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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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逍遙小散仙 01-23卷 作者:迷男  
  本主題由 lping 於 2021-9-9 02:14 合併 
 
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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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重兵壓境

  「這等厲害,那他到底叫什麽名字啊,師父不能說,難道連師弟也不能說?」
小鈎子步步緊逼。

  「說不得說不得,一說你便曉得是哪個了。」獅子精搖頭道。

  小鈎子終于完全肯定這厮是在吹牛,反正心思也不在這裏,臉上卻笑得越發
甜蜜:「不知大哥修習的是何法門?」

  「騰雲駕霧呼風喚雨,移星換鬥擔山趕月,皆略通一二。」獅子精一本正經
道。

  「不吹會死啊!」小鈎子心裏冷笑。

  「總之吾之所學,乃那非常之道,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丹成之後,
鬼神難容。」獅子精繼道。

  「這等犀利?大哥真乃絕世高人矣!」小鈎子居心叵測地繼續吹捧,連自個
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個嘛,俺在師門當中,也就算是個尋常造詣。」獅子精哈哈笑道。

  「來,咱們邊說邊飲,奴家敬大哥一碗!」小鈎子見劃拳猜枚占不到便宜,
便調整了策略。

  獅子精爽快舉碗,兩人對幹一碗。

  小鈎子笑靥如花,心忖以自個千杯不醉的酒量,如此一對一的換,焉怕灌不
倒你!

  「大哥,你師弟一根棒子打遍天上地下無敵手,本事多半很大,你是他的師
兄,定然更加了得。」小鈎子又舉酒碗,拐彎抹角道:「以你這等修爲,爲何卻
甘心屈尊于此,做一個小小的牢頭?」

  獅子精卻把酒碗放了下去,一聲輕歎,不吭聲了。

  「到底啥原故嘛?喝呀。」小鈎子把碗送到他跟前輕磕了下。

  獅子精緩緩道:「俺之所以留在這裏,其實是因爲一個人。」

  小鈎子若有所悟。

  獅子精繼道:「若非那日在虛照境遇見她,俺也不會跟到這來。」

  「啊,曉得啦,大哥原來是爲情所困!」小鈎子笑了起來。

  獅子精拿起碗,飲了一大口酒。

  「那她知道你喜歡她麽?」小鈎子問。

  「不知道吧……人家正眼都沒瞧過俺一下。」獅子精無比落寞道。

  「她在這裏麽?大哥爲啥什麽不把心意告訴人家?」小鈎子笑道。

  「俺……俺……」獅子精欲言又止,終道:「還是這樣子好啦,俺就待在這
裏,時不時還能瞧見她。」

  這家夥還挺情深意重哩,小鈎子瞧了瞧他,忽道:「大哥叫啥名字,好不好
告訴奴家?」

  「師南生,這名字是老師給俺起的。」獅子精答。

  小鈎子默念了下,妩媚道:「奴家叫小鈎子,我娘娘起的。」

  獅子精哦了聲。

  「來來來,喝酒喝酒,願有情人終成眷屬,咱們再幹一碗!」小鈎子拎起酒
壇,心底打着小算盤,又爲他斟上滿滿一碗。

  兩個飲了一碗又一碗。

  「師大哥,你咋一點都不提防人呢,難道就不怕人家趁機跑了麽?」小鈎子
斜睨了獅子精一眼,妖媚入骨地舉起酒碗,心忖酒都這麽多了,這呆子差不多該
入彀了吧。

  「跑不了。」獅子精舉碗與她碰了下,一口幹了,乜着眼笑道:「俺知道你
就是想灌倒我開溜,不過沒啥用的。」

  小鈎子目瞪口呆。

  「你瞎猜!這裏有得喝,有得耍,人家才不想離開呢!」小鈎子強笑道,
「來來來,咱們繼續猜拳耍子!」

  于是兩個大呼小叫,卷起袖子又再劃起拳來。

  無數輪後,小鈎子醉态撩人地半趴桌上,輸得連樣子都沒了,一身媚态盡抛
九霄雲外。

  獅子精笑眯眯地瞧着她。

  小鈎子猛地一拍桌子,老羞成怒道:「怎麽可能老是你赢,到底有沒有跟姑
奶奶出千!」

  「俺喝酒賭鬥從不耍賴。」獅子精安之若素,笑得十分和藹可親,「這樣吧,
俺也着實渴了,接下來無論輸赢,你喝一碗,俺便陪你幹兩碗!」

  「原來這家夥是頭大尾巴狼!」小鈎子險些崩潰,若非氣脈被封,便要暴起
殺人,氣苦間猛見獅子精背後不知何時多了三條人影,最前面的是個女子,容顔
絕麗,五官猶如隔着水波,竟然在奇異地緩緩變幻着。

  小鈎子呆了一呆,險些失聲。

  那絕麗女子朝她詭秘一笑,豎指唇前。

  獅子精悶哼一聲,一把細薄如柳的鈎刃無聲無息地切入了他的脖子。

  「狄将軍,快救我!」小鈎子驚喜交加地喚。

  原來那絕麗女子正是七絕界七将軍中武技第一的三首邪姬。

  獅子精猛從椅上彈起,捂着脖子朝旁跌退。

  三首邪姬輕咦一聲,人已鬼魅般跟了上去,手中長短雙鈎疾如電掠,卻皆削
中獅子精的殘影。

  獅子精東躲西藏,身形步法一變再變,竟是異樣精妙,然而要害受創,怎樣
都無法擺脫追擊,兩把鈎刃猶如附骨之蛀,始終不離他身子半寸。

  雙方一聲不吭,各自詫訝對方的身手,直至這時,牢内的幾個機關槍卒方才
反應過來,紛紛提槍沖上,三首邪姬雙鈎抽空輕揮幾記,幾個槍卒便散架般垮了
一地。

  獅子精趁隙朝前一撲,身子突然倏矮,人已變做頭通體斑紋的花豹疾蹿出去。

  三首邪姬稍微一怔,手中鈎刃卻半點沒有遲疑,依舊如影随形地緊貼花豹。

  花豹猛然朝旁一滾,竟又變成了隻灰毛大鼠,拖着頸部不斷淌出的鮮血四下
奔竄。

  「竟識變化之術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昏暗中響起。

  牢中幾人皆俱動容,小鈎子更是瞠目結舌。

  三首邪姬嬌軀一擰,纏挂腰間的一對流星飛錘疾甩而出,電光石火間追上了
灰毛大鼠,将之砸了個跟鬥,灰鼠滾入屋角,突爾不見了蹤影。

  「哪裏去了?」小鈎子叫道。

  三首邪姬垂目靜立,凝聽周圍動靜。

  小鈎子心中怦怦亂跳,忽然發覺自己竟然在悄盼那個獅子精能夠就此逃脫。

  「上邊。」蒼老聲音再度響起,瞬見一團暗黑紫焰淩空飛過,在屋梁上炸開,
映亮了一隻鬼鬼祟祟的蚊子,蚊子拖拽着星點紫焰疾掠向牢房高處的一個窄小的
通風口,三首邪姬厲喝一聲,流星飛錘電般擊去,将通風口砸個稀巴爛。

  小鈎子心都提到了嗓眼上,好一會方顫着聲問:「截住了?」

  「逃掉了。」蒼老聲音道,燃着暗黑紫焰的手映亮了他的樣子:一個柱着法
杖的紫袍老者,赫是七絕界六大長老中的首座長老蔔木司。

  「蔔長老!」小鈎子低呼道。

  三首邪姬怒容滿面,她突襲得手,占盡先機,卻還讓獵物逃之夭夭,于她而
言,可謂奇恥大辱。

  「妖聖門人果然了得,麾下卧虎藏龍,一個小小的牢頭竟有如此能耐,無怪
怒天敗得如此之慘。」蔔長老緩緩道,手上的紫焰徐徐熄滅。

  就在此刻,他身邊之人從昏暗裏走到燈火前,摘去面紗,但見黛眉水目身段
惹人,不是碧绮绮是誰。

  「小姐!」小鈎子驚喜呼道。

  「我娘在哪?」碧绮绮沉聲問。

  「娘娘不在這裏,她給人捉……給人帶走了!」小鈎子趕忙回答。

  「誰?」碧绮绮面色一寒。

  「一個女人,手上拿把金鞘寶劍,我聽娘娘叫她武……」小鈎子極力回憶,
叫道:「武三絕?對,娘娘叫她武三絕!」

  「武三絕?那個太乙玄門的叛徒?她把我娘帶去哪了?」碧绮绮一連數問。

  小鈎子嚅嗫道:「奴婢不曉得……我見到娘娘時,她已身受重傷,然後給那
賤人突然偷襲,方才失手!」

  「我娘受傷了?傷得很重?」碧绮绮失聲道,心頭驟緊。

  小鈎子點點頭,欲言又止。

  「如果真是武三絕……」蔔長老一陣沉吟,道:「如果真的是那女人,老朽
或許能知曉她的藏身之處。」

  「奴婢親耳所聞,決無差錯,娘娘的确叫那賤人武三絕!」小鈎子道。

  「我們走!」碧绮绮心急如焚。

  衆人正要離開,忽聽三首邪姬道:「你們先走,我随後就來。」

  「狄将軍?」蔔長老側首低喚。

  「我要尋那小狐狸算筆舊賬。」三首邪姬森然道。

  衆人面面相觑,蔔長老道:「眼下我軍新敗,人手不足,不宜再對巨竹谷大
動幹戈,況且七絕嶺有變,眼下隻有尋大司祭回去主持大局,方爲當務之急!」

  「我捉了那隻小狐狸就來與你們會合,這個用不了多少時間……說不定我還
能把聖覆一塊帶回來!」三首邪姬不肯妥協。

  蔔長老沉吟不語。

  碧绮绮怒道:「都什麽時候了!你就不知輕重緩急麽?」

  三首邪姬黛眉一軒,冷冷道:「還不知道能不能座上那個位子哩,竟然就敢
對本座指手畫腳了?」

  碧绮绮轉首對蔔長老道:「我們走!」

  小鈎子忽道:「那小狐狸不在這裏,他也給那個武三絕捉走了!」

  衆人轉頭,目光齊刷刷地聚在她臉上。

  「此話怎講?」三首邪姬問。

  「那小狐狸原本的确在堡中,那日給娘娘撞着,眼見就要拿下……」小鈎子
俏臉生暈,接道:「不想武三絕突然從旁偷襲,娘娘與小狐狸便一同給那賤人捉
走了!」

  碧绮绮靜靜聽着,神色陰晴不定。

  「如此甚好,咱們這就尋那武三絕去,聽聞她于玄教中武技第一,正好會會。」
三首邪姬傲然道。

  小鈎子悄望了眼那個被砸爛的通風口,心中諸味難辨。

  「崔小玄,你給我們好好等着,這次定要你嘗嘗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三首
邪姬寒聲道,赫是三個聲音一口同聲。

    ******** ******** ******** ******** ******** ********

  「小玄……小玄?」一個輕柔地聲音在耳邊響起,小玄猛然睜眼,瞧見武翩
跹正于近處盯着自己,心中一凜,壓住聲道:「敵人來了麽?」

  「你怎麽了?」武翩跹道。

  「我睡着了麽?」小玄暗叫慚愧,見師父仍盯着自己,神情有些奇怪,心下
迷惑,陡察身上奇熱,不覺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竟然十分燙手,再摸臉上也是如
此,直如火灼一般,赫比前兩日更厲害,不由唬了一跳。

  「你可覺得哪裏不适麽?」武翩跹問,滿臉關切之色。

  小玄心頭一暖,遲疑道:「除了這兩日身上輕易便發熱外,并無其它不适。」

  武翩跹凝視着他,又道:「你近日修習北溟玄數,心裏眼前可曾出現過什麽
幻像麽?」

  「沒有啊。」小玄搖頭,心忖莫非師父以爲我走火入魔了。

  「修習北溟玄數須得心甯神靜,且越往後越難,切不可急于求成。」武翩跹
叮囑道。

  小玄點點頭,正要說話,猛感腹内某處一下刺痛,身子輕震,張了張口卻沒
能發出聲來。

  「怎麽了?」武翩跹問。

  「不曉得……」小玄茫然道,倏地又是一下刺痛,跟之前部位不同,不禁低
哼一聲。

  「把手伸過來。」武翩跹道。

  小玄擡起手送到她跟前,武翩跹指尖搭住他腕關,聚神把脈,過沒一會,神
色漸漸凝重起來。

  「你身子裏面,有什麽在動?是真氣還是靈力走岔了麽……」武翩跹疑訝道。

  小玄吃了一驚,趕忙閉眼運氣自檢,隐察腹内似有什麽物事在悄悄遊走,不
禁汗毛豎起。

  「不對,不是真氣和靈力!」武翩跹玉容微變。

  小玄猛然又感一下劇痛,果真不像氣息走岔,而似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肝尖處
咬了一下,痛得他直吸涼氣。

  旁邊紅葉惺忪醒來,迷糊問道:「怎麽啦?」

  薄野烈卻倏地柱斧立起,閉目細聽。

  「運氣,護住髒腑!」武翩跹低喝,丹田運提,一股柔和的真氣自指尖吐出,
注入小玄腕關。

  小玄又是一聲悶哼,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冒了出來,隻覺腹内之物神出鬼沒地
四下遊竄,東一口西一口地亂噬亂咬,每次皆是小小的一口,然卻痛得他連氣都
提不上來。

  原來深藏于小玄體内的陰陽蜱久渴蠱主陰精不得,終于兇相畢露,開始噬咬
宿主的五髒六腑了。

  「出什麽事了?」紅葉爬到兩人身邊,一臉詫訝地望着小玄。

  薄野烈雙目突睜,橫斧胸前,壓着聲喝:「敵人來了!」

  高處隐隐傳來數聲呼呼悶響,每下間隔甚久,似是大鳥拍翅之聲,按理不會
傳出太遠,卻不知怎麽就穿透了濃霧與枝葉,清晰無比地傳入四人耳中。

  紅葉擡起頭,透過枝葉間隙望出去,視線照舊給濃濃的迷霧阻擋住,并未瞧
見什麽,心中卻莫明地怦怦直跳。

  「取劍。」武翩跹鎮定道,指尖并未離開小玄的腕關,依然将真氣源源不斷
地注入小玄體内。

  紅葉迅啓法囊,從中取出一柄長劍,鞘身竟似黃金鑄就,其上寶石密綴,繁
如天河星辰,異樣之燦爛奪目。她雙手捧着,将劍送到武翩跹跟前。

  武翩跹接過劍去,紅葉即又從法囊中取出一把碧鞘長劍,緊握手裏。

  又是呼的一聲悶響,比先前數聲大了許多,谷中忽似起風,周圍枝葉輕輕搖
晃。

  「覺得怎樣了?」武翩跹望着小玄輕聲問。

  「好些了……」小玄青白着臉應,就在此際,六頭猼訑齊聲嘶鳴,猛聽呼的
一聲大響,有如台風海嘯,谷中萬木俱斜,億頃濃霧赫給大風撕開,一個龐然巨
物出現在衆人斜上方,遮住了夜空崖壁,幾乎霸占了所有的視線。

  「這是什麽?」薄野烈瞳孔收縮,饒是鐵漢一個,聲音竟也微微顫抖。

  武翩跹轉頭望去,輕吸了口氣道:「鲲鵬。」

  星光之下,隻見那巨物扁首鈎喙,形介魚鳥,羽翼綠赤相間煌煌絕豔,在空
中已顯龐巨無朋,來到地面,便将虞淵谷遮去近半。

  巨禽一個斜掠,徐徐飛入谷中,身子傾斜瞬間,但見背上影影綽綽,趴卧着
許多異獸,赫是先前遇見過的巨猙,清一色披挂着暗青鎖甲,粗略望去,竟達數
百頭之衆。

  「難怪天柱寨無一人幸免……」薄野烈喃喃道,饒他身經百戰,自刻也禁不
住渾身戰栗,不覺間将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手中大斧。

  肅殺之氣破空襲至,猙乃上古猛獸,數百之衆,怕是足以摧毀任何一支人類
軍隊。

  武翩跹隻望一眼便轉回頭來,仍然捉扣着小玄的腕關,心神卻穿越過那數百
頭巨猙,落在鲲鵬背上的一片暗黑之處,那裏立着三條人影,左邊是個手持布袋
的老婦,右邊一個是個手執長兵的巨漢,中間之人則身披墨袍負手傲立,仿佛所
有的星光都落不到他的身上,隻餘個模糊的輪廓。

  諸種感應表明,那是個強大的存在!武翩跹心念電轉,曆數族人萬千年來收
集的情報,天地中并無一方已知的勢力與眼前所見相符:能馭鲲鵬者已寥寥無幾,
以猙成軍者則是絕無僅有。

  即使是擁有無數奇禽異獸的妖界,恐怕也難以聚齊幾百頭訓練有素的巨猙。

  墨袍人亦蓦似有感,緩緩轉身,目光射向衆人藏身之處。

  就在此時,鲲鵬又拍了下翅膀,一陣大風刮過,驟将尋木上的枝葉盡數掀開,
衆人身影一覽無遺。

  那人擡起手,朝衆人所在處指了一下。

  在他右邊的巨漢跨步向前,口中怪嘯,坐卧鲲鵬背上的巨猙紛紛爬起,約有
三十餘頭跟随其後,那人腳步加快,那三十餘頭巨猙即時飛奔起來,猛地一頭接
一頭從鲲鵬背上暴然縱起,飛躍過數百丈高空,撲向尋木上的四個人。

  薄野烈凝神以待,在第一頭巨猙落在枝頭時開始邁步前奔,斧上青白焰光如
熾,顯然已注滿真氣。

  一陣鎖甲碰擊的铿锵聲響,猙群次第落在周圍的數根巨枝之上,進又奔雷般
猛撲過來,兩廂對沖,刹那間鬥做一處。

  二十餘頭巨猙越過薄野烈朝另外三人掠來,紅葉拔劍毅然迎上。

  數息間,薄野烈身上已接連挂彩,大斧連劈,也僅斫傷一頭巨猙的頭部。

  紅葉身法輕巧,倒是一時未傷,然卻無力阻住猙群,又有十來頭巨猙奔向武
翩跹與小玄。

  小玄心知眼前險惡,掙紮立起,柱着劍道:「我沒事了!」

  武翩跹瞧了瞧他,道:「你别動,用真氣護住髒腑。」一手解開襟口系帶,
将身上外袍褪去,露出一邊膚光勝雪的裸臂,腕際繞着幾匝墨繩,繩上依舊系着
那枚暗金色雙翼古錢。

  小玄點點頭,忍着腹内劇痛,拼力運提真氣,眼見幾頭巨猙雷霆奔至,心都
提到了嗓眼上。

  武翩跹蓦然飛身縱起,掠向猙群,人于空中轉身,驟見麗虹閃耀,率先撲至
的巨猙赫給削去半邊腦袋,爆出大蓬血雨,其後兩頭巨猙咆哮齊撲,卻皆抱了個
空,左邊一頭腹部倏地鮮血直噴,已給從中剖開;右邊一頭驟然撲地,身上鎖甲
四下崩碎,脊梁旁血漿迸湧,現出一條長達丈逾的可怖裂口。

  小玄目瞪口呆,見武翩跹身影于猙群中忽隐忽現,莫說看不清她如何破敵,
就連先前怎樣拔劍都未能瞧見,心中驚歎,急施北溟玄數觀看。

  武翩跹一手執鞘,一手持劍,翩若驚鴻般遊走在幾頭暴怒的巨猙間,每一出
手,必有巨猙遭受重創。

  小玄第一次看見了她那出鞘的劍,但見麗芒缤紛,出奇悅目,然卻鋒銳極絕,
所到之處,金鐵如腐無堅不摧。

  就在此時,突聽紅葉一聲低呼,小玄心中一驚,轉頭望去,正見紅葉踉跄跌
退,數頭巨猙尾随撲擊,顧不得武翩跹的叮囑,提起神骨疾掠過去,截住幾頭巨
猙厮殺。

  紅葉緩過口氣,銀牙一咬重新加入戰團。

  小玄眼角瞥見她一手撫肩,衣上染血,驚問道:「傷得重麽?」

  紅葉不語,然而身法遲滞步子虛浮,顯然傷勢非輕。

  小玄忙中朝另一邊望去,見薄野烈身陷重圍,渾身浴血,雖然依然勇猛無畏,
但招勢已見淩亂,顯然亦支撐不了多久。

  他越瞧越驚,心念電轉:「敵衆我寡,如此各自爲戰,到頭來隻能給逐個擊
破!」忽朝紅葉叫道:「我們到車上去!」

  紅葉卻仿若未聞,隻是提劍亂削亂刺,小玄猛地探臂過去,一把勾攬住她腰
肢,疾往雲水車掠去。

  幾頭巨猙不依不饒,尾随狂追。

  紅葉失血甚多,但感又倦又累,雙臂摟住男兒脖子軟軟地挂在他懷裏。

  小玄一躍上車,将她放入座中,孰知女孩猶不肯松手,隻求再有片刻安逸。

             (第七回)天外魔功

  幾頭巨猙呲牙咧嘴地圍上前來。

  六頭猼訑乃是上古靈獸,天性無畏,雖然身型與猙大小懸殊,卻知生死攸關,
一齊仰首刨蹄與幾頭巨猙嘶鳴對吼。

  小玄劍如出虹,稍稍迫退猙群,雖然心疼女孩,但明此時刻不容緩,隻好在
她耳邊輕喚:「紅葉姐,你怎樣了?」

  紅葉猛然清醒,這才松開雙臂,霎時滿面暈紅。

  「還能駕車麽?」小玄問,目光落在女孩的肩際,見那裏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傷口深得觸目驚心。

  紅葉用力點頭,急尋鞭子,催動六頭正與猙群悍然相峙的猼訑調頭疾奔,刹
那間從尋木上飛了出去。

  猙善縱躍,卻不會飛行。幾頭巨猙追到枝梢盡頭,紛紛刹足怒吼,其中一頭
心猶不甘,粗壯無比的後腿一蹲一蹬,竟然整隻飛身縱起,跨躍過十幾丈距離撲
搭在雲水車後座,險将車子掀翻。

  小玄怒喝一聲,雙手高擎神骨直直劈落,正中巨猙額頂,巨猙肢爪俱松,咆
哮着從空中墜落。

  「去那邊!」小玄指了下薄野烈的位置。

  紅葉也不多想,即時依言将車調頭,在空中拐了個彎飛回尋木,幾頭巨猙一
直盯着,立馬緊跟過來。

  雲水車直沖猙群沖去,小玄顧不得體内劇痛,狂将離火真氣注入手中寶劍,
神骨蓦地赤光噴湧,劍身赫然燃起熊熊焰火,焰中隐現虹彩,他心中詫異,立在
車頭,揮劍劈斬,周圍巨猙竟然罕有地四下走避。

  「上車!」小玄朝狀若瘋魔的薄野烈大喝。

  薄野烈心中驚喜,猛一斧掃退跟前的巨猙,飛步躍入車中。

  「走!」小玄又喝一聲,紅葉急将車子轉向,沖過猙群,再次飛出尋木。

  猙群狂追至梢巅,望着車子嘶吼咆哮。

  薄野烈獨鬥十餘巨猙,早已幾近力竭,坐在車中一陣劇喘,十指細顫,險些
握不住斧柄。

  小玄遊目四顧,猛地發現不見了武翩跹的身影,心中驚灼,見巨猙一頭又一
頭往尋木高處蹿去,急指其處對紅葉道:「我們再走一趟!」

  紅葉咬住櫻唇,揮鞭甩了個脆響,雲水車又一次飛向尋木,朝猙群聚集處馳
去。

  小玄見她肩頭鮮血又迸,趕忙過去,指出如電用真氣封閉住傷口周邊的穴位,
飛快地取出丹藥敷上,又探手鑽入兜元錦内,撕下一幅内衫爲她包紮。

  紅葉眼角瞥見自己衣襟破裂,鎖骨裸着,内裏的抹胸還露了大半出來,登又
羞得耳根飛霞,雙目直視前方,不敢朝男兒這邊望上一眼。

  小玄爲她包紮完畢,無意間目光掠過女孩胸際,見杏色抹胸緊緊縛着兩團雪
白,中間擠着一條極是惹眼的粉嫩溝兒,不禁呆了一呆,心裏道:「她身子纖細,
此處卻怎麽這等飽滿……」

  「留神!」薄野烈突喝,一條人影奔雷般掩至,小玄趕忙提劍迎擊,瞬間鬥
了數合,隻覺對方兵器力大無比,手臂虎口一陣酸麻,心知遇上罕見強敵,急提
真氣運轉北溟玄數。

  那人突然躍開,落在一根橫枝之上,詫色望着手中的兵器。

  小玄這才瞧清對方模樣,但見頂戴爛銀盔,身披兜鍪甲,上罩錦袍腰束犀帶,
身形高巨滿臉惡相,手持一柄冷芒森森的月牙鏟,柄身與刃口已給神骨磕出數道
清晰的刮痕。

  「好兵器!」那将喝了聲彩,眼睛盯着小玄手中的神骨,怪笑道:「今日既
然給我瞧見,那便歸我啦!」

  「吹什麽法螺!」小玄冷笑一聲,厲聲喝道:「哪來的毛賊,竟敢入谷盜木,
有膽便報上名來!」

  「爺的名頭,說出來吓殺你!」那将獰聲應,隻是不肯留名,雙手執月牙鏟
再度掩至,小玄持神骨守在車上,兩人再又鬥做一團。

  這回小玄知他兵器力沉,不再與之硬拼,隻以北溟玄數引領,施展誅天劍訣
攻其破綻。

  二、三十合後,那将處處受制,由攻轉守,卻仍漏洞百出,疲于招架,他原
也是一方人物,武藝高強罕逢敵手,不禁暗暗驚奇:「這是什麽劍法?天地中竟
有如此神技!」

  小玄越戰越勇,倏地一劍刺出,毫無花哨地穿透敵人防守,正中對方大腿。

  那将怒吼一聲,朝旁滾去,霍地騰空而起,刹那間化做一隻丈二大小的怪物,
周身赫有八頭,攢環做一處,兩腳尖利如鈎,背上毛羽鋪錦,展翅斜飛直襲雲水
車。

  車上三人唬了一跳,小玄與薄野烈劍斧齊出,那怪飕的打個轉身,又從另一
個方向撲來,八頭十六眼齊放毫光,六頭猼訑之前不懼猙群,此刻卻皆筋麻骨軟,
那妖眨眼已到跟前,半腰裏猛地暴出一個頭來,将其中一頭猼訑叼在口中,扯斷
缰繩,疾飛開去。

  紅葉尖叫一聲,小玄又驚又怒,縱身出車,急追過去。

  那怪十分兇狠,幾下便将口中的猼訑咬做數截,連皮帶骨一同吞落肚内,又
在空中忽高忽低地疾竄,圍着雲水車旋繞飛翔,伺機再襲。

  小玄得了飛蘿内丹,雖也能飛,身法與速度卻遠遜那怪,如何追趕得上。

  薄野烈見狀,遂從背上取下骨弓,開弓搭弦連放數箭,卻皆給那怪輕松避開。

  紅葉驅車欲走,然那剩下的五頭猼訑卻已驚得挨做一團,哪裏還邁得開腳步,
驟見那怪猛又襲至,薄野烈大喝一聲擎斧疾劈,那怪一首猛噬,赫将斧口牢牢啣
住,薄野烈奮力奪斧,那怪倏地順勢掩來,腰間又暴起一頭,張開血盆大口朝薄
野烈咬去。

  薄野烈猛見那怪身上八首一十六眼齊開,放出一片閃灼金光,通體一僵,身
子已給咬中。

  紅葉魂不附體,慌亂中一劍刺去,那怪已叼着薄野烈飛開數丈,小玄提劍疾
追,那怪一路獰笑,在空中左飄右蕩,根本不把他那微末的飛行術放在眼裏。

  薄野烈渾身浴血周身劇痛,提肘猛擊,那怪巨口一張一合,幾根獠牙登時将
他身軀咬個對穿。

  「到底是啥魔物?」小玄心膽俱寒,怎奈鞭長莫及,救應不得。

  「這厮身軀強橫血肉豐足,下到腹中,定能耐我三日飽足!」那怪獰笑道,
叼住薄野烈的巨口朝天一仰,就要将之吞入肚中,蓦見一道絢麗彩虹跨空掠來,
從頂上飛貫而過,尚未回神,脖頸倏地劇痛,叼住薄野烈的那顆腦袋已飛離了身
子,斷處鮮血怒噴,遍空潑灑。

  麗虹落處,芒彩散開,現出個麗勝天妃的美人來:頭盤龍髻耳懸碧墜,腰間
霓裹霞繞,手提聚寶神劍,不是武翩跹是誰。

  「師父!」小玄大喜,搶上前去接住薄野烈向下墜落的身子,奔回雲水車中
施救。

  那怪剩下的七首一齊咆哮,隻道是猝不及防才遭重創,心中怒極,拖着一頸
鮮血朝武翩跹猛撲過來。

  武翩跹裳飄帶舞地懸空而立,提劍靜待,前邊一番激戰,連屠數猙,衣上卻
仍滴血未沾。

  那怪撲到近處,頭上諸眼乍然全開,剩餘的十四目毫光一齊射向武翩跹。

  武翩跹玉腕一擡橫劍眸前,阻住毫光,待那怪撲至跟前,翩然斜裏一走,手
中寶劍挑起,輕描淡寫地又将那怪抹去了一個腦袋。

  那怪咆哮而退,空中一陣狂飛亂竄。

  「原來是這東西,當年于祭賽國做怪,不但自失一首,還更禍殃滿門,卻不
知修身養性隐忍悔改,如今還敢出來作亂,莫非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武翩跹冷
聲道。

  那怪瞬間失了兩首,又見對方知曉自己的來曆,不禁驚怒交加,突爾膽氣俱
失戰意盡消,手捂傷處調頭就走。

  武翩跹擡頭望向上方的鲲鵬,頃刻主意已定,口中念念有詞,旋見腰際的七
彩羅帶灼灼亮起,映耀得周遭絢麗缤紛,轉眼之間人與芒彩融于一處,蓦地麗虹
縱起,跨空朝鲲鵬掠去。

  薄野烈傷得極重,小玄與紅葉喂丹敷藥包紮傷口,忙亂間大霧悄然又返,直
迫至雲水車方圓十餘丈處方止。

  「師父竟然直奔鲲鵬去了,這是要擒賊先擒王麽……」小玄望望周圍的濃濃
大霧,心忖師父雖然修爲高絕,但遠離九葉甘華,在毒瘴中不知能撐多久,況且
鲲鵬上敵人極多,師父獨自一個,若有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走,我們快去接應!」小玄指了下在上方盤旋的巨禽。

  紅葉應了一聲,驅車朝上馳去。

  不知怎麽,有這男兒在旁,她便覺得不太慌了。

    ******** ******** ******** ******** ******** ********

  過天虹瞬息即至,芒彩散處,一條婀娜身影出現在鲲鵬背上,勝似天妃的武
翩跹提劍立于猙海當中,離那片星光不至的暗黑處僅有十餘丈之距。

  周圍登時沸騰起來,數百頭巨猙咆哮着迅速圍攏,蓄勢,撲擊。

  武翩跹身影一閃而逝,再次出現時,已到了暗黑外圍。暗黑中心的墨袍人依
舊未動,在他左邊的老婦厲喝一聲,張開了手中的大布袋,猛見一道濃稠得如同
實質的烏灰穢氣噴滾而出,迅朝武翩奔襲過去。

  「原來谷中大瘴是你在搗鬼!」武翩跹朝旁一躍,閃身讓開。

  「滋味可好?」那老婦傲慢地怪笑一聲,踏前兩步,攔在墨袍人之前,兩手
扯動布袋,又有數道烏灰穢氣奔騰而出,巨蟒般疾追武翩跹,猙群也跟着從四面
八方撲噬圍堵。

  武翩跹見那毒瘴極穢,乃修煉之人大忌,不肯用寶劍相抗,遂展北溟玄數,
于瘴蟒猙海中遊走騰挪,覓機破敵。

  「好身手!待老身再好好伺候伺候你!」老婦嘶聲麽喝,頂上白發揚起,竟
露出兩根珊瑚枝似的怪角來,她一臉陰狠地狂扯手中布袋,口中急速頌念,但見
一條接一條的瘴蟒飛了出來,噩夢般遍空翻滾,煞是駭人。

  武翩跹連提真氣,已将北溟玄數躍升至第三境——坐照,雖然自保無虞,但
敵人着實極衆,一時難以突近到那片暗黑跟前。

  北溟玄數每提一境,便有數倍之功,但耗費的真氣也随之翻倍,如此消耗下
去,前景頗爲不妙。

  武翩跹心念電轉,遊走間氣注寶劍,劍鋒尖朝下猛然刺落,瞬間沒至護锷,
她摁緊劍朝後飛退,登時在鲲鵬背上拉出一條觸目驚心的大溝來,一排噴泉似的
鮮血直突上三、五丈的空中,暴起的血泉竟将沖上來的兩頭巨猙掀飛開去。

  鲲鵬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唳鳴,兩翼撲拍,真沖九天而去。

  這時紅葉駕着雲水車恰到附近,猛地巨風刮來,登給扇得東倒西歪,刹那間
被推出十幾裏外。

  這一擊驚天動地,鲲鵬背上頓時一片混亂,暗影中的墨袍人終于動了,幾步
間已飛身掠起,口中厲嘯,數百頭巨猙瘋了般狂撲向武翩跹。

  武翩跹禦風般朝後疾退,手中寶劍始終未離鲲鵬背部,這一剖赫然拖出裏許
多遠,但見血漿沖天,進又遍空灑落,可謂腥風血雨慘烈而壯觀。

  她手中之劍名曰「聚寶」,雖是大有來曆,然而知者極寡,乃那先天奇兵,
威力更在神骨之上,這時注入浩大真氣,鋒芒直透鲲鵬軀體六、七丈深,再橫拉
出長達裏許的創口,饒是鲲鵬這等天地中至強至大的生靈,也無法承受得住。

  鲲鵬痛極,沖上雲端,猛又調頭朝下疾沖,巨軀傾斜,數頭受傷的巨猙竟給
遠遠地抛甩出去,墜入谷中。

  猙群蜂擁追擊,然而距離一長,便給拉開了前後,武翩跹時疾時徐地阻襲,
輕而易舉逐個擊破。

  雙角老婦追至跟前,仍以毒瘴攻擊,卻見武翩跹姿如龍遊鳳翔,如何困得住
她。

  武翩跹手起劍落,又将兩頭撲到近處的巨猙腰斬,她連日來以七絕覆暴取暴
汲,真靈幾要潰堤而出,這時得以渲瀉,隻覺劍招愈來愈暢,通體舒泰。

  一道黑影疾掠而至,沿途巨猙紛紛走避,數條正在路徑上的粗巨瘴蟒皆給攔
腰沖斷,武翩跹心中一凜,提劍刺去,隻覺手臂一沉,劍鋒已偏。

  墨袍人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幾于同時,令人窒息的威煞撲天蓋地掩至。

  武翩跹心中突生警兆,竭力朝旁跨出,一隻拳頭出現在她原先的位置,周圍
一陣扭曲,就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以拳頭爲中心坍塌下去。

  幾個若隐若現晦澀難明的符紋自坍塌處浮出,武翩跹隻覺周身氣脈一虛,護
體真氣竟似給憑空蝕去了大片,心頭電光一閃,一種極其古老且無比邪惡的力量
躍入腦海,那是以真氣、靈力及魂魄爲食的天外魔功,自古以來名稱各異衆說紛
纭,隻在缥缈的傳說中不時出現。

  她滿懷疑訝,又是一劍刺出,然而如行泥沼,劍鋒再次走歪,貼着墨袍人的
面頰穿過,聚寶劍的麗芒映亮了一張鳥首狀的古怪面容,面如青靛,發似煌炎,
正是鲲鵬頭部的模樣。

  電光石火間兩人拳來劍往,各不相交,生死卻已流轉數回。

  旁邊的雙角老婦似極忌憚,朝後躍退老遠。

  無形的泥沼成倍地增厚,寶劍愈行愈慢,拳頭卻越來越快;誅天劍訣雖然精
妙絕倫,于此卻大受肘掣,武翩跹一躍而起,輕飄飄滑出幾十丈遠,鳥頭人如影
随形。

  武翩跹不再出擊,隻于鲲鵬背上四處遊走,手中的聚寶劍越來越亮。

  鳥頭人緊逼不舍,眼睛盯着她手中的劍,那裏有道道寒光順着劍鋒的邊緣飛
速溜過,炫出陣陣顔色不同的芒彩。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武翩跹突爾一劍刺出,劍身掠起道極耀眼的光芒,竟
發出一聲龍吟似的奇音,快得不可思議。

  鳥頭人依舊前沖,自信強大的護體魔功能抵禦一切攻擊。

  然而這一劍又準又狠,劍上凝聚着莫大的力量,劍鋒于無形的泥沼中再無偏
差,穿透所有的防禦直奔他的心口。

  鳥頭人臉現詫色,卻無多少驚慌,嘴角甚至還懸着絲詭異的冷笑。

  聚寶劍透體而入,結結實實地刺進他的胸口,如與常人無異,那裏便是心髒
的位置。

  鳥頭人身軀一震,雙掌猛地向心合攏,「啪」的一聲震響,已将劍身緊緊夾
住。

  武翩跹心下詫訝,未想對方中劍後竟然還有抵抗之力,很快便發現情形不大
對勁,對方兩掌越夾越牢,聚寶劍難以再進分毫,最詭異的是真氣正不由自主地
從劍上飛速湧出,不知奔向何處。

  她皓腕一擰,意欲将對方的心髒絞碎,然而聚寶劍穩絲不動,除了真氣,靈
力也開始往外流洩,并且正在急劇地加速,數息之間已如大江奔湧,無以遏止。

  鳥頭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亦越來越邪惡。

  武翩跹深深呼吸提聚真氣,猛地吐勁,卻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對方依舊穩如泰山。

  真氣與靈力急劇流洩,武翩跹突地心悸神搖,眼前一陣模糊,三魂六魄赫然
浮動了起來,似要離軀而去。

  果然是那傳說中的魔功!天地中果然有這種四大魔君以外的邪功!

  棄劍?此念在武翩跹心底一閃,卻猛然發現此刻連這個也做不到了,周身的
真氣與靈力已彙做一股狂奔的巨流,經聚寶劍沖入一個有着巨大吸力的深淵,這
一路不但無法回頭,便是斷開也不可能。

  鳥頭人望着她獰笑,唇齒未動,卻發出聲音來,尖銳得令人牙酸脊麻:「你
是何人?這身真靈修煉了多久,怕是已臻至仙之境了吧?」

  武翩跹閉起了眼。

  鳥頭人眼中射出殘忍的悅色,刺耳的聲音仍在繼續:「還有你的魂魄,一定
有如你的容顔般美味,今天真是太令人驚喜啦!」

  武翩跹倏地睜眼,原本湛如秋水的麗眸已染上了層紫黑色的霧氣,刹那之間,
方圓千丈内全都暗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與色彩。

  鳥頭人心頭莫明一懔。

  麗芒閃耀的聚寶劍上忽爾出現一抹黑暗,絕對的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光亮的
黑暗!幾于同時,聚寶劍上猛然傳來一道可以将萬物化爲飛灰的力量,在鳥頭人
的體内炸開。

  「你已……你已……」鳥頭人瞳孔收縮,如夢方醒,然而爲時已晚,登峰造
極的巨力已将他的胸膛轟出個大洞,血漿朝後噴出,潑灑十數丈遠。

  他承受的所并非至仙之境的力量,而是跨躍了至仙、玄仙及太乙,幾近大羅
之境的力量!

  鳥頭人緩緩跪地,俯身,撲倒。

  遠處的雙角老婦驚呆了,半天未能回過神來,周圍的猙群也給某種不同尋常
的威煞懾住,一時皆給鎮于原處。

  武翩跹立于原地,眼中的霧氣已逝,面上卻漂浮過一抹抹深濃的黑氣,她緩
緩将劍還鞘,再亦未動。

  鲲鵬似有所感,悲唳一聲朝上拔起,身軀與大地幾成垂直之狀,猙群紛紛搭
牢抓緊其背。

  武翩跹身子一晃,朱唇倏張嘔出大口鮮血,竟然站立不住,從鲲鵬背上一頭
栽落。

  她并非爲敵所傷,也非功力耗盡,而是因爲強行将那些尚未完全馴服的真靈
提至極限,氣脈承受不住,決堤了。

  雙角老婦急奔到鳥頭人身旁,将之扶抱住。

  鳥頭人紋絲動彈不得,眼睛卻死死地盯着武翩跹墜落之處,氣若遊絲道:
「她不行了,捉住她……要活的!」

  「可是……」雙角老婦望着他,面露猶豫之色。

  「去!」鳥頭人悶哼,一陣急喘。

  雙角老婦一臉猙獰地飛身而起,連聲呼嘯,率領猙群從鲲鵬背上縱躍而出,
撲向武翩跹墜落處。

              (第八回)絕境

  雲水車給大風推出十數裏外,調頭再度飛回,方才來到尋木跟前,小玄猛然
立起,驚叫道:「快過去!」

  紅葉幾乎與他同時望見:一條婀娜身影正從高空急速墜落,依稀就是武翩跹
的身影。

  眼見救應不及,小玄突從車上掠出,正是短距離内如意五行中速度最快的移
形術「星火飛濺」,然而仍晚了一瞬,武翩跹已經結結實實地墜入尋木的樹冠内。

  小玄心膽俱顫,跟着一頭紮入浩如煙海的枝葉之中。

  武翩跹渾身脫力,急墜中在枝木間接連磕碰,此時她經脈已傷真靈亂竄,身
上沒有半點護體真氣,每一下撞擊都是雪上加霜,萬幸的是幾經攔絆,下墜之勢
稍得減緩。

  小玄從枝葉中疾竄而出,長臂一兜,撈住了了她的枊腰。

  「師父!傷着哪了?」男兒急喚。

  武翩跹閉目不言,嘴角溢血,粉額側傾軟軟地靠在他肩上。

  猛聽頂上沙沙大響,小玄擡頭望去,隻見巨猙一頭接一頭地從枝葉中鑽出,
數目比之前多了數倍,不禁倒吸口涼氣,趕忙抱着武翩跹朝斜下掠去。

  猙群咆哮追來,那雙角老婦的身影也出現其中。

  小玄朝枝梢逃去,遠遠瞧見雲水車飛來,口中急發嘯聲,示意自己的位置。

  紅葉盯着猙群聚集的方向,早已判斷出他們的大緻所在,這時聽見嘯聲,很
快便瞧見了抱着武翩跹飛奔的小玄,急忙驅車過去。

  小玄疾提真氣,飛身從尋木上縱出,落入雲水車中,叫道:「快走!」

  紅葉即揚長鞭,駕車朝上飛去。

  雙角老婦望見,立時飛上空中,手中布袋大張,但見毒瘴如蟒湧出,遍空狂
舞,頃刻便封堵住了整個虞淵谷的上空。

  「往下邊去!」小玄輕喝,這才将武翩跹放入座中。

  紅葉急忙按下車頭,駕馭五頭猼訑朝谷底馳去。

  猙群窮追不舍,紛紛順着尋木往下奔竄。

  小玄擡頭望去,見尋木上攀滿巨猙,粗略估判怕是多達數百頭之衆,心中驚
忖:「此時師父與薄野烈皆受重傷,我仗着神骨寶劍或許能敵住那麽二、三十頭,
數百頭那是無論如何都吃不消的,這可如何是好?」

  他轉頭去看武翩跹,見她衣裳早已給枝葉刮破多處,膚上或青或淤遍體鱗傷,
隻是手中依然緊緊地捉握着聚寶劍。

  小玄心中大疼,猛然發現她面上黑氣密布,心中一跳,趕忙用指搭住她腕關,
立刻發現麻煩大了:在她體内,真氣與靈力俱在狂奔亂竄,有些竟遊走于經脈之
外,赫是典型的走火入魔之象,這一驚非同小可。

  紅葉回頭問:「娘娘怎樣了?」

  小玄怕她驚慌,隻道:「娘娘有我照料,你安心駕車,我們先擺脫敵人要緊!」

  他從如意囊中取出許多療傷丹藥,正想喂武翩跹服下,卻見她用劍鞘撐着似
要起身,趕忙扶住,詫訝道:「師父,你身上有傷,還是躺着爲好。」

  武翩跹搖了搖頭,在小玄的幫助下費了極大的氣力方才盤膝坐好,兩手結印,
閉目調息。

  小玄見她尚能運功療傷,心中稍定,然見她臉上黑氣愈來愈重,心又懸了起
來。

  這時雲水車已飛降到谷底,貼地飛馳,此時天仍未亮,谷底濃瘴彌漫,數丈
外幾乎不能見物,所幸猼訑極具靈性,在漆黑中飛奔,速度并未受到多少影響。

  「停!」小玄突然低喚。

  紅葉趕忙将車刹住,惶惑道:「怎麽了?」

  小玄緊盯着前方,靜靜提起神骨寶劍。

  紅葉心中一陣緊張,睜大眼睛卻仍什麽都瞧不到,突聞一聲暴吼,一頭巨猙
猛地從濃霧中縱出,撲在了五頭猼訑身上狂噬狠咬,五頭猼訑立時亂做一團,拚
命地掙紮嘶鳴。

  小玄劍出如電,在巨猙身上刺出幾個血窟窿,巨猙摔跌下地,卻聽又幾聲吼
叫傳來,似在前方不遠之處,遂對紅葉道:「調頭,走!」

  紅葉猛甩長鞭,調轉車頭,急馳而去。

  小玄立在車上提劍戒備,眼角忽然瞥見一頭猼訑奔走間身軀在晃,定睛瞧去,
不禁吃了一驚,原來那頭猼訑頸側給咬了個大洞,鮮血正泊泊而出,染得胸腿皆
赤。

  此際前方又傳數聲咆哮,正是巨猙的叫聲,紅葉隻好再度調頭,驅車朝另一
個方向奔逃。

  接下吼叫聲四處響起,谷中似乎到處都是巨猙,雲水車隻好不停地調頭轉向。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那頭受傷的猼訑腳下倏地一個踉跄,扯得其餘
四頭跟着一齊趔趄,險将車子掀翻,此後磕磕碰碰,車子跑得越來越慢,而周圍
的吼聲則越來越密,聽起來也越來越近。

  武翩跹猛地嘔出口血,身子一歪,由盤坐之姿緩緩倒下。

  小玄大驚,趕忙去扶,口中連聲呼喚,武翩跹隻是閉目不答,間又嗆出幾口
血來,卻是身上經脈受損過重,一時無法修複,自然也就無法将潰堤的浩瀚真靈
重新納回正軌。

  紅葉不住回頭,面無血色。

  幾頭猼訑忽爾飛起,腳下懸空,小玄忙中望去,見底下一片漆黑,原來是某
棵已被盜走的尋木遺留下的大坑。

  他心中靈光一閃,對紅葉道:「我們到底下去!」

  紅葉猶豫了一下,終在黑咕隆咚的大坑與緊追不舍的猛群之間選擇了前者。

  雲水車徐徐下降,小玄運提真氣,每隔片刻便發出朵徐徐燃燒的火蓮用以照
明,沿途遇着根須滕蔓阻攔去路,便用劍削斷挑開。

  他一手提劍,一臂扶抱着武翩跹,見她時不時就嘔出口血來,心中憂急如焚。

  在快要到達坑底時,兩人在坑壁上發現了道長長橫溝,凹進去約兩丈深淺,
遂将車子駛進去,躲藏其内。

  溝裏極是局促,雲水車需要打橫方能塞入其中,上下僅四、五尺高,人在車
上無法直立,而且十分冰冷潮濕,到處滴淌着水,與先前在尋木上的舒适可謂天
淵之别。

  好在此處離地面約三、四百丈,加之坑中殘存着許多尋木的巨大根須,與藤
蔓等物縱橫交錯層層掩覆,甚是隐蔽。

  兩人細聽上方動靜,沒再聽見巨猙的吼叫聲,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小玄從坑壁上扒下一截根須,用離火訣烤幹點燃,插在壁上,急忙去看武翩
跹,見她滿面黑氣,已完全陷入昏迷之中,慌忙同紅葉從各自的法囊裏翻出許多
丹藥,卻見當中大多是療傷、解毒或培元養氣之用,并無一種是針對走火入魔的。

  兩人一籌莫展。

  紅葉抱着武翩跹,眼圈發紅,幾要哭将出來。

  小玄心亂如麻,見女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欲要出言安慰,卻又無話可說,
就在此刻,突感腹内再度刺痛起來,似有什麽小怪物在偷偷啃噬内髒,當真焦頭
爛額。

  「你身上難受麽?可是受傷了麽?」紅葉問,眼睛朝他身子上下打量。

  「沒有啊。」小玄忙舒眉頭,放開捂住腹部的手。

  「可是你臉色好難看。」紅葉疑惑道,已隐隐瞧出他身上哪裏不對勁,心中
愈慌。

  「别亂想,我好好的。」小玄張開手臂,故作輕松,猛地心中一動,卻是想
起了前日在竹林裏運功時見到的幻象,當中有個麗若仙姝的女子将一顆珠子系在
他脖子上,依稀記得她說:「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中了多厲害的毒,隻要一息尚
存,便能吊住魂魄……」

  他立馬摸了下胸口,果然那顆龍眼大小的珠子還在,不知怎的,心裏竟對那
個不知是否當真存在的女子異樣信任,思忖道:「眼下别無他法,隻有信此一回
了!」當即将珠子摘下,用齒咬破,再用手輕輕捏住武翩跹面頰,迫開檀口,将
藏于珠内的一滴丹液傾入她口中。

  「這是什麽?」紅葉訝問。

  小玄不語,隻密切注視着武翩跹的反應。

  「到底是啥?若是走火入魔,怎麽可以胡亂用藥……」紅葉急道,話音未落,
便見武翩跹眼皮一顫,竟然緩緩睜開了。

  兩人驚喜交加,連聲輕喚。

  武翩跹掙紮欲起,兩人趕忙扶她起身,武翩跹不言不語,再次盤坐結印,運
功調息。

  過沒多久,兩人見她面上的黑氣明顯淡去了些許,心裏皆暗暗歡喜。

  小玄心神稍安,便去察看薄野烈的傷勢,想起那頭被巨猙咬傷的猼訑,忙又
取了外用的傷藥,下車去爲之敷填包紮。

  他忙了一陣,回到車上,見紅葉嘴角含笑,之前的驚慌愁困已一掃而空,自
己也覺開心。

  「娘娘似乎好些了。」紅葉在他耳邊輕聲道。

  小玄點點頭,小聲道:「你傷口怎樣了,痛不痛?」

  「不痛。」紅葉答,又道:「适才那顆珠子裏邊藏的是什麽,一定極其珍貴
吧?」

  「我想不起來了。」小玄苦惱道,神色黯然。

  紅葉早已聽說他身上中了某種令人失憶的邪術,秀目乜了乜,忽然伸出柔荑
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你放心,娘娘識得百家術數,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小玄心頭一暧,道:「你累不累,要不要眯會兒?待師父再好些,我們就設
法出谷。」

  紅葉半晌不語。

  小玄心中奇怪,正要說話,忽聽女孩小小聲道:「那你這裏借我一下。」說
完螓首便歪了過來,靠在自己肩頭。

  他心中一跳,裝作若無其事,隻僵坐着不敢動彈。

  過沒多久,便聽女孩呼吸均勻,竟然真的睡着了。

  小玄松了口氣,忽感靠在肩頭的螓首一滑,就要朝前溜去,趕忙一臂扶抱住
女孩肩膀。

  紅葉疲倦之極,此時睡着即舒又暖,迷糊中嬌軀蹭了蹭,又往男兒懷裏鑽進
一點。

  小玄一陣心猿意馬,眼睛不覺落到女孩那因衣襟破裂而露出的粉肩之上,但
見嫩滑細白,煞是可人,視線稍微前移,便又瞧見了女孩子那纖巧秀麗的鎖骨,
心中一陣亂跳,蓦地警省,慌忙收回目光。

  然而藏于他體内的陰陽蜱卻不肯善罷甘休,除了不時在某處叮上一口,還暗
地裏大肆折騰,鬧得他欲焰如熾苦不堪言。

  突然間,數聲咆哮傳來,聲音雖然不大,卻于靜谧的夜裏十分清晰。

  紅葉驚醒過來,見男兒正蹙眉聆聽,訝道:「它們追來了?」

  「不知是不是路過,此處極其隐蔽,照理不會發現我們……」小玄輕聲道。

  然而叫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頻密。

  小玄忽然想起一事,目光朝那頭受傷的猼訑望去。

  紅葉順着他的視線瞧去,反應極快:「不會是它一路留下的血迹将它們引來
的吧?」

  「隻怕是。」小玄苦笑,轉望向武翩跹,見她紋絲不動,面上的黑氣比之前
又淡了幾分。

  這時叫聲越來越近,而且此起彼伏,漸漸交彙成一片,巨猙的數量顯然多得
驚人。

  「它們下來了。」小玄沉聲道。

  「怎麽辦?」紅葉驚慌起來,将劍抄在手裏。

  「這要緊關頭,倘若師父再受驚擾,當真要走火入魔了……」小玄望着武翩
跹,心中千回百轉迴。

  紅葉嬌軀輕顫,腦子裏盡是猙群迎面撲來的畫面,隻覺肩際的傷口一陣劇痛。

  小玄悄歎了口氣,挪到武翩跹跟前,輕喚道:「師父。」

  武翩跹徐徐睜眼。

  兩人四目相交,小玄微微一笑。

  武翩跹凝視着他,緩緩搖了下頭。

  小玄轉身,提起神骨寶劍,對紅葉道:「照看好娘娘。」

  「你……做什麽?」紅葉驚道。

  小玄已翻身下車,朝溝外走去。

  「别去,也許它們找不到這裏!」紅葉急喚道。

  小玄回首,朝她微微一笑,腳步卻未停,突地一躍而起,消失于女孩的視線
中。

  「回來!外邊沒有九葉甘華,你撐不住的!」紅葉大喊,淚水幾要奪目而出。

    ******** ******** ******** ******** ******** ********

  小玄運提真氣,身子徐徐上升,手中的神骨劍亦漸漸變赤,染上了一抹血似
的暗紅。

  一頭頭巨猙正沿着殘存坑中的根須攀爬下來,密密麻麻地遍布坑壁。

  小玄一沖而上,手起劍落,将一頭巨猙劈去半邊肩膀,周圍的巨猙咆哮着朝
他撲去。

  坑中猶如掀起了怒潮,一番激戰。

  小玄将快便陷入了重圍,尋木遺留的坑本不算小,但過百頭巨猙堆擠其中,
便顯得有些狹窄了。

  他于縱橫交錯的根須間左沖右突,隻覺前後左右到處都是巨猙,獠牙利爪從
四面八方襲來,漸感吃力,忙中瞥見仍有幾頭巨猙在朝坑底張望,遂飛身過去,
拚着身上挂彩刺倒其中的兩頭,這下終于徹底激怒了猙群,坑中所有的巨猙都朝
他撲去。

  如此耗下去隻有死路一條,小玄突然發現一隻個頭明顯比同類要大上近半的
巨猙,倏一個「星火飛濺」疾縱過去,正落其背,手中寶劍朝下一刺,深深紮入
了巨猙的大屁股,巨猙吃痛,一陣劇烈地上抛下躍,欲将身上的敵人掀落,小玄
隻是緊緊抓牢其尾,不時照其臀部補上一劍。

  巨猙怒極,狂奔亂竄,所到之處,其它巨猙紛紛走避,坑中登時亂成了一鍋
粥。

  小玄觑見已近坑口,真氣疾提腳下一蹬,趁亂朝上掠去。

  幾頭巨猙猛撲過去,在他身上抓出幾道傷口,卻已無法将之攔下。

  小玄終于從坑中逃出,隻是身後跟着一群窮追不舍的巨猙,爲首一頭怒極欲
狂,正是被他連紮了幾下屁股的那隻。

  他于黑暗與濃霧中起伏縱掠,身後的猙群也高高低低地疾奔,每一頭巨猙皆
有足夠的力量與敏捷,樹木、大石與溝壑全都無法阻滞它們半分。

  小玄始終無法擺脫,卻還在擔心它們返回坑中,一路高聲呼嘯,生怕哪頭跟
丢,是以一人拖着數百頭巨猙在谷中飛奔,煞是壯觀。

  忽聞一串怪笑,前方數條巨大的黑影卷來,小玄閃避不及,一頭撞入其中,
即時衣發俱揚,雙目不能視物,鼻口給如同實物的惡臭灌入,登時眼花頭暈幾要
窒息,他心知不好,手中寶劍朝前猛然刺出千百劍,正是誅天劍訣中劫部的殺招
「萬重劫」。

  此招犀利非常,乃以變化見長的誅天劍訣中罕有的以暴以快制敵之招,若是
有誰在前,身上必定千瘡百孔。

  然而并無多大動靜,小玄拚力睜眼,在模糊的淚水中看見了敵人,原來遠在
七、八丈外,正是那個在空中大放瘴蟒的雙角老婦。

  經此一阻,猙群便已蜂擁追至,小玄再次陷入重圍,又是一番激戰。

  「那個小賤人呢,藏哪裏去了?」雙角老婦嘲似笑道:「你一路大呼小叫,
爲的便是想要引開追擊吧。」

  小玄奮力迎敵,此處恰是空地,無險可依,無巧可取,招架得異樣艱苦。

  雙角老婦忽然輕咦一聲,心中詫訝:「這小子結結實實地挨了我的毒瘴,怎
麽還能支撐如此之久?」

  殊不知因機緣巧合,小玄吞服過一顆骊珠,乃化外仙龍所遺,受千萬年癸水
精華滋養而成,能辟污垢萬毒,是以挨了她的毒瘴隻暈不損。

  小玄并不知曉自己的幸運,正疲于跟猙群的應戰,身上接連挂彩險象環生。

  幾百頭巨猙層層将之困住,圍得水洩不通。

  「要是把大寶帶來就好了,如能召喚出一支精怪大軍,說不定還能支撐一陣!」
小玄心中懊喪,饒他向來樂觀不屈,此際也不禁漸漸絕望。

  「師父她們不知怎麽樣了……」他隻覺疲憊之極,反應稍鈍,背後猛地遭到
一記雷霆萬鈞地撞擊,整個人朝前撲去,神骨寶劍脫手飛去。

  這一撞痛徹心腑,他仰起脖子,方才嗆出半口血,後腦勺就被一隻巨足狠狠
踏住,即時臉面朝下陷入土中,另外的半口血登給迫得咽了回去。

  眼前一片黑暗,剩下的感覺已經不多,除了痛疼,便是窒息。

             (第九回)移花接木

  小玄無法呼吸,隻覺胸口似要炸開。

  踏住他的,正是那頭屁股挨了數劍的巨猙,它不噬不咬,隻是咆哮着、碾壓
着,欲将腳下的獵物活活折磨至死。

  以這樣的姿勢死去,實在是太屈辱了!小玄心猶不甘,兩手在地上亂抓亂摸,
隻是不見神骨的蹤影,周身氣力漸漸逝去……

  他的手垂了下去……

  他已經放棄了。

  就在此際,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此劍内蘊玄妙,望你用心領會,
莫要辜負了它的神威。」

  「師父叮囑我莫負此劍,可是我卻把它弄丢了……」小玄心頭一凜,拚命掙
紮起來。

  巨猙隻是猙獰地踐踏着他蹂躏着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塵土中有把劍正在悄然
浮起,劍柄長腳似地跑到了獵物的手裏……

  蓦地赤光閃掠,巨猙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四肢齊斷轟然倒地。

  小玄提着聚寶劍自塵土中冉冉升起,猙群與那雙角老婦驚奇地瞧見,在他的
背後赫然隐隐立着一尊高達十來丈的魔神,于黑暗中灼灼生輝,形貌古怪威武極
絕。

  猙群似給懾住,一時畏縮不前。

  小玄隻覺周身真氣已同手中的劍融爲一體,而軀體的飛升并非自身真氣所緻,
而是來自神骨寶劍的牽引。

  那似乎是傳說中太古魔神泰逢的形貌,雙角老婦驚疑交加,口中發出一串急
嘯,猙群終于動了,從四面八方撲向小玄。

  小玄懸空而立,揮動手中的神骨,身後的魔神漸漸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劍上
異相紛呈,竟交替現出彩虹、霞霓、風雨、冰雪及雷電諸象,然後一頭又一頭巨
猙便摔跌出去,或身首異處,或支離破碎。

  雙角老婦布袋一展,幾條粗巨的瘴蟒朝他卷去,然而結果一樣,幾條瘴蟒俱
給攔腰斬斷,然後再給蕩做片片殘霧。

  小玄隻覺真氣愈用愈盛,與手中的神骨寶劍循環運轉,隻感通體舒泰酣暢淋
漓。

  屍體已經堆疊得老高,猙群依舊不知死活地蜂擁而上,然而小玄居高臨下地
睥睨猙群,心中已無半點怯意。

  雙角老婦卻是心膽俱寒,暗地裏已萌去意。

  就在此際,小玄倏地胸腔奇痛,似給什麽東西咬住了心尖,一口氣喘不上來,
諸脈頓閉眼前驟黑,人已從空中跌落,摔入猙群當中。

  原來藏匿在他體内的陰陽蜱亂鑽亂竄,竟然在這要命的關頭咬住了他的心髒。

  猙群潮般掩上,雙角老婦心中大喜,蓦見芒彩大盛,一道麗虹跨空飛來,手
持聚寶劍的武翩跹現出在林中,将一頭頭靠近小玄的巨猙斬翻、刺倒、挑飛。

  雙角老婦大吃一驚,見她目湛如水神采奕奕,身上全無受傷的迹象,不由戰
意盡潰,調頭便走,直到遠處,方才發出嘯聲,卻是害怕折損兵将,召喚猙群回
歸。

  原來武翩跹服下的那滴丹液,正是李夢棠贈與小玄的「千珍守元露」,乃玄
教中的頂級秘藥,雖然耗材奇多煉制極難,但功效亦異樣神妙,竟在短短的時間
裏将她受損的諸路氣脈修複如初,真靈得以重歸丹田,身上的那點外傷便不足爲
道。

  猙群訓練有素,聽見嘯聲,便紛紛調頭離開,轉眼走得幹幹淨淨,然而傷亡
已衆,一夜激戰,已損失了過百頭巨猙。

  武翩跹也不追趕,一手捉扣住小玄腕關,細察他體内狀況,很快便找到症結
所在,心中大驚,急将一股真氣注入,護住他心髒。

  小玄終于回過氣來,卻仍昏迷不醒,全然不知自個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武翩跹細思之下,已隐隐尋着症結源頭,心中驚疑不定:「敢情是那隻毒蠍
子種下的陰陽鎖發作了,竟然如此歹毒!倘若再遲片刻,給那東西咬穿心髒,小
玄便要丢了性命……」

  她越想越驚,原以爲陰陽鎖如傳聞般隻是淫邪小技,未想竟是噬心啖魂的奪
命秘術,不禁冷汗涔涔。

  空中傳來數聲獸鳴,卻是紅葉駕車趕到。

  武翩跹撿起掉在地上的神骨劍,扶起小玄飛入雲水車中。

  「小玄傷哪了?」紅葉顫聲問,見男兒渾身是血,不知傷在何處。

  「走,回玉京!」武翩跹隻道,五指半刻不敢離開小玄的腕關。

  「薄野将軍呢,是否先送他回艦上去?」紅葉問。

  「薄野随我們一道回去,回頭我會傳訊給狄帥。」武翩跹道。

  紅葉心知片刻耽擱不得,趕忙驅車朝谷外飛去。

  這時天已微亮,蓦聞一聲大唳,兩人擡頭望去,見更高處有個巨禽影子朝遠
處飛去,正是之前那隻鲲鵬。

  「敵人要逃了!」紅葉道。

  「會找到他們的。」武翩跹平靜道。

  碧波萬頃上,雲水車風馳電掣般疾奔。

  「再快點!」武翩跹輕喝。

  紅葉心中一狠,鞭子重重地抽到了五頭猼訑身上,五頭猼訑竭力狂奔,車子
跑得更快了。

  武翩跹低頭朝懷中的小玄望去,見他牙關緊咬,身子陣陣痙攣,不禁憂急欲
焚。

  紅葉不時回頭,臉色越來越白,鞭子抽得越來越兇。

  「這樣不行。」武翩跹扶小玄站了起來,對紅葉道:「這個速度,小玄撐不
到玉京,我用過天虹帶他先回去,你照看薄野随後跟來!」

  紅葉急忙點頭。

  武翩跹一臂挾抱緊小玄,一掌抵在他心口,朱唇輕啓低低頌念,旋見腰際的
七彩羅帶灼灼亮起,絢爛的芒彩漸漸綻放,很快便将兩人裹罩其内,蓦地一道麗
虹從雲水車上縱起,跨空朝遠方掠去。

    ******** ******** ******** ******** ******** ********

  烈日當空,無風無雨,忽然間一道彩虹跨空而至,悄悄落在迷樓的某個僻靜
之處,未待有人瞧清便已逝去,一隊鳳翔衛迅速包抄過去,并未發現有何異處。

  武翩跹扶抱着小玄出現在一條密道之中,隻見她香汗淋漓嬌喘籲籲,似乎累
得随時會垮掉。

  每祭一次過天虹所需的靈力無需太多,但在這數個時辰中,她已連祭了數百
次過天虹,而且一路上還要用源源不斷的真氣護住小玄的五腑六髒,消耗之巨,
可想而知。

  但這樣的付出還是大有收獲的:她爲危在旦夕的小玄争取到了近半天的救命
時間。

  穿過長長的通道,武翩跹扶抱着小玄來到一個極巨的空間,踏上一條懸空虹
道,直行至末端,方才将小玄輕輕放下,然後趴下身子探手一提,猛見一隻鳥籠
狀的物事從底下飛了上來,「哐當」的一聲大響,重重砸落在虹道之上。

  趴伏籠中的一個幾近赤裸的女子緩緩擡頭,正是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
姬——碧憐憐。

  「即刻将陰陽鎖的解法交出來!」武翩跹沉喝道。

  碧憐憐微微一怔,旋即瞧見了躺在地上的崔小玄,妖媚入骨的笑容如花綻放:
「我說今天怎麽這樣急呢。」

  「沒聽明白我的話?」武翩跹道。

  「你不是一直都不着急的嘛。」碧憐憐卻慢悠悠道。

  「别惹我,我今天沒耐心。」武翩跹眸中寒霜凜冽。

  碧憐憐早就瞧出來了,她很急,非常的着急,輕笑道:「你想我救他?」

  「我要陰陽鎖的解法!」武翩跹道。

  碧憐憐咯咯一陣嬌笑,笑得花枝亂颠。

  一團風暴在武翩跹眼中急速聚集。

  「隻可惜……」碧憐憐終于道,「陰陽鎖沒有解法,從來沒有。」

  武翩跹朝前走去,口中默頌了個簡短的禁咒,鳥籠一端的栅欄突然扭曲,讓
出個能讓人通過的開口,武翩跹進入其中,猛一把揪住碧憐憐的雲發,粗暴地拽
起她的頭,聚寶劍铿锵離鞘,鋒銳的劍刃架在她那吹彈得破的雪頸上。

  碧憐憐面無懼色。

  昏迷不醒的小玄竟似有感,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想我立刻殺了你?」武翩跹寒聲道。

  「奴家的命,早就在你的手上,随時都可以拿去。」碧憐憐不疾不徐道,媚
目瞟了眼地上的男兒,道:「隻不過,奴家路上肯定不會寂寞的。」

  武翩跹面色發白,握劍的手微微細抖。

  劍鋒随之抖動,已割入雪頸一線,一絲鮮血流了出來,碧憐憐心中卻越來越
笃定,笑容亦越發從容安逸,這是個送上門來的、可以讓她逃得生天的機會,絕
不能任之輕易溜走。

  「不如……」碧憐憐嬌聲道,「放下你的劍,聽我說。」

  武翩跹目中怒火熾燃,但最終還是緩緩地垂下了劍。

  碧憐憐知自己拿住她了,複仇的快意在心中躍動,輕笑道:「不如你求我吧,
倘若你此刻跪下來磕幾個頭,好生求求奴家,奴家或許會去救他一命。」

  劍鋒重新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這次壓得更緊。

  「不願意麽?」碧憐憐笑得愈歡,眼角掠向小玄,「你瞧瞧他,他就快撐不
住了,再遲片刻,說不定那隻蟲子便要将他的五髒六腑吃光了!又或者入腦穿心,
待到那時,便是太乙大羅在此也救他不得啦。」

  「原你在他身上種下的是如此歹毒之物!」武翩跹咬牙切齒道。

  碧憐憐惬意無比地欣賞着她的表情。

  「他若死了,你也決計多活不過一刻!」武翩跹厲聲喝道。

  碧憐憐見她動怒,心裏越發痛快得意,盯着她的眼睛輕輕道:「這個人,對
你很重要麽?」

  武翩跹身子一震。

  「你連日來一直折磨奴家,不讓奴家消消氣又怎麽成?還是快快跪下來求我
吧。」碧憐憐繼續折磨着她,笑得異樣恣肆猖狂。

  武翩跹渾身發抖。

  「好啦好啦,耍夠了。」碧憐憐收住了笑,悠然道,「奴家就不折騰你了,
你隻要放了奴家,讓奴家把他帶走,三日後,奴家便讓他活蹦亂跳地回到這裏來。」

  武翩跹酥胸起伏,閉起了眼。

  「天地之中,陰陽蠱一但發作,便唯有蠱主之精方能緩解,除此以外,俱是
死路一條,你若還想要他活在這世上,就讓他跟我走。」碧憐憐繼續敲打她,她
知道她崩潰在即。

  武翩跹忽然安靜下來。

  「想好了麽?」碧憐憐輕蔑道。

  武翩跹定睛瞧她。

  碧憐憐有恃無恐地迎住她的目光。

  武翩跹仍在看她,一言不發。

  碧憐憐忽然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她察言觀色,猛然發現對方眼裏的驚慌竟然
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冷冷的、意義難明的笑意。

  武翩跹提起裙角在她身邊蹲了下來,雍容優雅地卷起一邊袖子。

  碧憐憐心底一陣發毛。

  武翩跹伸出手,兩根晶瑩如玉的冰涼手指搭住了她的腰眼。

  「你……你做什麽!」碧憐憐驚慌起來,話沒說完,驟感兩道犀利的真氣從
腰際侵入體内,長眼般循着經脈直襲骊關,刹那間筋麻骨軟。

  武翩跹另一隻手探入懷中,摸出一隻小小的細頸瓷瓶,放到嘴邊用牙咬下瓶
塞,将裏邊的丹丸傾倒一空。

  碧憐憐臉色大變,她之前吃過一次大虧,這時已完全明白跟前的賤人想幹什
麽。

  武翩跹把瓶子往她腿心一送,将細長的瓶頸粗魯地塞入花竅之中,搭在腰眼
上的兩指繼續吐勁,将真氣源源不斷地送進去。

  碧憐憐目瞪口呆,萬料不到這賤人這般瘋狂,竟然想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辦法,
隻覺兩道刁鑽無比的真氣在體内交錯攪動,絞得骊關酸麻欲潰,她拚命憋着,幾
将銀牙咬碎。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武翩跹施展的正是玄教陰陽采補術中的頂級秘術,威
力絕大,況且碧憐憐此時身上沒有點滴真氣靈力,如何抵擋得住。

  碧憐憐悶哼一聲,蓦地骊關酥透,花房内漿汁迸湧,陰精瀝瀝而下。

  小玄呻吟一聲,手指動了動,卻是陰陽蜱嗅着了蠱主的陰精,越發躁動不安,
在他體内大肆騰鬧。

  武翩跹生怕份量不足,依舊不由分說地連催真氣。

  碧憐憐丢得花容失色,隻覺花宮深處的元陰與骊珠皆盡浮動,幾要脫竅而出。

  武翩跹那兩根惡魔般的手指終于離開了她,同時拔出了塞在花竅的那隻細頸
瓷瓶。

  碧憐憐癱軟如泥,身子酥做一團。

  武翩跹晃了晃手中的瓷瓶,滿意的發現已經滿了。

  碧憐憐面赤如血,她乃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修爲高絕位尊望重,何嘗受過
這等羞辱,竟給擠牛乳般迫出陰精,蓦地失去了平日的冷靜,破口大罵:「瘋子!
魔鬼!下作的娼貨!你今日殺了我便罷!否則定要你後悔一世!」

  「殺你幹嘛,給我好好養着,下次他再發作,還得靠你慷慨相贈。」武甂跹
笑吟吟道,指尖吐氣,封住了她身上的幾條氣脈,掏出條帕子嫌棄地拭了拭手,
拎着瓶子起身走了。

  碧憐憐悲憤欲絕,此時氣脈被封出不了聲,更是氣得肺都快炸了,險些閉過
氣去。

  武翩跹快步走到小玄旁邊,蹲跪下去察看他情形如何,不一會耳根便紅了起
來,尋思道:如何将瓶中之物送入此子體内?

  她心中發愁,陡見小玄又抽搐了下,狀極痛苦,遂将朱唇一咬,動手去解男
兒的腰帶,方才扒下了他的褲頭,孰料一根巨物驟然躍起,「啪」地一下打在她
手背。

  原來陰陽蜱暗中作怪,早已令得男兒勃翹如柱。

  武翩跹唬了一跳,不敢細瞧,捏住瓷瓶将内裏的花漿兜頭澆落,誰知靈龜一
觸即顫,打了個激靈,花漿便淋到了邊上去,她皺了皺眉,再次傾倒花漿,怎奈
靈龜受到刺激,一下下顫晃不休,倒了半瓶也沒多少花漿澆中馬眼。

  「若再亂動,東西就沒有了!」武翩跹心中大嗔,猶豫了好一會,終于伸出
三根蔥指将男兒的巨根輕輕扶住,再一次把花漿傾下,這回對得極準,花漿雖然
澆中了馬眼,但似乎并沒灌進去多少,大多都朝旁流開,順莖淌下。

  她眉頭大皺,見瓶中剩餘無多,不敢全部倒光,遂将瓷瓶放下,顧不得污穢,
用指尖去将淌下的漿液撈回龜頭,抹入馬眼。

  忙亂間忽然想到:「如此并非真正男女交媾,這些東西怕是到不了他體内…
…」

  她正在發呆,突感指間的巨物強而有力地勃跳了幾下,茫然轉頭,便瞧見了
張口結舌的小玄。

  兩人四目相對,怔了須臾,小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那三根拈扶着肉棒的尖
尖蔥指上。

             (第十回)孺子難教

  「我……我……爲師在爲你驅除身上的邪術!」武翩跹趕忙撒手,臉上已是
紅霞染遍豔若桃李。

  小玄恍若未聞,目光渾濁地盯着她。

  「你身上中了邪蠱,此刻已經發作,爲師正在設法爲你驅除。」武翩跹見他
神不守舍,又強調了一遍。

  小玄突地坐起,張臂朝她抱去。

  武翩跹吃了一驚,擡手推拒,隻覺男兒力如蠻牛,肌膚鼻息俱若熾碳,低喝
道:「你認得我麽!」

  「師父……」小玄悶哼一聲,身子卻不聽使喚,隻是癡纏不休。

  武翩跹見他這昏颠模樣,心知先前的工夫皆是白費,不覺一陣沮喪,忽爾面
色一沉,厲喝道:「給我坐好!」

  小玄乍然一驚,神志稍清,不敢再動。

  武翩跹厲聲道:「你此刻已是命懸一線,若再胡鬧,人就沒了!」

  小玄這一安靜,立感體内到處隐隐生痛,心中暗自驚惶。

  武翩跹心知拖延下去,隻怕情形還要更糟,她凝眉苦思,腦海中突地靈光一
閃:「玄教有許多采補法門,有些簡易之至,何不揀一個傳與他,隻要能助他渡
過眼前這關,臨急抱佛腳又有何妨!」

  她當日拜入太乙玄門,天資驚人,諸藝冠絕門中,重元子又愛其根骨佳妙,
是以傾囊相授,門中秘典,予取予求,當中自有黃白采補、陰陽雙修之術。而她
心潛大志,對諸般法門如饑似渴,無論高低正偏,皆有涉獵,未想今日果真用着。

  「小玄,爲師現在傳你一法,可助你驅除身上的邪術,你可用心聽好了!」
武翩跹道。

  小玄昏昏沉沉地應了一聲,勉強坐直身子,隻是腿間高高地豎着根大肉棒,
模樣煞是怪異。

  武翩跹念了個僅有數句的行氣法訣,正是玄教中采補術的入門小技,問:
「記住了麽?」

  小玄茫然搖頭,此時身如百蟲爬撓,哪有心思聽得進去。

  武翩跹歎了口氣,道:「此訣簡單之至,我再教你一遍,你再莫走神。」當
即放慢速度,再将口訣念了一遍,念畢再問,這回終見小玄點了點頭,于是又跟
他細細講解口訣中的關鍵之處。

  小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懂了,隻是渾渾噩噩地點頭。

  武翩跹拿起放在地上的細頸瓷瓶,道:「這瓶子裏邊裝的是救你性命之物,
你隻需依着我教你的法訣運氣行功,便能汲入體内。」

  小玄照舊點頭。

  瓶中已剩餘無幾,武翩跹心知成敗在此一舉,生怕再有閃失,顧不得羞澀,
這回五指齊出,牢牢地捉握住男兒的肉棒,又恐花漿走漏,另一手捏着瓷瓶,直
接将瓶口抵住龜頭,緩緩傾斜,道:「快行功!」

  小玄默念法訣,運氣行功,隻覺一股細細氣息自丹田生出,經氣脈直達玉莖,
這時花漿傾至,那股氣息即往回走,立将花漿汲入馬眼,沿精管而上,誰知行到
途中便止步不前。

  「好了嗎?」武翩跹擡眼望去,卻見男兒神情古怪,目光依舊渾濁。

  原來小玄迷糊間聽漏了最後一句口訣,功法自然無法完成。

  武翩跹見情形不對,拎起瓷瓶,晃了晃,發現瓶中仍有東西,不禁發嗔:
「怎麽沒有吸光?」隻好重将瓶口抵住龜頭,命小玄再試一次。

  小玄再次運氣行功,怎奈少了句口訣,又豈能成功。

  「到底怎麽了?」武翩跹急道。

  小玄見她眉目籠俏嘴角含嗔,隻覺動人極絕,心中一悸,周身欲念蓦如碳堆
内的暗火給翻了開來,猛地将她一把抱住,亂挨亂蹭。

  原來是他體内的陰陽蜱因蠱主陰精近在咫尺而不得,再次大鬧起來。

  武翩跹又急又惱,隻是此時兩手皆忙,哪裏阻拒得了,厲聲喝道:「胡鬧什
麽,快行功!」

  「我不行了……」小玄悶哼,糾纏間嘴唇竟然貼到了師父耳後。

  武翩跹隻覺熱氣襲來,心中一陣慌亂,道:「胡說什麽,你一定行的!」

  小玄置若罔聞,鼻間嗅着絲絲香甜,舌尖一吐,便舐到了師父細嫩的耳廓上。

  武翩跹嬌軀一顫,急忙把臉朝旁躲開。

  誰知男兒又睨見了她那纖俏的雪頸,順着發沿吻了下去。

  武翩跹叫苦不叠,左擋右拒疲于招架,險些把手裏的瓶子滑了,蓦地發嗔:
「你到底聽不聽話!」

  小玄迷迷糊糊點頭。

  「那就再試一次!」武翩跹道。

  小玄卻不肯了,舔吮着師父的雪頸,手也開始亂摸亂碰,他現在隻想要她,
隻想要女人。

  武翩跹掙拒不脫,又見成功在即,隻好哄道:「再試一次,乖。」

  「我學不會……」小玄搖頭。

  「你一定會的,這法訣很簡單。」武翩跹耐着性子,隻道他是在找借口。

  「我身上好難受……」小玄依然搖頭。

  「你聽師父的話,很快就不難受了。」武翩跹柔聲道。

  「瓶子太硬……」小玄道,這次倒真是在找措口。

  ……武翩跹無語,好一會方道:「那就不要瓶子,師父用……用手好麽?」

  「好!」小玄即應。

  武翩跹愕然。

  瓷瓶内的花漿倒在了掌心,白裏透紅的纖掌彎若花斛,兜着酥白的陰精,瑰
豔又妖異。

  這隻曾經奪去無數生命的手,此刻竟是如此的纖弱,仿佛禁不得一絲風,受
不得一點浪,苒弱嬌嫩如花瓣。

  武翩跹的另一隻手圈住男兒的肉杵,将肉杵徐徐攀下,把龜頭壓入掌心裏的
那一小灘花漿。

  小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舒服得呻吟一聲。

  「快行功!」武翩跹暈着臉喚,隻盼快快把事情辦完,結束這糟糕透頂的過
程。

  小玄運氣行功,可是掌心裏的那灘漿液丁點未少。

  「快啊。」武翩跹雪額冒汗,幾乎是在央求了。

  「還是不行……」小玄一張俊臉憋得通紅,接又開始走神了,他聞到一股子
奇異的暖香,似從女人酥峰間綿延出來,勾惹得的他探頭望去,瞧見了一痕從衣
襟間閃露出來的芍藥紫,豔麗奪目。

  「你集中精神!」武翩跹急道,發現了男兒放肆的目光,就在這時一隻手赫
從她的腋下穿出,環繞到前邊隔衣攀上了腴沃高聳的玉峰,重重一握。

  武翩跹失聲顫呼,嬌軀一陣酸軟。

  可是男兒卻是越發來勁,五指時收時放,将手上的飽滿捏揉成千形萬狀。

  「我要生氣啦!」她大發嬌嗔,靥上卻是麗色倍增。

  小玄有如中魇,指掌繼續搓揉,捏握,刮蹭,百般恣肆貪婪無休。

  「放手!」武翩跹厲叱,她曾遭遇多少兇險,卻從末有過如此之狼狽。

  小玄心頭一震,終于放開了她。

  「行功!」武翩跹怒容滿面,聲音斬釘截鐵。

  小玄這回乖了,急忙閉目,呼吸提氣,武翩跹掌心的那灘花漿迅速變少,轉
眼無蹤。

  并非他想起了口訣,而是情急之下,給逼出了绮姬當日傳與他的九鼎還丹訣。

  武翩跹舒了口氣,欣喜地瞧見,男兒眼中混濁正在迅速消退,原有的清明正
在回歸。

  成功了!她正要放開手,卻給一隻大手捉住了手腕。

  陰陽蜱得了蠱主的陰精,終于安分了,但是高漲的情欲卻還将小玄留在峰頂。

  「不是……不是好了嘛!」武翩跹道,心底竟然有些發慌。

  「師父……」小玄低喚。

  武翩跹瞪着他,頰飛紅雲,這算什麽?難道就不能自己弄出來嗎……

  男兒眼中盡是央求之色。

  武翩跹心中一軟,松開的手又慢慢地握緊了,都到了這個階段,終不成……
就這樣棄之不顧吧?

  貝齒咬着丹唇,柔荑開始款款攏絡徐徐揉撫。

  小玄快活之極,低頭盯着下邊,赤着兩眼看師父用手幫自己捋套。

  師父的手是如此誘人,柔嫩,纖巧,晶瑩如透,秀美絕倫。

  武翩跹繃緊着臉,正襟危坐……除了手。

  「緊點……捉緊點……師父……兩隻手……兩隻手好嗎……」小玄鼻息如火
地央道。

  好過分!竟然得寸進尺!武翩跹目視别處,無可奈何地又加上了一隻手,悻
悻地收緊了蔥指。

  然而還沒完,男兒擡眼盯着近在咫尺的碩峰,突然探手搭住了美人師父的抹
胸,用力一扒。

  武翩跹措手不及,竟給他一扯而下,兩隻如酥似雪的尖翹腴乳猛然躍出,蕩
起一道迷人的白浪。

  「怎麽這樣鬧人啊!」武翩跹大嗔,雙頰火燙一片,仿似真要燃燒起來。

  怎奈小玄早給欲焰燒昏了腦子,哪裏顧得了師父着惱,腦袋突往下滑,一口
叼住了峰尖那顆紅嫣嫣的嬌蒂。

  武翩跹低呼一聲,香肩齊縮,嬌軀霎時軟了半邊。

  唇齒間的酥乳嫩到了極點,男兒重重地吸吮起來,不時還抹上火辣辣的一舌。

  武翩跹身子瞬又緊繃,乳上傳來陣陣難挨的酥麻,兩顆胭脂凝就的奶頭尖尖
勃起,腹底蓦爾一熱,腿心裏已悄悄濕了。

  小玄興動欲狂,沒完沒了地吻、咬、撫、揉她每一寸雪嫩肌膚,力道越來越
重。

  武翩跹急急渴喘,幾要接不上氣來。

  小玄隻覺肉棒美極,射意隐隐襲來,神魂颠倒間兩手猛地捧握住師父的柔荑,
緊緊地裹住自己的巨棒,發狠地繼續抽聳。

  武翩跹羞不可遏,偏又無法把手掙開,隻得把臉别往它處,任由男兒恣肆颠
狂。

  汗水、殘存的花漿及馬眼流出的黏液在細嫩的掌心中反複攪拌,漸漸被打成
了膠白的稠漿,包裹着、侵蝕着來回穿梭的鐵莖,溫度在急劇攀升。

  武翩跹猛覺掌中的鐵棒暴漲起來,熾炙似火,煨得掌心燒着一般,她猝不及
防,唬得幾要撒開手去,但是裹在外面的那雙手卻不由分說地将她握得更緊更牢。

  一雙令多少神魔心驚膽寒的手,此刻竟成了男兒的銷魂窩快活窟。

  小玄猛烈沖刺,原形皆現的玄陽盤龍杵通根火燙,在掌心的稠漿中來回抽添,
真個粘潤滑膩爽利入骨。

  忽然間,有根指尖悄悄地捺住了龜頸下那根繃成直線的細帶,一輪輕撥重抹。

  小玄渾身劇震,蓦感美極,寶杵沒頭沒腦地一通狂突狠抽,就筋麻骨軟地在
美人師父的掌心窩中怒射而出。

  他那陽精乃至極之物,武翩跹嘤咛顫哼,刹那間已給麻了一手,噴薄而出的
漿汁實太多,裹也裹不住,自掌沿指縫四下迸出。

  巨龍穿梭如虹,最後幾下,似要脫手飛去,武翩跹險些捉握不住,急将十指
箍牢,掌心亦死死裹握,竭力将肉棒上每厘每寸的快美全都壓榨出來。

  她眼饧耳熱地凝視着醉酒般的男兒,心底竟然隐隐期盼能讓他再快活些。

  冤家,前世欠你的。

               (本集終)

  篇後:

  何謂仙?

  《釋名釋長幼》:老而不死曰仙。

  《神仙傳。彭祖傳》:仙人者,或竦身入雲,無翅而飛;或駕龍乘雲,上造
天階;或化爲鳥獸,遊浮青雲;或潛行江海,翺翔名山;或食元氣,或茹芝草;
或出入人間而人不識;或隐其身而莫之見。

  《把樸子。論仙》:上士舉升虛,謂之天仙;中士遊于名山,謂之地仙;下
士先死後蛻,謂之屍解仙。

  《天隐子。神解》:能通變之曰神仙。道教經書中,一般都把仙人分為九品,
如《墉城集仙錄》說: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飛天真人,第
五靈仙,第六真人,第七靈人,第八飛仙,第九仙人。凡此品次,不可差越。

  《雲笈七籤》卷三《道教三洞宗元》:第一上仙;二高仙;三大仙;四玄仙;
五天仙;六真仙;七神仙;八靈仙;九至仙。

  《道藏輯要》張集《三壇圓滿天仙大戒略》:天尊曰:道無二上,仙有九品;
一曰混元無始金仙;一曰靈元造化真仙;人世修證則有天仙,地仙,水仙,神仙,
人仙,鬼仙。

  綜合以上,及參考封神演義、四遊記、上古神話演義等古典著作,本系列将
仙人等級設定爲九境,即:真人,靈仙,真仙,飛仙,太仙,至仙,玄仙,太乙,
大羅等九境。然後還有脫超九境的、故事中暫未出現的最終境——混元。

  散仙、地仙、天仙則爲分類,包含以上九境,各有高低強弱。

  至于神、魔、妖、鬼、精怪另有系統,容後再述。




.
2017-2-1 21: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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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 16卷 作者:迷男

第十六卷 天命運數
第一回 溫柔陷阱

  夏日炎炎,酷暑難耐。

  小玄卻覺陽光明媚如沐春風。

  與師父之間忽然有了個說不得的秘密,令他滿心歡喜,周遭的一草一木,天
上的雲卷雲舒,仿佛都靈動可愛起來,一切皆賞心悅目美好無限。

  他竊竊自喜,卻不敢在黎姑姑、紅葉與阿癡等人面前表露分毫,然于無人處,
時不時就會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

  接下幾日,武翩躚又到太華軒中指點過他兩次,出人意料的淡定自若,神情
舉止一如往常,教人半點看不出不同,只在小玄呆望著她的時候,才悄悄狠剜他
一眼。

  每逢此刻,小玄除了驚慌,便是心跳。

  他心裡隱隱知覺師父對自己非同尋常,只是不敢往深處細思,深怕褻瀆了什
麼。

  小玄精神抖擻,武技與心法又有進境。短短的數天中,再習得誅天訣中「劫」
部的六個變化,且於不覺間,對北溟玄數似乎又有領悟,已隱隱窺見了第三境—
—坐照。

  除此之外,他偶爾會去少國師府,與住下來的眾「仙」談經論道傳杯弄盞,
倒也其樂融融。

  他還于閒暇之時,修復了大寶的鼻子與那具潛藏在影子裡的、幾給攔腰斬斷
的機關怪物。

  「魅影!」小玄突然記起了它的名字,並想起來它是在某座大林子中自己親
手打造出來的。

  緊接著,一個白髮長眉的老頭也于腦海中浮現,只是情景太過模糊,依然想
不起姓甚名誰來龍去脈。

  「看來那妖婦傳與我的法訣果真非詐,以前的事情一下子記起了許多……」
他一陣興奮。

  這夜,小玄躺在床上,算算距上次行功已過了八、九日,應是可以運行法訣
的第二周天了,心中急切,當即不顧夜色深濃,便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鑽入太
華軒西面的竹林,尋了個僻靜之處打坐行功。

  一時往事舊憶紛湧而至,飛花細雨般落入心海。

  他坐在竹下,面上初還時晴時霾,待到後來,神情漸漸蒼白凝重,直至一片
灰敗。

  某個不知何時的夜,一個黛眉水目妖嬈冶豔的女子悄然出現在他屋裡,他叫
她五姐姐,她言傳身教,傳援他一種叫做九鼎還丹訣的秘術,神魂顛倒中,她扒
掉了他腰上的火紅巾子。

  天亮時分,一群人圍住了他的屋子,其中一個空著雙袖的中年男子逮住了他,
撕開他腹際的衣衫,發現了藏於他臍眼內的不明物事,疾言厲色地怒斥他是妖魔
遺孽,一個叫做妖狐玄玄子的後人。

  最後,一個白髮如雪的女子對他說,你不聽我的話,說明你我緣分已盡,從
這一刻起,你再不是我崔采婷的弟子。

  模糊中,他看見她望著他的目光裡滿是傷心、痛惜與無奈……小玄猛然睜眼,
但見周遭一片明亮,日光透過枝葉的間隙灑在臉上,原來已到了第二天午後。

  他定了定神,思量憶起的諸般情形景物,只覺紛亂如麻迷惑不解。

  「那白髮女子是誰?為何說我再不能當她的弟子,難道……她曾經做過我師
父?崔采婷……崔采婷……這名字怎麼如此熟悉?」小玄怦怦心跳,細憶那白髮
女子的容顏聲音,竟覺無比的親近與溫暖。

  「那沒了雙臂的中年男子又是誰?為何一瞧見我腹間之物,便認定我是妖魔
遺孽?妖狐……玄狐……師父、皇帝與牢籠裡的那個妖婦似乎皆曾提及,說的不
知是不是同一個人?」他隱覺事關某件重大秘密,一陣心驚脈跳。

  「這些事情顯非小事,怎麼師父卻從未與我說起?莫非師父真有什麼在瞞著
我?」他思及此處,忽爾朕想起碧憐憐的警告之言,不禁疑竇叢生。

  小玄癡癡迷迷心如潮湧,好一會才猛然驚省:「師父盡心傾力傳授我神功絕
學,更贈我寶劍屢次相救,又怎會害我!我怎麼受那妖婦蠱惑,竟然懷疑起師父
來了……該死!該死!」他一陣自責,又呆坐良久,方才起身,有些失魂落魄地
朝竹林外走去。

  小玄回到軒中,遠遠便瞧見了數人立在采華神木前,望著樹指指點點,身上
皆著內相服飾。

  「小……少國師,你這是上哪去啦?可叫我們好等!」當中一人叫了起來,
卻是苗小見。

  小玄微微一怔,朝他們走去,那幾人便即迎上前來。

  苗小見殷勤道:「鄧公公來了呢。」為首一個內相稍欠身子,行了個禮,含
笑道:「奴婢叩見少國師。」
        小玄定睛一瞧,認出是那日皇后遣來送賀禮的大太
監鄧斐,趕忙還禮:「不知公公過來,有失遠接,想必久等了,望乞恕罪。」鄧
公公笑道:「還真等了好些時候哩,不過沒見著少國師,不敢走呐。」小玄問:
「公公今日過來,有何見教?」鄧公公不答反問:「當日娘娘送來的佳釀,不知
少國師享用了沒有?」小玄歡顏道:「都喝光了,著實好酒,多謝娘娘厚賜。」
鄧公公瞧瞧他,笑容依舊:「少國師不是說要面謝娘娘嗎,怎麼一直都不見少國
師過來?」小玄心中一凜,含糊道:「在下不知宮中規矩,生怕造次僭越,正思
量該何時前往呢。」鄧公公笑咪咪道:「既然如此,那就今兒吧。娘娘吩咐奴婢
過來瞧瞧,看看少國師這會有無閒暇。」小玄只好道:「那就現下過去,還請公
公引見。」鄧公公悅色道:「這就對了嘛,娘娘傾慕少國師風采,這些日時不時
提起哩。」「不敢。」小玄有些不好意思。

  一行人便出了太華軒,上了馬前往雍怡宮。

  苗小見自然不能跟著,立在門口,眼中滿是羨色。

  「小見。」一個清甜的聲音輕喚。

  苗小見轉頭望去,見旁邊樹蔭下立著一人,正是宮中歌喉數一數二的龔才人,
趕忙迎上前去,哎呀叫道:「龔才人,啥時候過來的?」「才來。」龔真真道,
「少國師這是要去哪裡?」「去雍怡宮,皇后娘娘著人來請少國師。」苗小見畢
恭畢敬答。

  龔真真一陣沉吟。

  「龔才人這是過來……」苗小見遲疑問。

  「我過來瞧瞧少國師,不行麼?」龔真真掃了他一眼。

  「行行。」苗小見趕忙道。

  龔真真眼珠子一轉,忽道:「小見,前些日聽梨兒說,你想去天寶苑那邊瞧
瞧是不是?」苗小見愣了下,有點著慌道:「我也就隨口說說,當不得真的……」
天寶苑乃迷樓上常設大型宴席之地,據說美侖美奐瑰麗極絕,苗小見常聽別人說
得天花亂墜,心中饞之已久,只是迷樓上禁地甚多,不容宮人隨意走動,始終未
得一見。

  龔真真微笑道:「那邊可好玩啦,哪天我悄悄帶你過去要不要?」「當真?」
苗小見有點不信。

  龔真真點點頭,道:「你機靈伶俐,做事又素來穩當,可討人喜歡哩,要不
就明兒吧,我帶你過去耍耍。」苗小見心花怒放,口中亂呼來:「娘娘真好,日
後若有差遣,奴婢定然妥妥當當的辦來。」「正巧,有樁事兒要勞駕你呢……」
龔真真笑吟吟道。

  ****** ****** ****** ****** ******
        雍怡宮位於迷樓東北方,占地極廣,亭台如雲,樓閣林立,與別處甚不相同,除了一派富麗堂皇的氣象,又處處別具
匠心,精緻而大氣。

  一行人下了馬,即見數名內相上前迎接,小玄隨一行人進入宮中,沿途盡是
雕甍繡檻,飛樓插空,穿過大大小小數道門,再又七轉八拐,來到一座偏閣,自
有宮娥奉座司茶。

  過了一會,才見一個秀麗宮娥進來,神色頗為倨傲,衣飾也與別的婢鬟不同,
眾宮人紛紛行禮,卻是皇后四個貼身侍女「簪、璫、鐲、璧」之一的簪兒。

  「簪兒姐,娘娘起來沒?」鄧公公笑咪咪問。

  「還在睡著呢,不過娘娘吩咐,少國師到了就叫醒她,婢子這就去稟報。」
簪兒道,掠了眼小玄,便轉身出去了。

  「那……就請少國師在此暫候,咱家還有事情得去辦。」鄧公公對小玄道。

  「公公請便。」小玄忙應。

  鄧公公行了一禮,率人出了閣子。

  小玄坐在閣中等待,過了半天,卻不見皇后動靜,心中不覺有點著急起來。

  他瞧瞧左右,見兩個在旁侍候的小宮娥面無表情,不似能問到消息的人,只
好繼續等待。

  誰知茶冷了換熱的,熱的又涼掉,依然不見皇后人影。

  「請問姐姐……」雖然跟前的小宮娥年紀明顯比自己小,但在外稱人大總沒
錯,小玄拱手道:「不知娘娘何時過來?」「回少國師,娘娘怕熱,每每午睡起
來,便要沐浴一番,這會也該差不多了,還請少國師耐心等候。」那小宮娥口齒
伶俐的答。

  小玄微微一怔,只得按住性子,心道:「人家可是當今皇后,架子大些也屬
尋常。」然而,又等了許久,茶換了一盞又一盞,依然不見有人進來。

  小玄積了一肚子的水和氣,思量道:「這算什麼!明明著人來召我,自個卻
又磨磨蹭蹭姍姍來遲,拿我尋開心是麼……啊呀,皇后莫不是要為她兄弟出氣?」
他心氣甚高,素來吃軟不吃硬,想到此處,惱意漸漸升騰。

  「娘娘既然不便,在下改日再來!」小玄怫然立起,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兩個小宮娥慌了,正要相勸,卻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啦來
啦,少國師就那麼著急麼?人家方才睡醒,總不能未經洗漱就跑出來見人吧。」
小玄轉頭望去,見一群大小宮娥簇擁著一個麗人進來。那麗人身著一件大袖寬領
紗羅衫,豐乳輕掩,鎖骨半露,裸處膚光勝雪,白暈暈地晃人眼睛,但最奪人卻
是那雙湛然有神的鳳目,只輕輕一掃,便自侵人心魄。

  小玄心中一凜,雖然未見鳳冠大綬,也知來人便是當今皇后,趕忙立起行禮:
「小人叩見娘娘。」皇后走他跟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這才笑道:「當日天武
殿上,便見少國師風采過人,今兒近瞧,更是器宇非凡哩。」「娘娘過譽。」小
玄被她盯得心頭生悸,不覺間耳根微微燒熱。

  「聽說我那兄弟在天武殿輸了賭鬥,心裡不服氣,後來又跑到少國師的慶功
宴上生事了?」皇后道。

  「沒有沒有,國舅爺來與小人助興,更添熱鬧哩。」小玄委婉應答。

  「少國師年紀輕輕,卻甚有肚量呢。我那兄弟就是個魔星,平日家裡寵慣了,
在外邊便沒了規矩。」皇后道。

  「國舅爺爽朗豪邁,乃性情中人。」小玄見皇后言語隨和,先前的火氣不覺
消了大半。

  「還好碰上了個制得住他的……」皇后笑吟吟道,妙目在男兒臉上一轉,
「少國師不但機關術厲害,武技也高強呢,想來已盡得迷妃的真傳啦。」「不敢。」
小玄垂下眼。

  「說起來,本宮也喜歡機關術呢,不時擺弄擺弄哩,今兒少國師來了,可要
指點指點。」皇后道。

  「在下所知微末,豈敢胡亂指點。」小玄忙道。

  「都奪了魁還這麼說,少國師糊弄人哩!」皇后嬌聲道,竟有那幾分小兒女
之態。

  小玄心頭微慌,掠了眼旁邊,卻見眾宮人皆神色如常,料想皇后平日裡便是
這等做派。

  「總之,少國師今兒來了,便不能吝嗇本事啦。」皇后又道。

  小玄不知如何應答。

  「來,我帶少國師去瞧瞧本宮的收藏。」皇后忽道,說完轉身就走。

  小玄只好跟著。

  一行人便出了偏閣,沿條長長的抄手遊廊來到另一座雙層大閣樓前,閣上懸
著塊匾,書著「仙萃閣」三個大字,閣門早已打開,皇后率先行入,身邊只隨一
個宮娥,正是先前見過的那個簪兒,余者皆立門外。

  小玄瞧瞧左右,遲疑了一下。

  「少國師快來喲。」皇后轉過身來招手,瞧見小玄的神色,又道:「這裡邊
收藏著仙家的東西,不讓尋常人進來的。」小玄邁步進閣,只一眼,便即怔住,
原來閣中藏放著許多機關,形形色色大小不一,且形貌完整,顯然皆為成品,粗
略估判,怕是有近百隻之多。

  「這些機關,乃各地進獻的,但大多是天機島所出,乃卜國師送與本宮的。
少國師瞧瞧,可還入得法眼?」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仔細瞧去,見那些機關大多為飛禽走獸狀,無論形貌與材質,俱與他從
巨竹穀帶出來的那些竹木機關甚不相同,幾乎都是金鐵所造,瞧去剛強厚重充滿
力感,細處卻不失工巧精密。

  「到底怎麼樣嘛?」皇后又問了一聲。

  「著實高明。」小玄由衷道,心中甚饞,卻不敢細瞧,生怕有窺探別派機關
之嫌。

  「沒哄人麼?」皇后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

  此時兩人甚近,又無宮人阻隔,小玄心頭突地一跳,目光驟給吸引到她的腰
下去,只見那裡乍然聳翹,裳裙繃得極緊,竟是無比的腴肥圓滾,萬分惹眼。

  印象裡,好像還沒一個女人的這個地方能如此挺翹肥美。莫說龔真真和羅可
兒,便是身段凹凸玲瓏的唐淑妃,此處也遠遠不如。

  「其實我也不大懂,國師說,這些都是天機島上的精品,看來沒有騙我。」
皇后邊說邊走,穿行過一隻只姿態各異的機關,來到一條樓梯前。

  「國師竟然送給她這麼多機關,這手筆也真夠大的……」小玄心中嘀咕。

  「樓上還有一些更好的,我們上去瞧瞧。」皇后抬步上了樓梯,蛇腰扭動,
翹臀搖擺,就在男兒前邊勾魂奪魄地顫晃蕩漾。

  「這麼細的腰,怎麼卻連著個如此之大的屁股,糖妃身子要比她豐滿,卻也
沒這麼誇張……」小玄目瞪口呆,迷迷糊糊地跟著上了樓梯,眼睛如鐵遇磁石般
給緊緊吸住。

  在前側幫皇后拎裙的簪兒忽然回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玄面燒耳熱,趕忙垂下眼去。

  到了樓上,見藏放的機關少了許多,但卻奇形怪狀,有的甚至看不出模仿的
是何物事,然只稍略一瞧,便知要比樓下那些更加精良。

  「這些又如何?國師說,這幾隻可是天機島的頂級機關呢。」皇后雍容道。

  「高明高明,只這外邊的線條做得如此流暢,便已是十分不易。」小玄讚歎
道,他酷愛機關,瞧得眼熱,只恨不得能立刻拆開一隻瞧瞧內裡乾坤。

  「來,瞧瞧這個。」皇后走向屏風,來到一隻巨大的周身散泛著暗青芒彩的
機關前。

  小玄仔細辨認,遲疑道:「這是輛車子?」「正是。」皇后道。

  「好威風的車子!」小玄深吸了口氣,見那車上架炮懸弩,六隻車輪軸心皆
橫生利刃,周身丫丫叉叉滿是兵器甲盾,極是兇險懾人。

  皇后抬手拍了拍懸在車沿的一架大弩,道:「這車子叫做雷電神行。卜國師
說,天機島之所以造它出來,為的是能與另一個機關名門巨竹穀所產的虎蛛戰車
一較高下。」「犀利犀利!這車子可攻可守,到了戰場上,定當所向披靡。」小
玄讚不絕口,心中悄忖,這車子乃衝鋒陷陣的利器,國師怎麼送她這樣的東西?

  「那日在國師府中瞧見,本宮一眼就喜歡了,國師初時還不肯給哩,人家好
不容易才討到手的。」皇后嬌聲道。

  「你一個皇后,要這東西幹啥?難道這女人跟男子一樣喜歡舞槍弄劍打打殺
殺?」小玄默不吭聲,心裡卻直犯嘀咕。

  「這車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更可日行千里,只有一樣甚是遺憾,就是…
…」皇后停了一下,方才接道:「它不會飛。」「如此已是十分了得啦,天機島
的機關術果然……」小玄應。

  「可是人家想要能飛的。」皇后截住道。

  做人可不能太貪心呐,小玄只陪著笑,哪敢把肚子裡的話說出來。

  「本宮聽說……」皇后鳳目一抬,望向小玄:「迷妃就有輛會飛的車子,叫
什麼來著……對,叫做雲水寶車是吧?」小玄怔了下,但見她連名字都說出來了,
不好隱瞞,只得點頭應是。

  「你既是迷妃的徒弟,機關術又在仙靈大會上力壓群仙,那就來幫本宮把這
車子改造一下,讓它也能飛起來吧。」皇后道。

  小玄愣住,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少國師不肯?」皇后盯著他。

  「不是不肯,是辦不……」小玄兩手一攤。

  「那就是答應嘍。」皇后轉過頭,對簪兒道:「待會你便去吩咐下邊那些人,
從今日起,少國師可以隨意出入雍怡宮,這仙萃閣少國師啥時候來就啥時候開,
還有,少國師需要什麼材料工具,皆喚人去內庫支取,不許怠慢。」簪兒面上微
露詫色,望望小玄,應了聲「是」。

  「等等,這個小人著實辦不到啊。」小玄急忙道。

  皇后轉回臉盯著他,目光閃閃。

  小玄心裡發毛,硬著頭皮道:「我師父那輛雲水車可不是機關,乃由異獸牽
拉,方能跨海飛空。」「不信,那幾頭怪獸分明就是機關。」皇后道。

  「真不敢欺瞞娘娘,那幾頭怪獸叫做猼訑,乃海外奇獸,絕非機關。」小玄
道。

  「當真?」皇后問。

  「當真。」小玄應。

  「既然如此,少國師就用冠絕群仙的機關術幫本宮改造一下,讓這輛車子能
飛起來。」皇后道,語氣篤定不容置疑。

  「這個……真沒辦法。」小玄使勁想了想,隱約記得團扇上似有記載車子一
類的機關,只是不曉得能不能飛,然而他真不願意大費工夫來討好這個皇后。

  俗語說伴君如伴虎,料想皇后也是不好惹的。

  「少國師在敷衍本宮!」皇后嗔道。

  「小人豈敢。」小玄心頭一緊。

  「好吧,少國師既然不願意,那便罷了。」皇后道。

  小玄松了口氣。

  皇后面色一沉,倏地抓起車上一把長矛,閃電般朝他刺去。

  小玄大吃一驚,萬料不到皇后突然動手,所幸他修為不弱,反應極快,當即
朝旁一縱,瞬間躲閃開去。

  「星火飛濺?」皇后嬌喝一聲,玉臂夾矛一記橫掃,追擊小玄。

  那矛乃車戰之用,十分粗長沉重,嬌花弱柳的皇后卻舉重若輕,也不知哪來
的力氣。

  「竟是修煉中人!」小玄心中生詫,斜裡一走,再度避開。

  「你怎會太乙玄門的身法?」皇后邊攻邊問,雙手擎矛或挑或點,或搠或砸,
竟然行雲流水,架勢十足。

  「太乙玄門?」小玄心頭茫然,如何答得上來。

  皇后連攻十餘招,皆無成效,黛眉一軒,左手鬆開長矛,卻是捏了個印法,
忽見一條淡藍的水光繞軀盤旋,蛇腰一擰,身法驟起變化,忽前忽後,突東突西,
飄幻有如煙波,手中長矛跟著花飛雪舞疾捷如風。

  小玄登感吃緊,心中暗驚:「皇后竟有這等身手,好邪門的身法!」皇后越
攻越急,招式也越來越淩厲,淡藍的水光繞臂而上,注入矛身,矛尖鋒芒吞吐,
逐人而噬。

  小玄東躲西避,卻始終無法擺脫攻擊,一時險象環生,急迫間,悄提真氣,
北溟玄數隨念而生,刹那間靈光蘊目,真華盈心,眼中的皇后立時慢了下來,一
招一式,無不瞧得明明白白。

  皇后依舊猛攻,然卻再也沾不著小玄一角衫帶。

  小玄好整以暇,只避不攻,遊走間還能偷空瞄上皇后那充滿勁道的翹臀兩眼,
但見扭晃間蕩起道道驚濤駭浪,無比養眼勾人。

  皇后接連擊空,心中暗詫,攻勢漸漸緩慢下來。

  在旁的簪兒玉腕輕抖,一道寶藍色的細長法符從袖內滑了下來,悄悄地扣在
手裡。

  「哎,鬥不過你,不打啦。我那兄弟沒撒謊,少國師的武技果然也十分了得!」
皇后將矛朝旁一丟,「哐啷」拋在地上,竟是神閒氣定,髮絲都未亂一根。

  「不敢。娘娘才是高人,委實佩服。」小玄收勢立定,抱揖謙應。

  「你就別假惺惺啦,本宮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怕是要叫少國師笑掉牙啦。」
皇后優雅地拍了拍手。

  小玄微笑不語,心中卻暗自生懍,回想先前交手,竟沒看出對方深淺,如非
修習了北溟玄數,結果還真不好說。心忖道:「聽人說皇后乃皇朝四大樑柱之一
衛國公扈鑒堂之女,而四大樑柱皆師從異人,莫非這娘娘的武技,亦如糖妃一般,
乃是出自家傳?」皇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他。

  小玄笑容依舊,沉靜如水。

  「對了,那邊還有樣極好的寶貝。」皇后忽指了個地方。

  小玄循指望去,見車旁不遠處,擺放著一隻長方形箱子,箱上鑲綴滿奇珍異
寶,光彩奪目。

  「這個才是天極島真正的頂級機關,少國師肯定喜歡。」皇后道,「你且打
開來瞧瞧。」「箱子已如此,裡面的東西怕是非同小可。」小玄心道,蹲跪下去,
勾住把手,輕輕一提,卻沒打開。

  「皇后是要考校我的機關術麼?」小玄悄忖,仔細打量那只箱子,琢磨了須
臾,再度去試,誰知摸索了半天,依然無法打開。

  「哎,門道半點沒摸著,手法完全不對。」皇后道。

  小玄臉上微微一熱,心下自我解嘲:「小爺就根本沒學過機關術中的開鎖與
拆解法門,打不開也沒啥奇怪。」「本宮就教下你吧,開這箱子其實極易,你瞧,
箱子上邊不是有兩顆眼睛狀的藍石頭嗎?你須兩手按住,再同時用力壓下去。」
皇后笑得異樣溫柔。

  「原來如此,我說那兩顆眼睛怎麼如此古怪呢……」小玄心道,遂將兩手按
住寶石,依言壓下。

  孰知奇變遽生,只聽啪啪兩響,雙腕已給一對自箱面躍起的手銬鎖住,幾於
同時,腰上驟然一緊,亦給一隻突然彈出的粗大鐵枷扣住,電光石火間整個人給
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皇后咯咯嬌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簪兒也在一旁掩嘴壞笑。

  小玄又驚又詫,掙扎了幾下,竟感真氣靈力一概提不起來,身上只餘尋常力
氣,又如何掙得開那比金鐵還硬的鎖銬與鐵枷。
2017-9-13 20:5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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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風情萬千

  「人家都告訴你了嘛,這箱子是天機島的頂級機關,你怎麼敢亂動亂碰呐,
這會動不了啦吧,少國師機關術冠絕群仙,卻也著了本宮的道兒!」皇后一臉得
意。

  「這是做什麼?不知何處冒犯了娘娘,還請明示。」小玄滿頭霧水,心下驚
奇,不知這身為一國之母的女人為何算計自己。

  「你不肯聽話,不願意幫本宮改造車子,便是大大的冒犯!」皇后竟如是道。

  小玄張口結舌,哭笑不得。

  皇后蹲跪下來,肘支箱沿,瞧著小玄悠悠道:「這箱子叫做『莫伸手』,其
實是個陷阱,裡邊啥都沒有,乃是專門用來誘捕那穿牆逾壁的盜賊的。整只皆為
昆吾石髓雕成,堅不可摧牢不可破,那手銬腰枷卻為海底鐵精煉鑄,其上按坎離
震兌刻著法符,加持了封氣閉脈的禁制,任你修為高強,一旦給它陷住,便半點
法子也無。」小玄趴在箱上,只覺姿勢大大的不雅,心中既惱又窘,沒好氣道:
「娘娘就莫要戲耍在下了。」「咦,好濃好黑呀,少國師的眉毛怎麼生得這般好
看?」皇后竟然盯著他越湊越近,幽香侵人,忽抬玉手,輕展蔥指在他眉上摸了
一下。

  小玄唬了一跳,此時兩人相距極近,猛覺這皇后娘娘的眼睛除了犀利,卻亦
明媚秀麗,極是迷人。

  「少國師覺得這姿勢可舒服麼?想要在這箱子上趴多久呀?」皇后笑嘻嘻道。

  「快開鎖!莫鬧了。」小玄面色一沉,真有些惱了。

  皇后怔怔瞧他,好一會才道:「怎麼會喜歡你這樣說話呢,好霸道,嗯……
又有點點的溫柔。」小玄愣住,繃著臉道:「到底放是不放!」「嚇唬人可不成
嘞……」皇后乜眼瞧他,手托著香腮笑,「你求求我。」小玄又鼓搗了幾下,絕
望地發現根本脫困不得,只得軟下聲來道:「求娘娘放人。」「那你答應我,幫
忙改造車子。」皇后即道。

  「小人真不會,娘娘何必強人所難。」小玄頭大如鬥。

  「少國師能在仙靈大會上奪魁,卻連這點小事還辦不到麼,總之今兒不答應,
本宮就是不放你起來。」皇后悠哉悠哉道。

  小玄無可奈何,心裡思量如此耗著不是辦法,眼下只有過了這關頭再說,終
於道:「好吧,我答應了!」「一定為定,少國師可不許賴帳哦!」皇后歡顏于
表,口中輕頌了個簡短的禁咒,鎖銬腰枷「啪」的輕響,打開了。

  小玄灰頭土臉地爬起,看見鎖銬腰枷閃電般縮了回去,隱匿於箱面的紋飾之
中,果然嚴絲合縫無形無跡,他揉著手腕,恨不得當著皇后的面就刷出神骨劍把
箱子劈了。

  「早答應不就好啦,待本宮日後再向少國師賠罪。」皇后嬌聲道。

  小玄一臉悻色。

  皇后又加了一句:「車子改造好了,定當重重有賞!」稀罕麼!小玄暗啐。

  ****** ****** ****** ****** ******
        小玄回到太華軒,當晚便取出雲影寶
扇翻查,好不容易才在記載中尋找到兩架機關車子:一名霹靂堡壘,堅如磐石,
能發雷盾電矛;一名雷牛,力大無窮,擅長跋涉運輸,可惜都不能飛,無從借鑒。

  不覺過了三天,他正苦思無策,誰知皇后已遣人來催促。小玄無奈,只得帶
上一套工具,隨來人前往雍怡宮。

  這次皇后沒有露面,自有宮人打開仙萃閣讓小玄進入。

  小玄心如火燎,顧不得門派避忌之嫌,當即就在閣中將那輛雷電神行拆卸開
來,觀摩其內部構造,以期能尋找到能令之飛起來的辦法。

  孰料,這一瞧辦法沒想出來,倒給天機島的機關技藝深深地震憾住,除了驚
歎其高明高超,更新奇於同自己所學所識的機關術迥然相異,不禁心迷神醉愛不
忍釋。

  到了第二天,也不用人催,小玄便一大早自個去了雍怡宮,躲在仙萃閣內擺
弄車子。

  不知不覺,天色已黑,有宮人提醒了幾次,他皆沉浸其中,不肯離去。

  「少國師!」背後突有人大嚷了一聲。

  小玄唬了一跳,轉身望去,見有個秀麗宮娥立在後面,認出是那日一直跟隨
在皇后身邊的簪兒,茫然道:「姐姐怎麼來了?」「叫你好幾聲了,你都沒反應,
我才這麼大聲的。」簪兒道。

  小玄哦了一聲,行禮問道:「姐姐到此,不知何事?」「天都這麼黑了,你
還不回去,肚子不餓嗎?」簪兒盯著他道。

  「不餓。」小玄道。

  「不餓才怪!聽說送過來的午飯、晚飯你就一點沒動。」簪兒道。

  小玄這才想起,似乎真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娘娘怕少國師餓著,特意在水簾香榭設了筵席,請少國師過去宵夜。」簪
兒道。

  「不必了吧,我這就回太華軒。」小玄忙道。

  「娘娘吩咐的,少國師若是不去,便自個跟她說去。」簪兒瞪著眼道。

  小玄怔了怔,不敢有違,只得起身,隨簪兒出了仙萃閣,兩名門口等候的內
相提燈引路,一行人朝前行去。

  此時夜色深濃,各處疏疏朗朗懸著燈火,沿途花蔭樹影爛漫蘢蔥,景致甚是
佳妙,忽聞前方隱隱傳來水聲,轉過一帶翠嶂,前方驟然寬豁,月色下,一個波
光粼粼的大池映入眼中。

  小玄只覺一股怡人香氣迎面撲來,舉目望去,便瞧見了一幕奇景:池中築著
一榭,一注注清流自屋頂簷角傾瀉而下,珠簾水幕般籠罩住水榭,水榭四周生滿
碧荷,朵朵白蓮點綴其間,直如畫中仙境。

  「那屋子頂上怎麼有水下來?」小玄心中奇訝,仔細再瞧,終望見屋後有座
巨大水車,正徐徐轉動汲水而上,將一筒筒清液傾於屋頂缸罐,繼又分槽而落。

  「難怪叫做水簾香榭,著實奇妙!」小玄心中讚歎。

  一行人沿條小石橋上了水榭,宮娥挑簾迎入,但見榭中擺著小幾,鋪滿玉簟,
簟上有一麗人倚幾坐臥,正是皇后。

  「小人叩見娘娘。」小玄趕忙行禮。

  「少國師請坐。」皇后眼睛瞟了下對面的小幾。

  小玄於幾前坐下,腰挺背直,目不斜視。

  皇后瞧了瞧他,忽爾「噗哧」一笑,道:「用不著這麼正襟危坐吧,少國師
自在些。」小玄稍略放鬆,依然不敢亂看亂動。

  「聽說少國師今兒一直沒吃東西,本宮便喚人準備了幾樣宵夜小菜,慰勞慰
勞你。」皇后道,朝旁邊的簪兒點了下頭,簪兒走出屋外,吩咐傳膳。

  「娘娘客氣。」小玄應。

  「雖然本宮叫你幫忙改造車子,可是也沒急著要,少國師用不著這麼廢寢忘
食吧?」皇后微笑道。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心裡哂道:「根本就沒開始改造,小爺只在觀摩偷師。」
水榭四面臨水,幾無牆壁,極是開敞通透,陣陣夜風自池面吹來,透水簾而入,
登時滿室清涼,荷香滿鼻,異樣之舒爽宜人。

  小玄深深呼吸了一下。

  「此處如何?」皇后問。

  「真是個好所在。外邊炎熱難奈,這裡邊卻涼爽宜人,簡直兩個天地。」小
玄答。

  「本宮向來怕熱,貪此處水簾生涼,不知暑氣,夏日裡便時常躲在這邊。」
皇后道。

  小玄哦了一聲,心忖:「這娘娘好會享受。」這時宮人流水上菜,說是幾樣
小菜,卻足足上了十數道,皆俱精調細燴美味可口。

  「少國師慢用。」皇后道。

  小玄此時著實餓了,當下也不客氣,端碗起箸就吃。

  皇后卻安坐不動,只笑吟吟地望著他。

  小玄乜見,心中突地一跳,悄忖:「這皇后娘娘不會又要算計我吧?」「聽
說少國師喜歡喝酒呢……對啦,我上次喚人送過去的那瓶翡翠春,不知少國師嘗
了沒有?」皇后問。

  「全部喝光了,著實美味,多謝娘娘厚賜。」小玄由衷道。

  「那可是我家裡的酒師傅自釀的,用料十分講究,又在窯裡藏放了好些年頭
的,即然少國師喜歡,那今兒就再開一瓶。」皇后道。

  小玄還來不及客氣,已見皇后命人去取,只好道:「多謝娘娘。」皇后笑道:
「若是換做別個,我便捨不得了。」須臾酒至,黃緞絲帶白玉瓶,果然是那翡翠
春。內相啟了封,簪兒抱起瓶,斟酒入杯,分送至皇后與小玄幾上。

  「少國師儘管用,這瓶酒都是你的。」皇后笑道。

  小玄先前還戰戰兢兢,生怕皇后又下套子,心裡提防,吃得有點不是滋味,
這時嘗得酒香,飲得口滑,便漸漸松了心神,吃喝得甚是歡暢。

  「聽皇上說,迷妃乃天仙謫塵,師門好像叫迷什麼派?」皇后忽道。

  「迷淵宮派。」小玄答。

  「你既是她徒兒,那日在仙萃閣中所見,怎麼樣倒像是太乙玄門的身法?」
皇后問。

  「太乙玄門……」小玄心中一陣迷茫,若有所觸。

  「興許是我瞧錯了吧,不過少國師那日施展的一個身法,與如意五行中的
『星火飛濺』還真相似。」皇后繼道。

  「娘娘既知太乙玄門,可曾聽聞過一個叫崔采婷的人?」小玄突問。

  「當然聽過。」皇后即道,「太乙玄門二代門人重元子創立玄教,白首仙娘
崔采婷便是教中高人……」「白首仙娘?對,她的確是一頭白髮!」小玄興奮道。

  「據傳她執掌至寶先天太幻圖,坐鎮一十九靈脈中的夢巢,神魔莫不敢近。
對了,奉天候程兆琦不是還將一女送入其門下修行嘛。」皇后繼道。

  「夢巢!」小玄心底一震,吸了口氣,微顫道:「那……娘娘可知這白首仙
娘崔采婷有幾個門下,姓甚名誰?」「這個本宮就不知了,你問這些做什麼?」
皇后思索道,「哦,白首仙娘門下似乎有兩個徒兒在外行走,頗有名頭,合稱什
麼……霞霓雙使,其中一個姓李,據說醫術甚高,還有那過目不忘的本領。」小
玄神情不定,欲要再問,卻又按捺了下來,心如潮湧地忖:「既有其人,那便是
說,我所憶及之事,並非虛幻,難道我真的曾是那崔采婷的門下?」皇后不解地
望著他。

  「娘娘知曉這些,想必也是修行中人。」小玄怕她看出什麼,趕忙轉移話題。

  「本宮不過修習點粗淺的吐納功夫,焉能妄稱修行中人。」皇后微笑道。

  小玄回想她的身手,心中不信,隨口道:「聽聞衛國公師從世外高人,娘娘
修習的,可是出自家傳?」皇后搖了搖頭,道:「本宮天生就沒耐性,我爹爹性
子又急,教不了我多少。」小玄道:「原來娘娘另有師承。」皇后目遙窗外,眸
中波光泛彩,緩緩道:「我十一歲那年,師父夤夜而至,說我天資奇罕,若得仙
法妙術淬煉,便可青春永駐長生不朽。我便求師父收我為徒,然而師父不肯。」
小玄問:「既然登門造訪,卻又不肯,這是為何?」皇后道:「師父說,我家師
承的乃仙家教派,而他乃化外旁門,收我為徒,只怕我家裡人不肯答應。」小玄
繼問:「後來呢?」「後來經我苦苦哀求,保證不給家裡人知曉,師父終才點了
頭,我方得幸被收入門牆。此後,師父便不時前來,悄悄傳我仙法秘術。」皇后
道,頰生薄暈。

  小玄見她神色奇怪,卻不好再問。

  接下皇后頻頻勸酒,小玄吃得高興,心中不再拘束,酒酣耳熱間話語漸開。

  「真是個好所在!這等天氣,如此喝酒,倘在別處,必定早已汗流浹背,在
這裡卻依然顆汗不生!」小玄大贊道,他酒量極好,然那翡翠春非同尋常,大半
瓶落肚,便有了三分醉意。

  「少國師喜歡這兒,往後隨時可來。」皇后道,說著站起身來,雍容走到小
玄幾旁,抱起那瓶翡翠春,竟親自為他斟酒。

  「這個如何使得!」小玄吃驚道,趕忙捧杯立起。

  「都傳你師父乃那天上仙妃,少國師自然也是化外神仙,何拘世俗之禮。」
皇后輕笑道。

  小玄雖然久居山上,但此時入宮已有些時日,漸知宮中規矩,心知如此這般
實是大大不妥。

  「坐著坐著。」皇后放下酒瓶,雙手搭肩,把他按回席上,跟著也在旁邊坐
了下來。

  小玄一陣驚慌,乜眼旁邊,卻見榭內的近侍與宮娥皆俱神色如常。

  「你喝酒,我有個事問你。」皇后朱唇一噘,呶了下他手上的酒。

  「娘娘請說。」小玄趕忙道,豈敢喝酒,捧著杯惶惶不安。

  「聽皇上說……」皇后低聲道,「你師父有頂神異寶帳,叫做夜酣香,只要
在裡邊,便睡得最是香甜,不知是何寶貝?」「這……這個我不太清楚。」小玄
心頭一跳。

  「本宮還聽說……」皇后掃了他一眼,聲音壓得更低,「皇上在別處下寢,
皆須借助藥石器物,否則難以為繼,為啥獨獨在那夜酣香內,不需任何憑藉,便
能歡暢無礙,令得皇上神魂顛倒戀戀不捨,這又是為何?」小玄唬了一跳,腦海
裡猛地浮現出那夜皇帝在帳中的詭異情形來。

  皇后盯著他,一對鳳目依舊絕麗,然那目光卻冷如浸在冰水裡的利刃,直透
心魄。

  「這些……小人真的不知。」小玄額角開始冒汗,雖然不久前才說——此處
顆汗不生。

  「當真不知?」皇后乜眼道。

  「當真不知。」小玄硬著頭皮死撐。

  好一會後,皇后方才與他退開了點距離,迷人的笑容重回臉上:「少國師怎
麼不喝酒了?」「吃飽了,不能再喝了。」小玄忙答,猛地站起身來,朝皇后叩
了個頭,道:「多謝娘娘款待,天色已晚,小人須得回去了。」他心中驚惶,不
等皇后回應,便邁步走出屋子,下了水榭,逃似地匆匆離去。

  皇后盯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意義難明的微笑。

  旁邊的簪兒忽道:「這少國師跟別的男人也沒甚兩樣,眼睛一落到娘娘身上,
便粘著似的離不開哩。」皇后卻搖了搖頭。

  簪兒不解地望著她。

  「你不懂……」皇后停了好一會才接道:「如果他真是我師父說的那個人,
就一定非那池中之物。」
        ****** ****** ****** ****** ******
        接下數日,但逢
小玄過去雍怡宮,皇后便邀請他一起共用宵夜,又投其所好,尋來許多各地貢入
宮中的好酒款待。

  小玄貪享佳釀,又見皇后隨和可親,顧慮漸去,加上癡迷於仙萃閣中的機關,
不知不覺間,日漸喜歡往雍怡宮跑。

  半月後,停放在仙萃閣中的那輛雷電神行,在他的苦心鑽研及改造下,加裝
了兩扇寶瓶竹做的大翼,竟能離地而行,只是距真正的飛起來還差甚遠。

  夭夭不知早晚,心性又好,自然不會埋怨,倒是惹得紅葉不時生嗔,怪小玄
成日往外邊跑,且時常要到三更半夜才回來。

  「聽小見說,你這些日是跑去雍怡宮那邊了?」紅葉道。

  「皇后娘娘召我過去,要我幫忙改造一輛機關車子。」小玄解釋。

  「我們儀真宮與雍怡宮素無往來,憑啥要你幫她改造車子!」紅葉蹙眉道。

  「人家畢竟是皇后嘛,怎好拒絕。」小玄道。

  「我告訴你,那女人連皇上都畏之三分的,你卻敢去招惹她!」紅葉道。

  「這是為何?」小玄問。

  「那女人……這宮裡誰不曉得!」紅葉沒頭沒尾道。

  「曉得什麼?」小玄奇怪道。

  紅葉一陣支吾,俏臉漲得通紅:「總之,聽我的沒錯,離那女人遠點!」小
玄心中疑詫,便強按下心中欲念,數日沒去雍怡宮。

  誰知到了這天,一大早就有兩名雍怡宮裡的內相找到太華軒來,叩首道:
「娘娘今日邀了許多宮苑的主子們前往少國師府遊玩,還請少國師回府款待,以
盡地主之禮。」小玄聽了,不禁一驚:「我私留許多三山五嶽的修煉中人在府內
住著,他們多為化外之士,怕是不大懂宮裡的禮數與規矩,切莫衝撞了皇后與諸
位娘娘才好!」他心中著忙,便即同兩名內相趕往少國師府。

  才到浣暉湖邊上,已遇龍牙衛逐層設卡,待到了府外,遠遠便見車馬雲集旌
蓋林立,進入大門,又見枕水閣前停著數頂金頂繡鳳鑾輿,雉羽宮扇無數,四下
散著許多宮娥太監,或提爐熏香,或灑水淨塵,或擋掛圍幕。

  小玄見這陣勢,心中甚慌,不知如何是好,幸有人瞧見,傳報入內,馬長安
方才匆匆出來接住。

  「少國師可回來啦,娘娘們今兒要過來,您咋沒先說一聲,搞得咱措手不及!」
馬公公叫苦不迭。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哇。」小玄瞧瞧周圍,問:「娘娘們呢?」「娘娘們先
前還在枕水閣歇著,但皇后娘娘說不等少國師了,剛領著大家往後邊遊玩去了。」
馬公公答。

  「那些住下來的神仙呢,怎麼不見人影?」小玄悄聲問。

  「已派人跟各位仙爺打過招呼了,說娘娘們今日要遊園,務必回避。」馬公
公低聲應。

  「沒出亂子就好。」小玄舒了口氣。

  「還好少國師您回來了,咱們得趕緊往後邊應承去,免得娘娘們召喚不及。」
馬公公道。

  「我們還得去?娘娘們自個玩著不就好了嗎?」小玄怔道。

  「這府中別個都可不去,就您必須得去。」馬公公沒好氣道。

  小玄無奈,只好跟著他往後苑趕去。

  走了一陣,見觀煙樓下一眾宮娥太監捧著拂塵、香巾、繡帕、漱盂等物候著,
抬頭望去,果見皇后及許多大小妃嬪在樓上觀景,兩人不敢上去,便也在樓下等
著。

  孰料皇后眼尖,在樓上瞥見他們,遂命人下來傳召。

  小玄與馬公公快步登樓,到了樓上,只見屋裡廊外花團錦簇,這個聲似鶯囀,
那個音比鸝鳴;這個眼橫秋水,那個眉黛春山;這個唇咬朱丹,那個額點桃瓣;
這個肌如明玉,那個膚若初雪;這個腰賽楊柳,那個面勝芙蓉,一個個笑燕羞鶯
欺桃賽杏,于樓中爭妍鬥豔,叫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2017-9-13 20:5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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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軟玉溫香

  小玄見過的絕色不少,但這麼多聚在一起,卻是頭回遇上,心中怦怦亂跳,
不敢多看。

  「少國師怎麼現在才來,都等你老半天啦。」皇后道。

  「小人一得到消息,便立馬趕來,路上半點不敢耽擱的。」小玄叩首應。

  「你們快瞧……」有個姿容秀麗玉潤珠圓的妃子道。

  「瞧啥呀?」有人問。

  「少國師的耳朵呀,怎麼紅得跟抹了胭脂似的!」那豐腴妃子笑道。

  眾妃嬪目光齊聚小玄耳上,見那裡果然紅赤如燒,紛紛笑出聲來。

  小玄大窘,忽在眾美當中發現了唐淑妃,龔才人及羅才人三個,亦都在笑嘻
嘻地望著他。

  「原來神仙也會害臊的。」那豐腴妃子繼道,惹得樓中又是笑聲一片。

  小玄越發張惶,低下頭,只慌得拔腿欲逃。

  「湯貴妃,那你就別再調侃他啦,小心人家飛回天上去,咱們可就再也瞧不
到神仙啦。」糖妃的聲音。

  「少國師,本宮又沒責怪你,有甚好緊張的,知曉來的晚了,待會便好好領
我們各處遊玩,將功補過。」皇后道,說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玄唯唯應喏,眼前眾美千嬌百媚各具風情,有的端莊雍容,有的溫柔羞澀,
有的妖嬈嫵媚,有的活潑風趣,明明賞心悅目之至,他卻渾身俱不自在。

  「聽龔大人說,奠基之時,皇上就告訴他這地方是要住神仙的,因此十分用
心,把此處築造得秀麗脫俗,處處皆有仙氣,似那畫境一般。大家耳聞已久,今
兒特意過來瞧瞧,少國師乃神仙中人,可莫要著惱我們這些凡俗之人擾亂了清靜
哦。」皇后道。

  「娘娘客氣,這本就是皇上的地方,娘娘們自是時時可來,且在下不過是山
野之人,豈敢講究什麼清靜。」小玄小心應答。

  皇后點點頭,神色甚是滿意,道:「這觀煙樓也看得差不多了,勞駕少國師
帶我們往別處去瞧瞧吧。」小玄應了,便引領皇后與諸宮妃嬪繼續遊玩,只是把
馬公公緊緊拽在身邊,由他詳細介紹府中各處,諸如叫啥名字,有何講究,有甚
名堂等等。

  糖妃、龔真真與羅可兒三個因皇后在前,近不得身,只不時眉目傳情悄遞秋
波,撩惹得他心旌搖盪。

  遊玩間,皇后隨意向小玄引介了幾個身邊的妃嬪,俱是朝中權貴之女。

  其中雲霄宮湯貴妃,便是先前在觀煙樓上調侃他的那個豐腴美人,乃當朝宰
相湯國璋之女;積珍苑楚昭儀,乃吏部尚書楚琮泉之女;寶林苑宋昭容,乃左光
祿大夫宋彥明之女;繡霞院林婕妤,乃太常寺卿林壽柏之女;韶寧院洛美人,乃
刑部尚書閣洛儼之女;還有一個叫邵弄紅的才人,乃殿中監邵紀芝之女。

  這幾人顯然皆跟皇后極是要好,談笑嬉戲間毫不拘束,親同姐妹。

  小玄一時也記不得許多,只是見她們當中有幾個目蘊靈光,竟似那修煉中人,
心中甚詫,忽想起初登迷樓之時,苗小見就曾經告訴過他,宮中有幾位娘娘皆非
凡人,暗忖莫非說的便是這幾個?

  從觀煙樓出來後,眾人又遊了荷香榭、海棠軒、帳星台與薔薇架。眼見就到
中午,馬公公悄對說小玄道:「娘娘們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瞧這架勢是要在這裡
用膳了,只是這麼多人,又沒準備,咱府中可應付不來哇,這可如何是好?」小
玄傻了眼,他又哪裡知道該怎麼辦。

  兩人正在發愁,忽聞宮人來報,說閻公公來了。

  原來閻卓忠領著一幫內侍及禦廚過來,又帶了許多美酒佳餚,到府中張羅午
宴。

  小玄大大地松了口氣,抱住閻卓忠臂膀道:「公公真救了我矣。」閻卓忠笑
道:「你莫謝我,是皇后娘娘怕你招架不住,要我過來幫忙的,再說,咱兄弟有
啥好客氣的!」小玄笑道:「依然得謝,雖是娘娘面子,但公公委實出大氣力了!」
「小意思。」閻卓忠微微一笑,他乃司禮監掌印,可動用的資源十分龐大,安排
這樣一個午宴,的確不算什麼。

  「能把皇后及一眾娘娘邀來遊園,算你有面子。」閻卓忠忽道。

  小玄愣了下,道:「我沒有啊……」「若非少國師邀請,難道娘娘們還會自
個過來?兄弟就莫要裝啦,皇后娘娘都告訴咱了。」閻卓忠笑道。

  小玄啞口無言。

  午宴過後,妃嬪中有許多人要回宮午睡,一下子散去近半,餘者繼續遊玩,
再看了藏雪洞、繽紛圃,來到翡翠嶂,見假山前有片大草地,綠得十分可愛,四
下還有棵棵大樹,蔭涼非常,於是大都不願再走了,便留在那裡鬥花草,蕩秋千,
宮人又送來樗蒲、圍棋、彩鞠與風箏供娘娘們玩樂。

  皇后瞧瞧小玄,又望望周圍,忽指一處問:「那邊有好多漂亮的花,是個什
麼地方?」小玄瞥了下馬公公,馬公公忙道:「那裡是花月渠入口,渠兩邊栽滿
各地進貢的珍奇花木,若要遊玩,需乘小舟進去,去到盡頭,還有個玉錦架,極
是清涼,最宜消夏。」皇后想了想,對小玄道:「本宮還想再走走,少國師帶我
過去瞧瞧唄。」小玄應了。

  皇后又道:「既是小舟,那就不叫別人了。」一行人來到花月渠入口,果見
一隻窄窄小舟停在渠頭,皇后笑問:「少國師可會划船?」「這個不難吧。」小
玄道。

  「那就勞駕少國師做一回船夫啦。」皇后又對閻卓忠與馬長安道,「船這麼
小,你們就別跟著了。」兩人趕忙應了。

  皇后只帶簪兒上了船,把掌梢的太監趕下小舟,換做小玄來搖槳。

  小玄立在船尾,拿起長槳往渠岸輕輕一撐,小舟便順順當當地滑行出去。

  花月渠甚是細窄,彎彎曲曲的七轉八拐,船隻走了片刻,便已不見起點,兩
邊盡是簇簇累累的奇花異草,許多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堆擠一起,真個繁花似錦
燦爛奪目,稍週邊便是高大樹木,夾渠而栽,濃密的樹冠在渠頂相互交匯,僅餘
一痕天空,若是夜晚,躺在舟上聞芳嗅香、觀星賞月,想必醉人之極。

  「這幾日,你怎麼不來雍怡宮了?」皇后忽道。

  「這幾天趕著練劍呢。」小玄一陣支吾,轉移話題道:「娘娘今日怎有雅興
過來,還同邀了這許多娘娘,也不先吩咐一聲,才好款待。」「不叫多點人一起
來,你就不怕別人嚼舌頭呀。」皇后頭也不回道。

  小玄一怔。

  「誰叫你不來雍怡宮了,人家又不能去儀真宮找你,只好過這邊來了。」皇
後低聲道,言語中竟似有些未盡之處,朦朦朧朧如露似霧。

  小玄胸口一暖,怦然心跳。

  這一路鳥語花香景致如畫,柱香光景,船已行至花月渠盡頭,三人下了船,
拾階上岸,但見岸上栽滿玉李,奇花滿樹,直如瓊瑤雕就珠玉琢成,濃濃鬱鬱的
異香撲鼻。

  「竟有如此所在,真真神仙之地矣!」皇后贊了一聲。

  「迷樓上果然處處藏著妙境。」小玄心曠神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少
國師府中還有這樣一個地方。記得入府初游之時,路過花月渠時,馬公公便曾略
做介紹,然而一行人只在渠頭眺望了幾眼,並未深入。

  這時兩個年約十二、三的小宮娥迎上前來,行禮道:「奴婢恭迎娘娘與少國
師。」皇后見她倆個如同一個模子裡出來的,又粉雕玉琢般煞是可愛,不由多瞧
了兩眼,便問名字。

  「奴婢叫雨兒。」左邊的答。

  「奴婢喚露兒。」右邊的應。

  「玉錦架在哪?離這多遠?」皇后問。

  「就在前邊,奴婢已煎了茶,請娘娘與少國師過去稍歇。」「那就帶路吧。」
皇后道。

  幾人於花木間穿行,忽見前方聳立著一棵玉李,滿樹夭夭灼灼如錦織就,生
得比別株高大近倍,雖在白天,竟隱隱瞧見瑞靄搖曳。

  「好一棵仙樹!」皇后深深呼吸,一臉陶醉。

  小玄立在樹前,只覺臟腑如洗神魂若濯,可與太華軒中的采華神木一比,心
中暗暗詫訝。

  原來此處連暗應著一十九靈脈中瑤池金母的蟠桃仙園,引汲的乃是那霞舉飛
升長生不老之氣,真氣靈力自是非同尋常。

  「皇上也不告訴我有這地方。」皇后嗔道。

  「只怕皇上都不曉得這個地方。」小玄道,心想迷樓如此之大,怕是無人能
夠全部遊遍。

  殊不知迷樓乃武翩躚以先天無極陣築造,佈局龐大,且處處暗藏機竅,便是
負責建造的將作監將作大匠龔世弘也難窮其妙。

  「下次我還要來,少國師讓不讓呐?」皇后嬌聲道。

  「娘娘想來就來,時時歡迎。」小玄笑應。

  「咦,那裡有個好可愛的秋千。」皇后忽指樹下。

  小玄望去,見樹前垂著架花藤編織的秋千,因這株玉李十分高大,懸索要比
別處長上許多。

  「我要玩!」皇后興致勃勃道,當即行去,坐上秋千,簪兒趕忙跟過去,幫
忙推送。

  「你們平日都在這裡嗎?」小玄瞧著皇后玩樂,隨口問旁邊的兩個小宮娥。

  「回少國師,都在這邊,府裡分派的。」雨兒應。

  「你們是姐妹吧,怎麼生得如此相像?」小玄道。

  「我倆是孿生,我是姐姐,她是妹妹。」雨兒道。

  「這裡邊平時很少人來吧,覺得孤單嗎?」小玄道。

  「幾乎沒什麼人過來,我們都習慣了,只是這兒夜裡靜得很,不時還有些奇
怪的……」露兒遲疑道。

  雨兒瞪了她一眼,露兒趕忙閉嘴。

  「你們害怕是吧?」小玄道。

  兩個小宮娥俏臉微暈,雨兒道:「她膽子小。」小玄微笑道:「回頭我讓馬
公公分派些年紀大的跟你們輪換。」兩個小宮娥面露喜色,一齊道謝。

  皇后蕩了一會,忽朝小玄喚道:「不好玩,簪兒力氣小,都蕩不起來,你來
幫人家推。」小玄一陣遲疑,已見簪兒走了過來,低聲道:「還不快去。」小玄
只好上前,雙手扶住皇後腰背,只是輕輕推送,秋千便蕩了起來。

  「要高點!」皇后嬌喚。

  「娘娘捉牢繩子。」小玄道,手上使了力氣,秋千高高地飛蕩起來。

  「高點,高點,再高點,還要再高!」皇后玩得興高采烈,口中連呼,端的
是聲嬌語嫩撩魂蕩魄,傳入耳中,教人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小玄手上再加了幾分力道,秋千越飛越高,空中盡是皇后的嬌喊與笑聲。

  猛聞一聲驚呼,蕩到高處的皇后似沒抓緊繩子,倏從秋千上跌了下來,小玄
一驚,飛步躍起,張臂穩穩地將皇后接在懷內。

  三個宮娥急跑了過來,簪兒還好,雨兒和露兒皆唬得面無血色。

  皇后摟住小玄的脖子,咯咯嬌笑。

  小玄落回地面,忽爾想起她那日鬼魅般的身法,這點高度,又豈能摔得了她,
面上一紅,趕忙鬆手。

  「別撒手,我走累了。」皇后竟道,兩條粉臂仍勾摟在他脖子上,半點沒有
要下來的意思。

  小玄僵在那裡,一時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少國師好人做到底,勞駕了哦。」皇后膩聲道,轉朝雨兒露兒道,「玉錦
架到底在哪,你們快帶路。」雨兒露兒應了聲是,不敢亂瞧,趕忙轉身朝一個方
向走去。

  小玄無奈,只好繼續抱著皇后,跟在後面。

  「喛,好困,平時這時候都在午睡的……」皇后打著呵欠道,美目迷離地把
臉貼埋在他胸口,嬌慵得惹人生憐。

  小玄心中怦怦悄跳,一條手臂托抱在皇后臀下,只覺如觸軟膏細面,綿嫩而
嬌彈,行走間顫顫晃蕩,貼偎得半條手臂都酥了。

  皇后額頭在他懷中輕拱了幾下,竟用手兒扯住他的衣襟,遮擋住灑落在臉上
的陽光。

  「這還是個皇后的樣子麼……若是給那兩個小丫頭說出去,可就要命了!」
小玄盯著前邊引路的兩個女孩,心中惶惶不安。

  又走了一會,雨兒忽轉過身,輕聲道:「到了,這兒便是玉錦架。」小玄抬
頭望去,見前邊有五六株玉李挨做一處,也不知是天然生就還是刻意栽種,其上
枝杈連成一片,搭了座別致的木台,半邊架著間小巧樹屋,處處花枝纏繞錦堆幔
裹,美得不似人間景物。

  「少國師這邊請。」雨兒道,姐妹倆將小玄引到一條繞樹盤旋的木梯前,登
上樹屋。

  小玄一低頭,見皇后舒舒服服地貼在懷裡,竟然睡著了。

  「此處可有床榻?」小玄小聲問。

  「有的。」雨兒應,將小玄引到樹屋內,只見屋子雖小,卻是有桌有椅,還
有張竹榻,枕被齊全。

  妙的是榻頂橫著幾條從窗外探進來的花枝,枝上鎖著玉鉤銀環,懸著如煙紗
帳。另有幾條更細的軟枝垂臨枕被之上,料想睡在其間,定是滿鼻芬芳好夢香甜。

  小玄走到床邊,正要將皇后放下,孰料皇后手攀臂勾,纏得反而更緊,鼻中
還嬌吟了一聲。

  「娘娘最易驚醒,吵醒了可要惱人的。」簪兒道。

  「那怎麼辦?」小玄一陣頭痛。

  「少國師就挨在床頭合著歇會唄。」簪兒道。

  小玄只好在床邊坐下,依舊抱著皇后,說是怕驚醒她,心底卻也隱隱捨不得
放開。

  「少國師稍候,奴婢去取茶上來。」雨兒輕聲道。

  「等娘娘醒了再說吧。」小玄道。

  雨兒露兒應了,簪兒瞧瞧四下,道:「你們去廊上候著,莫要驚擾了娘娘。」
兩個小宮娥便退了出去,簪兒在桌前坐下,眼皮亂晃,過沒一會便趴在桌上瞌睡
起來。

  小玄靠在床頭,抬頭望窗外,見外邊天藍如洗花色若玉,實是賞心悅目,低
頭再看懷中的皇后,但見香肌泛雪,玉容染霞,著實是個絕色美人兒。

  皇后稍側了下身子,此時男兒坐著,底下那肥美極絕的腴臀便正好壓在他的
襠際。

  小玄只覺一股火熱自腹下騰竄而起,趕忙換個坐姿,欲將尷尬處挪開,但見
皇后眉心微微一蹙,便僵著不敢亂動。

  過了好一會,皇后並未再動,小玄卻是叫苦不迭,只覺褲襠裡的寶貝在一點
一點地膨脹,任他如何拚命按捺,也無法抑制得住,棒頭昂翹而起,隔著布料悄
悄陷在那團肥美之中。

  皇后氣息如蘭,依舊睡得香甜。

  小玄心中暗慌,竟胡思亂想道:「莫非她那裡太過豐腴,才沒察覺到我……」
他正慶倖,忽見皇后長睫輕顫,眼皮子動了一下,心叫不好,又見皇后似有所感,
蹙著眉扭了扭腰……小玄悶哼一聲,肉棒怒勃而發,緊緊地抵在皇后臀上。

  「咦?」皇后睜開了眼,惺忪間一隻手朝後摸去,小玄只覺襠際一緊,肉棒
已給一隻軟嫩的手兒隔褲捏住。

  小玄手忙腳亂。

  皇后面色一沉,麗目一眯,盯住了他的眼睛。

  「小人該死!」小玄慌驚道,就要起身,豈知握住他的那只手兒卻發力一捏,
拿得他渾身都麻了。

  「好肥的膽子!」皇后悄聲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玄慌道。

  「都這樣了,還敢狡辯!」皇后咬唇道,長睫撩出一道火辣辣的媚。

  小玄還要解釋,卻感握住他的那只手兒指掌蠕動,竟然輕輕揉搓起來,身子
頓又酥了,訝然望著皇后。

  皇后盯著他,嘴角上翹,臉上有了絲笑意。

  小玄驚慌稍減,一臉不解之色。

  「舒服麼?」皇后悄聲問,手上用力,竟把男兒的鐵棒壓按回粉臀之上。

  小玄登時打了個哆嗦,連連點頭。

  皇后眼神越來越媚,另一手忽爾去解小玄的腰帶,把他褲頭扒了下來。

  「娘娘。」小玄顫聲喚。

  「看你适才體貼人,獎勵你的。」皇后膩聲道,腰胯輕轉,背朝著小玄徐徐
拉起羅裙,輕輕撩開內裡的小衣。

  小玄心跳如擂。

  隨著嫩杏色的軟絲寸寸滑開,兩瓣又圓又大、滴粉搓酥般的肥臀終於露了出
來,一點一點地落入了男兒眼中。

  「我的天,這麼大!跟她的身子跟她的腰根本對不上號哇……」小玄百脈賁
張,雖然早就知曉皇后臀兒肥美,待此際真正瞧見,仍給深深震憾。

  皇后捏握著他的肉棒頂在臀側,牽引著他慢慢動起來。

  這下再無阻隔,肌膚廝磨,小玄美得連連吸氣,顫聲喚:「娘娘……」「別
說話。」皇后掠了眼簪兒那邊。

  小玄趕忙閉嘴,只覺皇后臀肉既軟又嫩,真個滑如脂腴似膏,怒勃的鐵莖只
需稍稍一頂,棒頭便能深陷其中,幾給裹去大半,出奇爽美。

  皇后虎口緊勒在龜頸,捉握著鐵莖在臀肉上越擼越急,馬眼裡已有些許漿汁
滲出,打濕了雪臀。

  小玄朝下望去,原以為視線會被皇后肩背擋住,然而她那肥臀遠異常人,在
這角度下竟然能瞧見大半個,真個賽酥勝雪拱翹如峰。

  而自己的肉棒在她的掌握中刮擦低刺,將那凝乳般的臀肉牽扯得不住哆嗦嬌
顫,真個撩人極絕。

  皇后翹臀輕擺,挨擦拱蹭間不時轉頭來瞧他臉上神情,水淋淋的眸子裡除了
挑逗與妖媚,還有一絲從容不迫的驕傲。

  她顯然知曉自己最迷人的地方是哪裡,知道經得住任何吹毛求疵的挑剔,更
知道沒有哪個男子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與銷魂。

  小玄呼吸愈來愈重,眼前情形古怪而香豔,雖非真正交合,卻是異樣之刺激,
他不再盡由皇后擺佈,腰臀發力一陣戳頂,怒膨的龜頭頻頻陷沒在麵團似臀肉之
中。

  皇后玉頰透暈,粉額微汗,蔥指玉掌跟著寸寸收緊,死死勒住幾要脫韁的野
馬。

  孰料男兒卻發了蠻力,勃如鐵鑄的巨杵越來越危險,竟然接連錯開肥美的臀
肉,一點點侵向中心的深壑。

  「別亂動,我來。」皇后悄聲道,眼中有幾分警告的意味,手兒捉得更牢更
緊。

  「娘娘……」小玄含糊悶哼,欲焰熾騰。

  「乖乖的,不能真的來。」皇后膩聲道,把他的兇器移了出險地。

  「給我!」小玄低喚一聲,眼中滿是渴盼,已是急得不行。

  「你又不是皇上。」但皇后卻是堅決無比,嬌媚道:「你若是皇上,本宮就
讓你……」她言語的最後,也不知說了個什麼字,只有口型,沒有聲音。

  小玄盯著她那妖嬈入骨的模樣,周身欲焰驀如油潑,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猛
地將她整個人抱起,翻轉嬌軀夾在懷裡,底下一掙一突,鐵莖已從皇后的手掌中
脫出,不由分說地沖入了深壑之中。

  「啊!」皇后驚啼一聲,卻是後庭險些失守,嫩菊已被重重地挑了一下,幸
她反應極快,蛇腰一擰翹臀旁拆,方才將男兒錯開身去。

  趴在桌子上瞌睡的簪兒抬起頭來,迷迷糊糊地朝這邊望過來。

  小玄沖勢甚急,一棒杵在皇后的臀瓣之上,深深地陷在光澤如絹的雪肉之中,
但覺軟膩肥滑,翕翕然美不可言,刹那間射意洶湧,竟然就射了一注。

  皇后的手兒追了上來,再次捉住了他。

  小玄萬料不到自個竟然如此不濟,欲要退開緩上一緩,怎奈皇后怕他亂來,
只是牢牢擒住,把棒頭緊緊地壓在臀上。

  皇后凝著粉臀挨著抵刺,靠在男兒懷裡朝簪兒道:「去叫茶來,我口渴。」
簪兒俏臉微暈,應了一聲,低頭快步走出屋去。

  小玄不生不死地泄了一注,正死命苦忍,但覺龜頭似給一團幼滑極絕的麵團
密密裹住,滋味奇美,又感皇后的指兒勒的不是地方,不知怎的,射意澎湃而至,
終知敗勢難挽,索性摁緊皇后的腰肢,照著肥臀一通狠戳怒突,玄陽寶精勁射而
出。

  皇后嬌靨酡紅,嬌軀給撞得此起彼伏,如那怒濤中的小舟顛簸欲覆。

  小玄一陣怒喘,摁著皇后噴注許久,繃緊的身子方才漸漸松緩。

  「好了?」皇后轉過臉來,嬌喘吁吁地問。

  小玄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

  「壞死啦!」皇后使勁在他臂上掐了一下,只覺臀後滿是黏膩溫熱,正感狼
籍,忽地腹下乍暖,臀溝內竟有些麻了,緊接著花底微縮,一陣薄薄春潮便悄悄
發了出來,潤透腿心,心中大訝,眸底閃過一絲驚喜。

  小玄滿面愧疚。

  皇后旋又噗哧一笑,悄悄道:「銀樣鑞槍頭。」小玄面紅耳赤,想起适才的
不爭氣,心中著實狼狽,這情形在夭夭身上何嘗有過?就是那夜在水月亭與三妃
荒唐,也沒這般不堪。

  皇后手撐在他腿上,嬌嬌顫顫地從他懷裡爬了起來,從懷裡取出條汗巾抹拭
穢處。

  小玄盯著她,只覺這皇后娘娘舉手投足無不曼妙動人風情萬種。

  皇后也在瞧他,忽伸一指在臉上刮了刮,笑嘻嘻道:「門都沒進嘞……羞羞
人。」小玄突然探出手去,猛一把又將她拉入懷中。

  「做什麼!」皇后驚呼。

  「再來!」小玄抱住她亂親亂索,除了意猶未盡,更要找回場子。

  「人家不笑話你了。」皇后軟聲道,卻又憋不住地笑。

  「一會看你再笑!」小玄越發不甘。

  「再不能啦,要殺頭的,乖。」皇后拍拍他的臉柔聲道。

  「殺頭也要!」小玄應。

  「不行。」皇后手攔臂擋。

  小玄依舊糾纏不休。

  「大膽!」皇后輕喝,麗目一瞪,竟是無比威嚴懾人。

  小玄一驚,僵在那裡。

  「還不快收拾,她們就進來了!」皇后繃著臉道,推開他手臂,重新站起身
來。

  小玄見她如此,一陣灰心喪氣,總之今日面顏掃地,且遭人嫌棄,連翻盤的
機會都不給了。

  「簪兒!茶呢?」皇后朝門外喊。
2017-9-13 20:5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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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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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天命

  自打少國師府回來,小玄神魂不定,心裡時不時便浮現出皇后那花容月貌笑
顏嬌語,揮之不去。

  然有紅葉警告在前,如今又唐突了皇后,越發不敢再去雍怡宮。

  這夜,小玄在軒中練劍,因近日頗有心得,又領悟了十餘新招,酣暢淋漓間
不覺已至更深,正要回屋,忽見園子東面的經海閣亮著燈火,心中大奇:「我在
軒中已近三月,一直不見有人去那,今天這麼晚了,卻是誰在那裡?這宮庭禁地,
該不會有什麼盜賊吧……」他悄悄摸過去,見閣門虛掩,便輕手輕腳摸了進去。
閣中立著一排排長巨書櫥,櫥中列滿大大小小的書籍,果如書山經海一般。

  小玄心中震憾,循燈火尋去,轉過一排書櫥,先望見一隻插在櫥沿的燈籠,
然後便瞧見了武翩躚的背影,他悄松了口氣,猶豫該不該打擾師父。

  「過來吧。」武翩躚並沒回頭。

  小玄趕忙上前,問道:「師父,你怎麼在這裡?」武翩躚轉過身來,手裡拿
著一冊翻開的書卷,不答反問:「小玄,這些天你身上可有什麼異常?」「沒有,
好得很。」小玄應。

  武翩躚點了下頭,道:「雖然暫時穩定,可你身上的邪蠱終須解開,否則後
患無窮。」「那妖婦招了是麼?」小玄眼睛一亮,心忖若是招了,自己也就好為
她跟師父求情了。

  武翩躚卻搖了搖頭:「我將那邪物關在冰火煉獄之中,每隔一時三刻,便會
有火鴉出來啄她,冰蛇出來絞她,便是鐵人,也都打熬不住。」小玄回想那日所
見,不覺心下惻然。

  「然而,那邪物卻始終未肯就範。」武翩躚輕歎道。

  「害我又有什麼好的?她這樣死撐著又是何苦……」小玄心道。

  「我在想,那邪物在你身上種下的邪蠱或許……或許真的是沒有解法。」武
翩躚道。

  小玄一驚,心頭陣陣生涼,隔了好一會竟脫口道:「既然如此,說不定便是
弟子註定的劫數,那就莫再為難那妖孽了,不如放她走吧。」「你說什麼?」武
翩躚詫然望向他,心中暗驚,道:「我與那邪物雖無仇隙,但是她在你身上種了
邪蠱,我便不能饒她,你怎麼反倒為她求情來了,莫不是身上的邪蠱又在作怪?」
小玄豈敢告訴她去過地宮,不敢往下再說,猛又悚然,心忖自己如此可憐那妖婦,
莫非真是受其邪蠱所惑?

  武翩躚瞧瞧他神色,柔聲道:「你也別灰心,為師一定會找到辦法的。」她
停了下接道:「我這些天晝思夜想,記起有一種上古奇禽,叫做肥遺,有去癘驅
蟲之神效,若是能找著,再輔以其它丹藥,便或許能有一線希望,總之要看你的
造化。」小玄驚喜道:「這個肥遺,該去什麼地方尋找?」武翩躚晃晃手上的書
卷,微笑道:「就在這本古籍裡邊記載著,剛剛找到的。應該在鳳麟洲的某個地
方,我或許去過那裡。」小玄胸口一暖,心中感激:「原來師父這麼晚還在這裡,
是在為我找方子呢。」「我明日就動身。」武翩躚道。

  「我跟你去!」小玄即道。

  「這次別了。」武翩躚搖了下頭,「那兒地域極廣,我要快去快回,你隨我
去,反而會拖慢行程。」「師父,你身上傷勢尚未痊癒,卻又要為我四處奔波…
…」小玄哽聲道。

  「你就在迷樓上好好修習。」武翩躚微微一笑,「說不定哪天,為師還真要
你幫忙。」小玄用力點頭。

  ****** ****** ****** ****** ******
        翌晨,小玄早早便起了床,提了把木頭削成的劍在采華神木下練劍。

  此時灑掃庭院的宮人尚未過來,太華軒中並無別人。

  夭夭帶著大寶陪在旁邊看他練劍,過沒一會,兩個便追著蝴蝶不知跑到哪裡
去了。

  小玄正練得入神,忽聞有人拍手笑道:「好劍法,果然是仙家神技。」他心
頭猛然一跳,抬頭望去,見圍牆上立著條窈窕身影,正是這些日來令他神魂顛倒
的皇后娘娘。

  小玄心中詫訝,方要開口,已見皇后騰空而起,「啪」的一聲折了根樹枝捏
在手裡,朝自已飛掠過來,七、八丈的距離跨步就到了跟前。

  「咱們比劃比劃!」皇后手中樹枝一挑一刺,竟似上乘劍法。

  小玄趕忙避開。

  皇后接連幾招,緊追不捨。

  小玄只是四下游走,實在給逼得緊了,方以木劍格擋,心中尷尬:「這本該
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怎就如此喜歡打打殺殺……」「出手呀,教人家幾招嘛!」
皇后嬌聲道。

  小玄心下遲疑,勉強還了兩招。

  「瞧不起人麼!」皇后嗔道,黛眉一軒,攻勢驟然淩厲了數倍。

  小玄一驚,竟給迫得手忙腳亂,倉促間險些中招,趕忙運提真氣,施展北溟
玄數,這才穩住了局面。細瞧之下,猛覺皇后的劍招與扈星飛十分相似,只是造
詣更在其上,心道:「姐弟倆學的是同一派劍法,敢情是家傳的……啊,對了,
紅葉那日說這是截教的碧遊劍法!」碧遊劍法仍截教不外傳的神技,名頭極大。
小玄心知難得遇見,便在避閃間用心觀摩,果然神妙非常,路數卻與誅天訣迥然
相異。

  皇后使出引以自傲的絕學,孰料半點占不到便宜,心中暗暗驚訝,暗忖再鬥
下去,劍招都要叫他看光了,倏地腳下似給什麼絆著,整個人朝小玄身上跌去。

  小玄慌忙讓開木劍,探臂兜住皇后,驟感腰間一陣酸麻,卻是給皇后拿住了
氣脈,驚惱道:「又算計我!」皇后撲在他懷裡咯咯嬌笑,玉手鬆開氣脈,輕輕
在他腰裡揉了幾揉,道:「你怎麼不防著人家呀,莫不是心裡邊在偷偷想我?」
「你……娘娘怎麼一大早就來了?」小玄面紅耳赤道。

  「怎麼我不能來喲?」皇后依然挨靠在他身上。

  小玄瞧瞧左右,並沒看見她帶任何人,心中愈詫。

  「本宮今日過來,便是要瞧瞧這太華軒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能令得皇上老往
這邊跑,還讓你放著人人眼紅的少國師府不住,偏要留在這裡。」皇后張望四下
道。

  「娘娘……」小玄支吾道,生怕有誰路過,瞧見皇后靠在身上,那可大大不
妙。

  皇后卻仿似未覺,忽道:「你當真再不去我那邊了麼?」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不禁歡喜起來:「原來她並不嫌棄我。」皇后盯著他的眼睛又道:「少國師若不
願意,我也不勉強,那只車子,也不用改了。」小玄忙道:「沒有不願意啊,這
幾天不是忙著練劍嘛,适才你也瞧見的……那只車子,我已想出讓它飛起來的辦
法了,過些時日,定能完成改造。」皇后嘴角慢慢勾起,漫不經心地瞧瞧周圍,
問:「你住哪裡?」「就那邊一排廂房。」小玄指了下南面臨水處的軒舍。

  「好簡陋,比少國師府可差遠了……」皇后想了想,悄聲道:「你師父不讓
你搬過去是麼?」「不是。」小玄道:「是我自己想留在這裡,我不大習慣別人
伺候。」「果然是仙家弟子啊,境界不凡呐。」皇后歎道,嬌靨忽然湊到他耳邊,
神神秘秘地像是有話要說。

  小玄凝神聆聽。

  「銀樣鑞槍頭。」皇后貼著他耳心輕輕喚了一聲。

  小玄登時滿面燒燙,心中既慚又惱,只恨不得能有個地洞鑽進去。

  「想不想報仇呀?」皇后悄悄道,舌尖輕吐,在他耳廓上似有若無地舔了一
下。

  小玄渾身一震,胸口劇跳。

  「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要不要?」皇后眼波盈蕩,真個豔動心魂,香盈
鼻間。

  如蘭的氣息輕透耳心,小玄神差鬼使地點了點頭。

  「今晚子時,在雍怡宮後花園等我。」皇后頰透輕暈,聲音壓得極低。

  ****** ****** ****** ****** ******
        皇后心中愉悅,腳下輕快,只撿僻靜
處悄行,出了太華軒,才離開儀真宮不久,猛聞一縷極輕的風聲襲至,趕忙把頭
一低,堪堪避過根掃至的樹枝,接又左閃又避,樹枝卻如附骨之蛀,始終無法擺
脫追擊。

  皇后魂飛魄散,遏力閃避中袖內突地滑落一奇形之物,方才抓在手裡,樹枝
卻已抵住了她的嗯喉。

  直至此時,她才瞧清了樹枝的主人,但見雍容冷豔麗勝仙妃,正是武翩躚。

  皇后僵在那裡,雲鬢微亂,樣子有些狼狽。

  武翩躚冷冷地注視著她的手,見那緊抓著的奇物丫丫叉叉,透出重重芒彩,
絢麗極絕。

  皇后卻是半點不敢動彈。

  「你不是想要學劍麼,我來教你兩招如何?」武翩躚淡淡道,抬起眼注視著
她。

  皇后笑了起來,嬌聲道:「我也就跟他說說話兒,你還怕我吃了他麼?」武
翩躚面籠寒霜道:「在別處,你或許是個皇后,但在我這裡,你跟只隨時消失的
螻蟻沒什兩樣。」皇后垂目瞥了眼抵在咽喉的樹枝,臉色發白,她毫不懷疑,這
根柔軟的樹枝可以輕易洞穿自己的脖子,強笑道:「皇上都叫你搶去了,我找你
一個徒兒解下悶都捨不得麼?」武翩躚收了樹枝,隨手拋在一邊,道:「儀真宮
與雍怡宮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迷淵也與截教從無冤愆,衛國公剛正不阿,空空老
祖更是我敬重的世外高人,勸你莫要橫生事端,免得追悔莫及。」皇后眨眨眼,
笑嘻嘻道:「原來你認得我家師祖爺爺。」武翩躚冷冷道:「話已至此,好自為
之。你我皆知根底,在此處鬧翻了大家臉上各不好看。」皇后不敢再說,笑笑閉
上了嘴。

  「以後,別再到這邊來。」武翩躚轉身,飄然離去。

  皇后立在原地望著她遠去,這才悄然舒了口氣,猛覺額角已是冷汗涔涔。

  「好快的劍招。」一個悅耳之至的柔和聲音忽然響起。

  皇后一驚,轉頭瞧去,見一個男子立在樹下,容顏俊美身姿秀逸,正是東海
逍遙門的少門主——逍遙郎君。

  「師父!」皇后飛身撲了過去,小鳥依人般投入逍遙郎君懷中,嬌聲喚,
「你怎麼不救我!那女人險些就殺了我!」「這個距離,我出手不一定救得了你,
反倒可能會害了你。」逍遙郎君微微一笑,接道:「況且,你的『還形鑄體水髓
咒』已修至三重天,又有碧海珊瑚燈守護,即便是她,也輕易傷不了你。」「你
就捨得讓我冒這個險!」皇后嬌嗔道。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曉你的真正目的,自然不會傷你。你爹乃是老仙門人,
天底下沒哪個敢輕易與他老人家結仇生怨。再者……」逍遙郎君淡淡道,「她還
須要在迷樓上待下去,除了這裡,再沒有別的地方能讓她躲過玄教的追剿。」
「可是人家還是覺得好危險,這武三絕,畢竟是號稱玄教中武技、陣法、機關術
皆第一的女人。」皇后心有餘悸道。

  「放心吧,碧海珊瑚燈與我心神相通,一旦祭起,為師頃刻即到。」逍遙郎
君道。

  「都是你要我去撩撥那小狐狸,否則也不會招惹到她。」皇后撒嬌道。

  「我需要他。」逍遙郎君輕歎了口氣。

  「他,當真是玄狐後人?」皇后問。

  「也許……就是同一個人。」逍遙郎君沉吟半晌:「我與他鬥了一世,又爭
了一世,雖然容顏已改,然那風骨神魄卻是依舊,料未看錯。」「如今他已遠非
師父的對手,怎麼不直截了當拿下他?又何必費事!」皇后道。

  「拿人又有何用。」逍遙郎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拿下的,是他的心。」
「師父,你要我拿下他的心,可是……萬一徒兒喜歡上他了怎麼辦?」皇后盯著
他嬌聲道。

  「那便說明,他真是玄狐!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逍遙郎君道。

  「師父,你就不能裝出點不開心的樣子麼?總之,到時你可不能不要徒兒了!」
皇后薄嗔道。

  「只要你拿下玄狐,為師重重有獎。你不是一直盼著傳你玉輪永駐旨歸麼,
功成之日,便是授法之時。」逍遙郎君道。

  皇后靨透紅暈,道:「他就那麼重要麼?能讓師父把徒兒往外推。」逍遙郎
君遙望天際,緩緩道:「也許,玄狐就是開啟不周山的那把鑰匙。」
        ****** ****** ****** ****** ******
        昆侖山,麒麟崖。

  山巔上霧隱樓臺,霞盤紫殿。遍野菁蔥婆娑,蒼苔欲滴,偶見猿鹿三五,鸞
鶴作雙。

  玉虛宮前,一白髮白髯長額前隆的老翁柱杖靜立,旁邊還有一白衣仙童,卻
是元始門下南極仙翁及弟子白鶴童子。

  空中忽現大片金霞,一排彩雲緋緋而至,雲霞中鳳鳴霓幻,卻是數十仙真駕
至,按下雲頭,冉冉落于宮前。

  為首仙真下了丹鳳,但見頭綰九龍飛鳳髻,身穿金縷翠綃衣,端莊雍容麗色
無儔,正是九天玄姆聖姆天尊——九天玄女。

  南極仙翁師徒上前迎住,口稱娘娘。

  「敢勞仙翁等候。」九天玄女道,問:「大天尊與道祖現於何處?」「老師
正在庭中相候,娘娘請。」南極仙翁應,接了九天玄女,齊往玉虛宮去。

  一行人步入宮闕,九天玄女留下隨行侍從,獨與仙翁獨來到殿中庭,只見紫
光繚繞,瑞靄盤旋,八寶雲光座上坐著元始天尊;旁邊還坐一人,白鬢雪須,安
祥自若,正是道德天尊、道家始祖——太上老君。

  「大天尊、道祖萬壽。」九天玄女倒身下拜,俯伏座前:「天數莫測,玄女
奉昊天上帝、瑤池金母之命,前來聆請大天尊、道祖敕諭。」「元君稍待,今日
之會,是為天數,亦事關紫麒麟,還有佑聖真君要來。」元始道。

  三人默坐不語,過沒多久,果見南極仙翁又接引了一位仙尊入宮,金袍玉帶,
披髮怒目,無比之威武剛猛,卻是佑聖玄武靈應真君、蕩魔天尊——真武玄天上
帝到了。

  四人見畢,各自坐定。

  「今日之會,關乎天地之劫,亦事關紫麒麟氣數,不得不提及一人,據卦象
演示,玄狐已在迷樓之上。」元始開口道。

  「迷樓藏有大禁制,自初建之時便難以窺察內裡玄虛,但我已得到確切消息,
玄狐後人……或者就是玄狐,今已上了迷樓。」九天玄女介面道。

  「玄狐一脈,當真不死不滅麼?當日多少仙真神聖,皆親見其形銷魄散,難
道俱是虛幻?」真武大帝道。

  「玄狐有天外神通,本就不屬九幽十類,不入六道輪回,不在三界五行,非
常理可揣測,長存不滅亦非荒誕。」老君淡然道。

  「第一隻玄狐兵解之時,有人瞧見先天太玄破空遁去,逃得大劫。而常羊山
前一戰,第二隻玄狐雖歿,然先天太玄卻遍尋不獲,此事甚是蹊蹺。諸方神聖皆
認為在大法力下,先天太玄已于雷霆中化為灰燼,如今看來,應是另有隱情。」
九天玄女道。

  「其實,從未奢望玄狐一脈就此斷絕,吾等只盼天地能有段清平時日,沒想
卻是白駒過隙。」元始道。

  諸聖一陣默然。

  「另外,消息還說,玄龍後人也上了迷樓。」九天玄女又道。

  「二玄聚首,怕是真要生出事端來。」老君道。

  「玄狐既在迷樓,紫麒麟危矣。」真武大帝沉聲道。

  「玄狐上一世阻不得天命,這一世又要來鬧騰麼?」九天玄女道。

  「天命,已然亂了。」老君歎道。
2017-9-13 20:5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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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運數

  「當日玄狐阻撓紫麒麟降世為人君,致其遲了三個時辰,已然埋下今日之變。
紫麒麟本該有一十七年人君之數,而今只餘三年。」元始道。

  「只餘三年!」真武大帝詫然道,「紫麒麟於三年前登基,眼下不就到了?」
「正是。」老君道。

  真武大帝默然卦算,面上隱現悚色。

  「吾等已推演過了,且相互驗證,該是無誤,只不過知覺得有些遲了。」元
始道。

  「這個局,看似陰差陽錯,實則怕是玄狐早已設計,只不過以一死瞞過了所
有人。」老君道。

  「然紫麒麟降世,關乎天地大劫,眼前該當如何應對?」真武大帝道。

  「雖吾等近日竭力運化,然數已至此,非常力能移。」元始道。

  「迷樓上除了諸般遮掩禁制,還潛藏著個大陣法,怕是太乙玄門的先天無極
陣,即便是鎮元子與重元子亦不願親身涉險。還有,諸界皆注目其處,牽其一發,
則動全身矣。」老君沉聲道。

  「況且無量劫已在眉睫,一個差池,怕是天地俱覆。」元始道。

  「今次大劫,究竟從何而來,一定會應驗麼?」九天玄女懍然道。

  「聖鼇已鳴叫三載,恰印證吾等當初的推演非虛非誤。諸界至尊先後歸隱,
料是同吾等一般,亦在各尋應對之策。」老君停了下,接道:「至於此劫從何而
來,何起何終,怕是眼前還無人能解。」「這亦正是此劫兇險之處。」元始道。

  四人一陣沉默。

  「真是業障!」真武大帝輕喝一聲,「吾等為化解天地大劫,苦心佈局,降
紫麒麟下界,期借殺劫破局。叵奈玄狐莽撞,恣意行事,卻是亂了天命,壞了大
事,終置天地有累卵之危,眾生有倒懸之難!」「吾等迷惑淵乙,借其手段揭啟
殺劫,既連諸方魔頭都瞞過去了,玄狐不知吾等苦心,也屬無奈。」老君淡然道。

  「這一次,孽狐是要徹底翻盤啊!」真武大帝歎道,「紫麒麟之帝運,究竟
還有多少時日?」「紫麒麟氣數已盡,大限就在今日。」元始道。

  庭中靜了下來,一時無人再言語。

  良久,九天玄女才道:「紫麒麟之後,將會是誰為下界人君?」元始天尊道:
「詭譎迷離。吾于玉虛宮中幾番推演,結果皆俱非同,且荒誕莫名。」老君道:
「運數本就變幻莫測,乃天地至玄至妙之物事,即便吾等,亦難以勘透。總之往
者已矣,至於來者是誰,怕是要假以時日方知了。」「也就是說……」九天玄女
遲疑道。

  「也就是說,今日過後,地界之人君,己不在天界的掌控之中。」老君道。

  「紫麒麟將會如何?」真武大帝道。

  「當初遣之下界,你我已知其數,天尊今又何必再言。」元始道。

  「若非此子深遭邪魔蠱惑,同流合污,吾還真不忍心放他下界去曆此劫厄。
可憐其孤守太華千載,到頭來卻成竹籃打水。」真武大帝長歎一聲。

  「不知潔身守道,命數如此,怨不得他人。」老君道。

  「眼下,當真什麼都做不了麼?」九天玄女道,目光垂落,輕輕道,「天地
之中,就沒什麼能奈何得了那冤孽麼……」「非也,天道自衡,任誰能耐高絕,
違之必覆。」元始道。

  「天地垂危,自混沌以來,今最險惡。逢此無量之劫,即便無以消解,吾等
亦絕不可言棄。」老君一字一句道。

  「爾等一司掌兵戈殺伐,一司掌蕩魔伏邪,萬千年來,俱無往不利。」元始
望向九天玄女與真武大帝,接道:「值此急難關頭,天地更需倚仗爾等。今有一
策,須爾等協力運籌……」庭中瑞靄氤氳,依舊柔緩地彌漫著,光影隨之徐徐變
幻,映染得諸尊諸聖面上明暗不定。

  天地玄黃,世間萬物,或將沿著另一條新的軌跡延續下去。

  又或者,一切早已註定。

  ****** ****** ****** ****** ******
        皇后離開後,小玄再也無心練劍,心
底竟隱隱盼著快些兒天黑,收起木劍正要回屋,忽遠遠望見有個人在經海閣那邊
張望,便走了過去。

  他行到那人身後,見是宮娥衣飾,便喚了一聲。

  那宮娥身子微微一滯,慢慢轉過身來,赫是眉黛如墨,眸亮如星,眉目鼻口
棱角分明,面龐如刀斧鑿就,帶著股英武犀利之氣,與這些日在迷樓上見到的那
些嬌柔美人迥然不同。

  「好個別致的美人兒!」小玄心中一聲喝彩,見她面容陌生,並非平日到軒
中灑掃庭院的那幾個宮娥,和顏悅色道:「你是哪宮哪苑的,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因迷樓著實巨大,時有宮人迷路甚至走丟。

  宮娥一聲不吭地盯著他,眼睛發亮。

  小玄心中有點奇怪,突然發現這宮娥的面容竟似在緩緩變換,雖乃豔麗,但
確確實實與先前有所不同,正感詫訝,驟見她削肩一動,心口倏地劇震,然後自
己就天旋地轉地朝後栽去,尚未回神,身上倏緊,一對鏤刻符文的流星錘繞軀飛
旋,毒蛇般捆住了他,幾於同時,一長一短兩柄寒芒流耀的鉤刃架住了他的脖子。

  「做什麼!」小玄驚喝,萬料不到在禁宮之中一個小宮娥會突然襲擊自己,
且身手如此了得,武技顯然遠在皇后與糖妃之上。

  那宮娥神情微詫,似乎有些意外如此輕易得手,指飛如電,又封住了他身上
幾處氣脈。

  小玄真靈俱閉,周身一陣麻軟。

  「姑奶奶到此,為的正是要尋你這賊小子!」宮娥詭異一笑,終於開口。

  「你是誰,怎無緣無故害我?」小玄驚怒交集。

  「無緣無故?」宮娥貼近他,森然道:「臭小賊,你不會當真把姑奶奶給忘
了吧?」「你到底是何……」小玄尚未說完,臉上驀地辣痛,卻是挨了個清脆的
耳光。

  「裝癡賣傻,我們便會饒過你麼!」宮娥惡狠道,面容依然在緩緩變換,這
時已是第三張臉了。

  原來這宮娥正是七絕界七大將軍之一的三首邪姬,她與卜長老、碧綺綺等一
行人在巨竹穀得到消息,便追蹤到玉京,再潛入迷樓分頭尋找碧憐憐,沒想冤家
路窄,這倒楣鬼自個撞上門來了。

  小玄身上的蜮魘引尚未全解,認不出她是何人,心中怒極,喝道:「誰要你
饒,鬼鬼祟祟的偷襲算什麼英雄,有膽就放我起來,光明正大一較高下!」「待
事情辦完,自然會跟你好好再鬥一場的。」三首邪姬冷冷道,「現在,你先告訴
本座,大司祭在何處?還有,七絕覆呢,你把它藏哪裡去了?」「什麼大司祭小
司祭……」小玄猛感勁風襲來,臉上又挨了一記重重耳光,耳朵裡一陣嗡嗡鳴響。

  「快說!」三首邪姬寒聲道。

  小玄索性閉緊了嘴,一聲不吭。

  這時一串銀鈴似的歡笑聲傳來,三首邪姬一抓揪住小玄頭髮,迅速把他拖到
屋轉角後,稍探出頭,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的怪物一蹦一跳地追著個俏麗女孩奔了
過去。

  小玄一陣心驚,暗禱寶貝快逃,生怕夭夭也遭不測。

  三首邪姬轉過頭來,盯著他的臉道:「到底說不說?」小玄把眼也閉了,不
理不睬。

  「還挺強的麼!不過……姑奶奶有一千種法子讓你開口。」三首邪姬獰笑道,
她將諸般兵器一一收起,邪魅的眼中忽然掠過一抹青氣,只聽「嗯哼」嬌叱,柳
軀一搖,瞬聞霹靂震響,詭變遽生,卻是現出了三身三首的真身。

  小玄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的三張眉目不同的花顏,三具自腰而分的嬌軀,心
中有什麼閃了一下,猛然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暗忖莫非真是從前的仇家。

  「小賊,給你個最後機會,招是不招?」中間的狄嬌妍輕聲問。

  小玄冷笑一聲。

  「說出七絕覆與大司祭的下落,免得生不如死。」左邊的狄嫵媚淡淡道。

  小玄滿臉輕蔑。

  「很好,就讓這小賊嘗嘗妒刀嫉斧的滋味吧,咱們倒要瞧瞧他的骨頭到底有
多硬。」右邊的狄妖嬈道,言罷,三人六隻手分別扣住了小玄的左右太陽穴,雙
腕,腰兩邊,忽爾周身青氣彌漫,緊接著六道詭異真氣猛地灌入了小玄體內。

  刹那間,小玄如墜煉獄,只覺體內仿佛生出數把鋒銳刀斧,在五臟六腑間橫
沖直撞,或戳或搠、或鋸或斫折磨得他魂飛魄散。

  「滋味如何?」狄妖嬈咯咯妖笑。

  小玄雙目暴凸,身子中邪似地又癲又顫,肢體更是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時突時
折,可就是掙不脫牢牢扣住他的那六隻白嫩玉手。

  「定是銷魂極啦!」狄嫵媚浪蕩蕩的介面道。

  「放手!」小玄慘哼,只覺臟腑如給搗碎,便是上次陰陽蠱發作,也沒這般
要命。

  「火候不夠哩,好好再享受享受!」狄嬌妍笑吟吟道。

  小玄涕淚直下,倏地唇齒一張,嗆出大口血來。

  「算了,暫且饒他,否則這小賊待會昏死了,咱們找誰問去。」狄嫵媚道。

  六隻手終於放開,小玄奄奄一息地癱伏在地。

  「小賊,如今可後悔了吧?」狄嫵媚嬌滴滴道。

  「別裝死,快說。」狄妖嬈踢了他一下屁股。

  小玄身子一震,掙扎地翻過身來,臉朝上,嘴角溢血道:「哪個踢的?」
「就姑奶奶我,怎麼著!」狄妖嬈叉著腰瞪著眼問。

  小玄冷冷地望了她一眼。

  狄妖嬈心頭莫明一寒,怒道:「姑奶奶是你瞧的麼,再瞧一眼,定把你眼珠
子挖出來!」小玄喘息道:「我想到了,你們……要找的是不是那個蠍子妖婦?」
「早點想到不就好啦,她在哪裡?」狄嬌妍問。

  「我知道她在哪,而且原本就打算放了她的。」小玄緩緩道。

  「廢話少說,快快帶我們去。」狄嫵媚道。

  「可是,今兒一瞧見你們這醜怪胎,小爺我便倒了胃口,不打算放她了,也
沒半點心情帶你們去尋她。」小玄微笑道。

  三張花顏一齊變色,劈頭蓋臉就一陣拳打腳踢,小玄滿地翻滾,死命咬緊牙
關,只是一聲不吭。

  三首邪姬怒不可遏,倏地飛起一腳,正中小玄襠際。

  小玄通體劇震,刹那間面青唇白氣血俱滯,捂著腹下在地上縮做一團。

  三首邪姬覷見,又起一腳,比先前那下更准更狠,隔著小玄的手奔雷地般踢
在命根子上。

  小玄悶哼一聲,三魂六魄散了一半。

  「咦,小賊這裡似乎挺怕痛哩……」狄嫵媚的聲音。

  「那我再試試!」狄妖嬈道,卻是高高抬起腳,雷霆萬鈞地踏在小玄腹底。

  小玄蝦仁似地彈起身子,再又跌回塵土之中,氣都抽不上來了。

  「果真很怕痛哩。」狄嫵媚笑得妖冶動人。

  「既然如此,咱們不如把這臭小賊閹了吧。」狄妖嬈的聲音。

  「有道理!」狄嫵媚和應道,便蹲下了身子,掀起小玄外邊的兜元錦,兩手
捉住褲子輕輕一扯,褲子「哧喇」一聲頓給撕開。

  「我來!」狄嬌妍道,三人中唯有她戴著手套,當即探手入襠,粗暴地把男
兒的話兒揪了出來,但見又青又紫,早已腫得不成樣子。

  「男人的東西都這怪模樣麼?」狄嬌妍嫌棄地啐道。

  「好噁心,瞧著就反胃!」狄妖嬈拍拍心口道。

  「我這就把它割了,給這宮裡再添個太監!」狄嫵媚擰眉道,寒芒一閃,卻
是亮出了怨婦鉤。

  小玄面無人色,刹那間什麼英雄氣概寧死不屈全都冰消雪融,慌得叫道:
「我招!我投降!你們想問什麼我都說!」「這會遲啦,姑奶奶我已經生氣了。」
狄嫵媚惡狠狠道,反提怨婦鉤,閃電般朝小玄的寶貝揮去。

  小玄魂飛天外,沒命地掙扎,怎奈諸道氣脈受制,如何反抗得了。

  「等等。」狄嬌妍一掌格住了狄嫵媚的手腕。

  「怎麼?」狄嫵媚瞪著眼問。

  「這小賊罵咱,今兒是鐵定不能饒他的!」狄妖嬈道。

  「這小子一身賊肉,獨獨這裡怕痛,若是削掉了,下來還怎麼折磨他?」狄
嬌妍道,其實心裡卻在盤算,當真閹了,只怕這小賊也就鐵了心,爽是爽了,卻
多半再也問不出東西來。

  三姐妹三身一體,心意相通,其餘兩個立時皆明白了。

  「也罷,割了只痛一回,還真便宜他了,咱就讓這小賊慢慢消受吧!」狄妖
嬈朝狄嫵媚打了個眼色。

  「好吧,暫且留著這根醜物,小賊再不聽話,咱們隨時割了!」狄嫵媚收起
了怨婦鉤。

  「聽的聽的,我投降了!」小玄迭聲道。

  「說!聖覆與大司祭在何處?」狄嬌妍寒聲道。

  「師父這會多半已經出門了,我若把這瘋婆娘引到黎姑姑和紅葉那裡,她們
不見得是這怪胎的對手,加之倉促應敵,多半是要吃虧,萬一因此有所損傷,那
便是我罪過了……」小玄心念電轉。

  「怎還不說!」狄妖嬈瞪著眼叱。

  「哎呀!不如把這怪胎拐到少國師府去,讓大夥兒群起而攻輪了她們!」小
玄心中一亮,暗暗興奮,當即道:「聖覆跟大司祭在不同的地方,要先去尋哪個?」
三人略作思索,異口同聲道:「先去取聖覆。」小玄道:「這就帶你們去。」三
首邪姬遂收了真身,歸複常形,道:「即刻帶路,別跟我們耍花樣,否則定叫你
悔之莫及。」小玄搖搖晃晃地爬起,一瘸一拐地在前帶路,走到半路,旋又想道:
「去到少國師府,我們人多勢眾,怎麼都能把這惡婆娘收拾了,只是給大夥兒瞧
去了我這狼狽模樣,俺大比奪魁的一世英名可就要付之流水了……」走到了明暉
湖旁,再又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
燒,過了此厄,定叫這惡婆娘在小爺跟前痛哭流涕!」他患得患失,一路咬牙切
齒長籲短歎,三首邪姬只道他悲傷難過,越發開心得意。

  「還道這小子多硬氣哩,真叫姑奶奶失望。」狄妖嬈的聲音。

  「若是做了太監,那就真個別想再硬了!」狄嫵媚咯咯嬌笑。

  小玄惱恨交加,心中倏地靈光一閃,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狄嬌妍的聲音。

  「身上好痛。」小玄呻吟一聲,悄自改了個方向,繼續前行。

  「別磨磨蹭蹭,否則還有你痛的!」狄嬌妍冷冷道。

  小玄似乎怕了,加快了腳步。

  又走了柱香光景,來到一圍高大的朱紅牆邊,小玄轉身道:「就在裡邊。」
「那就進去!」狄嬌妍的聲音。

  「裡邊是嬪妃的住所,眼下又是大白天,人多,要不我們晚上再來?」小玄
道。

  「誰跟你我們!」狄妖嬈的聲音,「廢話這麼多,快給姑奶奶進去!」小玄
面有難色,此時他身上真靈俱閉,如何過得了牆。

  三首邪姬一把揪住他頭髮,輕輕鬆松就飛過了牆。

  「能不能別揪頭髮!」小玄捂辣痛的頭皮悶哼。

  「不揪頭髮,難道還要姑奶奶抱你進來!」狄嫵媚喝,「往哪走?」小玄指
了個方向,繼續在前帶路,避著宮人停停走走,七彎八拐後摸到了一座大閣樓旁。

  「就在上面。」小玄指指二樓。

  三首邪姬再次粗暴地揪住他頭髮,飛身上了二樓走廊,手上輕輕一按,緊閉
的窗戶便紙紮泥糊般爛掉,揪起小玄躍入閣內。

  小玄抱著腦袋直呻吟,只覺頭皮火辣辣地似要燒著一般。

  三首邪姬瞧瞧四下,見閣中擺放著數只奇形怪狀的機關,似是倉庫的樣子,
遂問:「在哪裡?」「那個什麼聖覆是吧,就藏在那只箱子裡。」小玄指了下放
在一輛機關車子旁的長方形箱子。

  三首邪姬走了過去,見箱上鑲綴滿奇珍異寶,光彩奪目,果似是藏放寶物的
東西。

  「打開它。」三首邪姬朝小玄喝令。

  小玄一瘸一拐地走到箱子旁,蹲跪下身,兩手按到兩顆眼睛狀的藍石頭上,
裝模作樣地用力壓下去。

  箱子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了?」狄嬌妍問。

  「還請姐姐解開我的氣脈片刻,這兩顆藍石乃是開啟箱子的開關,須得用真
氣方能壓按下去。」小玄攤手道。

  「解開你氣脈?」三首邪姬盯著他道,狄嫵媚的聲音。

  小玄點點頭。

  「不行,這小子詭計多端,上次咱們就著了他的道兒,那只影子怪物不定就
躲在哪裡等著偷襲呢。」狄妖嬈的聲音。

  只要有了真氣靈力,便有可能召祭神兵法寶,三首邪姬一陣沉吟,狄嬌妍對
小玄道:「讓開。」小玄無可奈何,只好朝旁邊退開兩步。

  三首邪姬蹲跪下身,兩手按住那兩顆眼睛狀的藍石,運提真氣壓了下去……
2017-9-13 21: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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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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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折戟沉沙

  只聽啪啪兩響,奇變遽生,三首邪姬雙腕瞬給一對自箱面躍起的手銬鎖住,
幾於同時,腰上驟然一緊,亦給一隻突然彈出的粗大鐵枷箍住,兔起鶻落間整個
人給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旁邊的小玄眉花眼笑。

  三首邪姬怒叱一聲,猛烈地掙扎起來,愕然發現周身的真氣與靈力一概提不
起來,身上只餘尋常力氣,豈能掙得脫那比金鐵還硬的鎖銬與鐵枷。

  小玄迅速坐下,盤膝運功,以求衝開被鎖閉的氣脈。

  三首邪姬猶不甘心,又是一陣猛掙怒扯,只是已成籠中困獸,如何脫得了身。

  大半個時辰後,小玄滿面春風地站了起來,慢悠悠朝趴伏在箱子上的三首邪
姬走去。

  三首邪姬花容蒼白,這期間她已掙扎了千百遍,然皆徒勞無功,嬌喘吁吁地
怒叱:「臭小賊,你又耍詭計!」「都是被逼噠。」小玄笑容可掬道。

  三首邪姬咬牙切齒。

  小玄蹲跪了下去,輕輕地撫了撫箱子,油然感慨:「箱兄呐箱兄,小弟當日
恨不得砸了你,你卻大人大量,反倒救我一命,慚愧慚愧,著實感激不盡沒齒難
忘!」三首邪姬聽他沒頭沒腦地胡言亂語,只氣得險些閉過氣去。

  小玄繼道:「如今還要勞駕箱兄把這惡婆娘捉牢些,切莫給她逃啦,若是兄
弟再落其手,可就吃不消啦!」三首邪姬怒容滿面,厲叱道:「耍奸弄詐算什麼
英雄好漢,有種放我們起來,光明磊落的見個輸贏!」「待小爺辦完了事,再開
開心心的與你們鬥一場。」小玄笑眯眯道。

  「膽小鬼!」三首邪姬啐了一口。

  小玄肘支箱沿,伸出一根指頭,輕輕勾起她下巴,嘖嘖道:「好美貌的人兒,
怎麼心腸就這麼狠哩。說,為何要來害我?」三首邪姬閉目不語。

  「還挺強的麼!不過……小爺我有一千種法子讓你開口。」崔小玄微笑道。

  三首邪姬不理不睬,心念急轉,暗思脫困之法。

  小玄伸出手在她身上摸索起來。

  「做什麼!」三首邪姬厲喝,忽爾周身一陣麻軟,原來小玄尚不放心,又用
真氣在她身上封閉了幾處氣脈。

  「混蛋!」三首邪姬怒駡。

  「還敢罵人?對啦,适才是哪個踢我屁股的?」小玄生平最忌此事,心中惱
火,手摸到三首邪姬身後,猛地一掌,重重扇在她那臀上。

  三首邪姬渾身一顫,怒目瞪視。

  「小爺是你瞧的麼,再瞧一眼,定叫你屁股開花!」小玄輕喝,只聽「啪」
的大響,卻是忍不住又在她臀上抽了一掌,只覺彈性奇佳,滿掌生麻。

  三首邪姬何嘗遭遇這等羞辱,激惱得臉都赤了。

  「适才就該把這小賊閹了!」狄嫵媚的聲音。

  小玄一聽,猛覺肉棒痛了起來,氣便不打一處來,站起來轉到三首邪姬身後,
忽將兩手一搭一扯,「哧喇」聲響,卻是將她外頭的紗裙及內裡的褻褲一同撕開
了。

  三首邪姬三姐妹齊聲驚呼。

  小玄見她們驚慌,心中得意,垂眼瞧去,卻是雪光瑩瑩,嬌翹緊實,不同於
皇后那肥美夾出的幽谷深壑,隱約可見內中風光。

  「臭小賊,我殺了你!」「再瞧一眼定把你碎屍萬段!」「日後必叫你後悔
生出來!」三姐妹一陣驚呼怒駡,三個聲音此起彼伏交織一片。

  小玄罔若不聞,雙手拿住兩瓣雪股,朝兩邊輕輕一分,但見穀中雛菊一朵,
花縫一線,烏茸絲絲如若流蘇,處處紋理分明,極是嬌嫩潔淨,竟如處子一般。

  奇的是那花縫明明緊閉如線,一顆粉嫩珠子卻清清晰晰地吐露在外,宛若朝
花凝露玉蚌噙珠。

  小玄呆了一呆,不知不覺伸出指去,在那顆肉珠子上輕輕地揉了一下。

  三首邪姬玉軀劇震,猛又亂掙亂踢起來。

  「這顆珠子,可比夭夭要大上許多……」小玄迷迷思忖,還要再去碰觸,倏
地襠部劇痛,卻是給三首邪姬蹬了個正著,即時軟軟地蹲了下去。

  雖然三首邪姬提不起真靈,此際只餘尋常力氣,但畢竟穿著硬底戰靴,且小
玄那話兒還在高高地腫著,這一下只疼得他面青唇白直抽氣兒。

  「我踹中他了!」「把那小賊踹做個王八太監!」「叫他斷子絕孫!」三姐
妹兀自怒駡不休。

  小玄勃然大怒,上前撕下大幅裙布,分擰成兩條繩子,將三首邪姬兩條裸露
出來的長長美腿對折曲起,牢牢地綁在她兩條被鎖在箱沿的手臂上,然後照著兩
灣粉股「劈劈叭叭」一氣猛抽數掌,只扇得雪臀指痕層疊赤紅一片。

  三首邪姬咬牙挨受,喉底虎虎低嘶,猶如怒獸。

  小玄氣呼呼地盯著她,忽然發現惡婆娘的這個姿勢委實誘人,一低頭,赫見
花底水光隱閃,縫中竟有絲縷薄汁透出,緊夾其間的那顆肉珠子也似乎鼓漲了起
來,繃得殷赤光亮吹彈欲破,腹底一股邪火猛然騰竄而起,當即從褲襠撕破處掏
出肉棒,抵在她那嫩蛤之上。

  三首邪姬察覺不對,兩臂徒勞地用力回抽,卻根本拉不動給自已壓住的箱子,
驚呼道:「臭小賊,你敢亂來!」「讓你們瞧瞧小爺是不是太監!」小玄怒笑道,
壓住花縫肉杵用力一挺,卻猛地呲牙咧嘴,趕忙停住,原來他那寶貝傷腫交加,
叩關不成,反惹來一陣揪心的痛。

  三首邪姬面無血色,她們雖然嘴上浪蕩無忌,所修的妒之絕卻屬清淨功法,
與碧憐憐的欲之絕截然相反,不得沾染陽氣,心知一旦破了身子,修為便要廢去
大半,不禁魂飛魄散。

  「原來傷得如此厲害!」小玄心中暗驚,愈發惱努,再次朝前搠去,孰知龜
頭方才觸著嫩蛤,立又一陣劇痛鑽心。

  三首邪姬驚駭慌欲絕,猛又拚命亂掙,怎奈雙臂兩腿連腰兒都給緊緊箍束,
如何掙逃得脫。

  「停手!否則我們做鬼也不放過你!」狄嬌研嘶喊道,淒厲而憤怒。

  「便是痛死,也要報仇!」小玄咬牙切齒,當下不管不顧地再次狠突,然而
肉棒腫脹得厲害,三首邪姬又是處子之身,哪裡突得進去。

  「不要……不要……」三姐妹首甩發散連聲顫呼。

  小玄心下慘然:「難不成就此廢了?」三首邪姬忽爾「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小玄怔了怔,轉到三首邪姬面前,赫見她已是淚流滿面,怒道:「小爺要是
真做了太監,定要你這惡婆娘哭上一輩子!」他此時站著極近,底下那根腫如童
臂的大傢伙就橫眉豎眼地立在女人面前。

  三首邪姬一陣驚慌,趕忙把臉扭開。

  小玄想起适才頭髮被揪的情形,遂也一把拽住她的頭髮,扯回臉來,惡狠狠
道:「你們不是嫌這根寶貝醜麼,很好,現在快來給小爺舔舔!」三首邪姬羞憤
掙扎,怎奈頭髮被揪住,躲避不得,只好把眼緊緊閉上。

  小玄直接把棒頭戳到她唇上去,凶色滿面地嚇唬道:「快舔!把小爺伺候舒
暢了,否則定叫你那嫩屁股遍地開花!」三首邪姬只是閉目不睬,一點菱唇也死
死咬著。

  小玄想起她先前反應,心頭一動,又喝:「再不舔,小爺便自力更生,到別
處去尋樂子啦!」三首邪姬眼皮一跳,驀爾淚如雨下,終見菱唇一顫,終於慢慢
鬆開了。

  「快舔!」小玄厲喝,心中一喜,湊上前去,果見一點嫩嫩舌尖吐出,觸著
了自己的寶貝。

  三首邪姬木然舔舐,淚珠子顆顆滑落,順著臉龐滴到地上。

  小玄見她雖然舔得不情不願,肉棒也因傷勢疼痛的多,舒服的少,但能令這
惡婆娘凶美人低頭服軟,心裡邊終究痛快得很。

  「嘴兒張大點,舌頭伸長點!」小玄沉著臉喝。

  三首邪姬卻置若罔聞,反而菱唇越收越小,舌頭也愈縮愈短,小玄心中惱火,
用指搭住她面頰輕輕一捏,迫開了檀口,趁勢把半根肉棒突了進去。

  三首邪姬又是一陣掙扎,汗味,血腥味,還有男人的氣息交織做一處,猛得
幹嘔起來,喉中痙攣,夾裹得龜頭一陣奇美。

  小玄只覺既痛又美,真個「痛快」交加,口中絲絲地吸著氣,也不知是苦是
樂,見女人花顏憋得通紅,心裡一軟,便把巨杵拔了出來。

  三首邪姬一陣急喘。

  「服是不服?」小玄喝問。

  「王八蛋!」三首邪姬咬牙罵。

  小玄大怒,再次捏開她的嘴,巨棒深突,幾乎整根都捅了進去。

  三首邪姬不住幹嘔,喉中陣陣痙攣,頸側青筋浮現,涕淚直下。

  小玄生怕她咬人,指上用力,只是緊緊地捏住她面頰。

  三首邪姬雙腕被鎖,粉拳連砸箱面,忽似喘不上氣,酥胸一陣急劇起伏,身
子抽搐起來。

  「到底服不服?」小玄喝問。

  三首邪姬急急點頭。

  「真服了麼?」小玄繼喝,稍松了些許。

  三首邪姬又點了點頭,淚如泉湧。

  小玄猛地撥出肉棒。

  三首邪姬一陣劇咳,口中涎沫滴淌,直垂地面。

  「叫爺。」小玄喝令。

  三首邪姬低低地喚了一聲。

  「什麼?」小玄只作聽不見。

  三首邪姬滿面暈赤,邊咳邊哭,終於又喚了聲:「爺。」「張嘴。」小玄再
次把肉棒送到她唇前。

  三首邪姬遲疑了一瞬,便張開了唇兒。

  小玄捏緊她面頰,再次小心翼翼地挺了進去。

  三首邪姬乖乖接住,裹在口中。

  「張大些,牙齒刮著我了。」小玄挺動起來。

  三首邪姬依言把嘴張大些許。

  「用舌頭裹。」小玄命令,心中怒氣去了大半。

  三首邪姬果然聽話,笨拙地抬了抬嫩舌,軟軟地墊在肉棒底下。

  小玄一陣怡然爽美,心中更是快活,抽送便溫柔了些許,得寸進尺道:「用
嗓子吸。」三首邪姬喉管蠕動,黛眉緊蹙,顯然依舊十分不適。

  「這麼惡的女人,如今也叫我制得服服貼貼了!」一種征服感油然而升,小
玄望著底下的花顏,驀覺這惡婆娘其實可人之至,肉棒雖仍疼痛,一股射意卻在
悄然彌漫,抽聳漸深漸急,喘息道:「爺要射你嘴裡,你可願意?」三首邪姬滿
面暈紅,終於又乖乖地點了下頭,不知是不是緊張,口中收窄了回去。

  小玄頓時抽添不暢,卻因窄緊,射意反而愈來愈急,突地放開女人面頰,兩
手都繞到她後腦抱住,便要一通急抽狠插……就這瞬間,三首邪姬猛然狠狠咬下,
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小玄慘叫一聲,只痛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刹那間周身氣力仿佛被全數抽
空。

  三首邪姬眸中怒火噴湧,依舊在不住加力,除了咬,上下齒還在左右橫磨,
似要把口中之物鋸斷方快。

  小玄心知再耗片刻,命根子鐵定不保,遂強提真氣用指掐住女人面頰,拚力
捏開,再奮力一掙,終於逃脫了出來。

  三首邪姬咯咯獰笑。

  小玄汗出如漿渾身哆嗦,欲哭無淚地朝下望去,瞧見話兒上己多了一圈齒印,
除此之外,更有兩個血肉磨糊的深深小坑,正是兩顆虎牙的位置。

  正謂馴虎不成,反遭虎吻。

  三首邪姬暢快地盯著他,吐舌舔了舔牙上的血絲。

  「老子斃了你!」小玄惱羞成怒,運提真氣,高舉手掌,就要劈落。

  三首邪姬閉起了眼,螓首高仰,一副求死模樣。

  小玄一時鎮住,心中忖道:「這惡婆娘性子倒烈,她雖害我在先,又百般羞
辱我,但此際動彈不得,我若趁此殺了她,絕非大丈夫行徑……」他理由堂皇,
實則天性使然,對人家美女捨不得痛下殺手。

  三首邪姬半天不見動靜,慢慢睜開眼,卻見對方怔怔地望著自己,若有所思,
慘然道:「今日又中你詭計,命絕於此,算我們愚蠢之至!」言中恨意綿綿,更
在痛責自己。

  「究竟有何冤仇,非要鬥個你死我活?」小玄喃喃道。

  「廢話少說,動手吧!」狄嬌妍冷冷道,卻訝然瞧見對方慢慢垂下了手。

  小玄下不了手,暗地裡著實頭痛:「怎就惹上了這瘋婆娘,放她起來,若是
肯與我堂堂正正鬥上一場還好,若是就此逃了,日後再來尋仇,以她這等狠勁與
身手,當真防不勝防了……」三姐妹見他面上陰晴不定,只道在想新的法子來折
磨自己,心中本就絕望,這會深懼終前遭辱,不禁又有些驚惶起來。

  「罷了。」小玄長歎一聲,忽爾從兜元錦袖內刷出神骨寶劍,「鏘啷」數聲,
竟是削斷了拘住三首邪姬的手銬腰枷,又飛指在她身上點了數下,卻是將封閉住
的氣脈全數解開。

  三姐妹完全愣住,不知對方在耍什麼花樣。

  小玄後躍數步,橫劍身前,道:「來,我們好好鬥一場,生死各安天命。」
三首邪姬茫然爬起,揉著手腕,猶置夢中。

  小玄運轉真氣,已悄然使出北溟玄數,他之前遇襲,已知對方身手了得,再
見到她那三身三首的惡相,更知非同小可,半點不敢輕怠。

  三首邪姬暗自運提真靈,發現已是通暢無阻。

  小玄凝神戒備。

  三首邪姬面赤如血,眸底寒芒如刃,撕下兩臂長袖,緩緩紮在腰上,遮擋住
裸露的一對長長美腿。

  小玄屏住呼吸,心知下一刻,便是暴風驟雨雷霆萬鈞。

  「臭小賊,本座亦不占你便宜,你且好自養傷,來日再跟你做個了斷!」三
首邪姬冷冷道,一提真氣,人已朝後飛退,穿窗而出。

  「等等!」小玄急追出去,遙見三首邪姬已飛身閃入閣樓轉角,轉瞬無蹤。

  「糟了,她這一走,日後又豈能防範得住!只怕從此天天都要提心吊膽了…
…」小玄一陣心驚脈跳。

  呆了好一會,驀感底下痛了起來,真個透骨噬心,心中懊悔無比:「無怪書
上常常告誡,曰,色乃枯髓刀,美人如蛇蠍,我怎就從來不聽……」他胡思亂想,
生怕被人發現,遂收了神骨寶劍,正待離開仙萃閣,眼角瞥見地上的機關寶箱,
心忖:「我借這寶貝方才逃得一劫,豈能一走了之,須得修理好了再悄悄送回來。」
當即將那莫伸手收入如意囊中,想起皇后,心中越發沮喪:「小爺傷成這模樣,
今晚還怎麼跟她一雪前恥?」
        ****** ****** ****** ****** ******
        小玄回到太
華軒,已近中午,從衣櫥裡翻了條新褲子換上,又來到鄰屋,將莫伸手取出,擺
放在工匠桌上,正琢磨如何修理,忽察怎麼沒看見夭夭跟大寶,立時擔心起來,
遂出了屋子,到園中尋找。

  他找了一會,依然不見人影,心中暗驚:「不會給那惡婆娘捉去了吧?」又
忖:「夭夭平日愛到竹林玩耍,會不會去那裡了?」當即快步朝竹林行去。

  進入林中,尋了一陣,依然不見夭夭和大寶的蹤影,小玄放緩腳步,運提真
氣,仔細聆聽周遭動靜,忽聞遠處隱隱傳來說話聲,似是男子聲音,趕忙閃身躲
入竹叢之中。

  聲音越來越清晰,顯然說話之人正朝這邊過來,小玄從枝葉間隙中望出去,
遠遠瞧見了兩個男子的身影。

  「這竹林必然有甚古怪,據這幾日暗中觀察,那女人出入頻繁,很是可疑。」
左邊的男子道。

  小玄聽聲音有些耳熟,凝目看定,赫是國師卜軒司,心中暗訝:「國師怎麼
會到這裡來?」「沒錯,适才那石陣便甚是蹊蹺,以吾推斷,應該是個入口。」
右邊的紫袍男子道。

  小玄轉目望去,不禁一怔,原來那男子容貌竟與卜軒司十分相像,只是顯得
蒼老了些許,兩人高矮相近,皆手持奇形法杖,並肩而行,心道:「敢情是兄弟
倆?」「那石陣的機竅怕是一時半會難以參破,且再瞧瞧它處,說不定會另有發
現。」國師道。

  「既是武三絕,陣法機關自是了得,這迷樓之上,只怕處處都有她的陷阱與
禁制,吾等須得步步留神。」紫袍老者道。

  「大司祭當真是給她帶走的麼?這可千萬別搞錯了。」國師道。

  「應是無誤,有人親眼瞧見。」紫袍老者應。

  「那女人乃今上寵妃,不好撕破面皮,況且她修為深不可測,迷樓更是她的
地頭,萬一動起手來,勝負難料。」國師道。

  「為了大司祭,亦顧不上許多了。七絕嶺那邊,已是刻不容緩。」紫袍老者
沉聲道。

  「還好,那女人今早已離開了,只不知何時回來。」國師道。

  聽到此處,小玄已肯定他們言中所說的女人,便是師父,而那個大司祭,十
之八九便是關在冰火煉獄中的那只蠍子精,心中驚奇:「難道國師跟那惡婆娘是
一路的,都要來救那邪婦麼?」「此乃天賜良機也。」紫袍老者道。

  「我們動作須快,總之能不起衝突最好。」國師道。

  「既然如此,咱們且分頭尋找,趕在那女人回來前把人救走。」紫袍老者道。

  「也好,不管是有否發現,皆于天黑之前,回吾府中碰頭,再做下一步打算。」
國師道。

  於是,兩人各自調頭,逆向而行。

  「原來國師不是好人!竟然勾結別人來與我師父作對!」小玄心中驚惱,思
索片刻,便決定暗中跟蹤國師,見機行事,好為師父做些防範。

  他跟隨其後,心知國師修為高深,加之竹林茂密,一個不留心便會發出聲響,
是以不敢跟的太近,孰知追蹤了一段,忽然不見了國師的身影。

  小玄東張西望一陣,心中暗灼,轉念思道:「我只需去那冰火煉獄旁守著,
任憑他們從何處進摸進去,皆可應對!」他主意一定,即轉身朝石陣掠去,豈知
奔沒多久,便迎面撞見了夭夭與大寶,只是她們身邊還多了另外兩個妖冶女子,
其中一個正扣著夭夭的手。

  「什麼人?放開她!」小玄厲喝一聲,飛身掠上,並指為劍襲向那女子。

  面對四人似乎吃了一驚,那女子反應極快,抬起另一手迎擊,兩人霎時對了
數招。

  「小玄停手呀!」夭夭呼道。

  寥寥數招,小玄已盡奪上風,但聽夭夭驚呼,生怕敵人對她痛施毒手,只好
硬生生刹住攻勢。

  「不錯呀,數月沒見,身手便大不一樣了。小弟,姐姐可找著你了!」那女
子望著他笑吟吟道。
2017-9-13 21:0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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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邪魂

  小玄定睛望去,見其黛眉水目身段惹人,無比之妖嬈冶豔,容貌竟似有些熟
悉,猛地想起,眼前之人正是上次恢復的那段記憶裡邊出現的女子。

  「小玄,我正要帶姐姐來尋你呢。」夭夭親親熱熱地拉著那女子的手道。

  「你們相識?」小玄疑惑道。

  「小玄,你都忘記了,姐姐跟我們在一起玩過的呀。」夭夭道。

  那女子笑道:「嗯呢,咱姐妹倆可是有同衾之誼的。」另一個年只十三、四
歲,模樣卻極其妖媚的女孩歡聲道:「小聖哥哥,我們找你找得好苦哇。」小玄
越發疑訝。

  原來這兩個女子,正是碧綺綺與小鉤子,兩人同卜長老、三首邪姬在國師蔔
軒司的暗助下潛入迷樓,分頭尋找碧憐憐與小玄,不料在竹林中先遇見了夭夭。

  「姐姐,什麼叫做同衾之誼?」夭夭問。

  「就是曾經蓋同一條被子的好朋友呀。」碧綺綺笑嘻嘻道。

  「可是……那天我們好像什麼也沒蓋呀……」夭夭天真道。

  「那樣子也算的呀。」碧綺綺笑道。

  小玄猛然想起記憶中的那個荒唐夜晚來,心中一陣恍惚,臉上燒熱起來。

  「小弟,我娘在哪兒?」碧綺綺問。

  「你娘?」小玄凝視著她,心中立時浮現出碧憐憐的面容來。

  「大司祭便是我娘親。」碧綺綺微笑道。

  小玄似明非明,依然雲裡霧中。

  「嗯,你都記不起來了……」碧綺綺道。

  這期間,小鉤子已經把碧憐憐擒獲小玄,並在他身上施種了蜮魘引及陰陽鎖
諸事告訴了她。

  「來,姐姐幫你回想起些從前的事兒好不好?」碧綺綺朝他踏前一步,抬起
手臂。

  小玄迷惑地望著她,直覺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放鬆,別動哦。」碧綺綺柔聲道,兩手慢慢靠近,尖尖十指輕搭住了他兩
邊的太陽穴。

  小玄沒有動,只覺一股柔和的真氣自太陽穴流入,舒服得眼皮一陣發沉。

  「別閉上,瞧著姐姐的眼睛,想我。」碧綺綺緩緩道,聲音愈膩愈柔。

  小玄癡癡地凝望著她的眼眸,忽感一陣眩暈,整個人仿佛跌入了某個深不見
底的潭淵,進而回到了從前的某個時候……一幕幕被遮住或封閉的記憶被揭了起
來,拭去塵埃,重新放回到他的腦海之中。

  半柱香後,碧綺綺鬆開了指,含笑收回手去。

  「五姐姐!」小玄一陣哽咽,撲上前去。在這短短的時段內,碧綺綺已施法
讓他記憶起了相關她的所有事情。

  「這些天,你一定吃了許多苦吧。」碧綺綺張臂相迎,疼惜地擁抱住他。

  姐弟倆緊緊相擁,這些時日,兩人皆有遭遇,心中各自苦楚,一陣唏噓相憐。

  「小姐。」小鉤子朝碧綺綺打了個眼色。

  「小弟,你知不知道我娘在哪裡?」碧綺綺又問。

  小玄一陣沉吟。

  碧綺綺凝視著他,靜靜地等著。

  「五姐姐曾不惜一切救我,我亦絕不能負她,即便是挨師父責罰,今日也要
助她救出娘親!」小玄心潮起伏,但很快便有了決定。

  殊不知這只是一半原因,其實自碧憐憐在他體內種下陰陽鎖的那一刻起,他
便跟碧憐憐有了某種奇妙的聯繫,儘管隱隱約約晦暗難明,但卻生死不斷永世無
解,是以他才會心生憐意,才會貿然去求武翩躚放人。

  「我這就帶你們去尋她。」小玄毅然道。

  碧綺綺笑顏逐開,小鉤子也悄悄地松了口氣。

  ****** ****** ****** ****** ******從「天地玄黃」四字石陣穿過,小玄
帶著碧綺綺、小鉤子、還有夭夭及大寶進入了繪滿壁畫的甬道。

  四個人幾乎同時打了個寒戰。

  不知怎的,甬道中陰氣重重寒意侵人,與上一次來大不相同。

  「好冷呀!這裡邊怎會這樣冰……」小鉤子摸著臂上浮起的雞皮疙瘩道,她
素來喜歡陰暗,此際卻有些受不了的感覺。

  夭夭也雙臂交抱,縮著肩兒輕輕發抖。

  「小弟,此處是不是藏著什麼陣法或禁制?」碧綺綺蹙眉問。

  「不太清楚,這裡邊我只進來過一次,上次來雖然有些陰寒,可是也沒這麼
厲害啊……」小玄甚感奇怪。

  碧綺綺不再言語,沿途觀望兩邊壁畫,若有所思。

  四人穿過長長的甬道,沿階向下來到底層,再從分出的三條通道中的一條繼
續前行,數百步後,終於來到那個令人震撼的龐巨地宮。

  「那是啥東西?」小鉤子指著平臺下方廣場上的一座巨若小山的奇物訝問。

  「一個機關。」小玄不願多說,畢竟那是癡叔的秘密。

  「天底下竟有這麼大的機關,擺出來真要嚇死人哩!」小鉤子目瞪口呆。

  碧綺綺也在注目那座奇物,面現敬畏之色。

  小玄逕自走向平臺邊緣,踏上朝前伸出的懸空虹道,一直走到盡頭,俯下身
抓住一條巨鏈,猛地發力一提,驟見一隻鳥籠狀的物事從底下飛了上來,「哐當」
的一聲大響落在虹道之上。

  趴伏籠中的碧憐憐立時抬起頭來,見了他不禁又驚又喜,嬌呼道:「心肝,
你終於肯來救奴家了麼?」小玄不語,只聽見她的聲音,便已意蕩心迷,不敢看
她,眼睛盯著牢籠,思忖該如何打開。

  碧綺綺快步上前,瞧見母親衣不蔽體神情糜頓,不由淚如雨下,雙手攀住籠
欄顫聲喚道:「娘,你怎樣了?」小鉤子也急上去,跪在籠邊喚了聲娘娘。

  碧憐憐這時也瞧見了她們,喜訝非常地對碧綺綺道:「好孩兒,你怎麼來了?」
「是小弟帶我來救你的。」碧綺綺道。

  「小弟?」碧憐憐迷惑道。

  「就是小玄呀,我們在千翠山上結拜的,待回頭再仔細告訴娘親。」碧綺綺
急速道,手上一晃,已多了柄碧幽幽的雙股長叉,猛地朝砸牢籠去。

  「不可!」碧憐憐驚喚,話音未落,猛見赤焰寒芒竄起,數隻火鴉與數條冰
蛇疾朝碧綺綺襲至。

  籠前幾人大吃一驚,紛紛急朝後退,那些火鴉冰蛇窮凶極惡地狂追碧綺綺,
直趕出二、三十步外方才停下,紛紛調頭飛竄回籠子,眨眼間複化做縱橫柵欄,
依舊困著碧憐憐。

  「這……這是個什麼籠子?」小鉤子驚道。

  夭夭也是花容失色,同大寶一起躲得老遠。

  「這籠子不能硬砸!」碧憐憐道,轉朝小玄道:「心肝,你快去尋你師父,
哄她說出禁咒來。」「我師父出門去了。」小玄道。

  「你可知她何時回來?」碧憐憐問。

  「不曉得。」小玄答。

  「這可如何是好?」碧綺綺跺足道。

  碧憐憐臉色蒼白,望望籠外,惶色道:「今兒此處很不對勁,須得趕緊離開,
要不你們先走吧,回頭再想法子救我!」碧綺綺急惱道:「絕不!今日救不得娘
親,孩兒決計不走!」小玄心念電轉,思忖道:「即便等到師父回來,她也不會
放人,又怎肯告訴我開啟禁咒……」他轉頭望去,瞧見碧綺綺急得淚珠子在眶中
打轉,心中一橫,毅然朝她喚道:「五姐姐,你準備救人!」「怎麼弄?」碧綺
綺問。

  小玄默不作聲,暗自運轉真氣,使出了北溟玄數,手上赤芒一閃,卻是從兜
元錦袖內刷出了神骨劍。

  「這些火鴉冰蛇十分厲害,切莫強來!」碧憐憐在籠中驚喚,話沒說完,已
見小玄提劍奔了過來,一劍劈在籠上,瞬見赤光寒芒再起,數隻火鴉與冰蛇又竄
了出來。

  小玄猶不甘休,劍飛如電,一連數擊劈斬在籠子不同部位,赫見赤藍兩種光
芒大盛,整只牢籠都散化開來,數百隻火鴉及冰蛇飛竄而起,從四面八方裹住了
他。

  旁邊幾個一時驚呆了。

  「快救人!」小玄大喝,沒人瞧清他怎麼弄的便穿出了包圍,飛身便朝平臺
外躍出,後面密密麻麻的火鴉冰蛇洪流般卷去,刹那間追出了平臺,瀑布般朝下
貫落。

  碧綺綺如夢初醒,立朝碧憐憐掠去,脫下外袍裹在母親身上,一臂扶抱住她,
疾往通道口飛去。

  小鉤子急步跟去,忙中朝嚇懵了的夭夭喚道:「快走!」夭夭瞧著她的身影
消失在通道口,又望望空蕩蕩的平臺,突朝平臺邊沿奔去,大寶亦一蹦一跳地緊
緊跟著。

  她奔到平臺邊上,趴下身子朝下望,驀見赤藍混成的洪流噴泉般猛拱上來,
登給唬得往後一坐,大寶突地蹦到她身前,無瞳的眼眶中泛起一片詭秘的暗赤,
直面著洪流。

  洪流並沒停頓,卻是從他們頂上繞過,進而落在虹道之上,那些火鴉冰蛇交
錯盤攢,聚結成團,頃刻間複化做牢籠,只是籠中已空無一物。

  「小玄!」夭夭朝下大喊,身子探出過半,淚水奪眶而出。

  大寶挨在旁邊,不住地拱拱蹭蹭,似乎生怕她掉出平臺去。

  「我在這。」一個聲音在旁響起,夭夭急轉過頭,便瞧見了小玄,但見髮絲
飄散,外袍燒焦了幾處,模樣頗為狼狽。

  夭夭一頭撲入他懷內,放聲大哭。

  「我好好的呢。」小玄笑道,收起神骨,抱起女孩輕快地躍了幾下,「你瞧,
活蹦亂跳的!」夭夭笑了起來,只是梨花帶雨地笑沒幾下,旋又哇地再哭,頰埋
男兒胸口,兩臂只是死死地摟住他的腰不放。

  「傻丫頭。」小玄柔聲喚,心疼地攬抱著她,在她發上輕輕親吻。

  兩人相擁而行,大寶隨後跟著,方入通道口中,便見碧綺綺提叉飛奔回來,
瞧見他們,方才松了口氣,朝他上下打量,惶然問:「傷著哪了?」「沒事,沒
傷著,那些怪鳥怪蛇追到半路就自個回去了。」小玄心頭一暖,作輕鬆狀道:
「那只籠子還真古怪……你娘親還好吧?」只這短短地片刻,兜元錦上的焦痕已
幾乎淡去。

  「不好,她傷得極重,且此時身上半點真靈都無。」碧綺綺滿面憂灼之色,
道:「我們快走,她在前邊等我們。」他們奔過通道,來到外間大廳,見碧憐憐
盤膝打坐,似在運功療傷,小鉤子守在旁邊,正張惶四顧。

  「娘,你怎樣了?」碧綺綺快步上前。

  「點滴真靈都提不起來。」碧憐憐黯然道,撤去了功法。

  「孩兒助你。」碧綺綺道,「小弟,你幫我們護法!」碧憐憐急急搖頭,臉
上竟現懼色:「不能在這,我們得即刻出去,此處很不對勁!」碧綺綺還從未見
過她如此惶急過,心中雖然不解,但仍上前將母親扶起,一行人朝階梯行去。

  「好像越來越冰了……」小鉤子顫聲道,心神不寧地四下張望。

  「小玄……」夭夭忽然低喚了一聲。

  「嗯?」小玄滿面凝重。

  「我好像聽見……聽見有什麼在笑……」夭夭猶豫道。

  小鉤子唬了一跳,驚道:「我還以為只是我的幻覺呢。」「五姐姐?」小玄
輕喚。

  「我也聽見了。」碧綺綺不動聲色道。

  「走,一刻都別停。」碧憐憐沉聲道,她此時傷勢雖重,然修為乃在,隱隱
感應到某種極度險惡的威脅正在悄然逼近。

  小玄胸口突突直跳,莫明間,一顆心蹦得似要爆裂開來,赫是前所未有地詭
異。

  他深吸了口氣,眸底忽生出一抹連自己都不知曉的邪魅,徐徐亮出神骨劍,
腳下緩了一步,落在眾人後邊。

  夭夭不安地回頭,怯怯喚道:「小玄,你幹嘛走那麼慢?」就在此際,甬道
中陰寒乍濃,仿佛連空氣都快要凍結。

  小玄猛然轉身,手中神骨虹般刺出,一劍洞穿了團似有若無的虛影。

  只這一瞬,小玄已感應到面對的物事是如此之古老、邪惡與強大,且似曾相
識。

  前面幾人一齊回頭,赫見小玄身子離地浮起,目光渙散,正渾渾噩噩地懸空
翻轉著顛倒著。

  碧綺綺飛身折回,雙手交抱胸前,曲膝一伏,刹那間一道碧影自身後電掠而
出,刺中了虛影,只是同小玄的劍一樣,一穿而過。

  強烈的危機感迫使她一出手就是最淩厲的殺著,豈知卻擊了個空。

  小玄緩緩落地,閉著眼靜靜地立著,宛置夢中。

  甬道中依舊冰如寒冬,然而虛影已無影無蹤,仿佛從未沒出現過。

  眾人眨眨眼,四下張望。

  「你怎麼了?」夭夭飛奔過去,抱住他連聲急喚。

  「小弟?」碧綺綺也喚了一聲。

  小玄慢慢睜眼,手握神骨,滿臉迷惘。

  眾人疑惑地盯著他。

  「你覺得怎樣?可有什麼不妥?」碧綺綺問。

  「我?」小玄心神不定地摸摸身上,又悄自運轉真靈察看各處經絡氣脈,並
無發現有何異常,道:「我沒事,适才好邪門……」眾人稍稍松了口氣。

  「一切等離開此處再說!」碧憐憐神色凝重,依然不願多留片刻。

  ****** ****** ****** ****** ******
        一行人穿過「天地玄黃」四字石陣,
從地宮中出來,沐浴著午後的燦爛陽光,個個恍如隔世。

  碧綺綺扶著母親,滿臉心疼關切。

  「先找個地方稍事歇息,只要能復原點滴真靈,我便能自行療傷。」碧憐憐
道。

  「小弟,這附近可有人少之處?」碧綺綺轉頭問小玄。

  「太華軒雖然清靜,但黎姑姑、紅葉她們隨時會過來,若給撞見便要壞事…
…」小玄悄忖,踟躇間心中靈光一閃,道:「我知道個適宜療傷的地方,大家隨
我來!」一行人走出竹林,小玄先送夭夭與大寶回屋,然後帶碧家母女與小鉤子
出了太華軒,再從儀真宮外圍繞過,往少國師府奔去。

  他們各施遁法,遠遠瞧見巡哨禁衛或零散宮人,便繞行避開,一路躲躲閃閃,
終於來到少國師府外,又自僻靜處躍入,穿過荷香榭、海棠軒、帳星台及翡翠嶂
等處,來到花月渠入口。

  小玄見渠頭橫著小舟,卻不見掌梢太監的人影,正合心意,遂領三女上了船,
取了槳親自划船,朝渠深處駛去。

  花月渠沿途盡是美景,眾人卻無心觀賞,到了管道盡頭,便匆匆登岸,穿過
繁花似錦的玉李林,終於來到玉錦架。

  「這裡很少人來。」小玄道,引著三女沿梯登上樹屋。

  「挺安靜的,不錯。」碧綺綺望望四周,甚是滿意。

  這時雨兒同露兒聽見聲音,慌忙從屋裡出來相迎。

  「你們快去燒茶,我有客人。」小玄吩咐。

  雨兒露兒見他帶著的三個女子衣飾不同宮人,神貌妖豔冶麗,心中雖然奇怪,
卻不敢多問,只道同住在府中的那些「神仙」一樣,又是從哪裡來的仙姑仙姬,
趕忙應聲去了。

  四人進入屋中,便瞧見了窗邊那張花枝四垂的竹榻,碧綺綺扶母親在床沿坐
下,對小玄道:「小弟,我現在就助娘親療傷,你幫我們護法。」小玄點點頭。

  碧綺綺便摘了靴,上床去與母親面對面地盤膝打坐,兩人四掌推出,兩兩相
接,運轉真靈徐徐行功。

  小玄守在旁邊,越看越覺得母女倆神貌極似,恍惚間又似憶起了什麼物事,
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捉不住。再過一陣,竟然心猿意馬起來,眼睛不由自主地
頻往碧憐憐身上去,卻是體內的陰陽蜱察覺蠱主在旁,作起怪來。

  他心頭亂跳,初還嘗試相抗,以測自己的定力,豈知身上卻漸漸燒熱起來,
眼中的碧憐憐越發妖冶誘人,不禁暗驚,生怕自己抑制不住,趕忙快步走出屋去。

  才出門口,便見雨兒露兒各捧漆盤,托著四隻碧玉甌子從廊上過來,遂攔在
門外,接過四隻甌子,竟然一氣把茶全喝了。

  雨兒露兒吃驚地望著他。

  小玄用手背試了下嘴角,猶覺心如火燎,有些狼狽道:「你們再去燒些來,
嗯,不用快,過些時候再送過來。」雨兒露兒只好轉回廊角再去燒茶,姐妹倆蹲
在爐前竊竊私語,露兒道:「我們燒的龍團茶子有這麼好喝麼?」雨兒應:「再
好喝,這些主子們還不都喝慣的,我瞧少國師今兒有點不對勁……」露兒壓低聲
道:「那三個仙姑美貌是美貌,只是瞧上去怎麼都有點……有點邪氣?」雨兒急
豎指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姐妹倆面面相覷,臉色發白。

  房內的母女倆行功良久,忽聽碧憐憐輕聲道:「撤功。」兩人各自收回手去。

  「娘,你覺得怎麼樣?」碧綺綺急問。

  「還是沒多少起色,娘身上原本傷勢就重,再給那賤人以惡刑連續折磨,非
但把真靈耗光,便是真陰真元也都虧損了許多。」碧憐憐慘然道。

  「待孩兒去把那賤人捉來,交與娘親千刀萬剮!」碧綺綺咬牙切齒道。

  「那賤人乃玄教棄徒,號稱武技、陣法及機關為教中第一,身上又有上古異
寶,料與刑天一脈大有瓜葛,絕非易與之輩,要報仇也是日後的事。」碧憐憐搖
了下頭。

  「也是。」碧綺綺應,肅容道:「七絕嶺已經生變,須得娘親即刻回來處置。」
碧憐憐一聽,神情立刻凝重起來:「那廝沒了?」「差不多了。」碧綺綺道,
「上月中旬,那廝傷病突然惡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元老會閉門商議,皆曰
吾軍于巨竹穀新敗,妖界遣重兵追擊,已同吾界勢成水火,局勢險惡之至,界中
不可一日無主。沒想那狐狸精竟取出一詔,說是那廝擬定的遺囑,言詔中立她為
後,並主界中諸務,殷、慕兩個老東西也跳出來一唱一和。」「其他長老呢?」
碧憐憐蹙眉問。

  「沐長老沒有表態,卜、申、鮑三位長老則與對方據理力爭,說孩兒乃是大
妃,自當順延繼位,兩邊僵持不下,幾要火拼。是以卜、申、鮑幾位長老急著要
尋娘親回去主持大局。我隨卜長老潛入巨竹堡中營救娘親,找到小鉤子,方才得
知娘親另為武三絕所劫持。」碧綺綺道。

  「兩大司祭及幾個將軍的態度呢?」碧憐憐沉聲道。

  「閭大司祭尚于閉關之中,無人能見;午十依舊那怪僻性子,對諸事不聞不
問。將軍們則各有所向,支持孩兒的為數多些。但對方手上有持遺詔,甚是被動。」
碧綺綺道。

  「那遺詔究竟是真是偽?」碧憐憐問。

  「真偽難辨。」碧綺綺頓了下,黯然道:「據幾位長老推斷,那廝近年深寵
狐狸精,遺詔或許非偽。」「玄冥塔如何了?」碧憐憐抬起眼道。

  「雙方皆派人於塔外把守,犬牙交錯裡外數層,不容任何人接近,皆言唯新
主方能進入。」碧綺綺答。

  「卜長老現于何處?」碧憐憐道。

  「他已密會過卜軒司,借其指引,領孩兒與狄三首潛上迷樓,就在這附近,
此時還未知曉孩兒已找到娘親。」碧綺綺應。

  「狄三首也來了?那就好辦些,我傷勢雖重,但只要她在,離開此處應該不
難。」碧憐憐稍松了口氣。

  「那怪物倔強得很,唯獨肯聽卜長老的。」碧綺綺著惱道。

  「她身手了得,武技冠絕界中,恃才傲物亦無可厚非,肯站在我們這邊已值
慶倖。」碧憐憐道,忽歎一聲:「只是為娘這情形,回去于事何補!」「娘,我
們再試一次,孩兒再過多些真靈與你。」碧綺綺道。

  「你修為不高,幫不了多少忙。适才已消耗不少,再強撐下去,只怕要虧了
真元。」碧憐憐歎道。

  「這可如何是好?」碧綺綺擰眉道,沉吟道:「鮑長老醫術高絕,等回七絕
嶺見到他,自然會有辦法。」碧憐憐不動聲色,心中卻在暗自憂灼,思忖此時這
等孱弱,讓那些支持已方的長老及將軍們知曉,只怕人心動搖,變數激增,歎道:
「鮑長老醫治傷病自是手到拈來,但也難以即刻恢復娘身上虧損的真靈啊……」
碧綺綺一聽,愈是心急如焚,一陣苦思冥想。

  碧憐憐水眸一轉,忽爾道:「眼前倒是還有一法……」碧綺綺忙問:「什麼
辦法?」碧憐憐掠了眼門,輕聲道:「就是那個寶貝。」碧綺綺只疑惑了瞬間,
眼睛便即一亮。

  母女倆心意相通,加之同修采補之術,皆明男子元陽對她們而言是裨益之物,
更況且小玄這種玄陽至寶。

  「都傳玄狐一脈乃至陽之寶,定然大補之極!」碧綺綺興奮道,她早已領略
過小玄的澆灌,自然深知個中神奇。

  「娘那次與你說的無上元陽寶器,指的便是他。」碧憐憐含笑道。

  「小弟領我救了娘親,又恰是玄狐一脈,在這要命關頭遇著,定是上蒼所賜,
我這就去找他進來!」碧綺綺歡喜道。

  「然而此事有樁難處。」碧憐憐卻道。

  「有啥難處?」碧綺綺問。

  「此子自恃仙家弟子,之前又為我所擒,心中必定抵觸之極。」碧憐憐道。

  碧綺綺即道:「不妨,小弟心腸最熱,況且我還幫過他,倘若真的不肯,孩
兒便去求他,難道他還能忍心拒絕我這做姐姐的麼?再不成……」她麗靨透暈,
悄聲笑道:「咱娘倆略施小術,天底下又有哪個男子把持得住!」母女倆相視一
笑。
2017-9-13 21:0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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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子母花嬌
  小玄守在門外,正焦灼無名,忽見碧綺綺推門出來,招手喚道:「小弟,你過來。」
        「五姐姐?」小玄趕忙過去。

  「姐姐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應?」碧綺綺道。

  「姐姐只管說!」小玄即應。

  「我娘親身子虧損極狠,真靈俱失,姐姐一個人救不回來。小弟,你能不能
也過些真靈與我娘親?」碧綺綺道,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行!」小玄立刻點頭。

  兩人回到屋中,碧綺綺牽著小玄的手上了榻,小鉤子竟上前幫他摘靴褪襪,
小玄面上燒熱,依碧綺綺的囑咐,用兩掌抵住碧憐憐的背心,只這麼稍稍一觸,
心頭便是一陣急蹦亂跳。

  「開始吧,我來護法。」碧綺綺道。

  小玄強抑心神,運提真靈經兩掌徐徐度入碧憐憐體內。

  碧憐憐只覺真靈自背後源源不斷的輸送過來,赫是異樣之雄渾,且蘊含著暖
暖的熙和之意,五臟六腑皆無比受用。

  殊不知小玄吞龍驪,服乳華,又得了飛蘿的大丹,還在太華軒中沐浴了數月
的天界精華,更以七絕覆汲取了許多邪異之力,體內真靈雖然混雜,實已積攢極
厚,經他自幼便開始修習的離火心經潛移默化,不知不覺間萃取了許多精華,融
會于真元之中,修為與下山之初相比已是雲泥之別。

  碧憐憐原本意在勾誘他的陽精,未料其真靈竟是如此充盈豐沛,不禁大感意
外驚喜交加。

  過了近一個時辰,小玄方才撤掌,額角微汗道:「暫歇片刻。」原來他心底
亟盼能幫上忙,傳輸真靈時可謂竭盡全力,沒有半點保留與吝嗇,是以消耗極巨。

  碧憐憐知覺受益極多,直打心裡邊歡喜出來,轉回身道:「心肝,你怎好一
下子送與奴家如此多的真靈,可莫虧損了真元哩。」碧綺綺見母親氣色與先前大
不相同,心下驚喜,從懷內取出一條帕子為他擦拭額上汗水,甜甜道:「小弟,
為了我娘親,卻把你累壞了。」小玄給她們母女倆圍在中間,嬌言軟語舉止親昵,
不覺有些著慌,垂目應:「不妨,休息一會,我再過些真靈與你娘親。」碧綺綺
眼波一轉,道:「小弟,适才那些惡鴉毒蛇全都死追著你,身上到底有沒有傷著?
我瞧瞧。」就在小玄身上摸索起來。

  「真沒事……」小玄道,竟見她手兒往下探去,未及阻止,已被她觸到襠部,
登時痛得悶哼一聲。

  「怎麼了?」碧綺綺訝問,她原本要勾誘男兒,是以悄襲要害,沒想他卻是
這等反應,怎麼瞧都不像是舒服的樣子。

  小玄支支吾吾,捂著襠部直抽涼氣。

  母女倆對視一眼,神情凝重起來,碧綺綺道:「不會是傷著這地方了吧?」
小玄面紅耳赤,心裡急尋藉口,卻怎麼都答不上來。

  碧綺綺掀開他外袍,動手就解腰帶。

  「五姐姐?」小玄慌忙阻攔。

  「別動!」碧綺綺輕喝,已手腳麻利地鬆開了腰帶,扒下褲頭,母女倆立時
吃了一驚,兩雙美目齊盯著男兒腹下。

  小玄窘得滿面燒燙,欲捂羞處,卻給碧綺綺一把捉住手腕,道:「怎麼傷得
如此厲害?」「咦,這裡怎有一圈印子,不像是蛇咬鳥啄呀?」碧憐憐道,母女
俯首湊近,一塊研究起來。

  小玄吞吞吐吐,不知怎麼,在母女倆注視下竟然悄自勃漲,越發痛得揪心。

  「這麼重的傷若不及時醫治,後果不堪設想。」碧憐憐沉吟道。

  「娘,你就快幫小弟醫治一下呀!」碧綺綺心疼道。

  「不用不用,等我回去尋些丹藥……」小玄趕忙擺手。

  「什麼不用!」碧綺綺截住道,「這可是命根子,你再不醫治,可就要廢掉
了!」小玄吃她一嚇,僵在那裡。

  「娘!」碧綺綺催促喚道。

  碧憐憐冶媚地瞟了男兒一眼,一手扶住腫脹得不成樣子的肉棒,竟然徐徐俯
下頭去,吐出丁香,用嫩嫩舌尖去舔舐起來。

  小玄身子一震,手足無措。

  碧綺綺從旁擁攬住他,微笑道:「別動,娘親在為你醫治呢。」小玄驚慌道:
「這……這可如何使得!」碧綺綺在他耳邊道:「我娘長年服食天材地寶,又修
無上妙術,唾沫已如靈丹妙藥一般,你就好好消受吧。」小玄只覺肉棒上傳來陣
陣酥麻,舌尖過處,果然疼痛大減,低頭瞧去,見莖上瘀青正以可見的速度消去,
就連那圈深深牙印及兩顆虎牙留下的小洞都在快速癒合,不禁又驚又喜,心中憂
灼一去,情欲頓生,加之體內的陰陽蜱於暗中鬧騰,婦人的花容玉貌、朱唇粉舌
落入眼中,無不勾魂奪魄。

  肉棒迅速繃緊,勃起,漲大……

  「小弟,你好色!娘在為你醫治,你卻這等下流!」碧綺綺嬌嬌嗲嗔。

  小玄臊得面紅耳赤,可是已無法自製。

  碧憐憐妖媚地掠了他一眼,水潤潤的朱唇張開,緩緩將龜頭裹入口中。

  小玄仰直了脖子,碧綺綺貼抱得更緊更密,讓他枕靠在酥肩上,舌尖輕吐,
沿著他的耳廓細細描畫。

  碧憐憐徐徐吞吐,嫩舌或勾或卷或絆,不時還在龜頸的咽喉處添上幾抹。

  小玄神飛魄蕩,盯著頂上系著紗帳的玉李花枝,不知身於何處。

  「想不想我娘?想不想要她?」碧綺綺在他耳心悄聲問。

  小玄昏昏沉沉地點頭,心中一百個願意。

  碧憐憐吐出肉棒,啜回一根黏連的細絲,慢慢爬上男兒的兩腿。

  碧綺綺挪了下身子,讓他坐靠得更低更舒適。

  當小玄看見她那張的沉魚落雁的妖冶容顏時,才發覺原來自己是如此的渴盼
著她。

  碧憐憐拔開袍子,張開了兩條象牙色的瑩潤玉腿……一股甜膩奇香自下方襲
來,小玄一陣眼餳耳熱,視線下沉,穿過幾條垂落的細細花枝,瞧見婦人的肥美
玉蛤正貼偎著怒勃的鐵杵徐徐廝磨,不覺筋麻骨軟。

  直至快要按捺不住時,才見碧憐憐雪阜朝前一扣,蛤口臼住龜頭,然後一點
一點地往下壓去。

  她蹙著眉心挪挪湊湊,似乎有點不適男兒的昂巨,吞至半截,便開始聳套起
來。

  不過幾下,時沒時現的肉棒上已是水光閃閃,再過片刻,便拉出了根根絲般
黏汁,上下粘連顛顫不斷。

  碧綺綺還是頭一回在這麼近的地方瞧母親與人交歡,雙頰緋紅,目不轉睛地
盯著兩人的交接處。

  小玄欲焰熊熊,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底下,只是垂落其間的幾條花枝搖來蕩
去的難瞧分明,令人不勝其煩。

  碧憐憐上下蹲踞,身上的唯一袍子早已松脫,忽地滑落半邊,雪晃晃的一身
粉肉露了出來,白如醍醐凝就。

  小玄口乾舌燥,倏地自抬狼腰,朝上狠聳猛頂。

  碧憐憐登被頂得搖曳生姿,一對腴肥如瓜的巨乳從半落的袍子裡拋了出來,
在男兒面前驚心動魄地上下甩晃,弧度之大令人目眩。

  小玄越發狂蕩,見面前雙乳汗津津雪膩膩的油光發亮,說不出的腴嫩肥美,
峰頂還俏勃著兩顆誘人乳頭,豔如胭脂搓成,忽爾伸出手去,一掌一個牢牢攫住,
就在碧綺綺面前一通恣肆捏拿揉搓。

  碧憐憐雲鬕半墜,嬌容慵怯,花底蜜液橫流,早已塗抹了男兒一腹。

  碧綺綺瞧見母親這嬌弱模樣,知她此時驪關不牢,又見小玄攻勢淩厲,生怕
她抵擋不住,沒等來陽精便自己失了陰精,當下朝小鉤子使了個眼色。

  小鉤子立時會意,上床扶抱住主子,掌低背心悄悄度送真氣。

  碧憐憐修為高絕,得此一助,雖然微薄,卻足以固鎖驪關,當即暗施內媚之
術,勾誘男兒陽精。

  小玄只覺肥美嫩滑的瓤肉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峰巒疊嶂重重匝匝,滋味殊
奇,越發把持不住,鐵莖愈突愈深,棒頭突搗著一團軟彈無比的妙物,不過挨著
擦著三兩下,便隱隱有了射意。

  他心中一驚,猛想起與皇后同在此榻的那次,生怕又如那日般不堪,趕忙拔
退稍許,不敢再去碰觸婦人深處的妙物。

  豈知碧綺綺竟在這時繞到了後面,貼抱住他一陣肩拱胸頂,奮力推送。

  「五姐姐……」小玄心中大慌。

  「嗯?」碧綺綺應了一聲,玉臂環住其腰,照舊不由分說地迫他向前。

  「我……我……」小玄死命苦忍,在她的推聳下,鐵莖直沖險淵,龜頭接連
戳著那團肥滑極絕的妙物。

  「是不是想射了?」碧綺綺膩聲問。

  小玄耳根燒燙地悶哼一聲,精關已是搖搖欲墜。

  「那就射出來!」碧綺綺急著讓母親采補,口中又催又誘,竟浪蕩蕩道:
「小弟,快讓姐姐瞧你射我娘親的樣子!」小玄心中轟地炸開,雙手從乳上滑下,
鉗住婦人腰肢,一通狂突暴搠。

  碧憐憐花容色變,氣沉驪關,極力鎖閉,驀感一股力道雄勁的滾燙打在花心
上,花眼登給麻透,接下彈流矢射,險些就丟了身子。

  小玄邊射邊突,難遏難止,驀感丹田熱氣一貫,陷在花房內的肉棒赫然暴漲,
撐得瓤壁紋理俱開,卻是潰得太快,玄陽盤龍杵直至此時才現出本相。

  碧憐憐咬唇挨受,暗施秘術,陰內奇詭變化,一陣壁吸蕊吮終將男兒的精華
點滴不遺地汲入玉宮。

  碧綺綺見母親容光鮮媚,比之先又甚幾分,心中暗喜,偷眼覷去,見小玄不
但半分未軟,反似越發粗巨,依舊緊緊地撐著母親花底,湊過去在他眉上啄了一
口,贊道:「小弟好棒!」小玄饑渴如舊,怒射一通,卻仍感意猶未盡。

  碧憐憐只覺通體舒泰,丹田內已有氣息流轉,正是真靈重啟之相,不禁大喜,
貪戀寶精,又起身俯跪到男兒身上,花房箍束住鐵杵繼續上下捋套。

  小玄只覺她瓤內滑似油抹,比前度暢潤逾倍,抽聳起來完全收勢不住,龜頭
頻頻撞到那團肥滑妙物之上,更厲害的是,這回花房深處竟生出股神秘吸力,似
有若無地籠罩著馬眼不住虛吮,異樣之酸麻難擋。

  而碧綺綺為助母親采補,仍繼在旁嬌聲勾誘,不時舌舔唇吮手擾指騷。

  母女倆妖嬈之色人間罕有,媚功惑術更是出神入化,小玄如何抵擋得住她們
夾擊,早就沒了章法,只一味胡搗莽突,過沒多久,便又射了一回,接下潰不成
軍,在短短半個時辰中竟然連泄三回。

  碧憐憐連續得手,如那久饑之人忽得飽食,竟感有些吃不消,突爾抽身退開,
盤膝打坐,運化所汲寶精。

  小玄急起欲追,卻給小鉤子笑嘻嘻攔住,碧綺綺也在後邊兜臂攬抱,咬著他
耳朵道:「小色狼,讓娘親歇會嘛!」碧憐憐閉目行功,膚上竟隱隱現出一層淡
淡紫華,徐徐流轉,熒熒生輝,豔如妖妃魔後。

  小玄眼勾勾地盯著她,心中有如火燎,體內的陰陽蜱食不到蠱主陰精,一直
騰鬧不休,雖已連潰三回,肉棒卻依然一柱擎天。

  碧綺綺怕他打擾母親行功,同小鉤子糾纏安撫,眼見男兒亢奮難抑,低聲道:
「小弟別急,姐姐讓你舒服!」一雙長長玉腿忽從兩邊探出,環繞到男兒前邊,
兩隻剝蔥似的白足搭上了那硬如鐵濤的肉棒,輕勾慢攏。

  小鉤子也趴俯向前,用紫灩灩地嘴兒啜吮他乳頭。

  「五姐姐……」小玄神魂顛倒,反手要把碧綺綺抱到前邊來。

  碧綺綺早已嘗過此子滋味,心中饞極,卻怕在這緊要關頭分了母親的雨露,
只將雙乳緊緊貼在他背上,兩隻不見丁點瑕疵的嫩嫩足兒夾著肉棒又搓又攏。

  小玄怒勃如柱,巨莖炙赤似火青筋環繞,雖然其上花液已幹,但那玄陽盤龍
之相依然持續不退。

  碧憐憐運化了寶精,麗目啟時,已是神彩奕奕,越發妖豔絕倫百媚橫生,瞧
見女兒用腳兒撫慰男兒,遂也手撐榻竹,妖妖嬈嬈地伸出兩腿,用雙足來一同勾
惹撩撥。

  小玄渾身緊繃,低頭望落,見攀搭莖上的足兒一雙白若凝乳,一對雪裡蒸霞;
一雙玉潤珠圓,一對纖俏如筍,卻皆線條柔美骨肉均勻,更刁鑽靈巧善解人意,
湊做一處或貼或偎,或勾或挑,或搓或研,或挾或裹,直把他美上天去了。

  母女倆心意相通,皆知此子乃是至寶,除了勾誘寶精,更要籠絡其心,是以
花樣迭出媚技勤獻。

  小玄何嘗遇過這等銷魂,加之陰陽蠱作怪,只覺眼前的妖婦越瞧越可人,倏
地暴掙而起,一把將碧憐憐摁倒榻上,狼腰一擺再次貫穿了她。

  碧憐憐嬌嚶一聲,凝腰收腹,密密實實地裹緊了他,口中膩膩嬌啼,竟當著
女兒的面淫聲浪語:「我的小爺,奴奴的心都給你撞亂了,真真愛煞你了!」碧
綺綺又跟了上來,這回從旁攬抱,嘴兒貼胸舔吮,一隻手兒則繞到股後極力推聳。

  小玄疾抽怒拽,兩手緊緊壓按,眼睛盯著底下,幾將婦人兩腿推成個一字。

  碧憐憐身子豐腴,腰胯卻柔若無骨,半點不覺吃力,花底妙趣盡承男兒眼中。

  小玄猛突重刺,見蛤口那晶瑩如脂的粉肉被怒筋盤繞的鐵莖揉沒掏出,綻如
嬌花吐豔,不禁銷魂蝕骨。

  碧綺綺越趴越低,往下一路親吻,來到兩人交接處,突將男兒玉莖撥出,重
重地啜了兩口,再又迅速插回母親蛤內,唇角猶懸著根拉得極長的細細濁絲。

  小玄見她蕩極媚極,周身欲焰似遭油潑,猛地把她攬抱起來,摁在碧憐憐身
上,三兩下剝去羅裙褻褲,鐵莖從下方拔出,轉而刺入她花內。

  碧綺綺低呼一聲,身子已給母親抱住,嬌羞地喚了聲娘。

  原來母女倆雖皆風流糜蕩,如此同侍一人卻還是頭遭。

  「好孩子,這心肝陽精奇補,你也領受一回。」碧憐憐在她耳心悄聲道,殊
不知女兒早已悄采過男兒的雨露。

  碧綺綺心癢難耐,張臂勾摟住男兒的脖頸,嬌喘道:「小弟,姐姐可想煞你
了!」小玄倍感親切,迷迷地俯下頭去,碧綺綺丁香輕吐,姐弟倆唇黏舌絆吻做
一處,赫是心頭怦跳異樣纏綿。

  母女倆上下交疊,小玄一邊抽聳,一邊覷那花底綺景,見婦人雪阜高墳花唇
染蜜,處處粉油油的肥美無比,花底光潔如酥,乃那一覽無遺的白虎;而上邊女
兒卻是燕草濃密麗若新墨,一道窄窄縫兒赤如雞冠,無比鮮嫩嬌豔,與母親各俱
風情妙味,各藏銷魂秘趣。

  小玄瞧得心中酥麻,狂蜂浪蝶般貪上戀下,又覺內裡亦是迥然相異,做娘親
的肥美如膏,做女兒的卻是細嫩如脂,便時在底下戳搠百十槍,時又回到上邊抽
砸數十棒,交相輪替,真個妙味百出奇趣絕倫。

  「小弟,我與娘親從未如此服侍過哪個男子,可曉得天底下獨你一個能如此
受用!」碧綺綺嬌聲道。

  「心肝!只要你乖乖地聽話,奴家便把綺綺許配與你!」碧憐憐亦喘息道。

  小玄心飛意暢,不知母女倆言語是真是假,只覺快活透頂神仙不換。

  「你可記得娘親和姐姐?」碧綺綺嚶嚀道,滿面濃暈。

  小玄點點頭,上下穿梭,牽扯得兩隻嫩蛤花漿交掛蜜液狼籍,入眼靡蕩極絕。

  小鉤子瞧得眼熱,素又乖巧,遂貼湊上前來手口並用以助三人興致。

  母女倆擺出千般妖嬈萬種風情,這個嬌喘道:「好弟弟,你也射姐姐一回。」
那個又嚶聲喚:「心肝,奴奴心子癢得狠,快來救奴一救!」只把男兒迷得百脈
賁張昏天昏地,在碧綺綺花中猶可堅持久點,一入碧憐憐瓤內便是片刻即潰,陽
精注注,盡傾子母花中,大大小小不知又泄了多少回。

  若是別個,早已力不能繼,然小玄體質殊奇,又受陰陽鎖煎熬,反而愈戰愈
勇狂蕩難抑。

  碧憐憐汗透鴉鬢,為勾取男兒的寶精,花房連遭澆灌,漸感驪關動搖;而碧
綺綺修為遠不如母親,挨了兩射,已被蝕得花竅麻透。母女倆皆感難支,此時再
被鐵莖猛襲嫩心,不覺臀挪腰折躲閃起來。

  小玄心如火焚,灼惱母女倆怯戰,瞧瞧頂上,心中一動,突將懸掛花枝的紗
帳擰成兩股,把母女倆四隻雪足抬起,雙雙分縛在兩股紗帳之上,高高吊住,這
才重新掩上,這回槍槍紅心棒棒結實,任意狂蕩。

  「小弟好壞,鬧死姐姐了!」碧綺綺乍嗔乍悸。

  「小魔王,可玩壞奴奴了!」碧憐憐顫不成聲。

  母女倆又掙又扭,嬌喘急急啼似流水。

  小玄見母女倆美腿兩兩交疊,在半空挨蹭摩挲,四隻玉足朝天尖翹,根根剝
蔥似的嫩趾兒俏生生地時直時曲,就在臉旁妖嬈晃蕩,心窩癢極,抽縱間把嘴貼
了上去,或舔或吮,又舌穿趾縫,百般嬉耍褻戲。

  碧憐憐驀地驪關酥壞,遂松了心神,棄了功法,盡由自己跌入欲海之中,顏
酡如醉地哼道:「心肝,你再狠些要我,奴奴也丟一回與你!」小玄虎縱豹躍,
赫覺婦人陰內熱氣縷縷,花心成倍鼓起,龜頭刺到其上,竟然陷沒大半,出奇肥
美,其上還開了一隻小口,對著馬眼嬰吮蟾咬,不禁筋麻骨酥,心知又糟,卻哪
裡收刹得住。

  「奴家要死了……奴奴就流了……」碧憐憐急急嬌嚷,倏地尖啼一聲,肥臀
猛然抬起,竟把身上的女兒高高拱起,花眼叼住龜頭,凝著酥腹丟了。

  小玄只覺一團肥滑重重壓來,接著數股油油暖暖的濃漿吐抹,厚厚地堆裹了
一莖,不禁筋麻骨軟神魂俱酥。

  母親一丟,碧綺綺登似有感,心花驀開,對小玄嬌顫呼道:「小弟,姐姐也
要!你快過來,姐姐同娘親一道丟與你!」小玄死忍著僵了一陣,猛從下邊花房
撥出,刺入上方的嫩瓤,草草一通疾抽飛拽,再也堅持不住,一泄如注。

  碧綺綺本就要丟,登給玄陽寶精麻翻,不同母親,亦不同往常,兩腿痙攣,
花眼乍綻,陰精赫是噴甩而出,吹灑得母親與男兒腿腹遍是溫膩。

  陰陽蜱食得蠱主陰精,終於心滿意足不再鬧騰,小玄雖然非同凡俗,但畢竟
一下子被采補極多,只覺濃濃疲倦襲來,眼皮漸重漸沉,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
聽見碧家母女悄聲說話。

  「這心肝是個至寶,對我們娘倆有無上裨益,把他帶在身邊,修為定可突飛
猛進。」碧憐憐壓著聲道。

  「我知小弟的性情,此事不可硬來,他已被玄教逐出門牆,眼下正四處躲藏,
待孩兒回頭勸勸他,要他跟我們走料是不難。」碧綺綺輕聲道。

  「也是,只靠手段,終究拿不住心。好孩子,此事甚為緊要,交與你了。」
碧憐憐道。

  兩人聲音越來越低,小玄又隱隱聽「國師府」「七絕嶺」幾語,便昏昏沉沉
地睡去。

  ****** ****** ****** ****** ******
        地宮。

  黎姑姑與紅葉出現在甬道中,手中皆持兵刃,紅葉提一柄碧鞘長劍,黎姑姑
則拎一柄褐鞘長劍。

  「這是怎麼了?」紅葉張望四下,膚上冷得直起雞皮疙瘩。

  「很不對勁!留神點,快到煉邪台瞧瞧!」黎姑姑沉聲道。

  兩人快步奔行,下了階梯,穿過一層大廳,選了三條通道其一,再沿著狹窄
石橋,來到一個巨大的圓形平臺,游目四顧。

  「天呐!」黎姑姑驚呼一聲,飛身掠向環立的九尊石獸之一,那尊石獸身上
竟然多了一條蜿蜒的長長裂縫,一絲絲渾濁的、濃墨般的邪惡黑氣正從其間遊泄
而出,間中還隱隱夾伴著哭泣、獰笑甚至如同厲鬼惡魔發出的嘶吼聲。

  兩人直吸涼氣。

  紅葉手足無措,黎姑姑雙臂掄轉,左手指間突多了三道金色符籙,口中念念
有詞,符籙徐徐亮起,她揚起手,將三道金符迅速拍擊在石獸的裂縫之上。

  洩漏的黑氣頓時大大減少,兩人緊張地盯著,猛見三道金符振動起來,似有
什麼物東在底下鼓蕩。

  「好像鎮不太住呀!」紅葉臉色發白。

  三道金符愈振愈急,其中一道忽然飄起,脫離了石獸。

  黎姑姑急探掌去按,猛見其餘兩道金符也從石獸上飛了起來,刹那間,一道
極細的暗赤色光亮疾沖而起,直直射入上方青濛濛的雲霧之中,三道金符倏地化
做金色齏粉,紛紛揚揚地四下飛散。

  紅葉「錚」地拔劍出鞘,驚疑道:「走了什麼東西?」黎姑姑卻緊盯著石獸,
石獸上的裂縫竟然在一點一點地向下延伸,已從諦聽的面部開裂到了胸口。

  一絲絲黑氣又從裂縫內往外湧冒,間中隱隱可見凶厲猙獰或驚恐萬狀的鬼容
怪面,邪惡得令人如墜冰窟。
2017-9-13 21: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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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煉心殿

  「壞了!還有鎮碑符沒?」紅葉驚恐道。

  「鎮不住了……」黎姑姑歎了聲,也從鞘中拔出劍來。

  就在此際,一條人影倏從上方的青鬱雲霧中掠出,直降至離檯面三丈方止。

  兩人抬頭望去,紅葉驚喜喚道:「娘娘!」武翩躚不言不語,於空中盤膝打
坐,雙手各捏不同印訣,徐徐運展。旋見圓臺地面上道道白芒竄起,一座巨大法
陣亮了起來,間中點點銀光,竟如星辰布列,緊接著一抹更亮的粗巨白光自陣心
升起,頭部隱隱現出一尊符印的模樣。

  黎姑姑瞧她,又望望那裂罅縱橫的石獸,滿面惶急之色。

  武翩躚將手一招,那抹符印白光便弧旋飛縱,掠到那尊石獸之上,一頭罩落,
赫見奇跡頓生,石獸面上身上的裂縫開始以可見的速度「癒合」,收窄成線,然
後一點一點地淡弱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石獸終於完好無缺,再無一絲黑氣漏出。

  黎姑姑與紅葉松了口氣,又守了出一會,方見武翩躚撤去功法,從半空冉冉
落下。

  「好兇險!幸好少主來得及時……這麼快就尋著肥遺了?」黎姑姑道。

  「沒有,根本沒到地方。」武翩躚搖頭道,「我感應到無極陣運轉有異,料
是家裡出事了,因而半途折回。」「那……那魔頭還在嗎?」黎姑姑望望其它的
石獸。

  「鎮住了,還在原處,九尊諦聽都感應到了。」武翩躚道,面上卻無絲毫輕
松之色,停了下方道,「不過,那魔頭把消息傳出去了。」「確定?」黎姑姑大
驚。

  武翩躚點了下頭,滿面凝重:「我适才趕回來時,看見一道血光逃了出去,
可借沒能截往。」「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惶灼道。

  武翩躚沉吟,半晌不語。

  「事已至此,恐怕要做最壞的打算。」黎姑姑小心翼翼道。

  「不是打算,是須得即刻動手!」武翩躚毅然道,說著邁開腳步,人已往石
橋上走。

  「要動晁紫閣了?」黎姑姑動容道,與紅葉快步跟上。

  武翩躚點了下頭。

  「那我飛符報與狄帥,要他召集人馬火速馳援!」黎姑姑道。

  「來不及了。」武翩躚邊行邊道,「我們現在就動手!」「邪皇一脈異樣龐
大,且分佈甚廣,有許多不在迷樓,此時倉促出擊,以我們眼前這點人手,只怕
局面難以收拾。」黎姑姑遲疑道。

  「管不了太多了,眼前只有先制住晁紫閣,接下來才有周旋餘地!否則,待
邪宗人馬聚集,我們敗局即定。」武翩躚斬釘截鐵道。

  「可是你身上又有傷,那日又連祭過天虹,靈力亦透支極多,只怕……」黎
姑姑滿面憂色。

  「只要晁紫閣在迷樓上,只要我還能駕馭無極陣,留給他的餘地,便不會太
多。」武翩躚冷聲道。

  「晁紫閣畢竟是那魔頭親傳,邪功凶厲,只怕還藏著什麼厲害法寶,加之毒
眼影煞與之形影不離……」黎姑姑乃憂心忡忡。

  「原先還無十足把握。」武翩躚停頓了下,「但如今我多了個七絕覆,拿下
他已沒多大問題。毒眼影煞一直虎視耽耽,於我如芒刺在背,這回一併除去。」
「三大尊怎麼辦?萬一趕到一個……」黎姑姑道。

  「我現在就運轉無極陣,改換迷樓上的禁制,只要能找出晃紫閣的位置困住
他,便能阻斷的所有救援。」武翩躚腳步越來越快,繼道:「你即刻去召集阿癡,
要他準備所有能夠動用的機關,然後一道趕來心眼殿與我會合。」黎姑姑應了一
聲。

  「還有。」武翩躚轉對紅葉道:「你去尋小玄,要他待在太華軒哪也別去,
即便瞧見外邊有任何異象,都不許出來!」
        ****** ****** ****** ****** ******
        不知過了多久,小玄惺忪醒來,屋中已不見了碧家母女與小鉤子,忖道:「難道
她們就此離開了?嗯,她們害怕我師父追捕,走得匆忙也不奇怪。只不知,這一
走要等何時才能再見到了……」他心中一陣悵然,抬眼望向窗外,見已是夜色如
墨,猛地想起與皇后的約會,趕忙起身,下榻整衣,推門出去。

  廊上早已亮了燈,雨兒露兒遠遠地待在廊角,瞧見他出來慌忙跪下,皆伏著
頭羞得不敢起來。

  小玄料她們定是聽去了屋中的動靜,臉上悄熱,也不多說,便下了樹屋,快
步離去。

  他擺舟出了花月渠,再悄悄摸出少國師府,眼見月過中天,心裡著急,遂運
提真氣施展陸地騰飛術疾奔。

  過不多時,終於到了雍怡宮,摸入後花園,正尋思該去哪等皇后,已遠遠瞧
見薔薇架下簪兒拎著只燈籠立著,皇后則披了件墨色長袍,慵懶地歪倚在一張長
石椅上。

  小玄趕忙上前,叩首行禮,喚了聲「娘娘。」皇后坐起身子,擺了下手,簪
兒俯首退後數步,提著燈籠轉身離去。

  「怎麼才來?」皇后蹙眉道。

  「娘娘恕罪。」小玄歉意賠禮。

  「再遲點就不要你了!」皇后瞪著他薄嗔了一句,嬌媚橫生。

  小玄一通心跳。

  「我們悄悄的,路上別驚動人。」皇后低聲道。

  小玄正待要問,已見皇后飛身而起,竟是施展騰飛術一類的身法疾掠出去,
急忙運提真氣跟上。

  皇后在前忽左忽右,突高突低,飛掠過大片宮苑樓臺。

  小玄緊緊跟著,見周圍越來越陌生,顯然到了一片從沒來過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時疾時徐地飛掠,避繞過數隊巡哨,再穿過幾座高大假山,眼
前忽然出現了一座宮殿的影廓,與別處不同,燈火極稀,於夜色中顯得頗為神秘
與陰森。

  皇后收了身法,緩步前行,小玄亦步亦趨,跟著她來到旁側一扇小門前,只
見一老一少兩個內相迎了上來。

  「娘娘。」老太監顫巍巍地喚了一聲,氣息極是闇弱。

  皇后點了下頭逕自前行,小太監忙快一步到側前引路,手裡提著只昏暗的燈
籠照明。

  小玄見他們皆目垂于地,連望自己一眼都不曾,心中暗覺奇怪。

  進入內殿大門,老太監忽問:「不知娘娘要用哪裡?」皇后略微沉吟,道:
「蟢房。」一行人穿廊過道,七曲八拐極是幽深,走了好一會,終來到一扇上鎖
的大銅門前,門上懸著一塊墨底朱字漆匾,以古篆寫的「蟢房」二字。老太監指
了一下,小太監便從腰上取下一掛鑰匙,從中尋出一柄,捅入鎖中把門打開。

  小太監快一步進入房中,點亮各處燈火,又在幾只消金獸裡燒了香,入鼻甜
膩,顯非尋常龍涎。

  小玄見室中雖然華麗,卻與別處宮館屋內的佈置頗不相同,盡是厚厚的重帷
大幕,心中甚是納悶。

  「啞奴留在這裡侍候娘娘?」老太監又問。

  「不必。」皇后道,「暨公公,明午前不用過來了。」那老太監渾濁地應了
一聲,領了小太監躬身後退,帶上了門。

  皇后轉過身,一把摟抱住小玄臂膀,擁著他往里間走。

  小玄張望室中,見雕屏畫漆幾、畫櫃鏡臺及錦衾繡褥等諸物一應俱全,滿室
華貴,豈知走到近處,赫見帷幄帳幔間隱露出許多險惡之物,仔細看去,竟是些
索鏈,吊鉤,鞭錘,甚至枷鎖、鍛爐等與房間極不般配之物事,處處透著邪門,
不禁暗驚,忍不住問:「這是哪裡?」「煉心殿。」皇后道,星眸在昏暗裡閃閃
發亮,靨上透出一層薄薄的暈。

  「煉心殿……」小玄隱覺在哪聽過,極力思憶,猛地胸口突跳,卻是想起苗
小見告訴過他,皇帝曾在一處虐殺宮人取樂,名字似乎就叫做煉心殿。

  「我們來這兒做什麼?」小玄戰戰兢兢道。

  「上午不是告訴過你了。」皇后仰臉貼著他耳邊悄語,輕輕一笑,「奴家可
喜歡這個地方了。」小玄一陣心驚脈跳,然卻聽見皇后頭回自稱「奴家」,不由
心底一蕩。

  兩人來到一張鮫綃四垂的金絲楠木拔步大床前,皇后輕聲道:「去把帳子掀
起來。」小玄上前撩起羅帳,懸掛於兩邊銀虺鉤上,驀地一怔,原來帳中並非尋
常床榻,而是縱橫交錯的繩網,也非平鋪,猶如一張斜掛牆角的巨大蛛網,只是
那些網絲根根晶瑩剔透,散發著詭譎的光澤。

  「這……這是……」小玄半天說不出完整話來,倏給皇后背後用力一推,猛
地跌入網中,他急欲爬起,卻覺周身黏滯,手腳竟扯帶起根根銀絲來,心中一驚:
「這女人又要算計我!」皇后笑吟吟地瞧著他,抬手拉開心口系帶,身上墨袍一
滑而下墜落腳邊,內裡卻是披著條薄如蟬翅的墨色絲衣,朦朧透出貼身的杏緞肚
兜及一身雪膚,宛若香肌潑墨霧籠嬌花,無比惹人。

  小玄一時忘了掙扎。

  皇后步上踏板,翩然一撲,鳥兒般投入他懷中。

  小玄趕忙接住,眼角掠了下粘掛腕上的銀絲,兀自心神不寧。

  「別怕。」皇后隨手勾起一根長長銀絲,輕笑道,「此床名曰百疊任意榻,
乃國師獻與皇上的寶物,這些絲兒是用真正的蛛絲輔以藥石熬煉而成,去除了腥
穢,獨留黏性韌性,經年不幹,妙趣無窮。」小玄心中奇訝,只是不明何用,正
要發問,忽給皇后勾摟住脖子一滾,藉著那些黏絲的彈性,兩人已輕輕鬆松地對
調了上下,身上銀絲交掛,纏裹做一團。

  「娘娘……」小玄屏住呼吸。

  「把奴奴綁起來。」皇后媚眼如絲道。

  小玄錯愕,一時雲裡霧中。

  「綁緊我,想怎麼報仇都由你。」皇后輕輕喘息。

  小玄見她嬌媚入骨,猛地扯起根銀絲將其雙腕縛做一處。

  「嗯,就是這樣,再來,身上也要!」皇后眸中水波盈盈,盡是驚心動魄的
誘惑。

  小玄只覺異樣刺激,心裡野了起來,兩手在榻上亂提亂扯,又勾起數條銀絲
纏繞在皇后身上,其中一條恰好勒在乳下,托得兩隻玉峰高高聳起,尖處似要破
衣而出。

  「看那邊!」皇后呶了下嘴。

  小玄轉頭望去,赫見羅帳內壁上懸掛著鞭錘、鉤繩及枷鎖等諸般刑具。

  「把那根鞭子取下來。」皇后顫聲道。

  小玄掙了幾下,扯斷縛纏身上的銀絲,站起身摘下了鞭子,仔細一瞧,見鞭
長數尺,其上全是細密軟刺。

  「來,舉起你手中的鞭子……」皇后酥胸起伏,盯著他喚,「弄痛我!」小
玄似明非明,一陣遲疑,見皇后眼中滿是渴盼之色,終才輕輕揮出一鞭,抽在皇
後臂上,見立雪裡飛紅,留下一條清晰的傷痕,其上還血珠點點,卻是給鞭上的
尖刺紮出來的。

  「呀!」皇后輕啼一聲,嬌軀劇震,右邊半顆紅豔豔的乳頭跑出肚兜來。

  小玄沒想這輕輕一下,竟然傷得如此之重,一時愣住。

  孰知皇后眼中卻越發熾熱,竟咬牙道:「再來!用力!征服我!做奴奴的小
魔王!」小玄心跳如擂,不知怎的,周身有如火焚,高高地舉起了鞭子,突聽一
個顫巍巍的聲音傳來:「娘娘!不好啦!」只見暨公公快步奔入,趕到拔步床前
躬身呼道:「不好啦,皇上領淩婕妤來了!」「怎麼回事,皇上今晚不是臨幸駘
蕩苑嗎?」皇后詫色道。

  「老奴不知,皇上似乎喝多了,也點了蟢房,現已過二門啦,娘娘快走!」
那暨公公惶色道,不等皇后回應,便急急轉身去了。

  「扶我起來!」皇后道。

  小玄拋下鞭子,上前攙扶,用手扯去纏裹在她身上的黏絲。

  皇后兩肘一撐,已從百疊任意榻上掙起,撿起地上的墨袍抱在懷裡,牽住小
玄手腕就往室外走。

  豈知才到門口,已聽皇帝粗喘著喝道:「只留小啞巴一個伺候,其他人統統
給朕滾!」兩人神色大變,對視一眼,又疾步轉回里間,皇后瞧瞧四下,急把小
玄扯入一面帷幕之後,方才躲好,已見戴著面具的皇帝搭摟著個妖豔妃子進來,
步履蹣跚,果是喝多了的模樣,後面跟著先前那個小太監,進房後,便回身把銅
門閉上了。

  小玄心中暗暗叫苦,掩好帷幕,轉瞧身邊的皇后,見其面色發白,神情卻是
意外的沉著。

  「皇上,奴奴沒力氣了。」顯然是那個淩婕妤的聲音。

  「怎就沒力氣了,你可是不願意服侍寡人?」皇帝問。

  「皇上哪裡話!只是一進這門,奴家的身子就都全都軟啦。」淩婕妤嬌滴滴
道。

  「你害怕?」皇帝道。

  「這兒哪個不怕呀,嗚……奴奴都走不動了,求萬歲爺帶奴家到別處去可好?」
美人撒嬌道。

  「既然走不動,那就地上爬好了!」皇帝冷冷道。

  旋聞那淩婕妤低呼一聲,已給踹倒在地。

  「給這騷犬兒上鏈子,牽到任意榻去!」皇帝輕喝。

  小玄聽得雲裡霧中,忍不住偷偷撥開一絲縫兒朝外瞧,正見小太監取了條指
粗的鐵鍊鎖在那淩婕妤的頸上,又拎著她爬向那張拔步大床。

  只見那妃子四肢著地,真個乖乖地如犬爬行,只是她玉峰俏聳蛇腰堪搦,身
段凹凸有致,姿形雖賤,卻是異樣的曼妙妖嬈惹人心跳。

  小玄張口結舌,視線轉到她臉上,竟是蛾眉挑發鳳目如刀,眼皮及兩瓣水嫩
如脂的朱唇皆抹著晶瑩紫彩,出奇妖麗,不知怎的,竟覺似曾見過。

  小太監將淩婕妤牽到拔步大床前,推到百疊任意榻上,從懸掛帳壁的刑具中
取下柄長鉤,在任意榻上勾扯起根根銀絲,分纏在她腕上踝上,縛做個「大」字
型。

  皇帝緩步上前,盯著她森然道:「你弄丟了七絕覆,壞朕大事,今日定不輕
饒!」「又是七絕覆……」小玄心頭一跳,疑竇叢生。

  「鞭。」皇帝輕喝一聲,小太監趕忙承上,正是小玄适才用過的那條刺鞭。

  「奴奴知罪,求萬歲爺手裡輕點……」淩婕妤怯生生道。

  皇帝空甩了下鞭子,猛地一鞭揮出,狠狠地抽在美人身上,竟是毫不留力。

  淩婕妤慘呼一聲,胸部的外衣同裡邊的肚兜一同破碎,痛得花顏扭曲。

  皇帝一連數鞭,皆朝同一處下手,沒幾下美人兩隻酥乳已全露了出來,其上
傷痕道道,血珠亂冒,觸目驚心。

  「痛殺奴奴了!皇上饒命,奴奴曉得錯啦!」淩婕妤悸啼不止,膚上盡是膩
膩油光,卻是出了層細密香汗。

  「你這賤人,便是百十個都抵不上一隻七絕覆,搞砸了還敢回來耶?」皇帝
怒喝,又是一鞭揮出,這回換了手勢,刺鞭從下方飛起,正正地抽擊在女人的兩
腿中間。

  淩婕妤尖啼半聲,便似斷氣般沒了聲音,凝著身子一陣顫抖,須臾裙子混濕
了大塊,裙角懸珠,卻是失禁了。

  小玄瞧得又驚又怒,閉上縫隙,不願再瞧。卻見皇后又悄悄扯開絲縫兒,朝
外偷窺。

  接下鞭聲不止,女人叫聲再起,只是越發淒厲悸人,傳入耳中,無比驚心動
魄。

  小玄忽然領悟,室中之所以處處懸著厚帷大幕,原來是用做隔音的。

  「把這賤人翻過去!」皇帝喝。

  室中終於沒了鞭聲,取而代之卻是女人的一串細細喘息與低低呻吟。

  小玄正不明白,皇后已拉他過去,與他臉貼著臉一起往外瞧。

  只見那淩婕妤趴伏在那斜懸的百疊任意榻上,身上只餘幾縷破碎的衣裳,皇
帝正一手揪著她散墜的雲發從後邊狠狠聳刺。

  小玄突地睜大眼睛,原來皇帝腹下之物奇異無比,赫是根巨大的金色的犀角
狀物事,在女人那已是血肉模糊的花底橫衝直撞,絕無半點憐惜。

  果不其然,那淩婕妤呻吟聲越來越重,終於忍不住呼起痛來:「萬歲爺饒命,
奴奴真要死掉了!」血水順著腿根蜿蜒而下,皇帝仿若不聞,抽插間突似發狂,
竟然用牙齒在女人耳上肩上亂噬狠咬。

  那淩婕妤仿如被抽光了骨頭,渾身酥軟地掛在蛛網似的任意榻上任之淩辱,
嘴裡呼道:「少主操死奴奴吧,奴奴不活了!」皇帝狀若瘋魔,突一把捉起女人
的右邊手臂,反扳到背後,再朝某個不可能到達的角度拗去。

  淩婕妤死命掙扎起來,兩條白嫩嫩的腿兒又蹬又踢,只是手腕足踝給任意榻
上的黏絲匝匝纏住,脫逃不得。

  小玄瞧得毛骨悚然,心裡道:「果真如苗小見說的,這狗皇帝殘暴極絕,可
要把那妃子痛殺了!」皇帝倏地發力,猛然一拗,只聽「叭」的一聲清晰脆響,
美人手臂已折。
2017-9-13 21: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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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困獸

  小玄怒不可遏,就要掀帷而出,卻被皇后死死捉住,滾燙的唇兒貼著他耳心
悄悄道:「傻瓜,人家可快活著呢,你仔細瞧。」小玄定晴望去,見那妃子渾身
嬌抖,頰側一片火似的濃暈,呼吸急促,雪腹一陣痙攣,花底竟然順著那根金色
巨角沖出一股股粥似的白漿來,赫是陰精,不由目瞪口呆。

  「是不是?」皇后悄聲道,吐出嫩嫩舌尖,在他耳心裡輕輕地挑了一下。

  小玄轉面望去,見她雙頰暈酡,乳尖緊貼自己,竟是情動已極。

  皇帝狂躁漸極,突地抽身後退,一把將底下的金色巨角拔了下來,摔在地上
一通狠踐怒踏,喉底怒吼:「玄玄子!我要你萬世不得輪回!」刹那間,小玄已
瞧清皇帝下邊的真身,竟是根蔫巴巴的肉兒,雖已微見勃起,卻仍醜弱如將朽之
木。

  「皇上息怒!少主息怒!玄玄子那廝,早就灰飛煙滅啦!」淩婕妤在榻上輕
呼。

  皇帝倏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粗暴地將之從任意榻上扯了起來。

  淩婕妤慌忙跪下,雙手攀住皇帝兩腿,張開紫灩灩的水唇,罩住了那根半死
不活的肉兒,一陣噙裹吸吮。

  皇帝腰腹收緊,身軀微微抽搐,十指如鉗地捏緊了美人的粉肩。

  淩婕妤抬起眼妖媚地瞧著皇帝,口吮唇汲舌抹齒噬,百般承歡取悅。

  皇后雙臂突爾勾住小玄脖子,墊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小玄張唇接住,皇后的嫩舌竟然直鑽過來,魚兒般溜入口中,不禁一陣心動,
亦張臂抱住了她。

  兩人唇舌粘纏,緊緊相擁,胸口皆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跳。

  良久,皇帝終於鬆弛下來,一頭栽倒在任意榻上。

  淩婕妤仍跪地上款款吞咽,直至口中點滴不余,方敢起身爬上任意榻,乖乖
巧巧地投入皇帝懷中。

  「說,七絕覆到底哪裡去了!」皇帝冷冷道。

  「臣妾不敢亂言,但眼下多半是給七絕界奪回去了。」淩婕妤道,抬臂摟住
了皇帝的脖子,赫是适才被拗斷的那只。

  「仔細稟來。」皇帝哼了聲。

  「自骷髏老怪弄丟了七絕覆後,臣妾這數月來一直在四處奔波暗中追查。原
以為寶覆落在玄教門人手中,不料其後卻出現在澤陽戰場之上,各方傳聞已為小
魔君所奪,臣妾又潛入七絕嶺查探,可惜仍無所獲。」淩婕妤道。

  「這老不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聖皇千辛萬苦方才集齊七絕覆的殘片,
卻叫他頃刻弄沒了!」皇帝咬牙切齒道。

  「也怨玄教門人突然偷襲,在覓鼎子修復之際將寶覆搶去,白首仙娘攜門下
逃入澤陽城中,大澤令方少麟還從中做作梗,阻撓骷髏老怪奪回寶覆。」淩婕妤
悻悻道。

  「又是這賤人!當年幻尊及二十九煞便是陷在她手裡,如今還敢跳出來壞朕
好事!」皇帝怒道,停了下問,「方少麟到底是不是玄教門人?」「臣妾再三查
證,方少麟確實是玄教摘星子門下。」淩婕妤道。

  「朕抄其滿門誅之九族!」皇帝勃然大怒。

  「方少麟坐擁物產豐饒的大澤平原,乃吾朝糧倉,又手握重兵,著實不可不
防。」淩婕妤應。

  「這廝違抗聖旨,拘禁天使,朕本要發兵拿他,怎奈雲州吃緊,是以暫緩行
事。」皇帝道。

  「此事只怕耽擱不得,臣妾追蹤七絕覆,無意間探聽到一個消息,人傳南宮
陽遣密使攜重禮入澤陽,可謂居心險惡,今西南雲州已失,北疆重鎮嘩變,萬一
中腹再反個大澤,皇朝將顧此失彼矣。」淩婕妤道。

  皇帝哼了一聲,沉吟不語。

  「區區一個方少麟不足為慮,怕只怕玄教素與吾宗為敵,仇怨極深,到時明
裡暗中援助,那便棘手之至了!」淩婕妤繼道。

  皇帝面上陰晴不定,好一會才道:「雲州局勢未明,國師又欲奪取巨竹穀,
北面還要平定秦湛餘部叛軍,眼下處處用兵,捉襟見肘呐。」「玄教高人如雲,
不在當年截教之下,又與天庭、昆侖深交,若真插手,才是皇朝最大的危機。」
淩婕妤仍堅持道。

  「方少麟乃三代世襲,朕不逼他,他也未必下得了決心造反。」皇帝道。

  「倘若玄教知曉了少主的真正身份……這個反,就決計造定了!」淩婕妤小
心冀冀道,「總之眼下不可遲疑,妾有一計,或可不動刀兵便能拿下方少麟。」
「說。」皇帝道。

  「陛下只需發道聖旨,說方少麟于澤陽城禦敵有功,命其入京領受嘉獎,他
若敢來,立時拿下,即可省去一路兵馬;他若不肯來,那便是兩度抗旨,反意昭
然,誅剿刻不容緩,且那時皇朝發兵拿他,名正言順。」淩婕妤娓娓道。

  皇帝略一思索,道:「此計甚妙,朕明日便下旨。」說著在美人臀上重重地
拍了一記,悅聲道:「淩妃小奴兒,關鍵處,總是能為朕分憂呐……只是功難抵
過,朕還是不能饒你!」「淩妃就愛做少主的賤奴兒,最愛讓陛下狠狠地懲治。」
淩婕妤吃吃嬌笑。

  突然間赤光大盛,一股極其噁心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房間。

  一抹無比濃稠的血流從外間蜿蜒而入,巨蟒似地在空中盤繞翻轉,徐徐落在
百疊任意榻前,血流滾滾收聚,現出一個朱袍赤膚的虯髯老者來。

  「又是這廝!」小玄心口一悸,尚未瞧定,皇后已掩上的細縫,面無血色。

  「血尊大人怎麼來了?」皇帝懶洋洋道。

  「我們中計了!聖皇危矣!」血尊怒容滿面。

  「什麼!」皇帝坐直了身子。

  「聖皇被陷在先天無極陣中,那賤人果然另有所圖!」血尊道。

  「哪個賤人?」皇帝訝問。

  「除了那個迷妃,還能有哪個!」血尊冷冷道。

  小玄心頭一陣劇跳。

  「消息確切?」皇帝又問。

  「此乃吾皇以血煞親自傳與老夫的消息,絕無差錯。」血尊道。

  皇帝深吸了口氣,半晌不語。

  「敢問血尊大人,這是為何?」淩婕妤道。

  「那賤人歹毒之至,以迷樓汲來一十九靈脈真靈為餌,誘吾皇借其療傷,再
趁吾皇不備之時發動陣法,陷住了吾皇!」血尊道。

  「難怪數月來一直沒有消息,可憐咱們還以為他老人家出關在即,無暇分心
……」皇帝喃喃道。

  「更可惡的是,如今那賤人反用陣法日以繼夜地抽取吾皇真靈!無怪老夫前
陣子在她身上感應到吾皇的氣息!」血尊咬牙切齒道。

  「我早就覺得那賤人不大對勁,沒想果真居心叵測!少主還……還老寵著她!」
淩婕妤怨恨道。

  皇帝猛然立起,怒嘯一聲,震得滿室帷幕一陣亂飄亂揚。

  淩婕妤慌忙為他整理衣褲。

  「枉朕如此待她,卻是如此狡詐狠毒!」皇帝邁步就往外走。

  「等等。」血尊張臂攔住。

  「朕這就去拿她!定教她生不如死!」皇帝森然道。

  「少主切莫輕敵。」血尊道,「那賤人修為原本就了得,如今又吸汲了吾皇
真靈,更是如虎添翼,且迷樓上佈置的若真是先天無極陣,那就越發棘手!」血
尊道。

  「那賤人說不定還有什麼厲害黨羽,比如她那個在仙靈大比中曾擊敗過逍遙
郎君的徒弟,就不可小覷。」淩婕妤插了一句。

  小玄心中一緊,忽覺皇后在手心裡輕掐了一下。

  「大人的意思?」皇帝盯著血尊問。

  「吾等須得全力以赴,把能夠動用的人手全都召集起來,方可確保萬無一失。
且此事須得縝密行之,絕不容失,只宜調集本宗人馬。」血尊道。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眼下七將軍有三、百煞有四十七在玉京,其中過半
在迷樓,夤夜可集。」「再加上老夫與兵尊、狂尊,如此足矣。」血尊道。

  「就這麼定了!」皇帝揮了下手。

  「賤人就在迷樓,興許已知走漏了消息,擒之刻不容緩,以免夜長夢多!」
血尊道。

  「臣妾這就去召集人馬!」淩婕妤道。

  皇帝從袖內取出一物,遞與她道:「帶上朕的權杖,立刻召集本宗在京的所
有人馬,務必天亮前到此候命。」淩婕妤接過權杖,俯首應諾。

  「兵尊倨傲,狂尊正在閉關,別個請不動他們,須得老夫親去。」血尊道。

  「那兵尊、狂尊那邊就有勞大人了。」皇帝道。

  血尊身影驟然模糊,複化做一抹血流朝外遊去。

  淩婕妤朝皇帝盈盈一拜,後退數步,真氣一提,也飛身縱起,疾掠而出。

  室內一時靜了下來,帷幕後的皇后與小玄屏息靜氣,生怕發出丁點聲音。

  皇帝來回踱步,顯得焦躁非常。

  小玄更是心急如焚,只盼能立刻趕到師父跟前通風報信。

  就在這時,地面倏爾劇震了一下。小玄吃了一驚,皇后緊緊地抱著他手臂,
指甲幾乎摳入肉內,卻是險些失聲叫出。

  皇帝立定不動,似在凝神聆聽什麼。

  一條人影從外間竄入,身著內相服飾,朝皇帝叩首一拜,道:「殿外異象迭
生,情形有些不對,少主速離此地為宜!」「什麼異象?」皇帝疑惑道。

  「地動,大霧,霓飛電閃,諸宮諸殿移形換位。」那名內相簡明扼要道。

  這時地面又是一下劇震,比前次愈劇,且朝一邊傾斜起來,旁邊的啞奴站立
不住,一頭就皇后與小玄的藏身處跌來,兩手亂攀亂抓,登時扯開了帷幕。

  皇后低呼一聲,那名內相霍然轉身,小玄抬眼望去,便瞧見了一雙冰冷、陰
鷙,鋒銳如刃的毒眼,立時認出此人正是頭次遇見皇帝之時,看見的那個混在隨
從裡的太監。

  這時皇帝目光也掃了過來,皇后面如白紙,鬆開了小玄的臂膀。

  「藏多久了,全都聽見了?」皇帝寒聲道,視線從皇后臉上緩緩轉到小玄身
上。

  「皇上不要賤妾,人家心裡邊寂寞,忍不住就……」皇后羞媚撒嬌,麗色奪
人。

  皇帝嘴角微微翹起,輕聲道:「偷聽了這麼多秘密,還幻想著能輕描淡寫地
糊弄過去?」皇后玉頰發僵,笑容凝結臉上。

  「事到如今,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皇帝頓了下,從容道:「你這些年
侵竊內庫、穢亂宮掖也就罷了,可惜還心懷鬼胎,不單內誘卜軒司,外引玄龍後
人,更暗中打探皇陵機密,朕一直在猜,這女人到底想要什麼?」皇后再也笑不
出來。

  「朕思來想去,一個一個的排除,最後只剩一樣,你……或者你爹,想要的
莫非是朕的江山?」皇帝嘴角掛著嘲諷。

  皇后輕吸了口氣,眸中寒芒閃耀,冷冷道:「你想多了,我爹一直對皇朝忠
心耿耿,奴家也只不過想要多點兒快樂。」「你在宮掖為所欲為,你爹在朝堂專
橫跋扈,朕早已隱忍多時了,今日總算能做個了結啦!」皇帝舒了口氣,聲音越
來越冷。

  「我爹有先帝爺賜的八寶紫金鐧,更是老仙門人,爾敢放肆!」皇后疾言厲
色。

  「那柄破鐧早就該砸了!截教已名存實亡,便是空空老仙親至,又能奈我何!」
皇帝輕蔑一笑。

  皇后後退一步,朝小玄打了個眼色。

  小玄袖口一抖,手裡已多了把未出鞘的劍,鞘身紋飾簡拙,似是一根巨骨隨
意雕成。

  「想必爾等不會輕易就範……」皇帝輕喝,「拿下。」那毒眼太監身影倏地
消失,皇后似早有防備,身上飛起一抹淡藍水光,朝旁掠出,接下忽東忽西飄幻
如煙波,赫比與小玄的兩番交手更加疾捷鬼魅;毒眼太監則更是詭譎莫測,身影
倏隱倏現,位置總是與皇后相差無幾。

  「幻影煙波,你果然與玄龍後人非同尋常呐。」皇帝負手冷笑。

  小玄心中暗懍,急施北溟玄數,總算瞧清了皇后的身姿,卻仍追不上那毒眼
太監的身影,當即又提一境至觀心,竟是時清時糊,不禁駭然,印象裡還從未遇
見過這等疾速的身法。

  原來這太監姓顧名隼,號毒眼影煞,乃百煞其一,序列第三,隱于禁宮做晁
紫閣的貼身護衛,曾得邪皇密傳冥影衍象大法,身法冠絕百煞,又修滅天鑒中的
蝕魂爪,中者魂魄即腐。

  小玄拔出神骨,虹般刺出。

  毒眼影煞似未把他放在眼裡,只顧追擊皇后,三人於室中你追我逐,不過數
息,高下已判,小玄身法最差,根本趕不上毒眼影煞;毒眼影煞則與皇后愈貼愈
近,爪上黑氣吞吐,已隱隱籠罩住了她,險象環生。

  皇后心竅玲瓏,突朝小玄折回,其後只繞著他東躲西藏,小玄施展誅天劍訣,
手中的神骨,終於能威脅到如影隨形的毒眼影煞。

  毒眼影煞身形一變,驀爾轉攻小玄。

  小玄頓感壓力劇增,只覺對方爪上的黑氣襲至,尚未觸及,已感胸口悶窒,
鼻口張開,卻似呼吸不到空氣。

  「千萬別給黑氣碰到!」皇后輕喊,終於搶得絲許空暇,袖內滑落一奇形之
物,抓在手裡,透出重重異彩。

  毒眼影煞倏地發出一聲詭異的尖嘯,爪上道道黑氣如噩夢中的妖魔膨脹、延
伸、似徐實疾地掩向小玄。

  尖嘯如同實物般穿透小玄的心臟,他睜大眼睛,雖已看清敵招來勢,整個人
卻似給什麼魘住,待到驚醒,已給牢牢鎖定。

  幾于同時,皇后朱唇輕啟,吐出了個極其簡短的咒語。

  黑氣張牙舞牙地籠罩住小玄,惡魔般與他擁抱。

  閃避已無可能,小玄氣貫全身,神骨電般朝四面八方刺出,只盼能削弱敵人
的雷霆一擊。

  就在此際,數朵光亮在皇后與小玄身周綻放開來,先疾後緩,徐徐撐開,赫
是異彩繽紛,絢麗極絕,完全淹沒了正在吞噬小玄的黑氣。

  毒眼影煞疾朝後退,不知吃了什麼暗虧,只覺渾身不對勁,且眼中盡是灼目
麗彩,變幻萬千。

  「玄龍七寶,碧海珊瑚燈!」皇帝低喝一聲,瞳孔收縮:「妖龍竟贈你此等至寶!」
        ****** ****** ****** ****** ******
        一道如血的赤光自迷樓直沖而起,跨越千丈,穿透雲端。
  明月下,萬頃白雲有如大海波濤,滾滾起伏綿亙不盡。
  疾馳的赤光突然頓滯,減速,最終停駐,現出個朱袍赤膚的虯髯老者來。
  在他的前方,一個衣衫粗鄙、滿腮鬍鬚的漢子正懶洋洋地橫臥雲上。
  「你是何人?」血尊森然問。
  大鬍子拎起只皮表斑駁的灰褐葫蘆灌了一口,這才悠哉悠哉道:「在下李不。」
        「李不……」血尊眯了下眼,「天影李不?」
        「嗯哼。」李不應了聲,又飲一口,晃晃手中的葫蘆,眯起隻眼往葫蘆嘴裡瞄。
  「這是為你們閣主報仇來了?」血尊笑了。
  「酒怎麼沒了?晦氣!」李不自顧自道。
  「刑飛都不是老夫的對手,你卻敢來尋我?」血尊獰聲道。
  「不敢。」李不歎了口氣道,「只是一十七年前有人託付我,說今日會有道血煞自玉京沖起,要我攔下來……」
        「好膽色。」血尊淡淡道,「老夫這會有事,心情不大好,你確定還要擋在前邊麼?」
        「受人所托,自當竭力而為。」李不收起葫蘆,慢慢爬起,立定,刹那間一道無以形容的氣勢沖霄而起。
  血尊面色丕變,衣袍鬚髮獵獵揚起。
  ****** ****** ****** ****** ******
        一條窈窕身影自高矗千丈的迷樓頂端飛出,疾朝玉京城方向掠去。

  此時的淩婕妤已換了襲黑色緊身衣,面籠墨紗,與夜色溶為一體。

  今晚的月亮極好,皎潔如玉,照耀得大地一片清亮明淨。

  突爾一陣大風刮至,吹得淩婕妤衣發俱揚,她驚異地瞧見,大地上多了條長
巨無比的黑影,正從河流田野間徐徐移過。

  淩婕妤猛然抬頭,便望見了一條通體如墨的巨龍正從月亮前無聲無息的飛過。

  她正詫異,忽見兩條婀娜身影從高處冉冉降下,一左一右懸空攔在前邊。

  兩人皆覆面紗,左邊一個,身姿曼妙,眸藏冶媚波光流轉,一頭隱呈緋紫的
奇異雲發,一邊半裸的藕臂上纏繞著條異彩蕩漾的長長羅帶;右邊一個,白裳勝
雪長髮及腰,一對明眸湛如水濯,手提一柄冰鞘長劍。

  「逍遙門人?」淩婕妤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兩個女子曾經跟隨逍遙郎君上過
迷樓,因風姿奪人,是以印像甚深。

  「妹子要往哪裡去?」紫發麗姬笑吟吟問。

  「問這做什麼?」淩婕妤心頭一緊。

  「我家公子今兒不知怎麼了,要我們待在這裡,不許迷樓有人出入。」紫發
麗姬笑嘻嘻道。

  「你們想攔我?」淩婕妤沉聲道。

  「我們可不敢不聽我家公子的話。」紫發麗姬點了點頭。

  「區區一個海外雜門,也敢到皇都來撒野!」淩婕妤冷冷道,怒意驟熾,尖
尖十指如鉤彎起,驀地黑氣竄出,如焰吞吐。

  「唷,是蝕魂爪麼,妹子怎麼修煉這麼狠毒的功夫,就不怕男人害怕你麼?」
紫發麗姬嬌聲道。

  淩婕妤心明形勢緊迫,不容再有片刻耽擱,正要出擊,倏見光芒一閃,照耀
得前方兩個麗人通身雪亮,詫然回首,赫見迷樓頂上大霧彌漫,間中異彩騰竄,
不時亮起道道閃電,竟是自地而起,直劈天際。

第十六卷完
2017-9-13 21: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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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7卷 作者:迷男

逍遙小散仙17卷                作者:迷男

第一回 亂局
  大地震顫,迷霧彌漫,電光閃掠,迷樓上異象迭生,一片混亂。
  許多地方傳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有些頗為刺耳,有些則十分沉悶,仿佛自地底深處生出,伴隨著這些奇怪的聲音,地面時不時就突然劇顫起來。
  迷霧中幻耀著來源不明的光芒,將座座珠樓玉閣渲染得詭譎莫名,與平日裡景致如畫的氣象迥然不同。
  到了此時,迷樓上人人都知出了大事,各宮各苑門戶緊閉。
  錦心殿前,十余禁衛將領圍聚一處,個個神情凝重,厲喝聲此起彼伏,指揮各部禁衛設卡佈防扼守要處,一隊隊龍牙衛與鳳翎衛迅速出動,天上地下四處搜索敵人。
  一行人匆匆行至,為首大將錦袍明甲,闊面戟須不怒自威,腰懸把暗金竹節鞭,鞭上刻滿符印,正是禁衛總領項炯。
  眾將領趕忙迎上。
  “皇上在哪裡?是誰跟著?”項炯面色鐵青地問。
  “皇上今晚臨幸煉心殿,備身郎將辛榮率部護衛。”一將回應,遲疑道:“只是……”
  “只是什麼?”項炯瞪眼喝。
  “只是辛將軍明明守在煉心殿外,卻不知為何,突然就到了天寶苑中。”那將惶然答道。
  “擅自離守,老子剮了他!”項炯勃然大怒。
  “只怕事有蹊蹺,非只他一個,而是整隊禁衛都給移到了天寶苑。”另一將低聲道。
  “整隊禁衛……什麼意思?”項炯厲色問。
  “今晚諸事甚奇,非止雷電大霧突至,迷樓上許多宮苑的位置皆起了變化,著實匪夷所思。”有人壓低聲道。
  項炯虎軀一震,詫道:“這是何故?”
  眾將面面相覷。
  “屬下也不明白,聽聞閻公公已著人去請龔大人了,龔大人執掌將作監,由頭至尾督造迷樓,想必最為清楚。”那將躬身道。
  就在此刻,倏地光芒大亮,眾人抬頭望去,驟聞一聲霹靂,卻是道巨大的電火自濃霧中竄出,從正在空中巡邏的一隊鳳翎衛當中撩過,瞬將過半衛兵劈落,餘者四散,驚呼怒喝之聲此起彼伏。
  地面上眾人瞠目結舌。
  “閃電怎會自下而起?敢情有人在使什麼妖法邪術……”有將領低聲道。
  項炯心中一懍,目底掠過抹奇異金光,大手緊緊搭住了腰間寶鞭。
  就在此際,又有一隊鳳翔衛遭遇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怖電火,許多衛兵慘號著從空中墜落,其餘各隊鳳翔衛紛紛急降躲避,一時無人再敢登高飛空,迷樓上方空空蕩蕩。
  項炯面色越來越難看,朝眾將高聲厲喝:“快隨吾去煉心殿,為皇上護駕!”
  ******************************
  雲霄宮前,兩隊人馬迎頭相撞,一邊是大隊龍牙禁衛,當中混雜著數名紫衣太監。另一邊卻是數名方士,手持法器,駕馭著數十隻奇形機關。
  兩邊為首之人上前相見,正是司禮監掌印閻卓忠與國師卜軒司。
  “國師來得正好!”閻卓忠喜色高呼。
  “閻公公,皇上現於何處?”卜軒司大聲問。
  “适才問過了,皇上揩淩婕妤游幸煉心殿!”閻卓忠道,神情惶急。
  “今晚有些不對勁,須得立即見著皇上才好,不知煉心殿在何處?還請公公指引。”卜軒司道,遊目四下,面上隱見憂色。
  “我們正要過去,國師這邊請!”閻卓忠打了個手勢,邁腿就走。
  ******************************
  亭臺樓閣間,十數條人影正高高低低地朝前馳掠,衣飾殊奇形猊怪異,各持兵刃寶器,腰間皆懸可出入禁宮的欽賜符牌。
  原來潛匿於迷樓上的邪宗眾煞已收到召集秘令,正從四面八方趕往煉心殿,尚在途中,已見周遭異象頻發,個個心中疑訝,腳下卻不敢絲毫耽擱,依然急速飛奔。
  為首之人全身披掛,厚盔重甲,面無絲肉,空著兩隻漆黑的眼洞,形同具活骷髏,瞧去便叫人心中驚悚,正是邪皇麾下七將軍之一——骨海將軍。
  “淩姬怎麼說的?”他於飛馳中問。
  “淩姬傳少主之令,只言事情緊急,各部務必于天亮前趕到煉心殿候命,餘者並未細說!”有人大聲回答。
  “煉心殿到底在何處?”一人陰惻惻道,骨瘦如柴面色慘白,身著雲袍芒鞋,手捏一柄白骨摺扇,卻是邪宗百煞中排序第四的邪軍師。
  “明明就在北面,可是怎麼走了這久也沒瞧見?”有人應道。
  “等等,不對不對!棲星樓适才明明過去了,怎麼又在我們前方?”另一人詫道。
  “怎麼回事?”
  “真見鬼了!”
  “咦,不對不對,你們瞧,積珍苑怎麼跑到棲星樓西面去了?”
  “敢情有人施了障眼術!”
  “定是有人佈設了什麼移形換位的邪門陣法!”
  大霧中,有人倏地飛上空中,正是百煞其一索魂邪煞韋登,欲登高處覓路,不料霹靂乍響,一道粗巨的電火自下方的迷霧中掠起,頓給殛得魂飛魄散,皮焦肉爛地摔回地面,半天爬不起身。
  眾煞無不駭然。
  “有人不想讓我們去煉心殿!”骨海將軍森然道,手中一晃,掌間已多了把巨大的劍,刃口殘缺如鋸,卻是殺氣淩人。
  “等等,都別走了,我們的方向必定錯了!”一個人突道,只見他光頭大肚,身著一領赤紅如血的大袖袈裟,明明是僧人打扮,然卻一臉令人膽寒的凶色,正是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邪佛。
  眾人立時駐步,皆俱望著他。
  “何以錯了?”骨海將軍疑惑問。
  千臂邪佛抬手胸前,執住懸掛頸間一條粗巨珠鏈,細看之下,竟非什麼佛珠,而是一顆顆串聯的人頭骷髏,其上縷刻邪異符文,閃耀著暗弱的白芒,道:“佛爺這條項珠,叫做‘九魅連環’,乃聖皇所賜,與少主從不離身的‘不壞聖皇鎖’乃同出一處,即使遠隔千里,亦可互相感應,由此斷定,我們前往的方向不對,若非煉心殿的位置變了,便就是少主不在那裡!”
  眾人詫然。
  “可互相感應……也就是說,只要依憑這‘九魅連環’,即使有障眼術或迷陣阻撓,我們也能尋著少主?”骨海將軍道。
  “正是。”千臂邪佛森然應。
  ******************************
  煉心殿。
  小玄眼中驀地芒彩大盛,絢麗極絕,前方的毒眼影煞朝後疾退,眼見就要隱入芒彩之中,遂提神骨劍飛步追擊,孰料驟然頭目昏花,心口煩惡,周身真氣靈力一陣紊亂,險些一頭栽地。
  就在此時,腕際一緊,卻是皇后探手拽住了他,低聲喚道:“別動!”
  毒眼影煞只覺渾身不對勁,心知吃了暗虧,腳下退得更急,倏地天旋地轉,通體乏力,一個踉蹌幾欲撲倒,煞是狼狽。
  “怎麼回事?”小玄驚問,收住腳步,方覺煩惡消減,望向周遭,見蟢房中異彩如幻,出奇瑰麗,直如藏放著無數珍寶的水晶宮一般,不禁大訝。
  “我祭了法寶,不可亂動。”皇后小小聲道。
  小玄這才注意到她右手中指拎著一隻奇形之物,以三條細細珠索懸著,似珊瑚若蓮燈,正放出重重異彩。
  “果真是碧海珊瑚燈。”皇帝冷聲道,“妖龍與你究竟是何姦情,方肯贈你此等至寶?”
  皇后不理不睬,只壓著聲對小玄道:“我們走,切記不可快步疾行。”言罷一手提燈,一手牽著小玄緩步往門口挪。
  毒眼影煞這時已緩過神來,運提真氣,驀地飛身而起又朝他倆撲襲過來,然而人在空中,驀感通體脫力,重重地摔落在地。
  “蠢物!碧海珊瑚燈乃海界太古之物,無上之守護至寶,輝芒至處,皆禁制所在,除了持寶之人,餘者不可肆提真氣靈力,不可急馳猛行,否則,任爾九轉丹成金剛不壞也消受不起。”皇帝輕喝。
  毒眼影煞一時不敢再亂動,只惡狠狠地盯著皇后與小玄,有如餓獸窺視。
  “原來如此!”小玄暗忖,心中雖急著要去向師父報信,卻也不敢加快腳步。
  “這就想走麼。”皇帝輕蔑一笑,揚袖輕甩,身前忽然多了一杆血色大幢,其上繡著九尊古遠魔像,口中念念有詞,便見那杆大幢冉冉升起,飛移到皇后與小玄頂上,徐徐旋轉,驟然間,整間宮室都陰寒起來。
  “煉魂幢!”皇后失聲輕喚,面色凝重,一雙鳳目緊緊地盯著頂上盤旋的大幢。
  只見大幢愈轉愈快,幢幕四下揚起,隱聞陣陣鬼哭邪唳,初隻絲絲縷縷,漸漸此起彼伏,後竟潮奔浪湧,聲勢駭人。
  皇后與小玄心中雖急,卻不敢加快腳步,眼見就到了門口,倏聞嘶唳厲吼四起,殿壁紛紛如粉坍塌,一時幔碎幄殘塵土飛揚,昏朦中赫見影影綽綽,萬千惡魂邪魄圍攏過來。
  兩人大吃一驚,皇后趕忙提起手中寶燈。
  那些惡魂邪魄洶湧撲噬,直至寶燈光芒中方才慢了下來,卻仍步步逼近。
  小玄放眼望去,見那些惡魂邪魄小則若犬狽,巨則如樓臺,似人似獸,或殘或缺,盡皆奇形怪狀窮凶極惡,夾裹森森陰穢之氣,層層疊疊不知盡處,心中驚懍,不覺運提真氣注入神骨,猛然又感頭目發昏,只好收止功法。
  率先沖入光陣的邪魔成排成片地癱倒下去,有些甚至煙消雲散,然而數量極眾,依然不知死活地朝前急拱猛湧,夾帶著的大股陰穢之氣正在侵蝕碧海珊瑚燈撐起的光陣。
  皇后高提寶燈,朱唇輕顫,口中不住頌念,碧海珊瑚燈光亮愈豔愈盛,然而所發芒彩卻給從四面八方掩至的魔潮片片侵蝕,範圍正在速迅變小。
  魔潮中,許多更高巨、更兇險的魔怪開始出現,在拱翻的地面爬出十幾隻巨型屍蛛後,虛空中又跨出了幾個高逾近丈的骷髏將軍,坐下的骷髏馬背上赫然生著骨翼架子,顯然生前是天兵天將的坐騎——天馬。
  小玄正在詫訝,一個忽然出現的白骨門中竟然爬出了條巨如龍蛟的骷髏化蛇來,長逾十數丈的骨軀蜿蜒遊走,一下子就蹭暗了大片光陣。
  這些魔怪都是被邪皇淵乙消滅後,億萬年來收聚於寶幢之中的魂魄,妖魔精怪有之,神佛仙靈亦有之,有些生前甚至稱霸一方,雖然此時的戰力大多已不如生前,但被藏於煉魂幢中諸般邪法熬煉多年後,已另有一番怖人的邪惡之力。
  小玄心中震憾,這陣勢,顯然比仙靈大會上大寶召出的精怪海及虞淵穀中遭遇的巨猙海更加猛惡浩大,莫說自己與皇后抵擋不住,便是師父在此,恐怕也無力招架。
  皇后面色發白,雪額上盡是細細的汗珠,碧海珊瑚燈撐起的光陣給陰穢之氣四面侵蝕,已是岌岌可危,守護的地盤正在大片大片消失。
  蟢房四壁早已不復存在,突現的魔潮厲叫著撕扯著,爭著擠著湧向各處,衝垮了煉心殿更多的宮室,而且還在急劇膨脹。
  然而在更週邊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極其巨大的“泡”,巨泡呈半透明狀的暗金色,其上符文繁若星辰,時明時暗,時隱時現,已悄然將整座煉心殿完整的包裹起來。
  一隊搜尋到附近的龍牙衛發現了巨泡,沖上前去,尚未觸及巨泡,卻猛然發現,整隊人馬莫明其妙出現在數裡外的另一座宮室之中,驚得妃嬪宮娥四下走避。
  皇帝嘴角掛著嘲諷,朝皇后輕笑道:“碧海珊瑚燈雖為玄龍遺寶,可惜卻落在了你的手裡,以你的修為,對這無上至寶簡直是種糟蹋,而今偏又遇見了另一件聖寶,自是山窮水盡。”
  伴隨著數聲震人心魄的嚎叫,煉心殿高達七、八丈的屋頂驟被頂破,更遠處的昏暗中出現幾個高巨得令人恐懼的身影,一時瞧不清是何物事,強大的威煞卻已如山壓至。
  “知道是什麼嗎,那是魔化過的誇父族巨人屍身。”皇帝負手微笑。
  皇后與小玄不禁駭然。
  據傳兵主蚩尤的八十一兄弟便是誇父族巨人,個個銅皮鐵骨力大無窮,天神亦懼,直至天帝遣太古大神水族先祖之一的應龍降世,輔助黃帝方得破之,不想眼前的魔幢竟然拘役著這種強大的存在。
  “別吃驚,接下來你們還會見到更多更驚人的東西。”皇帝悠然道,“煉魂幢乃是與召妖幡齊名的至寶,當中拘役著無數強大的魂魄,聖皇將之賜與我,普天神佛雖然憎我惱我,卻再無哪個敢來招惹我!”
  龐巨的骷髏化蛇一馬當先,已深深地突入了光陣,轉眼已游至皇后與小玄二、三丈處,如同實質的腥穢毒息中人欲暈。兩人面色慘白,皆知光陣被魔潮壓垮之際,便是命絕之時。
  就在此刻,魔潮的稠密處突然亮了起來,一直往前沖的魔怪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你推我擠紛紛走避,旋見空出來的地面升起道道白色光芒,一座法陣乍然浮現。
  法陣當中,一條娉婷身影迅速清晰,手提綴滿珍寶的金鞘長劍,那身形風姿,正是武翩躚,只是此時的她面上戴著只奇異面具,幾與皇帝面上那張一模一樣。
  皇帝霍然轉身,目光牢牢地鎖住了她,森然道:“很好,朕正要去尋你,你卻自個送上門了!”
  武翩躚默不作聲地靜立於魔潮之中,面具色如淡墨,細紋遍佈,彷佛由許多塊碎片粘合而成,其上不時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電狀青芒蜿蜒爬過,前額挑著七根形狀不一怪角,望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與邪惡。
  皇帝深深呼吸,心底一陣狂喜,他雖然從未見過真正的七絕覆,此時亦能斷定絕非贗品,一股殺意自漆黑的面具眼洞中電射而出,邪厲的聲音裡帶著絲顫抖:“真是教人意外,原來真正的七絕覆落在你的手裡……你這女人,身上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
  小玄又驚又喜,叫了聲“師父!”
  “師父快來,救救徒兒!”皇后也倏地尖呼起來,望著在面前張開山洞般巨口的骷髏化蛇,驚恐地閉上了眼。
  “我師父怎麼成了她師父?大難臨頭,皇后定是嚇傻了……”小玄心中生憐,面對排山倒海般掩至的魔潮,盡提真氣就要迎上死戰。
  幾於同時,魔潮中的武翩躚雍容抬臂,朱唇輕啟,纏掛於雪腕上的暗金色古錢忽爾不見,下一瞬,那只帶翅金錢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空中煉魂幢旁,盤旋不住的煉魂幢陡然頓滯,眨眼間光華盡逝,竟然莫明其妙地一頭朝下栽落。
  如同噩夢乍醒,如海如潮的魔怪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如非殿中的殘垣斷壁與遍處彌漫的塵土,還真教人懷疑适才的一切是真是幻。
  “落寶金錢!”皇帝怒喝,金龍袞袍一揚,電般掠向寶幢墜落之處。
  武翩躚裙角輕蕩,人已飛仙般拔地而起。
  毒眼影煞機警之極,隨之撲出,上前攔截武翩躚。
  皇后驚魂未定地睜眼,望見空中墜落的煉魂幢,恰離自己不遠,心中一動,飛步過去,一袖卷了過來,方才抱在懷裡,驀地衣發俱揚,卻是皇帝到了跟前,驟感肩膀劇痛,嬌哼一聲急掙開去,只聽哧喇裂響,右邊近肩處連衣帶肉給挖去了一塊。
  小玄揮劍疾刺,卻只中空處,見皇后踉蹌跌向自己,趕忙一臂兜住,劍如驚虹連削數記,卻是劍劍落空,倏地腕際一痛,神骨險些脫手飛出,心下駭然,攬緊皇后腰肢疾往後退。
  煉魂幢乃邪皇淵乙所賜至寶,非同尋常,皇帝豈容有失,附骨之疽般緊追不棄,如勾十指黑氣繚繞,正是滅天鑒中的蝕魂爪。
  皇后騰出一手,與小玄燈劍齊出,拚盡所能接了數招,便一同挨了記蝕魂爪氣勁,立感血脈抽搐心跳如擂,皆知不妙。
  小玄身懷諸寶,真氣雄厚,尚可支撐,皇后卻是眼前陣陣發黑,然而心明此時性命攸關,只是死死地抱著煉魂幢不放。
  小玄早已將北溟玄數迅提至第二境,卻見皇帝瞬東驟西時隱時現,悚知面對的是生平罕遇的強敵,當即強招連發,俱是誅天訣中最精妙的變化,倏地一劍正中敵人胸口,不禁驚喜交加,豈知劍勢兀然而止,劍鋒只沒入肌膚數毫,皇帝猶如不覺,一爪直擊過來,唬得他猛向後躍。
  皇帝如影隨形般追擊,疾捷詭譎處真比那神出鬼沒的魊魅尚勝百十倍。
  小玄仗著劍技神妙,險中還了幾劍,皇帝並未怎麼格擋閃避,劍鋒及身,依然金剛不壞一般,未傷分毫。
  “神骨何等威力,便是遇見堅勝金鐵的巨猙也如削之如泥,這廝怎能以血肉之軀相抗?”小玄心中震驚,一時方寸大亂,與皇后左支右絀顧此失彼。
  “這廝有厲害法寶護體,硬拼不得!”皇后喊道。
  “什麼法寶?”小玄訝問。
  “不壞聖皇鎖!”皇后道。
  “賤人倒也有些見識,是空空老兒還是妖龍告訴你的?”皇帝獰笑道,爪上黑氣如妖魔之臂暴吐而出,長逾數丈,層層匝匝地困住了皇后與小玄。
  武翩躚淩空飄掠,疾朝他們飛來。
  毒眼影煞只一閃一縱便截住了她,十指如鉤一連數擊。
  武翩躚目不斜視,依舊衣袂飄飄地朝前飛,未見如何刻意閃避,毒眼影煞的阻截便全數落空。
  毒眼影煞驚怒交集,兩爪齊出,直如暴雷驚電,比之前倍加淩厲,猛感心臟一麻,垂目望去,赫見麗虹閃耀,一匹彩練正從胸膛貫出,不禁魂飛魄散。
  直至戴著七邪覆的武翩躚飄然遠去,毒眼影煞方才軟軟跪地,雙目猶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胸口,呼吸間驟見大蓬鮮血噴泉般激射而出,他乍然驚省,急欲運提真氣鎖護傷處,然卻絕望地發現,心脈已被齊根切斷。
  武翩躚手上提著把麗芒繽紛的劍,聚寶已經出鞘。
  小玄驀感壓力大減,抬眼望去,見一匹彩練與數道黑氣在塵土中絞纏騰竄,卻是武翩躚同皇帝鬥做一處,立時精神大振,提起神骨殺上前去,與師父齊鬥皇帝。
  皇后緩得口氣,強撐著身子,口中細細頌念,將抱在懷裡的煉魂幢收入法囊之中,乃一隻貼身藏放的五霞金鸞香囊兒,心下暗灼:“師父說與碧海珊瑚燈有感應,一旦祭起,瞬息即至,怎麼此時仍然未見?”
2018-5-21 00:5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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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困獸猶鬥
  迷樓上空,一條黑色巨龍盤旋遊弋,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它顯然無懼從下方劈上來的道道閃電,對別人而言無比可怖的電火只能在它的軀表上鑿出淺淡的印痕,並且轉眼便逝。
  終於,它發現了被暗金色巨泡籠罩住的煉心殿,巨軀一展飛了下去,然而在觸及巨泡的刹那,即刻就給挪移了開去。
  黑龍長尾一擺,巨軀在雲中急劇收縮,轉眼已化做了個風神秀逸的公子,正是東海逍遙門少門主逍遙郎君。
  他定睛一瞧,見自己的下方是大片田野,所在之處已非迷樓。
  “這便是先天無極陣的奧妙麼……移物換位之術委實令人歎為觀止!”他心中讚歎,舉目眺望,見迷樓如天柱般矗立在十數裡外,正欲再次飛去,突聞人喧馬嘶蹄聲如雷,轉首望去,見自玉京方向湧來一片火海,仔細再瞧,卻是大隊重盔厚甲的兵將,個個背負長弓,手擎熾焰旗槍,清一色朱袍赤甲,數目極眾,奔勢又急,漫出官道,踐田踏坡而來,直如烈火燎原一般。
  這支兵馬,正是日月皇朝“風、火、雷、電、龍、鳳、虎、豹”八大精銳其一、長年拱衛京都的烈火軍。
  原來皇朝四大樑柱之一、坐鎮玉京的驃騎大將軍唐鳳山遙見迷樓氣象奇幻,心知有異,遂連夜提兵,前來救駕。
  逍遙郎君雙目微微一眯,飛身朝下掠去,但聞一聲龍吟,穿雲而出的已是一條通體如墨的巨龍。
  地面上兵將紛紛抬頭,奔勢乍緩,然那隊形陣列依舊井然,出奇之鎮定。
  在數十兇神惡煞般的將領簇擁中,年近半百的唐鳳山仰首望空,他緊勒住座下低聲咆哮的聖火犼,面色凝肅。
  “父親為何止步?不過一條妖龍而已,即便孩兒,亦已屠過幾條了。”旁側一將朗聲笑道,但見刀眉虎目,手執長戟,胯下騎一頭金睛火猊王,正是長子唐彥陽。
  “這龍吟清越悠揚,然卻威勢如淵,以往所遇,未有如此懾人的。”唐鳳山盯著空中,滿眼疑色,沉吟道:“迷樓異象突生,此龍來得甚是蹊蹺……”
  “父親不必多慮,即便是四海龍王來了又如何!待孩兒將之擒下,一審便知!”
  唐彥陽傲色道,一拍座騎,金焰辟邪拔地而起,直奔向空中的黑龍,手中長戟無焰而赤,顯然是件神兵。
  “且慢!”唐鳳山厲喝,阻攔已是不及,右手一晃,已多了把烈焰繚繞的巨劍,又沉喝一聲,“列陣!”
  周圍那數十將領紛紛高聲呼喝,旋見數千騎如波蕩開,轉眼間已布列成陣,驀見眾騎高舉起手中旗槍,槍上的赤旗猛然噴出一團團烈焰來,連結成一片火海,蓄勢欲擊。
  原來那些旗槍並非尋常兵器,其上小旗也非飾物,而是那召火聚焰的法器。
  “哪裡來的妖龍?膽敢阻攔皇朝大軍!”唐彥陽大喝,兩腿一夾,胯下神獸在空中爆出一團耀目金焰,揚起手中寶戟,殺氣騰騰直指雲端的黑龍。
  “金睛火猊……六炎神戟……傳聞唐鳳山師從太古異人,呵呵,原來是吾水族世敵火聖祝融一脈的傳人!”黑龍雙睛一眯,身軀倏展,赫然暴長逾倍,一弓一彈便是數千丈之距。
  兩廂對沖,速皆極快,霎時便要迎頭撞上。
  唐彥陽瞳孔驀爾收縮,不禁心膽俱寒,這才發現,原來面對的一條長達過百丈的超級巨龍,而且,無法想像的強大威煞已經牢牢地鎖住了自己。
  ******************************
  “怎麼又換方向?”疾馳中的骨海將軍喝問。
  “聖皇鎖在哪裡,佛爺便往哪裡去!”奔在最前的千臂邪佛大聲應。
  “應該是諸宮諸苑的方位在變,了得!了得!”邪軍師讚歎道。
  “任它千變萬化,任它如何障眼耍詐,只要佛爺的九魅連環在,便一定能尋找到少主!”千臂邪佛森然道。
  就在這時,旁則樓臺旁倏飄飄飛出三條人影,身法如魅,手上似有兵刃,顯非常人。
  “什麼人!”
  “誰?”
  “站住!”
  眾煞紛紛喝問。
  那三人聽見聲音,反而欺身法過來,為首一個卻是妃嬪衣飾,頭綰淩雲髻,兩道細長蛾眉直飛鬢中,右眼角下貼著朵蛛網狀的奇異花鈿,身穿紫綃衣,腰束一條碧絲鸞帶;左右兩個則為女官裝束,一綰靈蛇髻,一綰回心髻,皆黛眉凝煙星眸含露,容顏身段俱是妖嬈冶豔之極。
  “呵呵,我道是哪個,原來是這三個浪蹄子!”骨海將軍笑嘻嘻道。
  三個美人齊啐一口,為首的妃子笑駡道:“醜怪貨,狗嘴裡就是吐不出像樣東西來!”
  原來這妃子模樣的人,卻是邪皇麾下七將軍其一,姓袁名媚,號魘夫人,擅采補魘惑之術,豔名直追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憐憐,乃晁紫閣貼身心腹,奉命隱于宮闈之中,冊封充容,兼尚宮之職,執掌內庭諸務,一則監視宮人,一則暗中護衛。
  另外兩個女官亦非常人,皆在百煞其中,一名花婉,號摘命迷蝶,排序七十七,于宮中任司闈之職;一名月凝,號玉骨羅刹,排序七十八,任掌闈之職。皆俱身手不凡,擅媚功迷術,潛于宮中為晁紫閣效命。
  “淩賤人早先把少主勾弄走了,适才卻又跑回來見我,傳少主之令,要本宮趕往煉心殿候命,難不成你們也接到……”魘夫人疑惑道。
  “敢情淩賤人獨個兒抵擋不住少主,所以跑回來搬救兵麼?”千臂邪佛笑得有些委瑣。
  魘夫人啐道:“這會還有工夫說笑!淩賤人神情甚急,此時迷樓上又異象頻生,定是出了不得的大事!”
  “淩賤人說少主在煉心殿,吾等卻遍尋不見,少主不是常召你們幾個到煉心殿麼,快快帶路!”骨海將軍道。
  魘夫人黛眉微蹙,一邊的玉骨羅刹道:“若在平時,奴等閉著眼也能走到,今晚卻煞是奇怪,怎都找不到這煉心殿哩!”
  “看來還是得依靠佛爺的寶貝啦!”千臂邪佛彈了下垂掛頸間的九魅連環。
  “瞧!那邊的豈不是煉心殿麼?”摘命迷蝶突指著一個方向叫。
  眾煞舉目望去,見濃霧中隱約有座宮殿的影子,從輪廓上看,的確像是煉心殿模樣。
  “果然是煉心殿!這也忒奇怪,怎麼跑到這邊來了?難不成長腳了?”魘夫人詫道。
  “哈哈,佛爺沒帶錯路吧!管它長沒長腳!總之逃不出佛爺的掌心!”千臂邪佛得意道。
  “咦,煉心殿周圍好似有什麼東西?”魘夫人奇道。
  眾煞仔細再瞧,皆發現了籠罩著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
  “像是個大型結界……不好!少主定是給困住了,咱們快過去!”骨海將軍喝道,一馬當先往煉心殿飛去。
  眾煞一齊邁步,緊隨著他疾朝前掠。
  骨海將軍忽感一道淩厲勁風襲來,朝旁急掠,瞬聞刺耳聲響,左臂甲上星火飛濺,已給劃了一下,他見迷霧中白影一閃,揮劍反斬,卻劈了個空。
  “有埋伏!”
  “留神!”
  “什麼鬼玩意!”
  後邊眾煞紛紛呼喝,顯然皆遭遇了襲擊。
  旋見一隻只白鶴自濃霧中鑽出,長腿似鉤鶴喙如刃,一擊即退,眾煞身手皆俱不弱,卻於片刻之間有幾個掛了彩。
  骨海將軍忙中朝臂上瞥去,見甲上多了道深深刮痕,不禁駭然。原來他這身盔甲乃深海鐵髓鑄就,輔以數樣天材地寶強化,再加持諸般防護法術,絕非尋常兵器能壞,可見對方之鋒銳。
  “是機關!”有人喊道,接下怒喝厲吼聲此起彼伏。
  “怎的這麼多!”
  “躲在霧裡呢,到處都是!”
  “狗娘養的,鬼鬼祟祟的算什麼玩意!出來跟爺打呀!”
  只見那些機關鶴或撲或翔、時分時聚,宛若於迷煙濃霧中翩躚起舞,看似優雅美麗,實則殺機重重。
  “是陣法!”邪軍師突喝。
  眾煞見那些機關鶴此去彼補、攻守兼備,果似暗合什麼陣法,不由心頭生詫,皆忖機關怎會識得陣法,轉眼間又有數人受創。
  “不可給這些東西拖住,救應少主要緊!”魘夫人嬌喊。
  骨海將軍心頭一凜,暴喝道:“莫再與這些雜碎糾纏,沖!”
  眾煞齊往前沖,豈知前方煙霧愈重,目難視物,越發亂做一團。
  “什麼人,膽敢在禁宮亂闖!”突聞數聲厲喝。
  骨海將軍聽其口氣,料是宮中禁衛,也不答理,依舊率眾朝前疾馳。
  忽爾一陣大風刮來,吹去許多迷霧,眾煞猛然發現已置身於大群趴伏在地、肅靜無聲的龍牙衛與鳳翎衛當中,尚未回神,便聽一聲大喝:“放箭!”
  早已架好勁弩的鳳翎衛紛紛放弦,但聽“蓬”的轟響,遮天蔽日的箭雨夾帶的嗖嗖厲嘯聲撲入眾煞耳中,所幸的是,目標並非他們,而是朝著正前方激射而去。
  就在此際,一股更大的風刮來,赫將箭雨掃得七零八落,餘勢未了者傾瀉在一座半隱於濃霧中的龐然大物之上。
  然那龐然大物卻仿若不知,蟒狀窩盤的巨軀猶如小山。
  眾煞正在詫訝,驀見龐然大物伸展開來,七條柱狀巨影直如通天般高高昂起,粗略一眼,便知過了百丈,威勢無比驚人。
  眾煞仰頸眺望,饒是個個身經百戰見識廣博,此際也不禁魂搖魄動驚駭難抑。
  至於那些龍牙衛、鳳翎衛早有許多驚得渾身酥軟,癱在地上連逃走的氣力都沒了。
  “這……這是啥東西?”玉骨羅刹顫聲問。
  “迷樓上怎會有此物?”摘命迷蝶也道。
  無人回答。
  “佛阻殺佛,神阻弑神!誰都休想阻止咱們去尋少主!”骨海將軍獰聲道,周身真氣沸騰般注入手中巨劍,正欲躍起,忽見一條巨影朝前傾來,一團滾動的赤焰出現在半空之中,緊接著驚人的熱力撲面噬來,目光所及盡是紅赤之色。
  他大吃一驚,疾朝旁掠,周圍眾煞亦皆四散,遠遠地飛逸開去,下一瞬,方圓數十丈內已成熊熊火海,許多禁衛登給困於焰中,烈火裹軀,慘呼痛號聲不絕於耳。
  就這此際,又見一條巨影前傾,緊接著漿液如傾盆大雨般噴灑下來,落在地上,很快便蝕出一片片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沼澤來。
  地面上亂成鍋粥,無數禁衛陷在沼澤之中,雙手在身上亂抓亂撓,衣甲肌肉赫然塊塊腐潰,叫聲越發淒厲慘怖。
  眾煞散掠出老遠,駭然望著眼前的慘況。
  “留神,這些漿液有毒!”千臂邪佛沉聲喝道。
  話音未落,便聞一聲短促的霹靂,一首電光從高空劈落,擊倒了幾個還在試圖頑抗的鳳翎衛,也將四下照得一片雪亮。
  直至這時,眾煞方才瞧清七條巨影的形貌:皆為蜥首長頸,甩吐著青色長信,赫似遠古大蟒一般。
  “這傢伙到底是啥東西?”玉骨羅刹驚問。
  “若非相柳亡之已久,佛爺還真懷疑就是它了!”千臂邪佛凝望著高空道。
  “不像是活物!”邪軍師沉聲道。
  “不是活物又是什麼……五行精怪?”骨海將軍道。
  “傀儡?”摘命迷蝶也道。
  “這些玩意一旦成精,便都是活物!”魘夫人道。
  “都不是!”邪軍師凝思道,“聞其聲,觀其動,此物應是機關一類。”
  “天底下還有這麼大的機關!”魘夫人吸了口涼氣。
  說話間,只見七個巨首輪翻肆虐,從空中傾瀉下無盡的毒雨、飛石、濃煙、大風、烈火、甚至雷電,地面上樓臺坍塌宮室起火一片混亂。
  眾人眼前,已如人間煉獄。
  “這可怎過得去……”魘夫人黛眉緊鎖,道:“少主多半出事了!”
  骨海將軍聞言,森然喝道:“大夥兒再莫遲疑,都拿出手段來,一齊把這傢伙解了!”
  眾煞紛紛運提真氣,亮出法寶兵器,他們皆為邪皇麾下的強兵惡將,素來天不怕地不怕,莫說面前只是一個機關怪物,兇悍起來連神佛都弑。
  在高空肆虐的七個巨首形猊各不相同,紋彩猶如戲子的面繪,或兇猛,或狠厲,或猙獰,或醜穢,或詭譎,或奸詐,或暴躁,但中間的那個最為奇異,整個都躲藏在暈朦朦的紫光當中,教人看不清個中底細,而且體積亦明顯要比其餘幾個更大。
  在它的內裡,有兩人正手忙腳亂操控著各式各樣的機關把手。其中一個為中年婦人,容顏恬靜姣好,另外一個是妙齡少女,生得嬌俏秀麗,不是黎姑姑與紅葉是誰。
  “我的天!這大傢伙好生嚇人,癡叔是怎麼造出來的?這般下去,會不會把迷樓給毀了?”紅葉乍舌道,手兒輕輕一拉垂吊在跟前的銅環,一道粗巨的閃電便竄向了地面,也沒瞧清是哪個巨首擊發的。
  “放心,先天無極陣之強大,非尋常可想像,即便來幾個真相柳,也壞不了迷樓的。”黎姑姑淡淡道,抬手扳動一根橫在胸前的機關,最右側的巨首口內忽然匪夷所思地現出一疊巨岩符來,在一束不知從何處生出的奇光照射下,迅速化做了一塊塊巨大的岩石,然處再由機關彈送從大開的口部噴飛出去,雷霆萬鈞地轟砸向地面上的人群。
  ******************************
  煉心殿中,殺機四伏。
  施展了冥影衍象大法的皇帝神出鬼沒,在任何一個瞬間都可能匪夷所思地出現在對手的身畔,揮出奪命的一擊。
  小玄煞是狼狽,他已將自己的武技與身法提升至所修的極限,卻依然疲於招架險象環生。
  最自如的則是戴著七邪覆的武翩躚,看似身法緩逸,劍招簡淺,卻令皇帝招招落空,處處掣肘。
  此時的她猶如閒庭信步,風姿婥約極盡優雅,卻因面上所戴的七絕覆,望去還帶著三分陰森森的邪氣。
  “讓你們見識一下朕真正的修為!”皇帝滿眼灼熱,一心奪下夢寐以求之物,猛將滅天鑒提升至第五重天,攻勢身法驟又快了數倍,爪上邪氣急劇膨脹,就如條條翻滾的巨龍大蟒直襲武翩躚與小玄。
  小玄汗流浹背,他從未遇過如此快的身法,即便是施展了北溟玄數的第二重天,卻仍瞧不清楚皇帝驚電噩夢般的攻擊。
  “你守!”武翩躚沉喝,一時間兩人給迫得接連後退。
  “這廝好生厲害,師父也討不了好!”小玄暗驚,心念未止便見武翩躚一劍刺在皇帝身上,不禁大喜,孰料皇帝只稍滯瞬息即一爪擊出,師父繼又後退。
  接下甚奇,兩人一進一退,皇帝攻勢如虹,身上卻給一直後退的武翩躚連刺數劍,衣袍染血,給割開道道口子,然而看似受創,攻勢竟無絲毫挫滯。
  “聚寶乃兵器中之異數,兼法寶與神兵之威,且在劍上加持了破甲訣,而今更有七絕覆相助,竟然還無法重創這廝!”武翩躚心中暗凜,她乃戰神之後,武學大家,僵持間始終不急不躁紋絲未亂。
  武翩躚劍招並不快,瞧上去亦無甚花哨奇巧,卻偏偏總能命中對方;而皇帝疾猛如雷電,卻是擊擊落空。
  皇帝自恃真氣強橫,身法疾捷,更有至寶護身,可偏偏就是拿不住對方,不禁愈鬥愈躁,猛一把扯去破裂不堪的袞袍,精赤著上身狂攻怒擊,只求能與武翩躚以硬碰硬速戰速決。
  武翩躚面上的七邪覆徐徐亮起,麗芒繽紛的聚寶劍上染了層薄薄的黑氣,鋒刃終能刺入皇帝軀體近寸,可惜依舊無法將之重創。
  “不愧是三絕,武技的確令人歎為觀止,不過……你又能奈我何!”皇帝獰聲笑喝。
  小玄訝然發現,皇帝身上的每個創口都在以可見的速度自行癒合,驚忖:“這廝有此能耐,如何擊敗得了他!”
  “瞧他胸口那只鎖!”癱坐一旁的皇后突然呼道,“那東西便是聖皇鎖,若不離身,便永遠無法傷他!”
  小玄轉目望去,果見皇帝胸口懸著只奇鎖,乃是個頂戴旒冕的骷髏,似玉或骨雕就,流蕩著淡淡的白色瑩光,瞧見師父一劍挑去,直襲那骷髏鎖,也跟著急攻其處。
  此鎖正是邪皇淵乙當年縱橫寰宇時的護身至寶,佩戴身上便能萬劫不壞,永拒天劫。皇帝何等機警,豈容敵人得手,撗臂格住武翩躚劍鋒,一爪迫退小玄,接下或閃或截,牢牢護住胸口寶鎖,不過有所顧忌,再不敢只攻不守,武翩躚覓得戰機,小玄也感壓力稍減。
  然而皇帝守得天衣無縫,師徒倆一時也奈何不得。小玄心中焦灼:“照此下去,何時才能制得住這廝,待其傳召的援助與宮中禁衛趕到,局面更要難以收拾……”
  “這廝身上有隱疾,只消破去那鎖,便離死不遠了!”皇后捂著傷處發狠地又喊了一句。
  “找死!”皇帝勃然大怒,倏棄了武翩躚與小玄,電般掠向皇后。
  皇后大驚,急從地上爬起,眼前一花,慌得提燈砸出,全然沒了招法,胸口一悶已被蝕魂爪勁掃中,跌跌撞撞奔向小玄,顫呼道:“救我!”
  小玄一劍流星趕月般朝皇帝刺去,皇帝揮掌拍開神骨,一爪暴出襲向皇后背心,喝道:“賤人,還朕幢來!”
  皇后驚叫一聲拼力前撲,小玄眼見兇險,神骨又給擊開,心頭一動八爪炎龍鞭已自袖內疾旋而出,蟒藤般繞上了皇帝手腕。
  皇帝揮臂一掙,不想絞得愈緊,兩邊競力,小玄頓給扯了過去。
  “放手!”武翩躚低呼,聚寶劍疾刺皇帝太陽穴,皇帝偏首避開,見小玄不肯撒手,八爪炎龍鞭上鱗片逆起,牢牢鎖住手臂,不禁愈怒,另一手回勾,擊在小玄肋下。
  小玄悶哼一聲,揮臂圈去,八爪炎龍鞭又把皇帝另一臂纏住。皇帝怒不可遏,雖然雙臂被絞,也只是稍受滯限,扯著炎龍鞭一連數爪毆擊在小玄身上。
  “放手啊!”武翩躚急喊,小玄與皇帝幾乎是貼身纏鬥,場面極度混亂,未敢貿然進擊,當即不顧真氣劇耗,瞬將北溟玄數提升至所修之極限——第七境守虛。
  小玄連遭痛擊,只覺腑髒俱翻,卻仍以炎龍鞭死纏著皇帝不放,悶呼了聲:“師父!”
  武翩躚何等機智,立時明白了他兵行險著之意,心中驚駭,卻知機不可失,北溟玄數第七境已讓她對眼前的一切洞若觀火,一劍斜裡刺去,聚寶劍尖搭住了聖皇鎖,雪腕輕轉,已將之從皇帝頸上挑離,遠遠地飛墜出去。
  武翩躚于電光石火間的這一擊可謂妙至毫巔,而皇帝雙臂被困,身子又給小玄纏住,閃避不靈,終於被她得手。
  皇帝驚怒交集,一爪重重地轟擊在小玄心口,小玄飄絮般跌飛出去,大口鮮血猛噴了出來,在空中抛灑出一抹觸目驚心的殷赤軌跡。
  武翩躚厲叱一聲,凝聚破甲真氣的聚寶劍刺中了皇帝的面部。
  皇帝通體一震,面具破裂,露出一張俊美極絕的臉來,只是創口鮮血淋漓,神情異樣之猙獰狠厲。
  皇后瞧得眼睛發直,她入宮已近三年,雖然貴為椒房至尊,卻是還是頭一回見到皇帝真正的面容。
  “這張臉,即便與師父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卻何苦終日戴著那張可怖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害怕……”她心中訝歎。
  武翩躚的劍完全擊碎了皇帝面上的那張七絕覆的贗品,並且刺入面頰寸許之深。
  皇帝怒揮一爪,武翩躚拔劍、閃避、再又一劍刺入他腹部,這回一劍洞穿,劍鋒貼脊椎骨從他後腰透出。
  皇帝如傷獸狂嚎,兩爪朝武翩躚一通狂擊。
  武翩躚飄然飛退,浮空立於二、三丈外,只是一股絕不容失的殺意仍然牢牢地鎖著他。
  皇后又驚又喜,瞧瞧有機可趁,悄步過去,俯身撿起聖皇鎖,緊緊地捏在手裡。
  小玄以劍支地,強撐著站起,驀又軟倒下去。
  “護住他心脈!”武翩躚沉聲喝。
  皇后立時明白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慌忙奔到小玄身邊,扶抱懷間,一掌抵住他心口,徐徐送入真氣,惶急呼道:“撐住呀!待我師父趕到,必能救你!”
  皇帝忽然沉靜下來,口中念念有詞,頭頂突爾射起一道十余丈高的白光,現出一座惡塔來,但見塔高十一層,全由白骨壘就,各層簷角懸著形形色色的骷髏,也不知是什麼物事的骸骨,塔周漂蕩著團團綠慘慘的陰火,火中隱閃著晦澀難明的罕異符文。
  “萬劫白骨塔!”皇后失聲叫道。
  原來此塔也為邪皇淵乙之寶,陰穢至極,專欺仙聖,曾壞無數神佛,名聲之惡尚在聖皇鎖之上。
  武翩躚卻是安之若素,不慌不忙抬手一揚,不知何時已回到腕上的帶翼金錢倏忽消失,眨眼便出現在白骨塔旁,然後,白骨塔便同之前的煉魂幢一般光華盡散,歪歪晃晃地從半空墜落下來,驚天動地的將地面砸出個半丈深的巨坑來。
  皇帝一言不發,手結印訣朝空指去,但聞數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厲的嘶叫,旋見一環狀物破空而來,掠到近處,卻是個生著十七首的醜怖怪物,首首攢結,每首皆生著一張幾乎佔據了整張面龐的巨大魔口,口中利齒森森,鋒銳如刃,望去令人不寒而慄。
  此物神魔皆知,名曰噬天輪,亦為邪皇淵乙當年橫行天地時所倚仗的奇寶之一,所至之處無物不解,令人聞之色變。
  皇后早就聽聞過此寶,沒想邪皇竟然甘舍賜與皇帝,不覺花容失色,卻看見武翩躚再次優雅地舉起玉腕,輕輕一揚。
  落寶金錢雖帶雙翼,但比起別的法寶,形貌可謂樸拙之至,然而就是這麼毫不起眼的個小小物事,又一次展現了匪夷所思的怪力,疾旋不住的噬天輪突爾中邪般頓滯下來,然後便同前兩件至寶一樣莫明其妙地朝下墜落。
  皇帝面色鐵青,盯著隨寶錢墜地的的噬天輪,連捏印訣,卻是再無半點感應,長歎道:“此寶為寶中異數,乃是太古魔屍煉就,竟然也敵不住落寶金錢!”
  “天地間,沒有多少法寶是它對付不了的。”武翩躚冷冷道。
  “便是佛門至寶,化做二十四諸天的定海珠也不能免……”皇帝點點頭,接道,“因為它,法寶是奈何不了你啦,若是拼兵器,聚寶劍又專克神兵,看來唯有在武技上與你一較高下了。”
  “武技?”武翩躚輕輕一笑。
  “你……當真是那個玄教的武三絕?”皇帝忽道。
  武翩躚點了下頭。
  “都傳武三絕的武技于玄教第一,朕很想知道,難道重元老兒的武技也比不過你?”皇帝道。
  “我入玄教,想學的並非武技。”武翩躚只淡淡道。
  “你入玄教,只是沖著先天無極陣吧?”皇帝繼問。
  武翩躚不置可否。
  “那麼,你慫恿朕築造迷樓,實是為了要盜取吾皇的真靈?”皇帝眯起眼問。
  “非止如此。”武翩躚道。
  “非止如此?”皇帝盯著她。
  “我還要他永世見不得天日。”武翩躚聲冷似冰。
  “你苦心佈局,設下如此宏巨的陷阱卻是因何?你與他老人家難道有甚仇隙?”
  皇帝道。
  武翩躚半晌不語,再次開口,只有三字:“受死吧。”
  皇帝舉目四顧,此時塵埃漸伏,遙見四面光芒隱閃,整座大殿似給罩在一個暗金色的巨泡之中,其上符文時明時暗,顯然是個禁鎖結界,此時的他面垂鮮血,身遭重創,神情卻反而鎮定下來,淡淡道:“看來朕是走不了啦。”
  武翩躚冷聲道:“你倘若渾渾噩噩,或可苟延多幾時,今日夢醒,便是大限。”
  “是麼。”皇帝詭異一笑,道:“朕修邪功,更行惡多時,天地唾棄,諸天神佛、各方妖魔窺伺於側,吾皇卻能安然閉關,且把吾宗放心地交付與我,你可知曉這是為何?”
  武翩躚運提真氣,面上的七邪覆再次徐徐亮起,小玄傷重,敵援在即,她不想再有片刻拖延。
  “若沒萬無一失的把握,他老人家豈能安心離開耶!”皇帝左手朝虛空輕輕一抓,指掌間忽然多了件物事,形若印璽,頂上雕鑄個眼洞垂淚的骷髏,骷髏似跪若爬姿態詭奇,仿佛痛苦不堪,通體遍佈金色裂紋,仿佛稍微捏握重些便會破碎。
  皇后望去,認不出是何物,武翩躚卻是神情丕變,麗目緊盯著皇帝手中之物,疑色滿面。
  皇帝輕笑道:“朕倒要瞧瞧,對於此物,你的落寶金錢如何解之。”
  武翩躚倏地飛身掠起,疾刺的聚寶劍帶出一抹絢麗極絕的尾跡。
  皇帝一聲獰笑,捏碎了手中的物事。
  刹那間,殿中彌漫的塵埃、飄蕩的碎幔、所有的色彩,包括飛掠空中劍指皇帝的武翩躚全都凝固般靜止下來,甚至連聲音與光線都已凍結。
  就是皇后與倒在她懷裡的小玄,也覺得心跳一時之間徹底停頓。
  非但如此,整座迷樓,甚至百十裡外的玉京城都安靜了下來。
  然而事實是,以那只手為中心,方圓千餘裡內的一切都已禁止。
  除了皇帝。
  這一瞬,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幾乎所有最強大的存在似乎都感應到了什麼,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同一個地方。
2018-5-21 00:5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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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大限

  已遭重創的皇帝身法稍滯,但已有足夠的時間來到武翩躚跟前,一爪擊在她的腹部,看去極緩,然卻提聚了殘餘的所有力量。
  武翩躚通體劇震,但乃凝固般在僵在空中。
  混沌印。
  一旦祭獻,除了祭獻者,萬物皆止。
  傳說此寶生自混沌,采自混沌,邪皇淵乙共煉成了三枚。
  第一枚助其熬過了混沌大劫。
  第二枚在混沌大劫後的第一次諸界大戰之時,邪皇曾身陷重圍,獨對滿天神佛的圍剿全身而退,依憑的便是此物。
  第三枚則下落不明,諸界多認為已隨淵乙一同歸隱了。
  此物乃天地至寶,用一枚少一枚,沒想到,淵乙竟然捨得將這最後一枚救命之物傳與他人。
  終於,所有的顏色重新流動了起來,武翩躚從空中跌落,摔墜於地。
  皇帝提臂,朝下擊出,又在她心口補了極沉的一拳。
  鮮血從七絕覆下方的檀口中噴滾而出,聚寶劍也從鬆開的五指間滑脫,同主人一道靜靜地躺在地上。
  “師父!”小玄驚喚,掙扎著欲從皇后懷裡起來。
  皇后面無血色,心中一陣絕望。
  皇帝顫著手,慢慢探出,將七絕覆從武翩躚臉上摘取下來。
  小玄望見師父雙目緊閉,唇角溢血,不禁一陣心碎。
  皇帝無力地笑了笑,貪婪地仔細地將七絕覆瞧了個遍,深深地吸了口氣,方才戴到自己臉上,刹那間,心跳如擂血賁似沸,通體激顫痙攣,只覺道道神秘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撲至,無孔不入地湧入體內,真氣與靈力俱在瘋狂的激蕩與膨脹,令他仿佛擁有了吞天滅地的力量。
  “原來真正的魔君之覆是如此之美妙!”皇帝仰天長嘯,暴發出一通快意極絕地狂笑。
  蜷縮地上的武翩躚發出一絲低吟,适才兩記結結實實的重擊,已令她完全失去戰力。
  皇帝睨了睨她,蹲跪下身,探指輕輕勾起她纖巧的下頜,壓著體內的狂躁輕輕道:“知道麼,在朕心目中,你睿智、博識、容顏傾城,且修為深不可測,是如此之完美,宮中佳麗無數,卻無哪個能令朕如此之著迷……”
  武翩躚動彈不得,妙目睜開,眸冷如霜。
  “喏喏喏,就是這個眼神,真真教人骨頭發酥呀……”皇帝繼道:“朕著實捨不得毀滅你,然你以迷樓為餌,設局誘困聖皇,又私藏魔君之覆,鑄下了滔天大錯,無可饒恕,結束前,就讓朕再受用你一下吧。”
  武翩躚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地微顫著。
  皇帝的手慢慢往下,沾著鮮血的拇指順著凝脂的面頰滑落,來到柔美的雪頸,真正的七邪覆令他周身血沸,驚喜的發現長年的不舉一揮而去,他已預感到接下來的蹫躪將會是一頓前所未有的、令人狂瘋的饕餮大餐。
  武翩躚用盡所餘力氣,猛地朝自己的舌尖咬落。
  然而皇帝眼疾手快,手上氣勁一吐,貫入了她的下頷。
  武翩躚只覺下巴一麻,上下齒咬得舌尖劇痛,卻沒能咬斷。
  “想要一死了之?沒那麼便宜,你還沒告訴朕,聖皇現於何處呢。”皇帝痛快地盯著她,戴著七絕覆的臉慢慢靠近,眼洞中的目光落在女人柔美的唇上,拇指恣肆地抹弄著她嘴角的殷紅鮮血。
  武翩躚閉上了眼,心頭湧起樁樁未了之願,不禁傷痛欲絕。
  皇帝的目光跟著下移,落在她那挺翹如峰誘人極絕的酥胸上,淫邪笑道:“還有,在這最後的時刻,朕會讓你嘗嘗往時舍不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也許嘗不了幾樣,你就會情不自禁地告訴朕,聖皇的下落的……”
  “住手!”突有人喊。
  皇帝微怔,緩緩回頭,便瞧見了拖著劍搖搖晃晃一步一步朝這邊走過來的小玄。
  皇帝站立起身,轉迎向他,嘴角掛著嘲笑:“連劍都舉不起來了,還癡心妄想阻攔朕?”
  “惡魔!休想羞辱我師父!”小玄咬牙切齒。
  “是不是心疼啦?嘖嘖嘖,朕這妃子,竟然美得連徒兒都想入非非了。”皇帝嘲道,忽爾收了笑:“話說,以你這般不起眼的角色,卻怎麼自第一眼起,就令朕如此之憎厭呢?”
  小玄怒容滿面,另一隻手也握住了神骨,拚命把體記憶體餘的所有真氣注入劍中。
  “惡魔,你要死了!”他目噴怒火,此時明明全無把握,豪言壯語卻脫口而出。
  皇帝冷冷地注視著他,不知怎麼,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種莫明的、灼鬱的不安,只道是受臉上的七邪覆侵撓。
  小玄大喝一聲,拔身掠起揮劍怒劈。
  皇帝抬手,一道濃如墨形同實質的氣勁就擊了出去,小玄朝旁一閃,斜裡疾削過來,皇帝回手輕輕一勾,那道黑氣竟似巨蟒般乍然掉頭,從後方撲襲小玄,小玄驚覺,一個星火飛濺急欲逃開,已瞬給緊緊絞住。
  膨巨的黑氣卷著小玄徐徐升起,高高地舉在空中。
  皇帝深深呼吸,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強大,狀若瘋魔地呻吟:“這面具的滋味真真太令人銷魂啦……”
  小玄拼死掙抗,只感身上愈絞愈緊,鼻口張開卻抽不進空氣,五臟六腑似乎都快要從身子裡給擠爆出來。
  他手裡仍死死地捏握著神骨,不甘生命就此終結,更不能忍受師父遭到羞辱,他知道眼下唯餘的一點希望就是自己,電光石火中倏地靈光一閃,一段不知從何而來的禁咒閃入心裡……皇帝眯眼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迷醉間突感面上一輕,七絕覆竟然莫明其妙地離身飛去,他大吃一驚,探爪如電,卻仍抓了個空,下一瞬,就瞧見七絕覆飛上空中,長眼般落在了小玄的臉上。
  一聲厲嘯,皇帝已如影隨形而至,閃電般叉住了小玄脖子,五指如鉤牢牢地鎖住了他。
  小玄越發喘不上氣,然而七絕覆已經令他不需要呼吸,數不清的奇異物事似潮水般湧入他的身體,夾帶著殺欲的可怖力量在某處急劇沸騰,突爾腹臍處一跳,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暖流湧了出來,淹沒了其餘所有的感覺……“拿來!”皇帝怒喝,另一手便要來揭他臉上的七絕覆,就在此際,一道詭譎真氣自叉住小玄的手傳了過來,無可遏止地經手臂直達胸口,通體乍然一木,整個人僵在空中。
  眨眼間,那道神秘的真氣已穿過心室,似是認得路一般,徑直奔襲向他體內深處的某個地方,啟動了折磨了他一十七年的某個痼疾,並且瞬間就擊潰了他全部的防禦、抵抗與意志。
  皇帝汗如漿出,滿面痛苦之色,俊美的臉上奇異地泛出片片紫鱗,那道看不見的真氣,已經徹底擊垮了他。
  小玄聚感鎖住喉頸的五指鬆開,七絕覆眼洞中的眼瞳一亮,提起神骨朝前刺出,瞬從皇帝胸膛一穿而過。
  “是……你!”皇帝悶哼,暴睜的雙目中盡是駭懼之色。
  刹那間,他竟然瞧清了隱於七絕覆眼洞中的眼睛,竟與多年前注視他的那眼睛如此神似,邪魅、冷淡、亮如星辰,仿佛早已洞悉了天地間的一切。
  只這一眼,就讓他做了一十七年的噩夢,如今夢醒,然卻已是大限之日。
  原來今夜地危機在這裡!原來此子才是真正的危機!
  皇帝上下齒猛地照咬自己的舌頭咬落,噴出一蓬血來,拚盡所餘的真氣做出最後一擊,一爪轟擊在小玄的胸膛上。
  小玄直飛出去,兩人一齊從空中墜落,各自重重地摔砸於地。
  皇帝白晰如玉的肌膚上裱出愈來愈多的紫鱗,神智也越來越模糊,心中絕望,為什麼一路救兵都沒到?
  所有人,都拋棄我了嗎?
  驀然間,他周身咯嚓暴響,骨骼四突,整個都急劇膨脹起來,轉眼已失去了人形,化做了頭趴伏於地巨如龍象的麒麟,赫是現出了元形。
  皇后瞠目結舌,眼前猶如夢中,心中突爾閃過一念:“果然如他老人家所言,這廝乃是麒麟化身!”
  紫麒麟目中的光芒漸漸暗淡,眼皮慢慢垂落,卻沒能完全閉合。
  武翩躚長籲了口氣,轉目凝望向躺在地上的小玄,眸中滿是憂戚與溫柔,儘管只有短短的十余步之距,卻已無點滴之力過去。
  隨著她的倒下,籠罩著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迅速暗淡,閃爍其上的符文亦越來越稀疏。
  肆虐各處的迷霧、閃電、地震、幻霓等諸種異象皆在減弱……停歇……消失,迷樓漸漸恢復了往時的面貌,只餘遍地狼籍。
  ******************************
  “不對勁,瞧,周圍的禁制都停止了!”巨型相柳上的黎姑姑突道。
  透過巨首的機關眼瞳,紅葉轉望向煉心殿,驚道:“封鎖煉心殿的結界也在變弱,快要消失了!”
  “莫非少主沒有得手?發訊號給阿癡,我們過去接應!”黎姑姑喝道。
  機關相柳的一個巨首倏地甩晃,朝四下噴吐出大股滾滾濃煙,煙色緋紫,當中幻耀著豔麗無比的明藍色焰光。
  “留神!這煙裡有古怪!”
  “肯定有毒!”
  正在圍攻的眾煞齊聲呼喝,四下走避。
  紛亂了一陣,紫煙之中卻沒了動靜,眾煞定睛望去,七首巨怪的身影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
  “逃了?”骨海將軍喝道。
  “這麼大的傢伙,怎能一下子就消失了?”玉骨羅刹喊道。
  “那些機關怪鶴也都不見了!”摘命迷蝶也在叫喚。
  眾煞疑訝不定。
  “瞧,煉心殿!”魘夫人指著從漸稀的迷霧中重新現身影的煉心殿喝。
  “走!快去接應少主!佛爺的九魅連環感應,聖皇鎖就在前面!”千臂邪佛高聲叫道。
  ******************************
  淩婕妤踉蹌奔掠,黑衣上已是暗紅片片,且還有顆顆血滴甩飛出來,墜灑風中。
  一番激戰,她已判定自己不是敵人中任何一個的對手,況且對方還兩個一起夾擊。
  此時的她身上已挨了數劍,還險險給一條紫煙似的羅帶縛住,若非依憑冥影衍象大法中那鬼魅般的身法,幾乎就脫不了身。
  “妹子莫跑,跑也是白跑,你逃不掉的!”緊追身後的紫發麗姬咯咯嬌笑。
  淩婕妤忙中朝迷樓掠了一眼,見迷樓上異象愈熾,不禁急怒交加,她素對晁紫閣忠心,心知今夜情形大是不妙,拚著真元受損,猛然狂催真氣,飛速陡疾近倍,登與後邊雙姝拉開了距離。
  “妹子莫往那邊去,那邊有個好凶的美人兒哩!”紫發麗姬嬌聲喊道。
  淩婕妤掠得愈疾,她感覺到體內的真氣正在從傷口奔瀉而出,心知照此下去自己堅持不了多久。
  “玉京有許多自己人,只要到了那裡,一切就有轉機!”她心系一念,只是咬牙強撐。
  就在此際,忽見前邊攔著一人,同是面籠輕紗,左手提一隻通體青藍形貌古拙的鐘狀物事,右手拈一條晃耀著波光的藍色綾帶,衫飄帶舞風姿綽約地立懸於空中。
  淩婕妤一眼就認出此姝亦為逍遙門人,正是傳聞被逍遙郎君擄去的西海龍九公主,心中叫苦,調頭疾往斜裡沖去。
  突忽一聲鐘鳴,似從古遠處傳來,聲音縹緲若無,卻震得她魂魄俱酥,整個人都麻了一瞬,就這刹那龍九公主藕臂輕揚,手上那條波光蕩漾的綾帶已飛過百十丈之距,將她緊緊縛住。
  “懶得與你追來逐去。”龍九公主輕笑道,嫋嫋婷婷地飛到淩婕妤跟前。
  淩婕妤拚力掙扎,卻覺周身麻軟,真氣靈力竟提不上來,也不知是身上的綾帶還是先前的鐘聲所致。
  “若再亂動,我把你的魂魄都搖出來!”龍九公主嬌喝,原來她左手所提之物,正是妖祖玄龍遺寶——動海鐘,內藏玄龍一魄,一搖四海皆動,擁有浩大無儔之力。
  莫說淩婕妤此時受了傷,即便平時,也是消受不得。
  此時後面雙姝已追趕上來,白裳女子提劍欲刺,卻聽紫發麗姬喚道:“妹子且慢!”
  白裳女子收住劍勢,目帶詢問地轉望向她。
  “暫且留著她。少門主不是要煉造歸墟塔麼,又怕虧損了咱們,一直在尋找體質極陰的爐鼎,我瞧這賤人正合適。”紫發麗姬微笑道。
  “姐姐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如此甚好。對啦,還要順道問問她的同黨都有哪些人,說不定這些消息公子用得著。”龍九公主也道。
  “也是,記得公子從前最喜歡炮製這種狠辣貨色,如今許多事兒都依著咱們,咱就帶回去犒勞犒勞他唄。”白裳女子嫣然道。
  三個美人圍著淩婕妤說說笑笑,就像是在廚房裡討論如何烹宰一條刀俎間的魚。
  ******************************
  月光下,雲海上。
  一道道古拙、蒼茫與晦澀難明的符文狀光亮正在徐徐散開、暗淡、消逝。
  “你是誰?”血尊慘然問,此時的他嘴角溢血面色灰敗,趴伏雲上,在他周圍的數十丈雲氣中彌漫著幻境般的芒彩,呈現出一團團奇異的、瑰麗的星雲狀。
  李不淡然地望著他,神閒氣定。
  倏地赤光一閃,化做血煞的血尊疾朝高處縱去,孰知萬頃雲氣突變,在他的前方堆結起高達千餘丈的神秘形狀。
  血尊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雲端上,他深吸了口氣,依稀認出,眼前這些氣勢雄奇的形狀投影的是些無比久遠的生物,古老到甚至混沌初開就已經存在的生物,它們的背景隱隱可見高山長河深壑大海,只是入目卻覺非平日所見。
  他已給無法理解、無可抵禦的無形巨力攔住、拘困、鎖死。
  最令他震驚的是,這種力量是如此陌生,竟然非似這天地所有。
  “你,到底是何人?”血尊滿面絕望,忽然頓悟,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不知是何境界的天外高人。
  “我是誰又如何。”李不抬頭,目光似乎越過了高處的明月,投入了深遂無垠的夜空,歎道:“只是大劫將至,這天地若欲長存,便須得有所改變了。”
  血尊已說不出話來,眼瞳中一片灰暗。
  “今日之數由不得你我。”李不平和道:“你已苦修萬千年,實不忍心瞧著化為烏有,且隨我去吧。”
  ******************************
  籠罩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越來越淡,猶如即將破掉的水泡,多處開始出現空隙,明明暗暗的又支撐了片刻,忽爾金芒一閃,終於完全消逝。
  殿中的皇后聽得遠處人聲鼎沸,望望眼前情形,不由連連叫苦:“弑君可是滔天之罪,我爹雖權高位重,此事卻又如何收拾得了,我若有事,卻連他老人家都連累了!”
  她雖愈思愈驚,所幸天賦異稟,機智冷靜可謂與生俱來,並未全慌了神,盯著伏屍於地的紫麒麟,心念電轉。
  此時四下人聲愈近,已有好些人沖入滿是殘垣斷壁的煉心殿中。
  最先趕至的並非宮中禁衛,而是邪宗眾煞,一行人朝前急奔,夜色與塵埃中瞧不清楚,紛紛高聲呼喚:“少主在哪?”
  皇后一陣驚慌,目光觸及戴著七絕覆的小玄,心底倏地靈光一閃,當即急啟法囊,口中頌念,卻是召來四名黃巾力士,將趴伏於地的紫麟麒收入其內,又提碧海珊瑚燈去尋皇帝先前拋在地上的殘破袞袍,奔到小玄身邊,匆匆幫他套在身上,心中怦怦亂跳,猶覺有什麼地方欠妥。
  忽聞一人呼道:“感應到了,聖皇鎖就在附近!”
  皇后心頭一跳,趕忙取出先前揀到的不壞聖皇鎖,戴在小玄胸前,這才喊道:“皇上在此,還不快過來護駕!”
  眾煞循聲摸了過來,為首的正是骨海將軍、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幾個。
  “少主怎麼了?”有人驚問,眾煞飛步奔來。
  雖然小玄此際臉上戴著七絕覆,皇后仍怕哪裡露餡,只將小玄的臉面捂抱在懷裡,作哭泣狀呼:“陛下莫驚臣妾!陛下快醒醒!”
  魘夫人等三姬明裡身份乃宮中妃嬪與女官,望見皇后在前,怕其疑心,一時不敢隨眾煞上前,遠遠地躲在後面。
  “小人叩見娘娘,皇上如何了?”骨海將軍急問。
  “你是何人?怎麼長這怪模樣!”皇后疾言厲色喝。
  骨海將軍等人唬了一跳,紛紛跪下,忙奉腰符道:“娘娘見過小人的,吾等長駐迎聖台,奉命守護迷樓,這是皇上親賜的符牌,吾等今夜見迷樓異象四起,特意趕來護駕!”
  “胡說!本宮何時見過你!”皇后仍詐做不識。
  眾煞只道皇后受了驚嚇,心裡邊糊塗了,邪軍師上前溫言和色道:“娘娘莫驚,吾等到了,即便是天塌下來不用怕。”
  皇后暗暗叫苦,此時不怕天塌,惟怕露了馬腳。
  “莫慌,吾在。”一個蒼老而沉厚的聲音忽在皇后耳內響起。
  皇后登時心神一定,知曉此人來了,天大的事情亦能擺平,今日可算是撐過去了,悄自長籲了口氣。
  “好孩子,做得不錯,且先穩住眼前局面,往後自有安排。”那聲音又道。
  皇后越發鎮定,對眾煞道:“皇上傷得極重,爾等快去尋御醫來救!”
  “不知皇上傷在何處?吾等帶著絕好的療傷藥石,還請娘娘賜吾等查看皇上的傷勢。”邪軍師道,急著要救少主,顧不得避忌,往前又近一步。
  這時人聲愈盛,四下盡是燈火,卻是項炯、閻卓忠與卜軒司等人率大隊禁衛趕到了。
  皇后見眾煞越迫越近,心知這幫人乃邪皇麾下,生恐被瞧出破綻,隱約聽見項炯、閻卓忠等人的聲音,急忙喊道:“這邊這邊!項將軍、閻公公快來,皇上受了重傷!”
  眾宮人與禁衛為表忠心,人人爭先恐後地湧上前來,團團圍住皇后與小玄,一時倒把邪宗眾煞擠隔在週邊。
  眾煞身份雖殊,卻非宮掖中人,豈敢太過相爭。
  “适才來了刺客!擊傷了皇上!”皇后大聲道。
  “刺客往哪去了?”項烔急問。
  “誰曉得!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沒看好門,卻反倒來問本宮?”皇后作急怒狀,抱著小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娘娘恕罪!”項炯慌道,轉朝部下眾將官厲喝:“封鎖各處,搜捕刺客!”
  “還不快傳御醫!”閻卓忠亦對左右隨從尖喊。
  “皇上如何了?娘娘也傷著了麼?”卜軒司盯著她問,滿面關切。
  皇后只是慟哭,心知此時多說一字都可能出錯。
  場面一時紛亂無比,眾人見皇后懷抱之人身著袞袍,臉上戴著七角面具,又聽娘娘口口聲聲呼喚皇上,便皆認定小玄就是皇帝。
  這時,又一行人急奔入殿中,為首之人,正是驃騎大將軍唐鳳山,但見袍甲破裂神情萎頓,顯然受了傷,他撥開人群,伏地叩首,大聲道:“臣於玉京觀迷樓景象有異,立時提兵前來護駕,豈知途中受遭遇妖魔阻撓,來得遲了,臣罪該萬死!”
  “大將軍且莫自責,眼下惟救治皇上為緊,其餘諸事,日後再說!”皇后哭道。
  “御醫呢?怎麼不見半個!”唐鳳山立起,虎著臉朝左右吼。
  “已去傳了!”項烔與閻卓忠慌忙應。
  小玄昏昏沉沉,也不清楚周圍如何,心中惟余牽掛師父,抬手顫指了下武翩躚那邊。
  皇后知其意思,忙朝眾人道:“迷妃在那邊,還不快去救護!”
  閻卓忠吃了一驚,忙循指奔尋過去,塵埃中見武翩躚嘴角噙血,胸口染赤了大片,倚靠在一人懷中,認出是黎姑姑,旁邊還跪著個紅葉,只驚得面如土色,失聲喊道:“快來人,迷妃娘娘亦受了傷!”
  武翩躚何等機敏聰慧,這時已明皇后之意,支撐著朝閻卓忠喚:“此處不安全,快護送皇上離開!”
  “奴才明白!”閻卓忠忙應。
  小玄聽見她的聲音,心中稍寬,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終於失去知覺。
2018-5-21 00:5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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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危局

  無盡的黑暗。
  小玄仿佛置身於無光的大海之上,陷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只覺有無數的物事怒濤惡浪般朝他奔湧而來,不由分說無可抗拒地撲入體內。
  “終於,我們還是聯手了。”
  暗黑中,有個人陰惻惻地笑,聲音似在耳邊響起,又如從極遠處傳來。
  明明什麼看不見,小玄卻知道那人正在朝著自己笑,而且似曾見過。
  他東張西望,四下尋覓,然卻始終無法瞧見。
  “你是誰?”小玄問。
  “想不起來了?”那人笑道。
  小玄極力思索,頭痛欲裂。
  “那就不用想了,時候一到,你自會明白。”那人意味深長道。
  “自會明白?”小玄疑竇叢生。
  “只須記住,天地皆不容你,若再一意孤行,必將重蹈覆轍!”聲音漸行漸遠,似乎正在離去。
  “你到底是誰?”小玄急問。
  那人不再言語,仿佛根本沒有來過。
  “別走!”小玄一把坐起,拚命睜大眼睛,在暗黑中搜尋那人的身影……“皇上!皇上!”有人在耳邊輕呼。
  “娘娘,皇上醒了!”另一個聲音喊叫道。
  小玄猛然睜眼,眼皮終於真的睜開,驀爾呆住。
  赫見兩個花似的女孩一扶一抱擁著自己,皆為宮娥衣飾,而自己正坐臥在一張帳如金霞的大床上,身覆錦被,香甜盈鼻。尚未明白,便瞧見皇后快步行來,一臉歡喜,後邊跟著個俏麗宮娥,正是簪兒。
  “怎麼坐起來了,快躺下!”皇后雙手扶肩將他輕輕按回枕上。
  “這是哪?”小玄問,望向周圍,原來是在張極大的拔步床中,錦衾繡褥極盡奢麗,拔步階光亮如鏡,前廊兩邊座著內櫥,櫥面雕繪著雅致的仕女圖,左邊櫥前置金花長瓶、碧玉痰盂,右邊櫥前置博山爐,燒著龍涎,滿帳香甜。
  “我屋裡。”皇后道,“你傷勢頗重,這幾日都在這兒養著哩。”
  “這幾日?”小玄詫道,這才發現自己聲音暗弱,周身乏力。
  “嗯,快三天了。”皇后在床沿坐下,柔聲問:“覺得身上怎樣了?”
  “我師父呢?”小玄猛然一驚,又要坐起。
  “躺著躺著,她沒事,眼下在儀真宮裡養傷呢。”皇后按著他安撫道。
  “我瞧瞧去!”小玄心急如焚。
  “這會不能去,三更半夜呢。”皇后道,“再說,陛下自個傷得這樣重,豈有上門去探望一個妃子的道理!”
  “陛下?什麼陛下?”小玄愣住。
  “此處還有別個麼,就是陛下您呀。”皇后微笑道。
  “什麼?”小玄失聲道,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皇后打了手勢,先前兩個小宮娥便躬身退出屋去,簪兒則仍守在一旁。
  “你聽我說。”皇后盯著小玄兩眼,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後,你,便是皇帝陛下,當今日月皇朝的天子。”
  小玄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皇后依舊盯著他,目光灼灼。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玄壓著驚詫,心念電轉,回想失去知覺前的那一瞬,忽然若有所悟,顫聲道:“你這是……這是……”
  皇后凝視著他,輕點了下頭。
  “娘娘是要我假扮他……”小玄顫聲道,汗都冒了出來。
  “眼下只有如此,你,我,還有你師父才能挨過這一關。”皇后不動聲色道。
  小玄心驚脈跳,猛感面上捂著什麼,抬手一摸,赫是張面具似的物事,不禁一怔,指尖摸到頂上,赫然觸著幾根角狀物事,唬得就要揭下。
  “別碰!”皇后趕忙攔住,道:“這張面具能幫助我們。”
  小玄僵住了手。
  皇后道:“你臉上的面具叫做七絕覆,又名魔君之覆,原為七絕魔君之物,乃神佛皆忌的至寶,居傳它能汲取天地七種氣息,只要戴在臉上,便能自行提升修為與療養。”皇后道。
  小玄隱覺似有許多看不見的物事從四面八方飛來,不斷撲入體內,激蕩得周身氣血如沸,赫與适才夢境中的情形十分相似。
  皇后接道:“晁紫閣對它垂涎極久,然卻苦尋多年不獲,平日所戴乃是卜軒司進獻的贗品,真品卻不知怎麼竟落在你師父的手裡,最後神差鬼使地又跑到了你的臉上,或許真是冥冥之意。”
  小玄聽得驚疑不定,竟覺臉上的面具熟悉之至。
  皇后停了下,繼道:“你就暫且戴著它,一來可以用來療傷,二來也能以此遮人耳目,把眼前這齣戲演下去。”
  小玄心頭突突直跳,忽問:“這個……這個我師父知道嗎?”
  “當然知道,而且沒有異議,否則,她怎肯讓你及這張面具留在這裡。”皇后道,“兩天前,我已經同你師父會過面了,她要我嚴防任何差池疏漏,以確保你的安全,並答應彼此呼應,以應對眼前的難局。”
  小玄聽得胸口一暖,心神稍定,問:“那魔頭怎樣了?”
  “沒了,那廝大限已至,再不能為非作歹了。”皇后淡淡道,話鋒一轉:“只是,那廝早已淪陷魔道,宮中及朝野隱匿著許多他的牙爪心腹,各俱奇能,須得仔細提防。”
  小玄想想還是覺得荒誕,道:“許多人見過那魔頭的,這假皇帝又能冒充多久!”
  “沒幾個見過他。”皇后淡淡道,“即便是我,入宮近三年也沒能見到他的真面目,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而且你的身材與他甚是相仿,戴著面具,穿上衣服倒也差不多了,還有,他聲音原本就多變,這也教人難以察覺有甚改變,最最重要的是,我這個皇后,與及你師父——宮裡最受寵的妃子,都認定你是皇帝,還有哪個會起疑心?”
  小玄摸摸臉上的面具,悶哼道:“難道要我一直都戴著這東西?”
  皇后應道:“也沒啥不好的,這七絕覆乃無上至寶,晁紫閣及無數修煉中人一直夢寐以求的!”
  小玄聽了,卻越發覺得臉上不適,周身亦都灼躁莫明,他甚至懷疑,戴著這張面具以後還能不能睡個安穩覺。
  殊不知他記憶被鎖,忘了自己此前已戴過這七邪覆多次,身子漸已適應其侵撓,否則此時絕對不止“感覺不適”這麼簡單。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皇后神色如常道,“此事若是壓捂不住,我們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了,況且你師父此時傷勢甚重,即便神通廣大,亦無力應付眼前的危局。”
  “我師父傷得有多重?到底怎樣了?”小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你無需擔心。迷妃乃天妃下凡,自有療傷妙術,就連宮裡最好的御醫都拒於門外,而且她這幾日還讓人送療傷藥過來呢……”皇后取過一隻小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安慰道:“喏,這就是她讓人送來的丹藥,有這工夫,說明對付得了身上的傷勢。”
  “她傷得肯定不輕,此時又要應付重重危機……”小玄依然憂心如焚。
  皇后道:“你別想太多,當務之急,就是快些把傷養好,只要你能把這台天子戲演下去,我們就暫可安然無恙。”
  小玄心神不寧地點了點頭,猛然想起一事,驚道:“對了,那晚還有兩個人知道我師父的事情,若是將消息傳與晁紫閣的黨羽……這可如何是好?”
  他指的是那夜先行離去的血尊與淩婕妤。
  皇后只淡淡道:“這個不必多慮,我同你師父自有應對,你就不用理睬了。”
  小玄忽然有種感覺,眼前的女人與師父都很不簡單,身上似乎俱隱藏著許多秘密。
  皇后指了下身邊,又道:“簪兒、璫兒、鐲兒還有璧兒你都見過的,她們四個是我的人,嘴巴嚴辦事妥貼,都是這裡拔尖的聰慧丫頭,今後就由她們來照顧你飲食起居。除此之外,即便是雍怡宮裡的人,亦難保不出漏子,須得提防,切不可讓他們見到你的真面目。”
  小玄一陣頭痛。
  “天快亮了,你好好歇息,這床讓與你,我暫睡西廂,有事讓簪兒來叫我。”
  皇后柔聲道,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又幫他蓋好被子,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萬歲爺安心歇息,要什麼就喚一聲。”簪兒輕聲細語道,雖然知道這個皇上就是原來的少國師,語氣卻跟以往大不相同。
  小玄聽她喚自己萬歲爺,不覺打了個冷噤,渾身皆不自在。
  簪兒輕手輕腳地放下帳子,走開去了。
  小玄透過帳子望去,見她走到門口,喚進來之前的兩個小宮娥,比劃著似在分派活兒,接下有的添香,有的放簾子,又分頭尋察各處……過沒多久,屋子裡的琉璃燈一盞盞給滅去,僅留離床較遠處的幾盞照明,三個女孩回到拔步床旁坐下,低低悄語了片刻,便團起身打盹兒養神。
  屋子裡靜了下來。
  小玄躺在床上,回想起那夜的驚心動魄,依然神魂不寧,雖感疲憊已極,卻始終輾轉難眠,一時惦念師父,一時又記掛五姐姐,再又擔心起夭夭來,再後竟然想到碧憐憐身上去……不知煎熬了多久,方才昏昏睡去,然而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臉上的七絕覆在作怪,一夜噩夢不斷。
  ******************************
  “陛下,陛下!”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在輕喚。
  小玄猛然坐起,大汗淋漓地睜開眼,呼吸急促得像是狂奔了百十裡路。
  “沒事,沒事了,放鬆放鬆。”皇后摟抱著他背膀喚道,旁邊還立著簪兒及幾個大小宮娥。
  此時,柔和晨曦已吻透窗紙,灑滿一屋子清暉。
  小玄望望周圍,怔了好一會,繃緊的身子終於慢慢鬆懈下來。
  醒來前一刻,夢裡的他在與一個始終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或魔惡戰,所過之處,樹木焦枯石成齏粉,激烈之度可謂天崩地裂泣鬼驚神。
  惡戰的雙方皆俱神通廣大超凡入聖,以致他懷疑夢見的那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去打水,再取套內衣來換,其他人先別進來。”皇后朝簪兒道。
  簪兒應了聲,打了個手勢,帶領幾個大小宮娥一齊退出屋去。
  小玄兀自神不守舍,夢境的最後,他瞧見了只奄奄一息毛髮如墨的狐狸,而那個“自己”卻不知道哪裡去了。
  “怎麼了?”皇后望著他問,“做噩夢了?還是身上不舒服?”
  “把這面具摘了好不好,戴著它,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小玄懊喪道。
  “七絕覆的確不是善物,可是它療效神奇。你瞧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卻能恢復得如此之快,多半就是它的功勞。”皇后輕聲道。
  “這東西捂在臉上,著實悶得慌……”小玄吞吞吐吐道,瞥了眼皇后,只覺更比平日鮮媚豔麗,分外誘人,心頭突突亂跳,然卻隱隱知覺,十之八九是臉上的面具在搞鬼。
  “知道戴著它不舒服,你暫且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已找人去做了張一模一樣的贗品,等你的傷勢再好些,我們便換掉它。”皇后柔聲哄慰。
  小玄突然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麼?”皇后趕忙按住他。
  “我要去瞧瞧師父!”小玄道。
  “不行!”皇后斬釘截鐵道。
  “我身上有力氣了,可以走動了。”小玄爭道。
  “那也不行!這幾日朝中文武、各宮各苑都在著急,俱要過來請安,全都給我以陛下需要靜養為由攔下了,倘若你現在就去儀真宮,我還怎麼跟那些人交代?”
  皇后微嗔道。
  小玄怔住。
  “你乖乖養傷,過陣子,我就想辦法讓你見到師父。曉得麼,往後我們事事皆須滴水不漏,否則隨時會招來滅頂之災。”皇后一臉凝重道。
  這時簪兒端了盆清水進來,絞了條軟巾正要上前,卻給皇后接了過去,竟然親自為小玄擦拭額上臉上的汗水。
  小玄慌忙道:“我自個來。”
  “慌啥,你身上有傷,給我好好地坐著。如今你可是當今天子,臣妾的萬歲爺,就安安心心的受用好啦!”皇后笑吟吟道,依然把著軟巾繼續為他擦拭。
  小玄見她靨若芙蓉,咫尺間翹睫根根可數,想到此乃椒房至尊當今皇后,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擦完臉,簪兒又絞了條巾子遞與皇后,皇后把著軟巾探入襟內為他抹拭胸腹,這回挨貼愈近,不時耳鬢廝磨,小玄大氣也不敢出,只覺所觸溫軟柔膩,眼中的皇后亦越瞧越迷人,忽一陣神魂顛倒,猛感底下烘熱起來,竟然有了反應,幸得有被褥掩蓋。
  孰料皇后擦拭完畢,又從簪兒臂上接過內衣,要來為小玄更換。
  小玄心叫不好,未及阻攔,已給皇后掀開被子,一眼便瞥見了襠際高高搭起的帳篷,妙目抬起,嬌媚地橫了他一眼。
  小玄面紅耳赤。
  皇后也不言語,手腳麻利地幫他換了衣褲,瞧見那裡依舊高高地撐著,悄笑道:“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傷,這裡卻還不老實!”竟攏玉指在那突起的頂端輕掐了一下。
  小玄通體劇震,只這一下,魂魄都險些給掐出竅來。
  皇后掩嘴輕笑,鳳目盯著男兒,真個妖嬈入骨嬌媚絕倫。
  望著眼前的傾城容顏,小玄驀感臉上傳出一道炙熱,沿脖頸燒過心口,火索般直襲丹田,刹那間周身氣血有如沸騰,幾要把持不住。
  就在此刻,忽聞門口有宮人來報:“儀真宮的送藥來了。”
  小玄心頭一緊,望向皇后。
  皇后乜了他一眼,道:“喚進來吧。”
  過不一會,便見宮娥引著一個女孩走進屋子,但見桃腮杏目腰肢若柳,身上雖是宮婢衣飾,卻有股子清麗脫俗的仙家靈氣。
  “紅葉姐!”小玄坐直身子,滿面驚喜。
  紅葉有些遲疑地望著他。
  “別動。”坐在床沿的皇后低聲道。
  小玄卻已掀開被子,飛快地下了床,三兩步走到女孩跟前。
  “奴婢叩見皇上與娘娘。”紅葉道,就要跪下。
  小玄趕緊一把扶住,叫道:“是我呀!”
  “真的是你?”紅葉凝目瞧他,眼睛盯著七絕覆下方露出來的半張面頰,訝色中帶著一絲歡喜。
  “是我,就是我!”小玄應,情不自禁地一把牽住她的手,猶如離家的遊子見著親人一般,歡喜無比。
  即便平時,兩人也極少如此親密,紅葉面上一紅,趕忙從小玄掌中抽回手去,問道:“你可好些了?能下床了?”
  皇后黛眉微蹙,仔細地瞧了瞧紅葉。
  “好多了,不用擔心!”小玄只覺神清氣爽。
  “娘娘喚我給你送藥過來。”紅葉道。
  “她怎麼樣了?身上的傷好點沒?”小玄急問。
  紅葉遲疑了下,點點頭道:“好些了。”說著從袖內取出只青瓷小瓶來,接道:“裡邊的丹丸是娘娘親手調配的,早晚各服一顆,娘娘讓你先用著,說過幾日還會尋別的藥給你送過來。”
  小玄心頭暖透,歡顏道:“代我謝謝師父,跟她說過幾天我就去見她。”
  紅葉應了一聲,輕聲道:“娘娘囑咐,宮中尚有那廝的許多黨羽,你獨個兒在這邊,一定要事事仔細,時時留心。”
  “好!”小玄用力點頭。
  “娘娘還說,你也莫要擔心,她會一直留意這邊的。”紅葉聲音提高了些許。
  “嗯!”小玄應。
  “那我回去啦。”紅葉道。
  “不多待一會麼?”小玄又要去握著她的手。
  紅葉卻把手緊緊藏著,瞥了皇后那邊一眼,道:“娘娘還在等著回復呢,過兩日我還會來的。”
  紅葉走後,小玄又被按回床上。
  “好俊俏的丫頭。”皇后輕笑道,“聽說她是你師父從山上帶出來的人?”
  小玄神不守舍地點了下頭,見到紅葉,心中對武翩躚的思念更是越發強烈。
  ******************************
  到了第二天夜裡,小玄再也忍耐不住,在床上眼睜睜地煎熬過子時,終見在屋裡守夜的簪兒及兩個小宮娥睡著,遂悄悄起身,穿好衣衫摸下床來,輕輕推開窗子,飛身掠出。
  此時他傷勢甚重,真氣不足三成,但施展陸地騰飛術這等入門身法仍是綽綽有餘,輕易便溜出了雍怡宮,一路避著巡哨禁衛悄行,過不多時,已到了儀真宮,他熟門熟路,潛入閣中,很快便尋到武翩躚房前。
  小玄站在門口,一陣遲疑,畢竟此時已是深夜。
  “進來吧。”武翩躚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他心頭一跳,推門而入,便瞧見武翩躚盤膝坐在蒲團之上,一臉平靜地望著自己。黎姑姑則坐在旁邊,眼中帶著一絲難掩的喜色。
  顯然是武翩躚在運功療傷,黎姑姑守在旁邊為其護法。
  小玄三兩步走到武翩躚跟前,俯身跪下,叩額至地,哽咽喚道:“師父,黎姑姑。”
  “起來。”武翩躚道,柔聲道,“左手給我。”
  小玄抬起一邊手臂。
  武翩躚伸出手來,用三根尖尖蘭指搭住他腕關,卻是為其視檢傷勢。
  黎姑姑則盯著他臉上的七絕覆仔細看。
  小玄鼓起勇氣朝武翩躚瞧去,見她臉色蒼白神情微怠,不由暗暗心疼。
  過了片刻,武翩躚鬆開蘭指,收回手去,黛眉微凝,閉目沉思。
  “怎麼樣?”旁邊黎姑姑忍不住問。
  “傷得不輕。”武翩躚歎道,睜開眼凝視著小玄。
  “師父,你的傷怎樣了?”小玄卻問。
  “無妨,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你呢?”武翩躚道,“在那邊可好?”
  “不好,不習慣!”小玄即道,“一天到晚都有人盯著,還要我悶著這張古怪面具,渾身都不自在,師父,我想回太華軒。”
  “有人圍著伺候不好呀?”黎姑姑笑道。
  “黎姑姑,你還來取笑我!”小玄苦著臉道,“你知道我從來就不喜歡讓別人伺候的。”
  武翩躚忽正容道:“委屈你了。”
  小玄吃了一驚,慌忙應:“不委屈。”
  武翩躚繼道:“我知道,此事甚是為難你。皇后要你演這齣戲,雖是臨機應變,但亦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辦法。那魔頭根基龐大,一時難以盡根拔除,眼下只得暫且如此,我們方能保住迷樓。”
  小玄心頭一懍。
  “小玄,迷樓對我們很重要。”武翩躚凝視著他道,“個中原因,只能等日後再告訴你。”
  小玄驀感責任重大,用力點了點頭。
  雖然尚存不少疑問,然而在他心中,卻是心甘情願為這個女人赴湯蹈火生死不辭。
  “好!”小玄毅然道,“那我就繼續留在雍怡宮,把這出假皇帝的戲演下去!”
  “好孩子!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黎姑姑含笑道。
  武翩躚輕舒了口氣,望著男兒微微一笑。她乃傾城之色,這一展顏,更是明麗不可方物。
  四目相對,小玄不覺呆了,刹那間,這些天積存心中的所有的委屈與煩鬱全都煙消雲散。
  “對了。”武翩躚道,“那天你明明為那魔頭所制,為何卻能於絕處反擊,瞬間轉敗為勝?”
  小玄這兩日也曾想起此事,卻是百思不解,茫然道:“弟子也不明白,那時忽覺鎖扣在脖子上的手松了,我才能一劍刺出。料是那惡魔大意了,又相距極近,因此躲閃不及。”
  武翩躚搖了搖頭,望著他良久方歎:“造化神奇,冥冥之中自有玄妙,那魔頭惡貫滿盈,到頭來終究在劫難逃。”
  小玄心頭一動,若有所觸,蹙眉細思其語。
  “你臉上這張面具是有曆的。”武翩躚凝視著他道:“此物威力絕大,卻並非善類,眼下雖可助你頂冒那個魔頭,亦可助你療傷煉氣,只是長此下去,終究不妥,待我再想想辦法。此間你若覺得身上有甚異象,便須即刻過來見我。”
  小玄點點頭。
  “迷樓上有那魔頭許多黨羽,可謂兇險重重,你一定要處處留神小心提防。”
  武翩躚停了下,道:“至於皇后,表面恣肆荒誕,實則行事隱秘,有諸多可疑之處,絕非簡單之人。雖為形勢所迫,眼前她只能助你把戲演下去,不過終究不是自己人,其真正意圖如何,實是難以測度,你獨自一個在雍怡宮,亦須有所防備。”
  小玄心中惴惴。
  武翩躚又道:“還有,文武百官當中不乏左右局面的人物,你也須得仔細應對,面對這些人,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覆水難收。”
  小玄認真聽著。
  武翩躚接道:“你也不必太過緊張,這邊會一直盯著雍怡宮的,且隔三岔五就讓紅葉過去見你,有什麼急難之事,你可以通過她傳報與我。”
  “嗯。”小玄點點頭。
  武翩躚想了想,道:“另外,閻卓忠是我的人。”
  小玄一怔,頗感意外,然而細思之前,又似乎有跡可尋。
  武翩躚道:“若是碰上內廷方面的難題,可找他尋計問策,不得已時,即便示與真正身份也無妨。”
  “記住。”武翩躚道:“萬一局面險惡難擋,就來找我,切不可獨個兒死抗硬撐。”
  小玄見她殷殷叮囑,眼中盡是關切之情,胸口一片溫暖,心道:“即便是天塌下來,我也要守護著她。”
  “你回去吧。”武翩躚輕聲道,“今晚是不是悄悄過來的?”
  小玄應了一聲,心裡卻是萬般不舍,一時挪不開腳步。
  “姑姑,你送下小玄。”武翩躚喚。
2018-5-26 01:3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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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皇朝遺秘

  離開儀真宮後,小玄即飛速奔往太華軒。
  哄慰了苦苦等候的夭夭一番,告訴她即將搬家,等安排妥當後就來接她。
  他取了殛魂盾、縛魄鏈……雲影等兵器法寶,匆匆收入兜元錦內,又趁夜色趕回雍怡宮。
  直至回到床上,簪兒及兩個小宮娥依然夢中。
  接下每隔三、五日,武翩躚便會讓人送藥到雍怡宮來,大多時候是紅葉,偶爾是黎姑姑。
  小玄每日錦衣玉食,既得益於七絕覆的奇效,又有武翩躚送來的丹藥及皇后悉心照護,而且潛藏在他體內的一些不明物事似乎亦在起作用,傷勢好得甚快,已能開始自個運功療傷,除此之外,還偷暇運行了碧憐憐傳授的法訣兩個周天,記憶又再恢復了許多。
  “還有最後兩個周天!”他暗暗興奮。
  這期間,小玄幾乎足不出戶,在身邊服侍他的簪、璫、鐲、璧四個丫鬟乃是皇后貼身心腹,自然沒有問題;又因晁紫閣素來喜怒無常,人人動輒得咎,其他侍宦宮婦俱不敢近,倒也平安無事。
  閻卓忠來了幾次,皆走到帳前探望,小玄心裡有底,並不驚慌。
  倒是皇后惴惴難安,雖因閻卓忠乃禁苑中首屈一指的大宦官,不好阻拒,但總是以萬歲需要靜養為由,不讓他在屋裡待太久。
  “此人乃是宮裡最接近晁紫閣的人之一,讓他瞧仔細了,說不定就會看出破綻來,不得不防。”皇后憂心忡忡道。
  小玄微微一笑,沒有介面。
  不覺已過半月。這天夜裡,皇后忽對小玄道:“晁紫閣自從上了迷樓,便沉溺酒色方術,荒廢朝政,已久不登朝,而今我們借著傷病為由閉門不出,對朝中文武尚可推託。”
  “久不登朝……”小玄奇道,“那又如何處理朝政?文武百官有事奏報又怎麼辦?”
  “晁紫閣長年懶下迷樓,便將朝政交與湯國璋及我爹主持,但因北邊又有天狼、犬戎等幾族起兵作亂,我爹奉命前往鎮伏,已逾半年,現只余湯相坐鎮玉京,除非發生緊急大事,他才會上迷樓覲見。”皇后道。
  “昏君!”小玄搖頭道。
  “那幾天你昏迷之時,湯國璋、唐鳳山同朝中諸臣齊上迷樓探望,被我安撫一番,總算應付過去了。”皇后道。
  “還好……”小玄悄籲口氣。
  “只是驚變那夜至今,各宮各苑已有半個多月見不到你這個皇帝,個個都在著急呢……我思量,也該見見她們了。”皇后道。
  小玄心頭一緊。
  “否則一個個老在背後亂嚼舌頭,說本宮借機霸著陛下。而且,太久誰都不見,只怕有人要起疑心。”皇后沉吟道。
  “可是……”小玄戰戰兢兢。
  “因此,我已傳諭下去,說聖體已見起色,讓各宮各苑明兒過來請安。”皇后道。
  “明天?”小玄著慌道:“這個……見到她們,我該說什麼話啊,萬一說錯什麼,露餡就糟了!”
  “陛下聖體有恙啊!”皇后朝他眨眨眼道,“你就裝做沒精神說話,話不用多,嗯嗯啊啊就混過去了,而且,我會在旁邊看著的。”
  小玄額頭冒汗。
  “慌個啥喲!”皇后噗哧一笑,道:“明兒見面,不過是為了安撫一下大家,用不著擔心,再說一切有我呢!”
  “要是有哪個來問什麼,我答不上來怎麼辦?”小玄坐臥不安。
  “答不上來就不說唄!”皇后瞪眼道,“傻瓜,別這麼蠍蠍螫螫的,你可是那殺人不眨眼的暴君,這宮裡哪個不懼,害怕的應該是別人好不好!”
  小玄唯唯喏喏。
  “此前我還叫人傳出消息,說皇上這次遇襲,頭部也受了傷。倘若真碰見有些事情應付不過去,你便以此推託,就說頭痛記不清楚了。”皇后道。
  小玄一聽,心中這才定了些許。
  “該來的終歸會來,難道你這皇帝永遠都不出去見人?來,妾身現在就說說宮中的禮數,免得你明兒手忙腳亂。”皇后嬌聲道,一臉俏皮地上了床,與他挨坐一處。
  小玄心底一蕩,那日玉錦架上花木屋中的旖旎風情悄然襲來。
  “首先,你說自個,可自稱為朕、孤家或寡人;妾身是你的正宮,人前喚我,除了皇后還可以叫梓童;明兒那些來請安的妃嬪,你既可喚其封號,亦可直呼其名……”皇后循循善誘道。
  小玄強抑心猿意馬,認認真真地聽著。
  半柱香後。
  “瞧,沒啥難的吧。”皇后道,“還有什麼不明白,趕緊趁現在問我。”
  小玄想了想,道:“宮裡的人我幾乎不識,莫說名字叫不上來,就連誰是誰都對不上號,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一聽,也覺是個問題,思索須臾,忽爾漆眸一轉,笑吟吟道:“我想起來了,宮裡有套畫卷,是晁紫閣命畫師繪的,後宮中有頭臉的、得寵的,大多都在上邊,取來與你瞧瞧要不要?”
  小玄應:“如此最好。”
  皇后笑睨了他一眼,忽道:“你的傷是不是好點啦?”
  小玄有點莫明其妙,道:“好多了。”
  皇后喚過簪兒,吩咐道:“你去找鄧公公,叫他即刻到錦心殿將那套百羞秘卷取來,就跟袁充容說,是皇上要的。”
  簪兒應了,快步行出屋去。
  “畫卷不在這裡?”小玄問,心忖:“這套畫卷的名字好生奇怪,既然繪的是宮中妃嬪,該是以”美“字為題才是啊,嗯,興許是嫌這字直白了……”
  “沒在這兒,晁紫閣平日多住在錦心殿,畫卷都藏放在那邊。”皇后淡淡地應了一句。
  小玄見她神色有點悻悻然,心中奇怪,卻不好細問。
  “對了,明兒有幾個人,須得仔細應對。”皇后道,“頭一個,便是那個袁充容,那賤人既為嬪禦,又兼據尚宮之位,長年服侍于晁紫閣左右;另外還有兩個賤婢,一個叫花婉,一個叫月凝,皆為內庭女官,一為司闈,一為掌闈,亦都是晁紫閣的貼身心腹,均對那廝熟悉之至。”
  “這三個人,見過那惡魔的真面目嗎?”小玄問。
  “極有可能!”皇后道,“據我所知,她們三個同晁紫閣一般,俱為魔道中人,混入宮闈,只是奉命供晁紫閣役使。”
  “奉命……奉誰的命?”小玄訝問。
  “邪皇淵乙,一個與七絕魔君齊名、無人不懼的大魔頭!有人說,晁紫閣之所以墜入魔途,便是源於此人!”皇后打了個寒噤。
  “邪皇淵乙……”小玄驀感一陣恍惚,似給什麼穿透了三魂六魄,就如地宮裡救碧憐憐出來時,所遭遇的那一瞬。
  “所幸傳聞那魔頭受了重傷,已經躲起來閉關了,怕是沒幾千年不會出來啦……哎,還是別說這個了!”皇后道。
  小玄渾渾噩噩,半天沒有吭聲。
  “總之,往後你要小心提防這三個賤人,切莫讓她們太過接近你……”皇后叮囑道,瞥見小玄似乎有異,詫問道:“怎麼了?”
  小玄甩了甩頭,只道:“沒事。”
  皇后捂捂他頸側,又揉揉他胸口,緊張道:“別是身上的傷在鬧騰吧?”
  小玄依然搖頭,長籲口氣,終於緩了過來,見皇后對自己如此關心,不由有些感動,微笑道:“真沒事,我覺得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正說間,忽聽門口道:“抬進去。”
  兩人抬眼望去,見簪兒領著四個內相抬了兩隻長條箱子進來,正尋地方放下。
  “娘娘,鄧公公把畫卷取來了。”簪兒拎著兩把鑰匙稟告。
  “搬到床邊來。”皇后道。
  四個內相便輕手輕腳地把箱子搬入裡閣,抬到拔步床階前,徐徐放下,頭都不敢抬,就躬身退出屋去。
  小玄把眼瞧去,見那兩隻箱子皆是填漆描金,繪刻著鯉魚弄蓮、鴛鴦戲水等祥瑞圖案,極是富麗雅致。
  “打開。”皇后道。
  簪兒便跪下身去,開鎖啟箱,旁邊兩個小宮娥扶起蓋子,露出裡邊一軸軸花綾精裱的畫卷,畫軸褚、赤、碧、水藍五光十色,皆俱瑩潤如酥,在燈火的映耀下散發著柔和的暈芒,似用上好玉石製成。
  “先取兩卷上來。”皇后道。
  簪兒抱起兩軸畫卷,送到床邊。
  皇后接了一軸在手,朝小玄笑道:“陛下真要瞧麼?”
  小玄不解地點點頭。
  皇后朝簪兒呶了下嘴,待她摒退屋裡的兩個小宮娥,這才拉開其上黃綢系帶,將畫卷徐徐推開。
  小玄驀爾愣住。
  原來畫中繪著個橫陳秀榻的豐腴婦人,姿容豔麗玉潤珠圓,身上只穿件描金大牡丹羅紗衫子,酥胸半袒,態極嬌懶,眉目似乎有點眼熟,再一細瞧,赫是那日在觀煙樓上調侃過自己的湯貴妃。
  旁有題跋:
  《紗櫥春意》
  半含羞同入紗櫥。緊挽雲烏,牢把犀梳。萬種風流,十分嬌媚,無限歡娛。
  桃腮芳心較足,摟腰肢玉體全酥。何必躊躇,不索趑趄。試問嬌娃,春意如何?
  “這……這不是湯貴妃麼?”小玄訝問。
  “就是她。”皇后笑應。
  小玄一陣慌亂,想要轉開臉去,卻又怕太過著相。
  “瞧,奶子是不是好大呀,她這地方宮裡沒人敢比。”皇后笑嘻嘻地指著畫,一根尖尖蔥指幾要戳到衣襟裡跑出來的那半隻肥極酥乳上。
  “這誰畫的?”小玄忙找話說,“御用大畫師周子衎.”皇后道。
  “周子衎?”小玄隨口接道,只臊得面紅耳赤,目光卻隨著皇后的指指點點粘在畫面上。
  “嗯,周子衎乃澤陽出的大畫師,百年不遇的奇才,畫技名滿天下。”皇后道。
  “畫得好,畫得好,傳神之至,叫人一眼就瞧出畫的是誰。”小玄乾咳了下,心裡悄忖如何畫得這般大膽?轉念一想,此于宮闈之中或屬尋常也未定。
  “對了,她乃當朝宰相湯國璋的寶貝千金,日後你可要好好寵著哄著,切莫把人家給惹惱啦。”皇后笑道,又從簪兒懷中接過一軸畫卷,放在被上推開。
  小玄更是大吃一驚。
  卷中畫的是另一個妃子,這回卻是立在只大浴桶旁,姿態婀娜閒雅,身上只圍一條透明紗子,那雪峰紅梅、幽谷燕草皆清晰可見,周遭水汽氤氳,旁邊兩個宮娥手捧衣物,只不知是剛剛脫下還是準備伺候主子穿上。
  旁邊題著《蘭湯嬌弱》,同樣配著首豔跋:酒初醒褪卻殘妝,炎暑侵肌,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輕除蹀躞,慢解香囊。移蘭步行出畫堂,浣冰肌初試蘭湯。
  回到閨房,換了羅裳。笑引才郎,同納新涼。
  “這……這……”小玄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是怎麼回事?這跟全裸幾乎沒啥兩樣!
  “這個是寶林苑宋昭容。她乃左光祿大夫宋彥明之女,知書達理,甚是嫻慧。”
  皇后道。
  “這個也是周子衎畫的?”小玄問。
  “是啊,這套百羞秘卷俱是出自周子衎手筆,晁紫閣欽點的。”皇后道。
  小玄傻了眼,暗想:“那魔頭怎如此荒唐?竟叫那周子衎來畫這個!如此一來,豈非什麼都叫人家瞧去了?”
  誰知還有更荒唐的,當皇后把第三幅畫展開時,小玄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只見太湖石畔玉簟席上一男一女雲雨相歡,兩人身皆半裸,臂勾腿盤欲仙欲死,畫得眉目傳神栩栩如生,就連那私秘之處都以工筆勾勒得纖毫畢現:男子胯間橫著根巨大的金色犀角狀物事,正是那夜在蟢房之中,小玄在晁紫閣身上看見的那根。
  旁邊還有一題一跋:
  《探春令》
  春光如海興如泥,趁融和天氣。
  展花茵,試探花心,似倦蝶翩躚睡。
  綠雲斜嚲金釵墜,惹芳心如醉。
  為情多,濕透鮫綃,帕上不是相思淚。
  ——擷芳主人
  這絕對是幅春宮,只不過男主角是晁紫閣,女主角則是未曾見過的一個妃子。
  “這個是才人邵弄紅,殿中監邵紀芝之女,伶牙利齒能說會道,是晁紫閣近來頗寵的一個嬪禦。”皇后道。
  “那魔頭居然肯讓人把他自己也畫進去?”小玄道。
  “嗯哼。”皇后應,“興許如此,那廝才覺得更加快活哩。”
  “是當場畫的麼?”小玄忍不住問。
  “沒錯。”皇后答。
  “那虛抹幾筆也就是了,這周子衎……怎敢畫得如此仔細!”小玄道。
  “這個也是晁紫閣吩咐的,他曾親對周子衎說,畫得越仔細越好。”皇后道。
  小玄瞠目結舌。
  “晁紫閣狎幸宮人,但逢興起,便會召周子衎在旁作畫。那廝常說,富貴苦短銷魂瞬逝,只有及時行樂,才不枉人間走一遭。”皇后道。
  “如此說來,宮裡的妃子豈不是全讓那周子衎瞧盡了?”小玄喃喃道。
  “瞧盡了也沒啥,因為在周子衎作這些畫之前,晁紫閣就已命人將他淨身了,跟宮裡的太監沒什兩樣。”皇后神色如常道。
  “什麼!”小玄又驚又怒,“為了要他畫這些,晁紫閣就……就把……把這個大畫師閹了?”
  “這下你知道了吧,那廝是何等的殘暴歹毒荒誕無行!”皇后道,“今兒告訴你這些,便是想讓你知曉他平日的行逕做派,免得日後露出破綻。”
  “除此之外,他還……他還……”皇后猶豫道。
  “他還什麼?”小玄忍不住問。
  “那廝雖然無能,卻愛偷窺宮中妃嬪與別人偷歡,因此時常獨自宮中亂逛亂闖,盡幹些難以啟齒的齷齪事。”
  小玄只覺難以置信。
  “沒誑你,此事禁中人人皆知。”皇后冷冷道。
  小玄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
  接下皇后又拆了數幅畫卷,幾乎都是晁紫閣以那根黃金犀角狎幸宮人的春宮秘戲,或帷闈間或妝閣內,或遊廊裡或亭子中,或假山旁或池塘邊,奇姿巧態旖旎春光,難以盡述。
  小玄何嘗見過這些宮闈秘事,只看得驚心動魄渾身發燙,心道:“無怪這套圖卷以‘羞’字為題,原來如此……”
  “喏,看到沒有?”皇后指著畫中的那根黃金犀角道,“此物叫做禦女寶犀,除了黃金的,還有玉石、水晶、沉香、犀角及象牙等材料製成,乃天機島進貢的淫具,多達上百具,分藏各宮各苑。晁紫閣其實是個廢物,能于宮闈逞狂,全憑這種東西,沒有它們,便是半生不死,羞與人言。”
  小玄恍然大悟,忖道:“難怪那天在秘洞中聽那暴君憤然說,三宮六院盡成擺設!”
  皇后道:“那廝之所以暴戾無常,想來多半是因為心中鬱躁激憤,無以渲泄,是以倍加瘋狂,時常以傷虐宮人取樂,甚至動輒殺人。”
  小玄愈聽愈憤,道:“還好這暴君死了,以後再也害不了人!”
  “不說那廝了。”皇后道,又將一軸圖卷打開,小玄心頭驀跳,目光登給畫卷吸引住。
  這幅畫的是一處花圃間的情景,只見如茵綠草上鋪了張碧竹席,席上側臥著個嫋娜女子,那女子衣裳盡在,只露了半截小腿及一隻松脫了繡鞋的足兒,比起前邊十幾幅畫來可謂含蓄許多,然那畫上女子卻手執紗扇遮去半邊面頰,露出的半邊目餳腮暈,一副羞不可遏的嬌弱模樣。
  畫中題跋:
  《換睡鞋》
  秋水盈盈兩眼,春山淡淡雙蛾。金蓮小巧襪淩波,嫩臉風彈得破。
  唇似櫻桃紅綻,烏絲巧挽雲螺。皆疑月殿墜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這是誰?”小玄驚問,心忖畫中女子敢情是畫者虛構的吧?那羞媚之態簡直不似人間能有。
  皇后掠了眼畫,道:“此乃才人程雪若。”
  小玄怔怔的,不知怎的,心中一片癡迷,明明沒有可能,卻覺畫中人似在哪裡見過,忽爾脫口道:“她明兒也會來麼?”
  “她呀……”皇后微詫地掠了他一眼,道:“她已給晁紫閣打入冷宮,沒有宣召是不敢來的。”
  “打入冷宮了?這是為何?”小玄訝問,如此之絕色,晁紫閣竟捨得將之打入冷宮?
  “她乃奉天候程兆琦之女,性情溫婉聰慧過人,頗識些藥石醫理,原也是極得晁紫閣寵愛的,曾冊賢妃,因肌膚奇白,閨名裡又有個‘雪’字,晁紫閣還專為之在迷樓上建了座枕雪閣,因此宮裡都喚她做雪妃。但半年前晁紫閣要殺門下侍郎江應存,雪妃極力勸阻,說江應存是忠臣不可殺……”
  “晁紫閣因何要殺那江應存?”小玄問。
  皇后道:“迷樓築造過半之時,晁紫閣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到各地采選美女,以充新宮,豈料那江應存上疏阻撓,晁紫閣不以為然,江應存便當著百官之面苦苦進諫,言詞甚激,許多大臣加以勸解,然那江應存性情耿直,始終不肯甘休,赫又憤斥‘昏君’二字,晁紫閣震怒,坐了個立殿忤君之罪,命人拿入天牢,來日問斬。”
  小玄心道:“這門下侍郎江應存是個大大的忠臣呐……”
  皇后接道:“雪妃素來心慈,聽到消息便趕來勸阻,晁紫閣正在氣頭上,自是不肯答應饒過江應存,反譏雪妃擾人清淨,雪妃急起來,便摔了晁紫閣的百戲匣,還說不如把她也斬了,好還陛下個清淨。晁紫閣惱極,遂將她貶為才人,打入棲霞宮去了,此後再未召幸。
  “性子竟然如此之烈……”小玄喃喃道,盯著畫中那羞媚絕倫的柔弱女子,怎也無法把所聞之事與之聯繫起來。
  “哎,若非她是程兆琦之女,依晁紫閣之歹毒,十之八九必遭刑戮。也幸得她這一番鬧騰,晁紫閣沒即時斬那江應存,只關在天牢裡任其自生自滅。”皇后歎道。
  “至今都在天牢裡麼?”小玄皺眉道。
  “一直關著,只怕今世都見不著天日了。”皇后點頭道。
  小玄暗暗將江應存這名字記了,猛地想起晁紫閣幾腳將德妃踹斃之事,不寒而慄道:“後來呢,那雪妃怎樣了?”
  “後來,後來就沒有啦,雪妃再未出過棲霞宮。奉天候心掛愛女,偕夫人前往雲州討伐叛賊,大半為是皇朝的江山社稷,另有幾分便是期盼晁紫閣能赦免女兒,可憐苦戰數月,也拿不下南宮陽。”皇后道。
  “那個南宮陽到底怎麼回事?聽聞他原為朝廷棟樑,怎就反了?”小玄問。
  “說起來,這個也是晁紫閣造的孽!”皇后道,“南宮陽原為皇朝大將,曾隨先帝爺征戰四方,賜封南安候,後先帝爺賓天,南宮陽又隨晁紫閣征討北方十五族,戰功赫赫,再又加封鎮西候,更得皇太后懿旨賜婚,將膝下唯一愛女送入宮中,配與晁紫閣為妃,受冊修儀,一時顯赫無雙。”
  “這不是好得很麼……”小玄迷惑不解。
  “豈料禍從天降。某夜禁苑宴上,晁紫閣命從北方擄回的靈妃以天魔舞助興,在旁陪侍的南宮修儀不知說了句什麼,晁紫閣驟然發起狂來,竟將她揪出席外,當著幾個大臣的面活活撕碎,和酒吃了,在場諸臣無不筋麻骨軟。”皇后輕聲道。
  “這……這惡魔!瘋子!”小玄驚怒交集。
  “消息很快傳到南宮陽府上,南宮陽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這一怒非同小可,盡起麾下狼兵虎將,連夜沖入禁宮,大肆屠戮,後又漫延至整個玉京,將晁家宗親自皇太后起二百六十七口殺得乾乾淨淨。”
2018-5-26 01: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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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顛鸞倒鳳

  室中一片安靜,甜暖的金霞帳內竟感森森寒意。
  皇后停了下,心有餘悸道,“此外,宮中妃嬪也給屠戮過半,而我幸得師公爺爺他老人家及時趕到,施展神通,將我救出城外暫避,方才逃過一劫。”
  小玄聽得驚心動魄,也沒問皇后說的師公爺爺是誰,好一會方才開口:“那晁紫閣呢?”
  “奇的便是此處,那夜叛軍搜遍禁苑乃至整個京城,唯獨晁紫閣遍尋不獲,南宮陽恨極,遂一把火燒了禁宮。”皇后道。
  “這等奇怪……”小玄沉吟。
  “天尚未亮,各方便已聞訊,唐鳳山立即自西郊獵場趕回,提兵赴禁宮滅火救人,誅剿叛軍,我爹同程兆琦等亦從京郊南北要塞分調飆風軍與疾雷軍,星夜入京救駕。”皇后繼道,“而晁紫閣忽然現身,不知從哪召集了大批奇人異士,一舉奪回了玉京。”
  “這些奇人異士,多半就是他那些魔道黨羽!”小玄猜測道。
  “南宮陽眼見抵擋不住,遂率部逃離玉京,連闖數隘,急竄千里,打回老巢雲州去了。”皇后道。
  “唉,如此說來,這南宮陽其實是被逼反的!即便如此,也是太過……太過……”小玄歎道,遙想當夜玉京,是何等之血腥恐怖。
  “哎,說不提那惡魔的,怎麼又說到他身上去了!”皇后道,再又打開一軸畫卷,突啐一口,將畫丟到床下去了。
  “怎麼了?”小玄訝問。
  皇后見他一臉不解,想了想,又命簪兒將畫卷撿起,在床前展開與小玄看,指著道:“這上邊繪的便是那個袁充容及花、月兩婢,你且記住這三個賤人的模樣,日後才好提防。”
  小玄抬眼瞧去,見那畫與別不同,其上竟然繪著三個女子。羅幃繡幕間,有個長眉入鬢赤身裸體的美婦人給縛在一張怪網上,腕關足踝、乳下腰上皆粘著根根銀絲,只一眼,他便認出那是蟢房中的百疊任意榻。旁邊跪著兩名妖冶豔姬,亦皆袒胸露臍,一個手拈琉璃杯,將瑰紅的酒漿淋灑在美婦的雪乳上;另一個分開美婦兩腿,嬌吐香舌,在其乳側作舔舐狀。
  三姬俱面朝畫外,眸底如渴似盼,勾魂糜骨。
  旁題靡字:
  《蟢房縛妖圖》
  琉璃鐘,琥珀濃,真珠滴紅白玉峰。游龍戲鳳含羞泣,羅幃繡幕圍香風。吹紫蕭,乘怒龍,啟皓齒,舞腰儂。況是人間日將暮,桃花亂落醉顏紅。勸君休與酩酊遠,牡丹花下有別情!
  尚未看定,皇后已示意簪兒收起,顯然不願讓男兒多瞧。
  小玄心中亂跳,想要再瞧,卻哪敢開口。
  皇后又親手打開數軸畫卷,一一指點與小玄,告訴他畫中繪的是哪宮哪苑的妃嬪,家世出處及所擅勝場。
  “這個是韶寧院洛美人,乃刑部尚書洛儼之女,其舅便是皇朝猛將忠武將軍馮晉東。”
  “這胡女叫丹綺絲,居駘蕩苑,原是西域狐胡國的公主,因懼晁紫閣滅國,和親的送過來的,入宮後冊為美人,熟習龜茲舞蹈,乃這宮裡三個最擅舞的妃嬪其一。”
  “此乃積珍苑楚昭儀,乃吏部尚書楚琮泉之女,擅圍棋,非止宮中無敵手,便是把國手召來了,亦能一戰。對了,那天在少國師府裡你見過的。”
  ……
  小玄有些神不守舍,忽爾眼前一亮,卻是看見了糖妃,畫中的她巧翻彩羅妖折柳腰翩躚起舞,美目傳情顧昐生姿,姿如迷蝶穿花驚鴻掠水,更奪人的是身上只裹繞著一條蝶紋墨色長綾,那雪乳粉臍、長腿尖蓮盡袒卷中,教人難以移目。
  前後題跋:
  《妖嬈無盡》
  風流俊俏,難畫難描,桃腮粉面,相襯著柳眉梢,杏子眼一瞟,就起光毫,鶯聲燕語,揪人的膽,珠圍翠繞,恰更似勾魂的票。金蓮一舉尖又瘦,嬌滴滴柳腰兒一扭,我就魂魄兒飄搖。
  “這個是熙華宮唐淑妃,亦為宮中最擅舞的三妃其一。其父便是四大粱柱之一的驃騎大將軍唐鳳山,手握皇朝八大精銳中的烈火軍,長年戍衛玉京,乃宮裡不可輕易得罪的幾個人之一。”皇后道。
  小玄怦怦心跳,只含糊哦了一聲。
  接下又瞧見了龔真真、羅可兒兩個,於畫中各呈嬌姿妍態,令他想起那夜水月亭中的旖旎風情,不由一陣心旌搖盪。
  這時皇后又啟一卷,只見畫上繪著芭蕉亭中白玉欄邊,晁紫閣從後邊抱著個雙瞳水藍的黑髮女子,一手拈頰,一手探懷。那藍眸女子則擰著腰反身勾摟,香舌半吐,去舔吮男人的喉關,狀極妖媚冶蕩。
  畫旁題跋:
  《香唾悄痕》
  腰肢恰褪繡羅裙,寶髻斜堆玉枕雲。
  扭回身遮掩龐兒俊,一半羞一半親。
  放乜斜摑惜溫存,香噴噴舌尖唾。
  汗浸浸腮上粉,困騰騰春透十分。
  皇后指著畫,道:“這是個胡人,叫做奶拉忽,原為北方十五族首天狼王的寵妃,乃晁紫閣親征北方十五族時擄回來的,此姬幼時曾遇異人傳授,識一門海外占星術,能測凶吉,又擅西域天魔舞,甚得晁紫閣之寵,獨冊為靈妃,並在迷樓最高處專為之建了一座移星塔及一座天魔宮,雖識中土之語,卻極少出來。”
  小玄好奇的地盯著那女子的雙瞳,道:“她那眼睛當真是藍色的麼?”
  “是呀,藍的極可人,還有一樣,這畫上畫不出來。”皇后笑道,忽然湊過嘴兒,貼著他耳心悄聲道:“此姬身上柔若無骨,舉手投足勾人魂魄,你明兒見了定是會喜歡的。”
  小玄見皇后一副浪蕩蕩的輕佻之態,笑吟吟的嬌媚絕倫,突爾心頭一跳:“這麼多卷畫裡,怎麼沒瞧見她呢?”
  不覺渴盼暗湧,接著再看,卻皆是別的嬪妃,雖是異彩紛呈各具銷魂,但眼見第一隻箱子中所餘畫卷越來越少,卻仍沒見畫上有皇后蹤影,心底不覺有些失望:“怎麼沒有她的?敢情貴為皇后,不讓人畫?”
  忽見皇后把手中展開一半的畫卷收起,玉靨驟暈,道:“這幅就不瞧了。”
  小玄眼快,一瞥間已掠見那畫中人依稀是皇后模樣,急叫道:“是什麼?我要看!”
  “瞧別的。”落落大方的皇后竟然靦腆起來。
  “給我!”小玄愈感蹊蹺,探手來奪。
  “不給你。”皇后把畫卷藏到身後,一副小女兒嬌態。
  “快拿來!”小玄色心一沖,竟然把手追到皇后身後,爭奪畫卷。
  “哎啊,堂堂一個天子,怎麼也來跟奴家搶東西!”皇后嬌叫,手兒一松,畫卷已奪走。
  小玄終於如願以償,急急展開畫卷。
  “強盜!”皇后輕聲道,暈著臉兒貼抱著男兒一邊臂膀跟著看畫。
  小玄猛地口乾舌燥,畫中的女子果然是皇后,只見她趴伏在一張小幾上,雙手輕托下巴,嬌撅著臀兒,羅裙高撩,自腰以下赫是裸著的,那粉臀繪得圓滾腴肥,維妙維肖地緊夾著一線幽谷。
  畫作十分傳神,回首顧盼的皇后眼波流轉,閒雅中似帶著一絲嬌羞與期許,不知怎麼讓人看了竟覺冶媚入骨。
  畫中題跋:
  《後庭宴》
  半榻清風,一庭明月,書齋幽會情難說。
  美人兀自更多情,番做個翰林風月。
  回頭一笑生春,卻勝酥胸緊貼。
  尤雲滯雨,聽嬌聲輕聒。
  疏竹影蕭蕭,桂花香拂拂。
  ——醉仙
  小玄魂魄俱酥地盯著畫,細看畫中人姿態,再品嚼旁邊的豔詞,不禁百脈賁沸。
  “這便是皇后麼……她於人前擺得矜持端莊,骨子裡卻是如此妖嬈撩人……”
  小玄昏昏胡思,想到“端莊”兩字,按不住轉目去瞧貼抱在臂膀上的皇后,恰逢婦人也偷眼望來,四目相交,各自心跳。
  “瞧好了麼,看下一卷吧?”皇后嬌媚道。
  小玄見其眼波盈盈,玉頰透暈,雙眉間貼著朵孔雀翎剪成的梅花鈿,愈瞧愈覺動人,忍不住一臂將婦人腰肢緊緊摟住。
  皇后笑顏依舊,乖乖挨在他身側,任由他抱著。
  時值盛夏,皇后身上穿一件薄如蟬翅的冰蠶絲衫,內裡也只一條泥金軟緞抹胸,小玄感覺一隻飽滿的玉峰緊貼臂上,尖翹翹的清晰無比,心頭突突直蹦,他一連看了二十餘軸銷魂圖卷,此時早已把持不住,探手過去,隔衣捉握住那只酥乳。
  皇后低嚶一聲,水眸盈盈地仰起臉來,朱唇微啟,輕輕張顫。
  小玄見了她這模樣,按不住就親了下去,唇瓣交接,兩廂火燒似的黏吻了一陣,皇后竟吐出滑嫩嫩的香舌交與他吮吸,小玄膽子愈壯,指掌就在酥乳上捏揉起來。
  皇后嬌喘吁吁,兩臂攀上他脖子摟住,舌兒活潑潑地一陣勾惹,又把男兒的舌頭引到了檀口之內。
  小玄放下畫,另一手也往婦人身上摸去,亂索亂探片刻,鑽入絲衣插入抹胸之內,無遮無攔地扣握住了皇后的玉峰。
  “還有好多畫沒瞧呢。”皇后以鼻音膩哼了一聲。
  “不看了!”小玄喘息應,猛一把扒下了皇后抹胸,頓時滿鼻蘭麝,一股子婦人暖香撲面,熏得他目餳耳熱。
  床邊的簪兒低垂下眼,把被上的畫收去,卷起系好,再將散置旁邊的一軸軸畫卷放回箱子裡去。
  小玄俯下頭去,一口噙住那雪嶺紅梅,連著乳暈又吮又咂,胡亂吃沒幾下,便起身飛速趴下褲子,兩膝頂開皇后雙腿,小衣也沒掀便提槍欲上。
  “真有這麼急嗎?”皇后咯咯嬌笑,豈肯輕易給他,嬌軀亂掙亂躲,只急得男兒心如火燎。
  小玄抵刺不住,正欲拑緊嬌軀,孰料皇后靈巧無比,倏地掙脫身子,往床裡邊逃去,亂中還拔下了鬢側的步搖,隨手拋在一邊。
  小玄見她手爬膝行,姿態出奇撩人,一把撲去,抱住婦人兩腿。皇后輕輕亂蹬,繡鞋兒踢掉了一隻,露出那筍尖似的白玉足兒,小玄捉放口邊,吃吮那剝蔥似的趾兒。
  皇后咯咯嬌笑,癢得那根根甲上染了豆蒄的瑩白趾兒時收時放,活潑潑地不住伸曲張歙。
  小玄瞧得眼饞心燙,舌尖又魚兒般亂游亂竄,鑽入那嫩嫩趾縫之中,只覺絲絲香甜滿鼻芬芳。
  皇后一陣酸軟,攀住絲帳,回首來瞧,見男兒已順腿攀上,一路親吻,不覺癢上心頭,腦海裡一閃,驀爾想起那日玉錦架上,男兒射在臀上的神奇寶精來,腹底一陣滾燙,身子燒著般熱了起來。
  小玄吻到婦人腿根,眼前乍然高高墳起,心頭一酥,猛將小衣捋起,那兩瓣又圓又大的肥臀便露了出來,滴粉搓酥般無比迷人,他用手顛了幾顛,見那肉兒如波蕩漾,忍不住就輕咬了一口。
  皇后蜂腰一擰,嚶嚀笑道:“小狗狗麼,幹嘛咬人!”
  小玄發狠又咬一口,更比先前重了三分,皇后尖叫起來,雪臀哆嗦了一下,小玄隱見水光一閃,皇后急回手來捂,小玄卻將她猛地翻過身來,傾軀壓上,作兇猛狀喝:“什麼小狗狗,我是大灰狼!”
  皇后心底一顫,麗目盯著男兒,眸底盡是怯畏、火熱與誘惑,嬌喘道:“大灰狼,你想做什麼?”
  小玄見她酥胸起伏,兩隻雪乳有如峰巒聳峭,道:“吃掉你!”一口就咬了下去,將早已腫脹的朱赤乳珠及嫣紅乳暈一塊吃在嘴裡,一頓猛吸。
  皇后低呼一聲,咯咯嬌笑,然而過沒會兒,便輕輕地喘了起來。
  小玄吮吸了一陣,忽用牙齒咬住乳珠,細細啃噬,還無師自通地不時添上幾抹舌頭,百般戲耍。
  皇后又痛又酥,越發難挨,忽給男兒咬了下重的,雪阜乍然收緊,花底蜜注泉滑,登時悄將小衣混濕了一塊。
  豈料小玄手上亂摸,觸著濕處,便吐出乳珠來看,哪裡還按捺得住,一把扯起小衣,將棒頭抵住黏糊糊的嬌嫩,腰臀發力往下壓去。
  “啊!”皇后低呼一聲,雖然已見過男兒的巨碩,可這一親身消受,赫感著實難擋,花徑似欲撐裂,只是麻辣霎時就給猛烈的快美掩過,混和成一種奇異的爽利,雪膚上竟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終於要著了她……”小玄只覺皇后內裡又暖又滑,鬆緊相宜,幾記頂刺,便在深處挑著顆嬌彈彈的軟肉,美得肉棒通根勃翹陣陣發脹。
  皇后細細嬌喘,抬起一手探入男兒襟內,輕輕撫弄他胸口。
  小玄一下下抽拽,眼睛盯著婦人的花容,愈瞧愈覺鮮媚豔麗,頂刺漸急,忽將其兩條雪似的美腿架到臂上,繼續淺出深入地穿梭挑搠。
  皇后喘息漸濃,突地輕啼一聲,卻是花心子給男兒刺了個結實,嬌滴滴哼道:“陛下好狠!”
  小玄聽得心頭一蕩,雖然皇后此前已叫他過陛下,卻哪曾有這等嫵媚妖嬈,不禁越發顛狂,再又將婦人雙腿擔到肩上去,直上直下地狠突怒沖。
  皇后美美地受用,花心癢筋連接受創,有些禁受不住,朱唇一咬,也不知悄使出了什麼密技,花房內驀地墳起一環,箍住肉杵。
  小玄只感一圈滑溜溜的嫩物倏地勒住龜頸,只軟軟地收束了幾下,登然射意遽生,他心頭一驚,玉錦架上敗陣之恥閃現腦海,急忙硬生生刹住沖勢,苦撐了須臾,千鈞一髮間九鼎還丹訣隨念而生,終於鎖住了精關。
  皇后微微一詫,她施展乃逍遙門的采補秘技,名曰:“拘龍鎖”,但凡男子遇之,無不垂頭折首丟盔棄甲,沒想到此子竟能挺住。
  小玄半天不敢動彈。
  皇后狡黠一笑,嚶嚀道:“怎麼了嘛?陛下怎麼不動啦?奴奴還要!”
  小玄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忽爾瞥見簪兒竟然跪在拔步階上守著,且還掩著嘴兒笑,不禁面紅耳赤,猛又抽聳起來。
  小玄覷著,欲焰愈熾,又見她肌膚白若芙蓉,此時天熱,香汗透出,潤成羊脂白玉一般,心中癢極,喘息道:“身上都脫了好麼?”
  皇后點點頭,嬌懶無力地喚了聲簪兒。
  簪兒即從拔步階上起身,曲膝跨跪到床上,要來伺候娘娘脫衣,小玄早已迫不及待,搶先將皇后的絲衣抹胸全都扒去,剝了個絲縷不掛。簪兒把衣服抱到床角,折好放下,卻沒下床,轉回來跪在一邊大大方方地守著。
  小玄邊聳邊瞧,不知想到什麼,又低聲道:“轉個身可好?”
  皇后火辣辣地了他一眼,膩聲道:“你是天子是皇上,奴奴往後都是你的了,想怎樣便怎樣,不用問。”
  小玄聽得歡喜,一手插到股下去翻她身子。
  皇后便順著勢兒,抬腿舉臀乖乖地翻了個身,身姿靈巧,竟沒讓肉棒脫出股心,一轉間那肥美腸頭擦著龜首,登把男兒爽得直抽氣兒。
  這回無半縷衣物阻隔,皇后優雅地趴在錦被上,兩瓣圓碩肥臀嬌嬌翹起,但見雪嫩酥潤,散發著凝脂般的柔膩光澤,小玄呼吸一窒,兩手齊出大肆揉搓。
  皇后整個兒團子軟面似任其擺佈,心神全系在那根炙如豔陽的寶杵之上,只覺一突一搠間,三魂六魄都給捅散了。
  小玄滿手酥美,抽聳漸狠,也不知是何奧妙,只覺皇后肛內竟比那前邊還要肥滑潤膩。
  皇后嬌拱肥臀,極力往上翹,以便男兒插得更深更暢。
  小玄虎躍豹縱出首沒根,一口氣又抽拽了百餘下,倏地一槍順極,赫自菊眼突到穀底,結結實實地戳在腸頭上,大半顆龜頭都陷入了肥嫩之中。
  皇后猛然仰起頭來,嬌軀打擺子似地抖個不住。
  小玄爽得直抽氣兒,驀感婦人股內四面八方迫來,深處那團肥物還叼著龜頭一陣亂吮亂咬,訝然低頭,見皇后腿灣裡宛如打翻了鍋粥,忙撥出肉棒看底下,玉蛤正滾冒出一股股米湯似的白漿來,竟是泄了。
  原來皇后與別個不同,後庭之好遠勝前邊,那腸頭乃其死穴,敏感之度遠勝花心,猝不及防間地挨了致命一擊,便丟了身子。
  “回來!快回來!”皇后嚶嚀嬌喊,只急得兩條瓷似美腿又蹬又踢,雪頸高仰一副不勝其苦的表情。
  “換這後邊怎沒幾下就丟了……”小玄暗詫,不覺欲焰熊熊,複又一槍挑了皇后。
  “大壞蛋!”皇后帶著哭腔嚷,只因丟得不生不死,股內兀自狠束怒箍,兩手還反到身後勾攬男兒,一副垂死掙扎的模樣。
  小玄盡根突入,只覺龜頭又給那深處團肥物咬住,挨沒幾下,便感酥麻透骨,精關已是搖搖欲潰,便是九鼎還丹訣也有些鎖禁不住,昏昏思道:“她這後邊果然是會咬人的!”
  “你不是想報仇麼!”皇后咬牙嬌哼,腰凝股顫哆嗦個不住。
  小玄耳根燒燙,一掌扇在婦人肥臀上,羞惱交加地喝道:“沒忘就好!”
  皇后渾身劇震,刹那又丟了一股,竟呼道:“銀樣鑞槍頭!”
  小玄勃然大怒,又一巴掌抽在她臀上,他本來想一射為快,這下又強鎖精關,欲要雪恥。
  “銀樣鑞槍頭!銀樣鑞槍頭!”皇后連呼不住,只怕男兒住了手。
  小玄果然怒極,一通狠突怒刺,照著肥臀又連抽幾掌。
  殊不知皇后恰好這口,每挨一掌,便痛叫一聲,肛內跟著一絞,箍得男兒爽極難支。
  小玄嘗到了美處,加之此時面上戴著七邪覆,比平日多出幾分兇狠暴虐,抽拽間手起掌落,照著皇后的肥臀不停地狠抽怒扇。
  皇后通體酥軟地趴在床上,一股股陰精都尿到錦被上去,終於丟得酣暢淋漓,口中猶在啼呼:“你打!你打!只管打死奴奴!”
  小玄猛然一省,見婦人臀上疊滿紅印,心中驚忖:“我怎麼下手如此之重,她貴為皇后,惱起來可不是說笑的……”
  簪兒見他遲疑,忽挨了上來,嘴兒貼在他耳心悄聲道:“娘娘就愛這個,越吃痛便越快活的。”
  小玄猛然想起那晚蟢房中的情形,又見皇后面龐潮紅媚眼如絲,終於知曉這婦人的床闈秘嗜,不禁狂蕩起來,脫韁野馬般橫衝直撞。
  皇后麗頰陡然仰起,一副欲飛欲仙的模樣,哪裡還有絲縷白天見到的雍容莊端。
  小玄通體如焚,腦子似乎都給燒得昏了。
  “死了死了!奴奴要死了!我怎就被你操得這般快活呢!停不下來了!真停不下來了……”皇后一陣急促亂啼,丟得七零八落,只覺股內那根寶貝世上無雙,驀地花肝麻壞,又是一陣欲仙欲死。
  小玄陡覺她股內咬得厲害,深處忽似有什麼跑了出來,如膏似淖的異樣濃稠,侵得龜頭陣陣發木,突爾精關盡潰,猛一記刺住肥物,射了個汪洋大海。
  皇后悸啼一聲,吃玄陽寶精澆在腸頭,股內登時麻了,緊接著腹底暖流注注,迅朝四面八方傳蕩開去,整個人竟然酥了,魂不附體地挨了須臾,心花俱開,陡又大丟起來。
2018-5-29 00:3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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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食髓知味

  金霞帳前,一宮娥跪在盆邊試水溫,一宮娥抱壺徐徐注入熱水,一宮娥絞幹毛巾遞換。
  小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簪兒跪在旁邊,正接過一條條軟巾輕手輕腳地為他擦洗揩拭。
  “這便是帝王的日子麼……”他甚是受用,竟然有點上癮的感覺。
  皇后媚眼如絲地趴伏在他腿間,愛不釋手地攀握著玉莖,挨在粉靨上輕刮柔蹭,又放到鼻尖深深地吸嗅,嬌歎道:“愛煞這寶貝了,好神奇,适才怎麼會變成那樣子的?”
  “不知道。”小玄答。
  “每次都會變的麼?”皇后朱唇微啟,輕吮了棒頭一下。
  “嗯。”小玄腿腹一緊。
  “還有,吃你一射,整個人就都麻了,這又是怎麼回事?”皇后一臉迷醉地問。
  “這個也不曉得。”小玄搖搖頭。
  皇后沿軀爬上,勾摟住他的脖子,輕聲道:“心肝兒,你可快活?”
  小玄點點頭,環臂抱住她,望著近在眼前的皇后,猶如夢中。
  皇后悄聲又問:“你歡喜奴家那樣子麼?”
  小玄胸口一蕩,又點了下頭。
  皇后嫵媚一笑,嬌滴滴的聲音甜得像是摻了蜜:“你乖乖地聽話,安安心心的做這九五之尊,往後還有無數銷魂與你受用!”
  小玄五味雜陳。
  “既然你的傷快要好了,那……”皇后盯著他道,眸子裡水淋淋的,“從今兒起,奴家便搬回這邊來吧。”
  小玄一陣心跳。
  ******************************
  到了晚上,皇后果然從西廂偏殿搬回,與小玄同榻共枕,自然又是一番顛鸞倒鳳尤雲殢雨。
  這夜愈加驚心動魄,皇后放浪形骸,小玄也給撩惹得興動如狂。
  顛狂了兩度,興至極濃處,皇后忽命簪兒打開拔步床前廊兩邊的內櫥,勾摟著男兒一同玩賞。
  小玄抬眼望去,頓時耳根燒熱,原來櫥中陳列著棍、棒、鞭、繩、鉤、錐、鎖、枷、鈴等器物,更有些奇形怪狀,根本不曉得是啥東西。
  這些形形色色的器物或懸或臥,擺放得井然有序,粗略一眼,便知做工十分精巧,聚在一起,整個櫥內便彌漫著一種靡蕩與恐慌混合的奇異氣息。
  “瞧,都是我收藏的寶貝。”皇后竟然道。
  小玄看得似明非明,心裡好奇,但哪敢亂問。
  皇后卻指那些物事一樣樣解說起來。
  “那是荊棘鎖,拿來拘人,誰都不敢亂動。”
  “那是璿璣棒,變化無窮,令人欲罷不能。”
  “那是迷情鈴,音質奇美,搖起來魂魄俱酥。”
  “那個叫噬骨鞭,一鞭抽上去,外邊的肌膚是好的,內裡的骨頭卻似斷了一般。”
  皇后自顧自地念叨,如同孩童在炫耀心愛的玩具。
  小玄覺得不搭腔更顯尷尬,沒話找話說:“這些都是從哪裡找來的?”
  “大多是各地貢的。還有些是晁紫閣命宮裡的匠師特製的,這兩年,許多都交與天機島去做。”皇后道,又咬著男兒耳朵低語:“譬如那只歡喜枷,專門用來擺佈女人的,就是象雄國王貢的。”
  小玄聽得面紅心跳,不禁想入非非。
  “陛下要不要玩?”皇后吐出嫩嫩舌尖,蘭息微吐著描摹著他的耳廓。
  小玄點點頭。
  “去把那個取來。”皇后朝櫥中呶了下嘴。
  簪兒即順其所示,從櫥壁上取下了根裝飾著寶石長長的鞭子,雙手托著送到小玄跟前。
  小玄接過長鞭,見其通體晶瑩,紫彩流蕩,只不知是何物所制。
  “此物叫做紫霓鞭,乃我師父親手煉造,奴家最愛的。”皇后盯著長鞭道,漆眸閃閃發光。
  小玄掂了掂,只覺甚為趁手。
  “打我。”皇后輕聲道。
  小玄愣了下。
  “用它抽奴家!”皇后喘息起來,放開男兒,撐手朝後挪退,此時顛狂了兩度,身上只餘條半遮的紗子,周身白晃晃的羊脂酥乳一般。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雖然已知其嗜,但真要下手,仍不免有些戰戰兢兢。
  “心肝,拿出九五之尊的氣魄來!”皇后目光灼灼盯著他。
  小玄終於一鞭揮出,抽擊在她右肩上,並未怎麼用力,赫見膚上高高地浮起一條鞭痕,邊沿異樣清晰,有如蜿行雪中的紫蛇。
  皇后嬌哼一聲,叫道:“再來!”
  小玄唬了一跳,駭然瞧瞧手中鞭子,豈敢再動。
  “別怕,奴家學過護體秘術,這點傷轉瞬即愈。”皇后嬌喘道。
  “真的?”小玄將信將疑,見她眸中盡中熾熱與渴盼,自個其實也是心癢之極,遂又揮出一鞭。
  皇后嬌軀一顫,咬著牙竟道:“再重些,用力!除了臉,哪裡都可以打!”
  小玄額頭冒汗,手上稍微加力,朝她臂上甩出第三鞭。
  皇后輕啼一聲,雙手托握住兩隻飽滿尖翹的玉乳,鼻息咻咻道:“來,朝這裡抽!”
  小玄喉節動了下,“唰”的一聲再次揮鞭,刹那間又一條豔麗無比的紫蛇出現在如酥似雪嫩乳上,爬過高高腫起的一顆乳蒂,順著玉峰的曲線蜿蜒起伏,如同活物般栩栩如生。
  皇后乍然尖叫,喉底泄出一串急促呻吟,痛楚的聲音裡含滿淫蕩的興奮。
  小玄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酥胸,不由百脈俱沸,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種詭異而奇妙的感覺,如狠似怒,快意非常。
  “瞧,是不是很美?這鞭子能讓女人變得更加迷人……”皇后吟哦道,手指竟然摸到了乳峰的鞭傷之上,先只輕輕搓揉,後來竟摳得自個渾身哆嗦,眸子裡卻盡是迷醉痛快,甚至還有一絲誘人陷落的瘋狂。
  小玄瞧得陣陣心悸,忽覺婦人那痛苦神情媚之入骨,心中酥麻:“既然如此她才快活,我又何必蠍蠍螫螫!”驀的狂野起來,接再不用皇后催誘,一鞭接一鞭地抽擊在雪軀上,赫感欲罷不能,有如上癮。
  皇后尖聲嬌啼,給鞭得滿床翻滾,雪膚上鼓起一條條紫紅色的蛇,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小玄只覺道道不明的炙熱與陰寒從四面八方撲來,忽感面上不再氣悶,仿佛那七邪覆已同自己融為一體,不禁魂悸魄動。
  “這才是奴奴的皇上,這才是日月皇朝的天子!”皇后顫聲呼道,接下口中“陛下”、“皇上”、“萬歲爺”叫喚個不停。
  小玄聽入耳內,驚濤駭浪間倒真有了一絲九五之尊的恍惚,玄陽寶杵高高昂起,朝天怒指。
  “奴奴要給你打死了!小魔王,奴奴今兒就死你手裡好了!”皇后嬌嬌軟軟地喚,香汗淋漓膚發盡濕,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裡邊撈出來。
  小玄一聲不吭,沒人發現,七邪覆眼洞內的那雙黑眸漸漸冰冷,染了層噬血的邪魅。
  “罵我!說髒話!”皇后忽道。
  小玄渾渾噩噩,胡亂罵道:“潑婦!”
  “繼續!”皇后喘道。
  小玄一時沒了詞,在千翠山之時,崔采婷就對門下管教極嚴,污言穢語懲罰甚重。
  簪兒忽貼到他耳邊,悄聲道:“浪騷蹄子。”
  “浪騷蹄子!”小玄立道。
  “再罵!”皇后一臉陶醉。
  “賤人!”簪兒又提供了一個,她雖是皇后的不二心腹,但平日裡難免會挨些責罰打罵,能趁機羞辱下高高在上的主子,還是有點點報仇的快意的。
  小玄搖了搖頭,只覺這個詞羞辱之至,豈知心底一股邪念湧動,竟然脫口而出:“賤人!”
  “別停!”皇后嚶嚀催促,嬌軀難耐地在床上蛇般擰扭。
  “淫婦!”簪兒繼續壞壞地出謀劃策。
  “小淫婦!”小玄即道,只覺這個甚好,帶感之極。
  皇后眼餳頰暈,呻吟道:“手別停啊!”
  小玄用起狠來,喝罵道:“小淫婦是哪個?”
  “是奴家。”皇后酥胸如波起伏,如饑似渴地望著男兒手中鞭子。
  “聽不見!”小玄霸道地喝,心底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邪念愈湧愈劇,一鞭子抽在她乳峰上,正中那尖尖勃翹的乳頭兒,“叭”地一聲異樣清脆。
  “啊!”皇后痛叫一聲,重重地跌在錦被上,急提聲道:“是我!小淫婦是奴奴!”
  “答得太慢了!”小玄揚手又是狠狠一鞭。
  “奴家就是淫婦,皇后就是淫婦!心肝還要聽什麼,小淫婦都叫與你聽……”
  皇后迭聲啼呼。
  “是誰的小淫婦?”小玄悍然繼喝。
  “是陛下的小淫婦!是心肝兒的小淫婦!是崔小玄的小淫婦!”皇后淫聲褻語流水般叫了出來,忽似痛得挨不過了,慌怯怯地往後挪退,腿心裡水光閃動,在床單上拖出一痕濕漬。
  小玄見她可人極絕,驀爾想起此乃當今皇后,接又想到她平日裡那雍容端莊的模樣,心中更是瘋魔,喝道:“竟敢躲!”再又一通狠抽怒鞭,不想亂中失了準頭,竟然一鞭抽到婦人腿心裡去。
  皇后發出半聲嚇人的尖啼,如遭雷殛般整個人抖做一團。
  小玄大驚,心裡叫道:“這下可打壞了!”
  旁邊簪兒目瞪口呆,也給嚇傻了,卻聽皇要斷氣似地悶哼:“心肝快來……小淫婦要丟。”
  小玄慌忙上前,傾軀壓上,肉棒方才觸到花底,倏見玉蛤綻跳,一大股燙物猛地噴了出來,沖得寶杵一塌糊塗,竟是於痛極中丟了。
  皇后兩手死死地揪扯著床單,渾身痙攣,咬著朱唇不住抽摔。
  小玄豈敢再有片刻耽擱,正要插入,驟見婦人從玉蛤到菊眼皆高高地腫了起來,眨眼間擠脹得不見絲縫,不禁懵住:“這一進去,還不把她痛死!”
  他正在驚疑,卻給皇后飛手過來,將龜頭往下一壓送入股心裡去了。
  小玄刺入腫處,立感內外俱給密密裹住,四面八方團團堆擠,滋味赫是奇美,一時骨頭都酥了。
  “痛殺奴奴了!”皇后大聲哼吟,口中亂嚷亂叫:“小淫婦不活了,陛下今兒就把小淫婦操死吧!”
  “小淫婦!說!還要怎樣?”小玄狂野起來,一通長突深搠,將婦人兩瓣腫脹花唇抽拽得揉入翻出,蜜汁橫流。
  “要你把小淫婦的花肝兒搗碎!要你把小淫婦弄哭!讓小淫婦哭出來!”皇后烏雲散墜,叫得聲嘶力竭。
  “花肝是什麼?就這個麼?”小玄喝問,沒棱露首地極力搗戳,鐵莖接連刺著肛底那團肥物,只覺奇滑異潤,真比前邊花心還要美味,不禁貪戀無度,龜頭都木了。
  “就那!就那!你使勁!”皇后啼鬧個不住,嬌軀時僵時酥,一副尋死覓活的妖態,花底粉滴蜜墜,早已浸透秀榻,濕漬片片。
  簪兒幾時見過主子這模樣,花內不由酥一陣麻一陣地癢熱,又瞥見娘娘花底那顆腫得不成樣子的肉蒂竟然探出頭來,嬌嬌顫顫地勃著,按不住自作主張,探手過去用指壓住一頓揉弄,另一手則攀抱住男兒臂膀,用身子頂著助他抽添。
  小玄得美娥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抽聳之勢有如驚龍怒蟒,瞧見皇后兩乳勃得格外尖翹,遂騰出手去連乳頭一塊扣住,百般揉搓捏握。
  “只管捏碎它!弄壞我!弄壞我!小淫婦又要流了!”皇后求似地喚,聲如斷腸,驟然失聲,果真痛哭了出來。
  小玄發狠一捏,竟忘了自個的手勁有多大,半分沒有留力。
  皇后乍地尖啼,花底泉眼一綻,數股晶瑩尿汁直迸出來,突泉般沖到尺許高,方才力盡回落,灑得賬內三人發上身上盡濕,緊接著玉蛤鼓凸,股股白漿忽從腫脹處迸出,卻是又丟了身子。
  小玄渾身通泰,兩手拑緊皇后腰肢,眼睛盯著她那勾魂奪魄的美態,暴風驟雨般一通狂沖怒突。
  “在丟呢!在丟呀!你還你還……不要你了!不要你了!”皇后嚶嚀亂啼,一股股熱氣騰騰的混著尿汁的陰精噴出,吹甩在男兒腹上。
  小玄怎肯相饒,照舊發狠鼓搗,皇后臀部本就格外豐腴,此時股溝股眼皆俱腫壞,更是出奇肥美,令他欲罷不能。
  皇后驀地美眸翻白,腸頭遽然抽搐,後邊亦跟著丟了起來,一抹蝕骨的花膏吐出,厚厚地裹住龜頭。
  “又是那東西!”小玄不知遇見何物,想要拔出來看,然卻一陣筋麻骨軟,精關乍然酥透,便是九鼎還丹訣也鎖禁不住,急將寶杵刺住花肝,悶哼聲中,一注注早已沸騰的寶精全都射了上去。
  “心肝兒!”皇后抑啼一聲,滿股麻壞,肥臀高高抬起,前後又是一陣死去活來的大泄。
  ******************************
  翌晨。
  簪、璫、鐲、璧四婢齊聚屋中,圍著小玄伺候更衣,皇后則歪著身子倚在一張椅子裡瞧著,似乎不敢坐正。
  小玄任由眾婢擺佈,只不住轉頭瞧她。
  “都瞧了一晚上,還沒瞧夠麼?”皇后笑嗔道,經玄陽寶精一夜澆沐,真個雨後嬌花般容光煥發鮮媚絕倫。
  小玄瞧瞧旁邊,欲言又止。
  四個小娥嘴角含笑,神色如常。
  穿戴停當,皇后站起身來,走到他跟前仔細打量。
  此時的小玄頂戴通天冠,身著袞袍,足踏黑舄,加上猙獰的七絕覆,倒真有些君王氣象。
  皇后滿意地點點頭,又幫他整了整襟口,笑道:“好了,我們可以走啦。”
  “去哪?”小玄微微一怔。
  “請陛下移駕水簾香榭。”皇后道。
  “為啥要到那邊去?”小玄問。
  “一則因為天氣炎熱,那邊最為涼爽。二則因為地方較小,無法同時容下太多人,好讓那些人輪換快些,免得時間一長,你這冒牌天子生出破綻來。”皇后微笑道。
  兩人出了屋子,雖沒幾步路,卻仍上了乘七寶香輦,在眾宮人的簇擁中朝水榭行去。
  “真的好了嗎?”小玄在忽悄聲道。
  “真好了,喏,你瞧。”皇后立時會意,捋起袖子,露出半截欺霜賽雪的玉臂來,莫說傷痕,便是丁點瑕疵也無。
  “那裡呢?”小玄滿臉關切。
  “那裡慢些……不過也快好了,晚上讓你驗證。”皇后暈著臉悄聲道。
  “好神奇。”小玄贊道。
  “這下放心了吧。”皇后笑吟吟道。
  “這秘術從哪學來的?”小玄隨口問。
  “不告訴你。”皇后神神秘秘應。
  小玄深知門派之防,便不再問,誰知皇后卻道:“臣妾這門功法,叫做‘還形鑄體水髓咒’,只要一息尚存,便可修體還元,乃東海逍遙門不外傳的護體療傷聖術。”
  “東海……逍遙門?”小玄怔了怔,猛然道:“逍遙郎君!”
  皇后點點頭。
  “你師父就是……就是……”小玄訝道。
  “就是他。”皇后答。
  小玄大吃一驚。
  “怎麼了?”皇后睨了睨他。
  小玄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這女人身上真是藏著太多的秘密。
  一行人到了水邊,閻卓忠同鄧斐已領了幫內相在橋頭等候,見他們過來,趕忙上前迎接。
  小玄攜皇后下了七寶輦,同他們沿石橋上了水榭,宮娥挑簾迎入,但見榭中正北已擺了張透雕雲龍護屏榻,榻上靠背、引枕、毯子俱全,兩邊各設數椅。
  閻卓忠扶小玄登榻坐定,皇后跟上前來,拉過毯子幫他蓋在腿上,見其微有詫色,微笑道:“這水榭裡甚寒,陛下尚未大安,可別受涼了。”
  小玄恍然大悟,皇后這是要他擺出傷病未愈的樣子,容易蒙混過關。
  皇后忽又貼近過來,在他耳邊悄聲道:“別這麼正襟危坐的,歪著,才像身上還沒好。”
  小玄這才放鬆下來,半裹毯子,倚著引枕舒舒服服地歪坐著,閻卓忠同鄧斐則立在一旁陪著。
  皇后優雅地坐在一邊,端莊而雍容,小玄心猿意馬地瞧著,一時間怎麼都無法把她跟昨晚聯繫起來。
  四人說著話,過沒一會,便有內相來報,說是各宮各苑到了,俱在雍怡宮外候著,皇后便道:“都宣進來吧,才人以上入榭,餘者只在外邊請安罷了。”
  少頃,眾妃嬪陸續進入榭中,先是湯貴妃同唐淑妃領著幾個嬪進來,各賜了坐;接下是婕妤及美人,最後方是才人,這些只能立著。一撥叩行大禮,請了安,各說上幾句,便輪換下一撥進來,饒是如此,也耗去了許多時候。
  晁紫閣雖然房中不濟,後宮卻是異樣龐大,說是四妃九嬪,實則多達二十來個,其餘的婕妤、美人、才人、寶林、禦女、采女更是不計其數。
  此時水簾香榭中的場面比當日觀煙樓上更大,況且還是眾目所聚,小玄手心捏汗如坐針氈,莫說昨晚沒把那百羞秘卷看完,便是全都看了,此際也無法記住太多,瞧著那些花一團錦一簇的妃嬪,除了湯妃、糖妃、龔真真、羅可兒等寥寥幾個,餘者大多不知哪個是哪個。
  他不敢多言,又不能完全不開口,只好裝作精神不濟,有氣無力的偶言兩句,盡揀些皇后教過的、模棱兩可的話說,有些眼看著快要答不上來了,皇后便接過話去,幫他應對。
  湯貴妃同唐淑妃逕直據坐到榻沿,地位在眾妃嬪中明顯有些超然。二妃談笑生風,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起皇帝的傷勢、用藥、胃口和睡眠如何。
  小玄見兩人坐得甚近,生怕糖妃認出自己的聲音,說話時暗壓著嗓子,而晁紫閣的聲音原本就多變,並沒哪個起疑。
  湯貴妃依舊言詞風趣,她身子煞是豐滿,腴處玉潤珠圓,酥胸更是驚心動魄的滾碩,但最誘人的還是她那出奇白嫩的肌膚,猶如羊脂凝就,令人情不自禁想去捋下看看。
  “她這肌膚畫上可畫不出來……”小玄不覺有些走神,“從前那膚似‘初凝塞上酥’的楊太真便是如此吧?怎巧都是個貴妃哦……”
  忽有個妃子到近前叩首,嬌滴滴道:“臣妾給陛下請安了。”
  小玄抬頭望去,見那妃子蛾眉細長斜飛鬢中,右頰近眼處貼著朵奇異花鈿,心中一個鶻突,原來就是皇后要他提防的那個袁充容,道:“平身。”
  袁充容站起身,道:“陛下可是好些了?妾身可是日夜牽掛。”
  “聖體未安,這宮裡又有哪個不牽掛的。”皇后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
  袁充容並未理會,只望著皇帝繼道:“陛下離開錦心殿也好些時日了,不知何時會搬回來呢?”
  皇后一聽,立時黛眉倒豎,斥道:“這宮裡,皇上愛住哪便在哪,還用得你來管麼!”
  榭中一時鴉雀無聲。
  “娘娘莫要見怪,只因皇上此前多在錦心殿歇息,日常起居都慣了的,因此賤妾才敢問上一句。”袁充容言笑晏晏道,話裡竟是軟中帶硬。
  “這話就更奇了,難道皇上在本宮這裡就待得不慣了?”皇后冷冷道。
  袁充容沒再介面,只把眼睛望著榻上,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小玄見她眸中波光流蕩,似是能說話一般,不覺神魂顛倒,驀爾暗自一驚,趕忙收攝心神,冷聲道:“朕在皇后這裡待得可舒服哩,往後只住雍怡宮了!”
  袁充容微微一怔,眸底掠過絲迷惑之色,忙應道:“全憑陛下主意。”這時又有一撥妃嬪入榭請安,便隨同撥人告退出榭。
  小玄眼睛突然一亮,瞧見個妃子進來,雖然同行的妃嬪還有幾個,卻皆黯然失色。
  只一眼,小玄便認出她就是昨夜在畫上看見的那個靈妃奶拉忽。
  那靈妃長睫低垂,神色清冷,然卻妖嬈自生,舉手投足間風情萬千,偶一抬眼,那對寶石般的藍色眸子便即蕩透心房,教人如浸綠湖碧海。
  小玄瞧得目光發直,幸好眼睛藏在七絕覆內,才沒讓人發現。
  這靈妃話語不多,請了安,即也隨同撥人退出榭去。
  接下進入榭中的妃嬪換了一撥又一撥,小玄始終沒瞧見昨夜畫上的那個雪妃,忽地發現,心底竟然有些失落。
  就在這時,忽有名內相匆匆入榭,對鄧斐低語了幾語,鄧斐眉心微蹙,面色凝重地與閻卓忠商議了幾句,便走到皇后旁邊,俯下身低聲悄語。
  湯貴妃同唐淑妃照舊說著話,只不時把眼瞟到皇后那邊去。
  皇后凝思片刻,站起身,不動聲色地走到小玄跟前,榻上三人皆抬起頭瞧她。
  “怎麼了?”小玄問。
  皇后卻對湯貴妃與唐淑妃含笑道:“相國大人、唐大將軍及戶部尚書李大人
  一塊來了,已到了雍怡宮外。“
  “我爹來了?”二妃異口同聲,齊吃一驚。
  小玄也頗感詫異,他已知晁紫閣長年不下迷樓,朝政俱由幾個坐鎮玉京的大臣打理,沒有大事,是不會來的。
  “他們忽上迷樓,卻是為何事而來?”湯貴妃鎮定地問。
  “沒說,只是要立刻見皇上。”皇后道,這才轉過臉去,一雙妙目定定地望向小玄。
  小玄看見她臉上掛著微笑,眸底卻隱有憂色。
2018-5-29 00:3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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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烽煙四起

  小玄一陣緊張,心中怦怦疾跳:“不會是事情敗露了吧?”
  他做賊心虛,只盼皇后能找甚托詞把這幾個大臣擋回去,卻聽皇后道:“既然如此,三位大人定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大家今兒就到這吧。”
  “娘娘說的是。”湯貴妃道,便與唐淑妃從榻沿起身,兩邊有座的妃嬪也趕忙立起,同其餘宮人齊齊叩首,紛紛告退退榭。
  “這地方就讓與你用吧,我回去等你。”皇后對小玄道。
  “你不留下來?”小玄心中一慌。
  “臣妾若不回避,幾位大人心裡邊怕是要不高興的。”皇后笑道。
  “我……這會身上乏了,不如改日再見他們吧?”小玄瞧瞧旁邊還立著閻卓忠與鄧斐兩個,不敢把話挑明。
  “陛下,三位大人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皇后正色道,見他戰戰兢兢,上前悄聲道,“別慌,早晚終須一見。他們都知你傷病未愈,這時候還來,定是有什麼緊急之事,聽一聽,我們心裡邊也有個底。”
  小玄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三位都是朝中重臣,擅於處置各種難題,你倘若不懂,或者拿不定主意,便聽他們的。”皇后叮囑道。
  小玄點點頭。
  皇后又對閻卓忠與鄧斐道:“聖體未愈,易乏易倦,你們在這裡看著些。”
  兩人趕忙應了。
  皇后便命黃門官傳旨:“宣三位大人到香榭見駕。”這才領著一幫宮人去了。
  過不多時,三位大臣已隨黃門官進入榭中,朝服整齊,俯伏榻前,山呼朝拜。
  小玄見他們如此,心中稍定,想起其中一個是湯妃的爹,一個是唐妃的爹,登感親切,竟忘了裝病,掀起毯子就下榻相扶,喚道:“三位大人快起來!”
  殊不知晁紫閣素來威傲,從未對臣屬有過如此,三臣心中一驚,齊聲道:“陛下聖體未安,豈可下榻。”慌忙同閻卓忠與鄧輩把他扶回榻上。
  “這模樣,肯定不是來捉我的!”小玄心頭愈定,笑道:“沒事沒事,躺了這許多天,活動活動筋骨也是好的。”
  三臣面面相覷,心中皆自悄忖,今上何時變得這般親和隨意了?
  湯國璋清了下嗓子,奏曰:“聖上龍體欠安,臣等便來煩擾,著實心裡不安,只是眼前突來了幾樁事情,甚是緊迫,臣等位列朝綱,食君之祿,不得不啟奏陛下。”
  “不妨,朕已好得差不多了。有甚事情,三位大人儘管說來。”小玄和顏悅色道。
  三臣對望一眼,湯國璋道:“李大人,還是你先請吧。”
  那戶部尚書李翰馥也不推辭,面色凝重道:“稟奏陛下,隨三月前泰州發大水,上月濟縣等地瘟疫肆行,昨夜,向陽諸縣又地動山搖,房屋倒塌,田傾路毀,百姓死傷無數。”
  小玄啊了一聲,猛然坐直起身。
  慌得榻前三人急道:“陛下莫急。”
  小玄驚道:“向陽諸縣在哪裡?”
  李翰馥答:“玉京往西南四百餘裡。”
  “怎會這麼多災禍一塊來……敢情是那魔頭作惡太多,遭到天譴了?只是為何卻落在了黎民百姓的頭上……”小玄心裡暗暗嘀咕,問道:“眼下那邊情形如何了?”
  三臣素知今上不太在乎這些,瞧見他似有所動,心中俱是一陣振奮。
  李翰馥道:“已調派許多官員軍役前往了,只是向陽諸縣一帶大旱已久,早就民窮財盡,今又遭逢大難,可想而知,此時定是流離失所餓殍遍野了!”
  “那就快快調錢糧賑災!”小玄即道,這個他還是懂的。
  “原該如此,只是……”李翰馥遲疑道。
  “只是什麼?”小玄問。
  “只是眼下已無錢糧可調。”李翰馥歎道。
  “玉京如此繁華富庶,離得又不算遠,怎就沒有錢糧可調?”小玄奇道。
  “玉京之繁華……只是表面而已,其實府庫之中已經所餘無幾了。”李翰馥道,面上微現痛心之色。
  “怎會如此?偌大一個皇朝,府庫竟然所剩無幾?”小玄訝道。
  湯國璋介面道:“之前各地的幾次大災,朝廷已賑濟許多,加之奉天候西討雲州,衛國公北征作亂的蠻族,皆俱要花錢糧,是以日漸枯竭。”
  其實晁紫閣當年親征北方十五族,已耗費極钜,後築迷樓,又是花錢如流水,然這些三臣皆不敢言,只好轉言其它。
  小玄聽得眉頭暗皺,道:“既然府庫沒錢,哪裡還有錢糧可調?”
  直到此時,唐鳳山方才開口:“稟奏陛下,原本有一處可調,即乃皇朝最大的糧倉——大澤平原。”
  小玄聽他話中有話,問:“原本?”
  “原本可以從大澤徵調錢糧。”唐鳳山道,“然臣等今日前來,為的正是此事,大澤令方少麟,已於三日前反了,接鄰州縣皆俱震動!”
  小玄吃了一驚,只覺名字熟極,問道:“方少麟……這大澤令方少麟為何要反?”
  “以臣等推斷……”湯國璋斟酌道,“方少麟數月前曾違抗聖旨,陛下雖未降罪,但料其已是驚弓之鳥,加之原左武衛秦湛乃是姐夫,前陣子陛下命人拿入天牢,因此決意反了。”
  小玄聽得一陣窩火,心忖:“那魔頭踹死德妃,還命人去捉她兄長,這下倒好,又逼反了個手握錢糧的大澤令!”
  湯國璋道:“此逆著實可惡,居然廣發討檄,妄列陛下十罪,其中一條,便是指陛下緝拿秦湛。”
  “那檄文怎麼說的?”小玄竟然道。
  湯國璋一陣遲疑,只道:“無非是些狂言妄語,無人當真。”
  “不妨,讀來聽聽。”小玄溫和道,心中只想知道晁紫閣還有哪些惡行。
  “既然如此,臣亦不敢匿避,一切伏乞聖裁。”湯國璋道,當即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展開讀道:“今天子繼天立極,然暴戾恣睢,弗敬上天。初登九五,便好大喜功,視蒼生為草芥,動輒干戈,肆意殺戮,罪之一也。”
  “這頭一條,聲討的是那惡魔肆起兵戈,如親征北方十五族……”小玄心道。
  “不思祖宗德業,絕君臣之道,極今古之冤,囚禁忠士,逼反良臣,三綱已絕,廉恥全無,罪之二也。”湯國璋念道。
  “這第二條,說的是那惡魔迫害江應存、左武衛秦湛等忠良,逼反南宮陽及那個方少麟吧……”小玄暗忖。
  “寵信妖妃讒言,搜天下之財,窮民物之力,奢建行宮侈築苑圃,于迷樓晝夜宣淫,酗酒肆樂,以糜器蕩技穢漫宮闈,罪之三也。”湯國璋繼念。
  “這個是說那惡魔因為聽信了我師父的話,搜刮民脂民膏,用以築造迷樓麼?”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坐立不安。
  “斷恩敗度,大壞彝倫,廢蔽賢妃,肆斃良嬪,誕造刑室,以虐殺宮人行樂,實乃殘忍慘毒敗倫喪德,極古今未有之惡,罪之四也。”湯國璋蹙眉讀道。
  “這是說那惡魔將雪妃打入冷宮,又毆斃南宮修儀及踹死德妃,還在煉心殿中虐殺宮娥取樂……”小玄聽得心驚脈跳。
  ……
  湯國璋一條條念了,最後道:“今天子沉湎酒色,紊亂朝政,四維不張,失信於天下,乃無道敗亡之象也,終至天下荒荒,黎民倒懸,可憐社稷化為烏有。
  今天地傷心,人神共憤,世人皆可討之。“
  小玄聽文中字字鏗鏘,擲地有聲,雖然聲討的並非自己,也不禁冷汗涔涔,心道:“這檄文條條屬實,那惡魔頭的確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可如今一件件卻全都算到了我頭上來了……”
  湯國璋見皇帝半晌不語,忙道:“以上皆為豎子狂妄之語,陛下莫要在意。”
  小玄依然沒吭聲,心裡越發覺這冒牌皇帝當得萬分不值。
  唐鳳山怒道:“豎子狂悖無禮,懇請陛下准允,臣即提兵橫掃大澤,以伸皇朝威德,複還社稷清平!”
  小玄無力地擺擺手,正要說話,已聽湯國璋道:“方少麟祖上仁德四布,信義素著,深得三朝天子厚愛,方能無功受祿而世襲大澤令,不想此子而今大逆不道,大辱朝廷,委實罪不可赦!”接下話鋒一轉,道:“然烈火軍長年戍衛玉京,離京遠擊,只怕宵小蠢動,都中震盪啊,還請將軍三思,切莫因小失大!”
  “難道任憑豎子興風作浪!”唐鳳山沉聲道,“相國可是有甚良策?”
  湯國璋微笑道:“皇朝善戰者無數,大將軍莫不是把馮晉東忘了?”
  唐鳳山眼睛一亮,點點頭道:“馮夫子啊!多年未見,險些真給忘了。”
  湯國璋轉朝小玄拜道:“馮晉東為忠武將軍,有萬夫莫當之勇,擅奇門遁甲之術,麾下兵強馬壯戰將千員,統轄虎頭軍大部,兵力數倍于方少麟。且坐鎮定州,與大澤僅隔著中州,無須勞師遠征,若是遣之前往,必能蕩平大澤。”
  小玄心煩意亂,以他此時的眼界見識,自然是賑災更比平叛緊要,點點頭道:“平叛這事就依相國之言去辦,可那賑災又該怎麼辦?錢糧何處籌措,還勞三位大人想想辦法。”
  “陛下惦念此事,實乃蒼生之福矣!”李翰馥忙道,然卻欲言又止,“其實也不是完全無處籌措……”
  小玄急道:“大人請說。”
  李翰馥瞧瞧湯國璋與唐鳳山,見他們皆微點了下頭,遂深吸了口氣道:“據臣所知,平甯候扈鑒亭封邑萬戶,富可敵國,存糧如山,又恰在承恩城,距向陽諸縣甚近,或可救一時之急。”
  “救命要緊,那就先徵調他家存糧救救急。”小玄即道。
  “只是……”李翰馥吞吞吐吐道。
  “只是什麼?”小玄望著他問。
  “只是平甯候乃皇后娘娘堂叔,只怕娘娘知曉後心裡不樂意。”李翰馥小心翼翼道。
  小玄哦了一聲。
  三臣皆俱凝望著他。
  小玄一陣躊躇。
  榭中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旁邊的鄧斐心中暗急,然卻哪敢吭聲,只盼皇帝能朝這邊瞧上一眼。
  李翰馥心中劇跳,不覺間額角滲出汗來,忽見皇帝朝自己望來,猛地跪了下去,顫聲道:“陛下莫要見怪,賑災籌糧之事,臣還是另想他法!”
  “大人快請起!”小玄忙道。
  唐鳳山朝李翰馥瞪了一眼,沉著臉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小玄沉吟道:“我們只是借上一借,將來會還的。眼下火燒眉毛了,三位大人莫要遲疑。皇后那邊,由朕去說,料無大礙。”
  三臣神情一松。
  “此事事關重大,須得陛下下旨。”湯國璋道。
  “那朕就下旨。”小玄乾脆俐落道。
  “陛下聖明!”三臣面有喜色,心中暗暗稱許,只覺今日的皇帝與往時甚是不同,齊呼:“陛下以仁德化天下,真乃黎民之福!”
  湯國璋即時轉對閻卓忠道:“請公公著人去西台把廖大人請來,聖上要擬旨下詔。”
  閻卓忠趕忙應了,與鄧斐對視一眼,臉色有些發白。
  李翰馥卻是悄籲了口氣,用袖口擦了擦汗。
  “那一切有勞諸位大人啦!”小玄道。
  “臣等受皇朝厚恩,委以心膂,安敢懈怠!”三人齊聲應。
  ******************************
  小玄從水簾香榭出來,回到屋中,只見皇后面籠寒霜安坐不動,不禁一驚,想起鄧斐先前走得飛快,心中已是明瞭。
  他咧嘴一笑,故做輕鬆走上前去。
  “臣妾且問一句。”皇后輕輕道,“向陽諸縣受災,憑啥徵調我四叔家的存糧?”
  “這……”小玄滿面堆笑,雖給臉上的七絕覆遮去了大半,道:“這不救急嘛,李大人說,向陽縣那邊之前久旱,今又遭逢大災,已經餓死好多人了。”
  “救急朝廷幹嘛不救!他李翰馥幹嘛不救!他家裡親戚幹嘛不救!倒非要我家來救?”皇后聲音驟然拔高,一雙鳳眼瞪得圓溜。
  “你四叔手裡有些存糧嘛,且在承恩城,離向陽較近嘛。”小玄陪笑道,心底陣陣發虛,“昨晚帳子裡明明騷浪得可人,怎麼一生起氣來卻是這等嚇人……”
  “誰家的錢糧不是苦苦積攢下來的,難不成還是天上掉下來的?難到手裡有糧,就得平白無幫地交出來?難到離向陽近,就得莫明其妙地送與人家?這是哪家的王法?究竟是日月皇朝的王法?還是你崔小玄的王法!”皇后怒容滿面。
  “只是先借一借,等來年收成好了,到時定加些利息一塊兒還與你四叔,再說救世濟民,乃是大功德,積福多多的。”小玄戰戰兢兢地連陪好話。
  “等收成好了?誰曉得啥時候收成能好!利息?府庫連年空虛,你崔小玄連本錢都沒有,又能從哪變出利息來!去偷還是去搶呀?”皇后字字如刀。
  小玄給嗆得面青面綠,一時接不上話來。
  “才做幾天皇帝呀,就忘了自己是誰了?”皇后厲叱道,“姓崔的我告訴你,本宮既能扶你上天當皇帝,便也能讓你翻船落水做王八!”
  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后竟然有如潑婦駡街?
  “王八”二字居然也能從她那誘人小口裡冒出來?
  還有,這還拐彎抹角……簡直就是指名道姓地罵人麼!
  小玄想定,驀地火冒三丈,多日來的種種憋屈及鬱悶全都暴發出來,怒道:“這窩囊皇帝,藏頭縮尾盡背黑鍋,小爺我還不做了!”
  “你!”皇后猛地從椅上立起,一根尖尖玉指直戳到他鼻子前。
  “啥狗屁皇帝!芝麻大的事都做不了主,今兒起誰稀罕誰當去!”小玄梗著脖子大聲道。
  “你說的啊!既然不是皇帝,從今兒起,休要再碰本宮一根手指頭!”皇后勃然大怒。
  “我若再碰你,便是你孫子!”小玄脫口而出,一副一拍兩散誰怕誰的模樣。
  兩人一時僵住,只把守在屋中的璫兒嚇得渾身悄抖。
  ******************************
  子時,金霞帳內。
  小玄與皇后背對背地臥著,隨著夜漸深濃,怒氣亦漸漸消去,心中思量:“她的話雖然難聽,但征糧之事著實是令她家裡人吃虧了,護著家人,也是常情,況且我還來個先斬後奏……”
  他越想越覺過意不去,便悄悄轉身挨了過去,低聲喚道:“夫人。”
  皇后肩膀動了一下。
  “皇后。”小玄又輕喚了一聲。
  “誰是你皇后!”皇后冷笑一聲。
  “的確是我不好,這麼大的事情都沒先跟你商量一下。”小玄軟語陪罪。
  皇后一聲不吭。
  “娘子……梓童……”小玄換著稱呼連喚了幾聲。
  皇后依舊概不答應。
  小玄鼓起勇氣,輕輕扶抱住皇后肩膀。
  “別碰我。”皇后冷冷道,“是誰說的,再碰我就是什麼?”
  小玄面紅耳赤,忽然輕輕叫道:“奶奶。”
  皇后驀地怔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憋了須臾方道:“乖孫兒叫奶奶幹嘛?”
  “叫奶奶別生氣了,再氣惱下去,額頭便要長皺紋了……”小玄燒著臉道,暗暗佩服自己的厚顏無恥。
  皇后忽會轉過身來,張臂摟抱住他。
  小玄愣住。
  “好啦,饒了你吧。”皇后正容道,“臣妾思量,你初登九五,也的確需要施些恩澤與天下。”
  小玄心頭一松。
  “還有,幾個老頭早已對晁紫閣頗有微詞,你這麼做,對他們亦是一番安撫。”
  皇后繼道。
  小玄胸口乍暖,驚喜交加地抱緊她。
  “臣妾就依你這回,只求陛下往後莫再欺負奴奴家裡人啦。”皇后嬌嬌軟軟道。
  小玄見她嬌媚絕倫,不禁情懷蕩漾,口中就貧了起來:“那只欺負你可好?”
  “但憑陛下處置。”皇后竟如是道。
  “小淫婦在哪!”小玄悄喝。
  “你懷裡。”皇后嫵媚應。
  接下自然又是一番濃雲密雨,由璫兒伺候著,在金霞帳中一樣樣試那櫥中秘器,皇后興致勃勃,小玄也自欲罷不能。
  小玄何嘗遇過這等詭秘刺激之趣,只覺新奇之至,跟以往一比,同夭夭的溫存簡直就如小兒過家家一般,這一夜愈加靡蕩,幾如上癮,竟與皇后顛狂至天亮。
  一晃又過了半個多月,小玄傷勢盡愈,期間還運行了碧憐憐所授之法一個周天,心裡悄悄地計算著日子,等待著徹底解開蜮魘引的最後時刻。
2018-5-29 00:3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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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ncent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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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7.9 作者:迷男

(第九回)鼙鼓動地

    這一天終於到來。

    小玄熬到了半夜,方才悄悄起身打坐,依著碧憐憐所授之法行氣運功。

    皇后忽有感似地醒來,惺忪中瞧見男兒呆坐身旁,神情如癡若醉,不由吃了一驚,趕忙坐起,扶額摸臉連聲喚問。

    然而小玄只是一言不發,渾渾噩噩地形同癡迷。

    皇后越發驚懼,只道是傷勢發作,手忙腳亂了一陣,便喚來簪兒,命她到儀真宮去請迷妃。

    「別去,我沒事。」小玄終於開口。

    「可嚇死我了,你到底怎麼啦?」皇后急問。

    「沒事。」小玄只道,終於倒身躺下,昏昏而睡。

    熬到早上,各宮各苑過來請安,皇后只好命簪兒守在屋裏,細細叮囑了一番,方才出門離去。

    小玄如若大病,依舊昏昏躺在床上,心思盡沉浸於往事之中,飛蘿、水若、婀妍、師父,還有幾個師姐的身影翻來覆去地浮現眼前。

    「她們現在怎樣了?」

    如同打開了堤壩的閘門,思念江河之水般傾泄而出,奔湧如潮無以遏止。

    旋又想到武翩躚身上去,心忖:「白眉口口聲聲說她會對我不利,可她非但授我神兵奇技,更幾次遏盡全力救我,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誤會!」

    經曆了這麼多,此時的他對武翩躚已是堅信不疑,即便在某個瞬間稍起疑念也會覺得是種褻瀆。

    因此,他連丁點去找武翩躚詢問的念頭都沒有。

    「簪兒。」小玄猛地坐起。

    「陛下。」簪兒趕忙奔到床邊。

    「著人去把閻卓忠叫過來。」小玄道。

    過沒一會,便見閻卓忠急匆匆趕來,喘著氣磕頭:「不知陛下喚奴婢何事?」

    「棲霞宮在哪,你知道麼?」小玄問。

    「奴婢知道。」閻卓忠稍微一怔。

    「帶我去。」小玄道。

    ****** ****** ****** ****** ******

    小玄同閻卓忠出了雍怡宮,生怕驚動別人,既不乘輿也不騎馬,只帶了兩個內相便往棲霞宮行去。

    時下天熱,閻卓忠又十分肥胖,走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他心裏連連叫苦,臉上卻堆滿了笑:「陛下怎的忽然想去瞧程才人啦?奴婢這就叫人通報去,好讓程才人高興高興,也好焚香煎茶迎接聖駕。」

    「不必。」小玄只道,沉吟了片刻忽問,「你可知曉雪妃在家裏排行第幾?可有姐妹?」

    閻卓忠一聽他叫「雪妃」,趕忙換了稱呼:「排行第幾這個不曉得,奴婢只知道雪妃娘娘乃奉天候三夫人所出,好像有個胞妹,聽聞根骨奇佳,自幼便給送到山上跟仙人修行去了。」

    小玄深深呼吸,眼前心海盡是那魂縈夢牽的纖俏身影。

    棲霞宮位處迷樓最西邊,遠離諸宮諸殿繁華之處,四人走了足足柱香光景,終於到了門口,見兩扇大門虛掩著。

    「奴婢去請娘娘出來接駕?」閻卓忠又道。

    「就隨便瞧瞧。」小玄擺了下手,徑自朝前走去。

    兩名內相趕忙上前把門推開。

    一行人穿門而入,只見這棲霞宮明顯與別處不同,不見朱樓畫棟,更無湖石名木,頗為清冷,走了一會,也沒見個人影。

    「這冷宮的確夠冷的。」小玄心中感慨。

    走到一片竹林旁,忽聞淡淡花香,小玄微微一怔,閉目呼吸了須臾,便不往前邊的宮室去,沿一條石子小徑拐入竹林中,又行沒百十步,便望見翠竹中延出一帶籬笆,圈著幾棚花圃,數楹修舍,甚是清幽。

    他走到花圃邊上,隔著籬笆仔細往裏瞧,一眼便認出了其中幾樣,赫是甘華、屈佚、蛇銜、萐莆等家仙之物,其中更有幾株洞冥草,用以佩戴或煉器,便能照出幽隱鬼怪之形,極是珍稀,在逍遙峰上亦有栽種,崔采婷指定水若照料。

    小玄心中暗詫,轉念一想:「雪妃家世非凡,擁有這些珍罕之物,也不算奇怪。迷樓聚集了許多天地靈氣,種植靈物,倒也長得極好。」

    一行人推開扇小竹門,進入籬笆圍內,遠遠望見前邊有個小棚子,三面敞開,垂著幾尾瓜蔞,棚下有個小宮娥正蹲在灶前聚精會神地在熬煮什麼,小玄打了個手勢,留下閻卓忠與兩個內相,逕自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便聞得滿棚藥香,原來小宮娥是在煎藥。他在逍遙峰上之時,煉丹熬藥的活沒少幹,算是半個行家,稍稍一嗅,便知其中有幾味稀罕材料,當即細品分辨,心忖:「不會是那個雪妃生病了吧?」

    這時,又見小宮娥用布裹了把手,拿起冒著熱氣騰騰的陶罐,穩穩地將湯藥濾到瓷碗內,一股麻利勁兒,小玄瞧得發呆,不覺竟想到小婉身上去了。

    小宮娥站起身,兩手捧著碗,快步走向旁邊的修舍,小玄便在後邊跟著,見小宮娥一手輕推開門進入屋內,聽她喚道:「娘娘,藥煎好了。」

    「拿過來。」一個柔嫩的聲音道。

    小玄猛然一呆,但覺這聲音像極了水若,只是水若較為清脆,而這聲音則偏於輕柔,心中一陣激動:「這個定然就是水若的姐姐了!」

    「我不要吃藥,我要去園子裏摘瓜兒!」另一個女子的聲音。

    「你喝了藥,就帶你去園子裏摘瓜兒。」柔嫩聲音道。

    「我不吃,湯好苦,我要找我哥哥!」那女子道。

    「乖,你把藥湯喝了,我就幫你找哥哥。」柔嫩聲音哄道。

    「難道是雪妃在哄誰喝藥?」小玄心中甚奇,聽那女子聲音並不像小孩,便走進屋中去看,只見一個背對著自己的盤髮女子拿著碗匙,正要喂另一個女子,那女子披著及腰長髮,搖著頭不肯喝藥,眼睛轉到小玄這邊,驀地呆住,刹那間猛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尖聲大叫,瘋了似地雙手亂抓亂撥,登時將碗匙打翻,藥湯潑了一地。

    小玄嚇了一跳,見背對著自己的女子急轉過身,瞧見他頓時一臉驚詫,顧不得身上也給潑了熱湯,便去追那逃退到屋角的長髮女子,將她的頭臉緊緊地抱在懷內,口中連聲哄道:「不怕不怕,是做夢!是做夢呢!」

    這時「呯」的一聲門給撞得大開,兩名內相直撲入屋中,疾若電掣,小玄這才發現原來這兩名內相身手了得,緊接著閻卓忠氣喘籲籲地奔了進來,大聲吼道:「什麼事?快快護駕!」

    其實不用他叫,兩名內相已分掎角之勢守在小玄左右,四目掃視屋中,手上雖無兵器,然那架子氣勢,卻是淵渟嶽峙滴水不漏。

    「沒事沒事!我沒事!」小玄忙叫道,生怕那兩名內相就要動手傷人。

    「冰兒,快帶她出去,莫要驚擾了聖駕!」那盤發女子朝嚇懵的小宮娥沉聲喝,背對小玄四人,將懷中的長髮女子交到小宮娥懷裏,小宮娥便戰戰兢兢地將那長髮女子緊緊地扶抱住,一步一步地挪了出去。

    小玄只道是面上的七邪覆驚嚇著了那長髮女子,心中萬分疚歉,卻苦於不能除下。

    閻卓忠卻是皺眉盯著那冰兒扶抱著的長髮女子,一臉疑色,只因背對著,沒能瞧見臉面。

    那盤髮女子待冰兒將長髮女子扶出屋,方才上前兩步,朝小玄曲膝跪下,叩首道:「未知聖駕降臨,驚擾了陛下,賤妾罪該萬死!」

    小玄心中幾頓,只瞧一眼,便知這女子必定是水若的姐姐無疑,眉目活脫脫跟水若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那肌膚果如皇后所說,白得如酥似雪,頂上長髮盤起,只用條帕子鬆鬆著挽著,蛾眉輕凝清麗極絕,心中幾乎癡了。

    他猜得沒錯,此姝正是奉天候之女,程水若的胞姐程雪若,未給打入冷宮之前宮人皆稱之雪妃。

    「請陛下賜罪。」雪妃跪著又道。

    直至這時,小玄方才回過神來,道:「快起來!」急忙去扶,卻見雪妃身子微微一縮,似乎不願給他碰著,心中一怔,便訕訕地收回了手。

    「謝陛下。」雪妃道,自個兒站起身來。

    小玄悄忖:「晁紫閣肆殺忠臣,不但不肯聽勸,反而將她打入冷宮,她心裏邊定是十分介懷。」

    閻卓忠在旁察言觀色,便知這雪妃早晚重新得寵,遂把「才人」二字換了,滿面堆笑道:「娘娘,皇上今兒是特意過來看你的。」

    「賤妾乃是罪婦,豈敢有勞陛下探望。」程雪若只淡淡道。

    小玄滿懷歉意道:「我不請自來,適才驚嚇了那……那……」

    雪妃立道:「適才那個小娥,原乃官宦人家的女眷,因罪沒入宮中為奴,此前分派在賤婢身邊,原本甚是溫順聰慧,後來不知怎麼就患了心疾,膽子也變得忒小,賤妾見她可憐,便一直留在這裏,沒想今日驚擾了陛下。」

    「沒有沒有,是我驚嚇著她了。」小玄忙道,心中越覺親近:「姐妹倆都是同樣的熱心腸!」

    閻卓忠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色。

    小玄瞧瞧四下,忽喚道:「閻公公。」

    閻卓忠忙應:「陛下有何吩咐?」

    「那個……枕雪閣現下可還空著?」小玄問。

    「枕雪閣現下是林美人住著。」閻卓忠微怔了下,心裏道,這不是當日你親口讓林美人搬進去的嗎?

    「你安排個地方,讓林美人搬出去,這邊太過簡陋,把那枕雪閣換回給雪妃住。」小玄道。

    「這……」閻卓忠愣住,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雪妃已搶著道:「謝陛下美意,只是賤妾已在這兒住慣了,就不必再折騰了。」

    「她依然在生氣,不肯領這個情哩……」小玄心道。

    閻卓忠悄籲了口氣,心中懍然:「皇上竟然如此寵這雪妃,定是為當日將她打入冷宮之舉大生悔意了!」

    「那……這裏需要什麼,你只管告訴閻公公。」小玄只好道,轉對閻卓忠道,「這邊缺少什麼,但凡雪妃說了,你便只管照辦就是。」

    閻卓忠連聲應喏。

    「多謝陛下,賤妾這裏不缺什麼。」雪妃卻淡淡道。

    小玄想了想,忽然對又對閻卓忠道:「對了,那個江應存還在牢裏麼?」

    「是在天牢之中。」閻卓忠應。

    「你明兒就去把他放了,即刻官複原職。」小玄道,一心只想著能讓水若的姐姐高興起來。

    雪妃錯愕。

    閻卓忠更是目瞪口呆,好一會方道:「江應存原為門下侍郎,乃正四品大員,若要重新斷案,照例須得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及禦史中丞三司會審,至於官復原職,更須在會審之後……」

    「這麼麻煩!這麼審來審去,究竟要花多少時日?」小玄眉頭大皺,哼了一聲。

    閻卓忠微微一驚,想起今上素來諸事顛倒,毫無法度,稍為違逆,不定什麼時候便要掉腦袋,忙道:「不過如若陛下下旨,讓奴婢帶上前往天牢,料也能辦妥的。」

    「那朕就下旨!」小玄即道。

    雪妃不知他葫蘆裏賣得什麼藥,心中將信將疑,一言不發,只將眼前之事歸咎於昏君的喜怒無常。

    小玄見她毫無喜色,不覺有點失望,又問長問短了幾句,方同閻卓忠告辭,雪妃也不挽留。

    從棲霞宮出來,小玄瞧瞧跟在後邊的兩名內相,見他們身材面貌俱是平常,精氣神也無甚奇處,真個丟在人群裏找不出來的那類,忽對閻卓忠道:「他們兩個是誰?身手不錯啊。」

    「聖上誇你們呢,還不快過來磕頭!」閻卓忠喝,兩名內相便上前磕了個頭,皆俱面無表情,隱有一絲骨子裏透出來的傲氣。

    閻卓忠道:「這兩個奴才是兄弟,且都是啞巴,左邊這個叫阿福,右邊那個叫阿壽,因奴婢於他們家有點小恩,因此這兩年一直跟著奴婢,甚是機警,據說皆出自於一個叫做什麼鬼王門方外教派,修煉的是一門五鬼搬運術。」

    「鬼王門……」小玄心中一個鶻突,立想起曾聽二師姐李夢棠說過,鬼王門乃是個極其隱蔽的門派,門人稀少,然卻個個神出鬼沒,似乎許多天地中的大事隱隱約約都有他們的影子。

    閻卓忠嘿嘿一笑,壓低聲道:「他倆入宮後,項炯卻說久聞大名,曾私底下找他倆比劃過武技及法術,結果連敗兩場。」

    「項炯是哪個?」小玄問。

    閻卓忠呆了一呆,道:「陛下忘了?項炯就京裏的禁衛總領,乃龍牙衛及鳳翎衛中武技前三的高手。」

    小玄動容。

    「宮裏隱傳皇上遇刺傷及腦袋,因此近來行事與往時甚不相同,敢情非虛?」閻卓忠暗忖。

    「迷樓上有晁紫閣的許多黨羽,那三首惡婆也隨時會來尋仇,皇后那邊怕是不太穩當,倘若有個高手在身邊照應,多少也可安心些。」小玄心忖,遂道:「既然身手了得,且分一個與朕使喚如何?」

    「哎呀!奴婢早就想獻與陛下了,只怕陛下嫌他們方外人不知規矩。」閻卓忠即道,「這兩兄弟素來形影不離,陛下就一塊兒拿走吧,近兩年總有刺客潛入迷樓行凶,陛下確須留多幾個人在身邊才好!」

    小玄大喜,心下對這胖大太監越來越有好感,道:「那朕就不客氣了。」

    閻卓忠便對那阿福及阿壽道:「你們可聽見了,從今兒起,你們便跟著皇上,須得處處仔細,如果哪裏出了紕漏,我拿你們是問!」

    兩人應了,對閻卓忠竟是異樣之恭敬。

    次日,閻卓忠果然帶著聖旨將江應存從天牢中取了出來,只是官復原職卻沒辦成,須待三司會審後定奪。

    接下半月,小玄隔三差五便從雍怡宮溜出來,皇后只道他是去怡真宮見迷妃,殊不知卻是跑到棲霞宮看望雪妃,噓寒問暖大獻殷勤,常常是他說一句,雪妃便答一句,貌似恭敬,實則是敬而遠之,那拒人千里之意再明顯不過。

    小玄也不在意,覺得只要能看見她,心裏便自歡喜安寧,亦越發思念水若。

    ****** ****** ****** ****** ******

轉眼再過了十餘日,到了盛夏時分。

這夜金霞帳內又是春光無限,皇后香汗如雨,口中連連呼熱,璫兒及璧兒在旁邊打著扇也無濟於事。

    小玄同是汗流浹背,無奈道:「的確難當,連這風都是熱的。」

    皇后素來怕熱,哭喪著臉道:「一到夏天,我便要死了!」

    璧兒靈機一動,忽道:「水簾香榭那邊四面皆水,又有水幕環繞,最是涼爽,陛下同娘娘何不移駕過去,好過在這裏煎熬。」

    皇后一聽,立時道:「是了,我怎就忘了!」歡歡喜喜地對小玄道,「從今兒起,我們就到那邊睡去!」

    兩人披衣而起,乘了玉輿,在一眾大小宮娥簇擁中來到水簾香榭,一入其中,果然涼爽非常,同外間直如兩個世界。

    皇后心怡意暢,命人在榭內鋪滿冰簟,正要與小玄再續歡好,忽聞鄧斐在簾外報:「宰相湯國璋同驃騎大將軍唐鳳山來了,求見陛下。」

    榭內兩人愕然,皇后尚對征調她四叔家的糧賑災之事餘憤未消,頓時發嗔道:「怎麼回事?這兩人不知道聖體有恙嗎!就算有急事,白天闖本宮這裏也就罷了,眼下三更半夜的鬧騰什麼!」

    「兩位大人說十萬火急,無論如何,須得立即見到皇上。」鄧斐低聲道。

    小玄一聽,心中突跳:「莫不是又來了什麼大災?」趕忙對皇后道,「那就見一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轉對鄧斐道,「把兩位大人請到香榭來,朕在這裏見他們。」

    皇后生怕小玄又胡亂答應什麼事情,這回可不肯走了,只悻悻地避入屏風之後。

    過沒一會,便見閻卓忠同鄧斐引著湯國璋與唐鳳山快步進來,匆匆行至屏榻前俯伏朝拜。

    「兩位大人請起。」小玄忙道。

    二臣起身,湯國璋道:「臣等夤夜覲見,驚擾陛下歇息,著實罪該萬死,但望陛下赦罪。」

    「不妨。」小玄溫和道:「兩位大人定是有什麼緊急之事吧?」

    湯國璋道:「正是。因事關重大,須得陛下聖裁。」

    不等小玄發問,唐鳳山已立即接道:「臣接到從雲州傳來的急報,奏曰,叛賊方少麟率部突襲雲州,截斷了奉天候後路,奉天候在前方本就萬分吃緊,遭此前後夾擊,情勢急轉直下,奉天候再三思量,生恐有覆沒之憂,遂趁星夜拔營,退往中州,豈料半途遭遇南宮陽伏擊,人馬損折近半,奉天候亦身受重傷。」

    小玄大吃一驚,道:「怎會如此?月前不調派了忠武將軍馮晉東去征討那方少麟麼?難道還未前往?」

    唐鳳山道:「馮晉東接旨後,已於半月前率軍前往大澤,不想在赤龍關遇見真武蕩魔大帝顯聖,遣麾下水火二將、六大元帥半途截擊,馮晉東部抵擋不住,潰回定州去了。」

    小玄目瞪口呆,道:「馮晉東不是有那萬夫莫當之勇麼,又有方少麟數倍的兵力,怎麼這般不經打?」

    唐鳳山繼道:「馮晉東的確驍勇擅戰,只是對方並非凡人,臣還聽聞,玄教已秘遣大批高人下山,混入軍中暗助方少麟。」

    小玄猛地站了起來,心中大慌:「那什麼真武蕩魔大帝先別提,只是我那些師伯師叔修為一個比一個高深,哪一個都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本領,說不定連我師父都要奉命下山,這可如得了得!」

    「那水火二將、六大元帥不但惡意阻擊,且還……且還……」唐鳳山沉聲道。

    「且還什麼?說吧。」小玄無力道,緩緩跌坐回榻上。

    「且還口口聲聲稱,方逆賊乃天璣星降世,不日將成人間新君!」唐鳳山怒容道。
2018-7-10 12: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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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禦駕親征

    「真是一派悖言!枉先帝還長年供奉那真武大帝。」湯國璋斥道。

    「奉天候現下在哪?」小玄問。

    「奉天候及殘部現下給圍困在一個叫做墜星嶺的地方,倚借地勢險峻苦苦支撐,等待援軍。」唐鳳山道。

    「墜星嶺……這名字可大大的不好!我家老丈人有些不妙了……」小玄心頭一緊,道:「須得火速馳援!」

    「臣願前往!」唐鳳山即道。

    「只怕有些不妥。」湯國璋搖了下頭,道,「自從將秦湛拿入天牢,其部即生嘩變,都是虎狼之士,若是南下,數日便可到達玉京,唐將軍一走,只怕都中危矣。」

    「還有兵馬可調麼?」小玄沉聲問,他知此時危機重重,暗自提醒慌張不得,否則一個不好,便要斷送了老丈人。

    「濱州大都督林航、安南大都護蔡建鵬、右驍衛大將謝洲峰、潮城太守曾立、神武軍統領李宏概、宣威將軍王俊勝都是皇朝猛將,皆俱多謀擅戰,麾下兵馬亦強,只是眼下南宮陽及方少麟勢大,又得世外高人相助,怕是未有十分把握。」唐鳳山道。

    「方少麟啊方少麟!我當日教他造那昏君的反,沒想而今卻應驗到我頭上來了,還抄了我老丈人的後路……這可如何是好?」小玄哭笑不得,但覺世事荒唐造化神奇,一陣頭痛。

    二臣對視無言,一時也感捉襟見肘。

    「這樣吧,我去。」小玄毅然道,「朕領一支兵馬去救奉天候!」

    二臣身軀一震,湯國璋錯愕道:「陛下要禦駕親征?」

    「沒錯。」小玄點頭道。

    二臣面面相覷。

    「雖無十足把握,然皇朝兵多將廣,何勞天子親征……」湯國璋道。

    「還是讓臣去較妥。」唐鳳山亦道。

    「今已刻不容緩,就由朕親自去好了!」小玄心如火燎,只恨不得能立刻趕到老丈人身邊。

    「此事切不可輕為,陛下乃九五之尊,倘若稍有閃失,皇朝即陷動蕩。」湯國璋苦口婆心道。

    「兩位大人不必再言,朕意已決。」小玄沉聲道。雖然人家還不知道有他這個人,但他早已把人家成了老丈人,只覺由自己出馬去救程兆琦,可謂理所當然責無旁貸。

    晁紫閣原本就恣肆張狂,初登大位之時,便曾不顧諸臣反對,深入北境禦駕親征十五族,雖糜費無數,卻也威震八方。只是自從上了迷樓,便沉溺酒色荒廢朝政,前後之差,常令朝中文武暗暗嗟歎。

    唐鳳山萬沒想到,逢此艱難危急關頭,皇帝竟然又生往日氣魄,心中一陣振奮,激昂道:「數萬疾雷軍危在旦夕,禦駕親征,未嚐不是一策!萬歲為江山社稷親赴險境,必令六師振奮將士用命,定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臣願隨陛下誅剿叛賊,粉身碎骨亦再所不辭!」

    小玄大喜,然而湯國璋卻仍舊反對,堅持道:「禦駕親征非同小可,牽一髮則動全身,今衛國公北征未歸,秦湛舊部窺視玉京,雲州又多出來個方少麟,局勢波詭雲譎,須得從長計議,尋個萬全之策,還望陛下三思。」

    小玄知他於朝中德高望重,品級爵位尚在唐鳳山之上,沉吟良久,心中雖急,也只好道:「那就容朕再作思量,來日接著商議。」

    湯國璋遂同唐鳳山叩拜告退,離開香榭,下了迷樓。

    ****** ****** ****** ****** ******

    「你要禦駕親征?」皇后從屏風後出來,如同看怪物似地盯著他。

    「沒錯。」小玄應,背負兩手,在榭中來回踱步。

    「禦駕親征這等天大之事,豈可形同兒戲?」皇后叫道。

    「沒當兒戲,我認真的。」小玄心中越發堅定。

    「皇朝將帥如雲,豈用得著你親涉凶險?」皇后急道。

    「適才你也聽見了,今趟險惡非常,須得全力以赴。」小玄道。

    「恰是因為險惡無比,才不能以身涉險!你乃天子,根基盡在玉京,挪則枯敗,況且……此時你的根基還根本未穩!」皇后一語雙關道。

    小玄聽出其意,一時無言,肚子裏道:「我家老丈人危在旦夕,又豈能坐視不管!」

    「總之我不許你胡鬧!上次賑災之事也就罷了,這回想都別想!」皇后大聲道,顧不得閻卓忠與鄧斐在旁,竟道:「倘若你一意孤行,休怪本宮翻臉不認人!」

    小玄沒想皇后對此事反應竟然如此激烈,加上之前湯國璋也極力反對,心中煞是灼抑。

    一旁的閻卓忠與鄧斐面青面綠,皆忖:「皇上本就忌憚皇后,如今變本加厲,娘娘越發上臉了……」

    就在此時,忽有內相簾外奏報:「棲霞宮程才人來了,說有緊急之事求見聖上。」

    榭內幾人皆愕,皇后詫道:「她一個冷宮裏的人這時候來做什麼?」

    小玄忙道:「宣入香榭來見。」

    皇后瞧了瞧他,目光鋒銳如刃。

    小玄有些發虛地躲開目光,一陣心神不定。

    少頃,內相領著雪妃入榭,未待小玄開口,即已跪倒在地,粉額觸地泣道:「賤妾叩見陛下與皇后娘娘。」

    小玄驚道:「快起來,為何哭泣?」

    雪妃雙目垂淚道:「賤妾冒死前來,乃為家父受困雲州之事,請求陛下發兵相救!」

    小玄詫道:「這個……你怎知道的?」

    雪妃淚流滿面道:「師公曾賜我一盞回天燈,能吊住魂魄,適才賤妾收到我娘的飛符傳書,說我爹爹給困在墜星嶺,傷勢極重,眼下昏迷不醒,要我設法送燈過去,為爹爹續命!」

    小玄道:「此事朕已知曉,你先起來,朕自有主意。」

    雪妃卻仍跪著不肯起身,哽聲道:「形勢已是危殆萬分,只求陛下盡早發兵!」

    「好!朕答應你,只管放心!」小玄毅然道,驀感背後寒意凜冽,不由打了個冷戰,轉頭望去,便瞧見了一臉冰霜滿目噴火的皇后。

    篇後語:閑話二、三事。

    一,《神兵逍遙扇》不是我寫的,而是起點另一個也叫迷男的作者寫的。

    二,《嫵媚》的作者既不是泥男,也不是泥人,而是我,最早發表於風月大陸,乃應羅森兄之邀,參加論壇每年一度的徵文活動,是當屆《一千零一夜》中的第二十五夜。

    三,《傳奇》只是早期的練筆之作,很短,且入宮了,如果寫下去,就是今天的《逍遙小散仙》。

    四,《紅樓遺秘》百回之外,的確存在著三回摘除掉的故事,有緣者自能相見。

    五,《紅樓遺秘》第一百三十九回之妙語連珠,乃是一個才情過人的小才女的戲作,因為不肯寫了,所以只此一回,間中並不存在其他的三十八回。

    六,其實,我寫過的東西不止上邊這些,如果有恰巧遇見過的,或可在本集的文字中找到蛛絲馬跡。

    這一集又拖延甚久,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耐心與支持。

    (17集終)
2018-7-10 13:3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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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卷 四癲會 作者:迷男

第一回 一意孤行
  “放肆!”皇后一聲怒叱。
  小玄不由一驚,暗忖雪妃來得真不是時候,皇后極力反對自己親征雲州,她這一登門求援,豈非撞到刀口上來了。
  “好大膽子!”皇后已勃然發作,指著雪妃厲聲道:“你一個冷宮之人,未有宣召,竟敢於闖到本宮這兒鬧事!更妄言恣議,對朝中大事指手畫腳!朝廷發不發兵豈是由你一個賤婢左右的!蠱惑聖上該當何罪!”
  雪妃泣道:“奴婢只是……只是……”
  小玄見事不好,生恐局面不可收拾,忙對雪妃道:“此事朕己有主意,你且回去。”見雪妃猶跪地上,便轉對閻卓忠道:“你先送程才人回去。”
  閻卓忠應了一聲,趕忙上前相勸。雪妃萬般無奈,只得磕頭告罪,含淚起身隨閻卓忠退下。
  出了水簾香榭,閻卓忠見雪妃淚流不住,他這些天跟著皇帝,心知此姝早晚再度得寵,遂溫言勸慰:“娘娘莫要悲傷,此事聖上定會處置妥當的。”
  雪妃一言不發,依舊默默垂淚。
  閻卓忠瞧瞧左右,忽壓低聲音道:“娘娘莫要聲張,奴婢悄自多嘴一句,其實皇上非但要派兵援救雲州,還打算御駕親征呐!”
  雪妃嬌軀一震,錯愕道:“此話當真?公公莫不是寬慰我……”
  “這等大事,豈敢亂言,奴婢可是親耳聽到的。”閻卓忠繼道,“只是御駕親征非同小可,皇后娘娘極力反對,适才正為此與皇上鬧彆扭呐!”
  雪妃心下萬分詫訝,喃喃道:“皇上當真……當真要親征雲州?”
  閻卓忠點點頭,道:“所以呐,皇后娘娘這不正在氣頭上嗎,雪妃娘娘還是請先回去,皇上自有聖斷。”
  雪妃腳步愈慢,若有所思。
  “聖上之所以對雲州這麼著急呀……”閻卓忠欲言又止,停了下方悄聲道:“這些日,皇上待娘娘怎樣,娘娘心裡難道還不明白麼?”
  雪妃不覺回頭,遙望了水榭一眼,一陣心神不定。
  “真是膽大包天!”香榭內的皇后余怒未息,斥道:“這宮裡真個越發沒規矩了,一個冷宮之人亦敢闖到我這裡來!”
  “雪妃這不是情急嘛,父親身陷重圍,傷勢又重……”小玄勸解道。
  “什麼妃?才人!”皇后眼睛瞪得溜圓。
  “才人!才人!”小玄趕忙陪道。
  “你且老老實實地告訴我,為何對雲州那邊如此著急?”皇后盯著他道。
  “這……這個……”小玄豈敢實言相告,躲著她的目光支吾道:“螻蟻尚可潰壩,況且奉天侯還是皇朝棟樑,倘若有甚閃失,朕這江山社稷豈非不穩當啦?”
  “你當真是這麼想的?”皇后心中微詫,不覺有些刮目相看。
  “就這麼想的!”小玄用力點頭,朗聲道:“你且想想,皇朝四大樑柱已沒了南宮陽那根,而今倘再少了奉天侯這根,屋子還不塌了!朕這龍椅才坐幾天,屁股都沒捂熱,能不著急嘛!”
  “你啥時候稀罕這張椅子了?”皇后望著他道。
  “稀罕稀罕,稀罕得緊!”小玄近前一步,握住皇后的手,“自從有了你這皇后,這張龍椅可就寶貝啦!”
  皇后瞟了他一眼,嫵媚道:“嘴巴抹了蜜麼?”
  “所以這奉天侯應救、要救、必須救啊!”小玄趁機道。
  “那你也絕不可離京!”皇后堅決道,壓著聲道:“你可別忘了你的真正身份,躲在這裡尚且不知能不能瞞得下去呢,若是御駕親征,與文武百臣朝夕相對,遲早要露了餡兒!還有,你留本宮獨自在迷樓,萬一那夜之事捂按不住,晁紫閣那些餘黨作起反來,我可怎麼辦?”
  小玄知她說得沒錯,不覺一陣頭疼。
  “總之親征之事決不可為!”皇后再次強調,語氣一轉:“我已收到消息,北邊平叛大勢幾定,我爹爹不日就要歸來,待他老人家回到玉京,坐鎮都中,秦湛餘黨自然不足為患,待到那時,便可遣唐鳳山前往雲州增援,奉天侯自可安然無恙。”
  小玄一聲不吭,心道:“待到那時,我家老丈人早就涼了!”
  ******************************
  是夜,小玄輾轉難寐,恍惚間時而夢見雪妃淚流滿面,時又夢見水若傷心欲絕。
  次晨醒來,他在床上怔了許久,趁諸宮諸院來向皇后請安之時,便悄悄叫人把閻卓忠找來,命之去召請湯國璋與唐鳳山上迷樓議事。
  沒想到了下午,不見兩臣覲見,倒等來了國師卜軒司。
  小玄一陣遲疑,這會著實沒見別個的心思。
  “快請進來!”皇后卻道,唇貼他耳邊悄聲道:“聽說國師又尋了好些奇趣之物,要獻與陛下哩。”
  果不其然,卜軒司命人抬入許多新奇器物,其中一物狀如圓盤,只有蒲扇大小,展開後竟是一張百疊任意榻,只是比小玄在蟢房見過的那張大逾近倍。
  皇后喜形於色。
  “前日煉心殿被毀,臣進獻的百疊任意榻已損,聽聞陛下同娘娘甚憾,臣特意再覓百寶,重新打造了一具,妙趣愈勝,特來獻與聖上同娘娘。”卜軒司道。
  “國師有心了。”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卻只盯著他,幾乎就想直問碧家母女的去向。
  眾宮人又搬抬了好一陣子,禮物方才獻畢,卜軒司屢次欲言又止。
  “國師可是有事要奏麼?別憋著,說出來吧。”皇后笑道。
  “還是臣前陣子所奏之事。”卜軒司道:“巨竹穀中寶瓶竹無數,乃絕佳的煉造材料,無論築城或造械皆為上乘,倘若能為我用,實是皇朝之福!”
  小玄心頭一跳,立明其意:“這老傢伙要算計婀妍!”
  卜軒司繼道:“臣已為陛下打造了一支機關部隊,倘若再得寶瓶竹之助,必令皇朝大軍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豈止寶瓶竹,多半還在覬覦巨竹穀的機關妙術!且一山容不得二虎,於機關術上,巨竹穀與天機島素來齊名,這老東西想要借皇朝之勢趁機吞滅,好來個一家獨大!真個厚顏無恥老奸巨猾……”小玄心道。
  卜軒司見皇帝半天不語,心底不覺有點發虛,道:“不知陛下意思如何?”
  “小爺不樂意!”小玄心裡惱道。他已在迷樓上待了段時日,見過了些許朝臣官宦,不知不覺間學到不少東西,開口卻是一團和氣:“想必國師也知道,眼下烽煙四起,諸路告急,各處皆要用兵,其中雲州甚危,為眼前第一緊要之事。”
  卜軒司心中暗急,斟酌道:“雲州告急,臣已聽說了,只是南宮陽有魔道相助,威勢浩大,非一時可破。然若皇朝揮軍先取巨竹谷,奪得穀中的珍稀物資,煉造無上軍械,再以萬鈞之力增援雲州,定可一舉掃滅南宮惡賊!”
  “國師之言甚是有理。”旁邊的皇后插了一句。
  小玄卻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雲州已危如累卵,片刻耽擱不得,巨竹谷之議尚需緩些,國師莫再多言。”
  晁紫閣素來暴躁,容不得囉嗦,卜軒司無可奈何,心雖不甘也只得叩首告退,出門前朝皇后悄掠了一眼。
  皇后卻是目視他處,面無表情。
  卜軒司走後,小玄悄籲了口氣,心中一陣痛快,忽爾思忖道:“扮做這皇帝倒也不錯,只一句話,便免去了巨竹穀的刀兵之禍……對了,還有向陽諸縣那邊遭災的百姓,豈不是也因為自己的決擇有所受益麼……”
  他天性素好自在,這些日來,這假皇帝扮得可謂畏首畏尾心累神疲,此時不由精神一振,覺得做這假天子亦有莫大善處,亦可有所作為。
  眼見日漸西沉,用過晚膳,依然不見湯、唐二臣來見,小玄心中焦急,只在榭中來回踱步。
  皇后斜倚在幾邊瞧著他,拈著湃了冰的葡萄懶懶地吮著,忽冒了一句:“你這麼坐立不安的,可是心裡邊有事?”
  小玄忙應:“沒事……沒事呀。”
  皇后冷冷一笑,道:“莫不是在等誰麼?”
  小玄微微一怔。
  皇后淡淡接道:“倘若在等人,那便不用等了,他們今兒不來了。”
  小玄愣住,錯愕道:“你怎麼知道……知道不來了?”
  皇后神色自若道:“本宮已叫人在止禁門把那兩個人擋回去了,說今日龍體不適,無法議事,叫他們改日再來。”
  “你!”小玄又驚又惱,“你竟敢假傳聖意,阻撓君臣相見!”
  “喛喲,好大的罪名。”皇后悠悠應,“倘若你是那晁紫閣,這罪名本宮還真要坐實啦!”
  小玄一時給噎得說不出話來,好會方爭辯道:“我只是要兩位大人前來商議,並非一定要親征。”
  皇后冷笑道:“你那點心思還瞞得過我麼,倘若心裡沒鬼,你又何須鬼鬼崇崇瞞著本宮!”
  小玄給她看破,不覺老羞成怒。
  “昨兒苦口婆心與你說了那麼多,你卻一句都聽不進去!”皇后神色一沉,道:“你既然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那也休怪本宮認不得你!”
  小玄氣得臉色陣青陣白,猛地一拂袖子,轉身就走。
  “你去哪!”皇后嬌叱。
  “不要你管!”小玄氣呼呼應。
  “好啊,我不管,你滾!給本宮滾遠遠的!”皇后愈怒。
  小玄加快腳步,慌得一邊的簪兒同鐲兒急忙上前勸阻。
  “你聽著,只要你今日出了這門!往後就別再進來!”皇后厲聲喝。
  “你說的!”小玄怒道,繼朝前行。
  “娘娘!娘娘!”簪兒同鐲兒攔抱不住,急朝皇后低喚了幾聲。
  “讓他滾!滾遠遠的!不聽話本宮要他做甚!”皇后兀自盛怒,一張麗靨漲得血似殷赤。
  小玄更是怒不可遏,腳下不停,摔簾就出了水榭,外邊眾宮人見狀,又有哪個敢上前問勸。
  他一陣風般沖出雍怡宮,方到門外,閻卓忠已滿頭大汗地急追上來,卟通跪地道:“陛下莫惱!陛下莫惱!”
  “你!嘴巴這等不牢靠!”小玄怒喝,惱極他走漏了消息。
  “奴婢豈敢亂說,乃是隨行的一個蠢物漏了嘴巴,回頭我就去踹死那奴才!”閻卓忠哭喪著臉道。
  小玄歎了口氣,心頭一軟道:“算了,這事算了!倘若你去為難人家,我回來就跟你算帳!”
  “是是!奴婢不敢!皇上聖心仁慈,是那奴才的造化!”閻卓忠迭聲應,心底卻是暗感詫訝。
  小玄繼朝前行。
  “陛下要去哪裡?”閻卓忠在後邊追著喚。
  小玄心中茫然,只厲喝了一聲:“別跟著朕!”
  閻卓忠惶然止步,一臉沮喪。
  小玄氣衝衝地疾步而行,這時已有一念,只想立時回到儀真宮去,不知怎的,此刻心裡邊對武翩躚竟是無比想念。
  眼見快到儀真宮,他卻漸行漸慢,倏地立定不動,怔怔想道:“我若是就此撒手不管,奉天侯在雲州有個什麼不好,水兒定是傷心之至,待到那時,真謂莫大之憾!”
  “只是皇后同湯國璋都極力反對,他倆個不點頭,雲州之援便萬難成行……”他坐困愁城,苦笑道:“我這天子果然是假的,處處受制於人!”
  此時日已沉落,周遭一片昏朦,小玄孤立於徑道當中,心頭千回百轉,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爾靈光一閃:“既然這皇帝是個贗貨,我又為何受此拘困?”
  他眼睛亮了起來,心中陡然有了主意,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
  雪妃神不守舍地回到棲霞宮,也未更衣,便一頭栽倒榻上,想起爹娘身陷危困,只是不住垂淚。
  冰兒百般勸慰,然卻無濟於事,她不過一個丫鬟,又能有多少主意,只好陪在旁邊跟著默默掉淚。
  主僕倆正在傷心,忽見一個婆子奔了進來,慌張報:“皇上來了!”
  主僕倆大訝,雪妃趕忙拭去淚水,略整衣發,便即出屋迎駕,果見皇帝獨立在庭中,身邊竟無一個隨從,急快步上前,跪地行禮,告罪遲迎。
  小玄見她鬢髮微亂,容顏憔悴,同水若傷心時的樣子幾無差別,不覺心中一疼,趕忙扶她起來。
  雪妃這回沒有躲避,疑訝道:“陛下怎麼來了?”
  小玄苦笑道:“怎麼,難道我來不得?”
  “不是……”雪妃遲疑道:“只是這會……這會……陛下要來,怎沒命人先通告一聲?賤妾也好準備則個,及早相迎。”
  小玄想起平日過來,均在白天,此時已是夜晚,多少有些唐突,心裡有些不安起來,道:“臨時之意,便沒想這麼周全了。”
  雪妃垂下眼簾,略作沉吟,方將他迎入閣內,命宮人烹茶侍候,自己陪在旁邊說話,此時心中雖急,卻也不敢輕易再提雲州之事。
  小玄心中煩惱,見了她即好了三分,再與之說說話兒,種種不快皆盡煙消雲散,瞧著燈下玉人,活脫脫就是深藏在心裡邊的那個人兒,不覺有些呆了。
  “這些時日,不知水兒可曾回家過?”他思念之極,忍不住就要問起水若來,然卻始終找不到由頭,終不能單刀直入地去追問人家的妹妹吧。
  當下東一句西一句地與雪妃說話,聊及園圃中栽種的珍奇花草,方知她精通藥石醫理,造詣非俗,怕是與二師姐相比也不遑多讓,又借著奉天侯為引子,問她家裡事情,只盼能說到水若身上去。
  雪妃娓娓應答,已沒了平日的冷淡,兩人說著話兒,不知不覺夜漸深濃。
  雪妃見他說話間一直面對著自己,雖看不清面具眼洞裡的眼睛,卻也隱隱有些知覺,初還裝作若無其事,後漸敵不住那逼人的注視,不由有些吃羞起來,頰畔耳根一陣微微溫熱。
  “水兒害羞起來,便是這個模樣!”小玄如癡如醉,幾要直問起水若來。
  雪妃見他欲言又止,臉上不覺越來越暈,忽道:“時辰已然不早,陛下請回雍怡宮歇息吧。”
  小玄立時閉上了嘴,一聲不吭。
  雪妃詫色地望瞭望他。
  小玄哼了一聲,惱道:“去哪都不去那裡了!”
  雪妃微微一怔,忽想起早先閻卓忠說的皇后與皇帝鬧彆扭之言,心中猛然省醒,再思皇帝素來蠻橫恣肆,後宮之中唯懼皇后三分,加之此次遇刺之後,只留在雍怡宮中不出,可見又多了幾分恩寵,便勸道:“陛下若不回去,恐怕皇后娘娘更要著惱了。”
  “由她惱去!”小玄憤然應。
  雪妃怔住,屋中一時靜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言。
  小玄不覺有些尷尬起來,猛然想起到這裡來的目的,正要說話,卻見雪妃微垂下臉,低低聲道:“既然如此,陛下若是不嫌棄此處簡陋,今晚就這邊歇下吧。”
  小玄愣住。
  雪妃今日冒死闖入雍怡宮,原本只期盼皇帝能發兵援救父親,萬沒想到皇帝竟然打算要親征雲州,再想起他這些天來的噓寒問暖殷勤以對,一見面便要把枕雪閣換回與自己住,接又將江應存放出天牢,可謂情盛意切,對比起之前的蠻橫暴戾,愈顯珍貴,人非草木,焉能不為所動,一顆心本已冷透,此時卻又暖回了許多,方肯放下矜持開口挽留。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見玉人雪頰生暈,真個嬌麗無雙,不由一陣心旌搖盪。
  雪妃見皇帝不語,只道默允了,遂對旁邊的冰兒道:“去把枕被熏了,就揀那匣陛下前年賜的雲帳蘇合吧。”
  冰兒應了,咬著笑意,歡歡喜喜地往里間去了。
  小玄不禁慌了起來,悄忖道:“我這天子可是贗貨,她又是水兒親姐姐,怎可相欺!”倏地從椅上站了起來。
  雪妃只道是皇帝已迫不及待,心如鹿撞,低垂著眼簾輕聲道:“陛下稍待,且與妾身再說會話兒。”
  小玄忙道:“今晚就不在這裡歇息了。”
  雪妃愕然抬頭,眼底掠過一抹失望之色。
  小玄忽問:“不知那回天燈現在何處?”
  雪妃微微一怔,應道:“就在閣中。”
  “如果信得過朕……”小玄停了下,接道:“便將寶燈借與我可好?”
  “不知陛下要燈做什麼?”雪妃訝問。
  “令堂不是要你設法送寶燈去雲州麼,你且把燈交與我,由我帶過去。”小玄道。
  “陛下當真要親征雲州麼?”雪妃聲音微顫,心中一陣感激。
  “親征之事暫難成行,我只是先行送燈過去。”小玄道。
  “先行送燈過去?”雪妃詫道,“不知陛下要命哪個送過去?何時前往?”
  雖是皇帝開口,但回天燈乃無上之寶,不得不問仔細一點。
  “我自己送去,現下就走。”小玄答。
  雪妃愣住。
2018-10-10 01: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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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2 作者:迷男

第二回 夜光潭
  雪妃睜大眼睜,還以為自個的耳朵聽錯了,好一會方道:“陛下是說,要親自送燈去雲州?現在就去?”
  “沒錯。”小玄點了下頭。
  “陛下乃一國之主,何等之尊貴,豈可親身涉險,且還走得如此倉促?”雪妃大驚道。
  “救人如救火,令尊身受重傷,半刻耽擱不得,朕快去快回就是。”小玄道。
  “陛下是要一個人去?”雪妃訝問。
  “要是給別人知道,那便走不成了。”小玄應。
  “這可如何使得,倘若有丁點兒閃失……”雪妃更是吃驚,心中雖萬分感激,然卻曉得大為不妥。
  “顧不得這許多了,大軍出征須諸方籌備,且阻力頗多,皇后及湯相都極力反對,一時半會無法成行的。”小玄道。
  “可是……”雪妃道:“陛下忽然沒了蹤影,這宮中豈不大亂了,皇后娘娘定要急壞的!”
  “讓她急去!”小玄著惱道,想起皇后先前那惡語,心猶憤憤難平。
  雪妃詫訝萬分。
  “我會小心的,且會速去速回,先用寶燈先將令尊的傷勢穩定住,待回來再設法調兵解圍。”小玄又道。
  “陛下冒險救援,於妾身恩重如山,可是……”雪妃眸中淚光隱閃,哽咽道,“此處距雲州遠隔千余裡,陛下又如何能速去速歸?”
  “這個無妨。”小玄道:“我有一駕寶車,可日行數百里,雲州距此不過千餘裡,估摸三、四天便能走個來回。”
  他心中斷定,皇后找不到自己,非但不敢聲張,多半還會設法對外隱瞞,短時間內料無大礙。
  雪若心潮激湧,凝眉思量了一陣,忽爾朝他拜了下去,道:“既然如此,只求陛下帶妾身一塊去!”
  “這……”小玄愕住,趕忙扶她起身,道:“那裡可是兇險之地,你如何去得……”
  “陛下乃萬乘之尊尚且去得,賤妾如何去不得!”雪妃不肯起身,毅然道:“陛下孤身赴險,援救的乃是妾身父母,教妾身焉能安心作做那壁上觀!”
  小玄一陣遲疑。
  “妾身在家之時,曾隨娘親學了些許法術醫理,雖皆不足掛齒,但遇情急險惡處,或能為陛下添點微末之力。”雪妃苦求道。
  “好吧!”小玄心忖這會可不是婆媽的時候,道:“事不宜遲,我們現下就動身,把寶燈送過去,爭取早點趕回來!”
  雪妃立時起身,道:“陛下請稍待,妾去取燈即來。”
  小玄點點頭。
  雪若快步進入里間,喚過正忙著在帳中熏香的冰兒,低聲細細囑咐了一陣,這才取出一隻白狐香袋,卻是她的隨身法囊,將回天燈收入其內。之前為了去雍怡宮見皇帝,穿戴得甚是整齊,心忖此去路上不便,遂拔去鬢上的玉簪珠釵,用一條飛鸞入雲錦羅抹額束緊雲發,再將宮裝脫下,換上一身淡素衣裳,方從里間出來見皇帝。
  小玄見她換了裝束,雖是素衣淡妝,卻仍難掩麗色,柔媚中反多了一種別樣的颯爽風姿,心中喝采,同她走出閣外,瞧瞧周圍,就往前庭行去。
  雪若也不發問,只慢半步靜靜地跟著。
  兩人來到一個空闊處,小玄生怕骨龍動靜太大,便顧不得可能被蕩魔堡的人追蹤,從如意囊中祭出鹿蜀車,攜雪妃乘了,揮起八爪炎龍鞭,駕馭寶車望空飛起。
  未及數十丈高,就驚動了一隊在迷樓上空巡邏的鳳翎衛,高聲呼喝包抄過來。
  “扶穩!”小玄輕喚,氣貫寶鞭,炸出數團赤焰,四頭鹿蜀邁開勁蹄,風馳電掣般朝高遠處馳去,頃刻間,已將那隊鳳翎衛遠遠地拋在後方。
  “好神駿!”雪若贊了一聲,道:“是鹿蜀麼?”
  她乃仙家之後,本就見聞廣博,又知當今天子不是凡人,況且還交結了許多奇人異士,見他有此寶車,並沒太過奇怪。
  小玄應了一聲,忙中朝旁乜去,見她手籠袖中,卻能穩穩地安坐座中,心中頗詫。
  四頭鹿蜀蹄下生風,于百餘丈的空中疾馳。小玄知曉雲州大致在玉京的西南方,遂辨認星辰方位,一路向西南飛奔。
  “陛下可知雲州在何處?”雪若問。
  小玄搖了下頭,道:“我們只往西南走就是,到時路上再找人問問。”
  “陛下說此車日行數百里,就算半刻不停,只怕也要一、兩天的工夫才能到雲州。”雪若道。
  “我們加緊趕路,估摸可以節省幾個時辰,只是辛苦了這幾頭靈獸。”小玄道,“你在車上將就著睡會吧。”
  “他從前何曾如此體貼過,這半月來變化好大……”雪若心中生出一陣奇異感覺,輕聲道:“這路上還要走好久,陛下不如教教妾身怎麼駕馭這車子,也好替換。”
  “不用。”小玄搖了搖頭,“這鞭子並非車子的原配,須得以真氣注入,發出火焰方能驅馭這幾頭靈獸。”
  “這個倒是無妨,妾身在家之時,也曾隨娘親修習過一陣子培元煉氣。”雪若道。
  “此去雲州尚遠,這一路需要耗費的真氣甚多,你只管歇著。”小玄道。
  “陛下貴為九五之尊,尚且親自駕車……”雪若停了下道,“妾身倘若不能分擔些許,心裡邊如何安穩?又如何睡得著覺?”
  “沒事。”小玄心底一陣衝動,幾乎就想告訴她,自己不過是個頂冒的假天子。
  “陛下就讓妾身試試嘛!”雪若嬌聲喚道。
  小玄心頭一蕩。這半月來,每次去棲霞宮看她,她皆冷淡以對,連笑容都甚是吝嗇,又何嘗有過這等嬌蠻語氣。
  “如果妾身累了,再換回給陛下可好?”雪若堅持道。
  小玄只好答應,當下將她從後座扶到前邊,把八爪炎龍鞭交到她手裡,再教她如何揮甩,如何注入真氣。
  雪若秀外慧中,過不多時,便已掌握了要領,只不知是否因為真氣不濟,還是功法與八爪炎龍鞭性相不合,只能發出極淡的絲縷火焰,所幸四頭鹿蜀早已給炎龍鞭馴服,依舊乖乖順從。
  此後兩人輪換駕車交替歇息,不時說說話兒,漫漫長夜竟似短了許多。
  到了第二天,兩人心皆急迫,依然一路疾馳,中途不曾停歇半刻,那四頭鹿蜀果然神駿,始終未見一絲疲態。
  眼見日漸西沉,小玄遙遙望見底下路過個小鎮,旁邊挨著個湖,空中鳥瞰宛如一顆碧藍色寶石,除此之外,周遭百十裡俱是高大怪石,宛如朝天而立的寶塔巨戟一般,景觀甚是奇特。
  “你餓不餓?”小玄忽問。
  “不妨。”雪若應,反問道:“陛下餓嗎?”
  小玄本欲繼續趕路,卻擔心把她給餓著,想了想道:“這一路急趕,怕是已近雲州了,我們且去弄點吃的,正好順便去問個路。”
  “陛下說的是,這也耽擱不了多少時候。”雪妃點頭應,她心裡也是急欲趕路,然卻生怕餓著了皇帝。
  小玄當即按下車頭,尋鎮外一個僻靜處下降,落到地上,將鹿蜀車收回如意囊中,這才同雪妃往小鎮行去。
  “等等。”雪若忽然輕喚一聲,秀眸在小玄身上轉了幾轉,最後落在他的臉上。
  小玄見她盯著自己的臉,猛然省悟,自己戴著形貎猙獰的七邪覆,進到鎮子裡怕是要嚇著人,還有身上的玄色紗袍繡著龍紋,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皇室之物,不由一陣踟躕。
  “不如陛下暫且在這裡歇息,由妾身進鎮子去問路和弄吃的。”雪若道。
  小玄沉吟片刻,忽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你可曾見過朕的臉?”
  雪妃心中奇怪,不知皇帝為何突發此問,只得應:“陛下從未在妾身面前摘除過面具,因此不曾見過。”
  小玄又問:“前陣子的仙靈大會,你可有去觀看?”
  “妾身乃冷宮之人,未得宣召,焉敢擅去。”雪妃淡淡道。
  “那就好。”小玄悄自嘀咕一聲,舒了口氣。
  “陛下說什麼?”雪妃不解地望著他。
  “朕問你。”小玄道,“想不想瞧瞧朕的樣子?”
  雪妃怔了下。
  “要不要看?”小玄笑問。
  “陛下如果願意,妾身自然是想的。”雪妃小心翼翼地應答,心中怦怦直跳,情知此事極是難得,皇帝如非對自己極其信任,是決計不肯示與真面目的,這等恩寵,宮裡邊似乎還沒有哪個得到過。
  “那好,今日便與你瞧個清楚罷。”小玄兩手搭扶住七絕覆邊沿,忽然間,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完全適應了這張邪惡的面具,非但如此,此刻心中竟然生出一種難分難舍之意,不禁暗吃一驚。
  雪若屏住了呼吸。
  小玄深吸了口氣,心中一狠將面具輕輕地揭了下來。
  刹那間,雪妃目瞪口呆。
  穿透樹梢的月光浸染了淡淡的青輝,柔柔地灑落在一張眉軒目秀的面容上,小玄笑意晏晏,暖如和風。
  在此之前,雪妃曾經多次想像過面具後邊的那張臉是個什麼樣子,浮現腦海中的張張面容不是兇神惡煞,便是暴戾狠辣,如若皆不是,那也至少是一張陰鷙險惡的臉,怎麼都沒料到,竟然是這樣一張陽光燦爛的面容。
  一時間,她完全無法將眼前的面容跟那個殘暴惡毒窮凶極惡的天子聯繫在一起。
  小玄笑容依舊,將外邊的紗袍脫下,露出內裡的兜元錦來,但見色如皎月,袖口袍角無風自飄,愈襯得他儀神雋秀器宇非凡。
  雪若懵呆著,兩眼直直地望著他,她終於看清楚了一直深藏在面具的漆黑眼洞中的那雙眼睛,竟是水般清澈星似明亮。
  小玄將脫下來的紗袍麻利地對疊幾下,同七絕覆一起收入如意囊中。
  “其實……天子的容顏就該是這樣子的呀!”雪妃忽爾釋然,不由暗嘲自己此前胡猜瞎想。
  “這下可以了吧,我們進鎮去。”小玄道。
  雪若靜靜地跟著他,從前她總是害怕去看皇帝的臉,這會卻忍不住頻頻從旁悄窺。
  “對了。”小玄轉頭道,“人前莫要說漏了嘴,如果有誰問起,我們就以兄妹相稱好啦。”
  雪若趕忙垂下眼睫,只應道:“折煞妾身了。”
  兩人從林中走出,過了一座石橋,進入小鎮。見鎮內燈火稀疏,房屋與中原頗為不同,多以竹料築成,爬滿藤蘿,甚是簡樸清幽。
  他們沿街走了百余步,見前方湖邊有座竹樓燈火甚明,料是酒家客棧之類,遂朝之行去,待到近處,瞧清樓前挑著杆酒望,上繡“夜光酣”三字,果然是家酒肆。
  兩人進入肆內,便有小二迎著,見了他們,面有詫色,原來此地甚是邊僻,往來多是飽經風霜的馬幫貨商,幾時曾見過這等俊秀的一對璧人。
  店家聞聲過來,見他們兩個貌若天人,也不禁暗暗訝異,又瞧他們衣裳雖然簡素,卻是質地華貴,心道好生意來了,忙將兩人迎往二樓。
  小玄與雪若上了二樓,見七、八張桌子空著,唯窗前坐了個漢子,跟前放了只大葫蘆,正捧著碗米線埋頭吃著。
  店家將兩人引到另一張臨窗桌前,笑容可掬道:“小店這位子最好,乃是賞景之絕佳處。”
  兩人朝窗外一望,卻是俯臨湖水,月光下,但見水色碧藍,蕩漾著夢幻般的亮彩,幾不似人間能有,湖岸上滿是細密的鳳尾竹,於夜色中暈融成一片片朦朧的綠,與湖水交相映襯,畫境般醉人魂魄。
  兩人輕吸了口氣,小玄贊道:“好美!”
  “這湖叫做夜光潭,待到後半夜,水上奇光晃耀,還有更動人處。我們這裡邊遠,周圍又都是大石,路不好走,因此知者不多,然此湖實是雲州最美的湖。”店家答。
  “此處是雲州地界了?”小玄忙問。
  “此地以這湖為名,叫做夜光鎮,位處雲州與中州交界處,隸屬雲州。”店家答。
  “店家貴姓?如何稱呼?”小玄問。
  “免貴,小人姓安。”店家畢恭畢敬應道。
  “安老闆可知曉墜星嶺在何處麼?”小玄問。
  安老闆面色微變,道:“墜星嶺向西南去,距此二百餘裡,咱雲州的晶墨玉便是出自那裡,不過那邊眼下可去不得。”
  小玄佯做不明,問:“這是為何?”
  “皇朝兵與雲州兵正在那裡廝殺,聽聞雲州兵還到處抓人,把方圓百里的百姓都捉光了,據說要修築什麼聖壇。”安老闆道。
  “店家!”坐窗邊的那個漢子忽插聲問:“借問下,那聖壇建在何處?有甚用處?”
  那漢子衣衫粗鄙,只叫了一碗米線,安老闆愛理不理道:“這個咱哪曉得,只聽那邊過來的客人說,千萬莫去,否則有去無回!”
  小玄正要細問,卻見店家擺擺手道:“還是莫說這個,兩位貴客蒞臨小店,不知想嘗些什麼?小店的湯鍋最是地道,把那羊肉、狗肉、驢肉做一塊燉,色香味俱全,佐以小店自釀的美酒,嘗了教人還要再來!”
  小玄聽得心饞,卻慮湯鍋費時太多,道:“還是來點簡單的吧,就上些湯麵什麼的好了,我們吃完趕路。”
  那店家頗顯失望,又道:“我們雲州的米線,也是十分美味的。”
  小玄便要了兩份米線。
  過不多時,小二捧了個大盤過來,上盛兩碗熱湯,兩份米線同雞脯肉、豬肚頭、烏魚肉及油發魚肚等幾碟伴菜。他自後廚出來,一路就只顧貪看雪妃,走到桌邊,不料腳下給椅腳絆著,身子一晃,手上拿不穩,碗裡的湯汁猛地甩出,頓時潑了小玄一身。
  那湯乃是泡米線用的肉湯,上面覆著熱油,滾燙無比。
  雪妃吃了一驚,只見安老闆快步奔來,朝小二破口大駡:“瞎了你的狗眼麼?廢物!”
  只因“廢物”兩字,德妃便命喪皇帝腳下,此事已傳得宮中人人皆知,雪妃心中暗叫不好,生恐皇帝就要暴起傷人,遲疑了瞬息便伸出柔荑,輕輕牽住了小玄的手。
  若在從前,她也不敢輕易阻攔,但經這半月來的相處,不覺間對皇帝已感比往時親近不少,此時方能鼓起勇氣。
  豈料皇帝笑吟吟的,也不生氣,只道:“沒事。”
  雪妃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只覺今時的皇帝與往日真個判若兩人。
  安老闆忙不迭用袖子幫小玄揩拭,口中連聲陪罪。
  小玄道:“我自己擦好了,去忙你們的吧。”
  安老闆這才罷了手,喝罵小二再去上湯。
  小玄道:“對了,煩店裡再蒸幾個饅頭,切兩斤熟牛肉,我們要帶走。”
  安老闆迭聲應了,趕忙去後廚安排。
  小玄回過神來,見雪若正牽著自己的手,幾根蘭指微微輕顫,不由心頭一跳,暫態想水若來,心中又是一疼,還道雪妃是怕自己燙著,忙道:“沒事,我身上的衣服是寶物,水火難侵的,沒燙著。”
  雪若怔怔地望著他,松指縮了回去,卻見嘴角慢慢彎起,歡喜道:“陛……哥哥真是改變了許多。”
  小玄陡然警醒,心中暗忖:“我可別一下子跟那惡魔相差太多,免得她生疑……”旋即又想,“她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早晚都是我大姨子,難不成還能瞞她一輩子……”
  須臾小二重上了熱湯,小玄同雪若下了米線,撥入伴菜,正吃間,忽聞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有許多人上樓。
  “客官們樓上請!”安老闆的聲音。
  “勞駕快些上菜,我們還要趕路。”一個清逸聲音響起。
  小玄本沒在意,聽見這個聲音,登時心頭一顫,此時他恰好面對著樓梯口,抬頭望去,見安老闆引著一個女子率先上來,那女子妙目朝店裡隨意掃了一下,瞧見小玄,頓時愣住。
  兩人四目相交,各自詫訝。那女子長削肩瘦腰,模樣柔弱,然鬢若刀裁頰如劍削,一雙湛然有神的妙目隱蘊威儀,正是雪涵。
  “大師姐!”小玄喉頭一哽,就要叫出聲來,卻見雪涵迅朝他打了眼色,張唇比了個口型,便即轉過身去,招呼道:“師伯、師叔這邊請。”
  小玄見她神色有異,心中疑惑,旋見從樓梯又上來一人,卻是個鬢如霜雪慈眉善目的老婦,手柱長杖一身仙風瑞氣。
  “三師伯!”小玄一眼便認了出來,老婦正是黎山老母。
  小玄之所以認得他,乃因一年多前,大師姐雪涵同二師姐李夢棠回山不久,此君便也上了逍遙峰,口稱恰巧路過,順道上山來拜見師叔。
  小玄當時見他似對李夢棠有意,心中頗不痛快,便以切磋之名與之交手,然卻輸得灰頭土臉莫明其妙,因此印像甚深。
  楊奕上了樓,便稍側身子,朝後邊道:“幾位師妹這邊請。”
  旋見三個仙子似的少女魚貫上樓來,小玄胸口一震,原來正是李夢棠、程水若及夏小婉三個師姐。
  “怎麼不見師父?”小玄暗覺奇怪,隱隱不安。
  雪涵忙前忙後招呼眾人入座,有意無意地阻擋眾人的視線。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裝作要看窗外風景,掉轉過椅子,背對著玄教眾人。
  就在此際,雪妃與水若幾乎同時瞧見了對方,姐妹倆微微一怔,目中大有詫訝之色。
  玄教一行人分兩桌坐定,幾個晚輩擺碗放箸燙杯斟茶,雪若同水若各自轉開頭去,不再對視。
  小玄眼角偷望,見幾個師姐皆寡言少語,臉上幾無笑容,心中甚是難受,忖道:“倘若不是出了我的事情,她們又怎會如此……”
  雪妃生怕玄教眾人瞧見自己與水若長得相像,也悄轉椅子,邊吃邊賞窗外景色。
  過不多時,店家店小二已上了飯菜,逍遙峰四姝默默吃飯,一個個似是心事重重。
  “多吃點。”楊奕瞧瞧她們,輕歎了口氣道:“九師叔上鳳凰崖,也未必不是好事,真珍洞乃吾教聖地,能在那裡修行,也是一種福分。”
  “師父怎麼去真珍洞了?莫不是……因我而受罰的?”小玄心頭劇震。
2018-10-10 01: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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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3 作者:迷男

第三回 有緣千里來相會
  “福分?”水若臉色一沉,冷冷道,“你這麼喜歡那裡,怎麼不去!”
  “真珍洞豈是想去就能去的?”楊奕笑了笑,道:“倘若能去,我還真是樂意,便是守它個十年百載也心甘情願。”
  水若冷笑一聲,不再說話,夏小婉皺皺眉頭,咬了咬唇,雪涵同李夢棠皆沉著臉。
  小玄胸口生痛,一陣難過。
  楊奕笑著搖了搖頭,轉向兩個中年男子,道:“晏師叔、朱師叔,你們奔波數月,可有尋獲那遺孽的蹤影?”
  “果然是晏師叔和朱師叔……”小玄心中暗懍。
  原來那五短身材的便晏明,於重元子門下排序第十五,深諳追蹤之術,修如意神遊,能上天入地信步諸界,除此之外,禦甲術的造詣亦極深,能役千百神魔鬼怪。
  那高瘦身材的是朱晃,於重元子門下排序第二十三,修如意乾坤中的機關法門,各種光怪陸離的陷阱術自成一家,更煉就一隻神出鬼沒的如意巨手,專擒邪魔。
  兩人于玄教中任靈官之職,乃玄教遣入塵世的使者,專門追捕四方邪魔,於塵世中的名頭尚在易尋煙等人之上,世人敬稱雙日天師。
  “本來有點眉目了……”朱晃搖了下頭,道:“我等正要去尋他,然天下風雲突變,教尊命我等先去助你方師弟,剷除暴君以還人間清平,方為當今首要大事。”
  “兩位師叔上逍遙峰,果然是沖我來的……”小玄心中苦笑,“眼下去助方少麟,要對付的卻依然是我這個‘暴君’……”
  雪妃在對面凝望著他,眼眸中滿是憂色,心中悄歎:“如今天底下幾乎人人恨他,倘若給這些玄教高人發現是他,只怕便要即刻發難。”
  “只能容那孽畜再逍遙多幾天了!”楊奕歎道,“可恨玄狐一脈最擅蠱惑女人,天地之中,不知已有多少女子深受其害!九師叔心性高潔,方得執掌太幻圖,卻亦把持不住,真謂一時糊塗矣!著實可惜可歎!”
  逍遙峰四姝皆沉著臉,一聲不吭。
  小玄心頭突突直跳,一腔沸血皆湧上了臉,他深吸口氣,心如刀割地思道:“師父因我,竟遭如此羞辱!”
  雪妃訝然地望著他。
  “卓奕,吃飯,莫論長輩長短。”黎山老母淡淡道。
  楊奕苦笑道:“我只是一時感慨,深為九師叔不值,幾位師妹切莫往心裡去。”
  “你三師伯的話,沒聽見是麼?”晏明豆眼一翻,朝他瞪了一眼。
  “是我言重了。”楊奕笑道。
  “小婉。”水若忽道,“這裡有人嘴巴好臭,我們換張桌子吃飯!”說著站起身,端著碗筷坐到旁邊的空桌上去。
  “我陪師姐。”小婉道,也捧著碗跟了過去,同水若坐在一起。
  “哎,瞧我!”楊奕抱屈道,轉目望向李夢棠,柔聲道:“夢棠,你不會也怪我吧?”
  李夢棠眉心微蹙,道:“倘若你再說這種話,一會各自趕路。”
  “不說了,不說了!”楊奕迭聲道,這才住了嘴。
  吃了一會,水若放下筷子,對小婉道:“我吃好了,到廊上透透氣去。”
  小婉覷了眼她的碗,歎道:“你怎吃這麼少?”
  “飽了。”水若應,起身穿過幾張桌子,逕往遊廊走去,出到外邊,又直行至邊角處方才停下,扶欄遠眺。
  雪妃瞥了廊上一眼,忽對小玄悄聲道:“我去會就來。”
  小玄點了下頭。
  雪妃離座,也往遊廊走去,佯作觀景,悠悠逛到雪若旁邊。
  此時兩人位處遊廊角上,玄教眾人給牆壁擋住,而小玄所坐之處恰能通過一扇窗戶斜裡望見她們,忽見水若轉過身來,一頭撲入雪妃懷裡,雪妃緊緊抱住,姐妹倆肩膀皆俱輕顫,似在哭泣。
  水若身子不住拭淚,悲慟難抑,雪妃輕拍著她的背心,目中蘊淚。
  姐妹倆低聲交談,此時相隔甚遠,周圍又嘈雜,小玄暗運真氣,凝集耳力去聽姐妹倆說話。
  “你要去哪?怎麼不在宮裡?”水若問。
  “你呢?怎麼下山來了?”雪若不答反問。
  “教尊說當今天子長惡不悛、罪貫滿盈,已是天地難容,天下人人可誅……”水若說到這裡,忽地停住了話頭,瞧了瞧姐姐。
  “小聲點!”雪若道,悄往小玄這邊掠了一眼,心中怦怦直跳,生怕雷霆震怒,所幸皇帝依舊埋頭吃飯,料是沒有聽見。
  水若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問:“同你一起的那個是誰?”
  “是……是宮裡邊的人。”雪妃含糊應。
  水若只道是宮裡派出來護送她的禁衛,沒再多問,把聲音壓得更低,接道:“教尊說,天道迴圈,今已至更朝換代之時。我教四代弟子方少麟乃天璣星降世,不日將成人間新君,命各處門人入世助他。我師父因過閉門修行,我們師姐妹幾個隨三師伯下山,前往大澤去助方少麟。”
  小玄聽得一清二楚,不由低頭苦笑,嘴裡吸汲著米線,然卻完全不知滋味。
  “就是這個方少麟突然出兵雲州,阻斷了皇朝軍的後路……”雪妃低聲道:“爹爹與娘親因此給困在墜星嶺,爹爹還受了傷,這消息你知道麼?”
  水若點點頭,目中淚光流轉,道:“聽說方少麟目下正率部扼守在鐵峽關,乃雲州通往中州的必經之路,我隨三師伯下山,既是奉教尊之命,也是為了去見他,盼他看在同門之誼的份上,到時能網開一面,讓爹爹過去。”
  “此事難了。”雪妃搖頭道,“他今非昔比,做的是大事,天下矚目,你不過只是同門小輩,豈能求得動他?”
  水若默不作聲,心知姐姐說得沒錯。
  雪妃歎道:“況且爹爹給南宮陽困在墜星嶺,人馬傷亡過半,能否到鐵峽關還是未知……”
  水若淚如雨下。
  雪妃瞧得心疼,取出帕子為她拭淚,又道:“娘親飛符傳書與我,說爹爹傷勢極重,需回天燈續命,要我設法送過去。”
  水若立時道:“我二師姐醫術高明,她煉製了一種丹藥,喚做千珍守元露,用料極珍,能起死回生,我跟她求了一滴,本想悄悄給爹爹送去……”
  聽見千珍守元露,小玄心中一動,轉身悄朝李夢棠望去,恰逢她無意間遊目過來,趕忙回身垂下頭繼續吃飯。
  李夢棠微微一怔,忽爾呆住,只覺對桌那人的背影無比熟悉。
  “別看。”雪涵低聲道。
  李夢棠回過頭來,見雪涵不動聲色地打了個眼色。
  “是他。”雪涵壓著聲道。
  李夢棠心口猛然疾跳起來,強抑好一陣,方才壓下再次轉頭的衝動。
  “這路上始終與同門一起,正愁無法送藥,這下好了!”水若接道,將一隻小瓷瓶交與雪若,“藥藏在丹丸裡邊,咬破服下即可,姐姐先帶去給娘親,我見過方少麟,便設法趕來與你們會合。”
  “眼下兵荒馬亂,你一定要處處留神。”雪若叮囑道。
  “姐。”水若歎了口氣,遲疑道:“今上不仁,世人皆欲誅之而後快,你在宮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還須及早思量脫身之策。”
  雪若默然不語,眼角又朝皇帝瞟了一眼,心下黯然。
  “姐。”水若心疼地抱住她。
  “你回去吧,免得出來太久,教人生疑。”雪若道。
  姐妹倆握緊雙手,凝視彼此的眼眸中淚光閃動。
  雪若回到桌前,見皇帝目光追著水若,直隨她回到座中,低聲道:“陛下瞧她,可是與妾身長得甚是相像?”
  “她是誰?”小玄佯做奇怪。
  “她是妾身的胞妹,我爹說她根骨與眾不同,自幼便送到山上修行,沒想在這裡遇見。”雪若道。
  小玄哦了一聲,悄盼她說下去,又怕她起疑心,只道:“她可知曉令尊受傷之事?”
  雪妃點點頭:“她給了我一樣仙家的丹藥,要我帶去與爹爹服用。”
  小玄道:“如此甚好。”
  就在這時,店小二過來,收去幾隻空碟空盤,換了茶水,在小玄跟前留下一張對折的小紙條,轉身走了。
  小玄微微一怔,把紙條捏在手心裡打開,見上邊寫著一行秀麗小字:“走,兩位師叔要捉你。”
  只一眼,他就認出來是雪涵的字跡,在逍遙峰之時,這個大師姐就常代崔采婷教他讀書寫字。
  小玄一陣緊張,暗忖道:“三師伯心地仁慈,多半不會太為難我,可是兩位師叔嫉惡如仇,行事雷厲風行,只怕真要捉我上鳳凰崖見教尊……我若被擒,坑了自己也罷,救不了老丈人可就糟了!”
  他愈想愈驚,只是玄教眾人的兩張桌子就在樓梯口邊上,如此走過去,就算幾個師姐不聲張,但那個楊奕可是見過一面的,倘若還記得自己的樣子,便要壞事。
  “當真動起手來,不知走不走得脫?我獨自一個或許還有機會……”小玄擔憂地瞧瞧雪妃。
  他早已耳聞兩位師叔的厲害,非但修為高深,追蹤、陷阱及禦甲諸術更是名揚天下。
  況且還有個楊奕,在逍遙峰上可是交過手的,只記得當年敗得稀裡糊塗,連人家的修為究竟有多高都沒摸清楚。
  另外,大義面前,三師伯黎山老母到底會不會出手,還是個疑問。
  他如坐針氈,正苦思脫身之策,忽聽樓梯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安老闆連聲招呼:“樓上請樓上請,少爺少奶奶們留神腳下!”
  轉眼一行人走上樓來,有人道:“店家,你這裡哪兒賞景最好?”
  一聽這聲,小玄心中不禁一跳,轉頭悄望,只見一男三女站在樓梯口,竟是逍遙郎君同他那三個貼身麗姬。
  四人皆是華衣麗裳,猶如某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攜眷出遊,不同往時的是,今次三個麗姬未裹面紗,皆以真面目示人,她們個個都是絕色,同逍遙峰四姝交相輝映,一時間,樓中爭妍鬥豔麗色無邊。
  旁邊的店小二眼花繚亂,他自打出世以來,幾時見過這麼多天仙般的女人同現眼前,只瞧得目瞪口呆。
  “坐窗邊最好,賞景窗邊的位置最好!”安老闆忙應。
  逍遙郎君抬眼朝窗邊看去,恰與正在悄窺的小玄四目相對。
  “不好!”小玄暗叫,心忖此君太過耀眼,倘若這時跟自己打招呼,勢必會將眾人的目光引過來。
  所幸逍遙郎君只是掠了他一眼,目光便轉開了,並未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三個麗姬更是一臉傲色目不斜視。
  小玄悄籲了口氣,趕緊回頭繼續吃飯,心中卻又奇怪,逍遙郎君為何如此識趣。
  “這幾人邪裡邪氣,來路怕是不正。”楊奕低聲道。
  晏明及朱晃皆盯著逍遙郎君,若有所思。
  “我們有事在身,莫要旁生枝節。”黎山老母道。
  安老闆將逍遙郎君一行引到窗邊,見靠窗的兩張桌子都坐了人,瞧瞧小玄同雪妃衣飾非俗,不似好惹的主,遂轉到另一桌,覷見那漢子的碗中已空,便要趕人:“客官不是要趕路麼,吃好了便把帳結了吧!”
  “再來盤蔥花炒雞蛋。”漢子慢悠悠道,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安老闆錯愕,不禁氣結。
  “這位置賞景,的確不錯。”逍遙郎君瞧著窗外道,身邊的龍九公主探手入袖,拈出片的薄薄葉子來,柔荑輕輕一彈,葉子便離了指尖,飄飄落在那漢子的跟前。
  “這片葉子,跟你換這張桌子。”龍九公主對漢子道。
  漢子的目光落在葉子上,但見脈絡清晰,做工精美,流耀著黃澄澄的芒彩,毫無疑問,是片成色十足的黃金葉子。
  一旁的安老闆只瞧得兩眼發亮。
  “不換。”漢子竟然道。
  “不換?”安老闆叫了起來,“瞧清楚,這可是片金葉子!”
  “金子雖好,然這一窗景色愈佳矣,君不聞,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那漢子搖頭晃腦地吟,指尖搭住金葉,慢慢地推回桌子的另一邊。
  龍九公主黛眉一軒,就要發作。
  逍遙郎君卻抬手攔住,轉過身望向那漢子。
  那漢子抬起眼皮,迎住了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逍遙郎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漢子,似乎在品鑒什麼古玩寶器。
  那漢子也從容不迫地瞧著他,兩人皆俱不煙不火,一團和氣。
  “想要賞景……”那漢子微笑道,“不如一同坐坐好啦,我這葫蘆裡恰有好酒,共飲幾口可好?”
  “好!”逍遙郎君竟道,一掀袍角,怡然入座,三個麗姬微愕,依然立在逍遙郎君身後。
  “你運氣不錯。”漢子拿起跟前的大葫蘆,輕晃了下,笑道:“此酒可是無上佳釀,世間難尋的……”
  “少爺要嘗些什麼?小店的湯鍋……”安老闆趕忙推介,那片黃澄澄的葉子,更加證明了眼前的貴客是個豪爽的主。
  “好的只管上。”逍遙郎君揮了下手。
  安老闆連聲應喏,歡歡喜喜地去了。
  忽爾一股酒氣四溢,滿樓皆香,原來那漢子拔開了葫蘆的塞子。
  尚隔著七、八步遠,小玄竟然聞得清清楚楚,身子不禁打了個激靈,只覺奇香無比。
  漢子眯眼對著葫蘆口深深吸嗅,拿起來喝了一口,整個人誇張地哆嗦了下,咂了咂舌,仿佛嘗到的是什麼瓊漿玉液世外仙釀。
  逍遙郎君靜靜地瞧著他。
  “嘗口?”漢子陶醉地吐出口氣,將葫蘆小心翼翼地朝他推了過去,仿佛碰觸的是一件易碎的絕世珍寶。
  龍九公主一把抓起葫蘆,取了桌上的杯子,便要倒酒。
  “且慢!”漢子急聲叫道。
  龍九公主停住手,冷冷地注視著他。
  “此酒非同尋常,沾了俗物,便要將這奇釀糟蹋了!”漢子念念叨叨道,“我這葫蘆其貌不揚,實則是個寶貝,此酒離了原來的罎子,便只有它可以相配了!”
  “我家公子什麼酒沒嘗過,這等囉嗦!”龍九公主瞪眼道。
  逍遙郎君微微一笑,從龍九公主手上接過葫蘆,就著葫蘆嘴便飲了一口,竟然半點不嫌醃臢。
  他身後三姬俱是眉心微蹙,暗自詫異,卻見逍遙郎君仰首往椅背一靠,閉起了眼,半晌不語,不由越發奇訝。
  “怎樣?”漢子笑問。
  逍遙郎君輕籲了口氣,道:“世上無雙。”
  小玄聽得驚奇,忽聞有人叫道:“咦?好香!好香!”
  眾人望去,見樓梯口不知何時多了一人,身材魁梧,腰頭懸著只皮表斑駁的灰褐葫蘆,滿腮鬍鬚,兩道粗濃的眉毛底下配的卻是一對昏昏沉沉的眼,如醉似睡。
  “李大哥!”雪涵同李夢棠齊聲輕喚。
  “雪姑娘,李姑娘,你們在啊。”那人隨口應了一聲,站在樓梯口東張西望。
  “是他!”小玄一眼便認了出來,此人正是在迷林中遇見過的李不。
  李不鼻子用力地吸嗅幾下,眼睛從小玄身上掃過,停在了逍遙郎君手中的大葫蘆上。
  “李大哥,不如這邊一起坐坐。”李夢棠起身招呼,一臉敬意。
  “好香的酒!”李不咂咂唇,朝她擺了下手,著魔似地朝逍遙郎君走去。
  “好大的架子!”楊奕冷笑一聲,心中暗惱此人沒把李夢棠放在眼裡,問:“這人是誰?”
  “別亂說話,是天道閣四絕其一的李不大哥。”李夢棠低聲道,有些不滿地掠了他一眼。
  “便是那個名號天影,至今未嘗一敗的李不?”楊奕想了想道。
  “正是。”雪涵應,也是滿面敬色。
  “他遇見的,都是些什麼樣的對手啊?”楊奕哂然一笑,他乃太乙玄門四代弟子中的翹楚,對這種江湖草莽還真瞧不入眼。
  黎山老母忽然微抬眼皮,朝李不的背影望了一眼。
  晏明與朱晃卻是對望一眼,眼中隱有疑色。
  李不走到逍遙郎君身旁,忽然咦了一聲:“是你?”
  “是我。”逍遙郎君連頭都沒回。
  “好巧,你怎麼會在這裡?”李不笑問。
  “我聽聞這夜光潭景色奇佳,便過來轉轉,瞧瞧是否名副其實。”逍遙郎君停了下,這才轉過身來,星似地漆眸盯著他:“你呢?又怎麼會來此處?”
  “我?”李不微笑道,“我來會會故人。”
  兩人四目相交,似乎皆在對方的眼裡尋探著什麼。
2018-10-10 01: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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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4 作者:迷男

第四回 與爾同銷萬古愁
  “葫蘆裡的酒好香!”李不舔了舔唇。
  “葫蘆是他的。”逍遙郎君抬起下巴,示意了下桌子對面的漢子。
  李不哦了一聲,轉頭望去,眯眼打量那漢子。
  漢子微微一笑,瞧瞧李不腰頭的葫蘆,道:“你也想嘗嘗?”
  李不吞了下口水。
  “那就來一口吧。”漢子道。
  李不遂從逍遙郎君手上取過葫蘆,嗅了嗅,仰頸就飲了一口。
  “怎樣?”漢子笑問。
  李不握著葫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好一會方說出話來,滿面銷魂道:“果然絕了!為了這酒,天涯海角都去過了,沒想卻此處遇見!”
  那漢子哦了一聲,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坐下來,共飲幾口。”
  “妙極!”李不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又飲了一大口。
  那漢子微笑瞧他,面肌輕抽了下,似乎有些肉痛。
  這時店家與小二已備好了菜肴食材,擺上炭爐放上湯鍋,將那羊肉、狗肉、驢肉及果蔬流水般端上來,很快便鋪了滿滿一桌。
  三人便就著酒大快朵頤,只把鄰桌的崔小玄饞得連吞口水,肉食果蔬尚可抵擋,但那酒香可就幾要勾走了他的魂。
  “兄弟貴姓?怎麼稱呼?”李不問那漢子。
  “在下姓師,名南生,大夥兒都叫俺阿南。”那漢子道。
  “阿南兄弟,可否說說這酒是從何而來?”李不問。
  “在離這裡很遠很遠的地方,俺遇見過一個女子,也就是這酒的主人……”阿南道。
  “這酒的主人?”李不微微動容。
  “你說你遇見著了這酒的主人?”逍遙郎君盯著他道,一副意外之至的表情。
  “對呀,當時她站在一個大坑前猶豫,俺問她有何難事,她說她要捉一隻大鼠,就藏在坑裡邊,但嫌坑中污穢,不想下去。”阿南道。
  小玄嗅著酒香,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俺見她肌膚細嫩衣裳漂亮,果然不好弄髒,於是自告訴奮勇,下坑裡去幫她捉那只大鼠。”阿南繼道,“沒想那坑裡還挺深,溝壑縱橫,俺在黑暗中掏摸了三天三夜,終於捉到了那只大鼠,還一不留神弄斷了三根肋骨。”
  玄教眾人不覺間給他的敘述吸引住,水若心中愁困,聽到這裡也忍不住好笑,悄對小婉道:“這人好笨,一隻大鼠居然捉了三天三夜,還弄斷了三根肋骨,不過毅力可嘉!”
  小婉掩嘴悄笑。
  李不同逍遙郎君卻是靜靜聽著,一時都忘了喝酒。
  “等俺把大鼠交給那女子時,那女子甚是高興,便送了俺一罎子酒作酬謝,說是她親手釀的。”阿南道。
  “難得難得。”李不道。
  “你賺了。”逍遙郎君竟然道。
  “是啊!”阿南點點頭,“俺也沒想到這酒如此好吃,可惜只有一壇,每次出門便裝些在這葫蘆裡,偶爾一口,快活勝仙。”
  李不拍拍腰頭的葫蘆,赧顏道:“我這裡邊也有好酒,本亦想分與你們嘗嘗,只是一吃此酒,便拿不出手啦!”
  小玄愈聽愈奇,聞著那勾魂的酒香,正自心癢難撓,忽聞李不叫道:“哎呀,那邊坐著的不是方兄弟麼?”
  小玄轉目望去,見李不正朝自己微笑,心中一個鶻突,猛想起在迷林之時,對他及驚虹七仙子謊報的名字就叫“方”少麒。
  “咦,少國師怎麼在這裡?幸會幸會!”逍遙郎君也朝他叫了起來。
  兩人就像是剛剛瞧見他一般。
  小玄頭大如鬥。
  雪妃微微一怔,聽稱呼完全不對,只道是對方認錯了人。
  “該來的終歸躲不過……”小玄心中苦笑,側過身壓住嗓子朝鄰桌作揖道:“李兄,逍遙兄!”
  他這一回應,水若同小婉便都瞧見了他,陡覺得此人背影熟悉之至,心中皆自詫異。
  “方兄弟這是要去哪兒?抱雪道長可還安好?”李不叫道。
  “蒙兄掛念,他老人家很好!”小玄微笑道。
  “迷林一別,甚是想念,這邊有稀世珍釀,何不過來坐坐,一同喝兩口!”李不又道。
  小玄早已按捺不住,心裡雖然忌憚玄教眾人識破自己,卻也不願在這幾人前面露怯,索性起身走了過去。
  “來,嘗一口!”李不把葫蘆遞與他,仿佛那酒是他的一般。
  “那就不客氣了!”小玄接過葫蘆,壓住心底的急迫,作從容狀飲了一口,登感一道香得出奇的辛辣自喉管直落入腹中,過處無不暢快,最奇的是,他何等之酒量,豈知只此一口,酣意即起,如臥山巔雲端,如沐瀑底濤峰,整個人欲飛欲蹈快美勝仙。
  他從前喝到好酒,多少能說出點名堂,而眼前這酒,只知道好,至於好在哪裡,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豬家客棧那十五年的水晶潭,糖妃那柔然國進貢的醉花陰,皇后那家釀的翡翠春,還有自己用玉紅草釀造的天仙三步軟,跟這酒一比,簡直就成了淡茶白水。
  “沒哄你吧?”李不笑望著他。
  “這酒叫什麼名字?”小玄一臉銷魂。
  “俺也不曉得,酒的主人沒告訴我。”阿南道。
  “不如我來猜猜。”逍遙郎君忽道,望著他問:“這酒的主人,容顏風姿是否與酒一樣,亦是世上無雙?”
  阿南想都不想,立即點了點頭。
  “那我知道了。”逍遙郎君道。
  “我也知道了。”李不道。
  “知道了?”小玄一頭霧水。
  “難道……你不知道?”逍遙郎君盯著他微笑。
  李不也在瞧他,笑容有些古怪。
  “我知道什麼了?”小玄雲裡霧中,暗自生疑。
  “來,坐下喝酒,其他的,時候一到自然便知!”李不意味深長道,拉他坐下,叫道:“難得相逢,咱們多喝幾口!”
  接下一隻葫蘆便在桌上輪轉,四人酒量過人,均有那千杯不倒的本事,只是今次所遇的乃是天地中數一數二的佳釀,不過數巡,赫皆有了七、八分醉意。
  小玄只覺神魂欲飛,早將此前對逍遙郎君的避忌、對李不的警惕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就連那頭一回遇見的阿南也覺無比親切。
  四人旁若無人地痛飲,時呼時嚷笑聲滿樓,皆俱興不可遏,惹得玄教眾人頻頻側目。
  小玄心中有事,不敢貪戀太久,又怕給玄教等人瞧出破綻,遂起身作揖道:“多謝南兄的美酒及諸位盛情,只是在下還要趕路,先告辭了!”
  “兄弟,俺瞧你喝酒的模樣就喜歡!怎麼這就要走了?”阿南叫道。
  “著實有急事,來日相遇再共痛飲!”小玄歉意道。
  “你急什麼呀!”李不指著逍遙郎君道:“這個老弟本事可大著呢,倘若有事耽擱了,包在他身上便是,鐵定給你辦妥!”
  逍遙郎君微微一笑,回敬道:“少國師,你旁邊的老兄才是無所不能,你若有啥煩惱為難之事,只需請他出馬,保管手到拿來!”
  “有些事情可是急不來的。”李不道,一把捉住小玄手腕,拉他坐下,“來來來,再喝幾口!”
  小玄只好坐回椅上,心神不寧地與他們繼續喝酒。
  “好酒!好酒!聞名已久,今日一嘗,方知此酒確為天地中第一美釀!”李不忍不住再贊,仰頸大灌了一口。
  “悠著點啊,這酒喝完沒處尋的!”阿南按不住叫道,卻是見葫蘆中的酒越來越少,不覺有些肉疼起來。
  “你這人,怎麼忒不痛快!”李不喝道,忽吟道:“君不聞,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機緣散盡還複來!”
  阿南哈哈一笑,接道:“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李不又繼:“逍遙郎,師南生,將進酒,君莫停!”卻是將原詞中的人名即興換了,忽改吟為歌:“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逍遙郎君原本優雅靜氣,此時赫也放浪形骸,擊桌為節接著吟唱:“嬌後昔時宴快活,美釀十壇萬雄逐。南兄何為言少酒,只緣壺空難再酌!”
  一闕《將進酒》竟被他們改得亂七八糟,然卻別有一種暢快豪放之意,教人心懷激蕩。
  李不哈哈大笑,往身邊的小玄肩上重重拍了一掌,聲嘶力竭歌道:“不平生,淩雲志,夜光潭畔共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他如喊如嘯,聲蕩滿樓,聲中滄桑悲愴之意緒越發濃郁,侵人心魄。
  小玄聽見最後三字,驀有所感,刹那間想起下山後的種種際遇。飛蘿、師父等人的身影如夢如幻地浮現眼前,又如電如露如泡地逝去,再想起魂縈夢繞的四個師姐就在咫尺,然卻無法上前相見,而因身世,不知自己還要浪跡天涯到幾時,一時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滿眼盡是溫熱。
  李不凝視著他,目中竟亦漸漸潮潤起來。
  忽聞旁邊一聲低低哽咽,但見那個阿南不知為何,竟然失聲悲泣。
  小玄心中詫訝,忽聽三姬輕喚公子,轉眼看去,卻是另一邊的逍遙郎君不知觸動了什麼,赫已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面。
  “這四個,都是性情中人。”雪涵輕歎。
  “李大哥怎麼叫他方兄弟,且還相識?”李夢棠悄忖,又想:“他們兩個都是十分好酒,性情也近,無論哪裡遇著,自然一見如故。”
  “這四人癲的,一葫蘆酒搶得這等歡快,都是大男人,卻如此又笑又哭的,羞也不羞!”水若強笑道,目光只留在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子身上,越瞧越覺像極了深藏心底的那個人,忽爾忍耐不住,已是淚水盈眶。
  小婉牽握住她的手,眼圈也漸漸地紅了,目光凝處,正是同一個背影。
  似應了水若的話,突然間,那桌上四人一起哂笑起來,眼角淚痕猶未幹透,李不晃著葫蘆笑歎:“都這酒惹的,都是這酒惹的……爾明明名曰快活,為何徒引傷悲!”
  李夢棠聽見“快活”二字,心中一跳,她于天道閣參撰《周天諸靈榜》,觀閱了從諸方諸界搜集來的海量訊息,可謂見聞廣博胸羅萬卷,立時想起一事來:“李大哥說的是酒名麼,難道他們喝的便是那萬千妖靈精怪每七年一爭的……”
  正思間,忽聞師叔晏明低聲道:“奇了!”
  朱晃見他面色凝重,遂問:“怎麼?”
  只見晏明拿起一物,卻是只深青色的八卦狀羅庚,上刻天干地支陰陽五行,正時明時暗地閃爍著,道:“好生奇怪,這數月來,我們遍尋那遺孽不獲,但以此寶蔔算,那遺孽應該在東北方某處,明明昨兒尚在千餘裡外,怎麼此寶忽然顯示,那遺孽已在附近?”
  李夢棠聽得心中一緊,抬眼朝雪涵望去,見她正盯著晏明手中之物,臉色有些發白。
  “莫非出了什麼差錯?”朱晃道。
  “這追魔六合卦自煉成之日起,便從未出過差錯,我們在逍遙峰上用那遺孽穿過的衣物以秘法煉化,已印記在卦上,感應決計無誤!”晏明斬釘截鐵道。
  “在附近?大概是多近?”朱晃問。
  宴明仔細瞧了瞧手中的六合卦,道:“當在方圓三百丈內……不對,追魔卦在震,應在百丈之內!”
  “敢情那餘孽送上門來了?”楊奕森然道。
  這時,聽見他們交談的水若同小婉也皆心中暗驚,生怕小玄真的到了附近。
  朱晃吸了口氣,沉聲道:“我們即刻分頭去找!”
  “且慢!”宴明低喝,他眯眼望向窗邊的桌子,目中穩現疑色。
  朱晃循著他目光瞧去,心頭陡然一凜,那桌上的四個人,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的確都有些可疑。
  楊奕目光漸冷,也盯住了窗邊四人。
  惟黎山老母不言不語,只是閉目安座。
  突見宴明目中精芒一閃,瞳底幻起層層難以察覺的異彩,原來已施展了太乙玄門的絕頂偵測法門——無相之眼。
  他目光從窗邊四人身上一一掃過,細觀了片刻,壓著聲道:“靠窗那漢子似乎是個獅子精!其他三個,倒非什麼妖物。”
  “獅子精?沒瞧見什麼狐精狸妖麼?”朱晃道。
  楊奕兩眼卻漸漸地亮了起來,他才思敏捷,記憶力更是驚人,盯著小玄的背影須臾,突道:“那餘孽我見過,兩位師叔請安坐,待弟子過去略作試探,便知這些人的底細!”
  “嗯。”晏明應了一聲。
  “留神。”朱晃壓著聲道,“這幾人來路不明,皆能收斂真靈,怕是有些手段。”
  楊奕微微一笑,優雅起身,一步步朝窗邊的桌子走去。
  此時小玄背對著他,坐在兩邊的逍遙郎君及李不忽然稍側過臉,齊以眼角掠了他一眼。
  兩人的目光,一冷一淡,楊奕心頭莫明一懍,然他畢竟是地界第一大門派中的翹楚,且自出道以來,罕逢敵手,豈會輕易把人放在眼裡,只是遲疑了一瞬,腳步放慢了些許,暗自提防。
  “快活快活!好生痛快,俺自打下山,就數今兒喝酒喝得最痛快!”阿南高聲叫道,眼皮抬起,目光落到了漸漸行近楊奕身上。
  “大家且聽我一言。”李不忽道。
  其餘三人便靜了下來,此時楊奕已走到小玄背後,森然停步。
  “我等四人本來天各一方,今日撞見,既是難得,更是有緣!”李不繼道,“恰逢如此佳景美釀,豈可辜負,不如以這半葫蘆殘酒為證,結為兄弟如何?”
  逍遙郎君微微一怔,掠了小玄一眼,擊桌笑道:“妙極!”
  小玄此時神飛意暢,登時憶起千翠山華濃莊中的結義,不禁魂魄俱動,亦應道:“好!”
  阿南卻是一陣沉吟,半晌不語。
  “怎麼,阿南兄弟不願意麼?”李不瞧著他問。
  “俺是一百個願意,只是……”阿南道,“瞧得出,你們三個,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俺就不摻和了吧……”
  李不哈哈一笑,揚了揚手上的葫蘆問:“這酒是不是你的?”
  “是。”阿南應。
  “素昧平生,不過一面,你便肯將斷了三根肋骨換來的美酒分與我們吃。”李不一把搭住他肩膀道,“吾等一見如故,這便是投緣,這便是兄弟!”
  阿南仍在遲疑。
  “男人只要一起喝過酒,一起流過淚,便可以做得兄弟!”李不道,聲如熙日和風。
  小玄聽得心中一凜,重重點頭。
  “好!俺認你們做兄弟!”阿南擊桌道。
  “請兄弟們隨我立誓。”李不神情一凝,肅容禱告:“古今聖明,諸界至尊,從今起,吾等四人結為兄弟,日後福禍同擔生死與共,如若有人相犯,必同仇敵愾周旋到底!”
  其餘三人微微一怔,便跟著齊聲念:“古今聖明,諸界至尊,從今起,吾等四人結為兄弟,日後福禍同擔生死與共,如若有人相犯,必同仇敵愾周旋到底!”
  “我李不!”李不繼道。
  “我師南生!”阿南道。
  “我燭鼎玄!”逍遙郎君道。
  “我崔小玄!”小玄只遲疑一瞬,便毅然說出了名字。
  這一句,他放開了一直逼住的嗓子,以原本的聲音說出。
  一時樓中靜了下來,玄教眾人自不用說,雪妃卻是一怔,心忖:“皇上定是虛報了個名字。”
  雪涵同李夢棠面色齊變,心中皆叫不好,水若同小婉大吃一驚,心都幾欲停頓。
  李不奉起葫蘆,一字一句道:“我等今日以此酒為證,實鑒此心,倘若背義忘恩,天地共戮萬劫不復!”
  其餘三人跟著念了一遍。
  李不又道:“我們今為兄弟,自該有個長幼之序,論年歲,這老大應該是我了。”
  阿南瞧瞧其餘逍遙郎君及小玄,道:“不用問,我年歲當是比你們大些,這老二便是我了。”
  小玄爽快道:“那我就老四吧。”
  逍遙郎君笑道:“既然你都肯做老四,那我吃點虧,做老三又何妨。”
  “崔小玄?”楊奕這才開口,冷冷道:“果然是你麼?轉過身來讓我瞧瞧,免得弄錯了人。”
2018-10-10 01: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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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5 作者:迷男

第五回 今非昔比
  小玄默然,並未轉身,只因不知如何面對幾個師姐。
  “喝酒喝酒!今兒飲個痛快,以賀我們四兄弟聚首!”李不笑道。
  “來!”阿南也吆喝一聲,歡叫道:“不醉不歸!”
  四人便又遞轉葫蘆,你一嘴我一口地痛飲,似把站在一旁的楊奕當做了空氣。
  “我倒要瞧瞧你們如何福禍同擔生死與共!”楊奕心中暗惱,一爪電般探出,疾扣小玄肩膀,猛感腕際微微一麻,急忙撤招,定睛瞧去,見小玄手裡捏著根筷子,正緩緩收回去。
  他心中一怔,並指為劍朝小玄背心刺去,眼見就要擊中,突又趕忙收招,原來小玄的筷尖早已在斜下等著,險些又要點到自己腕上。
  楊奕又驚又怒,以指劍再度進擊,這回留意對方招數,立時瞧得一清二楚,對方總似預知自己的攻擊路徑及目標,一根筷子每次皆恰到好處的等在途中,所攻均是自己必救之處,數招下來,不單他愈鬥愈訝,就連旁觀的玄教眾人也都暗暗驚奇。
  最可惡是,對方的招法毫無花俏,且看似不快,然卻預判奇准,總能在最好的時機及最適當的地方截擊,令他處處掣肘渾身難受。
  黎山老母忽道:“如簡似拙,則實高妙,不易呐。”
  旁邊的雪涵及李夢棠聽見,不禁暗暗歡喜,皆訝小師弟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習得如此精妙的武技,又急盼他能擺脫楊奕的糾纏,快點逃走。
  “是劍法。”宴明點點頭,滿面凝重,沉聲道:“與這相似的劍法,我只見一個人使過。”
  朱晃卻搖了下頭,道:“真是奇了。”
  “對啦,我們兄弟四人,該有個名號才是,日後天地行走,亦好教人知道。”李不笑道。
  “就叫四聖如何?”逍遙郎君傲然道。
  因跟千翠山八聖重了,小玄搖搖頭,正要說話,卻聽李不笑道:“天地多少高人,這個‘聖’字我們可不敢當!”
  “那就四雄可好?”逍遙郎君又道。
  “這個俺卻不敢,自打下山,俺就沒幹過什麼英雄好漢的大事!”阿南哂然道。
  “那……叫什麼才好?”小玄道,四人苦思冥想,一個個煞是煩惱。
  “适才那邊有個小仙子說我們癲。”李不忽道,“我等既不敢稱聖,亦不敢稱雄,不如……就叫四癲好了!”
  水若不由一愕,俏靨暈紅,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小的聲音還給聽去。
  “好!”小玄即應。
  “甚妙。”逍遙郎君笑道。
  “四癲,俺喜歡,就要這個了!”阿南也道。
  楊奕連攻數招,皆給一根筷子逼退,他愈鬥愈是焦灼,心忖對方背對著自己,自己可謂占盡便宜,居然還拿之不下,若是傳將出去,只怕貽笑世人,暗疑道:“我曾與那遺孽交過手,他與我相差不止一星半點,難道此人並非那遺孽?”
  又見四人談笑風生,幾乎沒拿正眼瞧他,倒是立在旁邊的三個美人瞧著這邊,眼中嘴角隱有嘲意,忽聽當中的白裳麗姬道:“怎麼老有只蒼蠅在邊上亂竄,不如我們把它趕了去,莫叫它擾了公子與兄弟喝酒之興。”
  “待會嘛,我就愛瞧少國師耍猴子,多有趣喲。”另一個紫發麗姬嬌滴滴道。
  楊奕素以天之驕子自居,幾時遇過這等奇恥大辱,周身血液俱往上沖,脹得滿面殷赤。
  千翠山四姝可是見過楊奕與小玄交手的,見狀皆大感驚奇,悄想莫非小玄有什麼奇遇,身手方能如此突飛猛進。
  “給我轉身!”楊奕暴喝,只聞“錚”的一聲清鳴,卻是撥出了腰間的清明寶劍,刹那間清光滿樓,耀得人人心中一凜。
  此劍非同小可,于《周天諸靈榜》中劍器榜排第二十六名,遠在崔采婷的入夢之上,原為重元子隨身多年的配劍,玄教中人,見此劍如見教尊,甚是敬畏。
  就在此際,忽聽李不笑道:“小朋友,我們兄弟在此喝酒,莫要動刀動劍,免得傷人傷己。”話音未落,不知怎麼就到了楊奕跟前,一手搭住他腕際,赫將出鞘大半截的清明劍硬生生推回了劍鞘之中。
  楊奕大驚,奮力撥劍,豈知搭在腕上的手重若萬鈞,任他如何掙抗也半分動彈不得。
  晏明與朱晃猛然立起,他們皆瞧出楊奕吃了暗虧,況且清明寶劍乃教中聖器,不容褻瀆,真氣提時,瞬已掠到兩人跟前,一持雷令,一執法尺,疾擊李不。
  李不鬆手後躍,兔起鶻落間人已回到座中,從阿南手裡接過葫蘆,悠然飲了一口,笑道:“今兒是我們兄弟的好日子,不打架不打架。”
  楊奕腕際一輕,憤而再次撥劍,孰知依然未能抽出,低頭瞧去,赫見劍鞘出口不知何時變了形狀,死死地卡住了劍鍔,登時臉都白了。
  晏明與朱晃見他神色不對,齊朝他手上望來,不禁駭然。
  小玄忽然起身,對同桌三人道:“諸位兄長慢酌,小弟先走一步。”
  晏明與朱晃畢竟曾是他的長輩,著實不願意同他們交手,況且照此下去,只怕黎山老母也會出手,是以決意避開。
  逍遙郎君雍容道:“只管去。”
  小玄快步朝雪妃走去,雪妃已瞧出不對,即刻站起身來。
  “且慢!”朱晃厲聲喝,“閣下可是那孽狐後人?”
  小玄忽一把攬住雪妃腰肢,飛步就朝遊廊縱出。
  朱晃眼中精芒一閃,口中吐了個真言,樓中突然輝芒大盛,空中毫無徵兆地現出一隻金光耀目的巨手,雷霆萬鈞地朝兩人抓去。
  四下盡是金光罡氣,呼吸幾窒的小玄心知不對,電光石火間將雪妃推了出去,就這麼遲了一瞬,已給巨手捉住。
  原來此乃朱晃的招牌絕技——如意屠魔手,如意乾坤中的絕學,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因極耗靈力,輕易不用,但用即中,他見小玄走得快,生怕丟掉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遂一出手便是撒手鐧。
  李不、阿南及逍遙郎君齊掠到巨手跟前,見小玄已給拿住,便皆停住了腳步。
  逍遙峰四姝大驚,皆知此術威力絕大,急奔到朱晃跟前,一同跪下,惶急求道:“師叔手下留情!”
  “吾不收他性命,只帶此孽回鳳凰崖見教尊便是。”朱晃沉聲道,說話間暗運法力,但見金色巨手上符紋滾湧,卻是欲要廢去小玄的修為。
  雪涵同李夢棠瞧出不對,驚急求道:“師弟修行不易,萬望師叔慈悲!”
  水若淚流滿面,也一道苦苦哀求。
  小婉見小玄雙目緊閉,不由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替代。
  “此孽早給逐出門牆,你們怎麼還喚他做師弟!”楊奕怒喝。
  雪妃急奔上前,也朝朱晃跪下,只道是皇帝的身份給人識破,方惹來眼前的殺身之禍,顫聲求道:“大士慈悲,他已經有改過之心了!”
  眾人這才注意到她與水若長得十分相像,不由詫異。
  “老頭,你倘若敢對我兄弟施毒手,休怪俺跟你不客氣!”阿南沉聲喝道。
  朱晃冷笑一所,哪肯理睬。
  黎山老母開口道:“師弟且莫下重手,待回鳳凰崖由師尊發落。”
  朱晃淡淡道:“玄狐一脈最是狡詐,吾只先令此孽喪失餘力,莫叫他給逃了!”
  逍遙郎君忽道:“此術便是大名鼎鼎的玄教絕學如意屠魔手麼?”
  晏明及朱晃冷冷地望向他。
  “玄教絕學如高山大海,著實令人仰止。”逍遙郎君一臉感慨,微側過頭對身邊三姬道:“對了,玄教還有一樣無上絕學,與吾門的《品花玉鑒》甚是相類,叫什麼來著?”
  “公子,妾身記得……”三姬中的紫發麗姬想了想,道:“好像叫做《諸珍妙相通微義樞》。”
  晏明與朱晃微微一怔,只覺名字陌生之極,搜肚刮腸往日師尊所講所授,似乎並無此典籍。
  “你怎知玄教有此絕學呀?”逍遙郎君問。
  “妾身師尊曾上鳳凰崖,親眼見識過此學,還傳授了妾身丁點皮毛。”紫發麗姬答。
  “這無上絕學妙在何處呀?”逍遙郎君又問。
  “與本門的《品花玉鑒》一樣,妙在識人。”紫發麗姬應。
  逍遙郎君哦了一聲,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只要精通此學,便可觀貎知人。能識人天賦,能識人根骨,還能瞧得出女子是否身為處子,是否身藏名器。”紫發麗姬娓娓繼道。
  逍遙郎君含笑聽著。
  “譬如,眼前這四個可人兒,身上就都藏著令人銷魂的名寶妙器。”紫發麗姬指著跪在地上的逍遙峰四姝道。
  “都是些什麼呀?”逍遙郎君邪魅笑道。
  紫發麗姬嬌滴滴道:“那個眉如刀的,多半藏著行路難,那個瓜子臉的,似乎藏著羞花閉月,那個模樣乖的,十之八九是那鳳啣珠,還有那個腿最長的,嗯,好像藏的是……”
  雪涵與李夢棠聽見,不禁面紅耳赤又驚又怒,水若同小婉卻還懵懵未懂。
  “放屁!吾教哪有這種齷齪邪術!”朱晃怒聲打斷。
  “閣下確定?”逍遙郎君盯著他兩眼問。
  朱晃忽爾噎住,不由想起此前聽過的某些隱秘傳聞來,說是教中藏有雙修秘術,極是高妙,同門裡邊有人暗中修煉。
  “爾是何人?敢汙吾教名聲!”晏明森然喝問。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逍遙郎君燭鼎玄是也。”逍遙郎君微笑道。
  晏明與朱晃面色丕變,晏明厲聲道:“淫賊!吾等早就要去尋你,沒想卻是自投羅網來了!果然物以類聚,今日一併拿下!”
  逍遙郎君微微一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及時行樂,方為妙趣,恕不奉陪了!”話音一落,倏探臂朝跪在地上的夏小婉襲去。
  李夢棠離得最近,吃驚間急來阻攔,蘭指轉處,一條碗口粗的青藤憑空現出,疾卷逍遙郎君手腕,敦知眼前一花,逍遙郎君已到了旁側,緊接著身子一麻,也不知著了什麼道兒,整個人全軟了下去。
  逍遙郎君一臂勾住她腰肢,笑道:“其實要捉的是你呢,讓本君瞧瞧身上藏的到底是什麼。”
  雪涵同水若大驚,齊從兩邊搶上,小婉也回過神來,手中晃出柄短錘,疾砸逍遙郎君。
  “留神!”晏明厲喝,亦疾掩過去。
  只見逍遙郎君東一晃西一轉,穿花拂柳般從三姝當中行過,三姝身姿驟滯,然後便一個個軟倒在地。
  晏明迅雷般掩至,逍遙郎君飄飄飛退,忽將李夢棠往三姬一拋,邪笑道:“這個是不是最妙?”
  紫發麗姬一把接住,將酥軟如泥的李夢棠摟在懷裡,仔細地瞧了瞧她眉目鼻口及顴頰下頷,又探手入襟摸索了後頸及鎖骨幾下,眯著水眸道:“這可人兒身上藏著的……應是那倒垂蓮,世間萬中無一!”
  話語間,晏明已同逍遙郎君交上了手,一運雷令,一舞袖子,一快一慢游鬥樓中,一時瞧不出孰高孰低。
  陷於巨手中的小玄忽然睜眼,厲聲道:“放開她!”
  “咦,你還有勁說話麼?”逍遙郎君作詫訝狀。
  朱晃也是一驚,以往中如意屠魔手者,非死即傷,無不昏迷,焉有還能開口的?
  “放開她!”小玄怒喝。
  “你急什麼急呀!”逍遙郎君笑道,“倘若你能留得性命,逃得過今日之劫,哥哥便把這可人兒送與你享用!”
  晏明見他好整似暇地以一袖迎擊自己,非但未落下風,還頗有回敬之力,一派大家風範,不禁暗驚:“一個淫賊,怎有如此身手?”
  “走啦。”逍遙郎君朝三姬笑道,“同這小老兒打架沒甚意思,我等不如尋個地方快活去!”
  三姬會意,笑嘻嘻道:“今晚又有新伴兒啦!”挾著李夢棠齊從遊廊掠出,瞬已貼著湖面飛出百十丈遠。
  “兄弟保重,哥哥先走一步了!”逍遙郎君對小玄呵呵一笑,又朝李不及阿南道:“後會有期。”真氣提時,人已飛出樓中,赫是如煙似魅疾捷無比。
  晏明大驚,急展如意神遊,提令飛追出去。
  小玄悶哼一聲,在巨手中拚命掙扎起來。
  朱晃猛地將他往地上一摔,收了巨手,朝楊奕喝道:“看住這業畜!”也跟著疾追而去。
  阿南急要上前,忽爾眼前影子一閃,卻是黎山老母攔在跟前。
  李不微微一笑,緩步朝小玄行去。
  黎山老母轉目盯著他,手柱寶杖徐徐吐輝,道:“閣下到底是誰,如此修為,自該明辨黑白,為何還要干涉吾教事務?”
  “聖母乃大智慧之真人,應知運數輪轉是非曲直,無量劫在際,破解機緣或許就在眼前。”李不一字一句道,腳步雖緩,卻是未停。
  黎山老母聞言,驀爾悚然,一陣沉吟。
  楊奕對李不甚是忌憚,氣貫鞘尖指住地上的小玄,厲聲喝:“莫要過來,我一劍宰了這孽畜!”
  “你確定——能奈何得了他?”李不笑道。
  話音方落,楊奕突感劍鞘一歪,卻是給小玄用臂格開,他大吃一驚,心忖如意屠魔手威力絕大,這小子沒即時斃命已算能耐,怎麼還有餘力掙扎?殊不知小玄自弑君之夜以來,身上便一直戴著守護至寶——不壞聖皇鎖,雖是一時受困,然卻並無損傷。
  小玄一躍而起,顧不得周身氣血翻騰便直奔遊廊,要去追趕逍遙郎君一行。
  “休想逃!”楊奕厲喝,飛步阻攔,鞘尖疾刺他頸側。
  小玄本不想與之糾纏,豈知楊奕身法精妙,有如附骨之蛆般緊隨不舍,鞘尖始終不離要害,他怒從心起,暴喝道:“當真要打是不是!”
  楊奕厲聲道:“孽狐!你上世為禍天地,今又害我師叔受罰,饒你不得!”
  不提這個尚可,一提此事,小玄即時想起他先前對師父言語不敬,心中痛恨,倏地刷出神骨劍,連環數刺反擊楊奕,劍勢飄忽而淩厲,正是誅天訣中的滅部一變“奇遠勢”。
  楊奕心頭一懍,赫然險些中招,這回再不敢托大,急使出玄教第一劍技煉魔劍法迎敵,豈知連搏數招,也沒能擺脫劣勢。
  兩人鬥做一團,劍皆沒有出鞘,小玄如怒似狂,一招狠過一招,他痛恨楊奕貶辱師父,又急欲趕去救人,全以誅天訣中最強最狠的招數相拚。
  楊奕自打出道,于同輩間,還未遇過如此犀利精妙的劍法,不覺愈鬥愈怯心底生寒。
  其實煉魔劍法同誅天訣各擅勝場,皆為天地中位處巔峰的劍技,而且楊奕修習多年,於劍招比小玄熟練,基本功也更加扎實,只是小玄多了一門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北溟玄數相輔,能窺探敵人種種破綻,令誅天訣如虎添翼。
  軟在地上的三姝皆知楊奕劍技高強,先前還在為小玄擔心,此時見他有如脫胎換骨,不禁又驚又喜。
  楊奕額角冒汗,極盡全力間一擊冒進,腹際不知怎麼便有了個破綻,險些就撞到對方的鞘尖上,他大驚後躍,連發數招封住四面,以防敵人追擊。
  豈知小玄只是冷笑一下,轉身便朝遊廊走去。
  楊奕煞是狼狽,想起一年多前的大勝,不禁火竄心頭,盡提真氣注入劍中,猛地飛身掠起,一式“晴空萬里”朝小玄襲去。
  此招乃煉魔劍法中最強的一式,劍雖乃在鞘中,樓中的所有桌椅卻猛地給掀飛離地,如於颶風巨濤中狂旋怒轉。
  “小心!”三姝失聲驚呼。
  楊奕鞘尖明裡直刺小玄背心,暗中還有七道劍意鎖住其可能的騰挪方向,可謂勢在必得。眼看就要刺中,忽見小玄轉了個身,劍鞘便中邪般貼著其脅下一穿而過,然後見他簡單舉劍,自己便撞了上去,只覺鎖骨一陣劇痛,人已朝後跌出。
  這一切不過電光石火,地上三姝皆未瞧清,已見楊奕摔倒在地,清明劍滾出數步遠,不由駭訝萬分。
  “妙極!”阿南大聲喝彩。
  小玄沒再瞧地上的楊奕一眼,人即飛身縱起,從遊廊疾掠出樓外。
  雪妃望望軟在地上的水若,見無大礙,也跟著飛出樓去,赫是輕盈如燕翩躚若仙。
  楊奕掙扎爬起,手捂肩膀,赫察鎖骨已碎,猛然發出一聲獸似的怒嚎,心中恨極:“若是清明劍出得了鞘,這些妖邪一個個都要死無全屍!”
  小玄貼著湖面疾掠,數息間就到了對岸,只是哪裡還有逍遙郎君一行人的蹤影。他心中惶急,在竹林中四處奔尋,只盼能發現點什麼,然而逍遙郎君等人何等身手,焉能留下蹤跡。
  “他們在這林子裡還好,倘若離開了,便是瞬息千里,我上哪追他們去?”他心中如焚,想起與逍遙郎君相關的種種消息,盡是些汙傳穢聞,不禁愈想愈驚。
  他正胡思亂想,忽聞上方傳來一串妖嬈笑聲,抬頭望去,赫見紫發麗姬挾抱著李夢棠從空中飄飄落下,心中一緊,喝道:“放下她!”
  紫發麗姬穩穩落地,笑道:“看把你急的!莫非你心饞這師姐已很久了?”
  小玄踏前一步,只怕給她走了。
  “你呀你!”那紫發麗姬薄嗔道:“幹嘛一副想打架的樣子?若非我家公子出手,你脫得了身麼!”
  小玄心念電轉,軟下聲道:“原來如此,多謝了,姐姐把她交與我可好?”
  “你可知道我家公子的好了?”紫發麗姬道。
  “知道了。”小玄不動聲色道。
  “那你是不是欠我家公子一個人情呢?”紫發麗姬不緊不慢道。
  “嗯,沒錯。”小玄應。
  “日後若是要你還這人情,你會不會推三阻四呀?”紫發麗姬盯著他道。
  “不會。”小玄道,見她懷中的李夢棠一動不動,也不知著了什麼道兒,心中暗暗著急。
  “既然你答應了,那奴家就告訴你吧。”紫發麗姬笑嘻嘻道:“公子說,你舊日門中人人都要害你,因此捉了這個美貌師姐送與你出氣。”
  小玄佯作歡喜道:“好極了!不愧是兄弟,姐姐快把人給我罷。”
  “有這麼急嘛?”紫發麗姬轉臉吐出一點舌尖,眯著水眸在李夢棠耳廓上輕舔了下,膩聲道:“其實也難怪,這可人兒連奴家瞧著都心動呢,知道麼,她身上藏著倒垂蓮,乃那萬中無一的妙器,最是銷魂。”
  “真的麼?”小玄隨口應付,似懂非懂。
  “奴家哄你幹嘛?”紫發麗姬蕩笑道,“只是……倘若你功夫不到家,恐怕頃刻間便要丟盔棄甲呢!”
  小玄見她絮絮叨叨,生怕夜長夢多,佯作躍躍欲試狀:“如此奇妙麼?好姐姐,我等不及了!”
  “好啦好啦!給你罷!”紫發麗姬將李夢棠往他身上一推,笑道:“原來少國師骨子裡這麼色的!”
  小玄趕緊去接,豈知李夢棠卻軟綿綿地往下滑去,急忙張臂抱住。
  “良辰美景,正是行樂之時,少國師莫要辜負我家公子的心意噢!”紫發麗姬言罷,轉身朝後飛去,留下一串令人心跳的嬌笑。
  小玄猛然發現,懷中的李夢棠頰暈膚燙,周身軟若泥團,驚叫道:“你在她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不過下了點點春意藥兒,叫做百戰極歡散,好讓你省些力氣!對啦,公子送與少國師那百寶匣中有個寶貝叫百戰極歡綾,便是用它熬煮而成的。”紫發麗姬咯咯嬌笑。
  “解藥在哪?”小玄驚道。
  “解藥就在你身上啊,敢情還要奴家幫你弄出來麼?”紫發麗姬浪蕩道,聲音越來越遠。
  “等等!”小玄抱著李夢棠急追過去,卻見數竿竹枝輕輕搖曳,哪裡還有紫發麗姬的身影。
  他疑訝不定,低頭再看師姐,見她臉上頸間赤紅如火,用手一碰,如觸熾炭,猛然想起師父中過的七步回心極樂散來,不由一陣驚急。
  “小玄,是你麼?”李夢棠如夢輕囈。
  “二師姐,是我!”小玄忙應,問:“你怎樣了?”
  “我身上怎麼沒力氣了?”李夢棠迷迷糊糊道,緩緩睜眼,見師弟竟然抱著自己,不由心頭亂跳暗自吃羞,然卻不知為何半點不想掙拒。
  “沒事的。”小玄哄慰道,然卻莫可奈何,心念急轉:“不知三師伯他們可有辦法?只是我這一回去,只怕又難脫身了……”
  他躊躇一陣,終於下定決心:“逍遙郎君的穢藥向來厲害,連師父都抵擋不住,倘若再作耽擱,只怕就要遲了!我須即時去尋三師伯解救,兩位師叔如果硬要捉我,到時再設法脫身!”
  “好難受。”李夢棠忽然呻吟了一聲。
  小玄心中愈驚,抱著她邁步就往回走。
  “小玄……”李夢棠懶洋洋地嬌喚,“他們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嗯。不怕,我這就送你去醫治。”小玄安慰道。
  “你要帶我去哪兒?”李夢棠問。
  “去找三師伯他們。”小應答,加快了腳步。
  “不行,兩位師叔要捉你!”李夢棠驚道。
  “顧不得了!”小玄道,運提真氣,縱身飛起,在竹林中疾掠,很快就回到了夜光潭邊,已可望見對岸那夜光酣的星點燈火。
  “不要!你別去,我不走了!”李夢棠叫道,在他懷裡掙扎起來。
  “別動!”小玄急忙抱緊,生怕把她摔了。
  “總之不許去,我不去!”李夢棠道,雖是周身麻軟,卻仍繼拼力掙動。
  “若是不去,你怎麼辦?”小玄給掙得心慌,縱掠間突聽“哧喇”一聲,卻是竹枝抓住了李夢棠的衣裳,把絹褲撕開長長一道。
  “兩位師叔鐵面無私,去了你就走不掉了!”李夢棠喊道,聲中已帶哭腔。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們不去!”小玄哄道,急從半空落回地上。
  在他心目中,二師姐從來都是優雅端莊、溫柔嫺靜的,幾時有過這等鬧騰,心悸間只覺奇嬌異憨,況且此時兩人身子緊貼,膚嫩衣滑間陣陣溫熱傳遞,心都快要蹦出胸腔來。
  李夢棠這才安靜下來,嬌靨貼在男兒肩頭,捉住他襟口擦拭淚珠。
  小玄抱著她呆在竹叢間,手足無措,昏暗中忽然望見一截白影,定睛瞧去,原來是師姐的羅裙旁滑,一條腿兒從絹褲撕裂處露了出來。
  李夢棠身段奇佳,與別個同樣高的女子相比,兩腿更加修長秀美,凝酥般的肌膚於月色竹影間宛如夢幻,未端還套著只雪花梅影短靴,魚肚線的小腿半藏其中,分外誘人。
  小玄心頭一酥一悸,慌把目光移開,豈知過沒多久,眼睛又著魔般轉了回去,再也無法挪走。
  李夢棠低低呻吟了一聲。
  “你覺得怎樣了?”小玄驚問。
  “好熱。”李夢棠道,在男兒懷裡動了動,反而與他貼得愈緊愈密。
  “怎麼辦?”小玄急道,隱覺有團軟物挨在胸口,心中亂跳,只僵直著身子不敢亂動,忽然間,他仿佛回到了逍遙峰上,回到了師姐弟倆親密無間的舊日時光,只不過,那時是他時常猴到李夢棠的身上,是師姐寵溺著的小師弟。
  他心中滿是甜蜜,瞧著此際柔弱無助的師姐,生出一種既惜又憐的疼意。
  “只是熱,休息一會,也許就好了,你別急。”李夢棠昏昏沉沉道,反來安慰師弟。
  “她不知道那些穢藥的厲害……”小玄卻是憂急萬分,心中忽想:“二師姐精通醫術,我若告訴她是中了媚藥,不知她自己能不能化解?”
  “小玄。”李夢棠低喚了一聲。
  “二師姐。”小玄忙應。
  “那天……”李夢棠欲言又止。
  “嗯?”小玄神不守舍地問,一縷熟悉的芬芳在鼻間淡淡縈繞,這是屬於她的味道,自打那次他在她腿上睡著後就牢牢記住的味道。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這是師姐常與花木相伴,長年熬煉與服用丹藥而生,殊不知其實是李夢棠與生俱來的體香。
  這種香與夭夭身上的花香迥異,更與碧憐憐那種甜得撩人的媚香不同,而是一種清爽宜人,讓人心寧氣靜的香,說不上哪個更好,然這香是陪伴他最長最久的,也是令他最為思念的。
  李夢棠停了好一會,方才輕輕道:“那次在林子裡對我亂來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2018-10-10 01: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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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6 作者:迷男

第六回 願君莫忘
  小玄大吃一驚,支吾著不知如何回答。
  “你莫哄我,我知道是你……”李夢棠抬眼凝視著他。
  小玄慌極,虛汗直冒,不知是怎麼給師姐識破的。
  “其實,我……我心裡邊並沒怪你。”李夢棠細細聲道。
  “你怎麼知道的?”小玄滿面燒熱道。
  “你告訴師姐。”李夢棠雙頰如火,輕喘道:“那天你為啥要那樣子對我?”
  小玄張口結舌。
  “你怎不說話?”李夢棠柔聲道,“你……心裡邊也喜歡師姐是不是?”
  小玄心跳如擂,竟然走了神:“師姐為什麼要說個‘也’字?”
  李夢棠望著他,目中波光盈盈,似疑惑似期待。
  “是!”小玄鼓足勇氣應。
  李夢棠輕咬菱唇,眉梢眼角盡是笑意,她本就絕色,此時更是明豔不可方物。
  小玄如癡如醉,瞧得呆了。
  李夢棠長睫輕顫,目光微垂,不覺落到了他的唇上。
  小玄慢慢俯下頭,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靠近,心中戰戰,卻是想起了師姐上次那狠狠的一咬。
  李夢棠菱唇微綻,輕輕喘息,心中忽怯,卻又不敢表露出來。
  小玄毅然親了下去,吻住了微微退縮的師姐。
  李夢棠細吟一聲,刹那呼吸幾窒,朵朵心花悄然綻放。
  小玄心頭狂跳,吻著玉人,腦海中只反反復複地湧起一念:“師姐讓我親她了!”
  李夢棠水唇戰顫,迷醉間丁香輕吐,不覺把一點舌尖送到男兒口中。
  小玄驚喜交加地吸卷住她的舌兒,一陣熾烈地蜜吮熱舐。
  李夢棠秀外慧中,非但有傾城之顏,且醫術高妙,那過目不忘的本領更是聲名遠揚,出山后人人以仙子相稱,可謂求者如雲,當中不乏仙家俊傑名門翹楚,然她均不為動,始終心靜如水,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究竟喜歡的是什麼,此瞬如夢初醒,原來心有所系,只不過一直雲山霧嶺難以明瞭。
  兩人歡喜甜蜜,俱是動情難抑,唇濡舌絆你來我往,李夢棠何嘗有過這等經歷,已是如飲烈酒,體內媚藥驀地爆發,藕臂勾上師弟脖頸,嬌軀不能自己地緊貼著他廝磨。
  時值盛夏,李夢棠衣裳輕薄,小玄也只穿著一件蟬翅似的兜元錦,只覺師姐緊緊貼來,雙峰似比先前更加飽脹,挨擦得胸膛一片溫熱酥麻。
  小玄低頭瞧去,見李夢棠滿面潮紅,他本就渴慕這個師姐,不禁心猿意馬,暗忖照此下去,只怕自個便要把持不住:“師姐如此,乃那百歡極歡散所致,我若趁此相欺,待她清醒過來,定然傷心!”
  “小玄。”李夢棠輕喚一聲。
  “師姐。”小玄柔聲應。
  “那日你為了救我,背著我天上地下的拚殺,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都……”李夢棠指了下自己的胸口,繼道:“我都記在這裡。”
  “師姐,即便粉身碎骨,我亦心甘情願!”小玄應。
  “抱緊我,抱緊點,就像……”李夢棠仰起臉,眸子裡盡是盈盈水波。
  小玄收緊臂膀,心中天人交戰。
  “就像那天在林子裡那樣!”李夢棠細喘道。
  “師姐,你……其實是中了媚藥……”小玄悶哼道,說完便即一陣懊悔。
  “我知道。”李夢棠竟然道。
  “你身上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解?”小玄道,猛然發現,心底竟然在無恥地暗盼——師姐給的是個否定的回答。
  李夢棠咬了咬唇,搖了下頭。
  “沒有藥?沒帶藥?還是解不了?”小玄有些語無倫次。
  李夢棠勾下他脖子。
  小玄忙俯下頭,只覺師姐這舉動親密無比,心中酥醉得一塌糊塗。
  “你幫我解。”李夢棠蘭息如火,水唇幾乎觸著了他的耳廓。
  小玄心中“轟”地炸開,驚喜欲狂,抱緊玉人又是一陣熾吻,兩手哆哆嗦嗦地在師姐身上亂索亂探。
  李夢棠只是勾摟著他,任之予取予求,呼吸愈來愈急促。
  小玄壯起膽子,一手鑽進師姐衣襟,直插到抹胸裡去,但覺軟似膏凝膩如酥搓,摸到中間,又有一顆嬌彈彈的蒂尖兒擦著掌心,不由百脈賁張。
  “小玄。”李夢棠忽嬌吟一聲,低喚道:“我……我受不住了。”
  “怎麼解?”小玄一陣著忙。
  “不知道!”李夢棠薄嗔,羞得嬌靨暈透。
  小玄滿面燒熱,當即拿出男兒氣概,把玉人頂在兩竿鳳尾竹間,猛見裙子混濕了大塊,直如尿了一般,才知師姐難受非常,急騰出一手松解衣褲,掀起師姐裙子,拉下絹褲,抵湊上去。
  李夢棠只覺一根熱乎乎的物事在腿間亂碰亂撞,也不知給擦著哪兒,嬌軀乍然一酥,腰肢卻給師弟抱緊,花底驀辣,已給什麼闖了進來。
  她失聲悶哼,咬緊唇兒,眼睛失神地盯著師弟纏裹腰上的浣焰羅。
  小玄筋強體健,不過稍稍發力,便碾破了攔在前方的嬌嫩阻隔,一突而過。
  李夢棠酥胸起伏,一陣狠喘,一陣嬌顫。
  小玄進了半截,但覺窄緊如箍寸步難行,底頭望去,見兩人腿間已有梅花數點,被自己塞住的花縫中還漏出一縷殷赤來,心知師姐把初紅給了自己,不禁怦然悸動,一陣歡喜無限。
  李夢棠只覺脹滿欲裂,心中慌懼,手兒緊緊捉住師弟腰上的火紅巾子。
  小玄借著月光細瞧師姐花底,見花瓣細薄分明,潔淨柔淡,稍稍拔出,便見一層又一層的水紅嫩脂跟了出來,依依不捨地糾纏莖身,轉眼又羞怯怯地縮回蛤內,宛若乍現曇花春睡海棠。
  李夢棠既痛又麻,百般無奈。
  小玄淺送輕提,往返前行漸沒了大半截,龜頭忽然吻著一小團滑膩,又見玉人悸抖一下,知是又摘了師姐的花心。
  李夢棠咬住水唇,嬌靨盡是苦色。
  小玄滿懷柔情蜜意,抱著她徐徐抽添,見師姐眼角噙淚,心中大疼,貼臉上前將淚珠輕輕吻去。
  李夢棠心中悸動,雙臂摟上了男兒的脖頸,倏地身子一酥,花內大潤,疼痛中只覺爽利起來,也不知是媚藥厲害,還是玄陽寶杵奇妙,快美澎湃襲至,且一浪高過一浪,頃刻間已是苦盡甘來。
  小玄一下子順暢起來,美得骨頭陣陣發酥,只覺師姐內裡明顯濕滑了許多。
  李夢棠乍酥乍悸,只軟軟地摟住師弟,閉著眼細細嬌喘。
  小玄見她狀極可人,心中越發渴盼,提縱間有如脫韁怒馬,早已忘了輕重。
  李夢棠喘息愈嬌愈急,倏地嚶嚀半聲,一手死死捂住嘴兒,身子卻無可扼制地痙攣起來。
  小玄驀感龜頭一熱,猛覺師姐深處有什麼排了出來,澆得玉莖通根發酥麻,不由一怔。
  李夢棠打擺子似地抖個不住,原來已丟了身子。
  小玄又喜又訝,扣緊師姐腰臀一通狠沖疾突,玉杵擦過頂上那朵花苞兒,莖根便是一麻,待刺到花心,龜頭又是一酥,再搗著師姐的花漿,直如欲仙欲飛,倏地玉杵暴漲,卻是現出玄陽盤龍之相。
  李夢棠睜大眼睛,剩下的一隻手再也捉握不住竹子,與師弟一同摔在草地上,兩人齊聲悶哼,小玄只覺龜頭重重地戳在一點嫩物之上,爽入骨髓,玄陽寶精便突突地噴了出來。
  李夢棠不過是初嘗雲雨,遇著玄陽寶精,登時花房美透,花心癢筋如融似化,瞬給射得筋麻骨軟。
  兩人如沐焰中,依然你貪我戀,李夢棠動輒即泄,不到半柱香的光景,竟已丟了三、四次身子,卻仍難休難止不知疲憊。
  原來那百戰極歡散乃逍遙門的房中珍品,以許多奇罕材料煉成,非尋常媚藥可比,既令中者暢美如仙,百歡不倦,卻又不傷元氣。
  小玄也是欲罷不能,他本就慕戀李夢棠,半點不知節制,又酣暢淋漓地大泄了兩回。
  李夢棠仿佛給抽光了骨頭,肢柔氣緩地癱軟在綠茵上,此時身上絲縷不掛,兩條雪似的長腿越發惹眼。
  小玄瞧得迷醉,又摘了師姐的靴子,將兩條美腿時而捧抱懷裡,時而高擔肩上,時又對折乳前,抽插間折騰不休花樣百出。
  李夢棠暗自吃羞,卻仍默不作聲,盡由師弟擺佈。
  往時在山上,她極盡師姐之責,時常手把手地教小玄法術武技,此際顛倒過來,輪到師弟帶著自己翱翔馳騁,心中既羞又喜滿是歡悅。
  小玄見拿在胸前的玉足繃得筆直,尖俏俏地無比撩人,按不住貼臉上去,一頓甜啃蜜噬,一會唇吮筍尖,一會舌探蓮根,底下的鐵莖越發硬翹,頻頻去刮擦那朵令人銷魂的“倒垂蓮”。
  他如於夢中,可是此刻,師姐兩條迷人極絕的大長腿的確就在臂上,婀娜多姿真真切切。
  在此之前,他是連想都不敢想,有天竟能與傾心無比的師姐如此親密,非止耳鬢廝磨,還能顛倒衣衫。
  李夢棠本就水潤,再給那百戰極歡散煎熬,花底蜜如泉出,流得股底有如油浸。
  小玄只覺滑不留手,貪貪迷迷地捏了幾把,手上輕輕一抬,便把師姐翻過身去,刹那間,眼饞許久的秀麗背影無遮無掩地躍入眼中,玉琢似的白背、纖柔緊致的腰肢、還有那粉膩如酥的俏臀,無不令他呼吸欲窒。
  李夢棠眼餳耳燙地趴伏茵上,只覺姿勢羞人之至,正在彷徨,已給師弟抱住,從後面進入了身子。
  兩人齊哼一聲,立時察覺出不同。
  原來花壁上方的那朵肉苞兒變了位置,給雄壯的巨棒墊在底下,可以盡情地研磨、碾壓,結結實實無所遁形。
  這姿勢已近虎步,正暗合典籍中的記載:倒垂蓮者,最宜虎步、蟬附諸勢交合,妙味無窮。
  小玄快美極絕,但覺更勝之前,心中連呼快活,一通長抽遠拽大快朵頤。
  李夢棠只覺萬般難挨,兩條長腿在綠茵上時伸時縮,她肌膚何等細嫩,轉眼間,兩邊雪白如玉的膝蓋皆紅了起來。
  小玄邊聳邊瞧,心中著實愛極了師姐的美腿,兩手突爾一推,霸道地將兩條長腿大大叉開,蛙伏狀地曲在兩邊,月下竹間,綠茵襯著雪肌,入眼格外撩人靡蕩。
  不過十數抽,李夢棠再也挨受不住,不由自主地折腰挪臀,躲避男兒的金戈鐵馬。
  小玄兩手一把拑住她腰肢,不容分說地又一輪龍騰虎縱氣貫如虹。
  李夢棠無處可逃,又不肯叫,急一手堵住嘴兒,死死咬住手背。
  “叫出來!”小玄喘道。
  李夢棠耳根燒透,明明想遂他心意,可是幾次聲到嘴邊,又羞怯怯地咽了回去。
  小玄欲焰如焚,將杵直送到最深處,唇貼師姐耳邊,半央半哄道:“師姐,夾緊我!”
  李夢棠渾身嬌抖,羞不可遏地悄把身子收緊,豈料就在“咬”到最緊的瞬間,男兒猛地抽動起來,險些把她魂魄都攪散了。
  小玄橫衝直撞,只覺上方那朵軟中帶硬的妙物緊緊地壓在鐵莖上邊,每擦一下,射意便濃一層,口中猶神魂顛倒地喊:“夾緊!夾緊!”
  李夢棠對這小師弟從來都是有求必應,心中羞壞,卻仍提腹收臀拚力箍束,兩隻尖翹翹的雪乳,給撞得上下顫晃,躍躍欲飛。
  小玄心如火燎,兩手繞到前邊一頓飽搓肆揉,繼在師姐耳邊哄誘:“叫啊!”
  李夢棠上下皆急,幾要給師弟逼瘋了,心中又羞又嗔:明明是在幫自己化解穢藥,怎麼反倒如此鬧人?
  “別憋著啊!”小玄又催又哄,見師姐越是不肯出聲,心中就越饞,突地抬臀向下,竟直接對著花壁上那朵花苞兒狠插勇搗。
  李夢棠花容失色,一股尿意似的急迫在體內遽然清晰,腰心繃凝,現出一弧清晰溝子。
  小玄盯著那線雪膩溝子,只覺誘人極絕,心中一陣迷醉,不由讚歎:“師姐,你好美!所有的地方都好美!”
  “別碰……那裡不能的!”李夢棠細吟一聲,粉額支地,死死地憋著那股要命的急意。
  “那你叫!叫我!”小玄重重喘息,中邪似鉗緊師姐的腰,直上直下地聳刺。
  “小玄……小玄好厲害!”李夢棠嬌喘吁吁地妥協,麗頰蒸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還要聽,大聲點!”小玄越發狂蕩,馬眼幾要揉入花苞之中,噙著了那肉褶深處的極絕水嫩。
  “壞蛋!”李夢棠終於叫了出來,嚶嚀顫嗔:“你欺負師姐!”
  小玄心中一悸,險些射將出來,急忙緊緊抵住師姐,內外間不容髮。
  就在這時,忽見潭面上飛來一道絢麗光亮,兩人迷迷糊糊望去,見那光亮時高時低、時左時右地徐徐盤旋,凝目細觀,原來成群的蝴蝶,蝶翅蝶背上五采繽紛,拖著細細的輝芒,匯做一片絢麗極絕的奇觀。
  原來這蝶群乃此處獨有,叫做月光蝶,身上佈滿獨異磷粉,沾染了月光,便會閃閃發亮,飛舞間身上的細細磷粉灑落,能帶出金、赤、青、藍、紫等色彩的尾輝,于月光下麗如細霓流霞。
  過沒一會,又有數群光蝶飛來,成雙成對追逐嬉戲,於潭面上盤旋翻飛翩躚而舞,卻是在尋偶交配,但見光色流耀空水相映,教人疑非人間之境。
  兩人相擁望著,不覺呆了。
  “好美!”小玄驚歎。
  “小玄。”李夢棠忽爾低喚,她此時已沐數次陽精,那百戰極歡散的藥力大減,心智漸複清明。
  “師姐。”小玄應。
  “此情此景……”李夢棠輕輕道,“你會記住麼?”
  小玄深深呼息。
  李夢棠回頭,眸子裡盡是柔情蜜意,此時蝶彩流耀,月華鋪灑,染映得她容顏麗如夢幻。
  小玄癡癡地俯下臉,李夢棠仰唇相迎,兩人吻在一起,這回盡是濃濃愛念,纏綿更勝前度,交接處明明沒有動彈,卻驀感翕翕然暢美極絕,也不知誰先哆嗦了一下,突然間齊潰千里,無聲無息地丟做一處。
  “永世不忘!”巔峰處的小玄在她耳邊道。
  李夢棠渾身麻透,在他身底痙攣著嫵媚著,如花盛放。
  水面上的月光蝶越聚越多,兩人膠著良久,終於松緩下來。小玄起身坐靠竹間,愛憐無限地把師姐抱在懷裡,不時一吻。
  李夢棠有如中酒,雪頰上多了抹粉暈,如雨後嬌花,愈發鮮麗動人。
  兩人皆望著水面,只覺如真似幻。
  忽聞遠處數聲輕嘯,彼此呼應,清清晰晰地劃過夜空,卻是給逍遙郎君引出老遠的晏時同朱晃折回來了。
  “是師叔,你快走!”李夢棠猛驚省。
2018-10-10 01:2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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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7 作者:迷男

第七回 重圍
  小玄凝眉不語。
  “兩位師叔最擅追蹤之術,又有法寶相助,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你!”李夢棠焦急道。
  “二師姐……”小玄戀戀不捨。
  “快走!”李夢棠又連聲催促,從他懷裡掙起,揀起丟在地上的衣裳,匆匆穿上,見小玄不動,急又拉他起來,為他穿整衣褲,猶如催哄晚起的弟弟去上學堂。
  小玄癡癡望她,喉節輕顫。
  李夢棠睨見,轉過臉來仔細瞧他,眸子裡盡是溫柔。
  兩人凝目相視,欲語還休。
  “乖。”李夢棠在他臉上輕吻了一下,柔聲道:“聽話。”
  “下一次,下一次……我們在哪才能再見到?”小玄哽聲道。
  “只要你……”李夢棠輕輕道,“只要你記得師姐,終有一天能見著。”
  小玄用力點頭。
  “雲州眼下兵荒馬亂的,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李夢棠道。
  小玄怕她擔心,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還沒找到安身之處麼?”李夢棠問,言罷便即悄歎一聲,心忖:“他這情形,又有哪裡可以躲得過去……”
  “師父怎樣了?”小玄忽問。
  “教尊罰師父上鳳凰崖,進真珍洞面壁修行了。”李夢棠輕歎道,蘭指作梳,為他理順頭髮。
  “是因為我麼?”小玄沉聲道。
  李夢棠心知瞞不過,點了下頭。
  小玄心如刀絞。
  李夢棠輕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別難過,師父說,真珍洞乃吾教聖地,在那裡修行,再好不過的……”
  “教尊可有說,什麼時候才讓師父回來?”小玄問。
  李夢棠微微一滯,眼眶驀爾紅了起來。
  小玄心驚脈跳,正要再問,忽聞遠處傳來數聲呼喚,運功提聚耳力,隱隱聽出是雪妃的聲音,立時想起還要趕去營救老丈人,心頭驟緊。
  “有誰在叫麼?”李夢棠驚問,她的真氣此時已遠不及小玄,聽得甚不真切。
  小玄點點頭,突聞後面有人輕咳一聲。
  兩人一驚,轉身望去,猛然發現十余步處立著一個白髮老嫗,正是黎山老母。
  黎山老母柱杖靜立,目光落在兩人相牽的手上。
  李夢棠急趕撒手,滿面暈紅。
  黎山老母仔細望去,見她雲發蓬鬆,眼角暈潤眉心已化,一副楚楚惹憐的模樣,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悄歎一聲。
  李夢棠快步上前,曲膝跪下,額伏至地顫聲求道:“師伯慈悲,師弟沒做過什麼惡事,放他一條生路吧。”
  黎山老母轉目望向小玄。
  小玄迎著她的注視,心中一陣忐忑,終也跟著師姐跪下,怯怯地喚道:“三師伯。”
  “孩子。”黎山老母道:“天地不容汝,並非無緣無故,望汝明辨是非,莫積怨恨,今世莫再誤入歧途。”
  “是。”小玄忙應,聽她言語溫和,面上盡是慈祥之色,不由心中一暖。
  “去吧。”黎山老母竟道。
  小玄頗為意外,沒想三師伯如此輕易便讓自已走,心中萬分感激,叩首道:“謝三師伯。”
  他站立起身,戀戀不捨地朝李夢棠望去,見她焦急地望著自己,連打眼色,顯然是要自己趕快離開,不由心中大疼。
  “倘若你兩個師叔到了,老身也難以阻攔。”黎山老母歎道。
  小玄既不忍心讓師姐擔心受怕,老丈人那邊亦耽擱不得,一咬牙根轉身離開。
  李夢棠凝視著他的背影,眸底漸漸盈滿晶瑩,長睫忽爾輕輕一顫,淚已悄然滑落。
  ******************************
  小玄在竹林中循聲摸尋,聽得雪妃呼聲漸近,腳步愈速,終於在昏暗中瞧見彼此。
  雪妃又驚又喜,急步上前,秀目上下打量小玄,顫聲道:“陛下傷著哪裡了?”
  “我沒事。”小玄應,不敢再作片刻耽擱,召出鹿蜀車攜雪妃掠空而起,悄無聲息地飛出老遠,方才松了口氣。
  “玄教那些人,不知是怎麼認出陛下來的?還說孽狐後人什麼的好生奇怪……”雪妃驚魂未定道。
  小玄默不作聲,一陣黯然。
  雪妃瞧了瞧他,挪近身子,輕輕挨抱住他的臂膀。
  小玄屏住呼息,恍惚間身邊人就是水若。
  蜀鹿車在星光月色中飛馳,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雪妃忽指下方坡地上一個惹眼的黑影,訝色道:“那是什麼?”
  小玄已早一刻瞧見,遂徐徐降下車子,朝那黑影飛去,豈知降到十餘丈之處,猛然發現情形不對,原來坡地上躺滿了屍體,橫七豎八或堆或疊,怕是有千百具之多。
  “到戰場了?”雪妃緊張道。
  “按路程,墜星嶺差不多就在這一帶。”小玄道,他駕車在空中盤旋了幾個大圈,見下方全無動靜,方才小心翼翼地把車子降落到地面上。
  兩人下車,只見坡上屍橫遍野,除了斷臂殘肢,折斷的刀槍、破裂的盾牌及損毀的戰車散佈各處,狀極慘烈。小玄推開屍體,揀起一杆殘破旗幟,見上面繡著日月圖徽,凝目道:“是皇朝軍。”
  雪妃卻盯著二、三十丈外的一個龐然大物,正是适才在空中看見的黑影,微顫道:“那邊那個……到底是什麼?”
  這時一陣夜風拂來,兩人齊皺眉頭,卻是聞到股血腥,比周遭的氣味更加濃烈與噁心。
  “過去瞧瞧。”小玄道,邁開腳步率先行去,雪妃緊跟其後。
  走到七、八丈處,兩人已瞧出個輪廓,數根長足無比惹眼,赫是只巨大的蜘蛛狀怪物,詭異的是身上覆著岩石狀的大塊殼甲,紋絲不動地趴伏著。
  “陛下。”雪妃輕喚了聲。
  “應該是個死物,你別過來。”小玄道,依然前行。
  雪妃遲疑了下,卻沒駐步,羅袖輕揮,指間已多了道暗青色的符。
  腥氣稠得幾如實質,小玄同雪妃終於走到怪物跟前,不由吸了口涼氣。
  只一眼,眼前的怪物就讓他想起了在巨竹穀中見過的恐怖之足,體型相當,皆巨如亭台,只不過恐怖之足要瘦高些,而此物則顯得更加厚重與猙獰。
  但是,兩者有著最大的不同:恐怖之足是沒有生命的機關,而眼前的怪物卻是十足實的血肉之軀,讓人疑惑究竟是靠什麼生存的,平時需要多少食物以及上哪去找這麼多食物。
  小玄還想起了在大澤見過的骷髏血蛛,只是與之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在它死前,顯然經歷了激烈的戰鬥,身上釘著數根長矛及許多箭矢,一根長足深深地刺入地面,另一根則烤串似地穿透了兩個士兵的軀體,而在它腹側,有一個致命的深深創口,血肉及內臟從殘破處滾出,流淌了一地,此時猶未幹透,散發著中人欲嘔的腥穢。
  小玄只覺胃裡陣陣抽搐,想起旁邊的雪妃,轉頭望去,見她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並無太多懼色,不由暗暗稱奇:“一個後宮妃子,怎有如此定力?”
  “妾身知道這是何物了。”雪妃忽道。
  “是什麼?”小玄奇道。
  “娘親曾飛符傳書與我,說爹爹在雲州與南宮叛賊對壘,兩軍數月相持不下,後來南宮叛賊軍中出現許多邪獸惡怪助陣,其中就有這種巨蛛狀的魔物,叫做冥獄岩蛛,乃上古冥界的戰獸,刀槍不入力大無窮,迅猛遠勝虎豹,連娘親煉造的石獅甲兵都不是其對手,要我問師公有何對策。”雪妃道。
  “你師公是誰?可有問到對策?”小玄問。
  “賤妾師公姓陸名壓,乃那天外海散仙,我爹是他在中土的唯一門下,妾身幼時,也曾有幸得他老人家指點一二。”雪妃道。
  “老丈人的師承原來是他!”小玄心中一震。
  他曾聽李夢棠說過,陸壓曾于商周交替之時現身中土,助武王伐紂,截教高人趙公明、餘元、丘引皆是其刀下亡魂,後又授贈薑子牙葫蘆靈寶,斬了九尾妖狐,乃那謎一般的世外仙真,出處至今無人知曉。
  “他老人家神通廣大,定有對策,只是他雲遊天地行蹤無定,許久未到都中,因此一直沒能見著他。”雪妃繼道。
  “可惜了!”小玄道,“這冥獄岩蛛如此厲害,不知又是何人所殺?”
  雪妃看著巨蛛身上的可怖創口,若有所思。
  小玄走到另一側,吸氣道:“這邊還有個對稱的創口,像是有什麼鋒銳之物擊穿了它身上的殼甲,直接貫透了它!”
  雪妃終道:“我娘親擅鑄法器,煉造了一口飛刀,叫做離合心意斬,能於千百裡外斬妖除魔,看這創口,或許便是娘親的手筆。”
  小玄聽得神奇,忽想起巨竹谷一戰中遇見的雪羽娘娘來,心忖:“楚純的娘親卻是能禦五口飛劍,不知哪個更厲害些?”
  兩人又察看了一陣,終究不能確定,小玄道:“墜星嶺應該就在不遠了,我們再找找。”
  他們重登鹿蜀車,飛上空中,繼朝西馳,沿途接連瞧見慘不忍睹的廝殺殘跡,直如修羅屠場,心中越發沉重。
  此時月已中天,四野清輝一片皎潔。小玄見前邊攔著一脈山嶺,遂將車子拔高,沿山脊爬升,當鹿蜀車飛躍過巔峰的刹那,兩人驀然一震,赫見山下燈火如海,無數營帳比肩連結,層層圍著一座山嶺,綿延直至極遠,異樣壯觀。
  “到了!”小玄輕喝。
  “對面那座山,多半便是墜星嶺!”雪妃指著前方道。
  “真個水泄不通!”小玄心中震憾,舉目四眺,雖已夜晚,仍見營寨週邊有數隊盔甲整齊的騎兵往來巡邏。
  “這陣勢如何過得去?”雪妃驚道。
  小玄思索片刻,揮起八爪炎龍鞭,駕車再次拔高,直往天際馳去。
  雪妃立時明白,他是是欲從高處繞過重圍。
  鹿蜀車很快爬升到了極高處,此時即便有人抬頭,多半也只能望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小玄驅車向前,朝重圍之中的山嶺飛去。
  “也許……到時候可以從空中接走一些人,鹿蜀車雖小,但載上我老丈人同丈母娘還是可以的,即便再擠個大舅子二舅子也不成問題,萬一危急,還有骨頭龍可以拿出來救救急!”小玄心中悄打算盤。
  “陛下。”雪妃忽然輕喚一聲,秀目緊盯著前方。
  小玄凝目望去,見近嶺處疏疏朗朗地懸著數十朵巨大雲團,雖說天上有雲無甚奇怪,但那些雲團隱隱結成連珠狀,便顯得有點突兀了。
  鹿蜀奔速極快,轉眼已近雲團,小玄運氣入鞭暗自戒備,猛聞“啞啞”聲大作,雲團中突然飛起千百點黑影,密密麻麻地匯做數股黑流席捲過來。
  小玄急揮炎龍鞭驅車調頭,方才拐過個彎,已有許多黑影掩至,兩人定睛望去,卻是一隻只大如鷹隼的烏鴉,通體漆黑,生著一對慘綠色的眼,瞧著莫明反胃,仔細再看,原來是無瞳的。
  “是冥鴉!吸血冥鴉!”雪妃失聲叫道。
  小玄立時想起,在逍遙峰上時曾聽李夢棠說過,冥鴉乃是冥界鼎盛時代的主要戰力之一,是令人膽寒的冥界大軍中的精銳,喙爪如鉤,羽勝金鐵,疾迅如飛電,後來隨著冥界的沒落漸漸消失,不想在竟此處遇見,且數量如此驚人。
  一聲悸人的怪叫,一隻追上鹿蜀車的冥鴉飛撲過來,兩隻如鉤利爪幾要抓到雪妃臉上,小玄眼明手快鞭揮擊出,將那只冥鴉砸飛出去,爆做一團火球。
  雪妃方舒口氣,猛見那只冥鴉在空中翻滾了幾圈,身上火焰竟然熄去大半,搖搖擺擺地同另外幾隻追至的冥鴉再次撲上。
  小玄臉色微變,連揮數鞭將幾隻冥鴉擊開,然卻去了又來,陰魂不散地緊隨追擊。
  雪妃手上一晃,已多了根青白的枝狀物,其上分支幾莖綠葉數枚,每揮一記便見青炁吞吐,卻是百寶娘娘煉造的法寶——蓬壺珠玕,既是療傷之寶,亦為防身兵器,對邪穢之物別有奇效。
  幾隻冥鴉果然略顯懼憚,不似先前猖獗無畏,紛紛閃避,然而更多的冥鴉已追趕而至,遠處的幾朵雲團也開始飛出冥鴉,鋪天蓋地的撲襲過來。
  兩人心中吃驚,猛聞前邊鹿蜀嘶鳴起來,轉目望去,卻是一隻冥鴉撲在了鹿蜀背上瘋狂亂啄,小玄厲喝一聲,瞬見白光掠過,將冥鴉斬做兩段,出了鞘的神骨劍已在手上。
  “數量太多了!”雪妃喊道。
  小玄不敢再做糾纏,驅車疾馳。
  這時地面也騷動起來,一隊上百人的將士飛空掠起,赫是人人跨坐奇獸,形似駿馬,額頂卻生一角,白軀黑尾,張弓放箭朝他們疾射。
  小玄認不得是何物,揮劍四擊,將一支支箭矢撥飛,雪妃也舞動蓬壺珠玕,但見青炁縱掠,趕開了攔在前邊的幾隻冥鴉,四頭鹿蜀奔速極快,受驚嚇後更是飛馳如電,堪堪在合圍前沖了出去。
  “你駕車!”小玄將炎龍鞭拋給雪妃,自己橫劍守在後座。
  雪妃驅車疾掠,轉眼奔出數十裡遠。
  “甩掉了!”小玄叫道。
  雪妃驚魂未定地回頭,果然後面已無追兵,這才稍松了口氣,瞬又蛾眉緊鎖:“這天上地下,到處都有敵人,圍得鐵桶一般,我們又怎能過得去?”
  “再想想法子,我們找下有無薄弱疏漏之處。”小玄沉吟道,心中已在盤算是否要祭出骨龍來個硬闖。
  冥鴉雖硬,但骨龍的吐息也不是好對付的!
  “呀,它們受傷了!”雪妃指著前邊道。
  小玄轉首望去,見兩頭鹿蜀背上鮮血淋漓,跨到前面仔細一瞧,還有鮮血自幾個深坑似的傷口裡滾冒出來,心中吃驚,急將車子降下。
  “底下有個院子!”雪妃望著下方道。
  小玄伸首望去,見底下果然有個院落,圍牆內有片大空地,顧不得許多便將車子降下,落在地面,急啟如意囊翻尋療傷丹藥。
  “陛下,讓妾身來吧。”雪妃道,拎起白狐香囊,手上一晃,已多了只小小花籃,當中盛著簇簇奇花異草,另有幾枚小小瓷瓶安放其間,分青、白、朱、紫數色。
  她走到車子前,用蓬壺珠玕輕輕一揮,口中低低頌念,兩頭因受傷而煩躁輕嘶的鹿蜀忽然安靜下來。
  雪妃又打開一隻青瓶,蘭指輕抖,將內裡的粉末狀物事分別傾入兩頭鹿蜀的幾處傷口中,再將蓬壺珠玕徐徐揮動,但見一團淡柔的青炁氤氳流轉,如煙若霧的懸在傷口之上。
  小玄旁邊瞧著,赫見二獸背上的幾處傷口竟以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不過數息,已是完好如初,半點傷痕都無。
  兩頭鹿蜀極有靈性,一同伸頸過來,貼著恩人輕輕挨蹭,雪妃笑吟吟地摩挲二獸,甚是親熱。
  小玄瞧得目不轉睛,心中讚歎:“原來雪妃醫術這等高明,瞧來亦是仙家之技,不知與我二師姐相較如何?”驀地想起适才在夜光潭畔的纏綿來,不由一陣銷魂。
  就在這時,猛聽外邊蹄聲大作,由遠至近,似乎正朝這邊奔來。
  “追兵來得好快!”小玄心中一跳,迅將鹿蜀車收入如意囊中,拉著雪妃急避入前邊大殿之中,反手把門掩上。
  只聞外邊人喧馬嘶,似有許多人馬闖入院中。
  小玄抬頭望去,見殿上塑著一尊金甲神人,兩邊一個判官,一個小鬼,原來是座山神廟。
  又聽外邊腳步聲未停,那些人似乎也要進殿,小玄轉目疾掃四周,攬住雪妃腰肢飛身縱起,輕輕落在橫樑之上。
  只聽“呯”的大響,殿門猛給踢開,緊接一大群人湧了進來,有人道:“沒人!廟主多半為避戰禍,逃走了。”
  小玄同雪妃悄悄望落,見是二十來個手執兵刃的漢子,個個身披盔甲形貌猙獰,定睛再看,竟都是些虎豹豺狼等精怪。
  “你們就不能輕一點,小心冒犯了神明!”忽然響起個嬌辣聲音。
  小玄聽著心頭一動,正覺有點耳熟,已見眾妖兩邊讓開,一個妖冶女子嫋嫋娜娜走進殿來,赫是婀妍麾下眾妖將其一的采繽紛。
  “俺奶奶,只要這破毛神敢露出半個腦袋,老子定把他鬍子揪下來!”旁邊的一個豹子精粗聲粗氣道。
  周圍眾妖一陣哄笑。
  “那牢子還沒來麼?”采繽紛道。
  “沒有,這廟裡半條人影都無!”有個虎頭怪答。
  “竟敢讓姑奶奶等他!”采繽紛哼了聲,一屁股坐到山神前的香案上,還一靴子踏了上去,膝蓋架著一邊臂膀,一派山大王的架勢。
  “一會來了,老子屌死他!”
  “那廝就是個草包,連只小蠍子都看不住!”
  眾精怪紛紛呼喝。
  “那牢子不會失手了吧?”一個山羊精捋須道。
  “沒這麼不濟吧?宮主說那廝有些手段,頗為了得。”采繽紛道。
  正說間,忽聽外邊有人叫道:“怎麼現在才來,快進去,大王正等著呐!”
  一個聲音應道:“這不來了嘛!”
  小玄微微一怔,心忖:“怎麼像是二哥的聲音?”
  旋見一個漢子邁過門檻進殿,身材魁梧,腰懸一隻大葫蘆,正是阿南。
2018-10-10 01:2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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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8 作者:迷男

第八回 冥殿龍犀
  阿南從容走到香案前,笑眯眯道:“繽紛姐,俺來了!”
  “怎麼扮做這副呆樣兒?”采繽紛瞪著他啐。
  阿南搖頭一晃,形貌頓變,腦袋已換做了顆巨大的獅子頭,長長的鬃毛披了一胸,煞是兇猛威武。
  “原來這才是二哥的真正面目!”小玄心道。
  “這模樣就順眼多了!”采繽紛哼了一聲,道:“說吧,宮主交與你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俺這幾日皆在暗中察探,走了方圓上百里,已大致摸清了雲州兵的部署,都畫在這上邊。”阿南取出一軸圖卷,拱手奉上。
  采繽紛接過圖卷,展開來看,初還面無表情,後漸微微動容。
  “雲州兵分八營十六寨,各有大將坐鎮,比肩連結,天上還有成千上萬只冥鴉把守,將墜星嶺圍得水潑不入,連日來皆是白天攻打,夜晚搔擾,皇朝軍疲于應付,傷亡甚大。”阿南道。
  “你居然會畫畫!”采繽紛道。
  “如若不然,宮主豈會派俺到這裡來。”阿南微微一笑,又道:“對了,南宮陽還在巫後的援助下,組建了一支駮騎兵,雖數目只有近千,但極是兇猛迅捷,能飛空跨水,只要任何方向上出現異動,都能及時趕到,甚是棘手!”
  “原來先前遇見的那些獨角怪物是駮!巫後乃四大魔君其一,比骷髏老怪之流厲害多了,南宮陽竟能得其相助,難怪我老丈人屢戰不勝!”小玄心中悚然,他曾聽李夢棠說過,駮乃上古奇獸,除了速度極快,更是凶厲無比,能食虎豹。
  “這個用不著你一個小卒子操心,宮主自有對策!”采繽紛哼了一聲,指著圖卷問:“這裡怎麼有片空白?旁邊的四個格子是啥玩意?”
  “那片空白防守異常嚴密,俺還沒能摸透,旁邊那四個格子是四座新築的法壇。”阿南道。
  “法壇?”采繽紛道,“南宮陽為何要在營中築造法壇?”
  “奉天侯身受重傷,已無法指揮,然其三夫人乃那大名鼎鼎的百寶娘娘,在墜星嶺上以山石布下一座敢當將軍陣,以致雲州兵屢攻不下……”阿南道。
  “我丈母娘好厲害……”小玄心道,轉目朝雪若瞧去,原本還擔心她被下邊發覺,卻見她靜如夜花曉露,全無聲息,猛然發現她識得某種內斂之術,鎖閉住了真靈。
  “百寶娘娘乃東方崇恩聖帝門下,奇寶無數,自是了得,然後呢?”采繽紛道。
  “據傳巫後聽到消息,遂遣人前來賜法,讓南宮陽在營中築造法壇,說是要喚召太古聖獸,來破百寶娘娘的仙陣。”阿南道。
  “召喚聖獸?什麼聖獸?”采繽紛道。
  “好像叫什麼……冥殿龍犀?”阿南摸著下巴道。
  “什麼?”采繽紛面色微變,冷冷道:“這個定然弄錯了,要不就是假消息!冥殿龍犀乃是太古魔物,原為巫帝駕前之鎮殿禦獸,天地之中統共只有一雄一雌,公的于玉、巫二帝爭聖之時陣亡,母的身受重傷,亦幾乎斃命,不知逃到哪裡去了,億萬年來不見蹤影,怎麼可能召喚得出來!”
  阿南長在山中,見識不廣,咂舌道:“原來冥殿龍犀如此厲害!不過這消息可是俺在雲州兵大營中親耳聽見的,南宮陽帳中的幾個巫祭司都說一旦召出聖獸,墜星嶺即成焦土……”
  小玄同雪若聽得心驚,均忖:“這消息假的便罷,倘若是真的,那還了得!”
  采繽紛沉吟了片刻,道:“你回去繼續察探,設法搞清楚那片空白之地的部署,特別是那四座法壇到底要幹什麼!”
  “婀妍為何派二哥前來察探?難道要來助我老丈人?”小玄悄忖,想起在巨竹穀中的所見所聞,心中大覺可能。
  阿南點頭應了,忍不住問:“不知宮主出來沒有?”
  “多事!你小小一個探子,亦敢來問大軍動向!”采繽紛瞪眼道。
  阿南哂然一笑,並無窘色。
  采繽紛卷起圖卷,收入貼身法囊,道:“地圖繪得不錯,無怪宮主說你有點本事。”
  “當真?宮主咋說的?”阿南喜形於色。
  “幹嘛?不告訴你!”采繽紛瞪眼道,“誇一句就沒樣子了?真不是幹大事的料!”
  阿南依然滿面歡喜,搓手道:“俺還真不是。”
  采繽紛斥道:“沒出息!”
  小玄聽得眉頭直皺,心道:“這妖精牙尖嘴利,對我二哥好生無禮!”
  “告訴你罷了!”采繽紛終還是道:“大軍行進不易,宮主同程二公子已于前夜率軍出穀了,若無意外,估計三、五天便能趕到雲州,你抓緊時間,給姑奶奶弄明白那幾座法壇的底細!”
  “即刻去!俺已找到個法子,這回定要潛進去!”阿南胸有成竹道。
  “婀妍果然要來!”小玄驚喜交加:“我孤家寡人跑來雲州,正愁勢單力薄,婀妍麾下人強馬壯,更有無數形形色色的機關兵獸,絕對是支強援!”
  “那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采繽紛瞪眼道。
  “別趕人呐,這就走!俺可是算好時辰的。”阿南笑嘻嘻應,轉身就出了大殿。
  “那四座法壇甚是緊要,只是我連在哪裡都不知道,何不趁此隨二哥一起查探個明白?”小玄悄忖,想要去追阿南,卻怕給采繽紛發現,難免一通囉嗦,雪妃也要生疑。
  還好采繽紛做事乾脆俐落,阿南前腳才出,她後腳便跟著離開,騎上馬率眾妖一陣風走了。
  小玄抱雪妃躍下橫樑,飛追出廟,卻哪裡還有阿南的蹤影,張望四下,見一條小路蜿蜒下山,正是墜星嶺方向,遂攬著雪妃沿路疾馳。
  “陛下可是想去察探那四座法壇?”雪妃忽問。
  “冰雪聰明。”小玄笑應,只覺臂彎中的玉人身輕如燕,帶著她飛奔半點不費力氣。
  “這太危險了!”雪妃驚道,雖說皇帝素來行事乖張恣肆,時常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孤闖敵營亦太過駭人聽聞了。
  “一會你先尋個地方等著,待朕察探個明白,回頭再來接你。”小玄道。
  “南宮陽營中防備定然十分嚴密,陛下若是有甚閃失……”雪妃急聲勸阻。
  “不妨,朕會小心的。倘若那什麼召喚聖獸之事屬實,墜星嶺便岌岌可危了!”小玄道。
  “可是陛下乃九五之尊真命天子,何等之尊貴,此事萬萬不可!”雪妃大急,雖說父母都困在墜星嶺上,可是讓皇帝為此以身涉險,無論如何絕然不妥。
  “你不想接爹娘回家了?”小玄笑道。
  “陛下……”雪妃心頭一顫,手兒捉緊了他的衣衫,以前都是畏之懼之,從未有過這一刻般想要靠近貼近。
  轉眼已到山下,小路接上了條大道,小玄正要過去,忽見遠處綠光點點,於黑暗中如鬼火一般,連了長長一串,正幽幽朝這邊飄來,他心中疑訝,望望周圍,抱起雪妃躍到道旁的一棵大樹上。
  過沒一會,綠光漸移漸近,兩人終於看清,卻是一隊車馬,前邊有三、四十對繡衣女子提著碧蓮燈引路,中間一駕巨輦,由左右兩邊共十六個膀大腰圓的巨漢扛著,頂上並無華蓋,只有一領幾乎透明的紗帳籠著,內裡一姬倚枕斜臥,長髮繚繞身段妖嬈,只因隔著紗帳,面目難以看清。
  在這行人的最後,還有一輛巨大的車子,由八匹大馬牽拉著,車廂極大,用厚幕罩得嚴嚴實實。
  荒郊野嶺間忽然出現這一行人馬,煞是怪異,小玄同雪妃屏息瞧著,心裡正猜測廂內藏著什麼,猛見有個人翹著二郎腿悠哉遊哉地躺在車廂頂上,頭枕著臂,手裡拎著只大葫蘆,不時飲上一口,不是阿南是誰。
  小玄心中一動,貼道雪妃耳邊悄聲道:“你回山神廟裡等著,一會我來接你。”
  “不要。”雪若急道,兩手緊緊地摟抱住他臂膀。
  “聽話。”小玄柔聲哄道。
  “我……”雪若急中生智,道:“妾身一個人在那兒害怕。”
  小玄心忖也是,這一帶到處是雲州兵,留她獨自一個終究不太穩妥,又見車子就要過去,機會稍縱即逝,遂不再遲疑,抱起雪妃從樹上躍出,煙似飄過夜空,悄無聲息地落在那輛大車廂頂上。
  阿南霍然坐起,訝然地盯著他們。
  小玄豎指唇前,攜雪妃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跟前,盤膝坐下。
  “你來這做什麼?”阿南詫色問,聲音壓得極低。
  “我也想去瞧瞧那四座法壇。”小玄微笑應。
  阿南滿腹疑惑,正要再問,猛聞底下一聲咆哮,聲動四野,震得三人魂魄俱悸。
  “戰奴為何嚎叫?是甚驚動它了?”前邊有人叫喚,車隊停了下來。
  “周圍都瞧瞧!”四下一片人聲。
  “還有,廂頂也去查看下!”有人厲喝。
  廂頂三人面面相覷,小玄心念電轉,忽啟如意囊,手上多了水藍色的符。
  “走!”阿南低聲喚,就要起身。
  “別動!”小玄卻道,口中默頌,兩指一彈,手上的符已不見,驟見周圍景象扭曲,如有一道水波緩緩蕩過,一個水泡狀的奇異物事籠罩住了三人。
  幾於同時,前邊綠光閃晃,一個手提碧蓮燈的繡衣女子飛上了廂頂,一雙水目朝這邊望過來。
  雪妃面色蒼白,卻見兩個男人鎮定自若,安坐不動。
  繡衣女子一步步朝他們走來,僅從身姿步子來看,修為多半不弱。
  雪妃袖口微動,那道暗青色的符再次出現在指間,忽然手背一暖,卻是小玄握住了她。
  繡衣女子抬步走來,雪妃心跳加速,緊緊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兩隻靴子……終於,兩隻靴子在快要碰觸著水泡的地方停了下來。
  繡衣女子高舉蓮燈照了一圈,喊道:“上邊沒啥東西!”轉身躍下了車廂。
  雪若悄籲口氣,心中大感迷惑。
  水泡似乎隔絕了一切,非止形影與聲音,甚至連氣息都能遮掩,底下的咆哮聲漸低漸緩,直至沉寂。
  前邊有個女聲道:“啟稟大宮主,周圍都查看了,沒瞧見什麼異樣!”
  只聽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那蠢物准是又發情了,走吧。”聲音奇嬌異媚,又如吟似喘,教人聽得心中一蕩。
  小玄心頭乍然一酥,腦海裡猛然浮現出碧憐憐的身影來,體內深處似有什麼悄然蘇醒,蠢蠢欲動。
  車隊重新動了起來,朝前繼續進發。
  “好東西,這符叫什麼?”阿南悄聲問。
  “空空如也。”小玄低聲答,忽爾心神飛越,竟似回到了景致如畫的萬蛛嶺上,背上的婀妍咬著笑在他耳邊輕輕說,貪得無厭……
  “四弟,你想幹嘛?”阿南繼問。
  “二哥,與你一樣。”小玄答。
  “你……也是奉天侯的救兵?”阿南道,“你是哪一路的?”
  “說來話長,回頭再告訴你。”小玄含糊應,他臉皮雖厚,然眼下豈敢大言不慚——吾乃奉天侯之未來女婿!
  阿南盯著他,仔仔細細地打量。
  小玄微微一笑,安之若素。
  過沒多久,前方忽然燈火大盛,又有許多軍士把守,原來已到了雲州兵大營前。
  有人大聲叫道:“宮主娘娘聖駕降臨,末將奉大帥之命,在此迎接!”
  帳中女子懶懶道:“南宮陽在哪裡?”
  那將道:“大帥正率諸位將軍及四位祭司大人在聖壇恭候!”
  帳中女子道:“本宮奉巫後法旨,送聖珠在此間,爾等可前邊帶路!”
  那員將領急令部下打開大門,上馬在前引路。
  “原來二哥是要借這車隊潛入法壇!”小玄恍然大悟。
  一行人魚貫入寨。
  廂頂三人見兩邊立著許多崗哨高塔,不由冷汗涔涔,皆忖若非有奇符遮蔽,此時已無所遁形。
  車隊在一個個帳篷間穿梭,前邊出現了四座拔地而起的高臺,廂頂三人舉目望去,見其上紅光升騰,蒸熨得頂上的雲層隱隱透赤,煞是奇異。
  “氣象如此驚人,這法壇怕是厲害得很!”小玄心底惴惴不安。
  居然又走了半柱香光景,這才來到四座高臺跟前,但見以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築造,高愈十丈,每臺上懸九掛燈,每掛串著九盞燈,共九九八十一盞。
  之前看到的紅光,來到近處反而不見,只是頭頂的雲層依然隱透赤紅,方才有跡可尋。
  最奇的是四座高臺中間的空地,巨大無比,然卻空無一物,讓人有些莫明其妙。
  小玄同雪若猛然瞧見,在台與台之間趴伏著一隻只巨大的身影,長肢扣地殼甲如岩,赫是先前在野地裡見過的冥獄岩蛛,不同的是,這些全是生猛的活物。
  小玄悄吸口涼氣,粗略數了下,竟然多達三、四十只。
  車隊從冥獄岩蛛間穿過,進入高臺中間的巨大空地,那裡立著數十條顯得有些渺小的人影。
  前邊的碧蓮燈兩邊分開,巨輦直行到那群人跟前方才停下,八名全副盔甲腰懸大劍的衛士攔在正中。
  “大帥在哪裡?”帳中女子換了稱呼。
  “恭迎大宮主!”只聞笑聲揚起,八名衛士兩邊讓開,一行人朝前行來,為首之人錦衣緞袍,身姿挺拔,腮蓄短須,兩鬢已微見風霜,面容清雋剛毅,目光淡而有神,所到之處,猶如劍指眉心,令人不寒而慄。
  雖然從未見過,但廂頂三人心中不約而同地躍出一個名字:南宮陽!
  小玄萬沒想到,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竟是這樣一副英挺疏朗的模樣。
  在他身後跟隨著四個巫祭司模樣的老者,身著赤袍手柱法杖,杖首分別雕鑄著法輪、寶塔、金瓶、法螺等狀。另有二、三十員將領,面容或睿智、或威武、或兇猛、或傲慢、或陰狠,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個全身黑甲高巨如塔的大將,周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南宮陽直走至巨輦旁,使女起帳,大宮主走了出來,南宮陽舉起一手,大宮主搭扶其上,淩空虛踏,一步步走下輦來。
  廂頂三人望去,見其雲髻輕挽,一頭瀑布似的黑髮直垂足跟,額心嵌著枚月牙碧玉,膚光賽雪麗色照人,明明冶媚如妖,眸底卻有一抹與之不襯的狠戾及果決,睥睨間讓人覺得魅惑而危險,美麗卻劇毒。
  最奇的是,那雙瞳之中竟似有絲絲縷縷的黑焰在湧動,如真似幻。
  “天底下竟有如此怪異的眼睛!”小玄心中大奇,“不知這女子是誰?婀妍是無盡宮宮主,她又是什麼宮的宮主……”
  “巫後娘娘安好?”南宮陽笑問。
  “娘娘好得很。”大宮主魅目流轉,反問道,“大帥呢?”
  “不好,都愁白了頭。”南宮陽笑著指了下頭頂。
  “娘娘已為大帥送來了聖珠及戰奴,很快就不用愁了。”大宮主道。
  “本帥正日盼夜盼啊!”南宮陽歎道。
  “世尊大人在何處?”大宮主瞧瞧他身後問。
  “世尊大人此次重創程兆琦,立了大功,只是把百寶妖婆惹急了,身上受了點傷,正在後帳調養歇息。”南宮陽笑咪咪道。
  小玄同雪若對視一眼,心中又驚又怒。
  “聖壇開祭多久了?”大宮主又問。
  南宮陽微側過臉,身後的一名白須白髮手柱法輪寶杖的巫祭師道:“回大宮主,承領娘娘大法,聖壇開祭已有三晝夜了。”
  “大真人辛苦了……那麼,如無意外,聖獸很快便要現世了。”大宮主沉吟道,突地揚聲輕喝:“未空、不成、度盡、方證四位真人接娘娘法旨!”
  那白須白髮的老者與另外三名巫祭師齊步上前,一同放下手中法杖,伏地聽敕。
  大宮主口中低低頌念,倏地赤光湧現,四隻遍身是符的猙獰惡鬼自虛空步出,簇擁著一顆西瓜大小的奇珠,但見晶瑩通透,內中躍動著一團熊熊燃燒的金焰。
  南宮陽容顏一肅,兩目牢牢地盯著奇珠。
  大宮主玉手輕揮,四隻惡鬼叩首告退,返身踏入虛空,只見那顆奇珠平平飛至,大宮主虛托掌上,道:“火皇珠在此。娘娘命四位真人暫奉此寶,召禦聖獸,助大帥破敵!”
  “遵命!”四真人齊聲應喏。
  “此珠乃大帝遺寶,內中之火,更是混沌時所生,珍罕無比,聖獸但至,須憑此珠駕馭,四位務必仔細掌護,不可有半點差池!”大宮主道。
  四真人又齊聲應了。
  大宮主手捏印訣,蘭指輕彈,瞬見四道金光縱出,分別撲入四真人眉心,道:“此乃娘娘所賜之禦珠禁咒,爾等共同執掌,須同一心,否則靈珠反噬,大羅難救。”
  四真人懍然,各自感應禁咒,赫覺玄妙無比,驀地豁然開朗,心知修行即有突破。
  大宮主抬手一送,旋見火皇珠朝前飛出,穩穩地懸停在四人身前,道:“爾等可將此珠置入陣眼,聖獸或可提早到來。”
  四真人起身,分立火皇珠四角,禦動禁咒,將火皇珠淩空運送,小心翼翼地移至一座刻在地面的法陣中心,四人八手分掐印訣,口中齊聲頌唱,瞬見懸浮在陣眼上的火皇珠光芒大耀,珠內金火躍動得異樣猛烈。
  小玄從廂頂偷偷望落,這才發現,這片巨大空地的地面上犁刻著一道道溝紋,構成了一座繁複無比的巨大陣圖,不由想起在大澤的湖心小島上見過的大地之縛來。
  約莫半柱香後,四真人回到南宮陽及大宮主跟前覆命:“啟稟大帥同大宮主,火皇珠祭放已畢。”
  “四位大祭司辛苦了!”南宮陽點點頭,轉目投向重幕四垂的大車,道:“那裡邊的就是戰奴了?”
  “正是,娘娘聽聞大帥戰事膠著,特命本宮送戰奴前來助陣。戰奴乃大地之精,可破百寶賤人的敢當將軍陣。”大宮主應。
  南宮陽邁步朝大車走來,眾將跟隨其後。
  廂頂三人一陣緊張。
  南宮陽走到車廂旁,伸手扯起一角厚幕,猛聞一聲怒吼,掀得他衣發盡揚。身後諸將唬得乍然後仰,更有甚者退了半步,紛紛握住了腰畔的兵器。
  車廂中咆哮不住,震耳欲聾,直至大宮主過來,豎指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咆哮聲才漸漸低緩下來
  南宮陽寧定地朝車廂中打量了一陣,方才放下厚幕,回身朝大宮主笑道:“這魔王一到,夠程兆琦喝上一壺了!”
  大宮主轉身望向黑暗籠罩的墜星嶺,淡淡道:“戰奴只是把破盾的矛,待到聖獸降臨,一切都會變得簡單。”
  “旅途勞頓,大帳已設筵席,容吾為宮主接風洗塵略表心意。”南宮陽笑咪咪道,抬手比了個請勢。
  大宮主含煙帶媚地掠了他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南宮陽率眾陪著,引領著大宮主一行去了。
  廣場上的人一下子少了許多。
  廂頂三人的目光,一齊落在法陣中央那只金焰跳躍的火皇珠上。
2018-10-10 01:2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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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9 作者:迷男

第九回 奪珠
  “如此說來,這火皇珠十分緊要……”阿南壓著聲道。
  “是啊……”小玄悄聲應,“那大宮主把話說得這樣滿,只怕要召喚的聖獸厲害得緊!”
  阿南摸著下巴,小玄揉著鼻子,盯著陣心各懷鬼胎。
  “要是……能把那玩意搞到手就好了。”阿南道。
  “沒錯,說不定能把這四座聖壇間的陣法破了。”小玄點頭。
  “那就幹!”阿南毅然揮了下拳。
  “可是……”小玄目示遠處,“可是那些大傢伙,還有看車子的怎麼辦?”
  周圍那三、四十只冥獄岩蛛,僅從體型看,就知道是絕對不可輕慢的存在,況且,在法壇的週邊還有成千上萬的雲州將士。
  “這個容易!”阿南竟道,說著在腦後撥下幾根鬃毛,丟入嘴裡一頓大嚼。
  小玄同雪妃愕然盯著他,皆俱莫明其妙。
  “二哥失心瘋了麼,怎麼突然吃起自個的毛髮來了?”小玄暗暗嘀咕,腦海中猛然浮現出大寶啃甘蔗似地把自個的手臂吃下去的情景來。
  旋見阿南念念有詞,驀地輕喝聲“變”,將嚼碎的鬃毛一口氣吹將出去,卻是使了個神通,變出無數瞌睡蟲,朝四面八方飛了出去。
  霎時間,有如瘟疫蔓延,先是大車周圍的車伕輦奴垂頭打盹,慢慢地軟倒在地,緊接著前邊的繡衣使女丟了蓮燈,一個個也都閉目合眼伏地而眠,過沒多久,守衛在法壇之間的一隻只冥獄岩蛛也全都癱伏下去,昏昏瞌睡起來。
  小玄目瞪口呆。
  “動作要快,那些傢伙塊頭太大,瞌睡蟲蠱惑不了它們多久!”阿南道,鑽出水泡,躍下車去。
  “你別過去!”小玄朝雪妃道,躍下車急追阿南。
  兩人幾個飛縱,便到了懸浮在陣眼上的火皇珠旁,阿南小心翼翼去碰觸了一下,只覺指尖溫熱,此外並無異樣,當即將當珠摘在手中,轉身就走。
  “車頂不能呆了,我們想辦法溜出去!”小玄壓著聲道。
  阿南心中一動,仔細地瞧了瞧手中的火皇珠,旋又轉回身去,再撥下一根鬃毛,放唇前一吹,道聲“變!”刹那間,手上已多了顆一模一樣的火皇珠。
  小玄瞧得眼睛發直,心中驚羨交加。
  “別讓他們太快察覺!”阿南笑道,將假珠放在陣眼之上。
  “這又是什麼妙術?”小玄忍不住問。
  “小術耳,我們快溜!”阿南笑嘻嘻道。
  兩人快步朝大車奔去,豈知才離陣眼數步,猛聽一聲霹靂,兩人如遭雷殛,瞬給震翻在地,火皇珠滴溜溜地滾出老遠。
  原來陣中設著雷電禁制,火皇珠一離陣眼便即觸發。
  這一擊非同小可,兩人鼻口溢血,搖搖晃晃地爬起,一時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那珠子呢?”阿南拭著鼻血道。
  兩人東張西望,猛感大地震顫,但見一隻只巨大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掩了過來,皆不由吸了口涼氣,卻是周圍的冥獄岩蛛給巨響驚醒了。
  “壞事了!”阿南叫道,手中一晃,已多了柄令人膽戰心寒的狼牙大棒。
  就在這時,大車之中也猛然咆哮起來,車廂劇晃幾要傾覆,小玄心中大驚,疾掠過去,雪妃已從廂頂飄飄落下,挽扶住著他驚道:“陛下傷著哪裡?”
  “沒事!我們走!”小玄一抹唇角鮮血,方才要走,驟見一隻冥獄岩蛛泰山壓頂般撲來,急攬雪妃朝旁縱出,堪堪避過。
  就這呼吸間,三人已陷重圍,數十隻冥獄岩蛛的根根長足有如利刃,組構成一片槍山刀海,法壇週邊則人喧馬嘶,顯然已驚動了許多守衛。
  阿南揮舞狼牙棒大掄大砸,記記勢若奔雷,赫將幾頭掩至的冥獄岩蛛轟得東倒西歪。
  小玄攬著雪妃沖到他旁邊,匯合一處。
  “別過來,分頭沖!”阿南喝。
  “一塊沖!”小玄叫道,炎龍鞭斜裡卷出,赫將一隻高巨如亭台的冥獄岩蛛掀翻在地。
  “別婆媽!你帶妹子呢!”阿南輕吼,一棒雷霆萬鈞地劈落,頓將撲至跟前的岩蛛半邊身軀砸入土中。
  然那只岩蛛掙扎了幾下,扯得石翻土松,竟然搖搖擺擺地從坑中爬了起來。
  阿南臉色微變,心知再耗片刻,成千上萬的雲州兵會如潮水般把他們淹沒,驀地厲喝一聲,虎軀搖震,赫然化做了三頭六臂,手中的狼牙大棒亦一化為三,威猛如天神金剛。
  小玄瞧得又驚又喜,心中叫道:“我的天,二哥竟有如此神通!”
  阿南倏地縱身而起,高高地飛在空中,一棒瀑落九天般劈下,登將前邊的一座法壇轟塌近半。
  這一擊驚天動地,幾將爭先恐後掩至的冥獄岩蛛全數引去。
  阿南蛟龍出海般從塵土中掠出,撇下小玄與雪妃朝外殺去,如入無人之境,似要將整座大營掀翻才快。
  小玄已明其意,心中暗暗感激,抱起雪妃趁亂突圍,唯餘一隻岩蛛盯上了他們,不依不饒地緊追不放,他不敢與之纏鬥,只朝陣外疾沖,眼角忽爾金光閃耀,猛見火皇珠就在地上丈逾處,當即一鞭刷出,將之卷了過來,收入兜元錦袖內。
  這稍一頓滯,右臂倏地辣痛,卻是給岩蛛的如鉤長足撓了一記。
  雪妃驚呼一聲,玉手疾揚,指間青符驀地化做一道青氣飛了出去,撲到冥獄岩蛛身上,瞬又變做了條青碧大蟒,將之絆了個跟鬥。
  冥獄岩蛛嘶嘶怒叫,長足幾下掏扯,已將纏繞身上的大蟒扒摔在地,再又一頓狠踏狂戳,立把大蟒截做數段,複化青氣散去,長足一蹬,依然窮追不捨。
  得此一緩,小玄已沖出法壇範圍,忽感臂上辣痛大減,垂目望去,見臂灣裡的雪妃輕揮蓬壺珠玕,正在施法為自己療傷,忙道:“不礙事,你別耗費真氣。”
  “陛下只管留神周圍,不用顧我!”雪妃道。
  這時營中號角聲四起,但見一隊隊騎兵疾馳而過,顯然都給阿南那邊吸引去了。
  小玄抱著雪妃奔掠如飛,但身後的岩蛛也是疾捷似電,八根長足或勾或蹬,一跨便是數丈之距,使終無法擺脫。
  忽然亮光大盛,一隊士兵高舉火把在前攔截,提盾揚戟嚴陣以待,小玄直沖過去,眼見就要撞上,倏地拔地縱起,從空中躍了過去,緊追其後的岩蛛卻是勢如奔雷地直撞上去,登聞慘叫聲大作,阻攔在前的陣勢紙紮泥糊般垮掉,許多士兵給踏得血肉模糊。
  小玄心中一動,攜雪妃在營中左沖右突,身後的龐然大物也跟著橫衝直撞,頃刻間一座座大小帳篷給撕爛掀翻,饒是雲州兵訓練有素軍紀嚴明,此時亦難免亂了起來,昏黑中四下走避,一名將領閃躲不及,連人帶馬登給挑飛出七、八丈外。
  “這蠢物倒幫了大忙哩,何不趁此沖上山去!”小玄心中暗喜,抬頭望望墜星嶺,認准方向疾沖過去,忽感身子一輕,身上白炁繚繞,卻是雪妃給他加持了個家傳的加速術——流雲出岫。
  小玄得此一助,愈發疾若電掣,冥獄岩蛛奔速雖快,卻是再追不上。小玄也不甩開,只若即若離地引著它在後邊追趕,一路“狐假蛛威”朝前猛衝,見雲州兵紛紛走避,心中著實痛快。
  此時夜色深濃,加之阿南吸引了大部追兵,兩人未再遇見強阻,不知闖過多少重營地,躍過一圍高柵欄,前邊驟然開闊,卻是沖出了大營。
  小玄心中興奮,攬著雪妃疾朝墜星嶺馳去,他知天上有冥鴉監守,只貼著地面奔掠,就在此際,忽聞號角聲響,斜裡殺來一彪人馬,截住去路,但見個個手執長兵背掛大弓,跨坐著四蹄浮空的獨角怪獸,赫是早先遭遇過的駮騎兵。
  他心中一懍,然墜星嶺就在眼前,豈肯功敗垂成,對雪妃沉聲道:“抓緊我!”真氣疾提,依然朝前掠去。
  “人太多了!”雪若驚道,再瞧後面,那只陰魂不散的冥獄岩蛛已近在咫尺。
  這隊駮騎兵約有一、二百人,除了坐騎兇猛,個個都是雲州軍中百裡挑一的精銳,瞧見有人就這麼直撞過來,無不嘴角冷笑,為首將領一聲號令,隊形分做左右兩列以鉗形包抄過來。
  小玄抱緊雪妃直沖上去。
  刹那間,雪若瞧見無數槍戟朝自己搠來,幾要刺到臉上,她心性雖堅毅,但何嘗遇過如此生死一線之時,只驚得魂飛魄散,兩眼不覺緊緊閉上,瞬聞金鐵交擊聲大作,厲喝慘呼不絕於耳,腦子已成一片空白。
  忽然間,所有的聲音盡拋腦後,迎面是陣陣清爽的山風。雪若睜開眼睛,見周圍已是草木青綠山石嶙峋,愕然回首,猛地發現後面人仰馬翻倒了一路,收回目光,見皇帝臉側衣上濺了許多鮮血,再看自己身上,卻是滴血未染毫毛無損。
  這一切,他是如何做到的?雪若詫訝萬分,目光往下,瞧見皇帝手中已多了把紋絡斑駁赤絲密佈的長劍,刃上鮮血正隨風吹去。
  冥獄岩蛛足如疾風,無情地踐踏過倒地的死傷者繼續追趕。
  剩下的百餘名駮騎兵如夢初醒,怒喝叫駡策騎追來,許多人取下背後大弓,張弦放箭。
  小玄身如龍遊蛇走,專挑險峻處縱掠,貼著山脊飄然向上,輕輕鬆松便避過所有的箭矢。
  然那冥獄岩蛛的八根長足或勾或搭,亦沿陡峭的山脊攀爬,輕巧疾捷如履平地。
  “這傢伙太煩人了!”小玄惱道,氣注神骨,欲要返身把這大麻煩結果掉。
  就在此際,突聞轟隆隆響,山體震顫,陡坡上詭變遽生,黑暗中影影綽綽似有什麼在動,猛聽後邊的冥獄岩蛛嘶聲厲叫,小玄同雪若訝然回首,赫見岩蛛被一個巨大的黑影緊緊抱住,岩蛛死命掙扎,帶著黑影在陡坡上翻滾,兩者都是龐然大物,登時飛沙走石樹摧木折,聲勢無比駭人。
  這時,更多的高巨黑影搖搖晃晃地從陡坡上爬了起來,攔住了眾駮騎兵的去路,幾名騎兵收勢不及直撞上去,立時人仰馬翻,摔下山去。
  “是石精!起飛!”有將領厲喝,眾騎紛紛提韁勒轡,飛空而起,在黑影上方盤旋馳走,用手中長兵朝下猛戳狠搠。
  小玄立定,同雪若借著月光仔細瞧去,見那些黑影原來是由一塊塊山石聚成,有肢有首隱呈人形,立時想起自己的無敵大將軍來。
  “是娘親布下的敢當將軍陣!”雪若歡喜道。
  “這麼多大傢伙!個個如此高巨威猛,無怪雲州兵攻不上來……”小玄咂舌道,猛然發現,自己同雪妃亦給幾十個陰森森的石人圍住了,疏密有致層次分明,隱成陣型。
  “不知娘親在哪裡?”雪若東張西望。
  “倘若是陣法……”小玄一陣遲疑,終還是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那你娘親就不一定在這裡。”
  雪若臉色蒼白。
  倏地空中放亮,只見一匹白練破空掠來,閃電般從駮騎兵當中穿過,立見數人從空跌落,其中一個連人帶駮從中剖開,鮮血如雨水四下飛濺。
  眾騎兵亂了起來,白練淩空一拐,再又折了回來,接下在眾駮騎兵當中來回穿梭,所遇人獸或穿膛破肚或一截兩段,血腥無比。
  “是百寶妖婆……”慘呼聲中有人大叫,剩餘的駮騎兵潰不成軍,終於放棄了抵抗,紛紛調頭朝山下逃去。
  就在此時,那只被石精糾纏住的冥獄岩蛛終於取得上風,生死關頭,它彰顯出了上古魔物的強大,把幾乎同樣大小的石精掀翻在地,用撞城椎似的巨足瘋狂地戳著捅著,將石精拆散,搗爛,直至砸得粉碎。
  空中的白練倏地調頭朝下,蓄力似的停頓少頃,然後電掣般貫入了冥獄岩蛛背部,岩石似的甲殼立時現出個創口,雖然只是小小一個黑洞,但岩蛛龐巨的身軀卻驟然脫力,堅持了須臾終於癱伏在地,直至此刻,內臟及血肉才猛然自創口爆出,噴泉似地突射老高。
  小玄駭然。
  “是心意斬!娘,你在哪裡?”雪若卻驚喜交加地喊,豈知周圍的石人驀然動了,一個個大步流星地朝兩人撲來。
  小玄心叫不好,抱起雪若朝更高處掠去。
  眾石人紛紛攔截,行動雖緩,然四肢長巨如梁,三三兩兩攔在前方,便將去路封堵。
  但小玄早已施展了北溟玄數,幾十個石人大踢大砸,卻連他衣角都沒沾到。
  他于石人群中游走穿梭,正尋隙突圍,甫感腦後風響,急朝旁縱,只見白練貼身掠過,頸側微辣,已給割了一下。
  小玄額冒冷汗,只聽空中一聲清喝,“好身法!再來!”
  驟見那匹白練淩空一折,再次射了過來,這回越發疾厲,發如股令人心寒的嘯聲。
  “娘!是我!”雪若提聲大喊。
  白練驀然頓住,現出一柄寶刀來,刃長尺許,寒光照人,尖鋒僅距小玄眉心寸許。
  “娘,你在哪裡?”雪若四下張望。
  寶刀徐徐調頭,由慢變快朝上方飛去。
  小玄猶僵直著身子,心中大為讚歎:“不知那刀是兵器還是法寶?竟能煉得如此收發自如,真是絕了!”
  雪若抬起頭,循寶刀飛走的方向望去,忽爾歡喜滿面,從小玄臂灣裡掙出,縱身飛起,沿山脊朝上方飄去。
  “原來雪妃有這麼好的身法……”小玄微愕,見山脊高處大岩上立著一人,身姿綽約,裳飄帶舞隨風輕揚。
  雪若飛到大岩上,一頭撲入那人懷中,顫聲叫道:“娘!”
  岩上人正是百寶娘娘,張臂抱住女兒,驚道:“雪兒,你怎來了?”
  “我送燈來給爹爹!”雪若答。
  “真是胡鬧,皇上怎肯讓你自個來雲州?”百寶娘娘訝道。
  “孩兒是……是偷偷出來的。”雪若道。
  “你瞞著宮裡偷偷出來的?”百寶娘娘心頭一懸,追問道:“皇上不知道你出宮?”
  “他知道。”雪若遲疑了下。
  “皇上知道還放你來這裡,當真是糊塗了!”百寶娘娘蹙眉道,心念電轉:“皇上先前將她打入冷宮,今又任她身涉險地,可見已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雪若默不作聲。
  “那人是誰?”百寶娘娘瞥了眼下邊的小玄。
  “宮裡的。”雪若含糊應,朝底下喊,“上來呀!”
  小玄淩空縱起,亦朝大岩飛來。
  “皇上只派他一個護送你來雲州?”百寶娘娘道,适才她在高處,已遠遠瞧見小玄衝破眾駮騎兵的包抄及在石人群中周旋的情形,只道是宮裡禁衛中的高手。
  “有他一個便夠了。”雪若微笑應。能得天子做保鏢,還有啥能比這更滿足的?
  小玄飄飄然落到岩上。
  “我娘親。”雪若故作介紹,明知皇帝是見過父母的。
  “這便是我丈母娘了!”小玄心中亂跳,朝百寶娘娘躬身行了個大禮,歡喜道:“在下見過程夫人!”
  “他叫……叫……”雪若一時不知跟母親如何說好。
  “小人姓崔。”小玄接過話道,悄朝百寶娘娘望去,見她頭挽驚鵠髻,鬢上斜簪一柄白鶴釵,蛾眉帶秀,鳳眼含情,月光灑落,面頰上竟隱生華彩。一襲霞霓淡絳紗衫,腰間圍著條寬大的飛鸞巾,幾束至飽滿滾碩的酥胸下,襯得峰巒驚聳,直如海外仙真天上神妃,心跳道:“我丈母娘可美得很啊,難怪水兒同雪妃都如此好看!”
  “崔公子身手了得,不知哪座名山,師承何人?”百寶娘娘道,細瞧面前男兒,見其眉軒目秀腰挺背直,嘴角含笑地立在那裡,卻自器宇非凡,不由暗暗稱奇。
  “在下原在閣山靈寶宮修行,恩師抱雪真人。”小玄胡亂道。
  “難得。”百寶娘娘點點頭,靈寶宮乏善可陳,對宮裡人亦不便多問,轉對女兒道:“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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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星嶺高處。
  嶺坡上,原本茂密的林木幾乎給砍伐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遍野的帳篷及木棚,在一堆堆篝火旁,擠滿了殘兵敗將,人人目光呆滯神色黯然,擺放身畔的兵器非折即損,衣甲上沾染著濃淡不一的血跡,觸目驚心。
  “爹爹在哪裡?”雪若問,心中越發憂急。
  百寶娘娘沒有回答,只把兩人帶到一座最大的營帳前。
  營帳外或坐或臥著許多將領及守衛,見了百寶娘娘,紛紛起身行禮。
  小玄見這些人亦多多少少負了傷,且都面帶倦色,但從那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氣魄與威勢看,便知他們是身經百戰的將士。
  三人進入營帳,內裡還有數員大將,正守在一張簡易的床榻旁,見百寶娘娘進來,亦皆起身相迎。
  “夫人辛苦,將士不力,又勞夫人親自退敵。”為首一將愧色道,其餘幾人也皆滿面歉疚。
  說話的是個相貌清雅的中年將領,名叫奚舜卿,官拜功曹參軍,行事幹練足智多謀,已追隨程兆琦多年,戰功赫赫。
  “這些天來,連番惡戰,全仗大家浴血拚殺,方能堅持到今日,諸位將軍不必負疚。”百寶娘娘道,說著把女兒向眾將引介,生怕眾將驚訝,只簡略道:“此乃小女,專從玉京為元帥送回天燈而來。”
  眾將紛紛回禮,大喜道:“寶燈到了,必同往時一般,元帥愈複可期!”
  程兆琦有五位夫人,只排序次不分正偏,子女眾多,眾將無一想到來的竟是帝妃。見雪若與小玄神貌不俗,皆忖多半同元帥及幾位夫人一樣,亦為仙道中人,雖是如此,也不禁暗詫他們是如何沖過重圍的。
  百寶娘娘續道:“回天燈既到,妾身今晚要為元帥施法療傷,諸位不必再守此處,都請回帳歇息吧,明日多半還有惡戰。”
  眾將聽了,遂躬身告辭,一同退出帳去。
  百寶娘娘待眾將出帳,方把女兒同小玄引到床邊。
  雪若低呼一聲,身子不住輕抖。
  小玄凝目望去,不由大吃一驚,只見床上那人白髮稀疏,眼眶深陷,氣若遊絲地躺在那裡,已深陷昏迷,哪裡還有丁點皇朝棟樑大軍統帥的影跡,分明是個行將就木奄奄一息的老人。
  “爹爹怎會變成這樣?”雪若撲跪床邊,撫抱著被褥淚如雨下。
  百寶娘娘長歎一聲,半晌方語:“那夜遭伏,大軍陷入重圍,雲州兵顯是盯上了你爹爹,四面八方潮水般掩來,雖有眾將拚死相護,你爹爹仍多處受創,但均非致命之傷……”
  雪若抑聲低泣。
  百寶娘娘繼道:“拚殺至後半夜,各部傷亡慘重,但總算打開了個缺口,你爹爹率軍沖出,沒想這時來了個惡魔,倏從空降,你爹爹猝不及防,終遭毒手,天靈中了一杖。”
  “那惡魔是誰?”雪若顫聲問。
  “不認得。”百寶娘娘搖搖頭,道:“之前兩軍對壘數月,那惡魔從未露過面,只聽敵軍當中,有人喚他世尊大人。”
  小玄同雪若猛然想起,在南宮陽營中,曾聽見過這個稱呼。
  “那惡魔的樣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百寶娘娘閉目道,“他額心生著一隻邪眼,能勾魂魄,手執一杖,杖首是一對黑焰繚繞的日月。”
  “三隻眼?”小玄心中大訝。
  “後來呢?”雪若問。
  “那惡魔吃了我一記心意斬,亂中走了。你爹爹支撐不住,率部在這墜星嶺上據險相抗,當夜傷勢便開始惡化,每天都以數月甚至數年的速度老去。”百寶娘娘望著枯槁如朽木的丈夫,眼底掠過抹濃濃的哀傷。
  “娘親可查出是何邪術所為?”雪若道,俯下身撿起掉落枕邊的一縷白髮,凝目細觀。
  “今趟的傷著實詭異,我已試過許多丹藥,皆盡不見效果。”百寶娘娘搖了下頭道,面色無比凝重:“我只怕那惡魔手中之杖,是……是……”
  “娘,是什麼?”雪妃心中一緊。
  “是那傳說中的惡寶。”百寶娘娘沉聲道,“巫帝曾有一杖,名曰——歲月,此寶惡名遠播,據傳能令人光陰似箭,倏忽老去,中者無解。”
  雪若臉色蒼白。
  “只是那惡寶已于巫帝敗逃玄冥時丟失,億萬年來從未再現世間,那惡魔之杖,未必是此物。”百寶娘娘凝眉道。
  雪若猶驚魂不定。
  “你師公通曉百家術數,見識廣博,倘若他老人家在此就好了。”百寶娘娘歎道。
  “回天燈乃師公所賜,既能吊住魂魄,更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功,定可救回爹爹!”雪若道,話雖如此,心中卻無多少把握,因為發生在父親身上的一切與尋常的內外傷大為迥異。
  她心中忽然一動,迅從白狐香囊中摸出一隻小瓷瓶,道:“娘,來此途中,孩兒還遇見了水若,她為爹爹求到一滴師門的仙液,因及閘人一道,暫時無法脫身,要我先行送過來。”
  “我的好孩兒,真難為她了!”百寶娘娘眼圈發紅,想起這女兒自幼便給送到山上修行,夫妻倆又長年在外征戰,這些年來相聚之日屈指可數,不禁心如刀割。
  “水若說,這丹液叫千珍守元露,用料極珍,亦有起死回生之能。我們雙管齊下,或有奇效!”雪若說著,再啟狐囊,默頌禁咒,手中忽然多了盞蓮狀寶燈,通體青碧,散發著一團淡淡的暈芒。
  “我現在就祭燈救你爹爹。”百寶娘娘對雪若道,“這期間不容絲毫干擾,須得有人護法。”
  “這個交給我好了!”小玄忙道。
  “那就有勞崔公子了。”百寶娘娘道,從女兒手上接過瓷瓶,問了用法,將丈夫嘴巴撬開,捏碎丹丸,先把藏在其內的千珍守元露滴入丈夫口中,再又取了回天燈,口中念念有詞,運轉靈力,施起法來。
  小玄同雪若守在一旁,驀見帳內碧光大盛,赫見水波灩瀲,荷葉田田,一片淺碧深綠中藏著數點嫣紅,周遭還有三、兩隻白鶴上下閑翔,仿佛到了仙境之中,心頭震憾,不知是真是幻。
  百寶娘娘身影忽隱忽現,柔荑轉處,即有一抹抹青輝蕩出,回天燈便跟著飄然徐行,浮在程兆琦上方來回挪移。
  小玄只覺通體清涼,真個如浸綠波碧水,見前邊就有綠荷一莖,伸手摸去,然卻空無一物,心道:“果然是幻境!”
  雪妃睨見,嫣然一笑,轉目繼觀母親施法。
  小玄臉上微微一熱,也去看百寶娘娘,見她尖尖十指如蘭收放,時如蛺蝶穿花,時若嫩柳拂水,在空中編織出一個個光色各異轉眼即逝的符印,玉腕偶抬高處,羅袖滑落,便露出一截白得耀目的雪臂來,令人乍然心跳。
  小玄屏息靜氣地盯著。
  眼前的母女倆本就動人,此時於浮光掠影的結界當中,直如沐霞天妃臨波仙子,著實賞心悅目。
2018-10-10 01:26#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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