會,喃喃道:「今天是我娘親的祭日。」

  林玄言楞住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季嬋溪繼續道:「再過三天是我父親的祭日。」

  林玄言回想起那個雪夜,他自然不覺得自己不應該殺季易天,但他仍然對少
女誠懇地說了聲:「對不起。」

  黑裙的少女搖了搖頭:「這些事情在北府那一戰的時候就算清了,我不怪你
的。」

  她忽然舉起了手,手指環起,作握杯狀,然後轉動手腕,作傾杯狀,在身前
緩緩劃了一個圈。

  若灑酒祭先人。

  林玄言看著她,忽然覺得自己與她似乎從未相識。

  杯酒似是傾盡,季嬋溪收回了手,停在胸前,她望向林玄言,微笑道:「輪
到你講故事了。」

  林玄言稍一沈吟,然後搖了搖頭。

  季嬋溪再次作彈指狀。林玄言忙解釋道:「我的故事比較長,可能需要講很
久。」

  季嬋溪道:「沒關系,我們現在在北府最不缺時間。」

  林玄言看著她,忽然道:「季大小姐,其實我還是覺得你現在長發的樣子比
較好看。」

  季嬋溪扯了扯嘴角,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這話若是讓陸宮主聽見了……」

  林玄言連連求饒。

  季嬋溪笑了笑,忽然從袖中取出了一條白色的布帶,然後雙手環到腦後,將
秀發攏起,用那布條打了一個雪白的蝴蝶結。

  然後她看了一眼林玄言一眼:「怎麼還不講?」

  林玄言楞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想起,那布帶是當日那截衣袖,那日冰橋之上,
她不肯松手,於是他幹脆割下了自己的衣袖。

  那截衣袖她當時狠狠攥在手里,或是臥薪嘗膽,或只是不忍丟棄,總之她一
直將這截衣袖留在了身上,如今更是系在了發間。

  林玄言忽然展顏一笑,緩緩說出了那個爛大街的開頭:「在很久很久以前有
一把劍,劍里住著一個少年……」

  北府難知歲月。

  小屋之外,燈火昏沈,燭影搖曳。小屋之內,男女交談聲偶爾響起,似竊竊
私語,如是而已。

                                                           
                                【未完待續】
2018-11-27 21:5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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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乱前的平静。是语涵吸引我走进文章里。如今的语涵最可伶,还好有个小唐。
语涵会在叶、林之间有个选择吗。不管选择谁都是泪。
2018-11-29 17:04#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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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63)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2月/15日發表於:sis


                            六十三章:真好

  很久之後,林玄言講完了自己的故事。

  季嬋溪靠在墻上,半寐著眼,夜色里,那如雪的發帶帶著溫柔的光。

  遲了片刻,她才反應過來,摸了摸額前的發絲,望向林玄言,瞳孔中微有惺
忪睡意。

  「講完了?」

  林玄言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季嬋溪哦了一聲,便靠著墻睡著了。

  林玄言輕輕嘆息,心想自己說的故事就這麽無聊嗎?

  他看著少女睡夢中安靜的側臉,忽然有些擔心,如果此刻陸嘉靜忽然進來,
那他自己該如何解釋呢?

  一夜無事。

  季嬋溪醒來之後看著林玄言,認真地說了句不好意思,然後離開。

  林玄言看著那扇被她帶上的門,忽然想到,昨晚陸嘉靜會不會已經來過了呢?

  只是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又或許只是他多想了。

  這些天陸嘉靜的青蓮道法修行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想要突破可能需要靜修
數月之久。

  而這段時間,季嬋溪經常來看他。

  與美麗的少女待在一起總能消遣一些郁郁之心。

  而林玄言有時也會問出自己的疑惑:「我說話真的很無聊?」

  「嗯。」

  「那你為什麽還總來?」

  季嬋溪想了想,認真回答道:「關愛殘疾人。」

  「……哦」

  於是他們繼續開始無聲的發呆。

  林玄言覺得有些尷尬,便問:「兩個人發呆比一個人發呆更有意思?」

  季嬋溪白了他一眼,道:「我在修行。」

  林玄言不解道:「你身上明明沒有法力的波動啊?」

  季嬋溪道:「和你呆在一起便是修行。」

  林玄言心中微動,難掩微笑道:「季姑娘你……」

  季嬋溪打斷了他的話:「因為你是我的心魔,我在礪心。」

  林玄言問:「你想要能泰然自處地站在我面前對嗎?」

  季嬋溪道:「你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不對,你現在根本沒有手,我自然不
會有什麽心障。只是我希望你哪天出來,我能在那一天贏過你。」

  林玄言無奈道:「可是只要我能出來,我便是通聖。」

  季嬋溪嘆息道:「這正是我的心魔所在。」

  林玄言問:「你遇到了瓶頸?」

  季嬋溪仰起頭,視線卻似跳開了這片空間,望見了更遠的地方:「我見不到
那道門檻。」

  林玄言知道,這或許是這位天才少女在修道路上的第一次迷茫。

  他甚至有些內疚。

  如果沒有他,她的修道之路或許會順風順水,然後成為流傳百世的傳奇。

  林玄言道:「你道心不靜。」

  這自然是一句廢話,但季嬋溪卻認真地想了一會。

  她忽然轉頭望向林玄言,神色幽寂,她舉起單掌,橫放在林玄言的脖頸處,
輕輕地做了個抹脖的姿勢。

  林玄言不敢動彈,那一刻他感覺尖銳的冷,甚至不敢確定她會不會真的對著
自己的脖子砍下來。

  片刻之後,季嬋溪挪開了手,幽幽嘆息。

  「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就這樣殺了你,我會不會就可以看見那道檻。」

  林玄言問:「所以我在你面前,就像是一塊鮮肉?你必須無時無刻地克制自
己對麽?」

  季嬋溪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林玄言誠懇勸說道:「我很難殺的,我是劍靈,這幅只是肉身,即使肉身被
砍得七零八落,我依舊能以靈態存在,尋找下一幅肉身。」

  季嬋溪想了想,道:「我很擅長拘靈。」

  林玄言道:「即使你修為更高一層,最多只能束縛住我,無法殺死我。」

  季嬋溪忽然眨了眨眼,問:「那我是不是可以殺死你,然後給你找一副少女
的肉身?」

  林玄言一怔,可憐兮兮地望著季嬋溪:「我們有話好好說。」

  季嬋溪唉了一聲,屈著雙腿,一手抱著膝蓋,一手支著下巴,蹙著漆黑細長
的眉毛,水靈的眸子里卻是煩悶之色。

  林玄言道:「從來沒有哪位修道者規定過,修行往上走必須要滅情絕性的,
曾經有許多修行者,在瓶頸處停滯了許多年,最後忍無可忍,殺光了父母妻女恩
師同門,最後也沒能邁過那道坎,反而走火入魔遭了天誅。」

  季嬋溪嗯了一聲,「我知道的。」

  沈默片刻,她轉過頭望向林玄言,看著他的眼,微倦道:「再給我講講故事
吧。」

  林玄言道:「可上次我便已經講完了啊。」

  季嬋溪道:「你活了這麽多年,應該見過很多故事吧?隨便講講,什麽都行。」

  林玄言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季嬋溪揪著他的耳朵,眨了眨眼,道:「你要是不說話,我就一根一根地拔
你頭發。」

  林玄言無奈地嘆息一聲,緩緩開口:「大約在三萬年前,那時候天下分為四
個世界……」

  季嬋溪重新靠在墻上,抱著膝蓋安靜地聽著,微明的光里,她的容顏靜謐得
像是流落此間的精靈。

  林玄言能看見少女清澈眸子里深深的倦意。

  她終究只是一個小姑娘。

  聽著聽著,季嬋溪的腦袋微微側了一些,又靠著墻睡著了。

  此後的日子里,季嬋溪常來他的房間里,三言兩語地說說話,她困倦的時候
便逼著林玄言講故事,林玄言開始還有些心理負擔,後來便沒有壓力了,因為他
知道無論自己講的是什麽,反正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漸入夢中。

  某一日,林玄言繼續給少女講著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太虛宗有一個女子,名叫陸仙雨,她通博萬法,學貫古今,
但是……」

  他感覺少女又睡著了,說話聲音便輕了些。

  少女卻忽然睜開了眼,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認真道:「這個三天前你講過
了,想蒙混過關?」

  林玄言劇震:「原來你在聽啊。」

  少女不說話,狠狠地擰了擰他的耳朵,然後繼續閉上眼。

  林玄言騰不出手去揉一揉自己被捏得通紅的耳朵,他看著季嬋溪,輕聲道:
「現在外面應該是很大的雪了吧。」

  「嗯。」

  「想出去看看嗎?」

  「我只想修行。」

  「那樣會很無趣。」

  「不用你管。」

  又是沈默。

  林玄言道:「還要繼續聽故事嗎?」

  季嬋溪搖搖頭:「不想了,我困了。」

  林玄言也覺得困倦了,便也閉上了眼。

  許久之後,他身子微動,睜開眼,正好看到季嬋溪輕輕搖著季嬋溪的身子。

  他睡眼惺忪地看著她:「有事?」

  季嬋溪看著他,神色難得地有些平靜溫和。

  林玄言有些不適應地看著她,問道:「出事了?」

  季嬋溪搖搖頭,認真道:「林玄言,新年好。」

  ……

  「新年快樂呀。」

  昏沈的夜色里,無數煙火驀然炸開,綻放在無邊無際的夜色里。

  如怒濤里狂亂升騰起的一萬只七彩水母。

  一聲孤單的鶴唳劃過天空。

  無數人擡頭,望著夜色里白鶴模糊的影子,想起了那個仙人騎鶴的傳說,都
合十雙手默默禱告。

  盤膝而坐的少女坐在最前方,紫發隨風飄搖。

  她身後坐著兩個少女,披著雪絨大氅,她們俯身望著燈火瑰麗的人間,那種
恍如隔世的悸動竟讓她們有些落淚的沖動。

  仙鶴越飛越遠,越過了繁盛的人間煙火,一直來到荒涼偏僻的邊境小國。

  仙鶴停在了某座古城外,少女與之揮別。

  「蘇姐姐,我們要去哪里?」陸雨柔對著手心哈著氣。

  蘇鈴殊走在最前方,漆黑的夜色里唯有沙沙的踩雪聲。

  「你們還有想去的地方嗎?」蘇鈴殊問。

  這些天,蘇鈴殊帶著她們走遍了大江南北,去看這三千年來變幻的滄海桑田,
轉眼便是一個月。

  陸雨柔和趙溪晴思緒了片刻,都搖了搖頭。

  趙溪晴問:「那我們要回家嗎?」

  蘇鈴殊點頭道:「過年自然應該回家。」

  趙溪晴不解道:「那我們來這里做什麽?」

  蘇鈴殊回過頭,是時,一簇寂寞的煙火在荒涼的小城炸開,綻放著廉價的美,
蘇鈴殊的瞳孔卻被這煙火照亮了,她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的家在那里啊。」

  她伸手指向了北方。

  蘇鈴殊看著兩個疑惑的少女,問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陸雨柔笑道:「蘇姐姐是我們的老師啊。」

  蘇鈴殊搖頭道:「我是你們師父夏淺斟的分魂,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便是少
時的她。」

  兩位少女雖然對這個傳聞有所耳聞,但是親耳聽到依舊覺得震驚無語。

  蘇鈴殊繼續問:「你知道夏淺斟少時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嗎?」

  不等少女說話,她便自問自答道:「她小時候最大的夢想,便是帶著雕敝的
繡衣族走出荒山,去尋找一片新的家園。」

  新年里,少女滿臉微笑又滿臉淚水。

  「這也是我如今的夢想,我知道五百年過去了,但是因為我是少時的她的緣
故,我無法壓抑我的想法,所以我時常會想,會不會雖然過去了這麽多年,我的
族人依然在某個地方過著艱苦的生活,依然在等著他們族長的女兒帶著她們走出
去呢?」

  「半年前,北域徹底亂了,我的道心越發難以寧靜,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

  「北域是妖怪們的地盤。你們害怕嗎?」蘇鈴殊問。

  陸雨柔和趙溪晴對著她跪下行禮,「弟子願意陪著蘇姐姐出生入死。」

  蘇鈴殊微笑著為她們撫頂,道:「新年好。」

  ……

  昏暗的房間里,陸嘉靜睜開眼,她眉心前的青蓮綻出六十余片花瓣,璨若翡
翠。

  陸嘉靜看著那朵青蓮,青蓮也微微地照拂著她的眉目。

  她吐了口氣,神思清明,修為更上一樓,已然來到了化境的中期,按如今的
速度,不出數年便有可能達到化境巔峰,窺視到那道她曾經以為一輩子無法觸及
的門檻。

  她有些難以抑制的喜悅。

  出了門,她看到門外那道墻上已然多了九十余道劃痕,她才驚覺自己已經閉
關三個多月了。

  將林玄言冷落了三個月,她有些愧疚,一出關便來到了林玄言的門口,想給
他一個驚喜。

  然後她聽到了房間里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有些生氣。

  她斂住了氣息站在門外,聽著房間內少年少女的對話。

  「新年有什麽願望嗎?」林玄言問。

  季嬋溪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得道。」

  林玄言道:「沒意思。」

  季嬋溪問:「那你呢?」

  林玄言道:「我的願望是以後你對我溫柔點,別捏我耳朵了。」

  季嬋溪冷笑了一聲。

  只是林玄言不知道,這話落在陸嘉靜的耳朵里便顯得有些曖昧,站在門外的
女子更生氣了。

  季嬋溪道:「放心,來年我大部分時間應該都在修行。」

  林玄言隨口道:「嗯,加油。」

  季嬋溪道:「其實我沒什麽信心。」

  林玄言道:「這樣不像你。」

  季嬋溪問:「那怎樣像我?」

  林玄言道:「其實以前我一直有些害怕你。」

  季嬋溪問:「為什麽?」

  林玄言道:「那天,就是試道大會結束那天,你對我造成了很大的陰影。」

  季嬋溪回想起那一天,「我那天穿得很漂亮對吧?」

  林玄言點點頭。

  季嬋溪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我那麽漂亮,又是主動送上門,你當
時怎麽忍住的?」

  林玄言道:「你是在誇我定力好麽……」

  季嬋溪問:「只是定力?」

  林玄言靈機一動,道:「其實你可以再試一次,我體悟一下再告訴你答案。」

  季嬋溪問:「像那天那樣?」

  林玄言道:「如果可以自然最好。」

  季嬋溪冷哼道:「我又不是傻子,憑什麽要給你占便宜?」

  林玄言道:「我可以給你講講我這幾千年來對鬼修的所見所得,或許對你的
修行會有幫助。」

  季嬋溪笑了起來:「你這是要和我交易?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樣不正經的劍
靈?」

  林玄言看著身上的劍繭,唉聲嘆氣道:「所以我正在變成人呀,我也很懷念
以前那個清心寡欲的自己啊。」

  季嬋溪冷笑道:「你這樣陸宮主知道嗎?」

  林玄言道:「陸姐姐當然不知道,她在閉關呢。」

  這一刻,門被推開了。

  陸嘉靜走了進來,單手叉腰冷冷地看著林玄言。

  林玄言看著逆光走來的窈窕女子,冷冰冰的目光一如薄冰,少年如墜冰窖。

  「陸姐姐,你聽我解釋。」

  陸嘉靜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眸子瞇得細長著看著他,幽幽道:「出關出得
早不如出的巧,對吧?」

  林玄言道:「陸姐姐,今天可是新年,不宜生氣。」

  陸嘉靜道:「我再閉關半年你是不是要和別人雙宿雙飛了啊?」

  林玄言義正言辭道:「當然不會。」

  「嗯?是嗎?」

  「嗯……半年根本不夠我出繭的。」

  「你找死啊。」陸嘉靜擰著他的耳朵,將他的腦袋微微拎離床面。「是我年
紀太大了,你不喜歡了?喜歡人家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了?」

  林玄言道:「陸姐姐當然是最好的。」

  陸嘉靜看了季嬋溪一眼,季嬋溪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是清白的。

  「你上次是不是還說想要三妻四妾十個八個?」陸嘉靜問。

  林玄言道:「那是玩笑話。當不得真。」

  「玩笑話?」陸嘉靜冷笑道:「是啊,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誰不喜歡呢?」

  說著,她一把抓住了季嬋溪的手,道:「走,季姑娘,我陪你過年。」

  林玄言問:「那我呢?」

  陸嘉靜冷冷道:「關小黑屋,關一年。」

  林玄言大驚失色:「靜兒饒命啊!」

  陸嘉靜不理他的求饒,任性地握著季嬋溪的手,攬起腿彎將她橫抱了起來,
季嬋溪嗯哼了一聲,今天她也有些莫名的心虛,便也沒有掙紮什麽,反而反手摟
住了陸嘉靜的脖子。

  門砰得一聲關上了,小屋一片漆黑。

  ……

  三天之後,門才再次被推開。

  林玄言一臉憔悴地看著來者,不等陸嘉靜說話,他便道:「靜兒,我真的知
錯了,以後我一定勤勉修行,心無旁騖,對那季大小姐敬而遠之,好不好?」

  陸嘉靜拍了拍他的臉,問:「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林玄言道:「我與她最多只是朋友。」

  陸嘉靜道:「其實我理解,只要是人就會喜歡沾花惹草。」

  林玄言道:「我是劍靈。」

  他又補充了一句:「陸姐姐的專屬劍靈……」

  陸嘉靜彈了彈他的額頭,道:「你是不是因為困在這里才這麽說的?」

  林玄言道:「當然不是。」

  陸嘉靜唉了一聲:「以前你還是劍靈的話,我覺得你的話能信,現在你慢慢
變成人了,人的話真的還能信嗎?」

  林玄言問:「我們才三個月沒見,陸姐姐就不相信我了嗎?」

  陸嘉靜惱怒道:「你也知道才三個月?三個月就讓我撞見你調戲其他小姑娘
了?」

  林玄言自知理虧,道:「我知錯了,可終日被困在這里不能動彈,真的很枯
燥啊,我也只是和她隨口開開玩笑。」

  陸嘉靜不理會他的說辭,問:「那一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玄言裝傻道:「哪天?」

  陸嘉靜瞪了他一眼:「你真想被關一年小黑屋?」

  林玄言言簡意賅道:「那天其實沒什麽,就是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到我房
間里,說試道大會上我讓了她,她不想欠我,要讓我睡她,然後她把我按在床上,
一件件地脫衣服,換做其他人在季嬋溪這等美人的誘惑下肯定把持不住了,但是
美人在懷我依舊坐懷不亂,最後她知難而退,走了。」

  陸嘉靜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問:「那要是換做是我呢?」

  林玄言道:「你不坐懷,我就已經亂了。」

  林玄言補充道:「而且那時候我還不認識靜兒,那時我尚能如此,如今認識
了靜兒自然可以做的更好。」

  陸嘉靜氣笑了,自然不信他的鬼話,但還是揉了揉他的臉,無奈道:「那下
不為例吧。」

  林玄言再次深感被束縛住的無力,他乖乖點頭,心中想的卻是竟然敢關我整
整三天,等我出去了一定要都討回來。

  陸嘉靜看著他有些可憐的臉,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覺得自己做的有
些過分了,低下頭親了親他的臉頰。

  ……

  日子又變得清靜了起來。

  季嬋溪偶爾會來像他詢問一些關於修行的問題,他也將萬年來的所見所得說
與她聽,陸嘉靜依舊勤勉修行,等待著下一個修行關隘的到來。

  林玄言慢慢煉化著身上的劍繭。

  那是他的鞘,他一直期待著自己出鞘那日,人劍合一,一步直入通聖,鋒芒
便是世間最銳不可當。

  北府枯燥,陸嘉靜偶爾也會將那些壁畫點睛,使她們重新活過來,帶來給林
玄言唱歌舞劍一番,那是這枯燥的北府里難得的生趣。

  只可惜那些壁畫女子只能聽懂指令,無法交流。應該只是封印了她們生前的
幾縷片魂。

  新年的那段日子,他們都住在一個屋子里,季嬋溪與陸嘉靜同床,少女每日
枕著陸嘉靜軟軟的胸脯睡覺,這一直讓林玄言羨慕不已。

  而陸嘉靜對於這個清冷少女也有種與生俱來的寵溺,也時常將她摟在懷里揉
著嬌軀。

  少女對於她的撫摸不算喜歡但看著每日把她當枕頭的份上也不抗拒,在陸嘉
靜走後她便將這份氣撒在林玄言頭上。

  而她的修行一直不算順利,鬼道終究只是小道,那些可以當做參考的前輩一
個個都是不得好死的大魔頭,對她沒什麽參考價值。

  靜修半個月之後,她道心終於稍稍平靜了一些。

  只是想與林玄言去說一些修行感悟的時候,林玄言卻劈頭蓋臉地說了句:
「你的路走窄了。」

  季嬋溪有些生氣,道:「我知道鬼道在你們眼中終究是小道。」

  林玄言道:「這個世上從沒有什麽小道大道之分,我曾見過一個平凡的僧人,
在古廟掃地七十余年,七十年如一日,除了掃地之外再不做其他事,最後卻掃出
了一個金剛不壞的通聖境界。」

  季嬋溪懶得追究故事的真實性,問:「你想說什麽?」

  林玄言道:「鬼道真正修的,不是陰邪,不是修羅,而是生與死之間的大喜
與大悲,若能得悟,便可超脫。」

  季嬋溪如有所悟,繼續問:「生死喜什麽?悲什麽?」

  林玄言道:「喜悲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大字。」

  季嬋溪道:「生死自然都是大事。」

  林玄言道:「生與死都具有必然性,既然是必然之事,便不算大事,你需要
體悟的不是生死本身,而是其間所展露的脈絡,意義,或者道的本身。」

  季嬋溪不再說話,她閉上眼,若有所悟。片刻之後睜開,瞳孔中依舊有微微
的迷茫。

  但她還是說了聲謝謝。

  她忽然有些想南卿姐姐,如果有她在,自己如今也不至於徘徊不前如此之久。

  只是不知道如今南海局勢如何了,南卿姐姐曾與她講的那個天魔吞月的傳說
也不知是不是已經發生了。

  季嬋溪離開之後,便去到了陸嘉靜的房間。

  她一到陸嘉靜的房間便坐到了她的床上,習慣性地脫下自己的外衫掛在一邊,
然後環腰抱住陸嘉靜,側靨貼在她的後背上,難得地露出一些小女兒的情態。

  原本靜坐的陸嘉靜睜開眼,問道:「他說什麽了?解答了你的疑問了嗎?」

  季嬋溪道:「說了些故弄玄虛的話。」

  陸嘉靜揉了揉她的頭:「心亂的話就好好休息幾日吧。」

  季嬋溪嗯了一聲,雙手搭在陸嘉靜的肩膀上,忽然捏住了她的衣襟,順著香
肩向兩側扯下,陸嘉靜香肩裸露,鎖骨分明,她也已習慣了這些,並不避諱,任
由季嬋溪解開自己的羅衫衣帶,只是微笑道:「季妹妹別欺負姐姐了。」

  季嬋溪努了努嘴,面無表情道:「是陸宮主又想要了。」

  陸嘉靜俏臉微紅,嘴硬道:「別胡說。」

  季嬋溪道:「以前我聽閣里的人說過,再高傲的女人,只要用對了手段,就
能調教得服服帖帖的。」

  陸嘉靜微微推開她,有些惱道:「你小小年紀都記些什麽?」

  季嬋溪不理會她,已然解開了她的外衫,衣裳落下的那一刻,高聳的嫩乳如
玉兔一般彈出,陸嘉靜嬌呼著橫臂攔在了胸前。

  陸嘉靜看著她,問:「你真當姐姐好欺負?」

  季嬋溪看著她,心想你被我弄得求饒了那麽多次,還不好欺負?

  陸嘉靜能看出她的意思,她反身按住了季嬋溪的肩膀,將她壓在身下,反而
開始扒她的衣服。

  季嬋溪掙脫不得,便腦袋前探,一下含住了陸嘉靜的一顆嫣紅乳珠,用牙齒
輕輕咬住。

  陸嘉靜嬌吟一聲,一下扯去了她的黑裙,少女同樣發育得姣好,玉乳豐嫩如
春筍,雖不如陸嘉靜那般波瀾壯闊,卻也隱約有了一手難覆的趨勢了。

  床上,兩個大美人又撕打在了一起。

  而躺在隔壁的林玄言不一會兒便聽到了隔墻傳來的嬌呼呻吟聲,他聽得心癢
難耐,腦補著一墻之隔的香艷場景,根本無心修煉。

  他只好不停地勸自己,雖然自己可能要辛苦好幾年,但是這些年受的憋屈到
時候一定可以加倍討回來。

  ……

  時間便這樣過著,北府之外陽光漸盛海風更暖,轉眼又是春去夏至。

  這半年間,蘇鈴殊帶著兩位女弟子走過了北域的很多地方,如今北域很亂,
但是憑借她們的修為能威脅到她們的也不過屈指可數的幾位妖王。

  半年里,她大致摸清楚了北域的局勢。

  妖尊被鎮壓已經成了群妖相信的事實,楚將明代妖尊坐鎮界望山,對於局勢
穩定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是他終究沒有那種可挽狂瀾的妖力,反叛四起,許多時
候,他都覺得自己有心無力。

  而半年前,北域卻又來了一尊大妖,那尊大妖並沒有像其他妖怪一樣趁著妖
尊被鎮壓而趁機拉攏造反,反而幫助楚將明穩定北域局勢,而他的妖力甚至更在
楚將明之上,親手殺掉了許多不服氣的大妖。

  但饒是如此,北域依舊暗流湧動。

  但是蘇鈴殊並不關心這些,半年里,她以那座繡衣族的古城為中心,走過了
許多的地方。卻依然得不到族人的消息。

  她想,或許族人早在數百年前便死在了連綿荒山之中。

  而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讓自己死心,並非是真正想要救他們於水火的慈
悲。

  陸雨柔和趙溪晴自然都不喜歡這個妖魔橫行的世界,她們好幾次暗示自己想
要回去的心意,卻都沒有得到蘇鈴殊的回答。

  數次之後,她們便也死心了。

  「再找半年吧,若再沒有半點線索我們就回去。」

  終於有一天蘇鈴殊主動對她們說。

  兩位少女自然喜不自勝,卻不敢表現出來。

  蘇鈴殊又道:「這些天你們呆在這里,不要隨便出去,我要去一個地方,可
能需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陸雨柔問:「老師要去哪里?」

  蘇鈴殊並未隱瞞:「界望山妖尊宮,我去見一下楚將明,借一樣東西。」

  趙溪晴道:「為何不讓我們陪同,若有危險我們也好照應。」

  蘇鈴殊直截了當道:「你們太弱了,照應不了什麽。」

  「哦……」

  蘇鈴殊摸了摸少女的頭,微笑道:「好好看家,等我回來。」

  ……

  北府的墻壁上,自然也多了數百道刻痕。

  某一日林玄言與陸嘉靜靜坐閑聊之時,久未出現的季嬋溪忽然推開了門,她
神色有些憔悴,短發裁得淩亂,臉上卻難得地掛著清美笑意。

  陸嘉靜自然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氣息,知道她終於走過了一個修行路上難行的
關隘,由衷欣慰道:「真好。」

  林玄言看著她,也道:「真好。」

  季嬋溪挑眉問道:「哪里好?」

  陸嘉靜道:「季妹妹此刻神骨清明,自然已勘破心障更進一步,當然很好。」

  季嬋溪便望向了林玄言。

  林玄言一本正經道:「身材真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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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64)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2月/16日發表於:SIS001


          第六十四章:萬年相逢,半載夏秋

  夏去秋至,裴語涵大袖袍裳緩步林間,似山石間終年不化的雪。

  近日里,趙念下了山去往老井城,說要見一位故人。

  而鐘華同樣去了一趟摧雲城,但是回來時怒氣沖沖,顯然又和家里起了爭執。

  因為明年便是又一年試道大會,所以俞小塘修煉得極為刻苦,她已然破開七
境來到了第八境,與當年蕭忘相仿,但是俞小塘破鏡速度極快,相信不出一年便
能來到第九境,到時候便是真正的化境之下無敵了。

  蕭忘因為當年輸給季嬋溪,心境受損,境界舉步維艱,已然在八境停留了三
年,而如今季嬋溪喝林玄言皆不知所蹤,年輕一輩中,俞小塘儼然成為了最強之
人。

  裴語涵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她所承的之劍是林玄言的劍意和葉臨
淵的劍術,明年試道大會奪魁幾乎是囊中之物了。

  但是晚輩們的事情她也越來越淡然了。

  這一年間師父與夏淺斟封劍浮嶼一步未出,應該是要解決什麼道心上的問題,
所以也沒有時間來看看她。

  她也不覺得寂寞,終日閑野看鶴,臨溪洗劍,幫劍閣中的名劍們修訂它們過
往的故事,亦或者喬裝打扮行走人間,為平明百姓做一些懲奸除惡的小事,某一
次她還救出了兩個被山賊擄走的女俠,問過之後才知道是貴家少女一時興起溜出
門想做一些行俠仗義的大事,但是因為實力不濟第一次便被山賊劫走,羞辱折磨
了好幾日,那兩個貴家少女對裴語涵感激涕零,紛紛想要拜她為師,卻都被她溫
言拒絕。

  時間過得無聲無息,立劍成樁冥思是一日,禦劍信步山河是一日,閑暇亂翻
書頁是一日,無所事事胡思亂想又是一日,日複一日,她眼睜睜地看著黃葉雕零
殆盡,看著群山之間覆上新雪。

  只是今年的年並不好過。

  皇帝軒轅奕死在了皇宮里,據說是身患不治重癥。

  天下縞素悲慟,祭奠先皇的故去,而當天夜里,皇宮火光一片。

  裴語涵便在遠處旁觀,看著她有些疑惑,因為發起政變的不是野心路人皆知
的三皇子,而是尚且年幼的四皇子。

  刀戈馬蹄聲持續了一夜。

  之後她才知道,原來軒轅奕知道皇位給他他也接不住,直接將兵權交給了他,
還告訴他哪幾位將軍可以信任,哪幾位在自己死後必須殺掉。

  只是在三皇子只剩殘兵敗將,軒轅安幾乎勢在必得之際,那兩位久居皇宮的
老妖怪忽然出現了。

  之後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最終的結局是三皇子繼承了皇位。

  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不過是那兩個老妖怪的傀儡,軒轅王族已經名存實
亡。

  三皇子在登基後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封禪大誥,而是劍書軒轅夕兒,希望這
位皇姐可以回到賦雪宮。

  軒轅夕兒置之不理。

  裴語涵看著皇城里這些天翻地覆的變化,卻只是覺得人間有的,不過一些小
意思罷了。

  這些勾心鬥角千百年來也不過這麼幾番,並無太多新意。

  她看著手中的劍,也覺得沒有太多新意。

  這個世道,是不是應該變一變了呢?她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

  又一年新年。

  林玄言身上的劍繭越來越薄,那些密集纏繞著的柔韌劍絲已經隱約有了松動
的跡象。

  季嬋溪起初還會來問問林玄言修行上的疑問,後來她發現解決問題還是得靠
自己,而林玄言更像是一個添亂的神棍,她便很少再來向他詢問。

  林玄言對此也有些後悔,因為他一個人獨處的時間越來越多,對於一個少年
來說如何耐得住長久的寂寞。

  而新年這一天,他們難得地聚在了一起,在不見天日的北府里輕輕哼著歌,
那些壁畫女子被盡數放出,鏗鏘舞劍,就在這樣的日子里,他們又守過了一歲。

  新年之後,林玄言的煉繭進入了最緊要的關頭,每日時冷時熱,承受著極大
的痛苦。

  陸嘉靜便幹脆放棄了修行,每日只是陪著林玄言,護著他安心煉繭。

  「靜兒,要是我出來之後發現自己變成了三腳六臂怎麼辦?」

  「別胡思亂想。」

  「靜兒,要是我煉化完這層繭發現還有一層怎麼辦?」

  「別亂想。」

  「靜兒,要是我……」

  「那我就休了你。」

  「……」

  陸嘉靜用手背拭了拭他滾燙的臉,將他抱進懷里,摸了摸他的額頭。青蓮飛
出,灑下點點冰輝,幫他控制體內的氣息。

  林玄言的玩笑話也只是想要掩蓋肉身的痛苦,而這種折磨可能還要持續半年
或者更久。

  而最近,季嬋溪同樣觀壁畫悟道,偶然得到了一片殘留在北府中的聖識碎片,
修行進入了嶄新的階段,如果運氣足夠好,甚至有可能直接邁入通聖境界。

  那樣的話,她便有可能是幾千年來最年輕的通聖境。

  所以陸嘉靜要同時照顧兩個人,既要幫林玄言調息紊亂的真氣,還要為季嬋
溪護法,防止她走火入魔。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數月,陸嘉靜憔悴了好幾分,卻也從未抱怨。

  林玄言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愧疚,他時常勸陸嘉靜多多休息,她卻置若罔聞。

  三個月後,季嬋溪大致完成了第一個階段,將那道機緣所得的聖識煉化成了
幾物,一舉來到了大化境的門檻,而對於通聖依舊存在著一段距離。

  季嬋溪出關後,陸嘉靜終於得以好好地休息了幾天。

  那幾天,便是季嬋溪陪著林玄言。

  季嬋溪心思自然不如陸嘉靜那般細膩,對於林玄言也算是照顧不周,偶爾會
弄巧成拙,本著好意卻將林玄言弄得更苦不堪言。

  林玄言嘴上說著沒關系,內心卻希望這個少女趕緊再去閉關吧,把他溫柔體
貼的陸姐姐換過來。

  當然這種念頭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之後的日子里,林玄言的身子越來越差,幾乎每日都是處在昏迷之中。

  他身子變得無比冰冷,冷得就像是一把劍。

  季嬋溪好幾次都覺得他似乎要肉身崩碎,重新化作靈體飛回劍中。

  而林玄言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中他同樣身在北府里,只是他身上已經沒有了縛住他的劍繭,他發現自己
的四肢可以動彈了。

  他下了床,喊陸嘉靜和季嬋溪的名字,卻得不到應答。

  他忽然發現自己如今身在來到北府時最初的位置,身旁有一抹雪白而模糊的
光。

  那是一個如雪堆成的身影。

  林玄言扭過頭,望向那個身影,他本以為自己再見到他會無比震驚,懷念,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平靜極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明明知道他是誰,卻已經回憶不起那張臉了。

  他甚至不敢確定,自己和三萬年前的那個劍靈,是不是同一個。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那人溫言問道。

  他的聲音像是粗糙的雪面,雖然無瑕醇厚,卻會讓人覺得雪面之下似乎埋葬
著銳利的刀子。

  「我的記憶早已被人篡改過了,雖然如今蘇醒了許多,但是太久遠的事情還
是不記得了。更何況……」林玄言搖頭道:「你又沒有將名字刻在劍上,我如何
還能記得?」

  或許即使刻在了劍上,等到他劍靈複蘇的一天,也會以為那是自己的名字。
三萬年太久,時間的偉力下,留下來的不過是代代相傳的故事。

  那人輕輕跺腳。

  在林玄言的視線里,整座北府一瞬間像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宮殿,其間隱藏的
一切都展露在了視野里,纖毫畢現。

  他能看到那些長明燈下鎮壓的亡魂,他們無知無覺地看著自己被燃燒的魂魄,
早已沒有了任何波動。而那些更深處的亡靈依舊蠢蠢欲動,仿佛還幻想著自己能
逃出封印。

  而那些壁畫女子之後,靈魂線條被靜心雕琢過,靈智已失,道法猶存,堪稱
鬼斧神工。

  而每一道樓梯的入口竟然還守著一個無形的鬼將,那鬼將在如今的視野里一
身幽藍鎧甲,閉著眼,紋絲不動,卻似乎隨時可能醒來。

  忽然間,林玄言的目光滯住了。

  他看到一個角落里,一個女子正抱著自己的軀體,輕輕撫摸著額頭,似乎在
隱隱啜泣。

  「靜兒?」

  那一刻,他重新審視自己的身子,發現自己的腳底有一根無形的線條,宛如
臍帶一般連著自己和那具肉身。

  「這是怎麼回事?」林玄言問。

  那人卻只是微笑:「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林玄言有些不耐煩,他甚至想揮劍將身邊這個白影一劍斬碎。

  那人微微一笑,輕輕向前踏出一步,輕聲問道:

  「蒼天紅日,墨海懸月,世間大觀,可曾見了?七竅幽府,玲瓏情愫,姻緣
小事,可曾遇到?荒山生刀,海潮捧劍,刀林劍海,可曾走過?心中一線,分辨
是非,割判善惡,可曾分曉?為人在世,荒誕離奇,卻可有一心向善,為天下人
盡些許綿薄之力?」

  林玄言情緒漸漸平和。

  他看著雪白的背影,閉上了眼,平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秋鼎。」

  天地震顫。

  他喊出那個名字之際,整座北府都像是要自中心撕裂。

  那雪白身影回過神,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另一只手伸出一指,直指
蒼穹,微笑道:「它不想聽到我的名字。」

  林玄言問:「你……還活著?」

  他搖了搖頭:「人死如燈滅,我已是縷縷余燼,封存在北府中,不成氣候。」

  林玄言恍然道:「原來邵神韻讓我來北府見的人是你。」

  「邵神韻?」秋鼎微微咀嚼著這名字間的寓意,輕輕微笑又緩緩嘆息。

  「原來她還在對那句話耿耿於懷。」他話語微有倦意。

  林玄言道:「我已經不記得,當年的你是怎麼死的了。」

  秋鼎道:「我對天下蒼生仁厚,卻偏偏負盡了親眷師友,生死飄零,這本該
就是屬於我的結局。」

  林玄言不解道:「傳說中,聖人與天同壽。」

  秋鼎微笑道:「那年的那片天,早就死了。」

  林玄言似乎回憶了什麼,微有靈犀道:「誰斬碎的?」

  秋鼎溫和地笑了笑,他兩鬢微有白霜,容顏卻依舊年輕,他看著林玄言,只
是微笑不語。

  林玄言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後他也悵然道:「原來你這樣的人,也會死。」

  那身影平靜道:「天下生靈億萬,卻獨我一人成聖,這本就不對,所以我死
則死矣。一身通天道法,最後也不過夠我陰魂不散,將三魂封於三座神府數萬載
罷了。」

  林玄言問:「那你為什麼要來見我?」

  那身影看著他,他廣袖大袍如白雪翻舞,聲音便自那茫茫間飄來。

  「是你來見了我,這是你的機緣,如果沒有我,你今日便會身死道消於此。」

  林玄言問:「那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他楞了楞,忽然笑道:「如此不客氣?」

  林玄言指著下方,認真道:「她在哭,所以我想趕緊醒來。」

  那名為秋鼎的身影,三萬年來唯一道法通天的聖人,似是思及了什麼,第一
次面容有些傷感。

  他頓了頓,悵然道:「對於這世間,我確實還有一份禮物。」

  他握拳於身前,轉動手腕,緩緩攤開了手。

  林玄言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的手心。

  手心攤開,空空如也。

  「離開劍繭那日,我們還會再見。」

  隱隱約約見,他似乎聽到這樣一句話。

  一道聖光溫柔落下。

  林玄言睜開了眼。

  青色的發絲落在自己的臉上,脖間,微癢,女子梨花帶雨。

  林玄言輕輕仰了些頭,吻了吻她的側臉。

  女子楞了楞,擡起頭,捧住他的臉看了會,確認他確實醒過來之後,哭得更
厲害了。

  然後她將他的腦袋埋在了自己柔軟的胸里。

  「靜兒,悶。」

  ……

  新年又過了。

  趙溪晴坐在一塊草蒲上,向南方眺望著,懷念著都城絢爛的煙火。

  一轉眼,她們來到北域也已有一年了。

  這一年間,兩位少女成長了許多,她們身材愈發高挑,容顏愈發明麗,而蘇
鈴殊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兩位少女私下里也討論過,她們這個嬌小漂亮的老師以後是怎麼成長成那高
挑動人的大美人的。

  蘇鈴殊從界望山回來的時候結果似乎不盡人意。

  於是她們又漫無目的地遊轉了半年。

  兩位少女已經不再那麼厭惡這塊地方,她們甚至開始繪制地圖,對照三千年
前的各個位置,尋找自己曾經仙門的位置。

  大年初十之後,蘇鈴殊又將她們拉到了身邊,囑咐道:「若是半年之後,依
舊沒有結果,我們便回去吧。」

  陸雨柔看著她有些疲憊的目光,安慰道:「老師,你為族人做這麼多已經很
不錯了,既然人事已盡,剩下的也不必太內疚了。」

  蘇鈴殊嗯了一聲,揉了揉太陽穴,道:「離開北域之前我還需要去一個地方。」

  陸雨柔見她面有憂色,問道:「很危險嗎?」

  蘇鈴殊道:「談不上危險,就是有些奇怪。」

  陸雨柔又問:「弟子可以陪著老師一同去嗎?」

  蘇鈴殊道:「老規矩,好好看家。」

  陸雨柔看著那個她們臨時搭成的破屋子,有些氣餒。

  半個月後,蘇鈴殊再次來到了那座修羅宮中。

  修羅宮中依舊是那年她和林玄言一同走過時的樣子。

  她撲通一下跳入那平靜如死的湖泊中。

  當年,她曾在這個湖泊中見到了一道雪白的殘魂。但她未與任何人提及過。

  如今她又見到了他。

  他站在湖底微笑著看著自己,兩鬢霜白。

  ……

  北府里的日子又平靜了下來。

  林玄言狀態恢複之後,陸嘉靜便始終不願意承認那天自己抱著他哭的事情,
林玄言卻也不給她面子,經常一個勁提她那天哭得多慘,氣得陸嘉靜狠狠教訓了
他幾頓。

  之後發生的一件大事便是季嬋溪忽然病倒了。

  修行者本不該生病,但是這一次她病得不輕,陸嘉靜自然看得出是她修行出
了問題,體內厲鬼陰魂反撲,沖潰了她的幾處大穴。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季嬋溪太過急於求成的緣故。

  林玄言自然知道她著急的原因。

  眼看著自己的劍繭越來越薄,她自然也越來越努力了。

  只是自古修行求的皆是心靜,她越是心急反而越適得其反。

  而最苦的莫過於陸嘉靜了,她不僅要照看林玄言,還要照顧生病的季嬋溪。

  季嬋溪平日里再強勢,此刻重病之中也只是表面剛強實則嬌柔無助的少女,
被陸嘉靜摟在懷里的時候像只小貓一樣,再沒有了什麼掙紮。

  這一病便是一個月。

  林玄言對於因為季嬋溪生病的原因而分走了陸姐姐許多精力的事情有些耿耿
於懷,剛開始的時候還會微諷幾句她。

  但是這位黑衣少女依舊驕傲,她拖著病軀依舊會狠揍林玄言一頓,揍得他悻
悻閉嘴。

  一個月後,少女終於脫離了那副病懨懨的樣子,又變得骨秀神清,冰冷銳利。

  而林玄言依舊困在劍繭里,只是劍繭已經很薄了,隱約可以看見其下被困的
四肢輪廓,粗粗算來,他們來到北府之間已經兩年有余了。

  「試道大會又快開始了吧?」林玄言忽然想到。

  陸嘉靜道:「是啊,又是一個四年了。」

  季嬋溪想到了四年前的場景,微微迷茫,如今她相比四年前那清稚的自己,
身材長挑了許多,某些地方也豐腴了不少,再加上少女習慣挺胸直背,那黑裙勾
勒的身段曲線便襯得更加柔美玲瓏。

  四年前,她已來到了九境,憑借著南卿姐姐的法相甚至可以施展出偽化境的
修為,本該技壓全局的她卻遇到了同樣扮豬吃老虎的林玄言,於是他們戰出了百
年試道大會以來最精彩的一戰。

  往事如風,想來都是傷懷。

  陸嘉靜有些遺憾道:「可惜無法親眼目睹今年的試道大會了。」

  季嬋溪道:「就蕭忘那些人有什麼好看的?」

  林玄言反駁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我那大師姐俞小塘可不比你當年差。」

  季嬋溪想起了那年那捧劍碎雲的少女,點了點頭:「那想來不出意外,今年
的魁首便要是她的。」

  陸嘉靜道:「小塘妹妹承的劍意極高,想要今年要真正一鳴驚人了。」

  林玄言卻偏偏要唱反調:「那可不一定。」

  陸嘉靜笑問道:「那你覺得還有誰能威脅到你那位小師姐?」

  林玄言理所當然道:「我哪知道。」

  ……

  三個月後,林玄言身上的劍繭已經薄如蟬翼,仿佛隨時可以從中掙脫出來。

  而他也再次進入了長久的冥想之中。

  與此同時,軒轅王朝乾明殿中,如今已是獨臂的三皇子披著龍袍俯瞰皇城,
神色之中卻沒有什麼睥睨的傲氣,只有微微的倦意。

  如今試道大會上又有了風起雲湧之勢,而試道大會也會在三日之後如期舉行。

  那一年他何等意氣風發,皇宮最高貴的女人也只能屈服胯下,任他施為,而
如今他只是一個行屍走肉一般的傀儡,隨時可能被拋棄。

  他甚至恨不得那年荒原上,他直接被林玄言一劍斬死算了。

  他看著這偌大皇城,感受著一點點流逝的皇家氣運,無奈道:「那就這樣吧
……」

  如今各大宗門道法再次有了興盛之意,沒有了浮嶼的打壓之後,道法又有了
百家爭鳴的繁榮氣象,其間許多年輕的修行者沒有了束縛之後更如雨後春筍一樣
冒尖而出,軒轅王朝的仙家宗門隱隱都有了中興之意。

  而其中風頭最盛的自然是被壓抑了幾百年終於得以複興的劍宗。

  許多年輕人都開始猜測那劍宗大師姐俞小塘如今的境界,而他們聊的更多的,
卻是鐘華和俞小塘之間的八卦故事。

  而那位如今聞名大陸的少女,此刻正坐在閨閣里,攤開了一封信,默默了讀
了一遍,然後合上藏好。

  這是兩年多前的下雪天,她在門檻邊的雪里拾得的信。

  那是她三師弟留給她的信。

  那封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是幾句平淡的叮囑和關照。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鐘華,只是悄悄將信收好,心煩意亂的時候便會拿出來
看看。

  又看過了一遍之後,她便望著窗外發呆,窗外清風無意,吹走了幾年歲月。

  她輕聲道:「無人撫我頂,誰來授長生?」

  說完這句話,她有些內疚,她告訴自己,如今自己已是別人的妻子了,心中
不該總想其他人了。

  嗯,小塘不想了。

  ……

  而曾經同為六大宗門之一的縱橫宗,自從宗主在那次人妖大戰之中身受重傷
後又忽然暴斃之後,整個宗門便發生了內部風裂,幾大勢力爭權奪利,又有許多
其他心懷不軌的宗門介入其間,將縱橫宗弄得像是一只滿是裂紋的瓷器,看似龐
大,實則輕輕一碰,便會破碎。

  而過了快兩年多了,縱橫宗依舊沒有選出新的宗主,只是挑選了一個代宗主,
而那代宗主也不夠德高望重,自然也不能服眾。

  於是他們鬧得更加厲害。

  甚至離試道大會只有三日了,他們依舊沒有挑選出去參加的合適人選。

  更大流派之間誰也不曾服誰。

  而縱橫宗主行的本就是棋道,於是這些日子里,這些年輕的棋道天才之間更
是行了數百盤棋。

  只是他們之間雖皆有天才,卻也只是互有勝負,沒有那種真正一枝獨秀的人
出現。於是甚至有人提出了抓鬮決定參賽修者的下策。

  而曾經代表縱橫宗出戰的天才少年李墨,早已無人問津。

  他在那次落敗之後,便如神明附體,在宗門之內連贏了二十余場,當所有人
覺得他要從此成為真正的天才之後,他便走火入魔一般開始不停地輸不停地輸,
到後來在年輕一輩之中已然難求一勝。

  從此以後,他徹底淪為了縱橫宗的笑話,而如今更是幾乎無人問津,唯有曾
經老宗主一脈的親信還會照看一下他的日常起居。

  正當整個縱橫宗為參選之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在某個幽閣的角落里,一個
長發淩亂胡子邋遢的少年枯坐棋盤前,在一句殘局上落下了最後一子。

  一個灰衣的小廝推門進來,端來了一盒飯菜。

  這個小廝叫阿臨,曾經李墨對他多般照顧,而他也很是記恩,許多人覺得李
墨已經瘋了,不願意搭理他了,他便將每日給李墨送飯的活攬了下來。

  今天阿臨來到了這座幽閣之中時,隱約覺得和過去有什麼。

  他仔細瞧了瞧李墨,他依舊是平日里的樣子,傻子一樣看著棋盤,看了許久
才會落下一子,落完之後繼續發呆。

  他怕打擾到李墨,便一如往常地將飯盒輕輕放下,然後躡手躡腳地離開。

  他心中忽然有些悲傷,心想從前李墨少爺便是結巴,如今有兩年不曾開口了,
以後會不會連話都不會說了呀。

  思及這里,他更加傷感了,正要掩門之際,他的身子忽然僵住了。

  方才,就在他要離開之際,他聽到了有人喊他,沙啞地喊了一聲:「阿臨。」

  他震驚地回頭,發現李墨正看著自己。

  「少……少爺?」阿臨震驚地看著他,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李墨忽然將一顆棋子隨手擲入棋簍之中,道:「幫我收拾一下棋子。」

  阿臨更是震驚無語,心想今天是什麼日子啊,少爺居然開口說話了……不對
……等等……

  「少爺!你居然不結巴了?」

  李墨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說。

  阿臨連忙蹲下身為李墨收拾棋子,他的表情幾乎要哭了出來,含糊不清道:
「少爺你這兩年是怎麼了啊,師父死了,我們這一脈都快被其他人欺負死了,他
們還在背後戳少爺的脊梁骨,但我們做下人的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幹生氣。」

  李墨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阿臨將棋盤上的黑白子都收入了棋簍里,然後小心翼翼地合上。

  李墨再次看了一遍縱橫經緯的十九道棋盤,似是隨口問道:「最近我們宗里
可曾出過什麼修行天才。」

  阿臨楞了一楞,對上了李墨黑白純凈的目光之後,才恍然地哦了一聲,連連
道:「有的有的。」

  李墨道:「說來聽聽。」

  阿臨邊想邊道:「王秋安,創造了新的棋理布局,打破了角部幾個約定俗成
的定式,將邊角的變化引入了許多嶄新的東西,如今風頭極盛。」

  「孫助之,他年僅十六歲,卻已在棋道上戰勝了一位八境的大長老,他精於
算計,步步為營,堪稱滴水不漏,有位師叔說,三年之內,他最有可能成為年輕
一代第一人。」

  「李橋,他行棋極為複古,但是卻在古人的基礎上創新了許多鬼招,他行棋
幹凈利落,棋風卻如雲詭波譎,曾與王秋安對弈十盤,各勝五五。」

  「還有石天,他布局極穩,穩如磐石,中盤犀利,銳如刀鋒,曾在棋坊間連
勝十八局,風頭無雙。」

  「還有一位叫鄧雨,棋風綿柔儒雅,號稱流水不爭先,但那謙謙君子的棋風
里又殺機暗藏,孫助之都曾被此人連敗三場,在宗門內,他隱約有了新棋聖之名。」

  「……」

  李墨聽完了阿臨對於這兩年那些天才棋手的介紹,面無波瀾地點了點頭。

  他忽然擡起了自己的手,道:「扶我起來,我要下棋。」

  阿臨一驚:「下棋?與誰下?」

  「自然是你剛剛說的那些人。」

  「你要與他們一一戰過?」阿臨不禁有些熱血沸騰,他一直相信自家的少爺
總有一天能站起來,將明朝暗諷之人殺的片甲不留。

  李墨卻搖了搖頭。

  阿臨微微一怔,心想那是要做什麼?

  李墨道:「一個一個來太浪費時間了,我同時下他們九個吧。」


                                 【未完待續】
2018-12-17 11:5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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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65) 作者:劍氣長存

.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2月/25日發表於SIS


           第六十五章:一場夢,一筆賬

  縱橫宗的祖師堂外站滿了人,亂哄哄的一片。

  李墨獨自一人跪在其中,披頭散發,對著一個最新的靈位拜了幾拜。

  祖師堂外看熱鬧的人群多是輕蔑的眼神,唯有守著祖師堂的幾位長老神色凝
重,就在方才李墨想要進入祖師堂之時,其中一位長老本想伸手阻攔,但是李墨
卻徑直走了過去,長老微怒,想要懲戒一下這個小輩,可是手中法訣一接近李墨
便換做縷縷春風。

  參拜完死去的師父,他對著幾位長老規矩行禮,然後離開,徑直朝著棋堂走
去,那里正有一群年輕人為試道大會的參賽者名額鬧得不可開交。

  進入棋堂之時,門口一位半寐的老人忽然睜開了一只眼,看著前來的年輕人,
道:「里面沒位子了。」

  李墨對他鞠了個躬,道:「我可以站著。」

  老人問:「想通了?」

  李墨道:「是,師叔。」

  老人問:「那你打算如何?」

  李墨笑了笑,推開了棋堂的門,光一下子照了進去,李墨站在門口,屋子瞬
間寂靜,所有人都望向那仿佛鑲嵌在門框中的身影,神色複雜。

  李墨輕聲道:「布衣立談入化境,師叔如何?」

  老人微笑道:「去吧。」

  ……

  北府間,林玄言身上的劍繭薄得近乎透明,他再次陷入了長眠,眉目平靜得
如古玉雕成。

  陸嘉靜取下了一直掛在墻壁上的生銹長劍,手指輕輕抹過劍身,劍身上的銹
跡簌簌剝落,上面的青銅紋路經歷了時光萬年的偉力早已不可辨認。

  陸嘉靜覺得有些悵然,腦海中再次回想起那時光長河中的畫面。

  一顆隕焰在距離瓊明無盡遠的地方開始飛行,跨越了無數的銀河星系,將巨
大的身軀燃燒成小小的隕石,才最終落在了這個原本荒蕪的星球上,然後被鑄成
劍,生出靈,又經過了萬年的時光,他們才終於有幸相遇,這是多麼難得的幸運
啊。

  她閉上眼,來到了心中那方原本枯萎許久的蓮塘,如今那里開出了一朵青色
的蓮花,照亮了一方池水。

  門忽然被推開,季嬋溪走了進來,對她道:「陸姐姐已經守了三天三夜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

  陸嘉靜微微吃驚:「你不是在閉關嗎?」

  季嬋溪道:「我靜不下心,閉關三日毫不寸進,所以我也不假裝修行了。」

  陸嘉靜點頭道:「好,如果出事了第一時間喊我。」

  季嬋溪走到她的身邊,手放在她的脖頸側,手指微微發力,為她揉捏了幾下,
陸嘉靜嗯哼了一聲,肩膀微微放松,側靠在季嬋溪的身上,兩個女子經過了將近
三年的同居早已彼此熟悉,對於肌膚上的相貼也已習以為常。

  陸嘉靜輕輕打了個哈欠,靠著少女柔軟的身子,在她的按摩揉捏下竟就這樣
睡著了。

  季嬋溪的胸脯被陸嘉靜的後背壓扁,在黑裙的領口溢出許多雪膩的白色。

  三年的歲月後,少女的身材更加出挑,酥胸較之從前豐腴了許多,配著她冷
冰冰的臉,勾勒的輪廓更是誘惑至極。

  她的手環在陸嘉靜更加壯闊的胸脯上,心想這算不算是近朱者赤?

  她將陸嘉靜橫抱回房,安置在床上,然後獨自一人回到林玄言的房中,在他
的身邊坐下,看著他的睫毛發呆。

  林玄言醒著的時候像是一柄出鞘的劍,而沈睡的時候眉清目秀得像是塑像。

  她的手覆到他的身上,摸了摸那層極薄的柔韌劍繭,一想到他即將出繭,而
自己不知何時才能前往通聖的境界,她便有些不悅,咬著嘴唇窩在墻角,恨不得
拿把劍把這個少年砍了。

  一些過去的畫面在此刻湧現到少女的腦海里,她忽然覺得這幾年是不是欺負
他欺負得有點過了,雖然他很少真正抱怨過什麼,但是會不會是笑里藏刀等著出
來的那天一舉報複?想到這里,季嬋溪忽然有些害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被
自己視為宿敵的人羞辱更讓人覺得恥辱的事情了。

  她決定等陸嘉靜醒了便向她借了淵然先行離開,等哪日突破到通聖境之時再
來與他進行最後的決戰。

  少女暗自考量之際,她並未察覺林玄言的睫毛微微顫了顫,他身上的劍繭又
微微薄了幾分。

  而在她無法看到的地方,一個雪白的身影立在北府的上空,在他的對面,林
玄言的身影散發著幽藍的光。

  秋鼎平靜地看著他,他嘴角沒有絲毫弧度,卻隱隱似在微笑。

  林玄言看著他,問:「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秋鼎的魂魄越來越稀薄,他緩緩道:「以後無論有沒有緣,都不會見面了。」

  林玄言道:「別過。」

  秋鼎淡然道:「我早就該死了。」

  林玄言問:「北府到底是什麼?三座神樓到底是什麼?」

  秋鼎直截了當道:「上古之前,天下分為四座,這三座神樓是三個小世界,
分別是當時世界的縮影,北府猶如叢林,弱肉強食,能活到最後的皆是實力至上
的強者,它代表的是如今的北域,而修羅宮是當年的南荒,那是雪國是南方的霸
主,與臨海的蜃妖族分治南荒,只可惜如今南荒已沈入海底。龍淵樓是當年的人
族,所以龍淵樓中沒有任何陷阱和迷障,其中最危險的,便是古樓同行中的人心。」

  林玄言問:「還有一個世界呢?」

  秋鼎道:「那是如今的失晝城。當年南荒沈入海底,失晝城下墜,恰好落在
了南荒之上,鎮壓著一整個南荒。」

  林玄言隱隱約約地回溯起一些當年的記憶。

  那時候雪國與蜃妖聯手,在南海龍族的默許之下入侵其余三個世界,發動了
一場堪稱滅世的戰爭,那場持續百年的戰爭最終以南荒陸沈徹底覆滅作為結束。

  秋鼎回憶起當年的場景:「當時天穹坍塌,人間靈氣流散,整座南荒沈入海
底,那時通聖之上的數位大修者被鎮壓海底,肉身具毀而神魂不滅,立誓總有一
天要將失晝城掀翻,重新將南荒拔出陸地。」

  林玄言驚道:「這便是失晝城天魔吞月的傳說?」

  秋鼎點點頭,寬大的袍袖被無形的風吹滿。

  「當時失晝城的城主煉海水以補天,只是靈氣流散太嚴重,當時我們便已知
道,此後萬代,境界只會越來越低,最少要經過三萬年的時間才能回到當年萬法
爭鳴的時代。」

  林玄言問:「通聖之上究竟是什麼境界?」

  秋鼎答道:「通聖之上,便見隱界。故名見隱。只是見隱這個稱呼極其籠統,
其間強弱亦是天差地別。」

  林玄言問:「那如今還有可能達到麼?」

  秋鼎笑道:「你當年斬殺的南荒見隱少說也有數十人,怎麼如今心氣這麼低?」

  林玄言微楞,自嘲地笑了笑。

  秋鼎向前跨了一步,林玄言只覺得乾坤顛倒,似有無數星火如活魚般遊曳身
側,生滅著異樣光華。

  這種玄妙的感覺不過一瞬,秋鼎雪白的身影在身邊掠過,他回過頭望向了自
己,面帶笑意,忽然道:「你知道嗎,上古時期流傳下的每一柄劍都是鑰匙,也
包括你在內,我也為你準備了一把鎖,當時我很滿意自己的決定,但是如今你恐
怕會怪我。」

  林玄言問:「也是一座神宮?」

  秋鼎想了想,答道:「是。」

  林玄言不得其解,他從未聽說過世間還有第四座神宮。

  秋鼎道:「失晝城的傳說已經開始了,等你出了北府,便去那里吧。」

  「為什麼?」

  「三萬年前,我用你將那片大陸斬入海底,如今正是了斷宿命的時候。」

  「會不會很危險?」

  「第一次做人就如此怕死?」

  秋鼎微微笑了笑,雪白的身影越漸稀薄:「放心,他們對你有天生的畏懼,
此去失晝城,焚天煮海,以劍開神道便可。」

  林玄言聽得出這像是最後的遺言了,便問:「還有什麼囑托麼?」

  說完這句話,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與此同時,一道光線柔和的聖識落在了
他的掌心。

  「這是……」林玄言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秋鼎的身影已經消散不見,唯有最後的話語還流散耳畔。

  「替我交給琉璃。」

  琉璃?那是誰?

  聖識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眉眼之前,所有的畫面一瞬間洶湧進了瞳孔。

  他感覺他的身子瞬間失重向下跌去。

  下跌的過程里,他見到了很多畫面。

  ……

  天下大旱數年,一個寬袍博帶的年輕人跪在南海邊的高臺上祈雨。

  他一連跪了七日,年輕人將一身修為持續不斷地散入南海,只求龍王現身。

  七日之後,年輕人幾乎要死了,陰雲卻聚攏了上來。

  一只巨大的龍頭破開南海的大潮,紅色的巨龍盯著這個瀕死的年輕人,金黃
色的豎瞳里看不清情緒。

  年輕人醒來之後,天下已是陰雨霏霏,他發現自己身在一座小木屋里。

  一個紅衣少女站在床邊看著他。

  他將她視為救命恩人。

  從那以後,少女便陪著他一起行走人間,那時人間多是荒莽荊棘,道阻且長,
兇獸橫行。

  年輕人的修為漸漸恢複,在那場雨後,他又走過了許多瓶頸,修為更高,他
便開始教更多人修行,而這個紅衣少女是他的第一個學生。

  他們同遊天下,一同研究修行的法門,道法的變幻,總結修訂,刻在竹簡龜
甲之上。

  少女起初沈默寡言又很是嗜殺,一直到她認了他當學生之後,少女才終於收
斂了一些。

  在他的眼中,少女像是某個部落族長的女兒,尊崇弱肉強食的法則,殺人時
冷漠得讓人心悸。他開始嘗試改變她,只是少女反問他,實力強大的人不正應該
淩駕在弱者之上嗎?但是年輕人告訴她,他認為實力強大的人應該去制定規則,
創造一個有序的世界,讓每一個人無論強弱都能平等地生活在那里。

  那是他們第一次發生爭執,少女一怒之下出去殺了很多人,然後反問他,你
比我弱小,你眼睜睜地看我殺人你能如何?

  年輕人失魂落魄地看著她,說,我不能如何,我只是明白了,想要創造一個
更好的世界,首先我要成為那個天下最強的人。

  那之後,他們便分道揚鑣了。

  少女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很多年後,她才知道那叫後悔。

  ……

  再次相見已是十年之後。

  十年後的南海之濱,他們再次重逢。

  只是年輕人身邊跟了一個滿頭銀絲的女子,那女子溫柔地看著他,問:這就
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她是誰?

  年輕人看著十年未曾謀面卻依舊少女面容的她,輕聲道,這是我妹妹。

  紅衣少女問他,你來找我做什麼?

  年輕人道,謝謝你十年前送了我那場大雨。

  紅衣少女微訝道,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她是南海龍王唯一的女兒,是南海下那座琉璃仙宮的公主。這是她行走人間
的秘密。

  年輕人道,我現在比你更強了,所以我來帶你走。

  紅衣少女問,你要報複我?

  年輕人搖頭道:我只是想帶你去看一個更好的世界。

  紅衣少女指著他身邊的女子問,那她是誰?

  年輕人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紅衣少女問,她比我好?

  這句話在人的耳朵里可以聽出很多的意味,但是少女並無太多雜念,她只是
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便問了出來,那銀發的女只是子微笑著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
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而少女看著他,等待著一個答案。

  年輕人道,你欠她三分神韻。

  少女問,哪三分?

  年輕人笑而未答,只是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秋鼎,你呢?

  紅衣少女想了想,道,你住在琉璃宮里,你可以叫我琉璃。

  年輕人低低呢喃了一下這個名字,道,跟我走吧。

  紅衣少女一動不動,只是不解地看著他。

  年輕人道,我現在比你強,按照你的道理,你就必須聽我的,大不了我把你
綁走。

  紅衣少女感受著那壓迫而來的境界,震驚無語,她不知道這十年他經歷了什
麼,如今他的經歷,只怕比起父王都不遑多讓了。

  ……

  那之後的日子里,紅衣少女便繼續隨著他一同行走天下。

  她親眼看著他耐心地教導那些她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凡夫俗子如何燒制磚瓦陶
器,如何構建城池抵禦兇獸。她不明白他這麼做的意義,像過去那般,她與他開
始爭辯,誰知曾經與她循循善誘的年輕人卻不和她講道理了,在與她說不通之後
便直接將她按在膝蓋上狠狠打了頓屁股。

  久居琉璃宮養尊處優的少女幾乎從未被異性碰過,更別說擊打如此私密的部
位,她說,連父王都沒有打過我,你憑什麼打我?

  秋鼎見她依舊氣焰囂張,便繼續打她。一直到她終於怏怏求饒才放過她,少
女說話之間已經帶著些哭腔,她說,你不是說強者不應該欺淩弱者嗎?怎麼自己
一點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

  秋鼎反問她,我用來懲戒你的,正是你所信奉的規則,更何況我一直視你如
妹妹,教化妹妹本就是兄長應該做的事情。

  少女憤怒道,我呸,我從未認過自己是你學生,更何況妹妹?

  秋鼎微笑著舉起了手掌。少女心有余悸,趕緊閉了嘴。

  從那以後,只要少女犯了錯,便會被他狠狠懲罰,一直到這驕傲的少女認錯
求饒才放過她。

  許多時候,在秋鼎沈睡之際,少女的眼睛便凝成豎瞳狠狠地盯著他,像是想
要趁他睡覺時將他千刀萬剮。她卻從來沒有真正下手過。她發現自己甚至有些貪
戀這種味道了。

  她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卻又無法抗拒,她還不明白這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
情感,而一切的源頭便是那日南海邊,她擡起頭看了高臺上的年輕人一眼。

  而某日少女被他責打之後,她小聲憤恨道,你一定會遭天誅的。

  秋鼎微笑道,那承琉璃妹妹吉言了。

  話音剛落,一道通紅的隕焰拖著長長的焰尾從天外貫穿下來,向著他們所在
的位置的砸來。

  少女訝然道,天誅來了?

  秋鼎連忙拉著她的手,帶著她避開到了數千里外。

  耳畔是震耳欲聾的轟響,視界之中是無數飛沙殘石的碎片,整個地面仿佛都
被震碎嫌棄,古木山林都燎成了一片火海。

  在隕石坑的最中央,是一顆還未燃盡的黝黑隕鐵。

  秋鼎感受著上面的氣息,道,可以鑄一把劍。

  少女譏笑道,還不如做口鍋。

  ……

  從那以後,秋鼎的腰間便配著一柄三尺長劍。

  秋鼎問,這柄劍叫三尺如何?

  少女道,我不喜歡三這個字。

  秋鼎問,為什麼?

  少女只是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秋鼎道,那我以後叫你小三怎麼樣?

  少女譏笑道,我倒是沒意見,就是不知道你那位未婚妻有沒有?

  秋鼎只是笑了笑。

  少女忽然問,你綁著我一起遊歷天下,她就沒什麼意見?

  秋鼎盯著她,道,琉璃,你變了。

  少女問,哪里變了?

  秋鼎道,平時你說話總是很直接,如今你也開始藏一些話了。

  少女楞了半響,她問,這樣是不是不好?

  秋鼎搖頭道,這樣只是更像一個人了。

  少女也堅決搖頭,我是南海龍族,一出生便與天齊壽,是世間最尊貴的種族,
如何能與人相同?

  秋鼎道,總有一天,你會回到南海的,在那之前,我想多教你一些東西。這
樣你會更好地活下去。

  少女不解道,我龍族是世間最強大的種族,號令南荒震懾北陸,世間還有能
夠威脅到我們的存在?

  秋鼎微笑道,我現在不就挾持了你嗎?

  少女怨怒道,人間的凡夫俗子都稱你為聖人,可你除了和我講那些歪理就是
打我,哪里算得上聖?

  秋鼎道,那我以後不打你了好不好?

  少女忽然楞住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是因為什麼,竟是沒有點頭。

  那之後,他們繼續一同遊歷,走過了人間,妖域,南荒,最後來到了那個失
晝的國度,失晝城高高在南荒之上,被南荒的蠻族奉為神明。

  秋鼎在那里與他的未婚妻重逢了,紅衣少女看著那個銀發女子,覺得她雖然
很美但是也不見得比自己漂亮,自己到底哪里差她三分神韻了?

  還是只是因為自己太小?但是龍族的生長本就緩慢極了,這是血脈所致,不
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事情。

  那時候,她第一次知道了那個未婚妻的名字,南祈月。

  她不覺得這是個好名字,只覺得比琉璃難聽多了。

  他將一卷羊皮卷交給了少女,說以後有事便可以來中原神州找他。

  少女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要分別了。

  她接過羊皮卷,展開,上面只是寫了一個端端正正的「鼎」字。

  少女當時還不知道,許多年後,她會帶著這張卷羊皮卷殺過千軍萬馬,在末
世一般的天風海雨中找到他,這段震動天下的事跡被人們稱為「問鼎中原。」

  ……

  回到南海琉璃龍宮之後,少女潛心修行,修為突飛猛進,只是她總是會習慣
性地來到茫茫南海之上,或者呼風喚雨,或者眺望中原方向的漫天彩霞。

  那之後,她從許多渠道都聽到了他的故事,知道他在人間開拓創造更多的文
字,修繕水道,建造宮樓,教化百姓,更是幾乎以一己之力打退了北方世界入侵
的幾尊大妖,名震天下。隨著他的名聲一起傳播的還有他的劍,也是那時候起,
人間開始大規模地鑄劍。

  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不能戰勝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看看自己,只知道
之後的百年盡是孤寂。

  百年之後,南荒發動戰爭,失晝城首當其沖,那座原本被南荒視為神明居所
的城池被他們親自攻破了城墻,那些曾經被他們視為神女的失晝城女子許多都被
他們擄下南荒,受到難以想象的侮辱和折磨。

  少女看不慣這些,但她知道這些都是父輩默許的,為此她還與他們產生過爭
執,只是少女都受到了冷遇。她忽然明白,龍族已經不滿足於這片南海了,他們
要做這座天下真正的霸主,而南荒便是他們的劍,秋鼎腰間那柄劍真的擋得住嗎?

  少女立在南海上向北望去,她臨水自照,發現原來自己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女,
她如今身材長挑,明艷得足以照懾天下。

  她看著那片中土上的絢爛殘霞,忽然意識到,一場整個天下的浩劫就要這樣
開始了。

  她想去找他。

  ……

  這些畫面不停地掠過林玄言的眼角,他向下疾墜著,落回了那具身體里。

  那道聖識依然不停地沖撞進林玄言的腦海,他看到琉璃將一柄巨劍送進了一
個南荒大妖胸膛,看到她嘶吼著將一座座荒山劈成兩半,天地昏暗,雨暴風狂,
她終於見到了他,他問她,如今南荒環伺,你冒這麼大風險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她說,自然是有大事。我聽說在你們凡人眼中,最大的事便是婚喪嫁娶,我
在龍宮想了很久,我想你娶我。

  她覺得自己說得有些拗口,她第一次說話這麼拗口,她甚至有些害怕他聽不
懂。於是她重複了一遍,娶我。

  秋鼎道,我已有妻室。

  琉璃將那張羊皮卷重重扔在了地上,她抽出一柄劍,指著秋鼎,道,那我想
試試,你如今到底還比不比我強。

  如果她更強,她自然可以綁走他,反正在他眼中,自己本就不需要講規矩。

  秋鼎卻伸手將她攬入了懷里,輕聲道,別鬧了。

  琉璃滿臉淚水地看著他。

  林玄言心思悚然,因為那張臉如此熟悉。

  那是三萬年後,妖尊宮中,邵神韻那風華絕代的面容。

  他不明白,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琉璃居然會被他鎮壓三萬年。

  那一刻,他睜開了眼。

  於此同時,在乾明宮的地底,那座封印的大陣下,被許多巨大符文鐵鏈捆綁
住的女子忽然睜開了眼,她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眼角竟微微有些水花。

  ……

  季嬋溪起身向著門外走去,她已有些困倦,她打算小憩片刻後,與陸嘉靜借
了那柄淵然離開北府。

  「季姑娘留步。」

  她身子一滯,聽到身後傳來了聲音。

  她轉過身,發現林玄言竟然坐在床邊望向她,他的面容有些蒼白而虛弱。

  季嬋溪訝然道:「你終於煉化了劍繭?恭喜。」

  林玄言嗯了一聲,問:「季姑娘這是要去哪里?」

  季嬋溪道:「我幫你守了三天,有些困倦,想去休息片刻。」

  林玄言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季姑娘想一走了之了呢。」

  季嬋溪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地轉過身,向著門外走去。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股境界威壓幾乎以碾壓的態勢落在了她的
身上,那一瞬間,她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林玄言輕輕勾指,門便悄然關上。

  他站在季嬋溪的身邊,看著這位如今妖精一般的美麗的少女,打量了一番她
如今的身段,曲線誘人。

  「你還有什麼事?」季嬋溪冷冷問道。

  林玄言笑道:「季姑娘是真傻還是裝傻呀?有些事情我可是忍了三年啊,今
天我們好好算算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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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第六十六章:大小姐調教計劃
  黑裙少女發如墨染,有些無辜地看着她,一雙眸子黑白純澈。昏暗的屋子裏,少女如雪的肌膚似發着淡淡的光,那籠着的墨色長裙柔軟地貼在嬌軀上,三年前可以覆至膝蓋,如今已經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看着更似青樓女子才會穿的短裙。
  林玄言心想,若是在這裏呆上十年,她的裙子說不定隻能堪堪蓋住臀部了,走路的時候隻要稍稍扭動便要隐隐露出一些屁股,那場面一定極美。
  如果季婵溪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定會罵他白癡,自己這三年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之後别說是十年,就算是一百年恐怕也高不了一點了。
  林玄言看她的眼神很是無辜,甚至有些楚楚可憐,微微一愣,随即惱道:“差點又被你騙了,現在學壞了,想裝可憐蒙混過關?”
  季婵溪搖搖頭,馬尾輕甩,道:“沒有。”
  林玄言按住了她的肩膀,湊近盯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季姑娘記性這麽差?你且說說之前我困在劍繭的時候你是怎麽對我的?”
  季婵溪側過頭想了想,道:“我陪你聊天,驅散你的孤獨。問你問題,增強你的虛榮心。誇你學識淵博,提高你的自信。替你照顧陸宮主,減少你不能陪伴的愧疚,還……幫你熟絡筋骨,防止你臉部僵硬。”
  季婵溪緩緩地說完,林玄言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他撩開少女的劉海,摸了摸她的額頭。
  “我沒病。”季婵溪淡淡道。
  林玄言道:“哎,季姑娘……”
  季婵溪疑惑道:“嗯?”
  林玄言忽然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季婵溪嗯哼一聲,秀眉蹙起,抿着嘴唇看着林玄言。
  林玄言微笑着看着她,道:“你真當我傻?說了這麽多話不就是想拖延時間給靜兒通風報信嗎?你這些小動作真當我不知道?”
  季婵溪抿着嘴唇,一言不發地看着他,顯然有些賭氣。
  “今天林某人就讓季姑娘見識一下什麽是通聖境界。”
  林玄言輕輕吹起,打散了她手中握着的那道靈氣,于此同時,他輕輕跺腳,道法如煙塵亂散,一道道無形無質的氣息散鋪開來,瞬間蔓延了整個房間。季婵溪隻覺得毛骨悚然,仿佛一瞬間從一個單獨的小房間離開,置身在了一片刀山火海之間,腳下更是萬丈深淵,寒氣逼人。
  “這個房間已經被我用隔絕了,這裏無論發生什麽外面都聽不到的。”林玄言微微笑了笑。
  季婵溪終于有些緊張,問:“你想做什麽?”
  林玄言道:“我說了,找你算賬,君子報仇三年未晚呀。”
  季婵溪道:“你不怕我像陸宮主告狀嗎?”
  林玄言佯怒道:“你欺負我的時候她可是在旁邊看熱鬧,她要是敢幫你出頭我就連她一起欺負了。”
  說到這裏,林玄言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場景,忍不住笑了笑。看到他的笑容,少女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季婵溪咬着嘴唇,諷刺道:“通聖就這點心胸?你要知道,我本來随時可以走的,我留下來還不是爲了照顧你?你這個白眼狼!”
  林玄言捏了捏她的臉頰道:“錯了,我是另一種狼。”
  季婵溪憤怒道:“你竟然是這種人,枉費了陸宮主對你一片真心。”
  林玄言道:“少拿你陸姐姐做擋箭牌,你不會真想着我會與你一筆勾銷吧?”
  季婵溪道:“有種你用化境修爲與我打。”
  林玄言雙手負後,長發披在肩上,同樣黑白分明,如果說季婵溪是從一副細筆勾勒的水墨畫中走出的少女,那此刻的他便是黑山白水之間馭劍的歌者。
  若有若無之間,季婵溪隐約聽到他說了一聲好字。
  她忽然仰頭,一時間神迷目眩。
  目力所至的穹頂似被無限拉長,黑白交錯的光在瞳孔中不停延展,這是林玄言已如今的力量創造出的小世界嗎?
  神色恍惚間,她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她已不在那個小屋之中,她如今端坐在溪石旁,漆黑的裙擺均勻地覆在膝蓋上,赤着粉嫩的小腿,微微搖擺間,足間淌過清冽的水面,漾起短短的波紋。
  她仿佛回到了十七歲那年。
  林玄言走進了視野裏,像是無意路過,望向了她,一如當年那般道:“姑娘,這荒郊野外野獸橫行,強人出沒,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季婵溪冷冽地看着他,惱怒道:“林玄言,你到底要搞什麽鬼?”
  林玄言望着她,一臉茫然,片刻之後指着她膝蓋上的那本古書道:“這本書……很奇怪。”
  那是他們當年的對話。
  季婵溪神色更冷,暗自道,你膽敢以心魔試我,我倒要看看你能做成什麽樣?
  季婵溪随手折下一支草,兩指捏如握劍,對着林玄言驟然斬下。
  畫面鬥轉,少女發現自己又變幻了位置。
  蕭忘站在她身邊,用手指摩挲過竹簽有凹痕的位置,然後目光望向了她,滿眼的憐惜之意,“季姑娘,稍後比試蕭某定不會傷你,我聽說你喜歡去焚灰峰看海,希望以後我可以陪你一起。”
  季婵溪看着這一幕場景,心緒平緩了許多。
  這是試道大會那日的場景。
  她悄悄打量着周圍,無數人的目光一如當日那般熾熱地投向這裏,她明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卻依然如當年那般令她心緒洶湧。
  她望都沒有望蕭忘,對着某處道:“林玄言,少故弄玄虛,出來,心服口服地打一架!”
  畫面再變。
  她已來到了高台之上,蕭忘站在對面,笑意玩味地看着她。
  季婵溪緩緩環視四周,忽然覺得有些意思。心道,難道你要等到試道大會決戰那日再與我重新一戰嗎?
  這一次她沒有打斷,因爲這是她一生中覺得最有意思的場景之一,她感受着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炙熱目光,一如十七歲時候那樣,向着蕭忘緩緩走去。
  秋風乍起,拂動她漆黑的衣袖,黑色裙擺的細浪裏,玲珑浮凸的嬌軀如浪花沖刷着的雪白島嶼。
  她解開了自己的衣襟,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從半含半露的雪膩乳肉間取出了那張紙,她看着那張紙,有些懷念。
  蕭忘熟悉的對話再次響起:“婵溪,我早知道你另有手段,難道這比八相鏡更強?居然需要藏在這種地方,若能給你提升境界,能提升多少呢?三境?四境?甚至五境?我對你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跨過了修行的門檻。
  再走一步,又進了一境。
  一步又一步,如踩踏雪蓮,如履過霜雪。
  曆史重來一遍,她又置身在這個場景裏,享受着萬衆矚目的視線,清冷美麗的少女滿心的驕傲。
  她長發極黑,衣裙極黑,眉目極黑,如畫中走出。
  這一次她沒有絲毫掩飾,直接将氣息提到了九境。她本能地回想起當初的那句話,天下天才太多太多,如過江之鲫,恒河沙數,數不勝數。你蕭忘算是其中比較特殊耀眼的一個。但是在我面前,低眉順眼就好。
  但她知道,這終究隻是一場戲,她不能太過認真,否則就要讓不知躲在哪裏當縮頭烏龜的林玄言看笑話了,所以她沒有重複一遍那段話。
  她向前踏了一步,對着神色震驚的蕭忘悍然出拳。
  砰然一聲,如擊實質。
  煙塵消散,隻見蕭忘已然用玄門青紫氣護住了周身,雙拳向前硬撼,強阻2住了她的攻勢。
  季婵溪細眉輕挑,微微不解。按理說這一拳之後蕭忘應該沒有再戰之力才對。
  她想也沒想,再出一拳。
  這一次她的出拳竟直接被蕭忘擒拿在了手中,她嗯哼一聲,想要收回拳頭卻怎麽也抽不出來。
  蕭忘冷冷道:“婵溪,你真妄想能勝過我?”
  他雙手搭上了季婵溪的肩膀,力量一沉,季婵溪竟然無法站穩,險些單膝下跪。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蕭忘這樣的人羞辱,她明知這隻是幻境,依舊憤怒至極,嘶喊道:“林玄言,你給我滾出來!”
  言語間,她黑裙鼓起,雙臂前沖,對着蕭忘的腰腹猛然再遞雙拳。
  蕭忘身子微退,一邊出掌腰側化解她的拳力,另一邊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領。未等季婵溪反應過來,她便覺得自己已經雙腳離地,被蕭忘單手拎了起來。
  季婵溪看着蕭忘那張臉,怒不可赦。
  蕭忘看着她,微笑道:“試道大會這種地方本就不應該是你這樣的女孩子來的,回家待字閨閣,老老實實做我未婚妻,多好?”
  季婵溪咬牙切齒道:“你閉嘴。”
  試道大會的會場之間,一片喧騰躁動。
  滿場的戲谑和諷刺如耳畔炸響的陣陣雷鳴。
  蕭忘道:“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妻,就不應該不知禮數,你再這般,我可要家法處置了。”
  季婵溪死死地盯着他,道:“你不是蕭忘。”
  蕭忘眉毛微挑,沖她笑了笑。
  季婵溪就像是一隻炸毛的小貓一樣,道:“林玄言,你這個畜生!”
  當她喊出林玄言三個字的時候,眼前的蕭忘果然就變成了林玄言的模樣,隻是自己此刻依舊被她恥辱地拎着。而周圍的場景依舊是試道大會那日的景色。
  林玄言道:“季姑娘,感覺如何?”
  季婵溪隻想把眼前這個少年碎屍萬段了,她生氣道:“說好了已化境公平一戰,你怎敢如此龌龊?”
  林玄言看着這個驕傲的少女在自己手上無法掙脫的感覺,舒暢極了,他笑道:“我用的确實是化境修爲,隻是我沒說過允許你用什麽境界啊。”
  季婵溪怒道:“無恥。”
  林玄言道:“今日可是試道大會的最後一日,所有的人都來看了啊,裏面大概還有許多你的愛慕者。感覺如何?”
  季婵溪道:“這些都不過是假的,少拿這些話來羞辱我。”
  林玄言笑道:“剛剛我說什麽來着?家法處置啊。”
  季婵溪自然能猜到他要做什麽,怒道:“你敢?”
  話音未落,她身子一墜,臉一下子朝向了地面,長發散落下去。而林玄言坐在試道大會道場的邊緣,一手揪着她的頭發,一手從按着她的後背,從她的後背一直輕輕按揉,緩緩按到了腰間。
  林玄言問:“這幕場景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識?”
  季婵溪被他按在大腿上,嬌美玲珑的身體曲線和那露出的白暫小腿自然被他盡收眼底,被自己曾視爲宿敵的人毫無還手之力地制在身下,還是在萬衆矚目的情形裏,雖明知是幻境,她身子依舊微微發抖。
  林玄言輕輕按揉着她腰臀之間的位置,感受着她嬌軀的微微顫抖,便輕輕勾扯了一下她束腰的系帶,問道:“季大小姐也有害怕的時候?”
  季婵溪蹙眉道:“要打就打,哪來這麽多廢話?”
  林玄言果然就沒有廢話,他手高高揚起,接着便是一陣疾風驟雨的啪啪聲,清脆的拍打聲随着少女被打得不停晃動的臀肉一并響起,林玄言左右開弓,如暴雨洗刷城門一般的勢态在少女的翹臀上拍着巴掌。
  突如其來的拍打伴随着痛感和羞辱襲來,惹得季婵溪嬌軀如花枝亂顫,哼哼的痛吟聲卡在喉嚨口,她微微摩挲着小腿,消釋着痛感,纖細的柳眉緊緊地蹙着,櫻紅的嘴唇抿成了線,半張半閉的眸子裏盡是羞惱,長長的睫毛随着身子被羞辱也顫抖起來。
  啪,啪,啪,啪……
  黑色的綿裙緊緊熨帖着挺翹的嬌臀,棉布被打得不停褶皺着,季婵溪的身子有些微熱,天光落下,照得她後頸膚光勝雪。
  林玄言一邊懲罰還不忘言語羞辱:“小姑娘就要懂事聽話,不然會被打屁股的。”
  “你閉嘴!”
  啪!
  又一巴掌落下,季婵溪嗯哼了一聲,身子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
  她此刻境界被林玄言盡數壓制,就宛如一個真正身嬌體弱的絕美少女,對于他的羞辱更是沒有反抗的力量。
  對于那一巴掌一巴掌的羞辱,隻能由着她柔軟挺翹的嬌臀自己承受着,躲無可躲。
  啪!啪!啪!
  林玄言又連扇了三巴掌,季婵溪的嬌臀極其彈手,隔着黑裙亂顫的臀肉更是養眼至極,一想到她三年裏清冷嚣張的模樣,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更是讓他喜不自勝。
  他揉了揉季婵溪被訓誡的嫩肉,手掌覆在她雪白的小腿上輕輕摩挲,玩味道:“對我認錯求饒,興許我會放過你。”
  季婵溪咬牙道:“休養,有本事打服我啊!”
  林玄言氣笑了,道:“你還真喜歡被打啊?”
  季婵溪自知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更加羞惱,用小腿向上踢着想将那雙可惡的手趕跑。
  林玄言見她已有些病急亂投醫了,便按住了她的小腿,手順着光滑的小腿向上滑動,一直滑動到裙擺柔柔的邊緣,那覆到膝蓋的裙擺蹭着皮膚有些微癢,他捏着黑裙一角,輕輕向上擡起了些,那些旖旎風光便被黑裙籠罩在其中。
  林玄言輕輕呵了口氣,便有大風吹來,呼呼地向裙擺中灌進去,季婵溪的裙擺被吹得高高鼓起,涼涼的風在她的大腿與翹臀之間來回徘徊打轉,那火熱的嬌臀被涼風一吹,刺激得少女渾身顫抖,兩腿不自覺地夾更緊了些。
  “乖乖求饒,求我放過你。”林玄言拍了拍她的後背,繼續威逼道。
  他無比期待着這個驕傲的少女對着他說我錯了,饒了我這一類的話。
  隻是季婵溪依然堅定,她雙手已經有些支撐不住身子,胸半貼在地面上,乳肉被擠壓得向着領口外溢開。
  “嗯啊……”季婵溪忽然驚呼一聲,回過頭惡狠狠地盯着林玄言。
  原來方才林玄言捏起她的裙擺一卷,直接卷到了腰間,那被打得火紅的嬌臀便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的視線裏。那雪白臀肉上每一道曆曆分明的掌痕都似在宣布着恥辱。
  林玄言見她一臉兇巴巴的樣子,更激起了征服欲,啪得一巴掌又落了下去,沒有了黑裙的遮擋,翻滾的細細臀浪旖旎地呈現眼前,那些紅痕在季婵溪雪白肌膚的肌膚上顯得更加惹眼,讓林玄言這個“兇手”都不禁生了許多憐惜之意。
  啪啪啪啪啪啪……
  又是一連串珍珠亂落一般的拍打,林玄言好似在敲着一張精美的鼓,忽重忽輕的拍打惹得少女嬌軀顫抖。
  “嗯……嗯哼……啊……早知道……嗯……我昨天就把你戳死算了。”季婵溪吃痛地扭着身子,憤恨道。
  林玄言欣賞着她痛苦而美妙的呻吟聲,又落了一巴掌。
  “季姑娘現在才後悔,太晚了。”他用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耀武揚威地将手伸到她面前,問道:“要不要我再用手幫你蓋幾個章?”
  聽着這話季婵溪更加氣惱,想到自己被他像小孩子一樣按着打屁股卻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她眼眶中甚至氤氲上了些水汽,那兇巴巴的臉卻似要哭出來一樣,林玄言都看的一陣心疼。
  “你不就會仗勢欺人?有本事等我到了通聖我們再打。”
  “到了通聖再被打屁股可更丢人啊。”說道這裏他忽然想起了裴語涵,神色不自覺黯淡了幾分。
  季婵溪忽然狠狠瞪着他,像發瘋的小貓一樣,“你把我裙子都扒了就隻打我屁股?”
  林玄言怔住了,他看着發絲淩亂的少女,少女也盯着他,兇道:“有本事你今天把我上了,不然你就是慫包。”
  林玄言從震驚之中緩過了些,卻還不知道怎麽言語。
  季婵溪冷笑道:“不敢是嘛?怕陸宮主生氣?你們男人不都喜歡三妻四妾嗎,怎麽事到臨頭就沒膽子了?”
  林玄言不知道怎麽接話,季婵溪便繼續道:“就算我現在扒光了在你面前,你也什麽都不敢做,就像那天晚上一樣,幾年過去了,你還是沒一點長進。”
  林玄言錯愕之際,季婵溪猛然起身,身子前傾,她一扯自己已經寬松的羅裙衣帶,那黑色的裙衫如夜色中的瀑布般貼着柔滑優美的胴體滑落,雪白豐嫩的玉峰如小兔子一般彈出,那衣裳内竟是不着寸縷。
  季婵溪雙腿分開着跪在他的身前,黑裙滑落堆疊在她的腳邊,少女發育姣好的誘人曲線赤裸裸地呈現在視野裏。
  她嘴唇褪了些血色,猶如淡色的花,她抿了抿唇,身子直接向着林玄言傾去,将不知所以的林玄言直接撲倒在地上。
  林玄言心想難道這些日子裏季大小姐早已對自己暗生情愫,此刻便想借着這個機會與自己行魚水之歡。方才懲罰她的時候,他的情欲也被少女嬌俏清冷的容顔配着那臀肉拍打和細聲細氣的呻吟聲撩得洶湧,更何況此刻少女衣衫徐落,跪脫羅裙,這種舉動沖擊着視覺,即使是神仙也做不到坐懷不亂吧。
  正當林玄言胡思亂想之際,季婵溪已壓了上來,林玄言不知該推拒還是該順水推舟之時,一個拳頭照着自己的臉迎面打來。
  無數秋風缭繞在少女的身側,将她的長發高高吹起,狂亂得好似妖魔。
  “去死。”少女憤恨地揮舞拳頭,一拳将他向着地底砸去。
  幻境轟然塌陷。
  試道大會的高台分崩離析,林玄言的身影向下墜去。恢複境界的季婵溪不依不饒,俯沖而下,一拳接着一拳,雨點般遭落在他的周身,林玄言痛哼一聲,才知道自己是上當受騙了,這狡猾的小姑娘哪是要來與自己歡愛,她不過是要趁着自己不備,一舉擊碎自己創造的幻境。
  砰然一聲間,林玄言身子重重砸在了地上,季婵溪如飛鷹撲兔一般落下,一拳蘊蓄天光,拳尖上大放光明,林玄言此刻将境界壓在化境,未必可以接下這勢如破竹的緻勝一拳。
  林玄言氣惱地看着她,冷笑道:“季大小姐真是好算計,隻是不知道你聽過一句話沒有。”
  季婵溪當然不會理會他的問話,他話音才落,那一拳便逼仄到了面門之上。
  風聲席卷,赤着身子的少女從天而落,炙熱的拳意灼燒得耀目。
  林玄言看着那具雪白誘人的胴體和在瞳孔中極速放大的拳意,自問自答道:“舉頭三尺有神靈。”
  話音一落,便聞铮然一聲,有劍氣自長空直墜,分化作了千絲萬縷,落入雨線,猛然籠罩住季婵溪的周身。
  那一往無前的拳頭停在了林玄言眉心前的一寸,拳勁猶未力竭,撲面而去。
  風聲如刀,擦着他的面頰向後抛滾去。
  他鬓發亂散,衣衫開裂,臉色發白。
  可那拳終于是停住了,停住了一寸。
  剛剛好一寸,好遠的一寸。
  周圍的景色倒退而去。他們又回到了那小房間中。
  季婵溪虛弱地望着他,神色認真道:“你輸了。”
  林玄言默默點了點頭,因爲最後關頭,他動用了通聖境界的力量,違反了約定。隻是他毫不在乎地笑了起來,挑眉道:
  “輸了又怎麽樣?輸了就不能揍你了?”
  他一下子拎起了季婵溪,手指微微擡起她的下巴,一副餓狼見羊的表情。
  季婵溪見他耍賴,更加惱怒,卻還是壓抑了怒火,故作認真道:“我錯了,饒了我吧。”
  看着季婵溪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林玄言非但沒有滿足,反而更生氣了,“手段用盡了就知道求饒了?今天不把你小屁股打爛你休想走。”
  “啊!”
  季婵溪嬌呼一聲,嬌軀已經被林玄言抱起,向着床邊走去。
  一直等到陸嘉靜醒來的時候,林玄言已經坐在她的床邊等候了,而季婵溪則站在林玄言身邊,微微低着頭,頭發有些亂,神色竟……有些乖巧。
  “陸姐姐醒了?我幫你錘錘背。”季婵溪輕笑着幫陸嘉靜揉起了肩膀。
  對于季婵溪忽然的乖巧懂事,陸嘉靜一時有些不适應,她自然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驕傲的少女最終還是在林玄言的懲罰調教下妥協了,甚至簽下了喪權辱國的條約。
  陸嘉靜習慣性地捏了捏他的臉,問:“身子可有異樣和不适?”
  林玄言笑道:“沒什麽區别,隻是不如以前那般鋒利了。”
  陸嘉靜眉目舒展,微笑道:“那就好,好幾次我都以爲你要出事了。”
  林玄言由衷道:“謝謝靜兒和季姑娘一直的照顧了。”
  季婵溪臉色陰沉了幾分,咬着嘴唇不說話,一想到依舊隐隐作痛的屁股和那條約的内容便氣不打一處來。
  陸嘉靜隻是覺得季婵溪手上的力氣重了幾分。
  她想了會,道:“既然平安出來了,那我們修整一下便離開北府吧,如今外面應該是發生許多事情了。”
  林玄言搖頭道:“靜兒急什麽?”
  說着他對季婵溪使了個顔色,季婵溪不情願地撇了撇嘴,但還是停下了揉捏她肩膀的動作,轉而伸手勾住了她腰間羅裙的衣帶,輕聲道:“我來爲陸姐姐寬衣。”
2019-1-11 03:08#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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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66) 作者: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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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月/10日發表於sis


           第六十六章  大小姐調教計劃

  黑裙少女發如墨染,有些無辜地看著她,一雙眸子黑白純澈。昏暗的屋子里,
少女如雪的肌膚似發著淡淡的光,那籠著的墨色長裙柔軟地貼在嬌軀上,三年前
可以覆至膝蓋,如今已經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看著更似青樓女子才會穿的短裙。

  林玄言心想,若是在這里呆上十年,她的裙子說不定只能堪堪蓋住臀部了,
走路的時候只要稍稍扭動便要隱隱露出一些屁股,那場面一定極美。

  如果季嬋溪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定會罵他白癡,自己這三年正是長身體的年
紀,之後別說是十年,就算是一百年恐怕也高不了一點了。

  林玄言看她的眼神很是無辜,甚至有些楚楚可憐,微微一楞,隨即惱道:
「差點又被你騙了,現在學壞了,想裝可憐蒙混過關?」

  季嬋溪搖搖頭,馬尾輕甩,道:「沒有。」

  林玄言按住了她的肩膀,湊近盯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季姑娘記性
這麼差?你且說說之前我困在劍繭的時候你是怎麼對我的?」

  季嬋溪側過頭想了想,道:「我陪你聊天,驅散你的孤獨。問你問題,增強
你的虛榮心。誇你學識淵博,提高你的自信。替你照顧陸宮主,減少你不能陪伴
的愧疚,還……幫你熟絡筋骨,防止你臉部僵硬。」

  季嬋溪緩緩地說完,林玄言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他撩開少女的劉海,摸了
摸她的額頭。

  「我沒病。」季嬋溪淡淡道。

  林玄言道:「哎,季姑娘……」

  季嬋溪疑惑道:「嗯?」

  林玄言忽然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季嬋溪嗯哼一聲,秀眉蹙起,抿著嘴唇看
著林玄言。

  林玄言微笑著看著她,道:「你真當我傻?說了這麼多話不就是想拖延時間
給靜兒通風報信嗎?你這些小動作真當我不知道?」

  季嬋溪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顯然有些賭氣。

  「今天林某人就讓季姑娘見識一下什麼是通聖境界。」

  林玄言輕輕吹起,打散了她手中握著的那道靈氣,於此同時,他輕輕跺腳,
道法如煙塵亂散,一道道無形無質的氣息散鋪開來,瞬間蔓延了整個房間。季嬋
溪只覺得毛骨悚然,仿佛一瞬間從一個單獨的小房間離開,置身在了一片刀山火
海之間,腳下更是萬丈深淵,寒氣逼人。

  「這個房間已經被我用隔絕了,這里無論發生什麼外面都聽不到的。」林玄
言微微笑了笑。

  季嬋溪終於有些緊張,問:「你想做什麼?」

  林玄言道:「我說了,找你算賬,君子報仇三年未晚呀。」

  季嬋溪道:「你不怕我像陸宮主告狀嗎?」

  林玄言佯怒道:「你欺負我的時候她可是在旁邊看熱鬧,她要是敢幫你出頭
我就連她一起欺負了。」

  說到這里,林玄言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場景,忍不住笑了笑。看到他的笑容,
少女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季嬋溪咬著嘴唇,諷刺道:「通聖就這點心胸?你要知道,我本來隨時可以
走的,我留下來還不是為了照顧你?你這個白眼狼!」

  林玄言捏了捏她的臉頰道:「錯了,我是另一種狼。」

  季嬋溪憤怒道:「你竟然是這種人,枉費了陸宮主對你一片真心。」

  林玄言道:「少拿你陸姐姐做擋箭牌,你不會真想著我會與你一筆勾銷吧?」

  季嬋溪道:「有種你用化境修為與我打。」

  林玄言雙手負後,長發披在肩上,同樣黑白分明,如果說季嬋溪是從一副細
筆勾勒的水墨畫中走出的少女,那此刻的他便是黑山白水之間馭劍的歌者。

  若有若無之間,季嬋溪隱約聽到他說了一聲好字。

  她忽然仰頭,一時間神迷目眩。

  目力所至的穹頂似被無限拉長,黑白交錯的光在瞳孔中不停延展,這是林玄
言已如今的力量創造出的小世界嗎?

  神色恍惚間,她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她已不在那個小屋之中,她如今端坐在溪石旁,漆黑的裙擺均勻地覆在膝蓋
上,赤著粉嫩的小腿,微微搖擺間,足間淌過清冽的水面,漾起短短的波紋。

  她仿佛回到了十七歲那年。

  林玄言走進了視野里,像是無意路過,望向了她,一如當年那般道:「姑娘,
這荒郊野外野獸橫行,強人出沒,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季嬋溪冷冽地看著他,惱怒道:「林玄言,你到底要搞什麼鬼?」

  林玄言望著她,一臉茫然,片刻之後指著她膝蓋上的那本古書道:「這本書
……很奇怪。」

  那是他們當年的對話。

  季嬋溪神色更冷,暗自道,你膽敢以心魔試我,我倒要看看你能做成什麼樣?

  季嬋溪隨手折下一支草,兩指捏如握劍,對著林玄言驟然斬下。

  畫面鬥轉,少女發現自己又變幻了位置。

  蕭忘站在她身邊,用手指摩挲過竹簽有凹痕的位置,然後目光望向了她,滿
眼的憐惜之意,「季姑娘,稍後比試蕭某定不會傷你,我聽說你喜歡去焚灰峰看
海,希望以後我可以陪你一起。」

  季嬋溪看著這一幕場景,心緒平緩了許多。

  這是試道大會那日的場景。

  她悄悄打量著周圍,無數人的目光一如當日那般熾熱地投向這里,她明知道
這些都是假的,卻依然如當年那般令她心緒洶湧。

  她望都沒有望蕭忘,對著某處道:「林玄言,少故弄玄虛,出來,心服口服
地打一架!」

  畫面再變。

  她已來到了高臺之上,蕭忘站在對面,笑意玩味地看著她。

  季嬋溪緩緩環視四周,忽然覺得有些意思。心道,難道你要等到試道大會決
戰那日再與我重新一戰嗎?

  這一次她沒有打斷,因為這是她一生中覺得最有意思的場景之一,她感受著
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炙熱目光,一如十七歲時候那樣,向著蕭忘緩緩走去。

  秋風乍起,拂動她漆黑的衣袖,黑色裙擺的細浪里,玲瓏浮凸的嬌軀如浪花
沖刷著的雪白島嶼。

  她解開了自己的衣襟,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從半含半露的雪膩乳肉間取出
了那張紙,她看著那張紙,有些懷念。

  蕭忘熟悉的對話再次響起:「嬋溪,我早知道你另有手段,難道這比八相鏡
更強?居然需要藏在這種地方,若能給你提升境界,能提升多少呢?三境?四境?

  甚至五境?我對你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跨過了修行的門檻。

  再走一步,又進了一境。

  一步又一步,如踩踏雪蓮,如履過霜雪。

  歷史重來一遍,她又置身在這個場景里,享受著萬眾矚目的視線,清冷美麗
的少女滿心的驕傲。

  她長發極黑,衣裙極黑,眉目極黑,如畫中走出。

  這一次她沒有絲毫掩飾,直接將氣息提到了九境。她本能地回想起當初的那
句話,天下天才太多太多,如過江之鯽,恒河沙數,數不勝數。你蕭忘算是其中
比較特殊耀眼的一個。但是在我面前,低眉順眼就好。

  但她知道,這終究只是一場戲,她不能太過認真,否則就要讓不知躲在哪里
當縮頭烏龜的林玄言看笑話了,所以她沒有重複一遍那段話。

  她向前踏了一步,對著神色震驚的蕭忘悍然出拳。

  砰然一聲,如擊實質。

  煙塵消散,只見蕭忘已然用玄門青紫氣護住了周身,雙拳向前硬撼,強阻2
住了她的攻勢。

  季嬋溪細眉輕挑,微微不解。按理說這一拳之後蕭忘應該沒有再戰之力才對。

  她想也沒想,再出一拳。

  這一次她的出拳竟直接被蕭忘擒拿在了手中,她嗯哼一聲,想要收回拳頭卻
怎麼也抽不出來。

  蕭忘冷冷道:「嬋溪,你真妄想能勝過我?」

  他雙手搭上了季嬋溪的肩膀,力量一沈,季嬋溪竟然無法站穩,險些單膝下
跪。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蕭忘這樣的人羞辱,她明知這只是幻境,依舊憤
怒至極,嘶喊道:「林玄言,你給我滾出來!」

  言語間,她黑裙鼓起,雙臂前沖,對著蕭忘的腰腹猛然再遞雙拳。

  蕭忘身子微退,一邊出掌腰側化解她的拳力,另一邊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衣
領。未等季嬋溪反應過來,她便覺得自己已經雙腳離地,被蕭忘單手拎了起來。

  季嬋溪看著蕭忘那張臉,怒不可赦。

  蕭忘看著她,微笑道:「試道大會這種地方本就不應該是你這樣的女孩子來
的,回家待字閨閣,老老實實做我未婚妻,多好?」

  季嬋溪咬牙切齒道:「你閉嘴。」

  試道大會的會場之間,一片喧騰躁動。

  滿場的戲謔和諷刺如耳畔炸響的陣陣雷鳴。

  蕭忘道:「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妻,就不應該不知禮數,你再這般,我可要家
法處置了。」

  季嬋溪死死地盯著他,道:「你不是蕭忘。」

  蕭忘眉毛微挑,沖她笑了笑。

  季嬋溪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貓一樣,道:「林玄言,你這個畜生!」

  當她喊出林玄言三個字的時候,眼前的蕭忘果然就變成了林玄言的模樣,只
是自己此刻依舊被她恥辱地拎著。而周圍的場景依舊是試道大會那日的景色。

  林玄言道:「季姑娘,感覺如何?」

  季嬋溪只想把眼前這個少年碎屍萬段了,她生氣道:「說好了已化境公平一
戰,你怎敢如此齷齪?」

  林玄言看著這個驕傲的少女在自己手上無法掙脫的感覺,舒暢極了,他笑道:
「我用的確實是化境修為,只是我沒說過允許你用什麼境界啊。」

  季嬋溪怒道:「無恥。」

  林玄言道:「今日可是試道大會的最後一日,所有的人都來看了啊,里面大
概還有許多你的愛慕者。感覺如何?」

  季嬋溪道:「這些都不過是假的,少拿這些話來羞辱我。」

  林玄言笑道:「剛剛我說什麼來著?家法處置啊。」

  季嬋溪自然能猜到他要做什麼,怒道:「你敢?」

  話音未落,她身子一墜,臉一下子朝向了地面,長發散落下去。而林玄言坐
在試道大會道場的邊緣,一手揪著她的頭發,一手從按著她的後背,從她的後背
一直輕輕按揉,緩緩按到了腰間。

  林玄言問:「這幕場景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識?」

  季嬋溪被他按在大腿上,嬌美玲瓏的身體曲線和那露出的白暫小腿自然被他
盡收眼底,被自己曾視為宿敵的人毫無還手之力地制在身下,還是在萬眾矚目的
情形里,雖明知是幻境,她身子依舊微微發抖。

  林玄言輕輕按揉著她腰臀之間的位置,感受著她嬌軀的微微顫抖,便輕輕勾
扯了一下她束腰的系帶,問道:「季大小姐也有害怕的時候?」

  季嬋溪蹙眉道:「要打就打,哪來這麼多廢話?」

  林玄言果然就沒有廢話,他手高高揚起,接著便是一陣疾風驟雨的啪啪聲,
清脆的拍打聲隨著少女被打得不停晃動的臀肉一並響起,林玄言左右開弓,如暴
雨洗刷城門一般的勢態在少女的翹臀上拍著巴掌。

  突如其來的拍打伴隨著痛感和羞辱襲來,惹得季嬋溪嬌軀如花枝亂顫,哼哼
的痛吟聲卡在喉嚨口,她微微摩挲著小腿,消釋著痛感,纖細的柳眉緊緊地蹙著,
櫻紅的嘴唇抿成了線,半張半閉的眸子里盡是羞惱,長長的睫毛隨著身子被羞辱
也顫抖起來。

  啪,啪,啪,啪……

  黑色的綿裙緊緊熨帖著挺翹的嬌臀,棉布被打得不停褶皺著,季嬋溪的身子
有些微熱,天光落下,照得她後頸膚光勝雪。

  林玄言一邊懲罰還不忘言語羞辱:「小姑娘就要懂事聽話,不然會被打屁股
的。」

  「你閉嘴!」

  啪!

  又一巴掌落下,季嬋溪嗯哼了一聲,身子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

  她此刻境界被林玄言盡數壓制,就宛如一個真正身嬌體弱的絕美少女,對於
他的羞辱更是沒有反抗的力量。

  對於那一巴掌一巴掌的羞辱,只能由著她柔軟挺翹的嬌臀自己承受著,躲無
可躲。

  啪!啪!啪!

  林玄言又連扇了三巴掌,季嬋溪的嬌臀極其彈手,隔著黑裙亂顫的臀肉更是
養眼至極,一想到她三年里清冷囂張的模樣,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更是讓他喜不
自勝。

  他揉了揉季嬋溪被訓誡的嫩肉,手掌覆在她雪白的小腿上輕輕摩挲,玩味道:
「對我認錯求饒,興許我會放過你。」

  季嬋溪咬牙道:「休養,有本事打服我啊!」

  林玄言氣笑了,道:「你還真喜歡被打啊?」

  季嬋溪自知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更加羞惱,用小腿向上踢著想將那雙可
惡的手趕跑。

  林玄言見她已有些病急亂投醫了,便按住了她的小腿,手順著光滑的小腿向
上滑動,一直滑動到裙擺柔柔的邊緣,那覆到膝蓋的裙擺蹭著皮膚有些微癢,他
捏著黑裙一角,輕輕向上擡起了些,那些旖旎風光便被黑裙籠罩在其中。

  林玄言輕輕呵了口氣,便有大風吹來,呼呼地向裙擺中灌進去,季嬋溪的裙
擺被吹得高高鼓起,涼涼的風在她的大腿與翹臀之間來回徘徊打轉,那火熱的嬌
臀被涼風一吹,刺激得少女渾身顫抖,兩腿不自覺地夾更緊了些。

  「乖乖求饒,求我放過你。」林玄言拍了拍她的後背,繼續威逼道。

  他無比期待著這個驕傲的少女對著他說我錯了,饒了我這一類的話。

  只是季嬋溪依然堅定,她雙手已經有些支撐不住身子,胸半貼在地面上,乳
肉被擠壓得向著領口外溢開。

  「嗯啊……」季嬋溪忽然驚呼一聲,回過頭惡狠狠地盯著林玄言。

  原來方才林玄言捏起她的裙擺一卷,直接卷到了腰間,那被打得火紅的嬌臀
便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的視線里。那雪白臀肉上每一道歷歷分明的掌痕都似在宣
布著恥辱。

  林玄言見她一臉兇巴巴的樣子,更激起了征服欲,啪得一巴掌又落了下去,
沒有了黑裙的遮擋,翻滾的細細臀浪旖旎地呈現眼前,那些紅痕在季嬋溪雪白肌
膚的肌膚上顯得更加惹眼,讓林玄言這個「兇手」都不禁生了許多憐惜之意。

  啪啪啪啪啪啪……

  又是一連串珍珠亂落一般的拍打,林玄言好似在敲著一張精美的鼓,忽重忽
輕的拍打惹得少女嬌軀顫抖。

  「嗯……嗯哼……啊……早知道……嗯……我昨天就把你戳死算了。」季嬋
溪吃痛地扭著身子,憤恨道。

  林玄言欣賞著她痛苦而美妙的呻吟聲,又落了一巴掌。

  「季姑娘現在才後悔,太晚了。」他用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耀武揚威地將手
伸到她面前,問道:「要不要我再用手幫你蓋幾個章?」

  聽著這話季嬋溪更加氣惱,想到自己被他像小孩子一樣按著打屁股卻沒有任
何還手之力,她眼眶中甚至氤氳上了些水汽,那兇巴巴的臉卻似要哭出來一樣,
林玄言都看的一陣心疼。

  「你不就會仗勢欺人?有本事等我到了通聖我們再打。」

  「到了通聖再被打屁股可更丟人啊。」說道這里他忽然想起了裴語涵,神色
不自覺黯淡了幾分。

  季嬋溪忽然狠狠瞪著他,像發瘋的小貓一樣,「你把我裙子都扒了就只打我
屁股?」

  林玄言怔住了,他看著發絲淩亂的少女,少女也盯著他,兇道:「有本事你
今天把我上了,不然你就是慫包。」

  林玄言從震驚之中緩過了些,卻還不知道怎麼言語。

  季嬋溪冷笑道:「不敢是嘛?怕陸宮主生氣?你們男人不都喜歡三妻四妾嗎,
怎麼事到臨頭就沒膽子了?」

  林玄言不知道怎麼接話,季嬋溪便繼續道:「就算我現在扒光了在你面前,
你也什麼都不敢做,就像那天晚上一樣,幾年過去了,你還是沒一點長進。」

  林玄言錯愕之際,季嬋溪猛然起身,身子前傾,她一扯自己已經寬松的羅裙
衣帶,那黑色的裙衫如夜色中的瀑布般貼著柔滑優美的胴體滑落,雪白豐嫩的玉
峰如小兔子一般彈出,那衣裳內竟是不著寸縷。

  季嬋溪雙腿分開著跪在他的身前,黑裙滑落堆疊在她的腳邊,少女發育姣好
的誘人曲線赤裸裸地呈現在視野里。

  她嘴唇褪了些血色,猶如淡色的花,她抿了抿唇,身子直接向著林玄言傾去,
將不知所以的林玄言直接撲倒在地上。

  林玄言心想難道這些日子里季大小姐早已對自己暗生情愫,此刻便想借著這
個機會與自己行魚水之歡。方才懲罰她的時候,他的情欲也被少女嬌俏清冷的容
顏配著那臀肉拍打和細聲細氣的呻吟聲撩得洶湧,更何況此刻少女衣衫徐落,跪
脫羅裙,這種舉動沖擊著視覺,即使是神仙也做不到坐懷不亂吧。

  正當林玄言胡思亂想之際,季嬋溪已壓了上來,林玄言不知該推拒還是該順
水推舟之時,一個拳頭照著自己的臉迎面打來。

  無數秋風繚繞在少女的身側,將她的長發高高吹起,狂亂得好似妖魔。

  「去死。」少女憤恨地揮舞拳頭,一拳將他向著地底砸去。

  幻境轟然塌陷。

  試道大會的高臺分崩離析,林玄言的身影向下墜去。恢複境界的季嬋溪不依
不饒,俯沖而下,一拳接著一拳,雨點般遭落在他的周身,林玄言痛哼一聲,才
知道自己是上當受騙了,這狡猾的小姑娘哪是要來與自己歡愛,她不過是要趁著
自己不備,一舉擊碎自己創造的幻境。

  砰然一聲間,林玄言身子重重砸在了地上,季嬋溪如飛鷹撲兔一般落下,一
拳蘊蓄天光,拳尖上大放光明,林玄言此刻將境界壓在化境,未必可以接下這勢
如破竹的致勝一拳。

  林玄言氣惱地看著她,冷笑道:「季大小姐真是好算計,只是不知道你聽過
一句話沒有。」

  季嬋溪當然不會理會他的問話,他話音才落,那一拳便逼仄到了面門之上。

  風聲席卷,赤著身子的少女從天而落,炙熱的拳意灼燒得耀目。

  林玄言看著那具雪白誘人的胴體和在瞳孔中極速放大的拳意,自問自答道:
「舉頭三尺有神靈。」

  話音一落,便聞錚然一聲,有劍氣自長空直墜,分化作了千絲萬縷,落入雨
線,猛然籠罩住季嬋溪的周身。

  那一往無前的拳頭停在了林玄言眉心前的一寸,拳勁猶未力竭,撲面而去。

  風聲如刀,擦著他的面頰向後拋滾去。

  他鬢發亂散,衣衫開裂,臉色發白。

  可那拳終於是停住了,停住了一寸。

  剛剛好一寸,好遠的一寸。

  周圍的景色倒退而去。他們又回到了那小房間中。

  季嬋溪虛弱地望著他,神色認真道:「你輸了。」

  林玄言默默點了點頭,因為最後關頭,他動用了通聖境界的力量,違反了約
定。只是他毫不在乎地笑了起來,挑眉道:「輸了又怎麼樣?輸了就不能揍你了?」

  他一下子拎起了季嬋溪,手指微微擡起她的下巴,一副餓狼見羊的表情。

  季嬋溪見他耍賴,更加惱怒,卻還是壓抑了怒火,故作認真道:「我錯了,
饒了我吧。」

  看著季嬋溪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林玄言非但沒有滿足,反而更生氣了,
「手段用盡了就知道求饒了?今天不把你小屁股打爛你休想走。」

  「啊!」

  季嬋溪嬌呼一聲,嬌軀已經被林玄言抱起,向著床邊走去。

  一直等到陸嘉靜醒來的時候,林玄言已經坐在她的床邊等候了,而季嬋溪則
站在林玄言身邊,微微低著頭,頭發有些亂,神色竟……有些乖巧。

  「陸姐姐醒了?我幫你錘錘背。」季嬋溪輕笑著幫陸嘉靜揉起了肩膀。

  對於季嬋溪忽然的乖巧懂事,陸嘉靜一時有些不適應,她自然不知道方才發
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驕傲的少女最終還是在林玄言的懲罰調教下妥協了,甚至簽
下了喪權辱國的條約。

  陸嘉靜習慣性地捏了捏他的臉,問:「身子可有異樣和不適?」

  林玄言笑道:「沒什麼區別,只是不如以前那般鋒利了。」

  陸嘉靜眉目舒展,微笑道:「那就好,好幾次我都以為你要出事了。」

  林玄言由衷道:「謝謝靜兒和季姑娘一直的照顧了。」

  季嬋溪臉色陰沈了幾分,咬著嘴唇不說話,一想到依舊隱隱作痛的屁股和那
條約的內容便氣不打一處來。

  陸嘉靜只是覺得季嬋溪手上的力氣重了幾分。

  她想了會,道:「既然平安出來了,那我們修整一下便離開北府吧,如今外
面應該是發生許多事情了。」

  林玄言搖頭道:「靜兒急什麼?」

  說著他對季嬋溪使了個顏色,季嬋溪不情願地撇了撇嘴,但還是停下了揉捏
她肩膀的動作,轉而伸手勾住了她腰間羅裙的衣帶,輕聲道:「我來為陸姐姐寬
衣。」


                              【未完待續】
2019-1-11 13:3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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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67)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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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月/14日發表於:sis001


             六十七章:青裙與夫君

  陸嘉靜青衣束發,寬松的道裙蓮花般散開在床榻上,衣衫熨帖的秀美背脊削
若斷崖,衣衫筆直垂落,一直到腰間半指寬的羅裙系帶。

  她按住了季嬋溪扯她斜襟領子的手,困惑道:「嬋溪妹妹,你怎麼和他一夥
了?」

  季嬋溪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只是和陸嘉靜較著勁要扯
下她的衣服。

  陸嘉靜轉過頭瞪著林玄言道:「你一出來就想欺負我?」

  林玄言心想我剛出來欺負的可不是你,只是他訕訕笑道,「靜兒,三年里天
天看著你在我眼前晃呀晃呀我卻吃不到,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成佛了。」

  陸嘉靜冷哼一聲:「沒個正經。」

  林玄言湊上前,親了一下她的嘴唇,陸嘉靜有些嫌棄的側過頭,他便親了親
她的側臉。

  陸嘉靜皺著眉頭,按著季嬋溪的手,無奈道:「嬋溪別鬧了。」

  她幽幽地看了林玄言一眼,喃喃道:「你來找我為什麼讓季妹妹也跟過來?」

  林玄言看著她冷冽秀美的臉,笑而不語。

  陸嘉靜忽然瞪大了眼,勃然大怒道:「你不會是想……無恥!這我絕對不會
答應。」

  林玄言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起來,看著她冷冰冰生氣著的臉,忍不住捏了
捏,道:「你小腦袋里在想什麼呀?姐妹同床?我有這麼壞嗎?」

  陸嘉靜被說中了想法,神色更加幽怨,看著他,一副我要與你勢不兩立的表
情。

  林玄言道:「以前我在劍繭里的時候,總聽你們這邊夜夜笙歌好不快活,我
只能聽不能看,今天我想當面看看可以嗎?」

  陸嘉靜想也沒想道:「不行。我讓你占便宜就算了,你還想占人家季姑娘的
便宜?」

  季嬋溪聞言嘴唇抿得更緊了,一想起剛才在隔壁房間里,被林玄言換了各種
姿勢打屁股,還用不知哪里學來的法術刺激自己情欲讓自己說一些羞恥話語,她
便氣不打一出來,也恨自己不夠學藝不精,最後竟然著了他的道,與他做了那般
協議。

  林玄言看著陸嘉靜,談判道:「靜兒,那日我們成親的時候,你被哪家姑娘
抱走,留我一個人在地上躺了好幾個時辰,不記得了?」

  陸嘉靜也覺得有些心虛,語氣軟了一些,道:「那又怎麼樣?」

  林玄言又道:「那日過年,我不過是與季姑娘玩笑了幾句,你就關了我三天
禁閉。」

  陸嘉靜理直氣壯道:「你既然與我成親了,便不許與其他女子說那放浪的話。」

  林玄言道:「你也知道我如今是你夫君呀?平日里和季姑娘親親愛愛的時候
怎麼不知道?」

  陸嘉靜想了想,有些無力反駁,只好瞪了他一眼道:「她只是個小姑娘。」

  林玄言見她也沒了開始那般氣勢洶洶,便乘勝追擊道:「那你有沒有考慮過
我的感受?」

  陸嘉靜自知理虧,隨口敷衍道:「好,我錯了,行了吧?」

  林玄言搖頭道:「不行。」

  說完,他看了季嬋溪一眼,道:「季姑娘,還不給陸姐姐寬衣?」

  說話間他也探過去身子去撕扯陸嘉靜的衣衫,陸嘉靜驚呼一聲,身子後傾,
酥軟的豐腴嬌軀被按在了床榻上,系著楚腰的羅帶已經被除去,斜襟散開,露出
了半只高挺傲人的酥胸。

  季嬋溪湊近她的耳根輕聲道:「陸姐姐得罪了。」

  「不要。」陸嘉靜伸手去推季嬋溪,季嬋溪巧妙避開反而握住了陸嘉靜的手
腕,她用手背測了測陸嘉靜已微有紅暈的臉,捏著她的下巴用哄孩子的語氣道:
「陸姐姐聽話。」

  陸嘉靜秀眉緊蹙,被相處了三年的妹妹背叛欺負,她只覺得委屈極了,想要
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狠狠揍一頓,奈何林玄言又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
自己根本沒有施展的余地。

  陸嘉靜忽然覺得腰間一松,那束縛著腰肢的系帶被輕易扯去,隨手扔到了地
上,那衣裳便再沒了什麼束縛,向著兩側蕩開,猶如只披著一件薄薄的比甲,而
那湛青色衣裙下,豐腴嬌媚的酥胸撐起了傲人而誇張的弧度,只想讓人握在手中,
狠狠地抓捏把玩。

  陸嘉靜自知無力抵抗,識時務道:「好了好了,我認輸,兩位放過我吧。」

  林玄言嗯哼一聲,挑眉道:「剛剛還敢兇我?」

  陸嘉靜臉上猶有清冷之色,有些不情願道:「還不是因為你一出來就當著別
人的面想欺負我?」

  林玄言反駁道:「還不是因為三年里碰都不讓我碰?」

  陸嘉靜道:「那還不是為了讓你有好好修行早日出來的動力?」

  林玄言笑道:「那謝謝陸姐姐,我現在出來了,你欠我的是不是都該給了呀?」

  陸嘉靜生氣道:「那也不許現在!」

  林玄言道:「我是你夫君,我說了算。」

  「你……」陸嘉靜清冷的俏臉上添了幾分潮紅,想罵幾句林玄言卻沒敢,生
怕他真的沖動當著季嬋溪的面做出過分的事情,這樣以後自己的臉可往哪里放。

  季嬋溪卻絲毫不顧及陸嘉靜的感受,一心一意地剝她的衣服。

  陸嘉靜看著這個骨秀神清的少女,不解道:「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你今天怎麼這麼聽話?」

  季嬋溪當然不會說出實情,只是瞇著眼看著陸嘉靜,道:「陸姐姐,我們都
做過多少回了,有什麼好害羞的?」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就是……嗯……唔。」

  陸嘉靜忽然嬌吟一聲,身子微微抽動了下,原來季嬋溪已然俯身咬住了她的
嘴唇,季嬋溪咬住她柔軟的嘴唇,認真吮吸著,陸嘉靜躺在床上,衣衫半解,少
女跪在她的纖腰兩側,雙手也被牢牢按住,而她們同床共枕了兩年有余,彼此身
子哪里嬌弱哪里敏感,哪里稍一挑逗便會引起強烈反應都了如指掌。

  林玄言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軒轅王朝當世的兩位大美女當著自己的面同睡一
張床上相互挑弄,衣衫半解酥胸半露,還時不時發出千嬌百媚的婉轉呻吟,這是
何等香艷至極的畫面啊。

  林玄言湊近看著陸嘉靜的臉,輕笑道:「靜兒,平日里聽你們磨鏡子不是挺
熟練的嗎?今日怎麼又說不會呢?口是心非可不好啊。」

  陸嘉靜也知道他今天想成心看自己出醜,便也懶得討好他了,冷哼道:「要
你管?」

  季嬋溪在一旁聽著,搖頭道:「我們可不磨鏡子。」

  說著她松開了一只原本按住了陸嘉靜的手,向著她的身下探去,陸嘉靜心知
不妙,連忙向著中間夾緊雙腿,將少女的手拒之門外。

  季嬋溪也未強行索取,而是重新吻住了她的柔軟櫻唇,細心地輕吻著,陸嘉
靜長長的睫毛不停顫動,一雙眸子半閉未閉,像是在巢穴里縮頭縮腦的小麻雀,
與此同時季嬋溪的手已經輕輕撩開了陸嘉靜那半遮著酥胸的青裙,時隔兩年,那
飽滿豐隆的玉乳終於重新展現在了林玄言的視野里,那玉峰雄偉高挺,山巔上的
一點嫣紅卻是小巧可愛,那紅豆一般的美麗乳珠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揉捏刮蹭。

  季嬋溪的手覆了上去,並未直接去采頡那一點嫣紅,而是有些粗暴地抓捏住
了那雪白豐挺的嫩乳,揉面團一般地大力抓弄起來,而乳珠便自指縫間溢出,又
被並攏的兩指夾緊,看著可憐極了。

  陸嘉靜最傲人的胸脯被抓在手中粗暴地對待著,她的臉上卻掩飾不住地快速
彌漫起了潮紅,她嘴上喊著不要不要,扭動著幾乎全裸了的誘人胴體想要擺脫季
嬋溪的控制,而呼吸卻也越來越急促起來,酥胸被人捏弄,而她的大拇指又對著
她胸部下側最敏感的軟肉不停地按著,她有苦難言,只能由著心中一團粗野的火
向上不停躥著,從小腹一只燃到頭頂心。

  「嗯……別一直碰那里呀……」

  「陸姐姐乖乖張開雙腿我就不碰了。」

  「你怎麼也欺負我!」

  「陸姐姐平日里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其實骨子里最喜歡被欺負了對吧?」

  「不許瞎說!啊……不許碰那里……嗯……」

  陸嘉靜纖細柔嫩的腰肢忍不住扭動了幾下,她感受著季嬋溪的小手在自己周
身遊走,又在幾個自己最敏感的地方徘徊著,像是威脅,而自己用發出幾個小小
的音節示意自己的妥協。

  在周身遊走了一圈之後,季嬋溪又握住了那雪白的乳肉,感受著指間傳來的
血脈膨脹的彈力。

  陸嘉靜漸漸地有些迷失了,她閉著眼,背脊挺直,柳腰輕輕抽動,隨著季嬋
溪細致的撫摸和刺激,雙腿情不自禁地張開了些,借著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季
嬋溪遊魚般靈巧的手指向著她的雙腿之間滑了進去。

  「啊!」

  陸嘉靜發出了一聲微帶柔媚的嬌啼。

  她睜開眼哀怨地看了季嬋溪一眼,神色很是委屈。

  而季嬋溪修長的手指已然探入那芳草萋萋的秘境之中,濕滑而褶皺的嫩肉擠
了過來,像是要將她的手指硬生生推出去,但這也只是徒勞,那骨感分明的修長
玉指深入其間,被一片溫熱包裹纏綿著,季嬋溪用手指勾了勾,陸嘉靜喉嚨口發
出嗚嗚的聲音,身子軟了一些,季嬋溪便趁機將第二根手指也伸了進去,陸嘉靜
身子又如被擰緊的弦一樣一下子僵硬了。

  隨著少女的手指在她下體的摳挖探索,陸嘉靜容顏上的清冷漸漸瓦解,轉而
有些小女人一般的含羞帶怯,少女柔軟的黑裙刮擦過一寸寸的肌膚,微癢的感覺
更一點點撩動著她的心弦,忽然間,陸嘉靜嚶嚀一聲,悄悄睜眼,發現季嬋溪竟
咬住了自己那嫣紅的櫻桃,牙齒輕輕撕摩之下,她凹凸有致的玉體更忍不住扭動
掙紮起來。

  「嗯……哼……嬋溪別……啊……」

  陸嘉靜推搡她的力量柔軟極了,隨著那兩根手指在下體的勾弄抽插,那芳草
掩映之間已漸漸泛濫成災,季嬋溪知道她情感已經流露無疑,便又伸入了一根手
指,三指並作將陸嘉靜柔嫩的花穴撐開,陸嘉靜驚呼一聲,伸手要去遮掩自己的
下體,卻被季嬋溪百般阻撓。而同時,季嬋溪手指抽插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幾乎
每一次抽插都能帶出一縷縷飛濺的春水,那修長的玉指轉眼間便濕滑一片,而陸
嘉靜的纖腰不堪刺激,激烈地扭動著,她遮不住自己的下體便幹脆伸手去遮自己
的臉,羞得無地自容。

  「陸姐姐很快活麼?」季嬋溪抿嘴笑了笑,雖然平日里她們時常玩這樣的遊
戲,但是每一次體驗依然覺得新穎而美好,看著曾經高高在上清冷無雙的清暮宮
宮主被自己一個晚輩玩弄得渾身抽搐,她也總有種奇妙的燥熱感。

  陸嘉靜哪里能回答她的話,只是被她插得哼哼唧唧,只能發出一聲聲嗓音柔
媚的淺吟聲。

  「陸姐姐太美了。」季嬋溪輕輕撫摸著她的嬌軀,由衷贊美著,「讓我看看
姐姐的背面美不美。」

  說著,她忽然抽出了那探索花穴的手指,一手抓住陸嘉靜的左肩,一手按住
她的嬌臀,將她整個人翻了過來。

  陸嘉靜驚呼一聲,尤為反應過來,整個人便正面朝著床榻了,而她的下半身
猶自貼著床邊,便呈現出了一副趴在床邊,撅起嬌臀等待鞭撻的春宮美景,唯一
慶幸的是季嬋溪雖然扒開了她的衣裳,但是卻未脫去,那一身青色的裙裳,猶然
披在身上,一直垂到腿彎處,遮掩著那聖潔高貴的玉體。

  而這份衣裳的遮掩沒有持續太久,季嬋溪很快撩起了她的裙擺,將她的裙擺
推到了腰間當做羅帶纏著腰肢,將那光溜溜的屁股徹底裸露了出來,那豐腴挺翹
的圓潤嬌臀下方,春水淋漓的誘人花穴半露著嫣紅的顏色,那粉嫩嫣紅就這樣夾
在雙腿之間,猶自有亮晶晶的光澤滴落。

  「陸姐姐撅起屁股做什麼?是讓我肏你嗎?」季嬋溪微笑著調戲她。

  聞言,陸嘉靜羞惱極了,「你小小年紀從哪里學來的這些胡話?」她此刻只
恨自己的修為被林玄言這個白眼狼有意無意地壓制了,要不然一定要好好教訓一
頓這個小妮子。

  啪!啪!

  季嬋溪看著那豐腴柔美的翹臀曲線,忽然狠狠打了兩巴掌,在那欺霜賽雪的
臀肉上蓋下了兩個印章。

  陸嘉靜猝不及防地被打屁股,忍不住嬌呼出聲,「你敢打我?」

  平日子季嬋溪很是尊敬她,一般只有她把季嬋溪當做晚輩或者妹妹教訓的份,
今日少女不知哪來的膽子,竟敢這般用力地打她了。

  季嬋溪感受著那極其彈手的快感,又看著那豐腴臀肉上紅得發亮的美麗掌痕,
只覺得快意極了,心想你林玄言竟敢那樣打我,那我就把氣撒在你女人身上!心
想著她又啪啪拍了兩巴掌,這兩巴掌倒是不重,羞辱調教的意味更加明顯。

  「陸姐姐你被打屁股怎麼還流水呀?」季嬋溪也有些玩瘋了,一改平日里寡
言的性格,開始不停刺激調戲起了她。

  「不許打了……嗚……」陸嘉靜被一個晚輩這般羞辱,越想越委屈,罵道,
「林玄言,你這個混蛋,你就喜歡看別人欺負我嗎?這樣看很爽嗎?混蛋!混蛋!

  混蛋!你要是覺得看的爽,那就繼續讓嬋溪妹妹插我,插死我算了!」

  啪!

  嬌臀上又挨了一巴掌。

  這是這次的巴掌相比之前的滋味好像不太一樣,那痛感伴隨著羞恥的快感一
下子沖撞神經,陸嘉靜渾身繃緊,還未反應過來,她的雙腿忽然被掰開,一個火
熱無比的東西忽然頂在了花穴的入口,輕輕撕摩之後找準了方位,毫不猶豫地一
下子進了進去。

  「啊!「陸嘉靜嬌吟出聲,修美的脖頸忽然仰起,檀口微張,半闔的星眸霧
水迷離。

  隨著那個火熱的東西沖入其間,她本就被挑逗得將瀉未瀉的身子也一下子點
燃了,小腹間升騰起的那一簇野火越燒越旺,而那忽如其來的充實感更似海潮席
卷,久違的巨大快感瞬間吞沒了理智。

  「嗯哼……嗯……慢點……嗯嗯……」

  她再也抑制不住壓抑著的呻吟,下意識地用手臂撐起了上半身,而那啪啪啪
的抽插聲一記記拍打在耳畔,亂顫的臀肉之間,一根火熱的肉棒正在其間進進出
出,狠狠鞭撻著她那已經濕滑泥濘的誘人花穴。

  陸嘉靜神色迷離,螓首亂搖,微微側過頭,隱約看見一身黑裙的季嬋溪站在
自己身側,面帶笑意地看著自己嬌啼浪語的樣子,如今在插入花穴的人到底是誰
早已不言而喻了。

  陸嘉靜雙腿岔開,肉棒沈著大力整根沒入又抽出,帶著滋滋的水聲,直將她
插得花枝亂顫,而隨著她身子的顫抖搖擺,那胸前高挺的玉嫩酥胸也隨之搖晃著,
那一陣陣雪白的乳搖更是看得人目眩神迷。

  林玄言湊近了陸嘉靜的耳垂,輕聲問:「剛剛罵誰混蛋呢?」

  陸嘉靜早已被他插得嬌喘連連,哪里有心思去回答這些問題,只是努力的搖
著腦袋,不知是求饒還是抗議。

  而那褶皺溫暖的花穴同樣將他的肉棒纏裹得緊致極了,若不是林玄言定力極
好,很可能在插入的一瞬間便丟了,而似乎是因為先前陸嘉靜連罵了他三聲混蛋
的緣故,他也並未留情,一記記抽插直搗花心,直把陸嘉靜插得背脊直挺,嫩乳
亂搖,雪臀緋紅,一聲聲呻吟聲配著那天生清冷的嗓音更是嬌媚入骨,在極度的
哀羞和噴薄欲出的情欲之間,陸嘉靜再也壓不住心中的那些欲望的火,那一聲聲
嬌媚的呻吟聲美妙得攝人心魄,而林玄言忍了三年之久,自然也是愈戰愈勇,肉
棒頂插的動作更加猛烈沈重。

  陸嘉靜清艷無方的容顏上早已媚態顯露,那淡粉色的唇齒間香舌半吐,水靈
靈的眸子里也是一片淒迷,而她感受著肉棒不停刮擦過花腔間的褶皺,身子更是
止不住地哆嗦顫抖,此刻她的身子曲線因為舒爽更是彎成了極其曼妙的弧度,撩
人至極。

  「啊……」

  終於一記狠狠地杵進了花腔深宮之中,陸嘉靜發聲嬌吟,腰肢不停抽動,乳
浪亂顫,陰精決堤一般地狂瀉而出,澆在了林玄言的肉棒之上,與此同時林玄言
也舒服地嘆息了一聲,死死地盯著陸嘉靜的嬌臀,精關大開,將那灼熱的液體送
進了陸嘉靜泥濘的花穴深入。

  陸嘉靜下意識地將嬌臀向後頂著,迎合著他的挺進,那噴薄而出的滾燙精液
更是將她刺激得欲仙欲死,整個身子都酥軟無比。

  林玄言始終死死地頂著她的嬌臀,又湊近她的耳垂,哈了一口熱氣,再次問
道:「剛剛罵誰混蛋呢?」

  陸嘉靜被插得暢爽難言,此刻高潮才過,她只管大口地喘息著,一點點體會
著高潮的余韻,哪里有心思去回答他的問題。林玄言見她不說話,又對著那柔嫩
的玉穴挺了兩下,直刺得她又啊啊叫了兩聲。

  陸嘉靜連忙道:「我沒說……」

  林玄言微笑道:「罵了還不敢承認,這可不像陸姐姐的作風呀。」

  說著他又扶著陸嘉靜的纖腰,作勢又要抽插起來,陸嘉靜知道季嬋溪在一旁
津津有味地看著,只覺欲哭無淚,只好央求道:「別弄了,我不行了啊。」

  「才一次就不行了?」林玄言笑問道。

  陸嘉靜自然還有再戰之力,只是此刻季嬋溪在一旁看著,她哪里想讓她看到
自己被插得徹底沒了神智,什麼淫詞浪語都亂丟的場景。

  林玄言拍了拍她的翹臀,問道:「以後還敢罵我嗎?」

  陸嘉靜有氣無力道:「不了。」

  林玄言有些不滿,道:「要說,夫君我不敢了。」

  陸嘉靜鼓著香腮,很是氣惱,她哪里說得出這種話,更別提在季嬋溪面前了,
若是說了,她以後可再也端不起那清暮宮主的架子了。

  就在此時,林玄言緩緩將肉棒抽出那泥濘的穴口,花汁四溢,陸嘉靜還未來
得及體會那忽然來臨的空虛感,那本來摩挲著她臀肉的手卻來到了臀瓣之間,兩
手的拇指向著兩邊扒開,那粉嫩的後庭菊穴一下子落在了林玄言的眼中,林玄言
用手指戳了戳菊穴上的褶皺,刺激得陸嘉靜渾身一個激靈。

  陸嘉靜連忙脫口而出道:「夫君……夫君……我不敢了。」

  手指停留在後庭徘徊以示威脅的林玄言微笑道:「現在知道錯了?」

  陸嘉靜被這般威脅,也只好不得不低頭,乖乖道:「我錯了,夫君饒了我吧。」

  這話聽得在一旁的季嬋溪掩嘴而笑,這更羞得陸嘉靜恨不得提把劍把林玄言
大卸八塊。

  林玄言的手指離開了那私密的地方,轉而將肉棒重新對準了玉穴插了進去,
咕隆一下,順著濕滑的穴口再次整個沒了進去。陸嘉靜以為他又要狠狠抽插來羞
辱自己之際,林玄言卻溫柔滴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以那肉棒與花穴的交接處作為
支點,將她整個人轉了過來,正面朝向自己。

  而那肉棒與嫩穴僅僅是摩擦了一圈,陸嘉靜敏感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了,穴
道間水兒直流,林玄言忍不住道:「靜兒是水做的啊?」

  陸嘉靜上身幾乎全裸,高挺的酥胸上紅紅的乳珠十分惹眼,讓人只想一口含
入。

  林玄言卻沒有去含那曾經讓他愛不釋手的玉峰,而是溫柔滴吻住了陸嘉靜的
嘴唇。陸嘉靜雙腿沒有支點,便只好不情願地纏著他的腰。

  林玄言吻著那柔軟如花瓣的嘴唇,索吻之中舌頭探入,慢慢撬開她的檀口尋
找她的香舌,兩根舌頭如同小蛇一般糾纏扭打了起來。

  而陸嘉靜忽然覺得有股暖意湧上心頭,在她的心湖之中,原本只是含苞待放
的幾朵蓮花猶如沐浴了世間最美好的甘霖紛紛開放,她這才發現,林玄言將一股
精純至極的靈氣順著自己的檀口緩緩渡了過來,那股靈氣純粹得匪夷所思,才一
進入軀體便護住了自己的道心,其余靈氣便如春時的甘霖玉露,許多平日里難以
打破的瓶頸都在此刻迎刃而解,她甚至覺得,自己離通聖都只差一線了。

  她驚訝地看著林玄言,一時間不知如何言語。

  這道純粹靈氣是秋鼎送給他的那道聖識里附帶的,或許是要給邵神韻的。但
是林玄言哪里會讓肥水流到外人田,既然給了他便仍由他支配了。那些精純無比,
甚至隱隱契合真正的天道的靈氣,就這樣被他毫無保留地送入了陸嘉靜的體內。

  陸嘉靜自然可以感受到體內發生的天翻地覆的變化,那種暢快的感覺一如高
潮來臨一般充盈著她的全身,她感覺只要林玄言稍微動一下,此刻她就會瀉得不
成樣子。

  可林玄言只是溫柔地抱著她,微笑著看著她的眼睛。陸嘉靜抿著嘴,忽然小
聲道:「謝謝。」

  林玄言笑罵道:「傻靜兒,與我說什麼謝謝?」

  陸嘉靜向他的懷里湊了湊,環著他脖頸的雙手摟得更緊了些。

  林玄言拍了拍她的嬌臀,不由想起了那天他靈魂出竅,看見陸嘉靜暗自垂淚
的樣子,又想起他出來之後,陸嘉靜一副看上去情緒平平,甚至還兇巴巴罵自己
的樣子,心想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他蹭了蹭陸嘉靜的俏臉,忍不住調笑道:「以後你再敢頂嘴,我就讓你脫了
裙子罰跪。」

  陸嘉靜看了一旁的季嬋溪一眼,眼神又觸電一般移了回來。她心中埋怨極了,
這種話私下說就好了,你怎麼可以當著別人的面說。陸嘉靜便只好默默哼了一聲。

  他看著陸嘉靜難得露出的可愛模樣,更加憐惜,只想將她揉在懷里不能地親
吻撫摸,而他又下意識地望了季嬋溪一眼,季嬋溪看了一整幕的活春宮,臉色微
微發紅,竟也有些春情盎然,見林玄言將視線移了過去,她連忙側開了臉,微微
慌張地後退了半步。

  「一起?」林玄言挑眉笑道。

  季嬋溪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得轉過身向門外跑去,只是腳步微微不穩,門口
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出去之後她順手將門狠狠摔上。

  陸嘉靜埋怨道:「以後不許欺負嬋溪妹妹了。」

  林玄言笑道:「靜兒真是心善,如今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思去照顧別人呀?」

  說著,他將抱在懷中的陸嘉靜重新按在了床上,身子前傾,狠狠欺壓了上去。


                              【未完待續】
2019-1-15 10:1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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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不許人間見白頭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月/16 日發表於:sis001、春滿四合院、禁忌書屋

    是否本站首發:是

    字數:6500



    承君城上空,一隻紅色的大鶴騰霄而過。

    蘇鈴殊盤膝坐在紅鶴之上,白雲過眼,衣袂飄飄。

    俯瞰下去,承君城下人流如織,如無數攢動的螻蟻。陸雨柔與趙溪晴探出腦
袋向下望去,久違的人間城市的繁華映入眼中,少女們一時有些失神。

    蘇鈴殊解釋道:“如今正是試道大會,每四年才舉辦一次,很是難得。”

    趙溪晴問:“什麼是試道大會?”

    陸雨柔拍了拍她的腦袋:“笨,一聽就是比武的地方。”

    趙溪晴哦了一聲,恍然道:“聽聞我前世的師父也是從比武大會中脫穎而出,
一舉成為名震天下的仙師的。”

    陸雨柔望向了蘇鈴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蘇姐姐,去看看?”

    蘇鈴殊抿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紅鶴的脖頸,紅鶴一聲長唳,羽翼攪動雲浪,
朝著人間飛去。

    試道大會也已是最後一日。

    相比上一次,雖不如那次那般有頗多驚喜,在道法的層次上卻更加百花齊放,
而許多上一屆的青年才彥都未來參加,換成了一批更加年少的修行者。

    而這一次最萬眾矚目的莫過於俞小塘,時隔四年,她也已不再是那個容顏清
稚的少女,如今她一身黑白勁裝,束著高高的馬尾,容顏依舊有那幾分可愛之氣,
身段卻出落得更加高挑動人。

    四年前,一劍蒼山捧日還猶然眼畔,如今她卻與昔日的對手成了段佳話,而
此次甚至連連擊敗了蕭忘等數位很被看好的修行者,一路上幾乎順風順水地來到
決賽。而蕭忘更加一蹶不振,先有季嬋溪,後有俞小塘,他在道之一字上被兩個
少女徹徹底底擊敗,本來前途無量的少年很可能此生再難化境。

    而議論最多的,是她一路而來,所用不過隻有三劍。

    那是葉臨淵教她的三劍。

    而她此次決賽的對手,是縱橫宗的李墨,據傳言李墨瘋瘋傻傻了四年,而在
最後一日,拜了祖師堂之後,他一路來到了棋堂,要與九位最被看好的年輕棋手
同時下棋,人們都以為他瘋了,自然不願意與他糾纏多浪費時間,而他也未強人
所難,自顧自在地來到牆邊,看著牆上祖師們留下的,一直未被解開的殘局,開
始提筆畫子。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舉動,以為他要毀畫,大聲嗬斥,誰知他僅僅花了半
個時辰,便將那些千古棋局破了大半,接著連戰九人,將他們殺得心服口服。

    而此次試道大會,他每輪都不過是小勝對手,一如圍棋中勝對手一目半目,
但是若是局局如此,便可看出他的真實實力早已遠超同齡人了。

    雖然此次決賽他的對手是已有消劍仙之稱,三劍無敵的俞小塘,但是也有很
大一部分人對他抱有期待。

    就像是上一次林玄言與季嬋溪的最後一戰那樣。

    而高台之上,裴語涵並無佩劍,隻是白衣玉立,遠遠地看著那一幕。

    那一襲青衫的李墨與俞小塘遙遙對峙,隻等著時辰到後開始最後的決戰。

    她的心緒要比其他人複雜得多。

    她自然能夠明白李墨為何能一朝頓悟,這自然與四年前他與林玄言的那局棋
脫不了幹係,某種意義上說,他的師承便是林玄言,而教俞小塘三劍之人卻也正
好是葉臨淵。

    這算不算是還未謀麵的兩個人以另一種方式展開著較量呢?

    裴語涵忽然仰頭望去,九霄上鶴唳清絕,抹過一道孤紅的影子。

    四年前的種種畫麵浮光掠影而過,她白衣素淨,已無他想,隻是微微抬目,
斜視上方。

    而試道大會懸浮的白玉高台往上,流過的層雲悉數被分成兩線,一道劍意已
然開始醞釀起來,劍氣充盈,似隻要斬下,便可割裂萬物。

    李墨盤膝而坐,青衫拖遝,黑發散亂,兩人還未交手,滿地劍氣已如無形無
質的荊棘,圈地為牢將他困於其間。

    他抬起右臂,落到膝邊,如伸入一隻無形的棋簍裏,再以食指和中指夾起一
子,手背供抬起,筆直地劃過眉目的前方,將那無形的棋子拍到身前同樣無形的
棋盤上。

    落子聲清脆。

    刹那,一道道涇渭分明的線條在身前縱橫交織而過,各分十九道。

    李墨捏著袍袖的衣冠,神色冷漠地看著那張棋盤,槁瘦的神色上露出了些許
的笑容。

    這是他四年前落子的位置。

    他抬起頭,望向了那個負劍而立,卻已劍氣森然如三千劍齊出的少女,微微
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俞小塘看著他,總覺得他和四年前那個人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隻是師
祖曾教導過她,劍直且長,世間萬物,但有一刃之鋒,便可破之。

    所以對於李墨那看似裝神弄鬼的行為,她隻是自顧自地將劍意一點點拔高再
高,反而沒有將他太放在心上。

    幾年的刻苦與沉澱,她從一個沒有什麼抱負的天真少女一直成長到可以站在
試道大會的最中央絕代劍子,她總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說點什麼為劍道添些光,但
她有些口拙,又似是出於一個半吊子高手的自重,什麼也沒有說,最終她隻是將
負後的劍斜移至了胸口,眼眸微閉,立成劍樁,神識也在這一刻漁網入水般散開
出去。

    “不錯。”蘇鈴殊遙遙望著那劍拔弩張的對峙,點了點頭。

    陸雨柔感受著那森然劍意自遠處傳來,便已有切膚之寒,她由衷道:“那小
姑娘也就與我們一般大小,劍意竟已臻至這種境界,真是令人欽佩。”

    趙溪晴附和道:“若是我與她對敵,可能都撐不過兩劍吧,難怪當得蘇姐姐
一句不錯。”

    蘇鈴殊平靜道:“我是說那個少年。”

    陸雨柔和趙溪晴麵麵相覷,望向那個麵容清瘦,少女還未出劍他卻似要被劍
浪吞沒的少年,橫看豎看也看不出哪裏厲害來。

    蘇鈴殊無奈道:“看來最近是我對你們太好了,以後修行的課業都給我加倍,
完不成就打板子。”

    兩位少女哪還有什麼心思看他們比試,一人摟著蘇鈴殊的一臂,一口一句蘇
姐姐地開始求饒。

    ……

    陸嘉靜從房間中推門出來的時候,青裙下一雙修長玉腿向裏微微屈著,看上
去連走路都有些不便,季嬋溪看著她這幅丟人樣子,一臉鄙夷諷刺的神色。

    陸嘉靜也不去理會她,隻是順手將一縷長發撩到耳後,然後開始打理自己的
衣裙。

    林玄言隨後跟了出來,他同樣散著長發,一出來便挽住了陸嘉靜的手,親了
親她的臉頰。

    季嬋溪冷笑道:“你們可真是恩愛。”

    陸嘉靜臉紅了紅,看著那清秀少女,沒好氣道:“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季嬋溪嗯了一聲,道:“陸姐姐自然比我大。”

    陸嘉靜也不傻,自然能聽出她的雙關,若不是現在有些行動不便,她便要衝
上去揪少女的耳朵了。

    季嬋溪卻自己走了過來,挽住了陸嘉靜另一隻手臂,笑道:“姐姐腿腳不便
就好好歇著,不要到處亂走。”

    陸嘉靜叱道:“你還敢取笑我?”

    季嬋溪虛弱地笑了笑,道:“我有些舍不得陸姐姐啊。”

    陸嘉靜神色軟了幾分,她也明白,等到出了北府他們三人可能就要分道揚鑣
去做各自的事,修各自的道了,下次相聚也不知何時了。

    林玄言卻道:“我們將來要去哪裏可能還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

    陸嘉靜詫異道:“什麼意思?”

    林玄言將他遇到秋鼎的事大致與她們說了說,然後解釋道:“北府的出口位
置很可能被那位大人物給修改了,我們出去後可能會發現,自己竟在失晝城。”

    陸嘉靜憂心忡忡道:“在我們進北府之前,便有所耳聞失晝城似是遭逢大難,
天魔吞月的傳說再次降臨,不知此刻她們怎麼樣了。”

    她與南綾音私交很好,一想到失晝城可能遭遇的事,她的心便沉了下去。

    季嬋溪與二當家的關係自然也無需多言,一直以來,她都想再見南卿一麵。

    林玄言覺得命運有些奇妙,這個世界上隻有極少的人能交結失晝城的三位當
家,而如今她們還湊巧在了一起,而很快又要一同趕赴南海的狂風暴浪裏。

    隻是他與南宮,那位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大當家,委實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隻是他也想見一見,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

    林玄言望向季嬋溪,笑道:“怎麼有些不開心?不想多陪我和陸姐姐一些時
日?”

    季嬋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陪陸姐姐可以,你就算了。”

    林玄言笑了笑,沒放在心上,轉身對陸嘉靜道:“靜兒,淵然劍還在嗎?若
無其他事,我們今日便動身離開吧。”

    陸嘉靜環顧了一下這個待了整整三年,已然上上下下都逛過了好多遍的地方,
有些不舍。

    “今日就走?”

    “靜兒要是想再多待兩天,我自然也樂意。”

    季嬋溪看著陸嘉靜,一臉誠懇道:“陸姐姐,今日就走吧,他讓你多留兩日
準沒好心,以他的小人之心,可能就是想多肏你兩天。”

    陸嘉靜聞言臉一下紅了,她瞪著季嬋溪,又羞又惱,但是看著季嬋溪一臉真
誠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真心好言相勸還是故意嘲笑自己,她別過頭瞥了林玄言
一眼,隨口問:“那柄三尺劍的殘骸還掛牆上呢,要不要了?”

    林玄言聞言轉身回到房中,從牆壁上取下了那柄掛置了三年,已經鏽到幾乎
忍不住是一把劍的東西。

    他用手指輕輕抹過劍身,簌簌地掉了一地的灰。

    林玄言看著那柄劍,眸子裏沒有太多神采。

    他單手握住劍的劍柄,舉到身前,另一隻手握住了劍的劍尾,稍一用力用聽
哢得一聲,這柄千古傳說的聖劍便被他折成兩斷了。

    林玄言臉色轉而蒼白,他身子前傾,一個踉蹌,鮮血翻湧上了喉嚨。

    陸嘉靜連忙扶住了他,“沒事吧?你這是做什麼?”

    林玄言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縷笑容,他看著左右手分別握著的半柄斷劍,
隨手扔在了地上,輕聲道:“從今往後,世間再無三尺劍。”

    從今往後,世間隻有林玄言。

    他在心中默默呢喃。

    陸嘉靜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她看著林玄言嘴角溢出的鮮血,眼眶微濕。

    林玄言同樣看著她婆娑的眸子,微笑道:“傷心什麼?吐口血就這麼心疼我
了?”

    陸嘉靜抬起袖子輕輕擦了擦眼角,冷哼一聲,道:“那明明是你答應送給我
的鍋,後來莫名其妙變成了把劍,現在這把劍你都沒經過我同意就毀了,我難過
一下不行?”

    林玄言看著這個口是心非的女子,忽然握住她的手笑了起來:“我送給你的
劍一直都在啊。”

    他將五指一根根地扣入她五指的指縫之間,他就這樣緊扣住她的手,抬起來,
放在她的麵前,“這樣你就握住你的劍了,世界上最好的劍。”

    陸嘉靜感受著他指間的溫度,星眸輕閃,俏臉微紅,抿著嘴唇掩蓋著笑意。

    季嬋溪冷冷道:“陸姐姐少聽他花言巧語胡說八道。”

    陸嘉靜便正了正色,認真道:“總之以後賠我一把。”

    林玄言試探著問:“下麵的劍可以嗎?”

    陸嘉靜愣了片刻,很快反應了過來,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生氣道:“這就原形畢露了?”

    林玄言連連求饒,季嬋溪冷笑不止。

    三人又說笑了幾句之後,陸嘉靜才從心湖中央取出那柄淵然,淵然破開識海
之後瞬間變成正常古劍的大小,在空中懸浮舞動著。

    陸嘉靜看著那柄北府的鑰匙,輕聲道:“要走了。”

    林玄言道:“還有心事?”

    陸嘉靜幽幽道:“以後是不是會再見到葉臨淵?”

    林玄言開玩笑道:“你現在可不許想其他男人了。”

    陸嘉靜問:“其實我一直想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自己不是葉臨淵的。”

    季嬋溪也扭過頭來望向林玄言,顯然對於這個問題她也很感興趣。

    林玄言閉上眼睛,陷入了回憶,他輕聲道:“在最初的日子裏,我確實一直
以為我就是葉臨淵,那段日子我性格清冷,幾乎無所欲求,隻是漸漸地我發現,
我對我那未婚妻夏淺斟,竟是記憶模糊,而我在與語涵交談之中,竟也會情不自
禁地流露出一些少年心性,當時我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隻是心中存疑。一直到
那一天,我們一同去了北域,失散在那座迷城裏。”

    林玄言停頓片刻,繼續道:“當時你莫名其妙去往了修羅宮,而我則來到了
城中的一座古塔裏,在那座古塔中,我看到了上萬年的曆史和……我們的當下。

    在屬於我們的那一片曆史裏,我看見了許許多多的名字,按著未來的成就高
低一排一排地列著,我在其中也找到了我們的名字。“

    “也就是說,我們的命運,很有可能在最開始,就已經被安排好了嗎?”季
嬋溪神色閃爍,聲音有些微弱。

    “不一定,即使是在那短暫的時間裏,我也看見過有些名字黯淡,消失。”

    “那到底是預言還是記錄?”季嬋溪問。

    “我不知道。”林玄言道:“我相信命運,但並不認同。事實紛繁複雜,或
許大的走向早已定下,但是其間難免會有人力算不盡的變數,有些人一生隨波逐
流渾渾噩噩,有些人一生處心積慮,處處落子。”

    季嬋溪道:“想來你是後者。”

    林玄言自嘲地搖了搖頭。

    陸嘉靜問:“那你當時究竟看到了什麼。”

    林玄言隔空握住那柄淵然,朝著北府的最底處輕輕一擲,淵然化作一道虹光
砸落,整座北府發出轟鳴巨響。

    “當時在第一排,我看到了我的名字,林玄言。也看到了另一個名字,葉臨
淵。”林玄言的聲音在北府的轟鳴中幾不可聞:“當時我就忽然明白,原來我有
可能不是我,我若是沒有那場機緣幡然醒悟,或許一直到葉臨淵真正出關,擊潰
我的心境,將我真正煉成一柄劍,死不瞑目的時候,才會知道。”

    林玄言忽然神色清明,他笑道:“原來如此,那座古塔是一處與世間隔離的
空間,它一直在算天,所以它從未將自己算進去,而我能夠機緣巧合進入那座古
塔,自然是最大的變數。”

    難怪他看完那段文字之後,古塔瞬間漆黑,上麵原有的幾層樓也消失了。

    或許那便是古塔推翻了最初既定的曆史,重新改寫。

    “其一得誅,末法將盡。”

    他回憶起自己在古塔上看到的最後一句話,喃喃自語。

    其一究竟是誰?

    是我還是你呢?

    總之一切和最初不同了。

    “那我的名字呢?在哪裏?”季嬋溪問。

    “不告訴你。”林玄言狡黠地笑了笑。

    季嬋溪冷哼一聲,也懶得追問。

    “走吧。”

    北府之中光芒耀眼,已是訇然中開。

    林玄言忽然轉過身。

    不遠處,隱隱約約立著一個衣袍寬大眉目模模糊的雪白身影,正與他揮手告
別。

    林玄言也揮了揮手。

    陸嘉靜和季嬋溪同時回頭,身後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看到。

    林玄言溫和地笑了笑,與他長長對望。

    在最後的最後,林玄言隻看到那雪白的身影望了陸嘉靜一眼,點了點頭,然
後煙消雲散。

    海水翻滾的聲音已然轟鳴耳畔,淵然騰空而起,劍身寬大了數倍,停在他們
身前,如一葉方舟,要載著他們前行。

    三人登上了劍,淵然破開茫茫海水,劍氣如風暴翻滾,猛衝而去,掀起一道
水龍般的長長龍卷。

    海藻珊瑚被切割得四分五裂,海螺貝殼隨著泥沙掀翻紛紛露出地表,在這不
知是海底多少丈的地方,幾乎墨色的海水裏,許多帶著星星點點亮光的魚類紛紛
退避,遠觀著那海水中的一劍朝著南方割裂而去。

    林玄言知道,這是秋鼎早已設計好的路線,淵然要將他們送去的地方,便是
失晝城。

    古劍一路向南,巨大而荒蕪的海底遺跡撲麵而來。

    一座座高大到幾乎頂天立地的石柱歪歪斜斜地佇立眼前,無盡的殘骸碑骨橫
七豎八地列著,猶如亡靈的墳墓,那些石柱上布滿了墨藍色的苔痕,而建築殘骸
的底端,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沙螺,又有無數大魚穿梭遊曳其間,那原本該是大殿
城門的地方,還纏繞著一條體型巨大的海蟒,海蟒緩緩拖動著長達百丈的身軀,
鱗片開闔發出金屬般的巨響。

    那百丈長的巨蟒,伸長脖子,對著那柄橫空而去的長劍吐著幽藍的氣息。

    而無數魚鰭長如鳥類翅膀一般的海魚成群結隊地遊曳而過,在海水中發出著
尖銳的聲波。

    陸嘉靜看著那片浩浩蕩蕩的文明遺址,歎服道:“我曾在書上看到過關於南
海古城的傳說,不曾想居然是真的。”

    林玄言道:“若不是淵然劍的指引,我們可能一生都無法找到這裏。”

    季嬋溪聲音忽然抬高:“那是什麼?”

    所有人循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在那片深邃的海底中,忽然出現了一處巨大的天坑,光線昏暗,那天坑一眼
望不到頭,估計足足長達千裏。

    那是海床中的巨大凹陷,看上去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塊。

    “那是隕石砸落的痕跡?”林玄言猜測道。

    陸嘉靜搖頭道:“不像,我曾經見過幾處隕石的天坑,不應該是這般構造。”

    林玄言道:“那這憑空消失的一處去哪了?”

    陸嘉靜身子忽然一震,她望向林玄言,正色道:“浮嶼?”

    淵然劍陡然上折,掠過那巨大的海底天坑,向著斜上方飛掠而去。

    隔著昏暗而一望無垠的海水仰望這個世界,整個世界都像是被一塊塊粼粼激
蕩的海水切割成了不真實的幻影。

    他們隔著幽寂冰藍的水晶望著世界的模樣。

    無數巨大的影子在視野的上方漂浮著遮天蔽日般的身軀。

    那些天鯨皮肉如玄鐵鑄成,即使是化境的修行者也很難殺死它們,隻是平日
裏它們深居海底,此刻不知為何紛紛來到了淺海之間。

    未來得及思量。

    無數四腳蜥蜴一般的海蛇從隨著海水向上噴湧,無窮無盡的海獸大團團地湧
來,如大海張開血口,要將他們吞沒。

    淵然已然破空而去。

    隔著海水晃蕩的視野轉而清明,鹹澀的海風帶著無數凝若實質的魔息撲麵而
來。

    天穹之上看不見月亮,唯有一片深邃的昏黑色。

    海浪在腳底凝聚又破碎,巨獸的嘶吼聲被海風隔著很遠帶了過來。

    淵然停在了一塊巨大的石碑麵前。

    那塊石碑屹立在海水裏,浪頭衝擊三萬年亦不曾沉沒。

    那是半句詩:不許人間見白頭。

    (準備開新副本啦。)
2019-1-16 23:1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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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暮色何其深
  不許人間見白頭。
  “這便是傳說中的白頭碑?”季嬋溪伸手緩緩摩挲過石碑,心生敬畏。
  這舉世聞名的白頭碑。矗立在失晝城之前,傳言是三萬年之前的聖女所書。
  從此以後,失晝城便真正地與世隔絕,世人難以找尋。即使是失晝城中的使者偶爾行走人間,也須以黑色的鬥篷遮住白發。
  人間不見白發,白發亦不去見人間。
  林玄言感受著石碑上傳來的聖息,曆萬年而未衰減,可見那人生前何等道法通天。
  “百年之前我曾來過失晝城,卻未見到白頭碑。”陸嘉靜回憶道:“三當家曾告訴我,唯有大事發生之際,白頭碑才會現世。”
  大事自然是指天魔吞月的傳說。
  即使失晝城真正淪陷,或許白頭碑也能將那些魔物困於月海,不能去為禍人間。
  淵然在塊石碑前停留片刻,然後繼續向更南方掠去。
  近處的天幕上,依舊是望不見星鬥的淒慘黑色,而遠方的天空上,海水與天空之間暈出了慘淡的昏黃色,在那裏,掛著一輪若隱若現的蒼白殘月。
  魔息不絕如縷,撲麵而來。
  淵然劍氣分割開的海水轉而又彌合。
  海波騰浪,翻流不止。
  漸漸地,無數高大山巒般起伏的黑影遠遠地展露在了視野裏,就如同蟄伏天邊的巨獸,一望無際。
  “失晝城。”季嬋溪望著那座不知盡頭的海上古城,震撼自語。
  古城衝入視野,即使是林玄言依舊覺得內心震撼,難以想象,如此巨大的城樓如何能夠漂浮海上而不淹沒。
  陸嘉靜目光沉重,因為這座傳說中沐浴聖輝的城池,此刻非但沒有當年的聖潔靈氣,反而顯得暮氣沉沉。
  看來失晝城中的局勢很不好。
  臨近失晝城,刀戈碰撞的聲響從遠處遙遙傳來。
  坍塌的城垣間冒著黑煙,屍體堆積的惡臭味不盡湧來,一道道法器凝成的光束時不時地在城中亮起,又有許多低等的魔物在海水中翻騰湧上,向著失晝城蔓延過去。
  “六首蜃妖又要來了,誅妖法陣快啟!”
  失晝城的某個城門忽然打開,許多人從城中衝出,齊齊對著海水結出詭秘陣型。
  他們動作極其熟練,站位一成,便有光華湧出,在半空之中凝成劍的形狀,對準了某處水柱上湧的海水。
  “你們三當家已經窮途末路了?竟然讓你們這些法力低微的小輩來攔我?”
  海水中響起了威嚴而嘲弄的咆哮。
  那道龍卷般騰起的浪潮忽然炸開,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了海麵上,六首蜃妖六個頭顱如孔雀開屏一般展開,每個頭顱皆是尖嘴扇鰭,它嘶吼咆哮著,一口三角形的尖銳牙齒泛著森白寒芒。
  誅妖法陣凝成的白色大劍化作一道長芒朝著蜃妖砸去。
  清脆碎裂的巨響聲裏,蜃妖慘叫一聲,巨大的身影向著海麵跌去,翻騰起小山般的浪花。而大劍與此同時破碎,化作無數小小的飛劍朝著海水中釘去。
  未等他們鬆口氣,海水便再次沸騰般翻滾起來。
  那六首蜃妖重新浮出水麵,長長的脖頸拱成弧形,猩紅的狹長眼睛死死盯著那些年輕人,而那些人再次立陣結劍,隻是這一次的劍光要弱上許多。
  蜃妖猖狂大笑道:“就憑你們還想殺我?都去死吧。你們那小娘皮子對上我們妖王,恐怕已經自身難保,更別說來救你們了,失晝城淪陷已是大勢所趨。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們!”
  淵然劍恰從它周身劃過,在它巨大的身影下渺小得像是無意途徑的海鳥。
  “這是萬年前的古蜃族?”陸嘉靜想起書中的記載,“傳說它們也是龍裔,天生便有神通,擅長吞雲吐霧,而且力大無窮。”
  “誰在說話?”
  那六首蜃妖縮回了腦袋,望向了那柄忽然懸停在身前的古劍,它聚起細細的眼睛,打量著那柄忽然出現的劍,神色冷漠。
  “你們是誰?失晝城怎麼可能有外人進入?”蜃妖冷冷發問。
  林玄言看著那巨大的頭顱,許多萬年前的記憶湧了上來,那段關於蜃妖和雪國的,南荒上的記憶。
  蜃妖見他們不說話,以為是被自己的威嚴嚇住了,他細細打量下,眼睛越來越亮,它發現那劍上的兩位女子竟都是絕代佳人,樣貌竟都不輸失晝城的那位當家,沒想到自己複蘇之日竟還能碰上這等妙事?
  它感受著這三人的境界,發現那兩女子境界竟與自己相仿,而那男子好像要弱上許多。不過多出兩個化境又能如何?等到南荒大陸徹底複蘇之際,通聖境的大妖便可有十餘個,化境的大妖更應是多如牛毛。
  它盯著林玄言,冷笑道:“小子,乖乖交出你身邊兩個女子,我還可以給你差事做做,將來失晝城破,你也不至於身死道消。”
  林玄言笑道:“失晝城的當家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來自然是來殺你們的。”
  六首蜃妖放肆大笑道:“你們三個年紀輕輕,口氣倒是很大,今日本王便將你廢了,然後當著你的麵好好玩弄你這兩個漂亮的小姘頭。”
  林玄言冷冷道:“死了上萬年,好不容易活過來,卻怎麼還是這般愚蠢?”
  六首蜃妖豎瞳凝成了線,顯然是已被激怒。
  林玄言忽然微笑道:“不知道萬年過去了,你那蛇腹上的劍傷可曾痊愈了?”
  六首蜃妖心中驟然冰冷,那六個腦袋同時後退了一些,它們環視著林玄言,似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它隻將半個身子漏出海麵,便是因為那海麵下的另外半個身子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劍傷,那道劍傷曾讓曾經的它瞬間斃命,後來他的屍體得到被龍血惠及,它才得以重新蘇醒。
  而那道劍光縱橫南荒而下的場景,他畢身難忘。
  那是一道幾乎懸掛了整個大陸的光。
  當時死去的大妖太多太多,它也隻是其中不太起眼的一個。
  它盯著林玄言,寒聲道:“你究竟是誰?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林玄言懶得回答,隻是伸出了右手,作手刀狀,“既然你死過一次,那也不介意再殺你一次。”
  六首蜃妖再也不顧什麼威儀,忽然湧現的警惕感催生出巨大的恐怖,這讓它忍不住向著海水中瘋狂鑽下去,然而那道劍光已經來臨。
  時隔萬年,它再一次看到了這道劍,與當年如出一轍。
  海水紛紛牆立而起。
  滔天巨浪間,淒厲無比的慘叫聲透過海水震蕩而出,大團大團的鮮血湧出海麵,舊劍傷上再添新劍,這一劍直接讓它的身體斷成兩截,向著海底沉去,無數尖牙利嘴的妖魚蜂擁而來,撕咬著這美味至極的屍體,很快將它啃成了骨架。
  淵然劍在空中兜了個轉,帶起一道金黃色的弧線,朝著失晝城掠去。
  那些失晝城年輕的修行者各個心神搖曳,如見劍仙,忍不住單膝跪地相迎。
  那些年輕的修行者黑衣銀發,望著前來的幾位劍仙,倦容上皆是恭敬之意。
  落地之後,林玄言躍下淵然,望著那個為首的修行者,直截了當問道:“失晝城如今局勢如何?你們三位當家如今又在哪裏?”
  ……
  ……
  試道大會的白玉台上,自左而右,一道劍氣犁成的溝壑橫亙在兩人之間。
  隨著夏風拂動,天上裂成一線的雲層漸漸彌合收攏。
  李墨依舊盤膝而坐,身子微微離地浮空,那青衣布衫添了許多的裂紋,他長發散亂,眼瞼低垂著看著下前方,猶似還在認真行棋。
  俞小塘已出第一劍。
  她神色尤為認真。
  那道劍意犁成的溝壑停在了李墨的身前,然後像是遇到了無形的屏障,向著兩邊蔓延而去。
  她不知道李墨到底在做什麼,雖然他的防守看上去確實固若金湯,甚至有君子氣。但是就算你擋住了三劍又能如何,你難道以為我俞小塘行走江湖真的隻靠三劍,用完了隻能挨打?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李墨,不明白他如今修行的到底是什麼。
  於是她隻好再舉起劍。
  劍意瞬息起,氣機抖轉間劍氣噴薄如塵埃四散。
  裴語涵屏氣凝神地看著那一邊,白玉台上已然出現了三個俞小塘的幻影。
  但那幻影在光天化日之下顯得單薄無比,因為那本就不是為了迷惑敵人,隻是她身法太快太快。
  這雖還比不得當年林玄言與季嬋溪那一戰,兩人在雨中快如激射的細線那一般,但也已足夠。
  在場的許多修行者,修為低的生出高山仰止之感,修為高的便是後生可畏的喟歎,而同輩參加試道大會的佼佼者們,更是覺得似乎自己的努力都沒有了意義。
  白玉台上生出了一道耀若白月的弧光,那弧光之中猶帶著些許猩紅之色。那是劍斬落的光。
  在那瞬間爆發的光明裏,俞小塘身形不斷隱現,那是一劍,亦是三千劍。
  無數劍芒如銀針灑落。
  試道大會上像是下了一場茫茫的雨。
  浩大的雨聲彌漫成霧,遮住了兩人的身影。
  在視野無法觸及的地方,隱隱約約還有微弱的落子聲傳來,短促卻堅決。
  裴語涵自然可以看清裏麵的場景。
  俞小塘三千道劍影落下,看似淩亂無章,卻各自不偏不倚地打落在了李墨的周身,李墨周身那道無形的屏障凝聚了又破碎,在劍氣的攻勢下已然苦不堪言,青衫之上密密麻麻地切割開裂口,其中隱約有鮮血滲出。
  劍還在更快,更密,而李墨儼然已是困獸。
  裴語涵當然不相信小塘能如此輕易獲勝。
  是時,她眯起了眼望向天空。
  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大網落了下來,在人們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整齊地鋪在了地麵上。
  一心一意出劍的俞小塘忽然神色微凜。
  因為那些劍氣在一瞬間丟失了目標。
  李墨消失在了原地。
  人自然不可能憑空消失,要麼移動速度太快,要麼是借用符咒使用了某種遁法。
  俞小塘早已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少女,自然不會手忙腳亂,她第一時間收劍立陣護住周身,然後劍意四散而去,尋找四周的法術波動。
  僅僅是一個瞬間,李墨再次出現了麵前。
  “身在局中,猶不自知?”李墨輕聲發問,他抬起手,再作落子狀。
  俞小塘下意識低下頭,忽然發現自己的腳下多出了許多條整齊的黑線,那些黑線縱橫交錯,將整個白玉台割成了棋盤。
  而她雙腳如陷淤泥,一時間竟然難以掙脫。
  俞小塘深吸一口氣,默念道:“歸元,中流,斷切。”
  氣息瞬息流經三脈,劍氣再起。
  李墨卻不管不顧她的出劍,自言自語道:“古時有位山上仙人好棋,一日遊曆人間,遇一棋癡,劃斷木樁為枰,以黑白卵石為子,成就此局名局。”
  話音一落,俞小塘發現周身多了無數黑白衣衫的人,皆是一個衣衫散亂的中年人與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那些人影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紛紛望向了她。
  俞小塘輕聲道:“我師祖說,道心幻想不過旁枝末節,你李墨看來也不過如此。”
  這句話既是威懾對手也是給自己壯膽,俞小塘雖然凝目蹙眉,看似並無慌亂,手心卻已滿是汗水。
  她輕喝一聲,一劍守心,其餘劍朝著周身激散而去。
  一聲聲砰然之響激蕩心湖。
  “我一聲好棋如癡,幾欲瘋癲,為何還是算天不過?”
  “下成此局,我本該不枉此生。”
  “此一番名局,定是千古流傳,為何我絲毫不感快意?”
  “因為還是輸了啊……”
  俞小塘仿佛能聽到耳側有一般的聲響,他仿佛能看到許多年前,一個擺滿了石頭的木樁前,有個蓬頭垢麵的年輕人看著棋枰,久久不能釋懷。
  這種悲傷莫名與她相通,那一刻,她行劍的動作竟也帶著悲愴之意。
  劍意多了些情緒。
  隻是師祖曾與她說過,這本該是至無情的一劍。
  於是那一劍斬落,終於添了些瑕疵。
  三千劍在那一刻合為一劍朝著一個虛空處斬落,李墨的身影仿佛被劍吸引過來一般也出現在了那裏,他看似避無可避,神色卻認真至極。
  “少了一劍。”看著那無數道虛影凝成一劍,裴語涵輕聲歎息。
  三千劍少了一劍。
  就是在那極小的縫隙裏,李墨的身影陡然破出。
  而在另一頭觀戰的蘇鈴殊由衷讚歎道:“好一個有情勝無情。”
  他身影在破出的一瞬便陡然化分為四,立在俞小塘的前後左右,將她圍在其間。
  隻包圍不出手,這本該是毫無意義的攻擊,而因為俞小塘身在棋盤之上,便被賦予了意義。
  圍棋中四子圍住一子,便可將中間那子提吃掉。
  一道凜然不可侵犯的寒意從天而降。
  俞小塘如墮牢籠,唯有正麵承受那迎頭而來的痛擊。
  護身的劍氣被擊得粉碎,俞小塘借那半息機會一鼓作氣斬碎牢籠,身子倒滑出去。
  她已受了不輕的傷。
  那一刻俞小塘才明白,李墨將整個白玉台變成了他的棋盤世界,如今她便置身在他的世界裏與他為戰。
  所以她也必須遵守棋盤的規則。
  李墨再次落子,他輕聲道:“這一局,是當年太年城老棋聖的最後一局……”
  “閉嘴,我不下。”俞小塘忽然將劍脫手甩出。
  那飛劍旋轉著向著李墨的咽喉處割去,李墨剛剛建立起的棋道被迫消散,他身形不停後退,在接近白玉台邊緣之際,他身子立馬後仰,那劍擦著鼻間堪堪飛過。
  而飛劍在他身後打了個轉,立刻再次飛回,李墨青衫一震,身影消失,朝著俞小塘奔去。
  而俞小塘則以更快的速度朝著他衝去。
  一道道如擊沙袋一般的聲音響起。這是他們自開戰以來,第一次真正肢體上的碰撞交鋒。
  兩人再一對拳,各自退開,俞小塘身子如鞭,靈巧一轉,順手將那旋轉而回的劍抓在了手中,而身子依舊順著慣性轉了半圈,劍氣隨之斬出。
  那一劍斬在李墨青衫之上,將他倉促凝成的道法擊得粉碎,李墨踉蹌向後倒去,費了好多步才穩住身形。
  而那段時間裏,俞小塘的第三劍已經起勢。
  李墨按住胸口,以最快的速度平複呼吸,然後輕聲道:“這一局,是你不得不下的棋。”
  俞小塘不甘示弱,“你想下棋有本事找我師弟下去,為難我一個臭棋簍子算什麼?”
  李墨微微一笑,“能與你師弟再下一局自然最好。”
  語音未絕,俞小塘已然收斂了所有的情緒。
  而她的身邊,又有一道道棋意憑空而起,她並無他想,隻是一劍斬去。
  那一劍隻是至純至樸的一劍,那一劍燃了起來。
  因為純粹,所有光明。
  許許多多的聲音再次在她耳畔響起。
  “把丫頭賣了吧,家裏都揭不開鍋了。”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長大了能給家裏種田作活,把你養大了能幹啥?”
  “小塘丫頭,娘會幫你找個好人家的。”
  又如何?過往再慘也總歸已經過去,如何能擾我劍心?
  劍意更盛。
  “你根骨不錯,與我走吧,隨我學劍。”
  “弟子都走光了,如今多了個你,你便是大師姐了。”
  “這些劍譜,好好背熟,明日我考你……你不認字?唉,那得先上幾年學塾了。”
  “這些劍訣不是這樣記的,我一句一句教你。”
  “學會了麼?”
  師父,我學會了,我如今已經倒背如流了。
  劍氣張揚宛若大風,李墨長發散亂,衣衫拂動,身形向後傾倒,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劍風淹沒。
  “小師弟……”
  斬了。
  “仙人撫我頂……”
  斬了。
  “鍾華,我們成……”
  斬了。
  “我不能喜歡……”
  斬了。
  俞小塘再也不看那些直照本心的意象,這一劍越燃越旺,肅殺無情到了極點。
  裴語涵神色平靜,不知是喜是悲。
  而其餘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一劍懾住,難以離開。
  蘇鈴殊修為終究要差裴語涵太多,她甚至也看不清局勢了,隻能感受到那些隆起又坍塌的棋意和那無情到令人心悸的劍。她靜靜等著結局。
  道法激蕩如塵,喧囂四溢。
  裴語涵歎了口氣,轉過了身。
  許久之後,塵埃落定。
  俞小塘怔怔地看著李墨,滿是不解。
  站在裴語涵身邊,一直覺得勝券在握沒有太過擔心的鍾華下意識跳了起來。
  “師父……這……這怎麼可能?”鍾華看著場間那一幕,覺得看到了這輩子最荒誕的畫麵。
  李墨掌間盡是鮮血。
  但他徒手握住了俞小塘的劍。
  他平日裏指間夾著的,不過是微有重量的棋子,而此刻握住的,是年輕一輩裏最強的劍。
  “為什麼?”俞小塘不明白,為何這至強一劍隻有這些威力。
  李墨臉上血色褪盡,很是蒼白,而他另一隻手輕輕敲擊衣側,一道道被俞小塘斬碎的棋重新出現,那是她的過往。
  李墨看著她,認真道:“你本是多情之人,何必行無情之劍?這劍與你本心相違,自然不強。”
  過了許久,俞小塘才點了點頭。
  她環視四周,看著麵容模糊的父母,看著白衣勝雪的裴語涵,看著容顏清秀的小師弟,看著風雪中對她微笑的鍾華。她忽然有種流淚衝動。
  但這畢竟是試道大會,她很動情,卻還不想輸。
  真的想哭也隻能打完了會被子裏蒙著哭。
  隻是此局何解?
  她忽然捧起了劍。與四年前如出一轍。
  鍾華瞪大了眼睛,連忙抓住了裴語涵的袖子,“是那招魔宗之劍,師父你快阻止小塘啊,那是邪劍啊。”
  裴語涵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笑了笑,說了聲:“不會有事的。”
  鍾華急的快哭了,“這怎麼能沒事呢?師父你不會不要小塘了吧?”
  裴語涵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望著那裏。
  而在場間的其他人對於那一劍自然是過目難忘。很多人的記憶再次被喚醒,想起了四年前也是這個小姑娘,在那裏舉起了那把劍,震驚世人。
  蘇鈴殊沒有見過那一劍,隻是這劍架一起,她便心生肅穆之感,便正襟危坐盯著俞小塘,不肯放過一絲細節。
  李墨連出了數十道道法護住周身,其間意象萬千,皆是千古名局裏的勝負手。
  他也曾見過那一劍,隻是即使以他如今的修為他依舊沒有信心可以抵擋。
  但他還是必須試一試。
  俞小塘捧著劍站在那裏。
  那是蒼山捧日的起勢。
  等了很久。
  而那輪耀目大日卻始終沒有出現在那裏。
  俞小塘站了許久,最終怔怔自語道:“我……我不記得了。”
  劍招的演化,劍脈的流動,劍意的起承轉折,她都不記得了。
  似乎是為了刻意忘記小師弟,所以她也刻意忘記了這一劍。
  她放下了劍,木立原地,失魂落魄。
  “我輸了。”她轉過身。
  她身後有一輪真實的太陽,絳紅而昏黃。
  夕陽西沉。
  暮色何其深。
  ……
  ……
  乾明宮上,有紅鶴飛過,有白衣禦劍過。
  而乾明宮的地底,那座被兩個通聖境老怪物設置了無數禁製的地牢,門忽然緩緩打開。
  身子被鐵鏈牢牢鎖住的赤裸女子睜開了眼,望向來人。
  來人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一隻袖子卻空空蕩蕩地垂著。
  “有事?”邵神韻主動問。
  三皇子輕笑道:“閑來無事,便來瞻仰一下妖尊大人的絕代風華。”
  邵神韻問:“那兩個老怪物敢讓你進來,就不怕你死?”
  三皇子笑道:“就算你真能殺我,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害怕,我的命早就不屬於我自己了。”
  邵神韻冷冷地看著他,不為所動。
  三皇子輕笑道:“四年前的如今,試道大會的最後一日,妖尊大人連破十三門觀臨城中,紅衣紅裙,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不著寸縷困在這裏,被兩人不成人樣的老怪物當作淩辱發泄的工具,真是命運弄人啊。”
  邵神韻平靜道:“你難道真以為可以關我一輩子?”
  三皇子微笑道:“妖尊大人何等道法通天,我自然無此奢望,隻是無論你今後再絕代風華,如今也是露著奶子光著屁股被關在這裏,至少這幾年,我可以隨意處置你。”
  邵神韻看著他,神色冰冷。
  三皇子不為所動,從刑架上取下了一根印滿符文的長鞭。
  (第六十九章,嗯,六九……去年的今天,季大小姐一戰成名。一年後的現在,又正巧寫到試道大會,真巧。)
2019-1-19 16:4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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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 (70)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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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明神女錄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018年/1月/21日發表於:sis001


            第七十章:白月之下懸劍去

  石門閉合,唯有幾盞長明的幽紅孤燈無聲漂浮,將邵神韻雪色的肌膚照得艷
若桃霞。

  枯坐在七葉蓮華座上的獨眼老僧人和那寬大麻衣的傴僂老人身子停在禁制的
暗處,冷眼旁觀,防止出什麼差錯。

  雖然三皇子如今不過是他們扶持的傀儡,但若是要再找一位新傀儡,也未免
有些麻煩,他們自然不願意三皇子輕易死了。

  只是如今石門閉合,內有機關禁制無數,即使憑借他們的神通,也無法看清
楚里面發生了什麼,只能感受著法陣上的力量波動,和那里傳來的聲音,略知一
二。

  鞭子抽打的聲音與邵神韻的哀吟娓娓傳來,不絕如縷地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
響著。

  獨眼老僧笑道:「這小子真不懂憐香惜玉,估計要把那些刑具都試一遍,今
日妖尊可有苦頭吃了。」

  白發覆面的傴僂老人聽著那清冷的哀吟聲,微微不滿,「為何我調教她的時
候,她就像個石女一樣,半天才哼出一聲,換個人抽鞭子就這般亂叫?真是賤皮
子。」

  獨眼老僧冷冷地看著他,道:「聽聞妖尊大人之前在北域之時,暗地里就被
一個妖怪日日操穴調教,就憑你那根小針,如何能入得了邵神韻那賤娘們的眼?」

  「入不了她眼,我就入她屁眼。」

  傴僂老人臉色一下子陰沈起來,他不由想起許多次自己揪著邵神韻的大奶趴
在她的身上,對著她的下體瘋狂地抽送,邵神韻便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嘴角甚至
還微微翹起,清艷的容顏上泛著蔑視的意味。

  每每想起這個,他便氣不打一出來,下體偏偏還硬得厲害。

  他怒視老僧,看著他幾乎與石座連為一體的下身,冷笑道:「再怎麼樣也比
你這個老東西好,下面那個東西都成石頭了吧?享福也享不到。」

  獨眼老僧也不動怒,微笑道:「最初的時候那丫頭也對我那般樣子,後來我
以明王法相操了那小嫩穴三日,後來再去,她還不是乖乖聽話,不敢再對我冷嘲
熱諷?」

  傴僂老人一臉不屑,「這種世間罕見的極品當然要真刀真槍幹才有韻味。」

  那密室之中傳來啪啪啪的聲響,女子清冷的哀吟聲愈來愈高,其間竟還帶著
些許媚意,那連綿起伏的哀啼嬌吟美得動人心魄,一聽聲音便能想象到那副絕代
佳人承受鞭撻的樣子。

  傴僂老人瞇眼笑道:「嘖嘖嘖,這聲音,想必那賤奴兒又在光著屁股挨打了,
想想那丫頭不情願地趴在地上,母狗一樣撅起屁股的樣子就美的不行啊。」

  獨眼老僧心領神會地笑了笑,平日里插邵神韻的小嫩穴或許她反應平平,但
是一打她屁股她總會哼哼唧唧地叫上幾聲,雖是極不情願,聲色卻嫵媚極了。

  「堂堂北域妖尊,卻要天天光著屁股挨上一頓打,這幅場面要是讓北域那幾
個妖王見了,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傴僂老人壞笑道:「若是真讓他們見了,可能會哭著喊著求我們讓他們也分
一杯羹,操一操他們女王大人流著水的嫩穴。」

  側耳一聽,那密室之中動靜越來越大。

  「妖尊大人,給人當馬騎上一騎的感覺怎麼樣啊?快叫喚兩聲給寡人聽聽。」

  「都被當成母狗了,還擺什麼妖尊架子?鞭子沒有吃夠?」

  「妖尊大人,小屁股抽得過癮了?這騷穴怎麼還流起水了?要不要幫你插上
一插?」

  邵神韻的哀吟聲也片刻響起,多少嗯嗯啊啊的哼叫聲,呻吟聲短促而清冷,
似是極力壓抑又極不情願。

  「嗯……哼……別打了……」

  「不要……」

  「別用這個……啊啊……啊……」

  「啊……嗯……慢點……哼哼……」

  「啊啊啊……」

  呻吟聲轉而高亢,邵神韻似是被弄得渾身痙攣,那尾音之中顫顫巍巍,仿佛
可見花穴之中一波波湧動著淫液。

  傴僂老人嘖嘖稱奇:「怪哉,平日里我們怎麼玩弄她,她也不過象征性哼哼
兩聲,非要用什麼極刑手段之時,她倒也會求饒幾句,但是哪有如今這般激烈?」

  「嗯,莫非我們開發了這麼多年,竟還不如一根真刀真槍的肉棒來得管用?」
獨眼老僧也很是不解。

  傴僂老人呸了一聲,「那奴兒就是賤骨頭,每次操完之後都還一臉傲氣,如
今還不是被弄得不要臉地浪叫求饒。」

  獨眼老僧道:「那三皇子雖然命薄,但艷福著實不淺,先前那千年一遇的大
美人陸嘉靜還不是他的胯下玩物?」

  「雖是玩物,卻也只是插插小嘴和屁眼,沒能在那嫩穴里進出一番,也是遺
憾。」

  「呵,若是將來能將那陸嘉靜也弄到手,一邊玩弄著她那對大奶,一邊操著
邵神韻的小嫩穴,看著兩個大美人曲意逢迎,那也是不枉此生了。」傴僂老人一
想到將那襲青裙剝得精光的畫滿,臉上便泛起了淫笑。

  獨眼老僧卻搖頭道:「別說什麼不枉此生,我可想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
若不是這妖尊太難殺,我恨不得此刻就將她殺了,永絕後患。」

  傴僂老人悻悻然地點了點頭,那妖尊的身子受受小打小鬧還好,若是遇到致
命的攻擊,那體內潛藏的真龍圖騰便會現世,先前那一次直接鎮斷了數十根符文
玄鐵鏈,差點讓她逃了出去。

  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讓她一輩子關在這里,生生世世做他們的女奴,
不僅北域可再無大的威脅,有了這等美色,將來扶持新皇傀儡還不是勾勾手指的
事情?

  那婉轉哀吟聲縈繞耳畔,已不是最初那般清冷明艷,其間的天然媚意愈來愈
濃,仿佛絕代佳人一身紅裙嫁衣,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肢,將它們一件件抖落,露
出雪白細膩的絕妙胴體。

  時緩時急的呻吟聲越來越低,像是小溪流到了盡頭。

  三皇子推門走出。

  兩個老怪物冷冷地看著他,「可還舒服?」

  「妖尊大人的肉體我覬覦已太久了,今日能調教一二完成夙願還多虧了兩位
老前輩。」三皇子微笑道。

  傴僂老人忍不住問:「你究竟用的什麼手段竟能讓那丫頭叫喚成這樣?」

  三皇子笑了笑,沒有抖破天機,只是道:「那邵神韻的身體可是一座寶藏,
只要插得用力插得用情,總能讓她有些不一樣的情態,來日方長,師祖細細鉆研
便是了。」

  傴僂老人笑問道:「那邵奴兒與那陸嘉靜相比,誰的身子骨更美味一些?」

  三皇子微笑道:「自然各有千秋。」

  傴僂老人冷笑一聲,沒有追問。

  獨眼老僧提醒道:「她好歹也是北域妖尊,你若這般沈迷聲色,小心被她吃
了。」

  三皇子坦然道:「妖尊裙下死,做鬼也沒什麼後悔的了。」

  等到三皇子走後,獨眼老僧才搖頭道:「年紀輕輕,不知輕重。」

  說罷,兩人轉身便來到了那密室之中。

  只見被手腳皆被鐵鏈束縛著的邵神韻赤裸地跪在地上,胸與地面擠壓成了半
餅狀,這個姿勢下,那翹臀便高高地撅起了,本就凹凸有致的身軀此刻曲線便更
加驚心動魄,那嬌嫩豐腴的翹臀上,還殘留著鞭痕和巴掌印,而那臀瓣之間的後
庭里,依舊有雪白的濁液淌掛出來,一直流到嫩穴附近,而那茂密森林掩映著的
嫣紅小穴同樣狼藉不堪,層疊的肉穴隨著雙腿岔開有些難以合攏,像是河水中吐
著沙石的粉嫩玉蚌,而她的陰毛都被淫水打濕,地上甚至有精液混著淫水淌成的
小水窪。

  傴僂老人走到了她的身前,擡起了她的小巴,邵神韻冷冷地望著她,只是那
副清冷的面容下,檀口被老人用手撬開,只見里面白花花地一片,顯然剛剛還被
按著螓首插得滿嘴都是,不知該吞還是該吐。

  而她的玉臀和粉背上,滴滿了大片大片的紅蠟,這淫靡至極的景象更襯得她
肌膚純白如雪。而她如玉筍高挺的酥胸更是被抓捏出了許多道青紫色的痕跡,那
胸前的蓓蕾也微微紅腫。

  傴僂老人手輕輕撫摸過她尚在發熱的雪膩肌膚,然後一把揪起了她的頭發,
冷笑道:「平日里小穴不是半天都不會濕麼,今天怎麼流了這麼多水?被那狗皇
帝插爽了?呵,我們可還沒玩夠呢。今天不把你弄得喊爹,你休想休息。」

  ……

  林玄言在與那幾位失晝城的修行者的交流中得知了近日的情況。

  這一次天魔吞月的傳說不同過往千年那般小打小鬧,他們仿佛要借助這一次
機會一舉覆滅失晝城,甚至有幾位原本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大魔頭也漸次蘇醒,例
如三萬年前蜃妖族的妖王蜃吼與雪國的國主雪山。這些都是萬年前曾經達到通聖
之上那個境界的大修行者,即使如今得以複生,修為跌至通聖,實力依舊不容小
覷。

  千年之前,他們便知道了天魔吞月傳說的由來。

  南荒陸沈之際,南海的古龍之王聯合蜃妖與雪國一同布下了一道貫穿整個南
荒的血屍大陣,只要詛咒不滅,沐浴龍血的生靈們將來萬年來陸陸續續地蘇醒,
重新從海底爬回人間。

  只是那道血屍大陣太過強大,幾代當家曾經設法無數,卻依然不知如何破解。

  而今日,就連傳說中的那頭白色大妖,曾經屠城無數的白陸伏也漸漸蘇醒了。

  等到這些實力恐怖的魔頭陸續登臨,失晝城的抵抗必將越來越無力。更何況
南宮曾經進行過一次占蔔,似乎有一尊實力更在那三座大妖之上的古魔也蘇醒了。

  甚至有許多失晝城的城民們覺得,失晝城的覆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許多心思動搖的人甚至已經叛變,投靠了魔族,爭取一線生機。

  這些事情在如今的日子里時有發生。

  聽到蜃吼與雪山的名字,林玄言又回憶起了許多往事,他喃喃自語道:「那
條鯰魚和那個雪人?白陸伏……好像也有點印象,是什麼來著?」

  那幾個年輕的修行者聽得瞠目結舌,心想劍仙大人雖然你實力深不可測,但
是這牛也吹得太誇張了吧?幾萬年前的古人你怎麼可能見過?

  季嬋溪冷冷笑了笑,倒是沒有反駁什麼,只是想到時候看你被那條鯰魚和雪
人攆著跑可就有意思了。

  陸嘉靜問:「那如今戰事如何?失晝城還撐得住嗎?」

  一個面容清秀的女修走上前,解釋道:「失晝城如今分為三道防線,三當家
主要負責對抗蜃妖族,二當家對抗雪族,而大當家……不清楚,只是今日聽說了
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大當家好像受了傷。」

  另一個修行者搖頭堅定道:「那定是動亂軍心的謠言,我們大當家何等道法
通天,那三個魔頭若是與我們大當家捉對廝殺,定是只有死路一條的份。」

  那女修撇了撇嘴,也沒有還嘴,只是雙手合十默默禱告。

  陸嘉靜問:「其他的呢?」

  那女修繼續道:「前幾個月,那些魔物進攻失晝城,不過是試探性的進攻,
派出的妖王也不過是那六首蜃妖那般級別的,只是最近戰事忽然緊張了起來,三
當家將所有人分成了七組,各自守一處邊防要塞,我們此刻離三當家很是遙遠,
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但是據說……只是據說,那蜃吼好像親自出手了,那邊的
局勢應該很不好。」

  陸嘉靜又問:「那如何找到你們三當家?」

  幾個修行者面面相覷,顯然還有些猶豫。

  陸嘉靜道:「我們與你們三當家和二當家都是相識許久的朋友,你們二當家
猶是南庭國一個道姑的時候我們便見過。」

  季嬋溪也走上前,看著那個女修,道:「攤開手。」

  女修攤開了手,季嬋溪伸出食指在那女修的手掌心畫了一個圖案,那女修神
色微變,怔怔地看著季嬋溪,「這是我們失晝城的秘文,你為何會知道?」

  季嬋溪道:「這是南卿姐姐以前教我的,如果你想看,我還可以再寫一些。」

  女修抿了抿嘴,終於下定決心。她掐了個法訣,從識海中取出一張嶄新的地
圖遞給了她,「這是如今我們這一邊的防線圖,你們可以循著圖上的位置去找三
當家,此圖務必藏在識海,不要放在身上。」

  季嬋溪接過地圖仔細地看了一遍,密密麻麻的地標看著有些頭暈便交給了林
玄言。

  林玄言也著實沒什麼看地圖的經驗,又面不改色地交給了陸嘉靜。

  陸嘉靜手指順著地圖上四通八達的線路走了一遍,在心里默默記住了幾個標
誌性的點,然後收起了地圖,道:「謝過幾位。」然後她看了眼那兩個地圖都看
不懂的少年少女,道,「與我走吧。」

  林玄言和季嬋溪便乖乖跟在了身後。

  他們行走於失晝城中,黑發的容顏顯得很是突兀,遇到幾支修行者隊伍的時
候,他們差點被當做混入失晝城的魔物,幾經解釋才避免了沖突。

  所幸一位擔任指揮的女大將對於陸嘉靜這位百年前曾造訪過失晝城的女子有
很深的印象,贈與了她一枚權力很高的腰牌,才使得她們在失晝城中暢通行走。

  而那位女將告訴他們,七日前,南綾音帶著殺力最強的幾位修行者去往前線,
一直奮戰到如今還未歸來,而最近天上僅有的那輪月亮越來越黯,南荒的魔息又
越來越重,是很不好的兆頭。

  人煙漸漸荒蕪。

  季嬋溪忽然問:「那幾個妖王實力暫不明朗,但至少是通聖修為,我與陸姐
姐都只是化境巔峰,若是貿然前往恐怕不好。」

  林玄言略一沈吟,道:「只要是前世被我殺死的大妖,他們在道心深處對於
我都會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所以蜃吼與雪山實力雖強,但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只是同境殺人絕非易事,為了以防萬一,在你們沒入通聖之前,我會盡量避免與
他們交鋒。」

  陸嘉靜喚出一朵道心青蓮,浮於身前,她掐算片刻,搖了搖頭,「我們不能
只看對方最強的戰力,這次南荒席卷而來,最恐怖的地方莫過於化境的大妖數量
太過巨大,那些都是萬年前靈氣充沛之時滋養出的妖孽,以如今的失晝城如何能
夠應對?即使我們僥幸殺了其中一兩個妖王,對於局勢影響可能也不會太大,況
且……」

  陸嘉靜蹙起了眉頭,面露憂色,「況且……我方才在占算之時,似乎有什麼
很強的力量遮蔽了天機。很有可能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大魔頭。」

  林玄言點點頭:「若是局勢真的不可阻擋,我便強行帶你們斬開白頭碑的法
障離開。」

  季嬋溪道:「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南卿姐姐。」

  林玄言面不改色道:「到時候我會敲暈你的。」

  季嬋溪瞪了他一眼,滿臉怒容。

  陸嘉靜望向前方,忽然道:「那是什麼?」

  在遙遠的天際,昏黃與黑暗交割的地方,有巨大的影子在空中晃動,那些影
子包羅萬象,有懸浮空中的瓊樓玉宇,有若隱若現的古老城池,其間雲霧噴湧如
大河奔騰,一個巨大幽藍的影子遊曳其間,發出一道道悶雷般的巨響。

  而那雲海大浪里,有一輪殘月載浮載沈,明光時而撕破層障,時而又被雲浪
淹沒在樓閣之間。

  殘月的氣象越來越弱。

  「那是上古蜃樓!」林玄言神色一凜,「蜃吼果然親自出手了。」

  即使是千里之遙,那似真似幻的虛影依舊扶搖天際,巍峨的瓊樓高閣似是會
隨時傾塌,望得人心神搖曳。

  「我先去,你們跟上。」林玄言倉促地說完了一句,一道長虹便掛在了半空
之間,他的身影已然飛掠而去。

  季嬋溪與陸嘉靜並未有絲毫遲疑,各展遁法,身形朝著那方疾速掠去。

  一劍出城。

  那一片的失晝城外,海水沒有翻騰起絲毫的浪花,放眼過去皆是無垠的堅冰
和覆蓋著的茫茫黑雪。

  天上落著雪,一片濕寒。

  林玄言身形朝著那一處上古蜃市砸去。

  一道道雪白的光線繚繞其間,那虛幻的影子在劍氣的沖擊下震蕩起了巨大的
波紋,轟然坍塌。

  林玄言回到冰面之上,神色陰沈。

  陸嘉靜與季嬋溪先後趕到。

  那冰面之上滿是屍體,有銀發黑袍的失晝城修行者,也有那些被斬殺在此處
的魔物。

  「假的。」林玄言看著她們,緩緩搖頭:「那些蜃樓幻象只是為了迷惑人,
實際上的那場戰鬥很可能早就結束了。」

  方才,林玄言在沖入蜃市之間時便察覺到不對,那上古蜃市怎麼會如這紙糊
的一般,一捅就破。

  現在看來這殘留的蜃市不過是為了造成一種兩邊還在交戰的假象,而實際上
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而且顯而易見,應該是失晝城這邊敗了,三當家南綾音生死未蔔。

  陸嘉靜與季嬋溪冰雪聰明,自然也很快想通了這些。

  黑冰之上寒風淩冽,死氣逼人。

  林玄言望向陸嘉靜,認真道:「靜兒,地圖拿出來看看。」

  陸嘉靜取出地圖遞給了林玄言,林玄言認真地看了一遍,然後遞還給陸嘉靜,
「靜兒……你直接給我指出蜃妖神殿的位置吧。」

  陸嘉靜大驚失色,隨後斬釘截鐵道:「你要一個人去蜃妖神殿?絕對不行,
現在不可沖動,綾音雖然敗了,但未必身死,我們即使要救她也應該靜下來好好
計較一番。」

  林玄言嗯了一聲,扶額道:「我當然不是要孤身去闖蜃妖神殿,我與你們詳
細說一說我暫定的計劃和失敗後的處理方法。」

  陸嘉靜依舊不放心地看著他。

  林玄言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們先回失晝城把情況告知他們,讓他們早些
調集隊伍做好防範,季姑娘你按著地圖上的方位去找二當家,將這件事告知她,
一定要快。因為蜃吼在擊敗南綾音之後,很可能會一鼓作氣聯合雪山進攻那一方
的要塞。」

  季嬋溪點頭答應。

  ……

  失晝城的下弦殿中,一片肅穆。

  為了讓三當家出事的消息不外傳而引發什麼動亂,所以林玄言只聯系了極少
幾位在軍中位置重要的人。

  而此刻大殿之間已是一片肅靜,不安的氣氛蔓延在每個人心間。

  「我們三當家於兩年之前亦邁入了通聖境,這場戰鬥即使失敗,也不可能無
法回來,這其中定有蹊蹺!」

  說話的是總統領,名為南征,曾組織過數十次城墻上的防守戰,威望很大。

  另一位女子將軍忽然拍案而起,她惡狠狠地盯著林玄言,冷聲道:「你們是
今日才憑空出現的,來路不明,而我們在此處苦守了六個月,三當家偏偏在今天
出事,你們定是南荒派來的奸細,先將你們拿下再說!」

  林玄言同樣冷冷地看著她,道:「若是我能將你們三當家帶回來,這些話,
你可以當著她的面再說一遍。」

  南征細細地打量著林玄言的神色,然後道:「你要一個人去蜃妖神殿?這路
上兇險不必我多說你也應該明白。哪怕你是通聖境,都九死一生。」

  林玄言道:「我自然是喬裝打扮混進去,然後尋找機會救上一救。」

  另一位大修行者冷笑著看著他,嗤之以鼻道:「說得容易,在失晝城這幾年
的戰鬥里,也曾有揚言要獨自去刺殺妖王的沽名釣譽之輩,要麼是騙子,要麼帶
著自己的一腔孤勇死了。但出於同情,我們居然還要為他們修碑供為英雄,真是
可笑至極。如今又來了一個你這樣自大的?」

  林玄言搖頭道:「既然有勇有膽,自然值得尊敬。何況沒有把握,我也不會
提出來。」

  那人還欲反駁,南征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後他望向林玄言,
道:「若是公子不是玩笑,那你可以將你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我們可以盡最大的
力幫助你,此刻三當家的安危才最為重要。這位姑娘自稱是三當家的朋友,請問
你是……」

  陸嘉靜道:「我叫陸嘉靜,數百年前曾做客過失晝城,雖短短幾日,但後來
也與綾音常有書信往來。四年前的試道大會,我們亦曾再會過。」

  之前那位女子將軍神色微驚,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對陸嘉靜行了個禮,
「原來你便是大名鼎鼎清暮宮宮主,那這位莫非是……」

  她的視線移向了林玄言那清秀的臉,她原本想說一個名字,但是怎麼看都不
像。

  林玄言道:「我叫林玄言,無名小輩而已。只是與陸宮主已結為道侶。」

  失晝城遠在天邊,自然無從知曉這個軒轅王朝路人皆知的名字。

  但是清暮宮宮主已然出嫁,對方還是如此年輕的晚輩,許多人都覺得極其不
可思議,但若他說的是真的,能年紀輕輕便得陸宮主芳心,本事肯定不會太差,
或許真能擔此重任。

  林玄言繼續道:「具體事宜我先與陸姑娘商議,然後讓她把所要部署的事情
告訴你們。」

  南征猶豫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那你按你的做,我們會盡力幫你,但是我們也要開始我們自己的準備,做
好你失敗的打算。」

  林玄言點頭道:「自然應當如此。那我與陸姑娘先告退了。」

  離開下弦殿之後,林玄言囑咐陸嘉靜先取出地圖,在距離蜃妖神殿一千里的
位置附近尋找合適的落點。

  接著他取出了一張成色極好的符紙,咬破了手指,極其認真地在上面畫了一
道符,遞給了陸嘉靜。

  陸嘉靜接過符紙,楞住了,問道:「你寫個牛字給我幹什麼?」

  林玄言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有些無辜道:「靜兒,這畫的……其實是把劍。」

  「嗯……哦。」陸嘉靜端詳片刻,無奈回應道。

  「沒關系,意思到了就行。」林玄言將符紙塞到她的手上,然後畫第二張,
也是一柄劍,連畫了三張符紙之後,林玄言臉色蒼白了許多,他深吸了幾口氣,
調息片刻,才道:「這是千里傳劍符,若是我有了危險,符紙便會劇烈顫動,只
要你燃燒掉這張符紙,我便可與符紙交換位置。」

  林玄言繼續解釋道:「但是我與符紙的位置必須在一千里內。所以你要找好
合適的位置,最好讓南征派幾位大修行者保護你,若是你被發現,情況危急的話
盡管逃走不用管我,我還有其他準備。」

  陸嘉靜問:「什麼準備?」

  林玄言答道:「我有一道劍意,三年前南海之上,為了不讓語涵牽扯入北府,
我用去了半道,如今還有半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直接斬開那方天地離開,沒
有人攔得住我。」

  陸嘉靜回想起了三年前南海上的場景,因為當時場面太過混亂,所以她的記
憶也有些模糊,只是她隱約還記得那道劍,寂寞而綿長,似可以斬斷光陰。

  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林玄言道:「後面的事我與你細說,你轉達給他們就行,我預感很不好,我
先去往蜃妖神殿,遲則生變。」

  林玄言將所有需要準備的事情與她交待完之後,陸嘉靜收好了那道符箓,也
不再猶豫,只是囑咐道:「萬事小心。」

  失晝城的上空,再次掛起了一道白虹。

  那道白虹落入城外,掠過屍體堆積的黑色冰原,消失得無影無蹤。

  茫茫冰原上,唯剩一輪殘月高懸,光暈單薄。

  
                               【未完待續】
2019-1-21 11:3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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