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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10-8 來自 台灣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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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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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60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06卅06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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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了,将近一百三十萬字,看看這2m的文本,唏噓啊。
自從和貼吧的筒子們開始進行沒頭沒腦的瞎交流之後,我發現更新的速度快了好多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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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人是很自大的動物,我們輕信着自己的雙眼,喜歡把自己的所見當做是真理。
這是每個人都會做的愚蠢判斷,我也一樣。
一千個人裏站出了二百四十名戰士,那仿佛昭示着人類之中的某種比例。
能夠超脫自己的生死,坦然面對命運的比例是四分之一。眼前的情景在我的
腦海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記。這是遠遠超乎我想象的數量,仿佛在嘲笑我曾經小看
了人類的覺悟。
這或許說明不了任何問題,甚至根本不具有參考性。但這個閃光的念頭不斷
盤旋在我的心中,直到我們赢下了第二場戰鬥。
全軍出動,面對比上一次數量還少的敵人,我們赢得很輕松。
我親自帶領着二百四十名戰士參戰,并且親眼看着他們全部陣亡。
我曾經把人類想的無比黑暗,并深深相信着人類的醜惡。大概我沒有自己想
象的那麽正确。
這是一場沒有人回頭的赴死之戰,這些家夥将全部的力量用在了攻擊之上,
毀滅了十倍于己的敵人,在死之前爆發出了驚人的信念。
沒有墓碑也沒有葬禮,沒有其他人會爲他們默哀,除了我和我的直屬小隊隊
員。
并不是不想,而是我們沒有那個機會。
新的傷員數量是四千五百人左右,而我已經沒辦法無聲無息的将他們送進荒
野等死了。
整個軍團都陷入了一種不可逆轉的低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戰士之中還沒
有産生真正有力量有組織的反抗意志。
師團内部組織了糾察隊,仔細的挑出了每一個身上有傷的戰士,然後将他們
聚集在了一起,進行了隔離。
真相已經無法隐瞞,強行将聲音壓制下去也隻會導緻戰士們對上層愈加的不
信任。于是我向所有戰士公開了情報,并且将戰況詳細的傳回了遷徙隊伍。
在傳回來的情報中,我得知舊反抗軍編制的軍團已經在前進的道路上與宮族
的力量展開了戰鬥。前進道路上的阻礙沒有真正影響遷徙隊伍的速度,因爲心族
和噬族的領地中并沒有給他們大規模集結的空間。在他們能夠形成有效的戰鬥力
之前,就已經被領地的主人給打散了。
而燃墟的動作也很迅速,他讓麾下的思滅者軍團直接駐紮在了遷徙隊伍和第
三軍團的中間位置,并且以一種冷酷姿态的展開了隊形。這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任何有被【再世之卵】感染迹象的逃兵都會被揪出來。
思滅者現在的綜合戰鬥力應該是最高的,這個派系的戰士相互之間有着數年
的羁絆爲基礎,又混合了他們對燃墟的仰慕之情,是時間凝練出來的忠誠。我毫
不懷疑,他們會對燃墟的命令保持着冷酷的決心,也能對任何有威脅的目标痛下
殺手,哪怕是自己曾經的同伴。
奧索維孤身一人回來了,就好像那八千人從未存在過。他面無表情的問了我
們的戰況,然後再次帶着新的四千多名傷兵走進了暗面的荒野。
我看着他離去的身影,仿佛看到了送渡靈魂的死神。這是隻有他才做得到的
事情吧,我想。
他能夠靜靜的帶着這幾千人踏上死亡的旅途,冷眼旁觀着他們在痛苦的哀嚎
之中扭曲了面孔,化成一具又一具碎裂的屍體。當八千人的血肉蓋滿了大地之後,
他再形單影隻的踏上回程的道路。
然後又是一次的重複。
第二次的壓力要遠超第一次。事情都是如此,被蠍子蟄過一次的人,被蟄第
二次的恐懼就會成倍增長。
沒有人類能夠做的到,除了身爲裏林的他。他靠着遠超人類所能經曆的時間,
磨練出了人類無法擁有的意志。我甚至覺得,或許也隻有那種場景才能讓奧索維
重新感受到一點内心的波瀾吧。
三個師團長不斷地整頓着軍紀,所有的中下層軍官也都被大大小小的會議占
據了思考的空間。這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洗腦方法,唯一的目的就是保證這個
軍團能夠繼續存在下去。
逃兵出現了,但是不多。至于他們的命運如何,那就要交給思滅者軍團來決
定了。
遷徙隊伍努力的前進着,我們則遠遠的吊在後方有氣無力的亦步亦趨。直到
宮族的第三波攻擊部隊出現在了我們的偵查系統中。
在這段時間,我們的斥候部隊已經擴散出去了五六天的路程,預警能力在不
斷地提高着。然而第三波進攻的消息并不是由這些斥候傳回來的。
我們意識到攻擊到來的原因很簡單,幾乎所有的斥候都已經失去了聯系。
以小時爲單位的定時聯絡不見了。先是三五個人,接着是更多,半天之内,
我們正後方向所有的斥候像失蹤了一樣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暗面。
這些斥候小隊的戰鬥力非常強,至少都是7級以上的戰士組成的。我相信如
果是影族的小股裏奧雷特騷擾,他們完全可以應付。然而事實是,他們在消失之
前都沒能向我們發回緊急的通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針對斥候的襲擊是有預謀的,而且執行的非常漂亮。能
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掃除我們全部的斥候,我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會不會是食
影者或者幽鬼的人在爲宮族效力。
面對未知的敵人,我們迅速的組織起了戰鬥力量。低落的士氣沒有得到根本
的扭轉,但是他們仍然能夠站在戰線上,就已經超出我的期望了。
「受傷即死」的這個念頭實在是太恐怖了。對絕大多數的人類來說,絕望是
遠遠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宮族正是在利用這一點來瓦解我們的戰意,這讓人
不禁感慨,或許裏奧雷特比人類更加了解我們自己……
巡邏隊在幾天之後看到了湧來的獸群。
我們所有人都做好了戰鬥準備。戰士們暫時抛棄了膽怯的念頭,站在了迎擊
的位置上。十三萬人在廣闊的平原上熟練的展開了陣型,将武器牢牢地抓在了手
裏。
我站在戰陣中央,像以往承諾的那樣,和他們站在一起。
和我一起的是可以信賴的同伴,而我所牽挂的人則安安靜靜的呆在了大後方。
我想,這一戰還能打。
這個幼稚的念頭在裏奧雷特們于我眼前顯現之時被摔成了粉碎。
當那黑色的潮水流淌到了視野能及之處的時候,我沒有看到咆哮的獸群,我
看到的是和我們擁有着同樣姿态的裏奧雷特。
全部都是人形的裏奧雷特,除了他們部隊中間那無數的龐大攻城戰獸。那些
身軀重碩的巨型裏奧雷特安靜的伫立在無數同族中間,就好像一座座不可動搖的
碩大墓碑。
巡邏隊報出了估測的敵軍數量,大概有二十萬,而攻城戰獸的數目則是三千
頭。
那些攻城戰獸的威力,我在很久之前親身體會過。那是和鏡厭手下的巨型深
淵瞳魔是同一等級的存在。我帶着十個直屬的隊員,拼上性命才幹掉其中的一頭
黑蛇。而這一次,來自深淵之内的巨型宮魔,足足有三千隻。
這并不算什麽,因爲他們畢竟隻是魔獸。最關鍵的是,那二十萬的人形裏奧
雷特,從某種程度上講是更加可怕的東西。
駕馭那三千頭巨型戰獸的支配者,便是宮族在深淵中所有的力量了吧?
将軍級的有多少呢?像憐幽一樣的領主級呢?
我在這個時候才明白奧索維口中的傾巢而出是什麽意思。
宮族這支部隊接下來所要打的每一場仗,對他們來說都将是一場決戰。他們
要摧毀所有擋在自己面前的東西,拼上一切,觸摸到人類的遷徙部隊,然後爲自
己的種族赢得未來。
我們就是擋在他們路上的第一道障礙。
宮族沒有發動攻擊,他們在我們前方很遠的地方就停止了行進。
或許他們是在等我們率先沖鋒?然而我所知道的是,我們這裏已經沒有人敢
向前邁步了。
一個孤獨的身影從宮族之中走了出來,那名裏奧雷特離開了身後的部隊,慢
慢的走着,一直走到兩邊戰陣的正中央才停下了腳步。
我才剛剛從絕望和震驚之中回過神來。這樣看,似乎對方并不打算直接撲過
來将我們吞沒的樣子。
是要談判麽?不過總比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要好吧?
這樣想着,我讓其他人原地待命,然後向那名裏奧雷特所站的方向走了過去。
當脫離了自己的部隊之時,我才聽到了屬于我們人類的呼吸聲。那聲音遠遠
要比我想象中震撼,并不輸于我們曾經面對過的任何一支裏奧雷特部隊。隻是身
在其中的時候,我并沒能感受到。
身後排列着十數萬人,面前則是更多數目的敵軍,我就這樣一個人向他們走
了過去。我知道背後有着十幾萬人的目光,這感覺向我灌輸着難以言喻的壓力。
面前的裏奧雷特穿着一件拖地的厚重長袍,長袍的淡青色讓我想起了屬于【
神都】之内的天空。
那是一個有着秀長頭發的女性,她的臉削瘦精緻,面頰兩側恰好被直直垂下
來的長發遮住,看上去甯靜高雅。那雙眼睛深深下陷,我能從裏面看到無盡的黑
暗。
我感到有些奇怪,因爲自己在這個時候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所有屬于人類
的欲念都仿佛沉寂了下去。恐懼、絕望和不安都淹沒在了一種空靈的意念裏面,
整個人鎮定極了,就仿佛這具身體并不屬于我。
「我是人類反抗軍第三軍團的首領,骸族朽骨,貪狼。」我對她說道。
「宮族深淵總督,流沙。」
她的聲音清爽悅耳,像是一名普通的少女,而不是整個宮族一人之下萬萬人
之上的存在。
「深淵總督……看來你們全都來了……」我用細不可查的聲音說道。在數十
萬人的包圍之中,我的聲音本應被埋沒。然而雙方無數的兵士在此時此刻都寂靜
的可怕,像是已經凝固的冰。
我知道,安靜的原因是不同的。一邊是絕對支配力之下的服從和蓄勢,一邊
卻是等候命運宣判的絕望和無力。
「是的,我們已經放棄了暗面之内的領土和深淵之中所有的次元城。現在沒
能集合到我麾下的同胞,應該已經被其他族群屠戮的一幹二淨了。如你所見,這
二十萬人,就是宮族僅存的所有力量,也是最最強大的力量。」
流沙靜靜的說着,仿佛在讨論其他人身上的事情。
「也就是說,隻要赢過你們,我們就真的勝利了。」我努力說出了樂觀的假
設。
「你們赢不了。而且,就算我們全都滅亡,吾王仍在。」
看來奧索維說對了,宮王真的能夠走出深淵。隻要他行走于暗面,那就是無
人能敵的存在。
這并不是現在我應該思考的問題。
「你這麽有自信,還要等什麽!?來進攻啊!」我大聲道。
「不需要。」流沙在這個時候露出了傾城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卻令人心膽俱
寒,「你以爲我們爲什麽要做出那麽大的犧牲去使用不完整的【再世之卵】?那
些孩子們都是我族之内潛力及高的成員,他們舍棄自己再世的機會,切割力量制
作【再世之卵】,然後被你們輕輕松松的殺滅在戰場上……你們人類是不是以爲
這都是理所當然的?将要爲我們拿下這場戰争的并不是我們,死去的孩子們已經
爲我們赢得了未來。隻要我們站在這裏,站在和你們近在咫尺的這裏,就足夠了。」
我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嘗試着舒緩着心裏的壓抑感。
流沙說對了。隻要他們在這裏站好,就足以讓我們的軍隊自行崩解。
【再世之卵】的威脅已經把第三軍團逼到了懸崖邊上。而當深淵之内的力量
出現的時候,已經絕望了的戰士們就會喪失最後一絲勇氣。
這都是宮族早就做好的計劃。他們成功了。
我覺得希望正在從體内流盡,但這個時候,交談反而更輕松了些。如果有些
事是自己所無法改變的,就無需再挂念。
「你站在這裏,是有交談的意願吧?」
「是。」流沙的語氣已然像是勝利者,「我們現在已經不想再失去更多人了。
所以,能不戰鬥就最好了。我承諾給你們撤退的機會,不會爲難你們。」
「然後呢?打開大門把你們迎接到我們的隊伍之中?到時候再死?」
「現在就死,或者過一段時間再死,其中有差别你們應該已經親身體會過了。」
是啊,那是【再世之卵】給我們的一堂關于人性的課程。敢于在戰場上拼命
的戰士,也逃不過被宣判了死亡緩刑的恐懼。
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現在的選擇也隻不過是虛僞的逃避。我們不得不戰,
或者不得不逃。
我長歎了一口氣:「你們想要把我們當做增強力量的工具,但是我們也有最
後決死的方式,我們已經在所有人身上紋了自爆性的法陣。」
「我知道。但是總會有人苟且偷生。」
「我們沒有必要打成你死我活之态的……我們可以找自願者,在保留自由意
志的前提下和你們合作……」
雖然我知道這很徒勞,但還是不想放棄所有的可能。于是我絞盡腦汁的提出
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希望能夠讓這個宮族的領袖有那麽一絲絲的動搖。
流沙慢慢從袍子下伸出了自己的一隻手,那隻手晶瑩剔透,猶如美麗畫作之
中描繪過的形象。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就好像在高崗之上挺直身體遙望地平線的
羚鹿。
「朽骨貪狼,我知道你和不死蒼綴之間所擁有的契約,也知道你爲了噬族王
女在約定之日的奮戰。你作爲人類應該是最了解我們裏奧雷特的存在之一了。」
「或許吧。」我幹澀的回應道。
「那你應該知道我們宮族在暗面是什麽樣的存在。」
「我……」
流沙沒有給我接話的機會:「我們和其他的裏奧雷特不同……因爲我們很多
高等級的成員都是從上一個世代或者上上個世代活下來的存在,這些成員無一不
擁有着你們人類的血統。我們是和你們最最相近的裏奧雷特。可是對其他的裏奧
雷特來說,我們就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垃圾。我們的夥伴們在每一片領地之中都
是最最低下的階級,做着影族的仆役、心族的奴隸、噬族的糧食……」
流沙的語句中充斥着熟悉的情感和起伏,那種顫動感讓我想起了自己曾經在
D- 08據點攻防戰中所殺死過的那對宮族情侶,諾缇和淪淨。我在一瞬間覺得
她說的是真的,那是和人類無比相近的情感,是我在其他種族裏奧雷特身上所沒
感受到的東西。
「這種屬于你們人類的廉價感情束縛着我們的意志……我們不得不帶着這種
可惡的感情爲自己同伴的痛苦而痛苦,爲孩子們的悲傷而悲傷。我們不計其數的成員無時無刻都在诘問自己,爲什麽不能像其他的裏奧雷特一樣,把身邊的同胞
當做單純的利用工具。」
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流沙的手猛地捏成了拳頭。
「那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因爲你們來了……我們也來了……我們抛棄了一
切,帶着鮮血淋漓的傷口來到你們面前,就是爲了改變這一切……」
面前的女孩發出了雄壯的吼聲。
「我們要奪回千年之中所失去的一切!!宮族終将成爲暗面之主!!吾王終
将成爲深淵之王!!」
屬于裏奧雷特的觸探向風暴一樣從流沙所站的地方席卷而去,傳遍了她身後
的數十萬同胞。那些原本安靜的仿佛無風之海的宮族在流沙的感染之下放聲大吼,
似乎要把壓抑了上千年的尊嚴和情感全都釋放出來。
成千上萬的能量團從宮族之中升了起來,每一個能量團都帶着刺眼的光芒。
這些從深淵之中走出來的、宮族所有最強大的存在示威般的展示着自己的恐怖力
量。
流沙曾經死寂的雙眼流淌出了無法控制的戰意,她擡手指向了我的身後。
「回去吧。是戰是逃,我給你們一點時間做決定。」
我轉身離去。
** ** ** *** ** ** **
我一邊邁步回陣,一邊遙望着人類的戰士們。絕望感在一點一點的消逝,出
人意料的,流沙的情緒也同樣感染了我。
宮族并不是和其他種族一樣單純追逐力量的裏奧雷特,他們有着遠超我們想
象的感情和執着。如果在與這種對手的戰鬥中死去,無失尊嚴。我在很久之前就
做好了面對這種人生結局準備。
至于有多少人會和我一起面對他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目睹了宮族展示的力量之後,軍團裏面就出現了騷亂。有人想逃,而高一
階的軍官則本能的想要鎮壓這種念頭。我看着那些敗北主義者背向着我們的敵人,
對着自己的同伴露出了兇神惡煞的表情。
于是我拿起了我的通訊器。
「我們現在面對的是宮族最強大的力量。如果有人想逃的話,不要阻止他們。
把配發的裝備留下,讓他們走。」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停頓了數秒。我很清楚,無論自己的口才多好也不可能
說服那些已經打定了逃跑主意的戰士,所以接下來的話我也不需要讓他們聽到。
話音剛落,騷亂在刹那間就停息了下來。在我的目光所及之處,我們的軍團
像崩落的天花闆一樣,無數的人開始向後離去。
五秒鍾之後,我重新打開了通訊。
「當我們逃走之後,宮族就會迅速席卷我們背後的平民,然後以比細菌增殖
還要快的速度擴大自己的力量,最後将其他人全都吞掉。」
「我和你們一樣,都不想死。不過這個時候我沒有考慮這個問題,我想起了
約翰·唐恩寫過的詩。」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傷,」
「因爲我包孕在人類之中。」
「所以,」
「不要問喪鍾爲誰而鳴,」
「它就爲你而鳴。」
「留下來的人,除了獲得和我一起戰鬥的資格之外,得不到任何東西。但是
喪鍾已經敲響了,逃走的人和戰鬥的人都一樣,我們都會死掉。奮戰而死,還是
掙紮着被殺,這是你們現在僅有的選擇。珍惜選擇的權利吧,人類們。」
我的聲音回蕩在軍團之中,但是似乎僅僅減慢了軍陣崩潰的速度而已。越來
越多的人在離開隊伍,他們走的很踟蹰,但是仍然在離去。
沒關系的,我這樣對自己說,因爲有多少人在我身邊戰鬥已經不再重要了。
面前的深淵宮族本來就不是我們能夠阻擋的。
但是我必須戰鬥,在維護尊嚴的戰鬥中,我從未逃過,這次也一樣。
初邪,如果這是我爲你的最後一戰,那麽我想讓你記住我的身姿……
阿紗嘉,不能再見了,抱歉……
梅爾菲斯……
在我要關閉通訊的一瞬間,一隻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過頭,看到了一
張意料之外的面孔。
那個男人以從容優雅的姿态向我伸出手,要走了我手裏的通訊器,我忘記了
拒絕。
「我是教會牧師韋爾奇·哈康。」,韋爾奇的聲音達到了溫柔緩慢的極緻,
他一字一字的傳道:「以賽亞書,第六章。我聽見主的聲音說,我可以差遣誰呢?
誰肯爲我們而去?于是,我說,我在這兒,差遣我。」
「我們此時此刻在這裏,是有原因的。他在看着你,這是來自他的試探,孩
子們。」
韋爾奇替我關閉了通訊,然後将它塞回到了我手裏。
這兩句柔軟而安詳的話語落定之時,人們紛紛停下了腳步。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身旁綿延千米的戰線陷入了不可思議的凝固,然後無數人
慢慢轉過了自己的身體。
我聽見有人在仰天大叫,那是不甘心的叫嚷,是被逼到絕路之上的人發出的
無奈聲音。
他們紛紛轉身回歸了自己的隊伍。
我看着他們,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
上萬人走了。與此同時,也有上萬人留了下來。
我的臉不受控制的擰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而韋爾奇卻看着我,淡淡的用手
指向我畫了一個小小的十字。
「奇迹。」我對他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韋爾奇擡頭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輕笑:「他怎麽都要比約翰·堂恩有力些
吧。」
平時無聲無息和人們擦身而過的教會,竟然能夠在此時産生如此巨大的影響。
作爲龍族人,我從來沒有意識到,信仰可以創造出這種奇迹。
宗教将爲人們解決死後的問題。當人們相信這一點的時候,面對死亡的勇氣
就會成倍的增長。我知道,但我也不知道……直到親眼看到了這一幕。
韋爾奇的身後跟着幾百名教會的神職成員,這段時間他們似乎一直随軍而行。
當緻命的敵人出現的時候,他們沒有離開,而是走上了前線。
「謝謝。」我對韋爾奇說。
「不。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告訴過你,是主派你前來的,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無奈的笑笑,重新打開了通訊器。
「全軍,準備戰鬥!!」
能量的震動如同波浪一樣從軍陣中心擴散了出去。人類以最後的選擇向宮族
發表了宣戰的決意。
當宮族明白我們的軍團并不會被駭退之後,以堅定而冷酷的姿态向我們發動
了進攻。
我們并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我在内心這樣重複着,品味着體内已經無法繼
續按耐的能量。
就在兩軍即将碰撞的瞬間,我們卻聽到來自遙遠地平線的另一種聲音。
另一片黑色的潮水出現了,從我們軍陣的斜後方。
他們行進的方向并非我們,而是我們的敵人。
宮族的推進戛然而止,他們已經意識到,那波潮水意味着遠超我們的威脅。
我高高的飛了起來,在新出現的裏奧雷特軍團中看到了八詭龐大的身軀。
噬族的軍隊帶着裏奧雷特之中最響亮的咆哮聲毫不猶豫的撲向了宮族。
一名裏奧雷特化成光團向我所在的方向急沖而來。我高聲下達了禁止攻擊的
命令,然後向他迎了過去。
那是曾經在裂腹城和我相熟的月喉,八詭的心腹。
月喉停在我面前之後沒有任何的廢話:「你們盡快撤退。八詭大人會給你們
争取時間。」
我有無數話想要問他,關于八詭的決定、關于阿紗嘉、關于噬族的立場,可
是這些都沒能轉化成可以陳述的内容。
「你們能行麽?」我問。
「不能讓宮族捕獲人類,所以你們盡量不要參戰,撤的越快越好!八詭大人
已經出動了暗面所有的噬族部隊,但是和深淵宮族相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所以,
時間很緊,你們要盡快離開暗面!我們擋不了他們太久!」
裏奧雷特不需要我們的道謝,但是我還是這麽做了,然後下達了回撤的命令。
部隊以所能想象的最快速度開始脫離戰場,而身後平原在頃刻之間就陷入了
血肉橫飛的境地。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裏奧雷特之間的戰争。低階的魔獸在上級支配者的控
制之下舍棄了自己所有的防禦能量,用性命直接沖擊着對方的陣線。兩波黑潮在
接觸的瞬間就激出了滔天的血浪,軍隊交接之處就仿佛絞肉機的齒縫,能量劇烈
撞擊所迸發的爆炸淹沒了無數的裏奧雷特,化成了肉漿築成的齒輪。
而我則帶着手下的部隊以最快的速度飛離此處,直到背後的咆哮聲和能量爆
炸被地平線所覆蓋爲止。
** ** ** *** ** ** **
不用在戰場上死去,這是所有人都忠于享用的樂果。隻是一切發生的太過突
然,以至于戰士們在撤回駐地的時候都還沒能回過神來。
隻有我知道,這可不是從天而降的恩賜。八詭做出這種指揮和軍隊調動,背
後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雖然我和八詭之間有着不算太淺的交情,但作爲噬族的王城領主,他不可能
單純的爲了人類的未來而做出這種犧牲。
王城領主的實力和深淵總督基本是同一等級,但他和流沙麾下的部隊實力卻
有着天壤之别。這一戰他能爲我們争取多久的時間還是個未知數,具體的損失更
是無法計算。
甚至連他自己都會在戰鬥中隕殁,畢竟他所要面對的是宮族深淵中所有的力
量。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快的脫離暗面,在噬族的援軍被消滅殆盡之前。
駐紮在營地的後勤人員在接到戰報之後,立刻開動了補給飛艇向後撤退。當
我們的部隊趕上他們的時候,早已經感受不到後面戰場所傳來的能量波動了。
第三軍團沒能夠成爲這場戰争的一部分,但我相信所有沒有選擇逃跑的戰士
都得到了一筆無法估量的财富。在生死邊緣的決意和勇氣,足以将他們改變成另
外一種人。
當然,本來就擁有這些東西的家夥就要另說了。
我的直屬小隊中,沒有一個人露出過想要逃離的意思,包括和我交情甚淺的
戰魂們。這個事實說明,他們的意志和靈魂不愧于他們的力量和名聲。
而我們這些人也并不是什麽都沒得到。彼此之間的信賴和肯定在關乎尊嚴的
抉擇中得到了驗證,我們都看到了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經曆過真正生死考驗的戰友了。
還有那些少年們,他們沒有後退也沒有懦弱。他們像我一樣,站在了維護人
類希望的戰線之上,意志再一次得到了錘煉。而我相信,今後任何一場戰鬥都不
足以動搖他們的心智了。
我帶着一身的疲憊和驚魂未定神經回到了指揮總部。當我推開門的時候,初
邪從指揮台前面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看着她,回味着臨戰之時心中的所想所感……我隻覺得,自己可以無比驕
傲的面對着面前的這個女人。
我看到初邪的臉上帶着淚痕,但是她在笑,看着我笑,笑的猶如燦爛的彩虹。
女孩走到我面前,仰着臉,帶着一絲戲谑的感覺看着我。她的眼中帶着無數
種情緒,讓我無法一一分辨。
「哈……」女孩嗤嗤的笑着,「約翰·堂恩?」
一時間我感到有些發窘,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會顯得很傻。
女孩翹着腳吻上了我,緊緊地摟着我的脖頸。
我猛地摟住了初邪的身體,用盡全力的抱住她,貪婪的吸啜着來自她的熟悉
芬芳。
一切都不需要多加訴說,女孩肆無忌憚的敞開着自己的心防,迎接着我的歸
來。這種洶湧的感情,甚至更甚于她失憶之前的眷戀。
初邪停止了吻我,她将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用臉頰和我摩挲在一起。
「看來呢,我以前的眼光還不錯……」她在我的耳邊用細細的聲音說着。
「這是在誇我還是誇自己?」我撫摸着她的後背,滿足極了。
「如果是我的話,那種情況下肯定就帶頭逃跑了。我想連我哥都不會像你這
麽堅定,我想象不出任何人能做到你那種程度……不是你的話,第三軍團會在宮
族顯身的時候立刻崩逃。你就是戰士們的标杆和榜樣,是你給了他們戰鬥下去的
勇氣。可是爲什麽?爲什麽你敢阻攔在那麽強大的敵人面前?」
「這個答案,等你恢複了記憶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我這樣說道。
其實答案并不複雜,隻是我不想打破現在這個瞬間。
因爲我曾經爲阿紗嘉下定過和噬王戰鬥的決心,這種赴死的覺悟是對我與阿
紗嘉感情的證明。既然我可以爲阿紗嘉做到,那麽我也一定可以爲你做到。事實
也證明,我毫無踟蹰的做到了。我對你的感情不會遜色于任何人,給她的,我也
會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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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軍團追着遷徙隊伍的尾巴遁入了噬族的領地。
我邀請韋爾奇留在了我這裏。沒有這個牧師,我們在此時此刻就已經是一群
散兵遊勇了。爲了表示感謝,我拿出了隻有師團長級别以上才有資格分配到的香
煙。
飛船頂上的平台被我們拿來當做了偷偷吸煙的地方,雖然我一直沒什麽煙瘾,
但是如果當衆吸煙的話這包煙很快就會給搶的一幹二淨。
「平民裏面吃不飽的人越來越多了,但是反抗軍們總還是有多餘的培育飛艇
提供煙草啊……」韋爾奇由着我給他點燃了手裏的煙卷,感歎道。
「沒有這些東西,你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替平民賣命。」我哼道。
「是啊,衆生平等也隻不過是句屁話。」
我沉默了幾秒。
「雖然知道你們教會一直有在後勤那邊幫忙,但沒想到你會在我的軍團裏面。
你怎麽沒來找過我?」
韋爾奇笑笑:「這不是找來了麽?」
「别來這套。現在的情況不用我說,無論是物資還是人力都被壓榨到了極限,
你們教會運作起來肯定有很多難題。可是你沒來找我幫忙,是覺得我是忘恩負義
的人麽?」
「當初幫你,是因爲主在那個時候遣我而去的。你當初幫我,也是一樣。我
和你之間從來沒有什麽恩惠,一切都是你和主的羁絆。」
雖然韋爾奇是以一種自由散漫的語氣說出上面的話的,但是我覺得他并不是
在說笑,而是在說他所真正相信的東西。
「我早就和你說過,神學不适合我。」
「但是這改變不了你蒙主之恩的事實。和你們這些異教徒我也懶得多說這些。」
我忍不住發笑。
「見習修女小姐和你在一起?我沒看見她。」
「教會人員已經沒有多少了。她現在已經不是見習,而是可以在遷徙隊伍裏
面獨當一面的好女人啦。」
基督的信徒在人類的比例裏所占極高,所以教會一直以來都有不小的影響力。
隻不過,看來他們的影響力并沒有能夠超脫人類最基本的欲望。
韋爾奇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感歎:「在絕大多數時候,信仰都是不少人賴以爲
生的心靈支柱,很多包括教會的人或者信徒們都這麽以爲。但是等到吃不飽飯的
時候,他們就會知道,一枚蛋白棒就足以讓神在心中隕落,曾經永遠不會幹的事
情也會信手而作。唯一讓我覺得可笑的是,他們會在玷污神之後繼續向神忏悔乞
求寬恕。」
「但是神就是會寬恕他們。按照你們的教義,不是麽?」
韋爾奇大笑:「神的寬恕根本就不重要,真正無法寬恕他們的就是他們自己
啊!連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的話,才是上不了天堂的。」
「韋爾奇,你相信有天堂麽?」
韋爾奇的眼中開始迸發光芒:「曾經我深信不疑……」
「現在呢?」
「有人告訴我,在出去之前就能得到答案。所以,已經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
了。」
我從韋爾奇平靜的語氣中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狂熱。和他說這句話的人是誰
呢?這種風格不是奧索維就是撒拉弗吧?我有些想問他,又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唐
突。他不可能和我分享這麽細緻的東西,我也不會拉下尊嚴非要向他求一個答案。
煙已經燃盡,我和他相繼将煙蒂在地上踩滅。
「你就呆在我這裏吧。」我對他說。
「呆在你這裏做什麽?你這裏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教會現在基本就靠我撐着
了,事情還挺多的。」
「我這裏正好多出了很多部隊用的通訊器材,給你用,你那邊調度會方便很
多。」
韋爾奇意外的看着我:「這種好事兒不是白給的吧?」
「這屬于針對教會的慈善事業。」
「那你要我留在這幹什麽?」
「押金。你帶着東西跑了怎麽辦?」
韋爾奇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我能跑哪兒去?再說了,你要不放心就别給我
啊!」
「你就說自己答不答應吧。」
韋爾奇舉手投降:「沒辦法。你不知道我們相互之間傳個話要跑多少路啊,
這條件我實在是沒辦法拒絕。」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爲什麽想勸韋爾奇留在我這裏。或許是不想看到自己的
朋友和其他平民一樣吃苦,又或許是需要多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來給我做一下參謀
……不過最可能的原因是,我需要一個人來提醒我一些東西。
如果有他,我在做出一些冷酷決定的時候,他也許能給我一些安全感,不會
讓我重新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之中。韋爾奇是一個偏執的信仰者,和我一樣偏執。
我們得到了來自燃墟方面的指示,改變了行軍的方向。第三軍團回歸遷徙隊
伍的路線繞了一個大圈子,足足多走了兩天的路。
軍團高層隻有我知道原因。燃墟方面是不想讓我們看到一些事情才發出的這
個指示。我相信,如果直線返回的話,我們将會看到無數屍體,屬于我們曾經同
伴的屍體。
逃跑的人,應該全都被攔在路上的思滅者殺掉了。思滅者軍團可以說是軍隊
化最強的部隊了,在集團作戰的條件下,那些逃兵根本不可能發揮什麽反擊的力
量。
這并不是因爲他們身上有被感染的可能性或者單純想要用軍法處置逃兵,而
是因爲燃墟不允許有太多無法控制的力量存在。
從一開始就沒加入軍隊的那些戰士一直都遊離在遷徙隊伍的邊緣,他們有本
錢也有實力獨自過活,不會對遷徙隊伍造成什麽大影響。可是這些逃兵就不一樣
了,他們爲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就一定會混入人群最深處。
生活條件的反差和心裏埋藏的背叛感總有一天會發酵成不可收拾的東西,手
裏的力量也會變成行惡的工具。
燃墟宣判了還沒犯罪的人以死刑,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做得好。
隻要能讓大家走下去,我倒是不介意他的手上替我們沾滿鮮血。
唯一讓我感到不安的是,奧索維不見了蹤影。
奧索維在看護第二批感染者離開以後,我們迎來了宮族的總攻,然後是撤離。
從那天開始,他就一直都沒有回來。
我隻能安慰自己,奧索維因爲我們更改了行軍路線而和我們錯開了。可是直
到我們回歸了遷徙隊伍,他也沒有現身。
沒有多餘的空閑去找他了,在黃昏之際,我在軍團回歸隊伍的第一時間就被
燃墟方面召喚了過去。
仍然是燃墟的那座宮殿式飛艇,一切就好像我當初離開時那樣,一點都沒有
變。
隻有守衛增強了,但是他們也并沒有阻攔我的意思。
這次我沒有帶任何随從,因爲我不想給燃墟一種我鞏固了自己勢力的印象。
要知道,能把戰魂收錄在麾下使喚是一件非常紮眼的事情。
燃墟呆在他那間一層半大小的主卧裏面,坐在沙發上等着我。
他的面前開了一瓶酒,毫無疑問那是拿極度短缺的糧食釀出的好東西。
我坐在了他面前,前面的矮桌上已經擺好了半杯酒。沒有理由拒絕,不然也
隻是另一種浪費而已。我端起酒杯,燃墟看着我,擡起手對我虛敬了一下。
「恭喜,活着回來了。」他沉沉的說道。
我低低應了一聲,喝下了手裏的酒汁。很久沒喝了,味道真的不錯。
其實第三軍團的動向早就通過部隊的通訊對燃墟這邊進行了非常詳實的彙報,
發生的一切他都是一清二楚。所以,我被叫到這裏來并不是因爲他要聽我講故事。
「貪狼軍團現在還有多少人?給我報個準數。」他又說。
燃墟說話一直都是這樣幹淨利落,尤其是對我。這是很簡單的邏輯,因爲我
和他沒有什麽交情,是純粹的相互利用的關系。他不需要考慮我的感受,我也不
需要他這麽做。
「七萬八千三百多人,夠不夠準确?」我說。
燃墟點了點頭:「思滅者軍團也數了數幹掉的屍體,看來還是有兩三百個老
鼠溜回了遷徙隊伍啊。」
他沒有向我解釋自己話中的意思,因爲他已經默認我會猜出思滅者軍團所做
的事情了。
「你要做什麽麽?」
「懶得大費周章了,就這樣吧。兩三百人掀不起什麽風浪。不過你真厲害,
十五萬人出去,回來了一半。」
我皺起了眉頭:「不是噬族的話可就一個都回不來了。其實在宮族總攻之前,
軍團差一點就崩解了。」
「我可不是在說損失,我是在說回來的人太多了啊……」燃墟哼笑道。
我先是胸口一窒,随即歎了口氣。
燃墟一開始就将這支軍團比喻爲「炮灰軍團」的。在他眼裏,這個軍團的戰
鬥力不僅低下,還充滿了不穩定的因素。就像他讓思滅者幹的那樣,他是希望能
讓我們在拖時間的同時完全損耗在和宮族的戰鬥中。
他從最初就是這麽幫我訂的方針,可是形勢變得太快也太過出人意料。我們
沒有計算【再世之卵】的存在,更想不到深淵宮魔會全部聚集在我們的面前。
燃墟現在自然是清楚狀況的,他說這句話并不是在氣我,而是在感歎。
「如果是在擔心這些戰鬥力的話,你盡可以省省腦子了。」我說,「他們已
經有一支軍隊的樣子了,交在我手裏的話,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變成動亂的因素。」
燃墟又笑了,但這次是無奈的笑:「有軍隊的樣子……我最擔心的可就是這
個啊……」
我的語氣忍不住變冷了:「你在擔心我?不……應該是初邪吧?」
燃墟站了起來,從窗外射進來的凄紅陽光照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面,将他的
肌肉映照的層次鮮明。
「我一直在考慮,要不然現在就把你們給殺了好了,也算是絕了後患。」
他搖晃着手裏的杯子,杯子裏面鮮紅的酒液在玻璃壁上留下了猙獰的痕迹。
「如果你真的這麽決定了,你該讓我把初邪一起帶過來。」我冷靜的思考着。
「貪狼,你不想她死的話,就得站在我這邊,懂麽?」
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爲什麽你覺得威脅對我有用?」
「是啊。你怕什麽?勇敢的、無畏的、大智的第三軍團軍團長。」
燃墟這個人說出諷刺之語的時候和别人不太一樣。普通的諷刺品嘗起來就好
像是酸掉的辣椒,而他的諷刺會讓你有一瞬間誤會他是不是真的在誇你。因爲很
難想象像他這種強橫的人會選擇在語言上占别人的便宜。
「如果你想控制一切,爲什麽要讓我拿到第三軍團?」
「我說過,一開始就沒覺得第三軍團能活着回來。」
「那又如何?簽個調令,讓迦施接手,或者奧索維。噢,奧索維現在不見了,
你有他消息麽?」
燃墟沒理會我刻意的胡攪:「你知道自己在第三軍團的支持率是多少麽?」
「應該很不錯,我帶他們打了勝仗,而且還活着回來了。」
「軍團裏有我們專門的調查員,負責情緒、壓力和需求的調研。」
「哦?第一次聽說。」
「我們對不同階級的戰士做了忠誠度調查。調查的問題雖然很偏激,但是也
很直白。' 你是否願意爲軍團長的命令赴死。' 」
「這個蠢問題簡直……」
「讓我說完。五級以下對問題的支持率是73% ,五級以上的支持率是44
%.基層士兵、中層士官和高級指揮官的支持率分别是75% 、68% 和36%.沖
動之下說了大話和不屑于承認的比例做了相互修正之後,這個數據基本就是實際
情況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什麽?」
「意味着你随時随地可以拉起他們和我作對。」
「我說了,你願意的話可以換人。」
「對第三軍團的來說,哪裏還有人說話比你有分量?你活着,對新任軍團長
就是威脅。」
「這可是你自己的命令造成的。你不派我去就沒有這麽多麻煩。」
燃墟呵呵笑起來:「我從來不害怕麻煩,但也不想爲你們的事情費腦子。你
清楚一點就好,這裏我說了算,以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是!」
我看着他充滿了權力欲的表情,感到一陣作嘔。我忍了又忍,但是最後還是
沒管住自己的嘴。
「燃墟,你知不知道獨裁者最後都是什麽下場?」
「嗯哼。最後一個非政教合一國家的獨裁者,叫什麽來着?他被抓那時候我
還隻有十九歲。那天新聞出來的時候我記得自己好像是在鬥狗場,巴尼剛剛咬死
一條西伯利亞獒,替我赢了八十萬克斯。他死了之後,你們中華聯國就駕輕就熟
的接收了邊境包圍下那最後一小片不屬于你們的領土。」
「你倒是記得很清楚。」我的語氣不知不覺的冰冷起來,「他們的家族把一
整個國家的國民拿在手裏當成豬狗一樣玩弄了一個世紀。到了第四代的他,被國
民譽爲最高領袖的那個胖子,最後像屎一樣給人割破了肚子,全身赤裸的在臭水
溝裏拼命的跑,腸子流了一地。發狂的國民用水果刀一片一片的割了他臉上的肉,
又在他死之前剪掉了他每一根腳趾頭。」
「哈哈哈,那家夥當年爲了維護統治,國家裏連菜刀都定爲了違禁品,可惜
大家還是有水果刀的。」
「然後國民們燒了他住的地方,又勒死了他的三個妻子、兩個兒子和五個女
兒,屍體吊在廣場上暴曬。所有和他有關系的親屬、官員都被砸爛了腦殼,警衛
隊裏的女警衛們被輪爆了三天,然後被澆上汽油燒成了碳灰!!這就是你想要的
結局麽!?」
我的聲音越來越高,到最後甚至變成了怒吼。
然而燃墟在我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突然看向了我,雙眼閃動着奇異的光
芒。看着他的眼睛,我一時間愣住了。
他背對着房間裏的侍者和保镖,就這麽看着我,那雙眼睛幾乎要刺穿我的眉
心。
兩秒鍾之後,他輕哼了一聲,眼中的光芒也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消散了。
「給我滾出去,輪不到你在我面前說這些屁話!稍有異動,我就滅了第三軍
團。」
我像木偶一樣機械的轉身,開門,然後挪出了房間。
在剛才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讀懂了燃墟的眼神。
他似乎在說:「對,你終于說到了重點。」
我仔細品味着剛才自己發洩式的發言,一時間覺得身邊的牆壁猶如夏天的柏
油一樣在融化着。
我仿佛明白了一切。
我離開燃墟的宮殿,向第三軍團的駐地飛過去。一邊飛,我一邊整理着腦海
中所有的線索。從燃墟奪權開始,他所做的所有不合情理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
釋。
我想起了在燃墟奪權之初,奧索維在暗面的【湖】那裏和初邪說了一段話,
一段關于鶴舞的事情。我現在才感覺到,那似乎就是在喻指燃墟所做的一切……
他将反抗軍的指揮權從初邪手裏搶走,成爲了新人類的王。然後打壓着初邪,
并且對她展現着自己的殘暴和輕蔑,努力疏遠着她。
然而初邪遇險的時候他卻出了手,後來又給了我一支軍隊,并且不允許初邪
觸碰這支軍隊。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爲了在将來的某一日,從新人類被壓迫的爆發中确保初邪
的安全,爲什麽不告訴她實話?
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難尋找,初邪那種家夥,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哥哥一個
人去承擔一切的。她會任性的相信着自己的幸運,并且在最危機的時刻和燃墟站
在一起。
也正因爲如此,我剛剛領悟的這個真相便絕對不可以告訴初邪……
燃墟也沒有和我直說。他不想讓任何人明白這一切,除了我。他房間裏或許
還有着其他勢力的耳目,所以他才引誘着我,一步步說出了他想讓我說的話。我
說了,而他則如釋負重的給了我暗示。
如果他真的是爲了初邪,那麽我就沒有理由不站在他那一邊。
可是燃墟爲什麽要這麽做?他仍然戀慕着初邪麽?還是說有着其他的原因?
這些問題想得我腦袋隐隐作痛。
這件事的後面有着我遠遠無法認知的内幕,甚至有可能和初邪家族内部的鬥
争有關所羅門在現在的新人類遷徙隊伍裏面占據了什麽位置?他會不會突然出現
從而扭轉了整個局面?所以燃墟才會需要我這支勢力的存在。
可是如果不是噬族的救援,我和第三軍團應該都在宮族的進攻中覆滅了。還
是說,噬族的救援本身就有燃墟貢獻的一部分努力?
無論事實是怎麽樣的,有一點我可以确認。
在燃墟的那道眼神中,我知道,他信任我。
作爲一個獨裁者,他已經再也不會允許自己接近初邪。他将初邪的未來交給
了我。
如果終有一日我真的能和初邪此生爲伴……我想,那道眼神……就是來自初
邪家族對我們唯一的祝福了吧。
我仍然不清楚燃墟到底是爲了什麽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或許從他年輕時那
某一日的劇變開始就已經在計劃着這一切了。這種宏大的手筆,是我無法想象也
無法理解的。
但我知道,自己的胸膛湧滿了對他的尊敬。
我回到了自己的指揮部,回到了聚滿了夥伴的會議大廳。我麻木的回應着其
他人的招呼,掀開簾子,走進了初邪所在的小隔間。
蹲在裏面陪着初邪的是小貓,她笑眯眯的想蹭過來的時候,看到了我的表情,
然後本能的放棄了自己的動作,悄悄地閃了出去。
初邪擡頭瞟了我一眼,繼續忙着複習繪制手頭上的那張法陣圖。
「怎麽啦?」她随口問。
我輕哼着搖了搖頭,倚在牆上靜靜的看着她。
我很想告訴她燃墟爲她做了什麽……
雖然作爲一個衷愛她的男人而言,這個舉動無比愚蠢。可是那種想要宣洩的、
得到共鳴的情感卻很難抑制住。
我不可能這麽做,燃墟也不想讓我這麽做。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初衷,那就是
讓面前的女孩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不求索取的人。燃墟更不可能是這種人,因此他所做
的事情并不完全是爲了初邪。可是這并不矛盾,他爲初邪所做的付出不會因此而
打任何折扣。
不,或許他做的還不夠。如果他真的要和初邪将關系分割開來,他必須要做
更多的事情。他必須要先把初邪端到風口浪尖,然後再以決絕的姿态在所有新人
類面前狠狠地摧毀她的努力,讓所有人都相信,初邪是他的死敵。
我終于想明白了,爲什麽燃墟想要讓我領會他的意思。因爲我就是其中的契
機。我要讓初邪得到一絲崛起的機會,然後配合燃墟将她的努力掐滅。
可是我從沒做過類似的事情。
我将口子開的過大,初邪就會變成衆矢之的,誰都沒辦法再阻止她的崛起。
她會像煙花一樣,爆發出強烈的聲音和奪目的光芒,然後在虛空中消散。
而如果我暗自配合燃墟的壓制過強,那她就會經受遠超預計的傷害。而那傷
害是不是能夠挽回,誰都不知道。
我感到了空前的壓力。這種完全不同于戰場的壓力讓我喉嚨發緊。這種時候,
決心一文不值,重要的隻是能力。
我對自己的能力産生懷疑的次數不多。身爲一個戰士,面對戰鬥時的自信是
取勝的重要因素。可是現在,我卻緊張的想要發抖。
唯一能讓我舒緩情緒的,就是現在我們所面臨的狀況了。如果我們根本沒辦
法成功的逃離暗面,那麽之前的想法就都隻是笑話而已。
舒緩情緒的東西反而是更嚴峻的考驗,這的确很可笑。
「你幹嘛呀?」初邪放下手裏的筆,無奈的問我,「一頭沖進來,也不說話。
我都忍不住開始擔心你是不是那種神經兮兮的家夥了。如果以後要和這種人一起
生活,我可受不了!」
我走過去,垂下右手,捧住了她的臉頰。初邪坐在床上,微微驚訝着我的動
作,臉色漸漸有些發紅。
女孩在愣了那麽幾秒之後,回過神來,拂開了我的手,哼的一聲扭過頭去。
她仍然沒能習慣我表達的親密,但是那一點因爲陌生而産生的羞澀感覺卻讓
我愛不釋手。
「初邪……」
「幹什麽?」女孩斜着眼瞪我。
「好好的活下去,這是所有人都希望的事情。」
我語無倫次的扔下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然後閃出了隔間。背後的女孩發
出了莫名其妙的質問聲,但無人回答她。
** ** ** *** ** ** **
第三軍團留在遷徙隊伍的最後,一點一點的向鏡之海靠近着。雖然噬族現在
接手了與宮族的戰鬥,但我可以斷定,他們的潰敗是必然的。也就是說,我們仍
然要做好随時出戰的準備。
我們派遣了斥候前往噬族與宮族作戰的區域,監視着他們的動向。八詭似乎
做出了了相當優秀的指揮,他迂回着将宮族的集團軍拉扯的四分五裂,并且小心
翼翼的保證自己不會被對方迅速吞掉。這是争取時間的最佳戰略,而時間對我們
來說是最珍貴的東西。
唯一可以讓我們略感欣慰的是,遷徙隊伍距離鏡之海已經不算太遠了。十天
左右的時間,隊伍的最前沿應該就會到達海岸。
而我們離着海岸越近,一個問題就愈發嚴重起來。
除了奧索維之外,無人可以幫我們穿過鏡之海。
在他失蹤的這段時間裏,知曉内情的人們全都坐立不安的開始了悲觀的假設。
我們不知道奧索維是不是已經脫離了人類的陣營,把我們扔在了這個地方。
當他最終回到了這裏的時候,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絲解脫。
他風塵仆仆的出現在了我們群居的房間,像是一隻剛剛從獅口脫險的狼狽土
撥鼠。
「媽的!你跑到哪裏去了!?」我看到他之後立刻跳了起來。
奧索維用手按摩着自己的臉頰:「當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處理,我們出去說。」
初邪也跑了過來,但是奧索維對她擺了擺手:「你沒必要聽。」
「我當然要聽!」初邪瞪了他一眼。
奧索維歎了一口氣:「真拿你沒辦法。」
我笑笑,然後和他們倆走到了外面。奧索維一言不發的在前面引路,帶我們
躲進了一個偏僻的倉庫。
「什麽事情,這麽神秘?」我關上門,問道。
「是啊,之前你一個人跑哪兒去了?」初邪也問。
奧索維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宮王已經現身,我去見了他。」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似乎都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說……你已經和宮王交手了!?」我訝道。
「沒有,不然也不可能這麽完好無損的回來。」奧索維苦笑。
「如果宮王現身的話,那八詭的部隊就完了……我們得提前準備應戰!」我
皺起了眉頭。
「不。宮王不會參與兩個種族在暗面的戰鬥,這似乎是他能夠行走于暗面的
契約限制。但是,我們仍然要對付他。」
「我們倆又沒有辦法!」初邪無奈的叫道。
「辦法我已經拿定了。」
「我越聽越糊塗了,奧索維。」我搖了搖頭。
「我會去找破霜,讓他去對付宮王。我知道你們會搜索我的情報,所以很容
易就會知道我去找破霜的事情。我需要你們記住,這件事情必須保密,誰都不能
知道,尤其是燃墟。」
我有些無法接受。雖然我知道破霜很強,如果算上他的秘密兵器,很有可能
是三個公會會長之中最強的家夥。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認爲他會是宮王的
對手。三個人聯手擊殺黑無是一回事,面對宮王則是另外一回事。
對于裏奧雷特之王的力量,我是從側面了解過的。在骸王的大殿,我和梅爾
菲斯遇到了裏林的災宴之王,他和宮王就是一個等級的存在。他壓倒性的實力讓
我有着深深的陰影,對方隻要擡一擡手,我和梅爾菲斯就喪失了反擊的能力,那
絕對不是理智可以消泯的恐懼感。
以我現在的實力,就算占不到便宜,也絕對有和破霜過招的資格。破霜終歸
不可能在十幾招之内将我置于死地,可是我相信宮王一招就足以取我性命。
既然如此,奧索維的提議就讓人無法理解。
「破霜絕對打不過宮王,加上你也不行。」我斬釘截鐵的對奧索維說。
「我有我的計劃,這不需要你們操心。我之所以過來,是爲了交給你一件東
西。」
奧索維說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團純白色的光從他手中升了起來,大概有
拳頭大小,輕輕的在空氣中轉動着。
我感應了一下,卻沒有感應到任何能量或者魔力的波動,這很奇怪。
「接着。」
奧索維鄭重的将手遞到了我的面前。雖然我有些懷疑,但看着奧索維認真嚴
肅的表情,我還是伸手将它接了過來。
那團東西在我接手的瞬間就不見了。沒有被我吸收,也沒有消散的迹象,而
是直接消失在了空氣裏。一時間,我還以爲那東西被奧索維自己收了回去。
「這是什麽?」我反反複複檢視着自己的手,心裏略感不安。
「我會說服破霜和我去對付宮王。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但是無論如
何,我不希望這東西落到宮王手裏。這是讓遷徙隊伍能夠去往光面的最關鍵的東
西,現在交給你了。」
「這到底是什麽?光面要怎麽才能過去?」我連忙問。
「如果我回不來了,我會想辦法告訴你。在這之前,你們隻要等待就可以了。
如果我回來了,一切就由我來做。」
「喂!」初邪開口,「你不是想要和宮王同歸于盡吧?」
奧索維一愣:「哈哈,那完全不是我的作風吧?」
初邪點點頭:「我覺得也不是。可是你搞這麽多神神秘秘的東西,讓人不放
心。」
奧索維看着初邪,他緩緩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初邪的頭。他的動作很突然,
初邪愣愣的讓他摸了,沒有來得及反抗。
「初邪,曾經和你冒險的日子,可能我會記上幾百年。如果再長的話我大概
還是會忘掉,别怪我啊。謝謝你。」
「你……」初邪的眼睛顫動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貪狼,謝謝你把我看做同伴。能被你承認,是我的榮幸。」
「怎麽聽起來像是遺言?」我皺着眉頭,心裏面感到有些不适。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這些,所以提前說一下。我走了。」
奧索維微微對我們一笑,幹淨利落的轉身離開。我和初邪站在陰暗的倉庫裏,
品味着奧索維簡單兩句話下面埋藏着的感情,有些莫名的傷感。
他一個人去面找破霜了,然後會去再次挑戰宮王。這個家夥所走的道路是如
此的孤獨,如果我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裏的話,我真的很想幫幫他。
但是奧索維不需要我們的幫助,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着不可言說的動機。他背
負着某種我們所不理解的東西,抛棄了無數我們需要花費畢生去追求的珍貴事物,
義無反顧的踏上了自己選擇的道路。
「你知不知道他最喜歡看什麽書?」初邪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随口問我。
「書?」
「以前的時候,他閑的沒事就會找書來讀。有一次我無聊的去看他的書架,
然後被吓到了。你猜他都在讀什麽?」
「心理學?」我胡亂猜道。
「女性向的言情小說!」初邪說着,忍不住噗的笑出聲。
「啊?」在聽到這個答案以後,我也愣了。
「還是最爛俗的那種,我十歲以後都不看了。他呢?卻可以一個人窩在沙發
上,一邊吃着薯片一邊看的興緻勃勃,有的時候甚至還會看的笑出聲來。如果不
是大家都知道他腦子超靈光,大概會被人當成是弱智……」
「爲什麽他會喜歡那種東西?」
「大概他就隻想要那種肆無忌憚的、蠢到極限的東西來放松吧?人類的智慧
對他而言都隻不過是自以爲是的賣弄聰明……他這個人啊,還挺有意思的。」
心裏一動,我忍不住問了初邪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喜歡過他?」
這個問題放在以前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問的。但是由于初邪的失憶,導緻現
在的情形非常有趣,我知道她一定會毫無保留的回答我,而不是爲了照顧我的情
緒而采取迂回戰術。
初邪看向我:「你這麽問我,不會吃醋嗎?」
我呵呵笑着:「反正現在你失憶,我吃醋你也不會在乎啊。」
初邪哼了一聲:「他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想過,如果沒的選的話就嫁
給他好了,終歸不是個讓人厭煩的家夥。但是說那種喜歡嘛,還差一點感覺,他
不夠……怎麽說呢?不夠性感!哈哈!」
「那你選了我,是不是說明我很性感?」我打趣道。
初邪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目前爲止還沒發現。」
我們倆用拙劣的玩笑打散了奧索維給我們留下的唏噓惆怅。我們知道,從現
在開始,我們的命運就已經被放上來審判台。奧索維是我們唯一的律師,我們隻
能希望,他的努力會給我們帶來一個可以眺望的未來。
** ** ** *** ** ** **
等待的日子漫長而煎熬。我專門讓胖子去Dreams的隊伍那邊做了眼線,
監視着破霜可能的動向。Dreams憑依着分配給他們的培育飛艇,帶着自己
麾下的擁簇者們遙遙的行進在遷徙隊伍的左前翼。
Dreams勢力的外圍和平民是有接觸的,下層的成員經常會和難民們做
一些貨物或者服務型的交易。胖子的模樣憨厚和煦,而事還算穩當,我讓他扮作
普通的流動戰士,混在了附近的平民裏面。
第四天的時候,我得到了一個極壞的消息。
破霜回來了,而奧索維卻沒有。
我們所等待的結果無非隻有三個,對于三個結果我都做好了準備。當得知破
霜獨自返回了自己的公會隊伍之後,我立刻召集了幾個同伴,準備前往Drea
ms的駐地。
我必須知道奧索維現在的狀況,因爲現在人類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跨越
鏡之海。如果他已經死了,我們就會被困死在暗面。
這是人類踏上遷徙之路以後我第一次以個人的身份去面對Dreams。這
個公會一直以來都是一團壓在我心頭的陰影,或許他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陰暗,
甚至比很多公會都要光明正大,但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對它産生一絲好感。
我覺得無論是思滅者還是賭徒保羅的TWP,這些大公會應該都做過很多不
可告人的事情。唯一的區别在于,我并沒有親眼目睹過。可是Dreams曾經
做過的那些事情,我仍然能夠清晰的回憶起來。
破霜是一個堂堂正正的戰士,這我相信,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公會會長。
死在梅爾菲斯手裏的Dreams上一任會長就已經相當放縱公會成員的行爲了,
到了破霜這裏似乎更是如此。
不是他管不了,而是他不想管。在沒有公會成員敢于忤逆他的情況下,他那
不負責的态度也給了屬下仗勢欺人的勇氣。
在得知我要去Dreams駐地以後,韋爾奇和戈蘭多尼主動提出了和我同
往的建議。我想三個人就已經足夠了,畢竟我們并不是要去打架。韋爾奇之前在
杜加德城的教會呆了很長時間,和公會的人建立了不錯的關系,而戈蘭多尼則是
和他們高層的成員有着交情。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兩個的确可以極大地作爲我的
緩沖。
因爲我不得不做好面對某些報複的準備,畢竟我殺過Dreams的殺手團
團長,又和他們的核心成員有着化不開的仇恨。
我們沒有用太強的能量加速,所以花了足足半天的時間才趕到了目的地。在
我們接近Dreams的培育飛艇的過程中并沒有人阻攔我們,一直走到距離飛
艇兩百米左右的時候,才被他們的成員擋住了。
「這是我們Dreams的地方,不想找麻煩的話就滾遠點。」衛兵模樣的
戰士用劍指着我們喝到。
我沒有被這家夥的态度激怒,也沒有針鋒相對的打算。現在我要辦的事情比
個人情緒重要得多,所以不想節外生枝。
「我是反抗軍第三軍團的軍團長,是來見破霜的。」
那個戰士先是愣了幾秒鍾,然後連退了兩步。我看到他的臉上露出了警惕的
神色,似乎對我相當忌憚。
「你是貪狼!?」
「沒錯。我趕時間,請你快些去通告。」看來他已經想起了我的身份,而且
很了解我和他們公會的恩怨。
他頭也不回的飛走了。我以他的速度大概的猜測了一下能量等級,那家夥應
該是9級左右的樣子,看來Dreams現在普通成員的等級比我想象的要高。
幾分鍾後,我沒有等來破霜,而是等來了一支氣勢洶洶的戰鬥部隊。
我頭皮有些發緊,但是也沒到慌張的程度。如果我打定主意要逃的話,就是
破霜本人也不太可能攔得住我。
那支部隊大概三百來人的樣子,爲首的兩個人我都見過。
一個是真正負責現在Dreams行政的副會長艾拉齊娜,那個女人曾經在
【末日】之後三大公會的集會上代替破霜參與了談判。據我所知,在上一代會長
還活着的時候,艾拉齊娜就已經坐在了副會長的位置上。所以,在Dreams
中,她的威信和影響力是絕對而不可撼動的。
另一個則是Dreams突擊總隊隊長,負責領導專門針對公會與公會之間
作戰的家夥,卡拉諾頓。在Rayout的時候,他帶着部隊在龍宮城與巴爾格
斯一起演過一出陷害我的戲碼;在穹頂之役的時候,他用【碎琴】召喚了鏡厭,
和我的隊伍發生過正面沖突。
我知道今天這件事情大概是沒辦法安安靜靜的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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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PS:給大家分享這章裏面引用的内容的英文原文,個人非常喜歡。
Any man’s death diminishes me,
Because I am involved in mankind,
And therefore,
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 tolls;
It tolls for thee.
--John Donne
Also I heard the voice of the Lord, saying, Whom shall I send, and who will go for us?
Then said I, Here am I; send me.
---Isaiah 6:8 (King James version)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6-6-6 03:2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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