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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10-8 來自 台灣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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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狐瞳
夜裏的夢巢吐息愈盛,樹冠枝幹皆沐浴于霧狀的地華之中,散泛着如夢似幻
的瑩藍色,與凝結遍野的青锳交相輝映,于夜色中美得有些不真實。
崔采婷伏跪巢中,巢沿高處立着一人,寬袍大袖負手背對。
「我終于知道,你的頭發,爲何一夜白了。」那人緩緩轉身,鳳目美須風神
秀逸,正是太乙玄門玄教教主重元子。
崔采婷面色蒼白。
「太幻圖你已執掌不得了,就此交還門中吧。」重元子道。
崔采婷口中默頌,一幅彌滿着淡淡雲霧的卷軸忽現掌中,雙手捧起,高舉頭
上。
重元子擡手虛拿,卷軸便飛了過去,穩穩地落入他手中。
巢中一陣沉寂,重元子久久地注視着伏跪着的崔采婷。
「我真認不得你了。」重元子緩緩道,「還記教祖她老人家當日怎麽說你的
麽,心念純淨,絕無雜質,可謂無瑕之玉。」
崔采婷輕咬住唇。
「是以我才将本門至寶太幻圖傳授與你,可如今又如何?着實可惜,可歎,
可恨呐……」重元子繼道。
崔采婷身子微顫不住。
「原本以爲,你隻是爲妖狐蠱誘,一時迷了心性,因此罰你在逍遙峰靜修思
過。孰料你卻膽大妄爲到如此地步,不但不知悔改,反将妖狐餘孽匿藏身邊,瞞
了我這許多年!」重元子墨須飄動,語調略微抑揚。
崔采婷身子低伏,狀極痛苦。
重元子停頓了片刻,語氣歸複緩淡:「好吧,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妖狐
當日已爲天庭誅滅,卻是從哪來的後人,又如何會藏匿在逍遙峰上?」
崔采婷擡起身來,卻是搖了搖頭,朱唇緊咬,一臉堅毅。
重元子目光漸厲,怒意猶如一股風暴在冷寂的面容上隐隐聚集。
崔采婷眼中晶瑩閃動,瞬時模糊了眸子。
******** ******** ******** ******** ******** ******** ********
一十七前年。
巨木底下,瀑布之前。
一頭如墨秀發的少女正帶着個七、八歲模樣的女孩挖采青瑛。
「涵兒,要這樣下鋤,才不會傷着石脈。」少女半跪着身,握着一把小鋤仔
細地比劃着。
女孩唇紅齒白,小小年紀便已隐見清麗之色,背着隻小竹筐,手裏也拿着把
小鋤,跟着少女的動作輕敲着凝結水邊的青藍石塊,一臉稚氣,然卻十分認真。
忽然間,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暗了下來,少女和女孩都擡起頭望。
「師父,天怎麽突然黑了?」女孩吃驚地問。
隻見一片灰影如巨幕般迅速覆蓋,很快便籠罩住了整座千翠山。
少女一臉凝重,觀望四方,靜息感應。
就在這時,倏有大抹暗赤的光自對面山腰處沖霄而起,濃稠似血。
「那是……那是什麽?」女孩吓一跳。
「好邪惡的氣息。」少女心跳驟劇,秀眉緊蹙地盯着異象之處,那邊正是卧
雲嶺的方向。
自打她修煉以來,還從未遇見過這樣強大與邪惡的氣息。
「涵兒,你先回紫芝閣去,可能有厲害的邪魔上山了,我去瞧瞧。」少女鎮
定道。她得師門厚賜,倚靈脈修行,更兼鎮守之責,心知事關重大不容有失。
女孩隻遲疑一下便應了,臉上并沒多少驚慌。
少女口中念念有詞,倏地異芒閃掠,一口寶劍自法囊飛出,锵然出鞘,劍身
急速變長變大,轉眼如舟大小,穩穩地懸浮空中。少女飛上劍身,疾朝卧雲嶺掠
去。
就在這時,巨響猛然炸起,整座千翠山似乎都震動起來,一波強大無匹的巨
力襲來,登把飛行中的巨劍震得東倒西歪,幾将少女從劍上掀落。
少女氣血翻騰衣發俱亂,極力馭控寶劍,旋見卧雲嶺上各種光芒沖天而起,
絢麗若幻,接又數波性相不明的巨力潮般掩來,将她推得連連後退。
少女傾盡全力,運足十成真氣抵禦,可是依然無法與之相抗,就在她即要完
全失控之時,所有的驚濤駭浪消失了。
天空的灰幕與嶺上的血光正在退卻,就如它們來時一般迅速。
少女終于降落到位于千翠山腰處的卧雲嶺上,眼前的一切,令她瞠目結舌。
焦枯的樹木,碎成齑粉狀的岩石,還有整條被蒸發幹的溪流,種種異象觸目
驚心。
到底發生了什麽?少女滿腹疑問。
無需刻意去感應,便能察覺山嶺上到處都殘存着遊離的真氣與靈力,性相混
雜正邪難辨。少女心中駭異,這需要多強大的存在,方能于離去之後還能殘留下
如此浩瀚的餘波。
四下寂靜無聲,整座山嶺上,似乎再也沒有一個生靈,少女還劍入鞘,漫無
目的地搜尋着。
忽然間,她感應到了點什麽,似乎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她心口輕拂了下。她
轉身,朝一個方向走去,在一堆碎石前停住,開始用劍鞘挑開石塊。
沒過多久,少女心頭蓦悸,她看見了一雙睜着的眼睛,一雙令她自第一眼起
便永世不忘的眼睛。
這雙眼睛清澈明淨,亮若星辰,可是眼底卻有一抹難以描摹的魅,似邪若幻
侵人心魄。
在看見她後,眼睛便緩緩閉上,似乎安心了。
少女蹲跪下身動手搬開石塊,很快便又愣住。她看見了一隻狐狸,而那雙眼
睛,居然就是屬于這隻狐狸的。
狐狸滿身塵土,奄奄一息,看上去傷得極重。
「一隻狐狸,怎麽會有這樣的眼睛?」少女怔怔的。
她決定救它。
除了動了恻隐之心,也許還因爲那雙眼睛。
少女把狐狸帶回到逍遙峰的住處,懸壁而築的紫芝閣。
接下數日,少女和女孩爲狐狸拭去塵土,包紮傷口,喂以湯藥,精心調治。
但情況卻越來越糟,狐狸傷勢日重。
少女憂心忡忡地瞧着狐狸,這唯一的劫後生靈,能撐得下去麽?
狐狸也在望她,眼睛疲倦地眯着,似乎随時就會閉上,再也無法睜開。
少女怔怔地瞧着,竟覺得那雙充滿倦意的眼睛極美,美得令人心跳迷醉。
「師父,它好像要死了。」女孩有些傷心地說,她懂的東西不多,可是她也
覺得它的眼睛很好看。
少女終于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她把狐狸帶上了神木。
神木叫做夢巢,乃天地一十九靈脈之一,亦爲師門至寶。少女的師父曾告訴
她,此木有孕育守護、固本培元之功,是天地中最佳的療傷之處。
狐狸的傷勢開始一天比一天好轉,在少女精心的醫治下,漸漸痊愈。
「乖,你還沒全好,快喝了這碗藥。」少女哄着狐狸。
狐狸把頭扭開。
「你喝掉它,我就給你吃甜甜的山楂。」少女指指裙邊一串尚挂着露水的嫣
紅果子。
千翠山的山楂與别處不同,既甜又多汁,且一點都不酸澀。
但狐狸依然不理。
「哎,你是不是想吃肉了?」少女拍拍它的頭說,「可我這裏沒有,你乖乖
的,哪天我就到山下的鎮子裏買隻雞炖給你吃。」
狐狸這才轉回頭,開始喝藥。
某個黃昏。
狐狸趴在夢巢的邊沿,無精打采。
「你怎麽了?」少女問。
狐狸沒有回答,或者不會回答。
「小家夥,你是不是悶了?」少女在它旁邊坐下。狐狸其實不小,一人一狐
坐在一起,差不多一般高矮。
狐狸靜靜趴着。
「你知道這兒多好麽?别人想來還來不了呢。」少女說。
狐狸依然不言不語。
「好吧,以後我每天多上來陪陪你,等你再好點,我就帶你下去。」少女拍
拍狐狸的頭,「知道嗎,逍遙峰上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呢。」
狐狸腦袋忽然一歪,把臉枕在了少女的腿上。
某個午後。
「小家夥,你的傷已經好大半了,今天給你好好洗個澡,讓你清清爽爽的。」
少女的心情很好,燒了熱湯,把水兌到适合的溫度,帶着徒兒一起仔細爲狐狸沖
洗。
在濯心軒廊外的木闆陽台上,師徒倆卷着袖子幫狐狸擦拭身上的水滴。
狐狸懶洋洋地趴卧着,美美地享受少女和女孩的服侍,洗幹淨的身軀讓原本
的面目徹底呈現出來,通體如墨,毛發黑得油亮。
「你還挺受用的。」少女捏捏狐狸的臉頰笑道。
「師父,我們幫它起個名字吧?」旁邊的女孩也很開心。
少女沉吟了下,微笑道:「你瞧它一身黑不溜秋的,我們就叫它小黑吧!」
狐狸猛然坐起,嘴裏嗷嗷地叫,似乎在抗議。
「小家夥,你不喜歡麽?」少女笑着揉揉它頂上的毛發,「這名字多可愛喲,
就這麽決定了!」
「小黑小黑,你有名字啦!」女孩拍手歡呼。
狐狸仰首望空,一臉倨傲。
日子一天天過去。
山中本自在,如今又添了許多歡樂。
然而某夜,少女忽然憂傷起來。
狐狸似有所感,在她腿邊輕輕地蹭着。
「小黑……」少女欲言又止。
狐狸望着她。
「等傷好了,你就會離開的……是吧?」少女抱膝輕語,乜望着遠處模糊了
的山影,聲音裏有些落寞。
狐狸注視着她。
「那也沒什麽……」少女笑了起來,竟管有點牽強,纖手在它的臉頰上輕捏
了下,「狐狸就是該自由自在地到處跑的。」
狐狸默不作聲,狐狸當然不會說話。
果不其然,某個清晨,醒來的少女和女孩發現狐狸不見了。
「小黑!小黑!」少女連聲呼喚,聲音微顫。
可是并無回應,狐狸真的不見了。
少女和女孩四處尋找,一無所獲。
師徒倆都蹙着眉兒,心似被什麽揪着。
少女忽然想起了什麽,飛身掠起,出了紫芝閣,望峰頂的瀑布奔去。
夢巢一片安靜,依然不見狐狸的蹤影。
「你……真是走了?」少女喃喃輕語,不由有些失魂落魄,才轉過身,猛然
瞧見在夢巢的邊上立着一人。
「什麽人!」少女輕喝,夢巢可不是任人随意踏足之地。
那人長身玉立衣袂輕揚,背對着自己,似乎正在遙望天邊的朝霞。
「你是誰?」少女胸口一緊,莫明心跳。
「是我。」那人轉過身來,最先映入她眸中的就是那雙眼睛,邪魅而清冽,
亮若星晨。
隻是現在,那裏邊還多了一絲笑意,溫柔和熙有如身後的朝陽。
「小黑!」兩字一躍而出,刹那之間,少女連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心中的呼
喚,抑或是真的叫了出來。
******** ******** ******** ******** ******** ******** ********
小玄一覺醒來,已近中午,來到儀真宮中,見黎姑姑、紅葉與苗小見三人正
低聲說話,神情頗爲凝重,便上前行禮。
三人一見他來,紛紛賀喜,口中皆笑喚少國師。
小玄擺手道:「莫要羞我,大家依然叫我名字好啦。」
黎姑姑笑道:「單憑你力挫國師與逍遙郎君兩個,這少國師咱也當得起。」
小玄隻說僥幸,問起師父,黎姑姑道仍然外出未歸。
時值午飯時分,黎姑姑命内侍去叫阿癡,五人一起入席。
黎姑姑與紅葉皆罕有的斟了酒,各敬小玄一杯,說是爲他慶賀。
阿癡則是向來飲酒,同小玄幹了幾杯,似乎對天機九變甚感興趣,時不時問
上兩句,至于大寶,卻是隻字不提。
小玄邊飲邊說,十分開懷,衆人也聽得津津有味。
黎姑姑忽道:「聽閻公公說,皇上賜你的府第就在浣晖湖邊上,喚做枕水閣,
娘娘曾言那裏真華極盛,是個好地方。」
紅葉同苗小見一聽,皆嚷着要小玄帶他們過去玩。
小玄一口應了,道:「今晚要在那邊擺慶功宴,我們一起去吃喝個痛快。」
「小玄,往後你一個人在那邊,可莫荒廢了修行。」黎姑姑道。
「我才不住那邊,今晚宴罷,就回太華軒。」小玄即道。
「你傻啦?在那邊你可是一府之主,有許多人伺候,怎麽還想要回這邊來?」
苗小見奇怪道。
「不稀罕。」小玄道,「我不慣讓人伺候,在這邊和你們待一起更自在。」
紅葉一臉歡喜。
黎姑姑點點頭,道:「小玄不貪圖享受,難得。」
飯後。小玄把苗小見拉到一邊,悄聲問:「适才我來時,你們在說什麽,爲
何一臉緊張?」
苗小見望望周圍,壓低聲道:「内苑又出了大事!」
「出了大事?」小玄繼問,「出了什麽大事?」
「你沒見宮裏加了防備,各處多了許多新調來的守衛。」苗小見道。
「我今天又沒出去,哪裏知道。到底出什麽事了?」小玄道。
「今早德妃娘娘沒了。」苗小見道。
「德妃娘娘是哪個……」小玄沒半點概念,「怎麽會突然沒了?」
「我悄悄說與你知,你可萬莫告訴别人。」小見神神秘秘道。
小玄應了。
「前些日不是有隻怪物闖入宮中嗎,皇上受了驚吓,身上便一直不太好。」
苗小見道。
小玄點點頭。
「昨夜皇上留宿錦心殿,召了德妃娘娘侍寝。到了今天早上,有宮人送來湯
藥,不想在榻邊失手打翻,德妃娘娘惱了,就叱了句廢物……」苗小見道。
小玄靜靜聽着。
苗小見又瞧了瞧周圍,聲音壓得更低:「沒想到皇上勃然大怒,從榻上起來,
一連數腳,竟将德妃活活踹死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方道:「怎麽會是這樣……這到底是爲何?」
「其實,這也不是頭一遭了,皇上好像甚恨别人說廢物兩字,我聽人說,前
年某次宴上,也是有個妃子不留心說了這兩個字,結果就給皇上從簾後揪出,百
般痛毆,還當着幾個大臣的面……」苗小見打了個寒顫,接道:「竟把那妃子撕
碎下酒吃了!」
小玄聽得冷汗直冒,不禁又驚又怒:「豈有此理!雖爲天子,但豈能就因兩
個字肆意虐殺生靈!」
「小聲點!小聲點!」苗小見豎指唇前,驚慌道:「叫人聽去,我們倆的腦
袋可就要搬家啦!」
小玄怒容滿面。
苗小見低聲又道:「因德妃娘娘的兄長是大将軍秦湛,正據守北疆門戶,皇
上恐生嘩變,一早便命人急赴北邊,去捉拿秦将軍了,宮裏也加了守備,眼下内
苑到處是禁衛。」
「虐殺無辜,還遷怒族人,簡直就是暴君!」小玄渾身發抖。
「哎,你這等激動,别的就不跟你說了。」苗小見皺眉道。
「還有什麽,快說!」小玄臉色一沉。
苗小見心中一驚,竟給鎮在那裏。
「告訴我。」小玄道。
苗小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從未見過的厲色,登如魇住,當即又道:「我還聽
人說,皇上身上時常帶着尖錐利鈎小弓短鋸這些器具,動辄就要傷人取樂,但凡
膽敢抗拒者,一概擊殺勿論株連族人。去年年底,煉心殿方才完工,就有數個小
宮女給皇上提去殿中,用諸般刑具折磨取樂。那些小宮女生怕連累族人,隻有極
力忍受,據說其中一個苦撐了三個時辰,牙都咬碎了,最後皆給活活痛殺!」
「爲何要折磨她們……隻是爲了取樂麽?」小玄顫聲問。
苗小見點點頭,心驚膽戰道:「有人說,皆是因爲那幾個小宮女十分怕痛,
方才被皇上選中,遭受此厄……」
「這與惡魔又有何異!」小玄心中又驚又怒,猛然想起長伴君側的師父來,
不禁憂懼如焚。
太華軒,北面。
小玄立于連接石欄的鐵索前,凝望着前方的千丈深淵。
「小玄,你都在這裏站好久了,你……」夭夭好奇地問,「是不是在想什麽?」
「我在想,一個人最珍貴的是什麽,還有……」
「還有什麽?」
「還有,怎樣才能讓那最珍貴的——永久長存。」小玄轉過身來望她,眼神
溫柔,一臉平靜。
到了下午,兩名内相來到儀真宮,說是奉閻公公之命請少國師前往新府赴宴。
小玄便叫上紅葉與苗小見同行,随兩名内相出了儀真宮,一路上果見有許多
龍牙衛及鳳翎衛在各處布防巡邏。
轉過許多宮殿苑院,來到一個大湖旁,遠遠便瞧見閻卓忠率十數名大小内相
在前面等候。
「閻公公。」小玄快步上前,抱揖行禮。
「小玄兄弟,咱可等你好一會啦。」閻卓忠親親熱熱地招呼。
小玄心中一暖,道:「在下不過山鄉野人,怎敢煩勞公公等候。」
「是貴人是貴人,咱小玄兄弟現在可是當朝少國師嘞。」閻公公笑道,瞥見
他身邊的紅葉,咦了一聲道:「紅葉怎麽來了?」
紅葉竟然翻了翻眼,道:「我随少國師來瞧瞧他的新家不行嗎?」
閻卓忠陪笑道:「行行,你肯一起過來,着實再好不過。」
小玄瞧了,心中隐覺奇怪:「雖說紅葉是師父的貼身侍女,但一個皇帝身邊
的大太監對她如此客氣,倒也有點稀奇。」
「少國師的新家就在前邊,我們現在過去吧。」閻卓忠朝前一指。
衆人沿湖而行。閻卓忠與小玄在前同行,紅葉、苗小見兩個與一幫内相跟随
其後。
此時日已稍斜,湖面上清風徐徐吹來,涼爽宜人,小玄朝湖上望去,見湖水
清碧如玉,湖面上豎着許多十分巨大的湖石,形态各異錦秀非常,不覺多瞧了幾
眼,忽然想起苗小見中午之言,心裏一陣煩郁:「這迷樓之上處處風光如畫,怎
卻住了個惡魔……」
閻卓忠邊走邊介紹:「這水叫做浣晖湖,乃迷樓上最大的三個湖之一。水裏
這些湖石共有一百零八座,全是從江南精選而來,正是按天妃娘娘的指點安放,
據說能聚天地精華,大有名堂的,不過咱可不懂。」
小玄哦了一聲,仔細觀望,見那些巨石錯落有緻地立在水中,果然隐呈某種
擺放規律,隻是不知是否暗合什麽陣法禁制,越瞧越覺玄妙,心中愈加敬慕師父。
「到了,前面這座府第,便是皇上賜與你的少國師府——枕水閣。」閻卓忠
擡手指着前方道。
(第七回)截教遺脈
小玄擡頭望去,隻見前方一圍雪白粉牆,裏邊綠樹參差紅英絢爛,花木間遊
廊染翠飛檐如翼,數座樓閣隐約顯現。
漸至近處,又見正中大門頂上懸着一塊金絲楠木匾額,上書三個秀逸大字
「枕水閣」。
閻卓忠與小玄一行迳往前去,門前已有數名宮人在迎候,進到裏面,更有許
多男女仆役在兩邊磕頭叩拜,迎接新主,身上俱穿宮裏服飾。
一名大太監迳直迎上前來,口中道:「奴婢馬長安,叩見少國師。」
小玄趕忙還禮。
閻卓忠道:「這是咱從内侍省挑出來的人,頗能辦事,分派來這邊,給你做
個管家,往後有甚事情盡可吩咐他。」
小玄謝了。
「時辰尚早,我們四處走走。」閻卓忠道,便叫馬長安帶路,引着小玄一行
參觀新府,但見庭院如畫,布局雅緻,亭台樓閣俱全,大多傍水而築,最令人驚
歎的是一座臨湖的雙層樓閣,幾乎有過半伸出湖面,懸空水上,極是奇巧秀麗。
馬公公邊走邊介紹,一一報上名字來,什麽觀煙樓、海棠軒、帳星台、缤紛
圃、藏雪洞、花月渠、翡翠嶂、薔薇架、荷香榭……小玄一時也記不住太多。
閻卓忠邊走邊道:「皇上下谕,少國師按從三品享受俸祿,隻比國師低半品。
此外特意吩咐,既是與天子爲鄰,府中車馬仆役及各項支用,俱由司監内庫調配
供給。小玄兄弟日後還缺什麽,盡管同老哥咱說。」
小玄聽其意思,知曉賞賜極是豐厚,他也不在意這些,隻是喏喏謝過。
閻卓忠笑咪咪道:「少國師對這裏可還滿意?」
小玄點點頭,道:「這些樓閣好多都挨着水,着實令人喜歡,難怪以『枕水』
二字爲名。」
閻卓忠道:「建造之初,皇上就對龔大人說,這裏是要給仙人住的,一磚一
瓦、一梁一棟皆要精心選制,切切不可有絲毫糙俗之處。」
小玄哂道:「不料,如今卻給我這個俗人住進來了。」
閻卓忠哈哈大笑:「神仙入世,偶爾當當俗人也好,享一回這人間富貴,也
是一番修行曆練嘛!」忽湊近小玄耳邊,壓低聲道:「不知小玄兄弟是否同國師
一樣,也修那黃芽白雪立鼎安爐之道?這裏邊的宮婢小娥,咱都是盡撿那些顔色
鮮妍、聲音嬌滑的來,半點不遜國師府那邊。」
小玄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隻聽紅葉在後邊輕啐了一聲。
小玄這才有所省悟,不覺面上燒燙。
閻桌忠又是哈哈一笑,道:「時辰不早嘞,想必有客人到了,咱們開宴去!」
這時日已西沉,映得湖上金漿蕩漾,府中各處點起許多燈火,照耀得四下雪
亮輝煌。
一行人來到那座懸湖樓閣的大廳之中,見已排好筵席,開始有賓客陸續登門,
攜禮相賀,閻卓忠陪着小玄,在旁邊招呼介紹。
國師、少國師都隻是稱号,既非實職亦無實爵,但因當今天子好方術崇鬼神,
是以朝中文武也跟着敬奉。一時賓客絡繹不絕,雖然大多官員自己不來,卻會遣
人送來賀禮。
小玄正不自在,忽聽有人大聲笑道:「灑家肚裏的酒蟲又在鬧了,過來讨禦
酒吃,不知少國師可願布施一盅?」
小玄擡頭看去,卻是大耳和尚夢癫,昨夜兩人已在宴上幹過許多杯酒,甚是
親近,忙迎上前,笑道:「一盅太少,大師盡管喝個夠。」
這時又聽有人大聲道:「昨晚喝不過瘾,貧道又來找酒吃啦!」卻是「雲嶺
獨秀」陸安清到了。
小玄笑着招呼:「今晚有的是好酒,包管喝個痛快!」
過不一會,嬉雲叟、琅邪雙璧等幾個也到了,此後仙靈大會上衆「仙」又來
了許多,熱鬧之極。
小玄素喜與這些人交結,十分高興。府中酒肴,早已伺候停當,聽得一聲開
宴,珍品佳味頃刻而集,二十壇禦酒遞相啓封,席間壺斟美釀盤列珍羞,小玄舉
杯與衆人開懷暢飲。
酒至酣處,陸安清與小玄幹了一杯,忽道:「此處真華極盛,比迎聖台那邊
還好,少國師在這裏修煉個三五個月,便要勝過咱們在别處苦修十年八載啦!」
大耳和尚也道:「的确如此,灑家适才在湖邊站了一會,便覺神清氣爽,身
上的毛孔一個個都自個開了,全在争食那周圍的空氣哩!」
衆人聽他言語粗鄙,都笑了起來。
小玄見衆人滿面羨慕之色,想了一想,忽道:「大家若不嫌棄,敝府随時恭
候,要是無甚要緊之事,想留下來住這裏也行。」
衆人一聽,心中皆有些不信,一時沒人開口。
大耳和尚猛地重重拍了下小玄肩膀,道:「既然老弟如此盛情,咱也不矯情
客套,姑且就在你這裏住上兩月吧!」
小玄捂肩笑道:「歡迎之至。」
陸安清也靠近前,搭住小玄另一邊肩膀道:「貧道近日無處可去,那就暫且
住你這裏,一年半載怕是不走了!」
小玄道:「盡随道長意思,想住多久就多久。」
嬉雲叟乜着眼道:「這麽多人不走麽……姑且問一句,若是老朽也要留下,
可還住得下麽?」
小玄含笑道:「這麽大的地方,豈有住不下之理,前輩不必客氣。」
接下琅邪雙璧等好些人亦表示要留下來,小玄皆一口答應,隻急得一旁的馬
公公暗暗皺眉。
閻卓忠瞧見,低聲道:「皇上本就好神仙僧道,往時也常邀他們小住,便是
留這在裏也無妨。」
馬公公仍是憂心忡忡,發愁道:「之前這些人隻限留在迎聖台上,如今散到
這邊來,萬莫出什麽亂子才好。」
閻卓忠笑道:「皇上既将此府賜與少國師了,一切自有他擔着,你又焦灼個
啥!」
馬公公唯唯應是。
衆人皆慕此處真華,幾可用「饞」字形容,此時分得一杯羹,心中極歡,紛
紛舉起大觥小爵,又來與小玄碰杯痛飲。
喝至興濃,忽有個内侍從門外進來,朝馬公公低聲禀報了幾句。
馬公公面色一凝,快步來到小玄身邊,悄聲道:「鄧公公來了,正在偏廳等
候,請少國師過去相見。」
小玄見他神情頗爲凝重,問道:「不知是哪位鄧公公?」
「當是雍怡宮的鄧公公,隻管過去便是。」閻卓忠接言道,又低聲補了一句:
「是皇後娘娘的人。」
「皇後的人怎麽來了?」小玄心中奇怪,便暫辭了衆人,随馬公公走出大廳,
來到旁側小廳。
小廳中已有三名内相在等候,爲首一個見了小玄,便即上前叩首,道:「奴
婢鄧斐,拜見少國師。皇後娘娘吩咐奴婢送酒過來,以慶賀少國師昨日奪魁。」
小玄忙還禮道:「區區小事,怎敢驚動娘娘。」
鄧公公比了個手勢,身後一名内相懷抱一隻白玉瓶,封着黃緞絲帶,走上前
來。
「此酒名喚『翡翠春』,乃是皇後娘娘從家裏帶出來的佳釀,已珍藏多年,
平日裏都舍不得開一瓶的,請少國師收下。」鄧公公道。
「如此珍稀之物,在下怎好……」小玄還要推卻,卻聽鄧公公道:「娘娘都
叫奴婢送上門來了,少國師就收下吧,再客氣娘娘倒要惱了!」
小玄隻好接過酒,交與馬公公吩咐收好,轉回對鄧公公道:「鄧公公辛苦了,
煩勞鄧公公代在下拜謝娘娘。」
鄧公公想了想,道:「這個咱可代替不了,少國師還是改日親自過去面謝吧
……對了,娘娘還說,昨日在仙靈大會上大開眼界,心裏邊甚是想學點機關之術,
到時還請少國師不吝賜教。」
小玄微微一怔,隻得應是。
鄧公公這才告辭離去。
小玄回到大廳,忽聽有人高聲叫道:「少國師在哪裏去了,小爺也來祝賀祝
賀!」擡眼望去,見閻卓忠與馬公公正在招呼一個錦衣公子,皆是滿面笑容。
「我在這裏。」小玄道。
那人轉過身來,原來正是昨夜大會上對陣過的扈星飛,小玄一見到他,便立
即想起他那碧雕紫劍來。
「恭喜少國師喬遷新府。」扈星飛道,也不行禮,一手扶在腰畔寶劍的劍柄
上。
「多謝扈公子,快入席一起喝幾杯。」小玄笑着招呼。
扈星飛卻站着不動,忽道:「昨日比試,姑且不說使不使詐,算你赢了。但
既爲國師,想必除了機關,别的亦定當有些能耐,小爺今夜既是來賀喜,也是來
向少國師讨教武技。」
小玄微微一怔,廳中安靜下來,衆人方察此人是來尋釁的。
原來扈星飛與皇後爲一母所出,在衆多國舅中最爲顯赫,鮮有人敢招惹得罪,
又拜異人爲師,習得一身仙家本領,亦養成一副跋扈脾性。昨日一敗,總覺輸得
甚冤,心裏咽不下這口氣,得知小玄在新府設宴,便上門挑釁。
小玄呵呵一笑,道:「今日賓朋滿座,着實不宜比試,扈兄既來,不如一起
喝酒快活。」
閻卓忠與馬公公見狀不對,也都在旁笑言相勸。
扈星飛揚哪裏肯聽,冷冷道:「少國師用什麽兵器?」
小玄眉心微蹙,不禁有些着惱:「這家夥怎麽如此煩人……」
馬公公生怕兩人一言不合,當真動起手來,急忙走到小玄身,低聲道:「萬
萬不可動手,此人是國舅爺,皇後娘娘的同胞親弟。」
小玄吃了一驚,心下納悶:「這可怎麽回事?姐姐方才送酒相賀,弟弟卻跑
來搗亂……」
「少國師小心了。」扈星飛話音未落,「铮」的一聲劍已出鞘,閃電般朝斜
下刺出。
小玄沒想他說動手就動手,急忙躲閃,袖子已給穿了個洞。還好扈星飛心氣
極傲,這一劍隻是警示之意,刺他袖口。
此時他身上穿的是兜元錦,刀槍難入,竟被一劍刺穿,可見鋒銳之極。
「快亮兵器!」扈星飛喝道,第二劍又至,這一次刺的卻是咽喉。
小玄已有防備,北溟玄數随念即生,看得分明,一步避開。
「竟在宴上動刀動劍,這厮哪來的,好生無禮!」
「今天什麽日子,竟敢登門挑事!」
衆「仙」紛紛怒喝,在場官員,卻大多認得扈星飛,一個個默不作聲。
小玄見他手中寶劍劍刃呈紫色,揮動起來,直如電芒閃掠,心中生凜,提步
避開,小心閃避。
兩人一攻一避劍随身走,時而上桌,時而繞柱,滿廳遊走追逐。
小玄左閃右避,每次堪堪避過,人劍之間幾不容發,他自個笃定之極,但在
旁人看來,卻是險象環生,隻道是吃了沒兵器的虧。
扈星飛的劍忽快忽慢,一招一式極是大氣,縱橫開阖間還處處暗藏機鋒。
衆人瞧得暗暗心驚,皆沒料到此子劍技這等高強。
大耳和尚道:「這小子練的是啥劍法?」
旁邊的琅邪雙璧也練劍技,卻皆搖了搖頭,由吾璟道:「甚是精奧大氣,當
是名門大派的劍法。」
隻聽一個清柔聲音道:「是截教的碧遊劍法,隻是此人學沒幾招,而且火候
遠遠未到。」
衆人聽見,轉頭望去,見此老氣橫秋之語竟是出自一個桃腮杏目的小姑娘,
不禁愕然。
小姑娘便是紅葉,正與苗小見混在人群裏大吃大喝。
由吾珏搖頭道:「截教自通天教主随鴻鈞去後,已日漸式微,門人散落各處,
多隐世而居,碧遊劍法更是截教從不外傳的神技,此人又是從何學得?」
紅葉微笑道:「信不信由你。」
衆人皆盡不信,見她年紀輕輕,隻道是哪個的門下弟子,所言不過是信口開
河。
扈星飛見小玄始終不肯亮兵器,心中惱怒,攻勢愈狠愈急,猛地将真氣提至
頂層,劍上竟然隐生風雷之聲,一劍刷地刺出,直掠小玄胸口。
小玄側身一讓,寶劍又是貼衣而過,劍鋒氣勁吞吐,直奔數尺之外,隻聽
「呯」的一聲,桌上酒瓶炸成碎片,酒漿四濺。
那席上坐的是陸安清,正有心幫小玄,突叫道:「爾敢刺我!」突從袖中刷
出一柄風火拂塵,躍身飛起,疾朝扈星揮去。
扈星飛頭也不回,提劍一格,拂塵即時斷做兩截,身子淩空一轉反手又加數
劍,飛電般刺向陸安清。
陸安清這風火拂塵乃是用山中萬年老梅精的枝做成,又加持了靈寶宮的秘術,
不想一觸即斷,大驚之下向後急避,連退十餘步方才脫身,鬧了個面紅耳赤異樣
狼狽。
「臭道士,再敢多事,一劍殺了你!」扈星飛冷聲道,抛下他又去追擊小玄。
陸安清心膽俱寒,豈敢再上。
嬉雲叟瞧得窩火,忽從随身法囊中取出一物,卻是把短槌,抛向小玄,叫道:
「此槌名叫『破山』,乃昆吾石髓與海底玄鐵打造,堅不可摧,少國師且拿去教
訓這狂徒!」
小玄接住短槌,恰逢扈星飛一劍又到,舉槌砸去,隻聽「嗤」的輕響,短槌
竟然從中而破,一分兩半,小玄急忙撒手,險被波及。
衆人無不駭然。
「在下本領微末,累前輩壞了兵器!」小玄邊躲閃邊叫道,心中大是歉仄。
「一把槌子而已,不值什麽,少國師留心那厮的劍!」嬉雲叟道。
「臭小子,仗着寶劍鋒利,算啥本事!」
「有種别用劍,少國師三招就廢了你!」
衆人紛紛嘲罵。
扈星飛充耳不聞,依舊猛攻小玄。
小玄卻是越鬥心中卻定,他已悄将北溟玄數提至升第二境,扈星飛的一招一
式在他眼中盡若蝸行,無不瞧得清清楚楚,騰挪走避輕松自如,隻感異樣奇妙,
不覺心迷神醉沉浸于中。
「真見鬼了,那小子手裏的劍究竟是啥東西?」嬉雲叟道。
衆人皆沒吭聲。
紅葉道:「是照天紫電。」
衆人一陣騷動。
照天紫電乃截教諸多神兵之一,在天道閣所撰的《周天諸靈榜》中劍器榜排
第一百四十九名,據傳乃多寶道人親手鑄造,劍一出鞘,紫電映空,照天千裏。
于三教簽神之劫後遺失,早已多年不知其蹤。
紅葉道:「我就說着玩的,你們别信。」
由吾璟遲疑道:「我曾聽師尊說過照天紫電的模樣,倒也與此劍有幾分相似,
隻是這等神兵怎麽可能落在他手裏……」
衆人正驚疑不定,卻聽扈星飛哈哈一笑,道:「你們不用猜了,小爺手中寶
劍,正是照天紫電,乃我師尊所賜的出山之寶!」
大耳和尚叫道:「你師父是何人?」
扈星飛道:「杳杳真人。」
衆人你瞧我,我瞧你,似乎沒誰知曉是何人。
扈星飛又道:「我師父素來低調,你們自然不知是誰,但我若把師公名字說
出來,定然吓死你們!」
陸安清冷笑道:「隻管報來,好教我們領教下那吓死的滋味!」
扈星飛傲色道:「我師公,便是截教聖人空空老仙!」
衆人大驚。
空空老仙乃通天教主的故友,好參玄悟道,好神兵異寶,爲窺鴻鈞道術方入
截教,有傳聞于混沌前便已臻大羅之境,修爲之深無人能測。
截教于三教簽神後幾乎名存實亡,如果說還有所存遺的話,那便是空空老仙
一脈了。
嬉雲叟吸了口涼氣,凜然道:「如此說來,那劍當真是照天紫電,難怪破山
槌一觸即破。」
衆人再不作聲,心中皆想這場比鬥隻怕少國師兇多吉少,唯紅葉神色自若,
毫無擔憂之色。
小玄四下遊走閃避,心中暗愁:「這家夥是皇後胞弟,得罪不得,這可如何
是好?」眼角睨見扈星飛腰間甩晃的劍鞘,心中一動,倏地猱身而上。
「來得好!」扈星飛輕喝,手腕一掄,紫電吞吐劍氣彌漫,身前現出一面由
劍光凝成的光盾,欲将進犯之敵絞做肉泥。
小玄絲毫未滞,仍然直撞過去,有如送死一般,衆人齊聲驚呼,尚未瞧清,
已見他毫發未損地穿過了水潑不入的劍盾,出現在扈星飛跟前。
扈星飛大吃一驚,隻覺腰畔一輕,忙朝後躍退,反手飛刺數劍,阻截對方的
追擊。
小玄微微立定,手裏已多了把劍鞘,正是從扈星飛腰上摘下的。
衆人齊聲喝彩。
扈星飛心頭一寒,暗忖适才對方若不是摘他劍鞘,而是在要害處給上一拳一
指,隻怕自己此時已身上受傷,驚怒交集道:「又耍什麽奸計!」踏步向前,飛
身又刺。
小玄略微側身,避過來劍,反手将劍鞘刺出,直奔扈星飛肋下,扈星飛回劍
格擋,誰知小玄又刺他腹部,接下你來我往,攻守互換鬥了數招。
衆人發現,小玄手中劍鞘完全不與扈星飛的寶劍碰觸,指東打西,所攻盡是
對方身上的必救之處,又過幾招,扈星飛已是招法漸亂。
原來小玄已施展出誅天劍訣,看似簡潔無華,實則精妙極絕,旁人還瞧不明
白,扈星飛卻感壓力如山,極盼能仗寶劍鋒銳削斷對方的劍鞘,隻惜始終未能觸
及分毫。
扈星飛越鬥越驚,劍招愈亂,眼見幾次劍鞘快要刺到自己身上,卻又莫明其
妙地遊退開去,不覺冷汗浃背。
衆人瞧見,連呼可惜,紛紛叫喝助威,隻盼小玄能一舉擊敗對方。
殊不知到了此時,對小玄而言,激鬥已成享受,與平日裏同紅葉的練習不同,
眼前的實戰更加過瘾,他下意識地拉長戰鬥,一招一式去細細品味誅天劍訣中的
奧妙。
扈星飛幾欲崩潰,觑見小玄又是一擊後撤,猛地大喝,瞬見手中寶劍化做千
百道紫電飛襲過去,卻是使出了碧遊劍法中的精絕一招「紫電穿霄」。
然而戰鬥戛然而止,隻聽「铮」的一聲,千百道紫電刹那無蹤,衆人定睛看
去,見小玄雙手倒握劍鞘,已将對方的劍刃毫厘不差地套入鞘中。
(第八回)既在樽前,又在花前
這招還劍入鞘,可謂巧到了極處,也險到了極點,賞心悅目驚心動魄。
衆人哄然叫好,個個心中駭然,之前已對小玄的機關術倍感詫訝,這時又對
他的武技大吃一驚,越發覺得此子高深莫測,非那池中之物。
扈星飛與小玄膠着一起,一人握劍柄,一人握劍鞘,面對面于極近處望着對
方,情形煞是古怪。
「國舅爺不打了是不是,我們且去喝杯酒如何?」小玄微笑道,慢慢松手,
放開了劍鞘。
一顆汗珠自扈星飛額畔緩緩滑落,他僵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忽捧握着歸鞘的
寶劍朝小玄深深一揖,朗聲道:「沒想少國師不但機關術高明,武技更是高強!
我打不過你,适才冒犯,還請恕罪!」
「國舅爺爲酒宴助興,特意與在下騰鬧一番,倒亦十分痛快呢!」小玄笑道,
最後一句倒真是心裏話,此時的他猶沉醉于北溟玄數與誅天訣的奧妙之中。
扈星飛見他絲毫不以爲意,心中喜歡,道:「少國師如此大度,我扈星飛佩
服的人不多,少國師可算一個!」
「什麽國師不國師的,走,咱們喝酒去!」小玄哈哈大笑。
「好,那就叫兄弟,今夜不醉不散!」扈星飛開懷道。
兩人搭肩入席,扈星飛豪邁坦率,崔小玄灑脫随性,幾句話說将開去,心中
便再無隔閡,與群雄一番痛飲。
紅葉此時已喝了不少,忽扯住小玄袖子上下張望,道:「适才明明瞧見被穿
了個洞,這會卻怎麽找不到了,你這衣服莫非是寶物?」
「這會隻管喝酒,理睬别的做甚……」小玄哂道,見她臉上紅撲撲的,煞是
可愛秀麗,不覺微微一呆。
「幹嘛?」紅葉摸摸臉。
「你别喝太多了,小心一會回不去。」小玄道,說完便覺這話有點輕恣。
「放心好啦。」還好紅葉完全沒有多想,擡手拍拍男兒的肩膀,得色道:
「告訴你個秘密,迷樓上隐藏着許多禁制陣法,神仙來了都會懵,而姑奶奶我,
卻是閉着眼睛都不會迷路的!」
「吹法螺是吧,也沒見你怎麽出去,成日家待在儀真宮裏,能識多少路!」
小玄笑道,忽然又有内侍來報,說東海逍遙郎君遣人送禮過來,來人不肯進大廳,
現在前庭等候。
小玄隻好走出大廳,來到前庭,見階下立着三個女子,身姿皆曼妙婀娜,爲
首之人,正是逍遙郎君身邊三個麗姬之一,趕忙迎上前去。
那麗姬依然輕紗覆面,正目視它處,直至小玄到了跟前,方才轉過眼來,眸
中冶媚暗藏,長睫啓處波光流轉,風情風姿與那龍九公主又是不同。
她擡腕打了個手勢,身後雙姝一捧包袱一捧書貼,分獻與小玄,這才道:
「妾奉少門主之命,送賀禮與請柬過來,望少國師笑納。」聲音軟糯,音尾帶着
一絲難以形容的膩,令人心中暗暗酥麻。
小玄接過包袱請柬,此時相距甚近,方察此姬發絲隐呈绯紫,煞是豔麗奇異。
「少門主有心了,請夫人代在下道謝。」小玄道,正要将東西交與跟在身邊
的馬公公,忽聽紫發麗姬道:「包袱裏的是如意百寶匣,内中之物珍異非常,沾
不得俗物,望少國師自個藏放才是。」
小玄微微一怔,隻好仍将禮物捧抱手上。
馬公公聽她言語中對自己大爲不敬,登時氣得臉上陣青陣白,隻礙于主子在
旁,不敢發作。
紫發麗姬又道:「少門主本想親來爲少國師道賀,無奈此處人多言雜,是以
改請少國師于閑暇之時迂尊降貴光臨敝府。請柬中有道符兒,少國師若要來時,
隻消把符祭了,自有龍車來接。」當下将祭符禁咒說了。
小玄默思兩遍,記在心裏。
紫發麗姬裣衽告辭,臨去前又道:「少門主特意吩咐,要妾轉告少國師,但
盼少國師能騰出閑暇,早日前來一會。」
小玄應了,将三人送出大門。
他本對逍遙郎君已有成見,有意疏遠,不知怎麽,此時心底竟有動搖之意。
小玄瞧瞧手中賀禮,想起紫發麗姬先前之言,心中甚是好奇,遂将馬公公遣
開,自個走入旁側小廳。在桌前将包袱拆開,見到一隻長方形的碧色匣子,似由
玉石雕就,其上綴滿珍珠、翡翠、水晶、瑪瑙、砗磲、琉璃、琥珀、珊瑚諸寶,
華美極絕。
研究須臾,方才找到開啓機關,卻是邊沿處一根珊瑚做的小小花枝,輕輕按
下,匣蓋一彈而啓,頓時光華湧透,原來在匣蓋内部竟嵌了顆極大的夜明珠,映
耀得滿匣雪亮,料想便是在夜晚無光處,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隻見匣中錯落有緻地分隔出十餘個形狀不同的格子,格中依形狀放着五光十
色的奇異物事,無一不是精緻絕倫。
「這些東西是什麽?」小玄心中奇怪,忽見其中一個似曾相似,彎細有如新
月,一頭綴着顆荔狀紅珠,一頭連着個碧色玉環,十分小巧别緻,猛然想起那夜
在太華軒,皇帝掌心藏的便是此物,心中暗啐,發現底下還有一層,掀起來看,
見下層分成更多格子,放的卻是大小不一顔色不同的小巧瓶子,或心形,或水滴
狀,琳琅滿目,隻不知内裏裝的是什麽。
他正疑惑不解,忽瞥見在匣沿縫隙中藏着一物,取出一看,卻是玉版花箋制
成的折子,折子上畫着許多彩色圖樣,正一一對應匣中藏放之物,每樣物事下面
皆注着名稱與說明:
首層之物
醉花鈴:遇暖自振,妙音悅耳,入爐亂鑽,頃刻體戰魂迷。
得意索:龍筋百浸秘藥而成,伸縮任意,千鈞不斷,肌膚觸及,饑渴麻腫而
無傷,妙趣橫生。
九九連環:懸蓮拘玉,環環相扣,妙用無窮。
寸寸酥:一名銷魂扣,一名顫聲嬌。珠入泉眼,環鎖花蒂,花潮瞬息即至,
遍體酥壞莫不能擋。
連環貓兒眼:尋幽探勝,一窺桃源妙境。
雙首靈蟒:婉轉鮮活,栩栩如生,蟒首有吞吐之妙,或雙美同歡,或前後齊
歡,非此物莫屬。
犀皇角:束于陽根,即百戰不殆,更有犀角助威,一啄一犁,魂魄俱散。
百戰極歡绫:束女子腰,立暢美如仙,花潮洶湧百歡不倦,慎用。
……
……
底層之物
惹意雙妙露:男女皆可用。灑于膚表,即纖毫俱敏,兩情歡洽奇趣無比。
任意散:無色無嗅,以酒佐之,真氣靈力即閉,遍體困懈,酥軟若泥,心智
雖明,卻可任意爲之。
七步回心極樂散:女子觸之,任處子尼姑,任鐵石心腸,亦傾刻回意情欲頓
生,唯陰陽合和共登極樂方可保命,慎用。
花心動:截膏一厘,送至池底,花心自顫躍無歇,奇趣至絕。
……
……
「竟是這些東西……」小玄眼睛飛快地掃一遍,除了對七步回心極樂散刻骨
銘心,其它大多似懂非懂,隻瞧得驚心動魄面紅耳赤,不敢看得太久,将匣子合
起收入兜元錦袖内,定了定神,這才回枕水閣大廳,才一進去,衆人紛紛叫道:
「怎去了這麽久,當罰三杯!」
此時人人酣暢,氛圍更是熱烈,待二十壇禦酒喝完,閻卓忠又命人去取新酒。
直至夜深,廳中橫七豎八,已倒了好些人,小玄心飛神暢,酒興依然極濃,
曉得自個已醉,隻是不知醉了幾分。
他乜眼四周,還要尋人喝酒,朦胧中忽見有名内相領着一人進來,留下來人
又匆匆退下。
「奴婢叩見少國師。」來人朝自己裣衽而拜,身材嬌小窈窕。
小玄定了定神,這才瞧清對方是個小宮婢,生得唇紅齒白,兩丸眸子烏黑靈
動,隻有十四、五模樣,遂問:「你是何人?」
「奴婢叫甜兒,少國師那日在紅雨苑見過婢子的。」女孩道,聲音甚是嬌甜。
「紅雨苑……」小玄此時濃醉,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日人多,少國師定是記不得奴婢了。」甜兒微笑道,忽湊前一步,壓低
聲悄悄說:「娘娘要見你。」
「娘娘……」小玄微微一愣:「哪個娘娘?」
「随我來,去了便知。」那甜兒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小玄心中一動,隐約想起了什麽,遂撐桌而起,搖搖晃晃跟在其後。
兩人出了大廳,甜兒打着燈籠在前引路,卻是朝枕水閣深處行去,沿廊轉了
幾轉,穿過數進閣院,再順着條小石徑走過一片杏林,前方驟然開闊,卻是到了
浣晖湖邊上,一眼望見岸邊立着三條娉婷俏影,不由遲疑了下。
甜兒走上前去,輕聲道:「三位娘娘,少國師來了。」
三人一齊轉身,三張麗顔映入眼中,正是唐淑妃、龔才人與羅才人三個。
時值盛夏,三妃身上衣飾雖簡,卻是用心打扮了一番,皆俱雲鬓輕挽胭脂淡
抹,或小袖窄裳,或軟羅薄紗,顔色非青即翠,非玉即雪,入眼十分清爽俏媚。
小玄詫訝道:「三位娘娘怎麽會在這裏?」
龔才人笑道:「我們也來爲少國師慶賀則個。」
糖妃懷裏抱着一物,用綢布裹着,笑吟吟道:「早先見你在前邊大宴賓客,
喧鬧人雜,就迳自往這後邊來了,順道參觀下你的新府第,一路溜達到這裏,見
景緻秀麗,又清靜宜人,便在這裏等你。」
小玄趕忙道謝:「這可如何消受得起,怎敢勞三位娘娘等候。」
龔才人睨了眼左右,道:「皇上當真待少國師不薄,竟然賜了座如此之大的
府第。」
羅才人亦道:「不單大,而且景色極佳,真真教人流連忘返哩。」
「我最愛這種倚水之處。」糖妃道,朝湖中一指:「瞧,那邊湖中小洲上有
座亭子,景緻定然更佳,咱們不如去那邊坐坐吧。」
小玄順指望去,見距岸百餘步有座小小島洲,洲上花木蔥茏翠葉深稠,臨湖
一角築了個觀水亭,果然景色怡人。
五人朝前行去,沿一條三折的窄窄石橋登上小洲,走到亭前,見亭上匾額寫
着——水月亭。
甜兒快一步入亭,先将燈籠熄了,又取出帕子,将亭中的石桌石椅拂拭一遍,
這才請幾個主子入坐。
大家倚欄坐下,觀望四周。見亭子三面環水,視野極佳,此時雲淨風靜,月
光灑落湖面,竟泛起一片清麗之極的碧輝,宛如畫境。
衆人心曠神怡,皆歎造化之妙,殊不知此亭乃是迷樓上的奇地之一,暗藏禁
制,盜汲的是天地一十九靈脈其一的月宮陰精,真華之盛,遠在别處之上,是以
得見異象。
「無怪叫做水月亭,在這裏無論是觀水還是賞月,俱爲最佳。」糖妃道。
「美景當前,可惜沒酒!」小玄拍了下腿,後悔适才沒有帶酒出來。
「早就準備了。」龔才人笑道,朝糖妃喚:「姐姐還不把酒拿出來。」
糖妃将懷抱之物放在亭心石桌上,将包裹的綢布解開,原來裏邊藏着瓶酒。
羅才人也從懷裏取出包物事,卻是用帕子包住的四隻翡翠小酒杯,一一擺在桌上。
小玄驚喜道:「三位娘娘好周到。」
糖妃微微一笑,捧起酒親自将四隻杯子徐徐斟滿。
「好香!」小玄吸了下鼻子,朝杯中望去,見酒色清澈晶瑩,在翡翠杯中盈
盈輕蕩,十分惹人。
「此酒當日皇上隻賜了兩瓶,此乃最後一瓶,一直舍不得喝,今夜專程帶來
爲你慶賀。」糖妃道。
「如此珍釀,怎敢受用……不知是啥酒?」小玄訝然問。
糖妃道:「這酒叫做醉花陰。乃萬裏之外的柔然進貢的,據說是取絕嶺雪蓮
及雪山泉水釀造,原本的名字又長又拗口,皇上便賜了個新名——醉花陰。」
羅才人笑嘻嘻道:「皇上之所以取這名字,可是有個典故的,少國師要不要
聽?」
小玄點頭道:「娘娘請說。」
「莫聽她亂說。」糖妃攔住道,捧起一杯遞與小玄,然後同兩個姐妹一起舉
杯,道:「這一杯先祝賀你大賽奪魁。」
小玄雙手接住,同三妃把酒幹了,咂咂唇舌,隻覺醇美綿長齒頰存香,出奇
之甘冽,贊歎道:「果然是好酒!」
「來,這杯慶賀你做了少國師。」龔才人道,三妃又齊敬一杯。
「這杯是恭賀少國師喬遷新居的。」羅才人亦牽了次頭,四人一飲而盡。
接下三妃輪番敬酒,小玄杯杯不辭。醉花陰性雖不烈,然卻甚是沉醉,小玄
本就酒濃,這下更是酣上加酣醉上添醉,三個妃子亦極有興頭,一個個喝得頰泛
輕暈,眼波蕩漾。
龔才人忽道:「姐姐送少國師好酒,我也送點什麽吧……嗯,就送少國師支
曲兒可好?」
小玄喜道:「有酒有歌,當然極好!」
羅才人遂道:「也沒帶樂器,我來爲姐姐打拍子,姐姐要唱哪一個?」
龔才人想了想,道:「應個眼前的景兒,就那前日新學的小神仙吧。」
羅才人便擊掌爲拍,玉手充做紅牙起了個引子,龔才人輕輕唱道:
人生得意小神仙,不是花前,定是樽前。
休誇齒皓與眉鮮,不得君憐也枉然。
君若憐時莫要偏,花也堪憐,葉也堪憐。
情禽不獨是雙鴛,莺也翩跹,燕也翩跹。
……
……
她婉轉輕歌,聲嬌音滑,氣韻悠揚,歌聲直如透入心魄之中,小玄本就有酒,
初一聽已是耳悅神暢,待再細品那歌中之意,但覺字字動人,不禁有些癡了。
「喂,可是聽傻了麽?」一串銀鈴笑聲耳邊響起。
小玄如夢初醒,這才發覺糖妃在旁邊說話,龔才人也已唱罷,忙抱揖道:
「多謝龔才人。」
「好聽吧,我這妹妹的歌喉,在宮裏可是數一數二的!」糖妃笑道。
「娘娘說的沒錯,确實好聽之至,教人聞之難忘意猶未盡!」小玄歎道,又
謝了一遍。
「少國師不必客氣。」龔才人微笑道,言間甚是歡喜。
糖妃突然哎了一聲,道:「這裏沒有旁人,我們就别什麽娘娘才人少國師了,
叫得可真拗口,大家都直呼名字可好?」
此時衆人皆酒濃興高,紛紛說好,當即各交了名字。
龔才人叫真真,羅才人叫可兒,至于唐淑妃,小玄則早已知其乳名叫糖糖。
彼此直呼名字,言語間衆人又覺親近不少,把盞愈歡,羅可兒忽道:「小玄,
你已聽了宮裏數一數二的歌聲,可還要再見識一下這宮中最美的舞姿?」
小玄驚喜道:「當然要啊,隻是去哪裏見識?」
羅可兒掠了眼糖妃,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玄朝糖妃望去,見其笑吟吟的,問道:「可兒說的,莫非是姐姐?」
糖妃往自己杯中斟滿酒,尖尖蘭指拈起,用掌托着遞到小玄跟前,妩媚道:
「你把它喝了,人家便讓你見識一回。」
小玄見她凝眸望着自己,眼中波光盈盈,不由意亂情迷,接酒飲落,嘴唇觸
着杯口,但覺絲絲甜膩,心頭一陣亂跳,眼前忽然一花,糖妃已翩然離座,就在
亭中緩緩起舞。
隻聽她口中低哼淺吟着曲兒,依拍子婉轉進退,初猶袅袅婷婷,漸如麗蝶翩
跹,再又彩鳳旋翔般愈舞愈急。
小玄目不暇接,見麗人幾次舞到桌邊,似乎都給阻住去路,正想亭中狹窄,
不宜舞蹈,突見她輕輕一縱,人已輕煙似地上了石桌,姿如風中嬌柳,盡在咫尺
間飄蕩搖曳。
糖妃藕臂陡揮,一段墨色長绫倏從袖飛出,繞身圈圈盤旋,時如雲卷,時若
翎飄,忽一下在小玄眼前徐徐拖過,竟有數隻墨蝶自绫上飛出,在她身周上下翩
跹,須臾方才漸淡漸逝。
卻是她自創的小手段,将靈力注入夜魅之中,巧施秘術幻化出一隻隻蝶兒來,
教人疑真疑幻如置夢境。
衆人正眼花缭亂,又見糖妃輕輕一躍,竟從石桌舞到了欄杆之上,足下愈窄,
舞得越是華麗奔放,縱跳起落如若平地。
小玄心迷神醉,目光不知不覺竟給引到麗人的酥胸之上,從底下望去,隻見
那裏聳翹如峰,格外飽脹滾碩,舞動間晃蕩不休,似要破衣而出,心中突突亂跳,
竟慌得低下頭來。
糖妃沿欄而舞,漸舞漸近,小玄明明屏住了呼吸,卻有一股子如花似蜜的甜
香直透肺腑,按捺不住擡頭又望,見麗人梨渦淺現顧盼生情,秋波恰朝自己掠來,
不禁一陣魂蕩心跳。
他正盼麗人來到更近,卻見糖妃足下一跺,人已向後飛出,赫是飄飄落向湖
中,姿如散花天妃,待到水面,蓮尖輕輕一點,又如乘風彩鳳徐徐旋起,就在湖
上鸢飛魚躍地舞将開去,矯若遊龍翩似驚鴻。
此時湖面如鏡,月亮清清晰晰地倒映水中,麗人繞影而舞,真如仙子淩波飛
花逐月一般。
小玄如癡如醉,不知人間幾時。
糖妃飛回亭中,身輕如燕地落在欄杆之上,扶柱微喘,小玄恰坐跟前,不覺
張臂去接,糖妃睨了睨他,忽失足般朝下墜落撲入男兒懷中。
小玄趕忙抱住,立感溫熱滿懷,雙堆極腴極軟之物偎在胸前,不禁耳根都燙
了,心中發虛,悄觑旁邊兩妃,卻見她們笑靥依然,皆神色如常。
「這支舞兒,可還入得君眼?」糖妃妖娆問,此時的她額頭敷汗玉頰透暈,
倍添麗色。
「豔絕天下,世間難有!」小玄贊歎。
糖妃笑靥如花,眼波一轉,忽嬌聲道:「口好渴,拿酒我吃。」
小玄便即倒了杯酒,遞到糖妃跟前,誰知她卻不接,隻拿眼睛瞧着,小玄心
中一跳,着魔般将杯送到美人嘴邊,喂她徐徐喝下。
糖妃邊飲邊瞧,見他眉軒唇秀,目光溫柔,心裏蓦地愛極,雙臂突攀住男兒
脖頸,口中噙酒,仰起臉就去吻他。
小玄心頭轟地炸開,隻覺唇上一軟,已給美人沾着,幾于同時,一條嫩滑小
舌探來,将自己的唇輕輕撬開,緊接便是一注混着香津的酒漿緩緩哺入口中。
四唇接喋,低往高送,一縷酒漿自兩人嘴角溢出,糖妃在小玄腿上跪坐起身,
雙臂摟得更緊,從上往下繼續把酒哺入他口中。
酒香人媚,小玄何曾遇過這等風情,不禁魂魄俱酥,在美人跪起的瞬間一痕
白雪閃入眼中,卻是襟口不知何時松了,隻覺誘惑萬分,猛地探手過去,隔衣将
一邊酥乳整隻扣住。
糖妃顫哼一聲,舌兒在男兒口中亂攪亂拌,吻得愈慌愈急。
小玄用力揉握,眼角人影晃動,卻是龔真真同羅可兒分從左右移近,蓦然驚
省此處還有别人,急忙松手。
糖妃卻依然吻他,竟然自個探手入懷,拉低衣内肚兜,放出那隻聳碩挺翹的
玉乳來,然後一手捉住男兒逃開的手,按回乳上。
這回無遮無阻,小玄忍不住用力一捏,隻覺滿掌滑膩出奇軟嫩,腴腴飽飽地
漲了一手,便再也放不開了。
龔真真同羅可兒一人一邊,肘支玉欄,手托香腮,一個睨他的臉,一個瞅他
的手,臉上皆笑吟吟的。
「好大的膽子,竟敢調戲皇妃!」龔真真哼道。
「喂!還不住手,當真不怕掉腦袋麽?」羅可兒叫道。
(第九回)最難消受美人恩
小玄此際手口皆忙,哪裏還理會得了她們戲弄,忽覺腰頭一松,褲子下滑,
挺拔如弓的陽根已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緊接一暧,不知給誰的軟嫩手兒輕輕握
住,他看不見底下,卻知糖妃的兩隻手臂都勾抱在自己頸上,心頭一陣劇跳。
兩張嘴終于分開,糖妃嬌嬌喘息,龔真真與羅可兒卻補了上來,這個親眉那
個噙耳,沾沾點點濡濡抹抹,最後遞相吻到唇上來。
小玄一陣神魂颠倒,早忘了什麽王法皇妃,亦以口相就同她們親嘴交舌。
「小玄哥哥,要不要人家也送你禮物?」羅可兒在他耳邊問。
「要。」小玄應,此時兩人挨得極近,目光一觸,忽覺這小皇妃冶麗之極,
模樣明明清純如水,可是眸子深處卻蕩漾着一絲甚不相襯的野意,令人莫名心跳。
羅可兒嬌嬌媚媚地瞅了他一眼,道:「人家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就送
你這個做賀禮吧。」說着下了石椅,俏伶伶地跪在地上,俯下頭,掠開縷墜落的
發絲張口将男兒的龜頭裹了。
小玄身軀一緊,隻覺女孩吞吞吐吐,口中極是溫潤滑嫩,一顆心都叫這小皇
妃給吮化了,陽根越發勃脹,撐滿檀口。
羅可兒吐出龜頭,改用櫻唇在莖根上吮吸嘬啜,時不時還用嫩嫩舌尖在龜頸
處那根緊繃的細弦上添上幾抹,此時四下極靜,亭中除了糖妃的輕喘,便是底下
傳來的咂咂之聲,聞之意蕩。
糖妃縮肩褪衣,又反手将肚兜解了,還未完全摘掉,便急将和小玄親嘴的龔
真真推開,把半露出來的兩隻雪滑美乳貼湊上去。
小玄張口接住,将奶頭乳暈一塊吃進嘴裏,含住一陣恣意吸咂,隻覺一陣陣
暖暖的甜香蒸面而起,不禁筋麻骨軟。
龔真真就在極近處盯着,俏靥暈紅,瞧見婦人的的乳尖在男兒口中時隐時現,
轉眼已是又紅又腫,泛耀着水亮的蜜色高高勃翹。
糖妃兩乳豐腴之極,幾将小玄臉龐捂住,她低下頭去,癡癡迷迷地瞧着,突
感乳尖微微一痛,分不清是奶頭還是乳暈給咬了下,失聲悶哼。
羅可兒正賣力舔舐,眼角忽見上邊的翹臀大顫了一下,擡頭望去,糖妃裙底
已多了抹濕痕,心中一蕩,遂将糖妃羅裙及内裏的小衣扒開,見花底果然漿挂汁
懸一塌糊塗,當下扶握住男兒的鐵莖,将龜頭送到蛤口,卡放在那嬌嫩如脂的凹
陷處。
糖妃打了個激靈,不由自主将臀擡起,小玄已有所感,兩手繞她臀上捧住,
用力就摁了下去,糖妃嬌啼一聲,足尖猛然跷起,雙臂死死地摟住他的脖子。
羅可兒在底下瞧得異樣分明,肥美的嫩蛤将鐵莖一吞而沒,隻是剛剛過半便
突然頓住,一注細細汁水直迸出來,恰巧飛到她臉上,她毫不爲意,吐出舌兒将
唇邊的汁水卷入口中。
小玄抱緊糖妃,一下下朝上挺聳,隻覺與夭夭的窄小仄狹大不相同,懷裏的
皇妃松緊宜人,花内層巒疊嶂,肉融融的腴美無比,穿行其間令人停不下來。
糖妃卻覺他又硬又熱,突得花内一片酥麻,抽送間隐隐有股向上迫的力道,
膨巨的龜頭反反複複地碾研得花道上壁的癢筋,凝腰收腹挨了一會,癢筋竟然酸
了起來,心頭忽怯,肥臀不覺往後退縮。
小玄追了上來,用手鉗住了她的腰,一杵杵朝深處捅去,接連搗在花心之上。
糖妃慌了起來,兩手開始在男兒胸口亂撐亂推。
似給鬧得煩了,小玄倏地跪坐起來,把糖妃放倒下去,雙手叉住她兩腿繼續
鼓搗,這回居高臨下,将婦人身子瞧得一清二楚,但見遍體膩白,似那羊脂美玉
一般,陰阜肥潤光潔,兩瓣花唇嫩松松地夾着自己的肉棒,随着抽插翻出揉入,
撩人萬分。
羅可兒爬回石椅之上,仰臉來親小玄,小玄隻覺唇上絲絲甜膩,眼中閃過一
絲訝色。
「好不好吃?」女孩笑嘻嘻道。
「怎麽是甜的?」小玄點問。
「就是甜的。」龔真真也笑,手摸到糖妃陰戶上,用指尖勾起一絲黏汁,送
到小玄唇邊,小玄張口吸進嘴裏,有如蜜汁一般。
糖妃仰身承受,兩條雪腿被男兒架在臂彎,見小玄與兩個姐妹饒有興味地注
目自己花底,交頭接耳指指點點,隻羞得耳根都紅了。
羅可兒貼到小玄肩旁,悄悄道:「倘若把她弄丢身子,還要更甜哩。」
小玄聽了,一身欲焰頓如油潑,當即把糖妃兩腿叉得大開,猛一陣大弄大創,
抽撤至首突入至根,不過數十下,便見皇妃痙攣起來,雪腹玉阜一下下抽搐,花
房驟緊,死死地箍握住自己的肉棒,幾于同時,數股稠漿甩來,淋得肉棒陣陣酥
麻。
旁邊二妃皆是一怔,襲真真疑惑道:「雖然姐姐向來不耐,可也不至于這麽
快吧……」話音未落,猛見花縫中迸出許多白漿,厚厚地裹了男兒一莖。
羅可兒趴下身去,用舌尖沾了沾,笑嘻嘻道:「果真丢了!」
龔真真也跟着俯下頭去,用舌尖勾了一抹白漿,又直起身來送到小玄唇邊,
膩聲道:「與你嘗嘗,姐姐一丢,這漿兒就更甜哩,我們最愛吃的。」
小玄汲入口中,細細品咂,果然比先前的更加濃膩,不覺心酥神蕩,叫道:
「還要吃!」
兩個美人便輪番趴俯下去,舔吮起那交接處的蜜漿來喂男兒。
小玄左親右吻,邊吃邊搠,抽拽如飛氣勢如虹。
糖妃羞不可遏,偏偏花内快美極絕,欲罷不能。
雙妃嫩舌不停地碰觸到杵上,繼又覆唇根上,貼着飽脹的青筋或嘬或咂,嬉
戲到後來,竟順莖而下,一左一右,噙住兩顆卵囊舔掃吸吮。
小玄美不可言,蜜浸舌抹間,肉棒倏地奢棱跳腦,暴漲數圍,卻是現出了玄
陽盤龍杵的真正面目。
兩個美人呆了一呆,見眼前的巨莖通體火赤,青筋根根怒凸,宛如數條虬龍
盤繞柱上,出入之間,抓扯得蛤口粉肉如花綻放。
「這……怎麽會這樣?」龔真真瞠目結舌。
羅可兒眸中異彩閃閃,目不轉睛地盯着男兒的寶杵,卻沒說話。
小玄驟感窄緊,兩手将皇妃的美腿擔到肩上,收腰擺臀又狠插了幾十下,記
記斬釘截鐵地突到池底,不偏不倚地戳搗在一顆微微發硬的嫩物之上。
「我要死了!」糖妃顫呼,手攀男兒鐵臂,倏又一輪劇烈地痙攣,再次排出
大股陰精來,亭中登時甜香四溢,濃膩異常。
這次的花漿,竟然稠得膏膠一般,小玄隻覺奇黏異滑,就在花房内百般抽拽
攪拌,快美之度無言可表。
「救我。」糖妃有氣無力地哼,隻丢得腰酥腿軟,幾欲仙去。
「讓她緩緩。」龔真真嬌聲道,就将小玄往後輕輕一推,靠到石欄之上。
兩廂一分,糖妃登時癱軟成泥,小玄卻是一陣難受,龔真真已跨到身上,俯
下螓首去親吻他,裙底濕透的亵褲在男兒腹上來回磨擦,似乎已急不可待,可就
是不往對的地方靠近。
羅可兒跟着爬過來,笑嘻嘻道:「小兒點炮,又怕又好!」
龔真真羞得打了她一下,底下頭去瞧男兒那根猙獰的朝天巨柱,心中戰戰,
又是一陣遲疑。
羅可兒把嘴貼到她耳心,悄悄道:「你再害怕,我就要搶喽!」
龔真真咬住櫻唇,手入裙中撥開小衣,開始慢慢往下湊,蛤口方才觸着龜頭,
翹臀便燙着似地猛然擡起。
羅可兒沒好氣地瞪着她。
龔真真滿面暈紅,嚅嚅道:「怎麽會這樣熱?」說着重新對準,羅可兒環臂
摟住了姐妹的腰,扶抱着她慢慢往下坐,龔真真眉心驟然緊蹙,接着臉兒苦了起
來,仿佛咬着什麽酸澀之物。
小玄隻覺龜頭徐徐陷入一片窄嫩之中,溫熱的花汁不住漏下,流得滿莖暖滑,
他心中酥灼,兩手捧住了美人胯彎,稍稍用力往下按。
龔真真下沉加快,隻覺花徑奇脹,正感有些吃不消,誰知羅可兒猛然發力,
抱住她的腰死命往下一壓,刹那箭破重關,正中紅心。
美人發出一聲吓人的尖啼,繃凝着身子挨了好一會,擡手就去打調皮的姐妹。
羅可兒咯咯嬌笑,閃身躲過,小玄豈容美人分心,雙臂一摟,便把龔真真緊
緊地抱入懷裏,跪坐起身一下下朝上強突,隻覺花心奇嫩,一氣挑了數十槍,插
得美人身麻骨酥。
「唔唔……嗚嗚……哥哥這樣子……」龔真真臉埋小玄肩窩,長一聲短一聲
地嬌哼,肩胛極力拱起,隻覺這樣的姿式很是難挨,男兒的每一下撞擊似乎都頂
在心尖之上。
呻吟就在耳畔響起,龔真真的嗓音原就美妙無雙,此際婉轉嬌啼,更是勾魂
蝕魄,小玄渾身皆熱,心中陣酥陣悸,盤龍寶杵卻越發雄壯剛強,又一通猛突重
刺,杵杵力透花心。
龔真真隻覺花内火熱如炙,男兒突到哪裏,哪裏便幾欲融掉,自打出世,從
未這等美妙過,不覺間睫羽盡濕。
羅可兒在旁瞧着,心中癢極,便又偎上前去,這時糖妃已緩過勁來,亦湊近
相擁,三姐妹抱做一團,情迷欲亂間竟然相互嬉戲,你親我我舔你,你摸她她搔
你,一個個妖娆畢獻嬌态盡呈。
小玄眼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三個麗人,不禁欲焰熾焚,見可兒水眸斜乜着自己
與真真的交接之處,嘴兒卻貼在糖妃耳邊說悄悄話,臉上紅暈暈的,眼中水汪汪
的,忽覺異樣可人,倏地探臂過去,将她抱到龔真真身上,推開兩腿,鐵莖猛從
龔真真花陰拔出,帶出大股汁液。
羅可兒驚呼一聲,已被男兒撥開裙裏小衣,摁在姐妹身上一槍挑了。
龔真真緩了口氣,環臂摟抱住姐妹,仰身坐起,善解人意地拉高可兒裙子,
将她兩條雪似的美腿與那誘人之地送入男兒眼中。
小玄長驅直入,隻覺女孩花内水滑油潤,隻是窄小無比,還未回神,棒頭已
頂到一團小小軟物,沖勢乍止,低頭瞧去,見隻是進了龜頭多一點,便握緊女孩
腰胯,朝前又突了幾突。
「進不去了!哥哥别了!」羅可兒急急嬌呼,兩隻手兒撐在男兒腹上。
小玄怔了怔,糖妃和龔真真好歹能容納過半,羅可兒年紀最小,雖說身材嬌
小,可是花房如此之淺,竟連三分之一都吃不進去,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莫傷着她啊,可兒好淺的。」糖妃轉到他身邊,偎在臉旁悄聲說。
小玄不再往前強突,掂量着抽送起來,隻覺女孩蛤口窄小如箍,進退間緊緊
地勒在龜頸,别有一番奇妙滋味,仔細再看,果見玉蛤細嫩如小兒,給自己撐得
間不容發,周圍脂肉高高鼓起,繃得皮表又薄又亮,入眼極是誘人。
「好難挨,哥哥輕點,可兒挨不過……」可兒在真真懷中嬌喘籲籲地扭動,
倏地嘤咛:「哎呀!你别推我,真真别推!啊啊!」
「偏不!叫你适才使壞!」龔真真笑嘻嘻道,抱緊她身子,反在底下推送得
更加賣力。
「啊啊!花心子好酸……花心子要……要給哥哥采掉了……哥哥捅漏可兒了
……哥哥一發弄死可兒好啦……」羅可兒顫顫嬌呼,淫聲蕩語流水般出。
小玄聽得心麻骨酥,見她一臉清純,極惹人憐,嘴裏卻是這等恣肆冶蕩,騷
浪之度猶在另外二妃之上,盤龍寶杵登又硬了三分,抽插頂刺亦狠了三分,隻是
花徑短淺,雖有奇趣,卻始終距峰頂相隔一線。
糖妃見他手捧掌握,不停地調校姿勢角度,似欲盡根而入,若誘若嗔道:
「再這樣狠,真要把可兒搞壞了!」
小玄充耳不聞,突又傾身跪起,将女孩兩隻纖巧足兒高高地扛在肩頭,一下
比一下重地斜裏突搗,瞥見她胸前兩隻玲珑乳兒嫩得惹人,上邊兩顆粉紅櫻桃亦
翹得可愛,遂騰出一手去扣了一邊,滿滿地握在掌中捏揉。
羅可兒乍酥乍悸,隻覺男兒的撻伐無休無止,花心給龜頭戳搗得亂戰亂跳,
蓦地花眼大癢,心底猶豫了一瞬,一注陰精已漏了出來,刹那間快美潮般湧向全
身,嬌啼一聲:「死了!」
小玄連禦三美,早就積存了許多快美,猛覺龜頸給蛤口死死勒住,又感一小
股麻人的漿兒掉在馬眼,射意驟然澎湃,正要一洩而快,豈知精關突閉,竟沒射
出,卻又是那九鼎還丹訣在暗中做怪。
原來當日碧绮绮教得潦草,他亦學得匆忙,加上從未刻意修習,這九鼎還丹
訣的火候可謂差強人意,如今又有碧憐憐種在他體内的蜮魇引幹擾,是以時常紊
亂,要用之時它不肯來,不要它時卻偏偏自來。
小玄隻覺一陣難受,掐住可兒柳腰千戳百搗,杵杵似要捅入花心裏去,隻殺
得女孩落花流水,自己卻依然無法一洩。
三妃卻是暗暗驚喜。
她們原本隻是貪戀小玄體貌健秀,接又在仙靈大會上見他連敗強敵,直至一
舉奪魁,進而加封少國師,可謂驚喜不斷,早已十分傾心,今趟潛夜勾誘,原本
還擔心他獨自一個,抵擋不住她們三人的索取,不想卻是這等持久剛強,更覺樣
樣合意。
小玄心中焦灼,瞧見龔真真俏顔架在羅可兒肩畔,正咬着唇兒凝望底下,隻
覺十分動人,突又将鐵莖從可兒花房撥出,腰臀略沉,猛一杵刺入下方的嫩貝。
龔真真猝然遭襲,隻覺男兒比先前還要兇狠,又是一通嬌哼膩啼。
小玄粗暴突刺,越急越不得洩,又戀羅可兒的花徑緊,遂改弦易轍去采上面
的幼蛤,可是十餘抽後,仍覺還是底下龔真真的花心嫩,便再打道回府插入底下
的玉貝,如此上下交攻來回折騰,惹得兩個美人心底暗嗔。
糖妃有所察覺,悄聲問:「你怎麽了,出不來嗎?」
小玄默不作聲,滿額皆汗,明明洩意洶湧,可偏偏就是射不出來。
糖妃瞅了他一眼,俯下頭從腋下鑽過去,粉臉貼偎到男兒胸膛去舔乳頭,一
手悄悄繞到了後邊,玉指順着尾椎骨往下潛去,竟用指尖輕輕去搔研股心。
小玄通體一震,猛插身下雙妃,搗得兩個美人液珠四飛,濺得腿根花唇一片
黏膩。
「奴奴的心給哥哥捅亂了……以後奴奴的扉兒隻給哥哥一個人入……奴奴丢
壞了……奴奴不要了……哥哥快射奴奴……」羅可兒粉臀簌簌發抖,已丢得七零
八落,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得越發靡穢不堪。
底下龔真真卻還未丢,口中嘤嘤咿咿聽不出什麽言語,更是叫得小玄心慌意
亂,昏昏聽了一會,突感這女人叫聲美絕,叉住她兩邊腿彎百般突搠。
此番又急又狠,龔真真早已到了緊要關頭,隻是給換來換去中斷了幾次,生
怕男兒又走,這回手捉足勾,腰股自擡送上嫩心,哭腔哼道:「哥哥我要丢了!」
小玄聽得魂酥,腹肌一凝,盡留在此姝花内縱情馳騁。
可兒已抵擋不住,趁機從姐妹身上溜下來,轉倒男兒身側,同糖妃一道推扶
助戰。
龔真真倏地美目翻白,花心一陣劇烈收縮,卻是丢了身子,口中啼呼不住,
與糖妃的軟吟低哼及可兒的亂言碎語不同,聲音極是急促高亢。
此時夜深人靜,慌得守在一旁的甜兒東張西望,隻怕給誰聽去。
小玄給她陰精兜頭澆下,龜頭陣陣發木,再聽玉人啼叫,隻覺奇嬌異嫩聲聲
蝕骨,蓦爾馬眼癢透通莖皆酥,發狠突拽幾下,捅得水聲亂響,這回連九鼎還丹
訣都鎖閉不住,腰杆一緊終于潰堤而出,玄陽寶精如噴似注,顆顆打在美人池底。
他陽精大有來曆,又憋蓄甚久,這一洩力道奇勁,登射得龔真真渾身酥透花
心麻壞,悸啼聲中又是一陣熱漿傾洩。
「被叫出來的是吧?」糖妃笑道,「這兩個妖精一叫,任你金剛羅漢都熬不
過。」
小玄終于松懈下來,懶洋洋地靠在欄杆上,羅可兒像隻舔奶的貓兒趴伏在他
腿間,正用軟軟粉粉的小舌将陽根上殘存的漿液吮抹幹淨。
糖妃與龔真真小鳥般依在他懷中,臉貼乳偎,這個擦汗,那個拭漿,春意濃
濃。
「姐姐聲音也好聽,你們哪一個叫,我都受不了。」小玄由衷道。
「渴不渴?」糖妃笑問,探身去桌上斟了杯酒,送到他唇邊一口一口地喂。
此時月光灑入亭中,照得三個妃子膚上衣上如同抹了一層細細亮粉,散發着
柔柔的暈芒,更襯得三張花顔分外迷人。
小玄邊飲邊瞧,忽想起龔真真先前所唱歌詞,心中慢慢品嚼,恰逢酒湧上來,
忖道:「此時即在樽前,又得花前,可謂得意再得意,人生如此夫複何求!」不
禁意興飛揚,摟住左右美人又親又吻,他精力健旺,三妃淫心汲汲,嘗了盤龍寶
杵玄陽至精的滋味,更是欲罷不能,四人皆俱意猶未盡,又在亭中胡天胡地起來。
小玄洩過一次,這回愈發持久剛強,在水月亭中縱橫馳騁,直把三個美人殺
得魂魄渺渺香汗淋漓。
糖妃擅舞,體态卻于三人中最爲豐腴,口中連連呼熱。
小玄心中一動,便去脫她身上衣裳,不但外邊衫裙,内裏的肚兜亵裢皆不放
過。
糖妃眼塵,見亭頂四邊皆懸着卷簾,柱邊還倚着根長叉,料是備着夏日遮陽
之用,遂對甜兒道:「去把簾子都放下來。」
甜兒便去取了長叉,将卷簾一一放下,卻是四幕薄如蟬翅的淡綠輕紗,朦朦
胧胧地遮住了周圍,隔簾望出去,隻見湖面如籠輕煙,岸上似墨暈成,夢幻一般。
隻不知外邊瞧來,亭中又是怎樣的光景。
簾子放下,雖說半點阻隔不了聲音,幾乎透明的紗幕也遮隐不住什麽,但衆
人卻覺安心許多,再無絲毫顧慮羁絆,原本松開的半褪的衣衫裙褲一件件落到椅
上地上,除了甜兒之外,三個美人皆被剝得絲縷不挂,亭中越發靡蕩旖旎。
「你也脫掉。」龔真真吃羞,亦要男兒脫光相伴。
小玄便脫了兜元錦,褪去褲靴。
龔真真睨了睨他,不依道:「你腰上這條汗巾兒怎麽不摘掉?」
小玄摸了摸腰間的焰浣羅,道:「這條巾子連我自個都拿不下來的,洗澡睡
覺都在身上。」
糖妃探手摸去,此時沒有兜元錦阻隔,指尖觸着,竟覺靈力隐隐給吸去,不
禁微吃一驚,她學過些許仙術,試了幾下,道:「果然摘不掉,這條巾兒哪裏來
的?好生古怪!」
小玄苦惱道:「我想不起來,似乎很久前就在身上了。」
羅可兒凝目瞧了瞧,笑道:「我來試試。」手兒摸上男兒腰頭,五根蔥指不
知怎麽擺弄了一下,忽然就将焰浣羅摘了下來,頓時光華湧透,映耀得衆人臉上
身上一片白亮。
四個女人皆盯着男兒的腹部,小玄自己亦在低頭觀望,隻見臍眼内赫然含有
一物,平滑潔白,宛若明玉,其上匪夷所思地镂刻着細小花紋,似銘文若符篆,
煞是奇異。
龔真真訝然道:「你臍眼裏的東西是啥?」
小玄一片茫然,心中癡癡迷迷,半天方道:「不曉得。」
糖妃奇怪道:「上面刻的似乎是什麽符文哩……」
羅可兒則是完全呆住,一臉震撼之色。
「不知取不取得出來?」糖妃伸手去摸,指尖方要觸着臍眼,卻見紅色一閃,
焰浣羅又圍上了小玄的腰,掩去了之前的白光。
羅可兒跪在小玄身後,正在幫他重新系上焰浣羅。
「好不容易才取下來,怎麽又系回去了?我還沒瞧清楚呢。」糖妃詫道。
「這種藏在身上的東西,半多是個寶物,說不定有啥來曆的,咱們不知根底,
千萬不可亂來。」羅可兒正色道。
「這倒是。」糖妃點點頭,她乃仙家之後,多少知曉些道理。
小玄兀自渾渾噩噩。
「對了,這條巾兒我半天都弄不開,你怎麽輕輕一摸就掉下來了?」糖妃問。
「我怎曉得。」羅可兒笑道,掠了小玄一眼,又道:「或許有緣呗,我和少
國師有緣。」
「我就不信了!」龔真真道,便用手去扯那條重新系好的火紅巾子,果真怎
麽都拉不下來。
糖妃迷惑不解地盯着羅可兒。
「我們還玩不玩啦。」羅可兒撲到小玄身上,在他臉上頸裏一通蜜吻。
小玄心神不定。
「姐姐快來!」可兒将糖妃拉了過去,見她有些走神,忽笑道:「難得良辰
美景,大家又都極有興頭,我們來玩個新鮮樣兒要不要?」
「什麽新鮮樣兒?」糖妃問。
「前日瞧見個春宮,叫做巫山玉立……」羅可兒将龔真真也拉了過去,在她
們耳邊悄語一陣。
小玄看見糖妃和龔真真臉上漸漸暈了起來,目光遊移地望着自己。
片刻之後,三妃疊做一處,俏生生地趴俯在亭角的石椅邊上,皆含羞帶媚翹
臀以侍。
龔真真腿長,趴在最底下做了個花骨架;羅可兒嬌小,夾在中間做了個香玉
餡;糖妃位尊,占在最上層做了個風月統領。
此時三妃衣裳盡褪,月光照落,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隻見三個美人一身雪膩,
滴粉搓酥般無比勾人。
小玄站在後邊突刺抽拽,輪番挑聳,興動如狂道:「這個便是『巫山玉立』
麽,從哪學來的?」
「春宮上瞧見的,就那逍遙郎君新貢宮裏的。」羅可兒嬌喘道。
小玄身高腿長,要采趴最底下的龔真真,便得曲膝以就;待要采夾中間的羅
可兒,隻需站直即可;但若想要采那疊在最頂層的糖妃,則需站到石椅之上方才
夠得着,轉換間手攀腹蹭绮趣叢生。
「知道麽,似你這樣從下往上采,卻是有個名堂的。」可兒又道。
「什麽名堂?」小玄插着真真問,臉正對着糖妃雪臀,滿鼻甜香,忍不住貼
上去往花縫裏吮了幾下,惹得糖妃一陣嘤咛嬌顫。
「從下往上,層層拔高,就叫做『鯉越錦浪』。」可兒道,「正合你今日高
升,你可得意?」
「那從上再往下呢,是不是也有什麽名堂?」小玄哈哈笑道,從真真花底撥
出鐵莖,站直身子,刺入中間花陰,正是可兒的緊箍貝。
「從上往下,就叫做『倒摘芙蓉』。」可兒顫聲回答,蛤口一咬,緊緊地束
住男兒寶杵。
小玄望着前面三條雪似身子,果真似那白玉芙蓉累累簇疊,不禁心暢目怡,
調缪許久,方從可兒花内抽出,站到石椅上,手繞前邊攀扣住兩隻肥乳,又一槍
挑了最頂上的糖妃。
「今夜興你耍,任你樂,你可會記得我們?」糖妃忽回首問。
「記心裏的。」小玄即應。
「倘若忘了怎說?」真真趴在石椅上,臉埋在臂彎裏悶聲道。
「任割任宰。」小玄也不知該許何諾。
「這可是你自己許的,你可莫要忘了!」可兒幽幽道。
「記得記得!」小玄叠聲應,就攀着玉山上下癫狂,一時覺得可兒的窄緊好,
一會貪戀真真的嫩心妙,再一陣又要去嘗糖妃的蜜汁甜漿,花樣百出樂趣無窮。
三妃也十分動興,疊在那裏相互舔摸嬉戲,春光滿亭風月無邊。
甜兒在旁侍候,隻瞧得渾身火熱,裙底有如水潑,緊夾着腿兒偷偷自慰,竟
也丢了一回。
小玄抽聳越來越烈,身子幾覆糖妃身上,中間的可兒給壓得氣促,最底下的
真真更是難以支撐,倏地腿彎一軟,花架崩壞,玉山傾倒,三妃散跌亭中,小玄
不肯半刻休歇,左挑右搠,盤龍寶杵大顯神威,以一敵衆,竟殺得三個美人招架
不住,可兒與真真先後挂了免戰牌,唯餘糖妃猶在苦苦支撐。
糖妃已丢三回,這時給小玄頂在亭柱上抽送,兩股懸空,十分受力,不覺間
漸漸又到那要洩身的光景。
「你怎這樣厲害,鐵打的是麽?」皇妃嬌喘道。
「姐姐喜歡麽?」小玄深深淺淺,一會緩一會急地抽插。
「愛死你了!」糖妃道,摟着脖子在他眉心鼻尖輕輕啄吻,「那日頭一眼心
裏就喜歡了,如今就更離不得你了。」
小玄如沐春風,動作不覺輕柔起來。
「心肝,姐姐有樁事兒央你,依不依?」糖妃昏昏沉沉哼道。
「姐姐隻管說,全依你!」小玄應。
「你吃姐姐右邊奶子,把奶頭吸着,一點兒莫要松開,我就丢了。」糖妃有
氣無力道。
「原來她愛這樣!」小玄朝前貼去,張唇罩住一隻沉甸甸的肥美玉乳。
「是右邊!」糖妃急急嬌嗔。
小玄怔了怔,忙改去噙住右邊的乳峰,此時貼得極近,突然發現她右乳乳暈
上藏着顆極小紅痣。
「用力點!」糖妃急喘起來。
「原來左右還不一樣……」小玄記在心裏,将皇妃的奶頭連乳暈緊緊吸在口
中,舌撥齒啃,底下鐵莖亦漸漸發力加速穿刺。
還不到二、三十抽,糖妃嬌軀猛地痙攣,果然一下子丢了陰精,雪腹玉阜陣
陣抽搐,花容慘淡,一副似要化去的模樣。
小玄愛極她這嬌弱模樣,仍吸着乳尖,就着皇妃丢出來的稠漿發力鼓搗,猛
覺龜頭一滑,不知陷入何處,所觸奇滑異嫩,直美得骨酥神銷。
糖妃張了張唇,卻沒叫出聲來,隻感男兒刺到了一個弱極之處,似将三魂七
魄都紮散了,又是一陣欲仙欲死的大丢,比之前三回還要兇猛。
原來龜頭所至之處,是那花心下的玉穹窿,乃蓄陽精之地,平時歡好,總有
花心掩蓋遮護,男根幾無到達可能,是以嬌嫩萬分,今次給意外攻陷,碰上的還
是盤龍寶杵,哪裏抵擋得住。
「再丢就死了……」糖妃斷腸般哼,瓤内花漿如注,已無先前濃稠,就如小
解一般亂撒出來,男兒卻仍在發狠抵刺不肯罷休。
小窩嫩滑之極,上邊還有花心不住顫跳,雖非那相類的寶器「羞花閉月」,
但已美妙非常,小玄陷在當中無以自拔,蓦地熬禁不住,玄陽寶精激射而出,這
回異樣暢爽,一注注全噴在美人的玉穹窿内,竟将糖妃麻得小死過去。
一時雲收雨散,四人倦極,便相擁着在亭中昏昏睡去,唯餘甜兒可憐巴巴的
在旁守着。
(第十回)逆相六合,虛照心經
一個魁梧身影伫立在林海前,許久未動。
這是個高逾一丈通體湛藍的怪物,肌塊虬結形貌兇惡,在它一邊的肩膀上坐
着個女子,雪膚花顔嬌美絕倫,如墨的雲鬓上斜簪着根瑩光流蕩的紫钗,正是飛
蘿。
她凝視着前方的密林,臉上現出一絲猶豫之色。
前方的密林廣袤得令人生畏,一棵棵參天古樹挨擠得密不透風,遠遠看去就
像是一堵巨大無比的牆,唯一的開口,就是從中蜿蜒而出的紫煙溪。
她曾去過的迷林,跟眼前這座古森林一比,簡直就一是個小花園。
飛蘿猶記得小妖後離開前的告誡:「這座孕育了紫煙溪的古森林叫做廣莽,
亘古已有。它廣大無垠,綿亘億萬裏,隻有一小部分在快活島上,其他更多的地
方不知延至何處、止于何處,它的另一端盡頭,也許就是天地的邊緣,裏面潛藏
着古老的、強大的鳥獸,切莫誤入。」
當小妖後說這句話時,飛蘿竟然在她臉上看到了敬畏之色,心中驟生感概:
這些已臻大羅之境的存在,在天地中已據巅峰的智慧者與大能者,依然不是無所
不知,無所不能的。
飛蘿歎了口氣,毅然拍拍座下的昆侖奴,輕吆了聲「古勒普普」。
昆侖奴邁步踏入紫煙溪中,開始向密林進發。
她之所以冒險進入這座古森林,爲的是追蹤一隻水精。
那隻水精是在紫煙溪中一個險僻處發現的,通體泛耀着夢幻般的紫光,已有
清晰的輪廓。
飛蘿看見它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應天地造化而生的極品精靈,不知已躲
在紫煙溪中汲取了多少年月的精華,這樣的東西,至純至樸,基本萬千年都不會
産生心智,但對修行者而言,可謂是絕佳的天材地寶。
她需要它。
自從來到這靈力奇盛的紫煙溪,她恢複的速度已經十分可觀,但是想要歸複
如初還相距甚遠,依她自己的估判,至少還需要數十載。
如同所有推倒重來的物事一樣,回頭必定加倍困難,是以重元子才會在得知
她失去内丹時震怒萬分。
但她渴盼着自己能夠快點好起來,因爲在某處,還有讓她無法放下的擔憂與
牽挂。
随着深入,溪流越來越窄,兩邊的巨樹傾覆其上,濃密的樹冠遮蔽住了天空,
光線越來越暗,氣溫也愈來愈低。
飛蘿仔細辨認,昏暗中的巨樹竟然沒有一棵是她認得的,大多高達數十丈,
枝葉纏繞根系如蟒,看上去有些陰森可怖。
朝前又行了良久,周圍已無丁點光亮,林中十分安靜,唯餘昆侖奴的淌水聲。
飛蘿拘住昆侖奴,亮光一閃,一朵火蓮懸浮在她的掌心之上,此乃小四象訣
中的粗淺法術,對付強敵難以勝任,用來照明卻是不錯。
她高高舉起手掌,借着微弱的光亮觀望周遭,看見溪流在前方一分爲三,三
個方向皆延伸向濃墨般的漆黑,不知還有多深,不知通往何方。
這裏太過安靜了。
飛蘿突然察覺,周圍已沒有任何鳥獸的聲音,甚至連一聲蟲鳴都沒有。
她想起了小妖後的警告。
那隻由紫水芝精華凝成的水精終究不屬于自己,她歎了口氣,正要拘昆侖奴
轉身,眼角忽掠見旁邊似有什麽一閃,急轉過頭,就看見密林當中有一團紫光在
遊動。
這裏沒有光線照入,那麽,那團紫光笃定就是自身發出來的了。
飛蘿心頭一跳,将鬓上的紫钗拔在手裏,急催昆侖奴追去。
紫光一晃,朝黑暗中竄去。
昆侖奴跨上溪岸,大步流星沖入密林之中,它身軀雄巨銅皮鐵骨,隻聽噼噼
叭叭一陣亂響,卻是奔行間撞折了許多樹根樹枝,飛蘿坐在它肩頭,好幾次險些
給橫枝挂到,皆給她用掌心雷将障礙劈開。
然而周圍枝葉愈來愈密,昆侖奴幾乎是從中硬擠而過,奔速大大減慢,飛蘿
心中着急,一提真氣從它肩頭飛起,徑直疾追紫光,猛聽後面「砰」的巨響,卻
是昆侖奴被兩棵極粗的巨樹卡在中間,她顧不得許多,兀自朝前追去。
飛蘿身法如魅,在密林中幾個轉折已追近了紫光,紫光的輪廓清晰起來,正
是那個丢失的水靈,她心中驚喜,又在自己身上加持了個電閃術,飛速愈疾,眼
見到了水精身後,揮袖卷去即要擒住,就在此瞬,水精倏地朝上飛起,身姿極不
自然,仿佛給什麽物事吊起一般。
「什麽東西!」飛蘿怒喝,随即朝上疾掠,黑暗中勁風掃蕩,似有什麽物事
四面八方襲至,竟夾帶着令人欲嘔腥氣,她心中吃驚,身子淩虛一折,朝空處閃
避,反手揚甩,數朵火蓮在黑暗中燃起,朝四下冉冉散開,照亮了周圍數條舞動
的巨影,巨影通體斑駁,有的地方甚至長着大片苔藓,分明就是樹木的枝杈藤蔓,
猶如巨蟒般蜿蜒甩蕩,似長眼般追擊着她。
成精的樹妖!飛蘿心念電轉,一邊在空中忽進忽退、忽急忽徐地躲避攻擊,
一邊遊目四望,隻盼能找到這些巨枝巨藤的主幹,忽聽頂上一聲咆哮,擡頭看去,
見上方十幾丈處有數條巨藤正卷着水精往一張布滿利齒的暗綠大口送,飛蘿嬌叱
一聲,數隻電光缭繞的光球從袖中飛出,或直或弧地疾飛向那張暗綠大口,倏一
條奇巨的黑影橫空掩至,将光球盡數吞沒。
飛蘿疾掠上去,然已遲了一步,水精給送入暗綠大口,嚼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她心中急惱,猛見奇巨黑影雷霆萬鈞般從半空中卷了過來,此時功力未複,怎敢
硬擋,朝旁飛避,蘭指輪動掐捏印法,旋聞霹靂炸響,數道碗口粗的垂直閃電憑
空現出,擊在巨影身上。
巨影空中一震,在電火中現出形來,原來是條大水缸粗的巨藤,然而僅僅凝
滞了一瞬,猛又疾甩過來,飛蘿吃了一驚,待要再避,驟聞一股腥穢無比的氣味,
腑髒盡痹氣力頓失,已給巨藤鞭中右肩,人如飄絮墜落,卻在半空給數條碗口粗
的魔藤牢牢捆住。
蓦聞一聲震人心魄的咆哮,通體湛藍的昆侖奴出現在倒垂的飛蘿眼中,它怒
吼揮擊,砸開數十根襲至的魔藤妖枝,兩隻大腳一跺,雄軀已高高蹦起,朝被困
空中的主人急掠過來。
最粗的那條巨藤發現了昆侖奴,扭身朝它卷去,昆侖奴敏捷無比地張臂一抱,
竟将巨藤牢牢箍住,一頓拳砸牙咬,兩個怪物在半空纏鬥做一團。
激鬥中巨藤身上張開許多小眼,噴吐出股股墨綠色的煙霧,飛蘿遠遠聞到,
又是一陣眩暈惡心,昆侖奴卻似毫不畏懼,依舊與箍着巨藤鬥得不可開交,巨騰
倏地朝旁甩去,将昆侖奴重重地摔砸在一棵大樹上,昆侖奴大吼一聲依舊死箍着
巨藤不放,巨藤又扯帶着它鞭向另外一棵大樹,一連數砸,記記力愈千鈞,昆侖
奴的鐵臂終于松了。
飛蘿瞧得焦急萬分,這個地方,這個時候,不會再有誰來,昆侖奴已是她最
後的希望,她在眩暈中一點一點地凝聚靈力,朱唇微動,一道亮麗的紫光驟從掌
心射出,閃電貫入巨藤之中,瞬又無聲無息地從另一則穿出。
巨藤通體一震,中創處現出碗口大的開口,猛地噴灑出一大股夾帶着碎屑的
綠液,但也僅此而已,它暴怒地将昆侖奴全力一掼,再次将它猛摔砸在旁邊的大
樹上,昆侖奴終于支撐不住,松開手臂從數十丈高的地方墜向地面。
鎖捆飛蘿的數條魔藤警覺起來,紛紛用力收緊,藤上的尖刺絞動間劃破衣衫,
在如酥似雪的肌膚上割出道道血痕。
飛蘿隻覺身如蟒鎖,周身劇痛,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再也掌控不住射出去的
紫犀钗。
那條最大的巨藤朝她緩緩遊近。
飛蘿昏昏沉沉地看見,巨藤身上的創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填補、閉合、
痊愈,心中一陣絕望。
巨藤忽似察覺到了什麽,頭部迅速地移到她那聳翹如峰的酥胸前,如同活物
般吸嗅着,竟然發出陣陣細碎的刺耳的嘶叫聲。
飛蘿猛然恐懼起來,她忽然記起自己身上潛藏着連大羅金仙都會垂涎的東西。
巨藤頂端倏地張開,赫然露出一張滴淌着腥涎穢沫的圓口,口中有一圈細密
的尖齒。
「紫犀钗不該隻有這點威力的,可惜了。」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瑩光流蕩的紫犀钗在黑暗中徐徐升起,落入一個人的手中,也映亮了那人的
模樣,卻是個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俊雅,目如冷電地懸浮空中。
「據傳無上聖母在茅野與太古紫角犀王鬥了一天一夜,又追蹤一天一夜,方
才将之擒獲,取其角煉成此寶,中蘊雷蓄電,無堅不摧,乃玄教排在前三的至寶,
今傳你手裏,可謂期盼之深。」那人不緊不慢道。
巨藤的大口越湊越近,尖細的利齒幾乎就要觸到那散透着誘惑的峰際。
飛蘿心中驚慌之極,待要出聲求救,但瞧見那人兩道冷電似的目光,竟然開
不了口。
巨藤猛地朝前一竄,惡蟒般兜頭噬落,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巨藤近首一尺處
突然毫無征兆地亮起一圈細細白光,然後便似給無形的利刃削着般于亮光處斷開,
受創的巨藤發出一陣凄厲的嘶叫,瘋狂地扭動起來,似乎發現了危害的來源,倏
地朝空中的白衣男子卷去。
白衣男子依然沒動,身前亮光一閃,一道紫色的符忽然在黑暗中現出形來,
紫符一閃而逝,男子身周倏現出八顆豔麗極絕的光球來,其中一顆迎上了巨藤,
隻聽「轟」的悶響,炸出一團紫焰,巨藤又短了一截。
巨藤狂怒起來,如龍似蟒般襲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身周的八顆紫色光球盤
旋飛繞,将門戶守得嚴嚴實實,巨藤每每觸着光球即給炸去一截。
「紫雷罩!」飛蘿一眼就認出了這種雷系兵器符,近處倏地白光閃耀,又一
道符在黑暗中徐徐亮起,下一刻就在周圍出現了由七十二把利刃構成的一圈刀輪,
将緊捆住她的數條魔藤全部削斷。
冥界的刀獄術!隻不過是用符召出的。
飛蘿又驚又喜,方才掙甩開身上的斷藤,蓦見密林中沸騰起來,千百條魔藤
妖枝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狂舞着撲向兩人,卻給紫雷罩與刀獄術盡數攔住,紛紛
給炸斷削斷。
「罷手吧。」白衣男子冷冷道,目光盯着前方的暗處,「念你已有百萬年之
壽,我不殺你。」
然而魔藤妖枝依然怒濤惡浪般掩來。
白衣男子微歎了下,一隻手稍稍擡起,幾根明玉似的長指捏了個印訣。
一道金色的符無聲無息地在黑暗中亮起,出現在一棵大樹上。幾于同時,頂
上的萬丈高空雲滾霧湧,很快就形成了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幻耀着細碎的光芒,
倏地天地雪亮,一道無比粗巨與耀目的電光自漩渦中心滔滔落下,穿透密林頂上
厚厚的樹冠,傾瀉在大樹上,直至此刻,飛蘿才聽見綿延不絕的滾滾雷聲。
天恸符:天之泣,非雨非雪,而是足以毀滅一切的雷霆霹靂。
飛蘿心中震撼,不亞于眼前的霹靂。
天恸符乃符中至尊,所需材料相當驚人,煉造之法更是玄之又玄,天地中識
者寥寥無幾。
大樹亮了起來,周身電光缭繞,飛蘿終于看見了它的全部面目,但見通體斑
駁枝葉稠密,赫然高達近百丈,比周圍的巨樹還要高大許多,在它主幹的中上部,
已隐隐有了五官,此際正劇烈地扭曲着,無比的猙獰可怖。
不是大椿、琅玕、櫃格、玗琪、豫章、帝休、常服、采華、蒼梧、尋木、彊
木、文玉、三桑、三珠……飛蘿仔細辯認,與記憶中知道的巨木古樹一一對照,
卻始終沒能認出眼前巨樹的來曆,心忖:「也許這座古林中的物事,都是外間不
知曉的。」
大樹厲聲嘶叫,響徹四野,蓦聞一聲霹靂,驚天動地震耳欲聾,電光驟粗了
近倍,大樹猛地從中炸開,電光兀自滔滔灌落,大樹全身放光,倏地火光竄耀,
周身燃起了熊熊大火,接着又發生了幾次猛烈的爆炸,生自其上的千百條枝藤俱
在瘋狂地掙紮着抖動着。
飛蘿驚心動魄地望了好一會,目光轉到白衣男子身上。
白衣男子正瞧着她。
「多謝前輩相救。」飛蘿飄浮空中,盈盈一拜。
「這個地方,連聖後都不願意進來,你當真勇氣可嘉。」白衣男子道。
飛蘿臉上飛過一抹紅霞,在火光的映耀中無處可匿,也令她更加明麗動人。
從天空傾落的電光終于停止,大樹已給火焰完全裹住,除了火燒木的噼叭爆
裂聲,再無其它聲息發出,巨樹枝藤遍垂,卻仍兀自不倒,立在哪裏不知還要燃
燒多久。
「不知前輩爲何來此?」飛蘿問,她不認爲這個人隻是偶然路過。
「你可知曉我是誰麽?」白衣男子反問。
「莫不是淩霄士前輩?」飛蘿恭聲答。
能将符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又出現在妖界聖地之中,再加上他那身姿風采,
并不太難猜。
「我乃受人之托而來。」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張開手掌,紫犀钗浮空平飛,
穩穩地移到飛蘿跟前。
此人正是妖聖淩霄士,妖界的一代宗師,才學卓絕,精通三島十洲百家術數,
最擅煉符用符,開創逆相六合符道,行事怪異狠辣,不但在妖魔兩界争奪快活島
之役中屠魔無數,更曾弑神誅佛,乃神魔皆懼的大魔頭。
飛蘿接住紫犀钗,優雅自若地插回鬓上,沉吟不知該否往下問。
「我今日前來,乃是受人所托,過來傳授你一門心法。」淩霄士已接着說。
「受人所托傳我心法?」飛蘿一怔,稍略一想,便即猜出了是誰。
「我雲遊天地,到過無數地方,終于遇着一個甚是奇異之處,我給它起了個
名字,叫做虛照境。」淩霄士卻道。
「略有耳聞。」飛蘿道。
「天地萬物,皆有桎梏。但在那裏,一切皆無,譬如,鼠可以逐貓,水可低
往高處流,生命可以返老還童,許多物事,均是可以逆着來的。」
飛蘿靜靜聽着。
「我在虛照境停留許久,無意之中,忽參悟出一樣心法。」
「便是前輩受人之托,要傳授與我的心法?」飛蘿道。
「此心法如同虛照境的某些物事,在某個階段,是逆向而行的。」淩霄士目
有贊許之色。
「逆向而行?」飛蘿迷惑道。
「即是在修行到某個高度,甚至是無法再前上突破之時,便将一切推倒,然
後重來,就如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我給這功法起了個名字,叫做虛照心經。」淩
霄士一字一句道。
「将一切推到重來……這個有何好處?」飛蘿問。
「如無差錯,此心法一但修成,修爲便可提升近倍至數倍,甚至更多,難以
估量。」淩霄士目光閃閃,從雷電灼破的樹冠望出去,遙視天空。
「這等奇妙?」飛蘿吸口氣。
「隻可惜,至今無法印證。」淩霄士歎了一下。
「連前輩自己,也未能修煉成功麽?」飛蘿凝目道。
淩霄士點了下頭。
「看來這功法修習十分不易。」飛蘿蹙眉道。
「的确不易,但此功法最難之處,更在于修習之前,即是将一切推到之時。
修爲微弱者,無法到達逆向而行的階段,而修爲高深者,則無人甘願将一身修爲
淨化爲無,即便是我自己,知根知底,卻也不敢傾身一試。」淩霄士緩緩道。
「先将一身修爲淨化至無,這個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氣,修煉者境界愈高,要
做到這一點就越難。」飛蘿道。
「可是于你,卻無這等障礙與困撓。你已修至飛仙之境,可達逆向而行階段,
恰又失去内丹,真氣靈力所餘無幾,如能修習這套心法,隻有好處,即便失敗,
亦不會再差到哪裏去,一切可謂機緣巧合。」淩霄士盯着她道。
飛蘿聽得怦然心動。
「紫犀钗威力莫大無匹,可惜得以靈力相配,靈力越強,威力越大,想想适
才在你手上,還存多少威力?」淩霄士淡淡道。
飛蘿半晌不語。
淩霄士也不再言語,隻靜靜等候。
「晚輩既非貴界中人,亦與前輩素無瓜葛,這等美事,何以慷慨相贈?」飛
蘿問。
「我隻受人所托。」淩霄士隻道。
「可是……這又爲何?」飛蘿依然滿腹疑窦。
「告訴你亦無妨。」淩霄士道,「玄狐曾有大恩于吾界,又與聖後情緣笃深,
玄狐于聖後心目之中的份量,可謂非同尋常,這個并非秘密。」
飛蘿點點頭。
「當日陷害加害玄狐之人,聖後皆刻骨銘心,曾經援手相助之人,聖後亦俱
記在心。」淩霄士緩緩道,「還有一個,如今玄狐劫後重生,兇險環伺,需要有
人在身邊照應守護。」
飛蘿心中一震。
「天地懸異,大劫或至,聖後乃吾界至尊,須得苦心應對,眼下百務勞神無
暇分身,隻有另托他人。」淩霄士繼道。
「可是貴界高人如雲,比晚輩強者不計其數……」飛蘿遲疑道。
淩霄士搖了下頭,道:「吾界高人自是不少,但合适的人選,除你之外,再
無第二個。」
飛蘿望着他。
「首先,此人需得聖後的認可。」淩霄士也望着她,「其次,此人須得玄狐
信任。」
飛蘿靜靜聽着。
「最後,亦爲最難得的,此人需得甘願爲玄狐赴湯蹈火生死莫辭。此三個,
缺一不可。」淩霄士盯着她道。
飛蘿心神浮動,腦海盡是那個令她牽腸挂肚的身影。
「你不必拜師,我隻是受人所托,純粹傳你心經。話已至此,你若仍有其它
顧慮,不願接受,那我也省事,隻消去向聖後回複一聲即可。」淩霄士悠然道。
飛蘿再不說話,默然無聲。
淩霄士負手而立,耐心地望着她。
終見飛蘿淩空跪下,在火光中朝淩霄士深深一拜,道:「求大士傳授神技,
飛蘿終生銘記,日後但有差遣,定當竭力以報。」
******** ******** ******** ******** ******** ******** ********
小玄睜開眼時,三妃一婢已然不在,亭中仍餘絲縷醉人的甜香,但聽鳥鳴聲
聲,紗簾外一片清亮,已是早晨。
他定了定神,不由回味起昨夜的歡娛,心暢神怡地又躺了一會,這才起身穿
衣出亭上岸,繞過前邊的枕水閣,直接就回了太華軒。
在迷樓月餘,他一直都住在太華軒,這一夜未歸,不知會不會令夭夭擔心。
回到太華軒,推開房門,卻不見夭夭身影,青瓶上也是空的,遂去隔壁尋找,
卻仍不見蹤影,猛然發現大寶也不知哪裏去了,心中一緊,便又奔出屋外到園子
裏去找。
正在惶然,忽見西面竹林的小道上出現了兩條人影,定晴望去,正是夭夭和
大寶。
小玄心頭一松,快步迎了上去。
夭夭手裏提着一籃鮮花,花梢挂着細細的露水。大寶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
頸上挂着隻美麗的花環,隻是臉上那根炸壞的大鼻子尚未修複,顯得有些滑稽。
「去哪兒了?」小玄含笑問。
「我帶大寶去采花了。」夭夭一看見他就笑靥如花。
「它沒跟你搗亂吧?」小玄瞧瞧大寶。
「大寶可乖啦,我們一塊兒采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呢。」夭夭捧起花籃道,
忽道:「對啦,我們找到一個好地方。」
「什麽好地方?」小玄問。
「一塊好大的空地,長了許多好看的花,以後大寶要煉符,就把它帶到那裏
去,咱們就再也不用擔心它會把屋子弄壞啦!」夭夭掩住嘴笑,轉頭對大寶道:
「我可不是嫌棄你哦。」
「那很好啊。」小玄笑應,他喜歡看她開心的樣子。
「那個地方可好玩啦,立着幾個很高很大的石頭,适才我還跟大寶在那裏玩
捉迷藏呢。」夭夭比手劃腳道。
「很高很大的石頭?」小玄随口問。
「對啊,每塊石頭上都刻着字呢,其中有幾塊上邊刻的字跟大寶背後的字一
模一樣。」夭夭道。
小玄怔了一下。
「怎麽了?」夭夭問。
「那個地方在哪?」小玄問,心中隐有一種奇異之感。
「就在竹林裏邊,順道這條小路一直走,走到沒有路時就鑽進竹林裏,再往
前走一陣子就看見了。」夭夭指着伸入竹林的小道說。
「我瞧瞧去。」小玄邁步就走。
「我同你過去吧?」夭夭在背後叫。
「你先帶大寶回家,我過會就回來。」小玄腳步越來越快。
他沿着小道前行,沒過多久便到了盡頭,遂依夭夭之言,鑽入了竹林之中。
竹林并不茂密,遍地綠草如茵,雖然沒路,卻不難行,朝前又走片刻,地上
野花漸密,小玄加快腳步,前方豁然開朗,十幾塊聳立的巨石出現在眼中。
小玄凝息靜氣,耳聽八方,小心翼翼地走近前去。
隻見每塊巨石大小高矮相差無幾,長滿雜草青苔,擺放錯落有序,顯然是人
爲。
小玄左右張望,四下一片安靜,空無一人。
他走到巨石跟前,仔細尋找,果然在雜草藓苔間看見了字。他慢慢走了一遍,
發現每石隻刻一字,其中果然有「天、地、玄、黃」四字。巨石共有十六塊,組
合起來便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莫非這裏又是一座陣法或禁制?敢情也是師父布置的?不知又有何功用?」
小玄手托下巴,立在石間琢磨。
他待了好一會,并沒感受到如太華軒或浣晖湖那樣真華充沛的異樣,擡頭望
天,凝視着朵朵白雲思忖,眼角瞥見晃動的枝梢,心中一動,遂提氣縱起,飛上
一棵大竹的最高處,立在枝梢朝下觀望。
隻見巨石以四橫四縱擺放,甚是整齊,除此之外,并無奇處。
「若說是陣法或禁制,這也未免太過簡單了……」小玄心忖。
就在這時,空地邊緣影子一晃,有個人從竹林中鑽了出來。
小玄定睛望去,來人赫是黎姑姑。
「她怎麽會來這裏?」他愣了一下,見黎姑姑走向石陣,從其中一行空隙走
入,過了兩塊巨石,忽然轉身一折,改道走入縱列的空隙。
「黎姑姑在做什麽?」小玄心中奇怪,見黎姑姑或橫或縱地在石陣中來回穿
行,尚未明白,黎姑姑倏地沒了蹤影。
小玄睜大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
石陣依然如故,隻是人不見了。
小玄瞠目結舌,忽爾想起了什麽,在心中模模糊糊隐隐約約。
好像曾經在哪裏,似乎也有個類似的地方,隻不過不是石陣,而是塊石碑…
…
「是入口!」小玄心頭猛地一跳,他閉起眼睛,極力回想黎姑姑适才在石陣
中穿行的路線。
小玄躍出枝梢,飛落到石陣之前,找到黎姑姑最初踏入石陣的地方,邁步走
入。
他走得十分緩慢,跟随着腦海裏的記憶或直或折地默默前行,直行二石向右,
直行一石向右,直行三石向右……
眼前倏地一暗,膚上驟然陰寒。
小玄定神一望,石陣竹林已然不見,自己已站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甬道的起點。
他心中通通直跳,望望四周,依然不見黎姑姑的蹤影。
「既來之,則安之!」小玄心道,擡步前行,走了幾步,便發現甬道左右及
上方皆繪滿了壁畫,而且每隔丈許就嵌着隻發光的圓形寶璧,照得甬道甚是明亮。
他邊走邊瞧那些壁畫,見所繪多是農耕狩獵的情景,有人扶犁,有人張弓,
有人打禾谷,有人剝獸皮,又有許多人圍着火堆在一起唱歌跳舞,一派歡樂祥和
景象,隻是這些人衣飾甚簡,不似今人服裝。
再走一段,壁畫驟起變化,開始出現戰争場景。
畫面初還疏疏朗朗,交戰雙方多是拈弓走馬,于坡地城池間激戰;但随着畫
面漸漸雜亂,戰鬥雙方皆持奇兵怪刃,或騎怪獸或跨異禽,交戰也開始從地面移
到了雲端;再過一段,畫面越來越繁密,交戰雙方出現了奇形怪狀的人或獸,當
中甚至混夾着明顯是神仙或魔鬼的存在,面目或美或醜,或威武或猙獰,許多法
寶狀的物事抛在空中,五彩缤紛令人目不暇接。
小玄瞧得津津有味,倏地立定不動,目瞪口呆地盯着一段畫面。
一隻鏡子似的寶物高懸空中,從中射出一道粗巨的、用七種顔色繪制的光芒,
在光芒的路徑上,許多面目醜惡的,不知是人是魔還是神的将領東倒西歪驚恐萬
狀,但令小玄震驚的并非這些,而是在畫面的另一端,那個高舉手臂把鏡子抛到
空中的一個女将。
女将一身明豔寶甲,面容繪得極其端莊秀麗,雖然線條簡樸,但筆墨勾勒出
來的眉目鼻口,活脫脫就是自己的師父——迷妃。
(本集終)
篇後:
古龍筆下,有個叫風四娘的人物,她喜歡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
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而我,喜歡的是極緻的文字,貪戀的是豐盛的色彩,追逐的是沒有邊界的天
地。
我的文字裏不分高尚,低賤,甚至委瑣,如同顔色,隻有區别,沒有高低尊
卑,看上去也許美如詩畫,又或許淡而寡味,更可能濃得刺傷人眼。
所以,看我的文字,要做好一定的心裏準備。
我嗜好一切的美與自在,已爲此成瘾。
這樣的追求也許注定小衆,也許将永遠遊走在文字的邊緣,也許會一直孤獨
下去。
但我不寂寞,因爲熱愛,所以堅持,所以心甘情願。
況且還有你們與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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