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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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江山雲羅(第1-12集‧05) 作者:九叔林笑天  
 
tai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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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聖心難測 玦月披霜

  從吳征來的那個世界裡有句話叫做「相由心生」,還有些難以證實卻又常能
發現實例的說法,例如「夫妻相」。

  大意是說一個人的心理反應容易影響面相的生成,而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
五官間也會慢慢有些相似度。事實上也極有道理,人是善於模仿的動物,長久生
活在一起,總會有些表情動作是一樣的。相則由之而來。

  吳征的「心」大多還保留著前世的各種記憶與習慣,而長期與他生活在一起
的又是昆侖派的同門們。十餘年的成長下來,面貌上祝雅瞳雖有相似之處,要說
是母子則毫無說服力。

  而以他的早慧與心細,之所以認不出祝雅瞳就是五歲那年將他「劫持」到後
山,意外發現顧陸夫妻間秘密的奇異女子,則要怪罪於這副身體。——人體味覺
的發育要到七歲左右才能完成,是以吳征與祝雅瞳獨處半日,雖覺她身上那股潮
粘甜膩的汗香似是熟悉,卻怎麼也比對不上。

  至於獨處時祝雅瞳僅能略微克制的母愛之心,倒不怪吳征的反應近乎于白癡,
——母愛是什麼?他沒有過,也不懂。前世沒有,今生最疼愛他的林錦兒更像姑
姨,那是截然不同的。

  回驛館的路上吳征在馬兒上沉默不言,反反復複地梳理今生的每一天,不斷
自問: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為何總覺熟悉又陌生。

  將至驛館時吳征才回過神來長籲一口氣,搖頭暫時放棄了追究。始終擔心不
已的韓歸雁湊近低聲道:「吳郎,你真的沒事?你……一直怪怪的。」

  「沒事,只是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你……我怕……離幻魔瞳!」

  「不太可能,不,沒有可能。」

  「終究是個陌生人,你怎能如此輕信大意?」韓歸雁一臉鄭重,只是話裡的
酸味兒怎麼都掩不住。

  「我或許也逃不過離幻魔瞳,但她有沒對我施展過我一定會知道!呵呵,還
說我家雁兒大氣不會使小性子,這就鬧了脾氣,今後為夫要納幾房妾室可怎生得
了?」兩人靠的近語聲又低,韓歸雁被一句我家雁兒說得心中如小鹿亂跳,一夾
馬腹哼聲道:「不來睬你。」

  馬兒疾行兩步又被扯緊馬韁停步,她偏過頭鼓了鼓腮幫子道:「人家又沒不
同意,就是……哎呀,不和你說了……」

  吳征望著前方輕盈下馬,高挑又矯健的倩影露出溫暖的微笑。燕都之行再艱
難,終究是要闖過去的,重生世界的美妙,勞資還沒嘗夠呢!

  至於那個正在驛館門口警戒範圍之外雙手合十,低念佛號的胖和尚,吳征打
馬近前招呼他跟在自己身後一同進入驛館。

  車輛馬匹各自拉回馬槽與雜物房,迎接完吳征歸來的霍永寧領著兩人神鬼不
知地也來到此地。他以足頓地發出奇怪的節奏聲,一輛馬車車廂底下方忽地滾出
一個人來朝霍永寧抱拳跪地。

  「只有你一人了?」

  「屬下不知是否還有他人,也不知是否被盯上。」

  霍永寧沉默了一陣道:「無妨,來了就好。你且隨本官來。」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終於被黑暗吞沒,長安城裡金碧輝煌又深沉幽遠的皇宮
也籠罩在夜色裡。若能俯瞰此地,點著燈火的殿堂亦能透露出神秘的皇家些許蛛
絲馬跡。

  有些殿堂光芒與聲息全無,而有些則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還有些雖從窗紙裡
透出光亮,燭火卻分外晦暗。

  燕皇欒廣江半躺在寬大的虎皮靠椅上,厚厚的絨被將他裹得嚴嚴實實,可時
不時地,他還是會因寒氣的侵襲打個冷顫而重重咳喘。這一天他在十數年前便做
了心理準備,可想不到的是來得這麼快!當燕秦之戰拉開序幕,一切都在他的預
料之中,雖說奚半樓直接棄了大半個涼州嚴防死守,雖說涼州的糧草之豐厚超出
他的想像。可局勢並沒有太大的偏差,戰況始終在燕國的掌控之中,一步一步,
堂堂之師堅若磐石般推進,消耗,磨去秦軍的戰力與士氣。

  涼州之戰本該在冬季來臨之前便即結束,之後便是修養士兵,調整士氣,待
開春後對已成籠中之鳥,甕中之鼈的秦國再度施加持續的壓力,直到他們崩潰。
——原因便是正軍之後隱藏的那一招奇兵,繞過重重大山奇襲亭城的征西軍。

  欒廣江無比信任狄俊彥的能力,也相信秦國無人能預料到膽大包天的一手。
他生性謹慎更做出了周密的安排,燕軍在三關正面高強度的攻勢正為了以防萬一,
以高壓逼迫,讓秦國即使有高人能看穿這一步絕殺之棋也無力對亭城施以援手。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即使韓鐵雁也擋不住狄俊彥在保存實力的情況下順利
奪取亭城,直到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地湧金蓮。

  欒廣江無數次地詢問能工巧匠,這一場火是如何燒起來的,沒有答案。狄俊
彥並非冷血的怪物,他也會熱血上頭,也會衝動,可被稱為「燕國雙驕」之一,
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的天縱奇才即使在狂怒中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吳征是成功
激起了他的怒火,可欒廣江相信以狄俊彥的謹慎持重,即便立誓要生擒吳征碎屍
萬段,也會讓麾下如同狼群一般追逐,撕咬,襲擾獵物,待獵物精疲力盡地倒地
再一口撲上咬斷喉管!他會直勾勾地沖入明顯的陷阱,甚至……就像是這麼沖入
了火場?不可能,絕無可能!

  「是邪術……還是天意!」念及此處,欒廣江再次念出無數次自言自語呢喃
的困惑。史書曾有記載千年之前,一座堅不可摧的城池忽被天降火球毀於一旦,
王朝從此崩潰。欒廣江從不信這些怪誕邪說,可這一場地火來得莫名其妙,不僅
重創了燕國讓全盤計畫盡數落空,也讓他生生在戰報上噴出一大灘血。

  「天火摧堅城,王朝覆滅;地火吞萬軍……」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覺身上分
外寒冷,手背上青筋凸起的雙掌又緊了緊絨被。

  「陛下,祝家主到了!」

  「請她進來吧。」欒廣江在貼身宦官的服侍下費力起身,披上件厚厚的虎皮
大衣在龍椅上坐下默默潛運元功。如此雖會讓他在數個時辰時候身體更加酷寒難
當,卻能在現下保持充足的精力與注意力,也會讓蒼白的面色裹上一層紅潤。

  女要俏,三分孝。祝雅瞳戴著黃金面具,淡紫色的錦衣著內,外罩的還是那
一身潔白寬大紗衣。——一如她十餘年前步入祝家密室時的裝扮一般無二。欒廣
江是天下唯一一個知道那身寬大衣袍下的身體是如何美麗的人,十餘年的歲月過
去,少女成了少婦。淡黃卻明亮的燭火下紗衣近乎透明,隱約可見飽挺的胸乳和
腴腰一束。比之從前少女的青春,那具動人心魄的嬌軀定是更加豐滿,更加成熟,
更加誘人。

  如果當年不是與她撕破臉皮,現下她也成了朕的妃子,可以盡情品嘗那具享
之不盡的軀體,可以讓當年她不願意為朕做的事情全部聽話地服從,甚至可以在
禦書房裡讓她坐在朕的身邊,幫忙批閱完奏章之後鑽入書案之下撩開龍袍,乖順
地將龍根含入那張豐滿潤澤,溫軟糯綿的豔嘴裡慢慢吸嘬含吮;若是興致起時更
會解開上衣,用那對滑如凝脂的胸乳將龍根夾入深不見底的丘壑裡撫弄擠磨,想
十幾年前,她的那對恩物便一掌只掐得一半,現如今……;如果征兒早早入了皇
宮,現下又會如何?是不是狄俊彥已攻佔亭城,三關俱在燕國之手,大秦像只待
宰的羔羊般瑟瑟發抖……

  只是片刻的兒女情長與點滴悔意,欒廣江便將這些念頭毫不猶豫地驅離腦海。
比起眼前美婦令天下所有男人瘋狂的身體,一統江山的大業於他而言更重要百倍。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可醒時天下之權未能掌握,何來的時間醉臥美人膝。

  「你好像很生氣?」對於祝雅瞳的上殿不參,欒廣江也已習慣,也沒有那個
心思去計較。

  「我生不生氣不要緊,陛下倒該龍顏大怒才對。」似乎只有到了這裡,祝雅
瞳才會有難以抑制的怒火,總是忍不住譏諷之意。

  「哦?怎麼朕都不知道何人犯了大忌?」

  「呵呵。是陛下貴人多忘事,不記得與妾身之間的協議,還是有人不尊陛下
的旨意胡作非為冒犯天威,亦或是長安不算燕國境內?難道陛下身患小恙,燕國
便有人敢抗旨不尊不成?」祝雅瞳一雙媚眼目光灼灼,吳征便是她的心頭肉,是
最不可觸碰的珍寶。為此,她不惜得罪燕國皇室與師門天陰門,拿欒采晴立威,
還與柔惜雪大打出手。事已至此,已沒有什麼事不能做,不敢做,直斥欒廣江自
也不在話下。

  「朕並沒有頒下什麼旨意,自也無人抗旨不遵。你覺得朕需要下一道旨意保
吳征在燕國毫髮無損,朕可以下。」欒廣江笑了笑溫和道。每回只需提起吳征,
他總能輕而易舉地佔據上風,率先拿捏住對方死穴的感覺,總是讓人心情鬆快的。

  「陛下是在應付妾身了?上樑不正下樑歪,妾身自會以陛下言行為表率。」
祝雅瞳聲音驟冷,這一道聖旨是萬萬不能下的,否則會有無數的殺手冒著誅九族
的風險源源不斷地向吳征討命。她所能做的便是拿捏住燕皇的言語,在燕國境內,
要保吳征安樂無憂。

  「他現下不是好好地生龍活虎,今日還與你母慈子孝?朕可沒有失約!只是
現下他闖了大禍,想要保他周全須得動用更多的力量,你祝家惹的麻煩,莫非要
把事情壓在朕一人身上好袖手旁觀麼?」

  「原來如此,我總算是明白啦!」祝雅瞳歎息蕭索道:「還以為你即使不喜
歡他,咱們也算有一夕之緣,多多少少會念著些情分。既是如此還有什麼好談的?
祝家自會保護他,不勞你來操心。只是你手下那些人煩請看得緊一點,否則下回
身上少了什麼物件兒,別來怪我!妾身告退。」

  見祝雅瞳垂著頭失望之情溢於言表起身欲走,欒廣江沒來由地一陣心軟道:
「且慢!」二字出口隨即心中一凜,他堪稱一代雄主雖有病在身依然反應神速。
祝雅瞳再怎麼憤怒得喪失理智也不敢向他下手,就不會是中了離幻魔瞳,那麼莫
名的失神只能是被她抓住了內心裡柔軟的部分。從她出現在禦書房的一刻起便做
此打算,十餘年前進入祝家密室時的裝扮,那件在燈下變得透明的古怪紗衣更勾
起了對玉軀的回憶,那失望透頂垂首抬步的神情儀態,和當年天明她離去時一模
一樣。

  欒廣江嘴角一撇,冷笑道:「和朕耍這些小心眼,可有收穫?」

  「不多,但不能說沒有。」祝雅瞳回以一個冷笑重新落座道:「起碼我已知
道你多多少少有些許舊情,既是如此,有些話是不是可以談點實際的。」

  欒廣江靜默片刻道:「你說。」

  「十餘年前,你提著劍要親手殺死尚未出生的孩子時我便明白了祝家招惹的
忌諱。至今十九年,我可有什麼地方觸犯了你的底線?」

  「沒有!」

  「很好。」祝雅瞳死死抿了抿雙唇,寒聲淒苦道:「他出生後甚至連一口奶
都沒有吃過。昨日是我這個狠心的娘第一次給他做一頓吃的,也是娘兒倆第一次
坐在一道吃一頓飯。你兒女眾多,或許覺得這種事都煩了。我呢?我就一個兒子!
你可知昨日我要花多大的氣力才能忍住不與他相認?這一切為了什麼你不會不懂,
我給他起名吳征何意你也不會不懂!我們孤兒寡母只不過想活著,呵呵,你不愛
聽是不是?我們就是孤兒寡母!為了能讓他安安穩穩地活著,我連當娘的一切都
不要了。闖禍?那是我兒的本事,難道對著狄俊彥束手就擒讓人殺了才不叫闖禍?
欒采晴的顏面怎麼了?她面首四處不見你們說,我兒隨口胡謅兩句變成了闖禍?
你——不要太過分!我是女人,也是個母親,為了我兒安康祝家我都可以不要,
你知道的!呵呵,你助我登上家主之位不就是打著份歪心思麼?」

  女人之感情用事遠勝於男子,一個婦道人家坐鎮家主之位總是會有更多的破
綻,給予外人更多的機會。見心思被拆穿,欒廣江也不否認道:「那你想要如何?
一道痛快說出來。」

  「我知道你要什麼,在等什麼!放心,我做好了一世不與征兒相認的準備,
我永遠不會將他是我兒子,是燕國聖君的種公之於世,他只是個秦國人,昆侖派
撿回來養大的野孩子。我不會利慾薰心到給你們欒家機會!告誡好你們欒家的人,
不要動我兒!否則,你知道我會做什麼!」祝雅瞳語畢不再多說,竟起身摘下黃
金面具三跪九叩,咚咚的磕頭聲讓額頭都紅了一片,之後轉身離去。

  欒廣江沉默無言,腦中竟有些混沌。一會兒是祝雅瞳泣血般的淒厲嘶鳴,一
會兒又恍惚著吳征的本事,一會兒又是有過一夕之歡的美麗婦人摘下面具時,那
張溫柔雅致,嫵媚多姿的面容。

  「好厲害……」欒廣江喃喃低聲自語:「祝雅瞳,柔惜雪……朕治下大燕人
才鼎盛本是好事,可牝雞司晨……不見秦國有這等事情,不知是福是禍……」他
隨即搖了搖頭,自攻秦一戰受挫後,他不受控制一般不時將一些事件聯想至鬼神
怪力身上。

  重重晃了晃頭強行將古怪的想法驅離腦海,欒廣江將似是燃起熊熊烈焰的目
光鎖定至那幅寬大三丈高高懸掛的地圖上,涼州,三關,亭城,再到群山環繞的
大秦。他狠狠捏了捏拳頭,一個炸雷般的聲音不住在腦海中翻滾:「朕——還沒
有輸!」

  瞪視良久,欒廣江才移開目光長長吐了口氣,似是精力消耗過度狀甚疲累,
又喘息了一陣才喚來宦官道:「讓他進來吧。」

  禦書房裡踏入一人,身穿明黃蟒袍,玉帶束腰,身材高大亦有一股與生俱來
的高貴威嚴。他在書桌前跪倒俯首道:「兒臣參見父皇。」正是燕國太子欒楚廷。

  「免禮,坐下吧。」

  欒楚廷依言落座後欒廣江先道:「方才的話皇兒都聽見了?」

  「聽得甚清,兒臣先前打發走了內侍,不落第四人之耳。」

  「皇兒做事一向心細,甚好。祝雅瞳之言,皇兒以為如何?」

  「愛子之心,聞之險些令兒臣垂淚,兒臣年幼之時母后亦曾如此疼愛非常。
祝家主之言,倒令孩兒想起母后昔日的關懷愛護與諄諄教誨,她常言道兄友弟恭
世之禮法,父皇若願讓那孩子認祖歸宗,兒臣當親自前往,迎他歸家。」

  欒廣江微眯著雙目聽完,淡淡道:「朕的意思是,祝雅瞳曾言道,是不是可
以談點實際的?」

  「兒臣見識淺薄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議,總之此時兒臣但隨父皇之言,便是要
將太子之位讓與他,兒臣絕無異議。」

  欒廣江歎了口氣,右手食指敲著龍案道:「一千,一千,一百。一個小小孩
童的命值得了那麼多?」

  欒楚廷身軀一震打了個激靈,忙撲通一聲跪地磕頭道:「彼時兒臣年幼無知,
還請父皇饒恕兒臣罪過……」那一身冷汗暫態濕透蟒袍。

  「一千兩銀,一千斤鐵器,一百石糧食,好大的手筆啊!」欒廣江登基後一
貫節儉,亦曾因奢靡之事重罰過不少妃子與皇子,是以說話時口氣雖平淡,仍讓
欒楚廷顫抖不已:「他當然不值那麼多,為了什麼你說吧,自己說出來,朕許你
有什麼就說什麼。」

  「兒臣當時聽說此事,一門心思大都是懼怕大燕的大好河山落在祝家手裡。
父皇請恕兒臣無禮,祝家財力雄厚富可敵國猶如深淵蛟蛇,所處地位雖微妙上不
得檯面,但一旦風雲際會難保不蛟蛇化龍飛騰九天。兒臣以為那孩子便是蛟蛇頭
上之角,祝雅瞳豔名播滿天下,被稱為當世第一美人。若是……若是父皇一時為
美色所迷將她納為妃子,祝家一躍便可登堂入室。其內有皇子之名,外有祝家財
力相助,大燕難保不被外戚專權。是以兒臣以辛苦攢下的家當與番人做了協定,
要他們除去那孩子,兒臣真是一心以大燕國運著想,絕無半點私心!兒臣亦知罪
孽深重,請父皇降罪。」欒楚廷雖跪伏於地,一番話卻只稍作停頓便通篇說得並
無畏懼之心,倒顯大義凜然。

  「嗯!也是。朕再問你,那孩子既然還活著為何又不再動手?即使他為高人
所救,要巧取他性命也不難。你的一門心思大都是為了大燕江山考慮,那還有小
半又落在哪裡?」欒廣江目光犀利猶如實質,落在欒楚廷身上好似芒刺在背,頓
了一頓又寒聲道:「你不好意思說,朕替你說吧。此事鬧得不久之後天下皆知,
朕自然也會知道。你在意的不是那個孩子死了還是沒死,而是朕的態度!朕既未
追究過這件事,你也就無所謂那孩子是死是活,可有冤枉與你?」

  「父皇明鑒,兒臣……兒臣罪該萬死……」欒楚廷終於發出打從心底裡恐懼
的話語聲,甚至牙關打顫都清晰可聞。自他被立為太子之日起,他都在觀察,揣
摩,學習他的父親,他也曾自以為非常瞭解自己的父親。然而這一刻讓他覺得自
己像是暴風雨中小樹,隨時可能被一道驚雷劈成灰燼。老人不可怕,但一位掌控
著權力又心情不佳的老人卻絕對可怕……

  「起來吧。」

  燕皇的話讓欒楚廷長舒了一口氣,太子殿下蒼白著面色顫巍巍地起身,一身
大汗猶如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他曾無數次內心得意地看著下屬如此狼狽,不想
當他面對著天威煌煌也是一般模樣。

  「你至少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欒家的江山只能在欒家人手裡,絕不容許外戚
染指!」欒廣江語調恢復平和:「大燕江山只需安穩,天下遲早要姓欒!朕之所
以對你說這些,不是對你動了什麼心思,是要告訴你莫要輕視任何一個對手!」

  從某種意義來說,皇帝與太子也是一對對手。欒楚廷心中又喜又恐,從這些
威脅的話裡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父皇心態上的巨變,父皇已開始感到不安,否則他
不會說這些。或許是他已深知他身體裡的隱患隨時可能爆發,面前覬覦已久的龍
椅,象徵著權力的大印似乎從未離自己那麼近。可欒楚廷又不由地一陣驚恐,他
無法保證父皇會不會在此時幹出什麼瘋狂的事情,或許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
觸怒這位雖已年老,仍至高無上地掌控者這個國家所有人生死的老皇帝。那仿佛
觸手可及的一切卻又隔著一道隨時可能墜落得萬劫不復的鴻溝。

  「就像你方才自以為安排得周全,可知祝雅瞳早已發覺?」

  「這……兒臣已儘量小心,怎麼,怎麼可能?」

  「朕知你在外面,她又怎能不知?她也無需對朕說這些,自是說給你聽的。」

  「兒臣不知祝雅瞳想幹什麼,只聽父皇的。」

  見欒楚廷低眉順眼的模樣,燕皇忽然有些恍惚:是不是朕在深宮裡呆的太久,
對外面的世界瞭解得不夠了。宮裡的龍子無人敢造次,反而那個野種生生毀了朕
的大計……

  一念至此,欒廣江覺得疲累襲來揮手道:「你去吧!莫要去管那個孩子。」

  欒楚廷離開禦書房後親手關上了房門才暗自喘了口氣,他不敢用力,那股鋪
天蓋地般的威壓仍如同窗紙中透出的燈火一般霸氣四溢,籠罩一切。他定了定神
盡力擯棄開方才驚悚的一幕,只去回想透露著深意的隻言片語:欒家的江山絕不
許外戚染指,大燕只需安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在如山的威壓下不精神崩
潰做出瘋狂的舉動。

  父皇還是雄心壯志啊,他不輕視祝家,就更不會輕視大秦。也是,做了如此
萬全的準備雷霆一擊,依然連涼州都拿不下來,大秦豈容忽視?日後的攻略中祝
家依然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他們的糧秣與馬匹缺不得。打吧打吧,論雄才偉略本
王確實不及父皇,只要江山是本王的又何需操之過急?待江山平定,父皇萬歲之
後,天下終是本王的。屆時再收拾了野種,順手接收了祝家無邊資財,包括……
她!

  念及祝雅瞳迷人的絕世優雅風姿,欒楚廷心中一熱,太子後宮裡縱然佳麗無
數,又有哪一人能比得了她?那些塗脂抹粉,身著豔麗服飾的女子,在穿著簡單
得近乎樸素的她面前,無不黯然失色!更何況那燕國皇室中武學修為精深者無人
不垂涎的純陰之體!

  走下禦書房前的十九級臺階,欒楚廷才重喘口氣暫時按捺下被祝雅瞳勾起的
浮躁念頭向皇城外走去。比起尚遙不可及的祝雅瞳,那個嬌小玲瓏如冰娃娃一般
的美人才是現下更重要的事。

  昨日燕秦兩國高手一番比武各自都有些收穫,頂尖的武學宗門固然需要為廟
堂之高貢獻心力,同樣也需要層出不窮的高手來維持江湖地位。——否則一家以
武立身的宗門失去了頂尖的武力,與普通的豪族又有甚麼區別?

  「昆侖的武功向來以輕功為根底,使來頗為飄逸輕靈,在內功與長力上便遜
色半籌,比之我天陰門的武學尚有不如。只是似吳征的年歲輕功高到這等地步,
當真是奇怪。」說話之人眉目如畫也留著頭齊腰秀髮,卻是掌門柔惜雪的師妹柳
寄芙,正坐在行五的位子上。

  「正是如此。孟永淑當年曾遭【暗香零落】邪教之厄,雖是傷了根基,但聽
聞之後練武用功更勤。她十品的修為便是十一品的武者對上了也未必能穩勝。吳
征純以輕功躲閃竟能支持許久,呵呵,若非修行日久,我都恐怕要以為武學以攻
為守的綱要錯了。」這一位天陰門行三的索雨珊面容甜美亦顯恬淡,倒是與柔惜
雪一般剃了光頭,是位出家的尼姑。

  「說起孟永淑也曾是位標緻的人兒,【暗香零落】邪教肆虐江湖為害無窮,
可頂尖兒門派裡遭難的也僅她一人,當真是可悲可歎……」鄭寒嵐面容清秀,從
前也曾與孟永淑親厚,說起她時總不甚唏噓。

  「當今亂世之下方有邪教為害武林,待天下一統同道協力,邪教不足為患。」
柔惜雪雙手合十說道又低聲默念佛號,似是超度受害身死的靈魂或為正被囚禁的
可憐人祈福,之後將話題拉回道:「月玦,依你看吳征的輕功是什麼路數?說起
輕功,門內上下未有如你天賦之高者。」

  「師傅是考校徒兒了。」冷月玦面容清冷,看上去像個陶瓷娃娃只是張嘴說
話,而無論眉眼嘴角都無一絲變化:「吳征的不是輕功。嗯,不僅僅是輕功。」
她起身站在場地正中做了幾個躥高伏低的縱躍後道:「徒兒曾自問若由徒兒對上
孟永淑,能否從那雨絲連綿般的劍招下閃過。昨日的比試一招一式徒兒都記得清
清楚楚,可思來想去,徒兒怕是十招之內便必敗無疑。這一套身法徒兒使得不比
吳征差,可吳征能避開劍招,徒兒卻避不開。徒兒揣摩良久,又細思昨日比武的
過程,料定吳征不僅靠的是輕功,更有一套神奇的料敵先機的本事。」

  冷月玦一番話至此處,柔惜雪伸手抽出一柄長劍縱至冷月玦身旁唰唰唰地連
刺數劍,劍招,方位,甚至速度與力道拿捏與昨日孟永淑所使的分毫不差。

  冷月玦躥高伏低,比之吳征所使的還要快速高明些許,可三招一過便被長劍
抵住了後心,已是敗了。她回身道:「師傅,便是如此!」

  柔惜雪抽回長劍又站回初始方位道:「為師還是一樣,你學吳征一般。」

  冷月玦一點頭後柔惜雪長劍又使將開來,這一次還是相同的劍招,相同的閃
躲身法,甚至冷月玦還是相同的速度。可三招過後她已脫離柔惜雪的長劍範圍,
堪堪避過。

  這一下在場中人全看得清清楚楚,雖然劍招相同,冷月玦身法也相同,可比
之從前她的閃躲動作提前了些許,是以劍招落空徒勞無功。這話說來簡單,卻讓
滿場心驚。

  冷月玦能更快地做出反應自是因為已熟知對手的劍招之故,可昨日吳征又怎
能知曉孟永淑的出招?若純憑臨場發揮,其反應之神速更加駭人聽聞。

  冷月玦又道:「徒兒百思不得其解,只回想起電光火石之間,徒兒曾見吳征
閃轉騰挪時緊閉雙目,此為武學大忌!可孟前輩的劍招始終差之毫釐,徒兒只能
認為其天賦異稟,光憑直覺便能感應對手的招式,這……」說到這裡,她終於不
再是一副冷淡,凡事都雲淡風輕的神情露出迷茫之色不住搖頭。

  「《道理訣》當真如此神奇?」柔惜雪也蹙眉沉吟表示難以理解,吳征武功
雖還不高,可已經展示出武功的奇妙之處,待他修為逐步提升上來之後,以這等
神速的反應,天下間何人又能應對?

  「啟稟掌門,太子殿下來訪。」門外的聲音打斷了屋中的沉默。

  柔惜雪抬頭道:「請殿下在廳中稍候。」她想了一想道:「天陰門俱是修行
人不適合過多沾染凡俗中事,月玦,還是你去見殿下吧。順道回家一趟見見娘親
也好。」

  「是。」冷月玦矮身一禮後離去,一路行來踏入廳堂前目中又現迷茫一閃,
隨即恢復冷淡輕移蓮步轉過門扉。只見一個高大威嚴的男子正背對門口,似是在
欣賞牆上的山水圖。

  冷月玦打從心眼裡反感這種裝模作樣,可自幼的經歷讓她早已學會隱藏真實
的想法,也早已習慣無論什麼都藏在心裡冷面對人。她常常會念及祝雅瞳當上家
主之後頭戴黃金面具的模樣,自己的冷面豈非也是一副看不見摸不著的面具?

  「讓殿下久候,月玦代門主陪個不是。」冷月玦欠身一福,惹得欒楚廷驚喜
轉身。

  「哪裡哪裡,入夜還驚動冷仙子,是本王唐突了。」欒楚廷抬手虛扶向冷月
玦微笑道:「數月未見,本王想念冷仙子得緊。」

  熱辣直接的話語未曾換來冷月玦的情緒波動,欒楚廷曾多次試探只盼能將這
冰娃娃換一副面孔,害羞,驚喜,感動,甚至是惱怒都成。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從
未見過那一副冷面以外的神情。

  「一介民女不敢勞殿下掛念。不知殿下大駕光臨所來何事?」

  「無他,不過是見一見柔掌門與冷仙子而已?柔掌門呢?」

  「師傅昨日觀戰有所心得正在閉關要緊處,還請殿下見諒。」

  「甚憾,本王還有些武學上的疑惑想向柔掌門求教來著。不過能見著冷仙子,
總算不虛此行。」

  常年的隱藏心思讓冷月玦自有一套排解的方式,她可以保持空洞的眼神,無
表情的面容,心裡卻自有一套虛構的模樣。不錯,就是胸脯裡熱烘烘澎湃跳動的
心臟仿佛是意識裡的第二張臉,此刻,這張臉正撇了撇嘴露出個不屑的神情。

  她自是想就此告辭打發欒楚廷離去,可師尊的命令卻不敢違抗,她也明白柔
惜雪讓她此刻回家探望是什麼意思:「奉師命著民女探望家母,不知能否勞煩殿
下相送一程?」

  唐突的話語卻讓欒楚廷甚為滿意,柔惜雪的心思已表露無遺,至於冷月玦的
母親……他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微笑道:「不甚榮幸,冷仙子請!」

  落後半步行在身邊的女子依然落在眼角的餘光裡,那身高堪堪到他的腋下,
嬌小無比。可看她的身材比例卻又極佳,不僅雙乳比之苗條的嬌軀豐隆鼓脹,連
一雙玉腿也占去了身體的大半,若是獨身行走時定然顯得極為修長。那輕盈的步
伐翩若舞柳隨風,搖曳多姿。要知道,那並非刻意的賣弄風情,而是自然而然行
步間款擺腰肢散發的魅力……

  太子殿下雖簡裝出行,車駕依然足備,而對於欒楚廷相邀同乘冷月玦也不可
推拒。寬大的車廂溫暖舒適,可幽閉的空間又讓冷月玦極為不適,仿佛一切都被
四處的廂板釘死困住,無處可去,無處可逃,只能隨著命運的馬車拉著她前進,
直到馬兒停步……

  可當馬兒真的停步,離開了密閉的車廂,冷月玦望著面前院井門戶,卻覺得
自己被帶來一處更大的牢籠,依然像只囚鳥不得展翅,無力離開。

  「妾身恭迎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地上單膝跪著的婦人身形與冷
月玦如出一轍的嬌小玲瓏,口中的恭敬聲中卻並未俯首貼耳反而微抬螓首,讓面
容若隱若現。這是一張與冷月玦極為相似的臉蛋,卻不是那副冰娃娃一般的冷淡。
那微挑的眉毛,含情的媚目,裂開一線的雙唇,無不展現著這名女子的萬種風情。

  冷月玦垂首行至她身邊一同跪地,心中卻鄙薄不已:好一個風騷放蕩的婦人,
若有乾娘半分風骨又何至如此?可她不能罵出口——這是她的親娘。垂首向地時
正見月光清輝灑落,大地仿佛披上一層銀霜。恍惚間她胡思亂想道:玦者,碎玉
也!不知天上明月削殘餘半之時,心中又是怎樣的彷徨不甘?

ps:燕國太子叫欒楚廷,修訂版改的名字。之前發的忘記改了
2017-11-26 01:3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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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
第三集 長安煌煌 第八章 深閨春夢 有朋遠方
第八章  深閨春夢 有朋遠方

  日常清清落落的莊園迎來難能可貴的熱鬧。

  莊園面積并不小,氣派的亭台樓閣顯出昔日的繁華,然而入目所及常年缺失
的打理又顯出今日的破敗。

  冷家也曾是燕國有名的豪族,不過三代之前便開始沒落至今。偌大的莊園在
往日是顯耀的門面,到如今則成了巨大的負累,年久失修之下也便成了破落的模
樣。

  任何一個大家族從鼎盛走向沒落都免不了矛盾與背叛,冷家也是如此。冷月
玦的父親冷無病作爲主支一脈能将這座莊園留存已然費盡心力,也因此而英年早
逝,這一座沒有外人的莊園也是他留給母女倆最後的遺産。

  其實若非時年十歲的冷月玦已成了天陰門最出色的弟子,未來大有登臨十二
品絕頂高手的态勢,冷家莊園最終也保不下來。

  況雪瑩隻是平民出身,幼時便在鄉裏廣有豔名。彼時冷無病初接家主之位内
外交困壓力極大,況雪瑩與衆不同的美貌正是件派遣憂慮的好玩物,便納了她爲
妾。以其姿色自是不乏豪族的公子哥兒追求想要收爲玩物,她心底也自知曉。

  出身平民的她位置懂得太多道理,奇貨可居可也是知道的。惜乎眼光見識着
實不夠,她隻想到冷無病年歲輕輕已是一族之長,冷氏又是她可望不可及的豪門,
如何還懂得區分其他?第一回入冷家莊園便看花了眼,還爲選擇了冷無病暗自竊
喜。

  數年後況雪瑩生下冷月玦肚皮便不再有動靜,冷無病自也不曾多麽看中況雪
瑩,打心底也不過是當做玩物排遣心中壓力而已,直到冷月玦年歲漸長被天陰門
高人看中收入門中爲徒。況雪瑩日常不曉事理,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寸,一
向循規蹈矩。此時母因女貴,冷無病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冷月玦身上,自也不好
虧待她母親,況雪瑩的身份地位才一路攀升。

  冷無病尚未娶妻隻有幾房妾室,況雪瑩頓時壓了衆姐妹一頭俨然主母之尊。
及至冷無病沉疴深重英年早逝,人丁凋零的冷家裏誰又能與況雪瑩争鋒?她也就
成了冷家事實上的主母。

  令冷家所有人都未預料到的是,況雪瑩的循規蹈矩不過是表面。她被納入冷
家後不久便知犯了大錯,冷家早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與她先前所想的草雞變
鳳凰過上奢靡生活的願望完全不同。對冷家與冷無病的痛恨更是到了骨子裏。

  冷無病尚在她不敢造次,冷無病一死就再沒了節制,加之因冷月玦的緣故身
份大爲不同,婦人的積怨一旦爆發便肆無忌憚。

  幾房妾室全被況雪瑩賣了換成銀兩,至于留下的孩子她不敢自作主張,然而
爲奴爲仆般使喚是免不了的。她本無統領家族之才,又有小人得志般的奢靡,冷
家在她手下隻能越發破落。

  冷月玦能與驚才絕豔的狄俊彥并列「燕國雙驕」,除了武功天資之外,又有
根基深厚的天陰門教導,旁的本事也絕非泛泛,否則也不會被默認爲下一代天陰
門掌門人。冷家的現狀自然讓她大爲不滿,然則況雪瑩畢竟是她生母,在幼時不
受重視之時況雪瑩待她也着實疼愛,頗有母女倆相依爲命的意味。她現下當然知
道母親之所以疼愛自己,除了骨肉之親外,更多還是一個「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可那畢竟是她的母親。

  冷月玦生性冷淡不喜麻煩,心煩意亂之下索性安心于天陰門學藝,冷家由得
況雪瑩去胡鬧,待徹底打爛了再行重建也不遲。不想丹鳳行天,豈能不引人注目?
出衆的武功,深厚的門派根底,還有完全繼承了母親的美豔,即使貴爲太子殿下
的栾楚廷也不能不動心。——納絕色爲妃,還是未來天陰門裏舉足輕重的人物,
從哪個角度看來都是一樁一舉數得的美事。

  對栾楚廷,冷月玦并無惡感甚至初時還有好感。一國太子,品貌俱佳,待她
也始終彬彬有禮甚至有些折節禮讓。她明知殿下不會也不必對一名女子如此,更
多的還是看中她身後的天陰門。不過以太子之尊能做到這等地步已屬難能可貴。

  但冷月玦心中還是抗拒,天陰門與皇家曆來走的近,甚至參與其中的秘事不
少。她自幼在天陰門學藝,對皇家的肮髒事多有耳聞,那富麗堂皇權傾天下之地,
猶如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性情寡淡的冷月玦不願陷在其中,整日價與一幹搔首弄姿的妃子混在一起,
比誰更會塗脂抹粉,誰更讨男人歡心。每當念及此處,冷月玦都感一陣惡汗反胃。

  此事很快便穿得天下皆知,自然也很快被一心求富貴的況雪瑩知曉。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到以死相逼。婦人的撒潑讓冷月玦的心沉到了谷底,
慌不擇路地躲回天陰門裏,在這塊她認爲世上最安全也最珍惜她的地方尋求庇護。

  日常地修行,日常地找師傅解惑,功課完成後柔惜雪滿意地一笑,鼓勵地拂
了拂她額頂秀發不經意道:「太子殿下對你甚有好感,你總是避而不見不是禮數。
玦兒,你不喜他麽?」

  「沒有,殿下溫文爾雅,徒兒哪有不喜。」持續的糾纏已讓她開始心生反感,
可就算在最親近的師傅面前,也是不能說太子半句不是的。

  「甚好!你父昔年送你入門一無所求,隻一點便是要你不得落發出家,自是
望你莫要斬斷塵緣,來日學藝有成能振興冷家。你不是出家人,女大當嫁,嫁與
太子殿下,你父的遺願唾手可得。徒兒對殿下既也有好感,何不順了殿下的意思。」

  冷月玦罕見地茫然低頭,沉默多時才道:「弟子年歲尚幼不想嫁人,隻想勤
修武藝日後報效師門。」

  柔惜雪似是早已料到她會如此回答,笑道:「天陰門有了一位太子妃,日後
的貴妃娘娘甚至是皇後,對師門豈非大有裨益?玦兒年歲尚幼也不急着嫁人,但
和你母親商議商議早日将婚事定下,倒不失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冷月玦緊抿着雙唇猶如五雷轟頂,至于其後柔惜雪誨人不倦地分析種種好處,
諸如嫁入皇家不會耽誤武道修行,皇家的武功絕學不少,說不定還能觸類旁通,
創出新的絕技,那才是爲師門獻上一份大禮等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天陰門昔年曾遭逢一件秘而不宣的大事,派中遭遇重創。看來柔惜雪權衡利
弊,已是贊同了這門婚事。此關一過,冷家除了歡呼雀躍之外,又哪會有人說半
個不字?

  若不是祝家那位絕色夫人,冷月玦的師姑在危難時刻搭了把手,認了她做幹
女兒,又迫得柔惜雪與況雪瑩立誓除非冷月玦點頭,否則不可先行應承的條件。
冷月玦早已束手任人擺布了。

  祝夫人分寸拿捏極佳,太子畢竟隻是太子,還不是皇上。欺男霸女的事情傳
出去不好聽,傷了名望對他更是大爲蝕本的事情,必不敢明目張膽地逼迫。然而
她力所能及也隻至于此,即使幾年後她登上祝家家主的寶座,封了二品诰命夫人
也是一般。當冷月玦年歲漸長,嫁入皇宮的那一刻遲早都會到來……

  不大的卧房被籠罩在深沉的夜幕中,月光的清輝透過窗紙灑落房内卻又被一
簾绛紗隔絕。夜尚未深,卧房的主人早早已吹滅了燭火歇息,黑漆漆的床帏看不
清内裏的人影,隻能聞見一股甜糯濃郁的少婦幽香。

  床鋪并不像人卧于上沉睡時的安靜,不時有被褥翻動的噗噗聲與床腳挪移的
吱呀聲,顯是内裏的人兒時不時便翻個身,睡得并不踏實。黑色如同濃墨包圍了
她,看不清前方,找不着出口,驚恐地尖叫也聽不見聲音,便連惶急地左奔右逃
腳下也不似踩在實地,又虛又浮。她整個人像被困在了一團無X*X界的黑暗中,上不
着天,下不着地。

  無頭蒼蠅般東闖西撞了許久,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遠方終于傳來一絲
光亮。她如堕深淵的心情陡然狂喜,無論那裏有什麽,即使是可怕的物事也總比
一無所知的強。她放開一雙腴潤修長的美腿用盡全力向光亮處狂奔而去。

  又不知跑了多久,光亮方才越發近了。前方似是一方密室,僅是因爲門口開
了一條縫兒方才透出室内的燭光。她喘了喘幾口氣,似是爲打開門後可能的驚恐
做好心理準備,也似是爲了保持好一貫的儀态,以免唐突了室中人。

  可借着透出的光線與半掩的門扉,室中人竟是熟悉的身影。身材高大,雖不
魁梧但孔武有力,年輕而英俊的臉上卻有着不符年齡的沉穩與成熟,——但她知
道這些隻是他裝出來的。或許十餘年後他确有這份氣度,在當時定是沒有的。

  「你怎麽在這裏?」兩人一同發聲,又同時笑了起來。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那一年歲月尚且青蔥,在後山樹林邊的不期而遇也如現
下一般。他是昆侖派裏除了早已成年的大師兄之外最出色的男子,年輕,刻苦,
自律,前程遠大。那一年她也是情窦初開的懷春少女,在樹林裏見他精赤着上身,
汗流浃背,結實的肌肉令他除了英俊之外亦增男子的剛健魅力。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重回,她淚流滿面。面前看着她笑的男子也從少年漸漸
步入中年,年輕的面容多了歲月的痕迹,那雙對她無比迷戀的眼眸也變作隔閡,
煩惱甚至恐懼交織的複雜。

  「我快要死了,你就在一旁看着?你究竟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關不關心
你的妻子?」臉上被利刃刮下十字印記的女子忽然出現,仿佛在黑暗裏踏空而來,
正拿着一柄長劍抵在脖頸上,長劍似乎并不鋒銳無有痛感,卻讓人透體生寒。

  「在你面前我沒了尊嚴……」他苦笑道:「我隻能躲着你。你的事我不想管,
也管不來。」

  話音怯懦卻分外紮耳,她無聲地啜泣,隻覺生無可戀。

  「且慢,還是我來吧!」另一個聲音想起,她愕然擡頭,他不知去向,出現
在暗室裏的是另一個男子。比起年輕時的他,男子則完全是一個反面。

  男子也沉穩,有着與他年歲毫不相稱的成熟與多智,但跳脫起來時讓人咬牙
切齒,恨不得飽以老拳才能洩憤;男子更帥氣,眉眼間似有富貴之相,分外迷人;
男子更有無比的果敢與勇氣,他不願惹上麻煩卻不會被困難所吓倒;男子各路天
馬行空的奇思妙想更是讓旁觀者目眩神迷……

  他架開疤面女子的長劍,以靈動迅捷的身法避開無數的殺招,整個過程險象
環生,完全是在以命相博。

  她跪地掩面哭喊着:「停下,快停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讓我死了
吧,死了便好……」

  沒有聲音,沒有答複。

  她哭了許久擡起頭來,疤面女子已經不見了,隻有他詭異地壞笑着,玩味地
看着她。

  她分明心中滿是恩情,卻要花大氣力才能忍住暴打他一頓的心頭恨恨——那
笑容太也可惡,她有些無奈道:「你一次次救我,我該怎麽來還?」

  他笑得更壞,似乎在說:「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自己說怎麽辦吧?」

  她腦海中一陣恍惚,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家中還是頗有餘财,
我身上的好東西也不少,有沒什麽你能看上的?有的話便拿去。」

  「那些東西全加起來,又怎及百媚之體的萬一?」他壞壞地說道。

  她的臉騰地紅了,猶如天邊的晚霞般嬌豔,羞怒道:「你……胡說什麽?」

  面前壞笑的他忽又變成揭破她身體秘密的老男人,目光淫邪得毫不掩飾:
「百媚之體還敢修習娉女玄陽訣?怕是已多年未嘗棒兒插穴的滋味兒了吧?」

  「老賊……」她怒不可遏,不顧一切地提氣揮掌要與他同歸于盡。

  用盡全力的一掌穿過老男人,像打在一片空氣裏。她驚懼回頭,老男人輕柔
卻又無比淫邪地說道:「棒兒插在穴底狠狠攪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他
曲起手指向飽脹鼓囊囊的胸脯彈來。

  她悲聲大呼:「不……」身體蜷縮着蹲下,雙臂回環緊緊抱在胸前護住緊要
處,恐懼得像隻瑟瑟發抖的鹌鹑。這一刻她忽覺長年緊守的貞潔與尊嚴終是一場
浮雲,因爲自己的無能爲力,噩夢到了盡頭,隻是另一出更可怕夢魇的開場。

  哭泣許久方才止歇,她怯生生地擡起頭來,似乎一名武功非凡的高手已成手
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老男人不知所蹤,在她面前的又變成一臉玩味壞笑着的少
年郎。擡頭時正見他胯下一根粗大的物事将褲裆頂出一個大帳篷,頂端的弧線裏
隐約可見大如雞子。

  「你病了,爲何不好好治一治呢?」少年郎壞笑着,似是故意将褲裆處對着
她眼前,肆意炫耀一般。

  不知爲何,面對着少年郎她俱是信任頓時放下心來,隻要他在,未知的可怖
環境裏便是一股深深的依賴。明明是他的長輩,武功也要更高,偏偏他的出現帶
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這是哪兒?能不能帶我走……」她啜泣着道,軟弱無助。

  「好,弟子抱您出去。前方的迷陣還要師姑指路。」少年郎俯身彎腰想要将
她抱起。

  「等等,我們在什麽地方?」她驚愕連連阻止道,心中疑惑不已,爲何又會
回到江州荒園,爲何死去的賀群又會出現?更讓她心中窘迫無比的是,當日正是
被這少年郎橫身抱起走了好遠好遠的一段路。兩人藏在牌匾中呼吸相聞,他那根
硬梆梆又粗又大的棒兒也如現下一般将褲裆頂起一個大帳篷。橫身抱起自己時一
手托背脊,一手摟足膝,那下榻的腰肢讓臀兒向下高高撅着,臀尖處似乎都能感
覺到棒兒的熱度……她一陣羞澀,現下的蹲姿亦是隆臀撅起,她能感到一對兒光
潔的臀膚都起了雞皮小粒兒。

  「在江州呀,不是師姑的故鄉麽?」

  少年郎伸出雙臂卻被她阻止:「我們……怎麽會到了這裏?」

  「因爲師姑就是在這裏病情加重,再也壓制不住的呀。」少年郎也露出戲谑
的笑容玩味着道:「這裏隻有我們二人,師姑在擔心什麽?再說這些事情我也早
知道了呀,師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數次和她提過堵不如疏,亦曾隐晦勸她不必一條路走到黑。兩人雖共守着
秘密,然則他的想法她知道一些,她的難處與盤算他卻一概不知。

  她慌亂起來,不知爲何,少年郎每回都會戳中她心裏最爲脆弱的地方,這一
回依然如此!一個人承擔的東西太多又缺乏宣洩的管道遲早要被逼瘋,在這個幽
閉的空間裏兩人獨處,倒不失爲一吐心中塊壘緩解壓力的好時機。然則這一切都
将指向女兒家最爲羞澀之事,又怎生啓齒?

  少年郎并未催促,隻是壞壞地笑着等待一陣,見她忸怩不安欲言又止,率先
說道:「這事兒說來羞人,實則并不難以解決。師姑家有夫婿,一段時日歡好一
回豈不是可以略作緩解?」

  一句話說得她渾身難受,所幸少年郎一貫懂得分寸并不粗俗,也是點到爲止,
倒沒讓她難堪。她斟酌道:「從那夜後山荒原之後,你師叔他如今再不願碰一碰
我,便是我放下尊嚴面子乞求也不願。哎,莫說歡好,便是與我說兩句話也是離
得遠遠的,說完即走……」

  誰想天仙般的美婦人生活竟是如此凄涼?一言既出,她心中倒是松快不少,
絮絮叨叨地吐露不少生活瑣事,光鮮亮麗的外表下也如深閨怨婦,怨聲載道。

  少年郎聽她說完又道:「弟子也曾和師姑說過,便是聊以自慰不也甚好?」

  她咬了咬紅唇艱難道:「我的事情自己知道,《娉女玄陽訣》功法特異,若
是……男女雙修大有裨益。若是……缺了……那就更加的不好……從前亦曾……
那個……試過,但事後更加如火焚身,之後,便不敢再試了……」

  「好奇怪的功法。」少年郎又道:「那便隻剩下一個選擇啦。」

  「什麽?還有什麽選擇?」她焦急道:「你怎地不早說。」

  「聊以自慰不可,夫婿裏夫又不可,那不就剩下一個婿了麽?」少年郎笑得
極壞,頗有調戲成功的得意。

  夫婿一詞是這麽解的?不知少年郎奇奇怪怪的腦門裏究竟藏着多少異想天開
的鬼東西,她心中不快卻又不好向這位救了她兩回性命,又始終恪守着秘密的師
門晚輩發作,隻得羞惱地輕斥道:「莫要拿這些事情來開玩笑。」

  少年郎指了指胯下,語調忽轉如賀群當年引誘她時一般低語道:「有何不可?
在牌匾後面時你不也看了個清楚,你也知道它有多大多熱。師姑,你難道不怕他
日被心懷歹意者探得秘密,毫無還手之力地任人淫辱麽?你難道不想試試我的麽?」

  「你……莫要胡說!」她厲聲大喝着掩飾心虛:「我真是看錯你了……原來
你心中如此龌蹉!」

  「此地僅你我二人,言不傳六耳我才說些真心話兒。師姑你是不是有些喜歡
我?還是方才你說的,要報答救命之恩讓我看上了什麽便拿走隻是随口說說而已?」

  「你……」她一陣氣苦道:「我是有夫君的人,你要我做一個下賤的女子麽?
我已甚麽念想都沒了,這麽一點尊嚴都不讓我存着麽?何況……不是我說話不算
話……而是,我會害了你的……」

  「呵呵,我明白啦,師姑的借口還真不少。江湖兒女若還瞻前顧後,豈不是
一條道走到黑?師姑昔年的豪氣哪裏去了?還是舍不得神仙眷侶的光鮮亮麗,隻
想爲别人活着不顧自己?至于害了我……不試試怎麽知道?」

  少年郎的話仿佛洞悉她的内心,每一句都直指心底最深處連自己都不敢多想
的隐私。

  她如同被驚呆了一般瞠目結舌,無從反駁。自己都知無從分辨不敢去想的事
情,又從何說起。少年郎趨近身體道:「你不是說過麽?我很強!百媚之體也好,
娉女玄陽訣也好,我都能滿足!」

  他說得溫柔又誘惑,手上的動作卻霸道得很。那霸道的溫柔一如在牌匾後他
身上濃烈又好聞的男兒體味,讓她心慌意亂,被點穴一般不能動彈……

  「别……不要……」絕望的呼聲隻是給她找最後一分借口,随着裂帛聲的響
起被徹底掩蓋。

  光裸的玉軀在虛空中并不覺寒冷,少年郎的身體溫暖地包覆着她,如同床上
舒适的錦被。她緊緊閉上了眼眸,奇的是全無作用,眼前仿佛出現一幅幻畫,畫
中一對赤裸的男女正互相糾纏。她分不清是正置身溫暖懷抱中的女子,還是一個
旁觀者。

  少年郎正值青春年華,一雙大手卻如燒紅的鐵闆一般火燙而粗糙。大手正順
着她的肋部向胸前兩座高峰攀登。那不是記憶中銷魂蝕骨的滋味,隻覺朦朦胧胧。
可眼見那一手難以掌控的碩乳捏在掌中狠狠掐握,她仍覺被大手蹂躏處的嬌嫩乳
膚湧起奇妙的快意,暢美得深入神魂。

  「嗯啊……」胸前一對碩美妙物和十餘年前一般綿軟而挺拔,雪一般的膚光
卻如同蒙塵的明珠被棄在牆角,多年未曾被愛撫與親吻。她情不自禁發出悠長曼
妙的呻吟聲,一雙媚目卻瞪得圓如甜杏,隻因眼前那春色迷離的一幕實是渴求得
太久太久。即使如今感覺混沌不清如夢似幻,也不願錯過一分一毫。

  美婦的身影越發清晰,正是她的模樣,少年郎卻隻是一片模糊的人影,輪廓
中依稀像是那個又氣又愛的師侄。這樣的想法讓她心跳加速,氣他是應該的,可
愛他又是哪裏冒出來的鬼想法?

  可惜眼前的春色已不容她刨根問底,少年郎已埋首至幽深的胸前溝壑處重重
啃咬,每一下都讓她胸乳一緊,神魂激蕩。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奶兒有多麽誘人,
亦極喜被啃咬,親吻,吸嘬甚至是狠嗅乳香的感覺。尤其峰巒頂端那一對兒粉豔
豔的莓珠,每當被情欲激得昂揚挺立,敏感總要增上幾倍。

  峰頂的豔粉乳暈僅有指甲蓋大小,讓又細又長的莓珠極爲醒目,她知曉自己
已深深動情,胯間濕漉漉的粘膩與軟嫩如膏脂的花瓣又香又軟,正盼着任人采撷。

  可惜夫君始終恪守着君子之道,即便是早年對這副身體愛之極矣,也未曾似
這般品嘗愛撫。

  一念至此,她生生打了個激靈。背德與失貞的恐慌瞬間蔓延,她驚奇地發現
正在歡好的兩個人影中,自己的那一個正如心中所想,一把推開少年郎,連連踢
腿向後掙紮蹬去。

  可被推開的少年郎并不肯就此作罷,旋即又逼近。霸道地扶住她的香肩玩味
道:「怎麽了?難道你不想?」

  「不要,你放過我,我不想……啊……」

  驚呼聲起,少年郎不知何時已用兩指拈住莓珠揉搓着道:「不想?那這裏是
怎麽回事?女子動情時不正是如此麽?」

  她又羞又窘,敏感點被拿住直讓半身酸麻,推拒的雙手軟弱無力,反被少年
郎步步緊逼越湊越近,那夢呓般的呢喃聲又在耳邊響起:「棒兒插在穴底裏狠狠
攪拌的滋味兒,你真不想再試試?」

  話到此處已變了模樣,她身心劇顫!

  你真不想試試?賀群當年分明不是這麽說的,爲何少年郎會突兀地問起這一
句?到底是他想知道?還是她在扪心自問?

  「不要……我不要……你放過我……唔……」毫無力度的拒絕自不會讓她遂
了心願,反倒激起少年郎獸性般粗魯地一口含住她香唇,狼吞虎咽般重重吮吸。

  她哭泣着,任淚珠從眼角滑落,推在少年郎胸口的雙臂僅能讓他不再靠近,
卻絲毫不能阻止他輕薄無禮地肆意玩弄兩粒莓珠,讓她的推拒越發無力。被少年
郎緊緊吸住的雙唇更是高高嘟起,想推開他的嘴唇,其狀卻更似迎合以讓他吃得
更狠。

  纏綿的啃吻讓兩人都氣喘籲籲,她幾欲軟倒,少年郎的魔音又起:「當年你
偷偷在山下求教的青樓妓子曾說:男人舔女兒家哪裏舒服,反過來女兒家哪裏被
舔也是一般。你心中不滿她粗俗,卻更疑惑對不對?妓子教你去舔棒兒取悅男子,
你卻不知穴兒被舔的滋味……」

  「莫要再說了,莫要再說了……嗚嗚嗚……」

  「我之所言俱是你心中所想,我又沒說錯,爲何不能說?」少年郎一反常态
地粗俗無禮:「你什麽都想,又什麽都沒試過,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昭華易老,
如此度日不覺是生平憾事麽?」

  她的精神幾近崩潰,爲何少年郎每一句話都是心中所想。她當然可以嘴上否
認,然則心底不敢細想的念頭卻騙不了自己……

  「走開,走開……」

  「這裏隻有咱們兩人,誰也不會知道,你又何須爲難自己?」不知何時少年
郎已蹲至她胯下,用舌尖分開萋迷的芳草地直襲兩片嫩唇。

  在這片奇怪的空間裏,她越想隐藏什麽,什麽便來得越快。兩片敏感到極點
的肉葉剛被觸碰便飽滋春水,可被嘴唇吻住的感覺卻不似想象中的銷魂,舌尖觸
在花唇上并非綿軟的觸感,反倒有些堅硬。

  她羞急中略感失望,不想這羞恥到極點,又刺激到極點的禁忌事,真做将起
來也不過如此……令她疑惑的是,在昆侖後山她以口舌相就,爲何又能讓夫君無
力許久的棒兒重振雄威?難道光看一看便有奇妙效用麽?

  她難以抵禦這種誘惑,悄悄地,偷偷地望向兩條人影。

  少年郎伸長了舌頭,正順着兩片肉葉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劃着圈圈,時而
還長槍般朝着肉洞口裏抽刺,讓她身軀僵直,渾身皆不受力,卻又低嘶着拼死扭
動。

  比之朦胧不清的觸感,視覺更具震撼十足的沖擊力。女兒家最隐秘的部位被
人看得一清二楚,更以口相就不住翻攪着殷紅的美肉,極其香豔。

  「師姑,這一頓舔吃可是銷魂?」少年郎又壓上她嬌軀,将她壓得無力動彈。
胯間的滾燙肉龍已壓着她柔嫩的花瓣厮磨,正欲一沖而入。

  「沒有……沒有……你胡說……」她拼盡全力想要推開少年郎,香唇卻又落
入他口中,同時那雄腰一沉棒兒破關而入直沖花穴,隻一下便讓她一身氣力散得
一幹二淨。

  「被夫君以外的男人插着穴兒,感覺是不是特别的好?」少年郎不停瘋狂聳
動着腰肢,吻吸得如癡如醉的間隙不忘出言調戲,不将她羞死不肯罷休一般。

  「不是的……你不要這樣……」她的抗議聲斷斷續續,仿佛夾在忘情呼喊裏
的一兩個雜音,微弱得聊勝于無而已。而還能發出這樣的呼喊,還是因爲心底的
失望,那終于侵犯入體内的棒兒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粗巨火燙,感覺倒如一根
小小的棍子。即使因爲他抽送得快速又激烈,卻讓幽穴深處反覺越發空虛……

  可她無力停下也從心底裏不願他停下,那聳挺如此快速激烈,亦可稍稍慰籍
寂寞……

  「不要……不要……放開我……放開我……」碎語讨饒聲傳出房門雖已破碎
淩亂幾不可聞,可恰巧路過的吳征耳力靈敏聽了個結結實實。

  他撓了撓頭暗道:被歹人侵犯?得了吧!那隻有一種可能,師姑發噩夢了!
我進去還是不進去?

  隻是片刻的猶豫,吳征便輕巧地推開房門閃身而入,順手又将房門帶上。房
内不堪蹂躏的呻吟讨饒聲越發清晰,撩開紗簾,帳内的人影被錦被蓋得嚴嚴實實,
卻能看見她正輾轉反側扭動如蛇。那被撐起的被面隐約可見一臂環胸揉捏,一手
卻探在腿根胯間摳挖不停……

  吳征強運内功以免被麗色迷了神智方才揭開帳子,仍不由一陣暈眩。隻見陸
菲嫣雲鬓散亂香汗淋漓,從面至頸處潔白的肌膚猶如覆上一層胭脂。錦被裏雙乳
左邊一隻正被玉臂壓緊,右邊的一隻落在她手掌裏,錦被正随着按壓揉捏的動作
一會兒塌陷,一會兒又高高拱起,至于胯間的那一隻玉手更是急速顫動,正不知
如何激烈。

  既我見猶憐又媚豔無俦。

  吳征輕拍陸菲嫣香肩低聲喚道:「師姑,師姑,快快醒來!」

  連搖了數次又逐漸家裏,陸菲嫣猛然睜開驚恐又迷離的杏目。模糊的視線不
知眼前是誰,耳邊卻依稀聽見吳征的聲音。

  她連連扭身慌道:「你放開我……」話音突地一頓嬌軀猛然撲入吳征懷抱,
四肢糾結将他纏得又緊又實惶急道:「不不不,快帶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鬼地
方……」

  輕拍陸菲嫣的後背安撫她定下思緒,見她因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的上身逐
漸平緩,應已回過神來才道:「我說……罷罷罷……我要說什麽師姑知道,這事
情誰也無法替你做主。」

  吳征心潮澎湃,雖已橫身抱過陸菲嫣,被緊緊糾纏卻是第一次,更是第一回
觸碰到她胸前兩團傲挺。隻覺那一對妙物比之韓歸雁的碩乳似乎還要大上些許,
且與韓歸雁的結實豐彈不同,其乳質極其綿軟,觸感亦是妙不可言。

  溫柔鄉是英雄冢這句話一點也不錯。不過是一個摟抱,雖是衣料單薄渾如無
物,終究不比真刀真槍來得爽快。隻是僅此而已就幾乎邁不動腳步!不說懷中美
婦的曼妙絕倫,楚楚可憐之态便讓人硬不下心腸,非得好生溫言寬慰,至少等她
心情略有平複才能離開。他不由對顧不凡有些佩服起來,如此嬌妻也能說斷就斷
毫無留戀,這股子下定決心後絕不後悔的堅毅韌勁殊爲不易。

  幸好吳征也不是普通人!

  燕國之行裏,今日堪稱第一場戰役。曆來宴無好宴,燕國的接風宴也不會例
外,席間各種暗藏深意的激烈交鋒必将貫穿始終。據霍永甯此前的推測,燕皇至
今尚未公開露面,接風宴上免不了要率先探查秦國使者的底線,反過來霍永甯與
龐頌德也會借機探知一二。

  這等場面吳征是插不上話的,可他的命運已與大秦牢牢聯系在一起,适逢其
會自也會爲之操心。何況霍大人谕令一下:今日與會者均需用心聆聽記憶,莫要
錯漏一個細節。是以吳征隻是個負責禮儀的符寶郎,身上的擔子也不輕。此爲其
一。

  其二就是吳征的目标可不僅僅是親近陸菲嫣即可,溫香軟玉抱個滿懷固然春
色旖旎,可比起他想要得到的差距又豈止裏許?陸菲嫣現下的糾結難受,掙紮煎
熬正是他想要的,适中的火候正循序漸進地将這碗鮮美的佳肴炖熟,平白從中添
加一盆冷水是何道理?若說江州荒園隻是個意外,陸菲嫣至多是感恩之心,那麽
強頂孟永淑一役則是吳征爲她做的第一件事,人非草木,他不信陸菲嫣心中不起
漣漪。何況這十餘年來自從顧陸夫婦倆鬧翻,世間與陸菲嫣相處最多的男子,吳
征便是天字第一号。

  一念至此,吳征咬牙推開懷中嬌美豐熟的胴體歉然道:「霍大人有招,弟子
不敢違令。師姑多将息一會,弟子現下去知會小師姑一聲,讓她早些回來。」

  「嗯,啊!對不住,誤了你的要事……錦兒亦有要務在身莫要打擾了她。我
……我隻是發了個噩夢,歇一歇便沒事了。」

  吳征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心中卻大喜過望,今日大膽入房可謂一本萬利,
血賺!

  他雖不知陸菲嫣發了甚麽噩夢,但那淩亂的衣衫,裸露的大半顆酥嫩乳球,
還有那股誘人已極的百媚之香,想來這位欲求不滿的師姑夢裏定是有一場難堪以
及的流霞春戲。吳征甚至能想象到錦被之下一大灘淫靡潮液已濕透床單。

  其幽似梅,若有若無,暗香浮動,氤氲清徹,是爲百媚之香!

  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絲毫不加掩飾,險些讓陸菲嫣找個地縫鑽進去不敢出來見
人。她甚至能猜到吳征未說出口的話:「師姑,你這麽下去可怎生得了。」

  房門吱呀一聲關上。上一回被人抱在懷裏晃眼便過去了一年有餘,離開溫暖
有力的懷抱陸菲嫣頗爲戀戀不舍地——上一回,可也是他!怔怔發愣了許久,陸
菲嫣愈加惶恐不安。

  夢境裏的一切猶在眼前,清醒之後便知夢中的少年郎爲何每一句都說中她心
底陰私——那本就是她不敢去想的念頭在夢中所化。至于那些歡好時的朦胧快感,
也不過是記憶裏的碎片。所謂的舌卷花唇,分明是昔年孤寂難解時以玉指聊以自
慰的感覺罷了……

  現下的陸菲嫣正如夢中人一樣,恪守的貞潔與維持光鮮亮麗的「神仙眷侶」
是她苦苦堅持的面子,另尋良伴共效于飛卻是心中殷殷期盼的邪惡裏子。夢中少
年郎所做的一切,不正是殘酷得她不敢去面對的現實麽?

  可夢中的少年郎,爲什麽會是征兒?啊喲不好,右手指尖全是淫靡花露,方
才摟抱時豈不是全沾在他的身上?

  慌亂了一陣,陸菲嫣起身草草梳洗,又将被花露沾染的錦被床單全數藏入床
底,她失魂落魄一般隻想快些出門透透氣,怕呆在屋内多上一刻,那不堪卻又旖
旎得醉人的畫面又将在腦海裏重演一遍。一門心思裏隻覺四周望向她的眼神都是
嘲弄與惡意滿滿的觊觎之心。

  死了吧,讓我死了吧!這般模樣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日已近午,在驿館裏漫無目的閑逛的陸菲嫣正見秦國使節團從大門離開赴宴。
她不敢打擾,遠遠等着所有人離開後才跨過門檻遠眺。視線中吳征與韓家小姐正
并騎前行,一路交頭接耳,毫不在意旁人或鄙夷,或詫異的目光。她六神無主腦
海裏一團亂麻,隻覺心中酸痛交加。

  年升樓不在長安城最繁華的東西二市,倒不是店主人資格不夠,反而是太上
檔次了放在市井裏沒得失了身份。

  這裏是燕國皇室的産業,亦是表現親民的招牌門面之一,年升樓取意年年有
餘,節節高升。酒樓裏甚至三不五時有些宮廷禦膳,皇親國戚們宴客無不選在此
處,偶爾聖上也在此宴請官吏,犒賞有功之臣。比起熱鬧非凡的香滿城,年升樓
有些冷清,但并不有損它俯瞰衆生的高貴。

  吳征看着這座五層高金碧輝煌貴氣十足的華屋,若說香滿城像個廣納天下銀
錢的财神,年升樓便像高高在上,威嚴不可冒犯的衆神之主。

  秦國使臣一行人出現在街角,燕國侍中魯仲文亦堪堪跨出門檻等候,時機拿
捏得不早不晚。霍永甯加速迎上,卻見年升樓裏魚貫而出的一行人裏夾着個不相
稱的人影讓他目光一凝,曆經風雨早已處變不驚的面色也陡然露出些錯愕。

  「霍大人。」魯仲文笑着拱手相迎:「宴席已然備好,還請登樓上座再把酒
言歡。」

  前日一場武鬥固然危機四伏,今日的文鬥更加兇險。魯仲文甚至不需多發一
語,隻是擺出個人來便讓秦國官員壓力倍增,這一場宴席看來又是難以善了。

  寒暄過後一行人登樓,吳征也認出了那個讓秦國官員勃然變色的人影,跟在
人龍後頭暗暗搖頭,一副心裏有句媽賣批不知當講不當講的模樣:「張聖傑啊,
盛國的儲君被喊來站在燕國官員群裏像個跟班似的,真是……和談還沒開始便弱
了七分氣勢,不妙,真是大大的不妙。」

  各人依次落座,唯一站着的居然是原本身份在所有人之上的張聖傑!他立在
偌大的廳堂中央,活似個酒宴主持人。

  「戰事一開,蒼生蒙難!貴燕秦兩國交兵不足一年,數十萬婦人幼子曆經喪
夫喪父之痛,今日兩國能重歸于好,蒼生幸甚!百姓幸甚!小王亦不甚欣慰。燕
秦盛三國同在中土,俱是中土後裔一家之親,平民尚知需兄友弟恭,三國更應罷
免刀兵爲百姓子民謀福祉。」張聖傑說到此處端起酒杯道:「小王借長安寶地貿
然領個頭,這一杯禮敬天地,願滿天神佛護佑中土子民福澤綿長……」

  來者均舉起酒來賠了一杯,魯仲文更是不介意他口中頗多冒犯的微詞,帶頭
輕拍雙掌以示贊同。

  張聖傑滿飲了一杯續道:「盛國偏安東南一隅,小王雖見識淺薄不谙世事,
然虛受了太子之位,聊可代表盛國一言。小王以爲三國和睦相處當是蒼生之幸,
三國之間亦如兄弟,便有了些龃龉大可正大光明地商讨,不可傷了和氣,貴燕秦
兩國之争亦是如此!兄謙讓,弟尊長,古之禮法也!盛國疲敝,向以弟侍兄以待
大燕,大燕亦以兄長之義照拂盛國,盛國但逢天災向不吝施以糧米。是以兩國常
年相安無事……」

  吳征提到這兒心裏簡直炸開了鍋:「我了個去……可以,你這貨可以!先冠
冕堂皇來了一套澤被蒼生,回頭又說兄友弟恭,道理全被将你講完了。末了直接
搬出個兄弟論,我他媽還以爲是什麽高論,原來是兄弟之間就得分個大小,你還
率先認了做小。比起無恥和臉皮厚,你簡直能跟嶽不群的門派合并高論一較長短,
大庭廣衆地說出這麽下作的話臉色不變就罷了,連氣都不帶喘一口!得得得,還
以爲你今天來第三方做個見證,沒想到直接認慫做了看門狗!尼瑪,太子做到你
這種地步,服氣,服氣,勞資陸師姑都不扶就服你。」

  猛然間看見左手邊空着的一席,吳征愣住了。在這裏和衆位高官一比,他的
身份便顯得卑下,是以坐在末席附近不足爲奇。可這下手空着的位置,卧槽,莫
不是這死不要臉的貨要坐在這裏吧?
2017-12-3 03:5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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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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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深閨春夢  有朋遠方

  日常清清落落的莊園迎來難能可貴的熱鬧。

  莊園面積並不小,氣派的亭臺樓閣顯出昔日的繁華,然而入目所及常年缺失
的打理又顯出今日的破敗。

  冷家也曾是燕國有名的豪族,不過三代之前便開始沒落至今。偌大的莊園在
往日是顯耀的門面,到如今則成了巨大的負累,年久失修之下也便成了破落的模
樣。

  任何一個大家族從鼎盛走向沒落都免不了矛盾與背叛,冷家也是如此。冷月
玦的父親冷無病作為主支一脈能將這座莊園留存已然費盡心力,也因此而英年早
逝,這一座沒有外人的莊園也是他留給母女倆最後的遺產。

  其實若非時年十歲的冷月玦已成了天陰門最出色的弟子,未來大有登臨十二
品絕頂高手的態勢,冷家莊園最終也保不下來。

  況雪瑩只是平民出身,幼時便在鄉里廣有豔名。彼時冷無病初接家主之位內
外交困壓力極大,況雪瑩與眾不同的美貌正是件派遣憂慮的好玩物,便納了她為
妾。以其姿色自是不乏豪族的公子哥兒追求想要收為玩物,她心底也自知曉。

  出身平民的她位置懂得太多道理,奇貨可居可也是知道的。惜乎眼光見識著
實不夠,她只想到冷無病年歲輕輕已是一族之長,冷氏又是她可望不可及的豪門,
如何還懂得區分其他?第一回入冷家莊園便看花了眼,還為選擇了冷無病暗自竊
喜。

  數年後況雪瑩生下冷月玦肚皮便不再有動靜,冷無病自也不曾多麼看中況雪
瑩,打心底也不過是當做玩物排遣心中壓力而已,直到冷月玦年歲漸長被天陰門
高人看中收入門中為徒。況雪瑩日常不曉事理,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寸,一
向循規蹈矩。此時母因女貴,冷無病將家族的希望寄託在冷月玦身上,自也不好
虧待她母親,況雪瑩的身份地位才一路攀升。

  冷無病尚未娶妻只有幾房妾室,況雪瑩頓時壓了眾姐妹一頭儼然主母之尊。
及至冷無病沉屙深重英年早逝,人丁凋零的冷家裡誰又能與況雪瑩爭鋒?她也就
成了冷家事實上的主母。

  令冷家所有人都未預料到的是,況雪瑩的循規蹈矩不過是表面。她被納入冷
家後不久便知犯了大錯,冷家早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與她先前所想的草雞變
鳳凰過上奢靡生活的願望完全不同。對冷家與冷無病的痛恨更是到了骨子裡。

  冷無病尚在她不敢造次,冷無病一死就再沒了節制,加之因冷月玦的緣故身
份大為不同,婦人的積怨一旦爆發便肆無忌憚。

  幾房妾室全被況雪瑩賣了換成銀兩,至於留下的孩子她不敢自作主張,然而
為奴為僕般使喚是免不了的。她本無統領家族之才,又有小人得志般的奢靡,冷
家在她手下只能越發破落。

  冷月玦能與驚才絕豔的狄俊彥並列「燕國雙驕」,除了武功天資之外,又有
根基深厚的天陰門教導,旁的本事也絕非泛泛,否則也不會被默認為下一代天陰
門掌門人。冷家的現狀自然讓她大為不滿,然則況雪瑩畢竟是她生母,在幼時不
受重視之時況雪瑩待她也著實疼愛,頗有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意味。她現下當然知
道母親之所以疼愛自己,除了骨肉之親外,更多還是一個「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可那畢竟是她的母親。

  冷月玦生性冷淡不喜麻煩,心煩意亂之下索性安心于天陰門學藝,冷家由得
況雪瑩去胡鬧,待徹底打爛了再行重建也不遲。不想丹鳳行天,豈能不引人注目?
出眾的武功,深厚的門派根底,還有完全繼承了母親的美豔,即使貴為太子殿下
的欒楚廷也不能不動心。——納絕色為妃,還是未來天陰門裡舉足輕重的人物,
從哪個角度看來都是一樁一舉數得的美事。

  對欒楚廷,冷月玦並無惡感甚至初時還有好感。一國太子,品貌俱佳,待她
也始終彬彬有禮甚至有些折節禮讓。她明知殿下不會也不必對一名女子如此,更
多的還是看中她身後的天陰門。不過以太子之尊能做到這等地步已屬難能可貴。

  但冷月玦心中還是抗拒,天陰門與皇家歷來走的近,甚至參與其中的秘事不
少。她自幼在天陰門學藝,對皇家的骯髒事多有耳聞,那富麗堂皇權傾天下之地,
猶如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性情寡淡的冷月玦不願陷在其中,整日價與一干搔首弄姿的妃子混在一起,
比誰更會塗脂抹粉,誰更討男人歡心。每當念及此處,冷月玦都感一陣惡汗反胃。

  此事很快便穿得天下皆知,自然也很快被一心求富貴的況雪瑩知曉。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到以死相逼。婦人的撒潑讓冷月玦的心沉到了穀底,
慌不擇路地躲回天陰門裡,在這塊她認為世上最安全也最珍惜她的地方尋求庇護。

  日常地修行,日常地找師傅解惑,功課完成後柔惜雪滿意地一笑,鼓勵地拂
了拂她額頂秀髮不經意道:「太子殿下對你甚有好感,你總是避而不見不是禮數。
玦兒,你不喜他麼?」

  「沒有,殿下溫文爾雅,徒兒哪有不喜。」持續的糾纏已讓她開始心生反感,
可就算在最親近的師傅面前,也是不能說太子半句不是的。

  「甚好!你父昔年送你入門一無所求,只一點便是要你不得落髮出家,自是
望你莫要斬斷塵緣,來日學藝有成能振興冷家。你不是出家人,女大當嫁,嫁與
太子殿下,你父的遺願唾手可得。徒兒對殿下既也有好感,何不順了殿下的意思。」

  冷月玦罕見地茫然低頭,沉默多時才道:「弟子年歲尚幼不想嫁人,只想勤
修武藝日後報效師門。」

  柔惜雪似是早已料到她會如此回答,笑道:「天陰門有了一位太子妃,日後
的貴妃娘娘甚至是皇后,對師門豈非大有裨益?玦兒年歲尚幼也不急著嫁人,但
和你母親商議商議早日將婚事定下,倒不失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冷月玦緊抿著雙唇猶如五雷轟頂,至於其後柔惜雪誨人不倦地分析種種好處,
諸如嫁入皇家不會耽誤武道修行,皇家的武功絕學不少,說不定還能觸類旁通,
創出新的絕技,那才是為師門獻上一份大禮等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天陰門昔年曾遭逢一件秘而不宣的大事,派中遭遇重創。看來柔惜雪權衡利
弊,已是贊同了這門婚事。此關一過,冷家除了歡呼雀躍之外,又哪會有人說半
個不字?

  若不是祝家那位絕色夫人,冷月玦的師姑在危難時刻搭了把手,認了她做幹
女兒,又迫得柔惜雪與況雪瑩立誓除非冷月玦點頭,否則不可先行應承的條件。
冷月玦早已束手任人擺佈了。

  祝夫人分寸拿捏極佳,太子畢竟只是太子,還不是皇上。欺男霸女的事情傳
出去不好聽,傷了名望對他更是大為蝕本的事情,必不敢明目張膽地逼迫。然而
她力所能及也只至於此,即使幾年後她登上祝家家主的寶座,封了二品誥命夫人
也是一般。當冷月玦年歲漸長,嫁入皇宮的那一刻遲早都會到來……

  不大的臥房被籠罩在深沉的夜幕中,月光的清輝透過窗紙灑落房內卻又被一
簾絳紗隔絕。夜尚未深,臥房的主人早早已吹滅了燭火歇息,黑漆漆的床幃看不
清內裡的人影,只能聞見一股甜糯濃郁的少婦幽香。

  床鋪並不像人臥于上沉睡時的安靜,不時有被褥翻動的噗噗聲與床腳挪移的
吱呀聲,顯是內裡的人兒時不時便翻個身,睡得並不踏實。黑色如同濃墨包圍了
她,看不清前方,找不著出口,驚恐地尖叫也聽不見聲音,便連惶急地左奔右逃
腳下也不似踩在實地,又虛又浮。她整個人像被困在了一團無界的黑暗中,上不
著天,下不著地。

  無頭蒼蠅般東闖西撞了許久,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遠方終於傳來一絲
光亮。她如墮深淵的心情陡然狂喜,無論那裡有什麼,即使是可怕的物事也總比
一無所知的強。她放開一雙腴潤修長的美腿用盡全力向光亮處狂奔而去。

  又不知跑了多久,光亮方才越發近了。前方似是一方密室,僅是因為門口開
了一條縫兒方才透出室內的燭光。她喘了喘幾口氣,似是為打開門後可能的驚恐
做好心理準備,也似是為了保持好一貫的儀態,以免唐突了室中人。

  可借著透出的光線與半掩的門扉,室中人竟是熟悉的身影。身材高大,雖不
魁梧但孔武有力,年輕而英俊的臉上卻有著不符年齡的沉穩與成熟,——但她知
道這些只是他裝出來的。或許十餘年後他確有這份氣度,在當時定是沒有的。

  「你怎麼在這裡?」兩人一同發聲,又同時笑了起來。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那一年歲月尚且青蔥,在後山樹林邊的不期而遇也如現
下一般。他是昆侖派裡除了早已成年的大師兄之外最出色的男子,年輕,刻苦,
自律,前程遠大。那一年她也是情竇初開的懷春少女,在樹林裡見他精赤著上身,
汗流浹背,結實的肌肉令他除了英俊之外亦增男子的剛健魅力。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裡重回,她淚流滿面。面前看著她笑的男子也從少年漸漸
步入中年,年輕的面容多了歲月的痕跡,那雙對她無比迷戀的眼眸也變作隔閡,
煩惱甚至恐懼交織的複雜。

  「我快要死了,你就在一旁看著?你究竟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關不關心
你的妻子?」臉上被利刃刮下十字印記的女子忽然出現,仿佛在黑暗裡踏空而來,
正拿著一柄長劍抵在脖頸上,長劍似乎並不鋒銳無有痛感,卻讓人透體生寒。

  「在你面前我沒了尊嚴……」他苦笑道:「我只能躲著你。你的事我不想管,
也管不來。」

  話音怯懦卻分外紮耳,她無聲地啜泣,只覺生無可戀。

  「且慢,還是我來吧!」另一個聲音想起,她愕然抬頭,他不知去向,出現
在暗室裡的是另一個男子。比起年輕時的他,男子則完全是一個反面。

  男子也沉穩,有著與他年歲毫不相稱的成熟與多智,但跳脫起來時讓人咬牙
切齒,恨不得飽以老拳才能洩憤;男子更帥氣,眉眼間似有富貴之相,分外迷人;
男子更有無比的果敢與勇氣,他不願惹上麻煩卻不會被困難所嚇倒;男子各路天
馬行空的奇思妙想更是讓旁觀者目眩神迷……

  他架開疤面女子的長劍,以靈動迅捷的身法避開無數的殺招,整個過程險象
環生,完全是在以命相博。

  她跪地掩面哭喊著:「停下,快停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讓我死了
吧,死了便好……」

  沒有聲音,沒有答覆。

  她哭了許久抬起頭來,疤面女子已經不見了,只有他詭異地壞笑著,玩味地
看著她。

  她分明心中滿是恩情,卻要花大氣力才能忍住暴打他一頓的心頭恨恨——那
笑容太也可惡,她有些無奈道:「你一次次救我,我該怎麼來還?」

  他笑得更壞,似乎在說:「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自己說怎麼辦吧?」

  她腦海中一陣恍惚,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家中還是頗有餘財,
我身上的好東西也不少,有沒什麼你能看上的?有的話便拿去。」

  「那些東西全加起來,又怎及百媚之體的萬一?」他壞壞地說道。

  她的臉騰地紅了,猶如天邊的晚霞般嬌豔,羞怒道:「你……胡說什麼?」

  面前壞笑的他忽又變成揭破她身體秘密的老男人,目光淫邪得毫不掩飾:
「百媚之體還敢修習娉女玄陽訣?怕是已多年未嘗棒兒插穴的滋味兒了吧?」

  「老賊……」她怒不可遏,不顧一切地提氣揮掌要與他同歸於盡。

  用盡全力的一掌穿過老男人,像打在一片空氣裡。她驚懼回頭,老男人輕柔
卻又無比淫邪地說道:「棒兒插在穴底狠狠攪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他
曲起手指向飽脹鼓囊囊的胸脯彈來。

  她悲聲大呼:「不……」身體蜷縮著蹲下,雙臂回環緊緊抱在胸前護住緊要
處,恐懼得像只瑟瑟發抖的鵪鶉。這一刻她忽覺長年緊守的貞潔與尊嚴終是一場
浮雲,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噩夢到了盡頭,只是另一出更可怕夢魘的開場。

  哭泣許久方才止歇,她怯生生地抬起頭來,似乎一名武功非凡的高手已成手
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老男人不知所蹤,在她面前的又變成一臉玩味壞笑著的少
年郎。抬頭時正見他胯下一根粗大的物事將褲襠頂出一個大帳篷,頂端的弧線裡
隱約可見大如雞子。

  「你病了,為何不好好治一治呢?」少年郎壞笑著,似是故意將褲襠處對著
她眼前,肆意炫耀一般。

  不知為何,面對著少年郎她俱是信任頓時放下心來,只要他在,未知的可怖
環境裡便是一股深深的依賴。明明是他的長輩,武功也要更高,偏偏他的出現帶
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這是哪兒?能不能帶我走……」她啜泣著道,軟弱無助。

  「好,弟子抱您出去。前方的迷陣還要師姑指路。」少年郎俯身彎腰想要將
她抱起。

  「等等,我們在什麼地方?」她驚愕連連阻止道,心中疑惑不已,為何又會
回到江州荒園,為何死去的賀群又會出現?更讓她心中窘迫無比的是,當日正是
被這少年郎橫身抱起走了好遠好遠的一段路。兩人藏在牌匾中呼吸相聞,他那根
硬梆梆又粗又大的棒兒也如現下一般將褲襠頂起一個大帳篷。橫身抱起自己時一
手托背脊,一手摟足膝,那下榻的腰肢讓臀兒向下高高撅著,臀尖處似乎都能感
覺到棒兒的熱度……她一陣羞澀,現下的蹲姿亦是隆臀撅起,她能感到一對兒光
潔的臀膚都起了雞皮小粒兒。

  「在江州呀,不是師姑的故鄉麼?」

  少年郎伸出雙臂卻被她阻止:「我們……怎麼會到了這裡?」

  「因為師姑就是在這裡病情加重,再也壓制不住的呀。」少年郎也露出戲謔
的笑容玩味著道:「這裡只有我們二人,師姑在擔心什麼?再說這些事情我也早
知道了呀,師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數次和她提過堵不如疏,亦曾隱晦勸她不必一條路走到黑。兩人雖共守著
秘密,然則他的想法她知道一些,她的難處與盤算他卻一概不知。

  她慌亂起來,不知為何,少年郎每回都會戳中她心裡最為脆弱的地方,這一
回依然如此!一個人承擔的東西太多又缺乏宣洩的管道遲早要被逼瘋,在這個幽
閉的空間裡兩人獨處,倒不失為一吐心中塊壘緩解壓力的好時機。然則這一切都
將指向女兒家最為羞澀之事,又怎生啟齒?

  少年郎並未催促,只是壞壞地笑著等待一陣,見她忸怩不安欲言又止,率先
說道:「這事兒說來羞人,實則並不難以解決。師姑家有夫婿,一段時日歡好一
回豈不是可以略作緩解?」

  一句話說得她渾身難受,所幸少年郎一貫懂得分寸並不粗俗,也是點到為止,
倒沒讓她難堪。她斟酌道:「從那夜後山荒原之後,你師叔他如今再不願碰一碰
我,便是我放下尊嚴面子乞求也不願。哎,莫說歡好,便是與我說兩句話也是離
得遠遠的,說完即走……」

  誰想天仙般的美婦人生活竟是如此淒涼?一言既出,她心中倒是鬆快不少,
絮絮叨叨地吐露不少生活瑣事,光鮮亮麗的外表下也如深閨怨婦,怨聲載道。

  少年郎聽她說完又道:「弟子也曾和師姑說過,便是聊以自慰不也甚好?」

  她咬了咬紅唇艱難道:「我的事情自己知道,《娉女玄陽訣》功法特異,若
是……男女雙修大有裨益。若是……缺了……那就更加的不好……從前亦曾……
那個……試過,但事後更加如火焚身,之後,便不敢再試了……」

  「好奇怪的功法。」少年郎又道:「那便只剩下一個選擇啦。」

  「什麼?還有什麼選擇?」她焦急道:「你怎地不早說。」

  「聊以自慰不可,夫婿裡夫又不可,那不就剩下一個婿了麼?」少年郎笑得
極壞,頗有調戲成功的得意。

  夫婿一詞是這麼解的?不知少年郎奇奇怪怪的腦門裡究竟藏著多少異想天開
的鬼東西,她心中不快卻又不好向這位救了她兩回性命,又始終恪守著秘密的師
門晚輩發作,只得羞惱地輕斥道:「莫要拿這些事情來開玩笑。」

  少年郎指了指胯下,語調忽轉如賀群當年引誘她時一般低語道:「有何不可?
在牌匾後面時你不也看了個清楚,你也知道它有多大多熱。師姑,你難道不怕他
日被心懷歹意者探得秘密,毫無還手之力地任人淫辱麼?你難道不想試試我的麼?」

  「你……莫要胡說!」她厲聲大喝著掩飾心虛:「我真是看錯你了……原來
你心中如此齷蹉!」

  「此地僅你我二人,言不傳六耳我才說些真心話兒。師姑你是不是有些喜歡
我?還是方才你說的,要報答救命之恩讓我看上了什麼便拿走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你……」她一陣氣苦道:「我是有夫君的人,你要我做一個下賤的女子麼?
我已甚麼念想都沒了,這麼一點尊嚴都不讓我存著麼?何況……不是我說話不算
話……而是,我會害了你的……」

  「呵呵,我明白啦,師姑的藉口還真不少。江湖兒女若還瞻前顧後,豈不是
一條道走到黑?師姑昔年的豪氣哪裡去了?還是捨不得神仙眷侶的光鮮亮麗,只
想為別人活著不顧自己?至於害了我……不試試怎麼知道?」

  少年郎的話仿佛洞悉她的內心,每一句都直指心底最深處連自己都不敢多想
的隱私。

  她如同被驚呆了一般瞠目結舌,無從反駁。自己都知無從分辨不敢去想的事
情,又從何說起。少年郎趨近身體道:「你不是說過麼?我很強!百媚之體也好,
娉女玄陽訣也好,我都能滿足!」

  他說得溫柔又誘惑,手上的動作卻霸道得很。那霸道的溫柔一如在牌匾後他
身上濃烈又好聞的男兒體味,讓她心慌意亂,被點穴一般不能動彈……

  「別……不要……」絕望的呼聲只是給她找最後一分藉口,隨著裂帛聲的響
起被徹底掩蓋。

  光裸的玉軀在虛空中並不覺寒冷,少年郎的身體溫暖地包覆著她,如同床上
舒適的錦被。她緊緊閉上了眼眸,奇的是全無作用,眼前仿佛出現一幅幻畫,畫
中一對赤裸的男女正互相糾纏。她分不清是正置身溫暖懷抱中的女子,還是一個
旁觀者。

  少年郎正值青春年華,一雙大手卻如燒紅的鐵板一般火燙而粗糙。大手正順
著她的肋部向胸前兩座高峰攀登。那不是記憶中銷魂蝕骨的滋味,只覺朦朦朧朧。
可眼見那一手難以掌控的碩乳捏在掌中狠狠掐握,她仍覺被大手蹂躪處的嬌嫩乳
膚湧起奇妙的快意,暢美得深入神魂。

  「嗯啊……」胸前一對碩美妙物和十餘年前一般綿軟而挺拔,雪一般的膚光
卻如同蒙塵的明珠被棄在牆角,多年未曾被愛撫與親吻。她情不自禁發出悠長曼
妙的呻吟聲,一雙媚目卻瞪得圓如甜杏,只因眼前那春色迷離的一幕實是渴求得
太久太久。即使如今感覺混沌不清如夢似幻,也不願錯過一分一毫。

  美婦的身影越發清晰,正是她的模樣,少年郎卻只是一片模糊的人影,輪廓
中依稀像是那個又氣又愛的師侄。這樣的想法讓她心跳加速,氣他是應該的,可
愛他又是哪裡冒出來的鬼想法?

  可惜眼前的春色已不容她刨根問底,少年郎已埋首至幽深的胸前溝壑處重重
啃咬,每一下都讓她胸乳一緊,神魂激蕩。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奶兒有多麼誘人,
亦極喜被啃咬,親吻,吸嘬甚至是狠嗅乳香的感覺。尤其峰巒頂端那一對兒粉豔
豔的莓珠,每當被情欲激得昂揚挺立,敏感總要增上幾倍。

  峰頂的豔粉乳暈僅有指甲蓋大小,讓又細又長的莓珠極為醒目,她知曉自己
已深深動情,胯間濕漉漉的粘膩與軟嫩如膏脂的花瓣又香又軟,正盼著任人採擷。

  可惜夫君始終恪守著君子之道,即便是早年對這副身體愛之極矣,也未曾似
這般品嘗愛撫。

  一念至此,她生生打了個激靈。背德與失貞的恐慌瞬間蔓延,她驚奇地發現
正在歡好的兩個人影中,自己的那一個正如心中所想,一把推開少年郎,連連踢
腿向後掙扎蹬去。

  可被推開的少年郎並不肯就此作罷,旋即又逼近。霸道地扶住她的香肩玩味
道:「怎麼了?難道你不想?」

  「不要,你放過我,我不想……啊……」

  驚呼聲起,少年郎不知何時已用兩指拈住莓珠揉搓著道:「不想?那這裡是
怎麼回事?女子動情時不正是如此麼?」

  她又羞又窘,敏感點被拿住直讓半身酸麻,推拒的雙手軟弱無力,反被少年
郎步步緊逼越湊越近,那夢囈般的呢喃聲又在耳邊響起:「棒兒插在穴底裡狠狠
攪拌的滋味兒,你真不想再試試?」

  話到此處已變了模樣,她身心劇顫!

  你真不想試試?賀群當年分明不是這麼說的,為何少年郎會突兀地問起這一
句?到底是他想知道?還是她在捫心自問?

  「不要……我不要……你放過我……唔……」毫無力度的拒絕自不會讓她遂
了心願,反倒激起少年郎獸性般粗魯地一口含住她香唇,狼吞虎嚥般重重吮吸。

  她哭泣著,任淚珠從眼角滑落,推在少年郎胸口的雙臂僅能讓他不再靠近,
卻絲毫不能阻止他輕薄無禮地肆意玩弄兩粒莓珠,讓她的推拒越發無力。被少年
郎緊緊吸住的雙唇更是高高嘟起,想推開他的嘴唇,其狀卻更似迎合以讓他吃得
更狠。

  纏綿的啃吻讓兩人都氣喘吁吁,她幾欲軟倒,少年郎的魔音又起:「當年你
偷偷在山下求教的青樓妓子曾說:男人舔女兒家哪裡舒服,反過來女兒家哪裡被
舔也是一般。你心中不滿她粗俗,卻更疑惑對不對?妓子教你去舔棒兒取悅男子,
你卻不知穴兒被舔的滋味……」

  「莫要再說了,莫要再說了……嗚嗚嗚……」

  「我之所言俱是你心中所想,我又沒說錯,為何不能說?」少年郎一反常態
地粗俗無禮:「你什麼都想,又什麼都沒試過,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昭華易老,
如此度日不覺是生平憾事麼?」

  她的精神幾近崩潰,為何少年郎每一句話都是心中所想。她當然可以嘴上否
認,然則心底不敢細想的念頭卻騙不了自己……

  「走開,走開……」

  「這裡只有咱們兩人,誰也不會知道,你又何須為難自己?」不知何時少年
郎已蹲至她胯下,用舌尖分開萋迷的芳草地直襲兩片嫩唇。

  在這片奇怪的空間裡,她越想隱藏什麼,什麼便來得越快。兩片敏感到極點
的肉葉剛被觸碰便飽滋春水,可被嘴唇吻住的感覺卻不似想像中的銷魂,舌尖觸
在花唇上並非綿軟的觸感,反倒有些堅硬。

  她羞急中略感失望,不想這羞恥到極點,又刺激到極點的禁忌事,真做將起
來也不過如此……令她疑惑的是,在昆侖後山她以口舌相就,為何又能讓夫君無
力許久的棒兒重振雄威?難道光看一看便有奇妙效用麼?

  她難以抵禦這種誘惑,悄悄地,偷偷地望向兩條人影。

  少年郎伸長了舌頭,正順著兩片肉葉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劃著圈圈,時而
還長槍般朝著肉洞口裡抽刺,讓她身軀僵直,渾身皆不受力,卻又低嘶著拼死扭
動。

  比之朦朧不清的觸感,視覺更具震撼十足的衝擊力。女兒家最隱秘的部位被
人看得一清二楚,更以口相就不住翻攪著殷紅的美肉,極其香豔。

  「師姑,這一頓舔吃可是銷魂?」少年郎又壓上她嬌軀,將她壓得無力動彈。
胯間的滾燙肉龍已壓著她柔嫩的花瓣廝磨,正欲一沖而入。

  「沒有……沒有……你胡說……」她拼盡全力想要推開少年郎,香唇卻又落
入他口中,同時那雄腰一沉棒兒破關而入直沖花穴,只一下便讓她一身氣力散得
一乾二淨。

  「被夫君以外的男人插著穴兒,感覺是不是特別的好?」少年郎不停瘋狂聳
動著腰肢,吻吸得如癡如醉的間隙不忘出言調戲,不將她羞死不肯甘休一般。

  「不是的……你不要這樣……」她的抗議聲斷斷續續,仿佛夾在忘情呼喊裡
的一兩個雜音,微弱得聊勝於無而已。而還能發出這樣的呼喊,還是因為心底的
失望,那終於侵犯入體內的棒兒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般粗巨火燙,感覺倒如一根
小小的棍子。即使因為他抽送得快速又激烈,卻讓幽穴深處反覺越發空虛……

  可她無力停下也從心底裡不願他停下,那聳挺如此快速激烈,亦可稍稍慰籍
寂寞……

  「不要……不要……放開我……放開我……」碎語討饒聲傳出房門雖已破碎
淩亂幾不可聞,可恰巧路過的吳征耳力靈敏聽了個結結實實。

  他撓了撓頭暗道:被歹人侵犯?得了吧!那只有一種可能,師姑發噩夢了!
我進去還是不進去?

  只是片刻的猶豫,吳征便輕巧地推開房門閃身而入,順手又將房門帶上。房
內不堪蹂躪的呻吟討饒聲越發清晰,撩開紗簾,帳內的人影被錦被蓋得嚴嚴實實,
卻能看見她正輾轉反側扭動如蛇。那被撐起的被面隱約可見一臂環胸揉捏,一手
卻探在腿根胯間摳挖不停……

  吳征強運內功以免被麗色迷了神智方才揭開帳子,仍不由一陣暈眩。只見陸
菲嫣雲鬢散亂香汗淋漓,從面至頸處潔白的肌膚猶如覆上一層胭脂。錦被裡雙乳
左邊一隻正被玉臂壓緊,右邊的一隻落在她手掌裡,錦被正隨著按壓揉捏的動作
一會兒塌陷,一會兒又高高拱起,至於胯間的那一隻玉手更是急速顫動,正不知
如何激烈。

  既我見猶憐又媚豔無儔。

  吳征輕拍陸菲嫣香肩低聲喚道:「師姑,師姑,快快醒來!」

  連搖了數次又逐漸家裡,陸菲嫣猛然睜開驚恐又迷離的杏目。模糊的視線不
知眼前是誰,耳邊卻依稀聽見吳征的聲音。

  她連連扭身慌道:「你放開我……」話音突地一頓嬌軀猛然撲入吳征懷抱,
四肢糾結將他纏得又緊又實惶急道:「不不不,快帶我離開這裡,離開這個鬼地
方……」

  輕拍陸菲嫣的後背安撫她定下思緒,見她因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的上身逐
漸平緩,應已回過神來才道:「我說……罷罷罷……我要說什麼師姑知道,這事
情誰也無法替你做主。」

  吳征心潮澎湃,雖已橫身抱過陸菲嫣,被緊緊糾纏卻是第一次,更是第一回
觸碰到她胸前兩團傲挺。只覺那一對妙物比之韓歸雁的碩乳似乎還要大上些許,
且與韓歸雁的結實豐彈不同,其乳質極其綿軟,觸感亦是妙不可言。

  溫柔鄉是英雄塚這句話一點也不錯。不過是一個摟抱,雖是衣料單薄渾如無
物,終究不比真刀真槍來得爽快。只是僅此而已就幾乎邁不動腳步!不說懷中美
婦的曼妙絕倫,楚楚可憐之態便讓人硬不下心腸,非得好生溫言寬慰,至少等她
心情略有平復才能離開。他不由對顧不凡有些佩服起來,如此嬌妻也能說斷就斷
毫無留戀,這股子下定決心後絕不後悔的堅毅韌勁殊為不易。

  幸好吳征也不是普通人!

  燕國之行裡,今日堪稱第一場戰役。歷來宴無好宴,燕國的接風宴也不會例
外,席間各種暗藏深意的激烈交鋒必將貫穿始終。據霍永寧此前的推測,燕皇至
今尚未公開露面,接風宴上免不了要率先探查秦國使者的底線,反過來霍永寧與
龐頌德也會借機探知一二。

  這等場面吳征是插不上話的,可他的命運已與大秦牢牢聯繫在一起,適逢其
會自也會為之操心。何況霍大人諭令一下:今日與會者均需用心聆聽記憶,莫要
錯漏一個細節。是以吳征只是個負責禮儀的符寶郎,身上的擔子也不輕。此為其
一。

  其二就是吳征的目標可不僅僅是親近陸菲嫣即可,溫香軟玉抱個滿懷固然春
色旖旎,可比起他想要得到的差距又豈止裡許?陸菲嫣現下的糾結難受,掙扎煎
熬正是他想要的,適中的火候正循序漸進地將這碗鮮美的佳餚燉熟,平白從中添
加一盆冷水是何道理?若說江州荒園只是個意外,陸菲嫣至多是感恩之心,那麼
強頂孟永淑一役則是吳征為她做的第一件事,人非草木,他不信陸菲嫣心中不起
漣漪。何況這十餘年來自從顧陸夫婦倆鬧翻,世間與陸菲嫣相處最多的男子,吳
征便是天字第一號。

  一念至此,吳征咬牙推開懷中嬌美豐熟的胴體歉然道:「霍大人有招,弟子
不敢違令。師姑多將息一會,弟子現下去知會小師姑一聲,讓她早些回來。」

  「嗯,啊!對不住,誤了你的要事……錦兒亦有要務在身莫要打擾了她。我
……我只是發了個噩夢,歇一歇便沒事了。」

  吳征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心中卻大喜過望,今日大膽入房可謂一本萬利,
血賺!

  他雖不知陸菲嫣發了甚麼噩夢,但那淩亂的衣衫,裸露的大半顆酥嫩乳球,
還有那股誘人已極的百媚之香,想來這位欲求不滿的師姑夢裡定是有一場難堪以
及的流霞春戲。吳征甚至能想像到錦被之下一大灘淫靡潮液已濕透床單。

  其幽似梅,若有若無,暗香浮動,氤氳清澈,是為百媚之香!

  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絲毫不加掩飾,險些讓陸菲嫣找個地縫鑽進去不敢出來見
人。她甚至能猜到吳征未說出口的話:「師姑,你這麼下去可怎生得了。」

  房門吱呀一聲關上。上一回被人抱在懷裡晃眼便過去了一年有餘,離開溫暖
有力的懷抱陸菲嫣頗為戀戀不捨地——上一回,可也是他!怔怔發愣了許久,陸
菲嫣愈加惶恐不安。

  夢境裡的一切猶在眼前,清醒之後便知夢中的少年郎為何每一句都說中她心
底陰私——那本就是她不敢去想的念頭在夢中所化。至於那些歡好時的朦朧快感,
也不過是記憶裡的碎片。所謂的舌卷花唇,分明是昔年孤寂難解時以玉指聊以自
慰的感覺罷了……

  現下的陸菲嫣正如夢中人一樣,恪守的貞潔與維持光鮮亮麗的「神仙眷侶」
是她苦苦堅持的面子,另尋良伴共效於飛卻是心中殷殷期盼的邪惡裡子。夢中少
年郎所做的一切,不正是殘酷得她不敢去面對的現實麼?

  可夢中的少年郎,為什麼會是征兒?啊喲不好,右手指尖全是淫靡花露,方
才摟抱時豈不是全沾在他的身上?

  慌亂了一陣,陸菲嫣起身草草梳洗,又將被花露沾染的錦被床單全數藏入床
底,她失魂落魄一般只想快些出門透透氣,怕呆在屋內多上一刻,那不堪卻又旖
旎得醉人的畫面又將在腦海裡重演一遍。一門心思裡只覺四周望向她的眼神都是
嘲弄與惡意滿滿的覬覦之心。

  死了吧,讓我死了吧!這般模樣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日已近午,在驛館裡漫無目的閒逛的陸菲嫣正見秦國使節團從大門離開赴宴。
她不敢打擾,遠遠等著所有人離開後才跨過門檻遠眺。視線中吳征與韓家小姐正
並騎前行,一路交頭接耳,毫不在意旁人或鄙夷,或詫異的目光。她六神無主腦
海裡一團亂麻,只覺心中酸痛交加。

  年升樓不在長安城最繁華的東西二市,倒不是店主人資格不夠,反而是太上
檔次了放在市井裡沒得失了身份。

  這裡是燕國皇室的產業,亦是表現親民的招牌門面之一,年升樓取意年年有
余,節節高升。酒樓裡甚至三不五時有些宮廷禦膳,皇親國戚們宴客無不選在此
處,偶爾聖上也在此宴請官吏,犒賞有功之臣。比起熱鬧非凡的香滿城,年升樓
有些冷清,但並不有損它俯瞰眾生的高貴。

  吳征看著這座五層高金碧輝煌貴氣十足的華屋,若說香滿城像個廣納天下銀
錢的財神,年升樓便像高高在上,威嚴不可冒犯的眾神之主。

  秦國使臣一行人出現在街角,燕國侍中魯仲文亦堪堪跨出門檻等候,時機拿
捏得不早不晚。霍永寧加速迎上,卻見年升樓裡魚貫而出的一行人裡夾著個不相
稱的人影讓他目光一凝,歷經風雨早已處變不驚的面色也陡然露出些錯愕。

  「霍大人。」魯仲文笑著拱手相迎:「宴席已然備好,還請登樓上座再把酒
言歡。」

  前日一場武鬥固然危機四伏,今日的文鬥更加兇險。魯仲文甚至不需多發一
語,只是擺出個人來便讓秦國官員壓力倍增,這一場宴席看來又是難以善了。

  寒暄過後一行人登樓,吳征也認出了那個讓秦國官員勃然變色的人影,跟在
人龍後頭暗暗搖頭,一副心裡有句媽賣批不知當講不當講的模樣:「張聖傑啊,
盛國的儲君被喊來站在燕國官員群裡像個跟班似的,真是……和談還沒開始便弱
了七分氣勢,不妙,真是大大的不妙。」

  各人依次落座,唯一站著的居然是原本身份在所有人之上的張聖傑!他立在
偌大的廳堂中央,活似個酒宴主持人。

  「戰事一開,蒼生蒙難!貴燕秦兩國交兵不足一年,數十萬婦人幼子歷經喪
夫喪父之痛,今日兩國能重歸於好,蒼生幸甚!百姓幸甚!小王亦不甚欣慰。燕
秦盛三國同在中土,俱是中土後裔一家之親,平民尚知需兄友弟恭,三國更應罷
免刀兵為百姓子民謀福祉。」張聖傑說到此處端起酒杯道:「小王借長安寶地貿
然領個頭,這一杯禮敬天地,願滿天神佛護佑中土子民福澤綿長……」

  來者均舉起酒來賠了一杯,魯仲文更是不介意他口中頗多冒犯的微詞,帶頭
輕拍雙掌以示贊同。

  張聖傑滿飲了一杯續道:「盛國偏安東南一隅,小王雖見識淺薄不諳世事,
然虛受了太子之位,聊可代表盛國一言。小王以為三國和睦相處當是蒼生之幸,
三國之間亦如兄弟,便有了些齟齬大可正大光明地商討,不可傷了和氣,貴燕秦
兩國之爭亦是如此!兄謙讓,弟尊長,古之禮法也!盛國疲敝,向以弟侍兄以待
大燕,大燕亦以兄長之義照拂盛國,盛國但逢天災向不吝施以糧米。是以兩國常
年相安無事……」

  吳征提到這兒心裡簡直炸開了鍋:「我了個去……可以,你這貨可以!先冠
冕堂皇來了一套澤被蒼生,回頭又說兄友弟恭,道理全被將你講完了。末了直接
搬出個兄弟論,我他媽還以為是什麼高論,原來是兄弟之間就得分個大小,你還
率先認了做小。比起無恥和臉皮厚,你簡直能跟嶽不群的門派合併高論一較長短,
大庭廣眾地說出這麼下作的話臉色不變就罷了,連氣都不帶喘一口!得得得,還
以為你今天來協力廠商做個見證,沒想到直接認慫做了看門狗!尼瑪,太子做到你
這種地步,服氣,服氣,勞資陸師姑都不扶就服你。」

  猛然間看見左手邊空著的一席,吳征愣住了。在這裡和眾位高官一比,他的
身份便顯得卑下,是以坐在末席附近不足為奇。可這下手空著的位置,臥槽,莫
不是這死不要臉的貨要坐在這裡吧?
2017-12-3 04: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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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三集 長安煌煌 第九章 唇槍舌劍 折枝斷腸
第九章 唇槍舌劍 折枝斷腸

  立身中原之地的燕國無論哪一方面都要領先秦與盛。而燕國皇室自是頂峰中
的頂峰,作爲皇室的門面之一,年升樓無論建造工藝還是裝飾格調均爲當世最高
的水準。

  吳征不懂建築學,但以木頭爲架構能搭起五層且面積達到近千平米的大廈,
十八根梁柱圍成圓形讓出中央一大片空地,還能讓大廈穩如泰山,光這一點就極
爲不易。

  而這些梁柱又可作爲支撐,隻需在梁柱與牆面之間架上木闆,便能搭建出單
獨的隔間,精細巧妙。

  今日登樓的每一人都可稱達官貴人,每位單獨的桌椅不僅以檀木制就,紅漆
爲面,桌椅腳處做成外拐的弧形,美觀大方,四周則雕刻着錦鯉雲紋,巧妙精細,
邊沿轉角處則全都施以打磨弧面,體貼入微。每張椅子旁都系着一面羊絨軟墊,
喜坐軟面的可自行換上。

  當圍成環形的窗戶被打開一半,不僅空氣清爽采光極佳,無論視線從哪裏望
去,都能俯瞰整座雄偉長安城,一片繁華景象盡收眼底。

  張聖傑說完了他的奇談怪論便回到他的位子上——自然是吳征身邊僅有空着
的那一處。

  酒宴開席,各色宮廷菜色流水價地送了上來。手舉托盤的盡是妙齡少女,各
個姿色秀麗,甚至不乏令人驚豔的絕色。

  從規格上看,這一場宴會已是最高的國宴級别,連侍女和正在場中如穿花蝴
蝶般翩翩起舞者,都是從皇宮中遴選而出的宮女,禮遇甚重。可是一片莺歌燕語
中,刀兵交鋒的肅殺之氣卻越來越濃……

  皇宮禦書房,栾廣江依舊披着厚厚的裘衣,一手執筆批閱奏章,一手緊了緊
領口。身邊偶爾有宦官宮女前來添茶加墨或是遞上送走奏折,俱是輕手輕腳猶如
足不沾地,唯恐打擾了聚精會神的聖上。

  僅餘不時響起咳嗽聲的禦書房忽然想起不加掩飾的踏步聲,不知何人膽子忒
大,不僅如此,來人落座後道:「本公主近日愛喝霧峰雪芽,換來。」聲音細軟
出自女子之口,她并未刻意高聲,隻是一如平常,平日裏如何,現下也是如何。

  燕皇不以爲忤,也不受打擾繼續批閱奏章,女子也不再做聲。偌大的房裏又
剩下咳嗽聲與茶蓋與茶碗輕碰的聲響。

  兩炷香之後栾廣江推開奏章起身舒了舒筋骨,抿着茶道:「皇妹來了?」下
坐的麗人一襲宮裝,濕潤得微冷的早春裏依然露出小半瑩白的酥胸,麗色逼人。

  「陛下傳召怎敢不來?」雖說了怎敢,卻不見太多敬畏之心,既未俯首帖耳,
連站起行禮都不曾:「不知陛下招來臣妾有何吩咐?」言語中甚見疏遠。

  栾廣江微微一笑道:「有何事皇妹還不知麽?今日年升樓宴客,朕還不是擔
心皇妹一向頑皮慣了又去搗亂,不得不親自看着你。」

  「哦?陛下怎知臣妾要去搗亂?」栾采晴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
怎麽看都似心不在焉。

  「爲何不稱皇兄?自稱臣妾會更親近些麽?咱們兄妹倆許久不見,定要輕疏
如此?」栾廣江話題一轉說起了家常。

  「大寶之上是陛下,皇兄也是陛下。至于我都嫁人啦,臣妾也沒不符禮法。」
栾采晴依舊心不在焉,大大的鳳目不時眯起,不知在盤算着什麽,旋即又道:
「陛下安心,這一回臣妾會安守本分大局爲重,絕不會真正難爲吳征。待秦國使
團離去後,臣妾也會來和陛下鬧。該做的,臣妾懂。」

  「妹妹還在爲當年的事情介懷?」兩人各自答非所問,倒像自說自話。

  「大局爲重臣妾不是不懂,臣妾對陛下曆來隻有敬畏,何來介懷?」栾采晴
美眸流轉突兀笑道:「否則當年臣妾爲什麽要跑出去?」

  栾廣江搖頭笑道:「好吧,那都是朕的不好,給你的金令沒忘吧?朕許諾你
的東西,終是不會反悔。」

  「哥哥,不是什麽東西都能賠償的,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朝臣一般,給一棒子
再給顆甜棗便能開開心心。」栾采晴啜了口茶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臣妾若
坐那個位子也會做一樣的事情。所以,陛下等了大寶就隻能是陛下,不是皇兄,
臣妾叫的沒有錯。」

  「皇妹能理解朕的苦衷便好。」栾廣江唏噓道:「很多非朕本心所願,不得
不爲之……」

  「哥哥不再是皇兄成了陛下,有些話不該說甚至不該去想。陛下自當一切爲
大燕着想,今日惹得陛下動了婦人之仁,倒是臣妾的不是了。」栾采晴掠了掠鬓
角的發絲起身道:「臣妾許久未曾回宮也想走走,不知……」

  「去吧,母後也常念着你!」栾廣江點了點頭。

  「不煩擾陛下了。借陛下身邊人一用,臣妾擔心尋不着道路。」栾采晴福了
一福正欲告退,忽又想起一事,從懷中貼肉處取出一面薄薄的令牌呈上道:「不
說都忘了。陛下當年許諾臣妾一件事,臣妾今日正欲求一件事。」

  栾廣江接過令牌,心中複雜紛亂,既有記憶中的懷念,也有松快的解脫:
「奏來。」

  「臣妾想請陛下允諾在吳征随秦國使者離開燕國前不可對他動手,且懲治吳
征以維護皇家顔面的事情,隻能由臣妾一手來操辦。」

  「哦?那是兩件事,不是一件。你要求哪一件。」栾廣江抽絲剝繭的功夫,
與時刻警醒的細心并未因身體的病痛而失去。

  「第一件不正是陛下心中所想麽?所以,兩件其實也就是一件。」

  栾廣江凝視了美婦片刻道:「皇妹若願入朝爲官,當能爲朕分憂許多。便依
皇妹的意思吧。」

  「臣妾謝過陛下!」栾采晴矮身施禮道:「吳征的事情還請陛下記在心上,
臣妾先行告退。」

  「朕讓高無影送你,回頭想用哪些人向朕讨要即可。」

  年升樓裏歌舞飄搖賓主盡歡,吳征吃喝都不多,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樣。眼
下的局面他無能爲力,不過仍讓他頗爲興奮。能耳聞目睹霍永甯與龐頌德這樣聲
名在外的大才應付不利局面,才是他的關注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閑談各地風物一番後,魯仲文話鋒一轉道:「說起來本
官族中本出身涼州武威郡,五代之前方遷居長安城。本官向有歸鄉看一看族中故
居之意,惜乎公務纏身,始終未能如願,引爲憾事。」

  吳征眉頭微跳,武威郡在涼州之戰前被奚半樓放棄,現下還掌控在燕國手中,
魯仲文忽然提起此地含義甚深。

  龐頌德向爲老饕,今日卻早早停了箸,酒也不曾多飲,聞言捋了捋長須接話
道:「不想魯大人祖居武威,與下官倒是有緣。下官曾爲武威治中一職,對郡中
諸事知之甚詳。倒要請魯大人放心,我大秦治下武威郡子民安居樂業,此回亦未
受戰火波及,料想魯大人祖宅安然無恙。待來日大人得了空,下官定奏明聖上,
願親駕車馬陪大人故地重遊。」

  一問一答看似不經意,倒讓凝神傾聽的吳征開了眼界,心中暗道:卧槽,談
個判一開始就高深莫測到這種地步?家長裏短的不帶絲毫煙火氣卻又處處都是陷
阱,高手交鋒果然不同!藝術,語言的藝術!

  魯仲文微微一笑道:「本官年事已高,常言道葉落歸根,告老還鄉之後重返
武威郡頤養天年亦是人之常情。不知霍大人與龐大人意下如何?」

  吳征摸了摸鼻子,好一記當頭炮。魯仲文不提涼州之争,反倒說起他私人的
話題,隻是加上他的身份可就敏感已極了。燕國的侍中大人要到武威郡定居,秦
國決不能答應。可要是此時出口否決,等同于秦國率先亮出了意圖,其後被魯仲
文抓住破綻步步緊逼,難免要落了下風。

  龐頌德不慌不忙道:「魯大人若是告老還鄉,還是那句話,下官願出迎五十
裏恭迎魯大人車駕,鞍前馬後送大人入祖屋。」

  這話說得含含糊糊有混賴之嫌,吳征聽得一皺眉,他始終心中模拟對答,卻
混沒料到龐頌德答得如此大失水準。正暗歎魯仲文隻需接話下去,龐頌德輕易便
要落在下風。不想魯仲文口出之言又大出他意料之外。

  「龐大人一番心意,本官心領了。敢問龐大人,武威郡内偏西有一口甜水井,
再西二裏處有一株蒼天胡楊。先祖遺信中曾言幼時常于樹下玩耍,不知其樹現下
如何?」

  吳征心中一凜這才回過味來。

  龐頌德所言雖簡單又顯得賴皮,實則在說的是秦國官員迎迓燕國的白身,隻
不過這位白身有些不同尋常。至于全程陪同,自有監視之意,不怕你前侍中大人
打什麽歪腦筋,那開頭的一句告老還鄉便是前提。不想龐頌德随口之言竟含有這
麽大的玄機,後頭挖了個大坑在等魯仲文。且話裏話外,對涼州的主權宣示絲毫
不露破綻,寸步不讓。魯仲文顯然洞若燭火,是以轉了話題,這裏頭玄機就更深
了,一個簡單的提問不僅考考秦國官員,後頭還可随時接話道出答案,言下之意
便是武威郡現下在燕國手中,所有的一切他知之甚詳輪不到你龐頌德來操心。

  一顆胡楊樹便扯到地盤所屬之争,這綿裏藏針的味道讓吳征忍不住心中掀起
驚濤駭浪。

  霍永甯微笑道:「說到這顆胡楊樹本官倒是一清二楚。其寬二尺,高不可計
數,壯年時通體雪白!惜乎此樹年歲已高常遭病蟲之害,樹身已是千瘡百孔。幸
得大秦武威子民常在樹蔭下納涼,感常年受其恩惠之心,不時爲其捉蟲方能保得
一條性命。難得子民有心,但常年如此也甚爲艱難。」

  吳征不由敬佩霍永甯博知善記,中書令連棵胡楊樹都記得清楚着實了不得,
龐頌德此前應對得宜,要他說出這顆胡楊樹怕是無此能爲。至于最後說什麽救得
甚爲艱難,分明是罵老而不死是爲賊,所指何人不言而明,讓吳征忍俊不禁。

  「是呵,本官刻意緻信丘大将軍問詢,亦知胡楊已老大限已到。遙想當年家
祖幼時,大燕祖皇尚未登基,彼時官封鎮西将軍,牧兼雍涼二州。滄海桑田,不
易到得今日胡楊将死,本官還不能歸鄉一探,可悲,可悲。」魯仲文這一席話等
同于表明了态度,雖說這是争議的焦點誰都猜得到,可似乎來得太快了些?

  正當秦國使臣們心中疑惑,龐頌德正待接話時,魯仲文又道:「大燕新得了
些稀罕之物,諸位大人見多識廣,正好請各位品評一二。」

  魯仲文拍了拍手,便有一行侍女各捧着個托盤端上一樣物事在各桌呈上。隻
見潔白的瓷盤上放着一串果實,顆顆飽滿圓潤閃着紫紅色的光澤,不僅異香撲鼻,
更煞是好看。

  「此物是去歲時大燕使臣出訪西域番嶺時發現,番人也是剛剛種植。使臣帶
回種子後竟然培植成樹,本爲聖上的供果,今歲需入夏方可結果,這一批乃是去
歲采收于皇宮冰窟裏冰封收藏,今日聖上特許取出以招待貴客。其滋味酸甜可口
汁水豐沛,諸位可試食用。」魯仲文說罷自取一顆剝去薄薄的紫紅色外皮,露出
泛綠半透明的果肉咽下以示無異。

  龐頌德見了新奇水果按捺不住,依樣吃了一顆,但覺滋味極美,忍不住又嘗
了一顆贊道:「甚好!」他一顆接一顆地吃下去,心中卻思緒電轉:魯老兒張了
大嘴要吞下大半個涼州,現下弄出這等番嶺的東西來示威麽?嘿嘿,去歲帶回,
除了這些種子怕不是要說與番人結了什麽盟約,若是我大秦讨要涼州,他燕國便
約了番人兩面夾攻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得不住地吃下去以拖延時刻。

  侍女們送上了紫果,不久後又托盤呈上一壺一杯,那杯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極
爲特異,不知又是什麽東西要用這種杯子來飲。

  魯仲文擺了擺手讓侍女們稍作等候,續道:「本官與霍大人是舊識,更是神
交已久。燕秦兩國曆來亦是友邦情誼,隻是涼州曾是我大燕祖皇根基之地如祖宅
一般,我大燕軍入涼州實爲認祖歸宗重回故地,倒非與秦國爲難。霍大人,還請
将下官之意轉達秦皇,祖宗之地不可棄,大燕皇室豈可做數祖忘典,背叛祖宗之
事?」

  霍永甯不接話反問道:「那倒不忙。敢問魯大人,這盤中又是什麽新奇物事?
本官好奇心大起忍不得了。」

  「哈哈哈,是本官失禮了。呈上來!」

  侍女們擺設酒瓶與酒杯,霍永甯向張聖傑道:「殿下,敢問一句中原本是盛
國之地,不知貴國聖上可曾向魯大人讨要舊地麽?」

  張聖傑一雙眼眸始終在侍女中特别嬌俏的幾位臉上遊弋,聞言随口道:「非
也,父皇曾言大盛占據江南不過作爲安身之地,中原本是前臨朝之地,臨朝之後
無主,自然有德者居之。」

  卧槽,簡直刷新勞資的三觀下限了老鐵!吳征自問臉皮實在夠厚,但是比起
這位自己當孫太子,還要把老爹賣成兒皇帝的奇葩,差得簡直十萬八千裏。

  龐頌德暗暗搖頭,張聖傑随口這一句話太過陰損,中原是無主的,誰拿去就
是誰的。涼州,涼州他媽的就是前涼州牧的,秦國占了沒道理!今日秦燕交鋒原
本不落下風,結果被你這混蛋一開口全亂了套……我……我日你娘賣批的!

  侍女們擺上了酒瓶與酒杯便依次退下。魯仲文揭開瓶蓋略有得色道:「此酒
首現于世間非同凡響……」

  「霍大人您喝過的怎麽忘了?」下首不起眼的角落裏忽然傳來聲響,一名少
年郎笑吟吟地起身,一手舉酒瓶一手持酒杯來到場中團團施禮,向魯仲文道:
「魯大人,下官一時興起還請見諒。」

  魯仲文見他劍眉星目,相貌甚爲出衆,服飾佩戴自是秦國使臣中的符寶郎吳
征,他犯不着與小輩置氣,掌心向天一舉道:「吳大人也知此物?無妨,快快請
說。」

  吳征笑道:「下官無禮!此物并非甚麽稀罕物,川中便是小兒也常食用。此
物分有數種,統稱爲葡萄。果實有形長着名馬奶葡萄,呵呵,番人不識禮數便是
粗俗。今日蒙燕國陛下賞賜的名紫葡萄,在川中亦名草龍珠。至于這瓶中麽,便
是紫葡萄所釀的美酒,酒液紫紅色澤豔麗美不勝收,以夜光杯飲之不僅可聞其香,
可品其味,更可觀其色,可謂色香味俱全。下官還曾送過霍大人兩瓶,霍大人怎
生忘了?」

  「啊喲?」霍永甯一拍手掌做恍然大悟狀道:「原是此物,吳大人送的美酒
一向公務繁忙尚未飲用,倒顯孤陋寡聞了。」

  尼瑪……老哥穩,你這慌撒的比我高明多了,魯仲文想再找你發難也連個屁
都問不出來,想刁難也沒得搞頭了。

  吳征心中點贊又道:「不知年生樓裏可有冰塊?此物以冰鎮之,滋味更佳!」

  他說的頭頭是道,當世也沒有冰鎮的飲酒之法,魯仲文心中驚異卻無法辯駁
索性道:「吳大人所言有趣,來,諸君一同如此品評如何?」

  喝了原溫酒,年升樓又迅疾取來冰塊在一隻大桶裏裝了,将酒瓶封好沉入冰
桶中,不多時再取出分發,試飲之下果然風味更佳。

  吳征微笑道:「下官甚好舞文弄墨,世間也薄有聲名。曾對此酒作詩一首,
還請魯大人指點。」

  「吳大人有大詩才,本官洗耳恭聽。」事态迅速失控,魯仲文一時沒有辦法
隻得順水推舟。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吳征朗朗念出抄襲詩篇,微微一笑拱手告退。

  霍永甯頻頻點頭率先撫掌大贊:「好詩,好詩!當真是超群絕倫,吳大人了
不得!」他心中自也備下了一套說辭,可吳征此時的應對極爲巧妙,先将葡萄說
個底兒掉,一首詩不僅華彩缤紛,更是極爲應景。其中的豪氣聽的人熱血沸騰,
至于其中深意,完全可代大秦對這一場紛争做出強有力的表态——涼州,還來!

  魯仲文捋須道:「英雄出少年!來,美酒當前,佳作以佐酒,當爲人生至樂!」

  此後的酒宴隻剩賓主盡歡,再未提起兩國紛争之時。秦國口頭上占了上風自
然見好就收,燕國則暗藏機鋒也不好鋒芒太露,眼下的局勢和平收藏當是兩國都
可接受的局面。

  今日的唇槍舌劍毫不亞于刀光劍影的兇險,昆侖派的門人雖因沒有官身上不
得頂層,但以他們的修爲耳力自是聽得一清二楚。霍永甯與龐頌德兩位大人能在
盛國太子張聖傑突兀殺出時應對得體不落下風,着實令人驚歎。而吳征又在關鍵
時刻露了一手大出風頭,整個昆侖上下皆感與有榮焉。

  林錦兒挑着眉毛将年生樓上的一切述說一遍,向來恬淡的女子神采飛揚,說
話的語速都快了不少,連聲調都高了幾分。待說完後才湊近陸菲嫣壓低聲音道:
「師姐,還記不記得韓将軍出事時在我院裏咱們一道兒說的話?當時師門裏都擔
心他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現下看來全是多慮啦。征兒真是了不得!我看世間出色
的弟子無出其右,便是冷月玦也不過是修煉多了些年頭,武功稍高而已。咱們昆
侖下任掌門的位子怕是鐵鐵要落在他身上了。」

  「你怎知冷月玦武功比征兒高些?」陸菲嫣聽得心潮澎湃,卻又忍不住反駁
道。

  「征兒現下的武功至多是七品上,冷月玦是八品……恩,當是上了。武功又
有些克制,征兒進境雖快怕還不是她的對手。」林錦兒掰着指頭皺眉道,甚爲不
服氣。

  「那你恐怕是錯了。」陸菲嫣抿了口茶悠然神往道:「征兒最強的功夫不是
《道理訣》内功,而是随機應變的本事與毅然決然的強大決斷力,還有,他能拿
來殺人的也絕不僅僅是武功。你們沒一起去亭城,不知道地湧金蓮的神奇與震撼
……看來,你這個準幹娘還不如我了解他啦。」

  說到毅然決然,陸菲嫣頓了一頓,若有所思。

  「切!準幹娘有什麽用,他嘴上說得好聽,一句話也聽不進去。老大不小了
終身大事不管,成日和韓将軍眉來眼去的有什麽用?說起這事又會活活給他氣死。
虧得人家和掌門師兄說好,待他成親時要給他做主家來着。」林錦兒氣得牙癢癢,
隻恨從小疼愛實在舍不得打上一頓。

  陸菲嫣心中一沉,喉頭裏梗着一股說不出的滋味,興許羨慕小師妹有情人終
成眷屬,也似是妒忌有一位出衆伴侶的韓鐵雁?

  師姐妹倆叙話多時,林錦兒還有防務在身告辭離去。屋裏又剩下陸菲嫣空空
落落的一人。

  這些年來,我到底在幹什麽?形單影隻多年,陸菲嫣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獨坐
思量。身體練不了武功,便自行想着如何出招,内力如何運轉;寂寞孤獨,便想
想從前情愛深笃時的日子;有時也覺人生無望,便将一副心血全寄托在寶貝女兒
身上。

  若在平日裏或許不會有什麽改變,然而昨夜那場惱人春夢裏的孩子,今日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展現他的風采。這個孩子她從小看着長大,深知他對自己的
嚴格,尤其是觸犯衆怒地選擇了《道理訣》之後從未懷疑過,也從未停下前進的
腳步,毅然決然!

  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尚且能如此,我呢?陸菲嫣扪心自問,論堅忍,她并不
遜于吳征,然而其他的呢?遇事之後除了心中惱怒與抱怨之外,還做了甚麽?明
知問題出自何處卻從未想方法從根本上去解決,隻是忍着,承受和徒勞地等待。
征兒在亭城面臨絕境之時可不是這般模樣,定是這些事情的印象太過深刻,若非
如此,昨夜他怎會入我夢裏……

  陸菲嫣豁然起身狠狠搖了搖螓首,這一下動得狠了身子裏又冒出難堪的異樣,
她挫了挫銀牙強忍着不适跨出房門,回身關上門後将前額抵在門沿緊閉雙目重重
吸了口氣,又吐出口長長的濁氣,轉身向院外走去。

  一路穿屋過亭,驿館的西面俱是昆侖派門人駐守之處,遠遠望見身形雄壯長
着一口獅鼻的杜中天抱拳行禮:「三師姐傷還未好該當多多将養才是,莫要到處
走動。」

  「無妨!」陸菲嫣回禮後問道:「你四師兄呢?」

  「引人巡查去了,現下該當在外庭。師姐若不着急不妨在這裏等等。」

  陸菲嫣略一思量道:「那倒不忙。幫我和他說一聲,交差後回屋一趟,我有
事與他說。」

  轉身離去的身姿有些沉重而緩慢,然而那絕世的風姿還是讓躬身相送的杜中
天眼中閃過可望不可及的遺憾。

  這一等便直到月上山尖。初春的時節柳樹剛抽出綠芽,在月光下顯得蔥蔥茏
茏,院門被推開時陸菲嫣正在院子裏垂首坐定。她忽聽嘎吱的聲響心頭一跳,擡
頭時臉上酡紅卻又面露難色,不想來人并非顧不凡而是吳征。

  吳征自年升樓回來也不得閑,又被霍永甯叫住議論至此時才歸。陸菲嫣見他
手上握着兩根還帶着細長葉片的柳枝,生怕吳征問她爲何在此惶恐道:「你玩枝
條兒幹什麽?」

  吳征在石凳上坐下道:「編連理枝。」

  「連理枝?」

  「嗯。」吳征手上的柳枝看似兩根,實則是一杈雙枝。他将兩根柳枝輕輕旋
絞在一起後繞成個圈圈首尾相連,又繼續旋絞固定,原來是個孩童玩耍時編制後
帶在頭上的草帽兒。

  「草帽兒就草帽兒,還甚麽連理枝了。」陸菲嫣被逗樂了掩口輕笑道。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吳征晃了晃手中草帽道:「這可不
是連理枝麽?」

  對于這個師門晚輩時不時冒出驚世駭俗的詩句,陸菲嫣已見怪不怪,然則這
兩句還是直刺心頭一時聽得癡了。半晌後才道:「你這個……連理枝能不能送給
我。」

  吳征頗覺意外,瞄了瞄陸菲嫣的螓首,将手中草帽兒又改得小了些遞上道:
「師姑,這是童心大起了?」

  陸菲嫣接過草帽兒美目流轉嗔道:「甚麽童心大起!去去去回房歇着去,師
姑等人還有事。」

  「啊喲,原來師姑不是在等我。」吳征搖頭晃腦發着奇怪的聲調道:「還以
爲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不想跟我沒點關系,啧啧……」見陸菲嫣作勢預打,
趕忙拔腿就跑。

  陸菲嫣哭笑不得,定了定神喃喃念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念
及今晚等的人與準備說的話,不由臉上都紅了。

  又過了個把時辰,月兒都爬上了中天。吱呀一聲房門響起,吳征探出腦袋道:
「師姑,夜露寒涼對你身體不好,還是早些回屋去吧。我先睡了。」

  陸菲嫣癡癡等候方才醒覺,心中頗爲失望地起身朝吳征點了點頭,換來一個
可惡又可愛的笑臉。

  點上燭火的屋内雖暖和許多,在陸菲嫣心裏卻覺一樣清冷。一腔期盼漸漸地
盡數化作怨氣:征兒睡前還知關心我一下,你連他這個外人都不如!閉目重喘許
久方才平複下心緒,望着桌上擺着的草帽兒正被燭火拉出的長長人影遮蓋,一時
顧影自憐。

  不知又過了多久房外才傳來叩門聲,陸菲嫣陡然驚覺不知何時已趴在桌上睡
着。「誰?」她甩了甩被壓得酸麻如針紮的手臂強忍一身不适道。

  「是我。」門外傳來無比熟悉又陌生得仿在天邊的聲音。

  陸菲嫣一腔熱血早已冷卻多時,移着蓮步在門前卻又猶豫,似被一個簡單的
開門動作難倒。

  「難道你還有别的辦法嗎?」陸菲嫣自嘲了一句拉開門闩。

  顧不凡在門外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問道:「你要……」

  「這間房是我的也是你的,莫非還要請你進來才成?」羞惱之下口氣裏不由
帶上了強子壓抑的怒氣。

  顧不凡尴尬入内,卻又迎面挨了一句:「連門都不會關?還是不敢關?」

  顧不凡重吸了口氣,轉身将門關上後坐下,見陸菲嫣身上穿戴整齊,道:
「夜已深了,你身上有傷爲何還不休息?」

  「你既知夜已深了,也知我身上有傷,爲何現下才來?」陸菲嫣恚怒不已,
心中的委屈無數宣洩盡化作美眸中的淚光盈盈。

  「五師弟說你不急,我有公務纏身現下才得了閑,你有何事?」顧不凡眉頭
一皺語氣生冷道。夫妻倆冷淡已有十餘年,這一場婚姻已名存實亡。隻是維持着
表面上的光鮮亮麗像是兩人間未開口的默契,今日陡見妻子掀了開來,一時也覺
尴尬。

  「呵呵,忙忙忙,你比聖上還忙。」陸菲嫣一把抹去淚珠抽了抽鼻子道:
「你到底還有沒有當我是你的妻子。」

  往日的恩情愛意翻湧心頭,顧不凡心中一軟苦笑道:「你始終是我顧家的媳
婦。」

  「呵呵……」陸菲嫣自嘲地冷笑道:「隻要是你顧家的媳婦就成了是麽?隻
需我挂着這個名頭,旁的你都不需管了,也不重要了。」

  「你到底要說什麽?」顧不凡心中有愧如坐針氈不耐道:「驿館裏事務甚多
我沒有工夫,這些話待回了大秦再說不成麽?」

  「不成!」陸菲嫣目光冷冷道:「我受傷了,你這個做丈夫的可知受的是什
麽傷?」

  「額……」顧不凡無言以對,良久方道:「算是我對你不住罷。」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這十餘年來咱們說過幾句話?你怎會知曉我受
了什麽傷?」陸菲嫣雙目再次含滿淚珠:「你嫌我傷了你的自尊和面子,也是我
的錯。可這副身子是蒼天給的,我有什麽辦法?旁的事情我可以忍耐,可你對我
不聞不問甚麽都不管。你隻要顧家媳婦這個名頭,卻又畏我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
夫君,你到底想我怎麽樣?我也是個人,需要人關心愛護,你就這麽把我晾在一
邊棄之如敝履,是要逼得我自盡以全你的聲名麽?」她一句一頓,聲如杜鵑啼血。

  「菲……我沒有逼你。」顧不凡深知妻子的驚人魅力,隻怕再次踏入後便如
深陷大漩渦,再也出不來。壓下心中柔腸百轉強硬道:「顧陸兩家首肯的婚事,
誰也不能半途而廢。否則我也不願如此。總之這一世算是我負了你,來生再償還
吧。」

  「擡出個大道理,說來說去還是旁的都比我重要,都要先于我。」陸菲嫣胸
脯劇烈起伏道:「今夜我本想與你好好談一談,至少夫妻二人不再形同陌路,也
是爲了盼兒好。亦想要再次不知羞恥地獻媚與你,懇求自家的夫君再恩賜一場雨
露。呵呵,不想竟是如此。你走吧,我不想再聽到你半句話。」話語中說不出地
譏諷。

  顧不凡暗暗心驚,目中露出冷厲道:「旁的我不管,莫要有辱家風。否則休
要怪我無情。」

  陸菲嫣說完上一句便如行屍走肉般癱在椅子上,聞言冷哼道:「你早就無情
了,家風?你配麽?」

  「每日隻知沉淪肉欲,你不過便是個蕩婦而已,還談什麽夫妻之情?哼!」
顧不凡心情複雜強抑軟弱與不忍,說出番難聽到極點的狠話後甩袖離去。一路上
緊鎖濃眉,有自責,亦有理當如此的堅決。

  陸菲嫣緊咬着銀牙,心中的失望與痛苦難以言喻,可隐隐然的,居然也有一
絲松快與慶幸。她随手将那頂草帽兒扯斷,心裏空落落的,隻覺甚是疲倦什麽也
不想做,一頭栽倒在床上背臀向天懶得調整姿勢,也不加任何約束地任思緒放飛。

  從幼時的純真歡樂到入昆侖學藝,再到嫁作人婦,又到了那夜羞恥到極點以
緻矛盾爆發的荒原野合。陸菲嫣忽然冒出個奇異的想法:在一旁樹林裏窺視的征
兒,不知是個甚麽模樣?一念至此便再也控制不住,自顧盼出生與吳征相厚,到
他強修《道理訣》的叛逆大膽,再到江州荒原那一場驚心動魄又恥辱之極的惡戰
……

  待得雞鳴聲讓陸菲嫣陡然驚覺時,她吃了一驚坐起身來,香汗遍布玉體嬌軀,
驚懼得一身戰栗不已。這一通胡思亂想過來,念及最多的竟然是吳征,其後才是
盼兒,至于本應是至親的顧不凡除了初時的滿腔怨氣之外,其後便是一片空白。
那剝皮抽筋般難受的斷腸之痛,對顧不凡的怨恨遠不及對自己婚姻的悲劇與孤獨
的自憐來得多。

  「我是瘋了麽?」陸菲嫣喘息不已:「是的,一定是瘋了!」

  ………………………………………………………………………………………
…………………………………

  雞鳴聲起,天光蒙蒙的寅時自是經曆夜間的休眠後萬物即将複蘇的節點,卻
也是人們睡得最香的時分,——即使是徹夜不眠的人,在此時也最是疲倦精神最
是懈怠。是以有甚麽見不得人的肮髒事,最佳的時間絕不是漆黑的靜夜而是此刻。

  日月交輝前最爲黑沉的一刻被第一縷陽光劃開,一名五绺長須的中年人身着
書生打扮,仿佛夜讀方回,又好似憑空出現。他信步穿過長街,在一間民宿門前
信手推開後踏入。隻是一片小小的院子與五間排成倒凹字形的普通人家,院子裏
空無一人,書生推開正中的廳門關上便立定腳步,閉目微微向天仰頭似在側耳傾
聽了一陣,确信無人跟蹤後方掀開北牆前禮敬佛祖供桌下方的毯子,揭開一道與
地平齊的木闆後露出一條地下暗道。

  書生拾級而下竟留着露出的暗門不管,不久後廳堂裏又出現一名老眼昏花的
仆從将一切恢複原狀。

  暗道裏油燈如豆,書生剛越過台階步上平底,兩柄長劍四杆長劍便從周圍突
兀出現,長劍在他脖頸前交剪,長槍則直指前胸與兩脅,空着的背門處則在黑暗
中隐隐有寒光閃爍,暗藏殺機。

  「什麽人?」雄渾的聲音低聲喝問。

  「今夕浮暗香,明朝飄零落。」中年書生的聲音猶如破鑼:「你們沒有放松,
很好。」

  「尊主恕罪!」喝問之人一語既出,手持兵刃者頓時匍匐跪了一地。

  書生轉向背門處向陰影道:「你們沒有出來,也很好。繼續守着莫要放松,
本座自去便可。」他揮了揮衣袖向前行去。

  這一路岔道無數,若置身其間定要驚異于要在地下挖出如此繁雜的道路是如
許巨大的工程。既是密道更需暗中進行,也不知究竟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又需
多少時日才能完成。

  書生卻輕車熟路,這裏一兜那裏一轉,小半時辰後又來到一處階梯前拾級而
上。封路的仍是一片闆門,書生以手扣出奇特而不規則的韻律,停手片刻後便有
人打開闆門。光線射入,書生微微眯着眼踏上。此刻方能見他面目死闆甚至看不
出神情,想來是帶了人皮面具掩去容貌。

  「恭迎尊主!」又是一處廳堂,不僅面積巨大裝飾也極爲華美。這一路彎彎
繞繞,竟然連通着一處巨富之家?

  「都起來吧。」書生大喇喇地在空着的正中首座坐下一揮手,風範已不僅是
世家或是門派之主,俨然九五之尊一般。

  在等候書生的共有十四人,有些外形猛惡,有些則俊美非常,有些則扔在人
堆裏誰也找不出來。其中一名器宇軒昂,雙目如桃花般的男子施禮道:「尊主,
屬下等已恭候多時,見尊主風采一如往昔,俱是不甚欣喜。」

  書生笑道:「你們都好本座也很開心,來見見自家兄弟也是應當之事。」

  「能爲尊主驅馳已是三生有幸,怎敢高攀。」桃花眼已是熱淚盈眶大感榮寵,
跪地道:「得尊主這一句話萬死不辭!」

  「起來起來,自家兄弟何須如此。」書生擺了擺手卻未上前相扶,他可以與
這些人稱兄道弟,可位階的尊卑始終不曾逾越,拿捏得妙到毫巅:「這話今後再
也不許說!兄弟一同幹大事隻爲同享富貴,可不是要你們去送死——本尊不想你
們少了任何一個。」

  桃花眼感激涕零了一番又道:「賀群在秦國送了命,兄弟們俱都義憤填膺,
不知尊主可有旨意示下?」

  「本尊便是爲了此事而來。」書生一根手指頓點着扶手道:「賀兄弟命喪昆
侖派之手,大仇自也當落在昆侖派身上。咱們兄弟們蟄伏許久,嘿嘿,不動手倒
要叫世人忘記了!」

  一名光頭黑須的大漢聞言興奮道:「正是正是,屬下早已忍耐得狠了!日常
那些弱女子弄得沒幾下便受不得了,哪有自幼練武的女俠插起來帶勁兒。昆侖派
那兩名女弟子屬下遠遠見了,美得一把都能掐出水來!尊主開恩,屬下願做先鋒!」

  「不忙。」書生擺手道:「昆侖派門人随秦國使節住在驿館裏,咱們動不得
手還需忍耐才是。戴宗昌!」

  「屬下在!」桃花眼趕忙垂首聽令。

  書生從袖中取出一紙信封道:「動手的人數,時機,地點均已注明,人選由
你來定。昆侖派名滿天下個個都是硬手,萬萬大意不得。還是那句話,若有兄弟
不願去絕不可勉強,又若是人手不足亦萬萬不可輕易動手,甯願放棄以待下次良
機,切記!切記!本尊不宜久留,諸位兄弟,後會有期。」

  送走了書生,戴宗昌眯着桃花眼将信上的内容通覽一遍擡起頭來。廳堂衆人
早在等待這一刻,有些甚至伸長了脖子探頭探腦。戴宗昌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
「尊主的吩咐你們都聽見了,昆侖派非同小可,秦國使節又有大軍護衛絕非易于
之輩,若不願去的現下先說。」

  光頭黑須的大漢忙道:「有甚麽去不得的?令使,俺老劉第一個去!」

  戴宗昌橫了他一眼尚未說話,一名手持折扇,英俊不凡卻面容蒼白的貴公子
陰測測道:「劉萬年,就你那榆木腦袋隻知耍一身腱子肉的蠢貨也能打先鋒?兄
弟們跟着你不如趁早抹脖子死了了事。」

  「狗娘養的你說什麽?」光頭黑須大漢劉萬年怒道:「老子先抹了你的脖子。」

  「好了!」戴宗昌厲喝一聲:「成日吵吵吵個沒完。」他相貌雖偏陰柔卻甚
有威嚴,一喝之下争吵聲立止:「此事本使也需慎重考慮。你們回去後将願去的
兄弟拟一份名單來,至于誰去,本使自有計較。」

  衆人陸續離開,劉萬年故意落後,覥臉向戴宗昌賠笑道:「大兄弟,算老哥
哥求你,這一回無論如何要讓老哥哥去。那陸菲嫣你也見過了,那奶子,那屁股,
老哥哥現下是飯吃不下覺睡不着,一門心思就想着弄她!還有林錦兒也是,嬌嬌
怯怯的樣子誰不想插個暢快淋漓?老哥哥給你跪……」

  「不許去!」劉萬年尚未跪倒便被戴宗昌冷冷地打斷。

  劉萬年一年郁悶惱怒,眉歪眼斜恨道:「大兄弟,老哥哥曾爲你擋了三刀,
這麽點人情也不願給麽。」

  戴宗昌一把揪住他領口低聲怒道:「就因爲你老哥爲小弟擋了三刀,小弟才
不讓你去送死!總之絕了你的念想,不許去!」

  「送……送死!」劉萬年額頭冒出冷汗驚愕道。

  「把話給我爛在肚子裏,壞了宗主的大計,本使也救不了你!」
2017-12-10 02:3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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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3集‧10)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12-17發表於SIS
                           

                            第三集 長安煌煌

            第十章 心顫如弦 羨其鴛鴦

  朝陽驅散夜寒,繁華的長安城像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那原本定死的風景與
人物,忽而動了起來。

  小憩的吳征沉重地翻了個身,望著灑在窗戶紙上一派金黃的陽光露出個苦笑,
打個呵欠無奈起身。

  來了長安三日,今日倒是最為閒逸之時。燕皇接見使臣的旨意尚未下,估摸
著也不會太快。這三日間過的更是不消停連喘口大氣的時間都無,是以霍永寧在
昨夜會議結束後刻意吩咐今日無事,可休整一日自行安排。

  難得有此閒暇,長安又是當世第一大城,不遊歷一番足為此行憾事。吳征早
早約了韓歸雁一道同遊,兩人久不曾獨處,心中期盼已極。

  然而昨夜橫生的一杠子事情又讓他睡不安寢。回屋路上去了趟昆侖派駐點巡
查之所向長輩們問安,得知陸菲嫣約了顧不凡便心神不寧。

  氣息不暢,如鯁在喉,胸口仿佛壓了塊大石頭。失戀的滋味原是如此?今生
除了剛穿越時現身修羅場,還是第一回驚慌失措,不需想也知昨夜在一眾長輩面
前行為舉止失常,無怪林錦兒以為他病了。

  幸而今生無論眼界與經歷早非前世可比,心神不寧中亦可強自鎮定。不想對
陸菲嫣一路帶著不可告人私心的開導,方向完全跑偏,當真有些哭笑不得。心裡
難免破口罵娘,怨顧不凡不負責任,怒陸菲嫣榆木腦殼不知變通,非要一條道走
到黑。

  回屋路途中細細想來,才覺顧陸夫婦間想要修復情感裡深淵般的隔閡難如登
天。

  顧不凡自不是什麼壞人小人,壞就壞在他自尊心極強,同時亦有超強的自製
力,能放著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嬌妻十餘年不碰絕非常人能做到——無論最初的
原因何在。即使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痛苦與自卑,也需有這等克制才能做到。

  這是一名好同門,好長輩,也會是值得託付性命的好朋友,可惜絕不是一名
好丈夫。

  陸菲嫣的解決之道是鑽進了死胡同,這條絕路終究是走不通的。顧不凡既已
認定,又怎會再度踏入這條損其自尊的地方。

  想明白了這些吳征胸中稍平。暗歎世事難料,猜想未成事實以前終究只是飄
在空中。思來想去,故有昨夜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一句的放肆大膽。那臨睡
前一句簡單的關懷則是點睛妙筆——不猜可知陸菲嫣孤苦伶仃十餘年,說與女兒
相依為命都不為過。心中正忐忑不安時一句簡單又溫暖的關心必然能在心中刻下
深痕,也天可憐見顧不凡無比配合半夜方至。吳征回了房中一刻都未合眼,所幸
有驚無險,直到顧不凡離去方才一頭倒上床,心中大樂笑駡道:「他媽的,差點
把勞資綠了,來日叫你知道厲害。」

  翻了個身側臥,又暗罵自己實在太過無恥,這一路對陸菲嫣的種種關懷全都
帶著難以啟齒的目的。自江州荒園之後,吳征便把美豔的師姑視作囊中之物。他
確信有了這一場驚險離奇的經歷,兩人在互相的生命中都已不可能再抹去印記。

  「你是我的禁臠……」吳征邪惡地想著,然而禁臠一詞讓他心中微驚。

  陸菲嫣身懷百媚之體,又修了有助青春永駐的內功,其身體的易感吳征在昆
侖後山的密林中早已得見。而她的需求之旺盛更加驚人——需知顧不凡自幼練武
且功力深湛,自也是一名龍精虎猛的漢子,連他都難以招架直至如今避之唯恐不
及,可想而知陸菲嫣身體裡除了藏著一處不知滿足的欲望深淵之外,其私處定也
是讓男子無法久持的絕妙所在。

  吳征早早認定,除非身具《道理訣》的自己,普天下男子更無他人能喂飽這
位人間尤物。自然而然地,也就視其為禁臠。若無今日的變故,或許他不會再去
多想,只是按照自己的計畫一步步地將陸菲嫣誘入懷抱。禁臠一詞雖有男兒氣概,
卻與吳征這位穿越者帶來的對女子尊重與平等理念大為不符,而此前則視之為理
所當然。

  一名女子光憑美貌容顏與性感身軀就能讓吳征升起必須據為己有的欲念?若
僅是如此,不單單是對陸菲嫣,更是對吳征自己的褻瀆!

  一如他傾心相愛的韓歸雁,所吸引他的絕不僅僅是美豔,那麼陸菲嫣呢?吳
征微眯著雙目沉思。

  若不知這些秘事者,怎能瞭解陸菲嫣的倔強與堅強?吳征已從秘笈裡得知百
媚之體對女子的折磨,只需陸菲嫣的自控力稍有缺失,只怕昆侖山上已全是她的
入幕之賓。一名日夜荒淫的浪蕩女子怎值得去愛護關心?吳征又怎會在江州荒園
面對一親芳澤的天賜良機不屑一顧;又怎會為那樣一名女子挺身而出,去面對孟
永淑的寶劍?

  吳征恍然大悟,原來在自己察覺之前,早已對陸菲嫣既重且佩。那不僅僅是
一味想要霸佔,只對美色的垂涎三尺,而是發自內心想要與其相伴一生,又舍我
其誰的決心!否則,若是不相干只不過想玩弄肉體的女子,吳征昨夜又豈會氣悶
難言,徹夜難安。

  想明白了這些,吳征灑然一笑,起身洗漱穿戴完畢,離屋敲響了陸菲嫣的房
門。

  扣扣連聲中,屋內全無回應,吳征無奈提聲叫道:「師姑,開門。」

  「走開!」回應聲嘶啞而虛弱,分明透著一股生無可戀的死氣。

  吳征皺了皺眉頭道:「不走,我進來了。」雙手一推,房門已被鎖死,吳征
潛運內力推去門閂應聲而斷。

  屋內空空蕩蕩,並未發生吳征想像中的壞事,可也好不到哪去。

  絳沙簾子依舊卷起,陸菲嫣合衣仰躺於床毫無避諱,任由吳征踏入後將房門
閉緊。

  「若來的是壞人可怎麼辦?師姑不可如此。」吳征坐在床頭的椅子上柔聲道。

  「隨便吧!」陸菲嫣無力道:「要殺要剮我也不在意了。」

  吳征不答替她蓋上錦被道:「我捨不得師姑出事,只好陪著了。」

  「我很累,我……活的好苦好難,真的,不想活了……」陸菲嫣自言自語般
喃喃道:「只可憐盼兒沒有爹疼愛,若是我不在了……征兒,師姑再求你一回…
…」

  「等等!」吳征笑著打斷道:「弟子知道師姑要說什麼。這且不說,我只問
一句,誰准許你死了?」

  「額……我自己的命還需誰來管麼?」陸菲嫣一愣,倒叫死水一潭的臉上有
了些神情:「我活著也是個負累,遲早……」

  「停!」吳征再次毫不客氣地打斷,好整以暇道:「我救了你兩回,你不但
不思報答反而想一死了之?昆侖上下誰教你忘恩負義的?」

  趁著陸菲嫣一時轉不過彎來的當兒,吳征一口氣道:「還是你口口聲聲說擔
心女兒,實則想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管了。呵呵,這是要把你女兒賣給我,替你做
牛做馬還債麼?」

  「你……你胡說什麼?血口噴人!」提起女兒陸菲嫣惶急起來,瞪著驚恐的
大眼睛望著吳征道:「你……你莫要亂來,欠你的東西我會還給你!」

  怎會這樣?時常相處印象極佳,甚至在生無可戀時覺得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子,
心中認定乃是女兒佳婿的師侄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是了,從前只不過都是他的
偽裝,這人心機深沉早已存了覬覦之心,見我死志已定便不再掩藏,只想著佔有
我!

  「我胡說了什麼?」吳征笑眯眯道:「救你的兩回,無論哪一回你死了都不
要緊,可是別人要怎麼看待你的女兒?——是……什麼的女兒?」

  絕代淫婦之女!

  陸菲嫣念及此處汗毛倒豎,若讓顧盼背上此等惡名她一生的淒慘可想而知。
本就孤苦伶仃,左右還盡是白眼,一旦出個什麼差池也將受盡淩辱——淫婦的女
兒是不是與她的母親一樣?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有興趣的。

  見陸菲嫣汗出如漿的模樣,吳征心頭一寬,臉上依然是邪惡的笑容湊近道:
「欠了我多少,你現下明白了麼?記住,你的命是我的,我沒讓你死,你不准死。
否則我一生氣管不住這張嘴把你的秘密說了出去……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壞
人做到底,他順勢抽了抽鼻子極盡淫邪之態,只覺芬芳馥鬱沁人心脾,忍不住多
吸了兩口。

  惡魔!

  陸菲嫣恐懼地顫慄著,心中怒火滔天卻不敢罵出口,只是一雙美眸射出熊熊
烈焰,似欲將吳征點著一般。從前對他朦朧而不自知的好感全變作了恐懼,只想
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你想要什麼?我還給你便是!」

  「嘖嘖嘖!話不要說得太早,我現下要你脫光了再撅起這只肥肥白白的肉臀
兒……你肯不肯?」吳征挑著眉毛,調戲成功心裡樂開了花。

  「你……你殺了我吧!」陸菲嫣終於忍不住落下屈辱的淚水,昨夜還感念不
已的師侄不想心中是這般齷蹉骯髒,頓覺生無可戀。

  「那我捨不得!」吳征見好就收指了指小廳的桌椅道:「起來!穿戴洗漱整
齊,乖乖在那裡等我。」

  陸菲嫣見他越發過分還想著拼死一搏,看以如今的病體殘軀能否與這位應變
奇速的師侄同歸於盡,不想吳征竟頭也不回地開門出去。陸菲嫣一時不知發生了
什麼,這位時時出人意表的師侄又變著什麼法兒要來折磨玩弄於她。此刻心亂如
麻,索性咬了咬牙起身,依著吳征的吩咐梳妝打扮,先暫時依他所言,甚至還要
表現得乖巧些,待他以為手到擒來時再暴起發難,誓要玉石俱焚才能保得自家清
白,女兒無憂。

  這些話說將出去,以吳征現時在昆侖的如日中天,只怕所有人都要以為是她
失心瘋了,誰又肯信?他……他怎會是這樣的人?一個願意豁出命來救我的人,
難道就因為美色?只是個色中惡鬼?誰又肯信?我……能信麼?

  陸菲嫣心中迷茫得無以復加。師侄怎會對她生出這等不倫之戀?年紀大上許
多不說,她還是名有婦之夫。以吳征現時的地位與容貌隨手一招也能有無數年輕
曼妙的女子自薦枕席,怎會對她生出想法?難不成十餘歲的年齡,一切的世情禮
法在他眼裡什麼也不是麼?

  「他如何想的不關我事,我不願的事情,誰也不能逼迫於我!」陸菲嫣用方
巾重重搓著柔膩的臉龐發狠想道。

  梳洗打扮,鏡中的麗人亭亭玉立美若天仙,——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的。
陸菲嫣深喘了口氣將佩劍「魔眼」掛上牆頭坐在桌前等待,自是為了讓這個鬼精
靈的師侄放下戒心,憑她凝聚一生苦修的九品功力,只需一雙肉掌擊得實了也必
然要他性命。想起吳征力鬥孟永淑時雷行電轉的身法,心中實無半分把握能一舉
成功,若是失了手……轉頭又念起他所言倒也沒錯,兩回救下了她正是恩重如山,
那夜的春夢裡分明也是他的身影,陸菲嫣冷汗涔涔不敢再想下去。

  憤慨之心一斷,思路便不知不覺地跑偏,力鬥孟永淑……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可是一著不慎便要送命的事情,就為了霸佔自己麼?以他的沉穩睿智犯得著押
上身家性命做賭注麼?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自家一條性命不打緊,盼兒若是被這個惡魔所控一生
便全毀了!殺了他!殺……了他?

  茫然中吳征推門而入,陸菲嫣一驚回頭心中大罵自己無能,本想在吳征返回
的第一刻起便尋機出手,可一時的失神便錯過剛入門時的天賜良機。她皺眉中卻
又疑惑:只見吳征左手腋下夾著一隻古琴,右手抱著筆墨紙硯,也不知鬧什麼花
樣。

  驛館裡一應物事俱全,自也少不了琴。這不是什麼名琴,可也外觀古樸,音
調周正。吳征將古琴在陸菲嫣面前擺好,又鋪開筆墨紙硯在桌上自行書寫起來。

  陸菲嫣覺得自己真是被身上的暗傷折騰多年之後,盡像個軟弱無能的尋常女
子,吳征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在眼前書寫,她竟沒有一搏的勇氣。以吳征的心計與
早慧,這一日定然籌備已久,現下所作所為不過也是在迷惑於她。是了!一定是!

  「今日除了內急哪兒也不許去,飯菜茶水自有人會送來。」吳征寫完了一幅
狗爬般難看的字拿起輕輕吹乾遞在陸菲嫣面前道:「弟子寫了幾闕詞,師姑最擅
音律,還請幫弟子配上曲。」

  什麼?

  陸菲嫣怔怔道:「這……你要我做這些?」

  「啊!」吳征抬頭鬼裡鬼氣地笑道:「方才多有得罪,師姑寬恕弟子無理。
不過呢,咳咳,你的命終究是我的,我的吩咐你得聽,乖乖地聽話,你的女兒才
有救。哈哈哈……」說到後半句時裝模作樣地板起了臉,到最後實在憋不住笑出
聲來。

  陸菲嫣雖將信將疑,心中一塊大石終究暫時落了地,一時也忍俊不禁,媚眼
裡射出又羞又怒的寒光,氣得咬牙切齒偏偏對吳征方才的話不敢多提。只得順著
吳征揚了揚眼角示意她看看,將心思落在紙上的詩詞裡。

  這個卑鄙無恥的抄襲大師搞出來的東西,隨便一首都是足以震古鑠今的神作,
陸菲嫣只看了第一句便忍不住輕啟朱唇念出聲來:「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得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
好個秋!《醜奴兒》……」

  少女時可笑的多愁善感,再到如今難以言說的孤獨寂寞,陸菲嫣越看越愛,
一時反復吟誦竟是癡了……

  也不知多久方才回過神來,陸菲嫣豁然抬頭,只見吳征始終未打擾她思緒,
直到此刻才豎起大拇指笑吟吟贊道:「師姑,您真是好看!」

  陸菲嫣俏臉微紅嗔道:「油嘴滑舌!還有麼?」

  「都寫好了!」吳征揮了揮手中厚厚一大遝紙張遞上,又板起臉道:「沒作
完這些的曲子,不許出去啊!我有言在先,若是敢違背休怪翻臉無情。」

  「去去去去……」陸菲嫣美眸一瞪道:「若都是這樣的好詞,不作完我飯都
不吃了,哪個有空出去。」

  「啊哈?那沒個十天半月的,師姑是莫要想出去了。飯還是要吃,莫要搞壞
了身子。弟子今日有閒遊長安城去了,師姑可要什麼?弟子給您帶回來。」

  「就會胡吹大氣!」方才還是一心求死,此刻卻又滿心獵奇,陸菲嫣繃緊的
心弦竟然鬆快許多,昨夜的抑鬱一掃而空。她調了調琴弦試彈了幾指道:「東市
有一間雅悅居,產有名琴喚作鶴鳴清霄,你幫我帶一尾回來,這琴我今日先用著。」

  吳征伸出手掌道:「沒錢,借一些!」果然是富家女,隨口要的都是高檔貨,
一聽這名字就不是便宜貨。

  「窮的你。」陸菲嫣掏出一疊銀票橫了一眼道:「快去快去,莫要來煩人。」

  望著吳征嬉皮笑臉地轉身離去,陸菲嫣心中百感交集,吃他早間一嚇倒是煩
悶之心盡去,也或許原本便不算太在意,只是自己鑽了牛角尖一時走不出來?只
是這臭小子忒也可惡,竟然說什麼脫光了把臀兒撅起來……

  念及此處,陸菲嫣臉頰紅若天邊晚霞,忙止住思緒摒起呼吸,凝神靜氣了一
番才又翻開吳征「墨寶。」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
又上心頭。」陸菲嫣癡癡迷迷中只覺時光倒轉,幾行字跡寫盡十餘年來的心中苦
楚。

  幾曲婉轉哀怨之後,又是一個「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陸菲
嫣心中一沉,暗道:「若有一人相伴能得如此,又有何憾?」

  正滿心期盼再看一曲以慰內心,只覺一顆心卻沉到了穀底:「世情薄,人情
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
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
瞞,瞞!」

  陸菲嫣心神俱裂猶如撕心裂肺一般,一時悲從心來隨手將紙張掃落一地,纖
手按上琴弦,悲愴之音如珠落地……

  吳征步出驛館跨上駿馬候在門口,小半時辰後韓歸雁亦婷婷而出。這位在燕
秦之戰中立下大功的英武女將換上女兒裝扮,所過之處無不令人眼前一亮。

  自也包括了吳征。

  愛侶刻意精心打扮過,一身正紅連身長裙從頭罩下只露出纖美的足脛,一件
桃粉的對襟小襖,不搭上衣扣,僅用下沿的絲帶紮了個蝴蝶結,一物兩用既系上
了小襖又當做腰帶用。這麼一來便將她柳腰之下挺翹的臀兒襯得更高,一雙長及
常人腰側的美腿更加驚心動魄。足下踏著的紫色荷葉繡花鞋托著她婷婷嫋嫋的身
姿,渾似足不沾地一般。

  僕從牽來馬兒,韓歸雁翻身上馬時裙裾紛飛,露出裙下褲管包裹的渾圓緊實
玉腿。待得身坐馬鞍,裙擺如流雲般落下,連身姿儀態都美不勝收。

  兩人相視一笑輕夾馬腹,驅動馬兒緩緩向前行去。

  私下裡出行便少了平日公務時的許多顧忌,兩匹馬兒不疾不徐,載著吳征與
韓歸雁幾如並肩一般。若不是身在長安城多有不便,兩人只怕已是心癢難耐,尋
一處清雅潔淨的客棧大肆歡好一番紓解心中渴求之情去了。

  「可憐的……真是太可憐了……」吳征一雙眼睛賊溜溜地望著韓歸雁平平的
胸口不住歎息,臉上自是心痛到了極點。

  韓歸雁想要板著臉卻又忍不住笑,上排潔白整齊的貝齒咬著下唇提起粉拳就
打,吳征吃了兩下順勢將她玉手捉住握緊,韓歸雁掙了掙沒能甩脫,半推半就地
由他牽著前行,心中一片歡喜,甜得發膩。

  吳征賊目溜溜,韓歸雁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湊近了低語道:「待平安回了
大秦,自是由你……」

  「我要從後面!」那一隻蜜桃般的肥翹雪臀實在太過讓人流連忘返……

  兩人曾一同逛過的韓城自不能與長安城相提並論,那時還是初識,這一回卻
已定情,感覺大為不同。興起時兩人寄了馬匹在西市里相攜徒步,其樂融融。

  韓歸雁在軍中時是嚴苛的武將,私下則仍是愛美的女子,尤其在情郎身邊更
是如此。這一對兒若是在秦國如此肆無忌憚只怕要炸翻了鍋,在燕國雖是俊男美
女頻頻引人側目,受到的打擾則可忽略不計。韓歸雁逛得興發,身上的銀子流水
價般花將出去橫掃長安西市各大綢緞莊,吳征雖不喜逛街,但大多時間都在等待
韓歸雁一件件地試穿服飾,又像只彩蝶般在他眼前翩翩旋身,一樣大飽眼福樂不
思歸。只恨這方世界的綢緞莊子不解風情,將女子換衣試衣之所隔得密不透風且
男士勿入,只怕有些登徒浪子輕薄了哪家小姐,吳征只得在偏廳坐著等候,全程
還有人陪同。否則摸入隔間裡演繹一場大燕優衣庫事件,豈非樂事?

                   ……………………………………

  庭院深深,既回了家自當小住幾日,本也是盡一份孝心,與家人共處天倫的
樂事。只對於冷月玦而言坐立難安。

  四周的院牆猶如牢籠,她就似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鳥兒。從師門回到家裡,不
過是一處牢籠換了另一處罷了。無論牢籠中的鳥兒如何珍貴,如何被精心餵養,
當雛鳥長成,披妝上華美繽紛的羽翼,終究是要待價而沽的。

  「乖女兒,殿下又來看你了,還不快快出去參見。」況雪瑩笑得雙目微眯,
微裂的雙唇讓兩片潤紅中露出一抹瑩白:「殿下是龍子還折節而來,你呀,動作
快些。」

  冷月玦坐在窗前視線早落在遠處的天空,聞聲後一言不發,又伸長了脖子歪
著腦袋待那一片流雲隨風而走,被遠處的青山阻了視線再也瞧不見,才起身朝母
親一點頭,隨在她身後離開小院。

  母女雙花俱是一般的嬌小玲瓏,只是比起冷月玦生人勿進的冰冷與高傲,況
雪瑩始終陪著笑的臉龐就顯市儈了許多,氣質上自也拉出明顯的差距。但並不影
響這對母女的誘人,便是久曆花叢,國色天香的妃子們環繞的欒楚廷也不由眼前
一亮。

  「參見殿下!」況雪瑩的高聲諂媚與冷月玦的低聲冷淡行成鮮明的對比,卻
讓這一對母女嬌花風格迥異,更增誘惑。

  「快平身!孤貿然前來,倒打擾冷仙子與冷夫人了。」欒楚廷上前擺手扶起
二女,分外地親近。今日前來冷府主要也是為了與冷月玦套套近乎,只是見了這
冷冰冰的美人,心中難免不滿。以他太子之尊想要一個女人還不容易?莫說其師
與其母都是首肯的,偏生祝雅瞳回護於她,現下又破不得臉真真好生不耐。

  然而預取冷月玦好感,也是發作不得。好在他自幼苦讀帝王之術,這等小場
面要顯得彬彬有禮只是翻掌之事而已。那手段施展出來便是一幅真龍之子對一名
女子傾心相戀的愛情佳話。若他不是太子,以這等品貌冷月玦自問未必不會動心,
問題恰恰在於他是太子,而冷月玦對那深宮有著本能的畏懼,實在不願與之有半
分聯繫,可憐欒廣江一番作態只能徒勞。

  日頭看看近午,況雪瑩諂笑道:「時辰不早,臣妾斗膽留殿下于府內用飯,
還請殿下恩准。」

  欒楚廷撫掌大笑道:「好。早問冷夫人手藝非凡,孤正要一嘗滋味品評一番。」

  冷月玦心裡幻想出的小人撇了撇嘴譏諷道:「沒有十回也有個七八回了,說
得好像第一回來似的。」見母親歡天喜地地告退前去準備午膳,冷月玦也起身一
福道:「啟奏殿下,民女亦需依門規修行午課,特向殿下告退。」

  欒楚廷心中不悅,倒也知天陰門的規矩遂道:「不敢叨擾冷仙子修行,孤准
了。」

  冷月玦回到小院進了練武的小廳,心中黯然!在師門與族中的雙重逼迫下,
欒楚廷又是個她可望不可及的龐然大物,無從抵抗,似乎被納為太子側妃只是遲
早的事情,這一生又該何去何從?

  摒棄了紛雜的念頭冷月玦盤膝坐下默運玄功,練功時物我兩忘投入極深,於
她而言正是忘記煩惱的好辦法。

  冷家主人的閨房邊,閒雜人等早被驅趕一空,只留下隨行的羽林衛們牢牢把
守著四周,便是只蒼蠅未經許可也飛不進去。而閨房裡則是另一番春色無邊的景
色。

  在男子低聲的悶吼與女子暗藏痛苦的嬌哼聲中,劇烈的喘息聲漸漸平復,變
作滿足悠長的呼吸聲。況雪瑩伏在欒楚廷胯間,先伸出丁香小舌將疲軟如死蛇的
陽物舔洗了一遍,又將它納入口中溫柔吸吮直至清洗乾淨,才直起上身,香舌一
卷,將唇邊殘留的白漬全數吃下。

  那玲瓏浮凸的身姿,淫靡萬分的模樣兒,以及反差極大的嬌小身材,實是強
烈無比的視覺衝擊力,讓欒楚廷心滿意足道:「淫婦,吃得這般乾淨可是滋味好
麼?」

  「殿下是真龍,這東西可也是龍精,不僅滋味香甜回味尤甘,還是大補之物。
妾身便是漏了點滴也是天大的浪費,定要吃得乾乾淨淨才是。」況雪瑩檀口微裂
媚眼如絲道。

  欒楚廷點了點她鼻尖道:「分明是個貪嘴的,每回都要吃。」

  「殿下誤會妾身了,實是殿下的陽根太過雄偉妾身熬不住,不得不獻上嘴兒
才能讓殿下滿意。」況雪瑩獻媚不停,溫順得像只小貓。

  欒楚廷哈哈大笑道:「你全身上下最妙便是這張嘴兒,會吃又會說。」

  況雪瑩將嬌軀偎依進懷,極為滿足道:「能得殿下一聲誇讚,妾身便是立時
死了也值得了。」一同閉目歇息了會又道:「殿下,聽聞秦國使節正在長安,如
此當口殿下怎地還得了空兒來找妾身?」

  「有你們母女二人在,江山又如何?」欒楚廷隨口應道,心中卻想:一個勢
利愚笨的婦道人家懂得什麼?父皇龍體有恙,此刻必然要離得他遠遠的也不參與
任何朝政才是,若叫他起了疑心豈不冤枉?

  況雪瑩淚珠奪眶而出,小手掩住欒楚廷嘴唇泣聲道:「殿下不可如此。我母
女倆怎比得江山社稷為重?況且,咱們母女倆遲早都是殿下的人,若非玦兒年幼
不懂事,現下一同服侍殿下的便非只妾身一人。殿下且寬心,料得不需多久定然
遂了殿下心願,由得左擁右抱享盡豔福……」

  欒楚廷心中冷笑道:天下間女子難道都如你一般?笑話!提起冷月玦心中便
起躁念,況雪瑩固然能服侍得他極為滿足,但比之征服冷月玦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時辰差不多,你去喚月玦來陪孤王同遊。」

  「是,妾身即刻前去!」

                 ………………………………………

  吳征與韓歸雁用了午飯便去了東市。比起西市的熙熙攘攘東市便要清淨許多,
早間逛得盡興,兩人也不準備多逗留,待取了陸菲嫣的琴便欲回驛館——燕秦兩
國和談之局雖已暫時穩定,但畢竟尚未有個結果,時辰晚了再歸難免引來燕國的
盯梢,也容易惹下不必要的麻煩。

  雅悅居位於東市的最東側,此地最為清淨,售賣些樂器最是適合。吳征與韓
歸雁遠遠便聞到濃郁清新的木香,心神為之一振。兩人攜手入店,仿佛步入個木
的世界,三面牆壁上懸掛著琴,琵琶,瑟,簫,笛等物,至於編鐘,磐等則有序
地陳列與地。

  吳韓二人氣度不凡,早有夥計迎上來請了上座奉茶。

  吳征擺手道:「不必多言,聽聞貴寶號有名琴鶴鳴清霄,我二人買一隻便走。」

  鶴鳴清霄價值不菲,一面便抵得上普通人家兩年的用度,店家見來了豪客愈
加打點精神。正等待店家取貨時店中忽而湧進十名羽林衛喝道:「太子殿下將至,
餘人速速回避。」

  吳征陡然記起祝夫人的殷殷囑託,忙拉著韓歸雁急急欲離。雖說祝夫人告誡
時讓他摸不著頭腦,但並不妨礙他對祝夫人的信任。再說秦國的使臣遇見燕國太
子總是件麻煩事,若是他忽然生起貓逗老鼠的興致刻意刁難一番,推不得走不掉,
才是令人頭痛的事情。

  兩人尚未踏過門檻,外面就傳來一聲放蕩形骸得不加掩飾的媚聲:「喲,本
公主難得來了興致上街來轉轉,怎地那麼湊巧盡是碰上熟人?這位可是秦國的使
者吳大人,你們連吳大人也趕沒點眼色麼?」

  吳征頭大如鬥,門外一名美婦搖曳著身姿甩著寬大的水袖曼步而來,領口因
選料的寬鬆露出的小半片豐膩雪白,隱約可見浪濤陣陣,洶湧澎湃。卻不是欒采
晴是誰?

  一下子忽然遇見兩個最不願遇見的人,吳征心中暗罵:有那麼湊巧?你們燕
國皇室的傢伙都愛逛街的麼?

  提前到來清場的羽林衛們認得是福慧公主不敢阻攔,欒采晴也揮手讓侍衛留
在店外。搖擺著身子站在吳征身旁低聲哀婉道:「喲,和小情人出來逛街麼?原
來你心中不是只有奴家一人呀。可歎天下男子俱是一般,奴家還以為你昭告天下,
待奴家是一心一意呢!」

  吳征背上冒出冷汗,臉上強自鎮定皺著眉道:「食君之祿忠君之命,吳某得
罪了公主也是無奈之舉。」一邊暗中提醒欒采晴各自的身份莫要亂來,一邊也不
卑不亢。

  「太子殿下到~~!」

  吳征不及回頭忙後退半步與欒采晴拉開距離半躬下腰,餘光中見燕國太子器
宇軒昂,身著明黃蟒袍背著雙手施施然入店,側後方跟著一名身材嬌小的熟悉人
影。

  「不必多禮。」欒楚廷一揮手後邁步向欒采晴道:「不想偶遇皇姑,小侄給
您請安。」

  「臣妾當不得殿下一禮。」欒采晴側身一福道:「殿下今日怎有閒心到市集
上來?」

  「呵呵,小侄今日向冷仙子討教武學,無以為報,聽得冷仙子鍾愛聲樂故而
來此。」欒楚廷淡然道:「宮中雖有不少收藏,但那是父皇,是大燕的,小侄不
敢擅自做主,只得委屈冷仙子選些凡品,小侄用例錢以盡心意。」

  「聖上管教甚嚴,殿下的例錢也不多吧?這是要大出血一番了,不過用在如
此品貌的女子身上倒也值得了。」

  姑侄倆一唱一和,冷月玦混沒放在心上,倒好奇地打量著欒采晴身後。那兩
人她都認識,除了之前向欒楚廷行禮,平身後便退開一旁,相互牽著的手再未分
開。

  欒楚廷與欒采晴寒暄了一陣轉頭望向吳征與韓歸雁道:「這兩位想必是秦國
的吳大人與韓將軍吧?倒是幸會了。」

  幸從何來?吳征心中腹誹一陣笑道:「叨擾殿下雅興是下官的不是,下官正
欲告退。」

  欒楚廷不經意地掃了掃兩人緊握的手道:「哪來的話,孤來此也不過是店中
的客人,既與兩位相逢當是有緣,何須介意。店家,吳大人與韓將軍可是看上了
哪件物事快快取上好的珍品來。我大燕雄踞中原物產豐富,日後吳大人帶回川中
可莫要叫人笑話。」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吳征倒有些奇怪的感覺。太子的龍鳳之姿自是他可
望不可及的,兩人一比判若雲泥,可不知怎地,他倒覺得一份怪異的熟悉。

  店主人聽說太子光臨早就一旁候著,聞言趕忙取出鶴鳴清霄送上。吳征接過
後向欒楚廷拱手行禮道:「殿下……」

  「噯~~」欒楚廷抬手打斷道:「我大燕的生意人童叟無欺,吳大人既是公
平交易,自當看貨驗貨才是。」

  吳征雙眉微跳嘴角一抽,木然道:「下官是替人採買並不通音律,殿下之言
擲地有聲,下官信服。」一番推脫卻換來欒楚廷含笑又不容置疑的威嚴目光,當
即不敢再猶疑打開盛琴的木盒,在琴弦上撥弄幾下後蓋上道:「果是中原大國,
技藝精巧手工深湛,下官拜服。」

  欒楚廷點頭微笑抬手道:「吳大人自便。」

  吳征與韓歸雁攜手離去,欒楚廷向欒采晴道:「仇人在前,皇姑倒是忍得。」

  「私仇怎比得聖上大計。殿下可莫要引誘臣妾一時衝動犯了大錯才是。」欒
采晴笑吟吟道:「臣妾只需時常蹦出來嚇一嚇他便罷,至於報仇雪恥,不應該是
男人們的事情麼。」

  欒楚廷眼神微眯湊身近前在欒采晴耳邊低聲道:「皇姑……好自為之……」

  「會的會的,不敢勞殿下操心。」欒采晴似半身軟倒斜倚在欒楚廷身上,側
目朝冷月玦道:「冷仙子莫要見怪,我們姑侄之間親近乃家常之事,倒不是殿下
有什麼壞心。」

  欒楚廷目光轉冷低哼一聲,肩膀一挺將她推開不再搭理……

  吳征與韓歸雁快步離開十餘丈地後,韓歸雁湊在吳征身邊低聲道:「這人在
嚇唬你。」

  「我被他嚇到了呀,剛才可不是怕的狠了?」吳征低聲哂笑道:「說來也是
怪事,怎地來了長安總覺著人人都在針對我?不相干的太子殿下也跳出來給臉色,
莫不是長得太俊招人嫉妒麼?」

  「去去,真不要臉。」韓歸雁被他逗樂,忍俊不禁。

  馬兒的步伐比他們來時明顯快了許多,咯咯噠的踏蹄聲中吳征不經意地一點
頭,香滿城一處隔間裡送來依依不捨的目光,只是掩在一面精巧的黃金面具之下,
那如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美眸不知遊移向何方。

  「殿下,小店裡最好的東西全在此處,冷仙子若有看得上儘管自取,能為殿
下效命本就是小店的無上榮寵。」

  「聽聞貴寶號有玉洞滴露與鶴鳴清霄是一對兒,琴簫合奏時空靈悠遠,可否
取一隻試試?」

  「有有,冷仙子,這一支便是玉洞滴露的上上之品,還請試奏。」

                    ……………………………………

  驛館靜室之中,吳征與韓歸雁將今日所曆之事詳述一遍,霍永寧閉目思索許
久道:「原來如此!」

  見吳征與韓歸雁不解又笑道:「此回出使長安兩位功勞均不小。旁的不能多
說,若本官所料不差這一趟當功行圓滿,不日便可回歸大秦。韓將軍!」

  「末將在!」

  「軍營裡不可片刻懈怠,今日之事亦不可向任何人談起,若有半點風聲洩露
礙了大事本官拿你是問。」疾言厲色之後又溫言道:「今日辛苦,韓將軍明日再
歸軍營即可。二位早些休息。」

  吳征一路皺眉思索,韓歸雁挨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奇怪,奇怪,這就功行圓滿了?叫什麼道理。」

  「霍大人所言的功行圓滿指的什麼?」

  兩人尋了出僻靜涼亭,吳征隨手折了根樹枝在泥地裡繪下山川河流,道路城
郭,又標記了幾個箭頭道:「咱們大秦定是不願讓出涼州,若能達成這般目的才
算功行圓滿,燕國廢了兵馬錢糧怎麼可能輕易讓出?」

  韓歸雁亦學他半蹲在地上手托香腮道:「我知道呀。」隨即又吐了吐舌頭羞
道:「你畫的好醜。」

  「你知道?」吳征驚為天人,莫非自家愛侶的能為已能和霍永寧比肩了?

  「不是。」韓歸雁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我不知道,但是畫的我知道。」

  「額,說來聽聽。」

  「這箭頭不就是說燕國退兵回潼,壺,五原關之內,如此前一般麼。但你下
邊畫的不對。」韓歸雁將幾處箭頭抹去道:「咱們大秦的兵力將一如現下不會調
動,至少暫時是。」

  「啥?」吳征訝異道:「那可不就是大半個涼州全成了荒蕪之地?等一下,
燕國為何會退兵?」

  「燕國不退兵,除非兩國現下還在血戰,否則燕國兵鋒之勢已衰。」她在地
上的草圖做了些標記道:「這麼長的路途,三關又打不下來,再這麼戰下去誰也
吃不消。換了我是燕國大元帥,要麼現下就打,要麼就退回燕國境內。」

  吳征眨著眼睛不住歪頭晃腦,許久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你都想明白了?快說給人家聽聽。」

  「陛下不讓涼州,不是為了重霸此處,而是要燕軍退回關內。」吳征以樹枝
順著燕國三關劃了個圓弧,又在秦國三關處也劃了個圓弧:「咱們大秦雖勝了一
場但元氣大傷,再派兵入駐涼州等同於將力量分散,但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自是要燕軍退得越遠越好。能得到這個局面,想來陛下便能接受,也是最合適的
結局。燕國也是如此,要積蓄軍力士氣再攻三關需要時間,涼州本就荒僻此前又
被我師父堅壁清野,猶如一大片空地,駐軍於此殊無意義久後必退,如此不如早
退為佳。這大半個涼州啊,兩位聖上早就準備讓出來作為緩衝地帶。嘖嘖嘖,咱
們今天被霍大人當做靶子拿去晃蕩了一圈,幸虧猜中了燕皇的心思,否則還不定
能回來……」

  「倒也是,這麼說來……咱們大秦還是吃虧。整個涼州軍民全被聚集於兩郡
之內,久後必出亂子。不過也是沒別的辦法了……」韓歸雁沉吟著搖頭道。

  二人又竊竊私語了一陣將地上草圖抹去,天色漸晚,韓歸雁依依不捨道:
「軍營裡不敢不回萬一出了事可麻煩……唔……」

  吳征忽然襲擊堵著她香唇狠狠地大肆征伐一番,吻得女郎渾身酥軟地靠在他
懷裡,當真是片刻不願分開。溫存了一會才咬牙推開吳征道:「你這個人壞死了
……哼……回去以後……啊喲!」

  吳征趁其不備又在女郎高翹的粉臀來上來了一掌邊逃邊道:「回去以後等著
為夫打你屁股。」實也是害怕再呆下去兩人便要融化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回到小院,陸菲嫣的居所裡燭光閃爍,房門也未曾關上。她全副心神都沉浸
在聲樂之中竟未發現吳征回來。吳征輕手輕腳地趨近,發現一大摞紙張都已被她
放在一旁,眼前的只有留給她的最後一首詩:「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
香。」
 

                             【未完待續】
2017-12-17 00:2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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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3集‧11)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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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12-24發表於SIS
                           

                          第三集 長安煌煌

                      第十一章 春暉寸草 烈焰天煌          

  人生一世每個人都很奇怪,你不知何時才是在扮演自己的本心。也有很多時
候你可以看清旁人的內心,卻不曉得自己此刻在想什麼。

  吳征翻了個身,現下在想什麼呢?

  想念韓歸雁。自從與他有了合體之緣,跟他獨處與在外為將便顯出完全相反
的兩面。在外是名英武的女將,令行禁止,賞罰分明,不懼矢石。與他獨處則完
完全全是個小女人:在路途中吳征趁黑摸入她的營帳裡,那種驚喜與滿腔的思念
仿佛寫在了臉上,笑容甜得沁人心脾。而當一夜歡好後天邊泛起魚肚白吳征不得
不離去時,那鼓著腮幫子曲腿坐在床頭,僅用一張薄被掩住修長浮凸的玉體最羞
之處,那眷戀不舍又溢於言表。

  吳征不由溫柔而笑,不想試過了諸般歡好姿勢之後,女郎最愛的便是將一雙
長腿搭在吳征肩頭,任由他反壓而下將玉體折疊。膝彎將碩乳壓扁,帶著臀兒向
上挺起,那只花肉肥滿得絲發難容的幽谷高高賁起,迎合著重重的抽送。而那一
雙結實有力的長腿借著男兒肩膀發力,亦可上下反復發力迎合,令每一輪進出都
更加快美。一本正經的女將到了床上知情知趣,更加的美豔動人。

  他也想陸菲嫣。長年的隱疾早已折磨得她英風盡去僅餘哀婉,總是不自覺微
微蹙起的眉頭憂色難減,倒平添了股我見猶憐。說起來倒是溫婉可人的林錦兒更
適合這種氣質,但落在陸菲嫣身上,也更增嫵媚。

  至於昨夜陸菲嫣的模樣則是第一回有機會見到。她伏在案頭,一手按琴弦,
一手支下頜,忽閃的杏眸看似沒有聚合之點,實則明亮如星;鬢角邊掛著滴落的
汗珠也來不及擦去,在旁人身上減分的細節,到她這裡卻如蓮葉中的露珠一般討
喜。向來鬱鬱寡歡,以強顏歡笑示人的美女終於展露出她專注時的迷人風采。

  吳征知她整日最新與此定然已十分疲累,仍捨不得打斷她的專心致志。大開
的房門讓麗人被月光與燭火交相輝映,恍惚間吳征又想起在密林中窺見的那具驚
心動魄的玉體。那行步間交錯的長腿,彈跳拋甩的豪乳,還有甚至不需愛撫便以
水光琳琳的芳草地……

  思緒飛騰至此,吳征又想起了密林裡處處透著怪異,卻又將他摟在懷裡無比
疼愛與不舍的神秘女子。他不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只能清楚感受到神秘女
子的憐愛,自責,憂傷,憤懣與不舍。在他兩世四十餘年的經歷裡,或遇其一其
二,卻絕沒有同時在一個人身上出現過。例如林錦兒會對他憐愛,但絕沒有什麼
憂傷或自責,例如玉蘢煙常有憤懣,別離時也有不舍,但憐愛什麼的便再掛不上
鉤。

  或者那位神秘到簡直莫名其妙的祝夫人算是比較接近?吳征自嘲地笑了笑。
現下他念起韓歸雁,陸菲嫣,林錦兒,玉蘢煙這幾位最為親近的女子都是正常,
可為何會念起祝雅瞳?

  「我先說清楚,對你說的話都發自真心,我沒有必要騙你,也不會騙你。」

  吳征每回念及與祝雅瞳的幽宅獨處都覺得恍若隔世,那處小院仿佛不處於這
個世界。不僅因為祝家的主人沒有理由為他做那麼多事,也沒有理由要來欺騙於
他;還因為在院子裡的祝雅瞳與外傳的心狠手辣,為了登上家主之位連族中長輩
都不放過的「迷蛇夢眼」完全不同。

  在驛館裡她優雅登場,下手卻果決非常,在當世豪傑齊聚一堂時冠蓋全場,
連霍永寧與柔惜雪這等人物都被壓得光芒黯淡。可在小院裡便威勢全無,只像一
個和藹可親的家中長輩。她摘下那張黃金面具時還以為會是女皇一般的威嚴冷厲,
不想見到的確是慈愛溫柔與雅致。吳征不明白這種反差從何而來,卻不得不面對
現實。

  「若有什麼不方便的事情,不妨交給拙性去做。他武功很好,而且那重身份
要遮掩些事情也不難,至少一段時間內可以。」

  辣椒,或者說辣椒背後的銀錢就能買來拙性這樣的高手幫著辦事?簡直是天
方夜譚!而且拙性方丈真的缺錢麼?吳征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祝雅瞳不必騙
他,至少一段時間內不必。至於平安離開燕國返回大秦之後,她騙不騙的又有什
麼地方值得在意呢?

  今生今世有如神助?迷迷糊糊地想著,吳征進入了夢鄉……

  燕秦兩國的談判遠沒有吳征所預料的順利。原本以為霍永寧屢次試探已猜中
燕皇的心思,也想明白了為何秦皇會把吳征與韓歸雁這對戰場大功臣派來長安。
不曾想霍永寧首次面見燕皇之後,進展並不順利。

  兩家罷兵的協議,明面上看燕國損兵折將到涼州逛了一圈灰溜溜地退兵,實
在是大失面子。故而實際占優的燕國一口咬定退兵還涼州可以,然則大軍調動的
損耗之巨難以計數,退兵的條件裡便有由秦國支應錢糧。這是元氣大傷的秦國無
法接受的。且暗地裡秦國在涼州的佈局定然要被燕國破壞殆盡。

  若說秦國當時留給燕國的是沒有人的死城,那麼燕軍撤退後留給秦國的則必
然是城牆殘破,所有能搬能運的有用物事被全部帶走的空城了。這個悶虧吃的大
了。

  兩國為此爭論不休始終不能達成一致,燕國看准了秦國休兵的欲望不下自己,
也知大兵壓境必然秦國寢食難安,是以不急不躁,裡裡外外就是一句:想退兵可
以,拿錢來!

  形勢在四月忽然天翻地覆,燕國強硬的姿態開始放軟。而霍永寧也一改從前
的溫和謙恭,叫囂著:「既有意罷兵,緣何咄咄逼人?本官身為大秦人,願肝腦
塗地以求一戰以護國之尊嚴。大秦子民亦願抛灑熱血守土安邦。」

  這把吳征嚇得不輕!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可你把人惹毛被砍了,就算贏得世
間一片誇讚流芳百世,命都沒了有啥用?

  局勢的發展出人意料,霍永寧不知手中握著什麼底牌竟敢在長安城裡放肆,
著實讓一干不明就裡的使臣們心驚肉跳。

  秦曆天華九年五月中,燕秦兩國經過長久而激烈的談判終於達成一致,燕國
大軍退回潼關之內,交還涼州與秦國,重開商路,兩國之間締結盟約永為睦鄰友
好之邦。

                …………………………………………

  「這雨,下得和天塌了似的。」玉蘢煙獨坐在天澤宮前,望著如簾的雨瀑喃
喃道。

  去歲金秋吳征離京便再未回來,眼下在燕都的他便是即刻啟程,回到成都也
需三月多的時光,那時也要入秋了。

  冷宮雖荒僻,宮女們也會在外與人接觸,消息雖傳的慢了些總也能到她耳朵
裡。那名機靈古怪又膽大包天的小侍衛如同踩著青雲般飛上天際,成了名震當世
響噹噹的人物。

  上天庇佑,他會平安歸來的!

  只是他回來之後,我又該怎麼面對他呢?

  「你有些話對我不盡不實,等我回京再來找你!」小侍衛離京前晃蕩著手中
的蟠龍金牌,笑得可愛又惹人生氣!

                …………………………………………

  「大師誦經回了?」

  「老衲見過吳施主。」拙性合十一禮微笑道:「施主又是閑了?」

  自打霍永寧初次面見燕皇之後,兩國之議便進入了正題。吳征這種禮儀官除
了某些特定場合之外基本也插不上手腳,大事都是霍永甯與龐頌德處理。小事…
…哪有小事?

  吳征一面閑的蛋疼,一面又不得消停。

  欒采晴先是時不時地來驛館騷擾,朝議中又上了份表章,諫言燕皇留下有辱
燕國皇室的吳征,作為兩國議和的條件之一,著實嚇得吳征屁滾尿流。

  關鍵時刻還是多虧了祝雅瞳出面,亦上了一份表章陳明利弊,終讓這件要命
的事情被壓了下去。——事實上欒采晴每回來驛館找吳征麻煩,回回都是祝雅瞳
及時出現方才打發走。這位祝家主人似乎也是閑得無聊,先前欒采晴不來她也未
出現,表章事件之後欒采晴每日只到宮裡與燕皇哭訴不再來驛館。祝雅瞳倒是越
發愛往驛館裡鑽,來了也不見旁人,就呆在昆侖派的院落裡。

  如此一來難免流言紛紛:至今尚未覓得良配的祝家主人怕是看上了吳征?原
來喜歡年輕的小白臉,難怪,難怪!只是祝家的主人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吳征只
得入贅才成。啊喲,這麼一說就懂了,怪道聖上忍得住不殺了吳征,這小子確確
是有才,若能入贅祝家必然也是為燕國效力了。聖上這是愛才之心!至於吳征會
不會答應?這世上真有人能擋得住祝夫人的無窮魅力麼?金錢美人一朝盡得,你
吳征得是個什麼東西才能不受誘惑?

  吳征被煩的頭痛不已,想不到八卦流言的威力如此巨大,這還是在消息全靠
口口傳播的農耕社會都已讓他不敢出門,前世發達的科技時代裡,那些明星們真
的還挺可憐的。

  於是乎呆在驛館裡修心養性便成了吳征的生活。拙性方丈日常在大相國寺裡
交流佛法,時不時也帶回些相干的書籍給他,兩人接觸多了自然熟絡起來。

  「一身上下閑的都快黴了……」吳征自嘲笑道「大師可又帶回了什麼典籍?
可否借來一觀?」

  拙性從大袖中取出本古舊書冊遞上道:「世尊引人向善,吳大人胸懷慈悲之
心,不妨一觀此冊。」

  兩人別過後吳征回到房內將四戶緊閉,五月的天氣已開始變得漸熱,密閉的
房內氣悶得緊,可吳征不得不如此為之。

  書冊是當世常見的《世尊普渡言》,不同的是長安大慈悲寺裡借出的,多有
高僧關於世尊所言的批註與自己的理解,讓正文大字的間隙裡多了許多密密麻麻
的蠅頭小楷。吳征翻至《向善篇》一頁,書冊至此平白多了一頁相同的內容,恰
如裝訂時出了疏漏,吳征將兩頁紙並住向外輕輕一扯,其中一頁應聲而落。裝訂
處因此露出一線縫隙,吳征將書立起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桌面上落下一大片粉屑
般的碎紙。

  長舒了口氣,吳征將紙屑細細收好又外出轉了一圈,確認今日無事才又回到
房裡將紙屑取出。一桌鋪陳雜亂無章,卻各有其形,吳征依記憶裡的形狀將紙屑
拼好方才露出字跡真容。——這項工作初時做來簡直讓吳征抓狂,不過久而久之
也越發熟練,今日只花了小半時辰。

  一月初,秦尚書左丞俞人則借道番國北上,經月食,沙原等國於四月上進入
胡雪草原,面見草馬黑胡族劄鐵可汗。半月前,燕禮部員外郎童天寒回程。

  一片碎紙也只能容納這麼些東西,言簡意賅,卻一直是祝雅瞳與吳征兩相來
信的風格。吳征對這個世界的瞭解不足,倒不是學不會而是沒花心思心力。祝雅
瞳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問題,於是便做了針對性的補強。一行字簡簡單單,卻點
出了地理分佈,至於面見了劄鐵可汗之後的事情,那是吳征的強項,只需將這個
消息報知便足夠了,根本不需多說。

  將碎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裡,又取出幾張白紙一通亂寫亂畫也一一揉碎混雜
在一起,吳征出門透了透氣。

  北方草原上該是馬壯羊肥的日子,吃飽了的草馬胡人又該開始準備過冬。今
年又與往年不同,大燕為了準備與秦國的大戰,前一年提早送了大批的金銀糧草,
美人名酒與胡人議和,方能放心攻秦。如今攻秦不順,那些糧食估計胡人也吃得
差不多了,酒也該喝完了,美人也玩得膩味想換些口味了。性子野蠻的胡人可不
講那麼多道理,一貫是吃完伸手就要,不給就搶,倒也不怪他們,只是氣候環境
所致,沒有就餓死,那還不如去搶的時候被殺死顯得牛逼許多……

  至於剛剛入夏離冬季還遠,那不是燕國大軍都在涼州呆著嘛,這個時候去搶
收穫肯定更大呀!

  燕國留在北方的防禦力量當然夠強,至少能保住北地不失,不過也只是占住
重要據點而已,要守住整整一線萬萬不能。兩相計較得失,還是國內的穩定來得
重要得多。加上俞人則這等能人一番推波助瀾,劄鐵可汗當機立斷開始召集族人
收聚牛羊,準備南下入侵燕國大肆收割。

  好厲害!吳征思量至此歎息不已,燕國用番人來施壓,秦國便跑去了草原。
這些異族也沒什麼道義好講,哪裡有便宜占他們就去哪裡,是以燕國遣去穩住草
馬黑胡族的使者無功而返。倒不是能力不足,形勢如此,沒辦法的事情。難怪霍
永甯智珠在握始終陪著燕皇不急不躁,原來長安城只是一處戰場,真正能打破平
衡的所在是在北方。

  燕國大軍隨撤卻有條不紊,涼州至燕國三關之地沿途布下星星點點般的驛站,
糧草足備。大批量的馬軍先退要一路趕往北疆防禦黑胡,步軍則堅守涼州城郭以
防止秦軍趁亂偷襲,此後再徐徐撤回。大秦則未有輕舉妄動固守關隘不出,涼州
之地是不能拿回來的否則久後必成累贅——大秦軍馬一動收復涼州,那些約束在
關隘之內的平民必然忍不住要歸鄉,可如今元氣大傷的秦國絕沒有力量再守住涼
州大片的土地,必須要休養生息做好充分的規劃後才能再謀涼州之地了。

  燕國駙馬府,雖是兩代男主人先後去世然而榮寵不減,一來故征西將軍狄俊
彥為國捐軀,各類賞賜什麼的少不了,二來裡頭還坐鎮著福慧公主欒采晴。比起
從前狄俊彥為主時的苛刻與生人勿進,駙馬府反倒人來人往熱鬧了不少。

  「柔掌門請上坐。」欒采晴笑意妍妍,隨著天氣漸熱她身上的衣衫也薄了不
少,上好的綢緞子貼在身上,移步間胸前的料子起伏顫動,隱現乳波漣漣。

  柔惜雪一身寬大的僧衣大袖飄飄,合十謝過後入座道:「公主相召必有要事,
貧尼來得慢了些還望勿怪。」

  「要事倒是要事,但也不急。」欒采晴好整以暇地坐下理清身上的衣物道:
「秦國使節團即將返鄉,柔掌門沒點想法?」

  「貧尼方外之人本就不欲理凡俗之事,歷來奉旨行事而已。秦國使節團如何
與貧尼又有何干。」柔惜雪淡淡微笑道,一張泛著珠玉般光華的櫻桃小口淺笑時
唇角翹起又陷下兩顆深渦,說不出地動人。

  「咦?本公主不愛說些廢話,柔掌門是覺得祝雅瞳會放得過你?」欒采晴一
拂衣袖哂笑道。

  「那是天陰門中的私事而已,祝家主一貫識得大體,身份又尊貴,怎會因著
些成年舊事來與貧尼為難。」

  「咯咯……柔掌門太高看了自己,也太高看了祝雅瞳。」欒采晴一指反復敲
擊著桌面瞪視了一會恍然大悟道:「哦~~懂了,柔掌門一貫奉旨辦事,怕本公
主沒那個身份地位,辦事不牢靠,貿然動手事情要糟對吧?」

  「公主誤會了。貧尼只知奉旨辦事,其餘只知修行,不知其他。」

  欒采晴從懷中取出一面黃帛一隻金色小劍放在桌上道:「不要以為祝雅瞳會
顧忌天陰門而放過你。或許見過吳征之前她還多少有些理智,見過之後麼,呵呵!
我告訴你,她已不是她,是它!它現下就是一條發瘋的母狗見人就咬!為了吳征
它什麼都做得出來,聖上拿住了這一點才暫時不動吳征。你可知那些數不清的軍
資是哪裡來的?祝家攤上這麼個敗家娘們兒遲早要玩兒完。這麼好的機會,柔掌
門,你真的不想一舉解決這個後患麼?」

  見柔惜雪沉默不語,欒采晴又道:「當年這條母狗懷了孩子,她瞞得可深一
直在悄悄安排後續之事,知曉的可只有你們天陰門的師姐妹們。偏偏不知被誰泄
露了出去,從此以後你柔惜雪可就再也參與不了此事啦。這些事情柔掌門心知肚
明,非要本公主說出來才滿意了?」

  「公主錯怪貧尼了。自遁入空門之後貧尼已斬斷俗緣,往事也已隨風而去。
貧尼所掛念者不過門中後繼有人,將佛法普度眾生而已。天陰門雖遠離俗世,仍
在紅塵中難以免俗,貧尼除了陛下的旨意,旁的不願理。」柔惜雪雙手合十,一
張低垂的美豔面容恬淡安詳,瑩白的肌膚好似蒙上一層聖潔的光輝。

  「別絮叨啦,柔掌門還真是辛苦,咯咯!」欒采晴滿意道:「現下也沒什麼
事兒要辦,只是既要合作,咱們兩下裡不妨多通通氣兒,省的到時自家人打了起
來便宜了外人。聖上給你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祝雅瞳與吳征母子倆的事情皆由本
宮一手操辦,柔掌門若有什麼動作莫要忘了請示本公主一聲,否則壞了大事……」

  「公主說的貧尼也不懂,貧尼只知見旨意行事。」

  「好!」欒采晴拍了拍手掌道:「本公主事先告訴你!祝雅瞳見過了吳征定
然越發捨不得離開這只可憐又可愛的小狗兒。本公主沒事便往驛館裡逛逛,便是
要他們多多相處。待吳征回了秦國,祝雅瞳食髓知味,定然千方百計要安排好祝
家的事情趕赴秦國。柔掌門,看你的樣子是不是有些心動?莫急,莫急,想要玩
大的,玩到驚天動地讓她身敗名裂永世翻不了身,咱們可得忍著。」

  「公主玩得開心便好,貧尼自願見世間多些喜樂。」

  「你的那位女弟子冷月玦與祝雅瞳關係甚佳,柔掌門要做的便是讓她一道兒
去。祝雅瞳如今看她就像看當年的自己,只要她開口,祝雅瞳必定帶上她。冷仙
子已被我那位太子侄兒擾得煩不甚煩,要怎麼讓她開口不需本公主來教吧?」

  「貧尼的徒兒生性單純一向醉心武學,莫要壞了公主的大事才好。」

  「不會不會,醉心武學的最好。本公主只要她做一件事情,便是常與吳征切
磋武藝,一月一信將吳征的武功變化報知本公主。尤其是內力!吳征內功奇特一
試便知,柔掌門,這些也不需人來教的吧?」

  「公主天資聰穎貧尼不明就裡,不過既是聖旨,貧尼盡力去辦就是。」

  「好!若是一切順利,收網之時本公主自會帶上柔掌門一起,一同見一見這
場古今難見的奇觀,咯咯咯咯。有柔掌門親眼見證,也是祝雅瞳的榮幸!之後她
再想抵賴也不成啦!」

                 ………………………………………

  「令使,尊主的旨意……諭令來了麼?」

  戴宗昌心中歎息:蠢貨越來越多,難怪尊主要清洗一番了。臉上卻冷冷道:
「自己扇十個耳光,十棍子暫且給你寄下,有功充抵,有過並罰!」

  劈裡啪啦一頓耳光聲過去,先前發話之人已是臉頰高高腫起嘴角破裂出血,
那人卻不顧臉上傷痛道:「令使,屬下給您求個請。若有功能否不充抵?屬下願
領十棍,只盼將功勞全數算上,不,能多插陸菲嫣與林錦兒幾回,便是事後挨上
二十輥,三十棍屬下也願意。」

  戴宗昌陰陰笑道:「好啊!不過你得先有功,還得活著回來才成!」他目光
一轉凜然道:「這一回非同小可,秦國使節團可有兩千軍護衛,領兵的韓鐵雁可
稱當世名將。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我依令行事,若是誰不尊號令,趁早自己抹了脖
子!」

  英俊而面色蒼白的公子哥兒浮流雲誇張地奸笑道:「兩千個蠢軍士算得什麼?
咱們千余弟兄哪個不是身懷絕技?令使放心!屬下只想問令使一句,韓鐵雁抓得
還是抓不得?」

  「尊主諭令,官可殺不可抓,要抓只抓民。你若是不願意聽,本使沒意見。」

  「豈敢豈敢。」浮流雲賠笑道:「唉,好可惜!」

  戴宗昌怒瞪一眼不再理他,向一眾人道:「集結之地你們都清楚,依例化整
為零再結伴前往,一隊不可超過三人,路上都收斂著,誰敢沾花惹草地折騰事情,
大刑伺候,不阻止或是知情不報與犯者同罪!本使在左嶺山青松峰等候!」

  這夥人大都是滿手血腥生啖人肉的惡徒,然而聽見大刑伺候四字時也不由面
色發白打了個寒噤。

                …………………………………………

  燕皇旨意一下,秦國使節團歸鄉也就提上了議事日程。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
離開,整日裡提心吊膽生怕出現什麼變故,那滋味實在不好受。

  幸好擔憂並未成為現實!六月下,兩國的協議經過信使八百里加急一路飛馳
終於簽訂,雙方使臣們也各自啟程歸國。

  六月廿二日,大吉,宜遠行,歸鄉。不過天氣並不好,自清晨起便黑雲壓城
仿佛隨時會落下驚雷引發一場鋪天蓋地的豪雨。定下的歸期卻是不能變的,這是
旨意,前頭便是刀山油鍋也只得踩進去。

  「霍兄,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方能重逢,還請滿飲此杯。」大燕侍中魯仲文在
城外十裡長亭擺下酒宴送行。

  「好酒!」霍永寧一口飲幹伸衣袖在嘴邊一抹,少見地豪邁,與魯仲文之間
倒有惺惺相惜之感。

  「路上到了驛站記得來封信報平安,回了成都也要牢記對你說過的話,一應
裝飾的東西無須奢華,但吃的用的必須是最好的!銀錢若是不足拿我的印信到八
達錢莊自去取用便可……」祝雅瞳殷殷囑咐,頗有絮絮叨叨之感。

  吳征倒不嫌她煩人,像個晚輩般撓著頭一一應承。祝雅瞳雖仍戴著黃金面具,
在他眼裡就如在幽宅中素面朝天一般,和藹可親,優雅動人。只是奇怪當日離開
昆侖時一向待自己如親生孩子的林錦兒也未曾這般絮叨,這一份難言的眷戀不舍
之意又從何而來?至於那六輛馬車一列的路上用度之物更是種類繁多價值不菲,
簡直把他出恭之事都給考慮周全了,其中情誼之深難以言述。

  時辰已至,一行人揮手告別,祝雅瞳望著吳征翻身上馬後一路前行的身影,
面具之下雙唇緊抿,交攏的大袖之內雙掌緊握。若不是她修煉離幻魔瞳多年,此
刻必然已落下淚花無數。恍恍惚惚中,滿腦子都是吳征的音容笑貌,又一團亂麻
地覺著是不是少備了這樣那樣東西,也不知路上他夠不夠用。只可惜她必須在長
安城裡坐鎮以防燕皇忽然變卦,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比起來時,回程的速度要快上許多。一來歸心似箭,二來也怕變生肘腋。行
程自定,路線卻是燕皇給定死了的,到哪裡需得報送官文才得在監視下通過,甚
至是清點人數,比照畫影圖形,又在軍隊監視下離城百里之後才得自行上路,哪
裡才能獲得支應的糧草,這些都分毫差不得。

  使節團又行了月餘,看看到了七月末,地平線上已能看見五原關矗立于地平
線之上。霍永寧喜道:「諸位,五原關便在此處,我大秦國土也已不遠。」

  連日行程的疲憊忽然一掃而空,眾人齊聲歡呼,有些還拋下手中輜重行李相
互擁抱起來,一時間歡天喜地。

  「監軍何在?」清亮而絕不柔弱,厚沉而絕不粗獷的聲音運足了內力響起,
將歡呼聲都壓了下去。

  「末將在!」監軍官心中一凜,行程路遠,正是一行人最為疲憊也最為懈怠
的時刻,此時尚未離開燕國國土,秦國又近在眼前,又是心情最為急迫的時刻,
若是約束不當極易鬧出意外來。方才他也在歡呼雀躍,被這位治軍極嚴威望又高
的的女將一喝登時心中惴惴,急忙收斂心神上前答話。

  「令刀斧手八面待命與本將監軍,有敢擅離位置者,斬!」韓歸雁板著臉凜
然道。

  「啊喲,是了!」霍永寧一拍前額歉然道:「連本官也疏忽大意了,韓將軍
果有古之名將之風!來人!」

  霍永寧從懷中取出一枚印信交予隨從道:「自此地此刻起直至白水郡皆由韓
將軍統領,有不聽號令者韓將軍可持本官印信先斬後奏!」

  韓歸雁接過印信單手托著高高舉起旋身轉了一圈,目中仿佛含著兩道冷電掃
視全場。眾人與她目光一觸無不心中一寒,情知若敢不聽號令,這位女將會毫不
猶豫地動手砍人。唯獨目光掃過吳征時見這可惡至極的傢伙伸出舌頭做了個舔的
動作,韓歸雁鼻翼縮起一皺,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心中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兩個
大耳廓子。

  吳征見差點搞砸了場子,訥訥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愛侶這般威風凜凜英姿
勃發的模樣著實令他愛煞,情不自禁想著把她按在身下直接舔哭也是人之常情:
不怪我不怪我!

  在五原關遞了關文,又在監視下行出三十裡地方才得了自由,然韓歸雁依然
不曾絲毫鬆懈。與秦國使臣不同,燕國使臣的歸鄉路途在南面經上庸等地入潼關,
同樣在秦軍的監視之下,兩邊分開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發生。

  五原關外歷來荒涼,大片的平地只長著沒不過腳面的短草,此地距離白水,
梓潼等郡還有一大段路程。本就是燕秦兩國都不願搭理的三不管地帶。使臣歸鄉
自然是大事,可依兩國的約例,接應的軍隊需得離五原關百裡外西知陵駐紮待命,
不得越界!因此使節團還需行八十餘裡路程才得與接應大軍匯合。

  「令使!秦國使節已至五原關,料想一日後將經過左嶺山!」

  「好!諸位誰引騎士先鋒破陣?」戴宗昌斜挎著外袍,露出左胸處精幹的肌
肉道。

  「屬下願往!」率先應聲的正是日前被記了十棍責罰的大漢賈澤豪。

  「甚好!賈旗使引所部為先鋒,余者聽本令使號令,生擒陸菲嫣,林錦兒!」

  歡呼聲中賈澤豪朝浮流雲咧開血盆大口譏諷道:「公子哥兒若是害怕還來作
甚麼!待擒拿二女本旗使先玩上三月五月的……嘿嘿,途中若是累了,讓你先品
品味道倒是未嘗不可!」

  浮流雲灑然一笑道:「去吧去吧,本公子向來不愛出風頭。」他伸出根腐灰
般的舌頭舔了舔嘴唇道:「本公子最喜身上沾滿了陽精的女人賈旗使又不是不知。
那時的女兒嬌嬌怯怯,體內的欲火又給勾起得透啦,那滋味兒才是最好!賈旗使
改日不妨換換口味,保管叫你忘不了!」

  「是麼?待本旗使將陸菲嫣身上掛滿了陽精,自會來試一試!」

  韓歸雁這兩日來甲衣不卸,早已累得雙目泛起血絲,此刻更是親自在使節團
的末尾斷後,片刻不敢放鬆。

  龐頌德不住點頭,捋須向霍永寧道:「大人,韓將軍能守下亭城實非僥倖為
之。宋大光平日裡趨炎附勢,看人倒真是有一手!與徐正清這一份同舉之功當得
上。」

  「巾幗不讓鬚眉啊!」霍永寧含笑搖著頭感歎道:「老啦,這幫牛犢子一個
比一個的了不起,朝廷後繼有人實是大秦之福!」

  「大人正值盛年,下官倒是真的老啦,這一趟回了京城怕是用不得兩年便需
告老還鄉享清福去了。」

  霍永甯與龐頌德正唏噓間,北面山坳裡忽然一陣略顯雜亂的梆子大響,更顯
雜亂的呼喝聲與馬蹄聲響起,呼啦啦地湧出一大片人。

  使節團騷動起來,使節中不懂武功更未上過戰場的文官為數不少,見了這陣
勢臉色發白顫顫巍巍,幾欲奪路而走。總算八方皆有的監軍手中所握大斧閃著寒
光,韓將軍擲地有聲的話言猶在耳,才控制得住瑟瑟發抖的雙腿。

  忽然一面遠高於其餘旗幟的大旗升起,旗面上龍飛鳳舞般書著一個「韓」字!
緊接著蒼涼凝厚的號角聲大響,整齊劃一,充滿了韻律的雄壯號角聲聲震四野一
下子將那一大片突兀殺出的,類似草寇的呼喝聲壓了下去。兩千護軍隨著旗號與
號角聲迅速向著北面移動,如同兩隻巨大的翅膀張開將使節團庇護在羽翼下——
韓家雁形陣!

  號角聲停歇,咚咚咚的戰鼓聲響起,兩千護軍隨著戰鼓的鼓點韻律發出雄壯
的高吼呼喝!戰意在一瞬間被點燃,近千騎軍乘坐的馬兒正不耐地踏地嘶鳴,四
蹄頻頻頓地,若不是騎士牢牢控住韁繩只怕早已發力狂奔向敵人。

  「昆侖派害我教眾,交出陸菲嫣與林錦兒饒爾等不死!」草寇奔行漸進,口
中的呼喝聲也漸能聽清。陸菲嫣氣的渾身發顫,大大的杏目中淚水像是斷了線的
珍珠大顆大顆地落下,她真想沖上去大肆砍殺,可不爭氣的身體什麼都做不了,
那當眾屈辱到極點的感覺讓她幾欲崩潰。

  吳征微眯雙目掃視前方後回身道:「諸位師叔不明韓將軍的號令,還請莫要
衝動護著各位大人。師侄去看看!」掃視的目光深深凝望了陸菲嫣一眼,又點了
點頭。

  韓歸雁下巴一揚冷笑道:「一幫江湖草寇也敢沖本將陣勢!眾軍聽令!」厲
喝聲中她高舉起左掌大旗,輕磕馬腹在陣前橫向移動,旗杆與前排騎軍的長槍碰
撞發出密集的噔噔噔脆響,與戰鼓聲交雜一起在粗獷中添了一分細膩。來犯的草
寇雖不知來歷,但遠觀人數只約有千餘之眾,己方人數倍于對方且磨刀霍霍訓練
有素,實在沒什麼好怕的。

  十名壯實的僕從在中軍處搭起一道三人高的人椅,霍永寧大喇喇地坐在身下
一名跪地的僕從背上。此前他已將指揮大權交予韓歸雁,此刻倒有中軍督戰的氣
勢,其壯懷豪烈不鬚髮出一言,以中書令之尊尚敢如此,怎能不令人心大定,士
氣又高漲一截!

  「放箭!」一干草寇最先者已奔行至一箭之地,韓歸雁令旗一揮,在騎軍身
後忽然冒出一大篷箭雨,箭枝射向高空氣力將盡又掉頭向下,帶著嗤嗤銳嘯聲急
速墜落,那強勁的力道堪比武林高手近距離發出的暗器。

  一片人仰馬翻的嘶嗥聲中,數十人應聲而倒。然而韓歸雁挑了挑眉毛,只見
那幹沒有旗號,不著甲衣,行動如狼奔塚突般雜亂的草莽有的在千鈞一髮之際避
開利箭,只是苦了胯下的坐騎;有些在地上連連翻滾,密集的箭雨竟然落了空;
有些乾脆以坐騎當護盾擋過一蓬利箭!

  這一輪齊射威力無窮,可殺傷的敵人遠比韓歸雁預料的要少,更意外地是失
了馬匹的草寇落地之後足不停步繼續向前,奔行的速度竟不遜騎馬衝鋒。更有一
名方正臉膛,濃眉小眼,嘴唇厚得外翻的大漢一手拖著被利箭射中的馬兒向前奔
行,要將馬兒當做一面厚實的肉盾,竟似空無一物般速度絲毫不減。

  「高手?」韓歸雁眉頭跳了跳令旗又展。

  撲簌簌的箭雨連珠般毫不停歇,奔行在前的草寇大部分已電閃般沖入箭雨難
以覆蓋的真空地帶,但後續的草寇源源不斷而來,箭雨仍有巨大的殺傷力。與此
同時號角聲響,前排騎軍猶如劈波斬浪般向兩翼倒卷分開,露出身後一排身披重
甲手持一人半高長刀的甲士。他們一身甲胄僅露出雙目,手中巨大的長刀刀鋒倒
拖在地上伺機而發。

  韓歸雁一兜胯下戰馬倒退入重甲長刀兵陣中,鋒芒畢露的冷厲目光殺氣畢露。
她手中旗號連打,隱於重甲步兵身後正連環發箭的三排弓箭手們手中不停,但每
射一箭便向後退上數步,出箭的角度也越來越高。由此一來每一輪箭雨覆蓋的範
圍都離軍陣近了些,讓衝鋒的草寇猶如疾步趕上箭雨的落點般紛紛倒地。

  沖在最前的草寇看看已離重甲兵刀陣僅有二十余步距離,韓歸雁旗號指天一
立,弓手們齊齊停步拽滿了弓弦引而不發只待號令!

  「撩!」近百名草寇剛剛沖至重甲兵身前,統兵的將領便發出驚雷般的一聲
暴喝。長刀從地面向上撩起的動作整齊劃一,即使面前沒有敵人的重甲兵依然奮
力一撩。

  「斬!」又是一聲厲喝,重甲兵們手腕翻轉,借著沉重的大刀撩起時巨大的
餘勁變了個方位,雪亮的刀光紛紛偏了個方位斬向左側。重甲兵陣勢緊密嚴整,
雖斬落的刀鋒偏離了原先的方位,但刀落時仍如雷霆霹靂,密不透風!

  能被派遣來做使節護衛軍的皆是精銳中的精銳,所配置的武器亦是軍中百戰
之兵。那長刀不僅力大雄渾,更是鋒銳無匹!猝不及防的草寇依著平日所學伸出
諸般兵器格擋,只聽一片兵刃交鋒聲中,地上掉下一片兵器的碎片,緊接著長刀
去勢不盡撩起斬落,陣前猶如下了一陣血雨,草寇們猶如紙片般被劈開化作一地
殘屍。

  甫至陣前,草寇們便折損了近三成。然而出乎韓歸雁意料的是,這群紅著眼
珠子的草寇怡然無懼,發瘋般向前衝鋒。武功較高的紛紛施展輕功,欺重甲兵們
行動不便從陣列頭頂掠過,避其鋒芒。

  然而剛剛躍過重甲兵頭頂尚未落地,便又是一蓬蓬的箭雨帶著銳嘯破空而至。
草寇們武功雖個個高強,但在空中轉折不靈,面對映滿視線的箭矢無處可躲。近
距離發射的強弓威力絕倫,不少草寇身上被射出透明窟窿,更有許多被巨大的力
道帶得隨箭矢倒飛出去……

  「你奶奶的!」賈澤豪怒火滔天,掄圓了胳膊將手中的健馬像枚出膛的炮彈
般擲去。重甲兵們軍陣嚴謹,更無人敢稍動半步。那健馬被擲來時迅若箭矢亦無
可閃躲。慘呼聲中只聽咯吱咯吱的脆響,六名重甲兵仿佛被發瘋的犀牛撞得向後
飛起,留下一片筋斷骨折的聲音。

  經過重甲兵與弓手兩輪收割,能突入陣中的草寇寥寥無幾,吳征目光一掃見
不過十來人,他雙足發力從瑪律上一躍而起,朝一名輕功極佳,躍起如同大鳥般
輕飄飄的草寇揮劍斬去。至於其餘的草寇,甚至是那名投擲奔馬的高手他也懶得
去管——身後一排烏壓壓的青城昆侖高手正在冷笑等待,有他們坐鎮吳征又何必
去找硬點子拼命。

  那名草寇輕功雖佳,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正撲簌簌地向下掉,不想秦國使臣裡
一名年輕人施展的輕功竟不遜於自己,且拿捏的時機之准猶如在江湖裡摸爬滾打
過幾回生死的老油條一般。他匆忙往懷裡一摸雙手連揚打出十餘點寒星。

  吳征反應之速世所罕見,在孟永淑劍下逃得性命後信心更增,可謂最不怕的
就是暗器。道理訣內力在反應神經中瘋狂運轉,那十餘點寒星落在眼裡先後與力
道大小清晰可見,他手腕一抖將長劍舞出朵劍花,只聽連珠價般叮叮叮叮聲一過,
寒星盡數被磕飛出去徒勞無功。

  此時吳征將將躍至那名草寇頭頂,草寇見勢不妙力貫雙腿身軀猛地一沉加速
下落,正暗自慶倖時只見劍光耀眼,那年輕人仿佛能在空中任意轉折一般生生在
空中改變橫躍的身姿也改為下落,長劍所指仍然籠罩周身要害。草寇心中大駭,
無奈之中舞起手中一根鐵棒向長劍擊去。

  吳征淩空下擊大占上風,手中長劍隱含風雷之聲,劍尖顫動去勢不明,正是
拿手絕招「雷分雨落」!雷雨從天而降,與當下之勢完全吻合,只覺這一勢實戰
中使得從未如此順手!

  長劍顫動中繞過揮擊的短棒看看便至頭頂要將敵手分作兩片,草寇忽然露出
詭異的笑容單手抓向長劍。不想他竟然練有鐵砂掌之類的功夫,昆吾劍雖鋒銳無
匹,那草寇也悍勇得緊,手掌被劍刃劃開深深的口子仍死死握住不放。劍鋒深陷
肉裡被死死夾住一時竟抽不回來。

  草寇咬牙猛地一扯昆吾將吳征扯落,空著的一掌掌心中泛起朱砂般的紅印,
甚至有一股熏甜微腥的怪異氣味。吳征亦露出個怪異的笑容,不但不抵抗扯落的
力道,反而借力趨近同樣還以一掌。

  比起天雷九段,他最引以為豪的還是《道理訣》內力,便是比起高他一品的
武者也不落絲毫下風,且在修習得至劉榮的《玄元兩儀功》並奪得韓歸雁「掠月
之體」的處子元陰之後功力大進。這草寇的功力至多與他相當,鐵砂掌蘊含的劇
毒固然對旁人是個極為忌憚的邪門武功,但對身負道理訣的吳征而言不是問題,
更何況是倉促發力的呢?

  居高臨下,借力使力,吳征這一掌十拿九穩要將對手重創于掌下。

  「砰」地一聲巨響,威勢雖大實效卻小了許多。吳征驚異地發現內力中竟有
大半消散於無形,他全神貫注反應又是急速,借著草寇亦在愕然間的間隙握劍的
手猛然發力,將草寇的肩頭戳了個透明窟窿,那噴湧的鮮血,抽搐的身體,被刺
穿了肺葉顯是活不成了。

  「欒采晴?」在燕國以武會友的舊事再次浮現眼前。欒采晴勢不可擋的一掌
曾被他化於無形,如今這名草寇依樣為之同樣化解了他必殺的一掌。他運功一逼
將掌上沾染的鐵砂掌毒素排出體外翻掌一看,喃喃道:「這門子內功是怎麼回事?」

  戰鬥仍在繼續容不得吳征多想,他翻身殺入草寇中一大幫突破了陣勢,正與
青城昆侖高手們鬥得甚急的戰圈中,仗著出眾的輕功專門抽冷子下黑手。

  內圈是高手們爭奪的戰場,外圈則是韓歸雁大顯身手的舞臺。重甲步兵與弓
箭手們雖被沖入陣勢的草寇高手殺了三百餘人,陣勢仍嚴嚴整整。此前被韓歸雁
分遣至兩翼的騎軍布好了陣列,在號角聲中的衝鋒如栓門的上下兩道門閂向中央
合攏後。

  兩列騎軍如鋼鐵洪流擦身而過,擋著就死挨著便亡。偶有武功高妙的草寇能
憑藉不凡的身手從馬上撂下幾名士兵來,也難以對抗這種無可阻擋的兵鋒。騎兵
們交錯而過後紛紛兜馬回身,保持著整齊的陣列在戰場繞個大大的圓弧,同時拈
弓搭箭用一蓬蓬箭雨招呼零零散散的草寇……

  這一場戰鬥至此已沒了任何懸念。在長安的半年時光裡韓歸雁從未懈怠,這
一戰其用兵之犀利,號令之嚴謹,威望之高絕展露得淋漓盡致。捏合半年的精兵
在她手裡令行禁止,爆發出數倍的戰鬥力!

  待得目光始終沒離開陸菲嫣,身形也始終向著麗人進發的賈澤豪被三人圍攻
之下胸口吃了顧不凡怒不可遏的全力一掌,又被杜中天挑斷了雙腿腳筋撲騰倒地,
草寇也已死的死逃的逃……

  「師叔且慢,暫留活口!」吳征阻止了顧不凡的劍刺咽喉向霍永寧行禮道:
「霍大人,下官想盤問這名草寇!」

  「好好好!」霍永甯登高看了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心情大佳,不假思索
揮手准了。

  吳征拾起地上散落的四杆大槍一一擲出,將賈澤豪的四肢釘在地上,心中暗
想:射箭這種借物發力於物的東西我不會,嘿嘿,扔東西倒是和打籃球時投籃差
不多,勞資這手感還可以嘛……下回試試用腳踢,足球勞資也會!

  確認了這瘋狗一樣的傢伙再沒了危險,吳征提步向他走去。忽聽週邊傳來連
連慘叫,有人騷動道:「小心,他們有毒!」原來週邊戰場也已打掃完畢,軍士
們紛紛上前撿回射出的箭枝,有些不小心觸摸到了草寇屍身,手掌瞬間腫大變黑。
那黑氣更是迅速蔓延不久便只能倒地連聲慘呼。

  韓歸雁臉現怒容,無奈地一揮手。身後弓弦聲響起將中毒無救的軍士咽喉射
穿,結束了他們的痛苦。

  媽賣批的,這麼危險?哪裡來的這幫子瘋狗。吳征離著賈澤豪五步站定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襲擊大秦使節!」

  「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揚威!是了,你是吳征,你跟
陸菲嫣那娘們兒一道殺了賀群,這裡又染下我教眾滿手的鮮血,你死定了!暗香
零落有仇必報,你們倆早些洗乾淨屁股和脖子,等著我教眾上門吧。」

  使節團裡響起一片喝罵與噓聲,「原來是這幫不得好死的狗東西!日他娘的
就這麼殺了他們太便宜了。」咒駡聲不絕於耳。

  所謂暗香零落可不是什麼女兒國,恰恰相反,這個行走在灰暗地帶的組織是
女人的地獄。多少江湖女俠,名門貴女被他們抓住後受盡淩辱而死,手段之殘忍
令人髮指。長枝派的孟永淑昔年大有豔名,如今落得根基大損容貌全毀也是拜他
們所賜。

  暗香零落者,鮮花凋零成泥之意!這幫可惡又可怕的江湖巨寇趁著世道紛亂,
三國之間戰亂無休之際興風作浪,如今膽子越發大了,竟敢直接襲擊大秦使節團!

  不會吧?吳征眨巴著大眼,看你長得腦袋大脖子粗,莫非腦容量只有兔子大
小,這麼容易就把底兒給兜出來了?這麼乾脆實誠索性一道兒問了:「本官看你
們的武功大有相似之處,你們練得是什麼名目?」心裡頭跟了一句:莫非那什麼
《玄元兩儀功》早已經爛了大街了,他媽的虧我把它當寶貝。算了算了,能給勞
資的小兄弟加上一層金剛不壞也值得了。

  「嘿嘿,嘿嘿……」冷笑聲中賈澤豪牙關一咬,唇角邊迅速溢出黑血。吳征
大驚中飛起一腳踢出塊石頭將他面門砸了個稀爛,崩落一大片牙齒,然而這傢伙
早已氣絕,已是遲了。

  第一次審犯人就丟了大醜!吳征心下憤憤時也不由暗自得意:勞資踢足球果
然也是塊好料子。

  打掃戰場再準備啟程時吳征靠近韓歸雁悄聲道:「我家的乖乖雁兒真是好本
事!」

  換了平時必然要換來韓歸雁一頓竊喜又得意的笑臉,可現下女將卻始終緊蹙
著眉頭,半晌才向吳征道:「折損了四百八十七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們
……不是瞎衝鋒的草寇……」


                           【未完待續】
2017-12-24 00: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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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4集‧01)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12-30發表於SIS
                           

                        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一章 途生曲水 雲屏春戲

  望著前方滾滾飛揚的塵土與大大的「秦」與「奚」字旗號,韓歸雁總算松了
口大氣。

  途中遭遇一群草寇的襲擾大獲全勝,撫軍將軍的威望短暫超過了霍永寧,至
少在剩餘的歸途裡使節團唯他馬首是瞻。有這位守下亭城的女將領軍,使節團諸
多大人們心中大定。燕秦之戰塵埃落定,韓歸雁被冠以一個當世名將的名號也是
遲早的事情。

  在韓歸雁的心裡可不這麼想,比之在亭城戰時的危機四伏朝不保夕,此刻心
裡的緊張絲毫不遜。一則使節團太多不識兵威的文官,要保護這些大人們責任重
大;二則此戰傷亡大大高於預計。完勝讓文官們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但這比起此前短短百里的路程對韓歸雁而言,卻是繃緊了神經,片刻不得放鬆。

  「獵鷹們沒有消息,北面的探子至今沒有音信,怕是凶多吉少。吳郎,你萬
萬小心!」遣出吳征,韓歸雁一百個不願意,可軍職所在——來犯者個個都是高
手,連血衣寒中的老獵鷹都消失得無聲無息,放哨探查的任務只能落在由獵鷹們
輔佐的青城昆侖高手們身上。

  這些高手個個江湖地位顯赫,一板一眼的軍中規矩並不適合他們。至於沿路
潛伏,躲在草堆泥地裡暗中觀察,開玩笑,連殺死敵手身上都不願沾染一點血跡
的高手怎麼能做這種事?

  韓歸雁因人制宜,四散而出的高手們閒庭信步地在週邊遊弋,也不怕什麼被
人發現,他們也不需跟敵人接觸,所要做的只是遇敵及時發出警訊即可。細枝末
節之處顯出韓歸雁用兵得法,這一頂名將的封號旁人怎麼想不知,一路同行的使
節團們已是認定了的。

  涼州刺史親自引兵迎迓,自出使燕國起便寢食難安的使節團總算回到家鄉的
懷抱,一些文藝細胞豐富的官員們情緒爆棚。有的開懷大笑,指指點點著頗有將
軍揮斥方遒的味道,有的朝成都城痛哭流涕,還不忘寫出吟哦詩篇大肆歌頌一番
……

  奚半樓向使節們一一致禮慰問,又備足了美酒讓他們痛飲,良久方有閑向昆
侖派同門聚集之所行來。站在吳征身前撫了撫長須,舉目四顧得意洋洋地受了弟
子大禮後一把扶起,拍了拍他肩膀道:「很好!很好!」外人面前不好過於失態,
這句褒獎勝過千言萬語。

  吳征亦是笑得得意,一雙靈動的眼珠轉了轉貼近奚半樓身邊悄聲道:「小師
姑等的可心急,弟子長話短說……」

  「嗯?」奚半樓不滿一哼:「有什麼話便說,偏要藏頭藏尾見不得人麼?」

  「那倒不是,弟子想問問這一回也算建功立業,不知師門裡可有什麼獎賞?」

  「你想要什麼?」愛徒奇怪的動作與他的要求並不相配,奚半樓目光訝色一
閃即逝。

  「出了山才知世間能人極多,弟子旁的不要,願以功勞換取一次進入藏經閣
的機會。不知這些功勞可夠?」吳征微笑躬身,畢竟十幾年的師徒,相互之間默
契極佳。

  雖在涼州地界,可使節團只是短暫歇腳後便要趕赴成都向聖上覆命,奚半樓
的忙碌更是不需說了,師徒倆未必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奚半樓心知吳征必然有什
麼發現,卻又不可大庭廣眾下說得分明,更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有些畏懼。這一
場戲份倒是不得不做!

  愛徒既有心機做下了準備,這事一時半會兒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奚半樓也
不急於問個明白,順水推舟道:「可以!待複了聖命若有閒暇你可回山一趟!」

  「弟子謹遵諭令。」師徒倆目光一碰,心照不宣。

  一晃三日即過,歇足了腳的使節團們歸心似箭。這一趟歸國後在京城裡受到
英雄般的歡迎必不可缺,而加官進爵與封賞也少不了。奚半樓禮遇極佳,比起路
上風餐露宿的艱苦此刻也是安逸已極,但比起成都等待他們的榮華富貴,誰又會
眷戀於此?

  陰天,微風,是個出行的好天氣,黃曆上也是個宜遠行的日子。奚半樓一路
將使節們送出二十裡之外方才拜別。林錦兒不再隨隊同行而是留在了涼州,或許
再見面時已是她正式嫁入奚家的時候吧。吳征回望揮手時見陸菲嫣雖跟在昆侖派
同門人群裡,那無精打采的蕭索之態怎麼看怎麼孤單。他微眯著雙目一陣心疼。

  使臣們一顆心早飛回了成都,行程比起離開燕國時的緊趕慢趕還要迅速。又
是一個半月的旅途,堪堪入夜時成都城近在眼前。

  「霍大人,諸位同僚,本官奉聖上之命特在此等候!為各位大人圓滿回京賀。」
離成都城十裡,已能看見滿城燈火延綿如龍照得亮如白晝,不時有焰火升起在空
中炸出璀璨天花。尚書令蔣安和領了旨意候在此地先行迎迓。

  出征的大軍尚駐守涼州未歸,此後經過重重調配方能各回先前駐地,使節團
們倒是最先歸來。可想而知聖心大悅,明日當是人頭攢動滿城花束比之春節還要
熱鬧隆重。

  「幸不辱命!若無俞大人之助恐怕難有顏面歸鄉,這一份功勞本官不敢獨佔。」
霍永寧笑得疏朗連連拱手。

  「陛下已盡知了,都重要,都重要。本官真是羡慕得緊啊!」蔣安和與霍永
甯勾肩搭背說說笑笑道。

  「吳郎,奚叔叔的諭令你可牢記了!」韓歸雁一身重擔盡卸,湊在吳征身旁
悄聲提醒:「明日滿城歌功頌德,誇官三日都未必少的了。莫要一時得意忘了形。」

  「我像是好出風頭的人?」吳征撇了撇嘴不屑道。

  韓歸雁認真地連連點頭道:「像……不對,你就是!總之,一定記在心裡莫
要忘了。」

  「好吧好吧,我牢記就是絕誤不了事。」吳征望著韓歸雁鼓起的腮幫子心中
愛憐:「又要委屈你一段時日了。待從昆侖山回來再去尋你!」

  「不會,現下已滿足的很啦!這段風頭再難熬也得挨過去再說。但是你得時
時念著人家,不許忘了。」韓歸雁甜甜說道,俄而又板起了臉警告意味甚濃。

  吳征瞪著眼睛奇道:「真的滿足?」

  「你……你這人壞死了!人家不來睬你。」韓歸雁跺了跺腳落荒而逃。琥珀
色的月牙灑落清冷的光輝照出前方朦朧的道路,她長腿邁動間嬌羞不已,花前月
下若是兩人獨處該有多好?可現下周圍都是人,又怕他按捺不住輕薄自己,此刻
雖有逃出魔掌的慶倖心中卻又空落落的。

  寅時大吉,霍永甯當先,蔣安和此時也需落後他半步,候在城門前的是侍中
胡浩,大秦國權力中樞最重要的三位大人齊聚。鮮花,鞭炮,鑼鼓,喇叭,編鐘
等諸般樂器齊鳴,紛鬧中夾雜著柔和的絲竹之聲,自燕國歸來的人們依著官職尊
卑依次入城,接受列在道路兩旁百姓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穿過秦都大道,皇城午門前一排明黃色的龍旗招展大顯皇家威嚴氣派。見聖
上都親自領著百官等在皇城門口,霍永寧率先滾鞍下馬一路小跑跪在龍輦前山呼
萬歲。

  「平身!都平身吧!」梁鉉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病弱的身體此刻精神飽滿連
帶著語聲都中氣十足。這一年半來大秦風雨飄搖,至今才算松了一口大氣。時局
維艱,可有了眼下的局面一切都還有希望。

  梁鉉有些艱難地起身舉起屠沖遞上的酒杯豪氣道:「朕的身體本不宜飲酒,
但大秦的壯士們奮勇爭先保大秦安寧,朕以此杯敬諸君,諸君滿飲。」

  宮女們穿花蝴蝶般穿行在跪了一地的官員中,吳征接過酒杯撇了撇嘴心道:
「我們幹了你隨意唄。」這句話說出來固然會讓人噴飯,可也是會掉腦袋的。忙
隨著霍永寧雙膝跪地一仰頭喝幹。

  「飲勝!飲勝!飲勝!」霍永寧拋下酒杯率先擊節道。

  刹那間「飲勝」的歡呼聲大起,梁鉉登基以來還未見過如此豪烈的陣仗,龍
心大悅忍不住長笑不止。

  「聖上口諭:諸君無須入宮見駕,明日起誇官五日,大赦天下!」屠沖宣完
了聖旨後扶著梁鉉回座,不再面對百官時面對聖上臉上病態的殷紅一副擔憂的神
色。

  「無妨。朕的身體朕心裡清楚。」梁鉉寬慰了忠心的老僕一句,在百官恭送
之下回宮休息。

  在吳征的前世裡,誇官是科考狀元郎等進士們特有的恩賜,不過用在此時倒
也貼合。百官跪地送走了老皇帝也慢慢散去,熟識的三三兩兩約上小酌幾杯以接
風。誇官的日子過後各類封賞也將陸陸續續頒下,立了功勞的使臣們怕是每日宴
請與拜會不斷,屆時朝中又是一場權力與利益的重新分配。

  韓歸雁與吳征在後輩中功勳最為卓著,聖上要另眼相待自不必說,兩人又皆
具深厚的背景——原本就有韓家,侍中胡浩與奚半樓,出使燕國後又大獲霍永寧
的好感。朝中重臣三有其二都站在他們這一邊,而通過在戰場上的功勞兩人的品
級都已不低,至不濟也能撈個油水豐厚的實職以資鼓勵。這麼一來,湊上來巴結
示好者著實不在少數,比之一年半前兩人結伴進京時的一路白眼判若雲泥。

  吳征不喜這等場面,韓歸雁更是對牆頭草全無好感,索性隨著愛郎的眼色示
意呆在胡浩身邊。有了這麼一位頂級權臣做擋箭牌,討好賣乖者大都拉不下這個
臉,也更怕給胡侍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就得不償失。偶有硬著頭皮上來遞名帖者
那都是官卑職小,怕錯過之後再也沒機會見面,只能搏上一搏看能否撞一回大運。

  好半天才得以回歸胡府。霍永甯遠行剛回,蔣安和昨夜又出城迎接,接風宴
自然落到了胡浩身上。林瑞晨早早等在門口,又是一番煊赫通天的熱鬧歡迎。昆
侖弟子在戰場上名震天下,她也面上有光。今日更是刻意一身珠光寶氣,紅裙金
袖微露出小半片雪白的胸脯,豐腴的體態大顯貴氣十足。

  韓歸雁先回韓府換好了仕子裝扮後轉頭便來了胡府。府上此刻已是賓客滿門,
門口求見的更是拉起了長龍。胡府的管家大聲呼喝著方才清開一條道路。

  韓歸雁邁步正行,前方忽然閃出一人長身作揖,他品貌出眾舉止有禮,笑容
更是大顯儒雅可見良好的家世教養。長揖過後唰地一聲展開手中摺扇,扇面上繪
著遠山一座,山尖被白雪皚皚覆蓋雲蒸霞蔚,山腰以下則是林木蔥蘢顯是名家手
筆方有這等磅礴大氣的意境。韓歸雁與吳征在一起久慣了不喜這等惺惺作態的派
頭,略顯不耐地道:「俞大人有何見教?」

  來人正是尚書左丞俞人則的公子俞化傑。俞人則在此回燕秦和談上的功勞堪
與霍永甯平齊,二者相輔相成遙相呼應方有當下燕國撤兵歸還涼州的局面。他路
途更為遙遠尚在歸途,聖上的封賞早早不吝賜下,俞化傑因此封了個六品吏部員
外郎。以他向有的名聲加上乃父功績坐上此位原本不算突兀,只是吏部本屬尚書
左丞統轄,正是他老爹的勢力地盤,如今他又占了吏部實職,搞得吏部郎中苗弘
毅頭大如鬥,直歎聖上的安排好生讓人費解。

  「韓將軍別來無恙!」俞化傑輕搖摺扇正待將早已準備好的一番說辭侃侃而
談。

  「本將趕著去見胡大人,俞大人若有事改天再談。」韓歸雁擺手打斷,抱拳
後便擦身而過。

  碰了一鼻子灰,俞化傑眉頭一揚強抑心中不滿淡淡道:「不敢叨擾韓將軍,
不知韓將軍改在哪天?還請明示。」

  韓歸雁身形一頓緩緩回身,撇著嘴角微諷道:「本將軍務繁忙不知何時有空,
便是有空了……也得本將想得起來再說。俞大人不妨耐心等著。」跟吳征一起久
了,多少也學些大嘲諷術的本事,酸起人來刻薄得很。

  「既然不湊巧無妨,下官陪著將軍一同去見胡大人吧。」俞化傑早得了允許
進入胡府,正是料定了韓歸雁一會兒便來刻意在此等候。

  韓歸雁鐵著臉步步生風,俞化傑亦步亦趨地跟隨,反正在胡府裡還能撒丫子
狂奔不成?待進了廳堂,一眾賓客俱是當朝高官,有人見這一對兒俱是才貌雙全
不由暗暗點頭。

  吳征目光一凝心裡大為不滿。從前俞化傑對韓歸雁殷勤不斷便罷了,如今看
韓家要翻身又想來撿現成便宜麼?何況已有了肌膚之親,以他的性子即使重臣滿
堂也險些當場發作,好在還記得入城前韓歸雁的殷殷叮囑強自忍了下來。

  戴志傑候在一旁抹了把冷汗,若是大師兄又問一句這人是誰,可怎生回答才
好?一年多前入京時提心吊膽的夢魘至今揮之不去。

  韓歸雁行過禮便不管不顧站到吳征身邊讓他心下大樂,眼角一瞟見女郎腮幫
子微鼓知她正在氣頭上,悄聲安慰道:「回頭我揍他。」

  「往死裡打!」韓歸雁恨恨道,轉念一想又壓下怒火有些喪氣道:「算了,
待這一陣風頭過去了再說。」

  小情人之間竊竊私語地洩憤,胡浩作為主人可不能沒有風度,向正眉頭陰鬱
沉著臉不爽的俞化傑道:「俞大人且坐,尊父立下奇功,本官先敬俞家一杯。」

  敬的俞家,俞化傑只是作為代表不敢怠慢忙在下首位飲了。胡浩又道:「待
尊父歸國,本官自當上門以表敬意。俞大人還請稍坐。」

  「承蒙胡大人盛情,下官今日來本也是收到家父書信,特急急趕來。」俞化
傑微微欠身。

  「哦?」胡浩雙眉一揚回望在座的霍永甯與蔣安和一眼,微笑道:「俞大人
既有尊父的諭令,請說。」

  俞化傑直起身子,面對一眾高官怡然不懼道:「昔年下官曾對韓將軍傾心不
已,惜乎身份難符配不上巾幗英豪,只得強忍愛慕之心敬而遠之,家父亦每嘗自
責深以為憾。然時局不同,家父出使草馬黑胡幸不辱命,下官亦與有榮焉,今日
面見胡大人除向諸位大人恭賀之外,亦斗膽向韓將軍以示一片真心。唐突之處,
還請莫怪。」

  「哼!」韓歸雁冷哼一聲偏頭,氣得發笑道:「既然唐突了還叫人莫怪,憑
的什麼?」

  胡浩揮手阻止了韓歸雁捋須笑道:「男歡女愛天經地義,本官本不該插手韓,
俞兩家的家事。只是既在胡府也該過問兩句。敢問這是俞大人的意思?還是令尊
的意思?」

  俞化傑斂容道:「小生一片癡心天日可表,家父早已知曉定也是支持的。若
能求得韓將軍為偶,家父怕要笑得合不攏嘴!」

  「哦~~」胡浩拉了個長音轉頭道:「載譽而歸又有英傑心動,真是大大的
好事。兩位大人怎麼看?」

  蔣安和與霍永寧俱在,聞言蔣安和先道:「佳偶天成,本官只有祝福何來反
對之理?」

  霍永寧則道:「偶著雙也自是再好不過,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俞家郎有
情還需韓家妾有意才成。俞大人拳拳之心可見,不過倒真有些唐突佳人了。」

  韓歸雁翻著白眼聽了這文縐縐的一大通,現下的局面倒在意料之內,只想不
到來得如此迅速又猛烈。她此前被推上前臺平白受了天大的冤屈至今被人指指點
點,好不容易有了如意郎君卻還要讓心上人不快,心中愈發惱怒道:「俞家怎麼
想不關我韓家的事情。三位大人在上,末將征戰年餘不僅身心俱疲,且身上暗傷
難複。末將撫軍將軍韓鐵雁乞暫休數月養傷,望各位大人恩准,待明日奏請聖上
時,三位大人還請美言幾句。末將先行告退。」

  一通話說完韓歸雁團團作揖,胡浩聽聞她要走忙道:「韓將軍既有傷在身,
還需多多休息才是。來人,好生送韓將軍回府。」

  「謝胡大人盛情,末將要吳大人來送。」韓歸雁指了指吳征,大喇喇地毫不
避諱。

  吳征笑著上前道:「慢著些,當心你的傷。」

  兩人自結伴入成都起便有風言風語傳出,吳征對韓歸雁的喜愛人盡皆知。此
後自亭城之戰後更是朝夕相處只怕感情更深。市井中談論起來多有歎息韓歸雁名
聲不佳,否則真是對金童玉女般的璧人。

  世俗裡俱都知曉的事情,俞化傑豈有不知?他說心儀英武的女將當然是真的,
美女嘛,無人不喜。只是現下提出來分明是噁心人來著。

  現下吳韓兩人意態親昵,混不將俞化傑放在眼裡,相伴離去路過他時吳征甚
至露出口白牙哼道:「這人是誰?」

  韓歸雁適時停步道:「管得他來?靠祖上蔭蔽的酒囊飯袋多了,你道個個像
你有本事麼?」兩人配合著默契甚佳,狠狠地報復了一把。

  吳征一路將韓歸雁送至韓府,心中依依不捨。這一別要有數月難得見面,實
是不忍分離。且俞化傑今日打了個前站,之後只怕韓家短時間裡不得消停。所幸
者韓府不再是他初入成都城時蕭索的模樣,換了新顏最大的原因便是韓家的主人
已回歸韓府坐鎮,他才是韓歸雁最大的倚靠。只盼望莫要有前事再來!

  胡府裡熱鬧了一天,至夜才恢復安靜。書房裡胡浩與吳征一同飲茶,林瑞晨
添水時也被胡浩留了下來:「是公事也是家事,夫人一同坐下罷!」

  林瑞晨笑著在他身邊坐下,替夫君揉捏著雙肩道:「公事怎麼又是家事了?
夫君也是,征兒遠行才歸,也不讓她好好歇息。」

  胡浩舒服地閉上雙目,手指點著愛妻道:「你們昆侖再把他寵下去,活生生
要壞了一塊大好的料子。遠行怎麼了?年紀輕輕這點苦有甚麼吃不得的?再說過
了今夜還有時間詳談麼?」

  林瑞晨意外道:「征兒又要離京?」

  吳征謙恭笑道:「弟子已托胡大人向聖上遞了奏章需得養病數月,明日便悄
悄出城回昆侖。」

  林瑞晨沉下面容道:「京中的局勢如此混沌麼?」

  「局勢混沌倒不是理不清楚。所以說你們護短,征兒和韓小姐藏起來不要緊,
待塵埃落定後再現身即可,總是要落著不少好處的。可憐為夫這一回怕是要吃些
虧。」

  「你們倆越說越玄乎,妾身都聽不明白了。」

  「正說到這裡,吳大人,勞您大駕。」胡浩口出譏諷之言,臉上卻全是溫和
笑意,只是些長輩對晚輩的調笑罷了。

  「聖上待咱們這一系著實不薄,朝堂上有胡大人輔佐陛下,軍中有韓大將軍
執掌大軍,涼州還有師尊遙相呼應。」吳征先來了段開場白,撇了撇嘴又道:
「燕秦之戰師尊力保三關不失,但終究棄了大半個涼州根基之地,至多也就是功
過相抵,但刺史的位子是絕不能動的,至少當下不能。雁兒臨危受命守下亭城,
又夾擊下卞關燕軍,這是實打實的大功績,非得有一份天大的賞賜才配得上。弟
子這邊雖沒什麼大功,但苦勞總是有的,現下已是六品官位在身。如今論功行賞,
咱們這一系只有升沒有降,勢力又要大了起來。且雁兒那邊……此前的事情大家
心裡都明白,聖上這一回不好再給韓家臉色看,自然要有些旁的法兒制衡。」

  胡浩眯著眼享受一雙柔荑在肩上力道適中的揉按,聞言至此伸出手點點吳征
道:「看看你們昆侖護短,這等時候授命弟子躲起來,讓為夫一把老骨頭出去頂
風。奚半樓那老貨從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有韓破軍,真真是可氣!」

  林瑞晨掩口偷笑:「夫君氣不順可勁兒罵,掌門師兄不在,罵他弟子也是應
該的。」

  胡浩斜眼一瞄道:「罵他有什麼用?本事是有幾分,可惜現下還任人擺佈做
不了主,罵了平白惹人笑話。你道俞化傑今日是為了韓家小姑娘?他是來向為夫
抖威風來了。蔣安和擺明瞭道道兩不相幫,誰贏了他都祝福,祝他娘個死人頭!
霍永寧倒能幫襯著說兩句,可這事和他沒關係啊,能說兩句得了犯不著掄膀子和
咱們一起幹。奚半樓遠在涼州看我笑話,韓破軍縮著不出來,鬧到最後啊,為夫
怕是要將手中的東西交一些出去才成。」

  吳征默然無言。這一系威權太甚不是什麼好事,奚半樓動不得,韓破軍不能
動,算來算去只能落到胡浩頭上。這恐怕是吳征與韓歸雁二人手掌實權的必要條
件之一!俞人則功勳卓著,官位本也極高,尚書左丞再往上走只剩下三大重臣,
中書令與尚書令自然也是動不得的,那麼加一位侍中大人無論是符合官制還是平
衡派系勢力都是上上之選。

  侍中本是個虛職,和議郎類似。有了侍中的頭銜才有侍奉皇帝左右,顧問應
對,諫諍糾察,向公卿傳諭禦旨的權責。慢慢的職權日重成為正式官位,與尚書
令,中書令平齊。自古來侍中便無定員,現下要加一人也不奇怪。

  胡浩越說越氣,陰測測道:「你們要躲本官管不著,但是這回韓老鬼要再躲
在龜殼裡不出來,嘿嘿,就讓韓家的小姑娘給俞家做媳婦去!」

  「胡叔叔的教誨永生不敢忘。」吳征起身長揖到地,胡大人又改為了胡叔叔,
從前怨恨胡浩撒手不管任他自生自滅的一點怨恨全拋去了九霄雲外:「昆侖派宗
門有訓:禁賣友求榮,有恩者必報之。在下從不敢忘!」

  胡浩施施然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道:「不要多,就這個數。」

  「多了!」吳征連連搖頭道:「半成,再多了沒有。」

  「嗯?」胡浩訝然望向吳征,這貨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卑鄙無恥,方才還一口
一個叔叔,什麼感恩戴德的一翻臉就不認人,半成?打發叫花子嗎?「免談,奏
折自己上殿去啟奏。明日起誇官五日無故不得缺席,若是點卯時不見人休怪本官
翻臉無情。」

  「在下與祝家家主達成了協定……」

  「什麼狗屁協議……」

  「祝家家主開春後要來大秦……」

  「咦?你說什麼?」胡浩伸出一指打斷吳征不可置信地問道。吳征在長安時
與祝雅瞳走得甚近大秦重臣們無人不曉,這裡有什麼來由說不清楚,一份空頭協
議什麼也算不上。但若祝雅瞳要來成都,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不相同。祝家日進鬥
金,家主更是日理萬機可不會平白無故跑這一趟。

  吳征握住胡浩伸出的一指道:「就這麼說定了,一成!此事霍大人也知曉的。」
祝雅瞳心疼兒子,找了個機會順口將這消息透露給霍永寧,自是看中霍大人在大
秦的權柄,有心要他關鍵時刻幫一把手。

  ………………………………………………………………………………………
……………………………

  次日一早,吳征便乘了馬車離開成都城。門派的長輩均有奚半樓頒下的諭令,
此前涼州大戰與昆侖派相親的豪族們出力極多,由他們出面登門答謝也是應有之
禮。僅吳征要入藏經閣,陸菲嫣有傷在身宜靜養身體,只有兩人同行。

  出城三十裡後陸菲嫣撅唇做哨喚來等候的撲天雙雕,兩人踏上雕背在雲端穿
梭,一晝夜便趕至昆侖山。在後山處悄悄落下,吳征面色發白,陸菲嫣神情萎頓
……

  這一趟吳征是秘密回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不便與同門打招呼。陸菲嫣探
明路上無人後吳征便偷偷摸至藏經閣,大師伯祖景精忠早了信兒,打開大門悄悄
放了吳征進去。

  重入藏經閣,時景已大為不同。上一回還是個小弟子,這一回已是昆侖派的
頭面人物之一。藏經閣裡一應物事如前,吳征拾級而上不登四層而在三層停了下
來。在林立的書架子上尋找片刻抽出一本書冊打開,封面上書著五個大氣卻又透
著娟秀的字跡《娉女玄陽訣》!

  「凡上乘武學者,內外兼修。修內不修外或修外不修內,如一足有力一足殘
缺,跛人也。是故內與外不可或缺,陰與陽相輔相成……」吳征看到這裡心頭一
松,面目卻更加凝重。只看這一段開頭便知此前的猜測已中,但其間的秘密又讓
他輕鬆不起來。

  合上書冊後回到一層那類似圖書館的長案上坐好,複又開始研究起《娉女玄
陽訣》來。

  陸菲嫣一路將吳征送入藏經閣方才歸家,寶貝女兒顧盼尚在閉關未出,她一
人呆在空空落落的屋裡甚覺冷清。恍惚間只想著下山的幾月來雖幾經風險,卻似
比前頭三十餘年過得還要精彩許多,紛亂的心緒一時難平,便依著此前的方法取
出一面琴來。

  鶴鳴清霄不便攜帶還寄在胡府,這一面是她多年使用的翠羽黃絲,調弄了幾
下琴弦校準後坐下,手指撥弄間奏出那一曲紅酥手,黃藤酒,音調哀婉轉折,如
泣如訴。一曲終罷,又自然而然地接下那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幾曲終了又怔怔地出了會神,這一番森冷已是寒徹骨髓,不知何日方能花開
燦爛。陸菲嫣甩了甩螓首出門直奔後廚,取了幾樣飯菜用食盒裝好向後山行去。

  吳征悄悄回山,送飯食的僕婦自然是不能用的,只能知曉內情的陸菲嫣親自
去送。步入藏經閣見吳征在一層下著苦功,手指不住地淩空虛劃渾然忘我。陸菲
嫣悄悄擺下食盒正欲離去,吳征忽道:「有勞師姑。」

  陸菲嫣索性為他取出飯食擺好道:「驚動你了,下回我再小心些。」

  「無妨,正有些事要請教師姑。」吳征將書冊翻至折起的一頁推在陸菲嫣面
前道:「這裡,氣入丹田,分化陰陽,陰氣入陽腧脈,陽氣入陰腧脈!師姑當時
怎麼練的?」

  《娉女玄陽訣》的功法許多地方都不乏曖昧之處,陸菲嫣臉上飛起兩團殷紅
嗔道:「好不容易換來入藏經閣的機會,你看這些幹甚麼?又關你什麼事了?」

  「給你治傷啊!」吳征將書冊又推了推,手指點著腦門道:「《道理訣》我
早已記熟融會貫通,只需按部就班修行即可。這一趟來藏經閣本就是為了師姑。」

  「你……怎麼那麼傻!」陸菲嫣氣惱中又感動不已,顫聲道:「給我個理由。
否則雖只我一人在此也容不得你胡鬧。」

  「嘖……」這師姑真是固執,吳征摸了摸鼻子道:「燕秦邊界那幫草莽來犯
喊的什麼師姑聽見了沒有?回程途中我已把暗香零落打探了個明白,這幫歹人既
敢衝擊軍伍,哪一日算計師姑又有什麼大不了?以師姑現下的狀態除非藏得嚴嚴
實實,否則幾無自保之力。此前弟子已說過多次,若是落到這幫人手裡……」

  「我的身體自己清楚,這本功法我已研究了無數次也沒有解決之道。何必浪
費這個心思。」念及暗香零落的手段殘忍下流,陸菲嫣也不由心中大為悚懼。可
惜這副身體別無他法只得頹然。

  「未必。」吳征斷然道:「在江州時,師姑可曾記得賀群說的百媚之體?」

  「你……提起這個幹甚麼?」江州荒園的不堪一幕猶如夢魘卻被吳征提起,
陸菲嫣惱怒不已。

  「禮義廉恥什麼的,比起師姑的傷都不重要。再說現下言不傳六耳!」吳征
的說辭倒顯一身正氣,全以陸菲嫣為重,又循循善誘道:「弟子也曾說過,師姑
病了,要治病不尋摸清楚病根如何能治?」

  「與百媚之體又有甚麼關係了?」提起生病陸菲嫣口氣轉軟,忸怩不安道。

  「賀群修的武功叫做《玄元兩儀功》,他死後劉榮將功法交給了我。」

  「嗯?你練了那武功?怎地如此大意?」陸菲嫣厲聲責備,鳳目含煞。當日
賀群多次提起要采她百媚之香,她本想說淫邪武功,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弟子既有把握練《道理訣》,自然也有把握練《玄元兩儀功》。這並非甚
麼邪功,只是賀群他們被有心人誤導練錯了而已。而且弟子敢說,這兩本武功秘
笈本質上並無太大不同,甚至……或出同門。」吳征舉起書冊在空中搖晃著道。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陸菲嫣心中翻起驚濤駭浪驚詫莫名。暗香
零落專門欺辱女子的邪功怎會與昆侖派正道功法系出同門?若是出自吳征的口中,
又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陸菲嫣幾以為說話的人瘋了。可吳征此前的表現實在太過
出色,他說出口的話自然具備相當權威,近來的時常相處讓不知不覺中陸菲嫣只
覺得此話太過不可思議,倒未有半分懷疑。陸菲嫣怔怔地盯著書冊,一念只想著
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竟是拜這本邪門功法所致。

  「不是可能,就是如此!」吳征起身踱步道:「在長安城燕秦高手比武較技,
欒采晴那一拂是想取我性命的,少說我也是個筋斷骨折重傷的下場。可我什麼事
也沒有,那一拂我運起全身內力招架,兩股功力猶如水乳交融,化怒濤為平湖。
是以弟子安然無恙!」

  吳征提起筆在紙上寫下《玄元兩儀功》,《娉女玄陽訣》後問道:「燕國皇
家的武功是什麼?師姑應當知道。」

  「《九轉玄陽決》,是《九轉玄陽決》……」陸菲嫣喃喃說道,麻亂的腦海
卻隨著吳征抽絲剝繭般的分析漸漸明朗。

  「不錯!」吳征寫下《九轉玄陽訣》後倒轉筆桿來回點著這三本秘笈的名稱
道:「若說它們之間沒點聯繫,我是不信的。」

  「光憑這一點猜測也無法證實。」陸菲嫣微搖螓首道:「只是名字像又怎能
說明?欒采晴那一掌也或許有其他甚麼緣故才是。」

  「那幹草莽衝擊軍陣曾喊道昆侖派害他們教眾,事後猜測賀群出自暗香零落
已是坐實的了。我殺的第一人也曾與他對了一掌,以《玄元兩儀功》對《玄元兩
儀功》,如同欒采晴那一拂一般泥牛入海效用大打折扣。」吳征點著《娉女玄陽
訣》道:「要知有無關係很簡單,咱們對一掌便知!」

  條條理理分析得頭頭是道,陸菲嫣也不由意動道:「我用六成功力,你該撐
得住。」

  「全力最好!」吳征信心滿滿,似乎有一個驚天的大秘密正在打開門扉,踏
進去後或許有一番新的天地正等他探尋。

  陸菲嫣微微一窘垂目不敢與吳征對視道:「就是六成!」

  只有一掌,可陸菲嫣一掌的全力也只有六成功力,若是再多只怕又要丟醜。
她抬掌提氣平平擊出,吳征亦運起內力還以一掌。「砰」地一聲雙掌相交,果如
兩人預料中的一樣,內力如同水乳交融化去了大半……

  技出同門!兩人目光對視均射出驚訝又意料之中的神色,手掌一時也未撤去
仍對在一起。陸菲嫣心中一蕩,又憶起在江州荒園兩人攜手躍上房梁時那怪異又
奇妙的感覺。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了現在,這位師侄還在為了自己的事情奔忙耗
費心力。

  心中柔情一起,陸菲嫣只覺骨酥腿軟,方才發力一擊的後遺症竟比想像中的
還要強烈,小腹深處熱烘烘的情欲不可抑制地散發開來。

  面泛紅潮,呼吸微促,雙腿都動都不好動一下,誰都看得出來她身上又湧起
了什麼。陸菲嫣閉上雙目羞憤欲死,一時不知怎生面對吳征。隨後便覺抵著的手
掌變抵為握,一股柔和的力道傳來將她拉入一個寬廣的懷抱。那心慌意亂的小鹿
亂跳猶如新婚的夜晚第一次被男人摟住,劇烈的心跳砰砰砰地撞在正與胸前一對
豪乳貼得緊密的結實胸膛上。

  張開懷抱將她摟住的男人並未作出輕薄的舉動,有力的臂膀將她橫身抱起放
在長凳上又是雙掌相抵,一股渾沛的內力洶湧順著掌心直達四肢百骸。濃烈的純
陽內功撫慰著陸菲嫣難以抑制的情欲,連躁動難安的心情都一道撫慰下來,臉上
一抹嫣紅也漸漸褪去,露出白璧無瑕般的膚色。

  「看,我真的有可能治好師姑!」吳征還是那恨不得讓人呼上一巴掌的得意
壞笑,仿佛立了大功勞救下一人,卻忍不住要譏諷對方的短處,著實可惡。陸菲
嫣卻感激莫名,每每兩人尷尬時他總能用些讓人又恨又愛的方式化解。

  往事又湧上心頭,陸菲嫣心中柔情一片又打個激靈急急起身,拋下一句:
「你潛心修行。」便飛也似的逃出藏經閣。雙腿交錯間身輕體快,奔行時只感情
欲對身體的桎梏消散了大半,無論速度還是輕便都不可同日而語。念及此處再不
由不心動:他真的能治好我麼?

  接下來的時日陸菲嫣依然每日送來三餐,有了此前萬分尷尬的一幕再不敢和
吳征說一句話,總是放下餐盒,撿起吳征收拾整齊擺放好的換洗衣物等便走。

  不知不覺十八日時光過去,吳征已將《娉女玄陽訣》參悟了三遍,又將一字
一句牢牢記住。剩下的需要時日慢慢研究比對,還需取得《九轉玄陽決》才能搞
明白其中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倒不忙。

  京城裡還有大攤的事情,消失太久也不合適,萬一皇帝有什麼聖旨下來連個
接旨的人都沒有又怎生交代?吳征放回法訣離開藏經閣向景精忠道:「師祖,弟
子在周圍走走。」

  「小心在意些,莫要讓人看見。」景精忠遞上一封通道:「京裡來的消息,
莫要拖延!」

  昆侖山上的佈置吳征輕車熟路,一路躲躲藏藏彎彎繞繞,悄聲無息地摸至顧
盼屋前輕輕落在屋頂死角處藏好。許久未見小師妹心中也是思念得緊,給她個驚
喜也未嘗不可。

  「大師兄最近還好不好?胖了還是瘦了?有沒有人敢欺負他?他每天開心不
開心?這麼許久都未曾回山,他是不是把我忘了?還是哪個狐媚子不知廉恥勾引
他?娘在京城的時候有沒和他說起我呀。」將近兩年的時光,明豔的少女身量又
拔高了不少僅比陸菲嫣矮了半頭,胸前兩團妙物也如小山丘一般隆起初現規模。
大富之家的女兒雖在昆侖山上不曾穿金戴銀,但一身紫色蜀錦長裙極顯名貴。那
長裙自胸前腋下兜過,一件細綾粉紗罩住香肩與藕臂,僅露出脖頸至酥胸處一片
白裡透紅的肌膚亦顯豔光四射。兩條隱現的修長筆直玉腿踢動裙角飄飄,完全了
繼承了母親的優點。

  「你大師兄忙得不可開交,京裡又有職務在身實在抽不得閒。他心疼你得緊,
常常念著你。乖,聽娘的話,好好把武功練好,藝成之後便可進京去了。」陸菲
嫣寵溺地拉著女兒的手一同步入屋內。

  顧盼五日前出關後便纏著陸菲嫣一口一個大師兄,吳征的名聲漸漸傳遍天下,
昆侖山上也都是他的傳說人人與有榮焉。這些問題已不知反反復複問了多少遍,
從陸菲嫣嘴裡也總是得到一樣的答案,可青春少女的心裡總有各種各樣的幻想,
思緒早已放飛至與自小相得的大師兄結伴同行,共闖天下的日子裡去了。

  陸菲嫣既在吳征便不好現身,促狹與好奇心起也想聽一聽母女倆的私房話兒。
他索性在屋頂上藏好,漸漸平緩的呼吸與分毫不動的身形猶如一片靜止的枯葉,
不發出絲毫聲息。

  「人家功力都五品啦,還是不成麼?大師兄當年修行起來也就和人家差不多。」
顧盼撅著兩片瑩潤豐滿的香唇。那雖不是女子特有的櫻桃小口,但線條俐落,即
使撅唇時深深的唇角依然上翹著,說不出的誘人。

  「五品能做啥子事情嘛?現下不比前些年的太平日子,到處兵荒馬亂盜匪橫
行,咱們昆侖派的規矩也該改改啦。乖,安心修煉到了六品,娘來接你入京城。」
陸菲嫣寬言安慰道。

  「整天呆在山上悶也悶死啦。」顧盼皺起了鼻子,精緻的瑤鼻挺拔筆直,多
肉卻不顯累贅的鼻頭旁兩片圓巧的鼻翼弧線幼圓,氣鼓鼓時一張一合,說不出地
可愛。

  「武學之道本就寂寞,若不能靜下心來又怎生勇猛精進?這一點可真要向你
大師兄學,在京城裡雜物繁多,修煉之事他可從未落下過。」陸菲嫣見說了許多
也勸不得女兒,索性搬出吳征。

  這一招果然見效,顧盼托著香腮露出神往之色,一本正經道:「那倒是,大
師兄可厲害啦。人家以後也要和他一樣厲害。哼!」一聲驕傲的輕哼讓一對美眸
眯起,大是得意。她眼眸形如一只滿月被從中劈開分置鼻樑兩側,下眼角微微彎
曲,上眼角卻是一道精工細作的彎弧,又大又亮,宜喜宜嗔。

  「好,好,我的寶貝女兒可要再加把勁兒,好趕上那個昆侖派的小天才。」
陸菲嫣端出茶具斟茶。

  「對了,娘,近來人家好生奇怪。」顧盼百思不得其解般雙眉一蹙,那雙長
眉額中的一段銳利如鋒,向兩側延展時便如絕代畫師以手中之筆一劃,線條優美
濃淡均勻,至額角一段方才漸漸變淡,隨意卻又渾然天成的美觀。

  「小姑娘家家的,有甚麼好奇怪的?」陸菲嫣啞然失笑,不知道寶貝女兒又
有甚麼奇思妙想。

  「人家也說不清,就是這裡,還有這裡,都怪怪的。晚上臨睡前總忍不住想
摸一摸……摸起來……又……好奇怪,人家也不懂,就是很舒服……」顧盼點了
點胸口和兩腿之間,臉頰微紅扭扭捏捏道。

  「甚麼?」陸菲嫣剛斟好了茶,聞言心中大驚手中一抖將茶水都潑了出來。

  「就是……我不知道啦!娘也不知道麼?」顧盼越發忸怩,一對藕臂在腿間
夾緊左右搖晃著身體撒嬌。

  「知道……額……不知道……你,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每晚都這般麼?」
陸菲嫣惶恐不安,心中悚懼已極。

  「四月之前第一回這樣,剛開始還不是,後來,後來就覺得滋味兒挺喜歡的,
每晚都要摸一摸。這個地方還總是變得濕濕的,聞著味道又不像是尿,好奇怪。
人家不想它變濕,可是沒辦法控制……」

  陸菲嫣猶如五雷轟頂劇烈地喘息著,腦中一片混沌。顧盼比吳征小了五歲半
今年也才十三,不想便已有了情欲彌漫。她一直梗在心裡不敢去想的事情終於壓
制不住,猶如一顆種子在春雷的呼喚中頂開層層堅實的凍土,終於露出地面。這
一副敏感到了極點,情欲難以克制的身體終於傳給了寶貝女兒麼?她今後也要走
上與自己相同的一條路,悲情一生麼?

  「娘有事要出去一會兒,盼兒,你一定要聽娘的,今後萬萬不可再如此,否
則武功將無寸進!切記,切記!」陸菲嫣強忍淚水說完了話,跌跌撞撞地離屋疾
馳而去。一路奔行到後山荒地終於止不住淚水跪地嚎哭,泣不成聲……

  良久之後哭聲漸歇,一個人影悄然落在她身邊蹲下柔聲道:「跟我回京城吧,
我想辦法治好師姑。」

  「你……你怎麼出來了?」陸菲嫣趕忙抹幹臉上的淚水整理儀容。

  「剛才我去找盼兒,聽見你們說的話了。」吳征索性挑明道,這一次不但陸
菲嫣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他也覺得絕不可再等,否則陸菲嫣很可能扛不住如山的
壓力幹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直至此時此刻,顧盼還是她唯一的希望與牽絆,若
是這希望破滅,她會如何?吳征不敢去想。

  「收拾好之後,即刻和我回京。我在撲天雙雕那兒等你。」吳征急著回京不
僅因為陸菲嫣,也因剛從那封信裡得知聖上賜下了一棟府邸以作嘉獎,聖旨三日
後便下實在等不得了。歷練一年有餘,此時以下令的口吻說話也自有一股不容駁
斥的威嚴。

  陸菲嫣渾渾噩噩地返回小院,顧盼對她的失常甚為擔心正在院門口探頭探腦
地等待,見她雙目紅腫不安道:「娘,是不是盼兒哪裡做錯惹你生氣了?」

  「沒有,盼兒好乖哪裡惹娘生氣了。娘只是……沒賠上盼兒幾天又要走了,
心裡難過。」陸菲嫣眼神遊移極不適應對女兒說謊。

  顧盼扁了扁小嘴,眼角處啜滿了淚水。她自小親近的師長同門一個接一個地
離開昆侖,這一年過得甚為孤苦。好不容易才與母親相聚不過五日又要分離頗為
戀戀不捨。陸菲嫣雖疼愛女兒家教一貫未曾落下,顧盼心中雖不快也知不可誤事,
可忍不住眼淚滿溢,垂垂滴落。

  陸菲嫣鼻頭泛酸也是止不住淚水,一時不知如何表達歉意,只能如幼時一般
將顧盼橫抱放於膝上,輕撫後背柔聲安慰。

  母女倆說了會子貼心話才停下抽泣。顧盼已有多年未被陸菲嫣摟在懷裡,這
一刻溫馨甜蜜甚是受用。可將臉兒靠在母親肩頭,兩人的胸乳貼在一塊又覺怪異
的麻癢直往心裡鑽,正與每晚睡前讓她欲罷不能的感覺相似。

  顧盼微覺有異,念及母親曾告誡需得壓抑這感覺,否則功力難有寸進。這可
是大件事輕慢不得,功力不能進步怎生下山去找大師兄?與之相比那怪異羞人的
事情可一點也不重要。她離開母親懷抱,知曉發熱的臉蛋定是布上了異樣的紅潮,
訥訥地不敢與陸菲嫣對視。

  眼角的餘光中,只見陸菲嫣雙頰酡紅一片如飲烈酒,那急促的呼吸與迷離的
眼神,隔著胸腔能聽見的砰砰心跳聲,與自己何其相似。

  顧盼嬌羞中擔心道:「娘,你……是不是病了?」

  陸菲嫣勉強一笑:「沒有,娘捨不得盼兒……呵呵,盼兒長大啦,今後娘可
不能像小時候一般抱著你啦。」

  「不嘛!」顧盼嬌嗔著不依:「娘抱著舒服。」

  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轉,終是按捺不住雙掌在胸前虛握成個球狀道:
「娘這裡好大好軟,比人家大這麼多。以後人家也想長那麼大,大師兄一定喜歡
這副模樣兒。」

  陸菲嫣心中大窘,哭笑不得罵道:「小丫頭腦子裡想的什麼?再亂說話娘要
罰你了。」

  母女倆嬉鬧了一陣,不知不覺時間流逝,陸菲嫣看看天色起身道:「盼兒,
娘的囑咐都是為你好。你近來身體的變化是一種……嗯,對了,是修行中都會產
生的心魔。每人的心魔都有不同,心魔沒有好東西,每一樣都會引誘人誤入歧途!
修為要精進必須戰而勝之!盼兒,你切切牢記娘的話保持心神寧定,勿要一被心
魔引誘便生了綺念,更不可被牽著誤入歧途,否則萬劫不復!」

  陸菲嫣殷殷囑咐,她也知顧盼正懵懂不明所以一時會被唬住,但久而久之這
些漏洞百出的托詞終要被揭穿。她心中悲苦難忍,一遍又一遍地下定決心為自己
打氣:盼兒,娘一定要救你,舍了命也要救你。可一想到從何救起卻茫然失措,
便是真要豁出命去,又要從哪裡去使力?

  吳征至傍晚等來陸菲嫣,兩人躍上撲天雙雕日夜兼程趕回成都,入了城後直
奔胡府。林瑞晨正等得心焦,見了兩人長舒一口氣道:「就怕你們趕不及,回來
了就好。」入府時順道又將京城裡的局勢大略說了一遍,聖上給吳征賜了座宅子,
又給韓歸雁賞了許多金珠美玉算是對功臣的慰勞。至於其後京裡的官職演變則還
未發生,成都城此刻尚算平靜,只待預計的半月後俞人則返回成都,一場爭權奪
利的鬥爭便將拉開帷幕。

  御賜的宅子在錦繡大街上,原本是右散騎常侍朱宏才的產業。自朱巧青之始
朱家落難,這套宅子也空了出來,朱家畢竟從前是望族,宅子雖略有些老舊但建
造時用料便極為考究,如今看來依然顯得貴氣。吳征在宅子前接了旨意正式掛上
龐頌德大筆手書的「吳府」牌匾,算是第一回有了自己的房產。——中書侍郎大
人自主持青城昆侖門派大比盛會上便對吳征觀感極佳,共同出使燕國又更加認可,
以他當世大文豪的身份贈了一幅親筆題字的牌匾自是大增光彩。

  宅子裡的打掃早在昨日林瑞晨便遣人打點完成,接了旨意吳征便遷入了新家。
胡浩雖是親近總不是自家人,哪有住在自己家裡舒坦?陸菲嫣也一同遷入吳府,
昆侖的同門,自然住在昆侖弟子的家裡。

  府上的僕人尚未來得及安排,顯得有些人丁稀少。吳征頒下早準備好的規矩
條陳,比之其餘的豪門大戶要寬鬆上許多,僕人們心中暗喜跟了個好主人,倒是
運氣極佳。

  打點好了一切已是入夜,吳征轉身便去了後宅陸菲嫣的小院處。叩響院門時
傳來的聲音道:「門沒閂上,你進來吧。」倒如在長安城驛館裡一般。

  吳征深吸了口氣推開院門,這一刻他等待已久,只不知會換來怎樣的結局。
陸菲嫣性格剛烈固執,又自小被豪門灌輸了禮儀深深影響著她。想要一切順利其
中的艱難不想可知——現今已不是單純想要獲取一名美人的芳心,讓她心甘情願
地陪伴自己,而是關乎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何況這位美人如此善良堅強,讓人既
愛且敬,若是有什麼不測……吳征不由額頭見汗,若不能說服陸菲嫣只怕這位師
姑命不久矣。

  美婦坐在院中的石椅上,臉上亦是緊繃著可見心中的緊張。吳征緩步踏入,
借著有節奏的步伐調勻呼吸心跳,又將說辭在心中過了一遍,落座時內心一個聲
音大吼打氣道:「成的,一定能成!」

  「師姑,我來給你治傷。」錦衣在月光下閃現著藍寶石般的光澤,襯得美婦
面泛珠光,越發惹人憐愛。

  「嗯!你想怎麼治?」陸菲嫣喉頭發緊聲音喑啞,她並不蠢笨連日來思索此
事,總覺其中有難以啟齒的地方,否則如藏經閣那日吳征渡入內力即可的話,又
怎需到此時此刻方才挑開話題。

  「陰陽交融,圓轉如意。」吳征盡可能淡淡道:「師姑之患有二,一則百媚
之體身軀敏感,時常情欲如潮,二則《娉女玄陽訣》修煉之法有誤,陰陽內力各
自激蕩損了經脈,讓師姑自製之力大減,情欲無可抑制!我的《玄元兩儀功》內
力可助師姑調養雜亂的內息,至於情欲……我用《道理訣》亦可做到。」

  吳征不敢把話說得太白,陸菲嫣仍面色丕變,咬牙道:「你……你怎可有這
種想法?你是在誆騙我麼?你就是為了得到我?」

  「其一,我不需要騙;其二,這是唯一的方法;其三,我在江州沒有趁機占
了你,在燕國捨命救你,在藏經閣廢寢忘食只為了救你時萬無一失。我為了什麼?
為的我喜歡一個美麗善良,持身極正的女子,你當真不知道嗎?」

  一番話形同表白,陸菲嫣一時心中愛恨交加,往日的恩義與眼下的憤怒仿佛
兩軍對壘殊死搏殺。她顫抖著雙唇道:「你瘋了麼?我……我是有夫之婦,你怎
可……」

  「名存實亡而已。」吳征嗤之以鼻道:「你真的有夫麼?」

  陸菲嫣哽了哽喉頭道:「我的婚約天下皆知,我也一貫清清白白,你的念頭
齷蹉無恥打到我身上來了!你……你怎可喜歡一個有夫之婦。」

  這句話說得語無倫次根本詞不達意,就如陸菲嫣糾結複雜的心一般,吳征聽
得心頭一松,忙斷然道:「你是人,我也是人,我為何不能喜歡你?有夫之婦可
以讓旁人來救,不能讓旁人喜歡麼?」陸菲嫣自小受到良好的教養,本身也是善
良的性子,吳征思來想去只能從這一點上反復提及,方能漸漸攻開她心房。至於
其中邏輯未必正確倒是並不重要,陸菲嫣眼下心緒一團混亂未必深究得清。

  「呵呵,何況在我眼裡,你也只是個病人,我喜歡一個自己的病人,又有甚
麼錯了?」

  陸菲嫣拼命左右搖晃著螓首悶聲道:「別說了,別說了!」

  「行!我不會勉強你!」吳征語聲稍緩道:「你願意治便治,不願意我也不
強求,一切都聽你的。」

  「你出去,你出去!」陸菲嫣陡然聲調拔高嘶聲道:「我不想再看見你。」

  吳征端坐不動道:「可以!不過有幾句話我要說完了再走。第一,我不願出
去,不是不聽你的話,而是一旦我走了你很可能會死。不必辯駁我,你心裡清楚。
第二,你死了盼兒怎麼辦?她現下已有情欲難以控制的跡象,你口口聲聲的疼女
兒現下又要不管她了麼?第三,你死了,我會傷心。」

  硬梆梆的話說得陸菲嫣心亂如麻,最後那一句本有畫蛇添足之嫌,不過有了
此前恩情的鋪墊,一向情路極苦的陸菲嫣自會被觸動柔情。

  「你能不能答應我照顧好盼兒,就算我求你!師姑求求你……」陸菲嫣語不
成聲啜泣道,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掩面哀求。

  吳征強忍上去擁抱安慰的衝動,依然強硬道:「我拿什麼答應你?就算答應
了,盼兒也嫁給了我,日後盼兒與你一般的身子又待如何?再讓我拿這法兒來救
她麼?你想過沒有萬一不成呢?」

  陸菲嫣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是啊,萬一不成呢?萬一不成呢?她頹
然軟倒啪伏於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只覺眼前一片黑暗。

  吳征起身湊在她耳邊輕聲道:「是做顧不凡的妻子重要,還是做盼兒的娘親
重要?你好好想想。我這就出去,想好了就來找我,我在房裡等你!」

  轉身出了院牆,吳征全力施展輕功繞過院牆躍至房頂,雖說心中越發有了把
握,可他不敢有絲毫放鬆只怕陸菲嫣做出傻事來。這一路奔行猶如驚雷電閃,片
刻便藏好了身。

  陸菲嫣被吳征幾口熱氣呵在耳渦一身酸軟。這本是人體極易喚起情欲的所在,
吳征更是有意為之,果然陸菲嫣吃了這一記,一身情欲迅速彌漫。

  情動時便會心軟,心一軟便會想方設法地安慰自己,說服自己,給自己找一
百個理由和藉口。渾渾噩噩中陸菲嫣毫無意識般起身,踉踉蹌蹌地向吳征居住的
主屋行去。

  吳征心中大定長舒了一口大氣,急急躍過重重房頂趕回屋內,一路上視線不
敢稍離陸菲嫣,直到看見她步入自己大開的院門才將懸著的一顆心徹底放下,從
後門進屋。

  門外傳來陸菲嫣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頓足都讓吳征心頭大跳一次。吱呀一
聲,臉上掛滿了淚珠的美婦推開房門,那隨時都將軟倒的身形楚楚可憐,毅然決
然的神態倒像是奔赴刑場的決絕。

  吳征設想過無數種可能,陸菲嫣現下的心態也在意料之中:方法若行之有效,
她依然會死!吳征起身時暗暗苦笑:為啥每做一件事情都是這種地獄級難度啊?
若是不能將她收服,只得先綁起來關到柴房去算了。

  「你想好了麼?」繞著立定不敢動的美婦轉了半圈,複又瞄準那只玲瓏剔透
的耳朵湊近低聲道。

  陸菲嫣剛止的珠淚又落,泣聲道:「想好了。你給我治傷!」一字一句仿佛
從牙縫間蹦出來一般,頗有深惡痛絕之意。

  「好!我這就給你治!我既承諾過都聽你的,你隨時可以反悔。」好聽而尊
重的話可以打消些許美婦的心房,可事已至此萬萬不可半途而廢。吳征一彎腰將
陸菲嫣橫聲抱起,在她的驚呼聲中一步步走向床沿道:「在江州時我也是這般抱
著你的,我和那時一樣,聽你的!你說怎麼走,便怎麼走。」

  「嗚嗚嗚……你……你……」被吳征提起往事,陸菲嫣心中總沒來由地一軟,
又羞又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吳征雖是如前的橫抱,細末處卻有不同。環過後背的一掌扣在肋下的位置上
移了些許,正推擠住飽滿玉乳的下沿,繞過膝彎的手臂卻下沉了些許,讓勃脹挺
立的肉棒正抵著美婦高翹的臀尖。大手與肉棒火燒般的熱力正穿過衣袍直達肌膚,
炙得陸菲嫣心慌意亂。

  「我想救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你問我多少遍,我都會說,都是一樣的答
案。現下,你說該怎麼走?去那裡,那裡,還是……就在這裡?」吳征的話語漸
漸放肆,慢慢掌控起節奏。

  「嗚嗚嗚……往前走……去床上……」陸菲嫣一顆心仿佛碎裂失智了一般,
吳征給的選擇一塌糊塗,那裡是床頭,那裡又是窗前,至於就在這裡,又像什麼
話?她未曾發現的是,到此時她內心裡居然沒了反抗與拒絕,或是簡簡單單一個
不字。

  「好……」吳征大踏步將陸菲嫣平放在床上,自己順勢一倒平壓在她身上。
兩人四目相對鼻息相聞:「接下來呢?我該怎麼做?」

  濃烈的男兒體味沖入鼻尖,霸道雄渾卻又極為好聞勾魂,那是無數個夜裡魂
牽夢縈的氣味。壓在自己身上的不是熟悉丈夫的容顏,卻是現下讓他更熟悉的師
侄,那端正英俊的面容,目光中時常流露的壞壞眼神,還有更高大健壯,更年輕
的身體。

  他結實的胸膛緊緊壓在雙峰上,將傲挺的它們壓扁得仿佛兩片奶餅。胯下的
雄根抵在大腿縫裡,還在不斷地漲大,變硬,向腿縫深處直鑽……陸菲嫣骨酥筋
麻,全身上下只剩勃脹的峰頂莓珠變得硬如石子,還在頑強抵抗男子身軀的下壓。

  「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陸菲嫣閉上了雙目認命般道:「你要怎麼
救我,自是你才知道。」

  「那就是聽我的咯?」吳征心中一寬,只覺身下的美婦無一處不誘人,忍不
住出言調戲道。

  「你……你說……」

  「我想先看看你……」吳征低沉又輕柔的話仿佛魔音灌腦,一手支床一手解
開包至下頜的領口衣扣。

  「別……」陸菲嫣打了個激靈劇烈喘息道:「別……別……」

  「好!」吳征言聽計從像個乖小孩立時停止,卻湊下身子將嘴靠近解開的領
口呵著急促的熱氣道:「聽誰的都由你來說,你說停,便停!」這具玉軀的美妙
絕倫令人發狂,只是隔著衣物壓著便能感到她的玲瓏浮凸。而隨著她劇烈呼吸而
起伏不斷的身體仿佛正將妙處向吳征送來一樣。

  熱氣呵上裸出的脖頸,登時讓陸菲嫣呼吸更烈,那脖頸處麻麻癢癢的滋味激
起了一身可愛的小粒兒,讓她僵直著不敢動彈,腦中一片空白。可火熱的氣息並
未停止,持續不斷地呵在脖頸上,呼吸時一挺一挺的傲乳頂在他胸膛上,仿佛正
被一隻大手擠壓按揉,並得全無縫隙的兩腿間已被棒兒惡狠狠地撐開,倒似用兩
腿夾緊一般……

  「你來吧……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了……」陸菲嫣一身酥軟如泥,腿
心深處軟絨絨的豐沛潮蜜正汩汩而出,染得襠下衣裙盡濕……她無力地抵抗著的
識海深處,忽然一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來吧……我要……我要……」

  吳征解開第二顆衣扣輕聲道:「師姑,你真的沒有一點喜歡我麼?」頓了頓
又解開第三顆衣扣道:「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難道你沒有絲毫的心動?」解著
又解開第四顆衣扣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心裡話,莫要騙我。」

  這是什麼感覺?陸菲嫣從未試過!抗拒與順從,難耐又恐慌,期盼又懼怕。
一顆顆衣扣被慢慢解開,仿佛一層層剝去她封死的內心。她害怕被剝開這一層常
年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衣物,又盼望著他快些,再快些,好露出胸前曠了已
久的恩物狠狠蹂躪。多重矛盾的折磨幾欲令她發瘋!

  不知所措中吳征忽然停下了動作,望著她道:「師姑說的話弟子每一句都聽,
弟子的問題師姑卻還沒回答。」他故意將師姑與弟子說得特別重,似要刻意羞一
羞陸菲嫣,仿佛一柄柄重錘不斷地擂在心田。

  陸菲嫣甚至能聽見自己牙關打戰的聲音顫抖著道:「我……我……」望著吳
征期盼的眼神心中一軟,鼓足了勇氣用盡全身氣力大喊道:「有……我有喜歡你
……」

  吳征得意地一笑,隨著陸菲嫣喊出喜歡你時嘶啦一聲扯開上身衣襟!

  裂開後殘留著掛在雙臂的破衣似有一種殘缺的豔麗,而曝露在燭光下的雪嫩
上身更是豔光四射。修長的脖頸之下,香肩圓潤而飽滿,被兩根仿佛長長音叉般
的鎖骨支起,幾從鎖骨下方便開始隆起的胸乳更是隨著衣物的扯落蕩起波濤陣陣。

  這一對豪乳比之韓歸雁的還要大上些許,又圓又隆。且看那陣陣乳浪便知其
質與韓歸雁的結實堅挺不同,當是乳質極綿。也因是乳肉飽滿乳量極大,如此綿
軟的美乳即使躺下依然只微微塌陷絲毫不影響其傲挺的美觀,反而因溢出兩肋的
一抹嫩白更顯豔色。

  吳征俯首貼耳湊近這一對絕妙恩物,喘息著道:「看來師姑還有很多事情自
己都不知道。那我來一邊問你,一邊教你好麼?」

  「好……好……」陸菲嫣搖晃著螓首,兩腿難耐地廝磨纏夾,他為什麼還不
親親它們,摸摸它們,我都要瘋了呀!一念至此忽感乳根處一團美肉被股巨大的
吸力嘬進一處洞中,那吸嘬的力道如此強勁,乳肉亦被越吸越多,越吸越深。待
得整座乳峰都被吸得變了形,那股吸力陡然撤去,嫩肉離開洞穴時與嘴唇摩擦發
出嘣地一聲輕響,傲峰劇烈搖晃著彈回原處盈盈震顫……

  「你……你不要折磨我了……快點……快點……」欲望的狂潮終於將陸菲嫣
淹沒,他即使是個惡魔,她也願意被他一口吞下,只求身體裡積蓄已久的欲望洪
峰能泄個酣暢淋漓。

  「我還沒有教完,師姑忍著些……」吳征伸出舌頭自玉乳根部舔起順著山峰
攀登。

  火熱的呼吸與冰涼的舌尖構成截然不同的快感,挑逗著陸菲嫣的敏感神經。
隨著舌尖越舔越高,陸菲嫣的香口也越長越大,呼吸漸漸停止,只待舌尖抵達峰
頂那一顆至為敏感的莓珠時,那令人酸癢難耐的電流游遍全身時再從小腹深處喊
出聲暢快淋漓的呻吟。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舌尖剛觸上敏感的乳蕾邊緣便忽然消失無蹤,片刻後又
在另一團美肉根部出現,舔舐著,吸嘬著,品嘗著美味一般向峰頂遊移。

  「師姑,是不是很想要了?」吳征親吻啃食著,以巨大的毅力壓抑想要將這
兩團美肉一口吞下的欲望問道。

  「我要……我要……」陸菲嫣雙臂回環想要摟住吳征卻被他一把抓住難以動
彈,一次次拱起腰肢想要將美乳送入他口中快慰欲念,卻總被他在千鈞一髮之際
巧妙地躲開。令人發瘋的甜蜜折磨周而復始,每回將要攀登巔峰卻又從中斷絕。
那欲望的浪潮仿佛被一重大壩牢牢攔住,浪潮越堆越高,卻怎麼都越不過大壩的
攔阻。

  悉悉索索聲中,吳征已將兩人都剝了個精光。他突然將陸菲嫣抱起成坐姿,
目光炯炯直透陸菲嫣內心道:「要什麼?你不說,我不知道,我都聽你的。」

  「親我!親我的奶兒……使勁吸……呵啊……」一聲呻吟悠長連綿,如仙音
繚繞一般婉轉不絕。那期盼已久的啃咬與吸嘬伴著舌尖的快速抖舔,肆無忌憚地
大力侵襲在細長的乳尖上。被一波波強勁的電流擊得嬌軀劇顫的陸菲嫣得脫控制,
立刻一手死死環抱吳征頭顱向胸前擠壓,似要將他的臉埋入豪乳之中,另一手急
不可耐地下探抓住一根又粗又長,險些難以握住的粗長火熱肉龍。

  正狠狠掐揉著綿軟美乳的雙手忽然分開,托住陸菲嫣腋下一把舉起將她托在
半空中。吳征坐在床頭猶如小貓喝奶般一口一口舔舐著乳首一邊道:「師姑要幹
什麼?」

  「棒兒……把……棒兒放進來……我受不了了……」陸菲嫣氣息奄奄地哀求
道。

  「說錯了,那不是棒兒,要叫大雞巴……」吳征目光閃著狡黠玩味道。

  「好好……大雞巴……把大雞巴放進來……」陸菲嫣渾身無力又被吳征雙手
托在腋下,火熱的肉龍正朝著花穴洞口噴吐著噝噝熱氣,近在穴前又遠在天邊。

  「放進哪裡?」吳征狠狠咽了口唾沫,呼吸也已粗重到了極致。

  「穴兒……穴兒裡面……」陸菲嫣搖晃著螓首嘶聲道,這種折磨殘忍到了極
點,又令人期盼到了極點。手中的物事如此粗巨,若是破關而入又是怎樣的一種
銷魂?

  「又錯了,不叫穴兒,要叫屄!師姑的屄兒又騷又浪正在滴水呢,是只騷屄,
浪屄。」

  「別折磨我了……我求求你……用你的棒兒……大雞巴放進我的……騷屄…
…浪屄裡來……」陸菲嫣如泣如訴……

  「還是不對。不是放……是肏……要說肏……」吳征已憋得雙目赤紅,野獸
般嘶吼著道。

  「用你的大雞巴……肏我的……騷屄……浪屄……我求求你……求求你……」
陸菲嫣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直到用盡全身力氣喊出迫切的渴求,狀若
母獸瀕死前的嘶鳴。尊嚴,道德,顧忌還有什麼丈夫和女兒,一切都不再重要,
一切隨著嘶吼被排出腦海。這一刻她只想讓帶著高溫的粗巨男根深入自己體內,
把十餘年來折磨得她快要發瘋的空虛花房佔領,撐開甚至是撕裂。

  「好!」語聲就在面前,紅豔豔的芳唇被他吻住輕輕一吸,香舌便不由自主
地吸進了他嘴裡更是主動勾挑纏旋。托在腋下的一雙大手複又攀上胸前雙峰,四
指從兩側緊緊掐握,大拇指則頂著乳尖向乳肉內反掐按入,直陷乳肉。

  陡然一輕的身體從半空中拋落,早已被膩滑的花汁潤得泥濘不堪的穴口被一
根粗大肉龍粗暴地撐開,突入,劈波斬浪般從絲發難容緊窄洞穴裡生生開闢出一
條道路,直抵盡頭最深處一團酥軟如泥的嫩肉上……

  「哈呃…………」身體被剖成兩片的感覺讓陸菲嫣深深抽了口冷氣,那從喉
間哽出的呃聲戛然而止,時間仿佛在她身上定格。平坦的小腹深深縮起,讓纖細
的柳腰可堪一握,飽滿的玉乳被胸膛的空氣頂得高高聳立,頂在吳征掌中被壓的
仿佛兩塊肥美奶餅,還有那張成圓形的香唇,瞪的大大的媚目……

  人說媚眼如絲,吳征從未想過也未見過瞪大的眼眸也能如此媚意四射。那射
出噬人般光芒,熊熊燃燒的欲火,甚至是因身體被異物侵入受到刺激而微微鼓起
的眼珠。即使是被欲焰佔據全身,依然不減她的嫵媚多姿。

  深入花穴的肉龍仿佛泡在以軟玉鋪就的溫泉池子裡,肉壁像一團飽滋春水的
海綿,被粗大的肉龍一擠,飽蘊的花汁再也無處可藏,化作一道道激射的水柱噴
淋著整條肉柱。那肉壁上軟嫩卻又分明的顆粒仿佛一張張小嘴繞著肉柱狠狠吮吸,
直似每一顆肉珠都爭搶著要把棒兒一口吞下。

  龜菇鈍尖抵死的花心軟肉更是大大地張開包覆著龜首,那強勁的吸力仿佛只
小鱆抱死了拼力纏繞吮吸。

  美婦的一身力氣全用在了花穴之內,其緊窄逼仄竟比韓歸雁破身之時更甚,
卻又有一股柔軟的彈性,絕不讓人感到不適,反而全是快美。

  陸菲嫣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凝住不動,連聲音與呼吸都被哽在了喉間。直到吳
征因肉龍實在被箍得太緊而難耐地一聳腰,粗長的棒兒在花穴裡往裡又頂入一截,
卻仿佛頂進了陸菲嫣的胸口。

  「哼嗯……」陸菲嫣劇喘了一記,口中猛呼出一團濁氣,似是因為吳征棒兒
再突生生擠出來一般。

  肥嫩花肉的觸感著實美妙,饒是吳征為了今日之事籌備許久,無論身體,精
神,甚至對節奏的掌控都在預料之中。他正是要用情感與威脅雙重的方式,一面
讓陸菲嫣直面心中情意,另一面也在她心裡埋下一顆順從的種子。畢竟她緊繃的
心弦已拉到了極限,吳征也無法把握在一夜過後究竟會發生什麼,兩人若發生了
爭執,有這一顆種子在,便多了些應變之方。

  可這次抽動絕不在吳征計畫之內,他想的是控制著陸菲嫣的行動,讓她聽從,
讓她習慣,讓她動便動,讓她停便停。至少這一抽之前,他做得一直很好,甚至
讓名門貴女陸菲嫣不顧羞恥地喊出低賤粗俗到極點的話語。

  不知是否這副百媚之體太過誘人,讓吳征失去了一貫以來引以為傲的自控力。
——韓歸雁的身子固然也極為美妙,可初破身的女子如嬌花初綻,尚不及陸菲嫣
這樣的成熟女子花開正盛嬌媚絕倫。

  吳征自負理論知識豐厚,但他到底是個初嘗滋味的男子。對付同樣處子之身
的韓歸雁尚有餘力,碰上了陸菲嫣這等熟媚絕色,那緊窄又富有彈性的花徑,頻
頻蠕動吮吸不已的花肉,豔絕人間的百媚之體又豈是他所能輕易掌控的?

  一頂,一頂,再一頂。哽住了氣息的陸菲嫣被三下頂順了氣,亦喚醒了心底
塵封已久卻又渴望無比的快感。仿佛被定住的傲乳忽然恢復了活力……

  吳征直勾勾地瞪著眼前奇景!一雙圓隆的豐乳隨著沉重而劇烈的呼吸進行著
落差極大的起伏,震顫著,抖動著,晃蕩著。雪豔豔的乳膚下甚至能看見根根青
筋不停地脈動,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也可見陸菲嫣心緒激蕩到了何等地步。

  目光上移,只見陸菲嫣雙目赤紅劇烈喘息,兩片香唇張成了個小肉圈,潔白
整齊的可愛貝齒此時看來卻泛著尖銳的寒光,整個人已不見昔日的儀態萬方,猶
如一只噬人的母獸。

  三下幅度與力道均不強勁的聳動,局勢卻由此而失控。「好熱的大雞巴……
好大呀……好舒服……」每一聲低語都仿佛要將胸腔中的空氣全數排出般的低嘶,
陸菲嫣目光朦朧迷離卻透著凶光,想一口將眼前的健壯少年吞下。

  局勢已然完全失控,吳征略微錯愕間被陸菲嫣一掌推在肩頭擊倒,龐大的力
道打得肩膀生疼。陸菲嫣一邊狂扭著腰肢一邊胡亂伸出手撈向吳征的手掌:「肏
我……肏我……用力啊……你快些動啊……」

  吳征屏息未動,陸菲嫣卻接連撈了個空,焦急中回掌按乳死命地揉掐,兩隻
妙物仿佛雪麵團兒在她掌中誇張地變形,但只需手掌略松便顫巍巍地彈回原位:
「用力……用力……嗚嗚嗚……你快些動動……我……好難過……抓人家的奶兒
……快些呀……我要,我要,我要……」

  狂扭的身軀幅度巨大,力道更大得嚇人。吳征只覺得肉龍被無數的小小吸盤
包裹著勁吸,隨著陸菲嫣的每一次扭動,棒身不住被來回按摩。一小片肌膚剛被
強勁吸力嘬過,前一隻小吸盤剛離開,那爽快的感覺尚未褪去,另一隻小吸盤緊
接著又嘬了上來,爽得他連連低吼。

  陸菲嫣的技巧著實笨拙,十餘年未曾被異物入侵的甬道又緊又窄,分明被一
只大棒兒塞得滿滿當當,可無論她怎麼扭動花徑裡仍處處是鑽心的瘙癢。焦急,
難受,壓抑已久的情欲一旦爆發卻找不著宣洩的出口,得不到夠份量的滿足只會
讓她更覺難過欲死。

  難過之中,滿腦門的情欲忽然閃過丁點清明,丈夫,女兒,我是有家室的人,
身下的少年郎還是女兒傾心相許的意中人……可一身欲念如奔騰的洪水無法阻止,
陸菲嫣幾在一瞬間便找到了理由:女兒愛他,我又不搶。至於丈夫,關他甚麼事
了?他不管我,我便是要偷人,便是要別的男子佔有我,便是要作賤自己!

  陸菲嫣赤紅著雙目哀怨低嘶道:「你為什麼不動?我快瘋了……人家的騷屄
好癢好難受,你快些肏人家,大力地,狠狠地肏啊……我求求你,求求你,狠狠
地肏我!」

  吳征吐了口長氣終於緩過勁來,他抵著強烈的快感伸指揪住蕩悠悠的玉乳峰
頂兩顆激凸的梅珠一扯,咬牙道:「想不到你什麼都不懂,我來……呃……教你!」
陸菲嫣如同一匹狂野的母馬在盡情馳騁,前後扭動的身軀以柳腰為中心,又圓又
翹的隆臀不停地前後急速款擺,正是傳說中的腰震。每一震都讓豐腴的嬌軀隨之
顫抖,一身的美肉豔光四射,還有那仿佛咽氣般的沉重呼吸,即使低沉嘶吼卻依
然甜美動聽的渴求呻吟,還有一雙迷離夢眼,一切都媚到了極致。

  「難怪師叔畏她如虎連靠近都不敢!」這般媚態真是誰都難以抵擋,又有一
副喂不飽的身子,若換了旁人來難免傷及自尊。吳征一邊想著一邊手指發力將一
對圓乳生生拉成兩隻尖筍,陸菲嫣的櫻口越張越圓,臉上的神情卻越發迷離。疼
痛並沒有給她帶來苦楚,反而更激起她心底的欲望。待吳征兩指一松讓玉乳迅速
彈回原位,她急促地呵出幾聲滿足的低吟,見吳征沒有繼續的動作,急不可耐地
用雙掌捧起胸乳揉捏。綿柔的乳肉著她玉手一掐立時朝相反的方向墳起,豔色無
端。

  吳征雙手箍住陸菲嫣的柳腰向上舉起道:「不僅僅是前後,左右,上下,每
一個方向都可以。你應該再主動些,再放開些我才會肏你……」他雙手一松,被
托舉得有一拳空隙的兩人胯間忽然失去了阻擋,陸菲嫣嬌軀垂墜而下!

  肉龍沖入花徑又快又重,擠出一大片黏稠汁液淅瀝瀝地灑向床面。強烈的快
感讓陸菲嫣食髓知味,她跪著的雙腿陡然繃緊發力,一下下地起伏著嬌軀盡情索
取肉龍在花徑內摩擦頂撞的快感。圓沉的臀兒拍打在吳征小腹與大腿上,打得啪
啪聲如斷了線的珠串灑在地上般密集。

  「嗯……呃……」陸菲嫣大張著櫻口,迷離著媚目,漂亮的鼻翼也一展一展
地,每一次起落都激出花汁飛濺,每一次起落都將她頂上巔峰。可身體裡的渴求
之欲猶如一隻盛滿了的巨大水缸,宣洩的出口卻像她的花徑般細窄,縱是已拼盡
全力地起落著身子,體內的欲望毫不見減少,像是已沸騰的熱水仿佛要將她的身
體炸裂。

  「用力啊……你也用力……我求求你……你也用力好不好?肏我……我都依
你說的……肏我……」陸菲嫣嬌喘吁吁,不停地起伏中她的動作漸漸乏力,兩腿
之間鑽心的麻癢越發難耐甚至成了煎熬。她閉上雙目,珠淚滾滾,分明正是場激
烈得難捨難分的歡好,卻仿佛天地間僅有她一人的孤獨。

  吳征心中一痛,仿佛回到十餘年前的昆侖後山荒地。那一夜她也是如此放棄
了尊嚴跪在丈夫的面前,卑微地哀求並沒能換來想要的結果,反而徹底激發了矛
盾。自此之後眾生無數,可她在世上仿佛孤身一人……

  陸菲嫣仍奮力用最後的氣力起伏著嬌軀,幾乎每一輪抽插都能讓她小泄一回,
可這根本不夠,她需要的是暢快淋漓的宣洩,一次,兩次,三次,直到徹底滿足
為止!

  吳征心中既憐,此前剛硬的心腸便軟了許多,心態一變化便再也把持不住身
體的欲望。陸菲嫣落下嬌軀時,始終不動的吳征忽然一挺腰……

  濕潤酥膩的花戶毫無準備地被一根剛剛適應的粗大肉龍猛鑽而入,那怒張的
菇傘一路頂開緊窄腔道,棒身脈動著刮過密密麻麻的嬌嫩顆粒,上下迎合的力道
遠勝於前,快感亦是數倍地激增,仿佛一瞬間便點燃了所有的激情。兩樣本就熱
得發燙的物事再劇烈摩擦,連冰冰膩膩的花汁都仿佛沸騰起來。

  「啊……」被龜菇毫不留情地頂撞在花心嫩肉上,陸菲嫣發出一聲長長的呻
吟,仿佛一隻中箭的天鵝被定住,只股間震顫痙攣著泄出汩汩粘水,全身的力氣
都隨著傾瀉的花汁一泄而空。她軟綿綿地脫力前倒趴伏下來,胸前兩團傲挺猶如
兩處雪峰塌落在吳征胸前。

  失去所有力氣的美婦溫香軟玉任由吳征張臂摟進,只腿心的妙處仍有力地吸
吮纏夾,仿佛抱緊最心愛的寶貝怕它離去。

  吳征雙掌劃過斷崖般的背脊抱碰著肥美冰涼的臀瓣劃著圈圈,讓棒兒不住攪
翻著花肉道:「還有最後一件事,你答應我,我就狠狠地肏你,肏到你滿意為止!」

  「答應……我都答應……」氣息奄奄的陸菲嫣被旋磨得麻癢鑽心,剛剛泄得
一塌糊塗的身體又被點燃,心頭那一份渴求還更甚於前。

  「從今往後,你都是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吳征強硬生冷的語聲中另有
些許別樣的溫柔,像是嚴厲的丈夫正對著心愛的妻子訓話。

  「我都答應了,嗚嗚嗚,我什麼都答應你了。」陸菲嫣被吳征擺弄了幾下便
嘗到其中好處,一邊猛扭著腰肢將雪白的大屁股繞著肉龍畫著圈,一邊難耐地嗚
咽道。

  「不要應付我的認真與決心,把話說清楚!乖……」吳征費了極大的毅力才
能壓制下奮力馳騁的原始衝動。若說此前還有道德上的猶豫,還有對難以把握之
未來的疑惑,當陸菲嫣再無顧忌地軟語哀求後這一切便不再存在。去寵愛這名女
子助她掙脫禮教的束縛脫離苦海便是最大的道德,攜著她手一起面對未來才不會
有疑惑與不安。吳征並非信男善女,把陸菲嫣當做自己女人的決心既下,自不能
讓她再有回頭之路。

  「從今往後我都是你一個人的!」陸菲嫣急迫道:「都是你一個人的,只讓
你肏我,現下就來,快些,快些肏我,人家的騷屄好難受,好癢。」

  沒有尊嚴,沒有顧忌,淫蕩的懇求下誘惑力大增。吳征虎吼一聲翻身而起將
陸菲嫣壓倒身下,同樣變得赤紅的雙目閃爍著凶光。他雙掌抓著陸菲嫣圓潤的足
脛抬起反壓向她肩頭,又命她雙手攀穩膝彎。

  低頭望去,原本女兒家最隱秘的腿心處如今朝天大放一覽無遺,漆黑濃密的
卷絨覆蓋下,被蹂躪許久的肥美肉花花口分開,露出內裡豔紅如血的淫靡蜜肉,
一條窄小的幽洞深不見底。

  那一顆顆蜜肉猶如晶瑩剔透的石榴子兒,只需輕輕一按便能擠出其中甘甜鮮
美的汁液來。如今被一條粗大的棒兒翻攪多時,陸菲嫣壓抑已久的情欲早已徹底
點燃,即使空虛著的蜜穴裡花汁一樣傾吐不停如泉湧般滿溢洞口,順著兩片肉脂
間的縫隙匯入圓巧的後庭菊渦形成一片小水窪,再流向幽深的臀瓣溝壑淅瀝瀝地
滴灑。

  白若凝脂美玉,黑若濃雲夜空,紅若牡丹新蕊,再被一道清冽晶亮的水線為
顏色染上了光澤。其麗色之豔令正處於狂欲之中的吳征都不由陡然瞪大了雙目一
怔,那直勾勾的眼神像要將眼前美景一口吞噬一般。

  愣神僅為一瞬,花口正一開一合,開時一展淫靡豔色,閉時引人遐思,誰也
抵不住一探深幽的欲望。吳征啪啪兩掌拍在高高翹起的肥美大屁股上,給雪瑩瑩
的股肉畫下幾條紅印子。

  疼痛入心,陸菲嫣非但不覺苦楚,反倒迎合般扭起了臀兒。吳征紮了個馬步,
半蹲著將胯間肉龍從上而下向花穴口刺去。

  陸菲嫣的視線鑽過胸前兩座山峰的縫隙,直盯著那只粗大的肉龍!又粗又長,
黑得發亮,盤根錯節的青筋猶如蜿蜒的虯龍,一震一顫的脈動散發著青春的活力。

  「真的好大……它……它要進來了!」被吳征擺弄出羞人姿勢的陸菲嫣無暇
顧及這些,此刻她一身酸麻酥癢,肉龍的離體而去讓她空虛得快要發瘋。十餘年
來第一回被男人侵犯仿佛在防洪大壩上開了個口氣,積蓄許久的洪水正奔騰傾瀉
而出。從前與丈夫的歡好都是最簡單也最傳統的姿勢,此刻的羞恥反倒給了新奇
的感受,她迫不及待想要肉龍再度佔據自己饑渴的身體,甚至下意識地睜大媚目,
想要看看這只猙獰可怕的巨物是如何分開幽谷,將自己狠狠地刺穿……

  鈍尖甫一接觸花唇,一股極高的熱力便燙得陸菲嫣汗毛倒豎,仿佛被一根燒
紅的鐵棍炙中渾身一緊。隨即肉龍更未有半分停留,拌著濕滑膩漿分開花肉一插
到底……

  「啊~~~」陸菲嫣腦海中雷聲滾滾,發出聲顫抖的悠長呻吟。這一插又重
又狠,仿佛真要將她的身子捅穿一般。敏感幽谷裡的快意像被施了妖法大量聚集
在突入的鈍尖處,被盡根而沒的肉龍頂入腿心深處,再向全身擴散……

  兩人緊緊結合!少年濃密的體毛與美婦淒迷的芳草地連成了一片。不待陸菲
嫣緩過一口氣來,佔據了她身心的肉棒又開始向外抽離。草叢深處再次現出一截
黝黑的棒身,所不同的是花洞之外的黑色草叢裡多出一片嫣紅粉嫩的肉圈,像一
張小嘴死命吸咬著肉棒不忍它離去。

  「呵啊……呵啊……好舒服……」強大的快感讓陸菲嫣忘情地呻吟,一雙媚
目卻是一眨不眨。自小教養的規矩,禮儀,矜持,這一刻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她
只想肆意地享受令人瘋狂的快美,只想看他如何用兇悍的陽物一次又一次刺穿自
己的身體,與自己融為一體,想看自己淫豔的花肉如何糾纏著肉龍被翻出體外,
再被粗魯地塞回體內……

  吳征半蹲在床,雙腿的肌肉繃出觸目驚心的弧線帶動著身體不停起落。胯下
的陽根像搗藥的玉杵一下一下地重重錘落,將花徑裡搗得一團泥濘。每一下錘落
都從中擠出道道噴濺的水柱,每一下拔扯又從中帶出花露如潮湧。他的動作並不
快,卻分外發狠用力!插入時猶如砸落的重錘,滿滿地撐開佔有,拔出時龜菇溝
壑卡著顆顆媚肉像要將它們都一同拔出體外全數帶走。

  一下,一下,又一下!胯間的撞擊的啪啪聲,甚至掉垂的春囊擊打在豐翹臀
兒上,從未有過的巨大快感讓陸菲嫣身軀欲裂。她拼命地喘息嗚咽語不成聲,眼
睜睜望著自己身體被少年佔有侵犯,而自己修長美豔的嬌軀只是在狂風暴雨中的
一葉小舟,任是如何緊繃也無法停止劇烈的痙攣震顫。一身雪肉爬滿了誘人的桃
粉在他的錘杵下晃動,尤其胸前兩座綿軟傲峰更是搖晃不已,打出連綿雪浪。

  「好好……嗚嗚嗚……輕……不……重些……再重些……」無力的嬌軀劇顫
著,香軟美足頂端的幼圓玉趾蜷曲著,細若水蛇的腰肢扭動著,帶動白玉磨盤般
的臀兒繞著龍根畫著圈。即使在夢裡陸菲嫣也未敢想像過這等極致的快美,只需
一抽一插便能將她送至快意的巔峰,而少年郎的抽插已進行了無數次。她只能下
意識地牢牢攀住膝彎下壓至最低,以便讓豐臀翹得更高,迎湊插弄得更深……

  一炷香的時分,陸菲嫣便不知高潮了多少回。而這副媚體亦讓吳征的起落動
作越發兇狠迅速,在計畫裡他本該忍耐再忍耐,可此刻他已不想忍耐,也無法忍
耐。

  啪啪啪的撞擊聲如雨打屋簷密密麻麻,陸菲嫣本已酥得渾身脫力,失焦朦朧
的眼神忽然放出精光。她伸出豔紅的香舌繞著唇瓣一舔,將口角邊的香涎勾入嘴
裡吃力地深咽一口,不知從哪裡又生出一股氣力抬起上半身,看著蜜穴被突脹一
圈驟然加速的肉龍突刺。

  還未等她看個分明嬌軀便被重重撲倒,吳征上身前探與陸菲嫣貼得嚴絲合縫,
吭哧著野獸咆哮般的粗聲發力抽送。陸菲嫣媚聲驚呼剛一出口又被堵回嘴裡,吳
征扛著她修長的玉腿死死壓在床面,一雙大手更是毫不留情地狠狠拿住一對巨碩
豐乳揉捏,舌尖叩開牙關捉住一隻香滑嫩舌纏吸。

  肉龍肆虐的甬道越發緊湊,仿佛在對抗它的膨脹。吳征再無法壓抑滿滿的射
意一邊瘋狂地挺送雄腰,一邊鬆開口唇咆哮道:「大雞巴肏得你好不好?啊?騷
屄美不美?說啊!快說!」

  粉豔豔的花唇大張著,漿汁淋漓。兇狠的撞擊每一下都如此沉重,直撞得懸
空的豐臀被死死壓在床面,但只需肉龍微抽,臀兒立時向上彈起追逐。陸菲嫣雙
掌捧著吳征兩頰,感受著幾欲將她炸裂的快感尖聲呼喊道:「美……人家要死了
……不行了……嗚……好深……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嬌聲的呼喊既媚又淫,聲調越來越高,越來越尖,越來越急。隨著一陣劇烈
的痙攣,嬌嫩的花肉猛然收縮,吳征大吼一聲腰杆拼盡全力地一沉,肉龍撲哧一
聲直至沒柄直欲將陸菲嫣頂穿一般。兩人同時沒命地扭腰,盡情地呼喊,交合之
處白漿與清露迸流般傾瀉而出……


                             【未完待續】
2017-12-31 00: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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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  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二章 報陰懷陽 休止情怡
雪白豐滿的奶兒高高抛起又沈沈落下,甩蕩如奔湧的波濤。陸菲嫣借著吳征
的托舉之力沒命地上下套動著玉臀,情欲熏蒸之中,生平第一回以不是男上女下
姿勢歡好,陸菲嫣興奮得幾欲瘋狂。

  「撲哧撲哧」的摩擦交合聲如春音缭繞,那被塞滿的快感,撞擊的暢美讓她
幾乎忘了一切,隻知全身心地投入到歡好中,去索取渴求已久的身心俱暢和一場
淋漓盡緻的滿足。

  蜜穴裏的汁液流若小溪,雙目更是噴射著渴求的欲火,修長的美腿纏夾著吳
征的腰際,檀口中酥媚的浪吟聲聞之令人魂飛魄散。吳征縮著腰腹挺出肉龍,不
需使力便能讓美婦一下下地套動,他貪婪地埋首於美婦胸前品嘗那一對溫香軟玉
般的豐乳。以手感其質,以唇舌品其香,那握在乳根的動作甚至能助陸菲嫣的上
下起伏一臂之力。

  那對傲乳如此豐美綿軟,雙掌向內合夾時兩顆又細又長的莓珠甚至可以對在
一起,吳征一口含住,立刻傳達給陸菲嫣雙重的快意。

  美婦的浪聲又甜又膩,春桃般的臉龐盡是興奮的紅潮,久曠的空虛被塞緊塞
滿,其敏感度更是倍增!穴兒裏密布的肉芽用盡全力般吸吮著侵入的肉龍,隻知
不停地索取……索取……再索取……

  從黃昏到天明,這一場歡好已不知持續了許久,吳征已射了足足六次之多,
陸菲嫣則洩得無法勝數,隻有濕透了的床單見證了一夜的瘋狂。

  面對這隻狂亂淫媚的雌獸,吳征快感連連之中心下凝重。徹夜的征伐固然能
品足百媚之體的美妙滋味,可饒是他龍精虎猛的身體也覺漸漸不支。陸菲嫣亢奮
的情欲依舊不知何時能消止,若是不能滿足他,自己苦心孤詣的多番籌措準備是
否要毀於一旦?

  陸菲嫣渾身汗濕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一夜下來除了趁她失神的間隙裏
吳征喂了她幾口水之外再無補充。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的疲憊,甚至被抽弄了
整夜的花肉已是針紮般劇痛。可人類神奇的欲望總能壓倒一切,劇烈的疲憊與疼
痛之中她仍無法停下索求,在一次又一次豁出命去的起落套弄裏尋求填滿欲壑的
快美。

  被抽插翻攪給蹂躏了一夜的蜜穴兒仍逼仄緊緻,可內裏的蜜肉卻更加酥軟。
這讓花徑的旋絞纏夾之力大減,可陸菲嫣借著吳征上下推送的力道,起落套弄時
逼命也似的快速,肉龍在蜜穴裏穿梭進退一無阻礙,猶如策馬飛馳酣暢淋漓,每
一下都能迅捷無倫地直達花底,命中穴心深處最爲敏感的奇異軟肉。

  陸菲嫣一身雪膚漲紅猶如天邊的晚霞豔光四射,發絲上滴落的汗珠滾至畫著
圈兒鼓蕩彈跳的雙乳上又被抛甩而出。她的呼吸再度急促,酥軟的身軀也無法再
維持起起落落,改爲將棒兒全部吞沒後拼力旋扭。

  這一輪腰震雖沒套弄激烈,陸菲嫣卻似極有感覺,連呻吟聲都拔高了幾度。
豐翹的粉臀晃起玉波雪浪,在腰肢發力下誇張地拱起,又向前猛地一湊。其前後
弧度之大也幸而吳征的肉龍足夠粗長,否則怕要脫出銷魂蜜穴,大爲不美。

  「人家……又快要來了……給我……給我……」陸菲嫣漸漸無力的腰震陡然
提速,酥軟的花肉也再度抽搐起來。那嫩肉包裹著肉龍,痙攣時像是快速拍打在
棒身上,滋味美妙難言。

  「再給我……再給我……」陸菲嫣失神的雙目變得精亮,隆臀扭得更加劇烈,
流涎的嘴角被香舌一刮後嘟起索吻,淫媚裏又增一份可愛。

  看她激烈扭動的身姿與渴求的神情,抽送不停的吳征本能地感覺這一刻似乎
對她極爲重要。他引導著陸菲嫣掌捧碩乳自行揉捏,又湊唇相就。尚未貼上那兩
片嬌潤紅唇,一條濕軟冰涼的舌頭已迎了上來。吳征含住順勢一吸,將整隻舌頭
吸入口中,也將兩片香軟柔唇吸了過來。

  唇兒相湊,舌兒相弄,胸腹相貼,耳鬓厮磨,胯間相融。一身上下至爲敏感
的所在均被照顧得熨熨貼貼,陸菲嫣隻感歡快,愉悅紛沓而來,與刺痛,將出未
出的難熬交相輝映。她鼓起最後的體能落力地將豐臀前挺後聳,激烈如雌獸的擺
動不減媚態萬方,仿佛一隻暢遊的美人魚。可快意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總是摸
不到期盼的巅峰。

  幸而吳征擺好了姿勢也動作起來,他哼哧著粗氣雙掌緊扣陸菲嫣玉臀,抽回
肉龍的同時發力將她舉起,當肉龍僅剩龜菇被花洞口卡住時手掌撤去力道,同時
腰杆發力推送兩廂撞擊,既猛且快,每一下都讓陸菲嫣驚聲尖叫。浮凸綿軟,圓
如滿月的臀肉被生生掐出十道凹陷,被擠壓的嫩肉又聚集在大張的指縫間滿溢而
出,險些將深陷臀肉的手指埋沒。

  肉龍抽送時咕唧咕唧的淫靡聲伴著浪蕩婉轉的誘人呻吟,陸菲嫣被頂得魂飛
天外,緊箍的蜜穴抽搐著,哆嗦著噴湧出清冽花汁,仿佛一回又一回地死去又活
來。

  抽插的幅度越發緊小,密度卻越發劇頻。陸菲嫣鼻腔中的媚人哼吟與吳征喉
間低沈的嘶吼交相混雜,依舊激吻著舍不得分開的口角滴下融在一起的津唾,直
染得陸菲嫣胸前兩團高聳濕濕膩膩,散出象牙般玉質的熒光。那美乳被男兒結實
的胸膛擠壓,像兩團羊脂美玉般贲起一圈圓弧,起落磨蹭中又不時的上下圓鼓而
出,美不勝收。

  激烈的動作預示著兩人都到了緊要關頭,每一次撞擊,蜜穴都將肉龍吞至末
柄,每一次撞擊,力道之大都將美婦直接抛向空中。陸菲嫣的濃雲秀發瀑布般飛
散又甩落,高潮的巅峰一點一點地靠近,修長的玉腿死死環住吳征的腰杆,伴隨
著抛起落下的節奏一同發力,讓肉龍對蜜肉的刮刨猛烈到了極緻。

  「我要來了……狠狠肏我……屄裏好麻……好舒服……洩了……要洩了……」
陸菲嫣索吻不停,可心中的至美快意不盡情呼喊難以抒發,含混不清斷斷續續的
音節媚騷到了極處。

  「師姑的騷屄好會吸……吸得我好舒服……」吳征吭哧著粗氣十指箕張,左
手五指深扣臀肉,右手四指亦然,將兩片肥滿臀肉掰開露出深幽不見底的臀溝。
唯獨粗長的中指探溝而入,拌著濕滑的漿汁對著緊緻有力的後庭穴兒一扣,將第
一指節粗糙地扣入。

  從未被旁人碰觸過的所在忽然遭襲,陸菲嫣如被雷電狂劈得一身僵直,思緒
隨之停頓。分明本能裏想要抗拒他的侵犯,可後庭穴兒傳來的酸脹麻癢直透腦海,
滋味兒毫不遜色於花唇上方的小肉珠。那緊窄有力的小肉圈本能地箍緊,連帶著
花徑也驟然抽緊……

  強烈的快感更甚之前!陸菲嫣一身上下所有敏感地帶盡數淪陷,或被撫慰,
或被愛憐,或被蹂躏,腦海裏如同驚濤駭浪,前所未有的快感鋪天蓋地地襲來將
她徹底吞沒。她的香唇死死吸吮,正如蜜穴與後庭嬌花一般抽緊蠕動,高潮如同
一張彌天大網將兩人罩住,吳征悍然地挺動伴隨著猛烈的噴射。陸菲嫣張大了香
唇,連呼喊聲都叫喚不出,被灌滿的窄小花徑仿佛失禁一般滴落白膩漿滑的液珠。

  仿佛過了百年快美的高潮才離體而去,兩人一同軟倒在床相擁著喘息,連最
後一絲力氣都被對方榨幹。一股沈重的倦意湧上吳征腦門,他心中苦笑一聲,真
的不行了,師姑若是還要可怎生應付?千鈞般合下的眼皮最後一角餘光中,陸菲
嫣挂著香甜滿足的笑意竟已沈沈睡去。

  松了口大氣,吳征勉力推著陸菲嫣在床腳未濕處躺好,抓過錦被蓋上摟著美
婦沈沈睡去,隻覺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晃一下。

  再睜開眼來時,窗外已是滿天昏黃!

  隻知瘋狂地在他身上聳動,將粗碩的肉龍一次次吞沒在體內,陸菲嫣已記不
清洩身了多少次,也不知被他的陽精澆灌了多少回。從至樂的巅峰裏脫力昏厥一
般睡去,這一覺竟然從清晨睡到了傍晚。無論是早間的一場寒雨,還是午後溫暖
的陽光都未打擾這一場香甜迷離的春睡。散亂的雲鬓,猶自挂著媚意的眼角,還
有身上記錄著一場激情四射豔戲的斑斑點點,隻有這些才證明昨夜的瘋狂不是一
場夢境。

  自被他沖破了最後一道關口,甚至還是用下賤粗俗的詞句哀求著他侵犯和占
有,自此之後仿佛心中再沒有任何底線,隻知不顧一切地索取,賣力地迎合,貪
婪地享受他在體內沖擊的快意。當瘋狂散去回歸平實與甯靜,陸菲嫣又羞又窘,
更有難言的迷茫。

  丈夫,女兒,還有剛剛占有她的師侄,這糾纏不清的混亂關係難以理清。昨
夜起的一切仿佛一場夢境,夢境裏她著了魔,中了邪,一步步踏入一個瘋狂又甜
美的陷阱。陸菲嫣從不知兩人的歡好會如此癫狂,從不知歡好可以快美到這種程
度,從不知被一個男人翻來覆去,像是變著法兒玩弄一般時,每一次都有不同的
感受,新奇,又爽快。

  可他是女兒心中的良人,她爲人母也爲人妻,他還是她的師侄,兩個絕不可
能在一起的人偏偏做了最不該做的事情。念及昆侖山上顧盼捧著下颌一臉期盼,
陸菲嫣心中大痛。

  女兒曾問是否有狐媚子勾搭吳征,可現下裸身在吳征身旁的竟是她自己;女
兒也說今後想有和她一般的傲人美乳,她當時的慌亂無措不正是害怕出現現下的
情形麽?爲何當時如此慌亂?難道不是在深潛的意識裏早已喜歡身邊的師侄,隻
是從來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對麽?可今後的日子又該怎麽辦?

  茫然混亂中陸菲嫣拼命抓尋著慰籍的借口,昨夜是因何變得如此的?對了,
是爲了治病,一場陸菲嫣有,顧盼也可能有的病。

  是了,定是如此!陸菲嫣心下略寬,無論能不能治好自己終歸還是要死的。
昨夜好像還親口說了喜歡他?罷了罷了,一場不倫的感情終究需要付出代價。他
是女兒的意中人,也是昆侖派未來的希望,付出代價的自然不可能是他……何況,
他也是一番好意,他待自己一貫以來真的很好,很用心……

  陸菲嫣越想腦中越是混亂,身體的感覺卻越發清晰。依稀間還記得昏迷時平
躺著癱軟,連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動。現下的姿勢是在夢中翻身,還是他擺放的?
陸菲嫣不知道,隻知道他緊緊貼著自己的後背,長臂環繞,大臂枕著脖頸的空隙,
溫暖而舒適。胸前一對豪乳被他粗糙的大手覆蓋,像是小心地捧起,又像霸道地
占有。

  在遙遠得幾乎已遺忘的婚姻記憶裏,即使與顧不凡戀情最熱時也從未有這樣
親昵的相擁而眠。陸菲嫣胸中一團暖融融的,連心兒都覺幾被化去,隻是第一回
她便迷戀這樣的寵愛無邊。

  心中越發矛盾,陸菲嫣生生克制著想要回身與吳征緊緊摟在一起的沖動。反
正是爲了治病,是爲了盼兒好也沒旁的人知道,不如先坦然面對著,病好之後一
了百了也沒甚了不得的。

  孤寂的女人一旦找到了情感的依托短時間內極難自拔,饒是陸菲嫣也貪戀於
此,不知不覺中深陷其中。

  意亂情迷了許久,直到陸菲嫣想起胳膊若被壓緊必然會影響氣血的運行,時
間長了這條胳膊必然酸麻得如同萬千針紮般難受。

  心中一驚,陸菲嫣不假思索地挪動身體,滑似遊魚一般從吳征懷抱裏掙脫出
來。怯生生地回眼打量,隻見他微微皺了皺眉,似因懷中的溫香軟玉忽然消失而
不滿,幸之未曾驚醒於他。

  視線中那一身肌肉分明線條利落的身體,在悠長沈厚的鼻息中上下起伏,散
發著男兒魅力。

  陸菲嫣忙閉上雙眸不敢再看,思緒也是一頓。吳征雖不是死死將她摟住,可
以她玉體的玲珑浮凸又豈是能輕易脫出的?能夠不驚動吳征除了得益於那光滑如
絲緞的肌膚之外,也因陸菲嫣運用了身法的緣故。

  身法!

  陸菲嫣心弦劇顫,在狹小的空間環境裏以極快的速度扭動,角度,力道,方
位都需分毫不差。那不僅需要精細的控制力,還需極強的爆發力才能做到。

  控制力與爆發力,不正是隨著婚姻的悲劇一同離開了麽?陸菲嫣霍然睜眼暗
暗潛運內力,從前在身體裏束縛重重的桎梏大都消失不見,內力的運轉暢通無阻
猶如長江大河奔湧不息。她難以置信地盤膝坐倒,入定般閉目凝神將內力運轉了
一遍又一遍。

  在藏經閣時吳征曾以內力灌入陸菲嫣體內,那些阻滯難暢的經脈彼時也曾短
暫疏通。不過更像是在圓木中開了一個小孔,內力僅僅是可運行而已。比之現下
的圓木已開了個大洞,隻是邊緣尚未打磨光滑略有不順而已,二者根本不能同日
而語。

  陸菲嫣心情激動,怔怔望著熟睡的吳征大顆大顆的淚水吧嗒吧嗒掉落。生氣,
羞惱,怨怒,喜愛,感激,還有不倫種種思緒湧上心頭,自艾自怨的氣苦中又有
無法抑制的欣喜。什麽自盡,什麽對不起家庭,在這一刻都比不上胸中那股澎湃
的沖動:我是陸菲嫣,昆侖派最最出色的門人之一,我的武功——不是現在這樣。

  抹幹了淚水悄然起身,輕輕打開衣櫥門將壓在最低卻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練功
服取出,赤裸著身子閃身離開。

  來不及去燒煮熱水,一瓢瓢冷水澆淋在雪樣白淨絲樣光滑的肌膚上,運轉的
內力蒸蔚著身體讓粘著的水珠變成白霧。陸菲嫣細心地洗淨身體,肌膚上留著不
少紅印子,那是吳征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亦可見此前歡好時的瘋狂。她心中一
痛複又甜蜜,不敢多想忙拭幹身體,珍而重之地穿上練功服。

  陸菲嫣踏著極富韻律的步伐,不急不慢地行至小院空曠處。這一刻,她的心
情極爲平靜,正是武道修行時最爲適合的境界,無悲無喜,不急不躁,寬松的練
功服搭在身上絕不會幹擾她的每一個動作。

  提氣,展開勢子,左拳橫輝,強勁的力道帶著拳風呼呼,借著這一股旋勁順
勢扭腰轉了個圈,左足點地右足提起借著旋身的力道橫掃。許久不曾如此有力,
許久不曾如此輕盈……

  陸菲嫣甫一離開屋子吳征便迅捷起身,運足了《道理訣》躲在門口側耳傾聽。
腳步聲漸漸遠去轉了個彎像屋後,隨即傳來嘩嘩的水聲。

  吳征略一思索穿戴起衣物,衣物刮過背後密布的抓痕傳來痛感讓他龇牙咧嘴:
珍惜生命,遠離少婦!

  他悄悄離開小院。後院早被他定下了規矩:仆從不得傳喚不可踏入。半日裏
未曾進食肚子裏空蕩蕩地餓得慌。喚來仆從吩咐備好飯菜送入屋子,又刻意叮囑
擺放好後立刻離開。轉回屋子清洗好身體,又轉回陸菲嫣的小院。

  即使院門外也能聽見陸菲嫣不時傳來的呼喝聲,吳征心中一喜,也不敢打擾,
輕飄飄地又躍上房頂居高臨下觀看。

  隻見美婦恰巧使完一套劍法,將魔眼插回劍鞘放好後正立定調勻呼吸。片刻
後神完氣足,拉開架勢又練起掌法來。

  陸菲嫣雙臂舉與肩齊,手肘向外微曲如抱日月,右腿向前踏上半步繃得筆直,
左腿半彎,雙臂向右一拂。

  動作堪稱緩慢,但雙臂中央的日月卻醞釀著一股澎湃的力量。吳征眉頭微跳,
陸菲嫣懷抱中的內力鼓蕩充盈卻聲息靜如深夜。連吳征現下的修爲在全力發動時
都能有氣勁爆發的嗤嗤聲,何況陸菲嫣?

  美婦的招式沈凝顯是已全力運轉內功,吳征轉念一想登時明了。以陰陽相濟
化去出手的風聲,《天雷九段》中的「風雷雙煞」也依此理,也是吳征的絕招之
一,曾以此招偷襲青狼郝白冥一舉得手。但要做到陸菲嫣這般全力施展還不發出
絲毫聲響,怕是要差了不少。想來除了《娉女玄陽訣》果有獨特的妙用之外,陸
菲嫣對內力的控制亦是妙到毫巅才能做到。

  陸菲嫣一招一式地使下去,吳征隻覺仿佛天地之初的平衡靜谧,左右舞動的
雙掌非陰非陽,非黑非白。那是極高的武學,卻遠離了刀光劍影,手中無劍心中
亦無塵,波瀾不驚的招式裏猶如隨緣而去又乘風而來。雙掌的揮灑自如,身軀的
自然扭動,不慢也不快卻動靜分明,又海闊天空一般大氣磅礴到了極點。

  說她的大氣自是這一套武學雖還看不出對敵之時厲害的地方,但光從招式裏
便能看出極高的武學境界,極具揮灑自如的妙處。說她磅礴……則是寬松的練功
服下那一對兒高高贲起的美乳正隨著身軀的旋扭左右甩蕩,仿佛衣料之下藏了兩
隻肥兔兒兢兢顫動。而能這般盈盈抛甩彈跳,其觸感定然溫軟如鴿。

  吳征看得目眩神迷一時忘我,眼睛一眨不眨隻盼著再多看一會兒。又是一炷
香時分陸菲嫣一套掌法打完收功,雖是氣喘籲籲額頭見汗,卻光采奕奕神完氣足,
臉頰處兩抹酡紅宛若紅梅,目光中那份欣喜若狂得幾欲垂淚的興奮更是怎麽也按
捺不住。她回頭望向房頂揚了揚下巴,擺出一個比武的勢子。

  吳征笑笑從房頂上一躍而下,扭擺活動著全身關節道:「好厲害!我要使天
雷九段啦。」

  「嗯!」陸菲嫣雙唇微抿了抿,她此前已給自己找了許多理由去應對這種不
倫的畸戀,可面對吳征難免心中大窘,美眸快速眨了幾眨掩去尴尬道:「不要留
手。」其聲婉轉甜柔,卻細如蚊呐。

  「我可不想挨頓狠揍,看招。」不論昨夜如何激情四射縱意尋歡,多番戲弄
陸菲嫣甚至故意要她說出汙穢下賤的詞兒,美婦心中怎可能沒有怨氣?一旦交上
了手打得興發,借機收拾一頓出出氣也未可知。

  陸菲嫣的勢子早已擺好,雙臂懷抱所指之處報陰懷陽後招無盡。吳征可不會
蠢到向絕討不了好的正面硬攻,他身形靈動,前沖之中忽然左足頓地狀似向右變
相,右足緊接著連環踢出,竟是接連變相!左手似掌似爪,右手隱而不發,正是
一招「平地風雷」!

  陸菲嫣始終以不變應萬變,她雙足踏定不動,腴腰款扭轉了小半個圈子仍是
正對吳征。見他這一招虛虛實實,雙臂搖起如水波蕩漾,又如風過柳枝,懷抱中
的陰陽內力發出一股強勁的牽引力道。吳征身體平衡頓失,竟似被一根無形的繩
索牽引要一頭撞向陸菲嫣。他此前旁觀良久心中有數,右掌正是備下的應對之法,
見狀朝陸菲嫣懷抱中劈出一掌。

  渾厚的陽氣登時攪亂了報陰懷陽的平衡,被牽引的身體一松吳征不敢怠慢,
足下連連加勁又繞了小半個圈子。

  按常理而言陸菲嫣爲了維持懷抱中的陰陽內力平衡而腳下不動,吳征此時已
奔行至她身後,正是拿捏住了破綻所在。

  可吳征此時依然要面對陸菲嫣的雙掌懷抱,個中之奇令人咋舌。說得白了,
陸菲嫣下身點滴未曾移位,隻是腰肢扭轉之下整個上身都旋了過來,仍是面對吳
征。所謂的繞至身後,隻不過是那座多肉挺翹的梨臀之下而已。

  昨夜歡好之時吳征便覺陸菲嫣身軀奇軟猶若無骨,可身子旋扭到這等程度連
想都沒想過。錯愕之中一向引以爲傲的反應速度也爲之一慢,那牽引之力再行襲
來,身體不由自主向陸菲嫣懷中撞去。

  吳征也不抵抗順勢而爲,大喝一聲全力運轉《道理訣》,內力不行經脈自皮
膚外放而出來勢極快。兩人的武功都有些奇形怪狀的詭異,陸菲嫣十拿九穩的牽
引之力如同平靜湖面上蕩起漣漪。吳征雙掌二化爲四,連連拍向陸菲嫣小臂。

  這一招「雷厲風行」勁道十足,本就是《天雷九段》近身短打時威力極大的
一招。吳征知陸菲嫣胸前凝聚的內力厲害,他功力本就遜色,想要破局的關鍵在
於打亂其間的平衡。

  陸菲嫣面對淩厲的攻勢不慌不忙,雙臂舞動如弱柳迎風。懷中內力一會兒左
右分開泾渭分明,一會兒交相混雜。吳征的攻勢遇到重重阻撓,不僅每進一分便
化解許多,雙掌推進到陸菲嫣臂彎處時甚至控制不住動作,左掌突兀橫劈斬在自
家右手臂上,鑽心地疼。

  「好厲害的武功!」吳征雖驚不亂,倒不是他的急智應變已達到無所不能的
地步,而是在陸菲嫣身上花的心思著實太多,每一個步驟都前後考量過種種可能。
現下的情況也在估算之中。

  他索性不動雙掌也不抵抗,任由牽引之力拉著他向陸菲嫣懷中靠去。

  陸菲嫣美眸精光大放,雖隻是一場練武,可這種揮灑自如的感覺久遠得連在
記憶中都苦尋不著。她左臂一抖扯著吳征,右掌平舉要在他前胸印上一掌。

  吳征已凝力多時,等的就是這一刻!胸口撞上手掌時全力激發《道理訣》。

  陸菲嫣的內力之所以能如抱陰陽,正是得了雙臂圈環之助。如今胸口正對她
手掌,內力的牽引束縛力道大減。吳征這一記反擊又極爲陰損,內力不攻其他,
專攻敏感神經。——需知人體的手指亦有許多敏感神經,是以男女歡好時也常有
吮吸手指的舉動,其滋味甚爲美妙。

  吳征的內力當然傷不了陸菲嫣,可挑撥之處讓本就敏感已極的美婦陡然面泛
酡紅,骨酥腿軟。吳征趁機而入一把將陸菲嫣抱緊,結實的胸膛緊緊壓扁了一對
綿軟美乳。

  吳征奸計得逞開懷一笑,甚是得意。

  陸菲嫣又羞又急,兩人雖已有了肌膚之親,她可從未想過還要再有第二回。
可嬌軀酥軟地讓吳征抱在懷裏向他的小院裏飛奔,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

  「放我下來!」

  「不放!你連我都打不過,說明傷還沒好。哪有治病治一半的道理?」

  「誰說打不過你。若不是手下留情,我早一掌把你殺了!」

  「咦,手下留情?那就是舍不得咯~~因何舍不得呀?」

  「我……」

  鬥嘴爭辯聲中,吳征已抱著陸菲嫣進了小院。擡腿踢上房門,吳征抱著美婦
坐在餐桌前溫柔道:「知道你生氣恨不得一掌打死我,也知道你又忍不得了現下
便想要。不過無論是想打死我還是想要,都得花力氣,肚子餓著可不成。不妨先
填飽了肚子,一會兒是要殺要剮還是想要我都隨你。」

  以昨夜吳征對自己身體的迷戀,陸菲嫣本以爲回了房便又是一番大肆征伐。
她並非下賤無恥的淫婦,否則也不能苦忍身體的煎熬如許多年,這一回失身於吳
征也是多方因素共振的結果。但並非失了冰清玉潔的身子,她就成了人盡可夫的
淫婦,也無論她身體多麽誠實,內心裏的抗拒一分不少。這也就因爲是千絲萬縷
般糾纏不清的吳征,換了旁人或許懷中已是豔屍一具。

  陸菲嫣怎麽也料不到會是現下的模樣。酒菜尚溫,可見剛備好後不久,原來
他在房頂觀望時已先吩咐人備下了。隻是一頓簡簡單單的酒菜,她出身豪富之家
何曾看得上了?可現下在陸菲嫣眼裏的已不是簡單的飯食,而是細緻入微的關愛
之心,正中軟肋。一時之間心中柔情百轉,口中一個字也吐不出,隻有眼淚抑制
不住地撲簌簌而落。

  吳征雙臂一展將美婦緊緊擁住,用肩頭抵著她螓首仿佛最堅實的依靠,任由
哀傷又喜悅的淚水順著領口滾落,濡濕了大片胸膛……

  紅燭搖影,陸菲嫣止了哭泣羞怯怯地偎依在吳征懷裏,雖說那一片衣襟已被
又苦又澀的淚水打濕,貼在臉邊卻覺得甜甜的。——若是夢境,便不要醒來;若
不是夢境,就徹底放縱一次再不留遺憾地死去罷!

  「師姑餓了吧?」吳征捧起她下颌,居高臨下凝視道。

  聽慣了的師姑二字現下分外刺耳,陸菲嫣心中又羞又恨卻怎麽也罵不出口,
反而化作嬌嗔般一撅香唇哼道:「你爲什麽一定要欺負我。」

  「因爲你好欺負!」吳征壞笑道:「不然叫什麽?菲菲?」

  陸菲嫣心弦一顫,其間的親昵難以言述,忙眼波流轉不敢與他目光對視輕聲
道:「不跟你多說。」

  「再不吃東西真要餓壞了,我來喂你。」吳征一手摟進陸菲嫣,一手舉起筷
箸夾起片筍子道:「這個你喜歡吃。張嘴,乖!」

  被當做小女兒般的寵愛讓陸菲嫣心中又酥又甜,聽話地張嘴啜入筍片緩緩咀
嚼,這才發現雖是臨時準備的菜肴,但酸菜筍子焖白肉,粉蒸肉,百合炒芹條,
茼蒿拌香油,蓮藕排骨湯,四菜一湯樣樣是她所愛,若不是提早做了準備哪能這
般湊巧?剛剛遷入的吳府,新來的仆從,還有他一腦門子的壞心思,百忙之中還
不忘吩咐下細枝末節。

  寵愛……無邊……

  「還要什麽?」

  「一口菜,一口飯,一口湯,一杯酒。」陸菲嫣不敢相信這樣話會自然而然
地沖口而出,但她實在太喜被人捧在手心裏當做珍寶的感覺,也太過缺少這樣的
愛意,仿佛迫不及待要將從前的缺失全數補回來。

  「好!」吳征依言而爲,一口飯,一口湯,端起酒杯卻壞笑道:「我也渴了。」

  「我幫你倒一杯。」

  「不要。」

  「那……你先喝……」

  「不要,一起喝。」

  「啊?什麽?」

  吳征將杯中酒一口含進嘴裏,輕捏陸菲嫣的下颌任她錯愕不由分說地吻住。

  溫熱的酒液在兩人口中傳遞,仿佛心中的悸動與愛意在來回流淌。男兒的舌
頭霸道地穿過唇瓣頂開牙關侵入,一如他粗暴地侵入陸菲嫣的內心,她想躲,無
處可躲,想逃,無處可逃。男兒像一尊天神伸出巨掌,一把將她攥在掌心卻溫柔
愛撫。

  緊密的激吻逼得人喘不過氣來,陸菲嫣卻無比貪戀,仿佛浸沐春日中被暖風
包圍,她仍不能適應現下的親昵,又忍不住時不時給予回應。幼嫩的香舌躲躲藏
藏著被他刮蹭,卷起,吸吮,羞澀又甜蜜。及至陸菲嫣情動著輕啓檀口,香舌輕
吐主動起來,吳征卻忽然一縮脖頸讓四唇分離。陸菲嫣正情濃性動,唇分時分明
是一個仰首前送的動作,卻追之不及。她一雙美眸睜開,見吳征正促狹笑著對望,
念及方才羞人的動作,惱他太過使壞,又惱自己怎地又陷了進去。雙唇一抿,那
滋味太過甜蜜迷人,實是想再品上一品,不願斷絕。

  吳征壞笑道:「這才半杯,還有半杯。」一杯酒在口中傳來渡去,正是隻喝
了半杯。

  陸菲嫣被他拿捏在手中予取予求,任他欺淩,此刻百感交集,一顆心被逗弄
得委屈不已:「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欺負我。」

  「不能!」吳征垂首靠近,在陸菲嫣陡然暗淡的淒苦目光時輕聲道:「待我
老得動不了了,才不再欺負你。」

  每每在陸菲嫣即將放棄抵抗沈淪於此時,他總會霸道地將她拉回現實;每每
在陸菲嫣快要受不了他的霸道時,總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柔及時出現,新鮮熱辣
得動人心魄。

  這一晝夜裏,陸菲嫣的哀求比這一世加起來還要多;這一晝夜裏,陸菲嫣的
怦然心動也比這一世加起來還要多。她劇烈喘息了幾下,閉上雙目微揚螓首認命
般地接受他的欺淩與侵犯,可嘴角的甜意與眼角的笑意卻怎麽也難以掩飾。

  溫熱的酒液再度送進口中,陸菲嫣始終垂著的雙臂張開回環,緊緊摟住吳征
的脖頸,唇舌也變得主動起來。此前被動承受時生硬發僵的唇舌便已是極佳的美
味,如今她摟住又愛又恨的男兒,主動吐出香舌迎合著,雙唇又含又吸,甚至緩
緩搖晃著螓首改變著姿勢,以不同的角度去品嘗男兒的味道,感受他別樣的溫柔
與霸道的愛意。那豐滿瑩潤的唇瓣軟彈如糍糯,細長如蘭葉的香舌靈動如蛇,勾
挑糾纏間變得越發純熟。

  這一記悠長的深吻仿佛經曆了一次天荒地老,唇分時兩人已是氣喘籲籲。陸
菲嫣臉上發燙目光閃躲不敢與吳征對視,心中的柔情蜜意又止不住關心道:「你
也餓了,趕緊吃些東西。」

  「一口菜,一口飯,一口湯,一杯酒。」吳征雖面上一片溫柔卻讓陸菲嫣大
羞,看他一動不動的模樣,分明也是要她來喂。

  忸怩了好一陣子,陸菲嫣才在吳征那一副你不喂我,我就餓死給你看的決絕
下就範。舉箸夾起片被酸菜與筍子濾去了過量油脂的白肉道:「你快吃些。」

  吳征一縮脖子表示不吃不吃我不吃,陸菲嫣知道他打的甚麽鬼主意,又是左
右爲難了好半天,才不得已吐出香舌將白肉托起送到他嘴邊。

  白肉軟爛脂香四溢,但怎比得上那段香舌的溫軟滑膩來得滋味絕佳?又是一
番你侬我侬的唇舌交纏,甜膩到令人發顫。

  有一便有二,一口飯,一口湯,一杯酒,兩人轉著燈兒似的互相喂下去。然
而這一桌分量正合二人的飯食終究未被一掃而空。兩人吃了個半飽時便再也按捺
不住悸動的心弦,吳征一把抱起美婦大踏步邁向床頭,而陸菲嫣雖將螓首埋在他
胸前不敢妄動,可一雙修長玉腿卻環繞緊夾男兒腰際,讓玉軀緊緊貼挂在他身上。

  這一路鋪滿了碎裂的衣衫,至床沿前兩人均是不著片縷。床腳咯吱的承重聲
響起,吳征已將美婦壓在身下,密如雨點的吻自她脖頸邊而起,一路若有若無地
越過胸前高峰,劃過腴沃的細腰,停在大腿內側。

  陸菲嫣本以爲他又要用那挑逗敏感卻略過重點的折磨人法兒,正緊閉雙目,
手掌使勁兒扯著床單準備忍下那令人發瘋的過程。不想這一回的舔吻不多時便即
停下,旋即便覺閉合的雙腿被一雙大手握住向兩邊分開。她驚呼一聲支起上身急
道:「你要幹什麽?」

  吳征怔怔地望著眼前麗色,被分開的雙腿展露出中央一片芳草萋迷,燭光下
濃密的烏茸卷曲油亮,而掩在深處牝戶早已被花汁染透,那豐滿肥厚的唇葉正一
張一合,合時猶如緊閉的眼眸,張時又露出豔紅如血的花肉,猶如一朵晨光初開
時分嬌豔的滴露牡丹。

  「當然是要品一品你身上最美又最神秘的地方。」

  「別……那……那怎麽成。」

  「雁兒就愛得緊,菲菲當然也成。而且……你要認真看!」吳征將那雙美腿
架在肩頭霍然起身,一把將陸菲嫣掀倒在床,動作不停直將雙腿反壓至陸菲嫣肩
頭,讓她如同倒立一般,卻又是臀兒朝天,腿心畢露。

  「不許閉眼,好好看清楚。」

  陸菲嫣心中慌亂一團陡然憶起昆侖集裏妓子所說的話語:「女兒家舔男人哪
裏舒服,反過來女兒家哪裏被舔也是一般。」不想在春夢裏渴求的事情真要發生,
她被嚇得花容失色,可那場春夢裏的一切,不就是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期盼麽?

  陸菲嫣緊抿的雙唇仍止不住顫抖,弧線優美的鼻翼一張一合,連喉頭都不停
地哽動起伏。

  這般姿勢對於身軀柔軟的女子本就不難,與身姿柔若無骨的陸菲嫣而言更是
輕而易舉。吳征見狀得寸進尺,加力緩緩將腿心羞處繼續下壓,一點一點靠近陸
菲嫣螓首。

  那至美又至羞之處竟然近在眼前,陸菲嫣緊張得忘了抵抗,瞪大的雙目裏有
驚恐,有慌亂,亦有期盼。吳征並未給她思考的時間,伸出舌頭幾在她眼前順著
梅香彌漫的蜜裂挑了一記。

  「嗯哼……」一聲媚人的呻吟,陸菲嫣玉軀突地抽緊後難耐地大力扭動,若
非吳征把得牢固這一下便要掙脫掌控。她潔白的玉齒咬著唇瓣,被一股電流擊得
身軀都抽搐起來。

  一挑,一挑,再一挑,柔軟的男兒舌頭磨過更加軟嫩的花唇蜜肉,比之棒兒
的刺激不如,卻另有一股溫柔快意,且舌頭單論靈巧遠遠勝過。目光視線中隻見
吳征以舌尖撥弄挑逗著唇頂一顆小巧米珠,那是女兒家身上不遜於穴兒深處的敏
感所在。快感連綿彌散中,軟融融的小腹一股股熱力四散崩騰,化作豐沛的花汁
彙成溪流,被開合不已的花唇汩汩地擠壓滿溢出穴口。

  陸菲嫣媚目迷離,目光中的模樣又淫又邪,卻讓她著了魔一般舍不得移開視
線。那隱秘最敏感的所在正被男兒輕嘗慢品,其淫靡之色直令人魂魄爲之奪走一
般。

  吳征逗夠了米珠,又張口抵住花唇,竟把這一處當做櫻唇香口般吻緊,吸嘬
的力道傳來正混著膩滑的汁水響起「波兒,波兒」的聲響,淫靡得令人心顫。

  陸菲嫣已不僅是心顫,她的身體本就敏感至極,胯下密處被人整個兒含住又
舔又吸,尤其一隻舌頭挑開兩片花肉正如小蛇一般順著花徑挺進,一連數種快意
襲來,美得她渾身發顫。那大力的吸嘬仿佛要把敏感的花肉全數吸出體外,那舌
頭的突刺之後又是一番旋攪,一股與棒兒大力沖擊時截然不同卻一樣快美的滋味
兒讓她嬌軀顫動,花徑內裏的嫩肉緊緊收攏。

  吳征曾品嘗過韓歸雁的美妙滋味,英武的女將花肉極爲肥滿,探采花徑時仿
佛推開重重阻礙,其內的嫩肉緊仄逼人,隨時要將侵入的陽物趕出去一般,可稱
一個「擠」字!

  陸菲嫣則截然不同,她的花肉軟軟膩膩,外物的侵入幾乎毫不費力。可探入
之後又仿佛置身於一處溫柔之鄉,一顆顆的肉芽仿佛無數張小嘴不停蜜吻,又是
截然不同的一個「吸」字!

  吳征吃了好一回,居高臨下間見陸菲嫣一張圓張的豔口粉潤細膩,盈亮豐滿,
下身肉龍又繃得幾欲脹裂般難受,著實難以抵受。他索性將美婦放平身姿,倒轉
身形,將雄赳赳的棒兒送到陸菲嫣面前:「你也吃我的。」

  快美之中陸菲嫣羞澀不已,十餘年前在昆侖後山,她放下顔面向顧不凡求歡
時亦曾爲他口舌侍奉,這一切都落在吳征眼裏。彼時才五歲的小男孩如今已長大
成人,這根男兒的象征就在眼前,粗大火熱,猙獰猛惡。那頂端的孔洞仿佛惡鬼
的獨目正冒著咝咝熱氣。

  與此同時,吳征也停下了對她花唇的舔吃,突然斷絕的快美讓陸菲嫣饑渴難
耐,口中婉轉柔媚的呻吟聲急轉爲哀怨不已:「你……你……」。她心下又氣又
急,要他再吃一吃自己的話怎麽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也自是知道吳征逗弄了她一
整晚,此刻若不肯就範他也不會有任何動作,這可叫滿身的情欲如何得了?

  目光又幽怨又憤恨,氣得隻想給這根狀似猛惡實則脆弱的棒兒狠狠咬上一口,
到了實際則成了香舌朝著溝壑一卷,將頂端大入雞子般的龜菇納入口中。

  穴兒被親的滋味從未試過,若換了顧不凡怕要當做奇恥大辱,可吳征一點也
不嫌反而樂在其中,陸菲嫣又怎能不柔腸百結?而蜜谷幽壑被攪拌得情動難抑滋
味甚美,隻恨舌頭不夠長倒讓大半段花徑空虛寂寞。那滋味兒著實難當,便如昨
夜吳征親吻嬌乳時故意掠過頂端莓珠,美則美矣,獨缺暢快,仿佛被架上爐火的
隔水蒸籠,水漸沸騰,白氣彌漫,籠溫漸高,可就是差了那麽點火候,缺了猛火
快炒的爽利勁兒!

  陸菲嫣難耐地頻頻擡臀相就,以便幽谷能離吳征近些,讓他舔吃得更重更狠
些。與此同時,口中含弄棒兒的滋味也著實不壞,粗熱的棒兒將檀口塞得滿滿當
當,蜿蜒的青筋貼在唇膚香舌上頻頻跳動不止,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道正在積聚。
陸菲嫣情不自禁地以手握住難以含入的大半棒身,含著龜菇連連吸吮,被香涎染
滿的棒兒散出黑亮的光澤,密密頻頻的叽啾叽啾吸食聲正與穴兒被吃的波兒波兒
聲響遙相呼應。

  陸菲嫣曾秘密求教昆侖集山下的妓子,雖過了十餘年然不需多時便又熟練。
吳征隻覺胯下雄根被含入一張溫柔潮熱的豔口,更有一條細長的小舌旋住頂端敏
感,又舔又卷。那香舌又細又長,纏卷時靈動無比,更有時顫動快如蜂鳥之翼在
龜菇上連連舔掃。吳征肉棒大爽心中大樂,想來陸菲嫣當年學習時極爲用心,才
有這番純熟的技藝。

  他大贊一聲:「師姑身上每一張嘴兒都好會吸……」惹得陸菲嫣鼻腔裏哼出
一連串的嬌嗔不依聲,才投桃報李舔吃起來。每當陸菲嫣舔着他爽處,便以舌尖
突刺或是重吻米珠以茲鼓勵。兩人倒極有默契,吳征棒兒越發粗硬,陸菲嫣的穴
口開合也越發頻繁有力。她情動迷醉地沉浸在互相取悅的滋味中,忘情地手握棒
身上下撸動。兩隻小手前後排列亦僅能握住肉龍大半,她索性吐出香舌,對着凸
出掌心的龜菇畫着圓圈,細嫩小巧的舌尖彎折,貼着龜菇溝壑勾刮。

  兩人都已難耐到了極限,吳征起身從櫻口中抽出肉龍。陸菲嫣正閉目舔吃得
歡,一時間不明所以,忽然抽離的棒兒仿佛奪走了她心愛的寶貝,一聲輕哼的不
滿中擡起上身要把寶貝奪回來。待覺身上一輕忙睜開眼來,隻見吳征玩味地湊在
眼前道:「師姑這麽貪吃,可好吃麽?」

  粗熱的肉龍還挂着殘留的粘膩香唾,四面滾滑滴落時猶如一根根盈亮的晶絲。
隻是些許接觸,那噴吐着的火熱氣息熏蒸着泥濘的花穴蜜口。陸菲嫣被他問得大
羞,偏頭閉目不敢再看吳征,可穴口卻難耐地一開一合,像在歡迎肉龍的侵犯,
又像此前香唇一般輕吻菇首。

  「現下想要我怎麽做?」吳征拼命抵受着柔嫩花唇輕撫時傳來的快意,盡力
做出好整以暇的樣子道。

  「你……你不要欺負我了……」陸菲嫣緊咬牙關,再要像昨夜一般說出粗魯
的詞兒無論如何也不願:「那些話好難聽……我真的不喜……」

  「好!那,總該告訴我怎麽做吧?」

  似惡魔的引誘,又像是愛人的軟語相求,陸菲嫣一顆芳心仿佛化去一般,雙
臂環住吳征後背湊上香唇低語呢喃道:「親我……進來……我想你進來……」

  回環的雙臂驟然抽緊,一雙玉掌深深掐入吳征肌肉結實的後背,緊緊貼合的
唇瓣也變得死死抿住,一雙秀眉更是驟然蹙起。分開穴口向深處挺進的肉龍像杆
燒紅的長槍,正一點點,一寸寸地挺進,似要感受她的每一分柔膩觸感。

  陸菲嫣已顧不上親吻,隻是吐着香舌任由男兒吸嘬,肉龍每紮入一分,她的
櫻口便張大一寸,呼吸便急促一分。那燒紅的長槍仿佛永無止境般前行,前行,
再前行,直到将她的身體捅穿分爲兩半。她一身早已酥軟無力,可蜜穴裏的力道
卻越發強烈,花肉死死地收縮,密布的肉芽像是無數張小嘴啃吻着棒身,讓整隻
穴兒像是個無底洞一般将肉棒一寸寸地吸入。

  忽然,陸菲嫣雙目圓睜,被吸嘬的舌尖發不出隻言片語,隻能從鼻腔喉間哼
出不滿渴求的呻吟,哀婉無限。原來吳征甫将肉棒插入一半便不再前行,轉而向
外拔出。此前的侵入速度雖慢,但暢快之處卻越來越多,後端的空虛雖難過得讓
人發瘋,總算有個盼頭,而此前被撫慰而過的花徑嫩肉果然快美難當不負所望。
不想吳征變插爲抽,深處那一份空虛的難過可是不用提啦。

  陸菲嫣急急長腿一環想要制止吳征抽出的動作卻是徒勞,她奮力掙脫被吸住
的香舌哀求道:「不要……不要出去……插進來……求你插進來……這樣好難受
……」

  「好!」吳征的肉龍已退得僅剩龜菇還被穴兒含住,聞言借着陸菲嫣長腿纏
夾之勢發力一挺,棒身借着龜菇鈍尖開路拌着花汁一沖而入直至沒柄。

  「啊!」陸菲嫣發出一聲尖利又悠長的呻吟,仿佛一隻中箭的天鵝上身脫力
摔倒,花徑深處空虛寂寞許久的後半段陡然被破開,塞滿,被火燙的高溫狠狠灼
燒。她高聲呻吟着,劇烈喘息着,蕩得胸前美乳盈盈顫動。腿心深處一團嫩肉仿
佛被頂開的小嘴噴濺出一汪一汪的清泉花蜜。

  長時間溫柔又動情的挑逗讓陸菲嫣欲火如焚,早已到了極樂的邊境上。這發
力一沖仿佛緻命一擊,将她送入極樂巅峰。吳征不待她緩過氣來便擡起一條長腿
将美婦翻了個身,穴兒内緊緊抱合着棒兒的肉芽被層層刮磨,惹得美婦又是一陣
如泣如訴的呻吟。

  「歡好時有好多姿勢,菲菲一定沒試過這一種罷。」迷迷糊糊之中陸菲嫣方
覺被翻轉過來,美乳壓着床,一隻豐美的梨臀正高高翹起。

  香肩之下的背脊削若斷崖,兩側線條一路走窄,直到臀兒處突然變得又寬又
翹,極大的落差讓腰眼出現出兩顆動人心魄的小小圓渦,而梨臀的妙處正在此時
才展現得淋漓盡緻。所謂梨臀,乃是臀尖處突兀多出兩條嫩肉,其形如香梨蒂口。
這兩條嫩肉極其肥軟,女子趴跪撅臀之時,梨臀雖在美觀上略遜蜜桃圓臀,但臀
縫卻顯更加隐蔽,且那兩條嫩肉被撞擊時無論綿軟的觸感還是啪啪的脆響,滿足
程度甚至還要勝于桃臀些許,可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吳征兩掌圈住腴腰,拇指正巧扣在腰眼正大開大合,一下一下地抽出穿刺着
陸菲嫣肥美的肉花。速度并不快,但腰杆與手臂一同發力力道又重又猛,那抽插
之間的停頓猶如短暫的蓄力過程,讓下一次穿刺一鼓作氣又一氣呵成,下下直達
花底。

  嘤嘤嗚嗚的呻吟泣訴聲中,這羞恥的姿勢竟然陸菲嫣升起前所未有的新奇與
略帶不同滋味的快感,仿佛被男兒征服一般趴伏于地任由采撷。她數次想要支起
上身,但酥軟的上身總讓她半途而廢。無奈地放棄之後,她陡然發現一身力道盡
數集于跪着的雙腿,隻爲将臀兒翹得更高,好讓他一下下地插得更深更猛……

  那彎翹的肉龍正以正面相對時截然不同的角度刮刨着花徑,刺激着不同的敏
感點。粘膩的花汁順着大腿内側嫩白的肌膚滾滾滑落,緊吸着棒身的花肉也随着
肉龍的插入抽出不斷被翻出穴外又塞回體内。陸菲嫣隻覺這一番完全臣服般的征
伐如此酣暢淋漓,被插入塞滿時仿佛長了翅膀飛向雲端,被抽出空虛時又仿佛雙
翅齊折,突然向深淵墜落……被沖擊得前後擺動的身體不再屬于自己,任由吳征
擺布着扔向雲端,又拋落深淵……

  「換個姿勢是什麽感覺?」吳征一下一下地挺動,結實的小腹撞擊在梨臀兩
條嫩肉上啪啪肉響。

  「好深……嗚嗚嗚……我不會說……我不要說……」雖快意仍是暢美難言,
比之昨夜失神般的一味求歡,今夜已清明了許多。陸菲嫣自小家教甚嚴始終說不
出羞恥的話兒。

  「那感覺好不好總該告訴我吧?」

  「嗯……好……」震顫的語聲酥麻入骨,仿佛每一下都讓她欲仙欲死難以忘
懷。

  「我的大不大?粗不粗?」

  「讨厭……哎喲……」稍一猶豫立刻換來幾下兇猛侵襲,陸菲嫣哀婉哼道:
「好大……好粗……」

  呻吟聲響越發高亢激烈,無力的嬌軀不知又從哪裏生出力量,随着吳征抽插
的動作前後迎合。豐美的碩乳像是吊鍾一般前後甩蕩,正讓峰頂梅珠剮蹭着床面。
兩人同時使力讓棒兒拔出時仿佛抽走了陸菲嫣的靈魂,插入時又将一切空虛全部
填滿,且那又重又脆的「啪」聲宛如仙樂蕩人心脾,又如戰鼓催促着男兒征伐得
更狠。

  洩了三回的陸菲嫣覺得小腹裏越發火熱,那高潮的快感又将襲來,且這一回
似比之前還要更猛更兇,足以像一波暢美的狂潮将她整個人淹沒,她萬分期待那
一刻快些到來,又十分不願來得太早太快,以便更加享受這一刻的快樂。

  然而吳征再一次停下了動作,任由陸菲嫣前後款擺挺送着腰肢,花穴仿佛隻
嬰兒小嘴正一口一口将棒兒反複吞吃。但此刻酥軟的美婦吞吐力道又怎及得上男
兒兇狠的穿刺動作來得爽快?陸菲嫣幽怨地扭過螓首,恨他薄幸如此。

  吳征嘿嘿一笑将陸菲嫣壓倒雙腿一夾,讓美婦那雙長腿緊緊閉攏。這般姿勢
仿佛讓花徑扯面條一般拉長變細,緊裹着棒兒的美妙滋味又有不同。男兒抽送撞
擊的力道更強,進出卻越發艱難,剮蹭越發大力。

  側面望去,陸菲嫣的後背處一片平實,唯有奮力撅起的豐臀聳立若峰,蔚爲
壯觀的肥翹美肉堆雪也似的被頂得前後搖晃,又像一團酥膩膩的嫩脂噴香四溢,
男兒的腰腹卻如一隻大手,正按揉着讓它肆意變形,捏扁搓圓。

  陸菲嫣再也抵受不住強烈的快意,以最放松最受力的姿勢任由他索取其間的
美妙,又一次洩了個一塌糊塗……

  「舒服麽?」吳征分開陸菲嫣披散的秀發,親吻着光潔的背脊輕聲道。

  「嗯!」

  「還有很多很多的姿勢,每一樣都有不同的滋味,想不想再嘗嘗?」欲望比
起昨夜已平複許多,但比之昨夜的獸欲,今日便是溫馨旖旎甜美動人。以陸菲嫣
的百媚之體又怎能滿足?

  「……想……」陸菲嫣支支吾吾,埋首在床羞怯道。

  吳征将她翻過身卻并不急于繼續穿刺,反而調笑道:「換個法兒,新鮮又有
趣。」

  低呼聲中,兩人的私處仍緊緊貼合,陸菲嫣已被吳征一把抱起下地,她像是
隻八爪魚般緊緊纏着男兒,隻覺他邁步時胯間被他頂離棒根,雙腿交錯時胯間又
自然落下将棒兒吞沒,極是舒服。她心頭大窘,本以爲吳征要以這種姿勢帶她
「散步」,不想吳征停在餐桌前不耐地一把掃開盆盆碟碟清出片空餘,「波兒」
一聲抽出肉棒,抱起陸菲嫣翻了個個兒放在桌上。

  那姿勢讓陸菲嫣嬌羞欲死,此刻美婦就像隻人立坐着的狗兒蹲在桌面上,唯
獨豐美梨臀無所依憑懸空于外。吳征從後貼上她後背,雙臂回環握緊胸前一對綿
軟美乳,大食二指拈住細長梅珠,其餘三指如捧至寶在她耳邊輕聲道:「菲菲好
貪吃,上面的嘴兒愛吃,下面的嘴兒也愛吃。」

  被拿住心中隐秘,陸菲嫣大羞輕哼一聲,扭着身子讓峭若削成的光潔美背磨
蹭着吳征胸膛。棒首龜菇又一次貼近花唇蜜口,忽聞吳征語聲一變,如魔音般道:
「棒兒插在穴底狠狠攪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

  那實是陸菲嫣最深的秘密,也是她不敢去多想的陰私。雖說棒兒抽插的滋味
也極好,但她最愛的還是整條花徑全被棒兒塞得嚴絲合縫,仿佛占據了她的全身
心。當花心嫩肉被死死抵住,當密集的肉芽被反推擠壓向肉壁,全身上下的敏感
神經仿佛全被觸發,每一根都被撥弄,若是再拌着花汁一攪……

  誠實的身體不會騙人,即使陸菲嫣不說吳征也已發現了她這一喜好。在陸菲
嫣被這句魔音炸的魂飛魄散,一身脫力地酥軟在他懷裏時,肉龍已破體而入穿梭
過緊窄的甬道直達花底:「我會狠狠攪拌的……」

  炸裂,五髒六腑都似被翻攪起來,陸菲嫣大張着檀口,卻一絲聲響都發不出。
最敏感的花心被龜菇擠壓着,旋磨着,鈍尖上的獨目仿佛一張小口撕咬着,又仿
佛那根棒兒已穿過她的身體堵住了喉嚨,堵住了她的嘶喊。

  小解的姿勢極爲羞恥,可再無絲毫阻礙的花洞口卻能迎迓粗巨肉龍的全部。
吳征緊貼着陸菲嫣玉背,長臂環過抱捧着美乳,深插而入拌着花汁翻攪蜜肉。

  「攪死人了……怎麽會這樣……嗚嗚……呀呀……」陸菲嫣極喜被攪拌的快
感,她迷亂地搖動着螓首,一對秀美玉足高高弓起,僅用腳趾緊蜷巴住桌面,踮
立着沉腰落臀以相反的力道迎奉吳征的深深攪拌。

  吳征挺腰畫圓的動作輪番刺激着陸菲嫣的蜜肉,胯間濃密的毛發亦厮磨着光
潔的臀膚,刺激與麻癢并存,幾欲讓她發瘋。弓腰垂臀的動作更讓陸菲嫣美乳前
挺,被吳征自側面掐緊時乳尖更加凸翹,峰頂的細長莓珠猶如迎風顫抖的花蕊。

  呼吸聲越發沉重急促,陸菲嫣的蜜道不住抽緊,旋絞,一陣一陣的顫動也越
發劇烈,其觸感妙不可言。終于陸菲嫣一身抽搐,悠長曼妙的酥啼聲高吟而出,
将棒兒攪動時咕唧咕唧之聲淹沒。劇顫的身子讓花汁如被甩落的水珠淅瀝瀝滴落,
梨臀上那兩條嫩肉更是甩蕩翩翩,如彩蝶之翼……

  又香又滑的胴體激烈扭動,死命向下挺動着屁股以相反的方向畫着圓圈,讓
胯間深處的花心軟肉啃吻着大如雞子的龜菇。每一記旋磨都換來一次自雪股連至
花心的劇顫,每一次劇顫都帶着強勁的力道。軟糯糯的蜜芽與大張大放的花心吸
得粗巨的肉龍全無一絲縫隙,仿佛深陷軟融融的酥脂,沉浸其間隻想被吸吮得更
久,更勁!

  「要死了……要死了……」陸菲嫣迷亂地呼喊,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快意實在
太過暢美,忘情的呼喊實是心中所感難止難抑。

  「就是要插死你,攪死你!」反複抽緊的細小腔道中,肉龍猛地膨脹一圈,
汩汩熱流從根部沖入馬眼射出,讓肉龍一脹一脹地脈動不已!

  不待陸菲嫣從快意的巅峰跌落,又是如同咽氣般聲音一啞,那根棒兒忽然又
往穴心推入一截,幾将那團軟肉反擠進肚子裏。一股溫熱的液體激濺而出,像一
道永不停歇的水注噴射在花心軟肉。陸菲嫣瘋狂地甩動螓首,奮力沉下梨臀讓穴
心被抵得更緊更實,迎接讓她欲仙欲死的再一次巅峰,永不願停歇……
2018-1-7 05:0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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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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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柔若青竹  搖曳生姿

  夜色已深,吳征背靠著床頭沉思,時不時眨下的眼眸被燭光映得精亮。陸菲
嫣已趴在他胯側沉沉睡去,勾起的嘴角似正做著個香甜的美夢。自那夜半逼半哄
地佔有了她已曆七日,陸菲嫣的身體狀態越發好轉,被長久以來的不順與苦悶壓
抑住的嬌媚一天天地回到她身上。想她在燕都的日子裡固然風華絕代,可必須避
開的身體與衣料摩擦總讓她的動作有些不自然,從前的風味大減,即使優雅也帶
著刻意的味道。直到近日來身體桎梏漸去,她才能隨心所欲,這樣的陸菲嫣才當
得上一句百媚橫生。

  可這一切只是表像,橫桓體內的痼疾只是治標不治本,連日來的歡好不減初
時頻繁,任是身負《道理訣》的吳征也不可能長久持續。以不停地歡好來解決陸
菲嫣的需求終不是長久之計。

  「我會治好你,讓你回到當年的模樣。」吳征心中暗道一句,費了極大的毅
力方能輕輕下床。陸菲嫣側臥的睡姿讓兩隻奶兒貼在他腿邊,那抹柔膩滑脂實是
無上的妙品,溫綿細軟不說,其形猶若兩顆灑落的淚滴,不僅外觀絕佳,更惹人
憐愛,任是把玩多久仍愛不釋手。

  吳征在書桌邊輕輕攤開紙張,其上繪著個裸女,肌膚又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線
條。隨著武學的修行日深,吳征對經脈之說也有了更多的體悟。但來自另一個世
界的他又有不同于世人的理解,尤其是人體。

  《道理訣》在身上的成功讓吳征相信,自己所掌握的科學知識與武道修行非
但沒有衝突,甚至還有增益的效果。而以一個醫生的專業與角度看來,陸菲嫣此
前受困於無窮無盡的情欲絕非什麼天生淫婦的玄乎說法,他更願意相信是某種因
素導致的嚴重內分泌失調——源于練武時內力游走於經脈導致身體發生的變化。

  連日的歡好雖快意十足,吳征也未丟了初衷:交合之時探尋陸菲嫣體內的經
脈與內力遊走。借由緊緊貼合併深入她體內的良機,吳征察覺陸菲嫣內息的怪異
之處甚多。

  常人的內力修行總免不了陰陽兩股,無論修行方法怎麼千奇百怪,最終都要
走向二氣交融的結局。如丘元煥外門功夫登峰造極,陽氣旺盛澎湃,可靈巧之處
也未曾落下,這自是陰氣內力也自不凡的原因。向無極曾與丘元煥鬥得不分勝負,
他在外門功夫上儘量避開直面其鋒,但關鍵時刻需得以力鬥力時可不曾半分退卻。
若不是有一份極強的陽氣內力為底子,豈非連接招都不敢?

  而《娉女玄陽訣》,《玄元兩儀功》則獨僻蹊徑,不僅將陰陽二勁徹底分而
化之,且運走經脈時全然各行其是,仿佛一對仇家老死不相往來。即使存于丹田
也是各占一半,倒像吳征前世常見的陰陽太極圖。二者在道理上如出一轍,實際
修行中卻又有區別。

  《娉女玄陽訣》陰陽二股內力倒錯運轉,陰氣入陽腧脈,陽氣入陰腧脈。這
門功法內力需轉女陰吳征練不得,但在昆侖派裡既然能流傳下來定然有它的可取
之處,此前也未曾聽說有甚巨大的副作用導致哪位前輩出了岔子。奇就奇在陸菲
嫣練了之後說一句慘不忍睹也不過分。

  想到這裡,吳征忽然憶起一件事來:百媚之體還敢修行《娉女玄陽訣》,女
子愛美果真命都不要了。賀群當年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他為了陸菲嫣的百媚之
體連命都送了,說出來的話自非無稽之談。看來導致陸菲嫣如今異常艱難的原因
還是二者共振的結果。

  吳征得了《玄元兩儀功》並未立刻修習,他已有了《道理訣》神功,實在不
必要再去碰一件來歷不明也無法判斷的法訣,他感興趣的地方更多還是女子特殊
體質。可惜天不遂人願,與韓歸雁春宵一度得了她掠月之體,掠月之陰入了體,
那些被他記得精熟的功法在無意識中自然而然地運轉,待得發現體內玄元兩儀內
力已成,想趕也趕不掉了。

  這門功法確有特異之處,吳征得了玄元兩儀內力後功力猛串一截,連韓歸雁
得了他的引導也從七品順順當當邁入八品。這固然有二人基礎打得堅厚的原因,
《玄元兩儀功》的奇異也可見一斑。

  聽聞賀群當年在青城派內亂時受傷極重,多半也因此傷了根基功力大損,能
恢復到九品上的修為想來也與功法脫不得干係。

  吳征修習《玄元兩儀功》時日尚淺,除了與韓歸雁陸菲嫣雙修得來的內力以
外,對功法本質的體悟也不深,只能對比《娉女玄陽訣》挑出個中種種不同之處
一一比對。其間最為蹊蹺處便是這段陽氣練陰脈,陰氣練陽脈的部分。他雖遠不
如當世武道大家對武學上的深刻理解,但他對人體的瞭解也是當世無雙。

  以他的認識來看這一段極不合理,陽脈就是陽脈,陰脈就是陰脈,陰氣可輔
助陽脈的修行反之亦然,但絕沒有反客為主的道理。習武之人常常會腦洞大開講
究什麼獨闢蹊徑,吳征想不通為何他都會懷疑的東西,在昆侖派歷代先賢的眼裡
會沒有問題——這種東西在藏經閣不該是和《道理訣》一樣被扔在犄角旮旯裡嗎?
他只知道譬如消化器官胃,脾,胰,膽,腸等,胃液,胰液,膽汁等各具功用相
輔相成,但若二者互相交換了位置,非出大毛病不可。

  是以陸菲嫣天資極高修煉得迅速,體內的不平衡則愈演愈烈。「女子屬陰,
習此功法本需交合取男子陽氣以中和體內陰勁。顧不凡一人無力支撐,菲菲已許
久未曾歡好,陽氣攝入全無,陰氣又無處宣洩。一旦稍有動情,陰氣鼓動激蕩引
發體內共振,自然情欲如潮難以自抑。也因難以平衡,陰元無處可走,連自家慰
籍亦無效用。」吳征低聲自語到此處冷笑一聲:「《娉女玄陽訣》?狗屁,這分
明是一部催人做淫婦的功法。」

  他提起筆來在紙上作畫,先繪了張《娉女玄陽訣》內力運走圖,再繪了張人
體敏感神經密佈的標注圖,將二者一一比對。他沒有徹底解決陸菲嫣功法的頭緒,
只能考慮暫時替代的方法。

  寫寫塗塗修來改去,吳征自不能讓陸菲嫣廢了武功重練,她修行日久,體內
經脈暗創已重,再失內力恐要直接丟了性命。但對吳征而言尋找替代的方法將之
緩解並不是問題,現代醫學中對人體極之精微的細分他無人可比,當世這些神奇
的經脈學說他也足夠熟悉,當的上一句學貫古今,在當世他稱第二誰能當第一?
以《道理訣》為基礎,為陸菲嫣量身定做一份替代的功法雖也很難,但不是不可
以做到。

  這一忙碌又過去了大半夜,依著繞過敏感點,經由肌膚拐彎抹角的總綱,吳
征繪製了一份新的內力遊走圖。至於其中的難點與疑點全數擱置,空想並不能讓
此圖完美,實際操作試驗才行。

  人體脈絡紛繁複雜,饒是吳征了然於胸做起來也極為費神,此刻已是疲憊不
堪。伸了個懶腰,吳征輕手輕腳回到床邊,陸菲嫣依然酣睡甚甜。吳征心中一動
上床時故意弄出些動靜,美婦睜開惺忪睡眼迷糊中見吳征正解衣裸身躺下拉開被
角。

  「唔……你怎麼不睡……又不睡?」每夜在他身邊睡得無比踏實,陸菲嫣慢
慢習慣了這位躺在身邊的師侄。即使美夢被打擾也下意識地關心一句。

  「吵醒你了,下次我小心些。」吳征展臂摟美人入懷:「想你的事情睡不著,
起來做了些功課。」

  什麼默默付出?去他娘的,心中情意與關心不能讓對方知曉與感動,做來何
用?

  懷中美婦微微一顫,心中感動下讓他的大手襲上胸前玉峰,忸怩中一方面他
剛忙碌了大半夜不忍抗拒,一方面連日歡好不停,先前的彆扭難受消失了大半。
再者雖為背德不倫,吳征的貼心與關愛早已在陸菲嫣心裡打下深深烙印,她也極
享受這種寵愛:「你又要幹什麼……莫要亂動,趕緊睡一會兒,你……安心睡下
好好歇息,天明了府裡我去安排。」

  「好。我和它們說會子話就睡。」兩團凝脂溫玉光滑柔軟,吳征捏捏揉揉,
時而五指一同發力按壓,時而以掌心為軸撫弄,掐握時五指深陷其中隱隱又有一
股彈力,搓揉時便如只滑溜粉團,著實美妙。

  陸菲嫣著他逗弄一陣,心中既羞,身上又美,左右為難地忸怩道:「你……
哪有這樣說話的。」

  「手語,是手語,啞巴用的!它聽得懂你不知道?」吳征閉上雙目一臉愜意,
手上動作非但不稍停反而加重了力道,一語說完食中二指拈起峰頂兩顆又細又長
的尖翹梅珠捏弄,逗著她的敏感地帶。

  乳珠傳來絲絲電流,陸菲嫣一身雪膚仿佛覆上層豔粉。她又好氣又好笑,這
些不知怎生冒出來的奇思妙想讓人難以應對,從來也說他不過,只得花唇一撅閉
上眼眸由得他去。

  吳征又把玩了一陣,滿足地喘了口氣退開寸許距離道:「能控制住麼?」

  陸菲嫣正自情動地享受不已,溫暖的懷抱忽然離去心中竟泛起戀戀不捨之情,
只盼再讓他多抱一會兒甚至是永遠都莫要鬆開。這份情感一周來與日俱增,每每
讓她心慌意亂卻怎麼也無法控制,仿佛一顆在肥沃土地上發了芽的種子又飽滋陽
光雨露,成長得勢不可擋。此刻聞言忙收斂心神道:「我試一試。」

  所謂的控制並非只是壓抑情欲便算完,陸菲嫣胯間已現滴滴清露,她還得頂
著情欲讓內力游走自如,正是要在極端的條件下功力不受影響才算。

  頂著一身旖旎綺念默運元功,說不上順暢倒也能勉勉強強走了一周天。陸菲
嫣已是經年的「病號」,想要一舉拔除病根難上加難,是以吳征除了尋找最佳的
解決之道外,還擬定下了多種備案。眼下的在欲念激蕩時仍能儘量發揮實力正是
其中一種。陸菲嫣也知此事不可一蹴而就,吳征極為周全的考量讓她心中感動,
不知不覺間也變得言聽計從。相對于丈夫顧不凡的一板一眼,連房事時都是如此,
吳征給她的驚喜與新奇實在太多太多,兩人相處時仿佛他才是位多情的成熟男子,
而她只是個剛剛長成的少女。

  「可以。勉力運轉了一周。」

  「比昨日還更好些?」

  「嗯,更順暢了些略有進步。」

  「那就好。」吳征笑著將美婦再擁進懷裡,這一回不是前胸貼背脊而是正面
相對。吳征一手從陸菲嫣脖頸邊的空隙環過摟著香肩,另一手抱住兩瓣翹臀,兩
人貼的不露一絲縫隙。

  雖是沉睡剛醒,陸菲嫣口中卻全是一片幽幽香風,貼在胸膛上的綿挺豪乳熱
的發燙,抱在掌臂的豐翹碩臀又冰得發涼,二者手感絕佳又相印成趣。

  「怎麼報答我?」吳征壞笑著道。

  陸菲嫣扭了扭身子,被他抱緊後全身酥軟哪裡掙得開?近日來兩人相處猶似
一對親密夫妻,可畢竟是一場背德的亂倫,陸菲嫣即使未對顧不凡有什麼愧疚,
可念及顧盼便是心酸難受,每每自責貪戀溫柔寵愛不知廉恥。現下見吳征目光中
全是玩味,多日相處她已明白吳征最愛如此,越是羞澀他越要調戲欺負。

  可使壞的目光出自一對泛起血絲,周圍眼眶浮腫的雙眼。在自己酣睡之時他
還在不停地操勞,陸菲嫣又怎能忍心拒絕?

  幽幽地歎了口氣,陸菲嫣垂下雙眸低聲道:「你想要我怎麼做嘛?」語聲柔
膩低婉,些許無奈中分明是個春情四溢的少婦向情郎討好的口氣。她心中一跳,
這才發覺心中縱有萬般忌憚與不願,情感上已離不開將她緊緊摟住的少年郎了。
那心雖不甘,情卻已願的話不正是複雜心情之下最真實的選擇麼?

  「要親親,把舌頭伸出來。」吳征的低語惱人又羞人,說得全無轉寰餘地。
反正我就是要,你不肯我就賴皮,賴到你無可奈何為止。

  若僅是個少年郎,現下早已急不可耐地在美婦身上發洩著過剩的精力,或許
有一股新鮮感,但不需多時便會相看兩厭。怎及得上這個少年身體裡隱藏著足夠
成熟思想靈魂的怪胎?

  他懂得疼人,也懂得尋找和製造情趣。陸菲嫣和他相處仿佛在春日的細雨斜
風中漫步,任由雨絲灑在身上潤得衣衫與髮絲微潮。雖讓身體有些粘膩,卻又格
外的浪漫旖旎。

  自失身于吳征之後,陸菲嫣連日來越發難以抵擋這種寵在眉間甜在心頭。曾
以為心中已是萬載寒冰一塊,亙古不化,但他的出現就如夏日的烈陽,遠在天邊
時便已溫暖己身,如今近在眼前更是要將她化去一般。

  此刻吳征疲憊的雙眸裡正射出烈陽之光,霸道,炙熱,將陸菲嫣的心房之繭
抽去,剝開。陸菲嫣無處可逃,無從抵擋,哼唧了幾聲嬌嗔後認命地閉上雙目…


  世間有花名「龍吐珠」,未開時花瓣緊閉,盛開時冠口微啟,花蕊吐於花瓣
之外。

  陸菲嫣輕啟檀口,伸出一截軟嫩丁香時正如龍吐珠盛放一般。兩片豔紅的香
唇與潔白的牙齒猶如紅白相間的花瓣,軟嫩的舌尖便如一點朱紅的花蕊。那三寸
丁香輕輕顫抖,一如風過龍吐珠時花蕊正迎風搖曳。還有緊閉著的不安雙眸,無
奈卻又期盼的神情,口鼻中噴吐的幽幽女兒香,豔絕人寰。

  「時辰到了記得喚我起來,不許提早吵醒我。」一語剛畢,吳征已伸舌纏住
了那只豔舌。兩人嘴唇不碰雙雙吐舌糾纏,時而你繞著我打著圈兒,時而我托著
你如捧珍寶,時而又勾在一起競賽角力。

  世人長相絕難相同,身上的處處也各有特點。韓歸雁的香舌圓圓巧巧,厚實
得極是玲瓏可愛,而陸菲嫣薄薄利利,頂端尖尖,猶如一片細長的蘭葉般性感。
兩人唇槍舌劍地交戰一番,吳征順勢湊近一吸將靈巧長舌納入口中輕輕含吮。

  雖是細細薄薄,口感仍是極致美味,吸嘬起來像口中含了只去了殼的新鮮荔
枝,爽滑細潤。吳征輕吮慢吸,力道卻越來越輕,陸菲嫣從甜得快要膩死人的柔
情中醒覺,吳征竟已沉沉睡去。

  細微的鼾聲一起一頓,微蹙的眉頭寫著滿面疲憊。白日的練功,夜間的歡好,
吳征無時無刻不陪伴在她身邊。在她精疲力盡沉睡入夢之時,同樣疲憊的他依舊
不能歇息。書案邊每日堆積如山的廢紙都是他刻印的心血,若不是裡頭蘊含的秘
密太過驚人,陸菲嫣幾欲將它們貼身珍藏。每日間在庭院裡燒毀這些東西,火光
的熱度不知蒸幹了多少掛在臉頰的淚珠。

  今夜仍是如此……陸菲嫣死死咬著牙關不敢發出聲息,更不敢讓淚水落下。
強自收斂心神壓下澎湃的思緒,再睜眼時吳征睡得已熟。

  無人敢踏入的後院,幽閉的房門,一片小天地裡只有他們兩人赤裸相擁,不
需去擔憂被人發現,禮法也可暫時拋棄。陸菲嫣將嬌軀與男兒貼得更緊,挺直的
鼻尖蹭在他肩頭聞著濃烈又鑽心的男子氣息,心中甜蜜又悲苦道:「是你!為什
麼是你?」

  天光放亮,陸菲嫣依依不捨,想留下陪著他卻不得不起身:他醒來會餓會渴,
還要梳洗,下人們不許踏入後院自是我去安排了。

  愛如春雨潤物無聲,情動的男女總是心甘情願地給對方多一些關心,總是忍
不住多為對方多思慮考量。不知不覺中陸菲嫣亦被這一份真情打動,你對我好,
我自然也會對你好。她絲毫不覺將做的這些雜事繁瑣,反倒覺得這是初次為吳征
做些事情,關懷他,體貼他,心中甜甜的。

  柔軟的嬌軀奇異地扭動,依託著光如絲緞的肌膚遊魚般從吳征懷抱中滑開,
迅雷般伸手捉住吳征原本搭在臀側,忽失依託將要落下的手臂輕輕放好。陸菲嫣
打量一番,又將吳征的垂在腰側的手臂慢慢彎折放在肩膀旁,這是人側臥而睡時
最舒服的姿勢。做完了這一切,陸菲嫣輕巧起身悄無聲息地穿戴好衣物離去……

  自吳征入主以來幾乎未曾露面,僕從下人們做完手頭的活計便閑得發慌。聽
聞這位新主人在戰場上受傷不輕,現下要養傷自是樂得清閒。他們當然也知內院
還住了位天仙般的美婦,只是入住後便從未見她跨出過後院。是以陸菲嫣的突然
出現讓他們吃了一驚。

  這位仙子般的美婦是隨主人一同入府的,身份之尊貴自然也略知一二。前些
日子見到的她雖豔絕人寰,可眉宇間的憂色與僵直生硬的身體總讓人覺得彆扭難
受,猶如一朵嬌豔的鮮花正瓣萎葉黃即將敗去。

  如今不到十日,再見這位仙子如同換了個人。精神飽滿,步伐矯健,臉上淡
淡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見著無不精神一振。

  「小肖,拿我的信物去南城奇珍堂交給掌櫃,要他想辦法取一塊上好的牛肉,
午時前務必送到。羅師傅,你要備下鱔魚,山藥,香菇,各色香料。待牛肉送到
時與山藥細細熬作羹湯,鱔魚香菇等物做菜,香料可多下,你們大人喜歡……」

  陸菲嫣打點好府外的一切,又吩咐僕從將食盒放在吳征住的小院外,她回居
住的院內用了會功看看時辰將至,才又返回拎著食盒回到吳征的小院。

  這一覺睡得好沉,午時陸菲嫣進屋時吳征還在熟睡,床上的一切仍是原樣,
連身都未曾翻動過。

  陸菲嫣身形靈動如貓閃至床前,時辰已到本該叫他起來,可看他睡得極沉,
香甜中雙眉依然緊鎖,似有心事難以放下。陸菲嫣一時心下不忍,暗想:讓他多
睡會兒,實在累了今日的練武便算了罷。想到這裡臉上一紅,練武算了,卻沒冒
起歡好算了的念頭……睡到晚上,他該要醒了吧。

  正自一腔綺念,吳征忽然翻身,眯著朦朧睡眼適應著正午的光線道:「時辰
到了吧?」

  「剛到。你……多睡會兒?」陸菲嫣陡然發覺近來說話總有些結巴不順暢,
特別喚吳征時更顯猶猶豫豫,心頭沒來由地如小鹿亂跳。往日叫慣了的征兒二字
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唔……」吳征大大伸了個懶腰伴著個呵欠,一個騰身翻下床頭。熟睡了一
頓複又神采奕奕,全看不出昨夜的身心俱疲,《道理訣》的神奇之處著實令人驚
歎。

  「啊喲……你幹什麼……」陸菲嫣面紅過耳扭頭驚呼,倒不是責他不肯多做
休息,而是吳征一身赤條條地,胯下陽物雖不曾起立,可跳躍而下時甩甩當當,
羞人之極。

  「額……哈哈,忘了忘了。怕什麼?你知我長短,我知你深淺,還害羞幹什
麼?」吳征大喇喇地走到陸菲嫣身前一把摟住:「娘子還不快快服侍為夫更衣?」

  「你……再胡說!」陸菲嫣銀牙直銼又順了他意道:「轉過身去,誰要來看
你。」

  少年郎寬闊的肩膀與背脊肌肉線條流暢分明,窄臀上亦是佈滿了一球一球的
肌塊,即使背面望去也讓美婦心跳加速。陸菲嫣揀起早已備好的衣物一一助他穿
好,又將食盒裡的菜肴端出擺好。銅盆裡早已放好柳枝香巾,陸菲嫣倒上溫水道:
「餓了吧?洗漱好了快來用膳。」

  吳征潔淨了一通抽了抽鼻子道:「好香,菲菲準備的?」

  陸菲嫣紅著臉輕如蚊呐般應了一聲,早幫他盛好米飯,擺好碗筷。吳征落座
後一瞅菜肴會心一笑道:「喲,都是大補之物!」

  陸菲嫣哼聲道:「快吃你的。」頓了頓又道:「多吃些。」

  「好啊!娘子吩咐為夫豈敢不從?吃得越多,射得越多。」吳征嬉皮笑臉說
起話來越發放肆大膽。正是要她心慌意亂將這些至為親密之人才敢說出的話兒深
深刻在腦子裡。

  「你再胡說我真的生氣了。」陸菲嫣砰地一聲甩下飯碗板著臉道,一張臉蛋
即使佈滿慍怒的烏雲依然俏麗無端。

  「菲菲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吳征待她一貫以來地霸道絲毫不讓:「再不然
便是心疼了只想讓我補補身子。嘿嘿,那不還是一樣麼?」

  陸菲嫣一陣羞惱卻沒有氣苦之意,心中只想這人真壞,老拿些不正經的話兒
來羞人。幸而吳征未曾再做逼迫,否則陸菲嫣真可能惱羞成怒離去。細細想來,
吳征每回看似沒輕沒重地挑逗,每每都在恰到好處的時分停下,當真讓陸菲嫣無
可奈何。

  一頓豐盛又營養的美餐下腹,吳征滿足地拍了拍肚皮道:「吃飽啦,菲菲准
備的飯菜特別好吃。」

  陸菲嫣溫柔一笑如春花怒放,像是一名妻子得了夫郎的誇讚大為滿足。今日
之情比前又有不同,前些日子醉心于吳征的寵愛無法自拔,現下兩人相扶相依更
加甜美膩人。

  酒足飯飽略作小憩,兩人相攜前往院井。

  束好了衣冠,吳征率先拉開架勢。近日來陸菲嫣的武功隨著身體的好轉一路
高歌猛進,吳征已完全不是對手。倒應了月前在昆侖山藏經閣陸菲嫣之言:「我
只用六成功力。」

  練武是陸菲嫣最為意氣風發的時刻,每過一夜武功都要進步一大截,那身靈
體輕的感覺實在期盼多年,時常愁雲密佈的眉眼間也煥發出自信的動人光彩。

  「還是昨天那一套靈竹掌法?」吳征搖頭苦笑,實在被打得有些怕了。

  「恩。」陸菲嫣輕聲應道:「我還沒有練熟。」

  沒練熟就這般厲害,待得融會貫通又怎生得了?吳征暗歎一聲左掌虛晃,右
掌一化為三籠罩了陸菲嫣上半身,正是一招電閃雷鳴。日常而言,面對如此強猛
的攻擊要麼向兩側或後方閃避,以待招式用老的反擊良機,要麼以硬碰硬還以顏
色,這兩種應對之方于陸菲嫣而言都不是難事,——即使只出六成功力也可做到。

  可美婦偏抖了個花巧掌走邊鋒,只見她一抹腴潤腰肢像是折斷了一般向左側
倒下,幾與立定不動的一雙長腿行成個直角,正讓吳征的一掌在威力最盛的距離
擊在空處。陸菲嫣巧妙而神奇的身法讓吳征的掌勢剛至巔峰立時衰弱,而她上身
一挺柔若無骨般扭動,令她腰肢的側面曲成個誘人的彎弧曼妙無端,皓腕一抬以
不可思議的角度拍向吳征肋下。

  吳征與她對練多日多少摸清了些掌法路數,撤掌時順勢右臂下擊,以手肘斷
陸菲嫣臂彎,大臂與肋骨夾她手掌,變招亦極為精妙。

  吳征的武功雖遠遜陸菲嫣,但這套靈竹掌法依託美婦幾可隨意款擺的柔軟身
體,以出其不意掩其不備為精義,進招的路數詭異得難以捉摸。吳征所長者正是
極快速的反應與應變之能,給陸菲嫣喂招正是不二人選。一個攻得奇,一個守得
妙,都是妙招迭出。

  陸菲嫣左腿單足點地站穩身形,手臂奇異地反向彎折,那一道弧線恰好繞過
吳征下擊的手肘,玉手變掌為指繼續點向他肋下。

  吳征的應招本應先以手肘擊打陸菲嫣臂彎穴道,令她手臂酥麻無力好夾她柔
荑。可肘擊落空,陸菲嫣掌力毫無折扣,他焉敢以肋部的重要部位吃她一掌。交
手不過兩招便落在下風只得向左閃身欺近踢腿橫掃胯骨,要逼她回身自保。

  陸菲嫣突兀向後軟倒,點地的單足仍在原位未動,嬌軀又再彎折閃過一腿,
懸空的右腿如舞蹈般曼妙點向吳征小腹。

  奇招迭出,吳征手忙腳亂。他重心已失萬萬接不住隱含風聲的一踢,無奈之
下也只能借著踢腿之勢向前撲跌方才保得周全。

  陸菲嫣已占上風卻未追擊,等吳征調整好身形後得意地一揚下巴,示意他繼
續進招。吳征深吸了口氣,忽然蹂身而上雙掌齊出,一拍肩頭一拍小腹。陸菲嫣
沉肩扭腰,靈竹掌法精妙之處正在於閃避能力極強,是以能解放雙手隨時還以顏
色,攻中帶守,守中帶攻。她又彎彎繞繞地避開吳征的攻勢,提掌還擊。

  然而吳征這一下卻是虛招,陸菲嫣身法詭奇,但前提便是極穩的下盤功夫能
牢牢穩住身體重心,破她武功的關鍵點也在下盤處。他雙掌雖落空但勁力不撤淩
空劈出兩掌,正是在空中隨意變換身形的拿手好戲。

  修長筆直的玉腿不可能如上身一般柔若無骨隨意彎折,吳征腿踢連環,著著
不離陸菲嫣膝彎與足脛。美婦卻似早有所料,雙足仍立定不動,一對豐臀下沉給
予膝彎擺動的弧度空間左右扭動,吳征招招落空卻抵不住陸菲嫣仍存攻勢的雙掌,
被她拿住肩頭甩將出去……

  「噝……疼疼疼疼,輕些輕些。」

  「哪有個大男人一直喊疼的。」陸菲嫣被吳征誇張的喊疼聲逗得哭笑不得,
沾著藥粉的玉手替他揉搓傷處,複又心疼問道:「真的很疼麼?」

  「都打成這樣了還不疼麼?」吳征點著身上青紫道:「總說我壞,你才壞透
了。出掌全然不是路數專打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誰碰上了都得吃虧。」

  陸菲嫣扁了扁嘴強忍著笑容道:「那是人家的武功厲害。」

  「是厲害。」軟嫩的柔荑摸在身上,大享豔福之下傷處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這套功夫從哪兒學來的?靈竹掌法,當真如竹之柔,搖曳生姿。」

  陸菲嫣酷愛音律,自也最吃吳征文縐縐的這一套,聞言得意道:「人家自己
想出來的。」

  「什麼?想出來的?這這這……這也能想出來?」吳征徹底淩亂,什麼武功
還能靠想出來?

  陸菲嫣面容一黯,有些蕭索道:「十餘年練不得半分武功,只得靠自己想啦。
人家自幼身子骨就柔軟,便胡亂想了這套武功。」

  「太過厲害。高手對決勝負都在一瞬,若是敵手滿擬是必中一擊,你陡然施
展這套掌法定要讓他著了道兒。呼,光想都能想成這樣,還胡亂想了一套……」
吳征連連搖頭感歎。

  「自家的身體自家清楚,又有甚麼奇怪的。前日的柔雲勁還有這套靈竹掌早
想了無數遍爛熟於胸啦,只消能稍加演練,自然無有不成。」創制一套最適合自
家的武學哪有那麼容易?陸菲嫣因無法練功只得醉心於此心無旁騖,以十餘年的
苦功反復構思論證,才有今日的成就。

  吳征連連點頭贊同,又一臉狐疑道:「旁的都好說,我信。只是這爛熟於胸
是怎麼回事?為夫偏偏不信了,來,讓為夫檢查檢查。」

  在忸怩抗拒中陸菲嫣終於還是不敵被橫身抱放在膝上,狼爪到處上身衣物應
聲而落,露出一對兢兢顫動的傲挺美乳。那乳肉燦若霜雪白光逼人,乳首卻是殷
紅粉嫩誘人之極,像兩隻巨大的白鳳蜜桃散發出醉人的甜香。

  吳征湊上前去埋首其間,深嗅重吻了一陣滿足贊道:「好甜好香,果然是熟
得透了。為夫可要大飽口福!」

  綿軟的奶兒比乳酪更滑,比果漿更香,被吳征捧起時向中央擠攏出一道深不
見底的美妙溝壑。吳征伸著舌頭不住向裡頭鑽,臉頰被灼熱而柔膩的乳膚緊緊夾
著熨燙偎貼,舒服已極,如陷溫柔仙境流連忘返。

  享用了好一會兒吳征才探出頭來,順著兩座乳峰的中央裂隙上望陸菲嫣。只
見麗人雙頰染上豔麗的酡紅,弧線優美的鼻翼微微張合嬌喘連連,正眯著一雙媚
眼嬌羞無限地與他對望。

  「把舌頭伸出來。」吳征突發奇思妙想道。

  陸菲嫣抿了抿唇瓣無奈道:「你又想幹什麼嘛。」忸怩了一陣依言吐出半截
丁香。

  「乖,伸長些,到伸不出來為止。」

  細長如蘭葉的香舌太過誘惑,伸到最長時堪稱豔舌!含在嘴裡定是滿口生香。
可吳征並未這麼做,而是將兩座綿軟乳峰推擠於中,讓兩顆同樣又細又長的乳首
勃然對立。

  掐住美乳上半球的四指一掐,拇指卻頂著乳蕾處上推,硬翹的乳尖頓時觸及
豔舌尖端。吳征起身湊近發出灌腦魔音道:「我們一起吃……」

  陸菲嫣心房劇顫,從未想過還有這等淫靡的方法,也正因她的香舌與乳尖均
都又細又長,乳質又極為綿軟方能堪堪相就。這一對敏感的莓珠時常被吳征一同
含在口中吸吮,其刺激的滋味猶如無數道電流讓嬌軀酥麻無比。現下的模樣則更
加刺激萬分,不僅僅是雙舌弄雙珠,更因自家舔吃自家的敏感所在,其不僅讓快
意倍增,更有一種身體被兩人一同玩弄著愛撫的極端禁忌。

  那股刺激令陸菲嫣敏感的身軀無從抵抗,酥麻麻的電流從乳尖傳向全身,兩
條舌頭還不時貼著莓珠互相逗弄。美婦大張的檀口中呵出甜膩的幽香,胯間溫熱
的花汁泄了個淋漓盡致……

  意亂情迷之中,吳征忽然變戲法般抖出一條紅綾淫邪笑道:「我有一個好辦
法能暫時避免你的內力運轉收情欲打擾,現下咱們就來試試。」

  陸菲嫣不明所以,隱約覺得又有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情要發生,愣愣地任由吳
征將紅綾纏上自己的身體蜿蜒綁縛。視線所及中胸前兩團美肉從乳根處被繞圈綁
緊,本已十分渾圓高聳的奶兒被這一纏變得更加暴突聳立。

  吳征並未停下綁縛,紅綾正纏過她腰際轉向臀股,她驚慌問道:「這……這
是要幹什麼。」
2018-1-27 22:4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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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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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紅繩縛心 雛鷹展翅

  吳征與陸菲嫣連日合體雙修固然讓難以自製的情欲有所平復,也不過是讓她
的身體不再過分敏感而已。可內力運轉時途經豐臀,腿心,胸乳,脖頸等敏感處
情欲自然而然地升起不說,那酥麻難當的快意也要讓武功大打折扣。

  要破解這一難題,最佳的方案便是《道理訣》!吳征實際的天資實在不夠出
眾,一句中人之姿的評價再也合適不過。而修行的速度之所以能與許多天賦異稟
者並駕齊驅甚至猶有過之,除了強大的自控力與成熟的思維固有加成,《道理訣》
亦是最重要的原因——那是一部本就神奇,且完全切合於他的頂級功法。

  轉經絡出肌肉,皮膚,避開那些短時間內難以衝破的關竅讓內力流暢運轉,
這只是吳征練功的方法。《道理訣》所闡明的精義結合吳征對人體的認識,內力
運行至不好通過的地方都可以轉移出新的路線,任何一處細胞與神經隨心所欲。

  這也正是克服陸菲嫣《娉女玄陽訣》所造成桎梏的剋星,功法的創造者心腸
既如此惡毒,讓修煉者一運功便成淫婦,那麼避開這些經脈的關鍵節點,一切便
豁然開朗。

  吳征連日來的勞作正是為了這一刻,陸菲嫣修習《娉女玄陽訣》已久,對內
力運轉脈絡路數幾已成了天性,想要短時間內改變習慣難上加難。紅綾綁上胸乳
與臀胯等敏感所在的目的正在於此,以束縛肌體之力壓迫經脈裡內力的運轉,再
讓她感覺被壓迫時肌膚與細胞的反抗之力,藉以牽引內力開闢新的運轉線路。如
此一來,雖在這些經脈關竅之所內力運轉的路線被拉長有些彎彎繞繞,但毫不影
響整體功法的運轉。排除了桎梏的《娉女玄陽訣》威力如何,不說陸菲嫣,吳征
都萬分期待。

  「怎麼這樣嘛,好羞人。」

  陸菲嫣兩頰飛紅忸怩不安。吳征連日來始終在闡述《道理訣》之精義,陸菲
嫣已有整體的概念,其間當然充斥著諸如:菲菲這麼美豔性感,我眼睛看見了,
腦子裡想把你弄到床上,可雞兒卻梆硬之類的下流調戲話。可吳征對待此事的認
真已有實際行動表明,加之他一貫以來主次分明的行事風格,陸菲嫣自不會認為
在此關鍵時刻只是變著法兒想要淫玩於她。只是紅綾纏身,本已豐翹有致的身姿
由此顯得更為突出,且不說吳征,光是陸菲嫣自己低頭打量身體都覺得眼熱心跳。

  細滑的綾帶纏上同樣光潔的玉軀,鮮豔的紅色與雪白的肌膚,還有爆滿膨起
的碩乳,倒像一件紅色的華衣裁剪錯了,將本該被包覆遮羞之處全都暴露出來,
但淫靡豔光見之攝人心魄。

  吳征觀美婦神情,雖極為不安甚至惶恐,但媚目灼灼,還無意識地抿著唇瓣,
便知這位體質特殊的師姑亦有新奇刺激之感。

  「真的只是羞人?」

  「那……還有什麼嘛。」

  「好吧,可菲菲羞起來真好看。今後一定要多羞羞你。」

  陸菲嫣心中一顫,今後二字仿佛擂中她胸膛。今後還會這樣,還能這樣嗎?

  美婦惶惶茫茫,垂著頭不敢與吳征的目光對視。視線中又現被捆綁著而玲瓏
暴凸的玉軀,尤其胸前高聳的雪峰頂上,兩顆勃漲的乳珠又細又長色澤粉豔,倒
像熟透的二荊條切了個尖端安上,著實誘人一品其香。

  陸菲嫣媚目無處安放只得緊緊閉上,一股熱力貼近,嬌軀落入一個溫暖的懷
抱。

  「我知道你心裡很亂,一時也不能接受與我在一起。沒關係,今後我們慢慢
來。不管你在擔心什麼,在迷茫什麼,現下都沒有治好你的身體重要!收斂心神,
意守丹田!」

  溫柔的語聲暖化人心,卻在最後一句陡然嚴厲。陸菲嫣心中一凜,忙不迭地
深長呼吸一口,閉目凝息。

  起伏的胸膛讓奶兒盈盈跳抖,晃得吳征一陣眼暈,他搖搖頭也強自定下心神。

  無論何種修行都極易受到聲色迷離的外物干擾,而這一場修行卻是許勝不許
敗的。

  陸菲嫣要重建內力運轉的路線不可有片刻分心,吳征也需隨時關注她體內的
狀態以防出現意外,任誰都馬虎大意不得。

  調息運氣了三炷香時分,陸菲嫣睜目與吳征對視著點了點頭,吳征還以一個
放寬心的鼓勵笑容一同盤膝而坐。

  「按照此前說的運轉內力,不用擔心,我會幫你。」一個功力還差許多的晚
輩說出這等話來惹人發笑,但陸菲嫣無比信任他認真時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遂深
呼吸一口最後一次平緩下心情,提起內力運轉周天。

  熱乎乎的內力像兩隻小老鼠自丹田起一左一右在經脈中游竄,自腹部沿著兩
肋向上,途經胸乳下沿便到了第一個關鍵部位。陸菲嫣嬌軀敏感,每常內力運轉
至此便不由得雙乳發熱泛起情欲,雖說二人雙修多日不像平日裡根本運不得功,
可仍是大有影響,若遇高手生死相搏必是天大的隱患。

  陸菲嫣暫停運轉周天,內力于雙乳下方肋部逡巡等待,慢慢感受著經脈周圍
的細胞。紅綾正托在雙峰下方在後背打了個結再向肩頭繞著脖頸兜過,形似吳征
前世裡火辣姑娘們穿著的露肩吊帶衣。依吳征的設計,內力運轉自此時當繞個圈
子延至後背轉向肩頭,邁過整只玉乳再繼續前行。被紮緊的紅綾一方面阻礙內力
像玉乳方向上行,另一方面被束縛的肌膚也有助於陸菲嫣尋找內力改道前行的方
向。

  經脈容量有限,內力堆積時撐脹的滋味並不好受。陸菲嫣苦忍了一會難以忍
受,又開闢不出新的道路,只得順著原路前行。雪白的玉峰經此一激立時覆上一
層豔粉,峰頂莓珠硬翹翹地勃立。

  陸菲嫣並未散功止步,吳征也不阻止,任由她搬運周天由上而下,內力自丹
田彙聚之後又將由鼠蹊穿行胯部直至足底湧泉。這一處的艱難比之胸乳處毫不遜
色,陸菲嫣又是堆積內力許久難以成功,只得按先前的路線轉了一個周天。

  內力行經羞處時猶如蟻爬麻癢難當,敏感點立時起了反應,乳尖勃立著高高
翹起,胯下幽谷隱現水光。陸菲嫣滿面羞慚,練功時這般模樣可比兩人激烈歡好
時的放浪還要難堪。

  「沒事,休息會兒再試一次。」吳征以手指順著乳廓下方的肋骨畫著圓圈:
「感受到了嗎?這裡有無窮的生命力。」

  肌膚的彈性,還有擠壓大血管時的律動,生命的氣息旺盛洶湧。陸菲嫣閉目
感受著,體會著,聯想著,依吳征此前所言盡可能放飛思緒去想像與從前認知完
全不同的人體——不怕你想錯想歪了,就怕你不敢想!

  「我再試一試。」

  一遍又一遍,一輪又一輪,失敗了不知多少次,直到陸菲嫣忽然心有所感猛
然睜開美眸,驚異地打量著肋部的肌膚。

  「是了,就是這裡,我感受到了。」她不敢說話,可臉頰的神情明明白白地
刻畫著情緒。堆積的內力越來越多,新的路線開闢在即,二者之間仿佛隔著一層
薄薄的窗戶紙,一戳就能捅破。可伸出的手指總是夠不著,差了那麼一點點。

  吳征的緊張激動絲毫不遜于陸菲嫣,他雙目圓睜,甚至能看見充盈鼓蕩的內
力積聚時肌膚一鼓一鼓地跳動。就差那麼一點點!突破不了又是前功盡棄從頭再
來,是否還能抓到那份感覺?一切都在未知之數。

  十萬火急中吳征靈光一閃,他急急令道:「別停,繼續運功!」

  綁縛著陸菲嫣的紅綾一直在幫助她尋找她尋找新的運功路線,纏繞肌膚的模
樣極具一種淒豔而殘酷的美。吳征忽然抓住綾帶的兩頭一拉,紅綾驟然抽緊,本
已暴突的美乳猶如只裝滿了清水的皮袋子受到外力擠壓,乳球處瞬間滿溢大漲,
雪白的肌膚幾乎變得晶瑩剔透,甚至能看見內裡海綿網狀的乳質。而一雙美乳被
自根部箍緊後更是高傲上翹,混如一只熟透了的大雪桃兒。

  吳征牽引著紅綾連連加力後扯,陸菲嫣腴腰向前挺起,香肩後倒,兩隻碩乳
幾朝天而立,渾如兩座傲挺的山峰。緊繃的身體裡內力更加壓抑,緊束的紅綾箍
得體內氣息難暢,可肌膚上抵抗這股束縛力道的彈性卻越發清晰。且吳徵發力的
方位雖將陸菲嫣擺弄得淫靡無比,實則大有講究,正是指引她內力突破阻礙前進
的方向。

  多重助力之下陸菲嫣終於感受到吳征所言的細胞與神經,那股神妙而玄乎幾
轉瞬即逝,她再無任何猶疑猛然提起丹田內力狂湧而出。積蓄許久的內力突破層
層關竅,開闢出一條新的線路,那與經脈截然不同的感覺幾乎讓陸菲嫣歡呼雀躍。

  上半身周天再無任何阻滯,內力一路奔行著回歸丹田又向胯部聚集。待內力
在關竅前堆積後吳征依法施為,這一回陸菲嫣半跪於地,落於香滑小腳上方的雪
臀高高撅起,勒緊腰際的紅綾將本就如扶柳般的小腰掐得可堪一握,引得兩片高
撅的臀瓣似被兩手分開一般,深幽的溝壑展露,內裡叢叢的濃密烏絨,鮮豔的花
肉與圓巧後庭一覽無餘。

  吳征運起《道理訣》緊守心神以免被豔光所攝。陸菲嫣有了此前的經驗在紅
綾牽引下又找到了感覺,內力兜了個圈子順著腰際兩側直下,越過胯間直達足底
湧泉。

  周天運轉,功成!

  「成了!成了!」吳征大喜過望道:「再來一遍,快,莫要忘了剛才的感覺。」

  陸菲嫣怔怔發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喜悅,分明歡欣鼓舞淚水卻滾
珠般墜下,手足無措。

  「收斂心神!快,再來一遍!」吳征劍眉皺起聲色俱厲。

  陸菲嫣甩了甩頭青絲飛揚,連連重喘徐吐穩下躁動之極的內心,再度運轉起
《娉女玄陽道理訣》。這一回吳征不再以紅綾牽引她的肢體,陸菲嫣初次成功也
需慢慢尋找感覺,去抓住此前靈光乍現般的電光石火,又足足試了半日才漸漸純
熟,只到內力順當地接連運轉三周方才收功停下。

  「我就說一定能成,這方法是不是妙極……唔……」

  吳征正自得意洋洋,美婦的嬌軀已撲入他懷中,香吻雨點般落在臉上。他長
臂一展摟住令人血脈賁張的玉體,陸菲嫣一雙長腿也已順勢纏住他雄腰。

  「要我!」

  陸菲嫣心緒激蕩的迫切酥啼聲中,甜糯的呼吸噴吐,嬌柔的呻吟喘息,飽滿
的豐乳緊貼。陸菲嫣心神激蕩得無以復加,更不知要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激與喜悅,
只是本能地摟緊吳征,獻上自己美豔又珍貴的嬌軀。

  雨落般的吻漸漸放緩直至擁吻。陸菲嫣輕啟檀口將豔舌主動送入吳征口中任
由他含吮品嘗,兩片花瓣般的香唇亦回吻著少年,如吸奶一般重重吸嘬得嘖嘖有
聲,忘情得連香唾溢出口角滴落乳峰亦渾然不覺。

  少年環著兩條大腿一把抱起美婦,拖著淩亂掛在身上的紅綾向床頭走去。陸
菲嫣一刻不停地獻上香吻,手上動作毫不停歇地急迫扯去吳征的衣物。

  在床頭前兩人除了紅綾已不著片縷。陸菲嫣意亂情迷,萬般感激全化作滿腔
情意低聲呢喃道:「要我……要我……」

  吳征低吼一聲鬆開香唇,陸菲嫣閉上美眸正欲迎接一輪狂風暴雨般的侵襲。

  然而吳征並未將她撲倒反讓她立在床上。陸菲嫣只覺絲滑的紅綾兜過左臂又
纏住左腿,隨即吳征猛然一抽。

  美婦驚呼聲中,手臂與膝彎已緊緊綁在一處,吳征托著她藕臂舉高,陸菲嫣
便已一個單足站立的姿勢令胯下春光大泄。

  高抬的玉腿不僅讓胯下幽谷豔光四射,更讓花唇向外微凸,像是撅起正在索
吻一般。紅豔豔的花穴嫩肉沾著清冽的花汁玉露水光漣漣,香色無邊。

  吳征湊上口唇順著一瓣微張的花唇一舔一吸,雖如蜻蜓點水卻立刻引來美婦
麻癢難當又快美無比的嬌聲酥啼。

  羞恥的姿勢越發刺激著心頭禁忌的敏感點。陸菲嫣奮力單足立穩,那妙處紅
唇如絳花汁潺潺纖毫畢露,更有一股幽然梅香沁人心脾。吳征迫不及待地唇含舌
舔,嘖嘖有聲地舔弄起來。

  「嚶嚀……嗚嗚嗚……」陸菲嫣美得一陣顫抖,嫩滑的花穴登時一縮。似是
被新奇的姿勢和刺激的禁忌戳中軟肋,豐沛的花汁猶如開閘的洪水狂瀉而出。她
甚至偷偷睜開一線美眸低頭望向胯間羞處,只見那濕噠噠一片的水光映照中,紅
豔豔,粉膩膩的花穴正被愛郎肆意品嘗。

  他的動作急迫而粗魯,仿佛恨不得將臉都埋將進去,串串花露飛濺而出滴得
滿面水漬。可看著他品嘗女兒家最敏感又最羞人之處,陸菲嫣只覺心顫得要跳出
胸腔,被舔弄含吮的花肉暢美異常。待得兩片花唇頂端的小肉珠被他含在嘴裡又
吸又舔,心神迷醉下再也把持不住,腿心深處一緊,尖叫一聲,一股熱烘烘的花
露激噴而出……

  「可舒服麼?」

  陸菲嫣一身癱軟,竟被吳征吃得大泄一回正羞赧難抑。可今夜情動比前不同,
竟似方才大羞的姿勢卻覺新奇一般大膽道:「好美……人家還想要……你……你
……用棒兒進來好好愛人家……」

  熱辣奔放的邀約猶如最好的春藥令男兒無法把持。他猛地將陸菲嫣翻過身分
開腿心,美婦玉腿大分趴跪於床,豐潤挺翹的雪臀高高翹起,從後望去仿佛一柄
張開的玉扇。

  紅綾纏住纖腰繞過乳根,仿佛兩隻鐐銬將奶兒銬緊,再彎過兩條藕臂。吳征
抓著紅綾兩端一提,登時將陸菲嫣上身提了起來。

  被纏緊的美乳暴突,弓起的腰肢讓臀兒翹到最高,紅綾的兩端仿佛套住駿馬
的韁繩,正可任意馳騁。那股子略帶殘虐的淒美更令人血脈賁張……

  陸菲嫣嬌羞之中又覺一身似都被人掌控,可這種身心全落入他手的感覺不僅
不讓人討厭,反倒有一種將自己完全交給他,任由享用的期待與快意。她擺動雪
臀扭過螓首甜膩膩,嬌怯怯道:「快些……快些……好想要……」

  吳征還從未見過陸菲嫣這般又羞又浪的媚態,不禁在翹臀上重重來了幾掌,
只覺觸手香滑粉膩,被打得顫巍巍盈動如波的臀浪更是極具視覺衝擊力,不由發
狠道:「我會幹死你!」

  雙手持韁,挺起腰杆湊近肉龍在泥濘不堪,軟嫩如酥脂的花穴口研磨了幾下,
抵著洞口猛地直戳到底盡根而沒!

  緊窄而敏感的花徑被全數占滿得絲發難容,陸菲嫣嬌吟一聲,又暢又美。可
一根火燙的巨物仿佛將身體分開兩半,又讓她渾身抽搐一陣肉緊,白玉凝脂般的
肌膚仿佛抹上了一層紅豔,粉妝玉琢一般。酥媚的花肉含著熱棒又脹又美,燙得
渾身毛孔大張,每一處都在暢快地呼吸。

  「好美……莫要停著……好難熬……」欲焰炎炎,陸菲嫣抽緊著花徑牢牢含
緊肉龍。可愛郎總是使壞,只是不緊不慢地淺淺抽送,輕柔的剮蹭雖是甜美卻難
暢胸臆,反倒越發熬人。

  「要叫夫君!」吳征又是一掌拍在挺翹相迎的大屁股上,動作卻更慢更輕柔。

  陸菲嫣給挑得越發興動難熬,不住地自行擺腰吞吐肉龍,扭過螓首哀婉相求
道:「好夫君……人家想要你重些……狠些……啊……」

  猝不及防中,吳征忽然一扯紅綾同時腰杆猛挺,截然相反的力道匯成一股強
烈至極的衝擊力,猛搗的肉龍如跟巨杵直抵花心嫩肉,險些將陸菲嫣的魂兒都頂
出身外。

  陸菲嫣蹙眉咬唇,鼻息裡膩聲連連猶如仙音繚繞,那臀搖迎湊,乳浪翻騰,
只一下便讓蜜穴裡花汁如決堤般疾湧,順著玉腿內側傾瀉而下。連連抽緊的蜜肉
嫩芽仿佛抱緊了肉龍狂吻,吳征再難忍耐,虎吼一聲提起紅綾一頓瘋狂頂送。

  陸菲嫣幾至放浪形骸,只覺嬌軀被愛郎掌控不停擺弄著方位,肉龍穿刺時每
一回都以不同的角度聳頂剮蹭著嫩滑花肉。而大開大合的抽送更是回回露首沒根,
幾乎將她撞得散了架,美得神魂俱飄。那抽送攪拌花汁的噗嗤聲,腰腹撞擊臀兒
的啪啪聲不絕於耳,那熱烈的淫靡味道更是催人情欲。她只覺自己嬌呼浪吟猶如
一隻母獸,花穴裡的瘙癢入骨剛被酣暢淋漓地填滿,新的一股瘙癢又湧上心頭,
隨即又被新一輪酣暢淋漓所征服。

  肉龍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獸,每一回的突入都伴隨著腰腹狠狠撞擊著翹臀,
將之擠得扁平變形。可驚人的彈性又讓臀肉迅速恢復。吳征緊咬牙關發狠地一下
又一下挺送著腰杆,拼力想讓花肉痙攣更甚,吸吮更甚。

  「來了……來了……我受不住了……嗚嗚嗚……好美……」

  在陸菲嫣肆意的呼喊聲中,吳征忽然放開紅綾彎身下壓環抱住一對傲峰,呼
喝著猶如受傷的野獸奮力疾挺。

  被侵襲的胸乳,猛脹一圈的肉龍,更加快速的抽插,陸菲嫣張大了豔口,只
覺胯下忽然被巨大的快意充斥,連兩片花唇都飛舞般震顫起來:「受不住了……

  人家要……要……丟了……丟了……「

  陸菲嫣潰如決堤渾身打顫,花徑裡強勁的吸吮之力一下強過一下,仿佛吸住
棒身不放一般。吳征首次一激亦是欲仙欲死全身抽緊,雙手難以掌控的美乳仿佛
要被他捏爆一般。猛覺腰眼一麻,一股陽精激射如噴泉,源源不斷地灌注入收縮
緊夾的蜜穴……

  ………………………………………………………………………………………

  ………………………

  時光總從指尖流逝,摸不著也捉不住。自吳征入府之後閉門謝客,轉瞬又過
了一月半。

  主人偶爾才現身一回,前院的僕從顯得沒精打采無所適從,落在外人眼裡不
明所以者搖頭歎息頗有怒其不爭的味道,在有心人眼裡則顯高深莫測難以捉摸。

  半月前俞人則回到成都城,朝堂上的明爭暗鬥正式開席幾無片刻止歇。不過
這一切與吳征無關,養傷避風頭不僅是他的想法,也是昆侖派的諭令,他的任務
不過安安心心地在府裡呆著,等待一切塵埃落定。是以即時沒有陸菲嫣在府,吳
征也形同禁足。

  不過有了這位以看管為名住在吳府的美豔師姑,單調的生活變得無比多姿多
彩。

  「看招!」陸菲嫣裙角紛飛,旋著身兒足不沾地般欺近,懷中如抱陰陽。

  兩人雙修多日功力俱都大進,吳征還可勉力穩住身形,蓄力已久發出一招
「氣恃風雷」相對。這一招本是《天雷九段》裡將一身內力提至頂峰正面對敵,
極具爆發力的絕招。陸菲嫣亦平舉雙掌還了一招,四掌相對,兩人同時凝立不動。

  若是奚半樓在此定要大大驚異,「氣恃風雷」講究瞬間爆發力,將一身內力
如長江大河般狂湧而出,勝負幾乎一觸即分,且敗者有性命之虞。拿來同門之間
練武喂招本就太過兇險,何況兩人的內力好似無窮無盡一般對掌良久又是何道理?

  須知內力儲于丹田雖可隨時調用,可受限於經脈的緣故,即使《道理訣》也
無法做到瞬間全放。兩人幾乎都使出了全力,功力有別本當瞬間分出勝負,勝者
長驅直入,敗者一潰千里。以吳征的內功搏命一擊怎能支持良久?

  吳征臉膛由紅轉白,一身汗如雨下,支持了有半柱香時分終於堅持不住向後
便倒。兩人形同以命相博,實則極有分寸默契,分出勝負後一同撤去內力,毫髮
無傷。

  吳征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氣喘吁吁,陸菲嫣心疼萬分,半蹲下身子掏出香巾為
他擦汗,一邊埋怨道:「看看你的樣子,還是不要這樣練了。」

  吳征喘勻了氣道:「練呀,為什麼不練?菲菲悟了這麼厲害的招式,不練豈
不可惜。」

  陸菲嫣端來茶水喂他喝下道:「消耗過甚,對身子未必有好處。」

  吳征嘻嘻笑著,眼睛滴溜溜直轉:「那就晚間多雙修幾次,可不甚麼內力都
補回來了。」

  陸菲嫣俏臉飛紅,低頭望向裙角羞道:「才說了莫要消耗過甚……」忽想起
夜夜歡好時吳征讓她極盡滿足,所謂過甚看他龍精虎猛的樣子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一時說不下去。

  吳徵調息了一陣起身道:「嘖嘖,菲菲現下太厲害啦,孟永淑可遠遠比不上
你!」

  陸菲嫣唇角勾起笑如春花初放道:「人家本來就該比她厲害得多……」短短
月餘不僅桎梏盡去,功力還大幅提升,是誰在嘔心瀝血不言而喻。陸菲嫣心中感
激又不知從何說起,柔情湧動紅了眼眶。

  「傻瓜,像小丫頭一樣愛哭。」吳征刮了刮美婦的鼻子又展開架勢道:「再
來。」

  ………………………………………………………………………………

  夜色深濃被翻紅浪,待平息時兩條光溜溜的肉體仍是緊緊相貼。疲倦而滿足
的陸菲嫣埋首在吳征胸前,睡意侵襲,迷迷糊糊之中只願時間過得再慢一些,外
頭的風波持續得再久一些:「這樣不對……可是……我真的好捨不得……」

  「你還不睡麼?」半睡半醒的陸菲嫣朦朧著問道。

  「陪你睡著,我還有些功課要做。」吳征每夜睡得都晚,他既不說為何,陸
菲嫣也未多問,兩人間保持著一種默契。

  「那你不要太晚。不准跑出府去……」

  「放心,答應過夫人的……」

  吳征放開胡思亂想著進入夢鄉的陸菲嫣起身披上衣袍,輕輕閃身出門。

  吳府東北角無人居住,入了夜更是黑漆漆地悄無聲息,一處小院卻是門扉未
關。吳征邁過門檻,院井裡等待的人影立刻起身雙手合十施禮:「公子。」

  「勞煩大師,進屋坐。」

  關好門窗點亮燭火,拙性和尚從背上包袱裡取出一大摞書冊擺放在案頭後與
吳征對坐,莫測高深的臉上也難掩若有若無的笑意。

  吳征皺了皺眉頭乜目道:「大師在笑什麼?」

  拙性神情不改:「貧僧替公子高興而已,別無他意。」

  「嘖!」吳征頭疼地撇了撇嘴道:「記得爛在肚子裡。」新建立的吳府可不
是什麼銅牆鐵壁,吳陸兩人的私情若被有心之人窺探可謂大大的不妙。這等事情
又不能求托于師門,只得落在祝雅瞳遣來跟隨吳征的拙性大師身上了。

  祝雅瞳莫名其妙的親和說不出任何來由,但兩家之間的商業利益卻是實打實
的,至少在一段時間之內這個秘密無有敗露之虞。至於長久可能被祝家拿住把柄
吳征並不擔心,眼下雖對如何處理與陸菲嫣的關係暫無頭緒,可吳征並不準備讓
這件事情拖得太久,越是亂麻越需要快刀。

  「家主諭令貧僧一切都聽公子的,自然公子怎麼吩咐,貧僧就怎麼做。」

  「若是祝家主問起呢?」

  「貧僧會答公子不讓說。」

  「好吧。」這個問題糾纏下去全無意義,吳征取出面上第一本書冊。書冊極
新,顯示剛裝訂而成,這並非什麼武學秘笈,封面上只是簡略寫著秦曆與燕曆某
年標注了時間,內裡記錄的則全是該年發生的事件。

  吳征一頁頁地通覽,翻動的速度極快,一連翻閱到第六冊才在中段放慢了速
度。

  六月中,燕國長枝派六徒孟永淑于塗州失蹤,三徒孫景福,四徒侯承業,八
徒麻欽,十徒王學海就近趕至,遍尋二月無果。九月下,孟永淑現身曲陽郡,遭
逢淩辱身受重傷命在旦夕,據其蘇醒後所言為暗香零落所擒。燕皇震怒,丘元煥
請動聖旨調動官兵徹查燕國境內暗香零落賊黨,擒殺共計一千三百八十四人。此
後賊黨元氣大傷,猜測其暗中潛伏,未敢如前興風作浪。

  吳征看完第六冊,又快速重新翻閱了一遍後閉目思考許久,才又繼續讀下去。

  後頭的書冊所載便簡單了許多,大都是諸如:盛國吳中巨寇賈澤豪燒殺擄掠
無惡不作,後為廬山派費鴻羲所擒,官軍押解至京師金陵問斬途中遇襲,賈澤豪
不知所蹤等等。

  見吳征托腮皺眉,拙性溫言道:「公子有疑問?」

  「有。」吳征開口問道:「孟永淑是什麼來歷?」

  「孤兒,八歲為長枝派收為弟子,于長枝十三太保中資質中等,料想畢生將
止步十一品境界,難觸武道極途。」拙性微笑點頭道:「公子一眼看出其中關竅,
當真聰慧。」

  「這麼有趣啊。」吳征撓頭道:「這個該殺千刀的暗香零落分明組織有序,
為了這麼一個女子得罪了長枝派惹來滅頂之災?想不通,望大師教我。」

  「公子心中疑惑,亦是貧僧心中疑惑;公子想不透,貧僧亦想不透。」

  吳征玩味笑看拙性道:「大師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出家人不打誑語!」

  吳征撇了撇嘴心道:你還出家人?拍馬屁的功力簡直無孔不入登峰造極,那
叫一個流暢自然!出家人做到你這個份上,佛祖有知都得氣得轉世輪回不可。

  「有勞大師!秦國境內暗香零落的事情還勞大師多多費心!」伸手不打笑臉
人,何況還有求於人。吳征腹誹了一頓躬身施禮道。

  「公子的吩咐貧僧自當竭盡全力死而後已,恭送公子。」

  回到房中陸菲嫣仍在酣睡甚甜,吳征解衣上床將她擁緊。於美婦而言得知心
愛的郎君回來伴她身邊的快樂,遠勝一覺到天明的舒坦。

  「忙完了?」陸菲嫣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蒙道:「現下要睡了麼?」

  吳征每夜都會離開一陣,回來後都將陸菲嫣擾醒已是默契之一,有時兩人說
會子話,有時又會交流些武功心得。吳征總將為她做的一切讓她知曉,陸菲嫣亦
是欣然接受徜徉愛的海洋,愛侶相依相伴時本該如此,關懷之心要做亦要說。

  「沒什麼事情,一起睡。」吳征習慣成自然般一手環香肩,一手攬腰肢,順
勢拍了拍手感極佳的翹屁股道。

  「嗯。」枕著寬厚的臂膀,陸菲嫣總是入睡得又快又香。吳征輕輕摩挲著美
婦的秀髮,望著她豔若春桃的容顏,嘴角的笑容漸冷,目光中驟然殺氣四溢。

  暗香零落利用三國紛爭不休的良機到處胡作非為,幹的竟是些喪盡天良的勾
當。這幫人猶如蛇鼠殘忍,毒辣,狡猾,專一行走在難以察覺的陰暗處。你追殺
他就躲,其堅定與隱忍讓人耐心耗盡,你放鬆了,他又出來興風作浪。

  原本說起來這也算不得心腹大患,可現下這幫人的目標打到了吳征的身上!

  林錦兒對吳征視若己出,吳征也待她如母;陸菲嫣現下已有了肌膚之親恩愛
甚篤;

  何況吳征身邊還有韓歸雁這等絕色,昆侖派亦有不少出色的女弟子。

  吳征是絕不會坐等這幫防不勝防的雜碎找上門來,百密一疏,一旦稍有大意
必將是終生大憾。而暗香零落那幫賊黨每一個都是死上一百回都不夠的渣滓,甚
至這幫人的冷血也不會對同伴的死亡有任何憐憫不舍。

  是以吳征回到成都城的第一件事便是著手調查暗香零落!除了提醒師門之外,
祝雅瞳遣來做吳征隨從的拙性大師他也毫不客氣,直接下令調用祝家在秦國的勢
力摸底這幫賊黨。相比于師門借助朝廷的力量如今諸事繁雜難以在此事上盡力,
與一幫城狐社鼠交道極深的生意人祝家反倒效率極高。短短一個半月不僅已摸出
些門道,連吳征要求的所有資料都一絲不苟按時奉上。其中所需花費的人力物力
必然巨大,也讓吳征暗暗感激。那位遠在燕國的祝雅瞳想來給了拙性極高的權力
方能效率顯著,甚至可能已調用了整個祝家的力量在傾力辦理此事。雖不明所以,
祝雅瞳待他確是極好。

  像長枝派那樣虎頭蛇尾我是絕對不會幹的。除惡務盡,我吳征不會與賊黨同
立在一片天空下!吳征暗暗發狠想道,驟然握緊的右掌正掬起一團肥美臀肉,惹
得睡夢中的陸菲嫣咿唔一聲……

  ………………………………………………………………………………

  朝堂上的爭議漸漸都有了定論,官員升遷貶斥也始終未曾停止,率先遭殃的
便是京兆尹於康得。戰事塵埃落定之後,前期導致大秦一眾高官遇刺的重責終究
躲不過。一個個空缺出來的官帽子自也引來一系列有功之臣的封賞進爵。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京兆北城令於之群為京兆尹,封符寶郎
吳征為京兆北城令……」

  品級未升仍舊是六品,能在成都城裡執掌北城一地,比起更像虛職的符寶郎
來地位與權勢天差地別。這一輪升遷亦是到了尾聲階段,乃是俞人則被聖命為侍
中之後方才頒下的旨意,如今懸而未決的僅剩下韓家兄妹三人。

  韓歸雁仍在韓府中禁足未出等待塵埃落定,吳征心中雖思念萬分也只能壓下
前往探視的欲念。無力感著實令人不爽,可現下更重要的還是走馬上任並著手布
置對付暗香零落。——京兆要職是吳征明確向師門提出並得到許可的,也是與胡
浩談妥的交換條件之一。進入軍方無異於癡人說夢,那麼入主府衙便是能聚集力
量處置暗香零落賊黨的最佳選擇。

  吳征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昆侖派的強大勢力!聖旨剛下,一大疊信函便擺上了
吳征案頭,內裡詳細記載了北城上至官員,下至百姓民生的詳實資訊,北城衙門
裡官吏的人事調動也一同進行。昆侖派像一台精密的機器運轉開來,力爭為大弟
子創造最好的條件。如今想來奚半樓雖袒護弟子,倒也不是一味地只知偏幫,先
前剛入京時吃的苦正是極好的磨練。

  「好看嗎?」吳征一身黑色官府,戴著六品官帽搖頭晃腦一副自鳴得意的模
樣。

  陸菲嫣連連點頭,細心地幫他翻折袖口撫平衣角,心中喜悅又空落落的。朝
夕相處形影不離般的朗月時光猶如一場夢境,如今這時光已過,夢境已醒,一切
也該結束了。

  吳征享受地任由她服侍自己穿戴整齊,起身裝模作樣地踱了幾下官步,搖頭
笑駡道:「他媽的好累人,還是隨意些好!」

  陸菲嫣被他逗得展顏一笑,輕聲囑咐道:「今時不同往日,到了府衙切莫嬉
皮笑臉。北城令可不是小官,每日迎來送往可不少,該當威嚴些才是。粗俗的話
兒更不可說,可丟人!」

  「儘量!」吳征認真點了點頭道:「我先走了!」

  陸菲嫣面容一黯悵然若失,不防吳征忽然回頭在她臉上一吻,捏著她下頜道:
「乖乖在家等本官回來。咳咳咳,你現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許不准離開
後院。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辭了官去找你!無論是天涯海角,還是陰曹地府!

  可聽清了?「

  「聽……聽清了。」陸菲嫣又羞又喜,怯生生道。

  「那你今日該做什麼?」吳征不依不饒。

  「安排好府上的事務,修煉完了等你回來。」

  「乖!」吳征攜起她雙手輕撫著堅定道:「安心修煉莫要想些有的沒的,更
不許離開我!至於外面的事情無須擔心,萬事有我!」

  「嗯!」陸菲嫣不敢對望吳征熱辣辣的目光垂首回應,心神皆醉,待吳征離
去後再止不住淚水灑落,也不知是苦是甜。

  「大師兄真是精神!」早早等在前院的楊宜知一見吳征立馬迎上前來,一臉
羡慕地讚歎道:「大秦國上下,論英俊帥氣又年輕有為的舍大師兄其誰?二師兄
你說是不是?」

  「額……這個……」戴志傑為難地撓頭不知如何接下去。

  「你想我死是不是?」吳征毫不客氣給了楊宜知背心一掌,打得他連連咳喘:
「志傑別理他!」

  戴志傑尷尬地笑了笑道:「大師兄勿要見怪。三師弟的問題裡論年輕有為,
大秦國歷代您能排第二是絕無爭議的。小弟為難的是論英俊帥氣,這個這個……

  著實不好排位……「

  吳征抹了把臉無語凝噎!

  師門將這兩位派在他身邊做隨從,一來存了見識世面加以栽培的心思,二來
也是吳征初上任缺乏可靠的人手。可現下吳征相當懷疑這倆貨的靠譜程度——還
沒出家門呢,一個滿嘴跑火車馬屁連天另一個傻愣傻愣地較真,簡直就是倆智障,
當真令人絕望……

  北城令新官上任自有馬車接駕,北城衙門口更是齊齊站定了兩排衙吏迎迓。

  成都城向來有西貴東貧,南富北亂之說,是以北城衙門在四城裡小吏差役最
多。

  吳征下了馬車見面前跪了一地人,得虧此前有過領兵支援亭城的經驗,倒未
曾表現出不妥,頗具淡定見過世面的風度。他舉重若輕地一揮手:「都起來吧。」

  目光從今後的屬下面上一一掃過,憑著苦苦記熟的記憶力對號入座。雖有堪
稱活地圖的戴志傑相助,然而開府坐衙的畢竟是他,事事都要相問受制於人不是
他的風格。

  待見了領頭一人吳征眼中閃過一絲揶揄笑意居高臨下道:「瞿捕頭。」

  瞿羽湘本為京兆尹麾下三大總捕頭之一,捕頭不是官只是吏,總捕頭雖無品
級但地位尊崇。只是也受了燕國刺殺一事牽連,縱有事後的將功補過仍免不了降
級處置。聽聞她亦是費了不少銀錢打點才來了北城府衙,自是因為北城事多,立
功的機會也多,多攢集些功勞好早日恢復總捕頭的身份。

  「吳大人!」瞿羽湘板著臉面無表情躬身施禮,低頭時目中怒意怎麼也忍不
住如火噴吐。
2018-2-10 22:4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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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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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密雲不雨何以羈縻

  俞府本就位列大秦最為尊貴的豪門,如今則更為顯耀。俞化傑艱難又順遂地
跨出了如願以償的一步,升遷侍中位極人臣,成為大秦國最為重要的四位權臣之
一。喜慶的大紅燈籠繞著俞府的院牆掛了整整一圈,晝夜不息。

  天光放亮,俞府大門處一前一後走出兩位翩翩公子。當先的一人器宇軒昂身
著六品官服,背在腰後的雙手極顯氣派威風。隨後的一人仕子裝扮手持摺扇,一
派儒雅氣度。

  「俞大人,吳征今日上任去了。」仕子自是白雲書院的首徒張彩謹,他也到
了出仕的年紀。有了白雲書院在背後使力,他又向來與俞化傑走得甚近,這一回
厚積薄發,料想是一片坦途。

  「你不會真以為他可以和本官相提並論吧?若非他身後有昆侖一系撐腰,本
官要收拾一個北城令不費吹灰之力。」俞化傑微揚著頭神態傲慢道。

  雖同為六品官,北城令至多是個地頭蛇,著實難與吏部員外郎這等考評官員,
掌管遷貶的重權實職相媲美。然則張彩謹心中暗暗好笑:若不是有個了不起的老
爹,你一個吏部員外郎又何曾放在人家眼裡?

  「大人說的是,吳征不過運氣好而已。」腹誹歸腹誹,恭維話說起來張彩謹
卻沒半分猶豫。

  「他們那一系青黃不接,也該到頭了。張公子還請落力些,本官必不虧待。」

  俞化傑冷笑一聲道:「韓鐵雁不明形勢又不識抬舉,當真愚鈍。可惜,可惜。」

  張彩謹神色一黯,複又憤憤不平道:「前回文武會友吳征仗著聖旨狷狂無恥,
在下心中始終不忿。韓鐵雁也是瞎了眼方才拒絕大人一片美意,在下亦為大人不
忿。」

  俞化傑頓住腳步一字一句道:「本官方才說過,該~到~頭~了。」

  張彩謹露出迷茫神色道:「這個……在下不解,還請大人明示!」

  俞化傑冷笑一聲,不知是在嘲笑張彩謹的無知,還是對昆侖一系的不屑:
「上車吧。」

  「大人先請!」

  馬車緩緩而行,俞化傑隨口道:「到頭便是到頭了,無需理由。」

  張彩謹皺眉納罕,他嘴上雖對吳征百般貶低,心底可是知道此人有大才。自
離昆侖進京後從個被扔在犄角旮旯裡的羽林衛到簡在帝心,又一路升遷直至北城
令,發跡的速度在大秦國歷史上也僅次於棟樑之才霍永寧而已。

  昆侖派一系朝堂上有胡浩,邊關有奚半樓,軍中還有韓家。即使驃騎大將軍
迭雲鶴得了聖上撐腰也不過堪與匹敵,遠未到壓倒的時候。且燕秦一戰,韓家與
吳征軍功顯赫,說青黃不接有些道理,要說到頭可就太過牽強了些。

  俞化傑自得笑著打量混沌不明的張彩謹,忽然道:「張公子方才說韓鐵雁拒
絕了本官一番美意?」

  「正是!韓鐵雁當真有眼無珠!屢次……」

  「嘖嘖嘖!」俞化傑揮手打斷道:「張公子錯了。一個即將破敗的將門之女,
本官何須對她有甚美意?這女子遲早要被雙手送進俞府,便是生的一副好賣相,
左右不過一名玩物而已,張公子太過高看她了。」

  「啊?」雖說得雲山霧罩般讓人不明不白,可誰都能感覺到其中驚天的隱情。

  俞化傑會吐露這些話語,自是把張彩謹看做了自己人。這讓白雲書院首徒又
是心驚又是欣喜。

  「張公子不也一向對韓鐵雁傾慕不已麼?嘖嘖,那一雙長腿,任誰見了也心
動。」俞化傑笑得高深莫測又極為淫穢道:「日後待玩的夠了,本官不介意讓張
公子也嘗嘗她的滋味。」

  「這……大人……小人豈敢……」張彩謹驚詫莫名,一時結結巴巴不知如何
是好。

  「噯~本官說得出便做得到。一件玩物不是拿來玩的,旁的還有甚用途?」

  俞化傑談笑間忽見意氣風發,心中暗想:朝堂政事上蔣、霍、胡三人原本互
相制衡,如今加了爹爹,聖上的心思並不難猜。迭大將軍必不會拒絕爹爹的聯手
之意,今日來看白雲書院不久也將成為後援。何人還敢說俞家新進之貴,孤立無
援?

  北城令府衙共有三進。

  威嚴的衙門口左右立著兩隻張牙舞爪的石獅子,各守護門前一面大鼓。踏過
門檻便是北城令吳大人升堂斷案的所在——院井足可容得百餘人,與衙堂之間可
用柵欄隔開以防湊熱鬧的平民干擾府衙的政務。衙堂裡一大片平地後便是五級台
階,上擺著丈餘長,三尺寬的長案一面。案頭上文房四寶與權杖一應俱全,便是
吳征這位新官兒的寶座了。

  再往裡進還有一間大房,令官與衙役們日常處置政務便在此處,也有隔間可
供小歇。至於吳征更有再後的一處獨屋休憩。

  新官上任,又是名震當世的年輕俊傑,北城的百姓好奇著甚眾。府衙門前是
刻意清開的道路,但吳征入府後瞬間便堵個水泄不通。

  吳征見狀停步回頭,分開衙役們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居高臨下抱拳向百姓道:
「下官吳征,今日初來乍到先與諸位著個面。」

  見他打招呼時始終笑臉迎人沒什麼官架子,加之眉清目秀,圍觀的百姓先都
有了幾分好感。一名鬚髮皆白滿面皺紋的老者拄著拐杖上前,順手還阻止了兩名
小童相扶向吳征躬身道:「老朽朱植,見過大人。」

  這類老人敢直面地方官,且還帶有隨從,多半在當地頗有名望。吳征不敢托
大步下臺階側身相扶道:「下官當不得老丈一禮,不知有何見教。」

  「沒有沒有,豈敢!」朱植笑起來一臉皺紋飛揚,顯對吳征觀感甚佳:「大
人新官上任,老朽等身為大人轄下子民免不了好奇。前來至此是為大人接風,也
是見一見大秦的年輕俊傑,為大人禮敬一杯水酒。」

  話音剛落,先前欲攙扶朱植的小童便捧上一個擺著三碗酒的託盤舉過頭頂。

  吳征微微一笑,將三碗酒各啜了一小口道:「鄉親們一番心意不敢推託。可
現下還是公務之時,多飲恐誤了正事。宜知,將酒碗擺在衙堂,待今日閉了府衙
本官定然滿飲。」

  楊宜知接走託盤,朱植笑得更暢頻頻點頭。吳征又道:「本官尚未熟悉衙門
事務,正要仰仗諸位鄉親多多指點。」

  吳征又抱拳拱了拱手,與戴志傑低聲商量了幾句後道:「本官尚有公務在身,
不敢在此多做耽擱。這位是本官的師弟戴志傑,老丈若不嫌棄不妨在院井中寬坐,
只是空間有限,具體人選還請與志傑商議決定。本官先行一步。」

  連日來的官員升遷對公務的影響自然不小,原北城令升做了京兆尹,吳征接
任又晚了幾天,積壓的事件不少。雖在京城,說到底仍然是地方官,雞毛蒜皮家
長裡短的爭執一件又一件全給堆在了案頭。

  吳征提起筆來件件批註,他在前世積累的閱歷豐富見識廣博,些許小事倒難
不倒他,有所爭議的也不盲目判定而是暫時擱置。斷好的公文流水價般送下來交
給衙役們去處理,且件件合情合理決斷公正,百姓心服口服之下對這位新任地方
官的好感又升一截。

  看看日漸當中,吳征起身伸了個懶腰,端起茶杯來到朱植身邊道:「老丈看
今晨所斷之事可有偏差?」

  「老朽不知。」朱植起身相迎:「只知鄉親心服口服絕無怨言,可見大人決
斷甚佳。」

  吳征微微一笑,心道戲做的差不多,該入正題了:「張主簿,本官且問你,
聽聞去年歲芙蓉巷羅大善人的女兒無故失蹤,此案可有進展?」

  北城府衙主簿名喚張六橋,並非一般的文人。他生的雄壯,一張紫膛臉頗見
威武,身為金刀門門主負有六品的修為,更難得的是文武雙全。可惜的是兩項均
不突出,金刀門也只是家小小的門派沒甚背景門路,是以只能做個小小的主簿。

  張六橋正待搭話,府衙外陡然傳來一陣騷動,尖細的聲音直透神魂:「太子
殿下到!」

  吳征雙目一眯,怪道今日新官上任居然一個前來恭賀的都沒有,想來都被這
位大人物給攔住了呀。背心微濕不敢怠慢忙三步並作兩步趕在府衙口跪地迎接。

  梁玉宇騎著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明黃的蟒袍威嚴極盛。他已是輕車簡從
仍免不了前呼後擁,一路來到府衙門口跳下馬來親手扶起吳征道:「孤冒昧來訪,
吳大人莫要見怪。」

  「殿下親至,下官未曾遠迎才是罪過。殿下快快入府稍坐。」自宋大光在金
殿上保舉韓歸雁,吳征便知梁玉宇存了籠絡之心。朝堂之上的事情每日林瑞晨都
會令人整理好通報于吳征,他並非一無所知,只是今日居然會親自前來大出意料
之外。吳征半躬著身子伸手虛引謙恭道。

  梁玉宇到場,按照慣例隨從們便要清場。尊貴的太子豈能與平民們擠在一處?

  然而梁玉宇相攜吳征步入府衙時卻揮手阻止道:「欸~都是大秦的子民,亦
是吳大人治下的百姓。孤正當與百姓同樂,在府衙孤也是客人,不可因孤前來讓
府衙有甚不同。都起來罷!」

  「殿下胸襟氣度,實為我輩楷模。」吳征適時恭維了一句。

  梁玉宇微微一笑也不往後院,反倒在衙堂下坐了:「景幽宮一別短短兩年,
不想吳大人一飛沖天,孤亦甚感幸慰。」

  吳征半垂著頭,聞言目中露出惶恐,唯唯諾諾連聲道不敢不敢。

  梁玉宇目的達到不再多言,拍拍吳征的肩膀以示鼓勵,饒有興致地向擺放著
的三碗水酒道:「吳大人好飲酒?」

  「談不上喜好。這三碗水酒是百姓贈予,下官不敢飲酒誤事,故暫存於此。」

  「公私分明,又不寒了百姓拳拳之心,吳大人處事果然甚為老道。」梁玉宇
笑贊一聲,道:「來人,上酒!孤要與吳大人同飲百姓美意。」

  吳征心中暗暗腹誹:在這個傳播受限的時空裡,這等收買人心的法子真是百
試不爽,百姓們都吃這一套,還無不覺得與有榮焉。嘖嘖……

  看朱植此前一副見過世面的模樣,梁玉宇此話一出立馬激動得幾乎感激涕零,
領著百姓們再次跪倒一片。吳征肚子裡罵兩句娘,動作卻也迅捷,跪地激昂道:
「殿下恩義傳於天下,微臣與轄下之民共祝殿下福澤綿長!」

  梁玉宇哈哈大笑,一把扶起吳征舉杯高聲道:「好!孤王謝吳大人與百姓子
民一片誠心,幹!」

  一邊拍馬屁一邊抬著轎子,哄得太子殿下不要太開心。梁玉宇恩威並施見吳
征服服帖帖,目的達到也不久留,又拉起吳征的手邁向府衙門口道:「孤早知吳
大人與韓將軍才華滿溢,是以多曾囑咐宋大人適時舉薦二位,果然立下蓋世奇功!

  孤心甚慰!」

  吳征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欲下地跪倒,被梁玉宇拉住後拱手謝道:「微臣
今日方知殿下關愛之心,罪該萬死!微臣當肝腦塗地,誓死以報大秦國恩!」

  梁玉宇一雙龍眉微微一蹙,拍了拍吳征肩膀後離去……

  送走了這尊大神吳征回到府衙後堂坐下,左近裡僅有戴志傑與楊宜知二人,
他方敢將那副沾沾自喜阿諛諂媚的面容放下。這麼來回折騰前後不到一個時辰,
感覺比之在亭城奮戰的數月時光還要疲累。至於最後那一句也不知是否得罪了梁
玉宇,可要當面表態出效忠于太子的意思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幹的。這麼說話也算
中正平和,希望別讓太子惦記上了,今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志傑,幫我喚張主簿,瞿捕頭來。」暗香零落仍是重中之重,吳征也希望
專注於此。做了北城令,日後迎來送往的事情少不了,在這些煩心的瑣碎事摸上
門來擠佔他大量的時間之前,必須儘早解決這幫賊黨的後患。

  被請的兩位很快便來到。張六橋年歲已不小,武道難以再進一步,是以一門
心思都撲在期盼門派能有所發展之上。吳征無論自身還是背景都無可挑剔,連太
子殿下都親自前來,能夠近身隨侍在旁於他而言自是一條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此刻抖擻精神正要賣力表現一番以蒙青眼。

  相比起來,被貶到北城府衙的瞿羽湘神情冷淡,臉上明擺寫著諸多不願,連
移步的速度都落後許多,哪裡有一副要多立功勞以復原職的態度?不過那捕快服
飾一身皂色,領口從鎖骨中央下方交錯而過,露出脖頸上一片細膩嫩肉,更讓一
對胸乳顯得異常飽滿,配上她軒眉星目,還有那一張厚實如飽滿欲裂櫻桃般的潤
口,倒是府衙裡極為賞心悅目的一抹亮色。

  吳征亦毫不掩飾地冷笑一聲道:「瞿捕頭姍姍來遲,可是不願奉本官之命?」

  瞿羽湘不敢直犯上官,低頭時星目噴火,卻按捺著脾性欠身拱手道:「卑職
一時走神,望大人見諒。」

  吳征起身道:「瞿捕頭曾位列京城三大總捕之一大有身份,如今屈尊在小小
的北城府衙有些不適應,本官也不來怪你。只是本官想提醒一句,自暴自棄不可
取,若要恢復往日尊榮更當加倍為朝廷出力才是。」

  瞿羽湘始終難掩對吳征的敵視與不滿,低聲道:「大人教訓的是,卑職明白
了。」

  我就看你真明白還是假明白。吳征心中暗道一句後老話重提:「張主簿,先
前曾道羅大善人女兒失蹤一案,本官頗為在意。聽聞羅文白秉承祖業家風,向來
行善積德,因此被稱作大善人。此等良民人家的女兒失蹤不能尋回,亦不能給一
個公道交代,讓本官何以面對北城百姓?」

  上官問詰猶如給個下馬威一般,還絲毫不給前任面子,張六橋久在北城府衙
還是初見,不由暗道果然年少衝動。轉念一想,人家也確實有這一份底氣,當即
不敢怠慢道:「啟稟大人,此案並非府衙不上心,實是其中難點重重。且去歲案
發時兵鋒正盛,府衙上下忙著征糧人手不足,實非懈怠。」

  張六橋的一門心思吳征早猜得透透的,現下見他不卑不亢據理力爭,頗有維
護下屬之意,倒讓吳征刮目相看。若是只知阿諛諂媚,他反而看不起。

  「本官不是怪張主簿。去歲形勢如此人人以國事為先當是正途,現下國事初
定安民為重,本官既到任北城令,若不能護得北城周全如何對百姓交代?」吳征
來回踱步道:「張主簿當知此案始末不妨說來聽聽,瞿捕頭斷案如神,我們一同
參研參研。」

  「是。」張六橋從袖中取出一疊卷宗攤開道:「羅文白之女羅婉年方二八,
去歲一月於閨閣內失蹤極為離奇。事發于黃昏,侍女琴兒自未時末最後一次見到
羅婉後便在門外伺候,既未聽見響動也未再見著羅婉,直到戌時發現人不見了。

  照理而言申時酉時當是人來人往的時刻,可羅府上下未有一人發現羅婉蹤影。
羅婉失蹤後卑職亦曾親至羅府。其閨房裡未曾有留下半點痕跡,人仿佛憑空消失
了一般。」

  吳征一邊聽著張六橋述說經過,一邊翻著案頭的卷宗,翻完後將卷宗遞給瞿
羽湘,道:「光看這些什麼也看不出來。時日又過了一年有餘……張主簿莫非未
曾鑽研過此案麼?」

  張六橋忙拱手欠身道:「下官豈敢尸位素餐。」

  他從袖中又取出一疊卷宗道:「下官遍尋近年來女子失蹤的案例,還是從中
發現些許線索。」

  他攤開卷宗指著密密麻麻又條理分明的細緻標注道:「大人,瞿捕頭,兩位
請看。大秦國弱女子失蹤的舊案不少,這七宗與羅婉失蹤一案頗有相似之處。俱
是於屋內突然消失且毫無痕跡……」

  「這些還用得著說?」瞿羽湘不屑地打斷道,顯得頗不耐煩。

  張六橋倒不動怒,眼前這位曾是總捕頭,不想可知各類案件在她心裡如明鏡
兒一般,說不定早有線索在手只是受此前燕國死士之事牽連,始終沒機會去查而
已:「瞿捕頭想是心中已有論斷,在下確是貽笑大方了,瞿捕頭請說!」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定然是匪號暗香零落賊黨所為了!」吳征突兀發話道,
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洋洋自得。

  「哼!」瞿羽湘噴出個鼻音,不置可否。

  張六橋瞠目結舌,不明白這位新鮮熱辣的北城令怎會忽然下此論斷,期期艾
艾道:「這個……大人,暗香零落賊黨固然惡名昭昭,可由此便推斷是他們所為
缺乏證據,是不是……是不是……有些……這個這個……武斷了些?」

  證據?武斷?勞資就是要自由心證!吳征心中嗤笑一番正色道:「那還用說?

  羅婉人間消失一般沒了,除非世間有鬼怪,否則能做到的必然是武功高手。
張主簿亦是江湖中人,不會不明白吧?何況這幫賊黨向來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多
少女子遭他們毒手?不是他們做的又會是誰來?」

  「這個……」雖知吳征強詞奪理,可說得不僅大義凜然還頗有條理。張六橋
不明上官的心意也不好多做辯駁,轉開話題道:「暗香零落血債累累的確值得懷
疑,大人要從這幫賊党處查起也無可厚非。卑職只是憂心徒勞無獲,誤了羅家小
姐。」

  這叫什麼理由?人都沒了一年多說不準娃娃都有了,還有什麼誤不誤的?吳
征不怪張六橋不知變通,倒對他的有一說一心下敬佩。不過當前最重要的便是以
權謀私先收拾了暗香零落再說,也顧不得什麼尊重:「本官說羅家小姐在他們手
上就在他們手上,張主簿莫非信不過本官的判斷?」

  張六橋一時無言以對,漲紅了臉道:「暗香零落隱藏甚深不好摸尋,何況…

  …何況賊党中高手眾多,僅憑北城府衙的人手恐有心無力。大人萬萬不可沖
動!」

  他是一番好心好意,就擔心這位少年官員一時衝動胡來,若是不慎有失可是
大大地不妙。先將他緩一緩,冷靜下來後再行勸說。

  可對吳征而言則是瞌睡恰巧有人送了個枕頭,正愁沒機會試探瞿羽湘呢!

  「無妨!咱們先查著,一幫賊黨而已有甚了不得的?本官與韓撫軍交情甚深,
待查清之日要請她幫忙調集官軍前來剿匪不難。」

  果然提起韓歸雁,瞿羽湘目中光芒一亮,此前興趣缺缺應付了事的捕頭拱手
道:「大人若能請來韓撫軍幫忙,此事可成!卑職于京兆府時便多次諫言剿滅賊
黨,無奈時機不對,牽涉又甚多總難以成行。大人若有此志,卑職願效死命!」

  吳征笑眯眯地朝瞿羽湘豎個大拇指道:「不愧是總捕頭,本官佩服!」

  三言兩語這兩人莫名其妙就達成了共識,張六橋急的滿頭大汗道:「大人萬
萬不可衝動,賊黨向來隱藏極深,需得循序漸進緩緩排查,若是打草驚蛇恐功虧
一簣。」

  「本官早已心中有數。」吳征目中透出一道殺氣濃重的寒光,依著此前拙性
提供的消息從千頭萬緒中整理出的思路道:「這幫賊黨旁的沒有,便只個個天性
好淫,又如蛇鼠蟲蟻一般行走於暗處。犯案之事說少不少,說多也不算多,可見
賊黨亦怕引起公憤震動聖心。兩位想想看,他們平日裡最常去的地方會是哪裡?」

  這我早就想過,還用得著你來說?瞿羽湘心中恥笑,可能見到韓歸雁的心思
蓋過了一切,嘴上恭維道:「自然是妓院了!大人一眼便找著其中關竅,果真是
目光如炬。」

  「對頭!必然如此!」吳征得色更甚向張六橋問道:「北城最大的妓院是哪
一家?」

  張六橋自從被吳征嚇了一跳後汗就沒停過,聞言更覺汗出如漿,連腿都有些
站立不穩,顫聲道:「是……是喚春街的浣花樓!」

  浣花樓不是一座,而是四座。東南西北四城各有一家,堪稱京城妓院的魁首!

  能做到這一點自然有極大的來頭,成都城誰人不知浣花樓是京都守備文毅的
產業?

  這位新任的北城令先提羅婉失蹤一案,又強扭著轉向暗香零落,拐彎抹角說
了那麼多,其目的不會是直指文守備吧?張六橋只覺踏入了大神打架的漩渦中,
不知到了最後小小的北城主簿與金刀門能不能剩下些殘渣?

  可令他心驚肉跳的事情完全不能自主,吳征拍案道:「好!三日之後,本官
要親自探查浣花樓!」

  ……………………………………………………………………………………

  晨間離府,踏月方歸。家中的美婦定然等得心焦,吳征連連催促轎夫快走,
若非顧及影響怕落在有心人眼裡,幾恨不得下轎施展輕功飛奔。

  至府前下轎,明晃晃的火把映著門口一個頭戴黑色紗簾遮去面目的女子。吳
征意外地望向外府管事馮同和,馮管家低聲道:「這人午時前來要求見大人,小
人不敢打擾陸仙子,請她進去又不肯。只得讓她在此等候。」

  女子已迎上前來遠遠站定拱手道:「吳大人,久違了。」

  低啞暗沉的聲音夾上幾下破鑼響,吳征一陣頭痛拱手施禮道:「見過孟前輩,
前輩怎會來此?」人來得蹊蹺,意圖也不明,吳征倒沒有請她入府的意思。

  孟永淑點了點頭取出一封書信遞上,吳征借著火光通覽一遍舉手道:「前輩
請進。」

  將孟永淑安排在靜室裡,吳征先去了後院。

  陸菲嫣晨間先吩咐好府中各項事宜,午後又靜心修煉,日子過得倒不覺得難
熬,只是見著吳征歸來仍難掩喜悅。她對孟永淑的到來也頗驚異,看了書信後道:
「這人與暗香零落有仇,可畢竟是燕國長枝派的弟子。掌門師兄要你自斟酌,可
得考慮周全些。」

  「她先去了涼州見過師尊又求了引薦書信和通關文牒,光明正大到此想來是
有心要聯手的,咱們現下也不需來怕她。只是昔年她與暗香零落的仇恨我們不知
底細,還需探一探才是。而且……她能有什麼用才是我最關心的。」吳征攜起陸
菲嫣的手向外走去,直到後院大門前方才鬆開。

  孟永淑聽說暗香零落襲擊秦國使節團一事後便離開長枝派趕赴大秦,先在涼
州見了奚半樓與林錦兒表明願助力掃清大秦境內暗香零落的意願。

  按她原先的想法,賊黨既當眾喊出要拿陸菲嫣與林錦兒,那麼這位新晉的昆
侖掌門夫人亦當大有興趣才是。不想林錦兒留在涼州與奚半樓雙宿雙飛,一心都
撲在郎君身上助他打理涼州,三關之地更是甲光映日圍得鐵桶一般,絲毫不懼賊
黨作亂。且當日襲擊之地離三關路途遙遠,如今又是一片無人之地,奚半樓即使
想查也不便大規模地下手,對此事興趣缺缺。

  不過昆侖派的聲譽不容侵犯。賊黨既敢喊出這等作死的大話,昆侖派若無動
作未免引人指指點點。奚半樓對愛徒瞭解甚深,猜測待京城塵埃落定,吳征必然
要向暗香零落下手,於是打發孟永淑來成都面見吳征,至於用不用,如何用,以
愛徒現下的能耐他也不需更多干預。

  孟永淑在靜室裡等候心情忐忑,在涼州沒能等來想要的結果讓她憤懣不已。

  當年落難時的一切歷歷在目,那如墜地獄的恐懼在險死還生後全化作滔天恨
火。

  她曾立誓要將暗香零落在世間徹底抹殺,然而現實的冷漠與殘酷讓她的心涼
到了穀底。

  打小孟永淑就清楚自己的未來。雖是長枝派的弟子,可她只是名孤兒天賦又
不夠出眾。這樣一名容顏姣好的女弟子最大的價值便是聯姻。天真浪漫的少女時
期她也曾幻想或許能嫁給一位如意郎君,從此恩恩愛愛度過一生。然而在那一場
恐怖之極的夢魘之後,一切都不復存在。

  長枝派以雷霆風暴般的酷烈橫掃燕國境內的賊黨,但那一切都不是為了她孟
永淑,而是為了長枝派的顏面。當顏面找回,世人交口稱讚除暴安良之後,她的
志向,報復,甚至是活著的唯一理由便沒有人再關心。從前的同門不是這樣待她
的,只是那一切的關心,愛護甚至奉承都隨著美貌的離去而煙消雲散。

  就連吳征搞明白了她的來意,態度依然冷冷淡淡。孟永淑抽緊了拳頭,按捺
著性子來到成都,在吳府前等候,若不能求來想要的結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會發狂!

  吳征推開房門先請了陸菲嫣進去,向孟永淑拱手道:「前輩久候了。」

  在燕國陸孟二人並不愉快,孟永淑卻心中一陣狂喜。暗香零落襲擊大秦使節
團時曾叫囂要捉拿陸菲嫣與林錦兒,正主兒到此顯然吳征已亮明瞭意圖。

  陸菲嫣神情冷淡只是點了點頭,孟永淑在長安驛館裡險些逼得她自盡,又讓
吳征身陷險境,她實在難以對這名奇醜無比的女子有什麼好感。

  「稟師姑,孟前輩帶著師尊的書信來此。弟子是晚輩恐招呼不周,特斗膽請
師姑來。」

  吳征極善往來轉折,既吊人胃口又讓人拿捏不清他的真實目的,可于陸菲嫣
而言只被一聲師姑喊得心中小鹿亂跳。兩人近來相處吳征總喊她菲菲,她也習慣
於這個親昵的稱謂。突然間又恢復了從前的長輩與晚輩,其間的禁忌旖旎讓她難
以掩去俏臉緋紅。

  孟永淑心中一沉暗罵小鬼頭,之前大增的信心頓挫。江湖有江湖的禮數,吳
征請了陸菲嫣來無可厚非,指不定還是擔憂說僵了動手請來個幫手,倒未必是如
前所想已然意動。

  「掌門師兄的令諭是下給你的,還是你來做主好些。」陸菲嫣淡淡道,心中
卻是一片柔情。他真的長大了,他心裡早就有了計較,請我來只是因此事關乎於
我……或是,想和我呆在一起……

  「對付暗香零落是早已定下的事情,昆侖派豈容這幫賊黨玷污?」吳征開門
見山又話鋒一轉:「不過孟前輩,晚輩斗膽說一句。在大秦境內昆侖派要對付賊
党還不需假外人之手,何況前輩畢竟是燕國長枝派門人,嘿嘿,多少有些不方便。」

  孟永淑被黑簾遮擋的面容裡雙目射出熊熊怒火,她大喘了一口氣強忍道:
「這幫賊黨遠比你們想像的厲害得多!小輩懵懂無知,安敢大言不慚!」

  吳征端起茶碗做個請的姿勢悠然道:「無論有多厲害,畢竟是一幫見不得陽
光的鬼物。晚輩現下的確還懵懂,不過慢慢的也就懂了。」

  「容得你慢慢?」孟永淑冷笑一聲,目光一飄陸菲嫣終是強忍住惡毒的言語:
「長枝派比昆侖派如何?待他日慘劇發生才來追悔莫及麼?」

  「有理!」吳征放下茶碗笑道:「但晚輩不會讓他們為所欲為。前輩可能還
沒明白意思,晚輩之意,這件事情昆侖派上下自會解決清楚,不容前輩操心。」

  「我對暗香零落的瞭解遠比你們深得多。我可以幫到你。」孟永淑握緊了拳
頭,激憤之時聲線更加粗啞難聽。

  「前輩剛說晚輩無知。實則晚輩對前輩的瞭解尚不及對賊黨瞭解的多。仇恨
的確會催人奮進,但晚輩想知道,前輩對賊党的恨究竟有多深!」

  吳征心裡清楚,孟永淑絕對是對付暗香零落的強助。旁的不說光是毀容一事
便會讓一名女子恨之入骨,至於孟永淑失身毀容之後在長枝派的待遇多少猜得到,
這些積怨無一不會落到暗香零落身上。他所憂慮的是孟永淑會不會聽話,比起強
助,他更不願有一個肆意妄為自以為是的人破壞大局。

  此前林林總總,一來為探孟永淑的底線,二來也是從雙方一開始接觸便定下
誰主誰次的基調。吳征尚未吐露隻言片語有價值的資訊,若孟永淑率先交了底,
基調便定下了。雙方配合起來吳征也會順遂得多!

  出乎意料的是,孟永淑幾未有片刻猶豫站起身來,一把掀開遮面的黑巾斗笠,
露出被刀劈斧鑿過的醜怪面容。她忽然一把拉開束腰的絲帶,褪去風塵僕僕的衣
衫……

  「啊……」陸菲嫣失聲驚呼以手掩面,美眸裡淨是驚愕恐懼。

  只見孟永淑赤裸著上身,她的肌膚極白,猶如泊州梧桐齋出品的白紙,雪亮
亮的。可這張上好的白紙仿佛被頑童打翻了暗紅色的染料破壞了一片素淨,染料
幹透後便在紙上留下一柱一柱蛆蟲般的疤痕,尤其胸膛前兩塊紅肉觸目驚心。

  這裡本該是一對傲人的玉乳,只看疤痕猶如大碗公大小,邊緣極圓便能估摸出
它們的豐碩與渾圓,其當與孟永淑挺挺翹翹的肥臀相稱。可如今這對上天賜予的
恩物消失不見,只有利刃加身時那難言的痛苦與折磨留下的永久傷痕。

  吳征陡然瞪大了雙目,身體不受控制地篩糠般顫抖,雙掌死死捏緊扶手,強
忍著心中的不忍與不適堅定道:「可以!但一切必須聽我的!」

  「也成。」孟永淑披回外衫穿好,又以黑巾斗笠蒙面冷冷道:「但是不是該
讓我知道,你有什麼能耐讓我聽你的?」

  吳征心中苦笑,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衝動了啊!孟永淑裝作毫無抵抗之力
實則心中明鏡一般,早早扔了套子在這裡等著。抹了把額頭冷汗,不是心智不夠
堅定,實在是方才那一幕太過震撼心靈難以自持。回頭一想,若是陸林兩位師姑
與昆侖同門落在這幫賊黨手上……其可怖之處讓吳征剛抹幹的額頭滴雨般又冒出
水漬一片……
2018-2-18 01:2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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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欲語難言 淚映心癡

  靜室裡燭火燃燒,偶爾閃過兩個燈花發出劈劈剝剝的響聲。

  吳征扯了扯衣擺將雙手放平藉以掩飾心中的慌亂不安,沉默不言似在斟酌,
又似在尋思利弊一時舉棋不定。

  孟永淑既占上風不急不躁,垂下的黑巾隔絕了視線,誰也休想從面容上去猜
測她的內心。

  震撼人心的一幕讓房裡浮動詭秘的氣氛,安靜更讓一切變得恐怖。身體的傷
殘有時比死更讓人恐懼,尤其是受了這麼重傷勢的女人,她還活著!仿佛在宣告
她的堅韌不屈與強烈求生欲,又仿佛這一條幾乎全廢的生命被留下,只不過是暗
香零落在世人展示他們在人體上雕刻而出的變態與殘酷。

  吳征不得不承認孟永淑大出他意料之外,無論是她毫無顧忌地解衣,還是留
在胴體上慘烈的傷痕,近距離看清之後更是心弦劇顫。

  孟永淑無論走到哪裡,這副被摧殘零落的模樣都有極大的震懾力!

  「我可以動用官府的力量,就像當年丘前輩所做的一樣。」

  「你能請來聖旨?再說請來又如何?掌門師兄當年傾盡全力也無法徹底剿滅
這幫畜生!」

  「我還可以以昆侖派的名義號召武林同道,江湖正直之士共襄義舉,以大海
無盡之勢席捲每一個角落,使賊黨無立錐之地。」

  「你有這麼大能耐嗎?」

  「有!」

  「牛皮吹得大過天。一個後生晚輩,六品官兒居然要做武林盟主才能做的事
情,當老娘好騙麼?」

  「丘前輩錯就錯在只知憑廟堂之力,殊不知朝廷兵馬雖如雷霆萬鈞,來得快
去得也快,唯草莽之間同心協力,則如春雨綿綿無窮無盡。暗香零落流毒極深,
怨念深重者不乏少數。昆侖派若能振臂一呼必然從者雲集,有力者出力,力量微
小者則於平日留意賊黨行蹤,見之既報,報之則剿。晚輩所言無立錐之地並非妄
想。」

  「唔……吳大人倒是有幾分見識!可這些仍然不夠!」

  「當然不夠!」吳征越說聲調越高,也越發慷慨激昂道:「可我身邊還有一
位對付暗香零落賊党的專家!若此人名副其實,有她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賊黨不
亡?」

  「呵呵,什麼人這般厲害,說來聽聽。」

  「其人曾深受暗香零落之難,昔年曾花容月貌,賊党毀其容,殘其體,辱其
身。以此重傷本當即死,天可憐見存其性命!自此之後深恨賊黨,無日不以剿滅
其為畢生志向。」吳征霍然起身,緩緩邁向孟永淑沉聲一字一頓道:「仇恨催人
奮進,晚輩曾聽說過一句話:最瞭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仇人。孟前輩認為有道
理麼?」

  孟永淑身體劇烈起伏,醜陋的面容扭曲著揪成一團!吳征的話深深刺痛了內
心,也喚了深埋的恐懼與痛恨。無論是可憐還是避免得罪人,從沒人敢當面向她
提起這些話,但這個少年郎什麼都敢做,什麼都敢說,偏偏說得又極有道理,讓
她一肚子憤怒硬是發作不出來。

  「看來晚輩說對了!」吳征施施然回座道:「現下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位專家
是不是真有本事,她是沉湎於往事中自甘墮落如行屍走肉,還是化悲憤為力量了!」

  陸菲嫣心中大贊一聲好!

  孟永淑一招奇兵本已震懾住局面,不想吳征仍能巧妙地迂回周轉,此刻提出
的問題又回到了最初,順道又將局面拿回手中。

  「你方才的害怕是裝出來的?」孟永淑語聲冰冷淒厲,咬牙恨道。

  「不是裝!」吳征目光中露出哀憫與敬佩道:「我憤怒,同情,震驚,痛恨,
獨獨沒有害怕。若是怕了這幫該千刀萬剮的賊黨,身受重傷而頑強存活的孟前輩
會與晚輩合作麼?」

  「要對付滿手血腥的惡魔,沒用的軟蛋怎麼能成!」孟永淑音調漸高激動道:
「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要做的所有事情一切都要讓我先知道,我會告訴你從哪裡
把他們挖出來,告訴你怎麼對付那幫惡魔!」

  「成交!」

  ……………………………………………………………………

  「你真的打算和孟永淑合作?」陸菲嫣打開被褥鋪好。鋪床這件事自她感恩
吳征開始便自發去做,那種尷尬無奈又甜甜的複雜情感月餘來仍未改變。抖起的
被褥如波浪般滾滾翻湧出去又淡然地飄飄落下,正如夜間激情纏綿後複歸溫柔旖
旎。

  「嗯!她是最好的選擇,這個世間恐怕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吳征在房內
來回踱步,不住扭頭抬肩放鬆著酸痛的筋骨。

  陸菲嫣拉來椅子道:「坐下吧,我給你揉揉。」

  「不要,坐著不舒服,你也累。我要躺著。」吳征笑得極邪,不由分說解衣
趴好,香軟的床讓他舒服地發出聲呻吟。

  陸菲嫣抿著唇,無奈地上床邁腿分跨吳征兩側,落下肥軟的隆臀騎在男兒腰
際。

  「呼,舒服!」吳征無比滿足地贊了一聲,肩上綿軟小手不輕不重地按揉,
腰上兩片臀瓣隨著美婦的身姿不停起起落落,又是舒爽,又是香豔。

  「掌門師兄將此事交在你身上,昆侖派的力量你不用,陸家,韓家也不用。
賊黨裡大盜巨寇甚多,光靠北城府衙能濟得多少事情?現下來了個孟永淑,你偏
偏如獲珍寶。你懂得的比我多,我本不該指手畫腳,可我想不明白,也很……擔
心。」陸菲嫣一邊控著手掌力度,一邊說出心中疑惑,擔憂吳征安危之情溢於言
表。

  「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啦!」吳征忽然翻身將陸菲嫣掀倒摟進懷裡:「今天
有沒想我?說實話!」

  「……想……」忸怩了一陣,陸菲嫣期期艾艾吐露實情。

  「這便對了!」吳征親吻美婦額前髮絲道:「你當下就該好好地練功,閒暇
便打點府中的事情,再空了就想想我。旁的事自有我來辦!到了時候自然會告知
於你。」

  「嗯!」陸菲嫣一陣恍惚。早已習慣了在他懷中,仿佛徜徉于溫暖的海洋,
時刻有他陪伴,時刻有他關懷。他離府一日,她也掛念了一日。

  呆在他身邊的感覺讓陸菲嫣迷戀得無法自拔,可總有做不完的事情。功法的
問題剛剛解決,暗香零落又緊接著到來。吳征日夜操勞全是為了自己,陸菲嫣芳
心如醉。

  「你多少猜到了些吧?不是有意隱瞞,我答應了人暫保密此事。」

  「我對他們不放心!沒理沒據的,著實信不過。」

  暗香零落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

  吳征硬生生咽下這句話,說出來也不過徒惹擔憂而已:「師叔們要守山門,
韓家還未從漩渦裡脫身,據我所知麻煩之大遠超預計,陸家更是一動就暴露意圖,
一切如常讓人不明所以才是最好的選擇。我能選擇的夥伴只有他們啦。而且……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們靠得住。」

  「那個女人……讓人難以捉摸,你是怎麼看她的?」陸菲嫣微泛酸意,迫不
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敗家娘們……」

  「撲哧。」等來的答案讓人忍俊不禁,陸菲嫣被逗的大樂。

  這等地位超凡的豪族家主豈能做事胡來?背後的深意讓人無法捉摸罷了。只
是祝雅瞳此前種種所為,一邊幫著燕國迅速籌集好軍資,一邊又暗助奚半樓。這
一場大戰連燕秦兩國都消耗巨大,祝家再富可敵國也難免傷筋動骨,這不是敗家
還能是什麼?

  或許正是因為祝家元氣大傷,祝雅瞳才迫切要與吳征合作辣椒生意吧。

  「咱們家明面上是馮同和做管家,實則大權都在你手裡,可不許像那個人一
樣敗家。吳府新創,一枚銅錢也得掰成兩瓣來花,我真是窮怕了……」吳征一臉
痛心疾首。

  「昆侖剛給你湊了五千兩銀票一時半會兒怎生花的完?再說了,吳大人若是
缺錢花還怕沒人巴巴地給送來?站在府衙門口一招手怕是隊伍要排回家裡來。」
陸菲嫣嘟嘴揶揄道。

  這個神情既有熟女的美豔亦有少女的天真,彎翹的嘴角向上勾起,迷人的星
眸撲閃著可愛的華彩。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多美!」吳征捏著陸菲嫣下巴展顏笑道:「忘了從前
的事情吧,安心和我在一起。人生苦短,你不好好把握昭華便逝去不回頭。」

  陸菲嫣嬌軀一顫,不敢對視吳征火辣辣逼視的目光低頭合眼,心中百感交集
一時忘言。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別怕,我會變得更強更厲害,不需多久顧陸兩家沒
人敢說一個不字。至於旁的……他們說什麼重要麼?」吳征將陸菲嫣螓首摟在脖
頸道:「你一路看著我從小長大,看著我越來越強,我下決心去做的事情一定做
得到。你知道的對不對?」

  懷中玲瓏浮凸的嬌軀越來越軟,越來越熱,吳征卻沒有動作靜靜等著答案:
「你看,連它都越來越強了……」

  抵在腰腹的硬物幾乎將陸菲嫣燙化:「我會等你……呼……我會等你……」
第一句細如蚊呐期期艾艾,第二句字字清晰語聲堅定。

  輕柔摟住嬌軀的雙臂陡然一緊!幾讓陸菲嫣喘不過氣來。短暫的平靜相擁,
便是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激情四溢……

  雞鳴三聲,朝陽未出,黑夜未褪。陸菲嫣及時醒來輕輕滑出吳征的懷抱,悄
無聲息地起身著衣離去。

  今日是大朝會,吳征雖是個地方官不列朝堂,但新官上任陛下都會傳召,這
一回也需上朝面聖。陸菲嫣早早起身為他備好一切亦是兩人不需挑明的默契。美
婦蓮步遊移間腿心裡依舊酥酥麻麻又酸又漲,讓她臉頰緋紅嬌羞不已。

  昨夜吳征比之從前更加狂野兇悍,變著法兒將陸菲嫣擺放成各種姿勢,以不
同的角度像只發瘋的公牛般無休無止地大力衝擊,直讓她爽暈了數次,每回又是
活活被快感美醒,待得她出聲討饒吳征方才甘休!

  「真的很厲害……」陸菲嫣深深呼吸排去旖旎的雜念跨過內院門檻,張羅起
外府事務來……

  打點好一切提著食盒回到小院內,只見吳征將床單扯落地面,正抖著錦被折
疊。

  「你在幹什麼呀?怎麼還能做這種事?」許是心中惶急了些,陸菲嫣的聲音
又尖又細。

  「啊喲,你一驚一乍的幹什麼?把我折被子的思路都給打斷咯。」吳征誇張
地顫了顫身子調笑道。

  「咯咯,你這人……竟是說些沒正形的話兒。」陸菲嫣笑得花枝亂顫:「哪
家的老爺自己折被褥的?快放下!」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吳征昂首挺胸大義凜然,複又賊賊地賤笑道:
「床單每日都要換洗又都是你自己動手,我幫幫忙也沒怎地。」

  陸菲嫣俏臉佈滿紅霞啐了一口道:「快些用了早膳去上朝,今日片刻也輕慢
不得!」

  用了早膳著好官服,在陸菲嫣依依不捨的目光下吳征坐上馬車直達午門。

  皇城東北角裡的景幽宮記錄了這位元新晉紅人的點點滴滴,立在巍峨高聳的門
口,吳征恍若隔世。

  「吳大人,恭喜恭喜!」

  「吳大人年少有為,佩服佩服。」

  「昔年曾言奚刺史得獲高徒,如今聰明的孩童已長成英偉不凡的少年,可喜
可賀!」

  恭維聲不絕於耳,比之初入皇城面聖時的光景不可同日而語。吳征一臉狀似
靦腆地拱手道謝,直到霍永寧下了車駕來到他身邊,百官才識趣地退開。

  「吳大人!誇官都不參與,當真好大的膽子。」中書令一臉揶揄笑道。

  「實是有傷在身支援不住,霍大人可折煞下官了。」吳征誠惶誠恐地道。

  「好了好了!」霍永寧伸手搭上吳征肩頭道:「胡侍中已入宮見駕,時辰也
差不多,你隨本官一同去面聖吧。」

  再入金鑾殿,比之從前那個在角落裡旁聽伺候的小侍衛,如今吳征已有資格
位列排的上號,雖說六品官兒仍是叨陪末座。

  遠遠望去車騎將軍韓克軍老態龍鍾在聖上特賜的椅子上坐著,皇城門口也曾
照面,只是當下的形勢吳征不好和他多套近乎。見他現下的模樣,再想有功之臣
的封賞也僅余韓家三將尚未塵埃落定,吳征心中不免為韓歸雁大為擔心。

  梁興翰在屠沖的扶持下坐了龍椅,百官山呼跪拜已畢,大殿上便你一言,我
一語地議起事來。

  不再是從前一無所知的毛頭小子,朝堂上的派系他也看得分分明明。除了昆
侖與青城兩系涇渭分明之外,尚書令蔣安和看似老好人誰也不得罪,實則每發一
言總有官員附和。

  至於那位從草芥平民一路爬上中書令高位的霍永寧則形同孤臣,向來只分對
錯不認人,頗有一股懟天懟地懟空氣的氣概與莫名喜感……若不是這位的確太有
本事,或許早給貶得不知那處窮鄉僻壤去了。

  新晉的侍中俞人則意氣風發,此前他也與曾經的上官蔣安和頗為交好,如今
兩人平起平坐,言語之間便多少有了些齟齬。且吳徵用心觀察之際,發現他與驃
騎將軍迭雲鶴多有遙相呼應之意。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

  俞化傑曾在胡府向韓歸雁示愛,雖被愛侶當眾狠狠回擊顏面全無,可這兩人
若是聯起手來當真叫人不好對付。

  朝政議罷,胡浩見時機差不多出班奏道:「啟稟陛下,破虜將軍韓鐵甲,建
威將軍韓鐵衣,撫軍將軍韓鐵雁封賞一事尚未定下。三將於涼州建功立業無數,
臣請陛下早作決斷。」

  吳征心中一跳忙舉目遠望。事關昆侖一系在大秦軍中的影響力,更關乎韓歸
雁此後前程,實是他心中最為掛念之事。見胡浩頂著壓力強行提起此事,倒有點
逼迫聖上的意思,也不免有些替他擔心,深感孤軍奮戰的無奈與吃力。

  梁興翰尚未答話,迭雲鶴亦出班奏道:「啟稟陛下,軍中如今尚未有空置之
職。有功之臣當賞,然牽一髮而動全身,賞亦可有他法。請陛下三思。」

  「呵呵,迭大將軍欲陷陛下于不義否?有功之臣不賞豈非寒了將士們的心?
大破敵軍之將不遷,還任由尸位素餐者坑害大秦麼?」胡浩冷笑著譏諷道,話裡
話外無不指向穩坐後方的迭雲鶴。

  「胡大人此言差矣。」俞人則踏步出班道。

  「諸位愛卿且慢!」梁興翰忽然出言打斷道:「朕倒想起一件事來,北城令
吳愛卿何在?」

  這時候點我的名?吳征滿腹疑惑,不過見胡浩落入下風,韓克軍又一言不發,
這一下倒是替胡浩解了圍。他忙出班趨前跪地:「微臣吳征叩見陛下。」

  「吳愛卿平身。」梁興翰笑呵呵道:「愛卿北征亭城以奇技克敵制勝,出使
北燕亦得霍愛卿盛讚,朕正要褒獎於你。」

  「為陛下效死力本是分內之事,亦多托陛下齊天洪福與威德四海,微臣不敢
居功。」拍馬屁這種東西,只要放下了臉皮真的可以隨口就來的。吳征雖覺肉麻,
也知梁興翰必然大爽。

  「哈哈哈!好!好!好!」梁興翰連聲贊道:「有此忠肝義膽之臣,大秦何
愁不興!只是吳愛卿,你大破狄俊彥的那一手……」

  「地湧金蓮!」屠沖及時接上了話。

  「對!地湧金蓮!朕不明其中道理,可否請吳愛卿解朕之惑?」吳徵用的技
法堪稱一個謎,連皇帝都不能免除好奇心。

  吳征面色通紅為難道:「此事說來有礙觀瞻,這個……」

  「朕恕你無罪!」

  借著短暫的間隔,吳征已理好了思路道:「昔年微臣奉聖命入京,於郊外遇
人阻擋出言不遜。微臣年幼無知出手將其推入農戶糞坑,其時爭執間微臣懷內火
折漏出,竟在糞坑上方燃起。此事原本過了便罷,倒是同行的韓撫軍記在心裡。
于亭城時念及此事,又與韓撫軍一試之後果然有效,才有了地湧金蓮!若無當日
陛下恩典召微臣進京便無此事,仍是有賴陛下恩德。」

  吳征的官位塵埃落定,順勢將功勞往韓歸雁身上一推,或許也能幫她增加些
砝碼。至於金吾衛那幫人跟著迭雲鶴沆瀣一氣,逮著了機會當然是往死裡黑了。

  「哈哈!有趣,當真有趣。」梁興翰龍顏大悅向韓克軍道:「韓愛卿昔年征
戰,可有過這等異想天開之時?」

  「從未有過!」韓克軍亦是拈須搖頭微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臣賀喜陛
下!」

  梁興翰大有深意地望著韓克軍許久道:「朕倦了,屠沖,退朝!」

  吳征心中忐忑,不知是否得罪了這位喜怒無常的老年皇帝,不過今日一頓盛
贊百官都聽在耳裡,至少短時間內還是道護身的令符。至於梁興翰最後望向韓克
軍的複雜目光他不明其中深意,只覺得心中發毛。

  朝會散去吳征並未離開,在皇城門口晃晃悠悠,直到黃昏時才又進入皇城來
到後宮門口。

  後宮裡輪值的中黃門見了吳征頗為意外,不知這位今日著聖上大為褒獎的少
年郎所來何為。當下不敢怠慢先行見禮。

  吳征回了禮亮出蟠龍金牌,借著中黃門上前查驗之機又塞了兩張銀票笑道:
「本官欲求見屠公公,還請兩位行個方便。」

  有錢好辦事,且蟠龍金牌出入皇城無忌,中黃門焉敢阻攔,其中一位長得白
淨面皮偏又飄蕩的三綹長須,身形瘦長的趕忙打著手勢讓開道路賠笑道:「吳大
人手持金牌,這麼說可折煞雜家了。快請,快請,雜家公務在身不敢擅離,不知
吳大人知曉屠公公的居所否?」

  「還真是不知。」吳征撓撓頭,後宮佳麗三千,面積自是巨大,一路詢問難
免惹人嘲笑。

  中黃門心中大喜,忙喚來從屬暫時替了崗位陪著吳征在一旁涼亭坐下道:
「吳大人稍待,引路的小公公片刻就來。雜家皮良朋,向來最重英雄好漢,向來
對吳大人仰慕得五體投地。不想今日能與吳大人當面,雜家以茶代酒,敬大人一
杯。」

  吳征今日受的恭維甚多也不差這一個,不過他在宮裡識得的人極少,正是要
借著聖眷正隆的聲望廣開門路,否則應付兩個中黃門也不需使上銀票,當即端起
茶杯道:「我是後生小輩,怎敢在皮公公面前妄自尊大?承蒙皮公公抬舉,我就
高攀一回。」

  本官不自稱了,臉上的笑容如春風般和熙,連端在手中的杯子都刻意放低,
皮良朋樂得笑開了花,暗贊一聲:不愧是屠大人都看中的後起之秀。小春子不過
為他牽了個馬混個臉熟便一路混上了掖庭僕射一職,今日能識得他當真是運氣。

  兩人碰了一杯算是定下初識的交情,吳征順口問道:「屠公公侍奉皇上經年,
晚輩不識後宮規矩冒昧來訪,不知時辰是否得宜。還望皮公公指教。」

  「哪敢哪敢!」皮良朋湊近低聲道:「聖上近日裡歇得早,屠大人年事也高
故而不需通宵侍奉,吳大人此時來得正好。再晚了些怕是屠大人也歇下了。」

  正說話間,一人疾步順著道路前來,遠遠望見吳征大喜飛奔近前卑躬道:
「吳大人,久見,久見!一別經年,小春子心中思念得緊。」

  吳征亦展顏笑著將他扶起道:「春公公這般做派可是要折煞我?」兩人相識
于微末之時,如今各自混出了名堂,相見倒有些感慨。

  「是了,雜家再見吳大人心中激動,倒叫大人難做了。快請,快請,雜家陪
您去見屠大人。」不由分說拉著吳征的手前行。

  趙立春自小淨身入宮,雖剛發跡不久,一雙手仍遠比普通男子細滑。吳征極
為不適,幸好長期練武的手臂足夠穩定,心境也足夠處變不驚未曾得罪了人。

  後宮雖比不起朝堂處莊嚴凝重,也多了許多鶯鶯燕燕與不男不女的陰氣。可
堪與朝堂匹敵的面積與更加富麗堂皇的宮殿,無不展露著君臨天下的尊榮。

  設計精巧的道路中望去,露出樹梢的殿角飛簷披著華美的琉璃瓦,仿佛一座
座黃金鑄就的島嶼,比之黃昏時分的漫天彩霞更加耀眼輝煌。

  趙立春興高采烈,可放輕的步伐與壓低的聲音仍顯小心翼翼:「吳大人,這
裡便是抹香宮,原先是朱婕妤娘娘的寢宮。」

  吳征放眼望去,宮殿四周栽滿各式鮮花,應是四時花期不斷,抹香宮名不虛
傳。

  念及一同對付朱婕妤的往事,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趙立春領吳征前來又
刻意點出的用意不言而明,而吳征卻是感慨萬千。

  趙立春沒有什麼出身家世,在皇宮裡本該卑賤一輩子。被派遣來接引初次入
皇城的吳征看似一次偶然,實則內裡仍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奉聖命離開昆侖山面聖的吳征受了個九品羽林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是
天才美名傳遍天下,嫉妒與幸災樂禍者有之,願意暗中搭一把手的也不乏少數。
在昆侖山上見過吳征兩回,也親手試過他功力的屠沖也是其中之一。

  胡浩的性格自是願意吳征多摔些跟頭漲漲教訓,但作為師父的奚半樓對吳征
瞭解更深,則難免多操些心思,趙立春正是他出面向屠沖討要來的人選。——其
原因正是奚半樓打小教導吳征時悟出的教學方法,威嚴與關愛並存。

  其後經歷大內練兵,朱家倒臺一案,屠沖與奚半樓之間便多了一條相互傳遞
態度的紐帶——趙立春。這位碰了天大運氣的小人物因此節節高升,跨過中黃門
與永安丞做了掖庭令。至此事已成熟,作為吳征皇宮中第一位鐵杆盟友自也被徹
底交到了他手中。這些事趙立春雲裡霧裡只以為是自己運氣好,吳征卻是一清二
楚。

  轉轉悠悠來到屠沖的居所前,趙立春通報了一聲不久便等來屠沖的傳喚。

  換下了官服,身著便裝的屠沖更顯得老瘦枯乾,仿佛一陣風便能刮跑。但吳
征絲毫不敢輕慢——那雙皮包骨頭青筋迸突的手掌可比蒼鷹之爪更加有力致命!

  「下官見過屠公公。」吳征長揖到地,禮敬極重。

  「好好好!吳大人快請坐,小春子,去沏老夫的三山霧來。」屠沖並未起身
只是揮手招呼,不過據說三山霧不是天子近臣可喝不著,可知已給了吳征足夠的
面子。

  「冒昧前來,打擾公公休息了,下官罪過。」趙立春被打發走,屋裡僅有屠
沖與吳征二人,吳征順勢近前將厚厚一疊銀票擺在桌案上,又若無其事地回座道:
「師命拜訪屠公公,言道大戰燕軍時多勞公公居中協調方保三關不失,弟子奉命
跪謝公公。」

  拜了三拜,吳征心中微涼:朝堂上皇帝對昆侖一系的態度他看在眼裡。不僅
對韓克軍冷冷淡淡,連對胡浩都顯得疏遠不少,奚半樓遠在涼州,似乎皇帝只對
他吳征青眼有加。吳征並不清楚國之棟樑之中發生了什麼,又意味著什麼,可這
一系似乎將所有的資源與希望都落到了吳征身上,拜訪屠沖的好處也由吳征來拿。
其中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回頭見了奚刺史代老夫問個好,都是為大秦出力,奚刺史見外了。」屠沖
大喇喇地任由銀票擺在檯面也不收起,恰巧趙立春端著茶碗剛回,奉茶時目不斜
視,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見。

  「也是個可造之材,難怪屠沖與師尊共同選定了他。」吳征心中一寬,聰明
人好合作,被豬隊友坑死才是最冤的。

  閒話了些家常,屠沖露出送客之意道:「天色漸晚,老夫還要去侍奉皇上。
小春子,吳大人難得來後宮一回,你便領著他走走,切記莫要衝撞了貴人。」

  辭別了屠沖,兩人揀著偏僻小路一路繞行至掖庭。趙立春昂首挺胸面目嚴肅,
倒是頗顯威儀。

  吳征自是明白他人前顯耀之心,只是時日已晚他還身有要事,靈機一動道:
「趙兄,今日已晚,我也還有一樁心願未了,還是另擇吉日專程來訪,今日便不
做打擾了。」

  「吳兄說哪裡話來?既有要事待來日空閒了無妨。」一路上兩人已以兄弟相
稱,趙立春認准了吳征是他的貴人言聽計從道:「不知吳兄還有甚麼心願?」

  「哈哈,說來讓人羞慚。」吳征摸了摸鼻子面皮微紅道:「當年我在景幽宮
處當值,真是不堪回首。如今自是不願再回去啦,只想再回去看看那堵高牆背後
之地深刻腦中,以激勵日後不可絲毫鬆懈,以免又落入荒角之地。」

  趙立春露出古怪的神情道:「那裡是天澤宮所在,吳兄,不是兄弟多嘴,那
裡恐不太方便。」

  「咦?」吳征亦奇怪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莫非蟠龍金牌進不得宮殿麼?」

  「自然不是!」趙立春為難道:「吳兄手持蟠龍金牌,便是皇后娘娘也可求
見。只是……哎,這事不好多說還請吳兄見諒。」

  見吳征不答話只是疑惑地望著他,趙立春頓足道:「罷了罷了,小弟便陪吳
兄走一趟。」

  兩人又來到天澤宮前,吳征又道:「此地如此荒僻,莫非是……」

  「正是!」趙立春擺手打斷示意吳征噤聲:「裡頭這一位十分特殊,聖上連
她的名字都不願再聽,這個……這個……哎!」

  吳征見他左右為難也不催促,只是一臉迷惑不解地撓著頭。

  趙立春頓了頓足道:「吳兄快去快回也不需通報,料得無人敢攔阻。進了宮
辦完事便出來,萬萬不可與內裡的人交談,更不必問此地是何人居住。小弟並非
有意隱瞞,而是知曉了有百害而無一益!小弟在這裡等著,此事今日過後便罷,
不可再叫其他人知曉。」

  吳征暗道一聲果然,玉妃在宮中太過招人避諱,趙立春連進去都不願——也
幸好他不願,遂迷茫地點了點拱手道:「有勞趙兄。」

  第一回從正門步入天澤宮,宮門雖打掃得乾淨仍難掩年久失修的破敗,角落
裡爬滿了青苔。天澤宮三個金漆大字更是斑斑駁駁,掉漆的地方露出蒼青的底色。

  吳征心中難受又激動,在這荒僻之地枯守獨坐,不知近一年多過去,宮裡那
位淒豔絕倫的麗人又是怎生模樣?不知她又是否如他一樣,時時念起對方。

  跨過寬大又殘破的宮門,服侍玉蘢煙的老媽子正百無聊賴地在院井中望天,
見宮中忽然來人嚇了一跳。吳征及時豎起手指在唇邊一比,亮出蟠龍金牌揮手讓
她退下。老媽子如蒙大赦般惶急地跑回屋去砰地一聲關緊房門,瑟瑟發抖。

  吳征踏入無比熟悉的內殿,向著僅亮起一點昏暗燭光的宮室走去。他並未刻
意放輕腳步,剛至門口便聽見一聲驚呼:「什麼人?」

  吳征頓足壓著翻湧的心緒,低聲又清晰道:「微臣吳征,求見玉妃娘娘!」

  「嗆啷」一聲脆物墜地破碎的聲響,宮內獨坐的人兒怔了半晌才踩著細碎的
腳步奔行而來。一陣香風拂過,麗人滿面愕然又驚喜道:「你……你……真的是
你?」

  玉蘢煙只著一件單薄的純白素衣,粉黛未施,長髮未盤,星眸半合啜著眼角
的淚花,下撇時絕不顯苦相卻引人愛憐的嘴角,還有隨著急促呼吸不住上下起伏
的飽滿胸乳。這一切讓她憔悴的面容不僅難掩麗色,反倒更增淒豔。吳征眯眼抿
唇,心中大起憐惜之意沉聲道:「是我!」

  「你……你怎麼進來的,快走,讓人看見了要出大事。」玉蘢煙心中難舍,
卻又大為焦急起來。

  吳征失笑取出蟠龍金牌晃了晃道:「娘娘怎麼忘了?微臣自然能光明正大地
進來。」促狹心起調戲道:「莫非偏要翻宮牆玉妃娘娘才不擔心麼?」

  見了蟠龍金牌,玉蘢煙心中大定之後頓時鼻頭一酸淚水瞬間奪眶而出。一時
只想嚎啕大哭卻梗在喉頭哭不出來,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尋求些許慰籍,足
底卻像定住了一般挪不動分毫。

  吳征大踏步走近如前時一把將她橫身抱起!茉莉似的清香浸潤鼻尖,入懷的
嬌軀豐腴綿軟,靠在胸膛的臉頰與自然而然環住脖頸的手臂卻一片冰涼。吳征心
中大痛,淒寒的冷宮竟連一件保暖的衣物都無。

  愛憐之心既起,情意便再難壓抑。吳征在玉蘢煙的驚呼聲中將她抱起,一手
扶著螓首後腦勺,一手橫跨豐腴沃軟的腰肢將她抵在樑柱上,對著朱紅圓巧的香
唇狠狠吻落……
2018-2-24 22:3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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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銀月如鉤 風露誰立

  時間仿佛靜止下來。男兒吻的又深又重,抵開牙關的舌頭肆意侵略著玉蘢煙
的香唇潤舌。

  她身上著衣甚少,薄紗製成的長袍形同虛無,全不能掩去豐滿的身姿。吳征
抱緊愛撫時固然能觸到極為接近於赤裸的肉感,亦能感受到飽滿結實的胸乳那渾
圓的乳廓與頂端翹挺堅硬的梅珠。

  可有些微冷的唇瓣與冰涼的舌尖已讓吳征從衝動中吃了一激,褪去熱血上頭
心中微有悔意。

  絕世淒豔的風姿難以抵抗,此前被「發配」景幽宮時,半夜偷過宮牆亦曾偶
有借機輕薄之舉一嘗香澤。可吳征從未想過要與這位冷宮妃子有甚麼進一步的發
展,她畢竟是皇帝的女人,其中的牽連干係之大便是十個吳征也擔不起。

  可此刻的舉動發自內心,陡然與早已在他心中佔據了一席之地的女子重逢,
她的美麗,惹人憐愛,還有那股難以述說的複雜情感,甚至是對她長久以來解之
不開的謎團,都催發著吳征,生生激起胸中一團邪火,既愛又恨地想將她按在身
下狠狠蹂躪。

  心念既動,吳征及時壓下衝動的欲火暗道不妥,視線中正對上玉蘢煙不知所
措的星眸。她顯然因吳征突兀的舉動而吃驚,甚至是有些害怕。可原本有些涼的
唇瓣忽然變得火熱,冰冰的小舌在熱情地回應,甚至隔著那件猶若無物輕薄紗衣
的美乳亦向前挺了挺,用兩顆勃脹硬翹的乳尖告知男兒她有多麼情動。

  抗拒的神情與投懷送抱般的嬌軀動作分外媚人,吳征雙目陡然瞪大悶哼一聲,
大手攀上乳峰正待更進一步。玉蘢煙忽然使出渾身氣力一撤脖頸,狠狠甩開吳征
的口唇,「砰」地一聲,後腦勺重重撞擊木柱的聲響讓兩人都驚呼起來。

  「娘娘,微臣對不住。」吳征潛運內力,熱得發燙的大手輕柔地撫摸玉蘢煙
的螓首替她推宮過血。

  頭上的疼痛與昏沉變作輕飄飄,暈乎乎的,仿佛躺在軟綿綿的錦被絨床上即
將入睡一般。玉蘢煙瓊鼻中輕哼了兩聲,睜目搖頭道:「別抱著我,你這樣……
會惹大禍的。」

  「微臣對娘娘犯的罪,死上一百回也不夠了。」吳征抱起玉蘢煙輕車熟路地
來到寢宮將她放下道:「還疼麼?」

  「不疼了。你的武功好厲害,幫我敷了片刻便一點也不疼啦。」玉蘢煙輕笑
著搖頭:「不知道你今天會來,我這裡也沒什麼可以招待你的……」

  見她刻意回避了方才的尷尬一幕,吳征也不再提起起身環顧。

  此前雖也曾多次將玉蘢煙抱回寢宮,可來去匆匆也來不及細看。只見目光所
及之處一燈如豆,所用的傢俱物事必備品倒也不缺,只是看著極為老舊也不知多
久未曾換過,處處都是一副荒蕪淒涼之感。

  吳征苦笑回身道:「微臣怎敢勞娘娘招待。這裡我看得清了,明日來探望娘
娘時會捎上些物事。」

  「呀!萬萬不可,你……你莫要亂來。」玉蘢煙惶急道:「明日怎可還來?
而且,我這裡不能有其他的東西!」

  「三日後微臣有要事在身,自然明日還要來,也只有明日。娘娘這裡難道常
有人來?」吳征微笑問道。

  「沒……沒有。」玉蘢煙頓了頓艱難又帶著暖意地笑道:「自你離京之後,
這裡都再沒有旁人來過。」

  「也就是說只有微臣會來?那麼我送些東西有甚麼打緊?我明日再來又有甚
麼打緊?」吳征笑道,比之當時在景幽宮輪值的小侍衛,不知沉穩自信了多少。

  「呃……我不想害你。」玉蘢煙一時語塞,唯唯諾諾道。

  吳征定定望著玉蘢煙道:「不會的,微臣已非吳下阿蒙,凡事心中有數。」

  「我也攔你不住。咦,吳下阿蒙?那是什麼?」玉蘢煙忽聽一句生詞怪道。

  「呃……」成語說得順口一時不查,吳征撓頭將吳下阿蒙的典故扯了一通,
來源自然又是某些虛無縹緲的雜書上看來的。

  「你真的很有本事,亭城的戰事宮裡傳得沸沸揚揚,我也都聽說啦。」玉蘢
煙心潮起伏,若是小弟還在世間,會不會像吳征一樣成長為一個偉岸的男人……

  「運氣比較好。娘娘何時聽說的亭城戰事?」

  「老媽子在門口和路過的宮女聊天我偷聽見的,說你使了一招地湧金蓮,那
是怎麼回事?」玉蘢煙久居冷宮,長時間連一句話都未與外人說過。聽完吳下阿
蒙之後談興漸濃,頗有獵奇之心。

  吳征哭笑不得,這故事恐怕沒說上十遍八遍不得閒,幸好地湧金蓮也就使得
一回,今後沒人會再上當自也不會再用。先告了聲罪再將沼氣的道理簡述一遍,
在美人面前說起這些污穢之物著實有些難堪,倒讓口齒靈便的吳征說得結結巴巴。

  玉蘢煙心中暗啐一口,陡然念起被楊修明羞辱之時高高翹起的臀兒,還有插
在後庭處的拂塵都落入吳征眼中,一時羞得滿面通紅。

  吳征不知女人的奇思妙想竟會將二者聯繫在一起,不明所以,狀似漫不經心
道:「長久居於此地不是好事,娘娘有沒想過離開這裡?微臣或許可以想辦法。」

  「什麼?」玉蘢煙心中大驚一坐而起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怎會……怎會
這麼想?」

  「在這裡呆著,難道好麼?」吳征微微一笑,心中的疑惑略有了些明晰,垂
頭向玉蘢煙問道。

  玉蘢煙暗暗自責失態,獨處冷宮許久,一切心機城府都變得無比淺薄,連連
安慰自己幸好吳征只是隨口一問,否則換了瞭解她在宮中始末的人來了怕要看出
些端倪:「我怎能離開這裡?你……你真是膽大包天。」

  「若有好的機會,微臣自信可以做到。娘娘在宮中如無根浮萍,為何不能離
開這裡?是不敢,還是不願?微臣不明白。」吳征繼續左顧右盼淡淡道,眼角的
餘光借著昏黃燈火始終注視著玉蘢煙的神情。

  「你快打消這個念頭,可知若被人發現後果會如何?你……莫要胡思亂想。」

  「那是不可能的,微臣決心已下斷無回頭之理。只要娘娘同意,微臣立刻著
手安排。」吳征不為所動,逼得一步緊似一步。

  「不要再亂說,也不許再亂想了。這裡也不是你該常來的地方,日後……莫
要犯險前來了。」

  玉蘢煙恢復鎮定之後說話淡淡的,情緒神情也難見波動。吳征心中卻明鏡一
般知曉定然有什麼難以出口的隱情。

  幽居冷宮的妃子遠離昔日繁華不說,更是受盡冷眼欺淩慘不堪言,玉蘢煙還
是其中最為淒慘的一位。換了旁人即使有一線希望也會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
鬼地方,豈有斷然拒絕之理?何況她除了初時咋聞的驚愕之外,一切都太過冷靜
平淡,仿佛刻意在壓抑著什麼。

  探明了大概,吳征也不逼迫道:「微臣蟠龍金牌,自然來得。娘娘不想微臣
再來?」

  「我……」吳征的膽子大得嚇人,玉蘢煙情知說他不動,斟酌道:「蟠龍金
牌豈能隨意擅用?我在宮裡的時間比你長豈能不知?你每回來……我都要提心吊
膽。哎,總之切切要小心。對了,你說三日後有要事,不知是什麼?又要離京麼?」

  分明有濃濃的不舍心中有情,卻又絕不肯隨自己離去,此刻還顧左右而言他,
吳征心中更明順著話道:「娘娘不提都忘了,微臣現官拜京兆北城令,有一股賊
党作亂欺辱百姓,微臣要拿他們入獄。」

  「啊!那不是……很危險?」玉蘢煙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你……萬萬要小
心。」

  「所以想請娘娘再幫微臣配置些藥粉。」吳征從懷中取出一包藥材,正是用
來毒倒楊修明的那些交予玉蘢煙:「對付賊黨什麼手段都不需忌諱,還請娘娘相
助。」

  「哦,好的。我現下就去你稍待片刻。」玉蘢煙晃了晃螓首就要起身。

  「不忙。娘娘早些休息,微臣明日再來取。」吳征將玉蘢煙按回床榻,替她
蓋好被褥道:「微臣先行告退。」

  離開天澤宮,服侍玉蘢煙的老媽子依然躲在廂房內不見人影。吳征將方才之
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確信每一個細節都記在腦海中才放開步伐離去。

  趙立春在宮門口等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見吳征出來才長舒了一口
大氣,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好哥哥,怎地如許久才出來?讓小弟等得心焦。」

  吳征湊近低聲道:「讓兄弟久等,對不住。還要托兄弟幫個忙,明日準備些
新的被褥衣物等日常物事,我有用。」

  「你……兄弟啊……」趙立春大為驚恐,慌亂無措。

  吳征又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淡定自若道:「兄弟忘了朱婕妤之事了?安
心!」

  提起朱婕妤,趙立春自然而然想到吳征身懷密旨一舉將這位寵妃掀翻,怔了
一怔喜上眉梢連連點頭:「曉得,曉得。」不想這位貴人神通廣大,居然又得了
密旨,只不知這一回是什麼好事。若是再跟著他攀上些功勞,或許小黃門的高位
身份都已在招手。

  成功唬住了趙立春,吳征又吩咐道:「抽空與這裡的老媽子說一說,今夜見
到我的事情爛在肚子裡誰也不許提起。當然,兄弟也是一樣,莫要辜負小弟一番
好意。」

  「理會得理會得!」趙立春將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此處亦歸小弟的掖庭所
轄,嚇上一嚇包管她一個字都不敢說。啊喲,不對,小弟什麼都不知道!」

  拜別了趙立春,吳征出宮回府。

  次日清晨吳征又是起了個大早,只因北城府衙今日將迎來一位思念許久的貴
客。

  堆在府衙案頭的公文整整齊齊,每一份都夾著紙條。昨日吳征上朝未至,公
務事便交托給張六橋與戴志傑。這兩位不敢擅作主張,只將意見條條理清著於紙
條上。張六橋經驗豐富,戴志傑謹慎沉厚,兩人加在一起比吳征可強得多。是以
吳征通覽一遍便快速批下將公務掃在一邊。

  看看時辰差不多,吳征強抑下心中熱切的期盼回到後堂小憩。剛坐下尚未沏
好茶,門外便傳來焦急的腳步聲,張六橋不及叩門便大聲通報道:「大人!大人!
撫軍將軍來訪!」

  「哦?」吳征一副意外之喜的模樣整理衣冠大踏步出迎。

  韓歸雁輕車簡從在府衙門口下馬左顧右盼。平素常做仕子裝扮,只以一條紅
帶束起馬尾的螓首上,黃玉釵子一頭自花蕊心處紮入別緊一朵掌心大小的金花,
另一頭則垂吊這兩顆光華瑩斂的指頭大小珍珠。一身剪裁襯體的大紅色薄羅長裙
自肩到腳一體而成,將她修長的身姿托得更為出挑。足下踏著的小皮靴緊緊包裹
著細長又健美的腿肚子,將一雙長腿的魅力展現得驚心動魄。

  平日裡英武的女將細心打扮起來,英風稍減,嫵媚大增。看得吳征一陣眼熱
心跳,恨不得大庭廣眾便將愛侶一把擁入懷裡欺淩得她嬌喘呼呼,羞羞怯怯。

  「韓將軍久候,怎地忽然來訪也不遣人通個信兒,下官好造作準備。」

  韓歸雁輕嗔薄怒地瞪了他一眼,鼓了鼓腮幫哼道:「本將愛來就來,吳大人
不歡迎麼?」

  「豈敢!簡直蓬蓽生輝。」吳征側身抬手恭迎。

  「哼!」韓歸雁雙臂輩在腰後,踏步時長腿在筆直與彎折間迴圈,腦後馬尾
隨之一甩一蕩,優美與動感兼備。

  候在衙堂口的張六橋與韓歸雁見過禮急忙陪同往後堂行去,心中又是納悶又
是驚慌:吳征刻意隻身出迎不知有何盤算?韓家的女兒大模大樣來訪,還是蟄伏
數月來第一次現身人前,其中的意味非同小可。

  瞿羽湘早早被吳征打發去辦事,得了信兒此刻才來正候在後堂前,見了韓歸
雁大喜過望,連面上都泛起兩抹酡紅。韓歸雁亦喜,率先小步奔行迎上一把拉起
閨蜜的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吳征請韓歸雁來的目的之一正是要瞿羽湘傾力相助,見狀也不阻攔。只是奇
怪女捕頭為何初見韓歸雁時喜形於色,待韓歸雁奔行上去面色驟然轉冷,此刻更
是刻意擠出些笑容,和眼角眉頭的怒意湊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自然。

  「韓將軍與瞿捕頭自行敘話,下官在內堂等候。」吳征也不願打斷她們,畢
竟瞿羽湘久曆江湖精明幹練,要對付暗香零落實是強助。借由韓歸雁讓她使出全
身本事蔚為重要。

  「小妹還有點事情,姐姐且去做事,小妹稍待便去找姐姐。」韓歸雁歉然道,
比起閨蜜,正如膠似漆的愛郎顯然更重要得多。

  瞿羽湘點了點頭向吳征道:「不敢打攪兩位,屬下先行告退。」目光炯炯又
憤憤不平,似是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抑制怒火。

  吳征目的達到也不去多理她的妒火,關上內堂大門,一對相思許久的愛侶便
不約而同摟在了一起。

  粗重的喘息聲,焦急的親吻聲,衣物的撲騰聲,共同燃起刻骨相思的火焰。
吳征抱著韓歸雁的柳腰一路小跑將她放在公案上壓實,一邊貪婪地吮吸女郎口中
芬芳,一邊自裙擺處探入大手,大肆搜刮著幽谷與翹臀的美好。

  韓歸雁的喘息漸化作媚人的呻吟與討饒,吳征狠狠地捏了兩把臀肉才不舍地
分開唇舌。目光對視,又是按捺不住同時湊唇好一番深吻。

  惜乎時機不對,吻了良久的一對璧人強自分開。韓歸雁眸帶春意狀甚淒苦,
鼓著腮幫子一副幽怨的模樣。

  吳征也是不住搖頭歎息道:「可惜,可惜……」

  韓歸雁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偎依抱緊賭氣道:「聖上不給個明白話,什麼時候
才是個頭。」

  「快了快了。」吳征柔聲安慰又是淫邪道:「屆時非要在這裡一嘗寶貝雁兒
的美味!」

  韓歸雁雙目一亮,羞意中分明生氣一股極度刺激的期盼,扭著柳腰吚吚嗚嗚,
不知是大發不依之嗔還是媚意勾人之喜:「人家聽說迭,俞兩家逼得甚緊,能快
得了麼?」

  吳征雙目一眯透出冷意道:「俞家一老一小近來春風得意,看形勢也與青城
一系聯了手。你們兄妹三人估計就是他們咬死了不放才拖延至此。俞化傑那日在
胡府當眾叫囂定是有備而來,這貨不是什麼好東西,主意還敢打到寶貝雁兒身上
來。呵呵,無妨,明日為夫就去收拾他們一頓,叫他們知道厲害。」

  「莫要亂來。」韓歸雁心中甜甜的又著實為愛郎擔心:「俞人則聖眷正隆,
你一個小小的北城令怎能爭鋒?衝動要壞事的。」

  「不會!」吳征挺直了腰板頗為自豪,能保護好心愛的女子,甚至為她的前
途推上一把助力著實是大有面子的事情:「俞人則大功剛立,此人誠不可正面掠
其鋒芒,我沒那麼笨去觸他黴頭,且任他得意一段日子無妨。」

  「那是!難道你要去找迭雲鶴?」韓歸雁嘴角含笑,實是愛煞了吳征這般胸
有成竹的模樣。

  「也不妥,這人向來大錯不犯,便是要找他的麻煩也尋摸不著理由。」兩人
一唱一搭配合默契,問的切中要題,答的簡單明瞭,聊得極為舒心。

  「唉!他們聯了手的確是個大麻煩。人家就想不出來要怎麼辦啦!」韓歸雁
入了戲,捧得吳征舒舒服服的。

  「涼州打得精疲力盡最終是個不功不過,迭雲鶴在京城裡倒撈了個不做不錯,
戰事打到最後讓俞人則撿了個大便宜。韓家雖又立大功,然此前受聖上猜忌又不
敢鋒芒太盛蟄伏不出。不過雁兒想想,咱們這一系可也有一人有功無過,且不受
什麼約束呢!」吳征大為得意。

  「噗嗤!那不就是在亭城大顯神威,又在長安風頭出盡的吳大人了麼?」韓
歸雁刮著嬌嫩的臉頰揶揄道。

  「哈哈!正是不才區區!」

  玩笑歸玩笑,韓歸雁此刻明白過來心疼道:「難怪奚叔叔,胡大人和我爹按
兵不動,原來一切都落在吳郎身上……」

  「沒事,傻瓜!」吳征捏了捏她鼻尖道:「誰適合誰來。」

  「知道!只是苦了你!」韓歸雁連嘟潤唇:「迭雲鶴與俞人則動不得,吳郎
一個六品官兒還能怎麼辦?」

  「早想好了。」吳征目光中銳芒大盛:「剿滅暗香零落是份內之事,我要從
浣花樓上點起這把火,燒他們個七零八落,不弄得他們鑽心的疼,當真以為我們
好欺負!」

  韓歸雁恍然大悟道:「浣花樓?那是文毅的產業!原來吳郎要從文毅身上下
手。可……未必那麼容易呀,京都守備可不是好相與的。」

  「所以要從暗香零落上面著手。雁兒難道忘了朝堂高位上除了胡大人,必定
還有一人會支持我們的。」

  韓歸雁微微一怔。暗香零落在涼州燕秦交界處襲擊大秦使節團,燕國自然不
會去管,大秦這邊由於後撤讓此處荒無人煙,一眾達官貴人們無礙之後也懶得去
管這一片「無主之地」。查不好查,管不好管,此事自然如過眼雲煙,不久後也
沒人會在提起。——除了被冒犯的昆侖派之外!而吳郎所說的重臣強援……

  韓歸雁靈光一閃贊道:「原來是霍大人!妙,當真妙極!」

  賊党衝擊使節團一事除了昆侖派,面子上最掛不住的便是霍永寧!回到成都
之後大秦事務繁多,霍永甯若是一心撲在此事上猶如抓芝麻丟西瓜,倒顯得小家
子氣。可若是有人挑頭找暗香零落的麻煩,憋了一肚子氣的霍永甯必然順水推舟
一記,於昆侖一系而言便是增了一位在朝堂上站他們一邊的強援!這件事只要咬
著不放一路挖下去,即使文毅貴為京都守備也難免一身腥臊。

  想通了這些韓歸雁心花怒放,忍不住在吳征臉頰重重香了一口。愛郎這般智
珠在握的模樣實是她的驕傲,難怪奚半樓老神在在將成都城一攤子事情都交給他
自處。正越看越愛芳心可哥間忽然想起一事,雙眉倒豎擰著吳征腰間軟肉氣鼓鼓
道:「你你你……要去浣花樓?你還有什麼居心?」本能中覺得愛郎不至於如此
沒品,可心裡就是不舒服。

  「我冤枉!放手,疼疼疼,快放手。」吳征哭笑不得,女人的腦回路難以捉
摸,說得好好的怎生忽然想到這個,簡直歪的離譜。

  「哼!」韓歸雁恨恨地甩手,忍不住又在擰疼的腰際揉了揉,口中卻是惡狠
狠道:「你要敢不老實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我……我擰斷你的小東西。」

  「什麼?」吳征捋起了袖管怒道:「冤枉我居心不良就算了,你居然敢說這
是小東西?好哇,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來,我這就讓你領教領教厲害,你給
我說清楚是小是大!」

  韓歸雁目瞪口呆,大歎男人的腦子也不知道怎麼長得。冤枉他或是發點小性
子不打緊,說起那話兒簡直比污蔑他是個無惡不作的惡魔還要不可接受……

  傍晚時分用盤龍權杖從玉蘢煙處取回配置好的藥粉,吳征大搖大擺地回府。
不多時吳府裡駛出一輛馬車,密閉的車廂裡坐著位濃眉燕須穿金戴玉的豪闊大漢,
一名白麵乾淨神情卻有些憔悴的後生,一名背著個大包袱一臉文氣酷似帳房先生
的中年男子。

  吳征心中暗贊瞿羽湘易容手段之高,據其形繪其貌,便是最相熟的人面對面
站著也未必認得出來。只是為毛把我畫成個兔兒爺的模樣?搞得任誰見了都要以
為是楊宜知的男寵。她一個漂漂亮亮的美女卻變成帳房先生。媽的,報復,赤裸
裸的報復!

  浣花樓緊挨著貫穿成都城南北的秦都大道邊,西面不遠便是達官貴人雲集的
西城,此處正是整個北城最為繁華的地帶。一座青樓能如此招搖,可見其背後勢
力之大!

  青樓自古來便是銷金窟,樓內的陳設裝飾更是極盡奢靡。大紅的油漆襯著粉
色的招牌,曖昧而不失大氣。看門鎮邪的青石獅子獅眼怒瞪,隱含警告意味。門
臉後一扇十六開雲石屏風繪著九仕女圖,各個動作不同,在內堂晝夜不息的燭火
映照下活靈活現儀態萬方。

  轉過屏風登時讓人眼前一亮,任你再抑鬱無奈的心情也不禁活泛起來。灰色
的四面牆漆顯得神秘,雕刻極為精細的木梁鑄就一片穹頂,湛藍的穹頂之下無數
飛天仕女正向天空踏雲飛升,仿佛高處的獵獵天風吹拂,飛天仕女們衣衫淩亂,
有些甚至露出半邊玉白的胸脯。

  大廳顯得極為空曠,只在四周鋪著矮榻,令視線一覽無餘。穿過大廳的盡頭
又是五扇繪著鴛鴦戲水圖的小門。門雖開著,內裡卻是一片漆黑,不時有豔妝女
子進出穿梭,仿佛憑空而現或是驟然消失。

  天色未黑,浣花樓裡早已是熙熙攘攘賓客如織,吳征等人被迎賓的龜公引入
時,一臉豪闊像的楊宜知仍是瞬間引來一位裝扮得花枝招展的豔婦。

  在吳征前世的印象裡,老鴇都該是滿身肥肉行步困難,臉上的粉厚得只需走
兩步便撲簌簌地往下掉,譬如烈火奶奶這種,一眼望去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眼前這一位當然稱不上國色天香卻也嫵媚多姿。衣著頗顯裝扮得體,低矮
的前襟露出半片乳肉又恰到好處地勾引起來客的旖旎思緒。臉上妝容雖厚了些,
在燭火映照下也增豔光。

  「三位大爺,稀客,稀客!」豔婦逗著花香濃郁的手絹矮身半福一禮,順勢
挽住楊宜知的胳膊將兩團高聳蹭了上去媚道:「奴家巧笙,大爺喚巧姐兒便可。
不知可有相熟的姑娘?大爺且稍坐片刻,奴家這就去喚來。」

  楊宜知哈哈大笑,一副絲毫不需演技的本色演出彎起被摟住的胳膊,手指勾
了勾巧姐兒的下巴,胳膊自也毫不客氣地抵著兩團嫩肉又托又按,大飽豔福:
「本大爺初來乍到不識什麼姑娘,嘿嘿,巧姐兒就好得很,不如今晚便勞煩巧姐
兒陪伴!」

  說話間幾人已被引至西面空著的矮榻處。

  「哎喲,奴家早已人老珠黃,大爺如何看得上眼?大爺莫要著急,我們家的
姑娘個個水靈出眾,更是才藝兼備,保管比奴家讓大爺滿意百倍。」巧姐兒靈動
地一扭讓楊宜知想將她摟下的懷抱落了個空,咯咯咯笑道:「大爺喜歡什麼模樣
兒的姑娘?若信得過奴家的眼光,奴家這便去安排。」

  一摟落空,楊宜知一掀濃眉,眯著對色眼不停打量巧姐兒的奶子意猶未盡道:
「嘖嘖,巧姐兒莫非欺生不成?不說說這裡的規矩想讓本大爺當冤大頭麼?」

  巧姐兒以手絹掩口咯咯笑道:「大爺可折煞奴家了,一看幾位大爺便是巨富。
奴家只管安排最好的姑娘前來服侍便是了,豈敢說些嘮嘮叨叨的規矩,沒得汙了
幾位大爺的耳朵。」

  楊宜知冷笑一聲隨手從懷中抽出一遝銀票隨意抽出一張遞過道:「好酒好菜
好姑娘,只管來!教大爺滿意了少不了你好處!」

  這倒讓第一回逛青樓的吳征開了眼界,兩人暗藏機鋒簡直堪比朝堂上的唇槍
舌劍,五十兩銀票呼啦就甩了出去,心中著實肉疼。也幸虧楊宜知深諳此道,否
則今晚非得被當做冤大頭狠宰一刀不可。

  巧姐兒接過銀票喜上眉梢連連道謝,身子骨仿佛忽然沒了半分氣力般又倒入
楊宜知懷裡,任他保施淫狼之爪毫不避諱,直揉的她媚眼如絲氣喘吁吁才嬌喘道:
「大爺且稍待,但隨奴家來。咱們浣花樓還別有洞天!」

  楊宜知目光一閃裝作大喜道:「怎麼喚作別有洞天?」

  巧姐兒一指廳堂盡頭的五道小門道:「此地人來人往吵吵鬧鬧不符大爺的身
份,門後另有清幽小院,服侍的姑娘更是上上之選,不知大爺……」

  楊宜知一把將巧姐兒抱起肩頭扛著腰肢,抬掌在她驚呼聲中朝著屁股脆生生
來了一記笑駡道:「有這等好去處竟然不先說,怕大爺沒錢麼?」借此機會向吳
征投去詢問的目光,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起身便走淫邪道:「走一步打一記,叫你
記得教訓。」

  穿過小門,面前一堵厚實的牆壁引著條暗道,暗道盡頭的微弱燭光倒叫人有
曲徑通幽之感,楊宜知一路脆脆生生地打著臀兒轉過拐角,吳征跟在身後也不由
贊一聲:好地方!

  與外頭的喧鬧不同,此地當得上一個幽字。三層的小樓呈回字形,中庭的大
院擺著假山碧樹,甚至引來一條小溪穿堂而過。溪流上有一道涼亭跨兩岸而建,
薄紗籠罩中看不分明,只聽其間傳出琴聲。輕柔的流水聲合著叮咚的琴音,舒緩
而歡快。

  「嘖嘖嘖,秒啊!」

  聽得楊宜知稱讚,嬌喘不已的巧姐兒告饒道:「大爺,都是奴家錯了。現下
可得放奴家下來,奴家還得喚來姑娘哩。」

  「也罷!今日便略施薄懲,日後還敢輕慢本大爺定不輕饒。」楊宜知放下巧
姐兒,漫不經心地向吳征與瞿羽湘道:「這一趟爾等也辛苦,今晚也在這裡好生
享受一番,莫要來吵本大爺!」

  吳征與瞿羽湘唯唯諾諾,各自又被引入空著的廂房裡。吳徵候不多時門外便
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進房的女子頗為清秀,可無論身子骨還是容顏俱未長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
看得吳征暗暗皺眉極為不適。他已坐擁陸菲嫣與韓歸雁兩大絕色,自也看不上青
樓女子,心中又裝著事情連調笑的興致都無,索性斜倚軟榻裝作甚為疲累,有一
搭沒一搭地與女子閒聊。

  風流才子們來了青樓也未必均是尋肉體之歡,在此吟詩作賦的也不少。妓子
們什麼古怪的客人沒見過,倒是樂得清閒自在陪著笑奉迎。

  看著月上中天,吳征已趴在榻上沉沉睡去,那妓子也是倦意襲來,強撐著昏
沉沉的腦袋挨著吳征躺下,頭剛著枕便睡得人事不知。

  迷倒了少女,吳征輕輕離去。剛出房門便換了副輕鬆悠閒,滿足後散步的模
樣。回廊裡瞿羽湘扮作的帳房先生也正倚在欄杆上狀似出神。吳征朝她揮了揮手
緩緩踱步而去。

  此地隔音做得極佳,即使戰況激烈的房內也僅能透出極細微的交合喘息聲。
吳征使開《道理訣》運足耳力一路細聽,挨到瞿羽湘身邊時道:「月色正明,夏
先生可有興趣登樓一望?」

  瞿羽湘女音難抑,進入浣花樓後始終一言不發只點了點頭。兩人結伴登上三
層,依著吳征此前的吩咐,瞿羽湘裝作對此地的裝飾擺設極感興趣,揮手招呼吳
征順著回廊搖頭晃腦地賞鑒。

  轉過右二間時吳征忽而聽見奇異的呼聲,蕩人神魂的媚吟中偏透出股痛苦之
意,女子被蹂躪許久難堪征伐,卻無疼痛難耐,泄身時的如癡如醉忘乎所以,又
無亢奮。——一切正與孟永淑所述吻合。吳征心中暗暗記下後便與瞿羽湘一同登
上天臺,選了處正巧看得清標記之處房門的所在坐下。

  瞿羽湘本對吳征極為妒恨,易容後不知怎地便心情平靜了許多,那股濃濃的
敵意也消失不見。吳征不明所以也不去深究,只暗暗留意房門動向。

  直至繁星漸隱時分,一名腦中禿了一大片頭髮的男子推門而出,即使遠遠望
去也能看見一對三角眼射出陰毒的目光。

  汪明智,自稱宜興郡人士,頂門禿髮……拙性送來的資料與這男子分毫不差,
吳征朝瞿羽湘使了個眼色不緊不慢地下樓向外走去。瞿羽湘回房取了大包袱,兩
人出門遇見龜公時道:「我家公子愛吃南城翠雲居的白麵饅頭,我二人自去買。
公子若起身需得好生服侍!」

  淩晨時分街上行人不多,汪明智走得也不快,瞿羽湘身為捕快極擅追蹤,只
左右一掃目光便盯個嚴嚴實實。兩人一路墜在他身後離去。

  自南門出城人煙漸少,汪明智便加快了腳步順著官道奔行。瞿羽湘朝吳征揚
了揚下巴道:「大人請隨屬下來。」

  左近無人,追蹤者本極易被發現身形,但瞿羽湘總能瞬間選出視線的死角前
進。汪明智每奔行一段便會停步四處打量,而瞿羽湘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回回
都指引著吳征藏好。背著分量沉重的大包袱依然不減輕靈的身姿,惹得吳征忍不
住輕聲贊了一句:「好輕功,好本事。」

  瞿羽湘不為所動,一雙眼眸如鷹目般死死盯住獵物。

  專業!這他媽的就叫專業!若無瞿羽湘幫忙,這件事憑吳征還真的幹不來。

  一路追蹤竟過去了一日又到深夜。瞿羽湘還不覺怎地,吳征從沒做過類似的
事情,心中頗覺不易。看著前方轉過山坳現出一條小道,瞿羽湘皺眉奇道:「浮
山?怎會到這裡來?」

  「有什麼不對勁麼?」

  「前面只有一條小道上山。」瞿羽湘指了指山路解釋道:「山頂是片平地俱
是些矮草,途中也沒什麼山洞。照說此地不可能有甚隱秘的聚集之所,到這裡來
又是何道理?」

  「來都來了,上去看看!」吳征沉吟道。

  「大人倒是好膽色。」比前不同,浮山上說不準便是狼窩,吳征的做派太過
冒失,瞿羽湘語氣中不乏鄙視之意。

  吳征微微一笑也不解釋拔腿要行忽又道:「你說此地只有一條山道。咱們穿
林而過繞到前頭去是不是好些?」

  瞿羽湘點了點頭:「屬下也是這個意思,總好過冒冒失失地闖進去。」

  兩人輕功俱佳,在林木間縱躍著急速穿行。吳征不時回頭四面打量,緊鎖的
眉頭疑惑重重。自進入山林後這一日來心中奇怪的感覺便深濃了許多。仿佛身邊
有個看不見的人正將他的行蹤盡收眼底。可無論他怎麼用心感應總也找不著……

  奔行了一個時辰繞至半山,汪明智腳程並不快算算也還需半個時辰才到。

  「大人要藏哪裡?」瞿羽湘左右打量著地勢隨口問道。

  「這裡罷。」吳征指了指一處樹葉茂密的所在道。

  「這裡最佳,大人先請藏好,屬下佈置些機關以防萬一便來。」瞿羽湘打開
包袱先取了昆吾劍遞給吳征,便自顧自地準備起來。

  這位女捕頭精擅機關陷阱之術吳征早有耳聞,遂先藏好身形。視線中只見瞿
羽湘取出柄短刃鑽入樹林內劈來一大堆粗細不一的樹幹樹枝,還帶了兩根毛竹。

  選好了樹幹下刃,枝枝節節在她手中被剔除乾淨,又劈出一個個榫頭落楔,
手法乾淨俐落極為熟練。榫頭與楔子的大小厚度竟然分毫不差,片刻間便做出五
把弩弓。

  瞿羽湘又從包裹中取出備好的堅韌牛筋勾上,分置於五處選定的草叢裡,再
劈開毛竹削出鋒銳的竹箭。吳征除了左邊一柄之外,看不清弩弓對準的方位,想
來以她嫺熟的手法定然是五弩互相配合取敵性命。

  佈置好了這些,瞿羽湘又以透明的魚線勾住弓弦高高躍起,穿過樹梢落在吳
征身旁。

  這等臨時做好的弩弓缺乏機簧,威力要打個折扣。可瞿羽湘手中魚線便可遠
程掌控弩弓發射,可謂隱秘又機巧,誰能想得到荒草叢裡會射來弩箭?且弩弓是
死物,若非親眼見到瞿羽湘的一番佈置,便是十二品高手來了也發現不了。吳征
看得大為欽佩!

  瞿羽湘從包袱中取出一柄漆黑如墨的短棍後,將包袱在左側不遠的草堆裡擺
弄了一番藏好,才貼著吳征蹲下。雖仍是一副帳房先生的模樣,可兩人肩頭緊挨,
那女兒家特有的柔膩觸感還是令吳征心中一蕩。

  藏了不足半柱香時分,瞿羽湘忽然眉頭一皺低聲道:「大人小心。」

  吳征吃了一驚,他感應之靈敏世所罕有,瞿羽湘雖身負九品的修為也絕難超
過他。不知這位經驗極為豐富的捕頭發現了甚麼未知的危險?忙警惕地向左望去。

  瞿羽湘將弩弓發射的五條魚線勾在左手,此刻拇指忽然一彎,弓弦彈動的聲
音響起,一支弩箭從草叢裡竄出直射左側藏了另一柄弩弓的所在。

  吳征微覺錯愕間心中警兆忽起,近在咫尺的瞿羽湘舞起手中的短棍以迅雷不
及掩耳之勢擊向吳征肋下。

  吳征決計料想不到瞿羽湘會在這般情境下驟然發難,然而神速的反應還是及
時救了一命。他怪叫一聲也不見有什麼動作,身形便向左側彈了出去。短棍距離
太近,吳征準備不足揮劍一擋拿捏不穩,昆吾劍竟被磕飛。

  兩人動作均是快極,此刻先前發出的竹箭才到,卻不是射向吳征而是正撞在
左側的弩弓上。被射中的弩弓原本對準的是山道中央,吃了一撞準確偏了個頭,
正對著躍開的吳征!

  「她要殺我?」吳征簡直不敢相信瞿羽湘的瘋狂,可形勢已沒留給她半分思
考的時間。

  瞿羽湘勾起中指,左側的弩弓砰地一聲再度射出竹箭,與此同時,瞿羽湘身
如青煙,手中短棍居高臨下猛砸。

  前有瞿羽湘,後有竹箭避之不及。面對瞿羽湘的吳征左手邊是山道,右手邊
則是荒草堆。吳征幾在一瞬間便做了決斷淩空劈出兩掌向荒草堆落去。——鬼知
道還有三柄弩弓對著哪裡?還是荒草堆好些。

  腳踏實地,吳征頓時心中大定。剛欲變換身形與瞿羽湘拉開距離,也避開鬼
神莫測的弩弓射擊,不想足下一時竟轉折不靈。

  雜亂無章的荒草堆正是瞿羽湘丟下包袱之處,不知怎地,此地深紮土地的半
人高荒草竟多了好些圈圈套套。吳征落地時踩在此處竟被纏住!

  三支竹箭在月色下閃著鋒銳的碧光,呈品字形襲向吳征雙脅與咽喉。

  吳征雙足被蒿草糾纏身形不靈,長劍又已丟棄,避無可避,接無可接。更糟
的是瞿羽湘手中黝黑的短棍正舞出一團光影,變幻莫測地隨著竹箭攻來。

  生平從未距死亡如此之近!

  絕難倖免的死局之中破空的「嗤嗤」聲響起,四顆石子自左上方淩空飛至,
其勢迅若奔雷,竟比弩弓射出的竹箭更快更猛。連發石也是迅捷無倫,四顆石子
被分別彈出卻只有間隔幾乎一致的兩聲嗤嗤,可見來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吳征露出個心中大定又古怪的笑意,看著三支竹箭被磕飛,另一顆打在瞿羽
湘肩頭,讓她慘叫一聲拿捏不住手中短棍墜地痛呼。

  身側傳來輕飄飄的落地聲響,一人踩著長草緩緩靠近。吳征扯斷纏足的蒿草,
忍不住有些得意道:「我這個人做事最喜歡留下後路,瞿捕頭覺得這個習慣好不
好?」

  瞿羽湘一手捂著肩頭,面色發白渾身大汗不住顫抖,目光盯著吳征身側看清
了來人後越發驚恐。

  吳征脫身而出後松了口氣,得複自由方敢將視線離開瞿羽湘向身側望去,暗
道:怎地拙性大師腳步如此輕盈?十一品高手出招果然非同凡響!那十二品高手
又是何等驚人?

  幽幽荷香,沁人心脾,吳征側頭後得意洋洋的神情忽然呆住,張大的嘴仿佛
下巴脫落一般。

  來人身著淡紫荷葉裙,束腰的絲帶將一抹蛇腰箍得細細緊緊。邁步行走時頓
足踏地,每一步都撐得純白色的褲管緊繃出豐腴而有力的美腿。一雙翠藍流雲鞋
套著兩隻香滑小腳,移步間仿佛足不沾地俏生生的。她身形豐滿韻雅,卻是女子
的窈窕多姿,一張俏臉豔絕人寰,尤其是一對眼眸如波光粼粼的春湖般多情善睞。

  「祝……祝家主……怎麼是你?」吳征哽了哽喉頭大出意料之外,這位本該
還在燕國祝家根基之地坐鎮的絕色麗人是何時來到大秦?難道近日來風餐露宿始
終在身後保護自己的,竟然是她!

  祝雅瞳走到吳征身邊站定,一雙美眸不住四面打量,嘴角的笑容又讓人安心。
她推了推吳征春蔥般的玉指一伸,點著右側後方五步處道:「你慢慢地走到那裡,
不要急,小心些。」

  吳征心中咯噔一下,怪道今日心中始終不安,莫非真有什麼大危險不成?當
下不可猶疑,依言緩行至祝雅瞳指定的落腳點站定。

  祝雅瞳足下連踢封住瞿羽湘周身大穴,又一腳將她踢至吳征懷中,自不是讓
他佔便宜而是遇著危險時拿她當盾牌用……

  做好了準備祝雅瞳旋身四顧高聲喝道:「現下,你可以出來了吧?」

  夜幕低垂寒露襲人,稀疏樹梢在月光下的投影猶如支支鬼爪,而除了風聲呼
嘯之外僅余祝雅瞳聲色俱厲的呼喝聲遠遠蕩了開去。

  空山幽林,寂寂別無人影。黑暗中不知有什麼潛藏的危險籠罩了二人。緊張
中,吳征驀地發現,祝雅瞳已發現了對方,對方顯然也已發現了祝雅瞳。只是雙
方誰都不能奈何得了誰,是以始終在暗中相互牽制。這是一位足以與祝雅瞳匹敵
的絕頂高手!

  可祝雅瞳率先暴露了身形,豈不是將她置身於危機之中?吳征毛骨悚然中心
頭湧上陣陣暖意……
2018-3-3 21:3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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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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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黃鳥在後 舔犢晨曦

  冷月無聲,清影悽惶。

  眼前絕美的女子身上有著許多神奇的傳說。吳征與她接觸不少,回回都只見
她和藹可親猶如長輩般的模樣,即使祝雅瞳以一人力敵柔惜雪與欒采晴,充其量
亦不過是一場比試,絕非現下正與未知的對手暗中角力生死相搏。

  也直到此時此刻,吳征才見識此前祝雅瞳尚未展現的驚人魅力。

  祝雅瞳一手扣著石子,微揚螓首合上雙目,悠長的呼吸震得一對兒豪闊胸乳
緩緩起伏,緊致貼身的胸襟下甚至可見乳肉盈盈彈動。雖是隨意至極地站立,可
雅致的儀態不減分毫,儀態萬方地與暗中的強敵對峙。清輝灑在嬌俏的臉上,如
雪添玉色,美絕人寰。

  站立在她親自選定的位置,即使危機潛藏,吳征亦感到分外地心安,即使幼
時奚半樓在他身邊時,亦未有對任何事物怡然不懼的平靜。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黃雀爭食,不知孰勝孰負。

  暴風雨前的寧靜約莫半炷香時分,祝雅瞳抬起右手。蔥白般香潤的玉指指縫
裡各扣著一顆石子。她微一低頭沉吟,再抬頭時雙目光華大放,嬌喝一聲:「滾
出來!」

  三枚石子應聲而發!

  吳征全然看不清她手上的動作,石子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彈了出去。吳征並不
擅長暗器手法,頗有外行看熱鬧的意思。可這熱鬧的動靜實在太大,祝雅瞳發石
仿佛手中掌有一隻隱形的機簧,銳嘯的風聲竟比他在戰場上見到神射手發箭還要
迅速恐怖得多。且更令他不可思議的是,三枚石子不僅奔向不同的方位,且在空
中先是一個碰撞再轉折而出,飛行途中更是猶若三顆流星劃出鬼魅般的弧線射向
落點。吳征完全無法理解形狀各異不規則的碎石子是怎生控制得如此精准。

  「咦?」茂密的樹林陰影中終於發出聲驚異的讚歎,樹梢頭一陣晃動,來人
隨手攀過身旁的樹枝撥開飛射的石子。石子撞擊樹枝的聲音猶如兩隻巨錘相撞發
出砰然大響!

  「祝夫人好眼力,不知本座是怎麼暴露的身形?」樹梢頂一人雙手背在身後,
飄飄蕩蕩渾不受力地落下,仿佛神祗禦風飛行。語聲中威嚴赫赫,亦有金鐵交鳴
的鏗鏘之聲。

  「咯咯!」祝雅瞳抿嘴發出聲清脆嬌媚的笑聲,回頭向吳征道:「學到了沒
有?先前我抓不住他只是因為大家都能隨時變換方位。現下可不同啦,他一動便
要被我鎖定,他不能動。這個地方換了是我,也只會潛藏在這三處,隨意嚇他一
嚇就嚇出來啦。」

  吳征心中暗暗叫苦,大敵當前你還回頭,面對勢均力敵的對手賣個破綻是不
是個好主意啊我的姑奶奶。可嘴上不可饒人,眼珠子一轉捧哏細胞大發:「若是
嚇不出來呢?」

  祝雅瞳笑得眼角彎彎大是高興,晃了晃手中的碎石子道:「那就再扔咯,反
正石子多得是!」

  「祝夫人又有好魄力。」來人緩緩從陰影中走出。只見他身材高大,長髮以
一面綸巾包束,雖是一身黑袍,面上也帶著張黑漆漆的鬼頭面具,倒難掩一身文
氣:「那麼現下回頭也是想嚇住本座麼?」

  「這人有點自知之明。他反正拿不准底細不敢借此突襲,我回頭和你說話也
就無妨啦!」祝雅瞳眯眼抿嘴點了點頭示意吳征安心,向黑衣人道:「藏頭遮尾,
見不得人麼?」

  「本尊暫時不便與祝夫人照面,倒非存輕視之意,見諒。」

  他與祝雅瞳相隔十步停下,吳征終於能看清那張詭異的面具。比之祝雅瞳在
燕國時的黃金面具做工精細奢靡,大增神秘感不同。這張鬼面張著血盆大口露出
上下四顆獠牙,牙上掛著血肉淋漓。見之可怖的效果下,偏生一雙銅鈴大小的鬼
眼瞳孔縮如針尖,一隻細長的舌頭正舔著流涎上翹的唇角,兇殘之外更有萬分淫
邪。

  「既知我來了,你還不快走?」距離拉近祝雅瞳便不敢再行托大,屏息凝神
媚目一眨不眨暗暗戒備。

  「呵呵!」鬼面人忽然輕佻地笑了笑:「本尊既來,什麼也不做就走也不成,
夫人何必如此心急?」

  「口頭花花占點便宜很有趣麼?」祝雅瞳也不動怒,腳步一錯向鬼面人行去。
她行步時款擺腰肢,扭動的幅度大得驚人,可分毫不具做作之意,反倒更增怡人
雅致。

  「夫人此前也一直在占本座的便宜。」鬼面人背著的雙手鬆開下垂,一身黑
衣無風自動。

  「好哇,扯平了!本夫人扒下你的面具,再撕爛你的賤嘴,看你得意到幾時!」
祝雅瞳的步伐初時一步一頓,隨即越發迅速。她嘴上雖說得輕巧,心裡卻知對手
定然也是十二品高手,斜劈的一掌似虛似實,後招無盡。

  吳征看她招式亦攻亦守,巧與勁俱備,暗道高手出招果然不凡。

  鬼面人足下一點側身讓過,雙掌齊出在祝雅瞳背後揮出掌影無數,仿佛黑蝶
飛舞,又如夜雨灑落。

  祝雅瞳沉肩縮背一個曼妙的旋身,身形飄忽似被勁風吹起般在萬千掌影中穿
梭,順勢右臂一抬點出兩指。

  漫天掌影忽然消失不見,顯是這兩指點向了關鍵處,逼得鬼面人不得不撤招
自保。

  「祝家主好功夫。」鬼面人收起輕佻之意莊重道,一邊鄭重其事地搭了個勢
子。

  「哼!」祝雅瞳冷笑一聲,娉娉婷婷地拔足趨近。她雙手垂地仿佛面前空無
一物,要一頭撞向鬼面人。

  鬼面人卻如臨大敵,隨著祝雅瞳的步伐不住後退,始終與她保持著三步的距
離。

  「來了!魔劫曇步!祝雅瞳的魔劫曇步!」吳征心頭一跳目不轉睛地觀看。
天陰門本是佛宗出身,武學中亦多有佛門一脈。祝雅瞳所踩的步伐虛實相間,集
攻、守、閃、避、襲、擾於一體,正是天陰門至高的武學魔劫曇步。據稱此步法
獨步世間,便是重重魔劫也可從容踏出,又如曇花一現即逝,一切敵人歸於虛無。
但料想能把這一套步法使得超凡脫俗,于清淨寡淡中又如此優雅曼妙的,天下只
祝雅瞳一人。

  鬼面人眸中厲芒一閃,長臂掄掃先發制人。但見掌風虎虎,四周的荒草以鬼
面人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倒地,威勢大得驚人。

  祝雅瞳星眸圓張,左掌探出準確地搭在鬼面人臂彎,借著一掄之勢倒立飛騰
空中,至他頂門時居高臨下嬌喝一聲,右掌直拍天靈!

  鬼面人不敢托大亦運起全身內力舉掌相迎,只聽「砰」地一聲轟然大響,雙
掌相對,氣勁向四周狂沖而出。鬼面人身軀一矮,半隻鞋面被擊得埋入土中,而
祝雅瞳亦被反震之力擊得淩空飛起。

  吳征心頭大跳未完,只見祝雅瞳在空中旋身,好似借勁做了個空翻,一雙渾
圓潤細的美腿如金刀交剪,眼花繚亂地踢向鬼面人。

  在燕國驛館吳征也曾見冷月玦飄在空中許久,與韓歸雁戰得難解難分。但比
之祝雅瞳當真如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美婦身在空中,攻勢卻如疾風迅雷,且毫不受無實地踏足的影響。看似在空
中無依即將落地,足尖只需一點鬼面人還招的手臂便又穩住身形且靈動至極,中
途身子忽轉,足尖踢他背心空門。

  鬼面人雙足埋在土內轉折不靈,在祝雅瞳淩厲的攻勢下甚至無有餘暇調整身
形。可同為十二品的絕頂高手,空門又怎能輕易失守?他回肘撞擊,如腦後長眼
一般抵向玉腿膝彎。

  祝雅瞳秀眉一挑,收腿避開膝彎要害,足脛上彎勾住鬼面人的手肘陡然變招
下落,但見衣袖飛舞,仿佛淡紫色的清光炸裂,落在吳征的視線裡竟一掌都分不
出來。

  流星雨墜落般的掌影近在咫尺,鬼面人避無可避,忽然身形向前撲跌。祝雅
瞳掌勢最為淩厲的一段落空,只以余勢印在他後心。觸手只覺仿佛打在一片泥潭
之上,大半內力消散於無形。

  微一錯愕間,鬼面人手臂後擺而擊,速度迅捷無倫。饒是祝雅瞳也在肩頭吃
了一拂!

  電光石火間的一戰,兩人各自吃了一記。祝雅瞳動了動酸痛的香肩面若寒霜,
鬼面人則連連咳嗽了幾聲道:「看來咱們差不多,再打下去也毫無意義,不如罷
手如何?」

  「好哇,你扭下自己的頭就可以走了。」祝雅瞳許久未遇堪與匹敵的高手,
正戰意勃發。再者此人武功如此之高,放任他走了日後又對愛子下手,遺患無窮。

  「嘖!女人當真是不可理喻。」鬼面人呼哨一聲騰空躍起,空中忽然飛下一
只大鳥,載著他飛空而去。

  「想走!」祝雅瞳一面發足狂奔牢牢盯住鬼面人,一面撅唇做哨。通體烏黑
的皇夜梟聞見主人召喚亦是飛撲而下,準確托住祝雅瞳縱躍的落點,一振雙翅緊
追而去。

  靠,這麼高端的?吳征一想自己在撲天雕背上雙足發軟的慫樣,連歎人與人
之間的差距真是太他媽大了。

  二鳥飛在半空再無樹蔭遮擋,鬼面人見一時走不脫索性控著鳥兒回身與祝雅
瞳對峙。月光下鬼面人乘坐的怪鳥斑紋如豹,漆黑之中夾雜了大片大片的金色長
羽。

  祝雅瞳看得分明,思索片刻驚呼道:「這是……豹羽鵟(kuang ,第二聲)?
你究竟是什麼人?」

  「夫人若想知道,便喚本座憂無患吧!憂慮的憂。」鬼面人點著祝雅瞳道:
「皇夜梟啊,難得一見!」

  祝雅瞳神情凝重,從皇夜梟頸部接下一隻包裹取出一柄長劍,劍鞘上寶石鑲
嵌成北斗七星點綴其間,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原來是你們這幫人在作亂!塚中枯骨,滾回墳墓裡去吧!」祝雅瞳抽出長
劍,月光灑落在明晃晃的劍刃上發出七彩光輝,猶如手中握的不是寶劍,而是天
邊的一段霓虹。

  「鎏虹!好劍!」憂無患亦抽出一柄綠光璀璨的奇長寶劍道:「夫人定要與
本座殊死一搏麼?」

  「不!你死,我活!」祝雅瞳呼哨一聲,皇夜梟厲嘯著振翅飛撲。鎏虹虛點,
七彩虹光炫目得人睜不開眼,視力大受影響。被內力灌滿附著的劍刃發出哧哧的
聲響,虹光中劍尖仿佛長了三寸。吳征在地下運足目力觀看,心頭大跳:劍芒!
這就是劍芒!

  憂無患不敢怠慢揮劍招架,他的劍芒比祝雅瞳的短了三分,但寶劍卻長了半
寸。雙劍相交,這柄籍籍無名的綠劍與鎏虹正面交擊,絲毫無損。

  這一輪空戰較之前更為驚心動魄。兩人不僅使出了全力,更要分神照顧足下
的大鳥,否則若稍有損傷從半空中掉下去,任你武功再高也要摔個粉身碎骨。

  祝雅瞳長劍顫動中宮直進,寒芒如霧籠罩了敵手。憂無患劍招極為怪異,他
手腕一翻,以劍柄下端敲擊鎏虹劍身,順勢斬落長劍削祝雅瞳手腕。

  激戰中長劍相交發出聲龍吟般悠長的劍鳴。豹羽鵟雙翅撲騰退開,憂無患哈
哈大笑道:「今日本座興致已盡,祝夫人,後會有期。」

  祝雅瞳驅使皇夜梟正要追趕,不妨豹羽鵟忽然一聲大叫猶如虎嘯,皇夜梟聞
聲後銳利的鷹目瞳孔陡然放大,竟躊躇著不敢追趕,任由祝雅瞳如何發號施令,
只是在空中徘徊盤旋。

  憂無患眨眼間去得遠了,祝雅瞳雙眉一蹙,無奈駕鳥落地向目瞪口呆的吳征
走來。

  「怎麼?看見我很奇怪?」祝雅瞳笑意妍妍,一雙修眉微微挑起,眼角彎彎,
一副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的得意模樣。

  「誰能不奇怪?那個憂無患都嚇了一跳吧。」吳征無奈摸了摸額頭道:「誰
能想得到本該在燕國養尊處優的祝家主會突然出現在荒山野地裡,總算明白書裡
說的仙子落凡塵是怎麼回事了。」

  「咯咯咯……」祝雅瞳掩口發出串銀鈴般的笑聲:「嘴兒真甜好會說話。我
很喜歡,以後都要這樣喲。」

  她抬足挪步,娉娉婷婷地走到被點倒在地的瞿羽湘身邊蹲下笑道:「你居然
想殺本夫人的財神爺,真是好大的膽子呀。不知吳大人準備怎麼處置你呢?」

  雖是裙裝,但為了出行方便祝雅瞳亦選了貼身不礙的款式,蹲下時一對兒豐
隆的肥臀下塌,又支在一隻踮起的小巧蓮足上,壓出一道明顯的深渦。而上身微
微前傾的姿勢,又讓吳征想起在燕國驛館裡與她初見之時,胸前那道驚心動魄的
彎弧。

  渾然天成的儀態,舉手投足落落大方,優雅風範純淨得不含任何雜質。可無
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俱是嬌美無倫。

  「吳大人?怎麼呆住了。」祝雅瞳喚醒看得眼睛發直的吳征道:「這個不聽
話的下屬要怎麼收拾呀?」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吳征忙收斂心神訥訥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既然來了,總不至於孤身一人吧?放心!」祝雅瞳點了點額頭側邊,示
意吳征冷靜下來。

  「額……當真是方寸大亂了,祝家主見諒,我有些話想問她。」

  「好哇。」祝雅瞳揮手連點解了瞿羽湘的啞穴,起身在旁尋了塊平整的大石
坐下,曲起雙腿饒有興致地旁觀。

  吳征也搬來塊石頭坐好,念及方才驚險的一幕猶有餘悸,嘖了一聲道:「我
長這麼大一直很謹慎,總喜歡把前後因果都想明白了才做事,所以還沒有手足無
措過。你的膽子比我想像的要大很多,而且,也比我想像的要瘋狂得多。不準備
對本官說點什麼?」

  瞿羽湘閉目扭頭,打定了不發一言的決心。只是時常審問犯人的捕快忽然被
人審問難免極不適應,必殺的死局又被旁人破解,心緒激蕩間呼吸粗重。

  「看來不準備說?那我來說好了。」吳征搖了搖頭起身道:「在這裡動手是
個好地方也是好時機,若不是祝家主在旁,這一劫我怕是逃不過去。事後往身上
弄點傷痕,再往賊黨身上一推乾淨。你雖然會受點牽連,罪名也重不到哪裡去。
一開始我也以為你是賊黨一夥,現下看來不像。」

  吳征邊說邊想,抽絲剝繭般理清思路。不過瞿羽湘毫不搭理未免顯得沒趣,
他亦未涉及這塊行當,所言以分析為主,缺乏對犯人的心理壓力,說了一大通固
然事理清楚了些,對瞿羽湘簡直像身旁起了陣微風。

  「咦,吳大人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意思了。快說,我想聽。」

  吳征正說得沒趣,聞言精神一振,暗道這才是絕世好隊友。回頭向祝雅瞳一
笑。

  本以為會看見她一臉玩味,揶揄吳征自說自話的尷尬。不想入目的卻是極為
難以言喻的神情,欣賞,贊同,歡喜,得意,甚至還有連吳征都看不明白的意思。

  吳征不明所以,定神向瞿羽湘繼續說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若是賊黨一員
當能發揮極大的作用,憂無患完全沒有必要讓你犯險。且他已經知道有堪與匹敵
的祝家主在此,怎麼也該示警於你。亦或者以你殺我為餌誘祝家主出手好忽施偷
襲。但都沒有,你想殺我怕是誰都不知道,所以基本能排除這一點。」

  「那個憂無患走的時候甚至沒看她一眼,這個是不是也能成為一個理由?」
祝雅瞳柔荑托著香腮,玉指輕輕敲點著臉頰,興致勃勃。

  「我若是憂無患也不看她。」吳征兩手一攤:「若是有關係,那不看她說不
准還能留下她一條命;若是沒關係,看來幹什麼?她現下的情況難道還能讓咱們
疑神疑鬼麼?」

  「咯咯,說得好。」祝雅瞳豎個大拇指贊道:「繼續!吳大人審案子真是出
精彩的好戲。」

  「不是賊黨,那剩下的便是私憤了。」吳征一臉腦門子生疼道:「咱們的私
交聊勝於無,唯一不過都是雁兒的親近之人。我真的很好奇,此前也有過幾次照
面,雁兒與我也一向親密,你不爽便罷了,為何突然間想要殺我?我總感覺你從
前沒這麼大的敵意。」

  說起韓歸雁,瞿羽湘喉間動了動向吳征投去仿佛帶著火焰的憤怒目光,但終
究沒有說話。

  這樣還不成?吳征正躊躇著怎生說些再刺激她的話,祝雅瞳插嘴道:「看來
是不想說了。無妨,把她扔在這裡咱們去找韓鐵雁,嘻嘻,本夫人有的是辦法讓
她說實話。」

  「家主,這樣不太好吧。」吳征有些被扒光的感覺,仿佛所有的想法都被祝
雅瞳毫無保留地看穿。心道有她配合自能問個清楚明白以做決斷,但這種一舉一
動盡在他人掌控的感覺又著實不是太爽。

  「一個女娃子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萬一韓鐵雁和她勾結起來也是要害你性
命呢?放心,先來軟的,不行再來硬的,總歸要她開口才是。實在不成一刀殺了
了事,免得提心吊膽。」這些話正是吳征斟酌的,由吳征來說簡直毫無可信度,
一眼便讓瞿羽湘看穿是在嚇唬人。但由祝雅瞳口中說出分量便大為不同,一個掌
管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要殺個人哪會有什麼猶豫?

  「且慢!與她無關!」瞿羽湘忽然驚慌起來,她雖明祝雅瞳所言大多也是虛
言,可萬一成真呢?以她方才超凡卓絕的武功,暗中要對韓歸雁動手實在不是難
事。

  「吳大人,給不給機會?」祝雅瞳停步轉身道。

  「給啊!總好過又麻煩一趟。」

  「幾次?」

  「一次夠了。我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這裡耗著幹什麼?再說祝家主方才
一場大戰,在下可捨不得讓家主再呆在荒山野嶺。」

  「懂事!」祝雅瞳拍拍吳征的頭頂:「去吧,最後一次機會,不說話直接殺
了回頭找你的雁兒去。人家好倦了……」

  有個好隊友說話做事都要輕鬆上許多,不過剛才拍我頭和突然的撒嬌是什麼
意思?

  吳征撇了撇嘴向瞿羽湘道:「你說吧,我聽著。最好直接說實情不要拐彎抹
角,我的耐心已經不多。」

  瞿羽湘銼了銼銀牙道:「你讓她先走開。」

  「偏不!愛說就說,不愛說算了。吳大人,來這裡坐。」祝雅瞳又在石板上
坐下,隨意撿個顆石子在手中拋動。小石子在別人手中只是玩物,但在她手裡卻
是可一擊致命的殺器。

  形勢逆轉,吳征依言坐在祝雅瞳身邊,心中大樂,這位祝家主真是妙人。她
這麼一整雙方拉開了距離,瞿羽湘不僅要說,還得大聲地說!在她身邊荷香彌漫,
眼角的餘光中只覺一顰一笑均明豔不可方物,不由感歎道,這麼美麗又聰慧的女
子,難怪能執掌天下第一豪族。

  瞿羽湘面色發白,顫抖著牙關艱難道:「雁兒是我最親密的人,我不允……
願她和你在一起。」說完這一句蒼白的俏臉忽然飛紅,大約也覺所言太過驚世駭
俗,羞澀難抑。

  「哈?」祝雅瞳檀口圓張連連眨眼,自相識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露出吃驚的
神情,旋即吞了口香唾用怪怪的眼神不住打量著吳征與瞿羽湘。

  這就尷尬了呀!吳征裝作若無其事道:「猜到了!你就為了這個原因殺我會
不會太過分?」

  「等等等等。」祝雅瞳連連擺手:「她……是不是喜歡韓鐵雁,然後吃你的
飛醋?」眨巴的媚目一副不可置信,心中暗道:我的小乖乖是不是天上那個惹事
精下的凡?怎麼每回和他在一起都有那麼多奇事,哪有女兒家喜歡女兒家的?上
一回還看了場荒野豔戲,呸呸呸……

  吳征手捧額頭一臉無顏面對小聲道:「好像是這樣了。」

  歎了口氣,吳征又道:「自打進京以來我與雁兒便親密,從前也沒見你有非
殺我不可的意思,這一回不管不顧地動手是什麼來由?」

  「誰讓你占了雁兒的身子,你就該死。」話已說出,瞿羽湘也豁了出去:
「賤男人!就知道欺騙女子,雁兒瞎了眼才會信你。」

  「喂喂!打住!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雁兒跟了我又有甚麼不好了?難道
在韓城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更好麼?」吳征惱羞成怒,瞎潑髒水幾個意思?在祝家
主面前亂說話,注意點影響!陡然間又想起一事:「你說我占了雁兒的身子?這
是什麼道理?她在西嶺邊屯受辱,你怎麼不去殺番人?」

  「呸!她在西嶺邊屯好好的,便是你壞了她的身子。」瞿羽湘俏臉漲的通紅
怒不可遏,提起這事若非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只怕要衝上來撒潑廝打。

  吳征聞言恍然大悟,怪道瞿羽湘從前雖對他有敵視之意,怎麼也稱不上動了
殺念,緣故原來在這裡!他腦中忽然電光一閃想起一事來,咧嘴笑道:「我們自
回京後也就是前日你才與雁兒匆匆見了一面而已,你難道能看出來……那個……
額……你懂我在說什麼。」

  畢竟祝雅瞳在旁,雖是個美豔的熟婦,當眾說出來也太過不雅。吳征偷眼瞧
瞄,只見她臉上淡淡的不為所動,嘴角卻有一絲神秘的笑意。

  「任何女子我一眼便知,何況是雁兒。」瞿羽湘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

  還有這等本事?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不過想想瞿羽湘久任捕頭,各類案
件接觸得多了,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本領也不算意外。譬如此前用來絕殺吳征的機
關陷阱之術。這些本事于吳征而言倒有大用,只是如何收服是大難點,又不可能
為了一個瞿羽湘就與韓歸雁分道揚鑣,留了這麼一個定時炸彈在身邊,遲早炸得
自己屍骨無存。一時倒有些左右為難甚為躊躇。

  「我餓了……」祝雅瞳忽然伸了個懶腰,飽滿的胸乳撐的貼身的衣料繃緊出
兩道渾圓美妙的彎弧。

  吳征不敢看她生怕又在失態道:「我這裡還有乾糧,這就去取給家主。」

  「不要。」祝雅瞳連連搖頭:「我告訴過你,吃的用的不要虧待自己,現下
也不需要隨便。走,去打點野味,我要吃你烤的。」

  說罷祝雅瞳走向瞿羽湘,從懷中取出個小瓷瓶倒出顆翠玉般的藥丸,一把掰
開瞿羽湘下頜硬生生喂進肚子裡。

  「給她吃點好東西別餓死了。我們走!」祝雅瞳指了指山頂,與吳征並肩行
去。剛剛行出十數步,背後傳來強忍劇痛的悶喝聲。

  吳征詫異回頭,只見瞿羽湘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正泉湧般濡濕大片衣襟,
倒如剛被場暴雨淋過一般。她穴道未解動彈不得,單從連呼都呼不出來的聲音來
看,其正經歷的劇痛難以想像。

  「活該!」

  吳征一路前行並未停步,還不客氣地罵了一句。祝雅瞳看得暗暗點頭,她就
怕吳征到處留情變得心慈手軟,尤其看見漂亮女人便走不動路,這一下讓她甚是
滿意。

  浮山山頂果有一大片荒地,此刻月落西山繁星漸隱,正是即將晨曦初開的時
分。冰涼的夜風在山頂上刮過,吹得兩人的衣襟獵獵作響。

  吳征提了只祝雅瞳隨手打落的半大山雞,左右觀望了一陣道:「這時辰怕是
見不著什麼野味,要不先回去把這只雞整治了?」

  「不忙,陪我多走走。」祝雅瞳信步向前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餓了吧?」

  「知道祝家主有話要吩咐,家主不說,在下不敢問。」吳征滿心感慨,能與
世間最頂尖的女子結伴夜遊,也不知是怎生得來的福氣。

  「咯咯,你本來就有很多話來問我,我拉你來此不就是你讓你問的麼?」祝
雅瞳掩口一笑,似是極為開懷。

  「家主什麼時候來的大秦?也不知會一聲,在下好生失禮。」美婦遠不是看
上去的嫺靜,其性子之跳脫憑空在高貴端雅之外增添了一份可愛。

  「你們離開長安的當天呀,記不記得拙性帶了兩個小沙彌?」祝雅瞳眨巴著
星辰般的美眸,以指點了點吳征又點向自己道:「還有,無人時以你我相稱,不
要說什麼在下在上的,我不喜歡。」

  女人的一句不喜歡,實是天底下最大的理由!

  吳征點頭答應,又拍著額頭道:「當真是有眼無珠。這麼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兒就在使節團裡,居然從頭至尾未曾發現。」心中卻道:完了完了,我與菲菲的
事情定然叫她知曉了。草泥馬的拙性,怪道敢答應我不將吳府裡的事情報知祝家
主,原來早讓人摸得一清二楚。什麼公子不讓說,還要說嗎?我日!

  念及此處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委託給祝家探查暗香零落這麼快就有了眉目線
索,以拙性一人恐怕沒資格調動整個成都城的力量,自是祝雅瞳在幕後發力方才
有現下的成果。

  他答覆祝雅瞳的話語雖輕浮,卻知美婦極愛聽誇獎的話。果然祝雅瞳展顏一
笑:「好聽,我就愛聽你說這些。沒事盡可多說些。」

  「遵命!」吳征想了想續道:「大膽問一句,祝家之主離開長安這麼久,就
不怕出甚麼意外麼?」

  「祝家這麼大,上上下下的人這麼多,若沒些特殊的法兒制著早散啦。我不
在也出不了甚麼亂子。再說了,若是我光明正大拉起人馬來大秦,指不定路上還
會跑出些莫名其妙的賊黨與我為難。你當知道,祝家的身份地位都敏感,有些不
開眼的傢伙來找麻煩也是常事。至於你說祝家之主離開長安?沒有呀,嘻嘻,祝
雅瞳現下正帶著黃金面具在祝府裡好端端地呆著呢,只是身體不太好,一概謝客。」
祝雅瞳乜目一瞥,笑得極為得意。

  吳征攤了攤手無奈道:「高人行事高深莫測!真是猜不到,佩服佩服!我問
完了。」

  「那換我來問你。」祝雅瞳隨手拔起根草葉在手中揮舞,動作優雅得仿佛手
持的一柄香扇:「你是想要用瞿羽湘?」

  「是!我很缺人手。」吳征老老實實答道:「雲龍門稱不上頂尖也有獨到之
處,否則也培養不出這等弟子。她的本事於我現下有大用,可惜,我想來想去也
沒有讓她老老實實聽話的辦法。」

  「坐一會兒。」正巧走到處避風的所在,祝雅瞳邀吳征盤膝坐下道:「你師
傅把你教的很好,是非對錯分得清明。但你師傅是個正人君子,平日裡也不屑用
些下三濫的手段,所以我看你對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瞭解甚少。」

  吳征不明白祝雅瞳為何隔一段時間便要休息一會兒,若說天下數得著的絕頂
高手走兩步便累了,著實叫人難以置信。聞言後答道:「自小就在昆侖山上練武,
旁門左道的東西一概沒有。不知家主說的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是什麼?」

  「這個不忙,待會兒回去看看瞿羽湘你便知道了。還是那一句,祝家那麼多
人,若沒些特殊的法兒,怕是早已大亂了。我要告訴你的是,有些事,有些人,
用些簡單直接的法兒更為有效,犯不著去廢那些心思。」祝雅瞳挺直著背脊盤膝
而坐,雙手相扣搭在腰際,即使說著些惡毒的法兒,落在吳征眼裡仍如同菩薩般
聖潔高雅。

  「受教了。」吳征不是不想用些簡單直接的方法,實在是知之甚少,聞言大
感興趣。

  「光受教這些?還不夠!」祝雅瞳微蹙娥眉晃著螓首,目光中隱含責備道:
「你下了昆侖山一路至今,我都找人細細問過,不知道你發覺沒,你有些地方變
了。」

  「這個……經歷得多了,總是會變的。家……你能教教我麼。」吳征不明祝
雅瞳所指,看她神色鄭重不似玩鬧,忙虛心求教。

  「昆侖山上奉旨進京面聖的那個孩子,看似一路胡作非為,實則小心謹慎得
很,且對所做的一切心中都有譜兒。知道有聖命在身,惹出些許小麻煩出不了大
事,誰可以招惹,誰又惹不得,你都清清楚楚。之後到亭城,在長安,每一件事
都是如此。但是這一趟回了成都之後呢?問問你自己有沒有狂妄自大?尤其是這
件事!」

  祝雅瞳口氣忽轉嚴厲:「暗香零落我查出的結果全數讓你知曉。這幫賊黨非
是易於之輩,連我看了奏報都心驚。你卻敢不管不顧帶上個明知道有敵意的瞿羽
湘來此,就算是為了陸菲嫣也不該如此衝動!幸虧我謹慎悄悄跟來,否則你還能
活下來麼?」

  吳征一腦門子冷汗,今夜實是險之又險,瞿羽湘的偷襲即使能化險為夷,面
對憂無患則必死無疑。這等絕頂高手便是用上取自玉蘢煙處的毒藥也未必有用,
連逃脫都毫無可能。回想祝雅瞳所說的每一個字,確確如此,一來是因為暗香零
落覬覦陸菲嫣一事大怒,二來也是諸事順遂難免沒有自大之心。也難怪驚動祝雅
瞳親自出馬,風餐露宿跟隨在後。

  吳征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吳征叩謝祝家主。一叩首為救命之恩,二
叩首為教導之恩。吳征當銘刻於心,永不敢忘。」

  恰巧此時日出山頭,照的山頂一派金光燦燦。

  這一番行禮極為莊重,已近乎于師禮。受禮的美婦雖非他師傅,今日的當頭
棒喝卻是及時又必要,當得起傳道教授之義。

  祝雅瞳卻陡然怔住,眼角快速閃起光華,兩片花瓣般的香唇微微顫動,不知
何日才能受他第三叩首,跪謝生育之恩,母子相認。

  吳征起身時祝雅瞳已快速拭去淚水恢復如常,溫婉笑著寬慰道:「響鼓不用
重錘,你很聰明一點就透,日後莫要再犯相同的錯誤便是了。」看吳征皺眉低頭,
心中憐惜之情大起,暗自自責道:本就是個不稱職的娘,難得與小乖乖單獨相處
還要數落於他。只是……娘做這麼多事不就是為了日後母子相認麼?小乖乖也是
用功得很!能有現下的局面已是不易。哎,罷了罷了,只得日後再加倍疼愛補償
與他了。

  美婦眼珠子一轉朝吳征揮手做了個附耳過來的姿勢,輕聲道:「光是來硬的
可不能讓瞿羽湘心甘情願為你辦事,女人的想法男人永遠也沒法全摸透,保不齊
哪天豁出命去又要找你麻煩。雖說現下你有了提防她得不了手,可總要讓她心悅
誠服使喚起來才能得心應手。您……我教你個乖,若是如此如此,嘻嘻,恩威並
施,保管叫她老老實實地聽話……」

  「咳咳……」吳征一口氣被堵在胸口喘不上來,怪異地望向祝雅瞳。只見美
婦抿嘴嬌笑,一雙媚目賊溜溜地,分外淘氣……
2018-3-10 20:4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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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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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其媚無垠 舊朝所憶


  「這是什麼藥物如此厲害?」

  瞿羽湘被制住了穴道,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倒在地上連低聲嘶吼的力氣都無。

  以吳征對醫學的理解,人體都有自我保護的潛意識,遇到難以忍受的劇痛時,
身體會自動採用昏厥的方法加以自衛。但瞿羽湘瞪著驚恐的眼眸,連眼珠子都有
些微凸,偏偏意識極為清醒。吳征本也以為她會汗出如漿,甚至脫水也不奇怪,
可看她全身上下一滴汗都無。

  這種顛覆認知的反差顯然又給他上了一課。

  「求死丹!煉製不易,祝家也不多。她現下一身都是灼熱劇痛,且身上一發
汗便被蒸幹,正五內俱焚,任她意志再怎麼堅定,我保證她絕對不想再試一次。」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吃了這種東西再被點住穴道,換了誰也想速速一死了之
一了百了。

  「太厲害。」吳征豎了根大拇指隨口問道:「讓祝家主人都說出絕對二字,
誰都要信!」

  祝雅瞳聞言微蹙眉頭,對吳征的說法並不認可,淡淡道:「我敢說絕對是因
為親身試過,不是聽來便罷。」

  「什麼?」吳征一驚詫異道:「你……你也試過?」

  「是呀,我熬了不到四個時辰就快死啦,不得不把解藥服了。我也不想再試
第二次!」祝雅瞳微笑道:「要做大事,重要的東西需得了若指掌,該試一試的
東西莫要怕苦怕累。」心中卻道:娘為了你才當這勞什子的家主自要萬無一失,
吃些苦頭算的什麼。

  不想隨口一句話竟能聽得這等秘辛,吳征心中敬佩更甚。以她三十餘歲的年
紀不僅把武功練到了十二品,成為當世一掌之數的高手之一,還能當上祝家之主,
其中歷經的艱難困苦,當真窺一斑而見全豹。

  「你來弄吃的,我和她說會子話。」祝雅瞳幫著撿拾了些乾燥的樹枝堆好引
著火焰道:「上回你做的菜很好吃。」

  枯枝有粗有細,粗的在外細的在內,引火的也已擺放停當,一隻山雞兩隻野
兔洗剝得乾乾淨淨用大片的樹葉裹好,小包袱裡各類調味品備得齊全,引火的動
作也乾脆俐落。可見在野外的經驗何其豐富?

  野外生存的技能非得有豐富的經驗才能辦得又快又好,一個本該養尊處優的
女子竟能做到這些?吳征對祝雅瞳越發感到好奇——她究竟經歷了什麼?看似光
鮮亮麗的祝家內裡又發生了什麼?迷蛇夢眼的綽號雖是好聽,卻著實不是什麼好
話。

  吳征一邊烤著野味,一邊遠觀。奚半樓對他十分關愛,可終究在身邊的日子
不長,且比起祝雅瞳來也少了份細緻入微。至於別的昆侖前輩,包括顧不凡在內
著實學不到太多東西。可跟前這位豔婦不僅指點之心甚誠,無論身份地位甚至是
能耐還在奚半樓之上,多看,多聽,多學,絕沒有任何壞處。

  祝雅瞳掰開瞿羽湘的牙關又喂入一顆丹藥,靜待了片刻女捕頭身上的痛感明
顯減輕,凸漲欲裂的眼眶平復之後便露出深深的懼意,仿佛面前嬌美端雅的婦人
是一隻露出毒牙的美女蛇。

  祝雅瞳雙手隨意地一撩腦後長及腰際的青絲,遮擋住吳征的視線,揪起瞿羽
湘的衣領,雙目大放光華。吳征遠遠望去,只見她懼意深重的臉上變得癡癡呆呆,
便知祝雅瞳又使出「離幻魔瞳」來。此刻方知她撩散長髮的本意,心中不由生起
一股暖流。

  「你殺吳征的本意何在?老老實實地說,千萬不要對我說謊,我會很傷心的。」
輕飄溫柔的聲線,仿佛一位慈祥的長者。

  瞿羽湘連連搖頭道:「我……我怎敢說謊?……」她此前乾燥得甚至有些幹
癟的肌膚,忽然冒出淋漓大汗暈染重衣,近乎停止的呼吸也劇喘起來。

  吳征從未見過一個人的喘息能夠如此急促,仿佛體內裝著的不是五臟六腑,
而是一種叫痛苦的東西,瞿羽湘正急切地要將它們全數驅趕出來。但吳征也知道
她現下的大汗淋漓對身體大有好處,否則之前的五內俱焚,若不能及時散開體內
熱氣難免大病一場。祝雅瞳當然不會在乎瞿羽湘的性命,可能讓她只是身體虛弱
而非重病則不影響今後一段時間內用人,可見思慮周祥。

  瞿羽湘斷斷續續將前因後果訴說一遍,與前並無不同。祝雅瞳的離幻魔瞳下
要說她能保留自我意識太過匪夷所思,吳征也終於松了口氣。

  祝雅瞳收回功法又鬆開揪住衣領的手,瞿羽湘脫力地軟倒在地。美婦待她休
息了片刻才好整以暇道:「方才服了什麼,你當心中有數了?」

  瞿羽湘汗出如漿喘息不停,懷著深深的懼意輕輕點頭道:「是求死丹,家主
饒命。」

  吳征在表皮已開始烤得焦黃的山雞身上灑下鹽沫子,心中暗歎祝雅瞳見事之
准。

  「這種世所不容的畸戀,此人極大可能只是一時衝動,其實沒甚麼底氣,有
收服的可能。是以我才留下她一條性命,否則早一刀殺了了事。回頭只需恩威並
施,不怕她不就範。」

  吳征不得不承認即使有兩世為人,也有過不少的經歷,可與霍永甯,祝雅瞳
這等接觸過的頂尖兒人物比起來差的仍不是一星半點。至於祝雅瞳層出不窮的手
段,吳征可就望塵莫及了。

  「吳大人是本夫人的財神爺,你不能動他,也動不了他!求死丹既已賞賜與
你,自然是不會收回來的。你若乖乖地聽話,本夫人自然會著吳大人給你解藥,
每一顆解藥能保你一月不吃苦頭,否則每日早晚發作一次,每次六個時辰,咯咯,
不死無休!你也不必恨吳大人,更不需動他的歪腦筋。解藥都在本夫人身上,有
本事你來搶回去。」祝雅瞳笑吟吟地隨手將一個瓷瓶拋給吳征,距離隨遠,準頭
精確無比,吳征只攤開手掌,瓷瓶便輕飄飄地落在掌中。

  「夫人要我做什麼?」瞿羽湘面如死灰近乎絕望道,方才受盡地獄刑罰的恐
怖在腦海中深深刻印,若是要這麼受盡苦楚地死去,還不如一刀抹了自己脖子的
好。

  「要你乖乖地呆在吳大人身邊,他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祝雅瞳面色
忽然一肅鄭重其事道:「不許動歪腦筋,本夫人會時時刻刻牢牢盯著你,若敢再
起不軌之心,祝家折磨人的手段有的是,你也知我綽號叫什麼,我保證你死得苦
不堪言。」

  傳聞地獄有蛇可大可小,生有四隻利爪,能噴七彩毒煙,口內長牙如劍,稱
為迷蛇。最喜鑽於魂魄體內,以利爪撕裂五臟,以毒煙腐蝕筋骨,以長牙啃食骨
骼,令魂魄苦不堪言。無論冤屈者或是十惡不赦者俱飽受其苦。

  瞿羽湘剛受了一場折磨,精神體能均十分虛弱。聞言面上立刻現出憤懣不已
之色,顯然要她協助吳征一百個不願意,而強迫下去她對祝雅瞳無能為力,吳征
有了防備也再無下手的可能。她一向愛慕韓歸雁,可心中的愛侶早已傾心于吳征,
只覺生無可戀,自盡似乎是唯一的歸宿。

  「你不用生氣。吩咐你的是本夫人,現下你也是為本夫人辦事。怎麼?很委
屈了你?祝家待人一向不薄,你若辦得順當可大有好處。雲龍門難道連祝家也不
放在眼裡麼?何況,本夫人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麼。」祝雅瞳眼眸中忽然閃過促
狹,花瓣般香潤緋紅的香唇揶揄地抿著,讓她看起來無比的調皮可愛。

  「什……什麼?」瞿羽湘本已有死意,此刻忽然泛起希望,大吃一驚下臉上
又湧起淡淡的紅暈。

  祝雅瞳湊近她耳邊低聲道:「你想要韓歸雁,咯咯,真是!也成,哪日本夫
人開心了便將她送到你懷裡又算得什麼?」

  祝家之主說出話,誰也不能懷疑她的能耐,世間除了聖上的金口玉言,怕再
沒人能與之相比。祝雅瞳敢說便能做到,只看她想不想做。

  瞿羽湘心慌意亂,總算沒有被喜悅衝昏頭腦,支支吾吾道:「我……那個…
…家主為何要如此做?」

  「因為本家主不喜歡她!」祝雅瞳雙臂環抱撐在屈起的膝彎,一對兒美乳碩
大無朋,如同掛架熟瓜沉甸甸地落於雙臂:「不管她在西嶺邊屯到底經歷了什麼,
有這份名聲便是不好。既非吳大人良配,拿來換你的一身本事倒也不虧。」

  「雁兒……雁兒是韓大將軍之女,家主莫要惹禍上身,更不可加害於她。」
瞿羽湘方寸大亂,隱隱然又覺得這位豔絕天下的美婦不僅大膽至極,腦中更是天
馬行空難明其意,有一股說不出的古靈精怪。

  「噗嗤!」祝雅瞳露齒一笑忍俊不禁道:「韓大將軍的女兒又怎麼了?把她
交給你親近親近又怎麼了?你還能壞了她身子不成麼?但若是韓歸雁被你的真情
厚意打動了呢?萬一呢?嘖嘖,至少現下本夫人還是你的大仇人,你居然為了韓
歸雁勸本夫人莫要衝動。啊喲,這是愛屋及烏麼?本夫人都有些感動了呢。」

  瞿羽湘心潮起伏,她自幼在雲龍門修煉,即至如花的年紀對一眾師兄弟俱無
甚感覺,反倒結識韓歸雁之後被迷得神魂顛倒。午夜夢回不知多少次臆想將修長
高挑的身軀擁在懷中肆意愛撫,可胯間濕潤的粘膩液體總提醒著她自己也是個女
子。她從不敢表達心意,只怕太過驚世駭俗嚇著了韓歸雁,從此再不與她相見。
這一份特殊的情感壓抑心中,亦稱得上大為遺憾。

  祝雅瞳洞悉人心的雙目如蘊春風,句句都指在她內心最期盼又最軟弱處,讓
她無可拒絕。她懼怕求死丹的疼痛折磨,反抗祝雅瞳更是毫無可能的絕望,又期
盼能有機會對韓歸雁一吐胸臆。——即便要死,帶著這份遺憾又如何瞑目?何況
……連祝家主都說萬一呢?

  這一場大起大落的瘋狂暗殺過後,瞿羽湘倒多了不少自暴自棄的極端想法。
一念至此終於點頭道:「望家主莫要失信。」

  「甚好!本家主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祝雅瞳衣袖一拂解開她穴道,優
雅如撥雲露月。回身向吳征狡黠地挑了挑眉毛……

  韓府裡的人丁較之鼎盛時少了許多,讓偌大的府邸顯得空空蕩蕩,往日裡門
前的車水馬龍更是不見蹤影。韓家二子一女在燕秦之戰裡屢立奇功,可聖上曖昧
不明的態度卻讓百官們無不敬而遠之。

  車騎將軍韓克軍雖回到了成都,在朝堂上也變得謹言慎行,來往更是只一輛
馬車,六名僕從相隨。韓家封賞事關大秦整個軍方勢力的變遷,拖的時間越久,
韓家越是尷尬。

  「爹,累不累?」能隨在韓克軍身旁的只有三女韓歸雁。她接了下朝的父親
進府便體貼地一陣揉肩捶背。往日龍精虎猛的天下名將近年來老的很快,連身軀
都日漸佝僂,韓歸雁心下頗為難受。

  「老咯,連上下朝都有些疲倦了。嗯,舒服!還是乖女兒孝順。」韓克軍眯
起雙目享受了一番道:「急吼吼的來又想做什麼?」

  「咦?女兒哪天沒來服侍爹爹,什麼叫做又想做什麼?」韓歸雁鼓起腮幫嬌
嗔道。

  「嘿嘿,昨日剛去了北城府衙又沒來見爹爹,今日你會沒話要說?知女莫如
父,說吧說吧,莫要藏著掖著。」韓克軍一頓揶揄,說的韓歸雁面頰飛紅。

  「吳郎……咳咳,吳征說了要幫你們做些事情。奚叔叔不在成都,胡大人又
從不管他。人家是來向爹爹稟報此事,免得他亂來誤了大事。」韓歸雁在父親身
後做了個鬼臉,字正腔圓地說道。

  「你那吳郎……咳咳吳征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說來聽聽。」韓克軍一樣字正
腔圓,連語調都學了個十成十。

  韓歸雁在他背後一頓不依的粉拳,才將吳征的計畫想法一五一十地道出。事
關重大,她完全複述吳征所言,唯恐出了差錯。

  「唔……呵呵呵,這個小子!」韓克軍冷笑道:「年齡不大,膽子比天還大。」

  韓歸雁驟然緊張道:「怎麼?這麼做不成麼?」

  韓克軍拍拍女兒的手示意她停下斟酌了一番,搖頭道:「你緊張什麼?這小
子……對你倒著實是不錯。」

  「哎呀!人家在問爹爹大事,扯到對我好不好幹什麼?」韓歸雁大發嬌嗔,
被父親蒼老卻仍犀利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羞得想找條地縫鑽下去。

  韓克軍微微一笑也不點破,拍拍女兒的螓首意味深長道:「有些事你還不懂,
也不需要懂。一個女孩兒家能有這一身本事已經夠啦,何況貪多嚼不爛,你的吳
郎這一點就很好。若是他幫你守了亭城後整日價地研究兵法,爹爹反倒要不放心。
這個孩子心機深得很,好在有情有義,奚半樓的弟子,爹爹也信得過。好啦你去
吧,有些事爹爹還要想一想。」

  韓歸雁滿腹疑雲,也知其中還有許多一時不便說明的難處,聞言道:「爹爹
莫要太累。」

  韓克軍送走女兒,見她英武更甚當年,心中恍惚!

  真的老啦,是不是該讓位給孩子們,把一切都放下了?女兒臨走前留下一本
簿冊,內裡詳盡書寫了方才所說的一切。韓克軍通覽一遍,將簿冊捧在手中掂了
掂自言自語道:「小小的娃子,你是在逼我麼?你們都在逼我?京都守備,真是
好大的膽子!」

  成都城除了羽林衛與金吾衛,以及城郊八校尉大軍拱衛之外,京都守備亦是
軍方不得忽視的重權人物之一。雖只是五品的官兒,可八校尉軍日常的協防撥備,
補足兵員缺口,乃至軍需供應均由京都守備管轄。以此將內外禁軍完全獨立為兩
個體系,互不干涉,互為牽制。

  文毅與迭雲鶴交厚,本也是秦皇最為信任的近臣。只因玉蘢煙一事落了把柄,
常年被胡浩,韓克軍等人牢牢壓制不得升遷。可秦皇對他的信任並未有所折扣,
京都守備一職始終穩穩當當。吳征把歪腦筋打到他身上,不得不說一句膽大包天。

  「靠這些就能足夠?罷了罷了,看在你為雁兒一番美意,剩下的事老夫來做
吧。」韓克軍搖了搖頭,面上殊無喜意,狀甚蕭索。

  「大人回來啦!」

  吳征一去三日音信全無,陸菲嫣心中忐忑不安。她對祝家的信任度比起吳征
來要大打折扣,此行雖是簡單的盯梢,難保其中沒有暗藏危機。直到昨日拙性傳
來書信言道吳征已然返程方才安下心來。只是這傢伙為何出門一趟又帶回來個陌
生人,雖是刻意以黑巾蒙去了面貌,體態卻是婀娜多姿優雅萬方,著實不在自己
之下。一時心中竟翻起酸意與警惕!

  吳征領先祝雅瞳半個身位,朝著陸菲嫣連連眨眼要她莫要多說話,只是暗暗
慶倖她一貫也謹慎,否則敗家娘們兒之類的話說出來惹惱了難以捉摸的女魔頭,
這輩子怕是沒指望了。

  三人毫不停步直達後院書房,吳征閉上房門,回頭便見祝雅瞳掀開蒙面的黑
巾撩動一頭青絲,陸菲嫣正目瞪口呆,一張潤口張成個圓圈。

  千嬌百媚同處一室。祝雅瞳長髮飛揚,一襲淡紫長裙俏展仙姿;陸菲嫣雖是
驚愕,可挺拔站立的身子被寶藍色的綢衫裹得玲瓏浮凸,媚如春水。二女只是站
著對視便映得滿室耀目生輝,吳征的視線真是片刻也捨不得移開。

  「祝……祝家主怎會來此?」陸菲嫣心中酸意更甚,祝雅瞳與她年紀相當,
美豔更不遜色分毫。她這三日若都與吳征在一起,雖兩人身份相差太大,難免心
中不太舒服。

  「來幫妹妹的吳大人呀。」祝雅瞳眼角裡不時閃過揶揄俏皮,火辣辣的目光
更是要將陸菲嫣剝個乾乾淨淨,「妹妹的」三字也未刻意,聽在吳征耳裡哪還有
半分不明?

  「家主快請坐,師姑也請坐下。」吳征抽著冷氣斟上茶水,對這位古靈精怪
的豪族之主全無辦法。

  「現下可容不得半分拖延,正事要緊。妹妹還請回避,我與吳大人還有事要
商議。稍後再與妹妹敘話說明原委。」祝雅瞳果斷逐客,自顧自地在書桌上擺開
六頁白紙,倒水磨墨。

  陸菲嫣更為不滿,秀眉微蹙。可現下又不好發作以免與吳征的私密事著人看
出端倪。一想祝雅瞳定是早已來了成都,吳征卻始終瞞著自己不肯說明,也不知
還打著什麼歪主意,心中一陣氣苦。

  不想一隻溫熱大手將她拉起,陸菲嫣心中狂跳作勢欲甩,那大手一緊不肯放
脫反倒加了一隻,吳征大喇喇當著祝雅瞳的面柔聲道:「你先回去,我一會兒與
你細說。」

  陸菲嫣羞紅滿面,連連點頭下受驚的小鹿般一蹦一蹦地逃去了。

  吳征暗自松了口氣,無奈回頭果見祝雅瞳眉眼含笑,倒是豎起大拇指道:
「敢作敢當才是好男兒,若現下還要藏著掖著自欺欺人,我倒要責備你了。好啦
這事兒不忙,你到我這裡來。」她想了一想,多抽了兩張白紙鋪開。

  吳征到祝雅瞳身後站定。只見美婦探出蘭花般的五指拈起只小毫,深棕色的
筆桿一襯,益發顯得手指白皙透紅。

  祝雅瞳深吸了口氣理理思緒,左臂斜倚壓住白紙,提筆落字。吳征還不及看
她寫些什麼,視線裡滿是她一頭滑順的青絲垂垂而落;一顆螓首微偏正在細細思
量;微蹙的娥眉下秀鼻高挺而柔雅,更令人移不開目光的便是一對兒豐碩酥胸。
以她的坐姿位置而論,換了常人怕是胸口處尚有兩拳空隙。可她的乳峰已是被桌
沿抵住,雙球正隨著呼吸一挺一落,挺時被桌沿抵得反陷,令上半球處撐著衣料
鼓起一抹旖旎無邊的彎弧,落時又盈盈顫動,可想而知這一對兒玉乳的飽滿結實。

  吳征一咬舌尖悶哼一聲,強自收斂心神。祝雅瞳知他分心剛覺不滿,旋即便
知是什麼分散了愛子的注意力,心中一慌不敢回頭只細聲道:「認真看,好好學。」

  白紙上已落下了一行字跡:憂無患,男,身高八尺二寸(有疑:行動略有阻
滯,或著墊高之物),肩寬八寸(有疑:易容墊肩)。頭帶淫邪鬼面此前未見。
武功:未知,類同玄元兩儀功,九轉玄陽決,然內力運轉更為迅速,且無二者受
限桎梏之處。疑內外兼修,肌體有化解消散內力之能。武器:長劍,劍身堅固而
具韌性,鋒銳未知,泛綠光,疑混有青鋼,翠銅等物,有豹羽鵟為坐騎,疑臨朝
餘黨。

  一筆至此,祝雅瞳又在紙邊空白處勾勾挑挑,迅速將憂無患身形畫下,尤其
是一張鬼面繪製得活靈活現,與吳征記憶之中完全一致。

  做完了這些,祝雅瞳擱下小毫起身讓開座位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有些
事趁記憶最深之時用紙筆記下來日方不會稍有差池。你一貫聰明,但今後遇事越
多記憶也容易錯亂,自現下起還是多動筆好些。」

  「祝家主教訓的是!」吳征連連點頭,誠心受教之時用尊稱並無不妥。

  「你不想添些什麼?」祝雅瞳含笑點頭道,目中淨是期許之意。

  吳征不急於提筆,在案頭閉目回憶那一場荒山惡戰。兩名十二品的絕頂高手
似都還未使出全力,可其中的境界已不是他能看得清道得明的,甚至有些動作已
快得讓他看不清晰。有限的見識裡陡然靈光一閃,目光落下祝雅瞳標注的鋒銳未
知處。

  「鎏虹」是祝家之主的佩劍,堪稱天下最頂尖的兵刃。能夠與之匹敵的兵器
竟被標注了鋒銳未知便是極大的疑點。吳征細細思量一番後,在武功一欄背後添
加了一段蠅頭小楷:劍法特異極盡偏鋒,不與敵方兵刃鋒銳處交兵,多以按、壓、
彈擊劍身中段為主。

  「只能想出這麼多,我的武功還差得很遠。」自家的字跡與祝雅瞳的極盡大
氣一比慘不忍睹,吳征有些羞慚。

  「很不錯!這一段本就是留給你寫的,與我的料想也差不多。」祝雅瞳舉起
紙張輕輕吹幹十分滿意,絲毫不嫌棄其中狗爬般的筆跡:「現下我們做第二件事。」

  她吹幹墨蹟時,撅起的香唇潤紅豔麗,即使圓嘬而起也僅有少許的褶皺,著
實性感到了極點。

  「是!」對千嬌之體的無窮魅力吳征也有了防備,生怕再度出醜。這一刻神
情專注素然,靜候祝雅瞳的指示。

  「你讓拙性辦的事情我都清楚了。你要對付文毅是麼?」祝雅瞳蓮步輕移端
來茶碗道:「要我說,你的計畫險之又險,這麼做不太值當。」

  吳征交托給拙性的事情零散瑣碎,不想仍被祝雅瞳一眼看穿,連所用手段的
結果都做了推論,這份子能耐吳征自問換了他便絕計沒有。

  「好像你不太服氣?來,寫下來我們理一理。」祝雅瞳並無責怪之色,臉上
神秘的笑容倒是鼓勵多些。

  能得到祝家之主的指點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吳征沒有絲毫膩煩,依言
提筆在紙上細細書寫。

  七張白紙被吳征寫滿了五頁後停筆。祝雅瞳始終在左側細看,見狀曲起食指
在吳征腦門輕扣一記嗔道:「小鬼頭,還要瞞我?」說罷將空白的紙張撥在吳征
面前道:「快寫下來,沒有韓克軍幫忙,你哪來的底氣?」

  吳征無奈,仿佛在一雙慧眼之下無所遁形,只得老老實實將最後一個,也是
最為關鍵的一環寫下。

  「妓院裡大都藏汙納垢,難免有些見不得光的骯髒事,既在浣花樓裡查到賊
黨蹤跡,籍由此線索排查下去。從中總能找出些來歷不明的女子。」

  祝雅瞳一一將紙張依序放好道:「算是勉勉強強,以此為由發難也可以。」

  兩人一條條地理下去,直到在祝雅瞳「威逼」之下吳征才寫下的那一頁。

  「三日之前,這裡才是最關鍵處。不過,你不覺得太冒險了麼?」祝雅瞳點
著韓克軍的名字道:「不說他會不會答應,便是答應了,兩頭不討好落得一場空
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靠這些便是加起來也未必扳得倒文毅。」

  「你誤會了。」吳征將紙張重新擺放後道:「這五處雖沒甚稀奇,鬧起來聖
上或許未必會管,可百姓的意見會很大!所以要點在於一個快字!以迅雷不及掩
耳之勢幾乎同時發難,猶如一把火點著糧倉燒成滔天大火,本來不想管的也必須
去管了。至於最後這一點,適時而發,把握性便要大得多。」

  「唔,也有道理。」祝雅瞳露出意外的神情靜靜思索。

  吳征看她臉上的表情極為精彩,一會兒蹙眉抿唇似在冥思苦想,一會兒雙眉
一挑似恍然大悟,一會兒唇瓣彎起喜形於色。

  「很好!以點破面,斬其羽翼,環環相扣又僅略有先後,近乎同時發難,再
借百姓民怨沸騰之勢,照你這麼說倒真能多上兩分把握,這就值得搏一搏啦。」
祝雅瞳喜形於色,倒比她自己的事情還要開心。

  「現下再加上最後一條——臨朝餘孽!當再加上兩成把握,倒是意外之喜。
其實事情的關鍵不在於他人,更不在於韓大將軍,此事成與敗全在祝家身上,還
望家主助我。」吳征起身作揖。

  「無論是昆侖還是旁的都必然要暴露,隱蔽性不足。知道用祝家之力來做這
件事說明你已深思熟慮,我倒是小看你了。」祝雅瞳笑得更歡險些合不攏嘴:
「既是合作,我當然會幫你。嘻嘻,你原先是不是有些忐忑?擔憂拙性未必能將
成都裡祝家的人手佈置得妥當?現下放心了吧。」

  「高人行事高深莫測,你來了,至少在我這裡把握又大了兩分。」吳征指指
胸口。

  「好!」祝雅瞳忽然莞爾一笑道:「快回去吧莫要讓人等得心焦。明日一早,
臨朝的資料會全數擺在這裡。」

  吳征撓頭不好意思道:「她很不容易,我是真心喜歡她。」

  「嗯,你說的我當然相信。」祝雅瞳又點著吳征的腦門道:「你呀,真是個
惹事精。快去!」

  望著吳征離去的背影,祝雅瞳終於忍不住眼含熱淚,方才險些便要在愛子的
屁股來上一掌,只覺一生之中,哪有一刻比得上這三日來的溫馨甜蜜。

  小院裡亮著燈火,在夜露深重的寒夜裡帶來溫柔暖意。

  推開房門,陸菲嫣正坐在窗前發呆,見了吳征悶哼一聲別過身子不願與他目
光相碰。

  對付她吳征的法子可就多了:「咦,家裡打翻了什麼東西?怎地一股子怪味
兒?」吳征抽著鼻子裝腔作勢地低頭搜尋。

  「哪有什麼翻了?胡說八道。」陸菲嫣生活精細,即使從前深受婚姻之苦依
然盡可能打點清楚一切,聞言忍不住低聲斥道。

  「沒有?這麼大一股子酸味兒哪裡來的?」吳征大搖其頭一路尋到陸菲嫣身
邊:「啊喲,原來在這裡!」

  「你……你走開,我不要和你說話。」看他死皮賴臉的模樣趕走無望,陸菲
嫣氣呼呼地起身躲開,一副你離我遠點的樣子。

  吳征哪肯放她走脫,伸手反勾她手腕。陸菲嫣自內傷平復以來武功大進,明
了《道理訣》之後反應亦迅速之極,當即手腕一翻閃過,足下錯步翩若驚鴻般避
開。

  屋內空間狹小不好施展身法,陸菲嫣也僅是避開便罷。不防吳征使開全力一
路如影逐行,伸手又欲攬向腰肢。陸菲嫣撇了撇嘴,打定主意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不能聽之任之,蛇腰一擺讓他撈了個空,神掌向他胸口推去。

  掌未及身,吳征「啊喲」一聲足下發軟打了個趔趄。陸菲嫣吃了一驚,順勢
變推為抓助吳征穩住身形慌道:「你受傷了?」

  「差點命都沒啦。」吳征連連喘息苦笑一聲,卻又趁著陸菲嫣不備一把將她
抱個滿懷。

  終是又著了道兒,陸菲嫣一顆芳心全撲在吳征身上也顧不得吃味,聽他說得
不似作偽,急得淚珠都落了下來道:「你怎地不早說?傷得重麼?」

  「你又不肯聽我說,我還能對著明月說去麼?」掌握主動,吳征不慌不忙地
唉聲歎氣。

  「對不住……我……我真的不知道……」陸菲嫣又急又慌:「到底是怎麼回
事,我就該跟著你一道去的。」

  「你去?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兒一眼就被人發現啦,還盯梢什麼?」吳征將此
前的經歷慢慢述說一遍:「……彼時我腿腳被纏住掙脫不得,兵器又丟了。那三
支竹箭又勁又急,瞿羽湘的短棍又在背後,我是實在躲不過去啦……」

  「呀……」陸菲嫣聽得極為投入,饒是吳征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將她緊緊懷抱,
仍嚇得驚呼一聲:「她的兵器叫墨殤非同小可,後來呢?」

  「四枚石子救了我。」吳征拍拍她後背略作安慰:「三枚彈飛了竹箭,一枚
打在瞿羽湘肩頭。我本以為是拙性大師,回頭一看,和你一樣嚇了一大跳。」

  「祝家主?額,那倒要好好謝謝她。」陸菲嫣頗覺羞愧,訥訥低頭不敢望向
吳征。

  「後頭的事情才是想不到啊。」吳征將那場荒山惡戰娓娓道來,聽得陸菲嫣
後怕不已。

  「若不是祝家主在,真是……真是……」陸菲嫣臉色發白,呼吸急促得連鼻
翼都一張一合:「憂無患?這是什麼人?從來未聽說過。」

  「不知道。這等人見不得光,暫時不去管他。」吳征笑問道:「我也不知祝
家主早早便來了成都,現下不生氣了麼?」

  陸菲嫣抿了抿香唇,一腔怨氣消散後回思方才的情緒也覺怪異,怎地一見祝
雅瞳會激動如此:「不生氣了,其實我不是生氣。我就是……就是著急。」

  「呵呵。」吳征被她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柔聲道:「我懂得你著急什麼,
怕我有事瞞著你不說?怕我移情別戀不要你了?哈哈,你著急這個,我很高興歡
喜。」

  「美得你!」陸菲嫣白了他一眼,旋即想起一事當真氣呼呼道:「她是祝雅
瞳,你敢說不喜歡她?若是她刻意勾引,只怕你早已爬到她床上去了,又怎會念
及我。」

  「我要說不喜歡就是全天下第一號的大騙子。」吳征一副光棍像道:「可我
不至於見一個愛一個,更不至於喜歡一個就要把她弄到床上去。」

  「哼,說謊。你們男人管不住壞東西的比比皆是,你又能有什麼不同了?」
陸菲嫣沉著臉道:「祝雅瞳也不知為了什麼待你青眼有加,我看你要被她連骨頭
一起吞了。」

  「嘖!哎!本公子今年已滿二十總共就兩個女人。世家公子哥兒裡可是獨一
份兒的潔身自好,從不拈花惹草。」吳征哀歎一聲:「這等人品居然也被視作不
堪,天理何在啊。」

  「潔身自好?天下就屬你這潔身自好的膽子大,連我都……都……」陸菲嫣
說不出羞人的話,卻暈紅了臉。

  「那不是我膽子大,是菲菲太過誘人了。」吳征一雙大手開始不安分起來:
「平日裡乖乖順順的壞東西,不知為何一見你就是管不住……」

  陸菲嫣被他摟腰撫臀,呼吸更促俏臉更紅,那大手所經之處更是麻癢癢地激
起一身的小粒兒。兩人相處已慣,可因她身份之故始終難免忸怩放不開,今夜卻
陡覺抗拒之心全無,另一股奇妙的感覺奔騰翻湧難以遏制!

  「有沒有想我?」

  火熱的呼吸噴吐在耳邊更令半身酸麻,陸菲嫣媚目迷離:「想……每一刻都
在想!」

  熱辣的情話從美婦嘴裡說出來的時刻幾近于無,吳征聽了也不由心中一蕩,
不經意敞開心扉的機會讓他忙不迭地抓住機會:「我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可也
知道家的經營之道。一個女人再好再美,怎及得家中伴侶的同心協力來得重要?
你不必擔心,吳府裡只容得心向吳家的女人,旁的我連碰都不會碰一下。」

  愛郎啃吻著敏感的脖頸,一句吳家的女人令人心神俱醉,更不知何時已被他
剝得赤條條地。陸菲嫣強忍著渴求的身體哼道:「世上女子那麼多,心向吳府的
難道會少了麼?」

  「額,好問題!」吳征從脖頸漫遊至耳垂道:「現下的女主人是菲菲,還有
將來的一位是雁兒。哪一個不是國色天香?這世上還能有多少女子入的我眼?」

  「你……唔……終究還是在想。祝雅瞳入不得你眼麼?我就是不高興。」陸
菲嫣皺眉撅唇,矛盾不已。

  「自然入得!」吳征捧起她臉頰正色道:「我知你在擔憂重蹈覆轍,你發脾
氣我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很是歡喜。我費盡心力救你回來,可不是為了他日又
棄你於不顧。我什麼壞處都有,唯獨沒有負心薄幸這一條,而且,我與這世間男
子都不一樣。」

  陸菲嫣此前飽受家庭不諧的折磨,對此事最為敏感。現下一顆芳心全撲在吳
征身上,更怕哪一日他熱情褪去又遭拋棄。

  她自知吳征于世人的不同,在於一種無法理解的平等視之,與他親近之人更
是時刻都有一份尊重。可心中醋意翻騰,按捺不住賭氣道:「哪有什麼不同?」

  「不同在我是天下間最大的色鬼,如今正被你的美色迷得神魂顛倒。」吳征
色咪咪道,身軀向後一倒床榻,順勢摟著陸菲嫣便向左邊美乳咬去。

  「啊喲!」陸菲嫣驚叫一聲不肯就範,百忙中香肩左沉右提。她乳質極為綿
軟,這麼一動作下,左乳甸甸一沉向外甩蕩,讓吳征啃了個空。

  雖未能吃得滿嘴溫軟滑膩,可甜美的乳香仍讓人如癡如醉。吳征順勢埋入幽
深的乳溝,深深吸了口氣。那甩蕩的碩乳畫了個曼妙的彎弧複歸原位,兩團熱哄
哄,柔膩膩的溫香美肉碰上臉頰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唔……險些被兩奶兒打死!好香,好軟,好沉。」吳征被乳肉夾得極為舒
暢,愜意地拱了幾拱。

  兩人緊緊相貼。陸菲嫣目中媚色迷離險些滴出水來,她環抱著愛郎頭顱,將
他深埋在傲人的美乳夾縫中,深溝底部的一線縫隙又被火熱的呼吸噴的酥酥麻麻。

  若是平日陸菲嫣大都被逗得渴求難耐,卻又忸怩不已,進退維谷,今日卻有
一股潛藏的渴望難以壓抑。那是慢慢打開的心扉,先前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求,
還有獲得重生之後因不願再失去而反省自身,與終於下定決心融入新生活的決絕。

  三日不見小情郎的刻骨相思,終知若不想再失去一切重墮地獄,便得全心全
意而非左右為難,欲取先需舍,哪有好事全被占盡的道理?正如吳征所言,外表
的光鮮亮麗終是給外人看的,而現下更有股極不服氣的爭強好勝之心。

  「不准動!」陸菲嫣美眸一瞪喝令道:「你若亂動,今晚再也休想!」

  「我若不亂動呢?」乳丘深壑裡傳來悶呼呼的聲音,吳征亦正色道:「今夜
我是非要你不可,若是給我下了套兒我可不答應。」

  「總之你現下不許動!……乖乖地站起來!」

  陸菲嫣身量高挑,相比吳征也僅矮了小半頭。吳征彎腰沉肩將她半舉起,陸
菲嫣踮著足尖堪堪著地。

  「我很想你,你和旁的女人在一起還動歪腦筋,我不高興,我就是不高興!」

  陸菲嫣緩緩下滑,碩乳夾出臉龐的輪廓,順著男兒的頭顱向外滿溢,又架在
肩頭被舉得朝天俏立,再貼著愛郎健壯的胸膛被擠成兩團奶餅。

  「我才是最好的!即使有雁兒,以後再有別的女人,我還是最好的!」

  衣袍被剝落在地,吳征自肩向下被染出一道濕潤清香的吻痕。陸菲嫣跪坐在
他身前,抬起螓首與吳征對視的目光中,燃起興奮的欲火與不安的羞澀。

  這道目光吳征從未見過!那動情時的欲焰極為媚人,但今夜隱約猶有熱辣辣
的渴求;每一回的羞澀總是左右為難的躊蹴與生硬的緊張,今夜卻盡是將與情郎
愛欲纏綿歡好的女兒嬌羞。

  那曲線玲瓏又緊致結實的嬌軀跪坐於地,一雙美腿折疊而起更顯驚人的勻稱
修長,踮起垂直於地的一對兒蓮足柔嫩纖細,幼圓的足趾蜷縮著,如蒜瓣般潔白
可愛。隆臀正坐於足脛處,中央的桃裂深溝一片漆黑,正因臀肉太過豐翹徹底擋
住了燭火。

  陸菲嫣筆挺著上身,情欲如潮,羞意滿溢,強自舉起雙手握住挺脹的肉龍道:
「我全心全意地待你,你和我在一起時,心裡也只能有我一個人。」

  玉掌柔膩秀滑,不輕不重地握著肉棒,既有掐弄的快意,亦有摩挲的溫柔。

  「你的壞東西每次都弄得我好舒服,我也要讓它舒服。你待我有多好,我也
會待你多好。」陸菲嫣將檀口湊近肉棒,目光始終與吳征對視,深情款款,其甜
如蜜。

  吳征一動不敢動,唯恐她當真離去。那一對玉臂夾著碩大的雙峰向中央推擠,
峰頂兩顆細長的紅珠高傲地翹著。乳波瀲灩,光是看一眼便再難把持。

  吳征粗重地呼吸,迫不及待想要蹂躪陸菲嫣的身體,可他不敢動。這般壓抑
極為痛苦。當陸菲嫣湊近膨脹欲裂的肉龍,檀口微張輕含龜首一點一點地吞入,
快意乍現,可那對豔光四射的碩乳卻又因視線的遮擋,僅能看見兩側的曼妙彎弧。

  遺憾更增情欲誘惑!

  陸菲嫣吞入肉棒的動作極慢,縮成圓圈的豔嘴兒一張一嘬,緩緩地貼著棒身
蝸行。可每吞入一小截,膩滑的香舌便靈活地纏卷而上,繞著肉柱舔洗勾挑。

  「呵嗤,呵嗤。」吳征粗重地喘息。先前雖無肢體接觸,可陸菲嫣刻意展示
身形媚態大飽眼福。如今棒兒被伺弄的無比舒爽,視線卻又被遮擋。既盼多看一
會兒,又捨不得讓美婦停下動作,煎熬的心思猶如蟻爬發撓,難進難退。

  陸菲嫣吞入大半根肉棒,唇瓣蝸行的速度更慢。她雙手持定棒根維持身體的
平衡,盡力深重地呼吸以抵消香口被塞滿的窒息感,細長如蘭葉的香舌仍在奮力
地舔卷勾挑,混著大量分泌的津液有一種極為膩膩滑滑的爽適。

  「可以了,莫要……嘶……太勉強!」見美婦秀眉微蹙臉上現出痛苦,吳征
強抑想在豔口中抽送的難耐,又不忍她太過難受出聲打斷道。

  陸菲嫣美眸始終與吳征對視,聞言露出警告的目光讓他不許動,略歇了片刻
適應了一番,複又囁喏著蝸行吞棒。大若雞子的龜菇鈍尖已抵上一處奇異的軟肉,
那軟肉劇烈地收縮抽搐,似在撩撥著躁動的欲火。

  美婦豔絕人寰的俏臉已全數埋入男兒胯下濃密的毛髮,再看不見她是痛苦還
是歡愉。陸菲嫣不再有任何動作,只任由香口深處形同吞咽食物時自然地抽搐痙
攣,按摩擠壓敏感的龜菇。而一雙玉手則捧起因極度的刺激而收攏緊縮的春袋。

  時間靜止了一般,當陸菲嫣再也抵受不住窒息的煎熬,螓首猛然向後一甩啵
兒一聲吐出肉棒,屋內才響起吳征咆哮般的悶吼聲與陸菲嫣劇烈的喘息。

  不等吳征出氣多進氣少的喘息平復,陸菲嫣又倚近螓首。這一回則將俏臉埋
入胯下腿心,香口一張含入顆春丸。

  春丸本是男子身上至為脆弱的要害,吃不得半分力道。可陸菲嫣的香口又軟
又潤,靈動的長舌更如只小泥鰍般繞著丸身打轉,偶爾促狹心起,還嚇唬人一般
將尖細的貝齒輕輕啃咬。直到將兩丸袋處都吮得津津發亮,才複又向上遊移,以
口唇含住棒根。

  比起此前的吞吐,這一回陸菲嫣則嘟起微張的唇瓣壓緊棒身打圈。香舌尖端
自貝齒裂開的縫隙中伸出抵住棒身,極其靈巧快速地抖動舔舐。一圈又一圈一路
螺旋上升,此前尚能抵受,待得敏感的龜菇溝壑被吮住猛點,吳征繃得肌肉鼓脹
的大腿再抑制不住打起了擺子……

  「我好不好?」一路吮至棒尖,陸菲嫣的身軀隨之挺立而起由跪坐變為半跪。
那一雙玉手捧著圓潤飽滿的碩乳下半球處,勃翹的粉色乳尖刮噌著大腿上移……

  那對美乳豪碩得被玉手一擠,生生將春袋與大半根猙獰肉龍一同夾住。酥滑
的香嫩乳膚熱熱燙燙熨熨貼貼,其柔軟與彈性獨具快意,而渾圓潔白的豔麗與黝
黑猙獰的醜陋緊緊貼合,更增一股無與倫比的視覺刺激。

  「好!……真好!」吳征吭哧著粗氣,棒身傳來被奔湧的血液幾欲撐爆的炸
裂感,難耐地一把抓著美婦後腦穩住身形,順勢向前按去。

  美乳雖豪碩,肉棒也粗長,穿過深不見底的乳溝仍有小半根裸露在外,陸菲
嫣不需低首便能含住龜菇敏感。她頭上吃疼,仰面嗔怪地望了情郎一眼,警告意
味甚濃:你再亂動,我就走了。

  吳征虎目一瞪,憋得險些咬碎牙關,幸而陸菲嫣也未讓他再等,俯身低頭含
入裸露的肉棒,美乳香口,亦將棒身裹得一分不漏。她向下推移,嬌嫩的乳膚剛
抹過的棒身旋即被一張香豔小嘴接過,一樣地嫩滑,一樣地香軟。待得吞沒了小
半根,陸菲嫣又抬身向上,以嫩乳夾磨剛被香口潤過之處。不多時便染得整支棒
身螢光發亮。

  自吳征的視線看下去,濃密的長睫密如梳枝,豔紅的唇瓣吞吞吐吐,雪白的
乳肉推推送送,麗色迷離。而香肩下方的另一邊則是光潔的美背,與拱起的柳腰
之下兩片豐隆肥臀,正隨著上下起伏的身姿撅撅挺挺。高翹結實的臀瓣兒像兩團
雪面,仿佛已吸飽了汁水盈盈晃動。

  「不能動原是這種感覺?果然報應不爽。」吳征滿面通紅睚眥欲裂,被欲焰
燒的暈暈乎乎時陸菲嫣已起身站立與他貼面相擁。

  「是哪裡好?嘴兒好?奶兒好?還是……」陸菲嫣玉乳緊貼吳征胸膛,雙臂
環住肩背,抬起左腿一折勾住腰杆,右腳一蹬離地而起,細長圓潤的小腿同樣一
勾,在吳征後腰處打了個交叉,將粉嫩嫩水光忽閃的花穴兒對準肉棒一沉隆臀:
「穴兒好……呀……」

  濃密的彎曲烏絨卷過,搔得龜菇麻酥酥地令人發顫,隨即便是兩片膏腴肥沃
的軟肉套將上來,那一晚未經任何撫弄的花穴兒竟也春露淅瀝,仿佛小溪裡流水
潺潺。陸菲嫣本欲似口乳並侍時一般,將肉棒緩緩納入肉穴,可龜菇鈍尖抵開緊
窄的花唇突入花徑,那極致美感的電流將她擊得渾身酥麻,再也控不住身形向下
落去。

  肉棒蘸著那股膩滑漿汁,借著陸菲嫣失重的力道猛貫到底,異物入侵的極致
快美立時引發整只花徑大力地吸吮。綿軟的臀瓣撞擊在肌肉球張的大腿上發出
「啪」的一聲脆響,而肉棒鑽入幽穴猛擊花底亦是「噗」地一聲悶響,以及原本
飽含汁水的肉壁被擠出漿液時咕唧咕唧的水聲。

  「嘴兒好,奶兒好,穴兒好,哪裡都好!」吳征抱緊陸菲嫣的柳腰嘶吼著:
「我要動了……讓我動……讓我動!」

  「唔……我那麼好……你要好好疼我……大力地弄……狠狠地弄……你現下
……可以動了!啊……」

  吳征死命地頂送腰杆,撞擊的啪啪聲猶如雨打屋簷般密集,大手毫不憐惜地
在一對豐臀上蹂躪,猶在雪地上印下道道紅痕。

  這般姿勢的抽插極狠極為大力,借著身體拋送的力度更能次次直抵最深,另
有一種身體盡數被支配的異樣快感。紅潤潤的花肉被肉棒兇猛的抽送帶得翻出塞
入,陸菲嫣尖細的酥啼每一聲都陡然而發,戛然而止,既短又促。

  她不知被撞擊得幾乎散架的酥軟身體從哪裡來的力道。那深陷肉裡的指甲,
瘋了般胡亂啃吻的香唇,緊緊盤腰的長腿,蜷曲縮起的玉趾,還有歇斯底里,動
人心魄的媚吟聲。

  「啊……啊……啊……」隨著吳征奮力而高頻的重密抽插,陸菲嫣的嬌軀不
住上下翻飛,來回被大力托起,又失重般落下。那迷離的杏眼射出勾魂媚光,嬌
軀如花枝亂顫,周身汗濕如潮在身體的每一個溝壑處彙聚成一條小小溪流,尤其
是兩頰滴下的熱汗滑過脖頸,淌落而下,又被兩隻彈跳的豪乳拋甩飛濺而出。

  花肉被翻攪摩擦的快感不斷升溫,花汁更是不受控制地滴滴答答灑落於地。
低吼聲與酥啼聲一聲比一聲高昂,粉紅鮮潤的花穴洞口已如檀口大張,可內裡與
肉棒結合之緊密仍絲發難容。

  吳征年富力強,可下身也已快感衝擊得酥麻,他知自己高潮將至唯恐站位不
穩,忙不迭地將手臂繞過陸菲嫣高舉雙腿的膝彎,以手掌捧住兩瓣肥軟隆臀快步
向床跑去。

  奔跑的雙腿一前一後交錯,前伸時將陸菲嫣玉胯頂離肉棒,交錯時又讓美穴
重落吞沒肉棒。他的步伐又大又快,其激烈程度比起此前的拼力抽插猶有過之。

  「啊啊啊……我我……要來了……要來了……」忽如其來的意外刺激讓陸菲
嫣連身高呼,奔跑時起伏的身軀讓她發出一連串顫顫的抖音,這一路又快又深的
別樣迅速抽插讓她不自覺地一挺嬌軀,只覺花徑最深處一團軟肉被連連啃啄,那
至高的快感電流般在身體裡交替往返,如登極樂世界。

  甫奔至床沿,吳征便感肉龍深陷的花徑裡一陣猛烈的抽搐,其纏夾吮吸之力
陡然大漲伴隨著大量熱乎乎,滑膩膩的漿汁如潮奔湧。腦中熱血上沖,吳征悶吼
一聲膝彎一軟再也支援不住,順勢將陸菲嫣壓倒在床。

  本已緊密結合得融為一體的肉棒與花徑,隨著陸菲嫣先著床面身體的反震之
力與吳征尚在下落的衝擊力再度狠狠撞擊。

  陸菲嫣幾覺得身體都被頂穿,她喉頭哽住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響,如潮的快
感引發花精二度傾瀉,與男兒大放精關噴射而出的火熱液體激烈衝撞。那快感美
得滿塞胸臆,竟不知如何抒發,只得美背懸空,豪乳高挺,螓首後仰,雙手死死
地掐住床單,仿佛要與快美同歸於盡一般。

  吳征的噴射又凶又多,卻索求無度般只想在美婦體內插入更深,即使已盡根
沒入仍覺還不夠。他兩腿猛蹬,擠得兩人連胯骨都已貼合在一起。吳征仿佛一隻
噬人的野獸連連蹬腿,推著陸菲嫣在床面艱難滑行,好似都想一舉將所有的氣力
耗盡。

  「啊……」的一聲悠長又滿足的歎息,激烈的噴射終於完畢,兩人同時失去
了所有的力氣,爛泥般癱軟在床,只餘相擁著粗重喘息。

  「菲菲,你這樣真的好美。」吳征緊摟陸菲嫣,溫柔地吻著她的俏臉。放開
身心的百媚之體當真美不勝收,陸菲嫣的身體他已極為熟悉,可這樣的媚態卻是
初見,也從未一場歡好便得如此盡興!

  「唔……不要撓,好癢……」陸菲嫣扭著嬌軀,費力地睜開惺忪的星眸阻止
吳征在她腰後的作怪道:「到底是好,還是美?」

  「當然是又好又美!」吳征在她挺翹的鼻尖啄了一口,越看越愛。

  「我心裡全是你一人了,可你心裡卻還有旁人。」陸菲嫣香唇一撅幽怨道。

  「哎,博愛真是我唯一的弱點啊……」吳征無奈地搖頭歎氣,狀甚苦惱。

  「呸呸呸……就知道胡說八道。」陸菲嫣一口咬在吳征肩頭膩聲道:「我不
管,不管將來還有多少女人來吳府,你都要好好寵著我,莫要讓人家傷心。」

  「你若沒事,我陪著你;你若有事,我幫著你。此生不渝!」吳征正色道。

  「此生……不渝……」陸菲嫣神色一黯,蕭索道:「我不怕你嫌棄,這句話
我不是第一次聽到。第一回失望你救了我,若是再有第二回,便誰也救不回我啦。」

  「第二次失望?呵呵呵,你想得倒美,休想!」吳征托起陸菲嫣香腮重吻了
一口道:「今夜怎地騷成這樣?間隔了三日便受不了麼?」

  這一句並不是嘲弄,而是吳征擔憂此前的功法無效,陸菲嫣又陷入無窮無盡
的情欲折磨裡。

  「沒有,只是想著你,身體無礙啦。」陸菲嫣甜甜一笑,隨即眸中又露出狡
黠的異彩道:「人家本來就騷,只對著你發騷,不好麼?」

  「騷而不浪,淫而不蕩,簡直好極了!」吳征松了口氣,亦送上個曖昧的笑
容。

  「誰說的,人家又騷又浪,被你一抱還淫蕩得很。」陸菲嫣皺了皺鼻翼聲調
忽轉,如黃鶯輕歌曼聲道:「在燕國時,你要人家脫光了再撅起這只肥肥白白的
肉臀兒……人家差點就控制不住……」

  她掙脫吳征的懷抱翻身平趴,舒展著曲線玲瓏的背部道:「人家已經脫光了
……」

  一雙修長的美腿慢慢蜷曲跪起,向後弓起的腰肢待膝彎跪穩後又向下塌陷,
將肉臀兒高高托起,陸菲嫣回過螓首小聲道:「肥肥白白的肉臀兒也撅起來了,
可是這樣麼?恩公!」

  吳征倒抽一口冷氣,那豐臀肥白挺翹,膏腴滿溢,中央裂開的深溝難以見底。
而大放的胯間密處一片茂密的芳草之下,兩片微微紅腫的鮮潤花唇猶自掛著汁水
淋漓。被結實而緊致的美腿一夾,猶如合口的肉貝又鮮又嫩,又似清晨的牡丹,
花瓣裡盛著露珠。

  「想要插進去狠狠攪拌。」吳征惡狠狠地低吼道。

  「恩公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小女子無以為報,便……便任由恩公予取予求罷。」
羞人的話語讓陸菲嫣俏臉紅得仿佛滴出血來。從前絕無這類討好卻又情趣十足的
私房話兒,真不知是受了常沒正形的吳征影響,還是壓抑許久的迸發。

  吳征的肉棒早已雄風再展,他也跪起膝行向前,這一回卻不急於插入,反而
將鈍尖一抵翹臀。

  那豐臀比之玉乳更加豪碩,膩滑度亦絲毫不遜。鈍尖剛將臀肉向內抵處一個
小渦,便被一股極具彈性的力道撞開,順著臀膚毫不受力般一滑而過。

  臀膚與乳膚便是冰涼與火熱的兩個極端,陸菲嫣一身肌膚雪白光潔,臀肉處
更是滑不留手。加之臀膚極為敏感怕癢,被肉棒似有似無地蹭過後便激起一片可
愛的小粒兒,棒身在玉臀面上逡巡亦有另一股美妙滋味。

  「好癢……恩公莫要折騰人家……別……嗚嗚嗚……」麻癢鑽心著實難當,
陸菲嫣扭腰擺臀又怎能躲得開?

  那騷情媚態讓吳征渴求難忍,將肉棒停於尾椎骨處向下一滑。臀溝深深,肉
棒如同忽然嵌了進臀瓣桃裂中一般。棒身兩側被冰涼的臀瓣自然收緊時一夾,圓
巧的後庭妙處又傳來火熱的高溫,反差巨大的觸感美妙難言。

  「人家的嘴兒好,奶兒好,……唔……許……許……嗚嗚嗚……穴兒……也
好……那臀兒好不好?」陸菲嫣羞澀難抑,雖已情動仍覺此前意亂情迷時的話語
太過大膽露骨,此刻歷經艱難方得出口。

  「也好……但還不夠……」吳征將肉棒移開後庭滑過花穴蜜裂,令鈍尖沾染
花汁後猛地分開穴口勁插而入,結實的小腹兇狠撞擊蕩起陣陣臀浪。

  「呀……輕些……」陸菲嫣呼救不及,花心嫩肉吃這一撞登時骨酥腿軟,好
一陣才回過氣來。

  「輕?這樣可夠輕了?」吳征極緩極輕地慢慢小幅抽送戲弄道。

  「你的……恩公的棒兒……太大了……好磨人……好難受……也要重些……」
陸菲嫣雙腿展如一張玉弓,撐著藕臂讓身體前後挺送,仿佛急於用花穴將肉棒吞
吐。溫馨舒適的享受中還忘不了追問一句:「這樣……人家的臀兒……好不好?」

  跪姿如母獸,極其激發欲望。更妙的是除了美背蜂腰之外,臀溝幽深處亦可
看得清清楚楚,只見一處嫣粉而褶皺極豐的小洞正隨著肉棒的抽送微微開合,猶
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菊。

  吳征奸計得逞,探出一指輕點後庭妙處邪邪笑道:「待改日嘗過了這裡的滋
味,才知道臀兒好不好。」

  「啊?」陸菲嫣面色丕變,驚慌失措道:「那裡……怎麼可以……」

  吳征一手攬住陸菲嫣腰肢開始加力挺送:「第一回歡好時不也摸過了,菲菲
的後庭花可敏感得很呢。誰說不可以?要不我再確認一回?」

  後庭洞口極為緊窄,吳征僅探入小半指節便被夾得無法動彈。但正如吳征所
料,陸菲嫣的菊穴兒亦敏感非常,抽送並未加快,媚吟聲卻高了幾度。更美的是
洞口抵抗異物的收縮連帶著花徑亦同時抽緊,夾吮得棒兒極為舒服。

  「好不好?是不是很舒服?」

  「唔……不好……好奇怪……快……快拿出去……我不舒服。」陸菲嫣咿唔
連聲,她從未想過這裡竟也成了目標。雖初次被吳征佔有時也曾被輕輕摳弄,但
當時她全被情欲所支配暈暈乎乎,甚至不知道發生了甚麼。

  吳征腰杆一挺將肉棒插得盡根而入,頂著柔嫩的花心軟肉畫著圓圈翻攪道:
「真的不舒服麼?」

  腰杆畫著大圓,手指則畫著小圓搔弄敏感神經極為豐富的後庭洞口。若說花
徑深處是電流亂串般的快感,菊花洞口則是麻癢難當的酥爽。陸菲嫣被兩處夾攻
弄得驚叫一聲,柳腰一拱,旋即脫力般趴伏於床。

  「舒服得……說不出來了麼?」吳征猛力地旋扭腰杆,大力攪動汁水豐沛的
花徑。手指處卻未過分,仍是只插入小半指節。一來僅是如此便極為費力,二來
這一處雖也是他嚮往已久,極盼一嘗滋味的所在。但前世所學也知不比花徑,需
得循序漸進才能讓身心慢慢適應,需要極大的耐心,待一舉功成時亦讓陸菲嫣嘗
到好處才成。若是一味不管不顧,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好奇怪的感覺……」陸菲嫣如泣如訴,又
羞又急。

  「奇怪便對了……」吳征猛地抽送起來,空餘的大手啪地一掌拍在陸菲嫣屁
股上,順勢抓起臀肉大力揉捏。

  「你好壞……壞透了……」陸菲嫣小腿連踢,卻再無其餘力道抵抗。棒兒插
在穴底狠狠攪拌的滋味實是她的最愛之一,那蜷曲得完全可愛的玉趾,向後猛抵
而被壓扁的美臀毫無遮攔地展現了她的快美舒爽。

  「我向來就壞。」吳征朝著大屁股拍上一掌又掐弄一把,反復迴圈。

  每當使出這一招兒,快感于二人而言均是極佳。陸菲嫣的花心嫩肉被反復撩
撥,每一下都讓花徑緊抽,現下還多了臀眼收縮的酥麻。而吳征的肉棒則泡在一
缸暖水中,又有無數張小口重重吮吸。尤其陸菲嫣花心處的嫩肉緊致非常,龜菇
溝壑處每一分敏感點都被反復搔撓,爽得渾身發顫。

  就在陸菲嫣被攪得如躺雲端,花汁再泄之時,吳征也是一生悶喝精關失守,
大量陽精再度注入花房……

  次日吳征依舊起了個大早,在去北城府衙之前先行把臨朝之事摸個大概亦顯
重要。時間不等人!昨夜臨別時祝雅瞳刻意說了明日一早,除了彰顯祝家的效率
之外,未嘗沒有暗示甚至要求吳征不可貪戀溫柔偷懶的意味。

  「我怎麼變得這麼聽話了?」吳征搖搖頭自嘲一聲來到書房。

  他早,祝雅瞳更早。端雅的美婦除了揶揄嘲弄之外,也多了些許羞紅,連望
向吳征的目光都有些躲躲閃閃。在她的使力下,吳府的暗哨早已布得嚴嚴實實,
可為人之母怎能放心得下?夜來總是睡得極淺,也定時起身在後院巡視一圈。暗
哨們自然不得靠近這裡以免私密事被人得知,但卻瞞不住她了……

  吳征心中暗笑:准你偷偷摸摸,不准我放肆?嘿嘿,看你以後還好意思不。

  翻開新整理裝訂好的書冊,吳征一頁頁地精讀下去。

  中土裂分三國之前的臨朝也曾鼎盛,一連六代的英主打造出一派盛世。這類
的歷史吳征看了不少,新的朝代建立打破陳規,君王也勵精圖治,連天烽火後的
廢墟裡重新拔起高樓華屋,再建太平盛世。歷朝歷代大都循著這一軌跡前進,直
到門閥並立,權臣當道,內耗無休,便開始盛極而衰。

  上一世的歷史書上,吳征讀過許許多多類似的故事,即使中道偶有英主,衰
敗的皇朝得以短暫中興,最終仍逃不過滅亡的結局。細細想來,諸如漢唐兩朝的
宣帝,明朝孝宗等中興之主,力扶破敗的山河在荊棘中艱難前行,最終一旦歸天,
江山便迅速衰亡。唯一能為後世打下根基延保廟堂兩百年的不過漢光武帝劉秀一
人,並非他較旁的帝王出眾許多,所依仗著不過是在廢墟中重建皇朝,又打著前
朝旗號以表示正統而已。所謂東漢,把漢字換成趙錢孫李全無問題。

  所不同的是,皇朝一旦傾覆,皇室的遺子遺孫們不被趕盡殺絕已然不錯。這
個大臨皇朝在分崩離析之後皇室同樣遭此厄運,可過了百餘年,世上居然還有後
代,且出了一位身具十二品功力的絕頂高手。不但如此,暗香零落禍害世間也有
二十餘年,若那個憂無患是臨朝皇族後人,又是暗香零落魁首,便足以引起極高
的重視。想來此人一貫隱藏極深,只是吳征機緣巧合之下撞上,又有祝雅瞳以絕
頂的武功逼得他喚出豹羽鵟才被猜出了身份。

  吳征巨細靡遺地看下去,在書冊末尾被一個名字吸引,臨僖宗寧鵬翼。

  自幼聰慧,兩歲習文,七歲飽讀詩書,八歲為太子,從太子師雲天瑞習帝王
之術。及十六歲,昂藏八尺,姿容甚偉,風度翩翩。十八歲登基,諸臣拜服,民
皆頌之中興之主。八年勵精圖治,及二十六歲,國益安定,百廢漸興。揚州王張
楚和懾于其英明,安分不敢妄動;蜀王梁承先蟄伏西川,按歲納貢。及二十八歲
練武,勇猛精進,四十二歲修成十二品絕頂高手,天下無對,創《太初歸真心訣》。
然其間性情大變,荒廢政務,不理朝政,搜羅天下美女充實後宮日夜淫樂,常好
親審民間案犯,不論大小親力親為,且斷案喜怒無常,每有冤假錯案致民怨沸騰。
僖宗又日益奢靡,於天下間建宮室無數耗資甚巨,其後又搜刮民間資財以充實宮
室,各地怨聲載道,臨朝國力因此衰微。五十三歲薨!其子臨哀帝繼位!

  哀帝登基時不過十二歲,算是個啥也不懂的小毛孩兒幾無可提之處,祝家整
理的臨朝歷史也是一筆帶過。這位倒楣的末代皇帝登基三年,揚州王便再也按捺
不住改孤稱朕的野心,立國為盛朝,厲兵秣馬,兵鋒直指長安城。

  揚州王麾下有兩員大將——欒飛虎與方勇捷,二將北伐一路勢如破竹直入長
安城。哀帝倉皇向涼州逃竄,其時身邊重臣如鳥獸散盡,僅有僖宗留下的一支五
萬精兵相隨。

  陳勇捷欲奪頭功一路緊追不捨,同時蜀王大軍亦兵出下卞關席捲涼州。哀帝
前後無路,帥五萬精騎與方勇捷于五原關殊死一戰。方勇捷麾下帥大軍十五萬,
兩軍血戰五原關,傳聞僖宗留下的精兵悍不可擋無不以一當十,五原關竟牢不可
破。方勇捷損兵折將,不得不改攻為圍,待得五原關彈盡糧絕之時才一鼓而下,
哀帝死於亂軍之中屍骨難尋。

  方勇捷引殘兵回京,途遇欒飛虎偷襲兵敗身死,欒飛虎順勢接收其殘部,整
編臨朝大軍俘虜,聲勢大振橫掃大江之北。盛朝兩員大將一死一叛國元氣大傷,
與欒飛虎激戰多年後終無力為繼,國力建衰。欒飛虎登基稱帝,立國號為燕。三
年後,蜀王登基,立國號為秦。

  「呼……這麼會玩,簡直是在兒戲!」通覽一遍,吳征又翻回臨僖宗的書頁
邊看邊喃喃自語道:「從文,才華蓋世;從武,勇冠天下,然後又自甘墮落送出
整座江山,天才都是神經病麼?」
2018-3-17 21: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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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夾道有狼 拽馬提泥

  國家的繁榮昌盛,離不開百姓的辛勞耕耘,自也少不了朝臣們的勤於政務。
官民一心,方得四海清平,安居樂業。

  吏部雖在尚書令治下,卻是至關重要的重權府衙之一。督察臣屬,選拔賢能,
乃至因材施用,初始皆出吏部之手。自也少不了對荒於政務,混水摸魚者的彈劾
與罷免。

  俞人則本為尚書左丞,吏部亦屬他下轄。大秦國官吏之遷是左是右,向來需
經過他首肯。

  如今俞人則立了大功,聖上御筆親提下了旨意官封侍中,已成了大秦國最具
權勢的幾人之一。然而俞家並未因此而失去在吏部的深重影響,俞人則之子俞化
傑官遷吏部員外郎,借助其父此前安插下的得力幹將為羽翼,加上侍中更為廣博
的權勢為倚靠,俞化傑如魚得水,在吏部裡堪稱呼風喚雨不為過,比之吏部主官
郎中大人苗弘毅也不妨多讓。

  俞化傑年少便廣有才名,也非蒙祖宗餘蔭混吃等死之輩,每日裡吏部開府,
他總是最早開始處理公務的幾人之一。俞人則升遷之後對吏部之事插手極少,一
方面是對尚書令蔣安和的尊重與相安無事,另一面也是對愛子能力與態度的絕對
信任。

  「大人,據傳北城令吳征已有五日未曾到府,行蹤不知!今日至今也未見人
影。」張彩謹不日便將出仕,近日正跟隨俞化傑做個掛名的師爺,協助處理公務。

  「已有五日了?」俞化傑微微錯愕問道。

  「是!依大秦官律,三日無故缺勤當笞二十,五日則罪加一等!大人您看…
…」張彩謹也頗為疑惑,難以猜透吳征此舉的意味。

  「這個小崽子向來自律甚嚴,無故?」俞化傑沉吟道:「據本官所知他昨日
黃昏入城回府,今日又在缺勤是何道理?你午後親自去一趟,不需入北城府衙照
面,也不需驚動旁人,看看情況便回。」

  「是!大人不考慮略施懲戒探探虛實?」張彩謹終忍不住說出心中想法。

  「唔……」俞化傑靠上椅背閉目沉思,又長舒一口氣道:「不必!任由他去!」

  「這……大人,非是在下多嘴。在下以為,吳征自恃功勞狂妄自大,若不嚴
加懲罰恐連累大人惹來閒話。」張彩謹面色陰沉,憤憤不平。

  俞化傑嘿然一笑,起身拍了拍張彩謹肩頭道:「本官問你:若略施薄懲,對
吳征有何影響?若任由他去,對本官又有何影響?」

  傍上的大腿在廳堂裡踱步,張彩謹亦步亦趨,沉思道:「各地府衙皆受吏部
節制,北城令雖在京城亦不外乎如此。天子腳下,京官耽誤政事恐惹來非議。大
人貴為吏部員外郎,地位僅在郎中大人之下。非議流傳起來大人執政之能亦受質
疑,為一吳征遭此損失,在下認為不值當。且吳征罪證確鑿,莫管他背後藏著什
麼歪心思,大人只需依律嚴懲後再宣揚出去,自可教昆侖一系顏面盡失。且吳征
是他們派系裡當今風頭最勁者,亦是希望之所在。當頭棒喝一記當能打壓其囂張
氣焰,更可讓朝中眾臣看明風向,相信于侍中大人而言更是一次大振聲威的好事。」

  不愧白雲書院首徒,俞化傑問的是兩個問題,他通盤一述清晰明瞭,話中大
都只言好處不言不利,可誰都能聽得出來反之便為不利。

  俞化傑連連點頭道:「有理!不過這些多少差了點意思。張公子見過狼群捕
獵麼?」

  「未曾。」

  「本官幼時隨家父前往涼州時見過一回。」俞化傑舔了舔嘴唇,目光中亦放
出興奮而嗜血的光芒,仿佛眼前正進行著一場兇狠而野蠻的獵殺:「狼喜群居,
是以食譜極廣,不僅羊兒鹿兒等溫順之獸,便是馬群牛群等暴烈者亦可成為它們
口中的美餐。狼雖是畜生,捕獵之時卻極具分工合作,各司其職的配合靈性,本
官當年見了當真是眼界大開,讚歎不已。」

  「哦?還請大人指點。」張彩謹興趣十足,料知將聽聞的不會是些無聊的閑
談。

  「牛馬等畜生均是集群為生,一群中必有最強壯者為王,餘者從其號令而行。
本官在塞外見狼群正捕獵野馬!你當知戰場諸軍,以騎軍最為悍勇無敵,結陣沖
鋒勢不可擋。本官當時以為不過區區十二隻狼捕獵四十餘隻野馬,必然徒費氣力
而已。」俞化傑的目光中愈發迸出異樣的神采。

  「野馬見狼群到來受驚發力狂奔,狼群則分左,右,後三面包圍,採用的卻
是圍而不攻,擾而不打的極高明戰術。」俞化傑侃侃而談,仿佛回到當年馬蹄隆
隆,狼嚎陣陣的獵殺場面:「野馬奔行極速,由馬王領頭一路奔逃,狼群速度略
遜,可長力猶有過之!無論馬王如何變換方位始終脫不開包圍圈子。十二匹狼不
時變換方位,瞅准了空隙便偶爾撲咬。需知馬蹄踐踏之可怖,狼群尚不敢過分進
逼,饒是如此,落後的馬兒身上便不斷留下傷口。」

  「野馬群數量龐大,可無尖牙利齒只是逃竄。久了體弱者便慢了下來,直到
此時狼群才開始露出尖銳的利爪獠牙,切開體弱者與馬群的聯繫一擊致命,還來
一頓美餐!」

  俞化傑嘖嘖讚歎了一番,又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道:「現下我方是狼,
昆侖一系便是馬群——只因聖上的心思在我方一邊!馬群雖壯,馬王卻老了!胡
浩被分權,韓家至今懸而未決,他們便只能四散奔逃,連轉身給一蹄子的膽量都
沒有。咱們不緊不慢地銜尾急追,終究要將他們的氣力耗盡!」

  「好方略!大人遠見卓識,在下拜服。」張彩謹拱手一禮贊道。

  「斬草除根,官場如戰場,若給了他們喘息之機說不準這群馬兒野性又發,
讓他們糾集群落轉身衝鋒,咱們也不好受。」俞化傑陰鷙著臉色道:「那匹被遮
擋得風雨不透的幼年馬王居然在此刻露出了破綻,從保護圈子裡現了出來?呵呵。」

  「大人的意思是?」張彩謹眼神一亮,他對吳征怨念深重,著實不想錯過一
切讓其難堪的機會。

  「本官已料定昆侖一系無計可施才出此險招!從頭到尾不過是想誘本官入彀
而已。」俞化傑微微一笑道:「放出幼馬引我方覬覦,馬群再轉頭突然衝鋒反擊?
不過無妨,昆侖一系既然兵行險著,本官更加不急。吳征三日不到府衙,本官便
三日不管,五日,十日,俱是一般!何時到北城府衙,本官便何時拿他是問!呵
呵,他最好半年不來!看誰的耐心足些!」

  俞化傑露出手掌做出利爪之形道:「出手便是辦成鐵案絕不給任何翻身良機!
吳征自以為聖眷正隆囂張狂妄,嘿!聖眷正隆的又豈是僅他一人?」

  「懂了!在下全明白了,感謝大人解惑!」

  俞化傑點頭道:「你正在關鍵之時,更不可急躁。」心中卻想:你懂得什麼?
馬兒是畜生,同類被食只會抓緊機會逃之夭夭。對付人卻不能用這等法子,若是
拿下吳征後以之為餌,必然誘得昆侖一系傾力相救,屆時圍點打援分而破之豈不
美哉?

  念及這一場攪動大秦朝堂,或可引發所有大佬下場混戰的大事將從己身開始,
不由熱血上湧,豪情萬丈!

  ………………………………………………………………………………………
……………………………………………

  略翻完這一套臨朝簡史,雖有諸多難懂的歷史謎團,但想不明白的事兒暫放
一邊。吳征看看天色已不早,遂拋下書冊準備去府衙辦公。

  「坐下。」祝雅瞳拎著兩個食盒步入書房,隨手將飯菜擺上道:「你要去哪
兒?昨夜沒工夫,剩下的功課今日不用做了麼?」

  「衙門還是要去的否則惹人閒話。我已經用過早膳,剩下的功課晚上再做罷。」
吳征不明其意,一會兒催他用功不可荒廢,一會兒又有些主次不分。

  「你那叫用膳?那叫進食!豬吃的還差不多。我告訴過你,人生在世莫要虧
待自己,既然有了地位,府院未必要奢靡,但吃的用的須得求好!」祝雅瞳搖頭
皺眉嗔怪道:「你不去府衙會不會更好些?」

  一碗雞絲粥佐象眼肉饅頭為主食,紅白切肉冷盤,排骨燉竹筍,攤雞蛋,香
油白菜絲,這一頓早餐堪稱豐盛,讓早起胡亂吃個半飽的吳征吞了口唾沫。——
倒不是陸菲嫣準備得草率,只是吳征趕時間。

  「不去府衙?」吳征坐下後想得入神,隨口扒拉著飯菜。祝雅瞳也不去打擾,
螓首微偏走向門口,只見陸菲嫣剛完了早修,正火急火燎地趕來。

  「妹妹來了,一道兒坐下吃些。」祝雅瞳笑意妍妍抬手虛引。

  陸菲嫣修行完畢聽說吳征尚未離府,連練功服都來不及換便趕來書房。遠在
院門口便見吳征與祝雅瞳同桌共食,時辰不早還不緊不慢。

  祝雅瞳笑得溫婉,很難讓人生出敵意,且昨夜與吳征已說得明白,吃味嫉妒
之心稍解。陸菲嫣目光複雜地望了祝雅瞳一眼,又見吳征皺眉沉思神情肅穆,只
得低聲道:「大人今日還要去府衙,耽誤了恐不太好。」

  「他想明白了事情自有決斷,我可沒攔著他。」若有若無的疏遠與戒備讓祝
雅瞳心中暗笑:「莫管他,妹妹一道吃些。」

  吳征心神專注,只向陸菲嫣點了點頭。不多時便起身回到書桌前,依著祝雅
瞳授予的方法攤開一桌紙頁,提筆寫寫畫畫,兩炷香後哈哈一笑道:「好辦法,
今日起我便不去了。」

  陸菲嫣疑惑不已,壓抑不住好奇心上前觀看。她雖不通政事,但人本聰慧,
吳征在紙上寫寫畫畫將條件列的明明白白,還有許多旁注。陸菲嫣細看得入了神,
不由探指在空中虛畫,順著吳征的思路想將下去。

  看了小半時辰,陸菲嫣抬起頭來若有所悟,心中雖為了困局有解而雀躍,卻
擔憂更甚。這一路計畫之大膽猶如天馬行空充滿了想像力,可也猶如在高空鋼絲
中行走,一個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走鋼絲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全心所系的小
情人。

  見吳征正筆走豬狗醜得不忍卒睹,偏又一臉振奮信心十足的模樣,暗歎一聲
怕是阻止不了,低聲道:「我去請二師姐與韓大將軍來。」

  吳征不能出府,便只能請旁人紆尊降貴了。林瑞晨得了信兒直等到胡浩下朝,
才約了韓克軍一同前來吳府。

  祝雅瞳也不便於人前露面而暫避,陸菲嫣便等在府門口。陸菲嫣連日來與吳
征相處相得,將一切暫且拋在腦後不去想。現下林瑞晨要來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唯恐之後不自覺流露的目光或動作與吳征太過親昵,叫人看出端倪。且同門相見,
吳征要恢復師侄的身份,猶如從虛幻中重返現實,也著實讓她有些難以自處。

  兩架馬車,十六名僕從,若得知這是當朝侍中與車騎大將軍一同出行,恐要
讓人驚掉了下巴。但兩名重臣又如此低調,可見昆侖一系如今的勢弱衰微。

  陸菲嫣及時上前迎迓一一見禮,見林瑞晨時難免臉上一紅。此前在侍中府也
曾見過面倒沒甚特殊,如今在吳府前卻是大窘,倒有近鄉情更怯之感。

  林瑞晨本不欲陸菲嫣入住吳府,雖說是長幼兩輩人當不致出什麼亂子,但後
院裡堪稱孤男寡女,傳出去少不得各種流言蜚語。但一想吳征已長大成人更能獨
當一面,陸菲嫣也未有反對,多說反倒有些自己人猜忌自己人的意思,只得由他
們去。

  後院裡賓主紛紛坐定。胡浩為人不拘一格,向來又以逗弄吳征為樂,調笑道:
「怎麼,吳大人的架子當真是不小。喚韓大將軍與本官來見連拜帖也不送一封,
可是看我二人老朽不堪不放在眼裡了?」

  「豈敢豈敢。」吳征陪著笑臉連連作揖拱手。胡浩倒還罷了,自兩人定下了
交易協定後便更加親密了許多,韓克軍可是未來的老岳丈,若是惹得他不爽,加
上那個五大三粗不講道理的韓鐵甲,今後可有的受了:「事發突然不及準備,晚
輩又不適合出府,只得委託陸師姑前去通報。韓將軍,胡大人,還請贖罪。」

  「說吧,請我們來又打了什麼鬼主意?」胡浩一靠椅背雙目微眯,酸痛的雙
肩正讓愛妻力道適中的揉捏伺候得舒舒服服。

  「韓大將軍,日前曾托韓撫軍向您稟報下官的意圖,不知大將軍意下如何?」
計畫裡千頭萬緒,可吳征最終的目的極為明確,韓克軍的態度也是至為關鍵的一
環,否則忙來忙去讓外人撈走了便宜,可不是白費心機麼。

  「吳大人的話,本將軍聽不懂。」韓克軍老態龍鍾,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劈斧
鑿又密密麻麻,可那一股子鋒銳無匹的兇猛氣勢絲毫不減。至少吳征面對時壓力
頗大。

  「大將軍何處不明?」吳征耐心道。

  「不明之處多了,至為不明者便是這與本將何關?」韓克軍砰地一聲放下茶
碗推開道:「你要做什麼自去做你的,本將三個子女至今懸而未決,本將難以分
心,至多也就是不攔著你。」

  「晚輩明瞭大將軍的意思,得罪。」吳征扭頭偏向胡浩又道:「胡大人,二
師姑,這是晚輩心中所想,請二位過目。」

  遞上整理得語句通順明瞭,細節處又細緻入微的書冊,胡浩翻看初時還有些
心不在焉,越看越是臉色凝重。合上書冊後不自覺地先望了韓克軍一眼道:「你
這叫……」陡覺肩頭一緊,愛妻的按摩力道加重了許多,連骨頭都在生疼。

  「咳咳…計畫雖不錯,可漏洞太多真要做起來難上加難。」胡浩正色道:
「旁的不說,我就問你有那麼多人手麼?」

  「有!」吳征斷然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晚輩怎敢妄言?只是計畫雖好,
關鍵處還是韓將軍與胡叔叔的首肯。」

  「如何首肯?換了誰也不答應!莫說摻合,我便是站在岸邊也難免沾一腳的
泥。肯不肯讓你做還是個問題,支持?吳大人是不是最近夢發得太多了些?」胡
浩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譏諷。

  「如今咱們形勢被動,晚輩也是想讓幾位大人松上口氣歇一歇。」吳征也不
動怒,反而笑嘻嘻轉向韓克軍道:「韓大將軍,兵行險招幾是現下扭轉局面的唯
一出路。」

  韓克軍久經沙場,將朝堂謀略轉向兵法之說最合他口味,吳征也是拿准了這
一點向他搭話。

  「看不清,不明白,不動。」言下之意兵行險招可不是趨兵送命。老將還是
一副溫吞水事不關己的模樣兒,任你說出花來,我就看你表演。

  胡浩一臉揶揄譏諷,看吳征兩頭吃癟心情大爽。

  吳征歎了口氣,暗罵一幫老狐狸,從大袖中又掏出兩本卷冊向陸菲嫣使了個
眼色。

  陸菲嫣見吳征處處艱難,原本心中焦急萬分。見狀心頭一凜緩步邁向書房門
口,發出幾個特異的呼哨聲。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回應,陸菲嫣確認無虞後回身
向吳征點頭。

  兩本卷冊分別遞上,吳征又在韓胡二人身邊點上燭臺,擺好火盆,一切都說
明瞭一件事:事關重大,閱後焚毀!

  見吳征鄭重其事的模樣,胡浩也收起了戲弄之心。薄薄的卷冊內容不多,狗
爬樣的字跡顯然出自吳征親筆手書,可其間包含的資訊如雷聲隆隆,振聾發聵!

  即使久經風浪的韓胡二人看完之後俱一言不發,只默默將手中卷冊引燃燒做
灰燼。

  胡浩回臂拍了拍肩頭的小手,林瑞晨會意向陸菲嫣道:「師妹,我們出去走
走。」

  二女離開後林瑞晨見陸菲嫣神思不屬,以為她心中不悅寬慰道:「男人的大
事兒咱們少參與,在這些事情上女人確實要弱上許多。」

  「啊……不是,小妹已然知道事情的大概,其中牽連太過重大,小妹是有些
擔心。」

  陸菲嫣躲閃飄忽的目光盡落在林瑞晨眼裡,柳眉輕挑隨口道:「你這是關心
則亂,嘻嘻,安心吧,你那個未來女婿呀本事大得很。」

  陸菲嫣臉頰閃過一絲緋紅強自鎮定嗔道:「師姐又來取笑。」異樣的神情讓
林瑞晨心中疑惑不已……

  書房裡安靜了許久,胡浩指尖輕敲桌面,乜目向吳征道:「小子,這東西哪
裡來的?」

  「晚輩跟蹤暗香零落賊黨,親身經歷,險死還生,絕無虛假。」吳征亦是神
色肅穆。

  「你這是一次死不了嫌命長,還想再死一回麼?」胡浩轉頭向韓克軍道:
「老韓,你要看女婿的本事我不管,但再悶葫蘆似的不吭聲,別怪我撒手,你們
爺兒倆自己折騰去了啊!」

  「是不是老子的女婿,老子說了能算嗎?仙人板板!」韓克軍忽然連連跳腳,
將吳征嚇了一跳,隨即便是一道吃人的目光襲來,險些將他活剝了:「哼!這就
開始算計老子,當老子泥捏的沒脾氣嗎?」

  吳征旋即鎮定自若,臉皮厚如城牆淡定道:「有舍有得,顧不得許多,我不
能讓雁兒再被毀一次。其實,我們也沒有選擇!十五年前在西嶺邊屯,這條路便
已定下了。」

  「雁兒是你叫的?格老子的戳鍋漏!」韓克軍暴跳如雷,枯竹般的手指捏的
哢哢作響,憤懣難平指著胡浩道:「你去見陛下麼?」

  「不去!」胡浩將頭搖得像撥浪鼓:「本官要居中調停,分派指揮。再說你
自己的決斷,攤上本官幹什麼?且慢,小子,你的證據呢?」

  幾在同一時刻,焦躁的韓克軍憤道:「碰上那麼個怪胎寶器,還打不死你個
龜兒子?」

  韓克軍久在軍中,罵起來人污言穢語著實難聽,吳征揉了揉鼻子道:「證據
當然有,至於怎麼脫身的,和證據也有關。」

  「嘿嘿,你聽聽你聽聽,你個老不修的未來女婿比泥鰍還滑。」胡浩兩人齊
嘲,哂笑著攤手道:「先拿來我看。」

  「不忙。」吳征緩緩搖頭道:「晚輩的建議,胡叔叔還是與韓將軍一同去見
陛下為好。賊黨與前朝有關已是鐵鐵的事實,韓將軍有韓將軍的目的,至於如何
以小搏大收割利益,還得有賴胡大人!」

  「呵,這是指派起本官來了!莫不成調動之事要等你這個準備好吃牢飯挨板
子的小子來做?」胡浩目光一閃,口氣卻一如之前。

  「不是。晚輩安敢比胡叔叔,所占之利無非消息與情報更多而已。」吳征躬
身後挺直腰背不容置疑道:「有一人會陪同兩位一同入宮面聖,她手中握有鐵證,
且還有與陛下討價還價的餘地。對兩位是一大助力!」

  「果然還有!你小子總是不盡不實,是什麼人?」

  吳征微微一笑打開房門,院中一位白衣美婦人從天而降輕輕落下,儀態萬方
地游步入房道:「妾身隨二位入宮面聖如何?」

  屋內鴉雀無聲,好半晌才聽胡浩歎息道:「來前我便說了,不管他說什麼我
們通通不答應,否則是便宜了這小子藏著掖著。若非祝家主大駕光臨,本官還想
再拒絕一回,看這小子還能變出什麼意想不到的花花來。」

  祝雅瞳展顏一笑如鮮花綻放,略微躬身一禮,起身時被娥眉擋住的雙眸一挑,
仿佛清風吹過玉湖,逗起一池春色無邊:「事關重大此前不便相見,還請兩位大
人見諒。」

  與胡浩的逐漸興奮不同,韓克軍忽又變回那個枯瘦般的老人道:「風燭殘年,
還能與祝家主一晤飽覽風采,當真三生有幸。還請家主出示證據,老夫方能下定
決心。」

  乾燥而滿是皺紋的手掌依然穩定而堅實。祝雅瞳取出一物放入他手道:「這
樣東西,兩位大人或許都有所耳聞。不知夠不夠?」她目光靈動嫵媚,還有一絲
調皮的戲謔,似乎在逗弄兩人:夠不夠?夠不夠?不夠我還有……

  「夠了!足夠了!」韓克軍蕭索歎息道:「老夫雖未見過此物亦曾多有耳聞,
陛下會答應的。老胡,我去做我該做的事情,剩下的勞你辦好。我韓家世代忠良,
不忍見奸臣小人誤國。至於你……」

  韓克軍目光複雜地看著吳征,終又搖頭無奈道:「還是去吏部告個病假好些,
屆時也少吃點苦頭。」

  「嘿!老不修這又心疼起未來女婿來了?」胡浩將手中的物事翻來覆去地看,
嘖嘖稱奇。

  女婿兩字每一回都能刺痛韓克軍的神經,老將焦躁吼道:「任由你們去胡鬧,
最好打死老子眼不見心不煩!仙人板板,讓開讓開別擋著道!」

  「這麼做格局不夠,本官向來要玩便玩些大的。光是解決雁兒一人的問題算
什麼本事?女兒是你的心頭肉,兩個兒子便不管了嗎?」胡浩心情大爽道:「苗
郎中與你交厚,還要勞煩大駕去一趟。為了你的好女婿少吃幾下板子也是好的。」

  韓克軍頓步回身,莊重拱手道:「苗弘毅處老夫自會去!謝了,先行告辭。」

  韓克軍與胡浩相繼離開,分別時林瑞晨有意無意向陸菲嫣道:「看他們的樣
子,征兒的打算是成了!多看緊他莫要讓他亂來,此事一榮俱榮非同小可,萬萬
出不得半點差池。咦,當初你留在吳府倒是對了,否則他年輕人的野性子發作起
來,這裡還有誰能管得住?」

  陸菲嫣臉上再開滿面桃花,什麼莫要讓他亂來,留在吳府是對了,聽在心頭
全是些別樣的滋味,忙不迭點頭答應:「我知了,師姐也莫要操勞太過。」若再
不打發走林瑞晨,怕再被她說幾句要落荒而逃。

  「一府的奇奇怪怪,在玩什麼鬼把戲?」林瑞晨眉頭微挑,帶著一腔疑惑轉
身離去。

  ………………………………………………………………………………………
………………………………………

  「下雨了呀……好煩!」

  不覺又過了十日,轉眼春將逝,夏季已然不遠,氣溫漸高之時常有些狂風驟
雨。方才一陣花啃泥,樹彎腰的怪風之後,珍珠大的雨點便從天而降。起先還只
是淅淅瀝瀝,不久便如大片的簸箕翻灑了一般,化作一場爆豆。

  吳征捧著茶碗發了會兒呆,悶在府中的大半個月裡閑得發慌,倒勾起了在青
雲崖邊修習《道理訣》清苦日子的回憶。

  「練功罷!走南闖北了兩年忽然被關起來還真是不好適應。」吳征搖了搖頭
準備修習內功。

  「正無聊?」祝雅瞳的身影轉過屋角,翩然而來。

  「準備練會兒功。」見到她總是升起難言的親近之意,吳征時常暗道不會這
麼變態吧,見一個愛一個。然而……這樣的女子成天伴在跟前,不知道大慈大悲
的得道高僧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吳征之所以還不敢動半分歪腦筋,只不過是兩
人身份差距太過遙不可及,連想都不敢想而已。

  「我也是這個意思。」祝雅瞳與吳征一同進屋閉上房門,又推開一扇軒窗道:
「這一門本事特別適合你,練了只有好處。」

  「我現在修習的武功已經足夠好,而且天陰門的武學與昆侖派大有不同……」

  門派之間雖有交流,交換武學秘笈卻是大忌,另還有許多相容問題。若修習
了日後難免使用,一旦傳揚出去于祝雅瞳大為不利。這名女子待他著實不錯,他
也不自覺在潛意識裡多有回護。

  「你的《道理訣》與《天雷九段》俱是一等一的內外兼修好武學,也是根基
功法,動不得改不得。我要教你的可不是天陰門武學,把它叫做技巧或許更合適
些。」祝雅瞳敲了敲桌面玉指一點頭頂房梁,又一點打開的軒窗。

  「天地之威遠超人力,亦含大道至理。例如風雨,早春的微風酥潤,雨絲如
綢,現下則風吹人倒,雨打花落。你的一身本事裡最厲害的便是應變之能,有沒
有試過聽一聽雨打屋簷的先後,有沒有試過看一看風過枝頭的痕跡?」

  祝雅瞳嘴角微翹侃侃而談,語速不快不慢,倒讓吳征有一種佳人在雨瀑前被
吹得衣帶飄飄仍不為所動,猶自輕歌曼舞的優雅美感。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吳征若有所悟。

  祝雅瞳眼眸一亮贊道:「好詩,好意境!」吳征看著窗外怔怔出神,自沒發
現她臉上神采飛揚的得意。

  祝家之主作為天下間有數的絕頂高手,眼光見識俱都是頂尖,提出的思路亦
是一針見血。若能聽清雨打屋簷的先後,又能看明風過枝頭的痕跡,對吳征的眼
力耳力有巨大的提升之外,更具縱覽全域,四面八方俱在掌控之中的效果。

  「這一項本事,便喚作觀風聽雨!」祝雅瞳說完靜坐不言,任由吳征一時側
耳,一時定睛,自行體悟。

  「劈裡啪啦!」雨點敲在瓦面上發出點著爆竹般的聲響。

  千條線,萬條線,掉進水裡看不見。童謠般的謎語雖幼稚,可知其綿密無間,
宛如千頭萬緒般無從理起。更何況時有許多雨絲同時打下原本便不分先後,難度
可想而知。十二品高手悟出來的本事,又豈有易與的?

  吳征聽了一陣,又看了一會,只覺聲音從四面八方紛遝而來,越聽越亂,越
聽越糊。起身在屋內四角慢慢踱步。風本為空氣流動所成,觀風的難度更甚聽雨。
以稍簡入更難,學會一門是一門向來是吳征的方法,需知貪多嚼不爛,貪快更是
大忌。

  先感受聲音傳來的遠近,以之為據將屋頂切分成各個區域,再細分區域中雨
點打落的先後。說來簡單,可其中的紛繁複雜難以言表。光是全神凝聽綿密不絕
的雨點聲便足以讓人頭皮發麻,且兼顧各處更加艱難!

  吳征盡力維持著呼吸與步伐的均勻平穩,練習過程中亦是對洞察力,專注度
與全域總覽的巨大提升。學起有用的本事來,吳征向自一絲不苟。

  祝雅瞳的目光始終隨著吳征,愛子高大的身形,嚴肅的面容,額角滴下而被
劍眉擋住向眉心與兩頰滑落的汗珠,時不時露出的痛苦神色,讓她又是歡喜又是
心疼。回想他舉目無親在昆侖艱難學藝,于青雲崖畔更是孤苦伶仃,一時心如刀
絞,恨不得立時上前與他相認,再狠狠摟進懷裡嚎啕大哭一抒胸臆。

  可她不敢,為了母子相認,她已歷經無數艱難險阻,愛子亦是無比爭氣沒有
浪費一絲一毫的天賦,此刻上前無異於半途而廢!不但荒廢了她的,更讓愛子從
前的一切努力化為烏有。

  祝雅瞳強忍著萬般不甘與疼惜,就在她再也忍不住想要指點一些捷徑而抬起
手來時,吳征忽然停步側頭,與她做出了一模一樣的抬手動作。

  兩隻手停在空中,一隻溫白細潤,小巧纖長;一隻粗大有力,張如傘蓋。兩
手一同在空中急速變換著方位左右虛點,猶如正在按壓撥彈一根看不見的琴弦。
而撫弦的指法亦絕不是當世哪一位琴藝高人所授,也絕沒有在世上出現過。只因
指點他們撫弦的,是一場天地大音,這一曲琴音,正應天地而作!

  祝雅瞳的武功修為高過吳征太多,且吳征剛剛入門,指法散亂不堪,與祝雅
瞳比起來更是錯漏無數,倒像胡亂揮舞一般。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漸漸時不
時有了重合,以至於雲收雨霽之時,兩人重合處已有了一成之多。

  吳征收斂思緒方覺心神大耗,更足下一軟頹然一跤坐倒大口地喘息。渾身大
汗猶如從暴雨中一路全無遮擋,剛奔回屋裡一般。

  祝雅瞳又是心疼又是大爽,笑吟吟地探出玉掌按壓吳征後心大穴,渡入一股
渾厚之極的溫暖內力助愛子恢復心力。心中暗想道:「昆侖一系萬馬齊喑,唯有
我的小乖乖束縛全無。要拽著這群馬兒走出泥潭,非小乖乖莫屬!」

  背後的溫綿玉手掌心火燙,渡入的內力更是舒暢爽適,猶如淋過大雨後又泡
了個熱水澡,全身毛孔都在大口地呼吸。

  吳征抹著額頭的大汗,心下卻是得意萬分:這技巧好厲害!若是全練成了實
戰能力怕不止要上一個檔次!嘖嘖,老子果然是個天才,這麼快就掌握了竅門!
那句臺詞怎麼說來的?對了:你以為躲在這裡就找不到你嗎?沒用的,你那樣出
色的男人無論在哪,都像黑夜裡的螢火蟲那樣的鮮明、那樣的出眾,你那憂鬱的
眼神,稀噓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刀法,還有那杯Dry martine ,都深深的迷住
了我!咦,Dry martine ?是個好兆頭,老子正要拽馬提泥走出困境!他媽的青
城一系,等著老子來抽你們的耳光!
2018-3-25 00:5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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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奔宵輕舞 飛鳥翔擊

  即使要入了夏,昆侖山頂依然覆蓋著亙古寒冰。晴朗的日子裡在陽光的照耀
下閃閃發光,雲霧彌漫之時則猶如置身仙境。

  清澈得近乎透明的水線自高聳雲天的山頂落下,順著光滑的石壁化作涓涓細
流,幾經周折,終於匯作一潭翠玉般的春池。

  「卡茲卡茲。」池邊高挑俏麗的少女亮出潔白整齊的貝齒,啃了兩大片脆梨
囁喏著大嚼。清冽的汁水潤得撅起的紅豔唇瓣螢光透亮,尚帶著些許嬰兒肥的臉
頰也被果肉塞得鼓起,可愛又靚麗。

  「嘩啦。」一蕩一蕩的足面踢起池水,揚起的清波在陽光下散出七彩霓虹般
的色彩,如夢似幻。可這一切都不如那兩條纖細修長的腿兒來得好看,奶白得發
亮的肌膚仿佛抹了一層乳漿,玉潤渾圓的小腿肚子結實有力,似乎七色霓虹只是
在渲染它們的青春美麗。

  肉乎乎的香滑小腳與美腿繃成了一條直線,略寬於足脛的腳面極顯纖美動人,
瑩白如玉的肌膚之下,足底又是一片粉妝肉紅。彎彎的足弓因繃緊而架如一座拱
橋,踮起的足尖腳趾仿佛一顆顆打磨精美的白玉石鑲嵌而成,見了恨不得想咬上
一口,再含在嘴裡深深吸吮。

  「好生沒趣!」顧盼大嚼著口中脆生生的香梨,縮緊的香唇,快速左右磨動
的下頜,仿佛只正偷吃的小花鼠:「成天呆在山上哪兒也不准去,這日子可什麼
時候是個頭?」

  啃完了兩顆酥梨,顧盼在池水邊尋了一處陽光充足,表面泥土鬆軟的所在。
清溪的存在怕有幾千上萬年,岸邊俱是圓溜溜的鵝卵石,即使黑泥之下亦是如此。
顧盼雙膝跪地,左掌在地面撐牢,右臂緩緩抬起蓄勁,俄而嬌叱一聲右掌握拳猛
擊地面。「砰」地一聲碎石飛濺,少女整只拳頭都陷落地面。再提起時這只在地
上擊出一個小坑,極具威力的拳頭只在指背留下條淺淺的白印。

  「嘻嘻,以後誰敢欺負大師兄,我就給他來一記穿雲!若是大師兄欺負我,
我也……還是輕些好了!」少女一臉憧憬,吃吃發笑。

  埋好了兩枚果核,顧盼伸腿撥土掩實,又將被沾染了污泥的足面在池水中洗
淨。她的動作極盡調皮又顯優雅,繃直的足尖嵌入水面,忽然膝彎與足尖同時發
力上挑。澈淨的池水淌過光潔幼嫩的足膚,猶如剛灌出泉眼般淅瀝瀝順流而下,
在足跟部匯成一條細線涓涓滴入清池,看了令人垂涎欲滴,其青春魅力又足以令
人目眩神迷。

  抬頭望瞭望天空偏西的日頭判定了時辰,顧盼無奈地晾乾玉足穿好鞋襪,撅
著小嘴起身離去。這一路上的鵝卵石遭了秧,少女帶著火氣足下連環,砰砰砰將
它們踢落水中,濺起一排整齊的水花。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家,那裡有你最親的人給你最多的溫暖,即使沒有人,屋
裡的一切也都是你最熟悉也最喜歡的,能給你無限的溫馨與最好的安全感。然而
顧盼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家!

  隨著人丁漸多,顧家也有了兩處間隔的單獨小院。至於真實的原因人人心知
肚明卻又不敢提起——顧不凡與陸菲嫣二人經年不睦常有吵鬧,奚半樓才特地多
安排一處給陸菲嫣與顧盼母女,以免同處一室諸多不諧。顧盼要回家每回都得先
經過顧不凡平妻陶文詩的居所。

  小院建在山坡下,比起這一處的陽光明媚,顧盼的居所便要陰冷潮濕許多。
雖說當年是陸菲嫣二話不說便主動搬走,時年尚幼的顧盼小小的心靈裡仍留下許
多陰影。每回路過此間時念及母女倆孤苦伶仃,心中便是一團燃燒的怒火與不忿。

  小院裡傳來隱隱綽綽的語聲,顧不凡前日回山后顧盼便處處躲著他,聞聲皺
著眉頭快步走過。

  「夫君……不是妾身多嘴,大姐住在吳府之內與師侄日夜相對。妾身自然信
得過大姐,可吳府裡沒有旁人,現下閒話都已傳到了妾身耳朵裡來,于顧家面子
上需不好看。」

  話語聲隔得雖遠,顧盼耳聰目明修為也已達五品上聽得一清二楚。母親與吳
征自打小便是她最親近之人,聞言心頭原本的火氣猶如添了把乾柴,呼啦啦地沖
天而起:「哪裡來的長舌婦在亂嚼舌根子汙人清白?」

  女兒清脆的喝罵聲響起,顧不凡略顯尷尬。他當然知道顧盼正經過門前,可
並不認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心中倒暗暗納罕:女兒雖一貫與自己不親,倒也
被陸菲嫣教養得知書達理,像個名門閨秀。怎地今日敢公然出言頂撞?

  「盼兒!你在胡說什麼?」顧不凡拉開院門威嚴道。家有家風,女兒的事情
一貫由陸菲嫣處理,但頂撞長輩還是要管教的。

  顧盼妙目一掃,掠過父親轉向身後誠惶誠恐的陶文詩,嘴角毫不掩飾譏諷的
笑容欠身道:「原來是二娘!盼兒沒聽出來,還請見諒。」

  顧不凡見她毫無收斂,心中也怒:「沒大沒小毫無規矩,你娘就是這麼教你
的?」

  顧盼雖半低著頭,目中卻顯堅毅冰冷應道:「娘教我謹守為人之德不可背後
說人閒話,更要尊敬長輩與同門。有人在背後說娘與大師兄的壞話,女兒出聲阻
止,並未做錯。」

  「你……」顧不凡本就被吳征與陸菲嫣的流言蜚語惹得煩悶,聞言更怒道:
「家人議事何來背後閒話之說?你二娘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世人多愚夫蠢婦,流言蜚語哪能管得過來?顧家本是名門,又是昆侖弟子,
若和他們一般豈不是惹人笑話?」小丫頭的伶牙俐齒著實不俗,思路也清晰得很,
連帶著罵人都不吐髒字兒。

  「顧家當然是名門,更不可做出有辱家風的事來!」顧不凡向前一步圓睜虎
目道:「小孩子家家不努力用功,把心思都放到哪裡去了?五品上便了不得了麼?
你弟弟都已踏入五品修為眼看著便要趕上來!何況你學的還是易於精進的《浮雲
七絕》!」

  「夫君莫要責怪盼兒。」陶文詩見父女倆爭吵過激,忙壯著膽子上前勸阻道:
「都怪妾身多嘴,今後妾身再不說也就是了。」

  「不是你二娘求情,今日定要重重責罰於你!回你的屋去,禁足三日不許外
出!」顧不凡板著臉喝道。

  「是!」顧盼微微欠身,嘟著嘴大踏步地離去,臨走還不忘瞪了陶文詩一眼,
警告意味甚濃。

  青春少女本是天真浪漫的年華,可近年來的孤獨亦給了她滿腹難言的心事。
空空落落的屋裡更缺人氣,一時憤懣難平,提筆隨意在紙上寫道:「塵世浮生苦
獨行,孤鷺伏翼落沙汀。無由籍慰淒風寒,何夕紅日照山明?」

  顧盼自小受吳征影響,極喜文學。吳征讀書細緻,除故事說的精彩以外,常
也間雜吟哦書中詩句,諸如:紅光罩體困龍飛,征馬衝開長阪圍。四十二年真命
主,將軍因得顯神威等等,讓小小的顧盼也熱血沸騰,時不時也愛自己寫上兩首。
那一筆字跡娟秀,隱隱然有大家風範,只可惜身為女子,多了些婉轉哀愁,少了
些大氣磅磅


  「唉……大師兄看了這些不知道要怎生數落人家?」發洩了一通,顧盼念及
吳征心情豁然開朗,起身在桌前虛點著裝腔作勢道:「你啊,小小姑娘哪來那麼
多又悲又苦的哀怨?這不是還有師兄嘛!嘻嘻!」

  一想最親近的兩人都在吳府,那一顆早已放飛的心思便怎麼也收不回來。滿
腔的思念更是湧起一股熱血上頭:離開這裡!

  空洞的屋舍,孤單的身影,只需偷偷摸摸跑到大師兄身邊去,再像幼時一樣
求他幾句,向來疼愛自己的大師兄怎捨得讓自己回來受苦受罪?定然會想方設法
把自己留在成都。屆時又能與他天天呆在一起,豈不好過在山上許多?嘻嘻,人
家長大啦,大師兄不是說要給人家講《金瓶梅》麼?

  一時衝動頓時化作燎原大火,顧盼幾乎沒做旁的想法,將些細軟打包斜挎,
又將兵刃收起縛於身後,待得夜深人靜便悄悄推開窗門,放慢腳步拉開段距離後,
幾個輕輕的縱躍消失於小屋後山的小樹林裡。

  自暗香零落襲擊大秦使節團之後,昆侖派上下為防止意外守備甚嚴,機關俱
開,暗哨晝夜不停。但於自小在昆侖山長大的顧盼而言卻不是問題,這裡的一草
一木都無比熟悉。繞過幾條山路,再穿過些荒無人煙,茅草長得一人多高的小道,
顧盼已來到後山飼養撲天雕的山崖前。

  幾隻小雕在一隻成年雕兒的帶領下正在後山巡弋以防陌生人摸上來,但對這
名自小在昆侖山長大的小姑娘已無比熟悉,自不會出聲示警——雕兒靈性再足,
也不會知曉顧盼被禁足於屋,何況顧不凡的諭令只是口頭,並未知會全派。

  「顧小姐,您這是……」雕奴見顧盼深夜來臨愕然不解,但她身份尊貴,不
僅是代掌昆侖顧不凡的女兒,本身也是這一輩弟子中武學潛力最出眾之一,恐怕
僅遜于名滿天下的大師兄吳征。

  「怎麼只你一個人在這裡?其他人呢?」顧盼面露不悅,倒有幾分威嚴之色。

  「這裡夜間輪值,有雕兒在出不了亂子,現下是老奴當班。」雕奴彎腰低頭
討好,唯恐得罪了惹不得的這位小姑奶奶,可又抗不過門派禁令囁喏了半天才道:
「顧小姐,依門派之令夜間不得隨意外出,老奴斗膽請小姐示下令諭。」

  顧盼帶著隨身包裹一看就是要出門,若無令諭在身不僅不能喚雕兒給她,只
怕還得硬著頭皮出聲示警。

  「好麻煩。」顧盼作勢抬手欲取令諭,忽然中道變向,纖指展若幽蘭,接二
連三拂中雕奴身上大穴。

  雕奴身手不弱也身居四品修為,可怎麼也想不到顧盼會出手偷襲,待得反應
過來周身要穴被制脫力軟倒在地,驚愕惶恐不已。

  「嘻嘻,別怕,本小姐不是要你性命!」顧盼得意萬分,顯是對這一手流霧
頗為滿意:「你能動啦就去稟報,我到江州找姥爺姥姥去了,讓大家無須掛念。」

  少女朝天招手,她還指揮不動大雕,但作為昆侖最具潛力的門人,有只幼雕
卻是為她飼養的。幼雕見主人招手忙收起雙翅利箭般墜地,伏在顧盼身前。

  「好雕兒,趕快帶人家去找大師兄。」顧盼笑嘻嘻地躍上雕背。雕兒雖尚幼,
少女也足夠輕靈,得了主人的號令奮力撲騰著展翅飛起劃空而去,身姿倒顯平穩。

  ……………………………………………………………………

  厚重的朱漆大門閉上,吳府裡前院的喧囂也隨著月升星耀歸於平靜。北城令
大人久未坐堂,卻在府裡大興土木,坊間紛飛的流言怕已傳遍成都城。關於這位
少年官員的風評也急轉直下,即使沒有網路僅靠口口相傳的年代裡,流言的傳播
也異常恐怖。若不是吳征在亭城與長安立下難以磨滅的功勞,只怕已有人在吏部
衙門口擊鼓遞狀。

  可吳府裡沒有半點回應,前院日裡總有人進進出出,卻從未有人看見過吳征,
後院裡那道緊閉的門扉則如另一個世界的大門,誰也探不明門後的一切。

  「胡大人已備好了奏章,隨時可面見聖上……瞿捕頭與楊宜知日夜暗查探訪,
文毅所關產業裡枉法之事俱掌握得周全,幾家青樓裡多有來歷不明的女子,料想
俱是拐賣來的。至於常出入青樓一些隱晦不敢露面的人物不少,孟前輩暗中觀察
他們的武功動作,確認暗香零落中的賊黨不下三十余人,祝家主已安排妥當鎖定
目標……韓大將軍傳來口信,破虜將軍處已準備妥當,要你趁夜出城,往城西五
十裡處的軍營一晤……」

  吳府大興土木,來來往往進出的人便多啦,要傳遞起消息來也簡便快捷許多。
四面八方的消息被匯總到陸菲嫣手里加以整理,揀選其中關鍵處編制成冊,一切
都條理清晰命中要害。這一回事關重大,原本該由韓克軍,胡浩,祝雅瞳三人坐
鎮,吳府裡自當是由祝雅瞳親自操辦才對。可她指點了兩人四日時光後便撒手不
管,日夜在外奔波。吳征明白她是擔憂那個神秘莫測的鬼面人。

  憂無病已知祝雅瞳來到大秦且與吳征聯了手,吳征也已展開過針對暗香零落
的行動。照常理而言賊黨該有警戒之心,可破綻依然處處都有,甚至不時有些欲
火焚身的教眾前去花街柳巷尋歡作樂,一如平常。祝雅瞳此時擔起溝通聯絡,探
查情報的責任也是無奈之舉。——若情報有失,則局面怕是要徹底失控。

  「去軍營幹什麼?」吳征喃喃自語,他藏在吳府深處故弄玄虛已是早就定下
的。此刻冒險出府,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

  「不知,祝家主已將奔宵牽去南城外等候,你看……」陸菲嫣也是疑雲重重,
茫然不解。

  吳征起身道:「箭在弦上,事不宜遲,也不知道他們神神叨叨搞什麼鬼。」

  「你小心些。」陸菲嫣戀戀不捨,紅著臉在吳征唇上啄了一口。

  「安心。城裡的事便累你了。」

  在陸菲嫣送別的目光中,吳征匯合了拙性大師一同翻越院牆,青煙般鑽入備
下的馬車裡。趕車的車夫鞭梢一抖,拉車的瘦馬吃力地拉起車軲轆嘎吱直響,後
頭還空著車鬥的破車,緩緩向城門口行去。

  夜色已深,長街上除了露宿的乞丐與喝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早已沒了人影。馬
車一路行至南城門,守門的兵丁雖不敢在要地偷懶打盹,可看見有人夜闖城門,
本已煩躁不爽的悶氣更是騰地冒出火花。

  「什麼人夜闖城門?」嘩啦啦的一排五根長槍在月光下閃著寒冰般的冷光,
若是平民百姓怕不要挨上一頓好打再吃一輪牢飯。

  吳征側耳傾聽,拙性也閉目沉思,片刻後兩人對視一眼,拙性道:「南城門
處最為寬闊不好隱藏,再高的武功也挨不近來,公子當可放心。」

  吳征點點頭拉開車簾朝領頭的兵長招了招手。月色朦朧視線不清,老舊的馬
車裡忽然出現位華服公子,兵長心中咯噔一跳。他雖地位卑下,可在城門處守衛
見過的世面著實不少,眼前的詭異讓他不敢怠慢,忙瞪大了眼睛手握長刀警惕地
靠近。

  「把小門打開,你們所有人誰敢吐露半個字,本官要了你們一家老幼的性命!」
吳征取出蟠龍金牌一晃道:「看清了?」

  「大……大人!多有冒犯。」兵長額頭瞬間密佈汗珠。權杖在月光下閃著淡
金的晦暗光芒,但雕刻的五爪金龍卻透出天家無上威嚴。他不曾見過蟠龍金牌,
隱約中只知此物非同小可。

  「噤聲!快去!」吳征面容一板低聲喝道。

  可容兩輛馬車並排出入的小門打開,吳征與拙性駛出城門外一裡地後,拙性
雙手合十道:「公子可依計行事,家主已將沿途清理乾淨無需擔憂。」

  「這麼厲害?」吳征驚訝道,這一路距離可不短,拙性既然敢說出這句話,
必然是大有把握了。

  「後頭的麻煩暫被城門擋住,再說尚未到亮明刀兵之時,前頭的麻煩也不多,
祝家要做到不難。家主另有吩咐,不必太過著急,三個時辰後天明前趕到即可。」
拙性一臉無驚無喜。

  「三個時辰後?」吳征心思電轉道:「你們是要我留在城外了,到底打得什
麼算盤?連我都不說未免太過分。」

  「貧僧委實不知。家主只吩咐若公子有所疑惑,下了車自然知曉。」拙性若
不想張嘴,只怕打死他也問不出一個字來。

  吳征也沒有打死他的本事只得作罷,下了車鑽入一旁的小樹林,一人錯身而
過,裝扮身材與他極為相似的人影很快頂替了車中他的位置。

  吳征辨明瞭方位施展輕功來到既定方位等候,不久便是一陣馬蹄奔行的聲響。
月光下一人兩馬奔行甚急,不一會兒便到了面前。

  兩匹馬兒俱都是高頭寬背,一看便是日行千里的良駒,空著的一匹更為雄健,
乘人的則顯得輕快靈動。馬上的人兒高挑筆挺,兩條有力的美腿牢牢夾著馬腹,
更顯修長有致。至於那閃現著稀蜜般瑩亮光滑的肌膚,寬而削的香肩,落在馬背
上更顯高翹的臀股,以及極具英氣又被一雙吊梢鳳目圓融得嫵媚的臉龐,不是日
思夜想的韓歸雁是誰?

  吳征並未刻意掩藏身形,見狀奔行上前一個飛撲輕輕抱起韓歸雁,又一個翻
身落地將高挑的女郎摟住。懷中的麗人鳳目半睜低垂,俏臉上霞舉煙生,偎依在
他胸口急促地呼吸,美豔不可方物。只可惜一身輕甲將玲瓏曼妙的身軀牢牢縛住,
抱在懷裡頗見生硬。

  「來接應的人怎麼是你?當真沒想到。」吳征滿心喜悅,月光下的愛侶極盡
嬌與羞之美,越看越愛。

  「本來就是人家要來。」韓歸雁芳心可哥,一想被類似于禁足韓府的日子要
到了頭,更是振奮道:「我們一起去會合大哥。」

  此地離城不遠,兩人不敢久留,溫存了片刻便跨上馬兒防踢飛弛。吳征的坐
騎名叫奔宵,亦是半月前祝雅瞳親自為他準備的。這馬兒體壯如龍,奔行極穩,
論衝刺速度比起其他名駒來稍有不及,可勝在長力極佳,便是跑上大半夜也不見
困乏。吳征本身的輕功已是極好,短距離內的衝刺並非他所急缺,祝雅瞳的選擇
極為貼心。

  吳征之前還頗為疑惑,這匹馬兒性子又烈又皮,馴服時撒歡人立不說,見甩
不下吳征還撒潑倒地打滾,叫起來比待宰的豬還慘烈,在吳府裡讓它認主可花了
好大一番力氣。不想今日跟在韓歸雁身後一路至此倒是不吵不鬧,乖得緊。

  此刻見這貨在韓歸雁的雪花青驄馬邊上跟得亦步亦趨,時不時還往人家屁股
後面湊,臉上吃了好幾記馬尾,疼得眼淚直流還死不悔改。吳征抽了抽嘴角,給
它賜下個【寶器】的大名看來沒錯。

  原來看上這匹青驄母馬?吳征心中暗笑。旖旎的月色下連馬兒都春心萌動,
何況是一對璧人?

  一路不停地奔行出二十餘裡,見韓歸雁始終羞紅著臉,嘴角邊掛著一絲若有
若無的輕嗔甜笑,吳征的心思猶如被只毛手不停地抓撓,再也按捺不住。他磕了
磕馬腹挨近前去拉起滑嫩的小手輕輕一提,女郎高挑身形卻翩如輕燕,一把落入
他懷中。

  奔霄身形雄壯,吳征還特地打造了只寬長的馬鞍,除了乘坐起來更為舒適意
外,當時便打了這份子胡鬧的心思。韓歸雁有力的軀體猶如松了一身骨頭軟綿綿
地靠在他身上,英武的女郎嬌弱起來越發地可人。

  「好久未曾獨處,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縱然馱了兩人,奔霄依然跑得平
穩。吳征與韓歸雁胸背交貼,隔著輕甲依然能感受到劇烈的心臟跳動得澎湃如潮。

  「再不能與你一起,人家要悶死了。唔,就是你說的那話兒,一日不見如隔
三秋!」韓歸雁情意連綿,雙目緊閉甚是享用這般溫柔。

  「那話兒是什麼?」吳征怪笑一聲,一手環腰一手向她裙底摸去。

  圓潤的小腿肚子被他火熱粗糙的大手拿住摩挲,韓歸雁渾身都起了一片小粒
兒,鼓著腮幫子嘟囔道:「明知道人家說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非要來歪嘴。
你這人,就是這般壞。」

  嘴上雖說得不樂意,身體卻渾沒半分抵抗,反倒更加酥軟。若不是被吳征扶
住,幾乎已難在馬上坐穩。

  「那你不想?好吧!遵韓將軍令。」吳征抽回手掌,只環著女郎腰肢。

  久別再聚,韓歸雁又怎能抵擋女兒家的情絲?為了騎乘方便打造的輕甲,腰
際處用一根銀絲橫穿環過,長及膝彎的大片銀甲絲毫不影響下身活動。坐在馬背
上一片片的甲葉四面散開,猶如銀光鑄就的荷葉裙。惱人的那話兒勃挺昂立,怒
龍一樣穿過甲葉縫隙抵在臀肉上,絲絲熱力大口大口地噬咬著臀瓣上冰涼的雪膚,
激得韓歸雁不停抽搐著結實的臀肌,連著前花後庭一收一縮寂寞難耐……

  「想……當然想……」韓歸雁聲線沉厚,此刻又摻夾了酥麻嬌軀般的軟糯:
「可是現下怎麼能成?」

  龜首侵襲的臀肉即使隔著一層褲子,依然能感受到極致的滑膩。那臀上肌束
結實,抽緊時甚至能繃成丘丘壑壑,雞蛋大的龜首抵在上面亦感強大的吸力與夾
力,滋味美妙難言。

  「當然能成?讓馬兒自行趕路,我們忙我們的。」

  愛郎的下頜架在肩頸,說出過分又惹人心亂的話語時,火熱的呼吸噴吐在敏
感的耳後,直教韓歸雁麻了半邊嬌軀。自從亭城兩人互相將第一次交給了對方之
後,韓歸雁食髓知味,她本就是爽朗的性子,於床笫之間也越發大膽。出使長安
的漫長路途雖肩負重重壓力,可路上兩人時常偷歡,無論是時不時有巡弋士兵路
過的營帳,還是路邊暗不見天日的小樹林裡。

  在飛馳于大路的馬兒上?韓歸雁心頭一陣撲騰悸動般的亂跳,只覺雖過於大
膽羞澀難抑,可其中的刺激簡直令人發瘋。蓮花般的甲葉之下,兩人最私密處緊
緊貼合,再加上馬兒奔跑時的震動之力……

  「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韓歸雁的矜持與羞怯根本壓不住心中的渴望與獵奇的心思,忸忸怩怩欲拒還
迎。一手回身想打,落在身上成了輕輕一撫;另一手推向吳征腰際,好讓那根惱
人的大棒兒離自己遠遠的,省得被抵住難受。可落下去又變成隔著褲襠一把握緊


正情濃意亂之時,遠處一聲高昂清亮的鳥吠聲響起。吳征自修習「觀風聽雨」
之後,耳力目力俱都大漲,也是他敢在野外動起歪腦筋的底氣。韓歸雁尚未察覺,
吳征已抬起頭來,同時一箍被輕甲護住的柔韌纖腰將女郎緊緊摟住,以免暴露了
胯下醜態。

  祝雅瞳立在皇夜梟上飛空而至,「小乖乖的豔福倒是不淺。」她目力極佳,
見狀哪還不明?所幸身在空中居高臨下,夜色又正濃,沒人看得清粉面飛紅。

  兩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示意前路無憂,祝雅瞳不敢久待急急催促皇夜梟向
夜空飛去。

  「咦?撲天雕?怎麼那麼小只?」前方一片影子掠過樹梢落地,雖只模模糊
糊的一瞬,全都落在祝雅瞳眼裡。

  被撞破陰私,非但沒讓興動如潮的愛侶有所收斂,反倒泉湧般噴起一股別樣
的刺激。

  兩人緊緊相貼,蓬勃挺立的粗長肉棒被一擠之下,推擠著兩片蜜桃般的臀瓣
溝縫,直穿而過。

  棒兒硬熱如烙鐵,女兒家的私密處卻酥香軟嫩。兩相接觸下前花至後庭處一
整條狹窄又敏感的肉縫吃熱力一燙,戰慄般痙攣蠕動起來。

  「吳郎!」韓歸雁抖顫著音節扭回頭,向著在耳邊的愛郎送上香吻。

  柔軟的唇瓣甫一接觸,未及喘上一口氣,濕滑滑的香舌便已渡了過來。

  軍中戰將性格本就開朗。吳征每回與韓歸雁歡好,無論是多麼荒唐的場所,
只需度過前期的忸怩與矜持成功挑起了情欲,其熱情奔放總讓吳征回味無窮。

  此刻她正閉上嫵媚的吊梢鳳目,熱烈地回應愛郎的吻,不停地含吸,吮舔。
——甚至不僅僅是回應,大有更加主動的趨勢。腿縫的會陰處隔著褲縫亦是收縮
抽搐強烈地迎合著。

  相貼的唇瓣綿軟如糍,口中的香舌滑嫩噴香。掀開輕甲下擺探入的大手正揉
捏著結實又腴潤的大腿根子,腿心裡的羅裙已是沾了許多漿滑春露,正隔著烏絨
密佈的神秘花園與勃發膨脹的怒龍雄根。

  「雁兒!我好想你!」吳征呼吸粗重,難耐地挺動腰杆摩挲腿心溝縫。那滋
味雖然難以盡興,卻別有一番暢滑美妙,惹得肉龍硬得猶如銅澆鐵鑄。

  「人家也想!」肉龍磨得韓歸雁咿唔連聲,止不住扭腰擺臀地迎合,迷離著
鳳目氣喘吁吁道:「給我!給我!」

  胡亂地扯下褻褲塞入豹皮囊裡,韓歸雁健康結實,堅挺肥翹的蜜桃隆臀兒春
光大放!因馬兒飛馳而拂面刮過的夜空裡,甚至能聞到一股女兒家私密處特有的
馨香。

  吳征同樣挺槍出鞘,烏黑的怒龍直指韓歸雁溪水潺潺的玉胯。女郎已不及深
究他的褲襠為何有個奇怪的洞洞,羞怯怯,又急匆匆地踩著馬蹬讓玉臀懸空,又
撅起腰肢讓個粉豔豔的花戶停在張如圓傘的龜菇鈍尖上。

  韓歸雁的雙臂撐在吳征大腿上,吳征只得雙手持定鬼韁繩控馬。那對愛之極
矣的健美翹臀春光畢露而不能以手相就,大肆輕薄,本就急得火燒火燎地難受。
此刻花肉飽滿的蜜穴就在棒兒之前,細軟的烏絨不住搔刮著龜首卻遲遲沒有落下,
更覺煩悶難當。

  倒非韓歸雁有意逗弄,嘗到了歡好滋味的甜頭戛然而止許久,她的渴望遠甚
于吳征許多。只是幸福來臨的一刻竟覺渾身乏力腰膝酸軟,費盡力氣只能維持身
體的平衡,還多賴吳征雙臂環繞之功。加之私密處視線受阻,想要將細小的肉縫
對準棒首怎麼也做不到。

  吳征急得滿頭大汗,雙腿自然而然地一夾馬腹。奔霄正在盡情奔跑,忽然得
了主人的命令陡然一個前竄提速!

  韓歸雁「啊喲」一聲,架不住身體失重般向後倒去,被花汁浸染得無比濕滑
的胯部會陰處正抵著龜首!肉龍無處可去,順著那一小塊足以讓任何人酸麻難當
的小肌肉向上滑去,借著馬兒前竄的大力,終於尋找緊密的小肉圈,硬大如雞子
的龜菇棒頭忽地被吞沒,旋即排筏而入,滿貫到底!

  花肉肥滿的幽谷緊窄逼仄,即便在馬兒飛馳的「踏踏」聲中,肉棒攪拌著花
汁直穿瓊底的「唧啾」聲依然清晰可聞!比之此前的廝磨,其銷魂的滋味兒更好
上不知凡幾。韓歸雁仿佛被一杆長槍貫穿了身體,「啊!」地長聲酥啼,螓首猛
然向後一昂。可幽谷地被一杆肉槍串住,托舉得臀兒高高後翹緊貼在愛郎小腹上,
整具嬌軀就此被支成了一張彎弓!

  繃緊的玉股與汩汩流出的晶瑩花露,無一不反映著麗人久曠重逢,再一次被
滿滿地貫穿,塞緊的滿足與快樂!

  兩人緊密交合,此前始終感覺如履平地飛馳甚穩的奔霄雖仍如常態奔跑,兩
人的敏感處卻傳來極為劇烈的震動。只覺馬兒的每一步奔跑都仿佛在輕舞,在雀
躍,偏生速率又極快!這一切都忠實地回饋至肉棒花穴之處!

  奔霄前蹄伸展,身子微向前傾,韓歸雁脫力的身姿便也向前傾!奔霄後啼騰
空再至落地,自馬臀至馬背波浪般地一起一伏,韓歸雁便不自覺地向後倒。馬鞍
雖已刻意做得寬大,兩人同乘也已空間狹窄,韓歸雁忽前忽後的身姿每回都只讓
肉棒脫出一指寬的空隙,便再難以拉開分毫。待得向後迎湊時又是塞得滿滿當當,
直達花底。

  神駿的奔霄步頻極快地飛馳,竟讓吳征與韓歸雁不需任何動作便能密密頻頻
地抽送。隱於輕甲之下的花戶被撐開露出殷紅的花肉,潺潺的春水花汁淅瀝瀝地
傾瀉而下。那臀肉密如雨點般擊打在男兒小腹上,啪的一聲餘響未絕,新聲又生,
竟似引發了甲葉的共鳴,嗡響難停。

  韓歸雁幾要咬碎了銀牙,龜菇正以極快的速度頂聳啃吻著花心軟肉,滿是蜜
汁的花穴像被連綿不絕地打樁重錘。她從未發覺馬兒的顛簸顫抖如此之烈!幅度
微小又頻率極快的點刺幾讓女郎魂飛天外,忘情的呼喊聲全數卡在了咽喉,全身
上下只剩胯下幽谷那一點通透。可窄小的花徑又怎能順暢地大口呼吸?何況現下
還被源源湧出的花汁占滿,只有每一輪點送時如飛瀑般傾瀉而出,方能述說那滿
腔欲仙欲死的快意。

  微涼的夜風之下,豐翹的美臀竟也密佈了汗珠,膩膩潤潤滑不溜秋。深陷蜜
穴的肉龍似被無數蠕動的嫩肉緊緊包束,若非馬兒飛馳的大力,幾被糾纏得難以
動彈分毫。肉棒密密頻頻地點插挑刺,似攪動,似重揉,又被四面八方湧來的無
邊肥嫩死死堆擠。那又酥又麻的快感反復沖刷著四肢百骸,卻又因難以放縱馳騁
一暢胸臆,反而被堵得萬分難受。

  正行間,忽然馬蹄踩入一處小坑,整個馬身似倒立一般後蹄高高揚起。奔霄
極其神駿,見狀不慌不忙地前蹄穩穩踏定,隨即弓背發力,後蹄在坡道上猛然一
蹬!即便馱著兩人也飛躍而起,猶如騰雲駕霧一般串出!

  韓歸雁的蜜穴本被貫得滿滿當當,大張的花口將肉柱盡根含入,意亂情迷間
哪能做出反應?馬兒幾乎倒立時身體失重般向前掉落,幸被馬鞍卡住!肉棒也因
此大根地拔出,僅龜菇卡在花口不得出!奔霄飛躍時巨大的前衝力道又讓她向後
猛墜,一把撞入吳征懷裡。肉棒大幅度地以極快的速度擠開團團肥滿的花肉再貫
花底,塞得無處可去的花汁漿露如決堤的洪水般潮湧……

  「啊……」韓歸雁被這重重的一頂仿佛貫穿了身體,發出聲又尖又酥,嘶鳴
般的長吟。她大張著櫻唇劇喘了幾口氣,又狠狠吞了口唾沫,身心皆通暢的同時
氣力複生,急急道:「我來控馬,你……唔……好硬……好大……人家想要再強
些……」

  韁繩交在韓歸雁之手,吳征終於徹底解放!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扣住光滑挺翹
的豐健美臀,發力一提一引,終於通體舒暢般悶吼了一聲,大快胸臆。

  韓歸雁伏低上身幾與馬背平齊,擺出個沙場決勝,禦馬衝鋒時的姿勢。足底
牢踏馬蹬,一雙修長的美腿曲立而起,讓美臀高高翹起。

  吳征翻轉甲葉與女郎後背,終於將個蜜桃般圓潤豐美的臀兒看個清清楚楚!
雙掌一邊一個,將兩瓣臀肉掐擠著分開,露出溝壑深處高翹朝天的一朵粉皺雛菊。
再往其下的稀疏軟絨處,大放的花口正隨著肉棒的進出不停翻卷著豔紅媚肉。至
於再往裡便是視線無法所及,可肉棒感覺最為敏銳的所在。——肥滿的花徑裡肉
壁不停地推擠,瓊宮之口一瓣蕊初嫩肉亦是出奇地肥美,不僅又吸又纏,每當被
采中時龜首甚至能陷落打扮,引來女郎劇烈的渾身痙攣。

  奔霄飛馳,微涼的夜風刮在裸露的臀兒上,激起一大片可愛的小粒兒,偏生
冰涼的臀肉內裡,卻是一大汪火熱的甬道。韓歸雁玉魘酡紅,美目盈春,香喘籲
籲,泄身連連幾乎已失去神智,只是憑藉深刻骨髓的本能控著馬韁。可愛郎絲毫
不曾滿足於對她的征服,雙手猛烈推送著玉臀,腰杆亦是飛快地挺送。肉棒進出
的強度一下更比一下猛烈,一下更比一下深入。

  賓士許久,兩人似與馬兒也達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借著馬背顛簸的一瞬同
時發力迎湊,每一下都讓抽插更加猛烈迅疾。亦或是吳征停住不動,韓歸雁抬腰
於他的腿根處,桃臀撅起僅含著一半的肉柱。同時催動奔霄使勁兒放蹄撒歡!

  那顛簸更加劇烈!馬兒發起蠻勁兒的力道更甚於人,這一輪輪地抽送更與頂
撞無異,啪啪啪的撞肉聲響得出奇,貫穿攢刺的力道更是大得出奇。抵得韓歸雁
身顫如峰搖,花瓣紛飛,原本清冽的花露被攪得灌滿了氣泡,變作黏膩膩的白漿。

  「太……強了……人家要……穿了……壞掉了……真的太美了……」韓歸雁
伏身馬背嬌怯怯地回頭。本應惹人憐愛的身姿神情在此刻沒有任何作用,反倒更
激起吳征侵犯之意。

  他放開一手攀住韓歸雁的香肩向後扯起,讓健韌的女郎嬌軀彎起一個觸目驚
心的弧度。這麼一來似將愛侶全身都控於掌握之中,粗暴的推送動作與她神怡心
醉的面容交織,每一樣都讓情緒與動作更加亢奮。

  飽滿的花徑不減緊夾,卻越發香嫩。脹到極限的肉龍猶如兒臂粗細,龜菇鈍
尖猶如銳利的長槍,每每兇悍地破體而入;邊緣的溝壑猶如一圈堅硬又極具彈性
的倒鉤,退出時一頓一頓地狠狠劃刮著花肉,幾將肥嫩的媚肉從花徑裡抽離出來。

  「人家不成了……要……裂開了……嗚嗚嗚……太……太強了……」酥酥的
嬌啼聲越發高亢,不絕於耳!吳征也已到了決堤崩潰的邊緣!

  他忽然向前一撲將韓歸雁壓倒,雙腿曲成個直角死死夾住馬背,奮力猛插!
膨脹到極限的肉龍再度鼓了一圈,仿佛內裡被什麼東西充滿又擠到了極限,正要
衝破關口爆發出來。

  韓歸雁被一輪突然又狂猛的抽送擊打得渾身一僵。那粗猛的肉龍仿佛與花徑
嚴絲合縫地嵌合在一起,不斷收縮的花壁嫩肉非但不能將它壓小分毫,反倒被它
擠出肉裡的漿汁無數。

  「啊……啊~~~」滾燙又強勁噴射的熱流灌注之下,韓歸雁悠長曼妙的死
命呻吟聲響徹曠野。被暴突而入的肉棒撐開的鳳穴之口,花肉已變作血一樣的豔
紅之色。劇烈收縮蠕動的媚肉驀地被白色的漿液漫過,滴灑不盡……

  韓歸雁從失神中醒來時,正被摟在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裡。她身上的輕甲不
知何時已被除去,只餘貼身的春衫。她縮了縮身子膩在愛郎懷中貓兒般咿唔了一
聲,情甜如蜜。

  「醒了?」吳征一縮手臂,將她的腰肢摟得更緊,似要將愛侶融於己身。

  「嗯。你好壞!」韓歸雁念及方才的大膽奔放,情潮一過便覺羞不可抑,瑟
縮著忸怩不安。

  「是!我就是壞!方才壞得好不好?」吳征揶揄笑道,逗弄這位表裡不一,
人前人後大為相異的女郎實是一大樂事。

  「每次都這樣……什麼壞得好不好!」韓歸雁羞紅著臉埋頭在他胸前,哪敢
再與他對視一眼?「每次都這樣折騰人家,哼,人家武功也不比弱,身子骨也不
比你差,憑什麼每回都受你欺侮!」

  「不服氣的話再來比劃比劃?」吳征一聲低笑,大手上移從領口探入,一把
將飽實腴沃的碩乳抓在掌中。

  「啊……不成!千萬別!」韓歸雁扭著嬌軀發力抵抗,急急抬頭正色道:
「你快歇息會兒,到了大哥的軍營還有大事要辦,不可再費精力!」

  吳征見她動了真格料想不是嬌羞或是玩笑,亦凝重道:「我還被蒙在鼓裡,
到底是什麼事情?」大手卻不曾抽開,仍揉捏著碩乳把玩不停。

  韓歸雁胸乳本就敏感,被他幾下掐握逗弄得極是難熬,卻又麻酥酥地甚是舒
服:「近日來祝家,胡家,韓家,三家高手盡出,探明了一處賊黨窩點。今日咱
們去找大哥正要集結兵馬將他們一網打盡!恩,這件事聽說霍大人也幫了些忙!」

  「額……」吳征腦海中電光火石般一轉便明瞭了一切:「好厲害的計畫,好
厲害的佈局!」

  「當然啦!我爹和胡叔叔一同定下的,嘻嘻,咱們得了這份功勞,回頭你還
不用挨板子。」韓歸雁得意洋洋,像只驕傲的小孔雀。

  暗香零落橫行世間多年始終難以除盡,其躲藏之所的隱秘可想而知。吳征此
前曾同瞿羽湘一齊探查,在諸多準備之後仍是撲了個空,甚至有落入圈套的可能。
祝胡韓三家高手合力,能在短時間內查探個明白已是極難,更難的是布下眼前的
局面。

  韓家二子一女的晉升至今懸而未決,以吳征的能為也只能為韓歸雁考慮。可
現下查明這一處窩點,只需順利拿下之後局勢便豁然開朗。不僅韓鐵甲與韓歸雁
再記一功,更是拿住了鐵鐵的實據!吳征甚至能想像胡浩出手辦成鐵案,讓文毅
百口莫辯的模樣。如此一來不僅是韓歸雁,韓鐵甲的難題也迎刃而解。韓家破浪
前行,於昆侖一系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這就是胡浩的格局!

  顧盼偷離昆侖山,原本早該抵達成都城。可她不明道路,騎乘的小雕兒也還
未曾出過遠門,加之身量尚小長力不濟,一路彎彎繞繞又飛飛停停,此刻才飛至
成都城二十裡開外。飛行至此小雕兒體力又不支,顧盼雖是心急也不得不落腳暫
歇。昆侖派近來事務繁忙,臨走她又使了個障眼法謊稱要去江州。山上的成年大
雕兒僅余一隻,師長們定會先去江州,找不著人再來成都。

  荒郊野外,穩妥起見又不敢待在曠野中生怕被追尋前來的師長發現,或是遇
上些不必要的麻煩。山下近來頗不太平,顧盼雖是初次獨自行走江湖,倒也知小
心謹慎。隱藏身形的密林裡僅有一點星光!少女的心情卻不曾低落。

  成都城已然不遠,日思夜想的大師兄就在那裡。偷偷摸摸離開昆侖山,等師
長們發現怕已是追之不及,等他們來到成都城,人家早已經在大師兄府裡了。惹
下這麼大的麻煩,不知道大師兄用什麼辦法才能保下來?他一貫聰明得很,必然
有法子。嘻嘻,讓人家受責罰,大師兄定是捨不得。

  歇了一陣,一人一鳥都覺饑渴。顧盼先給雕兒喂了些水,又放飛任由它自行
前去覓食。就著冷水啃了些幹硬的饅頭,冰涼的液體入腹,除了減免饑餓感外倒
讓肚子更不舒服。少女不禁心頭略有怨氣想道:「這一趟可真是苦啦。要讓大師
兄給我做什麼好吃的?噫,綠筍排骨湯又清又甜最好,還要一尾松鼠魚,醬汁酸
甜大開胃口,再來個回鍋肉慰勞肚子,到時候把小嘴吃得油光發亮的,大師兄最
是愛看。」

  正自胡思亂想間,密林裡忽然傳來一陣足踏落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聲響甚
雜,顯然來者不僅一人!

  「奶奶的,大半月來全無收穫,就抓了這麼兩個平庸之物。還不如呆在洞裡
耍子兒……」粗豪的聲音飽含怨氣。

  「嘿嘿嘿,劉三哥初來不久這就不懂了。別看面相一般,可要知道這倆娃子
身板結實,這種才極是耐玩。比起那些碰不得幾回的嬌怯小娘皮要夠味得多!回
頭旗主賜下了,小弟帶你領略其中的好處。」此人聲音低啞,可淫邪之意怎麼也
壓抑不住。

  顧盼心中微驚,密林裡居然還有旁人?深更半夜還結伴至此,說話又如此粗
俗不堪,未必是什麼善類。

  昆侖派教養的出色弟子絕非溫室中的花朵懵懂無知,顧盼本挨著顆大樹,此
前又未點火堆,以她的年齡已是小心謹慎到了極致。此刻輕輕起身背倚樹幹,雙
臂向後回環抱緊,雙足依次緩緩離地猶如壁虎般黏在樹幹上,離地時幾未發出一
點聲響。判明了腳步聲的遠近,不緊不慢交錯手腳向上悄無聲息地攀援。心雖不
急,動作速率卻著實不慢,片刻間便爬至樹枝丫丫叉叉處。顧盼輕輕發力,變換
身形踏在一根粗壯枝幹上隱沒於黑暗。

  若是吳征在此,定要大贊好一手「青煙」!

  而比起其母陸菲嫣曾在江州荒園裡正面爬牆時的梨臀高高拱起,顧盼反向攀
樹讓胸前兩團已具規模的妙物玲瓏畢露,一抹柳腰被緊繃的衣料勾勒出極細的曲
線,亦可對比出胯骨上的美肉豐滿挺翹,盡顯青春少艾的曼妙浮凸。

  腳步聲越來越近,竟然就在顧盼方才歇腳的地兒經過。迷離的星月光芒之下,
五名男子魚貫而至。除了領頭的一名文弱公子模樣裝扮之外,另外四名粗豪漢子
兩兩結對,肩頭扛著一根粗大的木棍,木棍中央五花大綁著一團物事,看著像是
打獵方回,大有收穫。

  顧盼不願與這些人照面,夜半獨身在荒郊野外的妙齡美貌女子極易引來歹意,
她安靜地呆在樹杈陰影中,待這些人走了再做打算。不防空中忽然傳來禽鳥振翅
的聲響,一隻翅膀張開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長的雕兒高亢厲嘯著飛撲而下,朝扛著
木棍的一名粗豪漢子撲去。

  撲天雕抓了只長毛兔兒,心念主人也未進食匆匆趕回。顧盼藏身的所在極佳,
即使以雕目的銳利也尋不著,又見五名陌生男子經過,以為主人落單被襲,護主
心切想也不想便棄了長毛兔兒,一束頸毛豎起亮出利爪鐵翅想要救人。

  「啊喲!哪裡來的扁毛畜生,凶得緊!」粗豪漢子驟然遭襲,雕兒飛撲速度
極快逼得他手忙腳亂。百忙中拋下木棍亮出一柄鋼刀揮出虎虎風聲,要將雕兒一
刀兩斷。

  昆侖派雕奴訓出的撲天雕不僅僅是做為坐騎使用,一些撲擊,閃躲之術日常
從不間斷,必要時亦可作為主人攻敵的助力。那鋼刀沉厚鋒銳,雕兒識得厲害,
雙翅一振縮起利爪險險避過。

  文弱公子驚咦了一聲。雕兒雖是空中霸王,卻極少攻擊人類,且看它撲擊閃
躲顯是有主之物。黑夜中一時看不分明,卻不妨礙他兜轉出一隻長鞭。

  鞭梢蜿蜒如龍,饒是雕兒靈敏奮力躲閃,仍被卷中尾羽,拽下幾根長毛來。

  雕兒一擊不中還吃了虧,卻逡巡於空中不肯離去,尋機再行偷襲。那本被扛
著的長棍被甩落在地,捆綁於中央的物體亦重重摔倒,發出一聲女子清脆的痛哼
聲。

  雕兒與死神擦肩而過,顧盼見來人武功不弱本就焦急萬分,不想被捆綁的獵
物竟然是人!現下她才將注意力落到此處,原來摔在地上的女子穿著打扮與自己
頗有相似之處,雕兒再通靈性也不至於分辨得如此清晰,此前的亡命撲擊正是因
此。

  果然女子倒地,雕兒在空中難耐地鳴叫,頸毛根根豎立從空中又飛撲下來。

  顧盼心跳如錘鼓,按捺著恐懼與焦急強自冷靜下來。五名漢子中已有兩人動
過手,那粗豪漢子雖力大,動作卻不見敏捷,看修為至多也就五品不是她的對手。
文弱公子卻是個硬茬子,能將長鞭這種冷門兵器使得矯夭靈動,一擊就卷中快如
閃電的撲天雕,可見其修為之深穩穩在顧盼之上。

  一念至此,顧盼背脊滲出密密麻麻的香汗,瞪大眼睛盯著場中的一切,心中
大急:怎麼辦?怎麼辦?人不能去救!雕兒呢?雕兒也不救了嗎?大師兄在這裡
會怎麼辦?

  轉眼間雕兒又已撲下,五人已看出端倪,也極喜這雕兒神駿。四名粗豪漢子
揮舞長刀迫它不能靠近,文弱公子尋著空隙又抖出長鞭,鞭捎所至彎彎繞繞,猶
如一張彌天大網要圍捕雕兒。

  鳥類的視線大異於人,雕兒即使四面受敵依然看得清清楚楚。它極忌憚長鞭,
這一回文弱公子一抖手便振翅高飛,堪堪避了開去。

  長鞭落空,文弱公子一抖手腕,鞭捎片刻不停地畫了個巨大的弧線倒卷而回,
直指顧盼藏身之所。

  「糟糕!被發現了!」顧盼不及多想急忙足下發力向樹梢攀登,心中暗暗懊
惱未曾當機立斷,若是早些高高躍上雕背飛走,這些人武功再高又能奈她何?

  「攔住她!」文弱公子暴喝一聲,施展輕功躍起。餘人紛紛大喝著呼應,借
著樹杈追趕。

  顧盼輕功極佳身形靈動,須臾間攀至樹頂,雕兒早就認出主人身形在空中等
待。顧盼喜悅萬分心中大贊雕兒通靈,提起一身的內力高躍而起向雕兒落去。

  雕背近在眼前,看看便可轉危為安。那蜿蜒的長鞭帶著劃開空氣的銳嘯聲突
兀而至!

  顧盼在空中已呈下落之勢絕難轉向,雕兒判准了落腳點正在接迎。這一鞭又
重又急,目標正是即將接住顧盼的雕兒飛行線路上。饒是雕兒再怎麼神駿,吃上
這一鞭也得身受重傷。顧盼驚呼一聲,她知雕兒極是忠心,情願挨上一鞭也不會
閃轉騰挪。百忙之中急忙口中呼喝雕兒高飛,倒不是她將雕兒的命看得比自己還
重,實是身陷重圍,雕兒是脫離險境唯一的希望。

  文弱公子修為精深在顧盼之上,但也沒料到這個小妮子輕身功夫如此高妙,
以他高上一籌的修為竟然追趕不上。密林裡阻礙甚多長鞭不好施展,他眼觀六路
已明瞭少女的主意,這一鞭醞釀已久,無論準頭還是力度均是一身功力的巔峰。

  雕兒聞得命令,撲棱棱地扇動翅膀變向沖天而起,長鞭卻來得更快!顧盼無
奈之下取出一對爛銀彎鉤,雙鉤交剪奮力迎著呼嘯的長鞭一擊。

  軟硬兩般兵器相撞,發出悶鼓般的大響!顧盼只覺身心大震,在空中無所憑
依全然無法穩住身形,飄飄蕩蕩地落下。

  「六品上?還是……七品下?」下山便逢無力抵抗的強敵,顧盼一陣慌亂,
忙調整身子落向樹梢。

  雕兒見主人掉落,雖未曾接到命令亦厲聲大吠撲下。

  「你們攔住那妮子,本公子來收拾雕兒!」文弱公子哈哈大笑,夜色下雖看
不分明,可驚鴻一瞥也能見這少女之絕美,身形之俏麗,宛如畫中人兒一般。

  顧盼下落之處早有人等待,倒似文弱公子以長鞭將她甩至此處一般。一名粗
豪的漢子立在樹杈上架起鋼刀,虎吼一聲一刀斬落。

  危難之際,顧盼倒沉著了許多。她瞅准了刀鋒遞出左手爛銀鉤搭住刀背借力
騰身,如一陣香風拂過,右手彎鉤朝大漢脖頸勾去。

  那大漢不想一個小女娃兒武功如此高強,被鎖住的大刀竟然抽不回來,百忙
之中棄了大刀低頭避讓,雖躲了致命一擊,鉤尖卻刺入肩胛,痛得他連連虎吼。

  其餘三名大漢也已趕到,顧盼不敢戀戰發力抽出彎鉤,從大漢肩頭生生剜下
一塊肉來急急向地面落去。初出茅廬乍逢強敵,又是初次傷人,濃重的血腥味撲
鼻與大漢獸咆般的嘶吼聲,讓她剛冷靜下的心再次慌亂起來。

  文弱公子見顧盼落地也不與雕兒多做糾纏從樹頂躍下。戰事稍停,文弱公子
看得分明不由眼前一亮,只見面色略有些蒼白的少女蹙著細柳娥眉一臉凝重,那
瑤鼻櫻口,星眸大張,墳起的胸脯顫巍巍地跳動,雖年齡尚稚,卻活脫脫是一名
絕色。

  淫邪的笑聲此起彼伏,連那名捂著血如泉湧肩頭的大漢都不由舔了舔嘴唇,
目中射出狼一樣的光芒又恨又愛道:「好狠的女娃子!嘖嘖,漂亮,真的漂亮!
奶奶的老子上至七十老婦,下至八歲幼兒都幹過,就沒幹過一個這般漂亮的。」

  「土氣!這叫漂亮嗎?這叫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文弱公子嘿嘿笑著,目
光死死盯著顧盼不住上下遊移。

  顧盼又驚又怒,那一道道恨不得將她一口吞入的目光掃過臉蛋,胸乳,腰肢,
還有修直的玉腿,混雜著不斷的淫笑與吞咽唾沫的聲音,讓她幾欲嘔吐。可身陷
重圍,雕兒幾次三番欲要撲下都被文弱公子的長鞭驅趕,徒勞無功。

  「有撲天雕助陣?你是昆侖派的?嘖嘖,果然名門養出來的女俠就是不同,
就連本公子都還沒機會玩兒過呢!」文弱公子瞄了一眼顧盼此前藏身的樹杈贊道:
「不是這只扁毛畜生突襲讓你亂了氣息,幾乎連本公子也瞞了過去。」

  顧盼暗恨自己修為定力都大為不足,娘此前說的話兒果然沒錯!山下世道正
亂危機重重,自己這點本事還真不夠行走江湖的。她深深地呼吸,內力在體內急
速運轉以迫使自己冷靜!紛亂的腦海裡卻苦笑道:「《浮雲七絕》的內力根基名
為浮生,不想彩頭著實不好,今日要落在歹人手裡!不知他們的目光到底是要怎
地?把人家殺了嗎?還是給他們抓了回去洗衣做飯,當做丫鬟使喚?」

  「朱舵主!快些動手吧。俺老劉不懂那麼些道理,就想著插這女娃子,若是
再候著些時刻,俺怕是要爆了經脈死在這裡。」

  說話之人一口濃重的北方強調,大異川中地區的口音,顧盼聽得詫異,沉聲
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既知本姑娘是昆侖弟子,還不快快讓開?」

  脆生生的川音猶如出谷百靈,讓五人身子骨都酥了一半。朱舵主搖頭大贊道:
「連聲音都這麼好聽,果然是絕色之姿!」他一臉憧憬,似乎已沉浸在玩弄這名
絕色少女時,眼前俱是豔麗春色,耳邊飄滿清音呻吟的淫靡。

  「昆侖弟子怎麼了?拿的就是昆侖弟子!」老劉一身熱血爆燃,勃脹的醜物
甚至隱隱發疼,再也按捺不住撲上。臨行前還不忘拋下手中大刀,唯恐在如花似
玉的少女身上留下傷痕。

  顧盼妙目圓睜,足下連連踏步身形忽然變得模糊,猶如影子一般婉約綽綽。
老劉一雙鐵鉗般的大手撲了個空,迎接他的卻是從側面劃來兩道彎鉤。

  「好身法!」朱舵主又贊了一聲,隨手揮鞭將撲天雕驅趕回空中。定睛觀看
之下只見顧盼的身法變幻莫測,在老劉鐵塔般的身形籠罩下幾乎一化為三。

  老劉身形雖粗大,手上功夫卻走的精巧一路。他關節一扭躲開雙鉤,一隻巨
掌穿過一片銀光向顧盼左乳抓去。

  僅是一人便如此難對付,顧盼心中更怯。原本法度嚴謹的身法也出了偏差,
險些被抓住妙處。她足下加力連連倒退,雙鉤潑風般一頓亂舞方才轉危為安。

  「老子也來幫忙!」四名大漢除了受傷的那位也早已按捺不住。見老劉遲遲
拿不下令人心癢難耐的少女,也一齊上前助陣。說不清是同宗情誼,還是急於將
美貌少女拿下!

  三人夾攻,顧盼更見慌張!不僅鉤法散亂,足下也進退失據,幾在第一刻便
身陷險境!若不是她原本修為就較三人略高,又靠著極扎實的根基與十分神妙的
身法,此刻怕已落入敵手!

  苦撐了三個回合,敗像已顯的顧盼忽然嬌喝一聲,雙鉤左圈右劃!

  這一下速度陡升,連勁道都高了三成不止!此前面色有些蒼白的少女臉上泛
起血色嫣紅,潮汗也變作豆大的汗珠滾滾低落。

  突兀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圈轉的左鉤準確地搭住一人臂膀,銳利的鉤鋒瞬
間便卸下一條胳膊來。那人慘叫一聲倒地,蜷著身體瑟瑟抖動一時站不起身。

  右劃的銀鉤變幻莫測,老劉只覺眼前俱是銀光燦燦,一時全然看不清來路。
他駭然嚎叫,銀鉤來得又勁又急,難以閃躲,只得一咬牙兵行險招,不進反退,
大手伸至銀光之中!

  老劉人雖卑劣,性子倒是悍勇,四人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手上更有種罕見
的靈敏。顧盼原也打算將他一條臂膀卸下,但彎鉤甫觸,那條手臂迅疾彎折,仗
著一雙鐵掌逕自拿向彎鉤。

  顧盼年紀雖幼,出身卻又富又貴,使用的兵器豈是凡品?這一對銀鉤喚作
「相見難」,品質不在吳征昆吾劍之下。少女絞轉鉤柄奮力一扯,鉤鋒劃開掌心
留下個長長的血口子。鋒刃在掌骨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顧盼毛骨悚然心悸不
已,手掌一軟彎鉤竟被劈手奪去。

  可電光火石的一瞬,另一人的大刀又至!顧盼銀牙一挫,提起渾身內力吐氣
開聲,柔嫩的雙掌隱含風聲,尚幼小的掌面亦仿佛大了一圈,以撼天之勢擊在兩
人小腹,打得他們口中狂噴鮮血,後飛摔翻再也起不來。

  顧盼險中求勝,能于危機四伏之時力敗三名強敵本是值得慶賀的事情。可她
心中殊無喜意,臉上的嫣紅褪去變得更加蒼白發青,豆大的汗珠打得衣襟盡濕,
甚至透出嬌軀上雪白晶瑩的肌膚來。

  「好一手《浮雲七絕》!」文弱公子不慌不忙,淫邪地哂笑道:「【浮生】
內力,【穿雲】掌法,【月影】身法,【苦離別】鉤法,【青煙】輕功也不錯,
小小丫頭居然還會搏命用的【怒濤】?倒叫本公子好生意外!【花雨】呢?這一
門暗器手法你會不會?」

  傷了人,見了血,顧盼猶如手中的「相見難」一般,從前只是柄鋒銳的名兵,
飽飲鮮血後才發出兵刃應有的凶威!

  「你儘管來試一試!」少女死死盯著毒蛇般的敵人,雖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
氣狀甚虛弱,目光卻露出絕地求生,拼死一戰的決絕!

  「用過了【怒濤】還胡吹大氣!桀桀,好辣的妮子,本公子喜歡!」文弱公
子抖起鞭花步步逼近,他雖已對局面十拿九穩,行事依然小心謹慎!就連此前已
看出顧盼修為在自己之下依然穩坐釣魚臺,讓下屬上去試招消耗!「本公子拿住
了你,還要讓你將養幾日有了力氣,破瓜開苞起來才有趣得多,倒叫人好生難熬!」

  他伸出灰白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少女一生只有一次的開苞滋味兒令人流連忘
返,這等絕色是難遇更難求!於他而言也是一生一次的絕佳機會。

  長鞭舞得密不透雨步步緊逼,顧盼甚至感到刮面的銳風與文弱公子身上腥臭
的體味!少女放棄了逃生的想法,提起全身勁力將掌中扣著的兩顆鐵蒺藜猛地擲
出。

  【花雨】暗器手法極其出眾,以顧盼的修為可一次性擲出最多十二枚不同的
暗器,修為再高了之後便如漫天花雨一般。可長鞭密不透雨,花雨又有何用?少
女摒棄了花巧,只全力一擊以求建功。

  朱舵主目光一亮,他雖仍忌憚暗器,可先前做足了準備,此刻見顧盼擲出的
鐵蒺藜也不過強弩之末,心中大喜。少女奮力舒展著手臂向後彎折,讓胸前的妙
物高高挺起,隔衣可見不僅渾圓挺翹,乳廓亦是極隆。甩出鐵蒺藜時更是引得雙
丸盈盈顫動如波,想當然而知其極具彈性,手感定然妙不可言!若是將她拿住按
於胯下,即使不加侵犯僅僅看她奮力掙扎時的波濤洶湧亦是絕豔春色……

  旖旎無邊的春色念想僅只一瞬,少女先發的鐵蒺藜尚未被長鞭卷飛,身後忽
然響起八牛勁弩破空般的銳嘯,後發先至!

  銳嘯聲只是一團小小黑影,比常用的菩提子還要小!勁風聲卻猶如劈波斬浪
般可驚可怖!

  朱舵主根本無法反應,黑影擊中長鞭,漫天鞭影消失不見。「撇!」地一聲
悶響,堅韌的長鞭竟被居中打成兩截!黑影雖也遠遠飛去,餘勁不息,那股浩然
大力傳來,直震得朱舵主半身酸麻。那兩枚鐵蒺藜穿透消失不見的屏障,穩穩釘
在他雙肩!

  顧盼身後忽然一陣香風,一名絕色美婦抖開衣袖驅走護主的撲天雕脆生生笑
道:「小丫頭倒有些急智,唯有這樣才能掙得一線生機。不過現下不用跑,打他!」

  美婦在顧盼背後輕輕一拍,一股澎湃如潮又溫柔如湖的內力渡入,顧盼渾身
一震,本已枯竭的力量泉湧般噴薄而出!她心中駭然來者武功之高生平未見,雖
還不明敵我,信心卻是大漲!那聲音更是有一股振奮人心又令人服從力量,當下
不及多想玉手一錯,抬掌向朱舵主攻去。

  文弱書生身具七品修為,雖是半身酸麻肩頭又受傷仍遠較顧盼為高。他驚懼
之中仍借著星光看見來人面容體態無一不豔絕人寰,尤其一對眼眸如玉湖清波般
蕩漾,令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只是對視一眼便覺被深深吸引,腦中混混沌沌,
神智盡失!

  顧盼使開穿雲掌法,小小玉手勁道十足。朱舵主卻是雙目空洞,仿佛一具僵
屍僅憑藉本能意識招架擋隔,連肩頭傷處血流淋漓也不管不顧。若是旁人看來,
倒像興奮中的少女正全力進攻,朱舵主在給她喂招一般。

  「偏左一些!不可盡數拘泥於招式,尤其生死搏命之時更要見機行事!」

  「這一掌不錯!不過留些餘力更好!」

  …………………………

  「點他肩井,踢她膝彎!咦,漂亮!」

  顧盼身形急轉,猶如只穿花蝴蝶翩翩飛舞,指點肩井足踢膝彎一氣呵成!朱
舵主吃了兩下重擊,要穴又被制住,加上大量失血再也立不住腳慢慢軟倒。可笑
的是躺在地上仍呆愣愣地一掙一掙,機械般木然想要起身再戰。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顧盼盈盈拜倒。來人雖救了她性命,還不停出聲指
點她的武功,可此人是誰她一無所知。只是美婦人實在太過溫婉雅致,讓人難以
提起一絲一毫的敵意。

  「不必客氣!」美婦笑吟吟地眯著眼眸在少女身上打量道:「昆侖弟子?你
叫什麼名字?」

  「這個……」顧盼心中躊躇,雖無敵意,可要抱上姓名還是萬分不願,尤其
今夜歷經無數兇險,純真的少女亦時刻提著戒備之心。

  「看你年紀不大至多十三四歲罷?身量倒是高挑得很,嘻嘻,長得這般漂亮,
奶兒也大,屁股又翹。恩,武功的天資底子也很好,就是江湖經驗聊勝於無。在
昆侖裡怕是從小被寵著到大的罷?」美婦一臉揶揄,性子中的頑皮較之顧盼也不
少。

  顧盼粉面飛紅,羞得不敢說話,心中卻想:你的奶兒才大,跟娘的都有得一
比!

  「所以,你是昆侖派陸菲嫣的女兒,你叫顧盼對不對?」

  語聲方落,猶若驚雷,顧盼心中警兆大起,蹙眉嘟嘴沉著臉道:「前輩究竟
是何意?」

  「咯咯!」美婦笑得花枝亂顫,可愛的少女著實讓她十分滿意:「別怕別怕,
我是你大師兄派來帶你去成都城的!我叫祝雅瞳!」

[ 本帖最後由 taikou 於 2018-3-31 21:30 編輯 ]
2018-3-31 21: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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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 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十二章 風起雲落 披荊斬棘
                                                               

           第十二章 風起雲落 披荊斬棘

  黎明,日月交輝,萬裏無雲,有風,吹得秦,韓兩字軍旗時卷時翻,獵獵作
響!

  吳征與韓歸雁自營外十裏處便被哨探的斥候攔住,韓歸雁手持将印,一路暢
通無阻。入營時比起約定還早了一個時辰。

  即使駐留在成都城之外的絕對安全地帶,這支兵馬依然沒有絲毫的放松。待
見了營中巡遊的士兵有條不紊,吳征心中不由歎服。韓家曆代将門,治軍沉謹,
法度森嚴,韓鐵甲能帶着破虜軍在燕秦之戰立下大功自是有平日裏無數積累而得,
并非瞎貓碰上死耗子撞大運。隻可惜這樣一員虎将,這樣一支鐵軍,如今依然吊
在半空中,連前路如何,前途如何依然不知!

  從踏入軍營的第一刻起,吳征便感到一股沉濃的壓抑感。那種自上而下看誰
都不順眼的憋悶與怨氣幾乎寫在了臉上!韓歸雁算是自家人,将士們對其恭敬有
加。對吳征那便是赤裸裸的反感與白眼了!

  吳征并不埋怨他們!

  燕秦之戰中這幹以生命爲代價的将士們九死一生,至今猶如懸在高空不知命
運前途。雖說聖上不時有賞賜下來,可并非所有人從軍都隻是爲了些錢财。

  吳征自問自己不過耍了些小聰明,出了些計策,最終所依賴者還是這些奮勇
争先的将士。可回京之後吳征升官發财,坐在府衙裏樂得爽歪歪。

  破虜軍将士們并非整日羨慕與嫉妒他人的優渥,卻始終躺着睡懶覺的蠢貨,
他們有着實打實地功勞,卻因他們無法左右的原因得不到兌現。兩相比較,人非
聖賢,沒有點怨氣才怪了。

  裝作若無其事地跟着韓歸雁步入大帳,便見到中軍将座上的韓鐵甲。巨塔般
的大漢一簾燕須虎虎生威,一見吳征便是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射了過來,狀甚不善。

  「韓将軍!」吳征鄭重地施禮。兩個人上回見面着實不太愉快,吳征還着了
頓好打。時過境遷,不知道這位未來的大舅子對自己的感官好些了沒有。

  「嘿嘿,當不得吳大人一禮。」韓鐵甲輕輕揚了揚下巴算是回禮,目光中的
不爽之意益發濃烈。

  韓歸雁忙打了個圓場,奔向韓鐵甲下首位的儒雅公子喜道:「二哥,怎麽你
也在這裏?」

  儒雅公子與韓鐵甲幾是兩個極端!比起金剛怒目般的韓鐵甲,這位即使披着
寒光閃閃的甲胄依然顯得風度翩翩,扣在肩頭的白色披風更襯一股淡定的,極富
智慧氣質。

  不僅氣質不像,連外貌也有區别。韓家兄妹三人韓鐵甲粗豪威猛,放到哪裏
都是一副鐵漢的模樣;韓歸雁亦英武有加,隻是身爲女子平增了一份柔美;這位
公子雖無普通世家公子塗脂抹粉的惡習,也未曾裝模作樣地拿柄折扇扇涼風,但
飛眉大眼,模樣兒簡直比起吳征還要俊俏。

  憶及與韓歸雁定情之夜她對這位的評價,吳征也覺得怪怪的:這三兄妹一母
同胞,雖是眉眼神情逃不出一家人的範疇,相貌卻有些不盡相同。在韓鐵甲處讨
了個沒趣,愛侶又給指了條康莊大道,吳征豈能不明?

  「建威将軍大名如雷貫耳,久仰久仰。」吳征偏轉了身,還是鄭重地一禮。
韓鐵甲雖是一向待他不善,可吳征頗爲明了這種心态,他自己要有個寶貝親妹妹,
指不定态度比大漢還要差。至于這位一臉書生氣,卻敢在下卞關前帶着大軍橫插
截斷,将自身置于死地換來一場大勝的儒将,則更是佩服之極。

  「跟我說話就要文绉绉地麽?吳大人的威名,本将亦是久仰!」韓鐵衣起身
拍了拍以手拉住他胳膊,正隐晦求援的妹妹笑道:「你能來,二哥就不能來啦?
也來沾一份功勞,就算蹭點喜氣不成麽?不過這裏是破虜軍營,我說了不算,你
找大哥去。」

  「切!」韓鐵甲冷笑着一擺手,一臉地痞氣道:「對老二就是久仰,對老子
就是倒了血黴才撞上了是吧?」

  吳征朝焦急的韓歸雁使了個眼色,又朝韓鐵甲笑道:「不敢。」

  「嗯?」韓鐵甲臉色一沉,聲音低沉如悶鼓道:「嘴上說不敢?那就是心裏
敢了?是吳大人的膽子肥了,還是本将拿不動刀了?」

  韓鐵衣聞言倒是目光一亮,頗有興趣地掃了吳征兩眼,拍了拍韓歸雁的手稍
作寬慰,笑着旁觀。

  「若是旁人這麽冷言冷語語帶譏諷待我,說不準已經交上了手,至不濟也是
翻臉走人。」吳征平視韓鐵甲的目光道:「旁人對我有偏見,我又何須熱臉去貼
個冷屁股?雁兒看上的人怎可是一個懦弱無用的軟蛋子?日後遭人戳脊梁骨可要
連累韓家被指指點點!」

  旋即又哀歎了一口氣道:「可将軍是雁兒的大哥,我能怎麽辦?再不好受也
得受着,再大的氣也得忍着。」

  一句話簡直不卑不亢,既闡明了立場,順道還表露出讨好之意,更妙的是讨
好得讓人很舒服。——我脾氣并不人人揉捏,可你是雁兒的兄長,那我忍一忍也
行。

  「哈哈!」韓鐵衣忽然笑出了聲,回首向韓歸雁道:「好會說話!小妹的眼
光還是有的!」

  吳征心頭雪亮!

  韓鐵甲看他不順眼是從第一次見面就表明了的,但這種不認可更多來自于對
妹妹的不舍與擔心。例如家中的珍寶被人拿走,即使拿得名正言順不搶不騙,家
人總有不舍之意,更擔憂新主人能不能妥善看顧所陷入的焦躁。

  外物尚且如此,何況是人?何況是韓家上下都欠了一份永遠還不清巨債的小
妹?一個要與她終生相伴的人兒,必然要引來諸多的懷疑,猜測,與強烈的不安
感。

  而比起有些莽撞的大哥,韓鐵衣則沉着得多,或者說他更加信任韓歸雁的眼
光與選擇。儒雅的将軍除了見禮之外也未搭理吳征,隻是與韓歸雁叙話。他說話
的技巧極高,也充分表現出對韓鐵甲的尊重,适時打些圓場也讓氣氛不那麽僵硬。

  韓歸雁的腮幫子一鼓一鼓地,望向大哥的目光諸多幽怨。她當然知道大哥的
疼愛之心,可讓吳征沒趣又大爲不願,向來足智多謀的二哥袖手旁觀,眼下的局
面一時間她也沒什麽好辦法。一雙靈動的鳳目左右遊移,一面暗道大哥莽撞,連
自家的面子都落下了;一面又好奇吳征要以什麽樣的方法啦化解當下的尴尬。

  「嘴皮子功夫頂個屁用?碰上敵軍用嘴巴殺了他們麽?」韓鐵甲虎目一瞪,
然則這話說得自己也有些心虛,在亭城一役吳征還真是動了兩下嘴皮子,狄俊彥
的幾萬大軍就這麽燒沒啦。

  「韓将軍是質疑我手底下沒點硬本事麽?」吳征也不動怒,微微一笑依然平
視韓鐵甲道,頗有昆侖最優秀傳人的一派自信淡定風範。

  「好哇!」韓鐵甲咧開森森白牙起身,厚重的铠甲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動:
「本将親自來試一試!」

  「且慢!」吳征倒退兩步擺了擺手喝止。

  「怕了?還是不敢?」韓鐵甲凜若天神道:「再接老子三掌,有膽就别躲。」

  「上回我也沒躲。」吳征大言不慚,當時躲是沒躲,可着實吃不住韓鐵甲的
巨力,多以巧勁卸力應對:「韓大哥身着戰甲,此非戰場箭雨紛飛,比拼拳腳内
力戰甲也無用。在下不願占這便宜!」

  「咦?」韓鐵衣聞言也露出個意外的神情。韓家的武功雖多用于戰場殺敵,
可近身搏擊也極具威力,韓歸雁就與天陰門高足冷月玦戰了個旗鼓相當。且韓鐵
甲厮殺征戰多年,不說内力紮實深厚,經驗也無比豐富。吳征所依仗者原本就是
極佳的身法輕功,聽他的口氣似乎要與韓鐵甲的巨力正面對決?以己之短攻敵之
長,想來以他日常表現出的聰慧當不會做這種蠢事,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韓歸雁雖對吳征大有信心,可這句話也出乎意料之外,他深知大哥一身九品
的内功與外門功夫的可怕破壞力,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幸而韓鐵衣又拍了拍她的
手,向前踏上一步,示意真要出事不會袖手旁觀。

  「這裏小了些,我在外面等。」吳征拱了拱手退出營帳,雙臂垂下半低着頭
等候。

  韓鐵甲一邊解開身上的戰甲一邊朝韓歸雁呐呐道:「大哥再揍他一回,今後
他若不欺負你,就不再揍他了。」不知怎地,每回看見吳征心中就有氣按捺不住,
眼下吳征先走,多少對小妹有些愧疚。

  韓歸雁扁了扁嘴偏過頭去氣鼓鼓地不理,情知大哥不會因此就手下留情,吳
征既已接下了這一場也不願意放水。可還是忍不住哼了一句暗做提醒:「待會兒
還有要事,你們也不分些場合,一個比一個孩子氣。」

  韓鐵甲吃了一頓搶白,撓撓頭賠笑道:「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兩人相繼離帳,韓鐵衣忍俊不禁道:「好啦,跟去看看。你還别說,大哥對
你的吳郎越發有好感了。這小子關鍵時刻扛得住,的确還不錯。」

  軍營裏自有大片的空地,韓鐵甲與吳征拉開了比武的架勢自然要引來圍觀,
巡弋的軍士不敢違反軍規,可也忍不住探頭探腦。吳征在破虜軍裏不太受到待見,
心裏指望将軍把他狠揍一頓的倒是占了大多數。

  「還是接本将三掌?你可想清楚了?」韓鐵甲向來是說到做到的脾氣,臨時
改口留了一步餘地可是極爲罕見。

  吳征深吸了一口氣道:「韓将軍對在下向來有所偏見,三掌怕是不夠打消吧?
不如不計招數分個勝敗如何?」

  「吳大人是活的不耐煩了?莫忘了今日還有要事。」韓鐵甲愕然後怒氣又爬
上痕迹深刻的眉心,虎目射出兇光道:「你不怕死?」

  不想形勢忽然緊張得要爆炸一般,韓歸雁目瞪口呆,當即就要上前勸解。卻
被韓鐵衣一把拉住,他指了指額角輕聲道:「大哥這裏可不笨。别急,你看看将
士們!莫要關心則亂。」

  韓歸雁八面環顧,隻見軍士們不少都頻頻點頭,似是對吳征的看法有了些改
觀。軍中最盛的本就是血氣,被這一場即将爆發的激戰一點就着,不少兵士高聲
大呼起來。韓歸雁看在眼裏,忽然有了明悟!心中暗罵:這兩個家夥!

  「從來都怕死。可有些事情明明害怕還是要做的,這是勇氣!」吳征腳下不
丁不八,雙臂一拳一掌拉開了勢子道:「至于我爲了誰,将軍該當清楚。」

  「勇氣一說很好!本将在營中常說這句話,承你一份情!」韓鐵甲雙臂一錯,
一身盤根錯節的遒勁肌肉幾乎撐爆了衣袍,似憑空起了個霹靂般爆吼一聲:「接
招吧!」

  「原來這句話是他說的!」破虜軍沒少聽韓鐵甲以此勇氣一說激勵士氣,暗
自感歎中隻見韓鐵甲虎步生風悠忽到了吳征跟前,蒲扇般的巨掌當胸猛擊。

  韓鐵甲的内外功均是剛猛一路,本身又是鐵塔般的身軀,勢如瘋虎般的撲擊
硬接殊爲不智。每個人都認爲吳征需得暫行退讓,以出衆的輕功欺韓鐵甲轉折不
靈,再尋他舊力已絕新力未生之時伺機進攻。

  可吳征隻小退了半步,雙足一前一後像個支架在地上牢牢踏定,兩掌一擡掃
向韓鐵甲臂彎。他曾親眼旁觀憂無患與祝雅瞳的激戰,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時,
曾數度擊其中流力道最弱之處,事半功倍。絕頂高手的對決難得一見,更有極大
的開辟眼界作用,吳征也因此對這等打法領悟甚深。

  韓鐵甲面露獰笑,完全無視吳征的招法仍是雙掌猛擊。他力道巨大,吳征雙
掌拂中他臂彎麻筋,仿佛打在一塊鐵闆之上效用幾近于無。大漢的掌勢已幾近及
身,打得實了非受内傷不可。

  吳征應變奇快,雙掌加力托舉讓身形向下一縮,于間不容發之際躲開猛擊。
大漢順勢一個膝撞,招式簡單幹淨又極爲有效,每一下都是又準又狠。恰逢吳征
正擡腳踢他膝彎,兩人狠狠正面對了一記。

  衆人皆以爲吳征要借力後翻拉開距離以施展昆侖派武學,不想他隻是稍退半
步做了下調整,面對韓鐵甲的掌劈肘擊,雙臂如撥清池麗水般流暢自然地向左一
劃。

  「咦!這是什麽功夫?」韓鐵衣見吳征懷中含着一股潛勁,似虛若實,竟帶
得韓鐵甲攻勢偏移落了個空,不由大爲驚異。

  「不知道。」韓歸雁大張明眸片刻不眨,也露出驚異之色道:「從沒見他用
過。」

  韓鐵甲隻覺吳征懷中虛抱着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攻入其間時像絞,如推,
似送,每一下攻擊總是差之毫厘。那股怪異又神奇的内力極爲渾厚,又飽含了陰
陽兩股截然不同的勁道,其中有一股還十分熟悉,明顯是小妹韓歸雁的。

  又戰了十餘個回合,吳征招式陡變,與此前看上去慢悠悠軟綿綿的動作大異。
但聽風雷之聲驟然響起,「雷厲風行」,「平地驚雷」,「雷分雨落」三招叠出,
攻勢淩厲的【天雷九段】突然使開,竟把此前的大劣勢隐隐扳成了均勢。

  韓鐵甲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略顯狼狽,心下卻喜。他對吳征的抱陰懷
陽摸不出頭緒,打起來無比别扭,反倒是【天雷九段】這種應付起來更加酣暢淋
漓。

  可吳征又怎會随他心願?抱陰懷陽與天雷九段交錯使開,招招出其不意。旁
觀者也沒人認爲他投機取巧——能把将軍的巨力引偏,那得什麽樣的功夫才能辦
到?你行你去試試!

  兩人越鬥越急,掌影紛飛,轉眼翻翻滾滾鬥了五十餘個回合。韓鐵甲焦躁無
倫,攻勢稍緩片刻,忽然凝盡全力一掌猛拍。

  掌勢的風聲比吳征使開【天雷九段】時還要迅猛強烈,吳征一見來勢猛惡,
不敢再使抱陰懷陽唯恐牽引不動有失,也潛運内力大喝一聲揮掌相迎!

  吳征下山時不過六品修爲,雖在同輩人之中已是難以企及的翹楚,比起成名
高手來仍有天淵之别。江湖傳言他在出使燕國時進階七品,這一切都不負傳遍世
間的天才之名,可潛力的完全兌現還需時間的積累,至少絕對不是現在!

  千軍萬馬襲來依然面不改色的韓歸雁發出罕見的失聲驚呼!兩個男人的手掌
攜着劈波斬浪之勢拍在一起!

  本以爲是一聲巨響,甚至可能發出金鐵交鳴聲。可韓鐵甲開碑裂石的一掌擊
出,卻發出如中敗革的悶聲,這一掌仿佛擊在一團棉花裏,受力之處輕飄飄地,
令他幾乎産生一種未曾擊實的錯覺。

  吳征一身内力狂湧,即使使出了陸菲嫣傳授的陰陽勁,吃了韓鐵甲飽含巨力
的一掌手臂仍退了三寸。可這三寸之後他緊咬牙關,韓鐵甲再不能前進半點。

  此前激烈比武所揚起的沙塵尚未消散,朦胧的視線裏兩條人影凝立不動。韓
鐵衣慢慢靠近,既擔心打擾了最後一搏的兩人,也便于随時解救。

  吳征的面色一片赤紅,緊咬的牙關咯咯作響,豆大的汗珠在滾滾滑落。可功
力更加精深的韓鐵甲卻知道自己占不到絲毫的便宜,他連連發力卻再也不能越過
這道防線,而吳征與他對在一起的手臂繃得奇緊的肌肉上正迅速鼓蕩,肉眼可見,
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量正順着肌肉水波般向掌心聚集!

  「喝啊!」吳征陡然大吼一聲,掌心凝聚的氣勁發出爆炸性的力量,内力相
撞,兩人同時再也無法穩住身形分别向後飛去。

  韓鐵甲甫一落地雙足便釘在了地面,上身晃了幾晃牢牢穩住。吳征則狼狽得
多,落地之後連退兩步依然站不住,不得不足尖點地後躍化解跌勢,連連後躍了
四回才勉力沒摔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

  「這是什麽功夫?」韓鐵甲已然取勝,臉上的怒容混沒絲毫消散,仿佛大爲
不服。

  吳征使勁甩着右臂連連抽着「咝咝」的冷氣,似乎疼痛難減,索性将手腕夾
在兩腿之間死命搓揉,眼角更是飙出幾點熱淚,醜态百出。

  韓鐵甲行至他跟前,虎目死死瞪牢。他不喜吳征這般惺惺作态,方才的氣勁
爆發吳征不僅沒輸,甚至還赢了他半籌。那穩不住身形的後躍,裝腔作勢的疼痛,
全他媽的是在演戲。那股内力猶如海上的怒濤般磅礴澎湃,更是高達四重地疊在
一起,韓鐵甲甚至在懷疑吳征手下留情。

  這小子的内力修爲明明不如自己,爲何爆發出的力量卻又如此可怖!韓鐵甲
也知吳征是在全軍将士面前給自己留足了面子,恨恨地一挫鋼牙恨道:「罷了!
算平手!」

  破虜軍中發出驚疑不定的呼聲。這一場比試韓鐵甲始終居于上風,吳征的藝
業已足夠驚人,可敗了就是敗了。将軍雖是憤憤不平的模樣,可向來言出如山,
說是平手就是平手,有些腦子活泛的軍士已隐隐猜出韓鐵甲話中的意思:他已認
可了吳征!

  韓歸雁小鹿般奔來一把扶住吳征關切道:「你沒事吧?」

  「疼疼疼……」吳征一邊龇牙咧嘴,一邊暗暗挑了挑眉頭示意無妨。

  這一戰堪稱他近來修煉之大成。無論是與百媚之體的合體雙修功力大漲,還
是陸菲嫣獨創的陰陽勁。最後這一手則是在陸菲嫣紅繩縛身以開辟新的内力運行
路線悟得。她不明人體細胞神經之說,吳征再怎麽解釋也隻是有個簡單的概念,
沖破經脈時曾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因此内力無處可以宣洩,在一處大量地堆積,
直到沖破玄關後才一路暢通無阻。

  也正因如此,陸菲嫣靈光一閃又自創了這一招「洪濤無盡」!堆疊内力,一
次爆發!以吳征現下的修爲最高可疊上四重,比起陸菲嫣的七重那是差得遠了,
兩人對練時常被打得找不着北。不過這一招極顯奇效,吳征使出氣恃風雷這等講
究爆發力的殺招時憑空多出許多變化。原本搏命般的招式也可不慌不忙堆疊内力,
不僅爆發力更足,也讓威力倍增!

  「以後教你!這招很厲害。」吳征演完了戲,大喇喇拉起韓歸雁并肩而行,
那昂首挺胸的模樣好似比武的勝者是他。韓歸雁抽了抽手掌,隻是被牢牢握住抽
不回來,無奈皺眉低頭不敢看邊上玩味揶揄的重重目光,嘴角的笑意卻怎麽也掩
飾壓抑不住。那偷笑竊喜的模樣固然美不勝收,可也要兵丁們驚掉了下巴,英氣
勃勃,威風凜凜的小韓将軍幾是有過這樣的嬌羞?

  韓鐵甲升帳,破虜軍中的将官們依次到齊。韓鐵衣,韓歸雁,吳征作爲「外
人」在營帳外等候召見,這也是軍中的規矩。韓鐵甲雷震般的聲音自營帳裏傳出,
氣勢十足,統兵的大将有了這一特質,不僅極能聚集人心,提振士氣起來更是效
果顯著。

  「三位,将軍有請!」傳令兵引着等候的三人入帳,分列兩邊的十二位将官
身姿如龍,個個站得筆挺如槍,凜然的殺氣幾乎要透到營帳外頭去。

  「諸軍依令行事!」韓鐵甲虎着臉發下令箭又喝道:「吳征,韓鐵雁!」

  「末将(下官)在!」

  「你二人雖非破虜軍中人,但既來參戰,同樣需受破虜軍号令節制。兵發之
時,違令者斬!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當依令行事。」兩人異口同聲一字不差,心中難免一蕩泛起柔
情蜜意。

  「好!吳征,韓鐵雁随本将爲先鋒。」韓鐵甲又擲出兩根令箭後喝令道:
「韓鐵衣!」

  「末将在。」

  韓鐵甲捧起豹符将印道:「你代本将執掌中軍。兵出大營起,一切将令依你!」

  「得令!」韓鐵衣鄭重接過将印,當先走出營帳。

  這位儒将的風範吳征見識了,他的足智多謀,英勇果敢也聽說過不少,今日
要在他麾下效命,親身感受名将之風,吳征也不由心潮起伏。他曾見過韓歸雁的
用兵犀利,韓鐵甲本身也是名将。可在一場重要的戰鬥前指揮權落在韓鐵衣身上,
無一人有反對之意,足以證明衆人對他的絕對信任,認可度甚至還在韓鐵甲與韓
歸雁之上!

  從随身的包袱裏取出戰甲披好,吳征躍上奔宵跟在一馬當先的韓鐵甲身後,
引着五百騎軍,一千五步軍魚貫而出,向着紅日升起的方向進發。

     ***    ***    ***    ***

  顧盼抱着支烤得焦黃的兔腿兒大快朵頤,兔肉散發着噴香的滋味,更潤得她
的兩片唇瓣油光發亮,益發顯得豔麗可人。

  「想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老是偷瞧做什麽?我不讓你看了麽?」祝雅瞳展
顔一笑,翻了翻火堆讓火焰燒得更旺,簡易搭起的烤架上一隻野雞正嘩嘩地滴着
油脂:「那麽多話想問?想問就問,别憋着。」

  「祝夫人,您真好看!」顧盼年紀尚幼一臉天真浪漫,本是恭維的話在她口
中卻似從心而發,很難不讓人生起快意。

  「是呀,我是好看!可你一直看我,不會僅僅是因爲好看吧?」祝雅瞳忍俊
不禁。愛子在昆侖派裏青梅竹馬的小丫頭她早有耳聞,見面至今也一直在看,頗
有婆婆看兒媳婦的意思。

  小丫頭尚未到及笄之年,正是豆蔻般鮮潤的年紀,身子骨卻發育得健康結實。
奶大臀圓,一看就是好生又好養,加之貌美可愛,當真是滿意得緊。韓歸雁當然
也不錯,可名聲不好,怎及得上眼前的小丫頭。隻是一念起吳征與陸菲嫣之間令
人頭疼的關系,又不由俏臉一紅。

  「嘻嘻,人家想問問大師兄準備怎地安置人家呀?他什麽時候知道人家要來
的?又怎麽知道人家在這裏?」顧盼臉上湧起紅暈,當真如春花之豔。

  一連數問,句句不離吳征,祝雅瞳笑意妍妍,眼珠子一轉,肮髒的衣角,略
帶風塵的面色,獨行的姑娘,一隻幼雕兒,各種莽莽撞撞無一不淨收眼底:「你
呀,偷偷跑下昆侖山也不說一聲,若是出了事情怎麽辦?征……你師兄能有什麽
辦法?等到了成都城修養幾日,老老實實把你送回去呗。」

  「啊?那怎麽成?」顧盼大急,嘴角高高嘟了起來:「人家不想回去,在山
上悶也悶死啦。」

  一雙點漆般的眼眸滴溜溜地直轉,鬼頭鬼腦小機靈的模樣兒實在太過可愛。
祝雅瞳強忍着笑,險些一把将顧盼摟過來香上一口,乜目道:「又想逃跑呀?你
的雕兒可飛不過我的枭鳥。」

  顧盼小心思被戳穿,眼見這位漂亮夫人如此難纏知道逃跑無望,索性沉下臉
直接亮出了不高興,小嘴一扁一扁地泫然欲泣,連啃了一半的兔腿兒也不吃了。

  祝雅瞳撕下兩條雞腿,剝去烤焦的部分塞在顧盼手裏,又接過兔腿撕去些肉
掐爛随意丢在火堆旁,道:「快吃。雞腿兒更嫩,看你那個饞壞餓扁的樣子。」

  「不吃!」顧盼賭氣别過臉去,好看的鼻翼抽了抽,似是強忍香味的誘惑有
些難熬。

  「不吃飽了,待會兒打起來哪有力氣?」

  「不吃……啊?還要打架?」顧盼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你師兄将來是要接掌昆侖派大業的,沒有來頭門規不可犯。你這麽去了成
都城,不把你送回去還有什麽辦法?不過若是有了功勞,可就有說辭了。」祝雅
瞳一臉莫測高深,又朝顧盼眨了眨眼睛。

  「真的!什麽功勞?祝夫人,您真好看!」顧盼的心情撥雲見日豁然開朗。

  「噗嗤!你能不能換一句!」祝雅瞳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快吃快吃,一
會兒你就知道了。」

  二女填飽了肚子,日頭也跳出了山尖。祝雅瞳忽然擡頭,顧盼随着她視線望
去,隻見雲霧之中一個黑點正不住盤旋卻不降落,若不是經由祝雅瞳指引極難發
覺。

  顧盼隻覺眼前一花,騰雲駕霧般已被祝雅瞳摟住腰肢,落在一處枝葉茂盛的
樹梢上隐去身形。祝雅瞳朝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屏息凝神莫要暴露身形。

  朱舵主等四人早已被料理了性命藏在草叢裏,兩名被他們擄來的女子仍昏迷
不醒,此刻正靠在一棵大樹上猶在夢中。雖對即将發生的兇險尚一無所知,但顧
盼初次涉足江湖,隻覺一切都那麽新鮮,倒大有興奮之感。那尚冒着青煙的火堆
餘燼,沒吃幹淨散落火堆周圍一地的殘渣碎骨,還有故意不清理幹淨的血迹,祝
雅瞳随手的布置她雖不明,卻知處處透着深意。青春少女的心性本就活潑,倒有
種巴不得早些見識一番的好奇。

  樹林裏不住有晨風送過,吹得枝葉嘩嘩作響。兩炷香時分過去,祝雅瞳螓首
一偏打量着左側某處,顧盼小心翼翼順着密林的縫隙望去,卻一無所覺。又過了
一炷香時分,四條人影忽地跳了出來,一名額頭上猶如用刻刀劃下無數皺紋,面
容愁苦偏又一頭黑發的中年男子繞着火堆餘燼轉了一圈,嘟囔着罵道:「在這裏
享清福?媽的,讓老子好找!」

  「餘舵主,這裏有血迹!」另一名瘦小男子提醒道。

  「老子看見了!你們四處找找看。」餘舵主一邊發号施令,一邊走向昏迷的
兩名女子查看了一番後道:「就帶了這麽兩個貨色?」

  「舵主,兄弟們正悶得慌,您看……」另兩名跟随來的男子結束了四周的搜
尋,一見女人便挨了上來怯生生問道,一邊卻迫不及待地伸手在兩名女子身上摸
摸索索,大施淫爪。

  「幹什麽?」餘舵主眼一瞪,卻沒阻止他們的動作。不一會兒瘦小男子驚呼
的聲音從遠處響起:「餘舵主快來,朱舵主他們幾個都死了!」

  「他娘的停手!看看去!」餘舵主出聲喝止,兩名男子也吃了一驚,顧不得
占便宜向呼聲處一掠而去。

  雖素不相識,但同爲女子受到欺淩,顧盼仍是憤憤不平。她還不明這幫粗魯
男子的意思,隻覺得若有陌生人的髒手摸在自己身上分外惡心。

  祝雅瞳朝她打了個手勢示意稍安勿躁,見機才要動手。

  不多時四人折而複返,餘舵主又在火堆旁細細查看了一圈,搓着手掌有些心
神不甯。他走近兩名昏迷女子身旁抽了抽鼻子道:「不是她們。這倆身上沒那麽
好聞!」

  做出了判斷,餘舵主吩咐瘦小男子道:「朱舵主他們死在這裏,你牢記此地
的情況速速回去複命,沿途不可耽擱!」

  「朱舵主等攜帶兩名女子回程途中,猜測生火打獵,進食過半時遇襲,力戰
後不敵身亡。兇手未知,疑有不明女子,餘舵主等尚在探查中。」瘦小男子将現
場情形複述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急速離去。

  顧盼恍然大悟,原來未撲滅的火堆,殘渣淩亂的地面,甚至是啃了一半的骨
頭都有誘導的作用。平日裏偶爾下山見到些粗豪漢子,吃起東西來可不就是這般
粗魯的模樣麽!隻是這幫人的鼻子是屬狗的麽?怎麽連女兒家身上的香味都辨别
得出來。

  瘦小男子離去,餘舵主道:「近來香堂附近頗有異樣,咱們再查一查我們就
回,此地不可久留!」

  過了一炷香時分,祝雅瞳估摸瘦小男子去得遠了才攜起顧盼的手從樹上飄飄
蕩蕩落下道:「大清早的,什麽人在這裏吵吵嚷嚷擾人清夢。」

  一名熟透了的美婦人,一名花骨朵兒般的少女,俱都漂亮得生平難得一見,
随意一個眼神都能将魂兒勾了去。可餘舵主等三人卻都大驚失色!隻因祝雅瞳這
一手輕功太過驚世駭俗,宛如憑虛禦風一般仙子臨凡。

  「你們……是什麽人?」餘舵主咽了口唾沫,額頭上的皺紋俱都擠在了一塊。

  「你不認得我?憂無患沒告訴你們祝雅瞳來了大秦麽?」祝雅瞳笑意妍妍,
心中卻又疑惑。

  「祝雅瞳?」餘舵主失聲驚呼,迷蛇夢眼的名号實在太過響亮。原本能見上
一眼堪稱三生有幸,可看對方來者不善,又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連喝問她直呼尊
主名諱都不敢了。

  「真的不知道?」祝雅瞳随手彈出兩枚石子,餘舵主身旁兩名男子應聲而倒!
祝雅瞳擡臂屈指,扣着的石子仿佛吃人的猛獸:「說實話!」

  「不……不知道!」餘舵主亡魂直冒,冷汗難以控制地濕透重衣。所謂美人
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話說說便罷,沒幾個人真的願意。何況莫說親近祝雅瞳,
便是多看一眼恐怕都會慘遭非人的折磨。

  「那行,你可以去死了。」祝雅瞳曲起的手指彈出,石子破空而發。

  餘舵主早已全神貫注,并非他不貪戀令人垂涎欲滴的美色,實在是性命比之
欲望要重要許多。他武功與此前的朱舵主平齊,此刻又有了防備,石子飛出時便
大吼一聲向左躍起。當呼嘯的風聲擦着耳邊飛過,隻刮去了一片油皮,他幾乎有
在地獄裏走了一遭,險死還生之感。

  祝雅瞳擡手又是一石擊他左肩,這一記直接封住了去路,餘舵主足底連踢地
面飛速折返,竟又奇迹般地躲過。

  他的心髒已撲騰得仿佛跳出胸腔,隻覺面前的絕色美婦簡直和尊主一樣令人
發憷,絲毫提不起反擊的心思。

  此刻祝雅瞳也不再停步不動,她彎腰一撈和着沙土抄起一把石子,胸乳處因
彎腰而撐出那一抹驚心動魄的彎弧,餘舵主已無暇貪看一眼。美婦蓮足紛飛繞着
餘舵主轉圈,手中的石子連珠價般彈射而出。

  顧盼亦看得心驚膽跳,美婦出神入化的武功見所未見,手中的石子原本該早
已彈完,可不知她怎生變戲法一般仿佛手裏藏着個百寶囊,石子彈之不盡!再看
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她随手搓揉,松散的沙土瞬間便在她手中凝結成不遜
于石子的堅硬彈丸。每一記彈丸飛出,破空的銳嘯聲依然可怖至極。

  餘舵主哇哇怪叫東躲西藏,此刻他已明白至今性命沒丢絕不是什麽面臨死亡
的潛能爆發,或是老天看顧,完全是祝雅瞳如貓捉老鼠般逗着他玩。可他根本停
不下來,祝雅瞳随手輕彈,既準又狠,挨上了隻怕能在身體打個透光的窟窿。他
隻能像美婦手中的一隻提線木偶,任由她擺步操弄。

  祝雅瞳忽然停步!餘舵主陡然間面如死灰,并非氣力已耗盡,而是他知道美
婦玩得夠了倦了,現下就要取他性命。果然祝雅瞳再發一石,無論速度與破空聲
與此前均不可同日而語。

  餘舵主雖心喪如死,多年的兇性仍在,見狀咬緊牙關将手中大刀瘋狂亂舞得
潑水不進。可咣當一聲大響,輕巧的彈丸擊得他渾身大震,身體麻木了半邊。那
彈丸在大刀上一撞碎了一半,剩餘的半顆餘勁不息,正中他咽喉。

  餘舵主狂吼着捂住咽喉,可破開的大洞裏連連噴出血箭,血流如注中他抽搐
着身體一點一點失去了力氣慢慢軟倒。至于那枚彈丸被溫熱的血液泡開一沖,盡
數融于腳下的土地。

  祝雅瞳等餘舵主死得透了,回身向顧盼招了招手,又點着一處地面道:「來,
用輕功跳到這裏,跳得準些。」

  昆侖弟子的輕功就沒一個弱的。顧盼向以吳征爲榜樣,輕功更是門中翹楚。
少女依言輕飄飄地躍起,準确地落在祝雅瞳所指點的位置。

  「甚好!」祝雅瞳笑眯眯地點點頭道:「繞着他轉圈,多留些腳印,越亂越
好。」

  顧盼隻覺短短的幾個時辰裏所經曆的一切比此前十餘年還要精彩得多,眼前
雖是死屍與腥臭的血液,可也興緻勃勃。到了此時她哪還不明白這些都是用作迷
惑敵人之用?當下繞着餘舵主的屍首飛奔,将地面踩得七零八落,直跑得小臉蛋
兒都紅撲撲的。

  「好啦,我們跳到那兒去。」祝雅瞳指了指另一處枝葉茂密的樹杈道。

  「啊?」顧盼有些爲難。那樹杈所在之處四面無所憑依,她輕功固然不錯,
可要一舉跳上非得盡全力不可,必然導緻這最後一道足印要深得多。若是先躍出
圈子落在樹下的地面,又難免留下腳印露出破綻。

  「跳吧。」祝雅瞳揮了揮右手道:「我幫你。」

  顧盼輕輕點地躍起半空,便見祝雅瞳鳥兒般起飛上升,一把攜住她手臂飄蕩
蕩落在樹杈上。

  顧盼敬佩得五體投地,一雙美眸盯着祝雅瞳柔和又優美的側顔贊道:「祝夫
人,您真好看。」

  「嘻嘻!等你長大啦一定更好看!」祝雅瞳捏了捏顧盼肉呼呼的臉頰笑道:
「下一場料想沒那麽簡單,務必小心在意才行。」

  「還會有惡人來麽?」

  「會的!」祝雅瞳給了個肯定的答複,心中暗道:孟永淑對賊黨的了解當真
深得很!當年她爲何沒死?賊黨也真是古怪!

  「祝夫人,咱們立的是什麽功勞?」顧盼見祝雅瞳武功智慧無一不是絕頂,
信心爆棚,一心想着多立功勞好不回昆侖山去。

  「你的大師兄帶着兵馬從那邊來,要搗毀這幫惡人的巢穴。」祝雅瞳點了點
東方道:「咱們在這裏牽引,賊黨得了消息摸不着頭腦必然猜忌,多疑則亂。你
的大師兄他們呀便有便宜可占了。」

  「大師兄知道我們在這裏幫襯麽?」顧盼喜上眉梢,想事情也沒失了周全,
足見聰明伶俐。

  「不知道。」

  「啊?那要趕緊聯絡他,否則他不知咱們在這裏幫忙,一頭撞了進去可沾不
着這邊的便宜。賊黨這般兇狠,萬一受了傷怎麽辦?」

  「來不及啦!不過他身邊能人不少,自會發現異狀。若是這點事情都不能做
出反應,那也别去找賊黨麻煩,趁早回家睡覺了事。」祝雅瞳愛憐地撫了撫顧盼
的腦門寬慰道:「安心,他沒那麽笨。」

  「呼!」顧盼吐了口長氣,拍了拍鮮嫩又飽滿的胸脯,一臉開懷贊道:「祝
夫人,您真好看!」

     ***    ***    ***    ***

  破虜軍行程未半,韓家的血衣寒便遞來了消息:賊黨四人結伴出行,趕得甚
急!賊黨向來晝伏夜出,孟永淑推測有所變故,現下仍緊盯巢穴,有新的發現再
報。

  吳征并不認爲賊黨出行有什麽特殊,或許臨時有什麽任務呢?隻是孟永淑對
暗香零落的了解實在太深太細,連祝家的情報網都自歎弗如,祝雅瞳在探查時都
要尊重她的意見。這一份奏報足以引起足夠的重視。

  「将軍,孟前輩的話,要聽!」吳征及時向韓鐵甲谏言。

  韓鐵甲點了點頭向傳令官道:「速速報去中軍!」

  韓鐵衣接到奏報通覽一遍,片刻便下了決斷:「傳本将軍令,令先鋒放慢一
半的腳程。若半個時辰内無有新的奏報送來,無須禀報,恢複現下的腳程!」

     ***    ***    ***    ***

  奇羅山地處荒僻,卻是一處天然的賊巢。不僅山石林立又堅硬,導緻上山的
道路又窄又繞,易守難攻!更是四面曠野,視線一覽無餘長達十餘裏之外。自古
便是山賊聚集之所!

  所幸山并不大,立在曠野裏孤零零的一座,四周又太過荒僻無有村落,十年
前一股山賊一夜之間消失無蹤之後,匪患倒是再沒發生過。世人所未知的是,暗
香零落三百餘人趁夜摸上了山,将一幹山賊斬盡殺絕,從此占山爲王。

  比之靠着打家劫舍勉強度日的山賊們,暗香零落的組織顯然嚴密得多。憂無
患更是在山上找出了一處地宮,不僅可作爲栖身之所,更發現其中囤積了銀錢珍
寶無數,三百餘人便是吃上二十年也吃不完。自此暗香零落晝伏夜出,對于這幹
兇神惡煞般的江湖寇匪而言,有了錢便不擔心生活問題,也懶得去村落裏劫些貧
苦百姓的糙米爛菜葉子。

  暗香零落裏雖多高手,可幫規極爲嚴厲,誰也不敢觸犯。依着宗主的嚴令安
生在地宮裏呆着,除了不時有女子被秘密送來此地慘遭淩辱,或者數月外出一次
劫掠些女子,倒不太主動外出。偶爾有行人路過或者遊人山上一去無回之後,奇
羅山鬧鬼的傳聞人人都信。

  即使孟永淑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聯合祝,韓,胡三家高手盯了許久,才
摸清了此地是賊黨的一處巢穴。也幸虧有這幹高手在,否則怎能瞞過山上賊黨的
耳目?

  地宮裏一位面目蒼白仍英俊不凡,手持折扇的貴公子正中危坐,敲着案台面
無表情地看着往來穿梭的人影。自他到來起,看着這些人都像看着死人。

  「浮旗使,兩位香主與六位舵主已前往西北密林查探。」

  浮流雲懶洋洋地一揮手,有氣無力道:「回來了再說。隻是奇羅山近來有些
古怪,讓暗樁的兄弟們招子放亮些,有發現速速報來。」

  打發了人走,浮流雲哂笑一聲暗道:都是要死的人了還不自知!蠢貨就是蠢
貨。隻是尊主的安排好生古怪,祝雅瞳來大秦的事情原本好做文章,不知爲何隻
讓幾個旗使知曉。在燕秦邊界剛送了千餘個笨蛋出去,這裏還要再搭上三百号。
啧啧,猜不透,猜不透!得嘞,待打起來時老子順着暗道走人便是!

      ***    ***    ***    ***

  祝雅瞳與顧盼隐在樹梢内,正等得百無聊賴,祝雅瞳忽然又警覺地盯向東面。
她側耳傾聽了一陣,向顧盼比了個「八」的手勢。

  顧盼始終運起内力平複着呼吸心跳,以免暴露出身形誤事,見了提點也不由
緊張起來。惡人來得多了一倍,且猜測武功隻會比先前的更高,指不定還全是大
高手。即使有祝雅瞳在此押陣,要面對這等大陣仗對于經驗見識俱都淺薄的她來
說,亦感壓力深沉。

  兩條人影從林中穿過落一地死屍的空地上,顧盼直至看到他們的身形才察覺,
不唯來者武功高強,更因他們已是小心謹慎。——朱,餘兩位舵主久久不歸,料
想是出了意外。

  祝雅瞳點着一人比了個八,又點另一人比了個七,示意這兩人一人八品功力,
一人七品功力。又擺了擺手示意無妨,安心。

  來人一步一步緩緩靠近餘舵主身邊,那八品修爲身着青衣的男子朗聲道:
「女子的腳印!一人會發暗器,餘舵主在圍攻之下被暗器擊中咽喉而死。看餘舵
主的身法腳印,該當堅持了兩炷香時分。」

  分析得絲絲入扣,眼力界着實不凡。可聽在顧盼耳裏隻想發笑!

  祝雅瞳忽然偏頭,向顧盼做了個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的示意,像一抹煙塵
般溜了出去。莫說不發出半點聲響,連腳下踏的樹枝都沒動彈半點。

  青衣男子朗聲說話,若是對身邊人顯然不需如此。顧盼得了祝雅瞳提點,心
下明了這定是說給藏身不見的六人聽的。隻不知絕世美婦又發現了甚麽忽然離去?

  林中山風拂過,樹葉不停沙沙作響。祝雅瞳單臂挂在一根樹杈子上,她選位
極佳,樹林的陰影将她的身形完全埋沒,倒像隻與周圍環境融于一體的變色龍。

  沙沙的輕響不僅是風過樹林的聲音,更因有人在隐秘穿行。一名肥頭大耳,
身形像一座肉山,頭上還點着九點戒疤,輕功卻着實不錯的胖大和尚像隻大猩猩
般躍來。茂密的樹葉影子裏忽然伸出一隻玉手,五指嫩白如春蔥,修長纖細,卻
是一隻奪命的鬼爪。

  距離極近,來得又突兀,即便胖大和尚身負不凡的藝業也來不及反應便被扼
住了咽喉。那玉手的威力如此可怖,狂湧的内力不僅瞬間将胖大和尚的五髒六腑
全都震碎,牢牢掐緊的勁道連他狂噴的鮮血與慘呼聲一同扼在了咽喉裏。

  胖大和尚足有二百來斤重,祝雅瞳奪命一擊後提着他混若無物。順手将屍體
挂在藏身的樹杈上,又煙塵般回到顧盼身邊。

  顧盼尚不知那消失的六人正在暗中探查樹林且死得不明不白,隻是緊盯着青
衣男子在翻看餘舵主等人的屍體。

  此後祝雅瞳再未出手,又過了三炷香時分,樹林裏才紛紛躍出五人的身影落
在青衣男子身旁。

  「這是霹靂子還是煞血錐打出來的傷口?」青衣男子雙眉緊鎖喃喃自語道:
「餘舵主在圍攻下堅持了許久,來人的武功不算太高。這傷口如此可怖,想來便
隻有這兩種暗器了。」

  祝雅瞳不理他們,朝顧盼示意道:「跟在我背後。」

  幾在同一時刻,地上的七人同時回身連珠價般灑出一派寒光,棱,梭,镖等
等不一而足幾乎将祝顧藏身的樹林覆蓋。

  祝雅瞳拉着顧盼急速墜落,大片的暗器落了個空。剩餘的少部分被祝雅瞳抖
開衣袖随手撥打,紛紛偏離。

  顧盼被滿目的銀光燦燦驚得再也控制不住發出聲驚呼,眼見祝雅瞳安之若素
地化險爲夷,小心肝還沒放回肚子裏,六根銀梭忽然爆開,炸的粉塵彌漫。

  祝雅瞳暗罵一聲「無恥」!衣袖再展,袖口裏仿佛吹出一陣狂風,将粉塵遠
遠吹了出去。

  「什麽人膽敢偷襲聖教教衆?」青衣男子一聲大喝,亮出根齊眉短棍當先撲
上。

  祝雅瞳飄然若仙地飛起,隐在袖中的玉手完全無視短棍敲擊的大力一把拿住,
順勢踢得邊上的兩人口中狂噴鮮血,倒在地上沒了聲息。她兀自好整以暇地嬌笑
道:「祝雅瞳呀!什麽時候本夫人的名氣變得這般小了?」

  顧盼心中狂跳,隻見祝雅瞳一把奪下了齊眉棍,雙足連踏裙裾紛飛,一雙勻
稱圓潤的美腿不住點在交加的兵刃上借力飛起。「祝夫人的武功原來高到了這種
地步?若是她一人在此根本不需故布疑陣,她……她是在教我?」

  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如淩波仙子一般閑庭信步,仿佛腳下的不是殺人
奪命的兵刃,而是一片松軟的芳草地。來人中瞬間倒地兩人生死不知,胖大和尚
早已一命嗚呼,剩餘的五人裏青衣男子與另一名身着皂衣者俱有八品修爲,另三
人則是七品。

  五人已使開渾身解數,不僅傷不到祝雅瞳,若不是她還需借力躍起,簡直連
衣角都沾不到。

  美婦内裏身着勁裝包裹嚴實,原本看不見裙下春光,可這等級數的美人渾身
上下無一處不誘惑,千嬌之體更是美人中的極緻,光是那視線中渾圓的美腿與豐
隆的臀股便讓人骨酥身麻。

  可五人再也無心他顧,祝雅瞳犀利的攻勢無孔不入,仿佛在他們頂門上飛騰
的不是一位絕色美婦,而是一座大山正在沉沉落下。

  不過十餘個回合,祝雅瞳前躍中忽然足底一側斜踏在一柄大刀刀面上。身子
一頓,猶如黏在上頭一般。持刀者仿佛被千鈞重力壓身,剛想棄了兵刃,美婦已
倒飛而出一足點中追擊之人心口,登時又要了他性命。

  再踢倒了一人,祝雅瞳更加輕松自如,不過十招,剩餘兩名七品高手又倒在
她腳下。

  祝雅瞳輕輕落地,娴雅笑着對大汗淋漓的青衣與皂衣男子道:「你們倆修爲
有八品,該是什麽香主罷?」

  青衣男子梗着喉嚨啞聲道:「祝家主,本教與您秋毫無犯,不知爲何下此狠
手?」

  「秋毫無犯?」祝雅瞳失聲而笑:「你們想要本夫人家小……财神爺的性命,
這仇海了去啦!怎麽?你們也不知道?」

  「不……不知!」青衣男子因恐懼而顫聲道:「在下不知祝家主所言何意。」

  「唔……既然是香主,那倒值得問一問了!」祝雅瞳步步逼近,微笑時如花
瓣般的香唇之上,一對眼眸光芒大放……
2018-4-8 04: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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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十三章 觀風聽雨 破子藩籬
           
  若問女子最愛惜,最珍而重之的是什麽?她們的答案絕不是可心的情郎,而
是自己的容顔。沒有女人會不喜歡萬衆矚目,即使她隻心屬一人;也沒有女人會
不喜歡被人稱贊美麗好看,即使那些并不是她最大的魅力;更沒有女人會不喜歡
有一副靓豔的容顔,即使她還身負絕藝,并不需要以美貌取悅于人生存于世。

  作爲侍中胡浩最親信的侍衛之一被派遣來此,楊雪山很難理解在他身前的女
人。她的大名早有耳聞,也早已知曉她遭逢的慘事。在被吩咐聽從她的指示而行
動後,楊雪山便在暗暗叮囑自己對她保持尊重,不要有失态的表現。跟随侍中大
人許久,他早已将符合身份的禮儀與胡家的面子烙印在心裏,那等同于他楊雪山
的面子。

  可第一次見到這名女子,他還是暗暗發憷。那被刀劈斧鑿的面容已不僅僅是
醜陋,堪稱可驚可怖。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他還是面色一變。楊雪山想過了無
數種可能,唯獨想不到有這樣一張面容的女子竟然全不遮擋,就這麽大~喇喇地
站在他面前。他的勃然變色,或是他人異樣的眼光,厭惡的神色,于她而言都顯
得雲淡風輕,渾不在意。

  她也不是全然不做遮擋,隻是那副面紗是否帶上,完全取決于任務的需要。

  數日之後楊雪山才終于明白,她的心早已死了,代替那顆心髒在跳動以支撐
軀殼的,是一篝熊熊燃燒的複仇烈焰。她生命僅存的意義全在于此,至于旁的,
根本不在心上。

  孟永淑的心髒砰砰跳動,那種讓連日來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讓懈怠的精神
重新振奮,讓枯寂若死的心再度燃起生命的火焰。上一回如此興奮是何時了?沒
有!當年燕國在丘元煥的率領下四處剿滅暗香零落,她還在養傷之中,看不到将
這幫萬惡的賊黨殺得鮮血淋漓的快意恩仇。此後她獵殺惡賊,再沒有過大規模地
圍殺——一個一個地殺死,即使讓他們受盡無數痛苦,又怎有屍堆成山,血流成
河來得暢快?

  奇羅山上的賊黨不下三百人!孟永淑舔了舔因興奮而有些發幹的嘴唇,唇瓣
中央裂開之後重又彌合的傷口粗糙又晦澀。一雙美眸與潤紅的舌頭是她臉上還保
留原狀的僅有兩樣。可她不在乎這些,對自身容貌全不在意的,隻有心死的女人。

  三日前剛摸到此處時,遠遠見到有四名賊黨離開奇羅山,依此前的經驗看,
昨夜當是他們回來的時刻。此後又走了兩撥人,也未回來!難道路上出了什麽岔
子?誰在幫忙?這不重要!既有意外,賊黨必然會亂,這會讓攻打的難度小上許
多。

  奇羅山被賊黨們經營的時間怕有近十年,山上的機關暗道少不了,比之平原
上的一座堅城怕也不妨多讓。孟永淑并不怕死,她怕的是活不到親眼看見暗香零
落徹底覆滅的那一天。

  奏報早已經由祝家的人手送到正前來的大軍手上。一念至此,孟永淑又是一
陣興奮。來到成都城原本是在涼州碰了一鼻子灰後,死馬當做活馬醫的無奈之舉。

  不想驚喜一個接着一個,不僅吳征确實有幾分本事且敢作敢爲,還能有祝家
全力出手相助。她與暗香零落作對多年,太清楚祝家的出手,對于這些城狐社鼠
一般的賊黨意味着什麽。

  果然,自此之後事情出乎意料,情理之中地順利。祝家密布的商業脈絡猶如
一張彌天大網撒了出去,想要的情報先先後後陸續得到。自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
義與目标之後,何曾如此順手?由不得她不興奮!

  奇羅山上偶有些獵戶出沒。手上提着些收獲的獵物,弓箭,鋼叉,制作陷阱
的樹枝鐵爪等物也齊備。

    【第四集完】

  暗香零落并不簡單,占據奇羅山後雖劃定了禁區生人勿近,近者死的不明不
白。可要隐藏在這裏活的安生,以爲長久之計,自然不能把一座山搞得如鬧鬼一
樣。

  孟永淑很清楚這些獵戶也不簡單。若是生人自已被盯上,若是山上的熟客,
則又是已被賊黨籠絡用作哨探,或是通傳情報之用,堪稱神不知鬼不覺。若不是
孟永淑早知其中門道,祝家又從南陵調來一組獵戶,佯作來奇羅山打獵,想要分
批混進山林裏而不打草驚蛇難如登天。——祝家派來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獵戶,遠
近馳名。隻不過此前沒人知曉他們也是祝家一支而已。

  「浮旗使,朱,餘兩位舵主至今未歸,依時辰看,袁,宋兩位香主當傳回的
音信也無。您看……」郝高原低頭弓腰,雖無拉渣的胡須襯托,面方口闊長眉鳳
目,英武之中亦有幾分秀氣。

  「知道了!怕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讓他們都警惕些。多派幾波人出去巡查
刺探,遇事急報!不對,這裏本旗使不如劉堂主熟悉,讓他可酌情處置,不必事
事禀報本使。」浮流雲皺眉揮手道,和慣常一樣地對派裏的事務不耐。

  「是!」郝高原躬着身退後了七步才轉身離去。旗使的表現和平常并無不同,
可他還是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那種感覺難以描述,但作爲常年跟随浮
流雲的近寵,他确認浮流雲看他的神情裏流露出已深入骨髓的味道。那是每一回
他想要得到的人無法得手,或是不可下手之後的惋惜之情。

  郝高原能得到浮流雲的青眼,除了浮流雲本身男女不忌,郝高原的相貌又襯
了心意以外,這名近寵足夠聰明得體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浮流雲從未對他透露
過派裏的事情,可他留心觀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還是看出了些門道。每一次聚
集大量人手的行動總是損失慘重,派裏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每隔一段時間總要
死些人。

  郝高原毛骨悚然,他甚至覺得浮流雲看着他歎息道:「可惜,可惜了。」莫
非這裏又要死上好些人?浮旗使又把他打發了出去,莫非這裏又是一個派衆的墳
場?

  見過了劉堂主将浮流雲的指令轉達,郝高原鬼使神差般拱手道:「劉堂主,
屬下有個不情之請。」

  劉永先身材不高卻甚是敦實,袒露的胸膛上黑毛叢生。他掌管奇羅山多年,
早先對對暗香零落強逼他入門,又下了種種禁制手段的怨氣已煙消雲散。隻需管
好這裏的一畝三分地兒,比起從前當山大王的日子還要舒坦得多。

  浮流雲一來就接管了他經營多年的奇羅山,偏又一副諸事不耐的模樣,每天
忍着白眼左右請示,本就憋屈。今日外頭出了岔子,這下倒好一股腦兒将事情全
推了下來。由老子做主?萬一處置不當責任可不由老子來擔?

  隻是懾于幫規之嚴實在不敢冒犯,劉永先按捺着性子道:「本堂主一堆事情
要辦,有話快說!」實在開罪不起浮流雲,這兔兒爺武功稀松平常也沒什麽身份,
但混幫派裏最怕的就是枕頭風,劉永先也實在不願節外生枝,總算把後半句難聽
的咽下了肚子。

  「屬下在奇羅山多日,承蒙兄弟們照看,亦想爲旗使與堂主分憂。還請堂主
将屬下編入巡查隊伍裏!」郝高原一臉謙恭讨好的笑容,這種笑容他也做了太多
年,一樣深入骨髓,隻要有需要随時可以做出來。

  「你能濟得甚事?早些回去服侍浮旗主!」劉永先更不停留,丢下郝高原自
去。

  ………………………………………………………………………………………

  ………………………………………

  「好了,咱們該回去了。」祝雅瞳拍拍雙手上的灰塵道。施展離幻魔瞳審問
了兩人,有價值的信息卻沒得到,心中有些郁悶。

  「要去見大師兄了嗎?」顧盼精神一振。

  「還不成,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這裏耽擱了好一會兒
咱們要抓緊時間,喚你的撲天雕來。」祝雅瞳微笑搖頭,語氣卻驟然嚴厲隐含命
令之意。

  二女一同嘬唇做哨喚來鳥兒向成都城飛去。

  抵達城門外天光已大亮,南城門處也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織。二女在城外
五裏荒僻少人處落地,向着城門加速奔行。兩名嬌滴滴的美麗女子一同施展輕功,
着實引人側目。到了吳府卻不走正門,祝雅瞳引着顧盼從側門入府,将她安置在
一處少人的廂房裏。

  「祝夫人,你們有要事不敢再煩擾,可我想先去找我娘。她在哪裏?」顧盼
心中猶疑,獨自呆在屋裏的感覺着實不好受,既然吳征不在,最想見的人自是陸
菲嫣。

  「你娘不在府裏,她也有要事。」祝雅瞳緩緩搖頭,又寬慰道:「你來的不
是時候,安心呆在這裏切莫再添亂。不是嫌你煩人,而是今日事關昆侖一派的前
程,任何一個環節都出不得差錯,意外的事情越少越好,所以你安心等待最合适。」

  顧盼心中巨震,陡然想起多年前在青雲崖畔的小屋裏,吳征将剛哭過一場的
她摟在懷裏動情道:「師兄不會害昆侖。盼兒莫要擔心,待你長大啦,昆侖的難
處便過去了。師兄要你一世開開心心,無人能傷你……」在昆侖山上無數次幻想
過與青梅竹馬的大師兄再見是怎生一副情形,也無數次聽說吳征走南闖北,建功
立業。可今日下山之後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果真如娘親所言的一般,短短幾個時辰,
第一次遭逢歹人險些遭逢不測,第一次傷人,第一次看見一地的屍體。待得滿心
歡喜地來到吳府,得知的又是另外一場更爲兇險的交鋒即将到來。

  「人生在世,總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難關要過。就算再厲害的靠山也
難免分身乏術,大多時候都要靠自己。」祝雅瞳撫了撫顧盼的秀發道:「若閑着
無聊,不妨想想晨間的事情。練武是一回事,殺人又是一回事。遇上歹人不得不
下殺手保護自己的時候,與練武喂招所用的招式是不同的。」

  望着祝雅瞳飄然離去的身影,顧盼怔怔沉思,眼界開闊了許多,也長大了許
多……

  吩咐好暗哨看緊顧盼的小院,不得她的許可任何人不準進來,任何人也不準
離去後,祝雅瞳回到居住的廂房裏。一大缸水正燒的熱氣蒸騰,她取來備好的香
料分撒在兩個大浴桶裏,倒入熱水試好了水溫。又将剩餘的熱水注入高挂牆上的
一個方形木桶裏,除去衣衫,拔下木桶下方的軟木塞子,溫熱的水流便從鑿好的
二十來個細孔裏開花似的噴灑而出。

  「小乖乖當真是聰明!這個方法沐發時方便許多,用來浴身亦可。」祝雅瞳
用澡豆一遍又一遍地撫搓打濕的秀發。

  每當大事發生之前,她都喜歡靜靜地一個人沐浴。不僅可以讓她保有最佳的
儀态,溫熱水流的包裹更能讓她平靜,以最沉穩的心緒來應對即将發生的一切。

  自懂事起至今,練武時沖穴通脈,天陰門裏的事務,除了那一回,無一不是
如此。

  祝雅瞳心中一痛,隻來得及将可愛的嬰兒胡亂洗了一道,便拖着疲累的身體
提起了寶劍。小腹和下體傳來劇烈的疼痛,可更痛的還是心裏。再相見是又是匆
匆一面,待得終于有機會相處他已長大成人。時光難倒回,再不能将他捧在手心
看他呀呀叫着手舞足蹈撲騰着水花,一邊嬉戲一邊爲他潔淨身體。

  緊閉雙目抿着唇瓣劇喘着,再睜開眼時明眸已恢複淡然平靜,都過去了,誠
如對顧盼所言,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事情要做,有許多難關要過。曾經深刻的記憶
不容淡忘,但更重要的是未來。

  沐發桶裏的溫水已流盡,祝雅瞳一摞長發邁步行向浴桶,殘留在身上的水滴
珍珠般滾落,白皙的肌膚光滑猶如精細打磨的溫玉滑不留手。不過幾步的距離,
正面看去一身的水珠點滴不剩,好似被羊絨大方巾細細揩抹了一遍般幹淨。僅餘
貼在背脊的濕漉漉長發落下數條水線,自兩片隆圓的臀瓣向似有引力般的臀溝中
央彙合,再流成潺潺溪水一道。

  踏上階梯,輕巧地跨入一人多高的浴桶沉入溫水裏,兩條圓潤筆直的美腿前
後擺踢,撥動得波光粼粼的水紋蕩漾。玉白的嬌軀與纖美足踝尖端塗抹着丹蔻的
足趾相映生輝。

  兩條纖細又絕不顯骨感的手臂輕柔地搓洗着周身,讓人恨不得化作兩隻玉手,
以能感受那曼妙浮凸。這一具動人心魄的完美身體卻沒有人撫摸與疼愛,十足的
暴殄天物。祝雅瞳忽感落寞,這一生若不能與愛子相認,終将是個孤苦伶仃的結
局。

  以澡豆潔淨了身軀,祝雅瞳扭腰一振躍入另一處備着淨水,灑滿了牡丹花瓣
的浴桶裏。她足底剛踩至水面,高妙的輕功便讓下落的身姿一頓,猶如一片豔紅
花叢中開了一朵清雅白蓮。蕩開的水花濺上圓隆的美乳,分不清水波更奪目,還
是乳浪更銷魂。

  若說韓歸雁的是挺翹,陸菲嫣的是綿軟,祝雅瞳的則是肥滿。雙乳如同兩隻
倒扣的玉碗,又圓又隆,在浴桶裏被水波沖得晃晃蕩蕩,險些要浮了起來。

  沐浴淨體,馨香滿身,祝雅瞳陡然睜開雙目,利落地起身抹淨。多愁善感與
自怨自艾不過一瞬間,勇者無懼,智者無惑,比起那些傷風悲秋的矯情,與愛子
并肩前行,共破險阻的曆程讓她極爲享受,在這個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裹上明黃小兜,穿上白色襜褕,祝雅瞳打開衣櫃提起件華衣随手一抖,長長
的裙擺波浪般翻湧而出垂垂落地。美婦嬌軀一旋,如同抹入寬大的衣袖裏。

  但見一身幹淨的素黑,背脊處繪着一朵潔白的蓮花,從胯骨至膝彎處斜斜蕩
開三道如荷葉般的裙線,裙擺處密布褶皺。這一套廣袖百褶留仙裙即便祝雅瞳也
甚少穿着,黑色的裙衣顯得肌膚益發白淨,端莊典雅,也足見對接下來一切的重
視。

  吳征正随軍進行一場大戰,戰後必然伏屍滿地!而祝雅瞳所在的這一處雖看
不見刀光劍影,兇險處卻更甚。

  自投身朝堂起,張六橋便保持着近乎嚴苛的自律,若無極特殊的情況,他都
會提早半個時辰來到衙門備好公務,數十年來,他幾乎都是第一個抵達尚冷冷清
清的衙門院子裏。

  近來張六橋總有些心神不甯,新任的北城令大人年紀輕輕卻卓有功勳,看着
也不像浮誇無形的浪蕩子弟。可自他去了趟浣花樓之後便再也見不着人影,回想
起上任首日便流露出的意思,張六橋便心驚膽跳。北城令要與京都守備開别扭,
背後更隐藏着昆侖與青城兩大勢力之争,他小小的金刀門陷在裏面如何自處?本
着不偏不倚,加上勤勉低調,張六橋才終于爬上了主簿的位置。一路上也見多了
風風雨雨,朝堂上大人物們的争鋒輪不到他參與,憑着這一點獨善其身,如履薄
冰般扶着金刀門艱難生存。

  皇城裏的争鋒牽一發而動全身,幾家歡喜幾家愁,底下人的得勢與失勢均在
一句話之間。張六橋想起便胸口悶疼,皇城裏尚未有正面的交鋒,底下人先打起
來了。這是世道變了麽?他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

  權勢之争古來自上而下,哪有從下而起的?依多年的經驗來看,新任的北城
令大人意圖先燒起這把火。很有新意,可張六橋不想參與其間,裏頭的變數太多,
他根本看不明方向。金刀門經不起大人物們的一根小指頭,至于在北城府衙算得
上響當當的主簿職位,也不過是揮揮手的事情。

  步入院井,張六橋忽然愣神,平日裏這個時辰空落落的院子早早來了四人。

  瞿羽湘頂着捕快的羽帽,卻罕見地帶上了佩刀,正皺着眉在角落裏踱步。戴
志傑與楊宜知分立兩側,正給中間落座的一名美婦奉茶。

  張六橋的胸腔裏砰砰打鼓,他雖沒見過美婦,但看她受之尊崇的身份,還有
人間絕色的眉眼模樣,高挑的身材與一身寶藍色的綢緞衫子,也猜得到這位便是
昆侖派的三徒陸菲嫣。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各位都早到了。敢問這位可是昆侖
派陸仙子?」

  張六橋以江湖路數見禮,陸菲嫣比他身份高得太多,輩分卻差相仿佛。她一
貫重視禮儀,忙起身一福回禮道:「昆侖派陸菲嫣見過張大人。」

  「不敢當,不敢當。」張六橋連連拱手作揖道:「陸仙子仙駕光臨,不知可
是在等吳大人?」

  「吳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家師姑來此等的是張大人。」陸菲嫣禮畢便不再說
話,戴志傑接過話頭,舉手示意後堂裏叙話。

  張六橋心中暗暗叫苦:「吳大人不在,卻又請出了陸仙子來此,這事情是真
真要鬧大了啊。」

  五人在後堂坐定,楊宜知嘿嘿笑道:「張大人,草民鬥膽問一句,您對我家
大師兄觀感如何?」

  張六橋心裏一團亂麻,他在半道上便打定了隔岸觀火,明哲保身的主意。楊
宜知這一問語帶雙關,着實難答。他躊躇了片刻道:「吳大人年輕有爲,下官敬
佩有加,有時都感歎歲月不饒人,老啦!」

  他話中帶有退縮甚至辭官之意,倒讓楊宜知有些意外,一時接不上話頭。

  「張大人過謙了。我家大師兄雖是天縱之才,可孤陽不生,單掌難鳴,府衙
上下近日也多賴張大人大點,晚輩連日來追随大人理事,對大人的謹慎持重,細
緻入微甚是佩服。況且大人正值鼎盛年華,金刀門多賴大人之力,豈可輕言退卻。」

  戴志傑今日的任務便是将張六橋拉上船,措辭平和中亦帶鋒銳,頗有逼迫之
意。

  張六橋暗歎一聲:「四十有一,尚不如黃口孺子。慚愧,慚愧。」

  「先師将金刀門交予我手,下官無力發揚光大心中慚愧已極。賢者有言推陳
出新,下官今年已是五旬開一,常思當退位讓賢,至不濟也不能讓金刀門在下官
手中衰退下去,萬劫不複。」張六橋連連拱手,狀甚蕭索道:「比不得昆侖派諸
位高足青春年少,意氣風發。」

  陸菲嫣見幾句話下來,張六橋幾乎已在讨饒,她自幼生活優渥,碰到掙紮求
生者也不免有些同情。可今日張六橋是不可缺失的一環,吳征不能出現在北城府
衙,否則必然引來吏部官員問責,一切都需擔在身爲主簿的張六橋身上。否則光
憑瞿羽湘一名捕頭,名不正言不順,她也是北城府衙的新人,面臨大事甚至未必
能使喚得動衙役們。憐憫之心一閃而過,陸菲嫣更感興趣的還是戴志傑:「征兒
光芒太甚,志傑這孩子近年來倒被忽略了,看他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是
個不錯的人才。他一向刻苦該當有所成。嘻嘻,昆侖有後!」

  「大人,此話錯了。」戴志傑起身居高臨下俯視張六橋道:「大人苦心經營
金刀門,拳拳之心誰人不知?晚輩的意思是,大人的方法錯了。」

  「倒要請教戴公子!」張六橋見狀也起身與戴志傑平齊,臉上卻是謙恭請教
的笑容。氣勢上不至于被壓制得太慘,又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尊重,夾縫中的人
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我家大師兄曾對晚輩說過一句話: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晚輩深以爲然。」

  戴志傑闆着臉,露出昆侖派二弟子的威嚴道:「臨朝由盛而衰,腐朽深植,
故臨朝當敗,秦燕盛走強,故三分天下。昔年天下又何曾隻有三朝之衆?豪傑林
立于世,然良禽擇木而栖,大丈夫生于亂世當審時度勢,豈寄望于獨善其身?山
崩地裂之時,平民尚知聚衆以自保,抱團以取暖。張大人是聰明人,我家大師兄
的意思您也明白,還望早作決斷。」

  「下官年事已高,着實沒有那份心氣了。」張六橋無奈地搖頭道:「還望戴
公子代爲轉告吳大人,下官唯一的心願便是将金刀門的香火傳承下去,别無他意!」

  「張大人先不忙,今日起便陸續有大事發生。晚輩也在等待大師兄的消息,
張大人不妨靜觀其變。對了,吳大人還有一句話要帶給張大人:學如逆水行舟,
不進則退。不僅學問一道如此,餘者皆然。這世上多的是富貴險中求,沒有光占
便宜不出力的道理。張大人,金刀門何去何從,隻在大人一念之間而已,請務必
慎重。」戴志傑微微一笑,請了陸菲嫣起身離去。

  楊宜知晃晃蕩蕩,故意落在兩人後頭向張六橋擠了擠眼道:「大人,您方才
評價我家大師兄的話都說得很對,唯獨漏了一點!我家大師兄自下山以來,兩年
不到北定亭城,出使長安,無往而不利。小子粗魯旁的道理不懂,隻知做生意最
重一個【勢】字,在咱們行商嘴裏這叫什麽?這叫齊天鴻運!聖上恩典大師兄降
下北城府衙,這可是天助的富貴一場,張大人不妨多考慮考慮。」

  陸菲嫣與戴志傑等在院外沒能聽見楊宜知具體說的什麽,見這壯漢笑嘻嘻一
臉得色地出來,陸菲嫣蹙眉嗔怪道:「你在裏面幹什麽?莫要誤了事!」

  「三師姑安心!」楊宜知昂首挺胸道:「決計壞不了事,隻有好處!」

  楊宜知師從杜中天,在門派裏他與顧不凡一貫感情最好,陸菲嫣也熟知這位
五師弟性子紮實沉穩,向來不太多話。楊宜知與他師傅性格大相徑庭,一貫來有
些沒正行,又活脫脫一個吳征的小跟班。不過今日第一回帶着兩名晚輩辦事,戴
志傑已讓她刮目相看,楊宜知也不再是那個嘻嘻哈哈的莽漢子。陸菲嫣終于意識
到,昆侖派的下一代弟子長大成人開始登上舞台。

  陸菲嫣心緒翻湧,忽然憶起吳征初試啼聲時爲他彈奏的那曲《怒江灘》,她
挺了挺腰,大踏步向前院走去。戴志傑與楊宜知尾随在後對視了一眼,納悶着三
師姑步伐如此矯健敏捷,傳言中她受了怪傷正在逐步失去的武功怎地忽然又回來
了?

  張六橋獨坐後堂,額頭上密布汗珠,一張紫膛臉憋得通紅。無論是戴志傑還
是楊宜知說的話都大有道理,可身處在這個不高不低的尴尬位置,又事關自身乃
至宗門的興衰榮辱,這個決斷着實難下。他并非猶豫不決的性子,可所知太過有
限,大半還是猜測,昆侖一系又不可能再給他透露更多的消息。

  答應的話若是昆侖一系勝了還好,若是敗了,金刀門瞬間便是灰飛煙滅的下
場;不答應的話,吳大人一旦回來給不了自己好臉色看,在府衙的日子也算是到
頭了。思來想去風險都太過巨大,一時左右爲難。富貴險中求,可這種風險總是
大得不可思議。

  府衙大門打開的咯吱聲與召集官員執行公務的鍾聲響起,張六橋方才驚醒過
來。抹了抹汗珠整理儀容步向大堂,才至一半便聽見急驟的擊鼓鳴冤聲。他心頭
一驚,情知與平日裏家長裏短的小事不同,一撩官袍下擺急急奔行前去,心中暗
道:「莫非這就是戴公子所言的靜觀其變?這個變來得這麽快!」

  北城令吳征缺勤日久,可吏部未曾上門問罪也沒貼出告示,莫說平民百姓,
便是些衙役也不知内情,公堂正中的大位空了許久倒沒引來什麽民怨。張六橋聞
鼓聲如雨忙火速升堂,号令了一通,遠遠望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
兩名後生的攙扶下顫巍巍又惶急地上堂。

  張六橋眉頭一皺,來人雖是平民的身份,在民間威望卻是甚高,一個處理不
當極易引發民怨沸騰。轉念又一想,比起吳大人的事情來,這也算不得什麽,反
倒寬心不少。

  「撲騰」一聲,老者棄了拐杖掙脫兩名後生的攙扶一跤跪倒,嘶啞着聲線大
呼道:「草民朱植叩見大人!草民受北城萬民之托請願伸冤,望大人明察!」

  「公堂之上不得喧嘩!」張六橋一聲正喝,又溫言道:「朱老丈年事已高,
依律不需跪。來人,看座!」

  「冤不得洗淨,草民不起來。」朱植推開前來攙扶的衙役,又是大聲高呼。

  「胡鬧!」張六橋一拍桌面起身,指着公堂圍欄之外呼啦啦一同湧入,正此
起彼伏呼應着的民衆喝道:「本官敬你德高望重,你這是要聚衆要挾本官嗎?」

  「草民不敢冒犯!亦不敢聚衆要挾朝廷命官!」朱植一臉悲憤道:「實因羅
大善人身受不白之冤,北城百姓受其恩惠極多,均覺憤懑難言,望大人做主!」

  「什麽?」張六橋吃了一驚,座也不回了走向朱植親自扶了他起身落座,溫
言道:「朱老丈莫急,還請慢慢道來。」

  「羅大善人的女兒無故失蹤遷延日久,至今府衙找不着人!百姓們亦知張大
人爲此事勞心勞力廢寝忘食,心懷感念。亦知府衙急缺人手,老朽時常提醒百姓
多加留意,爲大人分憂。數日前浣花樓裏有一女子進出,百姓認得正是羅大善人
家的千金!羅大善人前日往浣花樓讨要被趕了出來,本約定今晨一同到府衙鳴冤,
不想昨夜羅大善人被歹人闖入家中毒打,躺在床上氣息奄奄。草民氣不過故擊鼓
鳴冤,還請大人爲萬民做主!」朱植一口氣說完,急怒攻心,憋得滿面通紅,咳
喘連連。

  「什麽?」張六橋一張紫膛臉猶如褪去了血色有色發白。羅大善人家境殷實,
卻也是平民出身,不懂内裏的一些道道實屬平常。可聽人幾句傳言便敢去浣花樓
這種地方要人?他還沒那麽愚蠢!背後有些什麽彎彎繞繞,張六橋看慣了風雨哪
能不知!

  一想到其中的隐秘,張六橋背後幾乎全被汗水打濕,吳大人的膽量當真是包
了天了,行事更是奇招叠出,這麽多平民百姓來此請願,便是文毅也不敢直接對
着幹,若是坐實了浣花樓這一回怕是要倒大黴。隻是吳大人憑什麽就認爲羅大善
人的女兒就在浣花樓?那些人不是蠢蛋,劫了北城百姓的女兒,就安置在北城的
青樓裏接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見張六橋猶豫不定,朱植又急道:「張大人還在等什麽?莫非這麽多百姓在
此,都在睜眼說瞎話嗎?張大人若不能決斷,草民要求見吳大人!」說着又要起
身跪地。

  「朱老丈且慢!此事事關重大,本官一時做不了主,吳大人又有要事在身,
隻怕要等他回來才成。」張六橋退縮之心更甚,他向來做事尋求穩妥,實在被吳
征的天馬行空搞得怕了。

  「吳大人有要事?有什麽要事?除了上任頭兩天,何曾再見過他?」朱植激
動得音調高了幾度:「聖上旨意讓吳大人任北城令,怠慢公務不說,發生天怒人
怨之事依然人影不見,又不能爲民做主!草民心寒啊!」

  「朱老丈莫要心急,我家大人自上任以來,無時無刻不爲此事殚精竭慮,現
下确有要事在身并非怠慢公務。且大人臨行前曾囑咐府衙事務皆由張大人酌情處
置,也不緻誤了事。」戴志傑連連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極低,不住以目視張六橋
道:「張大人,事态緊急,若是通報吳大人恐耽誤時辰。還請大人早做決斷。」

  「你……你……」張六橋血湧上頭。戴志傑是吳征的師弟,連日來又在府衙
幫忙處理公務,整個北城還有誰人不知?他說出來的話自然沒有信口雌黃的!如
此說來,怠慢公務的不是吳征,倒是張六橋在推脫責任了。

  群情沸騰,張六橋在北城的名聲威望素來甚佳,百姓雖看他的眼神變得異樣,
一時倒沒有口出不遜之言。「張大人,早做決斷啊!」「羅大善人于我等有大恩,
豈能見他女兒淪落煙花之地慘遭侮辱?」等等言語倒是此起彼伏。

  「諸位稍安勿躁,此事事關重大,且容在下與張大人稍作商議。」戴志傑又
是團團一揖,不容分說拉起張六橋便向後堂走去。

  張六橋百般不情願,可再呆在公堂裏隻怕多年的名聲要毀于一旦,隻得随着
戴志傑走去,心裏恨得牙癢癢又不敢表現出來,憋得甚爲辛苦。

  陸菲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暗贊戴志傑對局勢的把握與節奏的掌控着實已做
到了最佳,便是吳征在這裏也不能做得更好。有戴志傑穿針引線,張六橋從踏入
北城府衙的一刻起便已入彀,現下是逃也逃不出去,隻能乖乖就範了。陸菲嫣深
吸了口氣,弟子們的表現已足夠出色,接下來,該當由我控制局面了!

  「戴公子,你可是坑慘本官了。」張六橋又急又怒,索性背過身去,隻怕再
多看一眼就要控制不住動手。

  「張大人先消消氣!」戴志傑笑呵呵道:「大人隻見晚輩孟浪無禮,可謂一
葉障目。豈不見民心可用?」

  「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張六橋腦中飛轉!從撺唆羅大善人開始,要短
時間内掀起這麽大的場面,根基尚淺的吳征可做不到。背後怕是不僅有高人指點,
隻怕這位高人已然下場參與其中。京都守備文毅向來是聖上的寵臣,雖有種種緣
故未得高升,可在成都城裏經營多年哪是那麽容易對付的?吳征年紀雖輕,行事
慣常都極顯老成,若無大的把握不可能輕易動手。

  一念至此,張六橋忽然想起楊宜知的那句齊天鴻運與順勢而爲,一顆不安的
心忽然燥熱起來!

  「戴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本官既要參與,需得明了來龍去脈,還請公子指
點!」後退已無路,張六橋橫下一條心之前尚須加上最後的一塊砝碼。

  「不能說!」戴志傑笑着搖頭道:「張大人也最好莫要知道爲好!隻需将眼
前的事情辦好,吳大人自然不會虧待!」

  張六橋臉色忽青忽白,盞茶時分才狠狠揮了揮拳頭道:「幹了!列祖列宗在
上,還請保佑金刀門渡過此關!」

  「張大人請!」戴志傑微微一笑,擡手虛引。

  「瞿捕頭!」張六橋重回公堂,一把抓起吳征公案上的令牌道:「吳大人委
托本官主理府衙事務,羅大善人行善積德,此案不能坐視不理。本官代吳大人命
你帶上捕快,本官要親自搜查浣花樓,審理此案!」

  「得令!」瞿羽湘早已吩咐捕快們整頓停當,心中也不由不佩服吳征準備充
分。如今關鍵的一環激起民憤與讓張六橋主事北城府衙均已辦到,成都城裏的事
情算是成了一半。

  不知道雁兒那邊如何了?韓家三兄妹一同帶兵征讨,該當是十拿九穩!瞿羽
湘望了望遠處的天空,暗道:「雁兒,京城裏的一切,我會爲你打點清楚,待你
凱旋歸來!」

  張六橋讓衙役們組織民衆,跟随他前往浣花樓。穿過北城街道,不時有百姓
詢問清事情經過自發加入隊伍。此刻張六橋已是破釜沉舟,心情大異之下,反倒
希望加入的人越多越好。

  浣花樓地處鬧中取靜之所,經過了一夜的繁華喧鬧,清晨正是最安靜的時刻。

  恩客與妓子們春宵一夜,大都倦極而眠。

  張六橋與瞿羽湘當先而行,背後跟着呼啦啦足有不下五百名百姓。不時還有
百姓喊着「昭雪沉冤」,「懲奸除惡」的口号,引來陣陣齊聲大喊的呼應。

  見吳征準備得如此充分,張六橋的一切顧慮煙消雲散,有生之年能幹上這麽
一票大的,從前想都不敢想。張六橋頗有熱血上頭,意氣風發的豪情。

  浣花樓正門雖開,人丁卻少。幾名迎來送往的龜公與惡行惡相的護院狐疑地
望着人群由遠及近,終于确定了來人目标是浣花樓,頓時慌亂起來。

  幾名龜公飛也似的跑去禀報,護院們則排起了人牆大聲喝止:「且住!你們
要幹什麽?」

  「本官奉北城令吳大人之命緝拿案犯,敢阻撓者以從犯查辦!」張六橋一亮
令牌,手一揮命瞿羽湘動手拿人。

  護院們在浣花樓地界裏還沒吃過虧,大部分雖不明靠山是誰,也知來頭極大,
素來無法無天慣了。見狀紛紛舉起手中長棍,隻是面對官差多少心中有些惴惴,
不敢貿然出手。

  捕快們雖着公服,人數卻少的多,北城府衙可不比日進鬥金的浣花樓财大氣
粗。圍觀壯行的百姓見沖突一觸即發,大都沒見過這種場面,心驚膽戰一時聲息
全無。

  兩邊劍拔弩張,卻頗有雷聲大雨點小的意味。張六橋眼觀六路,見戴志傑左
顧右盼,似在等待着什麽,心中明鏡兒一般,隻是将一堆阻撓官差該當何罪的套
話反複喝罵,也看不出強來動手的意思。

  「住手!」浣花樓裏及時傳來一聲大叫,一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
雙掌揮舞照着護院們一頓耳光喝罵道:「不開眼的狗東西,怎敢對張大人不敬!

  把手上活計都給我放下。「

  男子教訓了一通,又對張六橋見了個大禮謙卑道:「下人不識好歹,張大人
萬萬恕罪!快快有請,草民親自給大人斟酒賠禮!」

  「本官懶得與愚民一般見識!」張六橋冷冷哼了一聲道:「齊掌櫃,本官今
日接了一樁案子,浣花樓有拐賣良家民女,作惡傷人之舉!本官賣你個面子,還
請讓個道,容本官搜查一番!」

  中年男子姓齊,在文毅旗下的産業裏打點事務,恰巧行七,人稱七掌櫃。在
平民看來就是個店掌櫃,但稍有門路者都知曉他的身份。換了平日張六橋也隻能
客客氣氣的,齊掌櫃聞言也覺微微錯愕。

  「大人是不是搞錯了?浣花樓開在天子腳下,向來奉公守法,哪能做出傷天
害理之事?」齊掌櫃拖延着時間,他被從夢裏叫醒,腦子卻不含糊,一聽就知其
中有門道。除親自出來阻住官差之外,報信者也一同派遣出去。隻需文大人知曉
此事,自能妥善解決。

  「是奉公守法還是藏污納垢,齊掌櫃說了不算,本官自當親自搜查審理,方
才做得數。」張六橋依舊寒着臉不講半分情面:「齊掌櫃,還請讓個道!」

  「張大人!」齊掌櫃知無法善了,壓低了聲音湊近道:「還請給幾分薄面,
否則文大人處在下無法交代!若大人發起怒來,在下怕是要屍骨無存了!」

  齊掌櫃屍骨無存,張六橋又能好到哪裏去?不過這位七品主簿今日不知哪來
的底氣,一挺胸膛道:「本官以律辦案,便是在金銮殿上,本官也是這句話!」

  兩邊嘴炮放得震天響,你來我往看着好不激烈,卻都保持着克制。直到一名
穿着粗布衣服,相貌平實的男子挨近戴志傑身邊低言了幾句。

  戴志傑眉頭一跳,越衆而出向齊掌櫃道:「掌櫃的,本公子想進去吃酒,怎
地沒人來迎接?怕本公子給不起錢麽?」說罷一臉不快擡步向浣花樓走去。

  齊掌櫃心中一驚,現下首要的便是不能放人進浣花樓。吃酒?吃你媽了個頭!

  他急急伸掌向戴志傑一推道:「且慢!浣花樓今日閉門歇業,誰也不能進去。」

  齊掌櫃他心知戴志傑是昆侖高足,唯恐讓他一下闖了進去,出手隐含風聲,
顯然動用了内力。

  兩人距離極近,戴志傑毫無反應被一掌推在肩頭,「哎喲」一聲順勢就倒,
摔得一身灰泥。

  「糟!中計了!」齊掌櫃暗暗叫苦。

  果聽一聲爆喝:「大膽!竟敢傷我師兄!」一條鐵塔般的大漢提着根一人多
高的熟銅棍,哇哇叫着沖上前來着頭就打!

  變故陡生!原先隻竊竊私語的百姓人群中又開始喊出懲奸除惡的口号,張六
橋見時機成熟,果斷下令拿人!

  齊掌櫃心中哀歎一聲,知道事情已經鬧大,隻得揮了揮手道:「攔着他們,
誰也不能進去!」

  護院們拿着豐厚的報酬,幹的就是背鍋的事情,面對官差既有齊掌櫃下令倒
也不懼,舉起手中武器就打。

  兩邊戰作一團,官差人數雖少,畢竟名正言順,有人敢違抗官府,打死幾個
都不算什麽。護院們平日再怎麽惡行惡相,打死打傷官差是不敢的,瞬間便吃了
不少虧。

  瞿羽湘曾是京城總捕之一,武功高強,手中一柄墨殇短棍指東打西,普通的
護院欺負平民百姓就罷了,對上她連一招都撐不過去。

  浣花樓裏絕沒有京城本地拐賣來的姑娘,但怎麽可能沒有其他來曆不明,逼
良爲娼者?平日裏沒人敢來管而已。北城府衙成心找茬,萬一出了岔子惹得文大
人一身臊,自己這條命都不夠賠的。

  齊掌櫃見勢不妙,隻得硬着頭皮招呼護院盡出,務必在文毅做出反應之前擋
住這幫膽大包天不開眼的混球。心中暗暗納罕:報信之人去了許久,爲何還沒人
前來支援!

  浣花樓前混戰一片,不遠處一座茶樓的雅間裏,拙性笑咪咪捧着一大壺上好
的白芽,對着壺嘴滋溜着。茶樓今日閉門謝客,人卻着實不少,不時有人被五花
大綁丢進一層大堂。

  「總管,浣花樓中擅自離去者都擒拿在此,無一漏網。」趙源醒生得白白胖
胖,一副富家翁養尊處優的模樣,見了拙性也是點頭哈腰,生意場上随處可見這
樣和氣又謙恭之人。

  「不忙,正主兒還未出現!讓大夥兒盯得警醒些,一個都不能放過。」一月
前拙性開始蓄發,也不再穿着僧袍袈裟,此刻變作個胖大漢,連臉上的神情都從
此前爲僧時的高深莫測,一臉慈悲變作狡狯勢利,不是熟識的朋友認真辨認,實
在難以看出這位竟是涼州的得道高僧。

  「屬下理會得!」趙源醒行禮後急急離去,不需拙性多做吩咐,家主親自交
代下來的事情,還反複三遍,他哪敢有半分輕慢之心。

  護院們漸漸不支,地上已躺倒了一片。齊掌櫃在戴志傑與楊宜知的夾攻下左
支右拙狼狽不堪,更讓他憂心如焚的是援兵始終不到。北城府衙上門鬧事的時機
選擇得極巧,此時此刻正是皇城裏大朝會之時,文毅上朝見駕定然不在府中,可
大掌櫃遇事亦有應急之方。派出報信者遲遲沒有消息,怕是半途全給截下了!

  原本束手就擒等待文大人解救也不是不可以,可好巧不巧,浣花樓中今日真
有些不尋常,萬萬不能有官差進去。齊掌櫃咬了咬牙,向浣花樓内呼哨一聲。

  潑喇喇窗格破碎,兩人越窗而出,身形來得極快,拳腳交加,靠得近的幾名
捕快瞬間便被打倒在地。

  來了硬點子,還敢打倒官府捕快,瞿羽湘心中一驚,嬌喝一聲舞動墨殇逼上
前去。

  兩人黑巾蒙面,一高一矮。矮個子一雙手彎銳如鷹爪,面對瞿羽湘淩厲的攻
勢探爪便向短棍抓去。

  墨殇不僅堅固無比神兵難傷,且看着雖短份量卻沉,「砰」地一聲悶響打在
手爪中竟未能傷敵,反被對手牢牢握住。瞿羽湘連奪了兩奪,雖把矮個子扯得身
形不穩,墨殇也未能奪回來。高個子高躍而起,一雙腿盤旋連絞,徑踢她螓首。

  瞿羽湘扭身一旋,伏低下蹲讓過矮個子攔腰一抓,玉腿高擡與高個子對了一
腳,内力發處,将他震得高飛而出。她順勢棄了墨殇,身形不停旋了個圈踢向矮
個子膝彎。

  矮個子剛奪得兵刃在手,心頭一喜,陡見玉腿回旋,來勢又快又急吓了一跳。

  剛急急退開一步,瞿羽湘已穩住身形,足下鴛鴦連環,逼得他連連後退。蓮
足剛被閃開落空,瞿羽湘變招奇速足尖驟然上挑正踢在矮個子掌背。矮個子手上
一輕,墨殇又被奪了回去。

  京城總捕,名不虛傳!

  三人轉燈兒似的争鬥,一時難分勝負!拿不下瞿羽湘,浣花樓這邊的下風幾
乎是落定了的,時刻一長護院們遲早抵不住捕快們,何況張六橋亦有高強的武功,
此刻尚未出手。

  恰在此時,浣花樓裏又躍出四條人影。他們既未四散逃竄,也未摻合場中的
争鬥,隻是聚在一起踩在房頂上,向無人的東面施展輕功狂奔。

  一見身法,張六橋便知自己敵不過其中任何一位,且不出三招便要敗北,還
恐有性命之憂。他眉頭跳了跳,情知吳大人要拿的正主兒已然出現,明知不敵,
也隻得硬着頭皮喝罵着追了上去。

  以他的輕功自是越追越遠!看着四人将轉過街角,忽然一名胖大漢破窗而出,
連展寬大的袍袖抖出一陣狂風哈哈大笑道:「留下吧!」

  兩人奔在最前的首當其沖,被狂風震得穩不住身形飄飄忽忽落地。身後的兩
人一左一右拳腳齊出,要把胖大漢逼開。

  胖大漢自然是靜候許久的拙性了,他見左側一人内力強猛功力精深,竟似不
在自己之下,不敢怠慢雙掌一橫隔開一拳一腿,順勢無賴地纏住敵人手腳,又仗
着一身肥肉欺近身去,泰山壓頂般要把來敵壓下屋去。

  此刻右面的敵人正一記重拳打中拙性面頰,胖大漢也不躲閃生吃了一記,原
本勢均力敵的力道陡然增了一分,被他纏住的男子足下穩不住,被他拖着甩落地
面。

  此人正是劉萬年,身爲暗香零落最核心的高手之一,萬萬想不到曆年來風平
浪靜的采補會碰上這檔子事,且攔阻的胖大漢武功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看他生
吃一記,怕是還練有剛柔并濟的内功。——需知鐵布衫等硬功若是真碰上了高手,
最終要落得個被擊得粉碎的結局。隻有同時修煉抗擊打的剛勁,同時以柔勁化去
巨力,方能承受高手一擊。看胖大漢臉上的肥肉被打得晃晃蕩蕩,卻仍笑嘻嘻地
混如無事,便知必然如此!

  「付先生!把他交給我!」

  劉萬年剛飄身落地,背後便響起輕若煙塵的腳步聲與一陣猶如黃莺出谷般好
聽的女音。

  「陸仙子多加小心。」拙性俗名姓付,正仗着胖大的身形攔住三人去路。他
正奉命跟随吳征辦事,陸菲嫣于他主母無異,當下也不好阻攔。他情知劉萬年不
好對付,正以一敵三下猶有餘力,卻也一時難竟全功,當下不得不分心另一邊以
防陸菲嫣出了岔子。

  高手對決,旁人自然無法插手。張六橋遠遠跟在一旁心髒砰砰直跳,來曆不
明的胖大漢武功高的吓人,這名賊黨似與他不相上下。江湖傳言陸仙子功力消失
武功大退,不知要怎生對付此人。

  「昆侖派陸菲嫣?」劉萬年回過身來,一雙鷹目中精光閃過。面前的女子身
材高挑娉娉婷婷,一身寶藍色的綢緞衫将豐滿玲珑的嬌軀裹得嚴嚴實實,浮凸有
緻得令人垂涎。她邁步時腰肢搖曳,雖面蘊寒霜,仍是媚光四射。

  「正是!你是暗香零落中人?你叫什麽?」陸菲嫣一步步緩緩逼近,每一步
落下,呼吸便均勻一分,思緒便平靜一分。

  劉萬年皺了皺眉頭,又伸舌舔了舔嘴唇淫邪笑道:「老子劉萬年!遍尋你不
着,想不到還送上門來!」他垂涎陸菲嫣已久,嘴上花花心裏卻暗驚。

  陸菲嫣步伐沉穩,每踏下一步,給劉萬年施加的壓力便大了一分。這哪是在
長安城裏嬌嬌弱弱,不堪一擊的帶傷女子?

  「【雲橫秦嶺】劉萬年?」陸菲嫣拔出寶劍,朝陽金色的光芒下魔眼閃爍不
定,猶如情人的眼波:「惡名昭昭,死不足惜!」

  「老子早活夠了!要死,嘿嘿,也得嘗過了陸大美人的滋味兒再死。怎麽樣?

  不如從了老子,一同欲仙欲死如何?「劉萬年腳下一前一後站定身形,亦拔
出一柄長劍。

  陸菲嫣自江州荒園之後,最恨人污言穢語,即便與吳征偷情也極爲不喜下流
的話語,當下銀牙一挫,長劍卷了個劍花以一化三,唰唰唰地刺向劉萬年上中下
三路。

  「铛铛铛」三聲脆響,劉萬年的長劍上留下了個口子,心中驚疑不定:這女
子怎地練過玄元兩儀功?老子的内力被她化去不少!不對,另外一股内勁又是什
麽?當下忙收起小觑之心,架開一劍後長劍反壓,劍鋒一落削向魔眼劍锷。

  這一劍又快又急又力大無窮,若落得實了隻怕要将美婦一隻皓腕都卸了。陸
菲嫣卻不力拼,她手腕一抖扭了個誇張的反弧,不僅避開了劍鋒,反用劍鋒與劍
锷鎖住了劉萬年的長劍。

  「好功夫!」張六橋看得眼花缭亂,心中暗贊一聲,隻覺大開眼界。

  劉萬年一抽長劍脫開封鎖,劍鋒再展連刺陸菲嫣胸腹要害。對付女子,暗香
零落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招法,似陸菲嫣這等豪乳美人,胸腹處的視線必然要受
阻更多,堪稱弱點所在。集中攻擊此處真是又狠又毒。

  陸菲嫣不以寶劍擋架,反而雙臂圓抱胸前,撥弄清波般向左一劃。

  盈盈蕩漾的胸乳惹得劉萬年一陣心頭亂跳,陡現于陸菲嫣懷内的怪異勁道更
讓長劍失了準頭,徑自從肋旁刺了個空。

  陸菲嫣施展柔雲勁大獲成功,頓時信心大增!劉萬年的武功可比吳征要強的
多了,牽引内力時效果弱了不少,可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劉萬年正在
她右手長劍攻擊範圍内,魔眼寒光閃閃,席卷胸前。

  劉萬年怪叫一聲向左便倒,長劍割破衣袍幾乎貼着肌膚劃過,那寒冰般的涼
意讓他毛骨悚然,百忙之中兇性大發,橫在陸菲嫣腰側的長劍猛然橫劈,要将陸
菲嫣劈成兩段。

  陸菲嫣扭腰擺臀,纖細的腰肢與上身仿佛直角折疊。不僅閃過了長劍緻命一
擊,魔眼還順勢削向劉萬年持劍的手臂。

  劉萬年從未見過如此柔韌的身體,所謂柔若無骨多是一種誇張手法的稱贊,
又哪有真的沒有骨頭的人?可陸菲嫣的嬌軀正是柔若無骨,但見她手中魔眼連揮,
劍光閃爍,筆直挺立的身軀總在間不容發之際随意彎折,避開緻命的殺招。而交
錯不停的蓮足越奔越快,長劍着着純是攻勢着着不離要害。

  「好厲害的【休無竹】!」拙性贊歎一聲。祝雅瞳入住吳府之後,陸菲嫣演
武時他偶爾也有幸旁觀,這一手如潮如浪,連綿不絕的殺招自也見過。這真是天
底下獨一無二的武功,再也沒人能如她随意旋扭,柔若無骨。

  陸菲嫣招招緊逼大占上風,她真實武功尚不及劉萬年,可這一手青竹劍法太
過匪夷所思,陡然施展開來全無應對之招。陸菲嫣修習【道理訣】之後反應速度
大增,與青竹劍法無縫貼合,亦是大增威力。

  酣戰中劉萬年虎吼一聲頓住身形,長劍直指陸菲嫣雙乳中央最難閃避之處,
全然不顧陸菲嫣的劍鋒,要拼得一身重傷斃敵于劍下。

  陸菲嫣全神貫注,見狀迅捷無倫地雙膝一軟跪地,同時上身向後急倒,劍刃
從胸膛中央穿過依然落了個空。可她足下前行不停,魔眼在劉萬年胸口紮了個透
明窟窿,鮮血狂噴。

  抽出長劍一甩,血迹凝珠甩落一地,魔眼上依然清如明鏡。陸菲嫣插回寶劍
心中狂跳,喜悅之意如潮湧一般,一向愛潔的她連身上沾染的鮮血都顧不上了。

  實實在在地手刃了一位十一品大高手,陸菲嫣簡直不敢想象就在三月之前還
是一副幾乎提不起力道的身子。一切恍然如夢,可衣衫上濃烈的血腥味實實在在
地提醒她:這一切不是夢境!

  與此同時,拙性哈哈大笑手上加力,不僅掌影如山,掌力也如山,擊得三人
連連後退。陸菲嫣興緻正高,又是提劍上前,不多時便将三人一一擊倒。拙性眼
疾手快一掌掃過,将三人的下巴全打得脫了臼,再也咬不破口中的毒丸。

  「陸仙子威武!」拙性大手一拱,贊得陸菲嫣喜笑顔開。

  「事不宜遲!付先生莫要怠慢。」陸菲嫣提着長劍,倒像個初出茅廬的雛兒
般躍躍欲試,擡目四望尋着要找人再打上一架。

  「在下理會得!先行一步等候仙子大駕!」

  拙性迅速離去,陸菲嫣既出了手,浣花樓前的亂局便迅速平定。張六橋也是
從未有此意氣風發的時刻,大聲呼喝着将浣花樓上下全數緝拿回府。

  「張大人英明!」随行的百姓歡呼之聲又起,讓張六橋再吃下一顆定心丸,
今日這一場是賭得對了。

  「禀報大人,這四人是暗香零落賊黨!暗香零落草菅人命,淫辱婦女無惡不
作,浣花樓裏竟然窩藏賊黨!」瞿羽湘按着冷汗涔涔的齊掌櫃喝問道:「還不從
實招來!」

  齊掌櫃閉目緘口,一言不發。惹得百姓義憤更甚,恰在此時,又一人中氣十
足大喊道:「草民知道方圓賭坊的劉掌櫃和他以兄弟相稱,說不定也有勾結!」

  「對,也有勾結!」

  「張大人,不能放過了這幹人。」

  「賊黨可惡,一個也不能放過。」

  「好!」張六橋振臂一呼:「瞿捕頭,随本官去搜查方圓賭坊!」

  方圓賭坊,蘭香苑,文毅旗下在北城的産業一一遭了秧,查到第四家福源樓
時,文家的大掌櫃易明仁領着家丁們匆匆趕到,終于截下了北城府衙官差一行。

  「易掌櫃,府衙辦案,你定要攔阻嗎?」張六橋頗具威風凜凜之态,喝問得
正氣凜然!

  「張大人!草民向來誠信經營,大人一味爲難是否假公濟私?草民要上告京
兆尹大人,爲草民做主!」易明仁急急趕來滿頭大汗,幸好局面暫時已穩住,日
已近午,想來不多時文大人也将下朝,待回頭再好好收拾這幫瞎了眼的北城府衙
官差。

  「本官手中人證物證俱在還敢抵賴?來人,誰敢阻撓一律扣押回府,以同黨
論處!」

  「什麽人這麽大口氣?」張六橋話音剛落,遠處便來了一隊金甲衛兵,竟是
金吾衛到了。

  金吾衛身爲外禁軍不敢太過親近青城一系,可文毅手中拿着軍需大權,兩家
關系一向不錯。易明仁無法将情況報給文毅知曉,當下便請了金吾衛前來助陣。

  北城府衙的官差?屁,在禁軍面前還敢做一聲試試?

  「在皇城鬧事!張大人,你好大的膽子!」領軍的金吾中壘于正奇冷冷看着
張六橋道。

  張六橋手握暗香零落賊黨墊底,已是完全豁出命去昂首挺胸道:「于中壘在
上,下官奉命緝拿賊黨,福源樓與賊黨有染,下官不敢偏袒徇私。還請于中壘助
下官一臂之力。」

  「奉命?奉的誰的命?」于正奇手一擺,甲士們頓時将福源樓堵了個水洩不
通。

  「案件尚未水落石出,恕下官不能多言!于中壘若是還不讓開,隻怕也難脫
幹系。」張六橋不敢硬闖,可退後是決計不能的。吳征準備如此充分,料想不至
于沒有應對之策。

  「呵呵,好啊,張大人不妨到金銮殿上參本将一本,禦前對峙,看是誰錯了!」

  于正奇見張六橋拿不出手令,一副外強中幹的模樣,他也不怕惹上什麽麻煩。
金吾衛有守衛皇城之責,北城府衙鬧得雞飛狗跳的,他當然有權力過問。

  「案犯罪惡滔天,一個都不許放過。于中壘,下官得罪了。」張六橋摞了摞
袖子就要硬闖。

  兩邊正劍拔弩張,遠處一亮裝飾豪華的馬車緩緩駛過,被阻住了道路過不去。

  車裏一聲女音響起:「前面什麽事情吵吵鬧鬧的?」

  随行的管家靠在車門邊道:「禀夫人,看着像金吾衛與北城府衙起了沖突,
把路給擋了。」

  「哦?出甚麽大事了?」車簾掀開,林瑞晨披金戴玉,一身華衣趨步向前責
道:「自己人鬧起來了?讓百姓看見成何體統。」

  張六橋一見侍中夫人到了便知有戲,忙上前見禮問安道:「夫人,下官正緝
拿賊黨,于中壘強行擋住去路,阻撓下官查案!」

  「這是……杠上了?」于正奇見林瑞晨現身便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暗罵易
明仁坑貨,他自有他的道理,現下就退卻反倒要出事:「夫人,北城府衙自清晨
起便四處惹是生非,本将依律問張大人要手令,他又拿不出來。是以本将正詢問
事情經過,以免驚擾了安分守己的良民。」

  「這樣……」林瑞晨略一沉吟,道:「張大人,你查的是什麽案子?」

  「下官不敢說!」

  「但說不妨!」林瑞晨在袖中一陣摸索,拿出一隻純金驚堂木高高舉起道:
「聖上禦賜胡大人這面金木,遇有不平之事可先審後奏,本夫人恰好帶在身上。」

  金木現身,如皇帝親臨,街上頓時呼啦啦跪倒一片。張六橋仍是道:「下官
隻能說與夫人一人知曉。」

  「好!你且起來說話。」林瑞晨與張六橋竊竊私語一陣,三品诰命夫人轉過
身來冷笑一聲:「在場者,全數拿下!」

  奇羅山孤峰一座,但林木卻生得茂密蔥茏,其中暗藏的殺機更是數不勝數。

  這等易守難攻之地,即使韓鐵衣領軍強行攻山怕也要遭受巨大的損失。所幸
的是,山上明顯出現了些騷亂,日常寂靜的山林裏不時有人影憧憧,孟永淑等早
已潛入埋伏的高手們不敢打草驚蛇,遠遠一見動靜便退出被搜查得嚴密的處所,
隻在荒僻無人處潛藏。

  今日來攻山的俱是精兵,又有韓家的将軍領兵,這些高手們的任務并非是殺
人,更多的倒像斥候,弄明白山上的危險之處才是關鍵。原本想不打草驚蛇地探
查明白殊爲不易,可未知的意外似乎讓賊黨們有些慌亂。巡山時不可避免地暴露
出不少破綻之地來。

  高手們做好了标記,隻待破虜大軍!

  「将軍,斥候有新的情報送到!」

  韓鐵衣細看了遍孟永淑傳來的信息,掐指計算了一番下令道:「夠了,遲則
生變!傳本将令,大軍全速向奇羅山進發,不可分散。轉告孟前輩等盯住下山道
路,若遇零散賊黨就地格殺,賊衆人多則萬勿逞強!」

  韓鐵甲早已難耐戰意,接了令一馬當先向着奇羅山狂奔,這火爆的脾氣,身
爲将軍卻把自己當做先鋒中的先鋒。

  數百騎軍飛馳,馬蹄頓地發出震天的轟鳴聲,早已驚動奇羅山上的賊黨。

  「劉堂主,有全副武裝騎兵往奇羅山來了。」

  劉永先驚疑不定!派衆們藏在奇羅山向來謹慎,再說人數說多不多,說少不
少,想來不至于引人注目。可聯想到今日晨間連續三批人音信全無,大批官軍的
出現要說僅是路過未免太過樂觀。

  「堂主!山上有幾批弟兄失蹤了……」

  「操他奶奶的!」劉永先又驚又怒,現下不是去細究爲何被發現了行藏之事,
如何保命才是當務之急。「快去通報浮旗使!」

  「堂主!浮……浮旗使不見了……四處都找不着人,連郝高原也不見人影!」

  通傳的幫衆飛也似的跑來,應是也感受到潛藏的危機,說話有些發顫。不知
是跑得太急喘不上氣,還是心中害怕。

  「無妨!」劉永先揮了揮手,一對泛白的魚目裏射出兇厲的光芒,壓低了聲
音道:「準備跑路,這地方呆不得了。」

  能呆在他身邊近身服侍的俱都是親信,劉永先不明白浮流雲去了哪裏,可不
尋常的味道對百死餘生的大寇而言最是敏感。他也沒有浮流雲那份神出鬼沒的本
事,更不知派裏的秘辛可以無聲無息地從山裏消失。可是他知道,危機近在眼前,
必須考慮後路!——即使手下有三百多條亡命之徒,其中還不乏武功高深者,可
劉永先并不認爲靠這些烏合之衆能與全副武裝,且人數定然數倍于己的官軍正面
一戰!

  先鋒騎軍來得狂風呼嘯般迅速,韓鐵甲麾下的精幹騎軍馬如龍,人如虎,在
招展的令旗指揮下如煙花般散開。一百騎軍聚在韓鐵甲周圍列成雁行陣,餘者每
二十騎爲一隊,将早已勘察明白的下山道路阻住,另有每五騎爲一隊的十餘小隊
繞山巡弋——畢竟山上的賊黨各個身負武功,施展輕身功夫跳崖離去不得不防。

  韓鐵甲一看山勢面色便冷峻了不少,向韓歸雁道:「得等步軍來,這山輕易
攻不得!」

  韓歸雁鼓着腮幫子,犀利的目光連連掃視狹窄的山道,皺眉道:「騎軍在山
下歇馬接應,不得卸甲,半個時辰一換。大哥,您看如何?」

  「大善!」韓鐵甲手一揮後滾鞍下馬,招來軍官細細吩咐了一遍留下的百名
騎軍接替換防流程。騎軍們早備足了信号火箭,遇敵示警,接應的兄弟須臾便至。

  韓家的用兵之法向來法度嚴謹!

  先鋒軍率先放了顆号炮,即使在白晝裏炸開的煙花也足夠醒目,先前在山中
埋伏躲藏,離山腳處較近的斥候便現身狂奔下山,與韓鐵甲彙合一處。韓鐵甲早
已鋪開地圖,将斥候們帶回的情報一一彙總标注,調整攻山之策。

  跟随韓鐵衣疾行的步兵不久也至,韓鐵衣早已得先鋒奏報,也不停歇頒下将
令:「披甲,持盾!」

  一千名精兵在曠野裏大喇喇地整束軍備,銀光燦燦的戰甲,幾達一人高的厚
重大盾,利落的動作,眨眼間便是層次分明的列隊,看着便知這一支軍隊強悍的
戰力。先攻其心,再破其陣,一個簡單的命令,優勢在韓鐵衣手中便發揮至最大
效果。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吳征在亭
城見過韓歸雁的治軍之道,女将固然也得韓家兵法真傳,不過甚爲女兒身,統軍
時多了一分精細,但比之彪悍的韓鐵甲麾下軍士,終究少了一分豪氣。此刻見破
虜軍幹脆利落的動作與一往無前的氣勢,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也更加确定自己
不是個帶兵打仗的料子。

  「詩不錯,你寫的?」韓鐵甲手持大刀,虎目瞪着吳征,心道這小子倒真有
些文采。

  「不是!」吳征攤了攤手,锵啷一聲抽出長劍跟着韓鐵甲列隊道:「抄來的!」

  「抄誰的?他娘的神神叨叨!回頭抄一份給本将,好用。」韓鐵甲與護衛的
親兵列成個圓陣,将大刀高舉過頭頂一揮,踏着大步向前進發。

  主将奮勇當先,軍士的戰意自然在一瞬間提至最高。他們整齊劃一地跟随主
将前行,套在身上的戰甲随着有力地頓步發出巨大的嘩嘩聲響,聲勢驚人!十步
過後,更是忽然齊聲大吼:「殺!」尚未交兵,一股血腥肅殺之氣便彌漫在軍隊
四周爆沖而起,當真神魔辟易。

  軍隊逼近山道,韓鐵甲保持着行軍的節奏大喝道:「吳征!韓鐵雁!」

  「在!」每每随行于韓家軍伍時,吳征總會被氣氛所感染,收起嘻嘻哈哈的
态度,連軍禮都莊重得很。

  「領斥候破陷阱機關,不得有誤時辰,不得漏放一個!」

  「得令!」

  斥候中有許多是韓家的血衣寒,還有些則是祝家,胡家的高手,由兩人帶領
最爲合适不過。地圖上早已标注了許多關鍵地點,攻山的路線也已繪下,沿路掃
清障礙的工作由韓歸雁帶着血衣寒完成,而祝胡兩家的高手們則由吳征帶着擔起
護衛職責,以防賊黨突襲。

  血衣寒俱是戰場的百戰老兵,經驗豐富,破除起陷阱來輕車熟路。填木闆于
溝壑,解置緻命的機關,掃清路障,砍伐堵路的樹木清開行軍的道路,一路幾與
韓鐵甲先鋒軍的行軍速度一緻。

  奇羅山上此時反倒沒了聲響,人影不見,安靜得讓人心裏發怵。吳征與孟永
淑躍上高枝居高臨下四面打望,一時也查不出異常。

  沿途開路進展得異常順利,可破虜軍的警惕之心絲毫未松懈,看不見的敵人
往往最爲緻命,如此一來,行軍的速度反倒放緩了不少!

  吳征壓抑着劇烈的心跳,足下發力淩空飛躍落在一處枝頭,随即便覺腳下有
異。

  奇羅山上樹林茂密,近期又未曾有豪雨,原本泥土當被樹林的根須抓得牢固
結實,可這一顆高大粗壯的樹木卻有些虛虛浮浮,一踏上仿佛要倒下一般。

  「止步!」吳征大聲示警,同時倒縱而起躍回此前踏定的枝頭。隻聽咯拉拉
的斷塌響聲大作,前軍的四十餘名斥候紛紛足下一輕,地面突然塌陷,一排人發
出驚呼聲跌落!

  「連環翻闆?這麽大?」吳征忙大呼着救人從樹上躍下,追風逐電般趕上掉
落的韓歸雁。

  女将走在斥候中部,翻闆塌陷時離土壁不遠,她反應迅速發力猛砸,将鋼鞭
釘入土壁穩住身形。可翻闆的塌陷引發了一連串的機簧,密密麻麻的勁弩聲爆響,
成排的利箭沖天射起。落在陷阱中的人即使不被坑底的鋼刀紮穿,利箭也足以要
了他們性命。

  韓歸雁手持雙鞭急急揮舞,磕飛了一排利箭,可此地的土壁極爲松軟,僅支
持了片刻便大片大片地脫落。韓歸雁無所憑依隻能向坑底滑落。

  機簧連綿不絕,一輪箭雨射過又是一輪,斥候中高手甚多,可也經不起這等
威勢的攻擊,瞬間便折損了二十餘人!

  韓歸雁連連點地暫緩下落的身形,第二輪箭雨又将及身,若不發力難免被射
個透心涼,若是發力隻能讓身形下落得更快,密布的鋼刀同樣讓人絕望。正危機
間吳征趕到,他輕功絕佳,土壁雖松軟無比,可攀爬的難度并不比光溜溜的青雲
崖更大。

  吳征一把抓住韓歸雁的玉手向上一提,又揮掌撫住她腰際向上一托,一股強
勁又柔和的力道将愛侶高高推舉出陷坑,百忙中不忘高呼一聲:「小心!有敵人!」

  吳征助韓歸雁脫困,反作用力将他震下坑底,砰砰砰的勁弩發射箭雨密布,
千鈞一發。吳征全神貫注,将耳力運到了極緻!箭雨破空聲就如當日的豪雨落在
屋頂,隻有瞬息的差别。可吳征能!

  他雙足急速擺動,不過片刻便不再下落,手中的長劍灑出寒光點點,同樣幾
無先後,可箭雨被一一磕飛,那出招動作輕靈巧妙舉重若輕又陰陽共濟,不僅身
形不再下落,還借着箭矢反震的勁道向坑定攀升了尺許!

  「放!」韓鐵甲的虎吼聲響震山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雨越過坑頂破空飛去,
顯然坑外也來了敵人。

  吳征耳聽八方,凝視坑底的目光片刻不敢離,外界的一舉一動也如在眼前。

  他磕飛第四輪箭雨才找準空隙翻上坑洞,隻見坑洞對面有百來人賊黨猛然擲
出暗器連綿,正與韓鐵甲率領的軍隊對射。

  正面對決,破虜軍豈懼賊黨?重甲步兵立下盾牆掩護,五百名弓箭手發矢連
射,雖林木茂密阻擋甚多,可殺傷力之巨又哪是賊黨可能比拟?

  斥候中的高手們紛紛躍上樹頂繞過陷坑蓄勢待發。這等大型陷阱設計得極爲
巧妙,可花費之巨,耗功之大,絕不可能太多。賊黨既已現身,首要便是拖住對
手倒不急着剿滅,借以探路也是極佳的選擇。

  「連環翻闆?連弩?卧槽!」吳征抹了把額頭的冷汗。他曾在前世的雜書中
看過連環翻闆的設計,在陷坑上的道路鋪上三塊木闆平搭,再鋪上浮土。看上去
一無所覺,但人一旦踏上,木闆瞬間傾倒摔入陷坑裏。這一處連環翻闆做得巨大
得多,自然也結實得多。十來人站上去平平走過毫無問題,可人數若是再多,陷
阱立時就要發動。至于陷坑下自然沒有人,超越當世科技的「連弩」更讓他大吃
一驚!

  陷坑裏的弩箭射完,當即有賊黨投入火把,坑底大量幹枯的竹枝燃起大火變
作一處火坑。兩邊短兵相接,斥候高手們隻是遊鬥拖住賊黨,韓鐵甲率領着重甲
兵繞過陷坑,步步緊逼。

  賊黨寡不敵衆,隻得向山上且戰且退,沿途抛下不少屍體,直到魚貫退入一
處洞穴裏。

  這洞穴口極窄不過兩人通行,斥候們也不敢貿然進去。孟永淑殺意正盛,急
道:「追啊!怎地都不追了!」

  「追進去成了具屍體,你就再也報不了仇了。」吳征冷冷道。

  軍士們左右尋不到其他入口,也料想便是尋着了一般風險極大。韓鐵甲當即
下令向洞穴裏灌入桐油,不一會兒洞中烈焰燃起,濃煙滾滾……

  「我得先回京城去看看,韓将軍,雁兒,告辭!」

  大事坻定,吳征跨上備好的撲天雕一路急趕回成都城,早有祝家的仆從牽了
馬等候在南城門口!

  「陸仙子與戴公子等今晨一切順利,如今正在福源樓處。」來不及擦去身上
的火灰與血迹,高空恐懼症犯了吓得面目蒼白,足下虛浮無定也顧不得了!吳征
跨馬一路喝開行人,四蹄紛飛趕至福源樓。

    【第四集完】
2018-4-15 03: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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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 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一章 饋君明珠 院井梧桐
                                                               

  時日近午,金銮殿上議事已畢,屠沖尖着嗓子高唱道:「時辰已至,無事退
朝!」

  「臣另有要事啓奏陛下!」胡浩及時出班跪地連連叩首,砰砰聲在空曠的大
殿裏回蕩。

  「胡愛卿平身,有事奏來!」秦皇頗覺意外,若是大事早該啓奏,若是小事
又怎當得胡浩一副以死進谏的模樣。

  「事關重大,三品以下不宜聽聞。」

  所謂三品以下隻是給個大略的建議,秦皇當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除了心腹
重臣以外不可洩露,遂點了幾人後讓屠沖退朝。

  「且慢!文大人,你不能走。」胡浩回身望向京都守備文毅,陰測測的目光
讓文毅一陣厭惡,又一陣發毛。

  「文愛卿也來吧。」

  秦皇引領着群臣來到禦書房,又屏退左右關上大門道:「胡愛卿,何等大事
速速報來!」

  胡浩呼吸粗重,滿身血液上頭漲紅了臉環視全場,向霍永甯道:「霍大人,
本官先來問你!大秦使臣出使燕國歸途之中,曾遇暗香零落賊黨襲擊,此事有損
我大秦威嚴,大人歸京之後卻不聞不問,是何居心?」

  「額……」霍永甯吃了一問有些尴尬,搓了搓手道:「非是不聞不問,而是
路途遙遠,賊黨又已盡數伏誅!京中要務甚多,一時不好大動幹戈。」

  「哼!」胡浩冷笑一聲道:「如此大事,還有甚麽要務更甚?」

  霍永甯向爲孤臣,正如吳征此前所分析的心中必然對暗香零落有怨氣,不管
他前頭追查賊黨巢穴幫了多少忙,先用言語逼住了他,在此事上必然要倒向昆侖
這一邊。

  俞人則一聽便知其中門道,哂笑道:「陛下,容臣妄言一句!賊黨襲擊使臣
殊爲可惡,可爲政之道當量力而行,有先有後。胡大人此番是輕重不分,上綱上
線,居心叵測了。」

  「上綱上線?居心叵測?」胡浩忽然爆發一般跳腳道:「本官正是要上綱上
線,爲了一幫居心叵測的賊黨!」

  「胡大人有話便說,着什麽急?」俞人則得意一笑,老神在在。

  「諸位皆是國之重臣,陛下更以重權托付。諸位可知暗香零落賊黨是什麽來
頭?」胡浩義憤填膺,幾至怒發沖冠。

  「一幫江湖草寇,聚衆爲患!倒也稱不上什麽心腹大患,反手可滅。」叠雲
鶴淡然接話,江湖之事他最熟悉,說出來自然讓人信服。

  「江湖草寇?叠大将軍,枉你執掌青城門派在江湖中大有名望,居然也如此
偏聽偏信!」胡浩聲調極高,與诘問無異。

  「胡大人,聖上面前還請莫要胡言亂語。暗香零落誰人不知?怎麽叫做偏聽
偏信?」

  「呵呵!本官對叠大将軍好生失望!」胡浩慘笑着搖了搖頭,又向秦皇跪倒
道:「啓禀陛下,據微臣追查,暗香零落不僅流毒民間,贻害江湖。更是臨朝餘
黨!」

  「什麽?」重臣們異口同聲,大驚失色。涉及前朝皇族從來都是天大的事情,
一不小心是要動搖當朝根基的。即使臨朝已亡了許久,仍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秦皇雙目一瞪,臉色陰沉得可怕道:「可有實證?」

  「微臣命人追查,人證物證俱在。現下正在午門外等候,請陛下宣她觐見。」

  「什麽人追查?午門外的又是誰?」

  「北城令吳征追查,午門外的人證握有十足鐵證在手,祝家當代之主,祝雅
瞳!」

  爆炸性的消息一個接着一個,即使一幹重臣們也有些繞不過彎來。文毅面色
丕變,俞人則心急如焚,可誰也不敢在此事上貿然發表意見,隻能看看再說。

  秦皇低着頭沉吟良久,沉聲道:「宣!」

  祝雅瞳一身盛裝自午門入宮,見者無不側目。那眉目如描如畫,加之端莊娴
雅,儀态萬方,嬌美絕倫的模樣當得上一句豔壓後宮。一些見多識廣的宮中老人
暗自思忖:宮中佳麗竟無一人比得上她,或許昔年的玉妃能夠,可玉妃的氣質又
要弱上些,終究還是被比了下去。

  禦書房因祝雅瞳的到來平添一份亮色,美婦盈盈下拜:「民女祝雅瞳參見陛
下。」在燕國她是二品诰命夫人,在秦國卻是一介平民。

  「祝家主請起,胡大人提起暗香零落一事,還請祝家主向朕細細道來。」秦
皇的心焦毫不掩飾,舍棄了一切拐彎抹角。祝雅瞳縱然豔絕人寰也引不起他半分
側目,此刻比起江山社稷還有什麽更重要的事?

  「民女隐藏行蹤來成都,隻是想早日與北城令吳大人商談生意一事,并無他
意。吳大人查探北城中幼女失蹤一案,發現是暗香零落賊黨作亂。民女得知吳大
人跟蹤賊黨,童心大起,亦在暗中跟去……」祝雅瞳不緊不慢娓娓道來,配上她
曲折婉轉的語調,甜美動聽的聲音,諸人均覺當夜發生的一切猶在眼前。

  「祝家主武功蓋世,居然拿不下一名賊黨?」叠雲鶴頗覺不可思議,心中也
有慶幸,幸虧沒拿着人,否則這一遭要一敗塗地。

  「拿不住他!」祝雅瞳緩緩搖頭道:「此人自稱憂無患,民女猜測是憂天下
無患之意,其心可誅!」

  「祝家主,光憑猜測可不夠。」屠沖也尖着聲音發話道:「可有實證?」

  「有!民女之所以拿不下他,全因他有此物。」祝雅瞳玉手一伸,瑩白的掌
中三根金色羽毛發出淡淡的光輝,顯是不久之前才從生靈身上割下且精心保存的,
是以光澤不失:「民女與憂無患拼力死戰,隻籍他轉身逃離之機,從乘坐的飛禽
之上留下三根尾羽。」

  「咝~」屠沖瞳孔陡然放大,接過三根羽毛呈在禦案上。

  「是那個畜生麽?」秦皇呼吸粗重,向屠沖尋求證實道。

  「是!錯不了!正是豹羽鵟!」屠沖的頭幾乎埋到了腰上,喉間幹澀,語聲
發顫,不知道此物的出現會引發怎樣的軒然大波,也不知龍顔是陰是晴!

  偌大的禦書房裏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群臣心情惴惴不安,都在等
着天子發話。

  「陛下,車騎大将軍韓克軍求見!」禦書房外的禀報聲響起,算是緩和了下
氣氛,群臣着實松了口氣。

  「宣!」

  韓克軍一身白衣,雙手捧着車騎大将軍虎符與将盔,雙膝跪地叩首道:「臣
韓克軍,死罪!」

  秦皇皺了皺眉,責怪道:「愛卿一向勞苦功高,忠心耿耿,何來死罪之說?
平身,起來說話。」

  「臣萬死不足以贖罪。」韓克軍不起身将虎符與将盔擺在地上,以頭頓地道:
「胡大人與祝家主追查暗香零落賊黨,臣不敢怠慢,昨日夜間臣二子韓鐵甲,韓
鐵衣,小女韓鐵雁探明賊黨巢穴,當即帶兵圍剿!如今已獲全功。賊黨系前朝餘
孽證據确鑿,臣失之不查,特歸還虎符将盔,請陛下治罪!」

  禦書房裏又恢複寂靜,這一回卻多了許多砰砰響的心跳聲。

  「繼續說!」秦皇的目光近年來少有地銳利。

  「臣來時的路上,北城府衙正在緝拿盜匪。北城浣花樓裏擒拿賊黨四人,餘
者尚在審問,胡夫人亦在現場。」證據做得極實,韓克軍此前也沒料想到。原本
的計劃是在浣花樓裏翻出些惡名昭彰的惡戶直接屈打成招,往文毅頭上扣屎盆子,
不想還真拿住了正主兒。這讓祝雅瞳又是一驚,心中長久的疑慮更甚。

  「浣花樓????文毅!」秦皇厲聲一喝,龍目中射出熊熊怒火。

  「陛下!微臣冤枉啊!」文毅骨酥腿麻,撲騰一聲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篩糠。

  「陛下,爲今之計當徹查賊黨派兵剿滅,使之不存于世間!老臣身負大過,
不敢再擔車騎大将軍要職。任憑陛下發落。」

  「韓将軍平身,賜座!」秦皇一擺手向屠沖道:「速速去問明北城府衙狀況,
即刻回報!」

  事件幾乎已塵埃落定,胡浩卻嗅出了絲不尋常的味道。到了此時此刻,文毅
必然要先被剝去官服,收押待審!可聖上居然将他擱置不理。

  「壞了!漏算了一件事!」胡浩心中大急,又苦于他無法傳遞消息不敢做色。
望向蒼老的秦皇又敬又畏!情急智生,胡浩靈機一動啓奏道:「陛下,事關重大,
微臣請草拟聖旨,由屠大人奉旨行事!」

     ***    ***    ***    ***

  北城諸事平定暫告一段落,林瑞晨與陸菲嫣在馬車内等候最新的消息。這裏
的事情隻是一個環節,另外兩處卻還沒有消息傳來,二女心中忐忑不安,隻得有
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聊以慰藉。

  「哒哒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吳征的聲音遠遠傳來:「張大人,怎麽樣了?」

  「征兒!」二女對視一眼,忙不叠搶了出去。隻見吳征滿面火灰不及擦洗,
風塵仆仆地趕到。

  「此地順利,你呢?」陸菲嫣搶着問道,見吳征雖狼狽,倒不似有傷在身心
安了不少。

  「無甚大意外,哎,一言難盡容後再說!」吳征搖搖頭也顧不得禮節道:
「上車!」

  馬車内陸菲嫣将北城的情況簡述一遍,吳征懸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裏,又問
道:「朝中可有消息前來?」

  「祝家主被宣入宮中已有大半個時辰,尚未有最新消息,我們也等得心焦!」

  吳征眉頭一皺暗自思量:祝家主該當禀明了一切,這事如此重大,聖上怎麽
可能猶豫不決?究竟是有什麽變故?是不是漏了什麽?

  「壞了!漏算了一件事!」沉默中的吳征忽然一驚,苦等了許久的消息居然
音信全無,秦皇的反應十分怪異,這裏頭的玄機現下才想得明白。

  追查暗香零落以做倒文毅騰出京都守備的位子,韓克軍再辭去車騎大将軍一
職釋了兵權,韓家三兄妹立了大功的前提下再無任何人與任何理由可以阻撓升遷,
車騎大将軍麾下原本的兵馬分出一大塊給三人作爲獎賞,也保有韓家的榮耀,這
原本都是計劃中的事情。可皇城裏似乎陷入了死寂,事情進行的順利,想要的結
果一個都沒來,連文毅都尚未被拿下,事情不同尋常。

  「什麽?漏算了什麽?」陸菲嫣心思不甯,聞言大急。

  「漏了我!」吳征急得抓耳撓腮:「韓家三兄妹的前程解決了,韓老将軍雖
吃了虧,但韓家整體絲毫無損。這是份不虧小賺的買賣,聖上必然會順水推舟。
可我呢?我這一份功勞可不小,足以讓北城府衙裝不下!如此一來昆侖青城兩系
的勢力平衡又将打破,聖上必然不預見到!此事怕要有變故!」

  陸菲嫣聽得目瞪口呆,一邊佩服吳征思路敏捷,一邊又是心焦。

  「怎麽辦?怎麽辦?」吳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夫人,有消息來了。」

  林瑞晨也顧不得禮節喚了胡府管家上車,管家連奏報也無全憑口述,可見時
間之緊迫:「胡大人拟了份旨意,正由屠大人帶着出宮來北城。宮中的人看見了!」

  「什麽?還有多久能到?」吳征大喜過望,紛亂的思緒中出現一絲光明:
「胡大人當真了不起,這樣都能把消息傳出來。」

  「冷靜!冷靜!」吳征不住地搓手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來了一個半時辰,下
朝的時刻也過了一個時辰,他在京城公開露面的消息該當也傳出去了。之所以沒
人來找麻煩,怕是忌憚林瑞晨手中的黃金驚堂木。

  「兩位師姑在此等候,我去北城府衙!」吳征忽然跳起,喜形于色道完忽然
又怔怔愣住。

  「你去北城府衙幹什麽?那裏現下可是是非之地。」吏部盯着這位疏于政務
的家夥許久了,去了北城府衙可沒有好事,至少暫時沒有。

  「宮中的消息傳不出來,俞化傑這個蠢貨必然不明情況。今日咱們攪了文毅
一通,他必然不能等待要來找麻煩。先把我拿住了,此案自然要暫停,他們好有
回旋的餘地。」吳征快速理了一遍無奈搖頭道:「沒辦法,我得先去吃個怠慢政
務的罪名,再挨頓打,好讓聖上有路好走。」

  旋即他又唉聲歎氣道:「怕是不夠!哎,隻好去打人了!媽的,這頓打好貴!
豁出去了,反正升官發财全部完蛋,那就照死裏打!」

  等待的心焦最是難熬,待得吳征發現了漏洞已是刻不容緩。他照空氣猛揮了
兩拳奮力平靜下思緒道:「師姑,讓張大人去截住屠大人,喊冤也好,說事态緊
急也好,盡可能拉他來這裏。」

  林瑞晨搖頭道:「不夠,我一起去。」

  「甚好!拖得越久越好!」吳征大吐了口氣下定了決心道:「拙性大師呢?」

  「他一直在附近,會暗中跟着你。」陸菲嫣抿了抿嘴唇,擔憂中暗自安慰有
拙性大師在,出不了事情。

  「弟子先行一步。」吳征解了衣甲矮身出了馬車,大喇喇地飛身上馬,吆喝
着返回北城府衙。

  衙門裏空空落落,留着看門的衙役見了吳征吓了一跳,險些認不出來。一則
多日未見來得突兀,二則吳征這一身裝扮也太過古怪,未着官服便算了,一身衣
物火灰處處,血迹般般,連鞋子褲管都是泥土。

  「來人!來人!娘的,人都死哪兒去了?」吳征大呼小叫着連連跳腳,将驚
堂木拍得震天響。

  「吳大人!衙門裏大多數人都随張大人與瞿捕頭外出辦案去了,就留了咱們
幾個。」衙役一見主官脾氣大燥,吓得戰戰兢兢。

  「混賬!」吳征還待發作,衙門口喧鬧聲大嘩,朱植領着百姓又來到公堂上。
百姓們早間随張六橋一路去到福源樓,因林瑞晨與金吾衛出現的關系俱被隔離在
外。如朱植等老者年事已高體力不濟,便留了人等消息各自回到北城。吳征看朱
植氣喘籲籲,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可也别無他法,這等人最好利用,效果也
最佳。

  「吳大人!」雖說北城府衙今日該拿人拿人足夠秉公辦案,朱植仍是對這位
耽誤政事的北城令諸多不滿,強抑着怒氣道:「您可回來了?」

  「朱老丈,此話怎講?」吳征高坐公堂之上冷冷道:「老丈是在質疑本官?」

  朱植愕然,他沒想到第一回見面時彬彬有禮,謙恭和善的青年官員忽然變成
這股一身官氣,難以接近,一肚子苦口婆心的勸告說不出來,變作怒氣沖沖的質
問:「吳大人上任至今,就來了兩日官衙。如此怠慢政務,毫不體恤民情,視北
城百姓如無物!老朽雖是一介草民,也鬥膽問吳大人一句,是否北城百姓的安危
不在吳大人心上?」

  「哼!」吳征冷笑一聲起身道:「本官既任北城令,何時敢将聖上的囑托置
于腦後?你不過虛長幾歲,居然敢咆哮公堂,本官若不是憐你老邁,定将你拿下
問罪!」

  朱植氣得不輕,顫巍巍地起身直指吳征道:「老朽又何罪之有?若是吳大人
沒有個合理的交代,草民定去吏部擊鼓,告吳大人一狀!」

  「說得好!」公堂外傳來一聲斷喝,十二人魚貫而入,一人領頭,餘者陣列,
倒像飛翔的雁群。

  吳征掃了眼一衆來人,起身冷冷道:「本官有要事在身,爾等在公堂上喧嘩
又誤了本官的行程,這份罪回頭再治。」他狠狠地拂袖,可怎麽看都有些慌張地
急于離去的意思。

  「吳大人要往哪裏去?」來人中一名頭戴襆頭帽,身着交領襕衫的書生道:
「方才還聽吳大人公堂論案,要定人罪名,這會兒就要走了?」

  「嘿嘿,張公子啊?」吳征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突然道:「關你屁事!」

  書生自然是即将出仕的白雲書院首徒張彩謹,斯文慣了的書生聽人口出粗言
總是會甚鄙視之的,但對他噴出來的便難免露出惱怒之情:「你說什麽?」

  「本官說關你屁事,關你屁事,關你屁事!聽清楚了沒?」吳征哂笑道:
「這人耳朵有毛病!」

  「你……你……」張彩謹被當衆羞辱怒發沖冠。斯文人碰見粗魯的也無可奈
何,對噴是萬萬做不得的,一口氣堵在胸口發作不出來,憋得滿面通紅。

  「北城令吳征當衆口出污言,有損國體官風,有辱斯文!張公子,替本官記
下來!」來人中一名頭戴六品官帽,雙手背在腰後,儒雅與威儀兼具的年輕官員
道。

  「俞大人,是否吏部太過清閑,讓大人有暇來此找茬?還是要找本官讨一杯
茶喝?」吳征面色一凝揮了揮手道:「來人,請俞大人後堂奉茶,待本官回來後
再行作陪。」

  衙役們面面相觑,吏部官員們明顯來者不善,聯想到吳征此前荒廢公務已久,
其目的昭然若揭。這時候上去豈不是找抽來着?但吳征還是北城令,他的話又不
能不聽。

  一名衙役硬着頭皮上前拱手道:「俞大人請随小人來。」勇氣可嘉,隻是抱
拳時幾乎将整張臉都埋入臂環之内,就怕被人認住。

  俞化傑壓根不理,上前兩步向朱植臉露微笑點了點頭,又向吳征道:「不必
了吳大人。方才幾位百姓之惑亦是本官之惑,吳大人若不能說清楚,本官既擔吏
部員外郎之職,不敢如吳大人一般荒廢政務,如今人證俱在,本官當場開堂審理,
亦合我大秦律法。」

  「你也不配知道!」吳征面色變冷,警惕地盯着俞化傑道:「本官自有要事
在身,先行一步!」

  俞化傑袖手旁觀也不攔阻,隻不屑笑着。眼見吳征即将走出府衙,三人忽然
轉出門角将去路擋住,一同伸手攔阻道:「吳大人還不能走。」

  吳征見三人步伐沉穩氣勢不凡,倒退兩步回身道:「俞大人,這是何意?」

  俞化傑微微一笑,頭也不回走向朱植溫言道:「本官身居督查檢舉官吏之職,
今日巡視北城,煩請老丈将北城令疏于政務一事細細道來。本官定報與苗郎中大
人,以律例查辦!若是罪大惡極,本官這就将他拿下以正國威!」

  「不必了!」吳征快步行至俞化傑身邊道:「本官久不曾來府衙,并非怠慢
政務,實因有要事在身,天子腳下國法當頭,本官豈敢胡作非爲?俞大人若是不
信,不妨問問韓将軍去。」

  「正是天子腳下,本官才要查個清楚明白。吳大人無故缺勤多日,依律當脊
杖十八,既說不出去往由來,本官現下便依律責罰。」俞化傑靠近吳征壓低聲音
道:「不過若是韓将軍爲吳大人來求本官的話,本官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否則
……這事本官也難辦啊。」

  大庭廣衆,他雖壓低了聲音仍瞞不過旁人的耳朵。在他人聽來,這句話像是
給吳征留了些顔面。可在吳征,張彩謹這等知道俞化傑不軌之心的人來說,意味
大大不同,韓歸雁去求他,怎麽求?其羞辱之意無更甚者。

  「是難辦!」吳征忽然露出個猙獰兇險的笑容道:「那就不必辦啦!」

  「什麽?」沒頭沒腦的話讓俞化傑一愣,可來不及再細想,吳征的拳頭已帶
着風聲呼嘯而至。

  俞化傑文武雙全,以這兩點而論大秦同齡人裏無出其右者,堪稱第一俊彥。
當然這一切顯耀随着吳征入京戛然而止,當年在醉仙樓上的文武會友,俞化傑的
武學修爲便與吳征差不多,正因沒有把握拿下吳征怕引來非議污了名聲,才不敢
當場挑戰。如今兩年過去,俞化傑自律甚嚴,練武更是一日不曾停止,可怎及得
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吳征?

  拳掌相交,俞化傑便覺一股沛莫可禦的大力傳來,震得掌心裏骨骼欲裂般劇
痛。

  吳征出手突然,距離又近。俞化傑猝不及防間隻擋下一拳便被一腳掃在膝彎,
痛徹心扉中再站不住身形單膝跪地。——他萬萬想不到吳征竟敢當衆動手,又驚
又恐下失聲驚呼:「你敢……」

  吳征忽然上身後倒,恰巧避開背後攻來的一掌,順勢一腳直踢俞化傑。

  俞化傑喊了一半的話被梗在喉嚨,但來了幫手不由精神一振!奮力擡掌徑拿
吳征腳踝。

  吳征肩膀發力震開身後一人,腿彎一鈎避過俞化傑推來的一掌。他姿勢别扭
又分心二用,腿腳發力不足,隻得取之巧勁。

  俞化傑得此一緩慌忙着地一滾,眼角餘光見下屬已一掌結結實實擊在吳征後
心,心下大喜正欲喝令将吳征拿下,親自脊杖。不想吳征生受一掌,反倒借力飛
撲,掌帶風聲抽來一記耳光。

  「再敢纏着雁兒,老子閹了你!」俞化傑一句話被堵在嘴裏,吳征已氣勢洶
洶地大喝出口。幸而他受到重擊,雖借力卸力,俞化傑帶來的随從武功也強,力
道準頭終究出了些偏差。這一記耳光被俞化傑險險避過,掌風刮得他耳邊生疼。

  吳征修習了觀風聽雨,以一敵多的本事大漲。否則以俞化傑等四人的武功,
硬碰硬非得吃大虧不可。現下在他耳中,敵人出招的風聲先後,力大力小了然于
胸。吳征雖被四面圍困仍不慌不忙,仗着出衆的輕身功夫閃轉騰挪,偶爾吃下幾
記能卸去力道的攻擊,對俞化傑步步緊逼片刻不曾放松。

  不過盞茶時分,四人的武功高低吳征已了然于胸,他龇着牙對俞化傑露出個
獰笑,攻勢陡然提速!

  足下輕輕一點青煙般躍起避過左右襲來的兩腿,吳征使開【天雷九段】,雙
掌分襲俞化傑,正是一招【如雷貫耳】。吳征功力已高出他太多,俞化傑不敢硬
接向後一蹿,他與三名随從也形成了默契,由俞化傑牽制,三名随從主攻。俞化
傑隻需守住不失即可,不需貪功冒進。

  看看難以打中,背後三人又待攻到,吳征身形忽然急墜單手撐地。一輪攻勢
已然衰竭,且空門大開,俞化傑大喜,見三名随從已三面攻到,忙踏上一步封鎖
吳征退路。

  吳征一身功力已提到極緻,他忽然從地上彈起,像隻蝦米般弓身避開踏地的
兩腳。可俞化傑雙掌舞得滴水不漏,前去無路,背後三掌又到!

  吳征雙目圓睜,身軀急扭閃過兩拳,運勁于肩側硬擋了一掌。這一掌威勢雄
渾,打在結實堅硬的肩膀卻虛如無物,仿佛拍在一大團棉花裏。吳征再次借勢急
飛撞向俞化傑。

  吳征來得疾勁,俞化傑不及閃躲,隻得雙掌護胸,隻需接住此招自然轉危爲
安。吳征橫飛中身形陡然一沉,三掌連環拍他小腹。他在空中無所憑依仍能變換
身形,屢屢讓俞化傑手忙腳亂。這一下見狀慌忙沉身擋架,步伐微亂,吳征掌影
陡然消失無蹤右腳橫掃踢倒俞化傑,順勢拿住他脖頸,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臉頰,
半邊面龐登時豬頭般腫了起來。

  「住手!」三名随從見主人失了手大驚失色,大聲呼喝欲救。

  吳征回頭冷電般的目光一掃,手上加力,俞化傑眼珠暴突,喉結被捏的咯咯
直響。三名随從投鼠忌器,吓得不敢再動。吳征盯着三人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又
是一記肘錘打在俞化傑面門,直打得鼻血長流。

  「我家俞大人是朝廷命官,被你當衆無故毆打,可知已犯了大罪?」動手解
救是沒那本事,隻得吓唬喝阻了。

  「砰!」吳征一拳打在俞化傑左眼眶上,瞬轉青黑的眼角立刻變成了隻剛出
鍋的饅頭:「你們再讓我聽見一口喘氣聲,老子就打爆他眼珠子!」

  話音剛落,「砰」地一聲,吳征又是一拳落在俞化傑右眼眶上:「老子準許
你喘氣了嗎?」

  俞化傑自知容貌已毀,那些青一塊紫一塊的疤痕短時間内難以愈合,又受制
于人,撕裂的劇痛也隻得生生憋在喉嚨裏,哽得「喝喝」連聲。

  吳征照着俞化傑腹部又是一拳,他下手又陰又狠,專找痛感十足又傷不了筋
骨的所在下手,至于放話不準吭聲否則打爆眼珠子……這不沒說你不吭聲我就不
打你了嘛……

  俞化傑生生吃了幾下重拳,喉間強壓的呼痛聲可見苦楚極大。他倒也硬氣,
死死憋着不求饒也不呼痛,可吳征下手絕不容情,拳拳到肉,熬得甚是艱難。吳
征也不說話,兩邊就這麽沉默着一個暴打,一個苦挨,隻剩下一記記的重拳聲。

  「住手!」

  「他娘的誰還敢歪嘴!」吳征打得正開心興緻陡然被打斷,惡從膽邊生,朝
着俞化傑臉頰就是一拳,直接将嘴角打裂,至于那喝止聲尖尖細細,如公鴨嗓子
般難聽也顧不得了。

  待得一拳下去打出了胸中怨氣,吳征才回頭輕蔑一看,吓得打了個激靈支支
吾吾道:「屠……屠大人!」

  中常侍屠沖手持聖旨剛趕到北城府衙,見吳征正在行兇。他武功精湛眼神犀
利,自然認得出俞化傑。可以他的身份要上前動手拆解頗爲掉價,自然是出聲喝
止。不想還換來吳征一句粗口,登時臉頰邊上薄皮都抽了起來。

  吳征一看惹了禍,情急之中一躍來到屠沖身邊哭喪着臉道:「屠大人,他們
四個打我一個!可把下官打的慘!」

  見吳征迅捷無倫地扯開官袍,露出身上不定睛凝神根本看不出來的些許微青。
屠沖眼角跳着扯了扯嘴低聲道:「胡鬧!」

  看了眼正被随從扶起,滿面青腫認不出原型的俞化傑,屠沖舉起聖旨道:
「本官奉聖上旨意查問要事,吳大人,這就借用你的公堂!餘人速速退下,非得
傳召不得進入北城府衙!」

  吳征昂首挺胸,先向錯愕的朱植等百姓點了點頭示意無妨,又冷笑着看着俞
化傑一行無可奈何地灰溜溜離去,心中暗道:好險!信息不對等決定一切!若是
這個世界也有手機,今日的事情可就辦不成了!

  「你呀!」屠沖面色古怪地伸指點了點吳征,也不知是怪罪他膽大包天肆意
妄爲,還是替秦皇松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閑事休提,你随本官來!」

     ***    ***    ***    ***

  吳征向屠沖交代了前前後後,張六橋,瞿羽湘,甚至戴志傑,楊宜知等人都
被一一喚入後堂詢問了個明明白白,一行人又随着屠沖回到皇宮,被安置在偏殿
等候。

  這一等便是月上中天,才見屠沖返回。以他精深的武功,渾濁的眼珠也布滿
了血絲,想來也把秦皇給累了個夠嗆!

  「你們先回罷!明日午時來皇城外聽旨。」

  簡單的一句話打發吳征等走人,可人人皆知好事臨頭。明日宣旨,聖上心裏
定是已有了大體的決斷,隻待完善細節而已。

  皇城外早有祝雅瞳的馬車在等候,吳征一屁股坐上舒适柔軟的墊子大大伸了
個懶腰:「累死了累死了!」

  「咦?這就累了?不忙,還有件事情要處理呢!」祝雅瞳憋着笑,玩味的目
光不住在吳征與陸菲嫣臉上打量。

  「還有?」吳征早間随破虜軍征剿賊黨,又忙碌了好半天,實在提不起精神
來。聞言雖覺差異仍是懶懶散散,一副明日再說的樣子。

  「恩!事情還不小,回了府自然知道。」

  待得回了吳府被祝雅瞳領進一處空着的小院,吳征腦門裏轟地一聲大響,睡
意全無,露出個難看的意外笑臉道:「盼兒?你怎麽來了?」他不敢回頭去看陸
菲嫣,想來也知她現下怕是尴尬得隻想望風而逃。

  「大師兄!」顧盼又驚又喜地發足奔來,隻是礙于娘親與外人在場不好太過
親昵。念及今日的驚險與所受的委屈,又見吳征滿面疲憊,一身火灰,眼圈兒都
紅了:「我想娘親和你,就來找你!咦,大師兄不知道我來了?」

  「不知道啊!」吳征哭喪着臉暗道完蛋,事情鬧大發了:「怎地門派裏也沒
人知會一聲?不對,盼兒,你……你莫不是偷偷跑下山來的?」

  「額……」顧盼一時語塞,可再見青梅竹馬大師兄的喜悅之情早蓋過了一切,
抿着一對豐軟香唇,烏溜溜的大眼睛左顧右盼,賊兮兮地,不知是暗自得意還是
正在乞憐。

  祝雅瞳忍俊不禁拉着陸菲嫣的手道:「若不是恰巧被我撞上了,隻怕要被賊
黨拿去身陷囹圄了!妹妹的女兒膽子好生不小,嘻嘻,你們昆侖的弟子都是這麽
一副包天的膽量麽?」

  「什麽?」不單是吳征與陸菲嫣,顧盼也此刻才得知實情,個個又驚又吓!

  「盼兒過來!」陸菲嫣盡可能沉下臉。她着實被顧盼的膽大妄爲吓得壞了,
可女兒因何下山心知肚明,更眼見她望向吳征的驚喜與歡樂,一時百味雜陳,不
知要說什麽才好!

  「娘……」顧盼縮着肩膀連連晃動。幼時每每犯了錯誤便是這般撒嬌,娘親
自然會心軟不少,往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關在院子裏一日,又聽祝雅
瞳所言的嚴重後果,她也知這一回怕是不好收場。可既然來了吳府,說什麽也是
不肯再回昆侖山的。

  「你……」陸菲嫣喉頭發幹,竟哽咽着說不出話。

  局面太過尴尬,祝雅瞳袖手旁觀自然覺得有趣,可也深知三人之間複雜的隐
秘,笑着打圓場道:「好啦!人都來了,難得母女倆歡聚,好好回去睡一覺,有
什麽事情明天再說!」複又指着吳征道:「休息夠了好好想點好主意,莫要昆侖
山上來把人給要了回去。嘻嘻,小丫頭我也挺喜歡的!」

     ***    ***    ***    ***

  「夫君,今日之事可算是順利過了?」夜色已深,林瑞晨卻無睡意,直等到
胡浩回府時見他滿面春風才松了口氣,連心情也一道舒緩歡快起來。

  接過愛妻遞上噴香溫熱的面巾抹了把臉,酸疼的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按揉,胡
浩惬意道:「很好!算得上圓滿!」

  「征兒這一次不會有什麽大過罷?」自家人心疼自家人,林瑞晨知曉一切俱
在胡浩的掌控之中,結局與此前的一切計劃偏差大不到哪兒去。唯一的變數便是
此前漏算的吳征了。

  「功勞大,過也不小,原本不好說。不過這一回幫聖上徹底解決了個大難題,
出不了大事。」胡浩笑吟吟道,這一次的漏算讓所有人都忽略了,即使胡浩,祝
雅瞳也沒能事先安排。胡浩臨場應變與吳征的機智倒有天衣無縫之感,也讓侍中
大人十分得意。

  「又簡在帝心了?」得到肯定的答複,林瑞晨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臉上露
出極具風韻的微笑。

  「是啊!爲夫當時可是忐忑不安,怕他看不懂傳出信息的深意,更怕他年輕
氣盛吃不得虧。現在看來,你們昆侖當真培養出一個好弟子!」胡浩連連點頭豎
了個大拇指,還是第一回毫不掩飾地盛贊吳征。

  「他一貫都很不錯。今日在馬車裏堪稱當機立斷,想好了對策片刻猶豫都無,
我都不得不有些佩服了。」林瑞晨亦是大贊,話鋒一轉又道:「隻是這一回誰都
得了好處,隻苦了他一人,倒是有些不公平。」

  「呵呵!你呀,咱們都老夫老妻了還繞着彎兒?不必擔心他,這孩子的成就
不可限量!」胡浩起身拉着愛妻的手來到院井,望着繁星點點的天空道:「着眼
全局,将自身利益置于其後,世間能人不少久了都能轉過彎來,也能明白他一片
苦心。需知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利益二字放到誰頭上都是極
難過去的一關。升官發财近在眼前,能随手抛棄者少之又少,何況一個初出茅廬
的少年郎?」

  胡浩頓了一頓,指着院中的梧桐樹道:「這顆梧桐樹是爲夫親手栽下的,寓
意鳳栖梧桐,盼能養大了引來金鳳凰!爲夫多年來的心願至今也算小有成就,不
少文人雅士,精幹能人都投靠了府裏。可若是爲夫二十歲時怕是難如征兒一般當
機立斷。他府裏沒有栽梧桐,可這顆梧桐樹已立在人心裏,今後有的是鳳凰飛來,
怕是停滿了都不奇怪。征兒這筆生意做得一點也不虧!」

  「夫君把他捧上了天去,可莫要捧殺了他。」兩邊都是最親近之人,林瑞晨
自也心花怒放。

  「我不會看錯人,那小子鬼精鬼靈的,想捧殺他?這種人怕是還在娘胎裏沒
生出來!」胡浩哈哈大笑道:「對了,你那三師妹在他府裏可還安好?聽說傷勢
盡去武功大進了!」

  「我也不清楚,看來是不錯。比之在昆侖山上愁眉不展像是換了個人兒一樣,
隻是,有些奇怪……」林瑞晨沉吟道:「算了算了往後再說,夫君累了,還是早
些歇下吧。」

  「不睡!」胡浩拉住愛妻,目中閃着暧昧的光芒道:「老夫少妻,這些年卻
是苦了你。今日心情大佳,我也當盡一盡爲夫之責。」

  林瑞晨心中一蕩,羞紅滿面。她并非不喜夫妻歡好,隻是胡浩年事已高又是
一介文人,向來房事稀少。兩人恩愛甚笃雖有遺憾倒也不影響夫妻之情。隻是胡
浩今日主動提起,倒是意外之喜:「夫君既有興緻,妾身自當全力服侍!」

  「甚好!」胡浩哈哈大笑,一把摟住愛妻豐滿有緻的身軀向卧房行去……

     ***    ***    ***    ***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暗香零落賊黨殆害世間,爲害百姓,大秦國治下不
可容!今朕得衆卿奮力剿滅賊黨,心甚慰!特加封韓鐵甲爲鎮北将軍,刻日引軍
五萬兵發涼州駐紮!加封韓鐵衣爲征東将軍,刻日引軍四萬兵發江州駐紮!加封
韓鐵雁爲京都守備,刻日上任,欽此!」

  原車騎大将軍韓克軍雖已告老還鄉,軍權卻被均分給兩個兒子,背負污名的
女兒韓鐵雁也終于累功晉升,接替文毅坐上了京都守備的重權之位。一切幾乎如
胡浩籌備時所料!

  吳征正心下犯着嘀咕,不可能我連提都不提,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吧?念頭
剛起,屠沖又展開第二卷聖旨,尖細的聲音念道:「吳征接旨!卿吳征讨賊任勞
任怨,身先士卒,有大功!然年少輕狂,當衆毆打朝廷命官,且缺勤公務多日,
有違大秦吏部律令!朕法外開恩,功勞不舉,過則輕究,吳征仍爲北城令一職,
罰俸一年以償吏部員外郎俞化傑,欽此!」

  我……次奧啊!吳征苦着臉接過聖旨,腹诽連天:「哪怕降我一兩級也成啊,
罰什麽俸祿,我特麽都快窮死了……」送走了屠沖,吳征回頭望向楊宜知的眼神
大爲不善,就差提刀上去抵住大漢咽喉喊道:「搶劫!把錢交出來!」
2018-4-29 03: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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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n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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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巨作,至今已約56萬字。  兩週前偶而看了一下, 竟無法放下,用休閒時間花了兩週一口氣讀完。

劇情精彩, 處處伏筆, 描寫又極生動。看到韓鐵雁點兵, 點到吳征, 吳征對她做舔嘴唇的小動作, 實在逗趣。

如此例子不勝枚舉。期待更新。
2018-4-29 20:5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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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c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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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二章 鏡花易碎 探爪三龍
                                                               

  京都守備文毅背了大案,在朝堂裏被直接扣押下了天監死牢,與文毅相關的
府邸,産業盡數查封。羽林軍從宮中被劃出一半人,與刑部一同徹查曾在這些鋪
子裏出入過的,登記在冊的一切有關人等!而京都守備府也不例外,次日公務時
間一到,從上至下所有官吏盡數被禁足在府中待查,一視同仁!

  若說二府聯辦還不夠鄭重其事的話,那麽羽林軍由屠沖親自挂帥,連羽林中
郎将鄒鴻允都隻能做副手,足見文毅所犯的案件之大。中常侍屠沖自秦皇登基以
來便貼身服侍至今,可謂聖上最爲信任的人,甚至沒有之一,他來了,和聖上親
臨查辦也沒什麽太大區别。

  成都城的劇變在一日之内塵埃落定,世人或會感歎變化之快。但熟知内情的
均知事态之嚴重,至于京都守備府裏的大小官吏接到了韓鐵雁替任文毅的聖旨,
他們本就因禁足待查而惴惴不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文毅經營多年,府中上下早已是鐵闆一塊,要職上全是他的心腹。聖上親自
插手至此,新任的韓守備又尚未到來,自是要大清洗一撥,率先安插心腹了。這
比敵對勢力的韓鐵雁整肅還要嚴重,聖上金口玉言,要辦誰都是毫無回旋餘地,
言出法随。他們也隻能暗暗祈禱莫要走了天大的黴運,被聖上親手摘下官帽或是
貶到哪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這一生也就徹底到頭了。

  韓府裏歡天喜地,大老爺告老還鄉榮歸故裏,聖上的賞賜自不會吝啬。兩位
少爺與小姐的功績終于塵埃落定,四鎮四征各有其一,連小姐不日也将在京都守
備府裏登堂高坐。韓家近十餘年來頗受打壓,終于等到揚眉吐氣的一刻。

  不過韓家上下并沒有時間多做慶賀,聖上旨意已下,刻日到任的時間緊迫。
韓鐵甲與韓鐵衣整編軍伍,任命從将的工作刻不容緩,待整備完畢時慶賀與送行
合二爲一,不過是個儀式。韓歸雁的京都守備府暫時被屠沖接管一時插不上手,
但整軍亦是她所長,協助兩位哥哥的軍務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北城府衙作爲這一回揭發文毅與暗香零落的發起者與執行者,本該與韓府不
相上下地尊榮顯耀。可惜北城令大人發了失心瘋一般毆打俞化傑,生生将一份大
功勞給打沒了,自己還被罰俸一年,連帶着北城府衙裏的官吏們也給撇在了一邊。
說好聽了叫功過相抵,說不好聽了與被人遺忘也差不了太多。

  接了聖旨的吳征又貓回了家裏,這次倒不是膽子比天還大,聖上剛責備完還
敢無故缺勤。而是罰歸罰,吳征畢竟爲此案付出許多,聖上也準了五日假期好生
調養。

  吳征自己也沒心思去府衙,他正在書房裏愣愣出神。需要考量的事情還有太
多,眼下最急的卻不是什麽暗香零落,也不是正緊鑼密鼓籌備着的辣椒生意,更
不是自己的未來。而是那個人見人愛,卻又天真過頭的小姑娘該怎麽辦!

  事分兩面!顧盼偷偷下山固然因在昆侖山上孤苦伶仃确實值得可憐同情,吳
征當然也希望她早些來吳府團聚,對小姑娘而言無論是身心健康還是塵世曆練都
大有裨益。可違反門規之事太大了,大到誰都不能幫腔說話。昆侖這樣的大門派
要維持着不出亂子,規矩最爲重要。當年吳征強行選了《道理訣》,即使貴爲掌
門的弟子也一樣沒能網開一面,該貶爲外門弟子,被罰去青雲崖旁的小屋等等一
樣沒得落下。

  顧盼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發起小脾氣來不管不顧,至于那句「大師
兄,人家不想回昆侖山就想呆在你這裏,你幫人家想想辦法嘛……」也不知是過
于天真還是對吳征盲目的信任,總之吳征是拒絕不了,不忍也不肯。要把她留在
吳府是個巨大的難題,門規面前沒有破例,可要讓她住在吳府……這可是完全不
在計劃中的事情,至少絕不是現在!

  陸菲嫣自顧盼來府後便一眼都沒瞧過吳征,更是呆在小院裏不再現身,刻意
躲避意味甚濃。兩人之間的感情好不容易邁出重要而堅實的一步,可顧盼終究是
一座橫亘的天塹,想要躍過去并不容易,何況時間甚至沒給吳征一點處理的機會。

  送回去?不送回去?吳征揉了揉因兩難而發疼的額角,全無頭緒。

  陸菲嫣枯坐在房,這樣的光景從前常有,她也早已習慣不再作旁的念想。可
這樣光景近來卻不常有,除了吳征喬裝出行探查暗香零落的三日,她總有個可心
的人兒陪伴,絕不會感到孤單。美婦的腦海中一團亂麻,女兒純真而開懷的笑臉
如在眼前,那是再見吳征之後發自内心的快樂,甜得令人心碎,又讓她酸楚,左
右兩難得想逃。吳征的音容笑貌一樣在她眼前,那警告意味甚濃的一句:「乖乖
在家等本官回來。咳咳咳,你現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許不準離開後院。
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辭了官去找你!無論是天涯海角,還是陰曹地府!可聽
清了?」總讓她心中甜甜的,可現在又要她如何自處?

  比起此前數年的渾渾噩噩,陸菲嫣近日來早已像換了個人。她常扪心自問:
吳征已做得太多,而她自己又能做什麽?是否還像個弱女子一般總是躲在吳征的
背後,勞他遮風擋雨。自從吳征入主北城府衙,順手将吳府的實際管轄權都交到
她手上,以及着手對付暗香零落以來,陸菲嫣竭盡所能。她不僅将府中事務打理
得井井有條,将祝雅瞳搜集的信息梳理清晰,能處置的第一時間處置,陸氏豪族
的大家閨秀終于展現出應有的能力。

  而對吳征,陸菲嫣也早已下了決定一心待他。她也曾想起若是顧盼來了成都
該怎麽辦,一切沒有答案。此前的經曆讓陸菲嫣總是會将問題擱置一旁,既無答
案,那暫時不再去想。這确是一種逃避和對現實的無可奈何,但陸菲嫣也沒有别
的辦法。隻因在吳府的日子太過甜蜜,沉浸于其中難免過得一天是一天,也是人
之常情。

  可甜美的過往終如鏡中之花,顧盼的出現讓幻象般的一切轟然碎裂。措手不
及的狀況讓吳征都有些進退失據,遑論更加難做的陸菲嫣。她不想離開吳府更不
想離開吳征,可目前看來,這已是唯一的選擇。

  若說從前的逃避是無可奈何,當事到臨頭,陸菲嫣也不是猶豫不決的性子。
她猜得到昆侖派不久便将來人,觸犯了門規不可能三言兩語便當做沒事。顧盼打
小也甚少得到家庭的溫暖,現下再讓她回山對一名正處青春叛逆期的少女不是好
事,指不定便要自暴自棄,那麽由母親回山代爲受過,以管教不嚴的名義似乎是
個一舉多得的好選擇。

  剛下定了決心,門外便響起女兒的腳步聲。

  初來成都城的少女對一切都感到無比的新鮮,仿佛連空氣都比山上的更甜更
美好。終究還是大家都寵愛的昆侖小公主,心中再多不滿的話一個人都沒說,顧
盼甚至未意識到自己闖下了禍端。

  「娘!」少女蹦蹦跳跳興高采烈,吳征早間接了聖旨陪她好好逛了逛吳府,
前散騎常侍的宅子占地着實不小,花園等遊玩之所自不必說,前院裏正在興建的
樓堂館所更是引起了顧盼的興趣。吳征的奇思妙想聞所未聞,讓她不住憧憬:
「這裏太好玩了,人家都後悔沒早些跑下山來。」

  既已打定了主意,陸菲嫣實是不忍苛責虧欠甚多的女兒。反正将顧盼交給吳
征,以他一貫以來的自律必然會對顧盼嚴加要求,修行也落不下來。至于吳征的
體貼她親身感受,更是放心。

  「你呀!莫要一直隻顧着玩耍,今天的功課做了麽?」陸菲嫣想要闆起臉,
話到嘴邊又成了關懷與提醒。想來這十餘年來全虧了有顧盼作陪,心靈才稍有慰
籍。一貫以來的溺愛怕是沒辦法改變,交給更加公私分明的吳征去管也是件好事。

  「還沒呢!今天不做功課。」顧盼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雙目笑得像兩瓣
月牙神神秘秘道:「祝家主說明日起要教我武功,大師兄也同意了的!」

  「嗯?祝家主教你武功?」陸菲嫣對祝雅瞳的偏見與提防漸消,有時甚至覺
得這位美婦的行事每每與吳征一樣出人意表。但要傳授女兒功夫這個說法也太過
匪夷所思,天陰門與昆侖派有别,吳征居然也會沒頭沒腦地答應又是什麽道理?

  「人家知道娘要說什麽,不是學天陰門的功夫,祝家主要教的是經驗和技巧。
大師兄此前也學了些,聽說可有用了。」顧盼美滋滋地晃了晃小拳頭,此前在荒
林裏便學到了許多,對明日祝雅瞳的教導更爲憧憬。

  「祝家主肯教,你要好好學。她與我們雖是門派有别你不能拜師,可也一樣
要以師禮事之,萬萬不可怠慢。」陸菲嫣看顧盼興高采烈的模樣,忽然發現一路
當做心頭肉的女兒也長大了。既已成長,有了自己的想法與判斷,有些事情便無
需過多幹涉。

  「太好了!娘也同意了!大師兄說的果然沒錯,娘一定會答應。」顧盼一蹦
老高雀躍道:「大師兄該忙完啦,人家去找大師兄玩,晚上再來陪娘。」

  晚上……近來都是他來陪我的。陸菲嫣看着女兒小鹿般蹦跳離去的身影,心
中怅然若失。

  「家主,屬下經手的一切事情均已整理歸集,您看若無缺漏,屬下這便辭行。」
拙性彎着腰遞上一本簿冊,内裏正是他近來調查暗香零落的一切所得之列目。自
入成都城之後,昔年的有道高僧也不再剃發,如今頭臉上已長出了發樁短須,倒
像個粗豪的江湖客。

  「有勞你了。這一回事關重大,不是你去我不放心。」祝雅瞳通覽書冊細細
核對。拙性在涼州深耕多年,一路至今幾件事情辦得讓祝雅瞳甚爲滿意。

  大秦國裏昆侖一系的反擊雖告一段落,但對付暗香零落則隻是個開始。神秘
的憂無患,驚人的豹羽鵟,還有幾乎被送在砧闆上遭屠宰的賊黨,以及還活在世
上的孟永淑。謎團一個接着一個,祝雅瞳越想越是心驚。舉頭有三國皇權之天羅,
若是地底深處還有暗香零落之地網,已成賊黨死敵的祝家與吳征總在明面上可就
太危險了。

  祝雅瞳捋過頭緒,隻覺一切還是要從賊黨第一回鬧出大事開始查起。他們的
底氣在哪裏?一切是不是又如表現出來的不堪一擊,甚至是自尋死路?想要挖出
憂無患斬草除根,還需再走一遍長枝派走過的那條路。——自當年孟永淑出事的
塗州處從頭查起!

  長枝派曾引軍橫掃大燕國内的暗香零落,可對于孟永淑落難一事卻查不出個
所以然來。由此祝雅瞳更堅信其中有極大的隐情,否則以長枝派之能,怎可沒有
收獲?拙性要走的這條路固然極難,可長枝派做不到的,祝家卻未必做不到,祝
家最值得稱道的,不正是一張自上而下的關系網絡麽?

  拙性此前藏于深山,涼州也是人口稀少的荒僻之地,此番還俗再迅速離開川
中之地遠赴東方,識得的人更加少。加之辦事牢靠,實是最佳人選。

  「家主厚愛,屬下敢不肝腦塗地!」

  「不,活着回來,很多地方都需要你!」

  「是!屬下多唠叨一句,吳大人的【食堂】工期将完,屬下離去要勞煩家主
多盯着些,此處不好出岔子!」

  「甚好!我會留意。你去吧,一路小心。」任何一位主人都會喜歡有責任心,
又把家族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事上心的下屬,祝雅瞳當然也不例外。至今爲止
她尚未對任何人吐露過心中的目标,可拙性跟着她參與了祝家在燕秦之戰中的始
末,或許多少能猜到一些。比如吳征的特殊身份,也比如祝雅瞳正在盤算謀劃的
一切。

  「屬下告辭,家主保重!」

  拙性遠行塗州是件隐秘事,吳征已提早知悉卻也不便相送。這位大和尚真是
位妙人,吳征對他腹诽最多,但承受的恩惠也極多,念及還是有些不舍。當拙性
閃入一輛馬車時,吳征也吱呀一聲拉開書房大門,一來暫無頭緒,二來決心已下,
三來顧盼的腳步聲已在院外響起。

  數月之前吳征曾在昆侖山上偷偷見過顧盼,亦偷聽見她們母女倆的私房話兒,
由此才當機立斷占了陸菲嫣的身子。有時想起那日在屋檐偷聽的舊事,也常感慨
再怎麽努力與自律,想将一切盡在掌握也不可能。而人,很多時候都是被逼出來
的,若不是那一場偷聽得知陸菲嫣已在懸崖邊上危在旦夕,或許吳征也不會即刻
出手半逼半哄,又怎能在這數月的時光裏享盡豔福,将心儀許久,值得敬重的美
婦收入府中?

  如今似乎又到了懸崖邊上,不日【食堂】竣工,屆時邀請韓歸雁時必然的。
加上祝雅瞳,陸菲嫣,顧盼,韓歸雁,甚至還有瞿羽湘聚在一起,諸女的性格難
免沒有沖突之處,那畫面太美想想都有些蛋疼。原來想調和後院如此不易,難怪
古往今來,就連帝王家的後宮都沒聽說安甯過。吳征抹了把額頭冷汗,不僅是因
爲諸女錯綜複雜的關系,還因方才腦海裏一閃而過的一個名字讓他膽戰心驚——
我怎麽會把祝雅瞳和她們放在一起?

  顧盼抿着唇瓣,中央向上撅起,牽引得兩邊嘴角帶着兩顆梨渦下撇着,配上
兩隻彎月般的笑眼毫無苦相唯有甜美可愛。吳征身材高大,可十四歲的少女站在
身前來已至肩膀偏上些,待得發育成熟怕是隻比吳征矮上半頭,直追韓歸雁。

  「大師兄你忙完啦,嘻嘻,人家想去街上玩。」少女挺胸豎腰,胸前兩顆初
現規模的蓓蕾将衣襟頂起,那嬌俏的模樣無論說出什麽要求來都讓人難以拒絕。

  「今日還不成。」吳征斷然搖頭,隻怕稍有猶豫便狠不下心來,見顧盼略有
些失落的模樣也是心疼,可既然下了山便不再是昆侖派的小圈子,嚴格一些自有
好處:「盼兒随我來,大師兄有些話要和你說。」

  顧盼滿腹狐疑。時隔兩年再見吳征,他固然和從前一樣對自己寵愛,模樣也
和從前一般如冬日暖陽般讓人舒服,可目光中卻多了許多新的東西,更加沉穩卻
有了些躲閃。娘說過一個人的眼睛最難騙人,大師兄是在防備着什麽?是不是我
來這裏讓他有些不高興?還是……他已有了旁的心儀的女子?從前在山上人家想
去玩,他可從不會拒絕我。

  吳征自猜不到少女的心思早已不知放飛到哪裏去了,他敲了敲桌面,又快速
眨了幾下眼睛,失笑道:「盼兒怎地這副神情?」

  顧盼皺眉撅唇,略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微微鼓起搖頭道:「大師兄,你這麽跟
人家說話,人家有些害怕。」下了山之後陡遇兇險,雖說少女心大早已抛在了腦
後,可終究見識了些不同,單純的性子未去,小心思卻多了起來。

  「呵呵,你呀。」吳征伸手在她的瑤鼻上一點,笑着責怪道:「你還知道怕?
大師兄都快給你吓死了!」

  從前在昆侖山兩人堪稱青梅竹馬,吳征自也對她極爲寵愛。彼時顧盼年歲尚
幼,吳征自少了許多講究,兩人時不時便有些親昵的動作。如今顧盼年已十四,
在這個世間十四歲的少女莫說嫁人,已生了娃娃做娘親的都不在少數。可吳征畢
竟來自另一個世界,在他眼裏顧盼仍是個半大的小姑娘,固然發育得極爲不錯,
可還是個幼女,再與她過分親昵多少就有了心理負擔。不想倒因此而讓顧盼覺得
生分了,這也是兩個世界不同理念的沖突,沒得辦法——就算顧盼現在肯嫁,吳
征也定然不會碰她的。

  果然顧盼皺起鼻子迎了這一點,瞬間眉開眼笑道:「嘻嘻。這不是化險爲夷
了麽?大師兄别怕,今後盼兒來保護你。」

  「哈哈!好,大師兄好開心。」吳征又摸了摸她發頂,斂容正色道:「正是
要與盼兒說這些。」

  看吳征肅穆,顧盼也知這一回實在是莽撞且險之又險,耷拉着螓首委屈道:
「人家知道錯了嘛,今後再也不敢了。」

  從前犯了些過錯,隻需露出這份惹人憐愛的模樣總能過關,可這一回卻沒有。
吳征歎了口氣道:「不僅是錯了,還是大錯。盼兒這一回可給師兄惹了天大的麻
煩。」

  「啊?」顧盼吃了一驚,她自不願給吳征惹來麻煩,但是天大二字還是讓她
吓了一跳。

  「無規矩不成方圓。門規是萬萬觸犯不得的,盼兒不得昆侖之令私自下山可
是犯了大忌。你想想,這一回開了個壞頭,若是任由你胡鬧,今後其餘的師兄弟
們跟着你學怎麽辦?盼兒的運氣不錯化險爲夷,可不是每個人運氣都這麽好,也
不是每一回都能這麽湊巧遇上貴人。他們若出了意外,這個責任盼兒可躲不過去。」

  「這……人家也知道錯了,可是呆在山上實在太也難受,人家想跟娘和大師
兄呆在一起,不想見到爹爹的冷面孔。」顧盼讨饒着說道,聽吳征的話裏話外不
乏責備,忙道:「祝家主說人家立了功勞,就可以不用回昆侖山了。」

  「哪有那麽簡單!」吳征苦笑着搖搖頭道:「擊殺賊黨固然是功勞,可這是
兩回事。要照大師兄來說,這事兒功歸功,過歸過,沒得充抵。」

  「啊?那……那怎麽辦?人家不想回去。」顧盼大發嬌嗔,急得小臉通紅,
眼巴巴地望着吳征。

  「大師兄也不想你回山。可是盼兒要知道,這件事情總有人要受罰。罰的不
是盼兒,便是陸師姑了。」吳征無奈地搖頭。

  「什麽意思?是,是要定娘一個教導不善的罪名麽?那怎麽行?」顧盼真的
急了,她下山的目的不外乎爲了吳征與陸菲嫣二人。分别兩年,剛剛三人重聚又
要分離,這是萬萬不行的。

  「必然如此,不過暫時不用擔心,大師兄會給你想辦法,總之你們一個也不
能離開,咱們三人在一起才好。恩,便是掌門師尊來了,我也要想辦法留着你們。」
吳征循循善誘,廉恥什麽的哪裏還顧得上?心中也是暗道:既來之則安之,留着
盼兒在吳府,逼一逼自己,也是逼一逼菲菲。反正這事兒遲早要來,晚解決不如
早解決的好。

  「真的?」顧盼喜出望外,乳燕般投入吳征懷裏在他臉頰重重親了一口歡喜
道:「大師兄對人家最好了!」幼時常被吳征抱在懷裏,瑩潤的香唇也親過吳征
不止一回,可這一回情不自禁之後感覺卻大有不同。

  吳征身上從前可沒有那麽強烈的氣息,沖鼻而入時竟然嬌軀都酥了一半。那
感覺極爲奇異,竟讓人心如小鹿亂跳!而在吳征懷裏被她輕輕接住,他雖極有分
寸,雙手隻是摟住香肩,環着膝彎,可翹翹的屁股落在他大腿上,竟讓另一半嬌
軀也軟了。那耳熱心跳的模樣與感覺,可不正是每日夜裏想把柔荑放在兩腿之間,
肆意撫弄的渴望麽!

  吳征接住顧盼,忙不叠又将她放在地上,少女的嬌軀緊緻可人,肌膚全是傲
人的彈性,抱得久了又要強行控制,必然是讓自己難受。他勉強一笑道:「盼兒
長大了,不可随意對男子如此,連大師兄都不行。旁人要碰你摸你更是絕對不準!
可記得了?」

  陸菲嫣受體質之困多年,避之唯恐不及,男女之事上對顧盼定是疏于教導,
顧不凡古闆的性子更加不必說。顧盼對此猶如一張白紙,這動作純是幼時習慣了
的。這一回也是吓了一跳,被吳征抱住的感覺着實不錯,可也有本能的羞意與懼
怕,見吳征說的鄭重,忙不叠地點頭道:「盼兒記住了。」

  吳征點了點頭道:「說回正事!大師兄這一回保你和陸師姑留在成都城,不
過盼兒也要答應大師兄幾件事。」

  「好!」顧盼亮出了柔荑道:「擊掌爲誓。」

  「莫忙,先聽大師兄說完。」吳征笑着搖頭道:「第一,修行不可荒廢,盼
兒在山上每日怎麽修煉,在成都城也怎麽修煉,明日起一刻都不能落下。第二,
成都城裏并不太平,尤其這一回大師兄打了俞化傑,怕是不少人等着找師兄的麻
煩,你要出去可以,需得讓陸師姑知曉,她同意了才行。第三,師兄會讓陸師姑
每隔半月考校你一次功夫,每回都需得有進步。這三個條件,缺一不可,且隻消
犯了一次,那對不起,師兄隻好把你送回昆侖山去。」

  「沒問題!」顧盼點了點頭鄭重道:「盼兒還不懂得那麽多道理,可是盼兒
知道大師兄和娘都不會害我。這一回定然嚴守約定。」

  「呀!這麽一說我可要驕傲了,怎地吳府的規矩比昆侖派的門規還好使麽?」
吳征笑着與顧盼一擊掌立了契約。這三個條件固然是對顧盼的約束,可把權限都
交到了陸菲嫣的手上,同樣也是對她的約束,省得這位時不時有些草木皆兵的師
姑心慌不定。

  「嘻嘻,大師兄未來定然是昆侖掌門。人家是聽掌門的話,可沒有對昆侖派
不敬的意思。」顧盼樂不可支,兩隻小拳頭支在下颌處笑開了花。

  吳征微微一笑暗道:這一回也隻能靠着這個名頭來保下你母女倆人了。

     ***    ***    ***    ***

  成都城裏正是風雲變幻的時節,近日來吳征雖未曾去北城府衙,可消息還是
接二連三的送到手上。

  文毅倒台得無比徹底,原本的強援叠雲鶴,俞人則等熟知内情的重臣忙不叠
地欲撇清幹系,更不能來救他。京都守備府裏也迅速揪出一衆官吏革職查辦。若
說從前吳征對秦皇的印象還是老弱昏聩,喜怒無常的話,這一回則完全改觀。獅
王雖老,雄風仍在,渾濁的眼珠深處是明鏡般的心。無論是對待韓家,還是等着
吳征主動放棄功勞,秦皇見機之準之快,任何朝臣都比不上。

  吳征已足夠敬佩胡浩與韓破軍,連這兩位都要甘拜下風俯首稱臣,金銮殿裏
高坐龍椅的那位九五至尊,又有什麽理由不心服口服?

  正因如此,自文毅倒台之後一系列的官員升遷變動更加耐人尋味。最引人關
注的便是原鎮北将軍羅陽輝升遷鎮東将軍将位置騰給了韓鐵甲,而原鎮東将軍,
曾死守下卞關不破的李路長則卸任聽調,想來也是高升一步。四鎮之上便是前後
左右四将軍,再往上便是骠騎,車騎兩大将軍。如今韓破軍告老還鄉,車騎将軍
空缺,何人接任?這樣的高位變動必将極大地影響朝中格局,任誰都輕視不得。
隻不知那位深不可測的聖上又是作何打算。

  朝臣的猜測并未等待多久,新的一道旨意在文毅被革職查辦後的第四日便頒
了下來:「封李路長爲後将軍,封方文輝爲車騎将軍……」

  吳征梗了梗咽喉,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擡頭望着同樣吃驚的祝雅瞳。美婦瞪
着漂亮的美眸不可置信地又看了遍奏報,良久才苦笑道:「皇帝就是皇帝,非常
人能料。你們昆侖和青城大打了一場,倒是被利用了個十足十。人家早打着這個
主意,就差沒機會呢。」

  「怕是從霍中書歸國以來便是這麽籌劃的。」吳征揉着更加發脹難受的腦門
道:「這是要鬧什麽呀。不瞞你說,太子殿下已經找過我好幾回,我都不敢答應。
方文輝是五殿下的舅舅,這回掌了車騎将軍的将印還不動點什麽心思?太子殿下
怕是慌了,我更不想去北城府衙!哎喲,我腦袋疼!」

  「看不透,看不透。」祝雅瞳螓首連搖道:「秦皇就算身體不濟要選接班人,
可也沒有此時來攪事兒的,這麽一來成都城可不就大亂了麽?太子與五殿下交鋒,
老皇帝在坐在金銮殿上,這三條龍可有得鬧了。」

  「要了人命了!」吳征撓頭不已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回可好,原
本來吳府管我要盼兒的說不定還是旁人,現下定然是我是三師叔無疑……我……
我能罵髒話嗎?」

  「嘻嘻,不能!憋回去!」祝雅瞳噗嗤一笑忍俊不禁,伸手點了點吳征額角
嗔怪道:「你偷偷占了人妻子,還敢說話。」

  「那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實亡了。」吳征還是不太适應祝雅瞳偶爾的親昵,但
也不再大驚小怪,歎了口氣道:「我三師叔不是壞人,對門派忠心耿耿,對我也
一貫很不錯。當年我學道理訣時,他還想把進藏經閣的機會讓出來,要我重選一
本功法。隻是有些太過自信,又自尊心強過了頭。菲菲跟着他對誰都沒好處,我
心中愛她敬她,自要救她出苦海,這事兒放到何時我也不後悔。」

  「嗯。我也曾說過,男兒漢敢作敢當,你既然這麽喜歡她,自也當爲她解決
後顧之憂。」祝雅瞳贊了一句,終究忍不住揶揄道:「隻是事兒都湊在一起了,
難度怕是翻了幾番,哈哈,人家倒挺好奇你要怎麽應對的!」

  「越來越難,毫無辦法,我簡直想躲起來。」吳征重重向後一靠癱在椅子上
道:「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又逃不掉。對了,我更好奇一個小小的吳府都有那
麽多麻煩事兒。想來祝家更是多事才對,下官鬥膽問一句祝家主又是怎麽應對的?」

  「和你也差不多,不過比你好一點。」祝雅瞳淡淡一笑道:「你還不夠強,
而我很強,所以很多事情我可以說一不二,而你不行。差别就在這裏!」

  「懂了!」吳征撓了撓頭長舒一口氣道:「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去看看【食
堂】!你去不去?」

  「去呀,那個【食堂】真是好玩極了,今後在祝家我也想這麽做。」

  吳府雖是初建,上上下下也有三十餘口人,吃喝放在哪裏都是必須解決的頭
等大事。這一座食堂便是按着吳征的意思打造的。

  小樓共有兩層。一層是一處寬闊的大廳,二層則不由一層進出,而是在小樓
外單獨打造了樓梯,專門用以招待有身份的貴客,命名爲【吳氏私廚】。

  這個點子還是吳征前世裏學來的。有位人稱經營之神的巨商家有幾房妻子,
其中一位極擅烹饪,巨商每每招待達官貴人,或是生意夥伴與有功下屬,便會請
這位妻子親自烹饪佳肴,人不多,菜精緻。因他身份地位極高,能被宴請這一頓
私房菜的無不感到與有榮焉。之後巨商身故,這位妻子索性經營起餐飲業,吳征
嘗過那道牛排之後亦是念念不忘。

  【吳氏私廚】也由此而來。有了此前果斷讓出功績給韓家的好風評打底,吳
府不久之後便将熱鬧起來,無論是一層的大堂還是二層的私廚,都有極好的收買
人心效用。所以不但拙性上心,吳征與祝雅瞳也将近期吳府裏的所有心思都放在
此處。

  「大人,大人。」尚未到達【食堂】,馮管家便氣喘籲籲地狂奔而來并說道:
「昆侖派顧不凡先生來訪!」

  「這麽快?」吳征重重抹了把臉,這個時候去見顧不凡,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2018-5-5 04:3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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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 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三章 水月在懷 生死與共
            
  日正中,晴方好,偌大的吳府裏人聲鼎沸,雖因大興土木有些煙塵,但景緻
仍是不錯。待裝飾一新之後,當是一處清幽怡人的府邸。

  吳征卻沒有什麽好興緻,他雙手背在身後,耷拉着頭,慢悠悠地晃向廳堂,
說是一步三回頭般拖沓也不爲過。

  顧陸兩家的聯姻本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兩門豪族裏最出色的後人結爲夫妻,
無論對于生意還是家族的發展都有極大的好處。顧不凡與陸菲嫣早年也恩愛甚笃,
可惜緻命的矛盾最終無法調和,顧陸兩家如今依然合作多多,各得利益,顧不凡
也未受影響,隻苦了陸菲嫣一人。

  豪族之間最重要的便是面子與風評,一對神仙眷侶忽然離婚,即便顧陸兩家
的利益不受影響,光是世人的流言蜚語也足以讓他們面上無光。離婚得有個合理
的理由吧,陸家敢說,顧家答不答應?莫說陸菲嫣的隐私更是難以啓齒,淫婦之
名一旦扣上了頭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吳征原本有個草拟的計劃,尚算有一定的可行性。可他的計劃需要過程,畢
竟這麽大的麻煩不可一蹴而就。一連串的變故讓計劃完全泡了湯,顧盼的私自下
山更讓一切都沒了回旋的餘地。吳征尚未有解決的方法,但是顧不凡卻是他必須
要去面對,也隻能他獨自去面對的。

  任何事情逃避都沒有出路,吳征加快了腳步邁入廳堂。顧不凡剛剛放下茶碗,
見了吳征也迅速站起身來。

  長輩如此對待晚輩,這是一份足夠的尊敬與重視。吳征快步上前躬身行禮:
「弟子吳征,見過師叔。」

  「起來,讓師叔再好好看看你。」顧不凡一把挽住吳征的手臂扶起,笑呵呵
道:「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昆侖派的威名在征兒手中大振,哎,想當年你修習
《道理訣》,師叔還對你頗多怨言來着。倒是該向你道個歉才是!」

  吳征做賊心虛眼神難免躲躲閃閃,一來就行禮也是不太敢正視顧不凡的眼睛,
如今終于躲不過去,隻得露出個尴尬的笑容道:「昆侖派撫育弟子長大成人,都
是弟子應該做的。」

  即使步入中年,慣常的自律與用功仍讓顧不凡保持着良好的容貌與體态,歲
月的痕迹在他身上并不明顯。吳征無奈地與其對視下,發現他欣慰地頻頻點頭,
目中亦是複雜難明的神色。

  「昆侖在你身上的心血沒有白費,最了解你的終究還是掌門師兄。」顧不凡
微眯着雙目拍着吳征的肩膀,話鋒一轉入了正題道:「師叔來這裏,你該知道是
爲了什麽吧?」

  「知道!師叔先坐。」吳征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頗爲無奈。

  「你也坐!這事先不忙,師叔正有事與你相商。」

  吳征落座後抿了抿唇道:「師叔稍等。我知道師叔想說聖上最新旨意之事,
不過對我來說,眼下還比不上陸師姑與盼兒的事情重要。」

  關注點不同,在心中的分量與緊要程度自然也不同。于吳征而言,前世裏讀
過太多王朝的變遷,皇位的更叠,以及皇宮裏權力的争鬥,他清楚此刻最重要的
是冷靜觀察,謀定而後動。孤注一擲的賭博行爲對于落魄的豪門與想要一飛沖天
者而言或許是個機會,但是對于已手掌重權的昆侖一系,穩妥才是第一要務。

  聖上的一道旨意,朝中上下可稱人人都危如累卵,相比于搏命者,昆侖可經
不起這樣的折騰。安安穩穩地渡過這一關,即使地位有所下降,但隻需保存好實
力,日後再徐圖進取即可。

  吳征明白顧不凡那複雜難明的神情。這位師叔對昆侖派愛得極深,幾乎把一
切心思都放在了門派上,隻願昆侖發揚光大。劍有雙刃,能傷人亦能傷己,所以
顧不凡爲人有些勢利,對出衆的弟子極好,對平庸者則幾乎漠不關心;對事也有
些偏激,吳征猶記得當年選擇了《道理訣》之後,這位師叔是如何沖動,當真是
口不擇言,不計較一切後果地想要挽回他所認爲的錯誤——甚至頂撞奚半樓,将
昆侖無人敢提的舊事提起也在所不惜。

  關心則亂!這位師叔聽說了朝堂的升遷,或許心中的急躁又按捺不住,迫切
想要有一個明确的方向。——于他而言,這自是頭等大事。

  「聖上旨意一事,本需掌門師兄與胡大人,韓将軍商議後再行定奪爲妥。隻
是你在京城的壓力會很大,有個預案方能防患于未然。至于你師姑與師妹的事情,
又怎能相提并論?」顧不凡面露不滿,似乎怪罪吳征兒女情長,不分輕重。

  吳征暗歎一聲失敗!不想一上來的應對便做得不好,顧不凡正滿腦子的家國
情懷,門派未來,沿着這條道上說下去指不定讓他高興了還有得商量。這會兒隻
怕要認爲顧盼在此隻會惹得自己兒女情長,耽誤大事,帶走顧盼的心思更深了。

  「朝中形勢動蕩,但聖上仍在位實爲遠慮,正如師叔所言,一切尚需謀定而
後動。然家和萬事興,有些事情說出來難聽,若不解決在大事發生之前留下隐患,
總是不好。」話雖說得漂亮,這種空口白話般空泛的胡謅吳征自己都不信顧不凡
會聽。

  「疥癞之疾,何來隐患一說。」顧不凡臉色驟然轉冷,倒也給了吳征十足的
面子淡淡道:「你要說,我先聽你說。」

  吳征撓了撓頭苦笑道:「師叔見諒,一肚子的話,真到要說時卻不知從何說
起。」

  ………………………………………………………………………………………
………………………

  「妹妹在煩惱?」祝雅瞳也不敲門徑入陸菲嫣的小院,見這位麗婦正在天井
中怔怔出神。

  「恩。」陸菲嫣也不怪罪,反倒面泛紅潮。與吳征的隐私知曉的人不多,祝
雅瞳正是其中之一,而所謂的煩惱指向何處也是再明白不過。

  「他待你真的不錯,尋常男子碰到這種事情早躲到了天邊去,要麽便是扔着
你不管不顧。他敢出去說明沒有騙你。」祝雅瞳一雙春湖般的眼眸精光四射,讓
神情甚是奇異。

  陸菲嫣的頭低得險些埋進胸乳裏去,細聲如雨絲道:「我從來都相信他沒有
騙我。」

  自與吳征相處以來,陸菲嫣總是避免去談論甚至想起身份上的尴尬,而作爲
吳征而言,未曾解決這件事情光是口頭上的安慰全無作用,徒增煩惱。這事兒梗
在胸口猶如一塊大石,時不時便出來攪得人心煩意亂。吳征曾當着祝雅瞳的面拉
起她的手,同爲女子若能說些體己話兒,尤其在當下一團大亂的時候倒能有所排
解。

  「我也曾問過他此事,猜猜他怎麽回答的?」祝雅瞳挺了挺胸,竟有一股得
意之色。

  「猜不到,他那個人總是讓人猜不到。」陸菲嫣也被勾起了興趣,一時顧不
上吃味。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家的女人,不疼她還疼誰?不幫她還幫誰?」
祝雅瞳模仿着吳征昂首挺胸的模樣與口氣說道,又贊歎道:「啧啧,聽得連我都
羨慕了!」

  「誰是他家的!」陸菲嫣又喜又窘地啐道。

  「嘻嘻,你是害羞話還是說真的?咦,說起來的确還不算是,但是你的吳大
人可是用了渾身勁兒想把你光明正大地拉進吳家。」祝雅瞳笑得一臉揶揄。

  陸菲嫣被追問的窘迫,一張臉紅得像熟透的蜜桃,好一陣複又黯然道:「不
瞞祝家主,鏡花水月,終是一場空,我的命該如此,怨不得旁人。」

  「這話我不愛聽。世事無常,誰能料透将來的事情?」祝雅瞳皺起眉頭道:
「認命的人我更看不得。世上無法解決的事情不多,有些事現下看似走入了死局,
時光一過又會峰回路轉。我的經曆比妹妹還多些,柳暗花明的事情碰到的更不少。
是以重要的不是現下能不能解決,而是你有多少信念去做。是你逆水行舟,遇見
大浪急流時任由被沖走,還是奮力堅持,等待風平浪靜的間隙大進一步!」

  「我從未想過放棄,可我真的很沒用,不知道要怎麽做。」陸菲嫣閉上雙眸
擠落淚珠瑩然。

  「其實……我冒昧說一句,你能做不少事情,至少不該讓吳大人自己扛着一
切。現下壓力最大的是他,最難的也是他,最少你不該回回都讓他替你扛下一切
來。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把好事全都占盡,又全無付出和擔當的道理。」祝雅瞳并
非責備的口氣,倒有許多憐惜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那吳大人愛惜你不願
說,可是你冷靜想一想,特别是當下,最能幫他争取時間的無非是你。他不會放
你走的,你也不願意走,那麽先留下來。不久後昆侖派有一大攤子的事情要辦,
你還能走得了麽?至于剩下的事情,慢慢找機會未必不能一一解決。要做這些當
然會削了你許多面子,然哪個更重要?你當明白才是。」

  「真的?」陸菲嫣驟然睜眼,撲閃這眼眸道:「是個好辦法!我……我不能
讓他什麽事都一人擔着!」

  「不是妹妹不聰明,而是鑽進了牛角尖。」祝雅瞳展顔一笑,調皮道:「既
已下定決心也做出了選擇,該當堅持到底。現下你該去想辦法把那個人趕走,嘻
嘻!難爲你啦!」

  陸菲嫣又是一窘,顧不凡畢竟還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如今卻要爲了小情人把
他趕走,被祝雅瞳調戲一番着實羞人。她抿了抿香唇道:「姐姐一番教誨振聾發
聩,妹妹銘記在心。隻是小妹多嘴一句,聽方才所言,姐姐似乎也有許多要堅持
的煩心事。」

  祝雅瞳淡淡一笑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堅持,世間不易的事情太多誰也無法
避免。好啦,先辦正事要緊。日後若時機合适,便說與妹妹聽也沒甚麽大不了。」

  陸菲嫣鄭重一禮後急急離去,祝雅瞳凝目望去,心中暗道:「我要堅持的事
情可比你還要難得多,若不是同病相憐,小乖乖又那麽喜歡你,受了那麽多白眼,
人家才不管你那麽多呢。」

  吳征耷拉着頭,在顧不凡的濤濤大義面前毫無回嘴的餘地,他也講不出個有
說服力的道理。門規之嚴甚至大于國法,便是掌門犯了事,該罰一樣要罰。或許
在顧不凡心裏,帶走顧盼嚴加懲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是以才全然不放在心上罷。

  顧不凡大大教訓了一通,吳征才無奈道:「師叔容弟子說兩句。并非弟子不
尊門規,盼兒這一回私自下山可謂險之又險,該當重罰,這一點弟子絕無異議!
可弟子始終認爲,人非草木,個性亦完全不同,當視其性格因材施教,也有不同
的管教方法。盼兒若是回山,隻怕要日漸消沉,好端端的根底與天賦盡數浪費了
也有可能。是以弟子認爲該罰,但不能回山!弟子在成都城好好管教當是最佳選
擇,弟子也自信有能力管好師妹,教她成材!」

  「你與盼兒自幼感情深厚誰人不知?若是志傑與宜知犯了錯,師叔倒是信你,
可是盼兒犯錯,她娘又一直過分溺愛,你管得了麽?不會心軟麽?」

  顧不凡義正詞嚴,吳征也自知理由太過蒼白,心中暗暗焦急,卻始終找不到
合适的理由。

  「我親生的女兒,自然是疼愛的!可這個溺字從何說起?從小到大,我教得
她不好麽?無論身爲昆侖門徒還是大家閨秀,盼兒又有哪一點配不上了?小姑娘
家沖動叛逆也是尋常之事,我倒要來問問你,爲何盼兒好端端的突然跑出山門,
若不是受了什麽委屈,她又怎會不識大體?」

  廳堂外的聲音脆生生的,顧不凡一臉尴尬,吳征也是錯愕不已。

  顧盼私自下山的原因其實諸人都清楚,吳征是萬萬說不得的,但陸菲嫣來說
便堂堂正正。顧不凡更是不願與她多照面,一聽妻子的聲音便覺一身從頭疼到了
腳。

  吳征也料不到陸菲嫣居然會來,她與自己一樣畢竟做出了對不起顧不凡的事
情,心中皆是有愧。比起吳征,美婦的面皮又薄得多,此刻突然出現又怎能想得
到?

  可這一句問話不僅咄咄逼人,還句句在理。門人犯了門規固然有錯,但不問
來由當然不對,陸菲嫣據理力争,倒幫了吳征大忙。更讓吳征欣喜的是,陸菲嫣
雖是面色微窘目光遊移不敢正視顧不凡,可這一番話說在吳征面前猶如開口表态,
心中堅決的情意已是明明白白。

  「我罰她并沒有罰錯。」所幸顧不凡也不敢正視陸菲嫣,未曾發現異樣:
「不尊長輩難道不該罰?」

  「呵呵,那麽有人不尊我,又該不該罰?」陸菲嫣冷笑一聲。

  兩人争執,倒把吳征晾在一旁。陸菲嫣此刻宛如天降神兵,他心中歡喜,但
也知争論下去沒有結果,且陸菲嫣多半還是理虧。夫妻倆當着他面争吵,心中亦
是極爲不舒服。

  陸菲嫣已與吳征定情,此刻的所作所爲更有與顧不凡劃清界限之意,吳征同
樣有他的自尊,自家女人正在争論,他卻插不上話去,何其難堪?且陸菲嫣雖已
一心向他,顧不凡待他也是不錯,但對這位師叔要說一點醋意都無也是胡吹大氣,
故作姿态了。畢竟這副身體年幼之時,在昆侖山小院裏隔壁傳來的呻吟聲,聲聲
在耳;而在後山荒野,陸菲嫣屈意奉承的一切更是曆曆在目。兩人雖是争吵,吳
征仍是不樂意。——萬一顧不凡發了神經要一振夫綱,吳征連要阻止的理由都沒
有。

  「兩位且莫要争吵了。」吳征歎了口氣道:「畢竟是昆侖派的事情,待弟子
禀明掌門師尊之後,由他定奪如何?」

  「不必了,違反門規自有相應的懲罰,掌門師兄也是一般的道理。」吳征開
腔,顧不凡也是暗暗松了口氣,面對陸菲嫣,他實在是有些硬氣不起來。

  「那……總該先吃了飯再說吧?師叔第一回來弟子府上,可莫要讓人說輕慢
了。弟子剛搞了個【食堂】,正想請師叔指點指點。」吳征岔開話頭再尋良機,
心中忽然靈光一閃:咦,食堂?有了!有了!

  「師叔承你這份情,不過現下還不餓,有些事還是先定下了爲好。」顧不凡
做事向來一闆一眼,輕易打發不得。

  「師叔稍安勿躁。弟子之所以這麽說,隻因陸師姑與盼兒在成都城有大用,
回不得昆侖。」情急智生,吳征第一步便下了臭棋,不想也有意外之喜。此前與
祝雅瞳多番談論【食堂】時便偶有朦朦胧胧的靈感,卻始終抓不住。這一回受了
刺激終于想明白了其中關鍵之處。

  吳征早構思用以解決陸菲嫣婚約的方法,便是以利交換。顧陸兩家固然是豪
族,可兩人婚姻不諧已是明明白白的事情,陸菲嫣巴不得逃得遠遠的,顧不凡若
是受迫于族中的壓力,自然也不會拖着這一紙毫無意義的婚約。若以辣椒生意爲
誘餌,許以兩家重利以此爲交換條件,顧陸兩家松口的可能性便大了許多。畢竟
辣椒一物隻有昆侖派才有,權限又俱都捏在吳征手上。私底下達成協議,連宣之
于口都不必,顧陸兩家本就是昆侖一系的鐵杆,一起做生意實在太正常不過,誰
也不會認爲其中有什麽特殊意義。至于一紙婚約,隻需兩家達成了共識自可低調
處理,影響不大。

  問題就出在變故實在太多。祝雅瞳自在長安城結識吳征起便對辣椒志在必得,
來成都城也是打着辣椒生意的幌子。暗香零落一頓鬧騰,逼得祝雅瞳不得不公開
露面面見秦皇。如今連秦皇都知道此事,如此巨大的利益不可能不摻一手。蛋糕
足夠大,可這幾位食客的胃口個個也不小,加上吳征早先許諾給楊宜知的份子,
實在已騰不出更多的東西再行分配給顧陸兩家。

  【食堂】一物來自于吳征前世的世界,可謂滿地都是!但在這個世上卻是首
次出現,是以連祝雅瞳都感到萬分新奇。吳征前世對經商知之甚少,不過一些基
本的理念都能明白。受【食堂】帶來的靈感,終于想明白該以怎樣一種方式将足
夠吸引的利潤分配給顧陸兩家,不怕兩家的族長不答應。

  「還有什麽事能大過門規?」顧不凡探究道。

  「弟子要求見顧家與陸家兩位族長,與祝家主一起商談辣椒生意,不僅師姑
與盼兒不能走,師叔也不能走。」吳征眉飛色舞道。

  「辣椒生意一事我已聽說,我既入了昆侖派,師門恩重,顧家也需排在師門
後頭。辣椒生意如今已分不出什麽份子,顧家已不準備參與此事了。」

  「師叔錯了!昆侖派的生意,自然要照顧昆侖派最好的盟友,其中還有許多
利益可行分配。若是如此如此,師叔以爲如何?不知顧家主會不會來見弟子?」
吳征信心十足,随手在紙上畫了個草圖,又标明了許多關鍵處推在顧不凡面前。

  「咦!」陸菲嫣大爲驚異,忍不住也湊過螓首一同看着這張草圖。一雙媚目
不停地眨着,彎彎翹翹的長睫如兩柄木梳般并攏又分開,分外好看。

  顧不凡全神貫注。豪族家出來的子弟對經商多少有所了解,吳征的說明淺顯
易懂,他與陸菲嫣一樣一聽就知,現下已在心中盤算其中驚人的利潤——昆侖派
的代掌門,算起經濟賬來當然是一把好手。

  「征兒已定下要這麽做了?」良久後顧不凡擡起頭來,忍不住再次确認。

  「師尊已将此事全權交托給弟子,幾位師祖也是首肯過的。弟子已下定了決
心!」吳征微微一笑,看顧不凡的模樣,這事兒成了。

  「好!這事輕慢不得,我們都先不回昆侖山!」顧不凡終于緩緩點頭。

  「那便這麽定下了,師叔稍待,弟子這便去安排飯食,晚間在吳府住下吧。」

  「不了,事關重大,我親自回顧家一趟請族長來成都!事不宜遲這便動身。」
與陸菲嫣多呆一刻都是一種煎熬,顧不凡是萬萬不會在吳府住下的。

  「這……」吳征爲難道:「師叔來了連頓飯都沒有便走,傳了出去可不好聽,
弟子要着人戳脊梁骨的。」

  「大事當前那還顧得上這些?我先行一步,征兒不必送了。盼兒一事隻是暫
緩,你身爲大師兄亦複看守管教之責,盼兒在府上需得嚴加看管,待我回時一樣
責罰都不許落下。」顧不凡細細交代完畢,又急匆匆地離府而去,甚至未向陸菲
嫣道一聲别。夫妻之情已是蕩然無存。

  吳征剛送走了顧不凡,一回廳堂便見祝雅瞳與顧盼也來了。顧盼朝他做個鬼
臉,笑嘻嘻道:「爹爹走啦?人家就知道大師兄有辦法。」

  吳征摸了摸少女的發頂,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道:「走了!」

  顧盼樂開了花一蹦老高:「不用回山咯,人家最喜歡大師兄了。」

  「有了斬殺賊黨的功勞,大師兄這一回再把自己這一份送給你,當是不用回
了!」吳征連連搖頭:「做了那麽多事,落不着半點好處,我這是白費勁了。」

  祝雅瞳對吳征簡陋的商業計劃大感興趣,正翻來覆去地看,目中全是那一份
異樣的神采,聞言頭也不回道:「将功折罪可以,但是罰也不罰了?你們昆侖的
門規沒那麽松垮罷?」

  吳征道:「當然要罰的。回山面壁不必了,罰抄門規和經文,每日的思過都
逃不了。」

  祝雅瞳放下紙張,美目一轉,狡狯地對着顧盼道:「你們倆一個個都寵她,
怎麽罰的下手?怕不是糊弄糊弄就這麽過去了吧?」

  吳征與陸菲嫣對視一眼,均覺心裏便打着這份心思,誰也答不上來。

  顧盼立刻從歡天喜地換作一副可憐兮兮的面容道:「人家知道錯了!以後再
也不敢了。」

  「你哪裏知道錯了?」祝雅瞳忍俊不禁道:「這一回不嚴加管教,下一回還
不知要鬧出什麽禍事來。」

  「人家真的知道錯了嘛!」顧盼前後晃動着肩頸,撒嬌得楚楚可憐。

  「知錯就要認罰。」祝雅瞳實在忍不住捏了捏顧盼的鼻頭笑道:「你們倆若
是信得過,這一回我來罰她。保管她記得牢牢的,今後才能知曉哪些錯是絕對犯
不得的!」

  話已至此還有什麽選擇?陸菲嫣臉頰忽然飛紅,低着頭細聲細氣道:「多多
有勞姐姐。」

  「嘻嘻!小盼兒聽見了沒?用過了晚膳到我屋裏來,從今日開始直到受罰完
畢,你與我住在一起!」

  ………………………………………………………………………………………
………………………………………

  纖長的手指在浴桶中撥弄着水花,水流溫熱,陸菲嫣與祝雅瞳一樣,都喜歡
這種先淋浴再泡浴的妙想。念起當時吳征神神秘秘地将她拉進浴房,口角流涎地
解說用法,陸菲嫣心跳如擂鼓。那時便知道這壞人打的什麽鬼主意,隻是太過羞
人怎麽都不肯依,此後又諸事繁忙騰不出時間。

  祝雅瞳有意無意地拉走了顧盼,顯是給兩人創造了機會。

  今夜,他會不會來?

  嬌羞中陸菲嫣又覺得好笑,已是過來人,怎地和小姑娘家時一般提醒吊膽又
暗暗期盼。那顆心猶如春雨下的種子,不安地萌動着。

  房外不出意外地傳來絲毫不加掩飾的腳步聲,陸菲嫣從出神中驚醒,又慌又
急呼道:「誰?」

  房門被大喇喇地推開,吳征大樂得嘴都快咧到天邊去,目中卻全是欣喜道:
「當然是我!屋裏沒尋着你,果然在這兒。」

  陸菲嫣像個手無縛雞之力,被偷香的大家閨秀,惶急得手足無措,一溜煙地
轉到浴桶的另一側,怯生生地探出螓首道:「你來幹什麽,快出去。」

  「不出去!今晚誰都不認,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本大爺偷香竊玉!」吳征
一臉淫邪的笑容,一點兒都不打算妥協,大踏步朝陸菲嫣逼近。

  「盼兒在府裏,萬一她來了要鬧出事情。」陸菲嫣慌亂不已,一低頭隻見身
上衣衫完好略略安心,所幸方才發呆出神未曾脫衣。可這一身薄薄的春衫真能防
得住那雙狼爪麽?

  「今晚誰都不認!」吳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道:「盼兒不會來,就算來了也
管不得那麽多啦。」

  「你……我求求你……别……」陸菲嫣見吳征已是什麽都不管了,心慌意亂
下開口讨擾。她實在太怕出現意外,若是真被盼兒知曉,真不知怎生有臉活下去。

  「嘿嘿,你說的也不認!反正今晚我一定要你!」吳征步步逼近道:「除非
你打死我,否則……」

  陸菲嫣自是舍不得,心下更隐隐有一股極爲刺激的禁忌之感,讓她一點點地
淪陷,難以抗拒。

  美婦已退到牆角,認命般閉上眼眸,兩行清淚滾落哀怨道:「我好害怕!」

  「别怕。」一個溫暖的懷抱貼了上來,溫柔又堅定的語聲送入耳裏:「你是
我的,誰也搶不走,誰也阻止不了我!」

  「可我……我……」陸菲嫣泣聲哽咽道:「我已打定了主意和你在一起,可
我是旁人的妻子,還要避忌盼兒,什麽事情都掌控不了,我好怕哪一天要離開你,
我好怕,好怕。」

  吳征隻是緊緊擁着她一言不發。夢醒的不僅僅是陸菲嫣,也有吳征!星光朗
月雖長伴相照耀,可日夜變換之後一切煙消雲散,清風白雲亦像永不分開,可一
旦萬裏天空晴朗,白雲去無蹤,清風也無形。恩情愛意再深,總有難以抵抗的世
情阻隔,這一段情無論對于吳征還是陸菲嫣都是一般,明明已互相擁有,卻又随
時将如鏡花水月一場空。

  「仿佛隻有在這個小院裏,我才是你的!不,還得沒有人來,隻有我們兩人
時,我才是你的!」陸菲嫣低聲似自語,似夢呓:「我該怎麽辦?究竟要如何,
我才能是你的!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鏡花水月一場空麽?鏡花雖易碎,水月卻可在懷!」吳征出聲斷然出聲,
拉着陸菲嫣來到浴桶邊掬起一捧清水。燭火下美婦的臉蛋随着水紋晃動,卻又清
晰可見。

  陸菲嫣的心态吳征明了,她想要屬于吳征,可無論身份還是身體,都還不屬
于他。論身份,她是顧不凡的妻子,是顧盼的母親。論身體,陸菲嫣早已不是清
白之身,雖說吳征從不嫌棄甚至極爲迷戀,可陸菲嫣偶爾也會覺得殘花敗柳,難
免留憾。如今情路遇到曲折,陸菲嫣更會升起一切都不真實的感覺,仿佛經曆的
一切都是一場虛無夢境,一觸即碎,一碰就醒。

  「你先出去。」陸菲嫣向後退了兩步,目光中不是想要斬斷一切的決絕——
如何斬斷?更無決絕!而是羞澀非常的脈脈秋波:「一炷香後再進來,不要偷看
人家好不好?」

  「好!我不偷看。」吳征閃身出門,離開陸菲嫣還從未如此幹脆利落,争分
奪秒,隻差喊上一句「一炷香計時開始!」

  「嘩啦!」修長的玉腿分開清波,一具玲珑浮凸的玉白裸軀沉入水中,随即
一席粉色輕紗飄蕩蕩地落下覆住水面,平添一股暧昧春色。

  陸菲嫣滿面旖旎绯紅,雙眸緊閉香唇緊抿,一哽一哽的咽喉裏更發出奇異的
如泣如訴聲。方才在淋浴木桶下奇異的感覺難以言表,隻覺太過羞人,這一刻也
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更有些隐隐的期待。

  祝雅瞳初入吳府時曾惹得她醋意大發,主動獻媚于吳征。那情景每嘗憶及都
覺眼熱心跳,羞不可抑。可比起方才下定決心想要說的話,做的事,簡直判若雲
泥。至于那決心,陸菲嫣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實施許諾又是如此
艱難,至少給自己的承諾要做到便覺太過難了……

  「撲騰!」一樣脫得精光赤溜的吳征像隻猛虎飛撲正在河邊喝水的小羊,隻
是飛濺的水花被他雙掌快速撥打,全數落回木桶中,倒未濺得一地狼藉。

  陸菲嫣隻餘螓首露出水面,吳征入水後并未浮起,他縮腿牢牢釘在桶底,雙
臂一展攬嬌軀入懷。那一對正被疾湧的水波蕩得盈盈跳動,遠勝水波潋滟之美的
傲挺巨乳瞬間迎來急不可耐地侵犯。

  水流足夠溫熱,可怎及男兒之口的火燙?波浪也足夠舒服,可怎及霸道的唇
舌舔吸以及堅硬的牙齒啃咬帶來的刺激?陸菲嫣的激情幾在一瞬之間被點燃,兩
條玉腿猛踢,如在水中逃命般奮力劃動,不知是在掙紮逃避還是爽快的電流正侵
襲全身,不得不死命地回應。

  激蕩的水流聲中,陸菲嫣壓抑的呼喝喉聲鼻音隔水傳來,猶如天降仙樂。吳
征入水前便長吸了口氣,更運足了道理訣,這一口氣極長!他更不出水呼吸,隻
是來回在兩團溫綿細軟的噴香美肉間不停又親又咬,盡品其絕佳滋味。

  他一手重掐美乳,握得乳根塌陷,乳球膨突,大嘴盡可能地含入乳肉吸緊,
扯面團一般向外拉扯,直到整團美乳艱難地脫離魔口。唇乳驟分時因強勁的吸力
激蕩着水波,發出「波兒」地一聲脆響,再盈盈彈跳着複回原型。

  另一手則環住陸菲嫣蛇腰不讓她逃脫,手掌更穿過臀丘溝壑,撥動着胯間凄
迷芳草下的肥美嫩肉。清波水流中粘膩液體正不停地大汩大汩混入,淅瀝不止。

  陸菲嫣雙手抱緊愛郎頭顱,若不是玉乳與花肉的快感太過酥麻,幾要将吳征
的頭發扯落。踢動的修長美腿也變成環上愛郎背脊,不停地前後來回拱腰,以讓
手指在蜜縫間的摩擦得更強更快。小腹中暖融融的欲焰蒸騰得越發熊熊,仿佛要
将周身都點燃。燒得越旺卻讓抽搐頻頻的嬌軀越發難熬,幽谷深處的空虛仿佛一
處黑洞,正因這難熬的感覺在吞噬她的身軀。

  陸菲嫣渾然忘了吳征正身在水中無法呼吸,她連連沉身,但無力觸及能夠填
滿幽谷的肉棒,遂反向一按将吳征按向胯間。口舌舔舐的滋味之美不遜肉龍抽插,
陸菲嫣已是急不可耐。

  吳征順勢沉到桶底,隻見美婦玉腿主動大大分開,烏黑濃密的絨毛猶如水中
草葉随波飄蕩,被包覆在根部的蜜唇如兩片細長蘭葉,肥嫩豐滿。一線桃裂更是
隐現豔美殷紅,花唇口不停地蠕動不知是水波将光線折疊的錯覺,還是急急欲納
外物填塞于内的饑渴。

  吳征以口相就深深一吸,豐滿柔軟的唇瓣混着腥香甜美的花汁口感極佳。舌
尖挑開花唇像隻小蛇般鑽入,更引發陸菲嫣結實有力的大腿處肌肉緊繃抽搐,
「啊!」地一聲短促尖叫朦胧而來,旋即化作脫力般的細弱呻吟。

  顆顆肉芽密密麻麻猶如海底的魚群,粘緊了侵入的異物仿佛附着于上。其力
道之強勁讓吳征産生了花徑欲将他的舌頭生生拔走之感。他的舌頭忽左忽右掃刮
着肉壁,偏左則右至,偏右則左至,那一條無論舌尖如何反抗,始終嚴絲合縫。

  吳征舌頭一勾猛然抽出,舌尖剮刨着顆顆肉芽劇烈摩擦,立時将蠕動變作痙
攣,那洞口的一片媚肉險些被他勾了出來。陸菲嫣粘膩暢美的呻吟聲大作,吳征
再也無法忍耐,他雙足在桶底一蹬浮水而出。美婦心有靈犀一般,纖美小腿交叉
勾在他後背,腿心大開花穴大放。圓潤而光滑的小腿肚子劃過吳征的背部,香潤
膩滑的花穴口準确地迎接勃脹粗碩的肉龍,即使在水中亦是發出咕唧一聲,兩人
最敏感的私密處毫無阻礙地緊緊結合在一起。

  陸菲嫣媚目猛睜長吐了一口冷氣,幾将肺部的空氣全數噴吐而出。渴望許久
的花徑被劇烈又飽實地塞滿,洞口處的摩擦與最深處花心與宮口的撞擊引發如潮
快意,被占據了私密處更讓重重愛意如水乳交融,靈肉合一。

  「要我……我都給你……」花瓣般優美的香唇貼了上來,香甜的氣息與熱辣
的情話一同渡入口中。吳征一邊貪婪地吸吮唇瓣與嫩舌,一邊大力地挺動腰杆。
水的浮力讓他毫不費力地懸空抱起陸菲嫣,肉龍混着水流直入花徑,讓暖融融的
滑膩之中更添一股溫熱爽暢。吳征如平日一般發力,但水流的推阻讓動作減緩,
這絲毫不減兩人的快感,在水中一進一退,一插一抽的暢美感覺反倒更加清晰。

  陸菲嫣放松了全身,如躺雲端般任由吳征一下一下結實地沖擊着身體。她呢
喃着,呻吟着,香唇雨點般吻在吳征的額頭,鼻梁,嘴唇,耳朵,臉頰,一寸都
不願放過,仿佛要用香唇去感受清楚愛郎的面貌,貼緊的上身讓一對兒豐碩美乳
随着挺聳不停摩挲在吳征的胸膛。那絲緞般的觸感與綿軟的肉質實是無上妙品,
挺翹的莓珠硬如石子,與一片軟膩中平添一股截然相反的滋味。吳征不由右臂上
移緊擁陸菲嫣的美背,讓傲乳擠在胸前連中央的幽深溝壑都合攏無餘。

  「嘤咛……這樣……奶兒和穴兒都好舒服,我……人家……好愛你……」陸
菲嫣語聲切切,嬌羞中更有一股大膽奔放。似是不滿意吳征的抽送速度,她上身
前傾全數壓在吳征身上,挺腰擺臀,配合着吳征的節奏起起落落。水流的波動陡
然變得劇烈,猶如狂風吹過湖面激起浪濤陣陣,潑灑得桶邊地面一片濕迹。

  兩人在浴桶裏貼身肉搏,激烈如同以死相拼。吳征陡然加力,肉龍的抽送變
得密密頻頻,連連撞擊着陸菲嫣至爲敏感的花心軟肉。嘩嘩的排開水流聲猶如戰
鼓轟鳴,讓戰鬥顯得更加激烈,狂猛的力道也讓美婦的媚吟聲瞬間提高了幾度!

  吳征忽然扳住陸菲嫣的身體翻轉将她壓在桶邊,雙手箍緊蛇腰從後奮力抽插。
陸菲嫣被吳征擠得全無閃轉餘地,一對兒碩乳被桶壁與身後的吳征擠得如一團雪
面奶餅。懸空的身子更是輕飄飄毫不受力猶如飛了起來,任由身後的男兒暴風一
般将她卷起又拋落。

  「菲菲好緊……好會吸……你不能離開我……」後入的姿勢讓肉龍的穿刺更
重更深,小腹推着水流撞擊在挺翹多肉的梨臀上,發出雨點般的巨大啪啪聲,更
增淫靡與快意。可吳征并不滿足,他又扳起陸菲嫣上身,一雙魔爪攀住碩乳深陷
乳肉,腰杆更是加重力道。

  兩人胸腹相貼擺腰的空間狹小,抽送密度則大了幾倍!吳征隻抽出二指寬的
肉龍便又盡根沒入,碩大的龜菇猛啄花心軟肉。陸菲嫣隻覺小腹深處的快美泉湧
般噴薄而出,花徑大半段始終被占得滿滿的,撐得開開的。深處的小半段卻不住
承受着抽送,被填滿時魂飛魄散,被抽離時又空虛難耐。那天堂與地獄交錯的折
磨彙成腦海中電閃雷鳴般的轟擊,花心一收一縮,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被
不停擠壓着,即将從花心裏無數針尖般的小洞口裏噴薄而出。

  「我不離開你……人家都是你的……好深……花心好麻……征兒……吳郎…
…給我……給我……人家來了……」陸菲嫣酥啼着,聲音顫抖着又尖又細。肉龍
占據了花徑,仿佛填滿了她的身心。充血到極點的媚肉正将一波接着一波的快美
瘋狂地推送至腦海,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隻知本能地全力收縮着花肉,賣力地
迎合男兒抽送撞刺,大放的花心正汩汩地洩出蜜汁,從涓涓細流變作道道激噴。

  那蜜汁猶如水柱般飛濺在龜菇,讓吳征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酸麻的腰眼再也
把持不住,欲望伴随着激射的陽精一同盡情噴射,全數注入陸菲嫣體内……

  脫力的兩人緊緊相擁,陸菲嫣無力地背靠桶壁,吳征正溫柔地親吻着她修長
如天鵝般的脖頸。激情釋放過後的溫存更是美得令人心醉,陸菲嫣情濃如蜜,咿
唔着閃躲着:「好癢……」

  肉龍依然深陷花徑,甚至噴射後都無一絲垂軟,吳征放開脖頸追上扇墜般的
耳垂,輕聲呢喃道:「我還要……」

  「人家知道……它還是那麽粗那麽硬……人家……又沒有不給你……」陸菲
嫣心神俱醉,耳垂被吻直麻了半邊身子。她好生受用了一番恢複些氣力,嬌羞地
看了吳征一眼道:「你方才太兇了,人家下邊可得再歇會兒,你……你别動……」

  交合處驟然分開,稀白的漿液混入水流。陸菲嫣深吸一口氣嬌軀一沉,像隻
美人魚般遊至吳征胯下。猙獰的肉龍張牙舞爪,即使隔着水都能感受到火熱的高
溫。不知是愛之極深,還是知曉水光會阻擋住視線,陸菲嫣一把握住肉龍時竟無
半分羞澀之意。

  粘膩的漿液仍然沾染在棒身,陸菲嫣吐出細長的香舌纏繞肉柱,以遠比小手
還要溫柔的綿軟舔洗着棒身。直到将它吃得幹幹淨淨,陸菲嫣才張開檀口,将龜
首納入。

  桶中水流仍熱,陸菲嫣張口時自不免讓水流入口,和着香唾的潤口将龜菇一
含,吳征的反應竟遠比平日裏強烈得多。視線中他雙腿猛然一繃肌肉虬張,卻又
穩不住身形般向後軟倒,「砰」地一聲大響,顯是以手扶住桶壁才能站穩。

  陸菲嫣腦中靈光一閃,香唇不再緊貼棒身,而是大張着讓水流從僅餘一線的
縫隙裏灌入口中,再一點點地吞咽肉龍。

  綿軟與溫熱,加了溫水的檀口更加舒适,也更加刺激!吳征喝喝低吼,輕功
甚佳的他竟然穩不住下盤,雙腿打起了擺子。新奇的感覺此前從未有過,陸菲嫣
口含溫水吞吐肉棒,比平日裏更熱,更有一種随時不缺的包覆感。

  吳征大喘了幾口氣,索性背靠桶沿,隻憑雙臂的力量支住身體,放松地享受。
陸菲嫣則抓着他雙腿,嬌軀被浮力推得平平展開。她雙臂一推一伸,借力吞吐肉
龍,吃得津津有味。

  水無常勢,随着陸菲嫣動作的激烈更是浪花朵朵。陸菲嫣并未刻意控制身形,
時不時被沖得身軀歪斜。可每一回歪斜時,緊縮的檀口旋絞着肉棒,都讓吳征大
顫起來。幾次三番,陸菲嫣亦明了其中關鍵。

  美婦浮上水面,朝吳征露出個調皮的甜笑,又深吸了口氣沉入水底。還是口
含熱水,還是平展着身姿,陸菲嫣一點點将肉棒全數咽入。

  稍作适應之後,美婦雙腿分向相反的方向一劃,嬌軀在水中以口中的肉棒爲
圓心旋轉起來。

  「啊……」吳征忍不住大喊一聲!翻騰的水花正因陸菲嫣轉得快疾,肉棒在
陸菲嫣口中被旋絞着。龜菇被喉間的軟肉不住揉蹭,棒身被緊緊貼住的香舌來回
旋磨,那快感盡然在一瞬間就到了爆炸的邊緣。

  吳征呼喝連連,急促得像搏命的嘶吼。陸菲嫣雖拿住他的爽點,龜菇撐在喉
管裏滋味也不好受,遑論還在旋磨。吳征已到噴射的邊緣,她急忙松開肉龍,手
捧胸以乳相就,香口還未湊上龜菇,猛然一股液體已噴薄而出,射的她一臉白濁
……

  「你好壞……」陸菲嫣露出水面清洗着臉上污穢,幽怨地嗔怪道。

  「呼呼……你才壞!」吳征骨酥腿軟喘息不停,陡見陸菲嫣香舌一卷,将唇
邊粘着的陽精舔入口中,其騷浪的媚态令人難以抵抗。

  「你找死麽!」不等喘息平定,吳征已虎吼一聲拉嬌軀入懷。

  「你弄死我!人家想死在你懷裏!」陸菲嫣膩聲道。

  「可還疼麽?」吳征雖越戰越勇,甚至越發不覺滿足,卻未造次,手指揉着
發腫的肉花輕聲問道。

  「疼!」陸菲嫣嘤咛一聲,卻忽然飛紅了俏臉。

  她身具百媚之體本就極有欲望,深湛的武功更讓身子骨足夠強健有力,斷然
沒有一回便吃不消的道理。吳征問得有意,陸菲嫣

  吳征目光灼灼,盯着她壞笑道:「穴兒還疼,小嘴也辛苦啦。那該怎麽辦呢?」

  陸菲嫣心慌意亂。她說得極爲隐晦,可吳征分明已猜到了什麽,更或許早打
着那一份主意。不住收縮的後庭嫩花處被按上了根手指,雖隻是輕輕摳弄,仍吓
得陸菲嫣連連扭臀躲閃。

  「别……」陸菲嫣像隻羔羊般哀求告饒,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甚至準備主
動提出,仍抵不過心中的恐懼。

  「這一回我不答應你。你是我的,這一處我也要,它的第一次也隻能給我!」
吳征深谙陸菲嫣的心理,不将她逼得退無可退,她定然還要猶猶豫豫。

  這一句正中陸菲嫣心中軟肋,她忽然想起身上隻這一處還原封未動,正是要
交于愛郎爲妥。信念一旦有了借口,便不由自主念起此前支走吳征,悄悄清洗時
那酸脹酥麻的滋味着實不壞……

  「嗚嗚嗚……你……老是逼人家……欺負人家……」陸菲嫣嗚咽落淚,又期
盼又怕,可禁忌處的刺激卻讓抗拒的動作越發無力。

  「我知道你怕,可是隻有這裏能讓我們一起探尋摸索了……」吳征停下動作,
靜等美婦回應。

  「那裏……又髒又……哎呀,真的好奇怪……你好變态……」陸菲嫣雙手捂
臉,羞得耳根子都紅了。其中怪異之處不言而明,可與愛郎一同探索品味未知之
事實是她所願,亦可彌補心中遺憾。

  「那就是肯了?」沒明确反對就是許可,吳征大喜過望,一把捧住肥翹梨臀,
以指探菊激動道:「先洗洗幹淨……」

  陸菲嫣埋首在他胸前,聲如蚊呐道:「我洗過了……」

  「原來你也早做了準備!」吳征感動莫名,這一處堪稱女子身上禁地中的禁
地,非是傾心相愛絕不容人進入。陸菲嫣既已做了準備,足見情意至深!

  「哎呀……你莫要猴急!」陸菲嫣躲開直抵後庭的肉龍,一時竟吓得俏臉發
白:「那裏那麽小,你的那麽大,硬來要壞掉的……」

  「對不住!我也不懂……」吳征急得抓耳撓腮:「那怎麽辦?我保證輕輕地
來成不?」

  「那也不成!」陸菲嫣最怕與吳征說這些羞羞的話兒,卻又不得不說:「那
裏不比……穴兒,可……可不能自行,自行潤滑……」

  「就在桶裏來,有水幫着當能好上不少,要不我們立刻回屋裏去……」箭在
弦上不得不發,吳征隻覺得肉龍裏血脈贲張,已漲的生疼。

  看愛郎難熬的模樣,陸菲嫣雙手捂臉羞道:「我衣兜裏有個瓷瓶,你去拿來。」

  吳征急不可耐,隻是出于對陸菲嫣的足夠尊重與深切愛意,才以極大的毅力
忍耐下來。聞言急忙躍出浴桶,在陸菲嫣挂起的衣物裏一番摸索,掏出個青色瓷
瓶。

  「天香膏?這是什麽?」吳征雖猜到應是潤滑的物事,仍忍不住詢問。

  「大戶人家裏常有好男風豢養娈童的……」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嘤咛一
聲别過頭去,哪敢再與吳征玩味的目光對視。

  「所以你就早早備下了?」吳征喜上眉梢,念及今夜即将品嘗前所未有的滋
味,更将深愛的美婦最後一處禁地占據,心跳聲一如擂鼓。

  「嗯……你想要,我總得……有所……準備才是……」倒不是陸菲嫣放蕩,
如她所言大戶人家頗多人有娈童之癖。她自幼生在豪族,聽得一些也不奇怪。

  見吳征打開瓶蓋,陸菲嫣搖了搖頭道:「在水裏要暈散開的……」

  「真不知何以爲報,我會很溫柔的!」吳征罕有方寸大亂之時,聞弦歌而知
雅意,橫身抱起陸菲嫣出了浴桶,取來方巾抹淨身體。那嬌軀剛經溫水洗滑,隔
着方巾擦拭時仍覺如凝脂般細滑。

  「妾身後庭未承雨露,還望夫君垂憐……」

  陸菲嫣的顫聲擂中吳征胸口,兩人之間恩情再深,終須這一聲夫君來敲定。
吳征并起兩指向天:「吳征若負陸菲嫣,不容于天地之間!」

  「生死與共!」陸菲嫣并未矯情地阻止吳征發誓,她同樣并起二指與吳征二
指貼合,同立誓言!

  二人深情對視,情難自已化作深長一吻。陸菲嫣擰開瓶蓋悠然長歎道:「請
夫君爲妾身抹上些。」那長歎不是歎息,而是心中大石落地,也終于不再害怕糾
結,隻想将一切獻出的釋懷。

  吳征挖出一塊天香膏盛于指尖,抵在後庭洞口處輕輕塗抹。菊蕾不比肉花,
若無充分的潤滑不僅毫無快感可言,甚至兩人都有受傷的可能。

  陸菲嫣心中緊張,所幸激動的吳征動作依然輕柔,粗糙的手指羞洞口上不停
轉着圈,并不急于探入。天香膏涼的沁人心脾,頗具鎮定之效。更讓陸菲嫣逐漸
不再緊張懼怕的,是吳征的耐心背後那一份極度的克制。

  男子得到心儀的女子時大多急吼吼地想要立刻占有,從而忽視女子的感受。
而吳征不同,正如他所言,第一回一同探索未知,耐心的調情與适應至關重要。
正是這一份克制力讓陸菲嫣一點一點地放松,相信愛郎會循序漸進,放心地将一
切都交給他。

  緊窄的肉圈褶皺豐富,此處的敏感竟不遜于肉蒂兒,且滋味上雖一般的誘人
情動,卻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感受。手指輕柔地畫着圈,待得菊蕾松軟,那一股難
忍的奇癢便鑽心而來。陸菲嫣隻覺渾身上下猶如蟻爬,尤以菊蕾一點最甚。那比
之幽谷更爲緊窄的洞口舒舒張張,一開一合收收縮縮,正如美婦嬌喘越發銷魂的
呼吸正漸漸情動。

  借着菊蕾張開的良機,陸菲嫣驚呼聲中,吳征輕輕将指尖探入小半個指節。
肉圈極強的緊縮力道箍得手指酸麻,吳征輕輕地兜着圈子柔聲道:「疼麽?」

  陸菲嫣抿唇搖頭:「一點點,無妨。」

  「那……有感覺麽?」

  「有一點脹脹麻麻的……」陸菲嫣捧着吳征臉龐道:「都交給夫君!」

  香甜的濕吻又至,吳征一邊品嘗潤唇嫩舌,一邊不住塗抹天香膏助陸菲嫣潤
滑放松,總是耐心等待她足夠适應才又将手指伸入一截。初時陸菲嫣也甚爲難耐,
總是緊蹙峨眉嘤嗚連聲,吳征待到她眉頭舒展,鼻中嘤咛又起便知她嘗着個中滋
味……

  一指,兩指,三指……足足耗了大半個時辰,吳征才聽陸菲嫣媚聲連連,見
美婦眉開眼笑中仍不掩嬌羞之意,吳征笑問道:「成了麽?」

  陸菲嫣點了點頭,又慌忙撅唇搖了搖頭:「不成,你那裏……太大了……」

  吳征憋着笑在陸菲嫣胯間掏了一把掬起道:「都濕成這樣了,還不成麽?可
是感覺不美?」

  「不是……酸酸麻麻的,脹得也難耐,好奇怪的滋味兒。唔……人家就是怕
嘛……」

  「先輕輕地試一試?」

  陸菲嫣含羞低頭,不言不語,任由吳征猜透其意将她抱起放在浴桶邊。

  雙手撐着桶沿,俯身下腰讓豐滿的梨臀高高翹起。最羞人的後庭歡好還以這
般羞人的姿勢,陸菲嫣面飛紅霞,險些将螓首埋進了碩乳裏。

  龜菇已抵在菊蕾洞口,菇首上冰冰涼涼,顯是吳征将最後一點天香膏抹在棒
身。可冰涼之後便是肉龍火燙般的熱力滾滾襲來,炙得菊蕾不住收縮排拒。

  豐富的褶皺吮吸着鈍尖,其美妙滋味絲毫不遜花肉。吳征輕道一聲:「我來
了!」便一挺腰杆。

  雖有天香膏潤滑,吳征又以極大的耐心以手指挖弄,讓菊蕾适應了許久。可
半顆龜菇初入後庭,仍讓陸菲嫣俏臉一白。菊蕾傳來撕裂般的痛感,更讓身體仿
佛被剖成了兩半。傳來的劇痛與麻痹之感讓嬌軀都猛烈顫動不已。更奇異的是,
下體前後雖有兩處甬道,嫩肉卻連同一氣,後庭處的猛烈反應引發前方肉花緊促
地合攏收縮,快意亦是連綿。

  以吳征之粗碩又豈是手指堪與之相比。陸菲嫣緊咬貝齒,正準備苦挨難熬的
疼痛,不想吳征也渾身冒出冷汗,及時止下推進的步伐。那枚小肉圈看着至多能
容下一顆黃豆,可其除了緊緻,另有一股驚人的彈性。龜菇沒入一處異常火燙緊
縮的所在,被死死掐緊夾得似連氣血都已停滞。爽快中亦是緊的難以動彈。

  「還好麽?」

  「嘤嘤……還好,可以……再……再進去些了……」陸菲嫣支吾了好一會兒,
才舒展眉頭輕聲道。

  吳征又是一步一頓,等待陸菲嫣适應。隻是比起手指開墾爲主,肉棒吃了緊
夾快美難當,熬的甚爲辛苦。

  「好,我慢慢來……」

  肉龍一點一點地前行,仿佛直捅進了肚子裏。陸菲嫣大口大口地呼吸,菊蕾
處的褶皺已被撫平,菊道裏蠕動着抽搐,更引發了隻相隔一層薄皮的花徑劇烈反
應,仿佛肉龍正從敏感花徑的另一側按摩着。

  痛感一點點轉爲麻癢,菊蕾的一張一合也仿佛是一種迎納的方式,吃不消時
便自動縮緊,而适應後又驟然放松迎合肉棒再深入些。當肉龍終于盡根沒入,兩
人都長出了一口大氣。隻是停住不動,兩人亦能各自品味到其中的快意滋味。

  吳征的肉龍陷入溫度其高,又異常窄小的甬道,直被箍得汗毛倒豎不說,占
有陸菲嫣的後庭更讓心中極緻滿足。低頭望去,一指難容的菊蕾被大大地撐開,
仿佛張小嘴含得肉棒全無縫隙,尤自收縮不已。而雪豔豔的臀肉映着一圈嫣紅,
視覺沖擊力也極盡震撼。

  陸菲嫣痛感減退,一股飽脹的滿足感便襲上心頭。插在最深的肉龍隔着一層
薄膜正抵在花心上,麻癢難當。被撐滿的後庭裏腔道蠕動着,仿佛無數隻觸手正
抓撓着棒身,也讓她一顫一顫。

  「還疼麽?」吳征盡覽美背與梨臀麗色,大飽眼福。陸菲嫣的處子後庭也太
過緊窄不便抽送,一時賞之不盡,倒不急于征伐。

  「好多了,可以動一動……萬萬莫要粗魯。」陸菲嫣勉強一笑,那一身淋漓
的大汗梅香四溢,我見猶憐。秀眉微蹙,面泛春潮之中亦有種羞不可言與疼痛難
當,仿佛正被男兒欺淩得無力抵抗般凄豔。

  吳征見她模樣,也不忍隻求自家爽快,更擔心一旦抽送起來控制不好力道,
弄傷了反爲不美。他靈機一動,伸手環住美婦兩條大腿擡起,竟是個小孩兒把尿
的姿勢。

  「你……又要幹嘛嘛!」陸菲嫣下身兩穴春光大放,又羞又急,不知吳征打
着什麽鬼主意。

  「我怕控制不好弄疼了你,所以……嘿嘿,你自己來!」

  吳征在浴桶邊的木梯台階上站定,将陸菲嫣置于浴桶邊緣,兩隻蓮足正踏着
桶沿。

  玉臀落下,臀瓣被吳征分開。花汁潺潺的蜜裂還被兩根指頭不住摳挖,陸菲
嫣隻感冷汗直冒。這般姿勢此前吳征也曾用過,隻是這一回換了個妙處,讓她上
身後仰貼着吳征胸膛,兩腿也隻微曲更易發力,倒真任她控制施爲。

  陸菲嫣緩緩起身,肉棒摩擦着菊蕾,道道褶皺引發鑽心的麻癢,讓她險些站
立不住。吳征及時大手一環,正托在兩團美乳下沿,不僅助她穩住身形,更是溫
香軟玉抱個滿懷。

  「滋味兒還好麽?」

  呢喃的魔音灌腦,陸菲嫣顫聲應道:「不知道……舒爽……又難熬……」

  原來吳征不僅順勢抱着美乳大肆搓揉,另一手亦滑過小腹,正探采蜜裂上方
的米珠。

  當二指一并如肉棒般鑽入花戶,陸菲嫣正擡身至菊蕾圈緊溝壑。肉龍上最碩
大處撐的後庭暢爽難言,前花又被二指侵襲,兩股截然不同又一樣美妙的滋味一
起襲來,肉龍與手指仿佛在她體内彙合。陸菲嫣嬌顫地「啊喲」一聲,再控不住
身形跌落,火燙的肉棒登時滿貫菊庭,火燙燙地險些穿進了肚子裏。

  适應的時間已久,陸菲嫣的痛感已不十分強烈。前後兩穴被同時占有又快美
非常,那疼痛也顧不得了。

  曼聲酥啼正是最好的催情春藥,吳征手指抵着花徑上壁一處粗糙的肉粒按揉,
立時引發前花後庭同時收縮痙攣。陸菲嫣也不知哪裏又生出的氣力,美腿有力地
起落,用兩處美穴套動着肉龍與手指。

  「呵哈哼哼……」陸菲嫣嬌喘連連,陣陣快意如倒流的瀑布從下身向上噴湧。
菊蕾已是自然而然地始終收緊,如新生的花骨朵兒含苞待放。前方幽谷裏春水漣
漣,波光粼粼,好似一汪春池。

  她起落的幅度也不斷加大,直至肉龍露首沒根。那深不見底的幽深後庭吃足
了美妙滋味,讓陸菲嫣遍身暢爽,越發情動。

  吳征也按捺不住,亦迎合着美婦起落的身姿開始緩緩抽送肉龍。兩人配合默
契,肉龍待出菊庭之時便驟然而止,再反向動作同時發力,令菊洞快速地迎接有
力貫入的肉龍直達末柄,而腹部與臀肉撞擊之聲啪啪大作。

  「啊喲……好深……好狠心……要給你頂死了……」陸菲嫣媚聲大呼,似乎
吳征探采後庭時比之花穴還要快美,腰擺腿撐,提臀落股得渾然忘我。

  吳征亦感陸菲嫣菊蕾之奇,比之初入時的緊緻,此刻分明已松軟許多,可彈
性卻越發大了。他已是盡興抽送,肉龍的進出仿佛在篩動般頻繁,可彈性十足的
肉圈毫不減快感之強。

  「我要來了……」陸菲嫣美得媚眼如絲,話音剛落,便覺吳征忽然加力。不
僅二指扣住粗糙的小肉粒極速摳挖,抱住美乳的手臂亦是驟然抽緊。已在後庭裏
盡根沒入的肉龍仿佛尤不知足,正奮力往裏直鑽。

  一身上下的敏感處俱遭重擊,巨大的快感潮湧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
間将陸菲嫣淹沒。浪聲登時被一片空白的大腦生生掐斷,化作一連串尖細高亢的
啊啊媚吟……

  暈乎之中,隻知體内的肉龍迸發出一股狂猛的熱流,仿佛直灌進了肚子裏,
暢美快意讓一身毛孔全放,又彙聚于腦海轟然巨響,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2018-5-12 05:3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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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5集‧04)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第五集 有鳳來儀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8-5-18發表於SIS


            第四章 皓白雲朦 浮影深重

  靜谧的夜裏皓月如玉盤,深沉的天空中隻餘幾點小星。

  陸菲嫣從舒爽得暈暈乎乎的昏沉中睜開眼來時,映入眼簾的正是月朗星稀,
幾片薄雲如瓦,偶爾遮住一片天。此前香汗淋漓的軀體被一條潔白溫軟的羊絨毯
子包緊隻露出一對兒蓮足,肌膚上也舒滑幹爽并不粘膩,顯是又被清洗了一遍。

  親近人之中總是待她體貼入微,連橫抱的雙手都穩定有力舍不得她承受一絲
颠簸的,隻有吳征了。陸菲嫣放松了身體,懶洋洋地一動不動任由他去。一來每
回歡好得脫力之後,被他各種溫柔的感覺太過值得貪戀;二來初破的後庭火辣辣,
麻酥酥的,那種暢美與不适交織的感覺難以言喻,既舒服,又怪異。

  若是此刻下地走路指不定會露出些異樣來,被他發現了取笑一兩句,可要羞
得鑽進地縫裏去了。

  吳征正帶笑望着她,陸菲嫣也露出個抱歉又開心的笑容,微撅的香唇像初綻
的梅瓣,鮮潤盈亮,引得吳征低頭印上狠吻了一記。

  入了屋裏,吳征推開軒窗抱着美婦坐在窗前。夜色中的微風尋着新的去處鑽
入屋裏,順道撩起正慵懶如貓,眯着雙目的美婦鬓邊發絲。

  「天氣越發熱了,今年的夏季菲菲還要穿得那麽嚴實麽?」陸菲嫣體質敏感
本就易汗,夏日裏那一身包裹得緊實的裝束固然極顯品味,可一身的香汗淋漓也
不用說啦。吳征既是心疼她熬得難當,此刻說來也極有情趣。

  「恩!」陸菲嫣點了點頭,臉頰一片暈紅嬌羞道:「人家隻給你一個人看。」

  「那也不必。厚衫子穿着也太熱了,經年已苦,何不換個輕松些的活法。」
吳征叉開五指,如木梳般劃撥着她一頭青絲理順。

  陸菲嫣偏着頭一番思量道:「那人家再想一想……近年來都是類似的衣物,
倒沒其他的款式。」

  「得了空陪菲菲一起去買,嗯,約上雁兒一道去。」自與二女定情以來一件
像樣的禮物未曾送過,在長安城時雖也和韓歸雁一同逛大街,不過帶着任務在身,
也給陸菲嫣買了張鶴鳴清霄的名琴,不過使的又是她的銀子。尋常女子逛街逛得
興發,多半讓同行男子叫苦不叠。不過陸韓二女姿容絕代,身形又極爲高挑修長,
二女将不同風格的衣物換上讓吳征一一品鑒領略,足爲人生大樂。

  「好!」陸菲嫣巧笑嫣然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吳征約她公開露面,正是對
她能擺脫顧陸兩家婚約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則在府裏躲着也還罷了,有婚約在身
的師姑與師侄二人相約逛街成何體統?

  吳征亦是大喜,約上韓歸雁并非信口而言。祝雅瞳初入吳府時陸菲嫣曾醋意
大發,韓歸雁早與吳征定情,他擔心的也是二女互不接受家中不甯。前世裏雜書
讀得不少,但是調和後院這種事情可不是讀兩本書便能解決的。一聞此言心中大
定,最起碼陸菲嫣這邊不需太過擔心。至于韓歸雁,兩人初夜定情之時已給她買
下了一顆種子,以女将向來的大氣也不至于太過離譜。

  「這裏疼不疼?」吳征的魔爪撩開絨毯,指尖鑽入臀瓣溝壑裏輕輕撫弄問道。

  「不疼,好些了!」陸菲嫣搖着頭忽然面色發窘,又慌忙連連點頭道:「疼,
别碰!」

  「哈哈,到底疼還是不疼?」吳征笑出了聲,一臉的玩味揶揄。

  陸菲嫣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本來好好的,誰讓你亂動。把爪子拿開!」想
要厲聲喝止,說出來時又是軟綿綿,酥糯糯的。

  「好啊!」吳征言聽計從,手掌離開肉呼呼的臀兒,又抓住軟綿綿的碩乳揉
捏。臀瓣冰冰涼涼肉感十足,碩乳熱熱燙燙滑膩豐沉,無論哪一處都是手感極佳,
愛不忍釋。

  轉折包裹的絨毯被掀開一半,陸菲嫣露出半片嬌軀,那藕臂碩乳,香肩柳腰,
肌膚耀目的白不遜絨面半分,還多了美玉般潤透的色澤。至于胯間小露的半片漆
黑芳草,在一片雪白中更是極其吸引視線,任誰都想撥開那一片濃密探尋深藏其
中的桃花源。

  溫暖的懷抱與軟融融的掌心,陸菲嫣似被一陣和熙的春風包圍,偏生這股春
風又瞪着一雙狼一般饑渴的目光,讓她既舒适又不自在。她伸手按住吳征的手掌
輕輕掰離美乳,與他雙掌相握合身投在懷裏,輕聲道:「别亂動。」

  「你在想什麽?」

  「不想什麽,就想你這般好好抱一抱我。」

  豐碩美乳在男兒健壯的胸膛上被擠得變了形,兩人的肌膚一樣的火燙,互相
熨煨着極是舒适。一個靠着堅實的肩膀心思安定,一個溫香軟玉抱得滿懷盡享旖
旎。

  默了一會,吳征道:「你在想師叔?盼兒?還是太子與五皇子殿下?」

  「都在想!」陸菲嫣緊了緊雙臂,側臉頰靠在吳征肩頭摩挲道:「越想越覺
得你不易,此前老讓你一人擔着,有些過意不去。」

  「傻瓜。」吳征屈指在翹臀上一彈,發出啪的一記脆聲道:「今日怎地忽然
跑來了?可不像你的做派!」

  陸菲嫣也不客氣地在吳征後背來了一記嬌嗔道:「人家在你心裏就那麽沒用?
老是躲着藏着要人保護是不是?」頓了一頓又道:「祝家主找我說了會子話,有
些事确确不是一個人能扛得下的。兩個人一起落力要輕松簡單許多,我就來了。」

  「祝家主……」吳征苦笑一聲道:「總是饒她指點幫忙,欠的人情也不知何
時才還得清,也不知她到底圖的是什麽。」

  「的确看不出她有什麽惡意。現下也顧不得她啦,太子與五殿下兩人便夠你
受的了。這要換了是我,都想躲起來得了。」陸菲嫣深感吳征面臨局面的艱難,
心中一疼。

  「咦,那盼兒怎麽辦?也不用管了麽?」顧盼也是躲不過的難題,今日既然
話頭已起,吳征索性半調笑地說開來。

  「那我不管,你鬼點子多,自己去想辦法!」陸菲嫣直起身體與吳征對視,
又做了個鬼臉,話中含義雖身,置于其中的人兒自然一聽則明。

  「菲菲這是……豁出去了?」吳征既感意外,又覺欣喜,絕沒想到陸菲嫣竟
會放開心房如此。

  「那就算是豁出去了吧!我處理不來,又落在你手裏逃不掉,也管不得那麽
多了。」陸菲嫣吐了吐舌頭,湊上朱唇啃着吳征脖頸道:「人家跟了你也沒想要
什麽名分,隻不想被那一紙婚約束縛着不自在。反正……反正人家又騷又浪……」

  陸菲嫣越說聲音越小,面色越來越紅,終于埋首吳征胸前羞不可抑,再也說
不下去。

  吳征一把揪住美婦的秀發輕輕一按,自上而下瞪視着她的迷離媚目,嘴角含
春。心中忽然一動:美婦動情時固然時有熱情之舉,可像今日這般奔放絕無僅有,
其中必然有什麽特殊的緣故。

  「菲菲今日好大膽!事出反常必有古怪,爲夫要破個案!」吳征一本正經地
虛撫下颌,好似那裏有一大把胡須似的道:「唔……身爲有夫之婦背後偷情,可
謂背德;偷情之人又是女兒心中所愛,指不定便是未來女婿,可謂亂倫。莫非表
面上一本正經的昆侖派陸仙子,内心裏卻是個喜歡刺激的淫騷婦人?」

  陸菲嫣被說中心事,臉頰瞬間猶如火燒,想要反駁卻辯不出口。當即嘤咛一
聲竟酥了身子。

  「武藝高強,内功深厚的陸仙子,和未來女婿歡好時竟然洩得昏死過去?嘿
嘿,究竟怎生一回事,可要如實招來!」吳征發出道道魔音,步步緊逼,抵着陸
菲嫣一雙玉腿的勃翹肉龍已脹得發疼。

  陸菲嫣早已面紅過耳,未來女婿四字紮進心窩,又是刺痛,又是疼愛,更有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刺激!那刺激遊走全身,如萬蟻撓身,又酥麻又難過。眼前
的正是複雜心緒的來源吳征,抵在他胸前的柔荑想使力又發不出半分力道,欲拒
還迎!

  「我沒有!」

  「還敢不承認!先前洩得暈過去的又是誰?」

  「人家不是!」

  「是麽?方才還好好地說着話,現下又是誰濕成這樣了?」吳征冷不丁在陸
菲嫣胯下一抄,果見一掬晶瑩剔透又粘膩濕滑的清露捧得手心裏滿滿一汪,正順
着指縫間淅瀝瀝地滴下。吳征笑吟吟道:「我可是規規矩矩地摟着你,平常當然
也濕,可不曾抱一抱便濕成這樣,又不是沒練道理訣之前,可沒冤枉你吧?」

  「你……你……」陸菲嫣憋得說不出話來,又羞又急擰身想要掙脫吳征的懷
抱,口中胡亂辯解道:「沒有,人家就是沒有。」

  吳征一把将美婦摟進懷裏,以胸膛不住地磨蹭兩團碩乳,結實的肌肉抵得鮮
嫩挺翹的乳珠東倒西歪。雙唇湊在她鬓邊耳語道:「嶽母大人想要小婿怎麽做?
小婿定效死力……」

  夢呓般的魔音猶如一柄大錘擂在後腦勺,陸菲嫣眼前金星亂冒,識海翻騰,
仿佛冰面突然塌陷,黑洞洞的深淵裏伸出無數手掌,一把将她扯了進去。

  「嗚嗚嗚,你又欺負人,莫要……欺負人家。」陸菲嫣眼角挂淚,粉拳一下
下地錘在吳征身上以示抗議。

  「那換嶽母大人來欺負小婿吧。征兒不太會,還請多多指教!」即使沒有更
多的動作,陸菲嫣也是嬌喘噓噓,細膩的肌膚裏不斷沁出滴滴香汗,胯間的花汁
更是一汩一汩地潮湧不斷,實是動情已極。

  吳征曾在昆侖後山窺見陸菲嫣身上吃痛,卻反被逼出了高潮洩身。情知這位
美婦體質特殊,禁忌之事對她又格外地刺激振奮。他自舍不得對愛人施以鞭打,
卻最愛調戲,欺負于她。看她左右爲難,口嫌體直的模樣兒更是極具情趣的滋味。

  「你……你……」吳征嘴上說得漂亮,胯下卻不經意間動了一動,正讓硬脹
的肉龍劃過幽深的臀溝,立馬橫槍般貼在花穴唇口。堅硬似鐵的肉龍侵犯力十足,
小半柱棒身借着蜜汁潤滑嵌進了花縫之中。陸菲嫣一肚子話登時被堵了回去,哼
哼唧唧又是抗議不依,又不自覺扭了扭玉胯。

  「唔……好舒服……嶽母大人果然厲害。」蘭葉般的唇脂如肉貝般一張一合,
溫柔地吸吮着棒身,滋味令人甘之如饴,别有情趣。

  「嘤咛……」陸菲嫣羞哼一聲,那雙眉微蹙,貝齒小咬唇瓣,星眸半合又羞
又媚,眼角含春,嘴角輕嗔的複雜神情,竟混合出一股清貴高雅與妩媚冶豔兼容
并蓄的奇異魅力。

  吳征盯着美婦目不轉睛地看,口中喃喃道:「好疼,救我!」

  讨饒聲中又有鼓勵與誘惑之意,陸菲嫣感同身受自知吳征的煎熬,她羞羞怯
怯的探手捉住難以盡握的肉龍,輕擡玉胯估摸好方位緩緩落下。

  敏感的龜菇先被一叢又粗又密的毛發抓撓而過,麻癢鑽心,讓吳征健體震顫
難當。随即兩片濕漉漉,軟膩膩的膏脂吻上菇首,飽滿而極具彈性的花唇被一分
而開,混着一汪膩滑的花汁幾在一瞬間便潰不成軍,被大如雞子般的菇首幾乎揉
了進去。

  「哈啊……」陸菲嫣發出一聲懾人神魂,鼻音濃重的含羞浪喘,嬌軀搖晃幾
至脫力。她一雙纖足玉趾蜷曲緊緊巴住椅面,死死抵受着被菇傘撐開花唇帶來的
極大充實快意,與中後段花徑無比空虛的寂寞難熬。

  陸菲嫣極易動情,可吳征今日卻分明感受到來自愛侶更加激烈熱情的回應,
花徑裏的媚肉一如往常地大力吸吮棒身,更因股股痙攣帶來揉搓掐握,刺激感更
甚從前。

  美婦顫巍巍地落下梨臀,被撐得大開的蜜穴如同怒放的鮮花,充血粉豔的花
肉密密頻頻地一收一縮。豐沛的花汁猶如水簾瀑布般傾瀉而下,粗碩的肉龍在狹
窄逼仄的花徑中艱難前行逆流而上,尋覓桃源幽深之處的嬌美嫩肉。兩相推擠的
力道發出咕叽咕叽的淫靡聲響,正精準展示随着陸菲嫣越蹲越低的身姿,越發震
顫的嬌軀,菇首越發抵達花心最爲敏感之地。

  「好緊……比往常還要緊上許多!」吳征吭哧着粗氣強行抵受快意,以鎮壓
大力聳挺的瘋狂欲望:「嶽母大人真的喜歡這種調調……」

  「唔唔唔……你壞死了……你壞死了……」陸菲嫣強自支撐的嬌軀再也扛不
住地脫力癱軟落下,任由肉龍鋼槍般一紮到底。膨大的龜菇直抵花心,險些将早
已酥軟如泥的一團嫩肉兒全數反抵回肚子裏去。敏感處受襲,那一片劇烈的麻癢
鑽心立時引發嬌軀從外到内地痙攣,驟然加力的花肉大力吸吮着棒身每一寸肌膚,
争先恐後。四面八方的溫柔拉扯力道彙聚成一股巨大而強烈的快感,讓兩人一同
連抽涼氣。

  豐聳的白皙碩乳盈盈彈跳,仿佛兩隻大肥兔兒。吳征心跳加速,雙目直勾勾
地盯着這具誘人犯罪的動人玉軀。陸菲嫣的身體她已看過無數次,可每一回那曼
妙的曲線都讓他移不開眼,遑論這一回她羞澀,惱怒與渴望交織而成緻命誘惑,
簡直令吳征窒息。

  胯間的肉龍深受花徑擠壓,可脹痛依然難熬。吳征按捺不住地雙手一托陸菲
嫣腋下,将她上身攀起在面前,伸出舌尖貓兒般一舔峰頂梅珠,啞聲道:「快動
……快動!」

  陸菲嫣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空乏的身體力量複生,她向前一撲将吳征的臉龐
擠進乳間溝壑尖聲道:「重些吃……」嬌軀一提一落,刹那間将肉龍吞吐了一個
來回。

  摩擦的快感讓積累已久的渴望瞬間壓榨爆裂,陸菲嫣曼聲嬌呼着大幅度起落。
她主動吞吐肉龍的身姿極其特異,并非隻是簡單垂直地起落。含進了整根肉龍的
花穴在吐出時,腰肢隻是些微上提,豐翹梨臀卻是大幅度地高高上撅而起,待得
撅至極限處,臀溝朝天,蜜裂大放,露出的大半根肉龍隻餘龜菇,仿佛那溝壑邊
緣的棱角被緊緻的花穴口卡住不得出一般。

  甫一至此,美婦似迫不及待,又似失了力道,梨臀重又落下。那玉胯扭向前
抵,讓開裂的臀溝再度閉合,更讓兩人的恥骨死死抵住,私密處更是塞擠得毫無
縫隙。一抹纖腴的蛇腰正是這一輪吞吐的軸心,牽引着豐美梨臀大幅度地劇烈搖
擺抛甩。比之簡單的起落,其豔更甚,其淫更媚,其騷更浪。

  「啪」地一聲撞擊脆響與「咕」地一聲吞沒悶響過後,運動的軸心又變做肉
龍根部與花穴口緊緊結合之處。美婦不急于再次吞吐,而是款擺蛇腰狠狠滴畫了
兩個圓圈深深研磨。深陷泥濘之地的肉龍搔刮着肉芽豐富的花肉,挑過根根麻筋,
都讓陸菲嫣嬌軀一陣發緊,亦讓吳征除了抽送的劇烈快感之外,又多一份溫柔旖
旎。

  也隻有陸菲嫣的柔若青竹,才能将這隻天賜的豐美梨臀舞得媚意四射,風騷
刻骨。

  「我受不了了……奶兒這樣吃……棒兒還那麽深……唔……好……好快活…
…」吳征雙掌各掐住一隻美乳專心地揉捏啃吃,總将噴香滑膩的乳肉大口吸在嘴
裏向外拉扯,直将淚滴型的美乳拉得像隻扯出的面團,才驟然松口,任由彈性極
佳的媚肉顫巍巍地彈回原狀。

  「人家要來了……你動一動好不好……人家真的沒力氣了……」陸菲嫣一身
汗珠如雨,蛇腰扭得越來越是乏力,一股徹頭徹尾的快意被堵在胸口,如火煎熬
難以抒發。

  「都洩成這樣了還不夠麽?」吳征松開美乳,在光潔修長的粉頸上啃咬問道。

  「還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嗚嗚嗚……求求你……」陸菲嫣如泣如訴,
快感不斷集聚,集聚得越多,越渴望炸裂的一刻。可一團火焰熊熊,怎麽都無法
讓它沖天爆燃。

  「嶽母大人有令,小婿自當效勞。」羞人的話兒擊中美婦胸臆,幽谷裏再度
顫抖着洩出一大灘甘美瓊漿。

  吳征抱起陸菲嫣一個反身将她放在窗前,美婦渾身酥軟難以支撐身體,隻得
趴伏在窗棱上,任由吳征将她一雙細長的美腿大大分開,按落腰肢,令梨臀高高
拱起。

  龜菇順着米粒般的肉蒂兒劃過蜜縫,又揉過會陰搔過菊蕾擠入臀溝,吳征柔
聲問道:「是哪裏更敏感,更想要些?前面?還是後面?」

  「别别……那裏……後面……會壞掉的……」陸菲嫣大驚失色,卻被吳征按
住了腰臀難以掙脫。

  「可是菲菲的後面明明很是爽快,都爽暈了過去,我也想要故地重遊,爲何
不可?」吳征壞笑道,肉菇抵着菊蕾作勢欲進,終又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滑而過。

  陸菲嫣吓得嬌軀亂顫,後庭緊緻之處未被強行侵入,仿佛死裏逃生一般。她
深知此前的反應瞞不過吳征,羞怯道:「沒了天香膏,真的不成!」

  話音剛落,隻覺臀眼處正淋上一股膩膩的液體,比之冰涼的天香膏卻是熱熱
的,雖不比天香膏冰涼的刺激,卻暖酥酥的甚是舒适,直激得粉皺圓巧的菊蕾也
收縮不停。

  「我還不知有天香膏,原本準備的便是酥油。天香膏用完了,用酥油也一樣。」
吳征用力将肉龍挺入花徑飽蘸春露,一邊将點燃的燈盞傾斜,淋落溫熱的酥油。

  「你……輕一點……人家怕受不住……」陸菲嫣分外緊張,卻不得不強行放
松臀股以讓酥油浸潤菊道。

  「受得住的!菲菲不是連痛感都會化爲快意麽?」

  舊事在腦海中浮起,陸菲嫣心中大跳,在昆侖後山的曠野,那伴随着吃痛而
自渎終緻洩身的一幕仿在眼前,更羞人的是,當年在密林中偷瞧的人兒如今正在
自己身後……

  陸菲嫣身體裏忽然湧過驚人的刺激感,伴随着吳征狠狠抽出肉龍,大把花汁
從尚未來得及閉合的肉縫裏涓流而下。而那個當年曾偷瞧的人兒,用一雙大手分
開她肥美的臀瓣,令至爲羞恥之處再無遮攔,混着粘膩的花汁與燙滑的酥油,大
力地再度侵淩……

  他……他又要進到後面去了……陸菲嫣眼熱心跳之中,隻覺菊蕾被驟然分開,
一股堅硬與軟融并存的熱燙頂開緊實的嫩肉,帶着無比的充實腫脹艱澀前行……

  吳征屏住呼吸,操縱肉龍頂開嬌紅一點溫暖緊緻的菊蕾,感受着她收緊時的
猛夾與放松時的吸嘬,直令他舒爽得毛孔全開。視線中陸菲嫣側過的螓首哀哀怨
怨,美目緊蹙,貝齒輕咬,碩乳懸垂,蛇腰抽搐,臀肉肥美,長腿張如玉扇,美
不勝收。

  他再難壓抑,悶吼一聲腰杆猛挺,在陸菲嫣猝不及防的驚呼聲中,将肉龍全
數送入幽深的後庭。

  「你……好狠心……要弄死個人了……」陸菲嫣香汗遍濡,膝彎一軟,哀怨
之聲卻又酥又媚。

  吳征死死扣住蛇腰助她穩住身形,感受着後庭深處不住的蠕動啃吻,喘息道:
「好緊……還好麽?」

  「這樣更難受……」菊蕾如同嬰兒小口緊含着一根熱棒,大張的菇傘仿佛捅
進了肚子裏,那暢爽的感覺直透全身,竟令花徑也抽搐起來,她難受道:「還是
……動一動吧……」

  吳征見她适應極快,暗歎百媚之體當真是極品,再不留情腰杆發力盡情沖刺。
棒身刮着腸壁,陸菲嫣越發快美,可後庭洞内卻越發收縮緊緻,仿佛無數隻小手
正在抓撓棒身。她奮力踮起足尖,擺腰挺臀相迎,感受着柔韌龜菇與堅硬棒身刮
弄腔内軟肉,那酥麻麻,脹滿滿的快感越發清晰……

  吳征發力挺送,頂得陸菲嫣乳峰顫顫,翹臀搖搖。緊含肉龍的菊瓣絲發難容,
正随着每一次抽送被翻進帶出。緊窄的甬道抱緊肉龍纏纏綿綿難分難舍,不僅樂
趣不遜于花穴之美,更有一股徹底征服的滿足。

  姿态曼妙,嬌啼如樂,快感如潮,吳征強忍着欲射的快感,反手繞過陸菲嫣
胯間抵住芳草叢中一顆膩軟米珠重重按揉。美婦嬌聲大作,本已前後搖曳迎合的
嬌軀篩糠般顫抖,春水澆淋一般汩汩而出順着腿根傾瀉,猶如洪洪巨潮。

  「小婿弄得爽不爽?」吳征咬牙切齒,龜菇仿佛被吸住了一般,穴壁的層層
嫩肉咬得密密匝匝,快意連綿,實已到了迸發的邊緣。

  「爽……征兒……好……好女婿……啊啊啊……人家來了,人家來了……」
陸菲嫣嘤嘤酥啼,隻覺欲潮一浪接着一浪席卷全身,她奮力地向後挺動迎送,昏
沉的識海裏已完全混沌,隻知憑着本能盡情發洩。

  「呃……」吳征暴喝一聲,抽送的速度陡然加快,征兒二字許久未曾從她口
中吐露,同樣一股背德的禁忌快感令他雙目赤紅,更彙聚在小腹間爆發出一股欲
望洪潮……

  ………………………………………………………………………………………
……………………………………………………………

  次日吳征起了個大早,陸菲嫣卻緊閉房門不敢見人。那怪異的走路姿勢,後
庭裏火辣辣的酥麻,讓她無時無刻不念起昨夜的癫狂與羞恥……

  「大人,有貴客求見。」管家馮同和快速跑入廳堂,語聲與步伐都有些慌張。

  吳征接過燙金大字的名帖打開一看,忙整了整衣袍急急朝門口行去。

  吳府門前橫着一隻大轎,金絲楠木爲體,巧繡堂織就的大幅天祿辟邪獸錦爲
簾,轎頂四檐下方各垂墜着一串琥珀璎珞,身份之不凡之處一眼便知。

  轎中人在七名雁列的随從拱衛下,已候在吳府門口等待通傳,足見對吳征的
尊重。隻是這位長須已白,發色仍黑的威嚴老者面色着實不太好,怨氣幾乎寫在
了臉上。

  如此氣勢,吳征一眼便知曉誰是正主兒。忙斂容正步上前,深躬施禮道:
「晚輩吳征,見過楊家主。」

  楊正初煞氣稍霁,扶着吳征的臂膀道:「一介草民,不敢當吳大人行禮!」

  「既來府上,不分官民,隻分長幼。您是宜知的爺爺,晚輩怎敢怠慢。楊家
主快請進!」吳征擡手虛引,待楊正初踏過了門檻才落後半步相陪。昆侖派能有
今日的聲望,這些鐵杆盟友出力極多,如楊正初這等人物日常都是與奚半樓平輩
論交的,吳征可半分不敢拿大。

  入了正廳分賓主坐定,馮同和早早奉上了好茶。茶碗中的「峨眉初春」葉片
嫩綠,清香撲鼻,楊正初卻擺了擺手道:「老朽向來好飲酒,不喜飲茶。今日既
來府上拜會,又久聞吳大人對品酒一道精研深刻,自當以名酒爲見面禮。茶就不
必了,來人!」

  楊家的随從聞令,忙從一大堆禮物中拎來一隻提籃。揭開覆蓋的紅布,内中
正有十瓶美酒!

  「吳大人出使長安時曾以一番高論震懾燕國重臣,老朽聞名久矣。老朽性子
也急,有話向來不憋在肚子裏,今日便倚老賣老,請吳大人品評一番如何?隻盼
莫要怪老朽以客欺主。」

  楊正初說話爽直,更是毫不見外,這本是件好事。可與吳征初次見面便咄咄
逼人,連個寒暄都沒有就要考校,其中深意一時也不好捉摸。吳征暗暗納罕,也
不好駁了他面子,隻得賠笑道:「楊家主要再稱什麽大人不大人的,晚輩隻好掩
面而走,無顔在此相陪了。」

  「好!賢侄也是快人快語,老朽便占個便宜。」楊正初眯眼捋須,擡手示意
吳征品酒。

  吳征在長安時對葡萄酒的點評純屬趕鴨子上架,更是借了前世飽讀詩書的光。
真讓他品評美酒可謂強人所難,所幸前世雜書看得夠多,心中也老早就有釀酒的
想法,若是賣些乖巧倒不是不能混過去。

  他提起一瓶酒揭開瓶蓋,隻覺一股濃烈的藥香中又飄散着令人心曠神怡的淡
淡清香。吳征此生也喝過這種酒,可光聞味道便沒一次比得上眼前這一瓶。他将
酒瓶置于胸口三拳的距離,以掌作扇扇來酒香深吸了一口,贊道:「好香!好一
瓶竹葉青。」

  聞酒香的姿勢讓楊正初也吃了一驚,他是酒道大行家,初看頗覺裝腔作勢,
細細一想頓覺有理。酒液被密封在瓶中,一旦開蓋,正是要與空氣混合才是入口
時的滋味。吳征的動作見所未見,越發讓他覺得高深莫測。

  他哪知吳征的動作固然前世在電視裏看過,品酒時時常要用到,更經常在化
學實驗課上用過!——化學各種試劑的味道大都刺鼻,不少還有毒性,把鼻子湊
上去直接聞搞不好要出事。

  「賢侄不嘗嘗?」楊正初從提籃裏拿出兩個玉杯,容量甚大,一瓶竹葉青剛
好斟滿了兩杯。

  「好酒當前,不嘗當是大憾事!」吳征舉杯在楊正初的那隻下沿一碰,當先
滿飲。當世的酒在香氣,醇厚上雖已極有水準,但酒精度數普遍不高,吳征如今
修爲日深,倒毫不擔心喝醉。

  「如何?」楊正初目中透着十足的深意詢問道。

  「竹葉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吳征啧啧稱贊。竹葉青原産關中一
帶,以淡竹葉爲引,添加許多有濃烈香氣的藥材爲媒釀制,色澤青中帶黃。吳征
稍稍改動詩仙名作,自然語出驚人,足以糊弄過去。

  「好詩!賢侄果真有大才!」楊正初果然大吃一驚,想說的話竟一時哽住說
不出來,轉言道:「這兩句詩可是賢侄所作?可否轉賣于老朽,價錢賢侄隻管提。」

  「額……詩酒不分家,晚輩也是偶然所得,楊家主喜歡隻管拿去便是!」吳
征糊糊弄弄,臉皮雖厚,抄襲的東西真要賣錢這事可幹不出來。

  「紋銀五百兩!值這個價!」楊正初擺了擺手,随從便掏出張銀票,當即封
了禮加在拜訪的禮物堆中。

  「賢侄再品下一瓶!」

  吳征又連品了五瓶,羊羔酒味道甘滑,桑落酒果香極濃,羅浮春芬芳醇厚,
扶頭酒濃烈刺激,醉千機滋味隽永,無一不是當世最上好的佳釀。吳征喝得暢快,
心中也歎:這幾瓶酒下去,怕不得有百八十兩銀子?敗家!

  六瓶酒一過,楊正初不再催促,他眯眼望着吳征打着酒嗝緩過一口氣,面上
老神在在,目中鋒芒畢露問道:「賢侄,老朽那乖孫兒哪去了?爲何至今不來拜
見?」

  吳征一愣神,旋即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爺子面色不善原來緣故在此!

  昆侖一系借由剿滅暗香零落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但青城一系又豈會就此一
蹶不振?尤其是俞化傑被吳征一頓暴打,想來也正想方設法地報仇。吳征自己不
方便出面,自然是打發楊宜知去辦試探的事情。

  什麽羊羔酒,竹葉青,扶頭酒,醉千機等等等等,楊老爺子這是有備而來,
覺得自己利用他孫兒幹些危險又有些下賤的事情,一路譏諷自己來着。視同伴爲
羊羔,讓人扶頭難受,一肚子心機,像竹葉青一樣惡毒,可沒半句好話。至于羅
浮春與桑落酒,自是警告他人浮于世當有品節,莫要滿樹桑落,落得一場空。

  「咳咳!師弟有事在身,當是不久後便回了,楊家主還請稍待。」吳征扶着
頭,似是扶頭酒太烈正腦袋疼。話說古人也是有意思,罵人不帶半個髒字,照樣
噴得你顔面無光。

  「不久便回?老朽擔心他回不來了!」楊正初目中冷光一閃,陰測測道。

  「什麽?」吳征一驚又生疑,搖着頭道:「不可能!」

  「不可能?呵呵!」楊正初再一擺手道:「把人給我帶上來!」

  兩名随從從府外押進一人,看他相貌平常,一身黑衣原本當是幹淨整潔,隻
是吃了一頓好打,兩條手臂又被反扭在身後,顯得萎頓不堪。

  「自己問吧!」楊正初厲目一瞪,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語。

  「你是什麽人?」吳征倒不擔心楊宜知有意外,隻是不明發生了甚麽事情。

  黑衣男子大口喘着氣,目泛死灰呆呆滞滞,充耳不聞。

  「啧,這就沒意思了!」吳征不耐煩地點了點黑衣男子被反扭的手臂道:
「我令人煮來開水澆在這裏,待燙得半熟了再拿柄鐵刷子一刨一刨地挂下肉來,
你說不說?」

  采光良好的正廳裏忽然蒙上一股陰森,容貌俊秀面目和氣的年輕人忽然變得
比惡魔還要殘忍,着實令人轉不過彎來。連楊正初的喉結都不由滾了幾滾,暗道:
他娘的,倒是個逼供的好方法!

  黑衣男子的身體劇抖了一陣,死灰的目光裏瞳孔暴縮露出深深的懼意。他還
未說話,吳府外忽然一陣喧鬧,五大三粗的楊宜知額頭上青了一片還帶着血迹,
衣衫褴褛被攙扶着進來。見了楊正初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哭喪般道:「爺爺!爺爺!
孫兒被這小子打得好慘哪!」

  吳征抽了抽嘴角,不明他爲何會出事。

  隻見楊正初面色淡然,兩手各拎着一隻空瓶踱步上前,他不理楊宜知,隻瞪
視着黑衣男子道:「他頭上的傷是被你砸破的是不是?」

  不等人答話,楊正初雙臂齊擡,砰砰兩瓶子砸落!一隻落在黑衣男子額角,
一隻落在吳征腦門。

  吳征猝不及防,待反應過來也不好閃避,楊正初正在氣頭上,楊宜知受傷也
是實情,索性硬生生吃了一記。殘存的酒液與碎瓷渣子落得一頭都是。他苦笑一
聲,也不清理一頭狼藉,向楊宜知歎息道:「到底怎麽回事?」

  「沒用的東西,你給我滾出去!」楊正初一指門口,也不見他厲聲怒喝,可
威嚴十足。

  老不死的!再他媽瞎攪蠻纏老子生氣了啊,黑社會也沒你那麽橫的!吳征暗
罵一句,不爽之意也寫在了臉上。

  吳征敢不爽,楊宜知卻不敢,他耷拉着腦袋被随從攙扶着離去。楊正初将手
中殘存的瓶柄拋落,又指了指吳征道:「老大不是你這麽當的!」

  「老爺子這頓火發得有理!」吳征淡然道:「讓宜知受傷是晚輩的不是,若
要責罰,晚輩絕無意見。但老爺子這頓火發得又沒有道理,自始至終,晚輩似乎
是蒙在鼓裏的唯一一人。老爺子,不妨将您知道的事情告訴晚輩知曉!」

  「嘿嘿,蒙在鼓裏!好一句蒙在鼓裏!」楊正初冷笑道:「若不是老朽恰巧
得知,那個不争氣的孫兒怕是死了幾回了!」

  「他死不了,甚至連受傷都不應該。」吳征搖頭,順便将一頭碎瓷渣子抖落
些,道:「是以晚輩才不明白!」

  「那老朽就來告訴你,讓你明白!」

  話音剛落,吳府外又傳來一聲嬌酥酥的語聲道:「本夫人都沒鬧明白的事兒,
楊家主就明白了?來,說來讓本夫人聽聽!」

  一襲白衣如清荷出水,袅袅娜娜的身姿嬌容絕世,儀态萬方。楊正初陡然愣
住連連眨眼,好一會兒才有些懊惱道:「看來老朽弄錯了些事情!祝家主,聞名
不如見面,當真天仙化人。」

  楊正初退向桌台,拎起剩餘的四隻空瓶子,苦笑一聲砰砰砰砰全砸碎在自己
頭上,兩手一攤道:「吳賢侄,這下可扯平了沒?扯平了咱們關起門來好好談談
生意!」

  「哈哈!老爺子真是……扯平了,扯平了!咱們坐下來談!」


                              (未完待續)
2018-5-18 22:3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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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5集‧05)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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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8-5-25發表於SIS


                               第五集

                       第五章 瑟風驟起 難擇西東

  天光大亮,楊宜知一腳踢開身上的薄被翻身而起。巨熊般的大漢弄出偌大的
動靜,在他身旁酣睡的一男一女居然隻是鼻中輕聲咿唔兩下,并未驚醒,也不知
夜裏被他折騰得如何死去活來。

  文毅倒台,暗香零落賊黨受創,隻不過是巨瀾剛剛掀起一片浪花。在胡浩的
居中統籌運作之下,這一次大勝的戰果已被收割到極緻。以車騎大将軍換來鎮北
将軍,征東将軍,京都守備看似至多等價交換,明面上還吃了點虧。實則昆侖一
系舍棄死地換來海闊天空,整張棋局滿盤皆活。不僅受到猜忌的韓家絲毫無損,
還占了原本是青城一系的京都守備地盤。搭上了暗香零落是前朝遺黨這條線,今
後還可不斷擴大戰果,可謂十餘年來第一次與青城一系的競争中抓到了主動權。

  可無論吃了大虧的青城一系,還是如狼般兇殘的賊黨都不會善罷甘休。

  叠雲鶴與俞人則聯手實力大增,雖折損了文毅,整體實力于朝堂上仍是首屈
一指。吳征又無可奈何之下與俞化傑正面沖突,痛打了他一頓,可謂将聖眷正隆
的新貴俞家得罪得死死的,猛烈的反撲指不定便已在籌謀之中。

  暗香零落行事古裏古怪,可隐于暗中的賊黨深不可測,尤其是那個神秘的憂
無患。在涼州沖擊使節團白送了一波還可勉強解釋爲自高自大,于秦國明知祝雅
瞳駕到居然絲毫不做防備,任由奇羅山幫衆覆滅簡直讓人難以理解。

  沒有人敢對這幫賊黨放松警惕。祝雅瞳派出拙性對暗香零落徹查,可這需要
時間,一大段的真空期裏,等待會讓人焦躁和不安。誰也不知道這夥兇狠的餓狼
什麽時候會突然撲出來,一擁而上将獵物撕碎。

  奇羅山大勝之後,對付暗香零落暫時缺乏短期針對的招數。按常理而言,這
幫賊黨也會偃旗息鼓一段時日。朝堂上的争鬥則每時每刻都不會停歇,吳征現下
自成了青城一系上上下下的衆矢之的。他在吳府短暫将息的幾日裏,楊宜知自告
奮勇承擔起試探之職。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吳征在昆侖派内,甚至是朝堂與昆侖一系裏威權日
重,向來與他親厚的楊宜知也水漲船高。

  原本身爲昆侖弟子,在楊家同輩裏便高出一頭。又巴上吳征這名大秦新貴,
放眼整個楊家已是沒了對手。這一切除了楊宜知獨具慧眼之外,其意志堅定,即
使吳征最落魄之時依然堅信最初的判斷,從中體現出的閃光點也是難能可貴。

  乘勝追擊向來是楊宜知的信條,既已認準了吳征自當一心一意。吳征身邊最
親近的人無非楊宜知,體己的事情自當由他來做。

  自挑落文毅之後,楊宜知便被楊家加重了擔子,供驅策的的人手也多了不少。
非常時期出門浪上一浪,自是必須報知族中知曉的。隻不過這貨耍了個心眼,未
說是自告奮勇,隻說是吳征派遣的。

  一來自告奮勇有讨好之嫌,親近程度也遠不如吳征下令。——瞧瞧,老子現
在可是大師兄的代言人,這是代大師兄試探,各中意味,看懂了沒有?二來事情
确有風險,但是吳征下令就沒得拒絕,族中沒必要因此忤逆吳征,加派人手保護
也就是了。嘿嘿,人手到了老子手上,即使這一回留不下來,下一回呢?不怕不
信服,隻怕不了解,這些精幹得力的下屬接觸得多了,還怕不認老子這位楊家未
來主人麽?

  吳征明白他的心情和打算,他當然也願意與發小一同分享成長的喜悅與收獲。
當年初次發現辣椒之時曾答應給楊宜知兩成的股份,一來是見者有份,二來也想
借助楊家養珍堂的能力,将辣椒這一稀罕物賣出好價錢,三來當然是看楊宜知始
終對他恭敬有加,不離不棄,這一份厚意感恩在心。

  當然因爲祝雅瞳的加入讓一切與從前計議的變得不同,由于這一變數,秦皇
也不可能袖手旁觀坐視利益落空,必然要參與其中。可許諾楊宜知的那一份吳征
始終沒有克扣——甚至這一份大禮極可能換來陸菲嫣解除婚姻束縛的自由之身。

  權衡利弊之後,吳征允了楊宜知,轉過身來亦央求祝雅瞳保護好這位鐵杆,
以求萬無一失。

  愛子雖不在身邊長大,祝雅瞳卻對他的一切過往了若指掌,楊宜知的訴求更
是瞞不過她的聰慧睿智。對于這位打小對愛子甚爲恭敬,落魄時刻也不離不棄的
粗豪大漢心中也是觀感極佳。假作推辭一番之後,祝雅瞳「勉爲其難」地應承下
來。

  以男女間親密的朋友關系而言,吳征與祝雅瞳已走得極近,隻是于祝雅瞳而
言如何能夠滿足?更何況吳征總若有如無地與她保持着一定距離,或許是不欲惹
敏感的陸菲嫣不快,也或許是心中疑團難解。于長安城時,祝雅瞳隻覺能與愛子
同席而餐便是一生所望,随着接觸漸多,原本虛無缥缈的未來似乎也變得清晰起
來,人心苦不足,希望得到的東西便越發多了。

  日常間吳征與陸菲嫣往來親密,祝雅瞳心中不無酸意——自古以來,婆婆吃
媳婦兒醋的可不在少數,亦是婆媳關系不好調和的重要原因之一。祝雅瞳自與鄉
村俗婦不同,吃醋而不緻善妒,反而對小乖乖的同伴如顧盼,楊宜知,戴志傑等
打心眼裏歡喜。對顧盼照拂有加,對主動擔風險的楊宜知也不能随意應付。

  是夜祝雅瞳安排好了諸項事宜,又對顧盼似罰實教,養足了精神之後早早起
身,悄聲無息地離開吳府。

  楊宜知男女通吃這一點着實讓人不舒服,可大戶人家的子弟裏也不算新鮮,
隻要不對吳征打歪腦筋祝雅瞳也懶得去管。風流了一夜的楊宜知離開青樓,徑直
去了聚春園用早膳。他前腳入了雅間,喬裝打扮的祝雅瞳後腳也坐到了隔壁。

  昨夜享樂的妓館雖不是俞家的直屬産業——俞人則不甘人後,向來避忌會引
來非議的物事。可在能力範圍之内收取些「關照」的費用,不拿白不拿。今晨的
這一間聚春園則是俞家經營日久的産業了。

  按楊宜知的說法,既要挑釁逼對方出招,就得騎在臉上來,反正都已得罪死
了,難道還留顔面不成?而論身體力行,祝雅瞳比之吳征還要踏實得許多,既然
來了,親眼看上一看,親耳聽上一聽總比聽取屬下的口頭言述要清晰詳實。

  「莫非是家謀财害命的黑店?這幾個菜要鹹死爺爺不成?」不多時便聽見楊
宜知大呼小叫,砰砰砰的拍桌聲震天響,一堆碗碟砸落碎了一地。祝雅瞳秀眉一
掀抿嘴暗笑,這貨還真是塊搞事的料子。

  楊宜知穿金帶玉,一身錦袍光滑透亮,氣派極大。服侍的店小二不明來頭也
知其身份不凡,見貴客無理取鬧,忙飛速禀報掌櫃的去了。

  「是吃了啞巴虧還是怎地?」祝雅瞳對聚春園的應對也頗有興趣。此時看熱
鬧的人也多了起來,雅間門口站了不少幸災樂禍者,祝雅瞳按落垂着白紗的鬥笠,
也站在人群裏踮着腳尖打望。

  「楊爺,還請息怒。」聚春園的掌櫃見多識廣,也是領了谕令在身,通曉内
情者。楊宜知來時他便知曉沒有好事,始終留意這邊的動靜。楊宜知一挑起事情,
他後腳便到。

  「嘿嘿!」楊宜知皮笑肉不笑道:「息怒?怎麽個息法?」

  「不知楊爺怒從何來?」當掌櫃的,職業的笑容對着誰都不會有變化,即使
話中暗藏機鋒:「聚春園十餘年的老号,向來在街坊裏口碑極佳,更不敢怠慢了
楊爺。還請楊爺示下?」

  詢問的口吻,那就是質疑了!楊宜知打定了胡攪蠻纏找碴的心思,根本不理
他那一套。他好整以暇地夾起幾根雞絲吃在嘴裏一嚼,旋即呸呸連連,全數吐在
地上,又發怒地将一盤大好菜肴掃落,怒道:「什麽狗屁味道?鹹死人不說,雞
肉都是臭的!」

  「楊爺說話好風趣!」掌櫃壓着怒火道:「本店向來遵循賓至如歸,來者無
不滿意而歸,怎地到了楊爺這裏便是臭肉了?」

  「旁人皆足,唯獨老子這裏出了問題?嘿嘿,那就是看老子不順眼了?」楊
宜知搞事細胞爆炸:「不信?你自己嘗嘗是不是又鹹又臭?」

  菜肴被他打翻在地已是污了,有些還給他嚼過,就算掌櫃的不避污穢肯嘗,
楊宜知還要說聚春園裏的人說了不算,讓賓客來試,那又有誰肯?

  掌櫃的暗暗咬牙,若不是得了嚴令,非要将眼前一臉犯賤得意模樣的大漢暴
打一頓方才罷休。他冷冰冰道:「飯菜既不合楊爺口味,那是小店的不是,也伺
候不起楊爺,這便請吧。」

  「常言道店大欺客,原來真是如此?」楊宜知翹着二郎腿作威作福道:「就
這麽打發貴客,當老子是路邊要飯的乞兒不成?你們聚春園當真橫得可以!」

  掌櫃暗罵一句:「他娘的到底是誰橫得可以?」眼見楊宜知敲詐勒索之意都
寫在了臉上,正想着辦法好打發走這位惡客,忽見一人一身黑衣分開人群朝楊宜
知走來。掌櫃眉頭微跳不明何意,來人面色不善,他索性不言不語靜觀其變。

  「給老子站住!」楊宜知伸手一指來人鼻子罵道:「不開眼的狗東西!逞能
耐出頭麽?」

  黑衣男子亦露出獰笑道:「敢跟老子這麽說話!」

  他出手如風,招式極其簡單有效。楊宜知的護衛武功不弱,居然三招兩式間
便被打倒在地。楊宜知錯愕間匆忙出手,雙掌剛出便被黑衣男子順勢擰住胳膊,
被按倒在地。

  黑衣男子斥道:「大清早地就敢當街胡作非爲,誰給你的膽子?」

  楊宜知被扭得肩頸劇痛,冷汗涔涔,暗道這人武功未必有多厲害,隻是招招
俱是殺手,也不知什麽來路!大師兄安排的援兵呢?以祝家的能耐當不緻如此!
當下也無選擇,死扛着嘴上不服輸道:「有膽的留下名姓,老子定當厚報!」

  祝雅瞳微眯着雙目,柔荑在肩頭撣灰塵般彈了彈,制止祝家人的救援。閃爍
的目光思量中若有所悟!

  「砰!」黑衣人提起隻酒瓶在楊宜知頭上砸個粉碎,大漢的額角上瞬間便是
鮮血橫流。楊宜知頭暈目眩,猶自罵罵咧咧不停,黑衣人也不與他争執,一把提
住他後心施施然離去。

  祝雅瞳亦在人群中悄然離去,遠遠望見楊正初現身成都城,情知楊宜知無礙,
便又巡視了一圈才返回吳府。

  「你怎麽沒出手啊?這一頓打算是白挨了。」吳征晃了晃頭哀歎道,心裏的
憋屈也不用提了。

  「你若是知道那個人的身份,就明白人家爲何不出手了。」祝雅瞳暗暗心疼。
楊正初年輕時有個混号叫楊開瓢,不想到了這把年紀依然火爆如斯,哼,砸了自
己幾下就能扯平麽?改日裏定要他加倍奉還!吳征罕有吃癟,那皺眉不爽的樣子
又讓她忍俊不禁。

  「咦?什麽身份這般神神秘秘的?」吳征大奇,以祝雅瞳的性子與身份,答
應下來的事情自會想方設法辦好,按兵不動定然有她的理由。

  「你猜不出來的,坐下慢慢說。」祝雅瞳撥開吳征頂門頭發注目凝視,柔聲
道:「沒傷着吧?」

  「沒事,這還傷不着我。」滿鼻荷香沁人心脾,視線裏美婦胸前那抹驚心動
魄的彎弧既大又圓,随着噴香微甜的呼吸如兩隻肥兔兒般兢兢顫動。吳征感動中
又頗多不自在,隻覺過分親昵了些。

  祝雅瞳确認了無妨才在吳征對面坐下道:「本來要救你師弟的,不過這個人
我還真不方便出手。」她眼珠一轉,秀眉微蹙沉吟道:「這人喚作袁世昌,秦國
樂縣人,在長安城住了怕不有十來年,其間不時和我家還有生意往來。原本平常
我也注意不到他,不過燕秦交戰前,兩國京師均來了場暗殺。哪,這位袁世昌自
此之後便不見蹤影。你說說,他會是什麽人?」

  「什麽?」吳征吃了一驚,當年出使長安城初次拜訪祝府前夜,霍永甯曾在
密室中交予他特殊任務,正是沿路留下記刻,嘗試召集長安城中幸存的暗衛。事
後自祝家返回時他也知車底下躲着一人,可他不想去管,更不敢去管。莫非當時
帶回來的便是這位袁世昌?

  「你也猜到了吧?若真是咱們猜測的那樣,這位可算是勞苦功高,我就不方
便出手了。」祝雅瞳手托香腮思量道:「我好奇的是,這人不肯說他現下到底是
什麽身份?今日真是路過呢,還是别有所圖?」

  「所以就幹脆錯進錯出,讓楊正初把人抓了回來再說?」袁世昌的身份并未
公開,楊宜知肆意謾罵他也不曾多還口,大秦暗衛的身份更是說不得。事情既然
鬧不明白,裝個傻把人先帶回來也是最好的辦法。

  「看來得去霍大人處一趟了。」據吳征所知,大秦暗衛已是交給霍永甯全權
負責重整,袁世昌與楊宜知爲難究竟是個人一時所爲,還是霍永甯的意思,還是
需要探明的。

  「找他豈不是暴露了?我還不想讓人知曉祝家的這些事情,裝傻最好,霍大
人遲早要找上門來。」祝雅瞳一撇嘴角。

  「不想讓人知道?唉,看來我不是人了呀!」吳征攤了攤手,哈哈大笑。

  次日吳征起了個大早,待天光大亮便望皇城行去。此時此刻朝會已開,午門
外冷冷清清,吳征自不是去參加朝會,而是又入了後宮。亮了蟠龍金牌,先去掖
庭裏等候趙立春。皇上的朝會,這位内庭新貴也是有差事在身,需得侍奉在大殿
之外。

  文毅倒台,男人之間的事情裏青城一系自是大受影響,可還有一位幾乎爲世
人所遺忘者也是如此。吳征每每猜測天澤宮裏那位凄豔麗人的心思,想來想去,
總覺得她不願離開冷宮唯一的理由與依仗或許隻有文毅這個所謂的義父。如今文
家覆滅,或許她也徹底死了心吧?

  義父?那算的是個什麽東西!吳征對付文毅之時甚至毫不擔心會牽連到玉茏
煙。一來自從玉茏煙被貶至天澤宮之後,文毅避之唯恐不及,早與她斷了聯系;
二來既然引得聖上龍體大病一場都未曾送掉性命,現下自然也不會有事。

  一念至此,吳征雖不明秦皇的心意,也知他定然極爲喜愛玉茏煙,否則換了
旁人,怕是早已剁碎了喂狗以免不吉利。而玉茏煙不願離開皇宮,會不會也是對
秦皇餘情未了?吳征心裏酸溜溜地一片,大是不爽。

  等至過了午間,趙立春才急吼吼地趕了回來,見了吳征喜上眉梢,一把握住
他手臂擠眉弄眼道:「好兄弟,當真了不得!」

  他說的自是文毅倒台一事,此案由北城府衙燒起第一把火誰人不知?傳到趙
立春耳中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對吳征佩服的同時,巴結之心更濃了許多。

  吳征微微一笑道:「哪有什麽了不得,怎比得春公公日夜聖上操勞,勞苦功
高。」

  他擠眉弄眼,趙立春深明其意,急忙引了吳征到靜室裏坐下。與吳征見面不
多,但每一回總有大大的驚奇,不想月前一晤,回頭吳征又搞出了大場面,将天
子寵臣掀翻馬下。

  趙立春心髒砰砰直跳狀若擂鼓,不知這一回吳征又要做什麽!

  「趙兄,我就不說閑話了。」吳征将備好的厚禮擺下,問道:「近來小弟事
務繁忙許久未曾入宮,不知那位近來如何?」

  吳征指着天澤宮方向,趙立春心領神會道:「吳兄有過吩咐,小弟怎敢怠慢?
一切均按吳兄的意思辦妥。小弟還自作主張,給那位換了個服侍的丫頭。」

  趙立春比劃了個以掌做刀下切的姿勢,像是原本服侍玉茏煙的老媽子已被他
殺了了事。宦官大都多疑,趙立春短短時間爬上高位,處事更加小心謹慎。雖是
心狠手辣了些,但那老媽子在天澤宮待得甚久,或許知曉許多隐情,吳征也不喜
她終日怠慢玉茏煙,處理了才是保穩之舉。

  見吳征露出詢問的神色,趙立春又道:「新遣去的丫頭是罪婦之女,腦子有
些問題,傻乎乎的,很多事便讓她知曉了也不明白。不過手腳勤快,那位也隻需
這些,多了不合适。」

  「甚好,先謝過趙兄有心了。」吳征沉吟道:「小弟想去一趟那裏,不知趙
兄能否行個方便?」

  趙立春面露難色,壓低聲音道:「這個……不瞞兄弟說,那地方不是個好去
處。宮裏諸位貴人平日裏鬥得可厲害,那位是什麽人兄弟當知曉,對每一位貴人
可都是隐憂。宮外頭發生那麽大的事情,宮裏愣是一個人都不敢提那位,兄弟想
想,這裏頭幹系得有多大?」

  吳征略一思量心中恍然:趙立春可說是借着自己平步青雲,信任度沒什麽大
問題。若說上一回還有些許猶疑,隻因玉茏煙的身份太過敏感。那麽文毅被掀翻
之後,這點猶疑也該煙消雲散。如今的推托之意怕是想從自己口中得到更多的消
息,早作準備而已。

  「小弟去過那裏的事情,趙兄沒對人說過吧?」吳征語聲驟冷,目放精光。

  「沒有!對着兄弟我敢對天發誓!」趙立春聽出不善之意,登時有些惶急,
隻怕吳征有所誤會。

  「那也不必!」吳征按住他欲發誓的手臂,以若有若無的聲音道:「此事就
如趙兄上回所言,你做過即忘,全然不知。一回是一回,下一回小弟再來問起,
趙兄也隻說下回,不知今日之事,切記,切記!」

  趙立春哽了哽喉嚨,這是幹翻了文毅還不知足?下一回又是哪位?再往上那
就是俞侍中,叠骠騎,我的個乖乖!他心思也活泛得很,在宮中最大的依仗自是
中常侍屠沖,作爲天子近臣,屠沖自是唯聖上馬首是瞻,聖上說什麽就做什麽。
至于外臣之間的争鬥,屠沖不可能主觀地有所偏頗。

  而趙立春則不同,他身份地位尚達不到那個檔次。隻是吳征初次入宮當差便
是他接引,大内練兵時吳征又特地勾了他的名姓,之後兩人又來往不少交情親厚。
這位掖庭仆射怕是早早就被劃爲昆侖一系,這一張标簽即使死了也撕不下來。

  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總逃不開敵對與站隊,随着吳征越發醒目耀眼,跟随
在他身邊的人也逐步顯露在陽光下。而選擇的機會永遠隻有一次,沒有回頭路。
成與不成,則看個人的眼光。

  「吳兄,非是小弟多嘴。宮中人多眼雜,若想避人耳目暗中取事,一切都需
小心謹慎!吳兄稍坐,小弟去去就來。下回吳兄要來看小弟,萬萬提早一日遣人
告知一聲,小弟好早做萬全的安排款待吳兄。」趙立春急急忙忙離去,留下的話
意思也足夠明白。

  冷宮一帶人迹罕至,說是後宮裏的深山老林也不爲過。吳征之所以敢二度來
此,在景幽宮當差時日積月累的觀察給了他足夠的信心。加上趙立春作爲内應,
隻需不要太過頻繁,也是正常的行徑。比起初下昆侖山,他如今功力大漲,又修
習「觀風聽雨」,感應之靈敏世間少有人及,也多了一份底氣。

  天澤宮裏靜悄悄的,新派來的侍女不見人影,想來趙立春下的令極嚴,不得
玉茏煙召喚連門都不許出。吳征也不願多惹事端,放輕了腳步,熟門熟路地進入
正殿。

  向來至此都已繁星滿天,陽光普照時分還是第一回。初夏的日頭已顯熱量,
不過林木蔥茏的天澤宮仍是涼爽,對于缺乏日用物資的此地而言,夏季應是最爲
舒适的時節。轉過殿角,便見一個俏生生的人影斜倚在樹蔭之下,半擡着頭望天
愣神。斑斑點點淩亂灑落的陽光投在豐滿的身姿上,竟也錯落有緻起來,更讓一
具峰巒起伏的玉軀現出極大的落差。

  若是韓歸雁,陸菲嫣等人,吳征或許會屏息凝神再吓上一吓,可對玉茏煙不
行,那真會驚着他。吳征加重了腳步,早早出聲道:「娘娘,微臣吳征參見。」

  玉茏煙豁然回頭,還是吃了一驚,隻是熟悉的聲音先至,總算沒有吓着。威
風拂過,幾縷發絲斜掠過半邊俏臉,更增凄豔。

  每一回獨處孤寂的宮中念起他,總是心中缭亂,可每一回他出現,總是悲歡
同現。

  「你來了?快坐,我去給你倒水。」

  「娘娘這回不斥責微臣大膽,下令今後不許再來了麽?」吳征哈哈一笑,順
勢拉住玉茏煙藕臂讓她坐下,變戲法般從袖中取出個瓷瓶道:「水不好喝,喝這
個。」

  「說了又不管用,白費力氣。」玉茏煙翹了翹唇瓣,少見地俏皮。随即大感
興趣地接過瓷瓶打開蓋子,一股撲鼻的酒香自小小的瓶口滿溢而出,醉人心脾。
「好香,這是什麽酒?」

  「玉卮醪,娘娘從前沒喝過?」

  「我不好酒,以前偶爾喝一點點,也分不清。」玉茏煙食指大動,實是在冷
宮裏呆得久了,倒有獵奇的心思,加之玉字與她大有關聯,見之怎能不喜。

  「那要好好嘗一嘗,有道是一壺扶頭酒,泓澄瀉玉壺。不如且置之,飲我玉
卮醪。娘娘請!」吳征取來兩隻茶杯倒滿,玉茏煙放在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有趙立春暗中照顧,天澤宮這邊想來連夥食都改善了些。相較于前,玉茏煙
面色紅潤許多,兩片唇瓣豐亮盈透,沾上了酒液如芍藥帶露,香豔欲滴。

  小舌舔過唇角,似舍不得落下半分,玉茏煙笑問道:「今日爲何帶酒來?」

  「來賠罪,不帶些禮物不好意思。何況讓娘娘喝得高興了,說不定便顧不上
怪罪微臣。」

  「賠罪?賠什麽罪?」玉茏煙略顯疑惑,忽然想起一事道:「啊喲,對了,
上回你說要去剿滅賊黨,可順利麽?沒受傷罷?」

  「有娘娘的靈藥相助自然順利,看微臣龍精虎猛的樣子,哪裏來的傷。」吳
征笑道:「說起來,剿匪與賠罪也有關聯,說是一件事也成。」

  「那你慢慢說。」玉茏煙精神一振,吳征經曆的故事總是十分精彩,這一回
能聽他親口述說,大有趣味。隻是心中反複提醒自己不可聽得入了神,時辰差不
多時還得催促他快走。

  「這世間有一夥賊黨,喚作暗香零落……」吳征緩緩地說下去,連遭遇憂無
患的事情也一并說了出來,隻是略過了瞿羽湘偷襲一事。文毅經營青樓多年,而
他與暗香零落有生意往來也是證據确鑿的事情。玉茏煙怎麽成爲文毅的義女是個
秘密不得而知,可猜過去這位美貌妃子也是出身在青樓,或許多少知道一些也有
可能。

  吳征始終關注玉茏煙,見她面上時而緊張,時而松了口大氣,時而又好奇無
比,并未有什麽異樣,才緩緩道:「接下來的事情便是微臣要告罪的事情了。隻
因這件事與前京都守備,娘娘的父親文毅有關。」

  「什麽?」玉茏煙大吃一驚,瞠目結舌道:「難道……難道爹爹與賊黨有關
連?」

  吳征将事情經過細說一遍道:「文大人竟然與前朝餘孽有所勾連,聖上是絕
容不下的。現今文大人一家已全數下獄,唯獨娘娘似被遺忘在這裏。此事到得最
後已非微臣所能掌控,文大人雖說自娘娘幽居天澤宮之後再未前來,到底是娘娘
的父親,微臣不得不來告個罪,也不得不來提個醒。」

  短短數句,卻是吳征深思熟慮後的整合之言。先道明了文家的形勢,再說所
謂的被遺忘在這裏,其實危機重重,現下是沒人敢提起,若是萬一哪天聖上想起
了天澤宮還有個文家的女兒,玉茏煙下場可想而知。綜合起來就一句話:你那個
從來不管你的便宜老爹,最後的希望也倒了,殺機四伏,在宮裏你已經連一點點
希望都沒了,若是還想呆下去,遲早是死路一條。

  玉茏煙急促地呼吸,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垂落,面上竟是一副心喪若死之色。
她猛然捧起瓷瓶,咕嘟咕嘟地灌入小半瓶酒。玉卮醪酒性較烈,直嗆得她連連咳
喘。

  吳征一邊拍着她背脊幫着順氣,一邊柔聲道:「娘娘,微臣一片真心要救娘
娘出苦海。宮中已是無一物值得留戀,還請早作決斷,以免大禍臨頭之時,悔之
無及。」

  玉茏煙涕淚齊流,哀婉凄然,心中的念頭卻未停下。大秦發生這麽大的事情,
至今無人向她提起,也無人來找她麻煩。這說明了什麽?

  久呆宮中的玉茏煙遠比吳征更明白皇家的規矩與秦皇的脾性。若是從前每每
因與玉茏煙交歡而導緻龍體抱恙,聖上還能以一句偏愛的查無實據來搪塞,涉及
前朝餘孽這種動搖皇室根基的事情,以梁興翰的聖明又怎會遺漏了她?又因何放
過了她?

  她與文毅的感情幾近于無,隻是一個相互利用,文家就是死絕了也不會觸動
她一點哀傷念頭。可危機真的來了,玉茏煙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肖家隻餘
她一顆獨苗,若她死了,一族血海深仇又有誰去報?

  絕望之中,玉茏煙靈台一片清明,她深知自己驚人的魅力,深知自己的身體
多麽讓人難忘,也深知自青樓裏刻苦習得的媚術是多麽讓男人迷戀。梁興翰至今
沒有動她,任她自生自滅唯一的理由隻有感情,也隻餘感情。或許此前梁興翰真
的已把她徹底遺忘,可是文毅出事,梁興翰一定會想起她,隻要想起,就有機會!
現下能怎麽辦?還有什麽辦法能讓人在梁興翰面前捅破這張窗戶紙,提起玉茏煙
三個字來!

  生死一線間,富貴險中求!

  玉茏煙慢慢停下啜泣,凄然道:「對不住,我心中難過,并沒有怪罪于你。
你……還是走吧,以後都莫要再來了,天澤宮這裏随時都有危險。」

  「時辰差不多,微臣是該走了。隻是娘娘當知道,微臣還會再來的。」

  「唉……爹爹犯事,我罪加一等……」玉茏煙目蘊晶淚,面上忽然泛起紅暈
道:「我是将死之人,也不怕讓你知曉。自你第一回來天澤宮起,我便喜歡你了。
你還年輕,前程遠大,我是斷然不會跟你走的,那隻會害了你!走吧!快走!」

  玉茏煙驟然露出狠厲之色,旋即又轉凄涼無助,好一會才下定決心般,用細
如蚊呐,幾欲脫力的聲音道:「從今往後都莫要再來,我不能再見到你!」

  吳征心中猛跳,望着玉茏煙踉踉跄跄向寝宮奔行的身姿,一時紛雜無俦!


                             (未完待續)
2018-5-25 20: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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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14-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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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六章 私廚開宴 何以相容
           

  案頭的資料堆積如山,吳征埋頭其間,提着杆小毫不住圈圈點點。

  「你的字比起從前要好了不少呢。」見吳征起身舒展了個懶腰,随在一旁的
陸菲嫣笑道。

  「在青雲崖畔時還是不夠刻苦啊,要補的功課不少。」吳征搖搖頭歎息道。
世情險惡,想要達到目标與保護好心愛的人兒,所需付出的努力着實考驗意志與
毅力。

  「昆侖可不會去培養一名外門弟子這些,再說志傑在這方面确實也有些天賦。
有得有失,你的武功可比他們都要高得多了。緻力于一處總比樣樣涉獵專精得多。」
陸菲嫣寬慰道。她知曉吳征不是個容易傷風悲秋的性子,可總是見不得他受半點
委屈,更不要說被旁人比下去了。

  「就像菲菲的青竹劍與陰陽勁?」吳征調笑道,忽然又出了一會子神,眯着
眼眸問道:「你們女子若是全心喜歡一個男子,該當是什麽模樣兒?」

  陸菲嫣不明他因何沒頭沒腦問出這麽一句話,仍是羞紅了臉,期期艾艾道:
「人家全心喜歡你,你還不知道麽?」

  「呃……也對!哈哈,犯蠢了。」吳征撓撓頭道。

  「總之就像方才那樣,我不想有人比過了你,若有人說你壞話,我一百個不
高興;若是有什麽危險,人家甯願替你去。」陸菲嫣越說越羞,聲如蚊呐般道:
「女兒家大都如此,喜歡上一名男子後總是全身心撲在他身上。」

  「有什麽危險甯願替我去?那可萬萬不準做這等傻事。」吳征喃喃道,目光
卻飄向皇城後宮,暗道:你不喜歡我麽?怕是多少有一些!可你不該把喜歡與讓
我莫要再去天澤宮同時說出來的……你明知道說了喜歡我,我定然還會去天澤宮
……這又是什麽意思?

  晃了晃腦袋,吳征重又坐下道:「我要看雲龍門的資料。」

  「早備好了。」陸菲嫣遞上厚厚一疊卷宗道:「怎地忽然對雲龍門感興趣?
要和瞿羽湘算賬了麽?」

  瞿羽湘偷襲吳征險些令他喪命,此事陸菲嫣始終耿耿于懷。吳征伸指在她高
挺的秀鼻上一鉗道:「當然,此事怎能簡單揭過?不把雲龍門連皮帶肉地吞下大
半去決不罷休!」

  ………………………………………………………………………………………
………………………

  在北城衙門忙完了公務,吳征迅速換上便服不曾回歸吳府。馬車剛行至錦繡
大街頭上一處正清洗翻新的府邸處停下。

  一身漆黑綢衫,在初夏的天氣裏涼爽舒适又顯風度翩翩。即便傍晚時分仍忙
裏忙外不可開交的大管家韓峰見狀急忙迎了上來,點頭哈腰道:「吳大人有禮,
韓府正在修繕未曾及早迎迓,罪過,罪過。」

  韓克軍告老辭官,可韓府的局面卻煥然一新。雖說秦皇吸取從前讓韓家集權
過度的教訓,将韓家接班的三将打散分遣涼州,江州與京師,可俱是重權在身,
且鎮守大秦東與北兩面門戶,可說顯耀如前。其中吳征的穿針引線功不可沒,韓
峰對他的态度自是不能再恭敬了。

  「無妨,韓府修繕是大事,倒是本官打擾了。」吳征遞上拜帖道:「煩請韓
管事通傳一聲。」

  「大人且随老奴到廳堂稍候,老奴這便去找小姐。」

  廳堂裏當中擺着座太師椅,一張完整無瑕疵的虎皮被從腹部正中剖開置于椅
下。名将世家的威嚴處處可見,但吳征卻知曉這一張虎皮前幾次來均爲看見,想
是收了起來。

  當一個家族從泥潭中走出,昔日的顯耀正如廳堂裏的每一個稀罕的,彰顯身
份的物件一般,又回到它們應當處在的位置。

  吳征也自欣喜,近來韓家異常忙碌,半月來他也深居簡出,掀翻文毅之後初
次來韓家見到這般氣象,可想而知韓歸雁當是何等地開心快活。

  相愛之人,總是會爲對方想得更多一些,也總是以對方的喜悅爲自身的快活
源泉,不是麽?例如自家與韓歸雁,與陸菲嫣,所做之事無一不将對方考慮在内。
也誠如陸菲嫣所言,喜事均沾,禍事獨擔,他相信雁兒也是一般如此。

  吳征不禁又将視線投向皇城後宮,疑惑愈甚。

  「大人,小姐請大人移步後院相見。」

  吳征思緒未完,韓峰笑吟吟地請了吳征去後院。能進韓府的後院,顯是已被
當做自家人看待。話定然是韓歸雁發的,大管家也無異議,否則韓家二子雖不在
府中,韓老将軍可還是坐鎮于此的。

  随着韓峰來到後院門口,老管家帶着欣慰又揶揄的微笑躬着身道:「老奴不
便陪同,還請大人自行入内,小姐在花園處相候。」

  「有勞韓管事。」

  吳征待人不分貴賤,完全看是敵是友,亦或是心情如何。韓峰在韓府裏雖是
重權在握,身份仍是家奴,迎來送往見過的人多了,似吳征這般彬彬有禮且目光
中全是和善,絕無半點輕視與瞧不起的也是獨一人。這一份特質在韓家早有記載,
可不是親身體會難以感受其中的舒适。

  吳征未曾來過韓府後花園,韓峰也未說韓歸雁具體所在,偌大的地方要尋找
可不容易。韓府的花園比之常人的不同,雖也是樹葉草木與花朵的清香陣陣,但
多栽松柏與藤蔓。隻見左中右三條小徑,松柏看着倒像刀劍林立,藤蔓中的黑沉
不清處則似如雲的甲士正布成奇妙的陣勢,暗藏殺機。三條小徑在路口标牌上各
具其名,左爲:「砥砺」,中爲「點将」,右爲「試陣」。吳征略一沉吟,向右
面東側的小徑處行去。

  川中多有好蓮者,韓府也不例外。吳征一路分花拂柳便見一處足有十畝見方
的荷塘,初夏時分小荷才露尖尖角,潔白的花瓣隻尖端一點嫣粉。風過處田田荷
葉搖擺,将聚攏其上的露珠重又灑落塘中,無論其形,其色,其香,無一不令人
心曠神怡。

  荷塘岸邊一處長廊直達塘中,連接着一座六角涼亭。韓歸雁身着金絲滾邊正
紅荷葉裙,俏生生斜倚危欄,滿座荷塘再無一比得她這朵怒放的鮮花。

  「雁兒!」吳征一聲高叫,也不及自左側長廊入亭,提起一口内息縱躍而起,
踩着寬大的荷葉登萍度水,幾個起落輕飄飄地落在亭中。

  韓歸雁張開雙臂,輕咬唇瓣,立定不動等着愛郎寵溺的模樣兒,既嬌且驕。
待吳征将她環腰抱起打了個旋兒才竊喜道:「這麽快找來,你都猜到了?」

  愛郎明她心意,可謂心心相印,韓歸雁自然開懷大暢,一臉向往道:「請你
來自當在安靜無人打擾處,這裏是試陣亭,當年你在大内練兵可是威風得緊。此
地又有涼亭,于花園之東,亭城可不就在成都之東麽?你是不是這麽猜的?」

  吳征縮肩低頭道:「不是!」

  「啊?」韓歸雁略感失望,原來一切隻是自己一廂情願,吳征不過是撞了大
運而已。不過花園尋人恰如人海茫茫,能遇見本就是妙不可言的緣分,這麽一想
心頭大慰,道:「切,原來是誤打誤撞。」

  「那也不算!」吳征将她放在腿間橫坐道:「原本毫無頭緒,不過見了試陣
兩字便認定了的。你想啊,咱們又是多久不見?定然想念得緊。試陣試陣,說是
失貞也未嘗不可,雁兒莫非不着急?莫非不想失貞給我?」

  「你……」被愛郎逗弄得一愣一愣的,可恬不知恥的話語此刻從他嘴裏說出
來隻剩又羞又喜,方才明白吳征果然與自己心意相通。他反應一向迅捷又多奇思
妙想,好好的一番話被他東拉西扯,居然也能圓得過去。再一想可不正是在亭城
失貞于他麽?韓歸雁一時無言以對,隻得羞澀地在愛郎胸口飽以一頓粉拳。

  「今日怎地來看人家?」玩鬧了一陣,韓歸雁玉顔酡紅問道。

  「下官掐指一算,韓守備五日後便将新官上任,這可乖乖不得了!下官緊趕
慢趕,閉了府衙趕着拍馬屁來着。」言行不一非君子,吳征說到做到,大手撫弄
着女郎的桃臀,隻覺觸手一片豐膩緊緻,又彈又滑,猶自一本正經道:「馬兒不
好伺候,要讓她俯首貼耳不撂挑子,拍馬屁就得恰到好處。不能輕,不能重!哪,
這個力道就剛剛好。」

  韓歸雁臀膚敏感,被撫弄得甚是舒适。咯咯嬌笑聲中,女郎一左一右擰住吳
征雙耳微向後扯,咧出一口潔白貝齒道:「那你可得拍好了,否則本官一個不高
興,帶人抄了你的北城府衙!」

  「哎!」吳征歎息道:「這馬兒好難伺候,烈馬,烈馬!」

  「好了,先說正事。我上任那天,你來不來尋我?」新官上任大喜事,韓歸
雁最希望見到的自是吳征。

  「怕是去不成,你那裏現下人多眼雜去了也不好。午間你來尋我倒是合适些。」
想做的事情未必盡如心意,吳征也頗多無奈。

  「也是!那我去尋你,守備府那邊我也得多觀察些時日才好心中有數。」

  「聰明!」吳征豎起大拇指贊道,又掏出一份請柬道:「你到任我不能去,
這個略作補償。」

  「吳氏私廚?」韓歸雁眼中一亮道:「你那個稀奇古怪的私廚整治好了麽?
那我肯定要去。」

  「自然,而且必須是頭一位!」能分享彼此的成就,實是愛侶間最快樂的事
情,吳征又道:「我也有些緊張,還望韓守備幫忙鎮一鎮場子。」

  「還請了什麽人?」能讓吳征緊張怕是來頭不小,韓歸雁好奇心起道:「你
見的世面還少麽?怎地還會緊張?」

  「那不一樣。」吳征搖了搖頭啧啧連聲道:「從前做的事情看着都不小,可
每一件我都是輔位,敲敲邊鼓,挑自己最擅長的地方耍耍小聰明而已。這一回我
可是主人,一切都得拿捏得當統籌全局。明晚有祝,顧,陸,楊四位家主,還有
我師叔顧不凡,師姑陸菲嫣,小師妹顧盼,宜知與志傑也來,我還真有點心慌。」

  祝雅瞳已是極爲熟識,可她的手段之高令人既敬且佩,吳征占了個沒被針對
的便宜。顧陸楊三家中稍弱的楊家之主楊正初也打過了照面,這位楊開瓢可不是
什麽善茬,顧陸兩位也就可想而知。再想想若是前世,吳征見了這些一等一的富
豪,還同席共餐,即使不吓得落荒而逃,面色發青牙關打顫詞不達意是免不了的。
何況事關陸菲嫣終身大事,不由得他不心中忐忑。

  「嘻嘻,原來你也有緊張的時候。」韓歸雁撫着吳征頭頂道:「别怕,姐姐
幫着你!」

  試陣亭外所栽的荷花行行列列,竟有法度嚴謹之意。吳征忽然明白試陣二字
的含義,莫不是韓家研究的軍陣不便公開之時,卻是在這裏以荷花排列試演?一
念至此欣然一笑道:「你在,我心中安定得多!」

  次日傍晚,韓歸雁早早來到吳府。愛郎今日身有要事需她助陣,自是提前養
足了精神,煥發抖擻。吳征聞報趕忙迎到門口,眼前頓時一亮。

  比之昨日在試陣亭私會的女兒家裝扮,今日韓歸雁頭戴純金沖天寶石冠,一
身暗紅仕子長袍,兩條明黃斜襟在胸前交叉而過,不僅英氣勃勃,亦有女兒家的
柔美。纖腰處以一條同樣是明黃色的寬大腰帶束緊,牛皮小短靴緊裹着渾圓纖長
的小腿肚子,讓她原本極爲高挑的身姿更顯拔群。外罩的明黃披風飄揚搖擺,英
姿飒爽!

  「韓大人大駕光臨,蓬荜生輝。」吳征笑着迎上去,心中的邪念壓抑得頗爲
痛苦!女郎英風如此,當真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按在身下狠狠蹂躏聽她婉轉哀
啼,正是人生樂事。惜乎每回現身人前她都将一對美乳緊緊束起,着實減了幾分
媚色。

  韓歸雁一揚鋒眉,半仰着頭,銳利的目光一掃道:「吳大人的面子自然是要
給的。」

  吳征心中大贊愛侶今日扮演的角色十分到位,跟在他身後一同出迎的顧盼撅
起了唇輕聲嘟囔道:「娘,這女人就是韓鐵雁麽?在大師兄面前驕傲個什麽?」
吳韓二人的戀情傳得沸沸揚揚,顧盼在昆侖山上便早有耳聞,當時還不覺怎地,
如今一見韓歸雁姿容,心中大起警惕之意。不想這狐媚子居然有幾分姿色,可莫
要真把大師兄給迷了去。

  「不得無禮!」陸菲嫣輕叱一聲,當下不好多做解釋隻是囑咐道:「今日少
說,多看,多學,記得了麽?」

  「記得了!」見吳征與韓歸雁并肩而行,顧盼賭氣地一扭身子,雙唇撅得老
高。

  「陸仙子。這位可是顧小姐?」韓歸雁向陸菲嫣行過了禮,自也注意到了顧
盼。隻見少女挽着雙丫髻,唇紅齒白眉目如畫,一襲青色綢衫大襯青春靓麗。這
位與吳征青梅竹馬的小師妹她也聽得多啦,見狀心頭微酸。

  「韓大人有禮。正是小女顧盼。」陸菲嫣扯了扯顧盼衣角,少女方才不情不
願地鐵着臉草草一福道:「見過韓大人。」

  「好漂亮的小丫頭,陸仙子的女兒自也是個美人胚子。」

  吳征揉了揉發麻的額頭,腦中嗡嗡直響。韓歸雁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是
做戲還是動真格的俱明了于心。此前的驕傲自是擺給人看的,可現下的醋味大成
了這樣,還暗諷顧盼年齒尚幼啥都不懂……他眼角跳了跳心道:小丫頭是吧?邊
上那位美婦也是我的女人,可熟得透了?完蛋,完蛋,後宮不好開啊!

  「韓大人還請入府稍坐再慢慢叙話不遲。」吳征打着哈哈,惹來韓歸雁警告
意味極濃的狠狠一瞪!

  吳征心中暗恨: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終有一日把你和菲菲母女倆擺弄得
服服帖帖!雙飛?三飛才是王道!

  所幸衆女皆知大事爲重,稍作交鋒便及時打住。吳征也不引韓歸雁入廳堂,
而是直接去了私廚。

  吳氏私廚能得到祝雅瞳與拙性這等人物的重視,自因其極具獨到之處。

  一座二層樓高的「食堂」,一層此時看來尚平平無奇,隻是中央擺放的長長
木桌挖了十來個半臂長方孔不知何意。而圍繞四周的桌椅排列得整整齊齊,每一
座都是四人位。食堂是吳府裏用餐之所,一層想來便是仆從下人們使用了,這一
點不難猜。隻是格局新鮮,讓韓歸雁啧啧稱奇。

  「這裏是下人們用飯之所麽?」韓歸雁一臉好奇指指點點着竊竊私語道:
「中央的大桌子有甚麽用處?」

  「平日沒有貴客我也在這裏吃,這裏還沒弄好,暫時保密。」吳征賣着關子
道,近來建造食堂的重點都在二層,是以私廚已完備,一層卻尚未竣工。

  「這樣……和下人一起吃?唔……也是,我在軍營裏也和軍士們一起吃,倒
無不可。」韓歸雁好奇之心已是無法遏制:「那這裏弄好了的第一天,你也得請
我來!」

  「哈哈,那是當然。韓大人,請登二層。」

  比之一層的樸實以奇巧引人眼球,二層則堪稱美輪美奂。厚實的羊絨毯子鋪
滿了每一個角落,落足時如同踩在厚厚的草甸子上,舒适又踏實。四周八根大燭
後均安裝着銅鏡,燭光被反射之後與廳堂裏交相輝映,梁柱上又垂落八角宮燈,
何時都能耀如白晝。

  廳堂中央不設圓桌,而陳設以單獨的席位,邊角還有兩處隔間,無論大宴賓
客還是老友到訪俱得相宜。

  不多時祝雅瞳,陸玉山,楊正初,顧浩軒等人依次而到紛紛落座。

  陸玉山三绺長須,一副文士模樣,即使年歲已高仍顯清隽湛然。顧浩軒則不
苟言笑威嚴沉穩,一雙長眉無時不微蹙着,讓額頭兩道皺痕猶如斧刻。

  「諸位長輩皆是大有見識,還請多多指正不足之處!」簡單的開場白,吳征
拍了拍手掌,馮管家便領着侍女們魚貫而入。

  侍女們姿容秀麗,人手捧着一隻潔白瓷盤,在諸人身前的餐桌上放好。

  今日的菜品祝雅瞳刻意不提前知曉,存心想看看寶貝兒子能變出什麽花樣來,
果然隻這上菜一項便大顯不俗!侍女們步入時排成一列整整齊齊,又如煙花般四
散開來。而将菜品提前分好,每人一份,與當世習慣又大爲不同,新鮮得緊。

  祝雅瞳細觀頭道菜,有些疑惑不解問道:「吳大人,這道菜喚作什麽名目?」

  「顔如玉!」

  「咦,名字起得倒好!」但見上好的白瓷盤中央擺着塊涼糕般的物事,幾滴
翠綠色的稠汁灑落在左側,右側則是幾點醬,醋等調味品。瓷盤質地極佳,醬醋
滴落其中凝兒不散。兩相呼應,令中央的菜品當真透出玉般的色澤。隻觀其形便
覺賞心悅目!

  祝雅瞳輕嗅一口,聞不出什麽香味,料想糕狀物大都凝結而成,香味不散。
遂舉箸夾出一小塊送入口中!但覺膩滑軟潤,滿口生香,更妙的是那幾滴翠綠稠
汁竟是以茼蒿菜打爛之後,再以調制羹湯之法勾芡收汁,與軟膏混在一起口感中
又添一股清爽。

  「啧!早聞吳大人有易牙之術又能出口成章!區區一個豬皮凍到了大人手上
竟能畫龍點睛,色香味俱全,想不到,想不到!好一個顔如玉!」

  祝雅瞳分辨不出,但陸玉山好食豬皮凍卻是吳征早從陸菲嫣處探知的。豬皮
凍并不難做,吳征混以前世現代的擺盤與服務手法,再安上個讓人心癢難耐的名
字,讓其貌不揚的豬皮凍一飛沖天。

  「哈哈,陸家主好眼色!」吳征撫掌贊道:「豬皮凍雖不稀罕,滋味卻是絕
佳,做開胃的小菜極好!且有美容養顔的功效。韓大人,祝家主,陸師姑,小師
妹多用些!」

  「吳大人,這菜品和名兒賣不賣?五百兩如何?」楊正初眨了眨眼,頗覺有
些懊悔當日給了吳征兩記酒瓶子。楊家經營稀罕之物,他忽然發現什麽東西到了
吳征手上都有化腐朽爲神奇的功效。若是世上什麽物事都能當珍品來賣,楊家豈
不是飛黃騰達?當日楊宜知吃了虧,祝雅瞳與吳征密議時又将他排除在外,心中
着實有氣,幸好未曾發作把人得罪死了。

  「楊家主若喜歡隻管拿去,當不得五百兩。」吳征笑道。

  「值當!五百兩!」楊正初一拍膝蓋蓋棺定論。

  開胃小菜便先聲奪人,衆人不免更期待接下來的菜品。吳征自也不會讓大家
失望,「紅酥手」,「玉笛誰家聽落梅」等等新鮮物事一道道地送上來,着實堪
稱一頓豐盛又新奇的晚宴。

  至正菜上桌之前,侍女們雖未現身,一股異香已是飄滿了整個二層。陸玉山
與顧浩軒深吸一口,也自動容!

  「好香!吳大人終于拿出壓箱底的好物了!」顧浩軒精神大振,今日來此說
穿了終究還是爲了這一件稀罕物——辣椒。

  「顧家主對了也錯了!」吳征笑道:「辣椒左右隻是一件調味品,運用之妙
存乎一心。若光吃辣椒,則不過辣口而已,然則化于佳肴之中則起妙手回春之效。
這一道水煮活魚正是如此!」

  白嫩的魚片被精巧的刀工切得隻有半指寬,紅彤彤的湯頭上鋪滿了鮮紅的椒
瓣,再佐以新鮮時蔬,令人食指大動。顧陸楊三家都得到了些辣椒末嘗鮮,多用
于面食,水餃等的蘸料,但這般食用還是頭一回。魚肉鮮嫩肥美仿佛入口即化,
火辣辣麻酥酥的滋味又讓人直抽冷氣,滋味之佳難以言喻。

  酒足飯飽,最後一道餐後甜點上桌卻比前不同,不再是一人一份,而是由侍
女端上一整盤大大的圓形桂花糕。

  吳征起身至中央團團作揖道:「諸位是客,這一份桂花糕就讓本官爲各位分
食。」

  他拿起一把牛耳尖刀先将桂花糕均勻切成五份,将其中的一份承給楊正初道:
「楊家主,這一份足有兩成,也是昔年本官答應宜知的,請慢用。」

  之後又取了一份承給祝雅瞳道:「祝家主,下官在長安時多蒙家主照料,這
一份是您的。」

  剩餘的桂花糕吳征将兩份裝盤置于自己桌上,僅存的一份卻不再動,笑吟吟
道:「諸位慢用。」

  在座知曉吳征事前緊張的僅韓歸雁一人,但今日見他泰然自若,當是下了不
少苦功準備,當即接上話頭問道:「吳大人以桂花糕寓意辣椒,不知韓家能不能
食用這一份?」

  「抱歉!不能!」吳征搖首拒絕道:「這一份是留給聖上的,不能動!」

  「啊喲,本官不明就裏,倒是孟浪了。敢問吳大人一人食用兩份,會不會胃
口太大了些?」

  「不大,本官權當替昆侖派取了兩份,豈敢獨食。」

  「唔……那麽韓家連一杯羹都分不到了?」

  「那也未必!」吳征敲着桌面道:「韓大人既問起,本官正巧有話要說。」

  他起身向陸玉山,顧浩軒道:「桂花糕隻有這麽大,再分也分不得了。不過
諸位俱是經商的大行家,當知普通米面人人皆需,卻在豐年之時賣不上價錢。但
若制成肉包子,饅頭,糕餅等物,其價值自然不同。辣椒也是如此!便如咱們守
着一顆桂花樹,花分完了,但桂花糕卻還有得商量。」

  「不凡已将大人繪制的草圖給我看過,其中還有許多不明之處,倒要請吳大
人詳說。」顧浩軒見入了正題,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辣椒初現于世間,昆侖有幸據而有之。可昆侖上下亦知做生意沒有吃獨食
的道理,況且光憑昆侖派之力栽種,如何滿足天下食客之口?且雖是派裏守得嚴
密,一旦辣椒在市面上大量流通,遲早有一日也要讓人培育出來。與其他日措手
不及,不如當今便在百姓心裏印下吃辣椒,隻吃昆侖派的辣椒之念!」

  吳征侃侃而談:「是以本官想了個法子,喚作加盟!」

  「如何加盟,有何好處?」陸玉山問道。

  「辣椒出自昆侖派,自由昆侖派說了算。想賣給誰,或是讓誰種植以售賣于
百姓,都由昆侖決定。至于這個誰,自是加盟商了。隻需繳納一筆加盟費,每年
再從利潤中分出四成來交給昆侖,加盟商的條件簡單明了。」

  「加盟費又是多少?多了怕是要蝕本,少了麽,呵呵,盯着辣椒的人如過江
之鲫,拿得出銀子的也不少,全天下都是加盟商,又能賺得幾個錢?」陸玉山一
針見血。

  「好問題!陸家主,這就是本官接下來要說的代理權!一州之地,隻許一家
加盟商,先到先得。譬如江州給了陸家,不知陸家主意下如何?」

  「吳大人打得倒是好算盤,幫你種,幫你賣,得的銀兩還要分給你,倒要讓
天下間的豪族都爲你效死命不成?」顧浩軒嗤之以鼻。

  「非也!本官說過,光賣辣椒又值得幾個錢?昆侖可不做這等賠本的生意!」
吳征晃着腦袋道:「辣椒除了在市面上少量售賣之外,均用于加盟商的酒樓裏,
譬如這道水煮活魚,不知顧家主以爲如何?」

  吳征占了前世見識的便宜,但在座的幾位哪個不是一點即透的專家?一想可
知若是酒樓裏推出這些新的菜品,生意将會如何的火爆興隆。且做生意極講究以
點帶面,酒樓食客多了,不僅是這一兩道菜肴大賣,食客們終須再點上多幾道菜。
而尚處農耕社會的當世裏,占據壟斷地位的酒樓能夠發揮的作用不可想象。延伸
出去,糧市,菜市,肉市等等等等,但凡與食相關者均可涉獵。

  顧浩軒甚至在想那幾個始終無法插入手腳的行當裏,若是顧家的酒樓火爆需
求巨大,還怕他們不乖乖地敞開懷抱,任他予取予求?至于若有人敢搞怪竊取辣
椒攪和他的财源……顧浩軒瞥了瞥空餘的那一份桂花糕,聖上占了份子,又會袖
手旁觀不成?

  這麽一想,顧陸兩位家主不由得不動心。辣椒現世,幾名頂尖權貴已将好處
瓜分了個幹淨,加盟商與代理權一說确實開辟了一大塊未知的領域。

  吳征趁熱打鐵道:「方才本官拒絕楊家主買去顔如玉,原因也在此處。隻需
加盟,本官會遣人至當地教授學徒,将秘制的菜色傾囊相授,至于滋味如何,諸
位心中當有評判!是了,方才漏了一樣。一州雖隻允一家加盟商,卻并不禁止一
家同取數州的加盟商與代理權!」

  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無論顧陸楊哪一家的财力,要取數州代理權均不在話下,有了好生意,自然
是做得越大越好。幾家雖均屬昆侖派系,相互的競争仍不可避免,誰也不願讓誰
比了下去。

  即使陸玉山與顧浩軒也不免眼中一熱。吳征又道:「兩位家主意下如何?」

  「吳大人不妨開個價!」

  「價錢不是問題,絕對不過分!」吳征暗中深吸了一口氣道:「若是陸家主
與顧家主有意,本官可先由兩位任選大秦州郡的代理權!不過本官還有一個條件!」

  「吳大人但說無妨!」

  「勞煩兩位借一步說話!」

  隔間用厚實的楠木圍起,隔音極佳。吳征先作揖道:「方才在人前,晚輩不
得不自稱本官,還請兩位家主見諒。」

  需得隐秘商談,上來又是放低姿态,顧陸兩位見多識廣,登時知道後頭暗藏
機鋒,原本有些急切的心思立時壓抑下來。

  顧浩軒笑道:「吳大人年輕有爲,當得上。」

  兩人都不再說話,臉上的笑容簡直稱得上相當職業,瞬間讓局面忽然尴尬,
吳征暗罵一聲老狐狸。隻是醜媳婦也要見公婆,隻得咬咬牙道:「晚輩的條件有
些難以啓齒,又是越俎代庖,當真不知從何說起!」

  顧陸兩位同時點頭,仍是不發一言,一副你說,我聽的樣子,至于不知從何
說起,那是你的問題。

  「晚輩與盼兒自幼在昆侖山上一同長大,昔年也曾許諾要護她一世不受委屈。
兩位又與昆侖派世代交好,晚輩說起來也算的上半個親人,有些家事胡亂說上兩
句,若是說的不對還請兩位莫往心裏去。」

  顧陸兩位還是同時點頭,還是不發一言,别以爲提起我們的孫女兒和外孫女
套近乎便有用。

  吳征抽了抽嘴角,硬着頭皮道:「盼兒這一回私自下山犯了大錯,罰是定然
要罰的。晚輩是她的師兄,也有不教之過。隻是晚輩始終認爲,罰不是目的,最
終是爲了盼兒好!隻是敢問兩位一句,盼兒如今的樣子,今後好得了麽?」

  「盼兒自幼與賢侄一同長大,賢侄當是了解她比我們還多些,賢侄看呢?」

  得,這皮球踢的不帶片刻稍停的,吳征險些給這兩位雙擊666.這個鍋看來是
鐵鐵甩不開了,吳征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顧道:「好不了。爛家多出不肖
子,盼兒的年歲正當青春叛逆之時,怕此後還要惹出禍事來!」

  「爛家?賢侄這話什麽意思?」顧浩軒臉色一沉,陰恻恻道。顧盼姓顧,吳
征罵他顯然要罵得重些。

  「師叔師姑什麽情況兩位真的不知?整日吵吵個沒完,晚輩看了都煩,遑論
盼兒!」

  「吳大人,你管的太寬了!」

  臉皮已經撕破,苦心積慮想要和平解決此事的願望也已打消,剩下的僅有赤
裸裸地以利交換。吳征兩手一攤道:「晚輩不想管,可再這麽下去盼兒全毀了。
下回她再偷偷跑出去,出了意外何人承擔?兩位若不心疼,晚輩心疼!」吳征歎
了口氣,語聲轉軟道:「晚輩實是不忍盼兒在這麽下去!晚輩也知顧陸兩家面子
事大,是以才提出這個條件望能略作彌補。師叔已是成家立業,仍不得不以家族
爲重,可一家三口貌合神離,對誰都是折磨!撇開盼兒不談,兩位真忍心自己的
兒子,女兒這麽互相折磨一輩子?面子事大,子侄的事便不大了麽?該說的話晚
輩已經說了,旁的也管不了許多,總之一句話,答應了晚輩的條件,大秦境内州
郡代理權任由兩位先行挑選。若是不答應,誠如先前所言,盯着辣椒的如過江之
鲫,晚輩讓韓家先選,掌門師尊也沒話可說!」

  吳征語畢起身作勢欲出,心道即使最壞的結果,有巨大的利益在其間總有轉
圜的餘地,即使一時半會兒陸菲嫣的終身大事定不下來,總算向前堅實地推進了
一步!幸好當事被逼出了代理權這一想法,有了這一份底氣,哪怕是顧陸兩家天
大的面子,也得乖乖讓上一步。

  「且慢!」

  吳征頓住身形,緩緩回身,一字一句道:「晚輩可以等兩位幾天,可這事條
件已定死沒得商量!還請兩位早作決斷!」
2018-5-31 18:5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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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5集‧07)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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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8-6-8發表於SIS


                        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七章 紅蓮業火 潛龍勿用
  
    鴛鴦衾枕翻紅浪,曼聲嬌喘幾時休。

  陸菲嫣緊緊縮在吳征懷裏,雙臂環繞恨不得與他融在一起。而吳征四仰八叉
地仰天躺着,氣喘籲籲中亦是無限滿足,能暢享陸菲嫣之嬌媚溫柔,全是他盡心
盡力之後所得來的回報。

  「還在擔心?」

  一場晚宴雖未得到最終的結果,可吳征已盡力做到最好。精心細緻的安排,
再将家中「小事」融于家族「大事」之中,巧妙的穿插至少已讓顧浩軒與陸玉山
不得不慎重考慮,衡量得失。放在從前,顧不凡與陸菲嫣休婚之事無有可能,再
多的矛盾與不諧均不是理由。

  「恩。」陸菲嫣從鼻中哼出一聲,體酥更顯聲甜,輕吟分外悅耳動聽:「倒
也不是擔心甚麽了,事已至此,結局如何都不重要。」

  「咦?菲菲這是徹底豁出去了?」吳征略感意外,倒未料到美婦人一旦放下
心結,其熱烈大膽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火辣得多。

  「跟着你,再純良的好人也要學壞!」陸菲嫣嬌叱一聲,頗有淪陷于他的不
服與毫無作用的掙紮抵抗之意,默了默又道:「兩個人的事情,終須一同背負才
是,人家自己選的路,自己承擔後果便罷了。隻是盼兒那邊你需得多用心,她若
不肯,人家無論多愛你,也一定會離開你。」

  吳征錯愕地張大了嘴,猛然回醒大喜過望:「要得!要得!」一時不知怎生
形容心中喜悅,手足無措。

  「你是不是早就在打這鬼主意了?」陸菲嫣蹙起秀眉,撇着嘴角道:「好啦!
現下開心啦?順了你的意啦?今後又有多少女人被帶回家裏來才滿意?」

  「沒沒沒……」陸菲嫣緊咬唇瓣,敷衍的話當然過不了關,吳征敞開心扉道:
「男兒多好色,見獵心喜,若是有美麗的女子,即使如爲夫這般人品,動點绮念
也是難以避免……」

  「呸呸呸……撲哧。」陸菲嫣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般人品?好沒羞
沒臊。」

  「難道不是麽?」吳征挺了挺胸膛傲然道:「普天之下你再找一個江州荒園
保全你貞潔,還肯爲你盡心盡力的人來!此乃真愛!」

  「人家自是知道……」陸菲嫣幽幽歎了口氣道:「若非如此,人家又怎肯不
顧廉恥委身于你。」

  「這便是了。」吳征舒了口氣,得理不饒人道:「這事能怪得我?你們母女
倆個個人比花嬌,誰見了不愛?俱是你們的錯!」

  「你……給個梯子就上牆……」陸菲嫣忍不住向吳征胸口給了一拳,才埋首
在他胸口道:「人家已是什麽都不管不顧了,你萬萬莫要負了人家。」

  「這句話說了千兒八百回了!不過你既提起,我就認真答!」吳征鄭重道:
「進了吳府的門,我不會負,也不忍負!」

  「嗯!今後人家不再提了。」陸菲嫣擡頭與吳征四目對視,隻見一片濃情蜜
意中仍有掩飾不住的得意與戲谑,不禁又惱怒道:「騙的人家答應了好得意麽?
大戶人家有些女子成親早,生娃娃也早,年歲相差不大。這等事情多了去啦,有
甚麽了不得的!」

  「嗳!這便對了,灑脫勁兒才是陸仙子陸女俠,哪來如許條條框框,這也不
行那也不準?世上重要的事情那麽多,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吳征龍騰虎躍般一翻身,陸菲嫣驚叫一聲,一手捂住吳征落下的唇,一手捂
着臀縫裏腫脹不堪的羞處道:「不行,今夜不行了!」

  「怎地又不行了?你不想我們親熱麽?」吳征掙紮掙脫陸菲嫣死死抵拒的柔
荑急道。

  「想,可是要有限度!」陸菲嫣皺眉搖首嗔道:「索求無度對身子終究不好,
而且……而且若是太過了,終有一日你又要膩煩。人家不想如此!」

  「額,也有道理!」吳征又是一個翻身将陸菲嫣抱起壓在身上,手掌滑過背
脊落在她臀上笑道:「怎生怕成這樣?方才叫得不是可浪麽……」

  「哎呀死人!你這個人好變态老是弄那個地方,好奇怪!」陸菲嫣羞澀難言,
閉上雙目不敢看他。

  「嘻嘻。」吳征湊在她耳邊輕聲道:「現下你的恩公終于知道,你的嘴兒好,
奶兒好,穴兒好,臀兒也好!」

  夜色已深,吳征将陸菲嫣摟進懷裏輕撫背脊道:「安生歇息,下回換個法子
弄那裏,不用棒兒也讓你舒爽透頂!」

  「不許欺負人家……」倦意襲來,陸菲嫣迷迷糊糊中難以分辨其意,隻不依
地扭了扭身,一行淚珠不自知地順着眼角滾落。

                   ……………………………………

  繁華如成都城,深夜亦是一片漆黑,連皇城裏也不例外。今夜的禦書房卻罕
見地在半夜亮起了燭火。

  「陛下深夜傳召不知有何要事?臣鬥膽冒死勸谏,當保重龍體才是。」霍永
甯臉帶倦容,當是睡夢中被喚醒尚未完全回過神來。

  「朕昨日睡得早,無妨!倒叫霍愛卿辛苦。」梁興翰雖是顫巍巍的,精神頭
兒倒是上佳:「醒來睡不着,倒不可空廢時光。」

  「陛下……」霍永甯微露心酸之意道:「國事每日有新,若是這般下去……」

  「不必再說了,朕的身體,朕自家清楚。」梁興翰倒顯淡定,尚未露出對死
亡的恐懼:「聽聞吳征今日約見了陸玉山與顧浩軒?有甚結果麽?」

  「尚未,吳府裏看管甚嚴,臣尚插不進手去。不過料來陸,顧兩家當不緻拒
絕才是,商以利爲先,放着天大的利益而放過,極微。」

  「嗯!大秦如今國庫亦不充盈,吳征這一手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梁興翰微
微颔首道:「霍愛卿,你對朕實話實說,你怎麽看吳征?」

  「陛下,此事不可單從吳征一人來看。」霍永甯沉吟一番,字斟句酌道:
「吳征才幹拔群且極善急智,未來當是大秦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憑心而論,假
以時日連臣也隻得甘拜下風。這等天賜之才不用乃大秦的損失!隻是吳征出身昆
侖,他能做胡大人,亦能做蔣大人,唯獨做不得臣一般。陛下廢了許多心思方不
緻讓昆侖派于大秦大權獨攬,是以吳征必用,但不可急用。」

  「霍愛卿之言深合朕心!」梁興翰點頭贊同,又閉上雙目許久後方緩緩道:
「若朕讓他做霍愛卿呢?」

  「啊?」霍永甯大吃一驚,向來鎮定如他亦心頭亂跳道:「陛下,臣不明白!」

  「似霍愛卿一般,公正無私,居中調和,一心大秦,無有旁憂。」

  秦皇的話震得霍永甯腦門發暈,一時分不清是試探還是真心,隻得道:「臣
出身寒微,蒙陛下青眼而居中書令,現也年事漸高,不出數年亦有心無力,尋覓
忠良賢臣以替臣亦當如此!隻是吳征身份牽連太廣,若要如臣一般恐難做到。他
日坐大又難以約束,大權在手,人心難測……這,陛下,非是臣有私心,吳征斷
然做不得臣!」

  「現下當然做不得!」梁興翰道:「朝堂上諸事不易,孤臣更難!要他爲大
秦效死命,又要剝去身邊的羁絆也非易事。昆侖也好,韓侯也好,觀吳征此前所
爲倒是有情有義。這是好事,若是無情無義之人,朕不會放心用;也是壞事,左
右牽連如此之多,如何不偏不倚?朕所言要他做霍愛卿,正是要替他斬去枝枝葉
葉,輕裝上陣。」

  霍永甯臉上忽紅忽白,冷汗不由自主地滴了下來,半晌後方道:「陛下,此
事需得從長計議循序漸進,臣以爲吳征可大用,但要剝去枝幹非一朝一夕之功,
這……陛下,此事牽連太大,臣深感不安!」

  「滿朝文武,敢當面質疑朕的也隻有霍愛卿一人了。」秦皇感歎道:「朕老
了,時日也已無多,但朕還不糊塗!今日召霍愛卿言此事,自是将此事托付給愛
卿。」

  「陛下!」霍永甯吓得趕忙離座五體投于地哽咽道:「陛下龍體正盛,且此
事事關重大,臣恐力有不逮!」

  「好聽的話不必說了。」梁興翰忽然露出個得意笑容道:「朕當然知道愛卿
獨力難爲,已做了妥當的安排。莫非愛卿也以爲朕封方文輝爲車騎将軍是老糊塗
了麽?」

  「咝……」霍永甯恍然大悟間抽了口涼氣,又拜服于地道:「陛下神機妙算,
臣拜服!」

                  …………………………………

  天空中若有一雙眼睛在打量着世界,定然也會爲今晚發生的一切感到妙不可
言的奇妙。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被無數看不清的絲線聯系在一起。

  自錦繡大街的吳府轉向皇城的禦書房,再轉向後宮裏的天澤宮,孤單的妃子
已在起身又躺下,躺下又起身了不知多少回。自吳征離去之後,玉茏煙便食不知
味,睡不安寝,數日時光便清減消瘦了許多,紅腫的雙目已哭幹了淚水,益發顯
得憔悴。

  緣分有千萬種,但相逢于危難之際,攜手并肩闖出死局仍可稱最奇妙,也最
難以忘懷的一種。

  吳征與玉茏煙正是如此!

  冷宮中孤寂度日,隻因一股執念方才苟延殘喘的玉茏煙幾乎在初見的那一刻
便被吳征撩動了心弦。那心如小鹿亂撞,臉紅眼熱,悸動不已的感覺前所未有。
她深明這種關切之意正因愛慕之心,這種她曾以爲此生不會有的念頭。

  爲他的出人頭地而欣慰歡悅,更爲與他的久别重逢而驚喜。那日黃昏,強健
而青春的男體,霸道雄烈的男子氣息,甚至被他粗魯地抵在棟柱上深深一吻,一
切如在眼前。玉茏煙甚至清晰地記得自己一身是何等地酥麻,而身體的反應又是
如此地迅速。乳首由小變大,勃脹的過程中剮蹭過他的胸膛,那歡愉的電流彌漫
全身,迅速激起幽谷深處的渴求,黏濕濕的春露花汁正是心底最真實想法的忠實
體現。

  每當想起自己投懷送抱一般挺乳相送,在火熱的潤口中呼出嬌媚膩人的呻吟,
玉茏煙都羞澀不已。與從前施展在妓館裏學來的迎合媚人之術不同,那一回是心
靈中所思所欲最自然而然的反應……

  枯守深宮,如一名爲丈夫等門的幽怨女子,他不來時等得心焦,他來時喜出
望外,慢慢地終此一生似乎也是不錯的事情。玉茏煙常苦中作樂地想着,可這一
切因文毅落馬戛然而止!

  家仇與愛欲,孰輕孰重?

  玉茏煙并非蠢笨女子,可無論見識與智慧均稱不得上佳,仇恨才是生活的全
部,她已看不清其餘。幾在一瞬之間,玉茏煙便本能地做出了選擇!

  吳征已是她再見着梁興翰的唯一的希望所在,而這最後一面也是複仇的最後
希望。無論是讓吳征頻繁出入天澤宮引起旁人的疑心與注意,還是讓吳征在梁興
翰面前再提起玉茏煙三個字,現下隻有他可以!

  雖已步入中年,玉茏煙仍自信自己絕色之姿足以迷倒吳征這樣的少年郎。至
于離去前說出的話更是張口就來,在妓館裏學的不就是這些媚人騙人的話兒麽?
隻是這一回說完爲何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我一生學的都是讨好人與騙人,莫要怪我,等我死了之後,你也就不記得
我了……」

  ………………………………………………………………………………………
……………………………………………………………

  北城府衙的後堂裏,吳征的臉色不太好。午間休憩的時分仍不得閑,自從早
間接了宮中的傳訊,太子殿下午間将來北城府衙之後,他便強自壓抑着慌亂與膩
煩,直到躲進後堂獨自一人方才将心中情緒刻在臉上。

  光明正大地先通告,再前來,比前不同。聖上擢升了方文輝似乎刺激了太子
殿下,也似乎奪嫡之争也擺上了台面。那位高深莫測的皇帝似乎在說:「你們可
以好好表現了,讓朕看看誰才配做大秦未來的萬乘之尊!」

  吳征擅離職守一事雖是過去了許久,可把柄就是把柄,捏在太子殿下手中随
時會變成要命的利劍。原本還有許多緩和的空間與時間,隻是聖上一道旨意過後
一切都被消弭得幹幹淨淨。

  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吳征甚至可以預感到殿下今日到來又要老話重提,或許
還要逼得他當即作出選擇。五殿下的舅舅坐上車騎将軍之位,太子殿下的未來受
到了威脅,也難免有些人泛起不安的心思。以梁玉宇的爲人,在此非常時刻是需
要當機立斷做出些事情來的,他有這份魄力!

  殺雞儆猴!

  隻是爲毛我是那隻雞啊?

  太子殿下幾次三番來到北城府衙,在不知内情的人看來足以表明對吳征的重
視。見到張六橋,戴志傑,楊宜知等羨慕的眼神,吳征隻得暗暗苦笑。他清楚以
自身的才幹能爲,得到殿下的親睐理所當然,隻是這一份親睐太過沉重,難以承
受。

  「潛龍勿用,陽在下也!」吳征搖頭歎息一番:所謂的博學多識隻是占據了
穿越者的便宜,可是宮廷奪嫡之争這種事情,不是切身參與其中哪能事先搞得明
白?且其間瞬息萬變更是無法預知。次奧,老子倒真是隻好雞,聽話就拉出去示
衆:看看,大秦最出色的年輕才俊是本太子的人,爾等還看不明白?還要動什麽
小心思?不聽話麽……一刀殺了,保管把一衆猴子們吓得不敢動彈!

  吳征是絕不願過早地被打上太子黨徒标簽的,他不需要,更恨不得離這個争
端漩渦遠一些。情急之下,他也曾想過讓楊宜知去求見林瑞晨,央胡浩來幫忙解
圍,總得把今日這一關應付過去再說。可其中的幹系又不小,面對至親之人的逼
問,他不得不老老實實通盤端出私入天澤宮的事情,到時會有什麽後果猶未可知。

  太子殿下意有所指,來勢洶洶,今日這一關又要怎麽過?

  稍微調試了心情,吳征返回衙堂,太子殿下既要來便需提早做好迎迓的準備,
半點輕慢不得。至于如何應付太子殿下他已不抱奢望,總之今日還是拖字訣,絕
不表态!即使惡了殿下他也不可能立即動手,警告加威脅,再給點考慮時間總是
有的,屆時實在不成再去找胡浩坦白跪地磕頭喊救命,遭上一頓毒打也算了,總
比送了命還坑壞了大局強。

  「玉姐姐呀玉姐姐,你就是傳說的命中克星麽?沾到你的事情,可比雁兒與
菲菲還要麻煩得太多了!」

  容不得太多感歎,遠處已傳來鼓樂與呵斥回避之聲。吳征兔子般從椅子上跳
起,急急忙忙行向府衙之外。

  甫一至秦都大道,便見儀仗中青朱黑白四旗分占四角由随行護衛甲士持定,
責杖,金瓜,巨斧,長刀印得明晃晃的,簇擁着中央由持劍甲士護衛的黃旗。黃
旗之下,绛引幡,戟氅,戈氅,儀锽氅,羽葆幢,青方傘,青小方扇,青雜花團,
無一遺漏皆由校尉擎執,拱衛着中央太子金辂。金辂上雕龍畫鳳,五彩祥雲,車
頂角上璎珞垂珠若流水不絕。

  吳征咽了口唾沫,太子殿下儀仗出行怕是轉瞬間滿城皆知,這一回的動靜怕
是要鬧大發了!

  「太子殿下儀仗到此,北城令吳征接駕!」

  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早早跪倒在地的吳征忙起身一路小跑至金辂前再次跪
地高聲道:「臣北城令吳征,叩見殿下。」

  「呵呵呵,吳大人請起!」梁玉宇背着雙手穿過卷起的車簾外現身,雙手後
背居高臨下道:「不過小數月未見,聽聞吳大人骥足再展又立奇功,孤自當前來
見一見大秦的俊才。」

  暗香零落是臨朝餘黨之事嚴加保密,一個字都不能透露。但擒拿賊黨一案對
吳征的确是大功一件,梁玉宇所言的正指向此處,曉得的自然曉得,不曉得的也
隻會太子殿下在誇贊吳征保一方平安。

  「爲國效死命乃微臣分内之事!」吳征起身後仍低着頭道。

  「吳大人過謙了!」梁玉宇下了金辂挽住吳征,十分親昵道:「吳大人這裏
沒有坐的地方麽?」

  「微臣該死!殿下快請入府衙。」

  躲是躲不過去的,這「該死」的信息已巧妙地送了過去,梁玉宇行步間亦壓
低聲音道:「你呀,膽大妄爲!擅離職守不說,連朝廷命官都敢當衆毆打,當真
是該死!若不是孤王在父皇面前幾次三番說情,你以爲隻是罰俸便過去了?」

  吳征心裏撇了撇嘴,你要會說才是見了鬼了!隻是梁玉宇賣了好不能不接,
何況擅離職守四字字字誅心,吳征可不認爲說的是他缺席府衙公務一事,忙惶恐
跪下道:「殿下關愛之心,微臣無以爲報!」

  「嗳……些許小事不足挂齒,孤王一向愛才如命。吳大人出生入死擒拿賊黨,
孤王做些事也是應該的。」梁玉宇一把拉起吳征道:「隻是下不爲例,否則孤王
也保不得你!」

  大事不妙!媽的勞資無以爲報都冒死喊出來了,你居然裝作沒聽見?還下不
爲例?完了完了,怕什麽來什麽,今日無法善了,勞資的小命不是交代在你手裏,
就是交代在胡叔叔手上了!

  與前的便服出行不同,這一回梁玉宇架起了儀仗便是正式前來,兩人也沒有
私底下談話的機會——護衛與侍從們随在身後都已魚貫而入。

  梁玉宇大喇喇地登上北城令之位卻未落座,而是随手拿起方桌上的物件把玩
觀瞧:「吳大人不好文房四寶?」

  吳征桌面所用不講究俱是普通之物,聞言羞澀笑道:「微臣隻是胡亂學了些,
一筆字寫得有礙觀瞻,實在不敢糟蹋了好墨好紙。」

  「啧,你這人便是這點不好!過謙等同于過傲,胡亂學了寫便出口盡是華章,
若是認真學還得了?」梁玉宇一揮衣袖道:「來人,将孤王平日所用文房四寶賜
給吳大人。」

  學能知禮,通文則通禮,這是要教我做人了?吳征滲出一身冷汗,看來剛才
那句無以爲報讓太子殿下分外不滿。太子儀仗,公開施恩,梁玉宇敢這麽做定然
已拿捏透了聖上的心思,在北城府衙裏可謂肆無忌憚。難道是聖上真的已公開讓
皇子們劃分勢力,争奪皇位了麽?

  「微臣謝殿下厚賜。」吳征定了定神,一瞬間便打定了主意:留得青山在不
愁沒柴燒,今日該認慫就認慫,大不了就當衆表态支持太子。反正他支持者衆多,
登上大寶的概率也最大,總比徹底得罪了他來得強!五皇子那邊雖說得新任的車
騎将軍支持是免不了的,可剛被推上前台,加之年歲尚幼根基不深,勢力與實力
都差了不止一截。輔佐太子幹掉他,總比幫着五皇子去幹掉太子簡單許多。吳征
可不想事事都搞出地獄級難度,更不想跟太子交惡而不得不倒向五皇子,若是失
敗了……

  哪天太子殿下榮登大寶,一開心來一句:「吳愛卿啊,你當年在皇城當差都
敢擅離職守,影響極壞,朕念你屢立奇功忠君愛國,淩遲就不必了,五馬分屍吧!」
到時候上哪兒哭去?

  「厚倒說不上,孤王也是略表心意。」梁玉宇微微一笑道:「以吳大人之能
爲,日後自當功勳卓著,屆時吳大人莫要忘了孤王便好。」

  前途的許諾擺明了,賞賜的水準也端出來了,就等你表态要不要忘了太子殿
下!吳征喉結一滾,雙膝跪下俯首于地正咬牙準備認了命,忽然一名太監急急忙
忙碎步奔行前來。與此同時,府衙門外又響起一聲尖細的聲音道:「五殿下到!
閑人回避!」

  靠,不會吧?吳征打了個激靈,慌忙擡頭道:「殿下贖罪,五殿下到了,微
臣當出迎才是。」

  梁玉宇雙目一眯冷笑一聲,揮了揮手道:「去吧,代孤王迎皇弟進來。」

  僥幸逃過一劫,然而這位素未謀面的五殿下忽然來此,尚未知是福是禍。吳
征心頭惴惴快步行到府衙門口,隻見一名二十五歲上下的男子身着蟒袍頭戴金冠
正左右觀望。他狀甚青澀,甚至透着幾份緊張,随從也不過八人,比之梁玉宇不
可同日而語,若不是那一身鮮明的皇家裝束,吳征都不敢認。

  「微臣迎迓來遲,殿下贖罪。」又是一跪,就和今日突如其來的形勢一樣要
命。

  「啊?你就是吳大人?」梁俊賢向左邊一人投去詢問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答
複後才右手虛擡道:「早聞大名,快起來吧!」

  吳征起身後才近距離與這位太子的競争者第一次照面。他比自己矮了一點點,
面容儒雅臉頰微微泛紅,比之已頗有氣勢與氣度的梁玉宇差了不知道有多少。若
不是一雙眼珠透着聰慧與激靈,吳征要都要懷疑聖上是不是在開玩笑。

  「本王路過此地見皇兄儀仗在此,長幼有序不可失禮當前去拜會,吳大人領
路吧。」

  「是,殿下請。」吳征保持着嚴肅尊重的儀容,心中暗道:不會是路過吧?
聽你說得生硬,是不是剛才有人教你現學現賣?邊上那位像是你的貼身師爺一樣,
又是什麽人?

  吳征随在梁俊賢的右後方半低着頭前行,眼角的餘光裏見他不住抿着嘴唇,
顯是心中十分緊張。他滿腹猶疑,以陛下的能爲當不緻瞎搞胡鬧,将五殿下推出
來必然有其用意。不知這位殿下是有什麽過人的長處尚未展現出來,還是有其他
的什麽目的?不管了,兩個人現在已是死敵仇家,今日正好針尖對麥芒,最好當
場打個你死我活才好!

  梁俊賢剛入府衙前院,遠遠望見在公堂上靜坐正捧着茶碗的梁玉宇,前行的
腳步條件反射般一頓,面色微變,竟有打退堂鼓之意。

  吳征頗覺失望!才剛看見就怕了,比老子見到他還怕,這還打什麽?真打起
來也是哥哥騎在弟弟身上按着腦袋一頓暴揍了。

  「皇兄!你怎麽在這裏?」梁俊賢壯膽般高喊一聲,可惜聲調的尴尬變化着
實難以瞞得過旁人的耳朵。

  「孤來見吳大人,皇弟來此何事?」梁玉宇依然坐着不動身,絲毫不掩飾臉
上的冷笑與不屑。

  「父皇吩咐身爲大秦皇兒當體恤民間,弟特意出宮走走,長長見識。正欲去
方将軍府上,見皇兄儀仗在此特來拜會。」梁俊賢瑟瑟縮縮,面紅耳赤低着頭道。

  帝皇家的孩子必然打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的與培養,莫說是梁俊賢,便是楊
宜知也不至于表現如此不堪。吳征卻知道梁俊賢的畏懼與害怕來自于從小便刻在
骨子裏的恐懼。想來梁玉宇自懂事起便沒放過一個給未來競争者們制造壓力與威
勢的機會,才會讓梁俊賢見到他如同老鼠見了貓。

  「呵!」梁玉宇嗤笑一聲,揶揄道:「身着蟒袍體恤民情?百姓見了你歌功
頌德還來不及,哪能知民間疾苦?皇弟,你終究還是太嫩,太沒見識啦。還真該
多出來走走!」

  「啊喲,是弟疏忽了,皇兄教訓的是!」梁俊宇羞慚道:「弟當先至方将軍
處換些普通衣物才是,多蒙皇兄指點。」

  兄弟倆一人一句,吳征身上的壓力驟輕,腦子裏沒敢有一刻停下。能夠有近
距離觀察兩名競争者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大秦國裏風起雲湧,每一個細節都有
重要的參考價值。也或許這是一個轉機,從中能尋得今日的脫身之策?

  梁玉宇又瞄了瞄吳征一眼,道:「也或許先來吳大人這裏也成,不僅能早些
得皇兄教誨免做無用功,聽聞吳大人年少有爲,也有許多可以教我。」

  姿态擺得越低,吳征也越發覺得怪異。梁俊賢的緊張懼怕是個人都看得出,
可對答倒不顯雜亂無章,而且細細品來,每一回搬出靠山都恰到好處,又是父皇
又是方将軍,倒讓人無可指摘。

  「那倒是,吳大人年歲比皇弟還輕上許多,不過能耐可大了。」梁玉宇不失
時機地明褒吳征,暗貶梁俊賢道:「孤王你也拜會過了,沒事便忙你的去吧。孤
王與吳大人也還有事要談。」

  「既來之則安之……皇兄睿智,吳大人名聲自外當是聰明的,弟最愛聽聰明
人說話,那個……正是個長見識的大好機會。」梁俊賢期期艾艾,一句話斷了數
次才說完,本就漲紅的面龐更加紅了。

  吳征低頭立在一旁,聞言目光一凝!

  觀其神情,梁俊賢對太子的懼怕自幼已形成,但聽其所言,這位五殿下一點
都不簡單!他來這裏絕不是什麽路過,甚至和梁玉宇一樣有着極其明确的目的。
作爲一名年輕的追趕者,面對一向懼怕的哥哥要鼓足勇氣出現已然非常不容易。
對答時不僅條理清晰,放低的姿态裏還暗藏機鋒。說得不順暢不要緊,隻要說出
來了就行,太子殿下總不能趕人走?這裏又不是太子的寝宮。

  不簡單,真的不簡單!聖上并未犯渾,而是真的選擇了一位有潛力與梁玉宇
匹敵的對手。而且吳征明白,深刻神魂的懼怕并未讓梁俊賢落荒而逃,而是還站
在這裏,其中包含着多麽驚人的勇氣!

  「你想聽?那行!坐下吧!」梁玉宇似是料到有此結果,轉頭向吳征道:
「吳大人,方才說到哪兒了?」

  吳征幹咽了已是不知道第幾口唾沫,咳嗽一聲才道:「殿下賜了文房四寶給
微臣,微臣感激不盡。」

  「是了!」梁玉宇一撫雙掌道:「孤的文房四寶算得上罕見,不知吳大人的
感激又是怎麽個感激法?」

  吳征心下雪亮:殺雞儆猴,現在最好的雞與最大的猴子都在,梁玉宇正巧順
勢動手,要當着梁俊賢的面收服吳征。吳征直接被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當下
勢必要做出選擇……

  正沉吟間,梁俊賢插口道:「皇兄賜了文房四寶?弟聽聞吳大人功績一向也
是敬佩的!弟不及皇兄也不敢落後,來人,将本王的冰心玦取來!」

  一面巴掌大的玉佩,白淨中夾着幾點翠綠,捧在手心裏觸手冰涼。

  梁俊賢道:「這面冰心玦奇寒似冰,時近盛夏,吳大人帶在身上正好消暑。」

  吳征心中電閃雷鳴:梁俊賢這是在提醒自己冷靜,莫要一時沖動上頭。懂了,
全懂了!這位新鮮出爐的五殿下原本天資便聰穎過人,他隻是懼怕太子,可是吃
了身份大小的虧,向來被死死壓住。可是聖上的旨意給了他希望,也給了他勇氣!
長久以來的懼怕已猶如本能,不是一時半刻便能擺脫的,但是不要緊,隻要去面
對壓力終能慢慢适應。他來北城府衙的目的未必是拉攏吳征,梁俊賢與梁玉宇之
間的差距太大,除了一些至親之外至少現下沒人會旗幟鮮明地站在他這一邊。

  但是這一趟梁俊賢不會虧——隻要沒有逃,于他本身而言就是一種勝利。明
面上,不斷地适應梁玉宇給他造成的恐懼與壓力,暗地裏,也在展示着自己的才
幹,給觀望者以信心。至于破壞梁玉宇拉攏一切中立朝臣的行爲,成或敗在現下
都還不重要。吳征雖前途無量,大秦國裏掌權的還是朝堂之上的那幾位,最具決
定性作用的也是那幾位。

  吳征心思複雜,倒是應對之策也一同湧現。他暗運道理訣鼻子一酸,眼淚奔
湧着跪下泣道:「兩位殿下如此厚愛,微臣肝腦塗地不能報也!隻是兩位殿下所
用俱是皇家之物,微臣安敢擅用?若非陛下首肯,微臣當真不敢收,還望兩位殿
下海涵。」

  他起身抹幹眼淚,也羞澀得一匹道:「微臣現下倒有些文思,想獻醜賦詩一
首獻與兩位陛下,奈何字迹過于不堪,微臣鬥膽請殿下命一書法工整大氣者代爲
書寫。」

  「哦?吳大人的詩詞堪稱當世一絕,快快念來,孤王自爲吳大人書寫!」梁
玉宇已猜透吳征之意,當仁不讓。

  吳征大驚道:「豈敢……」

  「嗳!當得上!速速念來!」梁玉宇不容拒絕道。

  「微臣死罪。」吳征再度送上死罪一詞,先表個态度,我一定乖乖的!随後
道:「這詩說來有些脂粉氣,乃微臣道聽途說一貞婦之事,兩位殿下,見笑。」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何不相逢未嫁時。

  「兩位殿下,微臣受天恩浩蕩,當以死力效忠大秦!」吳征肚子裏直抽抽:
勞資的話說的夠明白了吧?兩位大爺,勞資只效命大秦國,誰是皇帝我效忠誰,
旁的不懂也不管,你們鬥你們的,别特麽再找勞資麻煩了成不?


                             (未完待續)
2018-6-8 23: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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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八章 卿心難明 誰解其恸
            第八章 卿心難明 誰解其恸

  吳征回府時一身疲憊倦容滿面。一首《節婦吟》半日時光便讓成都城大街小
巷裏交相傳頌,也讓他半分高興不起來。

  陸菲嫣早早被陸玉山喚去至今未歸,想是顧陸兩家已在考慮得失,萬分慎重。
顧盼尚在禁足,府中最親近的便是祝雅瞳。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恨不相逢未嫁時?」祝雅瞳瞄一眼紙
上的妙句,瞄一眼閉目鎖眉的吳征,以各式不同的語調念了好幾回才揶揄笑道:
「到底是道聽途說來的貞婦,還是因陸菲嫣有感而發?」

  「莫要再笑話我了成不?」以祝雅瞳之聰慧當能明白詩中的貞婦正是吳征自
指,他已入朝爲官,當忠于大秦的聖上,言下之意一女不嫁二夫,一人不事二主。
以一首絕妙好辭讓兩位殿下都無話可說,以應付過此前的危急局面,本是件頗爲
自傲的事情。可吳征心中煩悶難言,自鳴得意是沒有的,甚至連祝雅瞳的調笑之
言也沒能讓他稍作放松。

  「不說笑兩句,還能說難聽的不成?」祝雅瞳放下手中詩句,微揚下巴道:
「這一回你的苦惱遠比往日要多得多,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讓人知道的嗎?」

  「何事都瞞不過你。」不想祝雅瞳已對自己了解如此透徹,吳征心中略有安
慰,更有些恐慌。那雙柔若春水的眼眸總能看穿他的一切情緒,吳征隻得搖頭道:
「一個秘密,不能說。」

  午間梁玉宇駕臨北城府衙,吳征已入死局,最大的原因正在說輕可輕,說重
可重的把柄被捏住,即使是祝雅瞳,吳征也沒打算讓這個把柄再被多一人知曉。
梁俊賢的到來給這個死結松了一松,也虧吳征急智突生,《節婦吟》用在當時恰
到好處。

  流言如風,梁玉宇即使當場把吳征給殺了,以《節婦吟》之脍炙人口,随意
便能在百姓間流傳起來。世間多風言風語,梁俊賢若再稍加運作,很容易就讓梁
玉宇被扣上頂殘害忠臣,意圖奪位的帽子——那也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吳征一條命就此保了下來!梁玉宇未得吳征,卻也得到他隻效忠大秦的保證,
形同中立。——《節婦吟》不日将流傳于世,能讀懂其中寓意所指者也不在少數,
你吳征還敢輕易食言而肥不成?如此人才不能爲他所用固然可惜,兩不相幫也是
個能夠接受的結果。至于梁俊賢純粹拆台搞事來的,朝堂上似吳征這等與兩位殿
下都不沾親帶故者衆多,若是人人都居中而立,對剛剛粉墨登場的梁俊賢就是最
好的局面。

  隻是除了梁玉宇與吳征,誰也不知道吳征今日不啻于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那
是一個連祝雅瞳也未能知曉的秘密。是以祝雅瞳并不認爲此前吳征遭遇多大的難
題,即使當面拒絕了梁玉宇也至多是暫時惡了他,直到現下見吳征抑制不住愁容
滿面,呼吸粗重,微眯雙目中射出的光華迷茫無計,才知事情并不如想象的簡單。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祝雅瞳心中一黯,此話卻終是說不出口。

  室内二人各有所思,相處時罕見地長時間沉默。

  祝雅瞳與愛子相處時日已不短,向來配合默契,兩人之間的秘密也越來越少。
祝家之主在吳征面前褪去了神秘的光環,美麗,高貴,優雅,聰慧,時不時還有
些少女般的可愛。而吳征在祝雅瞳面前也不再是一行行冷冰冰的字迹,他活靈活
現地在她面前,機敏,有趣,果敢,才氣縱橫。

  祝雅瞳極享受這種感覺,甚至是貪戀。當吳征毫不猶豫地找到拙性,将調查
暗香零落的一幹事情全數交在他身上,表現出對祝家無以倫比的信任時,天底下
沒人能明白祝雅瞳有多麽開心。——祝家對吳征仍是一個謎,但經過在長安的相
處,祝雅瞳卻不是謎。與其說吳征對祝家信任,不如說對祝雅瞳的信任。乃至于
知曉吳征與陸菲嫣之間的偷情,除了一點點嗔怪之外,祝雅瞳更享受的隻有與愛
子同守一份小秘密的歡欣。

  天底下絕大部分母親一直擁有,甚至有些都已膩煩而嫌棄,在祝雅瞳身上卻
珍若性命。有時她甚至産生若能如此下去,即使母子倆最終不能相認,似也已足
夠滿足的寬慰之念。

  事實終究是事實,無論兩人的相處如何愉快,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進展如何
迅速,難以相認的事實終是一道橫隔二人之間的天塹。平日裏感受不到,可到了
關鍵時刻,涉及到吳征内心深處最爲陰私的秘事時,鴻溝便憑空出現,将兩人隔
得遠遠的。

  祝雅瞳深知不是自己貪心不足,吳征的不言非是因不願說——世間人人都有
不願說的秘密,而是因不肯說!既非至親,信任再多終究有所保留。他所擔心的
是說出來之後,會有對自己不利的後果。

  良久,祝雅瞳輕聲道:「其實……你有沒想過命運不由他人掌控?」

  「惹你生氣了?」

  祝雅瞳一生之望全在與吳征相認之上,是以堅韌如她也控不住情緒說出驚雷
般的一句話來,此話一出,她便後悔。現下絕不是道出滿腔盤算的好時機!不想
吳征似沒聽見,反問得沒頭沒腦。

  「你能惹我生氣麽?」祝雅瞳秀眉一蹙,略有不甘,不肯承認。

  「原來我也以爲我不能。不過我知道你若是不高興,就會像現下這樣。」吳
征二指揉得下巴短短的胡樁沙沙作響,饒有興緻。

  「亂說什麽?我想事情時都是這樣。」祝雅瞳略顯愠怒道。

  「不一樣不一樣。」吳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你想事情的時候也是這般輕
咬嘴唇,但是眼睛靈動得很,仿佛在笑一樣,那時定然無數奇謀妙計或是陰謀詭
計都在湧出。生氣的時候就不是如此,眼睛平靜得很,還會眯上些許。」

  「呸,哪有陰謀詭計?老娘這裏全是奇謀妙計!」祝雅瞳被逗得展顔一笑,
屋内似被春風拂過,冰冷的大地複蘇一般。陡然目中一亮,「老娘」一詞平日裏
她絕不肯用來自稱,有些粗魯于她的優雅有礙,不願給吳征留下不雅的印象。不
過此刻半發洩半調笑般說出竟覺頗有風味且極爲貼切,一時心胸一開,煩悶之意
去了不少。

  「呐呐呐……就是這樣!陰謀詭計!陰謀詭計!」吳征卻縮了縮脖子,祝雅
瞳目光流連嬌若春水,正是仿佛在笑一般。若是對着旁人還好,對着自己就不覺
毛骨悚然,不知這位美婦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哼!老娘正思忖着如何整治你,你小心點!」祝雅瞳一皺鼻翼,心中卻樂
開了花,小乖乖平日悶聲不說,不想暗中觀察已是熟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此前心
情不佳,被他說中時還有些不滿,頗有惱羞成怒的意思。現下心情轉好,登時大
喜過望,世上哪有不熟悉自己母親的兒子?

  「老娘是誰?」吳征抽了抽嘴角,二次聽見,終于确定不是自己聽錯了。

  「老娘就是人家啦!怎麽?你有意見麽?」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世間愚婦鬧起脾氣來都敢自稱老娘,祝家主金貴之
軀,自無不可。」

  「貧嘴,什麽天大的秘密好了不得麽?既不肯說,人家不來管你。」祝雅瞳
瞪了吳征一眼,氣鼓鼓又不無得意地扭腰擺臀離去。

  吳征等她走了許久才敢抹一把額頭冷汗!命運不由他人掌控?即使在他前世
的那個開明不知幾許的世界裏,這話也是萬萬不敢說的,何況當世?祝雅瞳這名
奇女子在吳征眼裏自是十分了不起,偶爾流露出的可愛雖與需時刻沉穩的豪族之
主身份不符,但在這樣一名絕色身上則隻有更增光彩。但今日的驚人之語,吳征
甚至想不透因何而出。

  若是調笑之言,現下隻能更增吳征的煩惱;若是發自内心,今日并非絕佳良
機,連合适都說不上;若是随口……此刻的情境下,祝雅瞳斷然沒有随口一說。

  「這他娘的到底是個什麽世界啊?全是瘋子麽?」吳征嘴唇眼角齊抽,心知
祝雅瞳也覺失言故而輕易讓他轉移了話題。失言失言,豈不是确有此事麽!

  祝家若是動了什麽心思,本就一團亂的世界豈不是又要炸鍋?聯想起此前祝
雅瞳的敗家一說,吳征似有明悟,憂慮與恐懼更甚。果然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我道是一名高高在上的豪族之主,絕頂高手因何對我這麽好,這份歪心思當真令
人徹夜難安!吳征頹然坐倒,回思此前的一切,還有那雙望向自己時隻有愛憐,
欣喜與真誠的眼眸……若說她全是壞心思,也難以置信。一個人若是裝模作樣,
無論掩飾得再好也不可能全無破綻。且哪個存了壞心的會主動與難纏的獵物密切
接觸?吳征又不是好騙的雛兒。

  搞不明其中含義,一首《節婦吟》也能暫緩危機,換來一段時光的安甯。吳
征現下隻覺前所未有地困倦,返回裏屋甚至等不到陸菲嫣歸來便沉沉睡去,多年
來也僅有今日懶洋洋什麽也不想做,落下了修行功課……

  次日晨光初開時分迷迷糊糊醒來,吳征回神時心中一凜!

  身旁的被窩仍留着淡淡的幽香與體溫,佳人卻無蹤。顯是陸菲嫣夜裏歸來未
曾驚動吳征,晨時也早早起身。想來她見吳征睡得深沉,動作定然極輕。可以吳
征的感應之靈敏竟然一無所覺,可不是陸菲嫣武功突飛猛進,而是他自身之故。

  吳征翻身跳起,捧了把擺放好的盆中清水重重揉了把臉,待盆中蕩漾的水波
複歸平靜,倒映出一張被愁雲慘霧布滿的面容。「呼!」吳征重吐了口氣,将頭
埋進水中!

  那一口氣好長,在水裏不斷鼓起顆顆氣泡,又被浮力推出水面,其間大多數
擊打在吳征臉上。擡頭時吳征噴出一大口水霧,不待臉上的水珠滴完便迅速抹幹,
動作利落幹脆!

  消沉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人生于世,誰無碰壁撞牆之時?吳征深明眼下的
困局正因自己一時膽大造成,可謂自作自受!然則消沉何益?局面再壞,未必沒
有死中求活的可能。

  昨日的混沌中曾有過解決的方法,隻是心神大亂不曾細想。吳征快速出門,
時不我待,振作正在當下!

  甫一出院門便見陸菲嫣正曼步行來,面上頗見喜色。

  「起了?早膳快好了……」

  「我去書房還有要事,你幫我送來?」

  「好……那個,我爹今日想見你……」

  「哦?看你的樣子像好事了?」吳征振作中心神一爽!陸菲嫣的婚事本是巨
大的難題,如今亦走出一片全新天地來。萬事隻要去做,總有轉機!

  「嗯……還沒定下……或許還需你的承諾。」陸菲嫣忸怩不安,她自是期盼
擺脫婚姻囚籠,隻是越到關鍵時越發心慌。顧陸兩家已知吳征底牌,以此爲憑怕
是要獅子大開口。陸菲嫣頗覺左右爲難,低頭揪着衣角繞圈。

  「到書房一道商議,我先過去。」吳征點頭,兩人已有大庭廣衆時保持距離
的默契,隻輕聲道:「他們敢提我就敢給,那些東西哪有你重要?」

  哄得陸菲嫣芳心大跳,兔子般逃也似地去了。吳征快步入了書房坐定,攤紙
研墨。

  祝雅瞳教授的方法有效而實用,理順越是複雜的難題越是适合。吳征埋頭苦
思,在紙上不住寫寫畫畫,圈圈點點。

  陸菲嫣與祝雅瞳不久後便都來到,見吳征聚精會神,俱是輕手輕腳不敢打擾。
女子好奇心大都極盛,吳征又未避諱,等了會兒俱都按捺不住。二女對視一眼,
各自施展輕功足不揚塵地來到吳征身後。

  滿心獵奇,不想疑惑更增。二女全然看不明白紙上一大串鬼畫葫蘆般的符号
是何意思,不由再次擡頭嬌眸瞪媚目,迷惘之色一覽無餘。

  日頭漸升,陸菲嫣輕聲道:「時辰不早,你還要去衙門裏。」

  「哦,這麽快?」吳征擡頭鴿筆,活動着筋骨道:「啊喲對不住,饒兩位餓
着肚子久候,該死,該死。」

  祝雅瞳沒心思搭理他的打趣話,蹙眉拿起紙頁,螓首左搖右晃喃喃道:「叉
叉,樹丫子?還有這個是什麽?彎彎繞繞的,沒見過,從沒見過!」

  「密語!師門要事尚未定論,誰也不能說!」吳征得意地揚揚下巴,XYZ 這
些方程式所用的代數祝,陸自然不能明白,每一個符号所代表的意義隻有他爛熟
于胸。至于說師門要事也不是推托,進一步的計劃關系重大,需得奚半樓首肯方
可實施。

  「裝神弄鬼!」祝雅瞳及時落座接過吳征盛好的飯碗,享受自行模拟的母慈
子孝之時,見吳征的狀态比之昨日大有不同,也自心安。

  「陸家主約我何時?還有旁人麽?」吳征舉箸給兩位美婦各自夾上些菜,俱
是她們口味所好。

  「待你完了公務回府,爹爹自會來拜訪,沒聽說有其他人來。」

  「這樣?那去請顧家主一道來!」

  陸玉山單獨前來或許會與吳征先行達成協議,但此事并非他與吳征二人便能
做得了主。且顧家那頭說法未定,指不準要出什麽意外。要談,就三家坐下來談!
吳征片刻間思慮周全,靈敏的心思恢複如初,祝雅瞳心中暗贊,大是寬慰。

  「我不去……」陸菲嫣面頰微紅,夾在陸家與吳征之間實是不好自處。陸玉
山單獨前來存了多占好處的心思,縱使不願,她也不能拆父親的台,換了吳征也
是如此。

  「成!我讓宜知去請就好。晚間你就别出來了省得難做。」

  公堂裏今日無甚要事,些許公文有戴志傑相助不需多時便處置停當。衙門口
冷冷清清,吳征也偷個閑先回内堂,順道着人去喚瞿羽湘。

  女捕頭被祝雅瞳所挾相助吳征,雖是盡力,心頭仍是萬般不願,見了吳征向
來沒好臉色。即使吳征取出個瓷瓶讓她當場服下,鐵着的臉也沒半分笑容。

  「給你解藥還吃冷臉,真是!」吳征半躺在寬大的座椅上,一臉不爽道:
「下月我晚半個時辰再給,看你還甩臉色不。」

  「祝家主可沒吩咐我不準臭臉!」瞿羽湘冷冰冰答道,正眼也不瞧他坐沒坐
相。

  「呵,原來你還知道一副臭臉麽?」吳征坐直了身子,目露玩味道:「回頭
我就和祝家主說說,讓你每回見我必須眼裏有淚,嘴上含笑……你猜她肯不肯答
應?」

  「你!無賴子!忒也惡毒!」難度太高,瞿羽湘自問做不到,深恨吳征歹毒。

  「惡毒?我可從沒想過要取你性命。」吳征冷笑一聲道:「莫不是過了些時
日就把這茬事情給忘個幹幹淨淨了?」

  瞿羽湘垂頭默了半晌,咬牙切齒道:「做便做了,事後應承的神情我也一般
盡力,從未半點懈怠。還待怎樣?」

  「那是你當做的,莫要當做功勞。」

  「沒功勞也有苦勞。我當做的做了,你們應承的事情呢?又做了什麽?」瞿
羽湘俏臉生寒,怒容乍現。

  「呵呵?居然談起條件了?」吳征手指極富韻律地敲擊着桌面道:「不說我
不可能離開雁兒,便是雁兒明了你的心思,她還能從了你不成?」

  一言至此,瞿羽湘頗見頹然。她也知自己一片癡心,總歸妄想,所謂的吃醋,
以及意中人叫吳征壞了身子全是一廂情願的說法。可愛慕之意又怎肯稍停?便是
想聽也停不下來。

  「總之你們答應我的。」瞿羽湘無從抵抗,隻得服軟,倒有哀求之意。

  「别說我食言。」吳征遞出一份金面拜帖道:「雁兒明日新官上任,我不适
合去,你代我去。」

  「當真?」瞿羽湘大喜過望,忙不叠地接過拜帖,如捧珍寶般溫柔撫摸了幾
回,才貼肉珍而重之地收好。

  自暗算不成之後,吳征怕這瘋女人铤而走險,再不曾讓韓歸雁來北城府衙,
又吩咐瞿羽湘不得私下去見她。這比之此前韓歸雁久居韓城或是奉召出征不同,
心儀之人近在眼前卻不得見,瞿羽湘心癢難搔險些被氣死。隻得苦挨日子,隻盼
有一日祝雅瞳與吳征能兌現承諾。

  吳征遣她去賀喜韓歸雁,不僅能相處一日,更能參與心儀之人的重要人生路
程,别具意義。瞿羽湘可謂喜出望外,連望向吳征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本官人還不錯吧?一個女兒家家的動不動要取人性命,瘋不瘋?」吳征不
失時機地貶損兩句,又道:「你且坐下,本官有話問你。」

  「大人請說。」吃了點甜頭,瞿羽湘低眉順耳服服貼貼,也是一路單戀太過
凄苦,能見一面竟也如奢望一般。

  「聖上近來旨意頻頻,你們雲龍門是怎麽個想法?」吳征壓低了聲音問道。

  梁玉宇咄咄逼人,吳征退無可退,一時能憑借梁俊賢的攪和暫時脫身,但正
如梁玉宇大張旗鼓地拜訪北城府衙背後的深意,吳征已被立爲标杆。梁玉宇未得
吳征效命已是掃了顔面,更怕日後旁人有樣學樣,他自己鬧個灰頭土臉。

  是以吳征的危機僅是暫緩,遠未到可穩坐釣魚台之時,隻需那個把柄還在,
當前局勢下吳征随時危如累卵。

  吳征搜腸刮肚,回憶前世所讀的史書,每到君皇新老更替之時,即便太平盛
世仍有許多潛藏的危機。梁玉宇本已被視作天然的新皇,可梁俊賢的異軍突起讓
未來不确定起來。聖心難測,誰也不明白秦皇的心思爲何要将定局改爲變數。隻
是當今形勢裏,人心思變。

  梁玉宇要變,他不能似從前一般隐忍度日等待順其自然,他必須在秦皇容忍
的範圍之内,亮明秦國未來之主的旗号,且旗号之下需得能人林立以壯聲勢。

  吳征打定主意安安穩穩絕不偏頗,等待新皇登基再效命不遲。可現下也要變,
如前一般隻能坐以待斃。如何變?今晨在書房裏的思考推論,吳征定下「壯及自
身,招風之樹」的總綱。

  侍中俞人則與骠騎大将軍叠雲鶴已然結黨,有此範例在先,又有集結江湖人
士剿滅暗香零落的職責在後,吳征權衡許久,總覺當放開手腳擴大昆侖派的盟友。

  似雲龍門遠不及昆侖派,可不論江湖與朝堂都有門人弟子,影響力也自不弱。
吳征的盤算正是将這些有一定實力與勢力,此前并不依附于青城或是昆侖的江湖
門派盡可能拉攏到自家身邊。有了根基之後,再拉攏朝中觀望群臣,打起剿滅暗
香零落賊黨的旗号。

  大多數朝臣此時都是戰戰兢兢,選邊的事情風險巨大,不選又兩頭不讨好。
待新皇登基,若是重權之臣還罷,普通朝臣極易被定爲牆頭草,好日子也就到了
頭。然則若是有人牽頭将這幫權責不重,數量卻極龐大的朝臣們團結在一起,仍
是一股絕不可忽視的力量。

  朝臣們不論現下還是今後,均可抱團取暖互相聲援。吳征正是看中了這一軟
肋與需求,才決定借勢以自保。

  拉攏中立的朝臣們繼續保持中立,必然爲聖上所容忍。而吳征周身依附之人
越多,勢力便越發強大乃至舉足輕重,連梁玉宇也不敢輕易動他。一來聖上還在
爲,公開拉攏中立朝臣是何居心?二來若是再貿然以擅離職守之罪處置吳征,這
等罪名極易被說成是扣帽子,相當于惡了這幫朝臣。若是他們均倒向梁俊賢……
後果不堪設想。

  吳征當然沒這麽大的号召力,是以他晨間對祝雅瞳與陸菲嫣說還需得到奚半
樓的首肯,打上了昆侖派的旗号,此事就簡單易行許多。更妙的是,以此爲由更
能制衡梁玉宇。吳征代表昆侖,可昆侖不是吳征的,也不止吳征一人。真要霸王
硬上弓将吳征強行治罪,自然有人前來接替,屆時便是結了死仇覆水難收。

  現下奚半樓的谕令尚未到來,可不妨礙吳征拿瞿羽湘做做測試,投石問路。

  一說朝政,瞿羽湘頓時警惕起來,斟酌道:「屬下女流之輩,向來隻知尊朝
廷與師門之令辦事,朝政向不參與,也不懂。」

  公私分明!尊師重道在當世被看得極重,遠比個人得失來得重要得多,忠君
之後便是師門,且幾乎人人恪守。吳征對這種看似傻瓜的品格卻向來是極爲尊重
的。隻是現下就不太開心,看樣子即使真把韓歸雁送到她懷裏任她親昵,未得師
門之令以前想要問出些什麽話也難。

  雲龍門門主穆景曜身負十一品修爲,放在江湖上也是數得上的一流高手。朝
堂上亦有諸如門下左補阙,刑部司官主事,中書右拾遺等官員站住跟腳。是以雲
龍門雖不比青城昆侖高高在上,多年來也能存身立命,徐圖進取。

  吳征想法雖好,正要落實起來談何容易,非得下一番巨大的苦功不可。瞿羽
湘的答複也在意料之内,吳征歎息一聲道:「太子殿下青眼有加,本官就左右爲
難。想來穆門主的日子也不好過,勞煩你帶個話,本官改日想拜訪穆門主。」

  「昆侖派執掌江湖牛耳,小小的雲龍門怕是高攀不上。」

  「咦?你怕我對穆門主把你的事情說出來啊?」吳征目光如炬,江湖中人結
交平常之事,哪有拜訪都被推拒的,且瞿羽湘審問犯人慣了不善作僞,眼神躲躲
閃閃,自被一眼看穿:「放心,你乖乖的聽話,我不會說。」

  瞿羽湘面色變了數遍,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屬下有言在先,若是想
以屬下要挾師門,想也休想。」

  「憑你就能要挾得了雲龍門?」吳征哈哈大笑道:「那你憑什麽現下還好端
端地坐在這裏?也太擡舉自己!」

  被吳征看穿連帶譏諷,瞿羽湘再膩煩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名滿天下的年輕人确
有幾分真本事,隻得低頭輕聲道:「屬下會把話帶到,隻是做不了主。」

  若是要雲龍門乖乖聽話怕是休想,不過結盟的話便有商談的可能,這是給雲
龍門高攀的機會。結局如何總要試過才知道!

  望着瞿羽湘雙手抱胸,生怕拜帖遺失離去,那背影高挑修長,玄色捕快服飾
也給這位美女更增一份風姿。吳征與她又諸多不快,但除了這些,今日也知她尊
師重道頗有可取之處。至于癡戀韓歸雁在吳征看來也不算什麽大毛病,倒是多年
來情路極苦,有些惹人憐惜。

  回府的馬車行得甚急,咯哒咯哒的馬蹄聲落如雨點。

  四面簾子都已拉緊,舒适的馬車有時像座尚未密閉的棺材,雖不氣悶,也讓
人心情煩躁。吳征心緒平靜地閉目養神,自從燕秦之戰後,他忙碌的時光越來越
多,遇到的難題也越發艱巨。回想從前在青雲崖時也曾偶有憤憤不平,存着他日
一鳴驚人後好好招搖一番的念頭。比之現下已不知何等地閑适!

  或許将來再也不會有輕松的時光了吧?吳征睜開眼眸,無妨,有韓歸雁,有
陸菲嫣,還有波濤翻湧的亂世大局,每一樣都比青雲崖有吸引力得多。而片刻後
将要面見的兩人會帶來近期一件大事的結局!每完成一件,都是了不起的成就,
此生之世,過得如此精彩。

  思慮至此,馬車驟停。

  吳征睜眼時車簾正被掀開,正見黃昏時夕陽灑下大地的一片碎金……

  「不需人伺候,也不必奉茶,不得我傳喚誰也不準進來。」吳征待客少有刻
薄吝啬,今日大有不同。若是答應了條件自是朋友,好酒好茶好飯好菜應有盡有。
若是條件談不攏,那就是與我過不去,與盼兒過不去!抱歉,盼兒,爲了你母親
着想,這口黑鍋還得請你背一段時日。

  「吳大人威風不小啊!」陸玉山未至,顧浩軒倒是先到了。入府前的通傳等
了好一陣,随後吳征也未出迎,進了廳堂冷冷清清不僅随從全被擋在了外面,連
口茶都沒。

  「本官自衙門剛回有些疲累,一時思慮不全招呼不周。朝中諸事繁雜,兩位
殿下處又有諸多事宜代辦,見諒!顧家主請坐。」

  昨日兩位殿下一同去了北城府衙,吳征裏子是全無好處,面子上倒是光彩四
溢,順手把兩位龍子的大旗扯上,倒讓顧浩軒心中一凜。兩份空着的桂花糕,太
子與五皇子前後而至,險些便是當場搶人,還有那首才華橫溢的《節婦吟》。這
孩子身上着實有太多的傳奇。

  「罷了吧。吳大人請客看人,想是老夫有些不入吳大人的法眼。呵呵,莫非
還有旁的貴客不成?」顧浩軒久爲一族之主,城府深沉,譏諷兩句依然大喇喇地
坐下。

  「有,請顧家主稍候。」

  「好啊,老夫就腆着臉靜候這位貴客。」

  「顧家主此話差矣。」吳征直勾勾地盯着顧浩軒道:「是否貴客,要看來意
如何,氣量如何,又是否與本官齊心協力。否則……不知顧家主聽說過個笑話沒
有?」

  「左右無事,說來聽聽。」

  「鄉間有個村夫大宴賓客。見宴席時辰将近還有客未到,歎息着該來的沒來。
已至的賓客聞言不爽,豈不是我等均是不該來的?于是起身就走!村夫大急追至
門口,其餘的賓客也到了,村夫又歎息道,不該走的卻走了。剛至的賓客聞言,
得,我等均是該走了的?一場宴席落到最後空無一人,呵呵,也是好笑。」

  「鄉野村夫不識大體,口不擇言,明明目不識丁還要附庸風雅,鬧出些笑話
也不爲奇。不知在吳大人心裏,老夫是該來的還是該走的?」顧浩軒見吳征意有
所指,不急不躁淡然笑道。心道這小子雖是聰明卻是個風流種子,爲了老夫的孫
女兒倒舍得下血本。聽聞他與韓守備過從甚密,嘿嘿,韓家的女兒金貴,顧家的
孫女兒便不值錢了?稍候以此再做拿捏,倒也不失爲一個機會。

  「現下是該來的,晚些便不知是不是該走的了。」

  吳征話音剛落,馮管家正在院裏高聲叫道:「大人,江州陸家家主求見。」

  「另一位該來的也到了!」

  陸玉山入了廳堂見着顧浩軒微覺意外,倒也不曾提出反對之言。吳征面色不
善,他心中好笑當是小孩子鬧脾氣,隻沉默地坐下。

  「老陸,吳大人有請來爲何姗姗來遲,好大的膽子!」顧浩軒揶揄着笑罵道。

  「老夫不像你這麽有面子,老夫是自己來的。」顧陸兩家相交多年,兩人一
句話之間便把形勢透露清楚,一個是上門拜訪,另一個則是吳征有意拉來此處,
怕是存了什麽挑撥離間的心思。陸玉山與顧浩軒引領兩家競争多年,相互配合也
已不少,當着吳征的面毫不掩飾地眼神一對,像是瞬間已達成共識。

  上來就是一個下馬威,吳征面不改色,心裏還是歎一聲媽的老狐狸。苦心營
造的威壓瞬間被破,差點就被兩人指着鼻子笑話「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吳征眨
了眨眼,回了一個不鹹不淡的笑容向椅背一躺,雙手向腰際兩個外兜一插道:
「前日的提議,兩位家主有決斷沒有?」

  當世服飾的衣兜俱在袖内而不外露,在吳征看來極爲麻煩。吳府裏縫制便服
時可以交代來了個改良,祝雅瞳與陸菲嫣看了雖覺不合時宜,倒是方便好用。且
再經陸菲嫣考量修改,以相同的布料擇同款花紋縫制,隻需手不插進兜裏不太看
得出來,也不顯突兀。

  吳征日常在府裏晃蕩,偶爾懶散之時雙手插兜,吊兒郎當的模樣讓二女見了,
也頗有「汝甚屌,如母知否」的喜感。此時吳征将這幅模樣端将出來,倒讓人看
不透,讓顧陸兩位心中一凜的警惕。

  「底牌打完,看着讓人上下其手随意揩油了,不想莫名其妙有人又塞來一張!
隻需多動腦子,壞事也能變作好事嘛!」

  吳征能如此老神在在不是演技已出神入化,倒的确有足以唬人的幹貨在手。
他高深莫測地一笑問道:「兩位想不想知道太子殿下與五殿下昨日來北城府衙,
找本官讨要些什麽?」
2018-6-22 18:4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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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5集‧09)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8-7-6發表於SIS


                          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九章 弓開如月 禍福相從

  廳堂裏靜了許久。

  時局的變化不唯對吳征而言有日新月異之感,于陸玉山與顧浩軒也是如此。
短短兩日,給兩家施加壓力的競争對手已從韓家換成了兩位殿下。

  若說是否給韓家還可講理,面對殿下的要求,以吳征所處的位置要扛住壓力,
不僅需要恪守約定的堅持與毅力,甚至無論成與不成都需出一把血。——答應了
自不必說,若是不答應,不給點好處略表歉意安知不會惹來殿下的不快?

  「賢侄,能否給老夫一個确切的理由?賢侄當知老夫問的是什麽!」顧浩軒
兩條長眉鎖得更深,他聽得出吳征口氣裏的焦躁與不安,看來兩位殿下帶給他的
壓力不是一般的大:「今日屋内之議,言不傳第四人,老陸,你看可行?」

  陸玉山輕輕點了點頭示意着應承下來。

  顧浩軒問的理由自是指吳征對陸菲嫣的關心出乎尋常。非至親而插手他人婚
事本就不尋常,更何況勸和不勸離向來是傳統,哪有咄咄逼人要人離婚的。兩日
前以顧盼爲緣由還勉強說得過去,再說顧陸兩家作爲昆侖派最重要的盟友,有好
處分上一杯羹也是理所當然。吳征所提出的要求其實并不過分,隻是交易其中的
優先權而已。

  可現下情況就大有不同,兩名皇子的介入讓事情複雜了許多。即使吳征随意
撕毀與顧陸兩家先前的約定也毫無問題,猶豫而失了先機,這等事情在生意場上
随時随地都在發生。尚未定下條約被人捷足先登,怪得誰來?

  吳征确信兩位家主的品格,信諾在當世舉足輕重,失約的後果甚至足以摧毀
顧陸兩家。——把人賣了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沒人願意與随意将秘密公之于衆
的家族做生意。可是與陸菲嫣的隐秘知曉的人越少越好,他并不準備此事公之于
衆。

  「晚輩有句心裏話,顧家主既問起,晚輩當據實已告!」顧浩軒既稱賢侄,
乃是以自己人的角度私下相談,吳征不敢再托大。

  「晚輩幼時遭逢慘事,若非掌門師尊早已化爲腐土。昆侖派高義大恩撫養晚
輩成人,晚輩得蒙傳道受業解惑,敢不以昆侖之未來爲己任?師尊将昆侖駐足于
成都的重任交給晚輩,如今京中變化莫測,晚輩年紀輕輕乍逢其事,殚精竭慮,
苦惱不堪。韓家之事剛了,盼兒又來成都。師叔師姑二人均爲此事尋上門來,争
執不休。兩位前輩,晚輩實已不堪其擾。」

  說辭早已深思熟慮,吳征娓娓道來:「昆侖的前輩們一路看着晚輩長大,顧
師叔與陸師姑俱都視晚輩親如子侄,向來多有照拂。将心比心,他二人這一路十
餘年來如何,兩位前輩心知肚明。晚輩已不堪其擾,說他二人心力交瘁或不過分?
晚輩實難再看下去這等人間慘事,與其相互折磨,不如各走一邊。這是其一!」

  吳征頓了一頓又道:「其二,晚輩與盼兒自幼一同長大甚爲相得,她來成都,
晚輩既高興又苦惱。原因就不必說啦。晚輩一連多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相比京
中大事連連,同門無小事,盼兒也是如此!不怕兩位前輩笑話,晚輩時至今日所
作所爲,當配得上日後接掌昆侖派,敢不爲同門着想?且先不說盼兒,晚輩亦深
受其擾,終明攘外必先安内之理!昆侖派内部不安定,不唯惹外人笑話,同門無
一不受影響。晚輩的師弟師妹們在他二人面前日後如何自處?他日若逢大事,他
二人心懷芥蒂,能否同心協力?」

  「是以晚輩别無他法,務須先行解決此事。京中暗潮湧動兩位前輩必然有所
感知,昆侖内部再有龃龉……若有甚意外,晚輩擔不起後果,也沒人擔得起。大
事當前,餘事靠邊,他二人既不能放下心結,晚輩隻好做主徹底了斷!」

  吳征一席話洋洋灑灑說得清楚,從大了說成都城時局變幻莫測,誰也不準搞
事!顧陸兩家面子事大也得靠邊站。從小了說,顧盼是你們的孫女和外孫女,我
也是心疼她的,爲她考慮得不少。無論爲昆侖計還是爲顧盼計,此事必須從此了
斷。所有人輕裝上陣,面對未知又危險的時局。

  「賢侄,殿下那邊怎麽說?」陸玉山聽得明明白白,暗道此前向陸菲嫣詢問
多時,也準備了許多說辭竟然無一有用。不過從側面而論,也足以說明現下的局
勢确實太過撲朔迷離。

  「五殿下被推上前台,他兩位都想獨領風騷,銀子誰都缺,誰都要。」梁玉
宇與梁俊賢可都沒提此事,但吳征既然拿來做了借口,自然要含糊其辭:「陛下
已知晚輩關于代理的打算,兩位殿下也不知從何處聽來。」

  至于是否日後謊言穿幫吳征倒不擔心,甚至可說此事終将到來,以太子與五
殿下如今劍拔弩張的态勢,誰都不可能不插手想要分一杯羹。興許下回再見面便
會提将出來,吳征隻是将後事前提說出來而已。

  「那不知賢侄又是如何應承的?」陸玉山捋着長須鄭重問道。

  終究個個都是人精,唬是唬不住的。殿下親口提出的事情非同小可,吳征若
是答應了,與顧陸兩家的談判自然少了許多籌碼;吳征若是不答應,沒有個好理
由休想輕易騙過兩人。若是吳征再擡出顧陸兩家做擋箭牌,這事又得另說。

  吳征亦正容道:「晚輩說與人有約在先,尚未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前無法提出
行之有效之法。」

  陸玉山與顧浩軒同時松了口氣!

  他們隻怕吳征指名道姓,更怕他玩些花言巧語,諸如回答:「顧陸兩位家主
找上門來正與下官商談,這個,怕是暫時不好說。」到時候兩頭讨巧,顧陸兩家
的事情辦了,殿下那邊也推脫了過去。回頭殿下對顧陸兩家有意見,他一抖衣袖
摘個幹幹淨淨,還淨得其利。

  「兩位家主放心,晚輩會依實而言,既與兩位有言在先,料得殿下也說不得
什麽。」吳征及時補上一句,又道:「先前商議之事于晚輩而言已如傾覆之水,
斷無收回之理。隻是水流向何處,灌溉何方,隻在兩位家主一念之間。」

  「成吧,賢侄的意思老夫已盡知了。如何決斷容後定讓人通傳于賢侄。」顧
浩軒拍拍似乎僵直了的膝蓋起身告辭。

  「晚輩等不得多久了!」兩位家主心意已動,且局勢确實到了瞬息萬變的時
刻,吳征不說不想等,便是還想等,也沒人會留給他時間。

  顧浩軒與陸玉山相互使了個眼色,向吳征道:「三日,三日之内給賢侄最終
的答複。」

  「一言爲定!」

                ………………………………………

  更鼓剛過五響,瞿羽湘便翻身而起。這一夜睡得甚不踏實,翻來覆去直到二
更天過也未入眠,不得不運起心法強自安甯神思,才昏沉沉睡去。睡夢裏腦中依
舊翻騰不已,說不清道不明的夢境一個接着一個。一會是雁兒與她牽手并行,親
昵地聊些私房話兒;一會是雁兒話鋒一轉,話裏話外全是她意有所屬的情郎。可
醒來之後,瞿羽湘僅記得在夢中憤懑難言,至于因何不爽,細微處全無印象。

  點亮油燈定了定神,昏暗的天色讓香閨亦不顯光明,可并不礙銅鏡裏映出略
有憔悴的容顔。春風惱人心,瞿羽湘愠怒了面容。

  今日是雁兒新官上任的大喜之日,以她現今的身份無論如何輪不上前去道賀。
雖說今日之後,深居簡出的韓歸雁等同于走出了韓府,瞿羽湘光明正大前去拜會
再也沒了阻礙,可能親身參與蜜友此行,怎能說不重要?怎能說可有可無?

  蜜友二字一冒,瞿羽湘羞紅了臉。世間本無此詞,她在深閨之中思念韓歸雁,
胡思亂想之際将蜜替了密字。自因在她心中與韓歸雁二人當如膠似漆,若蜜糖般
甜美才是所望。

  瞿羽湘惱恨自己始終鼓不起勇氣向韓歸雁一訴深情,乃至伊人情定吳征。一
念至此,瞿羽湘幽幽歎了口氣,如此不容于世間的非常之戀,她也明白隻是自己
一廂情願,癡心妄想。内心深處自始至終最爲懼怕的,隻是情意一旦出口,韓歸
雁便再也不會見她。

  「尋常男子哪及得你英武?又哪及得你半點美麗?人家便是喜歡你,難道錯
了麽?」瞿羽湘自嘲地笑笑,起身在銅鏡前坐定撩開秀發,以梳請捋。

  吳征将恭賀韓歸雁之事交到她身上,便成了她的重中之重。權代北城府衙,
不可失了禮數;面見心儀愛人,又需裝扮得當以圖留下深刻印象,瞿羽湘思慮了
極久極細。

  恭賀打着官面上的文章,捕快官服是必須穿的,也是瞿羽湘心中唯一一點遺
憾——櫃中的衣物已放了許久,若能于今日穿着于身該有多好?所幸女兒家心思
細膩,若是用心打扮起來,即使呆闆威嚴的官服也能穿出許多不同于人的花樣來。

  「若能看穿這些小心思明了人家的心意……哎,盼能如此罷。」瞿羽湘自言
自語地描眉畫目。她容顔雖稱不上絕色風姿,也可稱極美,日常甚至不需妝容也
能令人眼前一亮。今日刻意打扮起來,幾抹淡淡的粉黛便讓平日裏嚴肅冷漠的捕
快大增柔媚。

  穿束停當,瞿羽湘展臂輕靈地旋了個圈兒,嫣然一笑。鏡中的女子比之往昔
更加俏麗,就連威嚴的捕快服飾亦不曾減去半分豔色,反在其上更增一股風姿。

  「來呀,雁兒,來征服人家呀!」瞿羽湘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女,她深知這一
身裝扮足以讓大多數男人生起征服的欲念。隻可惜韓歸雁同爲女子,怕又是場一
廂情願。所言所想所爲,不過是已習慣了的自我安慰與奢望罷了。

             …………………………………………

  韓府的朱漆大門處張燈結彩,自寅時中鼓樂之聲更未有稍停,隻待卯時。

  「韓大人來了,閑人退避!」老管家韓峰大聲嘶吼,嗓音都有些喑啞。韓鐵
甲與韓鐵衣尚未啓征程,韓家小女兒韓歸雁反倒成了新到任的第一人,這一聲頭
炮是萬萬出不得纰漏的。

  韓歸雁身着赤紅色曲裾禅衣官袍,一雙長臂背在臀後,美腿翩飛跨過門檻,
立于高高的府門前媚目一掃,将門世家的英武之風與達官顯貴的威風赫赫在她身
上糅合得天衣無縫。世間女子雖可出仕,卻大多爲吏,爲官者鳳毛麟角,如她一
般坐上四品高位還能身居要職的,大秦國上下獨此一人。這一亮相正如烈陽耀目,
熠熠生輝,其四散的美豔之色猶如銳利的刀鋒,竟令人不敢直視多看。

  「韓大人,吉時已至,還請上轎到任!」

  韓歸雁平日裏總是披甲執鞭騎乘健馬,如今換了文官的轎子極不适應。她輕
點螓首時微不可查撇了撇嘴,大踏步地下了韓府前的階梯,也不等跪在地上的仆
人服侍,自行一掀轎簾躬身入内。

  韓家備下的轎子自然足夠寬大舒适,韓歸雁擡棍彎折聲吵得心煩。于她聽來,
吱呀吱呀的聲響遠不及咯嗒咯嗒的馬蹄聲動聽,幽閉的轎子又怎比在馬上一路前
行的風景心曠神怡?煩悶之中,隻得閉目暗忖:若不是吳郎費心費力取來的,這
京都守備争如不做。哎,在府中無聊還可研讀兵法,去了守備府想是迎來送往都
不得閑。早間吏部苗侍郎需得宣讀吏部文書,諸官還不敢當着他的面擅離職守,
隻怕也就這半日裏清靜。嘻嘻,吳郎今日須在北城府衙來不得,不知又會遣什麽
人來?待到了午間,守備府裏可就熱鬧了,人家正巧去北城府衙躲一躲。

  京都守備雖亦屬軍中,卻是個文職,韓歸雁心中不喜,卻也知這一職位來之
不易,更是吳征一手策劃。即便不喜,此前的準備也已十分細心,守備府裏上上
下下官吏了然于心。女兒家再如何英武,心思終究變不得,其胡思亂想之處總讓
男子覺得匪夷所思。

  轎子正行間忽然放緩,引路的家丁大喝道:「韓大人正至京都守備府到任,
何人敢阻?」

  「屬下奉北城令吳大人之命來此向韓大人道賀,還請通傳。」

  熟悉的語聲雖不淩厲卻足夠大聲,像是刻意發出來讓韓歸雁聽見的。果然韓
歸雁心中一喜,當即起身欲掀開嬌簾,美滋滋想到:果然吳郎細心,深明人家的
心意遣了瞿姐姐來此。

  「大膽!誤了韓大人的時辰……」

  家丁得了韓峰的囑咐,惡行惡相地喝斥,卻被韓歸雁打斷道:「瞿姐姐?來
來來,到這裏來坐。」

  韓歸雁見瞿羽湘來此喜不自勝,且她雖是半道攔轎,以吳征行事之天馬行空,
隻怕多半是得了他的囑咐要搶這一份「頭彩」。女将一貫豪氣,心思卻并不粗疏,
料得今日雖新官上任,賀客大都午間才會上門,至于吏部侍郎苗弘毅也不會自貶
身份早早在守備府門口迎迓,多半會提早些許在府堂裏等候。如此一來與瞿羽湘
轎内同行又有甚大礙?

  「雁兒,啊喲,現下要叫韓大人了。屬下見過韓大人!」

  韓歸雁一身官袍威風凜凜,且新官上任自然是喜氣洋洋,更顯人比花嬌。瞿
羽湘飽受相思之苦,剛至轎内一時忘形竟愣了神,回過神來自知失态,忙像平日
裏姐妹淘相處時一般打趣問安。

  「瞿姐姐要羞人麽?」韓歸雁不依地伸出手去撓向閨蜜的胳肢窩,瞿羽湘抵
抗兩下便自不敵,壓抑着聲音嬌笑着順勢軟倒在韓歸雁懷裏。

  二女在轎中打鬧,轎子倒沒半分不穩。轎夫皆自「血衣寒」裏精選而出,身
強力壯武藝出衆,亦是現下身份已大爲不同的韓歸雁貼身護衛。

  已不知經年未曾與心儀之人親密如此,瞿羽湘嬌喘籲籲久久不願起身,隻覺
韓歸雁的身軀有力又柔軟,淡淡的水仙花香更是宜人心脾,恍惚之中隻願這條路
能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

  「吳大人遣姐姐來的?可有什麽賀禮?」

  韓歸雁欣喜的聲音讓瞿羽湘心頭一沉,心神亦回到現實。她心中黯然,曾經
雁兒對世間任何男子都不假辭色,如今卻是對那個惡人念念不忘。

  「是!見了雁兒萬分欣喜,險些都忘記了。」瞿羽湘一撩衣袖,取出件火漆
封印的小禮盒。

  「嘻嘻,有勞姐姐,人家先看一看。」韓歸雁急不可耐地接過,又小心翼翼
地拆去封印,唯恐将小盒弄壞。打開時隻見并非名貴珠玉,而是一盒子五光十色
的星星。

  以紙折疊而成,每一顆不過小指上一個指節大小,要堆了滿盒着實費了許多
功夫。韓歸雁又驚又喜,手掌掬起一捧小星,才發現其下還埋着一張信箋。開封
取出書信,隻見着實不美觀的字迹出自吳征親筆手書,「幸運星」三個大字已将
祝福之願表露得明明白白,其下的兩行四句小詩更不禁讓韓歸雁掃了一眼便輕聲
吟哦起來: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吳韓二人雖各自将第一次交給了對方,自長安回歸成都城之後相處極少,連
歡好也僅是忙裏偷閑于馬上癫狂一番。雖是格外地刺激,卻少了幾分旖旎纏綿。
每嘗念起之時韓歸雁不免心中頗有幽怨,此時一見小詩大快胸臆,身無彩鳳雙飛
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句更是反反複複念了數遍,愛不釋手。相聚少,離别多,
心在一起,可不正如詩中所言?所幸随着韓家徹底翻身,此後不必再如從前一般
街頭街尾近在眼前卻不得見。

  韓歸雁不由捧着信紙放在櫻唇邊親了一口,陡然想起瞿羽湘還在身邊,呐呐
道:「叫姐姐見笑了。這個人……就會弄些沒用的虛巧東西來哄人。」

  挽回顔面般的刻意埋怨沒讓瞿羽湘翻天的醋意平複半分,她神情落寞勉強笑
道:「妹妹有了心上人,也是可喜可賀之事。」她心中暗罵自己沒用,分明想數
落吳征兩句,話到唇邊一個字都不敢吐露,唯恐惹怒了韓歸雁。至于吳征這一份
禮物雖小,她也知極容易讨得女子歡心,那一份飛縱的才氣更是自己萬萬比不上
的,一時間竟有些心灰意懶。

  「曾經我們都以爲世上的男兒俱是空架子,誰也看不上。其實咱們都錯啦,
姐姐年紀也不小,也當找個好夫家嫁人,也好過獨自一人。」韓歸雁從前與瞿羽
湘無話不談,自與吳征定情之後觀念亦有轉變,此刻自然而然地将心中所想說了
出來。

  「我可沒妹妹那麽好命。」瞿羽湘心中發冷,頗覺四肢僵直難受道:「我還
是哪個男子都看不上。」

  韓歸雁還待安慰幾句,一路穩如平底的轎子忽然向左一跳。轎外傳來又急又
驚的怒喝聲道:「小心!」

  「笃」地一聲,一隻狼牙箭自轎頂射入,又穿過左側轎窗!若非向左這一跳,
韓歸雁與瞿羽湘雖武功高強,但在轎内六識俱受阻礙,又全無防範之下後果不堪
設想。

  「韓大人……」轎夫幾在一瞬間便放下轎子,自擡棍中抽出隐藏的兵刃四面
戒備。

  「無妨!拿人!」

  得到韓歸雁平安的答複,開路的仆從手一揮,兩名轎夫便如蒼鷹般躍起,迅
疾地向東面狼牙箭射來的一處三層小樓方位撲去。

  韓歸雁與瞿羽湘亦快速離開易被當做靶子的轎子。韓歸雁面沉似水,俯身在
整個箭頭都已埋入地面的狼牙箭處蹲下打量。

  「小心,可能有毒。我來!」瞿羽湘自貼身的囊中取出一副手套戴好,提氣
用力一拔,隻見箭頭在日光下閃着幽幽詭異藍光。二女對視一眼,心中一悚。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當街襲擊朝廷命官,還動用了緻命的箭枝。韓歸雁豁然
擡頭,仆從擡手斜指,低聲道:「小姐,從那裏射來的。」

  京都守備府位于南城的秦都大道上,此刻轎子剛自錦繡大街轉入秦都大道不
遠。寬闊的街道,紛亂的人流,林立的街市樓房。刺客有備而來又藏在暗處,想
要抓人極爲不易,且已方才發箭的力道來看,刺客的武功已是上乘,堪稱一流高
手。何況毒箭射出,韓家人大聲示警,大街上俱是驚呼與四散奔走的人群,連韓
歸雁亦覺棘手。

  京都重地,此前又已發生過燕國刺客襲擊緻大秦一衆官員傷亡的案件,如今
雖是戰事平歇,金吾衛也不敢放松,街道兩旁亦有不少披甲的兵丁巡防于此。兵
丁們認得韓歸雁,見今日将新官上任的京都守備大人居然遇襲,吓得一身冷汗,
不管不顧地分開人群急急趕來護衛。

  韓歸雁玉指一點喝道:「停步!立圓環陣!擅動者殺無赦!」

  女将久經戰事,深知此刻萬萬大意不得!刺客身份不明,不是韓府中人個個
皆有嫌疑。且兵丁們若是亂糟糟地一股腦兒湧上來,反倒給了刺客可趁之機。更
何況,誰知道刺客有幾人?

  果然砰砰兩聲弓弦聲再次響起,兩隻利箭又從西與北兩個方位勁射而出。利
箭破空的銳嘯幾在一瞬便至耳邊,可見其實之勁疾。

  韓歸雁扯着瞿羽湘立定不動,任由護衛們紛紛揮舞刀劍劈落飛襲的弓箭。隻
聽嗆啷之聲大作,利箭雖被劈歪了方位,與刀劍交擊時卻是金鐵之聲驟響。

  「高手!」二女對視一眼,韓歸雁不及多言,弓弦劇顫之聲又起。這一回西
北兩處方位各自射出六箭連環,除兩箭仍然射向韓歸雁之外,其餘八箭俱向人群
之中射去。

  韓歸雁雖安然無恙,人群中卻傳來連聲慘呼,頃刻間數人中箭倒地!百姓慌
亂不已,一時不管不顧地狼奔冢突,更有許多奔向圍繞韓歸雁的金吾衛以尋求庇
護。他們并無冒犯之心,隻是本能覺得危險時刻離兵丁們近一些便安全一些,隻
是人潮湧動前後推擠踩踏,如何停得下來?金吾衛們不敢擅自傷害百姓,紛紛橫
架兵刃隔絕人群,至于口中的吓唬呼喝之聲猶如大海中的一朵浪花,瞬間被此起
彼伏的驚呼聲淹沒。

  「退!」韓歸雁舉手一揮,下令向城門處退去。敵暗我明,若有百姓沖擊内
圈更加難以處理。萬般無奈之下隻得依仗金吾衛開路,向開闊處行去。至于百姓
們若有死傷一時半會兒也無力顧及。四面八方真傳來金吾衛們彙聚而來的呼喝聲,
隻需挨過這一刻,回頭自有人手穩住局面。

  弓弦之聲響個不停,西北兩面的利箭居然也有密集之意。韓歸雁心中默數,
料得刺客随身攜帶不便,箭枝将盡,正左右張望欲指派人手捉拿刺客。南面奔行
的人流中忽然一名相貌普通的灰衣男子自衣袍下擺取出一張小弓,一隻短箭。

  灰衣人娴熟流暢地搭箭張弓,隻見半臂長的一隻小弓被他拉得圓如滿月,随
即短箭勁射而出,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短箭離弦便抛下小弓,将身一矮欲隐
沒在人群中。

  韓歸雁不慌不忙,似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冷笑一聲:「想走?」一雙美眸射出
銳利的目光牢牢盯住灰衣人的方位,同時亦架起取自金吾衛手中的長弓。與吳征
稀爛的弓術不同,韓歸雁久在軍中弓馬娴熟,百發百中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她自
信灰衣人武功雖高,這一箭射去縱不能傷敵,也要逼得他無法藏匿身形。

  「不好!雁兒快躲開!」瞿羽湘忽然驚呼一聲,想也不想攔在韓歸雁身前,
将手中的墨殇朝射來的短箭擲去。

  墨殇團團飛舞,帶着「笃笃嗚嗚」的風聲精準地砸在短箭的箭尖。隻聽二兵
相交發出噗地一聲悶響,箭尖處突然爆裂噴灑出一團茫茫白霧!

  「有毒!快退!」瞿羽湘精通機關之術,又久在公門緝捕熟知暗器之道。這
一箭僅她眼尖,瞧出箭尖上包有一個小包裹,非是以銳利傷人,而是下三濫的手
段!若是落在韓歸雁身邊才由護衛們擊落,難免沾染上毒霧。

  韓歸雁剛鬆弓弦不及細看,聞言忙操縱陣型再度反向而退以免毒霧及身。此
刻不見動靜許久的東面一排軒窗被推開,八張勁弩于漫天白霧中射出奪命的弩箭!

  刺客居高臨下,一連串的攻勢連綿不絕又來勢奇急,顯是籌備已久。此刻毒
霧被風一吹漫天飄灑,雖是稀薄了不少對人體的傷害大爲減輕,甚至聊勝于無。
可在街心中的韓歸雁視線亦嚴重受阻!

  護衛們紛紛大喝着淩空劈掌阻止毒霧靠近,雖聽勁弩聲響卻難以看清。待得
弩箭穿過毒霧時,幾已近在眼前!

  八支弩箭或前或後,或左或右,發箭之人早早鎖定了韓歸雁所處的方位,八
箭竟然配合得極爲默契,徹底封死了韓歸雁逃離的一切可能!

  弩弓具有機簧打造不易,雖有距離之限不及長弓射程遠,但在近距離下發射,
威力與射速均遠強于弓箭。

  韓歸雁瞪大了美目!她雖與吳征雙修之後武功大進,卻還未有機會修習《道
理訣》,視線中的弩箭來得又急又快,仿佛死神的鐮刀,饒是她見慣了無數次生
死大戰也不由瞬間冷汗浃背。

  來不及深呼吸平定思緒,更來不及更換手中的武器,韓歸雁長臂疾舞,以弓
梢擊落最前的兩隻弩箭!頃刻間隻見女将悶喝一聲,顫抖的雙臂竟拿不動長弓,
随着弩箭一同抛飛出去。

  以韓歸雁站定的方位,尚有兩箭正一射胸脯,一射腰際。而無論她向哪個方
位退避,均有一箭正封死了路徑。危急之際,韓歸雁身子一輕,一隻柔嫩的手掌
扯着她向左側飛去。

  正面的兩箭落了空,而封死左側方位的弩箭閃着要命的寒光,響着破空的銳
聲呼嘯而至。這一切均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之間,韓歸雁緊咬銀牙長腿發力一
蹬,隻求避開要害莫受緻命一擊,不想剛扯開她的瞿羽湘順勢翻身在她胸前雙乳
上奮力一推,将她向護衛們推了過去。

  二女武功均高,可她們動作再快也難以快過近距離發射的弩箭。瞿羽湘已不
及躲避,弩箭的嘯聲正在耳邊,她沒有半分猶豫不閃不避,任由箭尖鑽入身體帶
來撕裂般的劇痛,隻知強打精神将一身内外力全數聚于被射入的肩頭,死死夾住
弩箭以免穿透身體傷着了韓歸雁。

  難以言喻的疼痛一瞬間便讓她幾欲昏死,倦意襲來,雙目沉重得擡不起來。
視線的餘光裏隻見弩箭穿透肩頭之後無力地落在腳下,心頭一松,昏死過去前竟
莫名其妙地想道:原來雁兒的……那麽大!

               …………………………………………

  「什麽?」吳征剛離府去北城府衙的半道上,韓家便來人通報了晨間發生之
事。饒是來人精明,第一句便先道:「吳公子,小姐毫發無損!她晨間于秦都大
道遇刺客偷襲,倒是瞿捕頭身受重傷且中了毒!」吳征仍被吓得大驚失色!

  「你家小姐在哪裏?」吳征扳着來人的肩膀急不可耐道。

  「在……已回了……韓府……」來人牙關顫抖,肩膀傳來幾被捏碎的劇痛,
強咬着牙關迸出答複。

  「額……贖罪!宜知,重賞!去請祝家主來韓府。」吳征急吼吼地抛下幾句
話便施展輕功掉頭向韓府狂奔。

  韓府門口戒備森嚴殺氣騰騰,看門的仆從見了吳征卻速速放行。吳征也顧不
得禮節,随手扯了一人喊道:「帶我去見你家小姐。對了,祝家主若來了快請她
進來。」心情雖急切倒也足夠冷靜未曾失了方寸,還記得不知道韓歸雁的閨房在
哪兒。

  一路分花拂柳來到韓歸雁的小院前,踏過門檻,隻見天井裏隻韓克軍與韓歸
雁二人坐定,韓歸雁的香閨裏倒是不時有聲響冒出,怕是成都城裏最好的名醫都
被抓了來。韓克軍眉頭深鎖虎目耽耽,顯是對愛女被刺殺一事動了真怒,隻是韓
歸雁伏在石桌上泣聲連連,一時不好離去。

  「雁兒,你沒事吧。」吳征不及向韓克軍施禮,在韓歸雁身前半跪着關切道。

  「嗚嗚嗚……沒事……吳郎……」韓歸雁悔恨無極,見了吳征心情寬慰了大
半,可悲傷卻全數抒發開來,投在吳征肩頭嗚咽着低聲痛哭。

  「給老子看好她!」韓克軍在吳征眼前指指點點手舞足蹈,目光淩厲地警告
吳征照料好愛女,但是絕對不可趁人之危亂來。愛女沒抱着他哭,反倒對個外人
投懷送抱,老将本就怒火攻心,現下更是想抄刀子砍人!

  「韓侯放心。」吳征知韓克軍急于去查案,趕忙把照料韓歸雁的任務攬将下
來。他隻請捧韓歸雁肩頭,生怕未來老嶽丈殺了他祭旗,更怕把他氣暈在地。

  幸好韓克軍的身體遠比看起來的健康得多!他前腳一走,吳征立刻橫抱韓歸
雁坐下将她放在膝上,捧起她臉頰擦拭着淚水柔聲安慰道:「莫哭,莫哭,你看
看你,漂漂亮亮的眼睛腫得像包子似的。」

  「人家沒心思說笑。」韓歸雁在吳征身上錘了一拳,肅然道:「瞿姐姐爲了
救人家……嗚嗚……不知……不知……」

  「她救了你?」吳征心中一驚,二女一同出事,他心思自然是放在韓歸雁身
上,瞿羽湘早被丢到天邊去。如今聽着韓歸雁抽抽泣泣,斷斷續續地将事情始末
詳說了一遍,心中不由觸動良多:「舍了命麽?這是真愛啊!」

  「她傷得……重麽?」吳征心情複雜,雖說瞿羽湘曾向他下過殺手,此刻倒
是憐惜與感謝之意更多,若是這一箭射在心肝雁兒身上……

  「肩上的血止住了……可是……可是大夫們說她身中奇毒,不知何解……嗚
嗚……」韓歸雁泣不成聲。

  「莫要慌,我已請了祝家主過來,她神通廣大,一定有法子!」吳征的寬慰
之言自己也有些不信,祝雅瞳的确有驚人的能爲,可說要連治病救人都會,所學
也未免太過駁雜了些。至于自己也有一身醫術,可在當世還真有些發揮不出來。
唯有外傷還能幫幫忙,可血已止住,緻命傷可就不在這裏了。

  「中毒了?」話音剛落,祝雅瞳從院外探出腦袋。吳征焦急之下看她一臉的
神秘莫測,甚至有種古怪的笑意,沒來由地心中一定。

  韓歸雁數次聽吳征把祝雅瞳吹上了天,如見救星一般急急奔行上去撲騰一聲
跪下道:「瞿姐姐與小女子情同手足,請祝家主萬萬施以援手……」

  「啊喲。民女受不得韓大人一拜。」祝雅瞳閃身避開,仿佛婆婆不認這個媳
婦兒一般。

  吳征扶住韓歸雁,一臉無奈道:「在下也求求祝家主,還請施以妙手,這個
人情在下擔了就是。」

  「吳大人求我,那當然要給個面子。」祝雅瞳眨巴着狡黠的眼眸。韓歸雁正
掩面哭泣,她嘴角一勾玩味笑道:「旁的人家是不會,但這天下有一種毒至爲霸
道,毒性加身之時其餘毒藥來得再多全給它克得幹幹淨淨,所謂以毒攻毒,莫過
于它。人家就會解這一種,去看看是不是!」

  「啊?」吳征抽了抽嘴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這至爲霸道之毒,再配上祝
雅瞳的臉色,可不就是求死丹嘛?瞿羽湘服過求死丹,這是餘毒難侵,因禍得福
了?

  當下見祝雅瞳裝腔作勢顯是不願揭開其中的秘密,他也不便點破,隻得強忍
着一肚子笑意扶着韓歸雁跟在背後随行,憋得一張臉漲得通紅。

  推開緊閉的屋門,内裏倒有五名大夫愁容滿面,正在屋角裏低聲交談,屋門
被推開把他們吓了一跳。

  韓歸雁神不守舍,吳征自作主張道:「你們都到院子外面去,不許靠近。」

  大夫們如蒙大赦,告了個罪慌忙離去。

  三人一同靠近床邊,隻見瞿羽湘臉白如紙滿身血迹,散亂的雲鬓遮去大半個
面容,肩頭的傷處已被包纏得嚴嚴實實,隻是染出的血迹已将繃帶暈滿。

  祝雅瞳翹了翹唇瓣取出一個瓷瓶向吳征道:「我的傷藥當更好些,你給她換
上。血流的太多,也該換了。」

  「哦。」吳征接過瓷瓶,自去取來繃帶備好。解開瞿羽湘血污的肩頭,隻見
一個足有二指粗細的血洞血肉模糊觸目驚心。連祝雅瞳亦動容道:「這女娃子強
行阻止弩箭透體而出方造成這麽厲害的創口,倒真是硬氣。」

  吳征不敢怠慢,凝神不去看瞿羽湘肩頭下墳起的酥乳,替她敷好新的藥粉,
再重新纏上繃帶。現下對瞿羽湘厭惡之情去了許多,倒有許多感恩之心,包紮起
來盡心盡力,其手法之娴熟利落讓祝雅瞳暗暗心驚,奇怪小乖乖哪裏學來的這一
手好本事。

  待吳征忙完,祝雅瞳伸出二指搭在瞿羽湘脈門,閉目細細感應一番,又探了
探鼻息,再翻開緊閉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哀歎道:「這毒沒得治……」

  「啊……」話音剛落,韓歸雁痛呼一聲險些暈去,淚雨滂沱而落。吳征抓耳
撓腮對這古怪精靈的美婦無計可施,隻能把韓歸雁摟在懷裏不住安慰。

  「她待會兒就會醒來,韓大人有什麽話和她說說罷。韓大人還需控制心神,
以免驚擾了她。」祝雅瞳雖含戲弄之心,現下目光深邃,微眯的眼角似勾起了甚
麽思緒。

  韓歸雁倒是心中一凜,若是瞿羽湘醒來又已時日無多,見自己哭哭啼啼的樣
子隻怕要讓她立時便去了,她心智堅毅,忙收斂心神。吳征也将手掌貼在她背心,
助她平心靜氣。

  果不多時瞿羽湘幽幽醒來,無力睜開的雙目虛弱不堪。她目無餘子,隻看着
韓歸雁動了動唇,幾不可聞喚道:「雁兒!」

  「姐姐,雁兒在這裏。」韓歸雁抽了抽鼻子跪在床前,強笑道:「沒事了,
姐姐沒事了,醒來便好。」

  瞿羽湘微不可查地晃了晃頭,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閉上雙目,連說話的力氣
都無。祝雅瞳伸指如風在她身上連點了幾處大穴,又以掌按住丹田渡入一股内力
後道:「我們先出去,她再歇會兒便有力氣了,你們好好說會子話。」

  吳祝二人踏出房門,祝雅瞳忙拉着吳征貼在窗外,一臉好奇。

  吳征無奈輕聲道:「你……哎喲,真拿你沒辦法。」他當然想與韓歸雁分說
明白,可求死丹是祝家主之物,這個秘密不得她允可輕易說不得,也是無法可想。

  「怎麽?我騙人了嗎?」祝雅瞳眼波流轉,似嗔似笑地橫了他一眼。

  「額……那倒沒有!」美婦每句話都沒騙人,是中了無藥可解的毒,哪來的
騙人?

  「就是!」祝雅瞳臉露得色,卻又分說道:「刺客的毒不知是什麽,不過你
放心,沒有求死丹厲害。現下兩種毒性正在體内交鋒,她的傷又重是以虛弱得很。
我剛給她渡了一口真氣,過一會兒便能好些了,其後慢慢調養當是無礙。」

  「哎。那……我代雁兒謝過祝家主!」此事前因後果一想,吳征越發覺得哭
笑不得,恩怨難分。

  「噓……噤聲,你不想聽聽她們說些什麽?」

  還能說什麽?瞿羽湘是個蕾絲邊,自己覺得快死了醒來定然就是一頓天不怕
地不怕的表白,不過……還真的挺有意思啊!不知道雁兒聽完又是怎生一副模樣?
糟糕,莫要以死相救,真換來雁兒對她動情可要大大不妙。吳征不善地望向祝雅
瞳,莫非你一開始就打着這個鬼主意?本官找喜歡哪個女人你憑什麽來管?

  不到半柱香時分,瞿羽湘又悠悠醒來,隻覺肩頭劇痛,喉頭至腹中猶如火燒,
雖是難受至極,比起當日求死丹發作時倒要好上不少,她呻吟着道:「水……水
……」

  「瞿姐姐慢些。」韓歸雁早已準備停當,當即以面巾沾了水放在她唇邊一擠,
幾顆水珠子順着唇角潤入口中。

  瞿羽湘神智漸複,她自覺已中求死丹,現下又中奇毒,這一條命無論如何是
沒得救了。此刻韓歸雁一隻長臂繞過她頭頂搭在兩肩,成一個虛抱之勢。瞿羽湘
隻覺現下正是一生之中夢寐以求,她自知必死生無可戀,慘然一笑道:「雁兒…
…你沒事便好……姐姐不成啦……咳咳……」

  「不會的,姐姐不會有事!雁兒定然會把姐姐的傷治好,姐姐還要陪着雁兒
一生一世的……」韓歸雁強忍哭音,說得極爲辛苦,也顧不得措詞。

  「真的麽?」瞿羽湘聞言大喜精神居然一振,雙目直勾勾地望着韓歸雁道:
「雁兒抱着我,抱着我……」

  韓歸雁擡手小心地穿過瞿羽湘頸後安慰道:「人家抱着姐姐,莫急!」

  「我……好高興……」瞿羽湘一臉欣慰滿足,她剛醒來精神不濟,方才激動
下更讓腦中昏昏沉沉的,自顧自低語道:「我早就想這樣躺在雁兒懷裏了,讓雁
兒抱着,好好地疼人家。人家……一直想做你的妻子……照顧你一生一世……」

  不說韓歸雁愕然得回不過神來,祝雅瞳險些笑翻在地,吳征都差點打個撲跌:
「我勒個去!這特麽是什麽鬼?還以爲這個拉拉是個鐵T ,沒想到是個小P?」



                             (未完待續)
2018-7-6 12:4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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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5集10)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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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8-7-20發表於SIS


                          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十章 此間一途 天似囚籠

  瞿羽湘推心置腹,屋内的談話再聽下去不免有窺人陰私的失禮之嫌。祝雅瞳
心滿意足,遏制下好奇與玩鬧之心,及時收手與吳征一同在小院内坐定等候。

  「心情好些了?還躁不躁?」祝雅瞳單手支颌笑問道。

  「好多了!」吳征抹了把額頭汗珠,這麽一折騰倒真是平靜許多。是否救回
瞿羽湘的命或許于韓歸雁而言極爲重要,但整件事來看,更重要的是刺客何來。

  「我得了信已令人追查下去,不久當有回音。韓家那邊想來也是人手盡出,
你們聖上要是得知新任的京都守備開府第一日便遭刺殺,怕也要龍顔大怒。你呀,
稍安勿躁。」祝雅瞳心知吳征再如何成熟冷靜,愛侶遭襲也要心動神搖,遂将局
面鋪陳開來關說分明。

  「聖上何止龍顔大怒……」吳征甩了甩頭,爲韓歸雁死裏逃生安心之餘,也
不由慶幸刺殺未曾發生在北城。這一回要引發的可是雷霆怒火,南城的一票官員
簡直是黴運到家,躲都躲不開:「我倒不擔心這個,南城的事情怎麽都牽連不到
北城來。」

  「你擔心……或者說難過的是自身力量不足?」祝雅瞳見吳征神情有些落寞,
她對愛子了解甚深,打趣開解道:「拙性走後,看來你比我還更想他。」

  「是啊……大師在時我總覺得他太過世故,不滿頗多,還有些瞧不起他。現
下他不能幫我,呵呵,仿佛被人綁住了手腳,甚麽事情都做不了。」昆侖派可用
之人全被分作兩邊,部分留守山門,大多駐紮涼州助奚半樓打點政務。吳征無奈
搖頭道:「涼州滿目瘡痍,師尊那邊更缺人手也是無可奈何。我這裏兩手空空,
若非家主一路幫襯,怕是一事無成。」

  「我還會幫着你,隻是,你也是時候收些人手啦。」祝雅瞳擡手向韓歸雁香
閨一點道:「她很不錯,雲龍門也很不錯,想些法子收服了當有大用。男子漢大
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非常之時,手段隻有成與不成的區别,可沒甚麽高雅
與下三濫之分。我此前倒一直沒發現,你性子裏還有慈悲的一面。」

  「慈悲?咳咳。」這不是笑自己聖母心麽?吳征自嘲地笑笑。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亦在江州荒園初次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吳征的所作
所爲不算呆闆。随機應變,機巧百出向是長輩們對他的評價。可他難以言明,或
是讓人不好理解的正是内心深處前世的殘留。例如對顧盼,世間十四歲的女子莫
說成親,連已生子的都比比皆是。小師妹與他不說是否情投意合,至少是青梅竹
馬感情甚笃,可吳征自始至終刻意與顧盼保持着應有的距離。

  除了《道理訣》,吳征還想保留着些自身獨有的東西,譬如不碰幼女,譬如
不狎妓,也譬如人生而平等之念。他不喜瞿羽湘,但吳征惱恨起來會提刀直接殺
了瞿羽湘,也不會毫無節操地玩弄與淩辱。

  或許在當世人的眼裏,這是一種古怪的慈悲,但在吳征的眼裏,已是他存留
不多,也是必須堅守的東西。

  自從瞿羽湘在浮山上悍然向吳征出手被制服,她的結局已然注定,想要留下
一條命又不牽連雲龍門,隻能死心塌地地歸順。吳征遲遲未曾動手,隻是心理關
始終未曾過去,是以始終拖着遷延至今。

  「兩權相害取其輕?也不算害吧……」吳征暗自思量:「初來成都城之時還
盤算着這一天,事到臨頭反而猶豫了?終究還是不情不願啊!」

  吳征抿唇似下定了決心,向祝雅瞳道:「你認爲這麽做她就能放下妒念嗎?
贖罪,實話實說,我覺得女子一旦妒恨起來大多蠻不講理,難保她日後又不起殺
心。」

  「你是不懂想從我這裏得到答案呢?還是隻想确認些事情增強信心以做決斷?」
祝雅瞳正容道:「其實選擇沒有好與壞,隻有時機是否适合與是否需要。缺什麽,
自就去找什麽,這些道理你當很清楚!還在猶豫不決是否心中還有什麽想不透的
心魔?」

  「我有些奇怪的顧忌,哎,什麽都瞞不過你。」吳征垂首下定了決心道:
「我去試一試罷!也當作突破心魔?」

  「那能不能把你的決斷先告訴我?」祝雅瞳媚目連眨,配着她手托香腮的動
作,俏皮可愛得令人心動。

  「不要嘛,人家有點害羞……」

  「去去去,一邊兒去,真煩人!」

  「哈哈!今日之前,我終是要尋機殺了她的,今日之後麽……她害我一次,
又救了雁兒一次,恩怨便算是扯平了吧。現下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際唯才是舉。
她武功不錯,借其牽線搭橋若能使雲龍門爲我所用更是一大助力,這個這個,長
得也挺不錯……有點兒奇怪的癖好想些方法應也能解決。這個答複夠坦誠了麽?」
吳征明知會招來祝雅瞳的嘲諷還是據實而言,其中的複雜心思連自己也說不明白。

  「随你去。想得透徹明白了便不要猶豫,旁人的東西終不屬于你,隻有握在
自己手心裏的東西才穩當。」祝雅瞳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道:「本月的解藥就早
些給她罷,正巧給你找個好借口。我先行一步!」

  吳征接過瓷瓶,目送祝雅瞳款扭腰肢離去,心頭卻有些郁悶:「情緒毫無波
動?那就是純爲了利益交關不是喜歡我了?也是,她那樣的女子怎能看得上我,
自作多情了。隻是這天底下……不知誰才配得上她……」

  祝雅瞳吳征有着超乎尋常的關懷之意,他不免飄飄然自鳴得意;絕世的美婦
又是人間絕色,吳征披在貴公子外皮之下那顆屌絲的心又怎能不被這股驚人的魅
力所吸引?

  自嘲笑笑抛去不切實際的想法,吳征推開韓歸雁的閨房門輕輕入内。祝雅瞳
贈與的内力應是消失殆盡,瞿羽湘又沉沉睡去,面上略鎖娥眉盡顯凄苦之相,又
帶着些如釋重負的輕松。

  韓歸雁淚珠不斷,正坐在瞿羽湘身旁不停拭着眼淚,啜泣之聲雖已刻意壓抑
仍止不住,羞紅的臉頰哭得梨花帶雨。英武的女将鮮少見如此脆弱。

  「雁兒莫慌,我能救她。」吳征摟住韓歸雁肩膀柔聲道。

  「真的?」韓歸雁嬌軀抽搐振開吳征的懷抱,失聲驚呼。

  「能。方才我苦求祝家主讨來一顆丹藥,她體内的毒性無憂。隻是這顆丹藥
并非解毒之用,而是以毒攻毒。她現下的毒能解,日後卻需定時服用解藥,否則
發作起來更加苦不堪言。你看呢?」吳征不願欺騙韓歸雁,隻是與瞿羽湘的恩恩
怨怨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現下暫且讓韓歸雁寬心,日後再細細分說就是。

  「那也要先服下解了燃眉之急再說!保住一條命日後也好做計較。」韓歸雁
迫不及待伸手要搶吳征手中的瓷瓶。

  吳征手臂一晃不肯就範,笑道:「莫急,她現下暫無性命之憂。方才的話我
聽見了一些,她若好轉你怎麽辦?」

  韓歸雁一張俏臉「騰」地通紅,竟不敢直視吳征的目光扭過頭去讷讷道:
「你這壞人,私房話兒也偷聽!」

  「聲東擊西?好計!下一招是瞞天過海還是和稀泥?」女兒家最善在說正題
時顧左右而言他,将事情的本質轉移到是否偷聽等等等等小事上來。吳征雖知韓
歸雁一心屬他,還是忍不住調笑。

  「你……你先救人!都甚麽時候了!」韓歸雁無話可說,連搶吳征手中瓷瓶,
隻是心神不甯又羞又怯出招全無章法,被吳征輕松躲過。

  連連落空,韓歸雁恍然大悟吳征的用意!

  瞿羽湘的告白猶如驚雷般響亮,韓歸雁驚詫莫名。若是從前她當毫不猶豫地
拒絕,姐妹之情怎可與「男女之情」混爲一談。可瞿羽湘命在旦夕,又全因救她
所緻,這句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在韓歸雁的心裏也未曾當做一件大事,當做有
些胡鬧,且瞿羽湘也是女兒身,就算真是喜歡她,與她再怎麽摟摟抱抱,至多隻
是過分親昵,遠比不上男女之防。

  可對吳征而言卻是大事。瞿羽湘一番情意綿綿的告白,已成吳征的情敵。若
得不到韓歸雁明确的答複,吳征可不願給自己惹下大麻煩,世上少有人會大發善
心主動去救個情敵。

  想通了此節,韓歸雁坐在吳征膝彎,将頭埋進他胸膛道:「吳郎,你的雁兒
心隻屬你一人,旁人也入不得我眼,你當知我心意。瞿姐姐怕是傷重一時糊塗說
些昏話,即便不是,她與雁兒情同姐妹也止于姐妹。莫說同是女兒身,她便是個
男子,我與你定情在先,斷不會移情别戀。她與我有救命之恩,然恩與情不可混
爲一談……」

  說到此處詞窮,忽然起身揪着吳征的衣領道:「你個壞人!哼,天底下喜歡
我的人多了去啦,還差瞿姐姐一個?人家很差麽?」

  「吧唧!」吳征忽然湊唇而上在女郎臉頰邊狠狠吻了一口道:「有這句話我
就安心啦,就怕你重情義,救命之恩舍身相報,我若是把她救了回來豈非給自己
找麻煩?」

  「人家又不會不識分寸!哼!安心啦?滿意啦?快些救人!」韓歸雁鼓着腮
幫子嗔怒不已。

  「你先出去,祝家主吩咐救治之法不可外傳。」吳征勾了勾韓歸雁嬌俏的鼻
梁,見她一臉狐疑不放心又道:「放心,我既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害她。不久後或
許宮中也會來人,你得攔着莫要讓人進來。」

  韓歸雁雖有疑慮,一想吳征不會騙她,也不至于如此沒品非要與瞿羽湘爲難,
畢竟是救命恩人,方點了點頭道:「你安心救治瞿姐姐,萬萬就救她回來。」

  「那是自然,萬無一失。」

  勸得韓歸雁放心離去,吳征稍候片刻估摸她去的遠了,才坐在床邊忽然發聲
道:「你還要裝睡多久?」

  昏迷沉睡中的瞿羽湘悄無聲息,吳征哂笑道:「瞿捕頭,本官給你治傷得脫
衣服,不管你聽不聽得見先行告知一聲,得罪莫怪。」

  狼爪剛伸,瞿羽湘豁然醒轉,惡狠狠地瞪着吳征道:「不許碰我!」她一身
傷後軟弱無力毫無阻擋之能,幸虧吳征也未做小人。瞿羽湘放下心來目光一黯,
凄然道:「你殺了我吧。這條命賠給你便是了!」

  「張嘴!」吳征自瓷瓶中掏出丹丸放在瞿羽湘唇邊。翠綠色的丹丸四散着撲
鼻的藥香,映在她缺乏血色的唇邊亦顯美觀。隻是瞿羽湘心喪若死充耳不聞,吳
征伸手捏在她臉頰一捏,借着雙唇驟分之時塞入丹藥又合上她牙關,硬生生将丹
藥喂入。

  「好話不聽非要用強才肯就範麽?」吳征坐直身子施施然道:「你暗害本官,
當是欠本官一條命。不過你今日救了雁兒,也算還了一條。一命抵一命,咱們兩
相扯平。日後本官不會将前事與你爲難,你也休要想以救命之恩要挾雁兒。兩不
相欠,我殺你幹甚麽?」

  「誰要你來做好人!我要你的命和救雁兒沒有幹系,不要你來抵還。」瞿羽
湘越看吳征越不順眼。方才她隻是裝睡,吳韓二人之言全數聽在耳裏。雁兒心如
鐵石,連救命之恩都不能稍動半分,大發的醋意已是散得滿屋皆酸,恨不得現下
便咬死吳征。

  「你怎麽想是你的事情,與本官何幹?」吳征嗤笑一聲嘲弄道:「你現下是
在爲難雁兒,本就是段畸戀,怎地說得大義凜然似的。做錯了事情說你兩句還不
成了?」

  論口舌之靈便瞿羽湘差了老遠,索性閉目不言來個不理不睬。

  吳征一拍雙腿起身道:「好心好意救你性命招來頓罵,想教你兩招能親近雁
兒的辦法又不想聽,得,走了!」

  「什麽?且慢!」瞿羽湘急忙睜眼見吳征起身要走,一時竟忘了身上傷痛奮
然伸手要拉。這一下用力極大猛地扯到傷處,登時發出一聲痛呼。

  吳征心知雁兒二字對她是百試百靈,也想不到能如此激動,回身時已聞撲騰
悶響。原來瞿羽湘發力時竟連上身都已探出床沿,以她目前傷勢之重全然支持不
住,竟從床上滑落下來,額角重重磕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吳征怒罵一聲,又好氣又好笑,亦感這一份愛意情真意切。

  劇痛與脫力讓瞿羽湘氣息奄奄,吳征攬住她肩頭輕輕一提放在床上仰天躺好。
見她疼得牙關打顫,肩頭的傷處又滲出汩汩血迹。

  祝雅瞳贈與傷藥後并未讨回,餘者正是要給吳征使用。吳征伸手解開瞿羽湘
肩頭繃帶結扣,她嬌軀一抖又是掙紮要起。

  「你再亂動一下或是亂說一個字,我即刻掉頭便走,休想我再說半個字!」
殺手锏一出,瞿羽湘雖極爲繁惡他靠得太近,也隻得閉目強忍,再不敢動彈一下。

  吳征七手八腳地解開繃帶重新敷上傷藥,口中絮絮叨叨不斷:「好端端一個
美人兒,喜歡你的男子不少罷?偏生要喜歡女子,暴殄天物!一身脾氣又大又臭,
本官倒了八輩子黴碰到你個腦子有毛病的。想要本官的命,本官還得巴巴地受人
之托給你治傷,娘的還不領情。真想一掌劈死你一了百了。」

  瞿羽湘被他罵得慘烈一句話也不敢回,氣得七竅生煙,隻是吳征這一打岔,
肩頭繃帶扯開淤血重又撕裂傷處的劇痛倒輕了不少。

  一攤子處理下來,吳征也冒了頭汗,索性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肆無忌憚地打
量尚未蓋上的肩頸。女捕快向着公服也掩不去驕人身段,近距離觀瞧下隻見肌膚
欺霜賽雪白得幾乎透明,平躺着亦傲然墳起的胸脯極爲豪闊,即使一身血污又髒
又臭,麗色仍拔群出衆。

  「現下能不能好好說話?」吳征冷然問道,見瞿羽湘依舊閉目不言,無奈敲
了敲額頭道:「本官問你,你就答。」

  「能!」瞿羽湘又氣又恨,幾從牙縫裏迸出字來。傷痛時雖氣急攻心,也記
起吳征機變百出,雖心裏死不承認,實則對他所言的方法萬分期待。

  「成!方才的要求依然做得數,别和本官甩臉色!」吳征警告了一句,才緩
緩道:「你喜歡雁兒本沒有錯,錯就錯在有了非份之想。這個錯怨不得旁人,也
影響不到旁人,唯獨倒黴的就是你自己。你且想想,其一,雁兒已鍾情于我十分
相得,你現下想介入談何容易?其二,你又與雁兒一般時女子之身,大違世間常
理。莫說什麽你是,雁兒可不曾對女子動什麽情欲之念。二者相加,難上加難,
是也不是?」

  「是!」

  「那便是了,你說什麽想嫁與雁兒做她的妻子,那是想也休想……」

  「你方才說教我的……」

  「本官說完了嗎?老愛插嘴!本官方才說教你,教你什麽?」

  「教我……親近雁兒!」

  「是了,本官說的是親近雁兒,可沒說教你做她的妻子。本官向來不打诳語,
你莫要胡亂怪罪。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隻是想親近一番,還是必定要
做她的妻子?」

  瞿羽湘聞言頓覺失望,心頭也迷茫無比。她單戀韓歸雁之情向來深埋心底,
從未如今日一般開誠布公地談論。吳征之言雖難以接受卻又字字屬實,這一份情
感不僅錯漏百出,連自身也不明白想要什麽。必定要做她的妻子?那是最好!只
是想親近一番?退而求其次也是心中所望。

  「我不知道!」

  「呵呵,本官就知你不知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必定要做她妻子,那是想
也休想,若隻是想親近一番,本官倒有個辦法。有,且僅有,唯一的辦法!」

  「是什麽?」

  「行,你現下閉嘴聽我說完!」吳征厚着臉皮細說一遍,瞿羽湘聽得目瞪口
呆,眼裏射出的難過反胃與鄙薄之意一覽無餘。

  「我知道你很生氣覺得我心懷不軌有意爲之,甚至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爲。
然而你沒有資格生氣,現下的局面是誰人造就?一時沖動的可不是我!我一直想
找機會殺了你永絕後患,你當很難麽?且你犯下大錯,當知你一人擔不起,連雲
龍門十有八九也要遭殃!偏偏你又救了雁兒。咱倆掉個個兒,你當如何自處?」
吳征靠在床頭寒聲道:「你長得雖不錯,比起雁兒可差了些,性子我也不喜。務
須自以爲奇貨可居,于我而言你的美色可有可無。隻不過是你救了雁兒,我替她
考慮不得不找一條保下你命來的辦法。有,且僅有,唯一的辦法。你光顧着生氣,
可曾冷靜想想除了你那異于常人的變态癖好,這法子哪一處不是兩全其美?至于
你不好接受也罷,覺得惡心難受也罷,我隻想告訴你,世上沒有任何事可憑空而
得,你久在京兆府當差不會這點道理都不懂罷?」

  「這事不忙,好好養傷莫要作踐自己,若是出了什麽意外,雁兒會很傷心。」
一言而畢,吳征跳下床頭也不回地離去。

              ……………………………………………

  皇城裏金銮殿,秦皇高坐龍椅俯瞰衆生。随侍在旁的中常侍屠沖不時提筆記
下群臣的議論,年事已高,無論是秦皇還是他都覺日漸力不從心,若不落于紙面
已常有疏漏之事發生。

  一名小黃門從側門入殿,遠遠朝屠沖打着招呼,狀甚焦急。屠沖忙上前接了
奏報迅速通覽一番,面色丕變。此事來得又急又突然,讓人心驚肉跳,當下不敢
怠慢,來到金階之下跪地高舉奏折尖着嗓音道:「陛下贖罪,臣有要事啓奏。」

  屠沖侍奉秦皇多年,早已「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谒贊不名」,甚至不需大
禮參拜。見他鄭重其事,秦皇亦微有心驚道:「屠愛卿奏來!」

  「卯時中,新任京都守備韓鐵雁入守備府到任途中,于南城迎仙巷處遇襲。
金吾衛即刻趕到,韓守備安然無恙,北城府衙捕快瞿羽湘身受重傷,百姓慌亂中
互相踩踏,死者八人,傷者約五十餘。現京兆府正全力安撫百姓,刑部、金吾衛、
京兆府精英俱出緝拿刺客,查明實情。」

  平日裏若有大事,朝堂上常會響起驚呼之聲,也難免有嗡嗡的交頭接耳聲。
可今日屠沖奏報已畢,大殿上靜悄悄的,隻剩下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聲。霍永甯,
蔣安和,胡浩,俞人則等人俱都低頭不敢望向龍椅之上,遑論他人。

  「咳……咳咳……」大殿上傳來揪心的劇烈咳喘之聲,屠沖可以想象聖上的
震怒又不敢去想。此刻不得不擡頭向暴怒中的秦皇目視提醒莫要太過激動氣壞了
身子。

  「于……之群!……湯興平!」良久之後秦皇方喘勻了氣,率先低咆吼出兩
個名字。

  京兆尹于之群與執金吾湯興平屁滾尿流地滾爬于地顫聲道:「陛下,微臣在。」

  「還杵在這裏幹什麽?給朕去查!速速去查!滾!」秦皇用盡全力咆哮的怒
聲回蕩在金銮殿上,吓得于之群與湯興平再度屁滾尿流地滾了出去。

  發洩了一通,秦皇不知是用盡了力氣還是暴怒過甚,靠在龍椅之上閉目養神
頗見萎頓。大殿之上無人敢發聲,群臣隻得靜候秦皇恢複。

  「屠沖,傳朕的旨意:韓鐵雁與國素有大功,今遭逢暗算,朕心甚痛。天佑
大秦不損良将賢臣,特賜烏金軟甲一副,着韓守備于府中歇息十日。瞿羽湘英勇
無懼力鬥刺客,着其安心養傷,傷好後仍複京兆尹總捕頭一職,你親自去一趟,
代朕好生安慰嘉獎,帶上太醫同去。」

  「臣遵旨。」

  屠沖急急忙忙快步去了韓府,秦皇疲累不堪語聲弱了許多,所幸大殿是能工
巧匠打造傳音極佳,群臣俱能聽得清清楚楚:「朕心甚痛……諸位愛卿,朕心甚
痛啊!京師乃國之根本卻屢屢動亂,還有誰,能爲朕分憂?」

  群臣低頭,霍永甯卻仿佛有感應似的忽然擡頭,正與秦皇射來的目光對視。
他搖了搖頭示意不是他做的,出班奏道:「陛下寬心,京師如今巡查甚嚴,來往
人員俱有記載,料想襲擊韓守備者當是一群不要命的流寇毛賊,翻不起大風浪。」

  「喝!原來如此!」霍永甯雖得秦皇密旨,籌劃剪除吳征羽翼令他做孤臣,
但既示意尚未動手,話中所知的流寇毛賊當是說懷疑暗香零落了。

  暗香零落是前朝餘黨一事僅有少數人知曉,霍永甯說得隐晦,能聽明白的也
隻那幾人而已。秦皇心中也已有判斷,以霍永甯做事的周密嚴謹,哪會動用如此
簡單粗暴餘毒無盡的蠢方法?

  秦燕兩國交戰方止,刺殺韓鐵雁也是不智之舉。何況秦國吃了一次大虧,新
上任的京兆尹于之群不敢稍有放松,對在長安的燕國人等排查甚嚴。即使如祝雅
瞳身份超然也免不了時刻被人盯視,連帶祝家也被嚴加監管。這種狀況之下還要
在成都城搞風搞雨,即使強盛如燕國也做不到。

  排除了霍永甯私下動手與燕國刺客,剩下的只能是賊黨!

              …………………………………………………

  「你也這麽認爲?」吳征聽完祝雅瞳絲絲入扣的分析之後,依然有些不可置
信道:「雁兒也這麽說的!」

  秦皇遣去屠沖尚未得知完整的信息,吳征已從韓歸雁處了解得一清二楚,他
的疑惑與恐懼正是來自于此。

  「第一波襲擊過後,趕去拿人的兩名血衣寒無聲無息地死了。血衣寒俱是百
戰老兵最擅于混亂之中取事,能輕易取他們性命的必是高手!此後分進合擊,其
間殺傷百姓,示我以弱,俱是爲了人群中帶着毒藥的那一箭。最終便是要命的八
支弩箭了,我想不通成都城排查如此嚴密,弩弓是哪裏來的?自始至終,刺客計
劃周密層層推進,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回想起來非是所見的簡單,吳郎可還
記得在涼州遇襲之時,我手下的鐵衛精騎折損了近五百人!那一定是某種罕見的
軍陣,不是瞎沖鋒的散兵遊勇!」

  「她正逢其事,那時或許當局者迷,現下也該想得明白透徹。她是大将之材,
推論當比我的更加精準些才是。」祝雅瞳提筆做注将韓歸雁的推測加上,神色罕
有地鄭重專注。

  「弩箭自何處而來或是關鍵?」陸菲嫣一臉憂容,暗香零落的能耐出乎意料
地大。這一場刺殺比之此前燕國的刺殺規模與聲勢俱要小得多,可驚險之處猶有
過之。弓箭之物尋常獵戶家都有,但弩弓以機簧發射打造不易,且無論曆朝曆代
具備大殺傷力的弩弓在民間俱是絕對禁止之物,除了軍中,暗藏弩弓者以謀反論
處:「數量驚人的高手,軍陣,弩弓,還有提前周密的謀劃。爲何此前剿滅奇羅
山賊黨又略容易了?」

  「敵暗我明,一切的問題都在此處。看來此前與孟前輩計議時發動武林同道
共締盟約之事已刻不容緩!」吳征猛地一攥雙拳:「任由狀況這麽下去,後果難
以承受。」

  「還不夠,江湖人士固然要用,三國朝堂也務須要重之才可。你們且等等。」
祝雅瞳返身回屋取來一卷書冊遞與吳征道:「你看這些人夠麽?」

  書冊上全是名姓,其上标注着各自的長項,武功品級,性格特質,甚至已編
制入組,共有二十組一百七十餘人。

  「這是?」吳征通覽一遍不明祝雅瞳之意,暗道莫不是要把這麽多人送給我?
還有這種好事?

  「暗香零落我在燕國時也了解過一些,。這幫賊黨無惡不作,但相較之下在
燕國犯過的案子以孟永淑一事最重,且此案過後丘元煥調用官軍清掃,賊黨必然
元氣大傷。我原本以爲他們不過如此,不算太放在心上。這一趟來了大秦,尤其
是與憂無患動過手之後,我始終心神不甯。無知者無畏,如今了解越多,越覺賊
黨深藏地底還不知有多少能耐。」祝雅瞳秀眉深蹙目放寒光,連喘息也急促起來:
「賊黨行事令人難以捉摸,憂無患既知我在秦國仍毫無防備,這裏頭定然有什麽
我等未知的緣故。且我想來想去,天底下從沒出現過憂無患這麽一号人物,突然
在秦國出現,結合昔年燕國賊黨被清剿之事,賊黨的老巢更有可能在秦國。結合
近來局勢之動蕩,或許這幹包含禍心的賊黨已不想再藏下去了?賊黨不滅,遺患
無窮;憂無患不死,我心難安!」

  不唯大秦皇帝年事漸高,燕國皇帝的身體也不好,盛國又積弱已久改變不了
大事。三國之間征戰難休,世間流言紛紛俱是不尋常的味道。暗香零落若要搞什
麽動作,可謂百年不遇的大好時機。

  「現下我也不知夠不夠,你定下的人手當已考量完備,我怎敢胡言。」吳征
将名冊交還祝雅瞳。

  「嗯,當是缺漏不多。待人手到齊我們再試試看。」祝雅瞳對吳征露出個贊
賞的目光,關鍵時刻不随意發表意見不懂裝懂,也是個極好的品格與能力。

  「什麽時候能到?」

  「早則一月,慢則再多半月就到。」

  「啊?這麽快?」

  「你忘了我雖在大秦,長安城的那位祝家主現下才該當光明正大地來成都麽?」
祝雅瞳笑意妍妍揮了揮書冊道:「這些人都是長安祝夫人的護衛随從,嘻嘻。」

  「額,真忘了。隻是一個半月也太快了……」長安至成都行程遙遠道路難行,
如此強援能在月半時間裏趕來也是意外之喜。

  「輕車簡從,沿途補給即可。」祝雅瞳說得輕松愉快,實則若無祝家這一份
财力與遍布天下的據點實難做到:「我也約了幾名天陰門的師妹來此,高手不嫌
多。月玦也來,你們見過的。」

  話雖如此,吳征心情卻未有放松。祝雅瞳這等人物的鄭重其事愈見形勢之嚴
峻。

            ………………………………………………………

  長安城皇宮禦書房裏,冷月玦一身月白衫子朝着燕皇盈盈下拜:「民女冷月
玦叩見陛下。」

  「平身吧。」燕皇屏退了左右。比之吳征離開長安不過一年時光,栾廣江面
色更見蒼白,連身形都瘦了許多。身體上的苦痛讓他倍受折磨,精力越發不濟。
他停下手中筆杆,緊了緊身上的皮裘問道:「你說有要事,速奏來。」

  「非民女有事!民女接到義母香凡夫人傳信,吩咐務必親手将書信面呈陛下。」
冷月玦呈上書信又道:「義母言道:事關國之根本,陛下請慎嚴以待。」

  「哦?」燕皇吃了一驚,他的記憶裏祝雅瞳未有措詞如此嚴重之時。他一抿
薄唇取出書信細觀。

  「臣妾二品诰命香凡夫人,叩首百拜。去歲末,臣妾意外發現暗香零落賊黨
犯案,遂着家仆跟蹤查探。其事多有不尋常之處,臣妾深感事件重大一路探訪深
究,暗中跟随入秦成都城。…………是夜于浮山之頂遇一神秘蒙面人,自稱憂無
患,武功卓絕,臣妾不能一鼓而擒。縱皇夜枭追擊之時,憂無患乘異禽而逃。異
禽羽色黑黃相間,鳴若獸咆,已确認爲豹羽鵟無疑。憂無患疑暗香零落賊首。前
朝崩塌多年,不想餘衆隐于市間且已成氣候,秦皇處臣妾已面見禀告,不日當有
秦國大臣出使長安。陛下當着精幹臣子嚴查,時不我待,務使國之根本動搖也。
慎之,慎之!」

  自秦國使臣離去,祝雅瞳便在祝府之内稱病不出許久未見,不想已然悄聲無
息去了秦國。栾廣江知曉她對愛子珍逾性命,所謂對賊黨的意外發現怕不是在長
安,在成都更爲可能。

  栾廣江對此并無意見,吳征這名私生子他顧不上,但阻撓其母的愛子之心也
太過分了些,至少在目前爲止,他還不願與祝雅瞳正面起沖突。且這一點正是他
拿捏祝雅瞳乖乖就範的重要把柄,世上有吳征,祝雅瞳便有顧忌。她若有任何風
吹草動不臣之心,燕皇隻須放出風去吳征是他與祝雅瞳的兒子,秦燕兩國便再也
容不得吳征。彼時天下之大再無吳征容身之地。若世上沒了吳征……誰也不能保
證這個女人發起瘋來會做出什麽事情。她已經做過一次,結局是祝家滿門遺老于
世間消失。

  「聽聞你也要随祝家商團去秦國?」栾廣江在身邊的火盆中焚毀紙頁,旋即
提筆寫信。

  「是,義母令民女随同商團一同前往。」

  燕秦兩國一場大戰各自傷了元氣,國與國之間在不能互相吞并之前,利益永
遠都被擺在第一位,且燕國北方與草馬黑胡大戰在即,也急需修複與秦國之間的
關系。祝雅瞳的商團正是最佳人選!流水般的銀兩比其餘大臣出使的空口白牙要
有效得多。

  「朕也有一封信,你親自交予香凡夫人。絕不可爲第四人知曉!」秦皇寫畢
随手一揮,輕飄飄不着力的薄紙猶如有了生命一般準确飛落在冷月玦手裏。

  未着火漆封印,甚至連信封都沒有。冷月玦錯愕一愣,擡頭遠遠打量着埋頭
書案的燕皇,又等了片刻沒見回音,終于恍然大悟,當即展開紙頁細觀默默記憶。

  「陛下,民女記牢了。」

  「背誦一遍!」

  「啊?這……」

  「朕恕你無罪!」

  「遵旨!香凡夫人見安,久而未見不想卿立此奇功,朕心甚慰……」冷月玦
一字不差地背完,又未等來回音,想了會兒才依樣畫葫蘆将手中信紙燒去。

  「嗯,你跪安吧。」

  「是!民女告退。」

  離開禦書房,冷月玦抹了抹額角汗珠,病體羸弱的燕皇所帶來的壓力出乎意
料地大。而她眼中更是許多不耐,似乎虛頭巴腦諱莫如深的對話方式讓她疲倦又
厭煩。這一趟她不願來,可又不得不來,祝雅瞳待她一貫照拂甚多,她的吩咐不
能不聽。另一個則是要單獨暗中面見聖上,可依托的天陰門弟子除了她也别無旁
人。

  「師尊與義母之間越發不睦了,哎,真真叫人難以自處。這一趟去成都不知
又有那幾位師叔能随行。」冷月玦心中暗道,心情忽然轉好,竟得意地環視皇城
一圈。

  夜色之下的皇城仍富麗堂皇,星光輝映之下亦閃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可四周
林立的高牆像一個巨大的圍籠,身處其中雖不比囚室窄小潮濕的難當,可終有邊
界。冷月玦在破落的冷家長大,此後拜師天陰門,可說自小起所處之地僅是冷家
與天陰門二處。當世的女子大多如此,原本性子寡淡的冷月玦也未介意,一切自
栾楚廷欲納其爲妃起,平靜與清淨便被打破。冷月玦無處可逃,長安雖大,皇城
雖貴,對于膩煩于其中的人來說,亦隻是個大些的囚籠。

  「再有十日!聽說川中天府之國沃野千裏,人情風物俱大異長安城。平原之
外還多有險峻奇山異水,峨眉亦是佛宗聖地。這一趟去了大秦該當多些時日才好。」
冷月玦垂頭緩步跟在一名小黃門之後向皇城外走去。

  「冷仙子?好巧!」轉出禦書房的院門,燕國太子栾楚廷一行正過此間。夜
色雖濃,嬌小的白衣麗人仍被他一眼認出。

  冷月玦正心潮澎湃,見狀面色仍是寡淡無情,隻是下拜行禮:「民女冷月玦
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免禮!冷仙子何故深夜到訪?」

  栾楚廷順勢上前攙扶,冷月玦迅速起身,不經意地退後兩步又抖袖撫平裙擺,
讓栾楚廷落了個空。

  「民女不能說,殿下見諒。」夜色已深,本該在後宮中的太子卻出現在此處,
遠不是一個好巧便能說得清的。太子的耳目遍布宮中,這一趟應是特爲自己而來。
冷月玦雖懶理勾心鬥角之事,心思卻是玲珑剔透。

  「噢……冷仙子定有理由,孤便不多問了。」栾楚廷心中一凜,轉過話鋒道:
「孤記得冷仙子少來宮中,上一回還是五年之前?近年來宮中添了不少景觀,冷
仙子既來,陪同孤走一走如何?」

  「民女不能留,殿下見諒。」冷月玦垂首縮肩,她不善說謊,清淡冷漠的面
容掩不住目光中的異樣,面對栾楚廷這等見多識廣之人,索性不與之對視被看出
破綻。

  「也是,冷仙子身懷要事。既如此,孤送冷仙子一程。」栾廣江心中大歎冰
雪美人拒人于千裏之外,渾不似其母半分。轉念一想,若如況雪瑩般隻一露面便
貼了上來,豈不是少了許多樂趣?

  「民女不能……」

  「嗳!冷仙子若無事,孤自當相送;冷仙子若有事,孤更當相送!」冷月玦
尚未說完,栾楚廷已出聲打斷。冰美人刻意保持距離種種推脫,他已忍耐多時,
點出無事亦是一份警告。有時一念至此不免好氣又好笑,堂堂太子之尊誠心誠意
追求一名女子,居然換來不假辭色。若是嬌小美人是燕國未來最有希望成爲十二
品絕頂高手的天才,栾楚廷也廢不着許多心思低三下四,直接請一道旨意娶回便
是。

  可惜以父皇對人才的珍視,斷然不會答應這等要求的,反倒要落個沉迷美色
的壞印象。

  「民女回家,有勞殿下。」冷月玦無奈答應,心中卻更加膩煩。

  即使輕車簡從,太子的車駕亦是世間一等一地尊貴奢華,車廂裏更是應有盡
有。時正初夏,桂花糖藕糕已是常備之物,酒爵之中盛的則是罕見的葡萄酒。

  栾楚廷夜送美人正是風流旖旎之事,談興正濃滔滔不絕。冷月玦垂頭閉目一
言不發,尋常女兒家喜好的精緻糕點與美酒也毫無興趣。栾廣江一展才學卻逗不
得美人一笑,也微有怒意,忽然笑道:「冷仙子适才觐見,不知父皇精神如何?」

  「頗見疲憊。」提起陛下,冷月玦不敢不答。

  「夜色已深父皇尚在操勞國事,大燕江山能強盛如斯,曆代先皇功不可沒。
孤亦常思父皇百年之後亦當以此爲己任,不落先祖之後。哈哈,孤若能一嘗夙願
娶冷仙子爲妻,有賢後如此何愁大業不成?」

  「民女一心修行,殿下失言了。」

  「正是,正是,孤一時激動大逆不道,該打,該打……」

  馬車在冷府門口停下,冷月玦獨自進府。月影如霜,正讓她心裏冷冷的。栾
楚廷所說的玩笑之言并沒有錯,一旦他登上大寶群臣山呼萬歲,普天之下又有誰
能再阻止他以一道旨意冊封自己爲妃?想起幽深清冷的皇宮,冷月玦不寒而栗!
呆在那隻大籠子裏,便真的封後天下稱賢,又有甚麽希望可言……

              …………………………………………………

  「祝師妹要招同門去大秦?是何用意?」

  天色剛明,冷月玦趕至天陰門于長安城的駐地面見師尊。信上的内容她已看
過,不出所料,師尊聞言之後尚未看信,俏麗的圓臉上柳眉蹙起,晶亮的眼眸中
射出狐疑。

  「徒兒不知。隻照師叔吩咐的做。」

  「祝師妹與門中疏遠已久,現下突然要調用門中弟子卻不說明緣由,本座答
應不得。」柔惜雪鳳目一瞪斷然道。

  「師尊容禀,祝師叔當有要事在身不容小觑。昨夜徒兒奉其命觐見陛下,亦
得陛下口谕一席。陛下旨意不得傳他人之耳,弟子年幼無知,若出了意外差池恐
有違聖意,還請師尊恩準。」

  「你現下有事都敢瞞着本座了?」

  「徒兒不敢!實是無可奈何。徒兒也不知祝師叔傳與陛下的書信所言何事。」

  柔惜雪面色極寒,挑起的鳳目瑰色點畫,分明清澈如水,卻又無端顯出幾分
妖冶之氣。她胸脯不住起伏氣的不輕,好半天才寒聲道:「祝師妹要什麽人?」

  「要三師叔,五師叔與六師叔同去。」

  柔惜雪深吸了口氣道:「也罷,既關乎國之要事,便請幾位師妹走一趟罷。」
語畢,她拂袖離去,狀甚不滿。

  穿過前廳後的弄堂,柔惜雪在院角處一間偏僻小屋停下輕叩門扉。

  「柔掌門?進來吧。」

  屋内之人肌膚雪膩,秀發如雲梳作長樂髻,一身豔紅色綢衣自腰際至裙擺繡
着雪梅點點,中央上翹,左右波谷般伏低的好看香唇一咧笑道:「柔掌門,事兒
可辦妥了麽?」

  「依福慧公主之言安排停當,當出不得疏漏。」柔惜雪換了副面容雙手合十
一禮。

  「甚好。冷月玦年紀尚幼,心思又單純,若沒個長輩點撥怕是要出纰漏,如
此才萬無一失。」

  「公主料事如神,貧尼佩服。」

  「這算不得什麽!」栾采晴媚然一笑道:「一切不過剛開始而已。」


                               (未完待續)
2018-7-20 12:3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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