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 yajayaj: 退出 | 短消息 | 控制面板 | 搜索 | 幫助

RSS 訂閱當前論壇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170  1/6  1  2  3  4  5  6  > 
     
標題: 江山雲羅(第1-12集‧05) 作者:九叔林笑天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1-12集‧05)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4-1發表於SIS


                         第1集 昆侖鐘鼓

          ◆楔子:醫鬧糾紛 此生何世

  「砰……」一記類似板磚之類的硬物,砸破了裝滿了湯水的罐子,發出清脆
又略帶沉悶的怪聲!

  「撲通……」緊接著,像是軟趴趴的沙袋子被人放開,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
量倒在地上。

  不大的空間裡,人聲鼎沸突然變成死一般靜寂,讓人不敢相信在這個喧囂浮
躁的社會裡,竟然還會有一處安靜得可以參禪的地兒。

  可惜好景不長,無數殺雞一般撕心裂肺的尖利叫聲,無論好聽不好聽,順耳
不順耳地如同超女海選大賽一般毫無顧忌地飆起。不知是由於發自骨子裡還是來
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尖叫聲竟然持久沒有斷絕,連「此起彼伏」一番都沒有機會。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

  「快快,快報警!」

  「出人命了……」

  「血!!!!!!」

  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大量奇奇怪怪的驚叫聲,感歎聲,伴隨著倒在地上那人
開始逐漸模糊的意識。

  倒在地上的人穿著醫生特有的白大褂子,腦瓜子破了個血洞。汩汩流出的鮮
血正兇狠地拉扯著生命的氣息,無情地離開原本與它們融為一體的軀殼。

  「打120叫救護車,快打120!愣著幹什麼. 」

  這是吳征所能聽見的最後一句話,也是最好笑的一句話。自己就在醫院裡,
狹長的急診室過道叫什麼救護車?趕緊讓四輪擔架床過來是正經。媽的,剛才分
明是孔老二的聲音,狗屁不通的內科主任醫生,專給自己小鞋兒穿。人命關天的
時刻,城裡赫赫有名的內科專家居然在吼叫著打120。

  或許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巴不得我快些死了吧!

  吳征的內心裡湧起一陣荒謬感。奇怪的是,荒謬感的湧起,居然暫時掩蓋了
腦門上劇烈的疼痛和心中同樣不缺乏的悲哀和恐慌。

  荒謬藝術!

  這就是荒謬藝術麼?

  全身一陣失重般的感覺過後,吳征便陷入了一片空明的狀態。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再看一看眼前的世界,眼皮抗議著不聽指揮;想再聽一聽
身邊嘈雜的聲音,即使是平日裡常人無法忍受的尖叫,卻發現聲音這種東西完全
和他隔絕;想張一張嘴,哪怕是很慫地呼一聲痛,也根本無法做到……

  迷離之中,往事一幕一幕如同電影片段一般在腦海中浮現。自己這麼個無父
無母的棄兒,在孤兒院中被社會救濟到九年義務教育結束。沐浴在新社會的光輝
之下,吳征並沒有消沉或是破罐子破摔,隨隨便便進入社會混一輩子。這個善於
總結的孩子在翻閱了無數本有關於讀書才有出頭天,或者學會數理化,走遍全天
下的故事後,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靠著自己繼續唸書的道路。

  抱著出人頭地的美好願望上了高中,靠著一點點救濟金和拚死拚活地給人刷
盤子,搬煤炭,掃馬路,勉強維持著生活和學費。什麼?獎學金?一個要用大把
的時間去維持生計的孤兒,吃的是鹹菜加米飯或者饅頭夾鹹菜,還有能力拿獎學
金麼?吳征有點小聰明,這樣的絕頂天才和他就沒關係了。

  硬著頭皮,淒淒慘慘慼慼地念完了三年地獄般的高中!或許是這份精神感動
了上天,倒楣了十八年的吳征終於轉運了,夢寐以求的醫科大學骨科學系本碩連
讀錄取通知書之外,還附帶著慈善基金所有學費贊助。

  幸福突然到來的那天,依舊住在學校高中殘破不堪宿舍樓裡的吳征,一路狂
呼著奔上後山,像個瘋子一般一會兒狂笑著在地上打滾,一會兒又伏地嗷嚎大哭。
搞得學校在隨後一段日子裡始終飄蕩著後山的神秘傳言。有說山上住著個瘋子的,
有說山上在鬧鬼的,每個人說起來都是諱莫如深,不一而足,總之是生人勿近。

  始作俑者吳征同學哪有心情管這個,踏進大學校園,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比
起高中三年,大學簡直才是正常的人間。

  不需要每個學年開始前再為學費發愁。

  平時做做家教,接些發傳單之類的兼職收入也遠遠超過了刷盤子,吳征從此
告別了一日三餐與之相伴三年的酸菜饅頭……

  雖然因為居然患有重度暈血症而在學業上受到諸多限制,雖然因為從小到大
的辛苦生活實在不懂得什麼品味,情調,從來無法和某個女生長期穩定交往。即
使有那麼一兩個對他的誠實可靠芳心暗許,也在知道他大大超越時代的「無產階
級」身份逃之夭夭。

  吳征還是順利地畢業了!作為一名包攬了五年獎學金的尖子生,又沒有太過
離譜的要求,理所當然,探囊取物般拿了份縣城醫院的工作。

  中學是地獄,大學是人間。現在呢?體面的職業,不錯的工作環境,可觀的
收入,配上水靈可愛的小護士們,天堂,天堂哪!午夜夢迴,依然孤身一人的吳
征把人生總結為三個階段!如今身處天堂階段,美,嘿,真美啊!

  當然,天堂裡有個不招人喜歡的玉皇大帝,吳征背地裡瞪著孔老二那張滿是
肥肉的麻子臉暗暗咒駡,長得就一副反派的模樣!可惜,一個老實人,苦了太多
年,也實在苦得怕了,自己今天的地位來得實在不容易不能失去,他天生比旁人
落後得太多,咬著牙追趕了二十多年,難免心中患得患失。

  夾著尾巴做人,只想著安穩過完一生的好人,卻天不遂人願。

  120送來個急診病人,吳征坐鎮急診科,剛聽了聽心脈病人便突然斷了氣。
真是出門撞衰神,帶著病人來求醫的幾個留著黃毛刺青的小年輕死活不肯接受他
的解釋,一通流利的粗口加上兇神惡煞的表情,嚇得漂亮的小護士們如同受驚的
小雞。吳征環顧四周,孔老二診室大門緊閉早早做了縮頭烏龜,幾個護工在一旁
事不關己埋著頭彷彿看不見一般。作為在場唯一的年輕男士,剛剛要表現下男子
氣概,卻彷彿點著了火藥桶。領頭的小年輕順手拎起吳征桌面上的硯臺,狠狠地
砸在那一顆有些木訥的頭上。

  ——那是吳征準備坐診無聊的時候,練習毛筆書法,娛樂自己,陶冶情操的
硯臺啊!如今成了致自己於死地的兇器!

  老實人,總是受欺負的;老好人,總是,那麼的悲哀。

  這一輩子,我做了什麼有意義的事情麼?

                ◇◇◇

  吳征胡思亂想了許久的時間,這位醫科高材生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腦門上的血洞是致命的傷口,已經傷及腦漿,神仙來了也束手無策。隨著血
液的流失,什麼五感六識早就失去了作用。隨著呼吸的逐步減弱直至斷絕,頭殼
裡那點腦漿子除了看上去像豆花那麼水嫩以外,不應該有別的附加價值。

  可是,可是為什麼我還能想,還能思考,還能,還能分析一下我的腦漿子長
得什麼樣子?

  吳征狠狠地打了個寒噤。

  驚天地,泣鬼神的寒噤就像聽了幾百個冷到極點的笑話,室內溫度驟下降五
十度一般,吳征全身一陣哆嗦。

  他有些愕然地動了動手指,能動?蹬了蹬腿,有點兒麻,勁道還行。

  勁道還行?吳征一個激靈,居然翻身坐了起來。

  原本中度近視的眼睛此刻清朗了不少,眨了眨眼,沒有模糊生澀的感覺,我
的博士倫哪去了?

  摸不著頭腦的吳征突然愣住了,眼前的場景對他而言太過震撼,太過恐怖。
上百具屍體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地排在地上,呈不規則狀。

  「嗡」的一聲,吳征的腦殼裡發出炸雷似的一聲巨響。作為一名在和平年代
生長的老實人,雖有醫生的學習與工作經歷,平日裡連遠觀解剖一具屍體都能胃
海翻騰,恨不得將上星期吃的青菜一起吐個乾淨。陡然間出現在一座修羅場正中
央而沒有立刻嘎地一聲抽過去,已經是個了不得的奇跡.

  直到一股又腥又濃的溫熱液體噴得他滿頭滿臉,突然變成紅色的視線讓吳征
更加驚恐,怪叫一聲,忙不迭去伸手朝臉上抹去。

  這不是一個二十七歲的成年人應有的叫聲,細嫩,奶聲奶氣,聽在耳朵裡妖
異可怖。可是聲音的主人已顧不上這些,受到太多駭人場景刺激,吳征早已在崩
潰的邊緣,手掌抹下的一捧鮮血無疑是給他的最後一擊,更何況面前的小手掌是
如此的細嫩而可愛。

  恐懼重創了吳征的腦部神經組織,使他的面部呈現一種奇怪的扭曲,上排牙
齒齜出嘴外,死死咬住了下唇,左眉高右眉低,半邊臉頰高高鼓起。

  就在他腳下一軟眼看徹底暈去,鼻尖傳來了淡淡的女子幽香,一隻溫軟的手
將自己攔腰抱起,臉頰緊緊地頂在兩座初具規模的柔軟山包上……

  一名長相娟秀,身材苗條的女子臉露哀戚不忍之色。頭上的隨雲髻顯得她依
然待字閨中,看年齡,也不過二八年華,身手卻矯健得很。她的左手緊緊抱著一
個不到三歲的小孩,手臂穩定慈愛而堅實,似乎泰山崩於前也不會放手。右手倒
提著的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隨著手腕的抖動劃出一道優美的光弧,輕巧地刺殺
了面前手持大砍刀的殺手。鮮血滴滴答答順著劍鋒流向腳下的土地。

  「師兄,咱們終究還是來得遲了些!」她面前那位三十五歲上下,三綹長須
面容清雋的中年男子並不答話。他探出兩根手指一搭女子懷中小孩的手臂與鼻息,
確定孩子生命無憂,深鎖著的雙眉才略微舒展!

  秦歷元起六年,大秦西陲邊界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村突然殺進了一群披著袈裟
的喇嘛。小山村被這夥兇神惡煞般的殺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血洗,雞犬不留。
——除了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幸運地為路過的崑崙派高手救下。

  傳說之中,那個孩子面臨如此慘劇居然沒有放聲大哭,甚至悲憤之色都遠遠
蓋過了驚恐。只是由於過分悲痛身心難以承受而昏迷過去,他緊咬著下唇,咬出
了鮮血,由此強忍著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日後的崑崙掌門,「六合煙雲」奚半樓當即收這個孩子為徒。作為天下第四
大門派的崑崙派首席弟子,自藝成以來以一手青雲劍法與青雲內勁名滿天下。能
得到他的垂青,是一件祖墳冒青煙才能碰上的好事。這個孩子,也因在村莊修羅
場中超乎年齡的表現被冠以天才之名。更為神乎其神的是,孩子清醒之後面對著
奚半樓的問話,居然應答如流條理清晰,自稱名為吳征。

  吳征二字,搭載著奚半樓的「煙雲」之號一同名滿天下。

  據稱,大秦西北面的北燕國第一門派,也是天下第一門派的長枝派掌門歎息
一聲:「惜乎少年英才投入崑崙旁門,明珠暗投,明珠暗投!」

  孩子入門三年以後,奚半樓正式接任了崑崙掌門。同一天,崑崙山頂上賓朋
雲集,武林高人齊聚,眾多的大秦朝廷要員均派人送來重禮恭賀。

  五歲的吳征跟在師傅的身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行著各種繁文縟節。

  「這位定是奚掌門的愛徒吳征小友,果然是個漂亮小子!」

  「奚掌門目光如炬,挑選的徒弟定是極好的!」

  耳中各種溜鬚拍馬之詞不斷,吳征盡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心裡卻是不斷地
重複著三年來無數次泛起的冷笑:天才,狗屁的天才!分明是一個驚慌失措導致
顏面神經失調的傢夥。

  「征兒,再忍耐一會兒。你師傅榮登掌門是件大事,這些子禮節不能亂了省
了。你可得委屈些再忍忍,今兒上山來的可有一多半抱著看看你的心思,若是丟
了醜,咱們崑崙山的臉面也不好看。」三年前將吳征抱回山中的林錦兒見吳征臉
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目光逐漸散亂不斷地走神,猜測他心中早已不耐煩,心疼地
將吳征拉到一邊,半哄半騙地叮囑勸說。

  鼻中飄來年輕師姑的處子幽香,吳征煩躁的心情登時安寧了不少。林錦兒半
蹲在地上,一襲絲質的長裙如荷葉一般散落在腳下,三年前吳征來到山上,小師
姑芳齡十四,今年也不過十七歲,論起實際年紀來比吳征還要小上許多。如今卻
如同慈母一般對自己寵著疼著,老天爺,實在愛開玩笑。

  吳征擺出一副深沉的表情,雙手在背後握住,操著稚嫩的童音感歎道:「介
就是人生啊!」

  林錦兒忍俊不禁,卻沒有多少愕然的神色,對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見怪不怪。
輕輕拍了拍吳征的臉道:「好,好,人生就是如此。崑崙山的小天才還不趕快過
你的人生去!」

  說罷,又替吳征整了整衣衫,口中哄到:「快去,惹得掌門師兄生氣挨板子,
我可救不了你。」

  吳征歎了口氣,偷眼瞄向正在廳堂,正與貴客寒暄的師父瞥過來的眼神著實
不怎麼好。他心中再怎麼老大的心不甘情不願,也不得不邁開雙腿回到自己應處
的位置上。左右搖晃的腦袋有著搖頭擺尾少年老成的滑稽之外,竟讓林錦兒品出
了一絲蕭索之感

                ◇◇◇

  「聖……旨……到!」一記尖細的聲音響起,卻猶如魔音一般穿透了在場每
個人的耳膜。

  廳堂之中短暫地騷亂起來,聖旨的到來沒有任何的徵兆,誰也沒聽到一絲風
聲。奚半樓當先走出廳堂,左手扯著吳征,其餘的賓客跟在二人身後魚貫而出。
只見廳前的平臺上,一個鬚髮已白的老者身披太監服飾,手中恭恭敬敬捧著一卷
金黃色的帛書,身後跟著兩名中年的太監。老太監年事已高,消瘦的身體似乎一
陣風就能吹倒。可是就在此時,在崑崙山門看守的兩名知客弟子才氣喘吁吁地跑
上山來。知客弟子武功並不弱,崑崙派更以輕功聞名於世,他們的腳程居然比不
過一個老太監,來賓不認得老太監的,心裡俱感到一絲訝異。

  奚半樓不敢怠慢,忙命人擺上香案,跪在地上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十二年,常思聚天下賢才以安邦定國,卿武
衛中郎將,崑崙名士奚半樓,武藝超群,更兼人品端正,素有賢名。今特加封奚
半樓奮武將軍,涼州兵馬校尉!欽此!」

  吳征面無表情地隨著師傅跪地謝恩!自從穿越之後,他最感到意外的便是這
一點,這個世界的武林人士沒有半分前世武俠小說裡高手們那種傲王侯的風骨。
出名的高手全都身背一官半職,至於像師傅這樣的絕世人物,更是早早就封了個
武衛中郎將的官職。雖人在昆侖不在京中赴任,只是個掛名的虛職,足顯身份之
榮耀。

  他最不爽的也是這一點,作為一個崑崙派大師兄還有天才之名加持的傢夥,
如果不仗勢欺人,做個在陽光明媚的午後,帶著一幫狗腿子調戲良家婦女,順便
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簡直是暴殄天物。今後要是身掛個一官半職還怎麼做這等有
情趣的事情?何況當了官兒難免涉足泥潭,實非自己所願。——娘的,這個世界,
比我原來的那個危險很多啊。

  如今師傅接任掌門,立馬又封了將軍,還是個執掌兵權的實職。聽說涼州刺
史年事已高,不日就將告老還鄉,到時候兵政一把抓,師傅這個兵馬校尉接掌涼
州大權做個封疆大吏指日可待。只是,這與我何干?

  我是個出色的內科醫生啊,為此我努力了二十年,才剛換到一份可以安逸一
輩子的生活,卻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個不搭旮的地方。本碩連讀的專業失去了現
代化醫療儀器的支援,折扣打得不是一星半點。遠離了青黴素,消炎藥片,自己
剩下的本領還有多少?

  想到這裡,他恨恨地捏緊了拳頭,旋即又自嘲而無奈地笑笑。

  扭頭望瞭望遠處的天邊,大片的烏雲正晃晃悠悠地飄到頭頂,隔斷了天,遮
住了地,雲羅深旋。吳征皺了皺眉頭,天地間萬象總是變幻無常,就好像自己難
以捉摸的人生?

  那一場毫無品質的……狗屁穿越啊!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21-12-27 18:04 編輯 ]
2016-7-29 21:11#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1集‧01~04)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4-3發表於SIS

                        第1集 昆侖鐘鼓 
 
                    第一章  世稱神童 青雲直躍

  高原的氣候相比起平原,寒冷的時候要多得多。

  巍巍崑崙,另外一個世界中人們稱他亞洲屋脊,更是眾多神話傳說的來源。
這個世界裡沒有元始天尊,西王母或者姜太公。可若登臨山口處往下望去,崑崙
蔚為奇觀的千溝萬壑,皚皚白雪,如同奔騰洶湧的白色駿馬群正足踏風雲,滾滾
而來,一眼望不到邊際!

  崑崙的風姿並未因世界的不同有任何減弱,只是少了許許多多神話傳說的潤
色,讓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覺得總是缺少了一些內涵,找不到更多的歸屬感。

  崑崙派的地盤當然不能覆蓋整個崑崙山脈,總壇位於山脈最東部,倒是距離
大秦的京城成都不遠。

  時光悠悠,掌門奚半樓被聖命涼州兵馬校尉之後不久,便離開總壇往涼州赴
任,每年倒有十個月要呆在涼州為朝廷效命。二師姑林瑞晨嫁與了大秦諫議大夫
胡浩為妻,除了偶爾的回山省親,大多數時間也不在山上。於是崑崙派日常的事
務,都交在四師叔顧不凡與三師姑陸菲嫣這對夫妻身上。

  崑崙的尊卑以入門時間劃分,師父的年齡又比幾位師弟妹大了不少,奚半樓
名滿天下之時,顧不凡等人武藝尚未大成,也就沒有閒情來收個徒弟壯大崑崙的
香煙。——人的自私本性如此,到哪裡都不例外。

  於是乎吳征就成了這一代弟子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人!

  傳遍天下的「天才」之名,崑崙派都認可,只因都親眼所見「天才」之實。
奚半樓穩穩超出同輩的武藝,身為封疆大吏在大秦朝廷裡的強大影響力,他的嫡
傳弟子吳征被當做自然而然的崑崙派未來接班人重點培養。

  外界傳言,這個小孩子三歲起就能脫口念出對仗工整的詩文,四歲就纏著師
父要學習武功,五歲就把崑崙輕功「青雲縱」練得像模像樣。總壇中央那棵蒼天
的大樹他手腳並用,不一會兒就能爬到樹頂。傳得神乎其神。

  實際如何?呵呵,當然奚半樓和吳征這對當事人最清楚不過。

  當然,吳征的確有太多驚艷的表現。——傳言總是真假混雜。禦下極嚴的奚
半樓也不得不對吳征另眼相看。

  「孩子遭逢大難身世可憐,心思重,難免有些子桀驁不服管教,沒有什麼出
格的事情,就由著他去吧!」

  奚半樓臨行前的刻意交代,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天才兒童的青眼有加。

  世間本就是沒有秘密的,即使沒有電話,沒有網路,八卦的事情傳播得一樣
迅速而廣泛。遠在北邊的北燕,東方的盛朝,吳征的名字一樣響亮。人們樂意談
論這樣一個天才,然後寄希望於自己也能有這麼一個天才的兒子,或者像奚半樓
一樣好運氣,路邊撿來一個天賦異稟的寶貝徒弟。可憐天下父母心,到哪個世界,
也還是一樣的。

  天才的童年過得要比上一世幸福許多,無父無母的身世是相同的。卻有一個
如嚴父般的師傅,一個如慈母般的小師姑,還有一群崇拜著自己的童年玩伴。比
起孤兒院阿姨,總要親切得多。

  上山兩年之後,身邊陸陸續續就加入不少小孩子大孩子。崑崙對吳征另眼相
看,對其他的弟子要求卻極為嚴格,身為大師兄的吳征自然成了孩子王。

  這樣一個世道裡,大師兄的意義和吳征前世的「學長」不同!所謂的學弟無
法與學長抗衡,最最主要的原因在於身體發育導致力量上的差別,簡言之,打不
過。傳統觀念裡的尊卑意識,已經很淡薄了。

  而這個世界裡的師兄與師弟則是一個很嚴格的界定,屬於神聖不可侵犯的尊
卑問題!不分尊卑,就等於欺師滅祖,就算小孩子不懂事,重重的一頓板子是免
不了的。

  小時偷針,大時偷金這種道理換到這裡,就是小時目無尊長,大時不尊天子。
不尊天子,那是要誅九族的!

  「楊宜知啊!過來,快過來。」吳征半靠在一面傾斜的大石板上,有氣無力
地揮著手招呼身旁的三師弟。

  長得五大三粗的楊宜知聽見大師兄的召喚,立馬放下手中的石墩子,屁顛屁
顛地跑了過來。那一身腱子肉迎風抖動,不過十一歲便能練成這樣,讓吳征很懷
疑這傢夥完全發育之後會變成怎麼一個怪物。

  「大師兄有何吩咐,小弟立馬給您擺平。」

  擺平這個詞兒是吳征嘴裡冒出來的,楊宜知認為:以大師兄出口成章的學問,
哪是咱們這平常人可以揣測的?「擺平」一詞涵義之深刻,韻味之雋永,難有其
他詞彙堪與之匹敵。從此就成了他的口頭禪!

  門派裡除了大師兄吳征,二師兄戴志傑就以行三的楊宜知為大。平日裡一群
孩童鬧彆扭,沒少聽見他大嗓門裡關於「擺平」的叫囂!

  已經九歲的吳征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大兩歲的師弟樂在其中的樣子,咧了咧嘴,
啥時候我成了黑社會老大?他指了指小腿,不用開口吩咐,楊宜知已經心領神會
地叉開手掌,用力適度地揉了起來。

  吳征滿意地吐出一口氣,側過腦袋瞄了瞄剛才登上的山崖!

  呈九十度垂直於地面的山崖上,稀稀拉拉叉出幾棵小樹,山風吹拂下顯得瑟
縮而無奈。不規則突出的山石便是為數不多的落腳點,在前輩們反覆的攀爬,腳
蹬之下,變得晶瑩透亮。山崖叫做青雲崖,古往今來,這裡不知出了多少以青雲
縱名震江湖的輕功高手。

  從明日起自己就不是身份尊貴的大師兄了啊。青雲崖側這片人煙罕至的小院
便是自己修行之所,這樣的選擇,到底是正確還是大謬呢?……他突然皺了皺眉
頭,想起四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著自己,「練就最好,不練,也得練!」話語裡毫
無迴旋的餘地。

  吳征雙目憤恨地看著中年男人——崑崙掌門,強行把自己收為徒弟的奚半樓,
同樣堅決地搖了搖頭。開什麼玩笑,自己一個小孩子要爬上那棵蒼天的大樹,萬
一失了手掉下來摔沒了,哥們兒還玩個屁啊!

  「哼,膽子如此之小怎能成大事。你還想不想報仇了?」奚半樓眼裡浮現出
恨鐵不成鋼的鄙夷。

  吳征啞然,總不能說那天死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吧?太過驚世駭俗!

  奚半樓不再說話,右手一遞。

  看似簡簡單單的一遞,已經是第四十八次。吳征也用了四十八不同的方法,
這一次他沉肩,縮頭,著地一滾,可是滾到一半就覺得身體一輕離地而起。第四
十八次一遞依然沒有躲過去!

  奚半樓如同一抹青煙般離地而起向樹頂竄去,完全違反了地心引力的常規物
理知識!只是偶爾在這裡一蹬,那裡一扶,便到了離地近十米的樹枝上。找個樹
杈子放下吳征,翻身張開雙臂,大袖飄飄如同只雄健的蒼鷹落地,沒有二話。

  趴在高高的樹上,吳征心裡大罵!又想起前世曾讀過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患
有恐高症的報告。心中湧起一股悚懼的感覺,雙手牢牢抱定面前的樹枝,一動不
敢動。

  「要領都與你說過,自己想辦法下來!」樹下傳來那個中年男人冷冷的聲音,
不帶一絲感情。

  一句粗口爆到嘴邊,終究硬生生地嚥了下去。他並不懷疑粗口一出來,奚半
樓會毫不留情給他一頓胖揍。不因為別的,侮辱師尊或者侮辱師尊的先人,這一
條理由就足夠了。只能怪自己命苦,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又變成別人的徒
弟,我,我又沒想做你的徒弟,哪有這麼強買強賣的!還有沒有人權了?

  吳征胡思亂想之下卻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權,更沒有義務教育,也
不會有孤兒院這種慈善機構。自己做了中年人的徒弟,其實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至少在地位尊崇的崑崙派,足以保證衣食無憂,日後還有更多出人頭地的機會。
比起上一輩子的淒慘童年,已經幸福幾許。吳征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努力了二十
多年念的書,居然沒有享受到成果!就像這個時代裡練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終於大
成,卻剛下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把重型狙擊槍一槍爆頭一樣。這是多麼不公平,
多麼冤枉,多麼憋屈鬱悶的事情。

  想歸這麼想,吳征是死活不肯動彈一下的。中年人下了樹,便尋了塊地方自
顧自地打坐練氣起來。

  兩人一上一下各行其是,各自對峙。一彎新月跳出了山尖,又躍上了中天!
待到月兒再落下山腳,漫天繁星退散,一輪紅日驅散了陰濕的寒氣,趕跑了黑夜
的靜寂。

  雞叫三聲,奚半樓終於收了功法站起身來重重哼了一聲。雙目往樹上一瞥,
吳征早已困頓不堪,五歲大的孩子在樹上熬了整整一晚,實在難為。幸好他心智
之堅定實非常人可比,前世孤兒的經歷,對意志力是個極大的錘煉。

  奚大掌門冷淡的雙眼裡透露出一絲欣賞,一絲訝異。

  這個小孩子確實不簡單!

  吳征在樹上掛了整晚,只覺度秒如年!他並非不懂變通之人,畢竟在這個世
界呆了三年,再怎麼不爽不服,也不得不認命。尤其是對自己恩同再造的崑崙派,
心中還是很有幾分感情的。身世可憐的人都有一個特點,總是特別在意於他們有
恩的人。

  吳征已經把崑崙當成了自己的家!雖然歸屬感還不太強烈,總是自己的家。

  但是認命不等於有足夠的膽量!

  找個人把你掛在三層樓高的樹杈上,告訴你這麼著那麼著就能安全地,飄飄
然地,瀟灑出群地落在地上。你幹麼?

  人類的天性和本能,是通過這個物種長期的五官認知而形成,再通過遺傳基
因的記憶體不斷地延續給下一代。比如小朋友一出生就知道吃奶,比如除了部分
白癡,大多數人不用教就知道怎麼繁育下一代。

  這個世界的人看多了高飛高走的俠客,多少代地傳播下來,早已形成了一種
根本的認識,人,是可以做到這些的!——只要你有方法。這是通過長時間的累
積形成的基本觀念,乃至成了基因中的傳承。因此,當這種方法,那些武林門派
的武功法訣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心裡有的只有激動和恨不得馬上開練的迫切期
盼。

  吳征沒有關於武功的天性遺傳!上山三年了,每當他看見師傅師叔師姑們像
拍電影一般將手中的長劍舞起一片青光,在自己面前飛來飛去如天外游龍,如鴻
飛冥冥,心裡總有不真實的感覺。——這實在太違反我心中神聖不可侵犯的牛頓
定律與物理學常規了。相比起其他,「科學」的思想觀念對吳征的影響明顯要大
得多,或許,這也是一種基因的遺傳?

  是的,我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你們能做的,我未必能做。

  練武藝防身自然是極好的,練得沒了命可大大划不來。

  這個世界沒有人瞭解吳征,連他自己,都拿不準自己。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你奚半樓就斷定我可以?屁!

  輕功法訣在心中已經反覆念了無數遍。飛躍之前如何提氣,落腳之時如何運
勁,身體怎麼保持平衡,怎麼借勢使力,早已滾瓜爛熟。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掛在樹上的感覺,不好受,很難受,受
不了!吳征數次看了看地面,想從樹上跳下去,最終還是鼓不起勇氣。只能心中
感歎,想和做,為啥差距就那麼大涅?想要出聲討饒,又實在礙不下面子。

  正昏昏沉沉,人影一花,自己不待見的中年人出現在眼前。牛脾氣一起,強
打精神扭過頭去不理。

  奚半樓見他依然如此硬氣,實在有些哭笑不得。這都慣出什麼毛病來了?寧
肯在樹上趴一夜,也不願試一試輕功法訣?嗯,意志力到是極佳,只是用錯地方
了吧?

  奚半樓尚未婚配,聽說曾有個心儀的女子可最終沒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件
事在崑崙派裡幾乎屬於禁忌,沒幾個人敢說,敢說的也都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依然擁有著包容和愛心,人性裡總是有善與惡的部分並存,惡
念大不相同,而善念則幾乎相似。

  奚半樓第一次發現自己是不是和愛徒存在著溝通障礙。一直被作為崑崙掌門
培養,直到正式接掌崑崙派,他始終保持著威嚴與生人勿進的不苟言笑,這是一
派之長的氣度。可是對這孩子……

  奚半樓忽然悟到些什麼,雖說語氣還是冷冰冰的,話語中卻透出幾分關切與
妥協道:「跳下來,師傅接著你。」

  吳征有些愕然地看著中年男人,心中湧起許多暖意。這個男人對自己相當嚴
格,難免遭到各種腹誹,不過確有一派之長的氣度——言出如山!他目光中的變
化自然瞞不過奚半樓,崑崙掌門對他點了點頭以示鼓勵,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舉起
雙臂,顯然是在說:「別怕,師傅會接著你。」

  雖然是個心智接近三十歲人的怪胎兒童,還是會被感動的。人的一生總是需
要各種各樣的鼓勵和關愛,不是嗎?

  這是吳征第一次施展輕功,奚半樓從前怎麼想不知道,吳征自己是感到萬分
意外。他對自己的天才之名心知肚明——都是狗屁。原以為輕易便要失誤摔下,
然後被奚半樓接住。可想不到的是,他做的很好,甚至完美!

  幼小的身影提氣,躍起,飄落,幾個轉折和借力,穩穩落在地面上。吳征愣
了半晌,臥槽,難道老子真的是……天才?

  奚半樓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隨即便給了天才怪胎一個適合他身份和天
賦的新題目:「很好!明日起到青雲崖去……」

  師傅的關愛教學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要去涼州赴任。

  說起代師傅執掌崑崙派的四師叔顧不凡和三師姑陸菲嫣這對夫婦,吳征總有
那麼些難以言明的頭疼。

  顧不凡奉奚半樓為偶像,舉手投足都和師傅有極大的相似,一樣的不苟言笑,
一樣的一板一眼。

  陸菲嫣則是世間一等一的絕色美女!峨眉淡掃鳳目流連,高挺的鼻樑下兩片
花瓣般的香唇彎如月牙,笑起來甜的沁人心脾。更難得的是身姿高挑修長窈窕有
致,一對酥胸渾圓飽滿若不是衣襟刻意裹得嚴實,幾要破衣而出。可看胸前衣料
緊繃的模樣,又不由得為之擔心被撐爆了。

  一抹腴腰真可謂減之一分則瘦,增之一分則肥。偏生下方的豐臀圓沉如蜜桃,
從胸至臀落差之大令人乍舌不已。

  至於兩條修長玉腿則是她身上極為顯眼的部分。膚光雪白,足踝渾圓,蓮步
款移間長腿交錯結實有力,彌漫著性感無比,嫵媚與英風兼而有之的誘人風情。

  崑崙派財力雄厚不過門派裡倒是簡樸。當然吳征的觀點是:你丫的駐地在那
麼高的地方,建房子也麻煩吧?因此居舍占地不廣,三三兩兩大都是緊挨著。即
使顧陸二人也沒有單獨的小院——那是掌門才有的待遇。他們的居所和吳征的同
處一院緊鄰著,托當代大師兄這一身份的福,天才怪胎倒是有個單間,雖然不大。

  顧陸二人當然比不上林錦兒對自己像親兒子的一樣的寵愛,不過也委實不錯。
只是有一點讓吳征太過痛苦。——這夫妻倆在床上的動靜太過狂放,以至於原本
隔音效果極佳的厚重牆壁也沒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其餘的房舍小院還隔著段距離,
夫婦倆或許也因為隔壁住個屁大的毛孩子才敢如此放肆吧?

  搬進小院已有一年,五歲的吳征躺在床上,聽著隔壁纏綿悱惻的呻吟聲。完
了,今晚又是個失眠的日子,不知陸師姑現下是被擺放成哪種姿勢?又是如何得
媚態絕倫呢?

    作為一個資訊爆炸的社會裡成長起來的男人,各類av影片在腦海裡儲存得
著實不少,而小小的身體雖還不至於金槍一柱到天明,可早已發育成熟的腦子裡
各種想像卻是無法控制的呀——蒼天,你需要這麼把我玩得樂此不疲麼?下面那
根白白小小的東西……現在真的很硬啊……

            
                     第二章   林中有目 顧盼生輝
  
   青雲崖巍巍矗立,落腳地極少的光滑崖面連最善攀爬的靈猿都需小心翼翼。
吳征已不止一次看見不知所謂的猴子冒冒失失的爬上去,或半道進退兩難,或幹
脆摔成一灘肉泥。

  第一回站在十余丈高的崖下,仰頭望去青雲崖仿佛直插入雲端,吳征很是膽
戰心驚,只覺這哪是人力所能為之?

  所幸作為內門大弟子奚半樓著實給予了特殊的關愛,不僅將運氣的法門講解
得極為細緻又深入淺出,在吳征步入實戰演練時始終陪同在旁。

  吳征生澀地慢慢攀爬至離地丈餘的距離,便見師父大袖飄飄如禦風一般飄至
他頭頂,雙手如同一對彎鉤,牢牢拿住濕滑的山壁,如一只穩穩立於崖尖的雄鷹。
「六合煙雲」之號當真名不虛傳。

  他時常感歎這個世界的人類身體素質之不可思議,或許在從前那個世界尚未
有熱兵器出現時人類也能如此,但他從未見過。而現下發生的一切卻活生生地出
現在眼前。

  當然也包括吳征自己。

  五歲的吳征已修煉昆侖派基礎心法《初心訣》一年,那股像小老鼠般在體內
游走的內力初具雛形,也是他能從中庭大樹上完美落下的依仗。

  青雲崖當然比起大樹要難得多,可作為一名擁有成熟男子心智的五歲孩子,
他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個中不同。內力遊走全身,似乎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沉穩
的氣質。雖因身材體型的桎梏讓他的動作緩慢而笨拙,時不時還需穩住身形調勻
氣息才能繼續攀爬。但這一切已然是前世所無法想像的。

  當不得不面對現實,吳征對輕功的修行極為上心。——就保命計,一身高明
的輕身功夫都是最佳選擇。什麼淩波微步,鐵掌水上漂,神行百變,那一個不是
立身保命的資本?

  修習半年多來,吳征已能爬上青雲崖的半腰處,且能安然無恙地自行落地。
放到哪裡都是了不得的成就。他並未有一絲一毫的放鬆,每日勤練不輟,讓代掌
昆侖的顧不凡暗暗點頭,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對吳征抱有極大的期待,或許昆侖
的未來能更進一步?

  天色已晚,吳征做完最後一趟修習後已覺渾身脫力。在山腰處難有寸進卡了
月餘,今日終有突破又多爬了半丈,離崖頂還有四丈多的距離,或許不久的將來
便能登上頂峰?

  或許對師長們而言這並沒甚麼了不起,也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對吳征而言,
心中的喜悅不亞於征服了珠穆朗瑪峰。

  用過晚膳洗盡身體,漆黑的夜空中星光熠熠猶如灑下一大把寶石。霄漢中白
練般的銀河並無不同,吳征卻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小院中聲息全無,已是亥時時分,顧不凡與陸菲嫣依然未歸,不知所往。

  吳征點亮屋內油燈在床上搬運周天,神奇的內功總能幫他驅除一天修煉的疲
勞。今夜他只準備讓內力行一周天——既然隔壁夫婦未歸,早些睡下或能免收其
擾。小孩子的睡眠品質要高上許多,睡著後也不必被誘人心魄的媚聲勾得輾轉難
眠。

  內力運行一周,吳征一身酸痛消失不見,安寧的心緒也極適合入眠。拉開被
角臥下,剛合上的雙目微微一動。

  內力的神奇絕不僅僅在於消除疲勞增加氣力,更在於令耳聰目明五感倍增。
吳征方才潛心運轉內力調息心無旁騖未曾察覺,此刻內息鼓蕩立覺有異。

  屋內分明飄蕩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芬芳,猶如幽蘭一般。尋常的五歲孩子絕不
會發覺,然而吳征立知這是女子特有的香氣。

  黑暗中吳征微微睜目,借著窗外的星光打量小屋。

  前世的獨自生活讓他早早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至今生總共三十多年的習慣
已是烙印在骨子裡。每一樣東西都會被擺放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以最熟悉的
角度。

  如今的屋子明顯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離床一臂之隔的圓桌上,盛著飲水的銅壺向左歪了——他習慣每日醒來尚未
起身,便趴在床上取銅壺對嘴喝上一口水,離去前自然也會將重新盛水的銅壺放
在固定位置,方便自己回來後取用。今日早出後此刻才回,無論怎麼擺放壺柄都
不會向左偏去,那絕不是自己的習慣。

  不僅此地,屋內似乎每個角落都有被翻動的痕跡。來人顯然已足夠小心,以
一名五歲的孩子而論不該有被察覺之虞,然而吳征並不是五歲。

  是誰來過?由於吳征具備自主生活的能力不需人照顧,作為一名隱藏著現代
人意識的靈魂,他極重視個人隱私,這間屋子未得他允許絕不准私自進入,這是
大師兄的權力。——照顧起居生活的僕婦婆子不會去違反禁令,自然也樂得清閒。

  若說物品陳設被動過只是意外,真正令吳征擔心的還是那股幽蘭之香。從方
才的若有若無到現下顯然濃鬱了些,更帶著一絲潮汗的味道。雖是又甜又糯極為
好聞,卻讓吳征毛骨悚然。

  屋裡有人!

  更可怕的是,幽香顯然出自於女子之身,吳征入屋後女子才悄然出現,否則
不至於幽香漸濃。

  夜露寒涼,兩進的小屋門窗俱已關閉,吳征內力已有小成,卻全然未曾發覺。
來人的武功強到何等地步可想而知!

  唯一可以慶倖的是,來人似乎並無惡意,否則左近無人以她的武功要動些手
腳易如反掌。

  或許她並非沖自己來的而是誤入此屋?無論如何,吳征打算離開是非之地。
他不經意哎喲叫喚兩聲,裝作鬧肚子起身向屋外沖去。

  「噫~」房梁上傳來一聲隱含憂慮的驚聲,吳征絕未想到來人會在這時露出
行藏。窗戶紙已捅破再也裝不下去,吳征張口便要大聲呼喊。

  一隻溫綿細手從後掩上吳征的嘴,一陣香風飄過,來人語音低沉嘶啞,卻掩
不去其中的尖細,果是一名女子:「別別,兒……孩子別怕,我沒有惡意。」

  吳征心思電轉,她從梁上躍下快得自己連呼喊都發不出,便是換了顧不凡,
陸菲嫣來了也未必辦得到。此時更落入她手先機盡失,索性不再抵抗像個嚇傻的
小童般瑟瑟發抖。

  女子扳過吳征身子,她全身黑衣,用一張黑布蒙去頭臉,只露出一雙烏溜溜
的春水雙瞳,眼波流淌間竟是無限的愛憐與悔恨。

  「我沒有惡意!抱歉嚇著你了。」女子空著的一手輕撫吳征後背再度表明自
己的心思,語含關懷道:「你可是著了涼?肚子疼麼?」

  吳征微微鎮定,做出強自克制恐懼的模樣搖頭。

  即使隔著蒙面黑布,吳征依然能從微彎的眼角感受到女子嫣然一笑:「我特
意來找你,這裡不是說話處咱們換個地方。」黑布下依稀可見她鼻樑筆直秀挺,
雙唇猶如兩片花瓣般優美好看。

  女子帶著吳征悄聲無息地越過窗格,向後山奔去。

  在吳征的印象裡,被拿住的倒楣蛋通常都是被提在手裡,好些兒的也不過是
扛在肩頭。然則女子卻是雙手回環,將他如抱嬰孩般緊緊摟住。小小的臉蛋正被
一隻水彈飽滿的乳峰托著,馨香滿口,讓人看見便說是個婦人在奶孩子也不為過。
心中惶急不知前途是福是禍之下,吳征依然可恥地硬了——這絕對是前世做夢都
想不到的豔福。

  女子穿屋越牆毫不費力,一對春水雙瞳更是片刻不離吳征,目光似將他渾身
都剝個乾淨一般。吳征甚至敏銳地發現她幾次想低頭吻自己一口,最終生生忍住。

  屋舍離後山不過裡許地,片刻間女子進入後山樹林中。奔行一陣似是擔憂嚇
著了吳征,又折返而回,在後山曠野旁樹林邊停下。女子抬頭稍作打量一躍而起
落在一隻粗壯的樹杈上:「我真的沒有惡意,說會子話便送你回去。」

  吳征微微點頭,心中訝異更甚:女子說到回去二字時,分明透著濃濃的眷戀
不舍之意。

  女子半蹲在樹杈間與夜色融為一體,雙臂依然緊緊摟住吳征,片刻捨不得分
離。見吳征點頭心中欣喜萬分,她想盡一切辦法才得以混入昆侖派,為的就是此
刻,可事到臨頭,竟不知要如何開口,說些什麼。

  「你要說什麼?若沒事了能否送我回去?」吳征頭枕飽滿的胸乳實是捨不得
離開,然則形勢詭異早些脫身才是。說出這句話也是費了極大的毅力。

  「我……」女子語塞,半晌才倍加淒涼道:「讓我多抱你一會兒。」

  定了定神,女子終於理清心緒,問的竟都是些家長裡短混不著調的小事。吳
征隨口應答,心中卻分明能感受到女子忽而因他在昆侖得到妥善的照顧而欣喜,
忽而又莫名地感傷。

  「你是什麼人?」吳征困惑不已。

  女子忽然掩住他口,搖頭示意不要說話。兩人一同側頭,茂密的林葉縫隙中
仍能看清曠野的一切。

  兩條熟悉的人影從後山奔行而來,正是顧不凡與陸菲嫣。後山半山腰有一處
二十畝許的平臺空地,正是師父輩們修行之所。二人想是練功方回。

  吳征並未驚聲呼救。從黑衣女子方才的表現看確實不像有惡意,再者現下的
局勢維持著微妙的平衡,若是搬上檯面不免刺刀見紅難以收場,而受制於人的自
己定是最被動的一個。

  女子明顯緊張起來,暗自責怪今夜如此失態,連藏身之所都選擇得如此草率,
她一直急促的呼吸聲變得綿長悠遠若有若無。低頭望向吳征,見他雖是小小孩童
卻毫不慌張,不僅屏住呼吸,神情也格外沉著冷靜。甚至向她搖頭,示意不會暴
露行藏。

  女子不由驕傲萬分:我的孩兒果真是天縱之姿與人不同。心下又忍不住嗔怪:
分明是發現屋內有人才裝作鬧肚子想逃,小鬼頭,居然騙的為娘擔心了半天。

  女子緊摟著吳征,只覺有生之年此刻最是溫馨,片刻捨不得鬆手又盼望顧陸
二人不要太早離開,能與孩兒多親昵一陣實是最大的滿足。

  顧陸二人並肩信步而行,疾行的腳步踏在曠野草甸上幾未發出一點聲響,足
見輕功之高妙。

  陸菲嫣出身江州富戶豪族,自幼便接受良好的教養。於族中耳濡目染下更是
舉手投足自有貴族之氣。七歲起入昆侖派後文武兼修,那自然而然的世家閨秀與
武人風範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才造就如今嫵媚與英風兼而有之的絕色風姿。

  吳征不得不打從心眼裡承認這位師姑不可阻擋的魅力。粉色的練功勁裝看著
有些土氣,但在她身上被高挑修長的身形一襯便絕無問題。穿戴於陸菲嫣而言僅
僅是為了遮羞,即使時下最好的裁縫為她量身定制的裝扮,也難以增色多少。一
如她平日裡總是將身軀包裹得一絲春光不漏,也絕不能阻擋旁人對這具玉體的遐
想。

  他更曾無數次想像過衣衫覆蓋下這副軀體的模樣,卻絕想不到在這等荒謬的
情境下一嘗夙願。

  不知是否蒙面女子的心意感動了上蒼,陸菲嫣於曠野中四處打量一陣陡然停
步,惹得顧不凡疑惑回頭。

  只見沒過足踝的矮草叢上,陸菲嫣雙手背在腰後亭亭玉立,在漫天星光下嬌
美絕倫。麗人拉開束腰絲帶,又解開對襟的衣扣,練功服便毫無阻礙地自身軀滑
落,可想而知一身肌膚是何等柔滑細膩,幾可與絲緞比肩。

  星光下麗人僅著一件貼身的鮮紅綾羅方巾小衣,胸前雙峰怒挺而起,將小衣
上的鴛鴦戲水圖撐得變了形。其豐滿碩大令腋邊衣角難以掩實,大片凝脂般的雪
肉擠出衣沿,白得炫目。

  僅系著一根蝴蝶絲帶的後背骨肉勻稱削若斷崖,兩瓣股肉圓若天上滿月,挺
翹得幾可置物。陸菲嫣藕臂回環解開絲帶,小衣貼著乳肉滑落,終於玉體裸呈。

  一對豐滿渾圓的玉乳形如淚滴,尖端勃如嬰指傲然上翹。常年的練武讓那一
抹扶柳細腰可堪一握之下,兼有力量十足的條條肌束。從胸至臀落差之大直如瓠
瓜一般。

  陸菲嫣踮起腳尖邁動長腿自然而然行成一條直線,胸膛上兩團美肉隨著蓮步
遊移兢兢顫動如驚濤拍岸。甚至隱約可見适才練武尚殘留於體的香汗,被彈跳的
雙乳拋甩而出,香豔淫靡。下身雖被淺草遮去小半截足脛,交錯的玉腿仍修長得
驚心動魄。

  吳征瞪大了眼睛,刻意屏住的呼吸此刻變成了窒息。

  從資訊爆炸的時代穿越而來,吳征並非沒有見過絕色美女,甚至於比起這個
世界的絕大多數人見過的都要多。但他仍無法不被眼前的豔光所攝,女子之美不
僅僅流於外表,亦因其內在交織而成人人獨有的氣質。

  陸菲嫣無論外表內在,甚至是豪族的身份均無可挑剔。前世吳征所處的世界
裡並非沒有這般絕色女子,但從未在卑微的他面前出現過,更不說如今渾身赤裸
幾近在眼前。

  頭枕著的綿軟奶兒微微顫動,蒙面女子發出又羞又惱的低哼聲。她自然猜到
陸菲嫣的心思如何,現下形勢又不得不隱匿身形不敢妄動。所幸山風呼嘯,耳力
也大受影響,否則這一哼或許便暴露了行藏。

  「今晚就在這裡,好不好?」陸菲嫣雙目幾欲滴下水來,一抹酡紅爬滿了嬌
豔臉頰。一時衝動的大膽奔放讓她羞澀不已,也擋不住獵奇的心思與難以克制的
情欲。一如藏身樹杈的兩人明知旁觀極為不雅,卻怎麼也無法移開目光。

  顧不凡雙目赤紅結實的胸膛急劇起伏,這是難以言喻的美色無人能不心動。
陸菲嫣已投入他懷中交頸相擁,他臉上除了正強行克制的艱難之外另有些難言的
痛苦。嬌妻帶給他的除了享用不盡的嬌媚之外,亦給他帶來巨大的負擔。

  「換個地方,興許會有些不同呢?試一試吧,好麼?」陸菲嫣軟語相求,如
泣如訴。

  曠野之中苟合是一向律己的顧不凡所不能接受的,然而嬌妻的哀求又讓他不
忍,美色更讓他幾欲發狂。

  陸菲嫣緊貼夫郎的身體水蛇般扭動,呼吸越發粗重:「就在這裡……我……
人家新學了些東西……可以試試……」

  只見麗人扭腰擺臀,兩顆豐挺飽滿的翹乳不住蹭揉著男人健壯的胸膛。濃密
的芳草叢在星光下隱見水光燦燦,即使在前世的島國動作片裡,吳征也從未見過
如此易感的身體。

  在顧不凡野獸般低咆的嘶吼聲中,陸菲嫣解開丈夫的衣袍俯身而下,兩瓣月
牙般的香唇微張,含住他堪稱粗大卻依舊半軟的陽物。

  顧不凡眼中噴射出火焰熊熊,閱人許多的吳征認出那是暴怒,狂欲與說不清
道不明情感的層疊。

  代掌門派的師叔伸掌欲推,美豔的師姑渾然不覺。

  陸菲嫣將陽物納入口中含至沒根,又以舌尖抵住龜首輕推而出。銷魂的觸感
讓顧不凡欲推開她的動作戛然而止,反而抓著陸菲嫣一頭青絲,重重地扯動將陽
物粗暴地塞進那張胭脂般潤紅的櫻口中。

  懷抱吳征的黑衣女子嬌軀劇顫,顯是驚愕萬分。胸前毫不遜色於陸菲嫣的美
乳顫起波濤陣陣,讓吳征也是呼吸陡然一窒——縱是五歲小孩的身體,吳征依然
能感受到黑衣女子玉軀的美妙絕倫。那曾鋪滿小屋的濕潮汗香再度彌漫,甜甜的
煞是好聞。

  陸菲嫣忽遭襲擊,鼻樑被死死抵在丈夫的小腹上幾欲窒息,發出痛苦的呻吟
聲。還不及喘息一口,另一隻大手已重重掐在胸前美肉上,那團豐美乳肉驟然變
形,從指縫間滿滿溢出。

  顧不凡應是初經此道卻無師自通,雙手把控著嬌妻螓首美乳快速推送,將檀
口當做幽谷般抽插起來。全然不顧重重的拉扯讓愛妻眼角落淚咿唔連聲。

  幾乎是施虐般的動作讓陸菲嫣乳房上傳來被捏爆般的劇痛。她雙膝跪地,雙
手扶住丈夫的大腿,強忍著不適承受著,迎合著。蘭葉般細長的香舌順著陽物勾
挑旋磨,放鬆身體任由丈夫粗暴地予取予求。

  胸乳針紮般的疼痛漸漸變成酥麻,已不是第一次承受這般暴虐,陸菲嫣適應
得極快。那股酥麻的快意迅速變成小腹中暖融融的熱氣,彌漫全身。

  瑩白的肌膚似被敷上一層胭粉,痛苦的咿唔轉做欲焰升騰的呻吟。陸菲嫣松
開後手移至雙腿大開的胯間,兩指分開濃密的芳草叢,一記急促的嬌啼聲裡,春
蔥般的中指沒入不見。

  幾在同時,顧不凡目中的火光變成意外的狂喜。借他停下手上粗魯動作之機,
陸菲嫣吐出口中陽物,亦是驚喜道:「成了,成了。」眼前的陽物宛如怒龍,正
吐著絲絲熱氣兇神惡煞一般。

  顧不凡嘶吼一聲推倒陸菲嫣,如毛頭童男子一般急不可耐地俯下身體,粗碩
的陽物抵住幽谷洞口狠狠插入。

  「撲哧」一聲,淫液潤透的幽谷陡逢異物進入的巨大壓力下竟射出一道水柱。
陸菲嫣又痛又快地酥聲嬌啼,大張的雙腿猛然發力,柳腰一挺翹臀離地高高拱起,
迎合著丈夫粗暴的侵犯。嬌美容顏上銷魂之外更有萬般期待。

  吳征與黑衣女子均以為一場最為原始與本能的交媾即將到來之時,一切卻猝
不及防地停止。

  顧不凡雄壯的身體劇烈顫抖,喉間似是擠出低沉的啊啊嘶吼,怒睜的雙目暴
突而起泛出條條血絲。

  陸菲嫣欲焰焚身未得一絲慰藉便即結束,媚光四射的臉上不免閃過一絲失望,
疲軟的陽物離體更讓她難言地空虛。她無奈地閉上雙目,春蔥般的指尖再探幽谷。

  手指纖細修長,按在肉花上狀如彈琴,食中二指直至末柄狠狠摳挖著花肉,
拇指則壓著肉珠擠按,剩餘兩隻則搔弄著會陰癢處。

  這情境香豔又無奈,自瀆中的陸菲嫣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從鼻中哼出斷斷續
續的悶聲,不知是出於對丈夫的不滿,還是沉迷於身體快感的難耐。

  吳征心中哀歎一聲:原是夫妻性事不諧,難怪師叔方才的神情如此怪異。

  顧不凡抓過一根腰帶面無表情地起身,手腕一抖腰帶如鞭般抽在陸菲嫣即使
躺下也只略略塌下的美乳上。

  黑衣女子抱著吳征的雙臂猛然一收,仿佛這一鞭抽在她身上一般。吳征乜眼
偷瞧,見她雙目怒火熊熊,許是垂憐同為女子的陸菲嫣造此暴行。她忽然醒悟,
趕忙捂住吳征視線,只怕眼前這一幕毒害了心存善良的孩童。

  陸菲嫣秀乳被抽得連連晃動,如巨浪翻卷,雖在肌膚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
紅印,卻在片刻後恢復原狀,足見其驚人的彈性。

  顧不凡接二連三,一條腰帶在他手中矯若遊龍,連續不斷抽打在陸菲嫣雙峰
上。奇的是如此重擊,無論是抖起長鞭般的腰帶還是抽打豐彈的乳肉,均只發出
微微的聲響,幾不可聞。

  吳征驚鴻一瞥,心中卻清明:師叔以無風劍的方法禦使腰帶,聽著無聲,勁
力卻其大。怎地師姑並無痛楚哀嚎?

  陸菲嫣每挨一鞭,嬌軀便是深入骨髓般熱辣疼痛。黑衣女子見她顫抖不已,
四肢難以抵擋劇痛般逐漸蜷縮在一起,可口中酥麻麻的嬌呼聲卻又甜又糯。似乎
鞭打的疼痛並未給她帶來阻礙,反倒促發著體內情欲。

  不斷的嬌喘聲中,顧不凡揮鞭越發密集。陸菲嫣已從仰臥變成側臥,併攏的
玉腿膝彎已縮在胸前。腰帶不僅抽打在胸前留下道道紅痕,亦反復鞭笞在渾圓高
聳的翹臀上。

  顫抖的嬌軀越發劇烈,手指的動作也越發狂野,陸菲嫣呻吟聲逐漸短促,難
以抑制的情欲正噴薄而出,夾雜著鞭笞肉體的輕微聲響終於化作一連串高亢嘶鳴:
「來了……人家來了……再狠些……狠些呀……啊啊啊啊啊啊……」

  水蛇般扭動的嬌軀脫力般停下,只餘氣息奄奄的微微起伏。陸菲嫣勉力撐起
身體,向丈夫軟語道:「這方法還成,改日咱們再試試。」汁水狼藉的胯間淫靡
得難以言喻,陸菲嫣面色微窘。

  曲意逢迎並未等來丈夫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淩厲的掌風。

  陸菲嫣措手不及,內力自然而然發動本能地偏頭閃避,一隻粗糙的手掌貼著
臉頰劃過,留下熱辣辣的指印。

  顧不凡一擊不中戟指怒駡:「淫婦!何人教你這等不知廉恥?」

  陸菲嫣愕然呆住,撫著紅腫的臉頰跳起亦發怒道:「我服侍自家夫君,誰人
敢來說錯了?」

  顧不凡氣的渾身發抖:「昆侖的門人,顧家的媳婦,竟如不知羞恥的娼婦一
般。還要說嘴?」

  陸菲嫣一朝爆發悲憤不已:「若有本事,我又何須委屈自己?當我樂意麼?
沒本事還要怪罪娘子。姓顧的,你可真有能耐。」怒意化作不屑的冷笑,迎著顧
不凡羞怒交加的目光不閃不避。能耐二字咬字極重,自是嘲笑他無能又無耐。

  「我有沒能耐,不需婦道人家來教!」顧不凡啞口無言,憤然離去。

  陸菲嫣冷冷地目視他飛奔,默默穿戴好衣物前行兩步,忍不住彎身抱頭大哭
一陣,方才抹幹眼淚緩緩離去。

  無意間窺人陰私,黑衣女子與吳征無言許久。

  「他們在吵架打架,你師叔不好,征兒不可學他。」黑衣女子盡可能平靜道。

  「你怎知我名為征?」吳征萬分疑惑黑衣女子的身份,這一句更讓他疑竇叢
生。黑衣女子目光極為複雜,甚至慌亂不已,好容易鎮定下來故作輕鬆笑道:
「昆侖的小天才舉世聞名,誰人不知?」

  如此敷衍的答案自然騙不了吳征。今晚發生的事情已夠多,他也不願再多事,
或是表現得過於成熟形同異類。

  沉寂中黑衣女子將吳征摟得更緊,動情道:「征兒只需知道,為……我永遠
都不會害你……」

  吳征知道問不出什麼:「師叔師娘回去了,若發現我不在要出亂子,你既沒
有惡意還是送我回屋,速速離去吧。」

  黑衣女子明亮的目光轉瞬暗淡,戀戀不捨道:「好吧……你務必記得,我永
遠都不會害你。」她再度重複這句話。

  「恩。我信你。」

  得到吳征肯定的回答,黑衣女子欣喜若狂:「今日一別,日後我會再來看你。
五年……七……哎……」她頹然低頭,勉強一笑道:「得了空兒我就來。」

  黑衣女子依然緊緊懷抱吳征原路返回,將至小院時將孩子放下道:「你師叔
師姑功力太強,再進去我要讓他們發現啦。抱歉……」

  吳征搖頭示意無妨,揮手與黑衣女子告別緩步向屋內走去。

  黑衣女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手掩檀口再忍不住珠淚橫流,反身向後
山奔去。看看行的遠了杳無人跡,才母獸般跪地嘶號痛苦。

  再同一處曠野,不同身份的兩名女子先後哭號,命運有時如此相似。

  黑衣女子撲入密林在一處斷崖前嘬唇呼哨,順著斷崖縱躍而下。夜空中一隻
雙翅張開足有兩丈的大鳥呼嘯而下,青灰色的羽翼片片如同鋼刀般鋒芒畢露。大
鳥閃電般穿過雲霄,落在黑衣女子足底穩穩將她托住高飛而去。

  黑衣女子回望昆侖山。解開的兜頭黑巾出灑落一頭齊腰長髮,獵獵風中飛揚
如風過流蘇。一張修娥臉龐明豔秀麗,與陸菲嫣的嫵媚英風相比,則勝在線條柔
和,端麗嫻雅。

  她飽滿的額頭下柳眉濃密,長睫如梳,一雙杏仁大眼平靜時如同幽幽的古井,
深邃迷人。此刻極度悲傷中雙目眯起又如流淌著清波的湖面,脈脈含情。

  她緊抿花瓣般的香唇,唇角飛翹,唇渦深深,呢喃道:「征兒,看你茁壯成
長,為娘見你一面便可放心去做件大事了……若一切順遂還能有相見之日……只
是……終此一生,你我恐難有相認之時……」語聲愴然,聞之心酸……

  吳征在小院口等了片刻確認安全無虞,突然暴怒大吼:「來人!救命啊!」

  他對黑衣女子殊無惡感,甚至還有莫名其妙的親切眷戀之意,可這不是他能
容忍在門派重地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擄走的理由。

  清脆的童音極易辨認,整個昆侖都被驚動。率先出現的自然是隔壁的顧陸夫
婦,只是陸菲嫣面上系了一條黑色薄紗,掩去臉頰的紅印。

  「有人潛入我房裡,將我擄去後山密林……」吳征心緒激動,將經過述說一
遍,只是不提無意間窺視顧陸夫婦之事,也掩去了黑衣女子的身份,只說當時昏
迷,蘇醒後便在小院旁不遠。

  顧不凡勃然大怒,不理夜色深沉下令全山警戒,吩咐陸菲嫣照顧好吳征,又
詳細探查屋內一番便匆匆離去。

  陸菲嫣心細如發,見吳征不自然地眼神躲閃,其中又多有語焉不詳之處,忙
拉著吳征回屋。

  一番寬言安慰後,陸菲嫣起身倒了杯熱水不經意道:「你何時暈去的?」

  吳征心中暗歎一聲,知道終究瞞不過去。好在掩去的部分事關陸菲嫣,亦不
怕她多做探查甚至宣揚,裝做懵懂無知道:「來人將我擄至密林,師叔師姑剛巧
練功完路過……」

  陸菲嫣後背發涼,強自鎮定道:「你看到我們了?」

  吳征面露驚懼,似乎後怕不已:「看到了。還看到師叔和師姑打架……」

  陸菲嫣急忙打斷道:「都是些小事,但也是家事,征兒,千萬不可說出去。」

  見吳征點頭,急忙轉移話題道:「你為什麼不呼喊?」

  「我不敢,來人拿著我脈門,我怕遭了毒手。」吳征順勢答道。

  陸菲嫣心亂如麻煩躁不已,一時不想再說下去,為吳征拉開棉被道:「征兒
累了早些休息,師姑在這裡護著你,莫要擔心。睡上一覺便沒事了。」說到這裡
不由愣神,真的睡上一覺,便能甚麼事都未發生過嗎?

  吳征折騰半夜本已疲乏,也不想與陸菲嫣多言,恐言多必失。除去鞋襪倒頭
便睡……

  「是這裡?」顧不凡面沉如鐵望著黑衣女子躍下的懸崖問道。

  在他身旁的男子滿面虯須極為雄壯,正是奚半樓的五師弟,楊宜知的師尊杜
中天:「是這裡!錯不了!」他不斷抽吸著一口獅鼻斷然道:「來人是個女子,
接應她上下山的是一隻巨鳥。哼,九成便是燕國祝家的皇夜梟。」

  顧不凡雙拳猛然握緊:「守衛後山的撲天雙雕產期將至,近日未曾巡弋。這
女子便乘坐皇夜梟摸了進來,去查清楚是什麼人通風報信!此患不除,昆侖永無
寧日。」

  是夜昆侖暗潮湧動,然而負責餵養撲天雙雕的五名僕人中,一人無故失蹤,
一人在家中被一刀兩斷,尋著時已死的透了……

  線索至此中斷,吳征被擄走一時也只得不了了之。只是是夜過後,昆侖派大
大加強了巡查力量,以防再出不測。

  吳征並未將此事過多地放在心上,昆侖又恢復了平靜,日子也一天天過去。
自從那夜之後,隔壁屋子再也不曾發出攝人心魄的纏綿悱惻聲。

  出現在人面前的,依舊是相敬如賓的顧陸夫婦。但落在吳征眼裡,則是相敬
過了頭,直如主人與賓客般隔了條看不清的鴻溝。

  時光又過三月,陸菲嫣陡然發現害了喜,竟是那一夜荒郊野合,珠胎暗結。
門派即將添丁是件大大的喜事,連顧不凡望向夫人時亦溫柔不少……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嘹亮的嬰兒哭聲自產房傳出,在前廳與一眾同門焦急
等待的顧不凡面色陡然一沉,殊無喜色。

  產婆樂顛顛地奔來拱手道:「恭喜顧先生喜得千金,母女平安,真是個粉雕
玉琢的女娃子……」不待她諂媚之言說完,顧不凡已甩袖離去。

  林錦兒掏出銀錢打賞產婆,催她速去照顧陸菲嫣,回望一眾同門時一臉尷尬
無奈。顧不凡期盼男孩已是門中盡知,怎地陸菲嫣偏偏生的是個女娃兒……

  自陸菲嫣懷孕之後,吳征便讓出屋子搬去與林錦兒做了鄰居,將小院留給顧
陸二人。

  陸菲嫣做完月子,吳征才又踏入故居,師姑容光煥發。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方
法,剛生產完的身子未見半分臃腫,反倒是一對本已十分傲人的胸乳更大了幾分,
猶如掛架熟瓜,更顯奶大臀圓。

  陸菲嫣抱著出月的愛女片刻捨不得離手,一眾同門來時正逗弄著懷中的女兒
咯咯直笑。

  「恭喜師兄(師叔,師伯)師姐(師姑)喜得千金……」

  「喲,師姐,這娃兒肖你,長大了一定和師姐一般好看。」林錦兒接過女娃
子亦是喜愛之極,橫抱在懷裡連連輕哄:「可取了名兒沒有?」

  「尚未!」顧不凡招呼同門坐下,語氣平淡道。

  吳征這一代弟子均是孩童,止不住小孩心性,紛紛圍著林錦兒打量未來的小
師妹。

  吳征湊過頭去,見女娃子雖剛出月尚未長開,卻極具母親神韻,活脫脫一個
美人胚子。尤其一雙烏溜溜的眼珠清澈靈動,正好奇地左右看個不停。

  「天生麗質,顧盼生輝。」吳征腦海裡冒出一詞,只覺再無更加契合這女娃
兒的形容,忍不住脫口而出。

  楊宜知一臉驚為天人之相,豎起大拇指贊到:「大師兄真是……這個……額
……這個……什麼來的……滿腹經論……綸……不愧我輩楷模。」

  那五大三粗的身材偏一臉諂媚之相,惹來一片噁心的白眼。

  「顧盼生輝……顧盼生輝……」陸菲嫣垂目反復念道,目中光芒越來越亮:
「真是好名字!夫君,孩兒便叫做顧盼如何?」

  顧不凡心神不屬,倒有大半心思放在吳征隨口念出清奇瑰麗辭藻之能上,隨
口應道:「甚好!」

  陸菲嫣一臉喜色,摸摸吳征腦門以示嘉獎,接過女娃兒親昵地在她額前吻了
又吻:「盼兒,盼兒,我的乖乖盼兒……」

  女娃兒被麻癢逗得咯咯直笑,清脆得猶如黃鶯出穀……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9-1-18 13:27 編輯 ]
2017-4-6 18:10#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1集‧03)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4-9發表於SIS


                       第1集 昆侖鐘鼓 

         第三章  雲羅深旋  大道至理

  渡過了難熬的寒冬,和熙的春風開始喚醒蟄伏的萬物。大秦帝國皇帝以元起
為年號已過了十三年,這一年正式改了年號迎來天華元年。

  在群山包圍中一大片開闊地的川西平原,號稱天府之國的帝都成都城行人如
織。這裡是大秦國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達官顯貴,豪門富戶齊聚於此。

  威嚴深遠的皇宮西側,一條青石板大道筆直延伸,其寬闊足以容納三十輛馬
車並行。能夠在這條大道兩側落府,不是重權大臣,便是百年望族。而無論怎麼
論資排輩,韓府都是絕不可輕忽,也是最顯耀者其中之一。

  大秦國已歷經六世,韓家也已在大秦國為將六世,功勳赫赫。至這一代再進
一步,主人韓克軍封車騎將軍,韓城侯,兩個兒子大哥韓鐵甲封破虜將軍,二哥
韓鐵衣封建威將軍。因此韓府又稱車騎將軍府,真真正正的權傾朝野。

  數枝春動又輕輕!

  正是踏青時節,晨光初開時分,成都城內外俱是相約遊玩的年青男女。韓府
中那位芳齡十五,豔名滿城的小姐自然是一眾翩翩佳公子們爭相約求的對象。

  十二歲隨父從軍,十三歲斬敵立功,十四歲便獨領千人大破敵軍。將門虎女
與她兩位哥哥走過的路一樣,又一顆將星冉冉升起,光耀大秦。

  韓府門前停了許多穿錦帶珍的奢華車駕,顯然來者身份俱都不凡。然而並無
一人敢造次,出身高貴的公子哥兒們規規矩矩地遞上名帖後便回到車駕上安靜等
待。不僅僅因為這裡是車騎將軍府不得造次,也因為府中小姐值得每個人耐心。

  若未曾見過韓家小姐的人定然會想:將韓府門口堵得僅剩一條小路進出,卻
又安靜如斯,連拉車的馬兒都被盡力約束不發出聲響。能讓這幫跋扈慣了的京都
紈絝們自願如此,是怎樣的女子才有這般魅力?

  「小姐……」侍女春雨捧著一大摞子疊得沒過鼻樑的名帖跌跌撞撞,「哎喲
……」每一封名帖都製作精美,份量不輕。不少名帖裡還夾帶了些玉佩,金飾等
價值不菲的小件玩物,也無怪嬌弱的侍女拿得不穩,灑落一地。

  「怎麼又來?退回去,都退回去。」隔著絳色紗簾的聲音亮而沉,仿佛一面
薄皮響鼓,充滿了清亮而絕不柔弱,厚沉而絕不粗獷的磁性魅力。

  兩進的閨閣裡不聞脂粉味兒,只有女子身上那股清雅自然的淡淡體香。亦不
見尋常女兒家的裝飾品,反倒是牆上掛著兩隻醒目的爛銀鋼鞭。

  春雨矮身收拾散落的名帖歎氣道:「我的好小姐,這裡可有白雲書院張彩謹
公子的拜帖,還有虎賁校尉家杜逐辰公子。若嫌棄他們一個柔弱,一個粗魯,還
有尚書左丞家的俞化傑公子,那可是文武雙全……」

  「好了好了!」紗簾裡的小姐不耐煩地打斷,旋即又吃吃笑道:「小妮子春
心動了,就這麼著急當陪房丫頭嫁出去呀?」

  「吱呀」一聲,絳沙簾子後面的人影關上衣櫥,似是終於選定了滿意的衣衫。
朦朦朧朧的身姿隱現肩寬腰細,臀股極隆,只是胸前兩團平平無奇,直如垂髫幼
女。

  春雨面色微紅,噘嘴道:「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一府上下都為您終身大事
著想,偏就正主兒不上心。」

  絳沙後的人影穿戴完畢,撩開房簾順手掛起,又俯下身子陪同春雨收拾散落
的名帖,竟毫無世家小姐的嬌嬌脾性。

  春雨見兩隻肌膚瑩亮光滑,仿佛稀蜜般並非潔白卻極顯健康的皓腕伸來,又
是撅嘴皺眉道:「小姐您可消停些,府上可不比在軍營,讓管家看見又該罰婢子。」

  韓小姐輕笑一聲站起身來:「幫手還嫌,累死你個賤婢子。」口中雖不饒人,
臉上卻全是嬉笑的神采,絕無車騎將軍千金對待下人的盛氣淩人之態。

  春雨抬頭望去,饒是從小便陪侍在韓小姐身邊仍不由氣息一窒。

  韓小姐雙手後背,修長的雙臂一環竟繞著臀股邊緣,在中央臀縫處扣住。她
一身仕子裝扮,潔白條巾束起濃若流雲的烏黑長髮,吊在後背形如一只馬尾。面
上未施粉黛,光亮潔淨的肌膚也不需粉黛。一對細柳長眉銳如青鋒,修鼻亦如遠
山般挺拔,豐滿的雙唇殷紅如血光滑明豔。

  若說這四處略顯剛硬,那麼一雙燦若明星的眼眸則是恰到好處的點綴妙筆。
其形圓而長,眼角上翹如水滴,竟是攝人心魄的吊梢鳳目。

  配上高挑修長,筆直如槍的身姿,更有一雙長及常人腰側的結實玉腿。說是
顛倒眾生的傾城美女無人能反對。奇的是換上仕子裝扮,贊她是玉樹臨風的翩翩
佳公子也不為過。

  難怪在美女如雲的西川,仍有無數見慣了世面的世家公子哥兒為她趨之若鶩。
——這樣一匹胭脂烈馬若能征服於胯下承歡,被那雙修長美腿在腰上一夾,有力
的玉體傾力配合著重重抽添,是任何男人都無法抵抗的極致誘惑力。

  「小姐,老爺上朝回來了,請您去廳上一會。」管家韓峰嘶啞的聲音在院外
響起。韓小姐一蹦老高,興奮之意難以言表,邁開長腿一溜煙向廳堂奔去。韓峰
著急地囑咐:「小姐,您慢著些……」被華麗麗地無視了。

  韓破軍背身凝目,正望著呈於案桌上的錦盒出神。初老的將軍因常年的軍旅
生涯顯得有些滄桑,額頭上的皺紋猶如斧鑿般深邃,兩鬢也掛上了斑斑白霜。

  十三歲時被選為太子陪讀,一步步保著太子成為當今聖上,也一步步將韓家
帶到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也漸漸老去。

  金鑾殿上那位高高在上,俯瞰川涼二州眾生的皇帝和他一樣,即使再怎麼於
人前精神奕奕,也難掩日漸佝僂的身姿和老去的年華。

  人老了,總會開始疑神疑鬼,開始擔心子孫後代,開始滿腦子想著怎麼保住
家族的顯耀。

  可錦盒裡的東西,真的只是自己疑神疑鬼嗎?家族子孫又該怎麼辦?

  「爹!可請回來了麼?」女兒磁性好聽的聲音隨風掠來。

  韓破軍背對女兒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掩去眉宇間濃稠憂色含笑回身:「請
回來了,就在這裡你自己來看。」

  興奮的韓小姐未能發現父親目光中的歉意與隱憂,她揭開錦盒取出一紙任狀,
一方紫青豹頭印信。

  「戍邊都尉!哈哈,人家才不要再做甚麼勞什子的千夫長!」韓小姐興奮不
已,揚著手邊任狀得意道:「人家可不比兩位哥哥差。」仰頭挺胸的模樣,活像
只驕傲的小孔雀。

  「還算不錯。到了西嶺邊屯務須日夜警惕守衛邊疆,不可片刻放鬆!我讓韓
守與韓圖去助你。」韓破軍微笑贊許,只是語聲略顯疲態,遠不是平日的聲如洪
鐘。

  興高采烈之中,韓小姐仍是敏銳地發覺父親的不妥:「爹,您怎麼了?」體
貼的小姐繞到父親身側扶他坐下,在他肩上揉捏按摩起來。

  韓破軍微眯著雙眼道:「好啦。爹今日金鑾殿議事有些疲乏而已,早些去收
拾收拾,等韓守韓圖回來了你便動身。」

  韓小姐一顆心早已飛到了西嶺邊疆,聞言老大的不高興:「又要等,人家先
行一步讓他們追來還不成麼?」

  「稍等兩日,不需急於一時。快去準備準備,爹這裡還有事。」

  「得令!」韓小姐低頭在父親臉頰吻了一口,捧著錦盒輕燕般翩然離去。

  「咯噠咯噠……」一匹黑色駿馬打破韓府門前的悄然安靜,來人生的濃眉大
眼,一簾燕須甚是威武雄壯。大漢不待奔馬停穩飛身而起,一身整齊的盔甲尚不
及脫下便順著韓府大門狂奔入內。

  一眾還在等待韓小姐回音的世家公子哥兒不由低聲指指點點,都盼著這位青
年將軍日後成為自家大舅哥。

  「爹!」破虜將軍韓鐵甲濃眉深鎖,強忍著怒意道:「聖上的旨意您領了?」

  「吧嗒!」韓破軍座下結實的梨花木扶手竟被生生掰下一塊來,老將軍氣息
粗重:「還能抗旨不成?」

  韓鐵甲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你真要送小妹去西嶺邊屯?小妹……小妹這
一生可就毀了!」

  韓破軍面沉如鐵,鬢邊銀髮幾乎根根豎立,圓瞪虎目道:「她是你的妹妹,
也是我的女兒!她不懂,難道你還能不懂?」

  韓鐵甲陡然頹喪,低頭道:「爹,我去勸勸小妹。讓她安心在家呆著做個世
家小姐,莫要再去想什麼戎馬生涯。爹,我求求您。」頂天立地的大漢撲騰一聲
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晚了!」韓破軍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道:「她
現下應該已經溜出府中……」

  韓鐵甲猛然蹦起頭也不回奔出廳堂,厚重的盔甲在他身上輕若無物。然而剛
出拐角,韓峰便阻在身前。

  「韓峰!你敢攔我?」韓鐵甲奔行不停,雙拳陡然握緊暴起發難。

  醋缽大小的拳頭迎面揮來,拳風虎虎震得韓峰一身衣袍飛舞。他不敢躲,更
不敢直視大公子怒火滔天的雙目,低頭時兩行淚光灑落……

  拳頭在他額前停下,韓峰哽咽道:「老爺下了令,誰敢阻撓小姐出府殺無赦!
血衣寒已經調動,老奴,老奴無能為力……大公子,老奴是看著小姐長大的,老
奴也……也……」嗚咽聲起,歷代服侍韓族的忠心家奴再也說不下去,泣不成聲。

  韓鐵甲睚眥欲裂,猛噴出一口鮮血,山一般的身子仰天就倒……

  「啟稟老爺,小姐已出府去了。大公子急怒攻心並無大礙,老奴已安頓好。」
老管家儘量平和著心緒,做好一個下人的本分,只是臉上的悲憤之意無論如何都
無法掩飾。

  「呼……」韓破軍意興闌珊:「照顧好甲兒,這一場風波……才剛剛開始。」

         ………………………………………………………………………

  韓小姐血染重甲,她不明白為何剛到西嶺邊屯的第二天,一切尚未熟悉,整
軍交接尚未完全就會變成這樣;她不明白為何一日便可來回的援軍三日未至;她
不明白西邊高原上正值冰融雪化時節,該忙著放牛牧馬的番族為何此時來襲;她
也不明白為何驃騎大將軍處未曾有一點示警……

  那是極善禦馬衝鋒,兇狠無度的番人,足有兩千餘眾。其彪悍勇猛絕非軍屯
裡毫無防備的八百駐軍可以抵擋的。

  借助低矮的屯牆,指揮一無所知的駐軍,韓小姐足足支撐了三天三夜,直到
如今屯牆再也支撐不住處處塌陷。

  番人殺紅了眼,他們同樣不明白準備充分,人數一倍于對手,為何會被擋住
三天三夜。在終於攻陷了屯牆,殺得駐軍不足百人時,他們損傷了一千八百人。

  他們嗜血的眼珠子充滿了殺意與瘋狂,僅存的三百余人望向那位身騎白馬的
女將,更是掩飾不住貪婪的欲望。

  幾乎拼盡了一切,韓小姐身邊僅剩八十餘騎,人困馬乏。在血與火中搶出六
百多手無寸鐵的屯民哭天喊地奔跑。眼前三百餘狼一般的番人若是趕上,他們都
將成為施虐殘殺的對象……

  韓小姐疲累地揮手一指:「你們護送屯民離開。余者隨本都尉阻敵。」即便
此刻目中佈滿了血絲,依然未減她半分威武英姿。

  「都尉,您快走吧。」年輕的百夫長抹去額頭的液珠,也分不清是汗還是血:
「胡啟替您擋著!」

  「少廢話!」韓小姐厲聲呵斥:「怕死就給我滾!不怕死的跟我來!」

  殘軍中又分出十騎護送屯民,餘者如雁陣般張開,拱衛著一馬當先,依然挺
直著腰背,一對修長玉腿緊夾馬腹的英武女將。

  生命即將終結,胡啟任不由自主地瞄向倩影。這是血腥修羅場中最引人注目
的身影,就像戰場中即將香消玉殞卻決然不退的女神,殘酷而淒豔……

  他緊隨那匹神駿的白馬拼死衝殺,以馬刀與盾牌架開劈向都尉大人的武器,
必要時,他會用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體當做最後一道防護。

  他真的這麼做了!

  駐軍且戰且退紛紛倒下,人數越來越少。退至一座小山包下時終於被團團圍
困。

  番人中手持一柄斬首大刀,天神一樣的領頭人瞅准空隙一刀劈下。都尉大人
正忙於躲閃兩柄斬馬刀,一杆毒蛇版的長槍,而她身邊除了自己再沒有一名軍士。

  胡啟大吼一聲撲了上去,斬首大刀破開重甲從背後劃過,幾乎連自己的五臟
六腑都已劈碎。

  「大人快跑!」胡啟耗盡了全身氣力,再也站不起來,這一聲拼力呼喊連自
己都聽不見。所幸落地時眼見那一刀未曾劈中目標,只將馬頭削斷。

  韓小姐雙足發力從愛馬背上躍起,落地時一個側身翻滾躲開兩杆著地攢刺的
槍尖。舞起兩柄長鞭打爛面前兩名番人的頭顱,便足下發軟再也站不起來。

  軟倒在地的女將嬌喘著強行撐坐著上身,微蜷的修長雙腿驚心動魄。她的金
盔已然不知去向,散落滿頭烏雲秀髮。

  面前的番人只剩下十三人,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大勝,韓小姐卻明白自己再
也堅持不下去看到勝利的那一刻。

  尤其是那名天神般的領軍番人,他始終未出全力等的似乎就是剛才那一刀。
那是她全盛時期也未必敢硬拼的必殺一刀。

  勝利者全軍覆沒,失敗者卻可以享用戰利品!多麼地諷刺!

  扶老攜幼的屯民尚未去遠,那是最後的倖存者。身為戍邊都尉她還不能倒下,
卻再無一絲抵抗之力。

  韓小姐慘然一笑,倚靠著背後的山石用僅剩的力氣盤坐身體解開勒甲帶,露
出重重包裹的束胸。這是身為女子最後的資本,必要時也可以成為致命的武器,
來換取敵人的性命!

  稀蜜般的肌膚光滑如溫軟黃玉,韓小姐拉開胸前蝴蝶結,平平的胸膛仿佛施
了魔法般彈跳出一對渾圓碩乳。她身上唯一的缺憾在這一瞬間不復存在,這具完
美的玉體瞬間讓周圍已十分粗重的喘息變得更加急促。

  兩名番人低吼著撲上前來,這是難以抵禦的誘惑,在廝殺過後的倖存者更加
需要這樣完美的少女作為犒賞。

  他們身在空中忽然停頓,那天神般的領頭番人捏住兩人頭顱一撞,紅白色的
漿液流了一地……

  韓小姐臉色慘白死死咬著牙關,凝聚著最後一分氣力!無論接下來將發生怎
樣的慘事,她始終高昂著頭顱不願低頭。

  滿是泥汙的噁心大手掐住她天鵝般修長的脖頸一把提起,窒息的感覺傳來,
以色誘敵的拼力一擊並未發生。無論如何凝聚都無法提起一絲力量。

  領頭番人一身黝黑透紅的肌膚盤根錯節,掐向左乳的手掌滿是泥漬血污,一
身更是帶著汗積惡臭,沖人欲嘔!筋疲力盡又急怒攻心的韓小姐空空如也的胃海
翻騰,在那只噁心的大手抓上左乳前終於忍不住悶叫一聲暈死過去!

      ………………………………………………………………………

  「後來呢?」陸菲嫣杏目中淚光瑩瑩,韓小姐的慘事已傳遍大秦。嬌花般美
人兒的遭遇聞者無不傷心。

  「韓守韓圖領著兩百軍趕到殺盡了番人,僅有領頭番將逃出。韓小姐的命保
了下來,倒也沒受……太重的傷。只是……哎……京裡剛傳來的消息,韓小姐三
日前傷癒,公開露面招了五名男子做入幕之賓。效法夜雲夫人與東方郡主舊事…
…」

  「戰爭……該讓女人走開的!」吳征耷拉著頭,胸口像被壓著一塊大石頭難
以喘息。雖與韓小姐素未謀面,仍不得不為這名女子的淒慘命運感到難過,更對
這樣的女子萬分敬佩。

  天華元年裡,吳征已九歲半,這一輩的弟子除了小師妹顧盼還是五歲孩童之
外,俱都逐步參與到門派事務中來。世事紛亂,連孩子也不得不早熟些。

  「適逢亂世,女子中出眾者亦可為將為官,與男子並無不同。」顧不凡對吳
征的心態極為不滿:「慈不掌兵,收起慈悲心腸,這些與你殊無益處!」

  吳征暗暗撇了撇嘴,說得冠冕堂皇,可也沒見你對自己的女兒視同男孩,一
樣的重男輕女。

  「行了行了,這些事兒都是外事與咱們無關。征兒,你們師兄弟下月要入藏
經閣選取功法,這才是眼前的大事。」林錦兒不忍見幾個孩子背負殘酷現實心情
壓抑,主動轉移了話題。

  小師姑嬌俏可人,不高的身段下玲瓏有致,依然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

  「正是如此!」顧不凡精神一振,弟子們終於要登堂入室,逐漸接過門派的
未來,對任何一家門派來說都是頭等大事。「你們幾個資質都好,尤其是你,征
兒!入了藏經閣多去看看《天雷九段》,便是《浮雲七絕》也是不錯的。」

  《天雷九段》是昆侖派最強武學,奚半樓修習的便是這項神功。《浮雲七絕》
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功法。這相當於給吳征指明了方向,定好了上限與下限,也對
他能力的極度認可。

  顧不凡當眾說出這番話也絕不簡單,多半便是他們師兄弟們商量的結果,怕
是奚半樓也認可的,說不準連師祖們都點頭應允過。

  「弟子知道了!」吳征意興蕭索,心不在焉地答道。韓小姐經歷的一切並非
發生在他身上,卻讓他極為悚懼。

  雖說有前世的經歷而比一般孩子早熟得多,他終究常年在昆侖山上修行,並
未接觸過這個波詭雲譎,兇險猛惡的世界。隨著身體年歲的不斷成長,終有一日
他要離開昆侖派遮掩得風雨不透的羽翼,投入到這個大漩渦中去。

  一眾門人魚貫而出,楊宜知緊隨吳征的步伐:「大師兄,您真的能修習《天
雷九段》!小弟說的沒錯吧?」

  吳征淡淡一笑道:「看看再說吧,你呢,想好了沒有?」

  「八成便是《金剛橫眉》了,小弟這塊料子,別的也不合適。」這個世界十
歲左右的孩子便開始長個兒,吳征身材已然算是高,楊宜知還比吳征足足高了一
頭,卻像個小跟班般對大師兄豔羨不已。

  兩人並肩前行。楊宜知對於即將進入五年一開的藏經閣極為興奮,吳征則默
默無言。倒不是刻意冷落,而是腦裡千頭萬緒不得不理個清楚。

  「你說,皇帝是不是故意將韓小姐遣去西嶺邊屯的?」吳征想出了些眉目隨
口問道。

  楊宜知一臉憨厚:「大師兄說什麼?故意?花朵般的人兒誰捨得如此?說不
准倒是韓將軍歷來禦下一視同仁,自個兒要求的。誰能想得到發生這等慘事。」

  吳征朝他露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拍了拍肌肉遒勁的肩頭不再多說。對於這
名言聽計從的三師弟,吳征知道出身巴中名門,西川最大奇異稀罕之物的商號巨
頭楊家的孩子,當然不是一個滿腦子長草的簡單肌肉男。

  亂世讓這個世界每個人都不得不更早地成熟,包括本應無憂無慮的孩子。能
被楊家挑選出來加入昆侖派,定然早早經過嚴格的訓練,絕非他的表像如此單純
憨厚。

  「大師兄!」清脆的童音令人心神一陣,似乎所有陰霾都一掃而空。黃角女
童蹦蹦跳跳,帶著純真的笑容跑來。

  「盼兒!」吳征張開懷抱將女童抱緊舉過頭頂轉了個圈兒,逗得顧盼咯咯直
笑。

  繈褓中的女嬰也成了滿地亂跑的孩童,稚嫩的臉蛋已逐漸長開,活脫脫一個
陸菲嫣小時候的模樣。

  大眼睛靈動地左顧右盼,女童躲開摸向她頭頂的粗糙巨掌嗔道:「三師兄不
許摸!」

  楊宜知直嘬牙花子唉聲歎氣:「大師兄能抱,我就連摸都摸不得了。師妹小
時候可不也被我抱過了?」

  「那是人家還不懂事!」顧盼的小嘴撅的老高,掛上個油瓶也掉不了:「你
的手太粗,不舒服。敢摸人家,哼,咒你以後去學《道理訣》。」

  楊宜知一蹦老高:「我的小姑奶奶,這咒得也忒狠。《道理訣》那是萬萬學
不得的,」

  「盼兒別鬧!沒大沒小!」陸菲嫣與林錦兒連袂而來,一者高挑一者嬌小,
卻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並肩行在一起賞心悅目。

  「娘!人家說的是事實,可不曾沒大沒小!」顧盼又投入陸菲嫣懷抱,享用
母親寵溺至極的愛撫。

  黃昏時分晚霞漫天,在昆侖山上更是美不勝收。

  「你師兄即將入藏經閣選取功法,可不能再每日纏著他了。」陸菲嫣捏捏愛
女玲瓏秀氣的小鼻子道。

  顧盼又撅起小嘴:「娘都說師兄要入藏經閣了,一去可就是三月之久。不趁
著這幾日得閒,可就得三月後才見了。人家不管,這幾日要師兄給人家做飯吃,
還要聽故事……」

  「乖!飯食有老莊頭伺候著,要聽故事你爹爹也會講……」

  「不要!爹爹的故事一點都不好聽,全是說教這個那個的,好生無趣。老莊
頭的飯菜全是一個味兒,哪有師兄做的好吃!」

  昆侖上下人數眾多,主廚的老莊頭無疑是個好廚子,可是要照顧如許多人的
胃口,眾口難調,又要搶時間。日久天長下來,人人都吃的膩了。

  正因如此,吳征從八歲起便不時整治些小菜治治饞蟲。長期生活自理的人自
然有幾道拿手小菜,前世的物質爆炸年代能做出的菜肴絕非現世可比,自然讓幾
位同門大快朵頤,險些吞掉了舌頭。

  顧不凡曾對此極為不滿,斥責昆侖大弟子,怎能貪戀口腹之欲,將大把心思
花在這等小道上面。

  奚半樓知曉後倒是一笑了之,回信言道:「過日子能上心細緻的人,做其他
事情也不會太差。」顧不凡這才作罷。

  於是林錦兒與吳征的小院變成了熱鬧之所,時不時有同門前來打牙祭。顧盼
更是三天兩頭往這裡跑,恨不得就在小院裡住下。

  「無妨。左右是那幾本功法,倒沒什麼好準備的。」吳征脫下長袍免得沾染
一身油污:「今日備好了材料,兩位師姑稍候片刻。盼兒一會兒乖乖吃飯,師兄
給你講《西遊記》,今日該說《大鬧天宮》啦!你別廢話,過來幫忙,否則沒你
的份兒。」

  楊宜知屁顛屁顛地跟在吳征身後,能享受一頓美味佳餚,打個下手有甚了不
得的?

  一碟椒麻松茸小炒肉,一碟蔥花煎蛋,一尾清蒸魚,一碟清炒時蔬,一碗葫
蘆肉片湯。葷素搭配,重味與清淡皆具,幾人吃的甚為滿意,大贊吳征有國手易
牙之能。

  顧盼拍著圓滾滾的小肚皮,一臉滿足道:「師兄,盼兒吃飯很乖都快站不起
來啦。快給我講故,孫猴子當了齊天大聖又偷了蟠桃禦酒,後來呢?」

  吳征與楊宜知將碗筷堆疊好置於一旁,片刻後自有僕婦前來收拾。又泡上一
壺香茗,將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娓娓道來。

  吳征總有辦法哄得顧盼心情愉悅,連帶著用餐也規規矩矩的,對身子成長極
為有益。這也是陸菲嫣時常准許女兒來此的原因之一。

  不過今日吳征的故事卻聽得她暗暗心驚,幾次欲出言打斷,又不忍拂了愛女
聽得津津有味的興頭。

  一段故事說完,月已中天,顧盼困倦不已在母親懷中沉沉睡去。

  陸菲嫣將顧盼在林錦兒房裡安頓好,又喚過楊宜知吩咐道:「去和你四師伯
說一聲,我今夜在小師姑這裡住,不回去了。」

  打發走楊宜知。陸菲嫣與林錦兒,吳征三人於小廳裡坐定。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雖明知師姑與自己有話要說,吳征仍不免失神。

  生育孩兒並未給陸菲嫣帶來一絲影響,她的腰肢依然纖細,雙腿依然筆直修
長,豐胸卻更加挺碩。上天對她的偏愛,使得歲月從她身上奪走的青蔥,遠不及
又賦予她成熟的魅力。過了花信的少婦如一瓶美酒,正散發出濃沉得醉人的香媚。

  而那一夜的後山荒郊,那具動人到窒息的玉體,卻隨著歲月的增長在吳征腦
海裡越發清晰……

  「征兒,你的故事從哪裡看來的?」陸菲嫣神色鄭重得甚至有些凝重。

  吳征早準備好一番說辭,張口就來:「老莊頭每回下山採買,我都央他找貨
郎買些奇聞異志回來,用我自己的例錢買的。」反正老莊頭目不識丁,根本不知
書中說的什麼,還不任由自己編排?

  「這些故事今晚說過便罷,日後決不可再行提起!」陸菲嫣前所未有地嚴肅:
「你可知這犯了大忌?傳出去昆侖可有大難!」

  「我知道!」吳征淡淡微笑:「盼兒還小聽過不久便忘,楊宜知也曉得分寸
不會亂說。這個故事其實是征兒心中有惑,想請教兩位師姑。」

  陸菲嫣與林錦兒對望一眼。

  若說吳征此前所表現出的過人之處,是極快的反應與強悍的學習能力。直到
此刻她們才知道吳征的早熟與縝密亦遠超同齡人。

  林錦兒極快地在小院周邊巡視一遍,才關好房門與窗戶,靠近吳征壓低聲線
鄭重道:「你想問什麼?」縱在昆侖派內,也絲毫不敢大意。

  「皇帝今年幾歲了?」與二師弟戴志傑不同,吳征對昆侖派之外的事情並不
太上心,只是朦朦朧朧知道一些,也從未深究。

  「五十七歲,身體……不是太好。」三人的頭幾乎湊到了一塊,連呼吸都幾
乎噴到對方臉上。

  濃郁如玫瑰,清冽如玉蘭花的兩股女子體香沖鼻而入,吳征好一陣眩暈。

  「我聽聞韓將軍家麾下重兵十萬……」

  「十二萬!」林錦兒及時糾正。

  「韓府與咱們昆侖是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是……掌門師兄與韓府走得甚近!」

  「韓小姐被遣去西嶺邊屯,死了一了百了,活著也再無出頭之日。這個都尉
便是做到了頭,對麼?」

  「約是如此……即使她招了入幕……額……將自己當做男子,都尉便是到了
頭,永遠成不了將軍。征兒,你怎地知道這些?」幾乎忘了是個九歲半的男孩,
險些便說出入幕之賓的不雅之言,陸菲嫣面色微紅。

  吳征低頭無奈道:「奇聞異志裡總有這樣的故事,皇帝年紀大了,便開始擔
心起江山萬代來。獅王雖老,爪牙猶存。這一動手,便要身邊的百獸死傷無數。
咱們昆侖怕是也躲不過去。」思路雖是清晰,腦子裡那抹星光下的玉體裸呈總是
不斷閃現,揮之不去。

  「昆侖的弟子可不該說出這等喪氣話來。」林錦兒板起臉道:「昆侖派已曆
二百三十三年,可比大秦朝長得多。皇位更迭,門派不倒,只需勤修內功,何懼
風雨飄搖?」

  「是!」吳征心中一凜。雖是心態成熟,終究從未到達這等層次。會捲入江
山反覆運算的漩渦中去難免惴惴不安。得林錦兒點醒,領悟也快,不由得安寧許多。

  師父還是涼州刺史封疆大吏,更為益州北面屏障,只需實力強勁,便是皇帝
也不敢輕易下手。

  見吳征若有所思,心緒漸漸平復,林錦兒滿意道:「現下不許你考慮這些。
天塌下來,自有咱們頂著。征兒乖乖回房去歇息,多為藏經閣選取功法一事準備
才是要緊。」

  林錦兒陪著吳征回房,路途雖短,溫言不斷。

  小師姑今日一身潔白曳地長裙,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清荷。她身量不高堪稱
嬌小,卻有一雙比例極長的美腿,將嬌小與修長這一對絕不相稱的詞兒匯於一身。

  側身望去,拱起的乳廓只堪一握,又將她的身子襯得玲瓏有致。至於那一張
巴掌大的精緻臉龐更是堪稱童顏,吳征上山八年來似乎從未變過。

  安頓吳征睡下,林錦兒回到自家房內。陸菲嫣玩味笑道:「你待征兒真心是
好。」

  林錦兒嫣然一笑,面上微泛紅霞:「和掌門師兄一起救回來的,就像我們的
孩子一樣,自然倍加疼愛些。」

  「我……們!」陸菲嫣笑得更加燦爛:「好一個我們!」

  林錦兒知道說錯了話,皺眉撅嘴嗔道:「師姐又來戲耍人家。」

  陸菲嫣眯眼挑眉:「若不是你……們親手帶回來的,我定然要當昆侖是不是
哪個山怪成了精才是。」

  師姐妹倆嬉鬧一陣,一同寬衣隔著顧盼睡下。林錦兒見顧盼粉嘟嘟的小臉可
愛之極,不由歎息道:「多好的一個女娃兒,四師兄偏生重男輕女。哎!師姐,
師兄納妾的事怎樣了?」

  陸菲嫣雲淡風輕混不當一回事,只是輕撫顧盼道:「關我甚麼事了?由得他
去便是。師姐有盼兒便知足咯,我的乖乖盼兒。」

  林錦兒見她一臉有女萬事足的模樣,笑聲中吹熄了燈……

  一月時光轉眼而過,吳征師兄弟共十二人在顧不凡與陸菲嫣引領下一同步入
後山。

  藏經閣共有四層,本就是整個昆侖派最高的建築,又在後山之巔,足顯其舉
足輕重的地位。

  四名老者候于門前,顧不凡與陸菲嫣急忙招呼弟子們跪下行禮:「參見師伯,
師傅,師叔。」

  吳征是第一次見到師祖一輩的人物,看來這四人奉命長期看守藏經閣寸步不
離。

  藏經閣四面臨崖,僅有一條小路可至。由四名師祖分東南西北四面看守自是
萬無一失。

  「罷了!讓徒孫們都進去吧。」領頭的老者白麵長髯,一甩袍袖後勁風吹開
大門,側身讓路。

  吳征微微抬頭,見剩餘的三名師祖一人雄偉,一人文氣,另有一乾瘦佝僂的
小老頭,一隻大大的酒糟鼻子嵌在臉上,直將一張臉都占去了半數。眯著的小眼
睛醉眼朦朧,腰間還別著只酒葫蘆,活像個酒鬼。

  不敢露出異樣的目光,吳征邁入空氣微腐的藏經閣。

  吳征晃晃悠悠登上四樓。

  說是樓層,更像是個閣樓。狹窄的空間有些氣悶,尖錐型的屋頂壓在頭上,
看著像是加大了空間,實則由下望去只感更加壓抑。

  與下三層密密麻麻的典籍不同,頂層裡只有空空落落六個鏤空架子——形似
前世裡附庸風雅的人家用的博古架。架子上整齊地擺放著用桐油泡過的厚實竹簡,
看著就顯莊重。另有兩張長案,兩張椅子。

  「《天雷九段》七。」吳征取下最中央兩隻架子左邊一隻上的竹簡,剛勁有
力的字跡先以銳物刻畫,再用墨蹟填充,保存得分外細緻。「不是這只架子。」

  這個世界的人們習慣於從右往左,不論是寫字還是置物。吳征雖已努力適應
也適應得很好,不經意間還是流露出從前二十來年行成的習慣。

  取下右邊書架上最右上的一卷竹簡,「這就是了,額……」將沉重的竹簡在
地上攤開,吳征一陣頭皮發麻哭笑不得:「《天雷九段》三?這麼大一隻才是三
分之一的目錄……臥槽……」

  按昆侖派慣例,藏經閣每五年只開一輪,每次三月時光。顧不凡同輩師兄弟
會間隔開來進入,以免誤了門派政務。吳征等內門親傳弟子是一批,其後還有外
門弟子。進入時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別的一概不許。這三月時間進入的弟子吃
食與換洗的衣物都由專人送來,洗漱拉撒等在一層也有專門的隔間。

  死記硬背也好,用心參悟也好,三個月過後不論多寡一律同時離開。

  門派對於內外門弟子區分嚴格,內門弟子可自由挑選,外門弟子則不能登上
三四層。也並不限定你學什麼,但挑選適合的功法是個學問活兒。

  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雖有師長們的建議,究竟哪種功法最合適還得自己
決定。功法的修習很難半途改變,因此三個月堪稱暗無天日的時光實則緊張得很。

  吳征怔怔望著地上的竹簡,愣了一會兒神。前世曾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
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就忘了當初為什麼出發。

  印象深刻的原因並非其中蘊含的道理,而是始終在問,自己也走了很遠的一
段路,可我當初又是為什麼出發呢?

  從前世出生後就開始掙命,一直到現在。前世不知道,今生也不明為何出發,
亦不知為何奮鬥,只為活著。

  就像他在學校裡也曾羡慕同學們有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懷。他並不恨拋棄他的
生父生母,確切地說,是無所謂。親情於他而言只是一個空洞的想像,虛無縹緲
得無比遙遠。——不曾有過,不知珍惜,僅只羡慕,羡慕得深入靈魂地渴求。

  來到這方世界以後,享受優渥的童年生活。顧不凡與林錦兒也像嚴父慈母般
待他,絕無半分虧欠。可少了血緣間神秘的聯繫,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在那座村莊修羅場中,林錦兒曾問他父母呢?嚇傻了的吳征一頭冷汗,誰是
我的父母?

  顧不凡與林錦兒不忍他一個小小孩童去面對至親的屍體,也分辨不清,只得
將這事含糊處理,可笑地讓吳征蒙混過關。實則顧不凡與林錦兒定要較真,吳征
也只能隨便指認兩人……

  我的前路到底在哪裡?胡思亂想一陣,吳徵收起紛繁的心緒開始記憶參悟
《天雷九段》。既來之則安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等以後再想。山下波詭雲譎,
還是多學些本事保命才好。

  晦澀難懂的語言對吳征來說並不是問題,他學習能力本就強,來了這方世界
八年也早適應了各種功法上的文書方式。作為一名應試教育曆洗練的現代人,背
書能力自然不在話下……

  短短一月時光,吳征便將《天雷九段》背誦記憶完畢,又花了半月時光反復
閱讀背誦得一字不差,頓感百無聊賴。

  空虛再一次襲上心頭。時經八年,即使不得不接受現實的情況下,吳征仍然
感覺自己在做夢。

  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那麼陌生,現代變成了古代,飛機大炮變成了刀槍劍戟,
語文數學變成了子曰詩雲。我的歸屬究竟在哪兒?

  吳征輕手輕腳步下四層。這一代弟子裡只有他登上了四層,戴志傑,楊宜知
等人都在三層,一個個面目凝重緊縮眉關,並未發覺可以放輕腳步的吳征。

  本想再看看《浮雲七絕》打發時光,想想作罷:《天雷九段》以他在前世經
過現代科學薰陶的邏輯思維與理解能力並沒有多難,再去看《浮雲七絕》意義不
大,還會打擾了正在刻苦用功的師弟們。

  相比起頂層的空空落落,一層就顯得擁擠得多。密密麻麻的書架整齊地列隊
排放於兩側牆壁,中央三人並行的通道旁還有一整列的長案與長凳。

  吳征初進藏經閣時便對一層最有好感,似乎找到了前世口袋沒錢,只能在圖
書館裡混日子的時光。

  在兩列書架間穿行,吳征越發喜愛,除了鐵皮書櫃換成了原木書架,這與前
世的感覺著實相差不遠。吳征決定在一層廝混,留足十天時光再上四層將《天雷
九段》複習一遍即可。

  比起四層的乾淨整潔,一層的環境就糟的多。是地位最為地下,也是資質最
為平庸的外門弟子們學習之所,說是昆侖底層也不為過。——外門弟子中資質稍
好的都去了二層,只有資質最糟的才會在一層中挑選功法。其地位比起雜役僕婦
簡直都高不到哪去。

  可想而知對一層的養護也是最為不上心的,書架上爬滿了灰塵,也不知多久
才打掃一回。

  「哈,你在這裡呀!」吳征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排列整齊,不過缺了兩顆
——正是換牙的年紀。

  《道理訣》,昆侖派最為傳奇也最為令人哭笑不得的功法。現下它趴在一層
吃灰,若不瞭解的昆侖派的人又怎會知道這本典籍曾也是被高高供奉在四層中央,
現下《天雷九段》的位置呢?

  傳說昆侖派的一名先祖曾力蓋群雄,成為舉世公認的第一高手。晚年嘔心瀝
血才鑄就這一部《道理訣》,寓意大道之理!是當時所有昆侖弟子心中的夢想,
以能修習《道理訣》為無上榮耀。

  然而歷經一百五十餘年,卻無人能繼承師祖衣缽。非但如此,修習《道理訣》
的弟子,無論何等天縱英才的弟子,修習之後都慘不忍睹枉費天賦。

  不少人都猜測是不是先祖著此書時老糊塗了,不但文字難以解說,連內容都
天馬行空絲毫不通常理。久而久之,這本毀人不倦的《道理訣》地位日下,終致
從四層被趕至一層。

  近百年來以無一人修習《道理訣》——連外門弟子都不學。然而其惡名並未
被洗刷,師兄弟們間爭吵,這本典籍便慘遭淩虐。諸如你這塊料子,遲早去學
《道理訣》,你欺負人,我讓師傅讓你去學《道理訣》實在是不絕於口。

  大道之理,也就慘得成了「打不過,只好講道理」。

  這麼一本如雷貫耳的典籍,自然是打發時光的不二選擇。吳征興致勃勃地取
下《道理訣》在長案便坐好,仿佛前世於圖書館讀書一般。可惜的就是一層空無
一人,少了一卷讀完,偷瞄周圍斯文秀氣女同學的樂趣。

  《道理訣》也曾是厚竹雕刻的待遇,現下早換成了一本黃紙書冊。其上還有
不少蟲蛀的孔洞,所幸原字都能辨認不影響閱讀。

  抱著玩樂心態,吳征翻開書冊,想著也默記些口訣心法,日後顧盼再與楊宜
知拌嘴,便教小丫頭念上幾句,大增樂趣。

  不想只看了第一行字,吳征便如遭雷擊徹底震住。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喜
悅,震驚,錯愕不一而足。

  他陡然站起,顫抖地捧著書冊,仿佛撫摸著最心愛的情人,又像是捧著剛出
世的孩兒。

  吳征並不知道自己的失態,一切都是條件反射般發自身體的本能。只因道理
訣開篇總綱第一句這麼寫著:世間萬物,微塵之沫系于無形絲線包覆之所聚也!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人人都說《道理訣》中所言根本不通常理,晦澀難懂到如
天書一般。但是從現代社會穿越的經歷讓他明白,這當今世界絕對不能理解的微
塵之沫與無形絲線是什麼。

  在前世的那個世界裡,微塵之沫的學名叫做——細胞!無形絲線雖然大錯特
錯,吳征卻清楚地知道白師祖指的是什麼,那個東西的學名叫做——神經!

  《道理訣》對細胞與神經的描述固然不夠精確,甚至有謬誤的成分。但這已
經足夠讓吳征感到震驚。他不敢想像在這樣一個科技極度低下,至多能與前世漢
朝比肩的社會裡,能有人提出細胞與神經的框架概念。

  也只需要這一句,吳征就明白《道理訣》蒙塵的原因,也明白這本典籍絕不
是師祖老糊塗了才瞎寫出來。

  吳征的激動絕不僅限於此,更在於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東西。——細胞,神
經,作為一名現代醫學工作者,他每天都在和這些東西打交道。

  吳征捧著《道理訣》瑟瑟發抖,珍而重之地掃清典籍上的灰塵在書案上擺放
好,納頭便拜。這是他在這方世界找到的第一個歸屬,第一個幾乎讓他落淚的歸
屬!他甚至憤恨自己晚來了百餘年,否則在這個世界裡,他一定不會這麼孤獨。

  若非《道理訣》對人體學說的注解還有許多模糊不清以及謬誤的地方,吳征
幾乎以為這位白師祖是否也是一名哪兒來的穿越者。

  再度翻開典籍細細通讀一遍,吳征的表情越發凝重。這位名叫白常的師祖對
人體的瞭解已到了極深的地步。放在他的前世實在算不得什麼,然而在這個世界
裡,已無法用天才來形容。——那是類似於唐朝時期有人提出「相對論」的不可
思議。

  更何況這不僅僅是如「佛觀一碗水,八萬四千蟲」這樣類似於臆想的說法。
白師祖在《道理訣》裡針對這一點提出了極為系統的觀念,並且和武學修行融合
在一起。

  看得出這位師祖的表達能力不強,典型的大學校園裡常見的教授!學問高深,
教學生就是不行。——這個道理我懂,但我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才能讓你懂!

  于吳征而言都不是問題,因為他原本就對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在人
體這一方面比白師祖瞭解的還要更加系統和細緻。

  《道理訣》則勝在對融武學與科學於一體做出深入的研究,並且取得巨大的
成果——白師祖通玄的功力便是明證。這相當於為吳征打開了全新世界的大門,
像是一根聯繫著前世科學觀念與現世武學世界的紐帶,將神奇的武學融入到被科
學理念浸潤滿的靈魂裡。

  作為一名成熟的「中年人」,吳征太清楚自己的天才來自于哪裡。那絕不是
比起這個世界的人們更為出眾的天賦。而是那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靈魂所帶來的
前世記憶。與其說是「天才」,不如說是「早熟。」

  然而和他肉體同齡的孩子終究會「熟」的,屆時他的一切優勢便將煙消雲散。
至少在武學一途,除了比旁人更早地開始自律與勤奮,實無半點可自傲之處。

  這樣的焦慮時常在煎熬他的內心,又被稚嫩的外表很好的隱藏。雖不知道自
己存在的意義,他還是知道珍惜,知道心中的欲望。

  金錢,美女,權勢,這些他從未觸摸過的東西,一個都不想落下。上蒼給了
他一個可以實現這些欲望的身份,他不願讓這些從手中滑過!

  此刻的吳征神采飛揚!和來到這個世界後始終沉默得孤獨,甚至有些陰沉的
氣質相比,他就像一個終於找到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笑得猶如朝陽初升。

  不需要思考他都能知道《道理訣》獨辟蹺徑的內功能帶來什麼。修煉細胞能
帶來強大的內力,修煉神經系統能帶來無可比擬的反應速度。當內功從奇經八脈
具象化到每個細胞,這種跨越幾個境界的提升讓他興奮得發抖!

  更何況這是他才能看懂和明白的典籍,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東西,亦是在這
個世界前進的方向!

  滿面紅光的興奮之中,吳征忽然冒出個奇異的想法:既然內功的修行可以精
細化到每一個細胞和每一條神經,那麼這根還未發育的小東西,是不是也能突擊
修煉一番?


                            【未完待續】
2017-4-9 17:57#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sendman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330109
精華 0
積分 12
帖子 66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15-10-16
狀態 離線
剛看時沒什麼...好像普通的穿越文
沒想到越看越厲害!
2017-4-9 22:56#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haosecaocao
金牌會員
Rank: 6Rank: 6



UID 36845
精華 0
積分 175
帖子 600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9-8-15
狀態 離線
厉害,文笔成熟老辣,文章行云流水,故事精彩纷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加油!
2017-4-10 07:33#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1集‧04)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4-15發表於SIS

       
                             第1集  昆侖鐘鼓  

            第四章  豪族草芥  門派大比

  吳征並未將齷齪又可笑的想法付諸實踐。

  一來褲襠裡的玩意兒關係到一生幸福,尚未經親身試驗的功法,貿然用在這
上面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二來吳征學醫的經歷自然瞭解不少人體的常識,身體的
成長有其週期性,揠苗助長恐有極大的後患。

  而《天雷九段》由此被拋在了腦後。

  吳征也分不清《天雷九段》與《道理訣》哪個更厲害些,只是執拗地認為
《道理訣》是最適合於他的功法,也猶如尋到了知音。

  接下來一個半月的時光裡,吳征就在一層定了下來,翻來覆去地研讀《道理
訣》。師弟們從剛開始的欽佩:大師兄就是與眾不同,《天雷九段》都早早掌握,
下來散心來著。到後來的訝異:大師兄捧著《道理訣》看個沒完是幾個意思?

  就連前來送飯送衣的僕婦婆子都覺得奇怪,伺候藏經閣已不是一回兩回,從
沒見一名內門弟子在一層廝混的,更何況還是名傳天下的大師兄。

  只是無人多嘴打擾,藏經閣裡修習的功法與所做的一切都是個人私密,雖無
明文卻是陳規。一層裡同門們來來往往洗漱拉撒,除了偶爾的問候不敢多言。

  一個半月的時光轉眼即過,藏經閣再次正式開啟的時候,吳征渾然不覺地坐
在一層長案邊,眉間喜笑顏開。當屋外的陽光灑落映在他身上才茫然抬頭。

  白須的師叔祖淡淡道:「我數到三,沒離開的便逐出師門。」語聲並不嘹亮,
卻遠遠地傳了開去,似乎還帶著些震懾心思的法門,足以讓每一名沉醉典籍的弟
子驚醒過來。

  一眾弟子離開得甚是狼狽慌亂。有一路狂奔而出的,甚至還有從三層窗戶一
躍而下的。

  顧不凡眉頭深鎖,對慌慌張張的弟子們甚為不滿,只看向從一層施施然走出
的吳征極為順眼。那副沉穩,永遠準備充分的模樣一眼便是當家人的氣質。

  陸菲嫣與林錦兒反倒抿嘴偷笑,似乎想起幼時初入藏經閣的模樣。

  「回吧!」白須師祖揮了揮手打發眾人離開。

  「不凡,三師兄何時回來?」一臉醉態酒鬼模樣的師祖發問道。

  顧不凡欠身施禮:「回小師叔話,三師伯下月即至。」

  「原來是小師祖。」吳征心中暗道,隨著顧不凡等人離開。

  回到靈虛殿,這個頗有仙氣的名字可不是求神拜佛的所在,而是昆侖派重地
供奉歷代先祖靈位之所。弟子們參拜前代先師,稟明了選取的武學,才算正式入
了門,從此可以修習本門上乘武學。

  十二名弟子跪了一地,顧不凡,陸菲嫣,杜中天,貝褚廉,胡風客,林錦兒
等當代中堅力量領頭焚香禱告。

  新生代的弟子正式入門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代代傳承於任何一個家族,勢力,
永遠都是重中之重。

  儀式極為隆重,先禱告歷代先祖保佑昆侖派發揚光大,福澤綿長,眾人依次
上了香。每一門功法亦有創始者,選取的弟子們則需對這些創始者們單獨禮敬。

  水酒早已備在一旁,十二弟子各領一杯依次再行下跪禱告。

  顧不凡含笑立在一旁,他已聽親傳弟子戴志傑說起吳征僅用一個半月便從四
層下來,自然是接受了《天雷九段》的傳承。

  雖非自己的弟子,顧不凡待吳征遠比對戴志傑更加關心,期望高得多。他早
早站在《天雷九段》的創始人袁傑師祖的牌位前等候。掌門師兄不在,那麼代執
掌門派的師叔在一旁陪同祭祀亦是理所當然。

  這一番禱告便不似之前心中默念,而需高聲禮敬,當眾宣佈繼承了衣缽。

  吳征跪倒在地先拜了三拜。

  顧不凡微微皺眉,袁傑師祖的牌位正對著腳邊,吳征跪倒的位置偏了些許。
暗怪他粗心大意,轉念又想,或許之前說得過於簡單,弟子們又是第一回來此,
手忙腳亂難免有些差池。倒不是大問題。

  「白常師祖在上!昆侖派第十五代弟子吳征叩拜,弟子自藏經閣處取得師祖
《道理訣》傳承,今日起勤加研習,不負師門殷切期盼……」

  吳征朗聲出口,言辭文雅通順,顧不凡卻聽得猶如五雷轟頂耳中嗡鳴一片,
殷切期盼之後云云全然聽不進一字。

  陸菲嫣與林錦兒不約而同掩住嫣紅潤口,兩對美目幾乎瞪成了銅鈴。「娘,
大師兄為何要學《道理……」跟來一同旁觀,不諳世事的顧盼脫口而出,被回過
神來的陸菲嫣急忙掩住她的小嘴。

  其餘一眾師長,同輩,各個面面相覷目露詢問之意,唯恐耳朵有毛病聽錯了。

  「征……兒,你……你是不是搞錯了?」顧不凡顫抖著手搭上吳征肩頭,猛
然想起在師祖靈位前說出這等話來實是大大的不敬,尤其對堪稱本派第一人,高
居於所有靈位正中的白常師祖。忙跪地砰砰磕頭:「列位師祖在上,弟子並無冒
犯之意,實是事發突然……弟子……我……弟子告罪……」

  顧不凡語無倫次,起身時面上已是怒意沖天,低聲喝道:「征兒,隨我出來!」

  吳征暗歎一聲:現下形勢早有所料,可惜想破頭也無法避免。裝作茫然不知
所措的模樣跟著顧不凡走出靈虛殿,至於投向林錦兒求救無助的目光,則是早已
演練備下的後手。——小師姑母性之寵愛,此時不利用更待何時!

  然而一向準備充分頗有些料事如神味道的吳征失算了,或者說他遠遠低估了
《道理訣》的負面影響力。

  陸菲嫣與林錦兒在祖師靈位前告了罪一同走出。三位師長神情肅穆,一向溫
柔的小師姑面色陰沉得可怕。

  「征兒,你老老實實與我說,藏經閣裡可發生了什麼事?」顧不凡緩和情緒,
盡可能以關切的語氣問道。

  「沒啊。」吳征一臉茫然,眼神中似是在詢問我怎麼了?

  顧不凡強忍心頭怒火道:「我與你說過,入了藏經閣多去看看《天雷九段》。
掌門師兄也是首肯過的,你不好好研習,為何偷懶貪圖玩樂?你一向刻苦,是否
有人威逼於你?不必擔心,掌門師兄與我都會為你做主。」

  把話說到如此地步,是一向刻板的顧不凡前所未有地妥協之法。吳征親口於
靈虛殿說出修習《道理訣》,在場中人聽得清清楚楚無法抵賴。

  這件事決不允許!

  昆侖派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居然要修煉《道理訣》?這是何道理?

  顧不凡無有他法,只得想方設法「栽贓嫁禍」,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下,也給
吳征一個回頭的機會。至於是否有人威逼強迫這件事,只得事後再妥善計較。

  「沒有,我自己選的。《天雷九段》不如《道理訣》適合。」吳征低頭。顧
不凡說出這等違心話語可見他對此事的態度,全無任何轉圜餘地。事情越發不妙
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得死扛到底。

  「你瘋了麼?」顧不凡再憋不住心中的怒意,氣的渾身發抖:「一個屁大的
孩子懂得什麼?啊?真當自己天賦異稟就能為所欲為了不成?你……你馬上回去
靈虛殿裡磕頭,誠心悔過,老老實實修煉《天雷九段》!」說到這裡語氣轉軟似
是下了決心,溫言道:「師叔會幫你爭取機會。」

  吳征偷瞄陸菲嫣與林錦兒。兩位師姑面色不悅,顯是堅定地與顧不凡站在一
起,絕不會同意吳征的「胡作非為」!

  「師叔,我也難以說明白各種緣由,你信我……」

  「放屁!」顧不凡怒髮衝冠,嗆啷一聲抽出腰上青鋒劈下,在吳征身周劃出
個四尺見方的格子,指著陸菲嫣與林錦兒下令道:「你們兩個給我日夜看守,不
許他離開此地半步。違者門規處置!」

  哎,這就是傳說中的畫地為牢啊?吳征愁眉苦臉。

  前世《封神演義》裡,昆侖山弟子姜太公就演了這麼一出。不想穿越異世,
同樣在昆侖山輪到自己悲催一回……真是絕妙的巧合,極具諷刺性藝術……

  戲也不必再演下去,吳征索性盤膝坐倒,看著顧不凡胸膛急劇起伏返回靈虛
殿繼續主持典禮。兩位師姑也在他身邊坐下,看來是沒得投機弄巧。

  三人呆在一起罕見地一言不發。林錦兒慣常是以義子對待吳征的疼愛不必多
言。陸菲嫣雖無那份情感,可看吳征待顧盼極好,愛屋及烏下對吳征也是另眼相
看。

  吳征自知麻煩大了,連林錦兒都不搭理他,可見的確傷了師長們的心。昆侖
一向對他偏愛,也傾注了大量的心血與資源,如此做法在常人眼裡看來便是十足
十的不負責任。但他心中哪有一絲悔意?

  典禮有了這麼一出,餘人有些興味索然,更有些惴惴不安。大弟子失心瘋了
一般,昆侖派似乎又要發生什麼大事。草草過了場便匆匆散去。

  「師姑,你們也不相信我?」說出這話倒不是寄希望于陸菲嫣與林錦兒敢抗
命放他一馬,實是夜色已深,沉默已久憋得難受。

  「與信不信無……」

  「師妹你住口!還要寵著他?」陸菲嫣厲聲打斷:「昆侖派養了一隻白眼狼,
自毀前程不說,還要拖著門派一起下水。名揚當世的天才弟子就選了這麼個功法,
你可知道此事傳將出去,昆侖派將淪為世人笑柄?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反省,莫要
耍甚麼花花心思。待掌門師兄回來再治你。」

  「又不是我把《道理訣》弄得聲名狼藉的。」今生僅見陸菲嫣如此疾言厲色,
吳征不由嚇了一跳,趕忙眼觀鼻鼻觀心不再多言,只是心中一頓腹誹不可沒有。

  沒有兩位美豔師姑陪著說話,連吃飯都是就地吃,畫地為牢便像個真正的牢
獄。除了拉撒片刻不准離開之外,顧不凡還下了令不許任何同門探視。看來是鐵
了心晾一晾吳征,殺殺這個被昆侖派寵溺慣了的孩子驕嬌二氣。

  吳征也大約猜得到接下來的待遇。若是堅持修煉《道理訣》,依昆侖派門規
大師兄的地位怕是保不住了。選取了藏經閣一層的功法,內門弟子的身份便要被
剝奪,一個外門弟子做昆侖派的大師兄,傳出去被世人笑掉大牙。門派也絕不會
容忍。

  而曾經流傳于世間的神童美名,不日便會被自甘墮落等汙名取代,成為最具
鞭策作用的反面教材。

  顧不凡畫地為牢的位置很有講究,吳征抬眼向靈虛殿內望去,首先落入眼簾
的必然是師祖高高在上的靈牌,門壁恰巧擋住了白常師祖靈位……看昆侖上上下
下的態度,即使師傅再怎麼偏袒自己,多半也無力回天。何況師傅做事講原則,
便不是個偏袒的人,

  令吳征意外的是,第三日傍晚奚半樓便出現在靈虛殿。發生了這等大事,守
護昆侖派後山的撲天雙雕出動,日夜兼程輪流接力載了昆侖掌門回山。

  「掌門師兄。」光天化日下看守吳征兩日三夜,陸菲嫣與林錦兒也頗覺疲憊。
對只有不到十歲的吳征而言更是一種嚴厲的體罰。

  奚半樓自己也是風塵僕僕,還散亂著的頭髮顯是來不及做一點打理,一到昆
侖便匆匆來此:「兩位師妹辛苦,請先去歇著吧。」

  開口就趕人,看來是要來一場師徒間掏心掏肺的長談。

  陸菲嫣與林錦兒同時施禮告退,林錦兒張口預言卻被奚半樓打斷:「我心中
有數。」

  奚半樓面對著吳征也是席地坐下:「累不累?」

  「關在這裡,累壞了。」吳征失笑道。師徒之間自從吳征從中庭大樹上躍下,
相處越發得宜。奚半樓每年兩月回山的時光竟也讓吳征早已成熟的心靈頗為期待。
說起來奚半樓待他亦師亦父,有時又像兄弟。

  自從上任涼州,不知是日常政務太過疲乏,還是迎來送往總以假面示人,每
回奚半樓回山總是心情愉悅。雖仍是一派之長,朝中大員的風範,不過待人接物
不再刻板,時不時還打趣一二。

  「還能笑啊?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奚半樓拈須微笑,「說給為師聽聽,看
看是不是真失心瘋了。」

  吳征苦笑搖頭:「弟子也說不清。總之這本《道理訣》弟子看得明白。」

  「以你的聰明伶俐,也不必非要學《道理訣》不可。」

  奚半樓話中隱含深意,吳征心中生起一陣暖流。在師傅洞察人心的目光下,
吳征沒有隱瞞:「《天雷九段》弟子也記下了,要學也成。只是《道理訣》所述
在弟子心中當真是大道至理,見它明珠蒙塵實在不忍。更不願偷偷摸摸,既然要
學,定要堂堂正正將它摸個透徹明白,發揚光大。不負白師祖之名!」

  奚半樓當然清楚吳征得執拗性子,認准的事情很難勸說他改變想法。只是明
裡公佈修習《天雷九段》,暗中修習《道理訣》,待修煉有成再行公佈倒也不是
不可以。實也是一條方方面面都能接受的路子。

  只是吳征自見了《道理訣》,那種空虛寂寞無從所屬的心思被一掃而空,堂
堂正正地繼承《道理訣》已是他心中執念,亦是不可觸碰的底線。——一部知音
法訣還要遮遮掩掩,吳征不能保證會不會抑鬱而亡……

  「你知不知道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奚半樓話鋒一轉。

  「知道。我沒有埋怨師叔師姑他們。」吳征有些無奈喪氣。

  任何一個世間總是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越往高層便聯繫得越發緊密。諸如
顧不凡的漢中顧家,陸菲嫣的江州陸家,甚至是楊宜知的巴中楊家,無一不是昆
侖派的鐵杆盟友。

  既然送了族中子弟進昆侖派,一旦昆侖有難,想要全身而退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地位穩固甚至蒸蒸日上的昆侖派自然也能給他們帶來無窮的好處。這些豪族與
宗門的利益可謂牢牢綁定在一起,說是榮辱與共絕不誇張。

  顧不凡的狂怒,陸菲嫣的冷言冷語,吳征都能理解。那是一種殷切期盼面對
殘酷現實時的錯愕,挫折與不甘。吳征在下代弟子中卓爾不群,從昆侖派直延伸
至身後的世家豪族,人人都報以極大的期望。

  吳征演了這麼一出,無異於給了這支派系一記沉重的耳光。昆侖派被萬眾期
許的上限陡然消散,是實實在在的任性妄為,陸菲嫣一句白眼狼可不是憑空胡說。

  「有幾分把握?」奚半樓對愛徒表現出一如既往的足夠耐心,並不是一味地
強求或是勸說。倒是抽絲剝繭,將條理明列而出讓吳征考慮清楚。

  「五分吧,不能再多了。」吳征抬頭直視奚半樓的目光,又喪氣垂頭:「您
還是當弟子毫無把握好了。」一部惡名昭昭,尚未修煉的功法,毫無把握似乎合
理一點……

  「還要堅持麼?」奚半樓這句話分量不清,已是吳征最後一次機會。

  吳征斷然點頭:「繼承白常師祖衣缽,就學《道理訣》!此生無怨!」

  「有時為師也搞不懂你。」奚半樓拍拍吳征的肩頭站起,袍袖一拂將地牢抹
去。「走吧。」

  「弟子也搞不懂。就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罷。」吳征甩著發麻的四肢,隨奚
半樓行去。

  「呵呵!哪來那麼多奇談怪論?」奚半樓大覺有趣,啞然失笑:「冥冥之中
自有天意?聽著倒是有趣。得嘞,看來不是你失心瘋了,是為師失心瘋了才陪你
賭這一把。可憐一大把年紀,還要被人戳脊樑骨。」

  吳征做出這個決定,受影響的絕不是他一人。昆侖派上上下下都要淪為笑柄,
作為昆侖掌門,奚半樓首當其衝……

  「五年為限!」奚半樓豎起一隻手掌:「若不能成,為師要廢去你內力,從
頭開始修起。到時根基大損恐再難有此天賦,屆時莫要怪罪為師。我奚半樓的弟
子可以走錯路,但不能渾渾噩噩一輩子。」

  有言在先,死生無怨。

  師徒倆順路前行,奚半樓指著青雲崖上荒僻的小屋道:「給你三日時間收拾
東西,三日後搬到這裡來住。其餘的事情為師替你扛了,內門弟子這是誰也保不
住你。」

  看著吳征一臉落寞,猜想當慣了大師兄地位尊崇,忽然從雲端墜落難免心態
落差太大,又安慰道:「那裡曾是為師的居所,偏僻了點,日常打理勤謹些環境
清幽,極適合靜心修煉。」

  吳征心中感激!

  奚半樓已盡了最大能為,將吳征安排到此處未嘗沒有保護的心思。在一處清
淨的所在能安心修煉是一說,再來也可暫避風頭,免得四處流言蜚語惹得心煩意
亂。

  順著山道一路迤邐下行,昆侖派山門逐漸現出身形。蜿蜒的山路上階梯一徑
延伸,像只盤山的大蛇。階梯盡頭的平臺上便是昆侖重地,議事之所——春秋閣。

  這是一處占地足有兩畝大的廳堂,亦裝飾得極為奢華,軒峻壯麗!鎏金的屋
頂灑下四角飛簷,五張門臉,中央的大門日常都是緊閉著的,今日因奚半樓回山
而大開。

  堂前栽著成排的松柏,其間點綴著花盤盆景,藤蘿翠竹。從大開的門臉望去,
便能見兩側壁上寶兵與名畫間錯懸掛,寓意文武雙全。中央兩列楠木桌椅隔著可
五人並行的過道對望,延伸至底則是五級臺階上的掌門之位。

  「你先回吧。」奚半樓打發吳征離開。

  「勞師尊費心了。」他一走了之自是躲過一劫,只是奚半樓便不得不面對多
方責難。

  奚半樓笑著向春秋閣走去:「誰讓為師倒了血黴,收了這麼個徒兒呢?」

  春秋閣裡一眾同門齊至,連早早出嫁的林瑞晨都到了。大秦國侍中胡浩年歲
本不與她般配,只因髮妻早亡,續弦時便選中了這位昆侖派二弟子。

  奚半樓在掌門大位上坐定,亦是暗感頭疼。這一輩八大弟子一個不缺,實在
太過事關重大。答應吳征容易,要給同門一個交代卻是難了。

  「掌門師兄,征兒的事如何了?」林瑞晨亭亭起身施禮問道。她一身穿金戴
玉貴氣逼人,模樣也極是端莊嫻雅,大襯侍中夫人的身份。

  奚半樓沉吟道:「難以勸得他回頭……」

  「師兄!」顧不凡豁然起身又跪地磕頭:「征兒定是魔怔了!可不能由著他
亂來啊。」情急之下連掌門二字也不喊了。

  奚半樓皺眉道:「師弟快起來。咱們慢慢說。」

  顧不凡斷然搖頭:「師兄不阻止征兒,我不起來。」

  「哎……」奚半樓歎息一聲:「一個個都這般執拗。他不願學,強逼著又有
何益?不如讓他試試罷。實在不成再另想辦法不遲。」

  「不遲?怎生不遲?」顧不凡爭鋒相對厲聲道:「就算廢了他武功從頭修起,
根基大損之下至多是庸才一個,師兄,您現下袒護他,實則是害了他!您是他師
傅,師命難違,便是他現下心中不快,久後也當能明白一番苦心才是。明年三月
便是藏經閣再開之時,我將入閣之機讓與征兒,讓他好好參悟《天雷九段》,總
好過荒廢年華萬劫不復!」

  「師弟有心了。這倒用不著,征兒真的想學也該是我這個做師傅的來讓,何
須你來?」顧不凡一心為著門派,奚半樓心知肚明:「只是……我覺得征兒並非
魔怔了,倒想讓他試試。」

  顧不凡勃然變色,顫抖著起身:「原是師兄也這麼想!哈哈,哈哈……昆侖
三代奇才本該光耀世間,卻代代衰落。師兄,兩年後門派大比咱們能勝麼?您勝
得過向無極麼?本門已連敗三場,第四場看著便已難為。七年後再次大比,難道
還要一敗再敗,直至一敗塗地麼?」

  「恐難取勝。」奚半樓並無隱瞞據實以告。雖是派內議事,如此示弱可見形
勢岌岌可危,實無把握。

  顧不凡慘笑道:「征兒修習《道理訣》便是徹底廢了。七年之後又拿什麼去
抵敵青城?師兄難道不知迭雲鶴之女迭輕蝶已是二品下修為,絲毫不弱于征兒麼?」
他大怒之下滿臉漲紅:「小師叔祖肆意妄為,弄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師兄本該
坐鎮大秦中樞卻被趕去荒僻的涼州,也是當年不顧大局,為名女子惡了聖上……」

  春秋閣中人人面色大變。「不凡住口!」林瑞晨厲聲道:「你滿口胡言什麼?」

  奚半樓擺了擺手,神情蕭索道:「讓他說吧,沒有外人。」

  「師兄見諒。」被二師姐喝了一聲,顧不凡略微冷靜:「昆侖派不能再衰落
下去。如今聖上多般猜忌外患當頭,征兒是希望之所聚,若能循序漸進再耐心以
待良機,必有翻身之時。萬萬請師兄三思!」

  「你說的我都明白。」奚半樓凝目望天,只是棟樑交錯的屋頂遮住了視線,
一如當今紛亂複雜的形勢:「本門如今的局面,我有責任。只是把期望全寄託在
一個孩子身上,不覺有些過分麼?」

  「二師妹,胡侍中可有帶了話?」作為天子近臣,胡浩的話極具分量。

  「征兒的事情倒是未提,只說聖上近來脾氣越發暴躁,此後的動作怕是不會
少。讓掌門師兄在涼州小心行事。至於益州地界的諸多生意我盡力維持便是。」

  「聖意難測。韓車騎閉門不出韜光養晦,咱們這一系被打壓至深,本就該收
斂羽翼。青城派聖眷正隆,敗給他們幾場也算不得什麼。不凡,你當記住,無論
何時何地,都不該喪失信心,怨天尤人!征兒與昆侖派上下歷代門人都不同,他
……很怪異。《道理訣》我看過,也看不明白。征兒方才卻對我說,他能看懂。
是能看懂,不僅僅是想學《道理訣》。你們真以為征兒是失心瘋了麼?以他的聰
慧早熟,這話不會是亂說。我思來想去,征兒這一出未嘗不是一個順勢而為機會。
眼前便是泥潭,咱們主動踏進去,總比被人推下去好得多……」

  「但能站在岸上,總比掉下去好得多?誰知道泥潭裡有什麼?掉下去,還上
不上得來?」顧不凡挺起身姿,鋒芒畢露:「師兄近年在涼州,我殫精竭慮督促
門人弟子,便是為了昆侖能挺直脊樑。」

  奚半樓走下掌門寶座,拍拍顧不凡肩頭道:「過剛易折。拳頭先收回來,再
打出去才能更有力量。」昆侖掌門比個架勢右拳握在胸前引而不發,不愧是名滿
天下的絕頂高手,簡簡單單的比劃便讓顧不凡感覺全身都在拳勢籠罩之下,處處
破綻。「這一招暗林虎伏還是小時候我傳授給你的。武學之道非止強身健體,從
中亦有許多處事道理。」

  顧不凡聽掌門師兄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心中一軟:「師兄之意不凡不敢違抗。
只是門派無小事,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我依然認為此事太過草率直如兒戲一般。
師兄還請再三思量。明年藏經閣再開,師兄修煉《天雷九段》已至關鍵處不可中
斷,征兒若回心轉意,我的機會還是讓與他。」

  奚半樓點了點頭道:「此事便如此定了。我這便回涼州,其後尚有諸多事務
煩勞師弟見機處置。」

  送別了掌門師兄,一眾同門散去。每人心頭都泛著異樣的心思,事情鬧到如
此地步,期盼吳征創造奇跡者有之,冷眼旁觀者有之,茫然無措者有之。

  奚半樓亦心知肚明,然則事已至此也暫無良策,只得等待時光推移心緒略微
平定之後再行寬慰。思量至此,不由搖頭苦笑:征兒啊征兒,真是給為師出了好
大一個難題。所幸者即使你不懂武功,想要出人頭地亦是不難。

  踏上撲天雙雕的背脊騰空飛去,奚半樓沒有看到顧不凡一臉心喪如死,捏的
雙拳嘎嘎作響的模樣,更聽不到他的心聲:昆侖完了,昆侖完了!

  引發這一場大風暴的吳征早早調整好心態置身事外,這一場風波想著就令人
害怕,索性不去多想。

  雖有三天期限,但第二天他便搬離了林錦兒的小院。與此前的前呼後擁相比
甚為淒涼。同門中只有楊宜知前來幫忙,據他傳來的消息,顧盼原本要來,不過
被陸菲嫣禁足……

  林錦兒只是旁觀,數次欲言又止,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或說不知從何說起。

  八年的經歷從腦海裡一晃而過,吳征回過神時楊宜知依然在他腿上酸麻處不
輕不重地推拿揉捏。他來時林錦兒已捎來口信,明日起吳征將被剝去內門弟子身
份,貶為外門弟子。自從事發之後待吳征一如從前的,也只有林錦兒與楊宜知兩
位了。

  「走吧。給你做好吃的。」吳征站起身來,招呼楊宜知回去居所。

  「哈哈,這句小弟愛聽得緊。」

  做了外門弟子,老莊頭此後可由不得他呼來喚去,今日的材料是楊宜知來時
帶的。兩位回到荒僻小院,不想庭中平白多了一人。

  一個大大的酒糟鼻子極為顯眼醒目,正半躺在搖椅上一臉愜意地滋溜著小酒。
——吳征收拾小屋時可未曾見過,也不知這又髒又破的搖椅是師叔祖朱泊從哪兒
找來的。

  師兄弟倆吃驚過後趕忙磕頭行禮:「小師叔祖。」

  「格老子的,小楊這麼喚便罷了,你小子喚什麼小師叔祖?不知道老夫的身
份嗎?」朱泊言語粗俗,說話更是高深莫測——簡直摸不著頭腦。

  吳征愣了一會,小聲試探道:「師祖?」

  朱泊乜眼一瞟:「倒是有點小聰明,反應也快,怪道半樓對你青眼有加。」

  「師祖來此可有吩咐?」吳征不敢接話。

  「這裡是老子的居所,怎麼?老子來不得了?」朱泊又從酒葫蘆裡吸了一大
口,施施然道:「老子餓了。」

  師兄弟倆趕忙告退去準備飯食。吳征心中感動,奚半樓將他安排來此居然大
有深意,能跟在師祖身邊自有無窮好處,這一頓飯食做得分外賣力。

  酒菜上桌,朱泊渾然沒有長輩風範,吃得狼吞虎嚥如風捲殘雲一般。尤其一
道肉末茄子被他一掃而空,遞過酒葫蘆,滿是油脂的嘴角含混不清道:「此間進
去牆角處左行三步,把毯子掀開,入地窖再打一壺上來。你們倆也喝點……罷了,
過些年頭再喝。」

  吳征打好了酒再回來時,朱泊已是連連打著飽嗝,半靠在躺椅上消食:「半
樓贊你有易牙之能,果是不錯!嘿嘿,這徒兒倒是有孝心給老子找個乖徒孫。乖
徒孫,日後老子的飯食便由你包了。」

  「師祖喜歡,征兒每頓都給您做。」吳征收拾碗筷笑笑答道,分外乖巧。

  「放下,那個先不忙,自有婆子來收。嘿嘿,你個外門弟子沒人管,難道還
敢不管我老人家?」朱泊說話時老神在在的模樣口氣頗為以老賣老,見之讓人生
厭,偏生看在吳征眼裡順眼已極,這是自家沾了師祖的光,免去許多俗務。

  「都坐下。說起《道理訣》倒是與老子有些淵源。嘿嘿,當年不聽師尊教誨,
非要強學的也是老子。」朱泊一臉得意洋洋……「征兒說來聽聽,到底看出了什
麼棒槌玩意?就不信你一個鳥毛都沒長的孩子,能比老子看出的還多?」

  吳征狠汗了一把!

  不僅因為川中方言棒槌可不是甚麼好東西,師祖句句不離生殖器令人難堪,
更因這段秘辛從未聽任何人說起過,想來門派已下了封口令。

  他所不知的是師祖雖說外貌不佳,年幼時可堪稱名震世間的神童。只因選了
《道理訣》當時便在昆侖引發軒然大波。怪道始終覺得奚半樓答應得如此輕易有
些奇怪,原來上樑不正下樑歪,師傅的師傅也幹過這等蠢事。

  說來也怪,自朱泊起昆侖派每一代總要出些離經叛道的弟子。朱泊極為硬氣,
定是要修習《道理訣》,否則寧肯不練。師長們拿他沒辦法,只得將消息重重封
鎖由得他去。幸虧如此,此事才未曾流傳出去,只有昆侖派歷代中堅知曉此事。

  朱泊強修失敗之後,前代掌門大發雷霆,險些便生生毀了《道理訣》。他如
今的模樣,也是因為二十歲被廢了一身武功根基大損,才導致瘦小枯乾比常人顯
老得多。

  不過吳征細細一想:師祖能被遣去守衛藏經閣,現下武功之強可想而知,恐
怕不弱于列位師祖。這麼一來,其當年天賦之高更是駭人聽聞。

  吳征不敢說話,只是低頭不答。

  朱泊一指楊宜知道:「小楊先出去。待對完了口訣再喚你進來。」

  楊宜知告退之後,朱泊見吳征仍是不言不語,笑駡道:「好個奸猾的小鬼頭。
聽好了,世間萬物,微塵之沫系于無形絲線包覆之所聚也……」

  翻翻滾滾念了一大段才打消吳征心中疑慮,露出個抱歉的笑臉,呐呐得有些
不好意思。

  師祖修過《道理訣》,當是對其中利弊有了切身體會。奚半樓安排吳征住在
此處,其心思深遠與拳拳關愛之意簡直快突破天際。吳征心中感動得無以復加。

  「徒孫幼時曾受過傷。」吳征沉吟一番,露出左臂一處傷疤。疤面不大,卻
有色澤較深,且如肉丘一般,可見傷口較深。以盡可能淺白的話語道:「當時徒
孫疼得狠了便盼望傷勢癒合得快些。可惜事與願違!待大了之後幾次回想幼年童
稚之言,每每失笑。是以看見微塵之沫便有心有感。」

  能夠教訓加教育師祖,一股智商與見識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藏經閣裡徒
孫便在想,為何只需人之未死,即使不敷藥物傷口也可慢慢復原?」

  朱泊的聰明大出吳征意料之外,聽到這裡渾濁的眼珠陡然一亮:「這個慢字
說得既妙又准!大合微塵之沫本意!入你先人板板,老子當年怎地就沒想到如此
簡單的一層?」

  聰明人之間說話就是暢快,吳征見朱泊一下就抓住了關鍵,忍不住就要朝他
豎個大拇指。

  「且住!小楊滾進來,日你娘賣批的,今日著你得個天大的好處。給我坐下
好好聽清楚,能悟多少悟多少,出了這門給老子爛在肚子裡,敢提一個字就要你
小命。哼哼,長得五大三粗,用不著猜便學了《金剛橫眉》是不?《登天青雲》
就不敢去看一看?杜中天那小子也是個蠢豬,沒藥救了。」

  楊宜知一頭冷汗,小師叔祖進來一頓劈頭蓋臉,先問候了自家娘親,又臭駡
師傅,不需交代這事也得爛在肚子裡。

  吳征將心中所知挑挑揀揀緩緩道來。當然不能把人體系統說得明白清楚,一
則太過驚世駭俗,二則現代科學都尚未研究清楚這個複雜到極點的東西,他又能
說清什麼?只能含含糊糊,說人體之內當是微塵之沫所聚且有再生之能,當有無
形絲線相連,否則怎能解釋為何腦中所想,便能讓身體四肢百骸相應而動?

  「有理!有理!」朱泊聽得手舞足蹈:「老子分明是眼睛看見個漂亮女人,
腦子裡想幹她,雞兒便梆梆硬。若說沒有無形絲線相連怎能說得通?」

  這個世界孩子早熟,十二歲的楊宜知早在山下妓院裡破了身,回來後一頓狂
吹,惹得幾位師妹小臉通紅齊翻白眼。朱泊說的這些當然足夠「淺白」。

  吳征汗如雨下。師祖怎地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全他媽的色胚。

  「這是你在藏經閣裡想出來的?」朱泊乜眼問道。

  「全是當時一通胡思亂想,想不明白,卻覺得真有道理。」

  「嘿嘿,昆侖派上上下下,除了白常師祖全是一窩子蠢豬才讓明珠暗投。嗯,
老子不是,乖徒孫也不是。」

  聽他貶低歷代先祖以自吹自擂,吳征與楊宜知更嚇得大氣不敢喘,全當耳朵
聾了一字未曾聽見。

  吳征便在小院裡住了下來,日夜與朱泊共同參悟《道理訣》。這位師祖滿口
污言穢語卻全無架子,慢慢的吳征敬畏之心盡去,除了人邋遢些,相處起來倒是
融洽。

  「師祖怎地不再修《道理訣》?」

  「一把年紀了沒那心思,老子看著你學便成。練成了老子心裡痛快,練不成
麼……嘿嘿嘿,看個漂亮小夥子今後也要變成老子的模樣,心裡一樣痛快。」

  「……」

  「師祖,以您的經驗看,《道理訣》用在那話兒上管不管用?」

  「毛才冒出兩根便開始想女人了?依老子看你那根棒槌不小啊。」

  「嘿嘿,男人不嫌大嘛……」

  「大有個屁用?得夠硬夠持久,日得娘們兒喘不來氣喊爹喊娘,那才是好使。
《道理訣》當然管用。」

  「嘿嘿,師祖高見……」

          ***    ***    ***    ***

  「把髒手拿開滾遠點,敢碰一下老子再也不下廚。」

  鍋裡的牛肉蘿蔔湯燒得噴香,朱泊伸向湯水的手指僵住。被吳征一個十二歲
的小娃子自稱老子,偏偏一臉諂媚討好:「你做,老子等著便是。」

  朱泊反身出門不停抽著大鼻子,唉聲歎氣腹誹不已:「幾年才得吃一回牛肉,
怎生忍得?一個個脾氣都是又臭又硬。他娘的,改日拉上半樓反出昆侖,爺孫仨
組個強驢派得了!」

  次日吳徵收了早課,楊宜知早在院裡等候。朱泊正與他呱噪不已:「你家還
有摔死的牛沒?昨日那些子不過癮啊。」

  農耕年代牛可是主要勞動力輕易殺不得,便是聖上一年裡也沒幾回口福。楊
宜知想方設法從家里弄來一頭「摔死」的牛已極為不易,朱泊覥下臉來討要讓他
忍不住轉身想逃。見吳徵收功如蒙大赦:「師兄練功完了?小師妹明日要來吃午
飯,小弟家裡前些日子打了些山豬用鹽醃制了,正給您送了些。」

  「盼兒要來啊?鹹豬肉好東西,走,咱們去挖些嫩筍回來。」

  「這個好這個好!老夫虛胃以待。」

  不理提起吃便沒個正形的師祖,吳征與楊宜知扛上傢伙上山。

  兩年余前吳征惹下的風波在奚半樓的刻意保護下至少在昆侖派裡已漸漸平息,
住的小院裡又有位昆侖前輩,倒無人不開眼來找麻煩。

  一年前顧盼第一回偷偷前來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回了家趾高氣昂:「小師
叔祖命我明日過去受教,可不是去找大師兄。」

  陸菲嫣莫可奈何,開始還放心不下時常跟來,久而久之也就隨女兒去。反倒
見吳征一如從前對女兒極其疼愛,惱怒的心思淡了不少。不再擔心吳征教壞女兒
後,時不時也還是來此打牙祭。

  於是這一處小院又熱鬧起來,楊宜知,陸菲嫣與顧盼時常前來之外,林錦兒
來得只比她們三人更勤。

  轉過兩個山頭有一片竹林。正是初春的時節,春雷過後雨霧綿綿,竹林下的
春筍如冒出地面的尖石,肥厚鮮嫩,美味無比。

  只是今日地面有些空落,顯是不久之前被人採收過一波。

  楊宜知撓頭:「娘的下手晚了。大師兄,前邊山頭還有片竹林,咱們到那裡
去。」

  日頭漸已中天時才到目的地,吳征向來深居簡出,這一座山頭從未來過。只
見此地竹林面積不大,長於一大片斜坡之上,山風呼呼空氣有些乾燥。昆侖山宜
人的溫度下感覺極為舒適。

  師兄弟倆尋著竹林一路採挖,不多時便挖個對穿,自然收穫滿滿。

  「又有口福了!」想起春筍燉鹹肉的鮮香滋味,楊宜知忍不住直流口水,扭
頭卻見吳征瞪著坡下愣愣出神。

  楊宜知極目遠眺,這是一片V字型緩坡峽谷。站立的位置背陰,對面斜坡卻
是陽光充足。山谷裡鬱鬱蔥蔥,偶爾有各色小花點綴其間。順著吳征目光望去,
視線正落在對面山坡半山處幾十點鮮紅。

  不待他出身詢問,吳征猛虎出籠般向坡下奔去。

  在荒僻小屋裡避世修行,除了朱泊外吳征從未顯露過武功,楊宜知偶爾見過
幾回,卻被朱泊下了死令牢牢封口。但他心中深深知道,兩年多時光帶給這位大
師兄的,絕不僅僅是漸高的身量與日漸長開的俊秀容貌,更有突飛猛進的武功。

  只見吳征下坡時猶如獵豹飛馳,上坡時猶如困龍出海,其矯健快速令楊宜知
目眩不已。

  「說說你的理由。」慈祥而威嚴的老人訝異道。

  「爺爺!大師兄即使手無縛雞之力,也絕不會居於人下。請相信孫兒的眼光,
他……很不同的。」

  心中暗自慶倖昔年吳征沒落之時不離不棄,楊宜知快步趕上。只見吳征貓著
身子直勾勾地盯著面前十餘棵低矮植株。

  橢圓的葉片,一人的高度無甚出奇之處,掛在其上的果實倒是看著誘人。指
頭粗細,二指長短,頂端尖尖,或青或紅。青的濃翠,紅的豔麗!

  楊宜知對吳征的模樣大感好奇,搜腸刮肚一番也想不起見過眼前物事,試探
問道:「大師兄,這是什麼東西?」

  「你也沒見過?想想清楚。」吳征又驚又喜。

  楊家的養珍堂可是大秦國最大的珍奇物事商號,這件絕不應該此時出現在昆
侖山附近的東西,吳征來了十年也未曾在這方世界見過的東西,若連楊宜知都沒
有見過,那可真是意外之極的大喜事。

  楊宜知皺著眉頭思量許久,篤定道:「沒有,絕對沒有。」

  「走,帶我下山去市集!」吳征一路飛奔。

  「大師兄慢著些。」楊宜知拔腿發力,卻越追越遠:「這東西叫什麼?您見
識廣還請告知一二。」

  「辣椒!恩,最好的一種,二荊條!」

  「辣椒?二荊條?沒聽說過,好吃麼?」

  「只消一口,你永遠都忘不了!永遠都離不開!」

  說吳征見識廣那是純粹的恭維之言。昆侖派上上下下沒下過山的只有他一人。
諸如戴志傑,楊宜知,木雄飛木揚舞兄妹等同輩同門,每年都有一月回家省親的
時光,顧盼也常隨父母離開昆侖。

  于吳征而言,一來除了昆侖別無去處,二來他內心裡始終抗拒著去接觸這個
世界。他害怕下山,怕無法接受從高樓大廈車水馬龍變成低矮的房屋,坑窪的地
面。怕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而徹底崩潰。

  然而這一次他不得不下山探究清楚。

  兩年來昆侖派的日子越發難過,在聖上的默許甚至是授意下,以青城派掌門,
驃騎大將軍迭雲鶴與京都守備文毅為首的一系對昆侖派展開全面的傾軋。韓克軍
閉門不出,奚半樓遠在涼州又因吳征之事深陷泥潭,侍中胡浩孤立無援,昆侖派
一系日漸凋零。

  朝中勢力的改變引發一系列效應,昆侖派于大秦國的各家生意都受到極大打
擊,連帶著派中的日子越發難過,連給弟子們的例錢都少了近一半。

  此等局面非是吳征一人造成,但多少與他有關,心中有愧。奚半樓每次回山
相見,吳征都準備了不少想法,然而每次都被奚半樓打斷:「安心修煉,現下還
不到回擊的時候。」

  但是發現了在這方世界堪稱至寶的東西,吳征實在無法忍耐。前方炊煙嫋嫋,
人馬嘈雜,吳征忽然發現,原來這不知不覺的兩年來,他已完全接受了這個世界,
接受了昆侖派,甚至已深深將昆侖派三字融入心底。

  昆侖派人數眾多各式物品需求甚大,來往又都是世家豪族,山腳下這一處市
集已存在了兩百年,久而久之好生興旺。

  吳征踏入集鎮,發現眼前的一切不難接受。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
獨立的小樓錯落有致,雖不比前世繁華世界,一片古風竟讓他有步入美妙畫卷之
感。

  踏著青石板路,吳征左右張望頗顯呆滯。倒是楊宜知熟門熟路領著他來到一
座三層閣樓前。

  「燕安居?」

  看著吳征不善的眼神,楊宜知趕忙道:「昆侖集裡就此處生意最好,大師兄
想找吃食,也屬這一家最全。這個這個,過了三進院子後頭才是娼館,呵呵,呵
呵。兩邊其實互不相連,說是獨立的也成。」

  兩人一同步入閣樓,門口迎客的小廝一見楊宜知便笑開了花:「楊大俠,快
請快請。掌櫃的,楊大俠來了。」

  大師兄名聲不好,楊宜知看著粗魯其實心細,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將吳征當做
個小跟班。

  「楊大俠有些日子沒見了。」掌櫃是個白麵長須的中年男子,見了財神爺笑
容可掬:「快快,樓上請。」瞟了面生的吳征一眼只是拱了拱手,楊宜知既不多
言,他也不多話。

  三樓設了六處雅間,相隔距離不短,放上門簾便是個不錯的隱私之所。進了
雅間楊宜知便一改此前老大的派頭,低頭哈腰先請吳征上座才吩咐道:「將所有
的菜色一一詳細道來,口味,配置的佐料也要說清。」

  掌櫃暗暗心驚吳征的身份,這等人眼色厲害,不該問的絕不多問,遂半彎著
腰將酒樓一眾菜色說得巨細靡遺。——要說昆侖派與養珍堂這等豪門要來偷藝,
說出去誰也不信。

  吳征聽得真切,絕無一種辣的口味。在前世裡,川人自古喜食花椒,辣椒則
是明代才傳入華夏,與川人可謂一拍即合從此成為每餐必備的調味品。

  心中有了計較,吳征微微一笑隨口點了幾樣小菜。掌櫃喚過一名清秀白淨的
小廝囑咐道:「好好伺候公子爺與楊大俠,出不得半點差池。」

  首次被人稱呼公子爺,吳征心頭暗爽。就世面而言,他是遠遠不如楊宜知這
等豪族子弟了。

  小廝手腳俐落,擺上碗筷酒水便退出門口等候。

  「宜知,今日這一頓就借你的錢,日後算你一份子。」

  「大師兄這是什麼話?區區一頓飯菜值得什麼了?」

  「你只管記著,日後,算你一份子。」

  楊宜知見吳征言語鄭重,忙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心中不免疑惑:難道那個辣
椒二荊條真是甚麼了不得的寶貝?

  菜肴陸續上來師兄弟倆剛吃了一半,掌櫃討好諂媚的聲音自下傳來:「迭女
俠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快快樓上請。」

  聽其恭維的程度尚在楊宜知之上,可想身份之尊貴。

  正是不到午後時分,饒是燕安居生意也十分清淡,三樓雅間此前更是空無一
人。吳征與楊宜知自然挑選避過斜照日頭,最為舒適的一間坐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新客在雅間外停下道:「讓裡面的人出來,銀子我結了。」
語聲細軟顯是名女子,只是一派高高在上下令的傲然口吻,讓人聽著十分不舒服。

  楊宜知嘿嘿冷笑,朝吳征做了個手勢,兩人悶聲不吭幹了杯小酒繼續吃飯。

  碰杯的聲音不響卻似激怒了門外的女子,門簾縫兒裡穿過一隻劍柄被撩開。
吳征抬眼望去,只見掌櫃愁眉苦臉正在一名穿得彩繡輝煌的女子身後弓著腰不敢
抬頭,其意再明顯不過:大神打架,這事兒我管不了,您幾位自便。

  那女子身高中等,天庭飽滿,細長的鳳目明眸內蘊,秀眉彎似月牙,鼻樑與
朱唇皆是秀氣小巧。身子還未完全長開已現玲瓏浮凸,活脫脫川中女子的娟秀貴
氣模樣。

  她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名意態沉穩的隨從,看著便極為不凡,果是千金出
行前呼後擁。

  楊宜知懶散地擱下筷子,一臉無賴相道:「怎麼?迭女俠這麼有興致?來來
來,坐下陪大爺喝一杯。」

  吳征心中冒出一個名字:青城派掌門,驃騎大將軍迭雲鶴之女,迭輕蝶。看
她方才邁步猶如舞步躍動的姿勢,倒真有些輕蝶的模樣。

  迭輕蝶不理楊宜知的憊懶話,雙目注視吳征大感興趣道:「坐在姓楊的上首,
你又不是戴志傑。讓本姑娘猜上一猜,是了,想來便是昆侖派前……內門大弟子
吳征吳公子了吧?」

  思維倒是敏捷,只是說話時戲謔嘲弄故作是非的語氣讓人不悅,一個前字更
是刻意拉長了音調,加上微撇的嘴角,嘲諷之色溢於言表。

  吳征淡然一笑不以為意道:「是啊,正是在下。迭小姐一起坐下喝一杯?」
諸般嘲弄在前世經歷得多了,這點算什麼?也正因有了前世的歷練,吳征才能被
革除內門大弟子身份之後迅速調整心態,適應現下的生活。

  「這話楊宜知說便算了。一個草芥平民,居然敢開口邀本小姐喝酒。哈哈。」
迭輕蝶笑如嬌花:「可知就這一句,本小姐能砍了你也無妨!」

  吳征被剝奪了昆侖派內門弟子的身份,出身又是個偏遠得不知名的山村,說
是平民草芥毫無問題。

  這個世界世家貴族與平民草芥的差距猶如天塹,一眼都望不著對面。迭輕蝶
說的話固然威脅恐嚇的成分居多,可真要這麼幹也絕無意外,甚至無人會管。

  「你敢。」大師兄被冒犯,楊宜知拍案而起,卻被吳征按著手腕示意坐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吳征露出排潔白的牙齒:「迭小姐要動手便動手,
想坐下便坐下,也沒人攔你。若是想要這處雅間麼,咱們吃完了便讓給迭小姐何
妨?」

  吳征對這名一身貴氣的豔麗女子無半分好感,既是冤家死對頭,先前也已得
罪了,索性置之不理。

  迭輕蝶笑容越盛,恰在此時,先前伺候雅間的小廝揭開房簾捧著大碗公入內行
禮道:「公子爺,楊大俠,湯來了。」

  吳征埋頭吃飯,視線中忽然亮起一泓青光,「嗆啷」一聲脆響緊隨其後。一
場異變如電光石火一般,湯碗碎裂伴隨著異物落地的撲騰聲,小廝厲聲慘叫……

  三尺青鋒閃著麗麗寒光,鮮紅的血液混不沾滯般掠過劍刃滴落。面色青慘的
小廝捧著斷了半截的左臂,蜷跪在地上緊咬牙關竟已痛得喊不出聲來。地上一灘
迅速蔓延的血跡觸目驚心……

  一切來得太快,吳征沒有半點反應。他想不到一名豆蔻少女出手如此狠辣,
渾不把人當一回事……或許這些草芥平民,在她眼中與土雞瓦狗無異。

  迭輕蝶嘴角殘忍的冷笑分明是在說:「賤民,這就是你的下場!」

  楊宜知變了臉色,他知道大師兄的性子,平日裡在昆侖山就屬他最沒架子,
連僕婦婆子都能打成一片。眼見這等慘事如何能不怒?

  明知不敵,他仍然起身欲拔劍,在昆侖山腳下,在大師兄眼前,焉能落後?

  終究是些世家子弟!不拿平民當人看。

  回過神的吳征雖感念楊宜知的挺身而出,亦不免感慨萬千,拉住楊宜知道:
「救人要緊。」搶過身去從迭輕蝶身旁一掠而過,視若無物。迭輕蝶的兩名隨從
見主人未發話,也不阻攔。

  楊宜知見吳征俯身撿拾斷臂抱起小廝,恨恨瞪了迭輕蝶一眼緊隨而去。

  「最好的醫館在哪兒?」吳征有現代的急救技巧,但手頭沒有包紮藥品,急
的滿頭大汗。小廝的臉色越發慘白,若不快速止血只怕有性命之憂。

  「往這裡走!」楊宜知一邊指路,一邊緊跟腳步。

  吳征搶入醫館大門高喊道:「救人,拿包紮物來。」

  醫館內的老郎中眉目一皺,正待不滿喝止,猛見楊宜知緊跟而來正對著他瞪
目:「還不快些!」

  楊家公子身材顯眼,在市集裡幾乎無人不識。有他發話,醫館裡迅速行動起
來。吳征接過紗布,問明外傷藥物的功用,熟練地為小廝包紮傷口。來到這個世
界十年來從未做過這種活計,吳征仍然有條不紊,不再暈血之後其技術之純熟充
分發揮,看得老郎中瞠目結舌。

  這個世界總有些吳征前世沒見過的東西,比如傷藥中就許多神奇的成分,包
紮完畢小廝不再血流漸止,命是保了下來。

  「多謝……公子!」小廝氣息奄奄,心中仍感念吳征救命之恩,否則就算留
下一條命,醫館裡的藥錢他都難以支付。

  吳征搖頭:「你叫什麼名字?是我連累了你。」只可恨自己不具備外科技藝,
無力為小廝接續斷臂。

  「小的叫劉榮。」他切齒罵道:「好狠的婆娘。」他受傷極重,這家醫館傷
藥大為靈驗,不多時傷口轉麻沉沉昏睡過去。

  折騰了一頓天色已晚。吳征又與楊宜知借了些銀兩喚過醫館掌櫃吩咐道:
「好好照顧他,出一點差池我唯你是問!過幾日我會再來看他。」

  接過沉甸甸的銀錠,掌櫃點頭哈腰:「不敢不敢,公子爺吩咐過的,必定盡
心盡力!」

  回山路上吳征一路陰沉著臉,到了小院倒頭便睡。經過《道理訣》的修行他
睡眠品質極佳,可一夜過去心緒更加煩亂。

  勉強打起精神下廚準備早飯,朱泊悄然出現:「怎地?為劉榮抱不平?」

  師祖難得正經說話,吳征停下手中活計道:「恩,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朱泊一愕:「嘿嘿,你小子就這點好,時不時迸出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讓人
難以反駁。不過老子也是平民出身,這句話倒叫你說進心坎裡去。給老子聽好了,
這句話先給我爛在肚子裡。不管你想什麼,自己得先有本事。」

  「我知道。」

  用過早飯不久,約好今日午間過來打牙祭的顧盼便到了。只是沒了平日裡銀
鈴般的笑聲,兩隻紅腫的大眼睛顯是不久前剛哭過,或許到了門口才停下。

  「怎麼了?」吳征心疼不已。

  顧盼小嘴一扁,投在吳征懷裡哭哭啼啼道:「爹爹不准我來,娘又和他吵架,
還動了手。」

  旁人的家事不好多說,吳征寬慰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盼兒別管那
麼多。師叔和師姑吵完便沒了,只是鬧騰呢,不是打架。」

  「才不是!三月前昆侖與青城大比敗了之後,爹爹便時不時發火。爹爹說小
師叔祖和大師兄害慘了昆侖,都是罪人,不許人家來。娘聽了便罵他女兒的事不
要你多管,反正你也不愛管,吵得可凶。二娘和小弟還在一旁幫腔,結果便動了
手。大師兄,咱們昆侖是不是碰到甚麼難處,是你害的麼?」七歲的女童已不再
懵懂,許多事情雖看不分明,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計較想法。

  吳征心裡一糾,摟緊顧盼幼小嬌軟的身體道:「師兄不會害昆侖。盼兒莫要
擔心,待你長大啦,昆侖的難處便過去了。師兄要你一世開開心心,無人能傷你
……」

  三日後約上楊宜知下山探望劉榮,他卻已不見蹤影。

  「他非要走,小的也強留不住。只得將藥錢結了,剩餘銀兩全留給他傍身,
也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時光如梭,轉眼五年時光過去,風霜雪雨中青雲崖畔那座荒僻小院更添了許
多歲月的痕跡。

  「哈哈,徒兒真要這麼做?」奚半樓捋須忍俊不禁:「倒是甚妙。」

  十七歲的吳征已成了青蔥少年,立在奚半樓身旁甚至比初老的師尊還要高出
半頭,飛眉如槍豐神俊朗,笑容直如朝陽初升:「忍了那麼些年總要出口惡氣,
徒兒的脾氣其實也不好。」
             
    師徒倆相視哈哈大笑。

  「撲哧!牛皮吹破天。」歪倒在更加破舊躺椅上的朱泊乜目道:「有點小成
莫要得意,明日給老子收著點,扮豬吃虎可不僅僅是這一回。」

  「弟子曉得了。」吳征向奚半樓攤手道:「師尊悄悄回山,明日又不出席。
弟子擔心臨陣換將,顧師叔不會答應。」

  「這你不用擔心,不需與他知曉,為師已安排定了。明日放手去做便是。」

  憶起昨日密室之中陸菲嫣與林錦兒不可置信的眼神,疑似昆侖掌門瘋了的詢
問:「掌門師兄,征兒,怎能參與大比?」

  奚半樓一臉毫不掩飾的得意才讓二女回過神來:「征兒……真修成了《道理
訣》,他現下是幾品?」

  奚半樓高深莫測:「不可說不可說!」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二字離去。

  陸菲嫣與林錦兒望著桌面快速幹去的「六上」,兩張豔口張得簡直能吞下枚
雞蛋。

  奚半樓拍拍愛徒肩膀:「你長大了,學得也很好。為師怕是沒什麼可教你的
咯。這便回了,為師在涼州等你的好消息。」

  晨光劃開夜空,吳征精神百倍。

  一天青一灰黑兩件長袍在桌面上攤平,雙掌按壓皺褶過處如熨斗撫過般筆挺。
將天青色內穿外面罩上灰黑長袍,吳征步出院門。

  朱泊捧著酒葫蘆候在青雲崖邊,見了吳征也不由點頭:「嘿,小傢伙精神!」

  俯視青雲崖,十余丈高的山壁早已不是初見時的頭暈目眩,踩在崖頂回憶這
十五年,仿佛剛跨過一處巔峰。

  「去吧。老子一會兒去給你掠陣,哪個老東西敢不開眼,嘿嘿……」朱泊拍
著吳征的肩膀陡然發力將他推落。

  「握草……推我幹嘛!」猝不及防的吳征手足在空中胡抓,活像是亂蹦的癩
蛤蟆。

  「哈哈哈哈哈……讓你小子裝!」師祖的歡笑聲中,吳征看看落至崖底。他
深吸一口氣,四肢仍是大張卻顯出一種奇妙的協調,此刻看去便像只飛撲的大鳥,
緊貼身子的衣袍更勾勒出條條肌束紋理。雙足發力在崖壁上一蹬,身形如同利箭
斜射而出,著地一滾足不停步奔行而去。

  「鷹揚蛇竄!這一招用得好!」

  昆侖派與青城派五年一次大比,歷來引人注目。

  兩派各出五人,可車輪戰,亦可連戰,敗陣後不可再行上場,哪一方五人具
有敗績便算輸。

  這一回輪到新生代的弟子登場,做東道的昆侖派賓客雲集,甚至連三品大員
中書侍郎龐頌德都提早一日到了。

  顧不凡臉色不好,此前三場昆侖一勝二負,折損了兩名弟子幾乎退到了懸崖
邊上。得意弟子戴志傑已敗下陣來,而青城派最強的弟子迭輕蝶甚至還未出場。

  楊宜知與劉仲嵋或許有一拼青城派出戰弟子的可能,然而如今以三對四,實
力又不占優。劇烈消耗下如何應對青城明顯準備壓陣的迭輕蝶。

  何況另一名弟子范騰與楊,劉相比又有一段差距,難以取勝青城任何一人,
實則已是以二對四的局面。

  尚書郎劉文儀向張忠謙恭賀道:「青城派近年人才輩出,合該興旺。這一屆
看來連迭小姐也未必需要出場,取勝又是探囊取物。」

  一時間恭維不斷馬屁如潮,而反觀昆侖一系猶如萬馬齊喑,現實如此,奈之
若何?聖上明裡暗裡有心打壓,與昆侖派親厚者相比青城派那邊人潮湧動已少了
許多。若再敗便是連敗四屆,這一泥潭卻是越陷越深了。

  顧不凡心中益怒,朱泊與奚半樓自甘墮落便罷了,還要在門派裡任性妄為,
搞得昆侖派如今風雨飄搖。「龐大人,日已近午,還請諸位貴客先用午膳。掌門
師兄吩咐了在下,昆侖有一秘制美食,請諸君品嘗。」

  「奚刺史厚愛,敢不從命?」

  春秋閣前廣場上立著兩人高的擂臺,支起的六口大鍋就設在擂臺旁,四口中
沸水正翻翻滾滾,一口中聞著味道應是熬了多時的大骨高湯,噴香逼人,另一口
卻空無一物,引人注目。看來昆侖派有心推廣這一稀罕之物,於眾目睽睽下烹飪
也是人之常情,倒無人有意見。

  幾樣佐餐菜肴卻非從六口大鍋裡盛出,侍者門從後廚裡魚貫前行,在桌案上
一一擺好。一眾來賓貴客暗暗呐喊,菜肴先上已是備齊,難道這一秘制美食是主
食不成?無非米飯粉面,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一名身著灰黑外門弟子麻布長袍,身背褡褳的青年領頭徐徐而來,身後跟著
大廚老莊頭與一眾幫工。在廣場上站定先是團團行了一禮,在青年的呼喝聲中在
六口大鍋前候命。

  老莊頭與一眾幫工開始擀面切絲,動作雖流暢熟練看著不過是製作麵條,並
未有出奇之處。而青年卻在空著的大鍋前站定等候。

  「顧先生,這位可是奚刺史的弟子吳征?」侍御史李十郎看出了端倪,發問
中笑的陰險戲謔。

  「正是!」顧不凡牙縫中迸出兩字,雙掌緊握。丟人現眼!真是丟人現眼!
掌門師兄來信刻意交代此事不用管,不想鬧了這麼一出,還嫌昆侖面子丟得不夠
徹底麼?

  昆侖派中堅門人裡,除了陸菲嫣與林錦兒雲淡風輕甚至饒有興致,其餘都頗
有羞慚之意。同系的官員豪族更是憤憤不平,心中大罵奚半樓昏聵胡鬧。

  昆侖掌門的弟子下了庖廚已是過分,不想更過分的還在後面。

  吳征舉起備好的大桶,開始向空著的大鍋中注入澄黃如蜜的菜油。見此情景,
青城一系不由得交頭接耳,總算顧及昆侖派還是今日主人,只是竊竊私語低聲嗤
笑,尚未名目張膽。只是可想而知,一旦來賓離了昆侖,這一出又將臭名遠揚。

  吳征鎮定自若絲毫不理。大鍋旁的桌案上擺了六隻大大碗公,昆侖掌門高足珍
而重之地自背上解下褡褳,取出一隻錦盒擺好。

  想來所謂的秘制美食便是盛放在錦盒裡了?來賓皆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還
半探著身子張望。

  吳征面對來賓揭開錦盒,只見盒中盛著色澤紅豔的粉末,其中還點綴些許明
黃,舉起錦盒微微前傾讓人看個明白,朗聲道:「此物名為辣椒,諸君請稍候。」

  辣椒末被均勻撒入六隻大碗公,約摸占了碗身的半高,吳征又調入白芝麻,花
椒末,桂皮末,八角末等香料。此時老莊頭已開始陸續撈起趟熟的麵條,淋上高
湯,加入肉片。

  油鍋裡開始微微冒煙約有七成熱了。吳征掌起大勺打起滿滿的熱油,潑剌一
聲依次澆入大碗公內。

  熱油爆著茲茲啦啦的誘人聲響,異香猶如沖天般飄散……

  「這……這是什麼味兒?好香,好香。」

  「花椒味兒,不對,花椒的麻味中另一股香味。方才說教辣椒?難道便是辣
味?」

  來賓貴客雖看不起庖廚下人,其中倒有不少資深吃貨,一聞便知不同。香味
入鼻,正是川人最喜的重味,不覺津唾滿口腹中咕嚕咕嚕直叫喚。

  熱油漸涼,幫工們以湯勺撈出些許裝於小碟上,與大骨湯麵一同上桌。吳征
朗聲道:「此物名為紅油,可直接加入湯麵裡,諸君可依口味嘗試。」說罷開始
指揮老莊頭與幫工們清理廣場。

  小碟中油滋滋紅豔豔的,其香刺鼻卻層次分明,極激食欲,絕不令人反感。
龐頌德亦是老饕,見狀向顧不凡拱手道:「蒙奚刺史厚愛,本官都有些迫不及待
了。」

  事已至此,顧不凡也是無奈,只得拱手回禮:「龐大人請用。」

  「噝……哈……」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更有些貪心的一次加了過多連連
咳嗆。

  龐頌德一口麵湯先行下肚,憋得滿面通紅似正咬牙苦忍才能不發出聲來。三
品的大官兒不論何時何地均不能失了儀態,看著甚為辛苦。

  顧不凡不由皺眉,看在座諸人表現似乎並非什麼美味,莫非掌門師兄弄了些
怪誕事物,給這幹貶損昆侖的傢伙難堪麼?但也不至於將昆侖一系的全給坑裡頭
了罷?

  香氣實在撲鼻,顧不凡夾起一筷吃進肚裡,強烈的刺激自舌頭起蔓延,如針
紮火燒般順著湯麵落入腹中,直欲噴火……

  「好!好!好!」龐頌德朝吳征豎起大拇指:「好東西,回味無窮,真個是
……真個是……好吃極了!」

  當代文豪竟然詞窮,支吾半天只能贊一句好吃極了。吳征含笑躬身回禮,只
見西裡呼嚕的聲響四起,官員豪族均顧不得顏面吃得正歡一如所料:川人本就性
喜重味,花椒更是早早流傳,適應辣椒的本事自然也極快。雖有不少人被辣的直
抹眼淚,手上卻是根本停不下來。

  龐頌德身為文官未練武功,年歲到了時常有些痛風的毛病。一碗紅油湯麵下
肚,發了一身大汗頓覺神清氣爽,看向桌上其餘菜肴只覺索然無味,覥臉向吳征
道:「吳賢侄果有易牙之能,本官尚未飽足,可否再奢求一碗?」

  春秋閣裡無一不是達官貴人,只吳征一名昆侖外門弟子是布衣平民,開口討
要大失面子。龐頌德這才靈機一動口稱吳賢侄,自是拉上了奚半樓的關係。不過
這般做法又顯得有些無恥下作,實在是胃口大開,忍不得了。

  吳征躬身道:「大人見諒,此物尚未大範圍培植,目前只得這些。不過辣椒
有一件好處,無論入飯入菜盡皆可口,可謂百搭之物。大人可拌入菜肴用試用。」
心中暗笑:不吊著你們的胃口,日後拿什麼來大發洋財?

  龐頌德搖頭歎息意猶未盡,目視李十郎。議郎大人心中雖不舍,然而上官已
有明示,不得不將一碟紅油奉上。

  用餐完畢,吳征又指揮僕婦侍者收拾碗筷換上清茶,不少人還咂著嘴回味,
戀戀不捨。內門大弟子身份是沒了,外門大弟子身份還在,做這些倒不算逾矩。
顧不凡冷眼旁觀,神情依然未見好轉:一頓從未有過的美食固然帶來驚喜,然而
想靠口腹之欲便收買一眾達官貴人,未免太過幼稚。

  「吳征,忙完了速速退下。」春秋閣裡不是一介布衣平民久呆的地方,見吳
征仍站在門邊,顧不凡忍不住出聲呵斥。

  吳征並未依言,反倒前行幾步在顧不凡面前跪倒:「顧師叔在上,弟子吳征
求戰。」

  顧不凡為人處事遵規守矩,應變之能卻有欠缺,一時竟回不過神來。

  尚書郎劉文儀嘲弄笑道:「草芥平民,以為有兩手異數便狂妄無知。一個外
門弟子竟出言挑戰,可是輕視青城派?烹飪打掃才是你該做的,莫要失了本分。」

  側頭看去,劉文儀人如其名,文質彬彬儀態翩翩頗具名士風範。

  吳征微笑道:「劉大人有所不知,小人雖身在江湖之遠,心系朝堂之上。身
為昆侖門人不得不為國家大事操心,欲為聖上分憂。烹飪雖是小道,然則亦有理
可循。一道看似簡單的紅油,碾磨的顆粒,添加的佐料皆需精心籌備,烹製時火
候油溫更需精確,過低則難以爆香,過高則焦糊味出矣。劉大人久在朝堂,當知
國事亦然如此,需分門別類,一環一節皆不可輕忽,否則棋錯一著滿盤皆輸。劉
大人,是以,治大國,如烹——小——鮮!」

  一句數頓!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若說掃屋清台,分內事耳。然則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春秋閣裡鴉雀無聲,劉文儀極善機辯以毒舌聞名,此刻瞠目結舌一字答不出
口。

  「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龐頌德捋須低念數遍,歎息一
聲:「奚刺史好本事,教出這等好徒弟,當真令人豔羨。」

  顧不凡更是心中狂喜,這一回昆侖大大露臉,此前七年對吳征的種種不滿幾
乎煙消雲散,越看越是順眼。雖是武藝不如,能在文才上扳回一城,終是大妙!

  此時春秋閣裡人等方才憶起,吳征昔年名傳當世的神童之名,那一句天賦非
凡絕不僅僅說的是他修武的天分。

  光是這兩句,不久便當流傳於世……

  陸菲嫣與林錦兒今日的職責便是配合著為昆侖派捧出吳征,也從未想過吳征
對答如流,出言成章且字字珠璣,不由再一次驚得圓張櫻口,豔麗無方。

  劉文儀咽了口唾沫,舍重就輕道:「一介草民,口出無妄之言!可知何為志
大才疏?」

  陸菲嫣終於反應過來該自己登場,笑吟吟地站起欠身道:「劉大人見諒。方
才的紅油湯麵太過美味,妾身一時忘了件事。」

  修長的麗人亭亭玉立,一顰一笑直如盛放的牡丹般明豔。從袖中取出一紙書
信向眾人展開道:「掌門師兄諭令:自吳征進入春秋閣起,複其內門弟子身份,
仍為當代昆侖派大師兄。征兒,還不來接令?」今日她身著寶藍色綢衫,即使昆
侖山名勝極多,陸菲嫣依然是最亮麗的一抹麗色,豔蓋全場。

  吳征站起身來,剝去灰黑麻衣,露出內穿的青白錦衣長袍,前行躬身接令。
昔日昆侖上下寄予厚望的孩童如今長大成人,站在身前還比自己高了大半頭,那
俊秀的容顏,陽光的笑容,非凡的自信,甚至是青春正盛的體魄散發出的雄烈男
子氣味,均讓陸菲嫣微微愣神。

  「師叔,請准許弟子出戰!」吳征結果諭令,再次懇求。

  「既已是內門大弟子,自然准許。」顧不凡心中猜測的,是奚半樓認為吳征
文采非凡,不學武藝做個文官也不難。對比武之事仍仍不抱希望。

  青城派此刻風頭已完全被昆侖壓過,或者說被吳征一人壓過。劉文儀啞口無
言,餘者不如他甚多,想在文才上比拼已是做夢而不可得之事。早急著擂臺重開,
一舉奪回聲勢。

  張忠謙以目示意,青城弟子王廣葉飛身上台,一手乾脆俐落的輕功引來一片
叫好聲。

  吳征微微冷笑,拔步欲行。

  「征兒且慢!」林錦兒雙手扶著一柄長劍捧過:「這是掌門師兄央韓府為你
打造的兵刃,尚未取名。」

  奚半樓對吳征的武功境界與習慣了若指掌,作為武學大行家,親手訂制的兵
刃定時無比趁手,這一點吳征並不懷疑。只是事先並未言明有此一節,那是要出
考題了?

  那寶劍劍鞘鎏金,鯊鰭吞口,入手極為適合。吳征沉吟一會,忽然想起前世
的一柄名劍來,朗聲說道:「劍名昆吾,吳征以一身熱血,守衛大秦國與昆侖派!
謝師傅師姑賜劍。」

  「昆侖大弟子出世當是大喜之事,征兒且行,師姑為你撫琴一曲《怒江灘》
以壯聲威!」早有侍者擺上長案,架上一面七弦琴。琴身油亮隱含光滑,澄黃中
幾屢鮮綠色如綺帶般飄繞,一看便不是凡品。只是壯行向用鑼鼓,一面琴能奏出
甚麼雄壯的樂曲來?

  吳征嘴角掛著笑容順著擂臺拾級而上,不緊不慢。這一出便是事先安排好的,
在他分明已四十多歲的靈魂裡,仍深深藏著一顆裝逼的心。或許是從未有過這般
萬眾矚目的時刻罷!

  「噔……噔……噔……」三聲疊出,一聲高過一聲,出手便極慷慨激昂,
「噔……噔……噔……」緊接著三聲便首平中低,尾音向下拉低後陡然一轉再行
拔高。

  琴音自陸菲嫣修長的指尖流淌而出,饒是吳征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仍幾乎忍
不住高唱:「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昨日在奚半樓的授意下,二人試演排練一番。陸菲嫣樂藝之高簡直堪稱神技,
吳征隨口吟唱,她信手撫琴,不消半個時辰便奏得分毫不差。

  雖說曲調與當世大為不同,陸菲嫣亦極愛此曲,奏時仿佛目前一條大江奔流,
浪花翻卷,說不清其中歡笑悲憂。驚異問起曲從何來,吳征信口胡謅,只說幼時
常聽,不知何來。

  吳征抱拳施禮:「王公子請賜教。」

  「吳公子請。」吳征上臺前花樣百出,更是慢條斯理早引王廣葉大為不滿。
低喝一聲拔出寶劍,飛身攢刺。

  內力到處,劍鋒嗡嗡震動忽上忽下,一劍直如三劍一般。這一招「天下至幽」
是青城劍法中極為有名的一招,一招發出三劍連環,更有無數後招,無論如何應
對,總會引發後續連綿無盡的劍勢。王廣葉使得舉重若輕,顯是已得其中神髓。

  吳征注目凝神,劍尖將及身時方才側身讓開。

  王廣葉來勢極快,吳征閃避更是迅如奔雷,其驚險程度引來一片驚呼聲。只
這一招便看出青城派高足走的是內家偏硬功的路子,身形靈動,下盤極穩,內功
更是不同凡響,堪為同齡翹楚。

  「天下至幽」劍勢應聲發動,在密不透風的劍雨之中,吳征身形或靜如處子
只微微挪身,或動如脫兔彎身急閃。他沒有還擊更未拔劍,可王廣葉的利劍連他
一片衣角都摸不著。

  張忠謙遠觀兩人相鬥面色凝重,眼見陸菲嫣一曲將終,拼力進攻的王廣葉連
逼得吳征出劍的本事都沒有,心中暗忖:《道理訣》真有如此能為?

  「錚~」地一聲大響,陸菲嫣玉手張如蘭花,四指翹起中指按於弦尾,內力
到處琴弦顫動不停,尾音繞梁久久不絕。

  王廣葉劍勢將盡又羞又惱,只攻不守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居然還拿不下對
手,任誰都看得出他敗了。心中發狠兵行險著,手腕一震長劍飛射而出!

  寶劍射向吳征丹田,逼得他不可不避。隨即雙掌成爪如抱日月向吳征抓來。

  張忠謙暗贊王廣葉應對得當,對手身形靈動如斯刺他不著,便逼得對手不得
不生扛硬接,看這個跳樑小丑般的昆侖大弟子究竟有幾分真本事。

  吳征惱他下手狠毒,正巧陸菲嫣又一曲終焉。足下牢牢釘在地上射出昆吾將
飛劍擊落,大喝一聲雙掌平出。

  張忠謙大喜,在青城派同輩弟子中,他的內力修為僅次於迭輕蝶,吳征所為
正是他最為盼望的,雙掌一錯迎擊而上。

  四掌相對,平地裡如起了一陣狂風。王廣葉只覺一掌觸手綿柔直欲陷入其中,
一掌卻似拍上堅硬已極的金鐵。更讓他心中大駭的是,內力相交的風暴之中,吳
征一身長袍牢牢貼在身上紋絲不動……

  高下立判!一股大力湧來,王廣葉身不由主地倒飛而出,在空中時發力一振
想要落回擂臺,不想一身內力竟似被打散了一般全提不起來,連四肢也全然不聽
使喚。撲騰一聲跌在地上甚是狼狽。

  吳征以《道理訣》內力暫時麻痹王廣葉四肢神經,教他摔個四腳朝天。平日
裡常與朱泊對練,王廣葉的功夫當然不入他眼。然則眾目睽睽之下大勝,難免興
奮,何況朱泊修為精湛,常年都是他挨揍,哪有此番揍人爽快?

  王廣葉落地之時陸菲嫣抬起玉手,餘音漸息,兩人配合竟是默契無比。吳征
立於擂臺邊緣,居高臨下拱手道:「王公子,承讓。」

  昆侖派這邊彩聲如雷,尤以楊宜知和顧盼叫得最為大聲。

  「五品下?」張忠謙愕然暗道:「蝶兒有奇遇才於去年末險險跨入五品之境,
吳征小兒再怎麼天賦異稟又如何能夠?」

  吳征遠望迭輕蝶,聲浪滾滾遠遠傳了出去:「迭小姐,吳徵候教!」

  輕鬆擊敗青城派出戰五人中的第二高手王廣葉,在場中能與吳征比肩者也僅
迭輕蝶一人。可說這一場雖非決戰,已可決定勝負。

  「看你有多大的道行!」迭輕蝶嘴角微撇,依舊是蔑視不屑的目光,一雙細
長鳳目仿佛在說:「刁民敢爾?」

  迭輕蝶行動間依然是輕輕躍動的身姿,登上擂臺後皎若白雪的皓腕一翻取出
長劍道:「拔你的劍!」

  事關勝敗,吳征不敢絲毫托大。龍吟聲中昆吾出鞘,只見長劍猶如一泓秋水,
光可鑒人。若是凝眸於劍刃,直如俯視深淵一般。韓家名兵,果然不凡!

  兩名大秦國一等一的後起之秀也不多話,提劍便鬥在一處。

  驃騎將軍迭雲鶴人稱「晴空一鶴」,是世間極為罕見的十一品絕頂高手。迭
輕蝶顯是得了真傳,一招一式法度嚴謹,攻時如迅雷霹靂,守時破綻不露。

  吳征則一如之前身形極為靈動,且有一身堪稱妖孽的反應速度,每遇險招總
能在間不容髮之際將將避過。——旁觀人群裡多有高手,看多了便即明白。吳征
每每看似兵行險著躲得狼狽,實則是通過極為精准的計算,使得每一回都是剛巧
避過,夠用便好。

  青城派劍法本已詭異多變見長,然而吳征在場,反倒顯得昆侖武學進退猶如
鬼神。

  鬥到分際處,迭輕蝶右劍一招鐵索橫江橫削吳征手臂,同時左手如彈琵琶連
點吳征左肩三處要穴。

  這一招攻敵必救,分心二用的同時招法絲毫不亂,正是迭輕蝶的絕招!

  吳征長嘯一聲騰躍而起,迭輕蝶似早已料到,劍勢橫空朝著吳征落點一路緊
逼。

  這女子刁蠻無度下手狠辣之極,其勢已不是比武而是要取人性命。吳征大怒
再不留手,《道理訣》內力發動,身在空中陡然一頓,又硬生生向左偏移了半尺。

  迭輕蝶見對手在空中還能變向大吃一驚,手中寶劍刺空,右半邊身子全是破
綻,目光所及一片青光閃爍。大駭之中著地一滾避開殺招,身形方定,只見青光
漫天卷來,一副要將她斃於劍下的模樣。

  迭輕蝶莫可奈何,只得不住在地上翻滾,灰塵渣土沾得滿頭滿臉,這才醒悟
吳征並非要她性命,而是誠心逼她出醜。

  迭輕蝶知道對手武功在自己之上,刁蠻脾性一起竟是不閃不避,持劍和身撲
去要同歸於盡。

  吳征不慌不忙,昆吾搭在她劍刃中央圈轉。迭輕蝶只感一股大力傳來,長劍
不由自主的脫手飛出,同時又被一隻大腳踹在胸口,應聲倒地。

  青濛濛的劍光閃爍如妖光斬向左臂,迭輕蝶陡然變色,大駭中雙臂捂臉叫道:
「不要!」

  「你斬人左臂時可曾想到有今日?」吳征終究沒有傷他,倒不是見她嬌俏可
人心生憐惜,而是此時傷了驃騎將軍之女將有無窮麻煩,昆侖正是重新崛起的關
鍵時刻,一時的衝動大大划不來。「多行不義必自斃!」

  吳征羞辱夠了迭輕蝶,傲然回身望著青城一系諸人高喝道:「還有誰?」

  結局已不言而喻,吳征取勝迭輕蝶未見艱難消耗也不大,張忠謙黯然搖頭:
「五品中,沛莫可禦!」

  青城雖敗倒也磊落,張忠謙起身向顧不凡抱拳道:「吳賢侄勢不可擋,青城
派這一陣認輸!」

  顧不凡苦憋許久,此刻再無法忍耐喜上眉梢:「承讓承讓。征兒也是一時僥
幸。啊?不比了?青城還有一名弟子未曾出場啊!張兄難得來一趟昆侖,不如多
留幾日?哎,張大人,您也要走?昆侖山風景極美還請盤桓數日!啊?李大人,
別走啊……」

  今日昆侖派大獲全勝,無論文才武功均壓得青城派抬不起頭。對於連敗三屆
的昆侖而言,實是揚眉吐氣。戴志傑,楊宜知等弟子見大師兄歸位,還是那位驚
才絕豔的天縱英才,連連歡叫著向擂臺奔去。

  顧盼一路歡笑如一串動聽的銀鈴,一如既往要向大師兄撲去。吳征苦笑避開,
小師妹也已成了十二歲的少女,身形初長,已不再是昔年那個可以隨意摟摟抱抱
的女童。其餘同門不敢相爭,大師兄與小師妹從小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如今男俊
女俏,正是一對璧人……

          ***    ***    ***    ***

  「征兒,掌門師兄來信了。」

  吳征每日仍勤練青雲縱不輟,剛剛爬到崖頂,便見林錦兒嬌小柔美的身姿正
含笑等候。

  「吩咐什麼了?」吳征一邊抹汗一邊接過信函。

  「看完了收拾收拾,到春秋閣來,你該下山啦!」林錦兒心情複雜,自家孩
兒終於長成,要離開昆侖的羽翼勇闖天下,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春秋閣裡吳征領頭跪在地上,顧不凡宣令道:「江州有盜匪作亂,我輩武人
當除暴安良,特著吳征,戴志傑,楊宜知,劉仲嵋,燕瑜,范騰,張白奇,木雄
飛,木揚舞九名弟子下山,協助緝拿盜匪!」

  一切收拾停當,九名弟子迅速趕赴江州。昆侖大勝青城,吳征聲名鵲起,十
七歲的年紀也到了出山的時候。這一次名為緝拿盜匪實則是累積功勞,赴京之後
好謀個一官半職。

  區區盜匪有什麼本事?然而吳征萬萬想不到會變成這樣。

  現下他正與陸菲嫣一同縮在一處荒棄宅院懸掛的牌匾中。鼻息裡盡是師姑醉
人的體香,然而吳征的心情卻極為沉重。

  牌匾之外的廳堂裡,驃騎將軍,青城掌門之女迭輕蝶正不著片縷被按在地上,
高高翹起的嫩臀兒中央花縫汁液淋漓,一根壯碩的陽根正狠狠穿刺著肥美的肉花。

  世事難料,吳征萬萬想不到正強暴迭輕蝶的會是昔日的小廝劉榮,更想不到
千金小姐即將到來的命運,將是一場慘無人道的強暴……

  
                             【未完待續】
2017-4-15 11:39#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ptc188
貴賓
Rank: 6Rank: 6



UID 266916
精華 0
積分 6925
帖子 7736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4-11-25
狀態 離線
第一集 昆侖鍾鼓
            第五章  嬌花蒙塵  百媚之體

  說起川中最富饒的地方,成都與江州永遠并駕齊驅,猶如兩顆明珠在益州大
地上光亮奪目。

  成都占據了一望無際的川西平原,廣袤的幅員,肥沃的土地,是得天獨厚的
天府之國。而江州則恰恰相反,在這裏你幾乎找不到一寸平整的土地,若是漫步
于江州地面,永遠是在爬山或是下山,從古至今,絕沒有比「山城」更加适合它
的詞彙。

  唯一平整的,隻有水。數江交彙之地依然得天之眷顧,想要離開被群山環繞
的川中,從江州水路堪稱上上之選。

  吳征迤逦而行,轉過山頭,江州城盡入眼底。

  前世熟悉的吊腳樓,河岸上成排的纖夫,甚至是清晨濕潤的薄霧,隔世的一
切都那麽熟悉。無論身處哪個世界,大自然限定了一處的地貌,智慧終要将當地
的發展殊途同歸。

  地勢帶給江州無窮的财富,也帶來無窮的煩惱。

  因爲人人家境都不錯,盜匪極容易盯上這裏,也因爲群山夾群江的地勢,若
是守禦敵國大軍進攻自然穩如泰山。可面對三三兩兩高飛高走的蟊賊,簡直是曆
代江州太守無解的難題。

  「三師姑的家就在那裏。」戴志傑遙指着山頂一處壯闊莊園道。

  天門山俯瞰兩江,正是江州最好的地方。不僅景色宜人,更是一處風水寶地。
作爲江州漕幫龍頭,遠遠望去,陸家莊園幾乎占據了天門山頂的一半,可見其财
勢之大。

  「要去拜會麽?」戴志傑熟悉各地風土人情世故,甚至遍屬數大秦國名門世
家子弟都一一刻在腦海。吳征自然是從善如流。

  「先辦了正事好些。咱們入江州不宜過度張揚打草驚蛇。早些把事情辦完,
才好計較。」既是緝拿盜匪,一幹昆侖門人大喇喇地上陸家莊園拜會,吓跑了蟊
賊還領個屁的功勞。

  「咱們分頭入江州?」吳征早熟,然而統禦之才可是他還不具備的,對當朝
地理風物的認知更是淺薄,自從昆侖下山絕大多數事情都是戴志傑拿主意。

  也難爲這位昆侖派二師兄平日裏武功勤練不辍,腦子裏還要記下如許多彎彎
繞繞的東西。吳征十分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長着一副立體地圖模樣,上邊插着密
密麻麻的小人,想誰便能拎起那個小人,所有資料躍然而出。

  「分頭好些,最好再喬裝打扮一番。我帶了不少材料來。」戴志傑從馬車上
取出一隻大包囊,裏頭各色化妝之物一應俱全。

  吳征扮作一黑面小厮,跟在扮作土氣行商的楊宜知身後。

  此舉令他極爲不滿。今生一副皮囊比起前世要好得太多,吳征向來以帥哥自
居。依世間的風俗,見面要稱一聲「吳郎」的。

  「大師兄您相貌太過英俊潇灑,風姿不凡,如此醒目顯眼可不妥當,隻得委
屈些。」一番恭維話讓吳征略微接受,回目見到木雄飛木揚舞兄妹,火氣又騰地
冒上來。

  這對親兄妹相差兩歲,哥哥高大帥氣,妹妹亦是出挑嬌美。一衆師兄弟都在
扮醜,唯有這倆貨還是之前的行頭,光鮮亮麗将餘人都比了下去。

  「你們倆怎麽回事?不用喬裝的嗎?」「大師兄,我們扮作兄妹啊……」
「我……」終都是少年脾性,愛美好出風頭。見吳征硬生生吞下罵娘的粗話,實
際領頭人戴志傑笑罵兩句也不做深究。此次江州鬧的匪患并不大,一幹蟊賊搶了
就跑,或藏在人群裏找不着,或快速隐于深山。縱使逮着不少,也是于事無補難
以禁絕。昆侖派放心讓衆弟子單獨下山也是經過了全面評估——這點事都辦不好,
還當什麽昆侖門人?

  師兄弟們約好了集合地點,一路做下昆侖派暗号标記以備不測,分批從不同
道路進入江州。

  十七年來第一次身入大城市,吳征極爲開心。

  川女在前世裏便極具豔名!雖說身量大多嬌小,可是肌膚白皙模樣精緻,一
口婉轉嬌柔,變化極多的川音方言在她們音調細軟的嘴裏更是宜快宜慢。快時如
同竹筒爆豆子,清脆嘹亮好似銀鈴。慢時又如情人低語,溫柔旖旎銷魂蝕骨。

  江州女子較之成都更加火辣直爽。當世風氣較爲開放,即使還是早春時節,
亦有不少女子身着開襟服飾,露出頸下胸口大片白花花的雪肉,引來不少登徒子
垂涎的目光。

  「哎,長這麽大,整個大秦就成都和江州最愛來。」楊宜知左右觀望瞧個不
停,簡直看花了眼。

  「你是在給我顯擺見識廣博嗎?」陰測測的聲音襲來,楊宜知遍體生寒縮了
縮脖子。

  「大師兄,待此間事了,小弟帶您去樂樂如何?」大師兄從小在昆侖長大,
這都十七歲了還沒碰過女子,做師弟的怎能不暗暗着急?

  吳征撇了撇嘴:「老子的初精怎能交給煙花女子?像你似的不成器。」兩人
竊竊私語。江州大部分同門都是初來,先摸摸地形實地考察,起碼做到心中有數
再去拜會江州太守配合緝拿盜匪,才像個誠心幫忙的模樣。

  行至天門山中腰,一座壯觀的吊腳樓建築依山壁而建,如高山般拔地而起。
洪涯壁三個鮮紅大字刻在山壁邊,讓吳征心中一跳。

  六層高的吊腳樓從崖底直達崖頂,天門山交通要道于此地正巧過半,人來人
往熙熙攘攘,叫賣之聲此起彼伏甚爲興旺。

  「前世還在這裏吃過一碗麻辣薯粉。」吳征心中暗道。不由仰着頭細細觀望,
期盼找到些前世的記憶。

  與前世裏現代化建築技術相比,洪涯壁的木制結構顯得有些顫巍巍的,走在
上面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心驚膽戰。不過經曆許多年月,風吹日曬痕
迹下的吊腳樓依然巍巍而立,顯然比看上去堅固得多。

  吳征來回觀望,忽然一個略有印象的身影躍入眼簾。照說江州舉目無親,所
識者隻有幾個師弟妹,那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這個略有印象從何說起?吳征
心下疑惑,視線不由鎖定那個身影打量。

  那人雙手攏在袖中,背影看去不算高卻極爲敦實。黝黑的肌膚,遒勁的肌肉,
沉穩的腳步似乎蘊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此刻他正倚欄站立似乎在等候什麽人,一
頭長發并未绾起,遮去大半邊面目。明明并不熟識,卻偏偏覺得朦胧的背影有那
麽些印象。

  吳征心中疑惑,向楊宜知道:「上三層走走。」二人順着兩側僅有兩道護欄
的木梯上樓,一個轉角便失去那人的蹤迹。

  吳征皺眉搜尋,吊腳樓仿佛一望可達盡頭的長街,然而那道熟悉的人影卻不
見了蹤迹。甚至樓梯旁有不少人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他的視線,氣氛令人捉摸不透
地怪異。

  「客從何來?」一名倚在欄邊懶洋洋的男子看似閑漢,卻在與吳征楊宜知擦
肩而過時攔住去路。寬大的衣袍下隐現堅硬的長條物,顯是帶了兵刃。

  「昆侖弟子楊宜知見過大人。」閑漢手掌微翻露出面銅質令牌刻畫着一匹惡
狼,竟是江州太守麾下百夫長。

  「原是楊公子,不敢當。此地将生異變,還請早回。」「可是緝拿盜匪?正
奉師命下山協助……」一句話尚未說完,異變陡生!

  兩扇緊閉的大門被一股氣浪拍飛,三名行人正擋在中央,慘叫聲中被橫推出
去又撞碎圍欄,飄飄蕩蕩地從三層墜落。

  「動手!」不知誰發出的爆喝聲中,行人紛紛抽出兵刃向屋内沖去。

  「哈哈哈!散兵遊勇!」乒乒乓乓重物墜地或是撞碎桌椅之聲過後,一名身
形古怪,似乎佝偻着身子步伐又有些蹒跚的黑袍人電射而出,足不停步騰空躍起
從三樓撞碎護欄處躍落。

  驚叫聲亂成一片,「壞了!」百夫長抽出長刀不及招呼便順着樓梯狂奔——
看來隻學了軍營裏的本事,輕功有些捉急。

  「這個人……好強!」楊宜知瞪大了牛眼。黑袍人隻偶露峥嵘,那一手震碎
門闆的内力與躍落時的輕功均是上上之選,竟是一位不下九品的大高手。

  街道上叫賣的貨郎,下廚的夥夫,挑腳的擔夫,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紛紛撤
去僞裝露出行藏。明晃晃的兵刀四起,灰袍人随手抓擲片刻間便去得遠了。

  吳征手心冒汗。看今日形勢黑袍人顯是盜匪之首隐藏于市集裏,江州處明察
暗訪鎖定了位置,今日暗收羅網緝兇。「跟去看看。」已表明了身份,再袖手旁
觀别說撈不着功勞,回去反倒會被責罰。

  吳征一躍而起,一路攀欄搭柱,亦是輕飄飄落下地來,雖無黑袍人的震撼,
身手也是大顯不凡。

  「好俊的青雲縱!」說話的男子三绺長須,面目白淨頗具威嚴。

  吳征忙斂容行禮:「見過富大人,弟子昆侖派吳征。」來江州之前早已将主
要人物記得精熟,這位男子在人群中被團團圍住仍顯卓爾不凡,自然是江州首席
人物,太守富久昌了。

  富久昌對這位近來風頭出盡的昆侖大弟子早聽人介紹過形貌模樣,已猜到吳
征身份,聞言道:「原來是吳賢侄,果然英雄出少年!現下不是說話處,這夥蟊
賊紮手得很,容稍後再叙。」看富久昌氣定神閑的模樣,顯是已做好充分的準備,
吳征略略定下心來。朝剛剛落下的楊宜知點點頭,二人站在富久昌身旁觀望。

  黑袍人武藝高強。然而江州守軍有備而來早早在各條路線上布下戰陣,以半
弧形截擊。更有紮馬長槍,強弓勁弩等緻命軍械,縱是黑袍人展露出九品的身手,
也不敢硬撼軍陣。

  他左沖右突,随手撥開潑雨般的狼牙箭,隻對延綿達半裏厚的軍陣無可奈何。
軍陣首尾呼應,強行撞進去隻會身陷重圍,施展輕功也不可能飛躍半裏距離。看
來被擒拿也是遲早的事情。

  富久昌随口呼喝,身邊掌旗使揮舞令旗,各處軍陣隻包圍阻路絕不貪功冒進,
打算以鐵桶陣活活耗死黑袍人。

  這種原始卻極爲有效的戰場傳令方式讓吳征目眩神迷。

  站在富久昌身邊,見這一臉文氣的太守指揮軍陣,掌旗使舞出複雜的旗語,
近兩千人的大軍分進合擊分毫不差。吳征心想:隻有半分鍾不到的延遲,好厲害!

  眼見包圍黑袍人的圈子越來越小,留給他的時間空間均已不多。吳征心中暗
想:前後與右側崖頂都已堵死,唯一的退路隻有從左側山崖躍下,不知富大人安
排了沒有。

  黑袍人當局者再迷也發現了此點,他早早靠在斷崖邊,不讓這一側被兵丁堵
上斷了後路。眼見無力突圍,黑袍人縱身向崖底躍下。

  「收網!」富久昌一聲令下,雄長悠遠的号角聲想起,崖下樹林中發出沖天
箭羽,密密麻麻就算一隻蒼蠅也得被萬箭穿心。

  「媽了批!」黑袍人一聲怒罵,單手如鈎抓緊崖壁定住身形,一手撥打箭羽,
雙足仿佛黏在崖壁上,以驚人的武功緩緩又向崖頂攀去。

  崖上的兵丁也開始放箭上下夾攻。黑袍人深吸一口氣,雙臂平舉橫身足底踩
在垂直的崖面上,如履平地般狂奔了十幾步,一口内息才終于渙散,複又矮身雙
手抓住崖壁。

  這十幾步跨的好大,瞄準他攢射的箭陣全數落空。這一手橫身行壁的絕技更
是讓衆人一呆,富久昌也未及時傳下軍令,攻勢一緩。

  「師妹在這裏!」打鬥聲又起,卻是從方才洪涯壁三層處傳來。這聲音吳征
聽過,正是之前門派大比時和他對陣的王廣葉。青城派也來了?

  富久昌始終沉穩的面色忽然大變,顧不得黑袍人擡眼望天。

  隻見王廣葉領着五名青城門人正與三人鬥得甚急,其中正有吳征覺得有印象
的人影。此刻他終于想起此人是誰。

  臉上蒙了黑巾,背上多了個大麻袋,左臂空了一截,五年前受吳征連累的白
淨小厮劉榮成了黑膚敦實的漢子,手中一柄長劍力鬥王廣葉,竟頗有沉穩氣度。

  王廣葉長劍青光閃閃正步步緊逼,看看占據上風。不防劉榮左向虛引仿佛粘
住他劍身順勢削落。

  王廣葉大驚失色百忙中棄劍後躍:「你……你怎會這招如竹中空?」劉榮冷
笑一聲從缺口殺出,身形如兔起鹘落竟也修成一身高妙輕功,即使身背的大麻袋
看着甚爲沉重,青城門人呼喝着追趕,卻越追越遠。

  看富久昌驚怒交加的神色以及王廣葉呼喊的師妹,不用猜也知道劉榮背負的
麻袋裏必是叠輕蝶了。

  「去召集同門保護富大人,不要輕舉妄動不可分散。」這裏幫不上忙,以吳
征高過同輩一截的武功,劉榮那邊倒是足以應付一下。再者以劉榮和叠輕蝶之間
的仇恨,這一下怕要鬧出大事來。至于保護富大人雲雲,怕是富大人保護他們才
對。

  吳征始終對劉榮懷有歉意,當年被叠輕蝶斷去一臂純屬遭了無妄之災。可世
界便是如此不公,心狠手辣的叠輕蝶偏偏是骠騎将軍,青城掌門的掌上明珠,劉
榮一旦怒極傷了叠輕蝶,那可是闖下大禍神仙也救不活了……

  吳征施展輕功朝着劉榮奔逃的方向追去,他輕功更佳,不久便超過青城門人。
見來了救星,王廣葉高叫:「吳師兄,還請幫忙救下師妹。」吳征隻回頭一笑一
言不發,這話随便答應了可是給自己下套子。

  《道理訣》内力布滿全身極爲悠長雄厚,運力于雙腿時隐見肌膚表皮膨脹而
起,仿佛贲張的肌肉。追逐的雙方差距越拉越大,當先奔跑的劉榮即使身背一人,
反倒不見累贅。其後的吳征後發先至,也将青城門人遠遠甩開,待轉過一處山腳,
隻剩吳征與劉榮一追一逃,餘人盡皆看不見了。

  劉榮長力極佳,背負一人奔行足有半個時辰速度絲毫不見減弱,吳征越追越
奇:自己從小修煉,又有《道理訣》神功,怎地劉榮的内力竟似不弱于他?

  念及此處心頭一陣不爽。雖是四十餘歲的靈魂,這具身體卻萌發着旺盛的荷
爾蒙,成熟的大腦有時擋不住青春的沖動。

  提氣順着劉榮上山的路徑直追。不知不覺中已追出七十餘裏路,此地群山缭
繞荒無人煙,若非跟着目标,便是出動江州全數官軍拉網搜索也難以找到。幸而
吳征心細也不托大,一路留下昆侖派暗記。既已鎖定了目标便不急于貿然動手,
若能等候追尋暗記而來的同門與江州官軍,顯然更有把握。

  山路狹窄,吳征不敢過于靠近,遠遠墜着劉榮跟随。

  劉榮步入一片密林,吳征看不清他身影,隻得略等候片刻才悄悄掠入林中。

  這一片林子被茂密緊連的樹冠遮天蔽日,林中形同夜晚。吳征入内許久完全
迷失了方向,想要退出樹林卻找不着道路,不由心中一緊,像隻無頭蒼蠅似的亂
竄,越竄越慌。

  「征兒,莫要亂動。」熟悉的聲音如一根細線鑽入耳朵,吳征詫異回頭。林
影重重看不見陸菲嫣的身形。既是師姑到來,吳征依言立在原地等候。

  過了一柱香時分,陸菲嫣在一頂大樹後飄然而至:「青城派的迷途幻陣,你
破不了的。」「師姑怎會來此?」香風熏人欲醉,吳征心頭大定。陸菲嫣已是九
品下的功力,有她前來坐鎮,配合江州官軍拿下神秘黑袍人不成問題。

  「這裏的事情有古怪師姑才急忙趕來,還是晚了一步。」江州蟊賊作亂,危
害雖不算太大卻令人煩不勝煩。昆侖派上下也并未當一回事,便遣了弟子下山協
助。

  然而接下來數日傳來的情報卻奇怪得很。

  往常的蟊賊都是搶一個防不勝防,得手後絕不會久呆。這一回卻大爲不同,
蟊賊雖也是搶了就跑卻久久不曾離去,仿佛布下了陷阱在等待獵物一般。顧不凡
收到信報之後幾名同門商議,都覺得其中必有陰謀。

  江州是陸菲嫣故鄉,裏裏外外的一切以她最爲熟悉,因此撲天雙雕載着她日
夜兼程率先趕來支援,杜中天等人則從陸路前來。陸菲嫣抵達之後循着昆侖派暗
記一路追至此處,遠遠望見吳征陷落迷陣,旁觀許久才看穿其中門道入内救援。

  「應該是。聽說叠輕蝶被抓了,富大人雖未明言,看他擔驚受怕的模樣怕是
假不了。我追着個人到了此處便被困住。」「志傑宜知他們呢?」「我和宜知一
道,正巧撞見富太守緝拿盜匪,宜知應當已召集同門彙合與富太守在一處了。」
「我們進去看看,莫要大意。能布下迷途幻陣的絕非一般人,隻是他們抓叠輕蝶
幹麽?青城派内讧麽?」縱是成熟如陸菲嫣,也壓抑不住心頭好奇。

  二人穿過幻陣,藏匿着身形小心前行。一路上吳征将洪涯壁發生的事情詳說
一遍,隻是驚鴻一瞥,陸菲嫣也推測不出黑袍客是何許人也。

  密林之外竟是一處破敗的莊園。莊園被山谷環抱缭繞,進出的唯一路徑便是
迷途幻陣!

  陸菲嫣納罕不已,她是江州本地人,家族更是漕運總把頭堪稱江州一霸。可
此處的莊園聞所未聞,仿佛憑空冒出一般。隻能暗道深山老林之中,錯漏了也不
稀奇。

  青石闆鑄就的道路已被荒草埋沒;水鏽斑斑的看門石獅子仍能見威武之态;
朱漆大門寬達三丈,便是兩輛馬車并排也進得去;飛檐翹角的屋頂遮着橘色的琉
璃瓦亦未完全褪色。加上寬達二十丈的院牆,莊園雖已破舊,依稀能看出昔日的
繁華豪奢。若在想想建于這等杳無人煙之處,更是詭異得很。

  吳征與陸菲嫣藏于牆角高及腰側的荒草叢中,傾聽許久方才互相使個眼色。
不敢貿然施展輕功,陸菲嫣扶住圍牆如壁虎般四肢貼住牆壁慢慢攀至牆頂,露出
雙點漆眼眸窺視确認無人,悄無聲息地飄落院裏隐沒草叢。

  吳征左右張望掩護陸菲嫣上牆,不經意間見師姑攀爬時繃緊浮凸的臀兒,忍
不住熱血上頭。那臀兒因陸菲嫣屈身的姿勢而正對吳征高高撅起,豐美如去皮後
滿裹漿汁的水梨,引人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地深嗅一口先品芬芳清幽的味道,再重
重咬上一嘴嘗嘗彈牙軟膩的臀肉。

  定了定心神,吳征深呼吸幾口,再把梆硬的雞兒擺好位置不至于丢了醜,才
輕巧越過圍牆。躍動的身姿落地時幾未發出一絲一毫聲響,讓陸菲嫣暗自贊賞,
嫣然一笑。

  兩人順着牆根摸索前行,在朱漆大門正對的一處廳堂邊停下,悄悄打開窗棱
摸了進去。

  亂糟糟的廳堂牆角散落着不少雜物,擺放的梨木桌椅雖結實,漆面卻大多斑
駁掉落。奇的是如此破敗之所偏幹淨得很,應是不久前有人刻意打掃過。

  「有人來了!」陸菲嫣始終豎着耳朵傾聽動靜,門外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之外,
遠處亦有人奔行而來,其速之快令陸菲嫣暗暗心驚:這人功力在我之上。

  忙準備示意吳征躲藏身形,隻見他已在四處張望尋找藏身之所。兩人幾乎同
時選定了高挂于房梁大書「義高千古」的牌匾。

  近處的腳步聲來得不快,遠處還有段距離。陸菲嫣與吳征輕功俱都高妙,迅
速藏好身形以待良機。

  牌匾甚大足有十尺寬,四尺高。但吳征高大,陸菲嫣出挑,藏于其中空間也
不多,不免鼻息相聞。幸好勾住沉重牌匾的木架子極爲結實可以借力,否則隻能
攀在牆上時間久了兩人都不好受。

  「咯吱呀」,苦澀的房門被推開,三個腳步聲踏入廳堂。不久那奔行的腳步
聲不邁大門,也是翻越院牆入廳。

  「師尊受傷了?」黑袍人肩背上插着兩隻羽箭,整顆箭镞全數入肉,血迹已
然幹涸。他掰斷箭杆,令劉榮以尖刀劃開皮肉将箭頭取出,狼牙箭頭帶着倒鈎導
緻血肉如注,「都是些皮外傷不妨事。人帶回來了?」包紮完畢黑袍人全程未曾
痛哼一聲,竟是條十足十的硬漢。

  劉榮似是情緒有些低落,低聲應道:「帶回來了,放在後院屋内。」「嘿嘿
嘿!本想抓些小蝦米耍耍,不想釣上條大魚。」黑袍人陰測測的笑聲猶如刀刮鏽
鐵,令人不寒而栗:「帶她過來。」劉榮一言不發離去,背了叠輕蝶回到廳堂。
名門貴女始終昏迷不醒任由擺布,奇的是落在三個男人之手許久,居然身上衣物
僅因拉扯而皺起,并未有被扒動的痕迹。

  「摸都不讓摸一下?」黑袍人陰測測的聲音嗤笑道:「你小子真看上這妮子
了?」劉榮仍低着頭一言不發,似是默認。

  「嘿嘿嘿,真是有趣!弄醒她。」吳征抽了抽嘴角,斬了你一隻手臂,然後
喜歡上這個刁蠻透頂的仇人?行,這人腦洞夠大。

  惡臭撲鼻,叠輕蝶從昏迷中醒來連連幹嘔,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落。
好容易喘勻了氣,叠輕蝶頭暈腦脹虛弱無力道:「你們竟敢抓我?」身陷囹圄依
然口出惡言,真是沒藥救了。吳征心中暗歎,望向陸菲嫣見她也是一般的鄙夷神
色,心中優越感登時壓制不住。

  「嘿嘿嘿,叠雲鶴的女兒,别人抓不得,老夫偏偏抓得。就算你爹來了也沒
話說。」黑袍人嘿聲冷笑不已,口氣大得吓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傷了人
麽,嘿嘿嘿,拿貞潔來還也不錯。總之都要落在你頭上。」叠輕蝶心中一悚才看
清敦實的劉榮,斷了半截的左臂更是确認了身份,錯愕道:「你……你……」
「是我。燕安居的小厮劉榮。」「榮兒,别沒大沒小,叫師姐!」黑袍人倚在座
上閉目養神,老神在在道。口出呵斥之言卻是得意非凡。

  陸菲嫣心中一凜,忽然想起個人來。

  青城派同輩門人裏,自來以大師兄向無極武功最高,但此人是個十足十的武
癡,因此接掌青城掌門大位的人選就落在二弟子賀群與三弟子叠雲鶴身上。

  原本賀群無論武功才能均要壓過叠雲鶴一頭風光無限,卻忽然被打落塵泥。
青城派甚至昭告天下:賀群勾結奸人坑害宗門,已被逐出青城。世間震驚的同時,
賀群從此如同人間消失一般銷聲匿迹,不想今日在這出現。以他當年的名頭與年
歲,九品上的功力似乎也太差了點……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叠輕蝶雖刁蠻得發指卻非蠢蛋一個,敵人的話讓她
心生疑慮。

  「你年歲小,卑鄙老爹的事情當然不會知曉。可賀群的名字總該知道?叫師
伯吧。」「你……你……叛門奸徒!還敢以師伯自居?」叠輕蝶又驚又駭,不想
黑袍人竟是被宗門昭告天下的叛徒,落在他手裏怕是兇多吉少。

  「叛徒?哈哈哈,讓你爹親自來與老夫對質,看他敢不敢這麽說!」賀群目
露兇光:「借着家族勢力欺負老子是個寒門出身。青城上下瞎了眼才讓你爹那個
庸才做掌門,真以爲如今的局面是你爹的能耐?媚上欺下的蠢貨!若不是向師兄
力壓群雄鎮着,青城早他媽沒落了。」叠輕蝶還待說話便被賀群揪住頭發一把摁
在地上:「敗給了昆侖便着急立功想扳回一城,老夫略施小計在這裏守株待兔,
嘿嘿,逮個正着。說說你們自己蠢不蠢?」抓揪的力量好大,叠輕蝶疼的眼淚崩
流嗚咽不已。賀群并無半分憐惜無比怨毒道:「老夫暫時對付不了你爹,拿你收
點利錢。」他雙手如風,将叠輕蝶身上衣物撕得精光,嬌柔的少女如同隻無助的
小白羊,她雖從昏迷中醒來,卻似仍被某種藥物壓制了力氣,隻能趴在地上瑟瑟
發抖。

  「榮兒被你斬斷了一臂,由他來奪你全身貞潔,天公地道。榮兒,還愣着幹
什麽?」劉榮魔怔了一般死死盯着叠輕蝶玲珑浮凸的潔白玉體。這個身影無數次
在他夢裏出現,時而如同天使,是他第一次在燕安居看見她,一切都那麽精緻,
仿佛最好的雕塑師精心刻畫出的精美藝術品,美得如同仙子一般。時而又化身惡
魔,露出邪惡的笑容,舉着把牛耳尖刀剜出他的心,一刀一刀地割着……

  他也無數次想象過這具赤裸的玉體是如何模樣,出現在眼前的和他想象中的
一樣完美。可堪一握的乳兒猶如凝脂微顫,細細的腰肢緊緊的,小小的屁股翹翹
的……

  不知不覺中,劉榮脫下渾身衣物跪在地上,扶起叠輕蝶的腰肢将嫩臀高高翹
起。少女胯間稀疏的芳草遮掩下兩片又肥又嫩的肉唇贲起,緊緻,鮮潤,蜜裂中
隐現的花肉像是粉色的荷花尖角,招引着狂蜂浪蝶。

  叠輕蝶螓首被側按在地上,一身酸軟動彈不得。敏感的冰涼臀兒上傳來絲絲
熱氣,不知是少年腫脹的陽物還是火熱的呼吸。這卑賤的草芥平民正箍着她的細
柳腰肢,僅剩的粗糙手掌不住摩挲掐握柔嫩的肌膚,肮髒的賤民,令人作嘔:
「賤民,别碰我,你……你敢……我将你碎屍萬段……」劉榮打個寒噤,斷裂左
臂處喚醒五年前的回憶,身上的劇痛鑽心,但比不過他心中的痛。隻一眼便被迷
住的天仙般人物,竟然如此待他,他明知雅間裏正在争吵,依然大着膽子捧着餐
盤上菜,隻是爲了多看她一眼……隻是如此而已……

  劉榮面目扭曲猙獰,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憤怒:「哼,你視平民如糞土正眼也
不瞧,待我插翻了你,你自然記得我一輩子。」悶吼與嘶聲尖呼聲中劉榮腰杆奮
力一挺,碩長的陽物撐開胯間肉縫,粗暴地擠入一條狹長緊窄的腔道。

  撕裂的劇痛讓叠輕蝶張大了小嘴,如同斷氣般梗着脖頸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她拼命地想要向前逃去,躲開賤民肮髒陽物的侵犯,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死死壓
住腰肢,動彈不得。隻能絕望地感受到陽物越插越深,幾乎将她的身體剖成兩半。

  極度的恥辱與劇烈的疼痛,讓叠輕蝶涕淚橫流。劉榮赤紅着雙目,憐惜,愛
意,仇恨,都抵不過陽物被緊箍而傳來的快感。——她若是天使,他便要不顧一
切地占有她;她若是惡魔,他便要狠狠的懲罰她!

  「啊!」叠輕蝶痛呼一聲,疼痛似已奪去了她渾身氣力,就像那根奪去她貞
潔的粗鄙陽物一樣,憤怒,惡心,又無助。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嬌嫩的粉臀已緊緊貼在男人的胯間,陽物似将她
的身子塞滿,掙紮之後,爲她破身的陽物卻直挺挺地插到最深,撞在一團柔膩軟
肉上。

  「不要,不要……要……破了……」叠輕蝶連連抽泣,劉榮在她身後如同一
隻狂狼瘋狂地聳動,初破身的少女如何經得起這般折磨,撕裂的疼痛剝去她的尊
嚴,她的驕傲,此刻她隻是一個無助的少女……

  賀群見叠輕蝶已全無抵抗之能便坐回位子,笑眯眯地旁觀這場強暴,另兩名
弟子立在他身側,不住吞咽着唾沫。

  「成兒,贊兒,這妮子一身上下都該由榮兒先嘗過。莫要着急,有你們的好
處。」程成生的獐頭鼠目極爲猥瑣,廖贊也不過勉強算得上周正而已。難怪看年
歲他們都遠教劉榮爲大,得賀群偏心的卻是最小的殘疾弟子。

  賀群的話讓劉榮心中一沉,急欲占有的欲望被壓抑下來,兇狠地插弄陡然一
慢變作溫柔的輕抽緩。「她是我的……是我的……」叠輕蝶原本隻有劇痛全無快
感,劉榮忽然而來的溫柔讓她穴心裏壓力頓松,劇痛之外一股奇異的酥麻泛起,
二感交織,讓她想要脫離被淩辱強暴的折磨,卻又隐隐有些舍不得。

  「榮兒做什麽?咱們時間很多麽?快些!」師傅的厲喝讓劉榮吓了一跳,腰
腹猛一用力,陽物随之又重重插入花穴深處……

  「啊……」剛松了一口氣的叠輕蝶不由又慘呼出聲,隻這一次除了絲毫不減
的劇痛之外,奇異的麻癢感竟越來越強烈,讓她不自覺地挺了挺腰迎合陽物的侵
犯,嫩臀撞上劉榮小腹發出啪的一聲大響。

  迫于師傅的威嚴,劉榮隻得不停地加快挺送的速度,高翹的臀兒縫間一隻粗
黑陽物正狠狠翻攪着少女稚嫩的腔道,咬得嚴絲合縫的粉紅花肉正被帶出翻進,
逐漸滲出液光燦然,水聲漸起。

  「妮子這麽快便來了感覺?哈哈,叠家果然都是賤貨。榮兒,給我再快些!
脫光了衣服插上了,所有男女都一樣,又何來貴賤之分?」劉榮越插越快,越插
越狠,似是被師傅的話勾起昔日回憶,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似快活,似歡喜,
似仇恨,似惱怒。陽物傳來的快感愈發強烈,花腔裏汁液漸多愈發順滑暢快,咕
咕唧唧的和水摩擦聲響裏,花汁漫出粉嫩的洞口沖散了破身的鮮血,新溢的花汁
被磨得泛白,仿佛鮮榨的荔汁。

  「賤人……母狗……你就是一隻母狗……」悶聲怒吼中劉榮死命地挺送,一
身肌肉繃得塊塊鼓起。

  「我不……人家不是……輕些啊……好疼……我不行了……啊啊啊……」在
啪啪的肉體撞擊聲中,嬌小的叠輕蝶仿佛一葉小舟,在驚濤駭浪中無助地随波逐
流,腦裏天旋地轉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叫,在劉榮猛烈噴射時全身緊繃,潔白整齊
如蒜瓣的足趾緊緊收在一塊兒。疼痛與酥麻如同一波巨浪将她狠狠抛起又重重拍
落,不知雲裏霧裏……

  「榮兒歇一歇。」賀群嘿聲笑着起身,繞着癱軟在地隻剩呼吸的叠輕蝶笑眯
眯地打量,「爲師也來嘗嘗滋味。」劉榮低頭暗暗咬牙,忍不住低聲道:「師傅,
讓她歇一歇罷!」「畜生!」賀群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得劉榮口角流血:「你居然
心疼這個賤婢?爲師是怎麽教你的?說!」「師傅說,青城派上下全是賤人,就
該男子世世代代爲奴,女子世世代代爲娼。」劉榮捂着嘴角含混不清道。

  「這就對了,一個娼婦母狗不就是讓人插的。你放心,這賤婢身子骨好得很,
插不壞她的。」虛脫的叠輕蝶被抓起,充血紅腫的花唇從上而下正對着劉榮亦稱
得上可觀的陽物。

  「乖侄女兒,師伯來疼你。」劉榮平躺于地,雙手掐握住叠輕蝶的腰肢将她
扶正,對準花洞向上一挺腰。混着血迹精液與淫水的肉洞極有少女緊緻的逼仄,
又有滑膩的暢快。

  「撲哧」一聲,叠輕蝶肉花再次綻放,昏昏沉沉的少女驚呼聲中隻感胯下腔
道又被一根陽物重重侵犯,失聲尖叫。

  賀群雙手力道把握得極好,隻将叠輕蝶堪堪扶住,搖搖欲墜的少女本能地雙
腿發力欲要支撐身子,讓腔道更加緊緻逼仄。

  「好!緊,又緊又嫩!侄女兒不愧有做娼婦的潛質。」賀群笑吟吟地上下挺
動,極盡侮辱之能事。

  「你們都不得好死……嗚嗚嗚……你們都……哎……啊……不得……好死。」
叠輕蝶泣不成聲,然而敏感的身體再次傳來奇異的酥麻,初破的身子已不再每回
抽送都伴随着疼痛。

  反複的抽送之中,先是五回疼上片刻,再是十回疼上片刻,漸漸疼痛全無,
僅存那更加要人命的酥麻。

  「師伯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怎麽?嫌棄糟老頭子的棒兒不夠好?母狗就是母
狗!」賀群停下奸淫,向劉榮道:「榮兒來加把勁兒,前後一道塞滿了看喂不喂
得飽這隻母狗!」劉榮心中天人交戰,數度欲出手救下叠輕蝶,又深知自己與賀
群差距太遠,連一招都敵不住。他屈膝抱頭,不敢去看,不敢去聽,不敢去想。
可陽物插穴的咕叽聲片刻不止,叠輕蝶的淺吟低唱亦如泣如訴蕩人心魄,除了緊
閉雙目,其聲如魔音缭繞,聲聲入耳;其形如刻于腦海,揮之不去。

  「是!」劉榮喘着粗氣,他無力反抗隻得遵從,所幸師傅将第一次都留給了
自己,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甚麽喚作前後一道塞滿?」屈辱與快意交加,正在雲裏霧裏的叠輕蝶忍不
住胡思亂想。

  即使跪坐亦緊緊閉合的臀縫被一隻大手掰開,粉嫩的後庭褶皺豐富,猶如一
朵小小雛菊。叠輕蝶胡思亂想中,那隻奪取她貞潔的陽物竟抵了上來。

  「那裏……怎麽可以……不行……你們……你們……」無人理會她的反對。
賀群目中射出狼一般的兇狠快意,劉榮則急切于先占領此地,不管不顧。他知道
如果自己不這麽做,有的是人願意替代他……

  「對上了?來,抓住賤母狗的奶兒,扳起來!」掰開臀縫的大手從腋下穿過
環繞在胸前,手掌狠狠抓擠着左乳,手臂緊壓着右乳将她身軀向後扳起。

  叠輕蝶像隻彎弓,嫩臀向後高高翹着,腰肢向前彎彎頂着,香肩又再反向折
起。她已被吓得完全呆住,那根奪取她貞潔的陽物正拌着滑膩的花汁,用力地,
粗魯地,貪婪地頂開緊湊到極緻的菊門,渾然不顧那絲發難容的窄小,義無反顧
地前行,前行,再前行,仿佛頂進了肚子裏……

  一股比破身時更加劇烈的疼痛折磨着叠輕蝶每一分神經,喉頭失靈了一般,
連呼痛都已不能。張大的小嘴裏隻傳來吞咽般的抽搐聲響……

  「緊!真是緊!」劉榮終于插到最深,讓賀群也暢快地吐出一口氣,「老夫
就這麽歇着,榮兒加把勁把賤母狗插穿了最好。」兩根陽物僅隔着一層薄薄的皮
膜,後面的那一根更加粗大的開始輕抽緩送,每一下都是疼痛,每一下都仿佛将
緊緻的洞口生生撕裂一般。

  叠輕蝶開始抽搐般呼吸,吐氣多,進氣少,她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隻剩兩
隻奶兒上傳來的美妙滋味,肉穴裏難忍的麻癢,後庭裏逐漸适應後的暢爽……

  待兩根陽物幾乎同時噴射,将她前花後庭貫得滿滿當當時,叠輕蝶眼前一黑
徹底暈去,迷迷糊糊中還緊緊收了收胯下兩穴,難道,我真是一隻下賤的母狗兒?
……

  将叠輕蝶安置在旁,賀群起身望了望程成廖贊垂涎欲滴的嘴臉,扭動身體放
松全身筋骨在廳堂裏徘徊道:「歇一會兒,你們倆和榮兒再一起插這賤婢。」始
終隐匿于牌匾後大氣不敢喘的吳征與陸菲嫣同時心生警兆,不及發聲提醒,竟然
心意相通雙手交握高高躍起。

  牌匾破碎成七塊,吳征與陸菲嫣躍上房梁,飛散的煙塵搞得兩人一身灰頭土
臉。

  「嘿嘿嘿。昆侖派陸菲嫣?功夫真是不錯啊!」賀群金鐵交刮般的笑聲淫邪
無比:「不是你身上那股香味老夫期盼已久極爲敏感,還真發現不了你們。」吳
征見他略佝偻的身子,飽經風霜的面容,應是這二十來年吃了不少苦。雖已顯老
依然相貌不俗,赤裸的身體肌膚依舊富有彈性,尤其一雙眼眸大而溫潤,對視時
仿佛被吸入其中一般。想來年輕時也常被稱呼一聲「賀郎」。

  賀群上下打量着陸菲嫣,毫不掩飾垂涎之意,不斷抽動着鼻子贊道:「香,
真香,好一個百媚之香。」吳征皺着眉頭,他和陸菲嫣貼身緊靠,此前握在一起
的雙手因關注于眼前形勢一時還忘了松開。如此也僅僅能聞到她身上一股若有若
無的淡淡甜香,這賀群難道長的是狗鼻子?百媚之香又是什麽鬼東西?

  「我們隻是誤入此地,這攤子事不想管也沒必要管。賀兄,井水不犯河水如
何?」陸菲嫣淡淡發話。叠輕蝶被下了迷藥又慘遭施暴,已是徹底暈了過去,送
出個絲毫無幹甚至是敵對派系的女人,總好過和一名九品上的大高手生死相搏。

  這番條件開得合情合理,料想不會被拒絕。陸菲嫣也是九品下的高手,至于
吳征,看其方才躍動的身形動作便知絕非泛泛。賀群畢竟有傷在身,勝算并不太
大。

  「可以!不過老夫的地盤,條件自然由老夫來開。」賀群一指吳征:「小子
滾蛋,美人走不得。」吳征失笑道:「不會吧?老不死的瘋了不成?」自躍上橫
梁後,他的目光大部分落在劉榮身上,質問之意甚濃似在說:「你怎會與這種人
混在一起?」至于對待叠輕蝶的所作所爲,他倒認爲無可厚非一報還一報。所不
能接受者,則是這場慘無人道的輪暴。

  劉榮滿面羞慚不敢望向吳征,低聲道:「師尊,這位正是弟子昔日的救命恩
人吳公子。」「救個屁。」賀群冷笑一聲:「你被斷臂全因他一人而起,害你還
差不多。」劉榮不敢再說話,低頭默不作聲。

  賀群觊觎之意一望便知,事已至此無法善了。陸菲嫣又羞又怒向吳征低聲道:
「我纏着賀老兒,你有機會便走。」吳征斷然搖頭露齒笑道:「怎麽可能?我先
去對付那三人,回頭再聯手收拾賀老兒。」看着孝順道義一肩挑,實則心中暗想:
我又出不去迷陣,還能逃到哪裏去?隻是師姑一片關愛之心,那麽多花花腸子實
在是有些羞愧。

  陸菲嫣展顔一笑:「好孩子……别怕,你很強!」這是吳征第一次面對生死
之争,心中緊張難免。準備動手才發現兩人手掌依然死死緊握,手心裏全是潮汗,
陸菲嫣暗自一羞趕忙放開。

  玉手離去,吳征顧不得回味柔膩美妙的觸感抽出寶劍。

  陸菲嫣雙足發力如一隻雌鷹搏兔般撲擊而下,那繃直的長腿向天翹着,隐約
可見隆圓的臀股。賀群右肩受傷不太靈便,以左手對敵。雙劍相交,強勁的内力
震得劍身嗡嗡作響。

  賀群使的是一柄普通長劍,尋常打鐵鋪裏都買的着。陸菲嫣家中巨富,佩劍
也是天下名兵「魔眼」。那一口長劍半紅半青竟是合金打造而成,倒映着光線如
同閃爍着光芒的眼波,時而暧昧時而陰森,如魔女的眼眸。

  滿拟一劍将賀群的寶劍削下一角來,然則實際隻留下一條淺淺白印。陸菲嫣
暗暗心驚,深知對手内功在自己之上,九品下與九品上的差距依靠兵刃無法彌補,
遂收斂心神,劍尖灑落如星光點點,兩分攻八分守,望以長力拖得受傷的對手精
疲力竭。

  吳征以一敵三暫落下風,劉榮已是五品中境界,程成與廖贊也有四品中,三
柄長劍襲來如彌天大網,令他左支右拙險象環生。幸而《道理訣》神功最善死中
求生,劍風呼嘯,在他布滿内力的周身表皮細胞裏感應得一清二楚。

  劉榮長劍中宮直進方被架住,腳下雙劍一左一右一同削他腳踝。吳征縱身躍
起,三劍同時上撩如跗骨之蛆。

  吳征挑開劉榮長劍,左掌抓向另外兩劍。程成與廖贊大喜,這一抓還不叫他
手上穿出兩個透明窟窿?不料吳征手腕一挺,一股詭異至極的内力從手掌中噴出,
不但将雙劍震歪,吳征也借力高躍手掌一勾梁木旋身落在梁頂。

  劉榮等三人看得呆了。吳征在空中捷如飛鳥揮灑自如,自己可沒有那麽高妙
的輕功,在房梁上等同以卵擊石任人宰割。回望賀群與陸菲嫣鬥得正急,九品高
手相争也插不進手去,隻得立足實地上下對峙。

  吳征見對手實力強勁反應神速,未思勝先慮敗,站在房梁上立足不敗之地,
又占據上風之所随時可發動攻擊,早早将這一方的弱勢抹平甚至還隐隐有壓過一
頭之勢。

  将視線牢牢鎖定劉榮似看透他的内心。劉榮滿面通紅,索性閉上雙目不敢去
看,然而有如實質的目光無所不在,刺得他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陸菲嫣與賀群以快打快鬥得旗鼓相當。賀群負傷,激鬥中包紮好的傷口複又
崩裂正血流不止,情知不可再拖延下去,手中長劍舞出一團光影,招招不離對手
要害。

  陸菲嫣裙裾翻飛高躍低檔,在賀群舍命般的快劍威脅下險象環生,一身淋漓
香汗透濕衣裳。寶石藍的錦衣從胸口腋窩處濕了了一大塊緊貼肌膚,閃轉騰挪間
隐現輪廓壯觀的美乳不停跌宕抛甩,見之令人目眩神迷。

  「百媚之體還敢修娉女玄陽訣?哈哈哈,女子爲了愛美果真是命都不要了。」
久攻不下精力漸失的賀群發現意外的勝機,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昔年青城派大難,他從山巅一路殺透重圍身負重傷,一身功力從十品降到九
品,且終生不再有恢複之望。然而苦難讓他從風光的英雄人物變作暗夜中的捕獵
者。雖武功倒退,卻更加陰險狠辣。

  「百媚之體一個男人根本無法滿足,還要修娉女玄陽訣想要永葆青春,可憐
顧不凡要被你吸幹了罷?哈哈,看你動得劇烈些,奶兒穴兒被衣料摩擦便情欲如
潮,怕是已多年未嘗陽根插穴滋味……」賀群雖負傷,内力卻鼓蕩充盈尤有開口
餘力。話說得粗俗不堪入耳,吳征卻知他所言非虛。十二年前的後山荒原,他親
眼見顧不凡無力招架,而陸菲嫣玉體之易感更是深深印在腦海。怪道今日生死相
争,吳征總覺以陸菲嫣九品下的功力,腳步略顯虛浮,招式也有些軟綿綿地提不
上力,否則不至于面對受傷的賀群盡落下風。

  陸菲嫣羞怒交加面色更加通紅。自家的事情自家最清楚,賀群猜測之言如親
眼所見,她并非易出汗之體,全因劇鬥之中衣料摩擦身體,竟帶來陣陣敏感的酥
麻,仿佛正被無數小手撫摸,婉轉承歡,高翹的乳尖更在濕透的錦衣上頂出誘人
的弧線。至于胯間未見濕痕,唯一緣由便是她每日都以布帶重重裹覆,尚未被完
全潤透而已。隻是現下的形勢下去,不需兩柱香時分,那羞人的花汁便将暈濕胯
間褲管……

  「住口……」陸菲嫣怒斥一聲,她内力本不如賀群,一開口更是洩了真氣,
被賀群長劍粘住一絞險些脫手飛出。及時握緊長劍,身形仍被帶得一個踉跄。賀
群始終垂落的右掌忽然揮出抓向她胸口,百忙之中陸菲嫣一個鐵闆橋向後下腰避
開緻命的一掌,嬌軀柔若無骨,唯有那一雙傲乳挺拔如峰,高高聳立。

  賀群掌勢如電向下拍擊,陸菲嫣已回過了氣順勢躺倒,足下發力向後蹬去。
時機千載難逢,賀群肩後傷口已是鮮血長流,卻緊咬牙關追擊之勢不斷,話中語
調忽變,如情人的口唇正含耳低語:「這些年你過得很辛苦罷?老夫能讓那女娃
兒欲仙欲死,自也能讓你洩個爽爽快快。棒兒插在穴底狠狠攪拌的滋味,你想很
久了罷……」陸菲嫣手腳不斷撐地變換身形躲避,賀群的話幾乎深入神魂讓她一
身小粒兒炸起,腿心深處一股粘膩如蜜的神秘液體失禁般噴湧,手足不自覺地酸
軟顫抖,強撐着一口真氣着地滾開。

  賀群一抓雖落空,陸菲嫣幾無抵抗之能已是手到擒來,然而背心一陣劇痛眼
前發黑,隻能屈指一彈。

  陸菲嫣閃躲的身形不快,賀群本欲彈她肩井要穴,視線模糊彈擊也不準,這
一下正彈在麗人高翹的乳尖上。

  「啊嗯……」陸菲嫣一聲婉轉嬌柔的媚人酥啼,倒在地上渾身劇顫,手足徹
底酸軟動彈不得,死死夾緊的腿心上小腹部正抽搐着一挺一挺,胯間裙褲快速暈
染出一大片濕痕……

  賀群直欲昏厥,以劍拄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劉榮,程成與廖贊也被那一聲酥
啼喚得魂飛天外,眼前詭異而媚色絕豔的一切直讓人透不過氣來。所謂百媚之體,
正是女子媚骨天成,一舉手一投足,一颦一笑均媚意四射,絕非僅有内媚之體的
女子可以相提并論。劉榮三人甚至未沾過陸菲嫣一片衣角,可她躺着地上失神般
洩了身,便看得三人幾被吸去了魂魄般怔住,分明在叠輕蝶身上肆意發洩過的欲
望又如雨後春筍澎湃而起。

  隻有吳征!

  青天白日裏吳征撲擊躍下,身形卻仿佛與空氣融爲一體消失了一般,輕捷迅
速的身姿不發出一點聲響。《道理訣》已運轉到極緻,早已領教過師姑媚體厲害
的他甚至早早以内力封閉了性神經,自賀群出聲起等待的也是這一刻。反敗爲勝
的一刻!

  劍光的清影閃過,反應過來的賀群還未驚呼出口,程成與廖贊幾在一瞬間雙
雙被刺出兩個血洞,獨獨放過了劉榮。

  「救不救她?」吳征隻說了半句便被漫天茫茫青光籠罩,賀群惱他殺死弟子
還要挑撥離間,不顧重傷飙血要将他立斃于劍下。

  劍光如品字形飄忽不定襲來,不知最終的奪命一擊是刺向何方,吳征隻覺渾
身上下皆是破綻。這一招「如芒在背」既是說劍上生芒威力無窮,又是說寶劍如
風,即使面對此招,亦覺渾身皆在劍光籠罩之下。

  顫抖的劍尖嗤嗤作響,吳征心中大駭。雖于師祖日夜對練,也從未經曆過如
此兇險的生死之博,更未想到九品上的高手全力出手是如此可怖。

  《道理訣》内力運遍全身,目光中眼花缭亂全然不知如何防禦,索性閉上眼
眸。布滿内力的表皮細胞敏感到了極點,劍光幾乎同時而至眼眸無法區分,帶起
的風聲則有先後。

  吳征一歪脖頸避開一劍,身軀迅捷無倫地向左一旋,又躲開刺胸的第二劍,
同時足下發力上躍,要避開腰斬的第三劍。

  反應雖快,人力有時而窮,能避開九品上大高手拼盡全力的前兩劍已如奇迹
一般,差着三品的大境界猶如不可逾越的鴻溝。剛躍起一半,賀群劍光已到,若
仍不變招免不了雙腿被齊膝削斷的厄運。

  吳征雙手握劍橫掃,雙劍交加吳征大吼一聲如遭電擊,迸出鮮血的雙掌再拿
不住兵刃,昆吾被擊飛出去。賀群劍勢稍頓依舊不停。

  危難之際吳征血淋淋的雙掌拍在劍身,在空中倒縱出去摔落在地,嘴角鮮血
正汩汩流出。

  全力施展的「如芒在背」竟沒殺死一個六品的少年,雖是狀态遠不在巅峰,
賀群仍是大出意料之外。他此時已疼得幾欲昏厥,大量流失的鮮血也帶走絕大多
數體力,已是強弩之末。

  向劉榮一偏頭,招呼徒兒齊上。

  吳征萎頓在地狼狽不堪,掙着身子爬不起來,驚慌失措眼看便要被斃命于劍
下。

  「住手!」陸菲嫣強撐癱軟的嬌軀撿起魔眼,她被彈中乳尖非但将苦苦壓抑
的欲望決了堤,此處亦是要穴之一,内力透穴而入至今半邊身子不聽使喚。她單
足跳躍,搶在吳征身前迎向賀群奪命的劍光。

  「嗆啷」一聲,陸菲嫣寶劍脫手飛出,賀群的劍路亦偏了向,僅在她臂上劃
出條血口子。

  慌亂的吳征忽然露出神秘詭異的笑容:「動手。」他從陸菲嫣胯下鑽過,百
媚之香撲得滿頭滿臉,雙掌擊向賀群小腹。

  這一下空門大開,幾乎将後背完全賣給了對手,不是拼命而是找死。賀群想
也不想長劍刺落要将他釘死在地上。

  一柄長劍飛出,竟是劉榮的。他大吼一聲前撲如八爪魚般緊緊抱住師父……

  賀群想不到愛徒竟在此時反水,兇性大發長劍亂砍。劉榮慘呼中左臂又被斬
去一截,仍死死抱住賀群不放。

  此時吳征的雙掌已印在賀群小腹上,一身《道理訣》内力全無保留如同長江
奔流,大河滔滔,擊得他斜飛而出……

  脫下長袍披在陸菲嫣身上遮羞,吳征看着呆立的劉榮道:「還站在這裏幹什
麽?等着送死不成?你們這裏該不會沒有備條後路吧?」劉榮回過神來,左右爲
難,盯着依舊昏迷的叠輕蝶甚爲糾結。

  「帶着她你跑不了,放心,這裏沒人會再傷害她。」劉榮從賀群抛在地下的
衣物中取出一個包裹交給吳征,跪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狂奔而去。

  「青城派叛徒的傳人,強奸了青城派當代弟子中最優秀的一人,根正苗紅的
掌門之女?呵呵呵,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吳征回憶今日荒謬的一切,隻覺收
獲之大難以想象,隻是我的陸師姑啊,現下你該怎麽辦呢?

  「師姑!咱們是在這裏等着,還是……征兒扶您出去早些治傷?」
2017-6-15 07:58#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1集‧06)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6-23發表於SIS


                          第一集 昆侖鐘鼓

                       第六章 雌雄莫辯 韓城鐵雁

  「聖上口諭,昆侖派弟子吳征接~旨~!」

  昆侖派早早備好了香案,即使只是口諭也半點輕慢不得。吳征身穿內門弟子
的天青色長袍跪地彎腰五體投地。已是第二回見到中常侍屠沖,大內太監頭子,
聖上的貼身侍者親自來宣旨,規格甚至比得上奚半樓封疆涼州之時。

  「昆侖派弟子吳征,系出名門,一十五載學藝有成。今得知吳征智勇兼備除
暴安良,朕心甚慰,特著吳征入京覲見~~」屠沖拉個唱戲文般的長音結束了正
式的儀式,伸手拉起吳征,溫和道:「吳小友終於長成,聖上期盼已久。此回雖
未定日期然不可拖延,早些收拾收拾去吧。」

  「勞動屠公公大駕,心中有愧,還請公公盤桓數日讓昆侖上下一盡地主之宜。」
吳征被一隻枯瘦卻有力如同鷹爪的手掌抓住,身不由己被提了起來,面上不動聲
色謙恭道。

  公公不是一個職位,是對宮廷內侍的尊稱,並不是所有內侍都能當一句公公
的。

  屠沖的身份自然當得起,但聽一個久居深山的少年郎這麼稱呼,可比叫他屠
大人舒暢多了。他神情始終帶著溫和的微笑,此刻笑的更歡,蒼老的面容如同刀
劈斧鑿皺紋密佈:「六品上,很好很好,吳小友前途不可限量。咱家要服侍聖上
不敢久留這便回了。顧先生,告辭。」

  屠沖來去匆匆,昆侖派上下卻都喜不自勝。自從奚半樓去了涼州,韓克軍隱
退不出,胡浩與林瑞晨在京都孤掌難鳴羸弱已久,如今終又有極為出色的弟子入
京,昆侖派大有鹹魚翻身之勢。

  顧不凡將屠沖送出二十裡方才拜別,回山雖未見吳征仍不由拈須微笑。這一
次江州事件昆侖派大發特發:迭輕蝶被抓可謂天賜良機,驃騎將軍迭雲鶴被徹底
堵上了使絆子的嘴。關鍵賀群還涉及青城派昔日隱秘,更與迭雲鶴有直接的關係,
料他半個不字都不敢吐。

  吳征事情又辦得極為漂亮,當事賊人被滅口,只一個劉榮逃得不知去向。至
於迭輕蝶,迭雲鶴處心積慮毀了韓家小姐,不過五年自家愛女便遭了相同的命運,
真是一報還一報。青城派除了迭輕蝶再無特別出眾的人才,這一代算是徹底斷了
檔。嘿嘿,昆侖有後,昆侖有後!

  吳征從回山的第一刻起就沒歇一口氣,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太多的事情要做要
準備。

  原計劃肅清一夥蟊賊,頂多混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兒,能不能成還不一定。
聖上本就排斥打壓昆侖派,迭雲鶴再找時機碎碎嘴,說不定連小官兒都撈不著。
得,不想事情鬧大發了,賀群的人頭在吳征手上交出,這小子一臉諱莫如深,想
知道我知道了什麼?猜去吧!

  迭雲鶴知趣地閉了嘴,保薦吳征的帖子遞到他面前時更是乖乖簽下了大名。
侍中胡浩一臉笑意:「迭大將軍,承蒙抬愛,承蒙抬愛。話說吳賢侄替您清理了
門派叛徒,當得上您大筆一揮。」也不管青城掌門鬱悶惱怒,至於他的女兒受了
辱……關我屁事。

  京師裡的動作遠比吳征所想的快得多,待他回到昆侖山,奚半樓的書信早便
到了。內容簡單言簡意賅,要準備的事情卻令人焦頭爛額。

  吳征站在藏經閣崖側,俯視山崖下的百畝良田。這處地方原本是片樹林,奚
半樓嘗過辣椒二話不說稟明幾位師伯,毫無阻礙地得到最大支持。民夫將這片林
地清理乾淨之後,秘密召集的農夫便入主了此地開始人工種植辣椒。

  初時並不順利,吳征只知其物卻對農墾一竅不通,辣椒的習性,花時,果時,
陽光水分均不明了,不是種子不發芽,就是授粉不足果實小小。這個世界可沒有
反季節培育的條件,足足花了三年才終於種出形態色澤俱佳的二荊條來。

  農田旁又多了兩排依後廚格局打造的屋舍,奚半樓親自從涼州選了批信得過
又有天賦的寒門子弟,層層篩選,最終挑出十人送到此地,在昆侖派于成都開設
的酒樓「昆侖樓」大廚崔餘子的帶領下開始烹製辣椒適合的菜色。也作為未來昆
侖樓大展拳腳時儲備的未來大廚。

  幾位師祖倒了血黴,不僅身背藏經閣重任,辣椒田也劃入警戒範圍之內。昆
侖派囊中日漸羞澀眾人皆知,師祖們看辣椒田就像看一座金山,瞪著狼一樣的目
光,除了有限被允許的幾人,連一隻蚊子都休想飛得進來。

  原本藏經閣與辣椒田之間還留了兩排林木,阻擋入藏經閣修行的弟子視線。
在辣椒大白於天下之後也被伐去,從山崖上望下去一覽無餘。

  「半樓啊……你不孝啊……征兒下山之後……你讓老子吃什麼還能有滋味啊
……半樓啊……」

  絮絮叨叨的無病呻吟自打吳征回來起就沒停過,朱泊以晃得人眼暈的速度唉
聲歎氣來回走個不停,搖頭晃腦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滾!」大師祖景精忠煩不勝煩,終於忍不住開口怒喝。

  「哎!滾有什麼用啊?」朱泊依言著地連滾,「滾能解決問題,老子也不用
尋死覓活了呀……」

  「你……」一大把年紀還潑皮似的耍無賴,景精忠氣不打一處來,「呆不住
你就下山去,別來惹人心煩。」

  「哪!大師兄你說話算話啊!小弟親耳聽見了的,你們都聽見了啊,我沒亂
說啊!」朱泊從地上彈簧似得蹦起來,指著景精忠連連呱噪。其餘幾位師祖眼觀
鼻鼻觀心,權當入定聽不見……

  「滾滾滾滾滾!趁早滾!」景精忠揮舞衣袖,像在驅趕只惱人的蒼蠅。

  吳征立在田間看著農夫驅蟲施肥,二荊條正在抽果,果蒂兒處冒出怯生生的
一點青綠,令人愛不釋手。

  老郭姓郭,昆侖山腳下的農夫,種了一輩子地不會別的,也沒有名字。小時
候叫小郭,老了就叫老郭。老實巴交的農夫遇事總有些畏畏縮縮,然而站在田間
則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在這塊地方,他就是權威。

  「郭老,歇會兒吧。」吳征走向正指揮將曬乾的辣椒碾磨成粉末,一絲不苟
的老郭,遞上壺茶笑道:「也不必趕得不可開交。」

  「公子爺怎能讓您……哎……真是……」和吳征相處已有五年,無論這位昆
侖掌門弟子怎麼善待他,都抹不去刻畫在骨子裡的卑微念頭。「誤了公子爺進京
面聖的大事,老頭子就是賠上全家性命都還不上。」

  「誤不了。該歇要歇著,累壞了身子如何是好?這塊地缺不得您。」吳征知
道勸他不住索性笑著點點頭轉身離去。

  「崔師傅,準備得如何?」進入被吳征私下裡稱為昆侖廚師學校的茅屋,大
廚崔餘子正在做最後的驗收。數十道菜肴都是大秦乃至北燕與盛朝都絕未出現過
的,滿載著昆侖派絕地反擊中興的希望。

  「公子爺,您來嘗嘗。」崔餘子趕忙遞上乾淨的筷子。

  與當世一般的酒樓廚房不同,此處雖是簡單搭建的茅屋,一切卻收拾得十分
乾淨整潔。以吳征的話來說:廚房都收拾不清楚,怎能讓整座酒樓乾淨舒適?這
話讓崔餘子大為贊同,對吳征制定的《昆侖派餐飲業規範條陳》更佩服得五體投
地,是以這幾間茅屋除了無法避免的油煙味重了些,倒是敞亮明快得很。

  「不必啦,您的手藝我信得過。」吳征剛用過午飯食欲全無,目光掃視,只
見即將新推出的菜肴色澤明亮香氣撲鼻,拿到成都定然會引發巨大的轟動。看崔
大廚與學徒們興奮得迫不及待的樣子,士氣正旺!

  「白白浸淫了廚藝大半輩子,比不過公子爺半分。若無公子爺提點,這些寶
貝我是永遠做不出來的。」崔餘子搖頭感慨不已。

  「錯啦!您才是這一行當的專家,我這個半吊子只是提些想法。這幾道菜換
了我來做,便絕沒有您做的好吃。」

  一直跟隨著吳征的楊宜知終於徹底明白,大師兄給他與眾不同的感覺是什麼。
若是爺爺再行問起,他不會再語焉不詳:大師兄對待任何人都絕不計較出身地位,
那些對他來說視若無物。無論貴族還是平民,能得到他尊重的只有身負一技之長。
爺爺,孫兒用了十五年才明白這一點有多麼難得。甚麼禮賢下士,不過是用俯視
的目光看你,似乎禮賢了,是給你面子,你要感恩戴德。大師兄不一樣,永遠用
平等的目光看待這些人,尊重他們的長處。士為知己者死,那些被他尊重的人會
死心塌地賣命,一輩子都不會背叛他!

  「吳征面聖,著戴志傑,楊宜知陪同進京以為臂助,克日出發不得有誤。途
徑韓城需拜會韓府,護送韓侯交托的東西入京。」顧不凡宣讀完奚半樓的諭令,
林錦兒扶起跪地聽命的吳征,常被她抱在懷裡的孩童如今已足足比她高了一頭還
多,如今青春年少風華正茂。

  林錦兒感慨萬千,細心地替少年理清長衫的褶皺,又親手為他束起長髮,口
中不厭其煩地囑咐:「一路小心,記得往韓城過去拜會韓家。京裡臥虎藏龍水深
得很,務必謹慎行事遇事多與二師姐商量,切莫自大妄為。你年紀大了,遇上稱
心的丫頭大可不必顧忌,納入房中便是。起居生活總不能還如從前甚麼都自己來
……陸師姐還在養傷不便前來,傳了口信祝你宏圖大展,青雲直上……」

  吳征無半分不耐,他極享受這般拳拳關愛的感覺。昆侖造就了如今的自己,
給了他《道理訣》和辣椒,又給了他仿佛母親一樣的寵溺,這裡,就是他的家!

  顧盼哭得雙目紅腫,撅起的紅唇還與小時候一般可以掛上個油瓶。吳征摸摸
她的頭:「傻瓜,師兄又不是一去不回,得了空便回來看你。」

  「大師兄走了不能給人家說故事……」豆蔻般鮮潤的少女抽抽泣泣極為不舍。

  「昆侖受我之累,這些年過得甚為艱難不易,這是師兄的責任豈能推脫?師
兄說過,待盼兒長大啦昆侖的難處便過去了,要你一生一世快快樂樂的。盼兒乖,
好好用功!待你藝成下山,師兄在成都等你,那時盼兒也大了,甚麼《西遊記》
《水滸傳》的不好聽,到時師兄給你講《紅樓夢》和《金瓶梅》。」

  懷揣著小妹妹,叔叔帶你去看金魚的惡趣味,吳征與一干同門灑淚拜別……

  陸菲嫣獨坐房中,她右臂的傷口入肉甚深傷勢不輕,不過並無大礙靜養即可。
真正有礙的在心裡。

  江州的經歷荒謬絕倫!和師侄蝸身在牌匾後面,鼻息相聞。她清楚地知道自
己的魅力,日常包束嚴實的服飾便是為了儘量少引來狼一樣的目光。面紅耳赤的
吳征並沒有讓她心生反感,十七歲的少年氣血正旺,亦是人之常情。

  然而令她心慌情亂的是,青春期男子陽氣極盛。吳征素來愛乾淨整潔,每日
沐浴不可或缺,他身上的氣味並不刺鼻,絕不是尋常男子那股悶臭的汗味。

  不同於女子的清幽微甜,那味道極為雄烈,霸道地鑽鼻而入仿佛掀開陸菲嫣
靈魂裡被牢牢封閉的禁地。麗人不禁一身潮汗,她並非易汗的體質,令她戰慄的,
是體內那只難以壓抑的洪荒猛獸正要衝破禁錮,肆虐而出。

  陸菲嫣深知自己有多麼易感,與顧不凡失敗的婚姻她自己也有責任。顧不凡
功力深厚已是極為強壯的男子,但這幅身體猶如無底洞,深深榨幹了他,讓他恐
懼,排斥,憤恨!

  為了克服體內澎湃難以滿足的欲望,陸菲嫣想盡了一切辦法。極盡所能與男
子保持距離,沉浸于武功與樂藝,勤修武藝發洩過多的精力,凝心樂藝以平復心
中潮湧。無論寒冬還是酷暑均以厚厚的衣物包束起玉體,像厚厚的龜甲,只要縮
在其間便能換得片刻心理安慰。

  在牌匾之後,強敵環伺,命懸一線。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不知還要多久……

  廳堂裡的強暴對藏身牌匾的吳征與陸菲嫣而言,都是心理與生理的雙重折磨。
迭輕蝶雖心狠手辣又刁蠻,終是名明豔靚麗的少女,遭致強暴厄運令人不忍。

  賀群粗俗的羞辱,陽物在蜜道裡抽送的聲音,低咆般不知是疼痛還是快意的
喘息,一切都不堪入耳,卻又不斷撩撥著陸菲嫣的心弦。

  她死死壓抑著不讓身體顫抖發出動靜以免洩露了行藏,可體內的變化卻她無
可控制的。血液在奔流,心臟在急促砰砰跳動,肌膚上不僅被汗濕更蒙上一抹嫣
粉。至於胸膛上勃立而起的乳尖紅梅,屈膝半蹲的胯骨腿心裡湧動的暗潮,更是
羞與人述說。

  男子的氣息也變得更加濃郁,擔心吳征少年心性不能沉穩應對。陸菲嫣僵硬
地睜開雙目,迎上的是吳征皺眉壓抑的臉容與熱辣辣的目光,兇猛,貪婪而充滿
了侵犯性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她驚慌失措的眼眸,浮凸爆滿的胸膛,賁鼓而起的
腿心,將她身上最美妙也最私密的部分一覽無餘。那目光有如實質,仿佛看向哪
裡,哪裡便有一隻小手在抓撓。

  陸菲嫣擔心吳征克制不住,可吳征除了轉動著眼珠放肆地掃視她的身體,並
未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讓她略略安心。可狹窄的空間裡,兩人的身體都一覽無餘,
吳征胯下挺立鼓起的褲襠如此醒目。好……好大……好長……

  廳堂裡仍傳來魔音灌腦,讓她的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濕,越來越難以控制。

  前後一道塞滿讓迭輕蝶疑惑,亦讓陸菲嫣失神,待得明白過來,腦海裡全是
那瘋狂的畫面,陸菲嫣覺得自己幾乎要瘋了……如果在下面的是我,如果是我被
前後一道塞滿……陸菲嫣不敢再想下去,只怕多想那麼一點點,便再不能克制心
中的渴求。

  終於結束了殘酷的折磨,陸菲嫣以為終於可以松一口氣,然而身體的反應卻
告訴她,那只洪荒猛獸已破籠而出再也壓抑不住。招架,進攻,每一次出劍,每
一次閃身,每一次騰躍,衣料摩擦著敏感處,甚至兩隻令自己都萬分驕傲的奶兒
抖動,酥麻麻的感覺都讓她渾身發顫。

  賀群的話更是將她的羞恥赤裸裸地展露在陽光下,可恨的是,盛怒之中竟然
隱隱期盼。粗壯,火熱,青筋密佈的棒兒,多久未曾嘗到那讓人身心迷醉的滋味
了呢?可羞的是,腦海裡徘徊的全是師侄方才驚鴻一瞥鼓鼓囊囊的褲襠。

  大庭廣眾下陸菲嫣倒在地上抽搐,胯間被潤得一灘泥濘,羞憤欲死。冷靜到
幾乎冷漠的吳征忽然動手,把握住唯一可能的取勝機會殺死二人。他明明可以殺
死三人的,為何他獨獨放過了劉榮?那一聲動手也是斬釘截鐵毫無猶疑,為何他
篤定劉榮會反水?

  牌匾外廳堂發生的一切雖未親見,可怕的聲音卻始終在腦海回蕩。陸菲嫣想
了兩天才終於明白劉榮對迭輕蝶荒謬的情意,而吳征當時便洞若燭火。因此那兩
掌打得賀群臟腑破碎,絕地翻盤。

  「想不到老夫會死在兩個娃娃手裡,咳咳咳……呼呼……小子的內功這麼古
怪……呵呵……」賀群迴光返照忽然半坐起身體,駭得吳征與陸菲嫣齊齊後退半
步:「好個可憐的女人,一世……都要被自己折磨……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
…連疼痛都會……變成快意……」

  賀群沒了聲息終於死得透了,支走劉榮,吳征望向陸菲嫣的目光極為糾結。

  「師姑,弟子沒有冒犯的意思。」吳征撕開陸菲嫣手臂傷處的袖管防止被血
液黏連,又撕下他腰腹上相對乾淨的衣袍為她包紮好。

  修長潔白的小臂如同嫩生生的脆藕,吳征喉結翻滾吞咽唾沫的聲響全落在陸
菲嫣眼裡耳裡,他若是現下強來,失血不少又渾身酸軟站立也難為的她該怎麼辦?

  幸而吳征抹了抹冷汗只是道:「弟子抱您出去,外面的迷途幻陣還要師姑指
點迷津。您的傷勢若不早些處理,日後若是潰爛了要有大麻煩。」

  被師侄橫身抱在懷裡,他沒有半分逾矩只是托著肩膀,摟著膝彎。可心中發
散的綺念遐思漫飛,臀兒正朝地下拱著,會不會多陷落半分便抵著陽物?胯間纏
布早被潤得透了,百媚之香再無半分遮攔,散逸得周身皆是,日後又如何面對師
侄?

  連疼痛都會變成快意。十二年前他還是小孩子,那天後山荒野的一切,不知
他還記不記得……

  沉思中的陸菲嫣被開門聲打斷,顧盼撅著潤唇道:「娘,大師兄下山去了。」
將手中的錦盒放下道:「他托我給您帶來的,是什麼?」

  「娘也不知。」收起紛亂的心思,見女兒一臉鬱鬱,料得兩人青梅竹馬,至
今首次分離必然不舍,一邊打開錦盒一邊安慰道:「盼兒乖乖練好武功,便可下
山找你師兄去啦,到時娘絕不攔著。」

  「大師兄也這麼說,盼兒一定好好用功。《清心訣》?這是什麼?」顧盼一
臉悠然神往,山下的世界,她也期盼許久。

  「怕是什麼甯心靜氣的法門吧,這個征兒,以為學了《道理訣》了不起,倒
要給為娘傳授功夫來著了。」

  揭開《清心訣》,只見頁上用炭筆繪著一個人體,雖是畫工粗糙仍見不著片
縷,胸臀可辯。陸菲嫣面紅耳赤趕忙合上,支使顧盼道:「好啦,你今日的《浮
雲七絕》尚未修習,功課不可一日拉下。快去快去,順道請你爹爹過來一趟。」

  快速將《清心訣》閱覽一遍,尾頁上吳征注明道:此法自《道理訣》所出,
師姑心魔熾盛時可依法克制。只是人體一物最為神奇,強行壓抑殊無益處,還需
另尋他法才是。

  吳征說得隱晦,陸菲嫣自知心魔是為何物,不由怔怔出神。

  「夫人,傷勢可好些了?」顧不凡不就來到,對這位矛盾重重的妻子,他也
時常心懷歉意,只是現實如此徒呼奈何。

  「無礙,你坐,我有事與你相商。」

  「夫人請說。」

  「我有意將盼兒許與吳征,你意下如何?」將女兒許配給他成了一家人,江
州之事……便算過去了吧?再不致因此心中有刺難以自處,也再沒了任何綺念。

  吳征一行浩蕩浩蕩五十餘人,六輛馬車向成都進發,一路跋山涉水,看不盡
沿途瑰麗風光。

  這一日遠遠望見前方人煙聚集,正是一座小城。沒有高大的城牆,沒有沿途
巡邏的兵丁,一切仍顯秩序井然。

  這裡是韓城,車騎將軍封侯之地。韓家初封侯時這裡不過是一亭大小,原喚
作沉亭。隨著韓家官兒越做越大,沉亭也越發興旺。韓家從亭侯,鄉侯,到得韓
破軍封了縣侯時,聖上索性將此地改為韓城。

  六世的經營,韓城裡裡外外早都在韓家掌控之下。即使是聖命到此,沒有韓
家配合也將寸步難行。因此所謂維持治安的兵丁根本不需要,誰敢在韓家名震天
下的「血衣寒」眼皮子底下放肆?入了韓城,任誰都要老老實實按韓家的規矩來。

  「大師兄,咱們到了,前邊便是韓城。」戴志傑這幅活地圖在場,到哪都是
一清二楚。

  吳征也認出了此地,心中正心潮澎湃。七年前的舊事深刻于腦海,韓小姐在
戰場的英姿令他心折不已,悲慘的遭遇又讓他萬分憐惜。正是這段往事讓他放棄
了混吃等死的人生目標,對這位元奇女子更是悠然神往。

  「上門拜訪這麼多人叨擾人家,在外用過飯安頓好,咱們三人前去拜訪韓侯
即可。」一路上大多事務都由戴志傑規劃,拿決斷的則是吳征。——師祖朱泊從
下山開始便懶洋洋地混在馬車上,啥也不管。

  「小姐,昆侖派的弟子門到了城門口,正在客店落腳用餐呢。」春雨笑盈盈
地看著仍是仕子打扮的韓小姐稟報道。

  「哦?」韓小姐點漆般的眼眸溜溜直轉:「世人都傳他聰明伶俐,倒要看看
……咳咳……到了韓城竟敢不先來拜見主人,明顯是不知好歹大不敬!哼,誰與
我前去是問?」

  「小姐,在下願往!」

  「甚好,去傳我口諭拿吳征回來!」

  昆侖弟子一行正于城門口客店用餐,人數眾多店堂裡難以坐下,吳征不喜內
裡氣悶,特地吩咐在店門口擺下桌椅。微風習習,雖菜色滋味一般,吃著倒是愜
意。

  遠遠望見一行人呼喝著直奔小店,路上行人意態恭敬紛紛退讓,倒無半分不
滿。領頭者微仰著頭騎著一匹頂戴紅花的大白馬左右掃視,意態囂張。此人身量
中等不見玲瓏浮凸,面容倒是堪稱花容月貌,直令周遭無論男女盡皆失色。

  吳征看得入迷,雖是身材平平無奇,如此美麗精緻的面孔倒是罕見得緊,值
得多看兩眼,只遺憾看著身高不像是韓小姐。待這一行人到得經前看得真切,吳
征面色大變。

  只見來人膚如凝脂潔白透亮,一雙柳眉直比畫出來的還好看些,鼻樑更是秀
氣小巧,潤紅的嘴兒弧線彎折,似乎隨時都微微撅起,看了便想咬一口。加上塗
脂抹粉耳上垂環,妝容極濃,一身大花錦衣花枝招展,真真是個絕色。只是微揚
的螓首下方,一顆喉結凸立而起……

  「晦氣,他娘的真晦氣。」

  吳征心中暗暗連呸,來人已下馬領著隨從呼啦啦地湧入客店廳堂,高聲呼喝:
「誰是吳征?」

  「這假公雞他娘的是誰啊?」朱泊顯然也被噁心到了,大為不滿。只是這般
趾高氣昂,猜想是韓城裡某位人物不好正面得罪,方才壓低了聲音。

  戴志傑此前也被嚇了一跳,正皺眉冥思苦想,不時探頭探腦打望來人,方眨
著眼睛期期艾艾道:「應該是韓小姐的……噝……哎……這個……新納不久的面
首趙書函吧?額,應該是的。」

  能讓活地圖為難成這般模樣也算你本事,吳征懶洋洋地舉手:「我在這裡,
什麼事啊?」來人囂張,他也不客氣,引得前來的人眾呼啦啦地回頭。

  來人美目一橫顯是丟了個大醜面子上掛不住,絕色容顏讓吳征一陣發毛:
「你是吳征?」心中大罵:昆侖大弟子坐在門口用餐?我日你娘的。

  吳征懶得理他低頭喝酒,趙書函更是惱怒,越眾而出惡狠狠道:「到了韓城
竟在這裡悠閒而不先拜會主人,可是看不起韓侯,看不起韓都尉?」

  「我怕給你們添麻煩而已,稍後就去拜會,需要這麼激動麼?」趙書函一句
話便漏了蹊蹺,吳征心中疑惑淡淡答道。

  「途經韓城,還容得你稍後。本人奉韓都尉口諭,提你前往韓府試問,來人,
給我拿下。」趙書函惡狠狠的臉色,模樣兒越發俏麗,對胃部的殺傷力十足。

  「等一下等一下。」吳征強忍胃中不適,只恨方才吃得太飽:「志傑,我奉
召入京該當天下皆聞吧?」

  「當然,聖上口諭何人不知?」

  「哦~~那就明白了!我道這事兒奇怪呢。」吳征向趙書函伸出手道:「來,
有本事就來拿我。」

  「奉了聖命又如何?還敢在韓城放肆不成。」趙書函嘿嘿冷笑趨近向前伸手
來拿。

  吳征手腕一翻拿住他手腕按在桌面上,內力一運將半截手腕嵌入桌面裡,疼
得趙書函殺豬般大叫起來,聲音又尖又細,吳征一身雞皮疙瘩大發,險些鬆手,
暗道大意了,大意了。

  韓府隨從見狀急欲一擁而上,朱泊一掃桌上筷盒,一排筷子如勁弩般「篤篤
篤」齊齊釘在地上直欲沒柄,阻了隨從們去路:「再動一步,釘的就是你們腳了。
媽賣批的真掃興。」這一手神技威勢十足,只不知桌面上筷子全給他掃落,真有
不開眼的二愣子要上來,他拿甚麼釘人的腳。

  一干隨從倒是冷漠,似對趙書函趾高氣昂的模樣極為看不過眼,見狀索性立
住不動,只是主人命令不敢違,倒不曾一哄而散。

  「小姐,趙書函讓吳征拿住了……」

  「啊?這麼快?真是個蠢貨一點都不好玩……吳征呢?」

  「還在原地未走,看樣子像是等咱們韓府去領人呢。」

  「這小子有點兒意思,嘻嘻,別管他先晾上一個時辰再說。」

  吳征拿住趙書函喚來店家掌櫃道:「給這些兄弟們看座,算我的。」

  掌櫃笑道:「公子爺有所不知,韓府的大人們若要喝茶歇腳,韓城裡的店家
都是分文不取,大夥兒心甘情願。不消公子爺吩咐,小人已安排下了。只是……
公子爺,此人畢竟是韓府的人,您拿住他不打緊,咱們韓城人的面子有些掛不住,
還請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與他計較了罷。」

  話裡雖為趙書函求情,計較的卻是韓府的面子,可見這只假公雞令人厭惡的
絕不僅僅是一處。

  「大師兄,交給小弟吧。」楊宜知湊上前來,上下打量著趙書函一臉淫笑。

  戴志傑噁心道:「媽的昆侖集裡的蜂寮玩不夠,又看上新的了?」

  什麼?吳征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急忙後退兩步:「你你你……你要幹什麼?
志傑,他玩兔兒爺?」

  「咱們師弟師妹都知道了,這麼噁心的事情,誰有臉說起,沒人敢去汙大師
兄的耳朵。」

  「我日他媽喲……你別過來……」吳征驚慌失措,一想起楊宜知日常與自己
親近,莫不成打的是什麼歪主意?好歹也是帥哥一枚!

  「撲通!」楊宜知對吳征甚為瞭解,跪在地上掏心掏肺:「大師兄明鑒,小
弟對您敬之重之,是絲毫不敢對您動念頭啊,您相信小弟……」

  「不敢?那就是動過了是不是?」

  越描越黑,眼看吳征就要暴起動手將自己立斃于此地,楊宜知情急智生靈台
一片清明:「大師兄,小弟只是喜歡像小娘皮似的兔兒爺。您雖是英俊,卻是男
兒氣概十足,倒真沒對您動念頭……」

  吳征目視戴志傑,得到肯定的答覆才放下心來,忍不住一臉噁心:「帶走帶
走,別來這裡噁心人。」

  楊宜知見難關既過,淫念又生,嘿嘿笑著提起趙書函上客房去了,如同大熊
捕小雞……

  約莫一個時辰後楊宜知才帶著滿足的笑容出來,一見吳征面色陰鬱急忙斂容
正坐,目不斜視。

  「僅此一回下不為例。還敢在我面前提相關的事,老子把你命根子切了。」

  久等正主兒不至,一行人已酒足飯飽,吳征向韓府隨從道:「諸位兄台,在
下要去韓府拜會,還請領個路?」招呼眾人動身。

  行不出半裡路,前方又有一行人前呼後擁迎面而來。

  當先一匹高頭烏騅馬,坐著位一襲白衣的翩翩佳公子。

  「怎麼韓府上下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老韓這是搞什麼鬼啊?」朱泊一眼瞧
出來人真身,喃喃道。

  「大師兄,這位就是……額……韓都尉!」戴志傑還待提醒,側望馬上不見
人,吳征早已立在地下。「大師兄,韓都尉身份雖尊貴,您也不差了,她未必當
得上。」

  「當得上,這世間我認識的人裡,最當得上的就是她。」吳征拋開韁繩迎身
而上。已不知多少次臆想過韓小姐的模樣,運足目力只見她束帶包覆長髮飄於背
後,肩寬腰細,一雙攝人心魄的修長美腿緊夾馬腹,身形挺直如槍。

  雙方距離接近看得越發清晰,那眉似青鋒,目放星光,修鼻如山,朱唇若花,
腰上系帶已緊緊束起仍顯空空落落,顯是腰如牝蜂。端坐馬上的豐臀繃得胯下衣
料緊緊的,可見其渾圓隆碩。

  若說陸菲嫣已是嫵媚與英風兼而有之,韓小姐則在英風上更勝一籌,所遜的
嫵媚只因胸乳太過平平,令人扼腕。

  率八百屯軍硬撼兩千虎狼之騎的女將就是這般模樣?就該是這般模樣!無論
世人如何看她,如何在背地裡唾棄她骯髒,不知羞恥,在吳征心裡,她永遠是他
在這個世界上第一位滿心敬佩,傾心相折的大英雄!韓家三女,戍邊都尉韓鐵雁!

  「昆侖派吳征,見過韓都尉。」吳征抱拳弓腰誠心一禮。

  「誰動了本都尉的人?」韓鐵雁既不回禮也不下馬,傲然乘於馬上居高臨下
問道。

  「是他!」吳征回身一指毫不猶豫出賣了楊宜知,美人當前,兄弟算個屁?

  「哦?」韓鐵雁長腿一跨飄身下馬,正眼也不瞧吳征行至昆侖派一行人面前,
先朝朱泊一禮對楊宜知道:「楊宜知楊公子?誰許你動本都尉的人了?」

  吳征跟在韓鐵雁後頭像只癩皮狗,瞪向楊宜知倒是威勢十足,吃人的目光讓
壯漢縮了縮脖子拱手道:「韓都尉明鑒,趙書函冒犯昆侖,在下不得不維護師門
尊嚴,事出有因還請見諒。」

  「可以!」韓鐵雁得意地賊笑:「趙書函的事情既往不咎,人也由你們處置。
不過昆侖這下落了韓家的面子,又怎麼辦?」

  此話出口,吳征一副如我所料的得意勁兒,笑的更歡。

  「韓都尉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大師兄被狐狸精迷了魂,徹底胳膊肘兒往
外撇沒得救了,朱泊又不管事,楊宜知也只好自求多福。哎,吃個兔兒爺也是要
付出代價的啊。不過那小兔子的滋味倒真不錯。

  韓鐵雁平伸右臂,隨從中一位渾身黑衣面色冷酷,步履沉穩如大鐘的壯漢遞
過一對爛銀鋼鞭,弓著身子退後。

  「久聞昆侖派金剛橫眉力拔千鈞,本都尉便向楊公子討教一番。」

  大師兄攝人的目光又來,不會是要我不還手讓她打一頓吧?楊宜知一臉抽搐,
取出根一人多高的熟銅棍無奈道:「請韓都尉賜教。」

  「看招!」韓鐵雁嬌叱一聲騰空躍起,右手單鞭以劈山之勢砸下,鞭風呼喝
尤似起了陣飆風。

  楊宜知不敢怠慢橫過銅棍舉起,「咣當」一聲,鞭棍交擊轟然巨響,塵土飛
揚,楊宜知足下竟沒入泥地少許。

  吳征嚇了一跳,看不出來韓小姐還是位女金剛。兩人均未用內力,純以氣力
能讓楊宜知齜牙咧嘴的,他是生平僅見。

  「好力氣!」韓鐵雁稱讚一聲,回鞭一扭小蠻腰,借著旋身的力道全力出手。

  楊宜知再不敢存半分輕視之心,熟銅棍舞出一片黃光。一位高挑的麗人與鐵
塔般的壯漢戰在一處,兩件硬兵刃咣咣敲擊,聲浪震耳欲聾。

  「嘖嘖嘖,這妮子潑成這樣,誰人能治得了啊。」朱泊不住搖頭,似對這等
打法不屑一顧,當然也知韓鐵雁未出全力,否則以她二十二年精修的內力,楊宜
知早已敗下陣來。

  韓鐵雁與楊宜知招式相當,力道也是半斤八兩一時分不出勝負,吳征越看越
愛,一顆心砰砰直跳,恨不得把這颯颯英姿的女子摟進懷裡好好寵愛一番。然而
現下不是時候,如此鮮嫩的小辣椒還需細細研磨,屆時熱油一澆才能烹出噴香的
味兒。

  想到此處心頭一股火氣便壓不住了。

  「志傑,志傑,過來。」戴志傑也被韓鐵雁的天生神力驚得呆了,好在未曾
失神。

  「大師兄,什麼事啊?」

  「我奉命入京面聖,這一路無人能攔阻吧?」

  「是啊。怎麼了?」

  「就算我無故打人甚至殺人,也得入了京再由聖上發話處置,對吧?」

  「理是這麼個理,大師兄您別亂來啊。」

  「你少廢話,那兩個是韓守韓圖,錯不了吧?」

  吳征所指兩人正有先前遞上鋼鞭的那位。另一人則和沉穩的韓守截然相反,
整個人猶如出鞘的鋼刀,銳利無匹。

  「正是兩位。」

  「很好!老子今天要打死這兩個護主不力的混蛋。」

  戴志傑傻了似的看著大師兄氣勢洶洶前往搦戰,頓覺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大
師兄這是……喜歡上韓都尉了?握草,看他一臉色眯眯的樣子簡直和楊宜知望向
趙書函無異!親娘,這事情鬧大發了。昆侖派大弟子怎能撿個破鞋回家?兩家關
系再好也不能夠啊。萬一還撿不回家,做了人入幕之賓……簡直不敢想下去。

  「老爺,出事了……」

  韓破軍微一皺眉,能在韓城裡被管家韓峰這麼說,事情小不了,惹得正對坐
的奚半樓也凝目猶疑。

  「慢慢說,天塌不了。」韓城的王怎會懼怕韓城發生的事?

  韓峰擦了把汗,顯是趕來甚急:「小姐正與楊公子比武,兩人都打出了火氣,
不拼招式不運內功,純比力氣一通亂打……」

  奚半樓嘖地一聲:「征兒呢?怎麼不約束門人?」

  「吳公子不知何故忽然搦戰,正被,正被韓守韓圖追著……這個……躲閃
……」

  韓克軍與奚半樓同時重重抹了把臉……

  「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韓峰離開,韓克軍臉色一沉乜著虎目:「我說,著這幫傢伙結伴入京,你
這計策怎生想出來的?這不是胡鬧嘛……」

  「分明是你的計策,關本刺史何事?」

  「媽賣批,本將閉門不出不聞窗外之事,何時想的計策?分明是你這敗事有
餘的傢伙出的。」

  「老匹夫,血口噴人……」

  「豎子不足與謀……」

  「韓都尉,咱們走走?」吳征一身大汗,韓守韓圖都是七品高手,且一攻一
防配合無間,吳征一接上手便知不妙。韓守顧名思義,韓圖則是個大騙子,應該
叫韓突!不由大歎裝逼失敗。幸好輕功極佳反應敏捷,倒沒吃虧。

  「成,帶你逛逛韓城。」韓鐵雁也是香汗淋漓,看她眉飛色舞,顯是勝得極
為痛快心情大好。

  從見面至今,這一刻的她笑得最為開心,心上人的情緒亦讓吳征心頭大爽。

  「你很聰明嘛,一下子就猜中本都尉的心思。」韓鐵雁領著吳征四處逛蕩,
毫不避諱。——對於一個聲明如此的女人而言,還避諱什麼呢?

  「比不上韓都尉蘭心蕙質。」吳征馬屁如流,怎麼肉麻怎麼來。

  「聽聞吳公子才情了得,這一句蘭心蕙質倒是少聽,嘿嘿,本都尉喜歡。」

  「靈感因人而發,在韓都尉這等天仙佳人身邊自是文思如泉湧……」

  「你拍馬屁的本事誰教的?」

  「自學成才……啊,不是,在下句句發自內心絕無刻意。」

  「嘻嘻,害什麼羞。拍本小姐的馬屁很屈了你麼?」

  「簡直三生有幸。」吳征一邊恭維一邊瞟了眼韓鐵雁挺翹的屁股,心道我是
真想拍拍你的屁股。只不知英姿颯爽的將軍這一刻的小女兒神態,本都尉改成了
本小姐究竟還對誰有過?媽了個蛋,韓守韓圖,總有一天打死你們!

  「鐵衣,今日你在客店裡沒叫人發現吧?」

  「當然瞞不過朱師祖,他只看了孩兒一眼,什麼也沒說。」比起大哥韓鐵甲
一身鋼筋鐵骨,韓鐵衣雖也健壯,更引人注目的還是一身儒雅翩翩。

  「那孩子如何?可是大將之才?」

  「難。此子幾無半分統禦之能,任性妄為,自私自利,難以為將。」

  「唉。」韓破軍歎息一聲,良久方道:「可有長處?」

  「認事極准,狡兔三窟。且……還有一項極特殊處……」

  「哦?說來聽聽。」興趣缺缺的韓克軍來了精神。

  「其實我剛收到線報才明白過來他之前的做法為何總顯多此一舉。」韓鐵衣
沉思中目光透著溫柔笑意:「趙書函不到半柱香便被他果斷拿下,心思可謂玲瓏
剔透。楊宜知好男風……韓管家,這一點記下來,重點。吳征光天化日不做任何
阻止,此怪異處一也。」

  「雁兒甫一出現,他便跳下來馬來意態恭敬,以昆侖大弟子,聖命在身的身
份,此怪異處二也。」

  「的確不必如此。」韓克軍微微點頭。

  「雁兒與楊宜知比氣力打出了火氣,好抹去故意送出趙書函的意圖。以吳征
迅速拿下趙書函之聰慧,沒有理由看不出來。他反倒去惹韓守韓圖,此怪異處三
也。」

  「方才我明白大致是為了什麼!」韓鐵衣歎息搖頭中,笑意越發明顯。

  「為何是方才?為了什麼?」

  「吳征斷然拿下趙書函是猜中了雁兒的心思,但他並不完全確認,楊宜知送
上門來,他便順水推舟將責任推個一乾二淨。不是怕了咱們韓家,而是在意雁兒。」

  「他從未見過雁兒,但事情一定聽過,提早下馬是以示尊重。他真的……很
尊重雁兒……真的……提早備下楊宜知這一招後手完全是擔心雁兒怪罪于他。吳
征很介意他在雁兒心目中的形象。」

  「至於去惹韓守韓圖,喊得還那麼大聲誰都聽得見,根本不是擔憂楊宜知敗
陣想找回場子,而是喊給雁兒一個人聽的。護主不力的混蛋,我原本也沒聽出來。
方才線報過來,說吳征光明正大約了雁兒同游,我便明白啦。他未見雁兒時或許
只是尊重,見了之後,一定是喜歡得不得了,毫無顧忌地喜歡。」

  「嗯?」韓克軍虎目一瞪:「確認?」

  「九成如此。」韓鐵衣智珠在握又眼神一黯:「其實拋卻名聲,誰會不喜歡
小妹。」

  「一番心思算計全花在兒女情長上面,這樣的狡獪小兒能起作用麼?韓家不
要廢物,即使真心待雁兒也不成。莫要因為他待雁兒不同變動了惻隱之心。」韓
克軍臉色深沉看不出心中所想。

  「爹,這並不容易。吳征在發現了趙書函的蹊蹺之後,拿人毫不猶豫,推卸
責任一氣呵成。反應不可謂不迅速,且雖是小心思,這般處置方式最為妥當,可
將自身立於無憂之地。若是到了戰場,怕也是如此。」

  「戰場?北燕那裡的變故咱們都知曉了,兩國不久後便將交兵,他能去哪處?」

  「別的地方不能,但有一處能。」

  「哪裡?」

  「這個地方。」韓鐵衣一指牆上地圖中一處小城:「翌日讓他去雁兒身邊,
能起大作用。他們,是天作之合。」

  「這裡?」韓鐵軍眯起雙目:「這裡可是最為關鍵,能一舉定勝負的地方,
這個小子去能成?」

  「能!日後兩國大戰,定然是戰局膠著誰也占不著便宜。此處正是關鍵中的
關鍵,雁兒統禦守城之能全無問題,破局恐強人所難。若能輔以吳征的隨機應變,
出人意料,或有可能。唯一所慮者便是聖上會否讓雁兒與吳征出戰。」

  「哼!」韓破軍寒聲道:「朝堂上的事情他們說了算,戰場上的事情,我們
韓家說了算!」

  天色將晚,吳征遊興未盡更捨不得初次意動的身邊佳人,然而皇命在身無力
違抗:「韓小姐,承蒙款待。只是在下要走了……還請將師尊交代的東西交予在
下帶走,日後還有相見之日。」

  「交代的東西?」韓鐵雁微一愣神,眯起美眸透出殺意道:「奚叔叔是這麼
和你說的?」

  「師尊是這麼交代的……」吳征不知她為何突然變冷,只能歎息女兒心,海
針。

  「很好,我就是那件東西!」


                             【未完待續】
2017-6-23 23:33#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ptc188
貴賓
Rank: 6Rank: 6



UID 266916
精華 0
積分 6925
帖子 7736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4-11-25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二集 京涼風雲 第一章 冠蓋京華 天威濁渾
            第一章冠蓋京華天威濁渾

  燕國都城長安,古來皆有龍氣聚集,升騰于天之說。九龍山便在都城外三裏
處,形似巨龍盤卧,雖比起西面的八百裏秦嶺隻能算是個小山包,但在一片平原
中亦顯氣勢不凡。

  夜深人靜月上中天,山腳下隻餘零星蟲豸的鳴叫聲。三個人在月光下拉出長
長的影子,身處林木仿佛鬼影的荒郊野外卻鎮定自若。

  爲首的一人面色威嚴微仰着頭,目光的視線始終居高臨下散發着威嚴無比的
氣勢。一雙濃眉微微蹙着,時不時握拳于口咳嗽連連,似乎帶病的身體被夜風一
吹,潛伏的病竈正發作開來。

  在他身後的兩人孔武有力,叉手後背立定的姿勢仿佛牢牢釘在地面上,主人
不動,他們絕不會後退半步。兩人均隐含憂怒,既擔憂主人的身體,又對于約見
之人的失約而惱怒。

  「主人,已過了一個時辰。」一人垂首低言,再等下去主人的身體未必經得
住。心中不由憂傷:大燕以武立國,曆代主人均是武功鼎盛之輩,不想到了這一
代年輕時走火入魔,如今被病痛折磨得如此。

  「會來的。」主人淡淡發話,做了決定。

  兩人不敢多言,隻得垂首繼續等候。直到月已偏西,遠遠才看見一條人影翩
如輕燕款款而來。來人儀态萬方,一雙美眸仿佛含有千言萬語,述之不盡,而無
論她疾行還是緩步俱都不慌不忙,總如閑庭信步一般娴雅端莊。

  女子在三人一丈處停步,嘴角一撇露出股冷笑,端莊娴雅的氣質卻絲毫未損,
連嘲弄都是溫柔如水一般。

  「你來了。」咳嗽的男子并無半分不滿,也無半分喜悅,仿佛一切本該如此。

  「妾身需潔身沐浴調養得當方敢前來,失了約還請聖上見諒。」女子說話怪
裏怪氣,不知譏諷之處指向何方。隻不知這位面對大燕萬乘之尊還敢開口嘲弄的
女子,又是什麽身份。

  「大膽!」立于皇帝背後的兩人齊聲怒斥。

  「呵呵,聖上的狗好兇。還請讓他們滾遠些的好,否則妾身一害怕,隻得先
行離去。」女子不爲所動,倒像是發号施令多些。

  「好。」燕皇發話,兩人雖心頭盛怒,面對旨意卻不敢違抗,拱手後徐徐退
去。

  「明日午時之後,便要稱你祝家主了,恭喜。」燕皇抱拳,禮敬甚重。

  「沾了聖上的光,算不得什麽。」祝夫人渾不在意所取得的成就,仿佛過眼
煙雲。

  「朕隻是推推手,還是瞳兒手段好。」燕皇微笑也不搶功。

  「誰許你這麽叫了?」以你字稱呼一國之君實是大不敬,祝夫人想來極爲介
意燕皇如此,不僅聲音嚴厲,更是雙目一眯便要發作。

  「好好好,朕錯了。」燕皇作揖笑道:「閑話不說,祝家主答應朕的事情,
何時可行?」

  祝夫人一撩鬓角秀發,溫柔笑道:「現下還不行。」

  無論她如何出言頂撞,燕皇始終溫和笑着包容,此時卻陡然變色,似乎對他
的不敬并不重要,但此事卻不得有半分的折扣。他抱病的身體迸發出殺氣:「你
要反悔?」

  「女人說的話你也信?我是反悔了,又怎樣?」祝夫人盯着燕皇天威煌煌的
目光絲毫不懼,嬌美容顔亦泛起怒色:「當年的事情是誰做的你心知肚明,給我
一個交代!」

  「朕不需要給誰交代。」燕皇察覺到了什麽,濃眉微挑複又冷靜,心中暗歎:
女人始終是女人,再了不起亦逃不過那些牽挂死穴。

  「自家孩兒都保不住,還妄想一統天下?真是笑話。」祝夫人嘲弄冷笑。

  「朕的孩兒很多不需要每個都保,在身邊的都顧不過來,何況不在身邊的。」
拿住了祝夫人死穴,燕皇不急不躁。

  「我的孩兒卻隻有一個!」祝夫人厲聲喝道,其凄苦之意聞言便知!并非祝
夫人沒有自知之明,而是這一點要害被人拿住實是無法避免,落入下風也是萬般
無奈。「這件事普天之下隻有六人知道,是誰洩露出去的?我已經讓孩兒躲得遠
遠的,未出月就送到大秦的山村,你們還不肯放過他?」念及與剛出生的孩兒生
生分離,祝夫人怒火中心痛如刀絞,泫然欲泣。

  「自然不是朕說出去的。洩密的是祝家的人,上月已死在你的劍下,你難道
不知?」燕皇不願再刺激情緒激動的祝夫人:「大燕不需要再多一個皇子,他現
下也挺好,兩相得宜。」

  「天家無情,這話也就你們說得出口。」祝夫人緊抿雙唇譏諷道。

  「那你要怎樣?朕讓人去秦國把他帶回宮裏如何?」燕皇語氣一軟,似在妥
協。

  「哼!入了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還想活麽?你那位精幹的太子連大秦國都
要追去滅口,在宮裏豈不是任由你們宰割?」祝夫人更爲不滿,目光現出淩厲。

  「左右都不滿意,還是你來說吧。」燕皇手提偶線掌控局勢心中卻始終沉穩
平靜,見機情知不可逼得太過,主動退讓一步。

  「我要你親筆下的聖旨,至少他來了大燕國境内保他一世安康。」

  「你真的信那些?」燕皇啞然失笑搖頭道:「朕在,聖旨有用。朕若是不在
了,那東西反而會成巨大的負擔。」

  「左右不滿意的不是我,是你。」

  「也罷,當年若非你的純陰真氣,朕或許登不上皇位,更活不到今天。就許
你朕在世之時,咱們的孩兒在大燕國境内安樂無憂。」燕皇适時又道:「是大燕
國境内,你該知道朕指的是什麽!」

  「戰馬,糧草,我都按約給你。不過你要記住兩件事,第一,孩兒是我的,
隻是我的!不是咱們的。他沒有父親!第二,不要失約!女人瘋起來比男人可怕,
誰敢再動我的孩兒,你就會看到一個發瘋的祝家,後果自負!」

  「朕金口玉言,從未失約,也犯不着惹怒你。」燕皇微笑道:「相比之下,
你家裏的人才更加信不過。」

  「這一點你放心,他們一個字都不會再說出來了。」祝夫人依然娴雅,空氣
中卻忽然彌漫起血腥氣,讓燕皇也爲之一凜。似乎面前仙子般的女人之所以來的
晚了,說要潔身沐浴調養得當并非虛言,隻因爲她剛從地獄的血腥修羅場中走出。

  燕皇微微颔首:「朕回宮了。」心中暗歎:女人就是女人!兒子就是女人的
天,爲了兒子,她真的什麽都做得出來。這種女人,能不惹還是莫要惹的好。暫
時……

  ………………………………………………………………………………………


  春風得意馬蹄疾!

  吳征感覺自己找到了春天,前世暗戀,愛慕的女子,與此刻眼前的這一位比
起來毫無可取之處。昆侖山上有陸菲嫣這等絕色,有林錦兒這等佳人,還有顧盼
這等美人胚子。但都離得太遠,喜歡歸喜歡,相處起來總像長輩對晚輩,哥哥與
妹妹。即使他有個四十餘歲的靈魂,然而十七歲的身體并不允許這樣的感情畸戀。

  相伴而行女子的美貌,英氣,一颦一笑,甚至輕嗔薄怒都在撩動吳征的心弦。
七年前便讓他深感敬重,甚至憐惜萬分的名字,一見便即鍾情,像她揮舞的那兩
柄爛銀鋼鞭一般,彪悍地闖入心田。

  前世從電視與網絡上見過無數風情各異的美人,都沒有眼前這一位來得活色
生香!吳征突然發現他不再像剛到這個世界時的蒼老,無趣,他特别喜歡這副十
七歲的身體,青春,律動,活躍,可以不顧一切地追求那位二十二歲的女子。連
帶着心态都成了十七歲初戀之時的躁動,渴望!

  「吳公子,在下到底哪裏得罪了你?偏要不依不饒?」韓守雙掌立在胸前嚴
陣以待。

  「看你不順眼需要理由嗎?」方才一次偷襲正打在韓守肩頭,暗自大爽。吳
征笑吟吟道:「再來啊,有本事單挑别喊幫手。」

  這一路吳征逮着機會便偷襲韓守韓圖,樂此不疲。騷擾得兩人煩不勝煩,一
見吳征就想躲得遠遠的。可這貨有事沒事就賴在小姐身邊,作爲護衛總不能離得
太遠,吳征又是奉聖命入京拿他沒辦法,總不能把他綁起來?隻能提高警惕忍受
無窮無盡的偷襲。

  「有本事别跑!」正面放對韓圖自然不怕,可吳征輕功太好,形勢不對就跑
路,追又追不上。若能以言語擠兌住他好好教訓一頓,倒是一勞永逸。

  「行,誰跑誰是狗。」吳征一反常态竟要以弱敵強。

  「好!」韓守大喝一聲,「請吳公子賜教。」

  「本公子要揍人,誰鳥耐煩教你?」吳征提氣邁步,猱身而上。

  拳掌如風,吳征攻如雷霆。韓守則似一隻金鍾,雖全是格擋的招式卻全無破
綻。按說他七品中的修爲要高過吳征一籌,奈何對手攻勢太猛,且這小子内力怪
異得很,真挨得結實了很是難受。

  一路上兩人交手已非一回兩回,互相之間已有了解。令韓守心驚的是,每一
回交手過後,吳征都似要強上一截,進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已。

  吳征雙掌按住韓守手腕,韓守發力一挺,吳征反應神速雙掌滑似遊魚屈身擊
他小腹,兩人竟以近身短打的功夫以快打快。

  朱泊啧一聲,韓守穩如泰山,吳征舍卻輕便靈動如同以短擊長隻怕頃刻便要
落在下風。不知一向聰慧的吳征爲何會選擇如此打法。

  果見韓守左掌一封順勢拿住吳征,大喝一聲右掌平推而出。這一招是韓家拳
中極爲剛猛的一招,喚作陽關三疊,其内勁如同驚濤拍岸,層層疊疊,三股内力
疊加在一起,威力驚人。

  吳征手腕被拿如同被一隻鐵圈箍住,發力掙脫不得。間不容發之際雙足牢牢
踏定,旋扭熊腰亦是大喝一聲,發力出掌。掌風呼喝與手掌虛影中,吳征的手掌
都好似大了一圈,勁風虎虎。

  韓守吃了一驚,見吳征借身體擺動發力,知道這一掌已出全力不可小觑,忙
松開吳征手腕,右掌加力亦是全力擊出。

  身形恢複自由,吳征後退半步,韓守一掌倒有大半力道落在空處。吳征敏捷
靈動的優勢在此時發揮到極緻,那隻陡然脹大的手掌奮力拍出,韓守無奈硬生生
接了一掌。

  砰然大響,吳征立足不動嘿嘿冷笑,韓守騰騰騰連退三步,面色發白咬牙切
齒,終于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

  「嘿嘿嘿,狗奴才。」吳征甩了甩發麻的手臂,亦贊通盤算計拿捏機會擊其
力弱,反震的力道依然如此可怕,能做韓小姐的貼身護衛,果然不是好相與的。
韓守則驚訝更甚,吳征分明隻有六品上的實力,爲何能進退如鬼神,那身體裏内
力詭異的聚集轉移,收發随心速度遠超常人,爆發力更是可驚可怖。

  「剛才那一掌不錯啊,叫什麽名字?」以六品上的功力發出開碑裂石的一掌,
讓韓守都招架不住,韓鐵雁也忍不住驚異。

  「那一招叫伏虎十八掌!過獎過獎,得韓小姐稱贊一聲,渾身都輕飄飄的。」
吳征得意洋洋,倒沒忘了降龍那是絕對說不得的。

  果見韓鐵雁一臉鄙夷:「胡吹大氣。你這十八掌隻有一招的?」

  「韓小姐有所不知。本公子身負絕頂神功,剛才那一招隻是伏虎十八掌裏的
一個變化而已。」逗弄心儀的女子其樂無窮,吳征口齒靈便渾不似前世卑微缺乏
自信的模樣。

  「噗嗤!」韓鐵雁露齒一笑也被他一本正經吹牛的模樣逗得開心:「那要請
教吳公子,您學的神功叫做什麽?還有什麽能把牛兒吹上天的招式?」

  「本公子學的就叫做《絕世神功》。」吳征神情肅穆:「第一招叫做《九陽
神功》,第二招叫做《乾坤大挪移》,第三招叫做《北冥神功》……」一路流水
價地說下去,活生生要把死人吹活。

  「哈哈哈哈……」韓鐵雁在馬上笑彎了腰,「你這個人好沒正經。什麽神功,
真經的全成了招式,讓你練成豈不是天都捅個窟窿了。」

  一路歡聲笑語不斷,韓鐵雁固然覺得吳征雖滿口花花沒個正行,倒是有幾分
真本事。相處起來也沒半分身份尊貴昆侖大弟子的架子,倒是頗對胃口。不說七
年之前西嶺邊屯出事之後,先前那些惱人如蒼蠅的公子哥兒再未出現過,便是從
前,那些人也遠沒有吳征這般花巧百出來得有趣。

  韓鐵雁望向吳征的眼神裏閃過不易察覺的豔羨,七年以前的她也是如此,青
春年少,無憂無慮,想做就做,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一閃即逝的眼神并沒有逃過吳征片刻不離的目光,眼前的女子他不僅希望與
她共享歡樂,也願意一同品味憂傷。

  再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将到達京城,這家從西往東入京道上最好的客店迎來了
尊貴的客人。爲此,店主人早早清空了客房專門款待貴客,來自昆侖派與韓城的
客人爲店主人掙足了面子。

  入夜已深,韓鐵雁獨坐房中愣愣出神。成都,人間最爲繁華的城市之一,卻
是她揮之不去的夢魇。她曾在那裏被前呼後擁,曾在那裏領取軍功,像一隻驕傲
高潔的鳳凰,令人望塵莫及。七年前帶着雀躍悸動悄悄離開之後,曾以爲再度回
歸時又是花團錦簇,迎接一位凱旋而歸的英武女将。然而現實讓她難堪如斯,帶
着一身傷痕站在高台上俯視一幹登徒浪子,放下了尊嚴與貞潔,放棄了對未來的
希望,放棄了有一名能夠征服自己身心的如意郎君的期許。

  那侵犯垂涎的眼神令她惡心得胃裏都在翻湧,無奈地點出五人選作入幕之賓,
她不敢去聽背後放肆的譏笑嘲諷,不敢去想象世人如何說她。回身面對的大門,
仿佛惡魔的血盆巨口,将她的一切全數吞沒……

  七年了,終于又要踏上京師的土地,那裏的錦繡繁華又将以怎樣的姿态來迎
接一個本應成爲英雄,卻堕落如此的殘花敗柳?

  「扣扣。」拍門聲響起,将韓鐵雁從思緒中拉回現實。「是誰?」許是枯坐
沉默太久,她的聲音有些低啞不順。

  「韓小姐開門,是我。」吳征的聲音傳來,讓韓鐵雁略有些慌亂。

  雖一貫注意儀表舉止,卻從未像此時這般緊張。低頭打量隻着寬松的裏衣,
幸而還未解開重重束胸。深吸了口氣,韓鐵雁不滿道:「何事?我都睡下了。」

  「丁鈴當啷。」吳征晃動手中之物道:「别睡了,起來喝酒去。」

  聽他帶着笑甚至是命令的口氣,自是拿準了自己尚未睡下。按說深夜打擾一
名女子太過唐突,若是平日裏隻怕要換來一頓重重的呵斥。但韓鐵雁無法拒絕,
這個時候她需要有個人陪一陪,即使說些不着邊際的閑話也好過獨坐房中惶恐不
安。——這個人做事,好像總能拿捏對妥當的時機。

  吳征似乎總有辦法吃住她,韓鐵雁撅唇皺眉大爲不滿。披上外袍理理清楚打
開房門,扔出個白眼哼道:「這麽有興緻?」

  「那要看跟誰。」笑容如此可惡,又如此知心,眼睛還賊溜溜地一瞥房内,
見她孤身一人笑意更盛,赤裸得熱辣辣的話兒讓韓鐵雁小心兒撲騰直跳。「走!」
吳征一偏頭當先領路,韓鐵雁鬼使神差般跟了上去。

  「都尉大人。」隔壁房門打開,胡啓喑啞的語聲響起,盯着吳征的眼神充滿
防備。

  三名護衛裏,吳征僅對他恭敬有加,施了一禮道:「胡護衛勿憂,我們就在
那裏,出不了事情。」

  胡啓望了望吳征指向的地方,又向韓鐵雁投去詢問的眼神,得到她點頭肯定
的答複後,才躬身一禮退回房内。

  韓鐵雁滿是獵奇的心态,她向來也喜飲酒,卻從未試過在房頂上。跟着輕飄
飄躍起的吳征落在房頂,由衷贊道:「你的輕功真是不錯,怎麽練出來的?」

  「啊?怎麽問這個。」吳征不住搖頭萬般不好意思:「若是别人問起,那自
是說本公子天賦卓絕,練什麽都比别人好些快些!韓小姐想知道在下隻好據實以
告。其實是怕死,不得不刻苦修習輕功,逃命起來也多些把握。」

  「撲哧。你這個人!」每每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韓鐵雁隻覺妙趣橫生,笑
顔如花。

  「給。」吳征打開蓋子遞過酒瓶,兩人碰了一下仰頭飲下一大口,韓鐵雁贊
道:「這酒不錯!」

                 *

  「哪裏不錯了?」吳征大搖其頭:「濃而無味,香而不馥,差勁得很。」

  「據我所知,這是店裏窖藏足有十五年的竹葉青,等閑可買不着。」韓鐵雁
微眯一口嘲弄道:「到了吳公子這裏便是劣等之極。莫非吳公子不僅精通掃地做
飯,還會釀酒不成?」

  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奇言早已傳遍世間,吳征哈哈大笑:
「我是樣樣精通樣樣疏松。釀酒嘛我是不會,不過從些古書上看到些法兒,改天
找個釀酒大師傅釀幾瓶出來,保管比這個好喝十倍,到時候送韓小姐幾瓶。」

  「好啊,倒要看看昆侖大弟子是有真才實學還是隻會胡吹大氣。本小姐可是
京城裏……出了名地會品酒。」說起京城,韓鐵雁不由頓了一頓。

  「在爲明日的京城之行擔心?」吳征盯着她雙目明察秋毫,直言不諱。

  「哼,我這種人還有什麽需要擔心的?」韓鐵雁不屑的哼聲倒像一種破罐子
破摔的自嘲多些。自打七年前出事以來,除了父親與兩位哥哥初時做安慰提起此
事,之後便成了韓城的禁忌。有三名下人私下歪嘴被發現而被活活打死之後,更
是連議論之聲都再不曾有過。這本也是她心中的最大忌諱,或許旁人提起她會勃
然色變,可吳征提起時,不論神情還是話語,關切之心在臉上躍然,韓鐵雁倒無
絲毫不适。

  「你這種人?有沒人說過韓小姐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恩,大英雄是不需要
有什麽好擔心的。」一路上吳征難得正色,目光中全是敬佩。

  「大英雄?」韓鐵雁喃喃自語,一時竟想得愣了神。

  兩人不再說話,隻一口又一口地喝酒,不多時一瓶酒便所剩不多。

  「爹爹和哥哥從不敢與我提那件事,可從沒與我說過這些,至于旁人……呵
呵,他們笑我還來不及。」韓鐵雁自嘲道,吳征說這些話甚爲唐突,她卻覺得并
不冒犯無禮。或許是相差不多的年歲,還有純淨的眼神讓她放開了心懷。

  「你知不知道早年在昆侖山上,我的願望是什麽?」面對韓鐵雁詢問的眼神,
吳征笑道:「我原本想着一個昆侖大弟子,豪門身份,他日下山定然要帶着一幫
狗腿子橫行京城,看見漂亮的小娘子便調戲一番,足爲人生之樂,哈哈。」

  「咯咯,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奚叔叔每回來我家都要唉聲歎氣,說你分明
是個好材料,偏生沒點上進心。看來倒沒說錯!不知吳公子又怎地生出一屋不掃
何以掃天下的豪情壯志來?」韓鐵雁掩口嬌笑美不勝收,讓吳征看得癡了。

  「因爲你。有的人身體清白,心裏卻髒得如糞坑一樣,有的人身體污了,心
靈卻如仙子般高貴。此前我從不敢想象有人會爲了平民留下來阻擋追兵,在這個
世上,你是我第一個誠心欽佩的人。韓小姐,你真的很了不起,不管别人怎麽看
你,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最美的女子,是一位當世無雙的大英雄!」吳征先豎個
大拇指,舉起酒瓶道:「小子吳征,敬大秦國的英雄,戍邊都尉韓鐵雁!」

  韓鐵雁怔怔地與吳征碰杯,目中泛淚,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心中甜甜的。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爲君故,沉吟至今……山不厭高,水不厭深。韓尉吐哺,天下傾心。」

  韓鐵雁聽得呆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爲君故,沉吟至今……杜康…
…又是什麽?」

  「我今後要送你的酒,就叫杜康!」吳征站起拍拍屁股道:「後日京城裏有
個勞什子的文武會友,聽說一幹世家子弟全在。到時候我陪你去,誰敢有半句不
敬看我不抽死他。韓小姐,晚安。」

  回到屋裏,韓鐵雁倒頭便睡,這一夜不見常年伴随的夢魇,不見重重缭繞的
心事,隻有一個嬉皮笑臉又讨厭又惹人愛的身影相随,竟睡得萬般輕松分外香甜。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吳征一直想看看這個世界的成都是那般模樣。有沒有變化多端的小吃,有沒
有俏麗熱情的女子,有沒有數之不盡的如畫美景。「美食,美人,美景。」從來
都是這座天府之國響當當的标簽。

  離着十裏地便能看見這座壯闊的都城,高高的城牆外依然星星點點散落着居
所與農田。那是些無力在城内購置屋舍,隻能在城外尋覓荒地自搭草屋,或是給
豪族種地維持生計的貧苦人家。成都沃野千裏,可平民草芥們是沒資格擁有自家
田地的。即便如此,遠望去人數已然可觀,不禁讓人期待城牆之内的都城是怎生
一種繁華。

  吳征與韓鐵雁并行在前,穿過阡陌田畝,兩匹高頭大馬一對璧人紛紛引人注
目。

  「韓鐵雁?哈哈哈,不在韓城與你的面首卿卿我我,還有臉回京都來?」不
知是哪家纨绔出城偶遇,出言傷人。

  吳征跳下馬匹,向戴志傑道:「這人是誰?算了,我管他是誰。」一臉獰笑
着朝那浪蕩子走去。

  戴志傑一臉抽搐高叫道:「大師兄您别亂來啊。」

  楊宜知已跟了上來:「二師兄這是廢話了,大師兄要打架還不快上。」

  戴志傑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大師兄那臭脾氣可是勸得住的?眼見吳征勢如瘋
虎形勢不對,靈機一動趕忙又叫道:「昆侖大弟子吳征奉聖命入京面聖,誰敢攔
阻?」

  纨绔出行總是前呼後擁,帶來的護衛家丁也不少,本有三人前來攔阻,一聽
戴志傑的喊話果然不敢亂動。吳征冷笑着分開人群走至那纨绔面前道:「滿嘴噴
糞,莫不是糞坑裏出來的?」

  那纨绔見吳征虎視眈眈,昆侖大弟子的武功之高已傳至京城,早慌了手腳:
「你……污言穢語。本公子是執金吾左中侯……」

  吳征哪能鳥耐煩聽他廢話,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擊在腹部打得他幹嘔不止,
一手提起纨绔疾奔。前方不遠正有個用于田間施肥的糞坑,吳征揮手一擺将他直
貫入坑中,糞水濺起臭不可聞。

  一幹随從怒聲大罵,此時也顧不得什麽聖命不聖命,分作兩撥一撥救自家公
子,一撥要拿下吳征問罪。

  吳征笑吟吟地晃着手中火折子,湊近糞坑沼氣上點着,火花噼裏啪啦四起,
一幹随從吓了一跳也顧不得吳征慌忙七手八腳救人,有幾個忠字當頭的大義凜然
跳下糞坑,拉公子上岸。

  「哈哈哈。」韓鐵雁雖不明爲何有火花四起,在馬上笑得花枝亂顫。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阿彌陀佛!」吳征躍回馬上口宣佛号,施施然而行。
這幹人後續若是趕上來找場子,一是聖命在身護體,二是馬車裏不是還坐着師祖
嘛。至于圍觀人群中不少人匆匆離去,那是意料之中。派人來打前站?我看有了
這麽一出,還有誰不開眼敢來找茬。

  「離我遠點,好臭。」韓家小姐已好久未嘗過有外人爲她出頭的滋味,從前
不屑一顧的事情此刻嘗來竟覺分外甜蜜。

  「哪裏臭了?我小心得很!你香,偏要靠你近些。」…………

  穿過僅容四五輛馬車并排的南城門,豁然開朗!足有十五丈寬的秦都大道貫
通南北,與之縱橫交錯的則是橫越東西的錦繡大街。兩條大道彙集焦點之處便是
大秦皇城,将成都城分爲東南西北四片城區。

  之所以選擇從南面入城,一來是順路,二來南城是最爲繁華之所,吳征極有
興趣看看此世的商業中心。

  川中天府之國,貿易往來更是頻繁,南城裏不僅僅能看見川中的錦繡,漆器,
瓷胎,竹制品,藥材等大秦特産,更有來自大燕,盛朝的商界巨賈雲集于此。成
都三日,遊遍天下并非浪得虛名。至于酒樓亭台,花街柳巷更是數不勝數,好一
派花花世界。

  一行人饒有興緻地放慢馬兒指指點點,韓鐵雁多年未回京城,也極爲激動。

  穿過秦都大道,遠遠可見恢弘壯麗的皇城,順着條側道往西進入錦繡大街。
西城俱是達官顯貴,昔年車馬雲集的韓府自從韓破軍與韓鐵雁遷居韓城閉門不出
後,日漸蕭條。穿過韓府,韓鐵雁目光一黯。

  胡府距離韓府不遠,侍中胡浩與二師姑林瑞晨自是吳征一行首要拜會者。

  兩隻威猛的石獅子傲立朱紅大門前,胡府兩個金漆大字是當世書法大家葛元
義墨寶親題。

  依禮遞上早早準備好的拜帖,戴志傑松了口氣,這一路從韓城到成都,實在
是被大師兄那句「這家夥是誰?」搞得心驚肉跳,到了胡府門前總算可以消停一
會。

  不多時林瑞晨便盛裝出迎,豪門貴婦儀态非凡,先拜見了小師叔朱泊禀告已
備下好酒好菜,才望向吳征:「當年掌門師兄說讓你試試,倒真叫他賭對了。」

  「托的是昆侖派深厚底蘊,非弟子一人之功。」林瑞晨出嫁後兩人見面甚少,
吳征隐居青雲崖側的七年更是再未相見。此刻的昆侖大弟子謙恭有禮,讓林瑞晨
滿意地拍着配在他腰側的昆吾劍道:「莫要忘了當日的誓言。」

  「雁兒,幾年不見出落得越發漂亮了。」林瑞晨挽住韓鐵雁手臂并行入府。

  「姑姑就愛來笑人。」胡浩與奚半樓,韓破軍等兄弟相稱,韓鐵雁與林瑞晨
自是極爲熟絡。二女手挽着手,一者體态豐腴婀娜多姿,一者高挑修長健美性感,
吳征恨不得以身代林瑞晨,挽住韓鐵雁親昵同行。

  「拙夫早間上朝未回,幾位不必拘束當自家便是。小師叔,這裏的酒您都嘗
嘗,喜歡哪個弟子給您備足了送去。」有資格随林瑞晨進入正堂的也僅朱泊,韓
鐵雁,吳征,戴志傑,楊宜知幾人,其餘人等要麽在偏廳等候,要麽如崔餘子等
人放下行李交予胡府下人後,便各自回昆侖樓忙碌去了。吳征與朱泊沒有居所,
自是要在胡府裏暫住下來。

  胡浩直到傍晚方下朝回府,不知在朝堂上發生了什麽大事看着甚爲疲累。侍
中大人三绺長須,方正臉膛,先強打精神向朱泊施禮,又向吳征道:「吳賢侄,
年少有爲啊。」

  吳征前世從電視網絡上見過無數的國家元首,本以爲侍中雖是二品的大官兒,
皇帝的貼身幕僚,也不覺得有什麽了不起。可真見了面,二品大員立在眼前才知
大錯特錯。胡浩是天子近臣,常年呆在大秦國權力中樞,可不是從小帶自己長大
的奚半樓可比。那股子自然而然,融于神魂的掌權重臣氣質,以及長期居人之上
的威壓,即使是笑對吳征,也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胡叔叔過獎,晚輩受之有愧。」吳征盡力保持鎮定施禮道。既然被稱了一
聲賢侄,也就順口叫上了叔叔。

  胡浩嘉許點頭:「很好很好,以你的年紀已是實屬不易。今日一見方知傳言
非虛,來日金銮殿面聖也當如此鎮定自若,方顯昆侖大弟子的風範。」

  「夫君,不知聖上何日傳召征兒?」林瑞晨爲丈夫捧來熱毛巾解乏。

  「聖上已知征兒入了京,怕要再等些時日,也不忙。征兒,明日在城南,京
城裏的年輕才俊們文武會友,你倒是可以去一趟露露臉。雁兒,你久未來京師,
也該去見見老相識們了。讓征兒陪你去。」

  「正有此意,明日正要與吳公子一同前往。」

  韓鐵雁語氣平緩全無起伏,似乎雲淡風輕,胡浩略感驚異,笑意更盛。

  用完了晚膳,韓鐵雁提出告辭:「天色已晚大哥應是回府了,我也該回去看
看。胡叔叔,林姑姑,這便走啦。改日再來探訪。」

  「韓小姐,我送你回去。」吳征正呆得不耐煩,自告奮勇。

  「去吧去吧,征兒别惹事。」林瑞晨目光掃視,早看出兩人間時常眉來眼去
暧昧得很,嘴上倒不置可否。

  「放心,要惹事也是明日再來。」

  「這小鬼頭……」

  韓府似乎缺乏打理看上去有些破敗,韓鐵甲在戰場上威猛無雙,處理這些活
兒便大有欠缺。韓鐵雁微撅香唇,似有不滿,更加感慨。

  「小妹回來了?」韓守韓圖早早回來禀報過,韓鐵甲雖未去胡府迎接,卻始
終在入門的庭院處等候。韓鐵雁久居韓城,韓鐵甲軍務纏身,兄妹倆也有許久未
見,心中都頗爲激動。

  「大哥!」韓鐵雁邁開長腿奔将過去,投入大哥的懷抱,看得吳征豔羨不已。

  兄妹倆親昵一陣,韓鐵甲虎目瞪向妹妹身後。吳征慌忙施禮:「見過韓将軍。」

  「你就是吳征?」韓鐵甲龍行虎步趨近身來一把揪住吳征衣領,「你接近小
妹到底打的什麽鬼心思?」後半句壓低了語聲,僅有兩人可聽見。

  「誠心敬佩,真心喜歡,别無他意。」吳征不爲所動直視韓鐵甲雙目,宜然
無懼。

  「喜歡?你配麽?」韓鐵甲裂開血盆大口,仿佛要将眼前可惡的小子一口吞
掉。

  「配不上,不過總有一天我會配得上。」吳征淡定道。

  「不用,今天老子就讓你知道,你永遠配不上!」韓鐵甲手腕發力将吳征甩
出大門。

  韓家似乎都是天生神力,這一甩更是用足了内力。一股沛不可擋的大力襲來,
吳征像隻小鳥般被遠遠甩将出去。但在空中這隻鳥兒振翅高飛,單臂在大門橫梁
上一勾,反折躍回輕飄飄落在原地:「我會配得上!」

  「光是輕功好有什麽用?吃我一掌!」蒲扇大的巨掌襲來,勁風逼得吳征氣
息一窒。

  「大哥,别……」韓鐵雁心中惶急,韓鐵甲的掌法之霸道兇橫她當然一清二
楚,吳征年紀尚輕萬萬接不下來。

  吳征右腳後退半步,似牢牢釘在地上一般大喝一聲右掌拍出,一身《道理訣》
運到了極緻,出乎兄妹倆意料之外硬生生接了一掌。

  功力的巨大差距讓吳征悶哼一聲倒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穩住身形,又
喘了好一會兒才又站起,苦笑着抹去嘴角血迹。

  擡眼看見韓鐵甲攔住小妹,韓鐵雁怒道:「大哥你幹什麽?」

  吳征捂着悶疼的胸口道:「沒事沒事。韓将軍好功夫。」硬氣歸硬氣,疼也
得表現出來,否則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果然韓鐵雁看他一臉痛苦,急得眼圈兒
都紅了。

  「沒事?再不滾出去,下一掌可就沒那麽簡單!」韓鐵甲怒意愈盛,須發虬
張猶如天神下凡。

  吳征咧嘴一笑:「韓将軍您誤會我了……」

  話音未落,韓鐵甲巨掌又到,當真是個說到做到的脾氣。吳征無奈之下強行
提氣,又硬生生接了一掌。

  這一下摔得更重,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來。韓鐵雁甩開大哥阻撓急急跑
來扶起吳征:「你沒事吧。」

  吳征冷汗如雨急促深呼吸,艱難搖頭,推開韓鐵雁道:「還好還好,你别管
了。」百忙之中還不忘向韓鐵雁挑挑眉毛,略作調戲。

  「看不出來,倒是條不怕死的硬漢子。」韓鐵甲終于動容,微眯雙目虎視眈
眈。

  「怕死啊,誰能不怕?」吳征潛運内力調勻氣息:「不過有些時候人得戰勝
恐懼對吧?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這是勇氣!不知韓将軍在軍營裏說過這些沒有?」

  「沒有,改天我會說。」韓鐵甲鄭重提掌作勢,似對這句話甚爲認同:「這
一掌還要再接?會沒命的!不過你若能挨下來,我不再爲難你。」

  「韓将軍小看在下了,死不了。」吳征吐了口長氣亦擺好架勢:「這一掌再
硬接怕是十天半月爬不起來。明早還要與韓小姐出遊,在下要取個巧。」

  「随你。」

  韓家掌法有其獨到之處,這一家人似有祖傳的天生神力,走的是内外兼修的
路子。吳征一路與韓守韓圖糾纏不清,也領教過陽關三疊的威力,自是知道這種
内外力疊加的運使方法。

  第三掌依然接了個實,但吳征在雙掌相交的一瞬間雙足點地,借着飄空後飛
一路卸去巨力。《道理訣》施展開來,韓鐵甲的掌力内功順着身體表面從掌上傳
至足底,落地時被強逼出來透入地底,在地面上踏出個淺淺鞋印。

  饒是如此,吳征依然渾身劇震,嘴角再次冒出血絲。吐出口濁氣,吳征咬牙
道:「韓将軍,夠了麽?我學好輕功固然是爲了逃命,但并不是每一回都要逃的。」

  韓鐵甲默然半晌,邁步走近低聲道:「老子不管你打的什麽主意。老子七年
前發過誓,今生今世誰敢傷害小妹,老子會不計一切代價活撕了他。你最好給我
牢牢記在心裏。」

  「用不着記住,在下隻想韓小姐開心快活,可不會傷了她。」雖然傷勢不輕,
吳征仍笑吟吟道。韓家的大哥,掌控三萬精甲的大将軍,指不定今天就是被韓家
派來試探來着,能得他這樣一句話,已是極大的肯定。

  吳征低頭一禮,又向韓鐵雁揮手道:「韓小姐,明早我來接你。」

  揮手告别,目送吳征離去韓鐵雁怅然若失,這幾日朝夕相處實是有生以來未
嘗的新奇。那一雙炯炯有神,時常帶着溫柔笑意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的内心世
界。她從未見過如此平和的目光,既不高高在上,也不卑微仰望。體貼,愛護,
鼓勵不一而足,他比任何一個人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麽。

  「小妹,你知道大哥是爲你好。」韓鐵甲望着妹妹的神情,再耿直也知她已
動了情。

  「我知道,你們都關心我,但别同情我,可憐我。你剛才打的那個人告訴我,
我不需要人同情和可憐。」韓鐵雁嫣然一笑,一福告退。

  看着小妹飄然而去的倩影,韓鐵甲一陣恍惚。多少年未見她如此開心,如此
動人了?鐵衣,隻希望你的判斷是對的。你一向什麽都猜得準,猜得對,這一回
一定也是如此,對吧?

  回到七年未歸的故居,内裏的陳設一如既往,可見大哥雖粗疏但這裏一直很
上心。提前歸來的春雨早将各色用品擺放整齊,打開衣櫃,自己最愛的着裝一排
排挂的整齊。韓鐵雁怔立着犯了難,明日,我該穿上哪一件?

  「配不上,但總有一天我會配得上。」一句硬邦邦的話,卻似最火辣熱烈的
情話始終在心頭萦繞,讓韓鐵雁臉紅心跳。女郎賭氣地關上衣櫃哼道:「憑什麽?
等配得上再穿給你看。」話音剛落,臉已羞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吳征回到胡府,不敢去見林瑞晨推說累了早早回房。身上的傷勢不輕,心頭
一塊大石頭卻落了地。韓鐵雁就是韓家一塊不可觸碰的傷痕,以内傷換來如此的
結果,實是再滿意不過。當然他也沒有忘記說過的話,終有一天他會配得上那位
英武的女英雄,光明正大地踏入韓家提親。

  雞鳴三聲,吳征早早起身。兩世爲人第一回相約佳人出遊,心中無比激動。
老子也約會了啊啊啊!隻不知那位英武的麗人現下是否和自己一樣忐忑不安?而
今日兩人一同出現在文武會友之地,怕是引起的轟動也不會小,或許還有騷亂和
刁難?吳征冷笑一聲,來吧,來什麽老子都接着。

  用過早膳,吳征騎上馬迫不及待地來到韓府門口。倒不是從胡府借不來馬車,
他實在愛煞了韓鐵雁騎馬的樣子,那筆挺的身姿,緊夾馬腹的修長玉腿,将美豔
女子中極少見的英武襯得淋漓盡緻。

  不待通報,韓鐵雁已迎出府來顯是也期待已久。吳征眼中一亮,韓鐵雁一如
既往的仕子裝扮,卻分明多了不少女兒家的小心思。金絲滾邊的束發,系得更緊
的腰帶都讓她更增女人味兒。那雙長腿更是最顯眼的部分,韓鐵雁深知它們的魅
力,長達膝彎的黑色牛皮長靴緊緊箍着細長有力的小腿,讓人一眼都移不開的目
光。

  韓鐵雁接過仆從手裏的馬缰翻身上馬,動作流暢犀利。兩人相視一笑,并肩
向城南行去。

  昨夜下了場綿綿細雨,清晨的空氣帶着泥土與青草的芬芳。雖是日頭初升,
繁華的成都城已開了早市,南城裏都是叫賣與采買的人群,一對璧人招搖過市,
馬兒神駿,男俊女靓,引來人群一片側目與指指點點。

  醉仙樓即便在成都城也是最紅火的酒樓,沒有之一。五層高的巨廈占地足有
二十畝,無論是正式的招待還是朋友小聚,或是尋歡作樂,這裏都能讓客人滿意。
自三日前醉仙樓便開始輪班,隻爲準備在成都城裏也堪稱盛事的文武會友。

  京城裏有名的年輕才子與武功高手齊聚一堂各顯身手,對于求賢若渴的大秦
朝廷而言,都是發掘人才的關注地。三年一度的盛會,正是後起之秀們聲名鵲起
或是鞏固地位的絕佳舞台。

  韓鐵雁參與過一次盛會,路上已向吳征分說明白。兩人來得算早,吳征見與
會的人流來得尚不多刻意繞着醉仙樓轉了一圈,也算對當世的頂尖會所有個初步
的了解。

  「雁兒,果然是你!」驚喜的女聲響起,韓鐵雁聞聲忙跳下馬拉着來人的手
歡喜道:「瞿姐姐,今日你在這兒當差麽?」

  二女似是姐妹淘叽裏呱啦說個不停,吳征見來人身着捕快服飾,頂上高冠插
着總捕頭象征的兩根翎羽。看着二十五歲上下的年齡能坐上這個位置,顯是極有
本事。她雙眉軒昂,圓目如星,高挺的鼻梁下兩片香唇瑩亮豐潤,極爲厚實,仿
佛飽水欲裂的紅櫻桃,見了便想咬上一口。身材雖比韓鐵雁矮了半頭,依然掩不
去雙腿筆直圓潤,腰肢纖細又結實,一對酥胸将上衣高高頂起,又圓又沉。

  兩女親昵寒暄了半天,韓鐵雁才想起吳征還在等候,呐呐地不好意思介紹道:
「這位是成都府總捕頭瞿羽湘,我的好姐妹。」

  二女一同向吳征偏頭,韓鐵雁自然沒看見姐妹淘目光中的排斥與警惕,詫異
中禮數缺不得:「見過瞿總捕頭!」

  「想必這位便是昆侖首徒吳公子了!」瞿羽湘及時掩去不善的目光回禮道。

  又寒暄一陣,瞿羽湘道:「雁兒回京真是喜事,文武會友不久便要開始,還
是早些上去罷。改日得了空兒再來相聚。」

  告辭了瞿羽湘,吳征與韓鐵雁一同步入醉仙樓。兩人自韓城起結伴而行早已
傳遍京師,何況吳征在城郊将執金吾左中侯家的兒子呂建章摔入糞坑,人未出現
便已名聲大噪。四周早早投來或豔羨或鄙夷甚至是敵視的目光。

  五層的高樓當然早早分了階級,一些平民草芥若非成名已久,則需從一層開
始逐級挑戰。但韓鐵雁雖名聲不佳,仍有禦封的都尉官職。吳征則是昆侖大弟子,
在江州更是斬殺巨寇入京面聖,都是有資格直上五層的。

  韓鐵雁目不斜視,雖有吳征的陪同,面對各異的目光仍不免惴惴不安,原本
輕松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吳征并未多說什麽,能說的已說,能做的已做,有些心
理關口旁人幫不上太大的忙,總要她自己面對克服的。

  五層上約有二十人,俱是家世無可挑剔,身負精妙文才與超凡武藝的年輕英
傑。其中尤以白雲書院張彩謹,虎贲校尉杜逐雲之子杜元辰,尚書左丞俞人則之
子俞化傑爲最。三名公子七年前追求韓鐵雁甚勤,今日重見卻都百感交集。

  張彩謹是名白面書生,身子骨看着柔弱想是不通武藝。見了吳征陪同韓鐵雁
前來,無法克制目光中的怨毒。七年前他對韓鐵雁可是追求甚勤被迷得神魂颠倒,
西嶺邊屯事件後爲名聲前程計便不敢再與她有瓜葛,然而今日一見英武女子風采
更甚往昔,旁的不說光這一副皮囊都是極愛的。吳征與她走得甚近,忍不住心中
吃味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韓都尉不在韓城享受安樂窩,又回京城來招納新的面
首麽?」一語雙關,既諷刺韓鐵雁,又嘲笑吳征緊随一隻破鞋。

  韓鐵雁面色鐵青将雙拳捏得咯咯作響,在吳征面前被揭開瘡疤,心痛難當。
朝張彩謹怒目而視中不忘瞟了一眼吳征,生怕他心中芥蒂。

  「啧啧,作死的人來了一個又一個。」吳征露出森森白牙猙獰一笑後左顧右
盼:「店家,昨晚還有未倒的夜香桶麽?」

  張彩謹聽得汗毛倒豎,當時慫恿呂建章的可有他一份兒,同伴的悲慘遭遇固
然心知肚明,一想到那慘象就不禁反胃想吐。此時被吳征一吓當即不敢再言,更
不敢望向吳征吃人般的目光,瑟瑟發抖。

  俞化傑高座正中一張空着的座位左側,聞言微微皺眉哼道:「宋大人片刻将
至,你們這般亂糟糟的像什麽樣子?」

  這位文武雙全的公子甚有威望,又是正四品的大官兒人家出身,一言既出,
原本待呵斥吳征粗魯的幾人不敢再說,五層裏恢複了吳征與韓鐵雁來前的文雅平
靜。吳征見他白淨面皮眉長眼細,年紀輕輕已在下颌蓄起短須,嘴角一撇也不多
言,心中暗道:一幫樣子貨,玩不過你們幾個毛都長不齊的家夥,老子也白活了
四十來歲。

  五層的好位子已被坐滿,隻有角落裏尚有空地,醉仙樓侍者早搬來兩張座椅
放好。清晨的陽光斜照,這一處空位正對着開啓的窗戶,倒被日頭照了大半。

  吳征也不怪罪,将不被日頭照射的位置讓給韓鐵雁,自家迎着陽光坐下。可
惜坐沒坐相在椅子上打着橫,膝彎挂着扶手,倒像橫躺在椅子上。

  韓鐵雁明知他如此作爲必有所圖,但那樣子實在太過吊兒郎當,仍忍不住皺
眉道:「你坐好些,一會兒宋大人看見了不好。」

  吳征回頭朝她眨眨眼,拍着正被日頭照射的肚皮道:「肚子裏的書太多,不
曬曬怕要發黴了。」

  韓鐵雁扁嘴送出個胡吹大氣的鄙視,心中暗暗好笑也不再管他。

  「何人口出狂言?」騰騰騰的腳步聲響起,一人頭戴五品官帽,雙手後背甚
爲威嚴的中年男子踏上五層,目光一掃落在吳征身上,正是今日主持盛事的中書
舍人宋大光。

  「宋大人。」俞化傑身背中書主書的七品官職,宋大光正是他的上官,見人
主動迎迓,隐隐然群英之首。

  宋大光點頭回禮,似對方才誇誇其談的狂悖之徒頗爲不滿,環顧全場道:
「學問一道無邊無涯,學海泛舟更虛秉持敬畏之心,爾等當謹記學海無涯時時戒
驕戒躁,方能成國之棟梁。」

  衆青年才俊均低頭受教,唯獨吳征一邊大聲鼓掌,一邊以極度不滿的眼神向
張彩謹投去鄙夷的目光,一手栽贓嫁禍氣得白雲書院驕子臉色發青。

  宋大光訓話完畢,俞化傑伸手虛引要請他坐上主位。宋大光擺手吩咐道:
「本官今日僅是主持,另有貴客來臨,多加兩處位置。」

  吳征眉頭微挑,文武會友多年未變,朝中都是一名五品官前來坐鎮,不想這
一屆出了變化,尚未來者顯是身份地位都在宋大光之上,不知又是爲何?與韓鐵
雁對望一眼,見她也是微微偏頭皺眉,狀甚疑惑。

  宋大光在中央主位右側坐了,等候中一衆才子侃侃而談,或說學問,或以詩
詞相對。韓鐵雁不通文才,吳征則除了韓鐵雁之外目無餘子,兩人被冷落在一旁。

  宋大光聽了許久興緻大發,昨夜一場春雨将成都城洗的清新通透,遂出題道:
「本官以春雨爲題,諸位小友一展骥足,能者以此爲彩頭。」手中取出一面溫潤
透亮的玉佩,不是凡品。

  張彩謹此前被吳征削了面子,聞言精神一振,吟詩作賦正是他所長,便是俞
化傑也不如他。此刻淡定從容成竹在胸,心中盤算已定,面帶微笑舉起茶碗慢飲,
倒不急于上前賣弄。

  宋大人出題自是搭好了才子們展示才學的舞台,紛紛有人上前一展所長,或
随後吟哦,或大筆一揮而就,熱鬧紛呈。

  張彩謹越聽越是淡定,待得轉了一圈,通文才着僅剩吳征與他二人時,方才
搖頭晃腦行到長案前提筆揮毫洋洋灑灑:草色煙光塵世裏,楊柳依依見流螢。天
公頻催土欲動,清雷一聲降萬絲。筆鋒遒勁力透紙背,竟寫得一筆國手好字。

  白雲書院首席弟子出手,宋大光早早移步在長案前觀看,見張彩謹信手揮灑
詩好字靓,不由擊節稱贊:「妙,妙,不愧白雲書院高徒。詩文意境極高,這一
筆字更是讓本官自歎弗如。」

  張彩謹躬身答謝不斷謙敬,已是穩穩獨占鳌頭,這可急壞了韓鐵雁。

  吳征自宋大光落座起便始終在沉思,韓鐵雁也不好打擾,見他此刻仍魂遊天
外,韓鐵雁一顆芳心早撲在他身上,哪願得意郎君被人壓下一頭。忙拍拍吳征肩
膀道:「喂喂,你不去寫一首?」

  吳征回過神來不明所以道:「到我了?寫什麽?」

  韓鐵雁抽了抽嘴角道:「宋大人以春雨爲題令大家作一首詩。」

  吳征不願參與這等無聊的事情,韓鐵雁冰雪聰明正怕他如此刻意留了一手,
明明隻是自由發揮,到了吳征這裏就是「令」了。至于怕他作不出來丢醜?開玩
笑,那一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唱得她芳心如醉,寫一首蓋過張彩謹的又有何難?

  吳征此前神遊方外不明所以,見張彩謹捧着墨寶洋洋得意,以爲不僅要作詩
還得寫出來才成,佳人開口怎能拒絕?

  「讓一下讓一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一片吹捧聲中甚爲刺耳。吳征分
開人群來到長案前,見了張彩謹的好字不禁抹了把臉。前世他也是毛筆書法愛好
者,然而隻是業餘水平從未經過專業培訓。今生寫字也不多,一筆字若是放在前
世那還算工整,放在此生……

  搖頭提筆,飽蘸濃墨,本是有些無奈,落在旁人眼裏這個一貫嚣張的昆侖大
弟子就是又在譏諷嘲笑,不由引發公憤。

  宋大光聽聲識人,一下便知這位正是口出狂言的無知之徒,心中印象先打了
個大大的折扣。好在吳征在昆侖與青城兩派大比中闖下極高的才氣名頭,才能讓
他強忍着性子看下去。

  吳征提筆落紙先寫了好雨兩字,詩文意境堪稱淺白得無以複加是個人都能作,
那一筆字與張彩謹的一筆更是猶如狗爬一般,看得韓鐵雁都無地自容,心中暗道:
比我的字還難看……

  嘲笑奚落聲中,吳征越寫越快,那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靠詩文取勝,字是沒
得救了。

  越寫奚落聲越少,到第二句時已是鴉雀無聲,再無人敢發一言。一首五言律
詩寫完,宋大光不待墨迹幹去,火急火燎捧起紙張,雙目瞪視良久情不自禁吟道: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
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這,這……絕妙好辭,絕妙好辭!當真是,哎。」
面上神情忽明忽暗精彩至極,似是歎息佳作,又是感慨自身無此能爲。

  「夠了麽?」抄襲絕代大詩人的作品,如此反應是理所當然。吳征見韓鐵雁
心花怒放得意洋洋,索性趁熱打鐵,隻要佳人開心,那可比什麽都重要。

  「吳賢侄還有佳作?快來,快來!」宋大光心情激動,迫不及待再看一首。

  「什麽佳作讓宋大人如此贊賞?咯咯,本夫人倒要好好拜讀一番!」女子聲
音響起,甜糯中帶着肆意的浮華浪蕩,梯口呼啦啦竟湧上二十來人,比五層裏原
有的人還要多。

  「正是正是,本郡主也頗有興趣。」兩名女子聯袂而來,俱是典型的川中女
子身材嬌小,玲珑浮凸,俏臉上更是濃妝豔抹,一身服飾露出胸口大片雪豔豔的
白肉登時吸引了不少狼一般的目光,她們卻一派自然渾若無事。

  宋大光不敢多看,率先低頭施禮:「下官見過東方郡主,夜花夫人!」

  韓鐵雁聞聲起臉色便不太好,吳征依稀猜到二女身份,宋大光更是直接挑明
了。吳征心中一沉,此前不安的預感越發證實,低頭行禮時向韓鐵雁低聲道:
「一會兒我來應付,你别說話。」

  東方是個封号,并非複姓東方,郡主接過宋大光手中的「墨寶」與夜花夫人
通覽一遍,啧啧贊不絕口。東方郡主向韓鐵雁浪蕩笑道:「妹妹真是慧眼選中如
此人才,倒教姐姐好生羨慕!咯咯咯,姐姐帶來的人裏看中了誰?要不全挑了去,
姐姐鬥膽與妹妹換換如何?」

  「有了好事本夫人也想參上一腿,韓妹妹若是看中了本夫人的面首也盡可帶
走。咯咯咯,東方郡主是否介意與本夫人來個一床雙好?」

  韓鐵雁的心仿佛沉入深淵,七年前的夢魇過後,整個大秦國都将她與這兩名
女子做比,她對此極爲排斥,甚至暗暗腹诽過:兩個自甘堕落的騷貨。隻是事件
後她不得不面對現實,自己與她們至少在名聲上沒有了任何區别。

  在韓城事實上是在逃避,然而剛回京城便遇上了與自己齊名的二女,在吳征
面前!那樣的話她們說起來毫無心理負擔,卻讓韓鐵雁惡心得想吐。

  總算還記得吳征吩咐過的話,韓鐵雁隻微笑回禮一言不發……

  「夫君,你讓征兒一人去應付這等場面,不是強人所難麽?他還是個十七歲
的孩子!」林瑞晨面色憂慮。

  「聖心難測。韓家送出了雁兒隐忍多年,聖上是否已改了态度誰也不知道,
不借這個機會試試怎麽能成?至于征兒,一來這麽做是爲他好,早早探明聖上的
态度不日面聖時才能做好準備;二來,他是要陪在我身邊面對叠雲鶴,文毅這些
人的,若連這等小場面都應付不來,日後怎能起大作用?愛妻放心,征兒之早慧
遠超你我想象,今日必不緻失了銳氣。」胡浩溫言安慰道。

  吳征自不知夫妻倆的對話,心念電轉中已隐隐猜到背後的圖謀。今日文武會
友一反常态,且東方郡主與夜花夫人一出現便咄咄逼人,若說沒有背後的授意未
免太過天真,恐怕昆侖派與韓家的聯袂反擊意圖崛起仍不爲聖上所喜。

  東方郡主與夜花夫人的話分明将韓鐵雁當作浪蕩女子,而将承載着昆侖派與
韓家期望的吳征當作個低三下四的面首,極盡侮辱之能事。此番若是應對不當,
吳征的臭名将傳揚京師,日後面聖莫說什麽封賞,說不定換來一頓大大的訓斥,
從此斷了爲官之路。

  吳征不理二女之言向宋大光道:「宋大人,晚輩還有一首,雖不切中春雨之
題,卻是在下七年來心中反複醞釀,肺腑之言,還豈筆墨。」

  宋大光久在朝堂自然知道東方與夜花出現的份量,涉及聖心的事情他不敢随
便參與,隻是微微一笑讓出身形。

  吳征拉起韓鐵雁走到長案前道:「我的字不好,韓小姐來寫。」

  韓鐵雁不明所以,東方與夜花兩位明顯有備而來,三言兩語便逼得吳征走入
死局,也不得不硬着頭皮撐下去。心中暗暗惱怒自己拖累了吳征。

  吳征念一句,韓鐵雁寫一句,她雖不擅書法,但以女身爲将,下筆娟秀中自
另有股金戈殺伐之氣,極具性格。

  韓鐵雁聽吳征所念,越寫越有信心,後四句落筆時更加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倒寫出生平未有的好字一幅。

  吳征吹幹墨迹淡然笑道:「宋大人,晚輩對韓都尉欽之重之,是她以柔弱女
兒身力阻強敵守禦國土,用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護佑平民。在晚輩心中,她是一
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是什麽人都配與她相提并論的。這一首詩獻給韓都尉!
晚輩告辭!」

  韓鐵雁微撅香唇,心中的瘡疤自入京來不止被揭過一回,但從旁人口裏與吳
征口裏說出來便是天差地别。隻有他說的,才那麽暖人心扉!

  與韓鐵雁一同離開醉仙樓,吳征長舒了一口氣,幸虧前世窮,沒事情幹隻能
多讀書,也幸好喜愛詩詞,否則這一陣斷斷難以善了。他知道這兩首詩明日便會
傳遍成都城,第一首會有人贊他文才出衆,然而第二首更将傳頌韓鐵雁的英雄事
迹,還她清白,還她應有的贊頌聲名,更還韓家一個公道!讓持有偏見的聖上再
不能拿這件事做由頭,昆侖派一系既要崛起,便要一往無前破除任何阻撓!

  雪虐風嚎綻物華,暗香疏影醉天涯。

  嬌羞正合風前韻,愁緒還如山外霞。

  萬物陰陽應對等,世途反極緻偏斜。

  經霜自有淩雲意,不做依人媚骨花。

  東方郡主與夜花夫人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這一首寫給韓鐵雁的詩背後之意誰
能看不明白:韓都尉與你們是不同的,莫要一概而論!至于其出衆的文采更是無
需再做任何褒獎。

  ………………………………………………………………………………………
…………………………………………………

  「宣昆侖派弟子吳征觐~見~!」

  文武會友結束後七日,吳征早早在皇城外等候宣召。從清晨等到午後才等來
聖谕。穿過午門踏入威嚴龐大的皇宮,順着寬闊筆直的大道一路來到天和殿,吳
征在殿外叩首高聲道:「草民吳征叩見陛下。」

  「平身,上殿來吧!」平緩但威嚴的聲音響起,吳征踏入大秦權力中樞重臣
雲集的金銮殿跪下後擡起頭來。高高在上的大秦國皇帝正俯視着他,人雖已老,
那一雙如青龍盤卧的長眉,抿起的薄薄嘴唇帶着天神一般的威儀與從小刻入骨子
裏的高貴,威震天下。

  吳征額頭微微見汗,那目光隻是平和地望着他,卻仿佛帶着一股猶如實質的
威壓,似乎自己是一隻被巨龍盯住的蝼蟻。

  「蔣安和,朝中尚有何職空缺?朕甚愛吳征詩才,可擇适者用之。」一字不
提此前斬殺賀群的功勞,反提起詩才,這是舍本逐末了。若是安排個搞學問的職
位……

  尚書令蔣安和出班尚未說話,叠雲鶴搶先道:「聖上恕罪,臣有異議。」

  皇帝眉頭微皺道:「說!」

  「吳征雖才華出衆,性格卻乖張,自奉聖命入京一路目中無人。車騎将軍與
執金吾左中侯家中俱受其欺淩,敢怒不敢言。此子天縱之姿,然少年得志不免張
狂自滿,還請聖上酌情考量,多多打磨方能成棟梁之才。」叠雲鶴奏道。

  皇帝先前第一句話便定了基調,叠雲鶴拿捏分寸句句在情在理。

  胡浩揣摩聖意,他比叠雲鶴更多與皇帝接觸,此刻再也等不得出班奏道:
「年少輕狂人之天性,并非甚麽缺點,陛下即愛吳征詩才,此子武藝又頗具過人
隻能。臣建言不如留在陛下身邊聽用,受天威感化也可早些消去驕嬌二氣。」

  兩位大佬朝堂上直接交上了鋒,餘衆不敢多言隻得等待聖意決斷。

  片刻後皇帝言道:「胡浩之言有理,便封吳征爲九品羽林衛吧!」

  羽林衛?尼瑪,那不就是你的保镖麽?吳征心頭不爽卻一字不敢吭,感恩戴
德謝道:「謝陛下隆恩,臣願肝腦塗地拱衛皇城!」
2017-7-2 07:58#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7930177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197161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12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3-10-9
狀態 離線
尽管没有太多肉戏,不过情节和剧情安排的很好,引人入胜,是一部好小说,希望坐着能坚持下去啊
2017-7-2 09:55#10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ptc188
貴賓
Rank: 6Rank: 6



UID 266916
精華 0
積分 6925
帖子 7736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4-11-25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二集 京涼風雲 第二章 君豈有私 仲子逾牆
            第二章君豈有私仲子逾牆

  馬車緩緩行在寬闊的錦繡大街上,黑楠木的車身在陽光下發着油亮的光芒,
珠串與錦繡兩層簾子遮住了内裏的一切。若是揭開簾子,便能發現空間富足的車
内鋪着羊毛毯子,厚實而柔軟,人坐在裏面一定舒服。一張矮床可坐可卧,床邊
緣靠車廂的位置還有一張小桌,幾乎斟滿了酒水的杯子在馬車的行進中點滴未灑。
垂直于床還有兩張木椅,一樣鋪上了厚厚的軟絨。

  人到了極高的層級,無論你喜不喜歡總會不與自主地展現出與衆不同的東西。
例如奢華的馬車并非每一位達官貴人都愛,但他們都需要這麽一件東西去表現身
份,去讓人敬畏。既有了這一重身份,那麽與之匹配的東西便不可或缺。因爲那
是屬于你的,沒有任何抗拒和不接受的理由。

  胡浩斜倚在床,看着吳征笑吟吟道:「你好像心中有氣?」

  吳征龇牙笑道:「你們神仙打架,我一個凡人怎配得上生氣?」

  「呵呵呵,看來怨氣不小啊。」胡浩似對吳征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在責怪
叔叔方才沒有爲你說話?」

  「責怪不敢,這點分寸還懂。隻是侄兒現下心裏慌得很。」吳征有些垂頭喪
氣。

  「哦?」胡浩饒有興緻:「我聽說你在昆侖山選擇《道理訣》,如此事關一
生的大事尚且鎮定自若,這點小事就慌了?」

  「那不一樣。選擇《道理訣》是一個人的事情,努力修行就是了,不成也怨
不得旁人。如今卻事關重大絕非我一人所能應付。醉仙樓那些事情您别說事先不
知道,入宮的事您也别說沒有料到。」吳征隐含怒火:「自下山以來,你們要我
不遺餘力對韓家的親善,盡力表現以淡化韓鐵雁受到的關注。我都做到了,可我
連一點點内情都不配知道嗎?不說我是昆侖的弟子,便僅是雙方合作也沒有這麽
欺負人的!」

  吳征越說越怒:「動韓家的是誰,心照不宣。我背了天大的風險做這些事,
就我一個毛頭小子,扛得住?」

  胡浩始終拈須微笑,等他發作過了才道:「肯掏心窩子說這些話,看來還把
叔叔當自己人。」

  「快不當了!」吳征憊懶道:「這麽下去侄兒要考慮被賣的可能。」

  「哈哈哈……」胡浩指着吳征大笑道:「這是準備威脅本官了?」

  叔叔不稱了,本官出來了。吳征也沒好氣道:「随您怎麽想,反正這事情我
玩不起。」

  「看來昆侖還是把你慣壞了呀。接下來的話你最好每一個字都給本官牢牢記
住!」胡浩陡然嚴肅得甚至有些陰沉可怕:「你是奚半樓的弟子,說是他半個兒
子都不爲過。但在本官眼裏你什麽也不是!合作?本官當朝二品,你有什麽資格
和本官合作?你是在奉命辦事!每一件事都老老實實盡全力給本官辦好!天才?
狗屁的天才!收起你那些沒用的驕嬌二氣,本官和奚半樓不一樣!這裏是京城,
朝堂這個油鍋可是連骨頭都能煉化成灰的地方。本官會把你扔到油鍋裏,聽你哀
嚎,看你掙紮,有本事你就自己爬出來,沒本事,死便死了,休想本官會搭一把
手!」

  尖酸刻薄的話語讓吳征一顆心幾乎沉到谷底,可偏偏一個字的反駁都說不出
來!

  ………………………………………………………………………………………
………………………………………

  一輛樸實的馬車,既不顯奢華也不顯落魄,普普通通行在秦都大道上,和所
有平凡人家的馬車一樣不起眼,混在出城的人群與馬車群中很快便如滄海一粟根
本找不出來。

  出了城門一路往南,人煙稀少之地成片的茂密樹林開始出現,直到無人處馬
車方才停下。又呆了一炷香時分确信左近無人,覆蓋馬車的布簾方才揭開,中書
舍人宋大光面色蒼白不住抹着額頭的汗珠。似是被遮蓋嚴實的車廂憋得悶熱,又
似被颠簸得渾身骨頭散了架。

  略喘了幾口氣,宋大光不敢久呆提步前行,熟門熟路地穿過密林後來到一座
四四方方的宅院面前。沒有精緻的亭台樓閣,亦無高牆大院的肅殺之氣,這是一
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宅院,說是某個普通人家荒棄的地方也不爲過。

  宋大光用特異的節奏叩響門扉,清脆的響聲顯出這是一扇掩飾得極好的厚實
大門。看着像是木質,實則全爲厚鐵鑄就,隻是由巧匠塗抹了上了木紋路的漆面。

  門扉「吤啦啦」地打開,宋大光候在門口不敢妄動,直到門後顯出一名老者
方才施禮。

  老者佝偻着身體,渾濁的眼眸幾乎全是白色,雙目竟然瞎了。他側耳聽了聽,
又抽了抽鼻子才側身讓行,宋大光依舊不敢造次,緩步自行入内。

  七彎八繞來到一座小屋前,宋大光推開屋門進入後關上,又在牆邊推動三下,
牆上方又出現一道暗門。

  「大光,此一回文武會友可有什麽出衆的人才?」

  宋大光絲毫未對直呼他姓名的年輕人有怨怼之心,甚至隐隐然感到驕傲。太
子殿下永遠都是溫和有禮,即使再小的官兒在他嘴裏都會有官名尊稱。可宋大光
知道,隻有他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才會有資格被直接稱名。

  「大兒俞化傑,小兒張彩謹,不過都不如吳征。」宋大光恭敬道,能夠展現
自己的專長,那是從來都輕慢不得的。

  「你的識人之術從未讓孤王失望過,詳細說說。」大秦國太子梁玉宇四十歲
的年紀,樣貌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輕了不少,一身玉帶蟒袍,龍眉鳳目,總帶着
若有若無溫和微笑的臉上威嚴中不乏親和。

  迎上太子居高臨下的目光,宋大光微微颔首道:「張彩謹頗有文才但未經打
磨,書生氣甚重且氣量狹小,易妄動無名顯得格局不高。不過隻需用對了地方并
無大礙,白雲書院的影響力亦不可輕忽。俞化傑文武雙全成名許久,本事是沒得
說的,下官一向認爲他胸懷廣大頗有大将之風,然而自吳征出現後,下官反倒覺
得還需再行觀察才是。」

  「這話如何說起?」梁玉宇想來對俞化傑極爲看好,聞言疑惑道。

  「俞化傑自成名來同齡人中從無對手,是以始終能以平緩柔和之心對人對事,
極爲大氣!然則吳征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局面,俞化傑始終跟在下官身邊,其心态
上的變化逃不過下官眼睛。自吳征寫出兩筆詩文之後,俞化傑便沉默不語,喪氣
有之,不服有之,無奈有之。絕非平常自信滿滿的模樣。」

  「照你這麽說,從前對俞化傑倒是看錯了?」

  「也不盡然。沒有人能天生成熟,經此挫折或許他能更進一步也未可知。下
官所言再行觀察正是爲此。」

  「很好,說說吳征吧。」

  「此子讓人……看不透。」

  「哦?」梁玉宇微眯的雙目一掀:「你也看不透?」

  「下官不僅尚未看透吳征,也看不透胡浩。」宋大光理了理思路道:「吳征
雖與韓鐵雁聯袂而來,然而似對醉仙樓上所将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下官到時正
聽見他張狂自大,可謂目無餘子,本以爲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狂悖之徒。不想下官
僅是添了兩個位置便引發他警覺,其反應之快當真駭人聽聞。至于其後的應對可
謂完美得無可挑剔,那兩首詩當朝能做出的本就不多,更不提一炷香時分一揮而
就。自吳征離昆侖以來,始終以狂妄自大嚣張跋扈的姿态示人,然則這一出方顯
進退有據分寸拿捏恰當。是以下官還看不透他,也不明胡浩爲何不将情況及時告
知。其中……耐人尋味。一切尚無定數。」

  「你的意思是,吳征既似少年郎般好出風頭,又似乎十分老成?」梁玉宇皺
眉問道。

  「正是!」宋大光肯定道:「似此子如此年齡,兼具高明武功與狡詐奇詭,
遍尋當世可爲之敵手者無非燕國雙驕。至于當朝二十歲左右具備如此能爲者,唯
中書令霍永甯當年而已!」

  「這等人才如何爲孤王所用,望大光教我!」梁玉宇起身施禮,目光中的熱
切正是對賢才的無比渴望。

  宋大光慌忙回禮道:「殿下不可如此。下官認爲,昆侖與韓家一系正爲聖上
所猜忌,尚未到公開招攬的時候。一切須得小心謹慎以免惱了聖上,得不償失。
爲今之計當未雨綢缪,稍作試探。吳征對韓鐵雁似極爲上心,不妨從此女身上下
手一探虛實。不成,對殿下絲毫無礙;成,這猜測若能坐實,隻需兩頭下手,昆
侖之外再綁定韓家不怕吳征不爲殿下效死命!」

  「兩頭下手?大燕正在厲兵秣馬戰事恐不久将至,屆時用人之際倒并非不能
捧韓家一把!甚好!先探虛實以觀後效,這件事孤王會差人去辦!」梁玉宇滿意
點頭,片刻後又歎息道:「韓鐵雁……當年真是可惜了!」

  「女子貌美既是天眷,有時也是悲哀,更是不可不防的禍水。殿下……」

  「大光勿憂。」梁玉宇擺了擺手道:「隻是稍加感慨,孤志在天下,還不至
于爲一女子失了分寸。」

  ………………………………………………………………………………………
…………………………………………………

  羽林衛四班輪值,一輪便是三個時辰。自金銮殿上領了腰牌,次日吳征便要
前往皇城羽林軍點卯。

  即将子時,吳征便離開韓府乘馬向皇城行去,到了午門自有等候的小宦官上
前接走馬匹道:「吳大人第一天當差,小的送您進去。」

  「不敢當!」吳征拱了拱手道:「敢問公公如何稱呼?」

  小宦官看着比吳征還要年幼,喉結雖已凸起說話依然細聲細氣,讓本就十分
文氣瘦削的身體更顯弱不禁風。他什麽品級都沒有才會被派來給「九品大員」吳
征引路,聽聞一聲公公而不是寺者開心不已,本就彎着的腰弓得更低了,咧開嘴
笑道:「吳大人可使不得,讓師傅聽見了可要抽小的嘴巴。吳大人呼一聲小春子
即可。」

  「原是春公公,今日勞動大駕還請勿怪。」借遞過馬缰的時機塞去塊銀錠,
更讓小春子笑開了花。吳征自己尚不寬裕,隻是人在社會上混口袋裏沒錢怎麽行?
何況是步步驚心的皇宮。所幸楊宜知及早送來紋銀五百兩,讓吳征登時闊氣不少。
至于還錢的事情,好歹他手上捏着昆侖山上辣椒園四成的分子,日後養珍堂要與
自己合作辣椒生意,五百兩又算得上什麽?

  在午門驗了腰牌,吳征又遞過兩塊銀錠,才讓看大門的同僚面色緩和不少。

  皇城分作前殿與後宮兩部分。前殿是大秦皇帝梁宏盛諸般議事之所與書房等,
後宮則是嫔妃們的居所,羽林衛隻管前殿,後宮除非聖上傳召,否則是沒資格進
去的。

  羽林司設在天和殿右側四間房裏。平日隻有兩三人在此待命,餘者都散落在
前殿四處巡查駐守。羽林中郎将鄒鴻允身材極高又極精瘦,活像根竹竿。面色陰
沉連一對眼珠都像死魚一般,又像個幹癟的僵屍。

  逐漸适應了這方世界特異之處的吳征自是知道鄒鴻允練了一門特異的功法,
别說放對,便是看一眼便覺膽寒。秦皇的禁衛軍總司令自非易與之輩。

  他會早早出現在羽林司出乎吳征意料,隻因羽林衛可不是僅僅負責皇城前殿
的安全,皇城周邊也是職責轄區。鄒鴻允一雙死魚眼直勾勾地盯着吳征,似乎專
爲他而來。一路有說有笑的小春子極害怕鄒鴻允,甚至不敢靠近便匆匆離去。

  鄒鴻允端坐正中,不待吳征施禮便道:「張少陽,何處還有職缺?」

  吳征暗道:張少陽是羽林右監,掌管皇城右側事務,鄒鴻允既直接開口問他,
想來是安排自己往皇城前殿右翼當差去了。

  張少陽身材不高卻一臉虬須,甚爲精悍,聞言沉吟道:「回将軍,東北角近
景幽宮牆處僅有杜泰平與毛文倫,劉博達,鄭元龍等四人當差,似有不足。」

  得!四班值守僅有四人當差,加上個東北角,這就不知道是哪個沒人願去的
犄角旮旯了。自入京來似乎多有不順,所得也與預期相距甚遠,在昆侖山上呼風
喚雨有如神助的好運氣也消失不見,甚至連看似自己人的侍中胡浩也冷眼旁觀毫
無表示,吳征不由有些郁悶。

  看來無論到了哪個世界,官場上論資排輩的風氣都沒有改變,一個生瓜蛋子
想要一飛沖天并不現實,什麽被帝王慧眼相中瞬間位極人臣的事情,前世的世界
裏幾千年來又有幾回?

  「劉博達,你領吳征熟悉三日,之後與杜泰平換崗,命杜泰平三日後來本将
身邊聽用!」鄒鴻允随口下令後離去。

  吳征暗暗搖頭,這定然是吃了排頭了呀,不僅态度冷淡,而且好像打發蒼蠅
一般将他趕到個沒人願意去的地方,向來鄒鴻允會親自前來的唯一原因不過是聖
上親自下旨冊封而已。羽林衛與金吾郎同爲禁軍,一者護衛皇城,一者拱衛皇都,
兩軍即使内心裏有什麽龃龉,表現上必然親如一家同氣連枝。否則内外禁軍鬧了
矛盾水火不容,豈不是讓皇帝如坐針氈?聽說那個呂建章家中是執金吾左中候,
若是早知要入大内做什麽羽林衛,那下手定然要輕着些……

  領了羽林衛服飾換上,提起佩劍,劉博達引着吳征向景幽宮處走去,一路吩
咐各項注意事宜。照說杜泰平應是此地崗哨之首,被調去鄒鴻允身邊聽用後,劉
博達便接了他的位子,多少當有些喜氣,然而并非如此。劉博達除了偶爾的緩和
之外,大部分時間臉色陰沉濃眉深鎖,語氣也極爲不耐。難怪三十來歲的人還混
成這般模樣,恩,五品中的功力?放在外面敢給老子甩臉色試試?

  這不禁讓吳征想起前世的電影,站在老大身後的一幫打手通是黑色西裝加墨
鏡,面無表情……真是說多了都是淚。

  景幽宮原是秦皇理政時的小憩之所,成片的林木與寬大的宮院讓此地甚爲清
幽。偶爾皇帝累了懶了不願動,也會将臣子召喚到此處,做臨時的禦書房用。

  吳征剛進入這片區域時覺得雖人影不見似乎隻自己與劉博達兩人,環境卻不
錯。但隻多呆了片刻,便有股逼人的寒氣蔓延襲來,不禁打了個寒顫。子夜時分
原本便陰氣極盛,月影朦胧下婆娑的林木樹影全如鬼手一般可怖,偶爾夜鳥振翅
的撲騰聲更是讓人難免一驚一乍。吳征這才明白劉博達的陰沉,更多來自于常年
呆在皇城裏巨大的壓力下,又被這等環境生生鑄就的冷漠。

  正暗自亂想,遠方又傳來若有若無的女子笑聲,浪蕩而缺乏韻律,吳征心生
警覺不由自主握緊佩劍。劉博達朝吳征怪笑一下,似在嘲弄他的無知。看劉博達
見怪不怪的模樣,吳征疑惑不已,運足耳力傾聽,不僅隐隐約約中有女子瘋了一
般的笑聲,更夾雜些尖叫,怒罵,不一而足。

  愣了片刻吳征才恍然大悟,原來景幽宮之後一牆之隔的地方,想來便是傳說
中的冷宮了。

  皇城裏其實并無專門設置的冷宮,隻是犯事失寵的妃子都會趕到最爲荒僻的
角落屋舍裏去。除了同被打落冷宮的妃子,無人願與之相鄰生恐惹了甚麽禍端,
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片誰也不願來的宮殿群落。皇宮的生活本就極爲枯燥,除了極
少數呼風喚雨的掌權者或是得寵者之外,大多伴着冷寂孤燈,再被趕到冷宮裏去
十之八九也瘋了。

  吳征抹了把額頭冷汗,心中憤懑不已,來看守此地的羽林衛和打落冷宮又有
甚麽區别?怪道劉博達當了首領依然毫無喜色,隻要不離開這個鬼地方誰也振奮
不起來。至于吳征被安排在子夜時分看守到天明,那正是群鬼亂舞最爲難熬的時
刻。

  「你平日就在這裏蹲守,遇了險情及時發警訊,沒什麽事就老老實實呆着不
準亂跑,茅房就在轉角處,内急了速去速回!」劉博達雖看吳征這個生瓜蛋子有
趣,到了此地後更加意态蕭索,吩咐完便一言不發倚牆而坐呆呆地遙望星空,或
許多年來正是如此打發時光才讓他猶如行屍走肉罷。

  枯坐了足有一個半時辰,劉博達條件反射般跳将起來手扶劍柄目如鷹隼,雖
是裝模作樣地四面打量,倒也有幾分淩厲氣勢。

  他不肯多教吳征隻好跟着學,見狀依樣畫葫蘆。不久後便見巡弋的羽林衛經
過此地,在皇城裏其餘地方見到的羽林軍個個精神百倍片刻不敢放松,到了此地
倒像輕松了許多。不僅步伐不再整齊有力,連戒備都懈怠了不少。——這種鬼都
不願意來的地方絕出不了事,便是出了事也不是羽林衛管得了的。要麽是隔牆哪
個妃子徹底瘋了,要麽便是死了……

  百無聊賴地熬過一夜,吳征從未感到如此疲憊過。三個時辰的值守給身體帶
來的負荷倒還是小事,可那種空虛無聊給心理的折磨才是難以忍受。他着實害怕
在裏頭呆上兩三年,遲早也變得與劉博達等人一般麻木不仁。

  吳征雖有前世待人接物的經驗以及現代教育下培養出的超強學習能力,實則
他并不了解這個世界,更不了解波詭雲谲的官場。那是他前世從未接近甚至一無
所知的地方。胡浩至少有一點沒說錯:那個地方一步走錯,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回到胡府飯也不吃悶頭便睡,對胡浩的怨念更深了幾分!

  如此過了三日,第四日上吳征精神一振。三日的時光雖無聊透頂,倒叫他摸
出些許門道。諸如巡弋侍衛每一個半時辰才來一次,三日裏除了這些同僚,吳征
一共隻見過一名腳步匆匆路過的小宦官。自下昆侖山來諸事纏身,武功的修行被
落下不少,今日起便是他孤身一人看守景幽宮,倒是個修行的好所在。——成功
者不同于人之處,便是無論何時何地遭遇何種困局都不會忘了提升自己,爲日後
的時機做好充足的準備。

  在羽林司點了卯,吳征一人穿過重重宮禁來到景幽宮旁。按照早已定好的規
劃先運氣兩周天,又使了一趟拳腳後坐下體悟己身。

  《道理訣》已練至較深的境界,這門修行細胞與神經的内功功法給他帶來脫
胎換骨般的變化,讓他不僅有極其迅捷的反應與高人一籌的内力運行速度,更有
許多不可思議的妙用。那一手在空中借力随意轉折,以及硬生生接下韓鐵甲内外
兼修一掌的卸力手段,正是拜《道理訣》所賜。

  脫離了打通體内經脈關竅的束縛,吳征的修行全無阻滞。這并非是說體内經
脈不再重要,而是他可以反其道行之。常人修煉内功,受制于未打通的體内關竅,
修行中時不時會受之制約,待打通一竅之後才能恢複之前的修行速度突飛猛進,
直到再次遇上下一關竅的阻止。

  《道理訣》則不然,内力運行與表皮細胞神經絲毫不折威力,修煉時也全無
阻滞,修行始終保持着極快的速度。待積累得夠了再由表及裏,沖擊經脈關竅,
成則修爲大增,不成亦無制約。待《道理訣》内外盡皆打通,便是大成之日。到
時内力運行于經脈首發随心,運行于表皮則洞察入微,僅憑本能反應便威力無窮。

  枯燥的日子也過出了些許滋味,吳征又找到前世無人搭理時自顧自生活的回
憶。閑下來休息時也不禁感慨,前世孤苦伶仃的悲慘經曆似乎全是爲了這一世所
準備的。人生大起大落,比潮水漲退還要來得波瀾壯闊。近來的蟄伏之後,或許
轉機到來時會迎來比之昆侖山上還要震撼當世的又一次崛起呢?

  就如同吳征已然站在七品門口的修爲一樣!

  晃眼過去二十餘日。

  值守的日子無聊透頂,吳征仿佛被遺忘在角落的廢物。沒有奚半樓的關愛,
沒有師弟妹們的仰慕,連韓鐵雁也被韓家暫時禁足免惹事端,自醉仙樓分别後一
面都未曾見上。所幸的是在宮裏未受到更多的刁難,或許胡浩與奚半樓這兩位足
夠堅挺的靠山多多少少有些關系?

  吳征慢慢有些明白,胡浩朦朦胧胧的态度給了虎視眈眈者雲山霧罩的感覺,
正是這種莫可名狀讓他們一時不知該不該下口,該如何下口。有時候摸不清拿不
透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相比起旁的少年郎,吳征的領悟能力要強得多,他自也清楚求人不如求己。
猶如當年修行《道理訣》一樣,想從泥潭裏爬出來最終得靠自己的本事說話。

  冷宮群落裏奇形怪狀的聲音早已适應,連在子夜陰森森的樹林也見怪不怪。
那些婆娑樹影,枭鳥夜啼與瘋笑怪哭反倒成了他鍛煉目力與耳力的工具。他甚至
能輕易指出飛竄的鳥兒住在哪棵樹上,冷宮裏正在啼哭的瘋妃是幾号。——吳征
不明後宮布局,也無緣得見妃子,隻好根據聲音與大緻方位給她們一一編号。

  有時望着高高的宮牆也不禁在想:皇城裏的守衛寬嚴分明,未經允許想接近
秦皇無異癡人說夢。可有些地方,譬如說他所在的景幽宮又稀松平常。若是翻越
這道高牆,進入男人的禁地天子後宮去瞧瞧,是不是也算不枉此生?

  想來連前殿角落都無人問津,一牆之隔的背後,那個處處是瘋子,不知多少
怨毒冤魂飄繞的冷宮定是更加的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殿下,老奴已反複确認景幽宮處無人盯梢吳征。二十餘日來他除了修習武
功也無動作,想來已到了忍耐的第一回極限。」跪地的中年男子頭頂精光油量,
眉毛胡須一根都無,太陽穴高高隆起,肌肉盤根錯節的身子裏發出的聲音卻細聲
細氣猶如女子。

  「此言孤王能否理解爲除非屠沖,霍永甯,向無極親自盯梢吳征,否則除你
之外不會再有第五人?」梁玉宇飲了口茶淡淡道。

  每當太子以詢問的口氣要一個肯定的答複,順道飲茶時都是他标志性的動作,
代表着此時的太子殿下心緒激動難免口幹舌燥。這時候任何人都輕慢不得——除
了他老子!

  「老奴确信!」中年男子早已經過深思熟慮,此前所言也是反複确認,但對
太子的話卻不敢又任何不滿。隻是臉上卻有難言的痛苦之色,似對以上三人的名
字有不堪回首的回憶。

  「很好!」梁玉宇贊了一聲,好似自言自語道:「屠沖不會離開父皇身邊,
霍永甯不得傳召更不得輕易入宮,至于向無極如非要事不會離開青城山,一個吳
征不值得他親自跑一趟。舒公公安排一下,今日孤王要見吳征一面。」

  「老奴這便去安排!殿下稍候。」舒公公弓着身子後退出大門,方才轉身離
去。

  羽林衛巡弋景幽宮的時辰将至,這是今日第二回也是最後一回在吳征值守時
巡弋此地。此後直到吳征與劉博達換班之間的一個時辰可說是最爲自由的時光,
沒有人會來,也不必擔心劉博達,他即使見到吳征在入定練功,也最多罵幾句娘。
麻木早已爬滿他的全身,如跗骨之蛆一點一點地吞噬他的豪氣,夢想與希望。

  羽林衛經過時一如從前略顯散漫,對更加散漫而猶如破罐子破摔的吳征也是
不吝譏諷嘲笑,唯顧忌皇城嚴規不敢大聲喧嘩而已。

  吳征看似麻木,實則在同僚們巡弋過後仍運足耳力竊聽他們的低聲交談,一
來在宮中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甚至連說話的人都無,不得不抓住一切時機多了
解一些,哪怕是無作用的瞎扯淡多少也會露出些玄機奧妙,二來這幫排擠他的混
球可得一一記住了,将來若有翻身之日,最好是當羽林中郎将!嘿嘿,到時一個
個全來景幽宮輪崗,誰也别想躲開!

  「當年老子被派來景幽宮,好歹熬了仨月,娘希匹的這小子傳得神乎其神,
不想是這麽塊破料子,頂個蛋用!」杜泰平自吹自擂順便貶損吳征的話音中,忽
有一股奇異的女子聲音響起。

  聲音來自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吳征的背後,與他一牆之隔的冷宮。從聲
音發出的位置看,正是吳征從未聽到聲響的宮殿。他一直認爲宮牆的另一側最近
的宮殿裏無人居住,因爲他值守二十餘日來那裏沒有過瘋号與狂哭,在他的編号
裏也沒有這麽一位人物。

  這是怎樣的聲音?如果你能想象怨毒,憤恨,壓抑,堅忍,快意,屈辱,不
甘,甚至是自暴自棄的情感混雜在一起,你才能明白這一聲的詭異與複雜。吳征
疑惑地盯着宮牆好奇心大起,視線仿佛要通過厚厚的牆壁看一看後面發生了什麽!

  大秦國永平元年,梁興翰初登大寶登基稱朕,四十歲的新皇躊躇滿志。他知
道自己的本事,軍事之能或有缺乏,然而内政卻是一把好手,放在大秦開國以來
的六世裏或許無一位帝皇及得上。這是他最爲意氣風發的時候,文有霍永甯,胡
浩等當打之年的重臣輔佐,加之他本身便有專長,堪稱如虎添翼。不擅長的武略
有雖已初老卻忠心耿耿的大将軍伏鋒仍是當世第一名将,始終追随于他的韓破軍
更是勇猛無敵,上将之才!兩位将軍鎮國可謂安如泰山。

  北方的大燕近來内耗不斷呈衰弱之勢,至于東方的盛朝早已疲敝不堪,能存
在的唯一理由不過是燕秦争鋒尚未有定論而已。梁興翰一心勵精圖治振興秦國,
他不甘于萬歲之後僅能得一個文帝或是宣帝的谥号,更盼望着開疆裂土甚至一統
天下,高祖與太祖才是心中真正的野望。

  然而新皇的開年并不利,登基三月之後川涼邊界便發生暴動。流民四處搶劫
富戶甚至攻擊官衙,給新登基的皇帝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之餘,亦讓龍顔大怒!

  梁興翰啓大軍一萬前往評判,侍禦史肖英韶亦在其列。爲人剛正不阿的肖英
韶素有賢名,除了做好侍禦史舉劾非法,鎮壓叛亂的本職工作之外,于暴亂之地
的善後安撫亦顯專長。志在天下的新皇則能容忍登基之初便有難以洗刷的污名?

  肖英韶随大軍進發的途中雖亦有不忿,心裏卻着實疑惑。川涼交界之地多山
土地貧瘠,是大秦人口最少,也最爲窮困的所在。然而曆任秦皇卻從未忽視,糧
米等赈濟物資也從未短缺過,時不時還會由朝中重臣甚至皇子押送前來,以顯示
對當地的重視。

  那不是川南桀骜不馴猶如野人般的山民,約定俗成的國策下此地一貫甯靜無
事,民衆日子雖清苦倒不至于過不下去,是何等緣由鬧出天大的亂子?

  流民組成的叛軍個個瘦骨嶙峋,眼看着就要被生生餓死,怎能抵擋一萬官軍
精銳?王師到處,叛亂紛紛平息。肖英韶一邊查辦首惡,一邊安撫平民,此地的
官衙再度正常運轉之後秩序紛紛恢複。然而在審問叛首之時卻發現了不尋常。

  叛首們幾乎衆口一詞言道救濟糧米已兩年短缺,近年來不少平民已想方設法
逃離此地,然而人口的減少并未讓救濟糧米足夠當地維持生存之用,反而也逐級
減少。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才聚衆向官衙請願,換來的卻是官老爺們一再推诿,
終于釀成流血沖突的慘劇。

  被逼的走投無路的饑民終于狗急跳牆,初時僅有幾十人,然而一呼百應之下
竟在短時間裏聚集起餓紅了眼睛,隻想有一口飯吃的平民,達到六千之衆。

  叛軍所過之處一片狼藉慘不忍睹,富戶無論善惡被劫掠一空,已徹底沒了王
法的亂民不僅搶光了一切,還多有奸殺等慘事發生。餓怕了的饑民已完全豁出命
去,瘋了般一路席卷,需知此地原本窮困,所謂富戶也不過是有些存糧而已,又
能當得狼吞虎咽的六千叛民吃上幾日?

  先皇兩年前身染重病難以起身,朝政大事都交在新皇手上,待到去年殡天之
後,新皇順理成章登基。是以近兩年來奉旨運送赈濟糧米的正是當朝太子梁玉宇。

  肖英韶隻覺背脊發涼冷汗涔涔,反複深入調查确認叛首們所言不假後在營帳
裏左右踱步徹夜難眠。發生如此大事于情于理,更是爲國家計理當揭發,然而作
奸犯科的是太子殿下,國君的天然繼承人。太子殿下出手,其中牽涉之廣難以想
象,更是無法猜測聖上心中所想。

  思來想去肖英韶終于下定決心将此事如實表奏聖上,此事絕不可再發生,當
以此爲例嚴懲警示後人,否則長此以往國運堪憂。

  火漆密封,八百裏加急的奏表送到京都,肖英韶心卻始終懸在嗓子眼。聖上
年富力強,内事理政更是英明果決,希望自今日之事起大秦再無此等貪贓枉法魚
肉百姓之事。涉及皇家之事,他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

  京裏很快來了密旨,中常侍屠沖快馬加鞭親自趕來,宣讀了聖上嘉獎勉勵之
意後,臨行前又吩咐道:「奏表所言之事事關重大,萬萬不可讓第三人知曉。肖
大人回京之後聖上自有決斷!」

  一臉欣慰地送走屠沖,肖英韶的臉沉了下來。屠沖已表現得足夠自然,但久
經官場幾次險死還生的侍禦史還是從中聞到了一絲不詳。自呈上奏表時便做好了
必死的決心,然而此時肖英韶心裏依舊有難以平複的不忿!

  不消說,自己的一舉一動已被嚴密監視,遠在京都的侍禦史府恐怕更已遭禁
足。肖英韶苦笑搖頭,面對皇家這個龐然大物一絲反抗之力也無。

  随王師凱旋回京,等待肖英韶的不是鮮花與贊歌而是鐵枷囚籠,聖旨中言之
鑿鑿:肖英韶通敵賣國證據确鑿,即時處斬,株連九族!

  肖英韶坦然面向皇宮叩首,聲若洪鍾隻希望他的鮮血能換來川涼之地日後朗
朗青天。也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新皇的确有過人之能,隐藏在他謙遜外表之下的
内心亦有難言的野望,在他統領大秦的日子裏不允許有任何的污點,即便要有,
也不能是英明的他與他的孩子做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肖英韶引頸受戮,
隻希望另一封比奏表更早些許送回京城的密函能保住家中一條血脈。

  十歲的肖初玉身着粗布衣服,麻底草鞋,這些有着難言不适的東西卻成了她
保命的依仗。在肖氏三百多人的族中她極不顯眼,隻是旁支所出的一名平凡女子。
然而平素不顯山露水的她卻承載着延續家族的期望,這是身爲族長與朝中侍禦史
的爺爺在她三歲時親自定下的。肖氏不僅是朝中大員,更有秘而不宣,祖傳數十
代的《毒經》。

  肖氏每一個孩子出生時除了主家極爲特殊的幾人,剩餘孩子都被很好地掩護
起來。主家的孩子會被培養向仕途,而剩餘的孩子裏會被選出一位繼承《毒經》,
這一代的繼承者便是肖初玉。這個秘密全族知道的人隻有三位,連肖初玉的親生
父母都不知曉。

  「孩子!往南邊跑,越遠越好。」爺爺不在時代領族中事務的伯爺爺小心吩
咐道。肖初玉除了不多的銀兩外什麽都沒帶,至于那本《毒經》早就深深刻在她
的腦子裏。她不敢坐車不敢騎馬,憑着兩條腿拼命地逃。她甚至不敢久歇,跑累
了緩口氣就繼續跑,在城裏的茫茫人海中得知肖家被韓破軍奉旨查辦滿門抄斬的
消息也不敢哭,強忍着逃到曠野裏才嘶聲痛苦得肝腸寸斷。

  肖初玉暈了過去。連日的奔逃早就耗盡了她的體力,過度的悲傷更讓她再也
支持不住,或許此案自三百多顆人頭落地後了結,也讓她懸着的心終于松弛下來。

  肖初玉再次醒來時發現躺在一張舒适的大床上,目光左右一掃,屋内的陳設
竟稱得上奢華,還帶着濃濃的脂粉味兒。她驚恐地爬起,隻因發現自三歲起便喬
裝改扮的臉上,所有的掩飾物都被洗去,隐藏在平凡假面下的真容顯露出來。她
慌亂不已,顧不上饑腸辘辘跌跌撞撞地推開房門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出門便撞在一個厚厚的肉墊上,兩人撞個滿懷換來「哎喲」的驚叫!倒在
地上的婦人掙紮着爬起,強忍怒火擠出個笑容道:「小丫頭要去哪兒?香蘭,還
不快把吃食送上來?」

  婦人身材肥胖穿金戴銀,臉上抹着厚厚的脂粉,即使貴氣十足也抹不去眼角
濃濃的風塵味。肖初玉知道憑一己之力無法脫離險境反倒沉穩下來,裝作年齡幼
小懼怕不已,隻要尋到機會,她可以把這裏的所有人全都毒倒,屆時再逃不遲。

  「小丫頭長得真是标緻,尤其是這可憐模樣兒,誰見了都心疼。你家在哪兒?」
婦人挽住肖初玉扶起,稱贊中不經意地問道。

  「我沒有家,爹娘早就死了。」肖初玉心細如發,也從陳設中隐約猜到這是
什麽所在,随口回答掩飾身份之時更暗暗盤算。

  婦人眼睛一亮,臉上的肥肉都笑得幾乎擠在了一塊:「好好好,小姑娘餓了
吧?香蘭,你這個賤貨手腳快些!」

  肖初玉并未拒絕,至于飯菜中是否下了毒她一眼就看得出來,多日提心吊膽
後終于能寬下心,吃得狼吞虎咽。婦人不住笑着:「慢些慢些,别急,還有呢!
若是不介意呀就在我這裏住下來,管吃管夠,看你孤苦伶仃的還能教你活命的本
事,你看好不好?」

  「好……唔……好!」肖初玉似被每日都能吃飽飯迅速征服,忙不叠地點頭。

  「好好好!小姑娘,我就鬥膽認你個幹女兒如何?今後你就叫我媽媽吧。」

  妓院裏魚龍混雜,更是個良好的掩飾。在妓院裏的女子十有八九來曆不明,
背後的靠山也有足夠的能耐讓衙門無法追查下去。至少對于十歲的肖初玉而言,
沒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如花的容顔再不經任何掩飾,從前的一切都将在這裏被
抹去,從此她不再叫肖初玉,而叫玉茏煙。

  耐心地跟着媽媽接受無窮無盡地學藝。玉茏煙學得又快又好,其聰慧遠超尋
常女子脫穎而出。這一切其實于她而言并不重要,正如閱人無數的媽媽所說,那
星目峨眉,隆鼻潤口俱已美得醉人,更難能的是那股天生的楚楚可憐。尤其當她
嘴角兩沿下撇,這副通常女人做來會顯得難看的苦瓜臉,到玉茏煙這裏便讓人疼
惜得說不出話來,隻想趕緊将她摟進懷裏好好安慰一番。

  媽媽笑得越來越歡,這将是她群香園未來的頭牌,能爲她帶來無窮财富的聚
寶盆。

  玉茏煙耐心等待機會絲毫不急,待将從前的一切抹得足夠幹淨之後她自信能
憑借毒藥離開這裏,在這之前還需要各種充足的準備,例如銀兩傍身,例如規劃
完善的路線圖,例如到了盛國之後該隐居在哪裏。

  然而長達四年的準備一朝被全盤推翻,自從十四歲那年被媽媽帶入一個彎彎
繞繞的院子,見到那個男子之後,一切都已改變。

  男子人高馬大孔武有力,雙目更是炯炯有神隐含精光,一縷山羊胡子絲毫不
顯猥瑣,反倒增加許多文雅之氣。玉茏煙的容貌亦讓他驚異無比,甚至雙目中四
射着貪婪的欲望。

  玉茏煙心如死灰,她雖不通武藝卻知道這個男子有多麽可怕。若是落入他手
……此生再難有脫身之日。

  然而男子并未占有她,反而将玉茏煙收爲義女,并爲她羅織了一個極佳的身
份——故友之女。在男子的身邊她心驚膽戰,那狼一般的目光不時在她身上掃視,
看她高聳的胸乳,看她圓潤的隆臀,看她修長的玉腿。然而男子每一回都忍了下
來,來她身邊的時日與次數越來越少。

  玉茏煙又開始了新的學藝,不再學那些風塵女子的賣弄風騷搔首弄姿,轉而
學習成爲一名大家閨秀的一切。沒日沒夜地學,直到她能成爲男子合格的義女,
配得上骁騎校尉文毅之女的身份。

  玉茏煙不再想逃,她忽然發現夢寐以求的機會,原來從不敢想的機會竟然擺
在了眼前。文毅有将她送入宮中侍奉皇上的意圖。她不知道有沒有在夢中笑醒過,
隻是拼命地學呀學呀,争取早一日成爲文毅真正認可的女兒。

  本就聰慧的女子發起狠來進步神速,她很快就成了一名真正的大家閨秀,而
從妓院裏學來的本事更片刻不忘。她要入宮,要成爲聖上最寵愛的妃子,要親手
報肖家的血海深仇!

  十六歲那年,玉茏煙的願望如期實現。

  永平六年一道聖旨:皇宮招募天下絕色以充實後宮。身爲天子近臣,文毅毫
無阻礙地将玉茏煙進獻給聖上。

  那一天群香競豔,但無一人能比得上玉茏煙!

  她婷婷袅袅地行來,蓮步生姿落落大方,半垂着的螓首擡起時整座殿堂都仿
佛爲之一亮。那明亮的星眸,遠山般的長眉伴着下撇的嘴角。不僅僅是聖上,便
是皇後與妃子都升起垂憐之心。

  并不好女色的聖君梁興翰喉結翻動目不斜視,後宮佳麗雖多也絕無一人有她
這般獨特的氣質。一向心系天下鐵石心腸的梁興翰都覺得心中的悸動難以克制。

  三日後玉茏煙便奉旨侍寝,她忍着破瓜的疼痛賣力奉迎。那融合着文靜與妩
媚,秀雅與風騷的身子在梁興翰身下仿佛被徹底征服。當讓她痛恨的,惡心得想
吐的龍精注入體内,臉上泛起的卻是新承恩澤後的嬌弱不堪,下撇的嘴角令人疼
惜到極點……

  一夜歡好,天明便被封了妃子居于楚惜宮——聖上親筆提的。

  從此她成了後宮最受寵的女人,梁興翰心情好來楚惜宮,心情不好也來楚惜
宮。聖上雖不會爲了她耽誤政事,卻拿出所有的閑暇時間陪在她身邊。

  聖眷正隆,玉茏煙卻未被榮華富貴迷瞎了雙目。梁興翰雖武藝不精,卻正值
盛年身強力壯,絕非玉茏煙一人徒手能對付的——自從楚惜宮成了聖上常居之所,
宮裏便三日一小查五日一大查,更沒有私藏兇器的機會。

  玉茏煙曾因此抱怨生活受到打擾,梁興翰寬言安慰之外卻沒有反對宦官們的
動作,美色或許能讓他喜歡,卻決不能迷惑與他。

  斷了明刀的念想,玉茏煙絕望之中隻得铤而走險。

  她所有的武器便是自己的美色與神秘的《毒經》,既會下毒,自然也明醫理。
某日夜裏玉茏煙感染了風寒,太醫忙不叠前來問診,隔着紗簾問明了症狀後長舒
一口氣,看來隻是普通的風寒,隻需幾味藥下去不日便可痊愈。貴妃娘娘深得皇
上愛憐,隻要能及時痊愈這一關看來是過去了。

  然而療效如神的藥方兩日還未見好轉,玉妃娘娘精神不振。梁興翰大發雷霆,
太醫院個個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幸而貴妃娘娘爲太醫們開脫道:「臣妾是小時候
的老病根了,太醫們的藥方沒錯的。隻是煎藥的方法有些不對……」

  見愛妃侃侃而談,梁興翰久禦群臣豈不知借坡下驢:「哦?愛妃還曉得醫理?」

  玉茏煙強笑道:「也不是曉得醫理,隻是久病成醫罷了,聖上謬贊。還請聖
上下旨,臣妾自己熬藥罷。」

  她此前就曾偶有抱怨深宮冷清無聊,有一件感興趣的事情梁興翰豈有不從?
旨意降下之後很快藥草便被送到楚惜宮。

  「熬藥又是煙又是火的,人家難看得緊,若是風寒傳染了聖上更是萬死莫恕,
還是臣妾自己來吧。」她太清楚梁興翰的忌諱,聖上并不介意陪她生火熬藥,但
傳染一事……

  藥草被分門别類,有的留頭有的留尾再碾成粉末生生吞服,玉茏煙嘴角挂起
僅見的瘋狂笑意:我把自己制成藥人。當你的醜物進入我的身體裏攪出花汁,那
些毒液也會順着棒兒的肌膚,頂端的馬眼滲入你的體内。終有一日會讓你毒發身
亡。

  唯一可惜的是,梁興翰的身體遠強于玉茏煙,每當承歡時她的不堪征伐便是
明證。毒藥不能下得過猛過烈,否則先倒下的一定是玉茏煙自己。而慢毒的藥性
若是斷了效果将大打折扣,宮裏醫術通玄的太醫們或許還能将他救回來。

  從此玉茏煙的身體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害病一回,需得自行熬藥。好在她每回
熬藥後不久便能痊愈,太醫院也樂得不惹麻煩。奇的是七年來聖上的身體也越來
越差,此前在梁興翰身上極爲罕見的風寒,莫名的疼痛,偶爾的眩暈也越發頻繁。

  太醫們驚慌失措卻始終找不出病因,甚至連皇上是中毒都看不出來。《毒經》
的神妙之處的确難以言喻,心知肚明的隻有玉茏煙一人而已。

  眼看離目标越來越近,玉茏煙還是低估了這位聖明天子。梁興翰雖不知所以,
卻隐約覺得與玉茏煙有關。他當然也猜不到種種不适是玉妃以身子做引下毒所緻,
卻本能地覺得不能再這麽下去。志在天下的皇帝在一次昏厥後果斷疏遠了玉妃,
從此不再到楚惜宮來。

  功虧一篑,玉茏煙心喪如死。從前人來人往的楚惜宮變得清冷,再不見聖駕,
相伴的隻有六名宮女,三名宦官。

  好不容易調試好心情的玉茏煙變了個人,從前對下人們不假辭色的尊貴玉妃
變得平易近人,即使是最年幼的宮女與宦官在她這裏都仿佛變得高貴了許多。

  楚惜宮慢慢開始熱鬧起來,不時有些宮女和宦官忙完了手中活計都愛來這裏。
玉妃娘娘雖失了寵,待人倒和氣得很,沒事到這裏坐坐也是不錯的。

  辛苦經營了三年的玉茏煙終于又等來了機會。常來楚惜宮的宦官梁修明升任
敬事房總管,從此被人尊稱一聲梁公公。春風得意之時不忘來到楚惜宮與昔日平
起平坐的同僚炫耀一番,接受他們的仰望。

  玉茏煙曲意奉承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将梁修明請入後院納頭便拜:「望
梁公公垂憐,救小女子一救。」

  那楚楚可憐之色竟連宦官都不能抵擋,梁修明強忍着過過手足之瘾的邪念,
趕忙跪下回禮:「貴妃娘娘折煞小人。怎可如此?娘娘,小人扶您起來。」

  「公公不答應,小女子不起來請願跪死在此。」玉茏煙斬釘截鐵毫無回轉餘
地。

  梁修明沒奈何,玉妃昔日有多麽得寵宮中上下誰人不知?聖上雖三年餘不曾
踏入楚惜宮,誰知道哪天臨時意動又來?若是這位楚楚可憐的娘娘歪歪嘴,剛坐
上的位置可就沒了:「娘娘萬萬不可這麽說,隻要小人做得到,萬死不辭。」

  「小女子幽居深宮時常思念聖上,望公公安排見上一面。如此,小女子便是
死也安心了。」

  「這……娘娘,小人……」

  「小女子亦知分寸不敢教公公爲難,隻需公公略微透露一二,小女子自行安
排便是了!」

  煎熬般等待了半月之後,玉茏煙終于等來一張比性命還珍貴的紙條。塗抹妝
容豔絕後宮,卻隻穿上一件薄薄的白色紗衣,楚楚可憐的麗人在深夜于荷花池畔
坐着一塊大石等候。

  雖已入夏,塘中清蓮開得正盛,夜露仍然麗人微覺寒意。扯了扯薄衣回顧無
人伺候,不免泫然欲泣。抿唇垂淚,卻驚覺久未見着的聖上正停在池畔另一側,
遙遙相望。

  往日恩義全數湧上心頭,梁興翰絕非不喜這位堪稱豔冠後宮的絕色,隻是心
系天下強行壓抑自己的情感。然而那張能令天下所有男人都垂憐的面容出現,在
荷花池畔形單影隻,即使是聖君也再也控制不住大踏步走上前去,将愛妃橫抱而
起就近拐上偏殿,粗暴地扯開薄薄的紗衣,将肉龍狠狠刺入銷魂的腔道……

  這一夜的銷魂讓梁興翰登基之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沒有早朝,他貪婪地索
取,貪戀她婉轉承歡後的楚楚可憐,甚至是凄涼哀婉……

  然而這一夜過後皇帝病得前所未有地重,足足躺了半月才能起身。

  玉茏煙終究是個女子,終究是個尚不夠沉穩的女子。她太害怕失敗,太害怕
大仇不能得報,更想畢其功于一役失了方寸,毒性下得太猛太烈,僅能讓她的身
子堪堪承受得起。那在荷花池畔豔絕人寰的凄楚不僅是内心的痛苦,更是身體能
以負荷的沉重。

  從此之後玉茏煙被徹底打入冷宮,連楚惜宮都不再屬于她。若不是太醫半仗
義執言半爲自己開脫斷定道:「應是體質不合,倒并非有什麽旁的蹊跷。」玉茏
煙或許已經被處死。

  梁興翰多多少少感念些舊情,下旨令玉茏煙老死宮中。隻是這一回誰都知道
讓聖上神魂颠倒的玉妃再也沒有得寵的任何可能了。

  與皇城一牆之隔的天澤宮陰暗潮濕,再也不會有名噪一時的玉妃昔日繁華。
宮中的妃子若沒有外臣作爲倚靠便是無根的浮萍,任你姿容絕世也翻不起風浪來,
更何況是失了寵的玉妃。

  受牽連的自是跑不了進獻玉茏煙的文毅,升遷之路從此便得不順,即使與青
城掌門,骠騎大将軍叠雲鶴聯手至今也不過是京都守備,與他的能力和十品修爲
大爲不符。

  另一位則是可憐的梁公公,在敬事房大總管的位子上屁股尚未坐熱便被趕了
下來。和玉茏煙前腳後腳來到冷宮,成了這一片鬼哭狼嚎宮殿群落的總管。

  玉茏煙神志迷糊,二十餘年來的一切曆曆在目如在昨日。她一身衣不蔽體像
隻狗兒般趴跪在地,即使即将四十依然豐美的隆臀高高翹起,與懸垂的一堆飽滿
乳兒相映生輝。冷宮的凄涼依然不減這位人間絕色的風姿,然而現實的殘酷卻一
下下鞭笞在心田。

  梁修明自打被貶之後,每月都來天澤宮淩辱玉茏煙,沒有人會關心冷宮的情
況,心理越發扭曲的宦官更是以折磨這些妃子爲樂,何況是斷人前途堪稱不共戴
天的仇人。

  拂塵的把柄幾乎已全數沒入圓巧的後庭,粗糙的手指正在肥美的花穴裏摳挖。
疼痛,羞辱,甚至是略帶快意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大仇得報離玉茏煙已越來
越遠了……

  滿面猙獰怪笑不已的梁修明忽然變色擡頭朝着皇城牆上低喝一聲:「什麽人?」

  渾渾噩噩的玉茏煙腦中一個機靈擡頭望去,心中一個聲音在大呼:「皇上,
是您來救我出苦海了嗎?惡徒,是你終于忍不住又來見我,讓我終于又有機會報
血海深仇了嗎?」

  小心翼翼将身體趴在牆頂正待翻過高牆,兩腿還分别懸挂在牆體兩側的吳征
面色尴尬。他萬料不到宮牆的背後是這般模樣,饒是他再爲處變不驚也喘了口大
氣,或是因爲場面的詭異,或是因爲玉妃的絕世凄麗。更料不到這個死太監武功
這麽高,一下子就發現了自己。

  大眼瞪小眼,吳征翻下高牆舉手一揮:「嗨!你們好。」
2017-7-9 07:56#1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2集‧03)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7-23發表於SIS


                            第二集 京涼風雲  

            第三章 苦海有涯 孰恩孰怨

  自打入了天澤宮以來,往日繁華散盡不復存在,宮裡清清冷冷只能保證溫飽,
連服侍生活起居的都只有一名不甚俐落的老媽子。便是這名老媽子也像瘟神一樣
避著她,不呼喚個幾回見不著人影。

  五年前楊修明首次折辱她之後,幾乎每個月都會來一回。也正是這一回讓玉
蘢煙幾乎斷絕了一切期盼,雖不願承認,卻知聖上再也不會見她。——否則楊修
明不敢如此肆無忌憚。

  聖上的旨意是讓玉蘢煙老死天澤宮,後宮裡也都當她是個掃把星,連聖上的
真龍之氣都壓不住,無人來惹也無人來管。十二年前她曾大病一場,然而既沒有
太醫甚至連些簡單的藥物都沒有。聖上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自生自滅!

  趴跪在又冷又硬的地面,膝蓋如針紮般刺痛,手腕早已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
不得不橫起整條上臂才能支撐著不倒。

  可這般姿勢讓豐臀更加高聳,腿心股間女兒家最羞處暴露得纖毫畢現。一對
豪乳塌雪般懸垂於地,地面的寒氣正順著兩顆櫻桃般圓嫩的乳珠寒到了心裡。

  久居冷宮的淒苦日子讓柔弱的玉蘢煙體質越發虛弱。她其實並不太恨楊修明,
一切的源頭自她而起,楊修明的確是個受害者,遭致這樣的報復也是理所當然。
難過的是不知何日才能報家族大仇的迷茫,那曾經近在眼前卻咫尺天涯的目標。

  幽穴傳來被毫不憐惜摳挖的刺痛,不知內裡嬌嫩的肌膚是否已被磨破出血。
後庭裡的塵柄又細又長,仿佛直捅到了肚子裡,可羞的是被異物入侵的不適讓圓
巧的洞眼不住收縮,又是難過,又有怪異的快感。

  成熟的身體正是欲望勃發的年華,森冷的天澤宮讓心裡的欲望愈發渴求。可
遭到的淩虐心不甘情不願,若是沒有當年的那場慘劇,現下她也應是兒女繞膝,
憑她的美貌夫郎定是愛到骨子裡。

  「叫啊,賤婦,爽不爽?是不是還不夠重?恩?」楊修明變態般的聲音中,
玉蘢煙劇烈抽搐著,像一隻瀕死的魚兒;低聲嘶鳴著,又像只發情的母獸。

  肖家是一個書香門第,禮儀,尊嚴歷來是為傳家之道。相比起其他的世家豪
族,肖家的家風要嚴謹樸實得多,這是肖英韶能擔任侍御史的原因,也是肖家始
終無法再前進一步成為頂級貴族的原因。

  不過肖家歷代家主均未有抱怨和遺憾,比起顯赫的榮耀,優良的家風與和睦
的家族在他們眼裡更為重要。

  玉蘢煙正是在這樣的家族裡成長。雖是旁支出身,她卻能看見爹娘臉上洋溢
的笑容。無關於她被暗暗選定為《毒經》的傳承者,在這之前爹娘也一直是這般
笑著的。

  哥哥也是如此,他並沒特殊的才能可在家族裡也未受到歧視。比玉蘢煙年長
七歲的哥哥尊敬父母,亦疼愛著小妹。猶記得玉蘢煙出逃的前兩天晚上,哥哥還
在家中悄悄地說道看上了誰家的姑娘,要用功娶回家給她當嫂子。

  可整個肖家在一張聖旨下頃刻間灰飛煙滅,上至擔任族長的肖英韶,下至大
伯家剛剛出生未滿一周的兒子。每當念及此處玉蘢煙便心疼如絞,恨不得忘記過
去的一切,卻又不敢忘記。肖家已經完了,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若她不能報
仇雪恨,還有誰能夠?

  在切齒痛恨的人身下婉轉承歡,偶爾見到血案的兇手韓克軍入宮面聖,亦不
得不微笑示意。玉蘢煙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是那個懷恨在心,寧願把
自己變成毒體要同歸於盡的狠厲女人,還是深宮中與世無爭,從不恃寵而驕的賢
淑妃子。

  蒼天無眼,總叫良善人家含冤帶屈。

  半昏迷之中,玉蘢煙忽然看到一張笑臉,有點無奈和尷尬,但仍如陽光燦爛,
一如哥哥笑起時滿口白牙溫暖人心。朦朧中玉蘢煙錯認為已身故的哥哥前來救自
己出苦海,呢喃道:「你……」旋即想起她一身赤裸,尤其臀眼裡還插著一支拂
塵,蓬鬆的塵尾仿佛一隻狗尾巴一般,羞憤欲死。

  吳征並沒有看誘人已極的赤裸絕色妃子,即使她感覺到施暴的太監吃驚中已
顧不得自己,慌亂地爬向散落的衣物將熟透了的嬌軀裹起,那嬌軀乳波臀浪洶湧
萬分。只是他心中閃過一個邪異的念頭:拂塵怎麼處理啊?僅只一瞬便收斂心神,
高舉著雙手步入天澤宮。

  「不好意思……在下修行武功一時心有所感,太過激動蹦得高了些,這純粹
是個意外。公公怎麼稱呼?」窺視冷宮的事情傳將出去便是死罪誰也救不了他。
吳征心中殺機已動,面上卻含羞帶臊仿佛個懵懂無知的少年郎,絲毫看不出來。

  「吳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一臉皺紋,雙眉陰鬱之色甚濃的楊修明
陰測測道。

  「公公識得在下,在下卻不識得公公,好生無禮,公公贖罪。不過公公著實
錯怪在下了,這是個意外,意外。」距離老太監還有三丈遠,吳征仍無必殺的把
握。這裡畢竟是後宮,打將起來若是不能迅速擊斃對方,動靜鬧得大了同樣要出
事。後宮裡自有些武功高強的太監巡弋,羽林衛不得聖旨也不准進來!

  玉蘢煙看著兩人一問一答,繼而在相聚二丈時幾乎同時暴起。兩道人影如同
閃電劃過,身形轉動間如同兩道虛影,目不暇接。

  這是吳征第一次展露真實武功,一者此番一戰事關生死絕不容有失,二者楊
修明的武功還在他之上,顯然也有殺他之心,不拼盡全力休想取勝。其中的兇險
比與陸菲嫣聯手面對賀群時更為猛惡。

  吳征身形靈動,老太監的武功也是陰柔一路,他左掌虛拿右掌彎如鶴嘴,一
前一後封死所有退路。吳征心知不能躲避,不退反進撞入敵手懷內,驚險之極地
貼面短打。雙拳直搗面門的同時,足下一腿飛起踢他下陰。

  楊修明紮穩馬步,落空的雙臂手肘回收欲夾住吳征雙臂,卻被踢向下陰的一
腳不管不顧。

  電光石火間吳征陡然驚覺,太監沒那玩意兒,便是踢中襠下也無妨。看對手
沉穩的模樣應是留了後招,鬧不好一腿踢去反被制住那可大大不妙。百忙中氣運
單足發力,矮身低頭幾乎貼著地面向後倒滑險險避開。

  楊修明冷笑一聲不依不饒如影隨形,雙掌彎如鷹爪一插吳征面門,一插丹田
要穴。

  一追一逃,追者向前發力姿勢與角度流暢自然,逃者卻是萬般彆扭。吳征索
性背靠地面雙掌上迎,足下連環飛踢。

  楊修明臉上染過病態的殷紅,雙腿一曲抵住吳征襲來的連環腿,變爪為掌狠
力擊下。

  「錚」地一聲悶響猶如金木交擊,吳征只覺陰柔的老太監手掌如同蒙上層鐵
皮,堅硬粗糙熱得如火燒一般,透體而入的內力竟似不遜于韓鐵甲一掌之威。所
幸正背靠地面,《道理訣》發動將楊修明的內力從肌膚表皮導入地下,掌心中爆
發出一股震盪之力將對手震開,又借著反震之力足下連連肥蹬退開。

  「好一手《天雷九段》雷震萬里。嘿嘿,私入後宮,吳大人該當何罪!」那
一掌分明擊實卻如打在地面上一般,楊修明暗暗吃驚一時不敢過分緊逼。

  「公公欺淩娘娘,下官身為羽林衛自當護之。倒是公公的事情傳了出去,恐
怕不誅九族難以平息聖上之怒罷?」吳征甩了甩發麻的雙臂消去體內那股火燒般
的內力,不慌不忙道。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短暫的平靜後接下來便如暴風雨般,兩人均知此事無法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
亡,一時間動如脫兔高躍低擋,空曠淒涼的天澤宮便似一塊天然的比武場。

  楊修明雙掌如風漫天均是掌影,吳征躍起空中仿佛一片枯葉在掌影中穿梭紛
飛,數次眼看便要中掌也被他詭異的身法避過。楊修明佔據上風一對鐵掌始終無
法發力擊實,原本自傲的輕功在吳征面前則顯得頗為不濟。這年輕侍衛翩若驚鴻,
尤其在空中還能自由轉折,此刻正如陀螺般轉動著盤旋而上,輕飄飄飛起勾住房
梁。饒是雙方拼死相鬥,楊修明也看得呆了。

  「聽聞宮中有一位精擅鐵砂掌,不知公公可是姓楊?」吳征見勢不能取勝只
得改變策略,好在雙方各有把柄捏在手中,倒不是不能談一談。

  「久聞吳大人聰明伶俐,世間傳神童之名,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不錯,老朽正是楊修明。」楊修明目光冷峻陰鬱,鷹隼般盯著吳征防他耍什麼花
招。他也拿不下吳征不敢過度緊逼,否則吳征翻出牆去他又攔不住,這鍋便徹底
砸了。

  「請吳大人下來一談。」楊修明撤去內力以表誠意,目光卻朝玉蘢煙一瞥。

  吳征搖頭道:「就這麼談罷,挺好。」目光也對玉蘢煙一掃道:「楊公公得
罪娘娘狠了想殺人滅口?不好意思,在下在這裡,娘娘不能出事也不會出事。」
心中卻是想到:待我走了,娘娘會不會出事可就與我無關了。

  玉蘢煙卻是聽得心中一暖,幽居天澤宮日久,又有誰說過一句在意關懷的話?

  「好!吳大人說不殺便不殺,哼,這賤人惡了聖上終生不得出天澤宮,倒不
怕他亂嚼舌根子。」楊修明陰測測地一笑:「吳大人可知玉蘢煙與玉妃這幾字在
聖上面前可是天大的忌諱,誰敢提起人頭不保。老朽奉勸一句還是莫要打什麼歪
主意的好。」

  「哎,這麼說楊公公回頭在外一宣揚有人私闖天澤宮。聖上可沒說不許提天
澤宮,看來在下是死罪難逃了。」吳征落下地來,既要談判,多多少少也得讓對
方放下些許戒備之心。

  「吳大人何必揣著聰明裝糊塗,此間事僅你我二人知曉。出得天澤宮無憑無
據誰敢血口噴人?吳大人不會,老朽自然也不會。」

  這種話聽聽便罷了誰敢當真,說出去與否不過是看利益是否足夠。不過能讓
一顆隨時爆炸的地雷變成顆尚有還價餘地的定時炸彈,對二人而言都是可接受的
局面。

  「楊公公既這麼說,在下也當如是,回頭出了天澤宮此事便當沒發生過。」

  「吳大人痛快,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話是沒錯的,不過誰當你沒雞巴的東西是君子?再說老子也不是啊!吳征心
頭電轉道:「在下沒有任何說出去的理由,公公放心。公公久在宮中,在下日後
倒還有許多仰仗之處。」

  楊修明聽得此言,陰鬱的目光都不由熱切了幾分。在後宮東南角一片鬼都不
願呆的地方做勞什子的總管,簡直和瘋人院院長無異,他早便無法忍耐,只是毫
無辦法而已。在後宮裡楊修明的名字雖比不上玉蘢煙,也差得不太遠,誰也不願
與他打交道惹上一身腥臊。——連走近些都不願,沾染上晦氣也是大大的倒楣。

  吳征何許人也?昆侖派大弟子!有這等身份在手即使現下暫時吃了排頭,遲
早也有展翅高飛的日子。何況這小子絕非浪得虛名之輩,自己一身七品上的功力
竟然奈何他不得,手底下的真功夫極為可觀。若能與之結盟可謂天賜良機,說不
准翻身有望。

  楊修明久居後宮傾軋之地,此前能混到敬事房總管的位置自也不是傻子。實
是壓抑得太過久了,陡然間得到些希望,哪怕只有那麼一絲也頓覺漆黑如深夜的
前途現出一縷曙光。然而狂喜只片刻便冷靜下來:「不敢當,吳大人貴為昆侖派
高足,老朽可高攀不上,今後不妨各走各路毫不相干。」對於化干戈為玉帛這種
事想想即可,可著實指望不上。

  吳征細心留意楊修明眼神便知他心裡多少有些鬆動。諸如劉博達這些人看守
景幽宮處久了都會變得如籠中鳥,極度嚮往展翅高飛的世界。何況曾做過敬事房
總管掌握高位實權的楊修明?說什麼高攀不上,毫不相干不過是違心之言,他對
再度攀上高位的渴求遠遠超過劉博達等人。

  吳征微微一笑道:「看來楊公公還是信不過在下。無妨,在下每日都在景幽
宮處值守,若哪一日公公興致來了喚一聲即可。」

  楊修明死死盯著那雙清澈含笑的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出來,暗道一聲妖怪:
「吳大人怕是還有些話要與玉妃娘娘說,老朽便不打擾了。娘娘,老奴告退。」
既然看不透又拿不下吳征,他也不願做過多的糾纏。至於先行離開則是看吳征年
少英俊血氣方剛,與這位久居冷宮的美豔妃子獨處一室,保不齊便要發生什麼見
不得人的勾當,那可是樂見其成的事情。

  老太監佝僂著離開,單薄的身子仿佛一陣風便能吹倒,可直到目送他離開宮
門吳征才深深松了一口氣。側耳傾聽一陣,又貓著身子在牆角巡視一周才返回天
澤宮向玉蘢煙跪倒:「微臣吳征叩見娘娘。」

  玉蘢煙羞澀而好奇地看著跪地的少年郎。能在皇宮生活得精彩的永遠只是那
麼有限的幾人,餘者無不與寂寞清冷相伴,而作為一國權利的最中樞地帶,各類
消息又是最齊全的,所以此處的消息傳得最快最廣。

  吳征的傳奇經歷自打他被奚半樓收為弟子後便在皇宮廣為流傳,玉妃雖被禁
足天澤宮二十餘年,倒也從冷宮裡的宮女口中數次聽到過這個名字。宮裡對這名
青年有無數種形容,孤苦寂寞的玉蘢煙也曾想像過他是什麼模樣,卻絕想不到在
這般荒謬的情境下見到。

  他和傳言中一樣年輕瀟灑,笑容與大哥一樣陽光親切,恍惚中玉蘢煙仿佛回
到了八九歲稚齡之時,那個站在身前摸摸她頭的大哥。可蜷縮在地的玉體只披著
件單薄的紗衣,此前赤裸趴伏於地的浪蕩模樣更被看得點滴不剩。玉蘢煙不禁羞
得臉都紅了,幸好插在後庭裡的拂塵已被悄悄取出藏好,否則更是無地自容:
「吳大人使不得,快快請起。」

  吳征對楊修明的殺意並未隨著老太監的離去減輕,反倒越來越盛。此前還覺
得楊修明主動離去不過是設下一個淺陋的套子,現下方才明白,只要這個把柄捏
在他手裡隨時都是巨大的威脅。翌日若有發跡之時,老太監提出什麼要求如何應
對?楊修明出現在天澤宮可是在情在理,至於自己……

  是以對玉蘢煙的恭敬倒不是被美色所迷,實是要除掉楊修明非得玉妃幫忙不
可。至於求助於奚半樓,這等事情絕不能被第四個人知曉。

  「娘娘可有不適?可恨微臣力有不逮,無力拿下惡徒。」吳征不敢抬頭,他
雖不知玉妃這等絕色為何被貶在此處,但似玉妃這樣的冷宮妃子多多奉承討好一
番總是對的,最好能讓她找到此前聖眷正隆時榮耀滿身的感覺。

  「妾身沒事,許多年已習慣了。」

  吳征目中光華一閃,想不到楊修明膽大如斯竟敢欺淩皇帝妃子許多年,這真
是意外之喜。眼前的女人曾為貴妃之尊,現下落湯的鳳凰不如雞,倒叫個為奴為
僕的太監淩辱如何咽的下這口氣?與之聯手的把握又多了一分。至於自稱妾身倒
是極為怪異,吳征難以明白。

  「微臣誓殺此賊,請娘娘暫且隱忍一段時日。」楊修明暫時不會做妖,穩住
玉妃也是重中之重,否則這女人發瘋急著要擺脫夢魘,非把吳征也拖下水不可。

  「吳大人不必擔心,妾身是個苦命人無妨的。倒是吳大人不必強求以免耽誤
了前途。」玉蘢煙不住偏著頭打量吳征,若不是顧忌著唐突,幾乎要命他抬起頭
來再看看親和陽光的笑臉。

  吳征越發困惑。這玉妃毫無架子極為平和,更似全然不通心計,也不知是怎
生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生存下來。那平和的模樣又不知是怎生將楊修明得罪
到甘冒風險也要淩辱她洩憤的。

  雖已儘量謹慎措辭,但吳征面臨的困局一想而知,他實在忍不住抬起頭來要
看看這位古怪的妃子玩的什麼花樣。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麗質天成的面容,微撅的唇瓣顯得楚楚可憐,慘遭淩虐之
後蒼白的臉龐更顯悽楚,令吳征也不由心生憐惜。美貌的妃子正好奇地打量著他,
目光中熱切而依戀。

  吳征心中打了個寒噤,不會是真被看上了吧?定了定神道:「娘娘,微臣尚
有要務在身不敢久留,暫且告退。明日若得了空兒再來看望娘娘。」

  「你……吳大人……明日真的還來?」玉蘢煙頗有些喜出望外,幽居冷宮多
年她曾以為如行屍走肉,但真有人出現時倒極為期盼能陪伴哪怕只是片刻。何況
這人如此關心她,不惜與楊修明生死相搏欲救她出苦海。或許還有那和哥哥相同
的笑容,更讓她迫切多看一看。

  淒豔的妃子笑起來猶如春風吹散堅冰,俏若玉湖,吳征牢牢定住心神:「微
臣明日再來。娘娘保重。」不敢再看玉蘢煙起身低頭快步奔向隔著景幽宮的高牆。

  那修長的脖頸,半裸的香肩,還有不斷在腦海裡反復重現玲瓏浮凸的玉體,
讓吳征燥熱得難以忍受。十七歲的身體早已生出強烈的需求,日裡忍耐得便極為
辛苦,被豐滿熟麗的身體一激胯下悍物昂如怒龍,更何況這位是皇帝的女人,若
能按在身下恣意抽添,那股子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滿足更是難以言喻。

  吳征擔心再呆下去便難以壓抑心中火燎般的欲望——那可正中了楊修明的下
懷!老太監一定盯牢了天澤宮,一旦宮裡發出甚麼不正常的響動,吳征便在劫難
逃。

  正待翻出高牆,吳征猛然止步愕然半晌搖頭苦笑不已。

  原本應空無一人的景幽宮旁分明有兩人毫不掩飾的呼吸,甚至有一人正輕緩
歡快地踱步。遲不來早不來,為何偏偏是今日來?好奇心當真害死貓。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來人似乎並不想聲張,否則平白少了一名羽林衛,宮裡怕
是早就鬧翻了天。或許來人刻意等的就是自己?然而就這麼翻牆出去又要將夜闖
後宮的口實落在多一人身上。吳征左右躊躇,無奈又回到天澤宮中。

  玉蘢煙目光就未曾離開過吳征,見他折而複返欣喜中也自困惑。吳征指著高
牆苦笑道:「娘娘,微臣值守之處有人,不知天澤宮可有什麼方法可到達景幽宮?」

  擅闖景幽宮也是大罪,但和私入後宮比起來可就輕得太多。而且來人應是刻
意來找他,料想從景幽宮出來這種事倒也未必非要計較。

  天澤宮果然有辦法到景幽宮,因為建築錯落的關係,天澤宮後門出去有方小
院,正與景幽宮一牆之隔。得玉蘢煙指點後吳征全力施展輕功,悄聲無息地落在
景幽宮處。調勻了呼吸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過宮牆,見了正等候的二人後面色丕變
冷汗涔涔,快步上前跪倒磕頭:「臣吳征叩見太子殿下。」語聲不住發顫身體抖
如篩糠。

  梁玉宇身著明黃蟒袍,饒有興致地看著低頭跪地不住冒汗的昆侖大弟子威嚴
道:「傳聞吳大人目空一切,不想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連皇宮都不放在眼裡了?」

  「不敢……不敢……臣……死罪!」吳征語無倫次,心中暗罵這狗屁的磕頭
禮儀,一天到晚跪個沒完。

  「不敢?孤王可不這樣認為。擅離職守,私闖宮室,既然孤王逮個正著這便
砍了你!」

  一個時辰被兩人問該當何罪吳征甚為鬱悶,不過忐忑的心情倒是踏實了不少。
跟在太子殿下身邊的那位太監可比楊修明可怕得多,梁玉宇雖語調威嚴毫無轉圜
餘地,甚至下令要吳征性命,但他根本不信大秦國的接班人會是個對待將死的九
品羽林衛還廢話連篇的蠢貨。

  腰側的佩劍無端端離體而出,仿佛被一股大力吸走一般,劍鋒呼嘯著朝脖頸
斬落要將他分為兩段。

  「慢!」速度與力道均是十足的利劍劃來,冰涼刺骨的鋒刃甚至已透骨生寒。
更讓吳征驚駭的是太子殿下聲發劍止分毫不差,即使經過無數次的演練,持劍之
人的武功也需登峰造極方能辦到。

  「殿下開恩,殿下開恩。」吳征的表現正如死裡逃生拿捏得分毫不差,不待
梁玉宇開口便不住討饒,仿佛被嚇破了膽。

  劍鋒仍橫在頸側,鋒刃不住顫動不傷分毫油皮,可刮過汗毛時透出的寒意刺
骨讓吳征根本不需偽裝也汗流浹背。

  人在極度的恐懼之中總會表現得無比地臣服,梁玉宇不動聲色晾了吳征半柱
香之久才長歎一口氣:「可惜了,可惜了。」

  吳征也足足恐懼了半柱香之久,換了常人怕是早已被巨大的壓力擊垮。可當
梁玉宇揮了揮手讓那柄長劍離體,吳征深深呼吸了幾口氣後及時再次磕頭:「謝
太子殿下開恩!」

  「孤王說要放了你嗎?」話音剛落,利劍複又貼在頸側,反復不斷的折磨連
吳征都險險崩潰。不過這一回他的表現就比之前好上許多,除了粗氣急喘之外身
形倒是穩定下來。

  梁玉宇頗為自得,此行可謂收穫巨大。本想著探望被放逐的吳征,一展禮賢
下士惜才愛才之心,不想這小子居然擅離職守,平白落了一個天大的把柄在手中,
還怕此子不效死命?

  梁玉宇惋惜道:「孤王也是左右為難啊。」

  在吳征垂著頭的視線前來回踱步,梁玉宇道:「孤王素來愛才,得知吳大人
身負報國之心卻駐守偏宮明珠暗投,本欲與吳大人促膝長談,不想偏偏撞著此事,
如之奈何?」

  終於來了!吳征心中敞亮,梁玉宇先以死逼得他幾乎崩潰,又流露出惜才之
心,分明是有拉攏之意。話已至此,吳征還能不知如何表現,忙連連頓首:「望
殿下饒微臣一條性命,微臣願效死命。」

  梁玉宇更加滿意,這一招百試百靈,多少犯了事的臣子都是在極度的恐懼下
立誓效命。那種深深的恐懼會牢牢鎖住他們的意念,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只要梁玉
宇願意,這一劍便會輕易割斷脖子,人頭落地。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扶起吳征:「吳大人年少難免心性跳脫,駐守此地是個苦
差事,倒是難了你,先起來罷。」

  吳征不敢動仍是跪在地上,梁玉宇面色一沉:「孤王命你起來。」吳征慌忙
爬起,不知是否跪的久了雙腿發麻,站起時有些身形不穩。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雖是苦差事也不能掉以輕心,皇城無小事,若是因
吳大人的差池出了問題,孤王也保不得你。」梁玉宇目光威嚴而不失和藹。

  「微臣無知狂言,教太子殿下見笑了。」吳征漸漸恢復平靜,低頭思過。

  「年少之時誰不曾犯錯?便是孤王如吳大人一般年紀時也是時常有些小毛病
的,既已誠心悔過,孤王暫且記下,只是今後須得恪盡職守不可再犯。」

  話語溫暖人心,一口一個吳大人絲毫不顧忌身份的雲泥之別,更是以犯錯為
名將兩人等同起來,誰人聽了能不感動得無以復加?吳征險些再度五體投地:
「殿下寬厚大量令微臣欽佩,必效死命!」

  「胡說!」梁玉宇板起臉道:「都是報效大秦,何來隻為孤王效命一說?此
話今後不可再行提起!」

  「微臣知錯!」這話今後不能再提,那就只能放在心裡了,好嘛,直接把你
太子殿下和大秦等同在一起,呵呵呵,看著父親年老多病這是忍不住了嗎?

  被教訓得不知怎麼回答的時候,說一句知錯那是萬萬錯不了。

  梁玉宇點點頭轉身離去。

  轉過牆角,梁玉宇問道:「你看此子如何?」

  舒和通垂首道:「方才老奴已利刃加身,他雖表現得極為恐懼,實則內息沉
穩毫無波動,似是並無多少懼怕之意。殿下,此子狡獪,所言不可輕信。」

  「哦?你確定?」梁玉宇聞言反倒精神一振,得到舒和通確認的答覆方道:
「該當如此!若與常人無異怎當得上孤看中的人才?這個孩子險些連孤王都瞞過,
當真不簡單!舒和通,韓鐵雁的事安排得如何?」

  「已安排妥當,隨時可動手!」

  「好!竟敢當著孤的面做戲,孤便拿你的心上人動手!」

  吳征望著開始泛白的天空只感內心極為疲累,這一個時辰陡然發生兩件大事,
處處都有把柄落在人手,賊老天,你玩人這是還沒玩夠啊?

  天光開始放亮,南門的街市裡商鋪打開了大門,這裡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繁華。

  迭輕蝶面上蒙了輕紗遮去容顏,坐上放下簾子的馬車悄悄離開驃騎將軍府在
南門下了車。慘遭厄運之後她還是第一回上街閒逛。

  迭雲鶴雖對女兒的遭遇痛心愛憐不已,卻依然下令女兒擇日招納面首,青城
派這一代最出色的傳人不可就此沉淪下去。

  若是於從前的迭輕蝶而言,招納面首一事似乎也沒什麼難以接受的地方。驃
騎將軍的千金貴女豈可如俗人家的女兒一樣出嫁之後相夫教子?懂事開始也曾想
過不嫁人,我迭輕蝶天縱之才不可枉費,招納面首亦是良策。

  然而不知怎地,她現下卻甚為惆悵。招納面首之日越來越近反倒讓她躊躇不
已,倒並非覺得自甘墮落,而是那個缺了一條手臂的敦實身影總在腦海中揮之不
去。

  從前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屑一顧的低賤小廝,斷其一臂如屠貓狗一般的草芥賤
民,忽然間成了青城派叛徒的傳人,有著一身驚人的本事,還奪去了她最寶貴的
第一次。

  那是回憶起來滿滿都是痛苦毫無快意的第一次,甚至不如賀群進入幽谷時給
她的感覺好。可那個在她身後狠命抽送針砭的樣子,甚至是小腹撞在臀兒上發出
的啪啪聲響,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僅沒能淡忘,反而越發清晰。更何況他還進入了
自己更為羞人的後庭,濃濃的陽精仿佛噴進了肚子裡,熱的發燙。

  迭輕蝶被輕紗覆蓋的面容桃腮殷紅,不知是羞是怒:莫要再讓我見到,否則
定將你碎屍萬段!

  沿街的商鋪裡琳琅滿目,各式奇珍異寶令人目不暇接。南城曾是迭輕蝶最愛
來的地方,今日逛起來卻覺索然無味。不走大街徑入小巷,比起沿街租金昂貴的
鋪子,這裡只有些挑擔的貨郎,所售之物或許有些特色卻絕稱不上精美。平日裡
迭輕蝶是不屑一顧的,她美目流連,或憎惡或憤恨,偶爾又有柔情一閃而過,是
來買件稱心的小玩意兒還是來找人?迭輕蝶自己都不清楚。

  繁華的成都城即使小巷子裡都擠滿了人,但迭輕蝶經過時前方便會自動讓開
一條道路。看她身上穿的天工蜀錦便知身份不簡單,一干平民哪敢來惹?是以迭
輕蝶能清楚地看清前方,和那個靠在牆角壓低了帽檐,一手持著插滿糖葫蘆的草
把,另一隻手臂卻空空落落的敦實男子。

  男子幾乎也在同一時刻發現了迭輕蝶,一愣之下扭頭就走。

  「站住!」迭輕蝶厲喝,男子不聽反而走得更加快了,連草把都拋去不要快
步離去。「你給我站住!」迭輕蝶著急之下施展輕功飛躍人群,足下踩了幾個人
頭飛上屋簷,只因男子縱躍高飛,再不追便趕不上了。

  「小姐!」今日出門並不準備離城,是以只有兩名侍女跟隨,體弱的侍女如
何跟得上?急的連連跳腳。

  劉榮在屋頂上飛奔如履平地,他輕功極佳內力悠長,迭輕蝶拼盡全力卻拉不
近距離,只能遠遠綴著圓睜雙目不叫失了蹤跡。兩人一追一逃,從南城跑到了西
城。

  相對于南城的繁華,東城的顯貴,西城便是平民聚居之所,房屋顯得低矮零
落許多。劉榮翻過一面矮牆便消失不見,迭輕蝶趕到不見人影,心知他躲入院子
裡,情急之下不及細看也顧不得許多躍下。

  這是一座荒棄的宅院,只有三間屋子,院井中亦是長滿了高及膝彎的雜草。
迭輕蝶甫一落地便聽背後風聲大起,慌亂中轉身不見敵人,唯有長草叢中一隻大
手拿向自己腰側,近在咫尺。

  迭輕蝶躍起單足飛踢大手,不妨草叢裡另一條腿尚未離地便被敵人雙腿死死
鉗住。

  劉榮雙腿發力一剪將迭輕蝶掀翻在地,合身撲上將嬌小的千金死死壓住。

  迭輕蝶雙腿被牢牢抵在地上,一隻手被拿,空著的一隻手毫無章法力度地拍
擊劉榮,卻被他低頭含住朱唇,身子先軟了半邊。

  劉榮伸舌頂開麗人牙關,勾住只丁香小舌吸嘬,大手粗魯探入衣內隔著貼肉
的小兜掐握墳起的乳兒。那乳兒雖不甚大,卻似比蜀錦更軟更滑。

  「嘶啦」一聲,小兜連著外衫被一同撕裂剝去,露出一身羊脂白玉般精細的
肌膚,僅有乳尖封峰頂處兩顆梅粉誘人品嘗。劉榮嘶吼著在兩隻奶兒上不停往復
啃咬,獨手卻向麗人襠內襲去。

  迭輕蝶嬌喘著喝道:「你……你這賤民……三番四次淫辱人家……人家要把
你……碎屍萬段。」口出惡毒之言,一雙藕臂回環卻死死摟住劉榮,弓起後背讓
奶兒與他貼的更緊,咬得更狠。

  劉榮怒喝一聲直起身體將衣物一把扯落,終將麗人剝得像只小白羊兒一般。
胯下稀疏的芳草叢中竟已膩濕一片。他一邊毛手毛腳除去自身衣褲,一邊罵道:
「賤婦!看你剛才渴得緊,可是已發浪了?」挺起已勃發的怒龍叩關而入,死死
抵在最深狠狠磨動:「說……老子奸得你爽不爽?」

  迭輕蝶發出聲怪異的啼叫,似是又痛又美,小蠻腰竟也扭動起來迎合:「誰
要你來奸……嗚嗚嗚……難過死了……好酸……」

  劉榮發狠般挺聳著腰杆,下下直達花底翻攪不已:「被老子奸過,便是老子
的女人!誰教你要招納面首?還敢不敢?還敢不敢?嗯?」

  「敢!……嗚嗚嗚……不敢了……人家是你的女人……再也不敢了……」

  劉榮獨手掐捏著一隻奶兒,直掐的變了形,頂端一點紅珠高高凸起如血殷紅。
鼠蹊撞擊胯下的啪啪聲越發密集,讓迭輕蝶佈滿香汗的嬌小身軀如同怒濤中的小
船前後拋送不已。

  「淫婦!我看你還敢招面首,我看你還敢招面首!老子是你第一個男人,你
全身上下都是老子的!」

  在迭輕蝶的驚叫抽搐聲中,劉榮悶吼著拔出怒龍,急吼吼地塞入精巧的唇珠,
將陽精盡數射入口中。

  腥臭的味道讓首次口中被異物侵入的迭輕蝶連連嗆咳,但她似已被征服,雖
萬般難受卻無絲毫抵抗,小嘴甚至自然而然地吸吮,要將劉榮體內的陽精全數吸
出來一般。

  「舔乾淨!用舌頭!」劉榮野獸般嘶喘著,惡狠狠的目光漸漸退去化作萬般
柔情。看著迭輕蝶小嘴先遭狼吻又被棒兒撐開,唇瓣充血若有些紅腫,嘴角邊還
有一絲來不及吞下的白濁陽精。

  享受著麗人溫柔的口舌服務,劉榮心中愛憐不已。你終於是我的了,全身上
下都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迭輕蝶含吮勾挑,動作極為生澀卻做得分外細心,幽怨的眼神似在嗔怪愛郎
粗魯無情。劉榮心中一軟抽出龍根將她摟在懷裡歉然道:「蝶兒,對不起!我…
…我實是太想你!」

  「你想我,我很歡喜!」迭輕蝶一掃刁蠻,倒像個溫柔的小妻子。

  「真……真的?」劉榮喜出望外,單純得到一個女子的身體,怎及得上同時
征服身心來的暢快?

  「當然真的。」迭輕蝶撅唇嗔道:「當人家不知道你故意引人家來這裡?」

  「那……你能不能不要招納面首了。得知這個消息,我的心好痛,我會寵你
一生!」

  「是爹爹下得令,誰能違抗?你……人家斷了你一隻手臂,這副身子就當還
你的好了。」迭輕蝶亦是愛憐,撫著劉榮斷臂處的肩膀道。

  「你跟我遠走高飛,我帶你走!如何?」

  迭輕蝶低頭沉思似是糾結不已,三番四次欲言又止。劉榮見機不可失,交頸
摟住迭輕蝶道:「跟我走吧,我會一生一世寵你愛你,我發誓……」

  半邊身子酸麻,肩井要穴猝不及防吃了一指,隨即脅下,丹田,膝彎要穴處
處被點。迭輕蝶嬌笑著跳起身來,拍著劉榮的臉頰道:「當然是不行啦。你只是
個小廝,永遠都是個小廝,有什麼資格帶本小姐遠走高飛?跟著你喝西北風麼?
不過你的那話兒不錯,弄得本小姐甚是爽利。本小姐不跟你走,招你做個面首倒
是可以!」

  劉榮望著迭輕蝶暗罵自己失心瘋了大意,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一場歡好結束之時,總是男人最為脆弱也最無防備的時刻,自以為征服了一
個女子,卻不知被征服的是自己。


                            【未完待續】
2017-7-24 00:04#1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2集‧04)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8-2發表於SIS


                            第二集 京涼風雲

                        第四章 錦繡天嬌  煙霞蘢玉
  
    寅時剛至,韓府裡小姐的香閨便有了動靜。

  韓鐵雁僅披著一件白色輕薄的紗衣,雙臂撐著床沿斜坐著,紗衣皺起,雲鬢
散亂,清澈的雙目中有些血絲,可見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偌大的房間,寂寞的床枕。

  搖了搖昏沉沉的螓首,晃晃悠悠行到面盆邊捧起冰涼的水洗了把臉,仰頭再
用面巾蓋在臉上也不拿下,呼吸不暢般深深吐息了幾口氣,引得飽滿高聳的胸膛
上下起伏。

  應是被冷水一激清醒了些,韓鐵雁一把扯落面巾恨恨地甩在地上,一屁股坐
回凳子雙腿連環蹬在地上羞嗔低喝:「討厭討厭討厭……」

  似乎還不解氣,雙腿交錯間快步走回床上,扯開錦被蒙頭又睡。

  潔白的紗衣近乎透明,胸前雙丸行走間僅是微微跌宕,可見其結實。而頓足
落地時雙乳同時向下力道十足地甸甸一沉,又顯得極為飽滿,乳量甚大。

  比起陸菲嫣玉軀的腴潤,韓鐵雁更顯結實。豐隆的臀股邁步間不時收束,緊
繃而充滿彈性,兩條玉腿修長筆直得驚人之外,亦顯圓潤而極為有力。難怪昔年
京城的公子哥兒們無不盼望被這雙長腿環上腰際狠狠一夾。

  緊緊閉合的腿根心裡,油量順滑的捲曲烏絨雖不甚茂密,卻讓蜜縫裡豔紅酥
嫩的花肉若隱若現,隱隱然還有看著便覺粘稠的水光泛湧。

  滿是肌束線條分明俐落的細腰中央,幽深的臍眼又細又長,猶如一條彎曲的
細線指引著上下兩處絕妙的曲線玲瓏之地。

  不足幾息的片刻,韓鐵雁掀開被褥坐起靠在床角,又是一陣雙足連蹬,踢得
被褥淩亂不堪。這才終於放棄了入睡的願望,唇瓣嘟得老高氣鼓鼓地打開衣櫃。

  她雖英武,卻不曾撇去女兒家對於妝容的重視,否則也不能在隨父從軍的日
子裡依然保持著姣好的容顏,這一座八扇門板的衣櫃裡掛滿了琳琅滿目的各色服
飾。有些是日常現于人前時的裝扮,有些則是獨處閨房中才穿戴起來自我欣賞的
隱私。

  一件紅色長裙極為醒目,掛在正中的位置也顯示了主人對它的喜愛。韓鐵雁
幾次伸手向它終又縮回,不甘地掩上櫃門,終又取出日常時常穿戴的仕子服,面
上神色頗為黯然。

  寬大的白絲帶將豐胸細心壓扁纏緊,唯恐壓壞了一般,再罩上小兜,輕撫了
一陣兜上繡工精緻的鴛鴦戲水圖,才一鼓作氣穿戴齊整。

  望著鏡中複又神采奕奕,英氣逼人的容顏,韓鐵雁臉上卻陰鬱不喜,越發惱
怒,端量許久朝鏡中人鼓腮不滿道:「現在,我越來越不喜歡這樣的你!」

  卯時初吳征交接了值守,出了皇城不走錦繡大街回胡府,反順著秦都大道來
到南城。街邊販售早點的小店裡人群不少,盡是些需早早出工討要生計的平民,
身著官服的吳征頓時招引了不少目光。

  偶爾也有些趕著出城公幹的官員來用早餐,但像這一位逕自尋個空位,與一
幫泥腿子擠在一起而不是獨要一處雅間的,見多識廣的掌櫃也是生平僅見。

  「大人,小店樓上還有雅間,請您上座。」

  「不用了麻煩,有什麼好吃的?馬也一道喂飽。」

  點了幾樣小菜就著粥吃了,加一個剛出籠的肉饅頭填飽肚子。吳征出門時倒
頗有些期待醃蘿蔔,榨菜這些日常都能看見,誰都吃得起的小菜裡添加上辣椒,
席捲京城的模樣。

  城門的守衛難免有些作威作福,但看了身著羽林衛官服,騎著高頭褐馬的吳
征忙不迭地放行。穿過城門拐道向西,目的地當然並非城外的風景,而是破虜將
軍的軍營。昨日收到師尊奚半樓的書信,吩咐往軍營一行。

  破虜將軍下轄一萬五千軍,平日拱衛在京城旁的只有一千精銳中的精銳,餘
者則由校尉們領頭分散駐紮在四處軍屯,農忙時下地,農閒時操演,只有發生了
戰事才會聚集在一起加緊操練聽候調遣。如此安排既能保持軍隊的核心戰鬥力,
又不至於軍士過多一來增加養兵的壓力,二來對京師安全有所威脅。不過如今戰
事臨近,聽聞各地的軍士都開拔向京師挺進聚集。

  想起韓鐵甲的火爆脾氣,吳征一陣頭疼,今日才和楊修明惡鬥了一場,又遭
遇太子殿下的死亡威脅,此時無論生理心理俱都頗為疲憊。不知道韓鐵甲那對撼
天鐵掌今日會不會又朝他招呼。

  心中忐忑,腳程不免放慢,是以到了日近中天,四十裡路的腳程也只剛過了
一半:師尊只吩咐了今日又沒說時辰,晚就晚些罷。

  離城十裡之後人煙漸稀,便是成片的樹林與荒地。偶爾有一兩間屋舍煢煢孑
立,可想而知它們的主人都是些貧困人家。看到這樣的景象,吳征總會唏噓一番,
或許想起了前世的孤獨。而無論到了哪個世界,社會的底層都是百事皆哀。深吸
口氣,這樣的日子,這輩子是不會再遇到了。絕不!

  貼著樹林前行裡許荒地,吳征眉頭一皺。

  崎嶇的塵土地面上散落著雜亂無章的馬蹄與人腳印,地面的青草被碾碎不久
還滲著汁液,似乎剛有人在此處進行了一場激烈的爭鬥。

  馬蹄印子亂得不成形,忽遠忽近,馬兒應是有些驚慌失措難以招架。吳征下
馬後順著腳印踩踏三遍理出了些頭緒。進攻的一方武功很高佔據上風,而防守的
一方只得且戰且退,方向倒是朝著破虜將軍軍營處而去。

  吳征搖了搖頭,翻身上馬驅動馬兒飛奔,若是軍營裡有人遇險倒是可以見機
解救一二,說不定換來韓鐵甲些許好感也是不錯的。那馬兒是西涼名駒,晃晃悠
悠走了半日早有些不耐煩,見主人催動放蹄撒歡,如風馳電掣般疾馳而去。

  片刻間又跑出裡許地,前方已飄來如雨打屋簷般密集的兵刃交擊聲,吳征扯
住韁繩,下馬貓著腰悄然摸去。

  這一塊地方的地勢甚為複雜。不僅路邊的林木茂密了許多,幾座隆起的兩三
人高小山丘也遮擋了視線,只隱隱約約看見人影交錯,耳聽人喝馬嘶聲不斷。至
于吳征幾無片刻停留,自是因正迅疾無倫交錯的人影裡有一道朝思暮想的熟悉倩
影。

  吳征爬上山丘,有了被楊修明發現的經驗這一回絲毫不敢大意,反復確認了
一處視線死角,才悄聲無息地鑽入草叢打量。

  韓鐵雁帶著韓守韓圖胡啟三名貼身護衛,正與四名蒙面黑衣人戰在一處,雙
方兵刃齊出已拼盡全力。

  韓圖與胡啟各持單刀分立左右,韓守則多了面盾牌擋在最前。韓守的武功吳
征再熟悉不過,其練得大都是守禦的功夫,此刻雖列的是三人陣勢,但一心防守
自家小姐,當是穩如泰山。

  韓圖下手陰狠專揀韓守飛舞的盾牌間空隙下刀子,兩人自打幼時練武便練的
是合擊之術,一攻一防配合無間,陣勢的轉動也是信手拈來如同吃飯睡覺一般。
那柄單刀倒像是毒蛇出洞般,陰險下作到極點。

  胡啟應是因西嶺邊屯護衛有功才被擢拔,武功要遜色了些,配合上也欠缺了
行雲流水。不過此人異常悍勇,舉刀橫劈豎斫,數次險情都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絲毫不顧及自己,反叫敵人最為忌憚。

  韓鐵雁揮舞雙鞭,風聲虎虎勢大力沉,與韓圖的陰狠,胡啟的悍勇相比倒是
大開大合,不愧軍中女將,堂堂正正,正是破陣利器。

  四人均具備不凡的藝業又有戰陣相輔,當是諸邪辟易誰人敢惹?可情況卻並
非如此。四人左支右拙連連倒退,首當其鋒的韓圖與豁出性命的胡啟都有多處掛
彩,形勢極為不利,只因對方四人竟全是八品高手!若非敵人似乎並無殺心,又
有胡啟數度不惜命的狂攻,或許早已敗下陣來。

  三名七品與一名五品對付四名八品,再搭上個六品上的吳征也無濟於事,貿
然加入反倒可能打散了韓家流暢的陣勢。

  目前唯一的勝機便是出其不意的偷襲,《道理訣》全力運使開來效用極佳,
對付八品高手也可打個猝不及防。吳征心中迅速計較已定,不急著加入戰團反倒
打量起四周的地勢來。

  形勢越發危急,戰陣中最弱卻極為關鍵的一環胡啟流血不少,眼冒金星下越
發難以支持,全憑著一股悍勇之氣強自支撐。打到現在,任誰也看出四名黑衣人
並無殺意,志在擒拿韓鐵雁,只是久攻不下漸漸焦躁,對三名護衛也下手不再容
情。

  領頭的黑衣人雙眉皆白不使兵刃,一對鐵掌於刀光劍影中翻飛,在同伴掩護
下連連擊在韓守的盾牌上,發出金鐵交鳴的咣咣大響。

  韓守被巨力打得不住後退,引動整個戰陣都向後退去。苦挨了一會內息提不
上來,終於忍不住雙腿發軟嘔出一大口鮮血。

  四名黑衣人大喜,數招齊發要一鼓作氣拿下韓鐵雁。不想韓家戰陣極為不凡,
韓守嘔出鮮血倒成了口中噴出的血箭,去勢又快又重。

  白眉黑衣人首當其中,百忙中矮身一躲,胡啟早已蓄勢多時,提前大刀斫落
猶如料敵機先一般。

  與此同時韓守挺起盾牌不顧下三路的空當,與韓圖一道拼力阻擋援軍。韓鐵
雁鋼鞭下落,直擊白眉黑衣人天靈。

  這一套戰陣殺招配合得天衣無縫,韓守韓圖的空當交由韓鐵雁與胡啟來彌補,
互為奧援又攻守兼備,實是決勝一招!

  白眉黑衣人兩手空空,下蹲的姿勢又極為彆扭,同伴被韓守韓圖拼死阻住,
大刀鋼鞭兜頭砸落兇險已極!絕境中白眉黑衣人大喝一聲,雙掌中泛起奇異的淡
金色抓向大刀鋼鞭。

  胡啟的重斫被他抓住刀身,不僅落不下去反被一股大力傳來勢如破竹般撞在
胸口,如遭錘擊,慘呼一聲幾欲暈去。雖憑著一股狠勁持定長刀不放手,又被敵
人借力一甩擲出丈許遠。

  這一下未曾直接送命,全賴韓鐵雁一對鋼鞭。她內功全力運轉時一身天生神
力,重量極大的鋼鞭發力揮舞何其可怕,若是砸在地上怕不砸出道坑來?

  白眉黑衣人武功雖高卻失了先機,先騰空側躍躲開撩腰一鞭,幾與地面平行
的身體一無借力,再也無法閃避,全憑一口精純的內功運在掌上,大手猶如鋼鉗
硬生生接向砸落的鋼鞭。

  不過轉眼間的片刻,韓守韓圖紛紛掛了幾道彩兀自死戰不退後半步,只在爭
取這一稍縱即逝的良機。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發涼,即使真的制住了對手,已方除
了韓鐵雁傷勢俱都不輕,接下來的戰鬥又如何應對?

  說時遲那時快,鋼鞭砸在手上濺起一蓬血花,打得白眉黑衣人虎口迸裂!他
空出的一手也不撐地,反倒兜住鋼鞭一扯。大力傳來,韓鐵雁雖及時鬆手仍被帶
了個踉蹌。白眉黑衣人重傷之中身手絲毫不減,橫身摔落時雙腿纏住韓鐵雁雙足
一絞將她按在地面,順勢翻身將鋼鞭架在韓鐵雁喉頭。這一輪兔起鶻落,饒是他
功力精純,硬帶著傷重之身強行發力,也不由腦中一陣眩暈。

  「住手,我跟你們走就是了!」韓鐵雁摔落在地,鬢角間還掛著些草葉子略
顯狼狽。韓家此役與絕境中險些翻盤,可惜武功差距過大終究功虧一簣。韓守韓
圖見主人發話只得停下原本欲豁出命去的救援,對黑衣人怒目而視。

  白眉黑衣人長籲一口氣,氣息不濟道:「我等並無惡意,韓都尉見諒。」

  「小心!」三名黑衣人齊聲怒喝作勢欲撲,卻被韓守韓圖伸出兵刃架住。

  白眉黑衣人不明所以愕然低頭望向韓鐵雁,只見英武的麗人雙目茫然,並無
一絲反抗之勢。眼前的大亂因素顯非是她。那威脅來自哪裡?為何自己一點都感
應不到?

  他已年過花甲,天資所限終生不再有功力更進一步的希望,但他同樣在難以
計數的生死一線中站到最後。對於危險似乎有一種天生的嗅覺,憑藉著超凡的功
力,總能避開必殺一擊。

  他極其相信自己對危險的感應,無論是敵人如何悄無聲息地移動,甚至是虛
無縹緲的殺氣。此刻在背後全然沒有這種熟悉的危險,是以他第一時間低頭看向
韓鐵雁。

  英武的麗人呆呆看天全無動靜,難道我錯了?白眉黑衣人這才愕然回頭。

  就是這一瞬間的錯判回身便晚了一刻,迎接他的不是刀劍光影,而是一片雪
亮刺目的光芒。

  時已近午,今日萬里無雲正是日光最為耀目刺眼的時刻。吳征旁觀良久,將
草叢中潛行的路線,攻擊的時刻,揮劍的角度計算得分毫不差。

  離開山丘在草叢裡潛行正是戰鬥最為激烈的決勝時刻,誰也無暇注意到他;
抽劍攻擊之時正是白眉黑衣人劇鬥之後拿下韓鐵雁,一身傷勢,又是心神最為放
松的空檔,吳征並未一出手就全力攻擊,而是將《道理訣》運到了極致,悄聲無
息地欺近身去;白眉黑衣人先低頭的反應在他意料之外,然而早已計算好的出劍
角度如定海神針,絕無偏差。

  白眉黑衣人回頭,正迎上昆吾劍清如明鏡般的劍身反射出的一道刺目陽光,
這便夠了!他自然而然的偏頭閉目間,吳征劍掌齊發,目標不是他身上任何一處
要害,而是虎口受創的手掌!

  《天雷九段》中的絕招「風雷雙煞」被使得劍勢飄忽,掌勢如雷!一陰一陽
天衣無縫。

  白眉黑衣人驚慌失措,敏銳的感應失效,視力又受損,觸目間一片密不透風
的劍光掌影。並非他本事不濟,而是吳征步步機先,從出擊的第一刻起便佔據先
手,猶如編織了一張彌天大網,任你本領通天也絕逃不過去!

  白眉黑衣人再也顧不得韓鐵雁,單鞭提起迎向劍光,手掌不顧傷勢強運神功,
泛起淡金色亦向掌影中探去。

  韓鐵雁從地上飆身而起雙掌齊發重重轟在他背心,不過一個疏忽,自以為拿
住了她以鋼鞭橫喉制住,此時又成了催命符。

  白眉黑衣人喑啞的狂呼聲中,一柄長劍透胸而入。昆吾入體順勢旋絞更不停
留半刻便抽劍離去,吳征拉著韓鐵雁一路飛奔逃竄。

  高手的瀕死反擊必是全身功力,吳征可不願硬接這一下。

  剩餘的三名黑衣人怒發如狂,手上發力震開韓守韓圖緊緊追趕。

  韓鐵雁輕功並非專長,黑衣人功力又高,距離看看接近。轉過一處小山包,
趁著視線的死角韓鐵雁從懷內掏出兩把鋼針,使個眼色「哎喲」一聲摔倒在地,
趁勢將鋼針尾部釘入長草叢中。又驚慌失措抱著小腿甚為痛苦,似被白眉黑衣人
絞剪時傷了。

  吳征心領神會,彎腰抱起韓鐵雁順著山包轉角便跑。三名緊追的黑衣人正見
了這一幕,自然而然地發力追趕。眼看吳征抱著一人速度大受影響,疾奔中足下
傳來劇痛,幾枚銳利細長的鋼針刺入足底,不消說自是受了暗算。

  那鋼針尖錐處還帶著倒鉤不能貿然取下,腳底受傷,只能目中噴火,看著吳
征抱起韓鐵雁哈哈大笑一路奔著去了再也追不上……

  「你家主人要見我,讓他光明正大地來,莫要耍些鬼蜮伎倆!」

  玉人在懷,劇鬥後滿鼻滿口都是潮粘甜糯的汗香。香肩玉潤,雙腿腴滑,實
是不可多得的香豔。韓鐵雁原本被他橫抱在懷,心中如小鹿亂撞,卻也甜甜的,
想來不妥卻又捨不得離開,索性裝傻充愣。不想吳征越來越不老實,尤其在膝彎
的大手轉而向上,竟猝不及防地在下陷撅得高高的翹臀上狠狠掐了一把。

  韓鐵雁「哎喲」一聲如中箭的兔子般彈起,羞怒交加中一雙長腿如旋風般絞
向吳征。

  吳征急忙著地一滾閃開,口中大叫:「謀殺親夫麼?」

  韓鐵雁哭笑不得,被他言語拿住也不好再追擊,自也不好提屁股被摸之事,
氣得兩頰腮幫鼓起嗔道:「你胡說什麼!」

  吳征也不起身,索性盤坐在地笑道:「從前還以為你配合我做戲,今日一見
方知你心裡確確有我。既然如此,不是謀殺親夫是什麼?」

  韓鐵雁氣鼓鼓地坐下,兩彎臀瓣落地,吳征大歎可惜,若是落在自己腿間可
有多美?不由搓了搓揩過油的手掌,似乎那股豐彈柔膩尤有繞指餘香。

  「誰心裡有你了?就知道胡吹大氣!」

  「因為你聰明啊!」吳征笑眯眯地望著麗人雙目一眨不眨,當真是宜喜宜嗔
美不勝收。

  「哼!」韓鐵雁冷笑一聲:「我看上去很笨嗎?」

  「從前我老覺得你笨笨的。不過今日之後誰再說你笨,我就大耳刮子抽他。」
從瞥見吳征偷襲後雙目放空,到靈機一動布下鋼釘,反應之快應變之速著實令人
讚歎,這才是一位沙場女將應有的樣子,怎可能只是個一根筋的笨女人。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聰明就要喜歡你了?」韓鐵雁刮著臉頰:「越聰明越
看不上你這浪蕩子。」說起浪蕩子,翹臀上被掐了一把的所在火辣辣的。

  「因為再聰明的女人,在喜歡的男人面前都會變得笨笨的。」吳征起身就跑,
那對力道十足的粉拳真打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韓鐵雁嗔怒著追去,不像發狠要打他一頓出氣,倒像對打情罵俏的小情人。

  不多時韓守韓圖扶著胡啟到來,五人尋回馬匹,讓韓守韓圖陪著胡啟,吳征
與韓鐵雁向破虜將軍軍營疾馳。韓鐵雁剛回京師不到一月又遭暗襲可不是小事,
若再沒點動作,真當韓家好欺了麼?

  原來韓鐵雁一行半道時被四名黑衣人截住,倒也未曾逾矩,客客氣氣地請韓
鐵雁一行。只是四人黑衣蒙面,又不肯透露身份,韓鐵雁如何能從?兩邊說僵了
便即動手,從開始還有些客氣留有餘地,到後頭打出了真火,直到吳征偷襲才轉
危為安。

  韓鐵甲瞪著虎目聽完事情經過冷哼一聲:「我知道了。」

  吳征聽來還不覺得什麼,韓鐵雁卻有些緊張道:「大哥,你別亂來。這幫人
不簡單的!」能輕易驅動四名八品高手,領頭的白眉黑衣人更可能是位成名已久
的高手,但在生命垂危的時刻都沒敢朝韓鐵雁下重手,除了接到他們主人的嚴令
之外沒有任何理由。而讓這些高手獻出生命都不敢有絲毫抗命的行為,其主人的
勢力之大,禦下之能,顯然在這些追隨者們心裡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成都城裡
有這般能為者,屈指可數。

  韓鐵甲仿佛從喉間低聲咆哮道:「大哥發過誓,誰再敢傷你,老子會不計一
切代價活撕了他。這幫人該慶倖你沒有受傷!」說話間一對眼睛瞪視吳征,讓吳
征覺得仿佛被一隻發怒的猛虎盯死,無奈低頭摸了摸鼻子:我可沒想傷你的寶貝
妹妹。

  「我不重要,你才重要。爹把血衣寒交在你手裡不是拿來撒氣用的。你要敢
亂來,我不會答應!」

  兄妹倆當面爭吵令吳征頗感意外,不過並未等他細想明白,韓鐵雁已招呼道:
「你跟我來。」

  吳征朝韓鐵甲點頭告辭快步跟上,從後望去韓鐵雁的翹臀高高拱起,活像腰
下的裙擺裡塞了只小枕頭。自從忽施祿山之爪占了便宜,心中那股壓抑的綺念便
不時蠢蠢欲動,不由得又搓了搓手指。

  這是吳征第一次踏入軍營,不知是否將帥的氣質亦影響著所屬之兵,放眼望
去破虜將軍軍營裡通是悍勇之士,外人進來猶如身陷虎穴狼窩。雖只有千人,仍
能感知到凜冽的殺氣與旺盛的血氣。

  隨著韓鐵雁來到一處營帳,只見牆面上掛著幅大大的地圖,標示出秦,燕,
盛三國邊界,其中的山川地理又刻畫得極為精細。地圖前有一張足有兩丈長,丈
許寬的長桌,高度只及小腿,桌面清理得乾乾淨淨,桌沿四周倒是擺滿了木盒,
其中裝盛著形狀不一的半隻手掌大木牌。

  韓鐵雁抱來兩隻蒲團擺在地圖前,與吳征一同坐下道:「奚叔叔昨日送了信
來,囑咐我教你些東西。在我家可不成沒這些器具,是以今日請你來這裡。」

  「韓都尉有請,敢不從命。」吳征一邊笑答道,一邊抬頭望向地圖。

  「燕國近來厲兵秣馬,軍士調動極為頻繁,重兵陳于涼州邊界應有進犯之心。
涼州為川中門戶,奚叔叔首當其衝,怕是遲早要上奏皇上,調昆侖弟子前往助戰。
戰場可不比平常比武,萬軍混戰更需令行禁止,你沒學過戰陣,我來教你。」韓
鐵雁注目在涼州地界,目光期冀神往,複又低頭黯然。

  「你來教,我定然學得快!」吳征點頭,前世裡多少次幻想過一位美豔的女
教師授課,可惜無緣遇上。今生不想卻有這等機會,還是私教!

  韓鐵雁嫣然一笑:「世間傳言你學東西悟性高,我來看看到底如何。」她定
了定神,從長桌邊緣的取下各色木塊道:「戰場千變萬化,要從頭學起費時費力
亦需循序漸進。咱們先不好高騖遠,從最基礎的兵種配合,陣列變換開始較好。
日後你上了戰場若能對這些了然於心,當不至於脫離戰陣,你先記住了,無論到
了甚麼時候,一定要和你的戰陣在一起,一個人的力量在戰場中微乎其微,莫說
是你,便是費鴻羲,丘元煥,向無極獨自一人都沒用。」

  一說起戰陣,她便如換變了個模樣,整個人神采熠熠,本已極美的目中更放
著迷人的精光。吳征知道這是最為自信的女子才會煥發的光彩,風華絕代!

  「放心,我怕死得很,絕不亂逞英雄。」吳征此言當真是發自肺腑。

  「別鬧!專注些。」韓鐵雁橫了他一眼,在桌上擺上各式木塊道:「尖錐的
是槍陣,方形的是刀盾陣,馬兒的是騎軍,箭頭的是弓陣,凹塊是戰車。能記得
麼?」

  「記下了,不難!」

  「燕國鐵騎名揚天下,當然咱們大秦的涼州狼騎也不遜於他,咱們先來說對
付騎軍的辦法……」隨著韓鐵雁的講解,吳征似乎見到沙場之上一邊騎軍群聚奔
騰如巨龍,另一邊長槍如密林定如泰山,兩軍交鋒正在激烈廝殺。

  吳征前世業餘生活倒有大量泡在圖書館裡,各類雜書涉獵極多,對古時的戰
陣也有一定瞭解。此刻聽韓鐵雁巨細靡遺地詳述,不多時便能應答如流。

  兩人一個教得好,一個學得快,倒是合作無間頗有心意相通之感。吳征也遇
到不少女子,前世的卑微生活難上檯面,今生裡陸菲嫣,林錦兒,顧盼卻是誘人
無比。但陸菲嫣即使窺探得她不少隱私,兩人相處起來依然是師門長輩晚輩,不
涉情愛;林錦兒愛他如子,更不會這般你儂我儂;顧盼雖極討喜但年歲尚幼懵懵
懂懂,更多的是吳征討她歡心逗弄為趣,倒像哥哥與妹妹多些。

  與韓鐵雁則截然不同,像是一對心心相印的愛侶互相知心。一段功課說完,
韓鐵雁點頭贊許,淺笑得彎起微撅的唇瓣紅潤盈亮,美不勝收。吳征聞著她身上
蜜一般的體香,馥鬱而不濃稠,清甜而不膩味,心中情動如潮,親近美人的心思
一發不可收拾,張臂向韓鐵雁摟去。

  此前兩人結伴進京互有好感,在醉仙樓頭也曾相攜離去,可直到今日共同遇
險才有定情之意。吳征交頸摟住韓鐵雁,滿擬已贏得美人芳心之下,只需耐著性
子循序漸進,一親芳澤自然而然,說不準還可上下其手一番,那只渾圓豐翹的臀
兒實是令人愛不釋手,流連忘返。

  只期望莫要有人進來打擾。

  心中暗念蒼天護佑,正待對嚇得一身僵直的韓鐵雁柔聲安慰溫存一番,不防
她驚呼一聲,雙掌推在吳征胸前。

  吳征只感一股大力傳來,猝不及防如騰雲駕霧一般被推飛出去,在地上滾了
兩圈才穩住身形。愕然抬頭,只見韓鐵雁蜷腿曲在胸前,渾身瑟縮如鵪鶉,一對
玉手環保捂緊天鵝般細長優美的脖頸,蒼白的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
「不要,不要……」旋即又一陣面目抽搐幹嘔起來。

  吳征雙眉緊皺慢慢挨過身去,柔聲道:「是我,你別怕。」一手扶住她香肩,
一手輕撫後背助她順氣。見她目中噙滿了淚水楚楚可憐,心中萬分憐惜。

  韓鐵雁喘勻了氣,脫力般斜倚在吳征懷裡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嗔怪地看了吳征一眼:「你不要碰我脖子。」

  明瞭了她的死穴,吳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那可不成!」看韓鐵雁又要發
怒急忙道:「以後再慢慢來,今日便算了。」順勢將她側摟在懷裡柔聲道:「別
人怎麼看你,我都不在乎。過去的事無關緊要,未來的事咱們一起扛。」

  「你力氣很大麼?」韓鐵雁櫻唇一扁一扁,「傻瓜。」

  還待說些親昵話兒,吳征歎了口氣指向營帳外,兩人迅速分開。片刻後帳外
傳來聲音道:「都尉,將軍請您立刻過去!」

  「知道了。」韓鐵雁整了整儀容以免被人看出方才的失態,與吳征一同去見
韓鐵甲。

  「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韓鐵甲先前的暴怒消失不見,嘴角反倒帶著毫
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吳征與韓鐵雁同時露出詢問的眼色讓韓鐵甲撇了撇嘴,這麼快就有了默契?
破虜將軍心中大為不爽,仿佛韓家人人最寶貝的奇珍被個殺千刀的強盜奪走了一
般。

  「今日午間散朝,錦繡大街與秦都大道同時發生多起襲擊朝中重臣事件,襲
擊者八品以上高手不少,不乏幾名九品,嘿嘿,好大的手筆。」韓鐵甲見兩人驚
愕萬分,續道:「目前已知的傷者十七人,司隸校尉嚴永壽,昭文將軍羅景勝,
詹士丞楊敏博,議郎狄德水,潘成禮,博士馮弘揚,彭永義身故。呵呵呵,有趣
不?」

  「哪裡來的有趣?」吳征搖頭苦笑,司隸校尉可是大秦的監察官,威權之大
堪與霍永甯,胡浩,蔣安和等重臣相提並論。相比之下雜號的甚麼昭文將軍,或
是詹士丞,議郎等等,簡直不值一提。所幸傷者中未聽韓鐵甲刻意提出姓名,想
來親昆侖這一系的官員倒沒有大的損傷。只是這一朝過後,京師裡難免掀起巨大
的波瀾,那位皇城中的九五之尊想必正雷霆震怒。

  「燕國動的手?」韓鐵雁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望向吳征,不免嗔怒:「你來說,
就知道偷懶。」

  吳征小心思被看穿,無奈道:「京師裡必然大亂。我不太明白的是,燕國這
一手雖毒,但用如許大的代價好像賠了本,甚至是一手在提醒大秦的臭子,這又
是為什麼?」

  成都不比其他州縣,在大秦都城動手,這一干高手怕都是帶著有死無生信念
的死士,絕無生還的可能。高手培養不易,死士更加難得,如此輕易地送出來可
謂折了本錢。更不說這一動手,簡直是在當街表白:我燕國將兵發大秦!按之前
上課時韓鐵雁所分析的,燕國兵馬調動頻繁,但要進攻大秦怕不還得有兩年左右
的準備才是。

  「沒有為什麼!就是告訴大秦他們要打仗,先來個下馬威順道攪亂一灘渾水。
而且,大燕戰備已完善出兵在即!」

  韓鐵甲的話讓二人驚詫莫名。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科技力量並不發達
的古代,戰爭準備最重要的就是糧草,這比兵馬的調動要難得多也繁瑣得多,絕
非可以一揮而就。燕國國力雖略強于大秦,總體也在伯仲之間相差不大,如此輕
率地發動戰爭簡直和小孩子玩耍無異。然而要說燕國那位與秦皇齊名甚至猶有過
之的聖明國君會做出這等衝動的傻事,又教人難以相信。

  吳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秦也在加緊準備這一場無可避免的戰事,從破虜
將軍軍營裡的肅殺之氣便能看出一二。只是燕國出人意料地迅速完成戰備出兵在
即,涼州是否已有足夠的抗擊之力?奚半樓封疆涼州,權勢極大,責任亦大,面
對其志不小的燕國大軍若是涼州有失,可想而知將面臨著什麼。

  「今日中道被襲之事我已報知京兆令,你們速速回城呆在府裡莫要隨便出來,
我遣二百軍送你們。」

  羽林衛雖職權為駐守皇城,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想要冷眼旁觀幾無可能,吳
征也需趕回待命回程路上快馬加鞭。心中疑惑更甚,今日襲擊韓鐵雁的必不是燕
國刺客,以韓鐵雁此時此刻的境地完全不值得伏擊暗殺,而且四名黑衣人的舉動
也不似要她的命。難道錯進錯出,正好是個巧合?只是那些黑衣人又是什麼來路?
為何針對目前看來毫無價值的韓鐵雁。

  吳征雖閱歷豐富,然而政治是他未接觸完全混沌的世界。左思右想不得其門
而入,不免感慨為何前世看的那些小說裡,男主一經穿越便如同神人,對一切朝
堂局勢洞若燭火盡在掌控。也不由撇了撇嘴,一個泥腿子多活了幾十年就想馬上
搞得明白這些事情?扯他媽的蛋。

  成都城南門已排起了長龍,重甲長槍的執金吾衛全面接管了城門防務。無特
令不得出城,入城則需嚴格排查,城外百姓叫苦不迭。

  韓鐵雁一行破虜將軍旗號分明自然能得區別對待,人流分開兩邊,執金吾衛
核實了身份便即放行,眼下形勢緊張也不敢因私廢公為難得罪了執金吾將士的吳
征,護送的二百名破虜軍將士也告辭回營。

  早間還繁華的南城一片狼藉,散架的馬車,打翻的桌椅,還有滿地流淌的血
跡還來不及清理收拾。官軍與京兆令麾下的捕快正忙著排查線索,詢問證人與抓
捕疑犯。看樣子吳征與韓鐵雁若不是剛從城外歸來,便是官職在身也免不了被嚴
格盤查。

  兩人對視一眼,策馬向錦繡大街奔去。剛前行一會,道旁便有人招手將韓鐵
雁攔下:「雁兒,你沒事吧?韓將軍說你遇了襲。」

  瞿羽湘正忙得焦頭爛額滿身香汗,鬢角的髮絲都掛著源源不斷滴落的汗珠。
一眾官員在京城裡遇難,京兆令於康得首當其衝,傳聞秦皇的硯臺都直接砸到他
腦袋上。身為京兆四大總捕頭之一,瞿羽湘承受得壓力也不會小。便是如此狀況,
這位女總捕也停下手頭催命符般的活兒對韓鐵雁殷殷關切,吳征忽然心頭有一絲
明悟。

  聽韓鐵雁簡述一遍遇襲經過,瞿羽湘向吳征含笑謝過,只是明眸中有些躲閃,
那一絲隱藏極深的警惕與排斥也未逃過刻意留神的吳征。

  旁的不說,光是道謝便怪異得緊。那不是替閨中密友表達的謝意,瞿羽湘的
神態動作,無一不有替韓鐵雁做主的姿態,仿佛……英武的麗人是她的親人甚至
是妻子一般。

  「應該的。」吳征隨口答道。這個世界越來越有趣了,他日若真能平步青雲
掌權在手,這一生定能過得十分精彩。

  吳征也有他的野望!能否讓深埋心中的欲望得償所望不好說,不過成長途中
順手布下一枚枚暗棋,廣撒網總是不會錯的。

  回到胡府,侍中大人倒是安然無恙,看來燕國死士中的精英力量大都集中在
了司隸校尉嚴永壽身上。也不知是他倒楣還是旁的緣故。

  胡浩不在府中,吳征向林瑞晨報了平安後自回房去。羽林衛不少人都忙得不
可開交,但此時熬過了最兇險的時刻,京兆令更是接了這口大鍋,現下是立功的
大好時機。吳征這位位居九品,又看守景幽宮的邊緣人物自是休想撈著一星半點
的好處。

  胡思亂想一番,又用了大半日功,吳征倒頭便睡。子時的值守不可廢,今夜
當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否則一個差池正趕在非常時期,便是掉了腦袋也不奇怪。

  夜色已深,燕都長安。

  禦書房裡燈火通明,燕皇端坐龍椅奮筆疾書。看得出他已感疲憊,但精神仍
顯健旺甚至是興奮。比起與祝夫人見面的當夜不過月余時光,他鬢邊多了不少白
發。

  這位比大秦聖君更勝一籌的君王不僅文治不落於下風,武功更是遠遠勝過。
武功不僅說他的修為堪稱當世最強幾人之一,更說他武略過人。這一回北燕傾舉
國之力征討大秦,與其說掛帥的是大將軍,不如說是燕皇。除了未離皇城,幾與
御駕親征無異。

  「大將軍請進,陛下正在等您。」通令的小黃門早得了旨意,不需通報便打
開禦書房大門。

  長枝派貴為天下第一門派,光當代中堅弟子裡九品以上的高手便有十三人,
世稱「長枝十三太保」。而其中最出色的便是這位燕國大將軍,長枝派掌門,十
二品絕頂高手「碎月金剛」丘元煥。

  「丘愛卿來了,坐。」燕皇頭也不抬。

  有道是名字會起錯,外號則大多相符,到了丘元煥這等層次,連外號都如他
的武功與經歷一般經過千錘百煉,那是決計錯不了的。

  威風凜凜,昂藏八尺的巨漢步入禦書房之後便氣勢頓消。丘元煥心裡並不懼
怕燕皇,但不知怎地每每到了他面前總是不自禁地弱上一頭。也或許,不止一頭?

  丘元煥甚至不敢說話,只是躬身後靜坐在一旁,似乎怕打擾了全神貫注的燕
皇。

  「愛卿有何事?」

  丘元煥已習慣了燕皇一心多用卻分毫不亂,此刻他既發了話,自是一切盡在
掌控倒不怕被分心打擾。

  「啟稟陛下,六十七名死士今日已動手,不久後便有消息傳來。幽冥衛之後
如何還請陛下示下。」這批死士是他親手辛苦訓練造就,平白送了出去著實肉疼
不已。

  「幽冥衛一向由愛卿掌管,人員該補充等事宜愛卿自主便可。糧餉軍資並不
減少。」頓了一頓,燕皇將眼前文書批完合上,交由伺候的小黃門分批送走,又
飲了口茶潤喉,邊伸懶腰邊道:「愛卿對朕的做法有疑問?」

  「微臣愚鈍不敢妄度聖心,只知盡心做好。」

  「呵呵呵,你呀……二十餘年來朕與愛卿一路相扶至今,何須如此?」

  「陛下是君,君臣有別。」

  燕皇搖頭微覺遺憾,或許成了皇帝便註定孤寡一人,昔日的朋友如此,便是
親生骨肉也是如此。恍然間想起那個遠在大秦素未謀面的兒子與一夕之歡的祝夫
人,本應是最親近的人,一個形同陌路相見不識,一個冷嘲熱諷狀似仇敵。

  也難怪歷代帝皇不是勵精圖治將野心放在天下,便是自甘墮落不理朝政。兩
極分化者居多,中庸者稀少。

  燕皇顯然是第一種!

  念及燕國的兵馬不日便將馳騁於涼州,良將如雲,雄兵如雨,便是運送糧草
軍需的民夫隊伍也將蜿蜒如龍,燕皇立刻驅散一點點兒女情長的軟弱,複又雄心
萬丈。

  「養死士不易,培養出武藝高超的死士更難。朕理解愛卿的辛苦與不舍,然
幽冥衛用在此時此處,作用最大。」燕皇飲茶緩言:「大秦不知朕已得祝家援手,
糧草馬匹刻日足備,一月後便將兵發涼州。涼州雖為益州門戶,卻是荒瘠之地,
各類軍需全賴益州支援運送。幽冥衛於此時動手雖有提點露餡之嫌,卻可讓益州
陷於混亂。梁興翰此時必徹查成都城以絕後患,涼州戰備本就落後于我大燕,再
有此一出,其糧餉補給必有後亂,待朕的兒郎西出三關又如何抵擋?涼州可謂唾
手可得。此後只需封死川中出路,梁興翰便如甕中之鼈,不出五年,秦國亦是大
燕王土。不過些許死士,怎比得涼州一地?」

  丘元煥聽得後背冷汗涔涔,這一手可謂毒中毒,是為絕戶之計。可想而知今
日之後成都城裡的天子龍顏大怒,一干政敵也必然借此良機互相攻訐,原本有條
不紊的戰備必然受到嚴重影響。本月一過燕國準備充分出兵,涼州措手不及下必
然軍心潰散……以一批死士換得如此局面,當真賺得盆滿缽溢。

  「陛下聖明,臣拜服……」

  燕皇微微一笑揮手道:「起來吧。說起來孫賢志當也到了金陵,盛國那邊不
日也將兵發江州。現下……只待下月了……」

  丘元煥道:「陛下天威煌煌,料張安易不會有違。」

  燕皇重又提筆埋頭書卷,如自言自語般道:「他不是不會,是不敢。一個人
長期處於積威之下,心氣兒便會消磨殆盡。自他把太子送到長安為質,他的心氣
就沒了。還能坐守盛國稱孤道寡,不過是因朕尚未有時間精力對付他而已……」

  聲音漸低,燕皇似乎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裡,丘元煥也早已習慣這樣的情景,
躬身之後悄無聲息地離去。

  大秦皇城,夜已深,天和殿仍燈火通明。

  午間的襲擊震動了大秦,殿內的群臣俱感膽戰心驚,便連霍永甯,蔣安和,
胡浩等股肱之臣也顯得臉色不好。秦皇再怎麼大怒不滿,總不會將他們一刀斬了
了事,可在都城之內被敵國予取予求,朝中重臣傷亡,身為大秦柱國棟樑也大失
顏面。

  他們尚且如此想,在皇位上閉目沉思,看著依舊沉穩不見什麼震怒之色的秦
皇梁興翰心中怎麼想,是否正天威震怒強自忍耐,無人能猜得到。

  也或許這不該是目前最急於考慮的地方,燕國突兀的動作給整個大秦帶來巨
大的壓力,原先一切有條不紊的佈置全被打亂,連軍糧都管陶成福都身受重傷無
法理事。更可怕的是燕國幾乎將提早動手的意圖擺在了檯面上。

  一邊是京師的爛攤子要收拾,日後兩國交兵,成都城再發生一回襲擊,那才
是要了命的事情;一邊是涼州的戰備不但不能落下還要加快。然而二者衝突無法
兼顧,左右兩難。

  群臣各自沉思甚至不敢交頭接耳,至於京兆令於康得更是面色蒼白,渾身篩
糠般抖個不停。這個難耐的夜晚,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天明。

  聖旨一道接著一道頒佈,朝中重臣領了旨意後一批批離開天和宮,這是一個
不眠之夜,且會持續忙碌很久。離去時諸大臣面目凝重,唯有于康得長舒一口氣。
直到大殿中除了梁興翰與宦官,僅剩下中書令霍永甯,侍中胡浩與尚書令蔣安和,
驃騎將軍迭雲鶴四名左膀右臂。

  「你們說說,朕是否動用長安城暗衛?」

  大秦在燕都長安自也有不少暗子,可惜被燕國搶了先手,此刻再行報復不僅
有耍脾氣之嫌,更是落了下乘。更何況燕國定然已做足了準備,只怕在成都城動
亂的同時,燕國的暗子也有不少被連根拔除,剩餘的那些便是傾巢而出只怕也收
效甚微。

  「陛下,容臣一言。」中書令霍永甯出班啟奏,先分析了一通局勢後道:
「即便如此,臣依然認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勢在必行,即使暗衛全然無功,也好
過按兵不動任由燕國宰割。」

  「陛下不可!」迭雲鶴亦出班啟奏:「暗衛培養不易,安置在長安城更是花
了偌大的心思與代價。貿然動手不僅將暗衛拱手送出,更顯得氣量狹小,殊無益
處。」

  「呵。」霍永寧冷笑一聲,絲毫不掩飾目中的鄙視輕看:「如迭大將軍所言,
才是將暗衛拱手送出!」霍永甯出身平民,全靠自己的努力與一身本事才爬到如
今的高位。他不屬於任何派系,卻向來不屑迭雲鶴這等世家子弟。至於迭雲鶴更
是他在朝堂上時常嘲諷譏笑的對象。

  「此話怎講?霍中書莫要胡言亂語。」迭雲鶴目中噴火,他能接任青城掌門
與驃騎大將軍除了一身十一品的好武功是實打實的本事之外,倒是多多倚賴家族
勢力。入朝堂之後自知天資所限,向來唯梁興翰馬首是瞻,倒像是秦皇的背鍋俠
與看門打手,與霍永甯的交鋒向來落在下風,心中一口憋屈不提也罷。

  「燕國多良臣,燕皇更不是蠢貨。」霍永寧譏諷著侃侃而談:「長安城暗衛
現下已落入危機之中,難保不被順藤摸瓜,時日越長越有可能被連根拔起。隱藏?
潛伏?笑話!燕國既已動手必是雷霆之勢,只有蠢貨才會抱有幻想。迭大將軍的
計策不是將暗衛拱手送人,還是什麼?」

  胡浩聽他二人針鋒相對,微微一笑也不插話多言。

  「你……」迭雲鶴雙手握拳怒氣勃發,卻啞口無言無力反駁。

  「胡浩,蔣安和,你們怎麼說?」秦皇依舊是淡淡的口吻,聽不出情感。

  「霍中書之言,臣附議。」

  「臣亦然!」

  「去做吧。」

  吳征百無聊賴地蹲在景幽宮旁的城牆處。

  羽林衛在皇城中值守的少了許多,應是大都被派出協助排查。子時點卯之後
吳征的職責並未有什麼變化,或許是太過位卑權輕?不過這對他而言倒是個好時
機,原本以為今夜無法拜訪玉妃,可看皇城裡如今人手不足的樣子,景幽宮一帶
更不會有人來。是秦皇的膽子太大?還是要做出勇氣十足的樣子?亦或是他信心
滿滿,確信皇城內不會有任何變故?不管怎麼說,光憑這一點吳征是足夠佩服的。

  趁亂好取事,成都城裡的動亂不會迅速平息,皇城裡短期內也不會有太大的
改變。先與玉妃娘娘達成一致,或許會有除掉楊修明的時機?機會總是會偏愛有
所準備的人。

  吳征先四周巡視一圈,確信沒有大隊的守衛會經過,才施展輕功登上宮牆。
有了上回被抓了現行的經驗,這一回自然是小心謹慎。

  四周的地形早已爛熟於胸,需得先入天澤宮將侍女點倒,再向玉妃娘娘告罪
請動她來到宮牆處躍上一棵被陰影重重遮蓋的大樹才能穩妥。這顆大樹正長於天
澤宮與景幽宮交界處的牆角,樹冠恰巧遮蓋住一段宮牆。月朗星稀時從外看不清
這裡,從樹上卻能看清周圍的一舉一動。一旦有人過來可以迅速離開從景幽宮潛
入五穀輪回之所再出來,誰也挑不得毛病。

  玉蘢煙對吳征的到來頗感意外,昨日才險些在天澤宮丟掉性命,還被落了個
天大的把柄在楊修明手中,今日又敢偷入天澤宮。換了常人只怕要躲得遠遠的,
時日一久楊修明便不敢再提此事,說了也沒人信。至於吳征所謂的承諾今日再來,
她當時雖欣喜,過後也知多半是應付之言本沒抱著什麼希望。可這名小羽林衛真
是膽大包天,偏偏就是來了!

  意外之後便是驚喜,玉蘢煙眼眶中莫名迅速噙滿了淚水。吳征心中惶急,時
間急迫哪來的工夫傷風悲秋落淚?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哭什麼?隨即見那淚水如斷
線的珍珠般掉落下來,一大顆一大顆的,真是三千佳麗之首,鐵石心腸也化繞指
柔。

  「娘娘勿要橫生枝節,請隨微臣來。」吳征定了定神,旋即搖了搖頭雙目射
出厲色幾已是下命令的口吻。這連帝王都無法抵敵只能避而不見的絕世淒豔,他
卻能謹守本心足見意志之堅定——只是原先設想的禮儀已是渾然顧不得了。玉蘢
煙久居冷宮早已渾渾噩噩,日常也是苦挨日子六神無主,聞言順從地跟隨吳征來
到宮牆外的大樹邊。

  「得罪。」吳征單臂環住玉蘢煙腰肢,雙足蹬在樹幹上,只憑一隻右手把持
身形,幾個縱躍便落在早已選定的樹杈上。玉蘢煙只覺一陣騰雲駕霧般的飛行便
站在實地上,這只樹杈足夠粗大,離地也不算高,除了低聲的驚呼後便恢復鎮定。

  將玉蘢煙放好做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莫要慌亂,又竄到樹冠上左右打量一番,
確信再無隱憂方才一揉手掌。玉蘢煙年已三十六,平日裡也未修煉武功,因此比
起陸菲嫣,韓鐵雁等細如迎風扶柳的腰肢豐腴了些。但手臂環上時仿佛抱上一團
細密溫綿,不僅軟得如磨細成粉末的上好米漿製成的涼糕,其彈手的勁道也絕不
顯肥膩。

  「事關重大,娘娘勿怪。」吳征與她保持一段距離,這女子真是絕世淒媚,
那股子楚楚可憐,還有身上淡淡的甜糯體香,無一不是勾魂攝魄之物。即使吳征
牢牢守著本心,離得近了也無法保證不被迷惑。比起陸菲嫣,韓鐵雁等絕色,她
並沒有拔群出眾的氣質,或許淹沒在人群時不會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可若目光至
她身上,便再也移不開!

  「無妨。吳大人依約而來,真是不甚之喜。」玉蘢煙只覺面上猶如火燒。她
雖已步入中年,實則並未經歷多少人事。自十歲家中出事流落青樓,每日裡學的
都是勾引男人的本事,於她而言實則也不必學,只需本色演出便輕而易舉。入宮
之後雖得以侍奉天子,心中無時無刻想的卻都只是報仇,和情愛絲毫無關。至於
之後被貶入冷宮,更是孤身一人猶如苦行女尼一般。這般經歷讓她性子孤僻寡淡,
也好似未經人事的小女孩單純得很。此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昨夜被吳征看光了身子,
羞澀難言。

  玉蘢煙的身體並非從未在男人面前裸露,文毅見過,梁興翰見過,可時日已
過得太久。至於楊修明,宦官也算是男人嗎?不想昨夜卻又落在一個好看的年輕
男子眼裡,今夜又兩兩相對,總覺他的目光所至無一不是身上曼妙的羞處,即使
今夜穿戴得嚴實,也好似玉體裸呈一般。女兒家的心事複雜難言,玉蘢煙自己也
無法明白究竟是怎樣一種百感交集。

  「娘娘受那惡宦欺淩怕不止一回兩回了罷?」時間緊迫,吳征不敢保證之後
是否有什麼變故,索性明言:「微臣有心殺他,不知娘娘能否相助一臂之力?」

  原本因嬌羞而豔如春桃的臉頰青一陣白一陣,只聽了前半句便幾欲暈去,後
半句壓根沒聽見。被惡宦欺淩自不是一回兩回,玉蘢煙卻憤怒之心全無,滿腦子
都是被欺淩時渾身赤裸被吳征看得精光的害羞無比,其中更有擔憂不知吳征會如
何看待她的不安。

  「他……他時常欺淩於我,我實在是……實在是無力抵抗。」玉蘢煙泫然欲
泣,忙不迭的解釋渾然不著重點,倒像為自己無奈就範開脫的多些。

  吳征有些無力:你這智商情商混在皇宮裡沒給弄死已然是撞了大運,不給貶
入冷宮才怪了。

  「微臣自知娘娘是迫于無奈,這不重要!敢問娘娘是否有心脫離苦海?」

  「啊!那……那自然是有的,可我好像幫不上忙。」玉蘢煙被吳征暗中一點
也知失態,「吳大人何必身犯險境,待時日一久,此事自然與吳大人無關。」

  怎麼可能無關?吳征心中暗道:太子昨夜于一牆之隔外現身,當時雖裝作擅
闖景幽宮,事後未必不會想起入後宮單獨可能。我闖入後宮的事情怕已非僅二人
知曉。若是太子找到楊修明,惡宦隨便歪歪嘴,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萬幸今
日成都發生大事,太子恐怕一時也不得閒暗中細查此事,若不能早些讓楊修明徹
底閉上嘴,那懸著的閘刀真不知何時會突然落下要了自己小命。

  「此事微臣既已知曉怎能置身事外?只不願見娘娘金枝玉葉受惡宦欺淩,臣
願誓死護衛娘娘。」

  「妾身哪裡是什麼金枝玉葉了。」玉蘢煙搖頭苦笑:「妾身雖久居深宮,亦
聞吳大人之名,大人前途廣闊,犯險殊為不智。」

  「臣誓為娘娘殺此狗賊,望娘娘成全。」玉蘢煙似乎並無太多主見,吳征索
性接過主導權,不管她願不願意,無論如何要逼得她答應才行。

  落在玉蘢煙的耳裡便成了足以令她感動莫名的話。除了要回護於她的拳拳之
心以外,實在沒有任何理由非殺楊修明不可。至於自身的魅力,玉蘢煙心知肚明,
念及此處也不勉心中大羞沒來由地一陣小鹿亂撞。除了這副皮囊她也沒有其它可
以吸引吳征的地方。吳征如此賣力為了什麼不言而喻。

  「吳大人可有良策?」吳征的武功不如楊修明,玉蘢煙卻捨不得明說,自然
而然地選擇了一種維護他面子的方式。

  吳征大喜,玉蘢煙想除掉楊修明也是必然的,所擔憂之處便是怕她鼓不起勇
氣。而要打消她的疑慮自然需要有條理的計畫來說服:「微臣會去準備一種無色
無味的毒藥,屆時請娘娘邀惡宦來天澤宮,只說微臣與他有要事相商。將備好的
毒藥放入茶中,帶惡宦飲下後微臣有把握取他狗命,再用化屍水毀屍滅跡。京城
今日發生刺客襲擊,屆時宮內尋不著楊修明自會將他認為是刺客奸細,斷然影響
不到娘娘身上。」

  他說得斬釘截鐵,實則全無把握,楊修明是否會大意飲下茶水無可預料。可
他性子果決,成與不成做了再說,楊修明即使不飲毒茶,那麼虛與委蛇也未必要
破臉動手,再尋下次機會即可。

  玉蘢煙細細一想便明瞭此中關竅,聽得要殺人不免心中緊張:「這樣並不穩
妥……」

  吳征有些意外,看來眼前的麗人雖有些單純不諳世事,倒也並非愚蠢之徒。
皇宮中是怎生出來這麼個格格不入的奇葩?有了疑惑便有了興趣,看來得去找戴
志傑一趟。

  「微臣亦知不妥,然深宮內院別無他法,還請娘娘成全,微臣願冒死一試。」
吳征逼迫甚急,此事除了玉蘢煙再無外援,手心裡亦緊張得都是汗水。

  「吳大人……妾身不能同意您犯險。」

  吳征險些暴走發怒,摸不清玉妃到底是認真還是故意。好在事先對各種情況
都做了預估,深吸一口氣後冷靜下來道:「娘娘,微臣決心已下絕無退路,娘娘
既不願相幫,微臣只得豁出命去與惡賊一戰。今夜叨擾,微臣送娘娘回宮。」

  「哎……妾身……我……不是,你等等。」玉蘢煙果然大急,皺著眉頭欲言
又止左右為難,低頭思慮。吳征此時倒保有十足的耐心並不催促,他敏銳地發現
玉蘢煙似乎對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幽居天澤宮的日子裡,吳征應是她
見到的第三個人,而吳征始終沒有流露出惡意反倒處處維護,對他產生一種依戀
之情自然而然。只是除依戀之外,其餘的情感從何而來吳征不知道,但是不要緊,
有便成了。如今一試之下果然讓玉蘢煙產生動搖。

  良久後玉蘢煙抬頭似做了某種決斷,在吳征淩厲又期盼的眼神中道:「吳大
人,請您笑一笑。」

  哈?這又是玩什麼么蛾子?吳征覺得腦袋都在抽疼,摸了摸眉心盡力露齒一
笑。

  陽光的笑容似給玉蘢煙某種肯定,也增強了信心,甚至是信任?玉蘢煙道:
「放在茶水裡多半無效,一旦被看透後患無窮。吳大人,妾身知道個秘方對人體
影響極為有效,只消吸入一點便行動不靈,武功大打折扣。還請為妾身取幾味藥
來。」

  這件事本應是玉蘢煙深埋心底,自從肖家被滿門抄斬之後便不再有人知曉的
秘密。她也不明白為何會在此刻洩露出來,即使儘量掩飾,那些蛛絲馬跡依然會
被人抓住,——除非吳征嚴守機密。

  或許是冷宮的幽閉,或許是對報仇的絕望,也或許是吳征和大哥一樣陽光的
笑容給了她親人的感覺。無論出於何種理由,玉蘢煙都知道這個不過見了兩面的
年輕男子讓她產生深深的依賴,也是希望的寄託。

  吳征將玉妃所言的藥物記牢雄黃,柴胡,延胡索,牽牛子,附子,八角,麻
黃,澤瀉。他對中藥材並不熟悉,但也知這些藥材常見多用,用這些就能制出厲
害的毒藥?他毫不掩飾滿面狐疑。

  「妾身相信吳大人,也請吳大人相信妾身。此事萬勿洩露,否則將引來滅族
大禍。」玉蘢煙一言既出,面上同時泛起無比的痛楚,仿佛刻印在靈魂中的夢魘,
一旦回想起便如地獄中的惡魔破開封印而出,撕咬身心。

  吳征凝視她雙目許久,這一回玉蘢煙不再退讓閃躲。若她的話句句屬實,則
兩人真正才是一條心。不僅僅是欲殺楊修明之事成了兩人共同的秘密,連這一封
可引來滅族大禍的毒藥秘方亦然。從此兩人便徹底綁在了一起,吳征自認不是赤
誠君子,玉蘢煙是不是?至少吳征現實尚拿捏不清。

  以製造一個巨大的隱患為代價來解決上一個隱患,值不值得?

  幾乎片刻之後吳征便有了決斷,無論玉妃那份怪異的情感從何而來都是極可
利用的東西,至於是真是假?無妨,假的變成真的即可。反正天大的禍事已闖下,
一件如此,再多幾件亦可。念及這個想法的大膽與其中的刺激之處,饒是吳征也
有些忍不住興奮得發抖。

  「微臣謹遵娘娘諭令,待微臣備齊藥材安排妥當後再來拜見。微臣尚有公務
在身,事不宜遲,現下便送娘娘回去。」說話間始終注意玉蘢煙神情,果見她先
是欣慰,複又失望,悽楚哀怨的目光似在不滿吳征急著要走,明日也不知來不來。

  吳征心意既決立刻付諸行動,一把將玉蘢煙橫身抱起道:「上山容易下山難,
微臣斗膽請娘娘抱緊。」

  玉蘢煙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懷裡驚聲低呼,隨即被濃烈的男子氣息逼得呼吸一
窒。青春期的男子正值陽氣最為旺盛的時候,吳征又是練武多年始終苦苦壓抑情
欲至今還是童男子。他身上的味道濃而不刺鼻,烈卻又好聞。玉蘢煙尚未情竇初
開便遭遇滅族慘禍,破瓜之年後遇到的男子屈指可數,而她一生至今更是始終為
報仇所困擾,絲毫未經情愛滋味。陡然被個並不熟識的男子摟在懷裡,一顆心跳
得仿佛密集的擂鼓一般,紅暈瞬間爬滿臉頰,驚得呆了。

  「娘娘,娘娘。」吳征輕聲呼喚,橫過後背回環抱在麗人肋下的手掌提醒似
得捏了幾捏,只覺骨肉豐腴勻稱,隱約還有一絲玉乳下沿的彈滑潤膩,手感妙不
可言。見玉蘢煙吃了一驚回過神來又道:「微臣躍下之時需得保持平衡無力分心,
還請娘娘抱緊。」

  玉蘢煙幾乎魔怔一般雙臂環住吳征脖頸。這是一份誰都難以明白的情感,吳
征以極為親昵的姿勢抱著她落地卻不鬆開,直到把她送到寢室裡放下,又替她蓋
好被褥告退之後許久,玉蘢煙迷迷糊糊才為自己想了個理由:或許是十歲之後至
今都是一個人面對一切艱難險隘,自此刻起才終於有了個不錯的同伴,說不上甚
麼同生共死,最起碼有個共同的目標,有些事情有人幫忙,有人安慰,有人鼓勵,
再不是自己一個人彷徨無助,心驚膽跳。

  宋大光領了旨意急急回到府衙,不想後堂裡已有貴客等候許久。

  「殿下久候,臣罪該萬死。」

  「怎能怪你?快起來坐下歇一歇。」梁玉宇溫和微笑,甚至為宋大光端起茶
碗。

  宋大光忙不迭接過,險些感激涕零。

  「失敗了。」

  「什麼?」

  「拿韓鐵雁為質試探吳征的行動,失敗了!」梁玉宇遞過一張奏報。宋大光
急急通覽一遍,他知太子殿下雖始終在微笑,心中卻是怒火大熾,比起其父,他
的氣量城府還不夠。不過不要緊,人因位而異,他相信殿下登上大寶之後,也會
有那樣的氣量城府。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宋大光笑吟吟地跪地將奏報奉還,大聲恭賀。

  「哦?何喜之有?」梁玉宇頗為意外詢問道。

  「計策雖多有變故,但結論呼之欲出。」宋大光被梁玉宇扶起,喜不自勝道:
「青狼郝白冥雖是八品高手,但他早該死了。臣亦明瞭殿下惜才如命之心,然以
一個該死的郝白冥,換來吳征與韓鐵雁兩名蓋世奇才,殿下當是大賺特賺。」

  「說下去!」

  面對太子殿下的口頭禪,宋大光言道:「四名八品高手拿不下韓鐵雁,雖她
有韓守,韓圖,胡啟之助,此女的能為已是駭人聽聞。她的潛力只會比八品高,
不,這等大將之材的作用遠遠高於八品。殿下豈不知大將軍伏鋒不過九品功力,
卻執掌軍中大權至今無人可撼動?韓鐵雁雖受限身為女子,也不是區區八品高手
足以相提並論的。」

  他喝了口茶續道:「吳征的天賦世人皆知,青狼郝昊冥多少次死裡逃生?卻
被他一擊得手。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想要的答案已呼之欲出。試問不是心
中有情,誰人會在此時為一名女子挺身犯險?至於禮賢下士,惜才重才正是殿下
一貫之風,此二人必為殿下所用!是以臣要恭賀殿下!」

  「韓家與昆侖一系均被打壓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梁玉宇一點即透喜上眉
梢:「眼下又是大戰在即,父皇必然要重新啟用韓家!大光,這事情可就要落在
你的身上!」

  「臣遵旨!待時機成熟,大光定不辱使命。」

  「至於吳征……這小子有些桀驁不馴恃才傲物,孤慢慢與他周旋即可!他另
有把柄落在孤的手中,倒值得加以利用!」


                              【未完待續】
2017-8-2 23:34#1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2集‧05)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8-19發表於SIS


                            第二集 京涼風雲

           第五章   虎賁驍騎   珠香暗嘗

  寅時一過,吳征交接了差事正要離去。今日事務甚多,關於玉妃的身世需找
戴志傑瞭解清楚,還要準備藥材。對付楊修明的事情自然越早越好以免夜長夢多。

  羽林中郎將鄒鴻允突然出現,吳征自也不得離去。

  「陛下要巡查虎賁,驍騎二軍,你等都隨我來。」羽林司裡都是正在待命或
剛輪了崗得空的羽林衛,梁興翰天剛亮便要出宮巡查,還是京城的禁軍之屬,可
見形勢已緊張到何種地步。

  沒有人敢有怨言,何況從龍出巡也是大有面子的事情。只吳征心中免不了腹
誹兩句:加班啊?有三倍薪水麼……

  帝皇出宮如龍離大海,即使形勢緊迫儘量一切從簡,排場仍大得不可思議。
儀仗並不隨行,羽林衛拱衛在帝架旁,九品大員吳征自是在最邊緣處。只見帝架
便是一張床鋪大小,上頭有椅有枕,薄紗簾讓其間的一切變得朦朦朧朧,神秘莫
測。至於服侍的太監,隨行的金吾衛,簡簡單單一次臨時安排的出行也有千餘人
之多。

  吳征跟隨帝架一路步行,出了西城門約十裡便是驍騎校尉軍營。因從屬於禁
軍的緣故,驍騎校尉茅越循雖只是名校尉,無論地位與品秩甚至在四征將軍之上,
僅次於大將軍,驃騎,車騎,衛,前後左右與四鎮將軍。

  虎賁校尉杜扶風亦率軍前來匯合,這兩支禁軍人數雖不多各自只有五千眾,
卻是清一色的騎軍。人威武,馬雄壯,軍旗獵獵聲中堪稱驕兵悍將,不愧大秦鎮
國武力!

  兩營人馬均在臂間纏上了黑紗,司隸校尉遭襲身亡,兩營人馬自當彰顯同仇
敵愾。

  吳征遠遠望去,茅越循三綹長須鳳目細長,白淨的面皮極顯儒將風采;杜扶
風則將自己的基因完全遺傳給了兒子,敦實的身材五大三粗輔以一身遒勁肌肉,
渾身皮膚和紫膛色的面龐一樣,簡直像是碳堆裡撈出來的一般,活脫脫一隻熊羆。

  本以為會有歌功頌德,稱讚秦皇英明神武的長篇大論,不想梁興翰登上點將
台落座之後不發一言,只由霍永寧代為發表了一段言簡意賅卻又極為振奮士氣的
檄文:「燕賊無道,害我忠良!今聖上欲奮天威討伐燕賊!虎將何在?雄兵何在?」

  兵丁們大都鬥大的字兒識不了一籮筐,自然不能用太多文縐縐的話,吳征覺
得霍永寧處理得簡單而有效,所不明者,唯這位人人稱頌賢明的秦皇。

  自從金鑾殿上初次面聖,感覺這位皇帝甚少言語,甚至表情也極少變化。吳
征總覺得與其說是威嚴不苟言笑,不如說是……疲累?韓鐵雁出事的消息傳入昆
侖的那夜,吳征與陸菲嫣,林錦兒秉燭夜談所說的話歷歷在目,他背上冒出一股
寒意:若是此刻梁興翰倒下,大秦定然一團大亂。更害怕的是,自古帝位傳襲極
易引發血雨腥風,自己立足未穩,可莫要莫名其妙被捲入大漩渦中去。

  「願效死命!」茅越循與杜扶風齊聲答道。旋即萬軍一同高呼:「願效死命!
願效死命!」不知他們平日裡怎生操演,座下馬兒一同嘶鳴人立而起。整整二萬
人呼馬鳴,氣勢極為壯觀。

  吳征看得心驚肉跳,萬名騎軍便有這等威勢,來日戰場上數萬騎兵絞殺在一
起,又是何等景象?

  不待他驚疑未定,驍騎軍與虎賁軍已分散開來竟做兩軍對圓之勢!茅越循與
杜扶風策馬近前,下馬後立在梁興翰身邊。

  虎賁軍先行發動!此時吳征已發現這一軍的軍馬更顯雄健壯碩,奔行間如同
滾滾鐵流,駿馬踏落聲震動大地,山崩地裂一般!

  五千名騎軍順著旗號分進,合擊,包抄,迂回,亦或是集團衝鋒。雖是試演,
吳征亦覺得這道洪流足以摧毀面前的一切障礙。

  相比虎賁軍,驍騎軍則花樣百出。旗號令下,最前排二百名軍士取出長弓,
唰唰唰射出一排箭雨,不僅摘弓射箭的動作整齊劃一,連箭雨落地時都插成筆直
的一列。其齊整令箭尖落下鑽入地面時也無先後之別,並非篤篤篤的聲音,而是
咚的一聲大響。

  虎賁軍擅長正面攻堅,驍騎軍則猶如戰場上不起眼的殺手。他們的馬上技巧
純熟無比,什麼鐙裡藏身本就讓吳征覺得驚豔,待驍騎軍將駿馬驅馳到急速,只
用雙腿緊夾馬腹維持平衡,同時如吃飯睡覺般簡單地拈弓搭箭,再次射出整齊的
箭雨時,吳征覺得之前那些簡直是小兒科。

  試演前後足有兩個時辰,看得吳征目眩神迷。韓鐵雁昨日剛教了他一些戰場
驅策的本領,此刻親眼驗證之下才深感領兵一道浩如煙海。一名軍士想要成長為
合格的指揮官,不僅要下極刻苦的功夫,戰場上經驗的累積亦絕不可少。——怪
道韓鐵雁一再強調與重點教授的都是保命的本領,首先得活的下來才成

  試演完畢,兩軍馬不停蹄同時向涼州開拔。想是群臣議事已達成共識,燕國
大兵壓境,大秦落後一步已是片刻都等不得了。一萬名騎兵出征,沿途人吃馬嚼
消耗之大難以想像,也不知朝堂重臣們經過多少周密的計算與辛苦策劃。不過有
了這一萬名精騎馳援涼州,想來奚半樓的底氣也會硬上不少。

  一路護送梁興翰回到皇宮,梁興翰傳下口諭:「朕累了,散朝。」

  吳征回羽林司交了差自出皇宮,遠遠便望見胡浩在馬車上招手。將坐騎遞給
僕從,吳征也登上了馬車。

  「慌不慌?」胡浩似笑非笑,似在嘲弄個自以為了不起,實則卻什麼也不會
的新兵蛋子。

  「不慌,但好害怕。」吳征倒是光棍得很,說完自己也笑了。

  「我第一回見操演可是慌得手足無措,連怕是什麼都忘了!你倒比我好些。」
胡浩的態度比起吳征第一回坐他馬車要好上許多:「哎,豈止是好些,連命比我
好得多。比不了,比不了。」

  吳征不解露出個詢問的眼神。

  「跟我去見個人,我累了睡一會兒莫要打擾。」

  馬車刻意放緩了速度,距離皇城不遠的胡府足足走了半個時辰。馬車剛停下
一頓,胡浩便從小憩中醒來,能做股肱之臣的全是有人所不能的大才,即使是小
小的細節都處理得分毫不差。

  「隨我來。」朝吳征點點頭,胡浩步入胡府。

  轉過幾處回廊,地勢漸行漸高,也不知工匠們下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在平底裡
墊出這樣的坡道。一處裝飾清雅別致的院子極為奢華,這裡吳征並未來過。

  「你師姑想是從小在昆侖山上慣了,愛住在高的地方說視線好,看得遠,心
情才好。呵呵,當年整出這麼一處院子,可花了好大的心思。」胡浩神態輕鬆,
吳征卻知他背負莫大的壓力,不得不抓緊一切時機盡可能放鬆心情調適:「每回
來這裡啊,我都頭暈得很。」

  小院三層高的主樓看著不出奇,實則因為地下墊高了許多,真登上頂層已是
整個成都數得著的高點。順著臺階上樓,吳征訝異不已,這裡顯是林瑞晨的香閨,
胡浩領他來這裡是幾個意思?待得聽清樓上傳來好聽的鶯聲燕語,頓時明白了。

  林瑞晨聽見腳步聲便候在樓梯口,見了胡浩滿是血絲的眼眸一陣心疼:「夫
君回來了?快來歇息一會兒。」

  「不了不了,我把人領來便走。勞煩夫人吩咐煮些提神醒腦的茶湯送來書房,
為夫還有要事。」胡浩只是簡單地摟了摟愛妻便離去。吳征眉頭一皺,權位越高
責任便越大,若換了自己這般沒日沒夜地辛苦,也不知耐不耐得住性子。

  不過現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來到這裡心情不由好了許多。不僅僅是林瑞
晨的閨房典雅素淨,更因美人來到,秀色可餐。

  「師姑怎麼來了?韓都尉有禮。」

  陸菲嫣笑面盈盈,一月不見但覺她氣色好了許多,不僅面泛紅光,更不見先
前難言的疲累。想是《清心訣》奏效,終於不用忍受情欲日夜不停的折磨,連睡
眠品質都好了許多。

  韓鐵雁落在最後,趁林瑞晨與陸菲嫣目光不及朝他皺了皺鼻子,似仍在數落
吳征昨日的輕薄無禮。

  林瑞晨姿色遜于陸菲嫣與林錦兒等,不過久居胡府自有一種高高在上的貴氣,
更兼體態豐腴,綽約的風姿令人側目。

  不過吳征的目光卻難以被她吸引,陸菲嫣與韓鐵雁並立一道著實太過醒目。
一般的英姿颯爽,一般的嫵媚與英風並存。陸菲嫣面容甜美,雖比韓鐵雁矮了少
許,一雙長腿卻是絲毫不遜,更有歲月沉澱之後的醉人。韓鐵雁比之陸菲嫣面容
略剛硬了些,卻英武更甚,令人忍不住沒來由冒起征服的念頭。

  吳征強自忍耐不讓一口濁氣吐出而失態,至於胯下那根東西硬得十分難受,
簡直像要炸裂一般。——誰人見了二女不會泛起將她們一同擺上大床並排在一起,
兩雙修長的玉腿跪著,豐翹彈滑的臀兒高高撅著……那畫面想想都無法自持。

  「原本該是一月後再來的,不想戰事驟急。現下只有你四師叔留守昆侖山,
我來這裡,你其餘幾位師叔和小師姑都去了涼州。」

  燕國將以傾國之兵犯大秦,此刻容不得半點疏忽,昆侖派上下馳援涼州分內
之事。陸菲嫣乘了撲天雙雕趕來成都,也是幫著林瑞晨打理事務。比起吳征下山
時,陸菲嫣不論神態語氣都多了不少慈祥,雖待吳征一如從前的關愛,卻又讓人
覺得疏遠不少。

  「可恨弟子沒能耐,幫不了師傅。」吳征心中不滿亦有狐疑,倒有些賭氣的
心思。

  「不會的,征兒天賦高絕學什麼都快,今日喚你來自有大用。這一月來做羽
林衛,倒是苦了你。」這番話讓吳征更為不喜,心中暗忖一副公事公辦,又是刻
意長輩對晚輩的口吻到底為了什麼?莫非此前多年始終嚴加克制,終於露出什麼
馬腳讓陸菲嫣有所覺察不成?

  四人在廳堂中坐下,陸菲嫣取出一隻包裹道:「《大魁星式》、《鴻雁雙飛》
與《雨打飛花》心經都在這裡,韓小姐請過目。」

  吳征聽得暗暗心驚,這三本秘笈都是昆侖派一等一的功夫,《大魁星式》與
《鴻雁雙飛》招式清奇威力絕佳,《雨打飛花》也是頂級的內功,不知陸菲嫣帶
來是要與韓家交換什麼?

  韓鐵雁收起包裹笑道:「師姑帶來的還過目什麼?雁兒亦收到家父書信,這
就將陣圖譜奉上。」她取出一本薄薄的書冊在桌上攤開。

  陸菲嫣掃了兩眼便推在吳征面前道:「快些記熟了,他日覓得機會進獻給皇
上。」

  吳征恍然大悟,心中一陣哀嚎:喂喂喂,我還不想上戰場啊。

  這一本韓家新近研究出的戰陣圖譜自是為吳征取得晉身之路準備的,如果推
脫得過去?讓他提前記熟,自是避免他日聖心忽動要考校他一番答不上來,那可
漏了陷。至於韓鐵雁,能為情郎準備一份大禮,自是千肯萬肯。

  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師門有命抗拒不得,也沒任何理由推脫,這一遭恐怕終
究是躲不過去。也罷,跟在奚半樓身邊安全總是有保障的,去見識見識也好,做
人不能認慫,大不了就是幹。

  吳征一邊記憶戰陣,韓鐵雁一邊講解,兩人又顯默契十足,倒讓陸菲嫣越看
越是皺緊了眉頭。兩人雖是教授中一問一答,可眉來眼去的模樣卻多少看得出些
端倪。林瑞晨忙裡忙外事務繁多未曾留意,陸菲嫣卻是看得真切,心中不禁著惱:
雖是韓家的女兒,終究聲名已毀也非完璧。征兒怎地如此不自愛,難道還對她動
了真情不成?

  這一學一問又過了大半日,連用餐都在這裡簡單吃了。

  「學到這裡便成了,聖上也問不出什麼來。這個戰陣現下便是你的啦。」韓
鐵雁見大功告成,忍不住心花怒放,目光中依稀見到吳征出人頭地的模樣。

  「韓都尉這是瞧不起……那誰了?」吳征心中竊笑,想來有了西嶺邊屯那一
出,韓鐵雁也不能對聖上有什麼好心思。

  「聖上文韜蓋世是沒得說的,不過武略確實差了些。人中之龍嘛難免心氣高,
常有些自證之心。這一副陣圖獻給他自是投其所好。好了好了,咱們自家人百無
禁忌,這話說過便需忘了。」林瑞晨備好了茶湯剛返回不久,見吳征天資聰穎也
欣喜不已。

  吳征聽得眉頭一挑暗暗記下。

  天色已暗胡浩尚未返回,韓鐵雁也告辭離去。陸菲嫣阻止了林瑞晨道:「師
姐累了便歇下吧,我去送他們。」

  林瑞晨忙碌一日著實疲倦,聞言告了聲罪便讓三人離去。

  走出胡府,陸菲嫣在一旁韓鐵雁也不好顯得不同,只得和吳征揮手告別,上
馬時還忍不住一回頭,目中情意溢於言表。咯嗒咯嗒的馬蹄聲仿佛正踏著心跳的
節奏,依依不捨。

  「我得去抓些藥材,師姑先回吧。」吳征心頭有了計較,也顧不得親近陸菲
嫣告辭欲去。

  「征兒病了?」

  「不是我。宮裡有位相熟的公公身體不適,我討了藥方來,也算是賣個人情。」
吳征在昆侖山時除了強修《道理訣》那一回,日常便較為圓滑會來事。入了京城
本就更該如此,陸菲嫣自也不會質疑。

  「師姑陪你去罷,正有些話要與你說。」

  吳征微微一笑做個請的姿勢,與陸菲嫣並肩向藥房行去。一路上只輕描淡寫
說些皇城內的事情,陸菲嫣既刻意表現出疏遠,他也不願曲意逢迎。再說心中難
免有綺念,師姑終究還是有夫之婦,時機尚未成熟不急於一時。

  在藥堂裡抓了藥,吳征心中又將陸菲嫣與玉蘢煙對比一番。容顏上陸菲嫣明
顯要比實際年齡小上許多,而玉蘢煙雖仍是絕色,冷宮裡歲月的侵襲卻要明顯一
些。不知道《娉女玄陽訣》對玉蘢煙是否有效?

  「小師妹近來還好麼。」兜兜轉轉了一圈,吳征終於提起顧盼,只因連著幾
回見陸菲嫣欲言又止,她最關心的莫過於自家女兒。

  陸菲嫣指著前方的茶樓道:「正要與你說說盼兒。去那裡坐坐吧。」

  成都城裡剛發生大事盤查極嚴,不過似乎有人在刻意艱難維持著尺度分寸,
是以嚴而不亂。畢竟生活要繼續,備戰更不可有片刻暫停。否則讓百姓無法生活,
更亂了備戰的章法,才會變成未來大亂的隱患。

  是以雖到夜晚,茶樓依然在營生,至於吳征與陸菲嫣的身份也不懼盤查。

  掌櫃見盤查的兵丁見了吳征腰牌便放行,對陸菲嫣更是恭敬,又見二人儀錶
不凡知道不是常人,忙引二人在清淨雅間坐下後退出。

  「想不到師姑在京城裡的名氣這麼大?」以陸菲嫣這等姿色的女子,隨便擱
在哪兒都會引來各種關注的目光,其中淫邪,貪婪也是必不可少。可盤查的兵丁
卻像見了貓的老鼠,別說多看幾眼,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個中緣由當然不是吳
征所說的名氣,而是那塊陸家的銘牌。

  「怎地越發油嘴滑舌了?」陸菲嫣坐上吳征拉出的椅子:「我大伯曾任執金
吾,他們可不是敬我,敬的是陸家。」

  世家豪門裡若沒幾個大官撐起門面,定然缺了幾分底氣,吳征倒不意外。

  「盼兒一直念著你。你下山之後她連笑容都少了許多。」陸菲嫣嗔怪地瞪了
吳征一眼,媚色大增,終於露出些許親近,「不過也有好處,一月來練功不知勤
奮了多少,總嚷嚷著要早些學成下山。」

  「呵呵,定然又是嘴饞了。」和陸菲嫣聊顧盼總有些奇怪,吳征避重就輕。

  「征兒,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一向聰慧,年紀也不小了,終身大事真
的從未考慮過?」陸菲嫣正色言道。

  「當然有啊,只不過不好說。」吳征嘴角一咧,露出怪異的神秘微笑。

  「你……莫不是你……」陸菲嫣見吳征笑得怪異,忽然想起個可怕的事情:
「你……愛男人?」

  「噗……」吳征一口茶噴出老遠,勃然色變拍案而起:「師姑說什麼話?便
是長輩也不能無端侮辱人。」那面色鐵青怒氣衝衝,不想陸師姑腦洞也不小,剛
才那個刻意的詭笑似乎未取得預期的效果,反倒讓她想歪了。

  「呃……對不住對不住。不是就好,師姑也是擔心你。」雖是給師侄道歉,
陸菲嫣卻仿佛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一般笑吟吟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愛美麗的女子,可惜我認識的女子不多,盼兒
還小,燕瑜與木揚舞我也不喜,兩位師姑又求不得。難道要我去娼竂妓館裡尋妻?」
吳征竹筒爆豆子般一通發洩不滿,大吐苦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是好聽……你自小便在昆侖山,這倒也怪罪不得。
恩?等一下……你方才說什麼求不得?討打!」這一回輪到陸菲嫣手足無措。

  「玩笑玩笑,咱們一報還一報,師姑莫生氣。」吳征躲到牆角舉手投降。

  「給我坐好。」陸菲嫣板起臉時也凶得很,仿佛當年吳征強要學習《道理訣》
被她嚴加責備,怒斥白眼狼之時。「撲哧,怎地越來越沒個正形?正像師姐說的,
昆侖都把你給寵壞了,活該當個羽林衛去受罪。」

  「現下老實回答師姑,你喜不喜歡盼兒?」

  「喜歡,說不喜歡是假的。」

  「那就好。韓鐵雁雖出身家世都不錯,終究有汙名在身非你良配,你不可與
她走得太近,更不可動情!聽見了嗎?」剛說到顧盼,又說韓鐵雁,話裡話外有
要求吳征與韓鐵雁劃清界限的意思,就算是個笨蛋也知曉陸菲嫣接下來要說什麼。

  「聽見了。」

  「少來耍滑頭。你哪回不是聽歸聽做歸做?」陸菲嫣聲色俱厲絲毫不留餘地,
旋即又緩和道:「師姑是為你好,咱們終究要親上加親……」

  「師姑是來說媒的?哈哈,沒聽說自家來給女兒說親的。」吳征樂了,不過
親上加親這個詞兒,嘿嘿,我喜歡!

  「我的女兒,自是由我做主。」

  吳徵收起笑容搖頭道:「師姑在上,並非弟子不喜歡盼兒,但所謂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弟子深惡痛絕。師姑是否想過,若是盼兒只當我是哥哥不喜歡我呢?若
是盼兒現下雖喜歡,過得幾年長大有了新的想法,或是另有心上人了呢?師姑愛
盼兒天地皆知,但最終要盼兒自己喜歡才可。她還小,未必懂事,師姑自可代她
做主,但師姑的主意一定就是正確的麼?」

  頓了頓,吳征直視陸菲嫣眼眸道:「許多事不考慮周全便會留下天大的後患,
婚姻大事事關一生幸福更是半點馬虎不得,想必師姑感同身受。至於韓鐵雁,弟
子敬她愛她並沒有錯,世人怎麼看怎麼想實在不重要。在世人眼裡,師叔與師姑
不也是一對神仙眷侶麼?」

  陸菲嫣越聽越是驚駭,若說之前吳征藐視禮法便罷了,後頭所言分明實在提
醒她婚姻的悲劇,至於悲劇自何時而起,又是何時被吳征所知悉,兩人心中一片
雪亮。他當年才五歲……

  「師姑,《清心訣》治標不治本,莫要被當下的功用蒙蔽了事實。弟子還是
那句話,堵不如疏,還需另尋良策。弟子一會兒還要到宮中當差先行告退。」吳
征轉身離去,實在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竊笑。

  陸菲嫣呆坐茶樓怔怔出神,吳征的話卻在腦海裡如炸雷滾滾。她突然發現這
個看著長大的男子自己並不瞭解,遠比自己想像的可怕得多。那月光下的荒原裡
渾身赤裸,淫蕩得低賤的自己;那敏感得生死交關依然止不住花汁橫流的自己,
全被他看見並牢牢記住。

  更可怕的是吳征的話拷問著陸菲嫣的心靈。下山前便反復提醒自己,吳征是
師門的弟子輩,自己即將成為他的岳母。可當看見吳征與韓鐵雁眉來眼去,真的
僅僅是因為不滿韓鐵雁佔據自己女兒的位置嗎?為何來了茶樓獨處之後,說話的
口氣便克制不住地變了,更是改變得自然而然,覆水難收一般。

  腦海裡反復迴旋的,都是荒野裡最為卑賤的自己被不遠處密林的一雙眼眸看
個精光,都是那座荒棄的宅院裡,自己恬不知恥地當眾泄了身,亦被那雙眼眸看
個徹底……自己最大的秘密,他瞭若指掌。

  吳征回到胡府略做收拾,一如往常入宮當差。

  今夜的皇城和昨夜大致相同,人手不足防衛疏漏。吳征窺得空檔再度翻入景
幽宮。

  天澤宮開著窗,玉蘢煙正坐在窗邊翹首以盼。那個鬼鬼祟祟得不像話的身影
卻讓她開心地露齒一笑。

  「娘娘,微臣將藥材帶來了。」吳征將藥包放好問道:「毒藥是今夜製作還
是……」他眼前一亮,天澤宮裡缺衣少食,女子用的脂粉等妝容物事更是沒有。
不過今夜玉蘢煙當是刻意打扮過,素白的羅衣乾淨整潔,一頭長髮也梳得筆直。
雖花費了心思卻猶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吳征也是一陣心疼。

  「我現下來做吧,大人稍候片刻。」玉蘢煙心中頗想現下便和吳征相處一會,
即便說些閒話也好。但知事不宜遲,只得強打精神提起藥包。

  「微臣不敢在宮中呆著,娘娘做好了藥來牆邊尋微臣。」天澤宮實在不是個
什麼好地方。不僅陰陰冷冷讓人不舒服,而且前有可能又撞見楊修明,後可能有
人來景幽宮處巡視。兩件可都是要命的事情,楊修明於此刻在天澤宮裡撞見吳征,
也無需動手只需大喊一聲,吳征便得人頭落地。而景幽宮處生死掌握在太子殿下
一念之間的被動,吳征也絕不想再來一回。

  「恩,妾身曉得。」

  回到宮牆外候了小半個時辰,頭頂上忽然咕嚕嚕滾落一顆小石子。吳征啞然
失笑,玉蘢煙雖顯單純,腦子倒也靈光,做事也是謹慎。

  吳征又翻過宮牆,玉蘢煙朝牆角昨夜兩人藏身的大樹指了一指:「還是去那
裡。」

  此言正和吳征心意,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也不需告罪,大喇喇地摟住
玉蘢煙腰肢騰空而起。和昨夜的快速俐落比起來,今夜吳征的動作便小心緩慢得
多。諸如:昨夜心中不安太過莽撞,又或是娘娘萬金之軀,微臣本應慎重小心之
類的藉口哪一個都解釋得過去,要掩蓋多摟一摟懷中玉人的真實目的並不難。

  玉蘢煙被他單臂回環摟得緊緊的,慌得一顆心兒亂跳,見吳征不再施展輕功
而是攀援而上。總是單手抓樹再用雙足踏定了樹幹確認牢固結實,才向上攀爬一
段,周而復始。那只強健有力的手臂緊環她的腴腰,穩定而可靠,玉蘢煙卻總擔
心它會不會忽然一松。若當真如此,豈不是要被他環住胸前豐膩?一想到此處,
不由渾身發燙,連兩顆圓巧如櫻桃的玉珠都勃挺而起。

  好在吳征並無過分舉動,穩健地落在樹杈上。

  玉蘢煙兩頰猶如火燒,幸而枝葉茂密又是深夜倒不虞會被發現。定了定神從
懷中取出兩包藥粉道:「紅的是毒藥,白的是解藥。妾身先服一些,大人需得及
時為妾身服食解藥才行。」兩人雖已達成合作,卻未有什麼牢靠的基礎。玉蘢煙
願意這麼做已是展現出極大的誠意,更有些難以言喻的情感:她並不願吳征不信
任她。

  吳征接過白色的藥包掂了掂,心中還是無法想像憑什麼用這些普通的藥材便
能制出效用上佳的毒藥,口中卻阻止道:「不可!娘娘若有些許意外微臣萬死莫
恕,再說微臣信得過娘娘!」

  玉蘢煙螓首微搖道:「一定要試,藥效不試不成,而藥效如何只有妾身自己
知道,萬萬記得及時為妾身服食解藥。」

  見她說得慎重堅決,吳征心中亦起波瀾,斂容正色道:「娘娘放心。」

  玉蘢煙嫣然一笑,用手指挑出指甲蓋大小的粉末吞入口中。片刻間吳征便見
她花容失色極為痛苦,一張白皙的臉頰轉為青紫捂著胸口呼吸急促。那雙玉手交
叉著竟握不住一隻豐彈肥滿的奶兒,奶兒被她玉手緊緊壓著,竟從掌緣兩側溢將
出來。

  不知是否久在天澤宮獨居,玉蘢煙的體質比她自己預估的要差得多,兩息之
間便雙目翻白昏厥過去。

  吳征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讚歎這毒藥的神奇,急忙也取出指甲蓋大小的解藥
粉末捏住她兩頰,將藥粉喂入。

  藥效來得猛烈突然,玉蘢煙牙關緊閉藥粉送不入嘴裡。吳征心中一動以口相
就,只覺雙唇貼上兩片珠圓玉潤,素香滿溢的肉脂,又彈又滑令人愛不釋口。伸
出舌頭撬開她牙關才將解藥送入,又取了些含在口中再度施為,也不知是生怕解
藥不夠還是貪戀她口唇的美妙滋味。

  邊喂送解藥,一邊含住朱唇深深吸吮兩口。只可惜玉人牙關緊咬,吳征費盡
力氣也只能以舌支住牙關,不敢將舌頭再行深入怕被咬傷。香唇滋味已是如此美
妙,未能再一品嫩舌的香甜,不免可惜。

  玉蘢煙悠悠醒轉,她深明藥性自知吳徵用了什麼方法才能給她喂藥,心中又
慌又亂低頭沉默不語。

  「娘娘高義,微臣定不辱使命!」吳征率先打破沉默,藥效親眼所見更是信
心滿滿。

  「嗯。」玉蘢煙細如蚊呐地應聲又是沉默許久才調適好心情,若無其事道:
「大人可先服食解藥。需得謹記:解藥若服食超過半個時辰也對身體有害,時刻
需得計算精確。哎,這一對兒毒藥解藥,本就是以毒攻毒之物。」

  「微臣謹記在心。待準備妥當微臣便來與娘娘商議!」

  「嗯。你……大人明夜還來麼?」

  「來!」吳征咧嘴一笑橫抱起玉蘢煙慢慢下地,依舊將她抱入天澤宮寢室內
安頓好才離去。

  回到景幽宮當值處,吳征愣愣出神:尼瑪!以毒攻毒?老子剛才喂藥也吞了
些解藥,現在要不要服些毒藥啊?

  蛋疼了一會兒,想來些許藥末對自己構不成影響才驅散雜念。原先那個計畫
漏洞百出,純粹是霸王硬上弓豁出去賭上一把。有了新的變化後吳征自然也有了
新主意,無論把握還是可靠性都強得多。

  想到這裡不由自得而笑,明夜我還會來的,給你帶來個好消息!


                             【未完待續】
2017-8-19 16:38#1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ptc188
貴賓
Rank: 6Rank: 6



UID 266916
精華 0
積分 6925
帖子 7736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4-11-25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二集 京涼風雲
            第六章 國運圖策 僧敲月門

  天光放亮,這一回交接了輪值的吳征并未即刻離宮回胡府。

  成都城遇襲後朝堂裏徹夜議政,然是人都會累的,是以今日的早朝到了辰時
才開。吳征先随便用了早餐後回到皇城門口等候胡浩的馬車。

  朝臣們陸續到來,成都城雖暫時恢複平靜看不出什麽動蕩,但這一幹有資格
朝堂議事的大臣們卻知道這底下正暗潮湧動。這一事件牽涉範圍之廣難以估量,
治安,情報以及防備預案等等一系列問題凸顯,高官重臣被撤換亦是難免的事情。
尚未發生的唯一原因不過是與燕國開展在即,聖上還不能下定決心而已,也或者,
還在等待合适的機會?

  已深陷其中的大臣們惴惴不安,眼下的形勢堪稱令人絕望,隻能拼了命地想
要立功,期望能夠躲過這場大秦官場浩劫。這種上下萬衆一心的局面與霍永甯,
胡浩,蔣安和等智囊的努力不無關系,能者總能從不利的形勢中因勢利導,轉變
形勢。

  跟随着動蕩的,永遠都是機遇。上至司隸校尉,下至議郎,還有十之八九保
不住位置的京兆令等等,能不能坐上這些空缺的位置便是各憑本事。

  來到京城月餘時光,吳征最大的收獲不是值守閑暇時修行而帶來的功力進步,
而是對世人,或者說他之前稱之爲古人的認識。昆侖山雖是頂級名門,在山上時
終究圈子太小格局也不夠。其實看奚半樓擔任涼州刺史與顧不凡代執掌昆侖之後
的變化便能看出一二。

  吳征非常好奇燕國整出如此巨大的動亂,在通訊不暢的時代裏,成都城是如
何維持現狀的。他本以爲會是滿城戒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可現下除了例行的
盤查之外,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響。由此可知朝堂之上的高人之多。

  「哎哎。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看看,唐朝時候杜甫就知道用星座學說
來研究搞對象問題了,你的優越感從何而來?」吳征望着來來往往的大臣們,心
中不由感歎道。

  和平日大臣們通常至多是三三兩兩結伴入宮不同的是,今日絕大多數都聚集
在城門口,雖也三五成群各分派系,一時倒也沒有入宮的意思。

  胡浩來得不早不晚,馬車停下時吳征已候在車門口。本也有不少大臣欲上前
施禮,吳征雖是九品芝麻綠豆連官都算不上一個當差的,倒也有不少人認識,見
狀也未曾上前打擾。——與胡侍中再親厚,也比不上他夫人家的人親厚吧?

  吳征遞上陣圖冊本,胡浩接過冊子道:「知道了。」态度極爲冷淡,似乎對
昆侖派偏愛弟子甚爲不滿。

  「胡大人且慢,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吳征漸漸能接受胡浩的做法,謙恭請
示。

  「若是和我求情面免開尊口,其他的倒是可以說。」侍中大人身居高位做事
大氣得很,并未因爲不滿昆侖派的行爲便否定一切阻止吳征說話。

  「在下擔心未必有機會面聖,有個想法還請大人代爲禀報。」

  吳征将心中所想一說,胡浩露出個意外的神色怪怪地道:「這事情非同小可,
你想着拉本官下水是不是太陰了點?」

  「在下沒這意思,唯心中所願而已。大人智計卓絕,應有比在下更好的方法。」
吳征羞澀笑道,似是被看穿心思不好意思。

  「别裝了。說來說去還是想面聖,就依你吧,在宮外候着莫要離開。這事與
本官絲毫無關,後果自己承擔。不過肯動腦子還是不錯。」胡浩随口答道,目光
卻向長街望去,身形也朝注目處行去。

  即使在成都城豪富雲集之地,也少見如此神駿的健馬。通體烏黑猶如一塊油
光發亮的黑炭,長長的鬃毛披散着,信步而行并未飛馳,卻猶如足不沾地般輕巧
明快,至于高出周圍馬兒一頭,身長近一丈的身姿,更是一下便吸住所有人的目
光。

  在它昂首挺胸的身邊,從馬均半低着頭落後一個身位。它快則快,它慢則慢,
誰也不敢逾矩。便是稱得上孤陋寡聞的吳征也一下想起一個名兒來:馬王絕影!
傳說它奔跑起來時便如一團看不清的黑影。既是絕影到此,那麽在它背上的那位
須發皆白,已老得滿面皺紋,佝偻得有些瘦小枯幹的老人隻能是它的主人——大
秦軍方第一人,大将軍伏鋒!

  伏鋒已有多年不上朝,可在秦軍裏,這位手執大将軍虎符的老人依然有無可
比拟的影響力。

  「大将軍來了,慢着些……」中書令霍永甯向來與伏鋒最爲親厚,迎在最先
的自也是他。

  「免了免了,老夫的身子骨下個馬還不需人來相幫。」伏鋒阻止了霍永甯幫
襯的動作,下馬落地後略微一頓,又搖着頭自嘲笑道:「哈哈,不服老看來是不
成了。」

  吳征自是沒有資格上前的,以他的性子也不願湊這熱鬧。遠遠看去伏鋒便是
年輕時也未必高大雄壯,應是個中等身材的敦實男子。如今年事已高便顯得瘦小,
走起路來也有些顫巍巍的,所幸的是面上氣色不錯,精神依舊健旺,一雙鷹目則
精光四射亮得出奇,大異于他的年歲。

  「走吧,莫要讓陛下久候。」伏鋒當先,群臣在後,一如此前他騎着絕影時
群馬跟随的模樣。

  金銮殿裏梁興翰幾乎在群臣依班而列的第一時間便坐上龍椅,群臣山呼萬歲
之後,秦皇吩咐道:「屠沖,給伏愛卿看坐。」

  「老臣謝陛下恩典。」今日群臣文官齊聚,平日裏有些沒資格參與朝會的都
被征召而來,右側文臣班列擠得滿滿當當,而左側以伏鋒爲首的武将班列則顯得
空空落落。前後左右與四鎮将軍不見人影,霍永甯,胡浩等重臣自然知曉,除了
後将軍方文輝掌管後勤尚在成都之外,其餘大将俱已緊鑼密鼓地調兵遣将,不日
将開拔涼州。至于在韓城養病已久的車騎将軍韓破軍則依然稱病不出,陛下也未
曾提起他。

  胡浩看着兩班朝臣心中多少有些焦急,成都城的事情在一幫智囊的努力下能
穩住,但涼州的兵鋒則必須依賴将軍們的勇武。第一戰将伏鋒年老,且七年前生
了一場大病,命雖是保了下來,身體卻是大不如前。戰場上的艱苦常人難以想象,
伏鋒無論如何是不能去涼州的,否則半途都可能病亡。一旦發生這等事情,對大
秦士氣的打擊或将直接導緻軍心潰散。這一場大病的後果不但讓伏鋒倒下,更讓
梁興翰下定決心壓制韓家。由此大秦國軍方格局改變,伏鋒有心無力,韓家閉門
不出,梁興翰選擇了穩妥的一步棋,叠雲鶴上位……

  如今回頭看來,梁興翰的做法固然讓大秦國各方勢力趨于平衡,穩固内部不
出亂子,卻又削弱了軍力。或許是誰也沒有料到燕國居然敢在并不占據優勢的情
況下孤注一擲,傾國求戰罷。

  燕國的底氣究竟來自于哪裏?這個問題不僅胡浩在反複思量,每一位朝臣也
得不出答案。或許當兩國正式交兵之後才能知曉,可那時候還來得及嗎?

  蔣安和正滔滔不絕地細述最新的奏報。燕國軍隊調動頻繁,照目前的态勢不
出一月定然要西進涼州。可怕的是燕國至今連試探性的進攻都沒有,一副成竹在
胸的模樣。涼州刺史奚半樓已開始收攏兵力,清理城邦,将武威,張掖,酒泉等
郡堅壁清野,重兵集中于隴西一帶的漢陽,武都二郡,拱衛漢中。——此舉雖集
中了軍力不緻被各個擊破,卻相當于主動讓出了大半個涼州。

  朝臣們議論紛紛,低聲的交頭接耳倒像是蒼蠅雲集的嗡嗡聲。奚半樓此舉極
易引發争議,更是給自己留下巨大的後患,一旦涼州有失便是活生生将自己送上
斷頭台。不過今日朝堂上卻無人發起诘問,值此非常時刻,唇亡齒寒,政見朋黨
什麽的都是次要了。

  西川雖富饒,終究是群山環繞之地。所謂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對大秦與燕國
而言都是一般。是以涼州雖荒僻,卻始終得到秦國不遺餘力的支持。隻因涼州一
失,大秦通往外界的門戶便如關上了一般,從此成爲死地。

  天下未亂蜀已亂,天下已平蜀未平。交通的不便讓蜀地極易成爲獨立王國,
卻從來沒聽說被扼住咽喉要道的蜀地最終不被征服的。燕國若拿下涼州,也不需
急急進攻西川,隻需重兵壓住幾條交通要道,不需十年大秦國力自然衰弱,到時
可一舉而下。

  「奚刺史此舉甚佳正和兵法。」伏大将軍的贊許直接給奚半樓的作爲蓋棺定
論:「我大秦尚在倉促,收縮防禦乃是上上之舉。至于涼州各地陛下不必擔憂,
隻需保住西川咽喉要道,日後自可徐圖收複。再者幾郡均已堅壁清野,空城與賊
軍隻會成爲負擔,此消彼長之下,奚刺史的勝算倒是增了。」

  「大将軍之言甚善,臣附議。還請陛下對奚刺史嘉獎慰勞,以振軍心。」霍
永甯亦出班奏道。

  「臣附議。」

  「臣附議。」

  「燕賊既發兵來犯,盛國向來唯燕賊馬首是瞻不可不防。還需及早準備。」
群臣的反應在胡浩意料之中,此前并未出言力挺奚半樓不但避免了朋黨的嫌疑,
由群臣附議反倒取得更好的效果。此時便提起了盛國的事情。

  前江州太守富久昌本是守禦盛國極好的人選,一來久居江州熟知山川地理,
二來他本身也是個大将之材。不過賀群犯事之後倒了血黴,吳征是緝拿盜匪有功
入京面聖,這位沒能保住叠家大小姐的地方官兒可就是有罪了,如今已被貶了官,
在成都城門口做個小小的什長——連個品級都沒有。

  「老臣無力出征涼州,向陛下乞兵一萬鎮守江州。臣雖年事已高也管教盛國
無功而返,陛下勿憂。」伏鋒拱手言道,平實的話語卻讓在場上至秦皇,下至侍
衛宦官等無不精神一振,有伏大将軍出馬,江州自是穩如泰山。且一萬兵馬雖說
少了點,但伏大将軍說夠,那便一定夠了。

  「愛卿如今當安享晚年,朕豈能讓愛卿再爲奔波?」梁興翰極少說話,不知
是對軍國之事着實缺少天賦,還是别的原因。至于對伏鋒的挽留則沒人當真,任
聖上說出花來,也不過是撫慰之言。

  「陛下對臣恩寵有加,臣敢不爲陛下效死命?」伏鋒起身跪地叩首:「如今
大秦正面臨危亡之際,臣甯可肝腦塗地戰死沙場也不願苟安于京城。陛下若不答
應,臣不起來。」

  「老流氓!」胡浩暗地裏嗤笑一聲,不過心裏也是既羨慕又佩服,敢在聖上
面前耍無賴的,舉國上下也就這麽一位了。

  「愛卿忠心天日可表!傳旨,賜伏鋒青羅傘蓋以壯軍威。克日兵發江州!」
傘蓋這東西不是随便能用的,皇室都是用黃色爲傘蓋,青羅則是王公才有資格。
秦皇的賞賜看似小氣,實則等同于在群臣面前許諾待兵鋒平定之後,伏鋒少說一
個是國公,當個王也并非不可能。

  林林總總的議事多而繁雜,卻一件也不得不定得細之又細。将士在前方浴血
奮戰,合格的帝王當然不是在後方隔空指手畫腳,保證好後勤才是最應做的事,
也是目前大秦國最欠缺的事。前左右與四鎮将軍忙不叠地兵發涼州固然增長了軍
力,但糧饷補給也是大問題,如不能及時跟上,這一支二十萬人的兵馬将成爲涼
州巨大的負擔,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拖了後腿。

  日已偏西,饒是吳征在皇城外也等得頭暈眼花,想起子時還要當差,這個世
界的人活得真特麽不容易。好容易等來小黃門的傳旨,吳征強打精神随他入殿山
呼萬歲。

  這是第二回面聖。第一回滿懷希望卻像被當衆喂了塊狗屎,這一回心态便放
平了許多。如胡浩所言,動了腦筋,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這個雖有些怪異卻合
乎情理甚至有提振軍心的請求,聖上拒絕的可能性不大。

  「吳卿,這個新的陣法是你想出來的?」

  「啓禀陛下,微臣無此能爲。是一位好友新近研制交予微臣進獻陛下。」吳
征五體投地,老老實實地答道。自從今日見伏鋒上朝便改了主意,在專家面前花
花腸子還是收起來的好。

  「陛下,臣初看是套好陣,其中想法點子極爲新奇。然實戰如何還需檢驗才
知。」伏鋒倒爲刻意打壓吳征,仿佛對手中的陣圖更感興趣,正翻來覆去的地看
着,手邊若有陣盤隻怕當下就要擺将起來:「先試演一番看看如何,老臣更能心
中有數。」

  「微臣願爲陛下試演軍陣。」吳征等的就是這一刻,見狀自告奮勇。

  「吳卿還能操練軍士?」總歸是一心爲國的模樣,秦皇和顔悅色:「禁軍裏
尚有六軍,吳卿想要哪一支?」

  「微臣鬥膽進言。燕賊欲犯國土,将士們日夜操勞枕戈待旦,微臣不敢因一
己之私大亂備戰大計。微臣請皇上調撥内侍,不足者由宮女充之。微臣以此成軍,
爲陛下演陣!」

  此言一出,滿堂大嘩!不少朝臣怒斥吳征口出狂言狗膽包天,這些重臣開口
責罵,威勢極大。仿佛被千夫所指的吳征怡然無懼,雖跪在地上但昂首挺胸,目
視秦皇雙足。

  秦皇金口已許諾吳征操演陣勢,吳征此舉更是經過無數次深思熟慮,無論出
于任何目的,秦皇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新陣成與不成尚無定論,萬一隻是花花架子吳征丢人不要緊,秦皇的面子丢
不得!貿然調動正加緊備戰的正規軍着實有不小的風險,秦皇丢面子,士氣也會
受到巨大的打擊。吳征所言近乎于完全站在他的角度爲他考慮。

  再者調宦官與宮女練陣雖顯胡鬧,分寸卻拿捏得極巧。聖上若答應了,亦大
可解讀爲聖心戰意熊熊,隻需稍加引導,極振軍心。——看,聖上不屈于燕賊強
勢,已下全民誓死抗争之心,連宦官宮女都拿起武器,可見其意甚決!

  練不成吳征背鍋,練成了,呵呵,誰還敢說梁興翰隻是文德之君,武略有缺?

  吳征連頌詞都想好了:在陛下的英明領導與龍威振奮下,宦官宮女結陣如虎
狼之師……一聽就肉麻得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唯一會得罪的或許就是長期在壓抑的深宮中氣量狹小,性格敏感的宦官宮女
了,可吳征要針對的不正是宦官麽?

  屠沖眉毛微挑,原本大爲不滿,不過回頭一想卻品出了味道。以聖上的心思,
吳征此舉大合他口味,雖調撥宮内人由吳征暫用算是把手伸進自己的鍋裏。不過
聖上既會支持倒不是不能賣個順水人情,再說這事情也久不了,陣成自然結束,
呵呵,除非吳征舍得把自己閹了入宮。

  想到此處不滿之心便消散,随即便想起此事若不成吳征背鍋,與他毫無影響,
若是能成豈不是大功一件。

  此節想通,不由暗贊吳征小小年紀心思玲珑剔透到這等地步,竟将他都逼得
無話可說,雖讓人生厭,這事情倒是辦的漂亮小小年紀便知不獨占聖恩,雨露均
沾的道理,難得做事如此大氣,這麽一想連投向吳征的目光都和善了許多。

  吳征若是看見這道目光定然汗毛炸起,因其實在難以讓人覺得除了想把他召
入宮中之外,還有甚麽旁的意思。

  「吳大人拳拳之心,老奴亦深感鼓舞,老奴願傾力輔之,以壯國威!」中常
侍不是一般的宦官,那是有品級位列朝堂的。這一表态頓時不少怒罵的朝臣都回
過味來,至于一些更早發現蹊跷的早就閉口不言。

  「好!」秦皇難得一見地一拍龍椅激昂道:「衆愛卿齊心協力,朕心甚慰。
傳旨:吳征獻陣圖有功,加封爲八品羽林衛,賜蟠龍金牌,由其擇内侍宮女二百
名,代朕于八角園練兵一月!」

  「簡在帝心!」胡浩聞言心中暗歎,此事幾乎每一下都搔着聖上癢處,難怪
龍顔大悅。小小年紀,昆侖山妖童之名不虛傳啊。感歎不及,已随同群臣山呼萬
歲,恭賀與贊頌之言不斷。

  至于早跪在地上的吳征隻是納悶:八品?這叫加封麽?蟠龍金牌又是什麽玩
意兒?和尚方寶劍比起來哪個好使一點?

  羽林司裏吳征與屠沖面對面坐着。中常侍大人和顔悅色,将一旁小黃門遞上
的名帖在吳征面前攤開道:「恭喜吳大人得聖眷隆寵。這裏是宮裏妃子,内侍與
宮女的名冊,吳大人可自行挑選。聖上已吩咐下去,一視同仁!」

  「還有妃子?」吳征眉頭忍不住一跳,這麽一件事情,本以爲盡在掌控,實
則還不知挖了一個大坑,瞬間成了一潭渾水。

  名冊極之詳盡,不僅有名位,身高等,連身負武功者的品級都清清楚楚。而
有些名字後頭甚至已标上了勾,有些是紅色,有些是黑色,不知何意。

  屠沖笑吟吟地遞過蘸了濃墨的筆道:「宮裏人多,難免有些人眼色不夠。吳
大人可先行勾選,屆時再好生收拾。若是還不夠解氣,老朽日後還可代勞。」

  吳征看了看墨筆,再看了看名冊,上頭以黑墨勾名者不少,甚至還有妃子的
名字。其意昭然若揭,不由有些悚懼。

  屠沖洞悉百态,見狀言道:「吳大人不須擔憂,這份名冊都是陛下已親眼過
目的,大人照做即可。」

  呵呵,你要是添上一兩個名字往老子頭上一推,聖上難道還會刨根問底不成?
吳征裝作不明根底道:「承蒙公公提點,在下感激不盡。隻是在下入宮當差時日
不長,倒是一名宮人尚不認得。隻知按聖上的意思辦便了。」

  見吳征如此上道,屠沖卻一闆面皮,活似隻耷拉着臉的沙皮狗:「這幫不開
眼的灰孫子,隻知狗眼看人低!」随即又遞過一隻朱筆道:「老朽管教無方,教
吳大人見笑了。大人若有看得過眼的,還請提點一二。」

  懂了,全懂了。宮裏有些人欠收拾,有些人卻少一個晉升的理由,一股腦兒
全整到這裏來了。吳征露出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卻不接筆道:「公公熟知宮中人等,
還請公公代爲提點。」

  屠沖頻頻點頭道:「老朽爲皇上張羅鞍前馬後,倒也對宮中知之甚詳,爲吳
大人舉薦也是分内之事。」勾畫的動作自然而然,絲毫不覺越俎代庖。幸好隻勾
了二十來個名字便将筆交給吳征,害得他擔心不已,隻怕屠沖一股腦兒将二百人
給勾全了,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

  吳征道:「謝屠公公指點。在下還需斟酌一二,明日答複可否?」忽然回過
神來,指着一個名字道:「在下初次當差多蒙這位照拂,公公您看?」

  「使得使得,全由吳大人做主!隻是不可超過明日,恐聖上等的焦急。」屠
沖笑眯眯道。這小子當真是可造之材,這麽快便現學現用,不僅知道回去斟酌,
還懂得拉攏些人。斟酌?斟酌個屁,還不是爲了請示胡浩要把功勞的名額分配給
誰。

  「那是自然,明日定将名冊交予公公。」吳征拱手謝過,今日成效顯著,屠
沖也是滿意而歸。臨走又遞上一面刻着龍紋的巴掌大金漆令牌道:「這是蟠龍金
牌,出入宮廷無忌,吳大人可得貼身收好,一旦丢了誰也吃罪不起。老朽先預祝
吳大人馬到功成!」

  「承蒙公公吉言,在下自當竭盡全力!」吳征拱手弓腰相送,掂了掂手中的
金牌,想不到一面令牌竟有偌大的功用,不由大喜過望。

  送走了屠沖,大半日的折騰下來夜色已深,吳征饑腸辘辘。不想今日人前顯
耀立竿見影,屠沖剛走便有禦膳房的宦官特意送來吃食,還反複提醒是禦廚親自
給開小竈做的。吳征狼吞虎咽之時感慨,這個世界禦廚做的東西也不是太讓人驚
豔嘛。呵呵,還是等昆侖樓再行開業時讓你們知道什麽才叫佳肴。

  子時一到吳征照常當差,也幸好未行變動,否則可不叫不明所以的玉茏煙失
望?念及玉茏煙,一顆心都熱烘烘的,昨夜那一抹滑脂玉凝般的朱唇香味猶在齒
間久久不能忘懷。若說吳征攻心爲上奮力追求玉茏煙的芳心,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被玉妃的絕色所吸引?

  不想今夜的值守絲毫不得清淨,冷漠寂寥的景幽宮一帶忽然熱鬧了起來。不
時有小黃門甚至中黃門前來探視,且随身均攜帶了禮物。有爲自身前來的,也有
爲後宮妃子前來的,有求列入名單的,也有求莫要列入名單的,不一而足。言談
間吳征故意放大嗓門,好讓玉茏煙知曉他就在牆外。

  來來往往一過便是兩個時辰,吳征心中焦躁,抽出随身寶劍怒喝道:「下官
爲聖上辦差絲毫疏忽不得,宮中已下嚴令夜間無事不得離居所殿堂,諸位莫要爲
難下官。再有犯禁者,下官依律嚴懲不饒。」這一聲大喝算是吼出了名氣,也吓
住了還待上前的人們,景幽宮一帶又恢複了安甯。

  看着四下無人,吳征又翻上宮牆,玉茏煙早候在宮牆腳下,任由吳征抱起落
在樹杈上。光是迎來送往半夜,吳征也是額頭見汗,一身男子氣息更濃,惹得玉
茏煙面紅過耳渾如酒醉。

  出乎意料的是,吳征将今日之事與心中所想述說一遍,并未換來玉茏煙欣喜
若狂,反倒目光中有遮掩不住的失落。吳征不由詢問一番。

  玉茏煙強笑道:「沒有,妾身隻是擔心大人安危……」

  吳征心中起疑,不動聲色道:「娘娘安心,有聖上旨意在身,微臣定能斬殺
楊賊!」

  提起聖上,玉茏煙臉色更加怪異,卻隻是笑笑不再多言,意态蕭索。吳征見
她今夜大異平常,一時也猜不出什麽門道,時辰又晚,依從前将玉茏煙抱回寝宮
後離去。

  雞鳴三聲,漢陽城裏便人聲鼎沸。一座繁華的大城此事已仿佛一座巨大的軍
營一般,涼州刺史奚半樓棄了首府武威郡之後,漢陽郡便成了新的首府。

  奚半樓也早一步來到漢陽坐鎮,連續兩夜的不眠不休讓這位十二品巅峰高手
也面容憔悴,困頓不堪。他早早候在太守府廳堂裏是爲了等待乘坐撲天雕前來支
援的昆侖派師弟妹們,不想先來一步的,卻是位意外的客人。

  「拙性方丈?他來幹什麽?」奚半樓滿腹狐疑,卻不敢多做停留,這位客人
既然來了,無論如何都是要見上一見的。

  漢陽城外靈通寺幽居深山,卻是一座龐大的寺院。如此建築建在深山裏,可
想而知經過了多少歲月的積累才能有這般規模。放眼整個涼州,靈通寺都是當之
無愧的第一寺廟,涼州地界的信男善女無數,每年都有不少徒步至漢陽,隻爲至
靈通寺朝聖。

  拙性四十歲左右正值盛年,執掌靈通寺已十年有餘,自是一位有道高僧。這
樣的人奚半樓是不敢不見的,涼州将有連天烽火,靈通寺可謂整個涼州最爲重要
的精神支柱之一。

  「方丈大駕,奚某有失遠迎還請贖罪。」奚半樓經略涼州已有十餘年,與拙
性也是多次見面,不過這一回卻是少有的謙卑。

  「老衲冒昧前來,還請奚刺史莫怪才是。」這位和尚肥頭大耳,一顆光頭锃
亮如明燈,人長得也不顯老,自稱老衲應是身份使然。

  「方丈此來可有見教?」奚半樓與拙性謙讓一番落了座,略去寒暄的廢話實
是沒有多少時間可耽誤。

  「老衲知奚刺史心憂如焚豈敢無事叨擾?老衲特爲解奚刺史之憂而來。」涼
州的危局人盡皆知,拙性卻一派莫測高深,口中的狂言更是令人不滿:「長話短
說,老衲願爲奚刺史提供糧饷以充軍實……」

  奚半樓生性向來沉穩,執掌涼州後城府更深,聞此言也不由動容道:「方丈
有心了,不知糧饷數在幾何?」

  拙性伸出三根手指道:「若止涼州現有之軍,可支應三年。若西川援軍皆至,
亦可保一年無憂。」

  奚半樓雙目精光大放,死死盯住拙性道:「方丈從何而來?所求何物?」

  那股高手的威壓與牧守一方的大員威勢落在拙性身上猶如雲淡風輕:「此非
老衲之意,老衲此舉乃是家主之令。」

  奚半樓雙目一眯,片刻後失笑道:「祝家?奚某倒是有眼無珠了!」

  提起祝家,無人能不心中一凜。這個神秘而傳承久遠的家族在這個世界影響
力太過深遠。早在三國分裂之前的臨朝,祝家已是巨商,其分号遍布整個世界,
且經營的糧米,馬匹,鐵器等無一不是國之命脈。

  待臨朝分崩離析,大秦先立與盛朝東西對峙,不久後燕國異軍突起,不但劃
走了盛朝江北的所有領土,還反壓一頭,幾将盛朝變作了臣屬之國。若不是大秦
趁着彼時盛國内亂拿下涼州,此刻隻怕燕國已君臨天下。

  天下動蕩不安刀兵四起,祝家卻始終安如泰山。這個家族猶如一顆繁茂的大
樹,已将根須紮入世界的每一分土地,縱使是三國帝皇也無人敢動。将國内祝家
的商行連根拔起自是能收獲頗豐,但誰也擔不起祝家全力支持敵國的代價後果。
更何況這等延綿數十代的豪族底蘊之深厚無法想象,所謂連根拔起談何容易?連
奚半樓都萬萬想不到靈通寺居然會是祝家的勢力,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除非靈通
寺犯下滔天罪惡,否則動靈通寺等同于與整個涼州民心作對。

  其經營如此,三國拉攏祝家都忙不叠,誰又願輕易去得罪?

  「敢問方丈,祝家是援助的是奚某?還是大秦?貴家主所求爲何?」奚半樓
不敢有半分大意,祝家的一舉一動關系到整個天下形勢,不得不問個清楚明白。

  「家主早知奚刺史會有此一問,刻意叮囑老衲分說來由。」拙性此時哪裏像
個修行的出家人,分明是個油頭滑腦的生意人:「燕國能迅速完成戰備全因逼迫
家主,祝家根基在燕國不得不受其所迫。然家主極爲不忿,願暗中支持大秦!此
爲其一。至于老衲來見奚刺史并奉上家主這一份心意,則是家主要帶一句話來,
奚刺史有生之年無論何時,何地須全力保得吳征周全,若有半分損傷,則祝家對
奚刺史的支持立刻終止。奚刺史還請莫要忘記。」

  「吳征?」

  「吳征!昆侖派,奚刺史的高足吳征!」

  吳征揉了揉鼻子,自從修習内功以來已好久未曾打噴嚏,難道誰在腹诽老子?
手中的朱筆卻是當機立斷,第一個勾便落在名冊裏楊修明頭上。砰砰直跳的胸口
處,那兩包藥粉被捂得熱烘烘的。

  前夜玉茏煙也是将藥粉貼肉收藏,取出時還帶着甜得膩人的乳香味兒。晃了
晃頭收攝心神,吳征連珠價地落筆,來吧,楊修明,看你如何能逃出老子的五指
山!
2017-8-26 15:30#1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2集‧07~08)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9-2發表於SIS


            第七章  劍飛翼揚修羅沙場

  今日練兵,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是不可有絲毫大意與隨意的。梁興翰金口玉
言,練兵是替聖上練兵,這一個替字便讓一切要求躍然而出。

  一身裝扮由林瑞晨與陸菲嫣一同打理,昆侖弟子練兵,著裝不僅要有軍官的
威武與威嚴,也要有昆侖派的特色。昆侖派標誌般天青色錦袍著於內,外罩一身
斜挎的鎖子甲,甲衣只覆蓋住左肩,右肩仍是青衣。吳征哭笑不得,帥是帥氣,
可是真上了戰場好像沒什麼卵用?

  「看不起這套盔甲?」林瑞晨狠狠指了指吳征的額頭道:「大秦國裡可沒有
幾套比這身更輕便的戰甲。戰場上武功雖然受限,也不是全無作用,你自己的輕
功就不錯,這麼一身護住要害又輕巧的戰甲,可不是最適合你?」

  原來如此!

  吳征趕忙起身謝過。林瑞晨自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胡言亂語,既是在大秦國都
有數的寶甲,昆侖派想來也是珍藏已久,如今披在吳征身上已是莫大的恩寵。拿
起昆吾劍,這一身行頭都是師門為他量身定做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寶,吳征抿
抿嘴唇,念及心中的小九九,倒有些訥訥地不好意思。

  天光放亮,吳征早早入宮。

  八角園位於皇城西南角,平日裡是秦皇興致來時欣賞歌舞的所在。地方寬闊
敞亮也沒什麼遮擋物,二百人的軍陣放在這裡操演再合適不過。

  名冊已提早交給屠沖,中常侍大人不敢有片刻停留便安排了下去,只是交代
的方式差異巨大。吳征早已得了暗示,這件事自然明白該怎麼去做,也知道他必
須要做。——要殺楊修明,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辰時集合,每日操演四個時辰,每個時辰中間有小半時辰的休息時間,要將
這幫妃子,宦官,宮女組成的雜牌軍訓練成陣並不容易。且有的身負武功,有的
則連走路都要人扶,一些底層的宮女與宦官或許唯唯諾諾言聽計從,但驕橫慣了
的有品級的宦官宮女也不少,更不用說妃子了。吳征肩上的膽子並不輕,在構思
整個事件的脈絡之前也做了充分的考慮。陣法的功用可待評說,裡頭的說法也有
周旋的餘地並不需要過於操心,困難之處在於能不能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二百人順
利成陣,一旦失敗,聖上震怒之下隨便扣一頂亂軍心的帽子,吳征的腦袋是不可
能保住了。

  相關人等的聚集稀稀拉拉三三兩兩,有提早來的,也有準時來的,不過時辰
到點,左算右算也只有一百八十七人,少了十三人。而即便準時來者似乎也都懶
懶散散,似乎來參與便算完事。僅有得了屠沖特別交代的有限幾人精神抖擻不敢
大意。吳征目光一掃,大致猜到是最早在名冊中以朱紅砂筆勾出的人選。

  來人中比起吳征這個新鮮熱辣「八品大員」品級還低的不多,就算低了也好
歹是服侍皇上妃子的。羽林衛?我呸,不就是個護院麼?至於那些態度端正者更
是個個身居高位,屠沖親自發了話關照過的,還需賣吳征的面子不成?

  現下的局面卻讓吳征相當滿意,與他所料並無偏差。拍了拍唯一向他套近乎
的小春子肩膀,低聲囑咐一句:「用心些。」吳征行至臨時搭建的點將台,清了
清嗓子道:「下官奉聖命試演軍陣,勞動諸位大駕,先在這裡謝過。」說話時笑
吟吟的一臉謙卑恭敬,明顯是被這近兩百人的豪華陣容給鎮住了。

  一百來人中不少是懷著給吳征下馬威看看的心態,見這位率先認了慫,都不
由心中一松。畢竟操演不是件輕鬆事,雖說誰也不敢壞了聖上的事,但過程中能
有些特殊照顧也是好事一樁。兩位妃子甚至向吳征露出一個笑容,雖神情傲然居
高臨下,終究是個善意的表示。吳征忙欠身微笑回禮,娘娘看得起可不是倨傲的
理由。

  下了點將台,吳征先到兩位妃子身前下跪行禮道:「兩位娘娘千金之軀駕臨
此地,下官心中甚愧,恕罪恕罪。」

  安撫了兩位妃子,又向一干總管級太監問好,楊修明也在此列。他雖之前受
玉蘢煙牽連倒了黴,但在之前可是久居宮中,也混到了敬事房首領太監一職,腦
瓜子的靈光是不用說的。屠沖自然不會再提攜這位惡了聖上的倒楣蛋,但楊修明
瞭解事情的經過之後細細思量,發覺這是個天大的好事。這等在聖上眼皮子底下
的功勞是誰也無法視而不見的,說不準就是個翻身的天賜良機?即使無法再入聖
上法眼,領些賞賜也是不錯的。冷宮一帶不是瘋子便是傻子,更是連衣食都短缺,
還能榨出甚麼油水來不成?

  因此楊修明對吳征倒無敵視之意,反倒笑臉迎人有些討好。吳征也微笑點頭
回應,兩人心照不宣,恍惚間楊修明倒覺得在天澤宮裡兩人互相奈何不得之後,
作為妥協的所謂合作倒是不幸言中……

  直到此時,尚缺的一十三人方才姍姍來遲。吳征也不責難反倒忙不迭地迎上
去,只因領頭的也是一位妃子。朱婕妤已年過四十,不過面容體態依然姣好,看
上去比先來的那兩位更加年輕的徐經娥,木容華都還要誘人許多。(注1)只不
過一雙鳳目眼光上翹自視甚高,對吳征更是不理不睬逕自走過。

  這一行人大喇喇地來到場地中央,侍從宦官居然還攜帶來椅子,擺下後讓身
份尊貴的婕妤妃子坐下。在場人等無一敢抱怨,可見積威之深。

  吳征咧嘴一笑,望向朱婕妤的目光中些許的不懷好意一閃即逝。再次上前行
禮磕頭,這才換來淡淡的一句:「平身吧。」

  朱婕妤環顧全場道:「聖上既下了旨,吳大人的調配爾等俱當遵從。若有人
敢應付了事,本宮必當啟奏聖上,重罰不饒。」

  吳征摸了摸鼻子,這是喧賓奪主來了?臉上的笑容卻未隱去,只是那股不自
然倒是越發明顯。

  朱婕妤的眼角余光始終在吳征身上,見他神色不自在,心中冷笑一聲道:
「吳大人,還愣著幹什麼?這就開始罷!」

  吳征先拱手道:「遵娘娘懿旨。」又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軍中不可兒戲,
一是一,二是二。此前怪下官未曾說清,然下不為例,明日辰時請到八角園演陣,
還請諸位貴人謹記。」說的是誰,眾人心知肚明。只是這麼藏頭露尾,著實弱勢
得不行。

  「下官也是得到名單不久尚未熟悉,今日暫不演陣,召集諸位貴人來隻為說
這一句。明日辰時還請諸位準時到八角園來,不得有誤。」年輕的八品羽林衛簡
直毫無威勢,瑟縮得像一隻鵪鶉。如朱婕妤,徐經娥,木容華等心中極為不滿,
今日來一趟竟只為傳一句便走,莫不是消遣人來著?

  「站住!」朱婕妤一拍扶手怒喝:「聖上殷殷期盼,你這是什麼態度?連聖
命也敢違抗嗎?」

  「啟稟娘娘,下官自知聖命在身。不過代聖上練兵的也是下官。至少在三十
日內,八角園裡下官還是說了算的。」

  從剛開始的唯唯諾諾,到說話口氣漸硬。誰也能看出吳征火氣冒起,只是這
般與婕妤娘娘對著幹,那是作死嫌命長了。——果然還是年輕。

  「很好,倒是小瞧了吳大人的膽氣。」朱婕妤柳眉飛起,似笑非笑道:「那
敢問吳大人。今日的操演是否已結束?」

  「下官說過了,今日到此為止。」吳征微微欠身,心中暗歎一聲,做什麼事
情都不容易啊。

  「那麼八角園可就不歸吳大人說了算了。來人,給本宮掌嘴。」

  既然操演結束,也不算誤了聖上的旨意。此時婕妤娘娘要打一個八品羽林衛,
連理由都不需要。

  身旁的侍從宦官張牙舞爪地撲上來,扳住吳征雙臂張手就是十個響亮的耳光。

  「若不是恐誤聖上大事,今日定不輕饒!」朱婕妤一擺手,耳光聲停息。吳
征已是雙頰血腫,卻低著頭不敢絲毫反抗,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回到胡府,陸菲嫣見了大吃一驚:「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婕妤娘娘打了頓殺威棒唄!」吳征搖頭苦笑,自家人會擔憂心
疼,傳出去外頭可就只剩嘲弄與幸災樂禍了。

  「你……怎地這麼沒用,奉了旨意還能吃排頭?快快坐下。」陸菲嫣拿來藥
箱,各種瓶瓶罐罐擺了一桌。

  「哎喲這是怎麼了?要不要侍中大人為你申申冤?」林瑞晨聞訊也到了,笑
得一臉玩味。

  「申了怕是我腦袋也保不住了。嘶……疼,師姑您輕些。」

  林瑞晨與陸菲嫣的眼力界也大有區別。畢竟是侍中夫人,又在京都掌管昆侖
派生意的裡裡外外,比起陸菲嫣的慌慌張張雲裡霧裡,林瑞晨便明瞭許多。

  「別亂動,上藥還趕著說話。不疼死你才怪。」陸菲嫣又好氣又好笑。

  「看來腦子還沒給打壞嘛。」林瑞晨施施然坐下:「朱婕妤可不是善茬兒,
準備怎麼辦?」

  朱婕妤教訓吳征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或是單純地驕橫慣了。實是八角園練
兵這件事幹係太大,功勞也絕對小不了,更是順應當今兩國開戰的實事。辦的好
了,婕妤的位置說不準都能再向上動一動,畢竟皇后娘娘年事已高平日裡疾病纏
身。婕妤直跳皇后有些異想天開,但不論位在其上的哪一位執掌了後宮,不總得
有個位子空出了麼?

  朱婕妤並不認為吳征是這件事的最佳人選,也不配領取最大的功勞。今日所
作所為刻意打壓,正是要將吳征壓服。吳征頂多隻配做一個技術顧問,她才是真
正的領軍人物。至於她能否練成?呵呵,宮裡的人至多是會配合吳征,卻絕不敢
對朱婕妤說半個不字。吳征能做,朱婕妤自然更加能做。

  「意料中事而已,早已準備下對策了。」吳征咧嘴一笑,牽動兩頰傷勢,又
是一陣直抽冷氣,晃著頭示意不準備再說話。

  林瑞晨略覺意外,瞪視吳征片刻後點頭道:「你很不錯。」又朝陸菲嫣道:
「不必擔心你的未來女婿啦,他心裡明鏡似得,比你我都要清楚。」

  陸菲嫣聽兩人說話彎彎繞繞,瞪著大眼睛不明所以……

  「這小子玩什麼鬼?」滿朝上下除了熟人,最關心吳征的便是太子殿下梁玉
宇了。

  「事情倒是好事情,不過難度也不小啊。一個年輕人要應付這種場面殊為不
易。三位妃子,還有人人頭疼,恃寵而驕的朱婕妤在,換了誰也要頭痛不已。」

  宋大光捋須搖頭笑道:「何況聖上也有深意,竟一個幫手都沒給安排,將場
面全交給吳征打理,先退一步倒也無可厚非。」

  「難是難了些,只是一味退縮倒叫孤頗為失望。」

  「再看看罷。還有二十九日,若是不能壓服這三位驕橫的娘娘,吳征恐怕項
上人頭不保。這件事內情知曉得不多,委實難以判斷。」

  次日離辰時還有半個時辰,吳征便早早來到八角園。陸菲嫣用的傷藥療效非
凡,一夜過去紅腫消了大半,臉上也不再針紮般疼痛,忍一忍也能說清楚話了…

  …

  比起昨日的卑微賠笑,在朱婕妤的威勢下一味忍讓,今日便大為不同。八角
園門口的年輕羽林衛不苟言笑,站立筆直如標槍。陸續前來的宮人們都錯愕不已,
為何一日不見變化如此之大?

  門口亦擺上了一本冊子,上頭列明瞭二百人每一人的姓名,名字後面還有許
多方框空格。簽到是吳征前世常用的制度,今日被依樣畫葫蘆用在大秦國中樞之
地的貴人們身上,不僅讓吳征心頭暗爽,更是平添了一份威嚴。

  「咳咳,楊修明聽令!本官命你為甲組百夫長,這裡有甲組名單,即刻點卯
列隊。」吳征握拳放在嘴邊咳嗽兩聲,似是引起大家的注意。

  「得令!」楊修明心中狐疑。這是件立功勞得事情,做百夫長也能在功勞簿
上名列前茅。在座比他位高權重者有的是,百夫長怎麼輪得到他頭上?難道吳征
釋放出善意是真的要與他結盟?

  而直到此刻,朱婕妤等十三人一如昨日般姍姍來遲,排場與威勢也是半分沒
落下。吳征沒再迎上去,辰時一到他便立在點將臺上。此一回也再不隱藏目光的
不善與不滿,直視朱婕妤。

  這一行人無不心中冷笑,一個狗屁的八品不入流小官,居然敢在婕妤娘娘面
前甩臉子?若不是擔心誤了聖上的大事,現下便要先治一個不敬之罪。

  待這幹人又是架勢極大地擺好了場子,吳征才走上前去。中黃門鬍子敬身為
朱婕妤的貼身宦官侍從,對這等不敬之舉自是要第一時間阻止的:「大膽!」胡
子敬伸出單臂攔住吳征行進的腳步尖聲呵斥,手指幾乎戳到了吳征腦袋上。

  吳征見狀停步,環視四周道:「本官昨日已說得清清楚楚,今日辰時準時點
卯。可知軍中無戲言!諸人皆按時而至,爾等安敢有違?」他倒退一步喝道:
「楊修明,甲組中人觸犯軍令,依律當重責十軍棍。本官命你執行軍法。」

  楊修明魂飛魄散,到了此時那還不知陷入深坑?心中又驚又怒道:「你……

  你……「雙目左右亂飄,陰聲道:」吳大人莫要逼人太甚。「他心中仍存僥
幸,盼拿捏住吳征痛腳一事能讓他知難而退。畢竟事情捅了出來那可是天大的事
情,他自己也無法善了。

  宮中一旦要徹查此事,玉妃就是證人。那是玉妃啊,皇上若是忽然念及舊情,
玉妃再歪歪嘴,楊修明便是淩遲處死也不過分。

  可現下已來不及考慮後面的事情,吳征目放精光步步逼來不知何意。楊修明
心思電轉,吳征並無幫手,其餘宮人也多半不會相幫,他武功又不如自己,一時
間頓覺心安。

  一鎮定下來膽氣就壯,心思也活泛了許多。向朱婕妤表忠心的大好良機就在
眼前,若能得到身居高位的朱婕妤青眼,說不定真能有改寫命運的機會。眼下的
形勢已逼得他必須有所取捨,且趕緊把事情鬧大。只要宮中有份量的人物出面,
八角園就不會是吳征說了算……

  「吳大人雖奉旨演陣,然娘娘乃是千金之軀豈容不敬?雜家絕不允你胡作非
為。」說得大義凜然,只是閹人高了八度的尖細聲線令人毛骨悚然。

  見有人出頭,朱婕妤倒是一時未曾發作,樂得旁觀狗咬狗。

  吳征目中厲芒大放步步緊逼,忽而停步又繞了半圈:「軍中抗命!該當何罪?」

  鬼知道什麼罪?真當這裡是軍營了。楊修明心中腹誹!目光中忽然現出的漫
天輝煌讓他大吃一驚。

  吳征抽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裡是皇宮,沒有聖上的旨意,又不是擅闖皇
宮的賊人,誰敢殺人?

  吳征敢!

  反反復複考量的過程幾乎沒有偏差,現下正是光明正大誅殺楊修明的最佳時
機。千載難逢!劍光如電閃,又如平地裡起了一道驚雷,這一劍已是他畢生功力
之凝聚,一往無前!

  楊修明手無寸鐵,只覺明亮的劍身折射出日光刺眼,目不能視物。大駭之中
一身精純的功力也運到了極致,百忙間察覺左側倒映的光芒較少,忙閉目扭腰向
左側著地一滾躲避劍影。

  高手相爭,一步失機便步步落於下風。吳征完全不符合常理地動手,出劍亦
準確計算過日光的角度,以有心算無心,一招便佔據絕對上風。,楊修明往左側
翻滾實是不利局面下的上上之選,他精修多年武功已跨到了八品門檻前,自知現
下首先要避開的除了劍影之外還有日光。以兩人的位置而言,向左閃避後吳征再
想折射日光,出劍的角度必然大受影響。如此一來只需專心穩穩守住吳征初始瘋
狂的攻勢,以他修為之深厚自能扳回劣勢。

  身上未曾傳來劍刺入肉的劇痛,楊修明心中一松,最艱險的時刻依然渡過,
不由心中大罵:好個奸猾的小鬼,此前忽然繞圈便打定了突襲的主意。本公公今
日不將你就地格殺,誓不為人!思緒至此,腦中卻忽然沒來由地一暈,天旋地轉,
呼吸不暢……

  吳征長劍落空,右腿跟上又是踢空。在場的宮人也有高手,看著這一腿暗暗
搖頭:此子本已佔據上風,若是施展身法如影隨形還能再壓制楊修明一段時間,
這沒來由的一腿毫無章法,不僅踢之不中,還讓追擊之勢戛然而止,簡直亂七八
糟。

  果然楊修明一滾之後站起,兩人間距離拉開,吳征的優勢不復存在。以兩人
的修為差距,即使吳徵兵刃在手也萬萬抵敵不住。

  然而事實出人意料!

  吳征長劍隱含風雷之聲,一招「雷分雨落」逼得楊修明踉蹌倒退,一聲大喝
左掌劈出,竟帶著雷聲大響,與大喝聲不分先後想起,如晴空中起了一聲平地驚
雷!

  楊修明本已東倒西歪混如酒醉,這聲霹靂響仿佛在腦海中炸起,整個人渾渾
噩噩五感俱失。吳征長劍兜轉劃頸而過,血光四濺中飛起一顆鬥大的人頭。

  渾身浴血的吳征慢慢回身,目光冷厲非凡猶如殺神一般,死盯朱婕妤一步步
行來。左掌從懷中摸出一面金牌,一卷黃錦沉聲道:「本官奉聖命演陣,聖旨在
此!禦賜蟠龍金牌出入皇宮無忌,誰敢攔我?」

  聖旨現身,八角園裡登時呼啦啦跪倒一片。朱婕妤面色蒼白,她知道吳征在
天和宮得了梁興翰口諭,卻不知吳征還有聖旨——這是一道密旨!這一切都是針
對她來的。思量至此,不由心喪如死。

  吳征從軍器加上取下刑棍立于朱婕妤側身道:「軍法無情!朱巧青點卯不至
當吃十軍棍。本官親自行刑以正軍法,爾等當引以為戒!朱巧青,領刑!」

  聖旨面前,朱婕妤再不敢違抗五體投地。吳征冷笑一聲,讓你他媽的抽我耳
光。劈裡啪啦的肉響與慘呼聲不斷,轉眼九棍已過。

  原本軍法裡這軍棍下去專打屁股,若是有心連屁股都能打爛,要一條命不難。

  但這位好歹是婕妤娘娘,吳征下手留有分寸,屁股是不敢打的——那是聖上
私藏享用的地方,九棍全落在腿上,傷筋動骨沒有,一片俱是青紫自然免不了。

  「念在初犯,本官手下容情不曾取你性命,僅此一回下不為例。」話畢才落
下最後一棍。刻意留了一下純粹是蔫兒壞,要朱婕妤多疼一陣。她挨過九棍本就
痛不欲生,剛緩過一口氣又挨一下,這一棍當真是痛徹心扉直入神魂……

  吳征扔下軍棍道:「今日到此為止,諸軍聽令:明日辰時點卯再行操演!」

  一行人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生怕惹怒吳征討來一頓好打。唯有那位春公公
微微偏頭偷眼瞧瞄,正與吳征目光對上,只見大發官威的「八品大員」朝他眨眨
眼,似是在感謝通報朱婕妤行程之恩。

  吳征心情大好,楊修明已死,死因全由朱婕妤一人背了。至於婕妤娘娘的報
複?呵呵,不存在的,黑筆勾了名姓的人,吳征恰到好處地以軍規為由打上一頓,
自有人因勢利導免除後患。

  待吳征出了八角園,鬍子敬才跳將起來跪在氣息奄奄的朱婕妤面前,痛哭流
涕道:「娘娘,我的好娘娘啊。吳征膽大妄為,當真是不得好死,老奴這就去喚
太醫來。」朱婕妤挨了重棍不好隨意翻動,鬍子敬在宮中許久見多識廣,甚至也
曾親手處置過犯事的內侍與宮女,是個曉得事理的。

  「不……不用……扶本宮去見聖上……快……快呀!」朱婕妤面如死灰,竟
不顧鑽心的劇痛掙紮欲起。

  是夜宮中發生大事。朱婕妤忍傷帶痛候在天和宮口等待至夜,數度求見不得
通傳。待入夜後散朝,聖上得知事情經過雷霆震怒,呵斥朱婕妤違抗聖命欲亂朝
綱,即刻削除封號貶入冷宮……

  第三日辰時未至,二百名演陣宮人俱已到齊,遞補的一位更是膽戰心驚,見
了吳征冷峻的俊臉如見閻王一般。人人不敢再自持身份,連徐經娥與木容華俱都
獨自站立等候。

  一日操演令行禁止,吳征相當滿意,估算一日可抵三日之功。心中亦複感慨:
雁兒的練兵之法當真了得,按她所言循序漸進,不出二十日便能讓軍陣完備。

  在吳征操演的日子裡,成都城裡並不太平。自朱巧青被貶之後,右散騎常侍
朱宏才亦被摘去官帽貶為庶民,理由是怠忽職守,對京城遇襲之事負有重責。自
此也拉開了大秦國清洗的序幕!

  難能可貴的是,京城雖掀起風波卻並無大亂,一切影響都被壓制在可控範圍
之內。對戰備的影響自然是有的,卻並未傷筋動骨。大秦國選擇了一條危險得如
走鋼絲一般卻又中庸的辦法解決危機與後患,國內的局勢漸漸穩定。

  朕的兒郎即將出關,排山倒海之勢的壓力反倒被他利用以團結上下一心,迅
速安定後方?燕皇得到信報之後也是皺眉搖頭道:「霍永甯啊霍永寧,當真是大
才。永寧這個名字倒沒有起錯。」隨即灑然一笑將信報扔在一旁,提起朱筆在面
前黃錦上簽下大名,又蓋上玉璽。將聖旨與虎符一同交在丘元煥手中道:「原本
計畫一月出兵,朕猜測大秦也是如此預料的。不想半月便已兵員,戰馬,糧草俱
已足備。丘將軍,朕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大秦與燕國交界處的壺,潼,五原三關之地,關門大開,燕國第一批六十萬
大軍兵分三路進發涼州。

  涼州刺史奚半樓早已堅壁清野,留給燕國一座座空城。燕國大將軍,定西大
元帥丘元煥穩紮穩打徐圖進取,每得一地便打牢夯實以為根基之地,絲毫不亂。

  軍如蟻聚,運送糧草的民夫足有兩百萬之多,車隊更是蜿蜒如龍,一場國戰
牽連之大難以想像。

  一個半月之後,燕國大軍逼近漢陽,武都,漢中三郡,正急急整軍,戰事一
觸即發。奚半樓麾下亦暫時集結了三十五萬大軍,倒沒有貪功想趁燕軍立足未穩
忽施偷襲,只是重兵屯於上庸,下卞,子午三處關隘,嚴防死守等待西川大軍到
來。

  此時的吳征早已完成戰陣的演練,由宮人組成的隊伍自稱不上什麼虎狼之師。

  不過戰陣落在伏鋒這等大行家裡只一眼便下了結論:「若兵力足備,據此陣
守城可敵三倍之軍。大善!」

  吳征獻陣演陣有功,八品羽林衛的官職未變,但禦賜的蟠龍金牌卻未收回以
做嘉獎。職責上除了還需值守景幽宮之外,梁興翰上朝時亦需陪侍在殿上。意味
著吳征被加入了大秦人才培養計畫,能夠旁聽群臣議事,對這位年輕人來說簡直
是天大的榮寵。

  伏鋒鎮守江州,盛國大軍也只是虛張聲勢,兩軍隔江對峙,偶有交兵也是一
觸即走。盛國拖住伏鋒並給大秦施加壓力的目的已經達到,犯不著以死相拼。待
涼州一地分出勝負再作打算不遲。

  林錦兒全身鎧甲護在奚半樓身旁。涼州刺史在子午關上親冒矢石,不時開弓
射出飆風般勁箭,一箭有時可洞穿五六人之多。林錦兒持定一杆長槍,不住撥打
飛蝗般箭雨的同時,偶爾視線中出現奚半樓的身影,心中也甜甜的。她雖仍做閨
閣裝扮,卻知這一場戰事若能平安度過後,她也該換做婦人著裝了,而前日夜裡
那銷魂的滋味令她久久難以忘懷……

  西涼戰事已逾三月,吳征在朝堂上只見左側武官班位裡人數越來越少,如今
僅餘驃騎大將軍迭雲鶴與後將軍方文輝,除了抱病不出的車騎大將軍韓克軍與鎮
守西南兩面的將領之外,其餘大將悉數奔赴涼州。駐守涼州的大軍也猛增到五十
萬人,不過戰事依然極度吃緊。燕國大軍已增至七十五萬人,幾乎日夜攻打三關
不休,高高的關隘城牆下堆滿了死屍,幾成階梯……

  朝臣們大都慌亂,即使鎮定者也不無憂慮。只怕某一日戰報傳來三關被破的
消息。不過奚半樓倒是聲威大震,作為涼州刺史戰備極為有效,那些數之不盡的
糧米也不知他是如何征來的,雖日子過得緊了些,倒未有不濟的傳聞……

  燕都長安城祝家大院內,祝夫人獨坐閨房,雙手各持十根絲線正操持著兩隻
提線木偶左右交鋒。右邊的一隻攻勢淩厲,左邊的一隻守得風雨不透,倒似操控
者能分心二用一般。祝夫人應是玩得有趣,溫雅嫺靜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一
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更是忍不住得色如水波流淌……

  戰事已進入四月。大秦兵馬在不斷的兵源補充下不增反減,落到了四十五萬
人,總計陣亡已逾十萬人。燕國那邊傷亡更大,預估已減損十五萬人。三關之中
下卞形勢最為危機,關隘出現殘破,兵員開始吃緊。丘元煥所領的燕國兵馬猶有
餘力,保持持續進攻壓力的同時,正調兵遣將預一舉攻破下卞。

  戰事五月中,破虜將軍韓鐵甲,建威將軍韓鐵衣奉奚半樓命領軍五萬馳援下
卞關。韓鐵衣率軍爬過崇山峻嶺,突兀而至燕軍側方,趁燕軍強攻關隘難解難分
之際奇襲,猝不及防的燕軍被攔腰截斷。韓鐵甲領軍出關,與韓鐵衣內外夾攻奮
戰五晝夜,以四萬秦軍陣亡為代價,將被截斷而腹背受敵的六萬燕軍斬殺殆盡。

  韓鐵衣所領三萬軍亦幾乎全數陣亡,他回城時全身帶傷,手下僅餘不足千人
……下卞關之危暫解!

  戰事五月下,燕軍六萬人亦在征西將軍狄俊彥帶領下攜帶糧草輜重,翻越山
嶺繞過下卞關進犯亭城,在三關之後燒起了第一把戰火。

  亭城地處荒僻,卻是連通西川直到下卞關的交通要道。此處被斷預示著下卞
關成了半個孤城,一切糧草補給只能由漢中一線供應。這一支燕軍翻山越嶺而來,
還攜帶了足夠的糧草輜重,顯是戰事剛開便悄悄脫離大軍,一路小心潛伏而至,
打了大秦一個措手不及。

  亭城守將劉志業雖片刻不曾放鬆警惕,仍料不到六萬敵軍齊至。與此同時,
燕軍亦加緊了對下卞的攻擊,下卞自顧不暇無力回援。兵馬去得多了不僅補給成
問題,下卞也扛不住壓力。去得少了對燕軍毫無威脅,反倒會被一口吞掉徒損實
力,一時左右兩難。

  劉志業率三萬守軍浴血奮戰苦守半月,身中流矢身負重傷之際,幸得漢中趕
來的援軍兩萬相助才暫時打退燕軍。

  不想狄俊彥只是假退,趁亭城暫獲喘息之際馬不停蹄以席捲之勢打破周邊三
縣,不僅獲得了補給,還徹底站穩了腳跟。——亭城在三關之內,不是堅壁清野
的範疇。

  朝堂之上樑興翰目露凶光,大聲怒吼:「誰還能為朕駐守亭城?誰還能為朕
分憂?」聖君情緒過於激動,怒吼過後咳喘連連面色蒼白。

  下卞一線岌岌可危命懸一線,此地一破,燕軍自下卞關湧入,涼州一地的地
理優勢不復存在將成燕軍任意馳騁之地。屆時燕軍分割包圍,諸郡都將變成孤城。

  涼州刺史奚半樓不得已向西川求援。一則他已盡全力,再也分不出一個兵卒
馳援亭城,二則西川距離亭城不過半月路程,若能有統兵之將當是援救的上佳之
選。

  朝臣默默無語。大秦能征善戰之將已悉數上了戰場,留守的不是看守西,南
兩路,便只剩下驃騎大將軍與後將軍兩位坐鎮的了。難道要召回伏鋒?不說時間
趕不趕得及,伏大將軍的身體也是巨大的隱患。

  吳征心中也焦急,奶奶的別輸了,老子還沒飛黃騰達呢……

  群臣中一名鬚髮皆白,顧盼自雄的老者出班跪地:「老臣願保舉一人,可守
亭城。」這名老者吳征混了許久自然認識,乃右諫議大夫徐正清,為人一如其名
剛正不阿常直言犯上,能活到這般歲數沒被一刀砍了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至少吳征是這麼認為的。

  「哦?愛卿保薦何人?」梁興翰龍顏大悅溫和道。

  「有一人身為巾幗,不讓鬚眉。曾以八百屯軍力抗兩千蠻騎,其守禦之能當
是大秦上上之選。臣願以項上人頭保薦此將,車騎將軍韓克軍之女,戍邊都尉韓
鐵雁。」

  話音落地,朝堂靜得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大多都是抽冷氣的聲音。群臣心道
老傢夥真是活膩了,還敢在朝堂上提韓家女兒的名字!

  吳征揪心不已,心中大罵:老匹夫,把雁兒送去亭城可不是架在火上烤?臥
槽,當真老而不死是為賊!

  唯有宋大光目瞪口呆,這句話他構思良久只待時機到來準備冒死一搏啟奏陛
下的,不想事到臨頭反被這老匹夫搶了先,當真是懊悔莫及。

  「不可!徐大夫當真是胡言亂語!韓鐵雁尚是戴罪之身,且聲名狼藉,怎可
為統兵之將?諸軍安得拜服?此為拱手將亭城送與燕賊之舉,陛下,徐正清口出
妄言恐有通敵之嫌,臣奏請陛下捕徐正清下獄詳查!」迭雲鶴一通大帽子扣下來,
膽子小的或許活活被他嚇死。

  徐正清怒髮衝冠,一頭鬚髮根根豎起喝道:「韓鐵雁既不成,不如由迭大將
軍掛帥如何?」

  迭雲鶴亦是怒目而視,他無統兵之才啞口無言……

  「陛下,臣附議徐大夫。韓鐵雁確有統兵之能,雖名節有缺。然非常之時行
非常之事,值此用人之際,當唯才是舉,餘者不究。且韓家尚有私兵,可令其統
領一同出戰,定可立竿見影!」宋大光見迭雲鶴跳出來反對,差點沒沖上去拉住
迭大將軍的手連聲感謝。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此時不舉薦更待何時?

  進諫者均不再多言,梁興翰坐回龍椅閉目苦思,朝堂又恢復了安靜。

  霍永甯前後思量剛有了決斷,出班奏道:「陛下……」

  話音未出已被梁興翰揮手打斷:「朕意已決!傳旨,加封韓鐵雁為橫野將軍,
亭城太守!領軍一萬守禦亭城,即刻啟程。」

  吳征掃視朝堂,心中駭然。如此重要的地方,聖上親口冊封的將軍只有一萬
人?裡頭還不知有多少是韓家的私兵!看來大秦已將一切都壓在了涼州,再也抽
不出更多的兵力了!接下來怎麼辦?只能是徵調民眾青壯了,那些未經充分訓練
的新兵蛋子又能有多少戰鬥力?一念至此,不由得冷汗從額頭漿汁般冒了出來:
雁兒,你……頂住啊!


            第八章  危城三月地湧金蓮

  征西軍連拔三縣,傷亡不過五千餘人。在崇山峻嶺中帶著馬匹和大量輜重度
過了四月餘的時光,不及休整又在亭城連番激戰,直到此時才有了穩固的落腳點。

  不必再睡在荒郊野外,也不必再啃生硬的乾糧,甚至可以召來縣上出色的美
人一慰渴求……

  狄將軍默許了這些行為,他一向懂得勞逸結合,亦知體恤下屬。征西軍既站
穩了腳跟,的確需要一些時光來為接下來的大戰養精蓄銳。

  念及之後的戰役,征西軍將士們無不戰意熊熊!眼下的片刻安逸並非為了貪
戀溫柔鄉。這等荒僻小縣算的什麼?待拿下亭城之後再兩面夾攻打破下卞關,整
場涼州之戰征西軍便是頭功。那才是真正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是以狄俊彥雖無刻意的囑咐,將士們俱都保持節制。一些將官更對狄將軍欽
佩不已:這位元二十三歲而居四征將軍高位的英傑對局勢的拿捏之准,已到了妙到
毫顛的地步。不愧並列燕國雙驕的奇才。

  除了狄俊彥自己。

  狄俊彥獨坐軍帳,在寬幅碩大的地圖前反復掃視。營帳周邊雖有不少兵丁,
卻靜悄悄的,無人敢打擾了征西將軍的思路。

  自從出仕被委任為將以來,他沒有片刻放棄這種近乎嚴苛的克制。一個對自
己都嚴格到這等地步的將軍,對敵人而言就是毫無破綻的冷血。

  「近乎完美,大將之才!」這是燕皇給狄俊彥的評語,也是燕皇在出征前親
手將偷襲亭城的密令交給丘元煥與狄俊彥:「丘愛卿,此事非狄愛卿不可。切記,
切記!」

  在崇山峻嶺中的四月時光極為艱難,稍有不慎便有軍心渙散的風險。狄俊彥
親至前軍,探明道路,佈置路線,安頓軍士,提振軍心。

  沒有人想得到會有一支大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下卞關襲擊亭城。這一切
堪稱奇跡!

  而狄俊彥沒有絲毫的放鬆與驕傲自滿,也沒有絲毫的貪功冒進!佯攻亭城,
橫掃周邊的戰略計畫是他親自定下的,也執行得完美無缺。

  征西軍經此一役,已不僅僅是釘在後方讓整個大秦國難受的釘子,而是一柄
利刃,正磨刀霍霍,隨時可將下卞關一線肢解得七零八落。

  現下,眼前唯一的目標只有一個——亭城。拿下亭城之後,征西軍與正面大
軍兩面夾攻,下卞關再無任何不被攻陷的可能。

  以五萬五千軍攻打有四萬餘軍守備的亭城,對其他統兵之將是個難題。兵力
並不佔據絕對優勢,亭城還有城牆可以據守。雖說征西軍精銳,可怎麼看至多也
就是四六之數。

  狄俊彥卻未考量這些,雖只二十三歲,他的目光比起許多老將都要長遠,廣
闊。他考量的是如何盡可能保有實力,以期他日夾攻時才能給下卞關更大的壓力。

  對付一個亭城要以損兵折將的方式來強攻?不需要,我的勁卒當陣亡于下卞
關之下,而不是荒僻的亭城。

  狄俊彥陡然有些熱血翻湧,結束了這一戰,燕秦交兵的頭功必然是他,狄家
的汙名將不復存在。而家中那位熟得滴水的美嬌娘正在等待他歸去。從此之後她
再無旁人敢來沾染,即使她是公主也得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只有自己才能親近
於她!比起這名女子,其餘庸脂俗粉何堪一顧?

  十日的時光既是休整,亦是戰備。一場奪城的戰役牽涉極廣,一道道的軍令
從將軍帳裡頒下,十日之後,這場攻守大戰便將揭開序幕。

  一萬兵馬順著狹窄彎曲的山道迤邐而行,軍士裡有不少年輕而青澀的面孔,
有些散亂甚至是慌亂,一眼而知是些剛應徵不久的新兵,莫說見過修羅場一般的
兩軍廝殺,其中大多數甚至還未殺過人。一個連人都沒殺過的軍士,怎能稱得上
合格的軍士?

  情況比吳征所猜測的還要糟,大秦國新近遣往涼州的軍士裡已經用上了新兵。

  而這一支馳援亭城的部隊幾乎全是新兵。並非是大秦朝廷不重視,而是實在
拿不出更多東西了。狄俊彥出手的時機與方式完美無缺,他不僅要拿下亭城夾攻
下卞關,還準備將援軍一口吞掉,進一步削弱大秦的國力。

  所幸其中亦有約千餘眾的紅衣軍士混雜其中,不斷地呵斥,糾正。他們個個
彪悍,在新兵群裡極不協調,猶如羊群裡的嗜血猛獸。

  「入你仙人板板?行軍都不會?給老子站直了跟上,步子要一致!」

  「媽賣批的,把槍扛好!再他媽的懶散老子打死你!」

  「日你娘!昨日剛學的旗號就忘了?給老子記牢了!否則老子下個旗號讓你
掉下懸崖!」

  這些人凶蠻霸道,動不動便是拳腳相加,可新兵們見到他們卻安心許多。有
這樣一群狼率領,活命的機會多少會高一些。

  是的,活命!那位獨自領軍第一戰便丟了駐地,還被敵人捉去,逃得性命後
又自甘墮落的女將並不值得他們信任。

  韓鐵雁一路幾乎無言,大部分時候她都坐在青驄馬上,時而抬頭看天,時而
垂頭思索,目光空靈悠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難怪軍士們不服她,日常事務都交在韓守,韓圖與胡啟三人身上,本身名
聲又不佳,軍士們有一種跟著她步入鬼門關的感覺。

  「連句道別都沒有!」韓鐵雁撅起了嘴。

  聖旨來得突兀又迅速,雖說父親來信讓她做好準備,還派了千名血衣寒前來,
事到臨頭仍有些不可置信。我要去戰場了?還被冊封了將軍?

  手忙腳亂地接旨,馬不停蹄地準備,焦頭爛額之下卻無法克制心中的喜悅,
更不可克制的是與他分享喜悅的念頭。可終究沒有等到他,聽聞那日朝堂夙夜無
休。

  第二日清晨,點將校場軍旗獵獵,聖上親自前來。韓鐵雁看著這個親手毀了
自己一生的萬乘至尊,憎恨?厭惡?恐懼?感恩?激動?皇權就像座巍峨的大山,
讓人百感交集,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在羽林衛人群裡,遠遠地看著跨上青驄馬的她,調皮地眨了眨眼,惹得她
銀牙緊咬嘴唇才克制住朝他揮手的衝動。匆匆一個對視,匆匆地分別。

  「將軍,敵軍的統兵大將是狄俊彥。」

  是他?燕國雙驕!「知道了,我們還要幾日路程?」韓鐵雁淡然答道,但驟
然握緊韁繩的手掌還是暴露心中的一絲緊張。這支突兀出現的燕軍,來無影去無
蹤如旋風一般。亭城周邊三縣已淪陷多日,至今才搞清楚統兵大將何人……

  「按如今的行軍速度,還需八日!」

  「亭城的情況有回話了麼?」

  「韓守的快馬應是昨日抵達亭城,尚未有消息傳回。」韓圖垂首道,手掌也
不由重重一握拳。消息未至便是沒有消息,也就是什麼消息都有可能。一路上韓
圖提心吊膽,生怕自家小姐這位新鮮熱辣的亭城太守尚未到任,家底便丟了……

  「好。等他的消息吧。行軍還是保持之前的節奏,不用太快。」韓鐵雁一夾
馬腹,拽著韁繩讓青驄馬緩緩前行。對手是狄俊彥,希望十五日的行軍時間裡血
衣寒能讓這支新軍能有基本的協同行動與遵守號令罷。

  「令史永修領騎軍引開牆頭弓手,邵英光起重盾掩護,葛斯年帶上桐油領弓
箭手靠近。今日不攻城,給本將燒!」狄俊彥身披輕甲遠望亭城,一頭披散的長
發正在大風中獵獵飛舞幾乎遮去了俊秀的面龐。

  西風起的一如所料,從亭城東面進攻佔據地利。亭城守軍的弓箭無論射程和
威力都大打折扣,而征西軍以棉布包裹再吸飽了桐油的箭枝點燃後,弓箭卻可以
借助風勢飛的更高,更飄,更遠。

  騎軍並不多只有二千。崇山峻嶺畢竟限制了征西軍的行動,過多的馬軍不僅
會給翻山越嶺帶來麻煩,徒增路途的消耗,接連的攻城戰中也沒有太多的作用。

  但這只騎軍的彪悍遠超普通軍隊,幾乎清一色黑馬,馬臉覆上厚厚的牛皮面
具只露出兩隻眼睛,身上亦覆蓋著銀亮的鐵甲,烏黑油亮的皮毛讓馬兒看著猶如
一群全身披掛的嗜血猛獸。

  他們左側的掛鉤上掛著長馬刀,可想而知若是兩軍對圓,這只騎軍齊齊提速
一路狂飆,馬蹄聲震顫大地殺入敵軍。他們甚至不需揮舞武器,只需將長馬刀橫
架在馬鞍上,所過之處必將鮮血橫飛,一路殘肢斷骨。

  右側的掛鉤則是巨大的強弓與箭壺,每只壺中足有五十支箭。可見這不僅是
一隻可以強攻的騎軍,便是戰場遊弋也是拿手好戲。

  領頭大將史永修渾身披掛,鐵塔的身形乘於健馬上猶如天神下凡一般。他望
著亭城嚴陣以待的城頭冷笑一聲,目光中極為輕視不屑。連天的戰鼓聲中,史永
修接過下屬從身後遞來的兩杆長矛,輕踢馬腹催促坐騎前行。那馬兒雄健非凡,
本身已身披重甲,還馱著一名全副武裝的大漢,得了主人的命令反而撒歡似得長
嘶一聲,隨即四蹄翻飛,只是短短十丈的距離便將速度提升到極致。

  城頭射下一排卷起飆風的利箭,由此可知發箭的射手都是響噹噹的狠角色。

  史永修不閃不避,只是穩穩持定長矛,他座下的馬兒好似通靈一般陡然加速,
化作一道烏黑的閃電瞬間沖過狙擊點,讓一排利箭全數落空。

  馬兒來的好快,眨眼間便離城頭只有半箭之地!史永修大喝一聲,身形如熊,
長臂似猿,兩杆長矛脫手飛出直如兩道閃電奔襲,連空氣都被摩擦出刺耳的銳嘯!

  只聽砰砰兩聲,兩名立在城頭的箭手被巨力貫穿!連聲慘呼中長矛餘力不息,
一柄再連貫兩人方才止歇,一柄則將箭手帶得向後飛起,牢牢釘在城樓柱子上。

  燕軍大聲鼓噪呐喊聲威大震,史永修撥轉馬頭仍扭頭回望亭城,冷電般的目
光中盡是鄙夷。

  敵將殺人立威來去自如,亭城守軍士氣頓挫。面對如此神威凜凜如同天神般
的人物,不知該如何應對。韓守往來奔行於城頭,不住拍擊軍士的肩膀後背大喊
道:「莫要慌!莫要慌!聽我號令,只需堅持住大軍便將來援。亭城丟不了,絕
丟不了……」

  萬幸亭城守軍並非新兵蛋子,面對大陣開啟進逼的敵軍雖慌不亂,依然穩穩
踏住陣腳緊握武器。

  韓圖絕不是如吳征所認為的,陪同韓鐵雁進京時沉默寡言甚至可以任意戲弄
的僕從,在大秦國乃至整個天下都是響噹噹的人物,韓鐵雁遣他先行一步入駐亭
城正是為了大軍抵達前護住城池。手持新任太守的文書官印,韓圖順利地暫時統
領亭城守軍。史永修投擲長矛固然威勢驚人,也不無今日大風的助力。韓圖並不
懼他,只需有城牆作為依仗,任你本領通天也不過是一人之力,真正令他擔心的
是今日的大風。狄俊彥今日發動攻擊,若說已料定了風向與風力,那就太可怕了。

  一念至此,不由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小姐還需五日才能至亭城,無論如何,得把城池守住!

  「小姐,亭城的信報到了!」胡啟手持信封賓士如飛送到韓鐵雁手上,卻迎
來女將冷厲的目光,回過神來的護衛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嘴巴跪下道:「將軍恕罪!」

  「五軍棍暫且寄下!」韓鐵雁揭開信封在馬上查閱。韓守回饋來的資訊極盡
詳實,亭城得涼州援軍後尚有兵力四萬餘,城牆損毀不大依然堅固且已于近日修
補完畢,目前糧草軍器俱都足備,足可與燕軍六萬大軍一戰。韓守的策略很明確,
死守亭城絕不出戰。燕國征西軍成了下卞關一線的釘子,那麼亭城就做征西軍背
後的釘子!

  韓鐵雁沉吟了一炷香時分喚來韓圖道:「血衣寒整軍情況如何?」

  韓圖為難道:「已極盡所能,預計尚需半月才能完備。若要如臂使指,沒有
五場大戰難為。」

  「來不及了!」韓鐵雁搖頭將信封遞給韓圖道:「對手是狄俊彥,韓守已有
大意之心。你速去挑選二千精銳,血衣寒留二百人領軍,餘者編入精銳軍中隨本
將急行軍趕向亭城。恩,剩餘七千軍需得四日內趕到亭城二十裡外,不必入城就
地待命以為後援。」

  「得令!」

  「胡啟!」

  「末將在!」

  「把鷂鷹撒出去,一隻兔子都不許放走!」

  「放箭!放箭!」韓守大聲呼喝,率先拉滿弓弦朝半空中射出箭矢。箭矢迎
著撲面而來的大風飛到半空不久力盡而落,只是憑著從空中失重般掉落造成殺傷。

  他功力深厚,但其餘箭手卻不是如此,射向空中的箭矢受風力所阻掉落,大
半被吹得七零八落,莫說毫無準頭,甚至有些還被吹得平平掉落,箭雨的殺傷力
大減。

  反觀燕軍這邊有前有盾陣護身,後排的箭手射程比日常要多出三成有餘。他
們好整以暇般點燃箭尖油布,射箭的弧度也比日常要高出兩成。箭雨借著風勢飄
飄悠悠落入亭城,殺傷力遠比城頭射落的箭矢大得多,何況點燃的箭頭射進城樓
後漸漸引發幾處火勢,讓本就疲于應付的守軍更加狼狽忙亂。

  亭城的防備甚為齊全,除了滅火的水源足備之外,各類檑木滾石也十分充足。

  然而燕軍只是和亭城對射並不貿然進攻,亭城不僅射不過對手傷亡大得多之
外,連城樓也多處起火。雖是比起慘烈的攻城戰這點傷亡算不得什麼,卻讓士氣
大為受挫。韓守汗如雨下,狄俊彥的手段之高遠超他想像之外。簡簡單單的對射,
誰人不會?就是這麼簡單的戰術,讓亭城第一日便是士氣大降,後續怎麼辦?待
亭城兵無戰心之日,便是燕軍攻城之時,屆時勢如破竹,便是神仙也難翻盤了。

  戰至彩霞漫天時分天色漸晚,對射的弓箭手已交替輪換了數回,雙方俱已疲
憊不堪。終於燕軍金聲大作收兵,韓圖長籲了一口氣狠狠揉了揉佈滿血絲的眼眸,
幾乎癱在城牆上。

  燕軍雖疲,士氣仍旺。他們退軍時大喇喇地收撿亭城守軍射下落在地上的箭
枝,讓韓守的心都抽了一抽,可想而知亭城守軍的沮喪。——燕軍射出的火箭大
都燒毀,即使殘留的也因箭頭燃火僅剩箭枝不堪使用。亭城則都是完整的利箭,
甚至連打磨都不需要。

  亭城並非沒有火箭,只是逆風放箭,加之燕軍是移動的目標,射火箭意義不
大故而韓守未曾下令。從燕軍的動作來看顯在他們意料之中,不想狄俊彥連這一
步都計算在內,臨撤軍都狠狠擺了亭城一道。

  引領弓軍的葛斯年意氣風發,向狄俊彥抱拳下跪道:「將軍神算,今日大獲
全勝!」

  狄俊彥微微一笑道:「葛將軍辛苦,快去歇著吧。」又遙望亭城道:「想不
到韓守名氣雖大,卻是個無膽鼠輩連出城一戰的勇氣都無。若是曠野交鋒損失雖
大,也不至士氣崩壞如此。呵呵,三日內本將必取亭城!邵英光!」

  「末將在!」

  「今夜分步軍兩萬於亭城邊呐喊佯作攻城。本將要亭城夙夜難寐!」

  「得令!」

  「史永修!」

  「末將在!」

  「秦國援軍情況如何?」

  「稟將軍:今日午間傳來的消息。韓鐵雁領軍仍不疾不徐和之前一般無二,
此後暫無新的消息。」

  狄俊彥仰頭望天皺眉道:「兩個時辰沒有新的消息傳來?混帳!」

  怒喝聲突如其來,史永修在亭城前投擲長矛威風八面,此刻卻嚇得面色慘白,
足下一軟跪在地上:「末將知罪!」

  「知罪便趕緊去做你該做的事,跪在這裡幹什麼?」

  史永修如兔子一般蹦起倉皇離去,不敢與狄俊彥陰冷的目光對視。

  「韓鐵雁!」狄俊彥目光落向亭城連通西川的大路,左手五指不停地掐算後
自言自語道:「你未必趕得及,待本將拿下亭城,此來不過是徒勞!但若你來得
及……」

  當攻城的弓軍已然休息,騷擾的步軍正在亭城外擂鼓鼓噪,征西將軍營帳裡
燈火通明。狄俊彥瞪著地圖沉思,為將者若只顧眼前只是庸才,看得更遠,一戰
未完已在考慮下一場戰鬥,將整場戰役都了然於心者,才是燕皇口中近乎完美的
大將,甚至是元帥之才。

  「你沒有一萬軍,也不會來亭城!」狄俊彥自言自語道。

  「稟將軍,斥候仍無最新的消息傳來。」史永修滿頭大汗神色緊張,派往西
川道上探查韓鐵雁大軍消息的斥候,先後三撥近百人猶如泥牛入海一般音訊全無,
讓這位大將深感辦事不力,不知如何面對將軍的信任。

  「韓鐵雁應是帶了血衣寒來,這倒不怪你。新派遣的斥候走了多久?」

  狄俊彥的話讓史永修心中一暖,將軍雖嚴格卻從不偏頗,公私分明自不必說,
連責任都分得清清楚楚:「每一個時辰一隊,每隊二十人,第一隊已走了十三個
時辰。」

  「甚好。」狄俊彥的墨筆在地圖上延伸,算准距離後落下一筆:「斥候不可
停。自下一隊開始改為一個半時辰一隊,三隊後改為兩個時辰,再三隊後改為半
個時辰,即使一個人都回不來也無妨,韓鐵雁的路程難逃本將所料。」

  史永修一邊怔怔地看著地圖,一邊理順將軍的吩咐,不久也品出了味道。這
樣也行?他調入征西軍不過半年,從原本的滿心不服到如今心服口服,狄將軍總
有各種各樣的辦法讓他五體投地:「謝將軍教誨。」史永修跪地一禮急速走出營
帳安排去了。

  轉眼兩日過去,亭城守軍已被燕軍層出不窮的進攻手法與日夜無休的攻勢折
磨得瀕臨崩潰。依狄俊彥的計畫,今日過後便可發動攻城,一鼓而下。

  「將軍,斥候來了回報。」史永修掀開帳簾疾行一邊遞上竹管一邊道:「韓
鐵雁消失了,斥候回報時在亭城以西八十裡方位。」

  「如我所料。」狄俊彥展顏一笑道:「喚邵英光,葛斯年來!」

  「亭城已是風中殘燭不在話下,爾等依計攻城。本將親自去會一會韓鐵雁!」

  韓鐵雁領軍在小路上疾奔,三千軍馬到了亭城只會被攻城的大軍一口吞掉,
連城門都靠近不了。燕軍此前雖橫掃周邊三縣站穩腳跟,此刻大舉進攻亭城,後
方防備必然薄弱。燕軍拿下亭城兩面夾攻下卞關,韓鐵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身,斷後方夾攻燕軍,不僅有圍魏救趙的效果,還能與亭城行成掎角之勢,讓燕
軍攻打亭城時有所顧忌。如此方能堅持到七千援軍抵達,才有與燕軍正面一戰之
力!

  現下只能祈禱上蒼豐縣的守軍力量莫要太強,否則即使拿下了此地也無法站
住,燕軍只消分出小部分軍力一個反撲,這只大秦突襲軍又將被困於三縣包圍之
中,轉眼煙消雲散。

  「將軍,豐縣駐守軍力應在二千左右且有近半在城內維持治安,暫無援軍到
來。城頭也一片寂靜並無防備之心。」宿子明作為血衣寒的老兵,四十三歲的年
紀面上已滿是風霜刻畫的痕跡。常年在野外風餐露宿的生活讓他成了血衣寒最頂
尖的斥候之一。饒是已經歷過無數的大風大浪,此刻依然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

  他知道作為一名斥候應當最如實地反應探查得到的一切,而不應該去影響將
軍的判斷,但在生死懸於一線之際,豐縣的消息依然讓這位元元百戰老兵心中甚慰。

  「辛苦了,快去歇一會兒,晚間還用得著你。」韓鐵雁忽然停下腳步沉思。

  千鈞一髮,一切都搶著時間之際主將忽然停步,讓韓圖與胡啟都心焦不已。

  為將最忌瞻前顧後,左右猶疑不決。若是從前他們或許不會有絲毫疑慮,但
韓鐵雁在家賦閑已久,又曾遭受過重大打擊,此會擔當重任難保會有患得患失的
心態……

  「將軍,快下令吧……」

  韓鐵雁抬起一隻手阻止了韓圖的諫言閉目沉思了兩柱香時分道:「我們中計
了。」

  豐縣不該是一片風平浪靜的模樣,即使是日常的守備探查,向亭城運送物資
或是接回傷兵,無論哪一種都不該是目前的模樣。如今的狀況只有一種解釋:豐
縣已嚴陣以待,只等韓鐵雁自投羅網!

  「將軍,狄俊彥此舉不通常理,若是確實做好的準備,等我軍進攻豐縣時兩
面夾攻豈不是更佳?」

  「那樣損傷會更大,但是本將帶來的都是精銳,死戰之下他們的損失也會大
增。狄俊彥擺出這等態勢並非要與本將決一死戰,而是在施加心理壓力。」韓鐵
雁腦筋轉的飛快。

  狄俊彥不急於要一口吞掉這支精銳!進攻亭城的計畫不可更改,眼下是最好
的時機。韓鐵雁自非泛泛之輩,繞路奔襲豐縣的時機拿得也極為準確,燕國征西
軍抽調前來堵截的兵力不會超過六千,且未必會是精銳。狄俊彥的目的並非要與
這支精銳生死一搏,如此做派是明擺著告訴韓鐵雁:我已洞悉你的圖謀,無論前
後俱是死路。他要用強大的心理壓力讓韓鐵雁左右為難,讓這只精銳彷徨無計在
戰場上有等同於無,如暫時消失了一般。待亭城大局已定,這支精銳軍也不過是
甕中之鼈隨手可捉。而所花的代價將微乎其微。

  「這個人太可怕了,連五千軍都捨不得?他的目標不僅僅是亭城,每一步都
在為夾攻下卞關做準備。」韓鐵雁頂門的汗珠順著鬢邊長髮滾滾滴落,一時間竟
有些失神。

  周圍一片靜寂,仿佛死神的目光盯住了這片山林正一步步走近……

  「韓圖,留二十名血衣寒給本將。其餘血衣寒由你統領,進攻豐縣阻住敵軍。」

  韓鐵雁的心在不斷下沉,緊咬銀牙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這句話來。

  「得令!」韓圖心中了然,匆匆離去整軍。

  「給本將召集將士。」韓鐵雁強忍眼眶的淚水厲聲下令,聲線尖利之中亦有
一股悲愴的豪烈!

  三千軍馬集合在一處,卻分成兩撥。左一撥不足八百人,右一撥二千餘人。

  一片肅殺之氣下山風拂過,吹落韓鐵雁面上珠淚串串。韓圖先行了個軍禮,
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他不僅是韓鐵雁麾下將領,亦是韓家的家奴:「將軍安心,
韓圖必不負所望!小姐保重,亭城缺不了您。」

  「韓圖……」韓鐵雁喉中哽咽竟說不下去,這些忠心耿耿的血衣寒亦不需她
多做吩咐,自然能完成他們的使命。

  「小姐……莫要擔心,回亭城的路也很艱難。只是老奴不能再陪同小姐……

  呵呵,老奴會拼死為您阻住敵軍,日後吳公子若問起可要為老奴美言幾句,
否則老奴不好向他交代。胡啟,他娘的給老子保護好小姐!「

  「我知道。」胡啟歪著身子,始終冷淡得對除韓鐵雁外漠不關心的面容也泛
起暖意,向韓圖鄭重點頭。

  「血衣寒!出戰!」韓圖一聲令下,八百勁卒從林中現出身形向豐縣挺進。

  二千精銳只是新兵中的精銳,聞言有些驚慌失措。誰也能看出現下形勢猛惡,
血衣寒脫隊離去竟然是去送死?

  「將士們,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麼嗎?」這是韓鐵雁第一次對著眾軍發話,
望著不信任,鄙視,惶恐射向她的目光緩緩道:「我們要回亭城,亭城下有五萬
燕軍,要穿透大陣可謂九死一生。可就是這一生的機會也是他們為我們換來的。」

  韓鐵雁遙指血衣寒道:「他們十死無生!」

  血衣寒無人回頭,踏著沉穩的步伐,絲毫不亂的節奏奔赴死地。新兵們忽感
一股熱血湧上腦門……

  「他們一路帶著你們,教你們熟悉本將的旗號,教你們怎麼成為一名合格的
軍士。諸君可願繼承他們的遺願,隨本將回援亭城,保家衛國?」韓鐵雁聲音逐
漸拔高,慷慨激昂!

  「願效死命!願效死命!」兩千人齊聲大吼,聲震寰宇。

  「很好!宿子明。」

  「末將在!」

  「你們二十名斥候給本將殿后,若遇大軍不需理會只管放過,若遇信使就地
格殺,便是蒼蠅帶著信也不許放過去。」

  「謹遵將軍令!」

  「奔赴亭城,不得有誤!」

  亭城之戰又打了一個晝夜。

  燕軍的攻城一日下來粗略統計只傷亡了三千多人,亭城的傷亡卻高達七千人,
且有多次被燕軍攻上城頭的情況發生。亭城中士氣低下人心惶惶,疲憊不堪的亭
城守軍已至接近精神崩潰的地步。這只是第一次大規模攻城便讓亭城險些失守,
韓守知道亭城已無法再堅持超過六個時辰了。旁的不說,光說他自己的精神都接
近崩潰,遑論他人。

  守備牢靠的亭城只堅持了四日時光便接近城破人亡,每當念及此處韓守都亡
魂直冒,這個對手比他想像的可怕得多,就連小姐也犯了錯誤。若早知道領軍前
來的是狄俊彥,那麼站在城頭必然是小姐,不會是他。

  燕軍雖暫時退去,可韓守知道那不過是下一輪暴風雨前的平靜。對於士氣正
旺的燕軍而言,一個時辰的休息會是喘息的良機,下一次攻城會更加兇悍,義無
反顧。而對亭城守軍而言,這一個時辰的休息會讓不安,沮喪的情緒蔓延,會讓
士氣更加低落。當燕軍的戰鼓再次響起,當燕軍氣勢洶洶地撲上城頭,會帶給亭
城守軍加倍的威壓,直令氣為之奪。

  韓守已是黔驢技窮毫無辦法,只能大口大口地喝水,死命地啃著乾糧以補充
體力,又將壺中剩餘的水澆淋在頭上喘著粗氣道:「再堅持一會,在堅持一會,
韓將軍不需天明便至亭城,到時內外夾攻必可大破敵軍……」

  這番話初時說來的確甚為振奮士氣,可說得多了連他自己都懷疑起來……

  燕軍的戰鼓聲再度響起,韓守痛苦地閉上雙目,又大吼一聲給自己打氣,從
地上一躍而起嘶喊道:「大秦,死戰!」回應的聲音並不大,更談不上雄壯。或
許是累了,也或許是沒了心氣。原本想再堅持六個時辰,實則連明日的太陽都不
知能不能看見。

  時值此刻,韓守反倒平靜了許多,敗給這樣的對手也是心服口服罷。

  夜色濃稠,韓鐵雁引軍接近亭城二十裡外。手中這支僅有的力量作為新軍中
的精銳並不弱,他們銳氣十足,沒有兵油子們渾水摸魚的壞習慣,他們欠缺的是
經驗與時刻保持警惕的心態。但作為得到韓克軍真傳的女兒,韓鐵雁知道如何利
用他們的優點,規避缺陷。

  「亭城守軍正在浴血奮戰,他們需要我們。豐縣的追兵已被你們的前輩擋住,
但遲早會追來。是與亭城守軍匯合一處共抗燕賊,還是在這裡白白地化為一堆白
骨在此一舉!現下夜色正濃,一路的信報都被截斷,敵軍不會知道我們已悄悄掩
至此處。只要一鼓作氣擊其後方必可殺個措手不及。」韓鐵雁環顧眾軍道:「自
亭城開戰以來大秦無一勝績,這是旗開得勝拿下頭功的絕佳良機,本將軍誓死不
(退!諸君願跟隨者但隨本將軍來。」

  韓鐵雁翻身上馬,輕夾馬腹如一縷輕煙般賓士而去。速度並不快,因為十裡
之後尚有一場艱難的決戰,尚未到發力之時。然步伐堅決,絕不回頭看上一眼,
似乎只孤身一人也將一往無前!

  胡啟第二個跟了上去,二十名血衣寒也跟了上去,順手打出了旗號。二千軍
並非人人悍勇沒有猶豫,只是連日來已被血衣寒訓得各式旗號已深入骨髓一般,
看見行軍的旗號想也不想邁步遵從號令。他們驚奇地發現邁出第一步之後,心中
的恐懼與彷徨減輕了許多,待得緊追韓將軍不快不慢地馬兒後,勇氣開始增加,
豪情開始翻湧,似乎前方那個明明該是一名弱女子,一個敗軍之將,一個一路來
鄙夷不已,除了一副皮囊之外毫無可取之處的身影,便是勇氣的源泉,是勝利的
保證,更是視死如歸保家衛國的榜樣!

  韓鐵雁跨坐青驄馬,身形挺拔如槍,隨著馬兒輕快的腳步微微上下起伏!戰
場上的女神!不少軍士湧出這樣的念頭,當從前的壞印象一掃而空,這名擁有絕
色風姿的女子便如夜空中閃亮的明星,散發出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願為將軍而亡!

  韓鐵雁控著青驄馬開始加速,自頒下進攻的軍令以來她始終沖在最前,兩千
軍緊緊跟隨在她身後,在血衣寒的號令下組成韓家進攻時最擅長的雁形陣。只是
今日的陣勢羽翼收起,如一只從高空急速俯衝而下的雄鷹,又如一只長長的尖錐。

  ——沖在最前的韓鐵雁便是最銳利的鷹嘴,最鋒芒的錐首!

  「殺!斬碎敵矛,震碎敵盾。」韓鐵雁潛運內力縱聲大喊,兩千軍士士氣一
振,齊聲大吼!

  正是天光即將放亮時最為黑暗的時刻,群星退散,皓月漸隱,紅日未出。燕
軍愕然回頭正不知敵軍有多少。亭城已是岌岌可危,約有五六百燕軍登上城頭正
拼死廝殺,掩護後來的援軍登城。亭城守軍也在崩潰的最邊緣,只需再有五百軍
登城必將做鳥獸散。

  忽如其來的援軍震驚了短兵相交的雙方,韓守活生生打了個激靈厲聲大喝:
「援軍已到,給我殺,殺殺殺!把燕賊趕下城頭!」

  蒼白的言語自不比現實來得有力,始終有條不紊成竹在胸的燕軍出現大片的
慌亂,將官的呼喝聲,城下軍隊的騷亂都說明燕軍正在遭受突如其來的攻擊。能
在這個時分抓住時機發動攻擊,顯然引軍的將領能耐不凡。

  亭城守軍精神大振,此時此刻豁出一切也要頂住。誰願做階下囚?誰願做亡
國奴?將士們一同齊聲呐喊,不要命地向前撲去。守城之戰最重氣勢,大秦軍在
城內依然有三萬之多,只需不心存畏懼拿出必死必勝的信念,燕軍登上城頭的不
足千人怎能抵擋?

  追隨韓鐵雁沖陣的二千軍也是如此。前有生機後無退路,只有向前向前再向
前,砍翻面前的一切才有生還的機會,甚至可能加官進爵光耀門楣。

  大秦軍氣勢大盛,城頭的燕軍全被趕下,奪回的陣地被牢牢地守住。沖陣的
秦軍勢如破竹,幾乎眨眼間便將大陣穿透一半。

  燕軍布下的是攻城的陣勢,重甲步兵在前,弓手在後。毫無防備的弓箭手如
何能抵擋全速突進的雁形陣?慌亂之中自相踐踏反而沖散了陣型。重甲步兵進退
兩難也無法轉身迎敵,只得原地待命結陣抵擋衝鋒。

  韓鐵雁引軍殺至半途衝擊的速度開始減緩,她揮舞兩條爛銀鋼鞭肆意收割著
敵軍的生命,但蟻聚般的燕軍殺之不絕,更可怕的是攻城失敗之後燕軍開始收縮
包圍,尤其是始終在外遊弋的一支精騎呼喝著分開步軍,向韓鐵雁席捲而來。

  領頭的大將正是天神般的史永修,他手持一杆丈二大槍沖在最前,胯下神駿
的坐騎在黑夜中直如一團電射的影子。

  韓鐵雁砸爛面前的一顆腦袋,大槍帶著破開空氣的銳嘯而至。她調轉雙鞭一
架,兩件重武器相交發出金鐵交鳴的轟然大響。

  兩人在馬上各自一晃,史永修蓄力許久,韓鐵雁匆忙迎戰悶哼一聲嘴角邊溢
出一道血絲顯是吃了虧。兩員大將走馬燈似的廝殺,引發周圍飆風陣陣。也幸虧
胯下馬兒俱是名駒,否則當支援不住。

  韓鐵雁身陷重圍,跟隨的軍士不斷倒下越來越少。此時咣當一聲,亭城緊閉
的城門大開,韓守一馬當先引軍出城。

  下一刻忽然一抹紅亮的光輝撕裂濃稠的夜幕,一輪紅日自東方緩緩升起,朝
陽光輝中,七千援軍在二百名血衣寒的帶領下掩殺而至。

  「看見了沒有?這就是你們瞧不起的將軍!他奶奶的,有本事就證明你們也
有這份包天的膽色!」

                 ……………………………………………

  戰事已入六月中,隨君上殿的吳征半月來無日不心焦如焚。今日終於等來亭
城的最新奏報。

  「啟奏陛下!橫野將軍韓鐵雁引軍馳援亭城,中途歷經死戰終與亭城守軍匯
合,亭城無恙!臣賀喜陛下洪福齊天!」

  後將軍方文輝先報平安之後繼續奏道:「城下一場激戰,亭城守軍陣亡一萬
五千餘,斬敵萬餘。韓將軍身帶輕傷並無大礙,如今正結陣守衛亭城。此後又反
複交戰三日,亭城穩如泰山。」

  籲~~朝堂上發出一片如釋重負的喘息聲。梁興翰龍顏大悅道:「韓鐵雁守
衛亭城當記大功,待戰事結束後當重重有賞!」

  「理當如此!」

  「是啊,是啊!」

  「陛下,亭城雖暫安不無隱憂,此時當即刻增兵亭城確保無虞才是。」霍永
甯出班啟奏。

  「霍愛卿所言正和朕意。來人,宣車騎將軍韓克軍入朝。」

  韓克軍已候在午門之外,聞旨意踏上朝堂。君臣幾年不見,韓克軍蒼老了許
多,連步伐都有些顫巍巍的,吳征也是第一次見到名震天下的車騎將軍,念及這
是未來的岳父大起親近之感。

  「臣韓克軍……」

  「罷了罷了,給韓愛卿看坐。」待韓克軍坐下,梁興翰迫不及待問道:「韓
愛卿,現下戰事焦灼,不知愛卿可有良策。」

  韓克軍看上去仿佛風中殘燭,比伏鋒還要蒼老些,但一雙眼眸依然閃著睿智
的光芒:「增兵亭城刻不容緩,只有此地安穩下卞關方能萬無一失。誠如陛下所
言,如今戰局焦灼一時難分勝負,破局的關鍵只在亭城。亭城安則大秦安,亭城
若失則滿盤皆輸。」

  「愛卿可有人選?」

  韓克軍微微一笑,滿臉的皺紋更加密佈,他回身望向吳征道:「聽聞吳大人
統兵演陣大有名將風範,不知可願引前軍押送糧草馳援亭城?」

  吳征吃了一驚,你說啥?這丫的是把自己人往死裡坑啊,勞資上你媽逼的戰
場。可眼下毫無推辭的可能,不僅車騎將軍親自舉薦,認慫等於把前途全數交代
了,韓鐵雁那邊他也放心不下,能陪在她身旁總是能出一份力。

  吳征出班,頗有些半推半就的無奈跪地道:「臣願效死命!」

                ……………………………………………

  三千軍,其中還有一千的民夫,所謂的軍糧有七成是豆子。吳征不住地搖頭!

  大秦的糧草並非已將告罄,只是倉促匆忙間想從各地歸集轉運來成都並非可
一蹴而就的事情,前方軍情緊急,所有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都必須先運走。只是來
自另一個世界的吳征明白得很,豆子這東西能填飽肚子,也是高蛋白質食品。可
這東西也極難消化,是以人吃了滿腹脹氣響屁連連。諸如巴豆等更是一吃便鬧肚
子,都是消化不良的結果。

  去吧,自己的命運已于大秦牢牢聯繫在一起,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能給雁
兒打打氣,幫她分擔些也是好事。至於能不能回來……能的,一定能的。吳征的
目光投向皇城內的天澤宮,我回來之後,你要給我一個解釋對不對?

  天澤宮裡一名麗人渾身素衣正跪地合十禱告:「妾身願折陽壽,祈求上蒼保
佑吳大人旗開得勝,馬到功成,福澤綿長……」

                ……………………………………………

  「大師兄,東西給你帶來了。」楊宜知背著一大包和他本人差不多大小的包
袱,忍不住好奇問道:「這東西又鹹又苦還吃不得,您要來做什麼用啊?」

  「宜知,軍中要稱呼將軍,牢記了!」陸菲嫣微蹙眉頭責怪道。

  「狗屁的將軍。」吳征心中一頓腹誹,虎烈將軍不知是哪門子來的雜號,封
了個將軍,他娘的還是「七品大員」,品級絲毫未變反倒擔下偌大的責任,那感
覺和日了狗一般,倒了八輩子血黴。

  「做豆腐用。」吳征沒好氣地答道。

  「豆腐?那是什麼玩意兒?」

              ……………………………………………

  行軍的速度不快,趕著大批的糧草騾車想快也快不起來。吳征初次領軍更是
不得其法,一路上不住撓頭,雖有陸菲嫣,戴志傑,楊宜知相助也是枉然,事情
反倒都交在韓克軍遣來相助的韓越身上。

  韓越極有經驗,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吳征樂得清閒無事便研究豆腐。這
東西說起來容易,他那個世界的人都知道拿鹵水點了豆漿即可,實則從零開始也
頗為不易。吳征反反復複研究了十日,試了近百回方才搞明白配比。

  「還好還好。」吳征喜笑顏開,有了這玩意兒,不僅將士們營養有保證,只
需將鹵水的配比提高自能做出老豆腐,填飽肚子也不成問題。

  「將軍!」遠遠奔來一襲煙塵,十餘騎中領頭者正是胡啟。

  「你不在韓將軍身邊,來這裡幹什麼?」吳征皺眉呵斥,大為不滿。

  胡啟歷來一副死人臉倒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只淡淡道:「韓將軍命在下來
接應吳將軍。」

  「前方戰事如何?」

  「韓將軍以天地陣守城,正與敵軍打得難解難分,亭城丟不了。」

  「嗯,韓將軍的傷沒事吧?」

  「無甚大礙。」

  「那就好,走,亭城就在前方不遠,咱們加快速度,午間到亭城用飯。」吳
征精神一振隨口下令。

  「不可。燕賊今日怕是又要來攻城,韓將軍刻意吩咐不可靠得太近。天地陣
守城有餘,想要再援護吳將軍恐力有未逮。」

  當眾被反駁,吳征面上無光,偷眼見陸菲嫣正掩口失笑,美人面前大失顏面
焉能忍受?俗話說情急智生,吳征忽然靈光一閃:「呵呵,本將豈爾等所能料?

  來人,給老子砍樹!「

  「你……將軍莫要輕舉妄動。」陸菲嫣吃了一驚急急勸道。

  「無妨,打不過,嚇燕賊一嚇總是可以的。」

               ……………………………………………

  韓鐵雁九死一生入駐亭城之後,一改此前韓守龜縮不出的做法,選出一萬軍,
打開南北兩處城門,一萬軍貫穿南北結陣。這一萬軍半數居外半數居內,城門大
開之下調兵遣將靈活之極,居於城外的守軍在城牆弓手的翼護之下。如同兩隻翅
膀,硬生生將孤獨的亭城展開一個小小的掎角之勢。

  燕軍想要攻城,西面城牆被兩翼護住需得繞過才成,還得時刻提防被截斷的
危險。這麼一來西面只需駐守少許軍士便能保一時無憂,大大加強了東南北三處
的防衛力量。若是打東面城牆更為不可取,南北兩處城外有軍,一旦被兩路包抄
勢必大敗虧輸。至於打南北二城,不但城下要遭遇截擊,還要應付城頭無休無止
的箭雨,傷亡必大。要想三面攻打,燕軍的兵力也只是小優,傷亡會更加慘重。

  是以狄俊彥雖用兵如神,也始終穩穩佔據優勢,卻始終拿不下亭城。

  吳徵引軍至亭城五裡之時,兩軍激戰正酣。史永修引馬軍反復衝擊,然韓鐵
雁早有防備在南北二城門外的守軍布下鹿角無數,傷亡雖重,兵力增援補給卻快
能嚴守陣地不失。城頭向大燕後軍落下的箭雨更是密密麻麻,燕軍傷亡也不小。

  韓鐵雁全副金甲白袍加身,立在城頭指揮若定,在充分領教了狄俊彥的厲害
後,她對取勝已不抱任何幻想,現下所制定的方略便是給征西軍造成盡可能大的
傷亡,亭城陷落之後要他們元氣大傷,減輕下卞關被兩面夾攻的壓力。

  吳征冷笑一聲:「楊宜知,都準備好了嗎?」

  「稟將軍,一切均已齊備。」楊宜知連眉毛都快飛上天去,對大師兄簡直驚
為天人,心中歡呼雀躍:太損了,太損了,他娘的燕賊要能識破這一招,老子把
眼珠子挖出來當泡踩。

  至於陸菲嫣在得知吳征的計策後便始終不懷好意地打量他的腦袋,一副忍不
住要把他的腦子挖出來研究研究,究竟是怎麼長成的模樣。

  「很好!來人,給老子沖陣。」

  兩千軍裡馬匹不過一百,但騾子卻有近兩千頭。吳征將馬匹一字排開擋在最
前,一聲令下後馬兒發力奔跑,騾子也跟著一同飛奔。兩千頭牲畜奔行起來氣勢
相當驚人,它們尾巴都綁上了丫丫叉叉帶著樹葉的樹枝,一時間煙塵彌漫,只見
領頭的一百馬兒,不見其後有多少軍正滾滾殺來。

  「呸!」吳征吐出一嘴的塵土下令道:「給老子喊口號!」

  「韓將軍莫慌,十萬大軍前來馳援,殺盡燕賊。」所謂看熱鬧不嫌事大,吹
牛皮不嫌嘴大,吳征頒下口號時陸菲嫣險些從馬上一頭栽落。此刻混著滾滾啼聲,
煙塵彌漫,還有樹枝拖在地上的巨大雜訊,倒真有數萬人奔襲的氣勢。

  狄俊彥愕然望向遠方,他雖不慌亂,旗下眾軍卻都難免猶疑起來。

  時機稍縱即逝,韓鐵雁直接從城頭躍下跨上青驄馬引軍出城,高喊道:「援
軍已至,殺殺殺,殺盡燕賊。」

  狄俊彥略一思索,頓覺秦軍氣勢大漲,正面交兵並無多少勝算,也不知援軍
究竟有多少,當即下令撤軍。

  吳征沖在最前,倒沒被勝利沖昏了腦殼一頭撞進敵軍包圍之中,只是保持距
離不停地放箭。他弓術堪稱一個稀爛,勝在內功深厚力道十足,軍如蟻聚又不需
什麼準頭,倒顯箭無虛發……

  秦軍小勝了一陣,將燕軍趕退二十裡後得勝回城。吳征與韓鐵雁相見百感交
集,只恨周圍人多不能盡情相擁一暢思念之情。

  「形勢並不好。」太守府裡韓鐵雁搖頭苦笑:「下卞關那邊本有涼州與西川
兩路糧草支應,現下斷了一條糧草大為吃緊。恐怕不出三月時光糧草便接濟不上,
到時……」

  下卞關破,亭城在燕國大軍之下可謂螳臂當車,即使未在此地戰死,失了亭
城回到大秦也是死罪一條。眾人聽了韓鐵雁一席話,心忍不住地往下沉。

  「三個月?」吳征喃喃自語,放空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有三月不若早作打算,下卞關破時不如引軍投奔涼州,也好戴罪立功。」

  陸菲嫣惶急不已,昆侖派也已壓上了全部籌碼,涼州一失,萬劫不復。

  「沒用的,逃不掉。下卞關若被破,涼州傾覆也只在旦夕之間,想要反敗為
勝……神仙來了也無計可施。」韓鐵雁疲累道。

  眾說紛紜又束手無策之中,吳征忽道:「雁兒……不是,韓將軍,亭城周邊
可有大片的平整空地,地基不軟不硬的所在?」

  「有倒是有,怎麼?」韓鐵雁指了指地圖上一處在亭城與西川通道上,大約
距亭城二十裡左右的位置。

  「若是如此如此,可破敵軍否?」

  吳征的話聽在眾人耳裡幾乎如異想天開,韓鐵雁皺眉道:「其一,這條計策
可行,但必須引狄俊彥過去,且他不能看出端倪。其二……你說的地湧金蓮?這
怎麼可能?」

  「我說能肯定能。至於引狄俊彥過去,很難嗎?」

  「難。他沉著冷靜智計百出,不達目的決不甘休。燕軍的目標是亭城和下卞
關,他不會為外物所擾……」

  吳征聽韓鐵雁誇讚旁的男人,登時大為不滿打斷道:「他沒弱點?志傑,這
人什麼情況?」

  戴志傑道:「大師兄,狄俊彥確是近乎完美的將領,統兵以來百戰百勝,幾
無弱點。」

  「屁的百戰百勝,本將軍今日不是大勝了一場,打得他如喪家之犬。」吳征
偷換概念,雖說純屬無理取鬧倒也讓人發笑,讓沉悶壓抑的氣氛鬆快不少。「沒
弱點?那有什麼優點說來聽聽。」

  「優點?」戴志傑理了理思緒道:「其人被稱燕國雙驕之一,極為律己是以
幾乎不犯任何錯誤……」

  戴志傑侃侃而談了一大段,全是狄俊彥的優點,直說得口乾舌燥也尚未說完,
不由停下喝了口茶水潤喉又道:「其侍母至孝……」

  「停!」吳征也聽得頭暈腦脹,到這裡卻精神一振:「侍母至孝什麼來由?

  他家世不好?「

  「家世是沒的說的。狄俊彥父親早亡,其母欒采晴乃燕皇之妹,其父亡後未
曾改嫁,豔名遠播淫亂不堪,因而聲名狼藉。狄俊彥十四歲時親手殺言語辱其母
者,因此得燕皇賞識而出仕。自此之後愈加孝敬其母。」

  「言語辱其母而殺人?詳細說給我聽!」吳征心中詫異,隱約抓到一絲關鍵。

                  …………………………………………

  欒采晴臥於一張榻椅上攤開了四肢,正是四仰八叉最舒服的姿勢。一對藕臂
與一雙長腿各有一名男子正用熟練的手法揉捏著。他們或男身女相,或秀氣可愛,
或長身玉立,或剛猛雄健,世間美男子的類型倒是湊上了一堆。而按揉時輕重的
力度與拿捏的關鍵點位俱都搔著癢處,讓她忍不住輕輕呻吟著。

  雖已踏進四十的歲月,她依然保養得很好。肌膚白皙而細膩;長髮油亮而光
滑;圓圓的臉蛋下頜尖尖;假寐時合上的眼睛仿佛被木梳般濃密而長翹的睫毛覆
蓋;微微張開正嬌喘著誘人呻吟的嘴唇紅豔潤澤,其形中央上翹,左右則是波谷
般伏低的好看弧線,至唇角處又向上翹起,不僅優美,且因線條變化多端而顯得
極為豐厚;天鵝般光滑而不見皺紋的脖頸下,削而圓潤的香肩露了半邊;幾從鎖
骨下方便開始隆起的胸脯即使躺著也顯得極為挺翹,此刻的身姿讓一對雙掌難以
捧實的碩乳微微塌下,又顯得乳廓極圓;那一抹腰肢則兼具成熟婦人的豐腴與少
女的窈窕,可想而知摸上去是如何的綿軟輕柔;從側面望去的腰臀交界處露出一
拳大小的明顯空隙,則要歸功於股肉結實而肥滿的隆臀了,雖被壓在榻椅上難見
其形,可光從腰肢與臀部對比那誇張的弧線,便知其又寬又翹,一如肥美多汁熟
透了的蟠桃兒;她的雙腿極美,自腿根處的多肉豐腴,向下逐漸變細,直到圓潤
小巧的足踝,顯得修長又筆直;一對蓮足足掌頃長,足趾卻幼圓小巧,仿佛整齊
排列的蒜瓣兒。

  帝王家的養尊處優在這名女子身上彰顯得淋漓盡致。其優雅多姿中又透出一
股風騷浪蕩,奇的是四名按摩的男子齊齊閉著眼珠,對眼前的美色連一絲眼角都
不敢睜開,遑論大飽眼福。

  「晴兒!」一聲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來人大喇喇地推門而入。

  欒采晴半睜開微眯的美眸,美眸中似有光華流轉波光四溢,她一拂衣袖四名
按摩的男子意會,施了一禮後告退。離去時互相攜手摸索前行,原是俱都被挖去
了眼珠,目不能視物。

  欒采晴也不起身僅是半靠椅背,倒像只慵懶的貓兒道:「這麼好來看我?」

  來人生得長眉細目,隆鼻寬唇,堪稱一名文質彬彬的美男子,他聞言露出溫
和而好看的微笑道:「無時無刻不念著你,自是忍不住要來的。」細目中又閃出
精亮的光芒,似是看著欒采晴大為意動露出淫邪之意道:「狄將軍外出征討,我
也是怕晴兒床上寂寞無人陪伴。」

  言語中已趨近熟婦,大喇喇地將一隻手探入衣襟,捉住一隻豪乳把玩道:
「這身衣物又是晴兒巧手織就的?」

  欒采晴身著一件亮銀色對襟薄紗,隨意地搭在身上包裹住整個玉軀,初看極
為保守。然則巧妙的是衣料近乎透明又輕薄得如蟬翼一般,倒似一片紗簾落在美
人赤裸的身體上,不僅未曾遮去玲瓏浮凸的妙處,反倒更增一探幽境的欲念。而
對襟開口不著衣扣僅以兩根絲帶相連,時間長了自然有些松脫,那胸前兩團碩大
乳肉中央的溝壑春光大泄,幽深得竟似一眼望不到底。

  「便只這麼些喜好,不做衣衫怎生打發時間?」欒采晴眯著眼順勢倚在來人
懷裡,嬌喘著呻吟道:「捏得那麼用力,還嫌本公主的奶兒不夠大麼?」

  來人由衷贊道:「大,夠大。便是又大又舒服才讓人這般愛,恨不得一口吞
進肚裡,又盼著拿在手裡一世莫要放下。恨不能如意方才捏的重些,晴兒不正喜
如此麼?」

  「嘻嘻,你這人便是這張嘴巧。」欒采晴露出放浪的笑意道:「本公主與我
兒的事情,你未對旁人說罷?」

  「自是沒有。」來人沉浸在乳浪濤濤之中無法自拔:「晴兒交代的怎敢違背?

  莫說能知曉晴兒的秘密,自是與有榮焉,藏私還捨不得呢!「

  「咯咯咯……」顧采晴嬌笑道:「料你也不敢。這般聽話,不妨多說個秘密
與你聽。」

  「好好好!」來人腰板一挺,甚為自豪:「晴兒快說。」

  「狄俊彥只是個便宜兒子,可不是本公主親生的。不過這孩子什麼都不知道,
還以為在床上入了親娘,嘻嘻,賣力得很。」

  來人越聽越是驚詫,被這個驚天的秘密嚇得不輕,聯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涉及皇家血脈從來就不是小事,他愕然道:「那……狄將軍是誰的孩子?」

  「自是本公主家那個死鬼偷人生的。她娘被我殺了。可笑這孩子還待殺母仇
人孝順又服帖,讓幹什麼便幹什麼。咯咯咯,是不是很有趣?」欒采晴拍了拍懷
中的大手道:「哎哎哎,莫要停下,滋味兒可不錯!」

  來人勉強一笑道:「我都知了。」

  「哎。怎地忽然這般沒趣,還以為你膽兒有多大呢。」欒采晴搖著頭道:
「可知這個秘密至今共有十三人知曉,你可是唯一還活著的。」

  來人面色更加難看道:「那你為何要說與我聽?」

  「給你個機會呀!」欒采晴嬌軀顫抖著道:「你若能活著出去,便可把這些
告知祝雅瞳那個賤婦知曉。順帶還可附送一個,她的兒子是大秦吳征這個秘密,
本公主也已盡知了。」

  來人面色劇變猶如死灰一般:「你,你怎知道……」

  「嘖嘖嘖,還以為祝雅瞳派了個什麼人來。不想中看不中用,倒叫本公主失
望得很。」欒采晴的玉手正搭在來人掏在她懷裡大手的臂彎處,讓來人臉色蒼白
正汗如雨下。

  他咬牙似乎正苦忍劇痛道:「晴兒……啊……」殺豬般的慘叫聲中,來人手
臂似乎被甚麼東西控制一般扭曲。

  欒采晴帶著迷人的媚骨笑意,輕巧混不用力般將拿捏的手臂反剪在他後背道:
「第一,現下還稱晴兒真是不知死活;第二,你想討饒對吧?可惜本公主不但喜
歡男人,更喜歡殺人。咯咯……」

  美婦目中的光芒越來越盛,興奮中另有一股嗜血的渴望,甚至伸出條細細嫩
嫩的紅舌舔了舔嘴唇,仿佛即將品嘗絕世的美味。

  來人趁著欒采晴一瞬間的大意,忽然一改此前瑟縮如鵪鶉的姿態,雙足一點
如大鳥般沖霄而起,竟要撞破屋頂逃離。看他的輕功身手頗為不俗!

  看看離著房頂將近,男子忽覺雙腳一緊,欒采晴不知何時已悄聲無息地追上,
隨即一股奇大的霸道內力傳來,男子再無裡攀升,失去平衡落在地上。那股內力
徹骨冰寒,男子倒在地上如墜冰窟,忍不住蜷縮著身體,牙關劇烈打顫。

  欒采晴笑盈盈地繞至他後背,將一對奶兒緊緊貼在背上柔聲道:「人家待你
好,為什麼要跑?你不是最愛這對乳兒麼?都給你便是了,軟不軟?大不大?」

  她伸出一對皓腕,一掌貼在男子左胸,一掌則伸入褲襠裡:「你們男人呀比
女人還奇怪,比如說這根棒兒,想要女人的時候會硬,害怕的時候也會硬。你現
下是不是又害怕,又想要女人?嘖嘖,硬得可惹人喜歡。可惜你是祝雅瞳那個賤
貨的人,否則本公主還真捨不得呢!」

  「我……我願為效命……求……求公主饒了小人……一條狗命……」男子咯
滋著牙關艱難道。

  「唉。祝家當真是無人了,派來這麼個軟骨頭。也是,一個軟骨頭必非親信,
留著也沒甚麼大用,天下男人多的是倒不缺你一個……」欒采晴歎息著道:「你
的命能為本公主帶來些樂趣,你該感到慶倖的……」

  男子還待討饒,忽然劇痛傳來一聲慘呼中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欒采晴滿
意地看著眼前的傑作,那男子胸口被掏出一個血洞,露出一隻不再跳動的破碎心
髒,而胯下更是鮮血噴湧如泉,那男性的象徵正落在欒采晴手裡漸漸萎縮……

  帶鮮血流的乾淨,欒采晴才滿意地深吸一口濃烈腥臭的血氣,將縮得猶如只
小蟲的陽根隨手一丟,複又一屁股坐回塌椅。

  興奮過後便是難言的意興闌珊,欒采晴望著窗外悠然神往自言自語道:「又
是好生無趣的日子……我的好孩子,你何時歸來呢?」

               ……………………………………………

  「其母豔名遠播據說面首無數,狄俊彥始終認為有辱家門卻又無可奈何,只
得對欒采晴加倍盡孝。狄家本是燕國豪族,此前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屈身做駙馬以
求皇家庇護,贏得喘息時機。狄俊彥天賦異稟,一心重振家門,是以苛於律己,
侍母至孝以洗刷家族汙名。狄俊彥出仕之後,其母面首流傳之事也少了許多。」

  吳征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大笑起來:「韓將軍,請賜紙筆。」

  接過紙筆,吳征正襟危坐道:「沒有弱點便找優點,有時候優點也會變成致
命的弱點。」落筆處猶如狗爬,文字內容更是令人不堪入目。戴志傑不住抹冷汗,
韓守不忍直視,胡啟目瞪口呆,陸菲嫣與韓鐵雁更是險些掩面奔走。

  文章大成,吳征得意洋洋:「韓將軍還請安排下去,讓翌日引狄俊彥入瞉的
軍士全都背熟了。」頓了頓又道:「這人心高氣傲,一心想洗刷那個……恩……

  欒采晴汙名,恢復家族榮耀才會如此嚴於律己不犯半分錯誤。來日眾軍在燕
賊面前齊聲呐喊,無論為家族聲名計還是其多年苦心經營的名望,不信他不來追。」


  韓鐵雁接過寫滿了文字的紙張,玉手一顫險些拿捏不住,不由嗔道:「你這
人……」

  吳征偷瞧陸菲嫣,只見麗人身軀顫抖滿面通紅如飲烈酒,幾乎站立不住身形
……

                 ……………………………………………

  豆子磨成粉,一部分在滾水中反復燒開,豆漿成了大秦軍士必備的早餐。一
部分點上鹵水做成豆腐與軍分食。煮熟的豆渣撈起,混上麵粉,肉末在抹了層薄
油的鐵鍋中一煎,焦香撲鼻。經過精製的豆子成了高分解蛋白質,不再有不易吸
收的缺點,大秦軍在不知不覺中仿佛多了幾分力氣。

  每日城中都有絡繹不絕的大桶運往亭城二十裡開外,另有五百軍駐紮在這裡,
日夜不停在離地三尺的地下挖出溝壑交連的條條地道。大桶裡承裝的豆渣,人畜
糞便等全數傾倒入坑道裡,又填入周邊取之不盡的枯枝敗葉。待寬達一裡,長達
五裡縱橫交錯的坑道全被這些有機物填至一半高度後,暴露在空氣中的洞穴口又
用泥土填死,只餘下朝向西川的一列溝壑用枯草等密密實實地掩蓋。

  豆渣一旦煮熟便保存不易極易發酵,不需半日便餿了。有了它的催化,坑道
中的微生物瘋狂生長分解著一切,算算時間只需一月時光便可大功告成。

  轉眼又過一月,這段時間來亭城的守禦越發不濟,韓鐵雁以神乎其神的領軍
技巧精確地掌控著一切,讓亭城做出漸漸不支的假像。至於那些枉死的軍士也是
無可奈何,沒有犧牲,便沒有勝利。兩軍便如繃緊的弓弦,終於到了一決勝負的
時刻。

  燕軍密密麻麻借著雲梯爬向城牆。東城依然失守,南北二城在城外的秦軍也
已被屠殺殆盡,濃重的血腥氣猶如剛下了一場血雨。

  「守住內城,等本將回來!」大秦殘餘的二萬五千軍中,韓鐵雁留了二萬交
給韓守,她與吳征,陸菲嫣等領五千軍從西門出城,狀若逃竄。

  「將軍,韓鐵雁逃了!」史永修咬牙切齒,女人終究是女人,他奶奶的,以
將軍的脾性必然大局為重先攻下亭城。可韓鐵雁這嬌滴滴又英武的女娃子怎麼能
逃?這是老子的戰利品,那副身子的滋味必然美妙得很。在她身旁那位絲毫不遜
的陸菲嫣更是讓人魂牽夢縈,她們怎麼可以逃?

  「不管,只奪亭城,余者任由他們去。」狄俊彥不為所動冷冷地下令。

  「得令!」史永修大歎一聲可惜,卻不敢不遵軍令。

  震天而雜亂的喊殺聲中,忽然一股齊整的喊聲響起,將一切雜音都壓了下去,
仿佛經過無數次演練一般,聲音極大,又極盡男人聊起女人時那種猥瑣淫邪:
「欒家采晴,生性風流,姿容窈窕。余大秦吳征雖不才,亦有幸會其於深閨,見
之真乃天仙國色。華衣著體,端莊秀雅,即至衣落,玲瓏浮凸。胸前之物,其數
為二,左右稱之,碩大渾圓。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質若何?初夏新棉。其味
若何?三春桃李。其態若何?秋波灩灩。胯下幽穴,潤若牡丹,飽滋春水,芬若
花露。挺餘巨陽槍,探其幽谷地,反復深入穀,往來抽送忙。複攀雙玉峰,揉捏
難稍停。俯餘沉醉首,深含與淺蕩。佳人語銷魂,顫聲繞余梁。陽根聲威震,采
晴難堪伐,無奈就其口,香舌舔掃忙。唇舌潤如酥,一如船入港,陽精噴如泉,
濺射嬌顏滿……」

  吳征滿臉獰笑得意不已,小黃文嘛,他媽的誰不會寫?

  「俊彥小兒,本將軍已與你家母歡好無數,不日便將納其入門為妾。還不快
來見你爹爹!」吳征提氣大喝,聲如雷震。

  狄俊彥面色丕變雙拳陡然握緊,一雙怒目中瞬間佈滿血絲,嘶聲大吼道:
「邵英光領兵三萬圍亭城,餘者隨本將追殺賊寇,誓不兩立!」

  大秦軍兜轉戰馬向西川方向奔逃,二十一裡後停步不動,吳征回望燕軍向韓
鐵雁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結伴入成都時,在城門外我用火摺子點燃了糞坑?

  呵呵,這東西叫做沼氣。這裡,就是一個巨大的沼氣坑,專門坑殺燕軍。「

  面向西川一側的壕溝上,原本覆蓋的荒草被清理乾淨,惡臭沖天而起,外頭
飽含氧氣的空氣也隨之與地道裡的沼氣做著交換。待燕軍踏上這片地下滿是縱橫
交錯的溝壑之地,前軍先過,除了一排惡臭連連的壕溝一如平常。待狄俊彥引領
的中軍踏上沼氣坑。,韓鐵雁揮了揮手,大秦軍射出一排火箭,準確地落在除去
荒草掩蓋的壕溝上……

  前世見過不少熊孩子在過年時將鞭炮扔進化糞池陰井蓋裡,那爆炸的氣浪將
鐵質的井蓋子都沖飛上天。吳征也不知今日會搞出多大場面,搖頭歎息聲中急忙
先將耳朵堵上。

  火焰先從壕溝處蔓延而起,隨即地面開始顫動。密閉的沼氣坑仿佛一個有一
半威力的巨大煤氣罐,這就夠了!

  爆炸!土石飛揚之中烈焰從地下沖天而起……

  戰事八月下,亭城外二十裡處,地湧金蓮,燒殺萬余燕軍。燕軍統兵大將狄
俊彥亦死於大火之中,屍骨無存。韓鐵雁引軍繞道回亭城,與守軍兩面夾攻,苦
戰五晝夜大破征西軍,斬首兩萬,餘者皆降……

  經此一役,燕軍士氣大挫,下卞關一帶轉危為安,兩國交兵又進入僵持階段
……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7-9-12 11:44 編輯 ]
2017-9-12 11:34#1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taikou
金牌會員
Rank: 6Rank: 6



UID 22249
精華 0
積分 256
帖子 423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8-1-3
狀態 離線
最新一集的內容好多
戰爭果然是穿越文的最大亮點
也只有像主角這樣的
才能發揮出來
2017-9-12 16:52#1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2集‧09)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9-16發表於SIS


                            第二集 京涼風雲 

            第九章 寒雁歸來 夜語呢喃

  亭城之戰終於塵埃落定,當最後一名抵抗的燕軍也被斬殺梟首,這一場決定
著燕國能否打破下卞關一舉入侵涼州腹地的戰役落下帷幕。

  「沒事吧?」韓鐵雁緊張地望著吳征懷中的陸菲嫣問道。

  「應該沒事。讓她好好睡一覺。」按著師姑的脈門一番探查,發覺她雖昏迷
不醒但體內真氣充盈鼓蕩,應是奮戰五日夜不眠不休,此刻戰事初定終於扛不住
身體的極度疲勞暈了過去。作為兩軍陣前第一高手,陸菲嫣的倔強只怕也是第一,
為了確保勝利萬無一失也是豁出了命去。

  「那就好那就好。今兒沒空,明晚來太守府吃飯?好好答謝你。」

  「好啊。」兩人面上俱滿是煙火之氣灰頭土臉,心神放鬆之下看到對方的狼
狽樣子,都不由得失聲大笑。只是陸菲嫣又昏迷熟睡唯恐打擾了她趕緊噤聲,一
時憋得甚為辛苦。

  傍晚時分,晴了一日的天空忽然鋪滿了雲彩,被夕陽映照下一派金碧輝煌。

  「小姐,吳將軍來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春雨掩著口偷笑,極有眼色地招呼臨時的下人離開太守府。

  聞郎乘馬來,著我舊時衫。獨坐妝台前,蛾眉素筆描。撲粉沾雙頰,複又染
唇脂。起身細打量,鏡映美嬌娘。韓鐵雁得意地一歪頭,這才是她最喜歡的模樣。

  除下潔白的紗衣,韓鐵雁心頭如小鹿亂跳,這般玉體裸呈竟連自己都覺觸目
驚心,羞得低下頭去。一雙美眸不停地眨啊眨,左右不是,坐立難安。幾度彷徨,
終是狠狠地跺了跺腳,嗔怒交加自言自語道:「答應過你,那就穿了給你看。至
於旁的,哼,有本事就自己來看,也只給你一人看。」忽而想起那曾答應過吳征,
分明是她自身的一番臆想,不由大窘。

  在廳堂中等候的吳征強自壓抑著心頭的焦躁與悸動。等候美人是件極有情趣
的事兒,尤其當你猜到美人正精心梳妝打扮,或許也正左右彷徨,又急,又羞,
想來,又不敢來。那股子期盼與焦慮並存的感覺著實令相戀中的人兒難以忘懷。

  吳征定了定神,啞然失笑。他最大的優點便是能從各種各樣的事情中發現樂
趣。當年在京城追求韓鐵雁的公子哥兒們是不是慣壞了她,是不是每回都讓人等
候?吳征搖了搖頭,這個天之驕女傲得很,可她偏偏又值得每個人等。

  桌上已擺好了菜肴,雖是簡單但不能不吃。女人啊,愛美如命……吳征歪了
歪頭,端起餐盤自去了廚房。

  太守府都騰給了韓鐵雁,今日更無人敢來打擾她休息,是以府裡一個侍從都
沒有。吳征前腳剛走,韓鐵雁後腳便來,含羞帶怯地放輕腳步,抿唇屏住呼吸,
偷偷摸摸地向廳堂內一探頭。或許嚇他一嚇,或許怯生生地露出身形,問問好看
嗎?或許給他一個自然的笑臉,也或許說一聲謝謝?

  然而一切想法驟然落空!廳堂裡空無一人,冷清得讓人慌張。

  韓鐵雁鼓起腮幫子踢著腳步入廳堂,心中七上八下。左右巡視一圈不見人影,
又在四下角落裡搜尋一遍唯恐故意躲起來開個玩笑,依然沒有發現。難道他等得
不耐先走了?人家又沒有故意叫你等,真是……

  蹙著眉氣鼓鼓地走出院子,大踏步踢得裙角飛揚,韓鐵雁陡然發現府裡有炊
煙飄起。愣了愣神,露出個又哭又笑的神情,倒似氣憤中被逗樂了破涕為笑一般。

  做賊般惦著腳尖挨向廚房,果聽見內裡正有爐火劈劈剝剝與鍋碗瓢盆叮噹直
響的聲音。探出腦袋只露出雙目,只見吳征背對著門口正一手舉鍋顛勺,鍋裡的
菜肴如飛舞的精靈,飛濺的油花引起火光陣陣。韓鐵雁不由又想起地湧金蓮的震
撼一幕,一時不由看得癡了。

  結識的時光尚未到一年,著實短暫得很,可這個男人帶來太多的意外與驚喜。
跳脫,有趣,才華橫溢,似乎任何困難到了面前,他都會有無數稀奇古怪的辦法
來解決。韓鐵雁忽然發覺對他瞭解得還太少太淺薄,她迫切地想步入他的內心,
聽一聽他深埋心底的欲望與艱辛。

  「還不肯出來呀?沒看夠?」

  「你發現了?哎呀,好沒意思。」

  「蹲了老半天也不動晃,我還得演多久才成?」

  「去去去,好了不起麼?快些,人家肚子餓了。」

  「比起將軍,我還是喜歡你說人家的樣子。」

  笑著回頭,韓鐵雁的裝扮著實讓吳征眼前一亮!

  一頭長髮盤起,讓俏臉下天鵝般弧線優美的挑長脖頸一覽無餘。一身大紅金
絲滾邊長裙垂至足脛,卻又巧妙地僅從腋下橫裹而過,露出她寬而削的香肩與一
對藕臂,讓英武的女子大增女人味兒。長裙繡工精製,五簾盛放的牡丹嬌豔欲滴,
另有三朵含苞待放又顯羞羞答答。橫身包裹的長裙緊緊貼合著身體,更顯肩寬腰
細,臀兒挺翹。

  「好不好看?」韓鐵雁縮了縮肩膀,羞低著頭。此刻哪有在戰場上叱吒風雲
的將軍模樣,分明是個小女子。

  「美翻了!」吳征由衷贊道,混沒發現這個詞語用在當世並不妥當。

  菜肴並不好,讓吳征嗤之以鼻,不過酒還不錯。韓鐵雁拎著酒瓶指了指屋頂,
兩人會心一笑。

  輕雲在夜空中猶如薄紗,遮得明月如含羞帶臊。

  「你那些古裡古怪的本事哪裡學來的?昆侖派可沒聽說有這些東西。」韓鐵
雁有些微醺,只覺陪在他身份分外甜蜜,不自覺挑起想知已久的話題。

  「從前在昆侖山學藝無聊,總讓採買的老莊頭帶些雜書回來,看得多了自然
就會了。」吳征的回復自還是敷衍陸菲嫣的那一套,至於最大的秘密不論是誰都
不能知曉。更何況那個所謂的秘密也已離他越來越遠,再不能回頭。

  韓鐵雁撐著香腮皺眉道:「你不肯給人家說真話,雜書裡能學到這些?」

  「哈哈,能學的多啦。那些詩詞都是我從雜書裡抄來的。」

  韓鐵雁陡然想起那篇小黃文,不由面紅過耳,鼓起腮幫子嗔道:「能寫出那
樣詩詞的定然是名聞天下的大才子,讓人知曉是他做的還來不及,哪能隱姓埋名
寫什麼雜書了。」

  「這我便不知曉了,不過從書裡真的學到很多。若不是那些書,我怕是下了
山也束手束腳,什麼都不敢做。」吳征朝韓鐵雁晃了晃酒瓶,兩人一口將到底的
酒悶幹。

  「奚叔叔總說你胸無大志,能不能告訴人家……你……你的人生裡,想要的,
是什麼?」問起隱私的話題,韓鐵雁結結巴巴,又羞又是充滿期待。

  「真想知道?」

  「嗯,想。」

  吳征撓了撓額角,換個舒服的姿勢坐好道:「我剛來這方世界時甚麼也不想
做。只想仗著昆侖大弟子的身份廝混一生,或許娶幾房妻妾,有兒女繞身便罷了。
此前曾與你說過,一切想法的改變都由你而起,今日我還是這麼說。不僅僅是敬
佩,更讓我知道這方世界的危險,想要安寧一世遠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跟你說
個故事,不過這故事的結局不太好。」

  「好啊。」

  「有個世界裡兩國交兵,北邊的是宋,南邊的是唐。比起宋國君主的勵精圖
治,唐國的國君便昏庸的多。這人叫李煜,本該是位名震天下的風流大才子,偏
偏投胎在帝王家還繼承了皇位。這位李後主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偏不是個當
皇帝的料。唐國在他的治理下真是,嘖嘖,不提也罷。」

  「風流才子卻當了皇帝,確實是投錯了胎,咯咯。」韓鐵雁聽得有趣,不由
坐直了標槍般的身板。

  「是啊,不過風流才子人人都愛。南唐皇后姓周,人稱大周後,生的是天香
國色,不過命也不好,早早地便疾病纏身。她的妹妹入宮探視被這位李後主看見
了,兩人是一見傾心,呵呵,乘著大周後病榻上難以在後宮理事,自然是偷上了
情。哎,可惜妹妹少不經事遮掩得不好,被大周後察覺後三兩下便漏了陷,把大
周後給氣死了……」

  「啊?氣死了?這位大周後的心眼兒倒小。世人都有三妻四妾,何況是皇上。」

  吳征朝韓鐵雁豎個大拇指,笑開了花:「正是正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後
宮之主怎可容不下她人。說回正題,這位李後主當真是驚才絕豔,和小周後偷情
時寫了一闕詞,我念給你聽聽。」清了清嗓子,吳征吟道:「花明月黯籠輕霧,
今霄好向郎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
來難,教君恣意憐。嘖嘖,這才華你聽聽……」

  「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韓鐵雁喃喃念道,似乎眼前正有位妙齡少
女含羞帶怯,既心中渴望又怕人發現,正膽戰心驚,拎著會暴露行藏的鞋子,輕
手輕腳的向幽會之所摸去。「真是,真是,人家從來不敢想像有如此美麗的句子。」

  「是啊,可惜才華不能當飯吃。過不了多少年,宋國籌備完畢便滅了唐國一
統天下,李後主與小周後便成了亡國的皇帝與皇后。還好宋太祖人不錯,好吃好
喝供著也沒拿他們怎麼樣。可惜過了些年,宋太祖也死啦,繼位的是他的弟弟宋
太宗,這位宋太宗可就沒哥哥那麼講究。他覬覦小周後美色多時,李後主又是個
窩囊廢,於是趁著小周後過年入宮朝賀時將她留下,強佔了她……」

  不想一對天仙眷侶的愛情結局竟如此淒慘,韓鐵雁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
來。

  吳征苦笑著搖搖頭道:「這還不算完。宋太宗食髓知味,時常在宮中淫辱小
周後,更過分的是還喚來宮中畫師,要畫師在一旁觀看,當場繪製了一副《熙陵
幸小周後》圖……」歎了口氣,吳征道:「李煜已是皇帝,沒本事仍免不了做階
下囚,連身邊的愛侶都保不住。何況是我?我不想有朝一日也做階下囚,更不想
被人繪製一副《熙陵幸吳夫人》圖。你說,我是不是該振作些,不為旁的,只為
自己與家人……」

  韓鐵雁已沉浸在故事裡,眼眶中飽含淚水,只是搖頭。

  「畢竟只是個故事不必入戲太深。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野心也便跟著來啦。
這也想要,那也想要,可我本事還不夠只好壓抑著。雁兒,我遠比你所知的複雜
得多,也……壞得多。」

  定睛觀看韓鐵雁的反應,見她鼓了鼓腮幫子嗔道:「壞人我還見得少了?能
有多壞?」

  「壞透了。連你的主意我都打得深。」吳征壞笑道。

  「哦?有多深?說來聽聽。」明明是輕浮浪蕩,韓鐵雁心中卻甜甜的,主意
打得深,自然是花了好多的心思。

  「我在想啊,我一定要得到你,不僅敬佩你喜歡你,也會有許多好處。這個
世界除了我恐怕無人會不介意你的過去,所以我只要真心待你好,你一定也會待
我好為我著想。我即使有什麼地方不合你的意,你也會盡可能包容。比如日後我
又看上了哪位女子,你也不會反對。」吳征越說笑容越盛,大有調戲成功的得色。

  「你……氣死我了……現下就打壞主意。」韓鐵雁舞起粉拳作勢預打。

  吳征輕輕握住她手腕陡然發力將一副噴香柔膩,又結實健康的玉軀摟入懷裡,
韓鐵雁吃了一驚嚇得花容失色:「你你你……幹什麼?」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吳征撥開她額前亂髮道:「我還是
那句話,從前的事情絕不介懷,我的心思毫無保留都說給你聽,自是因為今晚我
一定要得到你。」

  韓鐵雁被吳征霸道又真誠,情意綿綿的話語軟得目光一迷。粗重的呼吸中條
件反射般推拒開吳征的懷抱道:「你……你真的不介意?我……我在西嶺邊屯…
…還有,還有面首。」

  「呵呵呵,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吳征目中精光大放:「不管你有沒有,
我自己來驗證!就算有,我也要告訴你,愛是兩人相遇之後的事情,從前的還是
旁的別的,都不重要!」

  吳征慢慢靠近韓鐵雁柔聲道:「是我,別害怕……」兩人第一回在軍營裡交
頸相擁誘發韓鐵雁心中夢魘,不歡而散。這一回吳征學得乖了,一邊柔聲安慰一
邊慢慢靠近。

  韓鐵雁縮了縮脖頸,終究沒有逃開。隨著吳征步步緊逼,她的呼吸越來越是
粗重,螓首不住搖晃,光滑的脖頸上起了排細密的小粒兒。

  「雁兒睜眼,看著我。」

  韓鐵雁微眯開一絲縫,目光中正是吳征親和的笑臉,似在鼓勵她別怕,又似
在不懷好意地說吃定你了。

  「你幹麼……那麼討厭……」韓鐵雁自己都分不清是抗議還是討饒,這個男
人打扮顯得隨意,可一向都乾乾淨淨的。之前五晝夜的戰事結束後,來之前定也
是好好洗了會澡,現在看起來清爽整潔。韓鐵雁縮了縮脖子羞道:「慢些。」

  「還害怕麼?」

  韓鐵雁搖了搖頭,又急急點了點頭。吳征慢慢靠近先貼近她柔聲道:「任何
時候都要好好保護自己,命沒了甚麼希望都沒了。你比旁的人重要得多。」接著
雙臂慢慢回環,將麗人摟進懷裡。

  緊張的呼吸慢慢平復,韓鐵雁不再夢魘之後覺得交頸相擁竟極為甜蜜,心中
甚為喜愛捨不得分開。然而平緩的呼吸聲又開始慢慢急促,一對愛侶花前月下,
怎能不情濃性動?

  「哎呀,別,這裡……」韓鐵雁驚慌失措,被曲腿坐在房頂的吳征橫抱起來
慌忙用手去推,不想這一下正按在臍下三寸處,一根燒紅鐵棍般的硬物猶如橫刀
立馬般兇惡。韓鐵雁一時反應不過來只順手握住……

  吳征欲望勃發,前世今生四十餘年的處男生涯早讓他憋得極為難受。如今時
機成熟佳人在懷,更是悄悄讓陽根探出頭來,恨不得就在房頂將她一舉佔有。不
想兩人均是毛手毛腳,這一下抓個正著。

  連自己都捨不得摸一摸的龜首被一隻柔軟光滑卻又極為有力的纖手握住,那
觸感竟美妙得令人難以形容。兩人各自一僵的錯愕之中,這根被珍藏許久的寶貝
竟猛然爆發,又腥又濃的乳白色漿液如噴泉一樣猝不及防地濺射。

  愕然中,吳征哭喪著臉道:「我……我可憐的第一次啊……」

  「你你……我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韓鐵雁手足無措,男人
的精華噴得滿手都是,分明被狠狠褻瀆一回之下,反倒覺得訥訥地不好意思。心
中冒起一個羞死人的念頭:看著好凶,實際也是個樣子貨。

  嗯?等一下,他,他說是第一次?韓鐵雁猛然回過神來,鬼使神差般莫名問
道:「你……你怎是第一次。」

  「當然是第一次,我自己都捨不得碰。」本以為苦修《道理訣》必然勇不可
當,不想仍是個初哥,還秒射。當真是一朝英名喪盡,吳征臉皺的像個苦瓜埋怨
道。似乎莽撞的不是他,而是韓鐵雁。

  韓鐵雁愣住了,第一次?世家的公子哥兒大多十三四歲便初嘗歡好的滋味,
府中的侍女,平民的女兒只要姿色還不錯,時不時便有遭了狼吻的。吳征無論品
貌身世俱都是上上之選,怎可能還是處男之身?這就像他古裡古怪的本事一樣難
以想像。終究是男子執掌權柄的世界,和女兒家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你把第一次給了我?怎麼那麼傻?」

  「一直是這麼打算的。」吳征緊鎖雙眉猶自沉浸在之前的顏面盡失中道:
「從懂事開始便下定了決心,第一回一定給你。我的寶貝不是甚麼女子都能受得
起的,一般人還捨不得給她。」

  「你怎麼那麼傻。額……」韓鐵雁心中感動萬分之時,忽覺手中剛噴出精華
而疲軟的棒兒又生生勃起,比起先前仿佛更加精神了幾分。

  吳征氣息粗重將韓鐵雁橫抱而起躍下房頂,加了一人的重量躍動時依然輕飄
飄的。落地後大踏步向廳堂走去。

  韓鐵雁雙手環繞吳征脖頸,埋首在他胸前,見狀貓兒般呻吟一聲:「不是這
裡,在那邊。」

  吳征足下發力從窗戶中躍過,三步並作兩步奔向寢屋,一腳踹開緊閉的房門,
急不可耐地與麗人滾落在床上。

  韓鐵雁閉著眼任由吳征一件件剝落她身上的衣物,緊張得一身緊繃卻絲毫不
敢動彈:「你怎知我叫歸雁的?」

  「什麼?」吳征專心與女子複雜的服飾打架,隨口問道:「我什麼時候說你
叫歸雁的?」

  「你方才說似曾相識雁歸來。」韓鐵雁見吳征猴急又無奈的模樣,羞急中又
有些好笑,不經意地揮手一勾,解了吳征的燃眉之急。

  「歸雁才是你的名字麼?」終將那件好看又礙事的大紅金絲滾邊裙扯開,映
目滿是柔膩的肌膚。雖非雪白,但稀蜜般的膚色猶如秋日熟透的麥浪,煥發著無
限健康青春的活力。而那一股幽幽女兒香猶如玉蘭花般清冽好聞。

  「恩。爹爹非要用小名給我做名字,小時還不覺怎地,現下越發不喜歡了。
嗯……」一雙魔手扯落濃紫綾羅的小兜,露出一片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潔白纏布。
火燙粗糙的大手摸過滑膩膩的肌膚,又是酥麻又是不適。雖已芳心可哥,韓歸雁
仍不知如何是好,手中雖無推拒之舉,身體卻頻頻扭動,似在躲閃那只解除她武
裝的魔手,為延緩徹底暴露做徒勞無功的掙紮。

  「歸雁……好聽多了。怎纏得恁地緊?」吳征不明這一層厚厚的纏布所為何
來,不過解束間亦覺觸手豐膩,那扁平得讓人遺憾的胸前似隱藏著一股極為澎湃
的力量,正即將噴薄而出。

  「你……你自己來看,只給你一個人看。」韓歸雁忸怩不已,偏頭靠枕不敢
望向吳征。她腰肢向上拱起讓整個後背懸空,以便愛郎拆解纏布。那寬而側面望
去仿佛一座拱橋。

  每一回深深的呼吸聲中,上下劇烈起伏的胸脯隨著纏布一圈圈被扯落,奇跡
般挺了起來,將漸漸疏鬆的纏布頂出兩座高聳渾圓的峰巒。

  吳征瞪大了眼睛,不會吧?這樣一件曾讓大秦公子哥兒們趨之若鶩的絕世珍
寶,竟在機緣巧合之下落到他手裡本已是撞破天的好運,更何況這件珍寶還有人
所未知的好處。

  當纏布被徹底揭開剝落,那原本扁平的胸脯仿佛彈甩一般跳出兩顆又圓又大,
溫潤如玉的奶兒。高如巍巍山峰,圓如倒扣的玉碗,大如剛和好正準備蒸上一大
鍋饅頭的雪麵團兒。尤其峰頂兩顆如粉色珍珠般的嫩粒兒,猶如兩隻羞澀而好奇
的眼睛,正瞪著吳征,散發出不可阻擋的誘惑魅力。

  「這麼大?」饒已無數次預想過如何疼愛這名女子,如何品嘗這幅英氣勃勃
的玉體,吳征仍一時失神。上下逡巡的目光中,高挑修長的健康魅力之外,陡增
一股豔絕的麗色。

  「嗯……你喜歡麼?」被狼一般的目光咬住,那視線看到哪裡,哪裡的肌膚
便熱辣辣如針刺一般被激起一片片可愛的小粒兒。韓歸雁窘迫無比,又滿心歡喜。
愛郎雖有些放肆無禮,不是想像之中該抱著她軟語溫存循序漸進,讓她在心醉神
迷時被他徹底佔有。可這般的目光與失態不正是因為喜愛麼?印象中向來冷靜而
沉穩的他,似乎從未有這般手足無措的模樣。羞澀之中,韓歸雁亦有難言的得意
竊喜。

  「喜歡。雁兒,你真是太美了。」饒已無數次想像如何寵愛眼前的麗人,此
刻仍一陣失神。只覺她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讓人喜歡。一時竟不知先動手還是
先下嘴,目標又該先是哪兒。「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日後吳征每當回憶起
此刻都覺羞慚,所謂AV理論學,觀察學,評論學博士後在步入實戰時居然說出這
麼一句丟人的話,真是一招英名盡喪,堪與秒射並立雙絕,慘不忍睹。

  「人家有點害怕……」韓歸雁望著餓狼般的吳征怯生生地,終耐不住羞澀雙
臂回環橫抱掩住胸前玉乳,所幸下身仍有褻褲遮掩,否則難免顧此失彼。

  吳征閉目狠狠甩了甩頭,有深深呼吸幾口氣定下心神。也幸虧韓歸雁對他沒
有惡意,否則方才被豔光所攝的模樣必然讓他輕易送了小命。神智稍定之下,心
知第一回最是珍貴,若能在第一回便讓女子如癡如醉必是完美的回憶,會讓她珍
藏一輩子。

  解去身上衣物,吳征笑道:「我好像也不難看?」

  「你也好看。」韓歸雁被他牽引話題,睜開的緊閉的美眸。兩人目光一碰相
視而笑。

  吳征伸出雙手握住韓歸雁雙臂將她拉起對坐道:「來,我抱一抱你。」麗人
怡然相就,女子於此時此刻心慌情亂,自是最需這樣的溫柔撫慰。

  兩人手臂回環緊緊相依相偎。吳征此時盤膝而坐,韓歸雁的蜜桃隆臀置於他
腿座間,一雙修長美腿自然而然地環住吳征腰杆,脖頸交纏,胸脯緊貼,親密無
間。

  「你的奶兒好大好舒服。」頂在胸前的一對美乳飽滿又結實,雖無進一步的
動作,那乳尖嫩珠仍被反壓進豐美的乳肉裡,兩端擠壓之下正漸漸勃脹而起,硬
如石子。

  「你愛它們,人家很歡喜。」愛郎的話語低沉而輕柔,語聲帶著火熱急促的
呼吸,噴在晶瑩剔透如扇墜的耳垂上麻癢癢的,那帶著愛意的話語猶如醉人的魔
音,鑽入耳蝸中更是像要透至靈魂深處一般。

  「簡直是上天恩賜的美物。別怕,我會慢慢來的。」吳征的大手上下摩挲韓
歸雁的背脊,著手處只如玉脂般細膩光滑,那骨肉勻稱又有條條肌束的彈性域結
實。

  「你是第一回,人家怎能不怕?千萬莫要莽撞。」

  「雜書上這些可也是有教的。我學了不少……」語聲漸低,熱量卻忽然拔高,
吳征一口含住韓歸雁的耳垂。她的耳垂不是尋常女子的嬌小剔透,而有類似男子
的厚而多肉,吃起來軟而實滋味著實上佳。吳征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又用舌尖
輕輕挑動。

  此處也是許多女子的敏感帶,韓歸雁更是如此。被吳征一含一吸一挑身子幾
酥了半邊,連呼吸亦驟然急促,艱難憋出的喉音裡帶著難耐的呻吟哭音。

  「握著它,方才的滋味挺美。」吳征輕舔耳廓,導引著麗人雙手握住陽物:
「上下動一動,對了,便是這般……」

  被愛郎的舌頭逗弄得身嬌體酥,兩手握住的羞人物事又是可怕駭人之極,不
僅又粗又長,其熱度竟比掌心還高,握上去直覺分外燙手。韓歸雁正神魂激蕩暈
暈乎乎,腦中胡思亂想:這麼大一個東西真能放得進去?豈不是要被戳穿了撐破
了,指不定還要被燙壞了……

  借著麗人手握陽物兩人不再緊緊糾纏之機,吳征手掌從腰脊劃過,順著肌束
結實而皮膚膩滑的小腹一路向上,那兩排觸感明顯又不突兀的肋骨之上,陡然聳
起兩團美肉。吳征掌心朝天像是捧起稀世珍寶一般托著,光是如此便能清晰感受
到玉乳下沿那抹渾圓趁手的彎弧。略微一發力,但覺其沉甸甸,顫巍巍的,那絕
佳的彈性讓略陷其中的手指只是微微一收力,便有一股反震之力般推了出來。

  本以為刻意壓抑的心神能足夠鎮定。但這具性感到極點的玉軀在懷,胯下陽
物又被一雙小手握住,從最先略帶好奇的捏捏掐掐,到輕摸慢撫,甚至在感受他
的心靈一般尋找其中的敏感。每當發現吳征身體一抖,便不由得家裡掐上幾下,
那銷魂的滋味讓吳征一聲悶吼,狠狠將韓歸雁壓倒。

  「嗯……嗯……嗯?哎喲……」韓歸雁正細心搜尋吳征的敏感,胸乳被襲雖
讓她嬌羞不已神魂直冒,全身上下都泛起了小粒兒。但那滋味卻美不勝收,隱隱
然還期盼他掐的重些。那輕聲的嬌吟全不由自己做主,只在喉間翻騰而出,聲雖
細,但在她低沉如薄皮響鼓,清亮而絕不柔弱,厚沉而絕不粗獷的聲線里加上一
股媚意,其催情之效竟讓她自己也覺胯間有一股神秘的涓涓細流正在湧動。而愛
郎胯下可怕的陽物竟又粗脹了幾分,在她驚疑未定之時,身軀已被重重撲倒。

  驚呼聲剛落,口唇已被死死堵住,一支舌頭粗暴地侵入在潤口內左右搜尋一
番,便與香舌糾纏在一起。勾,挑,轉,頂,兩支舌頭如同兩隻長槍激烈交鋒互
不相讓。隨著胸前美肉落入愛郎魔爪,一股酥麻如電流般爬滿全身,韓歸雁抵抗
之力漸弱。她身上的敏感之所俱都嬌軟無力,唯緊環著吳征的雙臂絞得越發用力,
胡亂抓撓之下抓出道道血痕。

  吳征大肆輕薄一番更加難耐,戀戀不捨地鬆開韓歸雁又香又軟的紅舌,兩隻
大手抓住她胸前美肉,自乳根處發力一擠。一掌只能握住一半的奶兒被擠得尖筍
般凸起,不僅讓山峰變得更加晶瑩剔透,更讓兩顆粉珍珠般玉顆飽滿圓漲。

  吳征如張開血盆大口的餓狼,對著美味誘人到極點的食物一口吞去,將粉光
玉致的奶兒吃個滿嘴。猶自不夠滿意,輕啃慢咬之際死命吸嘬,仿佛不將整只奶
兒吃進嘴裡不肯甘休一般,卻又如何能夠。

  「嗚嗚嗚……輕……輕些……」韓歸雁呻吟中已帶著如泣如訴的哭音。牙齒
的啃咬,嘴唇的重吻,又酥又疼。羞人的是兩顆粉珠卻越發飽脹,仿佛二月間正
長得鮮嫩的豆蔻,翹翹地挺立。受襲的敏感處傳來說不出的難耐滋味,一雙藕臂
卻把愛郎纏得更重更緊,腰背處也再次拱了起來,仿佛要將兩隻奶兒送入他嘴裡,
讓他吃得更深更用力。

  吳征大張雙目捨不得眨上一眨,視線中被雙手捏擠的乳肉飽脹若盈,發力的
手指像是陷入兩團膏脂之中,擠的它們又從指縫間滿溢而出。那奶兒不僅色澤,
形狀,彈性俱佳,更有一股奇異的芬芳馨甜如花香,聞之欲醉。

  「啊…啊…」韓歸雁的語聲忽然大急卻更加酥媚。若說此前吳征侵犯乳肉像
是微風拂過令身心俱爽,那此刻他只含著頂端粉珠,舌頭發力舔舐間又重重吸食
則像驚濤駭浪。身體上最為敏感處之一被一頓猛攻,流竄在體內的那股電流像是
陡然間加強了數倍,震得她渾身劇顫,雙腿又踢又夾,身體不由自主地亂扭。此
刻她的颯爽英氣幾蕩然無存,只剩嬌柔女子的嫵媚與難堪。

  「呼呼……」吳征尚意猶未盡,然胯下的粗物已賬得發疼幾乎要從內裡裂開
一般。若再沒一處細緊的腔道幫忙擠壓一番,只怕真要炸開來。「雁兒,我要進
來了。」

  「嗯……」如同驚雷電閃一般的天地色變後一絲喘息之機,那暴風雨前的片
刻寧靜。韓歸雁手捂面門羞不可抑,不知是懊惱方才的不堪,還是擔憂接下來更
為狂亂的一刻。

  吳征一手扶住肉龍對準已被蜜汁潤得濕滑柔膩的幽谷洞口,一手掰開韓歸雁
捂住面頰的手掌柔聲道:「看著我,我也要看著你。」

  韓歸雁鼓了鼓腮幫,終究覺得羞澀無妨,不忍拂了愛郎之意。她深深吸了口
氣重重吐出,引得胸前兩團高聳的奶兒挺陷了個來回,餘韻不息,如春波漣漣。
兩人目光對視,韓歸雁既羞又甜蜜道:「我也想看著你!」

  這是吳征的第一個女人,是他第一回將進入女人的身體,將她佔有。是以他
要看清韓歸雁的每一個神情,每一次細微的變化與轉換,無論是快意,心醉,疼
痛還是難當,每一分每一下都要牢牢記在心底。

  韓歸雁目光躲躲閃閃倒不曾移開,面上泛起少有的告饒乞憐。那腿心裡黏黏
膩膩此前大為不適,現下被一顆又大又燙如佛珠般的肉球兒抵住,不適感更甚,
卻好沒來由地多處一股異樣的感覺,既美且快。仿佛被那硬邦邦的鈍尖抵上一抵,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不可阻擋地迸發,被那火燙燙的熱度炙上一炙,又有種異樣
的麻癢正順著幽谷鑽向小腹。

  「我來了。」吳征挺腰向前一拱,只覺兩片柔軟如棉的肉脂中央的縫兒處,
那孔細小緊致的幽洞緊緊閉合,肉槍竟不得其門而入被推拒而出。力未止歇,肉
槍劃開兩片花唇順著縫兒徑直向上,磨過一顆細小如米粒的肉珠,一頭紮進絨絨
芳草地裡。

  「啊喲……」韓歸雁驚叫一聲螓首猛抬,也不知是什麼感覺只知渾身肉緊,
一身香脂玉肌都蒙上層白毛薄汗。尤其那顆小小肉珠更是如遭電擊,被磨得又疼
又美,驚叫大多由此而出,可心裡卻十分期盼再被磨上一磨。

  「好緊……」吳征的聲音極為怪異,分不清是假裝老司機失敗的羞怒交加還
是得緣奇貨的驚喜。手忙加亂地扶正肉槍再抵花口。這一回學得乖了不再莽撞發
力,不僅扶槍的手未曾鬆開,挺送腰杆時亦是微微加力,緩緩前行。

  那細小奇緊的肉圈終於被一點點頂開,吳征順勢加力將龜菇送入一半……

  「噝……別夾……」

  「疼疼疼……快停快停……」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吳征但覺幽谷內本就緊得非常,敏感得龜菇仿被一隻肉
圈拿住,異物的突入又讓它夾得更緊似欲將龜菇推出一般。滋味兒雖銷魂,卻又
被夾得有些生疼,更害怕太過刺激之下又再不堪秒射……

  韓歸雁則感到腿心處一陣劇痛,平常連自家一指都難以容納的幽谷被個大如
雞子的鈍物破開,仿佛被生生撐裂了一般。那疼痛與一般的火燒火燎不同,分明
是根熱燙燙的東西,紮進來時卻讓人冷汗直冒。韓歸雁不由自主地探手頂住吳征
胯骨,倒未曾有想逃的意思,只是想阻止他繼續前進以免疼暈過去。

  呼哧呼哧,兩人同時停止了動作卻又一同喘著粗氣。吳征簡直快瘋了,肉龍
被卡住了前端一點上不上下不下,遍佈整枝槍身的欲望仿佛被掐住了宣洩口,更
是難當。

  吳征壓下身體雙手攀住一對碩乳道:「雁兒忍一忍,我……我快炸了……」

  「啊?別別……人家才是要炸了……啊……」吳征吭哧著粗氣,像一隻發怒
的雄獅,僅用最後一點理智壓抑著兇暴的念頭,但前進得毅然決然義無反顧。韓
歸雁全然沒了平日的英武,只剩下女子的柔弱無助,她拼命晃動著螓首,想要阻
止卻酥軟無力,更羞急的是,疼痛中自有一股顫人心弦的酥麻渴求,似是內心深
處反倒盼望著他更深入些……

  薄薄的一層肉網阻住了肉槍的去路,吳征略一停頓深吸了口氣又得意又堅定
道:「雁兒,你是我的了!」

  痛呼聲中,吳徵發力將陽物一貫到底。兩人同時全身發力繃直,一陣肉緊。

  盡根而入的陽根仿佛陷入一處膏腴肥滿溫水淋漓之地,四周窄小又充滿彈性
的逼仄花肉死死糾纏,咬合得絲發難容。勃脹欲裂的陽根似終於找到歸航的港灣,
其溫柔與激情並列,緊致與柔軟同存,一時竟捨不得稍有離開。

  韓歸雁疼得直冒冷汗,這一擊仿佛一杆燒紅的長槍直捅到小腹深處。未經人
事的幽谷似被生生撐裂,可痛感中並無受傷的感覺,反倒一股麻癢與快美漸漸升
起,那緊咬的花肉不知是想將棒兒推拒出去,還是想將它擁抱緊握,捨不得它離
開。

  女郎初曆破瓜之痛,吳征死死忍住大力抽送一快平生的欲望,俯首貼耳陪著
一對碩乳吃得嘖嘖有聲。韓歸雁的玉乳極為敏感,正是要從此處再度挑起她欲火
才能大加征伐。

  花血一緊一松像只肉感十足的溫柔小手在輕輕掐握,而又像只吸飽了水的海
綿,每一次緊掐都擠出春水潺潺,潤得陽物油光發亮。乳尖的電流更是蔓延全身,
連被龜菇頂住的小腹深處也酥麻無比。韓歸雁疼痛的哀哀戚戚聲中,又夾雜伴隨
著難抑的舒爽呻吟。

  韓歸雁剛剛喘勻了氣,吳征卻已無法忍受。陽根開始慢慢抽出,行動間那膨
張的菇傘邊緣猶如一柄鋤頭,刨刮著花肉舒張的頻率快了幾倍。可無論如何,那
花肉都躲不開粗碩的陽物始終緊緊絞纏,仿佛一張溫柔小口吸緊了氣咬住一般,
待得陽根退出洞口,內裡的花肉竟被菇傘之沿勾住生生抽出少許。

  韓歸雁只覺魂靈都要被一同抽走,異物離去的幽谷一陣鬆快,隨即而來的卻
是萬般空虛的難耐。「啊……」帶著鼻音的長長歎息聲如泣如訴,肉槍複又破開
洞口再度向小腹深處挺進……

  每抽送一回,痛感便減輕幾分,快意卻增長數倍。陽物如同翻江攪海的神龍,
每一擊都泛起酥美快意,每一抽又刮走花汁無數。而無論抽送,棒身與花肉俱都
劇烈摩擦,密佈的敏感神經一片歡騰,化作無數快美的電流在身周流竄。

  韓歸雁雙手死死揪住床單,愛郎頂送的動作越發快速,力道越發猛烈。每當
一撞到底,那淫靡的撞肉啪啪聲都讓她羞澀無比,每當他猛地一抽,都仿佛將她
的身體全給吸走一般,刨刮的快感之後便是一陣空落,只能更期待他再一次將自
己深深填滿。

  見女郎已完全進入了狀態,吳征索性埋首進她胸前深深的溝壑裡,肉槍肆意
地衝擊令人流連忘返的花戶,那緊密的摩擦與溫軟的快感終讓他知曉何為世間至
樂。

  「雁兒……好舒服……你的穴兒太緊了……」

  「人家好麻……一身都沒氣力了……你……人家……哦……好深……」

  激烈的交合發出越發響亮的春水飛濺聲,肉槍越發脹大,與之相反的卻是蜜
道在每一次抽搐般的收縮中越來越緊。一個被擠得舒爽,一個被撐得快美。

  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道讓兩人都透不過氣來,同時屏住了呼吸迎接最後的高峰。

  「嗯~嗯~啊~哈~不成了~不成了~有什麼東西……要……要出來了……」

  女郎奏如樂章的忘情呻吟猶如最好的催情劑,「噝……」吳征粗獷的抽冷氣
聲中,一股酥麻難言的快感自下腹迸發,裹挾著一身的欲望噴薄而出。腥濃熱燙
的液體隨著死死抵在幽谷最深處的龜菇遍灑花房……

  韓歸雁如在雲端中徜徉,一身軟綿綿輕飄飄的渾不受力,只能被清風吹著隨
波逐流。而混混沌沌的腦海裡只剩下方才攀登巔峰一刻的銷魂。不知過了多久她
才微微睜眼,發覺自己正蜷成一團側身而臥。憶及方才的癲狂,雖腿心裡還傳來
陣陣撕裂的陣痛,仍忍不住抿嘴挑眉偷笑。

  想不到歡好的滋味竟是這般銷魂,只可恨練了一身的功夫,幽谷羞處仍是和
尋常女子一般又香又軟……韓歸雁心中胡思亂想了一通,忽覺有異。

  以吳征感覺之敏銳定然已知她醒來,在這個溫馨得發甜的時刻竟沒有來一個
大大的擁抱著實不妥。難道他睡著了?韓歸雁一蹙娥眉,迅疾反手一拍後背處又
縮回,想要提醒粗心的郎君。不想一手卻拍了個空,韓歸雁愕然轉身,只見淩亂
的床上僅她一人,轉頭四處打量,屋內也只剩她形單影隻。靜得讓她發慌。

  難道那個奪走了她處子之身的男人在滿意之後便即離去?韓歸雁從胸口到喉
頭都仿佛被一塊大石頭堵上,沉悶得難過無比。那不僅僅是空落落的悵然若失,
而是被拋棄的一股絕望。

  一股寒意侵襲,身體隨之發冷如墜深淵,修長如天鵝般的脖頸陣陣翻滾卻一
句話也說不出來,反倒淚珠先落。本以為再不會孤獨寂寞,不想噩夢重臨,還來
得這般迅速。

  令人絕望的寂靜中忽然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又是一陣嘩啦啦的注水聲,靜夜
中雖輕卻掩不去聲響,接著便是木桶被擱置在地的聲音。韓歸雁幾乎要驚得要喊
將出來,顧不得腿心的疼痛翻身坐起。隨即門簾被掀開,吳征探頭探腦做賊似得
溜進屋裡。

  「你跑哪裡去了!」韓歸雁再忍不住淚水,大發嬌嗔著嚶嚶啜泣。

  「你醒啦,我打水去了……」吳征莫名其妙,撓頭發愣。

  「大半夜的打什麼水!」韓歸雁呼喝著雙腿連蹬,將淩亂的床踢得一團亂麻。
此前的焦慮又一掃而空,仿佛被愛郎戲耍了一道。不發上好一通脾氣當真難以靜
心。

  「呵呵呵,懂了懂了,傻瓜!」吳征趨身走近一把將麗人摟進懷裡,一邊輕
撫後背安慰,一邊點了點她高挺的鼻子:「以為我走了?哪能捨得?」

  韓歸雁鼓著腮幫子怒氣難消,玉體卻往吳征身上靠的更緊,雙臂回環似怕一
鬆手愛郎要消失不見。只一對微眯的眼眸威脅意味甚濃,似在警告:「你敢走試
試!」

  「看看你這一身,不洗乾淨怎生使得?」

  「哎呀……」韓歸雁連連扭身,拍開愛郎趁機在她一對碩乳上作怪的壞手:
「不許不在。」想了想又道:「打水也不許。」

  「嘿嘿嘿。」吳征怪笑,一對賊眼滴溜溜直轉:「想我走可沒那麼容易,現
下還早得很……」那不住挑動的劍眉此刻說不出的猥瑣下流。

  韓歸雁心中一驚複又甜蜜,他還沒夠,還想要……又被吳征的怪樣子逗樂了,
終於破涕為笑。修長健康的身軀八爪魚一般講愛郎緊緊纏住道:「打水也不許自
己去,反正不能丟下人家。」

  吳征雙掌順勢托住麗人的蜜桃隆臀抱起道:「好啊,帶你一道兒去。」

  水溫適中,整個人泡在裡面全身毛孔都釋放一般舒爽,懶洋洋的。韓歸雁這
才知曉吳征已準備許久,訥訥道:「人家睡了多久?」

  「燒一鍋熱水要多久知道麼?」吳征歎著氣搖頭:「完了完了,今後的家務
活兒看來是指望不上,只得自己動手,命苦啊……」話說得像是攬了個天大的負
擔,實則一雙祿山之爪一上一下,不僅將碩乳捧個結實,還輕輕搓洗胯間幽谷。

  動作雖羞人,滋味卻著實不壞。韓歸雁埋首在愛郎肩上任由他施為,身上敏
感處被逗弄得麻酥酥的,急忙轉移話題以免呻吟出聲太過羞人:「你都猜到了?」

  吳征手中動作不停,盡享其一身美妙道:「大概都猜到了。聖上既已有猜忌
之心,韓家也只能退讓一步。從你身上下手是條捷徑,既發出警告,雁兒當時年
歲尚幼,也不致動了韓家的根基招致反擊。韓將軍既遣了韓守韓圖助你,怕也是
經過聖上首肯的。因此這兩人的行程便定下啦,快不得也慢不得。不過韓家又不
是泥捏的,假戲而已,何須真做?總要有些後手保住家中的孩子。」

  話雖如此說,旨意卻不能違抗,這齣戲演得甚為驚險。吳征頓了頓又道:
「你當時為何不逃?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當時領軍苦苦支撐了三日,我也想明白是聖上有意拿我立威,要韓家主動
退讓。我既被推了出來便無回頭之路,若是安然離去,你說會怎樣?」

  「若是我,最簡單的法子便是召你入宮,冊封個妃子什麼的……」吳征搖頭
苦笑,換了任何人也是兩難。懷中的女郎是展翅搏擊長空的雛鷹,怎能關於鐵籠
中做一隻淪為玩物的金絲雀。

  「確實如此。」韓歸雁黯然道:「一來守土安邦本就是為將的職責,丟了邊
屯後屯民將任由魚肉,人家心中不忍,二來當下想明白便有些自暴自棄,想著一
死了之算了。」

  吳征點點頭,不欲她沉浸於哀傷的往事反問道:「我倒是好奇那位救你的高
人是誰,真是不簡單。」

  「我哥呀。」

  「大哥?怎麼可能……」吳征啞然失笑,韓家一門性格分明。韓歸雁便是個
直爽豪氣的性子,要她看著族人受難那是萬萬使不得的,必然早早施以援手,怎
可能始終隱在暗處等候將番人一舉殲滅,又瞞過聖上的良機?至於韓鐵甲,那火
爆脾氣是不消說的。

  需知那是聖上的意思,韓家明面上不能有任何動作,否則將惹來更大的猜忌。
若是讓聖上再次動手可就是雷霆一擊,絕不會只拿一人立威。番人明顯與聖上沆
瀣一氣,若不是一舉盡數殲滅必然要漏了風聲。更難得是,韓家上上下下必備嚴
密監視,能騰出一個人手前往援助韓歸雁已是難能。這位始終隱忍不發,又需要
多大的耐性與冷靜?

  「大哥當然不能,所以來的是二哥呀……」

  「二哥?沒見過。」

  「你見了自然知曉,他和我們家裡人不太一樣,從小便深沉睿智。爹爹遣他
來自是抱著穩妥的念頭,二哥對我的用兵知之甚深,城破時見我掉轉馬頭,一眼
便知我會引兵往小山包去便提前埋伏下了。」

  「他就一個人去的?」

  「恩。人多了容易被盯上,孤身一人最好,其他人來了也不頂事。」

  「我的天……那豈不是險之又險?若是,若是番人沒被雁兒殺得快乾淨了,
豈不是……」

  「嘻嘻,人家厲害呀。」

  「那是,若雁兒不能將番人殺得只剩十一人,二哥會怎麼樣?」

  「他會看著我死,絕不會出手……」韓歸雁無奈苦笑,旋即又精神一振抬起
美眸凝視吳征,溫柔笑道:「都過去啦。人家現下反倒感謝這些苦難,若不是它
們,人家也不會遇見你,患難見真情!經歷的這一切像是上天安排好的,都是為
了與你在一起。」

  「哎,哎,哎。」吳征長籲短歎:「可惜我也沒保護好你,反倒給你掛了傷。
可憐的,都腫成這般模樣了,可疼麼?」

  大手輕撫胯間兩片花唇,吳征憐惜不已似在自責。

  「疼……哎,別摸……」韓歸雁面泛紅霞,又羞又喜。

  「都怪我魯莽。這便好好疼一疼她,給你賠罪。」

  「啊?不成啊……受不得了……」

  「成的,我就摸一摸,親一親。」

  「什麼?親?那更不成,哪有這樣的,羞死個人了,又髒……」

  「哪裡髒了?雁兒身上每一處都香香的,而且這不洗得乾乾淨淨了麼……」

  「啊!」韓歸雁驚呼聲中已被吳征橫身抱起,濕淋淋地水跡延向床頭,拖了
一地……


                              【未完待續】
2017-9-16 21:47#1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taikou
金牌會員
Rank: 6Rank: 6



UID 22249
精華 0
積分 256
帖子 423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8-1-3
狀態 離線
整集都是滿滿的肉啊
看得真痛快
不過大老婆這麽有本事
主角又很專情
看來要開後宮有難度
2017-9-17 13:25#1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roczjl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295247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72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5-4-18
狀態 離線
确实是一篇上好佳作,希望在纯爱之余,另有重口内容。
2017-9-17 21:21#20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ptc188
貴賓
Rank: 6Rank: 6



UID 266916
精華 0
積分 6925
帖子 7736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4-11-25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 第二集 京涼風雲 第十章 但爲君故 共赴潇湘

「嬌羞正合風前韻,愁緒換入山外霞。雲霞終會散去的,對不對?」韓歸雁
蜷成一團縮在吳征懷裏,這一首名震當世送給她的詩在心頭萦繞許久時常念起,
越念越愛。

  「現下還有愁緒?」吳征拿着條方巾爲愛侶細細抹幹濕漉漉的長發,至于原
本揩抹身子的那一條大巾早被他扔去了牆角,礙不礙事?

  「沒啦!隻是今後若沒了你,真不知日子如何過下去。吳郎,你可萬萬莫要
負了人家。」這番話說出來,韓歸雁也覺詫異,便是人生最艱難的時光裏也未曾
如此脆弱。英武的女将現下可連一個普通女子都不如,活脫脫一個小女人。

  「傻瓜!」吳征點了點她挺立的鼻尖笑道:「你就等着我娶你過門吧。」

  「過門?」韓歸雁茫然地眨了眨眼,片刻後斷然搖頭道:「不成!人家名聲
不好,若嫁了給你要耽誤前程,不成的……」

  「咦?名聲是什麽?能當飯吃麽?」吳征忽然詭笑道:「還是雁兒表面上一
本正經,實則偏愛偷情多些?」

  「哎呀,你壞透了……」韓歸雁揮了頓粉拳氣鼓鼓嗔道:「人家就是愛偷情,
哼,人家家裏還有一堆面首呢。不是偷情是什麽?」

  「呵呵,竟敢在夫君面前提面首的事情。」吳征把手掌放在韓歸雁腰側道:
「老實交代,那堆面首到底怎麽回事?趙書涵又是什麽來路?」

  「咯咯咯,别撓别撓……饒命啊……夫君大人饒命……人家老實說便是了…
…」韓歸雁全身花枝亂顫,服了軟才擺脫魔手,喘息道:「别人家的面首雖和妾
侍一般,總被主人送來送去的,可也比韓家的日子好過些。韓家的面首可憐得緊,
每年都要死那麽幾個,嘻嘻。」

  吳征此時揩盡了長發,将韓歸雁橫身抱起邁向大床,聞言笑道:「啊喲。韓
家的主人難道是個吸血的女魔王不成?」

  「有些是京城裏浪蕩子,欺侮些良善平民又不好收拾,索性收進房裏,想打
想殺還不是人家說了算。有些則是有心人刻意安排進來的,那隔着些日子也隻好
殺了了事。」韓歸雁被擺在床面,一身春光畢露豔色迷離。

  「原來韓家主人倒是個除暴安良的女俠。趙書涵呢?」

  「他是叠雲鶴送來的,原本是梨園裏的花旦。嘻嘻,此前叠大将軍已送了兩
人來,一個是滿身橫肉的壯漢,還一個是正氣凜然的書生,可都叫我給弄死啦。
不成想最後送來了個兔兒爺一般的趙書涵。彼時奚叔叔和爹爹已在籌劃人家入京
的事情,留着他便是爲了送些半真半假的信兒給叠大将軍。平日裏耐着性子待他
倒不錯,這貨是個草包,竟敢在韓城作威作福。恰巧你下山往韓城來,留着他也
沒用了,便送給你玩玩。不成想爛泥扶不上牆,三兩下便讓你收拾了,好生沒趣。」
兩人挨着肩并排仰躺,憶及當時舊事不由相視而笑。

  「非也非也!」吳征一本正經地道:「趙書涵本爲蓋世奇才,胸懷大志腹有
良謀。隻不過遇上經天緯地的吳公子,也隻能甘拜下風。」

  「咯咯咯,胡吹大氣好不要臉!」韓歸雁伸出玉指刮着吳征臉頰,心中卻越
發喜愛,隻覺和他呆在一起無時無刻不有新奇好玩的東西,連吹牛皮都能吹出别
樣的花花來。

  親昵的動作勾起情火,吳征翻身壓上,兩人緊緊貼合似黏在一起。

  「還疼麽?」

  「嗯。還疼……」韓歸雁羞羞怯怯,此前歡好的銷魂滋味讓人難忘,然而蕊
瓜新破,一時仍是害羞,腿心處亦還殘留着時不時湧起的撕裂痛感,雖不甚疼,
總有些許不适。

  麗人不是不想隻是還未适應。吳征雖也初經人事,但博覽av與H 書号稱理論
學博士的家夥怎會不知?「方才太用力了些,慢慢便好啦。」

  「嗯。人家不太懂,你……你看書多,要教人家……」被愛郎壓在身下肌膚
相親,尤其一對高挺的奶兒也被壓得扁下卻從上廓下弧處滿溢而出。韓歸雁臉頰
绯紅,目光左右遊移怯生生地言道。

  「好,我們一起學。」吳征雙臂一撐移至韓歸雁雙腿間,隻覺她肌膚光潔如
綢,滑如絲緞,竟是渾不着力一般。那腿心間的芳草近在眼前,隻見雖烏黑粗亮
卻稀稀疏疏,掩不去飽滿的花唇。

  掰開韓歸雁半推半拒的雙腿,此前破身時過于猴急,還未曾細細打量她的身
體,此刻注目凝望才發覺花唇極美。兩片肉脂豐厚肥滿輕含着中央一顆圓圓巧巧
的蚌珠,一道蜜縫淺溝裂至半途的幽谷洞口處略微外翻,現出淡粉的柔嫩花肉來。
整隻蜜壺猶如微微張開的小嘴,可口中卻全沒些兒縫隙俱是滿滿的花肉,怪道此
前陽根進入時隻覺膏脂滿溢,緊窄難行。

  「膏唇暖玉!雁兒,太美了。」無有甚麽可贊頌的詞彙,吳征雙目一眨不眨
地貪戀打量,似要用目光将花戶吞下一般。韓歸雁早捂緊了臉,最私密處被近在
咫尺地看得纖毫畢現,初破身的女兒家羞不可抑。

  伸出舌頭像隻寶劍順着蜜裂從下往上一撩,隻覺微潮的清露溢得滿口芬芳,
而彈滑豐滿的唇脂觸感又柔又膩妙不可言。還待再嘗一口,韓歸雁已像中箭的兔
子般跳了起來:「啊喲,你幹什麽……」

  「感覺不好麽?」吳征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臉上頗爲淫邪道:
「這也是書上學來的,不是讓我教你麽?」

  「這……怎麽能成嘛……」

  「成的成的,乖,躺好。」分開那雙長得驚人的玉腿順勢攀住大腿根以免麗
人又受驚逃開,吳征一口含住誘人的花戶重重吮吸。

  「啊……」韓歸雁嘶聲一呼,朦胧中隻覺連聲音都麻得酥了。這一回卻是不
再受驚,那怪異的麻癢竄過全身分明讓身體如散架一般,卻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力
氣讓嬌軀緊繃,雙手死死地拽進床單,雙腿環着吳征的頭顱交叉并攏,倒像要他
吃得更深一般。

  那隻撓人的舌頭何其靈動,先是繞着鮮美柔嫩的蚌珠打着圈圈,一波又一波
的電流幾讓她背過氣去。逗弄了一陣又變作舔掃,每舔一下便讓韓歸雁如同吃了
一鞭嬌軀一挺。那舔掃的速度不下快劍連環,韓歸雁嬌軀劇顫,連帶口中媚人的
呻吟也越發急促。

  「快快……快……」初破身的麗人怎能招架住這般身體與精神的雙重刺激,
媚吟中語無倫次。

  「好……」不想韓歸雁竟首次主動要求,吳征心中大喜,含混不清地應了一
聲,舔吃得更加激烈。這一會不再是隻逗弄小巧圓珠,而是大開大合,将一隻肥
美花唇吃得一絲一毫未曾放過。舌頭更如盡情炫技的寶劍一般,勾,挑,旋,刺
……

  「啊……不是……你快……快躲開……」麗人被抛在快意浪潮的峰頂,隻差
一口氣便要被巨浪吞沒沉淪于欲望的浪底。僅存的一點理智讓她強撐一口氣伸手
想去推開愛郎。不想恰在此時,那隻舌頭忽然如陽根般使出一招分花拂柳,舌尖
頂開濕濡如泥地的洞口,奮力向前突進。

  「啊……嗯唔哼……」巨大的快感讓韓歸雁一身氣力俱被抽空,嬌軀輕飄飄
點滴受不得力,全身上下都失去知覺毫無感應,僅有雙腿之間死死抽緊,腿心深
處那一股克制良久的神秘汁液再也壓抑不住狂湧而出……

  這一回甚至還未進入正戲便已攀至快樂的巅峰,暈暈乎乎的韓歸雁隐約中覺
得被人摟緊了身子,她懶洋洋地不想動彈,索性閉目任由愛郎施爲。隻覺激情過
後的貼心之舉比平日裏更加甜美溫馨。

  晃晃過了半柱香時分方才回過神來,一想竟被「吃」得洩了身,一時大羞,
心中又有一絲惱意:分明是個英武的女子,還統領過數萬大軍,怎地在床上如此
不堪被他吃得死死的,竟無絲毫還手之力。

  擡頭睜眼正見愛郎笑吟吟的一臉玩味,唇角邊還挂着亮晶晶的粘稠汁液,又
羞又急:「你怎麽這樣……讓你躲開了不聽,快去洗洗,多髒還吃……」心中卻
又甜的發膩,愛郎毫不嫌棄,自是愛得狠了。

  「髒?」吳征露出詢問的眼神,忽而恍然大悟。伸手在韓歸雁胯下一抹抄起
一把花露道:「這可不是尿……」

  「哎呀,什麽啦……好惡心……」

  「不是讓我教你麽……又不好好學……你教本事的時候我可用心得很。」

  「那……不一樣嘛……好嘛好嘛……人家聽你說便是了……」

  「要認真聽!」

  「好……」

  「這不是尿,女子情動時體内自會流出一種液體,雖各有區别,然俱都跑不
開黏黏滑滑,利于交合時潤滑之用,尿哪會有這等功效?而且你聞聞,雖有股騷
氣卻是香香的。雁兒當真不知道?」吳征一本正經地解說,看着韓歸雁窘迫的模
樣心中卻笑開了花。

  「都從那裏……出來的……人家……人家一直以爲是尿……」韓歸雁一席話
固然體現了這個時代女子對性事的無知,也暴露了她的隐私。懵懂中忽見吳征笑
得又壞又陰險,大羞着舞起粉拳道:「你壞死了!」

  吳征抓住她拳頭一把扯進懷裏道:「食色性也,人之天性如此又有甚麽好害
羞的?雁兒若是孤寂難解聊以自慰也不是甚麽不正常的事情。床笫之間情投意合,
當是怎麽歡快怎麽來,哪來旁的顧忌?」

  聽吳征一說,韓歸雁倒覺頗有道理,貓聲道:「恩……那也是。」

  「方才快活麽?和前一次比哪樣更好些?」

  閨房悄悄話,本是平日裏絕難說出口的話倒也不那麽難堪,韓歸雁小聲道:
「快活。好像……都好。」

  「愛侶歡好多的是樂子可尋,現下還未将雁兒身體上的敏感之處探尋完畢,
待他日了如指掌,每一下都搔在癢處,那才是歡樂無邊。」吳征捧起韓歸雁一隻
碩乳輕輕揉捏。他五指大張,以四指托舉奶兒下沿,拇指抵住封頂梅珠按揉,盡
享緊緻豐彈手感極佳。

  「哎呀……人家歇一會兒,真挨不住!」韓歸雁扭身連連,無論怎麽閃躲都
逃不開那隻魔手的追索,情急之下隻得側身躲向吳征腰側,借用「敵人」的身體
掩實要害部位。可如此一來又将胸前那對傲物抵在他身體上,仍是叫他盡享溫柔:
「被你折騰成這樣,人家心裏好不服氣……憑什麽人家内力比你高,身子骨也不
比你差,兩回都是人家讨饒。你便是欺負人家不懂。」

  「哈哈哈。因爲我懂得的比你多,待雁兒拿着我的癢處,說不準能勢均力敵。」

  吳征大喇喇地岔開腿,胯下那根猙獰的巨龍指天翹立,仿佛一柄出鞘的鬼頭
大刀又粗又長。韓歸雁縮在他懷裏視線向下,一眼望見便挪不開目光,又是好奇
又是心驚不已——自己那細細小小一指難容的幽谷花穴是怎生納下這等恐怖的巨
物?此前被它侵入體内,火燙得猶如燒紅的鐵棍一下下沖擊刨刮,念及銷魂的滋
味不由腿間又泛出一股潮濕花蜜。

  「吳郎……人家……要怎麽做?」韓歸雁聰明伶俐,吳征話裏話外的調教暗
示又怎能聽不出弦外之音?情潮湧動時雖仍羞怯,卻抵不住讨好愛郎的心思。畢
竟相愛的男女總願爲對方付出得多一些,一人樂豈及兩人共樂?

  吳征輕輕捏住她下颌擡起對視道:「方才我怎麽做,雁兒便怎麽做!」

  方才怎麽做?韓歸雁腦海中閃現出羞人的一幕不由面紅過耳,那可怕的東西
占了胯下幽谷猶自不足,還要讓人家舔吃一番麽。可念及吳征也毫不忌諱,分明
将她吃得爽利通透,目光中除了鼓勵也極爲期許,當即鼓起勇氣羞道:「那……
人家……人家試一試嘛。」

  吳征聞言大喜!與此前韓歸雁仰卧于床任君采撷不同,他滾身而起跪立在床
上挺着胯下那坨斜指向天的龐然大物,竟有些意氣飛揚的味道,似乎人生巅峰便
是此刻。

  韓歸雁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這樣的姿勢豈不是讓自己的動作盡收眼底?舔
吃陽物本就羞人,再被他熱辣辣的目光緊緊盯住還怎生得了,一時臉色青一陣白
一陣左右爲難。

  吳征自是知她心中糾結,柔聲道:「不看着你怎知是對是錯?便是要看個清
楚明白。」這便是赤裸裸地欺韓歸雁不明房事了,需知陽物膨脹時最是敏感,任
何一分動作都難逃奇妙的感應如何需目光盯着才知對錯?此番作爲自是爲了看清
麗人俯身胯下以口唇服侍陽物時麗色無邊的媚态與心理上極大的成就感。

  英武的女将糾結了片刻終是白了吳征一眼趨身靠近,打望一番高度後盤膝坐
好向下弓腰,螓首恰巧在陽物之前。還是第一次近在咫尺打量這支猙獰如龍的怪
物,隻見一顆圓大如雞蛋的龍頭暗紅發亮,棒身周圍盤繞着根根粗筋,越發顯得
兇惡,頂端更有一處孔洞正與她對視。整枝陽物仿佛一個棒狀的獨目鬼,兇巴巴,
惡狠狠地擇人而噬。

  韓歸雁越發心驚膽戰,怯生生地騰出雙手握住棒身,此前這支怪物也曾落入
掌中,這般動作也是最可接受的一種。那熱度炙在掌心握着便覺燙手,不由心中
默念:乖些乖些,莫要吓着人家。她不敢看吳征,想也知愛郎正一臉淫邪玩味似
在看着她出醜,定了定神索性閉上雙目奮力張開一張櫻口向前一含。韓歸雁雙唇
雖豐滿,口型卻不甚大,即使奮力張開也不過堪堪容納巨物。以口相就之下隻覺
一股男子氣息沖口鼻而入,又濃又烈,猝不及防下不由嗆了一口,牙關不由自主
地一閉。

  「咝~」吳征連連呼痛地抽着冷氣,韓歸雁這一口可咬得不輕,至爲敏感的
龜菇傳來的那股酸痛感可如同要了命一般。

  「啊喲,對不住對不住……人家不是故意的。」上來便犯了錯,韓歸雁惶急
下不住道歉,兩隻玉手也環上菇傘輕揉按捏撫慰遭銳牙啃咬之苦。

  「無妨無妨。」吳征苦着臉強笑道,果然調教絕非易事豈能如YY小說中的女
子一般總是一帆風順,上來便是老司機?「不可用牙,便是要用也需輕輕的,雁
兒想想方才我是怎麽做的?」

  「恩,曉得了!這下是意外。」韓歸雁歉道,心中卻想吳征也是頭一回便讓
她欲仙欲死,可沒半分不适,輪到她便不成了顯得自己笨得很,不由大是不服氣!

  理了理心緒,韓歸雁努力回憶吳征先前的做法,這一回不敢貿然行事,先吐
出丁香小舌學着吳征的模樣順着馬眼裂縫從下至上舔掃了一記。隻覺吳征身體亦
是劇顫了一下和她相似的反應,心中暗喜:是這裏了,嘻嘻,這裏便是他的癢處。

  學有所得,韓歸雁立即緻用。一隻紅潤潤軟糯糯的香舌對着馬眼上下舔掃不
已,那怒龍在眼前變得更燙更大,女郎得意不已:聽聞男子越是情動這東西便越
是粗大,看來錯不了。忽然記起吳征此前的諸般變化,便依樣畫葫蘆舔掃間隙又
劃幾個圈圈,又用兩片唇瓣夾上一夾,每一回都讓吳征直抽冷氣雄軀震顫。

  既啓朱唇又是效果上佳,便是開了個好頭。韓歸雁大着膽子将龜菇吞入口中,
雙唇如包珠玉小心地不讓牙齒觸碰愛郎的敏感處,又試着用香舌繞着整顆菇傘打
轉,小心翼翼的動作雖極生澀,卻讓初嘗滋味的吳征爽得渾身打顫:「雁兒,便
是這樣,好厲害……」

  得到愛郎的肯定與鼓勵,韓歸雁心中竊喜,又覺這般動作倒似兩人歡好時的
插入,隻是将幽穴變作了小嘴,那舔吃時沾染着香唾翻攪的咕咕唧唧聲當真是像
極了,一時又有些羞澀。但吃起棒兒的滋味倒着實不壞,适應了那嗆人的腥臊氣
息也覺好聞,便似有一種強烈的吸引力一般。

  韓歸雁正自思量下一步該當如何,便覺吳征已輕拿住她的螓首道:「别動。」
棒兒向着口中深處前行,原是真要将嫩口香舌當做幽穴兒般抽送。韓歸雁不由緊
張起來,所幸愛郎并未粗魯,隻是緩緩送入一截後又慢慢抽出讓她逐漸适應了幾
回道:「便是這樣,會麽?」

  「唔……試一試……」韓歸雁有些愛不釋口含混不清答道,唇舌竟舍不得離
開棒兒少許。咽了口香唾,女郎嗫喏着将陽根緩緩吞入口中,初時多有不适雖隻
咽入小半隻便感如鲠在喉,忙不叠地吐出。往返數次後越發熟練順暢,動作速率
也快了不少,吞吐間香舌亦不甘寂寞,将含在口中的棒身反複纏繞舔洗。柔嫩的
香舌刮過傘菇溝壑便知他敏感,繞着棒身膨大的青筋又覺心中發慌,緊閉的雙目
更是嚴絲合縫生怕看見這羞人的模樣。

  韓歸雁學得有模有樣,說不上如何純熟,牙尖更時不時剮蹭在棒身讓吳征龇
牙咧嘴。但那醉心品嘗的模樣煞是誘人,唇舌之香軟比之幽穴又有同樣銷魂卻截
然不同的爽感。雖尚未完美瑕疵不少,卻已讓吳征大感滿意,他張開大手握住兩
顆豐彈肉球把玩揉捏,将峰頂梅珠以掌心向乳肉内按壓,目光更是片刻不離韓歸
雁舔吃肉棒的嬌羞媚态,呼吸漸促中忽生一計。

  趁着韓歸雁舔吃得身心投入的當兒,手握雙乳略微加力引導掌控着女郎的身
體,吳征向後緩緩坐倒在足踝。比起先前挺直的姿勢身體向後拉開了距離,韓歸
雁不得不向前俯身低首嬌軀幾乎打了個對折,雖看不清她媚意四射的容顔,卻将
赤裸陡峭的美背一展無遺。更能見一對高隆的桃臀微微撅起,臀心處幽深的溝壑
緊緊閉合……

  韓歸雁似是甚愛舔吃肉棒的滋味忘乎所以,迷蒙中隻感吳征又向後縮了一截
身體擡高。她雙目緊閉不知愛郎如何,隻是知曉他亦甚愛自己的朱唇香舌享受無
比。未免肉棒脫出口中,急忙雙腿使力跪起嬌軀亦向前傾,一手握住難以吞入口
中的棒身,一手撐在床沿維持平衡。片刻後便覺緊閉的雙腿難以使力,自行将雙
腿叉開調整了個穩定的姿勢。

  吳征又将身體伏低應是一屁股坐在床上,韓歸雁緊追不舍俯首相就,終于變
作吳征滿意的姿勢。

  一邊享用着唇舌的溫柔與牙齒搔刮的不适痛感,一邊抽着冷氣。吳征心神大
跳,不僅因女郎的口舌功夫正持之以恒地點滴純熟,更因這般姿勢讓韓歸雁一顆
豐臀高高撅起。那隻臀兒尚被衣裳掩住時便已入峰巒般挺翹,便似裙擺處塞了一
隻小枕頭,此刻更顯渾圓挺翹美不勝收。更何況這姿勢大增男人的征服欲念!

  吳征抽出肉棒俯身在韓歸雁嘴上香了一口,在女郎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贊道:
「好舒服!寶貝别動。」一展身形,不知比平日裏施展輕功要快了多少在韓歸雁
臀後跪好。

  臀肉被咬了一記微疼發麻,韓歸雁終于回過神來失聲叫道:「啊喲……好羞
人……怎地和……額……那個一般了……」幸虧未曾理智全失生生止住,饒是如
此,女郎也埋首錦被羞得不敢擡頭。

  将冰涼彈牙的臀肉吃得滿嘴,吳征問道:「和甚麽一般?」

  屁股的麻癢鑽心,韓歸雁擺着腰應道:「沒……沒甚麽……」

  「别糊弄,要說,一定要說。」

  敏感的臀膚被舌尖輕輕掃過再被呵上一口熱氣,難當的麻癢險讓嬌軀失控,
韓歸雁又哭又笑般道:「不說不說……啊喲……饒命……」拼命地扭腰擺臀,可
酥軟的玉體怎能逃開?愛郎使壞得越發狠了:「我說我說……人家說了……别吹
……像……像馬兒一樣……」

  原以爲韓歸雁會說出狗兒,吳征略微錯愕随即恍然。韓歸雁久在軍營定是見
過馬兒交媾的姿勢,狗兒倒是未必見到。雖不及說出狗兒顯得低賤騷浪,可英武
的麗人不正像一匹軍中烈馬?吳征欲念如海潮般澎湃勃發,低吼一聲直起身體棒
抵谷口,正是要征服這匹胭脂烈馬!

  胸乳被把玩許久早已情動,穴口也已泛出潺潺花露涼絲絲的,被火燙的棒首
一碰不由自主地重重一縮,混如此前那一張溫柔小嘴的輕含慢撫。吳征無法忍受
地一挺腰杆破開幽谷肥滿的花肉,借着花露的潤滑一棍到底。

  「啪」的一聲撞肉脆響,韓歸雁如被一杆燒紅的鐵槍擊穿了身體,「啊喲」
尖叫一聲難耐地上身向後倒弓而起。

  這姿勢讓幽谷更緊,小腹撞在高翹的桃臀上更是将它驟然擠扁,随即後退無
路的臀肉向前翻湧激起一大片臀浪,雖是肉棒深入谷底後便即不動,那臀肉依然
鼓蕩了好一陣方才平息,美不勝收。緩緩抽離肉棒,隻見那雙修長緊實的玉腿跪
倒屈起,仿佛一張大開的玉弓……

  吳征抹了把額頭冷汗,女郎的身體雖青澀卻讓他品嘗極樂。結實,健康,那
堪比男子的綿長體力絕非一般女子不需多時便酥軟如泥,即使征伐再久,每一次
侵入不僅僅是幽谷裏花肉的緊掐旋握,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有力地回應。實是
床笫之間不可多得的良伴。

  吳征雙手一掐,在韓歸雁的翹臀上抓起兩塊肉球以此爲掌控,一下一下地重
重沖擊着麗人的花房。每一插入都揪着臀肉引導她的身體向後一迎,讓猛烈的沖
擊力道更加兇悍。

  「哎喲……好……好深……」羞人得有些屈辱的姿勢讓韓歸雁猶如臣服一般,
身體又似盡入吳征掌控,那兇狠的撞擊一下下密密頻頻,啪啪聲不絕于耳,直欲
将身體撞得散架。然而不争氣的身體卻如此暢美,粗大的肉龍撐開幽谷刮過密密
麻麻的敏感肉粒兒,讓周身每一個毛孔都盡力舒張大口大口地呼吸。而肉龍直盡
根沒入直達花底時死死擠壓着深處軟綿綿的那一點,又讓全身渾不受力飄飄欲仙
……

  一如吳征所料,引導了數回之後韓歸雁就初入門道,不需他再行使力每回刺
入時她便向後拱臀自行一迎,那有力的身體迎合起來更加暢快透徹,也讓吳征雙
掌解放飽以祿山之爪。

  脆生生的撞肉響中,吳征雙手已繞過美背攀上玉峰,兩指盡情掐弄着勃立的
峰頂梅珠。俯身的姿勢使得腰部發力與幅度不及之前,然韓歸雁迎送得越發順暢,
越發大力,似乎使出了渾身力氣前後套弄着肉棒,吳征的快感絲毫不損。于麗人
而言一身敏感所在全被盡情逗弄,快感更是強烈。

  魂魄似已離體飛出,韓歸雁驚聲尖叫如泣如訴,隻覺不高聲呐喊不足以抒發
身心的快美,嬌軀更是魔怔般不停前後迎送,一下比一下肉緊,一下比一下更美。
那緊窄腔道中粘膩的花汁彷如涓涓溪流,正不住湧出幽谷順着雙腿内側潺潺滴落。

  吳征的低吼聲也是越發粗重緊急,手上重重捏弄梅珠已無法滿足,兩隻大手
攀緊奶兒将韓歸雁修長的嬌軀向後反折而起,力道之大讓五指深陷乳肉,陽物更
是順着越發緊緻難行的谷道向上斜刺。

  「吳郎……我我我……人家到了……來了……」韓歸雁酥媚發顫的尖叫聲中,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不再抽送離開,隻是互相旋搖扭動劇烈震顫,猶如即将斷氣
般的大口呼吸中棒兒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噴發,撐得勃脹的棒身仍在一鼓一
鼓。野獸般的低咆與尖細的高叫久久回蕩終于止歇,殷紅的幽谷洞口忽現白濁的
液體緩緩流出,淫靡得難以言喻……
2017-9-23 16:08#2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3集‧01)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9-16發表於SIS                          

                           第三集 長安煌煌

                       第一章  出使安邦符寶之郎

  春夢無限好,只是朝陽早。

  韓歸雁微微睜眼,朦朧的視線裡正是吳征的臂彎與寬厚的肩膀。耳聽得他的
呼吸綿厚悠長,身上的體味濃烈又清澈,韓歸雁不由縮了縮身體得意偷笑。

  不想情投意合的歡好是這般甜美。夜間三回鏖戰滋味一回比一回更好,似是
身體裡被隱藏多年的某種神秘力量正被一步步開發出來。而其中的繁多花樣也都
有不同的門道兒,尤其最後一回愛郎大手上那有力,長而粗糙的手指鑽入幽谷,
抵在一顆同樣粗糙的小肉粒上重重揉按,身體神奇地失去了所有控制,失禁般泄
出汩汩潮蜜……

  「每個人都有許多癢處,我們慢慢找……」

  念及這句話韓歸雁心中甜甜的,慢慢找,找很久很久,也就是會在一起很久
很久……自嗨了一陣韓歸雁促狹心起,輕輕勾過鬢邊長髮,在吳征肌塊分明的胸
膛中央小凸點上輕撩……

  「呵呵呵!」嬌軀被愛郎翻身死死壓住,韓歸雁一聲驚呼,調笑的話語在耳
邊呢喃:「可是又想死過去一回?」

  「哎呀,你捉弄人。明明醒了還裝睡!」韓歸雁嬌嗔中面紅過耳,昨夜最後
一回酣暢淋漓泄了一次又一次。那銷魂的感覺可不就和樂得死過去一般?至於情
難自禁時高喊死了死了快些快些的次數可就難以計數……

  愛郎胯間大物仍脹得又硬又熱,抵在身上著實難當。初嘗情愛歡好的戀人總
如蜜裡調油,恨不得黏在一起捨不得分開,一夕之歡怎能滿足?

  「不成啦……」兩人忽而一同遺憾道,又一同微微愣神,繼而相視而笑竟心
心相通。

  昨夜鏖戰剛停,兩人雖極為滿足卻又覺得難以止歇。韓歸雁有些為難,一來
軍務耽誤不得,二來又不忍拂了愛郎的意。還是吳征主動提出罷戰歇息,這等體
貼讓韓歸雁心中甜甜的,歡好的滋味雖銷魂,心靈的關愛亦不可缺失。只是體貼
入微的話都說得如此惱人,讓女郎嬌嗔不已!——「若是再來一回,韓將軍明日
走起路來不免兩腿開開的,怕是全軍將士都要看笑話啦!」

  打點梳妝,鏡中的人兒不減平日的英姿颯爽,卻平空多了一分豔色。那不是
女兒家生而天成自然而然的嫵媚,而是與心儀男子心心相印之後的豔麗無端。

  吳征陪伴韓歸雁打點完畢才施展輕功悄悄離去,女郎看著背影悵然若失。小
半時辰之後軍中便要升帳點卯,韓歸雁卻覺片刻都捨不得分離。

  中軍已到了日間點卯的時刻。

  吳征比韓歸雁來得更早,坐在主帥下首位向外打量,英姿颯爽的橫野將軍板
著面孔,交錯著一雙長腿大踏步而來。昨夜那個婉轉承歡時的小女子似又被藏回
靈魂深處,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位雷厲風行的統兵女將。

  只有吳征才能察覺她比平日更加嚴肅,甚至是板起的臉隱見咬牙切齒。饒是
她平日裡鍛煉不輟,一夜鏖戰後也難免大腿根子酸軟不已,套上沉重的鎧甲也是
不小的負擔,邁步間定然是極不給勁兒。若不全身發力只怕要讓人看出許多不自
然來。也幸虧兩人懂得收斂,否則今日點卯主將定然羞于見人。

  捷報早已第一時刻送遍各方,朝中聖旨也已飛速頒下今日恰送至亭城。嘉獎
鼓勵加官進爵者不在少數。如今士氣正旺,韓歸雁威勢一時無兩。

  依旨意整軍十日,重編陣列,醫治傷患。之後大軍將開拔馳援下卞關!自燕
秦兩國交兵以來,大秦始終被動挨打落於下風,這一場大勝可謂令軍心為之一振。
亭城無恙意味著下卞關轉危為安,三道雄關依然如三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守護著大
秦根基之地的安寧。

  「哈哈哈哈哈……」韓鐵甲粗豪的大笑聲震動屋瓦,一路狂奔穿屋而過:
「鐵衣,鐵衣,快來看看。」

  韓鐵衣傷勢沉重不能起身,臥在床頭接過信報通覽一遍奇道:「地湧金蓮?
這是什麼本事?」

  「管他什麼本事,能幹死燕賊就成!小妹當真了不得,這一戰打完怕是把咱
倆都比下去了。」韓鐵甲嘖嘖連聲。

  「小妹可沒有地湧金蓮的本事……咳咳。」韓鐵衣說話間甚為吃力,:「八
成還是吳征那小子的鬼主意。我說什麼了?天作之合!」

  「狗屁的天作之合!」韓鐵甲瞪著虎目為弟弟拍著後背,口氣卻兇橫得緊:
「那小子賊眉鼠眼看著就不是好東西,老子看他不順眼。」

  「大哥……」韓鐵衣失笑道:「你真要小妹一輩子嫁不出去?」

  「他會娶小妹?母豬都他娘的會上樹。我就怕……就怕小妹被他騙了!」韓
鐵甲心中又氣又急:「日他先人板板,老子非得再揍他一回,看他敢欺負小妹!」

  「你這不還是答應了嘛……」韓鐵衣莞爾搖頭道:「也成,小妹苦了好些年
碰上個稱心如意的定然萬般依順,揍這小子一頓免得小妹事事都聽他的。」

  「嘿嘿嘿……」韓鐵甲摩拳擦掌乜目道:「哪,這是你說的啊!小妹問起你
別不承認。」

  「好啊。大哥盡往我身上推就行。今日戰事如何?」

  「燕賊按兵不動,想來也已接到狄俊彥兵敗身死的消息一時驚詫莫名。哈哈
哈……」韓鐵甲眉飛色舞得意不已。

  「按兵不動?」韓鐵衣皺眉愣神,一炷香後喃喃道:「沒有道理,沒有道理。」

  「我也覺得奇怪。照說下卞關形勢最為危急,也是當下最佳的突破口。即使
狄俊彥偷襲亭城兵敗,下卞關亦非牢不可破。倒叫人著實費解……」韓鐵甲應和
道。

  兄弟倆不再說話,韓鐵甲自知審時度勢不如弟弟,見他眉頭越鎖越緊面色也
越發凝重,情知狀況不容樂觀不由得心中暗暗焦急,卻不敢發出一聲打攪了韓鐵
衣的思路。

  「如今雖佔據涼州大半片疆土,然則三關一處未得。涼州于大秦為北面門戶
與進出要道,重要性堪與根基之地川中並駕齊驅,然而只需三關在手保住進出要
道不失,隨時可北向而進。而三關不得,涼州于燕國不僅可有可無甚至是巨大的
負擔。燕國籌備這一場戰事可謂志在必得,也是吞併整個涼州最好的機會,否則
等大秦緩過一口氣三關只會比現下更加難取。狄俊彥奇襲亭城怕是燕國籌畫良久,
不知事先經過多少勘探偵查才能穿越崇山峻嶺,其志正在下卞關,這一處關隘可
謂志在必得!咳……咳……」一口氣說了許多,韓鐵衣面色變得蒼白連連咳喘。

  「慢些慢些。」韓鐵甲為弟弟端上杯水。

  「慢……不得……咳咳……正如大哥方才所言,下卞關絕非牢不可破,現下
仍是三關中形勢最為危急的一處。狄俊彥雖兵敗身死然屍骨無存,只需刻意掩蓋
消息,燕軍兵力士氣短期內不會受到打擊。然而時候長了便不成,總有些殘兵會
回到燕軍大營。時將入冬兩家勢必暫時罷戰,若待燕軍殘兵回營,這一場戰事大
燕可謂顆粒無收。是以現下才是奪取下卞關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大哥,
若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會怎麼做?我會怎麼做?」韓鐵甲喃喃道:「新調集大軍是來不及了,
可下卞關本就是苦苦支撐命懸一線,只是看這一口氣誰能撐住而已。我會怎麼做?
我會養軍數日以麻痹敵人,再調集軍中所有高手孤注一擲,強攻下卞關。」

  「正是!大哥,不僅僅是城外這支敵軍的高手,而是整支燕軍的高手!強攻
下卞關。」韓鐵衣一字一句道,擲地有聲。

  韓鐵甲一躍而起邁開虎步狂奔,震得一身鎧甲嘩嘩直響:「你歇著。我去稟
報李將軍向奚刺史求援!」

  戰事八月中,大秦與燕國曆法已至十一月初。深秋的天氣漸冷,高高聳立的
下卞關寒風怒號,將四處點燃的火堆吹得嗶嗶啵啵作響著火星亂竄。

  于秦軍而言,這是最難熬卻也必須熬過去的一段時光。大戰至今傷亡慘重,
但只需再挺過一月,深冬時節城關將更加易守難攻。而北方的白雪皚皚也將給燕
軍的糧草補給運輸製造麻煩,深冬休戰倒是歷來戰事的共識。能夠支撐到現在於
秦軍而言殊為不易,即使已滿身傷痕,秦軍將士們的士氣卻越發高昂。

  燕軍已三日未曾攻城,從關隘上遙望下去在曠野中鋪散而開的燕軍大營連綿
無盡,除了巡弋大營的衛隊之外,大多數燕軍都呆在營帳裡。

  除了安靜得詭異的燕軍大營之外,秦軍的調動也讓人聞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大量原本擔任要職的六品以上高手被抽調,不知何往。這些中堅力量的離去會讓
戰鬥力大打折扣,但守關大將鎮東將軍李路長既會頒下違反常理的軍令,自然有
不為人知的理由。

  「李將軍,軍陣已依令調整完畢。」

  李路長身量比起鐵塔般的韓鐵甲還要高上一截,面方口闊膀大腰圓,頗有股
神威凜凜的氣勢。本也應是位相貌堂堂的偉丈夫,偏生長了雙細小又內高外低的
八字死魚眼,大都泛著白,僅有中央一點綠豆大小的瞳仁。與之對視時莫不有被
一尾巨大的毒蛇盯死的汗毛倒豎之感。

  「鐵衣,現下的力量恐仍未足,可還有良策?」李路長聲似破鼓低沉中夾雜
著莫名的空洞,配上那副相貌倒像是陰司鬼吏,讓人渾身不舒服。

  「難……咳咳……燕賊孤注一擲定是雷霆萬鈞之勢,現下也難以預料其攻擊
方式,所能依賴者只有將士們拼死奮戰而已。近日于軍中散播此戰將畢其功於一
役,士氣正旺,再以將軍臨陣決機之能,料想燕賊未必討得了好。」韓鐵衣傷勢
未愈強撐著到來,坐在椅子上萎頓不堪。

  防守的一方雖有天然屏障的優勢同時也是被動的一方。在涼州堅壁清野的同
時,也相當於將三關之外的所有消息管道全數送與燕國,撒在外頭的斥候經過長
達八個月的戰事之後也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可謂兩眼一抹黑。可三關之內卻難保
沒有燕國奸細,就算盤查得再怎麼嚴密也難免會有些許消息被傳出。李路長,韓
鐵衣等人的憂慮正在於此,面對一無所知的未來任何人都會惴惴不安。

  「不知道燕賊有哪些人會來!」李路長踱步至箭樓之前遠望燕軍大營,恨恨
一拍城牆垛子,在磚石上留下一道半隻掌沿厚的掌印。

  戰場中偶爾的安寧總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剛完成重新整軍的大秦士兵在午
後迎來了燕軍又一輪攻勢。

  與李路長,韓鐵衣等人預計的不同,燕軍從出營的陣列,攻擊梯隊的組合方
式,攻城器械的運用推進等與此前並無什麼差異。將領們頗感意外無不深鎖眉頭,
燕軍的尋常中透露著不尋常。孤注一擲即將決勝的時刻,就這麼簡單?怎麼可能
這麼簡單!

  但誰也猜不出燕軍的後手在哪裡,甚至找不到那支讓他們徹夜難眠的高手陣
列。若是隱藏于普通士兵戰陣裡於攻城焦灼時忽然發難,這一招固然有出其不意
的功效,但在目光如炬的李路長,韓鐵衣等人監視之下,秦軍高手也能做出迅速
的反應。這一手未必便見得如何高明。

  那麼決勝的一手究竟在哪裡?

  戰鼓如雷,矢石如雨,兩軍喊殺聲震天。二十餘架長梯搭在下卞關高牆上,
燕軍士兵口咬大刀手舉盾牌,悍不畏死地順著梯子攀援而上。他們的背後亦有三
十余座幾達城牆四分之三高的箭台立起,每座箭臺上站有二十名弓手與城牆上的
秦軍對射。

  大秦弓手一面還擊,一面還要向雲梯射擊。然而第一批攻擊的燕軍士兵身手
不弱,即使在雲梯攀援途中亦不斷舉盾隔開飛射的箭雨。駐守城頭的秦軍刀斧手
則向雲梯處砸落巨石,若是敵人攀得近了便順著雲梯倒下滾滾熱油……

  此一番激戰與持續數月的戰鬥相比極為類似,所不同者便是秦軍的防禦力量
生生被削弱了兩成之多。一來燕軍的攻勢比從前更加猛烈,悍勇者遠較此前為多;
二來秦軍此前重新整備出一道高手陣列,雖有了應付燕軍高手的底氣,卻讓軍陣
的威力大大降低。更左右為難的是,這一被命名為飆風營的戰陣現下還不好投入
戰鬥。燕軍底牌藏得極深,秦軍的底牌自然也不能早早亮出來。

  戰鬥比平日更加艱苦,也慘烈得多。燕軍的士氣一點也不像李路長等將領所
預料的那樣低於從前,其戰意之旺盛不在秦軍之下,甚至猶有過之。從這一點看
此前預計燕軍將孤注一擲的猜測倒是准准命中,拿下下卞關便躲了伐秦之戰的頭
功,奪不下下卞關,整個西征計畫都將受到重大的打擊。一切均看這一場戰役而
已。

  戰鬥從午後直打到黃昏,雙方傷亡之大遠超從前,秦軍的戰損更是劇增了一
成半之多。燕軍除了分組輪番上陣保持高壓攻勢之外,竟無半分歇戰的打算。下
卞關下燃起無數火把,燕軍竟要夜戰!

  苦戰多時,秦軍傷亡慘重之外士氣也開始變化!不少軍士憤懣不已——李將
軍將中堅力量抽調而走卻始終未投入戰鬥,導致下卞關岌岌可危,不少士兵因新
任的將佐指揮不靈而喪命,到底是何意?

  李路長面色凝重,一雙死魚眼四處亂飄打量戰事,督戰大半日他也甚為疲憊
——指揮官不停地審時度勢發佈軍令,精神與體力的損耗絲毫不下於在陣前殊死
搏殺的軍士。然則他不能歇息也不敢歇息,軍心動搖至今尚未崩潰,唯一的原因
就是他仍筆直地站在門樓前督戰。只需這道高大的人影一消失,那麼李路長聚高
手將佐準備棄城逃跑的謠言會在一瞬間遍佈全軍,彼時便是無可挽回的崩潰場面。

  「中計了!」李路長與韓鐵衣幾乎同時驚呼!

  燕軍在三日前雖面臨困局不得不孤注一擲卻絲毫不亂,他們料得下卞關守軍
能猜得中燕軍的意圖,巧妙地將計就計!

  這一場戰鬥不該在午後打響,真正交鋒的時刻該在深夜或是明日清晨!只因
燕軍組織調集的高手根本不在城下,他們還在趕路途中。燕軍提早發動攻勢正是
算准了李路長會抽調高手,導致軍士陣列戰鬥力下降。而此前進攻下卞關的燕軍
根本沒有組建預想中的高手突擊戰陣,他們的戰鬥力一如從前!

  秦軍白白損耗了軍士,敵軍正主兒卻還未登場!而將整個破局的關鍵都交在
遠道而來的援軍身上,可想而知他們的戰鬥力是多麼非凡,多麼值得信任!

  望著燕軍驟然加緊的攻勢,李路長結果侍從遞來的斬首大刀死死盯著燕軍中
殺機大盛的八牛弩車。那些粗如大腿長逾半丈的箭杆被發射出來牢牢釘在城牆上
時,在高手們眼裡便如一道道堅不可摧的梯子,借之攀援而上不費多少力氣便能
登上城頭。而此時立在城頭守禦的是身心疲憊,士氣不高的秦軍……

  心憂剛起,便聽一片蓋過戰場噪音的砰然大響爆起,飛射的八牛弩箭帶著撕
裂風聲的銳嘯當當當釘在城牆上,遠處一大團黑影正飄然而至。他們身著黑袍在
人如蟻聚般的燕軍後營靈活地穿行,時而像是煙花般四散炸開,時而又似五指收
起般聚攏成一團,光是這一手便顯露出個個高妙的輕功。

  李路長本已極小的瞳孔驟然收縮,整隻眼眸幾被眼白佔據。他揮舞著斬首大
刀從督戰角樓裡一躍而下三大步奔向女牆,難聽的聲音嘶吼著:「飆風營隨本將
迎敵!」

  燕軍隨著這一團黑影的到來發出震天價的呼喝聲:「大將軍威武!大將軍威
武!」

  只幾個眨眼的功夫,燕軍的高手們便前腳後腳奔至城下。他們高躍而起組成
有序的陣列順著釘在城牆上的八牛弩箭攀援。在空中便是十二品的絕頂高手落了
單,也不過是一個齊射便能壓下城頭,一個不小心或許還要掛彩。可這些高手絕
不輕易脫離軍陣,他們有序地攀援互相掩護撥打著箭雨,來勢極快!

  李路長目光一掃便知來者共有八十九人,其中八十四人登城,另有五人躍上
了城外的箭樓。當中的那一位極為出眾,不僅一身肌肉即使在黑夜中看出都顯露
出爆炸性的力量,登上箭樓之頂的速度更是快捷無倫。

  而他右側的一人身形苗條是位女子,動作輕盈靈動雖看不出甚麼孔武有力,
速度卻也是只稍遜些許。

  這兩人率先登上箭樓後各取出一把弓。那孔武有力之人所使的弓長幾達身體
的兩倍,弓柄也如大腿般粗細。他隨手抓起一把箭枝全數搭在長弓上大喝一聲,
扯弓的大臂肌肉怒賁而起,拉開弓弦時弓身發出仿佛推開銅門的哢哢大響。他獰
笑一聲鬆開弓弦,飛射的箭枝倒如出膛的炮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出八道流光。
夜色中細長的箭枝不易看見,他射出的卻不時爆出火星,可知力道之大,來勢之
迅捷。

  噗噗連響,被他盯上的秦軍紛紛倒下。箭枝射入身體後餘勢未盡,又連連穿
透三人方才將最後一名秦軍釘死地上。

  「碎月金剛丘元煥!」李路長手心冒汗咬牙恨道。

  說時遲那時快,丘元煥右側那名女子射出的箭枝也到。她不比丘元煥神力驚
人只取一張小弓,一次也只發一箭,可發箭速度卻快得驚人,開弓放弦全無絲毫
阻滯,動作更優雅得行雲流水一般!一箭剛離體不遠,一箭又以發出,須臾間便
發出十箭且目標各不相同,箭枝在空中倒似開出一朵鮮花!

  「飛花舞影柔惜雪?」李路長只覺喉頭已乾涸。不說即將登上城頭的一群高
手,這兩位十二品高手駕臨下卞關,任何一人只需不落單都如此間戰神無人能擋!

  丘元煥與柔惜雪接連開弓,每一箭都指向燕國高手們攀登的城牆附近,旨在
掩護他們登上城樓。當真是箭不虛發出手必中,一時間秦軍紛紛應聲倒地,更有
些摔下城牆。

  「給我擋住他們!」李路長憤聲下令,飆風營高手們一見丘,柔二人便知不
敵,可軍令在身只得鼓起勇氣紛紛躍落城牆撲向燕軍高手。若不能阻敵於半道,
待這些高手踏上城牆落了實地配合隨後攻上的燕軍才是一場災難。

  「放箭!放箭!」韓鐵甲亦拉開一張大弓向丘元煥連射三箭,頃刻間密密麻
麻的箭雨向箭樓湧去。秦軍要不惜一切代價先行解決這一最大的威脅。

  丘元煥見狀從箭樓躍落向城頭狂奔,借著八牛弩箭飛撲。柔惜雪卻是以一條
長鞭撥開箭雨,嘬唇作哨躍上一隻大鳥向城頭飛去,那大鳥飛得好快秦軍發箭不
及,她不願脫離軍陣瞄準一處八牛弩箭躍落,正在燕軍高手陣中央。

  戰鬥的焦點幾乎全落在這一處,又有六架雲梯在周圍搭起,燕軍最精銳的部
從圍繞著高手們攻城,必要時更以性命為代價為他們提供掩護。

  丘元煥後發先至已攀至離城頭一丈處,柔惜雪也在他身邊不遠。那長鞭蜿蜒
如龍在空中甩出一個彎弧,準確地卷住秦軍兩名六品高手的脖頸將他們摔落地面,
長鞭離開時這兩名高手已是耷拉著腦袋全無力氣……

  「上!」丘元煥爆喝一聲全力施為如離弦之箭竄上城頭!五柄大刀六杆長槍
同時向身在空中的燕國大將軍身上攻來。丘元煥空手不閃不避一掌握住銳利的槍
尖發力一扯,持槍人身不由己被甩下城牆。他隨手撥打將兵刃一一震開,回手又
挑開一口斬首大刀身軀抱成一團著地一滾。手中長槍舞出一團光影將身周秦軍掃
得倒下一片。

  起身立定朝李路長瞪目道:「你還可以。」

  一人登城,還是位十二品絕頂高手,堅固的大堤城防仿佛開了一道口子。柔
惜雪隨即跟上長鞭揮舞如龍清出一小片空地!在城樓上弓手也失去了作用,以這
幫高手的能為,要在人群中躲避弩箭也是輕而易舉。要他們殺盡城頭守軍自然是
異想天開,可只需站住這一片來之不易的陣地,缺口便會越發擴大。

  李路長甩了甩發麻的手臂道:「諸軍,死戰!」燕軍正隨著這一缺口不斷有
高手登上城牆,再等下去下卞關必破無疑!明知以自身十品的功力難以抵敵,為
將卻不得不當先奮勇。

  斬首大刀帶著風聲的銳嘯,全無花巧!李路長除了一條性命別無可依。饒是
身邊有侍衛幫襯,十招一過李路長已手臂酸麻幾乎拿不住大刀,丘元煥便如只發
瘋的犀牛,每一擊都有千斤之力!

  斬首大刀被挑飛,槍尖如毒蛇般向著喉頭攢刺,身邊的侍衛已全數倒下。李
路長絕望地閉上雙目!

  「叮」的一聲,冰涼的槍尖劃過喉頭肌膚,險死還生。「李將軍,迎敵!」
厲喝聲中李路長張開眼睛,只見向無極,奚半樓,李定,樂謙,杜中天,貝楚廉
等昆侖與青城派高手趕到,正與燕國的長枝派,天陰門高手戰在一處……

  「就是這裡。」韓歸雁抹了把額上細密的汗珠。天光大亮,下卞關下兩軍混
戰已至白熱化階段,戰場血流成河屍堆如山。

  已見過戰場上血腥場面的吳征仍不由乾咽了口唾沫,那濃重的血腥氣沖鼻欲
嘔,殘肢斷臂更是可怖。

  亭城也在第一時間接獲下卞關求救,十日的整軍徹底泡了湯。韓歸雁引一萬
軍由此前燕軍的俘虜領路,全數輕裝奔行穿過崇山峻嶺繞至下卞關外,此刻才堪
堪趕到。

  對於韓歸雁的戰場之能吳征是真心佩服的,一萬軍匯入下卞關裡作用聊勝於
無,但是出現在這裡則有兩面夾攻之勢,意義大為不同。可他仍心驚膽戰,對手
是二十萬燕軍,這這這,勞資從沒想過要這麼剛正面好嗎?

  「只能這麼打。下卞關沒了,咱們的命也保不住。吳郎,信我!」韓歸雁悄
聲在吳征耳邊道。

  「你是大將,你說了算!」

  「諸軍!隨本將擊敵……」

  時已入冬,燕秦之戰終以燕國佔據了大半個涼州地界暫時告一段落。但三關
之固仍未征服,大秦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光獲得喘息之機,來年開春之後劣勢便會
慢慢挽回。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燕軍雖占涼州但此地荒蔽,從長安延伸而來的補給
線過遠,長此以往將成巨大的負擔。這一場戰事孰勝孰敗尚難以定論!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燕國大軍不僅放棄了對三關的逼迫,反而後撤百里之
外固守城池。戰事十月中,秦與燕曆法一月末,燕國以尚書令遲飛章為首的使節
團兩千餘人敲開了下卞關關口,在秦軍寸步不離的監視下直入成都城求和。

  「命韓鐵雁為撫軍將軍,領軍兩千;命吳征為符寶郎,攜寶隨中書令霍永甯,
中書侍郎龐頌德一同出使長安,欽此!」

  屠沖的聖旨既下便是一片忙亂,吳征怔在當地目瞪口呆。符寶郎?出使長安?
好嘛,終於得了個六品官兒算是有了些門面,可別讓我去長安啊……我……臥槽
……那個燕國公主欒采晴不活生生扒了勞資的皮?


                             【未完待續】
2017-10-3 17:02#2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3集‧02)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10-15發表於SIS                          

                            第三集 長安煌煌

            第二章 蛇蠍美婦 初心何彷

  只是一處獨居的院子,卻有左中右三扇大門,大紅朱漆將院門裹得油光發亮,
兩隻銅環把手在陽光下閃現著燦爛金光。四面圍牆拔地而起,高而厚實,讓人從
外只能見梅花間竹,清雅深幽卻又莊重嚴謹。

  中央大門頂端的牌匾上以天青為底,大筆香墨手書「馥思居」,字跡矯夭靈
動蜿蜒如蛇一筆呵成。雖因其中娟秀婉約之氣可見是女子手筆,卻也不乏金戈殺
伐的豪情。其中馥字右半邊更可見筆鋒顫抖,推想是書寫時心潮起伏難以抑制,
因此導致下筆力道不勻字跡有些失控落了水準,可若是多細看一會,又覺融情於
字韻味十足,只是難以猜透主人的心境罷了。

  院子的主人又怎是能輕易瞭解猜透的?這裡是祝家在燕國長安的根基之地,
當代家主獨居的小院,富可敵國的祝家權力最中樞。

  祝雅瞳仍饒有興致地拎著兩隻提線木偶交鋒,近一年來空閒的日子裡這成了
她最喜愛的小遊戲。只是兩隻木偶的邊上多了一隻未栓線的小偶,面上只點了兩
只眼睛,好似正盯著交鋒的兩偶。

  「主人,最新的戰報來了。」老僕弓著腰身,臉上的皺紋如刀劈斧鑿般深刻。
如此的年歲又能出現在這裡,顯然在祝家裡身份也極為不凡。

  祝雅瞳停下偶戲接過厚厚的信封擺了擺手,自顧自展開閱覽。

  她微撅著香唇,一對大而靈動,宛若春湖般波光粼粼的妙目上下掃視,看至
一處面容起了奇異的變化。那始終恬淡嫻雅處變不驚的俏臉忽而變得極為精彩,
一對濃密的細柳長眉挑高,含情星目瞪大,連豔若牡丹花瓣的潤唇都逐漸張開好
似合不攏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玉碎齒。

  「哈哈……哈哈……」祝雅瞳一反慣常優雅的儀態捧著肚子放聲大笑,令胸
前一堆渾圓碩大的妙物驚濤般震顫不已。她笑得如此放肆,直到踢著一雙圓潤修
長的腿兒滿地打滾:「你的兒子……你不認的兒子……親手阻了你一統天下的大
計……哈哈……」

  良久笑聲方才止歇,祝雅瞳抹乾淨眼角笑出的淚花,理清皺褶的衣物蹲在未
繪製面目的小偶邊上,探出春蔥的手指在小偶額頭一點嗔道:「小乖乖,這一下
可不僅是狠心的爹,連為娘的心思也給你攪的亂七八糟。」輕嗔薄怒中又略微加
力在小偶臉上刮了幾下道:「真是讓人不省心的調皮蛋!」

                 …………………………………………

  「在下先行一步,韓將軍,咱們子午穀見。」吳征朝著韓歸雁裝模作樣地作
揖拜別,低頭時便是一陣擠眉弄眼。

  「吳大人一路保重。」韓歸雁面上看不出什麼,抱拳時卻幾乎使出了全身力
氣才能控制住撲進他懷裡的衝動。

  自打亭城春風一度後便忙於下卞關戰事,入冬後也始終駐守下卞關,人來人
往至今未有機會再行歡好。如今聖旨已下,兩人均為使節。本次入長安的路程需
經子午穀東出,吳征接到奚半樓之命需先行一步,韓歸雁則需領兩千軍稍後前來
匯合。雖是短暫分別,兩人均有依依不捨之意。轉念又想將相伴入長安,雖知那
是龍潭虎穴一路將有艱難險阻,心中倒也甜蜜萬分。

  吳征還是初次由撲天雕載著飛行,雕兒體型巨大張開兩丈長的雙翼即使載著
一人依然飛行得極穩。可從高空中只見薄雲觸手可及,地上景物也縮小了無數倍。
撲天雕再怎麼天生異種,背上也至多容納兩人同乘。吳征頭暈目眩中不由思量:
這雕背上是否能裝上四面護欄?便是有個扶手也好些……

  同行的陸菲嫣見狀忍俊不禁,提起內力聚音成線道:「征兒,若真是害怕便
把眼睛閉上,雕兒可不會迷路。」

  吳征勉強一笑,面對高空恐懼症果斷放棄了在麗人面前逞能的打算,從善如
流將雙目緊閉。可惜耳邊風聲呼號,雕兒偶有變向也是嚇得他條件反射般睜開驚
恐的雙眼,然後更加驚恐……

  幸虧雕兒飛得快,八個時辰後便落在子午穀。吳征踏上實地心中一松,腿腳
卻一陣陣發軟,險些便癱軟在地上。

  府衙就在眼前,陸菲嫣笑吟吟地等著坐在地上,一臉面色蒼白的吳征。曾幾
何時她也有過如此狼狽,只是現下兩人掉了個兒。

  好容易調勻了氣息,吳征抹了把冷汗。府衙就在眼前,照說兩人到來早該驚
動昆侖派的師長們,可衙門口除了值守的兵丁,便只有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和尚。

  陸菲嫣也不明所以,兩人結伴到院門口正要讓兵丁通稟,那和尚搶先合十施
禮道:「阿彌陀佛,貧僧見過吳大人,陸施主。」

  能在這裡出現的和尚怕是身份不凡,兩人不敢怠慢也一同施禮:「見過大師。」

  陸菲嫣見和尚雖長得肥胖,然慈眉善目自有股出塵的氣質,站在他身邊連心
境都平和不少,心知這是位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忙道:「敢問大師尊法號。」

  「出家人修行為本,法號不足掛齒。」

  府衙前攔路又不肯透露身份,陸菲嫣閃過一絲異色道:「大師從哪裡來?」

  「從該來的地方來。」

  「呵呵,大師到哪裡去?」吳征心中冷笑搶先問道。

  「到該去的地方去。」

  「莫不是消遣爺爺來的!」吳征踏上一步迎著胖和尚面門就是一拳。

  自從下了撲天雕便心中一股氣不順,沒來由又碰見個和尚莫名其妙地打機鋒。
關鍵是這貨看著一股得道高僧高僧模樣,也始終半躬著身子目視地面。不過以吳
征修習道理訣感應之敏銳,胖和尚見陸菲嫣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豔之色自逃不過
他目光如炬。

  打機鋒?泡妹子?呵呵,先打了再說!至於打不打得過,身後不還有陸菲嫣
麼,總不能看著自己吃虧。府裡還有奚半樓,師傅在下卞關與大燕國前五的高手
柔惜雪打得難分勝負,還收拾不了一個胖和尚?再說本官忝為六品符寶郎,奉聖
命不日出使燕國,你動個手試試!

  呼嘯著風聲的重拳結結實實轟在胖和尚臉頰,將他一張肥臉打得變了形側飛
出去。吳征不依不饒踏步趕上照著肚子又是一拳。

  這一拳更重更狠,借著身體飛撲發力,吳征整只右臂肌肉賁張仿佛漲大了一
圈。莫說人體,便是落在青石地面也得打出個拳印。

  但這一拳終未打中,一股柔和的力道托在吳征臂彎,巧妙地卸去大半力道,
也將他的身形推開兩尺。

  「征兒住手,不得胡來!」陸菲嫣板著臉喝止。回頭一看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低聲哀嚎的胖和尚,那挨了一記重拳的臉上只有微微的紅印,莫說是受傷,便是
面色紅潤都不為過。

  吳征武功進展神速,方才陸菲嫣架開那一拳已是取巧卸力仍震得她手臂發麻。
這和尚生吃了一記竟連點傷痕都沒留下?

  陸菲嫣心中訝異連連,一方面數月來不想吳征的功力已飛漲如斯。另一方面
則是這胖和尚又是什麼來頭?看吳征此前不依不饒,現下又一副戒備的模樣,自
是因為第一拳得手後頓覺不對,擔憂有詐。

  「吳大人好身手,噝……貧僧靈通寺拙性,並無惡意。」胖和尚揉著臉起身,
苦笑著道。

  「啊喲,原是拙性方丈,這……征兒還不過來跪下!」陸菲嫣虎著臉呵斥吳
征,又向拙性連連作揖:「小孩兒家年幼無知,方丈見諒。來日定到靈通寺負荊
請罪。」回身見吳征訥訥地撓著頭過來,氣的一腳踢在他膝彎沉聲道:「誰許你
肆意妄為了。」

  吳征挨了一腳順勢跪倒,拙性方丈援助奚半樓是極機密的隱私,不過昆侖派
核心人物俱都知曉。吳征也是其中之一。

  正要向這位大恩人開口討饒,不想拙性閃在一邊不受他一跪。陸菲嫣雖對吳
征發怒,終是愛護之心。見拙性躲開心中不由一沉,胖和尚這一跪都不受了,此
事怕難以善了。

  拙性俯身在吳征身邊,看上去也是個跪下的姿勢道:「吳大人,無妨,無妨
的。是貧僧不明俗事冒犯在先,還請贖罪!」

  「征兒,你又在搞什麼鬼?方丈,在下管教不嚴,萬乞勿怪。」奚半樓聽見
門外動靜不小,引著一干師弟師妹也急急趕來,見狀忙向拙性陪罪。

  「奚刺史,不敢當。老衲冒犯在前,不幹吳大人的事。」

  拙性當著奚半樓的面說出這句話,以他的身份當不致言行不一。奚半樓伸出
一指虛點吳征道:「待會兒再找你算帳。」

  一行人入府衙坐定,吳征搖頭晃腦嘖聲歎氣不已。奚半樓生生板著臉道:
「你又做什麼怪?」

  「師傅啊,弟子從小失了雙親,天下裡只有一人待弟子最好如生母一般。可
這位如今卻被師傅搶了去,從此只怕一門心思都在師傅身上。弟子既失慈母,連
歎息兩聲都不成了麼?」吳征朝著林錦兒擠眉弄眼,羞得已做婦人裝扮緊挨著奚
半樓的小師姑滿面緋紅,垂頭誰也不敢看。

  府衙裡除了拙性方丈之外俱是昆侖派門人,一時間杜中天,貝褚廉等也跟著
小聲怪笑不已。大夥兒雖是嬉鬧,也知林錦兒苦戀奚半樓多年,如今遂了心願,
也自快慰。

  拙性方丈雙手合十閉目,口中低聲含混不清地念念有詞。吳征怪異地看了他
一眼,想起事前得罪了這位忙偏頭移目,生怕兩人對視了尷尬。

  「咳,咳,都別胡鬧。」奚半樓板起了臉,眼下正事要緊調笑自也需適可而
止,一時間廳堂內靜寂無聲等著昆侖掌門示下:「燕軍退卻遲飛章入京城求和,
提議兩國休戰。燕國以金銀糧秣等物換取涼州,兩國以現下所領城池為界重訂版
圖。朝臣議論紛紛難以決斷,是以聖上採納中書令霍永甯之諫,亦派遣使臣前往
長安城議論此事。此行前路艱苛難行,征兒又是使節之一,我意昆侖需精英盡出,
同入長安。」

  涼州是奚半樓封疆之所,若被生生割走一大半著實難以接受,不僅要背負喪
失疆土的駡名,許可權也會大為縮小。只是大秦居然會接受燕國的議和要求,可
見這一回傾國之力的交鋒於國力損耗極大,也需休養生息。

  由於拙性方丈在場,奚半樓未明言此行還有探查燕國虛實,摸清燕皇本意的
使命。只是不需他說,人人心中俱都明白。

  吳征緊鎖雙眉,出使燕國本就兇險萬分小命寄予敵人之手,他在亭城所作所
為更是眾矢之的。他思量多回依然想不明白聖上為何遣他出使。照說與亭城一役
已顯過人之長,大秦當著力培養更需小心保護才是,可這一手分明是將他往火坑
裡推。至於奚半樓除了自身需坐鎮涼州外,盡遣昆侖精英隨行,連顧不凡與朱泊
都在趕往子午穀,其中不乏保護這位昆侖未來接班人之意。

  事到如今無有它法,否則等同違抗聖旨。吳征也只得在子午穀靜候各路使節
匯合,一同出使長安。好在使節之首是中書令霍永甯,對這位大秦股肱之臣的能
為吳征有著極大的信任,或許情況也不是這麼糟?

                …………………………………………

  「我也要去。」一向溫順的林錦兒背身而坐沉著臉,語氣不容置疑:「征兒
說得沒錯,他是咱們救回山的,和我的孩子一樣。你去不得,二師姐留在京師坐
鎮,三師姐的武功多年未有寸進,多個人多份力量。」

  「我不來攔你,只是心中捨不得。」奚半樓從背後將她環腰摟住溫言道。

  「更捨不得誰多些?」

  林錦兒嘟唇皺眉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奚半樓一臉尷尬道:「都過了那麼些年,
早把她忘了。」

  「哼,人家還沒說是誰呢你便知道是說她?哪個她?說呀,說呀,快說!」
林錦兒一臉幽怨:「那晚你嘴裡的晴兒是誰?」

  「唉,都過去了。還提起幹什麼?」奚半樓意態蕭索,起身望著窗外悠悠道:
「她那個人不好對付,此去長安定會多番刁難。你們千萬小心謹慎不可絲毫大意。
我和她早已恩斷義絕,自是會一心好好待你。」

  「大師兄,人家發些小脾氣莫要往心裡去。」林錦兒將嬌軀貼在奚半樓身後
緊緊擁抱:「此去長安我也要當面問她一句,當年她對你不告而別,究竟是什麼
意思!」

  「算了吧,料得她也不會答你。」奚半樓忽而戲謔道:「我修行養氣功夫已
有多年,自打回了昆侖便未曾親近女子,否則我已年過半百也不能讓你滿意。那
夜實是錦兒的身子太好是以來了感覺,喊出晴兒純屬自然而然,倒不是念著她…
…」

  「知道了知道了,討厭!反正人家就要問她!」林錦兒羞紅了臉頰低首不敢
抬頭。

                 …………………………………………

  韓歸雁領著兩千護衛軍與霍永甯為首的使節團前後腳抵達子午谷,一行官吏,
兵丁,侍者等浩浩蕩蕩近三千人整頓完備向長安出發。而拙性方丈在與奚半樓密
會之後也加入使節團,與趕來的朱泊,顧不凡等隨在吳征身邊同行。

  身為昆侖後輩此刻卻成眾人之首,雖對長安之行心中惴惴不安,也難免有志
得意滿之感。只是拙性方丈古古怪怪,一路都與眾人在一起卻只低聲念經,吳征
也只能儘量敬而遠之。

  不過既在路上便如困龍入海,吳征與韓歸雁終於一遂心願,三不五時便趁夜
在營帳中胡天胡地,笙歌陣陣。

  一路迤邐而行,抵達長安已是早春時節。冰雪漸消,紅梅仍掛枝頭,柳條等
之不及開始悄悄抽出綠芽。

  長安城門口來了迎迓的燕國文武百官,與燕國使臣至成都時禮遇一致。

  「諸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還請歇息三日,三日後本官于年升樓設宴為諸位
接風洗塵。」大燕國侍中魯仲文將使節團一路引至驛館安頓妥當後,向霍永寧拱
手告辭。倒不是他有所輕慢,而是時下風氣如此,先歇息三日再行招待。

  「有勞魯大人!三日後本官依名帖引同僚赴宴。」

  自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參與接風宴會。只是吳征看著此前還生死相搏的兩個
國家,此刻重臣間談笑風生猶如知己見面,心中不由感慨人命如草……

  休整自用不了三日時光,第二日晨光初起便有不少人物需安排拜會打點。而
無論誰吩咐下來的話,第一位要見的都是祝家的主人。這個天下第一豪門在大秦
與盛朝兩國或許只是鉅賈,但在設在長安的祖宅卻讓整個家族中樞盤踞於此,對
整個大燕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若能得到祝家的支持,後續的事情會好辦的多。

  使節團成員早早便聚在一起待命。霍永甯與龐頌德身為使節團魁首挑了吉時
親自登祝家大門送上拜貼,不想卻吃了閉門羹:「兩位大人見諒,我家主人身體
不適未能見客。還請兩位先回,待主人身體好轉定來致歉。」

  霍永甯與龐頌德失望回轉時,百無聊賴的吳征正暗暗納悶:胖和尚一路來跟
蒼蠅似的趕都趕不走,這一回主動要去相國寺又是什麼道理?他自不會認為拙性
是位虔誠的出家人。

  吳征當然想不到拙性會出現在祝府的馥思居門口,正等待家主的通傳。

  祝雅瞳坐在花梨木大椅上,一雙手掌捏得扶手咯吱作響,似是極為艱難地控
制著情緒。聞拙性到來失聲道:「快喚進來。」

  接過拙性遞過的厚厚一捲筒紙張時,祝雅瞳已定下了情緒,一如從前的雲淡
風輕,溫柔嫻雅。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邊緣空隙處更有不少批註。

  「都記下來了?」祝雅瞳暗自深深吸氣,展開手中紙張注目閱覽。

  「屬下日夜不敢怠慢,自吳征抵達子午穀起均用心記憶,一字,一頓半分不
差,屬下以人頭擔保,家主勿慮。」拙性垂首立在桌案前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目光更是只敢死死地盯住鞋面。與此前面對奚半樓這等封疆大吏的談笑自若相比,
哪能相信是同一人?

  「那就好,辛苦!呵呵,你的厚臉皮功倒練得越發厲害了。」祝雅瞳略作嘉
獎,美眸正停在吳征朝拙性大打出手處,那副畫面似在眼前呈現,怎麼看都又順
眼又可愛的孩兒正在調皮搗蛋,一時心情大好,順口調侃了拙性兩句。

  「屬下分內之事。」拙性心中一松,家主對此事的重視非同一般,得了這一
句肯定說明辦的不賴。

  「你先出去。」祝雅瞳語聲驟然轉冷讓拙性不明所以,然而周身如墜冰窖的
寒意又讓他不敢半分有違,急急一叩首後匆匆離去。

  祝雅瞳視線正停在吳征調侃奚半樓占了林錦兒處,心中劇痛,一張豔蕊春桃
的俏臉此刻白的一絲血色都無,湖水般的美眸眯起殺意大盛,上排三顆貝齒正死
死咬著潤紅朱唇:「孩兒,我的孩兒!你們憑什麼這麼做,讓他有家不能回,讓
我有孩兒不能疼!」

  自世間分裂為三國之後,祝家便迎來了家族的巔峰年華。周旋于三國之間左
右逢源,儼然超脫如不受皇權節制一般。世間甚至有很多人認為,只要祝家下定
決心支持一國,以其龐大的財力物力,那麼天下將結束分裂,回歸一統。

  于世人而言,這種摸不清看不明的龐然大物自是神秘非凡無法猜透,然而祝
家一干核心人物卻心知肚明。

  當世是祝家的最巔峰,也是危機開始出現的時刻。別看三國均給予祝家超然
的地位,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無論哪國一統天下,第一個要剷除的必然是祝家。
大一統的皇朝在強勢時期豈能容下這樣一個足以影響經濟命脈,手握帝王之資的
龐然大物?

  而祝家畢竟是以經商起家,你可以參與天下大部分鹽,鐵,糧秣,馬匹的生
意,三國可以為了種種目的暫時容忍。可一旦這些軍資有絲毫轉變為軍隊戰鬥力
的跡象便是突破底限,任何一國都會降下天威雷霆將祝家夷為平地。

  是以祝家雖風光無限,實則無論內外都暗流洶湧,尤其在燕國以不可阻擋之
勢崛起之後,家族內部亦漸漸分離出兩股截然不同的派別。

  一派主張保持祝家中立的傳統,不參與天下大勢,靜觀其變明哲保身;另一
派則主張順應時勢,暗中資助一國一統天下,以期未來天下風雲變幻時祝家能提
早站定一方陣營,博一個從龍之功以續鼎盛之姿。

  兩派雖爭論激烈,又誰都無法穩占上風。祝雅瞳便降生於正值巔峰,又處在
風口浪尖迫切需要尋找一條出路的年代。

  麗質天成,更是極為罕見百年難得一遇的純陰之體。天陰門雖俱是女子,卻
貴為燕國頂級宗門,勢力之強高手之多堪與長枝派分庭抗禮,祝雅瞳的純陰之體
最適合修習門中功法,也自然而然拜入天陰門下。

  高貴的出身與頂尖的資質,這位祝家的掌上奇珍地位甚至不在一國公主之下。
整個祝家任她予取予求,傾力培養支持這位未來的頂樑柱。

  無憂無慮的日子到了祝雅瞳十六歲那一年,一封家書將她召回了長安。等待
她的不是平日裡的熱情與恭維,幾乎在踏入家門的那一刻,祝雅瞳便被幽禁在閨
閣內。

  她永遠忘不了那噩夢般的一晝夜!

  燕國正在迅速崛起,國力大漲不僅讓盛朝漸漸有臣服之,便是立國更為久遠
的大秦也被漸漸拋離,大有席捲八荒六合,一統天下之勢。

  大燕以武立國,歷代帝皇無不是武功頂尖之輩,然則晚年又多疾病纏身,壽
元較之十二品高手要短上不少。個中緣由則來自于欒家的奇異功法《九轉玄陽功》。
其功霸道雄猛威力絕倫,也或許是太過霸道,修煉該功法者無不體內藏有多處暗
傷。當朝太子欒廣江亦深受其擾。

  這位太子並非皇子中武藝天資最為出眾者,卻有一股爭強好勝之心與難以想
象的堅忍意志。正是他以並不占優的資質一舉成為皇子中武功最高者,才為燕皇
看中一舉獨佔鰲頭被立為太子。

  然則代價亦極為慘重,欒廣江強修《九轉玄陽功》令身體不堪重負,任他在
人前表現的如何堅忍,即將經脈破損真氣走岔而至走火入魔的境地自家是清清楚
楚。

  輕則武功全廢,重則喪命。于一位太子而言不斥於面臨生死關頭,出路也只
有兩條。

  一則自行散去大半功力,讓奔騰不息的霸道真氣泄出體外,再重新修復經脈。
這自是一條穩妥的路子,自來不少欒家人都採用這條路避免練功走火入魔。可欒
廣江貴為太子,失去大半功力的後果他無法承受,自被立為太子以來,勇猛精進
直到登上皇位便是他唯一的一條路。若是失了功力,太子之位怕也岌岌可危,被
剝奪儲君之位與練功走火入魔,二者的下場沒有任何區別。

  另一則便是以《九轉玄陽功》極為特異之處,引女子陰氣入體中和陽功內力。
此舉對經脈的損傷殊無益處,卻能最大限度地保證現有功力,甚至有更進一步的
可能。——狂躁的內力得女子真陰調和,奔騰的大江化作平緩的河面,即使堤防
未曾加高,亦可容納更多水源。

  別無退路的欒廣江找到了祝林翁——祝家最為激進,明確提出應力助燕國一
統天下的三長老。

  太子殿下自非常人,對祝家如今膽戰心驚患得患失的心態瞭若指掌。其實這
也是頂級權貴中公開的秘密,只是誰也不揭破而已。

  「三長老,孤王雖不是必須祝雅瞳不可,然則這是兩廂得宜的結果。」欒廣
江面色並不好,像是長期忍耐劇痛而飽受折磨的蒼白憔悴,他仍保持著微笑道:
「孤王雖還是太子,然只需過了這一關遲早要君臨燕國。有了這一份善緣,無論
如何都比單純利益往來要可靠得多!」

  「太子殿下融稟,瞳兒可是家中珍寶,如此名不正言不順多少有些虧待她了。」

  「呵呵呵,三長老何需欺孤王。」欒廣江笑道:「若是娶了祝雅瞳,只怕不
僅是燕國豪族,便是父皇也未必容得下。而祝家在大秦與東盛的基業也將毀於一
旦。孤還只是太子,有些事明面上來,何若潛伏於暗更有好處?祝雅瞳即使失了
處子之身,一來無礙她修為,二來祝家的女兒也不愁嫁。以一可有可無之物換來
孤王的承諾。三長老當知其中利害關係。」

  不愧是燕國皇權的接班人,提出的要求與條件合理得讓人難以辯駁,而他的
能耐也的確得到廣泛的認可。如他所言,只需過了眼下這一關,皇位遲早都是他
的。

  這一份暗中的善緣太大,大到讓人難以拒絕,祝家兩派人物無人反對,即使
有心也提不出更讓人信服的反駁理由。在閨閣中被幽禁的祝雅瞳血液漸冷,心往
下沉……

  皇家與祝家,堪稱天底下最沉重的兩座大山,再聰慧再出色如祝雅瞳也無力
反抗。更何況她從小便被灌輸著一切為了家族的理念,處子之身,對個人而言極
重,然而對家族而言卻什麼都算不上。焚香沐浴之後,她最終低著頭走入暗室…


  那一夜並無甚感覺,祝雅瞳滿腦子裡都是疑惑,她不解,迷茫,恐懼,似乎
十來年在祝家所受的尊崇寵愛都是一場夢境。這一夜她失去的不僅是對祝家的信
任,更有十餘年來建立信仰的坍塌。——原來于祝家而言,我只是一件工具,只
要有需要,隨時都可以拿來交換!當然,祝家的每一份子都是工具,可我真的甘
心這樣嗎?

  在族中鬱鬱寡歡為未來人生所困擾的三個月裡,祝雅瞳還來不及走出迷茫便
發現有了身孕。她手足無措,無比痛恨這個根本不想要的孽種,可幾次想要下手
打掉這個孩子,卻始終狠不下心。無比糾結中一直到第一次感覺到胎動……

  腹中的孩兒第一次展露出生命的跡象,祝雅瞳呆住了,狂濤陣陣的腦海裡一
片混沌。剛剛成型的胎兒便異常調皮,一下又一下地撞著母親的肚皮,似在撒嬌,
又似在嬉戲。這一撞又一撞終將紛亂的思緒彙聚成一個巨大的聲音:孩子,這是
我的孩子。

  祝雅瞳捧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悶聲哭泣,那血脈交融,骨肉相連的感覺終讓少
女變成了母親。待鎮定下來後才恍然發現,自從肚子裡有了這個孩兒之後,她便
將自己鎖在閨房裡再不與人接觸,恪守著這個秘密正是打從心眼裡接受了孩子,
作為一名母親勇敢地守護著這個不容於天地間的孩子。

  燕國太子與祝家的接班人生下了孩子,其中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遠方的西
秦與東盛會立刻毀滅祝家在國內的一切,而尚在位的燕皇也會對太子虎視眈眈…
…這個孩子,甚至不該出現在世上。

  祝雅瞳懷孕的事終究無法長久隱瞞下去,即使她從不出閨房,甚至連貼身侍
女都不見,祝家還是很快發現了這個秘密。

  燕國皇室的血脈融于祝家女兒身上,這不啻於一場毀天滅地的颶風。可想而
知這個孩子若是名正言順地生下來會有怎樣可怕的後果。燕皇絕不會容忍富可敵
國的祝家成為皇親國戚,擁有未來繼承皇位資格的皇子。依然是太子的欒廣江也
不會在節骨眼上無事生非,這個孩子必然讓聖上牽連到他。連祝家也不能接受這
個孩子的存在,他會讓祝家與燕皇的矛盾激烈到一觸即發。祝家之所以能左右逢
源,正是由於恪守了三國的底線,一旦這個底線被突破——燕國與祝家結了親還
有了傳人,接下來的祝家會支持誰還用說嗎?

  祝家無力抵抗三國聯手的雷霆一擊。

  所幸知道這件事的人僅有祝家的六位長老與欒廣江七人,當他們一同闖入祝
雅瞳的閨房,已懷胎八月將為人母的女子早有預料地微微一笑,舉起寶劍橫在脖
頸。

  「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他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搶走。你們敢亂來,我
就死在這裡!我的處子身或許值不得什麼,但我祝雅瞳人若是沒了,祝家擔不擔
得起損失?誰能替我?」年輕的女子聲色俱厲,語調越來越高:「還有你!他也
是你的孩子!」雪亮的寶劍,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頸,還有一絲淡淡的正滑落的血
線,淒豔得殘酷。

  「罷了罷了。孩兒生下來以後送得遠遠的,莫要讓人知道。幾位長老,還望
做得乾淨些莫要讓人捉到把柄。這是祝家的孩子,與燕國皇家無一絲一毫的關係。」
欒廣江面色一軟,背身離開再不回頭。

  危機暫緩,幾位長老離去時甚至還寬慰了幾句讓她安心養胎,但他們說的話
祝雅瞳一個字都不信。

  女子雖弱,為母則剛!祝雅瞳剛聽見嬰兒嘹亮的哭聲便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坐
起,從穩婆手中一把搶過孩兒親手為他洗淨身體。只是略做親昵,甚至來不及讓
孩兒喝一口甘甜的乳汁,祝雅瞳便暴起發難!

  「帶他去那裡自有人會來接應,躲好了等我來。若是我來不了,孩子長大了
告訴他名叫吳征!」前來接應的天陰門師妹們護著孩子一路突圍,不斷有人倒在
血泊裡。所幸的事這個孩子事關重大,誰也不敢將這件事情鬧開導致無法收場,
逃跑突圍者與截殺者俱都小心翼翼地暗中行事。

  祝雅瞳已記不起當日的混戰,她瘋了一般揮劍阻擋追兵,不分青紅皂白,不
論是何人:「殺了我!否則休想越過此處!」

  回憶的思緒就此斷絕,祝雅瞳回過神來望著在手中已捏成一團的紙張,惱怒
中內力一震,紙張似被無數隻看不清的手扯得粉碎化作小小的紙蝶漫空亂飛。

  「我的孩兒,誰也不許搶走!」

  長安城人人皆知除了權傾朝野的文武權臣之外,還有兩名女子不可小覷。一
人雖是白身卻富可敵國,正是「迷蛇夢眼」祝雅瞳。另一人也無官位,卻是公主
之尊,自是「玉面蠍心」欒采晴了。二女俱有傾國傾城之貌,卻下手狠辣無情,
一蛇一蠍雖是市井裡私下偷偷說起,倒也堪稱雙壁。

  欒采晴亦獨坐閨房中沉思,這樣的日子已持續了月餘,每一回腦中所想均大
同小異,卻又忍不住想了一遍又一遍。甜蜜時面上泛起溫柔的微笑,倒似小女兒
的嬌羞;憤怒時目光中又射出冷厲的殘忍,似恨不得將所念之人碎屍萬段。

  她是燕皇欒廣江同父同母的妹妹,嫡親血脈的公主一出生便自不凡。而無論
美貌,聰慧,還是武功,即使在強人林立的欒家她也出類拔萃。小時她便比其餘
皇子皇女生得俊俏,生性又跳脫,自是分外惹人愛;待得從稚兒成了女童,她學
東西又比大多兄弟姐妹快些;至於身體開始長個兒時,她不僅身段好看比例極佳,
連胸前一對女子恩物都比旁人更大更圓。上天似將一切好運都集於她一人之身。

  也正是十五歲這一年,在皇宮裡呆膩了的欒采晴借著隨皇后往相國寺進香之
機暗自脫隊。誰也想不到這位跳脫的公主會膽大到這等地步,加之她過人的機智
與武功,竟被她偷偷溜了。

  脫離了牢籠,她不敢在長安城逗留,在一處平民家換了些平常服飾便一路出
城向西狂奔。青春少艾的女子只覺外面的世界一切都那麼新鮮,就連在平民家行
竊幾件質地粗劣的衣衫也分外有趣。然而未出過門,在家中錦衣玉食僕婦如雲的
女子獨自遠行,雖可用價值不菲的首飾換來銀兩,在酒肆裡開懷暢飲,又怎懂得
照顧自己?

  曠野中黑雲壓城,不多時便下起暴雨。僅用一隻小包袱裹了幾件衣物,少許
乾糧的欒采晴傻了眼。曠野一望無際,視線裡全是瓢潑般的雨點,連一處遮蔽風
雨的地方都沒有。至於雨傘這種東西,連身上輕若無物的小包袱都嫌麻煩的嬌嬌
公主又怎會隨身攜帶?

  欒采晴只得在曠野中疾奔尋找遮風避雨之所。昏暗如黑夜的天色裡目力難以
及遠,遮天蔽地的雨幕中連方向都已迷失,呼號的狂風吹在濕透的身上冰涼刺骨。
體力似乎正隨著滴落的雨水迅速流失,自小到大,欒采晴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恐懼
與絕望。

  隆隆的悶雷聲捶打著她的心房,她放棄了無謂的掙扎雙手抱頭大聲呼喊,至
於呼喊的是什麼她自己都不清楚。

  「哢嚓」一聲,一閃而逝的雷電劃破雨幕。欒采晴雖知之後又將有天崩地裂
般的炸雷聲滾滾襲來,卻又不由向天地間這一抹唯一的亮色望去,仿佛在尋找著
希望。

  雷霆亮光處竟真的照出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高大,偉岸,在淒風苦雨中舉
著一隻油紙傘狂奔。欒采晴生生打了個激靈,如遇見救星一般不知哪兒生出一股
氣力,朝著人影嘶聲高喊又叫又跳。

  狂風暴雷很快將呼救聲淹沒,也或許根本就沒傳出多遠。但來人卻在猶疑中
駐足偏頭,似是思索了片刻便朝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處奔來。欒采晴已倒在泥
地裡徹底昏厥,但來人目力極佳,硬是在雨幕中看見軟倒于地的少女。

  「姑娘?姑娘?」來人輕喚兩聲未得回應,伸出而至先探了探鼻息,又摸了
摸額頭。只覺觸之火熱燙手,正是發了高燒。

  來人無奈道:「在下路過此處,實是誠心要救姑娘,勿怪。」言畢將油紙傘
以頸側與肩膀夾牢,俯身橫抱起欒采晴起身辨明瞭方向發足狂奔。

  來人的呼吸明顯粗重了許多,以他的功力自不會因為多了一人而覺疲累。夏
末秋初時輕薄的衣衫被雨水一澆宛如透明一般,來人只望了一眼便心中大跳再也
不敢看。可他並非未經人事的雛兒,被橫抱在懷中的少女肌膚之柔膩豐彈手感極
佳,加之方才的驚鴻一瞥,怎會不知在空無一人的曠野之中偶然救下一名絕世尤
物。

  欒采晴醒來時發現正躺在一處山洞中,地上厚厚的草葉睡著竟也甚是舒服。
兩處劈劈剝剝作響的火堆燃得正旺,一件寬大的衣袍自中央將火堆隔開,周圍還
挑著不少濕透的衣物讓火堆烤幹,讓整個山洞潮氣彌漫卻又更加溫暖。然則身下
的草葉為何濕氣稀薄?難道是先烤的幹了才睡上來的麼?

  想到此處欒采晴心中一驚,忙低頭一看,只見身上衣物雖還潮濕卻絲毫無損,
這才放下心來。

  「姑娘,你醒了?」隔在中央的衣袍擋住了視線,但分明有一個男子的聲音
自另一處火堆響起。

  「你是什麼人?」欒采晴警惕地望著衣袍悄悄起身,卻覺渾身乏力一絲也提
不起來,身上明明燙的很,可體內缺覺寒冷無比,剛起了一半的身子一軟便又栽
倒。

  「在下大秦國昆侖派奚半樓,遊歷至此路遇姑娘昏倒才將姑娘帶至此處,我
沒有惡意。」男子的音量一如之前,發聲處也會變化,顯是怕欒采晴起疑坐在原
地未動。

  「昆侖派?原來他叫奚半樓,咦,那不就是六合煙雲麼?」欒采晴不敢放鬆
警惕虛弱道:「奚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

  「扶危濟困分內之事,姑娘不需多禮。」奚半樓隔簾道:「姑娘還請先烤幹
衣物。你淋雨得了風寒燒得厲害,不過不需擔心,姑娘且再休息片刻,在下可用
內力助你祛除風邪,不日便可痊癒。」

  「本……小女子謝過奚先生。」欒采晴一身難受不已,她本身武功便相當不
錯,內力支撐下幾時遭過這等罪?只覺不僅發病的身體難受無比,連披在身上的
衣物亦極為累贅難受。

  又過得小半個時辰,奚半樓道:「姑娘,在下來為你添把柴,之後替你療傷。」
話音剛落,腳步聲起。欒采晴吃了一驚,若是他新生歹意又該如何是好?

  不想掀開簾子的奚半樓以一張寬大的布料綁在眼眶處,遮擋了雙目。他先在
布簾處停身,將一小捆柴火準確滴投入火堆中,隨後問道:「姑娘,你的病很重,
若不及時醫治怕要落下病根倒時可就麻煩了。在下用內力助你,不知姑娘意下如
何?」

  「好,好吧。奚先生請便。」欒采晴身上難受片刻都不能忍,至於這位奚半
樓光看他投擲木柴便知身手非同一般,真要把她怎麼樣可謂毫無還手之力。想通
了此節,欒采晴雖不知眼前這位到底是不是六合煙雲奚半樓,也只他沒有歹意。

  「得罪了。」

  兩人在山洞共處了十日,在奚半樓的照料下欒采晴的身體好得很快,兩日後
便能自己行走。奚半樓探脈後道:「病已是除了,但姑娘身體虛弱還需調養現下
不宜多動。在下去尋些野味來補補身體。」

  「好吧,多謝奚大俠,嘻嘻,人家的肚子都快餓扁了。」洞中並無烹飪工具,
念起連日來奚半樓往返奔波,從三十裡外的小鎮上買來熱粥,欒采晴心中不由有
些異樣。在這裡,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是皇宮裡人人疼愛的寶貝。可有人
對她如此上心,又怎能不引起心田一絲雖淡卻難以磨滅的漣漪。

  山洞不大卻溫暖如春。欒采晴竟覺此地遠好過虛情假意,刻意奉承的皇宮,
甚至盼望著病好得慢些,才能和那位生的劍眉星卻又帶著儒雅,名滿天下的六合
煙雲奚半樓多相處些日子。

  「姑娘……」

  「嘻嘻,好啦,人家有名字的,別姑娘姑娘叫著彆扭。」

  「額……姑娘賜下芳名。」

  「人家叫何晴。」

  「何姑娘家在何處?待病好了在下若順道到可以送上一程。」

  「還是姑娘,不成,重來。叫晴兒不好麼?」

  「那……晴兒家在何處?」

  「等一下,奚先生到燕國來欲往何處?」

  「一路遊歷,準備往京師長安一行。」

  「那我家就在京師!」

  離開讓欒采晴倍覺溫馨的山洞與奚半樓結伴前往長安,一路上比起此前一人
孤單的瞎胡鬧,此行大為不同。奚半樓雖一板一眼但待人卻體貼細緻。任憑欒采
晴時不時地胡作非為與亂發脾氣也是一笑了之,應是也極喜這位明豔少女反倒盡
力滿足。口中雖沒花花活兒,實際行動起來仍讓欒采晴芳心可哥。

  看看離長安只有一日的路程,專揀荒僻小道的欒采晴面色卻逐漸陰鬱,讓奚
半樓不明所以。

  夜空中繁星密佈,溪流平緩的嘩嘩聲如鈴音般悅耳動聽,遠處蟲豸的鳴叫此
起彼伏,更顯夜色的靜謐。

  情竇初開的少女下了決心盯著奚半樓道:「你老實回答,你喜不喜歡人家?」
她不要回牢籠般的皇宮,與一位大俠天高任鳥飛才是她喜歡的生活。衝動的熱血
已上頭,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家國天下,皇女血脈,這些統統被拋到了腦後。

  「這……從何說起?」奚半樓一臉錯愕,被震驚得不輕。

  「別打岔,老實回答,你-喜-不-喜-歡-人-家!」

  「這……姑娘……額……晴兒這般美麗可愛,說不喜歡是假的。」

  「那你敢不敢娶人家?」

  「啊?這和敢不敢有什麼關係?」奚半樓哭笑不得道,可少女越發貼近的身
軀帶來處子特有的幽蘭芬芳,那美麗的容顏與玲瓏浮凸的嬌軀散發著無窮的青春
魅力。饒是六合煙雲定力極佳也不由呼吸微促。

  「那就是敢了?」

  「敢自然是敢。但娶親是多大的事情,怎可兒戲?又豈是一個敢不敢便能做
主的?」

  「敢便成了!」

  少女撲入懷中,嬌顏殷紅若血,美妙的軀體如同火燒般滾燙,卻將本就軟糯
的身體燒得柔若無骨。那高聳的胸脯抵在胸膛前,櫻唇中的氣息噴吐著芬芳。奚
半樓推開的動作猛地變作摟抱一把將她壓在身下。

  朝陽初升,一夜荒唐的奚半樓不敢驚醒疲累過度正在熟睡的少女,獨自坐在
溪水邊愣神。為何一向勤修的養氣功夫全無作用,為何昨夜會衝動如斯,為何甚
至完全無法控制自己要了一次又一次?若是此時認識吳征,這位元腦洞大得驚人的
弟子或許會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不是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太迷人。」
身份是不合適,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你答應了要娶人家了。」

  「我沒……」

  「你要反悔?」

  「不是……」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明豔的少女剛經歷了破瓜之夜,然而嬌蠻的脾性卻
未改。

  「晴兒,我既與你有了夫妻之實,又怎能棄你於不顧?難得蒙你青眼,自是
要娶你的。」

  「那便成了,咱們也不用回京師啦,人家這便跟你走。」

  「哎,就算要娶,總得稟明老泰山明媒正娶,哪有這般……這不是私奔麼?」

  「嘻嘻嘻,說的這麼光明磊落,你不怕人家爹爹打死你?」

  「心心相印,又怕得什麼來。便是要打死我也認了,總之不能這麼不明不白
一走了之。」

  「好啊,便依郎君的。」少女笑得開心中又有一絲得意的奸猾,自以為得計。
你既要明媒正娶,那我可不會給你任何反悔的機會。

  兩人結伴進入長安城,剛跨過城門便引來了大批人馬呼啦啦跪了一地。

  「恭迎公主回京。」

  請安聲中奚半樓目瞪口呆:「你,你不叫何晴?」

  「嘻嘻,何晴,何來晴?人家早就告訴你啦,除了晴字其他都是假的,你自
己聽不出來。否則人家作甚麼非不讓你喚何姑娘,要喚晴兒呢?乖乖在這裡等著,
待本公主稟明了父皇便嫁了郎君,嘻嘻,人家要去昆侖山玩兒。」

  再怎麼胡鬧也不過是略加責罰,更何況這一回是平安歸來也是喜事,至多關
上兩天便完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切果如欒采晴所料,皇后娘娘最先憋不住將
寶貝女兒喚了來噓寒問暖,雖是責備不已,倒像關心更多些。

  待父皇下了朝回到宮裡,欒采晴方正色道:「父皇,母后,兒臣有一事相求。」
當欒采晴將曠野中得奚半樓相救脫險,到回京時一路相伴暗生情愫娓娓道來,只
略過了兩人已行歡好之事後請求道:「兒臣想請父皇下旨,將兒臣許配給奚半樓。」

  一向寵愛甚至寵溺的燕皇臉色越來越沉,待欒采晴說完後一拍桌案喝道:
「來人,給朕把奚半樓拿下!」

  欒采晴目瞪口呆,震驚中腦海裡一團亂麻似有雷聲隆隆,喉中更像梗了一塊
大骨頭不僅呼吸艱難,連胸口都壓抑得無比艱澀:「父皇您幹什麼?」

  「胡鬧!」燕皇龍顏大怒指著欒采晴向皇后喝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奚半樓身背大秦國武衛中郎將之職,兩國彼時尚在交好,燕國也不好輕易處
置他。不多日大秦的使節便抵達長安,專為奚半樓而來。

  「你呀……糊塗!先隨本官向燕皇告個罪再行處置。」

  奚半樓面上無比痛苦搖頭道:「下官已許諾於人,怎可言而無信!」

  「你……愚不可及!」

  奚半樓未曾有半分鬆口,卻想不到還能再見欒采晴。

  描眉畫目一身宮裝的少女數月來便見成熟了許多,世間遠不是她在皇宮裡無
憂無慮所想像的那樣簡單。對志在橫掃八荒六合一統天下的歷代燕皇而言,與大
秦的交好只是暫時,兩國遲早要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激戰。少女的成熟並非來自與
處子之身的破瓜,而是終於明白了家國,天下,世道的艱難。她修行《九轉玄陽
功》,這一不傳之秘無論如何不能落入大秦手中,使敵國掌握燕國皇室最大的弱
點。一場異想天開的因緣由此而終。

  「蠢貨,你就是個蠢貨。本公主嫁誰也不會嫁給你!滾得遠遠的,本公主再
也不要看到你!」少女的怒駡既是痛恨命運的不公,也是責怪奚半樓的迂腐。若
是當日遠走高飛,若是不回長安城,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此刻某個不知名難以尋
找的深山世外桃源裡,會多出一對神仙眷侶。即使在心底她知曉這只是自己美好
的臆想,他是奚半樓啊,昆侖派未來的掌門,即使自己願意,他又如何面對自己
的師門?

  欒采晴收回神思媚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我還是恨你!恨之入骨!恨不得
將你千刀萬剮!你毀了我的一生,呵呵,現下你的同門師弟妹來啦,還有你的寶
貝徒兒。本公主自會好好地招呼他們,嘻嘻,尤其是你的寶貝徒兒,祝雅瞳那個
賤貨的孽種!」


                              【未完待續】
2017-10-15 21:13#2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10-29發表於SIS
                        

                            第三集 長安煌煌

            第三章 意有何殤 武道同堂

  燕秦休戰,大大送了一口氣的絕不是帝皇與權貴,他們仍有許多善後要做。
能安定和恢復些許平日生活者反倒是平民與身無官職的貴族。

  成都城東面的平民區正是如此。此前源源不絕的邸報中公佈的陣亡者名單常
換來成片的哭泣聲,以及發放撫恤時的喧囂騷亂俱都過去。這一片城區暫時恢復
了平常的節奏。

  長滿雜草的荒棄小屋也未曾變樣,本就已十分殘破,也看不出數月來是否更
破舊了些。

  只是無人得見的廳堂裡則完全不同,不僅桌椅潔淨,連地上都似纖塵不染,
能做到這般的無一不是大戶人家的僕從。

  少女側臥在寬大的矮床上,伸出床沿的一條秀腿正一蕩一蕩隨意踢著,嬌美
的容顏上露出滿意又得意的笑容。

  「小姐吩咐的事情屬下已辦妥,人隨時可以審問。」一名獐頭鼠目,三縷鼠
須的男子匍匐於地稟報道。

  「很好,回頭重重有賞!你們都下去給我把周圍看緊了!誰敢靠近偷聽偷看,
直接割了他舌頭,刺聾他耳朵!包括你們!」少女年歲不大,笑起來甜得人似在
心頭澆了勺蜂蜜,說出的話卻不僅是刁蠻任性,可謂又狠又惡。

  一眾隨從盡皆退去。僅餘地上盤膝坐著一名斷了一臂的男子。

  只見男子面容呆滯,毫不轉睛的雙目一眨不眨,視線全無焦點散亂不堪,連
明豔得如夜空明月的少女走近也未能讓他回過神來。

  少女笑吟吟地走到斷臂男子面前蹲下,旋即不滿地皺了皺眉,嘟嘴道:「看
我!我不好看麼?」

  斷臂男子木然偏頭望著少女,目光依然渙散,似乎不是看著她而只是看著這
一處空間。

  「氣死我了。」少女騰地起身,向斷臂男子身上不輕不重地踢了兩腳,才平
複了怒意複又蹲下道:「也罷,先搞清楚你身上的秘密再說。」

  少女用輕柔舒緩,充滿引誘的聲音甜甜道:「你呀,老老實實給我說,賀群
是你什麼人?」

  「是……我……的師父……」男子結結巴巴答道。不知他的身體出了什麼變
故,猶似心神被完全封鎖一般。賀群師徒四人還活在世上的,自是只有劉榮一人
了。

  「咦?真是你的師傅?當年你並沒有武功……繼續說,你是怎麼遇上他的?」

  「我……被你砍了一隻手……被人救了……我不想被人同情……傷勢未愈便
離了昆侖集尋出路……半道上體力不支暈去,醒來後便遇見了師傅……」

  說起昔年被斷一臂的往事,少女眉頭微蹙面上泛起一酡羞紅,自是因為劉榮
的手臂是她迭輕蝶斷去的。

  「賀群為何收你為徒?」迭輕蝶撫著劉榮的斷臂處,聲音軟了不少竟有溫柔
之意。

  「師傅說……我適合繼承他衣缽……我……我不太清楚……」劉榮依舊無悲
無喜呆滯道。

  「嗯。你原來分明沒有武功,為何修煉如此迅速?要好好想清楚哦,莫要隱
瞞人家嘛……」迭輕蝶嬌嗔道,倒有些循循善誘之意。

  「我日常修煉青城派內外功夫……原也一般……到了二品修為時,師傅傳了
我一門《玄元兩儀功》,從此功力才飛速增長。」劉榮越說越是流利,雖目光仍
是散亂,卻不再如前結結巴巴口吃不已。

  「《玄元兩儀功》?不是青城派的功法!這門功法賀群從哪兒得來的?」迭
輕蝶驚喜交加。驚的是怪道數年時間一個毫無武功根底的小廝,竟能練到直追自
己,這門功法該有如何的神異?喜的是劉榮毫無遮攔就將這大秘密一口吐露,若
能得到這本奇書……

  「不知道,師傅說是一位奇人相贈,旁的我不知曉。」

  「據我所知,進境奇速的功法都有極大的隱患。《玄元兩儀功》是怎生練法?
有甚不妥之處?」迭輕蝶終非愚蠢蒙昧的女子,稍一思量便知其中關鍵。

  「《玄元兩儀功》修行過程中不時需一男一女互相交合,依靠奪取對方真陽
或真陰不僅能提升功力,還能滋養體內暗傷,甚至能擴張經脈。不妥之處則是被
奪取真元的一方輕則根基大損,重則喪命。」

  「唔……嗯?這麼說你有過許多女子了?」迭輕蝶忽然發怒道,隨即一腳將
劉榮踢倒在地,緊跟著便是一輪毫不容情地拳打腳踢:「有多少?老實給我說!」

  「啊……哼……三……咳咳咳……三十四……個。」劉榮連吃重擊,他雖精
神煥散卻絕非感受不到疼痛,被打得語不成聲之際依然不忘回答責問。

  「三十四個?很好,你很好!你對得起我!」迭輕蝶冷笑中也不再動手,定
了定神道:「增長功力,擴張經脈還說得過去,修復體內暗傷又是怎麼回事?」
不愧天賦傲人的青城掌門之女,武學關鍵之處拿捏得準確之極。

  劉榮喘息答道:「女子身體最為出色者有八種,極為罕見,百萬中未必有其
一。得一可治癒修煉內功時留下的暗傷,還能大漲功力。」

  迭輕蝶眼中一亮,倒起了爭強好勝之心道:「哪八種?」

  「千嬌,百媚,玉骨,冰肌,梳雲,掠月,蘭心,蕙質。」

  「唔,倒挺像那麼回事的。我呢?我是什麼體質?」

  「你是蕙質之體。」

  「咦?那不就是最差的那個?」

  「不……不是的。八種體質除了千嬌第一,百媚第二,剩餘六種不分上下。」

  「那麼……我猜陸菲嫣是千嬌百媚其中之一對麼?」

  「師傅說是百媚之體。」

  「原來如此!」迭輕蝶喃喃自語中恍然大悟。

  賀群與劉榮等擒拿迭輕蝶將其帶至荒僻的莊園,雖處崇山峻嶺又有陣法防護,
然則江州官兵要找到也是遲早的事情。賀群等不顧時間與形勢皆急迫的當兒在莊
園裡強辱了迭輕蝶,自是要先奪了她的蕙質之體便即拋棄,否則惹下大禍後還要
帶著名女子跑路實在太過顯眼。

  迭輕蝶雖暈去,事後也聽聞吳征與陸菲嫣現身後與賀群師徒大打一場,賀群
連性命都送了出去。

  迭輕蝶百思不得其解,雙方均無任何以死相拼的道理。待知曉《玄元兩儀功》
的秘密後,方知唯一的理由便是陸菲嫣身懷八體之一,甚至是最優的一種!才能
讓因暗傷修為遲遲無有寸進的賀群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她。

  「《玄元兩儀功》你藏在了哪裡?」賀群並非蠢貨,他拼死要拿下陸菲嫣自
有非做不可的理由。這位師伯的眼光與本事迭輕蝶也有耳聞,堪稱上上之選。讓
他深信不疑,又能讓劉榮功力飛漲的神奇功法,誰能不眼熱心跳?

  「我……交給吳征了……」劉榮癡癡呆呆,事情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吳征?」提起此人迭輕蝶咬牙切齒,她對吳征甚至比賀群更加痛恨。若不
是吳征,她又怎會急匆匆趕往江州?便是劉榮被斷臂也是因吳征而起!迭輕蝶落
入現下的地步此人堪稱罪魁禍首!

  「我離開時交給他一個包裹,內裡便有《玄元兩儀功》,師傅從不離身的。」

  「你還記得功法麼?」

  「我只學過不到一半,還有的師傅不肯教我。」

  「你……蠢貨。沒學過的你都交給吳征?你腦瓜子怎麼想的?瓜娃子。」

  「我不敢帶在身上,交給吳征代管日後再找他取回。」

  「你相信他?」

  「相信。」

  「呼……」迭輕蝶長出了口氣壓抑下發怒的念頭道:「那你把記得的寫下來。」

  「我不會寫字。」

  「你……」

  少女不滿地起身來到窗前看了看天色,思量了一番跺了跺腳回到劉榮身邊,
先在周身要穴補了幾指確認他無法運轉功力,才從劉榮腦後,脊椎,兩肩共拔出
十根銀針。她拔針時小心翼翼,手法也極為特殊,每拔出一段便需將陣撥弄一個
方向,直至將整根針起出。

  劉榮呼喝連連,聲調怪異之極,似是忽而劇痛,忽而又酸癢,忽而又是渾身
麻痹。待銀針俱被拔完倒像大病了一場汗出如漿,雙膝跪地劇烈喘息不已。

  不過此刻劉榮倒是神智漸漸恢復,散亂的目光聚成一線。模糊的視線中只見
少女身著鵝黃荷葉裙,一件翠色短襖從肋下包過恰巧將盈盈一握的胸乳裹起,顯
得明豔又嬌俏。

  劉榮複雜地瞪視迭輕蝶道:「你……你對我做了什麼?為何這般對我?」

  「要你乖乖的陪著人家,怎麼對你不好了?」迭輕蝶露齒一笑,伸手將短襖
除去,又拉開束腰的絲絛:「你難道不想……」故意拉出的長音帶著濃得膩人的
鼻息聲,轉身向堂後走去的嫋娜身姿,滑落的裙下裸露出圓潤的肩頭與粉嫩的藕
臂,一件潔白的絲衣自胸乳上沿垂落至足膝,但這半遮半掩若隱若現的玉軀,落
在空氣中甜甜的女子幽香卻更增一探究竟的欲望。

  劉榮低吼著掙扎起身,踉踉蹌蹌向那個輕盈的身姿追去……

  自燕秦兩國交兵,燕國始終佔據上風。大秦所謂的勝仗也不過是阻住了燕國
極具壓迫性的淩厲攻勢而已,離掌控戰場主導權,收復大片失地仍很遠很遠。

  寒冬休戰的時刻,燕國又出人意料地派出使節再一度搶了先手。

  遠在長安的燕皇再一度拿捏住秦皇的心態,經過近一年高強度的戰鬥,兩國
均損耗極大。相比起實力雄厚一截的燕國,大秦更需要喘息之機,幾乎沒有拒絕
的理由。

  然則遠在長安的燕都迷霧重重,那位志在一統天下的燕皇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燕國傾舉國之力的一戰真要半途而廢?涼州的土地誰也不願拱手讓出,又如何解
決?至於其餘林林總總的細節更是多不勝數。

  這也是大秦以中書令霍永甯親自掛帥出使燕國的原因。霍永寧雖主動請纓,
背上的擔子也極重。弱國無外交,本就遜了一籌還被敵國掌握了主動,即使足智
多謀如霍永寧也不敢想獲得足夠的利益。

  一日無果,連一點風聲都探聽不到,使節團的氣氛都沉悶了許多。而整個使
節團裡除了霍永甯與龐頌德兩位領軍人物外,壓力最大的便是吳征。

  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出現在長安——在以極為下作的手段坑殺了征西將軍狄俊
彥及手下大軍之後,吳征便將燕國裡裡外外全都得罪了個便。不僅僅是外臣,連
燕國公主以被他公開羞辱。那篇文采斐然的小黃文早已傳遍天下為人津津樂道,
無數次閨房夜話都被反復用作歡好調情之用。公主亦是皇家顏面,即使欒采晴私
生活再怎麼糜爛不堪,也絕不可公諸於眾被拿來鬧市裡大談特談。被吳征這麼一
攪和搞得如此不堪,燕國皇室顏面何存?

  自踏入長安以來吳征始終心神不寧,雖說入城時接待的燕國官吏並未對他展
露出敵意,可他不得不懷疑隨時有人掏出把刀子沖上來一刀剁下他的頭。是以他
雖位卑言輕,卻是最關心拜訪燕國權貴是否順利的人之一。

  霍永寧吃了閉門羹不以為忤,只是淡淡下令諸官散去,未經請示不得擅自離
開驛館,明日卯時還來廳堂等候調遣。

  首日的四處碰壁令吳征心情沉重,他最為不喜的便是朝不保夕,命運懸於他
人之手的被動,可這個世界的權力之網鋪天蓋地,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韓歸雁入長安後亦是分外緊張,兩千軍除了三百護衛,其餘俱被安排在城外,
依著霍永寧的吩咐,三百護衛由他本人統領,韓歸雁則居於城外營地。

  吳征雖心中思念記掛,也不敢有違中書令大人的命令,他離了廳堂後便信步
向棲身的宅院行去。昆侖派諸人作為吳征的隨從都居於此地,不過一幫高手無所
事事太過暴殄天物,是以來自青城,昆侖的高手們均被編入護衛之中,守衛驛館
的安全。——除了陸菲嫣!

  院中僅有一人,也只有她酷愛撫琴。吳征聞琴音哀怨婉轉如泣如訴,無奈之
中更有隱隱的惱怒之意,讓他本已煩躁的心情更甚。不過經此外事打岔,倒讓他
緊繃的心弦松了些許。

  理了理情緒,吳征敲響了房門。

  「是誰?」琴音驟停,陸菲嫣清越好聽的聲音中分明帶著濃濃的疲憊之意。

  「師姑,是我。」

  「哦,房門未關,你進來吧。」驛館裡自不能將隨從都照顧得周到,廂房不
大只有一個單間,一面可開可合的絳色紗簾將房間隔成了兩段。陸菲嫣正坐在用
餐與招呼客人共用的餐桌前,被紗簾隔絕的便是她休息的床鋪了。

  吳征不敢逾矩,越過門檻後將房門大開以免惹來閒言碎語。陸菲嫣見狀微微
一笑,起身道:「坐吧。我去沏壺茶來。」起身時卻身軀一顫,她蹙了蹙眉頭抿
緊嘴唇,倔強地邁步行去。

  「還是我去吧。」吳征觀察力細緻入微,陸菲嫣鬢角邊冒出的汗珠逃不過他
的雙目。

  「不可。你現下已是入了品級的官兒,自該有官兒的風範與架勢,怎能如從
前一般隨心所欲?端茶倒水的事情今後不可再做了。」

  陸菲嫣雖是女子,向來極講原則,事無巨細分寸均拿捏得甚為周全。吳征擰
不過只得由她去。

  茶葉是自川中帶來的上好毛尖,清苦中另有一股極為提神的香氣。不過房內
飄蕩的另一股又甜又糯,清幽淡雅的香氣遠比茶香更加醉人。與韓歸雁身上清冽
如水仙的雅香不同,同是沁人心脾之香,這股香氣猶如玫瑰之豔,絲毫不加任何
掩飾與暗藏。

  濃香撲鼻,陸菲嫣獨在屋中許久此前還不覺得,待出門沏了茶回來便覺有異,
若是旁人或許還能淡然處之,——女兒家的體香豈不正常?但吳征可謂這世上最
為瞭解她身體秘密的三人之一,同室而處,雖是房門大開也不禁面紅過耳。

  吳征也不好多說。兩人相對而坐,陸菲嫣倒滿了茶杯默默無言,良久後才垂
首無奈一笑道:「你沒公事要忙麼?特意來看我?」

  亭城一戰後,此前還可勉強控制的情欲隨著陸菲嫣力竭昏迷自然而然地迸發
出來,即使昏睡中亦是情欲如潮引發春夢不斷。幸虧彼時力竭無力動彈,負責照
顧的僕婦見她鼻息深沉睡得香甜也不敢有絲毫打擾,否則那濕淋淋的床單倒要丟
了大醜。

  自此那誘人的百媚之體再也壓抑不住,從前卓然有效的《清心訣》也越發難
以克制。自子午穀一路行來長安,陸菲嫣時常躲在馬車中不敢妄動從早至晚地運
行《清心訣》,可說難捱得緊。堵不如疏的道理誰都明瞭,可如何疏?無路可疏
複又奈何?

  「師姑,有什麼話其實可以對我說。」情欲的負擔給陸菲嫣帶來的絕不僅是
身體的巨大負荷,對心理而言更是殘忍至極的折磨。那時不時無可奈何的面容,
繚亂的琴音,無一不說明陸菲嫣無論生理還是心理,幾乎都已到了承受的極限。

  陸菲嫣感激地向吳征望了一眼,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吳征此舉自是好意。

  這個少年在昆侖後山的荒原裡見過她赤身裸體曲意求歡的模樣,見過她卑賤
地跪在地下以那張花瓣般優美的香唇口含男人醜陋的陽物,也見過她一身欲念難
消,不得不一邊自瀆一邊任由長索鞭撻在身上才得以排解,更見過她被人言語挑
逗得欲罷不能,僅被彈中乳尖便泄得一塌糊塗的不堪。

  他既已知曉自家最深處的秘密,不能也無法強迫其忘卻,能夠守口如瓶已是
讓陸菲嫣心存感激。何況在江州荒園吳征並未乘人之危,足見其心地正直極有原
則,陸菲嫣恍恍惚惚中,忽覺兩人有些心意相通,倒是個傾訴的好物件。但兩人
說此話題極為逾矩,又牽涉到女兒家最深層的隱私,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弟子沒有惡意,只是說些心裡話。」吳征摸了摸鼻子道,既陸菲嫣左右為
難,不如由他打開話題:「堵不如疏,弟子告誡過師姑,可師姑沒有聽或者說無
疏導之法。您現下的模樣和狀態,弟子很是擔心。」

  「擔心……什麼?」

  「昆侖派上上下下,師姑的天資足在前三之數……」

  「還能比得過昆侖的神童?」隱隱覺得吳征要說出什麼可怕的話語,陸菲嫣
強笑著打岔道。

  「我若未修《道理訣》,也絕比不上師姑。厲害的是《道理訣》,並不是我
真有什麼出眾的天賦。」吳征頓了一頓決然道:「有些話弟子來說自是不敬,卻
不可不說。師姑,你病了,更不可諱疾忌醫。」

  陸菲嫣原本越聽越怕,恨不得捂上耳朵以拒絕那些即將到來,無比不堪的羞
恥話語,到得那一句你病了忽然心頭一松:是的,我病了。我不是放蕩無恥的淫
婦,我只是病了……

  吳征察顏觀色,情知命中陸菲嫣心中軟肋,也是松了一口氣,遂將思慮多時
的話語一股腦兒道出:「弟子依稀記得五歲時,師姑的修為便到了八品上,如今
過了十餘年才升到九品中。連小師姑的修為都到了十品中,您比她多修行了五年,
天資也要更強反倒落在了後頭。這已不僅僅是身之病,這裡,也病了。」

  陸菲嫣始終垂目低首,聞言不由自主地抬頭想知道這裡是哪裡。只見吳征指
著胸膛心口處,自是指的有心病。陸菲嫣微微頷首表示贊同,心中卻又發窘:吳
征手戳胸口,那時在江州荒園,被賀群在胸口一彈而致泄身的不堪一幕又湧現眼
前,連一對傲挺的玉乳都熱將起來……雖已年過三十且有過哺乳,它們依然嬌嫩
而豐滿,幾無一絲瑕疵。可足足有十三年沒有一雙粗糙有力而溫暖的大手將它們
握在掌心愛撫……

  吳征說的沒錯,自從那一夜在荒地上露天野合珠胎暗結之後,陸菲嫣的修為
幾乎停滯不前,十餘年才從八品上晉升至九品下。直到吳征下山時留下《清心訣》,
才依仗其對情欲的壓制又晉升至九品中。至於原因她清楚得很,情欲妄念無時無
刻不困擾著她。最先影響的是內功,修行時不期而至的情欲險些導致內息走火入
魔;之後便是愈發敏感的身體,那圓潤的乳尖,飽滿聳立的奶兒,甚至是高高拱
起的隆臀,當連貫流暢的招式如同行雲流水般施展開來時,衣料的摩擦,那一處
處敏感美肉的甩蕩都能引發令全身酥麻的電流。

  好長一段時光裡,陸菲嫣無力修行,甚至不敢修行。

  「師姑,人生而有欲無人可以避免。便是佛寺裡僧人修行之初也講究克制欲
念,然則世間多貪僧,淫僧,惡僧,真正的得道高僧又有幾人?情欲亦是本能之
一,若無情欲怎生傳宗接代,種族如何延續?弟子擔心的是,師姑刻意壓制情欲
無異於掩耳盜鈴,身心俱遭重創。」

  「可我……可我該怎麼辦?」陸菲嫣頹然道。或許是吳征之前的話起了作用,
患者面對醫生總能說出些平日無論如何羞於啟齒的話題。

  「弟子還未說完。」吳征精神大振,適時表現出自己的專業。前世從醫經歷
今生一無所用,不想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師姑如今已是如履薄冰,純靠意志
壓抑,那根弦已繃緊到極致。一旦崩斷……不知師姑是否聽說過大善淪為大惡的
先例。」

  陸菲嫣悚懼中渾身一顫,一旦心中信念崩塌,大善人化身惡魔者不在少數。
她自己如今守身如玉,可欲念愈發強烈,正如吳征所言他日弦兒崩斷兩級反轉,
會不會變成一個隻知日夜求歡人盡可夫的淫婦?

  「別……別說了,我好害怕。」陸菲嫣捂住耳朵不住搖頭,大顆大顆的淚珠
如同珠串斷了線……

  吳征起身掩上房門,又坐回原位安靜等待,心中卻想:哭一哭心情會好很多,
可惜還不能摟著你,可苦了你了……

  陸菲嫣哭了一陣漸漸收聲,掏出方巾擦乾涕淚道:「對不住。」見吳征微笑
點頭,陸菲嫣忽覺今日無數次的失態竟全是從心而發並無絲毫刻意做作,也無絲
毫防備。這個師門裡小了她一輩的弟子,卻在種種機緣巧合下知曉了她所有的秘
密,也成了當下最得信任,甚至是依靠之人。

  「弟子說過,師姑有什麼話都可以說。情緒亦需宣洩的管道,憋在心裡遲早
憋出病來。」吳征循循善誘,他雖也沒有太多經驗,可生活在資訊爆炸的時代眼
界要廣得多。比起生活簡單而單純的陸菲嫣,那是要高明得太多了。

  「這些年我開心的時候不多,過的很苦,你……該知道的。我不是聖人,有
自己的喜怒哀樂,也要人關懷體貼。那夜……那夜之後,我什麼都沒有了。若不
是有盼兒,只怕早已瘋了。」陸菲嫣目光幽遠空靈已沉浸到思緒裡:「整日在房
裡撫琴,枯坐,呵呵,說起來倒是去青雲崖上找小師叔和你快樂許多。那一日你
在兩派大比上大放異彩,也是為數不多的快樂日子。」

  「弟子無知,早知如此該多請師姑到青雲崖上來的。」

  「那怎怪得你?」陸菲嫣頓了一頓,似下定了決心一般重喘一口香氣道:
「自那夜在荒原之後,不凡始終離我遠遠的。這間廂房原本是我們夫妻二人共住,
可他一步都不願踏入畏我如蛇蠍。其實……也怪不得他,男人有男人的尊嚴,是
我命苦……」

  不知是否這些苦悶在心中憋得太久,話匣子一開竟再也止不住,也顧不上是
否難堪一股腦兒地說下去:「如你曾說過的一樣,神仙眷侶只是外面給人看的,
內裡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品嘗承受。可我……好苦,連一個說
會子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為何不與小師姑說說呢?」

  「她什麼都不知道如何說起?你還嫌知曉醜事的人不夠多麼?」陸菲嫣面色
緋紅地橫了吳征一眼嗔怪道。

  「所以,師姑儘管說,弟子也不會再讓旁人知曉。」吳征撓頭裝作說錯了話
羞澀道。

  「自是信得過才說了這些。」陸菲嫣整了整心緒道:「發作了一通倒是心情
好了不少,師姑就是這般啦得過且過罷,現下最擔心的反倒是盼兒。若是她不能
遇上個一生一世待她好的如意郎君,像我一般可怎生得了。孩子,答應師姑,無
論如何都要好好照料盼兒,好麼?」

  「師姑又來亂說了。」吳征笑道:「盼兒究竟是喜歡我還是只把我當大哥哥
都是未知之數,現下談這個有些為時尚早。」

  「我的女兒我清楚。」陸菲嫣斷然道,默了一默又緩和道:「也罷,尚未發
生的事情強要你答應也是不妥。那你答應師姑,若盼兒嫁與你為妻,無論如何你
都要一生一世待她好,這樣可成?」

  話語卑微軟弱得近乎哀求,陸菲嫣心中也自愕然。這位豔名播於天下,出身
及閘派均無可挑剔的名門貴女竟會說出這般話來,足見多年的身心兩病將她折磨
得何等淒慘。

  吳征靜靜地與陸菲嫣對望,心中卻電轉不停,反復思量後凝重道:「弟子願
意這麼做,但弟子還是不能答應師姑。」

  「什麼意思?」陸菲嫣蹙了蹙秀眉疑惑道。

  「若娶一名女子回家,我自會待她好,是以願意這麼做;若不是真心喜歡的
女子,我不會碰也不會娶,是以不能答應師姑;盼兒我很喜歡,不需吩咐我也會
待她好好的,是以願意這麼做;但……盼兒是師姑的女兒,不知是否繼承了師姑
的體質,我也不知能不能讓她滿意,是以不能答應!」吳征越說越是下作,偏偏
正氣凜然又在情在理,更句句切中陸菲嫣實際情況讓人無法辯駁。

  陸菲嫣一時間竟致失神,好半天才道:「你……我……我想靜一靜……」

  一顆顆種子都在美豔師姑的心裡埋下,遲早有一日要破土發芽,至於豐收之
日會是何等的風光旖旎,甚至這顆熟美的果實最終是如長久準備地如自身所願,
還是有人半道殺出橫刀奪愛?其中種種刺激無不令人期待萬分。

  吳征並不足夠滿意,臨出門前又道:「弟子還有一句話,樹挪死,人挪活。
既是一條路已走到了死胡同,何不換條路走走?」

  夕陽將落,最後一抹餘暉照入簡陋的廂房裡。托著香腮沉思的美婦毫無所覺,
更不知她投射在絳沙簾子上的人影邊,門口少年的人影幾與她並肩而立……

  驛館的夜間並無異常,吳徵用了晚膳便早早回房,修行了一陣內力做完每日
必備的功課,又思念了一番在軍營中操勞又孤單的韓歸雁,之後便安歇就寢。或
許霍永甯與龐頌德等人還在密談,這就不是身為禮儀官的吳征有資格參與的了。

  天光泛出魚肚白,漸漸將遠山染上一片金色。起身洗漱的吳征遠望天邊,不
由記起前世電影裡的畫面:旭日東昇,陽光一點點地鋪向被黑暗籠罩的城市,最
終復蘇了這片土地的活力。

  長安城自是當世裡最為繁華的都市之一,只不知自大秦使節入城後便有些緊
張怪異的氣氛是否會有所緩和。

  人,都會慢慢習慣的。

  剛用完早膳不過兩炷香時分,驛館裡便忙碌了起來。吳征在議事堂中苦笑搖
頭,燕國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令韓撫軍入城。」

  「諸侍衛隨從等九品以上修為者速來領命。」

  一道道命令從霍永寧口中頒下,而一封紅漆木面金色大字的拜貼正在使節團
中流轉:武學之道浩如煙海,殊途同歸。習武之人戒驕,戒躁,更首戒閉門造車。
餘長枝派掌門丘元煥,天陰門掌門柔惜雪聞青城派,昆侖派武林同道齊聚,不甚
之喜。今意於午時冒昧來訪求見同道諸君,以武會友,甚幸之。

  求見燕國人便吃閉門羹,你們來了老子也不見行不行?吳征的腹誹只是一種
賭氣話,長枝天陰兩派高手打著會友的旗號,實則是上門挑戰來了。青城昆侖的
高手若一味避讓,不僅挫了銳氣,背後更寓意著大秦怕了燕國,未戰先怯,大秦
國上上下下無人可接受。

  青城除了向無極與迭雲鶴,昆侖除了奚半樓與林瑞晨,其餘高手悉數到齊,
可惜的是兩派的十二品巔峰高手俱都不在場。所幸長枝派雖打著丘元煥的名頭,
實則燕國大將軍還在涼州坐鎮並未回長安。大秦這邊還有霍永寧這位十二品高手,
倒也不懼天陰門的柔惜雪。

  兩國交兵間的談判最為艱難,燕國使臣在大秦免不了受到多方刁難,換了燕
國對待大秦使節自也要來個下馬威。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燕國兩家頂尖
門派高手盡出,怕是已料定了有不小的勝算。

  霍永寧似也未料到燕國的手段如此乾脆直接,這一陣若是落敗,後續在談判
桌上也要少了許多底氣,一時間雙眉緊鎖頗費思量。對於燕皇的手段他是極為佩
服的,這位帝皇卻有一派雄主的風采。此前兩國交兵的堂堂正正之師氣吞萬里,
若非亭城讓常人難以理解的意外,大秦已是盡失涼州之地。如今即使和談也是鋒
芒畢露,咄咄逼人,卻又不失風範。

  高手們片刻集結,韓歸雁後腳也到,一雙長腿邁過門檻時目光掃視,微不可
查地在吳征身上略作停留。少男少女初嘗情愛滋味一如蜜裡調油,只分離了一日
便如一生般漫長難忍。

  霍永寧見人已到齊,毫不拖遝地開始點將並一一細細囑咐完畢後又道:「燕
國地處中原,高手較之大秦要多。今日以弱敵強不僅需力拼,更需智取,切記不
可憑一時血氣之勇。更需提防燕國制定的規則裡有不利於我方之處,未在本官點
名之列者亦需做好出戰的準備,不可掉以輕心。」言語之中以目視吳征。

  吳征心中恍然,這一回「以武會友」並不會有什麼鬼蜮伎倆,畢竟事關兩國
戰後之談,勝之不武則雖勝猶敗。只是燕國高手多於大秦,當代高手們比完了,
說不定便會涉及第二代門人的比拼。吳征作為大秦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十有八
九是要下場的。霍永甯目視吳征自是要提醒他多觀察燕國高手的武功路數,調韓
歸雁來此也是要讓她必要時參與比武較技。

  午時時分轉眼便至,長枝天陰一眾高手候在驛館門口,霍永寧親自出門將這
些響噹噹的人物迎了進來。燕國高手以武林身份來訪,大秦的官員也就未曾在場,
一切都是依著武林的規矩。

  吳征作為後輩落在人群後面,在前輩高人們互相寒暄禮敬之時,他也不斷暗
記燕國的高手。丘元煥不在,一眾人自是由天陰門掌門柔惜雪為首。

  天陰門人丁不旺門中俱是女子,建立武學門派之前本是個佛堂,至今門人中
也有不少女尼。柔惜雪始終雙手合十,以一頂斗篷遮住了微垂的螓首。吳征曾於
子午穀與她打過照面,知曉這名女子的武功與奚半樓不相上下。

  那日兵荒馬亂也看不真切,現下見她鵝蛋臉龐,膚白如雪,眉若細柳,鼻樑
修長且直,一張櫻桃小口泛著珠玉般的光芒,落在地下的目光讓雙眼垂著,依稀
能見一對杏仁大眼光華柔和,盈亮有神。她身高中等,比之韓歸雁,陸菲嫣等矮
了半頭,寬大的灰色僧袍遮去玲瓏浮凸看不分明,料想一名習武之人多半不會差,
只可惜這樣一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絕色美女竟然是名落髮修行的女尼。但無論
她自報家門還是旁人稱謂用的都是柔惜雪的名字,難道這也算的法號?「貧尼柔
惜雪見過霍大人。」這一句真是怎麼聽怎麼彆扭。

  一番客套寒暄,倒不見兩國此前剛一番傾國之戰死傷無數的煙火氣,相互間
甚為彬彬有禮。柔惜雪率先道:「出家人本不理紅塵事,只是身在武林亦難以免
俗,聽聞諸位同道來此不甚欣喜,能與諸位武林高人論武較技更是百年難得一遇。
此一番必將成當代一大盛事,武林幸甚。」

  霍永寧目光柔和地盯著柔惜雪垂落的雙目,淡然道:「柔掌門之言正合本官
之意!天下間門派繁多各有所長,然武學之道異路同途,正需多加交流印證方能
求同存異,亦大促武學進境。今日有此良機一會,本官亦覺幸甚。」

  中書大人久為大秦棟樑,在此敏感時刻自是牢牢守住廟堂與江湖的分界線,
話裡話外不住強調僅限武林之會。至於那一口一個的本官則讓他穩坐釣魚臺,視
情況再行決定是否下場較技,化被動為主動。吳征也在大秦朝堂上旁聽議政許久,
深知霍永甯性格沉穩厚重,往往未思勝先慮敗,由他作為大秦群雄之首自是再合
適不過。至於多少有點賴皮,呵呵,為官哪有不賴皮的。

  柔惜雪微微一笑合十達禮不再說話。他身旁一名神采飛揚,滿面刺須威風凜
凜的紫膛方臉大漢起身抱拳道:「鄙派武功向以無堅不摧猶有餘力為修行之本,
聽聞青城派武功招式清奇變化多端。今幸得一會,機遇難得,特向青城同道討教。」

  吳征微揚下巴,不想燕國高手雖是突兀前來,倒是全依著武林規矩。這位正
是長枝派的二號人物「鐵爪搜魂」陶經武。上前挑戰只指定青城卻不點人,一來
是對武功有十足的信心,二來也是不占半點便宜。只是這麼一來,燕國高手怕是
已打定了長枝對青城,天陰對昆侖的主意。不過霍大人應該不會蠢到聽之任之吧?

  吳征抬目一掃,只見大秦高手們頗有躍躍欲試之意,畢竟這等較技確實機會
難得,對今後的武道之路也大有裨益。唯獨陸菲嫣緊鎖雙眉神思不屬,整張俏臉
上愁雲密佈。吳征自是知曉她為何發愁,心中也自焦急。

  青城派應戰的則是華新知。向無極與迭雲鶴不在場,這位青城派的第三號人
物當仁不讓。

  華新知使得一柄長劍,青城派的武功特點吳征早已爛熟於心,注意力大都落
在陶經武身上。長枝派的武功以力大雄渾著稱,長枝亦取「力發悠長,枝葉相連」
之意。

  陶經武使一杆黑色長鐵棍,揮舞時蕩開烈烈風聲,大異於長劍的銳嘯聲。他
招式大開大合,與華新知所使的青城靈動詭捷的招式堪稱棋逢對手。兩人均是十
一品中的高手,一時間鬥得旗鼓相當難解難分。

  陶經武抖個棍花將鐵棍旋出一團光影,嗚嗚嗚的棍舞聲猶如起了飆風一般猛
烈。無所不在的棍影裡華新知毫不示弱,身影閃轉騰挪尤有出劍的餘力。黑色的
棍影中閃過幾道銀亮的劍光,兩般兵器卻無一絲一毫的交接聲響,可見已將速度
提升到極致,一旦兵器相交必是分出勝負的一刻。

  吳征瞪目觀戰,兩大高手交鋒初期他看得頭暈眼花,拿不住招式的路線。但
在《道理訣》的支持下越看越是明晰,直至兩位十一品中高手的招式盡收眼底,
看得一清二楚。

  高明的武學絲毫不下巧奪天工的藝術品,高手相爭更是一招一式均包含武道
中極為精深的道理。勇氣,反應,甚至是智慧的光芒在這一刻無比耀眼。

  吳征甚至不由自主地在腦中想像如何接下這一招,又如何能連消帶打施展反
擊。他功力不夠,不多時便發現絕大多數招式只能後退閃躲,能活下一條命來已
屬不易,反擊是萬萬做不到。索性便不再癡心妄想,一心模擬如何閃避招架,以
備日後遇上難以匹敵的高手時能逃出生天。

  陶經武與華新知已鬥到分際處,常人甚至難以看清。但在吳征《道理訣》敏
銳的目光下,只見陶經武長棍由下三路忽然上挑直點華新知胸口。這一招來得極
為突然,且陶經武身形前撲,大有一招決勝負之勢。

  電光石火之中,華新知拋下長劍雙掌一合夾住鐵棍,時間仿佛在這一片小空
間裡停滯了一般,陶經武與華新知同時頓住身形巍然不動。兩人招式難分勝負,
最終走上內力比拼的路子。

  不過一晃眼的片刻,兩人頭頂上都冒出蒸蒸白氣。內力相爭來不得半點花巧
是以最為兇險,霍永寧與柔惜雪兩人同時站了起來以備不測。在座高手雖多,有
資格分開兩人的也只有這兩位十二品高手了。

  勝負一瞬即分,暴喝聲中陶經武與華新知一同騰騰騰倒退,最終華新知遜了
半籌多退了兩步。他倒也豪氣,抹去嘴角落下的血絲拱手道:「佩服佩服!」

  「承讓了。」陶經武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氣血鐵青著臉道。這一陣華新知雖敗,
然他本就不如對手,加之迭雲鶴不在,倒不能說青城敗給了長枝。這對門派能分
列燕國與大秦之頂峰名不虛傳。

  第一陣打得精彩紛呈,頓時激起在場群雄的熱血戰意,一對接一對的高手比
拼下去,倒也互有勝負,可見兩國武學高手差距不遠,大都在伯仲之間。

  吳征在後頭看得搖頭晃腦,廣博的見識自能帶來諸多裨益,對吳征而言有幸
旁觀如許多的高手全力一搏更是受益匪淺。一邊觀戰一邊印證《道理訣》心中不
甚欣喜,他發現比之這些只差一步便能抵達巔峰的高手,自己有些地方並不弱於
他們,若是能循序漸進修行《道理訣》,待達到十一品的修為時也能如現下一般
越級挑戰不處下風,至於同級之間的武者則根本難以招架《道理訣》的神奇。

  而在霍永寧的示意下,挑戰也不全由燕國高手發起,顧不凡首先代表昆侖派
出戰。他十一品下的修為在這一代弟子中僅次於掌門奚半樓,在與長枝派四弟子
侯承業的比拼中險險取勝。吳征自是知道這位師叔極重門派榮光,看他現下滿面
通紅,大是為昆侖派開了個好頭而興奮。

  長枝派中剛有人欲出場挑戰,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亮若銀鈴般的
笑聲:「咯咯咯,這麼熱鬧為何不知會本公主一聲?」

  聲音著實悅耳,引得院中一眾高手齊齊偏頭。只見龐頌德當先引路立在院門
口,微微躬身伸出一手虛引做出請的姿勢。來人雖是女子,可能讓龐頌德親自迎
接帶路,甚至不敢稍有停留以至於來不及通報,其身份之尊貴無需多言,一般的
公主可沒有這等資格。

  吳征亦側著頭打量,只見一名渾身珠翠,貴不可言的女子大喇喇地踏入院子。
旁的女子若是這般打扮,即使陸菲嫣,韓歸雁,玉蘢煙,林錦兒等絕色亦難免極
為俗氣,倒像是青樓賣笑出身,可在她身上卻絕沒有這股掉身份的氣質。她的氣
質並非高於陸韓等人,至多只在伯仲之間,所勝出者則因其衣著極為出色。即使
以吳征前世見過不少極為新潮的衣著看來,其著衣品味之出眾亦絲毫不遜。

  依吳征看來女子年歲已不算輕,眼角周圍已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細小紋路,恐
怕較之陸菲嫣還要長上些許,可一頭俏皮的墮馬髻將成熟風韻與女子之甜美可愛
完美融合在一起,生生讓她青春了不少。再看一張精緻到極點的俏面,雖臉蛋圓
圓下頜卻尖尖,那時刻掛在臉上的笑容讓明亮的星目眯得僅剩一線,更增媚意。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盤起墮馬髻,顯得既成熟又可愛,又帶著幾分惹人疼愛的憐
惜之意。而一身裙裾露出脖頸與清晰可見的鎖骨,紫色的裙面上繡著散花水霧翠
煙草,外罩一身金絲薄煙輕紗,略微遮掩住裸露的香肩卻更增一探究竟的欲望,
更襯得一身氣質猶如雲鎖巫山般的靈氣。

  這一身穿著打扮落在旁人眼裡或許只覺奇異美觀不明所以,但在陸菲嫣這等
世界豪族出身的女子眼中便知其的罕見。遍尋世上任何一處珍奇織坊,或是哪一
位裁縫名家也絕沒有這般極具特色的衣裙。尤其那衣裙的每一處線條都緊緊貼合
著玲瓏浮凸的身姿,這一手精緻入微的織功怕是冠絕當世,至少陸菲嫣所識得的
裁縫裡無一人能做得出來。也難怪本就極善穿衣的陸菲嫣在打扮一項上也被比了
下去。

  美婦的出現引發騷動,在場諸人均同時起身,燕國高手們齊齊跪地,大秦國
的來者則躬身行禮:「參見福慧公主!」名號雖顯得有些土氣,然而福慧二字所
包含的意義不言自明。吳征更是冷汗直冒險些將頭埋進了土裡。——來人正是燕
國故征西將軍狄俊彥的娘親,燕國國君的親妹妹,福慧公主欒采晴!

  「諸君免禮,請坐。」欒采晴玉手虛抬後自然而然地向右一劃方才收回,姿
態雍容大方,極顯皇家風範。眾人依次回坐欒采晴依然立於小院中央,自她出現
起便奪了霍永寧與柔惜雪群雄之首的身份:「柔掌門,不知今日盛會可有結果?」

  柔惜雪依舊雙手合十垂目道:「正至半途,青城與昆侖高手名不虛傳。」

  「哦?本公主雖非江湖中人卻也打小練武,至今仍在追尋武道的巔峰。既有
此一會,本公主也參與一回如何?」

  在場再無一人身份高於她,皇室的金枝玉葉說出的話燕國高手自不能違抗,
大秦諸人也不好當面駁斥。霍永寧自她出現起便心中反復思量是否有旁的用意,
聞言微微一笑,心道先看看再說也好。

  「民女斗膽,請公主殿下賜教。」林錦兒手持寶劍緩步而出,目光中透著三
分期翼,三分問詢,另有三分果斷。自欒采晴出現起,最為緊張的便是昆侖派與
韓府中人。吳征與韓歸雁在亭城聯手殺了狄俊彥,可說與這位公主已成勢不兩立
的死敵。若是欒采晴點出要與吳征「比武較技」,以她十一品中的功力若要趁機
報仇雪恨,昆侖派大弟子便是十死無生。

  青城派自不會來趟渾水徒惹麻煩,昆侖這邊身為女子的也只有陸菲嫣與林錦
兒二人。陸菲嫣功力多年無有寸進多年反倒不如十品中的林錦兒,再者吳征的這
位小師姑心中亦有自己的盤算。以兩人身份差距之大怕難有單獨相處,問一問心
中疑惑的可能,比武之時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欒采晴乜目斜視,嘴角泛起嘲弄的哂笑道:「你呀……倒也不是不可。」她
單足旋身一轉,卻未找到傳說中英俊如吳征的年輕人,這一瞬間也盤算已定道:
「本公主剛來,想先看一看諸君的本事以飽眼福。林女俠,咱們稍緩片刻如何?」

  林錦兒抿了抿唇無奈道:「公主既有諭令,怎敢不從。」說罷舉劍抱拳緩緩
後退。

  欒采晴嫵媚旋身落座前以目視一人,得到心領神會的答覆後,落座時毫不掩
飾地露出詭異笑容。

  「武道無有男女之別!今日既是盛會咱們雖身為女子也不可落後。陸仙子,
妾身討教!」

  吳征縮在人群中不敢冒頭,聞言大吃一驚!

  陸菲嫣身體的狀況他再清楚不過,一旦動手後果之嚴重絕不下於昔年江州荒
園。比之更可怕的是今日眾目睽睽,再當眾丟醜,陸菲嫣本已心灰意懶必自盡無
疑。惶急之中顧不得多想起身高喊道:「且慢!」


                              【未完待續】
2017-10-29 18:52#2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hopehope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19184
精華 0
積分 1
帖子 7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07-9-28
狀態 離線
非常棒的一篇武俠長文
佈局的很好, 內容也很好
引人入勝
希望能持續完成這篇文
2017-10-30 19:04#2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江山雲羅(第3集‧05)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九叔林笑天
2017-11-5發表於SIS
                          

                           第三集 長安煌煌

           第四章 如行雨瀑 魔瞳離幻

  場中的兩位女子幾乎就是兩個極端。

  陸菲嫣也是第一回出國境,但俗雲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名絕色美婦的豔名早
已傳遍天下。此前她一直藏身在人群中還看不真切,旁人也不好盯著她看。如今
立在場中,人人可正大光明一賞麗色,著實令人眼前一亮。

  只見美婦雖是雙眉緊蹙步伐又是一頓一頓頗為艱難,原本嫵媚與英風兼而有
之的氣質裡英風不見,嫵媚卻又倍增。陸菲嫣一如既往地身著寶藍色綢緞衫,衣
料極為考究,不僅顏色純正,更猶如藍寶石般閃爍著光華,看著便知定是滑不溜
手。可比起那具掩藏在裹得結實的衣物之下,玲瓏浮凸到無比誘人的身體,名貴
的衣物顯得何其多餘?那臉蛋何其嬌美?僅露出少許的頸子又何其修長?一雙玉
手何其嫩白?這使得被包緊的身軀更增誘惑力。

  陸菲嫣深深呼吸著,長腿交錯間一隻腳穩穩踏定地面,另一隻總是先抬起順
著膝彎折成一個優美的曲度,小腿再輕緩地前提,正落在立足腳趾間所向的前方,
每一步都走成一條直線,既美豔,又優雅。

  雖是被點名不得不應戰,修為更是弱了一級,可整個院子的目光此刻仍集中
在她一人身上。那些目光或欣賞,或羡慕,或驚豔,亦免不了或明目張膽或一閃
而過的貪婪與淫邪,陸菲嫣早已習慣。欣賞與驚豔她坦然承受,羡慕則包含了兩
種,一種是女子羡慕她豔絕當世的出眾容貌,另一種則是男子羡慕顧不凡得妻如
此。她也曾為自家夫君而驕傲,為眾人的豔羨于他而得意不已。

  可現下陸菲嫣心中卻只有無比的悲涼。

  她苦笑著,盡力保持著儀態前行,每一步都萬分沉重。院井的中央,眾目睽
睽之下,丟醜已然無可避免……除了自盡又有何途?更有何人能救?

  同門裡最為親厚的林錦兒也不明她的艱難之處,那實是埋藏心底最深處的秘
密。何況她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之後與欒采晴的比拼上,此刻顧不上旁的了吧。

  夫君呢?顧不凡仍沉浸在勝利的興奮中滿面紅光,陸菲嫣自嘲地笑了笑:他
就是這樣,關心大事遠多於關心身邊人。可身邊人的事情就不是大事了麼?神仙
眷侶?呵呵,十來年未曾同房的神仙眷侶,畏我如猛虎蛇蠍的夫君,她會知道我
的身體不適麼?他不知道!

  不想時至今日窮途末路,最為瞭解自己的不是紅線相牽的夫君,不時情同手
足的師妹,反倒是那個本不該有太多關係的師侄知曉更多,體貼更多。默然中念
及吳征,陸菲嫣冰涼的心房湧起一絲暖意。林錦兒固然陪伴她的時間不少,可真
說到知心遠不如吳征,這一段日子裡,這個機變百出古裡古怪的大男孩倒給她帶
來不少樂趣,為昏黃暗淡的生活帶來不少亮色。

  一念至此陸菲嫣頓感心中一松,盡力而為吧,到了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自盡便
了。如此活在世上又有甚麼意思?不想人生竟到了已無眷戀的地步,只可憐我的
盼兒……陸菲嫣驀然張望,那莫名心酸與期盼的眼神隨著一回首百媚橫生,如磁
石一般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場眾人的目光俱集中于陸菲嫣身上,出言搦戰的女子幾乎無人搭理,直至
陸菲嫣入場中站定與她相距不遠,眾人的目光才不可避免地波及到她。

  出言挑戰的長枝派女子名叫孟永淑。她個頭不高一身武服,肩膀瘦削腰肢纖
細看著有些單薄,即使臀股顯得頗有規模也難以掩去平實的胸脯之缺陷。與身材
高挑,玉腿修長,雙峰怒聳,隆臀挺翹的陸菲嫣一比登時氣場全無。更不說陸菲
嫣還擁有一張無可挑剔的美顏,而這名女子則已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兩道深長的
刀疤一橫一豎,自鼻樑處劃了個十字,原本白皙的肌膚被兩道暗紅而傷處翻卷的
疤痕完全掩蓋。那橫豎兩刀應是橫著削斷,豎著劈開整只鼻樑骨,讓鼻子塌陷,
整個人已不僅是醜怪,更顯猙獰。

  孟永淑露出個足以令人噩夢連連的笑容正待發話,人群裡突兀地傳來一聲:
「且慢!」

  吳征露出頭來,見了孟永淑的怪模樣不禁一愕,心中慶倖之下又不由暗道不
好。

  愛美是每一位女子的天性。天生麗質者從不會放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姿色
平平者也不會放棄變美的願望,哪怕只有一絲。是以當最新款式的衣物,增加了
神秘配方的胭脂水粉,或是難得一見的珠寶首飾上市,女子們通常難以抵敵其致
命的誘惑力,所不同者不過在於是否有資格購買,有財力購買而已。

  然則對於一名姿容堪稱醜陋的女子則大為不同。世道不公,男子貌醜無傷大
雅,女子貌醜則完全失了第一份本錢。是以醜陋的女子長期遭受歧視,心態極易
產生變化。吳征更一望即知孟永淑的容貌先前怕是不差,說不準還堪稱秀美。這
類女子慘遭毀容之後心態更糟,一旦調整不過來便是個十足十的變態,對貌美的
女子更已不是嫉妒,說不準便是仇之恨之。

  吳征所慶倖者是關鍵時刻終於鼓起勇氣挺身而出,否則以陸菲嫣的絕頂麗色,
動起手來孟永淑說不準要伺機大加羞辱。那是將已向懸崖底墜落的陸菲嫣又重重
踏落一腳……

  暗道不妙則是對孟永淑醜惡的容貌猝不及防。此前拜會時雖見過,彼時她帶
著一頂斗笠,垂下的絲綢簾子遮去了醜惡的容貌,現時一見之下難免露出鄙夷厭
惡之色。這下算是徹底得罪得狠了,生生將此事的難度又提高了一個等級。

  「你幹什麼?」韓歸雁不想吳征會在此時莫名其妙地出頭,微愣之後扯了扯
他衣袖低聲道。

  「師姑武功全廢,我不能見死不救。」吳征朝她微微一笑,捉住玉手拉開扯
著的衣袖,順勢握了一握後轉身向場中走去。

  韓歸雁再一愣神,隨即心領神會,來不及品味與情郎心意相通的甜蜜便略退
了兩步隱沒在人群中。

  吳征前行中緩緩調勻呼吸,來到場中團團一禮道:「還請諸位前輩贖罪。」
他臉上帶著平緩不變的笑容,即使掃過欒采晴時依然未有一絲變色:「陸師姑重
傷在身不便動武,然則今日盛會又不好拂了諸位前輩的興致。孟前輩,晚輩斗膽
替了這一場如何?」

  在場都是成名人物見過無數風浪,但吳征此舉也足夠驚人出格,雖無轟然大
嘩仍引來一陣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那小子是六品上?」

  「一年前六品上,現下……至多也就七品中吧?」

  「昆侖派的吳征?有點膽色,可惜蠢了一點。」

  「未必是蠢。只是聽聞此子一向狷狂,怕是已目中無人了。」

  「腦子壞了那也是蠢。」說話之人虛按了按手掌示意莫再多言,以目示欒采
晴。交談者心領神會地一笑,不再說話。

  欒采晴面上並無特殊的表情,自打她出現後始終保持著雍容大方的迷人微笑,
即使見到吳征時也未露出仇恨的異樣。她既會來參加與身份大為不符的武林之會,
自是盤算定了要趁機對吳征下手的主意。此人身份複雜牽連又廣,能借機掌控在
手日後必有許多好處。接下林錦兒的挑戰,又授意孟永淑先逼得陸菲嫣下場也是
不得不先行的環節。

  不想吳征每每出人意料此刻也不例外,竟會突然挑戰孟永淑。欒采晴心中大
奇:這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看陸菲嫣的模樣雖怪,倒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
傷才是。何況昆侖門人此前均無阻止之意,吳征的作怪讓他們臉上錯愕訝異處不
下于外人。欒采晴來了興致,微微一揚下巴向孟永淑示意並無不可。

  「征兒,豈可又來胡鬧?還不快快退下。」顧不凡皺了皺眉,征得了霍永寧
的同意後出聲打住道。

  顧不凡向來循規蹈矩克己甚嚴,莫說對待門中弟子。此刻呵斥吳征除了維護
昆侖派顏面之外,倒也不乏回護吳征之心——以六品對十品輸是輸定了的,吳征
又是招攬了燕國人無數的仇恨,孟永淑若要悄然下些陰狠的手段,其中兇險不言
而喻。

  我若不胡鬧,昆侖派顏面喪盡不說,你這位嬌滴滴的妻子也要沒了。就算你
不心疼,我還捨不得呢!可憐你什麼都不知道。

  吳征回望這位尚不明就裡的師叔緩緩搖首,心中無奈苦笑著斟酌道:「師叔
在上,師姑的傷勢的確不容忽視,貿然動手大為不妥。莫說事關大秦,便是師門
的事情弟子效勞也是分內之事。」

  顧不凡神情凝重,心中駭浪滔天。吳征修習《道理訣》事後,顧不凡已知這
位大弟子行事看似孟浪隨心所欲,實則有他的盤算與圖謀。此後在成都,在亭城
的林林總總無不證明了這一點。那麼今日的胡鬧舉動所求為何?難道自己的妻子
真的傷勢沉重根本無法動武?

  「陸仙子既有傷在身,我也不來為難。只是一個毛頭小子居然出口挑戰,是
否當我長枝派無人?」孟永淑的聲音本不錯,可中間不知為何多了一分低啞暗沉,
仿佛有些音節發聲時甚為吃力,又如輕緩的絲竹聲中突然夾雜了幾聲破鑼響,無
端端的變作突兀刺耳。

  吳征苦笑道:「事發突然晚輩情急之下無狀,還請見諒。」這孟永淑十有八
九是奉了欒采晴那個臭婊子的意思要拿自己開刀——送上門的肥肉豈有不吃的道
理?且一接上話便不留餘地直接上升到辱及師門的程度,今日斷斷無法善了,也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

  「既來了也不好讓你空回,否則顯得長枝派不夠大氣。也罷,便指點你幾招
又如何?教你莫要小瞧了天下英雄人物。」

  吳征微微低頭不與孟永淑的目光對碰道:「能得前輩指點乃是幾輩子修來的
福氣,晚輩安敢與前輩較技?長枝派武學浩如煙海,前輩更是頂尖兒的人物,不
如以一炷香為時限,晚輩只盼能撐得過去便心滿意足了。」

  「比武較技自要分個勝負,哪來那麼多囉裡囉嗦的規矩?有本事你便打中我,
沒本事我就打中你!武林道上的規矩,自來如此!」吳征舌燦蓮花把長枝派和孟
永淑捧上了天,可惜絲毫無用。孟永淑不知他在打什麼鬼主意,索性不變應萬變
拉下以大欺小的臉面——左右是你吳征犯錯在先,也怪不得旁人。

  他媽的!

  吳征東拉西扯自是有目的在,期冀能捧得孟永淑心頭大爽,說不準能定下個
三招為限之類的條件,不想毫無作用。

  別人穿越總是碰到些傻逼boss,天大的冤仇三言兩語就揭了過去,多半還能
打個智障到極點的賭賽。諸如約定個時限,boss輸了不但自盡還奉上全部身家什
麼的,智商簡直感人!怎麼輪到我盡沒這種好事?

  吳征挺直身板剛要答話,肩頭忽被一隻芊芊玉手拍了拍,好聽的聲音鑽入耳
渦道:「鬧什麼呢?快快退下!師姑還用得著你個小子來幫忙?」

  陸菲嫣已抱著必死的決心,不想半途吳征跳出來打岔。她心中感動莫名思潮
起伏,一片紛亂的思緒中忽覺兩人在冥冥之中早已交集頗多,今日瀕臨絕境前來
助拳解圍的竟然還是他,又是他!

  一念至此,不由腦中一陣眩暈。僅存的一絲清明自是知道吳征絕非孟永淑的
對手,便是被一劍穿心送了性命也不奇怪。之所以跳出來不過是攪攪局或是當個
和事佬,不會真有與強敵相博的念頭。眼看著孟永淑不依不饒吳征走入死局,不
說他是昆侖未來的希望,便是男兒擔當如此確是女兒的良配。陸菲嫣怎能眼見他
在此送命?至於她自己,一交上手便露個破綻將命交代在這裡又有甚麼了不得的?
總比丟了醜之後含羞自盡好得多了。

  「師姑,侄兒未曾胡鬧,更不是開玩笑。」吳征身形不退,反而甩抖著四肢
關節扭動脖頸肩膀做起了準備:「師姑的傷不可動武,逞強無用。今日既是比武
較技,咱也不能弱了大秦國與昆侖派的名頭,侄兒既已下場斷無退回的道理。師
姑請少歇,侄兒也未必輕易便敗了。」

  服軟無用,吳征轉瞬變了態度開始大義凜然,言語中一舉將大秦及閘派榮辱
擺在檯面上,雖無恥之尤,但話裡可沒半分可指摘之處。

  媽的,萬一我這麼可愛又懂事的帥小夥子真要遇險,你們這幫高人總不能袖
手旁觀吧?吳征心中直打鼓。雖左思右想,好歹他還背著符寶郎的官位,霍永寧
等人無論如何不會丟著他不管,可事關性命總覺難以安心。萬一來不及出手怎麼
辦?

  「絮叨個沒完。呵呵,到底還比不比了?要不,你兩位一塊兒上也成。」孟
永淑看似等得不耐煩,實則言語中將兩人擠兌得沒了退路。

  賊婆娘,醜成這樣心還毒!吳征暗罵一句。狹路相逢勇者勝,越是事到臨頭
吳征越是鎮定。向陸菲嫣投去個不容置疑毅然決然的眼神,又示意林錦兒扶著她
退開一旁。再轉身面對孟永淑時雙目竟異常沉穩,拱手道:「請前輩賜教。」由
不得他不淡定許多,小師姑得了韓歸雁的傳話退開不遠,以她不弱于孟永淑的功
力,再怎麼也來得及搭上一把手罷?

  「你的兵刃呢?」孟永淑手持一柄長劍冷聲道。

  「晚輩方才說過不敢與前輩動武,只盡力躲閃便是。」吳征兩手空空,雙腿
微曲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站定。

  「小輩張狂!」孟永淑大怒中殺意勃發,一個六品修為的小子不僅敢出聲挑
戰,還輕慢於她,如何能不怒?

  她劍勢一擺,內力到處長劍發出嗤嗤的聲響,劍尖顫動不停。簡簡單單的一
記直刺已將吳征上半身全籠罩在劍光之下,已使出了七成功力。

  吳征雙足發力身形暴退,前方俱是劍勢,左右閃躲更是會引來連綿不斷的後
手,後退方能換來緩一口氣的機會。他身法輕功自來勤修苦練,全力施展開來極
為驚人,遠超他現下的內功修為。饒是如此,也不過是緊貼著劍光險險避過。

  孟永淑咦地一聲,也對吳征的身法大感意外。不過也僅一瞬便飄身而進,劍
光如影逐形依然是直指吳征胸口。她功力遠較吳征為高,身法速度也超過不少,
在吳征縱躍後退剛落地的眨眼間便即趕上!

  這一劍萬萬躲不過去!一來吳征剛剛落地,此前一躍已用盡全力,此時前力
不濟,新力未及。二來孟永淑又豈是泛泛之輩,既被躲過了一劍又怎肯讓他再輕
易逃脫?此時的劍光比前更快更狠,且劍勢配合著足下正引而不發的步伐,這個
殺千刀的小子若還敢逃跑,下一劍便要在他身上紮個透明窟窿。

  陸菲嫣低聲驚呼之中,只見吳征雙足猛蹬地面不退反進,借著一蹬之力貓身
撲向孟永淑左側。

  孟永淑猝不及防,足下步伐不及改變便順勢將長劍向背後空門大開的吳征劈
去。

  吳征的每一招應對都是武學大忌,將背心賣給對手更是蠢到極點的做法,旁
觀的高手均是皺眉搖頭頗覺不堪入目。可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劍仍未得手!

  只見吳征飛撲著從孟永淑腋下穿去,使得她出劍的角度姿勢均極為彆扭。飛
撲中雖將後背賣給了對手,卻又像腦後長眼似得將出劍的線路看得一清二楚,那
平行于地面的身形與孟永淑交錯而過時生生向下沉了十寸,恰好讓劈落的長劍擦
身而過——這一劍竟然又落了空。

  此時看客們才回過神來,甚至有幾位忍不住喝了聲彩。孟永淑的劍勢自非泛
泛,可吳征的身法可謂精妙之極。如陸菲嫣,林錦兒等人自知吳征這一手在空中
捷如飛鳥,隨心變換的身法本就是絕活,在旁人看來只覺匪夷所思。——在空中
毫無借力之所,那生生沉了十寸又是怎生辦到的?

  不及細細回味,孟永淑足尖輕點地面再度追至,手中長劍一化為三,惱羞成
怒中竟已使出十成功力。

  吳征剛剛落地後背劍氣破空聲又到,他已來不及做絲毫的思考,一切動作全
憑本能反應。只見他順勢向前一倒四肢著地後同時發力,像只癩蛤蟆似的一個前
縱。身在半空又是一個側翻,險之又險地避了開去。

  吳征閃躲得雖拙卻巧,看著一幅蛤蟆飛縱加懶驢打滾的無縫銜接版,姿勢醜
陋到極點。實戰卻又效果極佳,孟永淑攻得既猛又妙的兩劍再度落空。

  孟永淑又驚又怒,她身在場中卻心如明鏡。自己的劍招劍意連綿如大河滔滔
不絕,可吳征怪異的姿勢每每將劍勢割裂,好不難受。且以他遜色了數籌的修為,
如此驚人的反應速度又是如何辦到的?

  吳征心無旁騖,只將一身內力盡數布於神經與皮膚細胞。憑著皮膚細胞感應
劍氣,又靠著敏銳神經的急速反應躲避殺招。不敢還手並不是虛言,此前兩國頂
尖兒的武林人士切磋較技,吳征暗運《道理訣》印證之後便發現他的反應之快並
不在這些高手之下,敢於挺身迎戰的底氣也來自於此。只是與旁觀不同,真正落
在場上絲毫大意不得,一身內力全用在「逃跑」上,又哪來的餘力還擊?

  孟永淑一路追砍,無論劍招如何精妙,在打定主意「就是慫,就是逃」的策
略下,吳征壓根不與她交手,只是憑藉極速的反應與出眾的身法奔逃。所幸應對
之方效果奇佳,孟永淑雖占盡上風,長劍卻每每擦著吳征的衣角劃過,全然無功。

  兩人一追一逃,孟永淑內功深厚餘力無盡,吳征卻轉眼便汗如雨下。兩人修
為天塹般的差距無可彌補,吳征已是全力施為,雖能暫時保持不敗,可內力終有
盡時。他看著像在牽著孟永淑的鼻子遛彎,然其中之兇險可謂命懸一線,每一次
閃躲都是與死神擦身而過。

  又鬥了一炷香時分,吳征的身法依舊迅捷無倫,內力修為之深厚扎實可見一
斑。雖是敗勢,終是尚未敗陣。其實吳征心中叫苦不迭,從第一招開始便已盡全
力,只逃不還手固然能依託道理訣的神奇一時不致落敗,可形勢之危機猶如行走
於鋼絲之上偏偏還刮起了大風。

  陸菲嫣看得掌心中全是汗水,竟比自身下場還要緊張數倍。林錦兒早已拔劍
出鞘,目光一眨不眨死死盯住孟永淑手中劍勢,吳征只需一個稍緩,她便要全力
出手解救。

  又鬥了一炷香時分,已是滿場震驚。吳征的每一次閃躲成功都引來驚呼與喝
彩聲,一個後輩雖是投機取巧,但能撐到這種地步簡直匪夷所思。反應迅疾可說
是天賦異稟,可那身法之精妙光靠天賦可不成,可見後天下的苦功修習定是常人
難以想像的十餘年如一日的堅毅。

  滿場鼠竄蛇行的吳征汗透重衣,落在地上盡是濕痕。他越鬥越是專注,越鬥
越是神智清明。旁人看來的險象環生,在他這裡卻是胸有成竹。《道理訣》遠超
當世武學的神奇之處此刻彰顯得淋漓盡致。武學高手無一不需內外兼修面面俱到,
道理訣亦是如此,不同之處便是道理訣所得的內力可隨心所欲集中與一點。便如
現下的吳征,內力全數運用與神經,皮膚細胞與雙腿上,打定了逃跑主意之下竟
讓孟永淑無可奈何。

  再鬥了一炷香,吳征剛剛兩個連滾躲過殺招,四肢撐地欲起時不知是內力耗
盡手足發軟,還是恰巧左掌撐在被汗跡潤濕的地面打了個滑,一個趔趄倒地不起。

  師侄遇險就在眼前,以林錦兒對吳征的熟悉自是知道他又在討巧弄乖。心中
雖暗罵這個小滑頭,動作卻絲毫不慢拔劍趕上喝道:「住手!」她距離雖近卻不
及阻止孟永淑的劍勢,只得長劍指向她背心,要逼她回劍自救。

  比起取吳征的性命,當然還是自家的更重要些。孟永淑回劍擋架,雙劍一觸
即分中一道人影電閃般撲至,又酥又媚地嬌笑著道:「勝負未分,要來以多欺少
麼?」

  一身珠光寶氣的欒采晴袍袖連揮,一邊接過林錦兒,另一邊卻拂向地上的吳
征:「男子漢大丈夫,盡是耍滑頭!」

  這一拂看似不經心,吳征已是汗毛倒豎!十一品高手出招豈是泛泛?更別說
兩人之間有深仇大恨!

  吳征被嚇得魂飛魄散。草泥馬的臭婊子爛婆娘,這是要趁機謀殺親夫了麼!
主角光環呢?主角上線反派智商下線的套路呢?全他媽的沒有還穿越個屁,勞資
的命今天要交在這裡……

  旁人亦看出端倪,幾條人影一同飛向場中。

  陸菲嫣相隔不遠,勉強提氣豁出命去拔劍刺向欒采晴腰側,可另兩條人影卻
後發先至!

  兩人在空中電光火石般交換了兩招又硬碰了一掌各自飄落,其中一人順勢飛
出一腳正踢在陸菲嫣劍身上,讓她渾身大震長劍脫手,更是嬌軀如過電一般顫抖
不已。

  柔惜雪阻住霍永寧,又踢飛陸菲嫣的長劍後雙手合十歉道:「霍大人見諒。
既勝負未分還是莫要干擾他們比武才是。」十二品的武者果然非同凡響,她雙掌
合十時屈起的臂彎又夾住了韓歸雁一條爛銀鋼鞭……

  林錦兒與欒采晴此前已然有約,兩人既動上了手也是依約之舉並無不妥。至
于欒采晴向吳征一拂時孟永淑退在一旁並未以多欺少,也不算壞了規矩。

  吳征不得不接下欒采晴的一拂後,身體輕飄飄地飛起,一臉錯愕中也並未受
傷。

  欒采晴那一拂暗藏陰勁自不需多言,吳征為何毫髮未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也由不得旁人細想下去,場中兩對人又鬥在了一處。

  這一回比前更為兇險!林錦兒與欒采晴一人十品一人十一品,占去了本就不
算太寬敞的院井一半空間。吳征豈敢靠近?閃轉騰挪的地兒更小更擠,一時間險
象環生,十息之間便聽嗤嗤之聲,衣角接連被劃出三道破痕。

  林錦兒本就弱了一籌,在欒采晴穿花蝴蝶般飄逸靈動卻又雨幕紛紛般急驟的
攻勢下左支右絀,一時間更顧不上吳征。危急中靈機一動道:「掌門師兄全心全
意待公主,公主當年為何這般絕情?」

  一語挑破不可觸碰的隱私,林錦兒可謂將自己置身於眾矢所指。一方面是心
中有所執念,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兩人身份之別再無當面問個清楚明白的機會,另
一方面則是吳征身處險地,公然犯個忌諱能將注意力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或有
脫身良機。

  「咯咯咯,有意思!」欒采晴嬌聲笑道:「本公主愛怎麼做,輪得到你來管?
你又是什麼身份?」雙掌甩出一串流雲水袖,勢大力沉直奔林錦兒面門。

  「我……我是掌門師兄未過門的妻子!」林錦兒艱難接下喘息道。

  「哦……」欒采晴忽然後退三步雙手籠在袖中玩味道:「是不是他還忘不了
本公主,你吃味兒啦?吃味兒就便直接說出來,何必裝作心胸開闊般說些傻話?」

  她一停手,孟永淑也不再緊逼,反倒轉身向院門望去一臉的緊張。

  「你……」林錦兒又羞又怒,還待追問才發現旁人俱都起身望向院門,不由
也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

  吳征氣喘吁吁幾次想掙扎起身卻覺渾身脫力,怎麼都起不來。這一身內力全
數耗盡得不是時候,在院門口如仙子般嫻雅駕臨的美女面前丟了個大醜。

  只見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女子雙手攏袖合在小腹前。頂門高梳拋家髻,腦後
半頭如瀑長髮垂垂而落直至腰脊。曳地大紅長裙胸口間繡著柄輕羅小扇,裙擺處
卻是幾片潔白流雲,寬鬆的裁剪全掩不去身形的浮凸,若是稍稍緊身些個,也不
知將是如何的誘人。她帶著只黃金面具只露出一對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眼眸看不清
容貌,可一身氣質就猶如那柄輕羅小扇扇面上托舉的白蓮清荷,只是簡簡單單地
站著便雅到了極致。

  「冒昧前來打擾,諸位大人請見諒。」那聲音如黃鶯輕啼之脆,又如蜜攪糯
糍之甜,說不出的柔和動聽。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豔麗,似乎全身上
下無一處不是渾然天成的夭嬌。

  「香凡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是本官罪過了。」霍永甯領先,燕秦兩國諸
人俱都上前見禮。能與福慧公主欒采晴博得相同的排場,來人自是燕國二品誥命
夫人,祝家家主祝雅瞳了。

  「不敢不敢,霍大人言重。」祝雅瞳微微一福笑道:「昨日蒙大人紆尊降貴,
不巧本夫人有恙在身未曾迎迓甚失禮數。今日特來回拜,大人勿怪。」她禮節甚
為周到,人又溫雅可親,令誰都心生好感。至於為何知曉她笑了?——那面具下
的臉龐雖不能看見,微彎的雙眸卻能讓每個人都感受到笑意。

  寒暄了幾句,祝雅瞳掃視全場後提步前行,人群自然而然地讓出一條通道,
現出仍大喇喇坐在首位的欒采晴。

  二女對視,欒采晴雖在笑卻不起身,祝雅瞳不介意卻也不理,自顧自俯身拾
起掉落在欒采晴腳邊的長劍捧在掌心翻看一陣,來到陸菲嫣身邊道:「果真好劍!
魔眼名不虛傳!就如妹妹的豔名一般無二。」

  「夫人面前,誰人還敢言美豈不貽笑大方了。」陸菲嫣雙手捧接回佩劍還禮
道。

  「妹妹過謙了,天姿國色世所罕有,妹妹如此人才自然當得其一。」祝雅瞳
從頭上拔下一隻珠釵道:「倉促間未曾備得好禮,這一件妹妹先請收下。」

  富甲天下的祝家主人隨身佩戴之物豈是凡品?那珠釵雕琢成五朵梅花,紅白
相間並非染色而是玉石渾然天成,更難得其中竟有淡淡的梅香。陸菲嫣不知身份
尊貴如斯的香凡夫人為何對自己套近乎,倒也大大方方收下。

  祝雅瞳送出了珠釵又轉身向林錦兒道:「比起你的師姐,你可就差得多了。」

  「師姐如仙子臨凡,小女子自然是比不上的。」林錦兒也是一頭霧水,只得
順著話謙道。

  「啪!」祝雅瞳抬手給了林錦兒一記耳光,下手雖不重,聲音卻又脆又響。

  林錦兒捂著面頰羞辱交加,她只覺祝雅瞳剛一抬手面上便挨了一記,此時正
熱辣辣的生疼,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福慧公主當面豈可如此無禮?」祝雅瞳貼近林錦兒面前道:「是你的,不
需搶。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這一掌便是要你記住自己的身份!」言罷卻又從
袖中取出一隻錦盒道:「妹妹莫要怪罪,禮數使然不得不有此懲戒。一點小玩意
兒給妹妹陪個不是。」

  林錦兒深深呼吸了幾口,低頭道:「不敢,夫人教訓得是。」接過錦盒後便
默默退下。

  祝雅瞳眼角又是一彎,若是揭開面具那嫣然一笑定是傾國傾城。她再度旋身
帶起裙角飛揚,輕移蓮步邊行邊道:「攪了諸位的興致萬分過意不去,只是祝家
向來以生意為根基,聽聞秦國出了稀罕之物,本夫人實在是沉不住氣啦。吳大人,
我特為你而來。」

  欒采晴端坐主位,居高臨下饒有興致地看著祝雅瞳向吳征伸出了玉手,實在
忍不住露出古怪之極的笑意:祝雅瞳啊祝雅瞳,你演了那麼一齣戲最終還是繞不
開你的兒子。哈哈哈,你可知本公主今日為何未取他性命?

  吳征莫名其妙地望著這位絕色美婦向自己走近,還伸出手欲拉他起身。眾目
睽睽之下不敢拂了這位貴婦人的面子,無奈虛搭衣袖暗暗提氣。不想祝雅瞳翻掌
拉握住他手臂送來一股渾厚又溫柔的內力,輕輕將他提起。

  那股淡雅自然的荷香襲來彌漫周身,竟似有定神之效。吳征暗道怪事年年有,
今天特別多。此前欒采晴的一拂絕對不輕,他拼盡全力也萬萬接不下來。可那股
暗藏陰勁的內力與自己雙掌一碰,竟有半數如同水乳交融一般混在一處又消散於
無形,緊接著欒采晴不知何故莫名撤去剩餘內力,才讓他毫髮無傷。難道這婊子
忽然良心發現放了自己一馬?此事已足夠奇怪,祝雅瞳現下對自己更是怪到了極
點。

  美婦臉上的面具雕刻得極為精細,甚至連眉毛都是根根分明。可面具終究是
面具,沒有變化,沒有神情,不知這副面具之下的面容此刻又是如何的高深莫測?

  他竟然修了九轉玄陽訣,哈哈哈,有意思,實在太有意思!這門功法修下去
會發生什麼,我清楚,祝雅瞳你也清楚。本公主好想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你會
不會救他?你要怎麼救他?會呀,你一定會的!你救他的時候本公主一定要在邊
上看個清清楚楚,再告訴給普天之下的人們知道。是不是很有趣?比起在這裡殺
了他,簡直有趣一千一萬倍。你說是不是呀,祝雅瞳?還有還有,陸菲嫣不動我
還不知道,一動我就明白啦。百媚之體!呵呵呵,哎喲,你的好兒子被全天下人
唾棄的時候呀,你又能不能救他?怎麼救他?

  欒采晴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只見祝雅瞳拉起吳征後回頭望向她道:「聖上
下了旨意要對秦國來使以禮相待,不知福慧公主為何不尊旨意出招欲傷吳大人?
是不將聖旨放在眼裡麼?」

  「本公主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祝雅瞳,你愛抖威風朝別人抖去。」欒
采晴手托香腮笑得合不攏嘴。

  「哦?」祝雅瞳哼出聲鼻音道:「本夫人雖不願參與國事,也不能對百官朝
政指手畫腳。但身為二品誥命,公主若私德有虧還是能提醒一二的。福慧公主,
您說是不是……」

  她聲音越說越輕,雙眸卻越來越亮。那目光奇異得如同視線全數聚集在欒采
晴一人身上,似乎雙眸中的光彩不是四散飛揚,而是一道筆直的光柱直盯欒采晴。

  「香凡夫人,手下留情!」欒采晴的隨從大驚失色急忙奔向二女對視的目光
中,可這道看不清道不明的光柱猶如實質,隨從剛碰到光柱的邊緣便喪失了神智
一般呆呆怔住。那吃驚愕然的神情與他身後端坐的欒采晴一模一樣……


                              【未完待續】
2017-11-5 11:11#2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taikou
金牌會員
Rank: 6Rank: 6



UID 22249
精華 0
積分 256
帖子 423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8-1-3
狀態 離線
這一段公主洩漏了好多讓人期待的劇情啊
陸菲嫣 祝雅瞳
看來有機會收入後宮喔
2017-11-5 13:19#2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taikou
金牌會員
Rank: 6Rank: 6



UID 22249
精華 0
積分 256
帖子 423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8-1-3
狀態 離線
第五章爭奇鬥艷夢死異邦

  奇事一樁接著一樁,吳征在這個世界裡還是首次感覺腦容量有些不夠用了。

  祝雅瞳的大名早年便傳遍天下,在修為登上十二品又成為祝家主人之後,更
是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她在燕國出生成長,識得她面目之人未必少了。可那
副黃金面具自此還是成了她公開露面時的標配。這般身份的貴婦在人前行事必有
原因不會多此一舉,至少吳征便覺得面具後的人兒高深莫測,難以捉摸。

  從拾劍贈禮陸菲嫣,到掌摑教訓林錦兒,又親手扶起吳征,再對欒採晴忽然
出手,不明者只會覺得這位祝家家主再怎麼身份高貴亦不過是名女子,仍免不了
任性與乖張。但在吳征這等冷靜又善於思考者看來,其中的滋味卻大不相同,處
處透著深意。

  只見漸漸偏西的斜陽之下,人影重重的院井裡靜謐如深夜。以至於美婦那一
雙「離幻魔瞳」牽引著欒採晴與侍衛左右游移,那輕巧的落地踏步聲清晰可聞。

  祝雅瞳的目光彷彿化作無數看不清的絲線纏在欒採晴與侍衛身上,將兩人變
作隨心所欲的提線木偶。

  吳征站在祝雅瞳的背後看不清她正臉,自是打死他也不敢在此時看她的正臉。
而令他吃驚的不僅是這一手神奇的離幻魔瞳,更在於如許多的燕國高手在場,卻
無一人上前阻止。

  不願?不敢?

  直至此刻,吳征方知燕國一蛇一蠍傳聞非虛。二女皆是艷絕人寰的絕色,是
任何男人都想要佔有的女子。可天香華貴,五彩斑斕的外表下掩藏著致命的危險。
欒採晴笑意妍妍時的忽然出手雖莫名地無所效用,但吳征分外肯定那是奪命的一
掌。至於祝雅瞳,這名仙子般優雅,清荷般嫻婉的貴婦,在面具之後真容又是如
何?那些隨著她登上家主寶座的路途裡一一消失的家族長老早引起世間本已流言
紛紛,如今看來未必空穴來風!

  「得饒人處且饒人,貧尼斗膽,還請香凡夫人住手。」

  在場有資格也有能力說這句話的不過二人,柔惜雪正是其中之一。她舞起寬
大的袍袖向祝語瞳腰際卷去。

  祝雅瞳左足後踏下身偏轉了小半個圈,微轉過面容目光依舊凝視欒採晴,嬌
聲笑道:「師姐要做和事佬麼?」

  柔惜雪打著勸架的主意,可一名十二品的武者即使隨手揮灑都帶著莫大的威
力,不可小覷。祝雅瞳亦是甩起袍袖,將柔惜雪的招式化於無形。

  「唉。香凡夫人,貧尼得罪了。」柔惜雪一招落空後告罪一聲,出招陡然加
快。

  只見二女同時款擺衣袖,柔惜雪大袖如巨鳥展翅,祝雅瞳華衫若彩蝶紛飛,
在場中人於當世俱可稱得上高手,但除了極其有限的幾位之外,餘人只能見漫天
俱是袖影,根本看不清出招的動作。

  「好厲害!」吳征心中暗道。饒是他已將道理訣運到了極致仍覺無跡可尋,
若是對上這等高手必然一招都接不下來。更可怕的是,祝雅瞳一邊拆解柔惜雪的
攻勢,那神奇的離幻魔瞳並未由此半途而廢,欒採晴與侍衛仍在她目光籠罩之下。

  一瞬間兩人已拆了十來招,祝雅瞳足底不動又分心二用顯是高了半籌,只是
在柔惜雪連綿無盡的快打攻勢下離幻魔瞳威力有所減弱,欒採晴不再失神般全由
她所掌控,她嬌軀顫抖眼眶劇跳,似是用盡全力想要合上雙目。然而祝雅瞳似是
動了真怒,寧願在柔惜雪的攻勢下全處守勢落盡下風,在欒採晴眼皮剛落下少許
時便又加力,令她星眸大張,無論如何也合不上。

  「兩位的武功之高真令人大開眼界,本官也是技癢得很。」霍永寧緩步踏上,
於祝雅瞳和柔惜雪的側後方拍出兩掌。這兩掌只是徐徐推進,加之已出言提醒在
先並無偷襲取巧之意。雙掌拍出時力道卻雄渾強勁,彷彿船隻在汪洋中劈波斬浪。

  祝雅瞳與柔惜雪鬥得正急,均不敢再大意硬接這一掌雙雙縱躍避開。祝雅瞳
足下一動也順勢撤去了離幻魔瞳。

  欒採晴渾身酥軟,只是強撐著一口氣盡力保持坐姿風度才沒癱在椅子上,那
沉重的呼吸引得飽脹的胸脯上下劇烈起伏,渾身像是剛剛激鬥了一場般香汗淋漓,
連鼻樑下方的上唇處一帶都佈滿了一圈白毛汗。她深吸了一口氣強露笑容道:
「香凡夫人說的是,本公主受教了。」

  祝雅瞳目光一掃,隱在面具下的娥眉微蹙,點了點頭並不答話。

  「呵呵呵,燕國武學果然深不可測,本官敬佩不已。來來來,還請坐下稍歇。」
大秦中書侍郎龐頌德捧來茶碗,先給欒採晴遞上一杯,又請祝雅瞳與柔惜雪坐下
奉茶。他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只是欒採晴與祝雅瞳先後到來,這位大秦副使自不
能不出現。

  「龐侍郎見笑了。」祝雅瞳一出現便生生將柔惜雪與欒採晴壓了下去,非只
依托她祝家家主的身份,那一手天人神技亦是冠蓋全場,無人能及。她低頭彎腰
一福,雖未起身亦表禮數:「攪了雅興是妾身之過,諸君還請繼續,妾身也好一
飽眼福。」隨即又向吳征揮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她有言在先
為吳征而來,此番邀請雖於身份不合但也事出有因,不顯太過突兀。

  吳征不敢違抗,不從也是落了這位身份尊貴的美婦面子,趕忙上前行禮後坐
下。腦海裡全是方才驚艷到極點的一幕:不知是祝雅瞳不欲顯露身材,還是她本
就不喜衣物緊裹的拘束,著身的一襲長裙鬆鬆垮垮連腰間的絲帶也不繫,讓她整
個人如同面具後的臉龐一樣神秘。可此前坐下的姿勢一福,上身前傾低頭彎腰,
應是平坦有力的小腹與褲頭咬住了腰間裙衣,令緊繃的胸前衣衫被兩團碩大的重
物壓出兩道弧度驚人的半圓。不經意間簡簡單單的動作如春花怒放,動人心魄。

  ——舉手投足不需搔首弄姿自成嬌豔絕倫!千嬌之體,定是千嬌之體!比之
雁兒的掠月之體更勝了幾分,便是師姑的百媚之體也似稍有不及。那對奶兒更是
……呼,不知與雁兒和師姑比起來誰的更大些?手感又是如何?

  方才一場激戰,祝雅瞳也耗力不小額頭見汗。在美婦身上回味無窮的幽幽荷
香熏陶中,吳征迷迷糊糊胡思亂想,不得不用僅存的一絲清明運起道理訣強自收
攝心神。

  燕國高手有備而來卻被祝雅瞳一攪和,繼續下去也難免草草收場。且祝雅瞳
露了一手天人神技,放眼天下有此能為的不過半掌之數,在場無一人及得上,此
時再上場只是落人指指點點而已。陶經武心中不滿也無可奈何,只得暗嘆若是掌
門師兄在此當不讓祝雅瞳獨領風騷,可惜燕國堪與之匹敵的除了燕皇與丘元煥,
再無第三人。

  「吳賢侄年紀輕輕已具不凡藝業,當真是有志不在年高。連貧尼都有些嫉妒
小輩們的年輕有為了!」柔惜雪打破僵局顯得很是活躍:「霍大人,咱們這一輩
年華漸老終是要退位讓賢的,如此盛會若不讓弟子們參與交流一二,豈不遺憾?」

  「唔……柔掌門所言有理。」原本他對眼下局面也有所準備,吳征更是備下
的殺手鐧——以他的武功與機智年輕一輩難逢敵手。可今日事態發展已完全失控,
吳征剛與十品高手孟永淑劇鬥了一場如何還能再鬥,一時間躊躇道:「只是下官
帶來的小輩不多,吳賢侄又喘息未定,怕是難入法眼。」

  吳征聽著柔惜雪與霍永寧對答,目光順理成章從祝雅瞳身上錯過。麗色當前
豈有不賞之理?只覺她渾身儀態渾然天成般優雅到了極點,對於一名帶著面具的
女子來說可謂不可思議。除了方才的驚鴻一瞥,祝雅瞳的身材無跡可尋,照說再
怎麼動作優雅也稱不上什麼絕色。困惑了好一會兒吳征才發現其中的關鍵——黃
金面具!

  似乎有著奇妙的感應,祝雅瞳幾在第一時間發現吳征對面具感興趣後便偏過
頭來與他對視。嘴裡雖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卻讓整副面具正對著吳征,由他
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副不知多少高手匠人耗盡心血才能打造的面具。純金為底讓它閃著黃
澄澄的光澤,那幾可亂真的柳眉與長睫乃是用黑玉研磨成細如髮絲的小顆粒,再
用金絲穿起鑲成。不惟用料豪華,做工更是奢靡——這一條眉毛怕不得一名巧匠
花上數月才得完工。

  正如吳征此前所想,面具再怎麼精細,終究是面具,呆板而無有變化。這一
副卻偏偏有,它能讓人輕易讀懂主人的喜怒哀樂。高挺而在眉心處微皺的鼻樑,
以及自然合上香唇與微翹的嘴角,共同構築一副宜喜宜嗔的神情——至關鍵之處
便是那雙春水雙瞳。瞳喜則面喜,瞳怒則面怒!

  在場不乏絕色,但如欒採晴眸中掩不住浪蕩,如陸菲嫣卻時時哀苦淒婉,如
柔惜雪則過於空靈,如韓歸雁則太過堅毅,如林錦兒則溫柔掩去一切。天下間或
許僅有一人能讓此副面具僅嵌上一對眼眸後便活靈活現,只有那一雙能述說千言
萬語眼眸的主人祝雅瞳。

  她笑,眉心間微蹙的鼻樑彷彿一名情竇初開的少女正皺起鼻翼,朝情郎大做
鬼臉;她怒,則如一名成熟的美婦皺起眉頭,俏臉含霜;她含羞,彷彿少女初嫁
被揭開紅蓋頭的一刻,螓首低垂雙目閉得僅餘一線光芒,不敢與人對視;她嬌嗔,
便是少婦正側臉乜目斜視,風情萬種。

  吳征讚歎這副面具巧奪天工的同時,亦在想隱藏在這副面具之後,豈不是隨
心所欲任由她做出一切神情,誰也看不穿。

  「無妨的。本就是論武較技而已,小輩們內力如何諸位心中有數,比一比招
式而已不需多大的氣力。」柔惜雪始終合十著淡淡道:「月玦,待吳賢侄多歇會
兒,你可向他多多請教。」

  「咦?」這個名字一出,連霍永寧也禁不住大感意外。吳征也清清楚楚地看
見祝雅瞳目光一凝,整張面具從此前的可親溫和變作隱含怒容。

  「冷仙子也來了?此前為何不曾相見?」

  「小徒天性冷淡一向如此,還請霍大人勿怪。月玦,還不快向霍大人賠禮。」

  天陰門人中走出一名女子向霍永寧微微一福道:「民女見過霍大人。」又團
團向眾人施了禮後來到祝雅瞳身前盈盈拜倒:「乾娘。」

  「乖!」祝雅瞳在冷月玦額頂摸了幾摸將她拉起道:「到了長安城也不來見
娘,好生讓人不快。早與你說了莫要穿這身布袍,包頭包腳的倒像是個粗人。」

  「今日清晨方堪堪趕到,還來不及前往。」冷月玦除去彷彿披麻戴孝時的鬥
篷外袍,吳征才能看清她的面目。

  一身乳白的絲衣從頭到腳全無雜色,一頭長發隨意披散在背後,只用一根紅
頭繩兒攏了攏紮起,簡單,隨意卻不凌亂。她身量嬌小玲瓏,那秀眉星目,唇若
塗丹,尤其是精緻的瑤鼻極為可愛,讓人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只是一副神情
冷漠的面容讓她彷彿一隻剛剛雕好的冰娃娃,拒人於千里之外。

  「吳公子有禮。你的武功真厲害,不知還要歇多久?」

  看她此前與霍永寧搭話,像是名稚兒於不關心的事情只是隨口應付;後與祝
雅瞳見禮也遠說不上熱切,你問了,我便回答你,僅僅如此;只有此時談起武功
目光中才放出異樣的神采,彷彿找到了心愛的玩具。

  一百年行不行?吳征的心中所想自不敢隨口說出。燕國雙驕聞名天下,不想
卻是完全不同道上的兩人。一位身處朝堂領兵出征,一位卻是諸事淡然唯獨醉心
武學。他心中尚在躊躇時身後有人接道:「不必等了,冷姑娘既有興致,我來陪
你練上一場如何?」

  祝雅瞳的注意力大部分都留在吳征身上,這陣好聽的女聲響起時吳征臉上露
出個複雜的笑容,她心中恍然,與吳征一同回頭望去。

  只見一名女將身披輕甲,兩顆搭扣在肩頭別住一頂披風,英姿颯爽。那身材
高挑修長,比起陸菲嫣還要高出些許,至於五官容貌雖略剛硬了些,但有一雙嫵
媚的吊梢鳳目做點睛妙筆,亦稱得上絕美。

  女將除去輕甲露出內掩的仕子白袍,手提一對爛銀鋼鞭緩緩踱步而來。高挑
的女子行路時總顯別樣的嫵媚,何況她的一雙玉腿顯得特別修長,竟及得上常人
腰側。

  韓歸雁來到場中倒握雙鞭抱拳道:「韓家韓鐵雁,請冷姑娘賜教。」

  「唔……好吧,韓小姐請。」冷月玦歪了歪頭從袍袖中取出一條同樣銀光燦
燦的絲帶迎風一抖。

  二女身高反差極大,冷月玦只到韓歸雁肩部略上;風格氣質也是截然不同,
韓歸雁久在軍營,自有一股英姿颯爽,冷月玦諸事淡漠有些呆滯,但她容貌絕佳,
倒惹人憐愛;連擅用的武器都一正一反,鋼鞭又硬又強,乃是硬兵刃的極致,絲
帶則是軟鞭一類,又是陰柔到了極致。雖是小輩們獻技,但落在這二位身上倒是
極具看點。

  「冷丫頭可有八品下的修為,這一場不知吳大人怎麼看?」祝雅瞳雙眸彎彎
笑問道。

  「韓小姐所長是馬上功夫,難勝,但未必會輸。」吳征答道,望向韓歸雁時
目光溫柔火熱,實是愛煞了她英武的模樣。來長安的路途中曾數回要她穿著上身
輕甲不除,只將下身褪個乾淨露出肥翹的隆臀。如此歡好雖有許多不便,但聽她
哀婉呻吟時又另有一股極為滿足的征服之感。

  「吳大人喜歡她?」祝雅瞳輕聲問道,語調倒有些古怪。

  「以韓小姐的品貌,誰人不喜?」吳征模凌兩可答道。

  話語間兩人已交上了手,韓歸雁招式大開大合,一對沉重的鋼鞭在她手裡輕
若無物。只見雙鞭齊出一上一下,鞭尖顫動不已,一般人使的寶劍都未必比她靈
動。

  冷月玦只以單足站立,上身下折,抬起的一腿則與上身幾乎平齊如同個T字。
上身從雙鞭縫隙中穿過的同時,被在腰際的手腕一抖,銀絲帶順著她背脊倒捲而
出,既隱蔽又突然,光是這一手便知她被稱之雙驕名不虛傳。

  比起冷月玦的詭異華麗,韓歸雁的武功便樸實得多。面對毒蛇般突然出現的
絲帶,她單鞭下砸另一鞭則反手上撩挑擊冷月玦胸前。

  絲帶本不懼鋼鞭下砸更是有多招後手。無奈對手使的是雙鞭,上撩胸口的一
鞭銳風呼嘯勁道十足,不避不行。

  冷月玦目光陡地一凝,左掌下探按在鋼鞭中段嬌小的身形借力躍起,絲帶矯
若遊龍抖出一道道漩渦般的圈圈盤捲韓歸雁。

  「唔……」這一手輕功吳征再也熟悉不過,他自己便是空中藉力變向的個中
高手。冷月玦身體輕盈,做來更加姿態輕盈好看。難怪柔惜雪會命她來挑戰吳征。

  韓歸雁兵刃被克制,若是長劍一類還可考慮削斷絲帶,鋼鞭雖勢大力沉碰上
絲帶卻有力無處使。見冷月玦輕功高妙果斷拋下雙鞭上身後倒做了個漂亮的後翻。

  冷月玦身形不落,絲帶飄舞連綿不絕;韓歸雁亦是越翻越快毫無阻滯。

  一女如馮虛御風,輕盈可做掌中之舞,手中揮灑著絲帶仙姿出群;一女高挑
修長,後翻時全身發力,玉腿繃得筆直,偏嬌軀後彎成一座高高的拱橋玉腿隨之
交剪,兼具女子身軀的柔軟與她的力道十足之美。

  這一攻一退,眨眼間韓歸雁已做了二十餘個後翻,冷月玦才堪堪落地。藉著
這一停頓,韓歸雁終於拉開丈許的距離,起身時面泛紅霞額頭見汗,愈顯嬌豔。

  院井裡爆出一陣震天價的喝彩聲,倒不是兩人的武功有多驚天動地。而是兩
位絕色美女相鬥旗鼓相當,當真是賞心悅目。

  「好個聰慧果敢的女子,吳大人好眼光。只是我聽說韓小姐此前有些不光彩
之事,吳大人不介意麼?」眼見韓歸雁避過一輪絕殺般的急攻,從懷裡取出一副
銀絲手套戴上,祝雅瞳亦是讚賞道。

  香凡夫人刻意里里外外地套近乎讓吳征摸不著頭腦,略一思忖後半真半假,
模棱兩可地答道:「在下若喜歡一名女子,不會管旁人怎麼看。至於韓小姐自有
她的想法,在下也管不來。」他當然不會在陌生人面前承認與韓歸雁的關係,至
於旁的,說些真話也無妨。

  祝雅瞳目中異光一現似有不滿,隨即又恢復淡然平常。

  場中二女又斗在一處。拋棄了累贅般的鋼鞭,韓歸雁切入中宮與冷月玦貼身
短打。正如鋼鞭再如何靈動總比不過絲帶,而絲帶再如何靈動也不如雙手。冷月
玦的絲帶是用極北銀蠶絲煉就,堅韌無比刀劍難斷,帶面又有許多細小的倒鉤飄
逸中危機四伏。韓歸雁的銀絲手套用同樣材料織成,不懼絲帶,兩人鬥得比前又
更激烈了幾分。

  「雁兒的武功是不是大進了?」陸菲嫣旁觀良久後出生詢問。

  「大進!與徵兒一樣大進。徵兒怕不有七品中了吧?雁兒現時應也有八品下
的根底。」林錦兒見韓歸雁拳風獵獵樸實無華,絲毫不遜色冷月玦的紛繁百出:
「近來她常與徵兒一同練武麼?」

  「我不清楚。不過徵兒亦長於身法,觀雁兒進退有據絲毫不亂,應是與他練
得不少。」軍中戰將的功夫落在江湖武人的比試裡還能不吃虧,自是有相同風格
的高手與之對練才有可能。屢次提醒吳征與韓歸雁保持距離全被當做耳旁風,陸
菲嫣心中大為不滿。

  二女相鬥許久難分勝負落了個內力比拼的結局,最終韓歸雁多退了半步,內
力上稍有不及。她年紀還大了冷月玦三歲,天賦上也是落了下風。

  一場比試至此天色已晚。燕國占了上風,秦國來的是使節團並非武者,又有
吳征力敵十品高手的驚世之作,有此局面也不算落了威勢,兩家均可接受。見狀
如此,燕國來人紛紛告辭,霍永寧與龐頌德登時忙碌得不可開交。

  僅有祝雅瞳與欒採晴兩席人留到末尾,沉默許久的福慧公主嬌聲道:「本公
主沒了氣力,吳大人,能否請你幫一幫人家。」她單手支著下頜,言語神情皆頗
為浪蕩:「小冤家,不過輕輕拂了你一下便被人打成這樣,你倒不心疼麼?」又
向祝雅瞳道:「香凡夫人,這樣總不會又犯了甚麼聖意吧?」

  吳征甚為無奈,這要求明里說也挑不出什麼毛病,暗裡則完全是欒採晴仗著
身份欺負人。兩人間有殺子大仇,還有一篇下作到極點的辱人之作,吳征是無論
如何不願與她接觸的。

  「吳大人,明日早間還請往祝府一敘。」祝雅瞳尚未有離去之意,話便先放
了出來,自是說給欒採晴聽的。

  「咯咯咯,香凡夫人如此緊張做甚?只不過是請吳大人扶人家一把而已,怎
地憑空多瞭如許酸味兒?啊……香凡夫人尚未婚配,莫非見吳大人年輕俊秀動了
春心不成?以夫人的天香國色,縱然徐娘半老倒也配得上吳大人。若果如此,本
公主讓了便是,怎敢與夫人相爭?」

  「你……」祝雅瞳面具後的美眸罕見露出怒色,她並非沒有應答反諷之言,
可前提都需指出不喜吳征,甚至是踩低一番。這是她無論如何不願說出口的。平
了平怒火道:「誰好誰壞,吳大人心中明鏡兒一般,巧言令色搔首弄姿又有何用?」
心中卻道:我家的小乖乖,當娘的疼到了骨子裡,那自是喜歡得緊了。

  吳征不欲兩人糾纏不清越說越說古怪,徑自走到欒採晴前伸出一臂道:「公
主請。」

  「咯咯咯,好個小冤家,不僅不遠萬里還惦記人家的好處,到了跟前也知情
知趣。倒不枉人家對你一番心意。」院井中秦國諸人尚在,均覺不堪入耳,欒採
晴說來非但不覺尷尬,還帶著一派天真浪漫。

  吳征被欒採晴挽住手臂,心中暗暗戒備不敢絲毫大意,以至於她將豐滿的嬌
軀貼上也不敢分神一品春色。兩人並行間欒採晴媚聲道:「以吳大人的人才武功,
在秦國願以身相許的女子怕是要排出子午谷去。嘻嘻,在燕國可是讓本公主佔了
個親近的先麼?」

  吳征尚未搭話,欒採晴忽然哎喲一聲向他懷中靠來,似是扭了腳一般溫香軟
玉撲個滿懷。此時正行至祝雅瞳身前,正是要做給她看。

  二女糾纏不清,他人更是只能旁觀。韓歸雁雖被激得險些氣炸也必須強自忍
耐,一對腮幫子再次鼓得高高,恨不得衝上去給欒採晴這名蕩婦兩記耳光。

  吳征心念電轉,被夾在兩大高手中間難受至極,情急中迅速選定了可以依靠
的一方。——雖與祝雅瞳初次見面,但祝家曾給予奚半樓傾力的幫助,比起死敵
欒採晴固然更加值得信任。

  他扭頭朝祝雅瞳送去個鬼臉,也是啊喲一聲坐倒,捂著胸口齜牙咧嘴著喘息
道:「在下方才受了內傷……請祝夫人搭把手……」

  祝雅瞳險些當眾雀躍:小乖乖聰明絕頂,知道找為娘幫忙。一十七年來還是
頭一回,第一次便能有此默契且還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不由得她不心花怒
放。

  「此前的過錯,自當本夫人一力承擔。」祝雅瞳笑吟吟拉起欒採晴的手半拖
半拽著就走,不忘回頭道:「明日之約吳大人切莫有誤。」

  「夫人之命怎敢有違。」

  祝雅瞳心神一陣恍惚,不知何時他會將夫人二字改為娘親。一念至此心頭火
起,不由陰陰地瞥了欒採晴幾眼,打定主意一定將她「好好」地送回狄府。

  送走了一干大神,驛館裡沒能有片刻止歇。一干重要人物全被霍永寧馬不停
蹄地請了去,密室裡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吳征則被留到了最後。

  「吳大人身懷異寶得祝家主青眼,倒是塊上佳的敲門磚。不想這趟燕國之行
第一關率先要落在吳大人身上。」霍永寧遞過一紙信封道:「祝家干係重大,明
日務須向祝家主提出。辣椒雖是寶貝,與大秦相比亦需放在後頭。只要能達成目
的,相應的損失本官做主向皇上奏明,自有皇上做主。」

  霍永寧現下只會關心和談一事,餘者在他眼裡均是可隨時拋出的籌碼,這一
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實則沒半分內容。他拿準了吳征危機四伏的心思,料得絕無
可能拒絕。

  吳征也確是如此想法,辣椒能帶來數之不盡的財富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在燕
國猶如身處虎豹狼群環視之中,今日欒採晴便存了取他性命的想法,至於為何放
棄初衷尚不得而知。若祝家能像在涼州時一般暗中提供援護,一個辣椒實在不是
什麼大事。

  點頭應承之後,霍永寧又遞來一頁紙道:「看完,記住,燒掉。」

  一個簡單卻又在細節處怪異的圖形,一行小字。吳征探指凌空虛描圖形畫了
幾遍記牢,在燭火上引燃紙張燒成灰燼。

  「明日你必將引人注目,但在祝家範圍之內是個機會,若能覓得良機當依吩
咐照做。若無機會,寧願不做。」比起此前的交代,這一次霍永寧更加嚴肅慎重。

  吳征應道:「下官明白。」

  忙了一通回到居住的小院,夜色已深。吳征輕手輕腳地推開院門,才發現陸
菲嫣與韓歸雁端坐在院井裡等候。今夜巡檢護衛的任務更重,韓歸雁也未回城外
軍營,至於其他的崑崙派前輩們恐怕徹夜無休。

  趁著吳征在石凳上坐下之機,韓歸雁不著痕跡地在他腳上跺了一記,顯是日
裡與欒採晴摟摟抱抱把她氣得不輕。受此無妄之災,吳征只得摸了摸鼻子,亦是
抬腳在韓歸雁大腿內側輕輕刮了一記。既是討好,也是暗示她下回決不輕饒。—
—這一處正是韓歸雁極為敏感的所在,一旦被襲必是渾身酥軟鳳目含情。

  「明日之行霍大人如何吩咐的?」

  「霍大人與龐大人言道祝家主既只點名了我一人,他們也不便貿然前往,以
我為主朱師祖隨行。」將可說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邊,吳征只覺身心俱疲。

  「祝家主待你當真青眼有加,又是什麼緣故?」韓歸雁心中飛醋橫生,說起
話來語調忽高忽低陰陽怪氣。

  「欒採晴,柔惜雪還能看明白一二,祝家主這邊……簡直高深莫測,我是一
丁點頭緒都摸不著。」吳征揉了揉太陽穴搖頭道。

  「知你累了,然大事不可拖延。師姑笨不懂這些,不如你將今日所悟教給師
姑聽聽,也好理清思緒。」陸菲嫣向韓歸雁嗔怪地瞪了一眼,柔聲道。

  「呵呵……」吳征冷笑一聲道:「今日自祝家主現身後,一切就變得怪怪的。」

  他強打精神,思緒沉入回憶里道:「燕國一干人前來驛館後的行事,本在意
料之中。柔惜雪也是按部就班合情合理無甚特異之處。然而祝家主到來起便耐人
尋味,照說她與師姑套近乎是存了親近之意,這一點無法想明白,就如她以錢糧
資助涼州一般,無跡可尋。之後又變了臉教訓小師姑,此前我還覺得莫名其妙,
現下想來倒是幫了小師姑一把。」

  「哦?這是為何?」因為這一記耳光,陸菲嫣對祝雅瞳的印像大打折扣,只
是大局為重不好發作而已。

  「我被欒採晴與孟永淑逼住,小師姑刻意高聲提起舊事,本意當是想引開注
意力或是激怒欒採晴,好掙開全為她們掌控的節奏趁亂取事。這是不得已而為之,
也是權宜之計,不過終究是得罪了欒採晴,甚至是燕國皇室。這等事情可大可小,
欒採晴若是當場計較起來不好收場。祝家主那一耳光雖響卻不算重,有她開了口,
此事眼下算是揭過了,日後燕國皇室除非不顧臉面,否則也不好提起追究。」

  分析的在情在理,陸韓二女均點了點頭。吳征苦笑一聲又道:「可接下來便
全亂了套啦。祝家主一句為我而來,隨即又是一大通理由教訓了欒採晴,直接將
我推上風口浪尖。明面上看是保護我之意,當眾宣告祝家生意未成之前,誰也不
許動我。暗裡是什麼意思則全然不知。以她的身份而言做事絕不會毫無道理,一
個辣椒怎麼可能打動富可敵國的祝家之心,以至於當眾拿福慧公主立威?我是怎
麼想都想不明白?」

  「是不是從前與祝家有什麼來往被疏忽了?」韓歸雁本是聰慧之輩也覺大惑
不解。

  「絕無可能。便有也不是我!崑崙派同門在此人數不少,為何偏偏落在我身
上?一個後輩能與她有什麼交集?」吳征斷然道:「我想來想去,能讓祝家主幹
冒燕國之大不韙四面樹敵,唯一的理由便是這位祝家主是位真正的財迷。」

  這話說得三人一同笑了,吳征攤手道:「有可能麼?」

  飲了口茶潤喉提神,吳征又道:「至此事情便越來越亂,柔惜雪派出那個冰
娃娃冷月玦來挑戰,以此女的武功路數而言,原本的目標就是我!想想看,祝家
主已當眾立威,柔惜雪這就是絲毫不賣麵子了。我與天陰門可是無冤無仇,雖說
讓孟永淑丟了個大醜令燕國蒙羞,那也是由長枝派自行找回場子,關她天陰門什
麼事了?所以柔惜雪的目標當不是我,而是祝家主……這個尼姑,呵呵,不簡單
哪。」

  「是了,她們二人動手時祝家主稱她師姐卻無絲毫敬意,柔惜雪也 喚她香
凡夫人不以師妹相稱。兩人之間看不出絲毫同門之誼,反倒互相仇視的意味甚濃。」
陸菲嫣憶起白日之事,恍然道。

  「是啊。祝家主雖稍勝半籌,然久戰分心二用必敗。柔惜雪初時出手拿捏分
寸,之後便慢慢不再留情。換了是我明面上也會如此做——我來勸架,出手只是
提個醒,你不給面子,那就莫要怪我為救福慧公主下手不容情面了。」

  「天陰門涉世極深,否則也不能坐大如此。這個尼姑庵里水深得很。」陸菲
嫣熟知江湖典故點明道。

  「師姑,以你的眼光看,那個離幻魔瞳制住欒採晴之後還需花費許多時間麼?」

  「當不需要。祝家主的武功即使在十二品高手中也是最頂兒尖兒的,離幻魔
瞳既已得手斷無不能一舉拿下的道理……」說到這里三人對望一眼,目光中盡是
駭然。不僅柔惜雪在算計祝雅瞳,祝雅瞳同樣以身為餌引誘她動手。

  本來燕國人鬧內訌且幾乎搬到了檯面上,是他們求之不得樂見其成的事情,
只是中間偏偏夾了個吳征……

  是她們之間的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境地?還是吳征的出現打破原本隱忍克制。
若是後者,那又是為了什麼?

  吳征背後冷汗涔涔,不由嘆道:「還是霍大人目光如炬看出其中關竅,那一
手當真是厲害。」

  霍永寧適時地出手不僅緩和了矛盾給各方一個台階下,還給幾人都賣了個好,
後續在燕國行事或許能順暢一些。

  只是身處風暴中心的吳征仰天無語凝噎,諸位大神打架我這小蝦米連強勢圍
觀的資格都沒,何德何能參與進去啊?

  帶著焦慮艱難睡下,運轉了圈道理訣強迫著睡著,天色剛泛一線微光便被驚
醒。心神難定索性起身,今日往祝府一行固然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怕的是要在這
個漩渦裡越陷越深,再也出不來。以霍永寧的心思來看,若於大秦有利,吳征是
不是也會成為一塊能擺上桌面的籌碼……

  卯時初時分吳征一行便離開驛館向祝府進發,以顯鄭重。車隊規模並不小,
裝乘各式禮物的箱子足有十輛大車,加上隨行的侍衛與僕婦,車隊足有二十餘丈
長短。

  與吳征同行的官員只有領侍衛的韓歸雁,隨行的也不宜多以免讓人誤會有所
擔憂,反生惡感。只有得了祝雅瞳贈禮前去回禮的陸菲嫣與林錦兒二人。至於其
餘不會公開露面。

  車隊規模龐大,除了大道俱都容納不下。一行人自驛館轉入長壽大道,向西
面的祝府進發。

  長安城之繁華更甚成都且格局大有不同。平安大街貫通南北之外,由東至西
共有十條大街作為主幹道,雖不及平安大街寬闊,也相去不遠。因此整座城市更
顯氣勢恢宏。

  名滿天下的東西二市隔平安大街相望,無論是服務於達官貴人的東市,還是
日用品一無所缺,甚至雲集了胡商的西市,內裡都缺不了祝家的鋪子。至於祝府
自當設在東市的正北中央,如此俯瞰東市的所在才配的上祝家商界之主的地位。

  較之西市的熙熙攘攘人群如織,東市大街的人流便稀疏了許多,達官貴人們
雖掌握著天下財富,用度又怎比得上數量龐大的平民人家?是以東市所求的在於
精與細,能夠消費得起的也就那麼些人家。祝家雖時常有人拜會,倒不會影響了
道路通暢。

  香滿城的招牌不管從起名還是裝修陳設都極顯排場。開樓宴客,滿城飄香,
若未被人笑掉大牙而慘淡關門,那便是實實在在的真本事了。

  至祝府需經香滿城,吳征一行的目的地雖不是這裡,路過時也不免好奇打量
開開眼界。正是用早點的時刻,香滿城樓裡已是人頭湧動。倒未必都是在此用餐,
不少大戶人家愛吃店裡的特色,刻意打發下人來買。

  但最吸引人的還是頂層早早便開始張燈結彩,似是為一場重大盛宴提早做著
準備。其中有一衣著華貴者大呼小叫不停地指揮,聲音從五層樓上遠遠地飄將下
來,清晰可聞。行人來來往往,有些駐足觀望,有些則見怪不怪,不過人人均少
不了哂笑輕蔑之意,將那位貴公子當做跳梁小丑般的笑話在看。

  「這人是誰?」吳征騎在馬上怪道。

  「盛國太子張圣杰,眼下正在大燕為質子。」候在東市口前來迎迓的祝府大
管家聞言回道。

  吳征忍不住再次抬頭遠望。從下打量看不清這位盛國太子的面目,只覺他身
材高大儒雅翩翩。

  這位便是張圣杰?盛傳他天資聰穎可成一代明君,最終卻被命運戲弄屈身燕
國為質子,從此自甘墮落醉生夢死的盛國太子?

  吳征眼下並未有閒情去關注這位人生先後雲泥之別的可憐人。不過此時倒挺
起了胸膛鬥志昂揚,比之這位可憐蟲,自己終還有人生可以追求,終還有無限的
可能。
2017-11-13 06:34#2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taikou
金牌會員
Rank: 6Rank: 6



UID 22249
精華 0
積分 256
帖子 423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8-1-3
狀態 離線
看完簡體版
順手用機器轉繁體搬過來的
可能有些不通順的地方
希望有大大能幫忙修正 感謝
2017-11-13 06:37#2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taikou
金牌會員
Rank: 6Rank: 6



UID 22249
精華 0
積分 256
帖子 423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8-1-3
狀態 離線
第六章庭院深深幽宅黃粱

  大街的喧鬧自會吸引外來人的目光,於秦國一干人來說莫不如此。見慣了大
秦繁華帝都的風物,來到截然不同的燕國免不了一番好奇。

  一輛馬車的車廂側窗簾子被揭開,精巧的設計讓內裡幽暗的環境印不出人影,
而乘車的人卻能看清窗外的一切。出身頂級貴族的陸菲嫣也一樣避免不了好奇心。

  陸菲嫣掃視了一番後便覺索然無味。她早年在家常聽叔伯輩們談論遊歷天下
時見到的不同景色,如吳征一般,她也是第一次來到長安,同樣希望有機會在天
下第一大都遊覽一番。可身為崑崙派門人,她應乘坐在高大又漂亮的馬兒上,挺
著傲人的身姿任由馬兒放蹄在長安里一展英風嫵媚。而不是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
大家閨秀坐在馬車裡,惴惴不安地無所適從。

  是何時變作了這般模樣?那一夜荒郊野合之後,夫妻間便出現了無法彌補的
裂痕,自打那時陸菲嫣便自知越發失了志向與勇氣變得日漸沉淪。而徹底摧毀她
所有信心的,則是江州荒園的那一場惡鬥。那時信心全毀,如墮落深淵途中手無
攀附,足無實地的絕望。

  這副無可救藥的身體將會給她帶來什麼?陸菲嫣不敢去想!只是午夜的夢魘
裡,她不止一次夢到被對頭拿住,只是幾下簡單的觸摸挑逗便讓她欲發如潮再也
不能抵抗,身心淪陷。這副身體的秘密又能對誰說?她幾乎想要逃離險惡的江湖,
可在亂世裡她又能逃到哪裡去?

  《清心訣》如同墜落深淵時的一根細枝被偶然抓住,得到短暫的安寧平靜。
至於吳征的警告她又豈有不知?被痛苦折磨許久的陸菲嫣貪婪地享受這一切,麻
痺地拋開迸發後將更為可怕的後遺症。可現下,細枝斷了……

  昨日孟永淑邀鬥時踏向場中的幾步,彷彿一生般漫長。自提劍起身的一刻便
已做了必死的決心,當刀光劍影向她籠罩而來,陸菲嫣心知沒有抵抗之力。她盡
力走得優雅曼妙,只想在死前留下最美的身姿。

  昨夜更是毫無睡意,瞪著漂亮的眼睛望著屋樑,深濃夜色裡目不能視物,可
日間發生的一切卻彷彿一道光影在眼前清晰可見,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且慢!」

  「師姑傷重在身不便動武……」

  「徵兒豈可又來胡鬧?還不快快退下……」

  胡鬧麼?不是!那個從小在崑崙派長大,一路都在師長們眼裡不斷胡鬧的孩
子,陸菲嫣看著他長大的孩子,不知何時已成長為一個又勇敢又有本事的男人!

  那個身影間不容髮地穿梭著,綿密的劍光讓陸菲嫣一顆心裡亦如驚濤駭浪般
席捲。除了開始一聲難以控制的驚呼,她甚至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擔心干擾了正
遊走在生死邊緣的,把生命在「胡鬧」的孩子。

  曾經崑崙派人人看好的天之驕女,竟連柔惜雪一招都擋不住便被踢飛了兵刃,
連小師妹都不如。陸菲嫣心中泛起深深的無力感,一顆心更是懸到了嗓子眼。直
到吳征終於脫險才喘了口大氣,她心裡清楚,若非緊張得已渾身脫力,那時她會
跳將起來歡呼雀躍。

  來長安的所有人裡,沒有一人的壓力能超過吳征。他設計坑殺了燕國征西將
軍狄俊彥,他在萬軍之中羞辱得燕國皇室顏面無存。這一切陸菲嫣知之甚詳,也
反復交代來了長安須得低調,不到萬不得已甚至不要拋頭露面。這個孩子從小就
知道惜命,也知道不能出的風頭不要出。可他還是站了出來,自己無所謂,自家
夫君也可有可無的生命,卻有一個孩子頂著重重壓力艱難地站了出來,如此重視
甚至甘冒大險!

  每每想到這裡,陸菲嫣總會念起幼時練習輕功時抱著大樹死活不肯下來的倔
強小屁孩,甚至自家都無意識地嫣然一笑。這個「怕死」的孩子為了自己在挺身
而出!

  在馬車左前方的吳征與韓鐵雁乘著健馬並排而立,正抬頭仰望著指指點點。
陸菲嫣忽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嫉妒,嫉妒他們青春正盛,嫉妒他們年華正茂,嫉
妒他們情投意合。一念至此,陸菲嫣瞪著吳征高大的背影心慌意亂,別人情投意
合關我什麼事了?是了,雁兒不合適,盼兒才是他良配,我是盼兒的母親當然嫉
妒!

  陸菲嫣胡思亂想中,一行人已至祝府門口。以祝雅瞳的身份自不適合親自出
迎,可看陣仗也足夠令長安城轟動一時。

  平日里若是中門大開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如今三扇紅漆大門俱開或許便是祝
家最高的禮遇。大門口掛著成排的大紅燈籠,彷彿是個喜慶的節日,更是當吳征
一行人還在十丈開外便鑼鼓齊鳴響聲動天,比起春節的熱鬧還更勝一籌。

  領頭的吳征剛在祝府停下馬兒,祝雅瞳便優雅地抬腿跨過門檻娉娉婷婷拾級
而下。貴婦雖仍帶著黃金面具,但一身素白的曳地長裙猶如清荷,一件淡紫的薄
紗籠在裙外。落在吳征的眼裡只覺她素衣襯人,下台階的簡單動作讓裙角翩翩飛
舞,說不出的好看;落在陸菲嫣這等大行家眼裡,則知服飾雖顯樸素,實則用的
是上好的蠶絲錦繡,否則不會如此順滑平整。

  吳征趕忙下馬,惹得韓歸雁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中警告意味甚濃——實在
是這位祝夫人即使面具遮顏也太過優雅美麗,諸如韓歸雁與陸菲嫣這等絕色也沒
來由地覺得被壓過一頭。

  早已做好準備的僕從從吳征手上接過韁繩,祝雅瞳正好行至吳征身前,一切
都拿捏得恰到好處,精緻的籌劃又讓人如沐春風:祝夫人手一擺,便有下人先遞
上溫熱適中的香巾供一行人淨面,稍候又是一杯香氣撲鼻的淡淡水酒潤喉,邊上
早有人撐起紙傘遮陽,禮遇得無以復加。

  「貴客駕臨,祝家上下不甚榮幸!快快有請!」祝雅瞳對著眾人朗聲道完再
回眸望向吳征,假面覆蓋之下漏出的一雙眼眸竟有萬種風情難以述說,即使精明
細心如吳征也讀不出其中的深意。

  祝雅瞳對吳征明顯親厚得多,卻未對他做任何稱呼只是抬手虛引,陪同著一
同踏入祝府。

  「準備得倉促,寒舍又有些簡陋,你莫要見怪。」

  祝雅瞳柔柔的聲線中竟有些許顫抖,一切都透著古里古怪卻又沒有惡意,吳
征不明所以,忙笑道: 「富甲天下的祝家若都是寒舍,在下從前呆過的大部分地
方可都算是草房子。祝家主過謙了。」

  「你喜歡這裡麼?」祝雅瞳語含期盼,一雙春水雙瞳緊盯著吳征道。

  「無論風格還是品味,皆能列當世之冠,哪能不喜?」一席話說得祝雅瞳頻
頻點頭。實則換了任何人來,哪怕心中鄙薄祝家豪奢無度也一樣會說些場面話。
祝雅瞳莫名其妙的作為讓人難以理解,只覺高深莫測。

  在吳征心裡認為,祝家再怎麼奢華都不為過——那是這個比肩皇家的豪族應
得的。實際也正是如此!

  敞亮寬闊的大門背後是一條環旋迴廊,廊柱全用罕見的黑檀木鑄就,陽光風
雨與歲月讓它們更加油亮,而宜人的檀木香越發濃郁,令人心神一振。地面上則
是潤白如玉的大石鋪下,那石頭晶瑩剔透,似是擔心過於光滑而生生將表面磨成
一道道不規則的淺淺花痕。紋路不僅讓光潔的玉石不易讓人滑倒,更似有跡可循
雜而不亂。只是將這等上好的石料用作地面,還捨得拿來打磨破壞的,全天下怕
只有祝家而已。

  走過碎石子混以黏土,糯米漿鋪成的甬道穿過院井,陸菲嫣喃喃道:「鵝卵
石?」

  鵝卵石表面更為光潔平整,但數量稀少。祝家以鵝卵石鋪就甬道本就難能,
且放眼望去大小,形狀幾乎一致。正因如此方能讓整條甬道錯落有致。陸菲嫣暗
暗搖頭,祝家之富比起引以為傲的陸家可強得不知多少。

  至於那些仙草奇藤,點點綠葉,假山怪石,不一而足。

  朱泊一路行來東張西望,他一把年歲早已對外物提不起多大的興致,但能光
明正大地進入祝家也是沾了福氣與貴氣。年輕時走南闖北見識也不少,但祝家的
奢華還是釣起了他塵封已久的興致。

  穿過甬道步入正廳,祝雅瞳招呼眾人坐下。那椅子用楠木製成,寬大結實,
上鋪著繡花雪羊絨墊,柔軟舒適。

  看茶,奉果,寒暄了一陣。不知怎地,今日待人如春風拂面的祝家主越發顯
得不耐,令人錯愕。

  祝雅瞳也自覺失態,索性起身向朱泊道:「老前輩,晚輩無禮,借您乖徒孫
半日如何?」

  朱泊不以為意答道:「家主,老夫自然是準的,可這徒孫從來不聽老夫的。
老夫只管有好酒好肉,跟了誰來,便跟誰走,一把老骨頭了旁的也顧不上。」

  祝雅瞳聽出朱泊話中之意,欣慰一笑趕忙吩咐大管家道:「速將沾花窖裡藏
的白玉腴,月斛珠,紫葡珍各取兩壇讓前輩試飲。若有喜歡的遣人一道送至驛館,
萬勿怠慢!」又向朱泊道:「前輩只管開懷暢飲,只須您喜歡祝家管夠。」

  安撫好朱泊後又向陸菲嫣,林錦兒與韓歸雁道:「三位妹妹遠道而來,不如
在祝府遊覽一番?姐姐還有些精巧的小玩意兒,三位不妨盡情挑選,若有看上了
莫要客氣儘管拿走。」

  三女摸不清祝雅瞳的套路,猶豫間不好作答。吳征起身道:「師姑,韓將軍,
你們去吧。難得來一趟祝府不遊歷參觀可是件憾事。」

  祝雅瞳大喜道:「正是如此。幾位不必擔憂,酒宴俱已備好,至於三位的師
侄與好友……姐姐只是有些話兒要與他私下說,半日後自當與諸位會合。」

  吳征自香滿城旁觀張圣杰的墮落後心緒已完全平復,祝府一派歡天喜地的氛
圍不是裝出來的,何況真要對他們不利根本無需玩這些花活兒。若說富可敵國的
祝家為了他吳征的一條性命前前後後花費如此巨大的代價,說出去簡直讓人噴飯。
但若真的存了對他不利的心思,吳征心底也極為好奇到底為了什麼?難道出身偏
僻山村的自己真存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不成?

  「師祖,師姑,韓將軍,我先告退。勞煩家主了。」

  祝雅瞳原本歡天喜地,待聽到家主二字身形忽然一頓,即使隔著黃金面具也
能感到意態消沉之極,片刻後她才勉強笑道:「幾位莫要客氣,當自己家便成了。
你隨我來。」語聲喑啞暗沉許多,不知哪兒又引起她的不快。

  吳征落後祝雅瞳半步一路穿宅過院,路上兩人未發一語,直至兩座並列的小
院處。

  院門已大開,周邊不見一人,竟是刻意為兩人準備的獨處之所。祝雅瞳先後
推開兩扇院門道:「選一處你喜歡的。」

  吳征見一間陳設簡單,雖是用料上乘但雕刻與裝飾均樸素得很不做過多修飾;
另一間則盡顯奢華,連桌角都雕獅畫虎。他向祝雅瞳施禮後指著簡陋的院子道:
「在下初出茅廬,從前在崑崙山一向簡單慣了,尚用不來這些華麗之物,還是這
一間好。」

  祝雅瞳連連點頭道: 「好,那就這裡。」到得院子附近四下無人她便不願領
先半步,與吳征肩並肩跨入院門後道:「其實我也喜歡陳設簡單些,只是祝家有
祝家的面子輕慢不得。嘻嘻,說起來平日里裝模作樣也累得很。不過日後你飛黃
騰達,記得陳設可以簡單,但吃的用的都必須是最好的東西,這不是充面子,而
是你有了身份,自然該享用一切。」

  穿過院井步入廳堂,祝雅瞳拉開椅子道:「累了吧?快坐下。我給你沏茶。」

  吳征愕然道:「在下怎敢……」

  話未說完便被祝雅瞳打斷,她似是極為愜意享受道:「你該聽我的。」

  為吳征端上茶水,祝雅瞳自顧自地解開外罩的輕紗脫去,又拔下頭頂的珠釵
華冠,讓一頭如云如瀑的秀發自然垂落在腰際。正對著吳征坐下一雙皓腕抬起插
在腦後發叢中。

  一對玉臂抬起,寬鬆的衣袖自然而然地向肩頭倒垂,露出雪艷艷白得晃眼的
肌膚,吳征愕然道:「家主,你……」

  「每天帶著這些很累的,我不愛。哪有談生意的時候一方不知另一方長什麼
模樣兒的?」祝雅瞳一邊俏皮道,一邊解開面具的搭扣取下,隨意地甩在一邊向
吳征相視而笑。

  饒是見過許多麗人,近來更與陸菲嫣與韓歸雁朝夕相處,吳征仍不由怔怔呆
住。修娥臉龐線條柔和,飽滿的額頭下長眉如月牙,濃睫如梳,一雙杏仁大眼如
同蕩漾的水波脈脈含情。筆直挺立的鼻樑側邊兩片鼻翼弧度柔和,兩片香唇如同
花瓣般紅艷潤澤,兩顆深渦綴在唇角更顯甜美如酥。整個人看去正如她的名字一
般,端麗嫻雅到了極致。

  那一雙多情的眼眸愛憐無限地看著吳征道:「可看清了麼?日後莫要忘記呀。」

  吳征近乎屏息凝視,好一會兒才喘出一口大氣道:「家主天香國色,只需一
眼終生難忘。」

  「比你的陸師姑如何?」被讚了一句祝雅瞳笑如春花,卻不依不饒。

  「各有所長,我比不出高下。」

  祝雅瞳以手抿嘴嫣然一笑,那隻柔荑掌面小巧,手指卻纖長,更是毫不顯做
作地翹起尾指,低頭又抬眸的模樣說不出的好看。她亦深吸了一口氣優雅起身,
從抽屜裡取出四隻小偶坐在書桌長案前研墨道:「你坐穩了別動。」

  她以小毫沾墨,雙眸一眨不眨地打量吳征許久,開始在小偶空白的面容上作
畫。其間不停地抬頭,似要把吳征看得更加仔細,又思忖良久方才再度落筆。畫
完之後祝雅瞳滿意一笑後放下,再拿起另一隻小偶繼續作畫,這一回畫得極快,
幾乎一筆落成。

  她將四隻小偶分成兩對,一對在衣袖中收藏好,拿著另一對交予吳征道:
「像不像?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吳征見小偶栩栩如生,與自己的面容極其相似,正瞇著眼狀似撒嬌,而另一
隻小偶則是祝雅瞳的面容,正溫和微笑。他雖不明所以也不禁讚道:「不想家主
還有一手丹青妙筆,真是極像!」

  「那你收好了。」祝雅瞳笑得開心,又為吳征盛滿茶水後道:「好啦,看你
心神不寧的,咱們談談長安城的局勢,你能不能先給我說一說?」見吳征有些猶
豫又道:「你們來長安面臨重重困局,不說難道旁人便不知麼?祝家所處的位置
你應也清楚,放心吧,我哪國也不幫,只想幫你。」

  吳征一想也是,遂開口道:「燕秦一戰說到底還只是個和局,燕國籌備許久
遠談不上沒有一戰之力。開春後本應掀開新一輪戰事,燕國忽然退讓太過突兀,
在下想不明白。可對陛下而言,燕國既退讓就沒理由不趁勝追擊,依我猜測怕是
想要取回涼州之地。」

  「你能想到這裡,很不錯。燕皇之所以退讓其實很簡單,他病了。」

  「什麼?」吳征大吃一驚,不想祝雅瞳隨隨便便將這個天大的秘密說了出來,
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這一仗所有的一切都是燕皇策劃準備,甚至連調兵遣將都由他一手掌控,
丘元煥不過是個木偶人而已。燕皇病了,表面雖看不出來,可無論精力還是思路
都大受影響,你說他們還敢不敢打?一個人自大慣了便會狂妄,你日後可莫要如
此。」

  燕皇病了?怪道燕國忽然提出和談,現實的局勢燕國本將陷入不利,但這一
手和談卻極巧妙。一來讓大秦陷入迷惑之中舉棋不定,二來又能爭取足夠的時間
備下後手——另選統兵之將,待交接完成,燕國依然佔據優勢。

  「看來這一番入長安必然空手而歸。」吳征抹了把額頭冷汗,他倒不擔心燕
皇會對使節團全體下手,畢竟燕國亦有相應身份的重臣在大秦,對於國力佔優的
燕國而言,這種互換殊為不智。

  「是很難。」祝雅瞳點頭道:「旁的事情我不想管,你自己的危機,知道麼?」

  「福慧公主怕是放不過我,燕皇怕也恨我入骨……」吳征苦笑道:「若是拉
下臉來不管不顧,我怕是在劫難逃。」全殲征西軍與狄俊彥,讓燕國足以決定戰
場局勢,也幾乎是必中的一招殺棋落空,說不定還是導致燕皇犯病的重要原因,
聽聞了秘密之後吳征的心情著實好不起來。

  「嗯!明里他們不會動手,暗地裡就不好說了。不過在長安城裡倒無須擔心,
祝家上下自會保護你,這一點我做得到!」說到此處祝雅瞳心中酸甜交加,暗想:
為娘豁出命去奪取家主之位,可不就是為了保護你麼?

  「祝家主,在下有一事不明,家主先是資助家師死守涼州,又對在下如此禮
遇,不知所求為何?」想不明白,索性公開一問或許還能得到答案。

  「因為你……的辣椒呀。」祝雅瞳抿嘴笑道:「這是個好東西,日後或許能
如鹽一般不可少。天大的利益祝家是從不放過的,不幫崑崙還幫誰?」

  好吧,這個藉口也說得過去,可吳征當然不會全信。祝雅瞳不肯明說,他強
逼也沒用,何況哪來的資格強逼?吳征道:「如此倒要感謝祝家主厚愛,至於生
意上的事情一切都好說。不知家主的條件是?」

  「咦?你這就要與我談麼?」祝雅瞳眸中一亮贊道:「據我所知,你自來生
活清苦,銀錢也不充足。恩,拿得起放得下,擰得清輕重,還懂得借力,昨日相
助你陸師姑又有男兒豪氣!你的師傅把你教的很好,不枉我助他一場。」

  「家主謬讚了。」

  「呵呵,小鬼頭!我不答應怕是你不放心對麼?」祝雅瞳無端地扁了扁嘴,
又道:「你尚在長安虎狼之窩,談這些為時尚早。恩,這樣吧,聽聞你習有易牙
之術,為我做兩道菜,一道湯,我吃得滿意了便以祝家之力助你脫困如何?」說
到這裡難以掩飾面上的得色,似是一切如她所料。

  吳征萬萬想不到會是這麼個要求,雙目連眨露出詢問確認之色。

  「便是這樣。我也做兩道,咱們午間便在這里四菜兩湯如何?只是做菜我是
剛學,你莫要嫌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食材這些物事應有盡有,祝雅瞳還取出一隻錦盒,正是吳征拜會時帶來的禮
物,裡面撐著磨好的辣椒末。灶台在小院裡就有,吳征拋開滿腦子的疑問專心製
作菜餚不提。

  一間長寬皆有四丈的大屋子,周圍僕人皆被遣開,只留門口兩名年老僕婦聽
用。室內珠寶,首飾,衣物擺得琳瑯滿目,皆是上上的妙品。靠牆處還用絳紗簾
子隔出三個單間,內裡掛著巨大落地的銅鏡,便是五人並排也能從頭至腳映得一
清二楚。

  陸菲嫣,林錦兒,韓歸雁初踏入時也不由愣神。

  「給我們的?拿了有些不好意思。」陸菲嫣翻看室內之物,有些愛不釋手。

  「拿呀,說了給咱們幹麼不拿?」韓歸雁氣鼓鼓道。

  「雁兒別鬧。你不覺得奇怪麼?」林錦兒輕聲呵斥道。

  「哼!當然古怪了。你們崑崙派的大弟子忽然成了香餑餑,人人像寶貝似的
爭來搶去,也不看看都七老八十了,不知羞!」韓歸雁越說心中酸意越盛,鼓起
了腮幫子。

  「便是這裡才奇怪。」陸菲嫣目光復雜地望了韓歸雁一眼道:「昨夜我老鬧
不明白,今日看祝家的禮遇似乎有些頭緒,卻總也整理不清。不過徵兒現下正身
處泥潭,祝家若是誠心相幫倒是件大好事。」

  說到吳征的安危上,韓歸雁才撇開醋意認真道:「我也是如此。現下不妨再
來理一理。」

  「祝雅瞳,欒採晴,柔惜雪。」林錦兒豎起三根手指道:「這三家昨日的舉
動都怪異非常。欒採晴不消說了,自是死敵。柔惜雪與徵兒並無甚過節,可也沒
有交道。昨日比武時對徵兒也並無甚不同,你們看對麼?」

  「她是燕國武林的領袖,昨日確實也算公正,只是最後非要遣冷月玦與吳…
…吳大人比試,還不依不饒,這便怪了。」韓歸雁皺起眉疑惑道。

  「確實如此。欒採晴也怪異,她衣袖那一拂分明要對徵兒下手誰也看得出來。
當下若要追擊我也擋不住,又是為何忽然停手?此後更對徵兒似換了個人一般,
說是待愛侶如此都不為過……」林錦兒晃著螓首偏頭言道。

  「確切地說,徵兒比完之後祝雅瞳便來了。至此欒採晴像換了個人,柔惜雪
也不依不饒。那麼……」陸菲嫣說到這裡忽然一頓,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們藉徵兒(吳大人)針對祝雅瞳!」三女對視中目現駭然,從小在崑崙
山長大,甚至連成都都是剛去不久的吳征,是如何與祝家這個龐然大物扯上關係
的?且個中的秘密或許不僅祝雅瞳心中有數,連欒採晴與柔惜雪也知曉不少……

  四菜兩湯!

  一道椒麻魚片,一道毛血旺,一道石筍排骨湯,這是吳征做的。一道明火水
煉犢,一道油潑蝦,一道蘿蔔羊肉湯,這是祝雅瞳做的。

  吳征盛了兩碗飯端上,先為祝雅瞳擺上,又放好筷子湯勺方才落座。祝雅瞳
端坐不動,似是甚為享受。

  「這兩道菜原本要在大秦崑崙樓上市,可戰事緊急還未曾趕得及。請祝家主
先嚐嚐。」吳征夾起一塊魚片,又兜了一勺毛血旺的菜料放在祝雅瞳面前的菜碗
裡:「辣椒口味刺激,初次食用還請慢著些。」

  「好好好。你也吃,嚐嚐我的手藝。」

  吳征的兩道菜所需的工序複雜,祝雅瞳的兩道則顯簡單,看來確實是剛學不
久。吳征夾了片牛肉,又夾了只蝦道:「正要嚐嚐。」

  「我們一起吃。」

  祝雅瞳雖是初學,手藝火候的掌控著實不錯,牛犢子肉軟而不爛,不僅鮮嫩
多汁還富有嚼勁,草蝦則是在油裡炸得酥爛,連殼一道咬在嘴里卡茲直響,又香
又脆。能做到這等水准定是下了苦功,且牛肉與蝦均是稀罕之物等閒吃不著,祝
雅瞳自是心疼愛子從小清貧,恨不得端出龍肝鳳髓來了。

  「咳咳,咳咳。」祝雅瞳一雙明眸上下翻滾,直欲將吳征每一個動作都看得
清楚,待他往口中送入一塊牛肉時,她不防魚片里辛辣的口感,被嗆得淚水都盈
滿眼眶。至於究竟是受不得辛辣的刺激,還是初次為孩兒備下一餐飯食的悲涼又
喜悅,便只有她自己心裡才知了。

  「家主慢些,辣味確實需要一些時候來適應的。」

  「不會不會,噝……好吃。你做的菜您……額,我都喜歡。噯,你也多吃些
呀……」祝雅瞳毫不避諱地為吳征夾菜……

  在祝雅瞳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開祝府,韓歸雁忍不住問道:「這半日里都乾
什麼了?」

  「我不知道。」吳征苦笑搖頭道:「以前讀過個故事,說有個人住店,店家
正在煮黃粱飯。這人睡著了,夢到自己經歷豐富多彩的一生,結果醒來之後才發
現不過一場夢,店裡的黃粱飯剛熟呢。今日里我就像做了黃粱一夢。」

  腦海中不斷迴盪著臨別時祝雅瞳的殷殷囑咐:「燕皇生病一事你自家知曉便
可,讓旁人知道有百害而無一利。另外,對太子欒英飚務須萬分提防,決不許與
他單獨共處,切記,切記!」
2017-11-19 00:55#30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170  1/6  1  2  3  4  5  6  > 
     

查看積分策略說明快速回覆主題
標題:   (可選)
選項:
禁用 URL 識別
禁用 Smilies
禁用 Discuz! 代碼
使用個人簽名
接收新回覆郵件通知

           [完成後可按 Ctrl+Enter 發佈]

  可打印版本 | 推薦給朋友 | 訂閱主題 | 收藏主題  


 


本论坛支付平台由支付宝提供
携手打造安全诚信的交易社区   Powered by Discuz! 4.1.0 Licensed  © 2001-2006 Comsenz Inc.
Processed in 0.175072 second(s), 13 queries

所有時間為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2-2-18 0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