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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逍遙小散仙 01-23卷 作者:迷男  
  本主題由 lping 於 2021-9-9 02:14 合併 
 
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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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1.09 作者:迷男

第九回 班門弄斧
“好!”小玄毅然道,“三哥,我和你一起去!”

逍遙郎君哈哈大笑,舉起手中玉觴:“好兄弟,幹了!”

兩人一齊仰頸幹了,旁邊三個美人笑吟吟地在旁斟酒勸菜。

“只是小弟眼下確實有要事須辦,得先趕回玉京去。”小玄道。

“此事不急。”逍遙郎君道:“一來我還沒最後確定那地方的所在;其次,此行非同小可,需要籌措的物事甚多,四弟不妨先辦自己的事情。”

主意拿定,小玄心裡輕松,酒便飲得越發暢快,逍遙郎君也是意興飛揚,仿佛揀著寶一般,喝得快活,又喚侍姬取來數樽不同的仙家珍釀,兩人酒到觴空,愈飲愈興,待到後來,竟然棄了玉觴,捧樽痛飲。

不知過了多久,小玄幾要趴到案上,昏昏間猛一個激靈,遂又強撐坐直,朦朧望向周圍,見榭中的侍姬盡去,對席的逍遙郎君歪躺玉簟之上,頭枕無瑕仙子腿間,似已醉去,玉露娘娘與龍九公主卻還在自己身旁伺候,均是一副不勝酒力的嬌酣模樣,眼波流轉胭脂燙頰,在夜明珠柔柔輝光的映耀下,分外豔麗。

“別隻吃酒。”玉露娘娘手扶玉額,舀了匙海椰白玉羹送到小玄碗裡,忽道:“上次捉來與你的那個師姐,滋味如何呀?”

小玄一驚,手沒捧穩,把小半樽酒灑在身上。

玉露娘娘同龍九公主輕呀一聲,皆從身上掏出帕子來為他揩拭。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小玄忙道,見她們如此親密,鼻間盡是絲絲令人心跳的膩甜,不禁有些驚慌。

“你那師姐,身上藏的當真是倒垂蓮麽?”玉露娘娘在他耳邊吐著香息問。

這個怎能回答!小玄面紅耳赤,一陣支吾。

“不可能沒要她吧?”玉露娘娘道,“倒垂蓮為名器之珍,萬中無一,你不會白白放過吧?”

小玄愈慌,腦海裡盡是李夢棠的羞不可遏的嬌柔模樣。

“臉紅什麽呀?”龍九公主笑道,一肩輕倚在他臂側:“《品花玉鑒》上說‘遇者無方,稍觸即潰’,少國師不會是如此這般吧?”

“嫂嫂莫要取笑。”小玄額角冒汗道,猛想自己這麽回答,豈非有那承認之意?

“那嫂子教你呀!”龍九公主順著他的稱呼笑道,“只需稍略點撥,保管你下次找回場子來!”

小玄張口結舌,一時辨也不是,不辨也不是,見玉露娘娘亦在另一邊挨著自己,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

“對啦。”玉露娘娘竟道,“都傳玄狐身上藏著根絕世寶杵,望少國師莫要吝嗇,借與奴家一觀。”

“我也要見識見識!”龍九公主笑嘻嘻道。

小玄睜大眼睛,昏沉中忽爾一驚,道:“你們怎麽知道我是……我是……”

“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啦,這天地中的事,就沒幾樣是我逍遙門不知道的!”

龍九公主道,竟同玉露娘娘探手往下,摸索著朝他襠際滑去。

小玄大驚,趕忙飛手阻擋,卻怎攔得住四隻刁鑽巧手,忙亂間瞬給捉住要害,也不知有何奧妙,隻給隔衣捏拿了幾下,便已筋麻骨酥。

“好沉。”玉露娘娘掂了掂道。

“個頭不小。”龍九公主悄笑道,豎指量了一量。

小玄驚覺自己變化甚劇,心叫不好,兩個美人已經得寸進尺,竟然去他腰頭扯衣解帶,只見一物勃然躍起,“啪”地打在玉手之上。

“好厲害,這等有勁!”龍九公主道,蘭指輕舒順手捉握住巨物。

“還沒怎麽,就都這模樣了?”玉露娘娘笑睨男兒一眼。

“不過,也沒啥不一樣的呀?”龍九公主道。

“翹得好有勁,握不攏呢。”玉露娘娘道,長指圈起,順著莖管輕輕擼弄。

“也就是大些兒嘛。”龍九公主道,伸出根尖尖指兒輕戳了下膨碩的龜頭。

小玄心中慌亂,但怎敢去捉碰四隻玉手。

兩個美人指指點點繼續琢磨,龍九公主有些失落道:“不是吧,大名鼎鼎的玄陽盤龍就這模樣?”

“我不是玄狐!”小玄悶哼道。

“閉嘴!”龍九公主嬌叱道:“到底是不是,一會便知!”

“等等……”玉露娘娘思索道,“我記得《珍覽》上好像說‘真龍不顯’,莫非得使些手段才見得真形?”

“我來!”龍九公主道,竟然就在案旁俯下螓首,埋到男兒雙腿中間……

“不可!”小玄急喚,身軀一顫,龜首已陷入了個暖濕潤膩的所在,低頭望去,見玉人螓首緩緩下壓,將更多的地方裹了進去,眼見過半,又把玉杵徐徐吐了來,接下輕啜慢吮,一吞一吐間無比曼妙撩人。

玉露娘娘瞧了兩眼,轉身勾摟住他脖子,朱唇貼到他頸裡貓兒喝舐奶似地輕輕挑舔,兩根剝蔥似的指尖交替而行,順襟口爬入男兒衣內,拈住他的乳頭一下下輕搔。

小玄肌膚緊繃心跳如擂,簡直不敢細想眼前發生的荒唐,昏昏間朝對面望去,見無瑕仙子扶摟著醉臥腿上的逍遙郎君,正在為他輕搖紗扇,一雙妙目冷冷地瞧著這邊。

小玄唬了一跳,慌忙把視線移開,不敢再看對面半眼,腦子卻盡是無瑕仙子那張面無表情的麗顏,不知怎的,玉杵在龍九公主唇舌間亂躍亂跳,瞬又暴脹了一圍。

龍九公主微微一怔,蔥指將杵牢牢捉住,啐道:“好不老實,瞧奴家怎麽收拾你!”言罷丁香一吐,繃著嫩舌尖緊抵在龜首的分瓣處,對著馬眼一下下輕輕戳捅,每隔十余記,方把香舌往下一掏,在緊繃的系帶上添上數抹舔掃。

小玄瞠目結舌,也不知玉人使了什麽功夫,夾裹著微微疼痛的奇美如潮襲來,不覺通體繃緊,險些就要射將出來。

玉露娘娘在他頸裡吸吮著,掀開衣襟,順著喉關一路往下親吻,嬌豔欲滴的朱唇濡著肌膚移過胸口腹溝,漸漸也來到男兒腿間,跪在玉簟上與龍九公主臉貼臉一道舔吮怒勃的巨杵。

小玄盯著底下的一對絕麗花顏,欲焰酒力交織飛騰,仿佛置身幻夢之中,逃走的意志冰雪消融。

“怎麽還不顯形?看來還要加點工夫!”龍九公主嬌嗔道,忽爾站立起身,柔美長腿一抬一轉,紫綃絲裳下擺兩邊滑開,輕盈無比地跨坐到男兒身上。

“嫂嫂不可!”小玄驚道。

“膽小鬼。”龍九公主垂頭看著底下,同玉露娘娘一道捉握著巨杵對準了濕潤的蛤口。

“三哥知道,定要……定要……”小玄掙扎起來。

“知道也不怕。”龍九公主道,輕輕往下一坐。

小玄兩手抄出,千鈞一發間捧住了下沉的兩瓣粉臀,隻覺滿掌冰膩,如握凝脂。

“你哥哥若是知道……”龍九公主抬起眼盯著他,膩聲道:“只會更加來勁,他喜歡這樣。”

“喜歡這樣?”小玄錯愕,完全不明白什麽意思。

“他喜歡別的男人偷他的女人。”龍九公主慢慢移近,菱唇貼在他耳邊悄聲道:“越強的男人,他就會越來勁,特別是配得上做他對手的人,而你,恰恰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小玄心裡驚雷滾滾一塌糊塗,猛然想起皇后說過,晁紫閣喜窺妃嬪偷人,可那是因為他自己不行啊!

“我這妹子,可是當今海界四大美人其一,水族多少王公貴胄、天界多少仙君神王都垂涎的,錯過了,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哦。”玉露娘娘嬌聲誘道。

海界四大美人!小玄望著眼前的麗顏,隻覺奇妍異豔鮮媚絕倫,真個當之無愧。

“知道嗎,你哥哥早就想與你一較高下了!”龍九公主稍稍用勁,小玄捧扶不住,給她一點一點地朝下溜去,如絲如緞的觸感膩滑得指掌生麻。

“怎麽可能……”小玄顫聲道,驀感龜頭乍滑,已給一團奇柔異嫩的嬌膩噙住,筋麻骨軟的瞬間,整根玉杵已給吞沒。

“你不懂。”龍九公主輕輕喘息,似乎感受到了那過人的挺撥與長碩,一雙玉臂攀上了男兒的脖子,“越強的男人就越敢於較勁,時時渴盼遇見旗鼓相當的對手,然後通過戰場來證明他的強大——無論是這個戰場是在床下還是床上!”

小玄隻覺荒唐之至,極絕的美妙紛至遝來,很快便淹沒了他的心神與掙扎。

龍九公主環臂摟頸,不疾不徐盈盈起落,兩隻麗目冷冷地盯著男兒的臉,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玉露娘娘仍跪簟上,一雙藕臂交擱在男兒腿上,歪著螓首瞧著兩人的交接處,饒有興致的等待著玄陽盤龍現出真形。

小玄喘息漸急,鐵杵勃翹如弓,隻覺玉人內裡美嫩無比,未及百抽,竟感精關陣陣酥虛,赫然隱生射意,心中吃驚,臉上不露聲色,暗地裡極力強忍。

龍九公主朝下望去,同玉露娘娘相視一笑,卻是都瞧破了男兒的斤兩。

“怎會這樣?真要丟醜了!”小玄耳根燒熱,想到兩個美人都是嫂子,自己如此不濟,多半回頭就會給逍遙郎君知去,愈感酸麻欲潰,慌亂間靈光一閃,暗轉真氣,使出了碧綺綺當日秘授的九鼎還丹訣。

龍九公主娥眉微微一挑,立時察覺,心裡道:“這等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亦沒道破,當即運提真氣,亦悄悄使出自家秘技來。

小玄驀感一道似有若無的吸汲之力透杵而入,深侵莖心,明明使出了九鼎還丹訣,然卻形同虛設,渾身一陣出奇酥美,意志陡潰,兩手轉捧為抱,跪直起身朝上猛一通狠突疾衝。

龍九公主被頂得妖嬈搖晃,眼裡盡是得意,忽爾神色微變,就要從男兒腿上爬起,豈知反被男兒一把推倒,壓摁在玉簟上大弄大創,失聲低呼:“他……他變了!”

“瞧見了!”玉露娘娘道,趴在兩人邊上細觀交接處,薄暈染頰美目發亮,又道“這便是玄陽盤龍麽,果真有些唬人哩。”

龍九公主弓起身朝下瞧去,見在花底時沒時現的巨莖暴脹數圍,通體火赤,青筋根根怒凸,宛如虯龍盤繞柱上,出入間抓扯得蛤內粉肉如花綻放,隻覺快美倍增,顫哼道:“好刮人!”

玉露娘娘坐起身,貼在男兒耳邊悄聲道:“阿九內藏寶器,你搜到深處,尋著花心,先鎖精關,然後以……”

“姐姐別教他!”龍九公主嬌喘道,又覺男兒杵熱如火,燙得瓤內欲融欲化,花心接連給杵著,爽美得花蜜四溢,滴垂簟上。

小玄此時哪裡聽得見她們說話,衝刺間猛一下突得深了,龜頭挑開花心,馬眼觸著一物,嫩如蛋清,且還滴溜溜地轉,登時莖麻龜木,堤崩壩潰。

常言龍驪在頷,當龍修成仙,便可隱入體內,多數藏於丹田,而龍九公主卻是天賜寶器,驪珠沉至玉宮,每每宮口開啟,寶驪便如珠吞吐,輔與秘技,還能嵌入馬眼轉動,奇趣無比,男子遇見,筋麻骨軟,如無鎖精秘術,必定丟盔棄甲一泄千裡。

“然後以圓徐捺,隻消采開花心,便能嘗得那……”玉露娘娘繼續道,尚未說完,猛見男兒慌忙拔杵而出,抵在龍九公主的雪腹上一股股暴出漿來,竟是射了。

龍九公主咯咯嬌笑,驀地打了個哆嗦,卻是給玄陽寶精麻著。

“你不識鎖精之術?”玉露娘娘愕道。

“他就是個半吊子!”龍九公主凝著身子薄嗔道:“弄得人不生不死的……”

小玄滿面通紅,忽有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覺悟,痛悔自己從未對九鼎還丹訣下過功夫。

“這便是玄陽盤龍麽,好霸道的樣子!”玉露娘娘嘖嘖道,玉手捉住陷在雪腹裡的寶杵,竟朝對面的無瑕仙子喚:“快來瞧!”

小玄唬了一下,心中卟通亂跳,深恐逍遙郎君給她吵醒。

“有啥稀罕。”呂嫣瑩淡淡道,依然安坐不動,隻為逍遙郎君輕輕打扇。

“果然是玄陽寶精,把人手都麻了……”玉露娘娘收回手,放到眼前瞧著,輕拈蔥指,拉出根長長細絲。

“只在膚表,便已這等麻人,若是射到內裡,豈非……”龍九公主指尖輕揉著腹上的狼藉,也在暗暗吃驚。

“咦,怎麽半點沒軟?”玉露娘娘微喘道,盯著龍九公主腹際,見男兒巨杵勃翹如前,通紅繃亮全無疲態,不覺春意惹動媚色橫生。

“姐姐來!”龍九公主道,抬手一捉,不由分說便把玉露娘娘拽抱到身上,恰好坐在男兒杵上。

小玄輕吸口氣,玉莖給她嬌彈雪臀壓在龍九公主的軟綿腹上,真個上下銷魂。

“教你個妙法。”龍九公主在玉露娘娘肩畔探出頭來,朝小玄輕笑道:“姐姐花底藏妙,最宜過而不入,耍個臨陣磨槍。”

“什麽叫做臨陣磨槍?”小玄心頭亂跳,暗暗好奇。

龍九稍稍抱起玉露娘娘,把她玉蛤準準地架在男兒杵上,徐徐一推,笑道:“你動一動!”

小玄稍稍一動,立感莖上肉珠顆顆,肥潤如膏,層次異樣分明,下面還有龍九公主嫩滑的雪腹墊著,不禁莖勃杵翹,忍不住輕輕抽送起來,還沒幾下,又從玉蛤裡揉出顆肥極的蒂子,連同兩瓣美嫩花唇一塊黏濡濡地磨著莖身,愈覺銷魂蝕骨滋味奇美。

“便是這般!”龍九公主嬌聲道,“我姐姐的妙器典上有名的,叫做‘花底連珠’,最是銷魂的!”

小玄重重喘息,隻一聲不吭地在兩個美人的花底腹上來回穿梭,抽添漸急,不知從哪磨出許多稀蜜薄漿來。

“他那寶杵冠巨溝深,遇著姐姐,真個將遇良才呢。”龍九公主在玉露娘娘耳邊悄聲道,暗挺蛇腰,緊緊地托架住腹上的寶杵。

“要你教他!”玉露娘娘輕打了她一下,隻覺腿心之物熾熱如火,杵上盤龍躍躍欲飛,直給犁得魂酥魄迷,花底紅融脂化,果是人如其名,顆顆稠汁滴淌,竟如瓊漿玉露般隱隱麻人。

小玄心中詫訝,不明其中奧,爽美急劇堆疊,按捺不住,寶杵朝上一翹,竟棄了那花底連珠,刺入玉蛤之中。

玉露娘娘輕呀一聲,嬌軀前傾,軟軟地抱住了男兒。

“哎,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龍九公主薄嗔。

小玄臉上發燒,隻覺婦人瓤內也是肥美極絕,哪裡把持得住,兩手抄住粉胯,一通大刀闊斧地橫衝直撞,不過幾下,便已采中紅心。

玉露娘娘凝身承著,見他雖然章法全無,卻能連連挑著花心,一槍一杵均是結結實實酸麻透骨,又有種恰到好處的異樣炙熱,煨得花房出奇酥美,心裡驚讚:“這玄陽盤龍,果真天外之物!”

小玄抽拽如虹,見婦人半隻玉乳從軟煙羅中跑出來,在襟口處半隱半現地顫晃,如酥似酪,嬌翹如峰,猛地一掌攫住,重重地搓揉捏拿,但覺肥美彈手,越發蠻橫用力,五根長而有力的手指幾要嵌入乳肉之中。

玉露娘娘細細嬌喘,盯著他那野勁十足的眼睛,半天沒有移開。

“嫂嫂……”小玄心虛地喚了一聲,不由手勁稍松,抽插也慢了下來。

“小魔王!”玉露娘娘抬手輕撫他臉龐,麗目迷離地呢喃道,“你這模樣,怎就叫人瞧得如此喜歡?”

“姐姐,你這話就不怕少主聽見?”龍九公主摟著她笑嘻嘻道,略側過臉,朝後邊瞟了一眼。

“我就愛他吃吃醋兒!”玉露娘娘浪蕩道。

“嗯嗯,越吃醋越來勁!”龍九公主狡黠笑道,長睫一垂,俯臉就親了下去。

玉露娘娘仰面迎住,吐出香舌,就在男兒眼前與她吻做一處,竟然香涎交濡咂咂有聲。

小玄望著兩個美人妖媚入骨的模樣,再咀嚼那話中意思,不覺欲焰裹身,再度抽聳起來,槍槍沒棱吞首,都似要扎進婦人花心去。

玉露娘娘濃濃喘息,凝著粉軀嬌嬌承受,花底蜜液橫流,玉蛤開處,那顆肥美過人的蒂子竟然高高勃起,覆皮盡褪,怯顫顫地立在蛤口裡抖著。

小玄直勾勾地盯著,忽然想起:“小婉這裡,也有這般大小!”正胡思亂想,忽見一隻玉手從婦人腰畔繞過來,用指將肥蒂用力摁下,緊緊地壓按在自己的巨杵上方,不禁興動欲狂,扯著那顆肥蒂一通狠抽怒搠,越發癲倒。

“死浪蹄子!”玉露娘娘悶哼道。

“姐姐不愛麽?”龍九公主笑嘻嘻道,“上次這樣,怎見你沒幾下就壞了!”

“他那根東西,真真教人愛殺了!”玉露娘娘渾身嬌抖,美極間抬眼,見肩畔的龍九公主目餳臉暈,眸底水盈盈的似將滴出來,膩哼道:“一起?”

龍九公主咬了咬唇,沒有吭聲。

玉露娘娘忽一手探到底下,將男兒寶杵從花房拔出,朝下一摁,竟是塞入龍九公主玉蛤裡去了。

龍九公主顫叫一聲,白玉般的美腿彈翹而起,兩隻俏伶伶的足兒勾在男兒腰眼上。

小玄鼻息如燒,猶饞她那奇趣妙器,當即杵杵深搗,直挑花心,豈知驪珠難覓,再無所蹤,數十抽後,又給玉露娘娘環指捉住,扳回自家花房,此後穿花拂柳般上下交攻,分馳兩美花徑,一發不可收拾。

兩美有意籠絡男兒,拿住其心,暗中使出種種銷魂手段,羚羊掛角默契如一。

小玄神魂顛倒,倏地渾身一震,卻是瞧見對面的逍遙郎君已經坐起,也不知何時醒的,心中大驚,急扯婦人掛在頸上的玉臂,就要抽身而起。

豈料兩個美人一捉一抱不肯放開,玉露娘娘雙頰潮紅,膩聲喘道:“小魔王,奴奴有些意思了。”

“嫂嫂……三哥醒了!”小玄悄聲急道,滿額大汗,看見逍遙郎君站立起身,摟著無瑕仙子朝這邊一步步走來。

“醒便醒了。”玉露娘娘頭也沒回,緊摟男兒脖子,輕咬著他耳朵低聲道:“他愛看!”
2021-1-21 14:1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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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1.10 作者:迷男

第十回 棋逢對手

“嫂嫂……”小玄悄聲哀喚,心中狂跳,見逍遙郎君已走到近旁,面色沉靜,一如往常的從容淡定。

“怎麽老叫嫂嫂?你是覺得肏嫂子才來勁麽!”玉露娘娘嬌嗔,眼角瞥見公子目光,心尖一顫,扭腰擺臀上下蹲坐,力道之沉,幾將男兒的鐵莖壓彎,竟然浪浪叫道,“好吧,那奴奴也叫你叔叔——小叔快乾奴奴,奴奴要丟了!”

小玄臉無人色,猛感婦人花房一陣急劇收縮,箍束得間不容發,緊接著一股股溫熱稠漿兜頭澆落,淋得玉莖又脹又麻,卻是丟了身子。

“小魔王!不想射你嫂嫂麽?”玉露娘娘悶聲嚶啼,抖著嬌軀一陣痙攣。

小玄魂飛魄散,心中雷鳴電閃,隻覺婦人內裡肥美如腫,團團裹擠,險些就射將出來,當即拚盡全力,以九鼎還丹訣死死鎖住精關,才沒在逍遙郎君跟前一潰千裡。

玉露娘娘稍抬粉臀,柔荑往下一摁,又將鐵杵壓入龍九公主花底,夾著腿起身,捉著半墜的軟煙羅轉到男兒身後,抱住了他。

小玄已迫在眉睫,通體僵緊,生怕稍稍一動,便要土崩瓦解。

“玄郎……”龍九公主嬌聲叫喚,任由花底仍給小玄插著,雙臂抬起,竟是朝逍遙郎君索抱。

逍遙郎君張開臂膀從後面將她抱在懷裡,嘴角掛著絲笑,臉上全無不悅之色。

龍九公主雙臂攀住他脖子,輕輕勾摟,竟然又去索吻,逍遙郎君彎下身,俯首吻住水唇,臉上盡是溫柔憐愛。

小玄瞠目結舌,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

玉露娘娘在他身後輕輕推送,悄聲道:“沒哄你吧,你哥哥就愛這個。”

眼前的一切太過荒唐,小玄簡直不能相信目中所見。

“玄郎,奴奴也要你一起。”龍九公主澀聲喚道,一手朝後摸去,從袍底捉握住一根早已勃翹如柱的玉杵,輕輕引到自己的粉嫩臀溝。

逍遙郎君眸底一暗,忽從美人臀後傾身壓上。

小玄聽見龍九公主嬌哼一聲,猛覺壓力迫來,心中怯了,就要後退,豈料玉露娘娘這時卻在身後一推,便也朝前頂去,竟然隔著層薄薄皮肉感覺出了另一根玉杵的形狀,隻覺怪異萬分,心中一陣劇跳。

“你弟弟弄得人不生不死,奴奴要你這做哥哥的賠!”龍九公主癡聲道。

“浪蹄子,竟敢在我們兄弟跟前挑撥!瞧本君怎麽收拾你!”逍遙郎君笑喝,挺動狼腰,隻寥寥數槍,便見龍九公主香肩縮起直抽氣兒。

“奴奴不敢啦!”龍九公主嚶嚀道,花底宛如打碎了顆溏心蛋兒,滑漿流淌。

小玄口乾舌燥。

“老四,哥哥送你個妙趣兒!”逍遙郎君忽朝小玄道,抱緊玉人,反減了速度,幾下輕抽慢送。

小玄不知他使了什麽秘技,猛感美人花房箍束如縛,深處的花心陡然凸浮,杵尖忽而一酥,竟又觸著了那顆滴溜溜轉的奇珠,刹那間汗毛豎起,射意一陣洶湧,既便是九鼎還丹訣也要鎖守不住。

就在此瞬,小玄突感腰後一緊,給十根尖尖玉指分扣住數穴,幾道柔和的真氣透體而入,牢牢地鎖住了他的精關。

“小叔莫慌,嫂嫂助你一臂之力,消受一回絕世奇寶!”玉露娘娘嬌滴滴道。

小玄立覺泄意盡去,心中一松。

“再去采一采!”玉露娘娘低聲道,腴聳如峰的兩隻美乳貼在他背上,輕輕推送。

小玄一陣遲疑。

“別怕,我敢猜你哥哥適才一定沒醉。”玉露娘娘在他耳邊悄悄道。

小玄抬頭望去,赫見遙逍郎君正朝自己微笑,忽爾眨了下眼,眸底似有一絲挑釁。

“三哥真是奇人!行事驚世駭俗,我若再自拘泥,便顯得俗不可耐了!”小玄心道,心底也饞,忍不住稍稍向前,用杵尖去勾探龍九公主深處的奇珠,一時脊骨都麻了,但有玉露娘娘在後相助,精關依然固若金湯。

“碰著沒有?”玉露娘娘問。

小玄點了點頭。

“那寶貝可是阿九的內丹,除有銷魂奇趣,更能助人增長真靈。”玉露娘娘道,“你好好受用,只是萬莫貪心,切切不可偷耍手段,真把那顆寶貝采下來了!”

小玄酥麻之余,果然似感有什麽自馬眼而入,赫如醍醐灌頂瓊漿落喉,渾身筋力勃發暢美如仙,忍不住又頂了幾下。

龍九公主嚶嚶輕哼,酥胸一陣急劇起伏,縮著香肩抖著身子,之前的從容全然沒了蹤影,一副嬌怯不勝的可人模樣。

“滋味如何?”逍遙郎君忽朝小玄笑道。

“舉世雙無!”小玄歎道。

逍遙郎君轉過頭,在龍九公主耳邊低語了句什麽,龍九公主玉腮飛紅,搖了下頭。

“不聽話了哦。”逍遙郎君眼底邪魅一閃,兩手扣住玉人蛇腰猛一通強抽狠擊。

“玄郎玄郎!玄郎!”龍九公主登給殺得肢顫體搖花枝亂顛,口中嬌喚不住,聲中膩裡帶澀,分外撩人。

小玄明明知道她叫的不是自己,仍不禁心底一陣酥麻,隻覺美人身子給迫得頻頻靠來,莖上壓力倍添,後邊又有玉露娘娘貼身推送,漸漸把持不住,開始徐徐抽動。

龍九公主突地聲音一變,嬌軀時凝時悸,卻是給小玄頂到了池底的驪珠。

“還不肯麽!”逍遙郎君輕喝,猛地在她粉臀上抽一了掌。

龍九公主尖啼一聲,嬌軀前傾,緊緊地樓住了小玄的脖子,提腰縮腹抬了下粉臂。

小玄突感玉人花心準淮地壓住了龜頭,那中心的奇珠倏地凸吐,竟有半顆嵌入馬眼,再又滴溜溜一轉,登時魂不附體,鐵莖一通怒跳,幸有玉露娘娘幫他鎖扣精關,才未一泄如注。

“老四,這驪珠之趣又如何?”逍遙郎君笑道。

“妙不可言,世上怎有這等奇趣!”小玄顫聲歎道,見龍九公主也是一副通體酥軟香魂欲化的嬌媚模樣,忍不住頂緊她池底那顆奇異驪珠,一通狠突重刺,杵杵力透花心。

逍遙郎君見狀,不禁動興異常,兄弟倆似有默契,忽地一同從簟上立起,一前一後把玉人夾在中間搗弄。

龍九公主身子懸空,花底緊緊地絞著兩根鐵杵,比雪還白的美腿吊在男人臂間,一下下地亂踢亂蹬,引惹得兩個男人越發癲狂。

玉露娘娘同無瑕仙子亦皆面紅心跳淫情汲汲,各立一邊,在兄弟倆身後推波助瀾。

“他在幹嘛?”逍遙郎君忽爾輕喝。

“他……他……”龍九公主美目翻白香汗漿出,昏昏間想起愛郎心底之好,哼吟道:“你弟弟在入肏奴奴,在肏你女人!”

“誰在肏哪?”逍遙郎君狠捅了一槍。

“就你弟弟!你弟弟在肏奴奴的小穴兒!”龍九公主羞不可遏地喊。

“還有呢?”逍遙郎君沉喝,眸底邪焰湧動。

“他在用大棒子挑奴奴的癢筋兒!還用大棒子插奴奴的花心子!”龍九公主流水般叫,發亂汗飛玉肢酸軟,體內已在醞釀一次大的洪潮。

小玄聽在耳裡,心都快蹦出胸腔去,又覺卡在馬眼裡的驪珠愈旋愈疾,幾將一身骨頭都轉酥了。

“沒羞沒臊的小蕩婦!”逍遙郎君百脈賁張,秀美絕倫的俊顏微現猙獰,兩掌扣死美人腰肢,暴風驟雨般地狠戳怒突。

龍九公主瞠目結舌,心中羞冤交加,反手到後邊去推男人,然而體酥腰軟,姿勢又別扭,哪裡撼得動分毫。

兩個男人將她身子緊緊逼住,雙龍出海般隔著肉壁齊搶驪珠,俱感覺到了對方的雄渾剛勁雷霆萬鈞。

“你們……你們兩個壞蛋!我……我……姐姐救我!”龍九公主又掙又鬧,嬌啼不住,聲聲悸如斷腸。

玉露娘娘同無瑕仙子卻是充耳不聞,反而肩抵胸頂推送得更加賣力。

兄弟倆似在暗中較勁,時而分據一方,你進我退各自為戰,時又相視一笑,兩下會意,前後齊進共出,竟然默契無比地一齊卡住玉人要津。

龍九公主抵擋不住,倏地失聲嬌喊,痙攣著嬌軀哆嗦起來,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樣,卻是丟了身子。

兄弟倆默不作聲,前後一齊發狠,頂刺得更加凶猛。

龍九公主渾身皆痹,丟了又丟,美到極處,那額角乳下竟悄然現出銀光閃閃的奇異細鱗來。

小玄仗著有人代守精關,迎著麻人的花漿直把鐵莖深杵,幾將美人驪珠整顆揉入馬眼之中。

“沒個夠麽,阿九真要被你們兄弟倆弄死了!”無瑕仙子心疼道,見龍九公主丟得本相都要現出,遂朝玉露娘娘打了個眼色,齊把龍九公主從哥兒倆中間奪下,又分投兩人懷中,各自攔住。

“好個小魔王!”玉露娘娘摟住小玄脖子,膩聲道:“同你哥哥一樣,都是能把人折騰壞的主!”

無瑕仙子也春情蕩漾,癡纏著公子,細央歡好。

逍遙郎君將她抱在懷裡,面朝著小玄,眼底燃著挑釁之焰。

小玄心中會意,也將玉露娘娘翻轉身去,捧抱懷裡向著逍遙郎君。

兄弟倆雙雙成歡,仿佛又要較勁,俱將懷裡美人兩腿分得大開,面朝著面長驅直入縱情馳騁,穿得亂紅翻舞漿膩汁糜。

“老四!”逍遙郎君忽然笑道:“我們來賭個賽如何,看誰先把這兩個妖精送上天去,輸者罰酒十樽!”

無瑕仙子羞嗔交加地在他腰裡輕掐了一下。

“好!”小玄欣然應戰。

“此乃哥哥的地盤,更知你嫂嫂的深淺,就讓你先鞭百杵如何?”逍遙郎君雍容道。

“不必!”小玄豪氣衝天道。

“那你輸定了!”玉露娘娘勾摟著他脖子貼在耳邊說。

“走著瞧!”小玄道。

兄弟倆奮而繼戰,各顯神通攻城掠地,皆要奪取頭籌。

逍遙郎君乃風月中的君王,雙修之術冠絕寰宇,暗中使出秘技,立見無瑕仙子美目迷朦渾身酥軟,一副要去的模樣。

“怎能這麽快?”小玄心中吃驚。

“說你贏不了還不信,敢來跟他比這個!”玉露娘娘在他懷裡嬌喘道:“你哥哥什麽人啊,只要他想,一槍便能叫人丟出來信不信!”

小玄素來要強,眼見敗局已定,不由有些喪氣,心中自慰道:“輸了也有美酒吃,倒還不壞……”

玉露娘娘悄悄道:“要不嫂嫂幫你出個千吧。”

小玄心中倏地靈光一閃,淡淡道:“不用。”

對面的無瑕仙子忽爾打擺子似地抖了起來,原本清冷冰膩的聲音變成了銷魂蝕骨的婉轉嬌吟,顯然潰敗在即。

玉露娘娘道:“要也來不及啦。”話音未落,猛地渾身一震,隻覺插在花內的玉杵急劇震躍起來,頂著花心就往花眼裡鑽,她大吃一驚,心稍猶豫,瞬給佔據要津,赫給半顆巨碩過人的龜頭嵌進了花心眼裡,直襲玉宮。

原來小玄使出了飛蘿當日秘授的——入宮訣。

逍遙郎君微微一詫,瞧見小玄懷中的玉露娘娘美目輕翻,神色煞是詭異。

刹那間,兩個美人突然尖聲悸啼,幾於同時丟了身子,兩朵被插住的花苞汁流液迸,面對面一起噴出漿來,大股大股熱氣騰騰地吹灑出數步之遠,濺得四人身上盡濕。

兄弟倆哈哈大笑,逍遙郎君拎樽大灌一口,拋與小玄,小玄接過,也痛飲一口,兩人四目交投,厚顏無恥地惺惺相惜著。

這一夜,自是顛倒極絕歡娛無度,已非筆墨可述。

翌晨。

小玄穿過垂花門,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清涼榭。

此時晨風輕拂,令人神清氣爽,他卻仍感有些恍惚,憶及昨夜,越想越覺不似真實,若非衣上暗香猶浮,還以為只是荒唐一夢。

腳底才踏上九曲廊橋,忽見前邊婷婷俏立地攔著一人,鎖骨細柔腰肢纖美,不是龍九公主是誰。

小玄心中一跳,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這就要溜了?真是沒心沒肺!”龍九嗔道,此時的她身上換了條水綠絲衣,與昨夜的嬌豔不同,顯得分外清麗脫俗。

小玄老臉燒熱,歉色道:“著實是因有要事在身,須得趕緊回到玉京。”

“你哥哥叫我來送你。”龍九公主道。

“三哥知道我要走?”小玄有些尷尬道。

“這島上發生的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龍九公主道,停了下,接道:“此處離玉京不止萬裡,你怎麽回去?”

小玄一陣踟躕,他已今昔非比,可是要跨海飛空萬余裡,到底需時多少,真氣耗費幾何,心中甚是沒底。

龍九公主從腰裡取出根短杖,杖首紅暈微泛,嵌著顆光色柔和的紅珠。

“她這是要用水晶龍禦親自送我回玉京麽?”小玄暗暗驚喜,心忖若真如此,除了能早點回到玉京,還能與之多待一會。

“拿著。”龍九公主將手中的馭龍寶杖遞與小玄,道:“這杖中收著昨日去接你的水晶龍禦,可還瞧得上眼?”

“這……這是為何?”小玄愕然,不敢去接。

“你哥哥叫我把它送與你,暫且做個代步的,待日後再尋更好的給你。”龍九公主道。

小玄又驚又喜,口中卻道:“這個如何使得,這等珍罕之物豈能……”

“別假惺惺啦,你不是急著回玉京麽?”龍九公主沒好氣地打斷道。

“那就卻之不恭啦!”小玄道,歡歡喜喜地接過馭龍寶杖,想到這寶車之妙,手都有點抖了。

“水晶龍禦雖然珍罕,於你哥哥卻非什麽了不得之物。”龍九公主傲然道。

“還請公主代我謝謝三哥!這寶車可是幫上大忙了,太謝謝啦!”小玄連聲道謝。

“昨晚也沒見你這麽客氣,咦,怎不叫嫂子了?”龍九公主道,本想調侃男兒,臉上卻自個暈了起來。

小玄呆呆地望著她,隻覺眼前的傾城之色真是可人極絕,再又想起昨夜的癲狂,心底一陣亂跳。

“還有。”龍九公主又從腰中取出一物,“這個也是你哥哥要我轉交與你的。”

小玄朝她手上瞧去,見那物呈環狀,環身開著道缺口,通體溫潤,上面刻著線條細幼的精致紋飾,似銘文若符篆,誕異古拙,似乎是隻玉玦.

“此玦裡邊藏著《歸墟寶鑒》,乃玄龍一脈之根本,太古海界的無上絕學,也是這天地中最高的雙修法門。”龍九公主徐徐道。

“天地中最高的雙修法門?”小玄心中一凜,猛然間想起自己臍眼裡的古怪物事,外觀似乎與之有些相近之處,不禁暗暗詫異。

“歸墟寶鑒奧妙無窮,是雙修中罕有的雙益法門,不虧彼此,陰陽皆勝,此典分陰、陽二部,收藏了千百妙法秘技,即便只能修成一二,也能傲立一方!”

龍九公主繼道。

“三哥怎可把這無上至寶送給我?”小玄驚訝道。

“你哥哥叫你以後別再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免得睡個妹子還要別人旁邊幫著。”龍九公主忍著笑。

小玄耳根發燙,心道這姑奶奶就不能好好說話麽!

“但是此學另辟蹊徑,與別的法門迥然相異,並非人人能夠領悟的,至於你能學到多少,還須看你的造化。”龍九公主娓娓道,忽爾瞪眼:“還不接著,我手都累了。”

小玄趕忙從她手中接過玉玦.

“此玦須得收好,不容遺失。水晶龍禦同它一比,根本算不了什麽。”龍九公主叮囑道。

小玄已知手中之物的份量,小心翼翼地收入兜元錦內,萬分感激道:“三哥如此厚贈,教我如何報答?”

“只一件即可。”龍九公主盯他一字一句道:“望你莫要忘記答應你哥哥的事情。”

小玄深深呼吸。

龍九公主當即傳了馭龍真言與啟玦禁咒,又告訴他水晶龍禦諸妙,道:“只要頌過真言,召出龍禦,便可以心馭控,遇見危險,還可隱形匿跡。”

小玄用心記牢,想到有了此車,玉京即日可達,不禁雀躍,又再連連道謝。

“好啦,我的事情辦完了。”龍九公主道,“你不是急著回玉京麽,還不快走!”

小玄深深一輯,當即念動真言,召出水晶龍禦,飛空而去。

龍九公主凝視著如洗碧空,良久未動。

“他走了?”玉露娘娘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走了。”龍九公主應。

“少主呢?怎麽一早起來,人就不見了?”玉露娘娘問,神情慵懶烏雲松挽,身上仍裹那條緋霞軟煙羅,只是襟口半敞,雪晃晃地露著兩堆粉膩如酥的美乳。

“他也走了。”龍九公主道。

“他去哪?為何走得這樣急?”玉露娘娘微微一怔。

“他要去黑焰島尋找金須龍鼇。”龍九公主停了下,道:“那家夥也許真的進入過不周山,既然它能活著出來,那麽就一定對我們有用。”

玉露娘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笑道:“好妹子,玄陽寶杵滋味如何?可還受用?”

龍九公主面色一沉,默不作聲。

玉露娘娘趕忙收了笑,牽住她的手柔聲道:“阿九,姐姐說笑的,知道你心裡邊不喜歡,昨晚委曲你了。”

“不委曲。”龍九公主搖了下頭,目遙遠方道:“他是我們水族這億萬年來僅存的希望,但凡是他想要的,我都會幫他。”
2021-1-21 14:1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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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2-23卷 作者:迷男

第二十二卷 飛仙劫

第一回 三條路子       
碧波大海上,一條通體晶瑩的奇異飛龍穿雲出霧破空而掠,時隱時現形影若幻,瞬息便是萬千丈。

小玄乘水晶龍禦風馳電掣般望西北而馳,初時還需揮杖操控,待到後來,按龍九公主所授之法施行,漸能以心駕馭,高低疾徐隨念自如。

他在車上這瞧瞧那摸摸,心中萬般愜意,忖道:“這水晶龍禦如此神速,真可以同師父的雲水車一競高下了!”

不過小半個時辰,底下開始出現山丘河流城鎮田陌,卻是回到了陸地,上下參照,愈感疾捷非凡。

小玄心念交遞,人龍如一地恣意馳掠,癮頭尚未過足,已見玉京在望。

“從玉京到雲洲有千余裡,然後從雲洲出海再到黑焰島,又約五、六千裡,鹿蜀車拚到盡,最多不過日行千余裡,那麽起碼還需三、五日,我老丈人一家才能回到玉京。”他心中默默計算,旋而歎道:“而我有了這水晶龍禦,不過半個時辰就行萬余裡,反倒比他們先趕回來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

迷樓上空。

一隊正在巡邏的鳳翎衛忽感高處光影一晃,紛紛抬頭,赫然望見有條晶瑩的龍狀物事鑽出雲來,為首將官厲喝一聲,催動胯下的機關大鳥,率隊疾掩過去,豈知尚未趕到,便見那物有如冰雪融化,竟然就在他們眼皮底下憑空消失了,一時人人詫訝個個驚疑,搭著弓箭面面相覷。

太華軒後園。

小玄神不知鬼不覺地現身竹林中,神閑氣定地將化做透明狀的水晶龍禦收入馭龍寶杖,再放進如意囊內,靜聽了會周圍動靜,方一步步順小徑走出來。

“師父命黎姑姑與紅葉每隔三、五日到雍怡宮看我,這些時日見不著我,定然要急壞了,需得立即去跟她們碰個面!”小玄心忖。

眼見就要行出竹林,忽聞後邊傳來串銀鈴似的清脆笑聲,小玄心中一動,轉過身去。

“小玄!”夭夭驚喜叫道,丟下手中花籃,飛似地朝他奔來,後邊還跟著個頸戴花環一蹦一跳的大寶。

小玄含笑張臂,將投向懷抱的小妖精穩穩接住,舉高高,再抱住。

“小玄怎麽好久好久都沒回來呀?”夭夭輕哽道,纖柔的雙臂緊緊地環摟著男兒的腰,跟以前久居瓶中的時候不同,看著雲卷雲舒花開花謝,她已經有了些許時日的概念,更懂得了思念的滋味。

“我出去辦事了。”小玄柔聲道,見女孩眼眶微紅,心中不覺一疼。

“我……我好想小玄,大寶天天都陪著夭夭,可是夭夭還是很想小玄。”夭夭道,忽忍不住,一顆晶瑩淚珠從眼角湧了出來,順著柔美的俏頰往下滑。

“不哭不哭。”小玄抱緊她,輕輕拍背,但覺懷裡的嬌軀在陣陣細顫,心中毅然拿定了主意,溫柔道:“不哭啦,你和大寶跟我走,我們現在就搬家,以後都要在一起。”

“搬去哪裡呀?”夭夭歡喜道,“所有東西都要搬嗎?”

“搬,全都帶走。”小玄應,“去一個很大很漂亮的地方。”

“那……”夭夭似乎有點依依不舍,“這裡的家就不要了嗎?”

“當然要。”小玄道,他順著小徑看出去,遙望著園心那株瑩瑩生輝宛若明玉的采華神木,道:“等過陣子,我們還要回來的。”

……

儀真宮。

“小玄!”紅葉失聲叫道,從蒲團上躍起,飛步直奔到他跟前,這才急急刹住身子。

“黎姑姑。”小玄先朝閣中打坐的黎姑姑躬身行禮,方對紅葉含笑喚道:“紅葉姐。”

“這些天你可怎麽了?”紅葉急道:“我去過雍怡宮兩趟,都沒能見著你!”

“把門關了。”黎姑姑低聲道。

紅葉轉去把閣門閉上,急又接道:“皇后托詞說你身子不適,怎麽都不肯讓我見你,惱得我險些要跟她撕破臉皮,若非黎姑姑說事關重大,一切待娘娘回來再做定奪,我便與她拚了!”

“還好還好!這一走真是險些壞事!也真夠皇后為難的……”小玄心忖,見紅葉為自己如此著急,歉意道:“是我悄悄出宮辦事去了。”

黎姑姑先讓小玄坐下,方問:“你這趟出去,皇后知不知道?”

小玄道:“事情甚是緊急,也怕遭到阻攔,因此走的時候沒有告訴她。”

黎姑姑微蹙了下眉,心知此子身上牽扯許著多重大秘密,依武翩躚吩咐,有些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便沒往下問。

“哎呀!你怎麽連我們都不告訴一聲!害得我……害得我們在這裡乾著急!”紅葉瞪眼道,還要再念叨,黎姑姑輕聲喝止:“紅葉!”

紅葉這才沒再吭聲。

“紅葉姐,是我沒考慮周全。”小玄道,朝她正正經經地叩了個首,問:“娘娘去哪裡了?”

“娘娘有事,要往鳳麟洲走一趟,至今未回。”紅葉道。

“鳳麟洲?師父莫非是為我找肥遺去了?”小玄心中一動,凝眉道:“如此說來,已經走好些天了?娘娘傷勢未癒,這許久未歸,不會……不會有什麽閃失吧?”

“這倒無需擔心,畢竟鳳麟洲地處天外海,距此甚是遙遠,娘娘走之前說過,這一趟事情不易,來回恐需半月以上。”黎姑姑道。

小玄心中越來越肯定武翩躚此去是為了自己,不禁暗暗感激。

“小玄,你在不在迷樓,事關重大,往後再遇見這樣的事,你切記與我們說一聲,即便是使人過來傳個訊也好。”黎姑姑道。

小玄連聲應是。

“娘娘不是告訴你了。”黎姑姑壓低聲,道:“閻公公是自己人,往後你若有不便,盡可由他傳話。回頭我再與他交些底,讓他全力接應你。”

小玄心中一松,道:“如此甚好,有他接應,往後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小玄,迷樓危局未解,即便是皇后,恐亦獨力難支,你需得立刻回雍怡宮去,以免生出亂子。”黎姑姑道。

小玄應了,遲疑須臾,忽問:“黎姑姑,你可知道,有什麽藥石可醫傷重不治返老還壽的?”

“這個可多了。”黎姑姑道,“許多仙門道派、諸方妙境都有自家的靈丹妙藥,俱能起死人肉白骨,便是我們太華軒的藥閣之中,相類者七、八種也是有的。”

小玄心忖老丈人用了回天燈及千珍守元露都醫治不好,絕非尋常可救,隻好問道:“姑姑可曾聽聞過有根叫做‘歲月’的邪杖?”

“那令人‘光陰似箭、倏忽老去’的歲月杖麽?傳為巫帝之寶,因極惡絕,甚是罕用。”黎姑姑倒吸了口氣。

“如果是被那邪杖所傷,又該如何醫治?可有藥石能救?”小玄問。

“小玄,你為何要問這個?”黎姑姑訝問,紅葉更是一臉緊張,連朝他身上上下打量。

“只是聽人說過,想起來便順道問問。”小玄含糊道。

“如果是被歲月所傷,那便難了,億萬年來,從未聽過有誰能把人從那根魔杖下救回來。”黎姑姑道。

“連丁點法子都沒有?”小玄心頭髮涼。

“如果非得想出什麽法子……”黎姑姑思索道,“或有三條路子可權且一試。”

“哪三條路子?”小玄急問。

“其一,天界有個蟠桃園,乃天地一十九靈脈之一,其內有仙桃三千六百株,乃瑤池金母親自栽培,人吃了可霞舉飛升成仙了道,其中更有一千二百株,為紫紋緗核,九千年一熟,據傳吃了便能與日月同庚天地齊壽。若是采得,或可試一試能否化解那歲月之厄。”黎姑姑道。

“這個可真難了,莫說我沒去過天界,便是尋著,那蟠桃園也必定有許多天兵神將把守,如何能得?況且天庭本就因為先天太玄要捉我,若是去了,豈非自投羅網……”小玄悄忖,遂問:“其它兩條路子是什麽?”

“其二,太乙玄門與世同君鎮元子在萬壽山有座五莊觀,亦為天地一十九靈脈之一,觀中有絕世異寶,既名“草還丹”,又名“人參果”,乃是混沌初分,鴻濛始判,天地未開之際所產成之靈根……”黎姑姑道。

“這說的是我太師伯的人參果!”小玄心中一跳。

“那人參果,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需三千年才得熟,每輪隻結三十個果子,形似三朝未滿的小孩,人若有緣,得那果子聞了一聞,就能多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可增壽四萬七千年,諸般神妙,可與王母娘娘的蟠桃爭奇,若得一顆,或可有救。”黎姑姑接道。

“人參果乃罕世至寶,何等珍貴,聽聞得贈者,都是大羅太乙的真聖,我縱未被逐出門牆,想求得一枚,也是幾無可能,況且我連太師伯一面都未曾見過,他老家人縱是心慈,又如何肯給我……再說我若去相求,太師伯會不會把我拿去鳳凰崖交給太師父?”小玄心中甚是絕望,又求最後一策:“黎姑姑,第三條路子又是什麽?”

“南無觀世音菩薩有甘露水,據說曾與道祖打賭,用甘露將放入八卦煉丹爐炙烤得焦枯的楊柳枝浸泡一晝夜,復得青枝綠葉,完好如初;又曾將被孫大聖推倒的人參果樹救活,玄妙絕倫,若能求得,或許也有望一救歲月之厄。”黎姑姑道。

小玄眼前一亮,心忖自己在南海與觀音菩薩曾遇一面,雖算不得啥,但觀音菩薩從來就是救苦救難慈悲天下的,待到萬不得已,自己便厚著臉去南海求上一滴甘露水,縱然渺茫,倒也是一絲希望。

“縱然難,但終須想出個辦法,救回我老丈人,否則水兒、雪妃定要傷心極了!”他心念百轉,又思道:“萬一菩薩不肯相賜,逼急了,我便學東方朔孫大聖也偷一回王母娘娘的桃子去!”小玄暗下決心。

黎姑姑與紅葉見他神色不定,對視一眼,黎姑姑道:“小玄,你不是有什麽為難之事沒告訴我們吧?”

“沒有沒有。”小玄起身告辭,“你們放心,我這就回雍怡宮去見皇后,定把局面穩住。”

“迷樓潛流暗湧,除了潛伏著許多晁紫閣的爪牙,還隱匿著不少來路不明的人,目下還奈何不了他們,一切務須留神。”黎姑姑細細囑咐,親同紅葉將小玄送出閣外,直到宮門之前方才佇足。

……

小玄從儀真宮出來,想到皇后這些天來多半要急壞了,心中有些不忍,此時氣惱已去了大半,忖:“我還是盡快回去,免得那婆娘招架不住,急起來亂了陣腳,壞我師父的大事!”又想那婆娘如再耍潑撒野,我男子漢大丈夫能伸能屈,讓讓她又有何妨!

他施展身法,一路躲避巡哨禁衛,很快便到了雍怡宮,此時天氣依然炎熱,料想皇后多半在水簾香榭,遂自後園潛入,尋思除了皇后與簪、璫、鐲、璧四個貼身大丫鬟外,余者皆不可示以真面目,便將七絕覆從兜元錦中取出,戴在臉上,這才從閣角轉出,踏上石橋,大搖大擺地走到香榭,掀簾而入。

“皇上?”有人低呼一聲。

小玄望去,榭中幾個大小宮娥一齊跪下,為首兩個正是鐲兒與璧兒,卻沒有看見皇后,遂問:“娘娘呢?”

“婢子這就去請娘娘!”鐲兒道,立時起身,朝譬兒打了個眼色,邁開足兒飛一般地奔出榭去。

璧兒也急忙起身,奔到小玄身邊,竟用手兒輕輕拈住袍角,仿佛害怕他跑掉一般。

小玄微微一笑,安安穩穩地負手站著。

“你們都外邊候著。”璧兒吩咐,旁邊幾個宮娥應了,紛紛退出香榭。

“好大膽子,竟敢扯拽朕的衣服!”小玄笑喝。

“婢子不敢!”璧兒這才松了手,俏臉暈紅,卻無多少驚惶,原來是服侍了這新皇帝已有些日子,知道他與從前的舊天子截然不同,非但從不逞凶行惡,連對下人都甚是和藹可親。

“天氣這麽熱,娘娘怎麽不在這裡?”小玄道,從如意囊中取出青瓷瓶兒,裡邊插著支水靈靈的獨蕾桃枝,鄭重其事地擺在一張近窗的桌子上。

“娘娘怕皇上突然回來碰不上,這些天一直都守在正屋那邊呢。”璧兒輕聲道,微詫地望了瓷瓶與桃枝兩眼,卻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太特別的地方,竟能讓皇帝如此寶貝。

小玄微微一怔,又聽璧兒道:“皇上好狠心,這麽些天都不回來,急得娘娘日夜歎氣,茶飯不思哩。”

小玄聽在耳裡,心底越發不忍,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轉言問道:“這些天可有什麽事情?”

“聽鄧公公說,連日來都有大臣求見皇上,還有各宮各苑也要過來向聖上請安,娘娘好生無奈,日夜發愁,連覺都睡不安穩。”璧兒應道。

“知道愁了吧,瞧你以後還敢不敢氣我!”小玄心裡道,又忖:“皇后說晁紫閣沉溺酒色方術,久不下迷樓,政事長年交與幾位重臣打理,除非發生緊急大事,他們才會上迷樓覲見。這連日都有大臣求見,不會又發生了什麽大事吧?”

正思間,忽感光亮一晃,簾子挑起,數人從外匆匆而入,小玄望去,為首之人姿容妍豔目含威儀,身著一件大袖寬領金霞彩鸞薄羅紗,挺著聳翹如峰的酥胸傲然行來,正是皇后扈雲傾,後邊跟著簪、璫、鐲三個貼身婢兒。

璧兒曲膝行禮,小玄從椅子上起身。

“哎呀,讓本宮瞧瞧是哪個來了?”皇后提著聲嬌滴道。

小玄陪著臉露出個微笑,見她語氣果然不善,打定主意忍著就是。

“嘖嘖嘖,原來是萬歲駕臨呐,臣妾有失迎迓,萬乞恕罪!”皇后道。

“皇后近來可好?”小玄忙道,聽她語調陰陽怪氣,不覺心底有些發毛。

“謝陛下掛念,臣妾好得很。”皇后道,話鋒一轉:“不過,那日可不是說好了麽,只要出了雍怡宮的門,往後就別再進來了是麽?”

“那日是我唐突了……”小玄低下聲道。

“男子漢,大丈夫,須當言出如山呀!”皇后打斷道。

小玄笑容僵住。

“陛下乃真龍天子九五至尊,是不是更該一言九鼎呐?”皇后輕聲道,一雙湛然有神的鳳目逼視著他。

小玄原本有心要忍她幾句奚落,但聽了這話,任誰都吞咽不下,況且他從來心氣極高,面色一沉,朝外就走。

“既然有種把本宮的話當做耳邊風,那就莫要回來呀!本宮還以為尊駕有多英雄!多好漢呢!”皇后冷冷道,依然唇槍舌劍鋒銳無比。

小玄臉色鐵青,加快了腳步。

“你又要去哪?”皇后喝道,高挺酥胸張臂攔住,一臉傲慢的挑釁。

小玄一聲不吭,從她身側穿過。

“剛剛才回來,還要耍脾氣麽!”皇后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小玄拂袖甩開,疾步走向門簾。

“你給我站住!”皇后厲喝。

小玄不理不睬,頭都沒回。

“混蛋!”皇后怒罵,追轉過身一把將他抱住。

小玄抬臂去掙,發覺婦人抱得極緊,沉聲道:“放手!”

“就不放!”皇后仍舊死死摟抱。

小玄邁步又行。

皇后雙臂卻依然緊摟不放,站立不住,整個人都給男兒掛在身上拖著走,慌著旁邊四個丫鬟紛紛上來幫忙,這個抱臂膀,那個纏腰杆,還有攀脖子扯衣袍的,全然沒了體統,口中亂嘈嘈叫道:“皇上留步!”“陛下莫走!”“萬歲爺好狠心!這才回來,便又要丟下娘娘!”

“搞什麽,算我回來錯了,都給我放手!”小玄惱火喝道,糾纏間腳下一緊,不知踏到了誰的裙子,花團錦簇中沒敢施展功夫,站立不穩六人一齊摔倒在地。

皇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小玄忙看左右,這婆娘明明跌在自己身上,好像沒壓著撞著她哪裡呀?

“你就不能讓人數落幾句出口氣兒呀!”皇后淚掛香腮,嘶聲喊道:“知不知道這些日子人家怎麽過的嗎!擔了多少委曲受了多少罪!你拍拍屁股走了,整一個爛攤子都要一個婦人來應付,知道人家如何擔心受怕的嗎!”

四個小丫鬟也都跟著嚶嚶地哭,都說娘娘日夜思念,不知為皇上掉了多少眼淚,萬歲爺卻如此狠心……

小玄目瞪口呆,歎聲對皇后道:“我也知道你為難,這不趕回來了嘛,誰知你又……又不依不饒的……”

皇后淚眼汪汪地哭道:“你一走就走了這許多天這臣子要覲見那妃子要請安一個個都盯著雍怡宮跟我要人你說說這些人哪個是好對付的晁紫閣的一幫爪牙還時時在旁窺伺對了還有還有你儀真宮那邊也是死活要見著人一副生怕我把你吃了的模樣奴奴成日家憂心如焚吃不下睡不著熬了一日又一日說你幾句怎麽了才回來又發脾氣又發脾氣你說你的心什麽做的怎就這般狠這般硬!”

婦人話如連珠,小玄根本沒能聽清多少,心中卻漸漸軟了,手掌輕撫美人雲發,沒再吱聲。

“奴奴恨死你啦!”皇后淚流滿面,粉拳在他胸口輕捶了幾下,倏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噝!”小玄痛叫一聲,有心讓女人消消氣兒,裝模作樣地叫道:“痛痛!好痛!別咬啦,再不松口就斷氣啦!”

“就咬死你!”皇后隻不松口,含混著恨恨道。

四個丫鬟急忙一同求道:“娘娘饒了吧,皇上好不容易才回來的,該當歡歡喜喜才是!”

皇后這才松了貝齒,嬌靨貼在他胸口上,抽著氣兒接著掉眼淚。

小玄瞧得心疼,輕輕拍她背心,柔聲哄道:“不哭啦不哭啦,沒事了,朕這一回來,就是天塌了也要幫你頂著!”

皇后哽咽道:“吹法螺!你有多少本事奴家還不知道麽?”

小玄昂然道:“本事固不高,勇猛卻無窮,但為佳人故!性命亦可拋!哪個不服,隻管來戰!”

“好厚的臉皮,還自賣自誇了!”皇后嬌嗔。

小玄嘿嘿一笑,臉上微微發燙。

“不過,這等霸道的話兒,才像是個九五之尊說的!”皇后長起身勾攬住男兒的脖子,一雙尚噙著淚顆的妙目於極近處凝視著他。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

“奴奴就愛你這憨模樣!”皇后微喘道,突然當著四個丫環的面就吻上了他的唇。
2021-6-7 12:16#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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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菡萏連枝

小玄張臂抱住,隻覺皇后在唇上渴吮蠻啄,驀又撬唇而入,舌兒遊魚般在口中勾惹撩撥,心中一熱,捧抱住她雲發,反將舌頭頂了回去,鑽入美人口中撥尋搜刮,皇后香舌又絞又卷,熱情似火地黏纏迎往。

四個俏婢見主子和好,心中歡喜,也不起身,皆笑吟吟地旁邊瞧著。

小玄突覺一隻手兒鑽到了底下,隔著褲襠捉住了玉莖,裹握著棒頭一陣揉搓,抬眼望去,見皇后嬌靨透暈,一雙妙目水淋淋地望著自己,不由怦怦心跳。

四個丫鬟察覺,皆自暈了臉兒,因之前糾纏著皇帝膀子袖子,這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底下那隻手兒刁巧無比,不過幾下捏拿,便已令得小玄勃然而起。

皇后鼻息火燙,忽然扒解男兒腰帶衣袍。

小玄有些手足無措,這才剛剛回來,又是大白天,而且旁邊的人有點多。

皇后急急起身,自掀了紗裙撩起小衣,一屁股騎到男兒身上,才跨腿到上方,一注膩滑的漿液已垂了下來,溫潤地澆淋在勃翹如柱的鐵杵上。

小玄掠了眼左右,見四個俏丫鬟皆俱暈著臉,雖然平日與皇后歡好時都是她們在旁侍候,但大多數時候只有單獨一人,像今次這般四個齊聚好像還是頭一遭。

皇后卻根本沒有理會,蹙著蛾眉咬唇坐下,一聲不吭便發狠套弄起來,如馳原野馬般上下顛拋。

小玄高高地撩起她的裙擺,大截滑雪雪腴嫩嫩的下身露了出來,柔美的線條滑過圓潤的蛇腰,在粉胯處極度誇張地膨脹,勾勒出渾圓聳翹的大白屁股,再與兩條同樣腴膩的玉腿完美連結,讓人簡直無法移開目光。

上方的美豔皇后熾烈似火,她饑渴地上下顛聳裹套,渾若無我。這些時日來的種種憂急煩愁全都在此刻得到釋放,甘之如飴酣暢淋漓的快美讓她在心中祈求別只是瞬間。

“奴奴要你!奴奴好想你!”皇后顫顫嬌哼,隻一味全無章法地急沉猛蹲,兩隻透著淡淡青絡的肥美玉乳在男兒上方顫顫甩晃,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玄忽然發覺自己也挺想她的,情欲熾燃,猛地半撐起身,手攫美人玉乳,張口刁住那峰際的瑪瑙赤珠,時左時右地輪翻吸吮。

“小壞蛋!你這樣……你這樣……奴奴很快就……就……”皇后迷迷糊糊地哼,花房陣陣收縮,突浮的癢筋緊緊地抓勒男人的剛硬狠狠研磨。

“小淫婦,就怎樣?”小玄沉喝,突爾一個翻身,反將美人轉壓在下, 大刀闊斧地強撻怒伐。

“淫婦先丟一遭,淫婦今天要來很多回!”皇后縮著肩膩哼,美目朦朧,已有些瞧不清上方男兒的面容,凝著身又受了幾槍,倏一個哆嗦,腴美的嬌軀打擺子似地抖。

“這麽快!”小玄微愕,猛覺美人內裡乍然箍束,尚未回神,龜頭已給花心咬住,一股股微麻的花漿兜頭潑來,刹那間已裹滿莖根,杵圍乍然暴漲,現出玄陽盤龍真容來。

皇后朱唇張啟丁香半吐,身子痙攣般擰扭,身上已是一層細汗,潤得膚如油浸膩勝脂膏。

小玄盯著瞧著,隻覺嬌媚入骨,悄以九鼎還丹訣鎖牢精關,迎著美人的酥漿,繼續長擊深突。

皇后魂銷魄化,雙臂卻死死摟抱著男兒的脖子,絲毫沒有要他停緩的思意。

兩個如膠似漆幾無頓滯,小玄性動愈狂,竟然就在四婢面前大剝美人衣裳,頃刻間皇后已給剝得一絲不掛,隻余腳上一雙瘦伶伶的黃緞軟底繡履。

此時方近中午,明媚陽光映得榭中一片明亮,地上鋪滿張張冰簟,泛起的青白柔光與陽光灑抹在絲縷不掛的皇后身上,把她那原本就如酥似雪的嬌軀映得明玉一般,柔美圓潤剔透無瑕。

小玄瞧得渾身燒熱莖勃如柱,鐵槍揮舞抽拽如飛。

“把面具摘啦!”皇后哼叫道。

“你不是一直要我戴著麽?”小玄微微一怔。

“這會又沒外人!”

“原來你不喜歡這張面具?”

“討厭極了!這東西瞧著就惡心!”

小玄摘下七邪覆,收入兜元錦袖內。

皇后長籲了口氣,一雙美目癡癡地凝視著他,粉臂抬起,剝蔥似的玉指順著男兒的墨眉輕輕描畫。

小玄也在瞧她,忽覺眼前的花容可人之極。

旁邊的四個小婢心頭亂跳,也都偷偷地跟著皇后貪婪地盯著他看,她們常在帳中侍候,均已見過這假皇帝的真面目,暗底下早已是心迷神搖了。

“哎,老天爺怎就肯給我送來你這妙人兒!”皇后嬌歎,另一臂忽也攀起,妖妖媚媚地勾住男兒脖子,仰起雪頸在他喉關送上一記火辣辣的香吻,然後又吸又吮,狀如魑魅噬人。

小玄虎軀倏起,兩手壓住婦人腰胯,棒頭上挑,朝天斜斜挑刺,三兩下後,已尋著花徑上方的癢筋,然後結結實實地一杵杵往那片微浮的肉壁送去……

皇后目瞪口呆,挨沒二三十抽,便已酸澀得就要標出尿兒來,後面那最渴望男人侵襲的地方越發虛癢,忽地迭聲哼叫:“要後面!插那裡,插後邊!奴奴那裡想要!”

小玄早已深曉其好,雙手往她腿彎一叉,將兩條玉腿高高推起,再對折壓落,直至迫到一個驚人的角度,將兩隻飽圓聳碩的翹乳壓得變了形狀,這才從花房中拔出潤如油浸的鐵杵,頂住了那張歙不休的小巧菊心。

“快!”皇后嬌喘著哼,聲音膩得叫人骨頭髮酥。

小玄徐徐用力,周圍又軟又彈的臀肉便一齊挨了過來,隨著龜頭的擠入緊緊地圍裹住了火熱的莖身。

“快呀!奴奴要狠狠的!”皇后不住催促,玉蛤津流液滑,一注注垂淌插在菊心的赤杵之上。

小玄腰杆驟沉,一突而沒。

皇后嬌喊一聲,滿臉的銷魂與滿足,如雲墨發鋪灑在淺碧色的冰簟上,潤潤朱唇張翕不住,淫糜得有如從山裡偷溜出來吸人陽氣的妖精。

小玄通體繃凝,出入間隻覺與蜜穴截然不同,一入其內便感緊窄如箍,刮擦起來卻是滑膩勝脂,杵杵催人欲潰。拔退之時,卻因肛蕾極緊,牢牢地抓著玉莖不放,但一用力,便是脂翻豔吐,入目勾人極絕。

他走後道極少,還以為人人如此,殊不知這奇婦人與眾不同,後庭格外的肥厚油潤,竟比前邊的花房更加美妙。

皇后稍略抬眼,便可望見近在咫尺逞凶縱狂的盤龍赤杵,瞧得魄動魂迷,雙頰有如霞蒸霓染,一張花容在兩條美腿間愈發冶豔可人。

小玄低頭望落,隻覺美人姿極淫靡,想著她人前時那端莊優雅的高貴模樣,心底如熾似焚,腰臀發力,已現真容的巨杵拚根殺入,記記力沉如槌,疾若流星。

“好人兒,別……別隻一個地方,會一下子又……又……”皇后凝著嬌軀媚眼如絲地哼。

小玄汗滴美人乳,一下下結結實實地耕犁身底的肥美沃土,哪裡不知她的口是心非,偏把龜頭頻頻深入,連連去戳那已微微變硬的肥美腸頭。

不過數十槍,果聽皇后嬌嬌顫叫起來,雪腹一陣抽搐,竟是又丟了身子,肛內花膏吐出,厚厚地裹住龜頭,玉蛤則是花漿滾滾,貼著男兒全都排在兩人毛發之上。

小玄見她嬌弱難勝,反倒愈戰愈勇,不知是不是經過了千鏡島上的打熬磨煉,九鼎還丹訣不催自發,盤龍寶杵依然挺拔如前。

皇后濕發黏額花底狼藉,連丟了兩回,卻仍如饑似渴,竟把男兒再度推倒,從簟上軟軟爬起,又奪回了先前的舊姿騎到他身上蹲坐套弄,只是這趟周身乏力,嬌態百呈。

兩人顛鸞倒鳳濃雲密雨,旁邊的四個俏婢瞧在眼裡,見皇后比往時大不同,丟得花開花謝死去活來,卻依然興不可遏,均自暗猜這男歡女愛好到底是個什麽滋味?那女人丟身子又是怎個銷魂?

因皇后平日裡管束極嚴,四婢都還是處子,胡思亂想間春心拱動,花底嫩竅越發癢得出奇,一個個俏顏粉蒸目似滴水,小衣裡津流蜜注,早已混濕得粘做一團,皆忍不住夾著兩腿悄自研磨,聊慰渴念。

小玄眼角乜見,抬眼看去,見四婢眼勾勾盯著自己與皇后的交接處,這個鬢凝細汗,那個腮蒸紅潮,這個菱唇緊咬,那個嬌喘籲籲,別有一種嫩嬌青澀,不覺多瞧了幾眼。

皇后心神盡鎖在他身上,掠了一眼,忽道:“你在瞧什麽?”

小玄一驚,趕忙把眼睛轉回她臉上。

皇后又朝四婢罵道:“幾個小蹄子拿眼睛勾誰呢!”

四婢大驚,紛紛低下頭去。

皇后淫心正熾,欲添新趣,亦為更動男兒之興,美目滴溜溜一轉,忽叫:“皇上既然要瞧,你們就把小奶子都掏出來,讓他瞧個痛快!”

四婢又驚又羞,面面相覷。

“沒聽見麽,全都給本宮把衣裳脫了!”皇后喝道。

四婢不敢拖延,心底也有那絲絲的莫明渴意,一個個垂首低臉慢慢地脫衣解帶。

“別,不要啊!”小玄慌道。

“假惺惺,奴奴知道你想看!”皇后哼道,又催四婢:“磨蹭什麽,都把肚兜兒摘了!”

四婢這才反手背後,解了系帶,捂著胸遮遮掩掩地把肚兜拿下。

皇后再喝:“你們心裡邊不是早就盼著邀恩討寵麽,把手拿開!”

“奴婢哪敢……”“婢子萬萬不敢……”“娘娘冤枉人……”四婢嚅囁分辯,滿面飛紅,終於放下了遮擋酥胸的手。

奶白柔滑的嫩乳逐一坦露在小玄眼底,玲瓏小巧別有意趣,粉紅豆蔻俏綴雪坡,惹人憐惜。小玄鼻息粗重了幾分,周身欲焰如焚,底下那根盤龍杵在幾個大小美人的注視中再又勃翹了幾分,搜腸刮肚地裹拽著皇后的美肉拖出揉入。

皇后興致勃發,有心籠絡住男兒,竟浪叫道:“這會還裝什麽裝,你們一個個都騷起來,騷與皇上瞧,哪個服侍得皇上高興,本宮重重有賞,更不定哪天就隨皇上收了!”

四婢心跳如擂,隻不知娘娘言語是真是假,抑或只是一時之興,哪個敢越雷池。

小玄見她們嬌羞難勝,卻掩不住眸底悄泛的絲絲異彩,不禁怦然心跳,撐抵花肛的寶杵勃得越發粗巨昂翹。

“撐死人了!要裂開了!”皇后擰著蛾眉朝小玄叫道:“小色狼,這下可美了吧!我這幾個丫頭俊俏吧,模樣可都是千裡挑一的,宮裡多少妃嬪都比不上的。”

小玄表示同意,默不作聲朝斜上狠頂。

皇后粉膝支席蹲踞搖擼,瞧破他心中癢處,叫道:“罷了,想要哪個,明兒就給她破了身子吧!只是這幾個丫頭我使喚慣的,到時仍須留她們在這裡,否則上哪找這麽稱心的去?”

“奴婢情願永世侍候娘娘!”簪兒驚道,其余三個慌忙跟著表白忠心。

“全都給你留著!”小玄道,隻覺皇后那肥美無比的粉臀一波波套坐下來,壓感十足快美絕倫。

“留著是留著,但若收了,便須給她們名分,至少才人以上!”皇后嬌喘籲籲道,忽覺換了這個新皇帝,自己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當家作主了。

才人可是世婦,一旦晉封,便跨寶林、禦女、采女等禦妻之上。

四婢心花怒。

“晁紫閣一直想要收她們,我都沒有答應,今兒把她們送與你,你要怎麽報答人家?”皇后又道。

“怎麽報答?”小玄喘息著問,目光左移右挪,眼前都是一雙雙如瓷似玉的大白腿,或跪或坐或曲或橫,無知無覺地誘惑著他。

“肏死奴奴呀!肏死你的皇后!”皇后昏昏浪語,粉肩凝縮,花底前後皆在陣陣緊束,又是一副要丟身子的模樣。

小玄提起狼腰,不住朝上挑拱,龜頭強硬地撐開徑道,結結實實地刮擦過肛壁,發狠往深處的花肝突刺。

四婢見他額角懸汗面赤如火,愈覺得這新帝俊美難敵,顧不得皇后在旁,皆偷眼往他臉上瞧,甚有的簡直就看癡了。

小玄欲如火焚,腰臀離席高高頂刺,盤龍杵連挑花肝,隻殺皇后美目朦朧烏雲斜墜。

“啊喲!啊啊!這幾下,比穿了心子還要爽利百倍!奴奴死給你罷了……罵我!快罵奴奴!”皇后顫顫悸啼,花肛更是極力收束,絞得愈緊愈密。

小玄知道她那怪毛病又犯了,遂流水般狠狠喝罵:“潑婦!賤人!小淫婦!浪騷蹄子!怎麽就生了個如此撩人的大屁股?”未了還一巴掌重重扇在婦人的肥臀之上。

皇后尖啼一聲,膩哼道:“這樣的大屁股你愛不愛?”

“生得這麽個大屁股是不是很欠男人的肏!”小玄卻喝,又是狠狠一掌,抽得雪臀紅痕浮起入目心跳。

“欠!欠你的!欠陛下的肏!奴奴就欠你這心肝小爺的肏!”皇后渾身嬌顫,隻覺陣陣酥意從竅底如潮似水地湧出,直似癢到了骨子裡去。

小玄胡亂喝罵,初還頗費腦汁,後來愈罵愈暢,赫感如若上癮,一陣心驚脈跳。

皇后百般應和,驀地情濃樂極,雙手撐著男兒胸膛,兩瓣肥臀高起高落,急急怒坐了十數下,花膏濃吐,再一次丟了身子。

小玄猛地撐身坐起,兩手扣緊住她的蛇腰,迎著那蝕骨的花膏,用燙人的龜首牢牢刺住亂跳亂絞的肥美腸頭,將她高高地送上雲端。

皇后又拋又顛,只是無法從男兒掌中掙脫,索性把花肝陷住龜頭,盡情丟泄。

小玄有心哄她高興,射意雖已熾濃,卻仍用九鼎還丹訣將精關緊緊鎖住。

“我沒力氣了。”皇后嬌喘不住,骨軟體虛地膩聲道,“你怎不射,嗚……今兒真不知道怎麽了,都怪你都怪你,害得人家還想要!”

小玄見她媚浪入骨,心底野了,忽朝四婢叫道:“你們去扶娘娘!”

簪、璫、鐲三婢趕忙挪坐到皇后身後身旁,一齊將她擁扶在中間,璧兒年紀最幼,心思卻是十分乖巧,眼珠子一溜,竟然轉倒小玄身後挨住,笑道:“娘娘那邊人多,奴婢還是留在這邊為皇上助威好啦。”

這下可惹得對面的簪、璫、鐲三婢又嗔又啐連翻白眼,小玄瞧得有趣,護著道:“如此甚好!”

璧兒歡歡喜喜地朝對面三個姐妹吐了下舌,壯起膽兒,張開藕臂從後面摟抱住了皇帝的腰。

“幫娘娘搖!”小玄輕喝。

有了四個俏婢助戰,這一輪愈加銷魂。

簪、璫、鐲三婢將嬌慵無力的皇后擁在中間,雪簇芙蓉般這個扶肩,那個托腰,還有一個在推臀,助她挨受皇帝的征討撻伐。

小玄則給兩隻玲瓏嫩乳貼在背上,軟軟地好不銷魂,伴著他的聳弄,乖巧知意地輕輕推送。

眾美環伺,不用去看,一張張如花俏顏一具俱柔美胴體自會闖入眼簾,簪兒秀美、璫兒嬌甜、鐲兒靈秀、璧兒俏麗,爭奇鬥豔各有韻味。

她們初還忸怩羞澀你遮我掩,後見有人似在朝皇帝悄遞媚色,便都不甘人後的明爭暗鬥起來,學著平日的耳濡目染做出種種妖嬈模樣,雖然生澀稚嫩,卻也賞心悅目分外可人。

小玄見她們明眸皓齒眉目如畫,此時含羞帶俏,臉上粉暈暈的豔若桃李,按不住乜了幾眼。

四婢見皇帝抬目掃來,無不又羞又喜,暗期能得天子恩寵,此時已有皇后允許,幾個膽子大的長睫撲閃,迎著他目光刷出一道道火辣辣的余韻。

小玄心底酥麻,但感泄意頻襲,即便是九鼎還丹訣也有些鎖禁不住,忽朝皇后輕喝道:“夾緊!”

“奴奴……奴奴……”皇后早已被攪得筋麻骨軟,哭腔哼道:“奴奴夾不住了……”

簪兒心中一動,兩手在下面抄抱,緊緊捧捂住皇后的臀瓣。

小玄悶哼一聲,隻覺出入的肉棒猶如給兩堆幼滑的大麵團包裹其間,爽美得無以言表。

璫兒與鐲兒也都十分乖巧,見皇帝受用,便都來學簪兒,三人六隻手兒分兩邊緊緊地壓摁住皇后的肥臀,把那根嚇人又誘人的火赤巨杵用力夾住。

小玄精關幾潰,傾軀向前,簪兒臉兒正貼在皇后腮畔,趕忙微微後縮,讓出地方。

此時近午,陽光明媚,照得榭中明明白白,兩人面近在咫尺,眉毛發梢根根可見。

簪兒見皇帝劍眉緊擰神魂如醉,不禁情動,一顆心兒如鹿亂撞。小玄昏然望去,見前邊的女孩玉頰飛紅,說不出的鮮妍俊俏,誘人的唇瓣微微張著,鮮花般吐露著拂人的香息。

簪兒盯著瞧著,心中一個按捺不住,忽地大起膽來,鵝頸伸去,竟然吐出丁香,就在皇后旁側悄悄地勾上了皇帝的唇。女孩的舌柔軟且香甜,膽怯而熱切,芬芳薄吐,那處子才有的氣息,沁人心脾。

小玄輕輕一震,僵住了身子,少女的唇瓣還跟著吻了上來,已經繃至極限的那根弦終於斷了。皇后美目迷離,其余三婢則皆睜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偷吻,心兒險些從胸腔裡蹦了出去。小玄怡然暢美,兩手箔緊皇后腰肢,玄陽寶精如箭射出。

皇后啊呀一聲,登給燙得魂酥魄化,搭扶著眾婢兒的肩膀跟著丟了。
2021-6-7 12:1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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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望汝莫辭

皇后膩在小玄懷中,一臉的美意與滿足。

因皇帝下了面具,簪、璫、鐲、璧四婢便沒使喚其他宮人入榭伺候,親自端茶遞水抹席捧巾,一個個靨含春色紅暈猶在。

“這些日,你跑哪裡去了?”皇后問。

“就在外邊到處逛,胡亂散散心。”小玄含糊應。

“你可好,何等的逍遙自在,可憐我守在這裡獨受煎熬。”皇后又再抱怨。

“知道你為難呢!”小玄柔聲哄慰,指指胸口:“我雖在外頭,但心裡邊啊,卻始終都不安樂,這不趕緊回來了嘛。”

“趕緊個鬼,這都多少天了!”皇后輕嗔,想了想道:“不如今兒就排個宴吧,讓各宮各苑的都來,你在她們面前露露臉,免得這些人背地裡疑東疑西亂嚼舌頭。”

“都依夫人安排。”小玄點頭應了。

“還有……”皇后沉吟道,“要不哪天你往湯貴妃與唐淑妃那邊走一趟?”

“湯貴妃?唐淑妃?”小玄怔了下。

“各在她們那裡待上那麽一晚兩晚。”皇后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還記得她們的樣子嗎?湯妃玉潤珠圓,胸前一對好大好大的奶子。唐妃擅舞,一出汗都是甜的。”

“我去她們那裡幹啥?”小玄有些著慌道,想到糖妃,心頭悄跳。

“湯妃是湯國璋的千金,唐妃是唐鳳山的寶貝,都是這宮裡不可輕易得罪的人。之前晁紫閣至少十天半月到她們那邊一次,我們今雖以聖體未安為由拖延,卻也委實把她們冷得太久了,總不能就這麽一直拖下去。倘若令她們起了疑心,她們的老子自然也會跟著有所懷疑,那時候麻煩可就大了。”皇后道。

“糖妃如果知道了現在的皇帝其實是我,或許不會出什麽亂子,但那湯貴妃可就不好說了……”小玄心忖。

“湯國璋身為當朝宰相,掌握著皇朝的許多人脈與資源,更有對其忠心不二的嫡系人馬,皇朝八駿當中有一半是他的人;唐鳳山為驃騎大將軍,同我爹爹一樣,乃四大梁柱其一,統禦著八大精銳中的烈火軍,長年戍衛玉京,都是能左右皇朝安危的人物,絕不可令他們有任何動搖。”皇后接道。

“就沒有別的辦法麽?”小玄道。

“想不出什麽別的辦法。”皇后搖了下頭,歎道:“不過,湯貴妃看上去風趣大度,唐淑妃人前亦溫柔隨和,但其實都精明得很,你還不夠熟悉晁紫閣的習慣舉止,在她們跟前難保不露餡,真是頭痛!”

小玄惴惴不安。

往深處想,倘若知曉現今這個皇帝是假的,其實連糖妃都不見得穩當,雖有一夕歡娛,但這宮庭中的利害關系牽扯極多,微妙且危險,決非想當然那麽簡單。

“算啦,暫且就這麽拖著吧,待我再想想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皇后籲了口氣。

“橋到船頭自然直!”小玄亦自我安慰,轉頭望向窗前桌子上的桃枝瓶兒,忽然默頌了個簡短的禁咒。

“你在幹啥?”皇后問。

青瓷瓶中的桃枝倏忽無蹤,桌子上方隱隱現出一個人形來,四婢微吃一驚,簪兒反應最迅,立時從袖裡滑出道符來,夾在指間。

“夭夭,快來見過皇后娘娘。”小玄微笑喚。

人形徐徐飄浮過來,由虛轉實,現出一個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女孩兒來。

“這便是隱匿諸術中的異數‘霧化’麽?”皇后微詫,輕咦了一聲。

“你給娘娘磕個頭。”小玄道朝女孩道。

夭夭從空中飄飄落下,口喚“娘娘”,跪在冰簟上乖乖巧巧地朝皇后磕了個頭——這是來之前小玄剛剛教與她的。

“她是何人?”皇后道。

“她叫夭夭,是我從山上帶出來的,之前一直都帶在身邊。”小玄停了下道,“求夫人允可,讓她往後留在這裡可好?”

“是個妖精?根本是什麽?”皇后眯眼仔細地瞧了瞧。

旁邊四婢也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女孩瞧,目光警惕而敵意。

“桃。”小玄答。

“模樣真個水靈可人,我見猶憐呢。”皇后道。

夭夭聽她誇讚自己,心中高興,嫣然道:“娘娘也很好看呢!”

皇后微愕,按不住噗哧一笑。

她雖知曉自己姿容傾城,但在這宮中,晁紫閣從來吝嗇讚語,別個又沒人敢這樣子誇讚她,甚顯希罕。

而眼前的小妖精天真無邪,怎麽看上都不像口是心非,更非在拍馬奉承。

小玄微笑。

皇后抬眼掠了他一眼,見他望著女孩,臉上隱露疼寵之色,心知拒絕不得,便道:“你一直帶在身邊的,可見有多寶貝了,我能不讓她留在這裡麽,只是……”

小玄忙問:“只是什麽?”

皇后道:“既然留在這裡,那也便是我的人了,這兒規矩如何,她可不能隨意逾例僭越。”

“這個自然。”小玄應,對夭夭道:“往後這邊也是咱們的家了,娘娘是這裡的主人,你要聽她的話。”

夭夭乖乖地應了一聲。

“你那天妃師父知道你藏著她麽?”皇后輕哼了一聲,瞧了又瞧跟前的女孩,忽在小玄耳邊悄悄道:“妖精總要吸人精氣的,你也不怕虧了身子!”

“我在你身上就時常虧了又虧,不也不怕!”小玄耍賴道。

“你虧啥了!你在我這裡虧啥了!我學過些手段的,倘若真的拿出來,你還真要虧了!”皇后挑著眉道。

“多謝娘子見憐!”小玄笑道。

“我問真的,我若真要佔你便宜,你心裡邊是不是不願意?”皇后幽幽道。

“願意願意,即便虧上萬載道行,也自心甘情願!”小玄正色道。

“你有麽!你有萬載道行麽!嬉皮笑臉!”皇后掐他腰眼。

……

飛蘿急朝後掠,身周的四團金焰如影隨形,忽爾芒彩大放,一只花籃憑空出現,甩蕩出千百朵急旋的飛花來,色彩豔麗如虛若幻,散發著一種毫不匹配的死亡氣息。

飛蘿左閃右避,以魑魅般的身法在急旋的飛花中穿插騰挪,猛又一條瑰麗的光亮如虹貫來,強大的力道封鎖周圍,令她身形滯如陷泥沼。

飛蘿心中吃驚,雙掌連揮,幾顆掌心雷掠了出去,從枷鎖般的封鎖中震開一道裂隙,於千鈞一發間逃了出去。

只聽錚錚數下鳴響,急一聲,緩一聲,清脆乾淨,在她前後左右有如利刃乍現,激得她肌膚寒毛豎起,完全封死了去路。

數隻電光繚繞的光球從飛蘿手即飛出,或急或徐,或直或弧,奔掠八方,正中那數聲看不見的鳴響,赫然炸出驚雷般的霹靂。

第四團金焰幽靈飄近,忽一縷樂聲似從飛蘿心底響起,心尖一酸一顫,經脈中真靈登時頓滯,險些就要斷開。

“哪裡來的敵人?放在別處,絕對是一等一的高人!”她愈來愈驚,急轉功法,虛照心經隨念即起,真靈乍然又暢,手勢一變,倏地烈風卷起,轉瞬間便由無形無色的變做了桔紅色,仿若火龍狂舞,在身周咆哮厲吼,聲勢極是駭人,正是小四象訣中的絕門功法——風火龍旋罩,只不過今日使出,威力比起從前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四團金焰稍給迫開,卻沒給飛蘿留下多少喘息空隙,乍分乍合地抱抄合擊,配合如一,各種致人死地的攻擊依然水銀瀉地般襲至。

被摧毀的危險始終籠罩在咫尺,她深吸口氣,指掌掐訣,一道豔麗的紫芒倏從發鬢掠出,刹那間便擊潰了飛花、麗虹、錚鳴與樂聲,非但如此,還猶如驚電般襲向四團金焰。

四團金焰遊走散開,飛蘿藕臂輕揮,掐訣的玉指如蘭舞動,豔麗紫芒愈掠愈疾,明明是以一追四,卻如附骨之疽,夾帶著沛不可當的風暴厲嘯而掠,爆出一種撕裂虛空的懾人鳴響,牽扯得所經之處的虛空微微扭曲。

四團金焰星火般飛騰,竟然擺脫不得,在紫芒碰觸到一團金焰的瞬間,宛如撕碎了件金色披風,現出一個手捧箜篌的妖媚女子來。

就在此際,從虛空中忽地伸出一隻纖美絕倫的手,曼妙且精準的捉住了紫芒,紫芒乍然頓滯,現出一隻光彩流耀的紫釵來。

飛蘿心中大驚,她知道在修煉了凌霄士授予的虛照心經後,此時的自己今非昔比,紫犀釵的威力比從前何止翻了數倍,委實難以想像有人竟能徒手相抗。

她全力運聚靈力,疾將紫犀釵的威力層層提升。

然而任她如何催逼,紫犀釵都始終無法摧毀那只看似纖弱無力的柔荑,就連掙脫都辦不到。

握住紫犀釵的手潔白、剔透、完美無瑕,瑰麗的光芒在其上不斷蔓延,在巨大的法力轟擊下,整隻手都奇異地亮了起來,散發出耀目的灼灼紫彩。

紫犀釵激躍不止,不斷地在那隻傾國傾城的手掌中摩擦著,發出一種奇異的嗡嗡聲,但那隻從虛空裡探出的手掌上似乎潛藏著不屬於這天地的威力,任它如何頑抗,始終都無法掙脫禁錮。

數息後,兩種對立的可怖力量終於炸開了,爆發成一道怖人的風暴,將方圓百丈內的一切摧毀推平。

煙塵緩緩散開,那隻手的主人身廓自虛空處徐徐顯露出來,但見衣如白雪,纖塵不染,一個麗絕寰宇的女子出現在飛蘿眼中。

她凝視著飛蘿,暗含嫵媚的一雙明眸中蘊藏著無以抗拒的威儀,足以讓世間任何一個生靈心甘情願的臣服。

四團金焰冉冉落在絕色女子的身周,也皆現出真形來,赫是四名豔色逼人的金裳妖姬,手上懷中分捧花籃、彩綾、琵琶與箜篌等法器。

“聖後?”飛蘿錯愕,心中立時明白過來,急撤玄功,叩首拜落。

小妖後凌虛而立,細觀手中寶釵,讚歎道:“果是妙手天成,聖母確有無上之大智慧,不知此寶可否借與一觀,瞻仰些日?”

飛蘿道:“聖後於我,恩同再造,飛蘿敢不從命!”

小妖收了紫犀釵,衣發未動,已到她跟前,伸出柔荑道:“來,讓我看看你恢復的如何。”

飛蘿依舊跪地,遞上右腕,送到小妖後手中。

小妖後搭了會脈,欣然道:“推倒重來,再鑄內丹,能短短的時日內有如此成效,果真是奇罕之至。”

飛蘿應道:“承蒙聖後垂顧,賜此妙境棲身療傷,又得聖老傳授絕學,大恩沒齒不忘。”

“聖老乃睥睨天地的大家,才學無雙,這虛照心經更是他嘔心瀝血的得意之作,你可受用了。”小妖後笑道,“好人做到底,今日就再贈一丹,助爾一臂之力。”

說著柔荑一轉,掌心中已多了顆暈著瑩瑩芒彩的紫珠,一上一下地微微升沉著,一抹細若遊絲的銀光在珠上徐徐打轉。

小妖後道:“此丹名曰乾坤鑄真丹,乃按吾師所授之方,以諸界奇珍所配,先後煉了千百爐,至今方成陰陽二丹。今贈爾陰丹,可融入體脈,增長萬載修為,望能助你及早更進一步,窺得太乙大羅之境。”

飛蘿惶恐道:“聖後於我,已有難報之恩,再贈此無上聖寶,叫飛蘿焉敢受之?”

“天地即有劇變,吾為一界之尊,或將無暇他顧,而他,卻是眾矢之的,需有人護持。”小妖後停了下,繼道,“此事惟有托付於你,只要護得他周全,便不算辜負吾意,望汝莫辭。”

飛蘿沉吟須臾,遂深伏至地行了大禮,舉雙手接了靈丹。

小妖後道:“此丹雖好,卻甚霸道,且需與內丹相互融合,此已非易,汝又是重鑄根基,其艱險不啻於改天換地,至於如何生根壯大,更是艱難,還需你自行努力。”

飛蘿道:“聖後之恩,飛蘿永銘於心!”

……

到了傍晚,雍怡宮中張燈結彩大排宴席,各宮各苑齊至,眾妃嬪一一覲見問安,處處花團錦簇鶯囀鸝鳴,絲竹聲中珍饈美釀流水呈遞。

小玄比上一次鎮定了許多,應對得頗為從容自如,但除了湯貴妃與唐淑妃不好推拒外,依然不敢與其他妃嬪太過親近,始終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在這期間,小玄忽然察覺到了一絲危機——那個錦心殿的袁充容似乎總在尋找與他接近的機會。

所幸的是,皇后也及時發現了這一點,屢在最緊要的關頭幫他掩護過去,直至宴席結束都沒有讓袁充容能夠真正的接近。

……

“難道那女人發現什麽了?”小玄心神不寧道。

“這倒未必。”卸了妝的皇后膩在他懷裡,慵懶道:“哎,這種提防人的宴席真是累人,那賤婢多半只是想要把你勾回錦心殿去。”

“總覺得哪裡不太穩當。”小玄凝眉道。

“你若不放心,哪天我幫你把那賤婢悄悄除掉便是,怕只怕反倒引惹得晁紫閣那些爪牙起疑。他們散潛在迷樓暗處,當中高者極眾,一網打淨那是癡心幻想。”皇后淡淡道。

“所以頭痛呐。”小玄捏了捏眉心。

“你還是先擔心下湯妃和唐妃吧。”皇后道。

“啊?她們怎麽了?”小玄詫問。

“今日宴上,你沒發覺湯妃冷淡了不少麽,盡管表面上依然談笑風生。”皇后道。

小玄怔了好一會,方道:“聽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有點……”

“不是好像,也不是有點,哎,你不懂這些。”皇后道,“還有唐妃,也是頗為奇怪,適才宴上,只要你稍微與她近點,她便好像有所畏懼,雖然極力掩飾,卻難以逃過我的眼睛!”

“有嗎?”小玄愣了下。

皇后輕抬蔥指,無意識地撥弄著他的襟口,沉吟道:“雖說晁紫閣喜怒無常,人人怕他,但各宮各苑都還是盼著能得到寵幸的。而唐妃的那種畏懼,以前從未有過……難不成是因為晁紫閣前陣子連德妃都踢死的原故?”

小玄眉心緊擰,心中倏地一動:“是啦!定是那晚在紅雨苑的假山裂罅中,她無意間瞧見了晁紫閣的本相,因而給嚇壞了……可憐可憐,她心裡邊害怕,卻不能說與任何人知。”

皇后道:“算了,你就別為這個煩惱了,這宮闈中的事情,還是讓你的皇后來想辦法好啦!”

小玄心頭一松,笑道:“虧得有你。”

“只要你別亂跑,只要你在身邊。”皇后從他懷裡爬起,邁腿跨坐到他身上,嬌聲道:“我就一點也不慌,就能替你擺平這宮裡的所有麻煩!”

……

小別初歸,水簾香榭中自是郎饞妾渴歡娛無度。到了翌晨,小玄同皇后才睡不久,便聞得宮人來報,說宰相湯國璋、驃騎大將軍唐鳳山與戶部尚書李翰馥同來覲見,奏曰有緊急大事,正在止禁門外候旨。

小玄一聽戶部尚書也來了,心中“咯噔”一跳,忖道:“這麽一大早的,難道又有什麽大災大禍來了?”

皇后推托多日,本就招架不住,這次焉敢再行阻撓,便命黃門官宣三臣到雍怡宮覲見。

眾婢服侍穿束整齊,小玄從兜元錦中取出七絕覆戴上,登榻坐好。

皇后命人傳鄧斐入榭侍候,又再三與小玄約定若有大事須與自己商議,此時身上困倦之極,遂領四婢離了水簾香榭,回主閣補覺。

三臣入榭,山呼萬歲,禮拜畢。湯國璋躬身問:“陛下聖體大安了?”

小玄道:“有勞湯相掛念,朕歇養多日,已恢復的七七八八了。不知眾卿今來何事?”

湯國璋奏道:“確有幾樁大事甚是緊迫,急需陛下聖裁。”

小玄道:“湯相請講。”

湯國璋奏曰:“今有三喜三憂,容臣等一一細奏。這頭一喜,是托萬歲洪福,南宮叛賊自作孽不可活,以邪術拘役魔獸,終致天譴,反遭火燒大營,雲州之圍不破自解,奉天侯及麾下疾雷軍已從墜星嶺脫出!”

唐鳳山朗聲接道:“萬歲聖德格天,自有皇天保佑鬼神相助矣!”

小玄錯愕,心裡道:“雲州解圍,乃我刀山火海千辛萬苦拚出來的,這功勞怎就變成老天爺的了?罷罷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俺崔小聖又豈是那貪慕虛名之輩……”

湯國璋繼奏:“可恨的是,奉天侯率部到了鐵峽關,遭方少麟據險堵截。疾雷軍已為強弩之末,終是無力回天,今諸軍潰散,程侯下亦落不明,此為一憂。”

“前方傳回的消息混亂,他們不知我嶽丈大人已經脫險了。”小玄忖道,心中暗凜:“雖說疾雷軍群龍無首,但是潰敗得也太快了吧,方小子不簡單呀,真個夠狠!從前怎就沒覺得那家夥有多了得……不對不對,定是因為我那些師伯師叔們在暗中幫他!”

轉念再想:“是了!我那些助他的師伯師叔哪個沒有撒豆成兵移山倒海的能耐,尋常兵將如何抵擋得住!又譬如我三師伯門下的梨花師姐,塵世間隨意走一遭,便成了那百戰百勝的大元帥……”

“臣已調拔大批人手,四出尋找程侯下落,還請陛下寬心。”唐鳳山停了下,怒色滿面道:“那方逆著實可恨,另有消息傳來,晉安侯何晏在陵州、長丘令費白雲在甘州公然反了,皆聲稱要與方逆連枝同氣互為響應!今方逆聲威日盛,怕是不日就要揮師北上,此為第二憂。”

“怎麽又有人反了!那何晏、費白雲兵馬可多?”小玄眉心緊擰地問,心忖:“如今烽煙四起,黎民百姓可是苦得很呐……方小子大動乾戈,我若是去告訴他,暴君已除,不知他是信或不信?肯不肯罷兵甘休?哎,我若是因此暴露了行藏,被師伯師叔們發現,只怕又要捉我上鳳凰崖,這可如何是好?”
2021-6-7 12:17#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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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三喜三憂

唐鳳山道:“何晏在多水之鄉,費白雲在苦寒之地,兵馬雖不算多,然皆彪悍,一擅江河交鋒,一擅山地鏖戰,皆不可小覷,若與方逆擰成一股,後患無窮。”

小玄一陣焦頭爛額。

唐鳳山停了一下,繼續道:“臣還接到北邊急報,秦湛余部嘩變,已推新帥,乃秦湛麾下舊將司馬原,甚為悍勇,今亦有聚師南下蠢動之象,須得及早做好準備,調集精銳以應對不測。”

小玄腦門跳動,隱隱作痛。

“陛下也莫要太過煩惱。”湯國璋溫言安慰,奏道:“北境捷報頻傳,天狼、犬戎等主力已潰,衛國公凱旋在即,不日就要回師,此為一喜。”

“太好了!”小玄道,不覺籲了口氣:“不知衛國公還要多久才能到來?”

唐鳳山道:“北境地域廣大,部族繁雜,需徹底掃蕩乾淨,以絕後患,且北境距中土路途遙遠,衛國公怕是尚需三兩月方能回到玉京。”

小玄點點頭,問:“還有一喜是什麽?”

湯國璋道:“濱州方面來報,大都督林航大病已愈,麾下二十萬飛豹軍始終未敢懈怠,今已整訓完畢,隨時可用,此又為一喜!”

小玄不知那大都督林航是何許人,生怕亂問露出馬腳,正在遲疑,已聽唐鳳山道:“林大都督號——安逸侯,為先帝賜封,意指只要他在,皇朝便可安逸無憂。安逸侯乃不世奇才,精通兵法策算無遺,又師承化外高人,識得無上妙術,同宣威將軍王俊勝、潮城太守曾立、懷仁校尉遊湞武,雲騎都尉米南、右驍衛大將謝洲峰、神武軍統領李宏概、安南大都護蔡建鵬共稱皇朝八駿,俱為吾朝之中堅。安逸侯麾下驍將千員,其部飛豹軍更是皇朝精銳中的精銳,向來百戰百勝所向披靡,若是調往中州接防,定可痛擊方逆!”

“這等了得?”小玄精神一振,旋又心想:“可別像上次那忠武將軍馮晉東一樣,說是有萬夫莫當之勇,然卻接敵即潰。”

湯國璋道:“陛下怎就忘了,當日南宮陽逃回雲州,臣本是推薦安逸侯前往平叛,奈何他突生大病,陛下這才改調奉天侯討逆的。”

小玄歡喜道:“吾朝藏龍臥虎,既有這等人才,病也好了,豈能閑著,那便快快讓他前往中州,攔住方少麟罷!”

湯國璋道:“安逸侯在濱州,若要往中州阻擊方逆,大軍需跨數境,未有上諭,不敢擅動。”

小玄道:“那朕就下旨!”

鄧斐遂著人去西台喚來擬旨官,當即下詔,敕令大都督林航揮師西南,接防原由程兆琦坐鎮的中州。

湯國璋將聖旨收好,道:“安逸侯如能守住中州三兩月,待衛國公率飆風軍回師,北邊秦湛余部、西面費匪、南方方逆與何賊等皆不足為慮也!”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小玄連聲道,心中稍稍一松,問:“還有一件可憂之事是什麽?”

湯國璋朝戶部尚書李翰馥點了下頭,李翰馥踏前一步,躬身遞上一卷奏表,鄧斐接了表文,不著痕跡地細瞧了外觀一遍,這才轉呈皇上。

小玄打開,裝模做樣地看。

他在逍遙峰時,雖也跟著雪涵、李夢棠讀書寫字,可是看這種官家文章,還是有些吃力的。

李翰馥奏道:“此乃六日前安州呈來的急報,曰新慶、惠原等十一縣突發蝗災,惡蜢如水瀉地似火燎原,如今大半個安州已是赤野千裡!”

小玄驚立而起,道:“前陣子泰州發了大水,濟縣瘟疫肆行,向陽諸縣又遭地震,這才過了多久,怎麽又有如此大災?百姓何辜,屢遭大難!”

三臣均面帶憂色,李翰馥道:“今又需調撥錢糧賑災,府庫捉襟見肘,委實難堪重負。”

“這可如何是好?”小玄道,怔怔坐回榻上,心想上次急征平寧侯家中錢糧賑災,皇后便已同自己翻臉,如今又要往哪裡調撥錢糧?

三臣俱沒作聲,隔好一會,方見湯國璋斟酌道:“今社稷不安,災禍頻發,或需尋請大德者設羅天大醮,陛下親祀大典以求上天庇佑,救吾朝子民脫出水火,庶還江山安泰社稷平寧!”

“羅天大醮?求老天爺?這個……有用嗎?”小玄心想,卻沒敢說出口,隻道:“這羅天大醮該如何籌辦?”

湯國璋道:“羅天大醮需搭設九座法壇,請德高望重的大法師主持,奉祀天地諸神。上三壇稱普天,到時須由陛下親自主祀,祀三千六百神位;中三壇各周天,需朝中公卿貴胄祀之,設二千四百神位供奉;下三層為羅天,由黎民百姓供祀,設一千二百神位。共分七朝醮典,禮祈七七四十九天方畢。”

小玄聽得頭大,吸了口氣道:“還要搭壇啊?這等工夫,需要準備多久才能開始?”

湯國璋答:“據臣粗略估算,築壇設祀等一眾籌辦諸事,至少需時半月,且得排上大吉之期方可開醮。”

“那就趕緊吧,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小玄鬱悶道,心中就不大信這羅天大醮能消災禳禍,又道:“安州新慶十一縣那邊還須立即調撥錢糧與人手賑災,無論府庫如何吃緊,都要想出辦法來!”

三臣應了,個個面色凝重。

小玄歎聲道:“這數月來大災接踵而至,眾卿家且說說,怎會如此?”

三臣心中登時冒出“天譴”二字,只是哪個敢言,皆自默不作聲,連眼皮都不敢朝皇帝抬一下。

湯國璋想了又想,忽道:“啟奏陛下,倘若請得能通天地之人觀天地氣象,祈聞天意,或可預知凶吉禳災避禍。”

小玄怔了怔,心中更是不信,隨口道:“能通天地之人?誰能通天地?我朝有這樣的人麽?真有的話,朕便即刻登門請教!”

湯國璋道:“吾朝甚幸,確有其人,且就陛下咫尺之處。”

小玄一怔,道:“此話怎講?”

湯國璋道:“這通天地之人,便是陛下后宮中之靈妃也。靈妃精通佔星術,能觀天地氣象佔卜凶吉禍福,靈驗非常。”

小玄錯愕:“哪……哪個靈妃?”

三臣面上俱露出奇怪之色,湯國璋道:“靈妃當日曾與欽天監管詡比試觀天望氣之術,預測旱澇凶吉,結果靈妃連勝三場,陛下十分欣喜,對臣等曰,靈妃能通天地知鬼神,還專為之築造了座移星塔做為賞賜,今兒怎就忘了?”

小玄心中一動,猛然想起那日與皇后同看百羞秘卷時,瞧見的那個雙瞳水藍的異域美人來,記得皇后說此姬幼時曾遇異人傳授,識得海外佔星術,能測凶吉,暗忖這靈妃敢情真有那“通天地知鬼神”的本事?猛然一拍大腿,做恍然大悟狀:“哎呀!朕怎就忘了?”

三臣面面相覷,忽齊想到宮中隱有消息傳出,說皇帝上次遇刺時傷了腦袋,以致記性大差,如今看來,此事怕是非虛,三人心中暗憂,然卻不敢有絲毫表露。

小玄雖是將信將疑,但恐露餡,不敢細問,想了想道:“朕回頭就去見靈妃,跟她討個卦兒去,問問日後可還有甚大災大禍、有甚應對之策。三位卿家協力籌辦羅天大醮,到時朕自親往祭祀。”

“臣遵旨。”三臣叩應。

小玄從榻上起身,深鞠一躬道:“皇朝而今多災多難,尚需倚仗眾卿盡心盡力分憂解難。”

從前的晁紫閣對臣屬何嘗有過如此大禮,三臣慌得齊伏在地,唐鳳山朗聲道:“臣等位列朝綱,自當嘔心瀝血盡臣微悃,如此君臣一心,定能共渡劫難,皇朝必是江山永固國祚萬年!”

小玄點點頭,忽爾想起糖妃來,心中既是親切又是感激,道:“諸位卿家辛苦了。”

“今雖多難,然陛下還須好生休養,切切不可操勞太過,以免有損安康。”湯國璋憂心忡忡道,肚子裡已在暗暗琢磨該尋哪個名醫來為皇帝醫治腦袋了。

操勞太過?小玄微怔,心頭倏岔,想起了昨夜的一宵顛倒,面具後老臉一紅,含糊應了。

三臣叩首告退,躬身辭去。

……

小玄憂心忡忡,沉吟良久,心想按照以往,鬧了通宵,皇后定是要補覺到晚上去的,便也不回主閣,先命鄧斐退下,叫人召閻卓忠過來,命之帶路,擺駕升輿,往靈妃的天魔宮行去。

閻卓忠帶了一乾隨從,騎著馬在玉輿旁跟著,此時顯然已從儀真宮那邊獲知皇帝的更多底細,恭敬間言行愈發親近默契。

一行人轉過數座宮苑,正行間,忽聞前面人聲傳來,有宮人稟奏,“袁充容求見萬歲!”

小玄抬目望去,見前方有三個美人立在道旁,望輿盈盈拜倒,為首嬪妃叩首道:“臣妾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小玄瞧定,見那嬪妃頭綰凌雲髻,兩道細長峨眉直飛鬢中,右邊眼角下貼著朵蛛網狀的奇異花鈿,一身華貴宮裝。身後兩個宮人則為女官裝束,一綰靈蛇髻,一綰回心髻,皆黛眉凝煙星眸含露,容顏身段俱是妖嬈冶豔之極。

他心中一緊,認出她們正是皇后要自己提防的那個袁充容、花婉和月凝,命人停輿,道:“充容為何在此?”

“萬歲聖體欠安,臣妾心中掛念,屢往雍怡宮求見,一直未得皇后娘娘允可,臣妾著實無奈,今日隻得鬥膽在此候駕,萬乞陛下恕罪。”

“昨天宴上不是見著了麽!”小玄心中嘀咕,道:“充容掛念朕之安康,何罪之有。”

袁充容道:“妾獨守錦心殿,長思帝恩,時時伏望宸駕早還,萬歲若肯見憐,賤妾不勝歡喜。”

小玄聽得費勁,總算是明白了她在求自己回錦心殿,然卻哪裡肯去,敷衍道:“朕本欲去看你,但身上尚未全好,只有改日再過去罷。”

袁充容黛眉微蹙,長睫徐徐抬起,一雙妙目竟然直視著他。

小玄見她神色奇怪目不稍瞬,不禁一陣心慌,暗疑自己是不是哪裡露出了馬腳。

“阿米巴!”小玄耳中忽然響起袁充容的聲音,他微微一怔,朝前邊的美人望去,卻見她並未開口,忽然意識到她是在用傳音秘術跟自己說話。

“少主請隨我來,屬下有要事稟報。”袁充容依然朱唇未啟,左手抬起,拇、食兩指交叉,在胸口前比了個奇異的手勢。

小玄聽她換了彼此稱呼,顯然是以私密的身份在跟自己說話,暗忖如若此時還要裝癡弄傻,只怕真要令對方起疑,遂對閻卓忠道:“你且這裡等著。”

他下了禦輿,袁充容展顏一笑,指著旁側嬌聲道:“那邊便是秋聲亭,最是蔭涼,陛下何不過去歇會兒。”

“甚好。”小玄道。

袁充容轉過身姍姍而行,同花婉月凝在前引路,小玄緩步跟著,見周圍花木甚是濃密,心中愈加警惕,忽聞後面腳步輕響,回頭望去,見是阿福與阿壽遠遠跟著,不禁暗喜,心底寧定了些許。

四人轉過閣角,到了秋聲亭中,花木叢間一陣細響,亭前已多了兩名男子,但見衣飾殊奇,形貌怪異,腰間懸著可出入迷樓的欽賜符牌,目底蘊藏精光,顯是修為極其高深之輩。

小玄一凜,正欲暗提真氣,已見兩人屈膝跪下,同抬左手,拇、食兩指交叉,在胸口前比了個奇怪的手勢,面容肅穆地沉聲齊呼:“阿米巴!”

莫非是他們之間的暗號密禮?他心念電轉,便學著抬手胸前,比了個同樣的手勢道:“阿米巴!”語方出口,便即生悔,心忖自己假扮的乃是晁紫閣,與他們行同樣之禮,怕是要令人起疑。

“少主傷勢恢復的如何?屬下等萬分擔憂!”近前一個僧人模樣的光頭大漢道,拖著個幾要垂到地上的肥巨肚子,身著血赤袈裟,頸間懸著條十分搶眼的骷髏巨鏈,面藏凶色,正是邪宗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邪佛。

他旁邊那人則為雲袍芒鞋,裝束儒非儒道不道的,骨瘦如柴面色慘白,卻是百煞之中排序第四的邪軍師。

小玄見他們神色如常,恭敬依舊,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隻道:“朕已經恢復許多,爾等不必掛慮。”

袁充容親用袖口輕拂亭中石椅,扶他坐下,花婉同月凝分立左右。

小玄大馬金刀坐下,想起晁紫閣素來嚴厲,便沒叫亭前的兩人起身,既不敢貿然說話,更不敢細問這兩人的姓名。

亭前兩人便依然在地上跑著。千臂邪佛面現歡色,一臉的凶橫肥肉顯得柔和了許多,恭聲道:“這些日來,屬下感應不到少主的行蹤,宮裡傳出的消息亦少,心中好生焦急!”

小玄吃了一驚,好在有七絕覆遮擋了表情,怒斥道:“大膽,爾敢追蹤朕的行止!”

千臂邪佛急叩額至地,說道:“少主恕罪,聖皇賜屬下九鬽連環,與少主的聖皇鎖互為感應,便是要屬下時刻保護少主,向來如此,絕無他念!”

“原來這胖和尚有個什麽東西能追蹤不壞聖皇鎖,那我去哪裡豈非全都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小玄心中愈驚,見這幾人皆偷眼望著自已,面上似乎微有疑色,不禁額角冒汗,心知眼前一個不好,便要生變,當即強自鎮定,旋即思道:“可是……這胖和尚怎又說這些日感應不到呢?啊!是了,定是兜元錦起了作用,阻斷了那什麽連環與聖皇鎖的感應!”

他心念電轉,生怕讓眾邪細思之下發現破綻,斷喝道:“豈可事事任爾知曉!朕要用人之時,便自會讓你感應得著!”

千臂邪佛冷汗暗冒,連聲應是,心忖:“原來少主早已厭煩這個,老子以後切記少提!不,是提都別提!”

小玄見此招似是有效,聲威並盛地又喝:“爾等怎都在此,還有甚事?”

邪軍師道:“屬下等焉敢輕擾少主清靜,只是近日各方消息雲集匯來,甚是緊要,不得不前來稟報,還須少主定奪。”

“說。”小玄冷聲道,心中愈來愈定,雙目在七邪覆眼洞裡悄悄轉動,從千臂邪佛與邪軍師身上細細掃過,將他們的容貌身廓一一記在心裡,暗忖:“這兩個家夥能直接來見晁紫閣,可見地位在他們宗門當中非同一般……什麽時候,誑他們把潛藏在迷樓上的爪牙全都帶來瞧一瞧,免得防不勝防!”

邪軍師報:“經吾宗各方眼線偵查,方少麟聲勢日盛,除玄教門人大舉出山助紂為虐外,天道閣、辟邪宮與蜀山派也皆反了,均在明裡暗裡地給與支持。”

小玄眉頭緊鎖,心裡不知是甚滋味。

邪軍師停了下,斟酌道:“匯綜各方消息,屬下推斷,方少麟一呼百應,只怕並非偶然。”

小玄心中暗罵:“還不是你家少主昏庸殘暴無惡不作,動輒乾戈肆意殺戮,惹怒了天下蒼生!”

邪軍師繼道:“怕只怕,這幕後……或許另有推手。”

小玄哼道:“什麽推手?哪個是推手?”

邪軍師舉起右手,並指朝上輕點了兩下。
2021-6-7 12:1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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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邪宗聖器

小玄倒吸了口涼氣,其實自打真武蕩魔大帝在赤龍關顯聖,遣麾下水火二將、六大元帥將皇朝大將馮晉東擊退,他就已經隱有這種感覺了。

千臂邪佛道:“今山雨欲來,聖皇又未出關,少主須及早做好萬全之應對,以防不測。”

小玄嗯了一聲,道:“還有甚事?”

邪軍師道:“天界有消息傳來,拘纓失盜,共損尋木一萬一千七百零三株,震動諸界。”

“尋木!”小玄心中一跳,即問:“是誰乾的?”

邪軍師道:“天庭震怒,遣使四方追緝,似乎至今仍未查明是何人所為。”

小玄心忖:“一萬多株尋木……天界的損失比虞淵谷可要慘重多了!”

千臂邪佛接道:“目下隻知,失盜那幾日,有人瞧見拘纓附近曾有許多鯤鵬出沒。”

“鯤鵬?”又是鯤鵬!小玄心跳加速——看來拘纓與虞淵谷的盜木者就是同一夥人。

千臂邪佛有些幸災樂禍道:“正是,因此諸方均把目光驟向擁有最多鯤鵬的建木,如今天界同妖界已是劍拔弩張。”

“那大妖界王國的都城所在處?”小玄對建木已經有了些許概念,問:“建木有很多鯤鵬麽?”

“鯤鵬乃先天地之靈,今已存余無幾。目下擁有鯤鵬較眾者,為天庭,西方,妖界,當中數量居首者,當屬妖界,而妖界之鯤鵬多在建木,今為大妖界王國皇帝萬劫真君統轄。”邪軍師道。

“五姐姐的娘曾提過那萬劫真君的名頭,言語中似極忌憚……難道是建木那邊的人盜走了天界和我師父的尋木?”小玄心中琢磨,隱隱覺得要將失盜的尋木奪回,決非一件易事。

袁充容道:“天界與妖界不和,必令諸界震蕩,此於吾宗,應該是個好事,或可因而減緩些許壓力,讓我們可以平安守到聖皇出關。”

“是麽。”小玄道,心中冷哼:“你們的聖皇被我師父用迷樓牢牢地鎮著呢,怕是永遠都指望不上啦!”

邪軍師沉吟道:“又或許還是個混水摸魚的好機會,辟邪宮那邊……”

小玄心中急著奪回尋木,截住道:“別的暫時緩一緩,你們也都去查查,看看那盜木的究竟是何方所為,一旦有消息,便即刻報來!”

邪軍師斟酌道:“此事於外間愈亂愈好,於吾宗則隔岸觀火即可,目下天庭正全力追緝盜木之人,我們還是莫要沾惹為好,以免引火燒身。”

小玄冷冷道:“這個朕自有主張,需你多言麽!”

邪軍師微愕,想起這少主從來剛愎自用喜怒無常,身邊的人動輒得咎,不禁悄冒冷汗。

袁充容道:“少主自然另有謀算,你們隻管依令去做便是。”

千臂邪佛同邪軍師即刻叩首應了。

小玄見他們一個個奉命惟謹,忽然想道:“晁紫閣的這些爪牙,雖是潛藏在迷樓上的危險,但只要我這假少主沒露餡,或可偶爾利用一下,保不準真能幫上點什麽忙哩……”

邪軍師道:“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小玄道:“說。”

邪軍師道:“二十四靈部之水猶憐,深潛辟邪宮多年,方得大宮主沈秀衣收在門下,苦心查探,近日終於有消息傳回,吾宗所遺之聖器的一部分,很可能就在辟邪宮的某個禁地之中。”

“聖器的一部分?”小玄心中微怔:“不知是什麽?那個水猶憐為此潛伏多年,可見非是尋常之物。”

袁充容微微動容,顯是之前未聽邪軍師說過,道:“這消息有幾成真假?軍師且細細報來。”

小玄悄忖:“聽她的口氣,身份地位似乎要在這兩人之上……”

殊不知這袁充容姓袁名媚,號魘夫人,在外間的名頭,直追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憐,乃邪皇麾下七將軍其一,於邪宗之內,地位尊崇,階序確實要在位列百煞的千臂邪佛及邪軍師之上,隱於宮闈之中,只不過是為了暗中護衛晁紫閣與及監視宮人。

邪軍師道:“據水猶憐描述,她見著的那物,幾乎與吾宗聖器傳說中的模樣相吻合,且在那禁地之中,收藏的都是極上之寶,辟邪宮亦為此防范極嚴,靈獸環伺機關密布,因此屬下推斷,那可疑之物有很大成數就是吾宗所遺之聖器。”

小玄全然不知頭尾,焉敢細問,隻作沉吟之貌。

魘夫人對他輕聲道:“聖器於吾宗乾系重大,聖皇望之已久,此事還真是不可耽擱呢。”

千臂邪佛朝小玄叩首道:“屬下等願往辟邪宮走一遭,望能及早迎回聖器!”

“好吧,既然乾系重大,那就多召集些人手同去。”小玄不動聲色道,心想讓這些魔頭暫時離開迷樓,多多少少都是件好事,萬一全給辟邪宮的那些惡仙子們宰了,那更是妙不可言。

“少主允了,你們就快去吧。辟邪宮非同小可,一切須得仔細,可別打了草驚了蛇,卻又空手而歸!”魘夫人沉聲道,輕揮了下手。

“阿米巴!”千臂邪佛同邪軍師齊聲低呼,面容肅穆地手放心口,直膝立起,躬著身徐徐後退,隱沒於花木之中。

“我的小主,你怎不要奴奴啦?”魘夫人香軀忽爾一歪,軟軟地靠在小玄臂側,柔荑攀住了他的袖子。

小玄心中一震,手足無措。

“為何這許久都不回錦心殿?昨日宴上,還半點不肯理睬人!” 魘夫人幽怨道。

“少主好狠心,這回竟然拋下我們這麽久!”花婉與月凝也都嬌滴滴道,依偎近前這個摟臂那個搭肩。

“這不在養傷嗎,走動便少了……”小玄支吾道,隻覺一對飽滿腴綿的翹乳挨靠著自己,貼偎得臂上一片溫麻,左右縷縷異香襲來,蒸得他眼餳耳熱,心中暗慌,既怕在這三個妖女的親近當中露出馬腳,又不敢硬生生地抽身走人。

“在哪裡不能養傷?況且錦心殿還是你住慣的。”魘夫人在他耳邊輕語,一隻玉手在他胸前輕撫,不著痕跡地自襟口摸了進去:“快告訴奴奴,是不是那賤人耍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把少主的心都勾走啦?”

小玄猛一個激靈,右手電般掠去,捉扣住她的纖腕,強硬地將之從衣襟裡拉了出來,赫見幾根尖尖玉指夾著不壞聖皇鎖,臉上霍然變色。

魘夫人瞧見聖皇鎖,神情微微一松,籲了口氣。

小玄心中驚濤駭浪,一手緊扣其腕,一手環過其身,搭在她那蛇腰之上,指掌暗聚真氣,隻待有變,便要將她立時製住!

魘夫人察覺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整個即時酥了,趴伏在他懷裡的嬌軀越發軟綿,吃吃笑道:“奴奴最怕癢的,少主別把手放那裡嘛!”

小玄一言不發,焉肯把手移開,反而故意攬得更緊。

“哎,這寶貝在就沒事,這些天,奴奴可要擔心死了,真怕那賤人趁少主傷病之時,耍什麽詭計將它誑走了。”魘夫人膩聲道,俯下朱唇,虔誠萬分地親吻了下聖皇鎖,這才將之重新塞回男兒衣襟裡去,寶貝無比地隔衣輕撫了兩下,道:“只要它在,任誰都奈何不了我的小主。”

小玄悄松口氣,道:“皇后怎會算計朕的寶貝。”

魘夫人道:“那賤人乃名門之後,其師祖更是天地無寶之主,見識必定不差,況且我曾見過那賤人盯著你胸口時的神情,盡管極力掩飾,但仍然難免泄露了絲許異樣,少主切莫大意。”

小玄暗暗吃驚,道:“放心,朕會留神的。”

魘夫人抬起翹睫,一雙如水妙目盯著他:“好生奇怪,少主向來厭煩那賤人跋扈囉唕,今兒怎肯一直待在她那裡不回來?”

小玄心念電轉,道:“朕雖素與那女人不睦,但衛國公就要回玉京了,目下南北吃緊,朕急要用人,須得把她穩住。”撒完此謊,他忽然有點佩服自己了。

魘夫人面露恍然之色,恨恨道:“便宜那賤人了!”想了想又道:“少主傷勢恢復得如何?奴奴那邊藏有許多藥石,都是世間罕有的珍品,可助少主療傷。”

“不必了,朕已用了許多好藥,恢復得甚佳。”小玄婉言回絕,見三個女人低眉順眼親昵無間,對自己似乎全無防意,忍不住問:“你們一見面都呼阿米巴,此是何意?”

魘夫人吃了一驚,立時想起前陣子雍怡宮悄悄傳出消息,說皇上遇刺時傷了腦袋,記性大差,吩咐各宮各苑小心伺候,不禁萬分擔憂,然卻哪敢細問,柔聲道:“少主怎就忘了?阿米巴乃吾宗聖祖之名,是先天地之語,意為大自在與遺忘之地。”

“大自在與遺忘之地?”小玄迷惑道。

“吾宗先祖乃先天至尊,是寰宇中修得混元之境的三位真聖其一,誕始之處就在大自在與遺忘之地。”魘夫人道,見主子依然茫然,不禁愈來愈驚,憂心如焚地暗思:“少主身上的傷看似已經痊愈,但潛藏於腦部的傷卻是如此之重,竟然連本宗聖祖都想不起來了!”

“先天至尊?”小玄心忖,“這名頭也太過了吧,天地之中,又有哪個擔擋得起?”

“阿米巴之稱乃自家專用,已成本宗密語,外間鮮有人知,但聖祖另外的一個名號,便是大羅太乙諸界至尊聽見都膽寒的,叫做太兆。”魘夫人輕輕道。

“太兆!”小玄心口重重一跳,猛然想起在千鏡島上聽逍遙郎君講過的傳說來。

“隻惜歲月太過久遠,且諸界諱言,如今這個威震寰宇的名字已鮮有人知了。”魘夫人輕歎。

“原來太兆還是他們的聖祖!是了,三哥說太兆既為魔祖太至之父,又是邪皇淵乙之師,那麽他們這個邪宗,包括晁紫閣,定是淵乙一脈了。”小玄心中越來越明晰。

“那或許藏在辟邪宮的聖器,便是聖祖所遺,力能翻天覆地,聖皇尋之已久,奈何始終未見其蹤。”魘夫人道。

“這還了得!”小玄大吃一驚,心想如此上寶如果落到這幫邪魔手裡,天地安有寧日?當即就想把那一僧一士召回來,收回命令,只是朝令夕改,該找什麽樣的理由才能不叫他們生疑?

“那夜煉心殿遇刺,少主可知是何方所為?手段若何?屬下等知之甚少,骨海將軍調撥了許多宗內高手追查,卻依然沒能捉拿到凶手。”魘夫人道。

“不必著急。朕已另遣人手追捕,有些眉目了。”小玄搪塞道,轉念思道:“那在辟邪宮的東西未必就是他們要找的聖器,況且辟邪宮從來就不是吃素的,向以誅邪除魔為己任,未必能讓這夥魔頭討得了好,我還是莫自亂陣腳才是!”

“少主還是回錦心殿一趟吧,讓奴為你好好調理些時日,以免身上的傷留下貽患。”魘夫人軟聲央求。

“你先回去,安安心心地等著,過陣子朕自會回錦心殿的。”小玄急欲脫身,隨口哄慰,又道:“辟邪宮那邊一旦有消息,須即刻報與朕!”

“屬下明白。”魘夫人應,低語道:“前陣子奴讓花婉悄悄出宮,又從外邊收羅了許多妙趣新物,真個能折磨死人的,就等著少主回來把玩品鑒呢。”聲音妖媚粘膩,也不知暗藏著什麽奧妙,似能潛透人心撩魂蕩魄。

花婉趁機道:“奴奴上天入地方才覓得的,都是少主喜歡的物事哦。”

“什麽叫做能折磨死人的……”小玄胸口一陣亂跳,生生收攝心神,毅然從石椅上立起,冷聲道:“朕還有事,你們這就去吧。”

晁紫閣向來不容囉唕,魘夫人聽這主子聲音裡已透出冷峻,雖然不甘不舍,也隻得叩首告退,無可奈何的領著花婉月凝去了。

小玄快步出林,阿福阿壽接住,直至回到徑道登上玉輿,方才悄籲了口氣,不覺微自得意,心道:“臨危不亂處變不驚,說的便是我千翠山崔小聖也!”

……

天魔宮位於迷樓最高處,一行人穿苑跨閣過橋拾階,向上而行,約莫過了柱香光景,忽聞閻卓忠道:“總算到了!哎,靈妃這裡風光絕好,可惜就是有點高。”

小玄抬頭望去,見高處築著一座宮殿,除了亭台樓閣,還矗立著一座座巨大的金色帳篷,異域風情十足,在更高處,一座巍峨高塔拔地而起,樓起十數層,遠遠瞧去,宛如直插雲霄。

“那便是移星塔麽?”小玄心道。

隨著行近,但見天魔宮與那移星塔交相輝映,愈感震憾壯觀。

“迷樓真乃萬世傑作,隻不知要糜費多少民脂民膏!”小玄心中既讚又歎。

閻卓忠早已遣人報與靈妃,但見宮門大開,一眾麗裝宮人正在門前等候,為首之佳人目如碧湖,膚似酥雪,正是那日在水簾香榭見過的靈妃奶拉忽。

小玄下了禦輿,靈妃娉婷嫋嫋地迎上前,叩見皇帝,笑盈盈地接了他往宮內行去。

“萬歲可是大安了?今兒怎會到這邊來,臣妾這裡地高路遠可不好走呢。”奶拉忽道。

小玄聽她帶著一絲異域口音,隻覺格外的新鮮悅耳,心裡想著皇帝大概會說什麽話,字斟句酌地學著道:“朕久未見你,好生惦念,這就來了,靈妃不歡迎麽?”

“臣妾久望宸駕,茶飯不思日夜翹盼,今兒萬歲垂降,妾焉有不歡喜之理?”奶拉忽道,“只是皇后娘娘把萬歲伺候得高高興興,因此陛下便連這邊都忘掉了。”

“朕前陣子身上未愈,太醫不讓走動,愛妃莫怪。”小玄道,話才出口,又想晁紫閣說話似乎不會這麽和氣,隻覺橫豎怎都不對,渾身別扭。

一行人進入座金色大帳,在毯子上坐下,宮人以銀壺銀盤呈上奶茶與點心。小玄見都是北境風情,心中甚感新鮮舒暢,同靈妃說笑了幾句,這才漸漸輕松起來,轉念思道:“晁紫閣顛三倒四喜怒無常,誰敢質疑,我又何必拘泥模仿,搞得自個這等不自在!”

靈妃舉盞獻茶,數巡過後,又命人傳酒,也是北境的佳釀,性烈如刀,小玄喝得高興,剛要發問,忽聽靈妃道:“陛下來得甚巧,奶拉忽近來無事,便學了支新舞,亦為天魔舞一系,叫做‘金雀奴’,直至這幾日才算練熟,陛下可願意賞鑒則個?”

小玄早就從皇后口中得知,這靈妃是宮裡三個最擅舞的妃嬪之一,也曾聽聞過西域天魔舞的盛名,再想起皇后說她身上柔若無骨,若在平時,那定是期待之極,然而此時心中有事,哪裡有看舞的興致,口中應道:“願意願意,委實妙極。”卻是盼著靈妃快快把舞跳了,自己才好直奔主題。

豈知靈妃卻薄暈著臉道:“臣妾為此舞專門尋配了套衣飾,須得在燈火之下,才最好看。”

小玄哦了一聲。

奶拉忽嬌軀微傾,水潤朱唇貼到他耳畔,聲音變得低柔黏膩:“陛下若是今晚不走,奴奴就把這支新舞跳與你看。”

小玄乜目望去,見那近在咫尺的深邃眼廓、挺翹瑤鼻以及那雙碧藍如水的眸子無不充滿了迷人的異域風情,凝脂似的雪膚無需去摸,便知一定會是光滑極絕,鼻間還芬芳著一種揉混著神秘奶味的濃鬱香氣,而那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洋溢著甜蜜的誘惑與期待,更是令人無以自撥。

他心中通通悄跳,然卻哪敢答應,含糊地嗯了一聲,忽轉言道:“近來各地災禍頻發,百姓委實苦不堪言,朕為此不勝憂困,想起愛妃有那通天地知鬼神之能,甚感欣慰,還請愛妃助朕一臂之力。”

靈妃微笑道:“陛下又來取笑臣妾,奶拉忽不過是識點觀天望氣與佔星卜卦的小伎倆罷了,何來通天地識鬼神之能。”

小玄道:“愛妃莫要太謙,朕今日來,便是想請你觀一觀天地氣象,佔上幾卦,祈求上天降示一二,瞧瞧皇朝境內可還有甚大災禍要發生?”

靈妃微笑道:“好呀,說來道去,萬歲今日過來,原來並非想看奶拉忽,真真叫人空歡喜一場!”

小玄心中暗窘,勉強辨道:“朕就是來瞧你的,請教天地氣象不過是順道而已。”

“萬歲就莫要哄人啦。”靈妃輕歎了一聲,道:“皇朝近來多事,其實臣妾亦有所感,因此近日常觀天地氣象,果然頗有疑異,奈何陛下許久不來,無從稟告。”

“頗有疑異?”小玄心頭驟緊,問:“何為疑異?從何而來?”

“依臣妾所學,可觀見天地之中的某種惡象,此象往往預示著大災大難,是為‘異’;所‘疑’者,是謂四面八方,無處不在,諸異之繁密,即便在古人記載的典籍之中,亦是前所未有。”靈妃道。

小玄目瞪口呆,心中一片森寒。

靈妃也是一陣沉默,似乎在抑製心底的波動。

隔了好一會,小玄方道:“四面方八,那便是很多,而且不知從何而來了?”

靈妃輕輕點了點頭,道:“臣妾所學有限,無法追根溯源,然觀這些險惡異象最眾者,則可見聚集於一個方向。”

小玄問:“哪個方向?”

靈妃舉起右手,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斜指向天空的某個方位。

小玄遁指望去,目光被頂上的金色帳篷攔住,茫然道:"那裡有什麽?"

靈妃道:"那裡是雷極的方向,也就是傳說中雷域的所在之處。”

雷域--在逍遙峰上時,小玄就曾經聽崔采婷講說,那是三十三重天外無人能至之地,天地中所有的雷電都源自其處,是寰宇中所有力量的源泉。

"愛妃的意思是...小玄艱難道:"接下來或許還會有許多大災難要發生?”

“陛下可將或許,二字去掉。”靈妃平靜道。

“可有較為確鑿的?譬如最近要發生的?"小玄道。

“有。”靈妃輕輕道,“臣妾昨夜已佔出,有樁R難迫在眉睫。”

“何時?何地?是何災禍?"小玄變了臉色。

“今日已正,東南一千一百裡處建州的翡翠鎮,要做百年不遇的大水。"靈妃道。

“已正?"小玄即刻望向侍立於旁的閻卓忠,問:“現下是什麽時辰?"

閻卓忠躬身道:"回萬歲,就到已正了。”小玄霍然立起,膝蓋撞著跟前的矮桌,唯啷唧摔下幾隻銀盞,酒漿四下流淌。
2021-6-7 12: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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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螳臂當車

眾人一驚,兩個宮娥趕忙上前收拾。

“百年不遇的大水……不知又有多少生靈要遭殃!”小玄心頭突突直跳,盡是煩惡,在帳中來回踱步。

靈妃靜靜地望著他,眸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訝。

在她的記憶裡,這個昏君從來就沒為這種事情著急過。

大災在即,著實容不得猶豫,小玄主意驀決,朝靈妃道:“朕改日再來看你!”轉過身快步朝帳門走去。

閻卓忠急忙跟上,他身子肥胖,小跑數步,便已開始喘氣。

靈妃也追了上來,沒見有多吃力,步子卻是半點不慢,輕喚道:“陛下這就要回了?”

小玄點頭。

靈妃道:“此乃天災,並非人禍,著急又能奈何?”

小玄停步,歉疚道:“待今趟災過,朕定然再來好好欣賞愛妃的新舞!”

靈妃凝視著他,似乎想要看清楚隱藏在那可怖面具上兩隻漆黑眼洞裡的眼睛,輕聲道:“一支舞兒又算得了什麽,早看晚看有何不可,陛下為天下憂急,實是皇朝之幸百姓之福,臣妾好生歡喜,只是陛下聖體未安,萬望保重!”

小玄含笑望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大帳。

閻卓忠喘著氣問:“陛下走這麽急,是要去哪裡啊?”

小玄見他跟著吃力,遂慢下腳步,壓低聲道:“你不必跟著了,現下就去儀真宮報與黎姑姑,說我出去辦事,不用擔心,很快就回來。”

閻卓忠已得黎姑姑交過底,知道今兒的皇帝是自家人,也不多問,便即應了。

小玄想了想,又囑咐道:“萬一耽擱了今晚沒能回來,你便去見皇后,就說朕宿儀真宮那邊了。”心忖皇后甚是忌憚武翩躚,料想不敢因此太過見怪。

閻卓忠一一應了,低聲道:“陛下既要外出,把阿福阿壽帶上可好?”

小玄沉吟片刻,道:“不用,你們去吧。”

閻卓忠這才躬身叩首,引領眾隨從去了。

小玄等他們走遠,這才閃入天魔宮近旁的小林子當中,尋了個花木茂盛的僻處,先將七絕覆摘下收進兜元錦,再從如意囊裡取出馭龍寶杖,默頌真言,召出水晶龍禦,心念動處,旋見龍與車形色漸淡,進而輪廓隱沒,最終如水盈蕩完全消失於花木之間。

他心中歡暢,馭龍自林中飛起,刹那間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迷樓,騰空往東南馳去。

……

千丈高空上,小玄心急如焚地馭車飛馳,尋思道:“如今有了水晶龍禦,這千余裡的距離不過是彈指即到,此時尚未近午,如果事情無需耽擱太久,天黑之前趕回來還是很有把握的。”

旋又忖道:“靈妃說此乃天災,我即便去了,又能奈何?只是不瞧個究竟,終歸心有不甘!”

水晶龍禦疾如電掣,思量之間,不覺已過千裡,到了建州地界,小玄不知那翡翠鎮在何處,依然隻往東南馳行,又飛須臾,猛見前方烏雲滾滾,遮蔽了萬裡晴空,當中風雷大作,正傾落瓢潑暴雨,直如江河倒懸,煞是罕異駭人。

“敢情底下就是翡翠鎮了?這等惡雨,莫非就是做大水的禍根?”小玄驚疑不定,當即馭龍望烏雲掠去。

一入雲中,愈感猛惡,周遭電光閃竄雷鳴炸開,風卷著雨水猶如亂箭射來,好在水晶龍禦能自屏風雨,衣發半點未濕,小玄在昏黑中舉目四眺,盡往雲湧風急處飛掠搜尋。

“再慢片刻,地上怕是要淹壞了!”他正灼急,突見前側有條巨大的影子在雲中翻滾穿梭,不禁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哪裡來的邪魔!”當即從兜元錦中刷出神骨劍,禦龍衝去。

驀聞一聲龍吟,風雨愈疾,烏雲旋聚處揮出一隻巨大的爪子來,甲尖銳如利鉤,帶起一道濤天水浪,小玄早已使出北溟玄數,瞧得明明白白,離鞘的神骨舞起一條令滿空烏雲失色的耀目火龍,刹那便將巨爪上五根鉤指盡數削斷,血濺長空。

一聲淒厲長吟,巨爪急縮雲中,小玄飛出龍禦,不依不饒地追入雲內,劍鋒死死地盯住了一條暗青色的龍形巨影,眼見就要透體而沒,青影巨軀一擺,急劇縮小,然卻始終無法逃脫,倏地頓滯,驀爾現出一個人形來。

“上仙饒命!”一聲顫叫,小玄微怔,手腕一凝收住劍勢,但見烏雲之上躺臥著個長須老者,身穿華貴青袍,神骨劍的劍鋒正抵在他的喉骨之上。

“上仙何來?怎阻老龍差事?”老者嘶聲道,左掌捂著失了五指的右手,鮮血淋漓,滿面俱是痛楚之色。

“你是何方邪魔?膽敢在此做惡!”小玄喝問。

周遭風雨瞬停,那老者顫哼哼道:“吾乃水元下界潯河龍神敖辛!奉上帝敕旨,在此行雲布雨,上仙為何阻撓?”

小玄愣住。

龍王見他似給鎮住,目光一厲,又道:“本君乃靈霄殿禦筆點差的,是為興雲布雨滋生萬物的正神,汝敢傷吾!就不怕坐個欺天罔上之罪耶!”

小玄喝道:“行雲布雨滋潤蒼生乃是天道,但降這等傾盆惡雨,地上非做大水不可,再惹來山洪,豈非百姓遭殃!你即為神明,怎可胡作非為,戕害百姓!”

龍王見他動怒,口氣立時又軟了,爭辯叫道:“冤枉!小神全按金闕旨意,巳初發雷,巳正降雨,申時雨止,共得水九尺三寸零四十七點,這雨該下多少,小神既不敢多上一分一寸,亦不敢私短一毫一厘,上仙焉可怪罪耶?”

小玄吃驚道:“九尺三寸,那豈非將地上房屋田陌全都淹了?這等大水,百姓焉有活路?”

龍王道:“小神久居潯河,長受此地百姓香火供奉,今日降此大雨,實屬無奈,不瞞上仙,此乃天庭旨意,當今人君昏暴無道,當遭天譴,需以此大水警示世人。”

小玄又驚又怒,心中一片寒涼,怔了許久,方才道:“冤有頭債有主,若是為懲人君,那就衝著我來便是!為何戕害無辜?”

龍王大驚,顫聲道:“你,你是……你便是那個昏君?”

小玄默不作聲,心想晁紫閣昏聵殘暴,在位之時,似乎老天爺也沒給他找什麽麻煩,而自從將其鏟除之後,這天災地禍卻一個接一個的來,驀地怒氣衝霄,冷聲道:“賊老天,怎地黑白不分!沒錯,朕便是日月皇朝的當今天子!”

龍王氣得渾身發抖,叫罵道:“果是昏君!爾在人間暴虐,已是萬般難赦!今又阻撓天命,是為罪上加罪!倘再執迷不悟,阻撓本司降雨,待老夫上表天聽,定叫你墮入畜道,永無輪回!”

小玄沉聲道:“朕既為天子,一國之君,今又在此,吾朝子民豈能任爾踐踏!” 他怒氣勃發,真氣滔滔注入手中神骨,旋見劍身赤光迸發,映亮了龍王驚恐的臉。

“爾欲抗拒天譴,不過是螳臂當車癡心妄想!”龍王猙獰道。

小玄心頭劇震,神骨劍鋒微沉,已沒入龍頸一線。

“且慢!小神……小神……”龍王顫不成聲。

小玄淡淡道:“你若就此罷休,便放你去。”

龍王心中一陣掙扎,生死之前,終歸還是服軟了,面色鐵青地點了下頭。

雲消雨散,碧空重現,小玄回到龍禦之上,見底下城鎮田陌已淹了不少,心中鬱憤,仰首望向天空,半晌不語。

“今能阻此一時,往後又攔得住多少?”他怔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來,馭龍朝玉京飛馳,一路上腦子裡盡是“螳臂當車”四字,翻江倒海揮之不去,不覺彷徨踟躕意氣消沉。

“即便如此,只要我還在這天子的位子上,就要為黎民百姓做事,做得一件算一件,問心無愧便是。至於將來,不定便有明君現世,我又何必為此煩惱愁困!”想到此處,心頭方才好受了些許。

在空中飛馳不過百余裡,忽的一陣大風刮來,衣發盡揚,他訝然抬頭,赫見極高處有個黑影於日前飛過,形廓突變,張開一對極巨的羽翼似物事,小玄心中一震,躍出兩個字來,鯤鵬!

刹那間,在虞淵谷之行的遭遇閃過心頭,當即禦龍朝高空追去。

那物看似飛得不快,水晶龍禦卻竟然追趕不及,小玄暗暗吃驚,心中越發肯定,高空的巨物定是鯤鵬無疑,但因相距甚遠,無法瞧清其上是否有人。

小玄緊追不舍,穿過大片雲霧,忽爾失去了巨物的蹤影。他驚疑不定,在空中四下張望,心中越來越急,本想以此追查被盜尋木的下落,豈知機會稍縱已逝,就此失之交臂。

“鯤鵬乃至罕之物,就是在天外海也不多見,怎麽會突然在中土出現?與在虞淵谷中遇見的那隻不知有沒有關系?”他正疑竇叢生,忽見下方升起一柱滾滾烏煙,低頭望去,遙見地面上隱有星點火頭,似乎發自一群院落之中。

小玄吃了一驚,馭龍疾朝地面掠去,隨著接近,煙火中亭台樓閣隱約可辨,像是一座大戶人家的莊園,前臨小湖,傍山而築。

他落在莊園外圍,收起水晶龍禦,快走朝起火處奔去,忽見前邊徑旁的大樹下有一老一少在朝莊園眺望。

“晚了晚了。”老人輕歎了一聲。

“老人家,前面怎麽了?”小玄問。

那一老一少轉過身來,不動聲色地朝他上下打量。

左邊的老人須發俱白,懷抱漁鼓,胯下騎著頭灰白瘦驢,右邊年少的則是個標致婦人,手裡拿著莖荷葉。

“這位小哥是要往哪裡去?”那持荷少婦開口問。

“前邊莊子上莫非是走水了,小可過去瞧瞧!”小玄應。

“前邊有許多歹徒在為非作歹,我瞧公子是個好人,莫要撞上去,也遭毒手。”少婦道。

小玄心頭一緊,反而加快了腳步。

老頭與少婦對視一眼。

“少俠且慢!”少婦忽然換了稱呼,“少俠即便想要援手,這會亦為時已晚。況且前邊歹人勢大,當中有許多凶厲邪魔,少俠孤身一個,此去只有枉自送命。”

“多謝姑娘提醒!”小玄拱手一揖,仍繼毅然前行。

“這位小哥快快走吧,莫要逞強,這夥歹人終究逃不掉的,到頭來自有報應。”騎驢老人淡聲道。

“多謝兩位警示,在下會小心的!”小玄朗聲應,真氣一提,拔身朝莊園掠去。

老人和女人目送他遠去,不約而同地輕歎一聲。

小玄朝冒煙處奔去,很快就到了莊子跟前,見莊門上有一匾,書著“葛家莊”三個大字。

他快步進入莊內,轉過幾間屋舍,又翻過數道圍牆,正要穿過一座花園,忽見徑旁草叢中白晃晃的似有什麽,遂放緩腳步,走近一瞧,赫是兩個臥倒在地的女子,從衣飾上瞧,應是一主一婢,身上衣裳凌亂,裸著雪肩粉腿,周身染血。

小玄急蹲下察探,撩起披散的雲發,才瞧見兩人都是頸側挨了一刀,鮮血染了一手,再探她們鼻息,皆已氣絕,然膚上並未全冷,似是才遭毒手不久。

小玄又驚又怒,忽聞身後腳步聲傳來,他即站起轉身,見十數人簇擁行來,腰間背上懸負兵刃,瞧見他便都停下腳步,個個神情陰狠,臉上毫無驚奇意外之色。

小玄不知他們是什麽人,也不知他們與地上的主婢二屍有什麽關系,悄自提防。

那幾人瞧了瞧地上的女屍,又瞧了瞧他沾在手上的鮮血,臉色均輕松起來,其中一個背負大刀的漢子笑道:“兄弟是哪位?也是應仙君之邀而來的麽?”

小玄冷聲反問:“你們又是何人?”

“俺們乃嶽西十鬼,應仙君之邀而來,共商復仇大計!”那人又掠了草地一眼,邪笑道:“這兩娘兒姿色不錯嘛,兄弟怎就下得了如此狠手?”

小玄沉聲道:“不是我。”

那嶽西十鬼嘿嘿穢笑,面上俱是不信之色,一扛椎漢子甕聲甕氣道:“咱江湖好漢,做事爽快,乾就幹了,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小玄欲從他們口中套出東西,誘探道:“仙君既邀我們前來,不知現在何處?”

那人道:“我們也是剛到莊上,尚未見到仙君。”

忽聞隔壁院中有人高聲叫道:“那邊的可是蛟王幫的弟兄,莫要誤會!我等乃神虎寨二寨主麾下,應仙君之邀而來,今晚到這莊上的,都是自己人!”

有人笑應:“原來是神虎寨的朋友,今兒也都來啦!哎,我們來得晚,肉都沒了!”

先前的聲音道:“俺們也遲了,這一路過來,就沒瞧見個還有氣的!”

另有個陌生聲音嚷道:“聽說碧血盟的人昨夜就到了,這都整一宵啦,還能有啥留下來的!”

“碧血盟?”小玄一聽,立時想起曾聽雪涵與李夢棠說過這個門派,乃奸惡之輩所聚,盟主戚萬韜,據傳乃魔界大將軍暗曜魔君傳人,修為高絕,加上盟中強者甚眾,雖一直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屢遭天道閣、蜀山派、辟邪宮、蕩魔堡及琅邪由吾世家這些正道門派先後誅剿,然卻始終未被撲滅。

又有人道:“罷罷罷!這葛家莊只是開胃小菜,待上了飛仙島,鐵定夠咱們大快朵頤的!”

“飛仙島?”小玄心中一動,也覺似曾聽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個什麽地方。

嶽西十鬼豎耳聽著,拋下小玄,快步朝隔壁院子行去。

小玄欲要追尋凶手,遂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後面。

穿過個垂花門,到了隔壁院子,赫見院中竟有三、四十人之眾,大多手執兵器,地上屍橫遍處,血汙四濺,慘不忍睹。

小玄深吸口氣,怒忖:“定然都是那碧血盟下的毒手!”

嶽西十鬼上前同對方打招呼,似乎之前並不相識,各報家門互通名號,一個個談笑風生,全然不把地上屍首當回事。

這時別處又有嘯聲傳來,莊中顯然到處是人。

忽有人在一座閣頂大聲呼:“大夥兒且進閣中相聚,碧血盟戚盟主恭候諸位大駕光臨,仙君亦已在路上,即刻就到!”

院子中的數十人便亂哄哄地湧向大閣。

小玄壓住胸中怒火,跟著那些人走向大閣,才到門口,便聞一浪浪粗暴的叫鬧聲傳出,跨門進到裡頭,赫見大廳之中早已擠滿了人,或立或坐,三五成群,粗略估算怕是不下二、三百人,當中有俗有僧有道,三山五嶽魚龍混雜,一個個都是神情陰狠面目猙獰。

小玄見了這陣仗,心中暗暗吃驚,目光從他們臉上緩緩掃過,心中思忖:“這些惡賊當中,不知哪些是碧血盟的?哪些又是殺人凶手?抑或個個有份?”

細觀之下,不由愈來愈驚,這些人並非全是烏合之眾,內中似乎潛藏著許多深淺難明之輩,譬如佔據著大廳正中的一群人,當中有許多目蘊精芒修為甚高之輩,特別是被簇擁在中間的一個身著暗金錦袍的短須男子,隻隨隨便便地歪坐在那裡,便自有一種淵渟嶽峙的氣勢。

另外在西首還有十余人,身著清一色灰袍,俱安安靜靜地貼牆而坐,不知怎地竟感鬼氣森森,令人心神不寧。

小玄隱隱覺得今日之事非同尋常,心中越發戒備,暗自尋思:“不知那仙君究竟是何人,竟能把這麽多窮凶極惡之徒召集在一起,血洗了這座莊子,似乎還要幹什麽更大的惡事!”

大廳中桌椅歪倒杯盤狼藉,許多人圍坐一起,竟然就在地磚上生起火堆,或抱著酒壇大盞放懷痛飲,或抓雞腿豬蹄張口大嚼,有的甚至揮舞兵刃,直接用刀尖槍頭扎著大塊燒肉吃,攪得滿廳烏煙瘴氣。

小玄不動聲色地混在人群當中,隻道沒有哪個留意自己,忽聽一個清澈的聲音道:“這位兄台,不知尊姓大名?”

小玄轉過頭去,見是旁邊立著個秀才打扮的人,腰間斜插把吊著玉墜的折扇,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正抱手作揖朝自己行禮,他微微一怔,隻簡極地應了一聲:“姓方。”

原來那人對自己的容貌氣度甚是自負,見小玄豐神秀逸脫塵出俗,心中微訝,深覺與自己同是一路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感,微笑道:“在下蘇南董惜玉,承蒙三山五嶽中的朋友厚愛,贈了個青鸞公子的名號。”

小玄見他生白白淨淨,眉目倒也算得上俊俏,只是身材略顯單薄,與廳中那些五大三粗的狠厲匪盜頗為不同,竟也夾混在此處,心中微詫。

董惜玉見他全然不知自己名頭,心中不覺有些失落,道:“不知方兄平日多在哪些地頭上走動呀?”

小玄隨口應:“飄泊無定,四海為家。”

董惜玉點頭道:“方兄定是個風流不羈之人!今趟前來,是應仙君之邀?還是戚大盟主所召?”

小玄一怔,正思如何回答才不會對方之生疑,忽見一行數十人邁入大廳,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個個執負兵刃凶神惡煞,眾人紛紛避讓,董惜玉背對著他們,才要回頭,走在最前的一個面橫刀疤背負雙戟的高巨漢子已一掌推至。

董惜玉反應極快,反手格去,暗地裡用上了巧勁,腳下同時虛步飛起,這才堪堪卸掉對方的巨力,豈料猛地一股雷電襲來,頓給擊殛得渾身一震,眼見就要摔個狼狽,但見他身子凌空一擰,人已輕飄飄的落在地上,穩穩立住。

好身法!小玄心中喝了聲彩,就在此刻,那刀疤巨漢又一掌朝他推來,小玄不想惹人注意,後退一步,不動聲色地讓開。

“都滾邊上去!”那刀疤巨漢喝道,啐了口又罵:“老子最膩歪這種小白臉!”

董惜玉這時已瞧清對方的模樣,臉上陣青陣白,沒有吭聲。

小玄只是負手靜立,見刀疤巨漢面龐寬闊得出奇,心中一動,暗運靈力施展出無相之眼,赫見前面的衣服中裹著條巨頭大魚,原來是個鯰魚精。

董惜玉見他同自己一樣受辱,不覺生出同仇敵愾之心,心中雖然畏懼,卻仍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並肩而立。

一行人哄笑地走了過去。

董惜玉待他們走遠,突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憤色滿面地低哼:“如非仙君相邀,同這幫粗鄙匪盜真個羞與為伍!”一抬眼,見小玄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不覺微露窘色,壓著聲道:“你信不信,老子日後定要叫那蠢物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小玄沒好氣地望向別處。

那行人穿過人群,走到大廳中間,給原先在那裡的一幫漢子橫身攔住,冷目以對。

刀疤巨漢滿面堆笑,遠遠地朝那幫人身後的金袍男子抱拳作揖道:“戚大盟主,好久不見!”

小玄心中一跳:“原來那人就是碧血盟盟主!”

金袍男子也不起身,隻微點了下頭,笑道:“丁島主,算是給戚某面子,果然來了!”輕擺了下手,讓手下人放那刀疤巨漢近前。

小玄猜得沒錯,這人正是碧血盟盟主戚萬韜,傳聞已修至魔界暗曜大厄秘鑒第九劫,一身修為異樣霸道,曾與天道閣閣主刑飛鬥得兩敗俱傷,又曾孤身偷襲辟邪宮禁地,結果陷入重圍,被大宮主沈秀衣當胸刺了一劍,險些斃命。

刀疤巨漢搶上數步,直至走到戚萬韜跟前三尺方才停下,躬身又行一禮,道:“蒙戚大盟主相召,俺丁驚雷豈敢不來!況且俺與辟邪宮不共戴天,今趟碰上這等良機,焉能錯過!”

“辟邪宮?”小玄微微一怔。

“那家夥是東海雷霆島島主丁驚雷,莽蠢無比,惟有一身呆力!”董惜玉壓著聲,有些痛快對他道:“他在海上橫行霸道慣了,據說連東海龍王都讓他三分,但有日昏了頭,竟然跑到錦繡湖邊上做惡,結果撞見了辟邪宮的二宮主念無邪,聽說不到三招,便敗在雷刀電劍之下,臉上的疤痕便是彼時所留。”

小玄沒有搭話。

董惜玉忽道:“你見過那雷電仙子念無邪沒有?”

小玄微搖了下頭。

董惜玉的目光中似乎帶著點迷離,歎息道:“可惜可惜,你若親眼瞧見,便知那念仙子是何等之超塵脫俗,真個天仙謫世傾國傾城矣!當日在麗水城外遇見,唉,我便知道這輩子注定要折她手裡。”
2021-6-7 12: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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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義所當為

“原來是個癡人!”小玄心道。

“敢問戚大盟主。”丁驚雷斟酌再三,這才小心翼翼問:“貴盟昨夜到時,可有捉著那姓袁的賤婦?”

戚萬韜哈哈一笑:“既然咱們特意選在這葛家莊聚首,又豈能讓那婆娘走掉?”

丁驚雷面現興奮之色,道:“不知那賤婦現於何處?”

“人已沒了。”戚萬韜道,“我那些兒郎手腳不知輕重,折騰一夜,天沒亮就斷氣了。”

丁驚雷啊了一聲,咬牙切齒道:“那賤婦曾是念無邪的奶娘,當日同念賤人一同羞辱過俺!便是沒了,屍首也好,萬乞戚大盟主賞與俺撒個氣泄泄恨!”

小玄聽得血直上湧,心道:“人都沒了,這廝卻連屍首都不肯放過,委實歹毒無比!”

“這附近還有辟邪宮門人,屍首拿去做誘餌了。”戚萬韜微笑道,“你倘若氣不過,待拿著人,活的死的一並送於你罷。”

丁驚雷大喜,連連叩首道謝。

“哎!這莊子上的女人著實太少啦,還有許多是難以下咽的老婆子,根本不夠咱這麽多兄弟吃!”有個啃著雞腿的漢子叫道。

“待咱上了飛仙島,殺進辟邪宮去,要多少有多少,到時候只怕你身子吃不消!”有人邪聲道,引得周遭一陣穢笑。

“原來飛仙島是辟邪宮的所在之地!”小玄這才想了起來。

有人道:“辟邪宮那幫惡婆娘心狠手辣,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從前多少弟兄都栽在她們手裡,聽聞那三珠樹上又添多了幾隻重明,今趟怕是有點凶險,咱們萬萬不可大意呐……”

“我們人多勢眾人強馬壯,怕它個鳥呀!”有人立時叫道。

“原來這些家夥聚在一起,是想打辟邪宮的主意!”小玄心忖。

又聽一人笑道:“老弟放心好了,聽聞辟邪宮接到蕩魔天尊法旨,要助方小侯爺討伐昏君,那二宮主雷電仙姬念無邪、三宮主霞霓仙娘龍繡霓均離島往中州去了,目下飛仙島上隻余大宮主天虹仙姝沈秀衣一支門人。而今我等有玉軒仙君及戚大盟主牽頭,還有許多大英雄大豪傑正在趕來,此趟殺上島去,只要心齊,必是十拿九穩的,把那新仇舊恨一塊報了!”

眾邪轟然叫好。

“玉軒仙君!”小玄聽見這四字,心中登時重重一跳,猛然想起龍九公主跟自己說過的話來,思忖:“不會是那個趁我嶽天母大人渡劫時偷襲,又致我嶽父大人前世斃命的家夥吧?”

又有人道:“辟邪宮素以正道自詡,殘殺拘禁了多少所謂的邪魔外道,仇家之多叫人想都不敢想,今趟上山報仇,除了咱們,到時不知還有多少兄弟會來!”

“如果真是那個惡魔,到時定要為我嶽丈嶽母報仇雪恨!”小玄心中怦怦悄跳,他今非昔比,自信滿滿,但望著眼前的架勢,心知不能蠻乾,目光緩掃,竭力將大廳中的惡徒一一記在心裡,心中盤算:“到時覓機分而擊破,能除掉一個算一個,碧血盟的人是血洗這座莊子的罪魁禍首,一個都不可放過!”

先前那人興奮道:“如此妙極,辟邪宮那些雌兒,老子早就恨不得剝她們的皮抽她們的筋,叫她們一個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還以為難雪此恨,沒想還有今日!”

另一人淫笑道:“辟邪宮那些仙子仙姑們多修清淨法門,個個水靈可口,都是那無上爐鼎,修煉中人哪個不垂涎三尺?大夥兒有仇報仇,沒仇的也萬莫錯過!”

旁邊幾人齊拍桌子,起哄道:“大夥兒全都混水摸魚去!說不定能撈幾個水靈仙子回來!”

最先說話的那人道:“況且辟邪宮還久據靈脈,霸著地胎池。咱修煉之人個個皆需天材地寶,所養的靈花珍木,成材之期往往以千百年計,倘若有了地胎池中的堻壤,豈非事半功倍!即便用不著,隻消拿去葫蘆鎮,也有許多人等著收,定然能換得不少神兵上寶!”

接下更是滿堂沸騰。

“對!殺人奪寶!一雪前恥!”

“一想起辟邪宮那些仙子仙姑們,老子就興奮!他娘的天怎還不黑!喝酒!喝酒!”

“今晚上島的人鐵定極多,俺們須得搶早,免得連口湯都不剩!”

“聽他們的思意,是打算今晚偷襲辟邪宮麽?倘若給這些邪賊惡匪得手……”小玄悄忖,一陣不寒而栗。

旁邊的董惜玉以扇擊掌,悄聲輕歎:“如若讓這些莽徒得了手,那便真真是糟蹋極了!”

“敢情此人與那些惡賊不是一路的?到時我可不能胡亂殺人,免得誤傷無辜……”小玄乜了他一眼。

董惜玉瞧見他目光,低聲道:“飛仙島上的那些仙子,需當輕憐蜜誘百般撩撥,以無上妙法循序漸進,方可采著真陰摘得驪珠,焉能暴殄天物耶!方兄,你我同道中人,可覺得小弟言之有理?”

小玄越聽越覺不對,猛然省悟,眼前的這個家夥十之八九是個采花淫賊!不由惡從膽邊生:“你妹的言之有理!你娘的同道中人!你這廝霉到頭了,今趟撞到了小聖爺爺的手裡,到時一並收拾了!”

董惜玉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目中異光隱閃,不覺胸口溫熱湧動,誠聲道:“方兄,你我雖是相知無多,然卻一見如故,不若撮土為香,結為兄弟如何?日後天涯同行,談風論月品花賞玉,豈非樂哉!”

小玄險些吐血,猛聞有人大叫:“哪來的這麽多蛇!”

驀地碧光閃竄,一條通體豔麗的奇蛇疾朝兩人腳下遊來,董惜玉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小玄一揚衣袖,輕描淡寫地將蛇卷住,遠遠丟開。

這時廳中已亂了起來,許多人又嚷又跳,紛紛走避,只見大群爬蛇有如洪流般從大門湧了進來,數量怕不止萬千條,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當中有些極其鮮豔斑斕,一看便知含有劇毒,更有些奇形怪狀,頂上或生著角,背上或長著翼,形貌異樣邪惡怖人。

突聞一聲大響,門框連牆被撞破了大塊,猛見一條梁柱般粗巨的赤鱗大蟒竄了進來,背上生著四扇奇異長翼,其上筋骨凸突,又有塊塊紫亮斑斕,在蛇群的簇擁中遊入大廳,帶進來一片炙人的熱浪。

人群裡驚得一陣低呼。

小玄也吃了一驚——那赤鱗大蟒分明就與驕烈的元身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短小了數丈。

更奇的是,那赤蟒背上竟然坐個婦人,長發及腰,身段極是婀娜窈窕,面上籠著一圍墨色紗巾,左耳懸著條金光灼灼的獨角小蛇,左腕系著隻鏤刻著符紋的暗青色搖鈴。

小玄凝目望去,見那婦人額寬頷尖,黛眉似柳,如勾長睫下的眼睛煞是奇異,雙眸竟為豎瞳,絕非人類可有,便又悄施無相之眼,赫見一條通體靛青的奇蛇昂立在大蟒背上,心道:“原來與我六哥是個同類!”

從前在千翠山上之時,他曾幾次見過黑白公子召聚蛇群,然卻遠無這等陣仗,不禁暗暗驚奇。

董惜玉面色發白,喃喃道:“這妖女竟然也來了……”見小玄眼中滿是疑惑,便興致勃勃地繼續炫耀自己的廣博見識,“這妖女乃太昊後裔的一個旁支,法力異樣高強,能馭天下蟲蛇,人稱蠆嬛娘娘,據傳曾與妖界的一個大魔頭相戀,後來慘遭拋棄……”

小玄心忖:“光看她那眉目,已是個極美的女子,竟然也會遭棄,不知那個妖界的大魔頭是怎樣一副鐵石心腸?”

董惜玉壓低聲繼道:“這蠆嬛娘娘被拋棄之後,便做了件大事,某日獨闖飛仙島,聲稱自己的遭遇都是拜辟邪宮所賜,要將島上殺得一個不留,狂性大發之下,傷斃無數辟邪宮門人,但最終還是被辟邪宮幾位宮主朕袂擊敗,給逐出了飛仙島。這些年來,她仍心有不甘,時不時狙襲辟邪宮門人,深為飛仙島痛恨。”

“原來是一樁情孽,不知已有多少人為之喪命……”小玄心中暗歎,忍不住問:“她那座下大蟒,可是鳴蛇?”

“聽聞是。”董惜玉道,“嚇人吧,但她還有一樣更厲害的魔物。”

小玄不解。

“瞧見她耳上那條金色的獨角小蛇了嗎?”董惜玉問。

小玄微點了下頭。

“那蛇兒可了不得,據傳是一條太古魔蛇誘應龍所誕,叫做化血金虺,天地唯一,迅如閃電,邪毒無比,中者立時化血而亡。聽聞辟邪宮大宮主沈秀衣當年給它咬了一下,險些斃命,幸得九天玄女娘娘賜了盞化解萬毒的六壬盈虛燈,又在地胎池的堻壤當中埋了七日七夜,方才挺了過來。”董惜玉停了下,繼道:“然而時至今日,沈秀衣身上的毒並未全淨,依然會不時發作,據傳每年都須在地胎池中睡上幾天,才能熬得過去。”

“如此之毒!”小玄暗暗心驚。

“她今兒在此出現,定是要趁機報仇來了!”董惜玉道。

戚萬韜從椅上立起,作揖叫道:“原來是娘娘駕到,可是仙君所邀?幸會幸會!”

蠆嬛娘娘陰沉著臉,隻道:“何時上島?”

戚萬韜道:“本座已命人先去圍島了,咱這一拔,待仙君到了,便即開撥,今次定叫辟邪宮萬劫不複!”

蠆嬛娘娘不再言語,抬腕把鈴一搖,又驅蛇群前行,眾邪無人敢近,讓出了條大道。赤鱗巨蟒載著蠆嬛娘娘遊走到大廳邊上,巨首一拱,牆壁如腐破碎,整個蛇群穿洞而出。

戚萬韜躬軀相送,直至蠆嬛娘娘與蛇群完全消失在視線裡,方才直起身來,難以察覺地悄籲了口氣。

就在此際,人群又是一陣微微騷動,大門處不知何時多了三個人,正背負雙手傲然四望。

小玄望去,立時認出左首那人赫是點金聖手鍾晉,據說乃天相宗宗主周景元的師弟,修為於門中可列前十。記得在仙靈大會上,他馭控一頭狴犴狀的機關銅獸下場比鬥,結果敗給了逍遙郎君與龍九公主馭控的蟹霸王。

而右邊那個身形矮胖滾圓之人,正是鍾晉的師弟祝仲。他當日在天武殿上嘴賤,被龍九公主以幻影煙波的絕頂身法抽了幾記耳光。

中間之人則是個須發灰白的老者,身著黑袍,雙目炯炯有神,立在那裡,便讓人覺得風骨崢嶸氣勢奪人。

“天殘老君!天相宗的大長老越於安。”董惜玉失聲道,“天相宗的人怎麽也來了?啊,是了!據傳天相宗七子中的許清槐,便是死在錦繡湖畔,敢情他們是來尋仇的?”

小玄見那三人目光掃來,趕忙低下頭去,退後半步,隱在人群之後,心忖:“那個點金聖手鍾晉與他師弟,在敗給我三哥後,似乎便即離開了天武殿,不知後來有沒有瞧見過我?”

“哎呀!原來是越大長老到了,真個令人喜出望外!”戚萬韜高聲叫道,快步迎上前去,抱手作揖。

天殘老君也不還禮,隻道:“戚盟主,老朽乃是應玉軒之邀而至。”

戚萬韜笑道:“大長老亦肯仗義出手,辟邪宮在劫難逃了!”

天殘老君見廳中魚龍混雜,不由微皺了下眉,道:“今趟過來,別個怎麽地,老朽一概不管,只因吾徒許清槐數年之前無故亡於錦繡湖畔,一直傳聞與辟邪宮有關,不得不前來問個清楚。”

“戚某早就看不過眼了!”戚萬韜道:“辟邪宮的人假仁假義,素借除惡之名殘害無辜,因而今兒才這麽多弟兄齊聚在此,都是為了討還公道!”

幾人邊說邊行,戚萬韜親自將天相宗三人引往大廳中央,命人擺椅奉坐。

“天相宗這幾個家夥竟與邪魔同流合汙,不是好人!”小玄眉心微擰,心忖:“碧血盟、天相宗、蠆嬛娘娘,還有那個玉軒仙君,再加上數不清的各路盜匪邪魔,陣仗如此之大,而辟邪宮隻余大宮主一系門人在飛仙島,那些仙子仙姑們縱然了得,也是絕難抵擋,今番怕是凶險之至……”

想起在逍遙峰之時,雪涵與李夢棠說起辟邪宮,神情均是十分欽佩,言辟邪宮同天道閣、蜀山派一般,皆俱嫉惡如仇,萬千年來,一直以誅邪蕩魔為己任,縱千難萬苦也從不放棄。

他心中甚是不忍,可是轉而想到辟邪宮派人去助方少麟,卻又有些鬱悶。正思間,突聞一陣嚷嚷,有人高聲笑道:“總算沒有白費工夫,陷著隻雌兒!”

小玄望去,見一群人自大門跨入,提刀執斧面目獰邪,其中一人肩上扛著個四肢癱垂的女子,衣裳如雪,墨發如瀑身段窈窕,甚是搶眼。

那群人大大咧咧吵吵鬧鬧,惹得廳中不少人轉頭看去,只聽其中一人笑道,“兩個都是水靈靈的,可惜跑了一個。”

另一人笑道:“這辣貨妄想救人,豈能容她走掉?”

這群人走到走到大廳中央,為首一個腰纏鏈鉤的披發漢子上前幾步,朝戚萬韜叩首道:“屬下以袁賤婦的屍首為餌,在莊外圍設伏,捕到辟邪宮的一隻雌兒!”

戚萬韜微點了下頭。

披發漢子打了個手勢,後面的人便將白衣女子扛上前來,粗暴地摜在地上。

白衣女子衫上染血,頸後脊椎處壓著道法符,雙腕則給一條刻滿符文的暗青鏈子反鎖在背後,顯然除了身上受傷,氣脈也遭禁製,癱地不起。

“哎,真是不知憐香惜玉,竟把人弄成這幅摸樣,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戚萬韜道,轉而輕聲問:“你是何人,誰的門下?”

白衣女子一聲不吭。

披發漢子猛地蹲下身,一把揪住白衣女子的頭髮,把她的臉提了起來,沉聲喝道:“問你話呢!”

“啊!是她!”董惜玉低呼一聲。

小玄這時也看清了白衣女子的面容,雖然沾染了塵土汙穢,卻遮掩不住那奪人的清麗,心中一跳,立刻認出她是迷林中遇見的驚虹七仙子其一,猶記得她當日手執青色寶劍,劍技了得,背後還負一柄能召出四名黃巾力士的繡荷寶傘。

白衣少女櫻唇緊閉。

“敢跟老子強!”披發漢子一掌扇去,登時將少女抽得雲發散亂嘴角淌血。

這時戚萬韜旁邊一個虯須漢子道:“啟稟盟主,屬下認得她!這小賤人毒辣的很,曾殺過咱們不少弟兄,是沈秀衣門下,號青虹仙子,好像叫殷什麽來著……”

董惜玉在小玄耳邊低聲道:“叫紀芷晴,是驚虹七仙子之一,劍技十分高明!”

小玄冷聲問:“你怎知道?”

董惜玉嘿嘿一笑,道:“她曾同幾個師姐妹追殺過我,幸好小弟命大,屢屢逢凶化吉,最後還是躲進了麗水城中的未央樓,方才逃得大劫!”

“本座問你。”戚萬韜道:“除了沈秀衣,飛仙島現下還有你哪幾個師輩在?”

白衣少女依然不發一言,滿臉的決絕與堅毅。

“既然這等倔強,那便沒什麽用了。”戚萬韜歎了下,微側過頭淡淡道:“丁島主,你不是要尋辟邪宮的人撒氣嘛,這娃兒就送與你罷。”

“多謝大盟主!”旁邊的丁驚雷大喜,上前一把揪住少女的雲發,就朝偏廳拖去,口中叫道:“老子這就乾死你,看你還能強多久!”

廳中有不少淫邪之徒,立時紛紛起哄,叫道:“別走哇,要乾就在這乾!讓大夥兒過個眼癮!”

丁驚雷哈哈笑道:“也罷!老子便在這裡炮製她!”五指抓去,立將紀芷晴肩背處的衣衫撕下一幅,露出大片白玉似的肌膚來。

紀芷晴身子微動了下。

丁驚雷將她提起,重重地摔在一張大桌上,傾軀方要壓上,猛感眼前影子閃晃,面門上已挨了重重一擊。

紀芷晴收回高高撞擊的膝蓋,彈似地躍了起來,輕輕巧巧地落在桌子上。原來丁驚雷撕她衣衫時,不小心連她頸後的禁製法符也扯落了。

丁驚雷朝後仰去,捂面悶哼,鼻子已開了花,他的手下吃了一驚,立有數人撲了過去,紀芷晴飛腳連踢,掃倒三個,身上猛然驟緊,已給一賊從後抱住,她怒而後仰,後腦杓狠狠地撞在那賊的眼窩,那賊掩面而退。

“都給老子退下!”丁驚雷怒喝,張口噴出顆牙齒,猛虎般撲上。

紀芷晴飛身躍起,丁驚雷幾下揮扒,將桌子擊得粉碎,猛感勁風襲面,頸側又挨了一記鞭腿。

丁驚雷一陣暈眩,兩爪狂揮,紀芷晴冷冷一笑,衣裳輕擺,一腳接一腳踢出,迫的丁驚雷急忙閃避。

“好野的小蹄子!爺們喜歡!”廳中眾邪瞧得高興,紛紛幸哉樂禍地高聲叫好。

丁驚雷怒火中燒,運提真氣,使出看家功法,似是雷電一系,兩爪電芒隱閃,再度撲上。

紀芷晴身上受傷,真氣剩余無幾,雙手被縛,拳腳功夫也遠不及劍技,漸漸招架不住。

丁驚雷十指箕張,猛一爪拍在她背心,紀芷晴渾身僵滯,丁驚雷閃身迫上,又一拳勾擊在她腹部,少女軟軟倒地。

“臭婊子!老子今天不肏死你!”丁驚雷傾軀壓上,沒想少女竟聚盡余力一膝頂起,狠狠撞在他襠際。

丁驚雷一聲慘號,捂襠後退,兩腿一曲,彎身跪在地上。

紀芷晴一滾爬起,大口大口地喘氣,傷勢加上體力的透支,令她幾要虛脫。

廳中眾邪見丁驚雷又吃大虧,爆出一陣哄堂大笑,穢言四起,這個喊道:“丁島主,你行不行啊?一隻縛了手的小蹄子都搞不定!往後還怎麽在東海上橫行啊!”那個叫道:“丁島主,趕緊看郎中去,萬莫就此絕了香火!”

丁驚雷眾部下凶色畢現,紛紛亮出兵器,一齊上前圍攻紀芷晴。

紀芷晴已是強弩之末,被逼著步步後退,突地腰後一硬,卻是撞上了屋柱,再無去路。

眾賊將她團團圍緊,有意折磨,隻以棍、棒、鞭、鐧等鈍器輪翻攻擊。

紀芷晴雙腕被鎖,隻得起腿亂踢,猛聽一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聲,卻是右腿小腿骨給一鐧擊折了,她淒喊半聲,又給一根長棒砸在頭上,鮮血自額角淋漓而下,延面頰垂到下巴,再滴淌到雪白的衣裳上。

眾賊淫笑道:“辟邪宮的小娼婦,看你還有什麽本事!”

紀芷晴單腿支地,猛又起腳將一個逼近的邪賊踢翻,傷腿受力,隻痛得眼冒金星冷汗直流,然她性子剛強,一瘸一瘸的就是不肯倒下。

“這野蹄子瘋了!”有人驚呼。

“糟蹋了糟蹋了!好一朵幽谷嬌花,可惜卻碰上了這幫全然不識憐香惜玉的莽徒!唉!我見猶憐呐!”董惜玉歎道,臉上一副痛惜無比的神情。

紀芷晴望見大廳內黑壓壓的人擠著人,一個個窮凶極惡褻視猥笑,顯然都是淫邪匪盜之流,不由心底涼透,知曉今日絕無僥幸。

小玄見她蛾眉緊擰,倚著屋柱大口喘息,秀麗的面龐上盡是不倔與不甘,在決絕中隱夾著一絲淒楚,有如牢籠中被困的母獸,心中大是不忍,暗暗敬訝:“這等頑強,不知勝過多少男子!”

這時丁驚雷緩了過來,從背後拔出兩柄短戟,滿面猙獰朝紀芷晴逼進,目射凶光,顯然已存殺念。

小玄心中交戰:“我若出手,不知會不會被天相宗那幾個家夥認出來,如若一個不好,就此獨與這廳中幾百邪魔乾翻,未免有點不智,再說辟邪宮派人去助方小子,與皇朝作對,我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他悄從兜元錦袖中摸出役妖令,見鑲嵌在令側的一十三顆符石只有兩顆亮著,愈是遲疑。

丁驚雷大喝一聲,巨軀蠻牛般朝紀芷晴衝去,揮開雙戟,路數竟是十分精湛。

紀芷晴本就招架不住,這下更是險象環生,奈何雙腕始終無法掙脫,隻好用傷腿支地,以另一腿迎擊,跌跌撞撞死命支撐。

小玄見她披頭散發狀如瘋魔,左右兩腳頻頻交點,不停地輪換撐地,萬分的狼狽可憐,心頭突突直跳,驀地血氣充塞胸臆:“只要義所當為,便該去做!豈能因為辟邪宮幫了方小子,我便見死不救!事事掂斤估兩寸量銖稱,那還是俠義所為麽!”

紀芷晴的抵抗越來越頓滯散亂,丁驚雷瞧得分明,猛一戟朝下路掃去,正中她那條傷腿。

紀芷晴慘叫一聲,整個人猛摔在地,丁驚雷一把揪住她頭髮,將之提了起來,森然道:“求爹饒你!”

紀芷晴怒目而視,倏一口唾沫啐在他面上。

“小賤人,老子捅死你!”丁驚雷獰喝,右臂一突,握戟就朝她腹下搗去。

眾邪眼見這一戟下去,那如花似玉的少女不死也殘,正感有些可惜,突見影子一閃,在丁驚雷與紀芷晴之間已多了個人。

丁驚雷右臂劇震,短戟登時朝旁彈開,緊接左腕驟麻,指掌便松開了少女的雲頭髮,尚未弄明白發生了什麽,猛感一股巨力湧來,人即朝後跌去,噔噔噔地連退七八步,方才立住。

紀芷晴軟軟垮倒,小玄將她一把兜住,攬在臂灣。

此變不過兔起鶻落之間,眾邪訝然瞧定,見少女已被一個錦衣公子奪去,不由甚是驚奇。

董惜玉便是目瞪口呆,根本沒瞧清原在身邊的這個方公子是如何過去的,且於電光石火間迫退了丁驚雷。

丁驚雷驚怒交集地喝:“你是何人?”

小玄徐徐轉身,淡聲道:“這女人,我要了。”
2021-6-7 12:2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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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惡有惡報

“這雌兒是戚大盟主賞與老子的!爾亦敢搶?”丁驚雷厲聲道,他莫名其妙地就被迫開,已知對方身手不凡,這才耐著性子說話。

“這丫頭與我有點過節,須得做個了斷。”小玄悠然道,“所以人歸我了。”

丁驚雷勃然大怒,於眾邪面前,安能咽得下這口氣,大喝一聲,舞動兩戟朝他衝了過去。

“臭小子,你找死!”丁驚雷幾個部下目露凶光地喝罵,也揮動兵刃殺上前來。

就在此際,紀芷晴昏昏啟目,忽地認出身邊的人來,臉色微變,弱聲叫道:“是你!”

小玄微微一笑,順著道:“咱們的梁子,也該了結下了。”

紀芷晴柳眉一豎,螓首陡擺,猛然朝他臉上撞去。

小玄側臉一讓,避過疾撞過來的粉額,紀芷晴又一膝朝他跨下頂去,小玄手臂稍稍收緊,真氣微吐,少女立時通體酥軟,終於動彈不得。

這時丁驚雷已衝到跟前,小玄瞧也沒瞧,一掌拍出,看似尋常隨意,卻恰到好處地穿過兩柄疾揮的短戟,正中其右肩,那裡並非要害,卻聽他大叫一聲,整個巨軀離地彈起,遠遠地摔了出去,一對短戟也脫手墜地。

幾於同時,小玄獨掌翻飛,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薄焰,分擊在一齊掩上的幾個賊人的腕際、頸側及胸口,電光石火間,幾賊接連跌出倒地,無一個拿得住兵器。

眾邪錯愕,猛見丁驚雷同中招的幾個手下滿地亂滾,撞得桌翻椅倒,口中慘呼厲號,狀若烈焰裹身,另幾個手下去急去攙扶,卻紛紛大叫縮手,滿面驚恐地揮臂亂甩,似乎也給看不見的火焰粘著燙著,場面甚是詭異駭人。

原來小玄心中怒極這些殺人如麻的賊匪,亦欲鎮懾群邪,出手頗重,如非不想現下就把事情搞大,這幾掌便要取他們的性命。

丁驚雷隻覺五髒如焚,慘號著滿地翻滾,頸上臂上鱗紋時隱時現,幾要現出元身來,眾邪駭然瞧著,卻無一個認得出是何法門所傷,個個心中震詫。

“方兄好身手!”董惜玉大聲喝彩,見了小玄輕輕松松便擊潰眾敵,稍微掂量,便知此子身手遠在自己之上,心中驚喜交加。

戚萬韜緩步上前,探手抵在丁驚雷背心,立感一股火勁透掌而入,順腕侵上,極是怪異凶烈,心中暗暗吃驚,急禦真氣抵禦,這才將火勁壓製住,不動聲色地吐納了須臾,方才完全化去。

丁驚雷幾個未受傷的手下目中噴火,卻又不敢上再上前找死,紛紛朝戚萬韜叫道:“人是大盟主賞與我們島主的,那廝不但橫加搶奪,更下狠手傷人,還請大盟主作主!”

戚萬韜眾部屬亦覺似乎不敬,身邊幾人緩步上前,隱隱將小玄圍在當中,均是步伐穩健章法明晰,顯然都是高手。

那先前將紀芷晴擒回來的披發漢子沉聲喝道:“好大的膽子!”

小玄神閑氣定,道:“人我是要定了,哪個不肯,隻管過來。”

披發漢子面色一沉。此人姓晏名騰,號翻海蛟龍,乃碧血盟中排名前十的高手,以邪法修得一條神出鬼沒的飛鉤,能擒真鎖魔,從來心高氣傲,豈能容人在前尋釁,徐徐解下腰間鏈鉤,便要動手。

戚萬韜卻打了個阻止的手勢,淡淡道:“本事不濟,自然留不下人,怪得了哪個。”

丁驚雷幾個手下怔住,心中雖忿,卻沒人敢再開口。

戚萬韜朝小玄溫聲道:“尊駕大名?是哪座名山的朋友?應何人之邀而來?”

小玄雖想虛與委蛇,奈何心中厭惡,隻道:“姓方,師門不便外透,因與辟邪宮有些過節,是以不請自來,此間容不得麽?”

眾邪眉頭微皺,均想戚萬韜何等之威望,這小子口氣卻如此冷硬,有些不知好歹了。

戚萬韜卻是不怒反奇,心忖此子功法歹毒怪異,師門定亦詭邪隱秘,不肯示人情有可原,但想己方又多一大強助,心中甚愉,笑道:“容得容得!尊駕身手不凡,肯與此處的一眾豪傑共赴飛仙島,定能踏碎辟邪宮!”

紀芷晴猛又掙扎起來,怒罵道:“臭小賊,果是奸邪之徒,當日就該宰了你!”

小玄正要尋機離開,趁時道:“都落小爺手裡了,嘴巴還敢如此之硬,今趟可饒不得你了!”言罷將少女扛到肩上,邁步朝偏廳走去。

紀芷晴又掙又鬧,兩腳一陣亂踢,只是真氣被製身上受傷,踢到男兒身上不疼不癢,遂又破口大罵,什麽王八蛋狗東西臭賊子賊囚貨全從櫻桃小口裡噴了出來。

小玄煩了,突一巴掌清清脆脆地扇在她翹臀上,但覺嫩彈彈的手感意外地好,喝道:“閉嘴!”

紀芷晴通體一震,俏靨漲得如血般赤,獅吼般怒喊:“臭賊子,我殺了你!”

小玄給她震得耳膜生痛,凶神惡煞地狠狠道:“再不閉嘴,信不信小爺立馬就在這裡剝光你!”

殷芷羞憤欲絕,但掠了眼四下黑壓壓的人影,終究還是咬住了唇兒。

“莫走莫走!就在此處炮製這野蹄子!讓大夥兒一塊樂樂!”眾邪起哄。

“小爺不愛在人前快活!”小玄哼道,扛著紀芷晴,腳步愈疾,從人群當中穿過。

群邪短呼長哨又叫又鬧,有的甚至毛手毛腳地想佔便宜,一個獨目大漢竟然伸長了手,想要來掐少女的翹臀,小玄眼疾手快,一腿將之掃倒。

豈料那獨目大漢竟是個賊首,周圍立時響起一片怒罵叫喝之聲,許多人亮出兵刃,將小玄團團圍住。

小玄佇步靜立,暗忖倘若局面失控,自己便要以一人之力獨對數百邪賊,他有心立威,掌上焰光倏閃,一條如有實質的火龍蜿蜒而生,攀臂徐徐盤繞。

眾邪大吃一驚,均想那條火龍如非幻相,而是真氣所化,那麽眼前這小子的修為可就強得可怕了。

眼見就要釀成一場火並,突聞戚萬韜沉聲笑道:“飛仙島上美人多的是,大夥兒就莫要為一隻雌兒相爭了,免得大事未成,先傷了自家和氣,日後傳到外邊,徒惹笑話。都把兵刃收了,算是給戚某個面子!”

那些邪賊聽了,再望望盤繞小玄臂上那條栩栩如生的怖人火龍,俱悻悻地垂下了兵刃。

小玄悄松口氣,邁步繼行,所到之處,群邪無不讓路,他走入偏廳,豈料裡面竟也擠滿了人,一個個都目光陰沉盯著他與肩上扛著的少女。

小玄心下暗急,遊目四顧,目光從一扇鏤花窗移過,轉到一面屏風之上,心中已有了主意,遂扛著女孩大模大樣地轉到屏風之後。

屋中眾邪又羨又酸,有人穢笑道:“不就點一炮嘛,有甚好遮遮掩掩的!”

小玄把女孩放下,女孩痛哼半聲,咬住了唇。

小玄瞧了瞧她,蹲跪下身,輕輕抬起她的一條腿,架放在大腿上。

“做什麽!”紀芷晴驚道。

小玄不語,尋找褲管上的染血處,紀芷晴雙腕被鎖,猛地橫肘撞來,小玄並指朝她肘關及脅下戳了兩下,女孩兩臂一麻,無力地垂落下去。

“你敢碰我!”紀芷晴厲喝。

“豈止碰你,小爺還要剝了你,怎麽著。”小玄擺出一副色迷迷的模樣,猛一把將她褲管撕開,赫見柔美雪白的小腿上墳起了個李子大小的腫塊,瘀青一片,正是被打折的部位。

“我……我殺了你!”少女怒喊。

“來呀,小爺就喜歡你這種辣妞兒!”小玄聲調愈蕩,一副賤兮兮的模樣。

眾邪聽見屏風後傳出的裂帛聲與女孩的叫喊聲,一個個委瑣地褻笑起來。

“王八蛋!別碰我!”紀芷晴不住掙拒嘶喊,眼中噙滿了淚水,模糊間看見男子從身上的法囊中取出什麽,小心翼翼地塗抹在自己的腿之上,骨折處立時一片清涼,劇痛大減,咦?這是……這是在做什麽……

小玄隻由著她鬧,有條不紊地為她敷上本門的療傷丹藥,又從褲腳撕下一圍布料,權當繃帶去給傷折處做個包扎。

紀芷晴目瞪口呆,哭鬧漸止。

小玄皺了下眉,生怕外邊眾邪起疑,忽將就要包扎好的繃帶輕輕一勒。

紀芷晴大叫一聲,痛得冷汗直冒。

屏圍外眾賊擠眉弄眼,笑得越發猥褻,有人邪笑道:“小蹄子叫得這麽歡,這一槍定是過癮極啦!”

另一個高聲叫道:“兄弟悠著點,別一下子就把小蹄子耍殘啦!”

“你就不能輕點!”紀芷晴抽著氣兒憤怒地嚷,忽見男兒貼了上來,挺拔的鼻子幾要頂到臉上,驚道:“你……你要幹啥?”

小玄仔細撥開她亂糟糟沾在臉頰上的發絲,取出手帕輕輕揩去汙血,又從如意囊中取了丹藥來為她額頭的傷口敷抹。

紀芷晴睜大眼睛,呼吸間盡是男子的氣息,胸口不住突跳,一顆心似要蹦出腔外去。

“瞧見上邊那扇窗了嗎?”小玄打了眼色道。

紀芷晴迷茫地循他目光望去。

“一會動手,你就從那裡衝出去,什麽都別管,能逃多遠就多遠!”小玄貼在她耳畔道。

紀芷晴耳心發麻,身子微微一縮,瞪大眼睛望著他。

小玄並指在她身上輕點了幾下,解開了被鎖閉住的氣脈,又運真氣將鎖住她兩腕的符紋鏈子扯斷,悄聲道:“試試看,提得起真氣麽?”

“耍甚詭計!姑奶奶絕不上你的當!”紀芷晴壓著聲凶巴巴道。

小玄沒好氣道:“不想走啊?好,那小爺自個走,你就留這裡自祈多福吧。”

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似乎在判斷是真是假。

“我數三下。”小玄沉聲道。

紀芷晴點頭,開始運提真氣,卻沮喪地發現隻余平日的二至三成。

“三……二……”小玄輕聲報數,豈料那個“一”方要出口,已是奇變遽生,但聽一聲大響,側上的鏤花窗陡然連牆一塊爆裂,有個什麽巨物砸了進來,夾著碎磚斷木重重摔在地上,驚得屏風外眾邪大呼小叫,紛紛躍起,有人驚吼道:“我肏他大爺,什麽鬼玩意!”“砍它!砍死它!宰了它!”

小玄同紀芷晴訝然對視,聽見屏風外驚呼怒喝,旋聞幾下嚶嚶怪聲,緊接著慘叫聲此起彼伏,又見大篷血漿潑濺在牆上。

“這聲音……”紀芷晴凝神細聽,臉色陡變,顫聲道:“是馬腹!”

小玄顧不得許多,沉聲道:“走!”話音未落屏風猛地被從中撕開,赫見一個巨如犀象的怪物正在狂暴肆虐,屋中已是地獄一般的景象,到處是殘肢斷臂與血漿髒器。

怪物似有所察,猛然轉過身來,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們,血口綻開,發出一種細細的、與體型極不匹配的嚶嚶聲。

小玄終於瞧清了它的模樣,但見爪銳如鉤通體虎紋,面臉上卻生著類人的五官,可以肯定是從未見過的物事。

怪物猛然暴起,朝他倆撲來。

紀芷晴性素冷靜,但此時手上沒有兵器,更知怪物的厲害,不禁有些著忙,千鈞一發間腰上驟緊,人已被挾住飛起破窗而出。

虎紋怪物如影隨形地穿窗撲縱,緊追不舍,這時群邪亦從大閣中蜂湧而出,怒吼厲喝地包抄過來。

小玄生怕給纏住,挾著紀芷晴朝莊外疾馳,瞥見莊後山上林木甚密,便即調頭掠去,方縱過條抄手遊廊,突見一橙一紫兩道麗芒破空貫來,凌厲無比地分襲上下兩路,北溟玄數隨念即生,衝勢絲毫未滯,刹那間從中穿了過去。

兩道麗芒如虹一曲,在空中拐了個大彎,不依不饒緊隨追擊。

“別追!他在幫我!”紀芷晴忽然大喊。

兩道麗虹立時一滯,現出一橙一紫兩把寶劍,小玄轉首望去,見側後有兩名白衣女子凌空飛來,左邊一個年約二八,額披流海容顏嬌美,身段玲瓏浮凸玉潤珠圓,豐腴得似能掐出水來;右邊一個懷裡抱著把青傘,長發及臀,腰細若柳,生著一張線條極美的的瓜子臉,一對鳳目又細又長。

此時三人均已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俱是一怔。

原來那披流海的是驚虹七仙子中的橙虹仙子穆寶兒,瓜子臉的則是紫虹仙子林蓉,當日在迷林之中,皆曾與小玄交過手。

小玄手臂一摜,將紀芷晴拋了過去。

穆寶兒與林蓉急飛上前,一人一邊將紀芷晴穩穩接住,猛見怪物從遊廊頂上高高縱起,奔雷般撲到小玄的背後,齊聲驚呼:“小心後面!”

小玄頭也沒回,側身一掌就擊在那虎紋怪物腹下,怪物嘶嚎著朝下疾墜,巨石般砸穿廊頂摔了進去。

三姝睜大眼睛,她們之前與小玄交過手,雖覺其身手不俗,可也沒有這等了得。

這時,群邪趕到,刀槍棍棒暴風驟雨般朝虎紋怪物招呼過去,另有許多人發現了飛在半空的三個女子,紛紛縱身飛起,凶神惡煞地掩去。

林蓉突從將懷中的青傘高高舉起,口中念念有詞,猛見青傘撐開,然後一隻又一隻的怪獸怪物從傘底墜出,當中除了有熊羆精、鯉魚精、水缸妖、燈籠怪,還有些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照群邪兜頭砸落。

原來這些妖魔精怪連同先前那個馬腹,都是她們師姐妹今趟出來捕獲的,收在青荷寶傘中準備帶回飛仙島,但為救人,情急之下便全都拋放出來,隻盼能阻滯群邪片刻。

群邪大吃一驚,大部分人四下閃避,幾個強悍的則迎面硬撼,場面一片混亂。

小玄趁亂衝了過去,生怕神骨劍太過惹目,從兜元錦上刷出甚不起眼的役妖令,東一個西一個地遊擊阻截,心中痛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邪賊,下的都是重手,所到之處,必是筋摧骨折。

穆寶兒念念有詞,撚指一召,空中的橙色寶劍徐徐前飛,急速變大,頃刻已巨如小舟,三姝心有靈犀,一齊飛步跨上,禦劍疾飛。

小玄施展開來,隻覺役妖令極是趁手,不過須臾,已乾翻十七、八個邪賊,抬頭望去,見三姝禦劍朝山上飛去,心中松了口氣,忽見紀芷晴在劍上回過頭來,凝眸望向自己,神情複雜欲言又止,猛聞一聲獰笑:“好啊,又來了兩個自投羅網的,哪裡逃!”

倏地一條鏈鉤自群邪中掠起,高高射上空中,一爪搭住了劍珥,扯得飛劍猛然一歪,險些就把三姝傾顛下來,緊接著有條身影拔地而起,順著鏈鉤撲向飛劍,赫是翻海蛟龍晏騰。

小玄心中一驚,提氣掠去,瞬息便是百丈,揮令輕撥,立將鏈鉤從劍珥上挑開,後發先至地攔在晏騰前方。

“做什麽!”晏騰厲喝,甩鉤抓他,小玄避過,還了一令,兩個就在空中鬥做一團。

地上眾邪驚怒交加,紛紛叫道,“俺適才瞧見這小子在打我們的人!”“老子也瞧見了!”“這小子定是和辟邪宮一夥的!大夥兒宰了他!”

眾邪如夢初醒,又有數名修為高者飛上空中,揮舞兵器同晏騰夾擊小玄。

小玄為讓三姝逃走,身子凌空一擺,沉身掠向地面,引得眾邪緊隨追擊,地上群邪瞧見,立時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

三姝在空中穩住劍身,望著地面,皆為男兒捏了把汗,紀芷晴忽朝林蓉叫道:“把我傘裡的精怪全都丟下去!”

林蓉抖了抖青荷傘,臉色蒼白道:“沒了!適才就已經扔光了!”

小玄遊走於百十邪賊及眾精怪間,暗將北溟玄數提至第二境——觀心,看似險象環生,卻沒讓一刀一槍、一拳一爪沾著衣角,反而一令一個殺得群邪人仰馬翻。

晏騰愈鬥愈驚,覷著小玄被一張符文滾湧的大網逼住,立即提盡真氣,鏈鉤發出聲怪鳴,惡魔般撲了過去,眼見就要噬中他的背心,猛見周七、八條巨大火柱向下爆射,轟轟數響,火柱觸地折起,如同一圈火欄直衝空中,立將自己的鏈鉤及周圍十數人震得七零八落。

他目中赤紅一片,心正震憾,陡然間一條火龍厲嘯而起,刹那間就縱到了跟前,頭部竟然隱現五官,尚距尺許,便已炙得肌膚劇痛,不禁心膽俱裂,拚盡全力提臂格架,驀地衣衫盡化,然後一抹抹烈焰赫自肌膚下匪夷所思地竄了出來,整個人如陷火海。

晏騰長聲慘號,隻掙扎了須臾,便軟綿綿地曲膝跪地,滿眼的通紅中似乎有條人影擦肩而過,在失去知覺前,有個冷冷的聲音傳入耳中:“血洗葛家莊的,有你一份是吧。”
2021-6-7 12:2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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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奪命一吻

小玄突出重圍,見四下敵人越來越多,嘯聲四起,知是群邪中的高手都來了,心明不可蠻乾,提氣朝山上林木茂密處掠去。

群邪此時已將三姝扔下的精怪全數蕩清,皆盡騰出手來,尾隨著緊追不舍。

小玄並不遠馳,只在山上東一竄西一掠地遊走,不時還返身狙掉三兩個追得近的邪賊,忽聽頂上有叫道:“方公子,快上來!”

他抬頭望去,見空中三姝禦劍跟來,著惱喝道:“做什麽,怎還不走?”

“邪賊太多了,你跟我們一起走!”紀芷晴叫道。

“用不著你們操心!快走!”小玄擺了下手。

“你不上來,我們決計不走!”紀芷晴急聲叫道。

“快走!”小玄不耐煩地喝,疾朝另一個方向掠去。

此時他已殺赤了眼,腦海裡盡是葛家莊中的慘狀,有心與群邪周旋到底,打定主意能多宰一個算一個。

劍上三姝面面相覷,穆寶兒道:“那些惡魔害了袁婆婆,屠光了葛家村,我們先回去報與師尊,再回來收拾這幫畜牲!”

紀芷晴咬唇不語,盯著男兒的背影,嬌軀微微顫抖。

林蓉從旁扶抱住她,輕聲道:“那方公子身手了得,敵人雖從,卻也未必能困得住他。”

“他那樣子,根本就沒打算走。”紀芷晴道,聲音雖是極力抑壓著,卻掩飾不住當中的一絲哽咽。

林蓉訝然望著她。

穆寶兒歎了口氣,掐訣調轉劍首,方要加速飛離,猛聞一串怪笑聲傳來,有人陰惻惻道:“辟邪宮的小娃娃,想往哪逃!”

三姝面色一變,轉首望去,赫見一條赤鱗巨蛇蜿蜒飛來,背上四翼撲拍,坐著個面籠墨紗的豎瞳女子。

“蠆嬛妖婆!”林蓉失聲叫道。

穆寶兒面無血色,禦劍疾掠,驀地熱浪掩至,赤鱗巨蛇四翼一振,刹那便到了近旁,長尾一甩,卷住了飛劍,飛劍一震而滯,任憑穆寶兒如何掐訣催馭,都無法掙脫。

蠆嬛娘娘從鳴蛇背上立起,凌空虛踏,一步步走到飛劍上來。

“別過來!”林蓉顫喝,此時三人手上惟她還有兵器,隻好硬著頭皮提劍往前,指向來敵。

蠆嬛娘娘視若無睹,仍就向前行來,淡淡道:“你們是誰的門下,沈秀衣?念無邪?還是龍繡霓?”

“不告訴你!”林蓉喝,紀芷晴心氣甚高,卻道:“告訴你也無妨,我等師尊便是辟邪宮當今掌宮天虹仙姝沈秀衣!”

“原來是沈秀衣的徒兒,好好好!”蠆嬛娘娘陰笑道:“你們師父當年曾殺老娘許多孩兒,如今便讓你們以身相抵,做我其它孩兒的裹腹之物吧。”

林蓉見她越走越近,鼓起勇氣一劍刺出,蠆嬛娘娘側身讓過,一爪反抓過來,穆寶兒與紀芷晴心知林蓉絕非其對手,雙雙並指為劍一起攻向蠆嬛娘娘。

蠆嬛娘娘身姿若幻,在窄窄地劍身上穿棱遊走,輕松得如貓戲鼠,指彈袖拂間,殺得三姝手忙腳亂疲於招架。

紀芷晴此時身上有傷,功力隻余平日的二、三成,手上又無兵刃,招架得最為吃力,猛見蠆嬛娘娘欺身貼來,急一招“曲虹界斷”劃指阻拒,豈知蠆嬛娘娘臂如靈蛇,以一個匪夷之思的方向穿透防禦,一指點在她胸口。

紀芷晴立時全身脫力,跌跪在劍上,喉中一熱,血已自嘴角嗆出。

穆寶兒大驚,急將真氣催至所修之極限——天華真元第四重天,但聞哧哧急響,數道芒彩不一的麗虹自指尖激射而出,直刺蠆嬛娘娘。

“有點斤兩。”輕笑聲中,蠆嬛娘娘身影一隱一閃,倏地出現在穆寶兒背後。

“後面!”林蓉急呼,縱身飛起一招“高驤萃虹”疾刺過去。

穆寶兒立時回指疾刺,背心驀地劇震,已吃了結結實實一爪,整個人朝向撲去,險些跌出飛劍之外,但聽後邊一聲悶哼,轉頭望去,見蠆嬛娘娘已一手扣住了林蓉的雪頸。

林蓉渾身酥軟,“哐啷”一聲,手中寶劍已掉在飛劍之上。

“好媚的眼兒。”蠆嬛娘娘輕輕道,盯著少女的眼睛仔細打量:“真是漂亮得緊,再加上這種楚楚可憐的神情,最能勾引男人了。”

林蓉渾身顫抖,唇瓣張了張,卻沒能說出話來。

“放開她!”紀芷晴艱難無比地站了起來,眼中燒著怒焰一步步朝蠆嬛娘娘走去。

林蓉動彈不得,眼睛望向紀芷晴,一對水眸左右挪移,似在阻止她過來。

紀芷晴卻仍毅然前行,盡管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會倒下。

蠆嬛娘娘輕咦一聲,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瞧瞧林蓉,又望望紀芷晴,喃喃道:“你們這一對小娃娃有點蹊蹺哦,難不成……同沈秀衣是一樣的口味?”

林蓉嬌軀一顫,紀芷晴卻是腳下微微一滯。

“有可能,有其師便有其徒。”蠆嬛娘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聲音驀地轉冷,“那就讓你們也嘗嘗心碎的滋味吧。”

言罷提起林蓉,猛然朝跟在飛劍旁側的四翼大蛇拋去,叫道:“好孩兒,吃的來了!”

紀芷晴同穆寶兒驚得失聲尖叫。

正在山林中四處遊走伏擊的小玄愕然抬頭,赫見三姝所乘的飛劍給一條赤色大蛇纏住,不由一驚。

林蓉給拋到空中,猛感身上一燙一緊,已給巨蟒卷住,但覺烈焰從四面八方襲來,護體真氣如雪消融,炙熱自鼻口灌入,呼吸一窒,幾乎喘不上氣來。

紀芷晴同穆寶兒皆要躍出飛劍救人,蠆嬛娘娘雙袖輕輕一招,雙姝皆已身受重傷,焉能扛抗得住,立給凌空扯拽過去。

“蓉兒!”紀芷晴厲聲大叫,拚命掙扎,卻給蠆嬛娘娘飛掌劈倒,一腳踏住背心,恨恨笑道:“你師父當年守不住心上人,便害苦了老娘一生,你跟她一樣,是個有心無力的廢物,只是這回別想再禍害別人!”

林蓉心知大限在即,昏沉間美目微啟,猛見一張血盆大口在頂上徐徐張開,不禁魂飛魄散。

醜怖無比的鳴蛇昂頸弓起,一口噬落,就在要咬少女的刹那,巨首陡然劇震,嘶叫著歪向一邊。

三姝睜大眼睛,這才瞧見赤蟒的巨首旁多了根無光無彩的墨色令牌。

“哪個!”蠆嬛娘娘輕喝,臉色微變。

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少年出現在鳴蛇旁邊,抬手輕招,墨色令牌飛入手中,然後電掣般又一下擊它的頸側。

鳴蛇通體一震,長軀稍松,卷住的少女已給奪走。

穆寶兒與紀芷晴又驚又喜,眼前的少年完全出乎意料,功法之強遠非當日可比。

鳴蛇四翼齊撲怒扇,數團亮白的烈焰陡然憑空而現,小玄勾住林蓉纖腰下幾騰挪,便在數團烈焰炸開前輕輕松松地脫圍而出,穩穩地落在飛劍之上。

“你是何人?”蠆嬛娘娘滿面厲色,盯著他喝。

小玄不言不語,眼睛盯著被她踏住的紀芷晴,將臂灣中的女孩輕輕放下。

穆寶兒趕忙扶抱住林蓉,察看她的傷勢,眼角影子一閃,跟前的少年倏地不見。

小玄出現在蠆嬛娘娘身畔,不緊不慢地揮出數令。

蠆嬛娘娘揮袖迎擊,沒想令牌又從另一邊挑來,幾合過後,心中暗驚,隻覺對方招法神出鬼沒,應對得甚是吃力,猛然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給迫退了幾步。

小玄身形驀止,一手橫令於胸,一手下探提起紀芷晴,朝穆寶兒拋去。

穆寶兒張臂接住,急問道:“傷哪了?”紀芷晴搖了搖頭,卻沒能說出話來。

蠆嬛娘娘勃然大怒,真氣疾提,魑魅般衝向少年,兩人瞬又鬥做一團。

三姝望去,見妖婦出招疾迅如電,快得幾乎看不清,而少年則依然不疾不徐,出招看上去要比對方慢了許多,然卻似乎未落下風,往往手中令牌看似隨意地一攔一擺,便能迫得對方變招甚至後撤,不覺越看越感訝,大感驚奇。

蠆嬛娘娘愈鬥愈驚,但覺處處掣肘渾身難受,心急火燎間見令牌點向自己左肩,倏地棄守全攻,一爪疾抓少年胸口,拚著自己吃招也要擊中對方。

她暗忖自己有數千載修為,而對方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年月久遠之輩,盤算的是以修為之差重創對手,豈料左肩一給令牌點著,登時通體劇震,整個人不能自主地向後跌退,哪裡還能擊中對方,驚怒間隻覺肩際劇痛無比,料是骨頭碎了,更可怖的是,肌血中似有一股如焰奇熱在攪動肆虐。

小玄得勢不饒人,真氣又提三分,迅朝蠆嬛娘娘追擊。

蠆嬛娘娘驚怒交加,急運真氣禁錮肩際的奇熱,見對方飛步迫來,手中那黑漆漆的令牌上赫然帶著一抹赤焰,心中大駭,突地啜唇輕嘯,發出一聲怪音,發際微揚,左耳上的獨角小蛇倏地化做道金光射了出去。

小玄心頭驟凜,急側身旁閃,方才堪堪避過,金光在空中一擰一折,閃電般又再射回來。

“化血金虺!”三姝齊聲驚呼,穆寶兒顫聲喊道:“萬萬不可沾著!”

小玄因董惜玉先前之言,早已知道此物之可怖,見金光疾如電掠,意隨念動,瞬將北溟玄數提至所修之極限第三境——坐照,竭盡全力閃避,一時險象環生。

蠆嬛娘娘啜唇連嘯,馭虺疾射,見少年東閃西避極是狼狽,然卻就是無法噬中,心中震驚:“我這寶貝何等之速,多少神王魔首都逃不掉的,那小子究竟有幾載修為,竟能屢屢避過!”

她心中焦灼,眼睛掠見團縮在劍首處的三姝,心中一動,嘯聲忽變,馭禦金虺改朝三姝射去。

小玄一驚,拚盡全力向金光急追過去。

三姝心中驚絕,隻不知哪個會被射中。

小玄在第三境坐照的加持下,眼睛追是追上了,奈何身法卻無法跟上,眼見金光就要射中三姝,猛將役妖令標了出去,就在此際,蠆嬛娘娘嘯聲又變,金光驟然折回,與役妖令相錯而過,射在少年的頸間。

役妖令標了個空,掠出飛劍遠遠地射向遠方,不知落到何處。

三姝齊聲驚呼,魂飛魄散。

小玄通體劇震,整個人如遭雷殛,跌跪在飛劍之上,昏沉間一掌朝自己脖子上拍去,那化血金虺一彈而起,狡猾無比地遠遠飛開。

蠆嬛娘娘啜唇輕嘯,化血金虺霎時飛回耳上,她獰笑一聲,人已出現在小玄背後,箕爪向他背心擊落,豈知小玄倏地反手一掌,正中她腹下。

蠆嬛娘娘麗目圓睜,悶哼一聲,斷線風箏般跌出了飛劍,在空中甩灑出一篷血漿。

跟在飛劍旁地四翼大蛇猱身掠來,將她穩穩接住。

“怎麽回事?縱是金剛不壞之軀,也經不住我這寶貝一吻,那小子沒立時化為膿血也就罷了,怎麽還有余力反擊……”蠆嬛娘娘驚怒交加百思不解,隻覺腹內猶如裹了團烈焰,急運真氣相抗,猛一抽搐,又嘔出大口血來,心知不妙,急馭鳴蛇飛走。

三姝撲到小玄旁邊,見他嘴角鼻孔不住淌出血來,皆駭得花容失色。

紀芷晴急從懷中掏條帕子為他揩拭。

“令……令牌……”小玄捂著脖子迷迷糊糊道。

三姝面面相覷,紀芷晴溫聲道:“先別管了,回頭我們尋件更趁手的神兵還你。”

小玄大急,掙扎欲起,然卻腦袋一暈,昏迷過去。

穆寶兒掰開他的手,三姝湊過頭去,見男兒頸側有兩個淌血的小小齒洞,料是那化血金虺留下的,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她們都曾聽師輩講述過蠆嬛娘娘登門尋仇之事,是謂辟邪宮千年以降的一樁大劫。據說當日的飛仙島上血流成河,許多門人都亡於那化血金虺之吻,就連沈秀衣都慘遭毒手,如非九天玄女降臨,賜了化解萬毒的六壬盈虛燈,便要命喪黃泉。

“啊,他耳朵也出血了!怎麽辦?”林蓉驚慌道,也掏出手帕幫忙擦拭。

“快給他用藥!”紀芷晴道。

三姝急啟法隨身法囊,取出許多本門的解毒及辟穢丹藥,一股腦喂到他口中與敷抹頸間的傷口,卻見男兒依然血流不止,抹去即出,兩條帕子很快便染透了,不由手足無措。

“啊,快看,他們追來了!”林蓉忽叫。

穆寶兒與紀芷晴朝下望落,見山林中飛起數道影子,料是群邪發現了空中的激鬥,正在抱抄過來。

“快走!回錦繡湖!”紀芷晴沉聲道。

穆寶兒念動真言,馭劍疾飛。

……

三姝在空中飛馳了好一陣,幸得仙家馭劍為舟之妙,總算擺脫了敵人。

在她們的前方出現了個大湖,但見碧波萬頃遠水接天,正是辟邪宮飛仙島所在之地——錦繡湖。

三姝稍松口氣,穆寶兒望著昏迷不醒的小玄,愁眉不展道:“我們身上這些丹藥,若是碰見尋常毒穢,尚可對付一下,但遇上那毒冠諸邪的化血金虺,怕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紀芷晴柳眉緊鎖,忽然探手法囊,從中取出顆本門的辟毒珠,塞入口含住,毅然俯下身去,竟然就寶兒與林蓉面前趴到小玄頸側,赫是用嘴去為他吸汲傷口中的毒血。

“不可!”穆寶兒與林蓉齊聲驚呼。

雖說只是吸汲,但化血金虺之毒何等之邪劇,難保不會通過口腔粘膜侵入肌血,實是危險萬分。

紀芷晴仿若不聞,吸了口血轉頭吐出,複又埋下臉去繼續為男兒吸汲。

小玄昏昏沉沉似覺非覺,忽爾目啟一線,呻吟道:“別……不用……”

“你別動。”紀芷晴含糊道。

小玄張了張唇,再也說不出話。

紀芷晴來來回回吸汲了七、八口血,忽爾坐直起身,閉著眼大口喘息。

穆寶兒趕忙扶抱住她,驚問道:“怎麽了?”

林蓉也驚疑不定地望著她,猛然發現她的雙唇繃得通紅光亮,卻是腫了,登給唬得心頭亂跳。

紀芷晴搖搖頭,扶額在穆寶兒懷裡歇了一會,忽又掙扎欲起,竟是還要再為男兒吸汲毒血。

“我來!”林蓉急忙攔住她,道:“他適才救了我,我來!”說著也從貼身法囊中取了顆辟毒珠含住,俯下身去為男兒吸汲毒血。

小玄身子動了下,喘息道:“不用,我自己能好的。”

紀芷晴急從穆寶兒身上掙起,柔荑輕扶住他的頭,曲腿墊在他頸下,柔聲問:“你覺得怎樣?”

小玄微微一笑,弱聲道:“我好多了,過會就能自己好的……”

“真的麽?”紀芷晴輕聲應,隻道他是在說胡話,與穆寶兒對視一眼,彼此的目中盡中憂色。

“沒哄你們,我真覺得好多了。”小玄昏昏沉沉道,“知道嗎,我曾遇見過一隻小山般大的魔蜘蛛,它的絲把神仙都毒倒了,卻半點奈何不了我……”

“你好好歇會,別說話,我們一定能讓你好回來的。”紀芷晴道,說到最後,聲音裡已掩抑不住一絲哽咽。

小玄沒再吱聲,卻是又昏迷了過去。

就在這時,林蓉突地把頭從小玄頸側轉開,吐出辟毒珠,躬著身一陣劇烈乾嘔。

穆寶兒急爬過去扶抱住她,紀芷晴驚問:“你怎樣?”

林蓉身子一歪,躺倒在穆寶兒懷裡,字句不清地道:“舌頭麻了,頭有點暈。”

穆寶兒與紀芷晴這才發現,她的雙唇也都腫了。

“不能再吸了,到時連你們都倒下了,我可真顧不過來了!”穆寶兒蹙眉道。

“你們看,出血好像有點緩了!”紀晴忽道。穆寶兒與林蓉瞧去,見男兒鼻口的出血果然少了些許,不覺精神一振。

“師尊說過,當日給那化血金虺咬著的,大多都在數息間便化做了膿血,而方公子到現在都還能撐著,敢情我們的藥多少還是起了點作用!"林蓉興奮道。殊不知真相與她的判斷完全不相乾,而是因為小玄身上的龍犀內丹起了功效,先把入侵的劇毒燒去了過半,接著潛藏在他體內的那顆能辟萬毒的龍驪又將毒性化去了三、四成,最後真正侵入到他體內的毒素,不過隻余一、二成,若非如此,怕是真要化做一灘膿血了。“師尊當日給咬著,可是依靠玄女娘娘賜的寶燈及地胎池裡的津壤才熬過來的,我們給方公子用的藥,多半只能撐得一時,現下可怎麽辦?"紀正晴道。

穆寶兒想了想,沉吟道:"看樣子他還能再撐一會,呂婆婆醫術超凡,百花洲上又有許多極好的丹藥,且距此不遠,我們何不去求她老人家救人!”

紀正晴喜道:"我怎就沒有想到,快走快走!"

三人主意一定,繼又馭劍疾飛,朝錦繡湖深處掠去。
2021-6-7 12:2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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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大劫在即

“沒人,到處都沒人!”

小玄昏昏沉沉間,耳邊似聽有人在叫喊。

“藥閣裡沒人!”林蓉的聲音。

“園子那邊也沒人,我去看過了!”穆寶兒的聲音。

“婆婆收藏的那些丹藥也全都不見了!”紀芷晴的聲音。

小玄悠悠睜眼,發現自己半躺在一張藤椅之上,紀芷晴站在旁邊東張西瞧,屋門忽被推開,穆寶兒與林蓉奔了進來,三人臉上俱是驚疑之色。

林蓉驀地驚道:“不會是……那些邪賊比我們搶先一步來了,洗劫了此處?”

紀芷晴沉聲道:“不像,這屋裡屋外的東西一樣都沒亂。”

穆寶兒道:“好生蹊蹺,我們盡快離開這裡。”

林蓉問:“去哪裡?”

穆寶兒道:“只有回飛仙島了,但願方公子能撐得住。”

林蓉遲疑道:“可是……可是師尊有令,不許外人上島,特別是……”

“顧不了許多了,先回去再說!”紀芷晴打斷道,說著便來扶小玄起身,發現他睜了絲眼,鼻口間的出血也似完全止住了,驚喜道:“方公子,你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小玄已聽到她們前邊的對話,道:“貴島不便外人上去,在下留在這裡便可,只要再緩一會,就能好了。”

“公子不必客氣,你於我們有救命之恩,無論如何,都是一定要醫治好你的。”紀芷晴即道。

“姑娘好意在下心領了,這點微末小毒,還奈何不了我。大敵當前,你們趕緊回去,報與師門做好防備。”小玄道,他其實並非客氣,而是心心念念要折回去尋找役妖令,然後再同那夥手上沾滿鮮血的殺人邪魔死磕到底。

“公子休再推托,否則我們要生氣了!”紀芷晴道,當即將他扶起,同林蓉一人一邊攙著他走。

小玄瞥著她腳下一瘸一瘸地走得甚是艱難,心中大是不忍,但見她一臉的堅毅剛強,哪敢再多說什麽,況且給兩個女孩擁在中間,芬芳輕拂香肌咫尺,更不亂掙亂動。

出到屋外,立時清香撲鼻濃綠染眼,原來是在一個四面臨水的小洲之上,洲上只有數間精巧幽雅的屋舍,空地上圍砌著大大小小的園圃,栽種著各種草木藥材,仔細望去,都是些仙家的珍罕品種,在園圃的周圍,栽著一棵棵高大的樹木,葉如蒲扇隱隱生輝,小玄一眼便認了出來,竟是甘柤。

甘柤果實極是滋補真氣,搗漿入藥皆可,為修煉中人的珍品,其枝葉還有劾鬼辟穢之功,是煉符的上佳材料。

逍遙峰上也有這種奇樹,只是遠沒此處的多。

四人走到一處空地,穆寶兒從背上拔出寶劍,口中念念有詞,正欲祭起,驀見天際光亮一晃,有道金芒劃空掠來。

小玄心頭微凜,卻聽林蓉驚喜道:“是三師姐!”穆寶兒與紀芷晴神情均是一松。

金芒由遠至近,很快便瞧出是一把舟般大小的金色飛劍,其上婷立著兩個少女,前邊一個眉似翠羽,靨若芙蓉,生著一雙極美杏眼,然卻目冷如電,與人一種刀鋒之感,正是金虹仙子祝美菱;後面一個臉蛋稍圓,腮畔不羞自暈,星目水亮圓溜,笑起來卻彎成兩條細細縫兒,模樣極是甜冶嫵媚,卻是七仙子排行第四的碧虹仙子董琳琳。

飛劍落下,劍上雙姝瞧見他們,俱是一愕,董琳琳訝然喚道:“二師姐,你們怎麽在這裡?”

“好呀——臭小賊!”祝美菱厲喝,卻是一眼就認出了小玄,立即掐訣收了飛劍,提在手中,見紀芷晴與林蓉一左一右夾扶著他,叫道:“在哪捉著這小賊的?”

“別亂說!”穆寶兒趕忙道,“我們在回來的途中遇見強敵,險遭大難,是方公子救了我們。”

“你們也撞上敵人了?”祝美菱面露詫色,眼睛凶巴巴地盯著小玄道,“這小賊能有多少本事,還需他救?”

“別老賊什麽賊的!”紀芷晴慍色道,當即把在葛家莊遇敵之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袁婆婆……袁婆婆她老人家……”董琳琳驚道,眼圈驀地紅了。

穆寶兒一臉沉痛地點點頭。

“倘若給我撞見那幫邪魔,定叫他們人頭落地!”祝美菱咬牙切齒道。

待聽到小玄逐走了蠆嬛娘娘時,祝美菱與董琳琳不禁動容。

“蠆嬛妖婆!”祝美菱失聲輕呼,臉上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樣,斜睨著小玄道:“這小子的斤兩我們還不曉得嗎,一百個都招架不住那老妖婆,還有,他既給那化血金虺咬著,怎能活到現在?”

“小可命硬,閻王爺不肯收!”小玄苦笑道,看見這個刀鋒般的女孩,他便有種頭大的感覺。

“信不信由你!”紀芷晴冷冷道,雖然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別自個嚇自個,你們遇見的,只怕不是蠆嬛妖婆,畢竟你們之前誰都沒有見過她!”祝美菱搖頭道。

“那女人騎著條四翼大蛇,耳朵上還懸著條金色獨角奇蛇,你說這天地之中,除了蠆嬛妖婆,還有哪個是如此模樣?”林蓉爭辯道。

“少見多怪,天地何等之大,偶爾遇見個模樣相近的,又有啥好奇怪!”祝美菱道。

林蓉還要再辯,卻給穆寶兒攔住,朝祝美菱與董琳琳道:“你倆又怎會來這裡?”

“師尊已獲知邪魔大舉進犯的消息,今趟敵勢極大,二宮主、三宮主眼下又都不在,我們可謂孤掌難鳴。”祝美菱道,“師尊傳令,命外圍島洲上的所有人立刻退守飛仙島。”

董琳琳道:“西南、東南的幾個島洲均已失陷,這裡怕是也不穩當,呂婆婆已經先行回飛仙島了,我們奉師尊之命來這裡搶運洲上的藥材。”

穆寶兒道:“那就快點,收完藥材趕緊走,敵人怕是會隨時到這裡!”

眾姝當即忙了起來,稍略分派了下,便分頭到各個園圃中收割藥材。

小玄周身乏力,靠在一棵高大的甘柤樹下等著,俟了片刻,強支起身盤膝打坐,調息培元,隻盼能早點將身上的劇毒化解掉。

他運功數個周天,再一內檢,驚喜的發現真氣與靈力皆俱恢復許多,似達五、六成之多,不由精神大振,當即繼續培元自療。

眾姝動作麻利,半柱香過去,便已將小洲上的藥材收割得七七八八,分裝入各自的法囊之中,先後趕回來碰頭,待到人齊,穆寶兒與祝美菱方要祭起寶劍離開,忽聽董琳琳道:“且慢!”

祝美菱望著她道:“幹嘛?”

董琳琳若有所思道:“方公子不能跟我們回去。”

紀芷晴瞪眼道:“怎麽不能?”

“芷晴。”董琳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尊再三吩咐過的,不可隨意讓外人上島,男子更是不許!”

祝美菱一聽,便也道:“是了,飛仙島乃我辟邪宮之禁地,外人不得擅入!”

“可是……”林蓉囁嚅道:“方公子幫過我們。”

“是救過我們!”紀芷晴糾正道。

祝美菱道:“那也不行!這小賊曾與我們搶龍,品行委實可疑,而且恰逢敵人大舉進犯之際突然在此出現,難保不是敵人的奸細,總之絕對不能讓他上島!”

“什麽奸細?”紀芷晴面色一沉,“方公子舍命相救,怎可能是奸細?”

“演戲不行麽?”祝美菱冷冷道:“就算真心救了你們,那也是你們欠他的情,而非是能讓他上島的理由!”

小玄見她們越說越僵,趕忙道:“諸位不必為難,在下還有事在身,就不上島了。”

然卻沒人理睬他。

紀芷晴勃然大怒:“祝美菱,我忍你很久了!”

“做什麽,想動手?”祝美菱輕哼一聲,美目瞟了下旁邊的林蓉,“姑奶奶還受不了你呢,成日家鬼鬼祟祟,也不曉得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你說什麽?”紀芷晴神色微變,林蓉身子一震,臉色發白。

祝美菱淡淡道:“往時出島,都是七人同去同歸,如今這幾趟出來,你們倆個總尋各種各樣的借口離隊獨行,到底是為啥呀?”

林蓉俏靨漲得通紅,急辨道:“你亂說什麽?我和五師姐是想去探望袁婆婆,這才拐去葛家莊,走之前也跟大師姐說過的!”

祝美菱哼道:“上次呢?”

“上次……”林蓉微微一滯,“上次是我們從青魚村出來時,邪蹤寶感應到有妖魔在附近,芷晴便陪我過去察看,也是跟大師姐、二師姐打過招呼的,你怎拿這事來亂說?”

“結果這一看就看了三天,呵呵!想找借口的話,總是會有的。”祝美菱冷笑道:“總之有些說不得的事兒,做了就是做了,即便別人不知,還有天知地知,自己也知!”

林蓉啞口無言,紀芷晴渾身輕抖,突地去搶穆寶兒背上的劍。

“做什麽!”穆寶兒將她輕輕格開,斬釘截鐵地沉聲道,“誰都不許再胡言亂語!方公子因我們才身中劇毒,定須上島請師尊救治,到時師尊如有見責,全都由我承擔!”

祝美菱兀自不服,但見這平日裡最是溫柔的二師姐罕有地動了怒,便沒敢再開口。

小玄心中感動,決心愈堅:“無論敵人多強,今趟都要助她們消解劫厄!”

就在這時,忽見董琳琳望空訝道:“那是什麽?”

眾人循她目光瞧去,赫見高空出現了條如龍似蟒的巨怪,撲拍著四扇長翼,正朝小洲飛來。

小玄心底一凜。

“蠆嬛妖婆!”林蓉失聲輕呼。

“是那妖婆追來了!”紀芷晴吸了口氣道。

“來不及走了,我們先躲一躲!”穆寶兒沉聲道,轉首四顧,尋找可以藏身之處。

“怕什麽!”祝美菱柳眉一挑,揮劍道:“本仙子正要瞧瞧到底是不是那個老妖婆!”

“不許胡鬧!”穆寶兒輕喝,指著不遠處甘柤樹群中最高大的一棵道:“我們上去!”

紀芷晴與林蓉點點頭,扶小玄走到樹下,一人一邊挾著他飛上樹去,穆寶兒也隨後上了樹。

董琳琳瞧了瞧祝美菱,一聲不吭地跟著飛身上樹,鑽進濃密的樹冠之中。

祝美菱獨自一個立在樹下,不覺有些尷尬,只聽穆寶兒急聲喚道:“快上來,別害了大家!”

“也罷,一會我們殺她個措手不及!”她拋下句門面話,這才縱身飛起,躍入樹冠之中。

四翼巨怪落到地上,但見其上坐著面籠墨紗、耳懸金蛇的婦人,果然是蠆嬛娘娘,她朝小洲上的幾間屋舍掠了一眼,忽從腰畔取下隻口袋,照地面一傾,赫見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奇蟲異蛇摔了出來,有如洪流般朝屋舍湧去。

祝美菱在樹冠中細觀了片刻,便知那騎蛇婦人確為傳說中的蠆嬛娘娘無疑,想起師輩們平日描述這魔頭的種種歹毒與厲害,饒她膽氣過人,也不禁心驚脈跳,那伺機偷襲之念頓如冰雪消融無影無蹤了。

蠆嬛娘娘驅馭蛇群在幾間屋舍中遊進爬出,並無什麽發現,她遊目四顧,皓臂一晃,搖動腕上寶鈴,又驅趕蛇群向各個園圃進發,繼續搜尋獵物。

樹上眾姝見蛇群浩浩蕩蕩地從樹下爬過,不禁背脊生寒,所幸蛇群似乎對甘柤有種天然的厭惡甚至畏懼,沒有靠得太近。

眾姝屏息靜氣,終於熬到蛇群過去,方才稍松口氣,忽聽有人道:“咦,這小洲上怎會有這麽多蛇?”聲音不高,傳入耳中卻是異樣清晰。

小玄透過枝葉間隙望去,猛地心頭一緊,卻是瞧見了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兩個並肩行來,身後還跟著十余形貌古怪衣飾各異的人,個個目蘊精光,顯然均非泛泛之輩,不知是從何處登上小洲的。

他們面無懼色地迎著蛇群信步前行,蛇群倒似感應到了什麽,紛紛畏懼地朝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這些人怎會在此出現?難道也要與葛家莊中那些邪魔聯手進犯辟邪宮?是啦,他們多半是想來個混水摸魚,趁亂奪取那什麽宗門聖器!”小玄悄忖,忽感挨在臂側的身子微微發抖,轉頭瞧去,見紀芷晴面無血色,心中一動:“難道她認得那些家夥?”

果聽紀芷晴壓著聲道:“瞧那大胖和尚,脖子上戴著條人頭鏈子的那個……”

小玄微點了下頭。

紀芷晴繼道:“那和尚定是千臂邪佛,邪宗的大魔頭,但凡出現,所到處必是腥風血雨!他旁邊那個手持白骨折扇的男子,多半就是邪軍師,與千臂邪佛素來形影不離,也是個歹毒極絕的大魔頭。”

“這兩家夥的名號在外面還挺響亮麽……”直至這時,小玄方才知曉這兩個魔頭的名號,心忖:“後面那些家夥,瞧著就絕非善類,只怕都是邪宗一系的魔頭。”

邪宗一行人忽爾佇足立定,卻是瞧見了跨蛇而至的蠆嬛娘娘,兩邊皆俱沉著臉默不作聲,似是彼此間頗為忌憚。

“原來是夫人在此。”千臂邪佛打了個哈哈,笑道:“和尚只是路過此地,歇個腳便走!”

蠆嬛娘娘依然一言不發,隻冷冷地盯著對面,似乎十分戒備。

千臂邪佛笑容可掬地揮了下手,一撥人徐徐分開,讓出了條路。

蠆嬛娘娘驅趕蛇群從中穿過。

眾邪待她走遠,方才重聚做一處,各朝四下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麽物事。

忽聞撲拍聲響,卻是蠆嬛娘娘騎蛇升空,朝西南飛去。

眾邪松了口氣,有人邪笑道:“聽聞那婆娘容貌極美,不知是真是假?”

千臂邪佛沉著臉道:“今趟有要事在身,不容有失,莫要給灑家惹事。”

那人容顏一肅,應了聲是。

另有一人忽然叫道:“找到了,在這裡!”

群邪走了過去,圍在一棵甘柤樹下,不知在瞧什麽。

“這記號確為水漣漪所留,怕是剛剛才來過。”邪軍師道。

“她說什麽了?”千臂邪佛問。

“她說那邊的部署沒變,可以如期登島。”邪軍師道。

“那我們就按原先的準備,從……”千臂邪佛道。

樹上幾人皆聽得雲裡霧中,正疑訝不定,突聞“啪”的一聲輕響,似是枝杈折斷,躲藏在最高處的董琳琳猛地跌落下來,掉在祝美菱身上,兩人同往下墜,又摔在紀芷晴、林蓉及小玄頂上,堆疊做一團。

群邪何等機警,修為又高,相隔雖遠,但這一下動靜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紛紛轉頭朝這邊望來。

樹上眾人心中劇跳,皆凝住身子不敢動彈分毫。

邪軍師打了個手勢,一個的面目陰沉的漢子立時朝大樹行來。

此邪姓宣名應,號斷魂太歲,為邪宗百煞其一,序列第六十九,刀淬陰穢劇毒,令修者聞之喪膽。

樹上眾人屏息靜氣,依然紋絲不動。

“眼下真靈尚未全複,役妖令也丟了,倘若被他們發現了我這個假少主在此,可就大事不妙了!”小玄心中突突直跳,正自驚惶,忽感兩團微微顫抖的飽軟壓在背上,稍略轉頭,便瞧見了祝美菱的瓜子俏靨,雙頰紅得似給燙著,一對美眸正凶巴巴地盯著自己,目光幾可殺人。

小玄哭笑不得,才轉回臉,又見緊挨臂側的紀芷晴瞪著眼瞧著這邊,也不知是在看背上的祝美菱抑或自己,臉色大是不善,他心中著忙,奈何這會誰都不敢稍微亂動。

宣應走到樹下,為防埋伏,陡朝主乾飛起一腳,踢得喏大的一棵樹猛然劇晃。

樹上眾人死死抓住周遭枝杈,小玄隻覺後面的飽軟滑來溜去,挨擦得背心一陣酥麻,驚心動魄間好不銷魂。

宣應探手背後,徐徐拔出一柄鬼頭大刀,其上泛著幽幽綠光,顯是淬煉了劇毒。

眾姝心知不好,紛紛暗運真氣,打算拚死一搏。

“召喚魅影無需多少靈力,眼下只有用它禦敵了!”小玄心念電轉。

宣應正欲躍上樹冠,忽地四下一暗,一陣大風從頭頂刮來,掃得樹傾葉揚飛沙走石。

眾邪訝然抬頭,赫見一物正從小洲上遮天閉日地掠過。

“啥玩意!”

“什麽鬼東西!”

“鯤鵬!是鯤鵬!大夥兒留神!”

眾邪亂嘈嘈地大叫,雖驚不亂,紛紛亮出兵刃法器,宣應奔了回去,與他們背靠著背各守一方。

小玄在樹冠中朝天空望去,但見上方的怪物扁首鉤喙,形介魚鳥之間,通身羽翼赤綠參差煌煌如焰,體型龐巨無朋,不是鯤鵬還能是啥。

那鯤鵬一個俯衝,疾從小洲上方掠了過去,肢膀幾下撲拍,頓將原本平靜的湖水掀做濤天巨浪。

眾人被風刮得目酸眼澀,尚未瞧個明白,那鯤鵬已拔身飛高,朝西南掠去。

“果真是鯤鵬麽?”

“沒錯,我曾見過!”

“適才好像瞧見那大鳥背上有人!”

眾邪驚疑不定。

“鯤鵬乃是極罕之物,怎會恰在這裡出現?好生蹊蹺!”邪軍師沉吟道。

“難道也是要上飛仙島尋仇的?”千臂邪佛道,心中尋索該是哪路人馬。

“少主有令,要我們追查拘攖失盜之事,今即撞上了,不可放過。” 邪軍師道。

“反正今晚才登飛仙島,尚距幾個時辰,我們權且追蹤一程,瞧瞧那大鳥上面載的是何方神聖!”千臂邪佛點頭道。

旋見邪軍師口中念念有詞,將手中的白骨折扇拋上空中,白骨折扇急速變大,轉眼已巨如舟船。

眾邪一躍而上,邪軍師催馭骨扇,朝鯤鵬飛走的方向追去。

“這兩個魔頭還挺聽話的麽!”小玄心道,不由暗盼著他們能追查到被盜尋木的下落。

眾人待群邪飛遠,這才從樹上跳下來,穆寶兒朝董琳琳斥道:“大敵當前,怎的如此冒失!”

董琳琳囁囁道:“都怪我,是我不小心。”

紀芷晴惱她先前出言阻止小玄上飛仙島,言責愈厲:“如非那頭突至的鯤鵬,恐怕我們都得給你害死!”

董琳琳滿面通紅,垂首不語。

祝美菱面上陣紅陣白,氣得說不出話來,心中萬分狼狽,隻不知先前跌在那賊小子背上的窘狀有沒有被人看見。

“適才那隻大鳥,當真是鯤鵬麽?”林蓉道。

“那麽大個頭的飛禽,只能是鯤鵬。”紀芷晴應。

“它飛走的方向,好像就是我們飛仙島啊,難道……難道與那些邪魔是一夥的?”林蓉驚道。

眾姝無人接言,個個面色凝重。

一日之中,竟然遇見了兩次鯤鵬,小玄也是滿心疑訝,暗思道:“怎會如此之巧?恰在群邪大舉進犯之際出現,只怕事非偶然!”

“還有。”紀芷晴忽道:“千臂邪佛與邪軍師那幾個大魔頭怎會在此處出現,難道今趟來犯的,邪宗也有人參與其中嗎?”

“那夥邪魔適才還提到了什麽少主,只怕邪宗不單有份,且是傾巢而來!”穆寶兒沉聲道。

邪宗為四大魔君中邪皇一系,非尋常旁門左道可比,而能駕馭鯤鵬的那一支人馬,只怕更加危險,眾姝一陣心驚脈跳。

“今趟來犯之敵委實非同小可,我們須得立即趕回飛仙島,報與師尊!”穆寶兒滿面憂色道。

“那還在這裡發什麽呆,快走快走!”祝美菱跺足道。

小玄望去,目光不覺落在她胸前,忽爾有些走神:“瞧著也沒多大嘛,適才怎覺那麽的肉?”

“我們走!”穆寶兒點頭應,當即拋劍祭起,念動真言,化劍為舟,又朝紀芷晴與林蓉喚道:“你們扶方公子上去。”

祝美菱亦將手中的金色寶劍祭起,正要登劍,忽爾瞥見小玄的目光,不禁勃然大怒,只因眾人在旁,一時不知如何發作。

小玄灑然一笑,這才慢悠悠地把目光收回,想起她先前反對自己上飛仙島,心中甚是痛快。

祝美菱見他笑得古怪,恨不得過去砍上一劍,怔怔又想:“是我跌在他身上的,拿劍砍他,是何道理?”愈想愈覺窩火,奈何無從發泄。

“方公子,我們走。”紀芷晴走到小玄旁邊,同林蓉扶他縱上飛劍。

小玄上了飛劍,見祝美菱仍舊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一副恨得牙齒發癢的模樣,忽有心要氣氣她,陡然用手捂住胸口,邪惡地揉了兩下,朝她擠眼扮了個鬼臉。

祝美菱目瞪口呆,直至穆寶兒禦劍飛起,兀自在地上發愣。

“阿菱,我們也走吧。”董琳琳怯怯地喚,見她黑著個臉,囁嚅道:“適才……適才我真是不小心的,害得你……你……”

祝美菱正窩了一肚子的火,驀地劈頭蓋臉便罵:“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瞧瞧屁股都堆成個什麽模樣了這下可好了吧那麽粗的樹枝都撐不住豬哇你!”

董琳琳滿面脹紅,兩手交握身前,拗著指兒半點不敢吭聲。

祝美菱氣乎乎地跨上飛劍,見她站著不動,瞪眼叱道:“等我抱你上來麽?”

董琳琳趕忙飛身上劍,乖乖巧巧地立在她的身後。

……

一藍一金兩劍劃空疾掠,在湖水上空向西南飛馳。

小玄從劍上望落,見底下波柔浪緩一片碧綠,有如錦織翠琢。此時已至午後,本是日頭最盛之時,但湖上卻是涼風輕拂無比宜人。

“這錦繡湖同大澤一樣,都是極大,然風情迥異,大澤偏於粗獷浩瀚,錦繡湖則更嫵媚秀氣。”小玄心中略作對比,陡見水面上移來千畝青綠,卻是片極大的蘆葦蕩。

他怔怔地瞧著,忽一陣風過,略帶淡紫的粉白蘆花紛紛揚起,蓬蓬松松地飛上了空中,雨絲雪縷般飄舞著,驀地胸口一悸魂酥魄動,心神不知已至何處。

旁邊的紀芷晴察覺他神色不對,還道是蛇毒發作,急輕聲問:“可是哪裡不舒服麽?”

小玄身軀微抖,只是閉目不語。

劍上三姝對視一眼,心中俱是憂急如焚。

……

“方公子,我們到了。”一聲輕喚聲傳入耳中,小玄如夢如醒,抬頭望去,見前方出現了座大島,島上古樹蔥蘢箬藤披覆,濃綠間樓台隱現,極其清幽寧靜。

眾人降落到島上,穆寶兒與祝美菱各收了寶劍,旋見數名白衣女子從林中轉出,朝這邊快步迎來,卻是辟邪宮的外門弟子,手上皆提兵刃,神色凝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大宮主在哪?”紀芷晴問。

“就在問真閣中。”有名長發及腰的清秀女子應,她姓傳名儷,乃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妙目瞥了小玄一眼,壓低聲道:“呂婆婆吩咐,要你們一回來便即刻到問真閣見她。”

穆寶兒見她面色凝重,上前幾步同她並肩走開,微詫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麽?”

傳儷悄聲道:“大敵來犯,島上發出的幾路求援消息都沒能傳出去,而且……”

“怎會如此?”穆寶兒吃了一驚,又問:“而且什麽?”

傳儷想了想,隻道:“呂婆婆特別叮囑莫要聲張,你們去了便知。”她朝後掠了一眼,詫色問道:“那人是誰,你們怎麽帶了個男子上島?”

穆寶兒道:“那個是方公子,閣山靈寶宮門下,我們在路上遇見敵人,是他舍命相助方能脫險,眼下他身中劇毒,恐須大宮主賜盈虛燈方能解救。”

“但終究是外人……”傳麗仍有些不放心道:“呂婆婆說,今趟之劫,恐怕是我辟邪宮萬千年來最為凶險的一次,一個不好,便是滅頂之禍,咱們需得萬分留神。”

穆寶兒點點頭道:“我們會小心的。”

眾人快步前行,在蒼松翠竹間轉了幾轉,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樓起十一層的雄偉大閣拔地而起,小玄仰首望去,赫見閣後竟然矗立著棵比大閣更高更大的巨樹,形貌如柏,然卻片葉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萬千顆明珠,自枝杈上如璉垂落,顆顆輝耀,瑰麗如幻。

“那是什麽?”小玄滿心震憾地問。

“三珠樹。”紀芷晴道。

“三珠樹?”小玄微微一怔,隱覺似曾在哪聽聞過這個名字。

“其為太古之珍,原只在西昆侖與天外海等極少數地方才有。”紀芷晴道。

就在這時,忽聞數聲悅耳鳴響,從樹中飛起一對奇鳥,形介大雞與靈鸞之間,自眾人頂上掠過,在空中留下一抹抹輝彩,頃刻之後方才徐徐散化。

小玄今非昔比,眼力超群,一瞥之間,便已瞧清那對奇鳥的每邊目中竟然並排生著雙瞳,無比之怪異。

“這又是啥?”他心中大奇,仔細再看,發現樹上還立著七、八隻同樣的鳥,棲隱於燦燦明珠間。

“沒見過吧,靈寶宮沒這種神禽吧,聽好了,它們便是大名鼎鼎的重明鳥!”祝美菱傲然道,“只要有它們守護著飛仙島,即便來再多的邪魔也是枉自送命!”

“重明鳥!”小玄深吸了口氣,詫然道,“聽聞這種寶禽為上界神物,天生祥瑞,能摶逐惡獸除邪辟魔,對了,傳說非得瓊膏喂養,方能留之,無比之珍罕,你們這裡怎有如此之多?”

“因吾宮前大宮主練無夢,曾奉素色雲界旗之召,赴常羊山圍剿邪魔,立下大功,得瑤池金母賜三珠樹一株,重鳴鳥一對,又繁衍生息了萬千年,才有了如今這一樹的興旺。”穆寶兒徐徐道。
2021-6-7 12:2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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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 起原

第一回 山雨欲來

小玄隨眾姝走進問真閣,一入其中,愈感其大,但見閣中有閣軒外有軒,或疏或朗的座落接疊,更有長廊條條,縱橫交錯四通八達,有如迷陣一般。

他隱感似有玄機,悄展無相之眼一瞧,赫見各處聚集著團團靈力,五光十色徐徐流轉,顯然是座座性相迥異大小不一的法陣,金、木、水、火、土諸遁齊備,有的隱於閣邊廊角,有的直接就攔在過往通道之上,奇的是一行人從中穿過,卻無什麽異樣發生,凝神思索,方才有所明白:“是了,這種隱於人來人往處的法陣,並非依靠碰撞觸發,料是以禁咒啟動的!”

隨著行進,但見各處法陣愈來愈多,有些地方密集得簡直令人咂舌,小玄松了口氣,一直緊懸的心這才稍稍放下,心忖:“果然是名門大派,處處非同凡響!有這麽多的法陣防禦,即使再多的邪魔來犯,也不見得能討得了好!只是如此之多的常備法陣,需要的靈力非同小可,辟邪宮是怎樣做到的?”

他遊目四顧,心下百思莫解,待到路過一處遊廊,望見矗立於閣後那株輝光耀目的三珠樹,猛然醒悟:“是了是了!這座巨閣中的眾多法陣,所需的靈力定是由這棵神樹供給的!”

一行人登上二層,來到扇大門前,穆寶兒朝小玄道:“公子請稍待,我們這就去拜見師尊,求她設法為你療傷解毒。”

小玄忙作揖道:“在下已經恢復了許多,諸位仙子莫要因此為難。”

紀芷晴道:“公子於我們有救命之恩,此乃理所當然,公子若再客氣,我等愈是不安。”

穆寶兒轉對傳儷道:“你且陪方公子在此坐坐。”

傳儷應了。

眾姝推門而入。

傳儷將門閉上,這才轉回來請小玄入坐,命人送上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說話,顯然有些瞧不上他是閣山靈寶宮門下,神情頗為矜持冷淡。

小玄也不為怪,遊目周圍,見處處纖塵不染,地板光可鑒人,陳列擺設無不是化外之物,那屋角廊上栽著瑤草琪花紫芝香蕙,與逍遙峰倒有七、八分相近,一時心潮起伏,對在山上的日子懷念之極。

眾姝進入間大廳,見屏風前立著三人,中間的是位老婦,身著一襲雪梅青石袍,眉發皆白,左右兩邊皆是妙齡女子,左邊那個鬢若刀裁頰如劍削,一雙湛然有神的妙目隱蘊威儀,卻是驚虹七仙子之首赤虹仙子蘇嫣;右邊的一個不過豆蔻年華,頭抓雙髻明眸皓齒,身子嬌小玲瓏,則是藍虹仙子薛小依。

中間的白發老婦正是呂婆婆,乃辟邪宮第一代護法長老,自前大宮主練無夢時起,便執掌煉魔闕至今,憑一根笞邪鞭,熬煉辟邪宮門人從各處捕獲的萬千邪魔鬼怪,地位十分尊崇。

眾姝屈膝跪下,叩首呼道:“弟子拜見婆婆!”

呂婆婆打了個手勢,讓她們起身,問:“你們從外面回來,途中可有撞著敵人?”

眾姝當即將各自的遭遇一一呈上。

呂婆婆面色愈來愈凝重,沉默了會方道:“你們說遇見了蠆嬛妖婦,可有認錯?”

眾姝遂將所見所聞細細描述了一番。

“如此說來,理當就是那妖婦了!” 呂婆婆歎道,“今趟連她都來了,飛仙島委實危矣……”

紀芷晴道:“不知師尊現在何處?弟子有急事求見!”

呂婆婆道:“還有什麽急事?”

穆寶兒道:“弟子等在歸途中遇蠆嬛妖婦阻截,險遭毒手,幸得閣山靈寶宮門人方少麒方少俠拚死相救,方能脫險,今方少俠被化血金虺噬著,危在旦夕,我們隻好擅自將他帶回島上,萬祈師尊施救。”

屏前三人皆俱動容,蘇嫣微詫道:“靈寶宮門人?”

祝美菱道:“對,就是上次在迷林中與我們爭搶妖龍的那個姓方的小賊!”

呂婆婆奇道:“但給化血金虺咬著,數息間便要化做膿血,那靈寶宮門人怎能撐到現在?”

紀芷晴道:“弟子也是十分不解,不知是給他用了許多解毒辟穢的丹藥之故,還是因那方公子體質殊異,總算萬幸撐到了島上。”

呂婆婆一陣沉吟,半晌不語。

眾姝面面相覷,紀芷晴道:“化血金虺劇毒無比,委實耽擱不得,須請師尊及時施援,或能救得那方公子一命!”

“此事怕是不能了。”呂婆婆終道:“三日前,你們師尊身上潛毒突發,來勢凶猛,已攜盈虛燈入地胎池閉關去了。”

眾姝大吃一驚,穆寶兒詫道:“師尊身上的舊毒多在每年的春季複發,兩月前方才發作過一次,怎麽這樣快又……又……”

蘇嫣道:“此事的確蹊蹺,恰恰又在這個節骨眼上,群邪便大舉來犯,著實令人生疑。”

祝美菱柳眉一軒,瞪目道:“難不成島上出了奸細?”

廳中一時靜默無聲。

呂婆婆道:“此事莫要聲張,以免島上慌亂。至於是否出了奸細,我等各須留神,暗中尋察便是,如有發現可疑之處,即刻報來。”

眾姝應了。

蘇嫣道:“眼下已設法向外傳遞消息,料想二宮主、三宮主很快就會回援,當務之急,是守住飛仙島,直至撐到她們到來!”

呂婆婆讚賞地望了她一眼,點點頭道:“地胎池為天地一十九靈脈其一,是吾宮至上寶地,覬覦者極眾,今掌宮又在那裡閉關,不容侵擾;另外煉魔闕、經寶殿那幾個要緊之處,亦皆不可有失,你們七個,素為吾宮佼佼者,今趟須得挑起大梁,帶領門人抗擊來敵!”

眾姝齊聲應是。

呂婆婆道:“既然人已到齊,蘇嫣你來分派一下人手吧。”

“今趟敵勢雖大,然島上法陣完備,又有三珠寶樹及重明神鳥相助,我們以此種種為依托,未必不能周旋。”蘇嫣道,朝呂婆婆躬身作揖:“煉魔闕向為婆婆執掌,還需請您老人家坐鎮。”

呂婆婆點了下頭。

蘇嫣轉過身,接道:“地胎池為重中之重,掌宮師尊又在其處,就由寶兒與林蓉一同守護。”

穆寶兒與林蓉應了。

蘇嫣繼道:“經寶殿藏放著吾宮先輩萬千年來收撰的典籍與煉造的寶器,雖有法陣機關重重設防,但仍須有人操持照應,琳琳、芷晴,那裡就交給你們了!”

董琳琳與紀芷晴齊聲應了。

蘇嫣道:“至於其他各處,便由我、美菱、小依及傳儷巡察支援;外圍雖有重明神鳥把守,但三珠神樹乃諸處法力之源,事若緊急,我們隨時過去。”

呂婆婆點了點頭,又斟酌了片刻,道:“大家就按這個分派行事,倘遇急難,須及時以法符求援救。吾宮有萬千載的根基,絕非輕易可撼,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必能熬過此劫!”

眾姝齊聲應了。

紀芷晴心中早已灼急萬分,直至此時,方得隙道:“方公子身中劇毒,師尊又在閉關,這可如何是好?”

呂婆婆沉吟道:“那靈寶宮門人既然救了你們,咱辟邪宮自亦不能虧了禮數,且去把他帶來,讓老身瞧瞧是怎樣一個情形。”

“多謝婆婆!”紀芷晴歡喜道,當即奔出門去,對小玄低聲道:“我帶你去見呂婆婆,她是吾宮長輩,醫術超凡,定可救你!”

小玄隨她走進大廳,瞧見立於屏風之前的白發老人,便即恭恭敬敬叩首:“在下方少麒,拜見婆婆!”

呂婆婆瞧了瞧他,完全不像中毒模樣,心中詫異,左手五指輕拈,指尖吐出一縷細細氣脈,徐徐延伸至數步開外的小玄腕關,氣機細探,赫察真靈洶湧浩瀚,且正邪參差繁雜,當中似有種種非凡之珍,愈感駭訝,臉上卻不動聲色,問道:“尊駕是閣山靈寶宮門下?”

小玄心中一跳,隱感哪裡不妥,但也隻好硬著頭皮應:“是。”

“你叫方少麒?”呂婆婆又問,“大澤的方小侯,正邀天下英豪討伐昏君,你與他的姓名如此相近,可有什麽乾系?”

小玄微微一怔,想起在迷林中遇見七仙子時,所報姓名不過是隨口謅來,當日也有些要佔方少麟便宜之意,便順著道:“他是在下家中小弟,甚不成器,慚愧慚愧。”

眾姝錯愕,甚感意外。

祝美菱叫道:“大言不慚,方小侯何等之英雄了得,豈能與這小子沾親帶故,婆婆莫要信他!”

小玄嘿嘿一笑,硬撐著道:“姑娘大可不用信,待日後見著方小子,不妨親口問上一問,瞧瞧他是否真有我這兄長。”

“日後?”祝美菱道:“本仙子怎會與他見著,哪裡來的這等閑工夫?”

“眼下爭這個做什麽?”紀芷晴急道:“無論怎樣,方公子都曾救過我們,還請婆婆及早施救!”

呂婆婆溫和道:“不用急,方公子身上的毒已去十之八九了。”

“什麽?”紀芷晴錯愕,“婆婆此話怎說?”

呂婆婆向小玄道:“公子可曾服用過什麽辟毒去穢的天材地寶?”

小玄想了想,道:“在下曾吞食一顆無名奇珠,也不知是否因其之故,不怎麽懼怕毒穢,之前已經告訴過諸位仙子了,奈何未信。”

“天地之中,總有珍奇。”呂婆婆點點頭道:“恭喜公子,今已鑄成萬毒莫侵之軀,竟連化血金虺也奈何不了你矣。”

眾姝聞言,個個詫訝,紀芷晴驚喜交加道:“婆婆,這麽說方公子身上的毒已經去盡了?”

“似乎尚有所遺,不過已無大礙。”呂婆婆停了下,道:“待退了來敵,到時求你師尊以盈虛燈相助,或可祛除乾淨。”

穆寶兒、紀芷晴與林蓉歡喜非常,笑逐顏開。

“芷晴。”呂婆婆道:“你找個妥當的地方,先將方公子安頓好,嗯,就去翠遠軒吧。”

紀芷晴應了,對小玄道:“公子請隨我來。”

“多謝婆婆!”小玄抱揖叩謝,紀芷晴隨即引他退出大廳,往翠遠軒去了。

呂婆婆凝視著小玄的背影,半晌不語。

“婆婆,可有哪裡不妥麽?”蘇嫣問。

“此子言語,怕非盡實。”呂婆婆道。

“怎麽說?”蘇嫣微訝道。

“此子真靈之深厚,只怕閣山靈寶宮中,無一及得上他。”呂婆婆道。

眾姝吃了一驚,均不約而同地想起此子當日的馭龍之舉。

“這等了得?那日林中,我們瞧他身手,雖非泛泛之輩,但也未見有多驚人,難道是有意隱藏其真正的修為?”董琳琳思索道,“靈寶宮如若真出了個這樣的人物,怎可能從未聽說過?”

“而且,此子真靈正邪參雜,與我所知的靈寶宮諸學全然不似。”呂婆婆繼道。

“難怪我總覺得這小子哪裡不對勁!他多半是假冒的靈寶宮門人!”祝美菱提聲道,“我說寶兒她們在路上遇見敵人,這小子就突然冒了出來,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果不其然,這小賊怕是在設局潛入咱們島上!”

穆寶兒著惱道:“你這盡是瞎猜,竟還說得有眉有眼!”

祝美菱卻越想越覺得有理,猛然擊掌道:“哎呀!是了是了!毒冠天下的化血金虺竟然咬不死他,這也解釋得通了!”

穆寶兒氣得臉色發白,怒斥道:“方公子被化血金虺咬著後,鼻耳口數竅皆在出血,可謂命懸一線,這能是假的麽?你沒瞧見,竟敢胡說八道!”

林蓉也道:“三師姐,你如果瞧見方公子當時的模樣,就一定不會生疑了。”

“美菱,不可胡亂猜疑!”呂婆婆道,輕歎一聲:“但願此子是友非敵,否則吾宮今趟更要難熬了……”

祝美菱默不作聲。

穆寶兒瞪著她道:“沒聽見婆婆說的話麽,怎不吱聲?”

“好吧,不猜了。”祝美菱冷冷一笑,嘟囔道,“總之你們全都不用管,我自會盯緊那小賊的,哼,但願他能好自為之!”

紀芷晴領小玄出了問真閣,沿著條小徑穿行過片花木,來到山腳邊的幾間精舍旁。

“這裡便是翠遠軒了,公子請在此暫歇。”紀芷晴道。

小玄應了一聲,舉目眺望,見屋舍周圍生著數棵大柏樹,枝乾虯盤,只怕已有數百年的古樹,濃蔭遍籠,甚是清幽靜謐。

“你放心,待退了敵人,我便去求師尊賜下盈虛燈,定能助你除淨身上的余毒。”紀芷晴接道,引他前行,推開一扇房門。

“多謝仙子啦!”小玄道,他自感恢復甚速,對身上殘存的余毒毫不放在心上。

“以後別這麽叫。”紀芷晴蹙了下眉,有些不高興道,“不喜歡你這麽叫。”

小玄微詫。

“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這樣稱呼,小女子委實受之不起。”紀芷晴輕聲道,“公子以後直呼名字即可。”

“紀姑娘,遵命!”小玄含笑應。

“這裡是敝宮奉客之處,亦在重明鳥的巡察范圍之內,縱有邪魔來犯,但只要公子留在此處,便無需太過擔憂。”紀芷晴道。

“好。”小玄應。

“眼下情勢甚緊,我先回問真閣了,公子暫且歇會,待到用膳之時,自會有人送吃的過來。”紀芷晴道。

“姑娘隻管忙去,我會照料好自己的。”小玄道。

待紀芷晴告辭離開,小玄便即在屋中盤膝打坐,隻盼能於今晚群邪來犯之前,能再恢息些許真靈。

他初還心念紛雜,一會擔心皇后等得焦急,一會又念著要去尋找役妖令,遂強自收攝心神,煎熬了好一陣,終才慢慢寧定下來,漸漸進入調息培元之境。

……

小玄行功數周天之後,睜開眼睛之時,發現窗外斜陽西沉,已是黃昏光景,真個時如水逝。

他運功內檢,發現真靈已恢復至八九成,周身幾無不適之感,不由精神一振,起身推門而出,朝數百步外的問真閣望去,見無異樣,心中稍安,思忖道:“如無意外,今晚定有場大戰。血洗葛家莊的那些邪魔凶殘歹毒之至,我能多宰一個算一個,絕不可饒!”

這會閑暇下來,即又記起役妖令來,一陣心如刀割,旋而安慰自個:“那寶貝黑黝黝的甚不起眼,又墜於密林之中,不會有誰那麽眼尖揀去了吧……”

他長籲短歎,進再想起贈令的絕色仙姝來,心中道:“對不住姐姐啦,你莫生氣,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把那寶貝找回來!”

“天地之中,怎麽會有那樣好看的人兒,她到底是誰呀?”小玄沉浸於當日遇見時的情景中,想到她用雲煙似的袖子為自己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時,不覺心頭怦怦輕跳。

怎會有一種陌生……卻又熟悉的感覺呢?

“還有,不知她是不是化多口中的‘聖尊’?否則怎會擁有役妖令這樣的無上寶貝?但若說她就是‘聖尊‘,可那嬌滴滴的模樣又怎麽都不像是個能收服摩珈女王、玉磯娘娘、馬化、布喜……這些太古妖王的至尊上聖啊?哎,亦非絕對,玉磯不也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然卻揍得戰狂及鐵塔將軍暈頭轉向!”

他思來念去,不知又過去了多久,眼見夜色漸沉,暗藍的天邊泛起星光點點,心中警惕,越發留心周遭動靜。

忽聞一陣腳步聲響,小玄抬目望去,見六、七個人提著燈籠沿小徑行來,個個身段窈窕衣色素淺,卻是辟邪宮門人的模樣,他凝目細瞧,認出為首兩人,竟是祝美菱與薛小依。

待到近前,但見人人背後負劍,神色甚是凝重。

“敵人進攻了?”小玄心中疑訝,卻見小依微微一笑,提起手中食盒,輕聲道:“方公子,我們與你送飯來了。”

小玄忙抱揖道:“多謝姑娘。”

小依把食盒放在屋前的石桌上,道:“二師姐她們本要過來,但因奉命把守重地,無暇分身,隻好讓我來給公子送膳了。”

小玄見她們一下子來了這許多人,心中甚是不安,忙道:“有勞諸位了。”

小依瞧出他的疑問,解釋道:“島上來了許多敵人,已有同門遭了毒手,大師姐命我們無論出入,皆須多人同行。”

祝美菱則是一言不發,隻繃著臉在旁邊冷冷地瞧著。

小玄凝眉問:“敵人在哪,交上手了?”

小依輕歎道:“尚未正面交手,那些邪魔俱隱於暗處,襲擊落單的人,極力封鎖我們向外傳遞求援的消息。”

“人出不去了?”小玄道,“那用法符傳送消息呢?”

小依低聲道:“據感應,所有的飛符傳書都給截住了,就連呂婆婆親自施放的符書都沒能傳送出去,還有,大師姐又想了個辦法……”

祝美菱突然截住喚道:“小依!”

小依這才閉了嘴,沒再往下說。

小玄暗驚,心忖:“敵人如此勢大,救援消息卻傳不出去,敵眾我寡,不知能夠堅持多久?隻一個蠆嬛妖婦,恐怕就要奪去許多人的性命……”

倏聞數聲清越唳鳴,頂上光芒大盛,眾人抬頭望去,見一對重明鳥劃空飛過,留下兩抹濃濃地豔麗輝跡,須臾不散。

“不好!”有個外門女弟子低呼一聲,驚道:“又有人遇襲了!”

“我們過去!”祝美菱輕喝,真氣一提,率先朝重明鳥飛逝的方向掠去。

其余幾姝紛紛撥出背後長劍,緊隨追去。

小玄足下一點,也隨後緊緊跟著。

在林木間穿掠了數百丈,只聽祝美菱叫道:“在這邊!”

眾人圍聚了過去,但見兩頭重明鳥落在樹上,警惕地東張西望,周身輝光如焰,映亮了方圓數丈,地上赫然橫七豎八地躺伏著數人,紋絲不動。

“是楚楚她們!啊,怎麽……怎麽會成這……這模樣!”有人驚呼,聲音顫得不成樣子。

小玄定睛瞧去,見地上數人全為女子,從衣飾上看,無疑是辟邪宮門人,可怖的是周身肌膚黑如稠墨,身子皆俱萎縮成團,原本姣好的五官全給拉扯得變了形,既醜又怪異樣駭人。

“她們怎麽了?”

“怎麽會變成這樣?”

眾姝驚疑萬分,一個個面無人色,有的甚至按不住哭出聲來。

小玄也是驚怒交加,心中忽爾一動,猛然記起當日骷髏魔窟之中覓鼎子的死狀,似乎也是如此模樣。

“這手法跟別處又不一樣,想是遇見了另一夥邪魔!”有個外門女弟子道,心有不甘地跪下身去查探地上那些人的呼吸,好一會才黯然地搖了搖頭,顯然無一幸存。

“這手法極似邪宗的惡技——蝕魂爪!”祝美菱突然道,“據傳能腐人魂魄萎縮軀體,極是歹毒!是了,我回來時,曾經在百花洲上撞見邪宗的幾個大魔頭,果然也是衝著我們來的!”

小玄心頭突突直跳。

“走,帶她們回問真閣去,報與呂婆婆再做打算。”祝美菱沉聲道。

眾姝戰戰兢兢地將地上屍身收拾了,開始調頭往問真閣走。

兩頭重明鳥極有靈性,一路跟在空中低低地盤旋守護。

“方公子,這外面不安全,你快回翠遠軒去吧。”小依朝小玄道。

小玄點點頭,若有所思。

祝美菱眼角掠了他一眼,不動聲色。

“五師姐……要我跟你說。”小依低聲道,“如果翠遠軒這邊情勢不妙,你便即刻撤往問真閣去,那裡是島上防守最為嚴備之處,相對穩當。”

“好,你們路上留神!”小玄應,調轉方向,與眾姝分道而行,朝翠遠軒走去。

眾姝一路疾行,眼見就要回到問真閣中,祝美菱腳步卻慢了下來。

“三師姐,怎麽了?”薛小依問。

“你們先進去,我再到別的地方瞧瞧。”祝美菱壓低聲道。

“你一個人去?”小依睜大眼睛問,“還要去哪裡啊?大師姐說出來外面一定要幾個人同行的!”

“就在附近巡察下,很快回來,放心。”祝美菱拍拍她的肩微笑道,轉身疾朝林木間掠去。
2021-6-7 12:27#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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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邪宗少主

小玄並未回屋,心驚脈跳地思道:“邪宗那幾個魔頭心狠手辣,功法又極其高強,再任由他們這麽窮凶極惡下去,飛仙島上的仙子們可要糟大殃了!不行,我得想個法子……”

他在翠遠軒前來回踱步,一時苦無對策。

林木間衣衫悄閃,卻是祝美菱悄悄摸了回來,藏在一棵大樹後遠遠盯著,見其眉頭緊鎖,一副滿懷心事的模樣,愈感可疑。

守了好一會,忽見男兒拍了下後腦杓,似乎想到了什麽,仍不進屋,反而邁開腳步,朝翠遠軒背靠的山上行去。

“這小賊鬼鬼祟祟地要去哪裡?”祝美菱心中暗疑,心想此子功力與己相若,生怕給發覺,隻於其後遠遠跟著。

此時已是月懸枝頭,樹影輕搖清輝遍灑,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山,小玄盡揀僻靜處行,又走了好一會,見前邊已無路可去,這才停下腳步,卻是到了崖邊。

“他到這麽偏僻的地方做什麽?果然有鬼!”祝美菱眼睛一眯,見男兒環顧四下一陣,背對著這邊,先是從身上取出了什麽,罩在面上,又探手入襟,從脖頸上摘下了個物事,晃悠悠地勾在指上,負手望著山下,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今晚月色極佳,映得四下一片明亮,飛仙島上樹木繁茂,幾角秀氣的飛簷從鬱鬱蔥蔥內挑出,於夜色中顯得空靈飄逸與世無爭,唯獨山下問真閣後那棵三珠巨樹煌煌生輝,讓人感受到某種不容褻瀆的威勢。

祝美菱凝目細觀,見男兒指間所拎之物是隻奇鎖,似玉或骨雕就,流蕩著淡淡的白色瑩光,狀極詭異,赫是個頂戴旒冕的骷髏。

“那是何物?”祝美菱心中大奇,反正瞧著就覺不是什麽好東西,她躲在灌叢中屏息盯著,見男兒立在崖邊,出神地仰望著天上明月,袖口袍角隨夜風微微飄動,背影入目,竟有種無以形容的秀逸出塵。

她瞧著瞧著,心中不覺浮出“真好看”三字,猛地驚省,隻臊得面上微熱,惱得暗啐自己一口,心正卟通悄跳,忽聞聽背後有人輕“嘿”一聲,驚急回頭,驀爾天旋地轉,整個人已脫力倒下,緊接著一隻大手把她提了起來,躍出了灌叢。

小玄正等得著急,忽聽後面灌叢聲響,似有許多人躍了出來,他心中已有預料,定了定神,這才負著手慢悠悠轉身。

祝美菱暈頭轉向間瞧去,見他面上已多了隻奇異面具,色如淡墨,覆及鼻梁,開著兩隻眼洞,前方頂處挑著七隻邪異的彎角,赫與那傳說中的七邪覆十分相似,不禁驚疑萬分。

“果真是少主!”來者中有人低呼一聲,紛紛急奔上前。

小玄從眼洞中望去,見來者有十余人,為首兩個,正是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千臂邪佛手上還提著白衣女子,尚未瞧清,已被他摜在草叢裡。

“阿米巴!”十余人面容肅穆地一起屈膝跪地,同抬左手,拇、食兩指交叉,在胸口前比著個奇怪的手勢,齊聲呼道:“屬下叩見少主!”

祝美菱癱在草叢中,身子動彈不得,連脖子都難轉分毫,眼角瞥去,瞧見擒住自己的正是在百花洲上遇見的那夥邪宗惡魔,隻唬得魂不附體,這時見他們一個個俯首跪地,朝小玄齊呼少主,更是驚駭無比。

“你們幾時上島的?”小玄慢聲道。

“回少主,我們傍晚前到的,正等動手時機!怎知卻感應到少主也在此處,大夥兒驚喜萬分,便即一道趕來!”千臂邪佛道。

“我的天!那小賊竟是這夥大魔頭的少主,我們卻還傻傻地把他領到島上來!”祝美菱心中叫苦,一時之間,急怒得幾要暈去。

“在等時機?什麽時機?”小玄道。

“屬下得到消息,今日有人牽頭,聚眾欲犯辟邪宮,屬下等參詳,正可趁此良機請回聖寶,因此潛伏在此等候。”邪軍師道。

“牽頭的是何許人?”小玄趁勢追問。

“明面上看,是玉軒仙君慕寄塵同碧血盟盟主戚萬韜,然依屬下判斷,只怕非止這麽簡單!”邪軍師道。

“此話怎講?”小玄道。

“今趟犯辟邪宮者陣仗極大,看似多為烏合之眾,但此或許只是為了遮人耳目,我等查探到其內暗藏著許多來歷不明的高者,屬下懷疑,這幕後或許另有主使。”邪軍師道。

“這幕後主使可能是什麽人?目的是什麽?”小玄心中大疑,驟又想起了今日兩度瞧見的鯤鵬來。

“辟邪宮坐擁天地一十九靈脈中的地胎池,這幕後主使如有所圖,十之八九便是為堻壤而來!至於是何方神聖,屬下尚未查明,不敢胡亂斷言。”邪軍師道。

躺臥在草叢中的祝美菱愈聽愈驚,遍體生寒。

“屬下等在來此的途中,曾撞見一隻鯤鵬,甚是可疑。”千臂邪佛道。

“鯤鵬乃先天之靈,極是珍罕,能駕馭者,決非尋常,今日在此出現,委實巧極,不能不令人生疑。”邪軍師道。

“再加之拘攖失盜的當日,也傳言附近有鯤鵬出沒,這其中難保沒有乾系。”千臂邪佛道。

“那玉軒仙君,是何來歷?”小玄忽問。

“那玉軒仙君慕寄塵乃妖界一大魔頭,修為甚高,人脈極廣,師承卻秘,行事藏頭露尾,不知因何,時有些大有來歷的邪王妖首聽命於他,但因心狠手辣貪花戀色,向為修煉中人鄙夷。據聞,其曾欲謀辟邪宮大宮主沈秀衣,暗潛飛仙島上,結果被誘入煉魔闕中,虧去千年修為,此番聚眾進犯辟邪宮,料是為了報仇雪恨。”邪軍師答。

“你們是不是殺了辟邪宮的人?”小玄冷聲道。

“適才乾掉了幾個,那幾個雌兒災星當頭,撞見了我們,隻好滅口,嘿嘿。”千臂邪佛應道。

小玄忽厲聲道:“胡鬧,險些壞朕大事!”

眾邪聞言大驚,千臂邪佛惶然道:“屬下糊塗,還望少主賜示!”

小玄道:“經朕之攻略,辟邪宮己有歸順皇朝之意,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爾等胡亂殺人,豈非要壞朕之大事!”

祝美菱在草叢裡聽見,心中怒罵:“這小賊一派胡言,我辟邪宮怎可能歸順朝廷!咦,這夥邪宗魔頭怎麽又跟朝廷攪在一起了?”

眾邪面面相覷,一個個冷汗悄冒,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心皆暗忖:“既已掌控了辟邪宮,今早迷樓之上,怎又不說?水猶憐此前也沒有絲毫提及,嘴巴守得可真夠緊,害吾等險些誤事……哎,真真天威莫測,伴君如伴虎矣!”

邪軍師喜道:“辟邪宮的實力,斷不在天機島與天相宗之下,恭喜少主又收伏一方強助!”

千臂邪佛道:“屬下等莽撞,不識大局,險些壞了少主大事,接下該當如何,還乞少主明示!”

小玄心念電轉,道:“今趟之爭,你們不宜現身,暴露吾宗行止。”

千臂邪佛心下揣測,恭聲道:“少主的意思是?”

小玄道:“爾等或從鯤鵬入手,追查今趟的幕後主使,免得給人攪了朕之大局。”

群邪齊聲應了,千臂邪佛道:“少主明鑒!那鯤鵬委實可疑,必與今趟之爭大有乾系!吾等定然全力追覓其蹤,找出幕後主使!”

小玄道:“此事事關大局,爾等須全力以赴!”

群邪齊聲應:“遵命!”

小玄肚子裡打著小算盤,停了下接道:“再一個,朕與那玉軒仙君有些過節,你們如若撞見,無論死活,均須拿來見我!”

千臂邪佛寒聲道:“那玉軒仙君怎就這等不長眼,竟敢開罪少主,屬下等定將他生擒回來,帶到玉京交由少主發落!”

祝美菱心中巴不得地忖:“這些邪魔各懷鬼胎,但願到時火並起來,鬥個你死我活才好!”

小玄想了想,又道:“辟邪宮既肯歸順,日後便可為朕驅策,一會開戰,如若遇見有加害辟邪宮門人的,你們便將之暗中收拾了,總之要為朕保住辟邪宮!”

“遵命!”群邪再次齊聲喝應。

祝美菱聽得一頭霧水,心中疑竇叢生:“我辟邪宮是斷不可能歸順朝廷的,這小賊為何要如此相幫,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邪軍師遲疑了須臾,忽道:“那吾宗聖器,屬下等是否仍要繼續……”

小玄道:“吾宗之聖器,不容有任何閃失,待到辟邪宮歸順了,早晚便是囊中之物,朕自有處治,你們不必管了。”

祝美菱心下恍然:“果然另有圖謀!他們口中所說的聖器,不知是吾宮的什麽寶物?”

群邪驚喜交加,齊聲呼道:“少主神通廣大!屬下恭盼少主早日迎回聖器!”

小玄靈光一閃,道:“你們見過朕新任命的少國師麽?”

祝美菱心中詫訝:“‘朕’為天子自稱,這小賊怎敢亂用此字?還說任命什麽少國師?”

眾邪中有幾個點了點頭,邪軍師道:“屬下等在仙靈大比時,曾在天武殿中見過。”

小玄道:“朕已將少國師收歸吾宗,命之全權處置江湖之事,今趟也到了此間,爾等須俱聽其號令,全力佐助他行事!”

眾邪心中暗凜,不由又妒又羨,皆道:“少主有令,絕不敢違!”

小玄指橫臥草叢中的身影道:“那是何人?”

千臂邪佛答:“稟少主,此乃辟邪宮的暗哨,適才在這附近捉的。”

“留在這,朕要用。”小玄道:“你們這就去吧,切記,隻宜暗中行事,不到萬不得以,不可暴露吾宗行止。”

“阿米巴!謹遵少主之令!”群邪面容肅穆地低呼,手置心口指掐印記,一齊俯首叩拜,留下祝美菱,躬身徐徐退入林木之中。

……

小玄待他們遠去,又靜心細聽了會動靜,這才走入草叢,蹲俯下身,探手將女孩翻轉過身,打正面一瞧,不由愣住,心裡道:“原來是她,這下可麻煩了!”

祝美菱瞪眼望著他,細觀那張猙獰可怖的面具,心頭劇跳。

“怎生處置這辣蹄子才好?”小玄一陣頭痛。

祝美菱見他默不作聲,面具上黑漆漆的兩隻眼洞對著自己,周身毛骨悚然,心中叫道:“不好,這小賊要殺人滅口!”

兩人對視良久,小玄沉吟不語,祝美菱紋絲動彈不得,粉額汗蒸,倍感煎熬。

小玄緩緩道:“我對辟邪宮沒有惡意,來犯的那些邪穢,也是我的敵人,你信不信?”

祝美菱即道:“我信,我相信你!”

小玄微愕。

“適才你說要幫我們,我全聽見了。”祝美菱道:“雖然那些人都是惡名遠播的大魔頭,但我相信你與他們決非同類!”

小玄凝視著她。

“其實你一直都在幫我們,我之前誤會你了。”祝美菱盯著兩隻漆黑眼洞道,麗眸清澈一臉真純。

兩人又對視了好一會,終聽小玄遲疑道:“你能……”

“我能!”祝美菱立時道:“我能守口如瓶對誰都不說!”

“別讓我後悔。”小玄道,探掌搭住少女右腕,稍略感查了片刻,便即用真氣去衝擊被封截的氣脈,片刻之後,方才松手。

祝美菱起身立起,陡感周身麻軟,氣脈之中多處不暢,險些一跤軟倒,瞪著他叫道:“你故意不全部解開的是麽?”

小玄皺眉道:“這封經截脈的法門甚是古怪,我一時參不破該何解法……”

“你身為他們的少主,卻連屬下的修為都不如麽?奇了奇了,那些大魔頭怎肯臣服於你?”祝美菱盯著他道,“你心裡邊是不是依然在提防我,所以留了一手?”

“我再試試!”小玄尷尬道,邁步轉到少女身後,抬起一掌抵住她的背心,凝神感應其體內被封截的氣脈,斟酌有頃,再次輸入真氣。

祝美菱隻覺一道暖熱的真氣自背心注入體內,順經脈而行,衝擊得阻礙處一陣酸軟,不知胡思亂想到了什麽,俏頰漲得通紅,咬住水唇挨受了好一會,終於熬到男兒撤掌離去,遂即運功自檢,雖感身上氣力恢復了不少,但天靈及丹田仍見堵滯,始終未能全暢。

“封截處已解得七七八八了,你先回真閣,料過陣子便能全部恢復。”小玄道,轉身便要離開。

“不能讓這小魔頭就此溜掉!他既為邪宗的少主,只要將其擒下,便等同製住了那幫邪魔!”祝美菱心念電轉,急叫道:“喂,你別走!”

小玄停住腳步,轉回身來。

“你不能走,我此時氣脈尚未全複,倘再遇見那些邪魔怎麽辦?”祝美菱道。

“那待如何?”小玄凝眉道。

“幫人幫到底呀,你少至該送我回問真閣去,只要到了那裡,便什麽都不怕了。”祝美菱望著他道,眸底隱有央盼之色。

“她氣脈未能全複,又是獨自一個,倘若真的遇見敵人,後果不堪設想……”小玄悄忖,當即將七絕覆摘下,收歸如意囊中,又將勾在指尖的不壞聖皇鎖掛回頸上,藏入兜元錦襟內,對少女道:“我送你回去,走。”

小玄率先邁步,祝美菱趕忙提步追上,兩人走入林中,朝山下行去。

“之前你說你是閣山靈寶宮門下,原來不是實話。”祝美菱忽道。

小玄不語。

“那麽方少麒這個名字,多半也不是真的啦?”女孩側首盯著他。

小玄仍不作聲。

“恩公,告訴我你的真名可好?”祝美菱輕語道,“日後才好報答相救之恩呀!”

“不必了。”小玄淡淡道,就在此際,猛聞一聲長嘯,低處殺聲潮起,兩人急轉過身,齊朝山下望去,赫見暗黑中影影綽綽寒芒閃耀,有許多身影從樹林閃竄而出,四面八方朝偉巨如城堡的問真閣掩去。

幾於同時,三珠樹上驀爾麗彩大盛,卻是一隻隻重明鳥自垂珠似的樹冠中飛起,嘶叫著疾衝向於暗黑中迫近的敵人,原本祥和悅耳的鳴聲此際變得無比凶厲懾人。

“敵人進攻了!來得可真多!”祝美菱吸氣道。

“只在葛家莊中瞧見的,便已有數百個了。”小玄道。

重明鳥果非凡間之禽,起縱衝落間瞬即撲倒數十個敵人,但更多的敵人殺到了問真閣旁,三五成群地掠向各個樓層。

“這等蠻乾,便是送死來的!”祝美菱冷笑道,話才說完,驟見閣中廊上各種奇光異彩亮起,料是群邪撞入了隱於各處的防禦法陣,慘呼喝罵聲大作,紛亂異常,旋見眾邪魔自閣中縱躍而出,張皇逃退,個個身上掛彩狼狽異常。

但聞林中嘯聲連連,再有一批邪魔從暗處掠出,繼續朝問真閣衝去,然卻很快又被迫退出來,空中的十余隻重明鳥厲鳴著俯衝而下,一通爪抓喙啄,傷斃無數。

祝美菱悄乜了眼旁邊的男兒,見他眉心微鎖,心道:“這小賊終於急了!”

“不知那玉軒仙君到了沒有,隱匿於何處?”小玄凝目山下,徐徐搜覓,忽道:“敵人如此之眾,照此下去,怕是會將各處的法陣耗盡。”

“無需擔心。”祝美菱傲然道,“吾宮法門玄妙,許多法陣都是能夠自行再生的,只要三珠樹在,便能供與無窮無盡的法力,那些邪魔縱然堆成屍山,也耗不完問真閣中的防禦法陣。”

“看來如同巨竹堡一般,這些布設著強大的機關或法陣之地,都需要某樣神物來支撐,方能獲得源源不絕的法力……”小玄心忖,轉目投向問真閣後那株煌煌生輝的巨樹,沉吟不語。

“你擔心那些邪穢會去毀樹?”祝美菱微笑道,話音未落,便見大群邪徒揮舞著兵刃朝三珠樹衝去,顯然已悟出問真閣的防禦關鍵,豈知才踏入距樹百步之地,便見異象迭生,先是寒芒大盛,頂上憑空現出千百口幻影似的利劍,驟雨般將衝在最前方的七、八個邪徒削倒;緊接著白光眩目,潑喇喇聲中,數道如同鏈鎖的閃電般再將十數邪徒絆倒;剩下的三、五個身手了得者強闖至距樹十余步處,猛聞霹靂震響,俱給不知從何突生的炸雷擊倒。

片刻之間,三珠樹周圍已躺了數十個邪徒,或渾身浴血,或枯發焦膚,有人強撐爬起,又被從樹冠上撲下的重明神鳥再度掀翻,不依不饒地一通足掃爪扒,將之撕做數段。
2021-6-7 12:28#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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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群魔亂舞

小玄瞧得心驚脈跳,盯著那數隻繞樹盤旋的重明鳥,暗自駭然:“這種傳說中的吉祥神鳥,竟也有如此凶暴冷酷的一面……”

祝美菱笑道:“三珠樹乃吾宮法力之源,知者甚眾,豈會不防。神樹周邊的防禦法陣比別處只有更加嚴密,想要毀之,真個癡心妄想!”

就在此際,又見一支人馬朝三珠樹衝去,為首是個半赤著身的黃須惡漢,懷中竟然抱著根撞城槌般的巨木,其後緊隨五邪,分執奇形兵刃,正是碧血盟盟主戚萬韜麾下的六員強將,抱碾骨槌的姓房名立,擎碎屍镋的姓付名翔、提截腰鋸的姓蒲名元、執絞心戟的姓鍾名鴻、提鎖喉鉞的姓常名耀、握喪魄牙的姓鄒名寶亭,因皆窮凶極惡殺人如麻,得了個血海六凶的惡名。

這六凶果然凶悍異常,一路踏雷頂火地猛衝,連踏數座法陣,身上頻頻掛彩,腳下卻仍半點不滯,轉眼已闖到三珠樹下,衝在最前的房立抱著粗如梁柱的碾骨椎一記橫掃,掀下大塊樹皮,饒是三珠樹巍峨如塔,亦給砸得顫搖了一下。

“老子砸樹,你們趕開那些大鳥!”房立大吼。

其余五凶遂圍做一圈,守在他身周,揮擊不時襲來的重明鳥。

“休得張狂!”但聞一聲輕喝,兩條窈窕倩影從問真閣飄飄飛出,輕煙般落在一對重明鳥背上,突地朝下掠來,尚距數丈便揚起手中寶劍,瞬見數道赤虹與藍虹交錯射出,直襲血海六凶,卻是蘇嫣與薛小依雙姝。

“來得好!”六凶齊聲大喝,舞開兵刃迎上前去。

八人瞬間鬥做一團,薛小依有如蜻蜓點水,一沾即退,多在高處遊走側擊;蘇嫣則矯如遊龍,跪騎著重明鳥在六凶之間穿梭撲擊,看似險象環生,卻連衣角都未被沾著,寶劍揚處,道道虹似的劍罡疾掠激射,時長時短或曲或直,在六凶身上割出抹抹血花。

六凶見襲來的劍罡疾如飛電,又刁又巧,著實避無可避,遂仗著皮堅肉厚硬挨硬撐,全都隻攻不守,打算拚著受傷,也要將對方乾倒。

然而數合過後,六凶方知這如意算盤根本打不響,莫說擊中這跨鳥仙子,便連碰著丁點都是癡人說夢,而那道道豔麗的劍罡簡直就是噩夢,但給輕輕一舔,便是深及見骨。

“這大師姐的身手好生了得!”小玄心中悄讚,對祝美菱道:“敵人甚眾,我們下去幫忙!”

“這小賊想要抵近偷襲!”祝美菱心中暗疑,怎肯給他機會,半真半假地道:“不用,三珠神樹乃吾宮重地,周邊暗藏著大大小小七七四十九座防禦法陣,只要三珠樹在,便能長存不滅,即便來再多的敵人,我大師姐亦能獨力應付,我們過去,反而添亂。”

果不其然,六凶以多打少,然卻漸漸招架不住,蘇嫣攻勢愈盛,將六凶反覆逼入三珠神樹周圍的各個法陣,幾乎是獨以一己之力,困住了六凶。

六凶汗流浹背,疲於招架,待到想要逃退,卻發現均已陷於法陣群中,狼奔豕突也無法脫出,更是陣腳大亂。

常耀心中焦灼如焚,覷見少女馭鳥從旁掠過,不由惡從膽邊生,抱著兩敗俱傷之險猛地撲去,兩把鎖喉鉞疾抹少女粉頸,眼見就要得手,卻見少女回過頭來,菱口微啟,冷冷地吐了個什麽字,料是真言禁咒之類,他心中一凜,背心驀地劇痛,卻是給不知從哪竄來的一道電火打著,他此際真氣消耗甚劇,登感禁受不住,嘴巴一張噴出血來。

常耀悶哼跌地,就在此瞬,猛見少女膝下奇鳥巨翅陡然張開,拍在自己身上,整個人登如挨巨椎般給砸飛出去,一通連滾帶爬,焉知又撞入座暗藏的雷系法陣之中,登給震得天地倒懸,暈頭轉向間見少女馭鳥在空中拐了個彎,勢欲追擊,而己方幾個均已深陷法陣群中,人人自顧不暇,無人來救,心中叫苦連天,連呼今日命絕於此。

就在此瞬,一頭龐巨如犀象的奇獸倏地竄入陣中,闖過數道攀纏阻撓的亮白電火,勢若奔雷地撞向馭鳥逼近的少女。

蘇嫣微吃一驚,粉膝微壓,身下的重明鳥立時朝上拔起,避過疾撞過來的奇獸,高高地飛上空中。

小玄仔細望去,見那奇獸形似一頭巨大的麒麟,鱗片須張鋒銳如刃,通體寒芒冷冽棱角分明,顯然非是活物,背上盤膝坐著一個黑袍老者,須發灰白目射精芒,正是在葛家莊見過的天相宗的大長老天殘老君越於安。

直至這時,鍾晉騎著頭機關狴犴、祝仲跨著隻機關大蛟亦抗著雷火闖入法陣群中,緊隨天殘老君身後。

“天虹大宮主何在?天相宗越於安非邀而至,敢請大宮主下降相見。”天殘老君慢聲沉喝,蒼老的聲音似沒多高,然卻傳遍了整飛仙島的每個角落。

“大長老請了!晚輩蘇嫣,乃大宮主門下,掌宮師尊正於閉關之中,不便相見,敢問大長老今為何來?”蘇嫣跪坐神鳥背上,風中衣袂飄飄,真個臨凡仙子一般。

天殘老君聽應聲的不是大宮主,微皺了下眉,道:“老朽今趟登門,隻為一事相詢。只因吾徒許清槐數年之前無故亡於錦繡湖畔,一直傳聞與貴宮有關,不得不前來問個明白。”

蘇嫣沉吟片刻,徐徐道:“貴宗門人許清槐,三前年尾隨吾宮門人至錦繡湖,後又潛入吾宮聽蘆洲,意圖不軌,已為吾宮二宮主誅伏矣。”

天殘老君面色一沉,森然道:“吾弟子許清槐性情謹慎穩重,素來和善自律,怎會做此偷雞摸狗之事,退一萬步,縱然有甚行差踏錯,貴宮給個重懲,斷掌去足亦可,廢功斷脈亦可,怎就如此草菅人命!”

蘇嫣道:“二宮主行事素來酷厲,然賞罰嚴明有度,於是非黑白生死大事,是斷不會錯的。”

天殘老君目光一寒,道:“既是如此,那便請貴宮那嚴明有度的二宮主出來相見,與老夫當面做個了斷。”

蘇嫣道:“二宮主奉玄天上帝敕令,前往南方助方少侯討伐昏君,不在島上。”

天殘老君斷喝道:“大宮主閉關,二宮主不在,辟邪宮的師長都是些縮頭龜麽!”

蘇嫣聽他言語大是不敬,羞辱尊長,心中生怒,冷冷道:“吾敬尊駕為一派宗師,方才好相說話,怎就口不擇言!即便有甚不平,早來晚來皆可,今日竟與邪穢為伍,犯吾聖境,殊實可惜!”

天殘老君勃然大怒,寒聲道:“老夫想來便來,何時何日,還需汝一賤婢指摘麽!總歸今日月缺難圓,不償我弟子性命,定不甘休!”言罷催動胯下的機關奇獸,拔地而起,直朝空中的少女掩去。

蘇嫣知其名頭,心明厲害,朝旁邊的薛小依道:“你別下來。”當即馭鳥掠下,揚起寶劍,遠遠便朝天殘老君揮出數道劍罡。

天殘老君輕哼一聲,提起獸首,迎面而上,劍罡射在機關奇獸上,竟然斜折開去,觸點不過亮了一下,片痕無存。

“來而不往非禮也!”天殘老君在獸頸上輕拍一記,獸嘴突地張啟,吐出股紫色奇焰,勢烈味惡,疾朝少女噴去。

蘇嫣心中暗凜,馭鳥避開,斜裡與天殘老君虛錯而過,貼著地面忽東忽西地飛掠,卻是要以三珠樹周邊的法陣群與敵周旋。

“哪裡走!”天殘老君沉喝,驅獸趕來,所過之處霹靂炸響光芒眩目,接二連三觸發了各個隱匿的法陣,惹來許多雷擊電繞,雖然磕磕絆絆,卻仍緊追不舍。

鍾晉與祝仲也催動胯下的機關獸,一同上前圍追堵截,只是於法陣群中要狼狽許多,與天殘老君高下立判。

“不好!這三人的坐騎皆是機關一類,似乎不太懼怕三珠樹周邊的防禦法陣……”小玄道。

“沒那麽簡單,吾宮法陣之玄妙,於地界數一數二,若是連幾隻機關都對付不了,豈非叫人笑掉大牙!”祝美菱傲然道。

“雖然久聞辟邪宮陣法了得,但要說於地界數一數二,只怕有點托大了……”小玄悄忖。

天殘老君驅獸緊追,眼見漸逼漸近,心中正喜,忽見少女提劍朝地一指,口中念念有詞,人與獸忽地一轉,莫名其妙就給移出十余丈外,方省是中了什麽移方換景之術,猛見地面裂開,又有數道烈焰惡龍般竄出,一通裹繞糾纏,欲將自己連人帶獸拖入陷坑深處。

“八熱不歸陣!”天殘老君大驚,心知此陣厲害,非虛非幻,陷者當真給拘至八熱地獄之中,急提獸首,凌空接連幾竄,同時狂催真氣,刹那間劈出十余記掌心雷,方得掙脫烈焰的纏繞,終在被陷坑吞噬前逃出。

蘇嫣暗呼可惜,但亦不得不佩服其身手了得,當即馭鳥再飛至一座隱匿法陣之上,誘等對方入甕。

天殘老君雖然脫險,卻已是一身冷汗,不覺老臉燒燙心中灼怒,倏地喝道:“你這刁詐賤婢,只會躲躲藏藏,盡耍些旁門左道的伎倆陷人,待老夫把你家寶樹毀了,瞧汝來不來戰!”當即驅獸朝三珠樹奔去,扳動獸身機關,猛見獸口大張,吐出團巨大的紫焰,滾滾投出,飛砸在三珠樹上。

三珠樹乃天界神物,非尋常水火可侵,然那紫焰沾附其上,赫是燃之不熄,且似含有穢極之毒,立如墨墜清池般朝四周蔓延開去,將樹皮枯黑了大片。

蘇嫣一驚,當即駕鳥掠向朝天殘老君,菱唇啜嘯,旋見頂上彩芒大盛,又有數隻重明鳥自樹冠中飛出,齊朝天殘老君掩去。

這數隻重明鳥本是作為預備之用,非到萬分危急關頭決不召馭,然眼下已顧不得許多,只求能阻止敵人毀樹。

就在此際,赫見空中赤焰爆閃,昏暗中現出條如龍似蟒的巨怪,拍打著四扇醜怖長翼,正疾朝問真閣頂撲落,其上跪坐著個面籠墨紗、耳懸金蛇的婦人,正是蠆嬛娘娘。

“蠆嬛妖婦!”祝美菱失聲低呼。

隻聞一聲巨響,蠆嬛娘娘已連人帶蛇破頂撞入,不知是否觸發了什麽防禦法陣,激起道道耀目的亮芒。

小玄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心底生寒。

“別個還好,給這妖婦闖入閣中,當真凶險!”祝美菱吸了口涼氣。

“我們過去!”小玄沉聲道。

“等等,不能這麽走!” 祝美菱道,“林子裡不知還有多少厲害敵人,我們從這裡下去,定然會給絆住!”

小玄抬目朝問真閣望去,稍略估了估了距離,忽朝少女問:“從此處到問真閣頂,約莫有二百余丈,你能過去嗎?”

“你是說……直接就這裡飛過去?”祝美菱遲疑道,她此時氣脈尚末全複,自感稍為勉強,但見男兒瞧著自己,要強之心一起,便即點了點頭,硬撐著道:“能!”

“走!”小玄真氣一提,率先自山腰處飛起,鳥兒似地朝問真閣掠去。

祝美菱深深呼吸,全力提聚真氣,纖纖蔥指曼妙輕拈,掐了個風遁咒,緊隨著男兒飛上空中。

兩人一前一後,於夜色中向前飛掠,底下廝殺正酣,一時無人發覺。

百丈……五十丈……二十丈……只剩最後十丈……眼見就要飛到問真閣頂,祝美菱突感某段經脈驟然一滯,一口真氣沒轉過來,整個人立朝下墜,心中驚慌,見男兒已落簷上,卻沒好意思呼救。

恰在這時,又大群身影自林中湧出,殺奔向問真閣,正衝到她下墜之處。

祝美菱面如白紙,在這種境地下落入敵海,下場如何,她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就在此瞬,腕際一緊,卻是小玄不知何時飛了回來,捉扣住她輕輕落在問真閣頂。

祝美菱有些驚魂未定,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玄瞧了瞧她。

“我沒事!”祝美菱道。

“走!”小玄走到被蠆嬛娘娘撞破的大洞處,躍了進去,祝美菱快步追去,金芒一閃,卻是撥出了背後的寶劍,也跟著跳了下去。

兩人飛到地面,卻是落在一道通道之中,周遭灑散著許多碎石斷木,塵土彌漫,卻不見蠆嬛娘娘的蹤影。

小玄望望通道的兩個方向,正遲疑該往哪邊追覓敵蹤,忽見祝美菱提劍指著一邊道:“這邊的暗藏法陣給觸發過,那妖婦理當是往這個方向去了!”

小玄循指望去,見其處空無一物,當即悄運靈力,用無相之眼再看,立見通道邊上有數團堆擠做一處的藍色暗芒,星星點點的靈能正明明滅滅地朝四下遊散——果然有座已經被破壞的小型法陣。

兩人當即沿著通道追蹤,每至分叉處,便以被觸發的暗藏法陣判斷方向,但見通道縱橫交錯綿延不盡,真個有如迷宮,如非有祝美菱引帶,多半就要迷路。

轉過一處拐角,猛見地上躺著兩名少女,嘴角溢血,兵刃丟在地上,從衣飾上瞧便知是辟邪宮的外門弟子。

“那妖婦呢?”祝美菱提聲問,蹲跪下去察探她們的傷勢,發現均是給真氣震傷。

其中一名少女勉力抬起手來,強撐著指了個方向。

祝美菱迅從貼身法囊內取出療傷丹藥,分別喂入兩名同門口中,起身便朝所指的方向追去。

小玄飛步跟隨,兩人穿廊過室,追掠了一陣,卻仍然沒能覓見蠆嬛娘娘的蹤影。

“到底往哪去了?”小玄道。

祝美菱凝思片刻,道:“那妖婦知道地胎池在哪,如果她想報仇,多半是往那裡去了!”

小玄道:“報仇與地胎池又有何乾?”

“蠆嬛妖婦與我師尊有仇。”祝美菱遲疑了下,道:“我師尊在那。”

“地胎池在哪裡?”小玄問。

“地胎池在閣底層之下,需以法陣傳送,方能進去,但蠆嬛妖婦似乎另有途徑,多年前的那次偷襲,不知是從何處潛入的。”祝美菱道。

“走,我們下去!”小玄道。

“你要下去?”祝美菱乜了他一眼。

“怎麽?”小玄問。

“那裡是禁地,外人不能進去。”祝美菱道。

“這不是事出緊急麽!”小玄道。

祝美菱默不作聲,心中愈來越發篤定:“這小賊在誑我帶他進去,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是了是了,他們邪宗此來的目的非為尋仇,而是要圖謀地胎池中的堻壤!”

小玄若有所思地瞧著她,不再說話。

“這小賊手身與我相若,可我此時氣脈尚未全複,縱然出其不意,只怕也難以得手,倘若一擊不中,那便糟了,這可如何是好……”女孩心中怦怦悄跳,念如電轉。

小玄仍沒吭聲。

“好,我們去傳送法陣。”祝美菱鎮定道,心中已有了對策。

“地胎池既然是貴宮禁地,那我還是不去為好。”小玄卻道。

“公子莫要多心,我知道你是好人。”祝美菱輕聲道,悄聚真氣,握緊了手中寶劍。

小玄看著她。

“我們這就過去,到時師尊如有見責,便由我承擔好了。”祝美菱微笑道,轉身率先朝一條通道行去,小玄慢一步跟著。

兩人才走出數步,突聞數聲驚呼傳來,似是女子聲音,祝美菱微微一怔,立時拐入另一條通道急掠,小玄提步緊隨,轉眼奔到一處廊台,只見五、六名少女守在欄杆之前,人人手持長劍,俱是辟邪宮的外門弟子,正神情緊張地投目閣外。

“怎麽了?”祝美菱提聲問。

幾名少女轉過頭來,紛紛口喚師姐垂劍行禮,其中一個道:“你快來瞧,敵人把聖樹燒著了!”

小玄同祝美菱朝外望去,見閣後的三珠樹頂上燃著熊熊紫焰,已將方圓達數畝的樹冠燒了近一成,不禁大吃一驚,仔細再看,見蘇嫣與薛小依駕馭十余隻重明鳥在與上百邪魔激戰,雖倚仗著法陣群尚能抵擋,始終緊守在主乾周圍,但已無力去顧及樹頂燃燒的紫色毒焰。

“定是那老匹夫放的火!”祝美菱怒道,遊目搜覓,卻不見天殘老君的身影。

“我下去幫忙。”小玄沉聲道。

幾名少女的目光齊落到他身上,她們此前已聽聞穆寶兒等人從外面帶回來個閣山靈寶宮弟子,據說極是俊朗,此時瞧見,果見他豐神秀逸器宇非凡,不禁驚若天人,饒是此時形勢危急,也皆按不住偷眼窺望。

祝美菱察覺,心中一陣惱火,暗啐這些癡物沒甚出息,朝小玄道:“你別下去,外間尚能支撐,我們尋那妖婦要緊!”轉向幾名外門弟子問:“這邊可有魔穢上來?”

“先前衝上來兩夥妖邪,俱給我們擊退了!”幾名少女答。

“你們仍守此處,按原先所定各司其職,莫要亂換地方!”祝美菱道。

幾名少女齊聲應了。

“我們去傳送法陣!”祝美菱對小玄道,引著他折回先前的通道之中,繼往前去。

正奔間,兩人腳下猛然一跳,似乎整座問真閣都劇顫了一下。

祝美菱面色微變,眯眼朝周圍望去,似乎施展了什麽法門,眸底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異芒,沉聲道:“肯定哪裡出事了!許多法陣都在晃蕩。”

小玄當即再次悄施無相之眼,只見周圍暗藏的幾座法陣俱在明明滅滅地閃晃,芒彩大為暗弱,仿佛隨時就會熄滅,道:“莫非是三珠樹遭受到損毀的原故,所以各處的法陣受到了影響?”

“多半是,三珠樹是各處法陣的法力之源。”祝美菱停了下,沉吟道,“可適才的震動又是怎麽回事?”

話音未落,腳下猛地又是一下大顫,震動竟比先前愈劇,兩人對視一眼,皆感有些不妙。

“走,快下地胎池去瞧瞧!”小玄道,心忖地胎池中的堻壤是群邪垂涎之寶,辟邪宮大宮主又在其處,眼下形勢混亂,但只要能守住那裡,便大致不會出錯。

“這小賊終要圖窮匕現了……”祝美菱心底一緊,不動聲色道:“隨我來!”

她提步掠出,在閣中拐了又拐,引著小玄奔入一道極窄的通道,忽然佇足停下。

“怎麽了?”小玄問。

“到了,這裡有個傳送法陣,可下地胎池。”祝美菱道。

小玄東張西望。

“你瞧不見的,需要禁語才能傳送。”祝美菱手心出汗,捏緊微已濕滑的劍柄,輕聲道:“你過來,站我邊上。”

小玄遲疑了下,便即邁步過去,與少女並肩立著。

“再過來點。”祝美菱輕聲道,“你瞧,這地上有圈圓形雕飾,你站進來。”

小玄瞧瞧腳下,見地面上果然有片圓形雕飾,紋刻著繁複而纖美的花枝圖案,遂依言左挪半步,踏了上去。

“小賊,你完蛋了!”祝美祝心中疾跳,定了定神,方要念動真言,陡聞一陣大響,通道前方的十字路口猛然飛沙走石,夾裹著如潮的嘶吼嗥叫在兩人眼前衝過。

兩人抬眼望去,見沙石中混雜著形形色色的奇形怪影,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地翻滾著擠踏著,數量之多無以計算。

“天!這些都是拘禁在煉魔闕中的邪魔精怪,怎麽逃出來了?”祝美菱花容失色道。
2021-6-7 12:29#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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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何來虛耗

小玄瞠目結舌,居然在千軍萬馬般的形影當中瞧見了一個巨大的樹精,東倒西歪間把通道刮蹭得木摧石裂,隻覺再過片刻,這些怪物就要將整座問真閣衝垮擠塌。

幸好這種狀況並沒持續太久,怪物們一衝而過,隨著咆哮聲碰撞聲遠去,十字路口漸漸安靜下來。

“看來煉魔闕沒有完全損毀,否則絕不止這麽些魔怪逃出……”祝美菱暗暗慶幸。

就在此時,煙塵彌漫中忽然冒出一條影子,鬼鬼祟祟地拐入窄道,無聲無息地朝兩人飄來,卻是角泛著暗青色的厚厚碎片,其上飄浮著個模模糊糊虛虛幻幻的小鬼,不過尺許高矮,身穿一領朱袍,雙目血赤,臉上拱著個又呆又醜的牛鼻子,腰裡插斜把怪扇,模樣甚是破落委瑣。

兩人一怪打了個照面,那小鬼吃了一驚,身子驟伏,沉入腳下的碎片之中,調頭疾飛。

“這是什麽怪物?”小玄心下微詫,記憶中似乎從未見過這種魔怪,見碎片上刻著精細的紋飾,悄忖:“敢情是什麽成精的瓦當?”

“哪裡逃!”祝美菱一劍劈出,正中碎片,竟然爆出一星耀目的火花,將之砸落在地。

碎片只是稍稍一滯,便即離地飛起,小玄眼明手快,一腳將之踏住,彎俯下身,將碎片捏住拿了起來,眼角瞥見少女紋絲不動,轉頭望去,見她提著劍怔怔瞧著。

“怎麽了?”小玄問,順著她目光細看,不由微微一怔,原來少女手上那金色寶劍的刃鋒上已給磕出了個小小的缺口。

“什麽古怪!”祝美菱怒道,一把將男兒手中的碎片奪了過去,放到眼前細瞧,見那角碎片完好無缺,其上連道淺淡的刮痕都沒有。

她手中之劍乃掌宮師尊沈秀衣所賜,叫做辟邪金虹,何等之鋒銳堅硬,不想竟給這麽一角毫不起眼的小小碎片磕破,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好硬的家夥!那小鬼……藏哪去了?”小玄訝道,仔細再看,見碎片上的紋飾古拙而奇罕,似乎隱隱散發著某種久遠的洪荒氣息。

“給我滾出來!”祝美菱厲喝,提劍的手捏著碎片,另一手掐了個印法,口中念念有詞,卻是門中的拘邪縛靈咒。

旋見碎片上虛無處一陣扭曲波動,那身穿朱袍的牛鼻小鬼漸漸顯出形影來,滿面驚恐,慌慌張張地曲膝跪落,口中呼道:“仙姑繞命!”

小玄細觀他那模樣,心中忽爾一動,驟然喝道:“你是什麽東西,可是虛耗麽?”

“上仙聖明,小的叫做阿並,正是虛耗族裔。”小鬼哆哆嗦嗦地應。

小玄立時來了興致,卻是想起李夢棠說過這種奇異魔物,據傳有那隱形匿跡藏影入夢之能,同雍和、夢貘與蜮之類一樣,皆是極其稀罕古怪的存在。

“你可是從煉魔闕裡逃出來的麽?”祝美菱喝問。

“仙姑料事如神,小的確實是從聖闕裡跑出來的!”小鬼回答。

“煉魔闕有重重結界及法陣守護,更有吾宮護法尊長坐鎮,守衛何等之嚴密,說!你這廝是如何逃出來的?”祝美菱問。

“小的也不曉得……”小鬼顫聲道:“小的自打給拘入聖闕,便日日飽受聖焰聖鞭熬煉,已不知今是何年何月,適才陡聞一聲霹靂,大夥便都潮水般向外湧去,小的製止不住,無奈之下隻得隨波逐流,稀裡糊塗便到了這裡,結果撞見了兩位上仙,真是晦……”

小玄眼睛一瞪,小鬼慌忙捂住嘴巴。

“你腳下這個碎片是何物事,怎麽如此堅硬?”小玄問。

“哎呀,說來話長,這塊碎片可是大有來歷,小的當日從常……”小鬼精神一振,就要長篇大論。

“聽它瞎謅個啥!”祝美菱打斷道,提起手中寶劍怒道:“蠢物竟敢壞我寶劍,姑奶奶一劍剁了你!”

虛耗小鬼大驚,慌得磕頭如搗蒜,涕淚齊下地叫道:“別殺我!別殺我!兩位大仙饒命!小的願帶你們去尋那人人垂涎的天材地寶去!”

小玄奇道:“人人垂涎的天材地寶?”

“小的知道一個無人知曉的寶境,遍地盡是天材地寶,不但有朱木果、霓玉、雲光石、狡佞棗、翳形草、磁晶精、櫰木、帝休、黃精、玉萐莆、洞冥草、荀草、鹿活草、蟾蜍石、肉芝、龍芻、櫨木、不盡木、不沉木、風聲木、金精髓、金罡髓、火蓮、琰精、祝余……這些極罕之珍,還有無數金子美玉。”小鬼流水般數道,繼續苦苦求饒:“只要過放小的,小的便帶你們去那寶境,定可滿載而歸!”

“無數金子美玉?”小玄心中一動,陡然想起自家國庫捉襟見肘入不敷出的窘境來,道:“此話當真?真有這樣的地方?”

“真有真有!對了,那裡還有眼連神仙也垂涎的不老泉,小的句句是實!決計不敢撒謊!”小鬼迭聲叫道。

“不老泉?”小玄心頭一跳,道:“什麽不老泉?”

“就是……”小鬼抓了抓頭皮,道:“就是喝了它的水,便能永生永壽,再不會老的寶貝啊!”

“你說的那個地方是哪?”小玄眼睛發亮,饒有興味地問。

“那寶境天地忌避,恕小的不敢直言其名,但小的確確實實知曉那進去的路,如有半字虛言,便教小的天打雷劈死無全屍!”小鬼指著天道。

“與這蠢物廢話做甚,殺了!”祝美菱叱道,一劍照小鬼砍了下去。

“娘呀!”小鬼大驚,抱頭縮做一團,簌簌發抖。

“等等。”小玄抬手,並指穩穩地夾住了斬落的劍。

祝美菱面色大變——這小賊的身手明明與自己半斤八兩,怎能這般輕而易舉地夾住自己的劍?用的還只是兩根手指?

“你要……動手了?”祝美菱嬌軀輕抖,提盡真氣,卻覺寶劍有如長在對方指上,紋絲動彈不得。

“等我問個明白。”小玄平和道,兩指慢慢松開。

那虛耗小鬼所言之處,或許是救回老丈人的一個希望,且還事關國庫的虛盈,焉可輕易錯過。

祝美菱扯回劍去,酥胸如濤起伏,一對麗目狠狠地盯著他。

小玄正要再與那虛耗小鬼說話,突見女孩睜大眼睛盯著他身後,驚詫滿面地叫道:“那是什麽!”

他緩緩轉頭。

祝美菱水唇微顫暗頌真言,陡然叱了聲:“疾!”數條只有她以本門心法才看得見的隱形氣流,倏從兩人腳下的圓形紋刻中騰竄而起,大蟒般襲卷上來。

小玄什麽都沒看見,聽到聲音,方才回過頭來。

祝美菱足尖輕點迅朝後掠,笑喝道:“小賊,還不束手就擒!”

小玄歎了口氣。

祝美菱猛感兩腕一緊,眼前景物疾旋,尚未回過神來,竟已莫名其妙地與男兒對調了個位置,驚變間手上的寶劍與碎片皆俱脫手墜地,她心叫不好,身子已給數條氣流緊緊絞住,留在了紋刻著花枝的圈子裡。

混亂間,那虛耗小鬼倏地隱入身下的碎片之中,輕輕一蹦,竟以與生俱來的妖術,躍了入一道最近的暗影裡,霎時無蹤。

小玄放開祝美菱雙腕,悠然退開。

直至此刻,那些隱形氣流方才徐徐現出形跡來,化做數條暗青色的怪藤縱橫交錯地緊縛著少女,力道奇巨,赫將她拉倒在地。

小玄遊目四顧,發現已不見了那虛耗小鬼的蹤影,心中連連暗呼可惜。

“臭小賊!”被緊縛在地祝美菱一臉驚詫,“你看得見這座法陣?”

“我非但看得見,還猜得出絕非什麽傳送法陣。”小玄望著她微笑。

“原來你一直在提防我!”少女惱怒道,一張俏靨漲得通紅。

“你如果不是轉變得那麽快,說不定我就相信你了。”小玄含笑道,“其實你挺像我的一個師姐,都是嫉惡如仇的人,怎肯與邪魔妥協,除非——只是為了虛與委蛇。”

“你一直不揭破,其實是為了詐我帶你進閣!”女孩咬牙切齒地發恨道,心中悔之又悔。

小玄嘴角勾起抹不自知的微笑,心底一陣思念:“都是個看似精明——其實好哄的妞。”

“小人!騙子!你這混帳王八蛋果然不是好人!”祝美菱破口大罵,奮力掙扎,奈何這座木遁系法陣所發的怪藤,同尋常的藤蟒術不同,除了緊縛之功,還有抑製真靈的效力,根本沒有自行掙脫的可能。

“小爺還有許多事情要辦,你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小玄道,懶得與她分辨,心中惦記著那隻虛耗小鬼,邁開腳步朝十字路口奔去。

“放我起來啊!王八蛋!臭小賊!你給我回來!”身後的女孩叫罵不休。

……

祝美菱叫罵了一陣,愈感氣惱難奈,心又擔憂師尊及同門的安危,只急得險些掉下淚來。

她叫喊得嗓子生痛,正想歇歇,忽見通道的十字口人影一閃,驚喜呼道:“那邊的是哪個?快來救我!”

那條身影立時停頓,轉向朝這邊行來,腳步出奇的輕。

這步子好生奇特,而是男人的形體——不是同門!祝美菱心頭驟然一緊。

昏暗中的身影漸漸清晰,來者溫文爾雅秀才衣飾,腰裡斜插把吊著玉墜的折扇,生白白淨淨,眉目甚是俊俏。

兩人瞧清對方,皆俱微微一怔。

祝美菱臉色發白,認出對方正是自己與同門追剿過的一個采花淫賊,名字忘了,隻記得其號叫做青鸞公子。

董惜玉眨眨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會被怪藤縛在地上的少女,笑逐顏開:“咦,這不是祝仙子麽?”

祝美菱厲色以對,隻盼能嚇走對方。

“嘖嘖嘖,都誰乾的呀,這等不識憐香惜玉耶!”董惜玉小心翼翼地走近,一臉疼惜之色。

“淫賊!盡敢闖進問真閣來,可是活膩了麽!”祝美菱厲聲喝。

“心中未了之願甚多,焉能這麽快就膩了。”董惜玉笑咪咪道,“麗水城一別,小可甚是想念啊!”

“想要活命,還不快滾!”祝美菱聲色俱厲,心中卻是明白,眼下這個情形,怕是連小孩子都唬不住的。

哐啷一聲,董惜玉將掉在地上的辟邪金虹踢出老遠,這才悠悠蹲下身來,笑吟吟道:“人海茫茫,相聚何難。祝仙子,今再相逢,你說我們是不是分外有緣呀。”

……

小玄以無相之眼窺探隱藏於閣中各處的防禦法陣,小心翼翼地一一避開,奔過數條通道,卻遍尋不見那虛耗小鬼的蹤跡,轉眼又到了個分叉路口,正遲疑該往哪個方向,陡聞一陣大響,地面都震動起來,猛感背後勁風襲來,遂朝旁輕輕一閃。

一個高大的牛頭怪與他擦肩而過,險些撞到他身上。

小玄微愕。

牛頭怪瞧都沒瞧他,慌慌張張地朝前狂奔。

“想必也是從那什麽煉魔闕裡逃出來的,看來這閣中已亂成團麻,到處都有邪穢……”小玄望著怪物遠去的背影,心中忽爾一緊,立在轉角處怔怔地若有所思。

……

董惜玉慢慢伸手,用折扇輕輕挑起少女尖俏俏的下巴,滿眼笑意:“仙子當日不依不饒地追殺小可,可曾想到竟有今日呀?”

祝美菱甩開頭,奮力一掙,卻是真靈半點提聚不得,尋常力氣更拿身上的怪藤毫無法辦,心中急惱交加,不住痛罵那個害慘了自己的可惡小賊。

“天可憐見,教今日得來全不費工夫!”董惜玉歎惜般道,收起折扇,又用掌側來輕觸少女嫩滑的面龐。

“你敢碰我!滾!”祝美菱厲喝。

“本公子就愛美人兒這又惱又恨又無奈的神情,每每瞧瞧見,便教人如癡若醉欲罷不能呐!”董惜玉搖頭晃腦道,倏地一爪輕輕抓出,立將少女衣襟撕下大片,露出大片如冰似雪的肌膚。

“畜牲!死潑賊!我殺了你!”祝美菱咬牙叫罵,心中越來越絕望,想到即將受辱,淚水一湧而出。

“莫哭莫哭,這淚珠子一掉下來呀,便叫哥哥好生心疼……”董惜玉色眯眯道,覷見少女胸前露著的半條誘人溝子,竟是出乎意料的深,但給一條果綠的抹胸緊緊裹著,難以窺得全貌,咦了聲道:“奶子似乎不小麽,幹嘛要裹這麽緊的抹子喲,勒得不慌麽?來,讓小可瞧瞧咱們祝仙子的廬山真面目……”

他邪魅一笑,五指再度抓出,朝少女胸口襲去,忽聽背後有人輕咳了一聲,不禁大吃一驚,急躍而起,轉過身持扇戒備。

祝美菱心底生出一絲希望,隻盼是哪個同門尋來,睜大含著淚顆的眼睛瞧去,只見昏暗中緩緩行來一人,劍眉星目錦袍如雪,赫是那個害了自己的邪宗小賊,心又沉了下去。

“方兄,你怎在此?”董惜玉驚喜叫道。

小玄默不作聲地繼續走近,此時兩人相隔尚有段距離,生怕一動手便會迫得對方將女孩挾為人質。

“小弟正欲尋你,不期在此遇見,真個令人喜出望外!”董惜玉歡色道,收了折扇。

小玄哦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又再向前幾步,終於到了他的跟前。

“來,與你瞧個好東西!”董惜玉道,說著探手入袖,似要掏取什麽物事。

小玄迅提真氣,便要一掌劈出,陡見董惜玉從袖中掏出一物,長尺許,通體如黑,赫是役妖令。

“方兄瞧瞧,這可是你的兵器?”董惜玉含笑地將令遞到他跟前,繼道,“好生沉手,我用利器試過,分毫不損,才知是件上好的神兵!”

小玄接過役妖令,心中驚喜萬分,那聚滿真氣的一掌哪裡還擊得出去,忍不住問:“是在哪裡找到的?”

“就在葛家莊後山啊!”董惜玉道,“那日見兄以一敵萬,獨鬥群邪,真個有如天神,小弟又敬又慕,奈何力弱,不敢上前相助,真真慚愧無地!”

小玄仔細檢查了一遍,見令完好無缺,心中暢極,本還一直為之牽腸掛肚,萬料不到竟然有人給自己送回來了。

“小弟不敢明助,便混在人群裡跟著,暗盼能什麽時候幫上一把,後來見兄從地面鬥到天上,兵器卻落了下來,便趕忙尋去,幸未遺失!”董惜玉道,面有得色。

“多謝了!”小玄收令入袖,正顏作揖。

“咱兄弟何需客氣!”董惜玉爽朗笑道,上前一把攬住小玄的肩膀,壓低聲道:“兄來得正好,眼前正有件美事,叫咱兄弟倆撞著了!”

小玄哦了一聲,不著痕跡地輕輕掙開。

“你瞧瞧,這地上縛著的是哪個?”董惜玉指著祝美菱道。

小玄朝地上乜了一眼,祝美菱嬌軀輕抖,正怒目相視。

“瞧這衣飾,多半是辟邪宮門人。”小玄假惺惺道。

“非止非止!”董惜玉道:“此姝乃辟邪宮掌宮沈秀衣門下,驚虹七仙子其一,號金虹仙子,模樣不在幾個宮主之下,江湖上不知多少人垂涎的!”

祝美菱臉上陣青陣白。

“辟邪宮門人,多半修的是清淨類法門,對我們這種修煉采補功夫的人最有裨益,如若采之,定如瓊漿玉液靈丹妙藥!”董惜玉貼著小玄耳邊接道。

小玄微縮了下頭。

“此姝不知給誰製住,如此良機,實謂天賜!不如我們兄弟倆就此聯袂品賞大快朵頤如何?”董惜玉微笑道。

小玄朝少女瞧去,見她胸口白得晃眼,睫懸瑩珠楚楚可憐,果真十分可人。

祝美菱心跳如擂,心忖如遭此辱,便即一死算了。

小玄歎了口氣,忽對董惜玉沉聲道:“既然這女人如此之妙,那便送與我如何?”

“這……”董惜玉錯愕,瞧瞧地上的女孩,再轉回頭來望他。

小玄盯著他,悄按住彌漫心底的殺意。

“好吧,兄既喜歡,隻管拿去便是。”董惜玉居然沒有遲疑多久,歎道:“誰叫小弟與兄一見如故呢。”

小玄微愕,更是下不了手,忽爾扳住董惜玉肩膀,將之攬到一旁,壓著聲道:“我曾師承高人,修習過相面之術,熟識紫微鬥數十二命宮,看人斷事,從無偏錯。”

“兄是說?”董惜玉望著他,一時不明白他話中之意。

“我觀你印堂暗黑,臉滯晦氣,今日必有血光之災……”小玄徐徐道。

董惜玉大吃一驚,顫聲道:“兄莫誑我,此話當真?”

倘再磨蹭,小爺這就宰了你!小玄語重心長道:“千真萬確,勸你聽此一言,及早離開,倘在此地逗留不舍,必定悔之莫及!”

董惜玉沉吟少頃,忽朝小玄深深一拜:“難怪我今日總覺得心驚脈跳,看來今趟這飛仙島來不得,幸好遇見了兄長,委實甚幸!待此劫過去,小弟再來尋兄,同兄品花賞玉談風論月,共遊天地妙境!”

“去吧,快走快走。”小玄按著性子催促。

“兄保重,小弟去了!”董惜玉倒也乾脆利落,轉身便走,拐角處衣袍一閃,人已不見,身法竟然極是不俗。

小玄轉身,慢慢走到少女跟前。

祝美菱盯著他,盡管死命強撐,但淚珠兒卻止不住地跑出來,偏偏還無法抹去。

小玄蹲下,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女孩裸露處亂晃。

祝美菱見他越逼越近,心底發毛,縮著肩顫聲喚:“你......你別……別過來!”

“祝仙子怕我麽?”小玄色迷迷道:“梨花帶雨,最是可人,真個我見猶憐呐!”
2021-6-7 12:29#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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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莫名之境

“你……”祝美菱深吸了口氣,突道:“你在嚇唬我!”

小玄微怔,臉上邪色依舊:“嚇唬你?”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祝美菱大聲叫道。

“怎麽又知道了?”小玄沒好氣道。

“否則你不會回來!”祝美菱瞪眼盯著眼前的男兒。

小玄摸著下巴看她。

“你之所以回來,其實是不放心留我獨自一個在這!”少女繼續往下賭。

兩人對視,一陣默然。

祝美菱嬌軀微抖,卻是死撐著目不稍瞬。

“如果放你起來,你會不會還想害我?”小玄歎了口氣。

少女用力搖頭,心底一松,知道自己賭對了。

小玄伸出手,捉扣住少女身上的暗青怪藤,稍運真氣,那阻滯真靈的怪藤四分五裂。

祝美菱爬起身,迅從貼身法囊中翻出條微泛青芒的羅帶,住將裸露處嚴嚴實實地纏裹住。

小玄目視他處。

女孩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小玄察覺,回了個詢問的眼神。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祝美菱激動道,壓著聲音才沒吼起來。

小玄微愕。

“外邊有那麽多邪賊隨時會衝進來,閣中還有無數從煉魔闕逃出來的妖魔在亂奔亂撞!你你你竟然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裡!”祝美菱眼圈驀紅,酥胸一陣起伏。

“發動法陣的,好像不是我吧?”小玄沒好氣道。

“你!”少女俏靨漲紅,惱色滿面,然卻無言以對。

小玄迎著她的目光,神色如常。

“你怎把那采花賊放走了?”祝美菱悻悻道。

“他幫了我個大忙。”小玄道,直至此時,心中猶在慶幸役妖令的失而復得。

“我真不明白,你既然是好人,卻怎去跟個采花賊稱兄道弟!” 祝美菱盯著他道。

“分明是他與我稱兄道弟好嗎,還有,我也不見得真是好人。”小玄懶得分辨,道:“還去不去追那蠆嬛妖婆?”

“去呀!”少女即道,俏臉微暈:“我帶你去傳送法陣,再也不算計你了。”揀起辟邪金虹,率先朝前奔出,小玄隨後跟著。

兩人在閣中奔行一陣,拐入條通道,猛又瞧見地上倒了數名少女,白衣染血,俱是辟邪宮門人。

兩人凝神戒備,上前查看,發現已無一幸存。

“全都是給利器穿透了喉嚨!同一個部位,幾乎毫厘不差,既準又狠!”祝美菱咬牙切齒道,蹲跪著細觀了一陣,又道:“咦,不對……”

“難道有邪魔闖到這麽深地方了?”小玄道。

“不對,這傷口應是劍罡所傷,而且十分像是本宮的劍技法門!那些邪穢怎麽可能識得?不可能呀,興許……是我認錯了?”祝美菱搖頭道。

小玄心頭一緊,暗疑道:“敢情是那個水猶憐下的手?”

兩人繼朝前尋,接連又見地上倒了幾名辟邪宮的弟子,身上俱為同樣的傷口,同樣均已斃命。

“委實奇怪,這沿途的防禦法陣均沒被觸發。”祝美菱望著周圍詫異道,心中驚怒交集,握緊手中的寶劍,指節繃得青白。

小玄心中越發肯定,沉聲道:“這裡通往傳送到地胎池的法陣麽?”

祝美菱點了下頭,又搖頭道:“不只傳往地胎池,還有幾個傳送到其他重要禁地的法陣也都在前面。”

小玄道:“傷口的血還在流,凶手應是才離開不久。”

祝美菱柳眉一豎,握緊寶劍道:“我們追!”

兩人疾步向前,又轉入一條通道,奔到盡頭,祝美菱忽指著地面道:“到了,就是這!”

小玄朝地面望去,瞧見幾組大大小小的雕刻圖紋,與別處只是微有不同,且暗無光色,極易被忽略。

祝美菱站到其中一組之上,道:“這組便是傳送往地胎池的法陣,你過來。”

“等會。”小玄卻注視著另一組圖紋,道:“這裡有血。”

祝美菱凝目望去,這才瞧見其上果然滴了顆細小血珠,似未乾透,於昏暗中甚難發現。

“那裡是傳送到何處的法陣?”小玄問。

“那個是……”祝美菱神色微變,“是通往經寶殿的法陣!”

“先到那裡瞧瞧?”小玄道。

祝美菱看了看他。

經寶殿畢竟是門中最為重要的禁地之一,藏放著辟邪宮祖祖輩輩撰錄的典籍與煉造的寶器,非同小可。

“怎麽?”小玄沒好氣道:“又不放心啦,不去也罷。”

“走,我們進去!”祝美菱走了過去,毅然站到那組圖紋之上,望著男兒。

小玄這才過去,同她站在一起。

祝美菱口中低低頌念,旋見地面升起一圈淡淡的白芒,圍裹住了兩人。

小玄眼前白晃晃一片,尚未眨眼,已聽女孩道:“進來了。”

白芒很快逝去,小玄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座宏巨的大殿當中,真個目不暇給,遍處是一排排高巨的書櫥及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如山如海芒彩若幻,令人歎為觀止。

小玄輕吸了口氣,滿懷震憾。

“琳琳和芷晴守著這裡,我們找她倆去。”祝美菱道,邁步朝前走去。

小玄默不作聲地跟著,細聽周遭動靜。

“你跟緊我,這裡暗藏的防禦法陣極多,莫要觸著。”祝美菱提醒道。

小玄點了下頭,忽感心底一悸,神思驟然恍惚,怔怔地望著少女的背影,腳步越來越慢,忽然不由自主地調轉了個方向。

祝美菱聽見腳步聲,轉頭望去,詫色道:“你別亂走啊,喂,叫你跟著我呢!”

小玄默不作聲,木然前行。

“你幹啥?”祝美菱臉色微變,隻道此子對滿殿的世外珍寶動了邪念,提劍快走追去,朝他面上望一瞧,赫見其目光呆滯有如中魘,驚道:“你怎麽了?”

小玄渾渾噩噩,神志似給什麽拘住,腳步全然不聽指揮,仍隻一味地朝前走去。

“搞什麽鬼!”祝美菱惱怒地喝,見男兒踏上樓梯,大急道:“你給我站住,上面不能去!”

小玄恍若未聞,仍一步步向上行去。

“樓上是禁地中的禁地,只有師長之輩方能上去,你再不停下,莫怪我刺你了!”祝美菱厲喝。

小玄依舊朝上走,即便少女的劍尖已經抵到了他的頸側。

“混帳!我好不容易才相信你的!”祝美菱顫喝,皓腕輕輕發抖,此時的男兒毫無反抗,卻不知怎麽這一劍竟然刺不下去。

小玄到了樓上,徑朝一處走去。

“你給我停下!”祝美菱厲喝,舉劍指著他,眼睜睜地跟在旁邊,心中一時沒了主意。

兩人穿過書山寶海,來到一張長案之前,小玄終於停住了腳步。

祝美菱轉首望去,見案上供著著口寶劍,鞘如明霞,燦而不耀,其上篆著“織光”二字,正是辟邪宮第一代宮主練無夢的配劍——莫霓劍。

此劍大有來歷,名聲赫赫,於《周天諸靈榜》上有名,位列劍器榜的第六十三,乃辟邪宮鎮宮三寶其一。

“你膽敢碰下試試!”祝美菱怒喝,卻猛然發現男兒眼睛盯著的是另一個地方,順著他的目光瞧去,竟是長案邊上的一塊大石。

大石毫不起眼,通體青暗,其上似有三個深深坑洞,近底部處,似乎有微微明滅的紋絡,因相距太遠,瞧不清是否出自天然,除此之外,再無什麽奇異之處,完全叫人猜不破這物事有什麽分量能夠進入經寶殿之中,還與師祖的神兵擺放在一起。

祝美菱呆了一呆,朝小玄輕聲喚道:“喂!你到底怎麽啦?”

她連呼數聲,見男兒木無反應,心中急訝交加,按不住伸出柔荑,輕輕捂在他額頭之上,未見燙熱,想了想,便又探手去搭其脈,登時驚察疾如雷躍。

此時的小玄,心中有如驚濤駭浪天翻地覆。

一個恍惚,他已置身於一片雷電的海洋之中,舉目望去,浩瀚無垠,除了千形萬狀的雷電風暴,唯有一物不同,便是眼前徐徐翻滾的大石。

在他眼中,大石栩栩如生,仿佛正在呼吸,其上的三個坑洞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分嵌三個奇異物事:一如明玉,散發著淡淡的柔和光暈;一似暗金,隱透出深沉的紫芒;還有一個說不出所以然的東西,斑駁、怪異且醜惡,有如百目堆聚。

在此之前,他雖有過各種古怪奇異的夢境,但全都比不上今次的強烈與身臨其境,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有如夢魘般完全佔據了身軀乃至魂魄,令他動彈不得。

他似被什麽吸引,不知不覺地靠近,那石上的一紋一隙,仿佛深不見底無窮無盡,他不能自己地撲身而入,久久地徘徊其中,但覺處處似有意味,令人深思與迷醉。

他正留連忘返,猛聞一聲響徹天地的霹靂,他拔身而起,突然間一陣極強的光芒爆出,眼前全是耀目的白亮。

他眯眼掙抗了不知多久,色彩方才徐徐地重新回到眼中。

他愕然看見了浩瀚如海的億萬星辰,它們以大石為中心,正於無邊無際的暗色寰宇中鋪開,無聲無息地朝四面八方飛去。

他滿懷震憾,正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幻,猛見一抹暗金自大石上掠起,疾朝遠方飛去,緊接著,那醜惡的斑駁怪物也脫離了大石,翻滾著顛倒著,很快就消失在另一個方向,幾於同時,一道柔和的光亮驟從大石飛起,竟然疾朝自己掠來,不由分說地撲入了自己的魂魄之中。

小玄通體劇震,驀地一跤坐地,周身虛脫般無力,有如大夢初醒。

“醒醒!”祝美菱滿臉焦急,蹲跪下身,拽著他的袖口輕喚:“你怎麽跟睡著似的?”

小玄怔怔地望著大石,盯著其上空了的三個坑洞,汗透衣衫。

“是誰在樓上?”一聲清脆的叱喝。

“是我!”祝美菱不用回頭,便已聽出是誰的聲音。

兩名執劍少女出現在他們身後,正是董琳琳與紀芷晴。

“方公子!”紀芷晴低呼一聲,訝然道:“他怎麽這副模樣,受傷了麽?”

“沒受傷。”祝美菱無奈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就變這樣子了……”

“阿菱,你怎麽把外人帶到這裡來了?”董琳琳壓著聲道。

“蠆嬛妖婦闖進閣裡來了,許多人遭了毒手,我們一路追蹤,見傳送到經寶殿的法陣上有血跡,生怕這邊也遭不測,情急之下方才進來看看的!”祝美菱道,手一攤:“誰知才一進來,方公子突然就跟中了邪似的,叫人莫名其妙!”

紀芷晴蹲跪下身,凝目細看小玄,輕聲喚道:“方公子,你怎麽了,身上哪裡不適?”

小玄抬眼乜了她一眼,胸口起伏不住,猶未能從那令人震憾的奇異幻境中掙脫出來。

“這裡畢竟是禁地,容不得外人進來,我們還是先把方公子送出去再說吧。”董琳琳憂心忡忡道。

祝美菱橫了她一眼,道:“來都來了,急這一時做什麽,你還擔心方公子是壞人麽!”

董琳琳微愕,才要說話,忽聽身後有人道:“咦,你們怎麽都到這樓上來了?”

三姝回頭,見傳儷立在樓梯口,正朝這邊張望。

“你怎麽也進來了?外邊情形如何?”董琳琳問道。

“有邪穢深潛入閣,毀了煉魔闕!”傳儷道,快步朝她們行來:“呂婆婆要我即刻過來,瞧瞧經寶殿這邊的情形!”

“煉魔闕毀了?”董琳琳大驚道:“這還了得,煉魔闕拘鎮著萬千邪穢,當中不乏極其邪惡與強大的魔怪,豈非都給逃了!”

傳儷點了下頭,面色沉重道:“怕是走得七七八八了!”

“我就猜呢,適才在外邊撞見了許多妖魔,十之八九是從闕中逃出來的!”祝美菱擰眉道。

“婆婆呢?”紀芷晴急問。

“呂婆婆受傷了,但仍在煉魔闕撐著不肯離開。”傳儷道。

“襲擊的是何邪魔?這等厲害!”紀芷晴道。

“不清楚,我們到的時候,呂婆婆便已經受傷了。”傳儷道。

“三珠樹呢?”董琳琳問。

“神樹那邊還好,有重明鳥守護,蘇師姐和小依尚能堅持。”傳儷道。

三姝稍松了口氣。

只要三珠樹猶好,問真閣中各處的數百座防禦法陣便能維持,形勢就還算沒到最壞。

“咦,怎有外人在此?是誰帶進經寶殿裡來的?”傳儷望著如若夢中的小玄詫色道。

“情勢危急,迫不得已。”祝美菱淡淡道,“日後我自會向師尊交待。”

傳儷點點頭,陡然臉色大變,抬手指著三姝身後驚叫道:“那是何人?”

三姝吃了一驚,齊轉過頭,豈知異變遽生,耳聞風聲輕響,三人身上驀地劇震,各有幾處緊要氣脈被截,天旋地轉間同時倒地。

電光石火間的奇襲,疾如魑魅。傳儷飄然落地,緩緩收回兩根並在一起的玉指。

三姝滿懷震驚,完全不知道這個外門弟子竟有如此駭人的身手。

“這幾招如何,比咱辟邪宮的分虹劍指不差吧。”傳儷微笑道,一臉傲色。

“做什麽?”祝美菱怒視傳儷。

“你從哪裡學得這等左道手段?”紀芷晴厲聲道。

“搞定了。”傳儷稍稍側首,提聲恭喚道:“恭迎仙君大駕光臨!”

旋聞有人一步步走上樓梯,過不片刻,一人出現在梯口處,背負兩手,悠然行來。

三姝移目望去,來者是個中年模樣的男人,身著金線繡花白緞長袍,頂戴真珠涼冠,頜蓄短須面如冠玉。

三姝面色大變。

“仙君?這廝便是……便是玉軒魔頭?”紀芷晴驚怒交集:“傳儷!你竟然勾結妖邪趁危作亂!”

“仙子慧眼,在下便是玉軒,非請自來,莫怪莫怪。”中年男人微笑道。

“賤婢!原來你就是奸細!”祝美菱朝傳儷怒罵。

“隨你們說。”傳儷悠然道。

“那麽,掌宮宮主舊疾複發,二宮主三宮主離島南下,都是你泄露出去的,因此招來群邪的大舉進犯?”董琳琳沉聲道。

傳儷嘴角含笑,輕聲道:“凡事皆有因果,誰叫辟邪宮負我,既然造了孽,自然就該有報應。”

“辟邪宮負你?如何負你,還造孽?真個胡說八道!”紀芷晴怒道。

傳儷猛地飛起一腳,照她腰眼踢去,咬牙恨道:“所有師長都讚我根骨奇佳,有過人的天分,大宮主甚至說不在你之下,然卻始終不肯收我為內門弟子,何等之不公!”

紀芷晴此時氣脈被閉,護體真氣全無,吃這一腳,隻痛得險些閉過氣去。

“就因為這個,你便背叛師門?”祝美菱怒道。

“還有你!”傳儷轉朝她喝斥,“自恃為大宮主門下,便成日家瞪眼睛鼻朝天的,憑啥目中無人呢,還去勾惹琅邪由吾家的兄弟倆,哄得人家念念不忘,你說你賤不賤啊!”

“你胡說!我根本就沒理睬他們!”祝美菱漲紅了臉惱道。

小玄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望著眼前,魂魄似乎漸漸回到了身體之中。

“辟邪宮不肯給的,仙君都能給我,而且給得更多。”傳儷道,“你們說,我的選擇有錯麽。”

“知道麽?”紀芷晴悶哼道,“眾尊長之所以一直不肯收你為內門弟子,便是瞧出你急功近利心術不正!如今看來,宮中的諸位尊長果然沒有看錯!”

“胡說八道!”傳儷勃然大怒,酥胸起伏目透凶光。

紀芷晴冷冷地盯著她道:“這些話,全都是掌宮師尊親口告訴我的,沒有半字虛言。”

“嘴欠的小賤人,既然想死,姑奶奶成全你!”傳儷面色一寒,“錚”地從背後拔出劍來。

“敢情她就是水猶憐?”小玄心中忽地一動,丹田凝提,真氣於體內諸脈間徐徐流轉起來。

“東西在哪?”玉仙仙君忽道。

“回仙君,就在前方案上,那大石模樣的物事便是。”傳儷恭聲應。

“不對不對……”小玄心忖:“她若是水猶憐,怎會同玉軒仙君勾連在一起!”

玉軒仙君緩步向前,行至案前,微俯下身,凝目細觀了大石一陣,深吸口氣,徐徐伸出手去。

小玄心頭驟緊,躍起一掌推出,玉軒仙君微愕,反腕切去,兩人瞬間虛虛實實鬥了十數合,俱是變化至妙暗藏後著,均詫對方身手了得。

旁邊四女皆是訝然,目光全然追不上兩人的招數,猛見兩人突地齊擊一掌,實打實的對上,但聞一聲悶響,各自震退兩步。

祝、董、紀三姝均是見過小玄身手的,此時見他比之前強了不知幾何,不禁驚訝萬分。

“難怪他能是那幫魔頭的少主……”祝美菱心底一陣莫名失落。

傳儷更是駭然,暗忖:“區區一個靈寶宮門人,怎可能與仙君鬥個有來有回,這小子的身份必定有詐!”

小玄腰撞案上,震得其上一劍一石跳起,急反手去扶。

玉軒仙君面色一沉,驟又掠至,手上已多了柄遊蛇狀的奇形短刃。

小玄見那短刃長隻尺許,似鉤非鉤似劍非劍,流耀著懾人心魄的藍芒,知非凡物,不敢硬接,雙掌翻舞,兩條火龍隨勢而生,蜿蜒朝對方手上卷去。

玉軒仙君不閃不避,竟然揮刃硬斬火龍,只聽轟轟數聲悶響,火龍散斷氣勁震蕩,兩人身周諸物四下彈開,小玄身後的長案被失控的半截火龍整張掀起,其上的一劍一石登給拋飛出去。

小玄驀感手上一陣辣痛,眼角掠去,赫見掌側腕際莫名其妙多了幾道細細血線,血珠滴甩,他已暗自加持了北溟玄數,卻不知是怎麽傷著的,驚詫間見對方疾追大石,就要擦肩而過,心中一緊,隻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對方得逞,遂從兜元錦中刷出役妖令,於電光石火間拍在敵人腰畔。

兩人相跟極近,且玉軒仙君求寶心切,沒能防住這一擊,悶哼聲中錯開數步方止。

一劍一石落地,遠遠地滾了出去。

玉仙軒君定睛朝小玄手上望去,面色微微一變。

小玄注氣入令,一條更加粗巨雄壯的怖人火龍再度遊出,繞身徐徐盤繞。

紀芷晴之前已經見過,雖驚猶可,其余三女更是駭然之極。

“崔小玄?”玉軒仙君沉喝一聲。

那原本溫柔得有些輕佻的聲音忽似換成了另一個人,變得既濕又冷,有如毒蛇般往耳內鑽去,令人血液凝固似墜冰窟。

小玄一怔,萬想不到在此處會有人認得自己,竟連名字都叫了出來,可是自己卻還是頭一次遇見對方。

玉軒仙君凝視著他,目光驟然冰冷,彌漫著逼人的傲慢,身影忽地一虛,霎時已出現在他咫尺之處。
2021-6-7 12:3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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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一敗塗地

令人窒息的威煞排山倒海而至,小玄駭然,揮令疾擊,與那柄蛇形奇刃擊在一起,“鐺”的大響,役妖令與蛇形奇刃周圍蕩起一波詭異的扭曲,就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在兩件兵器間坍塌下去,就連小玄身周那條昂揚飛騰的火龍都給吸了進去,長巨火軀霎時無影無蹤。

直至此時,方見幾個若隱若現晦澀難明的符紋自坍塌處浮遊而出,小玄猛感氣脈一虛,真氣不由自主地自令上飛速湧出,不知奔向何處,他大吃一驚,急撤令後躍,然對方魑魅般如影隨形,竟比先前疾捷近倍,手中奇刃著著襲往至命之處。

小玄竭力應對,或格擋或閃避,左支右絀間稍給對方的奇刃虛虛劃著,護體真氣便似給蝕化般剝去大片,不禁心底生寒,雖然還有不壞聖皇鎖護體,卻半點都不敢去挨受對方一擊。

兩人在殿中遊走激鬥,所過之處時常會無端端地生出一浪浪柔柔緩緩的奇異扭曲,似水蕩漫,無論是堅硬的桌椅欄柱,還是柔軟的垂幕懸幔,但給沾著觸著,便即無聲無息地化做齏粉。

小玄陡覺身法頓滯,不知怎的整個人如陷泥沼,愈發險象環生。

“這是什麽法門?如此邪異!”這險惡的一戰來得太過突然,小玄真氣狂催,瞬將北溟玄數由第一境躍升至第三境——坐照,役妖令每揮一記,便有一條火龍飛騰而出,張牙舞爪地朝對方撲去。

玉軒仙君依然攻勢如虹,手中的蛇形奇刃每每劃出,便見一條火龍支離破碎。

旁邊四女瞧得目瞪口呆,皆忖如若換做自己上前,無論對手是哪方,怕是連一招半式都無法接住。

無形的泥沼似在成倍地增厚,小玄出招愈來愈慢,而玉軒仙君的攻擊卻是越暢越疾。

北溟玄數固然精妙絕倫,眼睛明明看得一清二楚,身法招數卻大受掣肘,小玄緊緊地盯著那附骨之疽似的蛇形奇刃,總覺得隨時便會萬劫不覆,當日煉心殿內與晁紫閣的激戰及青冥業火中與冥界大宮主的拚命,似乎都不及今次的驚心動魂。

小玄招架得無比吃力,以令代鞭,將九轉赤蓮、天火焚原、怒龍鬧海一個接一個的打了出來,卻見種種形態的赤橙焰流慢如蝸行,急劇消減,直至無影無蹤,仿佛被那團團透明的扭曲所吞沒,詭奇非常。

玉軒仙君目光越來越冷,緊閉的唇忽爾張啟,一聲怪嘯倏地掠起,響徹殿中,小玄眼前乍暗,仿佛墜入了無光能至的絕對黑暗之中,心臟悸縮,整個人幾給強大無匹的威煞壓垮,猛感勁襲至,右肩瞬給銳器刺沒,顧不得許多,一爪抓去,刹那間五指劇痛,險些就給削斷。

旁邊四女也皆陷入黑暗,呼吸似欲閉去,個個煩悶欲嘔,在無邊的恐懼中掙扎了不知多久,方才暈頭轉向地回過神來,只見殿中情形已變,兩個男人相對而立,玉軒仙君的奇刃刺入了男兒的右肩,深沒數寸,似正徐徐加力,而小玄左手死死抓扣著刃鋒,鮮血正自掌沿指間滴滴淌落。

“果然有點能耐。”玉軒仙君有點詫異地睨了眼他的手,嘴角勾起絲詭譎的冷笑。

刺入肩膀的奇刃正在一點一點的朝前推,小玄握著役妖令的另一隻手也扣上了刃鋒,催盡真氣阻拒,竟管此際兩人近在咫尺,但已無絲許余力反擊。

其實他已幸運無比,如非有不壞聖皇鎖在暗中相助,適才的一擊,那柄細薄的奇刃就要在他身上轟穿個大洞,五根手指也會被齊根削斷。

小玄強忍劇痛,握住刃鋒拚力往外推,忽然間發現情形不大對勁, 真氣竟不由自主地從劍上飛湧而出,不知奔向何處,面色驀變。

祝美菱與紀芷晴見形勢凶險,欲要相助,奈何身上數道氣脈被製,半點動彈不得,心中正急,眼角忽然瞥見旁邊有人輕手輕腳地悄悄坐起,兩人轉頭望去,竟是董琳琳,不由呆住。

三人雖然同為沈秀衣門下,但修為還是略有差距的,祝美菱與紀芷晴的《天華真元》均已修至第四重天,而董琳琳不過剛剛攀上第三重天。祝、紀二姝心皆暗詫:“怎麽可能是她最先衝開被閉的氣脈?”

小玄心中驚駭,正進退不得,猛地又感除了真氣,靈力也開始往外流泄,且在急劇加速,不過數息,已如大江奔湧,無以遏止。

玉軒仙君嘴角的笑意越來越邪惡,唇齒未動,一個聲音突自小玄心底響起:“癩蛤蟆亦想吃天鵝肉,悔了沒有!”

小玄莫名其妙,然此時根本無暇細思那話中之意,兩手猛地狂吐真氣,隻盼能迫開對方,豈知真氣卻如泥牛入海,消逝得無影無蹤。

玉軒仙君隻覺吸入掌中的真氣與靈力俱是一片奇熱,沿氣脈而行,直如湧入了岩漿一般,心中暗駭,隨著越吸越多,手掌至臂上的肌膚一路赤紅起來,煞是奇異。

小玄心有不甘,依舊狂催真氣,豈料真氣同靈力有如脫韁之馬,奔泄得愈加洶湧,驀爾心悸神搖,眼前一陣模糊,三魂六魄驟然浮動,竟似要離軀而去,心中驚濤駭浪,忽爾低低地喚了聲:“親親水兒!”

他腳下的影子驟然微不可察地蕩了一下,如水淌過。

玉軒仙君但覺丹田裡也滾熱起來,隻稍一遲疑,便又繼施魔功,欲將小玄的真靈吸空方快,陡聞傳儷一聲厲喝“放下!”眼角余光掠去,見一個少女抱著大石飛身掠向樓梯。

少女正是董琳琳,傳儷萬沒料到她被封閉了氣脈還能起身奪寶,驚怒交加地提劍疾刺。

董琳琳忽左忽右飛掠,身法竟是出奇疾迅,兔起鶻落間接連避過刺來的數劍,抱著大石躍下樓去。

玉軒仙君又驚又怒,他的魔功超絕非凡,極吃專注,心緒稍亂,立時氣息頓滯,就在此際,猛感背後劇痛,似給鋒銳之物重重地劃了一道。

小玄暴喝一聲,提盡周身真氣,全數轟入兩手緊握的奇刃。

玉軒仙君通體劇震,悶哼聲中抽刃旁躍,背後衣布破裂,鮮血甩灑而出,奇得是前邊胸口處的衣襟倏似給不知哪來的血漿潑著,由內自外也染紅了大片。

傳儷見他腳步蹣跚,急上前扶,豈知“啪”的脆響,臉上已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廢物!”玉軒仙君怒斥,他背後遭創,手卻捂著胸口,滿面陰沉地朝樓下掠去,身法依舊疾如魑魅。

傳儷踉蹌跌退,一邊臉頰立時腫了起來,她捂著辣痛處稍呆了須臾,便即拔身急追而去。

小玄捂著肩軟軟坐地,大口大口地喘氣,心中也在為那塊大石莫名其妙的著急,然卻有心無力。

一條近乎透明的身影閃竄而過,圍繞著他身周盤旋飛掠。

祝美菱與紀芷晴滿面詫訝,不知是何奇寶異術,尚未瞧個明白,已見那奇異物事縱身一跳,躍入男兒的影子裡不見了。

雙姝驚疑不定,眼睜睜地望著他齊聲道:“你怎樣了?”

小玄擺擺手,調息了少頃,方才搖搖晃晃地立起,走到兩人身邊,解開她們被製的氣脈。

雙姝一躍而起,都從隨身法囊中飛快地掏出療傷丹藥,齊來為他敷抹包扎。

“這點傷不礙事。”小玄弱聲道,忽問:“那塊大石,是何物事?”

雙姝搖了搖頭,俱是一臉茫然。

祝美菱道:“那塊石頭,我頭一次進經寶殿時就瞧見了,記得一直都擺放在那裡,諸位尊長從無提及,可見並非什麽稀罕之物呀。”

紀芷晴接著道:“但這殿中奇寶無數,那魔頭為何視而不見,卻獨獨要去爭奪它?”

祝美菱凝眉道:“現下細想,那塊石頭能與師祖的寶劍一直供奉在一起,應非尋常之物!”

小玄一陣沉吟,明明對那石頭全無頭緒,心底卻感莫名悵然陣陣發慌。

“琳琳是怎麽衝開氣脈的?”祝美菱望著紀芷晴道。

紀芷晴蹙眉搖了下頭。

“走。”小玄心心念念要去追尋那塊石頭,對祝美菱道,“把我傳送出去。”

祝美菱點了下頭,對紀芷晴道:“你依舊守在這邊別離開,我們去幫琳琳!”

紀芷晴道:“敵人十分厲害,又有那賤婢做內應,知曉各處的法陣,你們千萬留神!”

……

小玄同祝美菱出了經寶殿,沿著地上的血跡在各條通道間奔尋,追掠了一陣,卻始終未見玉軒仙君等人的蹤影,地上也沒了血跡,心中異樣焦灼,然又無可奈何。

“那魔頭到底溜到哪裡去了?但願琳琳別給追上!”祝美菱揮劍道。

小玄眉心緊鎖,忽道:“琳琳如果想要躲藏,什麽地方最是安全?”

祝美菱眼睛一亮,脫口叫道:“地胎池!”

小玄望著她。

祝美菱道:“地胎池周邊法陣密集,防禦最是森嚴,且需傳送才能進去,掌宮師尊同寶兒林蓉都在那裡,琳琳如果被逼急了,多半會去那裡!”

小玄道:“過去瞧瞧?”

祝美菱輕嗯一聲,這回再無半點猶豫。

……

水氣氤氳,寒涼浸膚。

隨著祝美菱傳送進來,小玄就被眼前的奇景震了一下。

此處猶如山腹,蒼翠繁茂間環抱著個巨大的潭子。

潭水碧如明玉,清澈見底,水下搖曳著絲絨一樣的碧色草藻,水面散聚著疏疏密密的綠荷,潭沿還生長濃密的奇花異草,簇簇攘攘各展綺姿,或是斜倚相偎,或是橫臥綠水,似有若無的醉人花香隨水氣飄浮,滋沁心脾,讓人如置畫境。

這便是堻壤的搖籃,天地一十九靈脈其一的地胎池了——小玄深深呼吸。

此處與黑焰島上的大裂縫一樣,上下皆閉不見天日,處處生機盎然,不同的是大裂縫給人的感覺是原始、野性且凌亂的,而這地胎池則是層次分明,草木青翠欲滴,潭水藍碧如玉,一切皆是明淨清透,秀氣而仙氣。

小玄正心醉神怡,忽見祝美菱指著一處呼道:“瞧那邊!”他循指望去,赫見在百余丈外的陡峭石壁上有條背生四翼的赤鱗大蟒在來回遊弋,似在撲擊著什麽。

“是蠆嬛妖婦的魔物,她果然闖進來了!”祝美菱驚道。

小玄穩了穩神,睨了眼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提步飛掠而去。

祝美菱握緊辟邪金虹,緊隨其後。

兩人奔至近旁,這才瞧清赤鱗大蟒在攻擊一對白衣少女,赫是穆寶兒與林蓉,她們被困在石壁的一處狹窄的廊台之上,正險象環生地遊走頑抗,旁邊一座亭子已給撞塌大半,遍地是碎石殘木,而那令人膽寒的蠆嬛娘娘卻未見蹤影。

赤鱗大蟒四翼撲拍,一團團白亮的熾焰在兩名少女身周憑空爆開,燒得草枯樹燃,只是每當它驅軀逼近,便給從平台地面突然竄起的道道銀色電火迫退,暴跳得不住嘶聲厲吼。

穆寶兒與林蓉東躲西藏,竭力地閃避著團團爆開的熾焰,手上雖有寶劍,卻幾無余力還擊,隻倚仗著暗藏於平台上的一座雷電法陣苦苦支撐,甚是狼狽。

祝美菱提驟真氣,辟邪金虹芒彩大放,躍過小玄一招“攬虹晚歸”朝空赤鱗大蟒刺去,在空中帶出一條長長的絢麗芒彩。

赤鱗大蟒猝不及防,揮翼掃向掠至的麗虹,立時皮開肉綻,它怒不可遏地厲嘶一聲,甩灑著熔岩似的血漿轉朝祝美菱襲去,長達十數丈的醜怖巨軀刹那間圍住了她,疾旋著迅速收窄。

祝美菱頓覺劇熱鋪天蓋地湧至,眼中一片通紅,肌膚陣陣炙痛,更糟的是只要稍一呼吸,鼻口乃至肺裡全是燙的,她疾揮辟邪金虹,催盡天華真元射出千百道劍罡,然已威力大減,根本扛抗不住撲掩過來的惡焰。

然那赤鱗大蟒還不依不饒,四翼猛地一陣撲拍,又見數團巨大的熾焰陡然在少女身周炸開,眼見就要將之完全吞沒,就在此瞬,一條不知從何而來的粗巨火龍倏掠而至,雄壯無儔地一個大旋,赫將所有的熾焰震散出去。

幾於同時,三姝看見一條人影忽然出現在赤鱗大蟒的巨軀之旁,竟然直接就用手按住了湧冒著熾焰的蟒頸,仿佛全然不懼那怖人的炙熱,瞬間就將整條大蟒摁到了石壁之上,似欲將之嵌入亂石裡去。

赤鱗大蟒瘋狂掙扎,四翼疾拍怒扇,巨軀與石壁暴烈磨擦,掀得燒赤的亂石激濺,然卻始終無法從摁住它的那隻手中掙脫。

三姝駭然,這才看清徒手按住大蟒的是小玄,一時個個心懸嗓眼。

在她們的眼中,那條通體迸焰的大蟒可怖無比,但在小玄看來,眼前的鳴蛇雖然凶猛,但無論體形還是力量,與其同族的猛將驕烈一比,可謂差之甚遠。而自從他吸食了冥殿龍犀的內丹,對各種奇炎烈焰已經毫無所懼,真靈更是明顯的今非昔比,心中自信滿滿:只要蠆嬛娘娘不在,自己定可輕易地將這條魔物解決掉。

四翼大蟒猛地慘嘶一聲,萬千鱗片陡然豎起,赤焰自縫隙中暴吐而出,周身竟然燃起熊熊大火。

小玄慢慢松手,四翼大蟒周身裹焰地朝下墜落,磕碎無數凸壁尖石,翻滾著摔入潭子裡去。

三姝目瞪口呆——此君修煉的是何功法?竟然把一條周身迸焰的鳴蛇燒壞了!

不提祝美菱,就是穆寶兒和林蓉,此際也不由對小玄的真正身份懷疑起來。

這手火燒鳴蛇的功夫,怎麽看都讓人覺得邪門,絕不可能是閣山靈寶宮的功法。

三姝盯著潭水,驚魂未定。

“那妖婦呢,怎麽坐騎在這裡,卻不見她的蹤影?”祝美菱忽問。

“蠆嬛妖婦一進來,便用那魔蛇困住我們,自己徑往前闖,料是去尋掌宮師尊了!”林蓉應道。

“我瞧見那妖婦下水去了!”穆寶兒道。

“師尊正在閉關,萬莫給那妖婦可趁之機,我們快下去!”祝美菱急道。

眾人自高處飛落,來到潭邊。

小玄朝潭中細看,見潭水異樣清澈,潭底的沙石水草纖毫畢現,奇的是在潭底正中的水草間竟然有個大洞,自洞口處延出一帶淡淡的碧色泥土,當中隱泛著細細的金光,極是瑰麗,鋪滿洞口周邊方圓數丈,詫問:“那是什麽?”

“那個是堻壤洞,從裡邊延出來的碧色細泥便是堻壤。”穆寶兒毫不保留地應道。

“當日巫後強闖辟邪宮,為這便是這種寶壤!”小玄一時神遊物外。

“怎麽不見那妖婦?”祝美菱道。

“多半是進堻壤洞裡去了!”穆寶兒一臉凝重道。

小玄正不解,聽祝美菱道:“我們師尊就在那洞中閉關!”

“我下去瞧瞧。”小玄道,又掠了眼自己腳下的影子。

“我們一起下去,那毒婦十分厲害,大家留神!”穆寶兒道,話音方落,突見水底的大洞中鑽出兩條影子,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兩條影子已一前一後朝水面疾竄上來,猛地破水而出,掀起滿天水珠。

率先出水之人面覆墨紗,柳眉豎瞳,手握一條細小的獨角金蛇,赫是蠆嬛娘娘;緊隨其後的是個絕色麗人,雲髻披散,一頭青絲揚如風中亂瀑,身披雲煙綃羅,左手提著柄奇燈,右手持一把麗光幻變的寶劍,身姿翩躚若仙,殺意卻是凌厲極絕,劍鋒如影隨形地緊追著蠆嬛娘娘。

三姝失聲齊呼:“師父!”

小玄心中一動,即知此姝便是辟邪宮當今之主天虹仙姝沈秀衣,只見兩人一前一後橫掠過水面,疾飛至岸,沈秀衣輕叱一聲,驀見七八丈內麗虹遍空,道道劍罡縱橫激射,從四面八方鎖罩住敵人。

蠆嬛娘娘頓陷絕境,身形若幻地於劍罡間隙中極力騰挪閃避,倏地血花飛賤,也不知何處受傷,傷了幾處,眼見就要命喪黃泉,陡見沈秀衣飛勢頓滯,身子在空中凝停瞬息,忽然摔落在地。

蠆嬛娘娘疾退數步,定了定神,方才長籲出一口氣。

“師父!”三姝大驚,齊朝沈秀衣掠去。

“小心!”小玄想起那條化血金虺就心底發毛,提步追去。

“別過來!”沈秀衣輕喝,柱劍撐地,身子微微輕顫。

三姝愕然佇步,在兩人七八丈處停下,小玄也隻好跟著立住。

蠆嬛娘娘一手捂腹,一手將握著的金色小蛇送到唇邊,輕輕地吻了下,溫柔滿面地笑道:“我的好孩兒,多虧你又幫了娘一回。”
2021-6-7 12:3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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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山窮水盡

“師父!”穆寶兒輕呼,滿面焦急。

“你們走!”沈秀衣沉聲道,忽地嘴角一顫,溢出血來。

她深知幾個弟子遠非蠆嬛娘娘的對手,若給化血金虺咬著,後果不堪設想。

三姝面面相覷,小玄凝目細瞧,見沈秀衣強撐著盤膝坐起,耳鼻之中也猛然流出血來,心知定是給化血金虺咬著了。

“沈秀衣,可還記得我這寶貝一吻的滋味?今日再讓你重溫則個。”蠆嬛娘娘獰色笑道,鮮血不斷指縫間溢出,卻似全然無覺。

沈秀衣閉目不語,將劍插在地上,一手提燈,一手掐訣默默運功自療。

蠆嬛娘娘忽感面上有什麽流下,猛覺額際辣痛,握蛇的手騰出一指摸去,方察那裡也受了傷,所幸割得不深,她素來極為珍愛自己的容顏,惱恨道:“沈秀衣,你還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一出手就要致人死地!”

“好像你就心慈手軟似的。”沈秀衣弱聲冷冷道。

“嗯,其實我們都一樣,很多都是一樣。”蠆嬛娘娘慘然一笑,“包括被人傷,被人害,嘿嘿,下場沒啥兩樣,到頭來,都剩自個兒孤零零的一個!”

沈秀衣默不作聲。

“男人都是混帳王八蛋!”蠆嬛娘娘突然罵,惡狠狠道:“就沒一個好東西!”

小玄忽感有人望向自己,轉頭瞧去,見祝美菱低下頭去,心中一陣莫名其妙。

“但歸根結底……”蠆嬛娘娘神色驀地轉厲,繼罵道:“都是你軟弱無能,乏味無趣,竟然連個臭男人都比不過,結果害了自己,又害了我!”

“放狗屁!”沈秀衣厲罵,怒容滿面。

“你生氣了?嘖嘖嘖,這可不像是咱辟邪宮的一宮之主啦。”蠆嬛娘娘妖嬈笑道,“挨了我寶貝一吻,就莫要心浮氣躁啦,否則毒隨氣血疾行,侵入心臟,縱有九天玄姆的六壬盈虛燈也救不了你!”

沈秀衣酥胸一陣急劇起伏。

“你想想。”蠆嬛娘娘盯著她,陰惻惻道,“當日是不是因你爭不過那廝,守不住自己傾心之人,方致你我如今的下場!”

沈秀衣大怒,猛然握住了插在地上的寶劍,就要一躍而起,突爾呵呵一笑,從容道:“你呢?你又如何?”

蠆嬛娘娘本已蓄勢待發,趁沈秀衣怒火攻心之際發動突襲,見她竟又冷靜下去,不由微愕。

“如果不是你守不住自家的男人,他又怎到處亂跑,又怎會溜到這飛仙島上來跟我搶人?”沈秀衣笑盈盈道,“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誰害了誰,誰才乏味無趣魅色不濟,終致棄之如履。”

蠆嬛娘娘面色瞬白,胸口怒焰熾燃,驀地身影一虛,人已出現在沈秀衣跟前,一爪朝她天靈擊落。

沈秀衣早有提防,急去拔劍,卻因身中劇毒反應慢了星點,心叫不好,猛見斜裡影子一閃,有人已同襲至的蠆嬛娘娘對了一掌。

一聲悶響,蠆嬛娘娘飄飄飛退,竟然給震了出去。

沈秀衣這才瞧清身側立著一個豐神秀逸的少年,正神閑氣定地徐徐收掌,不由大訝。

“臭小子!你怎沒死?”蠆嬛娘娘失聲叫道,心中大訝。

化血金虺劇毒無比,神魔皆懼,縱是辟邪宮今代掌宮沈秀衣,已將天華真元修至最高的第九境,也禁受不住它的輕輕一吻,如非幸得九天玄女賜六壬盈虛燈及有靈脈地胎池祛毒,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區區一條小蛇,焉能奈何得了我。”小玄微笑道,躬身朝沈秀衣深揖一禮:“晚輩拜見大宮主!”

“你是何人?”沈秀衣問,見其器宇非凡,又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出,他似乎與蠆嬛娘娘交過手,且還給化血金虺咬過,不覺暗自驚奇。

“晚輩姓崔。”小玄見眼前的女子端莊雍容麗如天妃,況且祝美菱已經知曉不少自己的底細,是以不願再以什麽閣山靈寶宮門人謅謊相瞞。

“尊駕因何到此?”沈秀衣道。

“在下受傷垂危,幸得貴宮門人相救,唐突上島,還望宮主見諒!”小玄盯著蠆嬛娘娘,一手緊握役妖令,另一手從兜元錦內刷出神骨劍,凝神提防。

沈秀衣聽他言語甚簡,似是不肯透露太多,又見他玉樹臨風俊秀脫俗,心中大是不喜,冷聲道:“尊駕適才為本宮攔下一擊,那便兩清了。此間恩怨與尊駕無關,快快去吧!”

“這大宮主要強得很……”小玄望了她一眼,心知其已是強弩之末,便道:“在下與那妖婦有些過節,既再遇見,便趁此做個了斷。”

蠆嬛娘娘森然道:“臭小子,瞧你身手,並非辟邪宮門下,為何接二連三的多管閑事?”

“你與血洗葛家莊的邪魔勾連,在下瞧得甚不順眼。”小玄淡淡道,“既不順眼,便要管管閉事。”

“你既想死!奶奶成全你!”蠆嬛娘娘勃然大怒,倏地身影一淡,失去了蹤影。

小玄立在原地,左右手令劍齊揮,兩條如有真形的火龍隨勢而生,於電光石火間迫退了數道襲至的虛影。

蠆嬛娘娘飛退數丈,蛇軀凌空一擰,再度攻上,雙爪狂舞,揮出道道凌厲的爪勁,凌空隔著丈許,竟將兩條火龍扯得東搖西擺,形廓接二連三地綻開破裂。

然小玄運提離火玄功,兩條火龍在他浩瀚的真氣支持下,即殘即生韌勁十足,始終破而不滅。

蠆嬛娘娘心底微灼,之前的交手,已知此子功法邪門身手非凡,幾次強忍住放出化血金虺的衝動,改為遊走虛擊,暗中尋覓一擊製敵的機會。

化血金虺雖然疾如閃電水火無懼,但那兩條張牙舞爪的火龍怎麽看都不似尋常之物,不值得兵行險著。

小玄不疾不徐地應對,一招一式均是簡潔明了恰到好處,竟然守得滴水不漏。

沈秀衣愈瞧愈訝,越發堪不破跟前這少年的底細:“世間何時出了個如此了得的小輩人物?我這些年多在養傷袪毒,少到外面走動,竟然半點不知。”

她凝目瞧著,越看越覺玄妙,迷思間猛然一驚,卻是想起了師尊練無夢比劃過的幾式劍技,心中一陣悸跳:“此子的招式,怎與那大魔頭的劍技有點相似?哎,那魔頭早已隨其夫身亡族滅,此事天地見證,絕不可能有殘葛遺根的……”

蠆嬛娘娘忽然發現小玄幾乎沒有離開原地,心中一動,突地欺身而上。

小玄早已悄將北溟玄數提升至第三境——坐照,看得格外分明,一劍刺出,正是誅天訣“生”部中的一變“點綽勢”。

蠆嬛娘娘見這一劍精妙絕倫,既準又巧地直點自己心口,不禁暗喝了個彩,然她掠勢倏折,竟似有些莽撞地硬往兩條火龍構築成的防禦中撞去,赫是直襲小玄身後的沈秀衣。

小玄刺出劍即時跟著一變,又以“劫”部的“穹廬勢”,完全封死了蠆嬛娘娘襲向沈秀衣的所有去路。

“小心!”沈秀衣眼瞳驀地收縮,卻是以她的數千載的修為及對戰歷練,已察得蠆嬛娘娘其實另有所圖,疾聲冷喝:“她目標是你!”

話音未落,果見蠆嬛娘娘雲發突甩,終於放出了一直憋著的撒手鐧,耳際的化血金虺倏地幻做一道金光從兩條火龍的撲卷中穿過,閃電般直掠小玄的喉嚨。

此時兩人相距極近,且小玄接連變招劍勢正盡,不遠處的三姝失聲驚呼,眼見金光就要射中他的喉關,突地凌空震滯,竟似撞上了什麽看不見的物事。

原來小玄早有提防,千鈞一發間從影子裡召出了心念如一的魅影,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化血金虺顯然在魅影身上咬了一下,也注入的冠絕天地毒液,然而這回它遇見的並非血肉之軀,而是一具比金鐵還要堅硬的不壞之身,隻撞得暈頭轉向,兩顆尖牙幾乎磞碎。

小玄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瞬間,一令狠狠砸出,將化血金虺擊落墜地。

化血金虺在地上掙扎了幾下,竟然高高地彈了起來,轉朝主人掠回。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刹那,沈秀衣抓起插在跟前的寶劍,激射出一道長逾數丈的麗虹,貫穿了滿面驚愕的蠆嬛娘娘左肩。

蠆嬛娘娘慘哼一聲,隻覺傷口周遭的經脈幾皆震碎,急提一口真氣護住心臟。

小玄縱身刺去,蠆嬛娘娘竭力旁閃,避過了兜心刺來的神骨劍,卻給盤繞劍上的火龍掃著,竟似黏住般燒去了衣袖,沿著手臂直攀肩際。

蠆嬛娘娘早已嘗過此焰之厲害,急分真氣逼住,疾朝後掠,在空中甩灑出大片血漿,卻是連先前腹際的傷口也迸裂了。

“哐啷”一聲,沈秀衣拋下劍,隻仍勉強提著護命的盈虛寶燈大口喘息,適才的劍罡,已是她拚盡全力的最後一擊。

“臭小子!咱們沒完!”蠆嬛娘娘咬牙切齒哼道,惡狠狠地以真氣揮甩去沾附臂上的邪焰,捂抱著肩腹踉蹌遠去,消失在昏暗中。

三姝急奔到沈秀衣跟前,扶抱住她察看傷勢,見其眼耳鼻口俱在出血,登時眼圈都紅了。

“哭什麽!”沈秀衣輕喝,抬起頭朝小玄正色道:“崔公子,辟邪宮大劫當前,今日相助之恩,且容來日再報。”

三姝目光皆朝小玄投來,眼中盡是感激之色。

小玄揖了一禮,心知此仙非是凡俗,便也不虛言客套,隻道:“義所當為,大宮主不必掛懷。”

“外面情形如何?”沈秀衣轉朝三姝問道。

“大師姐她們守著三珠樹,有重明鳥及法陣相助,料無大礙。”穆寶兒道。

“敵人極眾,你們都出去幫忙。”沈秀衣弱聲道。

三姝點頭應了,然卻哪裡放得下她離開。

“這裡有盈虛燈及地胎池,那化血金虺雖然邪厲,但還毒不死為師。三珠樹守護著整座問真閣,事關重大,你們快去!”沈秀衣催促道。

三姝這才站起身來,穆寶兒躬身拜道:“師尊保重,我們去了。”豈知這時猛聽頂上一通巨響,宛似天崩,緊接著萬千巨石大木如瀑砸落,頃刻之間,幾將原本如詩如畫的地胎池填滿。

穆寶兒同祝美菱疾掠上前,一同扶抱起沈秀衣躲避,但見巨物沙石紛落如雨,險象環生。

待到巨變稍緩,眾人於彌漫的煙塵中抬頭望去,赫見頂上裂開了道極闊的大縫,萬千顆有如連珠的三珠樹葉從其間垂落進來,於昏暗中灼灼生輝。

一念驚人的念頭霎時闖入眾人心中——三珠樹倒了!而且它那巍峨如塔的巨軀將問真閣砸垮了。

“那是什麽?”林蓉忽指著頂上驚呼。

眾人自大裂縫中望去,赫見夜空底下,一頭羽翼煌煌的極巨奇鳥正振翅遠去,轉眼已離開了暗黑如淵的天空,飛出了眾人的視線。

“是是……”林蓉咂舌道。

“是鯤鵬!一定就是我們在百花洲上遇見的那頭鯤鵬!”祝美菱叫道。

“又現身了!”小玄心頭一陣劇跳:“不知千臂邪佛他們是否還在附近?機會稍縱即逝,快給小爺追啊!倘能把這夥盜木賊的老巢挖出來,師父的尋木便有指望奪回了!”

“難道是它將三珠樹推倒的?”林蓉喃喃道。

“只有它才可能將三珠樹推倒!”穆寶兒斷然道。

“來犯之敵竟能駕馭鯤鵬?”沈秀衣心頭一緊,直往下沉。她曾在天界見過鯤鵬,適才飛走的那頭巨鳥,顯然就是其類。

就在這時,陡見頂上的巨大裂縫影子竄動,有許多人飛掠進來。

“是大師姐她們!”林蓉失聲道,其他人這時也已瞧清,蘇嫣、小依及二、三十名辟邪宮的外門弟子正且戰且退地往地胎池下來,後面有數十邪敵在緊咬不放地追擊。

小玄飛身掠去,劍令齊出,瞬將緊追的數十邪敵放倒。

“你怎在這?”蘇嫣詫問,她緊握寶劍,雪白衣裳上多處染血,也不知是敵人的還是她自己的。

“說來話長。”小玄苦笑道。

蘇嫣遠遠望見沈秀衣,遂引眾同門急奔上前,叩首哽道:“弟子不力,沒能守住三珠神樹!”

沈秀衣道:“是鯤鵬毀的?”

蘇嫣點頭道:“弟子等正倚陣苦守,那鯤鵬突從天降,連揮數翅,硬生生將神樹推倒,弟子等無力阻拒。”

“鯤鵬之力,非尋常可禦。”沈秀衣沉聲道,“今趟來犯之敵,竟能操控鯤鵬,此劫果真險惡。”

陡聞呼喝聲四起,又有大群敵人自開裂處湧入,數目比先前多了近十倍,或飛或躍順著堆如小山的亂石折木衝了下來,揮舞著兵刃紛紛穢叫:“大夥上啊,新仇舊恨今兒一塊銷了!”

“辟邪宮的雌兒們,快快降了,倘若把爺伺候得歡喜了,便饒爾等性命!”

“此處便是地胎池麽,沈秀衣在哪?快快滾出來跪迎老子!”

蘇嫣沉喝道:“結玄虹大天象陣!”

眾姝面色蒼白,二、三十人步罡踏鬥結成一陣,隱隱將沈秀衣守護在當中,方才站定,群邪已衝到跟前,眾姝聚氣揮劍,赫見千百道虹彩縱起,織網般交錯貫掠,極是瑰麗壯觀。

刹那間,衝在最前的十余名邪徒血花四濺摔跌在地。

“好厲害的陣法!”小玄心中悄讚,然見敵人如潮湧至,當中雖未見天道閣天殘老君幾個,卻不乏高強勇狠之輩,眾姝倚陣苦苦支撐,隨時都有崩潰之險,當即召出魅影,飛身出陣,人如龍劍似電,所到之處人仰馬翻。

就在這時猛聞嘶唳厲吼大作,大裂口處影影綽綽,本就裂隙遍布的邊沿承受不住重量,紛紛瓦解坍塌,赫見無數邪魔精怪湧了進來,當中除了山精水怪惡魔厲鬼,便有些不知是何物類,或如人似獸,或拖殘帶缺,大大小小千形萬狀,嚎叫著嘶吼著撲掩而下。

地胎池中的敵我雙方俱是大吃一驚,人人臉上變色。

“是煉魔闕中的邪魔!”祝美菱低呼道。

“這麽多!”旁邊的小玄倒吸了口凉氣,一劍刺倒個擎斧劈落的惡漢。

三珠樹的倒下,顯然斷絕了供與各處法陣的靈力,也致使從煉魔闕裡逃出的邪魔通暢無阻。

眨眼間,地胎池中的敵我雙方已給萬千邪魔精怪淹沒,廝殺做一團,混亂不堪。

這些從煉魔闕中逃出來的魔怪異樣凶狠,帶著被拘禁了千百年的怨戾惡氣,不分黑白敵我,隻一味瘋狂屠戮復仇。

小玄壓力倍增,他東奔西掠竭力補救玄虹大天象陣的薄弱之處,竟管還有魅影相助,然敵人實在是多,難免顧此失彼,片刻之間,便有數名辟邪宮的外門弟子倒在血泊之中。

湧入的邪魔精怪依然源源不絕,放眼望去層層疊疊不知盡處,在一群窮凶極惡的山魈後面,又有五個巨如樓台的身影在頂上的裂口處出現,通體有如一塊塊大石疊成,於月下散發著鐵青色的光,迸射出代表著強大的懾人威煞。

周圍的魔怪紛紛走避,你推我擠地讓出大片空處。

“是二宮主在天外海捕獲的昆吾石精!”穆寶兒失聲叫道。

“婆婆在拘鎖它們的地方布設了重重禁製,連它們都逃得出來,煉魔闕那邊怕是……”祝美菱面色蒼白道。

“不知婆婆怎樣了?”林蓉顫聲道。

還沒挨到這種可怖的魔物下來,便又有幾名辟邪宮外門弟子倒下,玄虹大天象陣缺漏百出,已是搖搖欲潰,蘇嫣大聲呼道:“撤陣,全都收回來!”

眾同門遂紛紛後撤,呈環狀勉力守在沈秀衣周圍,除了穆寶兒、祝美菱、薛小依與林蓉還能支撐,其余的外門弟子大多負傷累累,幾乎失去了戰力。

“不知那玉軒仙君、碧血盟主及天道閣的幾個躲在何處窺視?尚未撐到他們真正出手,眼下便已危困至此!”小玄一陣焦灼,掠了眼手上的役妖令,見鑲嵌令側的一十三顆符石只有兩顆亮著,這意味著只能召出邪邪或惡軍助戰,不由心底拔涼。

眼見幾隻巨大的昆吾石精漸漸逼近,小玄馭魅影守在跟前,捧令於胸,肅穆閉目,低低地頌念出一段音節古怪繁複冗長的禁咒:先天地生歷萬萬億劫大威德大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即沐吾恩生生不息,即沐吾恩世世輪回,……

……

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旨,即拘罪妖惡軍速速前來聽命……

就在他頌念禁咒的片刻之間,辟邪宮弟子中又數人倒地,穆寶兒與祝美菱也掛了彩,林蓉背心吃了不知從哪飛來的巨鏈重重一擊,險些跌入敵海之中,幸得蘇嫣拚死殺上,將她搶了回來。

倏地一聲霹靂,不知從何而至的光芒大閃了一下,映耀得整個戰場亮白如雪,隨著一波浩大的威煞蕩開,身披甲胄的牛首巨怪自虛空裂處跨出。

五隻昆吾石精身軀一滯,似給激怒般仰首嚎叫,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

“可是主公相召,小的來了!”惡軍恭聲呼道,彎下高達十七、八丈的巨軀,醜怖懾人的臉上滿是笑容。

“擋住它們!”小玄指前方高喝。

“遵命!”惡軍轉過身,在眾姝的驚愕中凶色畢露地衝了出去,一路拳打腳踢,將走避不及的魔怪碾砸成灘灘血肉之泥。

五隻昆吾石精從高處衝了下來,它們的身量雖然不及惡軍半個,然卻異常勇悍,倚仗著金剛不壞的軀體與粉碎一切的力量,圍著惡軍又撞又抱,惡軍則是又踢又摔,把它們一次次拋飛出去。

眾姝愕然望著眼前驚天動地的惡戰,方才稍稍緩了口氣,又感頂上亮光閃晃,抬頭望去,只見數十頭紅嘴赤目拖著白尾的妖獸竄了進來,形若豺狼,大小卻勝似虎豹,奔行異樣疾捷,所經之處,立時燃起熊熊大火,許多較弱的妖魔也莫名其妙的烈焰裹身,狂嘶淒吼地四下亂奔,令得已是屍橫遍地的地胎池有如煉獄。

“是狏即!”祝美菱叫道,神色大變。

“大家留神,這種妖物的火極是黏人,萬莫沾著!”蘇嫣疾喝。

正盤坐調息的沈秀衣身子一震,微不可察地輕歎了一下。

——這些狏即,正是她在數百年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從炎洲鮮山捉回來的妖物!

雖然眼中溢出的鮮血已令她看不清周圍的情形,然不絕於耳的聲聲慘呼厲號,也能讓她明白眼下的處境。

門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及祖祖代代視為珍寶的地胎池給糟踏得如此模樣,皆俱令她心如刀割,偏又此時身中劇毒,無力回天。

沈秀衣猛地嘔出一大口血來,小玄恰戰至旁,急一招“龍遊四海”迫退數敵,蹲跪下身察看她的傷勢。

另一邊的蘇嫣瞧見,也驚得三兩步奔了過來,扶抱住她勸慰:“師父,你別著急,隻管專心驅毒便是!”

沈秀衣長聲歎道:“辟邪宮素以滌蕩天地為己任,萬千年來,降妖伏魔無數。然你師祖念悚天地有衡,心常戚戚。辟邪宮今日到此地步,抑或命數使然,亦或累殺積怨所虧,非是無緣無故。然我自接任以來,始終初心依舊,隻憾邪魔尚未誅盡,心裡委實不甘!”

小玄聽得一陣心驚脈跳,周遭殺聲如潮,卻驟陷疑思:“誅邪降魔,於正道是謂天經地義,卻怎麽連辟邪宮自家都疑了起來……”一時神遊物外,心底隻反反覆複地咀嚼著那“天道有衡”四字。

蘇嫣默然無語,周圍眾姝皆俱回頭望來,見沈秀衣諸竅出血愈急,個個憂灼如焚。

“崔公子。”沈秀衣忽對小玄道,“此為我辟邪宮之災劫,與尊駕無關,然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2021-6-7 1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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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雷霆萬鈞

小玄這才從迷思中撥身出來,趕忙道:“宮主請說,但能做到,無有不從。”

沈秀衣勉力指了下周圍,弱聲道:“懇請公子把她們帶出去,能走多少算多少,至能不能成,要看她們各自的造化。公子如肯答應,沈秀衣感激不盡!”

“好!”小玄即應,然聽她言語之中有些不對,心中暗暗驚疑。

“師父,我們一起衝出去!”蘇嫣急忙道,卻是也聽出了不祥之意。

沈秀衣卻搖了搖頭,無力地晃了下手中的六壬盈虛燈道:“此寶為九天娘娘所賜,你把它帶上,交與你無邪師叔,日後好好供奉,不可有甚閃失。”

蘇嫣眼圈紅了起來,決然道:“要走一起走,師尊若是不走,我們便也在此處守著。”

“蘇嫣,不聽話是麽!”沈秀衣口氣一厲,“你身為大師姐,豈可意氣用事!何況此時還有許多同門的性命在你手上!”

“師父!”蘇嫣望著她,聲音哽咽了起來。

沈秀衣歎了一下,聲音溫和了些許:“你與崔公子一道,把其他人帶出去,便不枉我往時對你的一番苦心了。”

小玄想了想,忽道:“在下因機緣巧合,曾吞食過一顆奇珠,因而邪毒難侵,也曾用血為別人解過劇毒,眼下別無它法,大宮主且以在下的血試試驅毒如何?”

“當真?”蘇嫣驚喜交加道,想起之前聽聞此子曾遭化血金虺之噬,然卻安然無恙,料是言語非虛。

“快走!”沈秀衣面如止水地輕喝,卻是心已灰絕,隻催促道:“再耗下去,便都走不得了!”

蘇嫣渾身輕顫,正千難萬難間,驟聽頂上傳來一聲震懾心魄的清喝:“大膽邪穢,竟敢犯我聖境,今教爾等萬劫不覆!”

話音方落,瞬聞潑喇喇大響,萬道雪亮的雷電蜿蜒而降,罩住眾邪眾魔,刹那之間便殛倒了百十個。

小玄抬頭望去,赫見大裂口上方雲霞彌漫,當中立著無數衣飾各異華彩輝耀的神人仙姝,為首一個仙子,身著青煙羅頂盤九真髻,明明有那傾城之顏,眉宇間卻是殺氣棱棱,襯得一雙鳳眼無比之刁狠凌厲,左持一柄紫雷浮沉的寶刀,右執一把電光繚繞的寶劍,正張臂施展大法,傾下滔滔雷電。

“雷刀電劍!”眾邪中有人大吼。

“雷電仙子!”有人顫聲呼。

“這惡婆娘不是去了南方麽,怎就跑回來了?”一個賊首怒喝。

“不是封鎖了飛仙島麽,是哪王八賊子個走漏了消息?”有人驚怒交集地叫罵。

“二宮主回來了!”辟邪宮眾姝則是又驚又喜,人人精神大振。

“原來這就是辟邪宮二當家雷電仙子念無邪了,好厲害的雷刀電劍!”小玄心道,驟又聽頂上有人沉聲厲喝:“天道閣郤景、蒲鹿然、鄧巽、朱珪、嵇稷、樂羊燮在此,邪穢還不伏誅!”

驀見光華大盛,飛劍、飛杵、華珠、寶尺、寶鏡、玄圭等神兵法寶有如冰雹落下,凌厲無匹地轟砸在眾邪魔當中。

“天道閣的人來也了!”小玄隻覺其中一個名字有些耳熟,沉吟片刻,猛然想起是雪涵同李夢棠提及過,那郤景乃天道閣四絕其一,號“長癡公”,心中驚喜:“此人與我二哥齊名,修為想必也是極其了得,辟邪宮今日有救了!”

眾邪魔大亂,惡軍卻仍與那五隻昆吾石精惡鬥不休,倏聞頂上一聲霹靂炸喝:“吾等真武水火二將,奉九天降魔祖師赦令,來降爾等!”猛見一隻徑達十余丈、背生九宮八卦紋的神龜及一條長逾三十丈的獨角金鱗大蛇如山砸落,赫將惡軍、五隻昆吾石精連同數十魔怪壓在底下,卻是水火二將現出了元身。

萬千邪魔魂不附體,終於徹底恐慌起來,潮水般朝四下逃去。

小玄大吃一驚,他久聞這水火二將的神威,今日一見,果然名非虛傳,十七、八丈高的惡軍與之一比,竟如小巫見大巫。

他正擔心萬分,突見巨龜身子浮起,竟是給惡軍硬生生地頂了起來,拚力一拋,將旁邊的石壁砸下大片。

金鱗大蛇勃然大怒,巨軀一弓一彈電般竄上,惡軍居然半點不懼,抱住盤身的大蛇滾倒在地,憨不可及地與之沒命拚鬥。

小玄心懸嗓眼,忽見一輛霞光閃閃的寶車從頂上飛來,落在身旁,車上下來個風姿卓越容光逼人的仙子,頂綰隨雲髻,鬢簪烈火珊瑚釵,身穿一領光彩奪目的霞霓羅,肩臂上還垂繞著條似在燃燒的絳色寶綾,人衣俱是盛耀極絕,看得他微微一呆。

“三宮主!”眾姝紛紛垂劍行禮,目中含淚滿面喜色。

原來此姝正是辟邪宮三宮主霞霓仙子龍繡霓,她目不斜視地從小玄身邊穿過,蹲跪下身,扶抱住沈秀衣,輕聲喚道:“姐姐,我們回來了!”

沈秀衣此時已目不能視,聞聲心中驟然一輕,身子松懈下來。

龍繡霓抬起玉腕,用袖口為她輕輕擦拭從眼角流下來的鮮血,柔聲道:“姐姐,沒事了,我去清理一下,這就送你進堻壤洞。”

“你們都回來了?”沈秀衣弱聲問。

龍繡霓點點頭,道:“我們接到飛符傳書,得知大敵來犯,便即從中州往回趕,在方少侯處的一乾同道得知消息,也皆同來相援,隻恨來得太遲,讓姐姐受苦了!”

“誰傳的消息?”沈秀衣道。

“是通玄先生與妙法元君,二上仙在葛家莊得到消息,探知敵勢浩大,便即飛符八方,為我們求援。”龍繡霓道,“姐姐隻管安心,正陽祖師、呂祖等已上表天庭,金闕降下玉旨,令佑聖真君及大天王調遣諸天兵將齊來圍剿邪穢,今趟犯我聖境之敵,一個都休想逃掉!”

小玄在旁聽見,心底猛然一緊,暗叫不好:“天庭欲奪那什麽先天太玄,正要捉我,若給撞上,這還了得!”

抬頭望去,惡軍猶不知死活地與水火二將酣鬥,全無善罷甘休之意,他細思片刻,不動聲色地走到遠處,持令胸前,悄聲頌念。

巨龜見大蛇製不住牛頭怪,心中煞是驚怒,突地整個高高飛起,直朝牛頭怪撞去。

惡軍單鬥大蛇,已是吃力之極,登給砸暈頭轉向,大蛇愈纏愈緊,將之牢牢捆住。

巨龜身子一晃,化做個金甲神將,高擎旗杆似的巨槍,雷霆萬鈞地朝牛首刺落,豈知猛聞一聲霹靂,眼前驟然大亮,映耀得整個地胎池如於白晝,虛無處突然現出一道巨大的裂縫,內裡漆黑如墨隱有星辰。

“呯”的一聲大響,巨槍深深地釘入地面,被大蛇捆住的牛頭巨怪竟然匪夷所思地失去了蹤影。

水火二將錯愕四顧,只見莫名出現的漆黑裂縫遽然合攏,轉霎無痕。

小玄拘走了惡軍,再不敢回去見辟邪宮眾姝,當機立斷不辭而別,趁亂混在你推我擠的萬千邪魔當中,躲避著眾仙眾神的圍追堵截,鬼鬼祟祟的溜出了地胎池。

他悄籲了口氣,驚魂未定間,猛聞頂上風雷滾滾,見眾邪魔紛紛仰首望天,便也跟著抬頭去看,赫見暗黑的夜空中異象紛呈,不知從何而來的紫金雲氣環閉成圓,層層堆疊高逾萬丈,猶如一隻倒懸巨桶籠罩住大地,雲層上立著高高低低的影子,槍戟如林旌旗如雲,壓得人幾欲窒息。

“我的天!”小玄目瞪口呆,“這陣仗……”

就在這時,環狀雲層的正中央忽然多了個影子,旋轉著徐徐張開,小玄心中疑惑,凝目細看了好一會,方才認出似乎是個雨傘模樣的物事,想到相距如此之遠,尚能瞧清輪廓,那物該是何等之巨大。

他正駭然,陡聞眾邪魔當中有人高喝:“不好,是混元珍珠傘!四天王來了,大夥快逃!”

然為時已晚,眾邪魔忽感周身乏力,一個個不能自己地拔地而起,瞬給提上千丈高空,吸進一把綴滿諸珍諸寶的巨傘之中。

小玄魂不附體,幸得他吸食了冥殿龍犀的大丹,非尋常可比,急將真氣一沉,壓住飄飄欲飛的身子,疾朝前方掠出,眨眼間已逃出千百丈外。

此時已至深夜,飛仙島上到處是倉皇逃竄的邪魔,昏暗裡東一堆西一群地亂衝亂撞,小玄混在其中,正苦覓逃脫之途,猛聞前方一聲炸喝:“呔!哪裡逃,妖邪快快受死!”

一柄如塔巨劍從天而落,厚重的劍身深深砸入地面,爆出一圈亮得耀目的明藍色震蕩,將眾邪魔掀得雙腳離地東倒西歪,尚未跌落已化齏粉,數名本事高強的魔頭踉蹌欲逃,瞬給劍上迸出的道道金焰追上,蛇般纏繞了幾下,立給絞得血漿四濺斷做數截。

小玄反應極快,即朝後躍,堪堪避過了這奪命的一擊,見巨劍刻有方方符印,劍身銘著地、水、火、風四個金字,知是增長天王的青雲寶劍,面無人色地調頭疾奔。

豈知奔沒多久,又聽空中有人厲喝:“大膽邪穢,敢犯仙界聖地!仁聖元帥、威靈元帥、風輪元帥、糾察元帥、靈官元帥、月孛天君在此,吾等奉真武敕令,到此鎮伏,汝等還不束手就擒!”

小玄抬頭望去,見雲霧中數員神將殺氣騰騰地攔住去路,心中叫苦,折了個方向,混在眾邪魔中沒命地奔逃,赫再聽聞前方多人齊聲叱喝:“九曜二十八宿在此,某等奉金闕玉旨下降伏魔,天羅地網已架,爾等速速歸降,免遭天戮!”

眾邪魔魂飛魄散,發喊一聲,調頭四竄。

小玄奔入一片廢墟之中,定了定神,心想跟眾邪魔一起逃跑目標太大,還是獨自一個偷溜為妙,倘能尋得個無人處,或能召出水晶龍禦逸走,望望左右,猛然間發現,自己竟給逼回了問真閣附近,不覺一陣懊喪。

他朝天上望去,見道道雷電自空中劈落,炸出聲聲怖人巨響,眾天兵神將依舊布列八方,將飛仙島圍得鐵桶一般,心中正慌,忽聽背後有人輕輕喚了聲:“喂!”

小玄立時轉身,見殘垣斷壁間閃出個白衣少女,眉似翠羽,靨若芙蓉,手提一把金色寶劍,不是祝美菱快是誰。

小玄不知其意,警惕地望了望她的身後。

“沒別人,就我。”祝美菱瞪著他道,語調一緩:“逃不掉了吧。”

“逃幹嘛,飛仙島景致如畫,好不容易才來一趟,定要好好遊賞一番再走。”小玄灑然笑道。

“真個不慌呀?”祝美菱也笑了起來,歪著頭仔細打量他。

小玄眨眨眼,故作寧定。

“跟我來!”祝美菱忽道,轉身就走。

小玄微微一怔,也不發問,便即跟了上去。

少女走在前頭,於廢墟間轉來轉去,時貓下身鑽過低矮之處。

小玄跟在後面,見越來越接近問真閣,心中微微一緊,然卻不知怎麽,隻直覺女孩不會再害自己。

“適才,你幹嘛要折返回來?”走在前面的少女忽問。

“嗯?”小玄怔了下。

“就我被鬼藤法陣困住的時候。”祝美菱道。

“你不是知道了嗎,救你唄。”小玄應。

“我是說,明明是我先要害你,你卻為什麽還要回來救我?”少女轉過身盯著他追問。

小玄微滯,一時沒有吭聲,其實真的是連自己都不太清楚答案。

“還有,你既然身為那夥魔頭的主子,卻為何要幫我們辟邪宮?”祝美菱繼問。

“我心腸好,心軟。”小玄笑嘻嘻道,卻見女孩目不稍瞬地盯著自己,隻得訕訕地把嬉皮笑臉收了。

兩人繼朝前行,一陣沉默。

“師尊說,當年有個妖界的大魔頭,也曾盡心竭力的幫過我們辟邪宮,令得宮中上下都對他大生好感,可是……待到後來,才知道他心懷叵測圖為不軌,其實是為了騙取我們四宮主的心……”祝美菱似是自顧自地說,忽又停下了腳步。

“那大魔頭到底是誰?”小玄忍不住問。

“到得最後,那魔頭終是害得四宮主身敗名裂,黯然離宮而去,再也沒有消息。”祝美菱卻答非所問。

小玄看了看她,不知道她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你……”祝美菱望著他,眼底氤氳著一縷朦朧的迷霧,輕輕道:“也是跟他一樣的壞人麽?”

小玄心中跳了一下,森然笑道:“猜得沒錯,本魔就最喜歡害你這樣的小仙子啦!”

他故做猙獰,孰知臉上真地閃掠過一抹不從何而至的邪魅。

女孩深深瞧他,長睫垂落,安靜了下去,一雙纖手皓如柔玉,輕拈弄著雪白的衣裳,便如透明一般。

小玄忽然發現自己的玩笑大是不妥,想要說句什麽挽回的話,卻怕愈描愈歪越說越錯。

祝美菱轉過身去,又再前行。

小玄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焉敢再亂言一字。

兩人七彎八拐,顯然進入了問心閣的范圍之內,只是倒處都是殘垣斷壁碎石折木,難以辯認出原來的面貌。

祝美菱忽然起腳踢開幾條斷木,指著地上道:“這裡藏著個法陣,可以把你傳送到附近的一個小洲上去,叫做菰蘆水閣,也是我們辟邪宮的藥圃其一,距飛仙島約有三十余裡,此時多半沒什麽人,從那兒離開錦繡湖應該不難。”

小玄心中感激,才要道謝,卻聽女孩道:“無需多言,你已救了我兩回,如果一定有人要謝,那也該是我謝你才是。”

小玄心中一暖,微笑道:“那好吧,現下你也救了我,兩清了。”

“我還欠你……”祝美菱輕聲道:“一次。”

“分這麽明白幹啥!”小玄拱手一揖,笑道:“我走了。”

少女沒有回應。

小玄看了看她,目含詢色。

“我們還會再見到嗎?”少女忽道。

小玄微微一怔,故做輕佻地笑道:“我乃邪魔外道,你是貝闕仙姝,不見也罷。”

祝美菱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震,面色蒼白,眼圈竟然漸漸紅了。

小玄愣住,心中怦怦悄跳,正思該如何說話,猛見空中一團火雲滾過,有人在空中叫道:“下邊的可是邪魔?”

小玄吃了一驚,躲藏已經來不及,抬頭望去,赫見火雲上立著一將,膚如白藕身若童子,生得神俊非凡,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來者竟是當時葫蘆鎮外惡鬥過的天王三太子——哪吒。

火雲徐徐下降,朝廢墟飛來。

小玄心中著忙,見他手提火尖槍,腳下踏著一對金霞風火輪,也不是怎麽補齊的。

哪吒微微一證,立時認出他來,大喝:“妖狐,本聖正到處尋汝,汝還敢與邪魔為伍,侵犯仙家勝境,哪裡逃!”

小玄暗慌,臉上卻笑眯眯道:“三太子別來無恙,不知足下寶輪,哪只是新進的贗貨?”

哪吒大怒,兩手一抖,火尖槍焰光大盛,猛地如龍刺到,小玄提起役妖令架住,反手還以一記神骨劍,兩人激鬥起來。

不過數合,小玄倏一劍穿過火尖槍,險些刺中哪吒眉心。

哪吒暗暗吃驚,再戰十余合,赫是險象環生,見對方猶如閑庭信步,自己卻不知怎的疏漏百出,心中駭訝:“不過數月,這妖狐怎變得如此了得,是從哪裡盜來這等高強的武藝!”

兩人又鬥了七、八合,哪吒已是汗流浹背,猛然“呔”地一聲大喝,身子搖處霹靂震響,現出那三首八臂的法象來,手上分持著陰陽兩劍、火尖雙槍、混天綾、乾坤圈、金磚與九龍神火罩,或金芒流蕩,或雷電繚繞,或焰火吞吐,暴風驟雨般殺向小玄。

一旁的祝美菱駭然後退,眼睛追著被諸寶裹罩住的男兒,心懸嗓眼玉容失色。

小玄早已加持了北溟玄數,在吸食了冥殿龍犀的大丹之後,真靈更是今非昔比,竟不為那雷電焰火所撼,他本還有所畏懼,此時精神一振,於諸兵諸寶間進退有度穿梭自如,攻向對方的誅天劍訣一式比一式狠厲。

哪吒見現出法象竟仍勝不了對方,不禁心中灼躁,暗思道:“這妖狐咄咄逼人,命當該絕,休怪本聖用神火罩煉你!”

豈料隻這稍一分心,對方的劍鋒驟至心口,他疾朝旁閃,豈知對方一劍接一劍刺來,赫是神出鬼沒妙入毫巔,任他如何極力格擋閃避,就是給鎖死般無法擺脫。

原來小玄心知情勢凶險,片刻耽擱不得,使出了出誅天訣中的撒手鐧——不離不棄。

此招之所以為誅天訣四部三百六十一變中最厲害的一招,惟有一個陷敵於萬劫不覆的特性,就是以絕頂的劍技、身法、步法及算無遺策的預判——鎖死優勢,直至終結。

哪吒手忙腳亂,見附骨之疽般追著心口的寶劍變了顏色,赤如血浸一般,知非凡物,自己縱是蓮花寶軀亦怕挨受不起,不禁寒毛根根豎起,正在駭急,猛聞空中有人高喝:“三太子在與何方妖魔爭鬥?吾等助你!”

哪吒大叫:“是那亂世妖狐,先天太玄或在此孽身上,萬莫叫他逃了!”

旋見紫雲降下,四尊高巨如塔的黑影圍了過來,穿戴著寶甲天冠,首後明環環映耀,隱隱可見分持著巨劍、琵琶、寶傘、神貂等神兵上寶,威煞如海掩至。

“不好,四大天王來了!"小玄自幼便聽聞過他們的傳說,心中大慌,心念電轉道:"這四尊大神法力無邊,島上還到處是天兵神將各派仙真,倘給纏住,今日休矣!"

他心萌逃念,劍勢隻這稍稍一滯,哪旺登時擺脫了追擊,遠遠地跳到一旁,胸中怒火燎天,露靂大喝:"妖狐,受死吧!"口中念念有詞,分將乾坤圈、混天綾及九龍神火罩祭起。

小玄見頂上金光閃閃,一隻圈子搖搖晃晃地落了下,雖無什麽威勢,卻知此寶了得,焉敢去抗,急朝旁邊掠開,豈知又有一條豔光煌煌的赤綾斜裡卷來,映得四野俱紅,他驚極後躍,堪堪擦身避過,猛感巨力蕩至,整個人竟給撤翻在地,就在此瞬,一物兜頭飛來,急劇變大,刹那間已給罩在其中。

“方公子!"祝美菱驚呼一聲,只急得雙足連跺。

小玄眼中盡是赤紅,隻覺劇熱襲來,四下倏地騰騰焰起烈烈火生,他身有龍屋大丹,並不怎麽畏懼,正要尋路逃走,突見數條火龍憑空而生,口中赫噴三昧真炎,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來,陡然間想起了什麽,這一驚非同小可:"九龍神火罩!是九龍神火罩!傳說石磯娘娘當日便是亡於此寶之下,壞了壞了!這下壞了!"
2021-6-7 12:3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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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縱是妖魔

哪吒算了算時候,念動真言,灑然將九龍神火罩收歸法囊。

但見地面一片焦黑,所在之處木石俱成灰燼。

哪吒呆若木雞,一臉錯愕。

在他旁邊,除了四大天王,天上地下還立著聞訊趕至的諸天神兵神將,將百十丈內圍得水泄不通。

意外困住玄狐,更事關先天太玄,可謂茲事體大。

“那亂世妖狐何在,可是給神火罩煉化了?”持國天王道。

“給那妖孽……”哪吒停了好一會,方面色鐵青地應,“逃了。”

躲藏在廢墟間的祝美菱悄籲口氣,柔荑合十地謝天謝地,心中默默祝禱:“願你逃得生天,幡然得悟,從此棄惡行善,或許還有……”

“再見之時。”少女遲疑再三,終在心底悄念出這四字,目中忽爾模糊。

……

小玄正在驚駭,眼前忽爾白光大閃,雙目不覺一眯,待到再睜眼時,周遭已是碧草青青涼風習習,抬頭望去,見四下環水,夜色中隱有園圃座座,當中築著精舍數間,不遠處還有一個栽滿樹木的小丘,景致如畫。

他凝思片刻,終於明白,定是千鈞一發間,祝美菱悄悄啟動了法陣,將自己傳送到了這距飛仙島三十余裡的菰蘆水閣。

“那丫頭暗中幫我,不知會不被人發覺?倘若因此受到責罰,那便是我的罪過了!”小玄深深呼吸,心中滿是感激,忽然覺得那個凶巴巴的女孩其實挺可愛。

他定了定神,將役妖令及神骨劍收入如意囊中,仔細察看了下身上,似乎沒什大礙,正要取出馭龍寶杖,忽見夜色中光亮竄躍,數道色彩各異地光芒朝小洲飛來。

“這麽快!”小玄心頭一緊,隻道是天兵追來,召出水晶龍禦已來不及,便急朝洲上的小丘奔去,隱入林木之中。

數道光芒在空中糾纏遊掠,轉眼已至小洲上方,小玄仰頭望去,見空中有數人在激鬥,再一細看,當中的女子竟是蠆嬛娘娘,又看圍攻她的幾個人,不竟大吃一驚,赫是雪涵、李夢棠、程水若同夏小婉四個師姐,旁邊還有一個白袍男子,手執一把未出鞘的寶劍,卻是楊奕。

“她們怎會在此?”小玄大是詫訝,一顆心險些蹦出腔來,陡然間想起了龍繡霓之言:“定是在方小子處,聽到了邪魔大舉圍攻飛仙島的消息,同諸方仙真趕來助戰的……呀!不知那要捉我的晏、朱兩位師叔可有一起過來?”

想及此處,不禁一陣心驚脈跳。

此時的蠆嬛娘娘沒了坐騎,面上的墨紗也已不見,雲發凌亂,模樣甚是狼狽。而雪涵等四人卻是精神抖擻,所禦竟非往時常用的兵器,而是四口寶劍,光芒及威勢大為迥異,分呈風火雷電四象,飛在空中圍著蠆嬛娘娘上下盤繞穿梭合擊。

雪涵的劍呈藍色,起落間赫生道道旋風,刮扯得眾人衣衫獵獵;李夢棠的劍呈紅色,飛舞間烈焰襲卷,映耀得方圓數丈內赤光煌煌;程水若的劍呈紫色,劈斬間遊雷隱現,不時暴出震人心魄的巨響;而夏小婉的劍則呈銀色,刺掠間電光繚繞,織閃出一張張懾人的眩目白網。

小玄暗暗驚奇,忽聞楊奕朗聲笑道:“四位師妹得三師伯賜寶賜陣,修為亦更上層樓!恭喜啦!”

他似乎對四姝甚是放心,並未出手,隻握著清明劍在外圍掠陣。

蠆嬛娘娘此時沒了鳴蛇相助,形影如魅般左突右撞,然盤繞身周的四口寶劍威勢十分驚人,始終衝不出包圍。

楊奕笑道:“遇見吾教的‘四象六合降魔陣’!這妖婦縱然神魔俱怵,今日也隻得束手就擒!”

小玄又驚又喜,還在逍遙峰上之時,他便已聽聞過“四象六合降魔陣”的厲害,乃玄教名動四方的陣法,亦為三師伯黎山老母的鎮山絕學,施展之時,定需以四口四象劍及六面真水鏡佐助方成,不想四個師姐竟得傳授。

楊奕又道:“妖婦,休再徒勞掙扎!隨我們回飛仙島去,或可饒爾性命!”

蠆嬛娘娘本就焦灼萬分,聞言大怒,喝罵道:“奶奶獨行天下,向是來去自如,從無人可限,如今竟被你們幾個小輩欺上門來了!找死!”

小玄心中一緊,知其要放化血金虺,幾要不顧一切飛身出去,衝上空中守護四個魂牽夢縈的師姐。

“留神!”楊奕已提聲叫道:“妖婦要放金虺!”

“祭鏡!”雪涵陡然一聲沉喝。

只見水若立從法囊中刷出數物,閃閃飛出,於月光下晃耀出夢幻似的抹抹芒彩,正是玄教上寶六合真水鏡。

原來她天資極佳,於四人當中悟性最好,所修的水靈真氣,又與六合真水鏡性相最為契合,黎山老母便將寶鏡賜與她掌管。

四姝齊頌真言,蘭指掐訣皓腕輕轉,於夜空中裳飄帶舞地共禦諸寶,明月一襯,曼妙如仙翩躚若飛。

小玄望著空中,心中如癡如醉,見六面真水寶鏡如蝶翻飛,與四口四象劍編織成一張天衣無縫的大網,將蠆嬛娘娘牢牢困住。

蠆嬛娘娘如陷樊籠,驀感周身有如針刺,真靈竟然拘掌不住地四下亂闖,衝得氣脈一陣紊亂,她又驚又怒,雲發倏地一甩,耳上的化血金虺刹那間化做道金光疾掠了出去。

小玄心懸嗓眼,卻見金光在四劍六鏡間來回飛竄,數折之後,竟然現出原形來,卻是撞得頭昏腦脹也沒能噬著敵人。

蠆嬛娘娘心中慌亂,正要收回化血金虺,突聽一聲清喝,卻是雪涵祭起了金霞降,皓腕揚處,驟見千百道耀目極絕金光自高處疾旋罩落,瞬見漿血四濺,已將化血金虺絞做成肉沫。

小玄張口結舌,見這馭寶威勢,便知這大師姐的修為大有提升,已遠超當日下山之時。

就在這時,又見青光竄掠,一條粗如蛟龍的青色大藤纏上了蠆嬛娘娘身子,將之牢牢捆住,卻是李夢裳使出了如意五行中的蟒藤術。

蠆嬛娘娘此時已給四象六合降魔陣陷住,體內真靈一片紊亂,掙扎幾下,不但掙脫不得,反給給絞得幾欲窒息。

小玄見李夢棠的蟒藤術也遠非下山時可比,隻瞧得滿心歡喜,奇訝交加地思道:“不過短短數月,她們的修為怎就提升了這麽多?”

楊奕笑道:“這妖婦既從飛仙島上逃出來,定是圍攻辟邪宮的邪魔其一,不定還是個主謀,我們將之拿去見大宮主,交由她發落!”

雪涵點了點了下頭,道:“師兄所言甚是。”

小玄心懷激蕩,死死壓按住衝過去與四個師姐相見的渴望,非是懼怕楊奕在旁,而是此時的自己太過不祥,如若衝動,必將帶給她們傷害甚至是災難——就如給禁閉在真珍洞裡的師父。

為此他一直無從原諒自己。

小玄心正揪緊,忽見一團黑煙自小洲上空滾過,當中影影綽綽,俱為魔怪形廓。

玄教五人遙遙望見,立時飛空掠去,楊奕笑喝道:“可是從飛仙島上逃出來的邪穢,哪裡逃!”

黑煙中的魔怪已如驚弓之鳥,見有人攔截,所持俱是仙家的神兵法寶,不禁魂飛魄散,立作鳥獸散,當中有十余個慌不擇路,飛落到小洲之上,竟然沒頭沒腦地朝小丘逃來。

小玄心叫不好,那十余魔怪已撞入林子當中。

玄教五人在空中收剿了數魔,即時飛身降下,楊奕一馬當先朝小丘追來,眾姝也提著被擒的蠆嬛娘娘緊隨其後。

那十余魔怪發現林子太小,跟本無法藏身,便又掉頭衝了出去,朝湖上奔逃。

小玄叫苦不迭,隻好混在當中跟著奔出林去。

玄教五人緊追不舍,四姝倏地心中一跳,幾於同時瞧見魔怪當中有個與眾不同的身影,竟似無比熟悉。

楊奕也極眼尖,目如泠電地盯上了小玄的背影,心中疑惑,便即提驟真氣,加速追來。

飛掠中的四姝對視一眼,個個面上俱是疑訝之色,亦皆提速追趕。

眾魔怪奔到岸邊,紛紛躍入水裡,小玄也一頭扎入湖中,隻盼能借水遁。

楊奕電般掠至,掌心雷四下劈出,立將數魔斃於水中,他飛身貼著湖面遊目四顧,疾搜那個眼熟的身影。

眾魔怪沒命奔竄,在水中四下逃竄,忽有八人從湖上過來,個個仙風骨道,身下各有等寶物托舉,隱隱攔住了去路。

有個髽髻袒腹的漢子半臥在大如蒲席的芭蕉扇上,捂著大肚子吟道:“識取五行根蒂,方知春夏冬秋。時飲瓊漿數盞,醉歸月殿邀遊。”

另一個坐於花籃中的秀顏童子輕敲檀板,也隨之縱聲長歌:“踏歌踏歌藍采和,世界能幾何。紅顏三春樹,流年一擲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紛紛來更多。朝騎鸞鳳到碧落,暮見桑田生白波。長景明暉在空際,金銀宮闕高嵯峨。”

忽見寒光閃掠,一魔已身首異處,十步外一人懸立水上,頂戴華陽巾,長眉入鬢頷飄美須,一雙鳳目炯炯有神。

“天遁劍法!”

“純陽寶劍!”

“呂岩來了!”

數魔怪失聲驚呼,小玄躲在水中,心中一跳,抬頭朝攔在前方的那八個人一一望去,尚未全部瞧清,便猛地想起名播八荒的八個神仙來,不禁大驚,本想硬闖過去,此時登然未戰先虛了。

“天網恢恢,但凡作了惡的,休想逃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悠悠道。

“這夥邪穢,曾於葛家莊見過,莫可饒恕!”有個清亮的女聲道。

小玄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女子立於荷葉之上,手持一支荷花,衣袂於夜風中輕輕飄舞,赫是在葛家莊外遇見的那個標致婦人,其旁還漂著個巨大的漁鼓,其上坐著個須發俱白的老人,也是昨早見過的。

“是他們!原來是他們!”小玄心中叫道,昨日倉猝間沒有多想,此時齊見這八人,便立時猜了出來:“何仙姑,張果老……是八仙!”

他自幼便仰慕這八位逍遙神仙,關於他們的故事早已聽得爛熟,常思不知何時得以一見,沒想此際就在眼前,不禁一陣激動。

楊奕瞧見這湖上八人,心中一凜,立時知曉來者是誰,抱揖恭聲叫道:“諸位上仙無須煩勞,區區這點邪穢,交與晚輩料理便是!”

八仙朝他望來,目光齊落在他手上。

楊奕見狀,知這八位仙真認得自己手中的寶劍,心中得意,便即念動真言,隻聞“鏘”的清鳴,刹那間清光四耀,映亮了數丈湖面,卻是祭出了清明寶劍,寶劍如虹縱起,長眼似地於湖上來回飛掠,不過片刻之間,便地將逃散各處的十余魔怪斬翻,湖水染紅了片片。

小玄屏息躲在水裡,不知是否身上的兜元錦起了作用,見那清明劍在身周縱起飛落,甚至擦肩而過,卻總是沒找到自己的頭上,心中連呼僥幸。

楊奕誅了十余魔怪,卻遍尋不見那個眼熟的身影,心中甚是迷惑,見八仙注目自己,遂將清明寶劍召回,神閑氣定地收還鞘中。

四姝也是滿心疑惑,眼睛朝湖上四下搜尋,水若泫然欲泣,突爾扎入水中,沒了蹤影。

楊奕朝八仙躬身道:“晚輩稽首,不知諸位上仙可有見著一個白衣妖邪經此逃過?”

小玄心頭一緊,猛見數仙似有若無地掠了這邊一眼,暗叫要糟,頂上驟暗,忽給一張巨大的荷葉蓋住,卻是何仙姑不知何時到了旁邊,以足下的巨荷遮住了他。

呂洞賓道:“爾是玄教門下?”

楊奕知是因所持的師祖配劍猜出,心中得意,然知對方乃是全真之祖,焉敢半點造次,面上盡是恭謹之色,抱揖道:“晚輩楊奕,確為玄教門人,洞玄老祖是在下的恩師!”

呂洞賓點點頭,道:“好像真似有個穿白衣的,隻不知是不是妖魔?”

小玄心中亂跳,陡然想起五姐姐傳與自己的九鼎還丹訣,便是出自還真秘旨,與此祖有些淵緣,不由又敬又慕。

楊奕道:“那廝與魔穢一起逃竄,定是妖邪無疑,且與晚輩見過的一個大魔頭後人十分相像,非得擒住問個明白不可!”

呂洞賓撫須沉吟,眼角朝一邊掠去,見張果老與何仙姑皆微搖了下頭。

荷底的小玄心跳如擂。

水若自水中鑽出,面上盡是不甘,她目不稍瞬地盯著湖上四望,靨上發梢掛滿水珠,驀有一滴自腮畔滑落,也不知是湖水抑或其它。

旁邊的小婉輕輕摟抱住她,娥眉輕蹙,一臉的心疼。

呂洞賓指了個方向,對楊奕道:“那白衣者,似往湖那邊去了。”

小玄心頭一松,在水下暗暗奇怪:“不知這八位仙真為何要幫我?”

水若輕啊了一聲,急朝雪涵與李夢棠道:“我們快過去瞧瞧!”

雪涵與李夢棠點了下頭,身子卻沒有動。李夢棠握住她的手,背著楊奕眨了眨眼,悄聲道:“你別急,不見得就是……他。”

水若何等冰雪聰明,立時會過意來,櫻唇緊咬,沒再說話。

楊奕喜道:“多謝祖師指點,晚輩這就前去追剿,定教今趟犯飛仙島之邪魔無一漏網!”

呂洞賓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

“晚輩告辭!”楊奕朝八仙一鞠,呼上四姝,齊往呂洞賓所指方向追去。

……

夜風輕柔,一隻紅嘴鷗貼水掠過,蕩起一串水波,朝遠處飛去。

湖面漸複平靜。

“走了?”張果老忽道。

何仙姑點了下頭,移開荷葉,水中已是空空如也。

“那小子是何許人?為何護著他?”漢鍾離腆著個大肚子道。

“他便是那個昨日獨闖葛家莊的少年!”何仙姑道。

除了張果老,其余六仙均露出個恍然的神情。

“此子怎與邪魔為伍?”半臥在大葫蘆上的鐵拐李奇道。

“這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何仙姑道。

“適才我細觀其人,未見邪穢之處。”立於一杆巨笛上的韓湘子道。

“眉目明朗,神清氣淨,應非魔類。”花籃中的藍采和接道。

“我也瞧了,沒看出什麽不對。”端坐在雲陽板上的曹國舅道。

“老夫觀其兩眼,卻怎覺得甚是刁野……”鐵拐李停了下,若有所思道:“那小子當非池中之物,來日怕是要叱吒風雲的!”

“但願吾等莫要走眼,日後陡然生悔。”呂洞賓沉吟道。

眾仙一時默然。

“既肯為善逆行,縱是妖魔,又如何。”張果老淡淡道。

……

小玄潛出極遠,方敢冒出水面,回身朝某個方向拱手一揖,滿懷感激地默默禱念:“今時持護之恩,且容來日再報!”

他不敢再於湖中多待,從兜元錦中取出馭龍杖,就在水上召出水晶龍禦,登車升空,疾朝玉京飛去。

水晶龍禦神速非常,沒過多久已至迷樓,小玄以心念隱去龍車,尋了個僻靜處神不知鬼不覺地降落。

此時已是寅末,四下一片靜謐。

小玄用馭龍杖收了龍車,取出七絕覆戴上,踏著月色悄往雍怡宮潛來。

他自後苑翻入,連躍數道宮牆,最後從窗口溜入主閣,未想閣中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宮娥內侍皆在各處伺候。

“前夜鬧了個通宵,皇后昨早才睡,按照以往,定是要補覺個一整天的,現下還未天亮,怎就醒了?”小玄心中惴惴,走到外間,與璧兒打了個照面。

璧兒又驚又喜,提裙急奔上前,曲膝行禮道:“萬歲怎麽才回來?”

小玄道:“娘娘醒著?”

璧兒道:“醒沒多久,還在床上躺著呢,但聽萬歲不在,便不肯再睡了。”

小玄道:“閻卓忠沒說朕去儀真宮了嗎?”

璧兒道:“閻公公來說了,我們也報與娘娘了,但娘娘就是……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如非三更半夜,便要喚人去接陛下回來。”

小玄哂然道:“朕去的是儀真宮,又有什麽可不放心的!”

兩人邊說邊行,轉眼進了裡間,皇后立時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屋中還有鐲兒及兩個小宮娥,一見皇帝進來,趕忙躬身行禮口呼萬歲。

小玄強作鎮定,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坐到床沿,握住皇后的手。

鐲兒、璧兒摒退兩個小宮娥,閉了房門。

“你去哪了?”皇后問。

“儀真宮啊,不是叫閻卓忠來說了嘛。”小玄道。

“怎麽現在才回來?”皇后繼問。

“師父察看我身上的傷勢,為我行功療傷。”小玄早已打好了腹稿。

“然後就到了現在?”皇后道。

“不是我許久沒回去了嗎,她又考校了下我修習的功法,看看可有荒廢疏漏,並稍作指點。”小玄對答如流。

他知曉武翩躚動蹤極秘,皇后這邊不可能知道她此時在不在迷樓,因此放心地一個勁胡謅。

“一指點就指點到三更半夜?”皇后瞧了瞧他,道:“不會指點到床上去了吧?”

“胡說什麽!”小玄驚惱道。

皇后盯著他,目不稍瞬。

“真真胡說八道!”小玄憤憤地加重了語氣。

“你……跟你師父,不會真的有染吧?”皇后一字一句地輕聲道。

小玄跳了起來,滯了下方道:“你不是還叫我去湯妃唐妃那邊嗎,怎麽我回儀真宮一趟,你便如此來勁?”

皇后凶巴巴道:“這個一樣麽?湯妃唐妃那邊是我叫你去的,儀真宮我叫你去了嗎?”

她暗自納悶,男女之事,在她眼裡從來算不上什麽,可是一想到此子如若與他那個迷妃師父有點什麽,竟感莫名暴跳,就連稍稍一想都會覺得受不了。

是出於某種無可抵禦的威脅?

抑或其它?

小玄道:“我去看看師父怎麽了?”

皇后愈怒道:“你去看她,怎還需要在那裡過夜?湯妃唐妃是你的妃子,你去她們那裡天經地義,而你……”

小玄惱火道:“你還管起我去見我師父了!”

皇后兀自道:“而你跟你師父,這般不清不楚的又算什麽?真個喪盡人倫恬不知恥!”

“瞎說八道!語無倫次!”小玄勃然大怒,吼道:“你汙蔑我可以,竟敢侮辱我師父!老子打死你個胡攪蠻纏的小娼婦!”

“你敢!”皇后輕喝,麗目圓睜毫無懼色!

“不敢?老子又不是頭一回抽你!”小玄高舉手掌,猛然想起自己與師父的那個小秘密來,心底一虛,手便僵在了空中。

皇后冷冷一笑:“心虛了吧!崔小玄老娘早就看透了你,你跟你師父就是那……那男……”忽見男兒臉色變得可怕之極,便沒敢往下再罵。

小玄面色鐵青。

鐲兒、璧兒面色蒼白地立於旁邊,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屋子裡的空氣凝固得幾要令人窒息。

“過來!”皇后忽叫。

她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心知不能一味硬撼,倘若弄個蛋打雞飛,這小爺又再拍拍屁股跑了,自己還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幹嘛?”小玄立著不動。

“你說你跟你師父沒啥就沒啥,我信了。”皇后道。

“本來就沒啥!”小玄悻悻道,心下錯愕這婆娘的轉折有點大。

“過來。”皇后拍拍床。

小玄這才走去,重新在床沿坐下。

他忽然冷靜了下來,在危機四伏的當下,為了武翩躚,亟需穩住迷樓上的局勢,絕不能輕易跟這后宮之主鬧翻。

皇后貼了過來,雪似的粉臂軟軟地攀上了他的脖子,道:“人家不就吃吃醋兒嘛,你急個啥?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啊,一點就炸!”

“受不了你胡言亂語。”小玄道,“總之往後我就要時常回儀真宮,誰也別想阻攔我去見師父!太華軒本就是我待的地方,在那邊就是睡得安穩就是睡得舒服!”

“在我這裡,你就睡得不安穩?"皇后嬌吐丁香,輕輕地在他耳廊上舔舐:“不舒服?"

小玄默不作聲。

“我也沒阻攔你去見你師父。"皇后一個翻身,輕輕巧巧地跨坐到了男兒腿上,捧著他的臉道,“你愛去便去...

小玄望著她。

"只是..後凝視著他,陡然驚覺,自己的妥協並非全是害怕一拍兩散:"莫要忘了回來,不管去哪裡,一定都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小玄忽爾一陣感動,輕點了下頭。

“我問你。”皇后輕撫著他的胸口,柔美從開襟處慢慢摸了進去。

“嗯?"小玄應了一聲,張臂抱住了她。“你師父教你的功法裡邊,有沒有什麽雙修之類的法門呀?"皇后輕輕道。

“還來!"小玄著惱,便要起身。

皇后咯咯嬌笑,緊緊摟住,用力將他摁倒了下去。

小玄突地一陣恍惚,心底極深處浮現出一雙柔嫩、纖巧、晶瑩如透秀美絕倫的手。

於虛無的暗黑中白得驚心動魄。
2021-6-7 12:3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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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歸墟寶鑒
暗黑中倏地一道閃電,映亮了整個天地。

重重雲層上,立著一尊尊高巨的身影,手執神兵上寶,正森然俯視著大地。

他看不清他們的眼睛,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們全都在注視著自己。

他不寒而栗,驚慌失措地四下尋覓,然卻無處藏身,連寸許可以隱匿的角落都沒能找到。

他慌不擇路。

他動彈不得。

他幾欲窒息。

小玄突地憋醒了過來,大汗淋漓地轉了下頭,看見皇后枕著自己的臂膀,貓兒似地貼在胸側,呼吸均細,一臉的安寧與香甜。

盡管倦極,他卻再也無法睡著,腦海裡盡是“螳臂擋車”四字,如濤起伏揮之不去,折磨得他有如虛脫。

他忽然想起了她,思念之極。

那個女人似乎具有某種獨殊的特質——仿佛天塌下來也不改色的魄力,讓人鎮定與安心。

他還記得,當初遇見時,她說的話。

這天地間誰都有可能害你,獨我不會。

他忽然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感覺,在更早的時候,他見過她。

……

接下兩日,小玄都去儀真宮探望,奈何武翩躚始終未歸。

紅葉倒是十分歡喜,每每陪他說了許多話兒,親自下廚,弄了些精致可口的點心與他嘗。

小玄強振精神,在阿癡的機關工坊泡了一會,關心了下那九首龐然大物的進展,便又轉去棲霞宮看看雪妃歸否。

因為上次的一拍兩散,皇后再也不敢輕易逆他,只是千叮萬囑要小心,切莫在哪裡一個不留神露了餡兒。

小玄也自十分警惕,每每出去,面上都戴著七絕覆,身邊都帶著阿福阿壽兩個,悄悄出去,再悄悄回來。

好在晁紫閣本就喜歡獨自在宮中亂闖亂逛,有那興之所至便隨處私幸妃嬪宮娥之習,偶遇宮侍禁衛,也無人膽敢多問一句。

到了第三天傍晚,小玄從儀真宮出來,便又去棲霞宮轉轉,他一時興起,便讓阿福阿壽守在門口,自己悄悄走了進去,心裡時而掛記著雪妃,時又思念著水若,正於藥圃間逛著,忽見聞天上呼喝四起,抬頭望去,見一隊騎乘著機關大鳥的鳳翎衛似在圍追什麽,心中方動,便見四頭白首赤尾的怪獸牽著一車疾從空中飛落,衝入棲霞宮後苑之中。

“鹿蜀車!”小玄跳了起來,朝降落處急掠去。

花木間,立於鹿蜀車上的雪妃有些驚慌,正手忙腳亂地打開白狐香袋,想要把車子收藏起來。

“莫慌。”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環臂兜住了她的柳腰。

雪妃吃驚轉頭,看見戴著面具的皇帝,緊繃的神情陡然一松。

數十騎鳳翎衛接二連三地降落到林木之中,將百十丈內重重包圍,定睛一瞧,怪獸牽拉的車子上竟然立著皇帝與妃子,不由錯愕。

守在宮門外的阿福阿壽亦疾奔進來,拉開架勢,守在鹿蜀車旁。

隊中的鳳翎統領急從機關鳥上滾落,伏跪於地,叩首呼道:“臣驚擾陛下,罪該萬死!”

小玄喝道:“此乃海外仙家新貢的寶車,朕正與愛妃試耍著呢,你們大驚小怪個啥,還不快快退下!”

那統領高聲應喏,急回機關鳥上,率領眾鳳翎衛結隊而去。

雪妃悄悄輕籲了口氣,將手上的八爪炎龍鞭交還與皇帝。

“怎麽現在才回來,我在這邊等得好急!”小玄道,接過寶鞭,收入如意囊中。

“娘思慮再三,覺得爹爹的傷非同小可,回玉京不如去求恩師救冶妥當,便於半途轉去尋一道友借車,徑直送我爹爹往東方碧落天了。我是自個回來的,因不太認得路,間中邊尋邊問走走停停,因此耽擱了一兩天。”雪妃略帶疲倦道。

“真是辛苦了,趕緊回屋好好歇息。”小玄心疼道,抱美人落地,再將鹿蜀車收了。

正說間,就見冰兒同一個老太監及兩個嬤嬤奔入小林當中,卻是聽見動靜尋了過來,瞧見皇帝親自陪主子歸來,歡喜不勝地將兩人迎回閣中。

……

兩人進入閣中,稍略歇息,便已至掌燈時分。雪妃梳洗更衣過後,見皇帝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命人上了晚膳,因是冷宮,菜色甚簡,兩人俱是思緒紛雜,皆不在意,草草吃了。

雪妃擔憂父親的傷勢,愁困難解,只因皇帝在旁,不敢表露太過。

但小玄瞧出她滿懷心事,便一直陪在身旁,不時溫言勸慰。

轉眼到了亥初,冰兒鋪了張簟子,兩人便在後苑廊前一塊攀滿青翠的湖石旁坐下,對著幾株梧桐,靜看天上星子。

“元帥一定會沒事的。”小玄道,“我聽聞那東方碧落天珍材無數,崇恩帝君更是法力無邊,元帥此去定可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只怕這回沒那麽容易,畢竟是太古冥界的歲月。”雪妃歎道。

“你放心,我已經打聽過一些對付那歲月魔杖的法子了,雖未難過,但於眼前看,都是極其可行之策。”小玄道,“倘若元帥此行化解不了那歲月之厄,我定然再為元帥另想辦法。”

“謝陛下聖恩,妾身真是粉軀難報。”雪妃感激無比地哽聲應。

小玄大是心疼,繼續柔聲哄慰。

雪妃抹去眼角淚顆,停了會忽道:“時候不早了,陛下請回雍怡宮吧。”

“我再陪陪你。”小玄道。

“陛下若是想陪妾身,明日再來也無妨啊,這會還是先回去吧,免得皇后娘娘著急。”雪妃輕聲勸道。

“朕乃天子,想待在哪就在哪,還能讓誰管著!”小玄一臉無畏道,此時對雪妃既是擔心又是不舍,哪肯離去。

雪妃輕歎一聲,把頭靠在他臂側,幽幽道:“有個事,妾身一直都不明白,陛下是什麽時候才開始不惱我了的?”

小玄詫道:“我什麽時候惱過你了?”

“真不記得啦?”雪妃輕輕一笑:“就妾身摔了百戲匣那日……”

小玄這才猛然記起皇后說過,她因勸阻晁紫閣斬門下侍郎江應存,一怒之下摔了個什麽寶物,方給打入這冷宮裡來的,一時岔了神,道:“那百戲匣究竟是啥寶貝?”

雪妃嬌靨一紅,隻道是皇帝趁機調戲自己,輕嘖一聲道:“陛下莫轉話頭,妾身認真問你呢。”

“早就不惱了!”小玄道:“這等傾城傾國我見猶憐的可人兒,怎可能讓人真的生氣。”

“妾身不信。”雪妃心有余悸道,“陛下那會就跟要殺人似的。”

小玄若有所思道:“那時真跟著了魔一般,戕害無數愧對天地,往後再不會了。”

雪妃側過身,尖巧的下頷支在他臂上,癡癡地望著他。

小玄微笑看她,心中怦怦悄跳,瞧著瞧著不由又想起了水若,忽感造化之奇妙,莫過於此。

時下雖是夏末,然迷樓高聳如峰,且池溪遍布林木繁茂,夜風頗含涼意,冰兒送來薄毯,為兩人披在身上。

四下一片靜謐,兩人悄聲說著話兒,柔情蜜意纏綿依偎,但覺身心皆曖,不知何時,竟然就在湖石旁迷迷糊糊地睡去。

冰兒既不敢上前打擾,又不敢擅自走開,隻得尋件衣服披在身上,抱膝靠在廊柱下,不一會也睡著了。

……

雪若忽然醒來,仍感心中煩悶,呆望著夜空,見月淡星疏,又感露氣寒涼,料已快到天亮。

她緊了緊毯子,轉過頭去,趴在皇帝臂側,靜靜看著,隻覺僅從面具下露出的那半張臉,便已淨美出塵,再瞧其上雙唇,但見飽潤秀逸棱角分明,更是令人心醉,幾想悄悄親上去。

雪若越看越愛,久久凝視,心底突地微微一疼。

她忽然很懷念在外面的日子,雖然艱辛凶險,但卻一路同途朝夕相伴,這樣的時光,怕是一去不返了。

如今兩人回到妃嬪無數的宮裡,此後怕是十天半月都難以見著一面,心中既是自憐又是不舍,怔然間不覺掉下淚來。

小玄睡得香甜,迷糊間忽感臉上溫熱,茫然不知何故,他惺忪睜眼,見雪妃別過臉去。

他心頭一跳,立坐起身,雙手捧住雪妃雙頰,輕輕地扳了回來,但見玉人眼眶微紅美目噙淚,吃驚道:“怎麽了?”

雪若垂下眼簾,似乎想要掩蓋什麽,可是長睫懸珠,依然無從躲藏。

“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別讓我著急!”小玄盯著她道。

雪若掙扎了好一會,方才抑住哽咽,輕輕道:“這宮中妃嬪三千,陛下終究是九五之尊,此時在這,但下次相見,不知要到何時了。”

“傻丫頭!”小玄舒了口氣,笑道:“你隻管放心,我們天天都見,時時都見!”

雪若櫻唇一顫,淚珠兒又湧了出來:“陛下哄人高興……”

小玄瞧得心中生疼,隻恨不得掏心掏肺,道:“你如願意,我就不走了,只在這裡陪你!”

雪若心中感動,然卻哪裡肯信,黯然道:“陛下能有此心意,妾便心滿意足了!”

“沒哄你,我就愛陪著你,我就喜歡與你在一起……”小玄接道,雪若眼波似醉,忽地攀住他的脖子,動情地吻了上來。

小玄張臂抱住,隻覺雪妃香舌輕吐,嬌怯怯送了過來,在口中與自己的舌頭癡意纏絆。

兩人披著薄毯深深親吻,濃情蜜意情動似火,按不住從耳鬢廝磨變做顛倒衣裳,在湖石旁幕天席地恩愛起來。

雪若此時身上罩著件素梅香雲紗,底下隻穿了條白綢細褌,小玄隻稍稍一撥,便已春光畢露,但見燕草如絲白蚌若玉,間中夾著道頗為細長的粉紅縫兒,於月色下分外的柔美嬌嫩。

“這外邊和水兒很不一樣哦……”當日不及細看的妙景,此時終可以好好一賞了,小玄就著灑入毯裡的月光瞧落,探手下去,欣長的中指壓住那細長嫩縫輕輕一捺,便悄然陷了進去,原來內裡已有幾分潤膩。

靈活的手指在花房裡穿梭搜刮,不多時便尋到了肉壁上的關竅,那裡與別處不同,稍一揉搓便即躍然浮起,猶如溜滑的細細榴顆,飽脹地貼著指腹微蠕輕吮。

雪若凝著嬌軀輕輕喘息,隻覺花內的手指既壞又蕩,勾弄的淨是令人顫抖之處。

一股股溫潤的蜜夜順指而出,小玄心中蕩漾,指腹擦著微浮的癢筋才要往深處去,雪妃忽地輕輕一掙,嬌軀已魚兒般逃了開去。

小玄一把捉住,才要抱回,雪若已暈著臉自個貼了上來,雪腹躲著他的手在他腰下挨挨擦擦,水淋淋的眸底盡是央盼之色。

小玄心旌搖蕩,將她抱到腿上,解下腰帶,一槍挑了。

雪若嬌呀一聲,卻是給君王直通到底,刺著了花心。

廊下的冰兒悠悠睜眼,迷迷糊糊地怔了好一會,抬頭朝湖石旁望去,見皇帝同主子均已坐起,裹著毯子在朦朧的月色下輕輕聳動,這才隱隱知覺是怎回事。

她心兒一陣亂跳,忽見娘娘兩手從毯中鑽出,摸到皇帝臉上,嬌慵無力地亂攀亂勾。

小玄會意,抬手就將臉上的七邪覆摘下,丟在簟上。

冰兒身子一震,登時給眼前所見驚呆了,原來這一直戴著可怕面具的天子,真正的容顏竟是出奇俊美,秀逸有如天人!

雪妃星目朦朧地摟住了皇帝,朱唇在他臉上癡癡迷迷地輕沾輕吻。

小玄念她身上疲累,心中滿是憐恤,又給周遭靜美如畫的景物所染,抽添間不覺格外溫柔,一出一入俱是徐若和風。

雪妃不知怎麽,竟覺對味之極,又見月下的男兒俊秀如仙,心中著實愛極,頃刻間蜜流液注,盛如泉出,未待君王逞狂,竟感心飛意暢飄飄欲丟。

“皇上既有這等容貌,卻為何要一直戴著那張嚇人的面具?”冰兒頭伏膝上偷偷瞧著,心中百思不解,忽見主子削肩一縮,臉兒貼在皇帝頸側輕輕嬌抖,一副欲仙欲去的模樣。

原來雪妃倍感快美,竟然早早就泄了身子。

小玄知她甚是不耐,但仍未料到這回來得竟然如此之急,微愕間挺直腰杆,緊抵抽搐不住的嫩心,讓玉人結結實實地受用。

“難道她喜歡這樣?”小玄似覺非覺,待雪妃一波浪峰過去,繼又徐徐抽送,愈加極盡溫柔,果見玉人美目迷離,很快便又是一副難挨難禁的可人模樣。

雪若忽察皇帝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隻羞得雙頰如燒,奈何兩人咫尺相對,即便想躲也是無處可藏,隻得將眼波挪轉,凝眸它處。

小玄心迷神醉,盯著眼前的嬌靨細細品賞,但覺其上那香魂欲化的羞與媚,簡直天下無雙,叫人既生萬般憐惜,又想橫衝直撞地將這妙人兒往死裡折騰。

“唔……”雪若突地悶哼,隻覺內裡的寶貝一跳一跳地暴脹起來,不單將花房撐得又辣又麻,且還燙的驚人,愈加令人心慌意亂難以招架。

原來是玄陽盤龍杵沐著花蜜與陰精,勃然現出了本相。

“知道嗎?”小玄忽道,“你這裡有個小窩兒。”

“什麽?”雪妃迷迷糊糊地應,驀地嬌靨一凝,就如咬著了什麽酸極之物。

“就這裡!”小玄連挺了幾下腰杆,眯眼深刺。

雪妃失聲悸啼,驚覺夜深人靜,隻半聲便死死地咬住了唇,她記得,上一次,也是這個地方,被君王尋著,一擊即潰。

“真真美妙極絕!”小玄淫邪地挑著拱著。

“莫……莫要說了……”雪妃渾身戰栗顫不成聲。

冰兒聽得一頭霧水,正不明白,又見皇帝半掀毯子,微喘道:“還有這裡!”

雪妃美目半啟,迷迷糊糊地朝底下望去,見皇帝的盤龍巨杵昂然穿梭,出入間蛤口的嫩脂竟給牽扯出去,嫩薄如透地黏裹著龜頭,登時羞得心兒亂撞。

“也是妙不可言!”小玄吸氣道,倏地喝令:“夾緊!”

雪若滿面暈紅,卻乖乖地將花底收緊,依言纏夾住男兒那撐人的寶杵。

小玄徐徐抽送,將那攀搭在杵上的妖嬈媚肉扯拽得如花開謝,口中不住發號司令:“給朕夾緊緊的,莫要放跑回去!”

雪若羞不可遏,軟語央道:"萬歲莫要再說了,委實羞殺人矣....."

“這可人肉兒,怎能出來得如此之長,真真教朕愛煞了!"小玄卻執意掠逗,心底邪欲叢生,只要掘盡玉人那無與倫比的羞色。

冰兒愈聽愈奇,偏又瞧不見那毯中情形,心中胡猜亂想,不由渾身滾燙,用力夾緊兩腿,心慌慌的不知怎樣才好,忽聽主子低低急呼:"萬歲再頂那裡,妾身又要....!"

小玄再也把持不住,將雪妃把倒單上,狼腰一振,寶杵貼著蜜液一突到底,但覺所過之處無不奇美,無數軟嫩的肉兒紛至遝來,細細密密地吸咬杵上盤龍。

雪妃隻覺君王鐵槍熾如裏焰,一突一溯間,似要將花徑花心烙化,不覺蛇腰擰扭,幾要閃折。“不許躲,好好給朕接住了!"小玄兩手扣牢玉人腰肢,暴風驟雨殷沖刺起來,棒棒搜筋剖貝,槍槍直搗嬌心。

雪妃丁香半吐,花心尖兒給挑得亂跳亂躍,躲又不敢躲,挨又挨不住,隻酸得魂飛魄散,兩隻手抵在男兒胸膛,卻又不敢真地去推,花房深處倏地一陣痙攣,花眼大癢,無聲無息地排出股股漿兒來。

小玄美得背脊發麻,再給膩熱的陰精一淋,終於怒射而出,龜頭半嵌花心,將注注玄陽寶精噴灑在玉人瓤內。

雪若猛隻覺感滴滴燙槳打來,赫似射入了花眼之中,不禁魂魄俱銷,抵死挨受了須臾,身上竟然麻了起來,幾欲就此仙去。

廊下的冰兒屏息靜氣,不敢弄出半點聲響,俟了不知多久,又見毯子拱動,片刻之後,忽見主子兩隻白生生的腳兒從毯中挑出,高高地翹在空中嬌顫,心底暗喜:“皇上定是龐極娘娘的,這天都快要亮了,卻還不肯安歇。”

原來小玄意猶未盡,雪若滿懷愛慕,且又曠了許久,也是戀戀不舍。

不知是哪個動作大了,毯子忽爾滑落,兩人身子終於完全露了出來,俱是白如美玉,被周圍的湖石梧桐襯映,於月下撩人萬分。

“皇上同娘娘真是對璧人!”冰兒心中驚歎,隻瞧得魂不守舍,小衣早給花露浸透,手兒在身上茫然亂摸,陡然間無師自通,找著了腿心裡的快美之地。

雪妃極盡奉呈,奈何身子就是不爭氣,一丟再丟屢戰屢敗,待到後來,但給皇帝刺到深處那花底小窩,便即癱做一團潰不成軍,心中又羞又急,生怕君王不得盡興。

冰兒雖然不懂,但見娘娘雲鬢散墜香汗淋漓,也能瞧出自家主子顯然不是皇帝的對手。

小玄卻是愈戰愈勇,品著玉人那無雙的羞媚,受用著那動輒至頂的風情,真個欲罷不能,隻憾不能多貪她那銷魂窩兒,無法大快朵頤。

“陛下。”雪若忽地攀住他的脖子,朱唇貼到耳邊,吞吞吐吐地喘道:“這宮裡的別個妃嬪……”

“嗯?”小玄等她說下去。

雪若隔了好一會,才細若蚊聲般道:“是不是沒有妾身這麽糟糕?”

小玄怪有趣地瞧著她。

雪若面紅耳赤,幾要臨陣脫逃。

小玄抱緊她輕聲道:“愛妃與眾不同,委實美妙極絕!”

雪若顰著娥眉縮回他懷裡,咬唇道:“陛下無須哄人!”

“千真萬確,朕喜愛得緊。”小玄趕忙保證,沉吟道:“只是朕如此貪戀,不知會不會虧了你的身子……”

雪若此時已大大小小丟了數回身子,的確覺得周身酸軟疲憊不堪,卻毅然道:“只要陛下歡喜,妾即便是真的虧了身子亦在所不辭。”

小玄依然有些擔心,欲要節製,卻又戀戀不舍,猛然間想起在碧練島溪畔窺見的秘密來,心底一邪,忽在雪妃耳邊悄語道:“何不把你娘親那日教你的秘技使出來?”

雪若驀地一呆,訝然道:“陛下在說什麽?”

小玄見她面色陡變,心底虛了,改口道:“沒什麽。”

雪若這時已回過神來,心中隱隱猜著幾分,見皇帝嘴角似笑非笑,遂撲了上去,再顧不得什麽君臣之禮掖庭之儀,手揪爪撓嗔蠻不依地纏問原由。

小玄罕見她如此模樣,隻覺這溫柔如水的女子一急起來,竟是如此的嬌辣可人,有那麽個瞬間幾與水若無異,心底愛極,然卻抵賴不過,隻好將當日情形招了。

“陛下好不正經!竟然偷……偷聽人家娘倆說話!”雪若憤然薄嗔,本要說個“窺”字,話到嘴邊,終還是改做了“聽”字,再想到彼時母女倆身上幾乎絲縷不掛,更是羞得無地自容。

小玄又哄又慰連連告饒,幸得此時兩人坦然相對親密無間,這才得以過關,見雪妃性情溫厚,便又得寸進尺,在她耳邊慫誘道:“既然你娘親教了,倘不學以致用,豈非枉費她的一片苦心?”

雪若嬌靨含暈,只是默不作聲。

小玄見她似已動搖,便又親又抱百般哄誘,終聽雪妃蚊聲道:“娘教是教了,妾身也不曉得能不能學會……”

“試試何妨,咱們一起參詳!”小玄喜道,當即又與玉人調繆起來,這回更是極盡溫存,只求一窺丈母娘的房中秘術。

雪若細憶母親當日所授,依著法訣,默默行功,真氣於諸脈間流轉,沒過多久,赫感身上的疲乏似在消退,真個立竿見影。

小玄徐徐抽添,忽覺雪妃的花房裡燙熱起來,花汁隨出隨乾,竟變的光滑異常,同往時那種濕膩大不相同,裹得玉杵美不可言。

“有些古怪。”雪若細細嬌喘。

“妙得很!”小玄哼道,不由凝力提縱,愈感奇美。

雪若暗自詫訝,又覺體內某個原本不知的地方陡然清晰起來,真氣行至,竟如上了把看不見的鎖,即便快美一浪接一浪地襲來,也不再動輒即潰。

小玄抄起雪妃兩條雪似的長腿,高高推到乳上,寶杵插入,一下下滿滿地刨刮花壁研碾癢筋。

雪妃緊閉雙目,生澀地默運真氣,緊緊地鎖著驪關。

冰兒見自家主子已跟之前頗不相同,盡管皇帝百般折騰,娘娘也能婉轉相承嫵媚和應,不再輕易便癱做一團。

小玄見雪妃似乎禁受得住,心中暗喜,按不住將盤龍杵頻頻深送,又再去掏刺那花心下的銷魂小窩兒。

雪若娥眉緊蹙,凝著嬌軀顫抖個不住,苦苦地挨受君王的恣意撻伐。

小玄愛極了她那羞媚之態,突喝:“自個把腿抱了,給朕開著!”

雪若身子一顫,乖乖用手抱住兩條柔美玉腿,依言分得大開,心覺著實淫褻,隻羞得雙頰如燒渾身皆燙。

小玄傾軀壓上,騰出手來扯開玉人襟口,放出一對滴粉搓酥的翹乳,顛拋兩把,扣在掌中大力揉搓。

雪若媚眼如絲,昏昏沉沉地望著從男兒指間露出的兩顆乳尖,正全不由己地妖豔著怒勃著,然後就被揉搓得七零八落,靡蕩不堪。

小玄瞧著瞧著,隻覺饞人之極,突地俯下頭去,將雙峰上的豔麗櫻桃擠做一處,張口一頓猛吸狠吮,接又或吞或咂,百般戲耍。

雪若上下皆酥,照著母親所援的秘法,極力運轉脈中真氣,對抗著幾將自己淹沒的如濤快美。

小玄直起直落地樁著杵著,雄碩的肉棒交替砸向花心與其下的嫩窩,突地面色一詫,棒頭似給什麽咬了一下。

雪妃嬌嚶一聲,兩隻嫩筍似的尖尖白足乍然繃緊,在空中挺得筆直。

小玄心中大奇,再次深深插入,頂到花心之時,龜頭前端又給清清楚楚地咬了一下。

雪妃緊縮香肩,好似不意咬著了顆石頭。

“你在咬人?”小玄訝問。

“不……不知道,真氣一走到那裡,就……就那樣了……”雪若彷徨搖頭,顫哼道:“陛下莫再碰那兒啦!”

小玄眸底浮出抹邪色,反將鐵杵深刺,牢牢抵住美人的心子,隻覺其上仿佛開了張嫩極的小口,小兒就乳般一下下咬著龜頭,還有道似有若無的吸力在馬眼裡淺淺地吮著,不禁美得直抽氣兒。

“陛下陛下……”雪妃眸光亂晃嬌呼不住。

“咬!再咬!不許停!”小玄喝令,隻爽得渾身緊繃背脊生麻。

“不行……不成了!”雪妃哭腔顫哼,拚力操控已有些駕馭不住的真氣。

但君王只是不依不饒,仍舊貪戀不休。

“陛下饒命,妾身挨不住了!”雪妃倏地嬌喊,雪膚起栗,驪關松動,嫩蒂下方的眼兒猛然綻開,標出一小股微濁的水漿來。

“雪兒,我們一起來!”小玄沉喝,倏地狂抽狠插起來,杵杵力透花心。

雪若還是頭一次聽見他這麽叫喚自己,心頭一震,渾身皆痹。

冰兒手兒在腿心裡飛快地動著,猛聽一聲驚心動魄的悸啼,抬頭望去,見娘娘美目輕翻腰背離席,兩條白玉似的長腿死死盤在皇帝腰上,雪腹不住抽搐,仿佛就要仙去,而皇帝有如凝固,隻一個姿態地往下壓往下挫,似要將銅澆鐵鑄般的寶杵頂穿身底的美人。

她眸濕眼花地呆呆望著,驀地嬌軀一震,蜷下身子痙攣起來,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

不知過了多久,雪若才微微動了一下,發現自己已被皇帝抱在懷裡,毯子披在身上,便又懶懶地閉上了眼。

“果是天下父母心,咱娘傳了好一門神奇的功法!”小玄微笑道,猶覺回味無窮。

“萬歲爺驍勇,娘教的功法雖然奇妙,但依然難以與陛下匹敵。”雪妃嫵媚道,聽皇帝用了個“咱”字,心中既是歡喜又是甜蜜。

“對了!朕也有一部秘鑒,乃是海外仙家所授,據說是天地第一的雙修至寶,隻不知是否名副其實……”小玄道,卻是想起了逍遙郎君所贈的歸墟寶鑒。

“既是仙家所授,多半非虛。”雪妃應道。

小玄從兜元錦中取出玉玦,默念龍九公主所授的啟玦禁咒,旋見金光閃耀,數行細小金字虛浮在玉玦上方,似是目錄,信手點去,又躍出一篇篇由更多金字組成的文章來。

“這等有趣!單這收錄秘鑒的玉玦,便是個難得的上寶。”雪妃嫣然道。

小玄躺在簟上,摟著她一起懶洋洋地看。

雪妃隻覺親密之極,鳥兒般依在他懷裡陪著瞧。

過沒多久,兩人面色漸漸凝重,齊盯著懸浮在眼前的行行文字,幾乎忘記了呼吸。

莫說小玄,就連雪妃,也已看出眼前文字記載的是一門門絕世功法,包羅萬象珍奇非凡,令他們猶如推開了扇通往另一個天地的大門,進入了個堆滿至寶的秘境。

就在這時,小玄的影子微不可察地拱動了一下,一雙血赤的眼睛在暗黑裡盯住了空中的文字。
2021-6-7 12:34#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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