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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神都 (序-82章完) 作者:佛蘭肯斯坦 [打印本頁]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33     標題: 神都 (序-82章完) 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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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序-51章)


作者:佛蘭肯斯坦
發表于sis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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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在下在本站發的第一篇作品。


  所謂【神都】是故事裏的一個虛拟遊戲。


  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通俗意義上講,這應該是一篇網遊小說。


  但事實上,這篇小說講的并不僅僅是一個網絡VR遊戲這麽簡單。


  在下寫作的習慣,通常不會将文章的設定剝離出文章之外。一個合格優秀的
寫手理應擁有将設定糅合在自己作品中的能力的。在下一直在這樣努力。


  在下寫過不少長篇小說,短的二十萬字,長的六十萬字至今還未完成,而這
篇故事是在下對情色描寫幫助故事情節揮發所做的新嘗試。若将春色部分剪除,
在故事情節上完全不影響,但也許味道會稍顯不足。


  不管怎樣,希望大家的支持能夠讓我在這個新坑裏勇往直前。

***********************************



                序章


  我退出了遊戲。
  
  「老大,這周的維修計劃已經排滿了,你和明天章隆說一聲吧,别讓他再接
單了。」洛克擡頭看了一眼正在爬出遊戲倉的我,與此同時把一疊文件丢在旁邊的桌子上。  
  
  我用挂在把手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汗,擡頭看着挂在牆上的時鍾再一次确定了
下時間。
  
  「嗯,行了,你走吧,我來清帳。」

  洛克在接到這句話以後如蒙大赦,像隻瘋狂的小雞似的夾着早就收拾好的背
包逃出店鋪。畢竟是周末,在我登出遊戲之前他大概已經拿着那摞單子在遊戲倉
外邊兒等了很長時間。

  整個店鋪在洛克走了以後就隻剩下我一個了,這種相當安靜的環境比白天時
候的吵吵鬧鬧美好無數倍。


  這家CRK腕式電腦店是我的,去年剛剛還完銀行的貸款,不過暫時還欠着
老媽十來萬。現在手底下雇了四個夥計,洛克、雅客、黎黎還有章隆。

  負責财務和排班兒的洛克,是個白人,怕麻煩、事兒多、喜歡抱怨。我相當
煩他,其他人也是。不過這家夥漢語真不錯,而且業務上找不出一點兒毛病,我
也沒得挑他理。

  雅客,黑人,不愛說話,一膀子力氣,作爲包雜活的角色真是非常加分的性
格。他笑的時候會露出厚厚的牙花子,嘴裏一股不好問的牛肉味。


  接待、客服這種工作肯定不能讓大老爺們兒幹,黎黎就是負責這片兒的。大
學剛畢業,性格開朗,長的也不難看,混血都這樣。白天幹活的時候,迎着人進
門,對着顧客一笑,基本這人就算是回頭客了。不過私下裏聚會的時候這姑娘有
點兒人來瘋是真的。


  章隆是我朋友,從小在一個社區長大的,在我這兒挂着當維護。他大學的時
候學的就是這個,幹的得心應手,這店算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技術股。
 
  我對完帳,反手鎖了經理辦公室的門,然後又按着門把手推了兩把修理房的
門。


  嗯,鎖了。章隆這人就是仔細。


  大概還有一點兒時間,我抄了片兒棉布開始擦外邊兒櫃台上的樣品。最讨厭
有些不愛幹淨的客戶拿油膩膩的手去試樣機,弄得上頭全是手油。你想想,你去
試用新出的電子産品的時候,一摸,上頭又滑又粘,你還願意再來這店麽?

  賣CRK電腦其實真不掙錢,勉強不賠就是了,能賺的都是維修費和配件。
不是說CRK質量次,而是現在的人用的太不仔細了。


  我仔細的擦了幾台機器,門外「滴滴」響了兩聲車喇叭。


  我把棉布塞到櫃台底下,抓起外套,三兩步小跑出了店門。


  「快點兒快點兒,要遲到了!」


  那個穿着牛仔坎肩和小皮裙的姑娘是我女友,這姑娘的名字特别有意思,叫
艾盈風。盈風,聽起來和壽司店的名兒似的,我老拿這個笑話她。
  
  她現在站在她那台二手的「願望流星」浮車旁邊,一個勁兒的點着腳尖,顯
得有點兒着急。晚上七點半的電影,現在七點一刻,路上稍微堵會兒就看不了開
頭的新片預告了。我和她都特别愛看那個。

  我一邊心說還不是你自己來晚了,這能怪我麽?一邊點了一下手腕上的CR
K,鎖了鋪子的大門。


  「我來開吧?」我随口說了一句。


  「不行!」她提高聲音,打開車門把我按進了副駕駛。這車她金貴的要命,
我都不讓碰。
 
  其實我挺願意就這麽看她看車的,側臉特别好看。而且她注意力集中的時候
喜歡抿嘴唇,每到這時候我就打肝兒裏想吻她。


  「小蜜蜂,今天過得還行?」我一邊兒說話一邊下意識的去摸懷裏的煙盒,
然後吓出了一身冷汗————好懸!讓她看見得打死我!


  「挺好的。你不知道,凱文今天給我穿小鞋,在主管那兒擠兌我!可真氣死
我了!後來我偷偷把可樂撒他凳子上,他不知道!哈哈哈!」

  女人就這樣,開始還一句挺好的,然後嘟嘟噜噜後邊兒能跟一大串。每到這
時候我就直接把自己改自動回複模式,内容是「是嘛?」「真的假的?」「這都
行?」「哈哈哈哈」。這都是正确答案,錯誤答案包括「嗯」「哦」「啊」以及
不說話。

  「完了。」她一邊說一邊減速。我扭頭一看,前面排了不少車,時速低于兩
位數。目測電影是看不了囫囵的了。


  「升道麽?」我指了指頭頂。上面的二級和三級車道也有不少車,但是總比
我們所在的一級車道好點兒。四級車道沒車,當然也沒人敢升上去,那是給緊急
車輛用的。

  她歎了口氣,開始變檔。好車就是好車,雖然是二手的,升道變檔的過程仍
然是超快。


  可是沒過一會兒,二道和三道也慢慢緩了下來。按理說真不應該,可誰讓是
周末呢。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裏的電影票,慘,這二百塊是白花了。


  「哎呀我好想看那個電影啊!!」小蜜蜂用手略顯兇狠的拍着方向盤,讓車
自己浮在空中的車流裏慢慢前進。


  我把手放在她的腿上輕輕摸着。


  「哎呀别鬧,癢…………開車呢…………」她扭動着緊繃勻稱的大腿嗔道。


  我沒有就這麽善罷甘休,指尖輕輕地沒入了她裙子的邊沿。


  當我用舌頭輕輕舔到她耳垂的時候,她的喘息已經非常急促了。


  「不去了吧……?」我在她耳邊說。


  小蜜蜂的面色潮紅,在路燈下面微微發亮。


  「那,去哪兒……?」


  我用手撥打了一下她手裏的方向盤,然後浮車飛離了車道,向最近的那個酒
店「俯沖」了過去。


  當小蜜蜂渾身顫抖的将飛車好不容易泊進酒店車位的時候,她的絲襪已經濕
了好大一片。她幽怨的拿那雙水盈盈的眼睛來白我,讓我的心跳有些加速過頭。


  我拿着房卡将房間的門鎖死的一瞬間,小蜜蜂從後面狠狠的咬了一下我的耳
垂,還沒等我痛的叫出聲,她細小柔嫩的舌頭就往我的耳朵裏伸了進來。


  滑膩膩的觸感帶着靡靡的聲音讓我頭皮發麻,我粗暴的捏着她的臉對對向自
己,然後狠狠的吻了上去。也許是手上的力度有些大了,她在我用力把舌頭伸進
去的時候從嗓子裏輕輕呻吟了一聲。


  那個讓人小腹發熱的呻吟讓我手上的動作得寸進尺,開始兇狠的撕扯她的衣
服。
 
  「别……别啊…………弄……弄壞了…………就沒的……沒的穿了…………」


  盈風細如蜂鳴的聲音讓我稍微冷靜了一點點,不過這讓她的衣服離她而去的
速度更快了。


  她一邊喘息着一邊将我的衣服也脫了個精光……女人在這種時候往往比男人
更有節奏,我暗自笑道。


  我用分身抵到她下面的時候,隻剩下一大片火熱的泥濘。她順從的讓我将她
放倒在床上,然後閉緊了眼睛。


  她從來都是這樣,無論我們兩個怎麽瘋,她很少舍得把眼睛睜開,最多也就
是眯出一條細縫,隻能讓我看到裏面蕩漾漾的水光。


  「嗚…………」她發出一聲咕哝,用手臂圈住我的脖子,将我拉向自己。


  我用下身順着又滑又粘的她的縫隙開始上下滑動,她咬住了嘴唇。


  「啊!别鬧啊…………這樣…………這樣我……啊…………我不行……我……啊…
再鬧……我……我可要生氣…………啊啊啊啊!!!!」


  她渾身哆嗦,眯起眼睛嬌嗔的看着我的時候,我将分身用力挺了進去,以至
于她的後半句話完全被一聲令人融化的呻吟吞沒了。


  「……你老是……這樣…………突然進來………會痛……啊…………等一會兒嘛…
啊……啊…………你……你先别……啊啊啊…………嗚…………」


  她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大口喘着氣,用手胡亂的抵住我的腹部,似乎
想緩一緩過于刺激的感受。可是我沒有令她如願,有點惡作劇般激烈的運動了數
次。


  退到最外面,然後猛地用力頂到最深處。她眉頭緊皺起來,眼睛湧滿了淚,
嘴張的大大的卻發不出聲音。


  我趁機又吻了上去,勾住她的小舌,然後開始放慢速度。她抱得我更緊了,
在兩個人一起颠蕩的時候,她嗯嗯的嗚咽着,發出非常可愛的呻吟。


  她裏面暖的像一汪溫泉,我将整個分身推到深處以後忍不住停下了動作,那
種全部被顫抖的嫩壁緊緊包裹的感覺既奇妙又享受。


  分身也在不由自主的抽搐這,頂端正擠壓在緊閉的宮室門口。小蜜蜂的嘴唇
開始顫抖,她眯起眼睛看着我,腰部開始不受控制的扭動起來。


  「不要……一直……頂着那裏……好難受……」
 
  「可是我覺得好舒服……」我笑着在她耳邊喃喃道。


  「大混蛋…………隻顧自己一個人…………你壞死了…………」她用手開始輕輕
搖着我的腦袋,「又欺負我……」


  我愛憐的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她毫不吝啬的伸出小小的舌尖試着挽留我。


  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我支起身子用手箍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然後開始猛
烈的進攻。


  從下面突然爆發的快感讓小蜜蜂立刻用手擋住了嘴,但卻被能擋住忍不住而
發出的一聲短促尖叫。


  「……啊……啊………你……慢一點…………不……快一點……啊……嗚…………」
 
  在強烈的感受之中小蜜蜂迅速的被淹沒了,她很快就棄守了自己的神智,開
始模糊不清的發出細不可聞的但卻猶如旋律一樣的呻吟,那聲音充滿了的迷惘和
被釋放的欲望永遠都讓我那麽着迷。


  在她混混沉沉的時候,我俯身輕輕梳了一下她鬓角俏卷的頭發,将自己從下
面拔了出來,抱着她翻了個身。這個動作讓她多少恢複了一些神智。


  「……嗚嗚……不喜歡…………」她用手撐起來身子,嘟着嘴想重新恢複躺着
的姿勢。


  我輕輕将她的手一推,她再次撲倒在柔軟的床上。我擒住她的手腕,整個人
從後面壓上去。


  「怎麽可能讓你反抗~」我笑着吻她的脖子。


  「讨厭你~~啊……啊!别舔耳朵啊……」她眯眼笑着,象征性的掙紮,但是
我的手将她用來反抗的小爪子全都護在下面,她根本無力回天。


  我開始從後面進入。已經非常敏感的盈風随着我重新進去發出了長長的顫音。


  「啊啊啊啊啊……又從……又從後面來………嗚嗚嗚啊啊啊啊…………」


  激流一樣的觸感從我下面傳遞到腦海的深處,我嗅着她頭發的清香,開始發
力挺動。每一次帶着淫靡水聲的突進都讓小蜜蜂不由自主的向前撞去,我握住她
的雙肩,将她和自己更緊密的連在一起,以免她的防線從我的進攻中溜掉。


  「啊啊、啊啊、嗚嗚……啊……壞蛋……我……」


  「我不行了……已經……不行…………啊啊、啊…………」


  盈風用手抓着床單,用盡全力在我的籠罩裏将頭擡起來一點點,眯着含滿了
淚水的眼睛看着我。

  「嗚……吻……吻………吻我啊……已經……要來了……不行了……啊啊……」


  我用手攬住她的腦袋,完全釋放了自己的情緒。兩個人的舌頭像痙攣一樣瘋
狂的糾纏着對方,我貪婪的品嘗着她香甜的涎液,啜咬着她嬌嫩的嘴唇。


  盈風整個身體開始顫抖,劇烈的顫抖,連同她最下面緊緻的通道一起闡述着
無盡的快感。洶湧而來的令她面紅耳赤的潮水浸濕了我們身下一大片床單。


  在強烈的情感籠罩下,我也仍憑已經積攢到了極點的快感爆發在她的裏面。


  她全身像快要窒息一樣起伏着汲取空氣,雙手在半分鍾後仍然打着哆嗦。我
也在喘息,卻沒有放棄繼續侵占她水潤潤的嘴唇。








    ***    ***    ***    ***


  吃飽喝足,然後吃飽喝足之後,我和小蜜蜂踏上了回家的路。
  
  「今天晚上你上線麽?」我将整個身體扔在軟綿綿的座位裏,讓從窗口吹進
來的氣流努力沖刷着身上裹挾的她的香水味兒。家裏人很麻煩,一旦讓他們聞出
來,就會用龌龊的眼神盯我好幾天,我恨這種事情。
  
  「不上啦~我哥應該在玩,你上了幫我把花澆一澆。」她一邊開車一邊說,
臉上的餘韻在夜晚的燈光中充滿了魔力。


  我點點頭,然後扭頭去看道路兩邊排的滿滿的高大建築物。我總覺得,你看
這個現實的世界越久,你就會越喜歡另外那個世界。或許,隻要能和盈風一起,
在哪兒都差的不多吧。


  回家打開門,看到老爹和老媽正靠在沙發上吃着葡萄看電視,我過去抓了兩
顆往嘴裏扔。


  「身上有味兒……又和盈風去酒店了,打賭?」老爸歪着嘴笑,對老媽說。


  老媽捶他。


  我灰溜溜的脫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上了樓。再呆一會兒不知道這老頭能說出什
麽來。


  鑽進遊戲倉,我登入了【神都】


  我是在遊戲中自己的房子裏退出的,所以登陸以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天花闆。
  
  抓起牆角的水壺,我向門外走去。這事兒可不能忘了,如果明天盈風看到自
己種的花枯萎掉一定會殺了我。


  「貪狼!」我剛剛出門,就聽見一個家夥在叫我。


  這個家夥ID叫774,遊戲裏認識的朋友。我總覺得使用數字做ID是很
傻的行爲,人如其名,我覺得有的時候他确實傻的可以。


  「我F級了!剛去評定所測的!」這家夥非常興奮的叫嚷着。


  「知道了知道了~~」我低頭查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遊戲内置CRK,裏面有
幾封郵件。


  「咱倆什麽時候再打一場?」774不依不饒的嚷着。


  「等你升到D級再說,不然等你輸了又說我欺負你。」我上星期剛測過,比
他高足足兩級。


  「好吧…………」


  和外面的世界一樣,【神都】現在也是晚上。我漫不經心提着水壺向城鎮外
面的小溪走去,準備澆灌盈風種在我們家門口的那些花花草草。


  這個世界的空氣比外面要清爽的多,我覺得大概絕大多數呆在【神都】裏的
人都僅僅是爲了這虛假的新鮮空氣和頭頂湛藍的天空——當然現在是一片漆黑,
但至少還能看見星星,我記得自從十歲以後就再也沒在外面的世界看到過星星。


  盈風在這個世界裏的愛好就是種花,如果沒有這件事情做的話她一開始也不
會跟着我玩這個遊戲。開始的時候我帶着她在這個世界到處冒險、找魔物厮殺,
可她看上去對這些并不感冒。于是我們在這個城停留了下來,然後蓋了一座木頭
房子。


  除了那些不要命的家夥,大多數玩家并不會到處冒險,他們會在一開始的城
鎮定居下來,因爲這個世界可以做的事情并不隻有打架那麽簡單。對大多數四十
歲到九十歲的玩家來說,曬曬太陽聞聞青草的氣味比什麽都強。


  【神都】已經運營了五年,幾乎在量子網絡普及的下一秒鍾這款遊戲就以難
以想象的速度占領了市場。給人一種似乎這個遊戲早早的就做好了,隻是在等待
量子網絡成熟而已的錯覺。


  【神都】的戰鬥等級從A到Z,我玩【神都】已經一年,等級D,這是在這
座紅松城裏數一數二的級别。如果沒記錯的話,城衛隊隻有三個比我高級的戰士。


  當然,那個「怪物」就要另說了。


  定居在紅松城以後,我終于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大的興趣竟然是是「搭積
木」。當你用最簡單樸素的石塊和木頭搭建起一座高高的建築的時候,那種成就
感就别提了。


  和早先的其他網絡遊戲不同,【神都】的世界很難弄到錢。殺死魔物是沒有
任何金錢獎勵的,在城裏也沒辦法接到類似于「殺死XX隻怪物」這種任務。


  可是你可以試着種些東西,比如蘋果樹,或者釀點兒酒————愛喝酒的人
永遠用不着擔心在這個世界把肝髒喝出毛病。


  或者像我這樣幫别人搭建房屋,很多人樂意出錢購買這些東西。我周圍大部
分的鄰居的屋子都是我和他們一起建造的,當然,我出了大部分的力氣和材料。
我對自己設計的房子的樣式和品位相當自信,至少他們都說相當不錯。


  現在城西邊還有一個沒完工的房子,但是今天晚上我沒打算繼續那個工作,
因爲暫時還沒找到合适的買主,我并不着急。


  「就你一個人麽?你女友呢?」


  當我走到溪水旁邊的時候,一個家夥坐在不遠處木屋門口的台階上看着我。


  「呵呵,她今天晚上不玩了。」我對說話的人笑了笑,走過去也坐在了台階
上,然後接過這家夥遞過來的煙,慢慢的吸了一口。


  她的ID是挽歌,相當灰暗的名字。性格和名字很像,不愛說話不太合群,
對不熟悉的人也很冷淡。不過如果你們還記得的話,她就是我之前提過的那個怪
物。


  不過如果她像現在這樣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坐在木屋前面,沒有人能夠相信
這麽漂亮的一個女孩會是一個高級戰士。


  我沒見過她認真的和别人打過。但是我和她切磋的時候即使用上全力,在一
分鍾之内她的劍毫無例外的都會指在我脖子的前面。我曾經問過她的等級,她從
來沒有回答過,我覺得她肯定已經到了A級。


  第一次碰見她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地方,她當時受了很重的傷,我救了她。給
她包紮的時候她曾經發出過非常痛苦的呻吟,所以我知道她的神經拟真級别應該
非常高。


  我的神經拟真級别被我調成了最高,一級,感官刺激強度基本上是百分之五
十左右。在這種狀态下我發現吃東西的時候比低等級的神經拟真更加香甜。相對
應的,如果戰鬥起來受傷的話也非常疼。


  在這個世界死了的話,你所使用的人物就真的死了。想要繼續玩就要從頭再
來,沒有人願意輕易放棄在這裏的生命。但我想我救過她這件事也不會令挽歌多
麽感恩戴德,因爲即使她沒了戰鬥等級,她的戰鬥技巧卻不會因爲這個人物死亡
而消失。


  不管怎麽樣,我和她倒是成了朋友。她現在住的這座房子自然也是出自我的
手筆,可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是,這女孩從來沒有稱贊過我的這個傑作,這曾經
讓我有點兒不爽。


  她幾乎不和其他人交談。774、亂舞、艾薩克,我的這幾個朋友曾經都試
着和她搭讪,不過都讨了個沒趣。這并不是因爲挽歌态度冷淡,正好相反,她笑
容中的溫柔甜美有時候讓小蜜蜂都會嫉妒。


  真正的原因是,她似乎對那幾個家夥所說的任何話題都不關心,所以他們之
間的對話很難長久的進行下去。而對話中誕生的沉默往往會讓兩邊都很尴尬。


  并不是我和她之間會有什麽與衆不同的話題,而是我和她能夠輕松地面對我
們之間的沉默,然後像這樣享用同一根香煙。


  「你怎麽知道小蜜蜂不在的?」我依着木頭欄杆問她。


  挽歌指了指我放在腳邊的水壺:「今天來打水的是你。」


  「你倒是觀察的挺仔細…………」


  挽歌撥弄了一下她的長頭發,揚起臉正想說什麽的時候,我手腕上的CRK
響了。


  竟然是章隆…………那家夥雖然也住在紅松城,但是卻喜歡在周圍瞎跑。


  「貪狼!有個叫黑色烈焰的強盜團要來打劫木桶鎮!!鎮上已經發布賞金了!
隻要來就有一千金币!速度快點,晚了就來不及了!」


  「好!我來之前你别參戰,聽見沒有!?」


  「知道了,你快點兒就行!」


  關了CRK我就跳了起來:「你去不去?」


  挽歌搖了搖頭。我知道她會拒絕,她總是這樣。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她不喜
歡打架,爲什麽還要把戰鬥等級練那麽高。


  我正要沖回家拿裝備的時候,挽歌伸手拽了我一下,我疑惑的向她看去。


  「黑色烈焰裏有高級戰士,最好别去。」


  我大大咧咧的一笑,「放心吧,打不過我就跑,他們要搶的是木桶鎮,沒必
要非和我過不去。」


  挽歌沒有再說什麽,我轉身開始加速,将她和木屋甩在了身後。


***    ***    ***    ***


  「啊啊啊啊啊!!」


  我手裏爆出的能量彈将面前的敵人狠狠的炸了出去,那家夥的慘叫震得我耳
膜發麻。章隆在我身後将手中的劍連續揮舞了六次,劈碎了另一個家夥向我們發
射的能量刃。


  「還有能量麽!?」我大聲問他。


  「不多了!!還能做一個D級的能量罩!!」


  「那就做!」我将僅存的能量附加到武器上,然後向那個敵人沖了過去。


  章隆在我身後怒罵了一句髒話,但是很快就被身邊的能量爆炸聲淹沒了。他
緊緊地跟在我後面,用能量護罩将我也包裹了起來。


  之前擊倒了兩個人,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能量用來加速了。剩下的這個
家夥等級似乎并不是特别高,他在我們沖向他的過程中所揮出的能量刃全部被章
隆的護罩擋了下來。


  當護罩破碎的時候,我已經沖到這個家夥的面前高高揚起了手裏的劍。附加
了我所有殘餘能量的武器砍破了他的防護罩,然後在他脖子和右肩連接的地方留
下了一個緻命的傷口。


  我和章隆一起筋疲力盡的坐在了地上。周圍的戰鬥似乎也結束了,不少房屋
被能量火焰點燃,向夜空中散發着大量的濃煙。


  不幸的是,輸的是我們這邊。


  「倒黴…………就來了這麽幾個,怎麽可能擋得住對面那麽多人…………」
章隆看着黑色烈焰的人向這邊圍過來,憤憤的說。


  雖然我們隻殺了對方一個,但這讓對方判決我們死刑有了足夠的理由。當對
方領頭的那個家夥帶着剩下的六個手下将我們兩個圍住的時候,我有些絕望。


  「身手不錯,你們兩個。」那個家夥站在我們面前居高臨下的說。


  我打量了他一下,然後更後悔了。這家夥明顯是非常熱衷于戰鬥的那類人,
那身铠甲大概值的上我和小蜜蜂在遊戲裏全部的積蓄,更别提他手裏的那把高級
武器了。擁有這種裝備的家夥,很難想象級别會比我們低。


  「這一千金币掙得真是不值啊…………」我對章隆說,章隆苦笑着搖了搖頭。


  「如果你們兩個加入我們黑色火焰,我可以放你們一馬。你們兩個戰鬥天賦
不錯,隻是經驗不足。考慮一下。」


  「别廢話了,要動手就快點兒。再廢話我們兩個的能量可要恢複好了,那時
候你可别後悔。」章隆說。


  那家夥發出了非常狂妄的笑聲:「你們倆覺得自己能打赢我?」


  「不試試怎麽知道。」我挑釁道。這很幼稚,但是我并不想将這個辛辛苦苦
練到D級的角色就這麽放棄。隻要有一線機會,我不介意用一些惡劣的手段。


  那個家夥收起了笑容,揮手示意他的手下向後退。


  「我站在這裏不動,你們盡全力砍。」


  「能量恢複了多少?」我低聲問章隆。


  「百分之十左右。」


  「我也差不多……都傳給我…………」


  這是一個秘密。我和章隆在以前探險的時候曾經得到過一個隻需要少量魔力
就可以驅動的咒文,我們兩個可以通過這個咒文相互傳遞能量。但是使用這個咒
文是有代價的,兩個使用者在咒文生效的一個鍾頭後會永遠下降兩個戰鬥等級。


  章隆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照做了,畢竟相對于重新練級而言,降低兩個等
級實在是不算什麽。我的能量很快提升到了将近百分之二十,這已經夠了。


  這把劍所能附着的最高能量是我總能量的百分之十,我可以用剩下的能量額
外做一次短距離的全能量加速。我開始努力在劍上凝聚能量,這需要費幾秒鍾,
實戰中根本不可能給你這種全能量轟擊對方的機會,但這個家夥太托大了。


  D級戰士的全力一級,就算你是用A等級的能量護罩也不可能完好無傷。他大
概以爲我們的能量不足以作出那種程度的攻擊,但那個咒文讓他失算了。


  劍上負載的能量過于強大,以至于雙手開始不受控制的震動起來。這還是我
第一次在武器上附着這麽多能量,以前我從未這麽做過。


  我舉起劍,向那個抄手站立的家夥奔了過去,然後在距離他五米的時候猛地
做了一個全能量加速。


  巨大的加速度讓我眼前發黑,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表情。我隻能憑借着感覺将
手中的武器用盡全力劈了下去。


  在劍身和那家夥的能量護罩接觸的瞬間,能量護罩猛地震動了起來。劍身沒
入了防護罩足足三分之一,但是卻沒有将之擊潰………………


  這不可能…………這個護罩的防護能力竟然比A級還要高?這是我腦海中唯
一能思考的問題。


  「幹得不錯。看來我之前小看了你們…………」那個家夥咧開嘴笑了起來,
「現在該我了。」


  他将劍拔了出來,向我的胸口揮去。我殘存的理智迫使自己松開了手裏的武
器,向後做了最後一個能量跳躍躲過這一擊,然後摔倒在地上。


  一個巨大的能量刃突然從遠處尖嘯着沖向了試圖繼續攻擊我的敵人。這意外
的攻擊讓那個家夥不得不停下手裏的動作,重新凝聚高等級的護罩來進行防禦。


  當那道能量刃撕破護罩,然後把護罩主人的身體炸成兩段的時候,在場所有
的人都愣住了。從屍體中爆出的血液被炙熱的能量在一瞬間蒸發,并在空氣中留
下了濃重的鐵鏽味。失去了下半身的屍體在空中被帶的翻滾了兩圈,重重的落在
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我回頭看去,挽歌穿着一身熟悉而又陌生的铠甲從空中落了下來。我記得那
身铠甲,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那身打扮…………我已經很久沒見她穿過
了。


  在看到她的時候,沒有人動。黑色烈焰的家夥們是不敢,而我們兩個是沒力
氣了。


  挽歌沒有說話,她看了看那個領頭家夥的屍體,然後對其他幾個人揮了揮手
裏的劍,示意讓他們走。


  黑色烈焰的幾個人沒有任何廢話,他們知道在這種程度的力量面前說什麽都
是笑話。在帶上了其他受傷的成員之後,他們很快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裏。


  我和章隆看了看對方。看來今天晚上很難睡個好覺了。


***    ***    ***    ***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已經過了店鋪開門的時間。我手忙腳亂的沖到店裏的時候
已經錯過了三個做好了預約的客戶,洛克不得不将這周的預約重新排一邊,他氣
的想跳腳罵人。


  章隆來的時候也帶着黑眼圈,他和我一樣沒辦法全心全意的享用昨天晚上的
睡眠。


  這不是我第一次面對遊戲裏的死亡,但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距離它這麽近。很
難想象如果挽歌最後不出現的話,我們倆現在是不是還有心情繼續工作。


  我爲了躲避洛克的唠叨,躲進了章隆的修理間。我這個老闆當得可真是有點
丢人。


  「媽的,現在774高興了。我降到了F級,他一定會纏着和我對戰…………」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


  章隆皺着眉頭:「我一晚上都在想那場戰鬥…………」


  「有什麽好想的?」


  「你那個朋友的級别到底是多少?」


  「你是說挽歌?應該是A級。」


  章隆若有所思的搖着腦袋:「你的全能量轟擊沒有能夠破開那個家夥的A級
護罩,這還可以接受,他也許有增幅護罩強度的裝備…………可是挽歌的那記能
量刃,你不覺得太強了麽?」


  能量刃這種東西所凝聚的能量更容易發散和流失,再加上本身沒有持續的局
部能量加速,在攻擊力上是完全不能和直接的揮砍相比的。


  「也許她也有專門增幅能量刃攻擊力的裝備呢,誰說的準…………」我找了
個安慰自己的借口。


  章隆沒有再說什麽,但是他似乎有點兒不想善罷甘休的樣子。


  整整一天,我都有點兒心不在焉,後來幹脆放下手裏的活登入了遊戲。


  昨天打完那場仗以後由于過于疲憊,我和章隆都是脫離戰鬥以後在原地下線
的。登陸以後眼前一大片被燒焦的房子讓我呆了一小會兒。我不是沒見過在戰鬥
中被摧毀的建築,可是小半個鎮子被摧毀的情形讓我心裏并不是很舒服。


  由于降了兩個等級,我明顯感覺向紅松城飛回去的時候有點兒力不從心。能
量加速的效果也是差強人意,這讓我的心情更差了。


  昨天下線的時候有點兒倉促,而且章隆在旁邊,有很多想問挽歌的事情都沒
來得及說出口。這也是我在上班時間登入遊戲的原因。


  穿過濃密的樹林,挽歌的木屋漸漸出現在我的視野裏。當我看清楚以後,發
現那家夥就站在門外的空地上。


  有的時候我會懷疑這家夥從來就沒下過線,因爲每次我來找她的時候她幾乎
都會在。難不成她是「電池」?可是很難想象像她這麽優秀的女人會去做那個。


  随着【神都】技術的成熟,三年前出現了一個新的職業,我們都稱之爲「電
池」。這些人通過特定的設備,在登陸遊戲的同時将自己身上的生物電轉化成環
保而又高效的能源;【神都】和政府合作的機構利用自動營養補充和代謝裝置保
證他們能夠一天二十四小時在線。


  大多數人和我感覺一樣,這些「電池」們往往都是現實世界的廢物,他們隻
是渾渾噩噩的沉浸在【神都】這個虛拟的世界裏面而已。紅松城就有不少所謂的
「電池」,他們大多都被運營公司安排做一些城鎮系統商店中負責販售工作,類
似于替代AI的角色。隻有少數幾個家夥是城衛隊的頭目,他們的戰鬥等級不低。


  【神都】不能設定自己的虛拟形象,你在外面是個醜八怪的話在這個世界也
不會變的漂亮。這點我很慶幸,至少自己不需要什麽虛拟的形象來挽救自己的自
信心。


  挽歌就長得相當不錯,所以我覺得她不可能是「電池」。這并不是偏見,因
爲如果你自己是一個擁有還算出衆面孔的女人,無論如何也不至于自暴自棄到那
種地步。


  而且我本能的覺着她骨子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那種高人一等的感
覺是做「電池」的那些廢物不可能擁有的東西。


  當我看見她的時候,挽歌也注意到了我,不過她沒有停下正在做的事情。


  她仍然穿着铠甲,手裏舉着那把殺死黑色烈焰頭目的劍。挽歌并不是在和什
麽人打架,也沒有提升自己的能量,她隻是仿佛臆想一般在揮舞着武器。


  在練劍?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人做這種事。那看上去有些傻,畢竟故弄玄虛的
揮動武器并不會讓你的等級有所提高…………


  我饒有興趣的站在一邊看着她的動作。挽歌揮劍的動作純熟而又流暢,但是
速度并不快。哪怕向我這種反應神經并不突出的家夥也能清楚地抓到劍刃行動的
軌迹。


  當然,如果她現在用上局部的能量加速就是另一回事了。


  幾分鍾以後,挽歌将劍插回了腰間的劍鞘,然後向我走了過來。


  「穿着這個不沉麽?」我指了指她身上略顯厚重的铠甲。雖然是女式的,但
是一直穿着那種東西對身體仍然是一種負擔。


  「現在才發現似乎自己已經快忘記了戰鬥的感覺…………」她淡淡的說。


  我異樣的看了她一會兒。


  「那個,昨天晚上…………謝了。」


  挽歌盯了我幾秒,這讓我有些不自在。


  「你救我以後我從來沒和你說過謝謝,忘了?」


  我咧着嘴笑,歎了口氣:「老實說,你到底多少級了?昨天晚上那個家夥連
你一招都接不下來…………」


  挽歌将手伸到腦後解開了練劍的時候紮住的長發,然後輕輕晃了晃。栗色的
光滑頭發再陽光下微微閃光。


  「那重要麽……?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以後用不着再舉劍的好。」


  「那樣的話,昨天晚上你也沒必要跟過來。」


  挽歌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扭頭走到木屋前面的台階坐了上去,全身的铠甲發
出輕微的摩擦聲。我跟了過去。


  「貪狼。如果我問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和人戰鬥,你怎麽想?」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個世界有許多有意思的事情,戰鬥是其中之一。
男人骨子裏面和人争鬥的天性在這個世界得以暢快淋漓的發揮,那在某種程度上
是個很大的誘惑。尤其是當你知道自己的攻擊行爲并不會在實質上對對方造成什
麽傷害的時候。


  「你是說,想讓我放棄那種有趣的事情麽?爲什麽?你應該也很喜歡打鬥,
不然等級也不會這麽高。」


  「我并不是要讓你做什麽不做什麽,我隻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挽歌說這句話的時候流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軟弱感,這讓我心髒猛地跳了一
下。


  我下意識的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發,笑道:「我玩這個遊戲不是爲了戰鬥,
戰鬥隻是小小的取樂。我不會去一味的尋找戰鬥,這個遊戲有很多種讓人開心的
方式,大多數都比戰鬥要簡單很多。所以不用擔心,無論如何,這隻是個遊戲。」


  挽歌擡頭看了看我,用手輕輕地摸了一下我的臉。


  「遊戲如人生。」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吻了上來。


  我的腦海一片空白,甚至來不及将她推開。更重要的是,她舌頭上所夾雜着
的若隐若現的茉莉花甜味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


  這是一個充斥着複雜感情的吻。吻這種東西往往能夠傳遞很多情感,而現在
這憑借着虛拟世界電子訊号所傳遞來的洶湧訊息太過真實以至于我不知道是否應
該相信。


  她伸進我嘴裏的小舌和盈風完全不同,盈風很少這麽主動。而挽歌的吻裏沒
有調情,沒有挑逗,隻有一種連同她自己都會深深沉溺進去的幽深。


  良久之後,我們輕輕分開。她晶瑩嘴唇上挂着的透明絲線和我連在一起,我
看着她,然後伸手去拭她的嘴角。


  「你吻我的時候仍然想着她。」挽歌任憑我的手劃過她的嘴唇,靜靜的盯着
我。


  「她是我女友。」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避開她的眼睛。


  「我不是要從她那裏搶走什麽…………」


  「我懂。」


  挽歌搖了搖頭,她栗色的頭發無聲的從她肩膀滑下。


  「你不懂……其實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想說什麽……?」我輕輕問她。


  「對不起……私自吻了你…………」


  她轉過身準備離開的那一刹那,我莫名的感到異常悲哀和心動。我伸出手用
力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回來,然後低頭吻了上去。


  這一回主動的是我,我用舌頭在她的小口中用力攪動着,希冀一個熱烈的吻
能夠多少給予悲傷的她一些力量。我不知道她爲什麽悲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
如我想象那樣是悲傷的。我現在隻想吻她。


  她的面頰變得绯紅無比,連閉着的眼睛上的睫毛都在微微顫抖。我瞥到了這
一幕,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難道她是第一次被人主動吻上?


  很長的吻,到最後她整個人都靠在了我身上。


  這一次是她喘息着推開了我。


  「一個吻……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珍貴……我沒有資格奢望别的東西……」


  在留下了一個溫暖和釋懷的微笑之後,她退出了遊戲。


  接下來的幾天,我将城西的那座房子建完了,有個挺有錢的家夥出了四千金
币買了下來。除去那些建築原料的錢,我好歹是賺了一千五百個金币。


  這幾天我除了建房子我都陪在盈風旁邊,很少看見挽歌,不過每次看到她的
時候她都穿着裝備,不知道是爲什麽。


***    ***    ***    ***


  周末,我和小蜜蜂躺在鎮外草坪上享受惬意的午睡的時候,章隆把我叫醒了。


  别人打斷我睡眠的時候我的脾氣都會非常差,但是當我看到章隆臉上表情的
時候我将幾乎脫口而出的咒罵吞了下去。


  他看上去狀态非常糟糕,臉色蒼白滿身是汗,眼睛裏全是血絲。不得不說,
【神都】的遊戲細節做的真的非常到位,能想象的到的地方全都完善了。


  「怎麽了?你這是…………」我被他拉着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他手上的力
道很重,呼吸也有點兒急促。


  「貪狼,我在網路上找到一個東西…………」他喘着粗氣,渾身發抖的說道。


  「什麽東西?」


  「外挂、插件、作弊器、修改程序……你怎麽叫都行,我下載了一個…」


  我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你…………怎麽找到的?幹什麽用的?」


  他整個人窩在地上,眼神不定。


  「本來隻是單純的想找一些情報,可是陰差陽錯駭客進了一個網站……然後
找到了那個玩意兒…………那個網站的浏覽量不是很高,但是和它友鏈的幾個禁
止遊客注冊的網站上似乎都有這東西的下載…………」


  「你到底下載了什麽東西!?」我被他那種神經質的情緒弄得也開始煩躁緊
張了起來。


  「是一個設備的升級包…………可以解碼設備上自帶的保險裝置……将神經
拟真級别改成零級…………」


  「什麽意思?」


  章隆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根煙試着将它點燃,但是顫抖的雙手沒能讓他如願。
我劃着一根火柴,幫了他一下。


  猛吸了兩口煙,他似乎稍微穩定了一些。


  「神經拟真級别改成零級以後……感官刺激強度似乎能到達完全拟真……」


  「就是說……百分之百強度的痛感和快感?」我皺着眉頭問。


  章隆點了點頭:「如果我沒想錯的話,是這樣。」


  我舒了一口氣:「還以爲是什麽事兒呢…………那又怎麽樣,真實度提高了
而已。少和人打架,多吃點好吃的,不是挺好麽。」


  章隆臉色蒼白的苦笑了一下:「那麽如果在這個世界死了呢?」


  我沉默了足足一分鍾。


  「你是說……在這裏死了,外面也會死?」


  章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你他媽已經用了!?」


  他點頭。


  「你是不是瘋掉了!?胡亂改裝設備,你真的不要命了!?」我氣的向他吼
道。


  「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會怎麽樣…………但是……實在是忍不住……」


  我氣的在原地轉了半天,最後一把将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删号!!現在就删号!!我陪你重新練一個!聽見沒!?」


  章隆推開我抓着他衣服的手:「……删掉現在用的這個人物的話,不知道會
不會判定作自殺…………」


  「那…………那就别玩了!!」我叫道,「你爲什麽要做這種事!?」


  章隆用一種我非常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因爲……很刺激…………」


  「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爲真的非常刺激。」章隆猛地吸了一口手裏的煙,「改裝完機器,然後重
新登錄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我感覺……自己是真實的活在這
個地方的…………很害怕,但是更多的是興奮……」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他什麽了。良久的沉默之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再戰鬥了,答應我。」


  章隆笑了:「我可不想死……就是你綁着我去打架我也不會去的。」


  我哈哈笑着,然後突然拔出随身攜帶的劍指向他的脖子。章隆整個人都僵硬
了,面孔變得極度扭曲。


  「你真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表情。」我笑着将武器收了回去。


  「你這個狗娘養的!」章隆松了一口氣,狠狠的罵道,然後揉着自己的臉走
了。


  當天晚上我花了七八個小時在網上查找有關于那個升級包的信息,然後我發
現似乎真的有一些人在用那個東西。【神都】公司的意思非常明确,任何類似的
對機器的改裝都是非法的,所有出現的事故要當事人自己負責,包括死亡。


  據一些人說,當神經拟真級别爲零的時候,任何超出了本身承受能力的傷害
都會導緻遊戲者的死亡。偶爾也有沒死掉但是大腦嚴重受損變成植物人的情況。
總的來說就是,遊戲中死掉的話,至少現實中是不可能完好無損的。


  我有些理解章隆了……事實上,我也意識到那的确是非常刺激的事情。我本
來是想繼續勸說章隆的,但事實卻是我躺在床上用了足足兩個小時才打消掉了也
去改裝機器的念頭,然後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    ***    ***    ***


  「我們結婚吧?」


  我一口紅酒差點兒噴出來,連忙用餐巾去擦。


  「别開玩笑啊,大小姐。」


  今天是我生日,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但是小蜜蜂執意說要出來吃頓好的。
然後在吃到一半兒的時候她就給我來這了麽一招。


  「誰和你開玩笑啊!大哥,咱倆交往了六年,我都二十四了!再拖幾年就是
老女人了!」小蜜蜂嚼着牛排說。


  我一算,還真是這麽回事兒。我隻是沒想到,會是她先提出結婚的。


  「再等等吧,等我把欠我媽的錢都還清了咱們就結婚,好嗎?」


  「這又不是要讓你做什麽大生意!不就是結個婚麽,和錢能扯上什麽關系!
本小姐不缺錢,隻缺人!下周一日子不錯,和我去領證!」


  我本能的渾身一哆嗦,把頭探過去低聲問:「難不成……你有了?」


  小蜜蜂一巴掌拍在我頭上:「有個屁!你再胡說?!」


  這丫頭家裏可有錢,她爸和她哥對她是千寵百溺,所以多少有點兒嬌蠻,沒
培養出來個女王級的已經不容易了。


  老爸老媽都喜歡她,這要歸功于她傑出的演技,去我家的時候那真是叫一個
乖巧,我都認不出來了。


  我的打算其實很簡單,覺得現在還年輕,想自己多混混。并不是說我不喜歡
她,相反,我真是沒覺得再能比她靠譜的姑娘了。可是結婚是另一碼事兒,尤其
是事業剛起步的現在,感覺精力分不出來————雖然打遊戲的時候精力倒是沒
問題,呵呵。


***    ***    ***    ***



  這天,下班回家登入遊戲,有點兒無聊的我站在自己房子裏在考慮今天該幹
些什麽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你就是貪狼?」


  這個冷冰冰的聲音吓了我一跳,我立刻扭過頭去。


  一個穿着普通皮衣的男人正倒轉着坐在屬于我的那張椅子上,把雙手放在椅
子靠背上面。他的眼睛很有神,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腰間有一個長長的黑影,
那應該是一把劍。


  「你是誰?」我的語氣非常不友好,手也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面。這家夥随
随便便就進到我家裏,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人————好人應該會更有禮貌一些。


  他推開椅子站起來:「這個你不需要知道。我隻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買房子?那套房子我已經出手了。」


  那個人微微愣了一下,「不是,是另外一件事。」


  當他向我靠近的時候,我看見他臉上有一道傷疤,那道傷疤讓我不自覺的拔
出了劍。


  那個男人沒有在意我的這個動作而是掠過我走到卧室門口,推開了通往客廳
的門。


  「章隆!?」


  客廳裏坐着另外兩個陌生的家夥,而一把匕首正頂在章隆的脖子上,他的嘴
被封住,看向我的眼神裏面全都是恐懼。


  戰鬥狀态退出會被系統強行将人物殺死……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恐懼這種東西就好像具有感染性一樣,在我看到章隆眼睛的時候,整個身體
都被那種可憎的感情所控制了。


  「你們别殺他!!他改過設備,真的會死人的!!!」我叫着沖了過去試圖
做些什麽。


  那個男人伸手攔住了我:「我們當然知道,不然也不會傻到劫持他做人質。」


  「你、你、你們想要什麽,随便拿!!我、我這兒還有六千金币!也都給你
們!!你們放了他!!」我語無倫次的叫道。


  那個男人将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别激動,先坐下。」


  我顫抖着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然後無意識的接過他遞過來的一杯水。我貪
婪的将一整杯水都喝了下去,終于讓自己恢複了思考的能力。


  男人坐到了我的面前,打量着我:「你現在多少級?」


  我嘴唇動了動,剛要答話,他卻擡手止住了我。然後扭頭向另外一邊示意了
一下。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章隆的一根手指被斬斷了。


  他被旁邊的男人用力按在座位上,全身都在抽搐,被封住的喉嚨之中發出了
沉悶而又凄慘的嘶叫。從斷裂的手指處流出的血染紅了一大片地闆。


  「零級的神經拟真,痛感百分之百,你應該明白是什麽意思。從現在開始,
我問你的問題隻說一遍,任何的猶豫或者明顯的謊言都會讓你的朋友更加痛苦,
明白沒有?」


  我的心底有種極端的憤怒在燃燒,那是被人踩在腳下才會有的恥辱感。但是
這種感受在零點一秒之内就被巨大的恐懼所吞沒了,我點了點頭。


  「你的戰鬥等級。」


  「大概是F……」


  「是否有戰鬥特技。」


  「有一個可以傳遞能量的咒文……」


  「有沒有女朋友?」


  我擡眼看了一眼章隆,然後意識到這大概隻是對我們兩個所提供信息的一個
核對。隐瞞盈風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不過盈風沒有改過設備,而且等級很低,
所以就算被殺也沒有關系。


  「有。」我答道。


  男人點了點頭。


  「認識一個叫挽歌的女性戰士麽?」


  「認識。」


  「她住在什麽地方?」


  「溪流邊的木屋。」


  「你們的關系如何?」


  「還可以。」


  男人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但是我心底的那種憤怒燃燒的更旺了。這種被人像
玩具一樣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覺讓我的手指開始發抖。


  就在我被情緒慢慢侵蝕,有些微微失控的時候,男人突然将一把短刀和一個
錢袋扔在了我面前。


  「這兩個東西都是給你的。幫我們做一件事,然後你可以得到一把高級武器,
五萬金币和你朋友的命。」


  我有了非常差的預感:「你想讓我做什麽?」


  「我要你殺了那個女人。」


  我有了一種想嘲笑他們的沖動:「你們爲什麽不自己動手?」


  「她如果想跑的話,憑我們幾個可攔不住。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藏身的地方,
讓她跑掉太可惜了呀。」那個男人帶着一絲微笑說。


  「我……做不到…………」


  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點改變:「那你的朋友可就要和你永别了。」


  「這他媽的隻是個遊戲!你們不明白麽!?爲什麽要把人命牽扯進來!?」
我無法控制的吼道。


  那個男的竟然笑出了聲。他站起身,走到了章隆身邊,看着章隆那布滿血絲
的眼睛。


  「你還真是天真。有一些人爲了自己的目的是不會在乎所使用的手段的,無
論是外面還是這裏。」


  他将手指慢慢的插進章隆手上的傷口,血液和斷裂的骨頭發出令人作嘔的咯
吱聲。章隆用力掙紮着,嗓子變得嘶啞。


  「我們爲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可以做很多事情,因爲我們是壞人,就是這麽
簡單的道理。」


  他的嗓音就好像吱吱作響的鐵絲在刮劃着墓碑,連同章隆的悶哼,以及血肉
擠壓在一起的聲音一同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渾身發麻,手腳冰涼。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你做不做?」他的手指滴着章隆的血,走到我面前,
低頭看着我。


  「最後一個問題……挽歌她…………改過設備麽?」


  那個男人搖了搖頭:「那個女人神經拟真級别是1,我們隻想讓她現在的角色
從這個世界消失而已。别擔心,現實中她不會有事。」


  我向那把短刀伸出了手。


***    ***    ***    ***


  黑夜中從身上竄出來的能量讓我非常醒目,百分之五十的能量加速,已經讓
我呼吸有些困難。


  那個男人帶着手下從身後追上來,他們爆出的能量掀起了不小的氣流。


  當我看到溪流和小屋的時候,那幾個家夥已經追的非常近了。他們擡手向我
打出十多枚能量彈,我迅速向地面降了下去,讓他們的攻擊全都落空了。


  可是這也讓我的速度大減,他們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沖到了我的面前。那個爲
首的男人獰笑了一聲,舉劍向我砍來。


  他們之前給我的短刀果然是相當高級的武器,吸收附着能量的速度比我原來
的武器要快百分之三十以上。我用短刀連擋他兩劍,然後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看來你并不讨厭自己身邊的麻煩越來越多……」挽歌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後。


  那個男人和他身後的部下在看到挽歌的時候露出了非常兇狠的表情,但是都
沒有輕舉妄動。


  挽歌掃了他們一眼,然後拔出了手裏的劍,開始提升自己的能量。


  對不起……抱着這個念頭,我手中的短刀帶着能量刺入了她的後背。


  一大股鮮血撲到了我的臉上。


  挽歌踉跄了一步,然後半跪到了地上,擡頭看向我。她的眼神裏面混雜着震
驚、不解、悲傷、絕望、凄涼、憤怒…………無數種我難以一一分辨的感情。


  我咬緊牙扭過頭,沒有看她。


  「上!!」那個男人對身後的家夥們大吼一聲。


  「啊啊啊啊啊啊!!!!!」


  挽歌的喉嚨中爆發出凄絕的吼聲,她身上爆發出一股我從來沒見過的強大能
量風暴。我不得不撐起護罩來進行防禦,但是在一秒鍾之後仍然被能量風暴轟到
了十多米遠的地方。


  等我努力恢複神智,透過大片的塵土向那邊看去的時候,我看到了令人震驚
的東西。


  挽歌原來所在的地方被她爆發出的能量炸出了一個半徑十米的大坑,她的劍
被翻騰的紅色能量所包裹,連身上的铠甲都變成了鮮豔的紅色。


  她身邊的敵人用非常快的速度不斷圍攻着她,令人眼花缭亂的能量刃和能量
彈像暴雨一樣将她籠罩在戰陣中間。


  我想動,但是手腳完全不聽使喚。


  挽歌被一發能量彈擊中,然後被炸的向後飛去。她身上的護罩讓她變成了一
發炮彈,将那座木頭小屋砸的四分五裂。


  那些穿黑衣服的家夥們身上的能量在夜空中畫出了無數道亮線追擊過去,接
着就是更加密集的能量碰撞和兵刃相接的聲音。


  一次劇烈的能量爆炸讓我微微回過神來,三個黑衣人的殘缺身體被炸得向空
中飛去。然後一道紅色的光芒向我沖了過來。


  挽歌全身都是血,铠甲被砍得到處都是傷痕。原本柔順的頭發被氣流吹得向
天空舞動着,手中的劍斷掉了三分之一。她沖到跪在地上的我的面前,抓住我的
衣服,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愣的看着她,沒有任何動作。


  她手中的劍在瘋狂的顫抖,卻遲遲沒有揮下來。


  兩秒鍾之後,一把從後背穿透了身體的利刃迫使她跪倒在我的面前。接着是
第二把,第三把。


  她透過浸飽了鮮血的頭發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抓住我衣領的那隻手攢的緊緊
的。


  第四個人的武器刺穿了她的脖子,更多地鮮血濺到了我的臉上。


  她的嘴唇劇烈的顫抖着,但是沒能再發出任何聲音。


  然後挽歌的整個身體慢慢沉了下去,拿劍的手砸在地上,斷劍從她的手中滾
落。


  她眼睛裏面的光彩一點一點的流淌到了帶有濃稠血腥味的空氣裏,直到變成
死灰色之前,都沒有從我的眼睛上挪開。


  我發現自己臉上全都是淚,我不明白這是爲什麽。


***    ***    ***    ***

  之後的兩天,我沒有從房間裏走出來。


  躺在床上,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自己做了一個不得不做的選擇。挽歌隻是
被系統删除了那個高等級的角色而已,用這個來換章隆的一條命,是值當的。


  是值當的,值當的,值當的!你能說這不值當麽!?


  可是我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忘記她最後看我的那個眼神。那個眼神中的憤怒
流淌殆盡之後,是無盡的悲傷和不甘,這種感覺是那麽的真實,透過那隻抓住我
衣服的手指一點不剩的傳遞到了我這裏。


  這隻是個遊戲,隻是個遊戲而已。


  盈風輕手輕腳的擰開門走了進來,蹲在床前看着我。


  「你沒事兒吧…………?」


  我搖搖頭,瞪着眼睛看着天花闆。


  「你一直都沒吃東西,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


  「你不能這樣……那隻是個遊戲,玩遊戲連身體都不要了麽?」


  那隻是個遊戲……是啊……誰說不是呢……可是如果她看到了我所看到的,
她還會這麽說麽?我不知道,其實我都不知道我到底看到了什麽……


  盈風用手慢慢的解開了我的腰帶,然後開始輕輕的,充滿了溫柔的撫弄着我
的下身。

  我感到下面慢慢開始蘇醒,至少那代表我身體的某一部分已經開始脫離那個
噩夢的糾纏。

  盈風輕輕地吻着我分身的每一個地方,然後用小小的舌尖開始揉壓着最堅硬
的地方。

  嘴唇沾染着的口水在滑動的時候傳來啵啵的細微聲響,這聲響讓盈風滿臉通
紅。但是她沒有停,隻是更加溫存的舔舐着越來越燙的肉棒。

  「你……不需要這麽做……」一陣強烈的刺激弄得我挺起了身,說着言不由
衷的話。我隻是不想盈風委屈自己。

  盈風擡起頭,帶着水潤的紅暈溫柔的看了我一眼,這眼神幾乎将我融化。然
後在下一秒,她帶着某種覺悟一般猛地将肉棒吞了進去。

  她在第一下就含的特别特别深,以至于我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分身像根棍子
一樣一直被她含到喉管裏面,最盡頭緊湊柔嫩的觸感差點讓我直接失守。

  「嗚!!!」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喉管被這麽大的東西塞進去會有多麽痛
苦。盈風的眉毛一下子皺了起來,鼻子裏發出了驚愕的聲音,整個身體本能的想
向後撤去。

  可是她伸出手一下攬住了我的腰,拼命将自己重新探回來。肉棒在細窄的喉
嚨裏更深入了一點,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盈風的喉嚨在巨大異物入侵以後開始抽搐着嘔動,試圖将肉棒擠到外面,這
不住的抽搐勝于最高等級的按摩,我的脖子都開始隐隐發麻。

  而盈風就難過到了極緻,她的眉頭已經完全糾結在了一起,眼睛通紅,淚水
灑滿了面頰。

  我心痛到不行,但是身體上的快感卻更加強烈。

  我往後一縮,肉棒帶着喉嚨柔滑的粘液從喉嚨中擠了出來。

  「哼……嗯……嗚嗚…………」盈風輕輕呻吟着,腦袋随着分身的進退開始
動起來。她強迫自己每一次都将肉棒吞進最裏面,而這每一次強行的進入都會帶
出她好多的淚。

  我的腦海幾乎被快感吞噬殆盡,恍惚之中我似乎看到了挽歌的臉……

  壓抑在心底的罪惡,絞痛,愧疚一瞬間爆發了出來,這些感情充滿了身體,
而現在我能做的就隻有發洩。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抱住了盈風的小腦袋,開始瘋狂而肆無忌憚的用力抽插起
來。

  最開始的時候,盈風還試着竭盡全力的主動配合。可幾秒鍾之後,完全不顧
她呼吸節奏的我的動作讓她實在無法忍受,她本能的想要停止。然而我粗暴的按
住她的頭,讓她根本無法後退。

  「嗚!嗚!!嗚!!嗚!!」

  我每一次深深地進入,盈風都凄慘的發出一聲高亢的嗚咽。她在缺氧的情況
下已經無力反抗什麽,隻能在每一次肉棒撞擊喉管的時候微微在我的手中搖着小
小的腦袋。

  她在劇烈的沖擊中渾身顫抖着擡起眼睛看着我,眼神那麽柔弱和痛苦,卻夾
雜着無法訴說的溫柔。

  最後一次,分身開始漲到最大,我将它全部頂入了盈風的口中。盈風雙眼開
始翻白,口中發出了疲憊的呻吟。

  「嗚~~嗚~~嗯嗯………嗯…………」

  大量的白色漿液沖進了她的喉嚨,以至于從她嘴角噴了出來。

  在我筋疲力盡的放開她腦袋以後,她一下子癱倒,趴在地上開始劇烈的咳嗽。
大片大片白花花的液體從她口中湧出來,有一些就那麽淫靡的粘在她的臉頰上。

  我俯下身去抱住她,很用力很用力的抱住她。

  好久之後,她漸漸清醒過來……然後用雙手将我攬住,極盡溫柔。


  生活還要繼續。


***    ***    ***    ***


  「其實…………不能删号…………是我騙你的,我隻是舍不得。」


  章隆坐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小屋前,對我說。


  我沒有看他,隻是看着挽歌的墳墓。現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下一秒鍾,她新
建的角色從後面走過來,然後殺掉我。這樣至少我心裏會好過一點。


  可是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沒有任何人來找我尋仇。一切就好像從沒發生過一
樣,紅松城平靜的不像話。


  「我準備把設備賣了…………」他繼續說着,「大概以後就不來了…………」


  我點點頭。


  「謝謝……我欠你一條命…………」


  是啊……章隆欠我一條命。可是我欠挽歌什麽呢?我說不清楚…………如果
我能明白挽歌最後想說的是什麽,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或許仍然一樣……我
不知道。


  章隆離開遊戲以後,我又在挽歌的木屋廢墟那裏呆了一會兒,然後向城裏走
去。


  這個遊戲讓我變的非常迷茫,在現實世界中的青春期過後我還從來沒有這麽
迷茫過。有些無論如何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糾纏在這個地方,讓我難以随随便
便就放棄這個世界。


  當快要走遠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遠遠有三個模糊的人影在廢墟那
裏站着看什麽。也許裏面有挽歌的新角色,如果是那樣就好了,我隻要等着她來
報複我就可以了。但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


***    ***    ***    ***


  在店裏坐着,看着進進出出、形形色色的顧客,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
我所在的這個世界并沒有多麽真實,至少不比【神都】的世界真實太多。我能确
定的是,無論在外面的世界還是裏面,你永遠不知道人們想的是什麽。


  有的時候你以爲你所做出的選擇,是爲了決定另一個人的命運。可是你有資
格替别人決定命運麽?這種說法隻是在逃避什麽,因爲人永遠都是在爲自己做選
擇。


  那麽我該怎麽選擇,才能夠不失去挽歌?


  我背叛了她,從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她的友誼,她的感情,她的所有東西。


  在一瞬間,我突然很想小蜜蜂,很想很想。


  我扭頭對黎黎交代了一句,然後就快步走出了店門。


  在我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的時候,身後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像雪花一樣的玻璃碎片帶着灼熱的沖擊氣流将我狠狠掀翻在地,我的腦海中
一片空白。


  那家屬于我的店鋪被炸成了粉碎,嚎叫的人群從我身旁四散奔跑着,一個被
什麽東西削斷了腿的可憐鬼在地上哀鳴。和鮮血一樣顔色的火舌從每一個破碎的
縫隙中猙獰的跳躍,似乎想舔舐所有靠近它的東西。


  這個世界太不真實了…………我心底有個聲音在尖叫着。


  「不要轉頭。動的話,你現在就死,不動的話我讓你多活一會兒。」


  身旁傳來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中清晰可辨。我沒有動,因爲我現在已經無法
進行任何思考。


  「你的命真大,爆炸前幾秒竟然被你跑了出來…………」


  我靜靜的站在破碎的店鋪前面,和那個聲音的主人并肩站在一起。我意識到
周圍肯定是有公共攝像頭的,否則他不會任由我繼續呼吸這難聞的空氣。


  「爲什麽…………要這麽做……?」我的嗓子幾乎完全擠在一起,用盡全身
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挽歌…………是你殺的,沒錯吧?」


  當他吐出那個名字的時候我幾乎窒息,從他的聲音中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
如同死火山一般蘊含着某種深深的恨意。


  我沒有辦法否認……


  「可她的神經拟真級别應該……應該是…………」


  「是零級…………她已經死了…………而你需要付出代價…………」


  這句話使我之前的那些可笑的自我安慰全部變成了令人憎恨的欺騙自己用的
謊言。我迫使自己去相信那個黑衣服男人明顯的再也不能再明顯的假話,到現在
也隻不過證明我是個隻會找借口的混蛋而已。


  我不清楚這個試圖殺掉我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那些脅迫我的黑衣人和挽歌有
什麽必須要用性命做籌碼的恩怨,我隻知道是我殺了她…………這一點已經清楚
的不能更清楚了。


  可是我不想死,不想死在這個地方。


  那個戴着兜帽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我身旁消失了。他肯定不會就這麽永
遠消失掉,就像他說的,他想讓我付出代價。


  消防隊、警車尖叫着從道路的盡頭向這邊沖過來。當刺耳的聲音将我從呆滞
之中拉回來的時候,我決定了一件事情,一個改變了我人生的選擇。


***    ***    ***    ***


  「把條款看明白了,看明白了就在底下那個橫杠上簽字。」面前的那個工作
人員将一張寫滿了東西的表格推到了我面前。


  我像僵屍一樣坐在桌子前面,仍舊在思考這個選擇是否正确。


  站在被炸毀的店鋪門口的時候,我所考慮的僅僅就是怎麽才能從那個殺手的
手裏活下來而已。我不可能一輩子躲在公共攝像頭下面活着,警察們所能對我提
供的庇護也隻是相當短暫的自我安慰而已。


  我不想讓自己的家人和我一起在熟睡的時候被炸成碎片……像洛克、黎黎與
雅客一樣……也不想看到盈風因爲我的原因而被傷害。


  所以我坐在了這個地方,一個可以讓我活下去的地方。


  成爲「電池」。


  幾乎是全部封閉的生物發電廠,荷槍實彈的士兵和嚴格的篩選程序,我在這
裏會很安全。


  但是享用這種安全并不是沒有代價的。


  代價是:放棄一切。


  事業、朋友、家人……盈風……選擇放棄這一切,然後苟延殘喘。


  這就是我的選擇。我隻希望幾年之後,自己能被那個殺手所遺忘,至少還能
回去見他們一面。


  又或許,我隻是想在【神都】裏面尋找一個我根本不知道的問題的答案而已。


  我在那張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張表格,申報身份。」那個家夥又推給我一張紙。


  「什麽意思?」


  「你要選擇你在【神都】裏面的身份,都是有條件限制的,看仔細了。」


  我努力讓自己振作一點,開始閱讀那些令人頭痛的東西。


  在閱讀之後我意識到,成爲「電池」并不是像囚犯那樣必須一直被關在這個
地方。如果選擇做替代AI的話,神經拟真級别會被設成最低的4,一天隻需要
登入八個小時,其他時間可以自由支配。但是相對的,遊戲中幾乎完全沒有自由
度,隻能呆在一個小範圍之内來爲其他玩家服務。


  我在最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遊戲内自由度最高的選擇,所做的事情和
去任何地方都可以自己決定。但一個月隻能有24小時的登出機會,其餘時間必
須全部登入遊戲。而最關鍵的是,神經拟真的級别是0。


  按照工作人員的解釋,由于這種選擇自由度和神經拟真級别都最高的身份,
往往很容易導緻「電池」死亡。爲了不讓成本太高,隻能加長所謂的「工作」時
間。


  這就是我想要的…………


  在填完了所有表格和手續之後,我最後扭頭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一成不變
的灰蒙蒙的天空,鋼鐵建築組成的森林,我深知這個世界已經開始離我遠去了。


  我登入了遊戲。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7-11-24 12:04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34     標題: 神都 (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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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章

  很久之後。

  在這段不算長也并不短暫的時間裏,我從開始的苟延殘喘慢慢學會了怎麽樣
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我在睡夢中一次又一次夢見我生命轉折的那一天,有的時候我夢見用自己的
雙手殺掉了那些黑衣人救下了章隆;有的時候我夢見我沒有殺掉挽歌,而是和她并肩一起擊敗了所有的敵人;還有的時候我夢見自己變成了黑色衣服那夥人中的
一個,然後在夢的最後将手裏的劍一次又一次刺進挽歌的後背。

  每次醒來的時候我都會感到心髒完完全全擰到了一起,我不知道自己是該試
着忘記那一天還是用噩夢來替自己贖罪。

  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那一天我擁有足夠的力量,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如果那時候擁有挽歌那麽強大的力量,或許我現在已經和盈風結婚,店鋪的
規模越開越大,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伸手可得。

  可是當我用那把短刀刺入挽歌的身體之時,這些就已經離我遠去了。如果我
們的世界有因果的話,這就是我應得的報應吧……大概。

  【神都】的世界慢慢變成了我的世界,我真正的世界…………

   ***    ***   ***    ***

  「他媽的,你們搞砸了關我什麽事!?所有事情都要我給你們擦屁股?!」

  某個小鎮的酒館,阿斯特拉傭兵公會臨時的據點,一個粗野的男人一邊大口
啜飲着手裏的酒精飲料一邊對面前的四個戰士吼道。

  我坐在酒館另一邊的角落裏,用虛拟的煎蛋和烤香腸滿足着自己的味覺,并
将那邊無聊的争吵當做下飯的東西。

  那個男人是阿斯特拉的公會會長,庫隆。脾氣暴躁的他正毫無節制的對他的
四個公會成員釋放着怒氣。從他的大嗓門裏很容易就能明白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麽。

  我加入這個公會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原因,有人邀請了我,于是我就同意了。

  作爲傭兵,加入公會可以更容易的接到一些高報酬的任務,而且在某些任務
需要幫手的時候,同公會找來的家夥多少能夠多值得信賴一點點。

  一切如我所料,庫隆在幾分鍾之後掃視了一圈酒館,然後丢下那四個家夥向
我走過來。

  他一屁股坐到我面前的座位上,臉色相當差勁。

  我嚼着并不存在的香腸,沒有看他,也沒有提出任何問題,因爲我知道他會
先開口。

  「你還真是喜歡在這個世界吃東西…………」他非常勉強的讓自己咧出一個
難看的笑容。

  在這裏購買食物所需要付出的價錢并不便宜,所以大多數人隻是出于好奇或
者湊熱鬧才會做這種事。然而靠營養劑在外面世界活着的我隻有在這裏才有機會
讓自己的味覺系統不至于退化。

  我沒有搭話,隻是一味的将盤子裏的東西運送到胃裏,然後在盤子清幹淨之
後擦了擦嘴,靠在椅子背上坐直。庫隆在這期間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我完成整個
用餐過程。

  「綠蛇他們接了一個搶劫的任務,本來以爲是可以輕輕松松對付的對手,所
以隻去了五個人。結果剛托被打成重傷,任務也被迫中止掉了。」

  「所以呢?」我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麽,但是依舊裝糊塗。

  「所以準備讓你出馬,把東西搶回來。」庫隆的的鼻翼在微微煽動,我知道
他正壓制着自己暴躁的脾氣來和我說話。

  「對手什麽級别?」

  「據說隻有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其他三個綠蛇說他們搞的定。」

  我等級在最後一次測試的時候是B,而在以往戰鬥中所取得的戰績足以給我
在同級别戰鬥中取勝的自信。綠蛇他們中有兩個C級和兩個D級的戰士,這場仗
可以打。

  「報酬多少?」

  「三萬金币,全都給你。隻要不讓這幫家夥搞砸公會的信譽就行。」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雖然我清楚庫隆至少爲自己瞞下了一萬,有可能替綠
蛇他們也瞞下了一些。不過無所謂,三萬對我來說已經值得賭上性命打上一場。

  庫隆經常在這種時候來找我幫忙。不僅僅是因爲我是這個小公會中排的上名
次的戰士,更多還是因爲無論什麽樣的任務,隻要錢足夠我就會同意,哪怕是圍
剿超高級戰士那種九死一生的任務也一樣。

  好在這種任務并不多,而且我的運氣也不算是太差,所以我仍然活着。

    ***    ***    ***    ***

  直到我成爲一個職業戰士以後才慢慢發現這個世界到底有多麽龐大。而且出
乎我意料的是,大多數和我一樣甘願做職業戰士的玩家竟然也都将自己的神經拟
真級别設成了零級。

  同樣作爲「電池」,像我這樣自願以高神經拟真級别來換取自由度的人大概
隻有萬分之一。而我做這種選擇的理由很簡單……就像章隆當時所說的,隻有這
樣我才有真正活着的感覺。因爲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我真實的世界。

 在最開始的時候我不明白爲什麽會有這麽多普通玩家在選擇了職業戰士這種身
份以後,仍然将神經拟真級别設的這麽高。因爲很難想象,身爲整個遊戲中最容
易出現生命危險的一類人會做出這種選擇。

  給了我答案的是一個朋友,也是将我介紹進了阿斯特拉公會的那個人。神經
拟真級别所影響的并不僅僅是視覺效果、痛覺和其他種種感受,它所決定的更多
的是你在這個世界做能做到的事情。攻擊的準确程度、戰鬥時高速移動種的視覺
捕捉、空戰時候重力對方向感的影響……很多因素都在你成爲職業戰士的時候才
能有深刻的體會。

  而最重要的一點則是,隻有神經拟真零級的時候,玩家的能量級别才能夠超
越A級。

  那個朋友在外面世界是一個普通人,但在這個世界他卻是和我一樣擁有不可
輕視力量的戰士。像他這樣的人很多,似乎這種人在外面有專門用來溝通的網站。
章隆當時進入的那個加密網站似乎就是他們這種人所建立的,那個改變我們生活
的升級包也是從那下載的。

  當他把這些情報告訴我以後我才想明白以前所發生的一些事情。

  挽歌和那些穿黑衣服的人等級很明顯已經超過了A級。像他們那種程度的能
量加速、爆發和高攻擊力的能量刃絕對不是A級戰士能夠做到的。隻不過當時我
并不知道在A級以上還有更高的級别,所以也沒有往這方面思考。

  A級之上再分十級,從九到零,零級的戰士聽說都是傳說級的存在。我交戰
過最高級别的戰士大概是八九級的樣子,如果是單挑我不認爲自己有取勝的機會。

  當然,那個時候是一群人打一個,所以我們也不是很吃虧。

  回想起來,我會說挽歌至少應該在五級以上,那些穿黑衣服的家夥大概是七
級左右。

  如果不是我背後的一刀,挽歌就算是打不赢,也絕對可以毫發無傷的逃離。

  每次想起那段時間的事,我都會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可以去恨章隆,正
是他的「舍不得」讓黑衣服的家夥抓住了足以要挾我的把柄。可事實上,作出用
挽歌的性命換取章隆這個決定的是我自己。

  我真正恨的是我自己而已。可是如果再遇到那種情況,我該怎麽選擇……?

  如果再次讓我見到那些家夥,我隻希望自己的力量足夠給自己另外一種選擇。

  「貪狼……你……沒事兒吧?」

  一個聲音将我從思索中拉了回來,我擡頭看去,發現綠蛇他們正站在我面前,
用略帶警惕和不安的臉色看着我。

  我意識到自己再次被仇恨的情緒控制了神智。擡手捏了捏臉,我對他們搖了
搖頭。

  我和公會裏絕大部分的人都沒有什麽交集,除了被拉上一起執行任務以外,
我和他們也隻不過是點頭打招呼的交情。

  公會裏唯一的那個朋友經常罵我眼神陰沉殺氣太重,可是我并沒有刻意去改
變。

  所以到現在爲止能夠忍受我壞脾氣,算得上朋友的也隻有他一個吧。

  「說說情況。」我對綠蛇說。

  綠蛇是個故意把頭發染成綠色的高個,他身上的铠甲也在邊緣部分點綴着沒
品位的綠色。他沉默的看了我幾秒鍾,然後拿出一張地圖。

  「我們接的任務是私人匿名發布的任務…是先付傭金的…所以會長才這麽
…」

  這種先付傭金的任務對公會信譽度要求很高,我現在明白爲什麽庫隆這麽生
氣了。不過我并不關心這個,這個公會的存活本來也和我沒有什麽關系,隻要有
足夠的錢就行。

  「說重點,對手水平怎麽樣?」

  「挺厲害…………」

  我對綠蛇的說話方式十分厭煩,因爲他說的在我眼裏和廢話沒有什麽區别。

  「他們裏面有個高級戰士……」站在綠蛇旁邊的阿什維克接口道,「那個家
夥起碼是B級。」

  「配合怎麽樣?」

  「挺不錯的,高級的那個家夥主攻,其他幾個隻是純粹替他防禦周圍的攻擊。

  他們的移動很有章法,隊形不亂,一看就知道以前練過。主攻的家夥用高能
量的攻擊,五分鍾就耗盡了剛托所有的能量,然後砍傷了他。」

  阿什維克的思路很清晰,我對他的答案表示滿意。

  「講講之後發生的事。」

  「剛托倒地以後我們立刻就放棄了進攻,直接護着他走了。」

  「對方追擊了麽?」

  「沒有,他們很狂的向我們叫喊了幾句就笑着走了。」

  我已經了解到了我需要知道的事情,點頭示意阿什維克停止。他很識相的安
靜了下來。

  「兩個戰術,你們自己挑。」我豎起了自己的食指,「第一,用突襲迅速重
傷他們中的一個,挾制以後用人質換你們要的東西。」

  綠蛇和阿什維克他們互相看了看,「第二個戰術呢?」

  「正面戰,我們将高級戰士和其他人進行分割。我負責纏住他,你們迅速解
決一個到兩個人,然後來幫我。」

  綠蛇嘴唇動了動:「我覺得第一個戰術有點兒太卑鄙了…………」

  「我也這麽覺得。」另一個人說。

  綠蛇看起來并不是多麽正氣凜然的家夥,他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是他身
爲戰士的自尊心卻比較強烈,面對可以正面擊敗的對手,像這種偷襲脅迫的手段
會本能的引起他的反感。

  「你們不用的話不代表别人不會用類似的手段對付我們。」阿什維克說。

  在他們争論的時候我并沒有說話。就我而言,我隻對那個重傷剛托的戰士有
興趣。剛托是C級的戰士,按照他們所說的情況我認爲對方極有可能已經到達了
A級。

  如果能堂堂正正和那個家夥交手的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可以好好地體會一
下我自己的力量到底到達了一個什麽層次。但是往往事情都不會像你想象中那麽
順利。

  綠蛇并不善于言辭,他被阿什維克說的有些動搖,但還是沒有松嘴。我有些
厭倦在這裏浪費時間,于是又開口了。

  「對方不是傻子,突襲并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如果你想像上次一樣,冠冕堂
皇的走到對方面前撂上幾句狠話,提升好能量然後再開打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
提醒你,我并沒有說自己一定能打赢那個家夥,而且你們也不一定就能成功的分
割他們。如果拖到持久戰的話,配合程度更默契的一方肯定會赢。」

  綠蛇妥協了,和他站在一邊的那個家夥也沒有繼續堅持。

    ***    ***    ***    ***

  在去往那些家夥所在的鎮子的路上,我和他們仔細研究了如何分割對方陣型
的辦法。雖然不一定會奏效,但總比一窩蜂的湧上去亂打一氣的好。

  「你們到底要去搶什麽東西?」我一邊走一邊問。

  「煌霜護手…………」綠蛇說。

  我微微愣了一下:「這麽高級别的東西怎麽可能在他們那種水平的人手裏?!」

  「誰知道呢,給任務的那個家夥說讓我們可以從他們身上找到那東西。如果
找不到的話也沒有關系,但是至少要把有關那東西下落的情報從他們嘴裏要出來。」

  「總而言之……不把他們打敗的話是不行的吧……」阿什維克說道。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東西真的在他們那裏,我們根本就打不赢……」我
皺着眉頭說,聲音不自覺的有些提高。

  他們幾個都沒有說話。

  煌霜護手是一整套裝備中的一件,我記得曾經在拍賣行看到過其中另外一件
煌霜之石,标價是一百萬,具體的競價如果不出價的話是看不到的。那種檔次的
裝備完全不是我們現在能夠企及的東西。

  而且我也猜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次任務的總金額大概會是在十萬左右甚
至更多……

  畢竟能夠弄到煌霜護手情報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煌霜護手也不是什麽普通
的物品。庫隆那家夥遠遠沒有我想的那麽老實。

  唯一讓我疑惑是,爲什麽那個家夥要挑我們這樣普普通通的公會來做這麽重
要的事情。難道是爲了避開那些大公會的耳目?越去想這種事就會有一種在被人
利用的感覺。

  「貪狼,你是怎麽認識布魯瑟的?」就在我把腦細胞用在思考不着邊際的事
情的時候,阿什維克說話了。

  「爲什麽問這個?」我抛掉胡思亂想的事情,看向他。

  「沒什麽,隻是好奇而已。」

  「我沒有義務滿足你的好奇心。」我扔下一句冷冰冰的回答,噎的他說不出
話。

  布魯瑟就是拉我入會的那個朋友。我是在一個單人任務中碰到他的,最開始
的時候是敵人,因爲他的任務目标和我相同。

  當我們兩個人打了個不相上下的時候,他突然退後不打了,然後說出了讓我
驚訝的話。

  「如果你加入我們公會的話,東西你就拿走好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一瞬間以爲自己遇到了神經病。可是在後來一段時間裏,
我漸漸發現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是在真真正正的享受這個遊戲,按他的話說
就是說,網絡遊戲真正有價值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而不是那些虛拟的物品。

  他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所以整個公會的人都相當喜歡他,他也得心
應手的交了非常多的朋友,我隻是其中的一個。

  但是至少我可以信任他,在後來的一些任務裏我我幫過他,他也幫過我。

  我覺得他在外面的世界也是這樣的人。有些人在虛拟的世界裏會變成面目全
非的樣子,布魯瑟不是那樣的人。他的灑脫不是能僞裝出來的東西。

  如果不認識他的話,大概我早已經在戰場死掉了。這并不是說他對我有救命
之恩,而是他像緩沖劑一樣延緩了我内心裏黑暗爆發的機會。

  在當初剛剛成爲「電池」的時候,我像瘋子一樣提升着自己的力量,不斷将
自己的性命置于生死的邊緣,無數次任務以對方的死亡作爲結果出現在我面前。
我那個時候已經不在乎對方是否會在現實死掉,而我心裏知道如果這樣下去的話
我被人殺死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用别人的性命作爲自己提升力量的手段,代價就是你同樣要賭上自己的命。

  在認識了布魯瑟以後,他的一些想法潛移默化的開始影響我。他标志性的樂
觀笑聲讓我意識到,這個世界其實和外面沒什麽區别。于是我不再與這個世界爲
敵,真正開始「生活」在這個世界裏。

  隻不過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看我的,因爲我畢竟是一個不穩定也不願意和别人
過多交流的危險家夥。如果我是他的話,我也不會真正将後背交給這種人。

    ***   ***    ***    ***

  「什麽!?你别開玩笑了!在鎮子裏面開戰說不定會被通緝!!」綠蛇站在
牆角對我低吼。

  我擡眼看了看目标所住的旅館,「他們已經在這個鎮子裏住了很多天,如果
你要等他們離開鎮子到野外的話就要在監視他們很長時間,一出門就要進行跟蹤。
稍有疏漏突襲就泡湯了。」

  「所以你就打算他們一露頭就直接開打?這也太魯莽了吧!」

  在城鎮裏戰鬥很容易會損傷城鎮裏的設施和居民,如果是大城市的話肯定會
招來衛兵。但是我認爲這種小鎮子最多也就隻有幾個有戰鬥等級的玩家而已,而
且在地圖上也明顯标注這個鎮子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

  可是眼前的這幾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樣子讓我完全沒轍。這也
不是不能理解,身爲傭兵所有人都很清楚被通緝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沒有辦法,隻有演一場戲了,我不喜歡這種手段。

  我和他們交代了一下,他們松了一口氣,去鎮子外面進行埋伏。而我負責将
那幾個家夥引過去。

  百無聊賴的在拐角坐了一個上午,終于等到了目标出現。三個男的和一個女
的嘻嘻哈哈從旅店走出來,一邊吵鬧一邊向街道的另一邊走過去。

  旁若無人的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們的裝備,
很容易就能認出其中那個高級的戰士。那家夥穿着一整套包括肩甲,護手和鋼靴
的铠甲,腰間挂着的劍鞘上還有魔紋。

  其他幾個家夥的武器也不錯,但是防具顯得比較随便,和我一樣隻穿了半身
的胸甲。

  我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沖他們走了過去。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我裝作
不小心的樣子狠狠的用肩膀撞了一下那個女孩。

  「你幹什麽!?」那個女孩捂着肩膀,皺着眉頭從後面向我叫道。

  我回頭用不屑的目光瞟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扭頭繼續前進。

  「站住!」如我期望,其中一個男的說話了。如果他們不理會我的挑釁,我
還真不知道該怎麽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怎麽了?」我故意擺出令人厭惡的表情瞪着那個說話的家夥。與此同時,
我注意到那個高等級的家夥隻是在後面皺着眉頭看我。

  「你這家夥撞了人怎麽還這麽沒禮貌!」那個男的走到我面前瞪着我。

  「那個母狗也撞了我,我還沒說什麽呢。」我故意選擇了肮髒的詞彙刺激對
方。

  「你罵誰!?」那個女孩氣的滿臉通紅。

  我伸出手指直至她的鼻子,「你說呢?」

  女孩氣的手發抖,她旁邊的那個男的拔出劍就向我砍過來。我等的就是這個,
所以不可能被他擊中。

  我在手裏立刻攥了一發能量彈,在極近的距離直接打在他的身上。由于時間
緊促,我沒有用太多能量,所以那個能量彈的威力不大,隻是打得他向後摔倒。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我立刻向鎮外逃去,令我慶幸的是他們按照計劃追了出來。

  我沒有用太多能量進行加速,隻是把速度保持在C和D之間,希望用這種方
法降低他們的警惕性。

  令我意外的是,那個高級戰士并沒有憑借自己出衆的實力脫離隊伍來攔截我。
這是非常有經驗的做法,看來這場仗有的打了。

  很快我就看到了綠蛇他們在約定好的地方所做的記号,于是我裝作力竭的樣
子從空中落下來。

  「一群人追我一個,真是很有尊嚴的表現。」我對他們說。

  「你往女孩子身上瞎撞的時候也沒見到你表現出很有尊嚴的樣子!」一個男
的叫嚷道。

  「有本事和我單挑!」我擺出慌亂的神情,然後不斷在心裏罵着自己演技的
拙劣。

  「這可是你自找的!如果我們赢了,就得給她跪下道歉!」那個被我用能量
彈打出去的家夥指了指旁邊站着的少女,一邊提升能量一邊向我走過來。

  我心想如果是你來和我打的話計劃可就真泡湯了,因爲就算我可以打赢他,
也不一定能挾持住這家夥。

  「那麽如果我赢了……我就要你一隻手!」我拔劍指向他。

  那個準備和我開打的家夥一下子愣住了,他沒想到我會提出這種要求。

  這句話起作用了,那個高級戰士擡腳向這邊走過來。

  「這仗我來打。」

  「龍盤!」那個女孩叫了他的名字。

  被叫做龍盤的家夥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示意她沒有關系。

  我知道我的計劃成功了。

  「龍盤!快點兒解決他!我明天還要交報告,不能玩太久。」另外一個沒有
動身的男的神情自在的抄着手準備看好戲。

  我向後慢慢退去,盡量的把他帶的離其他人遠一些。

  龍盤在走到我面前的時候解開了腰間的武器,但是卻沒拔劍。

  「你覺得對付我根本不用出鞘?」我帶着一絲好奇問道,不過這句話在對方
聽起來更像是挑釁。

  「你如果現在就道歉我們不需要打架。」龍盤盯着我,眼神相當認真。

  我對他笑了笑,然後開始全速提升能量。由于提升速度太快,能量火焰從我
身上爆了出來,揚起了一大片塵土。

  這個舉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向天上甩了一顆能量彈。

  綠蛇他們從埋伏的地方像旋風一樣沖了出來,對準那幾個目瞪口呆的家夥放
出了令人眼花缭亂的能量彈和能量刃。

  那幾個家夥在綠蛇他們突襲的時候甚至都沒有來得及進入戰鬥狀态,一片能
量爆炸聲中傳來了痛苦的叫聲。

  龍盤在綠蛇他們發動進攻的時候像瘋了一樣用全能量加速沖了過去,我緊緊
追在他後面想多纏他幾秒鍾,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就追不上他,而且自己的身體
也根本承受不住那麽強大的加速度。

  那家夥一定是非常激動,不然不可能在那種程度的沖擊力下保持清醒。

  「再往前一步有人可就要死了!」

  綠蛇的聲音透過被能量彈炸起的塵土傳了過來,我頓時松了一口氣,開始減
速并給自己做了一層護罩,防止龍盤反過來找機會挾持我。

  當塵土散去以後,我看到綠蛇已經将武器架在了那個女孩的脖子上。另外的
兩個男性似乎在能量彈的襲擊中收了不輕的傷,現在正倒在地上用憤怒的眼神瞪
着用劍指着他們胸口的人。

  「是你們!」龍盤憤怒的吼道,「真是卑鄙!!」

  「老老實實把我們要的東西交出來,你的同伴會很安全。」我站在他背後幾
米遠的地方說。

  「煌霜護手……我們已經賣掉了!」

  阿什維克将劍插進了他腳邊那個家夥的胳膊,那個家夥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你想玩我們的話,我們就陪你們好好玩上一整天。」我陰沉的說。

  「我沒說謊!你們别殺他們!他們……他們是神經拟真是零級的!」龍盤叫
着。

  他的話一瞬間将我拉回到了很久以前,身爲一個低級玩家的我,在那個時候
對那群穿黑衣服的家夥說過類似的話。當同樣的事情再次展現在我眼前的時候,
我所處的位置已經做了一個置換。而現在,我才深切的感覺到我當時是多麽的天
真幼稚,和現在的他們一樣。

  「綠蛇,把他們分開,問他們買家的樣子。答案有差别的話就先殺了那個女
的。」我大聲說。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做好了高度的戒備。但是龍盤沒有暴起發難,也沒有急
着改口,所以我知道他們大概真的已經賣了那個東西。

  綠蛇他們在低聲拷問的時候,龍盤轉過身看了我一眼,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
看某種令人厭惡的蠕蟲。我麻木的看着他的眼睛,感覺就好像在看很久以前的自
己。

  「你也說說吧,買家的樣子。」

  龍盤用了幾秒鍾強壓下自己的怒火然後才開了口:「穿灰色鬥篷的家夥,黑
色的長劍,眼角有獠牙似的紋身或者刻印之類的東西。」

  「買了多少錢?」

  龍盤沉默了幾秒,然後伸手從腰上的包囊裏拿出一個錢袋扔在我面前。

  「差不多就是這些,你們拿走吧,别殺他們。」

  我愣了一下。事實上我問那個問題隻是好奇,并不是抱着勒索财物的想法,
所以我沒有撿那個錢袋。雖然我知道煌霜護手的價錢就算再低也能讓我将身上的
裝備提上一個檔次,況且看他們當初嘻嘻哈哈的樣子也不像是被人強買強賣了的
樣子……

  「我的目的不是你的錢。」我這樣說着,從地上撈起錢袋向他扔了回去。

  這回愣住的是龍盤。大概他很難想明白像我這種用卑劣手段來偷襲對方的家
夥爲什麽會拒絕這些錢。事實上我也說不明白,我隻知道如果我拿了這個錢我會
對自己感到惡心。

  我會爲了三萬金币作出挾持人質這種不光彩的事情,但是卻沒拿那個沉甸甸
的錢袋,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大概我還沒完全丢掉自己的原則,我隻能
這麽解釋。可是如果你讓我解釋自己的原則是什麽,那又是我無法回答的問題了。

  綠蛇他們很快就核對了那幾個家夥的答案,然後對我點了點頭。

  「現在放了他們!」龍盤低沉的吼道。

  綠蛇他們正準備後退的時候,我舉起了手示意他們等等。

  龍盤看見了我的動作,他原本稍微緩和下來的目光再次燃燒起來。

  「你想食言?!」

  我搖了搖頭:「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打上一架有點兒太可惜了吧?我
會讓他們放人,如果你認認真真拔出你的劍的話。」

  龍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妙的表情。

  「你他媽瘋了!?萬一被他殺了怎麽辦!?」綠蛇對我叫道。

  「那你們就可以多分三萬金币。」我一邊說,一邊向龍盤緩緩舉起了手裏的
武器,「你覺得呢?」

  龍盤的臉上露出了帶着殺氣的微笑:「你是認真的?」

  「如果沒有你的存在,其實我很難對這種任務感興趣。」

  「聽上去像是一個有尊嚴的戰士。」

  「至少沒有像你們這麽天真。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是現實中的朋友吧?」

  龍盤點了點頭。

  「綠蛇!」叫着同伴的名字,我沒有将目光從面前的對手身上挪開,「如果
我被殺了,不要動那三個人。不然的話我面前的這個家夥大概會追殺你們到天邊。」

  綠蛇不是傻子,他應了我一聲。

  龍盤這回是真的笑了,是那種興奮地笑。我從他身上聞到了相同的氣味——
好戰的氣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我是同類,在戰鬥中從能找到存在感和快
感的那一類人。

  「之前小看你已經讓我付出了代價,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

  龍盤扔出這句話以後将劍在身前橫了起來,然後拔劍。

  我注意到他劍鞘上的魔紋在發出微微的白光。他沒有将劍鞘扔在一邊,而是
單手持劍,另一隻手已經攢着劍鞘的低端。

  這種單手劍的打法我不是沒見過,但大多數都是些嘩衆取寵的家夥。我的武
器是雙手劍,武器的體型決定了能量增幅的大小,所以就算靈活度上吃一些虧,
在攻擊強度上也能彌補回來。

  而他不一樣,那個劍鞘明顯是有它自己的特殊之處。況且面對這個等級比我
高的家夥我也不可能掉以輕心。

  他開始提升能量,半透明的能量火焰将他的全身裹住,然後形成一個能量護
罩。

  我将能量提升到最高,然後向他猛沖過去。我并不是很想主動進攻,但是如
果放任他搶先攻過來的話我沒有把握能用眼睛捕捉到他移動的方向,畢竟我們的
能量有差距。

  可是他從原地消失了,我的面前隻留下了他殘留的能量軌迹。我心中一驚,
立刻改變沖刺的方向。

  一股強大的夾雜着能量氣流從我原來呆的地方沖了過去,然後在地面上留下
了一道溝壑。

  他的這一擊雖然讓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也同樣讓我感受到了他的方向。我
順着感覺向那邊打出了三枚能量彈,然後向空中跳去試圖掌握他的位置。

  果然,那三枚能量彈撞在他的防護罩上炸開,震得他向後飛了一段距離。借
助這個機會我再次沖過去,然後用好幾道普通的能量刃來阻截對方,免得他再次
用全能量加速從我的視野中丢失。

  當他的劍和我的劍相撞的時候,我覺得心裏踏實了一些。我的那幾道能量刃
對他其實沒有什麽太大威脅,如果他看破了我阻截他的意圖用防護罩頂着攻擊進
行走位的話,說明他的戰鬥經驗非常豐富,這場仗會比想象中困難很多。

  劍刃碰撞的聲音開始密集作響。對方的攻擊速度在局部能量加速的作用下變
得非常高,可是我不能和他用這種方式對耗。以至于我隻能用大量的精力來進行
防守,進攻變得越來越少。畢竟我還要小心對方隐藏的招式——他劍鞘上的魔紋
可不是單純用來裝飾的東西。

  他似乎看穿了我保留能量的想法,然後将手裏的劍用能量完全增幅向我開始
進攻。

  高級武器令人頭疼的地方就是你不得不用能量的消耗來彌補武器上的差距。
我的劍是相當優秀的東西,可是仍然沒辦法和對方手裏的相提并論。雙手劍的能
量增幅優勢在這種情況下蕩然無存。又對拼了幾招之後我不得不考慮改變作戰的
策略。

  對方反應神經優秀,劍也用的相當純熟,絕對不是我單純憑借劍技就能占到
便宜的。

  就在我打算做點兒什麽的時候,我看到他劍上的光芒和劍鞘上的魔紋突然一
起暴漲。我心說壞了,然後第一次用了全能量加速向後面跳去。

  加速度下我覺得胃酸都要被擠出去了,雙眼也開始發昏,但是我仍然慶幸自
己本能的這麽做了。

  劍鞘在閃過光芒以後在頂端形成了一個白色的能量刀刃,這下子對方可就真
的變成了雙刀戰士。而且在裹挾了那種白色的能量之後,他的這次交叉攻擊幾乎
是毫無阻礙的就撕破了

  我B級的防護罩。如果不是我用最快的速度往後躲閃,現在胸口就已經被砍
透了。

  一陣疼痛,鮮血從胸甲的裂縫中湧了出來。我深吸了一口氣,發現自己很幸
運,至少沒有傷到肺部。

  對方開始全力進攻,而我的防護罩就好像紙屑一樣被一次次砍碎,根本起不
到應有的作用。在這種情況下我隻能被動的減少和他正面的對抗,然後開始來回
遊走。如果放任他的武器來撞擊我的劍,我這把劍說不定會被斬斷。

  用高速移動躲避了他很多次攻擊,但是仍然無法避免被他用劍上散射出來的
能量在身上留下細小的傷口。體力由于疼痛和傷口的緣故在飛速下降,我知道不
用那一招是不行了。

  就在我準備使用隐藏招式的時候,他突然射出了很多能量彈。由于之前防護
罩被多次撕裂,我爲了節省能量沒有再做新的,所以這次的能量彈攻擊對我來說
相當可怕。

  我拼命躲閃着,并用劍砍碎了好幾枚,但是腿上和左肩還是各中一枚能量彈。

  大腿和肩膀傳來刺骨的疼痛,左手一時間幾乎沒辦法擡起來繼續握劍。

  龍盤大吼一聲向我竄了過來,手上閃着白色光芒的劍從頭頂向我劈下來。

  咬着牙讓自己努力保持最低程度的清醒,然後我舉劍向他迎去。

  我将自己的武器做了一個局部的高能量加速,狠狠的和他的劍撞在一起。

  我手中的劍被砍斷了三分之一,飛濺的碎片将我臉上擦出一道傷口,但是我
根本無暇去顧忌這些。

  龍盤拿武器的手由于反作用力被撞的向上揚起,胸口亮出了大片的空擋。

  這是我唯一取勝的機會,我将全部能量在自己手臂上爆了出去。

  這是一種兩敗俱傷的打法,手臂上爆出的能量能夠抵消我所受到的反作用力,
迅速的進行第二次攻擊。但是那些能量同時也會炸到我自己身上,而且手臂本身
會被劇烈的擠壓力造成嚴重傷害。每一次用這招都會讓我連續好幾天沒辦法握劍。

  這一招就會決定我們兩個的生死,雖然我并不是真的想殺他,但那并不是我
可以掌控的事情。我現在唯一希望的事情就是自己斷劍上的能量能夠給對方造成
緻命傷害。

  铛!!!!

  我清晰地感受到手裏的刀刃與對方的胸甲發生了碰撞,但是金屬撕裂的感覺
并沒有通過劍傳遞過來。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但是劍刃在铠甲上留下一道傷痕之後,殘餘的力量将它蹭了上去,并且在零
點零一秒之内滑過了對方的脖子。

  接着,從手臂上炸出來的能量就把我震暈了過去。我最後看到的是盤龍捂着
自己鮮血狂噴的脖子,臉上滿是痛苦和驚訝的表情;以及從自己身後傳來的,他
的同伴所發出的悲傷呼喊聲。

    ***    ***    ***    ***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挽歌提着劍站在我面前。

  「對不起……」

  我不忍心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我隻能看着她身上的傷口在瘋狂着噴湧着鮮
血,将她腳下的地面染成一片血海。

  她對着我舉起劍砍了下來。在千鈞一發之際,我搶在她的前面将手裏的刀送
進了她的胸口。

  然後我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半躺在地上,身後靠着樹幹,身上被冷汗浸透。

  又是這種夢…………

  「你沒事兒了?」綠蛇坐在我旁邊。

  我從地上支起身子,右手和左邊的肩膀一陣劇痛。臉上有些黏黏的,我用盡
全力擡手用手背蹭了一下,那是敵人在臨死時噴出來的鮮血。

  龍盤的屍體就在我前面不遠的地方,他身下的土地已經變成了深褐色。在自
己的目光與他的眼睛接觸之前,我扭開了頭。

  「你竟然打赢了…………我本來以爲你絕對會被他殺掉……」綠蛇說。

  「想我死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雖然我嘴上這麽說,但是我很清楚自己能赢的運氣成分還是多一些。如果龍
盤最後一擊的時候力量再稍微大一點點,那麽那個防禦的破綻就不會存在。也許
是他所用的武器吸收的

  太多的能量,也許是他的體力比我差的多一些,原因我永遠不會知道了。

  「其他人呢?」

  綠蛇扭頭示意了一下,然後我向另外一邊看去。

  一個家夥半跪着,用手将龍盤的同伴,那個女孩的頭按在地上。阿什維克從
後面用劍劃破了女孩的衣服。

  剩下的那個站在一邊看着龍盤另外兩個男性的同伴,他們虛弱的躺在那兒,
似乎剛剛收到了持續性的毆打。

  我看了綠蛇一眼,他露出一個并不是很自在的表情。

  「不用這麽看我,我隻是不喜歡那種事。」

  「我本來也不是想問你爲什麽不加入他們。」

  綠蛇咧嘴尴尬的笑了笑。

  少女在奮力的掙紮,但是一隻手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傷,所以根本用不上力
氣。

  「人渣!!畜生!!!你們放開我!!!」

  憤怒而尖銳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隻能愈發顯得嬌弱和無助。有那麽一瞬間我萌
發了阻止阿什維克他們的想法,但是這個念頭在一秒鍾之後就被我扔出了腦海。
我不是什麽正義的朋友,事實上我本身也并不是什麽好人,況且我也沒有阻止他
們的理由。

  「你在借助自己朋友的力量把我們擊敗的時候笑的倒是很開心,現在怎麽不
笑了?」阿什維克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們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殺了龍盤,你們不得好死!!」少女用最惡毒的聲
音詛咒道。

  我站起身向她走過去。阿什維克看到我走過來的時候眼角抽動了一下,但是
我沒有看他。

  我走到少女面前,蹲下身子,看着沾着泥土的她的臉。

  「我和他的決鬥是雙方賭上性命的戰鬥,沒有使用任何卑鄙的手段。」我面
無表情地說。

  「但是是你們先挾持了我們!!如果混戰的話你們全都要死!」她掙紮着擡
頭看我。

  「很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然後忍着腿傷努力
支起身體走開了。

  當阿什維克完全扯碎女孩衣服的時候,女孩的全身開始發抖,咒罵也不那麽
響亮了。

  「别……别……我給你們錢!我給你們錢!!」

  阿什維克将手伸到趴着的女孩的胸前,開始肆意玩弄她白嫩的胸部。女孩柔
軟的胸部被他揉捏着擠成各種形狀,她掙紮着,手指挖進了土裏。

  「不要捏那裏!啊!松……松手……啊…………!」

  阿什維克用力抓着女孩的漸漸挺立起來的乳尖,然後用指頭不斷地蹭着。女
孩的臉色通紅,由于嬌嫩的部位被粗魯玩弄而流出了淚水。

  他把手伸進女孩柔密的頭發裏将她的腦袋拽起來,然後用舌頭舔着女孩的臉
頰。

  「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臭女人。」

  「求求你……求求你别這樣…………」女孩咬着嘴唇嗚咽着,「我把裝備都
給你!還有我的錢,全都…………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她苦苦哀求的時候,阿什維克卻提着她的頭發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将下
身插到了女孩的身體裏。少女發出了一聲凄慘的叫聲,瞳孔猛地縮緊,上半身像
被突然斬斷的小蛇一樣彈了起來。

  「媽的……雖然幹得很,可是夠緊……」阿什維克的恥骨緊緊地抵在少女的
身下,在沒有潤滑的情況下這種粗暴的動作直接将少女的下體撕扯出血。

  「好痛!!好痛啊!!不行了!啊!!下面裂開了!!啊!!」

  女孩狂亂的搖着腦袋,雙手胡亂的在地上抓撓着,大腿也因爲劇痛在抽搐着。

  阿什維克整個人從後面壓在她的身上,女孩怎麽掙紮也隻是徒勞,直到筋疲
力盡。她趴在地上嗚嗚哭着,淚水沾着泥土将她半邊的臉頰弄得髒兮兮的。

  阿什維克用舌頭開始舔她的脖子,每舔一下少女就會打一個冷顫。他滿意的
按住女孩的頭,然後開始抽插。

  單單是拔出來這個動作就讓原本已經筋疲力盡的少女再次弓起了身子。

  「别動!!!啊!!!别…………好痛…………啊啊啊!!!」

  女孩膣道的傷口在變本加厲的蹂躏中更深了,鮮血帶着一點點身體用來保護
陰部的汁液被帶了出來,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看着非常醒目。

  在被強暴的恐懼之下,愛液的分泌根本就達不到交合的要求。阿什維克一次
又一次的蹂躏着女孩下面,因爲幹澀而帶出了膣道鮮紅的嫩肉。

  「啊!!停,停下!!啊!!啊啊啊!!!會死的!!啊啊!!真的會死的!!!
啊啊!!!裏面裂開了啊啊啊!!!」

  女孩很快就沒有辦法說出完整的句子,隻能一遍又一遍單純的用慘叫來表達
自己的痛苦。

  阿什維克更猛烈地挺動起自己的身體,女孩被他抓着頭發提起來,眼睛翻白,
口液直流,幾乎痛的失去了神智。

  「不……不行…啊啊…不行了……會死……啊…………救我……救我啊啊………」

  阿什維克将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少女翻過身,抓着她的胸部繼續抽插着。
女孩的小腹一片狼藉,有血,有愛液,還有泥濘。

  「呃…………呃…………啊…………呃…………嗯啊……」

  阿什維克皺起了眉頭,渾身緊繃着射進了女孩裏面。女孩的身體又痙攣了兩
下,卻沒有發出力氣發出慘叫。

  另外兩個家夥在阿什維克離開少女的身體以後也依次靠了上去。女孩白爽爽
的軀體被他們玩弄的全是汗水和土灰,下身也在連續的摧殘下紅腫的可怕。

  一個家夥将癱軟的少女抱在身上,一下一下聳動着自己的胯部。每一次沖撞
女孩就會猛地抖一下,她用手推着那個男人,但是根本用不上力氣。

  「求求你們……不要……不要再……啊啊…………」

  另一個家夥從後面試圖将粗大的肉棒捅進女孩的後庭裏面,可是少女渾身緊
繃着,讓他磨的龜頭發痛都沒有插進去。于是他帶着一絲惱火的情緒開始用力抓
揉女孩的胸部。

  「痛……痛啊…………停下……啊啊…………求你們别做了…………」

  他們當然不可能在乎手上這團可口的雪白的嫩肉的哀求,下面那個家夥做完
以後,他們又換了人。

  女孩嘶啞的哭叫着,最後一點力氣在被滾燙的精液注入到身體内的時候被用
盡了。

  當三個人全都發洩完畢以後,女孩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飽受蹂躏的她匍
匐在地上,臉色憔悴的吓人,用通紅的眼睛瞪着阿什維克他們。

  阿什維克眯着眼睛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拿起劍,猛地拉開女孩的
大腿,将整個劍柄捅進了女孩的下面。

  女孩的下身被兩隻手才能握緊的雙手劍柄進入,湧出了不少紅白色的濃稠液
體。她慘叫着捂着肚子,掙紮着想把劍拽出去。可是阿什維克托着劍護手将冰冷
生硬的劍柄緊緊的抵在她身體裏。

  「啊啊啊…………爲……爲什麽要這麽……呃啊………要這麽對我……啊啊
啊啊…………」女孩聲嘶力竭的哭喊着。

  「這是你嘲笑别人的下場,隻是給你好好的上一課。」

  阿什維克說完這句話以後慢慢松開了手。女孩渾身哆嗦着連忙伸出手,努力
咬着牙顫顫巍巍的将劍柄從身體裏拔了出去,然後痛的蜷縮在地上抽搐着。


    ***    ***    ***    ***

  我冷冷的看着這一切結束,然後和綠蛇一起走了過去。

  「完了?」我直直的瞪着阿什維克的臉。

  他和我對視了大概五秒鍾,然後将眼神錯開,點了點頭。

  「事情已經結束了,需要的東西也得到了,我們走吧。」綠蛇對瞟了一眼地
上的三個人,然後對其他人說。

  阿什維克的報複目的已經達到,他沒有再對其他兩個男的發難。衆人收起武
器準備離開。

  我沒有就這麽和他們離去,而是走到躺着的那兩個男的身邊。那兩個人用憤
恨的眼神盯着我看。

  「很抱歉殺了你們的朋友。」我說着,不自覺的看了龍盤的屍體一眼。

  「以後…………我一定會殺了你…………殺了你們所有人…………」其中一
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用自己的斷劍插到了他的胸口裏面。

  「啊啊!!」

  發出慘叫的并不是被我殺掉的那個,而是他身邊躺着的家夥。他張大了嘴,
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至少在他相信之前,我的劍也沒入了他的胸口。

  「貪狼!?」

  綠蛇,阿什維克和其他兩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一副不可接受的表情。虛
拟世界裏強暴女性是一回事,但是真真正正殺死沒有反抗能力的人是另一回事,
尤其這幾個家夥都是最高級别的神經拟真的情況下。

  但是我隻能說,我必須這麽做。我沒有留着敵人性命來找我尋仇的習慣。因
爲這個世界是我的全部,其他人可以爲了活命放棄這個遊戲,我不可以。

  這次的對手真的幼稚的可笑,他們隻是像小孩子一樣在玩戰士遊戲而已。想
要活命的時候,用報仇之類的話語刺激敵人是最可笑的行爲。

  旁邊衣衫褴褛下身狼藉的少女在我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吓的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幾乎忘記了身體的劇痛。

  我俯下身子,将抱進懷裏。我能感覺出她全身都在顫抖,手腳冰涼。

  「不要害怕……沒事……」我輕輕撫摸她淩亂的頭發,将它們撫平。

  女孩在我懷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我……我不想死……嗚嗚嗚……我還想……我還想去上學…………教授
明天還有作業要我們交……嗚嗚嗚嗚嗚………我不要死在這裏………」

  我沒有答話,隻是一遍一遍摸着她的頭發,直到她的抽噎慢慢停止,呼吸也
漸漸平穩起來,我才用劍插進了她的肚子。

  她發不出聲音,因爲失血開始在我的臂彎裏劇烈的抽動。很快,驚恐,疼痛,
絕望,這些感情一點一點的從她眼睛裏消失殆盡。

  當女孩的屍體停止抽動以後,我松開胳膊将她放在地上,然後站了起來。

  我沒有去看綠蛇他們的臉,不用看我也猜得到那是什麽樣的表情,這不是第
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    ***    ***    ***

  我的那把劍在戰鬥中被斬斷,那已經不是能夠修複的程度了。自己的那件胸
铠也被對方砍了個大口子,所以我撿了龍盤留下的那套武器和铠甲。由于我不喜
歡過于沉重的護甲,所

  以沒有把護手,護肩以及鋼靴弄下來。穿着龍盤的一整套铠甲會減緩我的速
度,這在生死搏鬥中并不是什麽好事。

  雖然那幾件東西也是高級貨,但是我不認爲被拆散的套件會賣出太高的價格。
于是我就将它們留在了龍蟠的身上。

  我拿走了龍盤的錢。因爲這一次不是用要挾的方式拿到的,而是我用命換來
的戰利品。也許這種想法在别人眼裏是自欺欺人,但我不這麽認爲。

  臨走的時候我又回身看了看那一地的屍體,細細的品味了一下我已經麻木的
感情。我試着找出一點點的波動,但是卻失敗了。

  殺死他們已經沒辦法讓我感到抱歉,負罪或者别的什麽負面感情了。我覺得
現在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惡棍,至少對他們和他們身邊的人而言是這
樣。

  但是我覺得錯的并不是我,而是他們的天真。他們根本不懂真正的零級神經
拟真的戰士世界是個什麽樣子,他們隻是在玩,開開心心的玩着,直到玩沒了自
己的性命。這麽想也許隻是我在給自己找借口,誰知道呢?

  可是我在殺死那個女孩之前對她所做的安慰并不是裝模作樣的事情,我不知
道自己爲什麽要以那種方式對她施以憐憫。或許是抱歉沒有在她被強暴的時候阻
止自己的同伴,又或許是真的覺得她值得可憐。這個世界總有太多的答案我們沒
辦法自己想明白。

  在回到公會臨時的駐地以後,庫隆表現的很高興,他如約将該給的錢給了我。
而我也沒有就真正賞金數目的問題和他對質糾纏,因爲我的确得到了一些意外的
收獲。

  龍盤留下的劍和铠甲每一件都大概是将近十萬金币的高級東西,這一趟并不
虧。

  身上的傷很快就會好,疲憊感也在慢慢減輕,可是有些事情卻在我腦海中揮
之不去。

  在這一次的任務中我終于意識到我和這個公會的大多數人并不是一路的,繼
續呆下去也隻會給自己找不快。

  他們對這個世界并不重視,至少沒有像我一樣把這裏當做一個生存着的世界。
如果他們是這樣,就不會随随便便爲了幾句嘲笑和挑釁去強暴一個女孩,更不會
在做完這一切後還放

  任她和她的同伴們活着。這種行爲在本質上和自殺沒有什麽區别。

  這個世界或許可以分這麽幾種人:輕視着自己的性命卻重視别人的。比如綠
蛇他們,我殺那幾個人的時候他們是那麽驚訝。我覺得很多人就是這個樣子,他
們随心所欲的做出傷害

  别人的事情,卻不認爲對方會用殺死你的方式作爲報複。在他們眼裏這隻是
個遊戲,沒人會把遊戲當真,在我眼裏他們和瘋了沒什麽兩樣。

  另外一種,重視着自己性命也重視着别的人,他們不去傷害别人,也不希望
别人傷害自己。和平主義者,我會這麽說,這種人和戰士這兩個字不會有什麽太
大關系。

  我是最後一種,性命不是我真正所在乎的東西。我已經失去了比性命要重要
的東西,比如愛情,比如自由,比如信賴,比如答案……如果可以把這些東西重
新奪回來,我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我留在這個世界中厮殺或許就是想看見一點
線索,至少讓我明白我在【神都】所尋找的到底是什麽…………

  而别人的性命……那是性命的主人自己的事情,我沒有義務去幫他們珍惜。
這個遊戲有它自己的規則,你想得到什麽東西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你做了相
應的事情就要承受自己做出事情所帶來的後果,所有人都一樣。

  也許是時候了。

    ***    ***    ***    ***

  「什麽?你要退出公會?!」庫隆瞪着我說。

  「已經退了。」我示意他看看公會成員的系統面闆。

  「爲什麽!?」庫隆在核實了兩遍系統菜單以後皺着眉頭問我。

  「沒有爲什麽,不想再繼續呆下去了而已。怎麽?想說如果我退出的話就殺
了我?」我不動聲色的說了個玩笑。

  「…………」庫隆沒有接茬,隻是看了我一會兒之後低下頭将手伸進了懷裏。

  我警覺地向後退了一步,手也放到了劍柄上。

  庫隆沒有掏劍,他隻是将一袋錢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很抱歉,那次任務其實還有另外三萬金币的報酬……我……」

  「沒關系,我要退出也并不是因爲這個。」我說。

  「不,我把錢拿出來也并不是爲了挽留你。如果你執意退出的話,我并不會
爲難你,雖然損失掉一個排名前三的戰士真的很可惜…………不管怎麽樣,這個
錢是你赢得的,希望以後你在看到我們公會成員的時候至少能友善點兒。」庫隆
在說到最後的時候笑了起來。

  「看布魯瑟的面子我也會的。」我用力拉扯嘴角還給了他一個幾乎看不出來
的笑容,然後拿上錢轉身離開了。

  這次退會我甚至沒有告訴布魯瑟,也沒有給他留任何口信。作爲朋友的話這
其實很不合适,但是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也許沉默的離開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漫無目的的我在半天之後來到了一個大型的城鎮,這一路上我已經決定了下
面要做的事情。

  在城裏的傭兵會所,我連上總服務台,打開了專屬情報搜索器。

  這個高級的專屬情報搜索器是我之前花了整整三十萬金币買的東西,當時讓
我着實心疼了很久。這東西不僅貴,而且取得的要求非常高。任務完成率不僅要
求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而且失敗的任務中,直接性放棄的比例不能超過百分之二十。

  比如你接了任務去殺一個家夥,卻發現那個家夥是比你強的高級戰士,這時
候是沒有理由真的和那種家夥死鬥下去的。所以直接性放棄就成了大多數人的選
擇。

  可是我不是那種随随便便放棄的人,所以很輕松就完成了這些苛刻的條件,
錢反而成了令我頭痛的東西。

  高等級的專屬搜索器非常強大,我按照預想,竟然真的找到了我想找的情報。

  搜索條件:灰鬥篷,黑劍,眼角的獠牙狀紋身。

  這些是龍盤之前所描述過的,煌霜護手的買家的樣貌特征。

  搜索結果:人物情報(購買)

       S級任務(加密)

       S級任務(加密)


       S級任務(加密)

       S級任務(加密)
       
       B級任務X1

  令我非常意外,帶有相關關鍵詞的任務竟然有四個都是傭兵等級達到S才能
接洽的超高級任務。而且甚至還有另外的符合條件的一個人物情報。我興奮地手
都有點發抖,或許自己真的找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我先點了一下那個需要購買的人物情報,購買金額竟然是四百萬金币……我
無奈的關掉了那個窗口。其實就算是低于一百萬金币我也沒有什麽興趣從傭兵所
的公共服務器上購買情報,因爲你不知道是不是在花了大筆的錢之後卻隻能得到
一個名字和性别之類的廢話。

  傭兵等級是獨立在戰鬥系統之外的等級,是根據你完成任務數量和難度所做
的評定等級。我的傭兵等級和我的戰鬥等級一樣是B,所以我至少還能閱讀最後
那一條任務信息。

  獵殺任務:B級
  任務限定人數:不限
  賞金:一萬金币
  目标特征:黑劍,眼角帶有獠牙狀紋身的男性。

  接下來就是一些任務限定時間和任務發布者的接頭地點之類的信息,我在看
完之後毫不猶豫的将這些信息記了下來。

  我對這個任務很有興趣,不過具體要不要去做還要再根據具體情況考慮。不
管怎麽樣,我已經向接頭地點進發了。


    ***   ***    ***    ***

  那個地方并不遠,我靠能量飛行在一天之内就到達了那個鎮子。在約定好的
鎮傭兵所外面我看到了一些傭兵。

  這并不是多麽令人意外的事情,因爲任務寫的是人數不限,而且一萬金币對
大多數的B級傭兵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我走進了傭兵所,然後發現這個并不寬敞的小鎮傭兵所幾乎坐滿了人。我從
铠甲和汗臭之間奮力的穿梭着,好不容易才擠到了最裏面的那個桌子前面。那個
桌子旁邊的柱子上就貼着這次任務的布告。

  「我來接任務。」我對坐在桌子裏面那個中年人說道。

  「有什麽想知道的?」他眼皮不擡,玩弄着手裏的一副撲克。

  「對方的等級?」

  「不清楚。」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爲等級這種事情除非你對周圍的人不斷大聲張揚,否
則沒人會知道。

  「同行的人數有多少?」我耐心的繼續問。

  那個男人擡頭掃了一圈傭兵所,「你看這裏像是有多少人的樣子?」

  我粗略的估計了一下,這裏大概有十幾個,外面也有将近十個,所以這次應
該有三十人左右加入這個任務。

  想要打敗一個戰士并不難,或許隻要兩個相似等級的家夥就能做到。但是想
要阻止那個戰士逃跑,真正的殺死他就需要好幾倍的人手才能做到,這是常識。

  「隊伍裏最高等級的成員是多少?」

  那個中年男人從鼻孔裏發出了一個不屑的哼聲:「竟然問這種問題……你傭
兵等級真的夠了B麽?如果我問你你的等級,你會告訴我嗎?」

  「我不會,但這并不代表别人不會。」我平靜的說。

  那個中年人收回了臉上不屑的表情,然後聳了聳肩,「據我所知,這次雇主
另外花錢請來了兩個來自高級公會的家夥,應該在A以上吧。」

  我已經得到了意向中的滿意答案,所以很痛快的遞交了任務申請。

  在完成了手續以後,那個男人将屬于我的那份錢打進了傭兵所的中轉賬戶。
在他操作的時候我瞟了一眼他的那個公共面闆,看到這次任務目前的參與者人數
是二十六。加上那兩個高級戰士,和我猜測的人數基本差不多。

  「那個大公會知道是什麽公會麽?」我臨走之前問了最後一句。

  「Rayout」男人應了我一句之後就不再理我了。

  遊戲中的自動翻譯器沒有将這個公會的名字直接給我翻譯成中文,對于一些
無法跨越語言韻味鴻溝的詞彙,系統一般都會直接給出原來的名字。

  隻要是稍微上點兒檔次的戰士就肯定會聽過Rayout的名字。它并不是
那種因爲成員人數衆多兒出名的公會,他們的人數隻能說是接近平均線。但是據
我所知這個公會内部非常團結,加入公會的和退出公會的人都非常少。大概這也
是他們能夠達成一些驚人任務的原因。

  他們公會最出名的就是有一位超高級的戰士,名叫AZZA,等級2的超級
怪物。他出名不僅僅是因爲等級高,更重要的是他是非常少見的弓戰士。

  不是弓手,也不是純戰士。我還從來沒有和弓戰士交過手,甚至連見都沒見
過。身爲弓戰士就意味着他在遠程攻擊有着卓越的優勢,而且在敵人逼近自己以
後也不會落于下風。

  我聽說過一些AZZA的事迹,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其中大多數都是關于
他用僅僅一箭就殺死對手的事情。而且那時候他等級并沒有這麽高,殺的也都是
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還高的對手。

  像他們那種等級的怪物,身上的裝備對于普通的弓箭來說是完全沒有可能被
穿透的。想要傷到甚至殺掉對方就隻能用高能量壓縮類型的箭,而能量箭的能量
波動非常明顯,是沒辦法用來偷襲的。

  如果說他能用幾招就能殺掉那麽高級的戰士的話,像我這種連A都不到的家
夥實在是像臭蟲一樣的存在。我毫不懷疑他用腳趾頭就能殺掉我。

  當然,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畢竟爲了一萬金币而來到這裏對他那種人來說
實在是浪費時間,而且我也不認爲發布這種B級任務的人會舍得花大價錢去雇A
ZZA。

  任務出發的的時間是在明天一早,所以我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于是我
走進了酒吧。


    ***   ***    ***    ***

  小鎮的酒吧和傭兵所一樣小的可憐,我很慶幸自己來的很早,再等一會兒肯
定就不會再有坐的地方了。

  我習慣性的占領到了最裏面夾角的那個圓桌,然後點了一些東西來滿足自己。

  正如我想象的,被那個任務吸引過來的傭兵們很快就湧了進來。酒吧裏漸漸
開始變得無比嘈雜,混亂的叫罵和酒杯碰撞的聲音填滿了整個酒吧。

  新來的人和比自己早到一步的人争搶着座椅,等的不耐煩的家夥拽着服務N
PC的衣服一個勁兒的叫嚷。看着他們我甚至懷疑整個世界的智商是不是都變低
了。

  漫不經心的品嘗着杯子裏的酒水,直到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不好意思,你這裏有别人坐嘛?沒有的話我們能不能拼一下桌?實在是沒
地方了……」

  我擡起頭,看到了一男一女站在我的旁邊看着我。

  男的眼神精銳,但是臉上帶着的微笑卻比較和善。身上披着一件普通的長袍,
将铠甲和裝備都藏在下面,讓人無法猜測他的等級。

  而那個少女則是我目光沒辦法挪開的原因。绯紅色的頭發,深綠色的瞳孔,
精心修飾和搭配過的女式铠甲,以及背後背着的雙手大劍。

  這個女孩說話的時候帶着某種讓人無法拒絕的笑容,讓你感覺如果拒絕她就
好像是做了什麽令人沒辦法原諒的事情似的。柔軟溫暖的如同陽光一樣的笑容裏
面夾着一絲楚楚可憐,

  眼睛清澈的像是北方冰冷刺骨的深潭水,一點雜質也沒有。

  擁有清晰輪廓的臉頰勾出了一個嬌俏的下巴,故意露出雙肩的铠甲就好像是
爲她特别定制的,把玲珑剔透的纖柔肩膀襯托的如此讓人心動。

  我不懂宗教,更不信那些東西。但是我覺得我好像看見了一個天使。

  所以當我意識到什麽以後,我發現自己已經點了點頭。

  「嘿嘿,謝謝!」女孩拉着那個男的坐了下來,那個男的也對我點頭表示感
謝。

  我沒說什麽,隻是看着她绯紅色的頭發出神。那個顔色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死去的人。

  她在絕望之時爆發出的鮮紅色能量将她的頭發染得就好像這個女孩一樣,而
當她瀕死的跪在我面前的時候,血将她的頭發也塑造成了相同的顔色。

  「你在看什麽?」女孩笑着對我說,落落大方,一點兒也不矯揉造作,就好
像她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那個詞彙一樣。

  「抱歉,你讓我想起了某個人。」我将頭扭了過去。

  「希望不是仇人…………」女孩挑着眉毛吐了吐舌頭,嫣紅的色彩從唇間一
掃而過。

  我感覺自己生硬冰冷的表情在一瞬間都開始融化,「不是仇人,是逝去的
朋友……如果她還能原諒我的話…………」

  她認真的收起笑容:「抱歉。」

  我搖了搖頭。

  「她一定會原諒你,因爲你仍然認爲她是你的朋友,而且希望得到她的原諒。」
她看着我說道。

  她的話讓我瞪大了眼睛,這一瞬間我甚至誤以爲得到了挽歌親口承認的救贖
…………然後在一秒鍾之後這讓我得以喘息的救贖就像肥皂泡沫一樣破碎的一幹
二淨。無數種複雜的感

  情像洪水一樣從心底開始翻湧,我竭盡全力将它們壓制了下去。

  「對不起,」那個男人說話了,「我的同伴總是喜歡說一些多餘的話,希望
你不要介意。」

  我點點頭,然後站起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天晚上,我躺在旅館裏,腦中無數次浮現出绯紅的顔色。我分不清那是挽
歌還是那個像天使一樣的女孩…………


    ***   ***    ***    ***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整個傭兵隊伍得到了最終的任務地點,洛德曼廢城的出
入口。

  據說目标會在今天從洛德曼廢城出來,而我們的目的就是在他出來的時候将
其擊殺。

  我們不需要在乎自己所殺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們隻是刀劍,是工具。而
工具不需要思考那些複雜的問題,更不需要背負道德的罪惡感,那些東西是屬于
我們雇主的。

  在上路以後,我忍不住去搜索那個绯紅色頭發的女孩,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麽。

  然後我在隊伍中看到了她,還有她的同伴。可能是由于早上很冷的緣故,女
孩的身上披了一件和她同伴同樣款式的長袍。長袍将她玲珑的曲線和頭發包裹住
了,但是我仍然從她的身材認出了她。

  也許是巧合,當我看着她的時候,她竟然扭過了頭。我們的目光對接的一瞬
間,我立刻将視線收了回來。

  沒過了一會兒,她從旁邊突然響起來的聲音把我吓了一跳。

  「早上好啊。」她笑着,她的同伴也向我打了招呼。

  我點頭對他們示意,然後低下頭走路。感覺有點兒不自在,我不知道已經有
多久沒有和其他人用這麽平常的方式問早安了,那幾乎變成了一種遙遠的東西。

  「昨天還真是抱歉,說了讓你不舒服的話吧……」女孩低頭來看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她爲什麽在說話的時候一定要看着對方的眼睛。老實說,我幾乎隻
有在決定要殺死對方的時候才會這麽做…………

  「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會因爲你是否提及而改變,所以讓我不舒服的并不是你
所說的話,你不需要道歉。」我對她說。

  「笑一笑啊。」

  「什麽?」我愣了一下,似乎沒聽清她說的話。

  「我說啊,你爲什麽一定要繃着臉?笑一笑讓自己的臉頰放松一下不是很好
麽?」女孩戲谑的看着我。

  我的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然後被她感染了,凝聚成了一個無奈的微笑。

  「這樣可就好看多了。」少女滿意而又稍微帶一點兒誇張的點了點頭,「能
告訴我你的名字麽?」

  「可以,不過需要你的來交換。」

  「喂,連問一下名字都要像做生意一樣嘛?」女孩假裝皺起了眉頭。

  「貪狼。」我低頭輕聲說,然後看向她。

  「Fey。」她伸出手,略帶強制性的用另一隻手拽起我的胳膊,然後和我
握了握,「今天的任務靠你多照應了!」

  Fey……我在心裏默念了一下她的名字,然後松開了她白皙卻冰涼的小手。
雖然有一種将她的手捂暖的沖動,但是我明白我沒有那個資格。

  「你的名字呢?」我看向Fey的同伴。

  「我以爲你對我的名字沒有什麽興趣呢,」那個男人和煦的笑着,「我叫橙
子。」

  「确實沒什麽興趣,不過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如果不知道你的就
虧了。」我開了個蹩腳的玩笑,「你爲什麽要起這麽奇怪的名字?」

  「我讨厭給自己起虛拟的名字,所以就挑了距離我最近的一個東西來做ID,
所以…………」橙子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知道嗎,除了那個橙子,當時距離他第二近的是他的襪子,哈哈哈!」
Fey 笑了起來,绯紅色的頭發亂顫着。

  我想他們兩個大概是情侶之類的關系,否則對方的事情她應該不會知道的這
麽清楚。

  「你們住在一起?」我忍不住問出這麽一句,然後就後悔了。因爲有些事如
果你不知道答案的話至少還可以騙騙自己。

  Fey愣了一下,「當然不是啊,你爲什麽會這麽想?」

  「你對他很了解的樣子。」

  「因爲是很好的朋友啊,他的這點兒糗事兒我們整個公會全都知道的。」

  「公會?」

  「嗯,我們是Rayout的人。」

  這回我是真的驚訝了,沒有想到這兩個家夥竟然是這次任務請來的高級戰士。
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兩個家夥竟然是這麽好相處。

  「原來你們倆就是他們專門請來的人……」我自語道。

  「專門請來的人?什麽意思?」橙子問。

  我雖然不理解他們爲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但是我還是把那個中年男人告訴我
的事情告訴了他們。然後他們告訴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種事情。

  「我們以爲隻是普通的任務,原來是找我們來壓軸的嘛!」 Fey 笑着說。

  「你們這次的傭金是多少?」我脫口問道,然後在意識到不妥之後加了一句,
「如果不方便說當我沒有問過。」

  「十二萬金币。」橙子連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這個價格和我估算的沒有太大出入。如果扣除Rayout本身的名聲效應,
以傭金來看這兩個家夥的等級應該是9或者8。

  「啊…………這麽說來的話,其他家夥應該都不到A級吧……本以爲這次都
是我們這個等級的戰士呢~~還忐忑了好久。」 Fey 一副放松下來的樣子。

  「你們是Rayout的人……那麽應該知道AZZA吧?」任何戰士都會
對頂級的那些大怪物充滿了好奇心,我也不例外。

  「當然了啊,我們的首席戰士。」 Fey 回答。

  「有多強?」

  Fey和橙子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笑了,那是一種無奈的笑容。

  「我們和他實在是差的太遠了……如果要我說……他就好像是神一樣的存在
吧……這個遊戲的神…………」

  的确……如果擁有AZZA那樣的力量,在這個世界幾乎就沒有得不到的東
西吧……如果我在那個時候能有他那麽強大的力量,那麽…………

  我突然回過神來,然後發現 Fey 和橙子正瞪大眼睛看着我。我知道我剛才
的表情一定非常難看,無法在這種事情上控制情緒實在是我的弱點。

  「你一定……有很多事情壓在心裏吧…………」Fey 突然說,「我知道我
不該多嘴,也沒資格說這些……但是如果你能把這些事情稍微從心上挪開一點的
話……也許整個世界對你來說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她說的很有道理,我不得不承認……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做就能夠做到
的。挽歌的死是我繼續在【神都】掙紮的動力,如果放棄這一切,那麽我就隻不
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一具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真的像「電池」一樣苟活的行屍走
肉。

    ***    ***    ***    ***

  傭兵們在廢城之前埋伏了起來,而我則和Fey 與橙子藏到了一堵較爲外側
的斷壁後面。

  「不知道要埋伏多久…………」橙子頂着倒塌的城門方向說。

  「聽說廢城深處高級怪物不少,而且沒被探索過的地方也有些好東西。」F
ey說。

  像這種類似于遺迹的地方不是任何人想進去就進去的。這種東西裏面往往有
非常複雜的迷宮,而且一旦進去就不能安全退出,這意味着你在離線的時候遊戲
角色随時都會被殺死。

  真正危險的也不隻是裏面的高級怪物。這種遺迹如果說沒有緻命的機關是不
可能的,那種東西并不是憑借單純的能量就能對抗的。隻有擁有豐富經驗和力量
的冒險者才敢涉足于這

  種場所,這也是【神都】富有魅力的地方之一。人不可能是萬能的,但也不
可能是一無是處的,你總能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

  「貪狼,你是龍族?還是光族?」Fey 突然問。

  外面世界中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的種族就隻有龍族和光族。或者說,保
存有特有文化,能夠稱之爲種族的兩個民族就隻有龍族和光族。其他的種族幾乎
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文化交融裏,種族什麽的也早已不作爲社會标簽而存在了。

  龍族之所以叫龍族是因爲古代的民族圖騰是龍,曆史上我們也被叫做華人。
而光族的圖騰是太陽,發源地是和龍族發源地毗鄰的一個島嶼。那都是幾百年前
的事情了,現在龍族和光族的人遍布世界各地,唯一慶幸的是我們都還保留着自
己的語言和文化影響力。

  「我是龍族。」我猜測Fey 的曆史一定學的不錯,很少還有向她這種年齡
的女孩會對我們的種族有概念。

  「你是龍族?那你會功夫嘛?」Fey 的眼睛笑的眯成了月牙。

  「我們那兒有人會,但是很少很少,反正我是不行。」我實話實說。

  「嘿嘿~我知道太極~」Fey 一邊興高采烈地說一邊用胳膊開始不倫不類
的比劃起來。

  我看着她,不知不覺臉上都帶上了笑意,直到橙子用力推了我們一下。

  「有人出來了!!」

  我連忙向廢城的方向看去,然後心髒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灰色鬥篷,黑劍,眼角帶着獠牙紋身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他的左手所佩戴的……煌霜護手…………

  我按照龍盤的線索來找他并不是爲了搶那個護手,或是單純的按照任務所說
的殺掉他。我總覺得這後面有一個我觸摸不到的陰謀,而他或許能給我答案。就
算得不到答案,我知道我在去觸探那個陰謀的過程中或許能夠得到所期望的力量。

  直覺是這麽告訴我的。

  當那個男人走出廢城的時候,所有的傭兵都從自己隐藏的地方沖了出來,将
他團團圍住。我和Fey他們也一起飛了過去,然後站在外圍封死所有他可以逃
跑的角度。

  男人出人意料的冷靜。他掃視了一圈,然後笑了起來:「搶劫來這麽多人?」

  「黑劍,紋身,沒有問題!殺!!」一個聲音從傭兵中響了起來,然後靠他
最近的幾個家夥就提升能量撲了上去。

  就在我也準備沖上去的時候,橙子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事情不太對。」

  橙子話音剛落,以那個男人爲中心的地面突然閃起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接
着無數巨大的石塊就四散爆了出來。

  那些沖向他的戰士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紛紛中招,有幾個防禦能量沒來得及
提升的家夥直接被砸的血肉模糊從空中狠狠的摔在地上。

  「這不可能…………」Fey 驚訝的說,「這種威力的魔法陣……畫陣,手
印,咒語,他什麽都沒做,怎麽可能發動的了!?」

  「是事先設計好的……」橙子皺着眉頭說。

  「什麽意思?」我和Fey 同時問道。

  「他在進廢城之前就在那個位置做好了随時可以直接發動的法陣,看上去就
是我了防備有人在出口埋伏他…………」

  我覺得壓力突然變得巨大。這種層次的對手絕對不是我現在應該面對的。從
這種行動方式就能理解這個家夥是在過着怎麽樣的生活,那幾乎是無時無刻都在
防備着針對自己的偷襲所做的準備…………很難想象這種家夥會是什麽水準的戰士。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讓我目瞪口呆。那個男人開始在飛散的巨石中開始亂
竄,然後用手中的黑劍幹淨利落的收割那些沒有在法陣發動時受到重創的家夥。

  那幾個和我水平相差不遠的戰士根本連他一劍都當不了。雖然是在被法陣消
耗了大量防禦能量的情況,但是很難想象B級戰士會被人一招就砍成兩段。

  淩亂的肢體和大片的血液從空中像噴泉一樣向四面潑灑。我全身都僵硬了,
腦海裏鑽出了一個讓我無法直視的念頭。

  今天我會死在這裏。

  僅僅一個法陣的作用時間内,我們就死了将近一半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很多
戰士完全失去了戰意,開始四散逃走。但那是徒勞的,每當有人想逃走,那個男
人就用肉眼難以看清的能量加速追上去,給他們緻命的一擊。

  「這樣下去都得死!重整隊形一起上!!」橙子在這個時候對仍然活着的家
夥大聲吼道。

  僅存的十個人被橙子喊醒以後立刻向我們這邊靠了過來。

  這時候那個法陣的影響力已經漸漸消失掉了,我們面前方圓十多米的地面已
經變成了滿目瘡痍的屠宰場,沾滿了鮮血和肉漬的石塊到處都是。

  「哈哈哈哈!就憑你們這種雜碎也想殺我?不知道是哪個沒有大腦的家夥拍
了你們這些垃圾送死。」

  那個男人在解決了身邊最後一個戰士之後轉身看向我們,他身上很幹淨,絕
大部分的血都被他用能量護罩擋開了。但是那把黑劍上卻是挂滿了粘稠的紅色液
體。他用力一甩,劍上的血液在地上濺射出一個猙獰的半圓。

  「發動那種法陣,他的能量不會剩的太多!我們圍殺他!」橙子對所有人說。

  那個男人又是大笑起來,那種狂妄的笑聲聽上去就好像瘋子一樣。

  「你們天真的可愛,一群螞蟻竟然也想扳倒大象?連我是什麽人都不知道的
情況就跑過來殺我,這可是你們自找的。」

  他在撂下一句話之後就向我們沖了過來,那速度讓人不寒而栗。

  我們也沒有坐以待斃,前面的人首先圍了上去,我也拔出了剛剛繳獲的武器。

  我在一路上都在研究這把劍的使用方式,但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讓劍鞘變成
龍盤當時使用的那種白色能量刀刃。好在這并不是多麽大的問題,因爲我對雙刀
戰法并沒有什麽經驗心得。

  本來想在實戰中摸索一下這套武器的用法,但是沒想到第一戰就是這種實力
懸殊的戰鬥。我不認爲在這種情況下我能有多餘的精力放在武器的運用上面,單
單是捕捉那個男人高速移動的身影就已經耗去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男子說話雖然狂妄,但是在戰鬥的時候完全沒有一點輕敵的意思。他憑借超
高速的移動擺脫了無數次我們的包圍,并且在躲閃的縫隙中發射出一種威力非常
大的帶有黑色核心的能量彈。有一個大意的家夥在被那個能量彈正面擊中以後被
巨大的力量直接射在地上喪失了戰鬥能力。

  我沒有再去想自己的死活,因爲那不是戰鬥的時候應該想的,将那種事情放
在心上你永遠不可能有好的戰鬥狀态。我看準了男人在空中變向的習慣,然後試
着沖向我所猜測的位置攔截他。

  不知是不是該慶幸,我竟然真的抓住了他亂竄的軌迹。當我出現在他身側的
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相當意外,畢竟他那種高能量加速不是我這種等級的戰
士能夠做到的。

  我沒有浪費這個機會,拎着劍和劍鞘瘋狂的開始向他進攻。

  在幾秒鍾的時間裏,他被我打的連連後退,而且一直在防禦沒有反擊。可是
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繞開他的那把黑劍砍在他身上,他的局部能量加速實在是我
比不上的。

  「吓了我一跳,已經算是不錯了。」男子在防禦了我數招之後笑了起來。

  在戰鬥中還能自如的說笑,我隻能說他根本就隻是在和我玩而已。

  他的話音剛落,帶着強大能量的劍就将我的攻擊震了回來,然後攻守瞬間換
位。

  我的壓力劇增,他的每一擊都是我以前根本沒接觸過的高能量攻擊。在我們
劍刃相交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手腕都快要折斷了,而他劍上負載的強大能量在武
器碰撞的時候更是脫離武器向我砸過來,我不得不用厚厚的防護罩來抵禦他的攻擊。

  隻是不到十招,我的能量就幾乎被他消耗殆盡了。而這個時候我根本沒辦法
抽身逃走,因爲他的速度遠遠在我之上,如果我這麽做也隻不過是把後背亮給他
砍罷了。

  他根本沒有用劍技擊敗我的意思,隻是聚集好能量一次次用力砍下來而已。
這種沒有取巧而言的攻擊讓我無計可施,之前受傷的手臂已經痛得要死,胸口的
舊傷也撕裂了。

  最後的防護罩也被他轟擊的所剩無幾,就在我的意識于強烈的能量震蕩中開
始模糊的時候,一個影子從後面沖向了男人。

  男子不慌不忙用劍猛地一震,體力和能量都耗盡了的我的武器直接被震飛。
他擡手向我打了一顆能量彈,然後轉身接住了來自橙子的偷襲。

  我蜷縮住身體撐着薄薄的防護罩咬着牙想強接一記,但是那個能量彈在飛到
我面前的時候被砍炸了。

  Fey 手中的劍閃耀着細微的閃電,她在替我擋下這一招之後對準男人的後
背刺了過去。

  男子正和橙子打在一起,這占用了他絕大部分的精力。所以當Fey 向他開
始攻擊的時候隻是做了一個非常強大的防護罩擋住了Fey 的武器。

  Fey 的雙手大劍隻刺進去了三分之一,她咬着牙全身一次又一次的爆出能
量試圖将武器刺進去更多。

  那個男人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但是在橙子接連不斷的進攻中他已經無暇顧
忌身後的Fey 了。

  終于,Fey 的劍開始一寸一寸向防護罩裏面探進去,雖然很緩慢,但是似
乎她的努力奏效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那個男人的嘴唇似乎在動。我根本來不及思考,用盡
所有能量向Fey 沖了過去。

  「啊!!!」

  我猛地攬住她的纖腰将她撞飛,巨大的沖擊力痛得她忍不住叫出了聲。在這
一瞬間,她原來所懸浮的地方突然竄起了十多枚尖銳的岩刺,其中一枚将她持劍
的手臂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她痛的松開了武器,另一隻手抓緊了我的衣服幾乎将它扯碎。我能聽到她在
我耳邊劇烈的喘息,還有淡淡的類似于鈴蘭花的香氣。

  我和她都是一身冷汗,如果我剛才沒把她撞飛,那麽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攻擊沒有殺死她,但是那個男子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突然提升能量對橙子
展開狂攻,然後在幾分鍾之内給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傷口。我隻能說這個家夥的
劍技也是占絕對優勢的,他認真起來以後我們根本沒有什麽勝算。

  身上的傷口讓橙子體力開始大幅下降,男子的劍好幾次砍到了他的身上,如
果不是他竭力做的護罩,橙子現在早就站不起來了。

  我和Fey 又沖了回去,但是一隻手臂受傷的女孩根本沒辦法使用自己的武
器。于是我将自己的單手劍遞給她,然後接過了她的大劍。

  三個人的圍攻也不過是多讓這個家夥廢了一點兒力氣而已。很快,他一腳正
中我的肚子上将我踢飛,用劍在橙子身上留深深的傷口,然後又震飛了Fey 的劍。

  當他對着Fey 舉起手中的劍的時候,我在一瞬間仿佛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我不想這種事情再發生。

  「啊啊啊啊啊啊!!!!!」

  我狂吼着沖了過去,然後用身體去撞那家夥手裏的劍。我希望這種自殺的舉
動能給Fey 争取一點兒逃跑的時間。

  可是我竟然撲了個空,那個男人向後退了退,沒有将劍砍下來。

  我回頭看去,發現他沒有繼續進攻。

  「你們是Rayout的人?」他問道。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後發現Fey 的胸口上有一個公會的标志。

  Fey 平靜的看着他點了點頭,我不知道她剛才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爲什麽會
那麽平靜。

  那個男人又大聲狂笑了幾聲,「原來Rayout裏面也會有你們這種胡亂
接任務的傻瓜……AZZA肯定會覺得很丢臉…………」

  他這樣說着,然後收起了手裏的劍。

  「你不殺我們?」我忍不住問。

  他搖了搖頭,「如果我殺了你們的話,AZZA欠我的錢可就要不回來了。
而且如果他找我報仇的話我也打不過他。」

  「你應該知道,我們這是公平的戰鬥,AZZA不會因爲這個來找你報仇。」
Fey 靜靜的看着他說。

  男人聳了聳肩,「你們走吧,不快點兒的話另外那個人可能會死。」他指了
指橙子,他傷的有些嚴重。

  我和Fey 跑過去查看橙子傷勢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轉身離開了。因爲周
圍其他活着的傭兵早就趁我們纏住男子的時候跑掉了。

  「沒傷到内髒,但是如果失血過多的話還是會死掉。」

  「求你幫我把他送到鎮子裏!」Fey 對我哀求道,她受傷的手臂讓她無法
背負體重比她高這麽多的橙子。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麽做。但是記得,這可不是免費的。」我冷冷的說,然
後忍着渾身的傷痛将橙子背在了背上,向最近的城鎮奔去。

  傷口沒有止血的話會被系統一直判定爲戰鬥狀态,這種情況下退出的話就會
被直接系統殺掉。所以我和Fey 幾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氣在趕路,好歹是在橙子
死掉之前趕到了最近小

  鎮的醫療所。

  一路的狂奔和之前戰鬥的傷口讓我幾乎癱瘓掉,簡單的讓醫生處理了一下傷
口,然後洗了個澡,我直接在病房了就這麽睡了過去。


    ***    ***    ***    ***

  當我醒了以後,發現Fey 正在我旁邊坐着看書。她手臂上的傷也得到了非
常妥善的救治,原本在戰鬥中弄得髒兮兮的铠甲和衣服也花錢重新保養過的樣子。
她似乎也是剛剛洗過澡,绯紅的頭發還有一點濕漉漉的,幾撮頑皮的绯紅色貼在
白皙柔嫩的脖頸上,看上去很妩媚。

  我咳嗽了一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終于登上來了!竟然在這種地方登出遊戲,你還真是大膽。」Fey 看
到我以後似笑非笑的說道。

  我愣了一下,然後才明白是她誤會了。普通玩家如果在旅店和家之外的地方
臨時退出就會把身體留在遊戲裏面,但我隻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已經多長時間
沒有登出遊戲,我已經數不清了。

  「橙子怎麽樣?」我問。

  「已經沒事了,很快就能恢複行動能力。看不出來這個小鎮的醫療所恢複等
級還挺高的……」

  醫療所裏恢複外傷要比在野外快好幾倍,而且越高等級的醫療所恢複速度就
越快,隻不過所要用的花銷也肯定是水漲船高。

  「對了~你說過要報酬的,想要什麽呢?」Fey 用深綠色的大眼睛看着我,
抿着嘴笑。

  我想要你,我這麽想着。但是我并沒有當然沒有這麽說。

  「錢。」我說。

  「多少?」Fey 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我卡殼了,因爲當時說要報酬什麽的也隻不過是爲了給自己一個借口而已。
Fey 和橙子對我來說隻不過是陌生人,我不明白自己到底爲什麽要和他們一起
拼命,或者如此在乎他們的生死。所以我用報酬這種東西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
解釋。

  但是具體要多少錢……那隻是我信口胡說的條件而已。

  「…………一個金币。」我在沉默了好長時間以後說。

  Fey 「咯咯咯」的捂着嘴笑了起來,那聲音回蕩在空空的病房裏,和她的
眼睛一樣清澈幹淨。

  「你們在戰鬥的時候也救過我,所以我們也算是扯平了。」我開始笨拙的解
釋,事後想起來大概這時候我看上去非常好笑。

  Fey 掏出了一枚金币,她看看手裏的金币,然後又看看我,似乎有點兒猶
豫不決的用金币輕輕點着粉嫩嫩的嘴唇。

  「這枚金币呢還是先不給你了,我想請你加入Rayout。」

  這不是第一次别人邀請我加入公會,但确實最讓我意外的一次。

  「聽說要加入你們條件很苛刻,而且我的等級不高。」我有些慌亂的說。

  「會長定的規矩是至少要兩個推薦人,我和橙子就可以做。我覺得你的等級
和我們差的也不算是太多,戰技非常純熟,問題不大。怎麽樣,想加入麽?」她
眨着眼睛問我。

  「你不該信任我這種人。」我眯着眼睛說。

  「你本來可以和其他人一樣扔下我們跑掉,但是你沒有,而且救了我和橙子。
如果這樣我還不能信任你的話,這個世界就太無趣了。」Fey認真的說。

  「我殺過很多人。」

  「誰不是呢?」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

  「零級神經拟真戰士的生活方式,你我應該都很清楚。殺與被殺都不是我們
自己左右的了的。」

  我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也許我真的找到了一群同類。

  「而且我們公會有非常好看的女孩,我覺得你是她喜歡的類型。」Fey 笑
着補充了一句。

  我在成爲「電池」之後在遊戲裏一直是一個人,偶爾會和遊戲裏的妓女發洩
一下,但是卻沒有和其他的女性真正發展感情。我并不是要對盈風保持忠誠,事
實上,在這個遊戲裏呆的越久我就越發明白,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我早已經不是那個普通的小數碼店店主。從我殺掉第一個對手開始,原本的
我就開始被漸漸扭曲。骨子裏埋藏的暴戾和黑暗被我一點一滴的全部挖掘了出來,
不信任任何人,在野外無法入眠,爲了自己兒犧牲别人的性命…………像我這種人,
我原來的世界大概已經沒辦法接受了。

  對外面的世界來說,我早已經是個死人。

  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在Fey 出現的時候,我驚呆了。不是因爲她的容貌,
而是因爲她身上的氣息。她是和我一樣的人,生活在這個世界黑暗一側的人。但
是她卻仍然可以擁有如此清澈的眼睛和靈魂,這對我來說就如同能夠淨化所有心
毒的解藥。仿佛隻要呆在她身邊,我的内心就能得到平靜。

  她的存在在我看來或許是一個奇迹。

  「我加入你們。」我這樣回答。

  「哎呀……一說到有漂亮的女孩就直接答應了。」Fey 又笑出了聲,用充
滿揶揄的眼神看着我。

  我對她笑了笑。在遇到她之後,我發現自己笑的越來越多。


    ***    ***    ***    ***


  不愧是高級公會,Rayout竟然有屬于自己的公會大廳。公會大廳是中
型以上城市的傭兵所租賃給公會的專屬空間,這裏不會收到外來的襲擊,保密措
施也非常完善,除非得到邀請碼否則公會以外的成員根本沒法進去。

  Rayout的公會駐紮在龍宮城裏,這個城比我當年住的紅松城要大很多,
而且龍宮城也是費加德公國的王城。所以很明顯的,Rayout的财力非常可
觀,否則也沒辦法競拍到這種檔次的公會大廳。

  我曾經因爲要做任務的緣故被人邀請進入過一個普通公會的公會大廳,那個
公會的大廳隻有二三百平米的樣子,而且也隻有一間會議室。我想Rayout
的話,應該要更加華麗。

  我在傭兵所的長椅上百無聊賴的等待着Fey來找我,她和橙子去找會長申
請邀請碼了,所以我得等她。

  我在掃視公會大廳的時候,注意到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有着和我一樣純黑
色的長頭發,但是由于她沒有轉過來,所以我不知道她的瞳孔是不是也是和我一
樣。因爲頭發可以染色,眼睛的顔色在這裏染不了。

  或許是中華聯國龍族人也說不定,我這麽想着。

  中華聯國現在已經囊括了曆史上的中東,印度,東南亞,韓國,日本以及俄
國遠東地區,加上其他地方的移民,在人種上已經早已不是黃皮膚人的主流了,
現在的主流是混血。但是我的父母都是龍族,所以還能保持住純黑的頭發和瞳孔。

  和我們一樣的還有光族,光族也是遍布世界各地,但是最多的當然還是在日
本島。我們兩個民族在文化上的相似度其實不低,但是我覺得他們保存的要更好
一些,畢竟作爲島嶼,不容易受到外來文化的侵蝕。而我們龍族在曆史的發展中,
民族文化曾經被戰火和政治消耗的非常嚴重。

  在我想這些的時候,那個女孩竟然也發現了我。沒錯,黑色的眼睛,那種親
切的顔色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她似乎對我也很有興趣,遠遠地站在傭兵所任
務看闆前面,眼睛來回掃了我好幾遍。

  我扭過頭,看向Rayout公會大廳的方向,然後注意到Fey 已經向我
這邊走了過來。

  「好啦,邀請碼給你,會長在裏面等着你呢。」Fey 甜甜的笑着,将密碼
給了我。

  「Fey !」

  正當我和她一起向那邊走去的時候,有個人喊了一聲。

  我和Fey 一起回頭看去,發現竟然是那個黑發的少女。

  「你們回來了?」她瞥了我一眼,然後對Fey 說。

  「嗯~可惜任務失敗了。」Fey 對她笑着。

  「人沒事就好。他是誰?」女孩看着我問Fey 。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問這個!」Fey 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這是貪狼,我
拉他來入會。」

  黑發的女孩長得非常清麗,年齡不大,但是舉止卻非常優雅張弛有度。Fey
是那種看上去純潔清澈的甜美女人,而這個少女則有着一雙邪邪的冰冷眼睛,讓
人感覺她總是在打着什麽壞主意似的。

  「你是光族?」她問。

  我搖搖頭,「龍族。」

  「哦…………」她點了點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光族。我們兩個
人犯了相同的毛病,總是本能的以爲擁有自己種族特征的家夥就是和自己一樣的
人。

  「三千院夏希,我的名字。」她對我說。

  「夏希…………」我咀嚼了一下這個充滿了活力的名字。

  結果她的臉一下子紅了,踮着腳尖叫了出來。

  「誰讓你這麽叫我的!!你以爲自己是誰啊!?」

  我愣了,Fey 也吓了一跳。然後我意識到光族有一個習慣,異性之間隻有
很親密的人才能夠稱呼後面的名字。但是對我來說三千院這個叫法太長了,而且
有點兒拗口,所以才犯了一個相當令人頭疼的錯誤。

  我連忙道歉,可是她卻紅着臉一副我欺負了她的樣子。

  Fey 連忙上來打圓場,拉着她開始安慰,然後示意我趕緊去見會長。


    ***    ***    ***    ***

  用邀請碼順利的進入了Rayout的公會大廳,然後我發現這個大廳比我
想象的還要大,容納二百個人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而且除了這個大廳以外似乎
還有很多作爲其他用途而存在的房間。

  大門口站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金色的長發在腦後束成辮子,身上穿着
帶龍紋的情色長袍。當然,是西方龍的龍紋。他的下巴上留着一點點胡茬,讓人
感覺身爲高級公會會長似乎稍微有點随便。


  「你就是貪狼吧?我是Rayout的公會會長巴爾格斯。」男人對我伸出
了手。

  我和他握了握,「這就算加入了麽?」

  「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巴爾格斯微笑着說。

  「看來還有入會考試…………」我面無表情的說了個并不好笑的笑話。

  「不用緊張,隻是很簡單的問題。你爲什麽想要加入Rayout?」

  「Fey邀請了我。」我回答。

  巴爾格斯哈哈大笑,「Fey 可是我們公會的大衆情人,這裏足足有三分之
一的成員是她邀請進來的。但是,如果你自己不想加入的話,她邀請你也沒用。」

  「大概如果說我自己原因的話,是想尋找同類吧…………」我把心裏面那個
模棱兩可的答案扔了出來,但是我覺得還是太模糊了。

  可是巴爾格斯點了點頭,「希望你能在我們這兒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還有問題麽?」

  「沒有了。但是有幾條規則需要你知道,我們公會和其他的不一樣的地方就
是,我們是一個整體。我不希望我的成員會在任務中丢棄同伴,而且所有人都禁
止用任何方式去做傷害其他成員感情或者利益的事情。」

  「很公平。」我點點頭。

  「那麽,歡迎加入。如果願意的話,就讓Fey 帶你四處轉一轉,認識一下
其他成員。」

  巴爾格斯在說完這些以後就離開了。

  我擡頭看了看高高的天花闆,進入遊戲以來第一次産生了一絲微妙的歸屬感。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35     標題: 神都 (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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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章

  後來我發現,這種高等級的公會大廳與其說是大廳,不如說是一個貨真價實
的基地。Fey帶我在公會的基地四處轉了轉,這裏有著專門的大型公會倉庫,
練習場和休息室,甚至還有可以用來烹饪的廚房。


  「要租賃這種程度的公會大廳……一定要很多錢吧。」


  「三千萬。」Fey很簡單的回答我說。


  三千萬金幣…………即使換算成外面世界的貨幣,也至少是上千萬的金額。
【神都】的貨幣非常值錢,因爲係統將總額度控制的相當嚴格,絕對不會出現通
貨膨脹的情況。而能夠弄到這麽多錢的,很多都是用命去拼的戰士。


  「有這麽一筆錢……你們在外面都可以買好幾座豪宅了…………」我皺著眉
頭說。

  Fey扭過頭,眉毛擰成了一個可愛的形狀:「怎麽還你們你們的,現在應
該說我們才對。」

  早已經習慣一個人的我,改口真的有些困難。我隻能無奈的聳了聳肩。


  從Fey那裏我開始慢慢了解Rayout的情況,這個公會的人數是四十
四,我就是第四十四名成員。雖然對我的文化背景來說四十四是個非常不吉利的
數字,但是似乎我也沒有什麽可供選擇的餘地。


  公會裏最強的三個戰士是2級的AZZA,4級的影蝕·風咆和4級的拉哈
莉絲。這幾個家夥基本很少在公會露面。對他們這種怪物級的戰士來說,這個公
會更像是用來休憩的家而不是戰鬥的地方。


  巴爾格斯的等級並不高,在整個公會也隻是中等偏上的水準。但是他的領導
力,個人魅力和處事手腕讓他牢牢的坐在這個位置已經很久。毫無疑問,他是最
適合這個位置的人。


  這個公會等級差距似乎不小,既有AZZA這種怪物,也有比我等級還低的
家夥。但是無一例外的是,大家全都是對待這個世界相當嚴肅的那種人。因爲所
有成員的神經擬真都是零級,這也讓大家之間的羁絆變得更加真實。


  在之後的幾天裏,我認識了公會中的不少人。


  第一副會長娜菲賽雅是個個子高挑的卷發女孩,戰鬥等級很低,爲人也不喜
歡出風頭。說起話來曼斯條理而又輕柔。處理公會事務的時候卻是一絲不苟,幹
淨果斷。這也是巴爾格斯放心的把雜務完全交給她的原因。


  第二副會長有著和橙子異曲同工的名字:布丁。事實上,布丁是橙子的姐姐,
兩個人在某些方面上真是再相似不過了。布丁是公會中活躍氣氛的那種角色,我
對她的印象就是隻要她開始在大廳中喊話,就一定會有公會活動。她的等級也不
高,所以人氣在A級以下的成員中不低。


  另外還有和Fey關係最好的男性,弗隆伯恩。在我印象中這個男的比Fe
y的等級要高,聽說應該是五級。隻要有機會他就會呆在Fey的身邊,所以不
少人覺著他們有什麽更爲親密的關係。弗隆伯恩有著刀削斧剁一般的臉框,看上
去相當英俊。我覺得他如果在外面世界的話甚至可以去拍電影。


  我和他交談過幾次,他對我的態度不冷不熱,隻是單純著保持著禮貌。但是
我似乎總能從他的眼神舉止之中嗅出一點點不明所以的抗拒,我不知道這是爲什
麽。


  巴爾格斯說的沒錯,Fey的的確確是Rayout的大衆情人。每當她出
現的時候,無論男女,隻要在公會的人都會非常積極的和她打招呼。而她的魅力
就在於,從來不會因爲人氣十足而得意洋洋。正好相反,似乎對她來說,我們所
有這些人都是珍貴的財富。和我當初猜測的差不多,她和橙子都是七級的戰士。


  當然還有那個在第一天就被我冒犯到的女孩,三千院夏希。盡管我已經很認
真誠懇的和她道過歉,但是她卻一直對我沒有絲毫的好臉色。因爲這個,每當我
和她不得不處於一個房間的時候,我總是感覺如芒在背。


  我在Rayout安定了下來,並且直接向娜菲賽雅租了基地裏的一間臥室。
相比旅館而言,自己公會的房間不僅更華麗而且要便宜一些。這些錢會被用在來
年續租公會大廳,隻是不知道下次競拍會用掉多少錢。


    ***    ***    ***    ***


  這天,我早早的醒過來,走出自己臥室去廚房準備沖一杯茶。當我進到廚房
裏的時候,我發現餐桌邊坐著一個我沒見過的女人。


  我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和她點頭相互緻意了一下。由於這間廚房隻有一個象
征性的小桌,所以我在泡好茶之後不得不選擇坐在了她對面。


  「我是剛加入的,名叫貪狼。」我主動和女人自我介紹道。


  那個女人很溫柔的微笑著,「叫我Mono,巴爾格斯和我說起過你。」


  「是麽……巴爾格斯呢?」我抿了一口茶,全身開始散發暖洋洋的感覺。


  「昨天我從外面出差回來,休息了一下,忍不住就早早登上來了,巴爾格斯
還在睡覺。」Mono回答。


  我感到很奇怪:「你和巴爾格斯…………」


  「我是他妻子。」


  我恍然大悟,但是仍然非常謹慎的問了一句:「在外面的妻子?」


  Mono笑了,「這裏和外面都是。我們的兒子都四歲了。」


  「完全看不出來你是生過孩子的樣子。」老實說,看她的腰身根本一點痕迹
也沒有。


  「謝謝你的誇獎。」


  「我隻是說事實而已。」


  「和巴爾格斯說的一樣,你還真是有趣的家夥。」


  「是麽?我自己並不這麽覺得…………你們兒子也在玩【神都】麽?」


  「我們帶他進來過,不過他還沒到能分辨出兩個世界區別的年齡呢。」


  Mono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就算是向我這種陰沈的家夥,她也能在寥寥幾
句話之中讓我完全放下戒備——當然,可能與我手中的茶有關,誰知道呢。隻是
在幾分鍾之後,我們就像很熟悉的老朋友一樣談笑自如了。


  「因爲要照顧艾倫,所以現在我和巴爾能一起上來的時間並不多…………」
Mono和我聊著她的丈夫和孩子,眼睛裏洋溢著幸福的光色。


  這讓我仿佛看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和盈風……如果那一切沒有發生,現在也
許我們也已經抱著自己的孩子,帶著小小的生活苦惱,和他們一樣吧…………這
樣的情景讓我非常迷戀。


  但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對現在的我來說……


  「你很清楚這個遊戲有多麽危險,爲什麽你們還要呆在這裏?如果你們在遊
戲裏死掉了,你們的孩子該怎麽辦?」我皺著眉頭問她。


  「對我和巴爾來說,這個遊戲也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我們都是靠這個遊戲
生存的職業玩家。我們用這個世界裏賺到的錢在外面生活,與我們在外面賺錢生
活相比,意義都是相同的。並不是說我們不怕死,隻是這個世界也沒有你想象的
那麽險惡,你隻是將自己完全沈浸在了黑暗的那一面而已。」


  她說的也有道理。隻要她們不去參加那些高危險度的任務,死掉的幾率大概
和在外面出車禍差不多。她和巴爾格斯用這種方式打通了兩個世界,這是我以前
完全沒想到的。


  如果能夠這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即使我可以眺望他們,自己卻仍然
無法去觸摸。因爲我作爲職業玩家進到這個世界的緣由,並不是自己決定的。如
果我像他們那樣同時生活在兩個世界,我相信自己活不了太久。


  就在我沈思的時候,Mono說話了。


  「如果你想,我們都很願意幫助你從黑暗的地方走出來。人永遠都是可以做
選擇的,我是這樣相信的。」


  「即使是作爲' 電池' 麽?」我忍不住將自己在外面的真實情況吐露了出來,
並做好了看到Mono臉上出現鄙視眼神的準備。


  「都是一樣的。你以爲Fey在外面是做什麽的?」Mono毫不變色的回
答。


  我愣住了:「你是說Fey她…………」


  「她也是' 電池'.但是她選擇正視著自己,既不把自己埋在黑暗的一面,也
不強作掙紮完全支撐在陽光下。我們公會有不少人都身爲' 電池' ,這並不是什
麽可以用來拒絕選擇的理由。」


  「我做' 電池' 是爲了逃避…………」


  「誰又不是呢?」Mono打斷了我想說的話,「Fey在逃避什麽,你可
以自己去問她。我並不是要說服你去做什麽,你隻要記住我們都是同樣的人就足
夠了。」


  「Fey現在在什麽地方?我這兩天沒見過她。」


  「弗隆伯恩約她去幻獸森林了,那裏的幻獸出現了暴亂,森林裏高等級地區
的封印有三層就要破開了,聽說封印裏面的地區有很多高級裝備。」


  「弗隆伯恩是Fey的情人麽?」


  Mono笑了:「很在意這個麽?但是很遺憾我不知道答案,你還是去問當
事人吧。」


  就在我沈默下來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了Mono旁邊。是三千院夏希。


  「Mono,我有事想和你說,能過來一下嗎?」黑發女孩輕輕的瞥了我一
眼,對Mono說。


  我知趣的站起身,「不必了,你可以坐我這裏。」


  不知道爲什麽,三千院似乎很煩我。我不是很願意做令人生厭的角色,但是
別人的感受不是我想想就可以改變的。


    ***    ***    ***    ***


  離開她們之後,我打開搜索器開始漫無目的的浏覽情報。現在的我感覺越來
越需要力量了,原來的我隻是單純爲了發洩,現在卻多了一些我說不清道不明的
理由。唯一能確定的是,想變強的想法更強烈了。


  無意中,我竟然看到了一條任務,上面的四個字讓我忍不住從座位上猛地站
了起來。


  「黑色烈焰」。


  從剛開始的時候,我一直都在整理慘劇發生之前的事情。爲什麽那些黑衣服
的家夥會找到挽歌,找到我。唯一的解釋就是挽歌在那個時候殺掉了黑色烈焰的
人暴露了自己隱藏的身份,那些逃走的黑色烈焰成員之中肯定有認出她的人。


  一定是認識挽歌的黑色烈焰成員向那些黑衣服的人給出了挽歌的情報,然後
他們按照接洽任務時我和章隆留下的信息找到了我們。


  那些黑衣服的家夥不是黑色烈焰的成員,這我可以確定。如果黑色烈焰的成
員裏有那種水平的角色,就絕對不會隻是一個小小的強盜團體。


  但是我也可以確定,想要找出那些殺了挽歌的黑衣人,就隻有黑色烈焰這一
條線索!


  所以我在重新進入遊戲以後,一直在找關於他們的消息。但是自從那次襲擊
以後,他們就好像憑空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從公衆的視線中出現,這曾經讓我
感到異常的憤怒和焦躁。


  可是現在,這四個字卻又重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一次,我不可能讓他們就這麽再次消失……


  將手伸進胸口,我掏出了一枚用鐵鏈拴著的戒指。那是我埋葬挽歌的時候,
從她手上摘下來作爲紀念的東西。我曾經對著這枚戒指發誓要爲她報仇……現在,
機會終於出現了。


  我將這枚戒指從鏈子上扯了下來,然後戴在了自己手上。


    ***    ***    ***    ***


  黑色烈焰再次出現,而這一次依舊是和最初一樣,針對城鎮的襲擊。


  像強盜團這種組織,在進攻城鎮的時候必須事先對係統進行申報,而且與申
報城鎮的絕對距離不可以太近。申報之後,當他們進行進攻之時,城鎮內的所有
居民都會成爲無法退出的狀態。由於城鎮被警告之後,很多居民都會選擇直接下
線,所以強盜團也會相應地留出幾天時間來讓居民們放松警惕重新登錄回來。這
給了城鎮相當長的一段召集傭兵進行防守的時間,相對應也保證了強盜團不會絕
對性的一無所獲。


  但是我仍然用盡了全部的能量進行加速向那個地方趕過去,因爲我絕對不可
以讓這個線索丟掉。


  當我到達鎮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算是趕上了。黑色烈焰的人並沒有出現,而這
裏已經聚集了一些傭兵。


  我的能量幾乎全部用在了加速上面,所以現在我必須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才能
保證在接下來可能的戰鬥中有一戰之力。我並沒有打算一定要和黑色烈焰的人打
上一場,但是如果有那個必要的話我也不會任憑自己的劍插在鞘裏。


  我選擇去酒館坐一會兒,因爲酒館通常都會在鎮子的中心,當強盜團進攻的
時候係統提示會讓我有足夠的時間來做準備。


  推開酒館的大門,我剛剛邁進一隻腳就僵住了。因爲我看到了一個曾經見過
的人…………


  雖然他背對著我,但是那把黑劍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我和他沒有什麽恩怨,如果非要說交集的話,我殺過他以前的一個交易夥伴。
Fey和橙子可以憑借AZZA的名義爭得他的友善,但作爲新加入Rayou
t的我來說,AZZA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如果這個家夥真的要找我麻煩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就在我猶豫不定不知道是進是退的時候,那個男人扭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
擰過頭去繼續喝著面前的酒。


  看起來那個家夥根本就沒有搭理我的意思,我松了一口氣,進酒館裏面挑了
一個角落坐了下來。


  回想起來當時和這個家夥的戰鬥,簡直就是自殺。我仔細分析了那場圍攻,
發現這個男人的洞察力和身體素質才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差距。


  針對不同的對手,他能夠在第一時間采取最有效的手段來把戰鬥拉扯到自己
優勢的這一方面。也許和他同等級的家夥一樣能解決我們這麽多人的圍攻,但是
絕對不可能像他這樣毫發無傷幹淨利落。


  他非常清楚在一對多的戰鬥中怎麽樣迅速擊潰對方的戰意。三十個圍攻他的
戰士,他隻殺了不到一半,剩下的全部都是逃跑的。如果我們這三十個人能夠一
直抱著必死的決心耗費所有能量來和他厮殺的話,就算無法擊敗他也絕對能給他
留下很嚴重的傷口。


  就在這個時候,係統的警報響了。


  酒館裏的傭兵們猛的喧嘩起來,吵吵嚷嚷的向外面擠去。我感覺自己心跳開
始加速,然後也將手伸向了武器。


  正當我也準備出去的時候,那個男人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了我,我下意識的停
下了動作。


  「Rayout的人最近怎麽總是對這種檔次的任務這麽有興趣……」他說
話的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讓我聽見。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隻是僵硬的站在那兒。


  「別用那種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你要做什麽隨便你,我又不是要找你的麻煩。」
男子很無奈的籲了一口氣,伸手去拿自己的酒杯。


  我對他點了一下頭,然後拔出劍向酒館外面走去。


  當啷!!!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玻璃被摔碎的聲音。


  「站住!!」


  是他的聲音。我不知道他爲什麽突然叫住我,但是一股強烈的殺氣一瞬間將
我完全包裹住了。那種感覺讓我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後背濕了一大片,仿佛我
隻要再邁一步立刻就會被砍成碎片…………


  我緩慢的回頭看向他。酒館裏的傭兵已經全都跑出去和黑色烈焰的人打架了,
隻剩下了我和他。酒館靜的可怕,就好像冰冷的墓室一般。


  男子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紮在我身上來回掃著,「你爲什麽會有那東西!?」


  「什麽?」我努力抑制住發抖的手臂,皺著眉頭反問。


  他推開椅子猛地站了起來,我立刻舉起劍橫在自己身前作出防禦的姿態。但
是他並沒有發動進攻,而是伸出手指指著我的手。


  「那個戒指!你從哪兒弄的!?」他低聲吼道,就好像一匹準備扯碎獵物喉
嚨的狂狼。


  我低頭看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他所指的到底是什麽。


  「…………我一個朋友的…………」我含糊的低聲回答。


  「你是挽歌的朋友!?」他提高了自己的聲音。


  我的頭皮開始發緊,同時感覺到心底深處冒出了一大股狂嘯著的恐懼。我不
知道他到底是挽歌的敵人還是朋友,不管是那一邊,我都不認爲自己今天會平安
無事。


  但是最終我點了點頭,「你認識挽歌……?」


  男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甩出了另外一個疑問:「她現在在哪兒!?」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嗓子一下子哽咽住了,心裏一下子擰在了一起。


  看到我的表情以後,那個男子臉色變了。


  「說!!挽歌現在在什麽地方!!?」


  「…………死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吐出這兩個字以後,感覺整個世界都從身邊沈沒了下去。


  那個男人站在那裏,很久沒有說話。我們兩個就好像被凍住的雕塑一樣,站
在酒館的大堂中間一動不動。


  旁邊的門被什麽人突然踹了開來,一群人拿著武器沖了進來。


  「把錢都交出來!我們是黑色烈焰強盜團的人!你們雇來的傭兵已經被我們
打退了!乖乖把財物都交出來的話就不需要死掉了!!」爲首的家夥揮舞著手裏
的劍,高聲叫嚷著。


  我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男人身上,根本無暇理會旁邊那個家夥的叫
囂。所以當我看到那個男子有異動的時候,就立刻給自己做了一層盡可能厚的防
護罩。


  就在我剛剛做好護罩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從左手爆出一道粗大的能量柱炸
碎了那個叫囂著的家夥的腦袋。緊接著就是一股似曾相識的巨大能量風暴,強大
的推力將我頂飛了好長一段距離,如果不是身上這層護罩我現在絕對是重傷。


  本來以爲會撞在酒館的牆上,可是等我回過神來以後才發現整個酒店已經在
巨大的能量爆炸中被掀成了碎片。那個男人站在一片廢墟之中不斷爆出自己體內
的能量,然後拔出劍開始屠殺那些趾高氣揚的強盜團成員。


  十數個家夥在強大的攻擊面前甚至連能量都來不及提升就被砍得四分五裂。
我愣了好長時間,然後意識到了什麽。


                叮——


  我用盡全部力氣才擋住了兩下那個男人的攻擊。並不是我不想多撐幾招,但
是從龍盤那裏繳獲的高級武器在男人的黑劍下隻承受了兩次攻擊就被剁成了兩截。
能量加護的差距實在差得太多了,我也根本來不及將能量完全充滿手裏的武器。


  好在那個男人並沒有失去理智,不然我想自己也會被順手殺掉。


  我之所以插手並不是因爲對那些殺死的家夥抱著什麽憐憫的感情,而是如果
他們現在就全部被殺掉的話,那麽我的線索就斷了。


  男人喘著粗氣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能量,剛才的一番大鬧讓他也浪費了不少能
量和體力。我們周圍的兩所房子已經被能量炸成了碎片,地面也被燒得焦黑。斷
肢和大量的血液將黑色點綴的一片鮮紅。


  他看著我,我卻沒有看他,而是扭頭掐住了身後那個黑色烈焰的幸存者。那
個家夥的臉已經扭曲成了非常可憐的形狀,鼻涕、眼淚和口水沾滿了他的臉頰。


  「黑色烈焰之前爲什麽會銷聲匿迹?現在你們出來又是爲了什麽?」我將斷
劍比在他的脖子上問道。


  「……我……我不知道…………」他語無倫次的搖著腦袋。這個人已經被嚇
傻了。


  我一劍砍斷了他的兩根手指,他捂著手痛得大叫起來,全身都在地上扭動著。
我不喜歡折磨別人,但是隻要能讓我得到想要的答案我不介意做這種事。


  「你們之前爲什麽要隱秘行蹤?現在出來的目的是爲了什麽?我每次的提問
無法得到答案,你身上就要少一些東西,聽明白了麽?」


  那個人哭喊了兩聲,然後搖著頭:「我們沒有……我們隻是搶劫……我們的
強盜團隻是剛剛盜用這個名字……才隻是剛剛組建…………之前的黑色烈焰的事
情……我不知道……」


  他不是說謊,至少從他乞求的眼神中我能感覺出來他說的是真的,人在這種
崩潰狀態所說話的真假我還是能夠辨別出來的。


  沒想到答案竟然是這麽簡單……這讓我非常非常失望。我松開了掐著他的手,
然後在他的脖子上給他開了一個口子。


  站起身來,我重新轉頭面對著那個男人。這個時候我已經平靜了下來,不再
被他的殺氣所震懾,所以手也不在發抖了。


  「我們是敵人麽?」我問他,因爲這是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問題。


  男人搖了搖頭:「挽歌也是我的朋友,我並沒有理由和你爲敵。」


  那隻是因爲你不知道我對她做了什麽……我心裏默念著。


  「…………本以爲她還在隱居,找了她很長時間…………沒想到已經死掉了
…………那個臭女人…………」他看著天空,自言自語道。


  挽歌的背後藏著一個巨大的我無法看清的謎團,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可能是我
弄清這一切的突破點。


  「你和挽歌到底是什麽關係?」我問道。


  男人瞥了我一眼,「你操心的太多了。」


  「我隻是想幫她報仇……如果能知道更多關於她的事情的話……」我從牙縫
中擠出這麽一句話。


  男人歎了一口氣,然後擡起頭:「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也是她的朋友!!難道你不想爲她報仇麽!?」我忍不住吼了起來。


  「像我們這種人,隻有那一個下場,所以報仇什麽的……如果挽歌還能說話,
她是不會讓其他人替她報仇的…………」


  我不知道他所說的「他們這種人」到底指的是什麽,但是他替挽歌所說的答
案我並不能接受,所以我沈默了「如果可能的話,你也放棄吧。她一定不希望看
到她的朋友爲她拼命掙紮,就隻是爲了殺人而已。」男子繼續說。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爲我意識到即使他說了這種話,我內心裏面殺
掉那些黑衣人的欲望也沒有絲毫的減弱。或許…………我去做這一切,並不是爲
了挽歌,而隻是爲了我自己。


  說什麽幫她報仇,到頭來也隻不過是我在爲自己丟失掉的現實世界的生活複
仇?或者是背叛同伴以後逃避罪惡感的一個方式?我的腦子一下子混亂了。


  「我殺了她…………」我喃喃道。


  「你說什麽?」那個男人擡起了眉毛。


  我不知道我這麽做對不對,我隻是非常平靜的將所發生的事對面前這個人完
全說了出來。也許他聽完後會殺了我,但是我覺得如果那就是命運的話,我也不
是不能夠接受。


  當說完這一切以後,我閉上了眼睛。可能下一秒那把黑劍就會穿透我的胸膛,
也可能不會……我不在乎了。我現在的腦海中隻是突然被挽歌的身影填滿,眼角
開始慢慢變得濕潤。挽歌,通過這種方式贖罪,我還真是會投機取巧…………


  我沒有被殺掉。


  「真無聊。」


  我聽到這三個字以後睜開眼睛看著這句話的主人。那個男子仍然抄著手站在
那裏,擰著眉毛盯著我。實在沒料到他會說出這句話,我有些失神。


  「我不明白你爲什麽要和我說這些話,你以爲我是供你忏悔的牧師還是什麽?」
那個男人說。


  「你覺得我不該死?」


  「如果你該死的話,挽歌那個時候早就親手把你殺掉了。既然她已經宣判了,
那麽我又有什麽資格來指手劃腳?可笑…………」


  Fey,以及面前的這個男人,似乎都在告訴我一個事實……那就是我早已
經被那個死去的人原諒了,這聽上去像是安慰,但不得不承認我感覺多少好了一
些。


  「你知不知道是誰殺了她?」我問。


  「她的仇人不少,不過做到那種程度的家夥我多少能夠猜到是誰。殺掉了挽
歌,但是卻沒拿走她的不死之戒……他們還真是大意…………」


  挽歌死掉以後,我記得那些穿黑衣服的人剝去了她所有的護甲,甚至連那把
斷劍都拿走了。我知道那些裝備一定是很值錢的東西,但是我一直不知道這個戒
指還有什麽秘密。


  「不死之戒……你是說這個麽?」我擡起了手。


  男子點了點頭,「如果你不是挽歌的朋友,我早就殺掉你把戒指搶走了。帶
著這種裝備到處招搖,卻不知道這個戒指擁有什麽樣的力量,你還真是不要命。」


  我並不知道這個戒指的秘密,否則我也不會做這種傻事。


  「不死之戒……是不是帶著這個戒指的人可以複活?」我忍不住問道。


  男人帶著一絲怒氣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是幼稚的可怕!!你以
爲這是什麽地方?演電影麽?如果人可以複活,那麽我們還需要去緬懷死去的人
麽?!」


  我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傻話……但是我卻希望挽歌真的可以複活。


  「那麽這個戒指該怎麽用?」


  男人停止了狂笑看向我,「我可沒有義務給你當老師。」


  「我需要力量。」


  「那和我無關。我和你之間的廢話有點兒太多了,還真是浪費時間………
…」他說完以後就轉身飛走了。


  我立刻提升能量向他追了過去,如果就這麽讓他走了,不知道我心裏面那些
問題什麽時候才會有答案。


  「爲什麽跟著我?」男人發現我追了上來以後,一臉不滿的表情。


  「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我竭盡全力試圖跟上他的速度。


  「跟著我死的可是會很快的。」


  「你到底是什麽人?」


  「有高級搜索器的話,自己查去吧。花四百萬就能查看我的情報。」男子一
臉邪惡的笑容。


  我當然知道這些,我當時也不是沒有查過,他說的不是假話。


  「按你的特征搜索,有四個S級的任務……那都是和你有關的麽?」


  「當然,你以爲呢?」


  「那些任務是什麽……?」


  「通緝令。賞金大概是六千萬。」


  在聽到那個數字的時候我差點兒從空中栽下來。


  「你到底幹了什麽?」


  「殺了幾個人而已。隻不過那些人的同伴相當有錢罷了。」


  能出六千萬來通緝他的家夥絕對也不是什麽低級的貨色…………


  「至少告訴我你叫什麽。」


  「梅爾菲斯。」


  「殺光了整個黃昏十字傭兵團的死鴉·梅爾菲斯!?」我忍不住叫出聲來。


  「哈哈哈哈,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黃昏十字傭兵團是在我剛剛開始玩【神都】的時候非常出名的一個大傭兵團,
名氣比Rayout還大,因爲它的成員比Rayout要多得多。


  我聽到的傳說是他們惹惱了一個不該惹的人,然後那個家夥向全世界號稱要
用一個月的時間滅掉他們整個傭兵團。從那天開始,他開始追殺所有帶着黃昏十
字傭兵團徽章的人。他說到做到,于是這個傭兵團就直接被從這個世界上抹掉了。
這個人就是死鴉·梅爾菲斯。


  他的事迹肯定不僅僅隻有這個而已,但是其他的似乎都隻是在高級戰士裏面
流傳的故事,像我這種級别的應該沒有資格觸摸到。


  我現在真的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畢竟那個時候我們竟然憑借着三十個
B級傭兵就想搶劫這個怪物。


  「你打算就這麽一直跟着我?身後跟着一個尾巴讓我的心情越來越差。」梅
爾菲斯瞪着我說。


  「你要去哪兒?」


  「幻獸森林。」


  我愣了一下,因爲我記起Mono說Fey和弗隆伯恩已經去了那個地方。
看來封印即将破裂的情報是真的,而且裏面的東西竟然能夠引起這個家夥的興趣
……


  「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不怕死在裏面?」


  「我去過那個地方,還應付的來。」


  「封印裏面和外面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像你這種八級的戰士進到封印
裏面的區域稍不小心就會死掉,我可沒有閑工夫來給你當保姆。」


  「我隻有B級。」大概在他們這種高級戰士眼裏面,八級和B級幾乎沒什麽
差别吧。


  「你多長時間沒測過等級了?我現在行進的速度就是九級左右的全速,你如
果沒有八級是不可能跟的上來的。」


  難道這一陣子的死鬥讓我的等級得到了這麽大的提升?雖然我知道這個遊戲
隻要願意賭上性命,等級的确會提升的很快,可這個八級是我所沒有想到的。


  正在我琢磨着的時候,梅爾菲斯突然開始加速,短短的兩秒鍾他就把全速飛
行的我甩開了将近五十米,耳邊隻留下他的一句話。


  「如果真的想跟我去幻獸森林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可不會委屈自己來等你。」


  我咬着牙開始試着進一步加速,但是維持這個速度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不
得不看着他從視線中漸漸消失掉。


    ***    ***    ***    ***


  我身上有大半個大陸的地圖,所以幻獸森林在什麽位置我也大概知道。按照
梅爾菲斯那種行進速度,他即使到達了目的地也絕對需要在附近的小鎮休息一下
來恢複能量,順便補充一下需要的補給。因此我仍然有時間在他進入森林之前追
上他,如果幸運的話……


  不得不說我的運氣還真是不錯…………我竟然真的在距離幻獸森林還有一段
距離的地方追上了他…………至少本質上是這樣。


  在看到他之前,我的能量已經因爲用盡而不得不從空中降下來休息了兩次。
所以那個時候我完全沒有抱着還能在路上看見他的想法。


  可是我真的看見了他的身影。他斜躺在一棵樹下,身邊是好幾具血肉模糊的
屍體,周圍的地面也布滿了能量刃和爆炸留下的痕迹。


  我立刻俯沖了過去,在靠近以後我發現他的身上全都是血,似乎因爲重傷失
去了知覺。至于什麽樣的人會給他造成這種傷害,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不盡快救治的話,估計這個能夠傳說的怪物今天就要從這個世界消失掉
了。我連忙将他架了起來,向最近的鎮子沖去。


  「有事麽?」醫療所的前台NPC看到我帶着一個人沖進來的時候曼斯條理
的問道。


  我喘了半天氣才能夠說得出話,可是在我要叫醫生的時候,另一個人替我說
話了。


  「我們沒事。」


  我完全愣住了,因爲梅爾菲斯正一臉壞笑的看着我。我累的一屁股坐倒在地
上,上氣不接下氣的瞪着他。


  「你的傷沒事!?」


  「我沒受傷。」


  「那你爲什麽昏迷了!?」


  「你真的傻到這個程度麽?或者說我的演技這麽優秀?哈哈哈哈!!!找個
人幫忙把自己背到目的地還真是省力的選擇…………」


  他得意地大笑起來,而我氣的七竅生煙。


  「你…………」


  就在我忍不住要發火的時候,他從腰間解下來一把劍遞到了我的面前。


  「雖然沒有你那把劍高級,但是已經是我能搶到的最好的了,要進幻獸森林
沒有武器可不行。」


  我的那把戰利品已經在之前接他招的時候被摧毀了,雖然因爲很舍不得而一
直帶在身上,但是那也隻不過是因爲不甘心而已。所以我接過了他遞過來的劍,
插到了腰間。


  「你爲什麽要演這出戲?」我冷冷的問。


  「如果真要帶着你進幻獸森林,最起碼我也要檢驗一下自己能不能夠信任你。
要知道這顆腦袋值六千萬……」他邪邪的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頭。


  但是我仍然感到生氣,因爲他這簡直就是在戲弄我。可是梅爾菲斯的動機也
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是我大概做不出這麽有失身份的事吧?


  「那麽你的結論呢?」我沒好氣的說。


  梅爾菲斯不笑了,「挽歌的朋友果然都不是錢能夠收買的人……」


  「我背叛了她。」


  「嗯,但不是爲了錢。而如果你要背叛我,隻能得到錢而已。」


  「如果有人再次挾持了對我而言重要的人,讓我在你背後捅一刀,你打算怎
麽辦?」


  「你打算怎麽辦?」梅爾菲斯沒有回答,而是将問題扔了回來。


  事實上,從那件事情發生以後我已經将這個問題問了自己無數次:如果再次
發生同樣的事情,我仍然會選擇殺挽歌麽?


  答案是否。我已經對自己發過誓,不再背叛信任我的人,無論要付出什麽代
價。因爲我已經用外面世界全部的生活換了這麽簡單的一課。


  我想我會做的選擇很簡單,那就是反抗。


  現在我的同伴已經不是那個時候軟弱的普通人,無論是布魯瑟還是Fey,
他們都是真正的戰士,他們不需要我做選擇,他們會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裏,
而不是爲了苟活來讓我替他們選擇。我不會爲了那種人而再犯一次錯誤…………


  我剛要張嘴,梅爾菲斯就擡手示意我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大概他已經清清
楚楚的從我臉上的表情讀出了我想說的東西。


  「你叫什麽?」他問我。


  「貪狼。」


  「貪狼…………讓我來告訴你我的結論吧。我不介意在這段旅程裏将後背交
給你,但是你能夠信任我麽?」


  「信任你……?」


  「你憑什麽覺着我不會在需要的時候扔下你?」


  「因爲你從一開始就說了,如果我拖了你的後腿,你不會等我。」我一臉認
真的說。


  他聽了這句話以後忍不住大笑起來:「你一直都是這麽死闆的人麽?」


  「我并不這麽覺得。」梅爾菲斯說的話似乎總會讓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不爽。


  「好吧…………如果你真的要跟我進去,就記住一句話。因爲我将後背交給
了你,所以你要做同樣的事情,這至少是對同伴的一種尊重。」


  我用力點了點頭。


    ***    ***    ***    ***


  「你殺掉那些人隻是爲了在我面前演戲?」


  走在去幻獸森林的路上,我問梅爾菲斯。


  「你覺得我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變态?」梅爾菲斯面色不善。


  「我的确是這麽覺着的,從一開始就是。」我實話實說。


  「…………」梅爾菲斯啞口無言的瞪了我半天,「那幾個人突然竄出來想搶
劫而已,我隻不過突發奇想打算試一試你。」


  「爲什麽這種地方會有人搶劫?」


  「因爲很多人都得到了幻獸森林封印即将破裂的消息并向這邊趕過來,所以
有些人就打起了獨行戰士的主意,碰到我算他們倒黴。」


  「森林裏面到底有什麽東西?我公會裏面也有人過來了。」


  「是那個紅頭發的女孩?」梅爾菲斯笑了,「她可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想将
她扒光衣服的類型…………喂,不要用那種帶着殺氣的眼神看我,隻是開個玩笑。
幻獸森林這一次被打開了三層封印,最裏面有一頭S級的幻獸,它的角和心髒都
是打造武器的高級材料。」


  「聽上去也不是什麽太吸引人的東西…………你這種等級的家夥也會對那種
玩意兒感興趣?」


  「我進去并不是爲了和那群傻瓜搶着送死……S級的幻獸,大概有一半的幾
率能量等級相當于二級的戰士…………」


  「另外一半兒幾率呢?」


  「另外一半幾率大概會是一級戰士的水平……現在不要命的人越來越多了
……」


  「你不準備去殺那個幻獸,那麽又打算去那裏做什麽?」


  「我曾經進去過兩次,爲了得到裏面藏着的另外一件東西。但是裏面的機關
讓我連續失敗了兩次,這一次封印再開機會難得,如果我不去再嘗試一下以後會
睡不着覺的。」


  我忘記了,梅爾菲斯不僅是個高級的戰士,更是一個擁有豐富經驗的冒險者
……畢竟他可是非常淡定從洛德曼廢城裏走出來的家夥。


  「你爲什麽一定要跟着我,能說說理由麽?你要知道如果是我不想回答的問
題,你這樣一直纏着我也是沒用的。」他問我。


  「變強。」我說。


  「想變強沒有必要采取這種極端的方式。」


  「可是我想不出别的方法。」我現在有想要保護的人,而以前的經驗告訴我,
沒有力量是不行的。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然後停下了腳步。我奇怪的回過頭看他。


  「你覺得我強麽?」他問。


  「當然。」


  「哪裏強?」


  「你的能量……你的魔法陣……你的劍技…………」


  他發出了标志性的狂笑。很奇怪,他這種狂妄的笑聲我竟然一點都不反感。


  「你覺得我現在是多少級?」


  我思考了一下:「二級。」


  他搖了搖頭。


  「三級麽?難不成是一級!?」


  「我是五級。」


  今天讓我驚訝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要我去評定所檢測一下給你看?」


  「如果你是五級的話當年不可能憑借一個人的力量滅掉黃昏十字傭兵團!!
而且當時你被我們圍攻的時候也不可能毫發無傷。」


  我這麽說并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黃昏十字裏面在他這個等級往上的戰士應
該會有兩位數……雖然有一半以上都和他是一樣的五級。


  「所以說你根本不明白什麽叫做強。」


  他的回答讓我啞口無言,我隻能沉默着等着聽他接下來的話。


  「不要用能量,和我打一場。」


  「你說什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應該聽得很清楚了。」


  「用拳頭?」


  「隻要不用武器和能量,你想怎麽樣都可以。」梅爾菲斯嘴角帶笑。


  我皺着眉頭,然後擺出了從動作電影學來的打架姿勢。一隻腳向前,躬下身
子,雙手交叉着護在腦袋前方。我自認爲模仿能力還不算差,至少能夠有八分相
似。


  而梅爾菲斯則膝蓋微曲,雙手放在身側,前臂向前彎起護在兩旁,整個身子
正沖着我,完全沒有哪一側是向前傾斜的。


  「你這難道是…………」


  「沒錯,空手道。」


  「這種東西在遊戲中也有用?」


  「有沒有用你可以試試。」


  雖然我的能量比不上他,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退縮不前那我的自尊心就
真的會受傷了。于是我壓低重心,猛地向他沖了過去。當然,因爲沒有用能量,
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


  然後在我對準他腦袋揮拳的時候我就莫名其妙的失去了重心,等我回過神來
以後已經被梅爾菲斯别住胳膊按倒在了地上。


  「實戰的話你已經死了。」


  他在松開我以後我勉強用手将自己從地上撐了起來,雖然很不甘心,但我知
道再來一次應該還是一樣的下場,還是少丢一次人比較好。


  「你是怎麽做到的?」


  「很簡單,這隻是基礎格鬥技而已。修鬥,CQC,柔道,你還想試試哪一
種?」


  「如果用能量的話這根本沒什麽用吧?」


  「所以說你對強弱的理解完全就錯了,你認爲高等級的人就一定能赢低等級
的麽?你對能量的理解完全就走到了岔道上。能量本身就是對人身體能力的一個
延伸,力量的提升,速度的提升……如果你能完全掌控和了解自己身體本身的能
力,那麽一分能量至少能夠發揮五分的作用。」


  梅爾菲斯的講解非常有價值,我也知道他說的是對的,隻是暫時還無法理解
和應用……


  「我的作戰能力你覺得很強,因爲我在外面是經過系統訓練的。人體脆弱的
部位,每一個關節的死角,攻擊什麽部位人體會本能産生什麽樣的應激反應,哪
些足以緻死的部位會被沒有經驗的敵人忽視……當你對這些都了如指掌的時候,
你可以像我一樣殺死比自己高好幾個等級的敵人。黃昏十字傭兵團的團長,我殺
他的時候等級隻有七,而他的等級是二。你大概明白了沒有?」


  我明白了……我所明白的是,大概這輩子我也不會有他這麽強……畢竟我們
在本質上的差距太大了…………我想他在外面的世界即使不是高水平的格鬥家也
應該是有段位的武師……


  「像你這樣我可學不來…………我還是加強自己的能量比較好……」


  「你不需要像我這樣專門系統性的修習格鬥技術。你做了這麽長時間的職業
戰士,反應神經和外面的職業拳擊手相比應該隻有更強,這是很好的基礎。如果
你能在這個世界用心鍛煉身體,加強自己的體格,就能夠将實力提升一大截。知
道自己的身體能幹什麽和不能幹什麽,等你深刻了解了這個,你和我的差距就很
小了。畢竟我們都是要用劍的,而對劍術我和你們一樣,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心得。」


  我終于得到了一些真正有價值的信息,這讓我比較興奮。


  「如果你願意,這一陣我可以帶你系統的訓練一下。」


  「求之不得,多謝。」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梅爾菲斯帶我進行了非常嚴格的體能和靈活性的訓練,
順便還教給我了一些非常基本的卡着對方關節位死角進行攻擊的技巧,讓我受益
匪淺。


  我問了梅爾菲斯關于不死之戒的事情,他在猶豫了很長時間以後給了我另外
一枚戒指。


  「這枚又是什麽?」我接過來以後問道。


  「這枚無亡之戒你的那枚不死之戒是一對。不死之戒是很久以前我送給挽歌
的東西,而成對的這一枚一直在我這裏。但是我從來沒有戴上,因爲如果讓挽歌
知道這戒指是成對的她應該不會接受。不過現在,我留着這個東西已經沒有意義
了,所以你就拿着吧。」


  「…………你和挽歌…………」


  「我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朋友,但是她并不是這麽看的。甚至可以說她并不
喜歡我。」


  「爲什麽?」


  「你爲什麽會問這種傻問題?這個世界上如果每一個問題都有答案的話我們
也根本就不用苦惱了。」


  我将兩枚戒指戴在了左右兩隻手上,這是梅爾菲斯要我這麽做的。而當他告
訴我這兩枚戒指的物品等級以後我的心髒差點兒因爲激動而爆掉。


  物品等級是物品的隐藏屬性,是系統内部的分類,和戰士的能量等級制度相
同。除了極個别的工匠和鑒定師之外,其他人是無法識别物品等級的。而這兩枚
戒指的等級竟然是零…………


  「那豈不是神器級别的東西?你竟然要把它們給我?!」我忍不住喊了出來。


  「不死之戒是挽歌的東西,我送給她之後就不再屬于我了。而無亡之戒本身
是沒有什麽力量的,我留着它也隻是爲了做個紀念。可是和男人共同持有一套戒
指實在是讓我惡心。最主要的是,我無法使用不死之戒的力量,而我又不想拿它
們去賣錢。我看上去缺錢麽?」


  我不明白梅爾菲斯爲什麽要将如此重要的東西送給我這個剛剛認識幾天的家
夥。我沒有對他道謝,因爲那實在是超出了通過口頭能夠表達的範疇。


  也有可能他是想利用我,但是我并不在乎。因爲無論怎麽想我的利用價值都
遠遠沒有這兩枚戒指那麽高。


  在幻獸森林的封印完全破裂之前的日子,我跌跌撞撞的掌握了不死之戒的初
級能力,自信心也開始不斷上漲。對之後幾天将要面對的戰鬥,我似乎在不知不
覺中多了一些渴望。


    ***    ***    ***    ***


  「這次森林裏應該會發生混戰,不要以爲初步得到了不死之戒承認就可以掉
以輕心。」梅爾菲斯一邊打點着自己的裝備一邊對我說。


  「我本來也沒有覺得自己有那個掉以輕心的資格。」我雖然得到了一些力量,
但是我知道其他人也同樣會有高等級的裝備。在掌控不死之戒的時候我意識到,
這個戒指雖然有着難以想象的力量,但是憑我現在的實力是根本無法駕馭的。


  【神都】非常平衡,這種擁有強大力量的東西并不會讓你輕易就能使用,想
要得到多少力量就要付出多少代價。不過我并不反感這個,因爲這讓我唯一可以
生活的世界變得更加真實了。


  「幻獸森林裏面的東西會勾起很多人的念頭,這次的旅程會也許會遇見一些
連我都打不赢的家夥。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回去,我會誇你是個聰明人。」梅爾
菲斯在進入森林之前對我說。


  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但是如果Fey也在森林裏的話,我沒有理由退縮。


  「我一直覺得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上天注定我會死在裏面,我退
回去也沒有用。」我這樣說着。


  梅爾菲斯哼了一聲:「你們中國人真是有意思。」


  「這句話聽上去有點兒種族主義。」我瞥着他。


  「我隻是說了一句自己的感受,你們總是在這種事情上這麽敏感…………」


  「這句話聽上去可就真的有點兒種族主義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和他一起笑了起來。


  通往森林的路上并不孤單,我們周圍有不少同行的戰士。梅爾菲斯用鬥篷嚴
嚴實實的将自己包裹了起來,按他的話說就是盡量避免蒼蠅的打擾。


  我留意了一下身邊的戰士,并沒有發現值得注意的家夥,所以也沒有将神經
繃得太緊。森林裏面的戰鬥肯定會讓人應接不暇,現在就繃着一根筋很快就會讓
精神感到疲憊。幻獸森林最外面的空間中,等級最高的幻獸也隻有A,我以前在
裏面鍛煉過一段時間,見過的大部分敵人都隻有B。


  「封印裏面的幻獸都是什麽等級?」


  「第一層裏面大部分都是A,第二層裏面是7,第三層裏面是5級。」


  「5級…………連雜兵都強到這種程度…………」


  「怕了?」


  「你覺得呢?」


  「放心吧。封印裏面的幻獸很少,幾乎沒有雜兵,我所說的就是boss級
别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不自覺的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進入森林以後,跟着我的速度,保存能量不要管别的。如果有攔在我們前
面的幻獸,由我來處理,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會叫你。如果碰上了大規模的獸群,
我會根據幻獸的種類和你溝通具體戰術。現在幻獸暴亂,森林裏面的情況和你以
前來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很多人會因爲這個死在裏面。」


  「你說了算。」


  「真聽話……」梅爾菲斯揶揄了我一句,但是我并不生氣。因爲總感覺他就
是這種嘴上不饒人的性格,爲了這種事生氣我就有點兒太幼稚了……雖然我有過
的幼稚想法并不少。


  森林裏面不算非常昏暗,因爲雖說是森林,但是樹木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密集。
和我們同時間進入森林的戰士們一看見幻獸就像瘋了一樣沖上去開始攻擊,而在
他們浪費着自己能量的時候,我和梅爾菲斯已經開始加速了。


  因爲之前他已經進過封印裏面的空間,所以梅爾菲斯的方向非常明确,我們
的優勢就是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尋找封印的空間門的位置。


  也許是我們的幹脆的舉動非常引人注目,有幾組家夥在開始在後面跟着我們。
而從他們的速度上看也并不是我們憑借B級速度就能甩掉的低級戰士。


  「拿我們當開路的工具?還真是聰明的家夥……」梅爾菲斯回頭看了他們一
眼,邪惡的笑了起來。


  「你要打什麽壞主意麽?」看到他那個笑容以後我本能的覺得有些不自在。


  「跟緊了!」


  他在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就開始加速,我連忙閉上嘴開始提升能量。粗大的
朽木從我們身邊呼嘯着掠過,我們的速度開始越來越快。


  後面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他們也開始加速。我回頭看了一下,這個動
作差點兒讓我撞上前面的大樹。以這種速度撞上去的話大概全身的骨頭都要碎掉,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路!你想死麽!?」梅爾菲斯叫道。


  「隻是想看一下有多少人跟上來了。」我頂着風勉強說。


  「那不重要,一會兒他們就會對我們表示感謝的。跟在我正後方!」


  我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努力不讓自己掉隊。梅爾菲斯開始從身上不斷向兩
旁的樹林射出并不算強大的能量彈,當我們掠過去的時候,側後方開始不斷傳來
能量彈與地面接觸所發出的爆炸聲。


  剛才我們的加速讓幾個等級不算太高的家夥不得不放棄追着我們,但是後面
的尾巴并沒有減少。因爲梅爾菲斯的能量彈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所以追着我們
的家夥又多了幾組。


  我不明白他爲什麽要用能量去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是我沒有問他,因爲張開
嘴的話風會灌得最非常難受。


  還不到三分鍾,我那個疑問的答案就揭曉了。梅爾菲斯并不是爲了吸引别人
注意而這麽做的,他的能量彈是爲了引來幻獸群…………


  當潮水一樣的幻獸群從兩側的樹林中奔騰着向我們湧過來的時候,我的頭皮
都開始發麻了。就算有梅爾菲斯之前的提醒,這種規模的獸群仍然遠遠地出乎我
的意料。如果是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單獨進入幻獸森林,和我類似等級的戰士一
旦碰上獸群,在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情況下絕對是兇多吉少。


  「這麽多我們怎麽辦!?」我向梅爾菲斯吼道。


  「不怎麽辦,那是後面人的問題!哈哈哈哈哈!!」


  梅爾菲斯在空中留下一串狂笑,然後又将速度提升了一個等級。我們的速度
應該已經達到了A級戰士的全速,但是我覺得自己還有餘力。看來正如他所說的,
我的能量也許在不知不覺中正在飛快的成長着。


  幻獸群在向我們壓過來的時候,最先接觸的就是遠遠追在我們後面的那些家
夥。我沒有回頭,但是當幻獸群怒吼和能量爆炸聲傳過來的時候,我知道後面的
那些尾巴有麻煩了。


  「會遊泳麽!?」梅爾菲斯突然喊道。


  「什麽遊泳!?」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媽的!聽不懂人話麽!?」梅爾菲斯罵道。


  「哦……我會!」


  「那就行!」


  我還沒問他爲什麽要知道這個,視線盡頭就出現了一片巨大的水域。因爲水
面很靜,所以我知道那應該是一個湖,隻是根本看不到湖的盡頭。


  「小心!」


  梅爾菲斯突然出聲警戒,我立刻回頭看去,發現一些氣急敗壞的戰士用高速
甩脫了幻獸群,正向我們靠近。他們的等級都應該在A以上,不然不可能縮短我
們之間的距離。


  數十枚能量刃從後面撲了過來,我正要拔劍去擋,梅爾菲斯卻拽了一下我的
胳膊。


  「不用管他們!」


  他一邊說着一邊開始做手印,身體的位置也從空中降低到貼地的程度。我雖
然不情願,但是仍然強迫自己照他說的做了。完全信任梅爾菲斯,把後背暴露在
敵人的攻擊下而不做任何抵抗,我還不太習慣。


  梅爾菲斯在空中做了一個令人眼花缭亂的轉體,在高速移動中将手印結印,
然後一股強大的魔力從他的手中竄向地面,被他自己的速度帶出一道長長的痕迹。


  整個地面開始裂開,不規則的岩塊帶着塵土凝成了無數尖刺,這些岩刺擋住
了所有襲擊我們的能量刃。我們飛過的這條路在梅爾菲斯的魔力下變成了一片完
全沒辦法從低空通過的地獄通道。


  那些家夥在這個法術的阻擋下損失了非常多的速度,一瞬間,我和梅爾菲斯
就将他們再次甩開。幻獸群很快将他們吞沒,而我的耳邊已經能夠聽到獸群将大
地震得嗡嗡作響的聲音。


  一絲恐懼從我的心底升了起來,因爲即使知道這些幻獸的等級并不高,但是
不管是從視覺還是聽覺來說,能夠無動于衷的面對這種場面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好在它們已經沒有機會圍住我們了,十幾秒以後,湖岸近在眼前。


  「我們走!!」梅爾菲斯重新升到我的身前,然後大吼一聲沖向了湖水裏。


  我用力吸了一口氣,冷冷的湖風讓我胃部猛地感覺到一陣冰涼。接着,刺骨
的湖水就将我包裹了起來。


  我努力在水中睜開眼睛,胸甲的重量和沖刺的速度讓我直往下沉,我連忙用
能量将自己努力托起,然後跟着梅爾菲斯的身影向前遊過去。


  等身周的氣泡消散以後,我看到湖底的深處竟然有一個巨大的宮殿,而梅爾
菲斯正在向那個地方遊過去。


  雖然不是從相同的方向,但是我曾經也來到過這個湖,隻是我還不知道這個
湖底竟然有一個這麽大的的水下建築。


  宮殿的造型非常獨特,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專門爲避水而建造的,并不是那種
普通陸地上宮殿的造型。我跟着梅爾菲斯從一個石門鑽了進去,然後等我們浮出
水面的時候就已經深處宮殿的内部了。


  「他媽的……冷的要死……」梅爾菲斯一邊抱怨一邊用能量開始蒸發身上冰
涼的湖水。


  我也學着他做了同樣的事,然後開始大量自己所在的地方。這個地方雖然是
密封的,但是牆上全都是能量火把,将整個宮殿照的如同白晝。


  「你怎麽會知道這裏有一個宮殿?」我問。


  「懶得回答這個問題…………你隻要知道這裏能夠避開獸群就足夠了,每次
來我都是用這種方法來躲避暴亂獸群的。」梅爾菲斯說。


  「宮殿深處有什麽東西?封印在這個地方麽?」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這裏原來有一些寶物,但是早就被人搶光了。順着這
裏一直往裏走,出去以後我們就在幻獸森林深處了,可以避免和其他幻獸群正面
接觸。」


  不得不說,他這種冒險者在這種野外生存戰略上的經驗是我完全比不了的。


  「這裏有怪物麽?」


  「有,雖然等級不低,不過對我們來說完全沒有威脅。開路的任務就靠你了。」


  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就再也沒有理我的意思了,我幹脆也不問他,拔出劍走在
了最前面。


    ***    ***    ***    ***


  當我看到宮殿裏的怪物是什麽類型的時候,我也完全放松了。


  全副武裝的骷髅戰士,這種怪物的級别判斷完全是靠身上铠甲的樣子和手裏
武器的好壞。厲害的骷髅戰士可以堪比A級以上的戰士,弱的則可能弱到可供連
真正戰鬥等級都沒有的新人練手的靶子。這可以說是整個遊戲實力水平差距最大
的一種敵人了。


  我們面對的大概是所有骷髅戰士裏面等級能夠達到前三的那一種,但是那對
我來說則是非常簡單就能對付的。


  當第一個骷髅戰士揮動帶能量加護的長刀向我砍過來的時候,我用瞬間能量
加速繞道了它的側面,然後将手按在了它的铠甲上。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這個骷髅戰士就安靜了下來。


  這是不死之戒的一個附加能力,隻要是等級比我低的死靈類生物,我都可以
支配,但是最多隻能支配兩個。


  于是在支配了兩個骷髅戰士之後,我和梅爾菲斯一樣都幹脆不再親自動手,
而是指揮着兩個怪物開始欺負其他出現在眼前的它們的同類。


  開始的時候我還有些成就感,畢竟支配怪物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做。可是這
種廉價的成就感很快就變成了無聊的情緒,因爲這些骷髅戰士能做的事情也就是
劈劈砍砍而已。


  梅爾菲斯一直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知道我們前面迷宮的拐角處傳來了微弱
的人的聲音。


  他立刻擡手示意我停下腳步,當然不用說我也會這麽做。


  我們輕手輕腳的向前走去,然後發現在下面一層的地方是一個大廳。而我們
所處的位置則是大廳二樓類似于看台一樣的地方。


  我将腦袋從隔斷後面探起來然後向下看去,看到大廳中間的地方有一個放在
柱子上的水晶球。水晶球的旁邊有一幫人正站在那兒,爲了避免被發現,我隻是
遠遠看了一眼,好像有七八個人的樣子。


  「那個水晶球是做什麽用的?」我問梅爾菲斯,他來過這個地方,應該很清
楚。


  「那是通往更下面一層的通道開關,下面一層早就沒有什麽值錢東西了,就
算有也是被強力的機關鎖住的。」


  「你不去試試拿它們麽?」


  「太費勁,那些東西不值得我浪費時間。」


  我實在是沒辦法說他什麽…………


  「嗯?那個女的不是你女朋友麽?」他突然說。


  我被他弄糊塗了,連忙擡起身子仔細看過去,那裏站着的人裏面竟然有Fe
y!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說。


  「當時你可是爲了她撲到我劍上來送死的哈!」梅爾菲斯笑道。


  「…………我們下去吧,我來也是爲了找她的,竟然這麽輕松就碰到了。」
我有些尴尬的岔開了話題。


  我們從看台上跳了下去,這個舉動立刻造成了一陣騷動。我感到了能量的震
動,似乎有人因爲我們的突然出現而爆出了自己的能量。


  「Fey!」爲了避免誤會,我在第一時間叫了女孩的名字。


  「貪狼麽?」


  沒想到Fey竟然沒有回頭看我,她将手抓在身後的劍柄上,一動不動的盯
着自己面前的人。我立刻意識到情況似乎不太對。


  弗隆伯恩就站在她旁邊,而他們面前是五個陌生的家夥。看上去他們似乎之
前一直在對峙,而我和梅爾菲斯突然地出現讓形勢有些惡化了。


  「你怎麽會在這個地方?」當我走到Fey身邊的時候,弗隆伯恩問道。他
穿着一身深褐色的铠甲,手裏拎着一把闊劍。


  我自然不會說是爲了從梅爾菲斯嘴裏掏情報而死纏爛打跟來的,更不會說是
爲了确定Fey的安危。


  「隻是來鍛煉鍛煉。」我輕描淡寫地說,「發生什麽事情了?」


  「有些人不太懂禮貌……」弗隆伯恩冷冷的說。


  「不要以爲你們多了兩個人就可以嚣張了。」站在對面的一個家夥叫道,
「Rayout的人還真是了不起,看上的東西就不許别人插手了是麽?」


  「Fey?」我感覺弗隆伯恩并不是很想和我搭話,于是我轉向了Fey。


  「弗隆伯恩以前在這裏面找到一把武器,最近剛剛弄到破解機關的方法…
…可是似乎還有别的人也弄到了同樣的情報……所以就…………」


  這種情況也并不是非常少見,通常而言雙方會相互出價,然後價高者付給另
外放棄競價的那一幫人相應的金币來買想要的東西。但是如果像現在這樣劍拔弩
張就隻能說明有一方并不想老老實實遵守這個規則。


  通用的規則當然還有另外一個,那就是打架。選擇哪一個完全是你的自由,
如果你真的打算爲了一件東西來拼命的話。


  「别浪費時間了……你們什麽打算?」我問對面。我可不想讓梅爾菲斯感到
不耐煩……畢竟他的脾氣實在是難以捉摸,從一開始他就一直站在我斜後方一副
事不關己的樣子一言不發。


  「用劍說話吧,我們也出四個人,打一場,别說我們欺負你們。」


  我回頭看了梅爾菲斯一眼,他翻了個白眼,那意思似乎在說「别看我,和我
無關。」


  「我們每邊出一個人決鬥,一局定勝負怎麽樣?。」我說。


  「可以。」對面同意了。


  Fey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衣服,低聲問:「你爲什麽會和這個家夥混在一起?」


  我聳了聳肩,「巧合,或者說是命,誰知道呢?但是他現在不是敵人,這點
你可以放心。」


  「放心?」弗隆伯恩突然插嘴,「你最好告訴你的朋友,如果他做出什麽可
疑舉動的話,可不要怪我不客氣。無論是你還是你的那個朋友,我都不信任。」


  我皺起了眉頭,生怕弗隆伯恩這種趾高氣揚的語氣會刺激到梅爾菲斯。但是
當我看到梅爾菲斯臉上略帶嘲弄的笑容以後,我倒是并不擔心。


  Fey在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後面用力拽他的袖子想制止他,但是失敗了,
所以她的臉色有些尴尬。畢竟我是她拉到會裏來的,而現在我和弗隆伯恩之間似
乎莫名其妙的多了什麽嫌隙,我不知道是我的原因還是弗隆伯恩就隻是這種性格
而已。


  我倒是無所謂,因爲我對他也沒什麽興趣。況且我也并不是真正信任他,隻
是沒有很不顧臉面的把大家都清楚地事拿到台面上來罷了。


  「内讧了麽?幹脆不要打了,你們自己人之間先厮殺一會兒怎麽樣?」對面
的一個女性戰士嘲弄道。


  「不需要你來操心……」Fey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


  「我先來,你們出人吧。」弗隆伯恩在掃了我和梅爾菲斯一眼之後走了出來。


  對面走出來一個強壯的戰士,他的手裏拿着雙手的巨劍,比Fey所使用的
武器要大兩個尺寸。


  弗隆伯恩左手張開,然後慢慢向上一舉,一道完全不透明的結界升了起來,
将他和他的對手完全罩在了一起。


  裏面很快就響起了能量撞擊的聲音,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結果。雖然不
喜歡弗隆伯恩,但是我知道他的實力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小看的。


  我扭頭看向Fey,發現Fey正皺着眉頭一臉擔心的注視着那個結界。看
到她擔心的表情之後,我心裏面莫名其妙的開始煩躁,雖然我告訴自己這很幼稚,
但是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那家夥實力不錯啊,比你強多了。」梅爾菲斯突然走過來對我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你又看不見……」我斜眼看了他一眼。


  「能量的震動,我大體能感覺出來裏面的戰況。他每次攻擊都有能量對撞的
震動,說明都是有效的攻擊。而對方的能量經常震到結界上…………」


  「你真是個怪物…………他和你比怎麽樣?」


  「大概三十秒。」他笑着。


  「什麽意思?」


  「殺掉他所需要的時間。」


  這話聽起來非常自大也非常嚣張,但是我不得不說這部是不可能的。這個可
惡的家夥所擁有的能力實在是讓我忍不住嫉妒。


  我們的談話聲音很低,所以Fey沒有聽見。但是她在梅爾菲斯走到我旁邊
的時候就在不斷打量着他,臉上帶着一絲戒備。


  「害怕我嗎,美女?」梅爾菲斯在捕捉到Fey的眼神之後笑着對她說。


  Fey也微笑了一下,她搖了搖頭:「你說過不會殺我不是麽?」


  「一上來就提到殺不殺的,看來我留下的印象真的不怎麽樣。」梅爾菲斯大
笑着。


  我看着Fey的笑容,心裏的煩躁開始慢慢平靜。待在她的身邊總能讓我有
很特殊的感覺,也許她對我的吸引力并不隻有我想象的那種程度。


  我想和她聊些什麽,但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一看到她臉上擔心的樣子就會
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如果她真的已經心有所屬的話,我最好還是不要給自己找
麻煩的好。


  結界中的能量突然猛地震動了一下,然後結界就被解除了。弗隆伯恩甩了一
下劍然後向我們走回來。他的對手腿上中了一劍,正捂着受傷的地方咬着牙躺在
地上。


  「這次我留手了,不要逼我殺你們。」弗隆伯恩遠遠地對那個男人的同伴說。


  他所擊敗的男人應該是對面那幫人裏相當強的角色了,所以那幫人很幹脆的
帶着受傷的人離開了,一句廢話都沒有。


  幹淨利落,雖然應該耗費了一些能量,但是弗隆伯恩的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這一次可以說是完勝。


  Fey在他走出結界以後就露出了笑容,弗隆伯恩看着他的對手走遠,然後
用水晶球開啓了通道。


  「走啊~ 」Fey轉身看着我說,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等等。」弗隆伯恩卻在我回應之前轉過身來,「Fey,爲什麽要讓他們
跟來。」


  Fey瞪大了眼睛看着弗隆伯恩,「他可是我們公會的成員啊,一起行動不
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我不覺得他是什麽可信的人。」


  「他救過我啊!」Fey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


  「好了。」我忍不住終止了他們的争吵,「沒關系,Fey,本來我也沒有
決定要和你們一起。」我并不是說套話,畢竟我不能不在乎梅爾菲斯的想法。


  「唉呀…………Rayout什麽時候變成這麽難看的公會了,真想看看A
ZZA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是什麽表情。」梅爾菲斯突然發話了。


  「不要以爲你認識AZZA就可以随便評論我們公會。」弗隆伯恩冷冷的對
梅爾菲斯說。


  「哦?我倒是不覺得你有資格決定什麽是我該說的什麽是我不該說的。」梅
爾菲斯露出一個非常狂妄的挑釁表情。


  我不說什麽的話兩個人一定會打起來,如果剛剛加入公會就讓自己的同伴殺
掉了公會裏的成員,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尴尬的處境。


  「梅爾菲斯…………」


  「行了行了,你别攪合了,我不會和他打架的。他還不知道我發脾氣。」梅
爾菲斯很清楚我要說什麽,他擺了擺手示意我不用擔心,「該怎麽走暫時就由你
和你的女朋友決定吧,我現在也不是很着急。」


  「我和她不是那種關系,已經解釋過了。」我皺着眉頭說……可是怎麽有一
種他是故意的感覺?


  Fey有點兒疑惑的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梅爾菲斯,然後捂着嘴笑了起
來,那笑聲像天使一樣非常悅耳。


  「弗隆伯恩,我們去下面拿了東西以後和他們一起走吧,如果真的想要進封
印裏探索的話多兩個人肯定會方便很多。至于信任問題……如果你信任我的話,
你就該信任我所信任的人,不是麽?」Fey說。


  她所說的話是弗隆伯恩所沒辦法拒絕的,他最後不得不點了頭。


  「在這裏等我們一下,可以吧?」Fey在說服了弗隆伯恩以後跑到我面前
露出小貓一樣的表情問我,我當然不可能說不。


  看着他們進入了通道,我轉身看向梅爾菲斯。


  「你是故意的。」


  「什麽?」他露出一個非常做作的疑問表情。


  「拿我和Fey的關系開玩笑的事情。」我皺着眉頭說。


  「是又怎麽樣?」


  「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隻不過是想幫你一下,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這個時候讓我光看着你們
倆原地不動我可受不了。」


  「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對他的這種揶揄很不滿,如果讓Fey聽到這種話
大概我和她好不容易維持的這種還算是親近的關系大概就要完了。因爲梅爾菲斯
并不知道Fey在公會中每個人都像對我一樣和善溫柔。


  「裝什麽裝啊……你敢說你對她沒有感覺?」


  「…………我,你怎麽說都可以,但是你不知道Fey的感覺最好不要亂說
話」我反駁道。


  「你是沒注意,但是我可是看見了。她趁你不注意的時候一直在看你,你一
扭頭她就裝作擔心的樣子去看另外那個暴脾氣家夥的戰鬥。我可是有過很多女人,
我很清楚她看你的眼神有什麽情緒在裏面。」


  我倒是希望他說的是真的,隻不過這時候給腦子添加不靠譜的妄想的話隻會
讓自己更加混亂,所以我幹脆不再和他說這個話題。


  Fey和費隆伯恩沒有讓我們等太久,半個小時以後我們就已經一起上路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37     標題: 神都 (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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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章


  「這個陽光真是不錯啊……如果能野餐就好了!」Fey在我們重新從水下
走出地面的時候用力伸了個懶腰。

  「是吃野餐還是被幻獸當成野餐還說不準。」弗隆伯恩臉上露出愛溺的表情,
伸手摸了一下Fey的頭發。我注意到Fey本能的出現了一個歪頭的動作,但
是在弗隆伯恩手落下來的時候卻沒有躲閃。

  他們兩個走在前面,我和梅爾菲斯在他們斜後方。梅爾菲斯自從他們與我們
一起開始行動開始就再也沒有說過話,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天黑之前要抵達西方的岩洞,不然晚上會有一些非常麻煩的幻獸種類出現。」
他終於是說話了。

  「需要能量加速麽?」Fey回頭看他。

  「你如果想跑來個長跑鍛煉鍛煉身體我也沒意見。」梅爾菲斯壞笑著說。

  在這段簡短對話的過程中,弗隆伯恩一直在很不友好的盯著梅爾菲斯。我總
有一種預感,這兩個人早晚會交手…………不過感覺上梅爾菲斯一直就沒將弗隆
伯恩放在眼裏。

  梅爾菲斯帶頭開始用能量低空飛行,我們也全都提升能量跟了上去。行進的
速度並不快,因爲我們必須要留下能量應付突發事件。

  「以前沒有和你講過……不過現在應該也不算晚……」Fey從空中滑行到
我身邊說。

  「什麽事情?」

  「Rayout雖然聲譽不錯,但是仍然是有敵人的,所以想提醒你一下。」

  「我們這種人總會有敵人的……」我說道,「是什麽樣的敵人?」

  「幾個敵對的公會。因爲我和弗隆伯恩在之前看到那些公會也有人進入了森
林,大概以後會撞見他們,所以才想起來和你說一聲。」

  「敵對公會……聽上去很麻煩,是大公會?」

  「地獄聖殿,我們公會以前和他們起過沖突,弗隆伯恩就親手殺過幾個他們
的核心成員,我們也死過兩個同伴。所以如果遇見他們的高級成員大概一定會打
起來。還有和地獄聖殿聯盟的幾個公會,都不是可以忽視的對手。」

  地獄聖殿是比較有名的大公會,成員近百,會長是一個叫「伯爵」的家夥。
不過其他的情況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也不知道那個「伯爵」到底是外號還是真正
的ID。

  通常來說大公會之間都不會隨隨便便起沖突,因爲如果演變成公會之間戰爭
的話,會死掉很多人。可是隻要公會成員開始變多,誰也無法說底下的人就一
定會不犯錯。

  有些時候,一個小小的誤會就有可能演變成上百人的厮殺,這種事情無論在
外面的世界還是這裏都不稀奇。

  【神都】現在排名最一流的公會是Dreams,TWP和思滅者三個,其
他的公會和他們的差距比較大。這三個公會都有著專屬的城堡,幾乎完全控制著
城堡所在的那所城市和周邊的地區,甚至接近一個小國家的程度,成員人數上千。

  Dreams的人數最多,因爲他們並不限制申請入會的成員數量。TWP
的高等級戰士是三個公會裏最多的,但是由於入會對級數有要求所以人數相對較
少。思滅者則是在兩者之間比較平衡的一個公會。

  如果這三個公會之間爆發沖突,那麽整個【神都】的世界估計都會掀起一陣
腥風血雨,好在這些公會都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組織。他們的內部都有議會性質
的機構,不會因爲會長一個人頭腦發熱就將手底下人的命當成發洩的手段隨便送
出去。

  而像Rayout和地獄聖殿就隻是會長說了算的公會了,好在巴爾格斯看
起來是一個相當克制的人,那個「伯爵」應該也是這樣,否則現在應該早就有一
個公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所以巴爾格斯對我們的交代是,一旦遇到敵方公會成員,該怎麽做全
都自行判斷,所産生的後果也都要自己承擔。」Fey說。

  我從來沒有坐過巴爾格斯的那個位置,當然也就沒有資格判評判這個指令到
底是優是劣。不過就我的感覺來說,我並不討厭這個指令。

  「地獄聖殿有聯盟的公會,我們呢?」

  「我們當然也有,塞憐公會是我們忠實的盟友,我們兩個公會除了行政和財
務上是獨立的,幾乎可以看做是一個大的聯盟公會。AZZA原來就是塞憐的人,
後來因爲一些關係才轉到了我們這裏。」

  我聽說過那個公會的名字,會長似乎是個女人,但是具體叫什麽名字我記得
就不是很清楚了。

  我們就這樣聊著,很快就看到了一個岩洞。岩洞並不深,但是從遠處看很難
發現這個地方。

  「這個岩洞是安全區域,可以安全退出。隻要不主動招惹幻獸,這裏面也能
作爲休息據點。」梅爾菲斯說道。

  弗隆伯恩掃視了一下這個隻有幾十平米的岩洞,然後走到Fey的身邊,
「那麽我們就下線休息一下了…………吃點兒東西睡一覺……十個小時以後再動
身,怎麽樣?」

  梅爾菲斯沒有理他,但是很明顯已經聽到了他所說的。他伸了個懶腰,看了
我一眼然後就退出了遊戲。

  弗隆伯恩說是要退出,但是卻遲遲沒有動。我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一直在
看我。

  「你不退出?」

  「…………」我沈默了兩秒,「我不急,你不需要爲我的事情操心。」

  「Fey?」弗隆伯恩看向Fey。

  「沒關係,你走吧~ 十個小時以後見。」Fey對他甜甜的微笑了一下。

  弗隆伯恩退出以後,整個山洞就剩下了我和Fey兩個人。我爲了避免尴尬,
走出岩洞收集了不少樹枝回來,然後用打火石點了篝火。

  「你不退出啊?」Fey看著我做這一切,問道。

  「你不是一樣沒有退出麽?」我坐到火堆旁邊,透過騰躍的火苗看著她的臉。

  「我…………其實是…………' 電池' …………」

  當Fey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竟然在一瞬間從她臉上捕捉到了一絲自卑,這
是我從來沒有從她臉上見過的表情。但是她沒有找借口欺騙我,而是將令她自己
感到難堪的身份說了出來。

  「我們兩個的原因都是一樣的。」我對她說。

  「是麽?」她瞪大了眼睛,然後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我將便攜的可加熱水壺用一根長木棍吊在篝火上面燒水,然後拿出了一
點兒幹糧。雖然作爲電池我並不需要真正用食物補充體力,但是零級神經擬真卻
會給你反映出饑餓感,如果不吃東西的話肚子會很難受。

  弗隆伯恩很清楚Fey的身份,他沒有任何看不起Fey的意思。相反他在
退出之前還怕Fey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的隱私會感到難受,不得不說他對Fey
相當體貼。

  我們兩個「電池」面對面坐著,被篝火烘的熱騰騰的空氣將視線在我和她之
間用力扭曲。我借著這個機會肆無忌憚的欣賞著她賞心悅目的臉和晶瑩剔透的雙
眸,撥弄著面前的火堆。

  她也在看著我,我們好像都在自欺欺人,如果沒有這個篝火擋在中間大概我
們誰都不會這麽做。

  「爲什麽要做' 電池' ?」她打破了沈默。

  「爲什麽你想知道這個?」我問。

  「隻是單純的想知道罷了……如果冒犯了你的話就當我從來沒問過那個蠢問
題……」Fey的目光開始躲閃。

  「因爲有必須要逃避的事情……不當電池就會死掉。」我如實的作了回答,
雖然這聽上去非常籠統而不著邊際,「你呢?」

  「你是真想知道還是隻是禮貌性的反問一下?」Fey笑著說,她真是一個
相當聰慧的女孩子。

  「和Mono聊過天,她在知道了我是電池以後,將你的事情也告訴了我。
她說你也在逃避什麽,而我非常想知道。」我一五一十的說。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是電池……剛才卻明知故問的樣子,是在試探我嗎?」
Fey皺著眉頭說。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怕讓你感覺不……」
我語無倫次的開始解釋。

  Fey捂著嘴開始嬌笑,「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你該看看剛才自己的表情有
多認真……」

  我舒了一口氣,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不管怎麽說,爲了一句話兒亂了方
寸實在不是我這個年齡的人該出現的事情。

  「我在外面是病人。」Fey將話題扭轉了回來。

  「病人?」

  「與其說是病人,不如說是廢人。因爲事故,脊柱斷了,所以除了躺在床上
什麽都做不了。就這樣躺了三年,然後【神都】出現了。」

  我沒辦法說話,因爲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真是感謝有【神都】這個地方,【神都】的研發人員特地爲我這種人改裝
了設備,讓我可以重新讓虛擬的身體動起來。如果說我在逃避什麽的話,應該就
是外面那個連代謝都不能自理的爛身子吧…………可是在這個地方,我和所有人
都一樣,可以好好地活著,活的很開心。」

  「你真堅強,如果是我的話,大概堅持不了三年。」我說的是實話,如果我
真的癱瘓了,肯定會選擇自殺。

  Fey張了張嘴,卻繼續說下去。我感覺到她似乎隱藏了很多東西並沒有全
部告訴我。我又能怪她什麽呢?畢竟我也沒有將我的故事全部告訴她。

  「其實我很高興你能接受我的邀請加入公會。」在一小段沈默之後,Fey
重新擡起頭來說。

  「爲什麽?」我發現我今天晚上的「爲什麽」很多。

  「因爲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和你會很親近,就好像找到了一條走失了很久的大
狗狗一樣。」她一邊說一邊咯咯笑著。

  我因爲她的比喻皺起了眉頭,然後忍不住也笑出了聲。

  「這個用詞實在是不太禮貌。」

  「啊……我忘了你們龍族會吃狗肉的……」

  「……我不吃……我們也不是每個人都吃狗肉……」我不喜歡狗也並不討厭
那種動物,但是盈風喜歡狗,所以我從來不吃狗肉。

  「喜歡Rayout麽?」

  我加入Rayout最初的原因就隻是因爲她而已,但是我不能這樣告訴她。

  「並不討厭。」我如實回答。

  「弗隆伯恩是好人,雖然性格有些糟糕,但是他的那些話並沒有惡意,希望
你和你的同伴別放在心上。」

  「他對你確實很好。你們是情侶麽?」我順水推舟的問出了我想問很久的問
題。

  Fey搖了搖頭,「隻是很好的朋友。」

  「他看上去很喜歡你。」

  「我知道,他已經告白過好幾次了。」

  這個答案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你沒有接受?我覺得如果你不接受對方愛意的話還是不要和對方保持那麽
親近的關係比較好。一直給對方希望,那應該很傷人……」

  「我已經很明確的告訴他我是單身主義者啦……他尊重我的選擇,然後自己
改變主意,說隻要和我呆在一起就可以了。我怕冷落他他會很傷心。」

  「單身主義者麽…………現在流行這個?」

  「那倒不是……具體原因的話嘛……是秘密!」她眯著眼睛笑,非常可愛。

  「每個人都有秘密…………」我自語道。

  「你說什麽?」她移動身體,將自己靠了過來。

  「我說……每個人似乎都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那應該就是所謂人性
中黑暗的一面吧…………」

  「或許我們隻是一直在尋找能夠照亮自己黑暗面的東西……」

  Fey攏著膝蓋坐在我的旁邊,頭發被火光染成一片烈火般的紅色。她扭過
頭來看我,我也看著她。她眼睛裏蕩漾著水光,而水光裏面是躍動著的火苗。

  我忍不住用伸出手手將她的手背壓在了掌下,她的手指開始顫動,我也一樣。
我漸漸將臉向她靠近,她的略微變得急促的呼吸聲漸漸在我耳中變得清晰起來。

  但是她似乎在喪失思考能力之前將自己的意識強行拉了回來。Fey抽出了
自己的手,然後挪開了和我相交的視線。

  「對……對不起呀……」她皺著眉頭,臉色潮紅,輕輕對我說,然後把頭埋
在了膝蓋和臂彎之間。

  我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然後自嘲的笑了笑。

  「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麽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做了些難看的事情。」

  Fey重新看向我,非常溫柔的搖了搖頭,然後將肩膀靠在了我的身上,依
著後面的岩壁閉上了眼睛。

  很快,我也嗅著她頭發的味道沈沈的睡了過去。

    ***    ***    ***    ***

  當我重新醒來的時候,發現Fey已經不見了。篝火冒著嗆鼻的黑煙,已經
熄滅了一段時間。梅爾菲斯坐在我前面的一塊大石頭上面,正看著我。

  「過了多久了?」我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問道。

  「離預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梅爾菲斯看著我一臉笑意。

  「你笑什麽?Fey呢?」

  「去河邊洗漱去了,不用擔心,是在安全區域之內。」梅爾菲斯依舊在笑,
看的我非常不自在。

  但是我清楚讓我不自在就是他的目的,所以幹脆不再理他。

  Fey回來以後,對我笑了笑,但是什麽也沒說。在等待了一會兒之後,弗
隆伯恩也登陸了上來。

  「我們該商量商量下面該怎麽走了。」他上來以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我有要拿的東西,隻要拿到那個就行,其他的寶物就隨你們分好了。」梅
爾菲斯說。

  「你知道封印裏面該怎麽走?」弗隆伯恩扭頭問道。

  「你以爲你現在在什麽地方?」梅爾菲斯斜眼看他。

  「已經進了封印了麽?」我插嘴道。

  「沒錯,這個山洞就是最後一個可以安全退出的區域,再往裏面走可就沒有
可供安全下線休息的地方了,所以要一路殺到頭。」

  「聽上去不輕松啊……」我歎了口氣。

  「隻要好好聽話,至少不會讓你們在進入幻獸之巢前死掉。」梅爾菲斯說著
走出了山洞,然後我們陸陸續續跟了出去。

  正如他一開始告訴我的,封印裏面就再也沒有遇到大規模幻獸群。可是我們
的運氣也不至於一直遇不到敵人。

  一隻兩米高的幻獸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意識到這裏面的家夥已經變得
相當高級了。

  「不要一起上,我們輪流處理他們,保留體力。」梅爾菲斯一上來就阻止了
想要沖出去的我們。

  「誰先來?」我問。

  「美女,我記得你的武器是帶電的?」梅爾菲斯問Fey。

  Fey搖搖頭,「不是,是我用咒語給劍附加的屬性,隻有超重擊的時候才
能發揮作用。」

  「沒關係,都一樣。這隻交給你了,無屬性的幻獸拿你那種攻擊沒辦法。」

  Fey點了點頭,然後提升能量迎了過去。

  那隻幻獸等級並沒有Fey高,AI也並不是非常優秀的樣子。Fey用了
五分鍾來消耗對方的能量和體力,那隻幻獸的動作漸漸變得緩慢了起來,她抓住
一個破綻將帶著電光的劍刺進了幻獸的心髒。

  梅爾菲斯輕佻而誇張的鼓了鼓掌,我也對她點了一下頭,Fey笑了笑。

  第二隻是弗隆伯恩解決的,他給劍加足了能量,然後用瞬間能量加速竄向幻
獸直接砍下了它的腦袋。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的招式,但是我總覺得他用這麽多能
量迅速解決一直幻獸多少都有一點兒炫耀的成分。

  梅爾菲斯在弗隆伯恩幹掉他的那隻以後就一直嘴角帶笑,直到第三隻蹦了出
來。

  他拔出劍上了,在穩穩地格擋了四五次幻獸的撲擊以後,梅爾菲斯的黑劍以
一個非常巧妙的角度輕描淡寫的刺進了那個幻獸的口中。看到他流暢劍招以後F
ey顯得有點兒驚訝,而弗隆伯恩也皺起了眉頭,因爲梅爾菲斯從頭到尾都像故
意示威一樣幾乎沒用什麽能量。

  在第四隻出現的時候,我知道該輪到我了。

  「冰係的幻獸,攻擊附帶的冰凍效果是最麻煩的,你有數吧?」梅爾菲斯在
看清了對手的時候和我說。

  我點了點頭。其他人都非常順利毫發無傷的消滅了自己的對手,如果我弄砸
了的話可就太傷自尊了。所以我不自覺的提升了很多能量,然後舉起了手裏的武
器。

  擡劍向幻獸沖了過去,它大吼一聲開始和我打在一起。我記得梅爾菲斯說過
第一層封印裏的幻獸應該隻有A級的能量,所以我很輕松的就能破開它身上的能
量罩給它留下傷口。

  可是由於這家夥體型實在不算小,所以我的攻擊對它來說並不算很嚴重,反
而激怒了它。我在它開始反擊的瞬間感到壓力大增,它的攻擊速度突然變快,沒
來得及適應的我被它一巴掌拍中飛了出去。

  幸虧我沒有輕敵,身上早就做好的防護罩吸收了幾乎所有的傷害,可是強大
的沖力仍然震得我胸口難受。

  我有點兒急了,因爲其他人在戰鬥中根本就沒被正面擊中過。雖然我的等級
在他們裏面是最低的,但是幻獸卻隻有A級,我覺得顔面盡失。

  我用更多的能量提升速度向它沖了過去,然而在剛一接觸的時候那個幻獸就
噴出了一大片冰霧。我毫無防備的沖進了那個霧裏,被一陣刺骨的寒意狠狠的吞
了進去。

  手腳都麻木了,劍也結了一層霜。

  我的行動一滯,那頭幻獸立刻從側面向我撲了過來。我勉強忍著寒意擡劍當
了它一擊,然後被震的失去了平衡飛出了好一段距離。

  這非常不妙,凍僵的關節讓我根本沒辦法在空中調整姿勢。如果這個時候幻
獸發動下一次進攻,那麽我不死也是個重傷。

  我把劍遞到了另外一隻手,然後開始做手印,並希望能夠來得及。

  很幸運,在我完成手印之前幻獸的攻擊還沒到。不死之戒發出了一陣能量波
動,然後我身上的冰霜在瞬間被驅了個幹淨。我扭轉重新變得靈活的身體,向側
面閃去,成功讓開了幻獸的攻擊。

  這是不死之戒的一個能力「涅槃」,低級的「涅槃」通過手印發動就可以驅
散大多數的低級負面效果。

  幻獸前沖的力量太大,而我抓住這個機會立刻加速,從它的後腦將劍紮了進
去。

  幻獸巨大的身體從空中砸到了地上,我也從空中喘著粗氣降了下來。心情變
得很差,因爲這一戰因爲用了「涅槃」,所以浪費了自己一大半的能量,這讓我
感到相當丟臉。

  「哈哈,你把' 那個' 已經用的很熟練了嘛。」梅爾菲斯笑著說。

  我聳了聳肩,擰著眉頭沒說話。

  「那個幻獸真的隻有A級麽?」Fey突然問梅爾菲斯。

  「剛才我們已經進到第二層封印裏面了,那個家夥是7級的幻獸。」梅爾菲
斯壞笑著看向我。

  我這才恍然大悟,又被這個家夥給玩了…………如果真的是A級的幻獸我還
打成這麽狼狽的樣子,那可真的會讓我自尊心大受打擊。

    ***    ***    ***    ***

  一路上有驚無險,有了解決幻獸的經驗,我很順利的又解決了好幾頭7級的
幻獸而且用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因爲梅爾菲斯熟門熟路的緣故,我們成功的避開
了第三層封印裏的高級幻獸來到了幻獸之巢的入口。

  準確的說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山脈,進入山體的入口多的不計其數,山體內
部被幻獸掘成了一個巨大的迷宮。如果沒有梅爾菲斯的話,我可絕對不會進到這
裏面去。姑且不提幻獸的等級,光是記路和找路就能讓我的頭炸掉。

  幻獸之巢裏面非常幹淨,並沒有什麽難聞的氣味。也許是因爲幻獸這個種類
本身的設定就是魔法生物的緣故吧,我沒看到地上有什麽令人厭惡的排洩物。

  通道相當寬敞,就算是狹窄的地方有近五十米寬,高度也能夠允許我們低空
飛行。至少我們不需要擔心會被碩大的幻獸在通道裏堵個嚴實。

  「幻獸領主應該在最上面的階層,我們爲什麽要往下走?」弗隆伯恩一邊
走一邊問。

  「因爲我要的東西並不是它守著的,這麽簡單的問題也需要問?你的腦子是
擺設?」梅爾菲斯非常尖刻的回道。

  弗隆伯恩一路上對梅爾菲斯都沒有好臉色,雖然梅爾菲斯並不是有意要挑釁
——我很清楚他本來說話就這個德行——但是弗隆伯恩並不會當做沒聽見他的話。

  「你再說一遍!?」弗隆伯恩厲聲說。

  「好啦……你別沖動……」Fey連忙拉他。

  「你也聽到他說的話了!我已經忍了這個家夥很長時間,這回是他自己找不
痛快!」弗隆伯恩吼著,一副要沖過來的樣子。

  梅爾菲斯連表情都沒變,隻是靜靜的站著盯著他看。

  「別像孩子一樣吵架了,如果真的看對方不順眼幹脆打上一架更直接,你們
覺得呢?」我實在已經受夠了弗隆伯恩的脾氣,於是對兩個人說。

  「正合我意!你怎麽說?」弗隆伯恩繼續吼著梅爾菲斯。

  梅爾菲斯收起了一成不變的笑容,然後點了一下頭。

  「如果我殺了你,希望你們公會的人不會找我麻煩。」他對弗隆伯恩說這些
的時候,很認真的看了我一眼。

  「口氣真不小!放心吧,爲一場公平的決鬥而複仇,我們公會的人還不至於
這麽不堪。」

  其實我知道梅爾菲斯根本就不會把Rayout放在眼裏,他之前不殺我們
幾個並不是因爲怕Rayout或者AZZA,隻是單純的沒有必要殺我們而已。
他現在提到公會的目的其實隻有一個,那就是我的問題。

  因爲他現在是我的同伴,如果殺掉了弗隆伯恩的話麻煩最大的應該是我,所
以他才在說話的時候看著我。

  我不喜歡弗隆伯恩,但是並不想他死。可是如果在梅爾菲斯和他之間做個選
擇的話,我當然還是希望梅爾菲斯活下來。因爲像他們這種同級別戰士的戰鬥,
雙方都沒辦法留手,勝負往往是一個破綻的瞬間就能決定的,至於會不會死人,
就隻能看運氣了。

  我對梅爾菲斯點了一下頭,示意我這邊沒有關係,於是他重新恢複了笑容。

  「找個寬敞點兒的地方吧,我們好好玩一玩…………」他的眼中閃爍出了一
絲尖銳的光芒。

  在山體的地宮之中,我們找到了一個非常適合戰鬥的岩穴。這個岩穴有一個
小宮殿那麽大,足夠讓這兩個家夥搞搞破壞了。

  Fey顯得很不高興,因爲弗隆伯恩沒有聽她的,而我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
樣子。她總是努力讓她身邊所有的人都和睦相處,但是那實在是不可能的,因爲
人和人之間永遠會出現矛盾,哪怕是鐵杆的朋友或者親密的戀人。

  命運總會給人各種各樣的選擇,而有些選擇本身就是矛盾的。

  「怎麽打?」梅爾菲斯站定,擡起下巴看著弗隆伯恩。

  「隨你!」

  「別用魔力了,用劍拼吧。我擅長岩石係的法術,在這種地方用那個的話可
就太欺負你了。」

  「小看人的話,一會兒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弗隆伯恩的臉色變
得更難看了。

  梅爾菲斯沒有幼稚的和他繼續鬥嘴,隻是拔出了他的黑劍。

  我不知道梅爾菲斯身上到底有什麽高級裝備,但是毫無疑問那把黑劍的等級
已經是我見過的武器中數一數二的了。畢竟龍盤的劍曾經砍碎了我的武器,而那
把黑劍卻把龍盤的劍砍斷了。

  弗隆伯恩穿著重型的全套铠甲,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單純的劍戰士類型,因爲
除了一些特殊的铠甲,大多數重型防具都會讓魔力的效果大打折扣。

  梅爾菲斯是魔力戰士,既可以近身戰鬥,也有不弱的魔力等級,所以他隻是
穿了和我早些時候很相似的胸甲。我覺得他確實有點兒輕敵了,畢竟他們兩個的
等級一樣,而不使用魔力的話梅爾菲斯的防禦力不可能跟得上對方。

  可是現在我說什麽也都是白搭,他們倆已經提升能量打在了一起。

  梅爾菲斯速度上的優勢體現的淋漓盡緻,幾乎所有弗隆伯恩的攻擊他都閃開
了。而他的攻擊卻讓弗隆伯恩不得不拿劍去擋,一來一回弗隆伯恩的能量消耗就
比梅爾菲斯高了一個檔次。

  【神都】的等級是要將魔力總和與能量總和綜合起來才能評算的,梅爾菲斯
的魔力相當強大,他在我面前使用過的法陣都不是隨便一點兒魔力就能釋放的。
如果這麽說來的話,他的能量強度和對方相比就相形見绌了。

  弗隆伯恩的攻擊強度很高,每一擊都會散射出不少多餘的能量炸在梅爾菲斯
的護罩上。梅爾菲斯即使躲閃的再成功也無法避免能量散射所造成的攻擊,所以
總的來說他的優勢並不大。

  弗隆伯恩在僵持中突然爆出能量進行了加速,手上的武器舞的飛快,逼迫梅
爾菲斯不得不硬接。

  梅爾菲斯這麽做了,然後被對手用能量炸了出去。他剛剛在地上調整了姿勢,
弗隆伯恩就揮出了一道巨型的能量刃。我從沒見過這麽大的能量刃,在它掠過的
地方整個地面都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子,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轟——

  梅爾菲斯所在的地方發生了劇烈的能量爆炸,塵土和碎石到處飛濺,我和F
ey連忙撐起護罩來擋那些嗆人的煙塵。

  灰塵散去以後,我看到梅爾菲斯的面前被炸了一個大坑,他的手臂似乎被炸
傷了,地上有一點紅色。

  這家夥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露出了邪惡張狂的笑容,我覺得要壞事兒了。

  「能做出那種能量刃很得意吧?」他一邊笑一邊沖遠處的弗隆伯恩喊道。

  弗隆伯恩甩了一下手裏的劍,重新指向梅爾菲斯,「能大大方方正面接下我
能量刃的同等級戰士目前隻有三個,我不得不誇你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梅爾菲斯狂笑起來,然後舉起了手裏的黑劍,
「很好……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有沒有興趣試試我的能量刃?」

  「哼……」弗隆伯恩發出了一個不屑的聲音,然後開始做高等級防護罩,擺
出了防禦的架勢。面對對方這麽露骨的挑戰,他的自尊心讓他的身體立刻開始反
應。

  弗隆伯恩剛一接受挑戰,我就感到了一股異樣的能量震動。隻見梅爾菲斯那
把黑劍周圍開始冒出黑光,大量黑羽狀的能量從空氣中誕生,然後迅速的被黑劍
本身所吸收。空氣開始微微震動,那種震動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明顯。

  幾秒鍾後,黑劍上的羽狀能量已經聚集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強度,我已經辨
別出了劍身震動所發出的到底是什麽聲音。

  鴉鳴…………

  是那種烏鴉在啄食腐肉之時所發出的尖銳嘶叫,那種刺耳的聲音就好像利刃
一樣在整個岩穴之中狂亂的回響。我和Fey連忙用手捂住耳朵,這聲音讓我感
覺內髒都快要被撕開了一樣。

  弗隆伯恩滿臉是汗,他咬著牙忍住這令人心悸的嘶鳴聲,擺出了全力防禦的
姿態。

  梅爾菲斯劍上的羽狀能量讓劍身看上去仿佛長了整整三倍,他用力将劍揮了
出去。

  黑色的能量刃帶着撕破空氣的鴉鳴聲撲向了弗隆伯恩。和弗隆伯恩的能量刃
一樣,梅爾菲斯的黑色能量刃也在地面留下了痕迹,但與之不同的是,這次留下
的痕迹卻是能量刃本身一邊前沖一邊爆出的殘餘能量所留下來的。飛羽狀的能量
痕迹把所經之處蹂躏的面目全非。

  弗隆伯恩在最後一秒的時候站不住了,他爆出能量向旁邊竄去,在千鈞一發
之際閃開了梅爾菲斯的攻擊。

  那道黑色的能量刃直接沖進了他身後岩壁裏,開出了一個黑漆漆深不見底的
裂痕。緊接着,從裂痕裏傳來了一聲沉悶的爆炸。那聲音聽起來很遠,看來這倒
能量刃在岩壁中至少切割出了一個近百米深的裂縫。但是透過岩壁傳來的強烈震
動讓頭頂落下了不少松動的沙石,腳下的地面也猛地顫了一下。

  我和Fey相互看了一眼,她前額和鬓角的頭發都被汗水沾濕了,輕輕貼在
臉頰上。我也滿臉都是汗,手心黏黏的。

  幸虧弗隆伯恩在選擇了閃開,不然他絕對會當場被這個能量刃殺掉。但是他
這個舉動無疑已經表示他認輸,因爲他躲了,而梅爾菲斯沒有。

  「還是挺聰明的嘛……沒有傻乎乎的選擇站在那兒等死……」梅爾菲斯慢慢
收斂能量,笑着看他的對手。

  弗隆伯恩拿劍的手在發抖,他似乎還想繼續打,但是同樣是自尊心使然,他
沒辦法再讓自己向對方出劍。是他自己決定接受對方的挑戰,也是他自己選擇了
避開,在這種情況下他很有羞恥心的沒有再向梅爾菲斯發難。畢竟他還是一個真
正的戰士,那麽丢人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我們都很清楚,這并不代表弗隆伯恩真的輸給了梅爾菲斯,弗隆伯恩也明白
這點。

  「你該明白,實戰中沒人會硬接你那招能量刃,也不可能給你那麽多時間來
聚集能量!」雖然表面上服軟了,但是弗隆伯恩嘴上倒是已然硬硬的。

  梅爾菲斯隻是笑了笑,然後也把劍插回了腰間。别人大概會認爲他默認了弗
隆伯恩的話,或者他是爲了給對方留面子,但我知道他明顯隻是不屑于再和弗隆
伯恩說話而已。

  「兩個人都沒事就好…………」Fey緊皺的眉頭松開了,她重新露出了笑
容。

  由于耗費了不少能量,所以我們選擇在原地休息一段時間。兩個剛剛打過的
家夥就地坐了下去,離得遠遠地。雖然我知道他們仍然很厭惡對方,但是至少在
這次冒險中應該不會再起什麽沖突了。

  Fey坐在弗隆伯恩的身邊,兩個人低聲說着什麽。既然别人不希望我聽到,
我也不可能死皮賴臉的湊上去,于是我走到梅爾菲斯身邊坐了下來。

  「他剛才說的也有一定道理,實戰中你能用這招麽?」

  梅爾菲斯瞥了我一眼:「當然能。用之前做個束縛法陣把對手困住不就行了。」

  我啞口無言。我對法陣的了解非常少,我隻知道同等級的情況下,哪怕是最
強的束縛法陣在困住别人的時候自己也是無法動彈的,這是束縛類法陣最基本的
規則。所以我并不清楚梅爾菲斯的束縛法陣會是什麽樣的東西,能夠允許他困住
别人的同時自己繼續攻擊。

  我把心裏的疑問提了出來,而梅爾菲斯卻給了我一個讓我恨的牙癢的答案。

  「你不懂法陣,和你解釋也白搭。基礎規則裏面也是有漏洞的,别人做不到
不代表我做不到。」

  他已經給了我太多的意外,所以這一次我覺得自己都習慣了。

    ***    ***    ***    ***

  我們剛剛休息了幾分鍾,就看到有不少人從岩穴的另外的一個通道口走了出
來。我警覺的将手放在了劍上,但是沒有站起來,因爲他們離我們還是挺遠的。

  十多個人,在看到他們以後Fey和弗隆伯恩爲了以防萬一向我們靠了過來。
那些人跟着一個家夥也向這邊開始靠近。

  爲首的那個家夥穿着一套純銀色的全身铠甲,看上去非常華麗,身後還有純
粹爲了裝飾而存在的披風。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覺得這一定是個非常高傲自大
的家夥,如果不是這樣誰會選擇這麽紮眼的一套裝備呢?連腰間的劍都是一整塊
藍色的水晶所做成的劍鞘,在周圍的能量火把中烨烨生光。

  「想不到能在這種地方碰到你……真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那個家夥突然遠遠地對我們喊道。

  我不認識他,于是本能的扭頭去看我其他的同伴。Fey和弗隆伯恩臉上都
是一絲疑惑的表情,所以我猜到了他說話的對象是誰。

  「你還活着啊……那種傷都弄不死你麽?」梅爾菲斯從我身後站起來,我覺
得背後傳來一陣涼意。

  「是誰?」我問。

  「一個敵人。」梅爾菲斯輕描淡寫的說。

  「敵人!?他們是……他們是Dreams的人啊……」Fey皺着眉頭說,
而我也看清了他們铠甲上的徽章……

  「喂……雖然我知道你在這個世界上到處惹麻煩……但是惹上那種勢力是不
是有點兒太過頭了?」我看着梅爾菲斯說。

  「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如你所願的,和誰爲敵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選的。」梅
爾菲斯對我的話很不滿。

  好吧,如果是對方先找他麻煩的話,我相信他肯定不會是忍氣吞聲的那種人。

  「會打起來麽?」我問。

  「基本是的。」

  「帶頭的那個有多強?」

  「Dreams第三殺手團的副團長,黑希斯,四級戰士。」

  非常非常棘手的敵人……不僅實力高強,他們一邊的人數也比我們多太多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背後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

  「你們還真是悠閑得很。剛才聽到你那标志性的鴉羽之刃的嘶鳴的時候,我
興奮地手都要發抖了。一年前的仇我今天要和你好好算個清楚…………」

  梅爾菲斯沒有看他,而是轉向我們。

  「你們走吧,他們人太多,我一個人的話想要逃會更輕松,他們攔不住我。」

  我點了一下頭,「Fey,你們快走,沒必要卷到這個事情裏。」

  「我沒說讓你留下。」梅爾菲斯皺着眉頭打斷我的話,「如果你們和他們動
手,Rayout很有可能會被Dreams鏟除掉。你和他們一起走。」

  我長出了一口氣,「沒關系,我暫時退團好了。如果這個時候讓我扔下同伴
逃走,我這輩子大概都沒有能力再做戰士了。」

  「我也留下。」Fey突然說,「已經是同伴了,一要開戰就逃跑,Ray
out的人不會做這種事。」

  我看向弗隆伯恩,很意外的,他竟然也點了頭決定留下來幫梅爾西斯,我一
瞬間對他的好感大增。

  「你們這些家夥,太幼稚了。」梅爾菲斯搖了搖頭,眉頭緊皺,但是我似乎
覺得他挺高興我們能做出這樣的選擇,「Rayout的人總是這麽幼稚。」

  「别說廢話了……這麽多個人,我們怎麽打?」我說。

  「你和黑希斯交過手,你來負責和他打。」弗隆伯恩對梅爾菲斯說,「其他
人交給我們。」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對方也是這麽想的,不能跟着他們的節奏走。你和F
ey配合應該很默契了,你們倆負責纏住黑希斯,我和貪狼快速分割其他人,盡
可能地解決他手下的人,然後我們合力幹死那家夥。」

  「就這麽辦吧。」弗隆伯恩說。

  「我怎麽配合你?」我問。

  「我全力進攻,你跟緊,别人對我的進攻你負責擋下來。」

  「這麽多人的進攻!而且他們的等級都不會比我低,你還真是信任我!」

  「不是信任你,是信任你手上戴的東西。」他說。

  對方沒有再給我們浪費時間的機會,黑希斯看着梅爾菲斯,指着他的臉示意
他單獨出來。梅爾菲斯笑着,假裝和他一起向旁邊移動過去。

  我緊緊握着劍,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就等着那個時刻。

  「殺!!!」梅爾菲斯突然大吼了出來,然後爆出能量沖向了離他最近的一
個Dreams成員。那個家夥一直盯着我們這邊,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梅爾
菲斯一劍砍飛了半個腦袋。

  我立刻沖了過去,而Fey和弗隆伯恩已經按照說好的攔住了驚訝的黑希斯。

  Dreams剩下的幾個家夥在反應過來以後怒吼着向梅爾菲斯沖來,而梅
爾菲斯正在地上畫陣。我的心髒快要從胸腔跳出來了,因爲就算我再厲害也沒辦
法替他擋住這麽多人從各個角度發動的攻擊!!

  我孤注一擲想先沖出去殺一個的時候,梅爾菲斯突然用空着的手拉住了我的
衣服。

  他根本就沒指望我替他擋這一輪的攻擊,事實上在那些人還沒沖到我們跟前
的時候梅爾菲斯的法陣就被發動了。

  又是熟悉的岩刺,當這些粗大的岩刺從我們周圍的地面暴起的時候,我聞到
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攻擊奏效了,有人受了傷。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事情。梅爾菲斯立刻捉住
了一個受傷的家夥開始不要命的和他打在一起,我跟在他後面,離他最近的三個
人已經追到了我們面前。

  我開始做手印,然後在他們要從背後攻擊梅爾菲斯的時候,我的身邊出現了
不少能量洞。

  蒼白色的骨矛從能量洞裏探了出來,我用帶着無亡之戒的左手開始定位,然
後這些骨矛就像利箭一樣向他們射了過去。

  他們成功的被我擋了下來,但是我的能量正在飛快的下降,召喚這些骨矛對
我的負荷并不算小。

  好在梅爾菲斯利用對方受傷的弱點在十多秒以後就切斷了對方的一條腿。他
沒有繼續追擊從空中慘叫着掉下去的那個家夥,而是直接沖向了另外一個。

  那些家夥眼見沒辦法在短時間内靠近我們,立刻改變戰術向我們發射了大量
的能量彈和能量刃試圖阻止梅爾菲斯接近第二個目标。

  「媽的!」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普天蓋的的能量彈和能量刃,忍不住罵了一句,
我實在是沒有信心能夠擋下這麽多攻擊,畢竟我這是第一次被迫使用不死之戒賜
予我的能力。

  我立刻在雙臂外側召喚了兩張足以遮蓋住我整個身體的厚重白骨盾牌,大吼
着将雙臂護在了自己身前。

  整個身體在一秒鍾之後收到了強烈的沖擊,骨片在向四處飛濺,我覺得内髒
都被攪合在了一起,難受的想吐血。

  三秒鍾以後骨盾裂成了碎片,但是我已經成功的擋下了對方這一輪的攻擊,
而梅爾菲斯也成功的幹掉了第二個人。

  「能撐住麽!?」梅爾菲斯在身後大聲問我。

  「能量不多了!!」

  這個時候,Fey和弗隆伯恩也和黑希斯打在一起。黑希斯铠甲上已經套了
一層閃電能量護甲,每當弗隆伯恩和Fey對他進攻的時候就會有電從他身上竄
出來,以至于Fey和弗隆伯恩根本找不到有效地傷害對方的方法,更多地時候
他們隻不過是相互掩護,争取不讓自己受傷而已。

  對方在損失在幾個人之後立刻意識到了我們的戰術意圖。那些追擊我們的家
夥改變了策略,轉頭開始圍攻Fey他們。

  「你去幫他們!!」梅爾菲斯對我吼道。

  「你呢!?」

  「給他們一個小禮物!你們撐三十秒!聽到我喊黑希斯的時候就往岩穴外面
的通道竄!」

  「懂了!」

  我轉身向Fey他們飛了過去,梅爾菲斯竄向了另外一邊。

  閃過了三個人對我的阻擊,連續的能量加速讓我的胸口非常疼。

  「走!」我對Fey他們大喊一聲之後,他們非常配合的放棄了與黑希斯的
纏鬥開始在岩洞中與Dreams的家夥開始兜起了圈子。

  在這種情況下我沒辦法将梅爾菲斯設計好的戰術意圖告訴他們,因爲如果我
喊出來的話對方也能聽見。我隻能用眼神示意Fey他們加速靠到我身邊。

  Fey确實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她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後帶着弗
隆伯恩向我靠了過來。

  「梅爾菲斯喊的時候就往旁邊的通道裏面躲!」我盡量用可以讓我們三個人
聽清的聲音說。

  就在我話音剛落的時候,黑希斯從後面像旋風一樣追了上來。畢竟是比弗隆
伯恩還要高級的戰士,他想追我們實在是太輕松了。

  我回頭一看,然後吓了一大跳。身後的黑希斯手中已經聚齊了一個足足有兩
米多高的能量光球,如果被他就這麽砸下來的話我們絕對要重傷。可是此時此刻
我将所有的能量都用在了加速上,已經沒有多餘的能量在做護罩了。

  更糟糕的是,後面其他Dreams的人開始瘋狂地發射能量刃來阻止我們
閃避到側面去。爲了避免直接被這些能量刃命中我們,Fey不得不轉身拿劍替
我們格擋,而我和弗隆伯恩則從後面拽着她铠甲的系帶帶着她繼續沖刺。

  「黑希斯!!!」就在我們已經絕望了的時候,梅爾菲斯的聲音終于從遠處
響了起來。

  我根本沒有機會去看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擡手攬住Fey的腰,一頭就紮進
了前面最近的那個岩石通道。

  身後傳來了瘋狂的震動和爆炸聲,緊接着整個岩洞的穹頂開始塌了下來。在
我們這個通道被巨石封上的一瞬間,我從縫隙中看到有無數的巨石非常誇張的在
大岩穴中飛舞着,還有Dreams的成員慘叫着被砸成了肉泥的樣子。


    ***    ***    ***    ***

  「咳咳咳!咳…………」

  Fey的咳嗽聲将我從迷糊中拉了回來,幻獸之巢的震動終于平息了。我爬
起來,抖掉身上的土塊和碎石。

  「怎麽樣?」

  「沒事……咳咳…………」Fey的聲音傳了過來。

  「弗隆伯恩呢?」我問。

  「我看到他竄到另外一邊的通道裏面去了。但是梅爾菲斯…………」

  「不用擔心那家夥,攻擊時他發動的,他自己比我們有數。」

  我們已經完全喪失了方向感,這個通道比我們之前進入岩穴的時候要小很多,
但是看起來如果往前面走的話會有更多地岔路。我沒了主意,因爲無論呆在原地
還是試探性的往外面走,碰到同伴還是碰到敵人誰都說不清楚。

  「你大概對弗隆伯恩逃離的方向有點概念吧?我們就像那個方向走吧。」

  Fey點了點頭,然後我們就上路了。并不是我們不想多回複一下能量,而
是因爲對方比我們人多,不快點兒彙合的話我們永遠都要提心吊膽的。

  「那個黑希斯看上去很厲害。」我對Fey說。

  「是的……我們兩個已經盡量配合了,但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給自己
附加的雷電能量铠甲實在是太讓人頭疼了,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根本不知道該怎
麽應付。每次遭到雷電的攻擊手都會麻的好幾秒擡不起來……」

  「也許用中距離牽制的方法比較好……」

  「可是我和弗隆伯恩都是近身戰士,他的能量比我們強,如果在中距離的話
我們根本無法阻止他去截擊你們。」

  「真是麻煩啊……不知道如果再碰見他的話該怎麽辦…………」

  Fey沒有接話,而是看向我:「你騙我了吧?」

  「什麽?」我愣了。

  「你說你自己隻有B級的,完全就不是那回事……」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測過等級了…………最後一次測的時候是B
……梅爾菲斯說我現在有8,9級的樣子……」

  Fey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止……當時看見他們一起向你打能量彈的時候
我都吓死了……裏面有不少都是經過魔力加持的壓縮能量彈。可是你輕輕松松的
就全部接了下來……我覺得連我都做不到。」

  輕輕松松……?如果她知道我當時被打的快要吐血就不會這麽說了。

  狹窄的通道非常不如人願的開始向預期方向相反的那一邊開始延伸,如果順
着它走下去的話我們肯定到不了弗隆伯恩所在的那個通道。可是現在我們也沒有
别的選擇,隻能挑看上去靠譜的岔路繼續走下去。

  沒走太久,我們前面就隐約出現了一個身影。我們一起停下了腳步,拿出了
武器,然後一起祈禱那會是我們這一邊的人。

  當那個人完全暴露在能量火把的光芒下的時候,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黑希斯帶着一身的塵土,頭發散亂的站在了我們面前,身上的铠甲在之前的
塌方中被弄得灰蒙蒙的。

  「你們的運氣真是不怎麽樣……」黑希斯看着我們,身上撒發着令人神經緊
張的殺氣。

  「看起來是這樣。」我死死盯着他,思考應該怎麽對付這家夥。一路上我都
在想,但是很不幸在我得到答案之前他就不遂人願的出現了。

  「你們Rayout也算是挺有名的公會了,爲什麽要和梅爾菲斯這種人混
在一起?」

  「我們和誰在一起不需要别人來管。」我知道這樣說很容易刺激到對方,但
是我的潛意識總是不允許自己在任何人面前服軟,哪怕是比我高四五級的敵人。

  「因爲你們,我損失了很多手下……你們該清楚Dreams是不會放過你
們的……」

  「廢什麽話……到現在了你還打算借着公會的名号來吓唬我們?」我說。

  Fey在旁邊一言不發,隻是一直提升着能量,我想她也非常清楚一場惡戰
是沒辦法避免的。

  「好吧……你們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們!」

  黑希斯在撂下一句話之後就沖向了我。我立刻舉劍去擋,但是他在接近我以
後猛地用能量直接對我進行了轟擊。我的防護罩加的很厚,所以他除了将我直接
擊退意外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可是我知道他既然要把我擊飛就絕對有後手。果然,他高速做了好幾個手印,
然後在手上聚集了一大片電能,直接就向我扔了過來。

  我在空中來不及改變方向,隻能用能量在撞到牆上之前給自己緩沖一下。那
道三叉戟一樣的電弧已經射到了我的面前,躲避已經不可能了。

  我用在一瞬間能夠調動的所有能量開始召喚骨盾,然後用骨盾将自己整個護
在了下面。然而預想之中的電擊卻遲遲沒有出現,甚至連輕微的震動都沒有。

  我分開骨盾看去,發現自己身周被一個電牢死死地套住了,能夠移動的範圍
連一米都不到。

  「呆在那裏好好看看我怎麽和這個女人玩吧…………」黑希斯陰森的撂下這
麽一句話就和Fey打在了一起。

  我試着用大量的能量去轟擊這個電牢,可是卻根本無法撼動它。然後我又用
骨盾開始去撞擊,但是骨盾卻輕松被電牢上的電流給炸了個粉碎。

  黑希斯的等級比Fey也要高很多,再加上他本身高級電屬性的能量非常克
制Fey的必殺技,以至于Fey完全就沒有還手反擊的機會。

  我試着召喚骨矛去從後面偷襲黑希斯,但是同樣的,骨矛也無法穿透電牢的
封鎖。這個電牢的能量非常強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麽強大的東西從外面應
該也是非常難擊破的。在不同的情況下,這招可以起到完全不同的攻防作用,黑
希斯還真是厲害的家夥……

  黑希斯很快就震飛了Fey的大劍,因爲Fey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沒有什
麽能量了。我急得發瘋,但是卻沒辦法從這裏沖出去。

  在Fey的武器被打落之後,黑希斯沒有繼續攻擊,而是收起了劍開始和F
ey近身肉搏。他并不是爲了顧及什麽公平,這個混蛋完全就隻是在玩而已。

  Fey咬着牙不斷出拳發動進攻,但是黑希斯的局部能量加速讓她所有的出
招都落空了。她劇烈的喘着粗氣,體力慢慢被對方耗費到了極限。

  她擡腿踢出一腳,但是速度實在是太慢了。黑希斯輕輕松松的抓住了她的腳
腕,然後用力一甩将她砸在了牆上。

  Fey像花瓣一樣摔倒在地上,用手撐起身體不斷地咳嗽。黑希斯眯着眼睛
看她,走過去又是一腳踢在她的腹部。

  Fey痛叫一聲被帶能量的巨大沖力踢飛,然後沒能夠再次爬起來。

  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但是我沒有再次激動地去沖擊電牢。我現在需
要能量,如果有能量的話我大概可以試試不死之戒的「涅槃」來驅除電牢的效果。
因爲這麽高級的電牢絕對不是單憑手印發動的「涅槃」就能起效的。

  黑希斯走到Fey的身邊,一隻手抓起她的頭發看着她的臉。Fey的臉被
巨痛扭曲了,但是眼睛裏的倔強卻一丁點都沒有減少。

  「真不錯……看着這張臉,我已經忍不住想做些什麽了。」

  黑希斯眼睛裏露出了邪惡的光芒,那個神情我記得非常清楚……阿什維克他
們在強暴那個少女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我的心髒開始劇烈顫動,憎恨的語言幾
乎要脫口而出,但是我忍住了,因爲現在并不是時候。而且做這種事除了彰顯自
己的無能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黑希斯伸手撕下了Fey的一大塊裙擺,然後掐着女孩的脖子将她拖到了旁
邊的一塊大石頭上。Fey因爲強烈的窒息而臉色蒼白,身體卻因爲體力不足而
完全沒法反抗。黑希斯用裙擺的碎片将Fey的雙手綁在了火把柱上,然後滿意
的開始欣賞自己的傑作。

  Fey在用力呼吸了幾次之後勉強恢複了神智,她盯着黑希斯,沒有哀求也
沒有恐懼,隻有深深的厭惡和絕望。

  「好眼神……非常好……」黑希斯淫邪的笑着,「每次看到這種眼神的時候
你知道我都會怎麽做麽?我會把你這種婊子幹的求饒爲止!!哈哈哈哈!!」

  Fey在他笑的時候突然擡腿踢在了黑希斯的肚子上,如果她低一點的話大
概這家夥的命根子就要廢掉了。可是她被綁住的這個姿勢讓她沒有辦法踢到那個
位置。

  黑希斯被踢的往後退了一步,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又笑了起來。

  「不要着急,我們可以慢慢享受。」

  他在說話的時候猛地按住了Fey修長白皙的大腿,然後手中爆出了一陣強
烈的電流。

  「啊啊啊啊啊!!!!!」

  Fey從口中發出一聲慘叫,然後整個身體在石台上抽動着。她腿上的長筒
絲襪被燒出了一個個破洞,眼神也因爲劇痛兒有些渙散。

  黑希斯捏着她的下巴,伸出猩紅的舌頭在Fey白皙的臉頰上像餓狼一樣用
力舔着。Fey厭惡的試着将頭從他手裏掙開,眼睛裏出現了淚光。

  那家夥的手從她胸前探進了Fey铠甲的縫隙裏,肆意的揉捏着Fey嬌嫩
的胸部。

  「不要……不要那麽用力……好痛…………」Fey咬着牙,從嗓子眼裏滲
出了細不可聞的聲音。她的臉頰和身體出現了異常誘人的櫻紅色,裸露的雙肩在
不停發抖。

  黑希斯用粗糙的手指不斷地玩弄Fey胸前的蓓蕾,Fey的呼吸變得越來
越急促,然後發出了像小鹿一樣的哀鳴。黑希斯非常滿意的欣賞着這凄慘的音樂,
然後猛地一捏。

  「啊啊啊!!!痛…………痛死了…………放手……放手啊!!」

  黑希斯哈哈大笑,然後将手伸到了Fey的身後,解開了Fey的胸甲,将
它從女孩的身上扯了下來。

  少女忍不住委屈的抽泣了起來,她的上身全部暴露在了空氣中。令我驚訝的
是她的每一寸肌膚都綻放着櫻紅的色彩,在昏黃的火光中充滿了令人侵犯她的欲
望。

  黑希斯也被眼前的美景看的愣住了幾秒,然後開始令人作嘔的急促呼吸起來。

  「我似乎撿到了什麽寶貝…………」他用指尖從Fey的鎖骨一直滑到女孩
的肚臍處,Fey随着他的動作全身打了一個哆嗦。

  女孩的眼睛裏是一片灰色,大顆大顆的淚珠從臉頰上開始滑落。恥辱感讓她
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黑希斯将手從Fey的腿間伸了進去,然後揉弄了兩下。

  「嗚嗚…………不要…………不要啊…………」女孩失聲道。

  「要的,很快你就要爽的飛上天去,那時候你就要感謝我了。」

  他将手一扯,少女的黑色内褲就被撕了下來。那隻有一條密縫的細唇和全身
一樣都是櫻紅色,黑希斯像撫摸珍寶一樣将手指從她下面的唇間滑弄着。

  Fey用力的掙紮起來,哭泣着夾緊了大腿讓對方的手指無法亵玩她神聖的
區域。這個動作再次挑起了黑希斯的興趣,他按住Fey的小腹,然後注入了一
大股電流。

  「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的身體猛地向上彈起,凄鳴着,就好像無助的白色天鵝。

  黑希斯大笑着,一次一次的用電流侵襲着少女脆弱的身體。Fey的嬌軀一
次又一次的弓了起來,纖細的腰部就好像要被巨力所折斷一樣。她哭喊着,然後
無力地重新摔回在石頭上。

  最後一次電擊,Fey挺着她細緻绯紅的頸子,仿佛雪白的天鵝被狠狠的
掐住了脖子一般,完全發不出聲音。然後在摔下去之後,雙目翻白昏厥了過去,
小口中流出了透明的涎液,一直流淌到她臉頰旁的石台上。

  「真是不經玩啊…………」黑希斯将他的兩根手指伸進了Fey的口中,在
女孩昏厥的時候肆意玩弄着她粉紅色的小舌。手指攪動着濕滑的涎液,将小舌在
女孩的口腔中撫弄的四處滑動。

  借着這股濕滑,黑希斯再次開始撥弄女孩胸前嬌弱的凸起。他作弄了一會兒,
然後用指尖撚住蓓蕾開始拉扯。

  「呃…………啊………………」Fey被這個舉動痛的悠悠轉醒。

  「歡迎重新加入遊戲…………本來以爲是個純潔的女人,沒想到随便玩一玩
就會濕成這樣。」黑希斯用手在Fey下面的細唇中摸弄了幾下,然後将手指間
拉出的愛液銀絲展現在女孩的眼前,「真是淫蕩…………」

  「嗚嗚嗚……我…………我不是…………嗚嗚嗚……不是啊……」女孩在巨
大的委屈和羞辱下痛哭了起來。

  「是不是真的淫蕩我現在就讓你看一看。」黑希斯慢慢的将手滑過Fey光
滑的小腹,然後用手指抵在了她的密穴上面。

  「啊……啊…………你……你要做什麽……」Fey全身都因爲恐懼而開始
發抖。

  「要做這個……」

  黑希斯話音剛落,電流就從他的指尖直刺女孩最嬌嫩的部位。Fey發出一
聲難以想象的慘叫,全身以一個恐怖的速度顫抖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那裏……不行了啊啊啊啊!!!快停下啊啊啊!!!!」

  一蓬清澈的溪流從女孩的尿道噴射了出來。Fey在強烈電流的刺激下失禁
了,她哭嚎着,掙紮着,卻無法制止身體的崩潰。

  「啊啊啊!!不要看不要看啊!!求求你别看啊啊!!貪狼你不要看我!!
啊啊!不要看我啊啊!」

  黑希斯停止了電擊,女孩重重的摔回到石頭上,但是胯下的溪流卻仍舊在繼
續流淌。女孩整個人都崩潰了,她用力夾緊幾乎完全麻痹的雙腿,在羞人的汩汩
水聲中痛哭起來。尿液沾濕了她的大腿,然後流滿了健美修長的小腿,一滴一滴
的滴在下面的水窪裏。

  「還沒插進去就被玩到失禁,天底下真是難找你這麽淫蕩的女人啊。」黑希
斯一邊繼續用下流的言語侮辱着天使一樣的女孩,一邊用手粗暴的扯開了少女的
大腿。女孩在電流連續的進攻下能夠夾緊雙腿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面對他的
舉動已經完全無法反抗了。

  但是一枚骨矛從後面突然穿透了黑希斯的側腹。

  他驚訝的捂着肚子上的傷口連退了好幾步。我不想給他任何可以反擊的機會,
用全部的能量向他沖了過去。

  能夠使用「涅槃」已經是極限了,高等級「涅槃」所需要畫的那個法陣幾乎
吸走了我剛剛恢複好的全部魔力和力量。但是我還能動,至少能制止他接下來要
做的暴行。我很慶幸在Fey受到深深創傷之前能夠做些什麽。

  看到我向他沖過來,黑希斯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恐懼。他竟然完全沒有抵抗,
而是捂着傷口像瘋了一樣逃去。我的速度完全追不上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灑
下一大片血迹消失在了通道盡頭。

  我回過身來,沖到Fey的身邊,一劍砍斷了綁着她手腕的布片。

  「你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女孩一邊哭起一邊說,聽到這
聲音我覺得心裏難受極了。我對自己發誓,一定要殺掉黑希斯,就算讓整個Dr
eams追殺我也沒有關系。

  我轉過頭,什麽都沒說。因爲在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那些所謂
安慰人的話隻不過是安慰者自以爲聰明的屁話。

  女孩在我身後抽泣着,将铠甲重新穿回到自己身上。可是裙子已經被撕壞,
露出了被燒焦的絲襪和一大片白皙的大腿。而且内褲也被弄破,沒有辦法再穿上
去了。

  Fey一邊哭一邊将破損的絲襪脫下來,擦拭着腿上的水漬。我現在卻隻想
抱緊她,給她一點振作的力量。

  慢慢的,她不再哭泣了。我們倆背對背坐着,誰都沒有說話,洞裏一片寂靜。
我覺得越來越不安,因爲這樣等下去的話還是會碰到危險。如果黑希斯帶着人回
來,我們很難做出什麽有效的抵抗。

  「該走了……」我說。

  「……嗯……」女孩輕聲應到,可是卻沒有和我一起站起來。

  「怎麽了?」我盡量柔和的詢問道。

  「……腿……麻的動不了…………」

  我很清楚的知道她到底被電流折磨了多少次,那對一個女孩來說實在是一場
災難。

  「我背你。」我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中有任何異樣的感覺,生怕繼續傷害到
她。

  「……不行……腿上很……很髒……」她低着頭嘤嘤道。

  我沒再廢話,而是直接半跪在她前面将後背露了出來:「上來吧,别怕。」

  在等待了足足十多秒之後,一雙纖細的手臂從後面伸展過了我的肩膀。我吃
力的探到了她的裙子,小心翼翼的墊着裙擺将她背了起來。好在黑希斯撕掉的隻
是裙子的前擺一部分,她整個人貼在我身上,沒人能看出她是沒有穿内褲的。

  我微微扭頭看了一下,Fey的眼睛都要哭腫了,臉色也蒼白的可怕。當我
扭頭看的時候她連忙将臉側了過去,我隻看到了她臉頰上的一道淚痕。

  那樣堅強而陽光的女孩,被心裏充滿黑暗的家夥蹂躏成這個樣子…………如
果我能再回到阿什維克強暴女人的那個時候,我想我一定會阻止他。

  女孩濕熱的吐息在我的脖頸處輕輕撫弄着,讓我有些失神。Fey一點都不
重,加上那把大劍和胸甲應該也隻有六十公斤的樣子,所以我再用了一點兒能量
之後背負她并不吃力。

  我背着Fey沉默的行進着,然後在一個岔路口發現了某個人留下的Ray
out的标志和隐藏在徽章裏的一個箭頭。那個公會的複雜标志畫的非常精緻詳
細,如果不是對着自己的徽章沒人能畫到這種程度。而且如果沒有徽章作比對的
話,也沒辦法看出那個多出來的箭頭。

  順着類似的标志,我們終于和同伴彙合了。

  當我看到人影的時候,還特地蹲下身子躲了躲,但是很快我就辨别出了梅爾
菲斯和弗隆伯恩的身影,看來這兩個人的運氣比我們好很多。

  「還以爲你們永遠都來不了了呢。」梅爾菲斯一邊笑,一邊在地上畫了個符
号,然後一個隐藏的魔法陣紋閃爍了一下消失了。看來他即使是在等待的時候也
沒有幹坐着。

  「Fey你沒事吧!?」弗隆伯恩看到我們以後立刻就湊了上來。

  「沒事,隻是受了點傷。」我面無表情的說,Fey順着我的話輕輕點了點
頭。

  「我來背你!」弗隆伯恩靠近我想去拉Fey的胳膊。

  「不要了……貪狼背我就可以了……」Fey連忙拒絕道。

  弗隆伯恩帶着一絲疑惑和不滿看了我一眼,然後沒有再說什麽。

  「唉……你們這個樣子,看來接下來的架都要交給我們打了。」梅爾菲斯嘲
弄了一句,然後走在了前面。

  「還有多遠?」我問。

  「就快到了。機關附近會有一個傳送門,從那個地方能直接送我們回最近的
城鎮。美女,你的傷還能撐一會兒吧?」

  Fey對他點了點頭。梅爾菲斯對突然變得沉悶的Fey也感到了一絲奇怪,
但是他很識趣的沒有多問。

  在接下來的路程中我們遇到了高等級的幻獸,梅爾菲斯和弗隆伯恩輪流上陣
殺掉了它們全部。

  到達梅爾菲斯的目的地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梅爾菲斯站在了一面刻滿了魔
法紋路的石牆前面興奮地開始破解謎題。

  我的雙臂已經酸的不行,因爲疲勞而不住的發抖。人到這種極限的時候特别
考驗意志力,我現在覺得就算是讓我和一群高級幻獸單挑也好過這樣一直僵持着
胳膊。但是我不能這麽做。

  Fey很清楚的感覺到了我猛烈抖動的雙臂,那不是輕微的抖動,而是想馬
達一樣劇烈的哆嗦。如果不是火光比較暗,大概别人會清楚地看到她整個人在我
的背上上下颠簸着。

  所以當我看到那個傳送門以後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

  「梅爾菲斯~ 」我叫着,可是沉浸在魔法機關中的他似乎沒有聽見。

  「死鴉·梅爾菲斯!!!!」我忍不住提高了嗓門。

  「幹什麽!?」他不耐煩的回頭瞪着我。

  「破了這個謎題你就滿足了吧?!」

  「是!你想說什麽趕快說!」

  「既然這樣,我帶Fey先回城了!」

  「嗯?什麽!?剛剛發現……你們怎麽還在這兒!?以爲你們早就回城了!
媽的!」梅爾菲斯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看了弗隆伯恩一眼。

  「你先帶她出去吧,我會多照應一會兒這家夥的。」弗隆伯恩看着我說。

  我略帶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背着女孩沖進了傳送門。

  那個距離幻獸森林最近的小鎮……我在踏出單向傳送門以後就向着旅店飛奔
了過去,手臂的「耐久度」已經到達了極限,再過一會可就真的要斷掉了。

  把女孩送入了房間,然後随便買了幾件衣服遞了進去,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這趟旅程真是讓我筋疲力盡……如果沒猜錯的話,雙手的肌肉一定會痛上很
多天。

    ***    ***    ***    ***

  半天之後,梅爾菲斯弗隆伯恩也回到了鎮上。梅爾菲斯看上去心情很好,應
該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弗隆伯恩在這次的旅程中收獲了一把劍,而且似乎在梅爾菲斯解開了那個機
關以後也從裏面拿到了幾件還不錯的東西。

  因爲Fey的精神已經很不好,所以弗隆伯恩決定帶着她先回基地。而我就
沒有什麽急事了,在飽飽的睡了一覺之後,從客房裏走了出來。

  梅爾菲斯正坐在一樓的吧台前喝酒,當我靠近他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替我
也要了一杯。

  「大白天的就開始喝酒,是不是有點太頹廢了?」我抿了一口杯子裏的液體,
嘲弄了一句。

  「就當做是目的達成的慶祝吧……」梅爾菲斯說。

  「你拿到了什麽東西?」

  「你不知道更好,如果有人爲了獲得我的情報把你抓走的話,我可不想把它
暴露出來。」

  他這句話相當不客氣,不過我知道他說的沒錯。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我問他。

  「沒什麽特别的打算,準備去探望個人。」梅爾菲斯随口說。

  這就是他的私事了,我如果繼續追問實在是非常不禮貌。于是我把話題重新
轉到了我這邊。

  「現在能告訴我關于挽歌的事情了麽?」

  「對于那個女人……我實在是沒有什麽可以告訴你的。已經死去的人,我們
隻要記着她給我們最後留下的東西就足夠了。」

  「我必須知道。」

  「還是想給她報仇麽?」

  「不…………隻是不想讓那些家夥繼續活着而已,就這麽簡單。」

  「那我也沒有理由阻止你。」梅爾菲斯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喝了一大口酒。
「在外面世界去殺你的人……你應該猜得到他們是挽歌的同伴。但是那些穿黑衣
服的家夥到底屬于哪個勢力……我并不敢确定,因爲候選的組織還真不少。」

  對梅爾菲斯的回答我感到很失望,因爲他并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将謎底直接
揭示給我。

  「很抱歉能幫你的就這麽多。最後想勸你一句,學會放下,對現在的你來說是
最好的選擇。如果你按照現在這種生活方式,會死的很快。不要去追逐命運,它
會自己來找你的。更多的時候我們對該死的命運隻有避之不及…………」

  我将死鴉的忠告記在了腦子裏。事實上,我從進入【神都】以後一直所抱緊
的那種迷惘正在慢慢消逝。也許是因爲遇見了Fey,也許是因爲遇見了梅爾菲
斯,也許我隻是不再想抱着它不放而已…………

  「你覺得這個世界真實麽?」梅爾菲斯突然問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用這
種沉靜的表情說話。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這裏人的仇恨和外面一樣真實……」我清楚的記
得黑希斯那副非要殺梅爾菲斯不可的表情,那種觸手可及的仇恨一再提醒着我這
個世界和外面一樣肮髒不堪。

  「我真的覺得【神都】非常的可怕……真實的可怕……」他靜靜的說。

  「你也會害怕麽……?」

  「是敬畏。」梅爾菲斯的聲音就好像是從地底深處發出來的一樣,帶着一種
壓人的沉重,「我在【神都】上市第二年的時候就進入了這個世界……親眼看着
人們用自己的手建設起了一個又一個城市,然後因爲仇恨,欲望再将它們破壞掉。
過得越久,我就覺得這個世界越發真實。摧毀自己憎恨的人所珍惜的東西,那種
快感你試過麽?我體會過無數次。人們在外面那個世界可以變成魔鬼,這個世界
也一樣。」

  人類就是這種東西,隻要踏進了黑暗的地方,就好像上瘾了一樣沒有辦法随
随便便就退出來。殺掉第一個人,第一次強暴,第一次欺淩弱者……人類最原始
的快感就是這麽簡單,心裏的鎖被打開以後,除非擁有非常堅韌的靈魂,否則就
會一直沉浸在裏面。

  「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創造了這樣一個可怕的存在……他
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零級神經拟真讓這個世界有了連通外面世界的能力,但真正将【神都】變成
一個真實世界的,卻是我們人類自己心裏的黑暗。

  我喝了口酒,刺激了一下僵冷的大腦,「量子網絡剛剛普及的時候這個遊戲
就上市了……我一直覺得這裏面有什麽問題…………如果是一個普通的遊戲公司,
爲什麽會有能力在如此高端的技術普及之前來對這麽龐大的世界進行建設……」

  「你也察覺到了?」梅爾菲斯笑着看了我一眼,頗有一種找到了知己的感覺,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很久,這也是我一直樂此不疲呆在這個世界裏的原因。我
想看看這個遊戲的制作人到底是抱着什麽目的建立的這個世界…………」

  「這種事情永遠都沒辦法得到答案吧……我們甚至連遊戲的制作人是誰都不
知道。」

  「你知道那個有' 十秒鍾' 的存在麽?」梅爾菲斯突然問。

  「什麽十秒鍾?」

  「從你登出遊戲開始,到意識回到現實世界中這段時間,對沒有使用零級神
經拟真的人來說隻需要一秒。但是如果你用了零級神經拟真,就會出現一個十秒
鍾左右完全無意識的空白階段…………」

  「那又怎麽樣?」

  「也許你沒有發現……從遊戲倉進入遊戲以後,遊戲倉從外面根本無法打開。
我一直想知道這十秒鍾裏有什麽蹊跷…………」

  「你懂機械工程麽?」我問他。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

  「我曾經有個朋友是專門學這方面技術的,他曾經拆了一台設備,然後發現
設備上的元件和技術根本就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什麽意思?」梅爾菲斯也不是萬能的,他理工方面的素養貌似不高。

  「他所學的有關知識甚至連修一台設備都做不到。你也知道,所有【神都】
設備的損壞率都非常低,但是要修就必須直接返廠。也就是說【神都】設備所采
用的技術根本就是我們這些普通人所沒辦法理解的……」

  「哈哈…………越說越懸乎了…………難道你和我想的一樣?」

  我也笑了笑,然後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他說對了……我們都忍不住設想
這個遊戲實際上是從物理上和外面世界連接在一起的…………隻要進入遊戲,我
們外面的身體就被吸進了遊戲世界。

  不過這種想法我們都知道是相當幼稚的,隻是如同都市傳說一般的存在。因
爲如果我們在外面用的和這裏是同一具身體,那麽原來的衣服呢?爲什麽退出遊
戲以後我們就沒辦法使用能量和魔力了?Fey癱瘓的身體爲什麽在這個世界可
以活動?這些簡單疑問的答案很容易就能打消我們這些不着邊際的幻想。

  也許像我們這種人,是從内心真正希望兩個世界是連在一起的吧…………人
的幻想總是天真而美好,但幻想終歸也隻是幻想而已。

  「這兩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用這種方式連接……隻要是有人類存在的地方
……其實哪裏都一樣…………」梅爾菲斯推開酒杯站起了身,「不知道犯了什麽
病,竟然和你聊了這麽多廢話,這還是第一次……」

  「還想聊的話,來Rayout找我吧。」我笑道。

  「開什麽玩笑,跑大老遠去找一個男人?我可不是有那種性取向的家夥。」
梅爾菲斯大笑道。

  「還有機會見面麽?」我在他走出旅店的時候從吧椅上轉過身體問他。

  死鴉·梅爾菲斯聽到這句話以後停下了腳步。

  「如果見不到就說明我們兩個有一個死了。我可不打算死掉,所以你也努力
活着吧,隻要活着就有再見面的一天。」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    ***    ***    ***

  我獨自回到了公會。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關于梅爾菲斯這個家夥的事
情。不得不承認的是,他是個有趣的家夥……有趣而強大,隻要能夠忍受他稍顯
扭曲的性格,作爲同伴還是很不錯的。

  我能忍受不代表别人能夠忍受,而在一開始的時候如果不是要纏着他要挽歌
的情報我也不會那樣委屈自己。可是在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我清楚地感覺到他
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夥伴。

  像他這種人永遠不會輕信别人,下次如果再見面,我覺得他不會輕輕松松的
再将後背交給我了。因爲人是一直在變的,現在可以信任的人在第二天太陽升起
的時候就可能背叛你。如果他是那種單憑感覺就去一直信任另外一個人的那種家
夥,應該早就被殺掉了。

  我背叛過别人,所以很清楚這個事實。

  推開公會的大門,和大廳裏幾個家夥點點頭打了招呼,然後我拖着一身疲乏
向住宿區走過去。

  在走到一半的時候,一個家夥從後面叫住了我。我回頭看去,是Mono。

  「你回來了?一切還順利麽?」她穿着公會特制的長袍向我走過來,那個袍
子很配合的将她優美的曲線襯托了出來。整個公會喜歡穿公會袍的并不多,大多
是女性。我也有一件,但是感覺這個款式穿在男人身上有點兒傻,所以從來沒穿
過。

  對于她的問題,我隻能聳聳肩,因爲我也說不清楚我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沒有。

  「怎麽了?有事請找我?」我問。

  「Fey自從回來以後一直精神恍惚,我們都有點兒擔心。弗隆伯恩也不知
道她到底怎麽了,你知道什麽麽?」

  我呼吸輕輕一滞,然後故作輕松的笑了笑,「戰鬥的時候撞到腦袋了,所以
她應該要暈暈乎乎的過上幾天吧。」

  Mono歎了一口氣:「那就好。自從認識那孩子以後我還沒見過她那個樣
子,着實擔心了一整天。」

  「讓她多休息一下應該就會好吧……」我點點頭。

  「對了,你和夏希之間發生過什麽麽?」Mono又問我。

  我和那個少女确實發生過一點兒事情,但是我覺得她總是因爲初次見面的一
個小小口誤就一直排擠我實在是有點兒可惡。

  「我和她沒發生過什麽啊,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怎麽了?」我故意不把
最開始的那個小沖突說出來,想小小的報複她一下,希望可以給Mono一種她
小氣而又纏人的感覺。

  「她總是借口找我問這問那,全是關于你的問題。」Mono笑着,眼睛裏
帶着一點揶揄的神色。

  「她打算弄什麽惡作劇麽?那個家夥應該已經過了進行這種幼稚行爲的年齡
了吧?」

  「雖然她極力堅決的否認了,但是我覺得啊,她是看上你了呢……」Mon
o繼續笑着。

  「明白了……要玩惡作劇的不是她,而是你…………」我無奈的看着她說。

  「算啦,随便你怎麽想,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咯。如果想要點兒溫柔的
陪伴的話,夏希可是很不錯的女人哦~ 」她一邊笑一邊丢下我走掉了。

  看來我們的會長夫人遠比我想象的要活潑……活潑的讓我有點兒頭大。

  我完全沒有心思去考慮Mono到底是不是在玩我,或者三千院是不是真的
對我有好感,因爲現在的問題是Fey所受到的嚴重傷害……

  這種情況下,也許我該找她談一談。如果她需要安慰的話,除了我就沒有别
人能夠做到了。畢竟我是唯一一個親眼目睹了她全部磨難的家夥。

  可問題是,她需要我自作主張的去噓寒問暖麽?也許看到我她就會想起那段
地獄一樣的時光,而心裏的傷口永遠難以愈合。就算我去找她談話,大概也隻是
讓她更難受而已。

  所以我最終還是選擇避開她,如果看不到我,她應該也就不會想起來那些事
了吧。

  我從公會的任務欄裏挑選了一個距離最遠,需要時間最長的任務:去龍牙山
脈獵殺最近出現的一頭綠龍。龍牙山脈很大,而且距離我們公會駐地的龍宮城也
非常遠,徒步的話需要一個星期左右。我想等我從那裏活着回來的話,Fey應
該已經過了這段最艱難的時期了。

    ***    ***    ***    ***

  「你要去龍牙山脈?太遠了!就算過去了,要找龍又要耗費不知道多久啊!」
橙子在知道我要去那裏以後表現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沒關系,就算是去散心了。一個月,應該怎麽也回來了。」我說,「你就
幫我在公會裏随便問問有沒有想和我一起去的吧。我預定明天走,想和我一起去
的就讓他來找我。」

  「龍牙山脈最低級的魔獸也有A級!去那種地方散心?你不會以爲别人和你
一樣腦子有問題吧?!」

  「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在戰鬥中被震壞了也說不定。」我開了個冷冰冰的
玩笑。

  「行了,那你就好好準備吧。我幫你到處問問。地圖,相關情報,備用的武
器,露營的裝備……夠你忙的了,可别漏掉東西,進到那種地方去可沒有雜貨鋪
跟着你。」

  橙子發完牢騷以後就走掉了,他這個家夥話就是有點兒多,尤其是再和你熟
了之後。不過他的性格倒是相當随和而不尖銳,沒有人會讨厭他。

  需要準備的東西不少,我在城裏轉悠了一整天才買足了需要的裝備。并不是
我喜歡帶着這麽多東西走那麽遠的路,畢竟這是我們公會的駐地,東西要便宜很
多。如果到了龍牙山脈那邊的小鎮再買的話,奇貨可居的他們絕對會從我這兒至
少多坑走上千枚金币。

  晚上,我在自己的房間裏清點确認清單上的東西。一整天的購物讓我腦袋發
脹,看來逛街這種運動并不适合男人。

  就在我把東西擺的滿屋子都是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我可不想讓别人看見
我屋裏一片混亂的樣子,所以連忙手腳并用将這些東西從地上收起來。

  絕大多數公會成員和我一樣在公會住宿區租用了房間,隻是我沒料到還真有
人會想和我一起去龍牙山脈那種地方。

  東西太多,不是三兩下就能收拾好的。門外的人已經敲了好幾次了,我有點
兒急躁。

  「貪狼……我就說幾句話……行麽……?」

  竟然是Fey的聲音,我愣了一下,然後幹脆把所有還沒收拾好的東西一股
腦用腳掃到了床底下。

  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打開門。Fey站在門外,穿着寬松的露肩吊帶毛衣,
以及剛好遮住膝蓋的黑色褶皺裙子。她沒有任務的時候在公會裏經常穿這套衣服,
所以光從搭配上一眼就能認出她。

  我看着她,她也擡頭看了看我,眉宇間有一股濃的化不開的憂愁。

  「……能進去說麽……還是說……不想讓我進去……?」女孩低下頭輕輕說。

  我連忙讓出了一個可以供她出入的空間将她請了進來,然後關上房門。

  「那個……要喝什麽東西麽?」我有點兒不知所措的開始翻騰桌子上的瓶瓶
罐罐。茶具杯子之類的倒是有,租房間的時候就帶的,可是我還從來沒用過。

  「不用了……我來不是爲了喝東西的……」Fey拖着腳步慢慢的坐到了椅
子上。

  我不知道她出現在我房間的目的是什麽,這還是任務結束之後我第一次和她
面對面。我沒有說話,所以房間裏一時間靜了下來。

  「聽說你要去龍牙山脈……」

  「嗯。」除了表示肯定我找不到别的方式來回答她,「你不會也想一起去吧?
現在還是好好休息的好,你的腿…………」

  我剛說到這裏就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因爲我看到Fey的眼睛裏開始大片大
片的湧出淚水。

  「你也覺得那家夥說的對吧……我……我…………你也覺得我是個淫蕩的女
人吧…………所以一刻也不想看見我…………才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她
一邊抽泣一邊說,兩隻手用力的擦拭着留下來的淚水,但是卻止也止不住。

  我啞口無言的看着她,心裏很痛。我不知道怎麽樣回答才能讓這個女孩相信
我根本就沒有這麽想。也許從她的角度看來,我所做的是将她送回鎮子以後就再
也不理她了,還作出了遠行的打算…………

  「平時在公會裏表現的那麽純潔幹淨……可是都是假的……被人随便玩弄一
下就不知羞恥的在你面前尿了出來…………我……我感覺自己好髒…………」她
嗚嗚的哭着。

  我忍不住了,伸出一隻手輕輕捧住她的臉頰,「這不是真的,你心裏應該清
楚。」

  Fey用力的搖着頭,一直在抽噎,「不……你不懂……你不明白……我就
是一個淫蕩的女人……他們……從我小時候就是一直這麽說的…………」

  「誰?」我感到心裏面猛地竄出一股暴怒的烈火,無論是誰對Fey說出那
樣的話,我都有一種将他撕成碎片的沖動。

  「十一歲的時候……爸爸生病去世了……媽媽找了新的男人……那個男人每
天都會玩弄我的身體…………」Fey眼睛裏完全失去了光彩,她好像夢呓一般
開始吐露着令我震驚的事情。

  「我的年齡太小……他沒辦法把他的東西插進來……所以每次都要用手折磨
的我失禁爲止…………我忍了好久,告訴了媽媽……可是媽媽說我是天生淫蕩的
女人,年齡這麽小就勾引她的男人…………」

  「整整一年……我實在是無法忍受了……好想死……所以有一次他們開車帶
我出去的時候……我撲到駕駛座那裏胡亂操作了起來…………那個男人狠狠的打
了我,但是那也是他最後一次打我。」

  「那場車禍就是我自己做的……車子撞毀以後……媽媽死了,但是那個男人
卻還活着……我很怕…………身邊有一片玻璃…………爲了拿那片玻璃……我強
行掙紮,讓脊椎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但是值得……我用那片玻璃捅到了那個男
人脖子裏面…………我殺了媽媽和她的男人……本來以爲自己也可以在燃燒的車
子裏死掉……但是最後隻是變成了一個廢人……可是當時真的很高興很高興,躺
在醫院床上再也無法動彈的時候也隻是覺得似乎天亮了。」

  「三年之後我做了電池……發現自己竟然可以重新站起來,重新生活……真
的好開心……感覺神真的賜給了我非常寶貴的東西……」

  我的手指甲不知不覺中已經刺破了自己的手掌,「感謝神?你真是善良的可
怕……如果真的有看着你受到那種苦難而袖手旁觀的神……那和惡魔沒有任何區
别……」

  「可是那個男人和媽媽說的很對…………我就是淫蕩的女人…………無意中
被别人碰到敏感的地方就會濕掉……一個人在床上的時候還要一直忍着不去自慰
…………我真的好淫蕩…………可是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作那樣
的女人…………」Fey哭喊了起來。

  「我不想讓别人覺得自己是淫蕩的女人……所以才堅持單身主義……其實都
是潔身自好給别人看的……是在自欺欺人…………我隻是怕一旦邁出去那一步就
再也回去不了…………」

  「可是……可是那個時候……黑希斯對我做的事情……好像把我守了很久的
鎖打開了…………身體很痛,可是身體裏面很深很深的地方有個聲音在尖叫,忍
了好多年的快感重新開始發芽了…………」

  扭曲家庭中成長起來的少女……最青春的幾年在變态的折磨和病床上過去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感覺隻不過是人類最最本能的反應,她所表現出來的罪
惡感就好像第一次面對初潮的小孩子一樣驚慌失措。

  在無盡的痛苦之中僅僅靠弱小的自己進行了義無反顧的掙紮,親手終結了自
己的噩夢。然而卻是這樣的善良……在從深淵之中爬出來以後卻依然在心裏存了
一片大大的陽光……不僅如此,她一直以來都在用心裏那片陽光去溫暖身邊的每
一個人,包括我。兩種極端的感情冰火交戰之下竟然還能夠誕生這麽美麗的堅韌
的靈魂…………

  我真的愛上她了,突然間感動的想哭。

  「不要哭……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怎麽可以因爲這個而動搖……」我
走過去,半跪在她的身前,像對待最珍貴的水晶飾品一樣,輕輕地把她的腦袋攬
在懷裏。

  「可是我真的很讨厭自己……我好喜歡大家……可是如果被他們發現我是這
麽虛僞的女人……他們都會離我而去吧……嗚嗚嗚嗚…………」她在我懷裏失聲
痛哭着。

  「即使所有人都背棄你而去,我也會在這個地方。所以,别哭……」

  我無法想象她曾經一個人承受了多麽巨大的孤獨,沒有朋友,沒有家人,連
父母都是噩夢的源頭。這樣的她是多麽需要有人陪伴…………

  「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如果讓我再變成所有人都厭惡的人……我真的
會死的……不想再體會那種孤獨了…………」女孩在我的臂彎裏不斷地發抖。

  「隻要我活着,就會一直在你這邊……這是我的承諾。」

  Fey擡起頭,用紅腫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微微顫抖,似乎要将我的這句話
一字不漏的刻在腦海裏。

  我用指頭輕輕拭了一下她眼角晶瑩的淚珠,然後用力吻了上去。Fey驚叫
一聲,用手不住的想将我推開。

  可是這無法阻止我,我貪婪的舔舐吸吮着她柔軟的嘴唇,不斷用舌頭沖撞着
她的貝齒。

  她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将我推開,「不行……不能這樣……我我……如
果……」

  「在我這裏……什麽都不用害怕……隻要遵從于自己的渴望就可以了……我
的身邊,你可以肆意栖息。」

  「我……我沒有什麽……渴望…………」

  「如果你沒有渴望被理解,沒有渴望一個可以釋放真實自己的角落,今天晚
上就不會敲響我的門。」

  我重新吻了上去,這一次,女孩終于沒有閃躲。

  看來我說對了……我很慶幸當時在那裏看着她崩潰的人會是自己。雖然這種
想法有些可恥,但是也正是因爲那個契機,Fey才會在某種程度上選擇對我來
忏悔。

  我一個幸運兒,我很清楚自己被Fey選擇隻不過是因爲她已經無法在我面
前掩蓋自己真實的一面,而不是她真的喜歡上我什麽。我盡量不讓自己對獲得F
ey的感情抱任何希望,因爲這樣子不會失望。

  至少現在能夠擁有她,能夠給她溫暖,我覺得就已經足夠了。我一點都不高
尚,因爲作爲回報我已經得到了從來不敢想象的珍寶。

  我将手指插進她的發隙之中,弄亂了她紮的好好的頭發,绯紅的顔色像瀑布
一樣在一瞬間傾斜到了她的臉頰和肩膀之上。我在柔密的發絲之中野蠻的尋找着
她的櫻唇,用盡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用力撕咬那片柔軟的沖動。

  Fey的肩膀不住的聳動着,她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呼吸。我能夠透過
緊貼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她劇烈跳動着的心髒。

  她狂亂的将舌頭遞進了我的嘴裏,我用舌尖不住的糾纏那團濕滑的軟肉,不
住的吸吮起來。

  「呃…………嗯…………嗯…………」我吸得太過用力,她發出痛哼,然後
用雙臂用力纏住了我的頭,把自己的嘴唇和我盡可能的吻在一起,一點縫隙都不
留。

  我的手從下面伸進女孩的衣服裏面,光滑火熱的身體在我的撫摸下扭動着。
我一直摸下去,将手探進了少女兩腿間的蜜源,不住的在陰唇之間滑弄着。她已
經濕的不成樣子,僅僅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就已經沾濕了我的整個手掌。

  看來她的身體真是非常敏感,我将她的舌頭推回了她的口中,然後開始侵犯
她口腔的每一個地方,并且作弄似的不斷把口水度進她的嘴裏。

  「嗯………呃呃……嗚……」女孩逆來順受的将我度進她口中的口水一口一
口的向下吞咽着,天鵝一樣雪白的脖子不住的聳動。

  愛液已經流滿了她光滑的大腿,滴在地闆上形成一小片水漬。

  「比尿出來的樣子還要洶湧呢……」我松開她的嘴唇,看着她笑道。

  Fey的臉已經潮紅到無以複加的程度,她急促呼吸的聲音就好像随時會窒
息一般。用雙腿夾緊我不老實的手,她翹起腳主動開始吻上我。

  我的欲望也被完全的點燃了,脫下她的衣服将她抱到了床上,然後開始舔舐
她胸前兩團柔軟無比的白鴿,再然後是脖子,最後是小腹。

  「啊…………哈……别再舔了……啊啊……受不了了……」女孩的咽喉裏傳
出被陷阱困住的小鳥一般的悲哀鳴叫。

  Fey全身染上了一片櫻紅色,我給她肌膚上留下的水漬讓女孩在燈光下充
滿了淫靡的色彩。

  我的分身已經堅挺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用肉棒上下在Fey粉紅色的陰唇
上上下摩擦着,能夠聽到令人面紅耳赤的粘稠水音。紅彤彤的龜頭立刻就被裹上
了一層厚厚的透明愛液。

  「啊啊!啊……啊啊!」

  我每滑動一下,Fey的身體就像過電一樣僵硬一次,與此同時那被我幾乎吻腫
的小嘴還會發出如同就要死去了一樣的哀叫。

  「……我要進去了……Fey…………」單單蹭了幾下,強烈的快感就讓我
差點射出來,我咬着牙對身下的女孩說着,然後用龜頭擠開了兩片薄薄的陰唇向
小穴深處開始進發。

  隻是輕輕往裏面一探,Fey的脖子就因爲疼痛猛地揚了起來,全身開始劇
烈顫抖。這一頂不但沒有分開緊緻的小穴,反而頂的我下面生痛。

  「好難受……啊…………不可能的……啊啊啊…………進不來的…………好
痛啊…………進不來的!!别别别那麽用力啊啊…………」

  女孩扭動着身體,眼睛裏要滴出水來一樣,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委屈的
不行。

  這個誘人的表情一下子點燃了我體内施虐的欲望,我不僅沒有停下來,反而
更加用力的想将肉棒擠進密縫之中。可是Fey的下面濕的好像泉水一樣,我的
分身不斷地在最關鍵的地方滑來滑去。

  「啊啊啊啊!!别蹭……别蹭那個地方……呃啊啊………身體好奇怪……呃
呃噢噢噢!!呃啊!!!!」

  Fey的嬌軀突然掙了起來,在空中抖了幾下,然後一下子摔回了床上。我
驚訝的看着她下面噴出了一股淡乳色的液體,澆在了我的小腹上面。

  女孩「嗬嗬」的喘息着,整個身子好像湯汁一樣軟的不成樣子,眼睛裏失去
了焦點。

  我哭笑不得的俯下身子,用舌頭在她臉頰上舔了幾下,她卻完全沒有反應,
一副任我玩弄的樣子。我将舌頭伸到她的耳朵最深的地方,胡亂的攪動起來。

  「嘤…………」她被耳朵裏強烈的感覺刺激的重新醒了過來,「别……别舔
了……嘤嘤……」

  我的分身已經堅硬如鐵,趁着她渾身癱軟,肉體沒有反抗能力的機會,終于
将小半個龜頭送入了她的小穴裏面。單單是這個動作就讓我出了一身汗。

  「……貪狼……有……有什麽東西……進到……進到我裏面來了……」Fey努
力睜開眼睛擡起頭看向我,有氣無力的說。

  「還什麽都沒做就高潮了……還真是敏感的大小姐……」我吻着她的嘴角說。

  「别……别這麽說我……」Fey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下面的小穴入口
卻又是一陣緊縮,差點兒把我的肉棒重新擠出去。

  「我這回真的要進來了……忍了很長時間,再忍下去我下面都快要爆掉了。」

  「……很難受吧…………我沒……沒關系的……進來吧……」

  我接着小穴的濡濕開始用力向裏面插進去,Fey健美的小腹随着我的進發
再次繃了起來。她用手一把抓住了床單,頭也痛的向後仰過去,美麗的眉毛扭在
了一起。

  肉棒一點一點開拓着狹窄到極緻的密穴,Fey痛的牙齒都在不住的打架,
我很想吻她,但是又怕她會在劇痛之下把我的舌頭咬下來。

  龜頭頂到了處女膜,我有點驚訝Fey竟然還有這東西。本以爲她下面早就
被她那該死的畜生繼父弄得破掉了,看來那個時候Fey下面緊的連那個混蛋的
手指頭都伸不進來。

  Fey在被我頂到的時候,身體像觸電了一樣往前猛地一竄,我按着她的肩
膀不讓她動。

  Fey用力搖着頭:「我受不了了!!貪狼……不行了!太痛了……我們不
做了……不做了好不好…………痛的受不了了…………」

  我開始舔她胸前的嫩紅色蓓蕾,親吻她的透着櫻紅色的雪白脖頸子,揉弄着
她的小舌頭,不讓她再說出抗議的話。

  足足愛撫了一分鍾,她的身體終于放松了那麽一瞬間。我抓住這個機會使勁
将腰部往前一挺,用肉棒一下子撕破了Fey最後的拿到屏障,重重的頂在了她
的子宮上。

  「哦哦!啊啊!!裂開了!!呃啊啊!!下面裂開了!!拔出去!!快拔出
去!!下面要被撕壞了!!貪狼!!快點拔出去!!」

  Fey凄慘的叫喊起來,手指撕破了床單,臉在劇痛之下一瞬間失去了血色。
她的舌頭都從嘴裏伸了出來,脖子硬硬的梗在了空中,全身泌出了一層銀光閃閃
的汗液。

  我也不好過……即使真的想要拔出去,她緊緊箍住我分身的小穴也不允許我
這麽做。下面被夾的幾乎要斷掉了,可是這種又熱又緊又濕又滑的感覺,無論是
哪個男人也不舍得将肉棒拔出來吧。

  我用牙去咬她伸出唇邊的小舌頭,叼着她不讓她縮回去。所以女孩現在隻能
羞恥的伸着舌頭,從喉嚨伸出發出委屈而痛苦的鳴叫。

  「嗚嗚…………唔…………嗯………………」

  趁她把注意力暫時集中在了舌頭上,我猛地向後一抽腰。一大片愛液混着鮮
紅的血迹被肉棒從Fey的小穴裏帶了出來,Fey痛的身體一縮,連忙用手捂
住小腹。

  被直接貫通的小穴似乎受傷了,但是如果現在停止的話,我可愛女孩的第一
次體驗所留下的就僅僅是關于疼痛的記憶了。所以我又将肉棒刺了進去,一點縫
隙也沒有留。

  龜頭頂的子宮口羞澀的直往裏縮,我用雙臂纏住女孩嬌小的身軀,在上面是
極盡溫柔的親吻,在下面确實狂風暴雨一樣的進攻。

  「痛……痛啊……嗯嗯……停下……啊啊…………别再插進去了…………貪
狼我求求你……我痛得不行了…………停下……啊啊…………」Fey用手抵在
我的小腹上,想減緩一下沖擊力,可那隻是她一廂情願的妄想。

  我的下腹和她嬌柔的下體一次又一次撞擊在一起,「啪啪啪」的撞擊聲和黏
糊糊的液體被攪在一起的聲音讓Fey分泌出了更多芬芳的愛液。她喜歡,她的
身體真的很喜歡這樣粗暴的進攻…………

  黏滑的愛液和鮮紅的處女血在不斷地摩擦和沖擊之下在Fey的小陰唇周圍
裹上了一層淫靡的泡沫。我的每次攻擊都會濺起飛散的汁液,将床單浸透的更厲
害了。

  「……呃!哦哦…………呃!啊…………呃!!嗚嗚嗚…………」

  我每刺入一次都會撞的子宮口收緊,Fey随着我的運動不斷發出高亢的呻
吟。她臉上全都是汗,绯紅色的頭發濕哒哒的糾纏在她的脖子上,肩膀上和胸口
上。

  「還痛麽?」我咬着她的耳垂輕聲問。

  「……痛……呃哦!!可是……啊啊……可是……也好舒服……嗯……你撞
得我……肚子裏好酸…………酸酸的……呃!!呃!!哈…………又……又撞到
了…………酸的不行……」

  我知道她已經開始從疼痛向快樂沉浸下去了,于是我上下動起了身體,将肉
棒在她裏面攪動起來,并用恥骨摩擦着她小巧卻腫脹的陰蒂。

  「不要攪!!不要攪!!啊啊啊!!太激烈了!!呃啊!!那裏……那裏
……太敏感了……好難過啊啊…………」

  她不斷發出可愛的鳴叫聲,我忍不住開始撕咬她雪白的脖子,Fey被我折
磨的聲音更響亮了。

  連續不斷的高速沖擊,Fey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大量的淫水被戳弄的四處
飛濺,簡直淫靡到了極緻。

  「我的Fey好淫亂啊…………整個床單全都濕透了…………」

  「呃啊!!我……我不是……啊啊!不是淫亂的女人…………呃喔喔…嗚!
頂的好重…………嗚嗚嗚…………我不是淫亂的女人……啊啊!!」

  「那又有什麽關系呢……你在這裏……怎麽樣都可以…………什麽樣子的你
我都…………」

  我猛地意識到自己在情動之際說出了一句不該說的話…………連忙将後面半
句話收進了口中。我們這種人……不可以輕易說出那個字…………那無論對自己還是對
對方都是一種難以承受的責任和負擔。

  Fey在我還沒說出那個字的時候就用所剩無幾的體力摟住我,用一個吻擋
住了我差點吐出來的禁忌字眼。我品嘗着她主動伸進來的小舌頭,心中充滿了惆
怅…………也許她永遠都不會是我的。

  「什麽樣子的我……你都……什麽……?」Fey在深吻之後迷離着眼睛看
着我,索求着那個我未曾說出口的答案。

  我開始用力進出,潮水一般的快感激的Fey渾身發抖。我希望用這種方式
避免兩個人的尴尬。

  「别!别動!!啊啊…………我……我要知道……啊!你說啊…………我
……呃啊!我要你說…………不要那麽激烈……嗚嗯……我要聽……啊啊……
…」

  「什麽樣子的你……我都很愛很愛…………愛到不行了…………」

  我最終還是說出了心裏不斷翻騰的那句話。也許這句話會将我們兩個人帶到
深淵裏……也許會從此形同路人…………但是在這一刻……我不後悔。

  我緊張的盯着她的臉,下面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直到Fey的臉上出現了一
個幸福到極點的笑容,她就這麽一邊笑一邊大顆大顆的流起了眼淚。

  「好開心……好開心…………」她笑着,并擦着如泉湧一般的眼淚,「也許
你……是神賜給我的禮物…………」

  她沒有說出愛我的話,我也不需要那個。我對她來說,也許是一劑解藥,又
或許是用來發洩感情的夥伴…………那又怎麽樣呢?我這種人,又能奢求什麽呢?
她珍惜我,這就足夠了。

  「啊啊……下面……好麻………不能再來了……呃啊…………」

  我感受到她小穴裏面的嫩肉在我的摩擦之下開始抽搐起來,我知道她快要到
了。于是我在重重的一沖之後,用龜頭頂在她的子宮口不斷鑽着。

  「哦哦哦!不能鑽的!!停下……停下啊!!要尿了……要尿出來了!!快
閃開……閃開啊……哦哦哦!!!别看!别看我那裏!!!」

  Fey凄鳴着,小腹開始劇烈的抽搐,那強力的震動讓我的後背一陣發涼。
她用手使勁勾住我的脖子,将臉頰和我緊緊地貼在一起。

  「啊啊啊啊!!什麽東西出來了!!出來了!!嗚嗚嗚啊啊啊噢噢噢噢!!!」

  一股熱乎乎的液體呲到了我的龜頭上,卻因爲我們毫無縫隙交合着的性器噴
不出來,所以我覺得那裏頂的厲害,強烈的刺激讓我也無法再繼續忍受了。

  我摟緊懷裏的女孩,用最快的速度開始沖刺。

  「怎麽……怎麽還……噢噢噢噢!!好用力……這樣下去……我又……啊啊
啊啊!!」

  我的腦海變得一片空白,隻是用盡全身力氣一次又一次撞着Fey最嬌嫩的
子宮。

  「呃呃呃啊啊!!你不要這麽……哦哦哦!!好厲害……不行了!怎麽可能
……我啊啊啊…………貪狼……貪狼……叫我的名字……啊啊啊……叫我的名字
…………」

  「Fey…………Fey……要結束了……Fey…………」

  我在她耳邊不斷地叫着她,她因爲巨大的快感又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咯咯咯啊啊啊!!燙……裏面好燙…………」

  她在我用力射到她體内的時候筋疲力盡的掙了一下,然後由于連續兩次高潮
而昏厥了過去。我在她不斷抽搐的小穴中繼續抽動着,直到她的眼睛開始翻白,
我的肉棒軟了下去爲止。

  随着我往外一拔,Fey迷迷糊糊的發出最後一聲可愛的呻吟,然後一大股
乳白色的液體混着血色從Fey紅腫的下身咕嘟咕嘟的湧了出來。她雙腿打顫,
不斷喘着氣,全身上下都是我們兩個相擁而出的粘糊糊的汗迹。

  我俯在女孩癱軟的身軀上,大口的呼吸着。Fey用胳膊攬着我的頭讓我靠
在了她臉旁和她的臉頰輕輕觸在一起,微微的蹭着。

  然後她用細微卻清晰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了。

  「我,Fey·Millennium(飛·米蕾妮阿姆),不會再去愛第二個男人,
從頭到腳都是你的東西。從下一個太陽升起之日起,無論身體…心髒…靈魂…
隻屬于你一個人……直至死亡的瞬間…………」
  
  巨大的愛意從她細微的嗓音中直沖我的耳膜,我緊緊地抱住她,忍不住開始
哭泣。我失去了家,失去了曾經的愛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而
現在,我到底得到了多麽珍貴的東西?我不知道該用什麽去衡量。

    ***    ***    ***    ***


             (待續)


***********************************  

  有的朋友說Fey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淫蕩了,其實Fey并不是淫蕩,
每個女人的正常生理都是這樣,當然也有性禁锢造成的反彈的因素。Fey
小時候沒有受過正常的性教育,所以在感受到性欲的時候才會有嚴重的罪
惡感。就好像沒有受過性教育的男孩面對自己第一次夢遺,女孩面對自己
第一次月經一樣。Fey在性概念上的扭曲和對自己的壓制是貪狼和她走
在一起的契機,我自認爲還是可以接受的。釋放欲望每個人都能做到,但
能夠堅韌的壓制欲望的人才是值得敬佩的,Fey其實就是這樣的人,不
要隻看到她和貪狼求歡,還要意識到她所追求的本來就不是肉欲。

  還有朋友說風格沒有想象中那麽黑暗啊,如果風格一直黑暗下去沒有
舒緩,所有美好的女性角色全都被輪暴什麽的……說實話我沒有打算寫這種
文章,畢竟類似的手槍文咱們論壇不少啦~如果那樣寫的話,沒有得到任何
慰藉的貪狼就一定會變成隻知道殺人和屠戮的瘋子,這是常理。雖然我原來
有那樣寫的計劃,但是發現如果按照那個套路,整篇文章就一定會變成一個
揪心的悲劇,估計就不會有多少人看了。


  我盡量想按常理出牌,不會出現女性角色一被上,調教調教抹個春藥就
變奴隸的情況,或者貪狼看着自己喜歡的人被侵犯傷害還能在旁邊打個手槍。
諸如女性角色被強暴,幹着幹着就會開始喊爽,然後再也不能自拔什麽的。
如果一個故事講究真實,那麽這種事就絕對不可能發生。因爲對女性來說強
暴是對身心創傷都非常大的事情,不僅不會爽,甚至還會導緻人格扭曲乃至
自殺。女人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男人是。事實上任何情節我都不會跳
出人物本身的性格,人的腦子裏不僅僅隻有XXOO,那甚至隻是非常小的
一部分。所以我盡量突出的是愛欲,而不是單純的性欲。


  不知道大家對這次更新的劇情和肉戲有什麽看法。本來打算是讓Fey被各
種人随便上的定位。可是實在是太喜歡了,而且有朋友提意見說不希望行文劇情
的走向太悲劇。所以目前就是這樣了,有什麽靠譜的建議希望大家踴躍提出來,
一片合格的文章影院需要讀者的意見。


  劇情上在下隻有很粗略的大綱,基本上都是完全憑即時發揮的靈感來寫。大
家如果有好路線的話不妨和我分享一下。


  正好十五天的時間,更新了11萬字,請大家對本文多一些鼓勵和信心,在
下會盡心給大家奉獻一篇好看的文章。


PS:下一章請欣賞貪狼和Fey沒羞沒臊的小日子,敬請期待哈哈。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38     標題: 神都 (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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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章


  「你還要去龍牙山脈麽……?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我將Fey擁在自己的臂彎裏,她輕輕用手在我的胸膛畫著圈問道。


  「不去了。本來是爲了不讓你看到我想起來不舒服的事情……可是現在已經
沒那個必要了……」我吻了吻她的頭發,用手貪婪的撫摸著她光滑的後背。


  「你一直都不是很愛表露自己……我以爲你是對我感到惡心了……一這樣想,
我就好難受好難受……原來……你的心思比我想象中要細密好多……」


  Fey嘴角含笑看著我,眉宇之間滿滿的都是容光煥發的幸福,我覺得她似
乎解開了這麽多年一直緊縛著自己的枷鎖,比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更加有魅力了。


  我低頭舔了一下她的嘴唇,「我們再來一次吧?」


  Fey驚慌失措的往後縮了一下:「這回真的不可以了!現在下面好痛…
…而且床單……剛剛……換過…………」她的聲音越說越小,臉紅了起來。


  「開個玩笑而已……」我輕柔的吻上她,用舌尖似有似無的點著她的嘴唇。
她忍不住伸出舌頭來回應我,然後一個淺吻就變成了長達一分多重的口舌交纏。
吻過之後,她的嘴角溢滿了放縱而出的涎液。


  我輕輕將手在她下面摸了一下,她又毫無懸念的濕了。


  「別摸我了……」Fey帶著一點點哭腔抗議道,「不然又要去洗澡了…
…下面痛的厲害……連站起來都…………」


  「好啦好啦……對不起……隻不過看著你我就有點把持不住了……」


  「那就把眼睛閉上~ 」Fey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用手去捂我的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房門又被敲響了。雖然我已經把自己的房間設置成了完
全隔音,但是Fey還是下意識的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如果房間不隔音的話,
大概整個Rayout都會被Fey之前可愛的呻吟聲吵得睡不著覺吧。


  「別……別讓他們看見……」Fey一臉驚慌的拉著我胳膊說。


  「別擔心,你躺倒被子裏去好啦……我不讓別人進來。」說完,我用一條床
單裹上了下半身,走出去開門。


  從門口是看不到臥室位置的,所以我並不擔心。


  打開門,我立刻後悔了自己輕浮的舉動。門口站的竟然三千院夏希,而我就
赤裸著上半身用一個薄薄的被單擋著下面…………


  完了……這家夥一定會抓著這件事不放,繼續討厭我很長時間。


  「你……你……」三千院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但是
幾秒鍾之後,她就立刻強作出了鎮定的表情,隻有臉上的一抹潮紅出賣了她。


  「你在幹什麽呢?」


  「我……我準備洗個澡……」我含含糊糊的找了個借口。


  「哦……」


  「你有什麽事?」


  「我聽橙子說……你明天要去龍牙山脈,正在找同行的人,所以……啊!!」


  她突然發出一聲半截的短促尖叫,後半截被她飛快的吞到了肚子裏。我順著
她的目光一看,腦子瞬間就大了…………


  因爲和Fey調情而堅挺起來的下身正隔著那條床單耀武揚威的樣子……
……


  「你……你…………」三千院被我的這個狀態弄得再次無法正常說話。


  我這樣實在是太不禮貌了……可是我不得不強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不然氣氛一定會更加尴尬。


  「龍牙山脈我暫時決定不去了,所以……對不起,讓你白來一趟了。」


  三千院夏希抿著嘴用眼睛看著別的方向,「沒關係,既然這樣就算了……」


  不得不說她這個樣子比平時冷冰冰的可愛的多,而且我們倆總算是能正常交
談了,這是個偉大的進步。於是我向她笑了一下,「那麽,晚安。」


  「……晚安……」她斜著眼低著頭回了一句,然後走掉了。


  回到臥室,Fey從被子裏伸出了可愛的小腦袋:「走了嘛……?」


  我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重新躺到了她的身邊,她把燙燙的身體立刻貼了過來,
胸前兩團軟軟的肉讓我又開始胡思亂想。


  「貪狼……我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你了,你的呢?」懷裏的女孩突然問道。


  Fey·Millennium原來她用的是真名……想想也對……大概她
一輩子都不會從這個世界離開了,完完全全重合的兩個世界,用真名又怎麽樣呢?


  「對我來說,外面的那個我,已經不複存在了。肉體或者存在,但是即使我
回到外面,我也早已經不再是我了。所以……這個世界才是我的世界……我們是
一樣的人……外面世界的名字,我已經舍棄了。我的名字就是貪狼,在這裏,在
外面,都不會再改變了。」


  「貪狼……」Fey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嘴念出我的名字。此情此景,對我
來說就仿佛是一種洗禮……沒錯……從這一刻開始,即使可以……我也不會再回
頭了。


  「什麽意思呢?」她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


  「什麽什麽意思?」我愣了一下。


  「名字的意思呀……貪吃的狼?貪婪的狼?貪心的狼?」她笑著問。


  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都不是……是取自星星的名字,貪狼星。」


  「原來如此……感覺很好聽……」


  我擡起頭仰望著天花闆。我現在所經曆的,所感覺到的這種龐大而普通的幸
福……是真實的麽?我開始害怕……害怕有一天這種感覺會被什麽東西粉碎的一
幹二淨…………


  「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Fey在我懷裏小聲說。


  「商量?想商量什麽?」


  「我們的關係…………能不能別在公會裏公開……?」她用一副擔驚受怕的
表情看著我,生怕我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隻是很平靜的問她爲什麽。


  「我拒絕了公會裏很多人的告白……一直告訴他們我是堅定地單身主義者
……可是如果他們發現我和你在一起了……一定會受傷……一定會覺得我欺騙了
他們……我不想失去這些朋友…………我喜歡他們…………」


  她這是對孤獨的懼怕所誕生的恐懼,我完全可以理解。這隻能說明我還沒有
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如果我一個人就足以消泯她的恐懼,那麽她就不再會害怕
這種事。隻是她太善良了,善良到任何一個人都不想傷害……所以即使…………


  無所謂了……隻要她喜歡的事情,我就會站在她這一邊,我對她點了點頭。


  「謝謝……」她小聲嘟囔了一句,然後鑽到了我的懷裏。


  我攬著溫潤如玉的女孩睡了過去,這是一個完全沒有夢境的睡眠,因爲最好
的夢似乎都被實現了…………


    ***    ***    ***    ***


  一大早,我吻了仍舊在熟睡的女孩,然後由於不知道該穿什麽而幹脆直接套
上了公會袍子——因爲昨天晚上Fey在剛剛開始親熱的時候把我平常穿的那套
衣服撕壞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穿這件袍子,在穿上以後我覺得也許這東西並沒有我最初想
象中那麽難看。


  走出公會基地,我擡頭看了看高照的太陽,全身都暖哄哄的。走到餐館,買
了兩人份的早餐,然後散著步走了回去。我現在覺得一刻都不想離開Fey的身
邊,僅僅是幾分鍾,就讓我開始無比想念她。


  拎著裝滿了早餐的紙袋,走到了公會的宿舍區,然後在經過Fey房間的門
口的時候我碰到了弗隆伯恩。


  「早安。」我一臉陽光的向他打著招呼,他看著我,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然後我意識到好像我的狀態有點兒太興奮了。


  「早。」他對我點了一下頭,然後開始繼續敲Fey的房門。


  當然,Fey並不在裏面,所以不可能有人開門。我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回
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Fey趴在枕頭上睡的很甜,閃耀的後背露在外面。我走過去撫摸著她的脊
背,輕輕將她喚醒。


  「Fey…………」


  女孩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了兩下,然後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困…………」她嘟囔著,想要繼續睡去。於是我替她將被子拉了拉,然後
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我支著下巴看著臥室裏的她,心裏充滿了無法描繪的平靜。整個房間裏也是
靜的嚇人,完全沒有一點聲響。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帶她遠離戰場,偷偷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去住。但我明
白那並不現實……梅爾菲斯那句話一直回響在我的腦袋裏:命運會自己來找你的,
避之不及。所以我不能離開戰場,因爲離開戰場的我就無法再變強了。


  況且……我並沒有忘記挽歌。


  在與Fey交融之時有那麽一瞬間,挽歌的事情全部被我從腦海中抛棄了。
因爲得到了幸福,所以選擇去忘掉她?忘掉自己曾經所做的事情?那樣的我和畜
生沒什麽兩樣。


  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爲了什麽,我沒有忘記。即使用生命去換那個答案也在所
不惜,隻是如果我死掉的話,Fey應該會難過吧。


  但是如果我不去做這些事,又怎麽會有資格存在在Fey的身邊?任何人都
可以犯錯,但隻有自己不斷去悔罪和背負才有被原諒的資格。


  一陣窸窣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Fey並沒有真正再次沈睡過去。她伏在
床上,拉著被子遮住身體,慵懶的看著我。


  看到那個眼神,我立刻靠了過去,然後和她來了一個長長卻單純的吻。我用
拇指揉蹭著她的臉頰,又用指頭順了順她纏在肩膀上的紅發。


  「吃點兒東西?」我將裝著食品的紙袋拿了過來。


  「你買了早餐?」女孩眼睛裏帶笑,「好周到……應該已經不是第一次替別
人這麽做了吧……」


  我沒有說話,因爲不知道怎麽說才是正確的選擇。在現在的戀人面前談論過
去女人的事情,應該不是什麽滿分答案……


  「你在外面有女朋友吧……」Fey看著我的表情忍不住問,她不再笑了。


  我不想欺騙她,所以我點了點頭,然後聽到Fey的呼吸一滯。


  「我已經回不去了,以前的戀人,我和她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可是……可是如果她一直在外面等你呢……?如果你能出去呢……?我又
算是什麽?」Fey的臉色已經變了,她的雙肩在顫抖。


  我爲了不連累盈風,選擇了這條路,那反而隻能說明我是在乎她的。Fey
並不知道我成爲電池的真正原因,但是女孩子的直覺讓她本能的察覺出了我在提
到她的時候所包含的感情。


  「我在外面是一個小商人,有自己的店鋪,有戀人,有朋友。但是因爲仇人
追殺的緣故,選擇了成爲電池來活下去,也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他們不受到我的連
累。成爲電池以後,我因爲這些失去的東西而沈淪了下去。如你所見,職業戰士,
手上沾滿了罪孽別人的血。我和她已經在真正意義上成爲了兩個世界的人,她無
法理解我黑暗的世界,我也沒辦法回到過去。我愛她,希望她能夠快樂的生活,
但是僅此而已。」


  我在說完這些以後,緊張的等著Fey的反應。


  女孩點了點頭,然後抱住了我的腦袋,「可我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即使
隨時都可能死去也罷…………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我也抱住了她,貪婪的從她身上汲取著我所需要的溫暖陽光,她就是能給我
這種東西的人。


  我和Fey什麽都沒幹,在房間裏膩了一整天,但是卻相當滿足。她的下面
還是很痛,所以我們也沒有做愛。


  半夜,她偷偷的從我的房間溜回了自己那邊。要不是我提醒她弗隆伯恩已經
去敲過很多次她的房門,她也許都會忘了回去。


    ***    ***    ***    ***


  第二天一大早,我收到了巴爾格斯的通知,說是讓我到高級會議廳有事情。
我想了想,應該是和Dreams的沖突有關係。


  高級會議廳比起中廳來說要小很多,但是通常要在這裏議事的也隻有公會的
幹部和個別核心成員而已,所以也不需要太大。


  我用巴爾格斯給我的權限進入了高級會議廳以後,發現除了他和兩個美女副
會長意外,公會的五個幹部也全都到齊了。


  Mono,Fey,弗隆伯恩,AZZA和影蝕·風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AZZA和影蝕,在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AZZA已經回
來了。他留著一頭淡金色的長發,穿著公會袍子,正在坐在Fey旁邊和女孩說
笑聊天。


  影蝕則是灰色的短發,他抱著雙臂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動不動,腰間很令我
意外的插著一支笛子之類的東西。我對樂器一竅不通,所以分不清楚那件樂器的
種類。


  我走進來的時候,AZZA回頭看了看我,然後很友好的笑了一下,我對他
擡了一下手……沒想到他是這麽好相處的家夥。


  影蝕沒有在意我,事實上他誰都沒有在意,隻是像雕像一樣坐在那兒。


  我瞟了一眼我的女孩,她和AZZA正聊的開心,但是仍然用眼角給我遞過
來一個調皮的眼神。


  「行了,人到齊了,咱們該說事情了。」巴爾格斯見我到了,便用力擊了擊
掌示意大家安靜。


  「能把AZZA和影蝕等回來可真不容易,趁著這個機會得把事情好好捋順
一下。」布丁站在巴爾格斯旁邊,像個秘書……但是秘書可不會在老闆說話的時
候插嘴。


  「別的事情可以先放在後面說,免得浪費貪狼太多時間。」娜菲賽雅整理著
手裏的文件,很體貼的提議。


  「嗯。」巴爾格斯點了一下頭,「今天讓你過來就是想確定一下之前你們和
Dreams發生的沖突到底是什麽程度的。」


  「弗隆伯恩和Fey應該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吧?」我看了他們一眼。


  「說過了,但是還有些細節問題想要問你。Fey說她在受制的時候是你偷
襲黑希斯重傷了他,我想知道你的那招威力有多大,能不能保證他逃不出幻獸之
巢。」


  「他的側腹部受傷,失血很多,以至於不敢和我繼續厮打。照那個情形看,
除非他在逃出幻獸森林的過程中有人幫忙,否則哪怕碰上任何一隻幻獸都足以讓
他死在那個地方。」


  巴爾格斯點了點頭,「他手下有沒有可能從坍塌的岩穴中逃生?」


  「這我並不清楚,不過感覺他們的實力應該被辦法向黑希斯那樣在第一時間
作出有效地判斷和加速。」


  「能不能聯絡一下你的那個同伴,從他那裏得到比較確實的情報?如果能夠
確認黑希斯和他所有的手下都死在了幻獸之巢裏,那麽我們就不需要采取任何戒
嚴措施了。」


  我點了點頭:「我問問他。」


  傭兵可以使用各個傭兵所的服務終端給其他傭兵留言。我覺得即使是被通緝
的狀態,梅爾菲斯應該還是可以使用傭兵所的服務終端的。畢竟他似乎可以查詢
通緝榜之類的項目,所以我基本可以確定他能收到我的留言。


  隻不過要想查看留言自己就必須親自到傭兵所去一趟,天知道那家夥什麽時
候會過去查詢一次。


  「那麽現在我們是提升警戒等級還是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布丁問。


  「因爲不知道黑希斯的生死,所以我們沒辦法知道Dreams會對我們采
取什麽樣的措施。如果現在不給其他成員發警告留言的話,Dreams突然對
我們發動襲擊就壞了。」Mono說話了。


  弗隆伯恩搖了搖頭:「我們公會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捏死的小公會,Drea
ms在完全沒有交涉的情況下直接對我們進行襲擊的可能性並不大。如果黑希斯
他們已經全部陣亡,而我們公會裏有立場不堅定的成員在接到了警惕Dream
s的情報以後,向Dreams洩露了什麽的話,反而會提升Dreams對我
們的敵意。畢竟那場戰鬥也隻是牽扯到了一些私人恩怨而已,並不是以公會名義
進行的作戰。」


  Mono和弗隆伯恩所說的提議都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就要看巴爾格斯怎麽
決斷了。


  「我們內部表決。」巴爾格斯在仔細思考了一下決定用投票的方式來決定。


  我覺得似乎這是一種減少自己責任的方式,因爲我們公會並不是采用議會制
的。一件事情是由巴爾格斯自己決定還是交由大家來投票全都是他自己說了算的,
我對這種方法不是很感冒。但是因爲我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也沒什麽資格
來多嘴多舌。


  Mono,娜菲賽雅,Fey,AZZA舉手示意自己贊成發布警告信息,
而影蝕,弗隆伯恩,布丁和巴爾格斯則表示希望再觀望一段時間。


  然後我發現他們一起向我看了過來。


  「看我幹嗎?」我奇怪的問道。


  「當然是等你投票。」巴爾格斯淡淡的說。


  「我又不是公會的幹部。」


  「誰說隻有公會的幹部能投票的。這兩種提案本身沒有任何優劣之分,我們
現在投票其實是在看運氣。」他笑道。


  我徹底無話可說了……他們竟然在這種關乎公會存亡的選擇上擲起了骰子!
而最關鍵的是,最後一枚骰子是我!


  事實上,巴爾格斯的做法也沒錯。在不知道黑希斯和他部下生死的這種情況
下,任何選擇其實都是完全沒道理可言的。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多想了………
…Fey同意第一種,那麽我就站在她這邊好了。


  「我贊同發布警告。」


  聽我了的決定,巴爾格斯點了點頭,然後將給公會成員留言警告這件事情交
給了娜菲賽雅。


  在這件事做完之後,我就離開了會議室。他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討論,所以
我留在那裏也沒什麽用。


  Fey裝作很平常的樣子和其他人一起和我隨口道了個別,就開始繼續和A
ZZA談笑起來。


  我覺得有點兒好笑,這就和學生時期的地下戀愛似的,但是卻有種特別的酸
澀味道。


  來到龍宮城的傭兵所,我立刻給梅爾菲斯留了言,詳細描述了我們公會現在
面臨的情況,然後詢問他其他Dreams成員的傷亡情況。


  本來以爲過兩天才能收到梅爾菲斯的回複,沒想到在我發出去之後的幾秒鍾
後信箱就亮了起來。


  我略帶驚訝的打開郵箱,然後發現梅爾菲斯隻給我回了一句話。


  「所有的都殺掉了。」


  這個家夥…………應該是故意的…………他早就料到我們公會會面臨這個問
題,所以在那個岩洞裏面的時候特意沒有留下任何活口…………我對他缜密的心
思又加深了一點兒印象。


  「你怎麽回的那麽快?因爲恰好在傭兵所裏?你在哪兒幹什麽?」


  我又發過去一句話,但是等了幾分鍾以後卻再也沒有回複進來。事實上,梅
爾菲斯一直也沒有給我回過這條留言……在又一次遇見他以後,我還特地問過這
時候的事情,他隻是很簡單的說沒有興趣和我瞎聊天……這個混蛋……


    ***    ***    ***    ***


  回到公會的時候,巴爾格斯他們已經開完了會,正帶著一大幫公會成員在大
廳裏熱鬧的喝著茶聊天。AZZA剛剛回來,所以不少人都圍在他身邊,他完全
沒有高級戰士的架子,經常還和其他人做個鬼臉什麽的。


  「AZZA很受歡迎啊…………」我走到Mono旁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茶。


  「那是當然了,畢竟是我們公會的王牌嘛。」Mono將糖塊推給我,倚在
茶案上看著AZZA那邊。


  「他到底有多強?」我嘗了嘗手裏的東西,覺得西方的茶實在不是很適合我。


  「已經一級了。」Mono說,「很難想象吧,一級會是一個什麽樣子的世
界。」


  如果梅爾菲斯能夠升到一級我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像他那種戰技足以彌補
三個能量等級差距的家夥,如果到了一級,會是多麽恐怖的家夥。可是莫名其妙
的,我總覺得他在到達頂點之前就會死去…………


  並不是說我希望他死,我隻是覺得像他那麽有才華的人,運氣應該不會太好。
畢竟運氣成分在戰鬥中占了一個難以忽視的地位,而我們龍族有句俗話叫做天妒
英才。


  有人來找Mono聊天,於是我自己踱到了旁邊,倚著牆繼續逼迫自己品嘗
手裏怪怪味道的飲料。Rayout真是熱鬧的公會,我還有點兒不太習慣。


  就在這個時候,公會等級前三的影蝕·風咆突然靠了過來。他沒有和我說什
麽,隻是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也靠在了牆上。


  開始幾秒鍾的時候我有些尴尬,因爲我和他沒有打招呼也沒有搭話。可是很
快我就覺得莫名其妙的很自然的放松了下來,我們兩個一言不發的看著其他人在
大廳裏說笑,就好像在觀看有趣的戲劇。這個時候如果和他說話,反而會覺得奇
怪,我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麽。


  這種不帶一絲尴尬的沈默隻有相識多年的朋友之間才能體會的到,我不知道
爲什麽會這樣,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影蝕。


  他喝完了手裏的茶之後就離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非常熟悉。我
和挽歌坐在她的木屋外面共享同一支煙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挽歌已經死去很久
了,我原以爲再也不會找到這種感覺。


  這一瞬間我出現了一種很想和Fey傾訴自己與挽歌之間所發生事情的沖動,
可是當我看向她的時候,她正在一群朋友的包圍中。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我和F
ey的距離很遠。


  人總是這麽貪婪。在和她在一起之前,想著如果能得到她就好了。得到她之
後,又想著完全占有她,將她關在籠子裏面,不讓別人看她哪怕一眼。


  我該滿足的,那種獨占Fey的想法實在是過於幼稚。不過這並不是什麽不
可饒恕的想法,這隻能說明我衷心於她而已。


  就在我遠遠凝視著Fey的笑顔的時候,一個人走到了我身邊。我扭頭看了
一眼,發現竟然是AZZA。


  「貪狼是麽?很高興認識你。」他搶先對我伸出了手。


  「AZZA,聽著你的傳說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和他的手握在了一起。


  「隻是不知道那些傳說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


  AZZA笑的很幹淨,他整個人就是給人一種非常非常幹淨的感覺,身爲男
人來說他對自己形象一絲不苟的維護可真是下足了功夫……或者說他本來就是一
個非常認真的人吧。


  「放心吧,我並沒有聽過關於你比較過分的壞話。」


  「聽起來仍然有些負面的消息……想做到讓每個人都喜歡真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


  「可是她就能做到。」我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遠處的Fey。


  「不不不,你不懂,像她這樣的話可是有不少女人會嫉妒。」AZZA看著
那邊笑,「你和梅爾菲斯是怎麽認識的?」


  他轉移了話題,這正合我意,我不想他察覺到我和Fey有什麽關係。


  「Fey和你說什麽了?」


  「她說看到你們似乎很熟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他是不錯的同伴。」


  「這種評論倒是很稀奇,你知道的,大家對梅爾菲斯通常都不會有什麽好話。」


  「我和他成爲同伴應該是機緣巧合,因爲有死去的亡魂在我們之間作祟吧
……」我自嘲了一句,「你和他是朋友?」


  AZZA搖了搖頭,「完全算不上朋友。我和他交過手,他差點兒殺了我。」


  「可是你還是贏了。能贏梅爾菲斯的人應該不多。」我說。


  「而且會越來越少…………」AZZA像是被回憶拉了進去,「交手的時候
我們兩個的等級差的不少,而且他也沒有用那些他擅長的技術來對付我。」


  「技術?什麽技術?」


  「他在遊戲外面也是真實的黑暗世界中出名的殺手,你不知道麽?」AZZ
A看著我。


  我全身一震,很多事情都說的通了。他對人體結構和近身對戰的熟悉程度
……還有那種淒厲的殺氣……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東西…………原來他在外
面本身就是爲殺人而生的怪物…………


  「一個殺手怎麽會到這種遊戲裏面來……」


  「也許是興趣,也許是有什麽要殺的人,也許隻是拓展業務的一種方式,誰
知道呢。」


  「你爲什麽將這種機密的情報告訴我?梅爾菲斯應該不喜歡你將他的事到處
亂說的。」我盯著AZZA。


  「我沒有到處亂說,我隻是告訴了你而已。作爲他爲數不多還活著的朋友,
你有資格知道這些。」


  「我和他隻是一起旅行過的同伴而已。」


  「如果隻是這麽簡單的話,他不會給我留言讓我關照一下你。」AZZA眼
裏帶笑。


  「他…………」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麽好。AZZA的話讓我有點兒
尴尬,畢竟我沒料到梅爾菲斯是那樣看我的,「你和他不是朋友,爲什麽他還會
對你說這種事。」


  AZZA笑的更燦爛了,「因爲我喜歡他,但是表白的時候被很無情的拒絕
了。」


  …………AZZA是同性戀……我早該想到的,正常的男人真的不會把自己
打扮的這麽幹淨……


  「怎麽?你是反同性戀者?」AZZA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問。


  「不,隻是想明白了一些問題而已。」我說,「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那個
人自己的事,我不喜歡對別人的事指手畫腳。不過我要事先說明,我和梅爾菲斯
一樣都喜歡女人。」


  AZZA哈哈大笑,「放心吧,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家夥真有意思。


  「Fey和我說了。」他突然壓低了聲音,「我很高興她最終看上的男人還
不錯。」


  「你說了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那也並不妨礙我欣賞一下你的臉和身材。」


  聽到這句話以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麽表情,但是AZZA笑的更厲害
了。


  「算了算了,再和你開這種玩笑,我們兩個以後估計連話都說不上了哈哈哈!!
別擔心,我不會和Fey搶男人的,所以請不要露出吃了蒼蠅的表情……哈哈哈
哈!!」


  「真是很難和你這種人生氣…………」我哭笑不得的說。


  「你們在說什麽啊?」Fey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我們身邊,看著我們,
笑顔如花。


  「我們隻是隨便探討了一下人生。」AZZA僞裝出一副深沈的樣子,然後
笑著走開了。


  「他人不錯,就是感覺有點兒壞心眼的樣子。」我看著AZZA離去的背影,
對Fey說。


  「嗯。不過他性取向的事情加上你,公會裏也隻有四個人知道,所以不要到
處說啊……」


  「我像是多嘴多舌的人麽?其他兩個是誰?」


  「Mono和影蝕。」


  「影蝕是他的伴侶?」


  「不是…………你覺得影蝕像是那種取向的人麽?」


  「完全不是。」


  在我們平常無奇的交談的時候,兩旁不停有人經過,所以我們都是一副一本
正經的樣子。我盡力的掩飾這眼睛裏濃厚的愛意,她也一樣。


  「Fey,看你精神恢複的不錯,有沒有興趣找個任務賺點兒錢?」弗隆伯
恩走過來對Fey說。


  「……嗯……好啊,貪狼你也一起來吧?」Fey對我說。


  我剛要應承,巴爾格斯卻摻進來說了一句話。


  「我在我房間等你,有特殊的任務。」


  我看了看Fey,又看了看弗隆伯恩,心中有些失望:「你們去吧,看巴爾
格斯的樣子,那并不是什麽輕松地任務。」


  Fey點了點頭,然後和弗隆伯恩一前一後離開了。并且在離開的時候,偷
偷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手心。這個動作讓我的心裏一下子溫暖了起來。


    ***    ***    ***    ***


  巴爾格斯在我進入了他的房間以後給我推過來一把椅子,「這個任務其實你
并不是最佳的人選,不過我認爲還是應該由你去做…………」


  聽到他說這句話以後我對任務的内容就有了猜想。


  「你是想讓我去Dreams的領地尋找情報……」


  「沒錯,你洞察力真強。」巴爾格斯贊許的點了點頭。


  「大概是受某些人的影響吧……」老實說在梅爾菲斯身邊呆的那段時間我覺
得自己進步相當明顯。


  「之所以讓你去,是因爲這個任務相當危險。而Rayout和Dream
s産生沖突,最根本的責任是在你保護同伴的立場上。如果讓其他人替你承擔這
個責任,我想你也不會同意。」


  他說的對極了,有些事情必須由我來做,逃避責任的人永遠也無法變得強大。


  「黑希斯的手下已經都被我的那個同伴殺掉了,而你是想讓我探明黑希斯到
底有沒有從幻獸之巢生還,對麽?」


  「是的。雖然我們要發布警告信息,但是我改變主意讓娜菲賽雅修改了警告
内容。我沒有在警告中提及警惕對象是Dreams,隻是讓在外的成員暫時隐
藏公會徽章。我希望你能盡快帶來決定性的情報,否則你也清楚一直這樣下去會
發生什麽事情。」


  我們這種公會和那些一流公會最大的差距還是在情報網的建立上面。Dre
ams在确認自己成員集體在幻獸森林覆滅之後,肯定會立刻開始收集相關情報。
如果被他們發現Rayou在之後的幾天内開始集體戒嚴,那麽毫無疑問就會将
這些事情聯系到我們身上。


  如果黑希斯活着,我們至少還能進行和平交涉。


  可如果隻是猜忌,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并不是他們一定會對我們動武,而是他們不知道我們會不會爲了自己的安全
對他們動武,在這種猜疑鏈之下他們就一定會先發制人。所以,這種并不确鑿的
情報關聯反而比「就是我們殺的黑希斯他們」更加危險。


  「我明天就出發。」我對他說。


  「我選了一個相關經驗非常豐富的家夥陪你一起去。」巴爾格斯點了點頭。


  「誰?」


  「三千院夏希。」


  「她?我和她不太熟啊…………」


  「可是她的潛入,脫逃和分析情報技術有很深的造詣,我可不想讓你沒頭沒
腦的跑到Dreams的大本營去送死。」


  巴爾格斯找來了三千院,黑頭發的女孩似乎早就知悉了這次的任務,所以進
來以後什麽都沒問。巴爾格斯留下我們讨論具體的事宜,自己則離開了。


  「這次任務挺危險的,其實我覺得我一個人去送死比較好。」我對女孩開了
個玩笑。


  「如果真的有危險,總需要有把情報帶回來的人。送死你去,帶情報我來。」
她一臉認真的樣子讓我覺得有點兒尴尬,不過總覺得她也是裝的。


  「爲了配合,我們最好多了解一下彼此的能力比較好。」我說。


  女孩對我的提議表示了同意。


  「我最擅長的是近身戰,魔力基本上都是裝備附加的,防禦和中距離進攻的
特技都有一些。」事實上不死之戒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更加強大的能力,不過我并
不打算直白的告訴其他人。梅爾菲斯的作風對我影響很大,他認爲暗暗留一手往
往會對戰局的改變起很大作用。


  「我也擅長近身戰。」三千院說。


  「然後呢?」我問。


  「沒有然後了。」女孩淡淡的說。


  「就僅僅這樣麽?」我對她的答案不太滿意。


  她沒有說話,我隻感覺眼前劍光一閃,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刀已經抵在
了我的額頭上。我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如果她是敵人的話我應該已經在毫無防
備的情況下被砍死了,以至于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這手出刀沒有用任何的局部能量加速,是單憑手腕手臂的力量施展的攻
擊。而且更令人吃驚的是,三千院的手非常穩而且對什麽時候收力已經達到了相
當高的掌控程度。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滿意了麽?」她說道,然後将手裏的那把日本刀用我肯本看不清的速度插
回了劍鞘中。


  「你怎麽做到的?」我用力呼吸了一下,讓自己保持基本的平靜。


  「長時間的練習而已。你如果每天做這個動作一千次,你也能行。」


  「你在外面不是普通人吧…………」我皺着眉頭看她。


  「我當然是普通人,還在上高中。」她瞥了我一眼。


  「高中生……跑到這種地方做這種出生入死的事情……你家裏人都不管的麽?」


  「這種事情用不着你管……」她嘟囔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家夥應該是從劍道道場一類的地方出來的。光族對劍
道有着非常優秀的傳承,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将那個優勢在這種遊戲裏
發揮出來。


  「能把你的刀給我看看麽?」我對她手裏的日本刀非常感興趣。我隻在電影
裏面見過日本刀,無論在現實還是【神都】這都是我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看這東
西。


  夏希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把刀遞了過來。


  這把刀比我想象中要重很多,我把刀拔出來揮動了一下,發現遠遠比我預期
的要難以控制。想要駕馭這把武器不僅需要大量練習,還要有相當程度的臂力才
行。


  我忍不住伸手輕輕按了一下夏希的肩膀,那個小小的肩膀雖然纖細但是肌肉
卻繃得緊緊地,完全沒有贅肉。


  「啊!你幹嘛!?」夏希在我碰她的時候大驚失色,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肌肉練得很強啊,你是練劍道的吧?」我沒想到她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連
忙解釋道。


  「把刀還給我…………」她沖我伸出手,一臉不自在的樣子。


  我看着她的臉,不得不妥協。其實我覺得她不需要對我這麽警戒,雖然我不
是什麽好人,但是也并沒有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會長給我權限了,讓我們去公會倉庫拿幾件幫的上忙的道具……」她一把
搶過刀,扔下這句話以後就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很無奈的聳了聳肩,然後跟在了後面。


    ***    ***    ***    ***


  公會倉庫還挺大的,一排一排的架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當然,這些
武器似乎是作爲戰略性的儲備存在的,雖然質地都相當優秀,但仍然比不上我們
平時用的高級裝備。更多地則是形形色色的療傷藥物和物資,看來巴爾格斯從來
沒有松懈過,這些東西明顯是爲了有可能發生的公會戰争而準備的。


  「這麽多藥…………咱們公會不會有人專門練的藥劑師吧……?」


  「有……娜菲賽雅就是。」夏希小聲回答,「她爲了公會學了很多輔助的技
能。」


  在我印象中娜菲賽雅的戰鬥等級相當低,原來她把精力全都用到了這上面。
聽說她在外面也是巴爾格斯和Mono的朋友,應該是被拽進來一起玩的吧……


  「你現在是什麽級别?」我一邊打量着周圍架子上的物品,一邊随口問道。


  「七級。」夏希回頭看我,「你呢?」


  我給她比劃了一個「八」。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測過等級了,八級也是進入幻
獸森林之前梅爾菲斯對我的評價,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準不準确。


  「原來沒有我等級高嘛……」夏希突然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立刻捂住嘴收
了回去。


  「多笑笑沒有壞處,你笑起來比闆着臉要好看很多。」我無奈的說道。


  「……明明一大把年紀,還說這種輕佻的話……」她白了我一眼。


  我一愣,「喂!誰是一大把年紀啊!我才二十多歲!」


  「起碼比我大七八歲,老男人~ 」她完全沒有顧忌我的心理感受,這家夥!


  不過她似乎在面對我的時候放松了一些,至少我不需要再一直看她闆着臉的
樣子。


  「我真的看着這麽老麽……?」


  「也沒有……」夏希低着頭來掩飾自己的笑容。


  能和她這樣正常的交談還真是不容易……


  「你和Fey是不是情侶?」她突然擡起頭來問了我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非常突兀,難道她看出來了什麽?或者說Fey和她說過了什麽?
我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說實話的好,否則Fey大概會不高興。


  「沒有。我和她不是那種關系。」我裝作很堅定的樣子回答。


  「你們倆看對方的時候我感覺不是那麽簡單……」她不依不饒的說,真不知
道她爲什麽會突然在這個問題上來糾結我。


  「你想多了,我們隻是相互信任的夥伴。」我隻能這麽說。


  「就當我沒問過!」夏希丢下一句話以後就快速向裏面走去了。


  我聳了聳肩,看來算是蒙混過關了。


  我們走到了倉庫的深處,夏希在一個角落裏開始挑選東西。我發現那也是類
似于藥水之類的物品,至于到底是做什麽用的我并不清楚。如果我需要知道的話,
她會告訴我的,如果我不需要知道,那麽也不用浪費時間來解釋。


  就在拿完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們突然聽到了有人說笑的聲音。這讓我們
吓了一跳,因爲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進來這個地方的。除了公會那八個擁有管理權
的幹部,隻有拿着特别許可的限時通行證的會員才會被允許進入。


  夏希往後一退,胳膊肘碰到了一個瓶子。我連忙伸手去撈,沒有讓它雜碎在
地上,卻讓裏面的藥劑撒了夏希一身。


  我連忙擡手想找東西給她擦,但是夏希拉了我一下,向倉庫門口指了指。


  我和夏希躲在架子後面向那邊望去,發現那确實是公會的幹部……布丁和一
個普通的公會成員多蘭。


  多蘭非常粗魯的将布丁按在了門口的桌子上,以至于放在上面的铠甲和武器
全都被推到了地上。


  「弄得這麽亂看你怎麽收拾…………」布丁一邊掙紮一邊咯咯笑着。


  多蘭沒有給她将這句話說完整的機會,他用力吻着她,并把布丁的裙子掀了
起來。布丁白花花的大腿就露在了我和夏希眼裏。


  郁悶,竟然遇到了這種事情……最令人尴尬的是,我旁邊兒還有一個「女高
中生」……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讓多少人上過了?」多蘭一邊撕扯布丁的衣服一邊
說。


  「啊……别把上衣撕壞了!沒多少嘛~ 才兩個而已~ 吃醋了?」布丁一邊盡
量順從着多蘭的動作一邊解他的腰帶。


  「看來你沒人插就會不爽啊!」多蘭笑着,用手搓揉着布丁的胸部。


  「那你會不會讓我爽啊?」布丁用健美的雙腿用力夾了一下多蘭的腰,将他
推向自己。


  「一會就肏的你到天上去,哈哈哈!!」多蘭扯掉了布丁的内褲,然後将頭
埋在了她的腿間。


  「啊啊……噢噢噢噢……舌頭……再深一點兒……啊!就是那兒……好舒服
……哈哈啊啊……深一點兒……哦哦…………」


  布丁将腦袋向後揚了過去,用手扶着多蘭的腦袋,整個人躺在了桌子上,舒
服的渾身發抖。


  橙子的姐姐還真是開放的女人,竟然帶人到這種地方來攪合。我忍不住暗自
在心裏發笑,卻聽到身邊傳來了微微的急促呼吸聲。


  扭頭一看,夏希正滿臉通紅的盯着那個方向呆呆的看着,胸口不住的起伏。
她發現我正看着她,連忙用手将我的臉推向另一個方向。


  見鬼……我又不是要對你做什麽。我心裏哭笑不得的罵道。


  另一半,多蘭已經壓到了布丁的身上,屁股開始不住的聳動起來。我們之間
的距離并不算太遠,布丁身下愛液的粘稠擠壓聲和她嘴裏傳出來的呻吟清晰地傳
到了我們這邊。


  「哦哦哦……用力……用力點…………好……好舒服……啊啊…………多蘭
……還是你……哦哦……還是你最強了…………每次都頂到……頂到最裏面…
…啊哈啊啊……快點……好熱…………嗚嗚…………」


  我不是很喜歡看這個場面……也不想去打擾他們,所以扭過頭背對着他們依
着架子坐到了地上。夏希見我坐下,連忙也捂着裙子蹲在了旁邊。


  她這一個動作讓我看到了一點兒不該看的東西…………白色的内褲……和内
褲中央濕濕的一塊兒水漬…………


  我看着她笑,她臉紅的像火焰一樣,用手推着我背對着她。我拗不過她,隻
好照做了。她一隻手放在我背上,似乎是确保我不會再轉身看她。這家夥真是羞
澀的可以,一般的女高中生應該将這種事情看得很開吧?在我印象中。


  「啊啊啊!多蘭你這個混蛋!!好痛!!怎麽能……啊啊哦哦…………痛痛
痛!!!」


  再看另外一邊,多蘭已經按着布丁的被将她按在了桌子上……而聽布丁的抗
議聲,似乎他正在活動的地方變成了布丁最後面的那個洞穴…………


  「又不是第一次了,叫什麽叫……」多蘭啪啪啪的撞擊着布丁的屁股,沖的
她一陣大叫。


  「你這次……這次又不……用潤滑劑!!痛死我了!!混蛋……啊啊啊…
………」


  「已經流了那麽多水了,還要什麽潤滑劑啊,而且你看現在不是流的更多了
麽,哈哈哈哈!!」


  「呃啊……呃啊…………那也……哦哦…………混蛋…………啊啊………
…」


  我聽到背後的少女呼吸一滞,似乎她也發現了多蘭插的地方并不是她所想象
的位置。因爲多蘭已經從後面把布丁抱了起來,布丁的陰唇上全是白乎乎的淫液,
而多蘭的肉棒正在她的屁眼中不斷地抽插着。


  「怎麽……可能……那種地方……也能做麽…………」我似乎聽到夏希在我
背後發出了蜂鳴一樣細微的聲音。


  「你你你……你想要做什麽……别别亂……啊啊啊…………你………」


  多蘭似乎還嫌不夠過瘾,他拿過一柄劍,然後用劍鞘頂端光滑的地方沾飽了
布丁的愛液從她的陰部插了進去。


  「呃呃呃!!脹死了……你要殺了我啊!?哦哦哦……脹……混蛋……都被
你玩死了……啊啊……好爽……用力啊…………前面也動一下……呃喔哦哦…
………要來了……」


  「就知道你喜歡這個,還要不要啊?」多蘭放緩了速度,戲弄着被抱在空中
無助的布丁。


  「混蛋啊你……快……快點幹我……不行了……啊啊……好難受……」


  「來吧,一起來吧……」多蘭在布丁臉上舔了舔,然後兩個人吻在了一起,
口水從嘴角流了下來。下體的連接處抽插的更加兇狠了,布丁陰部流出來的水已
經把地闆沾濕了一大片。


  「要到了……要到了!!用力……别停……别停!!噢噢噢噢啊啊啊!!嗯
嗯啊啊啊!!」


  布丁一邊大叫,一邊渾身哆嗦起來,而多蘭也開始粗重的喘息着,大腿不斷
地抖動。他慢慢的把布丁放回到桌子上,然後拔出了肉棒。一股粘稠的精液從布
丁的屁股裏流了出來,布丁躺在桌子上直喘氣,和多蘭繼續吻在一起。


  「哼嗚嗚…………」


  在這個時候,少女放在我背後的手突然猛地抓緊了我的衣服,鼻子裏也發出
了細微的顫抖聲音。難不成這家夥…………我的下身竟然不自覺地硬了起來。


  我回頭看去,夏希蹲在地上,手伸進了自己的内褲裏,半眯着眼睛,臉色紅
的不像話。她的内褲已經都濕透了,大量的透明液體流滿了她的大腿。她這個樣
子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尤其還是在這種半公共場所下…………


  夏希迷離着眼睛擡起頭看向我,然後突然撲過來将我抱住了,将腦袋用力拱
到我的懷裏。一股夾雜着春情的少女氣息一下子将我包裹住了。我試着掙紮了一
下,發現如果真的想要掙開她,估計那邊的兩個人一定會發現我們,那樣的話可
就更說不清楚了。


  我想那邊看去,發現布丁和多蘭正一邊調笑着一邊收拾着自己所造成的一片
狼藉。幸虧他們沒有向我們這邊看,不然的話剛才說不定真的會被看到。


  下身突然一涼,夏希竟然拉開了我褲子的拉鏈,堅硬的肉棒一下子從釋放的
縫隙中彈了出來,幾乎是抽在了她的臉頰上。


  「喂…………你…………」我盡量用壓低的聲音來對她的行爲進行抗議。可
是她似乎很清楚我根本不敢瞎動,伸出舌頭在我的龜頭上用力一舔。


  突如其來的巨大刺激紮的我呲牙咧嘴差點兒叫出聲音。黑發的女孩的舌尖靈
巧的吓人,不斷穿梭在我肉棒的每一個縫隙裏面,無與倫比的柔軟觸感讓人感覺
就像是在天堂一樣。


  整條肉棒被她舔的水淋淋的,她面色紅的不行,眼睛裏仿佛要滴出水來,下
身在我身上蹭着,幾乎弄濕了我的褲腳。透過濡濕的内褲我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一
道粉嫩的肉縫,我本能的想狠狠的将膨脹的東西插到她裏面去,用力蹂躏的她哀
叫求饒爲止。


  夏希張開嘴将我的龜頭吞了進去,一口一口的嘬起來,舌尖還在尿道口不住
的鑽弄着。我差點兒就忍不住射了出去,連忙按住她的腦袋将她的動作停住。


  她的腦袋被我推的動彈不得,索性含着我的半根肉棒像吸飲料一樣吸了起來。
我被巨大的吸力和刺激弄得牙齒不住大戰,不得不放開了她的頭。


  這下可好,她更加肆無忌憚的吞咽起我的肉棒來。我無計可施,因爲實在是
太爽了。已經很久沒有被口交過了,我總覺得妓女不太幹淨,所以不喜歡讓她們
做這個。可是現在趴在我身上用力吞吐我下身的卻是一個清純無比的小姑娘,這
實在是讓人無法自拔。


  可是我沒有忘記Fey,現在做這種事實在是對她的一種背叛。我隻好用力
将肉棒頂了一下,這一下正好頂在了夏希的喉嚨上,她一下子張開嘴幹嘔起來。
我趁機連忙從她嘴裏拔出了濕淋淋的下身。


  我不知道她怎麽會突然放棄矜持對我做這種事……也許是剛才那一幕對她而
言實在是太刺激了吧……或者…………


  我的目光落到了旁邊的那個被灑掉藥罐上……媽的………那竟然是………
…催情藥!?我們公會爲什麽會在倉庫裏放這種東西!到底是誰這麽惡趣味!?


  這下子夏希的崩落的願意可就一目了然了,看她的樣子似乎性經驗并不充足,
迷迷糊糊的應該很容易就被這種藥物作用感染了吧。


  就讓我做件好事吧,如果讓她這個樣子出去的話,她可就沒臉見人了。我用
一隻手從後面攬住她的兩隻胳膊和身體,然後将另一隻手伸到了她的下面。


  指尖沒入了夏希的小穴裏,她「呃啊……」一聲的叫了出來。好在布丁和多
蘭已經收拾完畢走掉了,不然這一下就足以讓我們倆玩完。


  我打算用手指讓她好好高潮一次,然後恢複清醒。可是當我把手指頭探進去
以後卻發現這女人竟然和Fey一樣也是個處…………


  夏希的身體在我懷裏不安的扭動,我卻腦子有點兒混亂。總覺得有那種口技
的女孩怎麽都不應該還是處女,可是竟然又被我碰到了一個從沒被開苞的……
……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隻希望她清醒以後不會纏上我。


  既然夏希還是處女,我就不可能對她的小穴做什麽太過分的事情,也不能探
的太深。而單純的刺激陰唇真是有點兒麻煩…………我一邊在心裏抱怨,一邊用
手指開始捏按夏希的陰蒂,并且不斷地用抖動來刺激她。


  「呃呃呃哦哦……嘎啊啊……嗚嗚嗚嗚嗚!!!尿………快放我去尿尿啊
……啊啊!!」


  「安心享受一次高潮吧,小處女。」我無奈的在她耳邊說,然後加快了手裏
的速度。


  夏希發出了更急促的哭喊聲,聽上去就想要斷氣一樣。幾秒鍾之後,她渾身
顫了起來,從緊閉的陰唇中「噗噗」的射出了兩小股黏黏的陰精。


  其實真的想給她一個吻,因爲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但是我忍住了,即
使是一個沒有愛意的吻,我也不想給Fey之外的女人。


  我緊緊抱着她,希望能讓她在高潮的餘韻中更有安全感一些。夏希身體的顫
動慢慢停止了,她大口呼吸着,就好像剛剛從窒息中恢複過來一樣。


  是時候離開了。我的肉棒還硬的發痛,但是卻沒辦法在這個地方解決……


  「是藥物的錯,我不會因爲這個看不起你的,所以放心吧,我們都當這件事
沒發生過。明天早晨我們出發,我先走了。」我在她耳邊用很嚴肅很認真的聲音
說了一句,然後放她自己側躺到了地上,便離開了。


    ***    ***    ***    ***


  我渾身燥熱的掃視了一圈大廳,然後又看了一眼廚房,都沒有發現Fey的
身影。于是我跑到宿舍區,敲響了她的房門。


  「誰啊?」她在裏面,而且似乎沒開啓房間裏的隔音系統。


  「Fey……」我應道。


  Fey打開了門,「是貪狼啊,有什麽事麽?」她裝作一本正經的對我說。


  而我直接兇狠的吻住了她的嘴将她推進了屋子。


  「嗚嗚……嘎嗚嗚…………」Fey好容易才将我的舌頭從嘴裏吐出來,
「别……别……先把門關上啊…………」


  Fey略帶驚慌的從我的臂彎裏掙紮出來去關上門,好在剛才一幕上演的時
候并沒有任何人從走廊路過。我沒有放過她,而是直接将她摔在了門上,開始狂
吻。


  「嗯!!嗯唔…………嗚嗚……唔……」


  Fey被我狂躁的親吻弄得上氣不接下氣,舌頭也在略帶驚慌的躲閃着。


  我吓到她了……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在試圖逃離這隻貪狼……可是我現
在就隻想吃掉她,将她吃的骨頭都不剩。剛才被一塊鮮嫩的誘餌誘惑的饑腸辘辘
的我,可是忍受了很久的。


  我開始剝去她身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并且失手扯裂了她衣服的一根肩帶。


  「……貪狼……」Fey的嘴裏突然發出了一聲悲哀的細微聲音。這個聲音
一下将我的狂躁冷冷卻了下來,她似乎在說……「請别這樣欺淩我」…………


  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重新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吻。她驚懼的顫抖停止了,慢
慢的轉化成了身體的興奮。


  我們倆的舌頭在唇間淫靡的糾纏着,然後我将她吸了過來,Fey被迫吐着
舌頭來順從我的掠奪。


  我品嘗了足足一分鍾才将她松開。Fey捧着我的臉,衣衫褴褛的看着我的
眼睛輕輕說。


  「剛才……你真的吓到我了…………」


  「……對不起……」


  Fey紅着臉搖了搖頭,「……我是你的……你想做什麽都可以……我…
…相信你心底的溫柔……」


  「我現在隻想要了你……」


  「那就要了我吧……」Fey用迷蒙的眼睛看着我,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
露出了一副待宰羔羊一般逆來順受的表情。


  就是她的這種表情把我心裏的狂躁又一次點燃了,我猛地把她的背轉向了自
己,将她的雙手按在了門闆上。然後像狼一樣舔舐着,撕咬着她的脖頸,留下了
兩道腥紅的齒痕。


  「…………啊啊!…………」Fey的身體被我壓得緊緊地貼着粗糙的門闆,
柔軟的胸部被擠壓成了羞人的形狀。


  「……别……别咬…………咬成那樣……他們都會發現的……」Fey哀求
道,可是已經晚了。


  在我暴虐的侵犯下,Fey下面已經滑膩的不成樣子。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本
身就喜歡我的這種粗暴,或者也隻是動情就會這樣濡濕吧…………


  「啊啊……」她在我猛地一插到底之時悠長的叫了出來,我從後面一下一下
頂着她,将她的房門撞得輕微作響。女孩嬌弱的身軀随着我的用力一下一下的被
頂的向上擡起來,像是難以承受的樣子。


  「……求你輕一點兒好麽……下面還是會痛…………嗚嗚嗚……」Fey扭
過頭哀求道。


  我忍住欲望,放慢了速度,女孩略帶疼痛的哀叫減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從喉
嚨深處傳來的無助呻吟。


  「啊…………嗯…………啊啊…………好燙…………怎麽……啊啊………
…能這麽硬…………哦哦…………别攪呀……太…………噢噢!!」


  隔着一道門,我聽到有人聊着天從Fey的門口路過。我惡作劇一般猛地加
快了速度,像打樁一樣連續不斷的直捅到Fey小穴的最深處。


  「啊!!」Fey被刺的尖叫一聲,然後連忙用嘴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她的
身體被我幹的上下起伏,臉紅如血,眼睛裏溢滿了眼淚,卻死死地不敢叫出聲來。


  門外是公會的成員在走動,一道薄薄的木門之内,Rayout的女神被我
蹂躏的不住顫抖。在這種刺激下Fey渾身都繃緊了,下面的小穴在用力的抽緊
在一起,花心也開始亂顫,差點兒弄得我立刻射出來。我連忙停止動作,免得就
此繳械。


  我停止進攻之後,Fey的身子筋疲力盡的掉了下去。她雙手被我牢牢的按
在牆上,身子和下半身幾乎成了九十度,整個背部形成了一個下弦月的弧度。


  「不行了……貪狼…………我實在不行了……我們……哈啊…………我們到
床上去……好不好嘛…………」Fey強扭過身子,擡着頭可憐兮兮的對我說。


  我拉住她的雙腿猛地将她抱了起來,下身就牢牢的插在她的裏面,大步向卧
室走去。


  「不……不要啊!!這個姿勢……好羞啊…………」Fey帶着哭腔,捂住
了自己的臉。


  我把女孩扔在床上,還沒等她掙紮着翻過身,就整個人再次壓了上去,狠狠
的又将肉棒查到了她的花瓣裏。


  像是爲了懲罰她的反抗一樣,我狂插了她足足二百下。第一次做愛的時候我
怕傷到她,并沒有這麽激烈過,這一會則更像是要彌補上一次沒有嘗過的味道。
毫無技巧可言的單純動作幹的初經人事的女孩連連呻吟,花徑亂抖,潮水一樣的
淫汁不斷飛濺出來。


  「啊!!啊!!啊!!!太……太用力了!!要被捅破了!!啊啊!!好強
……太快了!!肚子裏…………嗯嗯!!呃啊…………」


  由于是後入式,肉棒進的比第一次還要深,高速強力的進攻下女孩的花心漸
漸大開,我沒注意,一下子捅進了她的子宮裏,Fey的身體猛地向上一擡,嘴
張的大大的,卻發不出聲音。


  我隻覺得龜頭突然被一團巨柔軟的東西包裹住了,嫩的似乎一動就會被絞碎
一樣。


  「肚子!!呃啊啊…………捅到……肚子裏面了…………嗚嗚嗚!!怎麽
……呃啊啊……怎麽可能這麽……哦哦!!…這麽深………貪狼……我……呃啊
……我肚子裏面痛啊…………」


  「舒服麽……?」我咬着她的耳垂。


  「下……呃啊……下半身……酥的都……啊啊……不會動了…………嗚嗚
……可是……好喜歡……」Fey全身因爲劇痛和快感兩種完全不同的矛盾感覺
的交戰而哆嗦着,就好像暴風雨中的小帆船。


  「第二輪可就要開始了。」我笑着,剛才的栖息已經讓我恢複了一些力氣。


  「别!!别…………讓我…………轉過來……想抱你…………求你……」F
ey顫抖着說。


  我心裏一邊溫柔,輕輕地将她翻過身。肉棒在子宮内一通旋轉,讓我感覺幾
乎要将那個柔嫩的無以複加的宮殿絞碎一樣。Fey甚至已經動彈不得了,她眼
睛不住的上翻,差點兒因爲這個絕大的刺激失去神智。


  我将女孩抱坐在身上,然後繼續開始開發她的身體。Fey無力地趴在我的
肩上,渾身濕淋淋的。


  「這個姿勢,可是該你動了哦。」我笑着打了一下Fey的小屁股,Fey
「呀!」的尖叫了一聲,花徑又是一陣緊縮,擠的我渾身打顫。


  女孩的頭發被汗水弄得濕濕的,她咬着呀扶着我的肩膀象征性的套弄了兩下,
然後就再也沒有力氣了。


  「……對……不起……我……好沒用……」Fey喃喃的說,「身體……動
不了……」


  「那我可要來了?」


  「嗯…………」她咬着嘴唇點點頭,「隻是……輕一點好麽…………那麽重,
我……又會…………」


  「不喜歡麽?」


  「喜歡……可是不想總是比你先…………」


  我揉弄了兩下她的頭發,然後用嘴啄住她的雙唇,将她愛憐的摟在懷裏聳動
起來。


  女孩敏感的身體被我漸漸地推上了高潮,她發出了幸福的哀叫,然後軟在了
我懷裏。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門竟然被敲響了。Fey的身體本能的抽動了一下,她
緊張的喘了兩口氣。


  「Fey,我聽見你在裏面……你還好嗎?」弗隆伯恩的聲音。


  這丫頭竟然忘記了開隔音系統…………


  「我很好……正要睡覺……」Fey的小穴在她一本正經對門外弗隆伯恩回
話的時候又是一陣哆嗦,還湧出了更多地愛液。我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又想要
戲弄可愛的她一下。


  「我有些關于任務的事情想和你說,能進去嗎?」


  我重新倒轉了渾身無力的女孩,讓她整個身體背對着我,而正面和濕的不成
樣子的小穴則正對着大門。Fey的呼吸一陣急促,手下意識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可是我沒有就這麽饒過她,而是繼續抽插了起來,一直空着的手開始輕柔的
擠捏着少女的小紅豆。


  Fey扭過臉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我,而我隻是淫邪的舔了一下她的嘴唇,然
後還加快了速度。


  「啊……啊……啊……」Fey的喉嚨裏忍不住發出了細小的哀叫,她不得
不一隻手抓住我肆虐在她小豆豆上的手指,另一隻手緊緊地捂着嘴。


  「Fey??開開門啊?」


  Fey在強力的沖擊和巨大的刺激下,手上下擺動,似乎想要阻止我,卻有
辦不到,不得不回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嗚嗚嗚…………唔唔唔嗯嗯…………哼嗚嗚嗚…………」她不得不用哭泣
來宣洩自己狂亂的情緒。


  門外是她拒絕過多次的仰慕她的男人,門内卻是一副淫亂到極緻的情形,我
和Fey的心理都因爲這種落差而體會到了可怕的快感。


  女孩花心因爲這種快感而開始瘋狂的一次次收緊,一股極強的吸力吸得我也
到達了巅峰。我猛然抽動了數十下之後,咬着她的脖子在她的子宮内一洩如注。


  女孩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從喉嚨裏要叫出聲來。我連忙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将她的呻吟壓了回去。她渾身痙攣着,花心的陰精連續不斷地從陰唇那裏洩了出
來。


  雖然我射了,但是肉棒卻奇異般的一直沒有軟下去。我忍不住又在Fey的
花徑裏連搗了數下,将她刺激的醒了過來。


  「…………我睡了…………已經睡了…………明天再……再說…………」F
ey用盡力氣完整的吐出這句話,然後就再次迷糊了過去。


  她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我抱着她一步步挪到了浴室裏…………


  被熱水慢慢包裹之後,Fey漸漸轉醒。她看了看抱着自己的我,然後一口
咬在我嘴唇上。


  「你好壞…………别人在外面,你卻那樣欺負我……嗚嗚…………」


  「可是你不是很爽麽?」我笑道,「一和外面說話,下面就緊的要死呢~ 」


  Fey低下頭:「……那你是……覺得……我平時下面……不夠緊了麽…
…?」


  「當然不是……每次剛進去總會夾得我痛上一陣!你想的太多了……我的F
ey!」我抱着她一個勁兒的啄她的嘴唇,這才打消了她的顧慮。這個女孩,好
像總是對奇怪的事情在意的更多……是不是該說她在性上實在是太過青澀了…………


  Fey伸手抱住我的脖子開始撒嬌,「我好想和你一起去做任務…………你
這一去要好久,我好想你…………」


  「還沒走就開始想了麽?」我用手指點着她的鼻子。


  「嗯……已經很想很想了……真的……」Fey認真的傾訴道,生怕我感覺
不到她心裏深深的留戀。


  我吻她,她回吻,然後結果就是這天晚上我們不知疲倦的做了很多次,直到
她再也醒不過來爲止。我一想到要離開她,就覺得一陣空虛。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的下身甚至還被女孩緊緊地收在體内舍不得放開。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41     標題: 神都 (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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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章


  我和夏希上路了,Fey則和她的同伴一起去執行別的任務去了。就此分別,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次體會她的溫存。


  夏希的話一直不多,而且在發生了倉庫裏那件事情以後她似乎對我又多了一
點兒忌憚的樣子,就好像我會侵犯她。上天作證,明明是她先侵犯了我,雖然並
不是不爽。


  Dreams的總部和龍宮城處於同一個大陸,這還不錯,至少我們不需要
坐船。海船不僅貴而且還要耗費很長時間,而且我暈船……


  「這次的任務你有什麽看法?」我主動找夏希搭話,希望能擺脫這種沈默而
尴尬的氣氛。


  「要確定黑希斯的死活,要麽就去他們內部的醫療所找線索……或者去他所
歸屬的那個部門看他是不是還在。最後再抓個有相關情報的拷問一下就行了。」
夏希冷冷的說。


  梅爾菲斯告訴過我,黑希斯所隸屬的是Dreams的第三殺手團。我不覺
得那是可以讓我們隨隨便便潛入的地方……另外,她最後說的關於拷問相關人員
的事情……我覺得能擁有那種情報的家夥肯定是Dreams裏面有一定地位的
人,應該很難被我們活捉。


  我把我的顧慮說了出來,然後夏希給了我一個不滿的表情。


  「所以巴爾格斯才讓我跟你來的,你做不到的事情不意味著我也做不到…
…」


  我舉手投降,如果繼續這樣對話下去兩個人八成會吵起來。和一個比自己小
很多的小姑娘吵架實在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我就這麽惹人討厭?偶爾給個好臉色應該不會很困難吧?」我小聲嘟囔著。


  夏希扭過頭瞪著我:「你對我做了那……那種事情還……還想我對你笑臉相
迎嗎!?」


  「拜托,我又沒有強暴你,況且還是你先撲過來的。」我攤著手說。


  「你……你……我中了藥劑,你不會躲開嘛!一個男人連我的力氣大都沒有?
我不信!」


  「我要是掙紮,布丁他們肯定會發現。你想讓他們看見你那個樣子?我倒是
不介意。」我咄咄逼人的說道。


  「那……那後來你還弄我那裏!!我還從來沒和人做過!!」她急得面紅耳
赤想要辯駁我。


  「讓你爽了一次,還沒謝謝我呢。早知道你是打算流著一腿愛液出倉庫我才
不會做那些。」我有點兒生氣,便宜沒占到,卻沾了一身灰,脾氣再好的人也不
會無動於衷。


  夏希張了張嘴,氣的說不出話。她幹脆拔出刀就向我砍了過來。


  「你…………」我剛要說話就立刻閉上了嘴,拔出武器連續接了她三記縱砍。


  這女人竟然是真的提升了能量想要教訓我的樣子,我不得不也開啓了戰鬥狀
態,然後和她打在了一起。


  她的攻擊力度相當大,和男性戰士的程度不相上下,加上本身身體小巧,她
的攻擊速度非常高。


  我根本沒想和她打,所以一直在防守。夏希很容易就能抓住我防禦都漏洞,
直接砍到身上的防護罩。能量罩嗡嗡作響,似乎撐不了太久的樣子。


  我被逼的連連後退,可是她不依不饒的追擊上來,手裏的刀被舞的眼花缭亂。
我從沒見過這麽流暢的刀術,她經常利用攻擊的間隙替換刀的拿法,每次她正手
改反手的時候我都沒辦法跟上她的變招,身上的能量罩肯定會被狠狠的砍到。


  這樣下去不僅非常丟臉,也讓我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脅,如果她失手殺掉我,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我猛地爆出了一大股能量將她從身邊震了開來。


  「夠了!!你是真想打麽!?」我對她吼道。


  「哼!!」她滿臉通紅的看著我,發出了充斥著負面氣息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樹林裏突然走出了幾個人。我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應對
夏希的攻擊上,根本就沒注意到有人靠了過來,真是大失誤。


  「美女,需不需要幫忙?」爲首的一個扛著大斧頭的家夥嬉皮笑臉的對夏希
說。


  他身後有三個人,也都用非常輕佻的眼神看著我們。我本能的感覺這些人的
等級不會太高,謹慎的戰士是不會這麽隨便的。


  夏希瞟了他們一眼,然後搖了搖頭,「和你們沒關係。」


  斧頭男哈哈大笑了兩聲,「看到有美女被欺負還真是不能就這麽袖手旁觀啊。
我們幾個幫你料理了這個小子,你陪我們去喝幾杯怎麽樣?」


  「說的很輕巧,你可以試試。」我沈聲說,從他們用那種語氣談論我的時候,
我就沒有打算讓他們輕輕松松的從這種地方離開。有的人可以無視別人對自己的
羞辱,我不行。


  「哦?你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嘛~ 告訴你,老子是A級戰士,識相的話老老
實實走掉,老子不和你計較!」那家夥趾高氣昂的說道。


  夏希看了看他們,然後歎了口氣,「就像你們說的,識相的話還是走掉吧,
別白白送死。」


  聽到夏希的話,斧頭男臉上的笑意不見了,他和他身後的同夥看我的眼神發
生了變化。之前他們在林子裏觀看我們打鬥的時候,我們其實都沒有動真格,使
用的能量等級連A級都不到,所以他以爲自己能吃定我們。


  可是他們太天真了。


  「道歉,然後我放你們一馬。」我握著劍說。


  「……你……想詐人…………」他的聲音變得不那麽自信了。


  「是不是詐人可以親自試一試,不過我可沒有耐心等你們,給你們十秒考慮。」
我說。


  十秒鍾之後,這些家夥道了個歉然後走掉了。他們還算聰明,否則今天他們
一定會死在這個地方,我沒有在戰鬥中留活口的習慣。


  我很了解這種家夥,在低級別的世界中他們總覺得自己無法無天了。確實,
在【神都】裏,職業戰士占不到千分之一,而職業戰士裏A級以上的就更少了。
如果他是一個真正的戰士,就不可能因爲等級的高低而進行炫耀,而是用劍和我
說話。


  我看著他們快步離去,然後看向夏希:「還想打的話我奉陪,怎麽說?」


  女孩咬著嘴唇看了我幾秒,然後將刀插進了刀鞘,扭頭開始繼續趕路。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收回能量跟了上去。


    ***    ***    ***    ***


  偶爾用能量飛行趕路,我們的速度不算慢。一整天的時間,我們在距離Dr
eams城堡所在的杜加德城最近的小鎮住了下來。


  夏希在住進了旅館以後似乎登出了遊戲,我一個人則百無聊賴的坐到酒館裏
開始滿足自己的肚子。


  剛吃了一半,就收到了係統的警告信息。


  「魔物潮進攻?」我皺起了眉頭,「這種時候爲什麽會有這種事情……」


  魔物都是係統生成的,而這種針對人類城鎮有組織的大規模進攻並不多見。
這種事情,係統都會設置六小時一次的界限來限制遊戲角色的登出。隻有都城級
別的城市會是魔物潮進攻的目標,可是當這種係統任務出現的時候,周邊的那些
村鎮也無法幸免。


  而這次魔物潮的進攻方向明顯就是杜加德城,到達杜加德城的時間是兩天以
後。如果是這樣,杜加德城就會擠滿了前來抵禦魔物潮賺取賞金和獵取稀有材料
的戰士們。


  也許我們這次的任務會輕松很多,畢竟混亂之中很難有人注意到我們的小動
作。


  我又仔細查看了一下魔物的級別,大部分都是H~ A不等。A級以上魔物的
數量雖然也不少,但是一般來說並不會聚集在一起,通常都可以順利的采取分別
擊破的戰術。


  我對獵殺這些魔物並沒有太多的興趣,隻要能夠順利完成任務對我來說就足
夠了。


  杜加德城裏在魔物正式進攻的時候一定會陷入混亂,因爲外來的閑散傭兵和
湊熱鬧的有戰鬥等級的居民肯定會像過節一樣一窩蜂的投入到戰鬥裏面去。人就
是這樣,湊成一堆膽子就會大很多,總覺得這麽多人死的肯定不是自己。


  也許這隻能說明,人是群居動物而已。像我這種孤僻的家夥,大概應該被淘
汰掉吧,我自嘲的想道。


  酒館裏的人在剛剛收到係統警告的時候亂成了一堆,不少人在歇斯底裏的喊
叫著什麽。其實他們根本沒必要害怕,係統已經給他們留出了充分的可以登出的
時間,而且我認爲用了零級神經擬真的玩家應該有實力在這種情況下保住自己的
命。


  不過不同的人的想法肯定不一樣,對我而言他們所擔心的隻不過是一個無關
緊要的賬號,而對他們來說卻是這個遊戲的全部。


  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有個人站在酒館門口向裏面看著,卻似乎一直猶猶豫
豫的沒有進來。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這個身影,但是過於無聊的我看到了。


  是個女的,酒館裏燈光昏暗,我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一頭白發。有些惡
趣味的家夥喜歡把頭發染成白色,這在遊戲裏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是……
……她頭上竟然有兩隻角。


  【神都】什麽時候開放其他種族的角色了?這讓我感到非常有趣。我已經最
早在創建角色的時候隻有人類可以選,而這個女的用的角色肯定不是人類。灰色
的小巧彎角,尖尖的耳朵,白頭發應該也不是後來染的…………


  我覺得很好奇,所以站起來向那邊走過去想看看到底新種族有什麽特點。那
個女人的身影漸漸在我的視線裏變得清晰,我發現那是一張非常漂亮的臉,年輕,
眼睛裏面是紅色的瞳孔,皮膚似乎泛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淡淡紫色。


  唯一令我皺眉頭的是,她身上竟然隻披了一個破麻布之類的東西,按我的經
驗來說……她下面應該什麽都沒穿…………


  我站住了,沒有再靠近她,因爲我在看到她這個樣子以後産生了非常詭異和
不協調的感覺。這個女孩眼睛裏面空洞洞的,完全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麽,就好像
一不小心就會被吸進去一樣。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從我旁邊擦身而過,進到了酒館裏面。我不擅
長搭讪,不過這時候我倒是很想問問她到底是什麽來頭。


  還沒有來的將這個想法付諸現實,我就清晰地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等我往
外面望去的時候,冷汗留了一背。


  魔獸潮到了…………地平線那裏已經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魔物。


  所有人都聽到了魔獸奔跑所發出的轟鳴,以及這些怪獸從喉嚨裏爆發出的嘶
鳴。


  本以爲會在兩天後出現的,竟然在這個時候就到了離杜加德城這麽近的地方!


  根本就沒給普通玩家避難的機會,這種程度的進攻想要摧毀這樣一座小鎮子
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單憑鎮子裏面的人根本不可能進行防守。好在係統生成
的房子並不會因爲這種怪物的攻擊而損壞,所以隻要躲在公共設施裏面就可以保
存性命。


  魔獸群不會在此逗留,它們隻是單純的路過,除非有人站住來對它們進行攻
擊。如果不是這種設定,每一次魔物潮就會有大批玩家刪號吧,這個遊戲很快也
就沒什麽人玩了。


  並不是說我不害怕。像這種程度的魔獸潮,我如果陷進去也是九死一生,而
且我和這裏絕大部分的人不同,我死掉了可就真沒得玩了。雖然這些魔獸低級的
占絕大多數,但是數量上實在是太驚人了。就算能殺掉上百隻,我的體力和能量
早晚也有要被用盡的時候。


  真的想要抵抗的話,就要組織好有效地防線,然後進行輪換的交替性防守。
這對這個鎮子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的,大概隻有杜加德城那裏可以辦得到。


  所以我打定主意在魔獸潮過去之前就呆在屋裏了。


  很多鎮民都湧到了酒館裏面,整個酒館擠的有點兒不像話。我非常不爽的推
開身邊兒擠著我的人,向角落裏的那個長角的女孩走過去。雖然她長的穿的都很
怪異,可是這裏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魔獸群上,所以沒有人注意她。


  當我走到她旁邊的時候,發現她正很沒品的從旁邊人的盤子裏偷偷抓東西吃,
而且坦然到臉上一點兒不好意思的情緒都沒有。我忍不住想笑。


  「很餓?」我搭話道。


  長角的女孩擡頭瞥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因爲她滿嘴都是別人的薯條,旁邊
兒那個倒黴鬼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盤子已經空了。


  「老闆,給我上兩份漢堡。」我對櫃台後面的NPC說。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吃呢……」那個家夥回道。看來這個酒館的老闆並不
是人工智能,而是服務性的「電池」。


  不過他倒是沒有含糊,很快就把食物端了上來。


  我把漢堡放到了長角女孩的面前,「我請你的,吃吧,作爲交換我想問你幾
個問題。」


  「什麽問題?」女孩看著漢堡咽了咽口水,完全沒有將視線轉到我身上。


  「你那個角,很有意思。是裝飾品還是更新了新種族了?」


  「自己長的,生下來就是這樣。」女孩說著,然後拿起漢堡吃了起來。


  「生下來就這樣?你是說你在外面頭上也有角?」我對這個答案很意外。


  「嗚嗚?什麽外面?」女孩一邊嚼著漢堡一邊含糊不清的嘟囔著。


  就在我想繼續發問的時候,魔獸群到達了鎮子。本來喧鬧的酒館一瞬間安靜
了下來,一大堆人似乎都因爲恐懼而無法動彈。隻見黑乎乎的魔獸群從窗口低聲
咆哮著一群一群的竄了過去,酒館裏的桌子和碗碟都被震的咯啦咯啦直響。那種
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沒有人敢大聲喧嘩。


  唯獨我身邊的這個長角的女孩還在呱唧呱唧吃著漢堡,看著這個情景,我甚
至都忘了害怕,就隻想笑出來。


  她那個角實在是太有意思了,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可是剛剛將手探過去,女
孩就刷的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腕。沒想到她的手勁兒這麽大,捏得我生疼。


  「臭小子……別得寸進尺啊…………」她用帶著殺氣的眼神看著我,可是嘴
裏還嚼著的食物實在是讓這股殺氣顯得不倫不類。


  「你嘴裏吃的還是我買的,是不是應該多少客氣點兒?」我忍著手腕的疼痛,
勉強笑著。


  「什麽都能隨便亂摸麽!?你去摸摸你們人類女性的胸部試試!?」


  看不出她這個角色扮演的還相當入戲……竟然還「你們人類」「你們人類」
的……我聳聳肩,然後抽回了手。


  兩個漢堡很快就不見了,吃完了這個以後她竟然又偷偷摸摸的想向另一邊盤
子裏有食物的人擠過去。


  我都無奈了,「你是多長時間沒吃東西了?胃口夠大的……」


  「你管得著麽。」她不滿的瞅著我,然後從盤子裏用指頭撚著小西紅柿往嘴
裏放。


  這回她運氣就沒這麽好了,那個盤子的主人扭頭瞪著她,一副你是不是有病
的表情。可是這家夥卻絲毫沒有自覺的,在對方的注視之下繼續偷吃人家東西。


  「你他媽有病吧?」那個男人一巴掌扇開她的手,女孩小聲「啊」的叫了一
聲,捂著手往後退了一步。


  她周圍的人都向她看去,然後再也拔不開眼睛了。畢竟她穿的衣服就僅僅是
一塊破麻布而已,從側面看去誰都能大概看出來她下面根本就沒有內衣。渾圓的
小屁股在麻布下面若隱若現,粉嫩嫩的肌膚更是像一塊兒美味的蛋糕。


  「小妞穿成這樣,是在外面剛剛賣過的吧?」她後面的一個戰士模樣的家夥
哈哈笑著用手去摸她屁股。


  一道閃光劃過,接著就是一大捧鮮血從斷裂的脖子噴向了天花闆。那個家夥
的腦袋飛出去好幾米,砸落在另一個家夥的盤子裏,他失聲大叫起來。


  有血落到了我的臉上我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這個女人手上突然鑽出來
的什麽利器輕輕松松就砍斷了那個毫無防備的家夥的腦袋,連一句廢話都沒有。
我一陣後怕,如果我剛才真摸了這家夥的角,會不會也能被這樣直接砍死。


  那個戰士的兩個同伴狂叫起來,他們拔出武器就向女孩砍過去。周圍的人驚
叫著向其他地方開始躲閃,桌子和椅子被稀裏嘩啦的撞散了一地。


  我眼睜睜的看著女孩的兩隻手在瞬間化成兩隻尖銳鋒利的骨爪,然後隨便一
揮。那兩個戰士的護罩被輕輕松松的割碎了,身體被切成了血肉模糊的屍塊。周
圍還有好幾個無辜的家夥被攻擊波及到,捂著傷口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慘叫著。


  地闆全都被染紅了,如果我沒有在剛才及時的做一層護罩,那個女孩的攻擊
大概能掃掉我的一隻手……


  更驚人的是,這個攻擊將係統生成的旅店直接撕開了兩個大口子,好幾隻從
房頂上竄過去的魔獸直接摔了進來。趴在地上也足有一米多高的魔獸掙紮著從地
上爬起來,然後狂吼著開始攻擊酒館裏的人們。


  酒館裏很多人都是沒有戰鬥等級的普通人,他們在第一時間就被狂暴的魔獸
盯上,直接奪取了性命。慘叫聲和怪獸的咆哮頓時響作一團,殘破的肢體和血液
在我面前胡亂飛舞著,而那個女孩竟然坐了下來又開始吃面前的東西。


  我提升能量和其他幾個戰士聯手殺掉了闖進來的魔獸,可是似乎受到係統保
護的這個酒館已經暴露在了魔獸潮的注意力之下。一頭足足有五米高的巨型魔獸
沖到了門外,它揚起巨大的前肢猛地掃飛了酒館的小半個房頂,然後咆哮著試著
將身子向裏面探進來。


  「等級多少!?」我大聲問旁邊的三個戰士。


  「E級!」


  「我是C!」


  「我G級!」


  看來是幫不上忙了,我讓他們往後站,然後提升了非常多的能量準備和這頭
巨怪厮殺。我心裏明白,就算殺了它,後面還有無數頭魔獸在等著我。可是如果
坐等它鑽進來,狹小的空間會讓我失去周旋的機會,那無異於等死,所以我現在
必須上。


  就在我舉劍準備沖過去的時候,那頭巨怪突然停下了動作。我站在原地,沒
敢輕舉妄動。


  我緊繃著神經僵在那兒,然後長角的女孩從我身邊閃了過去。她的手掌正對
著那頭魔獸,似乎使用了什麽咒術之類的技能。


  女孩走到近前,輕描淡寫的躍到了那頭巨怪的身上。她跳起來的時候,麻布
下面的風光一閃而過,看得我頭暈目眩。然後,這個神秘的家夥就驅使著那頭巨
怪帶著她離開了這個地方。


  我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了,那個女的難道是係統生成的人工智能?可是和她對
話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明顯的人工設定的定式回話。【神都】這個遊戲不斷
在給我新的疑問,可是如果她不是人工智能,又怎麽可能在魔獸群中出沒而完全
不受影響……而且她頭上的角似乎說明她也是某一種高級魔獸類型的存在。


  旅店裏全是屍體,但是在魔獸潮過去之前就沒有魔物再闖進來了。我看了看
其他幸存下來的人,他們全都是一副被恐懼奪去了思維的樣子。


  難道那個女孩是這場魔獸潮的始作俑者?一個大膽的猜測從我的頭腦中浮現
了出來。如果魔獸潮的驅使者有這麽強大的智能,那麽這次針對杜加德城的進攻
可就有的好看了……


    ***    ***    ***    ***


  「這……」夏希登陸以後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訂的房間被毀成了半個,而我
則沒經過允許就躺在她床上睡著。


  「貪狼!這是怎麽回事兒?」她用力搖著我的胳膊。


  「房子被弄壞了,所以才能進來。反正這個床你也不睡,我再開個房間太浪
費了。」我翻了個身說。


  「我不是問你這個!房子是被誰弄壞的?還有這些血……」


  「自己去查係統信息。」我被人突然叫醒總是會脾氣非常差,沒有吼她已經
是忍了又忍。


  夏希沒有再說話,不然我估計自己一定會和她吵起來。剛睡醒總是很難控制
自己的情緒,大概這是我的弱點吧……呵呵。


  她坐在我旁邊,然後召喚出係統面闆開始查詢相關的信息。這沒有耗費她太
多時間,而我利用這段時間慢慢讓自己清醒了起來。


  「你膽子真大,這個房間已經沒有係統保護了,你還敢就這樣睡下去。」夏
希背對著我嘟囔著。


  這我倒沒意識到,現在想想稍微有點兒後怕。不過按照我的警覺性,如果有
人用能量跳躍從缺口跳進來的話我肯定還是會驚醒的。


  「狀況搞清楚了?」我活動了一下脖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夏希點了點頭,「這下變得好麻煩啊……」


  「麻煩?」我奇怪地問道,「趁亂潛入Dreams的城堡不是更容易麽?」


  「所以說你根本不懂潛入這回事。」夏希白了我一眼,「遇到這種情況肯定
對方警惕性會高很多。不是針對我們,而是針對那些混亂的外來傭兵。」


  我無話可說,這丫頭比我在這方面懂的要多得多。


  「你到底是做什麽的,爲什麽會這麽精通這些東西?」雖然我覺得她不會回
答我,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女高中生。」


  「女高中生能有這麽多時間玩遊戲?不想說沒關係,但是我討厭別人說謊。」
我皺著眉頭說。


  「你生氣了?」夏希看我。


  「還不至於和小女孩生氣。」我哼了一聲。


  「誰是小女孩!我都發育好了!」她沖著我叫。


  「哈,說嘴誰不會,眼見爲實口說爲虛。」我繼續逗她。


  結果她的臉突然紅了,用手捂住胸口,「……你……真的想看麽……?」


  我完全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心想這回可玩大了。


  「還是老老實實想想怎麽完成任務的好。」我一臉認真地說,可事實上一瞬
間的遐想讓我下面有點兒發硬。


  夏希把頭低了下去,「潛入城堡內部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


  「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這次本來就是應該由我負責的。如果讓你一個人進
去,我幹脆從一開始就不用過來了。」


  「那你進去以後什麽都要聽我的。」她這個意見其實很中肯,因爲外行往往
會留下很多破綻,而自己卻絲毫不覺。


  我沒有反對,但是還是忍不住繼續逗她,「你讓我脫褲子我也得聽你的?」


  夏希抓起旁邊的椅子就朝我砸了過來,我哈哈大笑的擋下了這次攻擊,看著
她用能量加速從酒館的缺口跑掉了。我將椅子扔到一邊,然後追了過去。


  她在前邊兒氣呼呼的飛著,我稍微加了加速就趕上了她。


  「女高中生?」我叫她。


  「幹嘛!?」她頭也不回。


  「你生氣了?」


  「我還不至於和老男人生氣!」夏希哼了一聲,然後因爲成功模仿了我之前
說的話而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突然覺得她也許是個不錯的女人,至少並沒有我想
象中那麽無趣。


  飛了一會兒,她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回過頭來看著我。


  「你說對了,我確實不是高中生。」


  我一愣,然後認真地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雖然很想做個女高中生…………因爲背不過課文被老師罰站,因爲考試及
格跑到點心店大吃一頓,因爲鞋櫃裏被塞上情書而開心,因爲被其他女生寫的假
情書作弄而傷心,因爲遊泳課要穿泳衣而期待,因爲不得不上補習班而悶悶不樂
……這樣的生活是我一直想要的。可是……」


  「可是?」


  「可是我們家的人不可能讓我這麽做。他們隻是想讓我做個工具而已,我在
他們眼裏就像是流水線上生産出來的産品一樣。」


  「我不是很明白。」


  「我讓你明白一下。不用能量,看誰跑到前面那顆杉樹。」


  她指了指前面大概一千米的地方。我大學時候的一千米成績是兩分四十多秒,
所以對自己的速度還是很有自信的。加上這段時間以戰士的身份活著,我的身體
素質比那個時候應該隻高不低,兩分三十多秒應該就能跑到。


  「開始!」她揮了一下手,然後我就沖了出去,夏希一瞬間被我甩在了後面。
要知道女性一千米的世界紀錄也隻是兩分二十多秒而已,她的話…………


  可是令我難堪的是,在跑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從旁邊超過了我。我咬着牙
加快速度,但是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極限。


  夏希的跑動姿勢非常怪異,雙肩幾乎沒有任何擺動,兩隻手張在身後,身體
前傾到了一個似乎馬上就要撲到在地的可怕角度。而她腳下前沖的力量和這種前
傾的姿勢正好達成了一個巧妙的平衡,讓她怎麽都倒不下去。


  等我氣喘噓噓的跑到終點,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時候,夏希已經早早到達了目
的地,呼吸幾乎都已經完全恢複了平靜。


  「這……這他媽…………不可能………媽的……」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氣。


  夏希笑眯眯的站在那兒看着我,臉上帶着一點點小小的得意。


  好不容易緩過了勁兒,我從地上爬起來,「你這個速度比世界紀錄都快!這
不可能!」


  「世界紀錄什麽的隻不過是給普通人玩的遊戲,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并不屑
于參加那種遊戲而已。」


  「你……你的那個跑步姿勢……難道是……」


  「你猜啊~ 」


  「……你是忍者……怎麽可能,這又不是在拍電影……」


  「算半個。」


  「因爲沒蒙臉?」


  「誰規定一定要蒙臉的?隻有你們這種外行才會說忍者忍者的,準确的名字
應該叫亂波。我們家是亂波家族,家裏有道場,長輩訓練後輩,然後賣給一些勢
力當工具。我不喜歡這樣,所以自己跑出來了。」


  「高中生……一個人生活很辛苦吧?」


  「所以才到遊戲裏面做職業玩家賺錢呐。這個遊戲隻要鑽研一下就可以将自
己的特長發揮的淋漓盡緻,之前學的東西絕大部分都用得上。」


  「你都練過什麽東西?隐身?輕功?」


  「哪裏有那種東西,你真是看電影看多了……」夏希做出一副被打敗的樣子,
「一個合格的亂波至少要有超出常人的忍耐力和利用自己潛力的能力,另外還有
劍術,制作陷阱,潛伏,追蹤,抗藥,抗拷問訓練,色誘這些東西。」


  「抗藥?我可沒覺得某人抗藥能力有多強。」我打趣道。


  「所以說隻能算半個!抗藥性需要很長時間來積累啊!」夏希滿臉通紅的
沖我叫道。


  「還有色誘這種技能啊……怪不得你口技這麽強,卻還是個小處女。」我笑
道。


  「你閉嘴你閉嘴!!」


  「飽經訓練的事情還怕人說嗎?哈哈哈哈!」我無情的嘲笑着她。


  「沒,沒有!那次和你……和你還是第一次實……實踐!!訓練的時候都用
道具的!」女孩面紅耳赤的大聲辯駁着。


  「好了好了,隻是開個玩笑,用不着這麽認真。」


  「哼!!」夏希扭過頭去繼續趕路,不再理我。


  我暗自笑着,跟了上去。并不是說我樂于用這種低級的笑話來獲得樂趣,而
是夏希這個女孩本身就好像是一潭封閉的湖水,又冷又靜,如果不投進去重一點
兒的石頭,大概永遠都不會出現水花。而我,不喜歡和一潭死水呆在一起,因爲
死水下面往往都有毒。


    ***    ***    ***    ***


  我們因爲魔獸潮的緣故不得不繞了一個大圈,從水路錯過魔獸群進到了杜加
德城裏面。從外面走不是不行,魔獸潮也分出了好幾大片,想要從中間穿過去還
是有路的。可是因爲我們沒有具體的魔獸群位置的情報,所以不能冒險随随便便
就跑到那裏面去。


  杜加德城我以前來過,隻是路過,但是這座城絕對是大陸上數一數二的高等
級壁壘。單單是城牆的高度就不是A級以下的戰士能夠用能量跳躍跳上來的。密
密麻麻的建築将這座巨大的城市襯托的非常繁華,城市中央那座Dreams的
公會城堡直插入雲,遠遠看去的話任何人都會發出來自内心的贊歎。


  Dreams的實力實在是太強大了,但看那座城堡就知道他們的财力到底
有多麽雄厚。像Rayout那樣的公會大廳都需要三千萬的金币,那麽這種雄
城又需要多少錢呢?我想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


  這個世界和外面的規則一樣,隻要有錢,對很多事情來說就是沒有阻礙的。
錢不是什麽都能買到,但那毫無疑問是能買到最多東西的玩意兒,無論是忠誠,
底線還是靈魂。那些東西從來都不是不能出賣的,更多時候隻是出的價錢不夠高。


  杜加德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從各個地方趕來的傭兵和各種身份的人。我和夏
希用灰色的袍子将自己牢牢的裹在裏面混在人群中,她說這種情況下被發現的概
率非常小,所以不需要擔心。


  随處可見铠甲上鑲着Dreams公會徽章的家夥,不過絕大多數都是普通
人,看他們的裝備我覺得大概他們的神經拟真級别都不會是零。然而Dream
s這種公會之所以能夠成爲現在這種龐然大物,和下面這些普通的玩家是絕對無
法分開的。


  夏希和我假扮成普通的情侶,在Dreams城堡外面盤桓了将近半天的時
間。我完全不懂夏希在尋找什麽東西,在我看來想要進入那個地方出了從門口蒙
混進去以外沒有别的辦法。可是女孩似乎更多注意的是另外一些東西…………


  在傍晚的時候,夏希似乎已經有計劃了,因爲她不再繞着城堡轉圈,而是拉
着我跑到雜貨鋪買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什麽都沒問她,因爲我總覺得如果
她需要我知道什麽的話會告訴我的。


  魔獸潮在這段時間已經發動了數次針對杜加德城的攻擊,不過似乎都不是什
麽強烈的進攻,因爲我并沒有看到Dreams出動他們的主力軍團。大多數時
候隻是那些散亂的傭兵們在城外一盤散沙似的和魔獸們瞎砍而已,不過就是這樣,
也幾乎沒有多少人受傷,而魔獸群卻在城外留下了厚厚的屍體。


  其實在我們到達城裏之前,魔獸潮發動過非常兇猛的進攻,聽說已經殺到了
城裏面,死了不少人。不過Dreams的主力軍團出動以後情況得到了緩解,
并在我們進城的時候将殘餘的魔獸打出了城外。


  沒有發生我想象中那種擁有豐富戰術的攻擊,也許隻是我想多了。從傭兵們
的嘴裏也沒聽到有關于任何人形的魔獸——例如那個長角的女孩的信息。


  夏希和我租了一間旅店房間,然後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交給了我。


  繩子,套索,裝着不知名液體的瓶子,黑乎乎的小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
西看着就讓我頭大。對我而言大多數任務最有效的工具就隻是手裏的劍而已,可
是現在……


  「這都是幹什麽用的?」我胡亂翻着桌子上的東西。


  「瓶子裏的東西可以讓人昏迷,之前我從倉庫拿的就是這個,很好用。那個
黑的小球含在嘴裏,可以刺激感官,别人靠近的時候能聽得更清楚。繩子之類的
看情況一般都用得上。」


  「那現在我們什麽計劃?怎麽進到裏面去?」


  夏希微微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了兩枚Dreams的徽章。


  「你哪兒弄得?」我驚道。


  「偷的~ 」


  雖然之前一直和她在一起,但是我完全都沒注意到她是什麽時候從别人那兒
偷過來的。因爲公會的人數衆多,不像Rayout那樣人數少的公會發個邀請
碼就可以,Dreams公會的城堡門口有守衛,他們隻認徽章。


  「既然有這種東西,爲什麽還要繞着城堡看那麽久?」我不解的問。


  「要确保退路。我看過了,如果被發現了的話,我們可以從水道離開,隻要
用能量炸開最後的栅欄就可以了。另外如果走散了話,我們就在這個旅店的門口
的柱子上做暗号。」


  接下來她教給我了一些簡單而又實用的标記作爲彙合的暗号組合,我不得不
承認她的計劃相當周密,受過專門訓練的和我這種普通人在這種事情上完全不是
一個檔次。


  「如果我們有人被抓到怎麽辦?」我将所有的裝備帶在身上,擡頭問她。


  夏希沉默了一會,「聽天由命。不過我反正是不會被抓住的,就算抓住了,
我也受過拷問訓練,他們不可能從我這裏套出情報。至于你,如果跑不掉了我勸
你就力戰緻死好了,反正我可不打算去救你,被别人抓住的話不會比死了更好過。」


  我咧了咧嘴,這實在不是我想聽到的答案,不過我也知道這不是我可以憑借
自己意志避免的事情。


    ***    ***    ***    ***


  天完全黑下來以後,我和夏希将徽章挂在胸前向那座雄偉的公會城堡走去。
夜晚的街道燈火通明,遠處城牆的地方仍然不時地升起幾道能量爆炸所産生的火
光,悶悶的爆炸聲随着夜風輕輕飄到了我的耳朵裏。


  看來外面的戰鬥還在繼續,不過在這個時候就顯得特别遙遠了。我的心思已
經完全放在了這次的任務上,外面打成什麽樣子和我沒有關系。


  「進去以後怎麽做?」我低聲問身邊的女孩。


  「黑希斯如果活下來,肯定要去他們城堡裏的醫療所進行一定程度的治療。
我們先去那個地方找人問問。」


  「那種傷口……他肯定沒辦法撐到這個地方再進醫療所救治……另外我們也
不知道醫療所的位置……」


  「笨蛋!如果他受傷了的話,就算經過了救治也不是那麽快就能好的,很有
可能會區醫療所拿點兒藥什麽的。至于醫療所的位置……像這麽大的城堡,這麽
多的公會成員,牆上肯定會有城堡結構的地圖啊!」


  我無奈的表示投降,然後老老實實的跟着她後面走着,不再提愚蠢的問題。


  在通過城堡大門的時候,我們沒有受到任何阻撓,因爲進進出出的人并不算
少。可是我的手心還是出滿了冷汗,衣服領子也有點兒濕濕的。


  夏希卻顯得很自得,看起來她早就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城堡很大,大多數守衛和巡邏衛兵看起來隻是人工智能的。就像她之前猜測
的,我們很輕松就在牆上找到了地圖,然後順着地圖摸到了醫療所所在的地方。


  進入到醫療所以後,我發現這個地方的公共病房躺了一屋子人。


  「怎麽回事兒?」我皺起了眉頭,如果人這麽多的話下面的事情很不好辦,
因爲我們并不打算用正常的方法去「問」情報。


  「都是和魔獸們打鬥受傷的公會成員,這麽明顯的事情都想不到?」夏希不
屑的說。


  看來因爲環境的緊迫和壓力,我的判斷能力和思考能力都大大的打了折扣。
這種事情不經過專門的訓練還真是沒辦法淡定……


  我們在醫療所的工作人員中試圖尋找并非人工智能生成的家夥,可是爲了保
證真實的遊戲感受,絕大多數的服務型人工智能看起來和人類玩家并沒有實質上
的區别,無論是表情還是談吐。唯一能夠識别的方式就是和人工智能談一些它本
身機能之外的事情,這個時候它們往往都會采取非常僵硬制式的回應方式。


  這個時候,我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倚在牆角和Dreams的一個成員聊天
的家夥。那個家夥穿着白色的褂子,看起來是個醫生之類的角色。如果他能這樣
和别人随意聊天的話,應該是個玩家。


  我戳了戳夏希的後背,向她示意了一下。夏希眼睛一亮,然後就倒在了我身
上。


  我吓了一跳,然後随即意識到她是在僞裝病人。這丫頭演技太好了,我都沒
有在第一時間分辨出來。


  我攙着她向那個家夥走過去,那個男的看到我們走過來,就終止了閑聊。


  「這是怎麽了?」他看着我們問。


  「我從城牆上摔下來了……現在……腿痛,喘不動氣,胸口也很疼……」夏
希斷斷續續的回答,裝的真像……


  「哦,跟我過來,我給你檢查一下。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肋骨摔斷,刺傷了肺。
腿的話要看看是不是也骨折了。」那個醫生擺了擺手示意我們跟他進診療室。


  我看了夏希一眼,夏希的眼中閃過了淩厲的光芒,我知道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那個醫生在回身關上診療室的門,然後示意夏希坐到床上伸出腿,夏希照做
了。


  醫生伸手去摸夏希腿部的時候,女孩突然暴起,兩條腿一伸一縮,在瞬間就
勒住了那個家夥的脖子。她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枚鋼針,幾乎是在同時
頂在了那個家夥的眼睛上面。


  那個家夥整個身子都僵硬了,嘴唇因爲驚吓而變得有些發紫哆嗦。


  「别這樣别這樣,我隻不過是個電池,你們弄死我也沒什麽好處。」他連聲
說道。


  「我們隻要知道一些我們想知道的事情,你乖乖告訴我們,以後就再也不需
要看見我們了。或許你不怕死,但是我覺得你應該不想試試整個眼球被這個鋼針
攪動的感覺吧?」


  「你們問,我知道的就一定說。我隻是個電池,又不是Dreams他們的
人,沒必要爲他們守秘密。」這個家夥幹幹脆脆的說道。


  「你是什麽級别?」夏希在他耳邊問。


  「我的等級?M,根本不是戰鬥等級。」


  「我是問你,你在這個醫療所是什麽級别?」


  「所長…………」


  看來我們運氣不錯。


  「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接診過右側腹部受貫通傷的人,尤其是Dreams
的高層。」


  「沒有。Dreams的高層……如果是最上層的那些人,他們裏面有醫療
技術很好的,應該沒必要到我們這兒來。」


  看來這次做了無用功…………


  「你知道,如果你把我們來過的事情說出去的話,我們還會回來再找你的
……」夏希繼續威脅道。


  「不用麻煩了,我覺得我并不喜歡你們,所以請别回來再找我了。」那個醫
生見我們并沒有爲難他,于是就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我拿出夏希給我的小瓶子,然後給醫生聞了一下。他昏睡了過去,我和夏希
把他藏到了床底下。


  「現在怎麽辦?」我問。


  「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們進城堡深處找找線索吧。殺手團的宿舍區,我
們去繞一圈兒吧。」


  「這樣大搖大擺的,你覺得我們能到那個地方?」


  夏希擡手指了指頭頂的通風口,「不知道誰設計的這個城堡,内部結構似乎
完全是标準的現代工程師做的設計。隻要有方向感,這個通風口可以帶你去絕大
部分的地方。」


  「你能找到大體的方向?」


  「我已經将那個地圖記在了腦子裏,放心的跟着我走吧。」


  我們進入了狹窄黑暗的通風管道,夏希在體型上的優勢比我可強太多了,我
進去以後隻能用肩膀和手指的力氣來挪動身體。


  「輕輕呼吸,别讓灰塵進到肺裏面,被别人聽見咳嗽的聲音就完蛋了。」她
一邊在前面爬一邊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然後意識到她根本看不到我的動作……我爲自己愚蠢的舉動連
連搖頭。不知道爲什麽,似乎這段時間我的智商在直線下降似的……也許隻是因
爲在這個任務中我更像一個累贅而沒有什麽作用的緣故。


  通風管道的旅程簡直是地獄一樣的旅程,對我來說接下來的一個多鍾頭就隻
是看着夏希的小屁股在面前扭動而已。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是一種樂趣,但是很快
這種低級的樂趣也沒有了。肩膀開始酸疼,腰也被抻的生疼。


  爬行的動作已經變成了麻木的機械性重複,所以當夏希停下來的時候,我一
頭就撞在了她屁股上。


  夏希氣的一腳踢在我胸口,我捂着嘴縮着身體忍了半天才沒叫出聲音。這丫
頭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心裏的怒火讓我産生了報複的念頭,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


  她身子猛地一哆嗦,也連忙用手捂住了嘴。眉宇間浮現出了要殺人一樣的神
色,我也回瞪了她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下面有人說着話走了過去,我們都沒敢再動彈。如果不是這
樣誰知道我們會不會在這種地方打起來。


  過了足足兩分鍾,我們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響。夏希用指頭指着我的臉,狠狠
的點了兩下,那樣子似乎是說:以後再找你算賬。


  我會怕她?


  前面的管道突然寬敞了起來,出現了岔路口。我爬到她身邊,看着她。


  「走哪邊?」我小聲問在她耳邊問。


  夏希沒有回答,而是将我的臉推到一邊,「别朝我耳朵吹氣!」


  「忍忍!辦正事!」我壓低聲音,皺着眉頭。


  她哼了一聲,然後指了指左邊:「殺手團在五層,我們要先從這個天井爬上
去。」


  我探頭往左邊一看,果然是一個巨大的天井。最下面是用來置換氣流的大風
扇,巨大的風扇躺在那裏發出呼呼的風聲……如果掉進去的話,估計會被卷成肉
泥。


  可是不走不行,我們把時間浪費在原地也沒有意義。夏希拿出了套索,用一
個古怪的道具将套索射到了很上面的一個鐵架上,然後開始順着繩子向上爬。


  「喂,這個繩子夠緊麽?我們兩個人的體重不會讓繩子斷掉吧?」我一邊向
上爬一邊問。


  「你膽子真小!」


  「這不是膽子小不小的問題!」


  不過我的擔心到最後被證實隻是想多了,繩子非常結實。我們成功爬到了鐵
架子那裏,夏希收起了繩子,然後向五層的那個通風口跳過去。


  然而突發事件就這麽巧的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不知道爲什麽,最下方的巨大風扇突然加快了旋轉的速度,瞬間産生的巨大
吸力一下子讓女孩從空中吸了下去。


  夏希的臉上出現了驚恐的表情,她掙紮着想重新投套索出來,可是卻沒能做
到。


  我的神經在一瞬間繃緊了,如果就這麽放任她被絞死,我大概一輩子都會做
噩夢。


  如果巴爾格斯問我,夏希爲什麽沒回來,我應該怎麽回答他?


  所以我也跳了下去,而且是利用腳下的鐵架子做了一個向下的能量沖刺。


  一把攬住了女孩的身體,我立刻開始用另一隻手做手印。被召喚出來的骨矛
深深的插入了天井兩旁的鐵闆之内,巨大的下墜力量讓骨矛在天井兩端留下了兩
道撕裂的痕迹。鐵闆被骨矛撕裂所發出的刺耳的咯吱聲回蕩在天井之中半天才散
去。


  臂彎裏的女孩在不斷的發抖,我隻能說她這個忍者實在是太半吊子了……畢
竟還隻是個小女孩。


  「别傻愣着!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如果有人感覺到了我剛才用的能量過來查
看就壞了!」


  夏希趕忙重新扔了套索,我抓住繩子消泯掉了召喚出來的骨矛,然後用最快
的速度重新跳進了第五層的通風管道。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們筋疲力盡的躺在管
道裏不斷喘着氣,這對單純的肉體力量着實是一場考驗。


  夏希似乎還沒有從恐懼中緩過勁兒來,她一隻手仍然抓在我衣服上,臉色也
是一片蒼白。


  「還忍者呢,都吓成這樣了。」我逗她。


  這回夏希卻沒有和我鬥嘴,她隻是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了委屈的樣子,眼
角好像有淚珠。


  我連忙拍了拍她的背,「開玩笑的開玩笑的,突發事件,沒死已經不錯了。
其實我也吓得夠嗆。」


  這句話倒并不全是真的,因爲我還沒來得及害怕事情就結束了。你如果覺得
我是神經大條也沒有關系。


  夏希抹了抹眼睛,沒有讓眼淚流出來,「……不和你說了……」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我連忙終止了這場談話,如果看到女孩子哭起來
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又是将近一個小時的爬行,我們終于到達了殺手團所屬的區域。我們在所有
有談話聲音傳來的地方都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始終沒有得到任何我們所需
要的關于黑希斯生死的情報。按照這種情形看來,黑希斯應該确實是死在了幻獸
森林裏。


  但是爲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決定再呆上一段時間,盡可能的得到确實的情
報再走。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個房間了,我們趴在通風管道裏繼續開始聽這個房間裏面
的人說話。


  「你們到底問出來了沒有?要不要我派人過去?」一個聲音說。


  「不用擔心,既然抓住了,還怕人跑掉麽?我們慢慢問就行了。」


  「可别把人弄死了,魔龍之眼到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用,老大已經等的不耐
煩了。」


  「我真不明白老大爲什麽非要這麽急着去魔界,你看看,鬧的現在魔獸潮泛
濫,連城都出不去了。」


  「誰先進去誰就能搶到更多好處。我們不去,TWP和思滅者他們早晚也要
去,他們先進去探索的話我們可就要吃虧了。道理就是這麽簡單。」


  「魔龍之眼,碎琴,三個線索我們占了兩個,可是就是不知道該怎麽用,真
他媽的郁悶。」


  「是啊,老大爲這個發脾氣不是一兩天了。如果魯恩希安他們當初能活捉挽
歌的話,我們現在也不用這麽麻煩了,直接向他們買情報就行。」


  「哈哈!開玩笑吧?!能殺掉那個女人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麽可能活捉啊。
就算是魯恩希安他們食影者傭兵團全體出動,也不可能做的到。」


  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隻覺得心底深處猛地竄起了洶湧的巨浪。胳膊在不受
控制的情況下猛地抽動了一下,撞在了通風管道壁上發出一聲脆響。下面的對
話聲音戛然而止,随之而來的是一陣提升能量所産生的強烈能量震動。


  「我引開他們,你往裏面鑽!!!」夏希對我低聲吼了一句,然後猛地炸開
通風管道沖了出去。


  「抓住她!!!」下面連續發出了兩聲能量爆炸,接着就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和怒吼聲。


  我咬着舌頭,讓劇痛将我從震驚中喚醒,然後迅速的向通風管道另一端爬去。


  食影者,魯恩希安,魔龍之眼,碎琴,魔界…………這些詞語不斷在我的腦
海中盤旋,這些原本和我毫無聯系的詞彙因爲某個原因将和我産生沒辦法分割的
聯系。


  挽歌…………我終于知道了殺挽歌的那群人的名字,可是關于他們到底是誰,
我一無所知。我從沒聽過那些名字,也沒有聽過那幾樣東西,我所需要查找的還
太多。


  身下的走廊一片嘈雜,Dreams的成員在來回奔跑呼喝着。就在我努力
爬行着的時候,一個人的怒吼透過牆壁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讓黑希斯别他媽再睡了!!把他叫起來抓人!!!」


  似乎…………我找到了我所需要的情報…………


  那家夥沒死,Dreams應該已經知道了全部的事情真相。我不知道黑希
斯是怎麽從那裏活着逃出來的,但我知道,麻煩來了。


  從那兩個家夥的對話中我聽出來,他們抓到了什麽人。而那個人所知道的事
情似乎挽歌也知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被抓住的家夥有可能與挽歌也有着一
定的聯系。我必須找到那個他們嘴裏所說的那個被抓住的人,因爲我無法說服自
己在知道了那些事以後還能心平氣和的離開。


    ***    ***    ***    ***


  我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尋找任何類似于囚犯的存在,終于在就要筋疲力
盡的時候爬到了一個類似于刑房的地方。


  刑房并不算太大,裏面站了三個男人。


  「我不得不承認你倒是很有勇氣,一個人沖進我們城堡裏面來搶魔龍之眼,
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會做這種事。老實說,如果你成功了,那麽你也許會被稱
作勇者,可惜你失敗了,所以隻能被稱作傻子。」一個男人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他的面前,是一個被繩子吊在空中的女孩。我從她頭上的兩隻角一下就認出
了她的身份。也許是被吊了太長時間,她全身都在哆嗦,身上也布滿了冷汗。不
過到現在爲止似乎還沒有被磨掉銳氣,女孩仍然用兇惡的眼神瞪着面前的家夥。


  「廢話真多……」


  「到了這兒,你還打算跑出去麽?魔龍之眼的用法,隻要說出來,你和我都
可以節約大筆的時間。而且你除了告訴我們答案,沒有第二個選擇。無非就是嘗
點兒苦頭或者幹幹脆脆的交代兩種區别罷了。」


  「你們把眼睛挖了然後塞進去就能用了。」女孩咬着牙說。


  那個男人一拳搗在女孩的肚子上,長角的女孩身體猛地一縮,臉上露出了痛
苦的神色,卻沒有叫出來。她吐出一口胃裏的酸液,額頭上全是冷汗。


  「既然閑着也是閑着,咱們就來玩玩好了。」男人伸手扯掉了女孩身上的麻
布,露出了下面光滑細嫩的肌膚,女孩喘着粗氣,盯着他的眼睛,沒有求饒也沒
有出聲。


  「霍爾夫,這樣不太好吧?你知道團長很讨厭這種事兒。」男人旁邊的一個
家夥說。


  「團長更關心的是我們能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那個被稱作霍爾夫的男人
擡手解開了吊着女孩的繩子。


  女孩手上的繩子被解開以後,雙腿因爲站立不穩而摔到了地上,然後捂着胸
部向後縮去。看她的樣子似乎完全失去了能量,甚至連反抗的體力都沒有多少了。


  霍爾夫脫下下半身的铠甲和褲子,露出了自己昂然的巨物。女孩抱着身體開
始發抖,眼睛裏也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怎麽樣?現在張嘴交代我們想知道的,還是先開心一下?」霍爾夫戲谑的
俯視着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孩。


  「惡心…………」女孩皺着眉頭罵道。


  他挺着肉棒向女孩蹲了下來,然後用手抓着女孩的膝蓋強行分開了緊夾的雙
腿。不知道爲什麽,女孩完全沒有反抗的力氣。


  粉紅色的陰部暴露在了衆人的面前,霍爾夫用着迷的神情肆意觀察着那個對
女孩來說最爲神聖的地方。


  女孩看着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委屈無助的神情。

  霍爾夫按住女孩,然後在她的胸部開始胡亂舔着。女孩全身泌出了一層細密
的汗珠,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面色潮紅,身體不斷地在霍爾夫身下扭動。


  「…………啊啊…………」


  女孩突然痛的叫出了聲音。霍爾夫用力在她嬌嫩的蓓蕾上咬出了一個齒痕,
鮮紅的血珠從那個傷口流了出來。


  霍爾夫擡手摸着女孩的陰部,然後滿意的看着手上沾滿的女孩下體流出的液
體。


  「看來你也不是不喜歡嗎,大概被我們抓起來其實是爲了享受一下吧?」他
壞笑着說。


  女孩在他的撫摸下渾身發抖,但是卻沒法阻止生理上産生的反應。


  「……混……混蛋……你們這些下流的垃圾…………」她緊緊的咬着牙齒,
努力克制着身體的扭動。

  「看來你也等不及了,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霍爾夫一邊說一邊用肉棒頂在了女孩的小穴洞口處,女孩閉上眼睛扭過頭去,
淚水流了下來。


  霍爾曼捏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用力抽了一下,強行将她的頭轉了回來:「閉
的這麽嚴實,應該是第一次吧?可要記好了自己第一個男人的樣子。」


  「你這個……垃圾…………啊啊啊!!!!!呃啊…………啊…………」


  就在女孩再次罵出聲的時候,霍爾曼已經将下身狠狠的捅了進去。女孩發出
了凄慘的叫聲,然後大口大口喘着氣,試圖緩解下體傳來的劇痛。


  霍爾夫在聽到身下女孩的慘叫之後更加興奮了,他渾身哆嗦,強行忍耐着射
意。


  「媽的……他媽的……這麽緊的小穴……還是第一次……媽的……爽……」


  女孩用手塞進嘴裏,用力咬着,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血從手背一直流到手
臂上。但是身體卻因爲劇痛而在一下一下的抽動着,血和淫液順着陰唇一直流到
地上,形成了一小灘粉紅色的水澤。


  「爽不爽?幹嘛忍着,叫出來啊!」霍爾曼抓住女孩的手從她嘴裏拿出來,
然後慢慢挺動起來。


  女孩沒有叫,她側着臉,從嘴裏滲出了「嗚嗚」的痛苦呻吟,任憑這個男人
在她的體内肆虐着,下身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他媽的……啊…………爽啊…………裏面還會動的……媽的…………」霍
爾夫一邊抽插着,一邊在女孩的身上不斷地撕咬抓撓起來。女孩呻吟着,原本完
美的肌膚留下了一道道醒目的傷痕,她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在燈光下顯得水光
淋漓,非常誘人。


  僅僅三分鍾,霍爾夫就渾身打起了冷戰,「不行,太……太爽了……這婊子
真是……射了!!要射了!!」


  霍爾夫抓住女孩的胸部狠狠的捏住,抵在女孩身體深處噴射了起來。


  「啊啊啊…………嗚嗚嗚…………」女孩痛的叫起來,咬着嘴唇身體猛烈扭
動着。因爲喘氣過于劇烈,一絲淫靡的口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霍爾夫也在大口喘着氣,他的背脊起伏着,軟下去的肉棒從女孩的小穴滑了
出去。一大股濃濃的精液混着鮮血流了出來,女孩的眼淚止不住了。


  「霍爾夫你行不行啊,才三分鍾,哈哈哈哈!」後面的兩個男人也忍不住了,
脫下褲子就湊了上來。


  「媽的,這婊子實在是神物,得留着多玩幾次才行啊……」霍爾曼将沾滿了
兩個人體液的肉棒在女孩大腿上蹭弄了幾下,才收了回去。


  一個男人蹲下來,用手指摳弄着女孩一片狼藉的下身。女孩眼淚不住的流,
但是強咬着牙沒有發出任何求饒或者呻吟聲。随着男人的摳弄,白色的粘稠液體
和處女血糊的女孩的陰部亂七八糟。


  「霍爾曼你真是不講究,弄得這麽髒,我們還怎麽玩!」那個家夥不滿的說。


  「不是還有兩個地方可以玩麽,你們自己分不就行了。」


  那家夥突然将另外一根手指狠狠的插到了女孩的下面,女孩忍不住「呃啊!」
的叫了一聲,另一個家夥趁這個機會捏着女孩粉嫩嫩的小舌頭将它無情的拉了出
來。


  「唔唔唔!!」女孩羞恥的伸着舌頭,毫無反抗能力的叫着。

 下面那個家夥用龜頭不斷推擠這女孩的肛門,女孩被他推的向後直縮。可是
上面的男人已經捏着她的下巴将肉棒捅進了她的嘴裏,下面越是躲閃,上面就插
得越深。


  「哼嗚!!唔唔唔!!」


  随着下面那條肉棒撕裂肛門捅到了女孩的直腸裏,上面的家夥的下身也深深
的插到了女孩的喉嚨裏。


  後面的劇痛和喉嚨堵塞的無法呼吸,女孩渾身抽搐起來,眼睛不住的上翻,
看上去距離崩潰隻有一線之隔。


  「我操,這不是……這不是開玩笑吧!?」


  那兩個人隻是簡單地抽動了兩下,似乎就到了發射的邊緣。


  「又會吸……又會動……這他媽的…………」


  兩個人不由自主的開始奮力抽插,女孩嬌弱的身體在暴亂的攻擊下不斷繃緊,
在極度的淩辱下搖搖欲墜。肛門撕裂的鮮血混着從小穴裏流出的液體塗抹的地闆
又滑又膩。


  「射……射了!!!媽的……媽的!!」


  「嗚嗚嗚!!!嗯嗯!!!」


  乳白色的精液從女孩的嘴角一下子噴了出來,順着脖子一直流到胸膛上。下
面的那個男人也把東西拔了出來,屁眼裏和陰部流出來的精液混雜在一起,留得
滿地都是。



  霍爾夫似乎狂性發作一般,他走過去,一隻手掐住了女孩的脖子,然後用一
根不知從哪兒揪下來的木刺開始用力刺向女孩的尿道。


  「呃呃呃啊啊啊!!!!嘎嘎咳咳咳!!」


  一直強忍淩辱的女孩慘叫起來,霍爾曼擡起膝蓋,用力壓在女孩的小腹上,
女孩的尿道裏終于噴射出了一大股帶血的尿液。



  「霍爾夫!!别把人弄死了!!」旁邊剛剛喘勻氣的男人連忙去拉他。


  「這小婊子還是一臉倔模樣,不給她點兒顔色還真是不解氣。」霍爾曼松開
手,然後一腳踢在女孩的肚子上。女孩捂着喉嚨和腹部癱倒在地,不住的咳嗽,
一大片射到喉嚨深處的精液也被咳了出來。


  最後一個在旁邊一直手淫着的男人似乎也忍不住了,将精液射到了女孩的身
上。


  女孩在各種淩辱和虐待下已經失去了神智,她匍匐在一片狼藉之中不斷地痙
攣着。

  「臭婊子…………下次再來好好享受一下……」霍爾夫又踢了她兩腳,就帶
着人離開了。


  我一直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沒有阻止。不是我不想救人,而是我很清楚自
己阻止不了這些人,頭腦發熱的沖出去也隻不過是送命而已。在這個地方被敵人
纏住的話,援兵一到,不光人救不出來,自己也會交代在那兒。


  看着他們離開,我用繩子拴好腰,從通風管道爬了下來。女孩趴在那兒,就
好像死掉了一樣。我心裏一陣痛憐,脫下身上的袍子,将她裹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能量正在迅速的流失。我一驚,然後向腳下
看去,原來地上刻着一個用來吸取能量的詛咒之陣。怪不得在外面那麽強大的女
孩,在這裏卻隻能任人擺布。


  在能量全部流失之前,我将女孩綁在背上然後爬回到了通風管道裏面。


  拖着一個累贅在通道裏爬行,這比之前困難了不是一點兒半點。我不知道夏
希是不是已經成功的甩脫了敵人的進攻,我現在也沒有能力去管那些。


  爬到那個天井的時候,我感覺到懷裏的女孩似乎動了動。我連忙看過去,然
後輕輕的開始呼喚她。


  「醒醒!再不醒我可拖不動你了!」


  女孩的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兒……你……你是那個……漢堡……」她虛弱的說。


  我哭笑不得,「我把你帶出來了,但是現在還很危險。你能動麽?我們得從
這個城堡逃出去。」


  她用力點了點頭。我怕她再出什麽事故,所以用原來拖着她的繩子在自己腰
間系了起來。她看着我做這些,什麽都沒說。


  順着繩子從天井一直滑到第一層,還算順利。雖然女孩抓繩子的手一直在抽
搐,但是似乎求生的欲望讓她并沒有從繩子上掉下來。我看到這個情形的時候,
覺得她似乎并不是人工智能……可是她到底又是什麽呢?很多很多的疑問,有機
會我必須弄個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夏希引開了大部分敵人的注意力,我們在跑出城堡的路上
并沒有碰到真正的阻攔,這真是非常幸運,因爲我特地從床底下那個醫生那裏找
到了給女孩僞裝用的徽章。


  女孩下身撕裂的很厲害,每走一步都會引起巨大的痛苦。她咬着牙,而我努
力攙扶着她,勉勉強強的跑到了旅店。


  看到柱子上那個夏希留下的信息以後,我如釋重負。那個暗号的意思是在城
外約定好的地方彙合,這說明她并沒有被敵人抓住。這個忍者還真不是吹得,那
種情況下也能逃得掉……


  「城外都是魔獸,我們得從水路走才行。」我對女孩說。


  女孩搖了搖頭,「不,從側門走,我讓魔獸都跑到正門去進攻……」


  「你…………」我很想問問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不過我知道還不是時候。


  又是一番奔逃,到最後的時候女孩已經完全走不動了,是我背着她從城裏跑
出來的。我相信如果再遲一點兒的話,Dreams就會派人守住杜加德城的各
個出入口了,畢竟光是從他們的公會城堡跑出來就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而且杜加
德城也實在太龐大了。


  在暫時沒了危險之後,我放下背上的女孩,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緊缺的空氣。


  女孩蜷着身體,用袍子将自個整個裹了起來,開始不住的擦眼淚。


  「沒事兒吧?」我側過臉看她。


  女孩搖了搖頭,「爲什麽要救我?」


  「因爲看不下去他們做的,而且我也想問你一些事情。」


  「我不會回答你的。」


  「喂,你可一點兒被救的感恩心都沒有啊!」我不滿的說。


  「你沒辦法證明自己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假裝救我出來,然後再套情報
……我不會這麽輕易上當。」


  我瞠目結舌的看了她半天,然後不得不承認她說的也蠻有道理的。


  「我還真沒法證明……那麽你不能回答的就不答好了,這樣行麽?」


  「一個問題換一個……你問完了我問。」她說。


  這聽上去也挺公平的。


  「你叫什麽?」我問。


  「阿紗嘉……你叫什麽?」


  「貪狼。」


  這是我第一次和阿紗嘉認識的場面,沒有任何浪漫和美好可言。我作爲一個
刺探敵方情報的老鼠從敵人的城裏狼狽的逃竄出來,她則是剛剛被一群畜生輪暴,
身心俱痛。可是很久以後,每次想起來這個時候的初識,我總覺得很慶幸我能
遇見這個女孩。因爲真正改變了我眼中這個世界的女人不是挽歌,不是Fey,不是夏希,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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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42     標題: 神都 (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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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章


  「阿紗嘉,你知道挽歌這個名字麽?或者魯恩希安,或者食影者?任何一個。」
我迫不及待的問道。


  女孩看了我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你認識他們?他們都是什麽人?現在又在哪兒!?」


  阿紗嘉靜靜的看着我,然後我意識到我說了太多的問題。


  「除了你的名字,我已經沒有想知道的事了。多出來的這個回答算是給你救
我的謝禮。」她這樣說着,然後我突然發現自己腳下的地面在震動。


  阿紗嘉身後的黑暗中豁然走出了三頭巨大的魔獸,其中一頭拱下身子,輕輕
把女孩撈在了手中。


  「喂!!你等等!!」我急切的對她的背影喊道,但是這并沒有阻止她和她
的魔獸慢慢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我站在原地思忖了很長時間,然後拖着不甘心的腳步向彙合的地方走去了。
沒有道别,沒有道謝,她就這樣在我面前消失了。看着阿紗嘉離去,我的心中突
然出現了一種非常肯定的想法,那就是我們必然還會再見面。


  彙合的地點并不遠,我隻花了二十分鍾就到了。


  「你終于來了!!我以爲你被抓住了呢!!」夏希在看到我向她走過來的時
候,跺着腳叫道。


  「倒是你能在那種情況強行沖出來,讓我相當吃驚。」我這并不是在恭維她。
當時在房間裏談話的那兩個人絕對是Dreams殺手團裏數得上的人物,不然
他們不可能知道那麽多機密的信息。夏希能從兩個高級戰士的手中脫出,然後擺
脫整個城堡的圍剿,不得不說是神乎其技。


  「可惜到最後也沒弄到情報……」夏希懊惱的說。


  我搖搖頭,「黑希斯還活着,我聽到有人叫他了。」


  夏希沉默了一會兒,「是好事還是壞事?」


  看起來巴爾格斯并沒有告訴她這次任務後面所隐藏的的事情。既然巴爾格斯不告訴她,應該還是有他的顧忌和打算,所以我還是說得越少越好。


  「這種事情我們就交給巴爾格斯決斷吧。」我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就踏上了回
家的路。


  這次的潛入我獲得了許多無價的信息和情報,如果能查找到這些關鍵字下面
所隐藏的東西,我心中的疑惑大概能解開很多。至少,我需要知道這股内心的執
念該指向什麽方向。


  魯恩希安的食影者傭兵團,這不是一個出名的組織,甚至可以說是默默無聞。
可是從Dreams殺手團的高級戰士口中所描述的樣子來想,那一定是一些處
在所有職業戰士頂點的家夥。


  還有魔界……我從來不知道【神都】的世界裏除了人類居住的地方還有另外
一個空間。也許是因爲我太長時間沒有登出遊戲,所以完全不知道系統進行了更
新。可是從他們的談話中似乎能夠得知,那個地方的進入方式似乎非常神秘,至
少連遊戲裏最龐大的三個組織都沒有找到進入的方法。


  在回去的路上,我特地在路過小鎮的傭兵所裏登陸了搜索器,專門搜索了魯
恩希安,食影者,魔龍之眼,碎琴這些關鍵字,可是搜索結果卻是零。這隻能說
明一個問題,有關這些字眼的情報值錢到根本不會有人拿出來和别人分享。


  我給梅爾菲斯發了留言,但是在留言中并沒有直說我想問的問題,隻是說有
很重要的事想問他,然後想讓他告訴我在什麽地方可以找到他。傳言有些人有非
常高超的技術可以截取擁有特殊關鍵字的留言,雖然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決定
還是小心些爲好。


  看着我憂心忡忡的樣子,夏希也放棄了和我聊天的想法。按理說這次任務是
相當順利的,既得到了想要的情報,又毫發無傷的脫逃了出來。小姑娘或許抱着
一種可以開開心心回家的念頭,然而我的樣子似乎讓她的希望落空了。


  回到公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巴爾格斯将黑希斯生還的消息交給了他,巴爾
格斯的臉上看上去還算鎮靜,他隻是對我點了點頭,并告訴我這幾天準備召開全
公會的作戰會議,讓我暫時别做别的任務。


  「Rayout和Dreams之間會發動戰争麽?」我問。


  「這要看情況,不過我想應該不會的。」


  「貪狼。」就在我準備出去的時候,巴爾格斯突然叫住了我。


  我會過頭來看着面前的公會會長:「還有事麽?」


  「你以前有沒有背叛過别人?」


  我的呼吸一緊,「爲什麽這麽問?」


  「這隻是閑聊,不會改變任何事情。不想回答可以不答。」這個擁有四歲孩
子的男人一直以來都沒有對我露出這種成熟的表情。


  「背叛過。」我盯着他的眼睛回答。


  「什麽感覺?負罪,内疚,還是悔恨?」他緩聲問道。


  我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巴爾格斯,大概你從來沒有背叛過别人……我這樣想
着,至少你沒有嘗過背叛别人所帶來的苦果,所以才會用如此簡單的詞彙來形容
那種事情。


  「我隻能說很複雜。」我答道。


  巴爾格斯點了點頭,「我知道,每一個選擇後面都有各種各樣被放在天平上
的籌碼,而且通過那種方式去達成自己的目的,最終總要付出很多代價………
…所以我并不在乎你以前做過什麽樣的選擇。」


  他說對了,或許也不對。巴爾格斯和我是兩種人,他的話似乎是在爲我尋找
道義上的慰藉,但是我需要的并不是那種東西。背叛本身就隻是背叛而已,說的
再好聽也不過是借口。這個世界上所發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理由的,不僅僅是
背叛這一件事。歸根結底那是我們自己所做的選擇,爲自己進行道義上的開脫
……隻是自欺欺人。


    ***    ***    ***    ***


  我走出了巴爾格斯的房間,然後去找Fey。她不在,看來任務還沒有完成
的樣子。于是我又跑到了外面的傭兵所去查看梅爾菲斯是否給我回了留言……


  當然是沒有。


  突然空閑下來的我一下子不知道該幹什麽好,坐在傭兵所大廳裏呆呆的看着
各種級别的傭兵跑來跑去。看着他們就有一種看着以前自己的感覺,忙忙碌碌的,
不知道在爲什麽東西拼搏。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找到了Fey,也找到了可以繼續前進的線索,還有
可以依賴的公會。所以這就是我變得空閑下來的原因麽?我可說不準。隻是感覺
似乎還不錯…………


  「這麽悠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會在這裏睡覺。」


  當AZZA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竟然坐在長椅上睡着了
……


  「隻是感到相當無聊而已。」我從椅子上坐直,示意他可以坐下說話。


  「想睡的話可以靠着我肩膀再睡一會兒。」他看着我笑道。


  「…………」我皺着眉頭看他。


  「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忍不住想欣賞你們這種無可奈何的
表情,所以才開這個玩笑,哈哈哈!!!」AZZA捂着肚子大笑起來。


  「同性戀都和你一樣無聊麽?」我歎了口氣說道,又被他耍了一次。


  「當然不是。我應該是裏面比較風趣幽默的吧,哈哈哈!」


  「剛才的笑話可并不是風趣幽默,那是惡趣味。」


  「你怎麽說都行。」他聳了聳肩。


  我哭笑不得。現在的情形還真是挺奇妙的,我和一個在整個遊戲範圍内都算
頂尖程度的怪物級玩家坐在傭兵所大廳的同一張長椅上,相互開着玩笑,以前我
從來沒有想象過會發生這種事情。


  「聽說你現在一級了?」我問他。


  「是啊,上次回來的時候剛測的。」AZZA點點頭,絲毫沒有驕傲或者得
意的表情。也許他很清楚,等級并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因爲在他那個位置
應該會遇到的更多比他還要厲害的怪物。


  「能量強大到你那個程度,戰鬥應該是很有樂趣的事情吧?」我問道。


  「當然。我覺得你也會這麽覺得,不是麽?我對你感興趣的原因就是你是個
懂得享受戰鬥的人。」AZZA突然略顯認真的說。


  他說的并不錯,我很喜歡戰鬥,尤其是和真正有着戰士尊嚴的家夥公平的打
一場,即使賭上了性命都會是擁有無比快感的事。


  「你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直覺,」他用欣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第一次看到你的時
候就感覺到了。我們這種人通常都會很容易察覺到對方,你不也是察覺到了我麽?」


  「因爲我覺得如果對戰鬥沒有興趣的話,應該不可能到那麽高的等級。」我
回答道。


  「等級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意義。」AZZA不屑的說,「隻要敢把命放在
賭桌上,誰都會等級漲的飛快。隻不過這麽做的人通常都會在賭盤轉完之前破産
而已……我比較幸運,所以赢到了現在。這個世界把人類所能做到的事情發揮到
了極緻,戰鬥的天才在這個世界中就是比其他人要強大,等級其實才是對人們實
力的一種平衡方式,很多人都弄錯了。」


  「你是在說梅爾菲斯?」


  「差不多吧。我有的時候甚至覺得,等級的存在其實就隻是爲了防止他那種
混蛋變得無法無天而已,哈哈哈哈!」AZZA在評論梅爾菲斯的時候一點兒也
不留情面。


  不過話說回來,站在頂點的人和我們所看的東西确實不太一樣。


  「我一直在想梅爾菲斯如果到了一級的話會有多強…………」我喃喃道。


  「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A級以前的等級還是遵遁這經驗值的概念來提升的。
隻要一直戰鬥,等級就會慢慢成長。可是,到了A級以上,等級的提升就不知道
遵遁了什麽規則。」


  「你什麽意思?」我還從來沒有聽過類似的理論。


  「9級以後,人們的極限就一點點顯示出來了。天賦高的人等級成長會很快,
笨蛋就會提升的很慢。而最最關鍵的一點是,我所知道的每個人都有一個瓶頸似
的存在。按照我的經驗來看,天賦越高的人,瓶頸等級反而要低。梅爾菲斯已經
在5級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到現在都沒有突破那個極限。所以我才認爲系統
是在用等級來調整整個遊戲的平衡性。」


  「那麽你呢?你的瓶頸是…………」


  「我的瓶頸是4級,我在四級的時候停留了将近一年。那幾乎等于我從4級
升到現在這種程度所花的時間。」AZZA仰望着天花闆說。


  「突破了瓶頸以後有什麽感覺?」我問他。


  「沒有感覺。那一年無論我測多少次等級,答案一直是4。可是某一天,
就突然變成了3。如果非要我描述的話,應該是我自己本身的能力出現了突破
吧…………」


  「本身的能力?」


  「反應速度,身體強度,戰鬥時的思考能力…………系統除了能量和魔力什
麽都沒給我們,在這兩種東西之外的東西應該都算是我們本身的能力吧。」


  「梅爾菲斯和你說過差不多的話,他一直都覺得人本身的能力要比等級重要
得多。」


  「沒錯,我這些想法一開始也是受他的影響所産生的。如果你像他一樣以那
種普普通通的級數擊殺了無數比自己高很多級的戰士,你也會出現這種念頭。」


  5級的戰士在我眼中需要仰望的存在,而在AZZA嘴中卻是「普普通通」
……不得不說我們其實還是活在兩個層面的人。


  「AZZA,你輸過麽?」我好奇地問。


  「當然輸過,數都數不過來。不過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突破瓶頸所帶來的好
處,突破瓶頸以後隻輸過一次。」


  「輸給誰了?」


  「思滅者公會的會長,堕隆多恩·燃墟,零級的怪物。不光能量強的要死,
打法還完全克制我。不過幸虧是這樣,不然他大概會無法收手而殺掉我。」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零級的戰士,據說整個【神都】的零級戰士不超過十個。
因爲人數太少,所以零級以上的能量強度就不再做能量區分了。


  「你和燃墟有什麽仇?」


  「沒什麽仇,切磋而已。零級的戰士……真他媽的不是人啊……」AZZA
大大咧咧的罵道。


  我心裏卻說,你其實也不太像人。


  「既然這麽無聊,也和我切磋切磋吧?」AZZA扭頭對我說。


  「别開玩笑了,我可不是梅爾菲斯那樣的戰鬥天才,況且我現在級數比你低
的太多了。你怎麽會對我這種低級戰士感興趣?」


  「如果你是個普通人梅爾菲斯也不可能對你感興趣。對他那種家夥來說,結
識一個普通人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可他從來不做沒有好處的事兒。對了,你現在
到底多少級?」


  「最後一次測是B…………不過梅爾菲斯說我是8級。」


  AZZA從長椅上跳起來,然後拽着我的胳膊,「走,測一下去。」


  我不情願的站起身,「你不是說等級什麽的是沒有意義的麽?我可不想把錢
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上。」


  「哎呀你就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AZZA不由分說的把我拉到了測
等級的櫃台。


  爲了滿足你的好奇心,就要損傷一下我的自尊心?我有點兒無奈的交了一筆
不菲的費用,等待着系統給出的測試結果。如果等級沒有到8,那可就有點兒太
丢臉了,所以我祈禱着,希望至少也要在A級以上。


  「貪狼,戰鬥等級6。」


  系統信息顯示在我眼前的時候我足足愣了有十多秒。我完全沒料到自己現在
的等級竟然和梅爾菲斯相差了僅僅一級,一股虛榮心和自豪感一下子充滿了内心。


  「喂,到底多少級啊?」AZZA看不到系統給我的信息,所以不耐煩的問
道。


  「6…………」我有點兒懵懵的說。


  「不錯啊!聽說你剛入會那會兒隻有B而已,升的這麽快說明你的戰鬥天賦
很棒!不過再過兩三級應該就會遇見瓶頸。」


  「我可不覺得自己是擅長戰鬥的那一類人…………」我實話實說道。


  「隻是你自己感覺不到而已。身邊是梅爾菲斯那種水平的家夥,難免會覺得
自己太過普通了一點。」AZZA笑道,「怎麽樣?切磋一下吧?」


  我笑着搖了搖頭,「等我也突破了自己的瓶頸,一定和你打一場。」


  AZZA哈哈大笑,「哎呀,那時候我的勝算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其實如果有那個實力的話,我還是很想和AZZA打一場的。畢竟他是一個
非常值得尊敬的戰士,任何有同樣執念的戰士都會樂于享受和這種對手對決。不
過我完全不了解AZZA這種弓戰士會采用怎麽樣的作戰方式,爲了彌補戰技上
的劣勢,我必須要用大量的能量。


  「等級沒有什麽太大意義」,他這種已經突破瓶頸的頂尖戰士可以說這種
話,可是我不行。如果真的打起來的話,在能量加速水平的差距下也許我連他的
影子都抓不住就會被他射成篩子。不過如果仔細想想的話,倘若我用「那一招」,
說不定…………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過頭去,心中開始熱乎乎的躍動起來。


  「你……你們回來了?」我看向Fey和弗隆伯恩。


  「回來了~ 你們在聊什麽呢,這麽開心?」Fey眯着眼睛看着我笑。


  「貪狼說要和我切磋~ 」AZZA故意擺出了一副愚弄我的樣子。


  就在我要反駁的時候,弗隆伯恩突然插話了。


  「是用劍切磋還是上床切磋?」他嘴角帶着一絲笑。


  「我倒是想是後者,但可惜這家夥并不是我的同道中人啊。」AZZA聳了
聳肩。


  我很意外弗隆伯恩這種傲氣十足的家夥會在我面前說出隻有非常熟悉的同伴
之間才會用的完全沒有架子的調侃。他對我的态度已經有了非常明顯的改觀,甚
至說他已經認可了我作爲公會的一員,作爲他的夥伴。


  我有一種相當慰藉的感覺,不得不說得到别人認可的感覺還不錯。


  「算了吧,估計又是AZZA你要找貪狼的麻煩。」Fey一眼就識破了A
ZZA的詭計。


  「你們的任務順利麽?」我問剛剛回來的兩個人。


  「完全不順利呢……」Fey故意用誇張的失望表情歎了一口氣,那模樣可
愛極了,我忍了半天才壓制住了強行吻上去的念頭。


  「抓一個通緝犯,結果在我們到之前就已經被别的人幹掉了。」弗隆伯恩解
釋道。


  「看來你們的運氣不太好。」我說。


  「慶祝你們回來,我們一起去喝一杯怎麽樣?」AZZA突然說。


  「行啊……聽說要開全公會會議,巴爾格斯說最近不讓我們外接任務……可
以好好喝上一回。」弗隆伯恩嘴角帶笑。


  「再叫幾個人吧~ 」Fey說,「夏希應該和貪狼一起回來的吧?我們叫上
她~」


  「橙子一直和我抱怨閑的無聊,拉哈莉絲也在。」AZZA說。


  「影蝕呢?我們回來的時候在街上看到他了。」弗隆伯恩說。


  「那個家夥你不是不知道,把他叫過去也隻是喝悶酒而已。」AZZA擺了
擺手,「我去叫他們兩個,七個人正好,再多的話有點兒太吵了。」


  他的提議得到了其他人的一緻認可,而我除了和拉哈莉絲不熟之外,其他人
也都是有點兒交情的,所以也沒的反對。其實隻要能和Fey在一起,别的都不
重要。


    ***    ***    ***    ***


  我們七個來到了龍宮城裏檔次最高的一家酒館。大家都是高級的職業戰士,
并不缺錢,這種地方就是爲我們而準備的。


  拉哈莉絲是個大個頭的女人,等級和影蝕一樣,在我們公會并列第二。這不
是我第一次見到她,不過卻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這個女人。


  她的身材高大,幾乎和我一樣高,三角肌和肱頭肌都甚至比我還要發達的樣
子,一看就知道是充滿力量的那種純戰士。不過好在她的身材并沒有因爲肌肉的
強健而變形,所以看上去并不會讓人不舒服。


  酒館裏已經有了不少人,不過很幸運的我們仍然在角落裏找到了一張足以容
納我們七個人的位置。


  一張長桌,AZZA似乎非常有心的在弗隆伯恩試圖坐到Fey旁邊的時候
拉着他胡亂說了幾句什麽,趁這個機會把那個緊靠着女孩的位置留給了我。我感
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心滿意足的和心愛的女孩坐在了一起,AZZA則坐到了
我的另一邊。


  弗隆伯恩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絲失望的神色,不過也許那隻是我的想象,因
爲在大家都坐定之後他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不高興的樣子。大家要了啤酒和吃的東
西,然後開始随便聊了起來。


  「你們這趟到底是去做什麽了?巴爾格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弗隆伯恩
問我和夏希。


  夏希看了看我,那意思很明白,我知道的比她多的多,所以還是讓我來說比
較好。


  「雖然巴爾格斯不想讓我告訴别人,但是我覺得過一陣子開會的時候大概會
說。我們可能要和Dreams打上一架。」


  「哦?那倒挺有意思的……」AZZA喝了一口酒,「是因爲之前你們在幻
獸森林結下的恩怨?」


  我點了點頭,「有個人活下來了,所以Dreams對我們采取行動是遲早
的事情。隻是不知道巴爾格斯會怎麽決斷。」


  我對公會之間恩怨的解決方式并不是一無所知。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則就算
是Dreams這種巨大的存在也不會和我們真的展開毫無保留的血腥厮殺。越
是龐大的組織,往往就要更多地考慮輿論和道義上的壓力。


  我們在幻獸森林裏的戰鬥時非常公平,沒有用任何陷阱之類卑鄙的手段。而
且是以少打多,更何況他們死掉的人其實都是梅爾菲斯殺掉的。如果Dream
s因爲這個而發動軍團對我們進行剿殺,他們的威信和普通成員心裏的底線很可
能發生巨大的動搖。這對擁有兩個同等水平競争對手的Dreams來說并不是
好事。


  通常來說,遇到這種問題的解決的辦法無非是每邊出三五個人進行決鬥,無
論勝負,事情都平息過去。或者幹脆憑借龐大的勢力讓小公會服軟,對大公會用
錢作爲的賠償。至于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子,就要看巴爾格斯和對方協商的結果
了。


  「真要打的話,你和弗隆伯恩應該都會要上。五對五的話,我和影蝕都不介
意玩一玩。」AZZA看了拉哈莉絲一眼,「你覺得呢?」


  這個擁有結實胳膊的女人撇了撇嘴,「這種事應該少不了我的,就算我不去
巴爾格斯也一定會讓我出手。」


  事情是由我而起的,所以如果演變成了一場決鬥,我會是必須要上的那一個。
我倒是希望黑希斯能是我的對手,因爲有些事情我需要負責,他也一樣。


  「想什麽呢?别沉着臉啊。」Fey用肩膀碰了碰我,然後似乎覺得這個動
作在其他人面前會顯得過于親密,又往後撤了一點,「能不能打起來還不一定呢。
Dreams也不全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如果他們是那樣尖刻卑鄙的公會,也不
可能發展到現在這種規模。甚至都不一定會因爲這件事來找我們的麻煩。」


  我總是想把事情往壞的地方想,這是個毛病,不過我認爲早早做好心理準備
也沒壞處。


  大家對Dreams的興趣沒有持續很久,很快就轉到了啤酒和别的話題上
面。


  「這次我和貪狼聽到了一點兒特殊的情報……AZZA,知道魔界的事情麽?」
夏希問道。


  AZZA的眉毛明顯的擡了一下,「魔界?你從誰的嘴裏聽的?」


  「Dreams的兩個高級戰士。魔界是什麽地方?新開發的地圖?」夏希
問。


  AZZA搖了搖頭,「不,一直都有,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怎麽進去而已。」


  「你進去過?」橙子問。


  「去過一次。」AZZA喝着瓶子裏的啤酒,「很早以前了,因爲是一個人
所有沒有在那裏呆很久。不過我能說,那裏面最低級的魔物都是五級以上。」


  「Dreams似乎在想辦法将大批的戰士送過去。」夏希說。


  「應該很難,當初我去的時候隻是開一個單人的傳送門就花費了不知道多少
工夫。」


  我們都沒有問他爲什麽要去那個地方,沒有什麽特殊原因,就隻是會覺得别
人的事情不應該去追根問底而已。


  「怎麽樣,夏希,跟這個家夥出去瘋了一圈,有什麽感覺?」橙子笑着問旁
邊的女孩。


  「什麽叫瘋了一圈……說話真難聽……」女孩擡眼看了我一眼,皺着鼻子對
橙子說,「這個家夥隻會惹人生氣!」


  橙子哈哈笑:「有沒有迸發出什麽感情上的火花?」


  我看了一眼Fey,她小口小口抿着酒,故意做出沒有在意他們說什麽的樣
子,讓我不由得想作弄她一下。


  「感情上的火花倒是沒有,」我笑着接口道,「隻不過睡在她床上了而已。」


  「哦哦哦!!!大新聞哦!」橙子叫道。


  Fey的肩膀輕輕顫了一下,然後在桌子下面偷偷用手來掐我。


  「他胡說八道!!!」夏希急得滿臉通紅,「我我我…………」


  我用手攔住Fey涼涼的細長手指,然後若無其事的暖在了手心裏。Fey
抽了兩下沒抽出來,隻好任憑我捉住她的手。


  「我可沒胡說,不過當然是在她登出遊戲的時候睡的。當時旅館被魔獸潮給
掀掉了一半,所以系統保護沒了,我偷偷進去的。」我把隐藏的沒有說出來的
那一半内容扔了出來。


  Fey沒有忍住嘴角的笑意,其他人也是哈哈大笑。


  氣氛很熱鬧,大家一瓶一瓶的喝下去,越來越括噪。夏希也偷偷向服務員
點了啤酒,替換了她之前喝的果汁。


  「喂!高中生可不能喝酒……」拉哈莉絲對夏希說,她看夏希的眼神像一個
大姐。


  「哎,拉哈莉絲,你就别管她了。」AZZA擺了擺手,「今天大家都很開
心,你忍心看她一個人看着我們喝酒?」


  拉哈莉絲無奈的搖了搖頭,夏希捧着酒瓶子看着AZZA嘻嘻笑,AZZA
對她戲谑的眨了眨左眼。


  我發現自己真的是喜歡上這個公會了。這些人的關系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大家
庭而不是單純的夥伴。拉哈莉絲對夏希的關懷,AZZA的求情,讓我想起了外
面世界的事情。


  小的時候,因爲想偷嘗老爸的酒,被老媽一頓好罵。老爸卻在一邊兒說好話,
還主動讓我嘗了一口。這些家夥的互動讓我回憶起了這些往事,隻是略顯溫暖而
遙遠。


  我和Fey在桌子下面牽着手,她靠在身後的牆上,另一隻手輕輕啜着酒瓶
的瓶頸,輕輕搖晃,偶爾喝上一小口。女孩面色微紅,眼睛水亮水亮的,妩媚極
了。


  「貪狼,我覺得你和夏希很般配啊,你們可以出去約個會什麽的。」橙子有
點兒喝多了,說話也變得有些肆無忌憚。


  「你怎麽會這麽覺得?」我喝着酒,淡淡的問他。


  Fey扭過頭來看我,抿着嘴笑。


  「你看你們都是黑頭發黑眼睛~ 」他的話已經沒有什麽邏輯可言了,我無奈
的搖了搖頭。


  「我如果和她約會你們絕對會說我是戀童癖。」我說道。


  「你說什麽!?」夏希瞪着我,「你個老男人!!」


  我如果在這種場合和她鬥嘴那可就太丢人了,所以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的
樣子。


  「Fey!你也覺得他們倆很般配吧?」橙子不依不饒,開始尋求其他的援
兵。


  「的确很般配呢。」Fey笑着說,她用充滿深意的眼神掃了我一眼,我能
品出裏面酸酸的感覺。


  「你看你看,Fey都這麽說了!」橙子因爲得到了支持而吵鬧起來。


  我哭笑不得的看了Fey一眼,然後用手放到了她光滑白嫩的大腿上面。女
孩身子一顫,用手按住我的手,臉上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你們看看他的臉啊!完全就是吃了蒼蠅一樣嘛!」夏希滿臉酒紅,拍着桌
子指着我,「你說你憑什麽看不上我!?」


  這丫頭酒品真差,應該才喝了不到兩瓶而已…………


  「夏希,他可不是個好男人。」拉哈莉絲摸着夏希的背笑道。


  「爲什麽啊爲什麽啊?」夏希迷離着眼睛看拉哈莉絲。


  「這家夥喜歡騙人,你看他的眼,那是說謊的眼睛,我可看的出來。」拉哈
莉絲毫不客氣的評價道。


  「喂喂,我還坐在這兒呢,當着我的面說我壞話不要緊麽?」我無奈的說。


  「我說的對不對呢?你有沒有隐瞞什麽啊?」拉哈莉絲眼中帶着壞笑。


  我張了張嘴,強行忍住沒去看Fey,如果我這樣做的話那可就什麽都暴露
了。


  「拉哈莉絲,别說的好像你很了解男人一樣。」弗隆伯恩突然發話了,「如
果你了解男人的話起碼也應該知道一點,那就是男人沒有不撒謊的,所以有什麽
隐瞞也很正常。」


  夏希,Fey和拉哈莉絲連連點頭。


  「弗隆伯恩,你真是自己給自己拆台,還把我們一同拉下了水……」橙子無
奈的說。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我這種可和你們這些家夥不一樣,是絕對不會随便
說謊的哦。」AZZA笑道。


  「死基佬…………」橙子咬牙切齒道,AZZA則是哈哈大笑。


  「不管了!貪狼!我就是喜歡你!我要和你約會!」夏希突然從座位上蹦了
起來,指着我的鼻子喊道。


  我瞠目結舌,腦子飛快的搜索着該用什麽方式來回應她。可是還沒等我反應
過來,她就軟綿綿的醉倒在了桌子上。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都說了不該讓她喝酒的!」拉哈莉絲皺着眉頭将小夏希拉到自己懷裏,讓
她枕着自己的腿呼呼去睡。


  「這下不用顧忌未成年人了,我們可以聊一些成人話題不是麽?」橙子壞笑
道。


  「不過剛才那還真是爆發性的發言…………」弗隆伯恩看着我說,「你準備
怎麽辦?」


  「對啊,你準備怎麽辦呢?」Fey也笑彎了眼睛,直盯着我。


  「等她醒過來,什麽都應該忘了,所以不用擔心,她這個樣子肯定記不住自
己說過什麽。」我強作淡定道。


  看着我淡定的樣子,其他人都覺得無趣,于是便不再将中心放在我身上了。
他們幾個開始自顧自的聊起了一些色情的話題,而Fey則用手托着臉看向了我。


  「她可是在說真的呢。」女孩用朦胧的眼睛看着我,「夏希很可愛吧?」


  我點了點頭,用非常小的聲音說:「還是你更可愛一點兒。」


  我在說完這句話以後,手非常不老實的向Fey的大腿根摸去。女孩往後象
征性的猛縮了一下,然後趕忙恢複了若無其事的樣子,裝出在聽其他人說話的神
情,并用手捏住我的手腕不讓我前進。


  可是她的手勁兒很小,我成功的侵入到了她的内褲之中,女孩神聖的蜜源已
經被我完全的掌握住了。我用中指在花瓣之間肆意的揉捏摩擦着,那水嫩的唇瓣
就好像嬌弱的玫瑰花蕊一般軟膩的不行。Fey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上半身僵
僵的,指尖用力扣着我的手腕。


  「你幹什麽……」女孩手指微微顫抖着,用細不可聞的嘤咛聲嗔怪我輕薄的
舉動。


  「想看你可愛的樣子而已……」


  「别……别在這種地方……啊……」Fey的臉紅的像要滴出水來,不過因
爲在酒紅的遮掩下沒人看得出來。


  我沒有饒過女孩。她的下面已經濕掉了,唇瓣之間滑膩的不成樣子,讓我的
動作更加流暢。Fey咬着嘴唇,扭動着腰肢試圖進行反抗,但是這些動作反而
讓她的快感更加鮮明了。


  沾着女孩的愛液,我輕輕揉了一下她最敏感的那個凸起。Fey的身體猛地
一抽,差點兒叫出聲來。手指因爲這個舉動而探動了一下,直接插進了女孩緊密
的小穴裏面。


  Fey脖子猛地向上一揚,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後在大家看向她的時
候,打了個哈欠來做掩飾,好聰明的家夥…………


  在大家将目光轉過來的時候,我試到女孩的小穴發出了劇烈的顫抖,差點兒
将我的手指直接給擠出來。我奮力向裏面探去,這才沒有被她給擠出去。


  「拿……拿出去呀……」Fey低着頭,兩隻手肘撐在桌子上,用顫抖的哀
怨聲音對我說。


  她的腿在桌面下面不停地擺動。本來因爲她緊夾雙腿的緣故,我進去的并不
深。然而女孩現在這一動,又給了我可乘之機。她的扭動讓破綻一次又一次出現,
而我的中指則随着她的動作越進越深。


  當指尖終于點在了女孩的花心上的時候,Fey一把抓住了酒瓶,用力的捏
着,另一隻手則裝作撫弄頭發的樣子來遮蓋自己幾乎要崩潰的表情。在衆目睽睽
之下,羞恥感和驚恐感最終扭曲成了巨大的快感,女孩的下身源源不斷的留出了
淫靡的汁液,她微微張着嘴,失神的喘着氣。


  我沒有就此放過她,而是開始細細的研磨她的花心。女孩整個身體開始發抖,
捏着酒瓶的手指指節都開始發白,鼻子裏忍不住發出了非常可愛而誘人的呻吟聲。
由于酒館非常嘈雜,所以别人并沒有聽見。


  手指開始慢慢抽出來,然後重新抵進去。來回了僅僅幾次,Fey就已經快
要不行了,連白皙的脖子上都映襯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快……拿出去……我……已經…………」她帶着哭腔小聲呢喃道。


  隻是挑逗一下的還沒有大礙,但是如果我真的把她在這個地方弄出高潮被别
人發現的話,她肯定會受傷的。所以我緩緩地把手拔了出來,随着指節和花徑裏
面層層的嫩肉刮在一起,Fey差一點就丢了。


  當我濕淋淋的手指終于離開她體内的時候,Fey長長的哈了一口氣,整個
身子都軟了下去。


  「我……去下……洗漱間……」女孩攏着裙子站起來對大家說,然後跑掉了。


  她的座位上留下了一小片盈盈的水光,我不動聲色的将它們擦掉,也站起了
身,裝作上廁所的樣子離開了座位。


  跟在Fey的後面,Fey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我一下子拉進了洗漱間,
反手鎖上了門。


  她呼吸的聲音都打着顫,我的下面也早就硬的像鐵一樣了。我把女孩壓在牆
上,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用力的和她吻在一起。Fey的舌頭瘋狂的和我糾纏着,
整個身子像着了火一樣。


  已經完全不需要前戲了,我拉起女孩的一條長腿,直接就挺到了她裏面。F
ey發出像要哭泣一樣的可愛聲音,用力挺起腰将自己和我連接在一起。


  我捧着她的臉頰,親吻着她的眼睛,極盡瘋狂的撞擊着她的身體。


  「啊啊……你這個……壞人…………嗚嗚啊啊……怎麽能在……呃啊……在
外面那麽對我……你……啊啊!!」女孩閉着眼睛在狂亂的沖擊中呢喃着。


  「因爲很想你…………而且是對……你胡亂說話的小小懲罰…………」我咬
着她的耳朵,一下又一下頂到她最裏面。


  「……我啊……以後不說……哦哦……不說那些話了……」Fey伸出小小
的舌頭,舔舐着我的脖子,那種溫柔的難以形容的觸感不斷侵蝕着我的意志,
「可是……你也不可以喜歡……夏希……啊啊!!」


  「有你的話…就已經足夠了……」


  「要來了……呃啊……啊!!要到了……不行了…………」


  洗漱間的偷情給我們兩個人都帶來了強烈的刺激感,僅僅幾分鍾的時候我們
就都把持不住了。


  女孩的體内傳來了強大的吸吮力量,我瘋狂的連續杵動了十數下,然後抵在
深處那團暖肉上面全力噴發了出來。Fey緊緊地抱着我,幾乎要擠碎自己柔軟
的胸膛。


  我們抱在一起大口喘息着,淫靡味道十足的液體混雜在一起,順着Fey的
花瓣一直流到她的腿上。


  「感覺怎麽樣?」這次的時間因爲環境的刺激而有點兒短暫,所以我有點兒
不自信。


  Fey溫柔的笑着,用舌頭舔我的嘴唇,「很舒服……好喜歡你……」


  我輕柔的幫女孩擦幹淨身體,然後又給了她一個長吻。


  出去以後橙子開始嘲笑我尿了太長時間,我笑着,然後繼續和他們喝着。


  這場聚會一直持續到深夜,大家都喝了很多,以至于第二天的時候都頭痛的
要命。


    ***    ***    ***    ***


  第二天的時候我還很擔心夏希會不會跑出來給我闖出什麽麻煩,不過在看到
她以後她很正常的向我打了招呼。看來這家夥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晚上說過的話,
我松了一口氣。


  當我和橙子癱軟在廚房的沙發上,用滾燙的茶杯敷在頭上試圖緩解宿醉帶來
的頭痛的時候,Fey走過來和我們道了早安,看起來一點兒事兒都沒有。看來
在宿醉這個問題上,女性比男性要有優勢的多。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聊天,偶爾相互切磋一下劍技,聽AZZA和我們分享
一些作戰經驗,喝酒,然後在天黑的時候和Fey整晚膩在一起,這種日子就好
像做夢一樣。


  終于到了預定的日子,公會的絕大多數成員都到齊了。大家都在大廳裏等着
開會,可是巴爾格斯卻遲遲的沒有露面。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焦躁感,總覺得會
發生什麽事情。


  Mono站在不遠的地方,我向她靠了過去。


  「艾倫還好麽?」我禮貌性的向她詢問起來她的兒子。


  Mono笑着看向我,「小家夥很好,最近喜歡上了畫畫。」


  「也許以後會成爲達芬奇。」


  「現在看來還是更像畢加索一點。」我們兩個相視而笑。


  「巴爾格斯呢?他不在房間裏,難道現在還沒上線?」我問Mono。


  「不知道,他這兩天一直在線上,我都找不到他。我在他的遊戲倉上貼了便
條,但是他似乎一直都沒出來。」Mono搖了搖頭。


  「希望一切能順利…………」


  我正說着,突然一個人從門口撞開公會大廳的大門,是橙子。他滿臉是汗,
面目猙獰。


  「都他媽拿上家夥!!!出事兒了!!!」他沖我們狂吼道。


  所有人都愣了,兩秒鍾之後大家都沖向了自己的房間。


  我跑到屋子裏,套上铠甲,然後一把抄起了劍。在出門的時候,正好Fey
也整理好了裝束走了出來。


  「發生什麽了?」她和我并肩快步向外面走去,皺着眉頭問。


  我搖了搖頭。無論發生什麽,我隻希望巴爾格斯不會出事。


  整個Rayout的人全副武裝,跟着橙子跑出了公會。


  傭兵所前面的廣場上,黑壓壓的站了一大堆人,Dreams的人。我的心
開始下沉,他們以這種姿态出現在我們面前的話,事情應該不會和平解決的吧
…………


  我們兩個公會就這樣劍拔弩張的在廣場上對峙了起來。巴爾格斯不在,我們
都有一種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感覺。對方的人數是我們的兩倍,大體看一眼,裏面
着實有不少穿着高級裝備的家夥,等級應該不低。


  AZZA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其他幾個幹部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他
身後。AZZA将手放在劍柄上,然後向對面走過去。Dreams看到他的舉
動之後也走出了三個領頭的家夥,其中一個就是黑希斯……


  「Dreams出動這麽多人,不會是來龍宮城買打折的牛奶的吧?」AZ
ZA臉色如常,對對面的家夥說。


  「AZZA是吧?大名鼎鼎的' 天狩' ,在這種時候還想演戲麽?」Dre
ams爲首的家夥郎朗說道。


  「你是誰?」AZZA皺起了眉頭。


  「Dreams突擊總隊隊長。」


  Dreams突擊總隊隊長,那是和Dreams公會的副會長同級别的家
夥。卡拉諾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一級的戰士,專門負責正面突擊戰
部隊的首領。似乎事情已經在我們不甚明了的情況下演化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


  「你們來到底做什麽的?」AZZA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峻性。


  「殺掉你們。」卡拉諾頓輕描淡寫的說了四個字。


  AZZA狂笑起來,「你可以試試!!」


  「卡拉諾頓!你們Dreams做事情就這麽肆無忌憚麽?想滅掉誰就滅掉
誰,還真是很會仗勢欺人啊。」布丁大聲喊道。


  「幹死這些狗雜種!!我們會怕他們!?」


  我旁邊的公會成員狂吼起來,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武器和劍鞘摩擦的狂亂
金屬聲刺得人神經發麻,有些人開始提升能量,大地開始微微震動。


  「都别動!」副會長娜菲賽雅擡手制止了蠢蠢欲動的大家。她非常清醒的看
到,對面的敵人不僅實力強大人數衆多,更重要的是他們實在太訓練有素了,在
這種情況下連一個動的都沒有。


  那不是普通的公會成員,那些家夥是專門來進行公會戰争的部隊,甚至可以
說是軍隊……如果就這樣胡亂沖上去開打,被滅的絕對隻會是我們。沒有任何戰
術,沒有組織,我們這些傭兵們面對他們那種家夥隻不過是烏合之衆而已。一個
人的個人能力再強,也總有用盡的時候,況且我們在個人能力上也并沒有什麽絕
對的又是。


  「打仗就要死人,死人是迫不得已才要選擇的結果。我們的會長現在不在,
我來代理會長。如果我們兩個公會有什麽誤會的話,我希望先把事情搞清楚再打
也不遲。」


  娜菲賽雅一直以來都是以柔弱女性的印象出現的,我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她會
這麽冷靜說出這麽有統治力的話語。


  卡拉諾頓看了看她,「早就說了,你們不用演戲了。我們公會就是再講道理
也不可能任憑你們在我們背後捅刀子。」


  「黑希斯!你出來!」弗隆伯恩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我們那次的戰鬥隻不
過是私人恩怨,如果要報仇,要決鬥,怎麽都好,你來找我,我奉陪!!拉上整
個公會來墊背,你真的知道什麽叫做尊嚴?」


  黑希斯被點名之後咧開嘴笑了:「弗隆伯恩,你們很清楚我們來不是爲了那
件事。就憑你們幾個,沒有梅爾菲斯,我還真是不放在眼裏。」


  「你們在幻獸森裏的決鬥很公平,我們Dreams如果因爲那種事情護短,
不可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可是你們似乎危機感太強了一點,如果不是有人告訴
我們你們私下裏爲了保證公會的安危對我們開始準備戰争的話,我們現在也不用
這個樣子。」


  「是誰胡說八道!!我們爲什麽要對你們開戰?!不到五十人的公會對千人
以上的公會開戰,你們有腦子吧?!」布丁忍不住吼道。


  「但是如果要聯合TWP和思滅者呢?」卡拉諾頓眯着眼說。


  「無稽之談!我們本來和他們也麽什麽交情!」


  卡拉諾頓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可所有人都知道并不是這樣。Dreams
當然是護短的公會,事實上很少有公會不護短。但是冠冕堂皇的話卻是必須要說
的,不然道義上站不住腳。隻要看看黑希斯所做的事就清楚了,他們當時準備以
那麽多人圍攻梅爾菲斯一個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珍惜自己戰士尊嚴的家夥。


  像他那種人,隻要可以解恨,什麽卑鄙手段都能用的出來。


  「就算是大象,一直有老鼠在身後搗亂也會不高興的。所以,也别演戲了,
老老實實受死吧!!」卡拉諾頓說着就将手擡了起來。


  我們全都繃緊了神經,舉起了手裏的武器準備拼死一戰。


  「等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我們順着聲音看去,巴爾格斯回來了。


  「會長!!」


  「老大你沒事兒吧!?」


  主心骨出現了,所有人的心都放松了一點,至少能夠做出決斷的人已經回來
了,無論是以死相搏還是和平解決。


  「巴爾格斯,還以爲你貪生怕死自己跑掉了呢。」卡拉諾頓看着他笑道。


  「死倒是不怕,隻是不想白白犧牲我們公會成員的性命而已。」巴爾格斯走
到了他面前,而AZZA他們在巴爾格斯的示意下退到了其他會員那裏。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卡拉諾頓盯着他的眼睛。


  「也許我說了不算,不過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你們爲什麽認定我們會對你們
發動戰争。」巴爾格斯冷冷的問。


  「當然是你們自己的人跑到我們這裏告訴我們的。很抱歉你們裏面出了背叛
者,但是那至少讓我們有了先發制人的機會。」卡拉諾頓仰着頭說。


  他說的完全不合理,首先我們根本就沒有作出任何要對Dreams發動攻
擊的決定,就是要出賣公會也不應該用虛假的情報來作爲籌碼。到底是誰做了這
種事……我向其他人掃了一眼,我發現大家也在相互打量着。


  「别想用這種方法來動搖我們,Rayout不是這麽容易動搖的公會!!」
布丁大吼道,她說的沒錯,大家看着身邊夥伴的眼神并沒有疑慮,這令我很欣慰。


  「其實這是一個誤會。」巴爾格斯終于說話了,「我之所以來的這麽晚,就
是爲了得到證據。好在最後趕上了,沒有造成難以逆轉的結果。」


  「什麽證據?」卡拉諾頓問。


  「這就放給你們聽。」巴爾格斯擡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用記錄法陣放出了
一段錄音。這段錄音很沙啞混亂,但是仍然能勉強聽到裏面人在說什麽。


  「……不要…………其實是…………給你們帶來……情報的…………」


  「……Rayout要對Dreams……發動戰争…………」


  「…………換……我的命…………」


  「……當然是…………爲了以防萬一…………」


  「……背叛過……」


  這段錄音的意思非常明白,這個人爲了換自己的命,告訴Dreams的人
Rayout要對他們發動襲擊的假情報。這沒什麽可以奇怪的地方。


  可是我愣住了,因爲那個聲音……………………


  「這他媽是誰的錄音?」


  「到底是誰?」


  我身邊的一些公會成員憤怒的叫喊着,而另外幾個人卻将視線挪到了那個人
的身上。


  那個人就是我…………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我從來沒有說過那些話,可
爲什麽那确确實實是我的聲音!?


  慢慢的,整個公會的成員都順着其他人的目光看向了我。我全身開始顫抖,
然後快步沖到了巴爾格斯的身邊。


  「這不可能!!這個錄音你是從哪兒弄得!?」我大聲問他,卻沒有意識到
這句話在别人耳朵裏聽起來就好像是承認了罪行一樣。


  巴爾格斯慢慢轉過頭來,用陰沉的眼神看着我,「你沒有想到吧?我讓你出
任務的時候在你身上留下了可以記錄聲音的魔法印記,你背叛公會的言辭全都被
記錄下來了。」


  「别開玩笑了!!!我都沒和Dreams的人交談過!!」我大叫道。


  「那這個錄音是怎麽回事?」巴爾格斯眯着眼睛用充滿殺氣的表情看着我。


  「貪狼,你不承認的話,我們發動的這場仗戰争可就沒有意義了。」卡拉諾
頓突然在我背後說。


  「承認!?承認什麽!?我他媽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你!!」我吼着。


  黑希斯向前走了一步,「可能在自己原來公會朋友的面前不好意思承認吧。
爲了免得我向你報仇,所以就把你們公會的計劃告訴我們了不是麽?」


  他笑着,讓我不寒而栗。


  「不過,卡拉諾頓,你們弄錯了。」巴爾格斯扭頭不再看我,而是看向對面
的人,「我們倒是從來沒有這個對你們進行襲擊計劃,我已經和你們的會長溝通
過了,針對幻獸森裏林裏面的事情我已經替我們成員道過了歉,你們會長決定不
再追究。你可以回去重新确認一下信息,看看是不是如同我所說的。」


  「你的意思是說,一切都是這個小子在從中作梗?」卡拉諾頓問。


  「有些人爲了自己的利益什麽都做得出來。」巴爾格斯說道,「如果我說謊
的話,你們再殺回來就是了。」


  我僵在原地聽他們說着,完全無法思考。


  「那麽這個挑撥的家夥怎麽處理?」卡拉諾頓看向了臉色蒼白的我。


  「我們當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而且他也得給我們一個交代。」巴爾格斯說。


  卡拉諾頓點了點頭,然後帶着人解除了戰鬥狀态向後退去,饒有興緻的開始
看戲。與此同時,我看到了黑希斯臉上露出了一絲陰謀得逞的笑容。我一下子明
白了一點兒什麽,但是大腦卻不受控制,根本沒辦法進入思考狀态。


  「貪狼,我原來以爲你是個優秀的戰士…………」巴爾格斯扭頭看向我,眼
睛裏充滿了怒火和殺意。


  他的話将我從苦苦思索中拉了回來,我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然後看到我所有
的同伴都在用可以将我剁碎的眼光掃着我。


  不對,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我被陷害了!我根本就沒說過那些話!!我想大
聲叫出來,但是卻張不開嘴。


  等等,那個錄音…………那些話,我的确說過…………而且就是對巴爾格斯
說的!他……是将我以前對他說過的話切割出來,一個字一個字重新補上的!!
爲了怕别人聽出破綻,所以用這種混亂的音質來做掩飾!!


  想拿這種低級的方法來陷害我?我不能就這樣讓他如願…………可是,他爲
什麽要做這些事?


  「貪狼!!我他媽看錯你了!!爲了活命,你就背叛我們!?」橙子的聲
音傳了過來。


  我本能的想解釋,但是卻意識到就算我反駁,那些話仍然非常無力。我現在
必須要找到一個突破點來将這些對我不利的證據一舉推翻,可是我還沒捋順出整
個事情的脈絡到底是…………


  所以我隻能站在人群中央沉默的看他們。拉哈莉絲,橙子,Mono,弗隆
伯恩,AZZA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無法言語的失望和痛苦,我感到自己的胸口
被狠狠的擠在了一起。


  難道這就是我背叛挽歌所必須要承擔的懲罰麽?我一瞬間閃過了這個念頭,
但是立刻就将它丢掉了。因爲我不能就這樣放棄洗清自己,很多東西還…………


  「殺了他!!!」


  「會長!!下令吧!!!殺了他!!」


  人們的呼喝聲在我耳邊回蕩着,幾乎将我的耳膜撕碎。


  然後我聽到了Fey的聲音。


  「巴爾格斯!别殺他!貪狼這麽做一定……一定有别的什麽原因!!」


  「錄音你已經聽得很清楚了。」


  「可……可是……這…………」


  我的心髒一陣攪痛。Fey…………甚至連你…………都認爲我會背叛麽?
爲什麽連你都不相信我…………


  我擡眼看向她,女孩站在人群中咬着嘴唇看着我,似乎希望我解釋什麽。


  可是我該解釋什麽?給你一個我爲什麽背叛你們的理由?可是我根本就沒有
做那種事情…………你……爲什麽……爲什麽連你都覺得我是背叛者…………


  一瞬間,我感覺不到任何事情。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慢慢擡起臉,心痛的幾乎完全麻木掉了。


  「沒錯。隻要能活下去,沒什麽是不可以背叛的。隻不過是一個幼稚的公會
罷了……」我緩緩說。


  「你說什麽!?」橙子狂怒的想要沖過來,卻被夏希拉住了,「當初邀請你
入會真他媽是我瞎了眼!!!」


  「你說對了。」我冷冷的看着他,心如死灰。活着太累了,重新失去一切,
我覺得自己怎麽也不可能再挺過去了。如果死神要讓我在這裏被終結掉,那就這
麽做吧…………


  「貪狼,你爲什麽非要背叛我們!?」Fey滿臉是淚。


  我笑起來,扭出了一個極盡惡毒的微笑。如果不這樣的話,看着她哭泣我也
會忍不住的。


  「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貪狼,這是你自作自受。老老實實接受審判……」
巴爾格斯在我旁邊說。


  「哈哈哈哈!!!!審判?就憑你!?來啊!!哈哈哈!!!」我大笑道。


  「憑我。」AZZA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巴爾格斯,我來,你們都别插手。」


  巴爾格斯點了點頭,AZZA走到了我面前站定。我用力喘着粗氣,瞪着面
前的這個我的死刑執行者。


  「沒想到和你交手會是這種情況……」AZZA看着我說,臉上不再有任何
表情。


  「别他媽廢話了!」我一動不動的看着他的眼睛,胸口劇烈的起伏着。


  「背叛什麽的,已經無所謂了。這一戰,我們兩個就好好享受一次吧。」A
ZZA從腰間拔出了一根三十多公分長的東西握在了手裏,卻沒有拔劍,「有什
麽遺言麽?」


  我看了Fey一眼,她被弗隆伯恩抱在懷裏哭泣着。在看到這個情景的一瞬
間,我突然産生了強烈的求生念頭…………我真的不想失去她…………可是…
………可是…………


  「你覺得死的一定會是我麽?」我從牙縫中對AZZA擠出了幾個字。


  「很濃的戰意……非常不錯……」AZZA說,全身散發出了驚人的殺氣。


  他舉起手裏的東西,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仰視着我的人,是爲我所堅守之人。俯視我的人,是爲我所狩獵之人。夕
陽!巨浪!永夜!狂風!一切臣服我的力量,成爲吾弓吾箭!天空凄鳴之時,你
們與我同在!!!」


  AZZA高聲誦咒,然後整個廣場被劇烈的能量波動震得微微發抖。一道刺
眼的光芒從他手裏的東西上射了出來,能量閃電狂躁的開始肆虐,地面被撕出了
無數裂縫。一大股能量從他身上跳了出來,然後被那東西吸收了進去,緊接着就
是另一道閃光。


  閃光過後,我們看到他的手裏多了一把金黃色的長弓。


  我在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呼吸都快要停息了,可是全身興奮的開始發抖。我把
手裏的劍用力插在地上,然後将左手和右手交叉起來。


  不死之戒和無亡之戒被對在了一起。


  「不安的靈魂,絕望的執念,煎熬的欲望,王者的遺願,我從這裏向你們所
在的深淵呼喚!!我的靈魂是你們的酬勞,我的身軀是你們的巢穴!!如若你們
能聽到我的召喚,便将你們的力量給我!!服從我的支配,亡者不生,逝者不死!!!」


  我用盡全力吼出了我所能使用的最高級咒語,以我爲中心方圓十數米的地面
猛然間被無數骨刺所撕裂。這些猙獰的骨刺尖嘯着刺向我的身體,廣場上響起了
令人難以承受的凄鳴之聲,仿佛不計其數的鬼魂在一同嘶叫。


  當這令人心悸的聲音到達頂點的時候,所有的骨刺一起爆了開來。我的身上
多了一件層層疊疊的猙獰白骨铠甲,而我身周則有幾十道灰影開始不斷盤旋着。


  這些灰影是不死之戒召喚出來的葬鬼,如果要防禦AZZA的弓箭襲擊,它
們可以幫得上大忙。


  AZZA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強烈的興奮。


  「太棒了……想不到你比我想象的要強得多…………」AZZA用充滿了殺
意的笑容看着我。


  「對付你如果不用全力的話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了。」我擡起了手裏的骨刀,
身上的白骨铠甲發出了咯啦咯啦的恐怖聲響。


  「最後問你一句,爲什麽要背叛公會。」AZZA不再笑了。


  「哈哈哈哈!!!你覺得呢!?」我用力甩動了一下手裏的巨大骨刀,骨刀
上附着的能量發出一聲嘶叫猛地在地上割裂出了一道痕迹,然後我爆出能量向A
ZZA撲了過去。


  AZZA在我從原地竄過來的時候拔出了腰間的劍,然後也迎了上來。那把
黃金長弓像固定住了一樣浮在他身體的側面,無論他怎麽移動都保持在相對靜止
的那個位置上。


  我和他短兵相接,武器兇狠的對砍在一起,火星和骨屑四散飛濺。我們都在
試探對方,所以并沒有用全力。我不知道AZZA的近身戰技巧會是一個什麽樣
的程度,但是如果放任他拉開距離拿弓射我的話我就太被動了。


  身上的铠甲雖然厚但卻十分輕巧,所以我的防禦力被大幅加強的同時速度并
沒有下降多少。事實上如果僅僅是召喚葬鬼的話我不需要念那個咒語,那個咒語
的真正目的還是召喚這件防具。這套東西名爲贖魂裝甲,還有很多别的用處。原
本以爲我的等級太低,根本用不了這招。但是既然系統判定我已經六級了,所以
我是賭上性命來進行嘗試的,沒想到真的召喚成功了。


  隻是因爲是第一次用這招,所以我必須熟悉一下。


  這也是我仍然浪費着能量來和AZZA進行試探攻擊的原因。他的能量強度
比我高很多,所以如果這樣消耗下去的話我肯定會先用盡能量。必須盡快熟悉這
套铠甲的運作,否則我肯定要輸。


  手裏的骨刀體積不小,所以我在變招的過程中可以很輕松的擋掉AZZA的
劍。因此在試探的過程中我的攻擊占了上風,大多數時候AZZA隻是在防守。


  在其他人看來我似乎壓制住了AZZA,但隻有我清楚,AZZA隻是在觀
察我。而我的攻擊對他根本就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我不能再等了,如果再等下去的話我的體力和能量都會大幅度下降。我将一
大股能量聚集在骨刀上向他劈了過去,希望他能全力防守,這樣的話我就有機會
了。


  可是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當我的武器掃過去的時候,AZZA生生接了這
一招,然後身體被能量炸的倒飛了出去。這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立
刻明白這并不是我的攻擊奏效了,而是他利用我能量爆炸的沖力在和我拉開距離!!


  他意識到在近身戰裏沒辦法占到我的便宜,所以已經選擇了進行戰術迂回。
如果我在這個時候丢失了他的蹤迹的話,那我就不用打了。


  所以我全力加速向他飛出去的追了過去,強大的加速度頂的我眼前發黑。


  AZZA在廣場周圍的房頂上亂竄,我追過去,盡量不讓他從我的視線中消
失。AZZA在加速,爲了不讓他趁這個機會用弓射我,我指揮葬鬼沖過去來攻
擊他的手。以期望趁這個機會能重新将戰局拉回近身戰。


  可是當我進一步加速的時候,AZZA突然開始速度劇減。僅僅半秒中,他
和我之間的距離就不見了。他轉過身,手中的黃金長弓幾乎已經抵在了我的胸前,
爆發出了一陣刺眼的光芒。


  已經完全沒有機會躲閃了,我把骨刀橫在胸前,期望贖魂裝甲的防禦力和我
的能量護罩能夠吃下這一擊。


  我剛剛作出防禦動作,AZZA的箭就幾乎零距離的發射了出來。身上的能
量罩在一瞬間就被撕碎了,接着是手中的骨刀。一擊重錘狠狠的砸在了我的胸口,
我倒着飛了出去,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絕對不能失去神智……我抱着這個念頭狠狠的将自己的舌頭咬出了血。劇痛
之下我勉強沒有在巨大的沖擊力之下昏厥過去。


  在空中翻了個身,調整了平衡,我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倒着滑行出去了好幾
米。


  低頭看去,贖魂裝甲的胸口被炸了個粉碎,但是卻沒有受到緻命傷,真的非
常值得慶幸。


  AZZA向我飛了過來,他落在我面前看着我。


  「你是第三個在零距離吃了我一記破壞之箭之後還能站起來的。」他緩緩說。


  我哼了一聲,然後張開右手。地面裂開,我抓住重新召喚出來的骨刀,用力
将它拔了出來。胸口的破碎的地方也在慢慢愈合,贖魂裝甲本身有獨立的能量上
限,破壞的部分和召喚新的骨刀都會消耗它自己的能量,我并不想這樣做,但是
如果不修補的話下一次我的胸口就會被炸碎掉。


  「作爲獎勵,我要用全力了。」AZZA說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舉起了武器。


  AZZA飛快的做了幾個單手的手印,然後他的右側肩膀就凝聚出了一大股
能量束。這些能量束就仿佛飄帶和翅膀一樣在他身後慢慢浮動着,他一舉弓,一
支能量束就竄向了他的武器。


  我不能讓他再跑掉了,如果再讓他發揮出距離的優勢不知道戰局會變成什麽
樣子。


  大喝一聲,我将骨刀插到了地裏。地面猛地向上爆出了整整一圈骨爪,形成
一個足以困住我和他兩個人的骨牢。召喚這個骨牢耗費了贖魂裝甲将近一半的能
量,但是隻要能将戰場固定在這個範圍内,我就有勝算!


  AZZA一時間沒有來得及破壞骨牢,我已經撲了過來,他不得不開始松開
黃金弓,用劍開始接我的攻擊。


  聚集飽了能量,我傾盡全力砍向他。AZZA沒辦法故伎重演借力飛開了,
他做了厚厚的防護罩,然後壓低身體準備迎接。


  「死吧!!!!」我狂吼着,一刀劈在他的劍上。


  随着我的怒吼,脊椎發出了一陣劇痛。緊接着,八支骨翼從贖魂裝甲的背後
猙獰的伸展了開來,尖嘯着刺向了AZZA毫無防備的後背。


  赢了,我想道。


  可是令我目瞪口呆的是,AZZA身後的能量束突然暴起。骨翼和能量束相
互糾纏了一陣,然後被絞成了碎片。


  AZZA大吼一聲,從身上爆出了隻有頂級戰士才能擁有的強大能量風暴。
我被炸的向後直退,然後看着AZZA操起黃金弓,對着身後的骨牢連續出了三
箭。


  我想阻止他,但是那股能量風暴實在太強大了,等我沖過去的已經太遲了。


  骨牢被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AZZA從那個口子飛了出去。我追在他後
面連續發動了一連串的攻擊,AZZA來不及完全擺出防禦的架勢,被我連續在
能量罩上砍了好幾次。


  最後一次的時候我砍破了他的護罩,一股鮮血噴了出來,我心中一緊。


  我真的不想殺他…………AZZA……原本以爲死的會是我…………我隻是
在拼命掙紮而已…………而且…………


  正在我失神的看着面前飛濺的鮮血的時候,一道能量的光芒将我從思考中拉
了回來。


  AZZA的黃金長弓上已經壓好了一枚高壓縮的細長能量箭。看來那個傷口
隻不過是皮外傷而已……我想的太多了。


  我猛地向後面竄去,那枚能量箭緊緊追着我不放。我橫起左手臂去擋,手臂
被瞬間穿透,但是能量箭卻被改變了方向從我的胸口擦了過去。


  手臂一陣劇痛,我咬着牙重新集中注意力去找AZZA。可是等我找到的時
候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AZZA胸口的铠甲被他的血染紅了一大片,他浮在我的斜上方,弓上已經
對準了我,弓上是三枚破壞之箭。我剛一擡頭,攻擊就已經來了。


  我蜷起身體來防禦,然後贖魂裝甲的全部能量在身前做了一張骨盾。緊接着,
那三枚破壞之箭就落到了身上。


  我被炸得直接沖向了地面,骨盾在瞬間被擊成了碎片,巨大的震蕩讓我的腦
子一片混亂。


  必須做些什麽,否則這和從一百層的高樓上掉下來是一個效果。而我的落點
已定,如果讓AZZA抓住這個機會繼續攻擊我就死定了。


  「葬鬼!!」我大吼一聲,所有的葬鬼都在同一時間撲向了AZZA。


  盡全力用能量做了緩沖,但是在身體接觸地面的時候還是發出了清楚地聲音。
五髒六腑都攪在了一起,我足足在地上躺了五秒鍾才能夠重新呼吸。


  而這五秒鍾的時間,已經在AZZA的劍下耗盡了我召喚的所有葬鬼。


  我踉踉跄跄的爬了起來,贖魂裝甲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了,勉強能夠擋住的地
方隻有全身的百分之四十。裝甲的能量全部耗盡,重新修複暫時已經不可能了。


  AZZA渾身是血,站在我前面十幾米遠的地方。


  「勝負已分,不用打了。」他劇烈的喘着粗氣,我看到他對準我的弓在微微
發抖,弓上的能量在嗡嗡作響,看來他的能量也不多了。


  我笑了笑,然後擠出一點點能量從地面又抓出一支骨矛。


  「貪狼!爲什麽要背叛我們!?給我個理由,我不殺你!!」AZZA看到
我的動作以後吼道。


  「勝負還沒分!!!」我仰天大叫一聲,然後最後的能量做了一個能量加速
向AZZA沖了過去。


  AZZA一箭穿透了我的大腿,我從空失去平衡撞到了地上,身上的能量将
地面砸出了一個大坑。


  「你一定要死麽!?」我聽到AZZA叫道。


  我用殘存的力氣支起身體,跪坐在地上,将骨矛扔向了AZZA。


  「願逝者安息。」AZZA輕輕呢喃了一句,對我射出了最後一片狂亂的箭
雨。


  箭雨擊碎了我的那枚骨矛,然後穿透了我的胸口,胳膊,腹部。我已經感覺
不到疼痛了,因爲失血過多,我的視覺開始模糊。我試着在人群中尋找Fey,
但是在最後倒下去的時候也沒有找到她。


  我看着天空,頭上流下來的血将原本是深藍的顔色染成一片血紅。嘴裏全是
血,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一切都結束了…………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46     標題: 神都 (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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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級設定:一級神經擬真以下的設備最高等級爲A。零級神經擬真設備可                                 以使戰鬥等級突破A級,由高至低爲0~9,A,B,C以此類推。
使用該等級制的包括戰鬥等級,能量等級,魔力等級和物品等級。
       例外的是傭兵等級和傭兵任務等級,最高級S,降序按ABC
       排列,以此類推。相應等級傭兵可以接洽相應任務。

  戰鬥等級:通過折算玩家本身能量等級和魔力等級所做出的通用等級判定,
       在傭兵所通過繳納一定金額可以得到測量的服務。

  能量等級:用來表現玩家可瞬間使用的能量單位數值的等級判定,與能量
       恢複速度無關,評定手段需玩家憑借自身經驗估測。

  魔力等級:用來表現玩家可瞬間使用的魔力單位數值的等級判定,與魔力
       恢複速度無關,評定手段需玩家憑借可發動最高等級法術係能
       力進行主觀估量。

  物品等級:決定物品珍貴程度的等級判定,與物品堅固程度,損壞程度,
       流通價格無關。

  傭兵等級:決定從事傭兵職業的玩家在傭兵聯盟階級高低的等級判定,與
       戰鬥等級無關,評定依據爲玩家所完成任務的難度,完成度和
       成功率。

  傭兵任務等級:決定傭兵任務難易程度的等級判定,評定手段爲所牽扯目
         標人物戰鬥等級,目標物品物品等級和傭兵所主觀裁定結合。  

  更新了整整一個月,二十萬字出爐。不知道這篇文章目前爲止是否還入得了

諸位的法眼。說實在的,肉戲上面的描寫因爲是新手,劇情穿插結合什麽的其實

還很稚嫩,如若有高手能給我指點一下就好了。








  不管怎麽說,請大家繼續支持【神都】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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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章




  AZZA並不想殺我,大概是因爲我已經將我想要傳遞的東西傳遞給了他。


  他說過我和他是一類人,所以我希望他能意識到我所做的事情到底意味著什
麽。戰士是用劍說話的,我和他都是真正的戰士,如果他能讀得懂,至少我就不
會帶著背叛者的墓碑死去。


  如果要死去,那麽我不會用背叛同伴來換取生命,而是會選擇一場暢快淋漓
的戰鬥來爲我陪葬,這就是我最後想要傳遞的東西。我逼AZZA下殺手,也隻
不過是想證明我並不害怕死亡。


  可能這麽做的確很傻,但是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方式。


  原本值得信賴的公會背叛了我,Fey也一樣。當她否決了我的忠誠之後,
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在我和她的公會之間,她已經做了選擇。處在對立面的時候,
她沒有相信我,而是相信了自己的公會。


  我和Fey也許並不適合在一起。她所需要珍惜的事情太多了,而我的眼裏
就隻有她而已。我可以爲她而放棄一切,但是她卻不可以。這種不對等的關係,
在那個時刻就已經迫使我們兩個做出了選擇。


  我已經放棄了一切,隻希望在她的記憶中我可以有機會不做那個背叛者。


  不過這一次我並沒有死,命運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憐憫的讓你如願死去,正
如它也不會如願的讓你好好生活一樣。


  所以當我被人從墳墓中拖出來的時候,我並沒有太多的意外。


  一片迷茫之中,我隻試著有人在用力的拖我。有人在追,有人受了傷,有能
量的火光還有慘叫。這一切就發生在我的身邊,但是卻顯得非常遙遠。我不知道
發生了什麽,意識模模糊糊的,時斷時續。


  當我最終醒過來的時候,身上裹著繃帶,正躺在一張床上。全身都無法動彈,
哪怕動一根手指都會痛的直流冷汗。


  我扭過頭,看到旁邊的床上也躺了一個滿身是傷的家夥。


  「看什麽看!?媽的!」那家夥發現我在看他的時候罵道。


  死鴉·梅爾菲斯。


  「這是……什麽地方……?」我幹裂著嘴唇問。


  梅爾菲斯歎了口氣,「安全的地方…………


  「爲什麽救我……」我望著天花闆說。


  「我可沒想救你,隻不過是不想讓Dreams那些人如願罷了。不過後來
看到你沒死,又覺得這好像是命中注定要讓你重新從墳墓裏爬起來一樣,我隻是
順水推舟做了個爛好人。」


  梅爾菲斯就是這種家夥。我在AZZA面前一心求死的時候他不會攔著我,
但是卻不能容忍別人亵渎我的屍體。聽上去很可笑,但對我來說卻是切切的真實。
正是因爲他所做的這些事,所以我還活著。


  「你的傷怎麽樣?」我問。


  「不用你操心,你老老實實養著吧。」他沒好氣的說,大概是被我看到狼狽
的樣子覺得很沒面子,「被AZZA射成篩子一樣……」


  「……當時你在場……?」


  「是啊。Dreams有那麽大的動作,而且你又給我留言說有重要事情要
問。我當時閑的很,所以幹脆就去龍宮城找你了,結果沒想到會看一場好戲。」


  「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從梅爾菲斯的描述中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我被確認死掉之後,就在城
外埋了。梅爾菲斯在晚上的時候到我的墓前想憑吊一下的時候——按他的說法是
想在我墓上踩兩腳——卻發現Dreams有人正在挖我的屍體。


  他發現之後沒有忍住出了手,搶下我屍體的時候卻發現我沒死。於是在Dr
eams大批高級戰士的圍攻下,他帶著我一路殺了出去,以至於現在也不得不
躺在床上養傷。


  「爲什麽我沒死?」這是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因爲不死之戒和無亡之戒的能力……你運氣還真是不錯……」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但是兩枚戒指已經不見了。


  「戒指……哪兒去了?」我連忙問。


  「碎了。」梅爾菲斯沈聲說。


  挽歌留給我的唯一的遺物,已經沒有了。


  「這對戒指有一個封印,開啓封印的方式是在第一次使用贖魂裝甲的時候受
到緻命的傷害。戒指會碎掉,融到身體裏面,而封印則會解開,在這個過程中緻
命傷會被封印破裂的力量所抵消。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見,根本想不到開啓這對戒
指封印的方法竟然是這樣。」梅爾菲斯解釋道。


  我得到了一個答案,而更多地疑惑卻出現了。


  巴爾格斯爲什麽要陷害我,Dreams又爲什麽要偷我的屍體,這背後的
陰謀到底是什麽,大堆大堆的問題湧進了我的腦子。


  「不過說真的,我可真沒想到你能把AZZA逼到那個程度…………」


  「我完全沒有勝算…………」


  「如果你的能量級別高兩級,結果可能就不一樣了。」


  梅爾菲斯說的大概是我將AZZA困在骨牢裏的時候,我利用空間的優勢逼
他和我近身戰,而他強行用能量的優勢打破了被動的局面,從戰技上來說,他確
實是輸了一招。能從一個傳奇戰士身上占到一招的便宜,我沒有什麽不知足的。


  「如果我等級高一些的話,AZZA一開始就會全力以赴來擊殺我,不會給
我留太多反擊的餘地。我的打法有些克制他,而且他還有很多招數都沒用的樣子,
這不得不承認。」


  梅爾菲斯滿意的點了點頭,「我都打不過的人你是沒勝算的,看起來你很清
楚這點,有自知之明。」


  我靜靜的躺著,品味著重新獲得的生命。我沒想到自己在被人背叛之後會這
麽平靜,再次失去重要東西以後我原來以爲自己會保持悲傷憤怒的情緒很長時間。
可是事實卻是,我現在隻是覺得深深的麻木,空洞和一股又濃又令人作嘔的戾氣。


  Fey會因爲我的死而哭泣麽?AZZA會因爲親手解決了公會的叛徒而感
到滿足麽?橙子?弗隆伯恩?夏希?Mono?他們都會怎麽看我?我不知道。


  挽歌比我要堅強太多了。當我從她背後將匕首插進去的時候,她的感覺我大
感了解到了一點。而在最後的時候她面對我,卻放下了手裏的劍……她爲什麽能
做得到?


  「挽歌背叛過別人嗎?」我突然從嘴裏冒出這麽一句話。


  梅爾菲斯將目光從一本書上挪了過來,「你明不明白到底什麽是背叛?」


  我沒有回答,因爲他的問題讓我不解。


  梅爾菲斯歎了一口氣,然後合上了書。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背叛任何人,除了他自己。忠誠於同伴,是爲
了得到別人的承認……幫助弱小,是爲了滿足自己的道德期望……這個世界哪兒
有什麽好人和壞人?大家都是爲了自己而活著,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人類就是這
樣的生物。」


  這個世界沒有偉大的人,沒有渺小的人,所有的一切在梅爾菲斯眼中都是一
樣的。或許他說的很對,或許也隻是一連串的胡言亂語。


  「人在信任其他人的時候就是在賭博,賭博就會有輸贏。由於別人違背了他
的信任,就去指責別人是在背叛自己,那隻是一廂情願的認爲人這種生物是值得
信任而不得不付出的代價而已。」梅爾菲斯如是說。


  「所以你認爲我不該去報仇?」


  「我什麽都沒說。我的價值觀不適合你,所以你不需要按我的想法決定自己
要做的事情。你相信人類還有美好的地方,而我不相信,這就是我們的區別。」


  「你怎麽能活的這麽輕松?即使連人類有光明的一面都不相信的情況……」


  「因爲我也不覺得人類有黑暗的一面。光明面和黑暗面,那本來就是你們自
己所做的區分。在我眼裏,所有這些都是一樣的。因爲奪去生命而獲得的快感,
我不認爲是黑暗的;因爲拯救生命而獲得的快感,我同樣也不認爲是光明的。人
的行爲從來就沒辦法分成兩部分去看。」


  「隨著本能去做事……那和動物有什麽區別…………」


  梅爾菲斯哈哈大笑,「人本來就是動物,永遠也成不了神。」


  我無言以對。他的話自然有無數的地方可以辯駁,可是當我慢慢經曆這一切
之後,卻在潛意識裏越來越覺得他說的是正確的。


  「AZZA說你在外面是個殺手……」我緩緩說,「是因爲做了殺手所以才
會形成這些想法,還是這些想法讓你成爲了那樣的人?」


  「AZZA真是什麽都敢往外說。」梅爾菲斯呲了呲牙,一副非常不滿的樣
子,「誰知道呢,其實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區別。現在這樣遵從自己本能去做事我
認爲很好。」


  「你試過用普通人的思維方式去生活麽?爲什麽你要讓本能這種東西作爲主
宰自己的力量?」


  「你以爲我生下來就是你們眼中的' 怪物' 麽?我好歹也拿過心理學碩士學
位的,不過那算是業務需要所做的進修…………非要說原因的話,也許是我厭倦
了人類不斷尋找借口的方式。」


  「借口?」


  「沒錯。爲了救另一個朋友而背叛挽歌,借口!找到殺挽歌的人然後爲她複
仇,借口!因爲別人背叛了你而讓他們付出代價,借口!人從來就沒有不得不做
的事情,有的隻是【選擇】兩個字而已。但人們一旦作出了選擇,就會尋找無數
的借口來爲自己樹立一個自己可以接受的理由。」


  「就算你這麽說……也沒法否認,那些你所謂的借口就是我們作出那些【選
擇】的動力和初衷……」


  「不。人永遠可以選擇不同的路。我們做選擇的原因隻不過是我們認爲那樣
選擇會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你們所謂的理由隻不過是用來騙自己的罷了。」


  「你在強詞奪理……」


  「是不是強詞奪理你可以去問問你原來的會長巴爾格斯。你以爲他背叛你是
爲了什麽?真的是不得已麽?當人們處在被犧牲者的位置上的時候,往往才能看
清楚。」


  「你又知道什麽?!」我在聽到巴爾格斯名字的時候開始抑制不住的産生了
憤怒的情緒。


  「我知道他拿你做了交易,僞造了錄音,就這麽簡單。」


  「你怎麽知道那錄音是假的?你不覺得我真的是背叛了公會?」我皺著眉頭
看他。


  「像你這種傻乎乎的家夥,會被挽歌的事情壓一輩子,讓你再背叛一次別人,
不可能。」


  一種強烈的熱流沖上了我的腦袋,想不到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這個家夥。他
沒有聽我任何解釋,也沒有做什麽調查,就僅僅是相信著我而已。Fey沒有相
信我,AZZA沒有,所有人都沒有,但是梅爾菲斯…………


  「巴爾格斯所做的事情理由很充足,目的是用你的死來換取Dreams和
Rayout之間的和平。如果他隻是單純的把你交了出去,原本緊緊被凝在一
起的Rayout就會破裂。所以他犧牲你讓你做了那個叛徒,既維護了公會的
安全,又保持住了凝聚力。怎麽樣?他爲他做的選擇準備了很完美的借口,他得
到了他想要的結果,可是在你的角度看來又如何?」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而我失去了什麽…………?


  我的手開始氣的發抖,緊緊地捏成了拳頭,胳膊被洞穿的地方傳來了鑽心的
疼痛。


  一切都隻是選擇,其他的全是借口……梅爾菲斯,你說的太對了……我默默
想著。


  這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我連忙擡起頭,然後看到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似乎精神不錯。」她掃了我們一眼,然後將手裏的水罐和其他東西開始往
旁邊的桌子上放。


  女人二十多歲左右的樣子,精緻的五官,有一頭卷發,穿著幹淨優雅的長裙
子,眼神非常和煦。單單從最後一點我就能看出來,她不是戰士,她隻是個普通
人。


  我扭頭看向梅爾菲斯,希望他說明一下情況。


  「歌絲娜,這兒是她家。」梅爾菲斯介紹到。


  女人對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後遞給我一杯熱水。我的手抖動著,幾乎將杯子
摔在地上。她連忙伸出胳膊捧住我的手,然後幫我將杯子送在嘴邊。


  我貪婪的啜飲著杯子的液體,腦袋慢慢的清醒了起來。


  「謝謝……」我對她點了點頭。


  歌絲娜沒有說什麽,隻是用枕頭給我墊高了一些讓我可以倚在床上。她溫柔
的動作讓我想起了Fey,然後心裏開始發緊。


  「我給你們做點兒吃的,你們聊吧。」她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就離開了這個屋
子。


  「她是誰?」我問道。


  「剛才不是說了麽?怎麽樣?這女人不錯吧?」梅爾菲斯笑著說。


  我點了點頭,歌絲娜的笑容幹淨而溫暖,讓傷口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


  「嗯,而且價錢很公道,二百金幣。」


  我愣了,「什麽二百金幣?」


  「陪你一夜的價錢。」


  我皺起了眉頭,「她難道是……」


  梅爾菲斯瞅了我一眼,「妓女兩個字這麽難說麽?那並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


  我搖了搖頭,我隻是感到非常意外而已。


  「妓女比大多數人都幹淨。至少我知道她不會出賣我,也不會出賣你,她們
隻出賣自己。」


  我看了梅爾菲斯一會,「你喜歡她。」


  梅爾菲斯眼角抽動了一下,然後笑起來,「當然,歌絲娜口活很棒,不信的
話今天晚上你可以…………」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應該很清楚。」我沒有挪開自己的眼睛。


  梅爾菲斯沈默了三秒鍾的時間。


  「我這種人是不是還會真正喜歡別人。你也應該很清楚。」


  「我不清楚。但是我覺得你在看她的時候…………」


  梅爾菲斯擡手打斷了我的話,「歌絲娜隻是個可以讓我安心休憩的港口,僅
此而已。」


  「看來你也有愛的女人。」


  「屁話,我又不是AZZA。」


  「是誰?」


  「你怎麽像個女人似的那麽好奇?」他一句話噎的我沒法再繼續追問下去。


  讓梅爾菲斯找到一個讓他想停留下來的女人應該非常困難,但是我覺得如果
他找到的話,他一定會非常愛那個人。越是像他這樣對什麽都不屑一顧的家夥,
遇到想要的東西就越是會珍惜。


  「你有什麽打算?」梅爾菲斯突然問。


  「我想回Rayout去找Fey。」


  「還想再死一次?」他輕蔑的說。


  「找到證明自己清白的方法就可以了!」我皺著眉頭說,他的表情讓我非常
不快。


  「沒有那種方法。」


  「沒有試過怎麽會知道有沒有!?」


  梅爾菲斯就像看小孩子一樣看著我,那眼神裏面的憐憫讓我想跳起來給他一
拳。


  「你信不信我的話無所謂,不過你要知道,當初不相信你的人永遠都不會相
信你,相信你的人則不會輕易被別人所左右。」


  「你閉嘴!!」我吼了出來。


  梅爾菲斯話語中所夾雜的東西讓我深深的感到恐懼。那意思無非是說,我和
Fey已經沒辦法繼續在一起了……而最可怕的是,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我可以逼巴爾格斯說出他和Dreams之間的交易!」


  「怎麽逼?不交待的話就在其他人面前殺了他?他交待了,其他人就會相信
你?你比我想象的要天真太多了。」梅爾菲斯哼道。


  「這太可笑了…………難道我永遠都要背著背叛者的標簽活著!?因爲我所
沒做過的事情!?」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隻是人們都覺得不會輪到自己而已,你就是這樣。」


  我無力地靠在床背上,隻覺得愈發的絕望。一瞬間,我隻覺得自己渺小的可
怕,冥冥之中有些東西開始推擠自己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無能爲力。


  「如果你又想死的話我可不會幫你動手,找個繩子上吊吧。」梅爾菲斯看著
我的表情,然後說。


  「讓你失望了,我現在不需要死,暫時還不需要。」我用嘲諷的語氣回道。
梅爾菲斯總是能用這種刺人的話語讓我從負面的情緒裏暫時擺脫出來。


  「如果你沒事兒可幹的話,不如考慮幫幫我。」梅爾菲斯說。


  「什麽意思?」


  「四十天之後,有一場決鬥比賽,在納薩留斯王城。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組
隊。」他說。


  「你爲什麽要參加那種東西?」在我看來,梅爾菲斯應該不喜歡被人當成玩
具來擺弄。因爲據我所知那種比賽通常都是一個巨大的賭局,參加比賽的戰士們
就像骰子一樣被外圍的主辦者作爲玩耍的道具。


  「因爲想要弄清楚一些事。而且這場比賽是【神都】係統層面主辦的,很多
平時不露面的怪物都會出現,我已經有點兒等不及想和他們好好玩玩了。」


  「爲什麽要邀請我?我的實力對那種比賽來說太弱了。」說實話我並不是很
有心情前去送死,畢竟如果去的人都是像梅爾菲斯這樣的家夥,我很有可能根本
活不到最後。


  「我既然已經邀請你了就說明你有那個參加比賽的實力,別磨磨唧唧的,到
底行不行?」


  我想了想,「如果我要參加的話,一個月以後在納薩留斯王城的酒館和你會
合。如果那時候我沒去的話,就別等我了。」


  梅爾菲斯皺起了眉頭,「你這樣我很難辦!」


  「那是你的問題。」我冷淡的說。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他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說。


  「我並沒有要求你救我。」


  他瞪了我一會兒,然後崩出了兩個字:「也對。」


  「好吧~ 」梅爾菲斯從床上略顯笨拙的爬起來,他的腿似乎受了比較重的傷,
「說好了,一個月以後我在納薩留斯王城等你,來不來你隨意。不過如果到時候
你沒來,比完賽以後我會去找你,然後殺了你。」


  「你…………」我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他用帶著殺氣的眼神看著我,然後咧嘴一笑,一
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間。


  看來在一段時間之內我都會被他制的死死的,如果要比誰更混賬的話我現在
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    ***    ***    ***


  梅爾菲斯的傷比我要輕很多,所以他很快就能夠隨意的活動而我仍然不得不
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


  歌絲娜做的東西相當好吃,至少我覺得比大多數酒館裏面賣的食物要可口。
我很少和這個優雅的女人交談,雖然我並不在乎她妓女的身份,但是總覺得有些
別扭。大概這是因爲她那幹淨柔軟的笑容和她所帶的那個標簽完全矛盾的原因吧。


  每當我和梅爾菲斯開始談論那些屬於我們的話題的時候她都會非常乖巧的到
另外那個屋子裏去。也許她並不喜歡我們所說的話題,又或者是她討厭戰鬥這種
東西,我說不準。


  「梅爾菲斯…………如果你當初把那枚無亡之戒也送給了挽歌,她現在是不
是就不會死了…………」


  我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手掌,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


  「這世上沒那麽多如果。而且就算我給她她也不可能使用,因爲她的铠甲是
【火精靈王的詛咒】,物品等級也是零,和【不死無亡對戒】召喚的贖魂裝甲沖
突。」


  「如果她用了戒指的力量,有沒有可能…………」


  「一個人如果能夠完全駕馭一件物品等級是零的裝備,就足以擊敗這個世界
上絕大部分的戰士。但是能做到這一點的家夥我還沒見到過。挽歌對【火精靈王
的詛咒】也隻是支配了大概百分之八十的力量而已,繼續鑽研自己所擁有的東西
遠比重新熟悉一件陌生的裝備要有效率的多。那套铠甲百分之八十的力量意味著,
隻要穿在身上,連能量都不需要注入,就可以免疫所有五級強度一下的火焰屬性
攻擊。你可以想象如果完全支配了那套铠甲會是什麽效果。」


  「挽歌的等級到底是…………」


  「零級。如果AZZA和她打的話,挽歌用一半力量就能殺掉他。」


  我在低等級的時候以爲挽歌是五級左右,那隻是因爲我對能量和等級的理解
不夠深刻。在那時候的我看來,似乎都是一樣的。而現在當我有了一定的力量以
後,才能真正的體會到挽歌到底有多強。


  就是那麽強大的戰士,卻被F級的戰士從後背暗算緻死。無論擁有多麽強大
的裝備,多麽強大的力量,然而在背叛面前卻是那麽微不足道。我很想知道挽歌
在被我傷害到的時候心裏面到底在想些什麽…………我永遠也無法得到答案。


  我本來很想告訴梅爾菲斯是誰殺掉了挽歌,然後再問問魯恩希安和食影者的
事情,但卻在開口之前收回了這個念頭。因爲如果梅爾菲斯真的想查的話自己一
定會去查的,他不知道隻是說明他不想知道。我沒有理由給他加上這麽一層負擔,
我會自己查個清楚。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那把黑劍應該也是很厲害的裝備……」我說。


  「鴉羽之刃啊?也是零級。不過我隻掌握了它百分之三十的力量,暫時還沒
有找到開啓封印的辦法。而且因爲等級低,能量不太夠,很多時候都沒辦法發揮
它的威力。」梅爾菲斯的臉上帶著一點遺憾。


  「百分之三十?可是你那時候那個能量刃…………」回想起他在幻獸之巢和
弗隆伯恩單挑的時候所用的那個招數,我對那道能量刃的威力印象非常深刻。


  「哈哈哈哈!目前爲止還沒有一個人能接下那招呢。不過和高等級家夥作戰
的時候沒什麽機會給我使用罷了。你的那個同伴,叫什麽來著?當時實在是太自
大了,所以才想滅滅他的威風。哈哈哈哈哈!」


  弗隆伯恩已經不再是我的同伴了,我心裏說。


  「你曾經說你能困住你的目標然後用那招?」


  「嗯。束縛陣不能做,但是可以用攻擊型的咒語讓對方困在一個範圍之內然
後用那招幹掉對方。隻不過倘若對方的戰鬥經驗稍微豐富一些,就會很難踏進我
設好的陷阱罷了。高級戰士都知道,純粹的範圍攻擊型咒語或者法陣的目的永遠
都隻是戰術操作的一部分而不是真正殺傷對方,他們隻要還清醒就不可能老老實
實的被困住。」


  我認真聽著他的話,這些戰術經驗對我的幫助非常之大。你永遠不知道什麽
時候會用到這些知識,如果能將它們融在骨子裏的話可以將隱含實力提升一個檔
次。


  「如果是我們倆的話,我可以做那個骨牢困住對方,然後你用那招來攻擊。
就算有骨牢來擋,那招的攻擊力也應該能夠重傷對方吧?」我說。


  梅爾菲斯的眼睛一亮,「沒錯!想不到你還很有戰術頭腦……這的確是個不
錯的戰術,有機會一定要試一下!」


  他越說越高興,我也被他說的興奮了起來,心裏的陰霾都似乎消泯掉了很多。


  「如果對方是多人的話,我可以對他們采取多方向的快速進攻,迫使他們背
靠背防禦。那個時候你應該能把他們全部困住,然後一招把他們全殺了!想想就
覺得超過瘾!」梅爾菲斯舔著嘴唇說。


  「可是如果我發動骨牢的話我自己也會被困在裏面。」我皺著眉頭說。


  「那並不是什麽問題!我準備那招的時候會發出鴉鳴,你知道的。你在聲音
變大之前判斷我的位置,然後向我的左上跳起來躲。能量刃發出去以後的聲音會
變,你看我用幾次就能熟悉。聽到那個聲音之後馬上躲避,然後其他人不死也要
重傷。」


  梅爾菲斯思考的比我多很多,而且他很清楚作戰的時候每個定位的同伴所需
要的是什麽,這家夥靠著自己的戰鬥素養幾乎在一瞬間就能洞悉整個戰場,這絕
對是一種天賦。


  「還有,如果對方被困住以後立刻開始防禦的話是最好的。但倘若對方圍攻
你或者試圖攻擊骨牢的話,你可以使個小詭計。」他繼續說。


  這是我沒想到的,「你是指什麽?」


  「遇到那種情況的話,你可以大聲嘲笑他們,然後立刻擺出全力防禦的姿態,
有多誇張就要擺多誇張。因爲像你的骨牢這種招數連你自己都困在裏面的話,你
進行防禦,他們就會自然而然的認爲你也同樣處在被後續攻擊影響的範圍之內。
如果對方的隊伍裏有有經驗的家夥,就會放棄其他的選擇和你一樣進行防禦,而
那就是我想要的。」


  「可是如果他們看穿了呢?」


  「戰術素養比較一般的家夥在骨牢出現以後肯定會呆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隻有傻子或者平均水平以上的人才會在第一時間選擇攻擊你或者骨牢。如果你展
開防禦姿態,這兩種人都會學你。傻子是被你的笑聲吓得,高手則會選擇相對而
言最穩妥的做法,就是和你一樣。人能夠在第一時間能想到這一層就已經很不錯
了。如果對手裏面有能夠看穿這招的家夥,那說明他們的戰術想法和我是在一個
水平,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被我的遊走攻擊趕到一起去。」


  雖然僅僅是一個比較簡單的雙人戰術配合,但是我們讨論的興高采烈,這種
興奮感是我以前還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以前的我總是一個人,甚至在進入公會之
後都沒有和人真正的默契配合過。


  可是現在卻似乎找到了一個知己,能夠放下所有的戒心讨論可行的戰術和計
策,這感覺非常不錯。


  夜深了,我們不再聊天,準備睡下。然而我躺在床上,腦海裏興奮地區域卻
依舊沒有平靜下來。


  僅僅是一個骨牢,就可以和梅爾菲斯配合出足以以少勝多的緻命殺招,如果
我努力鑽研不死無亡對戒裏面其他的秘密呢?我們有沒有可能在面對那些怪物級
别的家夥的時候取得勝機?


  配合這種東西不僅需要極高的創意,更需要長時間并肩作戰才能磨練出的默
契。我在還是普通玩家的時候就經常聽到憑借團隊配合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傳說,
所以現在的我深深地明白默契的配合對戰局的改變到底有多大。


  可是在這個時候卻突然出現了一種失落感。


  我的面前有三個龐然大物。Rayout,如果知道我沒死,這個曾經擁有
我忠誠的公會應該會開始通緝我直至我死地。Dreams,【神都】最強的三
個公會之一。食影者,能夠獵殺身爲零級戰士的挽歌,卻在整個情報網絡上如同
鬼魅一樣的存在。這就是我要面對的東西。


  如果有可以和我并肩面對他們的同伴,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可是梅爾菲斯不是可以和我共同面對他們的那個人,因爲我不會拉他和我一
起去對抗這些存在。我知道如果我要求他和我一起的話,他有很大幾率并不會拒
絕。但是事實,我沒有資格用我們之間的羁絆來将他牽扯到這裏面來,我認爲這
麽做是對我和他羁絆的一種亵渎。


  隻希望我能找到擁有共同目标的夥伴。


  或許我可以一個人對巴爾格斯進行複仇,或許也可以用利益讓Dreams
和我妥協,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沒辦法一個人面對食影者傭兵團…………


  沒必要現在想這麽多,現在的我即使有那樣的同伴,也沒有面對食影者的資
格。我這樣安慰自己。


  旁邊的床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本能的睜開眼睛向那個方向看去,然
後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歌絲娜披着輕紗的睡衣鑽到了床上,輕紗下面若隐若現的優美線條好像一副
畫。梅爾菲斯和她擁在一起肆意的親吻着,兩個人的身體貼的緊緊的。


  「嗚……有人……在旁邊……啊啊……」梅爾菲斯低頭吸啜着歌絲娜胸前那
抹嫣紅的時候,歌絲娜顫抖着小聲說道。


  「那個家夥睡的死死地。而且你也會害羞麽?」梅爾菲斯的聲音倒是很清晰
的飛到了我的耳朵裏。我的确很想睡,但是你們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麽可能睡得着?


  梅爾菲斯用舌頭舔着歌絲娜的小腹,在月光下我可以清晰地看見那裏出現了
一道水痕。歌絲娜從嗓子深處發出了一聲悠長而細小的呻吟,腰部向上弓了起來。


  那兩個被熱情和欲望沖昏頭腦的人很快就糾纏到了一起,梅爾菲斯健美修長
的身軀将歌絲娜壓在身下,用極慢的速度起伏着。女孩将腦袋緊緊的埋在男人的
懷裏,發出偶爾帶着尖銳「啊嗚」聲的喘息,默默承受着緩慢而堅定的侵犯和床
邊偷歡的無邊快感。


  也許是怕驚動我,那兩個人的動作又輕又柔。被汗水浸透的兩具身體在月光
的照耀之下就就仿佛雕塑一般,精緻而充滿力量。梅爾菲斯沒有放縱自己的欲望,
盡管他看起來是一個欲望和野心都非常張狂的家夥,但是卻對這個女人充滿了體
貼。


  「啊……哦哦…………梅爾菲斯…………快一點…………好……好深……」


  梅爾菲斯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邪邪的壞笑,他扶着歌絲娜雪白的屁股将她翻轉
過來跪在床上,然後重新将下身擠到了女孩的體内。


  「想要的話就自己動。」


  他輕輕拍打了一下女孩的屁股,歌絲娜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嗚嗚」聲,然後
挺着高翹的屁股讓身體前後動了起來。


  她的姿勢相當不便,動了十多下之後女孩已經是滿身大汗,但是卻被美麗的
快感引誘着無法停下動作。梅爾菲斯發現她的喘息越來越劇烈之後,沒有再作弄
她,而是開始了主動進攻。


  「啊啊!!!」身後突然用力的一挺,讓歌絲娜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梅
爾菲斯巨大的沖力将她直接撞得趴到在了床上,然後開始快速的抽插了起來。


  歌絲娜用嘴咬住了枕巾,不住的嗚咽着,承受着進攻,清爽的水聲從兩個人
的股間傳出來。女孩在梅爾菲斯狂轟亂炸的時候,用力扭過頭,深情地看着身後
的男人。


  這個情景讓我一下子感到了某種悲哀。


  她愛着梅爾菲斯,那個眼神我讀得懂。單純的愛,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那個
字。沒有摻雜任何東西,因爲她明白她從梅爾菲斯這裏很麽也得不到。


  梅爾菲斯不可能爲了她而停留,雖然我隻他并不是不喜歡這個女人。


  兩個人所能共同擁有的就隻是偶爾的縱情交歡,至少在這個時候她屬于他,
他也屬于她。當某天太陽升起之時,兩個人還是要分道揚镳。


  而這個女人就會在别的男人的身下一夜一夜的期盼這個男子什麽時候還會再
回來。


  一切隻關乎選擇,無關乎緣由。對于這句話,我似乎更明白了一點。


  因爲有太多事情,所謂的緣由實在是不足以承載那個選擇。


  兩個人到達頂點的時候,女孩弓起身子帶着一臉的水色向梅爾菲斯索吻,然
後在梅爾菲斯射到她體内的時候渾身顫抖着。


  梅爾菲斯吻着她,然後抱緊這個女人。在皎潔的月光之下,兩個人光潔的身
體靜靜的連接在一起,隻此一晚。


  我知道,他們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    ***    ***    ***


  當我的傷恢複的差不多以後,我和梅爾菲斯準備離開歌絲娜的這個地方。我
有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我們約定好一個月之後再見。


  歌絲娜在梅爾菲斯要離開的時候抱了他很久,梅爾菲斯也抱了抱她,但是臉
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我不知道梅爾菲斯是怎樣,但是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歌絲娜。後來我再來這
個地方的時候,歌絲娜連同這棟房子一起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告别了梅爾菲斯和歌絲娜,重新變成孤身一人之後,我鎖定了一個地方然後
向那裏開始進發。


  海波城。那個城市和龍宮城差不多大,是很出名的出産特别訂制裝備的城市。
當然,我去那裏并不是單純爲了買裝備。


  我去那個城市的原因很簡單,那裏是一個公會的據點,那個公會叫做地獄聖
殿。


  當巴爾格斯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我才意識到,Rayout其實隻是他的私
有物。爲了保護這個東西他可以犧牲任何人。那麽,我就要親手毀掉你的這件東
西。


  我現在身上除了一套衣服之外,隻有剛剛從傭兵所取出來的一小袋随身的金
币和旅行所需的食物補給。我之前的铠甲已經被毀壞的無法再穿,而随身的劍也
丢在了和AZZA決鬥的那個廣場上。


  到海波城我可以順便給自己弄點像樣的裝備,畢竟隻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我才
會考慮使用贖魂铠甲那種東西。每一個稍微有頭腦的戰士都很清楚,自己的實力
暴露的越多,以後的戰鬥就會越麻煩。


  除非迫不得已或者有必要,我和梅爾菲斯幾乎都不會在戰鬥中留活口,絕大
部分的高級戰士都會這麽做,這對自己也是一種保護。


  一路上我遇到了不少人,但是我都盡量保持了低調。我現在在這個世界裏其
實已經是個死人了,如果我仍然存活的消息被Rayout知道的話,曾經的那
些夥伴大概都會開始追殺我,而我并不想殺他們。況且Dreams對我抱有什
麽念頭我還一無所知。


  我想AZZA,Fey,夏希如果知道我活着的話不會來爲難我,但是其他
人就不一定了。


  一想起Fey我的心髒就會開始抽動,我非常想去見她,但是内心深處卻有
個倔強的聲音在不斷要我忘記那個女孩。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的心情變得非常差。任何人都可以懷疑我,因爲我并不在
乎他們的看法。可當自己珍視的人質疑我的時候,我就像傻子一樣開始方寸大亂。
我對Fey很失望,非常失望,我知道這并不能怪她,因爲巴爾格斯所拿出來的
證據确實很逼真,可我就是無法抹掉心裏對Fey的失望。


  就在我出神的用過去的回憶折磨自己的時候,遠處的樹林裏突然發出了劇烈
的能量爆炸聲。被點燃的樹木發出了火光,我在這邊看的非常清楚。


  有人在打架,而且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玩家。


  我并不想被卷到那種事情裏面去,所以不得不開始繞路。然而我發現當我繼
續前進了一段路之後,那群人引發的火災已經蔓延到了沒辦法輕易收拾的程度。


  烈焰和濃煙封鎖了前進的道路,而且還在一點一點的擴大範圍。如果普通人
繼續向裏面走的話肯定會迷路,然後活活被燒死。


  原本和我同路的那些普通人在罵了幾句之後不得不退了回去等這片大火自己
熄滅。普通的玩家在野外如果不走大路的話很容易被魔物野獸之類的東西襲擊,
所以這種情況他們隻能放棄原本的計劃。


  身爲職業戰士的我就方便多了,做一個能夠擋住那種普通火焰的防護罩所耗
費的能量和我平時的能量恢複速度查不了太多。雖然煙霧會帶來一些麻煩,但是
隻要偶爾飛起來确定一下位置的話,是不會迷失方向的。


  于是我飛起來看了一下形勢。從上面往下看,這場火災要比想象中還要兇惡。
看來一定是有人用了等級不低的火焰法術,否則不會讓火勢波及到這麽大的範圍。


  濃煙非常嗆人,所以我加快速度開始趕路,這個行爲在幾分鍾之後給我帶來
了一點點麻煩。


  因爲火勢和煙霧太大,所以我并沒有太多注意周圍的情況。等我看到前方有
人在激烈的搏鬥的時候,對方也注意到了正加速向他們沖過去的我。


  好幾枚能量彈向我射了過來,我略顯狼狽的躲閃了開來。幸虧這些東西的速
度并不是太快,否則在心不在焉的情況之下我一定會挨上幾下。


  原本心情就非常不好,所以在被攻擊之後我立刻就想拔劍,結果手伸到了腰
間卻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帶武器。


  那邊是七個人在打鬥,二對五。對我發出攻擊的就是五個人的那一幫,可是
看情形似乎這五個人是在被另外的那兩個追着打。


  從剛才那幾枚草率的能量彈我大概能猜到,這五個人應該等級都在C左右。


  當他們看到我既沒有武器有沒有裝備的時候似乎松了一口氣,一心一意的開
始防禦另外那兩個人的進攻,交替着想要後撤逃脫追擊。


  「不想死就躲開!!!」五個人中有一個家夥對我叫道。


  我似乎是擋在了他們行進的路線上,能在戰鬥中對我喊上這麽一句通常來說
已經算是體貼了。如果是不講理的家夥,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不會在乎旁觀者的
死活。


  還沒有等我做出什麽反應,那兩個追擊他們的人就扔出了數枚紅色焰心的火
球。這些火球在接觸地面和樹木的時候産生了不容小看的爆炸,熱浪撲面而來,
我連忙将護罩加厚。


  「啊啊啊!!!」


  身後傳來了慘叫,我回頭看去,有一個家夥被火球擊中了。那個倒黴的家夥
腹部被中活生生的炸出了一個大洞,内髒一片焦黑,肯定是活不了了。他摔在地
上,防護罩被炸碎以後很快就被周圍的火焰吞噬了。


  那兩個追擊者看到自己的攻擊的手以後立刻跟了過去,而就在他們和我擦身
而過的時候,其中一個家夥竟然也向我扔了一枚火球。


  他似乎不想讓别人知道這場戰鬥,所以選擇拿我滅口,我自然不會讓他如願。


  加厚護罩之後,我站在原地不動,硬挺挺的接下了這一招。和我想的差不多,
能量并不算非常強。


  召喚出一根骨矛,我沖向了那個家夥。既然是你先攻擊我,那就不要怪我下
殺手。


  那個家夥似乎沒有預料到我在接下那枚火球之後還能進行反擊,畢竟我看起
來和沒有戰鬥等級的平民一個模樣。他的同伴已經殺進了敵人之中,并沒有發現
他被我給攔住了。


  我的局部能量加速比這個家夥高得多,所以隻用了十幾秒的工夫就震飛了他
的武器。當我将骨矛刺向他喉嚨的時候,他的臉上全都是驚恐和絕望。


  「貪狼!?是你麽!?」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
裏的動作,因爲我認識那個聲音的主人。


  我回頭看去,那個人已經殺掉了那些他想殺的人,屍體在大火中開始熊熊燃
燒。那家夥頭發打着卷,身上的裝備看起來還算不錯。很長時間沒見過他了,他
看起來臉色還不錯。


  「布魯瑟…………」我看着他。


  「竟然真的是你?!抱歉!能不殺火花麽?」布魯瑟笑着對我說。


  我看了看面前的那個叫火花的家夥,然後松開了手。


  布魯瑟一邊笑一邊向我靠近,但是我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用骨矛指着他的臉。


  「怎麽?覺得我會對你不利?」布魯瑟哈哈笑道。


  「這可說不準。」


  「你還是老樣子,真拿你沒辦法。走吧,我們出去說~ 這裏烤的人難受。」
布魯瑟說着就和火花向外面飛去。


  他們飛的方向和我差不多,所以我跟了上去。


  布魯瑟是很久以前的朋友,在阿斯特拉公會的時候對我還不錯,不過自從退
會以後我就一直沒有他的消息。


  飛出了燃燒着的樹林,我們先後從空中落了下來。我沒有收回手裏的骨矛,
但是也沒有很不禮貌的對他們擺出攻擊的姿勢。


  「你退會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布魯瑟一落地就劈頭蓋臉的來了這麽一句。


  「說了又能怎麽樣?你能阻止我?」我淡淡的看着他說。


  「你還是老樣子啊,冷冰冰的,死闆着個臉,哈哈哈。」布魯瑟說道。


  以前的我就是這個樣子,有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變了,Fey改變了我…
…但是因爲某種原因,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過去,就像一種擺脫不掉的輪回。


  「你的徽章呢?」我看了看他的胸甲,那個地方已經沒了阿斯特拉公會的标
志。


  「我也退會了。你不在會裏我呆着也沒什麽意思。」


  我對他的這種回答相當驚訝,因爲在我印象裏他和阿斯特拉公會中的絕大多
數人關系都非常不錯的樣子,所以我覺得我和他雖然是朋友,但卻是那種多一個
不多少一個不少的存在而已。


  「現在阿斯特拉公會已經解散了。聽說庫隆手底下的人惹了大麻煩,然後庫
隆也被幹掉了,這種事情擋不住……幸虧我退會的早,不然大概也會被牽扯到裏
面。」布魯瑟繼續說着。


  我對阿斯特拉公會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但是畢竟是加入過的第一個公會,
所以在聽到它已經消失了的時候仍然有點兒感慨。


  「不過我倒是很意外能看到你……」布魯瑟擡起頭來看着我,「聽說你已經
死了……」


  我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你知道什麽?」


  布魯瑟并沒有因爲我的警惕而不高興,隻是歎了一口氣,「聽說你背叛了R
ayout,然後在與AZZA的戰鬥中被殺了。」


  「布魯瑟,他就是龍宮城廣場之戰的那個家夥麽?!」站在他旁邊的火花突
然叫了出來。


  「沒錯啊,就是他。」布魯瑟看着自己的同伴哈哈笑着。


  我皺起了眉頭,想不到那天發生的事情傳播的這麽廣。


  「你們爲什麽會知道這些?」


  布魯瑟用異樣的表情看着我,「當然知道。Dreams和Rayout差
點兒開戰,這種有趣的新聞當然整個傭兵世界都傳遍了。你作爲幕後黑手被當衆
揪了出來,然後和Rayout的最強戰士開始決戰,最後正義得以伸張,卑鄙
的小人被鏟除掉了。聽上去不是很好的故事素材麽?」


  我盯着他,沒有說話。看來我的名聲已經變的非常差了,可是我又能怎麽辦
呢?


  「你這個眼神我很熟悉。」布魯瑟緩緩說,「每當你這樣盯着人的時候,一
般都會和人開打。」


  火花緊緊握着手裏面的劍,然後開始提升能量,他滿臉是汗。


  「你倒是很淡定。」我看着他。布魯瑟現在到底是敵是友我還沒辦法分辨。


  「不淡定也沒辦法啊。火花,把武器收起來吧,那個樣子太難看了。」布魯
瑟回頭說。


  「可是……」火花死死盯着我,生怕我突然暴起的樣子。


  「他可是能把【天狩】AZZA打傷的家夥啊,你覺得如果他要殺我們滅口
的話我們能扛住他的攻擊?」


  火花聽到同伴的話以後就像洩了氣一樣垂下了手裏的武器。


  「怎麽樣?貪狼?需要殺我們滅口麽?」布魯瑟直直的看着我,一點兒也沒
有掩飾的說。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爲我比他們強所以幹脆在演戲,不過我并沒有打算殺他。


  「你們走吧,希望不要将我還活着的事情說出去。」我将骨矛收回了能量洞
裏。


  「我們說出去的話你也拿我們沒辦法啊,隻有殺了我們才是正确的選擇吧?」
布魯瑟笑了。


  「布魯瑟你瘋了!?」火花連聲罵道。


  布魯瑟看上去倒是完全沒有要瘋掉的樣子,隻是饒有興緻的看着我。


  和他認識以後他做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說這種話無非是要逼我相信他
而已。他應該已經看出來我并不想和他動手。


  我在考慮了半天以後并沒有找到合适的答案,所以幹脆扭過頭去開始趕路。


  「這算什麽?逃避答案嗎?」布魯瑟從後面飛着跟了上來,戲谑的對我說。


  「布魯瑟!我們爲什麽要跟着他!?」火花不安的在後面叫道。


  「跟着他又沒什麽壞處,萬一碰到強盜什麽的有他在的話安全很多不是嘛~ 」


  他這是在胡亂找理由而已,因爲普通的強盜團根本不會打他們這種看上去就
是職業戰士的人的主意。但我隻能無可奈何地仍憑他們跟着我,我對曾經的朋友
沒辦法由于這種事情翻臉。


  「看來傳言還是有誤,你是怎麽活下來的?AZZA一開始就沒有殺你嗎?」
布魯瑟好奇的問道。


  「沒死隻是因爲運氣。」我簡短的回答道。


  「那你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在那個時候,AZZA的攻擊恰好發動了不死無亡對戒的封印,
确實是我運氣不錯。可是被誣陷成爲背叛者卻是我不得不和原來的夥伴進行戰鬥
的契機,這算是運氣好麽?很多事情都不是一句「運氣好」就能解釋的。


  「你們有什麽計劃?我要去的地方是海波城,你們打算一直跟着?」我說。


  「是要去弄裝備麽?」


  「差不多吧。」我自然不會傻到把真正的目的告訴他們。我确實不信任布魯
瑟,哪怕我們以前确實是出生入死過的夥伴。在出了那種事情以後我自己很難再
相信其他人…………


  梅爾菲斯大概是我現在唯一能夠信任的人。沒有什麽理由,就像他說的,這
隻是選擇。


  「那我們也去那個地方和傭兵所交接下任務。」


  「就是你們殺的那幾個家夥?通緝犯?」我問。


  「不是通緝犯,隻是有人出錢讓他們死而已。」說話的是火花。


  我不知道布魯瑟什麽時候變成了殺手。我們還是同伴的時候,從來不會接這
種單純以殺人爲目标的任務。雖然抓通緝犯或者搶東西的時候仍然會死人,但那
和單純的殺手契約是兩碼事。


  通緝犯往往是殺過無辜者或者進行過傷害,破壞之類罪行的家夥。所以就算
不得已要殺掉他們,道義上也能夠站得住腳。


  殺手契約就不一樣了,接了這種任務的話,無論目标是否是罪大惡極的家夥
還是無辜者。老人,小孩,手無寸鐵的女人,接了這種任務的傭兵哪怕遇到他們
也要動手。


  談論道義對我們這種人來說聽起來非常虛僞,但事實卻是,做這種事情并不
舒服,就這麽簡單。你可以認爲改爲那些死去的人負責的是發出契約任務的家夥,
但如果你這樣想,那麽你就隻是将自己歸類爲了那些人的工具而已。被人當做工
具而使用,并不是什麽令人開心的事。


  布魯瑟給我的印象并不是那種單純會爲錢殺人的家夥,至于他爲什麽選擇了
這條路,我就不知道了。同樣的,他也不知道我爲什麽會「背叛自己的公會」,
每個人都有沒辦法說的事情。


  你可能覺得我該和他解釋清楚自己是無辜的,但我解釋他就會信麽?在沒有
任何證據證明的情況下,語言永遠是蒼白無力的。把事情最終歸結爲口舌之争并
不是有尊嚴的戰士該做的事情。


    ***    ***    ***    ***


  我們一路趕到了海波城,他們兩個的能量級别和我有些差距,所以多少拖慢
了一點速度,不過我也并不是非常着急,因此也沒有故意去加速把他們甩下。


  海波城挺大的,是緊靠着甯靜之海的臨海城市。想要去其他大陸的話,這裏
是非常方便的港口。而且由于這個地方擁有鍛造能力的玩家不少,所以吸引來了
許多職業戰士。


  街道兩旁随處都能看見武器鋪子,我知道這些武器鋪子很多都是被地獄聖殿
把持在手裏的産業,他們靠賣武器的利潤将自己的公會建設的很不錯。


  趁着布魯瑟他們交接任務領取獎賞的時候,我查了一下傭兵所的留言,然後
發現了一條陌生人的信息。


  是一個ID叫做斷尾的傭兵發來的留言。我仔細搜索了自己所有的記憶,但
是完全沒有關于這個家夥的印象。可是如果我并不認識他的話,他又怎麽會給我
留言呢?


  完全摸不着頭腦的我開始閱讀那條留言。是純文字的留言,并沒有語音,而
内容也隻有簡單的一句話。


  「我在白雪菲爾德等你,漢堡。」


  看了發信時間,竟然是兩天之前。而那個時候我死亡的信息應該已經傳了
出去,如果稍微留心一下肯定能夠知道。可是看這個斷尾的意思,卻是很清楚我
仍然還活着的事實。


  知道我沒有死的應該隻有梅爾菲斯和歌絲娜,因爲按照梅爾菲斯所說的,D
reams的人在掘我屍體的時候就被他跳了進來,那些家夥并不知道我當時還
活着。


  我用情報搜索器搜查了一下斷尾的信息,想從他的身上獲得一點線索。


  斷尾,男性,傭兵等級D,劍戰士。


  相關技能及備注:無。


  隻花了一百金币就可以買到的情報,而且看上去完全就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
息。甚至可以說,這隻是個普通到沒有什麽情報好賣的家夥而已。我又仔細看了
看上面附的照片,實在是想不起來和這種人會有什麽聯系。


  也許是一個陷阱,我不認爲去那種地方會有什麽好事。


  想到這裏,我突然一時興起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得到了兩條結果。


  搜索結果:人物情報(購買)


       S級任務(加密)


  這個S級任務的出現讓我相當驚訝,不過随後我也大概猜到了裏面的内容到
底是什麽。無非是希望人找到我的屍體,而搶了我「屍體」的人是梅爾菲斯,所
以被分到S級也是很正常的。


  而人物情報的購買價格是五萬金币,那對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來說并不算
太低。


  我選擇了購買,因爲我必須要知道現在市面上流傳的有關我的情報到底會是
什麽樣的一個程度。


  貪狼,男性,傭兵等級A,魔法加持型近戰戰士,已陣亡。


  相關技能及備注:前阿斯特拉公會成員(公會已解散),前Rayout公
會成員。由于挑撥Dreams公會與Rayout公會發動戰争而被Rayo
ut公會處決。龍宮城廣場一戰爲傭兵AZZA所殺。擁有生成骨質武器和低人
工智能能量召喚物的能力,已知能力爲骨質裝甲,骨矛,骨刀,擁有束縛能力
的骨牢以及灰色能量召喚物。屍體葬于龍宮城郊外,下葬之後屍體失蹤。


  如果知道我沒有死的話,估計這些情報的價格會飙升。不過在我看來,我暴
露的情報并不是非常多。而賣我情報的家夥不是Rayout就是Dreams
當時在場的家夥,這點我基本可以确定。


  我又查了一下梅爾菲斯和AZZA的名字,梅爾菲斯的情報是八百萬金币,
而AZZA更是高達一千一百萬之高。也許這也是一種衡量戰士水準的方式吧
…………


  很久之前我按照梅爾菲斯特征進行人物搜索的時候,情報隻值四百萬。我現
在更加确信如果當時買了那個情報的話,裏面應該隻是會告訴你擁有這些特征的
人是梅爾菲斯而已。


  至于你想知道梅爾菲斯是什麽人,就要另外花錢了。所以說情報販子們真是
很會掙錢……


  「貪狼,我們的事情辦完了。」布魯瑟和火花向我走了過來。


  我對他們點點頭,「那麽再見了。」


  「這麽冷淡啊?我可是打算和你好好叙叙舊的。」布魯瑟皺着眉頭說。


  「和我在一起對你們沒好處,如果我的事情将你們也卷進去的話,你們會很
麻煩。我要面對的敵人和你們不是一個等級的。」


  我這句話說的很直白,并沒有太多的考慮他們的感受。可是如果我說的太含
蓄,他們也許無法明白自己所要面對的形勢。


  布魯瑟沒有因爲我說的話而表現出不高興的情緒。他沉默的看了我一會兒,
然後皺起了眉頭。


  「你來海波城是想找地獄聖殿的人對付Rayout……」他一針見血的說。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隻是看着他。


  「我不知道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如果你把事情引導到這上邊的話會
死很多人……」


  「巴爾格斯不在乎我的死活,我也不會在乎他的。」我說出了一句戾氣十足
的話。大概我現在的表情有些猙獰,因爲火花臉部抽動了一下。


  「可是Rayout的其他人呢?你也不在乎他們?」


  「我不會去殺他們,我的目标隻是巴爾格斯一個人而已。至于地獄聖殿會不
會對付他們,我不在乎。就像他們當時叫我叛徒的時候一樣,他們也沒有在乎事
情的真相。」


  布魯瑟歎了口氣,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希望以後還會見面。但是如果下次見面你能活的輕松一點,我會爲你感到
高興。」


  我站着看他們走出了傭兵所,什麽都沒有說。我也想活的輕松一些,隻是某
種力量一直将我擺弄的手足無措,我沒辦法反抗。


  我不敢說這次去和地獄聖殿的人會面是不是有什麽危險,所以我必須先把起
碼的裝備準備好。于是我開始做一件從很早以前開始就相當讨厭的事情,那就是
逛街。


  之前在做任務的時候攥下了不少錢,所以這次準備盡量把裝備弄的好一些。
如果一個月之後要和梅爾菲斯參加那個比賽的話,普通的裝備是沒辦法信賴的。


  贖魂裝甲所生成的骨刀和铠甲都是能量産物,所以并不能進一步用能量進行
加護。但是如果有質地不錯的武器和铠甲,反過來進行骨質化不僅要省很多能量,
在堅固程度上也會因爲武器的等級提升很多。


  AZZA的破壞之箭能夠直接破壞連同能量防護罩,骨刀和铠甲在内的三層
防禦,主要原因大概是我當時沒有同等級裝備的緣故。


  我現在的存款有七百多萬,爲了保證裝備的質量我隻打算弄一件胸甲和一把
劍。其他的東西對我來說比較奢侈,我不認爲幾百萬就可以弄到優秀的成套全身
铠。


  我将整座城絕大部分的武器店都大略看了一下,然後選擇了一家最偏僻最不
起眼的。我的想法是,如果心甘情願把店鋪開到那個地方,說明他們并不在乎客
人的多少。而這樣的地方往往都會有好東西。


  我走進了店裏。這個地方又窄又陰暗,老舊的木闆地闆一踩上去就咯吱作響。
櫃台後面坐着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正在抽煙。


  這女人就好像沒看到我一樣,完全沒搭理我,于是我開始自顧自的看牆上挂
的樣品。很普通的刀劍,看來他們并沒有把好東西挂出來。


  「有好東西賣麽?」我扭頭問道。


  女人瞥了我一眼,「要什麽價錢的?」


  從來隻有看東西問價的,我還從來沒見過先讓客人出價然後看貨的店鋪。


  「價錢至少一百萬以上吧,希望你們這兒有這個價位的東西。我需要一把劍
和一件胸甲。」我勉強說。


  「單手劍還是雙手劍?」


  「純戰士用的單手劍。」雖然我的有一定的魔力級别,但是那基本上是裝備
的加成,所以我并不需要帶魔力的武器。


  「還有什麽要求?」


  「沒有。」


  女人在得到我的回答以後就走進了裏屋。她完全似乎不擔心我會趁她不在的
時候拿走她的東西,大概因爲屋子裏放的這些東西都不怎麽值錢吧。


  當她重新走出來的時候,手裏拎了三把單手劍和一套胸铠。


  第一把劍的劍鞘上鑲着不少高品質的魔晶,第一眼看去就感覺非常華麗。


  「三百萬。」女人對我說。


  老實說這個正是我理想的價格,但是我并不喜歡那種張揚的樣式,雖然并不
是不好看,但我總覺得用這東西如果不配上一整套華麗的铠甲,看起來一定很沒
有品位。


  第二把劍樣式非常正統,質地純粹,劍身上遊曳着微微的銀光,那是高級物
品特有的光澤。更重要的是劍鞘看上去并不張揚而且有緊湊感,我很喜歡。


  「這把一百萬。」


  從價格上來看的話比我的要求稍微要低一些,如果整整一百萬金币換來的隻
是一個暫時的過渡品,那樣對我來說很虧,尤其是現在我并沒有太多時間去賺錢。


  第三把武器當我看上去的時候皺起了眉頭。


  「這根本就不是劍吧?雖然看着像劍,但是隻有一面有刃,這明明是把刀。」


  「都是差不多的東西,而且我看你是龍族的,覺得你可能會感興趣。」


  我仔細打量着這把武器。細窄的刀身,撒發着逼人的寒氣,一看就知道是優
秀的武器。至于值不值上百萬的價格就不知道了。而最令我奇怪的是,這把刀并
沒有護手,刀身和刀柄都是一體而下的線條,除了在刀尖有一個細微的轉折之外,
整把刀直的可怕。


  我從沒用過這種武器,如果要我重新熟悉不同武器的使用方法對作戰來說其
實是非常吃虧的。可是我就是沒辦法把眼睛從這把刀上拿開。


  「這把刀是你們龍族古時候的武器樣式,我看你是黑頭發黑眼睛才拿出來的。
如果不合意就算了。」女人坐在椅子上繼續抽着煙。


  我一下子想起了這把武器的名字…………這是唐刀……千年流傳下來的武器
式樣,裏面有我們民族的血脈,怪不得我會這麽愛不釋手。

  「多少錢?」我現在眼裏已經容不下别的劍了,會不會用,如果不合手的話
會不會被人殺掉這種問題已經完全被我抛在了腦後。


  「一千萬。」


  「……………」


  我沉默了,沒想到自己的錢完全不夠用。


  「能便宜些麽?」


  「不能。」


  「可是我的錢不夠。」


  「那就等有錢了再來。」那女人毫不客氣的說。


  該死…………這還是第一次我看到這麽想買的東西,可是偏偏卻買不到。


  「你這刀别人都不會用,很難賣出去的。」想不到我竟然會在這種事情上開
始和人死纏爛打,真是很沒面子……但在真正喜歡的東西面前我到沒覺得丢臉。


  「别人不會用你會用?」女人面露嘲笑的神色。


  「我當然會用。」我硬着頭皮說。


  「你等一會兒。」女人微微一笑,然後帶着東西又走回了裏屋。


  我有點兒焦急的等待着,五分鍾的時間過得就好像五年那麽久。


  女人終于再次走了出來,她走到我面前,手猛地一撥将刀撥到了我手裏,我
連忙伸手抓住。


  「你現在有多少錢?」


  「七百萬。」我愣愣的答道。


  「如果你使得好這把刀,那我就七百萬賣給你。」


  我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你不是還想要胸甲麽?這件胸甲值兩百多萬,我也送你。」


  話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是在騙我,因爲這種事情有點兒好的
太過頭了。而據我的生活經驗來說,太好的事情後面往往都是騙局。


  可是還沒等我回過神,女人就向後面走去了,并示意我跟上。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真是騙子的話我大可不上這個當,她還能強買強賣不
成麽?


  我跟着女人穿過了店鋪,進入了一個院子,一個讓我非常眼熟的院子……标
準的四合院。


  院子裏坐着一個老頭,年齡也不算太大,看起來六十多歲的樣子,身體和精
神都非常棒。


  「爸,這就是想買刀的那人。」


  老頭轉過頭來笑着看我,我注意到這老頭也和我是同一個種族的人。光族的
人不可能住在這種四合院兒裏,而且還穿着很傳統的大褂子。


  「坐。」老頭指了指面前的茶幾邊上的小條凳,然後給我倒了一杯茶,标準
的龍族茶。


  我對他微微欠了欠身子,然後坐下來品了一口茶。濃郁的茶香混着舌尖的苦
味一下子蒙住了我的口鼻,我感覺腦子似乎都清醒了很多。


  「好茶……」我忍不住說。


  「小夥子,你懂茶?」老頭笑眯眯的看着我。


  「老實說,不懂。但是好喝。」我如是說。


  「那麽你懂刀?」老頭綽起茶杯也喝了一口茶。


  我沉默了幾秒,一瞬間我覺得在這個老頭面前什麽都瞞不住他。「其實…
…那是剛才一時性急說出來的置氣話。」


  老頭點了點頭,然後放下了茶杯,站起身走到了院子中央。


  「不管最後是不是會賣給你,你不想試試手裏的東西麽?」


  「試?怎麽試?」我愣愣的問。


  老頭微微一笑,然後從身後的架子上拿起了一根手杖,「當然是和我打。」


  「和你?」我皺起了眉頭,「我的等級……」


  老頭搖了搖頭,「又不是要決鬥,我們不用能量。」


  「就算不用能量,咱們兩個的……」


  「你覺得自己年輕就可以看不起老頭子了嗎?」老頭哈哈笑道。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再磨磨唧唧的這把刀可就真的不用買了。我拿起刀
向他走過去,擺出了架勢。


  老頭看着我的動作點了點頭,「你等級應該不低,起手式沒有什麽破綻,不
錯。可是你拿刀的方法錯了。」


  「是不是錯了等打過以後再說吧。」


  我撂下一句話然後向老頭沖了過去,在沖到他面前的時候我故意向側面一閃,
然後揮刀向老頭的腰部砍了過去。我的體質還算不錯的,所以速度不慢,因爲怕
老頭失手所以我用的是刀背。


  可是我确實是想多了,刀背在觸碰老頭衣服的之前就被老頭手裏的手杖牢牢
擋住。老頭輕輕一發力,手杖順着刀背猛地滑了下來,重重的敲在我的手背上。


  一陣劇痛,我手裏的武器差一點就要落地了,我咬着牙強忍疼痛才沒有松手。


  這把刀沒有護手,如果老頭手裏拿的不是拐杖而是一把劍,我現在手已經被
削掉了。


  「這種刀的用法并不是輕輕松松就能掌握的,我剛才做的任何人都能做到,
等到缺了幾根手指再後悔可就晚了。你确定想要這把刀麽?」老頭看着我說。


  「你能教我就行!」我揉着手背,不依不饒的說。


  老頭笑了,「還沒說賣不賣你,你就纏上我了?」


  「我們有句古話,盡人事聽天命。我努力了,賣不賣教不教還要看你們…
…」


  老頭點了點頭。他走過來,接過我手裏的刀。


  「這把刀是唐刀中的橫刀。如果你看電影看得多,應該大概知道日本刀的用
法,唐刀和它很像。但唐橫刀和日本刀的不同在于刀的弧度,日本刀有弧度而唐
刀沒有。日本刀的劈砍因弧度而省力,十分力可以造成十二分傷害;唐刀的施力
和殺傷力卻很直觀,一分力就是一分傷害。日本刀渾然一體,刀刃流暢,觸之既
傷;唐刀則不然,刀尖與刀身有切刃,以切刃爲劈砍重心,才會給對手帶來嚴重
的傷害。使唐刀與人交手,力道收發随心,不到逼不得已不以切刃襲人。所謂點
到即止,凡事講究有度,也是我們華夏一族一直想要傳承的。」


  我靜靜的聽着,有點兒着迷。從來沒有想過一把簡單的武器裏面會隐含這些
東西,聽上去還算有趣。


  「唐刀要殺人,最合适的攻擊方法不是日本刀的劈砍,而是刺擊,這是直刀
特有的優勢。」老頭說着舉起了手裏的刀,擺出了架勢。他微微一挪步,身上的
氣勢就立刻撒發了出來,激的我渾身一震。


  老頭是雙手拿刀,但是左手卻是半握刀柄。我皺着眉頭看他起手,總覺得那
種拿法非常不穩當。


  他舉起刀擺出劈砍的姿勢,對準院子裏的一棵五人抱的大樹就砍了過去。我
感到很奇怪,因爲他的位置距離樹幹有一段距離,這樣都不一定能砍上去。


  可是随着破裂的聲音陡然響起,我知道他砍上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老頭
發出了一聲低喝,整把刀突然改變施力方向,猛地刺到了樹幹裏面。


  如果是在電影裏的話,這似乎并不算什麽。可是這并不是拍電影,而且老頭
也沒有用任何的能量。我不是沒試過徒手砍樹,就算是再鋒利的劍,用力砍在那
種粗大的樹幹上也隻不過會給樹留下一個切口而已。


  可是在他的手裏,整把刀完全沒了進去,這是什麽概念?如果是砍人,這又
是什麽樣的殺傷力?


  「以切刃入樹,半握的那隻手順力改推刺,這就是唐刀真正的用法。其他所
有的招數都是爲了創造這一擊的機會。」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很難做到啊…………」我說。


  「不要試圖強行改變刀的走向,要順着刀意走,這就是訣竅。」老頭将刀放
到我的手裏,然後徑自走到茶幾前坐下,然後開始繼續喝茶。


  我按照他說的試了幾次,然後發現在一隻手半握的情況下根本用不出那麽大
力道的劈砍,更别說精确到用那細小的切刃部分來進行攻擊了。無論是發力的位置還是出刀的距離都非常難掌握,這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我開始灰心了。


  「我做不到…………」我垂頭喪氣的将刀想交還給老頭。


  「你不買了?」老頭看了我一眼。


  「你說的事情我根本做不到,你們應該不會賣給我吧?」


  「誰說的?」老頭瞪着我,「不賣給你我還和你費這麽多話做什麽?現在做
不到就拿着去練習,總有一天會做到的。」


  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真賣了?七百萬?」


  老頭笑着點頭,「現在這個時代還有人願意修習唐刀之道,沒有理由不賣。」


  我心裏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所能做的就是給老頭深深鞠了一躬。


  「哈哈,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像你這麽傳統的了。」老頭笑呵呵的說。


  「老先生,您怎麽稱呼?」我非常鄭重的問。


  「方中正。」老頭笑道。


  「方先生,謝謝您的指教。」我發自内心的說。


  「希望你不要做對不起這把刀的事情。唐刀神宮,是它的名字。」


  我點了點頭。


  「羅琳,來收錢。」老頭對店那邊喊道。


  「她不是龍族人……爲什麽會喊您父親……?」我有點兒奇怪的問出一個心
裏的疑問。


  方老先生哈哈笑着,「她是我兒媳。」


  看來那個叫羅琳的老闆娘已經在這個家庭裏入鄉随俗了。畢竟西方人更習慣
以名字直接稱呼家裏的成員,無論是年長還是年幼,隻有東方女人才會在出嫁之
後跟着丈夫用相同的敬稱來稱呼長輩。


  轉賬,看着自己賬戶裏僅存的二十萬金币,有一種瞬間變成了窮光蛋的感覺。
雖然這筆錢并不算少,相對于普通人時期的我來說甚至可以算是一筆巨款,但是
當你成爲職業戰士以後一旦遇到需要用錢的情況,幾十萬的金币幾乎和沒有一樣。


  帶着神宮和胸甲,我離開了方先生的店鋪。


  方中正老先生身上有很多值得尋味的地方。他的等級并不高,我猜不會超過
A級。但是他有着敏銳的洞察力和深邃的底蘊,這是歲月帶給他的優勢。我覺得
自己很羨慕他,如果在年過六旬之後還有機會坐在屬于自己的院子裏和一面之緣
的年輕人探讨自己鍾愛的事情,隻要想一想就非常令人滿足。


  他将外面擁有的優勢帶進了遊戲裏,并發揮的淋漓盡緻。這點和梅爾菲斯很
像,但梅爾菲斯永遠不會有方老先生這種自得和沉靜,因爲華夏民族所傳承的其
實就是一種道法自然的境界,我們的前輩一直在追尋這樣的境界,而他不是。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47     標題: 神都 (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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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章


  我沒有立刻就去地獄聖殿的公會做我要做的事情,而是用了三天的時間來熟
悉手裏的武器。


  之前使用過的無論是雙手劍還是龍盤的那把單手劍,全都是西式的闊劍樣式,
所以重量比較高。而神宮這把刀卻非常輕,拿在手裏相當省力。


  因此在揮動它的時候速度有很大的提升。但是另外一個問題也就出現了,因
爲沒有重量的加成,所以每次的攻擊強度就完全取決我揮動的力度。


  而且鑒于神宮又細又薄的刀身,我總覺得它很容易折斷的樣子。


  經過三天的練習,我勉強适應了這件隻有一面刀刃的武器,也可以熟練地用
切刃的尖部攻擊預想中的目标。但是方先生的那招推刺我卻仍然一點兒眉目都沒
找到,他可以在損耗極小的情況下将全力劈砍下的切刃威力轉化成推刺的殺傷力,
而我在用切刃擊中目标的過程中會浪費大量的注意力,以至于連全力劈砍都做不
到。


  在和神宮的磨合中我很高興地意識到了這把刀的另一個用法,那就是反手刀。
我之前用的武器都很沉,所以根本不可能用反手刀的打法。然而神宮又輕又薄,
所以我可以流暢的轉換拿刀方式而不會被阻力幹擾太多。


  隻是很單純的在思考和研究戰鬥上面的事情,我覺得很舒服。不需要考慮其
他的人,不需要考慮背負的東西,生活似乎變得簡單了。可是我明白自己沒有辦
法一直這樣下去,還有太多不能随便忘記的事情。


  我來到了地獄聖殿公會的門口,然後對見到的第一個成員說我要見伯爵。


  「你是誰?」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但是我認爲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被陌
生人認出來的特征。和梅爾菲斯不同,他的黑劍和眼角上的紋身很容易識别。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你隻要知道伯爵會很高興見到我就可以了。」我回答
道。


  地獄聖殿并不是Dreams那種規模的公會,所以也沒有特别森嚴的等級
制度。在成功傳遞了那個消息以後,那個家夥把我帶到了專門的接待室裏。


  地獄聖殿公會基地的設施和Rayout的檔次差不多,我百無聊賴的獨自
坐在沙發上,撫弄着手裏的武器。


  幾分鍾以後,一個端着乘着一整套茶具托盤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将東西放
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然後給我倒上了茶。地獄聖殿公會的名字雖然有點猙獰,但
是似乎待客的禮節還不錯。


  「我什麽時候能見到伯爵?」我問那個端茶進來的家夥。


  那家夥看了我一眼,然後在我面前的座位坐了下去,「呵呵,你已經見到了。」


  我微微一愣,「你就是伯爵?」


  「叫我萊思維辛,你願意的話可以省掉頭銜。」他優雅的啜起了自己的那隻
杯子開始喝茶。


  我皺着眉頭盯了他一會兒,這種做派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養成的,至少我做
不到,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看來他在外面也是真的有爵位的貴族…
…隻是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


  「萊思維辛伯爵,很高興認識你。」我沒有碰面前的那杯茶,而是看着他。


  「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貪狼。」


  在聽到我名字的時候,伯爵的眼睛裏閃過了一抹光芒。


  「我聽到的情報是,你已經被AZZA殺掉了。」


  「我既然已經出現在了你的面前,就說明你得到的情報是錯的。」


  「或者說明坐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冒牌貨。」


  我擡起手,從能量洞裏召喚出了一根骨矛。伯爵沒有因爲我這個舉動而做出
警戒的動作,但是他同樣也沒有認同我的意思。


  「這除了說明你和貪狼有着相似的能力以外,什麽都證明不了。」


  「那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我起身欲走。


  「你現在沒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并不影響你要和我說的話的内容,不
是麽?我倒是很樂意聽一聽。」


  「你們公會和Rayout是敵對狀态,而我想摧毀Rayout,所以我
在這兒了。」


  伯爵聽着我的話,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我爲什麽要相信你?」


  「你沒必要相信我,我隻是想利用你們公會而已,而做什麽判斷取決于你覺
得我對你們有沒有利用價值。」


  「有意思…………」伯爵放下了手裏的茶杯,「可是我并沒有想打垮Ray
out,所以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公會和Rayout有仇。」我皺着眉頭說。


  伯爵點了點頭,「這麽說倒也沒錯,可是我們和他們的實力相當。如果不是
真正開戰損失太大的話我們早就這麽做了。對我來說,多出一個你并不會出現什麽改觀。
我和巴爾格斯已經默認了現狀,除非你能給我一個開戰的理由。」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但是卻發現自己毫無辦法。


  「那麽再見吧。」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當然……」伯爵突然說,「如果你打破了我們兩個公會的平衡,我們倒是
不介意做些什麽。」


  「平衡?你想讓我做什麽?」


  伯爵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如果有突破點的話,我早就讓我們公會的自己
人動手了。而你,如果真的想合作,至少也要證明自己有合作的價值。讓我看看
你能做到什麽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再來交易。」


  「很公平。」


  說完這句話以後,我就離開了地獄聖殿的接待室。


  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确定了地獄聖殿和Rayout之間的關系之後,
我知道自己隻要能損傷Rayout的力量,他們就一定會趁虛而入将Rayo
ut摧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的交易已經達成了。


  伯爵這個人很有城府,如果我和他弄什麽詭計的話他絕對能把我看穿,所以
我也并不想用下作的方式來取得他的幫助。一直以來我對地獄聖殿都沒有什麽好
印象,現在想起來應該也隻是Rayout的這個公會身份在作祟而已。


  可是我接下來要做什麽?就算我找到了方法,我真的要摧毀自己曾經的公會
麽?我并不想公會裏的那些家夥死掉,我隻想讓巴爾格斯親身體會一下珍惜的東
西被奪走的味道,僅此而已。關鍵在于我在做這件事的過程中,又會讓多少人爲
他陪葬?


  我希望那個答案是零,可那并不是我可以操縱的事情。


    ***    ***    ***    ***


  因爲暫時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所以我厚着臉皮又跑到了方先生家想要讨教一
下神宮的用法。


  看店的仍然是那個叫羅琳的女人,她在看到我進來以後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隻是一個勁兒抽煙。


  「請問方先生在麽?」我恭敬的問。


  不知道爲什麽,在平常交流的時候我很少會遵遁中國傳統下繁缛的禮數,而
恰恰是在面對這種打骨子裏流出古典味道的一家人面前,我卻下意識的非常注重
這方面的禮節。


  「他在裏面,你自己進去吧。」羅琳淡淡的說。


  我沒有想到羅琳會這麽輕易地放我進她家的院子裏,我還以爲她會厭惡我的
拜訪,所以早就做好了死皮賴臉的準備,不過看起來是用不上了。後來我才知道,
方先生早就覺得我會回來找他,所以特地叮囑過羅琳放我進來的。


  穿過走廊,還沒進到方家的四合院裏,我就聽到了隐隐約約的嬌喝聲。心中
好奇,我推開院門向四合院裏面看過去。


  方老先生穿着灰色的褂子,正襟坐在一張普普通通的條凳上。而他的面前,
一個少女正在打拳。他看見了我,隻是微笑的點了點頭,并未招呼,而我也不打
算打擾少女的練習,所以就在門口站着看。


  少女的年齡絕對超不過二十歲,是非常純粹的龍族人。她把長發紮成馬尾,
在院子中央騰挪閃躍揮汗如雨。我并不認識她練得是什麽拳,但是那種從小小身
體裏爆發出的活力讓我精神一振。


  大概并不是方家的女孩,因爲方先生說過羅琳是他的兒媳,所以如果這個小
女孩是他的孫女,那應該是混血兒才對。


  女孩一套拳打完,嬌喘着走到一邊拿毛巾擦汗,方先生則向我踱步走了過來。


  「方先生。」我本來想學着古裝電視劇上的樣子對他抱個拳拱個手什麽的,
可是又覺得太蠢了,所以隻是點了點頭。


  「你來了。」方先生微笑,然後轉向少女,「不凝,倒茶。」


  少女看了我一眼,「爺爺,用什麽茶?」


  「普通的就行了,來蹭茶喝的還能給他龍井麽?」


  方老先生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我無奈的笑了笑。


  「方先生,她叫你爺爺……難道是……」我好奇的問。女孩對方先生的稱呼
讓我意識到之前的猜測并不準确。


  「方不凝,我孫女。」


  「可是她……額……不像是混血兒。」


  「我倆兒子。」


  「哦…………她的名字起得很有意思啊,有個不字,很少見。」


  「她排的是不字輩。西漢戴聖,《禮記·中庸》:君子和而不流,中立而不
倚。我們家到這幾代,就是取中立不倚四字。」


  方先生一家似乎确确實實是擁有悠久曆史的家族,因爲這種排字輩的取名方
式即便在中國也幾乎沒有什麽人在沿用了。中立不倚,方中正,他是中字輩,那
麽他的兒子就是立字輩。到了孫女,自然就是一個不字。


  「不凝,有什麽含義麽?」我問。


  「形散神聚,臻至化境。我隻是希望她不被現實束縛住,能夠悠哉一輩子,
如此而已。」


  我和方老先生的對話就好像街坊鄰居之間的閑談一般,甚至讓我忘記了外面
世界的喧嚣和殘酷。像他們這種家庭,能夠将傳統文化延續這麽長時間,一味的
死守肯定是辦不到的。我從他身上看到的就是一種收放自如,既傳統又不封閉,
否則他也不會帶着一家人跑到這個遊戲裏面。


  方不凝走過來給我們斟茶,我客氣的和她點了一下頭。小姑娘微微一笑,顯
得又得體又大方,舉手投足之間一股古典氣息不自覺的就散發了出來。這種氣質
是其他民族的女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具有的,看的我賞心悅目。


  兩口茶下肚,我開口了。


  「方先生,神宮的用法我已經鑽研了幾天,希望您能給我指點下迷津。」


  「哈哈,指點迷津,英語怎麽說?」方先生突然笑了。


  我微微一愣,然後用英語說了一遍。很奇怪,我不知道他爲什麽要提這個。


  「那麽你再把那個英語翻譯回來。」


  我照做了。指點迷津,英語其實就是很直白的「回答疑問」而已。兩廂間相
互一轉,韻味全無,語言之間的區别一目了然。


  「中西方之間,無論是語言,文化,習俗,甚至兵器,招數,武學都是非常
不同的東西。傳統的武學不斷在被淘汰,簡明而容易上手的西方武學卻是不斷
在被發揚光大,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以前的作戰方法就是你說的那樣。」我承認道。


  「西方的武學講究的是力量,反應力,速度這些最基本的因素,也就是由于
簡單,所以人人可以練習,每一寸的努力就能得到明了的成果,因此在這個遊戲
裏面很少沒有人願意去學習和運用東方的武學。」


  「我認識一個光族的人,她使用的就是她們那邊傳統的劍道。」


  「光族的劍道很有深度,他們注重的的是個人整個身體的諧調和精神力專注
的程度。一個光族劍道大師可以春夏秋冬堅持不懈的隻練習一個簡單的揮劍動作,
而在作戰的時候一招就可以鎖定勝負。他們超脫出了力量,速度,反應神經這些
基本的因素,忠實于将自己心智和意念的磨練,可以将【人道】發揮到極緻。修
習他們的劍道,哪怕是三十歲,作戰經驗和力量都達到頂尖的劍師,也不可能是
六十歲,将【人道】鑽研透徹的劍師的對手。」


  「那我們呢?」


  「如果非要說,我們所追求的則是【天道】。而天道并不僅僅是蘊藏在兵刃、
招數裏面的東西,天道無處不在,隻要你去悟。喝一杯茶,就是修行,煮一壺酒,
也是修行。蒼茫天地,究其靈犀一點,要看悟性。」


  我聽得很入迷,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那種境界我達不到。心亂則意亂,我缺
乏那種平和的參禅悟道的心性。


  「憑我的心性大概是達不到了。您應該已經鑽研透徹【天道】了吧?」我問。


  方先生哈哈大笑,「怎麽可能?天大地大,我們所認知的無非滄海一粟,怎
麽敢說悟透天道呢?三千弱水,隻取一瓢。能飲透這一瓢,就能終生受用。每個
人所看的天道,又不曾相同過。至于這瓢水是苦是甜,都無所謂,人人都可以做
得到,和心性無關。」


  方先生說到此處,轉身叫來了方不凝。


  「天道這個詞太大了,你不需要細想它。順風出劍,逆風收劍,這就是天道,
說來也簡單。不凝,你和他過幾招。」


  方不凝點點頭,從屋裏抱出一把劍,正宗的中國劍…………


  「這種東西都有?能用麽?」我相當感興趣。


  中國劍和世界上所有地方的劍都不一樣,獨特之處就在一個韌上。中國劍非
常有韌性,收到巨力的時候可以彎下去,别的武器都做不到。可是這種靈活的劍
身如果真的對拼起來,就是兩碼事了。如果對方要砍你,你的劍彎了,還能擋得
住對方麽?


  我拔出神宮,将它漆黑筆直的劍鞘扔在一邊,擺好了姿勢。


  方不凝拔劍出鞘,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劍鞘放到了旁邊的石案子上。看着她那
麽珍惜的樣子,我撓了撓頭,感覺有點兒不好意思,躬身也把自己的劍鞘撿了起
來,抹了抹灰,好好擺在了她那把劍鞘的旁邊。


  我和方不凝眼神相對,然後在同一時間出劍了。


  我知道這女孩年齡雖然不大,但應該從小就一直受方先生的教導。赢她,我
沒報什麽希望,但是至少不想輸得太難看。


  我縱刀上前,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凝神定氣,在她竄到我面前的時候擡手用
切刃部分向她砍去。方不凝不閃不避,手腕一抖,手中寶劍就像蛇一樣扭動着閃
開了我的劈砍,直接遞向我的手腕。


  「松手!」


  她一聲嬌喝,我在大驚之下不得不松開手裏的武器,就是這樣,手背仍然留
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如果不松手的話,大概我的手要斷掉…………


  一招之内我就輸了個幹幹淨淨。我皺着眉頭,一臉的頹唐。和方先生比試的
時候被他一招擊敗,那時候我還可以用這是經驗和層次上的差距太大的理由來安
慰自己的自尊心。可是作爲久經戰場的職業戰士,連一個小姑娘的手底下都走不
過一招,我是徹底對自己的自信心産生了懷疑。


  方不凝臉上帶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畢竟是小姑娘,打架打赢了,高興地情緒
全寫在了臉上。


  「扔了。」方先生突然說。


  「什麽?」我楞道。


  「剛才扔劍鞘的那個才是【你】,心随意轉,你的這一瓢水本就要帶着一股
辛辣不羁。逆着心性施爲,一開始就走岔了路,怎麽可能赢?重新來過!」


  我低頭品了品他的話,然後笑了,将神宮重新插到了劍鞘裏。


  方不凝對我笑了笑,重新掐了個俏生生的劍訣指向我,那動作流暢而優美,
就好像是專門經過設計過的一樣。


  我沒有拔刀,隻是将神宮攥在右手裏,然後示意她動手。


  方不凝将劍一振,抽身就刺。我重重的呼吸了兩下,右手一松,刀身下墜的
瞬間被我反手握住刀柄用力向前一扯,神宮出鞘。


  反手刀,這還是第一次用,但是我已經不去想那麽多了,隻是将刀比在身側,
接着前沖的力量将武器和她的劍撞在一起。


  我們倆在一瞬間擦身而過,我用手撐地減速,回身就砍。這一停受力太強,
撐地的左手差點兒斷掉似的。


  方不凝甚至都沒有轉身,她的劍已然在背後等着我呢。我這一砍,她的劍刃
彎下去足足半尺,但是我的攻擊卻沒辦法再向前分毫。


  她接着劍身的彈力用力一頂,巨大的反沖力再次讓我的劍脫手。我心想如果
這次再被弄丢了武器我可就真沒有臉再和方先生讨教下去了,心裏這麽想着,手
已經跟了上去。


  神宮還沒被彈遠,我已經憑着潛意識找到它的位置重新抓住了它。不過這時
候已經變成了正手持劍,我沒有想太多,剛一奪回武器就是一記側砍。


  和人打了這麽多架,還是第一次做出淩空武器還手的動作,我自己的都暗暗
吃驚。或許之前方老先生對我說的話讓我潛意識裏發生了什麽改變。


  攻擊還沒落定,一把手杖就出現在了神宮前面。我被方老先生一震,連退幾
步才站穩。


  「爺爺?」女孩皺着眉頭看着方先生,似乎很不高興戰鬥被中斷。


  「做的不錯。」方先生看着我說,「最後那一刀,怕你傷了不凝。」


  「不可能被他傷到的,爺爺你太小心啦!」女孩嘟着嘴說。一番打鬥下來,
她似乎和我熟稔了很多,露出了本該屬于她這個年齡的嬌嗔。


  「最後一擊他的切刃已經入了你的劍圈,我可不想看着你給砍斷一隻手,也
不想看着他被你用劍戳死。」方先生笑呵呵的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方先生,我這次來其實就是想讓你指點一下反手刀的用法,不知道我剛才
做的對不對。」我趁熱打鐵的追問道。


  「你所修習的唐刀和不凝的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不凝練的是古時候
傳下來的,有章有度的劍法,而唐刀的刀法早就失傳了。所以,唐刀有道而無法,
無論你怎麽出招都不能算是錯的。你越是理解你手裏的武器,你的力量就越強,
不需要招式,這點和西方的劍術很像,也是最适合你的。如果要讓你和不凝一樣,
從頭練習她所練的東西,那隻是浪費時間。」


  方先生和我講了許多,沒有一句是該怎麽用神宮的,但是我卻覺得學到了很
多。


  「方先生,您收徒弟麽?」我忍不住問道。


  方老先生看了我一眼,「不收,嫌麻煩。」


  「……您不是天天閑的沒什麽事麽?」我皺着眉頭頂了一句。


  「的确閑的沒什麽事。如果是别人我還會考慮,但是你不行。」方先生淡淡
的說。


  「爲什麽?」我不解道。


  「買了刀,你身上沒錢了,拿什麽交學費?」


  「………………」


  我們說話的時候方不凝就在旁邊捂着嘴笑,看見我吃癟就好像遇到了多麽開
心的事情一樣。


  方先生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不凝,「而且你一直賴在我們家,要是迷住了我
孫女,我沒法和她爹交代。」


  「爺爺!!」不凝皺着眉頭氣道。


  「我的話應該條件不算差吧?」看到小姑娘嬌嗔的樣子,我也笑着配合老爺
子開始逗她。


  可是方先生沒有再笑,而是揮手讓不凝回屋。不凝看到自己爺爺神情嚴肅,
也不敢多說什麽,聽話的離開了。


  「貪狼,我不留你,不是真因爲錢的原因。」方先生看着不凝回屋,轉頭和
我說道。


  「我懂。」我看着方先生,無奈的笑了笑。


  「你懂就好。」方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


  「以後我還能來向您請教麽?」我看着面前的老人。


  「下次自己帶茶葉,好走,不送。」


  我發自内心的笑了,然後告别方先生離開了他們家。


  方先生不留我,因爲他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而我也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把性命放在刀尖上的傭兵,是要真真正正和人搏命的職業戰士。我無論
再怎麽研習戰鬥技術,也不是爲了傳承什麽,而是爲了取人性命。我的手上早就
沾滿了血,是早就完完全全陷入了黑暗世界的人。


  而方先生他們一家隻是平平常常在遊戲裏享受生命的普通人,他并不希望自
己一家人平靜的生活被别人打破。所以他不收我入門,也不想讓我和他們家的人
産生什麽真正的糾葛。我完全理解,而且我自己也不想給他們帶來災難。


  「喂!你等等!」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回過頭去,我看到了方不凝。


  「有事兒?」我回頭看着她。小姑娘現在換了一身半袖長衫,一下子從古典
美人變成了時代女性。


  不過方先生似乎不希望我和他的家人有過多的交集,所以我盡量不讓自己顯
得相處易于。


  「你多少級了?」她開門見山的問。


  我皺着眉頭,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你爺爺知道你跟出來了?」


  方不凝吐了吐小舌頭,「偷偷跑出來的,爺爺不知道。快說啊,你到底多少
級了?」


  「6級。」我答道。


  「真的!?」方不凝一臉興奮,小臉韻紅,「和我等級一樣!我們倆用能量
好好切磋一次吧?」


  「你用的零級神經拟真?」我很意外。


  「嗯,我們全家都是零級的神經拟真,很奇怪麽?」


  「沒有,隻是覺得你們家應該是很保守,不會亂改設備的那種…………」


  「怎麽樣?切磋一下嘛?」


  我搖了搖頭,「讓你爺爺知道了不好。」


  「你怕輸?還是怕我爺爺?」


  「我不是怕誰,而是…………」


  「那就和我切磋嘛!!白白升到這麽高的等級,可是爺爺從來不讓我出去和
人打,悶死了……」


  「不行。」我斬釘截鐵的說。


  方不凝瞪了我好一會兒,然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嘿嘿,你要是不答應,
我就和爺爺說你非禮我~ 以後看你還敢來麽?」


  我瞠目結舌的站了半天,不得不歎口氣點了一下頭。遇到這種嬌蠻的姑娘,
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方不凝帶着我就往外面走,然後停在了一片開闊地。


  「你說過,你很少和人打,爲什麽等級會這麽高?」我站定了,看着她問。


  「不知道啊,雖然也不是沒和别人打過,不過他們等級都比我低。過了A級
爺爺就再也不讓我和别人打架了,我隻能在家裏練。可是練着練着沒幾年就到了
這個等級,我也不知道爲什麽。」不凝拿出了她那把劍,然後示意我可以開始了。


  「我不想殺你,也不想被你殺了,所以無論是誰撐不住了都要說出來,然後
停手,能做到麽?」我嚴肅的說。


  不凝看上去完全沒當回事兒的樣子,「别啰嗦啦,我們開始~ 」


  再繼續廢話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倆都開始提升能量。雖然這個小姑娘實戰
經驗大概沒有我這麽豐富,可是之前的交手讓我多少對她産生了一點兒忌憚,畢
竟那時候我已經盡了全力,而她則沒有。


  不過用上能量的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說她的劍技很強,那麽我要讓她
明白高等級戰士之間的作戰并不是一把劍就能說了算的。


  我開始将能量附着在神宮上面,很令我意外的是,這把刀在我附加能量之後
完全不需要耗費額外的能量就按照刀原來的形狀形成了切刃。這應該是這把刀的
制作者精心設計的要素之一,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神宮的切刃威力在附加能量之
後是沒辦法顯現出來的。


  不凝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她擡起手中的利劍就向我加速沖了過來。


  她是想和我近身戰,那我自然不會讓她如意。


  雙手一揮,我連續打出了十多枚能量彈,然後開始向斜上方竄起來。


  不凝将手中的劍舞成一片白光,那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經過無數次練習
才能掌握的劍招。可是我本來也沒想過用能量彈可以直接傷到她,讓她将精力暫
時放在防禦上,我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


  趁這個時間,我開始飛快的做手印召喚葬鬼。葬鬼這種死靈系的召喚物其實
并不強,因爲現在階段憑我的水準并不能給它們附加任何額外的能力,本質上說
隻能算是擁有可控性的高級能量彈而已,除了撞擊敵人暫時還做不到其他事情。


  不過我自然也有自己的用法,召喚完畢之後,十多隻葬鬼尖嘯一聲從我的身
上爆了出來,沖向了遠處。


  看到我的動作,不凝本能的擺出了防禦姿态,但是幾秒鍾之後她并沒有發現
自己受到了任何形式的攻擊,于是又沖了過來。


  趁她防禦的那幾秒我又開始凝聚骨矛,一系列的動作讓我損耗了不少本身的
魔力和能量,但是我必須要做這些來阻止和她進行白刃戰。


  女孩做了幾個瞬間能量加速,開始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而我一邊退一邊用
骨矛開始襲擊她。骨矛和能量彈不同,它們擁有更好穿透性而且很難用劍從正面
劈碎。


  可是女孩完全沒被這種東西擋住,她的反應神經優秀的令我吃驚。所有的骨
矛都被她以幾厘米的差距完美的避了開來,在我看上去這幾乎和躲子彈沒什麽區
别了,畢竟她在前沖而骨矛和她的相對速度高的不像話。


  一眨眼我就被她追上,她從身上猛地爆出了一大股能量在瞬間封住了我所有
逃竄的角度,以這種極高消耗的招式逼迫我和她進行她所擅長的近身肉搏。


  我早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避免和她白刃戰,但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會被她糾纏
住。等級6的能量強度并不是她随便說說的,同等級戰士的戰鬥中,對方不可能
一直讓你牽着鼻子走。


  這一打,我心知壞了。在運用能量的情況下,女孩的攻擊不僅因爲局部的能
量加速快了好幾倍,而且完全沒有喪失她武器的特性。那種帶着旋轉性和韌性的
能量大概是她武器所附加的特殊能力,沒過幾招我的防護罩就被她砍中了好幾次,
而我所有的攻擊都可以被她躲開,她甚至連格擋都不需要去做。


  我被她壓制的向後直退,而我咬着牙開始嘗試接下她的劍招。開始的時候十
招我隻能接下四招,但是在乒乒乓乓的打了一陣之後,我竟然可以接下七八招了。
我對自己的進步還算滿意,但問題是,我的能量已經被她毫的嚴重下降,可是
她的速度卻完全沒有慢下來的樣子。


  她的身上沒什麽肌肉,應該是靠能量驅動身體力量類型的戰士。這種戰士絕
大多數都是女性,因爲女性戰士一般很愛漂亮,一身肌肉的話會顯得很不好看,
因此她們運用的多是本身的能量而不是肌力。


  意識到這點之後,我想到了一個可以和她在肉搏戰中對拼的方式,不過那對
我來說也不是什麽輕松地事情。


  我爆開能量罩将她逼退了一點,然後開始轉爲進攻。


  并不是像她那個樣子的拼劍,而是在她身邊開始用短距離的瞬間能量加速進
行各個角度的一次性攻擊。我不需要去揮劍,隻要把神宮反手拿住,我沖刺的速
度就可以轉化成攻擊力。


  可是這樣做,能量的加速度對我來說就變成了重擊一樣的存在,我不知道我
的身體強度能忍受這種情形多長時間。


  當我開始這樣攻擊的時候,不凝也不得不開始進行高速移動。我們兩個人在
空中開始毫無章法的亂竄,開始的時候她還能追着我打,但是很快形勢就向我預
計的方向發展了,她的動作開始變慢,而我的攻擊則占了上風。


  她這種女性戰士雖然能量強橫,但是身體水平是不可能比得上我這種男性戰
士的。強大的能量可以抵消我對她的攻擊,但是卻沒辦法抵消加速度對她身體施
加的負荷。


  不凝大口喘着氣,她似乎已經明白自己的劣勢到了什麽程度。可是她沒有放
棄,而是做了一件讓我非常吃驚的事情,她從身周散發出了一層非常薄的,半徑
三米多的能量罩,将自己罩在了裏面,不再和我遊鬥。


  我很快就意識到了她爲什麽這麽做,因爲我要接近她就必須要沖破這層能量
罩,而她就可以事先預知我出現的方位。


  可是我看破她的意圖的時候已經晚了,她的劍已經突然出現在了我突襲的路徑上。


  這一劍正中我的右手,不深,但是卻非常疼。我從空中失去平衡,肩膀蹭到
了地面。我用全力用側手和腰部力量将自己重新彈起來試圖恢複原有的速度,但
是她的劍已經刺到了我面前。


  如果什麽都不做,她這決定性的一擊就會将我紮個透心涼。


  可是我召喚的葬鬼已經在被她完全忘記的情況下沖了回來,她的劍被三隻葬
鬼撞歪了,狠狠的劃過我的肩膀。肩膀噴出的血液染紅了我的臉,我強忍着劇痛
揮刀,直取她的腰部。


  不凝的臉上全都是恐懼,自己的劍被打飛,她眼睜睜的看着我的刀掃向她的
要害。


  轟!!!


  能量的爆炸将女孩一下子炸飛了,她痛叫一聲砸在了幾米外的地上,而我則
捂着肩膀跪了下去。


  我用的刀背,所以隻是刀上的能量擊潰她的護罩炸飛了她,而沒有将她腰斬。
可是我肩膀上的傷并不是假的,痛得我已經拿不住刀了。


  不凝灰頭土臉的捂着肚子受傷的地方爬起來,大口喘着氣,一絲驚恐和淚水
仍然留在臉上。


  我拿出随身攜帶的繃帶,開始哆哆嗦嗦的包紮傷口。她看了我一會兒,然後
一瘸一拐的湊過來幫我。


  有了她的幫忙我倒是輕松了很多,處理好傷口之後我們倆就跪坐在地上看着
對方。


  「滿意了?」我看着她。


  方不凝呆呆的看着我,「……以爲……以爲要死掉了……以爲你是真想殺死
我……」


  「你還活着隻是運氣而已……」我實話實說。


  「你不是故意扭轉的刀背?」她驚道。


  我搖了搖頭,「最後的時候我沒那個心思考慮這些,因爲用習慣了原來的武
器,所以本能的認爲是兩面刃的。勝負都在一瞬間,如果我有精力考慮倒轉武器,
死的肯定是我。」


  方不凝捂着嘴坐在地上,雙肩開始因爲後怕而發抖。我渾身是血,全身由于
頻繁使用瞬間加速而異常疲憊疼痛。


  「你爺爺勸你的話是對的,」我有氣無力地說,「A級以後的戰士,大多都
和我一樣,是殺人不眨眼的家夥。如果不想死的話……還是别和人到處打架的好
…………」


  她的實力非常強,臨場應變能力幾乎可以說是我見過的人裏最好的。因爲她
沒怎麽和高等級戰士交過手,所以那個用擴張護罩來鎖定我突襲位置的招數一定
是她臨時想出來的。可是她經驗上的欠缺卻導緻了她最後的失敗。


  我一開始放出葬鬼卻不使用,就是爲了讓她忽略這些東西的存在。如果是經
驗豐富的戰士,在戰術計算的時候永遠都會因爲我之前的舉動留一個心眼,就算
劍被撞歪也可以用專門爲防備之前招數保留的能量來防禦我的反擊。


  「你……比我想象中厲害多了…………」不凝在最終于平靜下來以後看着我
說。


  其實她差一點兒就殺掉我了,因爲我的能量已經幾乎用盡,而她憑借淩駕我
好幾個等級的劍術節省了非常多的能量。如果她最後改成了用高能量攻擊壓制
而不是劍技壓制,我就是有葬鬼也改變不了戰局。


  歸根結底一句話:她在死鬥上的經驗還是太少。


  像我這種類型的戰士,一旦開戰就要抱着你死我活的決心。當自己預定的戰
術得以實現的一瞬間,就要傾盡全力給對方緻命一擊,而不是像她這樣按部就班
曼斯條理的遞招。她還不懂什麽叫厮殺……不過如果有一天她懂了,這個女孩一
定會是堪比梅爾菲斯的戰士。


  也許……方先生不允許她戰鬥的原因……是不想造就一個新的怪物吧……


  因爲到了梅爾菲斯那種程度的人,都可以稱之爲天才,而天才和瘋子僅有一
線之隔。


  「謝謝你陪我打…………對不起弄傷了你……」方不凝咬着嘴唇看着我的肩
膀說。


  我搖了搖頭,「你的腰怎麽樣?還能站起來麽?」


  透過她被炸破的衣服,我看到她的腰部已經淤青了一大片。


  小姑娘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了身。


  我和她看了看一臉狼狽,渾身髒兮兮的對方,忍不住笑了笑。


    ***    ***    ***    ***


  方不凝将我送到醫療所之後就跑回家了,不過她走的時候一臉苦惱,似乎是
怕方先生訓斥她。


  這已經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我躺在醫療所的病床上,看着天花闆思考
着今後的事情。白白被人砍了一刀,赢了一場戰鬥卻什麽好處都沒有,我覺得自
己還真是有點倒黴。


  我自嘲的笑起來。人就是這樣,遇到不好的事情的時候就隻會抱怨自己倒黴,
但是我節省了整整五百萬金币弄到這身裝備的時候卻沒怎麽感恩自己的好運氣。


  不過不得不說,方不凝這個女孩非常有味道。我們家雖然和方家差的遠得多,
但畢竟也是傳統家庭,父母都是純種華人。所以我特别欣賞這種充滿古典氣息的
姑娘,就好像稀有的工藝品一樣。她在舞劍的時候我隻覺得自己跑到了武俠的世
界,這種感覺非常可笑。


  【神都】的設定非常貼近西方的文化,畢竟華夏文化一脈早已經是小衆文化,
沒有被吞沒已經足以慶幸了。無論是怪獸還是城鎮建築的樣式,基本都是遵遁西
方人的設計,隻有極少數的鎮子是由華人建設的。


  就拿曾經遇到的那個神秘女孩阿紗嘉來說,她那兩隻角的造型就是…………


  想到這裏我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痛的捂着肩膀咬了半天牙。


  早該想到的!那個給我留言的到底是誰!


  那句「我在白雪菲爾德等你,漢堡。」我和她的交集,如果追究到盡頭的話,
就是兩個漢堡…………


  她不是傭兵,所以不可以用傭兵所的留言系統。如果按這種想法,那個叫斷
尾的家夥應該是被她逼迫代替她給我留言的。


  我有很多問題還想問她,既然她主動想要見我,我沒有理由不去找她。


  現在,Rayout和地獄聖殿之間的問題我沒有找到合适的突破口,所以
應該沒辦法在一個月之内出現什麽實質性的進展。與其這樣沒有頭緒的亂撞,倒
不如去看看阿紗嘉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情。


  當身上的傷基本不會影響活動以後,我就向白雪菲爾德出發了。


  那是一個中等城鎮,在北方。我以前去過那個地方,是雪山腳下的鎮子,沒
有什麽特别的地方。按照我現在的能量飛行速度,三天之内應該可以趕到。不過
距離阿紗嘉給我留言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會在那個地方。


  我仍然沒有給那個叫斷尾的家夥回留言,因爲我并不能完全确定這不是一個
陷阱。如果Dreams的人抓到了阿紗嘉并從她嘴裏套出了這方面的情報,那
我的回複無異于告訴他們「我要過去了,你們好好準備圈套等我吧」。


  兩天之後,我在路過的城鎮歇腳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讓我渾身冰涼的信息。


  我名下的相關情報改變了,而我現在已經變成了被通緝的狀态。我第一反應
就是布魯瑟他們出賣了我,但是在稍微冷靜下來以後我意識到這應該是地獄聖殿
的會長伯爵做的好事。


  伯爵利用他們公會的情報網将我還活着的消息散發了出去,而Dreams
則開始通緝我。他這麽做是出于什麽目的我不清楚,但是我也并不算意外。在他
面前亮出身份的時候我曾經想過我沒死的事情會被傳出去,可是沒想到會這麽迅
速。


  A級任務通緝令,一千萬金币,這是我的賞金。


  在看到自己通緝令的時候我立刻就離開了傭兵所,如果在那個地方被人注意
到的話将會爆發一場惡戰吧。而與此同時,和我姓名相關的情報信息從搜索器上
一下飙升到了五百萬。我大體浏覽了一下,最近兩個月之内,我已經是賞金最高
的通緝犯了。比我還高的通緝犯不是已經被抓到就是其他人拿他沒辦法,比如梅
爾菲斯。


  五百萬的個人情報,應該沒有多少人去買。不過随着時間越來越長,我的賞
金可能會提高,而個人情報的價格則會降低,到底會有多少人會購買我的情報我
也說不準。


  我趁着消息還沒擴散出去,立刻到雜貨鋪買了一件灰撲撲的鬥篷将自己裹了
起來,并額外弄來了一張能遮住半張臉的面罩以防萬一。穿鬥篷的人到處都是,
所以并不醒目,可是如果戴面罩的話很容易被人注意到。因此如果不是需要和别
人正面交手,我是不會戴那個面罩的。


  我以前沒被通緝過,所以在開始的時候感到相當緊張。不過仔細想了想,我
也不是沒有追殺過通緝犯,所以大概會遇上什麽事情,需要注意那些地方來隐秘
自己的行蹤我還是有數的。這樣想着,心裏才慢慢安定了下來。


  如果用心打聽一下,我和AZZA的那場決鬥的事情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打聽
到,畢竟當時在廣場上的人非常多,還有一些從遠處圍觀的普通玩家。我想那些
會追殺我的人并不會太多,因爲他們首先要考慮能不能打過我。可是這同樣也意
味着如果真的出現了敵人,等級一定不會低。AZZA的名聲很大,所以敵人對
我實力的猜測不會太保守,倘若他們真的有那個自信來面對我,我的麻煩并不小。


  看來我必須盡管逼迫自己習慣神宮,還要更多的掌握不死之戒的力量。梅爾
菲斯說我已經解開了那個戒指的封印,但是我并不知道該怎麽運用它。按他的說
法,我現在隻掌握了這個戒指十分之一的力量。如果我能多弄到一些戒指的力量,
以後面對追殺自己的人至少也能多一些自信。


  一千萬金币,對任何人都是一種巨大的誘惑。并不是每個人都會堂堂正正的
和你用劍一決高下,在光榮的取勝之後再領賞。我要面對的更多是來自背後的暗
算,很少有人會願意和一個擁有力量的對手硬拼,想要用卑鄙的手段弄傷對手非
常容易,因爲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保持着警惕。


  就好像挽歌一樣,食影者傭兵團實力應該不弱,但是他們仍然選擇收買我來
暗算挽歌。最可怕的是,我真的照做了。


  每每想到這個地方,我就感到心裏變得無比壓抑。看了看頭頂陰沉沉的天空,
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像一個行屍走肉。


  爲什麽自己還活着,有什麽意義呢?我們總是需要給自己所做的事附加一個
意義,否則就沒有前進的動力。我感到迷茫,大概就是因爲無法給自己所做的掙
紮賦予一個我所需要的意義吧。


  曾經我以爲自己找到了自己可以歸屬的地方,Fey的身邊。可是現實卻告
訴我,那不是我可以存在的地方。我成爲了傷害Fey的源泉,她也一樣。平靜
的湖面被水下潛伏着的巨怪粉碎之後我才發現原來看似美好的表面之下有着無數
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可是我抑制不住的去想念她,Fey的臉在我的記憶中開始模糊,我不知道
什麽時候就會忘卻屬于她的氣味和音色。無論她過的是否安好,那似乎都變成了
和我毫不相幹的事情。而我想要做的,卻是摧毀她的公會。


  或許我并不是想要報複巴爾格斯……或許我隻是想摧毀那個将Fey從我這
裏奪取的東西。這種想法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裏,而我竟然覺得似乎也很有道
理。不過那樣的我看上去非常醜惡……至少那種無法控制的恨意和控制欲讓我作
嘔。


  人總要控制自己心裏陰暗的地方,尤其像我這種枷鎖早已被打開的人,如果
任憑心裏面的黑暗蔓延,我總有一天會變成怪物。


  這并不是我一直說的梅爾菲斯那種怪物,那隻是我對他驚人天賦的惡意形容
而已。如果我迷失在自己的欲望和黑暗情緒裏面,我将永遠觸摸不到我想要的東
西。倘若人沒有自制力,那麽無論你任何掙紮也隻會越陷越深。我現在已經非常
迷茫了,如果放任自己遵從自己的本能,那麽我将會變成一個真正的怪物。


  梅爾菲斯遵從着自己的本能,但是他卻沒有被内心的怪物吞噬。我現在想來,
才更覺得他的強大。因爲他有着強大的自我,所以才可以和内心強大的怪物對抗,
至于他是怎麽做到的,我無法看透。


  當我站在山脊上向下看去的時候,白雪菲爾德已經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一片
灰白色的雪原之中,那個鎮子就躺在那裏。


  我讨厭雪這種東西,因爲它們不僅讓道路變得難走,而且往往出現的時候就
意味着酷寒。【神都】将各種氣候模拟的非常完善,所以在來的路上我不得不多
穿幾件衣服。


  鎮子裏的人不少,但是普通人在這裏基本都那些爲了是做生意或者對生活環
境有特殊癖好的家夥。白雪菲爾德是距離冰虹山脈最近的鎮子,而冰虹山脈非常
龐大,裏面有很多值得探索和冒險的地方,以至于吸引了很多傭兵和冒險者。


  冰涼的雪花吹在臉上讓我感覺非常不爽,但是清爽的空氣使的心情稍微平靜
了一些。


  我在鎮子裏轉了好幾圈,并沒有發現Dreams的成員在埋伏我的樣子。
于是我跑到傭兵所回複了斷尾的留言,約好每天正午十點的時候在鎮子中央廣場
的鍾樓下面等他十分鍾,并要求他在手腕上系一個紅繩。


  這是因爲我并不能确定斷尾什麽時候會來查詢留言,而且在寬闊的地形就算
遇到意料之外的襲擊也可以更方便的逃跑。我并不打算在他之前露面,因爲那樣
會很被動。


  第一天我在遠處看了很久也沒有看到有相似特征的家夥出現在鍾樓下面。


  到了第二天也是一樣。


  第三天的同樣等了十分鍾。我歎了口氣,然後準備去喝一杯暖暖身子的時候,
後面有個家夥拍我一下。


  我警惕的回頭看去,然後看到了我想見的人。


  阿紗嘉穿了一件又厚又重的棉衣,像一隻小熊似的。脖子上戴着圍巾,兜帽
上茸茸的毛圈幾乎擋住了她的臉。她帶着棉手套,那手套是中間連着一條長線可
以挂在脖子上的樣式,就和小孩子一樣。


  看到她的時候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身後壓着的沉重的東西在這一瞬間暫時離
開了我的身體。


  「怎麽穿成這樣兒?」


  「冷。」她擡頭看着我的眼睛說。


  「如果冷的話一開始就别跑到這種地方啊。」


  「斷尾告訴我這個地方比較安全,所以就來了。」阿紗嘉面無表情的對我說。


  我點點頭,跺了跺腳,「先找個沒這麽冷的地方坐坐吧。」


  女孩轉身帶着我向她住的旅店走了過去,我跟了上去。看着她的背影,心裏
面有些異樣的感受。她身上的謎團太多了,可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她可疑,一見
面就感覺非常熟悉而絲毫不陌生,這并不正常。


  進到了旅館,跟着她來到了她訂的房間。旅館裏面很暖和,似乎有溫度調節
的機制。我和她七手八腳的把外面的衣服脫了下來,不然過一會兒就要大汗淋漓
了。


  這家夥真的穿了不少,脫衣服着實花了不少功夫。當她把頭上的角重新露出
來以後,我笑了。


  「這個給你。」我遞過去一樣東西。


  「什麽?」阿紗嘉挑起了眉頭,她現在上身隻剩下了一件小衫,特别有女人
味。


  「禮物。」


  阿紗嘉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從我手中接過了那東西。


  那是一隻頭環,不算太貴,三萬金币。這種飾品類的東西最便宜的也要上萬,
而且附加的魔力效果也不會太好。這一隻是我随便買的,具體有什麽效果爲我也
不太清楚,想來也無非是能夠提供一點能量或者魔力的恢複速度之類的。


  「給我這個幹嘛?」阿紗嘉将頭環拿在手裏面無表情的擺弄着。


  「你頭上那個角太顯眼了,戴上這個别人會認爲你的角是和頭環一體的,僞
裝用。」


  阿紗嘉又玩了一會兒那個頭環,然後收了起來,并沒有如我所願戴到頭上。


  「那個斷尾是什麽人?」我好奇地問。


  「是我抓的仆從。」阿紗嘉往床上一坐,輕描淡寫地說。


  我覺得和她交流相當困難……雖然有問必答,但是她的答案總是會給
我帶來更多疑問。


  溝通了半天,我才弄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問的我口幹舌燥。


  她爲了找我,抓了一個傭兵來幫她給我留言。斷尾就是那個倒黴鬼,不過那
家夥後來似乎變得對阿紗嘉百依百順,心甘情願的跟着她開始到處跑。Drea
ms的人在找她,一路上斷尾幫了她很多忙。


  「爲什麽要找我?」我單刀直入的說。


  「我要請你吃飯。欠了你兩個漢堡。」


  阿紗嘉的答案讓我差點兒吐血。本來以爲她叫我千裏迢迢的趕過來是有什麽
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或者是要找我幫忙,沒想到她早就把爲什麽要叫我過來告訴
了我。答案很簡單,就是漢堡。


  「你沒瘋吧?還是發燒了說胡話?」我拿手去摸她額頭,她站在那兒一動不
動任憑我的手放了上去。


  「得了你的好處必須還給你,我不能欠你東西。」阿紗嘉擺出理所當然的表
情說。


  「那我還救過你,你難道要還我條命?」我沒好氣的說。


  「所以把你叫過來讓你跟着我,有機會我救你一次算是把人情還上。」


  這個家夥的回答讓我頭大。完全沒有道理可講,我懷疑她根本就不會和别人
打交道。如果要報恩,至少也要有個報恩的樣子,看上去反而我更像是欠她什麽
似的。


  「不用還了。如果沒事的話就再見吧。」我撂下一句話就準備離開。


  阿紗嘉一個箭步撲過來,我以爲她要動手,立刻去摸劍,結果卻被她一把抱
住了胳膊。


  「不行!不許走!」她大聲說。


  我哭笑不得,整條手臂被她抱在懷裏,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在胳膊上噌來噌去,
我抽了兩下根本抽不出來。這女人一臉冷冰冰的樣子,做出來的事情卻像小孩兒
似的。


  「那你要我怎麽辦!?」


  「跟着我!」


  「我又不是你奴隸!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苦口婆心的解釋道。


  「我幫你做,你跟着我!」


  「你直接說你要跟着我不就行了?」


  「不是,就是要你跟着我。」


  我無奈的表示投降,再和她這樣玩文字遊戲我的智商絕對會被她直線拉低。


  「好了好了,一起行動,這樣總行了吧?真拿你沒辦法。」


  阿紗嘉聽到我這麽說以後竟然笑了,我這是第一次看她笑。她的笑容裏面純
粹的令人炫目,這絕對不是人類能擁有的笑容,我心想。一個【笑】字,在她的
臉上顯得那麽明了,裏面沒有摻雜任何别的感情……得意、欣慰、興奮……這些
東西全都沒有,就僅僅是在用那個表情告訴我,她現在很開心,僅此而已。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回過神來。


  「你如果真是想還我人情,爲什麽當時要走掉?直接跟着我不就行了?」我
問。


  「是你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


  「翻來覆去你在這上面較真幹什麽…………」


  「…………因爲要把部隊送回去,所以當時不能讓你跟着我。」阿紗嘉這樣
回答。


  部隊……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她指的應該是當時進攻Dreams所在的杜
加德城堡的魔獸潮…………有關這方面的問題我一會兒必須好好問問她。


  「後來想要去你們公會找你的時候,聽說你死掉了。」她接着說。


  「可是你還是抓人給我留了言……」


  「嗯,因爲有人告訴我你沒死,所以我就……」


  「等等,你認識梅爾菲斯?」我驚道。


  「那是誰?」阿紗嘉歪着腦袋反問。


  「隻有他知道我沒死的消息……不是他告訴你的又是誰?」


  「說了你也不認識。」阿紗嘉絲毫不在乎我的心情,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
訴我的樣子。


  我有點兒氣急敗壞,要不是她本身的性格詭異,我一定會認爲她是故意在玩
我。


  「把那個人的身份告訴我!那個人是怎麽知道我還活着的?」我非常認真的
問。


  阿紗嘉皺着眉頭看我,似乎我的語氣讓她不是很舒服,「你的戒指和那人有
感應,所以她知道你沒死。」


  她說的是不死之戒……能和這個戒指起感應的人……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會不
會是挽歌沒有死。但是我立刻就打消了那個念頭,因爲這種想法對我自己是一種
折磨。


  「阿紗嘉,你到底是什麽人?」我把最想知道的問題說了出來。


  「你必須要知道麽?」女孩看着我的眼睛,面無表情。


  「必須要知道。如果你要跟着我一起行動,我不得不先了解自己的同伴是什
麽人。」我非常嚴肅的說道。


  「是你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


  我的臉繃不住了,這女人真是…………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可就真……」


  「阿紗嘉·光詠,【無風的淵】,【獨音】,裏奧雷特噬族王女,這個答案
滿意麽?」女孩打斷我,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和頭銜。


  我被她弄的更糊塗了。


  「什麽?什麽深海?裏奧雷特又是什麽?噬族?王女?你?」我的問題像潮
水一樣湧了出來。


  「所以說說了你也不明白。」女孩搖了搖頭。


  「你不解釋我怎麽能明白?」我叫道。


  「按你們的話說,我是魔族。」她繼續說。


  「這我倒看出來了。可是如果開放了新種族,應該有很多你這樣的玩家出現
才對。隐藏種族?」


  「玩家是什麽?」她一臉迷茫的看着我。


  「你不是玩家?」我皺起了眉頭。


  她迷茫的搖了搖頭。


  「你是人工智能!?」我大驚。如果人工智能能到這種程度的話,簡直就可
以成爲是第二類生命體了!


  「你是說你們人類的電腦?我不是。剛才不是告訴你了麽,我是裏奧雷特,
也就是你們說的魔族。」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完全不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我的意識隻好本能的把她
歸類成了系統設定的東西。也許是出現了新類型的電池,被【神都】公司洗腦之
後作爲推進整個世界劇情的角色?我隻好這麽理解了。


  「【無風的淵】,【獨音】又是說的什麽?」


  「是我的稱号,也是我獨有的能力。」


  「噬族說的是你們裏奧雷特的分類?」


  「裏奧雷特分很多族群,現在力量比較大的有噬族,影族,骸族,瞳族,血
族。目前最強的是瞳族,因爲現在的瞳王和一個超強的家夥有契約…………」


  從她的話裏我察覺到裏奧雷特不同的族群之間應該也是有沖突的。


  「你是噬族的王女……那個魔獸潮真的是你指揮的…………」


  阿紗嘉點了點頭,「有人偷走了瞳族的魔龍之眼,瞳王和我父親做交易,由
我将它搶回來的……可是……」


  可是她被對方抓住了,然後經曆了一個晚上的噩夢……


  「你認識挽歌,也知道食影者傭兵團,能不能和我講講你掌握的事情?」我
轉開了話題,以免她感到難受。


  「我沒有見過他們,隻是聽說過他們的事情。當時他們在我們那裏鬧得很兇,
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們。」阿紗嘉看上去并沒有因爲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而産生什
麽負面的情緒。


  「你的戒指是來自骸族的魔兵器。現在噬族和骸族是聯盟,我又認識骸王,
是她告訴我你沒死的。」


  「魔兵器?那又是什麽?」


  「你隻要知道是很強的武器就行了。」


  「那麽你還是打算找機會去Dreams搶魔龍之眼?」


  老實說我現在并不想對上Dreams這種勢力,被别人碾在腳下的感覺并
不好。


  阿紗嘉搖了搖頭,「根本搶不到……那次我指揮魔獸潮攻入城裏,本來以爲
可以趁機殺到他們城堡裏的,可是他們裏面有好幾個特别厲害的家夥,而且還有
特别隐蔽的陷阱。好在他們并不知道魔龍之眼的用法,所以我現在不是很擔心。」


  說到這裏她歎了口氣,「而且任務沒有完成,瞳族如果要對噬族下手的話現
在就是搶回來也沒有用了……」


  魔界的事情我并不了解,所以也無法插嘴。她已經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訴了我,
雖然還有很多想不清楚的謎團,但那已經不是她能幫我的了。


  「你之前說要還我一條命,是認真的?」


  「沒錯。我不得不這麽做,因爲裏奧雷特不能欠人類東西。」


  她這樣說着,至于爲什麽不能欠,我就不知道了。


  話說到這裏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了。我立刻回頭看去,一個青年正愣在門
口看着我。


  「阿、阿紗嘉,我回來了……他…………」


  青年支支吾吾說話的時候我隻是冷冷的盯着他,這家夥應該就是阿紗嘉抓來
的所謂仆從,那個叫斷尾的低級傭兵。


  「你、你就是貪狼?很、很高興認識你!」他滿臉堆笑的走過來,唯唯諾諾
的想和我握手。


  我沒有理他,隻是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開始躲閃,然後讪讪的縮回
了伸出來的手。


  我并不是想要給他難堪,我隻是不想和這種人産生任何關系。像他這樣的低
級戰士往往會給我這種人帶來相當多的麻煩,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有
交集,這對我對他都是最好的選擇。


  「東西買回來了?」阿紗嘉問斷尾。


  斷尾連連點頭,然後把一大包東西放到了桌子上。阿紗嘉走過去,打開以後
一大股香味就飄了出來。


  全都是吃的…………


  這女人二話沒說就坐下吃了起來,我站在旁邊看愣了,而斷尾笑眯眯的一副
早就習慣了的樣子。


  「還你兩個漢堡~ 」阿紗嘉一邊吃一邊将吃的扔到了我面前。


  我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和這女人真是沒有道理可講。


  「他給你買這麽多東西吃,你豈不是也欠了他不少。」我指着斷尾說。


  「一開始就是我向他【索取】的,和你不一樣。你是【給予】,所以不還不
行。」她頭也不擡,一個勁兒往嘴裏塞東西。


  我弄不清這其中有什麽分别,但是那對她而言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區分。


  肚子也有點兒餓了,所以我很幹脆的将兩個漢堡塞進了肚子裏。


  「噬族王女,所以你超級能吃?」我打趣道。


  沒想到她倒是很認真的看着我點了點頭,小臉被吃的東西塞的微微鼓起來,
非常可愛。


  「那個……那個……你們先吃,我出去?」斷尾在旁邊說。


  「出去幹嘛?坐下!」阿紗嘉拿手指一指,斷尾乖乖的在旁邊坐了下來。


  我眯着眼看了看他們兩個,真不知道阿紗嘉對這小子用了什麽法術,能讓他
這麽老實。


  本能的,我有些抗拒繼續呆在這個地方。太平和了,下雪的小鎮,貪吃的少
女,優柔寡斷的低級傭兵……如果再待下去,這氣氛或許會消磨我的意志,讓我
不想再向前。


  「阿紗嘉,我準備走了。」


  阿紗嘉聽到這句話以後先是一愣,然後風卷殘雲的把剩下的東西一股腦的塞
到了肚子裏。那速度讓我懷疑她根本就是囫囵個吞下去的。


  「走!一起!我吃完了。」


  我扭頭看了斷尾一眼:「他不許跟着。」


  還沒等阿紗嘉說話,斷尾就叫了起來。


  「啊啊!?爲什麽啊!?你說不許就不許啊!?阿紗嘉小姐她…………」


  「他跟着也沒什麽關系。」阿紗嘉看向我。


  她不懂。雖然擁有和我同等級甚至可能更勝一籌的力量,但她不明白我們的
旅程中會遇到什麽。


  「他如果跟來我就殺了他。」我面無表情的盯着阿紗嘉說。


  阿紗嘉眯着眼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又看向了斷尾,那表情似乎已經對我妥協
了。


  「阿紗嘉小姐!我幫得上忙的!請讓我跟着你們……」


  斷尾還在死纏爛打的說着,我已經拔出了刀。


  「你……你幹嘛!?」斷尾看到我的動作竟然沒有擺出戰鬥姿勢,連武器都
沒摸,他以爲我還在吓唬他。


  神宮猛的一撩,斷尾驚慌失措的擡手去擋,刀身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掌将他釘
在了牆上。斷尾凄厲的慘叫聲在耳邊響起了來,血順着他的胳膊流了一地。


  阿紗嘉拽着我的胳膊往後拔,生怕我繼續動刀割掉他的手。但我并沒有想那
麽做,所以順着她的意思把刀拔了出來。斷尾哭喊着捂着胳膊倒在了地闆上,瑟
瑟發抖。


  我從心底深處厭惡着斷尾這種無知而任性的低級玩家。我大概能明白他爲什
麽想要跟着阿紗嘉,老實說,像阿紗嘉這種擁有緻命吸引力的女人,任何一個男
人都不可能放過和她親近的機會。可是這種不明白【神都】可怕之處的家夥,就
隻會把他的同伴一起拉到危險的境地裏面。


  短暫的痛苦可以讓他放棄頑固的想法,如果讓他跟來,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也
隻不過是白白送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還算是救他一命。有些東西,無論你
怎麽說對方都不會明白,比如我告訴他跟來的話他會死,在他聽來也不過是耳旁
風。


  不真正面對死亡,就永遠不會發現自己對死亡會有多麽恐懼。


  阿紗嘉跪在斷尾旁邊,用繃帶幫他包紮了傷口。斷尾面容扭曲的看着女孩替
他做這一切,卻沒敢擡頭看我一眼。


  「再見了,我的仆從。」阿紗嘉沒有對他說任何憐憫或者感謝的話,隻是在
斷尾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站起了身。


  斷尾癡癡的看着女孩的背影,但阿紗嘉沒有再回頭。我在她走出房門之後依
舊看着斷尾,而他也将目光挪到了我身上。


  我有一種殺掉他的念頭,一如我以前做的那樣。可是這一次我沒有,因爲我
不想背着阿紗嘉做這種事情,她應該不希望我再傷害這個家夥。


  這個時候的我做了愚蠢的選擇,在自己背後留下一顆仇恨的種子任憑它生根
發芽。在這顆被仇恨滋養的大樹結出果實的時候,我将會品嘗它的味道。


  「你準備去哪裏?」阿紗嘉站在旅店門口等着我。她銀色的頭發從兜帽裏洩
出來,和飄飛的雪花融爲一體。


  我看着這個莫名其妙成爲我同伴的女人,覺得自己已經踏進了一個無法回頭
的領域。這是我的期望,因爲我感覺到自己離某些東西越來越近了。


  「去一個埋葬回憶的地方……」我眺望着鎮外如同屏障一般白雪皚皚的山脊,
輕輕地說道。


  我們向鎮外走去,但是沒走太久就被一件事情所阻擋了。


  兩個黑點出現在了遠處的山脊之上。一陣細微的爆炸聲從遙遠的那個地方嗡
嗡的傳了過來,整個鎮子的人都向那個方向看過去。


  那是兩個正在厮殺的戰士,他們一前一後在遠處布滿白雪的山葉上飛着,身
上強大的能量帶起了一大團雪霧。從我們這個地方看去,隻能看到兩蓬雪柱像刻
痕一樣深深的留在了原本光滑如鏡的山背上。


  我聚精會神的向那邊看去,隻見其中一團雪霧之中猛然暴起了一根能量柱。
由于距離實在是太遠了,所以那根能量柱看上去隻是一條細線。可是這條細線卻
一直沖到了天空之上,緊接着頭頂上的天空一瞬間就暗了下來。


  非常高級的天空系法術,能夠影響作戰環境的法術無疑都是極度消耗魔力的
招數。而那兩個家夥無論是誰都同樣有着非常強大的能量,否則不可能用單純的
能量飛行就在雪山上留下清晰地痕迹。


  隻能說這兩個家夥很強,非常強。無論是能量還是魔力,都不是能讓人小看
的。


  頭頂上的雲層在那道能量柱射上去以後就開始飛速的旋轉,僅僅二十多秒,
一道狂暴的巨大龍卷就向他們那個方向砸了下來。整個空間在一瞬間幾乎都扭曲
了,劇烈的旋風、冰碴和冰涼的空氣迅速形成了規模巨大的暴風雪,整個鎮子都
被影響到了。


  街道兩旁沒有關緊的窗戶噼噼啪啪亂響着,大風雪在街道上肆虐着,能見度
一下子變得極度低下,氣溫也在狂降。


  阿紗嘉在我旁邊凍的一直打哆嗦,一頭銀發在狂風中胡亂飛舞着。我一隻手
拉着她,一隻手勉強去擋撲面而來像刀子一樣淩厲的寒風,狼狽的鑽進了一家酒
館。


  暴風雪越刮越猛,冰碴打在玻璃窗上劈啪作響,看來一時半會是沒辦法離開
這個鎮子了。


  街道上的閑人在幾分鍾之内就一掃而空,原本沒什麽人的酒館也熱鬧了起來。


  「他媽的!那兩個狗東西,打架就打架,跑遠點兒打不行麽!現在弄得大家
都出不去了!」一個傭兵在旁邊罵道。


  其實這也是我想罵的,畢竟沒有人願意被迫改變原來的行程。但是我至少還
沒有愚蠢到爲了發洩情緒而引來周圍人的注意……一個通緝犯如果沒有這種自覺
地話還是自行了斷的好。


  在我用眼角撇着那個家夥的時候,阿紗嘉在旁邊座位上低着頭不知道擺弄着
什麽。等我重新轉過身看向她的時候,她已經把兜帽摘了下來,戴上了我送的那
個頭環。現在的女孩正扭着脖子從旁邊的玻璃窗上喜滋滋的打量着反光中的自己。


  「挺合适的。」我看着她說。


  阿紗嘉回過頭來看着我笑,臉上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爲凍的還是因爲有點
兒羞澀。


  「你們人類都喜歡送禮物?」


  「你是噬族的公主,應該有不少人送過東西給你吧?」


  阿紗嘉搖了搖頭。


  「你那個角,是硬的?」我指了指她的腦袋。


  阿紗嘉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小聲說:「你送了我頭環,作爲回報,特别允許
你摸一下。」


  我笑了,然後把手伸了過去。女孩沒有動,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任憑我
把手放了上去。


  和想象中的冰冷完全不一樣。那支小小的角摸上去溫潤而生動,我甚至能透
過那支角感受到一點點細微的能量波動。摸起來像是暖玉,很舒服。我來回摸着,
感覺非常奇妙。


  「臭小子!說了隻讓摸一下!」阿紗嘉忍不住打開了我的手,氣呼呼的罵道。


  「你那個角,能紮人麽?」我沒回應她的懊惱,卻問了一個聽起來非常愚蠢
的問題。


  女孩皺起了眉頭,想要發火,但是似乎又有一種不知道該不該因爲這個生氣
的困惑。大概從來沒有人問過這種奇怪的問題吧,甚至連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态
度來作反應。那種強作威嚴卻夾雜着一點兒無助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我感覺
自己的腦子有點兒混亂。


  我不由自主的從椅子上探起身,向她的嘴唇靠過去,她瞪大眼睛,露出了不
知所措的眼神看着我向她靠近。


  酒館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大股冷風卷着雪花湧進了酒館。冰冷的氣息猛地
将我驚醒,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做什麽。


  回頭看去,一個戰士站在那裏,他身上華麗的全覆式超重型铠甲和背後背着
的劍結了整整一層的堅冰,在酒館的燈光下烨烨生輝。被熱氣蒸騰而融化的雪水
順着他铠甲上結出的冰柱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闆上。


  這個男人有着一頭絞雜了冰碴的厚厚暗紅頭發,深深的眼窩,眉骨和臉頰側
面都有一道不易察覺的疤痕。


  整個酒館都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他。


  「被他跑了?」一個柔美的女性嗓音突然從角落裏傳了過來。


  我順着聲音看去,那個地方坐了一個穿長袍的女人,因爲太遠,所以我看不
見她的臉。


  那個男人笑了,「他的龍卷風在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占便宜了,這種天氣再追
下去還不知道死的是誰呢。」


  「看來你還不是太笨。」


  男人向那個女人走過去,铠甲縫隙裏的冰塊在擠壓之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
音,一點一點的向地面落去。他走着,似乎完全不在乎整個酒館顧客對他的注目
禮。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48     標題: 神都 (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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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章


  挺囂張的家夥,不過他有那個囂張的本錢。如果我用心想想的話大概會從記
憶中找到他的名字,因爲擁有那種力量的家夥我不可能沒有聽說過。可是我沒有
把注意力放在他們那邊,畢竟我自己就是個通緝犯,如果被他們發現的話我就麻
煩了。


  「你剛才要幹嘛?」阿紗嘉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出來,她盯著我,臉上
說不清是什麽表情。並不是生氣,但也絕對不是高興的樣子。


  「啊?什麽幹嘛?」我意識到她在說什麽之後本能的開始裝糊塗。


  「你剛才是不是要親我?」阿紗嘉瞪大眼睛看著我。


  「很重要麽?又沒真親上。」其實我對自己剛才做的事情有點兒不好意思,
因爲我並不是那種和動物一樣會隨便發情的人,做出那種事情我自己都覺得相當
奇怪而且慚愧。


  「到底是不是?」阿紗嘉不依不饒的重複著問題。


  「就算是吧,怎麽了?」我勉強答道。


  就在我的話音落定不到一秒鍾的時間,我立刻就感受到了能量的波動。條件
反射的向後面跳去的同時,阿紗嘉增殖出來的利爪就已經撐破了她自己的袖子,
轟的一爪砍碎了我們兩個人中間的木桌,並且在我原來坐著的地闆位置留下了一
道深深的痕迹。


  「你他媽的……」我又驚又怒,可是這家夥一擊未中又向我撲了過來。我根
本沒機會和她理論,隻得奪路而逃。


  召喚骨盾擋住她的第二擊,然後迅速提升能量開始加速。


  身邊的人被我的能量一個個沖倒在地,我撞破酒館的門沖了出去。阿紗嘉
就跟在我的後面,我能感覺的到。


  狂亂的暴風雪洶湧的將冰碴和雪花打在我的臉上和身上。我接著風力連續在
兩座房子的房頂上做了能量跳躍,回頭看去,一片模糊的風雪中,右手已經變成
了利爪的阿紗嘉正向我追過來。


  我不明白她爲什麽會暴起傷人,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殺了我。好在從和
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從來沒有放松過警惕,畢竟我並沒有輕信她的理由,如果不
是這樣我剛才大概真的會被砍死。


  「你他媽瘋了!?」我站在房頂的風雪中聲嘶力竭的沖她咆哮道,抗議的聲
音很快就被糟糕的天氣吞沒了。


  女孩竄了過來,我舉起神宮勉強擋住她的爪子。


  「沒瘋!就是要殺你!」阿紗嘉衣服破損的地方在風裏舞動著,她的頭發混在
一片灰白色裏不時地遮住她的臉,所以我很難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憑什麽!?我他媽又沒真親上!再說你不是欠我條命麽!?現在要殺我又
算什麽!?」


  阿紗嘉抿著嘴,原本沒有表情的臉慢慢變色。在我的怒吼中,她的眼裏竟然
開始出現淚水。我有點兒發愣,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好歹也是公主!!你……你……你們……怎麽可以對我這麽隨便!?我
不是你的玩具!!」女孩努力地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臉上還是出現了無法
控制的像是因爲委屈而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沈默了,因爲我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個動作竟然會觸痛到她心裏面的傷口。
在她眼裏,我似乎和那些強暴她的家夥沒有什麽區別,都隻是逆著她的意願滿足
自己欲望的家夥。女孩沒有被敵人的暴力征服,但是卻因爲我做的事而倍受委屈
……


  這說明她對我有著信任和期盼,但是我卻做了讓她失望的事情。


  「對不起。」我對她道歉,雖然聽上去很無力。


  阿紗嘉咬著牙對我舉起了手裏的利爪,可是看起來卻是一副狠不下心刺我的
樣子。


  「因爲太可愛了,所以差點兒沒忍住。可是不管怎麽說都沒親上的啊!?如
果你把我殺了,你怎麽還你欠我的東西?」我絞盡腦汁才說出了這兩句話,希望
能有點兒作用。


  她看著我,咬牙切齒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手放了下來。


  「下次再這樣我一定殺了你。」阿紗嘉擡手狠狠的擦了下眼淚,「以後我沒
說同意就不許親我!」


  「說同意就能親?」我沒好氣的吐出一句話。


  想不到她竟然認真的點了點頭……這是什麽意思?也許是種族差異的問題,
這個家夥腦袋運作的方式和我實在不太一樣。


  就在我和阿紗嘉之間的氣氛剛剛緩和一點的時候,我突然察覺到兩個巨大的
能量團正向我們所在的地方飛來。


  「小心!」我對阿紗嘉喊了一句,然後立刻重新提升能量。


  當我看清來的人是誰的時候,我覺得似乎今天晚上沒有機會睡個好覺了。


  那個之前在酒館裏出現的戰士和他的女性同伴落到了我們面前不遠的地方。


  暴風雪還在繼續著,我們就站在狂風中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


  「是貪狼麽?」那個戰士大聲問我。


  「我是誰和你沒有關係。」我面無表情的答道。


  「當然有關係。一千萬金幣的賞金,有誰不願意賺點零花錢呢?」那個男人
嗬嗬笑道。


  追殺的人來了……而且是非常棘手的對手……


  「我不是貪狼。」在這個時候說謊雖然不是我的作風,但是我不認爲我一個
人可以應付對面兩個高級戰士。而我對阿紗嘉的能力完全沒有數,她會不會幫倒
忙都不一定,能不打的話我就要盡量避免不打。


  「可是你那個骨盾似乎和情報中很相似,不是麽?」


  我怒氣沖沖的看了阿紗嘉一眼,如果不是她突然發難我就不會暴露自己了。


  「不死係的能力並不隻有貪狼會用。」我仍然死咬著不放,因爲對方如果不
確定我的身份,無路如何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動手。


  「那就和我們去傭兵所參對一下通緝令上的截圖,怎麽樣?」他身邊的女人
說話了。


  「你沒資格決定我該做什麽。」我的手已經開始因爲求戰的欲望開始發抖,
但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無論你是不是貪狼,不敢去傭兵所就隻說明你也是個通緝犯而已。所以,
看來我這趟隻要動手就是穩賺不賠…………」


  在撂下這句話的一瞬間,那個男的就沖了過來。


  我有準備,爆出能量貼著屋頂向一個隨機的方向竄開。身後爆發出了一
陣劇烈的爆炸聲,我原來所處的那棟房子已經被對方一擊炸成了廢墟。


  風雪和寒冷讓我的感官變得非常遲鈍,這種環境下我的戰鬥力下降的非常多。
雖然對方也是一樣,但是這種狀況總會讓我變得非常煩躁。


  趁著這個機會我立刻開始召喚贖魂裝甲。從對方的速度,力量和能量強度看
明顯是比我等級高不少的戰士,不用全力的話大概沒辦法活著離開這裏。況且對
方還有一個女性的同伴,而我完全不清楚她的實力是一個什麽層次。


  我從一開始就丟失了阿紗嘉的蹤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她,因爲我剛
剛啓動贖魂裝甲對方的後續攻擊就跟了上來。


  完全沒辦法躲閃的能量彈組成的彈幕,由於對方不知道我具體的位置,所以
幹脆向大體方向放出了密集到幾乎沒有閃躲縫隙的攻擊。


  這些高等級家夥最讓我惱火的地方就在這裏,本來非常難做到的事情,他們
卻可以用能量的消耗來取代,就比如說在能見度極低的天氣下用這種方式抓到我
的位置。


  能量彈接觸到我護罩的瞬間産生了無關痛癢的爆炸,但是這個爆炸卻立刻暴
露了我的行蹤。我心裏清楚他會立刻沖到我的面前發動進攻,所以我不得不對手
裏的神宮進行白骨增殖。


  贖魂裝甲本身也就是對身上的防具進行增殖形成的,增殖的效果和能量加護
的區別不大。但是,如果被增殖的裝備是很高級的東西,這個能力往往會帶給使
用者一些驚喜。


  神宮被白骨增殖之後形成的樣子讓我自己都微微感到吃驚。和憑空召喚出來
的骨刀不同,神宮被增殖之後並沒有變成那麽誇張的體積,隻是從金屬色變幻成
了白骨的顔色,形狀也保持住了原有的切刃形態。


  神宮被能量加護的時候就已經顯現出了這方面的特點,所以這並不是令我意
外的地方。真正讓我吃驚的是,整個刀身在骨質化之後上面多了兩道看上去像幽
魂一樣的能量波紋。這兩道能量繞著神宮慢慢遊動,看上去非常詭異。


  我不知道這兩道能量該怎麽使用,現在也完全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對方已
經撲了過來,那個戰士身上包裹的強大能量將他身邊一米以內的雪花全都擠開了,
一個在看上去像真空一樣的球體就這麽朝我壓了過來。


  我立刻向旁邊躲閃。對方的速度非常驚人,但是同樣的,他也沒有多少改變
方向的時間。我早就知道他會沖過來,所以已經做好了躲閃的準備,他卻沒辦法
提前預測我要躲閃的方向。


  本來以爲這個躲閃動作可以讓我得到一點兒喘息的時間,沒想到那個家夥在
掠過我身邊的時候幹幹脆脆的將身上包裹的厚厚能量直接爆了開來。我被炸的失
去平衡,身邊強烈的風流立刻把我吹得迷失了原本的方向。


  憑著對重力的感覺我努力沒有讓自己在空中四腳朝天,可是我已經失去了對
方的位置,在完全不知道對方會從什麽方向殺過來的情況下我看準了一個位置就
開始急沖。


  斜前方!


  不計其數的能量彈像被重機槍打出來一樣形成了可怕的密集彈流,我咬緊牙
關提速,可是那道彈流改變角度的速度遠比我要方便得多。身後的房屋牆壁被炸
出了一排整整齊齊的彈坑,迅速的咬住了我的位置。


  絕對不能停,如果這時候停下來的話我就算是被他逼到死角了。想到這裏,
我猛地扭身,反手握住神宮,面對撲面而來的能量彈舞動起了手裏的刀。


  能量彈來得快,根本沒有分辨的時間,我幾乎完全憑借本能將手裏的刀舞出
了一大片淒白的光芒。能量彈一個接一個的在我面前被砍爆,爆炸的聲音由於過
於密集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連續不斷地長音。


  當打向我的能量彈被全部砍碎之後,我的手都已經麻木了。我大口喘著氣,
手不斷的發抖,但是心裏興奮地不行。根本沒想到自己能做到這種事……不是手
臂的速度不夠,而是反應神經……在完全不經過大腦的情況下,用潛意識作出這
種動作,我以前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能達到這種水平的。


  「厲害…………」那個戰士緩緩地向我飛了過來,身上的能量在夜空中騰騰
燃燒著,「正面防禦,而且還隻單憑一把刀就擋下了我的【遮蔽之撫】,我不得
不誇贊你兩句。」


  當我看清他左手的東西的時候,背後起了一層冷汗。他左手套著的那件武器,
結合他剛才報出來的名字,我猜到了他的身份。


  【遮蔽王冠】,整個遊戲裏最強的能量壓縮沖炮之一,而沒有人會不知道持
有它的人叫什麽名字。


  賭徒保羅,【神都】排名前三的公會TWP的公會名譽會長,海藍大陸上約
赫利爾聖魔城堡的城主。


  他的ID本身就是由兩個詞組成的,第一個詞並不是外號。據說他這個人確
實非常愛賭,而且幾乎沒有輸過。


  TWP和Dreams不同,他們的正式成員由於等級要求比較高的緣故,
數量上沒辦法和Dreams相比。然而這並不代表TWP的勢力羸弱,正好相
反,TWP不需要太多的成員,因爲他們所在的約赫利爾聖魔城堡的城主就是他
們的會長。


  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的公職人員都是隻有「電池」才能擔任的,包括城主或者
國王在內,都是一些有管理才能的係統工作人員。可賭徒保羅是其中的異數,沒
有人知道他是怎麽當上城主的,但係統上似乎並沒有任何異議。如果要我說,這
和他的「賭」肯定有著必然的聯係。


  用手下的公會完美的治理著一整個城市,然後將打點市政的工作交給了他選
出來的評議會,之後就撒手不管做他的逍遙城主,這是整個戰士世界都知道的事
情。我當時聽到這些故事的時候就隻覺得這是個我永遠遙不可及的厲害家夥,無
論是身爲戰士還是身爲一個人而言。


  現在這家夥就站在我面前,而且想用我的腦袋換點兒「零花錢」…………


  「看來之前真是太輕視你了,我表示抱歉。我們來玩個遊戲怎麽樣?」


  賭徒保羅這樣說著,卻完全沒有一點兒抱歉的意思。


  「如果你想玩遊戲就不該讓我知道你是誰……現在我除了想要逃走沒有什麽
別的念頭。」我保持著戰鬥的姿態,勉強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


  「說一個數字。」他沒有理我。


  「什麽意思?」我皺著眉頭,努力控制發抖的雙手。


  「說就可以了。」


  我深吸一口氣。如果單純爲了幹掉我,他這種人不需要和我這個等級的家夥
刷什麽花招。他這麽做應該隻是一種習慣性的惡趣味,雖然我並不想滿足他,但
是我更不打算激怒這種對手。


  「2。」


  賭徒保羅露出一個微笑,「哎呀,這可就有點兒難爲我了。這可很難賭啊
……」


  「賭……什麽?」我的心裏冒出了非常不詳的預感。


  「賭幾秒能殺了你。」


  我心裏一沈,這家夥就已經舉起了手裏的劍。


  我在心裏怒罵一聲,擡刀準備防禦。


  然而在他劍上的能量突然暴漲成一道巨大光輪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除了躲閃沒
有第二個選擇。在完全不了解對方招數威力的情況下直接去接對方的攻擊太愚蠢
了,況且他剛才賭的是……用兩秒鍾殺我…………


  我竭盡全力用了一次瞬間能量加速,巨大的沖力使腦子直接陷入了一片空白。
之前吃下去的東西幾乎嘔了出來,呼吸都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身後的建築直接被那道旋出去的光輪切成了兩半。


  還沒來得及慶幸,我就看到自己沖出去的那個方向站了一個人。


  賭徒保羅的那個女性同伴……如果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TWP的副會長,
賭徒保羅的戀人,一直有資格和他並肩作戰的超級戰士苦苦。


  完了。


  保羅賭贏了。無論是用能量罩炸的我失去平衡還是密集的能量彈,他之前所
做的都隻是爲了將我向這個方向驅趕而已。我沒有跑而是接下了他所有的能量彈
打斷了他的計劃,所以他最後那一招,就隻是爲了給原來的計劃收一下尾。雖然
是一對二,但無論是戰術還是戰技,我都輸了。


  腳下如我意料之內亮起了魔法陣的光芒,一道劇烈的沖擊光柱將我錘向了天
空。


  本來就幾乎因爲瞬間加速而眩暈的我被砸的直接喪失了抵抗的能力。在
短短的時間之內,贖魂裝甲碎了又合,合了又碎,最終在魔法陣的光芒中變成了
不計其數的碎片。我的能量罩被一次又一次的打破,體內的能量在短短的幾秒中
之內就被消耗殆盡。


  身體劇痛,能量用光。魔法陣力量消失之後,我從上百米的高空開始向下落
去。


  太欺負人了。


  很有趣,我在失去意識之前竟然因爲這個而有些生氣,似乎完全沒思考過自
己的會死的問題。


  一道影子竄了過來,在我摔死之前接住了我。


  「欠你的命還上了。」


  阿紗嘉的聲音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    ***    ***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是被凍起來的,我一邊慶幸自己沒有被凍死一邊哆哆嗦
嗦的撐起了身體。


  沒有受外傷,不然光是失血肯定就能讓我體溫過低而死在這個地方。頭非常
疼,全身的肌肉也完全不受控制的一直在發抖,這都是最後那個瞬間能量加速和
對方法陣攻擊留下的後遺症。


  因爲對方應該低估了贖魂铠甲的防禦力,所以那個法陣對我的傷害至少被減
少了百分之八十。相比而言那個能量加速其實對我的傷害更大,


  神宮竟然被我緊緊地捏在手裏,我懸著的心也安定了下來。如果這把刀丟了
的話我可就真頭疼了,看來潛意識裏我也相當執拗的不肯將武器放手。


  這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木屋,應該是以前定居在這裏的人留下的東西。牆壁上
木闆的縫隙足以讓我伸出一隻去,窗戶也早就沒了玻璃,整座屋子裏的溫度和外
面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我還活著就說明保羅沒有追過來。似乎他很討厭在這種天氣追擊別人,看來
我這一次多少也占了他上一個對手的便宜。


  屋子有兩層,而且我這個前任「建築工人」幾乎可以一眼看出,這種房間的
構造一般都會有個地下室。如果那樣的話我大概可以躲到那兒去等暴風雪停了再
出去。


  這樣想著,我就推開這個房間的門向廚房走了出去,這種房子的地下室入口
一般都是在那兒。


  剛走出去我就愣住了。本來以爲阿紗嘉已經還完了我的人情走掉了,沒想到
她還在這兒。


  並不是阿紗嘉不想走,而是她的腿斷了。


  女孩的右小腿腳踝以下都不見了,右手也從手腕處斷了個幹淨,她全身赤裸
的倒在我面前的地闆上,身上結了不少冰,原本滑嫩的粉紫色皮膚已經變成了青
色。


  她死了。


  我愣在原地,腦子裏隻剩下了這一個想法。


  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完全塞住了,我跪倒她的身邊,用手顫抖著輕輕捧起她的
腦袋。


  關節柔軟……沒有僵硬……呼吸……這女人還活著!


  我立刻開始搖晃她,並且叫著她的名字,但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焦急的向各個角落看去,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幫得上忙的東西。我不知道她
的那身衣服跑到哪兒去了,更不明白她爲什麽會在這種地方脫得這麽幹淨,但如
果再不給她弄點兒取暖的東西她就死定了。


  掀開地闆上地下室的蓋子,我抱著阿紗嘉跳了進去。我試著召喚了一隻葬鬼,
但是葬鬼本身並不發光,所以我隻好又在葬鬼上面附加了不少能量,勉強照亮了
地下室。


  地下室裏放著一些破舊的家具,其中竟然有一張沙發。我將阿紗嘉放在上面,
然後脫掉了身上的铠甲,重新將她抱在懷中,再把她的手暖到衣服裏,拿外套
裹住了她。


  阿紗嘉身上涼的可怕,剛一接觸把我凍得牙齒一直打戰。幾分鍾以後,她的
皮膚漸漸恢複了原來的顔色,呼吸也正常了起來。


  可是她的手腳傷成這樣,如果放任不管應該就會一直向上壞死。我在她體溫
恢複正常之後撕下外套的表層做了一些繃帶,然後拿起了神宮。


  看好了壞死的部位,我深吸一口氣,將手裏的刀對準女孩的小腿斬了下去。


  「啊啊啊!!!!」


  劇烈的疼痛將女孩從昏迷中刺激的醒了過來,她全身冷汗,臉白的像紙一樣。


  「別動。沒事的,不切掉一定會壞死。」我用力抱著她不讓她亂動,試圖用
繃帶給她進行包紮。


  「臭小子!!你放手!!」阿紗嘉一個勁兒的掙紮著。


  「你別亂動!我要給你包紮!!」我氣急敗壞的摁著她。


  「別包!!」


  她在我耳邊大叫一聲,然後掙脫了我的壓制。緊接著,就看見她腿上的斷面
開始冒出肉眼可見的蒸汽。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層層血肉的纖維和骨殖從傷口扭動掙紮著竄了出來,並
且在五分鍾之內生出了一隻和身上其他部位一樣完美無缺的右腳。她在歇了一會
兒之後又再生了自己的右手。


  做完這一切之後,阿紗嘉眼神有些渙散,劇烈的喘息著,渾身是汗。看來再
生肢體這種種族特長也不是沒有代價就可以使用的……


  「喂,沒事了吧?」我問。


  阿紗嘉沒有回應我的問話,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喂喂!我這次碰你隻是爲了給你恢複體溫!可沒有做別的事兒!」我連忙
解釋道。


  可是她沒有反應,我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她似乎在發抖,而且抖的越來越厲
害。


  「冷麽?這件外套你穿上。」我向她遞過去身上的衣服。


  她側對著我,沒有接,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我靠過去,將外套往她身上去
披。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暴起,兩隻手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


  這一瞬間,我看到她的瞳孔紅了,血紅。


  緊接著她就張開了嘴,我看到她嘴裏原來那兩排整齊白淨小牙已經全都變成了尖
銳森白的利齒。


  我本能的將胳膊向後抽去,接著手上就被撕去了一大塊皮肉。瞬間的劇痛讓
我全身發軟向後摔倒。


  阿紗嘉像野獸一樣撲了上來,張嘴向我的肩頸咬去。她的力氣大的驚人,速
度也是一樣,我腦海中一片空白。


  可是她沒有咬下去。


  我能試到女孩嘴裏發散出的濕熱呼吸,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舌尖在我脖頸處滑
來滑去的觸感。但是我現在根本沒有精神去考慮這些,老實說,我被嚇到了。


  阿紗嘉就趴在我的胸口,嬌軀不斷抽動著,本能和意志正在爭奪身體的控制
權。十幾秒以後,她的身體猛地從我身上彈了開來。阿紗嘉抱著自己的身體向角
落裏蜷縮過去。


  她的瞳孔已經恢複了原來的顔色,利齒也不見了,但是身上的抽搐反而變得
更加劇烈。


  我捂著受傷的手想靠近她,卻被她喝止了。


  「別過來!!!會……忍不住……」女孩叫著,「我不想吃你……」


  我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我卻知道她應該是需要吃東西。我抄起神
宮就跳上了一樓,竄出木屋,提升能量向附近的樹林飛過去。


  用能量肆無忌憚的在樹林裏亂炸一通,掀出了好幾隻雪雞和兔子。運氣不錯,
在我向回飛的時候還殺掉了一隻狼。


  我抓著這些東西趕回到地下室,看到阿紗嘉縮在角落裏,眼睛已經再次變紅
了。


  當我看清楚她的時候,心揪在了一起。


  女孩已經吃掉了自己的一隻手。


  我不知道要饑餓到什麽程度才會不顧那種痛苦來吃自己的身體……我完全不
知道。


  我看著她,隻覺得心髒非常痛,像被東西刺到了。


  我來到她面前,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再把手往嘴裏送。


  而阿紗嘉在看到我的時候,瞳孔又恢複了顔色。


  女孩的眼淚像泉水一樣在流淌。


  「好餓……貪狼……我好餓……不行了……真的餓的不行………受不了了
……」


  我將獵來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裏,然後抱住了她。女孩像得到了珍寶一樣開
始瘋狂地吞噬面前的食物,一邊吃一邊在我懷裏哭泣。


  所有東西都被她吞了下去,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我用能量燒化了一些
雪,用雪水幫她清理幹淨了身上的血迹,然後給她披上了衣服。


  嚴寒的天氣迅速的消磨著我的體力,我抱著漸漸恢複平靜的阿紗嘉不知不覺
就睡了過去。


  後來阿紗嘉告訴我,噬族可以很輕松的恢複身體上的損傷,但是卻需要吃大
量的東西來彌補。她救我的時候雖然有暴風雪的幫助,但仍然和賭徒保羅他們交
了手受了重傷,以至於逃到小屋以後沒有力量再恢複斷肢。


  如果超過了能承受的極限卻沒有辦法吃東西,在難以想象的饑餓下噬族就會
開始吃自己。越吃,受傷的部位就需要更多能量來修複,也就會更餓……惡性循
環,這被她們稱之爲自噬。而自噬對整個噬族來說都是非常恥辱的死法,那是一
種最極端的懲罰。


  阿紗嘉在開始吃自己的時候神智並不是不清醒的,隻不過神智無法戰勝饑餓
的欲望。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我重新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天亮了。


    ***    ***    ***    ***


  阿紗嘉像小貓一樣蜷在我懷裏,像是要努力汲取著我的熱量,我記起來她非
常怕冷。


  我打了個寒顫,向手心哈了兩口氣,然後低頭去看女孩的睡臉。


  女孩呼呼在睡著,身體擠成一團,頭發順著面頰撲落在臉上。小鼻子皺在一
起,睫毛還在一抖一抖的。


  我忍不住用手撥弄了一下遮在她臉上的發梢,她完全沒有反應的樣子。


  很奇怪,在木屋裏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全都不見了,但是我送給她的那個頭
環還依舊被戴在頭上。我懷疑她身上的衣服是在打鬥中使用了某種能力的緣故而
被毀壞了,至於是什麽能力我不清楚。


  我輕輕用手撚著一束女孩的銀發。她的頭發充滿彈性而光滑,一根一根像絲
線似的充滿了倔強的韌性。這讓我想起了Fey,Fey的頭發是如同緞子般的
軟發,我曾經沈溺在她頭發的香氣裏無法自拔。


  不知道Fey現在在做什麽,我和她就像是在不同空間裏的兩個人。我不知
道自己在思念她的時候她是不是也在思念我……而我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故意不去
思考她現在會是怎麽樣的情形,因爲這種思考既幼稚又沒有意義。


  「別拽我頭發……」


  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這才注意到阿紗嘉已經醒了,她将臉轉向我,
皺着眉頭看。


  我無奈的笑笑,「不會因爲拽了你的頭發又要殺我吧?」


  阿紗嘉盯着我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輕輕搖了一下頭,然後換了個姿勢往我懷
裏拱了拱,一副又要再睡一大覺的意思。


  「你還要睡?再睡下去可要凍死在這裏了。」


  女孩重新睜開眼睛,「你說怎麽辦?」


  「趕緊找個鎮子歇歇腳,暖和一下…………順便找點吃的……」一整個晚上,
我肚子也餓了。


  這一次她倒是很幹脆利落的爬了起來,由于隻有一件我給她的外套,所以她
一雙長腿有一多半都露在外面。我看着她這個造型自己都覺得冷了起來。


  「你這個樣子能趕路麽?連鞋都沒有。」我皺着眉頭說。


  「可以用能量飛。」女孩倒是很淡定的樣子。


  我和她上路了,并且在咬牙疾飛了二十分鍾以後就看到了一個鎮子。由于我
們飛得快,已經基本離開了雪域,通往鎮子的道路上沒有多少積雪。


  爲了以防萬一暴露我通緝犯的身份和行蹤,我們沒有住旅店。如果賭徒保羅
真的想抓住我的話,就會在附近鎮子裏的旅館布下眼線。


  找到了一家普通人,給了他們不少錢,他們同意我們暫時躲一下。這家人是
一對中年夫婦,他們知道我們是爲了避人耳目而做的這種選擇。不過對于這種在
遊戲裏單純享受生活的玩家而言,他們并不是很怕受到我們的牽連。因爲他們沒
有戰鬥等級,所以就算被殺掉了也可以重新回來而不用擔心什麽損失。


  這對夫婦給我們準備了熱湯和大盆的土豆泥。土豆泥澆上了熱乎乎的香甜肉
汁,還撒了一層鹽漬苔藓。我和阿紗嘉完全不顧形象的大吃了起來,雖然我不是
不想優雅一點,可是如果不搶的話估計東西會被這家夥一口氣全都吃光。


  男主人替我們去鎮上幫阿紗嘉買衣服去了,而女主人就坐在桌子前面笑着看
我們吃。


  「你們這樣子就像《雌雄大盜》似的。」


  我微微一愣,然後對她笑了笑。那電影非常非常古老,但是我看過,畢竟在
外面的時候我和女友都是忠實的電影愛好者。


  「' 他們年輕,他們相愛,他們也殺人'.」女主人饒有興緻的說着台詞。


  「' 他們爲我實現了正義,而我将帶着花出席他們的葬禮……' ,」我也說
了一句電影的台詞,「聽上去不錯,但我可不想被亂槍打死。」


  女主人聽着我的話咯咯直笑。


  「什麽意思?」阿紗嘉擡起頭,一臉迷茫的看着我們。


  「她說我們倆像戀人。」我一本正經的說。


  阿紗嘉沒有反駁也沒有害羞,我總覺得她似乎不是很明白我說的話是什麽意
思。


  「是真的麽?像?」她看着女主人問道,一臉單純。


  女主人笑的花枝亂顫,瞥了我一眼,「你女朋友真可愛。」


  我聳了聳肩,心裏不斷祈禱身邊的這個家夥不會突然暴起發難。


  本來是打算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就走的,可是經過這一出《雌雄大盜》的交流,
我覺得大概在這兒多睡一覺也沒有什麽關系。一千萬金币對普通人來說的确是一
筆橫财,但是他們并沒有傭兵的資格來查閱通緝令。隻是一天的話,他們即使想
出賣我們也沒有充分的時間來聯系相關的人。況且我覺得這個女主人應該挺喜歡
我們的,而且我們現在也很需要休息。


  他們兩個下線以後,我和阿紗嘉就在他們家住了下來。


  「你已經還清了欠我的人情,明天我們就沒必要一起了。你終于可以回魔界
去了,我也要去做我的事情。」我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看着天花闆。


  阿紗嘉盤腿坐在我的旁邊,「我沒辦法回去魔界,被送過來的時候自己就明
白,沒有魔龍之眼的話我就會留在這個地方。而且,你我之間的東西還沒還清。」


  「你自己在救我的時候說已經還清了的啊。」我扭過頭去看她。


  「那時候的确是還清了,但是後來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想起來了,她是在說自噬的那個時候。


  「那是你爲了救我付出的代價,所以嚴格來說……」


  阿紗嘉搖了搖頭,「嚴格來說的話,我已經沒有必須要對你支付的人情了。
但是……」


  「但是什麽?」


  阿紗嘉看了我一會兒,似乎在絞盡腦汁思考什麽,「貪狼,成爲我的仆從吧,
像斷尾一樣。」


  「沒興趣。」我白了她一眼,「和你有聯系的除了債主就是仆從,不覺得很
可笑麽?」


  「我是噬族的王女,當我的仆從不會辱沒了你。」她這樣說着,臉上卻多了
一點兒莫名其妙的慌亂。


  「那也沒興趣,我沒有聽别人指使的習慣。」


  「那、那怎麽辦?」阿紗嘉眼神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什麽怎麽辦?」我根本就不明白她什麽意思。


  「我想你跟着我,但是你又不做我的仆從……」


  我皺起了眉頭,「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又不僅僅是債主和仆從這麽單調。同伴,
情侶,朋友,有很多種,非要鑽牛角尖?」


  「這些有什麽區别?你們人類真麻煩。」


  我對她的那句「你們人類」嗤之以鼻,然後開始回答她的問題。


  「可以信任并擁有共同目的的叫同伴,相互喜歡的叫情侶,有交情的叫朋友。」


  「那我們做情侶。我喜歡你。」阿紗嘉一臉認真的說。


  我哭笑不得。「你懂什麽叫喜歡麽?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詞什麽意思。」


  「就是和你呆在一起會很安心,會開心,我喜歡和你呆在一起。」阿紗嘉毫
不猶豫的說。


  「那種關系不叫情侶。相愛的兩個人才能叫情侶,那是比你說的喜歡更進一
步的感情。」


  「不明白。什麽意思?喜歡和相愛有什麽不一樣?」


  我張了張嘴,感覺自己像是在面對一個還沒到青春期的小孩,實在不知道該
怎麽解釋。


  「這種情感……等你感覺到的時候才會明白。」


  阿紗嘉一副仍舊糊糊塗塗的樣子,隻是點了點頭,「那你還能跟着我麽?」


  「我救過你,你也救過我,如果非要說的話,我們大概也能算是朋友了。朋
友之間要坦率點兒,所以,你還是承認吧,是你要跟着我!!老實說,跟着我的
話你會碰上很多危險,因爲我現在是通緝犯,很多像昨天晚上那種厲害的怪物都
會想要殺了我。所以,我并不想你爲我涉險。」


  「那我更要跟着你了。」


  「爲什麽?」


  「想到你會被别人殺死我就很不舒服。」


  我倒是沒料到她會給我這個答案。阿紗嘉沒有等我回應,而是自顧自的說了
下去。


  「昨天晚上,我蜷縮在角落裏,周圍全是黑暗。因爲饑餓,全身都像被蟲子
撕咬一樣。無論在心裏怎麽尖叫都沒辦法阻止自己自噬。一點點吃掉自己的手指,
然後是手掌,手腕……很痛很痛,痛的全身發抖,可是痛的感覺卻被饑餓感完全
覆蓋了。已經絕望的時候,你回來了……」


  說到這裏,她擡起頭看着我,眼睛裏閃亮亮的。


  「所以我不想看着你被别人殺掉,不想看着你受傷。身爲公主,保護自己的
仆從才是合理的……而你又不做……我不知道自己這種感情叫什麽,以前從來沒
出現過。隻要在你旁邊就感覺很安全,也不再冷了……」


  這個家夥真是有意思。


  「想和我做麽?」我看着她的臉,忍不住脫口而出。


  「做什麽?」她楞楞的問。


  「做愛。」


  「不行!」


  「哦,那就睡覺吧。」我在心裏哈哈直笑,然後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我感覺到她在我旁邊躺了下來,然後拿手拉我衣服。


  「幹什麽?」我閉着眼睛背對着她問。


  「你轉過來。」她用命令的語氣說。阿紗嘉說話一直都這個樣子,大概當公
主當習慣了吧,所以我從來不放在心上,男人通常都很難對可愛的女孩計較這些
東西。


  我被她拽的沒辦法,于是就又翻過身來,但是始終沒有睜開眼睛。我試着阿
紗嘉開始推開我的胳膊,把自己往我懷裏擠,擠完以後又拉着我的手放在她身上。
又軟又熱的小身體把我雙臂填的滿滿的。


  「想讓我抱就直說。」我聞着她頭發上殘留的雪原氣味,說道。


  阿紗嘉沒有回話。我睜開眼睛低頭看她,女孩閉着眼,臉上紅紅的。


  「隻要靠着你,身體就會熱熱的,舒服。」她喃喃道,然後不再說話,呼吸
開始變得越來越舒緩。


  我把她摟緊了一點。


  又體會到了甯靜安心的感覺,雖然隻有一點點。就好像Fey在懷裏的時候
一樣……雖然也許永遠也沒辦法在做同樣的事……但是這一點點熟悉的感覺讓我
絕難放手。


    ***    ***    ***    ***


  阿紗嘉就這樣和我一起上路了。


  不是因爲欠了我的人情,而是憑她自己的意願和我一起開始旅行。這種關系
似乎讓她不再那麽拘謹,雖然還是一副大小姐似的高傲氣質,但我能察覺出來她
整個人都放松了。


  也許她真的不是人類,因爲我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東西是我這輩子都從來沒體
驗過的。


  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個性,肆意妄爲,難以掌控……這種女人如果放在現實
中大概會讓所有男人都爲之頭疼。


  人類都有兩面,理性和感性。一般來說男性的理性一面占據大部分,女性則
是反之。但是這個家夥給我感覺卻是一個純粹的感性的生物,理性對她而言幾乎
就不存在。


  完全憑感情來決定想要做的事情,不去找理由和原因,打定了主意就一定要
做……對于這種人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任。


  如果她心性善變,那麽今天可以和我并肩作戰,明天就可以因爲心情不好幫
着敵人一起殺我。這就像一個不穩定的炸彈,沒人知道她接下來會做什麽。


  可是那些理性的家夥就值得信任麽?得失權衡之後所做出的決定肯定是理性
的,比如巴爾格斯……犧牲一個公會和犧牲一個成員之間,他将孰輕孰重分的非
常清楚。


  反而是梅爾菲斯……如此感性的一個家夥,卻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大概就是因爲那個混蛋的緣故,使得我決定去相信阿紗嘉。像她這種家夥,
錢是收買不了的……不過用食物應該可以做到……但是既然她甯肯吃自己也不吃
我,那我又該擔心什麽呢?莫名其妙的,我似乎理解到這裏面隐含了一種什麽信
息。我相信她。


  我的這個選擇會不會讓我爲之後悔就不知道了。


  「阿紗嘉,魔界什麽樣子?」我一邊走一邊問了一個心裏的問題。


  「你們說的魔界其實隻是我們那個世界的暗面。我們那個世界被平分爲兩個
部分,光面和暗面。光面的居民叫做裏林,暗面的居民叫做裏奧雷特。裏林和你
們長得完全一樣,我們裏奧雷特的形态就很多了。大多數像我這樣人形的裏奧雷
特都比較高級。」


  我沒想到【神都】這個遊戲的設定裏還有這種東西……不過仔細想想,我本
來也不是很清楚【神都】這個遊戲的遊戲設定到底是個什麽背景,官方也從來沒
有給過類似的信息。現在想來還真是玩的糊裏糊塗……


  「我們暗面的中心有一個被稱作【深淵】的巨大坑洞直通地底最深處,而裏
林們那邊光面的中心有一個和天空相連的巨大樹狀高塔,那個高塔被稱作【神都
】。」


  「也就是這個遊戲世界?」我問。


  阿紗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說的隻是我們那邊世界的構成,至于【神
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完全不清楚。」


  看來我問也是白問,這個家夥似乎也挺糊塗的。不過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魔
界看看,就算是要磨練自己吧。


  本來僅僅隻是對提升自己的力量有興趣,但是在了解到越來越多的信息以後,
我對這個世界的構成開始有些着迷。如果遊戲制作者有着如此宏大的設計,那麽
又爲什麽不放出信息讓所有玩家都知道呢?


  正是這種神秘感驅使着我想要前往魔界……不過即使要去,也需要和梅爾菲
斯參加完那個比賽以後才行。而我還不是很清楚自己會不會在那個比賽裏成功的
活下來。


  在這之前,無論如何我也要摸到一點關于食影者傭兵團的情報。因爲我有種
預感,那個比賽裏有我可能會遇上他們。


  既然常規的情報來源沒辦法查到食影者的消息,那麽我就隻能另尋出路了。


  不是所有的高級戰士都是傭兵,大多數人成爲傭兵的原因都是爲了傭兵所能
夠提供的情報。而其他人自然也會有别的情報來源,我恰好知道其中一種,那就
是情報販子。


  這種家夥行蹤都非常隐秘,不過我認識一個比較靠譜的。我不認爲那個家夥
會知道食影者傭兵團的情報,但是他身後有着一層一層更高級的情報上家,所以
追根結底我應該都能弄到一點不知道的東西。


  我之所以認識這麽一個情報販子,是因爲我們做過交易。


  不是他賣我情報,而是我賣他房子。


  那個家夥叫蒂格森,現在所住的地方就是我成爲職業戰士之前所居住的紅松
城。


  那時候我還是一個普通玩家,像傻子一樣樂呵呵的四處冒險,幫女朋友一起
種花,建造房子掙點兒零花錢。直到某一天,所有的東西都被打碎了。


  盈風,章隆,774,亂舞,艾薩克……這些以前朋友的名字我還都沒有忘
記,也許這次會見到他們,不過我并不準備讓他們認出我。


  估計要讓他們認出我應該也很困難吧……這麽長時間的戰士生活已經讓我産
生了巨大的轉變,無論是氣質還是形貌。因爲不規律的生活,頭發略顯雜亂而且
有點兒冗長。笑的越來越少,凝固的表情讓臉部的肌肉顯得死氣沉沉。加上身上
裝備的變換,我想如果不認真的盯着我看一會兒,哪怕是以前非常熟悉的人都很
難認出我。


  「我表情是不是很僵硬?」我扭出一個虛假的微笑表情,扭頭問阿紗嘉。


  阿紗嘉愣愣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連連點頭。


  我用手揉着自己的臉,覺得有點兒可笑。


  我們兩個經過了幾天的跋涉,來到了木桶鎮。我和章隆曾經在這裏和強盜團
黑色烈焰展開過激戰,那個時候半個鎮子都在戰鬥中毀掉了,不過現在看上去鎮
子已經恢複了生機,曾經的戰鬥痕迹早已消失不見。


  這一路上,爲了填飽阿紗嘉的肚子我花了不少錢。不過她倒是一點自覺都沒
有,天天和我搶東西吃弄得我現在吃飯速度比以前快了好幾倍。老實說她并不需
要吃這麽多東西,隻是習慣性的嘴饞……


  「你吃那麽多東西都跑到哪兒去了?」我托着腦袋看她大嚼着面前的通心粉。
這女人吃這麽多東西,卻一點都不胖,這種能力會讓每個愛美又貪嘴的女人羨慕
不已。


  我突然發覺,自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把【神都】看成了完全真實的世界
……按理說這些食物隻不過是系統産生的數據,無論吃多少都不會真胖的。可是
看着吃東西的女孩,我突然覺得這食物也變得真實的可怕。


  我用自己的叉子從她碗裏叉了一叉子通心粉放在面前看。【神都】的食物無
論在味道,口感,分量上面和外面的世界沒有任何區别,那麽又該怎麽分辨這到
底是數據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呢?


  我撚起一根,用手指細細的碾成面屑。太真實了,如果沒想錯的話,這個世
界所有的東西都已經細緻到了分子乃至原子的層面。我想象不出來這到底要用多
麽龐大的運算能力才能在量子網絡創建出這樣的世界。


  阿紗嘉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吓了一跳。


  「幹嘛!?」我瞪着她。


  她沒說話,按住我的手一口将叉子上的那點兒通心粉搶進了嘴裏,然後滿足
的看着我,嘴巴嚼啊嚼。


  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想摸摸她的頭,但是伸到一半就意識到了什麽,然後趕
緊縮回了手。我可不想再被她追着打。


  阿紗嘉也注意到了我的這個動作,填飽了肚子的她心情似乎很好。


  「可以摸摸,我同意了~ 」她看着我說。


  我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那一瞬間愛溺的感覺稍縱即逝,等她同意了我早已經
喪失了那個興趣。


  「不高興了?」阿紗嘉趴在桌子上看我。


  我故意扭着頭不理她,心裏暗自好笑。


  就在扭頭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個人……而那個人也看到了我。我和她目瞪
口呆的看着對方,全部都愣住了。夏希就站在酒館的櫃台前面,手裏還拿着一杯
什麽東西。


  我猛地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把兜帽扣在了頭上,一把拉起阿紗嘉
  
  「走!!!」


  阿紗嘉并不是傻子,她看到我表情的時候就知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立刻
就跟了上來。


  「你等等!!!」身後傳來了夏希的聲音,她似乎特意沒有叫我的名字。因
爲我的名字現在和一千萬金币連在一起。


  我沒有理她,和阿紗嘉一起竄出了門,然後向鎮子外面沖去。


  身後傳來了能量波動,夏希竟然跟了出來。我心裏往下沉,Rayout知
道我還活着的消息,現在又暴露了行蹤,難保他們不會派大批人來追殺我。我并
不想殺夏希,畢竟是曾經的夥伴,但是她竟然追了上來……看來事情并不是這麽
輕易就能解決的了。


  我強迫自己做了一個決定……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會殺了她。即使曾經
一起出生入死,相對于自己,我還是希望死的那個是她。


  像以前一樣,我的速度并沒有夏希快,所以她在我們沖出鎮外以後慢慢的就
追近了。我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她隻是一個人,并沒有其他的同伴。


  我開始減速,并且拔出了腰間的神宮。


  「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我對阿紗嘉說。


  女孩點了點頭,跳上了斜前方的一棵樹,開始當觀衆。


  我減速之後夏希很快就沖到了我的面前。


  「貪狼!你果然還活着!!」她大喊着往我這邊靠近。


  我擡起刀指着她的臉。


  「再往前我就要動手了。」我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


  夏希猛地定在了原地,「你要殺我?」


  「如果有必要。」我冷冷的說。


  「可以不打麽?」她軟軟的說,看上去有點兒焦急。


  我掃了掃她,心裏開始變軟,「這要看你。說,爲什麽追我?」


  「我……我們不是同伴麽!?」夏希叫着。


  「那已經是我死過一次之前的事情了。哼……現在說什麽同伴?可笑!!」


  那個時候他們全部都很幹脆的站到了巴爾格斯那一邊……現在又來說這個?
我心裏開始燃起怒火,原來淺淺的殺意變得越來越濃烈。


  夏希站在那裏,顯得非常無助。她雙肩顫抖着,咬着嘴唇,似乎完全混亂而
不知道該說什麽。


  「貪狼,你知道麽,AZZA殺掉你以後就退會了……Fey也是……退會
以後Fey跟着AZZA一起加入了塞憐公會……自從你那件事情以後,Ray
out已經全變了。」夏希絞着手說。


  我愣住了,手裏的刀也垂了下去。塞憐是Rayout的聯盟公會,AZZ
A以前就是塞憐的成員。可是Fey也退會了?她不是很珍惜她那些朋友麽?我
不知道這些信息代表着什麽,心裏開始變得混亂。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根本就沒背叛Rayout?」夏希露出了哀求的表
情,希望我說些什麽。


  我大口的喘着氣,胸口很悶。


  「重要麽?我現在是Rayout的敵人,在它毀滅之前永遠都是。」我狠
狠的扔下了這句話,心髒在胸口砰砰直跳。


  「那……那我也退會……這樣我們就不需要打了!」夏希大聲說,然後伸手
開始操作什麽,似乎是召喚出了自己的視覺虛拟面闆。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皺着眉頭喊道。


  「AZZA殺掉你以後什麽都沒說,但是我覺得似乎他知道了些什麽……然
後他就退會了,Fey在幾天以後也離開了Rayout……我一直覺得這裏面
一定有什麽事情,而且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認爲你背叛了我們……是真的!」


  我沒辦法忘掉那個時候公會裏夥伴們的表情……橙子和弗隆伯恩的憤怒,F
ey的絕望和失望,AZZA的蔑視……但是夏希…………她似乎…………


  是的,她并沒有……說任何話…………


  「如果你去Dreams的城堡是爲了背叛我們,你在那個通風管道裏的時
候就沒必要舍命來救我!所以我知道巴爾格斯說的不合理!你告訴我,這到底是
怎麽回事?我一直在找你!」


  我隻覺得熱血沖頭,忍不住大吼起來。


  「那你在那個時候爲什麽不站出來幫我?!哪怕隻有你一個人也好!!爲我
說一句話就這麽難麽!?還是你他媽的根本就不在乎!?我他媽救了你,你卻看
着我一個人去擔這些!?你有沒有看到他們在看我的時候是什麽表情!?你知不
知道如果不是運氣好我現在應該是一具躺在墓地裏的屍體!?」


  我努力呼吸着,胸中的郁結在一頓狂吼之後似乎釋放了不少。


  「不……我……其實……我……」夏希站在原地捂着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我
的質問。


  「不用說了!!我沒興趣聽。」


  扔下這句話以後我就甩下她重新向鎮子裏走去,阿紗嘉很乖巧的跟了上來。
夏希在背後看着我,呆了很久才遠遠地跟着我的方向開始走。


  「她是誰?」阿紗嘉追上我問道。


  「不是誰,我和她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我不喜歡她。如果你嫌煩我可以幫你吃了她。」


  我瞪大眼睛看向阿紗嘉,她也擡頭看我,「開玩笑的。」


  我現在并沒有什麽開玩笑的心情,但是終歸沒辦法和她計較什麽,于是選擇
了沉默。


  阿紗嘉看出我心情不好,于是也不說話了。看來她隻是不講道理而已,并不
是傻子,也并不煩人。


  夏希說的事情讓我非常亂。AZZA退會毫無疑問是因爲我,這我可以理解。
但是Fey呢?她在我和公會裏的朋友之間已經做了選擇,而現在又離開了Ra
yout,這是什麽意思?她想用這個行動表示什麽?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想表示
什麽,僅僅是換換公會而已?


  不過我現在能确定的一點是,我不需要再爲毀滅Fey的公會而内疚了。我
不在乎其他的人,人如果考慮太多永遠沒辦法做事。


  雖然我要做的并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情,但是複仇也不是任何人能夠指責
的。


  夏希在我後面幾米遠的地方緩緩跟着,讓我心煩意亂。相對于Rayout
其他人而言,我發現我對她要更加氣憤。那些不信任我的人也就罷了,恰恰是因
爲她不覺得我做了背叛,卻依舊沒有站在我這邊。


  那個時候隻要有一個人站出來爲我說話,我也不會作出那種極端的選擇。我
爲那個選擇付出了很多的代價,被Dreams追殺,成爲通緝犯,失去Fey,
被原來的夥伴所仇視……而這些本來都不需要發生。


  「貪狼……」走了好一會兒,夏希終于輕輕叫了出來。


  我停下腳步,歎了口氣,然後看向阿紗嘉,「你先回去,在酒館等我。」


  「我會要東西吃的,你快點兒回來給我付錢。」她一本正經的說。


  我摸了摸她的頭,阿紗嘉眯上眼睛沒有反抗。


  看着女孩飛走,我轉身看向了身後的夏希。


  我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在站了很長時間以後,夏希突然像決定了什麽一樣,
對我鞠了一躬。


  我皺着眉頭。夏希鞠躬,向後撤步,接着拔出了腰間的刀,用雙手握住。
一串動作一氣呵成,這是标準的劍道禮儀路數。


  「既然你不想說話,我們就換個方式。」她臉上原本的内疚和委屈全都不見
了,在拔劍的一瞬間夏希就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劍士。


  我所能做出的回應就是拔出神宮,刀尖斜直地面。


  夏希這次才真正注意到神宮,她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光芒。


  「好刀。」


  我們都沒再說話,開始一起提升能量。讓我和夏希都非常驚訝,當我們将能
量注入手中的武器的時候,兩把刀竟然開始發出微弱的震動共鳴。神宮和夏希的
刀似乎産生了某種奇怪的聯系,我感覺身體仿佛被神宮所控制,有一種想要立刻
沖過去砍在對方武器上的沖動。


  我和夏希都在努力壓制手裏武器的刀意,并一邊将能量提高到最高點。幾乎
是在同一時間,我們的能量提升完畢,然後我連思考都沒有就直接擡起神宮竄了
過去。


  她也一樣,兩把刀就好像說好了一樣發出撕裂空氣的聲音,劃出了兩道痕迹,
殘餘的能量在空中留下了兩隻半圓光弧劈向對方的肩膀。


  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神宮所吸引過去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沒有
關注對手的攻擊軌迹,沒有關注對手的行動路線,我所能做的就是用出一記最簡
單也是最熟悉的切刃。


  或許是神宮本身刀意的強大對我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影響,我第一次用出了蘊
含了全部力量的一記切刃,就像方先生做的那樣。


  夏希的刀術強的吓人,但是這一次我竟然趕上了她的速度,我們兩個的武器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撞上了對方的正面護罩。夏希的刀沒入了我的護罩之中,速度
劇減,而我的切刃卻直接将她的護罩劈碎了。


  她的攻擊在穿破護罩以後可以砍在我肩上,但我爲了用切刃攻擊她的護罩,
攻擊完成的時候刀尖離她的身體其實還有幾厘米的距離。這個時候我本能的手腕
一扭就要用出最後的推刺,也就是神宮威力最大的那一招。


  所有條件都幾乎完美,我從心底最深處感覺自己已經和神功的刀意融爲了一
體,這一次一定能成功的想法占據了我的腦海。


  臉側一道刀光閃,瞬間心中出現了一絲雜念。這小小的一絲雜念讓我放棄了
完成有生以來第一次推刺。我立刻向前竄去,躲過了夏希即将落到我肩膀上的劈
砍,而她也沒有死在我的推刺之下。


  我在前沖之中改了反手刀,團身将刀刃割向夏希的肋部。夏希步伐穩健,一
擊未中立刻走位,接着就是一招華麗的回旋劈。


  我本能的想用刀去進行格擋,但是卻突然意識到拿着沒有護手的神宮和她格
劍其實就意味着自己不想要手了。


  這個念頭讓我的動作一滞。夏希的刀有多快我早就體會過了,在我猶豫的時
候她已經一刀劈到了我的身前。


  來不及多想,我勉強将神宮側過一個角度護住手臂。劇烈的沖擊順着反手拿
着的刀身一直貫穿整個手臂,一大捧火星爆濺了出來,燙在我的臉頰和小臂上。


  被火星一燙我感覺整個人都變得更加興奮了。夏希的刀順着神宮滑向我的身
後,她似乎很清楚我想用前沖的力量帶着神宮攻擊她的側翼,于是她在兩把武器
分離之前用力一振,将自己抛離了我的攻擊半徑。


  經驗豐富而且老道……我不得不這麽說,最小的細節都被她考慮到了。


  可是我不可能就這樣停手。再次改換正手刀,我在空中轉身,神宮的刀尖在
地面上撕裂出一道裂痕,這一次是自下而上的切刃攻擊,也是我第一次嘗試不同
角度的切刃攻擊。全身的興奮感讓瘋狂分泌的腎上腺素似乎都變成了增加專注力
的藥劑,我知道如果專注力不夠根本就沒辦法用出這種變相的切刃斬。


  就在我得意于自己的出招之時,夏希卻緩緩的轉過身來,垂下了手裏的刀。


  我大驚,爲了強行改變運刀方向,我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神宮猛地砍在了
旁邊的地上,而我翻滾着和夏希撞在了一起。


  我在恢複平衡的瞬間一把抓住夏希衣服的前襟将她狠狠的搡在樹幹上,她在
撞擊之下連連咳嗽。


  「你就這麽想死麽!!?」我對着她的臉大聲吼道,「放下武器任憑敵人砍
自己是不是很光榮!!!?」


  「不是很生我氣麽?爲什麽不殺了我?」夏希面無表情的說。


  「想死就去自殺!!别髒了我的手!!」


  夏希大口喘着氣,什麽都沒說。她突然伸手抱住我的脖子,狠狠的吻上來。
我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臉推開,用力卡在樹上。


  「這就是你想要的!?」


  一股暴虐的怒氣從我心底猛地騰了起來,用力扯開了夏希的衣服,捏住了她
嬌嫩的胸部。


  夏希被我按在樹上,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卻沒哼一聲,隻是伸手纏住
我的脖子。


  我松開了掐着她脖子的手,她努力将臉向我靠近想要吻我,我野蠻的推開她
的臉咬在她的脖子上。女孩喘息的聲音又急促又脆弱,雪白的脖子映出了一片粉
紅色。


  在我的捏柔之下,夏希的蓓蕾已經挺了起來。手開始向下走,劃開了她的衣
襟,雪白的小腹露了出來,然後将手插進了她的内褲裏。在我用手指摩擦她嬌嫩
的縫隙的時候,女孩的身體開始僵硬,并且閉上了眼睛。夏希歪過頭,展現出了
一絲順從。


  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做過了,所以這個時候下身已經硬了起來。當火
熱的肉棒插到女孩腿縫中間的時候,夏希睜開了眼睛,瞳孔裏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就是這個眼神燒盡了我心裏面的理智,點燃了所有的暴虐,現在唯一想做的
事情就是發洩。


  肉棒頂着又滑又嫩的花瓣就向裏硬擠,女孩雪雪呼痛,皺着眉頭向後直縮。
她不高,所以在我的硬攻之下隻能腳尖着地,用手撐着我的肩将自己努力擡高來
躲避我的刺擊。


  我一隻手抓住她的雙腕按在樹上,另一之後攬住她的腰把她往上一提,肉棒
和花徑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進入角度。夏希也意識到了這點,擡起頭用可憐兮兮的
目光望着我,但我已經沒有精神來分辨那裏面包含的是哀求還是别的什麽了。


  我的手微微放松,懸空着的女孩就向下落去。已經濕滑無比的小穴雖然緊緻
但卻阻擋不住完全壓在了上面的女孩身體重量,肉棒一點一點的向溫熱的引陰道
鑽進去。夏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龜頭的邊緣被含在小陰唇裏面,擠的花
汁亂溢。


  「呃……呼呼……啊啊……」女孩努力掙着自己被按在頭頂的手腕,花瓣一
顫一顫的,差點兒将我的下身擠出去。


  我放了手,龜頭撕破了阻擋着它的薄膜,猛烈地往裏突進,刮着花徑裏一層
一層的嫩肉,完完全全的杵在了最深的地方,甚至還要往更裏面鑽進去。


  啪的一聲,愛液四濺,紅色的處子鮮血順着夏希的大腿一直流下去。


  「呃啊!!!」


  夏希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然後被巨大的刺激和強烈的刺激弄暈
了過去。


  她全身的重量全靠我的手和挺在她體内的肉棒支撐着,女孩背靠着大樹,身
體幾乎是懸空的套在我的下身上面。這個情形對我來說實在是過于刺激了一點,
陰莖在女孩體内亂顫着,差一點就射了。


  我深吸了兩口氣,然後情不自禁的開始抽動起來。夏希完全癱倒在我身上,
這個姿勢動起來實在是有些困難,我隻能摟着她的腰一點一點的挺着,每動一下
夏希下體就有汁水混着血往下一滴一滴的淌下去。她被我扯下去的内褲已經浸透
了愛液和血,大腿根都透了,緊緊地貼在白皙的肌膚上面。


  夏希是第一次,而且她本身又嬌小年輕,所以陰道窄的不像話,我動起來很
累而且擠壓的龜頭又酥又麻。幾下之後,我摟着她腰部的手不小心一松,女孩的
身子往下一墜,陰莖又一次撞在了夏希的子宮口,然後猛地擠進了半個龜頭。


  夏希「啊!!」的一聲頭揚了起來,腹肌因爲劇痛撕的一抽,臉上的表情整
個都扭曲了。她不斷用腳尖立起來往地面撐去,試圖減輕一點小腹的劇痛。


  「你不是想要麽?怎麽不說話了?」我往上一擠,女孩從腳尖站立的姿勢又
回到了被肉棒支起的狀态。


  「嘎啊啊………肚子……肚子破了……不要了……嗚嗚嗚…………我痛…
…啊啊……痛啊…………」


  暴虐的心髒突然一軟,我松開了按着她手腕的手,另一隻手也抱住她的腰将
她提起來一點。子宮口立刻将入侵到裏面的龜頭壓了出去,夏希渾身冷汗,大口
的喘着氣,一隻手按着小腹,一隻手死死的勾着我的脖子,生怕自己再落下去。


  她醒了以後身體的重量從各個角度都分擔了一些,我抽動起來的進出幅度也
大了不少。盡管這樣,我一動她還是痛的牙齒打顫。


  似乎自己做的有點兒過分。我伸手擦了擦夏希嘴角因爲失神而流出來的口水,
又摸了摸她的臉。夏希在我做這些的時候哭了起來,将臉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怎麽發洩都行……」她哭着說。


  我不是不能原諒她,而我也沒想因爲這個向她索取什麽。可是在這種情況下,
她的一句話聽上去就和用做愛來爲自己贖罪一樣,這就隻是爲了換取我的原諒?
我在心裏不受控制的冷笑了起來,怒火又開始燃燒。


  也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肉棒的尺寸突然又脹大了好多。


  可是如果我現在知道她已經喜歡了我很長時間,而她追尋我的初衷和現在的
親熱也是出于這個原因的話,就不會這麽虐待她了。可惜每個人在當事之時所能
知道的太少了,而不知不覺之中就傷害到了很多真正衷心于自己的人。


  「撐死了……啊啊……下面……哈啊……要被撐壞了……哦哦……」夏希趴
在我的肩膀上啜泣道。


  我在這個時候隻覺得欲望和莫名其妙的恨意完全吞沒了對少女的憐惜之情,
絲毫不在乎她的哭叫,将肉棒又向她的子宮裏強行插去。


  「嘎啊啊啊!!哦啊哦啊!!痛啊!!」夏希痛苦的哀嚎起來,雙手扯着我
的衣服渾身抽搐起來。


  我不爲所動,一下一下的大力沖撞着她脆弱嬌嫩的子宮内壁,熾熱的快感和
劇痛兩種完全相反的感覺已經攪亂了夏希的腦袋,她凄鳴着,一句完整的話都已
經說不出來了,雙手胡亂在我背上扒着,口水和眼淚流的滿臉都是。


  狂風暴雨一樣的沖擊,甚至給我一種已經将她嬌弱子宮絞成了稀爛的錯覺。
複仇的快感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在她子宮裏噴發起來,夏希雙眼翻白,再也沒有力
氣掙紮。


  可是我沒有意識到,我根本就不該在她身上來尋求複仇的感覺,她并沒有義
務來承受這些東西。


  高潮過後,我用雙手撐着樹幹用力呼吸着,夏希癱在我的身上一抖一抖的,
下半身仍然被我插着,粘稠的汁水攪得我們兩個的下半身一片狼藉。


  休息了一會,夏希哆哆嗦嗦的用手撐着我的肩膀,向将身體從肉幫上拔下來。
我沒有動,她隻能咬着牙,用腳尖使勁撐着地面,一點一點的将身體往上蹭。龜
頭仍然硬邦邦的,在拔出去的過程中已經刮劃着她細嫩的肉壁。夏希大口喘着氣,
小腹像抽筋一樣痙攣着,她皺着眉頭用手在我肩膀用力往下一壓,小穴終于擺脫
了入侵的肉棒。她全身一松,摔落到了地上。


  一股一股濃濃的精液從她紅腫的小巧陰唇咕嘟嘟的湧出來,被粗暴對待的下
身形成了一個小指粗的洞口,過了半天才重新緩緩地緊閉在了一起。夏希捂着肚
子,靠在樹幹上劇烈的喘息。


  「不是很會用嘴巴麽?給我清幹淨。」我低頭看着她。


  夏希抹了抹眼淚,擡頭看着我,然後将已經軟下去的,沾滿了精液、陰血和
愛液的肉莖慢慢含進了嘴裏。


  女孩的舌頭靈活的不像話,确實是受過訓練的樣子。輕輕地一轉,肉棒就有
要蘇醒的迹象了。舌尖輕輕地在尿道口掃着,力度剛剛好,不會刺痛,又能感受
到侵入的快感。


  細細的舌苔來回摩擦着敏感的龜頭,肉棒剛剛射完卻又一點一點膨脹起來。


  夏希舔舐我下身的時候,一直用紅腫的眼睛向上看着我。可是這種樣子不但
沒有激發我的憐憫,反而有一種非常想将她欺負的直到哭泣的念頭。也許男人骨
子裏一直都有這種瘋狂的支配欲,隻是我們一直都沒有發現……


  肉棒已經變得重新昂揚起來,撐滿了夏希的小嘴,龜頭已經探到了喉嚨裏面。
她想向後将肉棒從嘴裏拔出來,但是我卻逼了上去。女孩的頭已經靠到了樹幹上,
後面沒了躲閃的空間,她驚恐地看着我一點一點将肉棒插到了她喉嚨最深處。


  無法呼吸,夏希的雙手開始用力拍打着我的腿,兩隻水光盈盈的眼睛不住的
上翻。我沒有太過分,所以在她窒息暈過去之前就拔了出來。


  夏希在我猛地抽出肉棒之後立刻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喉嚨深處粘稠的液
體從嬌豔的嘴唇不斷滴下去。


  「站起來。」我對她說。


  「……我……我幫你用嘴……用嘴吸出來……下面痛……不能再做了……」
夏希驚恐地搖着腦袋。


  我抱着她的腰将她強行拉起來,然後讓她背對着我,上身被我按了下去。夏
希雙手撐在樹上,扭過頭留着眼淚看我。


  我用肉棒在她受傷的花瓣那裏沾飽了汁液,然後抵住了她最後面的小洞。


  滾燙的肉莖剛一接觸那裏,夏希就渾身一顫。


  「不行不行!!那裏不行!!進不去的!!啊啊啊啊啊…………」


  她想要掙紮,但是我按着她的腰,女孩根本就沒辦法直起身體。我将肉棒一
點一點的向夏希的後庭擠進去,她大叫着,聲音都啞了。


  「裂開了!!嗚嗚嗚!!!好痛啊…………噢噢…………那裏真的……嗚嗚
嗚……」


  肛門有點撕裂,但是我最終還是将整個分身挺了進去。女孩柔嫩的後庭幾乎
要把我的下體夾斷似的,我開始抽插,從每個角度享受着任何小穴都不能夠提供
的緊壓。


  夏希隻在開始的時候發出了慘叫,但是在我抽插的時候她就僅僅剩下了啞啞
的哭泣。


  由于已經射過了一次,所以這次我抱着她嬌俏的屁股幹了很長時間。夏希經
過長時間鍛煉的細腰非常堅韌,但是這麽長時間的折磨讓她已經筋疲力盡的要倒
下去了。在她呀呀呻吟着,就要軟到之前,我用力拍了她的雪臀。


  「嗚嗚嗚…………痛…………」她皺着眉頭抽噎着,同時後庭又是猛地一緊。


  我又猛插了數十下,然後在夏希的腸道裏射了出來。女孩唔唔的呻吟了兩聲,
用手去捂肚子。


  突然而來的尿意,我抱起她的身子,然後在夏希的肚子裏尿了出來。


  「啊啊啊!什麽!?什麽東西!?啊啊啊……好熱……肚子…………你…
…要幹什麽!?」夏希帶着哭腔叫道,她很快就明白了我是在幹什麽,女孩屈辱
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哭泣了起來。


  尿液填滿了她的肚子,我甚至能看到夏希的小腹都微微鼓了起來。


  「别别……别在我裏面……哈啊啊啊……肚子不行了……快……快拔出來
……求求你……」


  我在排洩完之後離開了她的身體,夏希抱着肚子蜷縮在地上,全身都在發抖。


  蹲下身子,然後用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夏希尖叫一聲,再也忍不住了,肚子
裏面滿滿的液體噗噗的射了出來。她整個人完全崩潰了,搖搖欲墜的就要倒在一
地的狼藉之中。


  我拉住了她,沒有讓她倒下去。


  夏希咬着嘴唇,慢慢擡起頭看我。


  「你……滿意了麽……?」她用紅腫的眼睛看着我。


  「你滿意了麽?」我面無表情的反問道。


  夏希搖了搖頭。


  我皺起了眉毛,「還想做?」


  「不,」夏希眼裏大顆大顆的淚珠開始滑落,強忍着委屈的哭泣,「我隻想
要你一個吻……」


  我呆住了。


  「我找了你大半個月,就隻想要這個而已……我的身子已經你玩夠了,換一
個真心的吻都不可以麽?」她凄聲說着。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她那個時候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是這個時候才明白她的心
意,我似乎已經給她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傷害。


  人永遠都會做錯事,而我在這個時候突然覺得自己難以原諒。


  我心痛的抱起了她,然後吻在她的額頭上。


  夏希也愣了,她不知道我從一開始的心理活動是什麽,也不知道我誤以爲她
是在用身體和我做交易贖罪,所以我此時此刻突然地轉變讓她腦海一片空白。


  我給她的這個吻,不是口舌糾纏的侵略,也不是敷衍了事的交代,而是真真
正正印在額頭上的夾雜着内疚和憐愛的感情傳遞。


  我輕柔的撫摸着她的後背,她顫抖起來,然後抱住我開始大哭,好像要把我
給她的委屈和一直以來的想念全都傾訴出來。


  在這個時候,我至少知道無論如何,她應該終究會原諒我剛才對她所做的一
切。


  或許我們已經得到了對方相互的原諒,這對我和夏希而言都是一個相互傷害
之後能夠得到的最好結局。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50     標題: 神都 (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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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章



  夏希哭的很厲害,以至于到最後暈了過去。我用鬥篷裹住她将她抱回了鎮子,
并訂了一個房間安頓她。


  女孩眼睛哭腫了,我将失去知覺的她放到浴缸裏仔細爲她清洗了身體。嬌嫩
的私處在第一次交合的過程中就受到了及其粗暴的對待,以至于花徑深處受傷的
地方經過熱水一泡開始繼續流血,将浴缸裏的水染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不過在熱騰騰的洗澡水的浸泡下,女孩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了。在清洗完
畢之後,我輕輕給她全身擦幹,然後抱到床上蓋好了被子。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女孩醒了過來。她醒過來以後立刻就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蜷縮着身體捂住了小腹。


  「還很痛?」我柔聲問。


  夏希咬着嘴唇用力搖着腦袋,掙紮的掀開被子爬起來,甚至在意識到自己全
身赤裸的情況下仍然用一隻手抱住胸,另一隻手撐起身體下了床。


  下身的劇痛在她剛剛試着要站起來的時候就弄軟了夏希的雙腿,我連忙抱住
她。


  「你要幹嘛?好好躺着。」我說。


  「别……别……我……我要去廁所……」夏希滿臉通紅,用手擋着胸部小聲
說。


  我将她攬在懷裏向廁所走去,她緊緊地抱着我的脖子,因爲這樣我沒辦法看
到她的表情。


  爲了避免全身酸軟的女孩弄髒自己,我不顧她的抗議執拗的抱着她讓她上了
廁所。夏希因爲害羞又差點哭出來,尤其是在身體不受控制的發出羞人聲音的時
候。


  重新安頓她躺下,她像小孩兒一樣将腦袋藏進了被子裏。我心裏覺得好笑,
伸手拉下來一點,她露出一對還有些紅腫的眼睛怯怯的看我。


  「恨我麽?」我問她。


  夏希搖了搖頭,「那你還恨我麽?」


  我也搖了一下頭,然後用手插到她頭發裏面輕輕揉着。夏希閉上眼睛,體味
着我給她的一點點溫柔。


  「你住在什麽地方?我想去找你……」夏希忽然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


  我微微一愣,然後意識到她是在說外面的事情。


  「我住在沒人能找的到的地方。」我緩緩說道。


  夏希不說話了,我将手從她頭發裏抽了出來。我和她隻能說這麽多,夏希并
不是屬于我的,我也不想将她用感情這種東西綁在身邊。她還隻有十多歲,和我
在一起的話,除了一起墜入到黑暗的世界裏就沒有别的選擇了。


  「那你能告訴我你在外面的名字麽?」夏希繼續說。


  「我不存在于外面的世界,我隻活在這裏,所以貪狼就是我的名字。」


  屋裏又靜了下來,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夏希似乎有很多話想和我說,但
是又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出口。我其實也很矛盾,我和她到了這個地步,前進一步
或者後退一步,大概就再沒有機會可以後悔了。


  如果夏希說一定要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她。而如果我和她就此
分别,我覺得我們兩個從此以後就會形同路人,再次見面的時候大概就隻是一個
微笑的聯系而已了。


  她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點,所以沒有開口。


  「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誰?」夏希終于問出了一個問題。


  「是同伴。」


  「我可以當你的同伴麽?」


  這個女孩真是很聰明,她試圖用這種方式将我們的距離定格。不進不退,也
無需進退……


  「僅僅是同伴的話,也不是不行。但你并沒有必須和我一起去做的事情…
…」


  「我可以幫你,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


  我搖了搖頭,「我想你好好活着。可以去上學,可以去做你想做的高中學生。
我需要的同伴不是一門心思爲我付出的人,而是可以相互索取的人。」


  夏希看着我,然後一顆淚珠突然從眼中滑了出來。


  「你不想要我?」她說。


  我感到胸口發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好的,我明白了……」夏希看到我的沉默,大顆大顆的眼淚不住的往下開
始流淌。她不斷用手去擦,袖子慢慢濕了。


  「抱歉。」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去安慰她。


  「……不用道歉……可是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麽不要我?」夏希低頭輕輕
抽泣着問。


  「因爲我不想你跟着我走同一條路。」


  「可是我願意,無論你走什麽路我都願意……」


  我搖了搖頭,「我隻希望你能找到屬于自己的路。但我可以和你約定,如果
我們在未來某個時間相遇在同一條路上,那麽我就會和你并肩前行,怎麽樣?」


  夏希不哭了,她擦幹淨臉上的淚水,然後用力點頭。


  「你要走了麽?」她看着我。


  「是的,因爲我早就知道自己該向什麽地方前進,繼續留在你身邊會讓我不
想再動身。」我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我希望你幫我個忙。」


  「什麽?」


  「我希望你能幫我給Fey傳一句話。」


  「你……和Fey……」


  「我們兩個曾經是地下戀人。」


  夏希有點失神,似乎這個答案解釋了她心裏很多疑問,卻又不太想接受。


  「你要我對她說什麽?」


  「讓她重新好好生活,不要再陷在回憶裏面。有個人死了,關于那個人的回
憶可以随着他葬在墓地中了,即便那個墓地中并沒有他的屍骨。」


  「你不想再去找她?」


  我搖頭。這已經是早已決定的事情了,并不是我一意孤行的選擇。恰好相反,
造成這個結果的其實是她的選擇。


  「我會替你告訴她的。」


  「謝謝。回去以後,你自己也要小心。除了Fey和AZZA,不要和其他
人說你見過我,因爲那會給你帶來危險。」


  「我知道的,我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低級戰士……」


  「那就好……」


  我的話已經說完了,這時候隻要站起身,出門,我和夏希就算是分别了。而
這個分别,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的訣别。


  夏希看着我,眉宇間是飽滿到溢出來的依依不舍。


  我将臉湊過去去吻她,她在我微微向前傾身的時候就立刻撲了過來。我啜住
她的櫻唇,輕輕地吻着。她努力将自己的小舌頭送到我的嘴裏,和我糾纏到一起。


  有那麽一瞬間,我甚至想,幹脆把所有枷鎖和負擔全都扔個幹淨,大聲對夏
希說我不走了。夏希會高興地大哭起來,用力抱着我,不敢相信我說的話,而我
們開始做愛,一直做到她昏迷過去,沒辦法動彈爲止。然後我們離開,不再去想
Rayout,食影者,忘記挽歌,忘記我曾經失去的一切,隻要将現在擁有的
東西緊緊抱住就可以了。


  但是我最終還是和她的唇舌分開了,夏希在我起身的時候試着去拉我的袖子,
但是衣袖卻從她無力的指縫中緩慢而堅定地流淌了出去。


  我必須走,因爲梅爾菲斯說過,命運總有一天會找到你的,無論你怎麽躲藏。


    ***    ***    ***    ***


  我關上夏希房門的瞬間,聽到了女孩在房間裏大聲哭泣的聲音,然後門鎖的
咔哒聲就将我和她隔絕到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阿紗嘉就站在我門口看着我。


  「我沒走,一直看着你們。」她解釋道,「都看到了,也都聽到了。」


  我沒有說什麽,也沒有生氣,隻是拖着無力身體向外面走去。阿紗嘉跟在我
的後面也下了樓。


  「她爲什麽哭?」阿紗嘉繼續問着。


  「因爲恐懼,恐懼不可預知也不敢去期盼的未來。」我看着腳下的路,輕輕
說。


  夏希是這樣,而我又何嘗不是?我現在開始不可避免的去想,當我死在複仇
的道路上的時候,會不會後悔沒有留在夏希的身邊……


  梅爾菲斯一再對我說,忘記挽歌的死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我不能糊裏
糊塗的活着,我必須知道是什麽力量将我推到了這個地方,我所掙紮的目的又是
什麽。而且我認爲梅爾菲斯說的話,他自己也未必能夠做得到。因爲在和他的交
流中,我隐約發現他也有必須要呆在這個世界的理由。


  出于愛憎?出于回憶?出于尋覓還是出于執念?我不知道。


  「你選了我做同伴,我很高興。」阿紗嘉對我說着。


  我回頭看她,女孩一臉認真的樣子。她是一個合格的同伴……和夏希不同,
阿紗嘉從一開始就非常堅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那無非是一種完全憑感性
所建立的情感而已。夏希想和我呆在一起,但是卻并不清楚我會帶給她什麽,阿
紗嘉則不是。


  我們的道路相同麽?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知道阿紗嘉現在在幫我,她總有一
天也會有需要我幫助的時候,而這種羁絆是我沒辦法在夏希身上看到的。


  我在帶夏希回鎮子的時候難免會引起路人的注意,爲了不讓他們認出我,我
已經戴上了那個很早以前買的口罩類型的面具。況且我們現在離紅松城已經很近
了,我更是要小心一些。


  「貪狼。」


  一路上我和阿紗嘉都沒怎麽說話,她突然叫我的時候我正在想事情,所以愣
了一下。


  「怎麽了?」


  我看着她,覺得她有點兒奇怪,就好像是一肚子話憋了一路沒說出來似的。


  「……在樹林裏……我隔的很遠……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


  「但是什麽?」


  「你是不是對她做了那種事情?」阿紗嘉咬着嘴唇擡頭看我。


  「你是指什麽?」


  「就像那座城堡裏的人對我做的那樣……」女孩艱難的說。


  我皺着眉頭,不是很明白她提起這個是爲了什麽。


  「當然不一樣。雖然有些強迫性質……但她喜歡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
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惡,可那個時候我确确實實是被憤怒控制住了。


  「可是她看起來好痛……你會不會也會對我做那樣的事?」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


  「我怕你殺了我,所以不會亂來的。」我想用這句話糊弄過去。


  「你知道就算你做了我現在也不會殺你……因爲你在我自噬之前救了我…
…」


  「你是說我可以那麽做?」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阿紗嘉使勁兒搖着腦袋,「不是!!因爲我很怕疼,所以害怕你會……」


  「放心吧,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會動你的。我又不是色情狂……」我無奈的
說。


  在說完這句話以後我甚至聽到阿紗嘉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難道我在她眼裏
這麽可怕?


  「另外告訴你,做那種事情不是隻會痛而已。如果是情侶的話,會很舒服。」


  「可是我被他們侵犯的時候都痛得昏過去了……」


  「那是因爲你恨他們。」我隻能這樣和她解釋。


  「原來如此……」她低着頭似乎在琢磨什麽。我搖了搖頭,繼續趕路……不
知道這個家夥又會琢磨出什麽奇奇怪怪的問題。


  「你要是不信我們今天晚上可以試試。」我開始逗她。


  「試試?試什麽?」阿紗嘉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随即她就皺起了眉頭,然
後低下頭猛地用頭上的角紮了我一下。


  我痛得大叫一聲,捂着後背踉踉跄跄差點兒摔倒。


  「你他媽幹什麽!?」


  「别以爲我不懂!你剛才在調戲我!」阿紗嘉眯着眼睛臉色不善。


  「那你也不能拿那個玩意兒紮人!!」無意中的一句話竟然被她記住了…
…頭上的角真的變成了紮人用的工具,我還真是自作自受。


  阿紗嘉得意的摸了摸頭上的小角,然後丢下我走到了前面。


  「等你晚上睡着了我就給你把角鋸斷!」我在後面惡狠狠地吓唬她。


  阿紗嘉的身體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她回頭看我的時候臉都白了。我說什麽她
好像都會當真,所以弄得我總是想逗她。


  我往前走,她就捂着頭上的角一直往後退。我心裏快要笑死了,臉上卻繼續
繃着。


  「我……我不會讓你鋸的!」她憋了半天憋出這麽一句話。


  「這你可擋不住,誰讓你晚上睡那麽死。」我故意說。


  阿紗嘉臉上一片混亂,最後變成了帶着一點點放不下架子的哀求模樣。


  「别鋸我的角好不好……?」她捂着腦袋。


  「對了,你這個角到底有什麽用?」我好奇地問。


  「不知道……不過絕大多數王族都有角……有角好看……」


  我實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起來。這一瞬間,所有的心防都不見了。被
通緝的壓力,必須要面對的強大對手,與夏希分别的傷感,和Fey正式的絕決,
因爲背叛同伴所一直背負的罪惡感……這些東西就像從來沒存在似的在阿紗嘉賜
予我的短暫笑聲中灰飛煙滅。


  這一次,我是覺得自己大概真的開始喜歡她了……真正的喜歡。阿紗嘉帶給
我的快樂讓我終于讓我認識到了自己的心意。


  我坐在地上笑着,笑的流出了眼淚。命運真的是善于捉弄手底下的人們…
…奪取,賜予,再奪取,再賜予……一次次品味這幾個簡單詞彙的味道……讓我
深深的感到自己的無力和生活所埋藏着的無奈。


  「喂!你别笑了…………」阿紗嘉看着我在那兒一邊笑一邊流淚,有點兒不
知所措。


  我咳嗽着,揉着笑痛的臉,擦幹淨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站起來。


  「不鋸角,可以!不過有條件!」我笑着說。


  也許我這種從來沒在她面前顯露過的開心笑容吓到了她,阿紗嘉有點兒縮縮
的。


  「……什……什麽條件?」


  「讓我親一下。」我伸出一根手指。


  阿紗嘉捂着腦袋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猶猶豫豫的将手從小角上放了下來。


  「那成交,不過……」她擡起眼睛看我。


  我在她話音未落的時候就已經攬住她的纖腰将她猛地拉向了自己。阿紗嘉瞪
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我狠狠吻住。


  「唔唔……嗚……」


  女孩發出咕哝聲,似乎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麽濃重的一個吻。


  我啜住她又滑又嫩的嘴唇,然後用舌頭探到了她嘴裏。阿紗嘉牙關緊咬,根
本不知道該怎麽配合我,雙手還在不知所措的亂推亂抓。


  我用胳膊環住她的雙手纏在女孩的身後,她整個人喪失了反抗的機會。


  幾次叩門,我用舌頭用力去撬她的牙關,想要侵略到她的口腔裏面。阿紗嘉
好像這才明白這種吻是不能合着牙的,她懵懵懂懂的将口張開了一點,我的舌頭
一下就伸了進去。


  「唔唔!?嗚!!唔唔唔……」


  肆無忌憚的在她口腔舔着,又暴力的去追逐她柔嫩的小舌頭。阿紗嘉發出了
帶着無助而驚恐地嗚咽,小舌躲閃着,卻像是在主動讨好粗暴的侵略者一樣。


  阿紗嘉的胸口和我的身體緊貼在一起,我能感覺到她一顆小心髒怦怦跳得非
常響。我往前探,她就向後躲,但是因爲我攬着她的身子,女孩被我追的反弓起
了身子。爲了不倒下去,她隻好用手勾住我的脖子。


  甜甜的嘴唇和小舌,我貪婪的占有着她許諾給我的這個吻。而阿紗嘉似乎也
漸漸沉浸到了裏面,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一動一動的打顫。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阿紗嘉的鼻息變得非常急促,快要喘不動氣的時候,
她咬了我的舌頭,我這才停了下來。這個女孩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硬氣,竟然用這
種辦法來反抗……


  我看着她,阿紗嘉臉色嬌豔,嘴角還有不經意流出來的一點點涎液。她看着
我,胸口不住的起伏,眼睛裏全都是我看不懂的顔色。


  「你怎麽能把舌頭伸進來!」她瞪着我叫道。


  「你以爲呢?親吻就是這樣的東西,學會了?」我微笑着說。


  「才沒要學!」阿紗嘉在我懷裏大叫,「放開我!不許抱!」


  我松開她的手腕,張開雙臂表示妥協,戲谑的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樣子。


  「不喜歡?」我問。


  阿紗嘉後退一步,抿着嘴唇瞪我,沒說話。


  「那就是喜歡了。」我用肯定的語氣說。


  她眼神開始飄飄忽忽的往别的地方看,又單純又要拿架子的倔強模樣好看的
不得了。


  「是第一次和人接吻?」


  阿紗嘉看着别的地方點了下頭,然後偷偷拿眼角瞟我。在知道自己占有了她
的初吻以後我突然覺得特别特别滿足,心情莫名其妙變得很好。


  「是不是很得意?」她看到我的傻笑,氣哄哄的說。


  「當然。」我毫不客氣的應着,然後開始欣賞她氣急敗壞卻又不知道該拿我
怎麽辦的樣子。


  「你也不吃虧,不是把頭上的角保住了麽?」我笑道。


  阿紗嘉的情緒這才穩定了一些,不然還真不知道她會做出點兒什麽事情來。


  「貪狼,你親我的時候我覺得身體變得很奇怪……腦袋發暈,好像有人在按
摩額頭一樣,心髒亂跳……小腹那裏好熱好熱的,爲什麽會這樣?」在平靜下來
以後,阿紗嘉擡着頭問我。


  我搖了搖頭,伸出一隻手捧着她的臉,她沒有拒絕。我用拇指輕輕摩挲着她
滑潤的小臉,心裏面充滿了熱烘烘的滋味。能夠親吻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我覺得
自己至少在那一刻是幸福的。


  而她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她是不是喜歡我,要阿紗嘉自己去尋找答案。在
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我會等她。


  「我們來做個約定。」阿紗嘉沒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于是開口道。一如既
往,她說起話來像是發号施令一樣不容其他人拒絕……呵呵,公主脾氣。


  「什麽約定?」我聽到自己用非常輕柔的聲音問。


  「除非我自己要離開,否則你不準趕我走。」阿紗嘉笃定的說。


  這對我來說完全不公平,我卻毫不猶豫的點了頭。不過,我似乎并不是一個
能夠信守自己約定的家夥……我曾經說過會陪着Fey,可是…………


  并不是我不想遵守那個約定……但……


  我是一個無法守信的人麽?這不是我自己能夠評價的……


  「你在想什麽?」阿紗嘉歪着頭問我。


  「在想以前的女人……我曾經說要陪伴她,不再讓她寂寞……可是好像沒有
實現那個諾言……」我看向遠處。


  胸口突然一陣疼痛,我低頭看去,發現一根利爪刺到了心髒前面的位置,血
慢慢滲了出來。阿紗嘉盯着我,臉上的表情又糾結又迷惘。


  「……不許你在我面前提别的女人……」她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


  「爲什麽?」我忍着皮肉傷的疼痛,皺着眉頭問她。


  「不知道……聽你提她……心髒這裏就很難受!」阿紗嘉咬着嘴唇說。


  我抓着她增殖出來的那根手指将它從胸口挪開,「我答應你,不提了。」


  這個家夥在感情上面分明就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不過這種不會隐藏心裏
感受的性格我倒是覺得不錯,至少我知道無論什麽時候她都是真實的,無比真實。


    ***    ***    ***    ***


  我們在半天之後到達了紅松城。在城裏我們很順利的找到了我想要找的那個
情報販子蒂格森,如我所料,他現在并沒有任何食影者的情報。


  我和他做了交易,然後交付了定金。十五萬金币……這幾乎用光了我剩下的
财産,而且還是我讨價還價了很久之後的結果。全身上下隻剩了兩萬金币,除了
填肚子和住宿之外大概已經沒有多少可以做的事情了……


  如果等蒂格森弄到了有價值的情報,我還要花另外一筆錢來買,而且這筆錢
絕對不會低于一百萬……畢竟食影者傭兵團和魯恩希安的情報是連傭兵聯盟的官
方情報網都沒辦法找到的。


  我隻希望與梅爾菲斯一起完成納薩留斯王城的那個比賽以後能得到一些足以
支付情報費用的獎金……不過,好像梅爾菲斯也沒有說過那個比賽的獎品會是金
币……該死……


  我很快就放棄了這些不着邊際的念頭,我們有句古話,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
橋頭自然直。一步一步走着看看,總會有賺錢的機會。我這個等級的戰士再不濟
也可以埋頭去抓幾個通緝犯來慢慢攥……


  而且,如果幫梅爾菲斯赢下來比賽,應該能訛詐他一些金币的吧……我這樣
想着。


  我在紅松城的酒館買了一瓶酒。


  來紅松城除了想要找那個情報販子,更重要的是我想來看看挽歌。不是我喜
歡沉浸在回憶裏,而是我有必須要确定的事情。


  熟悉的河流……當我還是一個普通玩家的時候經常會來這個地方打水。對那
個時候的我來說,種種花,打打架,和朋友聊天切磋,就已經是這個遊戲的全部
了。當我把這個世界當做簡簡單單的遊戲之時,完全沒有意識到人類在任何地方
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遊戲如人生,這是挽歌對我說過的話,而我現在已經清清楚楚的品出了她當
時說這句話時蘊含着什麽感情。我和她,終于成爲了同樣的人,隻不過我已經無
法再見到那個女人了。


  「我們去哪兒?」阿紗嘉在我旁邊問道。


  「去看一個去世的朋友。」我這樣說着。


  「人已經死了的話,看望還有意義麽?」阿紗嘉繼續問。


  「我想……如果她知道我去看她的話,應該會很高興。」


  「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們說的靈魂那種東西并不存在。」阿紗嘉說。


  靈魂的存在與否并不是阿紗嘉能說了算的。不過我倒是希望有,這是人類一
直以來擁有着的,還算是不錯的某種希冀。


  遠遠地,挽歌曾經的木屋廢墟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本以爲我已經跨過了那道
内心的障礙,沒想到在看到這個熟悉地方的時候心卻依舊毫無懸念的揪在了一起。


  已經過了很久,木屋的廢墟僅僅剩下了一片殘破的支架和木闆。我在廢墟前
面站了一會兒,覺得心裏就好像這座廢墟一樣空蕩蕩的。


  我和挽歌就是坐在這個地方享用着同一支香煙。自從成爲戰士以後我就戒了
煙,因爲我要在戰鬥的時候保持腦袋的清醒。可是現在站在這裏,我想如果有一
支煙就好了。


  旁邊就是我埋葬挽歌的地方,那裏早就重新長滿了雜草,隻剩下了一個我立
起來的小小石碑,刻着挽歌的名字和她死去的日期。


  我用神宮開始挖坑,然後在幾分鍾以後看到了屬于挽歌的那隻手,僅僅剩下
了骨頭的手。我撫摸了一下挽歌的手,然後重新将她的墓填好。


  她的的确确是死了,沒有複活……


  【神都】有着各種各樣的秘密,我曾經天真的幻想因爲某種我不知道的原因,
挽歌再次被某種力量所複活,像我一樣從墳墓裏爬了出來。可是現在看來也隻是
幻想而已。


  我用袖子開始擦拭那個墓碑,然後坐到了墓碑前面。


  阿紗嘉什麽話都沒有說,她隻是遠遠地坐在廢墟那裏看着我做着這一切。


  我掏出酒瓶,然後在挽歌的墓前倒了一些。


  「一直都沒有勇氣來看你,很寂寞吧……」


  對着墓碑說話非常的愚蠢,但是我知道有些話除了這裏之外,我已經沒有任
何地方可以說了。


  「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向你道歉,不過我覺得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你也從來
不需要我給你道歉。因爲道歉這種東西什麽都改變不了。」


  河水流淌的聲音摻雜着林子裏的鳥叫,讓這個地方反而顯得非常寂靜。


  「很想乞求你的原諒……可是大概永遠都得不到回答。我不想你恨我,而且
如果你恨我,爲什麽不在那個時候殺了我?」我問着愚蠢的問題,露出愚蠢的表
情,在這個愚蠢的地方喝了一口酒。


  辛辣的氣味……紅松城的酒館從來不會賣什麽好酒……


  「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如果你知道是這樣的話,會高興還是會嗤之以鼻?」


  「很想讓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那個時候的我沒辦法真正理解你,可是我現
在全都能理解了……如果能和你并肩戰鬥,哪怕一次,我也會很滿足……」


  「可是身爲零級戰士的你,應該不習慣和低級的戰士配合吧?哈哈哈哈…
………」


  「我和梅爾菲斯成爲了同伴。記得這個名字麽?他在知道你死的時候差點殺
了我……你知道的,會令他悲傷的事情應該很少很少……」


  「我被通緝了,一千萬金币,不少吧?呵呵……不過在你看來應該也隻是零
花錢而已吧?有幾次不得不和超高級的戰士交手……運氣不錯,現在還沒死,四
肢也還算健全。」


  「我也嘗到了背叛的味道……雖然沒有我背叛你來的滋味濃重……但是我已
經體會過了……你那個時候很委屈吧……你應該殺了我的。」


  「不過我現在不想死。」我又給她倒了一些酒,「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爲
我們共同經曆的事情做一個了解,爲自己複仇,爲同伴拔劍……很多很多事情
……而且現在有個能夠一起玩命送死的女孩陪着我……很有趣,而且很開心,所
以我還想多活一段時間。」


  「如果還恨我,就爬起來殺我吧……如果已經原諒了我,就給我一點在這個
世界繼續掙紮的力量吧…………」


  我将殘酒猛灌了兩口,然後盡數倒在了挽歌的墓前。


  轉身離去,内心一片空靈。憋了很久很久的話全部都說了出來,整個身體似
乎都輕松了。


  阿紗嘉站起身迎過來,我對她微微笑了笑,而她抿了一下嘴。


  這是一個開始,也是一個結束。


  挽歌,請看着我吧…………我擡頭望向天空,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
就好像黃金色的絲綢一樣。我側耳傾聽了一會微風在樹林裏穿梭的聲音,那聲音
如同有人在那裏低聲吟唱着什麽。


    ***    ***    ***    ***


  天色漸晚,我們準備明天一早離開紅松城。在住宿之前,我決定去原來屬于
我的那座房子看一看,因爲都已經來了,終歸不想就這麽離去。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築,偶爾還能看到幾個熟悉的人。我用頭發擋住眼睛,
借着面罩和鬥篷的遮掩,向原來在遊戲裏的家走去。


  當我來到那棟熟悉的房子前面的時候,我看到了那排嬌豔的花朵。有人還在
灌溉着它們,至于是不是盈風我就不知道了。


  阿紗嘉看到那排花以後「呀」的小聲叫了起來,然後跑過去似乎想摘。我拉
了她一把卻沒拉住,又不敢喊,隻好也跟上去。


  可是阿紗嘉沒去摘,而是蹲在那兒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去摩挲光滑的
花瓣。


  「真漂亮!」她扭頭對我說,然後又去摸另外一朵。


  那些花确實很漂亮。在我還是普通人的時候,澆灌這些植物隻不過是爲了迎
合女友的喜好而已。然而在今天,重新看着這些花的時候,我才覺得這些東西似
乎代表了距離我異常遙遠的和平世界。


  「喂,你要是敢摘,這些花的主人可是會生氣的。」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在看到那個人的瞬間,我的胸膛裏湧起了一股非常古怪的情緒。


  是章隆。曾經關系最好的朋友,重新見到他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當
我看到他身上穿着紅松城城衛隊的制式軍官铠甲的時候,又有一種非常壓抑的氣
息從心中湧了上來。


  他曾經說要離開這個遊戲,但是似乎……


  「我沒想摘。」阿紗嘉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嗎,門被打開了,我看到盈風從裏面走了出來。


  我曾經深愛的那個女孩現在就站在我面前,我感覺呼吸都停滞了。她還是像
以前一樣,眼睛靈動,光彩照人……我突然有了一種自覺形穢的感覺。我已經沒
有站在她身邊的資格了,手上沾了無數人的血,無辜者的,殺人者的,朋友的,
敵人的……我感覺仿佛自己靠近她就會将她弄髒一樣。


  「你喜歡嗎?喜歡的話可以摘一朵。」盈風低頭笑着對蹲在那兒的阿紗嘉說。


  阿紗嘉看了看她,然後搖了搖頭,跑回了我身邊。我在盈風和章隆向我這邊
看來的時候扭過了頭,沒有給他們看到我臉的機會。如果是他們的話,就算隻看
到我的眼睛也是有可能認出我的。


  我和阿紗嘉向後走了一段,然後扭頭再次看了他們一眼。盈風和章隆相互吻
了一下,然後走進了屋。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盈風她已經重新過上了正常的生活,而且
章隆也是一個靠得住的男人,如果有他照顧盈風的話我很放心。看來這一趟是來
對了,解開了很多心結,也放下了很多需要擔心的事情。


  我爲了救章隆而背叛了挽歌,這并不是章隆的錯,所以我沒有真正記恨他。
可是唯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還在這個遊戲裏,而且還成爲了城衛隊的高
級軍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身铠甲應該是隊長才能穿的高級東西。


  紅松城不是什麽大城市,所以城主旗下的城衛隊不是很大,而且其中的成員
也應該是普通的戰士加上一些電池。保守的說,章隆所做的事情也并沒有超出一
個普通玩家的範疇,而且當隊長賺到的金币也能很好的補貼家用。我沒有反對的
理由,更沒有反對的立場……


  我和阿紗嘉在旅店住下了,她一如既往的開始大吃大喝,而我卻完全沒有食
欲。按理說心中的包袱已經放下了許多,可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開始郁悶。


  大概是因爲口袋裏的錢被慢慢掏空了的緣故吧,人沒錢腰都挺不直,我自嘲
的想道。


  就在我百無聊賴的從阿紗嘉的盤子裏偷花椰菜吃的時候,一小隊城衛隊的士
兵突然闖進了酒館。


  「怎麽回事?」我問酒館的酒保,那是一個電池,所以交談起來還算方便。


  「聽說是有罪犯跑到我們城來了,城衛隊這幾天天天都要查一遍旅館。」那
家夥漫不經心地說。


  【神都】裏絕大多數城市都是普通人建立的,而這些城市周邊相對來說也沒
有太高級的值得冒險的地方,紅松城就是這樣的城市。所以就算有傭兵會在這兒,
最多也不過是路過而已。隻有個别幾個城鎮會變成傭兵的據點,由于我自己是傭
兵的緣故,所以感覺就好像走到哪裏都會有大批傭兵聚集一樣。其實大多數城鎮
都和紅松城差不多,是相當平和的地方。


  否則挽歌最初也不會選擇隐居在這裏……


  偶爾會有通緝犯之類的會跑到這些普通城市來躲藏,不過等級大都很低。如
果不是這樣的話,城衛隊那些普通戰士也不會這麽有底氣。


  真正使用了零級神經拟真的傭兵在冒險者裏本來就不多,A級以上的更是稀
少。像我這種真正的殺人犯大概幾個城也平均不上一個。


  他們不是在找我,我可以肯定。因爲像我這種A級以上戰鬥等級的通緝犯根
本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


  那些衛兵開始在酒館裏像模像樣的盤查每一個客人,看到他們這麽做的時候,
我有點兒感到麻煩了。如果被他們認出來的話,逃跑或是戰鬥都不要緊,但是今
天晚上可就沒辦法睡床了。


  隻希望他們裏面沒有特别喜歡關注通緝榜的人吧。大概隻有特别無聊的人才
會這麽做,畢竟高級的通緝榜和他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而且還需要經過注冊的
傭兵身份才看的到。因此我也不是特别擔心。


  啪!!!


  就在我斜着眼看那些衛兵的時候,阿紗嘉狠狠的打了一下我的手。


  「你把花椰菜全都給我吃完了!」她帶着哭腔說,當然,我能看出來她這是
故意裝出來撒嬌的。


  我一直在想事情,又犯了老毛病,那就是手不閑着,總往嘴裏送東西吃。一
會兒的功夫,她的那盤花椰菜被我吃的一點不剩。


  「小氣樣,再要一盤。」我沒好氣的說。


  「被你氣死了!氣的都沒食欲了!」她呲牙咧嘴的說。


  「沒食欲還吃了三大盤的炒飯!?」我罵道。這家夥,花别人的錢一點都不
心疼。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公主,連金錢概念都沒有。


  我們吵了兩句,後邊的衛兵湊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幹嘛?」我語氣不善。


  「報下ID,還有來紅松城的目的。」衛兵隊長皺着眉頭看我一眼,然後說。


  「ID花椰菜,路過的。」我胡扯道。


  那個隊長鼻子皺了起來,他本能的覺着我這個ID沒什麽可信性,可是又沒
辦法。


  「你别和我耍花樣,我們問什麽老老實實回答,不會有麻煩的,除非你自己
不想安生。」他吓唬我道。


  我隻能說他這個遊戲角色扮演自己代入感還挺強……


  「霹靂戰士花椰菜,你們沒聽說過?我可是高級戰士。」我繼續一本正經的
和他們扯謊。


  看着我嚴肅的說出這麽戲谑的名号,那個隊長竟然真被唬住了,臊眉耷眼的
躊躇了一會決定帶人離開。


  可是阿紗嘉在這個時候趴在桌子上大笑起來,一下子全都暴露了……


  我捂住臉,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畢竟這種胡話蒙混過去還好,一旦被人拆穿
就會覺得顔面盡失。


  「耍我們?抓走!弄清他身份再說!!」那個隊長氣急敗壞的看着阿紗嘉在
那兒笑,臉上也挂不住了。


  我站起來,開始召喚葬鬼。并不是真要和他們打,而是希望他們知難而退。


  灰色的鬼魂哀叫着開始繞着我旋轉,本來要沖上來的衛隊成員不敢動了。


  「剛才的确是騙你們,不過我并不想說自己的名字。識相的話就走吧,别找
死。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也不想生事。」


  如果對方是職業戰士,我說的這幾句就能将事情圓滿解決。我覺得我說的已
經很到位了,可是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普通玩家根本就不懂什麽叫做力
量的差距。這些家夥和我以前一樣,認爲等級再高也就隻不過是A而已,他們以
爲幾個低級戰士聯合起來怎麽都能打一打。


  「去叫人!把這兒的事兒報告隊長!」那個領頭的叫道。


  我的頭一下子就大了。


  「我們走。」我對阿紗嘉說。就算他們要叫人,我們現在走這幾個家夥卻是
攔不住的。


  「不走,你欠我一盤花椰菜。」阿紗嘉面無表情地說,我氣得差點吐血。


  這家夥……


  「你不走我走。」


  「不行。你答應過不會扔下我的。」她非常淡定的說。


  胸口悶得發慌,真是拿這個家夥一點辦法都沒有。女人一旦任性起來,男人
就要上演悲劇。


  「給她上盤花椰菜!」我氣急敗壞的對服務員喊道。


  我和幾個城衛隊的隊員在大廳裏對峙,而阿紗嘉就在我後面一口一口蘸着沙
拉吃她的花椰菜。如果我是旁觀者,一定會笑的不行。


  不過周圍并沒有什麽旁觀者,其他玩家爲了避免自己被卷進有可能的沖突裏,
已經全部跑到了外面。幾個家夥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外面喧嘩成一片。


  我戴上了面罩,這個舉動讓幾個城衛隊的家夥更是如臨大敵。他們慢慢地往
後退,一直退到門那裏守住了出口。我不耐煩的在原地踱來踱去,隻希望阿紗嘉
能吃快點兒。


  門口的喧嘩聲開始變大,而我感覺到了能量波動。有人已經向這邊飛了過來,
速度不快,但是看起來我們已經沒辦法和平的離開了。而且我能猜到來的人是誰
……


  章隆走了進來,他手裏拎着劍,站到了我前面幾米遠的地方。


  「我是城衛隊的隊長。我們在查一個跑到附近來的通緝犯,如果你不是我們
要找的人,我們也不想找麻煩。可以和我們來一趟麽?」章隆說話還是比較有分
寸的。


  面罩讓我的聲音變的模糊,所以我不擔心他會認出我的聲音「和你們過去也
不一定能說清楚,而且我并不喜歡聽别人的命令。」我這樣說道。畢竟我的的确
确是個通緝犯,跟他們到傭兵所去核實的話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看來必須要打一場了。」章隆揚起了手中的劍。


  我心裏藏的深深的一絲厭惡不易察覺的升了起來,我的話語中已經帶上了殺
氣,「章隆,你不怕死嗎?」


  章隆皺起了眉頭,「認識我麽?你不需要爲我操心,是不是會死由我自己來
決定。」


  那絲厭惡猛然間被這句話催化成了憤怒。


  我爲了救你,付出了我那個時候擁有的一切……很多人因爲這個死掉了,你
也承諾不會再回來這個遊戲。可是看看現在的你,似乎已經忘記了該怎麽去敬畏
死亡……


  是因爲變得強大了麽?是因爲赢了很多硬仗所建立的信心?看來我替你付出
的那些代價不會讓你學到任何東西……


  身上的殺氣完全不受控制的散發了出來,章隆面色變得沉重,開始向後退去,
并且提升能量做好了交戰的準備。


  我向外面走去,然後擡手就是一枚能量彈。章隆張開護罩擋了下來,可是我
壓低了身體,又打出了更多能量彈。他不斷向斜後方退去,試圖卸去能量彈的威
力。


  這就是我想要的,控制着他的行動方向,把他炸向我預期的方向。章隆跳上
房頂,我也跟了上去,然後在其他人看不見的角度摘下了面罩亮在章隆面前。


  章隆先是皺起了眉頭,然後在三秒鍾之後張大了嘴。看到他的樣子,我知道
他已經認出了我,于是我重新戴上面罩,向城外竄去。


  章隆立刻命令其他人呆在原地,然後追着我飛出了城。


  我如果全力飛行的話他根本就不可能追上我,所以我一直保持着A級以下的
速度。


  我降落在了沒有人的野外,章隆也落了下來。


  「你還活着!!」他跑上來似乎想擁抱我,但是我拔刀向他砍了過去。


  章隆大驚失色,他以爲我之前和他的對峙是因爲周圍人多所以在做戲,卻沒
想到我是真的很想給他點顔色看看。


  他也拔出了劍試圖進行反抗,我隻用兩招就繞過他防禦的武器砍碎了護罩,
然後用一枚能量彈結結實實的将他炸倒在地上。


  「章隆,你說你的生死掌握在你自己手裏。如果我在這裏把你殺掉,是不是
就證明你錯了。」我用劍指着他冷冷的說。


  「貪狼……已經一年多了……你跑到哪裏去了?店被人炸了以後你也不見了,
可是誰都找不到你的屍體……」


  他所說的話我覺得是那麽遙遠,遙遠到我甚至都懶得想起那個時候的情形和
心境。


  「城衛隊隊長……似乎你現在并不怕死了。」我盯着他說。


  「我現在已經很強了。」他說。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想就這麽殺了他……可是如果我這麽做,盈風
一定會傷心。


  「強到兩招就被我用劍指上了脖子?」我冷笑道。


  「我還沒來得及用……」


  他又想要狡辯……我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盡全力爆出了身上全部的能
量。


  當身上的能量風暴升起來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超過了五級……因
爲隻有五級以上的戰士才能夠在純粹爆出能量的過程中形成風暴。


  「啊啊啊!!!」我一邊将全身的能量爆出來,一邊大吼着。被能量沖碎的
石塊,泥土和被折斷的樹木被風暴席卷着碾成了碎末。能量柱開始迅速擴散,最
終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二十多米寬的圓形大坑。


  章隆已經被能量風暴卷到了很遠的地方,他倒在地上不住的咳嗽,似乎被能
量撞傷了。


  「你還沒來得及用什麽?」我身上翻騰着殘餘的能量火焰,走到他的面前低
頭看他。


  章隆已經說不出話了,他被我爆出的能量所鎮住,并且意識到自己的狡辯是
多麽可笑。


  「像我這種力量的人,仍然被更強的家夥追殺的屁滾尿流……你現在覺得自
己真的很強麽?」我狠狠的說,「要不我現在就殺了你吧,免得讓盈風看着你被
人殺掉……」


  「你……還活着……爲什麽不回來?」章隆沒有回應我,而是繼續說着過去
的事。


  我閉上眼睛,「我沒有興趣做無聊的回憶,以前的事情記不得了。」


  「盈風她……很想你……」章隆說。


  我本來想對他說一些諸如「好好對她」之類的話,但是我從心裏覺得這些話
非常愚蠢。


  「或許我不該再插手你們的生活,但是你要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真的想要扔
下盈風死在這個世界裏。」


  「我和盈風……你都知道……?」


  我點點頭。


  「這同樣也該是你的生活……店我給你打理的很好,你回來就可以重新接手
……盈風她……我不會和你搶……」


  無力感從四肢湧了上來。我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我知道無論我做多少努力
也很難改變其他人的想法,就好像章隆……我不可能真的殺了他,而他也隻會繼
續在【神都】玩下去。我沒有資格替别人決定生活的方式……


  收起刀,我轉身離去。我本就不該和章隆說這麽多話,其實連出現都不該出
現……


  原來的生活重新擺在眼前卻沒辦法觸摸到的滋味非常難受。


  我不想也不能回去了。


  章隆在後面叫着我,我知道他還有很多話想和我說,還想讓我去見盈風。但
是我還是走了,準确的說是逃走,心中出現了莫名的恐懼,我害怕自己會又開始
想念曾經的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當我重新回到旅店的時候,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章隆不會再爲難我,所以
城衛隊我也不需要操心。阿紗嘉早就吃完了,她坐在吧台前面看着我。


  「和朋友聊完的開心麽?」她說道。


  我皺起了眉頭,「你都知道什麽?我沒記得自己告訴過你我認識那個人。」


  阿紗嘉盯着我的眼睛,「不光是那個人,還有那個種花的女人,你去見她了
麽?」


  我有些發愣,「見倒是沒見……不過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雖然你麽人類有很多事我并不明白,但我并不笨,而且學得也很快。你看
那個女人的眼神,我明白是什麽意思。你來就是爲了看看他們的,我懂。」


  我仔細一琢磨,眉頭皺了起來,「你是故意要把章隆引過來的!?」


  阿紗嘉笑着點了點頭,「你很想和他們說說話,我看得出來。可以你又一副
強自忍耐的樣子,所以就幫你一次。」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多管閑事!!」我沖她吼道,本來情緒就不是很好,現
在又有一種被她耍了的感覺。


  阿紗嘉卻沒和我吵,反而伸出手摸着我的臉,靜靜說道:「你沒去獨自見以
前的女人,我很開心。不管你曾經放棄了什麽,就讓過去了斷了吧。」


  聽着她的話語,我莫名的安靜了下來,原本煩躁的感情一點一滴的從胸口流
走了。


  阿紗嘉揉着我的頭發,然後在我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動作高雅而從容,
就仿佛不是那個懵懂的家夥似的。


  「這算什麽?」我舔了舔嘴唇上殘留的香氣,忍不住笑着問她。


  「壞心情的解藥。」阿紗嘉也微微笑了。


    ***    ***    ***    ***


  距離和梅爾菲斯約定碰面的日子不算太緊,不過爲了避免在路上出現什麽意
外導緻錯過彙合時間,我帶着阿紗嘉提前出發向納薩留斯王城開始行進。


  納薩留斯王城是海藍大陸上最大的一個城市,要到那個大陸我們必須要搭船
才行。我們所在的大陸叫做黃銅大陸,有三個可以通往海藍大陸的港口城市。


  地獄聖殿公會所在的海波城,Dreams所在的杜加德城,還有白帆城。
前兩個地方因爲人口密集,我怕會被認出來,所以選擇了最後一個。


  兩張船票又花了我四千金币……人窮志短,我現在也不得不掰手指頭算計着
過日子了。


  我以前去過别的大陸,不過那時候是有傳送門的,使用傳送門的代價比海船
要便宜很多。可是後來因爲人們的争鬥,黃銅大陸的傳送門被摧毀,海港就成了
唯一能夠連接其他兩個大陸的手段。


  我們的這艘遊輪看上去相當大,據說上面不僅有賭場和酒吧,還有遊泳池和
其他娛樂的地方。畢竟要去另外一個大陸的話,在海上足足要走一個星期。兩千
金币一張的船票似乎還算物有所值,包含了一個雙人間的客房,而且提供免費的
自助餐。


  「高興了吧?自助餐。」我看着船票背面的介紹,指給阿紗嘉看。


  「什麽是自助餐?」


  「就是能吃多少随便吃。」


  阿紗嘉瞪大了眼睛,「不要錢!?」


  我笑着點頭。


  「萬歲!!!」


  隻要有吃的,阿紗嘉就能一直吃下去。即使不餓也可以吃,我相信這一船人
的食物隻要她高興都可以吞到肚子裏,隻要有那個時間。


  在休息室等候登船的時候,我偷偷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幾百名乘客,而
且絕大多數都是三到五個一群的,絕大部分都是戰士。


  這讓我感到很奇怪,因爲通常來說是不可能在一艘船上湊這麽多戰士的,這
實在是太巧了。


  不過當我聽了一會周圍人的談話以後,就明白了現在是個什麽狀況。


  這個時候乘船去海藍大陸的家夥幾乎全都是要參加納薩留斯王城那個【穹頂
之役】比賽的人。這個比賽似乎已經傳到了很多人的耳朵裏,不少對自己實力有
信心的高級戰士都向那個地方擠了過來。


  我覺得在這個大廳裏面的人應該沒有幾個是在A級以下的。我必須要好好掩
飾自己的身份,如果被這些家夥在船上堵住了的話我大概死定了。


  「從現在開始不要叫我的名字。被别人聽見的話我們會有麻煩。」我外頭對
阿紗嘉說。


  「那我怎麽叫你?漢堡?花椰菜?」


  我氣笑了,「别用吃的行麽?!」


  「那你自己說啊。」


  我低頭看了一下腰間的刀,「就神宮吧。」


  女孩點點頭。


  距離登船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因爲太過無聊,我和阿紗嘉不知不覺靠在一
起睡了過去。事後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蠢了,在這種高級戰士中間竟然一點身爲
通緝犯的自覺都沒有。可是人一旦困了就很難支持住不睡,那些疲勞駕駛出車禍
的家夥也不是想要睡才睡過去的。


  等我飽飽的睡了一覺醒過來,發現整個休息室的人幾乎已經走空了。看了一
下時間,登船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該上船的都已經上了。這也不錯,至少
不需要跟着人擠來擠去的。


  我捏了捏阿紗嘉的臉,她揉着眼睛從我肩膀上支起身體,然後大大的伸了個
懶腰。


  「你們終于醒了啊。」一個聲音從我們斜後方傳了過來。


  我站起來警惕的轉身向那個方向看去,心裏開始大罵自己太過粗心大意,竟
然會在這種地方睡着。


  那裏坐着一個男的,正托着腮看着我笑。金色短發,卻在腦後故意留了一撮
很長的頭發紮成了一個細細的小辮子。他在腰間插了一根短棍,左手小臂上也有
一個形狀複雜的護手。按我的經驗來說,那個短棍一定是某種能量武器,而那個
護手估計則是可以折疊的盾牌類道具。


  一般而言這種裝備都不便宜,因爲能量武器的優勢是重量輕便而且不易損壞。
所以如果他的這些東西是他憑實力弄來的話,說明他等級不低。


  「有事?」我拉阿紗嘉到身邊,一邊向登船的階梯那邊走一邊斜眼看着他。


  那個男的跟了過來,「你們是去參加【穹頂之役】的麽?」


  這個男子看上去相當随和,笑起來也比較親切,可是我莫名其妙的并不是很
喜歡這種類型的家夥。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我冷冰冰的問。


  「别這麽生冷嘛~ 如果你們是去參加比賽的,我想和你們組個隊。」


  這個家夥也有點兒太莫名其妙了,突然對陌生人提出這種請求,實在是相當
冒失。權且不提相互信任的問題,就是做人也很少會有這麽做的。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你覺得我們會答應麽?」


  那個男的撓着頭,「我覺得會。」


  「憑什麽?」


  「【穹頂之役】要求一個隊伍的人數要在三到五個之間,你們隻有兩個人,
所以我覺得你們大概也會需要一個幫手。」


  我并不知道類似的信息,因爲我根本就沒仔細去關注這場比賽有關的細節,
那都是梅爾菲斯需要操心的事情。


  「抱歉,我們有另外的同伴,隻是現在沒和我們在一起。」這個家夥給出的
理由雖然不怎麽樣,但也不是不合理,所以我的敵意消了一些。


  「真遺憾……」男子聳了聳肩,然後放棄了說服我們的意圖。


  我對他點了一下頭,然後就在他之前上了船。這個男的似乎還沒有上船的意
向,我覺得他是想在起航之前再找幾個還沒登船的隊伍嘗試一下。


  看到他沒有跟在我們後面以後,阿紗嘉突然說話了。


  「那個男的……」


  「怎麽了?」我看到女孩的表情有些冰冷。


  「有非常令人厭惡的氣味……」


  「沒有吧?我沒聞到。」


  阿紗嘉瞥了我一眼,「不是說體味!」


  她總是吃啊吃的,所以一說到味道我就本能的和嗅覺聯系到了一起,這應該
不能算我的錯……大概……


  「到底怎麽回事?」


  「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們最好别和他扯上關系……我覺得很不舒服。」


  我本來也沒打算理他,所以就隻是點了點頭。


    ***    ***    ***    ***


  這艘遊輪還真是蠻大的,寬敞的主甲闆,和足球場那麽大。整艘船分了好幾
層,巨大的裝飾性桅杆足足有幾十米高,我覺得将之稱爲海上城堡也不過分。


  檢票的時候我們拿到了客房的房卡,按照上面的标号我們轉了好長時間才找
到了屬于我們的房間。進去一看,我就覺得這兩千金币還真是有點兒太奢侈了。


  是相當高級的套房。可以直接從卧房的窗戶欣賞海景,地上有非常舒适的厚
厚地毯,甚至還準備了一個小廚房……


  習慣了風餐露宿和小鎮旅館,我還真是從來沒把多餘的錢花在住宿上面過。
這種高級套房我是第一次住,感覺的确不一樣。一想到能在這種房間裏住上一星
期,心情就變好了很多。


  阿紗嘉似乎對房間裏華麗的裝飾完全沒有看進眼裏似的,隻是随意的坐在了
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安詳的往海平線看着,公主的派頭一覽無遺。


  我踱到廚房那裏打開櫃子,如我所料裏面有幾瓶酒。不是什麽特别好的東西,
但也比普通酒館的便宜貨好很多了。我倒上一杯嘗了一口,然後到處找冰塊。


  「喝麽?」我沖阿紗嘉喊道,并晃了晃手裏的酒瓶。


  阿紗嘉靜靜的扭過頭看向我,銀發從肩膀上輕輕地滑下來。午後的陽光從落
地窗照在她的側臉上,顯得慵懶而妩媚。這一瞬間的情景看得我有些發愣,女孩
坐在那裏的樣子就好像一幅昂貴的油畫,非常有味道。


  女孩沖着我點了點頭,我從挂架上取下第二個杯子,然後倒了點,走過去遞
給她。


  本來以爲她會被嗆到,沒想到這家夥品起酒來還有模有樣的。一小杯下肚,
女孩的臉色微紅,光彩照人。


  「不算難喝。」她輕輕拭了一下嘴角,把杯子放到旁邊的小桌上。


  就在這個時候,身周的器皿微微一震,遊輪緩緩啓動。我一屁股坐到了阿紗
嘉旁邊的位置上,然後将腳搭在桌上,體味着難得的甯靜。海浪和船體撞擊的嘩
啦聲清晰可聞,海鳥鳴叫的聲音也透過窗戶傳了進來。


  我扭頭去看女孩,她也歪頭看了我一眼,卻什麽都沒說。


  一種陌生的感覺滋生了出來,阿紗嘉自從上了船之後就多了什麽心事似的。
本來我覺得她很快就會急着去餐廳霸占座位,可是現在看起來她似乎沒什麽胃口。
阿紗嘉沒胃口……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


  「你怎麽了?」我随口問。


  阿紗嘉搖了搖頭,「沒什麽。」


  「這不像你。」


  「那你覺得什麽才像我?」


  「我隻是覺得你消沉了很多,這是爲什麽?」


  「這艘船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女孩沉聲說。


  我再次掃視了一下屬于我們的套房,「有免費的自助餐還不好?」


  阿紗嘉皺着眉頭看我,「在你眼裏我就是隻知道吃的傻瓜嗎?」


  我不知死活的點了點頭。


  她伸出手用指尖抵住我的喉嚨,「你想死是不是?」


  看着她的表情,我才意識到她的心情并不好。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問她她
也不說。


  本來想逗逗她以便欣賞可愛表情的打算落空了,阿紗嘉坐在那兒一副「别招
惹我」的模樣,我突然覺得很無聊。


  大概是她之前主動地那個吻讓我有點兒忘乎所以了,現在想起來,那個吻也
許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就像她說的,是安慰性質的獎勵而已…………


  我丢下她一個人在房間裏,開始在遊輪上自己轉起來。


  這艘船真的是大,比從下面看還要大。好在指路的标示倒是相當詳細,我很
快就來到了最上層的娛樂場所。


  一個賭場,這大概是整艘船裏最熱鬧的地方。我兌換了一些籌碼,然後開始
尋找感興趣的賭桌。


  手氣不錯,開始換的五百金币很快就變成了八百。可是當我沉浸到了遊戲裏
面之後,連同之前赢的和後來又換的,一下子輸進去六千多…………


  原來就挺不爽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現在全身上下隻剩下了八千金币。
傭兵裏面像我這樣的基本上可以叫做窮光蛋了……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七百多萬的财産一下子跌到了八千……現在想想自己還
真是夠能花的。


  賭場這種地方真的不适合我,賭錢的刺激遠沒有戰鬥來得爽,尤其是一瞬間
流失掉大量金币的時候。


  離開了賭場,時間已經到了晚上,我又跑到了酒吧。比較令人滿足的是,這
裏還有豔舞表演。我随便點了一杯東西,就開始坐在舞池前面看着台上的舞女打
法時間。


  本來以爲自己和阿紗嘉算是進展順利,可現在我才意識到那隻不過是我一廂
情願的揣度。這個女人根本不是用常理能夠推斷的,我以前那些和女人相處的經
驗在她身上完全就沒有用。正因爲如此,反而我對她的占有欲開始越來越強。


  我承認自己有些貪婪,但是爲什麽壓抑着自己的欲望行事呢?我現在并沒有
什麽可以失去的東西。


  一隻手探到了我的胸前,我這才意識到舞池上的舞女正在和我調情。我在她
的内衣裏塞了一張一百面額的金鎊,然後離開座位踱到了吧台。


  「出手真是大方,傭兵吧?」吧台裏的女調酒師看着我說。


  「給我弄點兒喝的。」我也給了她一張金鎊。反正身上的錢也沒剩下多少了,
索性大方一點兒,不然也隻是阿紗嘉的夥食費而已。


  「想喝什麽?我們這兒最貴的也用不了一百的金鎊哦。」


  「弄一杯你最拿手的,剩下的是小費。」


  女調酒師笑笑,低頭開始整備。由于絕大多數的人都聚集在舞池周圍,所以
這個地方相對還算安靜,她也相當清閑的樣子。


  很快,一杯紅藍相間的飲品被擺到了我面前。我皺起了眉頭,這顔色看得我
沒有什麽喝的欲望。


  「【深海夕陽】,照你說的,我最拿手的。」她說。


  我扭曲着臉嘗了一口,發現這東西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喝。


  「你在這兒幹多久了?」我随口和女調酒師開始閑聊。


  「幹了好幾個月了,待遇還行,而且活也不算累。你呢?幹傭兵多久了?」


  「記不太清了,大概一兩年吧。」


  「一般都不會有這麽多傭兵到船上來的,這次竟然來了這麽多……」她掃視
着酒吧裏的顧客,那些家夥幾乎都随身帶着武器。


  「海藍大陸納薩留斯王城有個比賽,我們都是去參加比賽的。」


  「這樣啊……嘿嘿,你厲害麽?能赢嘛?」她嬌笑着問我。


  「這要看運氣。」我沒有多說。


  「你似乎是比較謙虛的類型……這在傭兵裏面可不多見。」


  那是因爲我知道自己的斤兩,而且也嘗過很多次被打敗的苦頭。


  「酒不錯。」我對她舉了舉杯,岔開了話題。


  女調酒師嘴角微微上翹,向我探過身子,小聲說,「我十點下班。」


  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這應該算是豔遇。這女孩長的賞心悅目,而且
我也很久沒有和普通的女人相處過了。


  沒有理由拒絕,我對她點了一下頭。


  「我的名字是欣迪,你叫什麽?」


  「神宮。」


  「等我下班哦。」


  我就再吧台前面坐着,慢慢的喝酒。欣迪不再理我,開始招呼其他的客人。


  我很少在這種地方和女人搭讪,同樣也沒有多少女人來搭讪我。可是這一次
我莫名其妙的就答應了對方的邀請,就好像是命運安排好的一樣。


  十點的時候,欣迪穿着酒吧小妹的衣服從吧台後面繞了出來,挽住了我的胳
膊。


  「去我那兒還是去你那兒?」她彎着眼睛看着我笑。


  「去你那裏。我的房間裏還有别人。」


  欣迪瞪大眼睛看我,「有伴兒了還在外面召女人,你挺厲害啊?」


  我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欣迪嗤嗤笑了,「好吧好吧,就去我那兒。」


  欣迪的員工房間不大,但是一應家具齊全,和平時住的那種小旅館差不多。


  我和她開始親熱,她把我推到在沙發上,我隔着她的制服細細的揉弄着她胸
前的兩團柔膩。


  「等會兒。」欣迪在我解她衣服的時候突然按住了我的手,「别弄皺我的工
作服……我去換一下衣服。」


  我拍了她的屁股一下,示意她快去,欣迪咯咯笑着進了旁邊的卧室。


  我倚在沙發上等着她回來,可是足足過了三分鍾,我體内的熱潮都快要冷掉
了,她還是沒出來。


  「欣迪?」我不滿的站起身,推開了她卧室的門。


  空蕩蕩的卧室,人卻不見了。


  我皺着眉頭不知所措的站在她的屋子裏,來回看了好幾遍,把衣櫥打開仔細
檢查,還看了床下。人真的沒了…………


  「這他媽的……」我驚異的罵道,一種令人皮膚發麻的不祥預感升了起來。


  我從卧室的窗戶探出頭向外望去,不管是上面還是下面都沒有可供落腳的地
方……況且這深更半夜的,這個女孩也沒必要做這種惡作劇吧?


  我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了神宮的刀柄上,然後試着提升一點兒能力,卻失敗
了。


  無法使用能量……我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自從上船以後,我一直都沒有使用能量的必要。可是突然想要使用的時候,
能量竟然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吸了個精光。


  一直以來都站在刀劍鋒上跳舞的傭兵,失去了能量以後就像是在寒風中被扒
光了衣服一樣,巨大的恐懼從胸口升了起來,噎得我動彈不得。


  如果這是個陰謀……欣迪應該不是這個陰謀的一部分,因爲如果她是爲了将
我帶到這個陷阱裏,現在已經中招的我,沒理由還平安無事的站在這兒。


  至于是我一個人沒了能量,還是整艘船的人都是如此,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我不能去問别人,因爲那無異于打草驚蛇對别人宣告着我現在任人宰割
的狀态。


  阿紗嘉……


  我想到這裏,立刻沖出了房門向自己的房間跑去。


  一路上,其他人都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着我一路小跑。周圍的人都很平
靜,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我卻感覺這像是一種暴風雨之前的甯靜。


  我沖進屋子裏的時候,愣在了原地。


  巨大的落地窗被某種力量打的粉碎,大片的玻璃碎片灑在地上,海風肆無忌
憚的在房間裏肆虐着。沙發,桌子和酒杯被砸的粉碎,而阿紗嘉卻不見蹤影。


  沒有血迹,也沒有能量作戰的痕迹……隻是人就這麽不見了,和欣迪一樣。


  事實上,在出航的第一天晚上,失蹤了将近有一百人,全部都是落單的。


  一趟恐怖的航程已經開始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51     標題: 神都 (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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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章


  我并不知道這天晚上整艘船有将近五分之一的人失蹤了,但是很快船上的其
他乘客就意識到了什麽。先是越來越多的人在尋找自己失蹤的同伴,接着就有人
發現自己失去了能量的事實。可想而知整艘船在出航的第一天晚上混亂到了什麽
程度。


  我強忍住了出去尋找阿紗嘉的沖動,因爲在這種情況下進行搜索非常困難,
而且容易被卷入到騷亂之中。我現在沒有能量,如果是一對一或者是一對二也許
仍然可以占到上風,但是卻絕對無法對付更多地敵人。


  尤其是現在整艘船上人人都在相互懷疑,誰都不敢确定自己身邊的人是否就
是這個事件的幕後黑手。


  我坐在黑暗的房間角落裏,聽着外面的人群咆哮和吼叫的聲音。這些令人心
悸的叫喊聲不時的傳到我的耳朵裏,人們被巨大的恐慌所制住,理智和冷靜這兩
個字都被推到了懸崖邊上。


  我并不是不害怕,但是現在那種情緒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


  強行集中注意力,我開始仔細分析自己現在所擁有的情報,想要理出一些頭
緒。


  這個能量流失效果的詛咒法陣是什麽時候開始生效的,能夠持續多久,驅動
法陣的陣紋又在什麽地方?如果能知道這些,最起碼我也可以與隐藏在黑幕後面
的家夥有一戰之力。


  我曾經接觸過詛咒法陣。正是在Dreams城堡裏,困住了阿紗嘉的那個
法陣。那個法陣的等級非常高,隻要與之接觸,法陣就會起作用。那個法陣很有效
率,而且不需要持續性的施法。事後我和梅爾菲斯聊到過這個法陣,梅爾菲
斯告訴我那種東西幾乎已經是屬于禁咒等級的咒語了,隻有頂尖的法師或者非常
偏魔力的高級魔戰士才能夠使用。


  這艘船上的法陣應該和那時候的法陣不一樣,因爲這個船分了很多層,我們
不可能一直與那個法陣進行直接性的接觸。所以我隻能認爲,這個法陣的影響範
圍是以法陣爲中心垂直範圍内的一個圓柱形。


  法陣的半徑非常大,沒猜錯的話整艘船都會受影響。我雖然對法陣和魔力并
不精通,但我至少知道,法陣的影響範圍到達了這種程度,執行效率應該非常低
下。


  可是這趟航行本身就是一個純粹的封閉空間,一旦出航就沒人能離得開了。
所以主謀們有着大把的時間等着我們被抽的幹幹淨淨。


  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确定,那就是幕後的黑手和我們一樣,全都變成了無能量
的狀态。如果不是這樣,他們大可不必采用偷襲的手段。我毫不懷疑,一個職業
戰士隻要願意,完全可以在毫發無傷的情況下把我們這些失去能量的人全部殺幹淨。


  可是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用那種程度的法陣來影響一整艘船的人是不是有
點太過分了?如果乘客中有他們的目标,直接在目标的房間鋪設法陣就是了。


  我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他們要的就是葬送這一整艘的人。


  至于爲什麽,我沒辦法說得清。


  可以肯定的是,船員們與這件事情無關,至少大多數船員如此。因爲欣迪在
這艘船上已經幹了好幾個月,看她的樣子這艘船上以前并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也就是說,這次是突發事件。


  爲了保持精力,我很沒有羞恥感的鑽到了床底下睡了一會兒。我并不覺得這
是什麽丢臉的事,相對于被人在睡夢中殺掉,在地闆上爬幾下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當我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騷亂似乎已經停息了。我從藏身的地方爬了出來,
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裏有血,但是并不多也并不濃厚。看這個樣子,昨晚的騷亂不會有太多
死傷,充其量也不過是内心恐懼爆發而引發的鬥毆而已。


  可是已經失蹤的人就不一樣了,我深深地爲阿紗嘉擔心着。那個家夥曾經因爲詛
咒法陣吃過大虧,這一次又……


  天已經大亮,甲闆上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穢物。船員因爲恐慌的緣故似乎也
沒有盡心的收拾昨天晚上的殘局。


  人們三五成堆的聚在寬敞而沒有遮掩物的甲闆上,似乎都害怕落單以後自己
會變成失蹤的那一個。


  我掃視着人群,在這裏的絕大部分都是戰士,而且單憑裝備和神情來看都是
一些A級左右的戰士。我不覺得我能在他們之中找到兇手,因爲那個法陣并不是
這些中等戰士能做出來的。雖然有可能是故意僞裝成普通戰士,可我也沒有任何
辦法能看破他們的僞裝。


  如果梅爾菲斯在的話也許就不一樣了,那個家夥的洞察力完全不是普通人出
身的我所能相提并論的。


  我倒是很想搜索一下整艘船,可是我不能不考慮落單以後要遇到的事情。大
家都沒有能量,那些本身有着格鬥優勢的人會占盡便宜。


  我比一般的戰士要多少強一些,畢竟方先生和梅爾菲斯對我的指點都在相當
的程度上提升了我的無能量格鬥能力。但這并不代表我在面對真的擁有熟練格鬥
技的家夥的時候能有一戰之力。


  有幾隊人已經開始搜索船艙,并大聲呼喊着失蹤成員的名字,想要盡可能的
做一點努力。


  不遠處突然有人大聲喊了兩句什麽,然後一大幫人向那邊推擠着湊了過去。


  人群聚集在了一根兩米多寬的粗大的桅杆下面,所有人都仰着頭向上面看着,
我走過去也擡頭去看。


  看到的景象讓我渾身發冷。


  一個年輕的女人全身赤裸,雙手被什麽東西牢牢的釘在了桅杆最上面的地方。
兩道深紅色的血痕從她手掌順着桅杆一直流淌下來。桅杆有數十米高,我看不清
那個女人是死是活。


  「凱爾娜!!!!」


  身旁傳來一聲悲涼的嘶吼,我扭頭看去,一個男性戰士眼球通紅,扶着桅杆
瘋狂的呼喊着被釘在上面的女人的名字。


  有幾個家夥試着想爬到上面去,可是桅杆又粗又大,沒有工具根本就上不去。
所有人都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男人不知所措的嘶叫着。


  上面被釘着的名爲凱爾娜的女孩似乎被同伴的呼喊從昏迷中叫醒了,因爲我
看到她開始動彈。


  當她發現自己的狀況之時似乎失去了理智,開始瘋狂地掙紮起來。


  「凱爾娜!!别亂動!!等我們救你!!」


  可是已經晚了,那個女孩慘叫着掙開了一隻被釘住的手掌,整個身體向下一
沉,另一隻手掌受到拉扯之後立刻開始撕裂。她從桅杆頂端一下子就向下摔去。


  一聲沉悶的撞擊,我聽到了清晰的骨頭碎裂聲音,然後就是那個男人悲傷而
憤怒的嚎叫。


  人群又開始騷動,有的人上前試圖安慰一下男子,還有的用身上的鬥篷蓋住
了摔死的女人的屍體。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有一種感同身受的同情和恐懼。


  我看着這一幕,生怕下一個被釘在桅杆上的會是阿紗嘉。


  把受害者釘在那種地方,任憑她在我們眼前被摔死……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
這對他們有什麽好處?所有的事情都應該會有一個理由,或者按梅爾菲斯的說法,
至少也會有一個做事的人想要的結果。


  爲了恐吓我們?說實話,我們早就被船上的失蹤事件吓到了,有必要繼續這
樣做麽?


  「……怎麽可能釘在那種地方……?」


  我的旁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輕巧的聲音,我扭頭看去,是一個男性戰士。他紮
着辮子,露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這句話讓我也皺起了眉毛。他想的沒錯,沒有專門攀爬桅杆用的繩釘鞋之類
的工具,誰都爬不到那個地方去。而且就算有工具,又怎麽可能帶着一個人一點
點爬到那裏,然後還把人牢牢的釘起來呢?


  「……如果用能量飛行就可以……」我下意識的回了他一句。


  那個男人扭過頭用略帶驚訝的神情看了我一眼,「是呢……你說的不錯…
…可是整艘船都布下了法陣,怎麽可能有人幸免?」


  「你也知道詛咒法陣的事情?」


  「嗯,看來遇到同樣了解情報的家夥了。」那個男人對我笑了笑,「辛加法
羅,我的名字。」


  「神宮。」我指了指自己。


  「她是遊螢,我的同伴。」辛加法羅對我示意了一下,我這才看到他身邊站
着一個女孩正看着我。


  女孩屬于那種不愛說話的類型,眼睛在劉海的遮擋下閃閃發光,她對我輕輕
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你們有同伴失蹤麽?」我問。


  辛加法羅點了點頭,「一個蠢蛋……昨天晚上說是要去解手,結果再也沒回
來。我們都快要急瘋了。」


  「我的同伴也不見了,可是現在我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着手去找。」我很坦
誠的說道,「你們有什麽眉目麽?」


  「我們打算搜索整艘船,如果人沒被扔下海就一定能找得到。可是我們隻有
兩個人,總覺得不太保險……」辛加法羅沉聲說。


  「算上我一個。」我很幹脆的對他說。并不是我這麽輕易就能信任他,而是
我如果想要做些什麽的話這是唯一的選擇。


  辛加法羅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又看了看遊螢那邊。遊螢對他點了點頭,然後
我們就結伴向人少的地方走去。看來他們也是有豐富冒險經驗的戰士,不然不會
和我的步調這麽一緻。


  「你覺得我剛才說的有道理麽?」我問辛加法羅。


  「能把那個女的釘在那麽高的地方,如你所說,沒有能量飛行幾乎是不可能
做得到的。可是我說的也沒錯,這艘船應該不可能有法陣沒有覆蓋到的地方。即
使有,他們到這個地方來做事的時候也會被吸光能量不是麽?」


  我搖搖頭,「這個法陣的吸收效率不可能很高,因爲影響範圍實在太大了。
如果是他們的話,把握住能量被吸光之前的時間差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那樣就真的麻煩了……我們随時都可能面對一幫還有着能量的對手……那
豈不是……」


  「也許這正是他們想要的……」一直沒有說過話的遊螢突然張口了,那聲音
清脆動聽。有這麽一副好嗓子,我不知道她爲什麽這麽不愛說話。


  「你是說他們釘人的目的就是告訴我們他們自己是有能量的?」辛加法羅皺
着眉頭沉吟道。


  「除了這個還有别的可能麽?」遊螢說。


  「有。」我突然想到了什麽,「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想到這一層……我覺得
他們做這個反而顯得有點兒心虛……」


  「他們想警告的隻是我們這些擁有平均水平以上分析能力的家夥,不讓我們
輕舉妄動……」遊螢接着我的話開始沉思。


  「這不就恰好說明他們其實并沒有能量麽?他們就是心虛!」我斬釘截鐵的
說。


  幾句對話,讓我們三個的思路都清晰了很多。我們分析的并不一定對,但是
可能性卻非常大。我們相互看着對方,都覺得似乎摸到了一點點事情後面的脈絡。


  「聽上去你似乎很了解這個法陣的事情?」辛加法羅問我。


  我搖了搖頭,「我了解的不多,隻是以前遇到過一次這種法陣,但是和船上
的有一些區别。當時的法陣範圍隻能容納一個人,而且無需持續供給魔力也能存
在很長一段時間。直接接觸才可以起作用,而且能量流失速度非常驚人。大概三
十秒之内就可以把一個滿能量的高級戰士吸光。」


  說到這裏,我将注意力轉到了他身上,「你知道些什麽?」


  「我以前的朋友中過這招,我隻知道這種法陣是Dreams公會裏的高級
成員才擁有的能力。」


  聽到Dreams的時候我腦子裏一瞬間閃過了什麽東西。


  「沒錯……我當時遇到的法陣也和Dreams有關系……」我含含糊糊的
說。


  「難道是Dreams的人在後面搗鬼?!」辛加法羅叫道。


  「你小聲點兒……」遊螢在後頭拽了他一下。


  辛加法羅說的話也是有道理的……可是Dreams爲什麽要劫持這一船的
人?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非要毀掉這一船的人?在沒有能量的情況下那個女孩又
是怎麽被釘在桅杆上的?我們對他們「同樣沒有能量」的推斷到底正确麽?這些
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湧了出來。


  「你們兩個有魔法師職業的麽?」我看着他們問。


  「我是偏魔力的魔戰士,會幾個法陣。」遊螢說。


  「你聽說過在陣紋之外還能夠産生影響的魔法陣麽?」我問。


  遊螢思考了一會兒,這讓我覺得她的答案應該比較可信。如果是當機立斷就
否認的話,我隻能說她的話隻能聽聽而已。


  「那種法陣雖然不是沒有,但是非常少,而且也絕對是效果很差的低級法陣
才能夠附加那種效果,因爲魔力的消耗實在太大了……像這種直接流失能量的詛
咒之陣絕對不可能附加那種效果。」遊螢認真的說。


  我點了點頭,「你們跟我來。」


  辛加法羅和遊螢相互看了看,然後跟我向一個地方走去。


  甲闆上的人很多,我們靠着船舷的位置一路向前走。在接近船頭的時候,我
突然猛地推了一下辛加法羅的肩膀。他大吃一驚,往後退了一步才站穩。


  「這個時候還說風涼話!你真是欠揍!!」我拔出神宮指着他的臉叫道。


  辛加法羅愣了幾秒,立刻意識到我是在做戲,于是也拔出了手裏的刀。


  我們倆假裝吵了幾句,一些人遠遠地看着我們。我用眼神示意辛加法羅開始
對我進攻,他很快照做了。


  我們兩個沒有能量,單純用劍開始互拼。我作出抵擋不住的樣子一步步向後
退去,一直退到不能再退位置,因爲後面就是海了。


  我故意露了個破綻,讓辛加法羅拿劍指住了我的胸口。然後我開始假意求饒,
遊螢也上來開始勸架。


  一出爛戲演得我渾身不舒服,我生來就不是那種說謊不帶臉紅的種類。但是
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情報,這還算值得。


  衆目睽睽之下,我垂頭喪氣的跟着辛加法羅離開了甲闆。這兩個家夥倒還真
是非常靠譜,他們很清楚做出這種引人注目的事之後必須盡快離開。我開始喜歡
他們了。


  下了甲闆,辛加法羅和遊螢開口就想問我什麽。我伸出手示意他們别說話,
而是從第二層繼續向船頭的方向走去。


  連續探過了三層,我這才停下了腳步,然後将辛加法羅和遊螢帶到了我的房
間裏。


  房間裏還是一片狼藉,海風不斷從破碎的玻璃窗那裏刮進來。不過他們兩個
倒不是很在意,這個時候沒人還會把注意力放在這種事情上面。


  「你演的那出戲,實在是有點兒太冒險了吧?你就不怕我其實是和幕後的人
是一夥的,趁機幹掉你?」辛加法羅一進屋就說。


  我笑了笑,「你殺不了我,因爲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看的你表情,似乎有收獲了?」遊螢連忙問。


  熟悉了以後她的話似乎就多了起來,不再是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了。短頭發
女孩本來就應該給人一種俏皮活潑的感覺,冷冰冰的态度不适合她。


  我點頭,「我剛才能量恢複了一些。就算辛加法羅真要殺我,我也可以用恢
複的那一點點能量擋下來。」


  「真的!?」他們兩個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如果沒猜錯的話,法陣就畫在船底上。」我繼續說。


  「爲什麽?」遊螢繼續問。


  「因爲我被逼的身體探到船頭凸出來的那一塊的時候,能量開始恢複了。而
我又跑到樓下同樣的位置試了試,能量卻沒有回複。這隻能說明船底籠罩的部位
整個都處在魔法陣的影響之下。」


  「可是爲什麽要演這出戲呢?」


  「因爲突兀的跑到那個位置探出身子去實在是太危險了,假如周圍有敵人在
觀察我們,立刻就會發現我們對幕後事情的興趣和威脅。敵暗我明,還是低調一
些好。」我解釋道。


  辛加法羅點了點頭,「如果我們聚集到船頭去,有了能量的保護大概就安全
了……」


  我聳了聳肩,「這雖然沒錯,但是我們的同伴可就救不出來了。而且一旦暴
露了那個位置,我敢肯定所有人都會去搶,那時候隻會讓我們相互殘殺死得更快
……」


  正說着,我突然感覺到一股讓頭皮發麻的陰冷,長時間戰鬥所養成的警惕性
讓我立刻拔出了刀。這是身體本能的對殺氣做出的反應,有人在聽我們說話!


  辛加法羅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我們一起沖出了房間,接着就看到一個身影
從樓梯拐角處一閃而過。


  「追!!」我大喝一聲,和辛加法羅一起向那邊沖過去。


  然後沒有能量的加速,我們跑到那個地方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混蛋!這下子我們變成目标了!」辛加法羅狠狠的說。


  「早晚會這樣的,如果要深入查探的話。」我自我安慰的說道。


  轉身想要回去房間裏,卻突然發現遊螢不見了。我和辛加法羅都呆在了原地,
一股寒意從腳下開始直升到腦門上。


  「不……不可能吧……」辛加法羅快步跑到房間裏,掃視了一圈,女孩的的
确确是不見了。


  「厲害……隻用了不到十秒就劫持了想要劫持的人,還沒有一點破綻……」
我完完全全被這個事實所震驚了,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偷襲,已經完全出乎了我的
意料之外。


  如果是欣迪那一次,我還能夠接受。畢竟欣迪沒有戰鬥等級,而她進屋的時
間足足有三五分鍾可以供人挾持。然而遊螢可是戰鬥經驗豐富的戰士,就是再可
怕的敵人也不可能就這麽一點聲息都沒有的将她抓走。


  這真的是人類能做出來的事情麽……我不僅如此想着。


  辛加法羅臉上的肌肉已經完全扭曲到了一起,他的手都在發抖,眼睛裏全都
是血絲。


  那個女孩對他來說應該很重要,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我不知道當阿紗嘉失蹤
的時候我是什麽表情,不過大概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沒時間耽擱了。」我用力推了他一下,然後跑到了破碎的落地窗旁邊。


  我們沒有離開門太遠,如果劫持遊螢的人是從門那裏跑過去的,我們一定能
看見。所以落地窗就變成了唯一的通路,這一次的劫持剛剛發生,我覺得應該不
可能一點線索都留不下。


  地闆上玻璃碎片有一點血迹,這應該是遊螢被襲擊的時候被劃傷的,除此之
外就沒有打鬥過的痕迹了。按照時間上來說,也不可能有打鬥的機會。


  我從落地窗探出去,下面是翻騰着的海水。如果真的直接掉下去的話肯定會
死掉,船體的吃水會将人往船底吸過去,然後将骨頭碾個粉碎。我隻能祈禱對方
是劫持了我們的人,而不是幹幹脆脆的把她們扔下了海。


  「神宮!我們去搜索下面的船艙!!」辛加法羅叫道。


  不是很習慣這個假名,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對他點了點頭。


  我和他一前一後向下面的船艙摸下去。壓力很大,我拿刀的手全都是汗。我
們很快就離開了客宿區進入了工作人員才能活動的區域。走道開始變得狹小,隻
能容納兩個人并肩行走。


  我走在前面,辛加法羅和我背靠背負責看顧後面。黝黑通道中的陰影扭曲着
向我們擠壓過來,我和辛加法羅都覺得全身發寒。


  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們沒有看到兇手也沒有看到受害者,我們用整整一
天的時間提心吊膽的将整艘船能夠搜索的地方找了個遍,卻什麽都沒有找到。這
個結果讓我們非常迷惑而且擔憂。


  無法找到可疑的兇手,還可以用錯過去了作爲借口和理由。然而那足足近百
名的失蹤者呢?他們不可能處于一個移動的狀态。我們無法找到他們,這是不是
說明他們已經全部被處理掉了?


  當兩個人掃清了最後一個角落的時候,我們大汗淋漓的靠着牆壁坐了下去。
六個多小時神經緊繃的搜索讓我和辛加法羅的精神狀态已經達到了極限。


  一無所獲的結果讓我充滿了挫敗感,被汗水浸透的後背貼在冰冷的牆上一陣
陣的發寒。身體和精神都疲憊到了極點,我迷迷糊糊的幾乎要睡過去了。


  就在我半睡半醒休憩的時候,一陣輕微到細不可查的歌聲從某個地方傳了過
來。


  「我輕輕的拿起斧頭,」


  「砍了爸爸四十下。」


  「當我看到我做了些什麽,」


  「便砍了媽媽四十一下。」


  「我的媽媽殺了我,」


  「我的爸爸在吃我,」


  「我的兄弟姐妹坐在桌下」


  「撿起我的骨頭,」


  「埋了它們,」


  「埋在冰冷的石碑下。」


  「是誰殺了知更鳥?」


  「是我,麻雀說」


  「用我的弓和箭,」


  「是我殺了知更鳥……」


  我猛然從半睡半醒之間驚醒,試圖尋找這個歌聲的來源,但是那聲音卻像什
麽都沒出現過一樣就這麽消失了。


  「你聽到了麽!?」我去推身邊的辛加法羅。


  「什麽?」辛加法羅并沒有迷糊過去,他皺着眉頭看我。


  我搖了搖頭,示意沒事。難道這是我的幻覺?


    ***    ***    ***    ***


  已經餓了整整一天,如果再不吃點東西的話我覺得自己的胃會燒起來。


  船起航之後因爲航行風險的緣故,所有玩家一概會被判定爲處于戰鬥狀态而
無法正常退出。所以乘客們從一開始就會在外面設置好遊戲倉的給養功能。可是
在遊戲裏,饑餓的感覺還是會存在,一直不吃東西就會餓的頭昏眼花。


  辛加法羅沒什麽胃口,我卻一個勁兒的把各種食物塞進嘴裏。也許對他來說
這裏的食物隻是一種設定好來影響感官的程序,但對我來說卻是真實的可以填飽
肚子的東西。


  晚上的時候,很多人都跑到了餐廳睡覺。大家似乎都覺得湊在一起能夠安全
一點,已經完全不在乎是不是在睡夢中會被旁邊的人偷去東西的樣子。


  我沒什麽值得偷的東西,一把劍一件铠甲就是我全部的家當,牢牢的抱緊了
神宮就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覺。不過即使是這樣,我和辛加法羅還是在餐廳輪流爲
對方值了夜。


  第三天的時候,桅杆上又發現了受害者。


  這一次不是被釘上去的,而是被從桅杆頂端刺進了下身的可憐女孩。


  當人們聽到她的哭喊聲的時候,她似乎已經被挂在那裏了很久。沒有着力點,
那個女孩隻能用雙腿的力量死命架住桅杆不讓自己的身體滑下去。可是在堅持了
那麽長時間以後,女孩早就精疲力盡了。


  一大截桅杆已經進到了她下面,雙腿之間全是血,女孩的哭喊聲也沙啞的不
行。


  所有的在場的人都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女孩哭喊着一點一點被桅杆戳進體内而
什麽都做不了,一如昨天那樣。


  從女孩下體流出來的血将暗黃色的桅杆染得一片血紅。


  最終,她不再出聲了,桅杆刺破了子宮,紮進了女孩的肚子裏。她的身體失
去了靈魂,雙腿和雙臂都垂了下去。


  在絕望和掙紮中死去……這是所有人都不想要的,尤其是自己的結局……


  辛加法羅渾身發抖,我們倆都一樣,沒有人想在第二天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同
伴被挂到那個地方去而自己卻無能爲力。


  前一天,又有不少人失蹤了,而最蹊跷的是,失蹤的絕大多數都是女性。本
來女性的職業戰士就不多,現在整艘船上都看不到幾個還沒被劫持的女性了。


  并不是沒有男人失蹤,但很明顯對手的主要目标還是女人,這給了我相當不
好的預感。


  「我就不信!這麽大的魔法陣,肯定會有人在某個地方持續供給魔力!我們
是不是找漏了什麽地方!?」辛加法羅焦急的對我說。


  「不可能……每條岔路我們都走遍了,而且對方也不可能隻放那個供給魔力
的人一個人呆着,他們肯定要一個可供建立防線的空間。我們不可能連這種地方
都找不到……」我否定了他的說法。


  「我要去再找一遍!!」辛加法羅嚷道。


  「沒有用的,那隻是浪費時間。」


  「那你說怎麽辦!?」


  「想想别的辦法……」


  「你去想你的辦法去!!我一個人去找!!」辛加法羅的情緒已經不受控制
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沖動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你落單了也不過是被劫
持的下場!」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被劫持了也好!我不能放遊螢一個人落在他們手裏!!
我不懂,爲什麽你可以這麽冷靜!?你的同伴不是也處在危險中麽!?」


  他問住我了。我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麽,阿紗嘉失蹤了,我很着急,但是卻完
全沒有失去理智。相反,越是着急我的頭腦就越是冷靜,這就好像我潛意識裏覺
得,阿紗嘉不會真正出事一樣,這種感覺非常奇怪。


  是什麽時候出現這種感覺的?我仔細回憶着,直到我想起了那首歌。


  那首我在船底深處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的那首歌……


  是的,自從聽了那首歌之後,我就一直沒有失去過冷靜。因爲那首歌……好
像就是阿紗嘉的聲音!


  我猛地回過神來,卻發現辛加法羅已經不見了蹤影。


  在心裏怒罵了一句,我飛快的向船底沖了下去。


  一路上沒有看到辛加法羅的影子,也沒有遇到任何可疑的人試圖劫持我什麽
的。一直跑到了我聽到歌聲的那個位置,我喘着粗氣,順着牆坐了下來。


  期盼着能夠再聽到那個聲音,我閉上了眼睛。


  不是要在這裏睡覺,除非我是瘋了。我隻是覺得,閉上眼睛也許會讓聽覺更
加敏銳一些。


  很久很久,整個船底艙靜得吓人,一些細小的管道發出的嘶嘶聲就是我唯一
能夠聽見的聲音了。我就這樣坐着,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


  一聲異響讓我猛地睜開了眼睛。不是我所期望的歌聲,而是腳步聲。


  我向四處看了看,通道兩段全都延伸到了黝黑而沒有轉折的深處。沒有地方
可躲,我索性攀到了頭頂的管道上平躺了下來,然後努力抑制着心跳,聽着那個
腳步越來越近。


  一個穿着黑鬥篷,臉上帶着面罩的家夥出現在我的視野裏。他點着一根煙,
靠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開始抽着。


  敢一個人在這種地方悠閑地抽煙……除了幕後的兇手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身
份。不過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一個人……至少在他們聚集的地方不是。


  抽完這根煙他就會離開……而我該怎麽做?撲下去用神宮逼問情報?跟蹤他?
殺了他?哪一種才是最好的選擇?這麽短的時間内必須要做出最佳選擇,這讓我
非常焦急。


  能不能打過他是一回事,如果偷襲不成,引來他的同伴我就慘了。可是跟蹤
他的話,在這麽靜的情況下又怎麽能不讓他發現我?斟酌這些問題的利害讓我頭
大。


  就在我絞盡腦汁的時候,下面的那個家夥動了。他叼着煙卷,開始在牆上畫
着什麽。


  當他面前出現了一個能量洞的時候,我這才恍然大悟。


  這就是爲什麽我們沒辦法找到對手們藏身之處的原因!他們用幻術之類的法
陣擋住了我們的視覺,以至于沒辦法看到這裏還有其他的通道!


  那個家夥将煙踩滅,想要鑽進那個能量洞的時候我沖他跳了過去。


  一肘打在他的脖子上,接着體重的威力,對方的脖子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音樂,
整個人像失去了支柱似的一下子癱在地。


  我确定他死掉以後,立刻開始脫掉他的服飾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又用了很多
功夫将他的屍體弄到了管道上面。屍體非常重……如果不是我的肌肉還算發達根
本就沒辦法把他扔上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深吸一口氣,踏入了那個能量洞。我沒時間去找辛加法
羅了,誰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被人挾持了起來……


  面前出現了新的通道,我小心翼翼的前進着,直到面前越來越亮。


  神宮被我藏進了袍子裏面,以免被這群人的同謀識破我的僞裝。回頭想想,
其實這些家夥的裝扮還真是爲我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我不覺得我這次進來能夠做些什麽,但是至少也能弄到一些情報。我不在乎
其他人的死活,但是至少也要找到阿紗嘉。當然如果有機會,我也不想再任憑每
天清晨桅杆上的那種慘劇繼續發生。


  沒有想到這些人利用幻術法陣将這麽大一片空間都隐秘掉了……用殘忍的手
段制造恐慌的目的大概也就是爲了不讓熟悉船艙結構的船員跑到最底下來吧……


  我聽到了哭聲,哼哼唧唧的哭泣聲音,就從前面不遠處的獨立船艙中傳出來
的。


  我盡量裝作平平常常的樣子從那裏慢慢走了過去,并用漫不經心的眼神向那
個艙裏看去。


  一個和我穿着相同服飾的家夥正趴在一具白花花的赤裸身體上抽動着,他身
下的那個女孩渾身被抓弄得又青又紫,嗚咽的哭泣着,無可奈何地任憑這個家夥
在自己的小穴裏胡亂肆虐着。


  那個男人向我這裏看了一眼,然後繼續把注意力放在了身下這團美肉之中。
我走了過去,沒有做任何事情。


  我現在救了她又能怎麽樣?我不是那種正義感爆棚的家夥,也不是沒有同情
心的怪物。正因爲如此,我仍然需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能有機會考慮是不是去
救其他人。


  繼續往前走,面前的船艙變得開闊起來。我第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的地上躺着
另外一個失神的女孩,她的下身被什麽東西撕裂成了一個血洞。暗紅色的血和精
液把她身下的地面染得亂七八糟,而她雙眼失神,在地上不斷地抽動着。


  角落裏擠了很多赤身裸體的女人,她們顫抖着看着我和周圍另外兩個看守,
就好像看魔鬼一樣。


  還有一個家夥在衆目睽睽之下在另一邊強暴着随便挑選的受害者,被蹂躏的
女孩跪在地上,被撞的不住聳動,嘴裏發出悲哀的叫喊聲。


  這是個地獄,我從來沒想過人類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不過我也并不奇怪,人
類又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呢?


  我仔細查看着這個船艙裏所有的女性,并沒有認出來任何一個。所以我繼續
前進了,踩着地上流滿的不知道由什麽組成的液體,胃部一陣抽動。


  更大的船艙,更多的女人,更多的看守者……一個讓人渾身發冷的輪暴地獄
……


  十數名看守在各個地方用各種方法從受害的女孩身上滿足着自己的欲望,女
孩們慘叫着,哭泣着,那聲音就像被纏在捕網上的小鳥們的凄慘鳴叫。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欣迪,還有遊螢。欣迪被一個男人頂在牆上,臉上全都是
淚水,哀嚎着被粗大的陽具在下身沖擊,然後在被灌滿精液之後扔在了旁邊,伏
在地上開始一邊哭一邊喘息。


  我扭過頭去,在一個家夥走向遊螢之前率先将遊螢從地上拉了起來。


  「不要!!不要!!」遊螢哭喊着,但是掙紮卻是輕飄飄的。


  這裏有的人喜歡在别人面前做這種事,有的人卻不是,我察覺到了。所以我
在拉着遊螢向一個獨立的小船艙走去的時候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起初那個
看上了遊螢的家夥在被我搶先以後隻是不滿的白了我一眼,并沒有說什麽,這讓
我松了一口氣。


  「求求你……求求你……」遊螢被我推進船艙的時候捂着自己私密的地方不
斷向深處縮去。


  我輕輕掀開面具,讓她看了一眼我的真實面目。遊螢一震,然後用力抓住了
我的胳膊開始大哭起來,似乎怕我突然消失掉一樣。


  拍着遊螢的後背,我耐心的等着她安靜下來。遊螢哭了好一會兒,然後我開
始問話。


  「怎麽被抓的?這裏爲什麽隻有女人?」


  「救我!!救我出去!!」遊螢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發瘋一樣拽着我開
始搖晃,聲音也越來越大。


  我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試圖将她打醒。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已經控制了她,
喪失判斷能力的以後這女孩做的事情對我們兩個來說都非常危險。


  「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沒人能逃得出去!」我壓低聲音狠狠的在她耳邊說。


  遊螢似乎清醒了一點,她斷斷續續的開始答話。


  「男……男的全部已經被……被拿走裝備……殺……殺掉了……」


  「他們用什麽方法劫持的你?」


  「那天……本來要和你們一起追出去……可是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把我
直接拉到了能量洞裏……」


  現在事情已經基本明白了。在那個詛咒法陣之外,對方還布下了一層類似于
空間轉移的法陣。雖然隻能在法陣之内起效,但是對這個封閉的遊輪來說已經足
夠做到那些事情了。


  有了轉移法陣,把人弄到桅杆上面也不是什麽難事。


  「對方有多少人?」我繼續問。


  「二十來人……還有一個……一個怪物……」遊螢一邊說一邊開始發抖。


  「有沒有見到一個長角的女人?」


  遊螢點了點頭,「見、見過……在最裏面的船艙……和那個……怪物在一起
……那個怪物它……它……」


  說到這裏的時候,遊螢已經完全被巨大的恐懼所控制,牙齒開始打顫,無法
繼續說話。


  我點了點頭,替她鎖上了艙門之後就快步向她說的方向走過去。阿紗嘉在裏
面,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樣了。強烈的擔心讓我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當我真的進入到最中心的那個巨大船艙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遊螢所說的怪物
就真的是一個怪物…………


  有着英俊男人的上半身,但是雙手和下半身卻是由猙獰脈絡擰在一起組成的
可怖四肢。那個怪物就坐在船艙正中央,他所在的地方一道道能量脈流閃着詭異
的光芒融入到了他身下的魔法陣裏。


  剩下所有的失蹤者都在這裏了,看守者們也是一樣。但是在這個地方的看守
者,沒有一個在發洩自己的性欲。


  房間一邊是擠成一堆瑟瑟發抖的女人,另一邊卻是被砍掉了腦袋扒光了裝備
的男人屍體……那些失去了軀幹的頭顱像是裝飾品一樣被擺成了一排,整齊的橫
在地上。


  胃部一陣痙攣,我險些當場就吐出來,努力地忍耐了很久才沒有露出破綻。


  怪物的那根陽具竟然接近半米,足足有手臂粗細,看得我膽戰心驚。


  那個怪物的懷裏有一個女人,正發出凄厲的慘叫聲,被那個怪物活生生的用
那根猙獰的陽具捅到了身體裏。我喘着粗氣仔細看去,然後暗自慶幸那個女人并
不是阿紗嘉。


  「啊啊啊啊!!!饒……饒了我……啊啊啊!!」那個女孩試圖用手撐住扶
着自己腰部的那雙變異的手臂,不讓那根陽具繼續深入到自己體内。


  擁有着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别的英俊面孔,那個怪物呵呵笑了,一頭金發随着
笑聲打顫。


  「怎麽?不舒服麽?」


  「不……不行的……呃啊啊……受不了的……」女孩全身抽搐着,臉上的表
情扭曲成了極度的痛苦。


  陰唇被那隻粗大的巨型陽具撐的變形腫脹,小腹上竟然已經隆起一個肉棒的
形狀。這個女孩被插到這種程度内髒都沒有損壞,也是相當難得了。


  「那你也想去桅杆上坐一坐麽?」那個怪物繼續陰笑着說。


  「不要!!不要!!」女孩擺着頭,恐懼的尖叫起來。


  「那就好好讓我射出來。」怪物滿意的用修長的指尖輕輕挑了一下女孩的嘴
唇,就好像是要翻攪對方的恐懼一樣。


  女孩閉着眼,咬着牙開始跨在這個家夥的身上動起來。愛液順着撐滿了陰道
的陽具一直向下流着,雙腿因爲痛苦和快感在不斷發抖。


  那個男人伸出了長長的像蛇信子一般的舌頭卷住了女孩的胸部開始亂舔,在
赤裸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層泛着閃光的液體。


  女孩動了一會兒,就因爲劇痛停了下來,「不行……動不了了……求求你
……啊啊啊……」


  那個男人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然後按住女孩的腦袋将她壓倒在地上。
女孩瞪大了眼睛驚恐地哀叫起來,但是卻隻不過是沒有意義的凄鳴而已。


  怪物将她當成了一具單純用來發洩的肉團,開始毫不憐憫的在女孩的陰道裏
捅了起來。女孩的哀叫很快就變成了慘呼,陰唇和肚子都顯出一副就要被撕開的
狀态,大片大片的鮮血流了出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當那個怪物在她裏面射出來的時候,她的小腹高高的被
精液撐了起來,而眼睛已經完全失去了色彩。


  怪物一般的男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将女孩的身體從自己的陽具上拔了
下來。陰道裏被阻塞的液體如同開閘的水似的嘩啦一聲洩了一地。女孩的嗓子裏
發出了一聲沙啞的喘息,然後又如死掉一般靜了下來。


  兩個看守将昏死過去的女孩拖走了,那個男人扭過身子看向了船艙另一側的
角落方向。


  「真不好意思,公主大人,其實并不想讓你觀看這個過程。」男人微笑着說。


  我順着他的方向看去,然後心裏一緊。阿紗嘉就在那個地方,她坐在一張沙
發上,身邊全都是被殺掉人的屍塊。


  「又不是第一次了,别假惺惺的裝做很有禮貌的樣子。」阿紗嘉冷冷的說道。


  「我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公主大人?」男人沒有理會阿紗嘉的态度,
自顧說道。


  阿紗嘉是在這個地方唯一沒有被脫光衣服的女性了。她坐在那兒,看上去還
算從容,這讓我松了一口氣。


  「澀隆,你應該明白你在我眼裏是什麽樣的東西,同樣的答案你還想聽多少
遍?」阿紗嘉說。


  那個叫澀隆的家夥聳了聳肩膀,至少在我看來是這個樣子。


  「光詠,我現在不動你不代表我不會殺了你。趁現在我還有耐心,你最好快
點兒作出正确的決定。現在你的力量和這些女人沒有任何區别,如果你想試試和
她們一樣待遇的話就繼續咬着牙吧。」澀隆陰森森的說。


  光詠是阿紗嘉的姓氏,這點我沒有忘記。不過他們所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麽意
思我完全摸不着頭腦……


  「你覺得我怕死麽?」阿紗嘉淡淡的看着澀隆暗黃色的眼睛,一點兒也沒有
露出恐懼的感覺,「如果不在乎你們宮族被我們吃的隻剩下渣滓,你可以試試。」


  澀隆的眼神閃動,但是仍然在獰笑,「我在這裏殺了你,噬族不可能有人知
道。」


  「你确定?」阿紗嘉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微妙的表情。


  澀隆歎了一口氣,随即搖了搖頭。


  「光詠,你已經看到我的實力了,隻要我願意,這艘船上的所有人可以被我
像蟲子一樣碾死!黃昏級,圓月級,真夜級……甚至日蝕級的戰士!他們在我面
前都像垃圾一樣被幹幹淨淨的殺掉了!和我結合,我一定會讓你滿意……」澀隆
的臉上跳動着激動地神色,就好像在炫耀自己了不起的作品一般。


  「那是詭計,不是實力。」阿紗嘉淡淡的說。


  「計謀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澀隆似乎失去了淡定,他對阿紗嘉吼道。


  阿紗嘉用冷冰冰的高傲眼神掃着對方。我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間覺得大概無
論誰被她這樣看上一會兒都會感到自己的卑微。那眼神就是那種人類看蝼蟻一般
的存在。


  「連自己的身體都塑造不好的低微玩意兒,就憑你現在這種身體,也敢期望
與我一起進入深淵?你以爲深淵裏奧雷特會接受你這種東西?」


  澀隆大聲咆哮了起來,手指像觸手一般彈了出來去,猛地纏住了阿紗嘉的脖
子。


  「沒錯!!!就是我這種東西!!現在動動手就可以殺了你!!!」


  阿紗嘉的喉嚨被僅僅扼住,冷汗直流,但是那種輕蔑的眼神卻一直沒有消失,
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


  「王族又怎麽樣!!?嗯!?很得意麽!?還不是任我宰割!?我不是垃圾!!
不許用那種眼神看我!!!」澀隆叫嚣着,狠狠的将阿紗嘉甩在沙發上。


  似乎他還是很忌憚阿紗嘉的身份,即使在狂怒的情況下依舊怕真的傷到她。


  澀隆是魔族,我現在已經大概明白了。不過從阿紗嘉的話來看,他雖然有不
可小看的力量,但種族的階級不高…………


  阿紗嘉從沙發上爬起來坐正,看着他不再說話。澀隆的怒氣也迅速的消退了
下去,就好像剛才的事兒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澀隆站在魔法陣中央,直直的看着坐在幾米之外的女孩。眼睛裏的戾氣一點
一點的消失,最後變成了完全相反的一種感情。


  「阿紗嘉…………阿紗嘉…………」澀隆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而舒緩,「我
已經注視了你很久很久……從你在卵裏的時候就一直看着你……看着你降生…
…看着你覺醒……看着你被噬王承認……我已經看了你很久很久……」


  「抱歉,我從來不知道還有你這個存在。」阿紗嘉說。


  澀隆搖了搖頭,「這不怪你……這不怪你……你是王族……你又怎麽可能知
道……可是我真的想和你一起去深淵……我還想看着你成爲噬之女王……」


  「你真的是宮族麽?」阿紗嘉突然冷笑了起來,「這種占有欲,更像是血族。」


  澀隆盯着她,沒有說話。


  「你明白,階級可以一點一點向上爬升……」阿紗嘉繼續說,「可是有些東
西永遠都不會變。瞳族的傲慢,血族的貪婪,影族的妒忌……你知道我最讨厭什
麽麽?宮族的色欲……太髒了!肮髒的讓人想吐。看看你自己的身體,看看你胯
下的醜陋東西,看看你的核!宮族從來都是這麽惡心的存在……哪怕最完美的塑
造好了自己的身體也罷,你們的核永遠都會流着令人作嘔的濃汁和腐臭的氣味。
我可以接受其他任何一個種族的邀請,但是宮族,永遠不在我的考慮之内,懂了
麽?」


  我本來以爲澀隆會暴起發難,但是他跪在那裏,眼睛裏什麽感情都沒有。船
艙裏靜了下來,兩個人都在看着對方。


  「阿紗嘉……唱首歌吧……」澀隆在沉默了好久之後突然說,「我今天還是
不動你,但是你要唱好聽一點的歌。」


  阿紗嘉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憶什麽。半分鍾之後,她輕輕地張開嘴,然後
唱了起來……那是一首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曲子。


  「長角的怪物跑進了村子裏,」


  「想要力量的人,快來吞掉我,」


  「醫生将怪物吃進了肚,」


  「從此什麽病都難不倒他,」。


  「可是怪物還活着,」


  「嘩啦嘩啦卡嚓卡嚓啪勒啪勒咕噜」


  「怪物肚子餓了,從醫生裏面吃掉了他」


  「想要力量的人,快來吞掉我,」。


  「畫家将怪物吃進了肚,」


  「從此畫布之上妙筆生花,」


  「可是怪物還活着,」


  「嘩啦嘩啦卡嚓卡嚓啪勒啪勒咕噜」


  「怪物肚子餓了,從畫家裏面吃掉了他,」


  「想要力量的人,快來吞掉我,」。


  「農民将怪物吃進了肚,」


  「從此莊稼豐收不停,」


  「可是怪物還活着,」


  「嘩啦嘩啦卡嚓卡嚓啪勒啪勒咕噜」


  「怪物肚子餓了,從農民裏面吃掉了他,」


  「想要力量的人,快來吞掉我,」


  「快來吞掉我…………」


  澀隆就這麽安靜的聽着阿紗嘉唱着,我也聽着她的歌聲……所有的人都在聽
……那歌聲顯得遙遠而飄渺,正如我第一次聽到的一樣。


  這個看上去像地獄一樣的地方,回蕩着地獄一樣的童謠,唯獨那歌聲像是天
使一樣。


  阿紗嘉唱完了,澀隆擡起頭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每次聽你唱完歌,都會想,幹脆讓你把我吃掉算了……」他說。


  「我不會吃這麽惡心的東西。」阿紗嘉毫不客氣地說。


  澀隆大笑起來,尖銳嘶啞的笑聲回蕩在血染的大廳裏,讓所有還活着的人不
寒而栗。


  「公主大人……我給你準備了這麽多好吃的,你爲什麽不開動呢?還要一直
忍着餓?」


  他伸出手指着阿紗嘉周圍的那些屍體說道。


  「我不吃人類。」阿紗嘉簡單的說。


  澀隆倒是很意外的樣子,「王族都像你這麽挑食麽?我見過的噬族可是有什
麽都會吃的。」


  「隻是個人興趣問題。」


  澀隆伸出長長的舌頭舔着嘴唇,「我可沒你這麽挑食,人類,裏林,或者我
們裏奧雷特,隻要可以,我都會笑納……公主大人,這一船的人類女人,我大概
很快就會玩膩。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意志力,噬族王女的高貴身體……隻要想一
想我下面這根東西就要射出來了……」


  阿紗嘉的眼中燃起了一絲殺氣。


  澀隆對她的表情似乎相當滿意,「真想知道,奪去了噬族王女初夜的到底是
什麽人……可惜呀可惜,沒有想到你會在人類這邊出現。如果早知道這些家夥的
公會其實是在抓你,我早就和他們簽訂契約了……」


  「澀隆,如果我重新獲得力量,一定會殺了你,所以你最好不要讓我活着離
開這艘船。」


  「當然不會,王族成員的力量我這種低階的家夥一次可吃不完。我會把你一
直帶在身邊慢慢操弄的,這點你可以放心。這條路可是你自己選的,哈哈哈哈!!!」


  「沒錯,就是你自己選的。」


  神宮舔舐着刀鞘發出了清脆的嘶鳴聲,我竄到他身前,運足了力氣狠狠的斬
斷了那個家夥高聳着的陽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澀隆狂吼着摔倒在地上,無數觸手和肢鞘胡亂掙紮着,身下瘋狂的噴着鮮血。
而最最關鍵的是,他所在地方的地面泛起了一片魔法陣文的光芒,接着就爆了開
來。血雨、木屑、屍塊,這些東西被失效魔法陣紋的反噬炸的四處紛飛。


  周圍全都亂了,爆炸之中受害者和看守者都失去了判斷能力,本能的尖叫起
來躲閃着飛濺的碎片和爆炸的火焰。


  我沒有理會其他的,因爲現在我眼裏隻有一個人,就是站在那裏目瞪口呆的
阿紗嘉·光詠。


  沖過去,拉住她冰涼的小手,我的心髒一下子松了下來。


  然後這家夥一拳就砸在了我的臉上,我嚎叫着捂着鼻子摔倒在地上。


  「你蠢麽!!真想打死我!?」我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面罩,鼻子又酸又痛,
眼淚都流了出來。


  阿紗嘉用夾雜着滿滿驚喜的嗓音大叫一聲,連忙把我拉起來,「你戴了個破
面具,我怎麽知道是你!」


  「快走!!」我拉着她就往外沖,有幾個看守者似乎想要阻止我,但是卻被
爆炸的震蕩沖的站立不穩,根本沒辦法擋下我們。


  能量在一點一點恢複,我長松了一口氣。阿紗嘉緊緊地拽着我的袖子跟在我
後面跑着,地面上則有亮起了另一個陣紋的光芒。看來幻術法陣也失去了魔力源
頭開始失效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回蕩在封閉的船艙内,讓我的耳朵嗡嗡作響頭痛欲裂,但
是卻沒忘記被我藏在另外一個船艙裏的遊螢。


  「給她件衣服!」我對阿紗嘉喊道。


  「你脫給她不行麽?」公主大人似乎有些意見。


  「外面還有敵人!我穿着僞裝可以偷襲他們!」


  阿紗嘉看了一眼被我從船艙裏拉出來瑟瑟發抖的遊螢,最後不太情願的脫了
自己的外面的衣服。


  她這一脫我就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阿紗嘉脫了外套就隻剩下了一件貼身
的小短衫。蓬勃欲出的一對嬌乳将小短衫撐得高高的,仔細看甚至能隐約看到下
面粉紅色的蓓蕾。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浪費時間說什麽了,強忍着觀賞的欲望,我帶着她們倆
重新沖向了通往上層的通道裏。


  很幸運的,幾乎所有的看守者都把注意力用在了保命之上,連試圖攔擊我們
的人都沒有。這麽大魔法陣反噬的威力不小,但是似乎并沒有将船底炸碎,否則
這一船的人大概都要喂魚了。


  上層的人們察覺到了震動,越來越多的人也試到自己的能量正在恢複起來。
戰士們發出了興高采烈的呼喊,都躍躍欲試想要沖下去抓罪魁禍首們出來。


  這些事情就交給他們去做吧……我已經把該做的都做完了。


  辛加法羅竟然并沒有遭到毒手,他甚至也沒被人抓到底下去。也許是一大早,
澀隆他們還沒有正式開始「工作」的緣故吧。


  看着遊螢哭着撲進辛加法羅的懷裏,我問自己,也許自己某種程度上也不完
全算個壞人。


  辛加法羅緊緊抱着遊螢,用感激的目光向我看過來。我對他點了一下頭,然
後就帶着阿紗嘉離開了。


  阿紗嘉自從被我從船底的魔窟帶出來之後就沒有說一句話,不過當我和她回
到屬于自己的套房之後,她也抱住了我,雙肩瑟瑟發抖。


  「看你在底下大模大樣的,還以爲你一點兒都不害怕呢。」我摸着她的後背,
笑道。


  阿紗嘉把腦袋直往我胸口拱,頭上的角紮到我肩膀上好幾次,我咧咧嘴,忍
住沒做聲。


  「怎麽可能不害怕!如果被宮族的下階戰士強暴,還不如死掉算了!!」阿
紗嘉在我懷裏嗚哝着說。


  「不過你派頭倒不小,那家夥不是也沒敢動你麽。」我寬慰道。


  女孩沒說話,環着我腰的手也沒松。就這樣,我們在房間正廳站了很長時間。
我聞着她頭發熟悉的香氣,總算是覺得全身都放松了下來。


  這家夥失蹤的幾天裏,我是真的沒好好睡過覺。這家夥應該也是一樣,在那
種地方,就算沒被侵犯,心裏也一定壓力很大。


  「我餓了……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阿紗嘉終于松開手,退後一步可憐巴
巴的看着我,「說是有自助餐……結果一次還都沒吃過!!」


  我笑着歎了口氣,「現在外面會亂好一陣,我們還是等一切平息了再說吧。
還能忍麽?不會又要吃自己吧?」


  阿紗嘉不情不願的妥協了,「這次都沒打架,不可能消耗到需要自噬的…
…可是就是餓嘛…………」


  「不行了,我可準備好好去睡一覺,不管你了昂。别亂跑,再失蹤了我可不
去找你。」我說笑着向卧房走去。


  「貪狼,謝謝你去找我了。」阿紗嘉站在我身後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是她第一次道謝,我總覺得有些可笑,可是卻笑不出來。


  「作爲答謝,和我做一次吧?」我扭過頭逗她。


  「好。」


  我差點兒一跤滑到,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答應了!?」


  「嗯。」阿紗嘉點了點頭,然後狡猾的笑了,「不過現在餓的很,所以沒精
神做那種事情。」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報複……這女人竟然也學會耍人玩了……


    ***    ***    ***    ***


  在接下來的一天之中,船上爆發了數場戰鬥。有和那些幕後黑手間直接的戰
鬥,也有混亂情況下乘客之間的内鬥。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人死了不少,但一
切終歸趨于了平靜。


  能夠确認死掉的敵人數目隻有十多個,也就是說褪下了面具重新混到人群中
的家夥有一半左右。不過因爲法陣失效,我不覺得他們會在接下來的航程之中再
掀起什麽風浪。


  澀隆沒有再出現,無論是船艙還是人們的傳言之中。他應該是跑掉了,我那
一刀并沒有給他造成決定性的緻命傷害。不過按照阿紗嘉的說法,宮族的弱點就
是下體,受到那種攻擊的話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處于極度虛弱的狀态。


  海葬屍體,清理船艙……在經曆了一番騷亂之後,遊輪總算是恢複了出航時
的狀态。雖然所有人都仍舊處于一種戒備的狀态,不過日常看起來已經和沒出事
的時候差不多了。


  那些作案的家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Dreams的人,也
不清楚澀隆的目的是什麽,每次想到這方面,就總有一種發悶的感覺。


  「澀隆隻是個工具,是另外一個家夥召喚出來的。」阿紗嘉一邊高興的享用
着重新恢複的自助餐服務一邊說。


  辛加法羅和遊螢也和我們坐在一桌。自從事情結束之後他們就和我成了朋友,
不過每當他們表現出感激涕零的樣子的時候,我都會覺得非常不舒服。在察覺到
了我的反感之後,這兩個家夥就很識相的不再提之前的事情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他們對你這麽客氣?」遊螢問阿紗嘉。對遊螢來
說,自己在那個時候就像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而阿紗嘉卻被兇惡的怪物奉爲
上賓一般,這讓她難以理解。


  雖然他們兩個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威脅,但是我認爲如果讓他們知道了阿紗嘉
真正的身份就會多出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我胡亂用理由開始掩飾。辛加法羅
和遊螢是聰明人,他們在意識到我的意圖之後就停止了追問。


  辛加法羅和遊螢吃飽之後就離開了,而我則不得不陪着阿紗嘉繼續在餐廳裏
肆虐。不過他們走掉之後我倒是可以好好問問心裏面埋藏的問題了。


  「澀隆是被召喚出來的,召喚他的是誰?」我問道。


  「就是帶面具的人中的一個頭目。他們有魔界的【碎琴】,那個東西可以通
過彈奏不同的音色組合從魔界召喚裏奧雷特。不過因爲【碎琴】本身就是殘骸的
狀态,所以召喚的裏奧雷特都不會特别高級。澀隆就是一個下階的宮族裏奧雷特,
他被召喚過來以後就和召喚者簽訂了契約,然後被當做了詛咒法陣的魔力源泉。」


  看來這些人的的确确就是Dreams的成員,因爲我知道【碎琴】現在和
【魔龍之眼】一起都在Dreams的手裏。而且按照這種描述,【碎琴】本身
确實可以做到開啓單向魔界通道之類的事情,這和Dreams當初洩露的情報
基本相符。


  「魔界好像有很多種族的樣子……宮族厲害麽?」


  「裏奧雷特之中可以确實稱爲完整種族的有七個,瞳族,骸族,影族,心族,
噬族,血族,宮族。我們的傳說是,每個種族都是誕生于人類的七宗原罪。瞳族
誕生于傲慢,骸族誕生于懶惰,影族誕生于妒忌,心族誕生于暴怒,噬族誕生于
饕餮,血族誕生于貪婪,宮族誕生于色欲。而我們的力量,是随着人類的黑暗面
膨脹而成長的。」


  果然系統針對魔族有着完整的設定,不過我覺得這種設定既俗套又乏味…
…好像很多類似題材的遊戲都有相關的東西在裏面。


  「你剛才說澀隆和人簽了契約?那是什麽東西?」


  「裏奧雷特可以和人類或者裏林劃定契約,然後你們就可以借用相對應契約
者的力量了。你那對骸族的戒指所擁有的力量其實就是契約力量。」


  她說的東西讓我有些糊塗,不過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麽你呢?你也可以和别人簽訂契約麽?」我問。


  「是的。如果是最高級的契約,那麽對方在某種程度上就可以使用我的全部
力量。」


  「那和我簽吧?」我笑着說。


  阿紗嘉搖了搖頭,「不行,你實力太弱了。」


  我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麽意思?」


  阿紗嘉伸出了兩個指頭,「契約有兩種,一種是以人類或者裏林爲主體,裏
奧雷特進行從屬的契約,另外一種則恰好相反。你想和我訂契約就要擊敗我,但
是你實力不夠,所以隻會被我吞掉。」


  「你有這麽厲害麽?我可沒看出來。」我笑道。


  「在你們這邊,我們裏奧雷特的力量會被強行抑制一部分。但是如果是以簽
訂契約爲前提的作戰,我的力量就會全部釋放出來。我不想吃掉你,而且你和我
簽契約也沒什麽好處……我現在還太弱了。」


  「好吧好吧……」我表示妥協。本來也隻是說說而已,對于不夠了解的力量
來源,我其實一直抱着非常謹慎的态度。而且這個所謂的契約到底會帶來什麽好
處我還不清楚。


    ***    ***    ***    ***


  遊輪繼續航行,剩下的航程平淡無奇,幾天之後,我們抵達了目的地納薩留
斯王城。


  與辛加法羅和遊螢道别之後,我和阿紗嘉開始在納薩留斯王城裏瞎轉起來。


  納薩留斯王城是這個大陸最宏偉的城邦,即使用高速能量飛行,橫穿城市也
需要整整一天的時間。而且這座城市從一進來的時候就給我展開了警告提示,禁
止一切高于能量等級E的能量活動。


  我沒有把這個警示當做耳旁風,因爲大城市的城衛隊都有着堪比一流傭兵工
會的實力,而且在後援和資金上甚至要更加雄厚。沒有人願意和那種力量公開爲
敵,Dreams也不行。


  「好多人……」阿紗嘉和我穿梭在鵝卵石鋪好的街道上,好奇的四處打量着。


  我其實也對這個地方相當感興趣,但是沒有像她那樣露出大驚小怪的樣子,
大概是自尊心在作祟的緣故。如果四處探頭探腦,我總會覺得自己看上去像個鄉
巴佬。


  因爲【穹頂之役】的緣故,整座城市裏面擠滿了從全世界湧來的冒險者和傭
兵。城市很大,但是幾乎所有的旅館都被霸占了。


  就好像一個盛大的節日一樣,整座城市變得熱鬧的不行。各種趁機來做生意
的家夥們也趕到了這個地方來,空氣中彌漫着食物、酒和東西燃燒的味道,隻要
在城裏呆一會就會深切的被這種氣氛所感染。


  不過我并沒有忘記這一切的背後是什麽。【穹頂之役】,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這個世界有無數超高等級的戰士都會死在這個地方……


  我隻要活下來就好,能不能得到冠軍是梅爾菲斯的事情。我會幫他,也希望
自己不要是死掉的那些人中的一個。


  「我的那個同伴脾氣有點兒怪,你和我保證,不和他沖突,能做到麽?」我
在那個和梅爾菲斯約定好的酒館前面停了下來,對阿紗嘉說。


  「我是你的同伴,他也是,那麽我們兩個也就是同伴了,你不需要擔心那些。」
阿紗嘉說。


  我剛要松口氣,她又補了一句,「但是不知道禮讓女性的家夥我也沒必要忍
着,你說是不是啊?」


  沒有辦法,梅爾菲斯和阿紗嘉都是我完全無法預料的家夥,隻希望一切能順
利吧。


  走進了酒館,我仔細開始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兩分鍾之後,我就在一個角
落裏看到了他。不過令我意外的是,他并不是獨自一人,梅爾菲斯的身邊坐着另
外兩個家夥,一男一女。


  梅爾菲斯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當我遠遠看着他向他走過去的時候,他
似乎立刻就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然後轉頭看向了我。


  我和他目光對視了一下,然後推擠着擋在道路上的人向他湊了過去。


  「哈哈……比我想象中來的要早。」梅爾菲斯笑着對我說。


  「差點兒死在路上。」我回了一句,然後打量了一下他身邊的兩個陌生人。


  一個留着絡腮胡子的男人,眼窩深陷身材勻稱。雖然留着胡子,但是我覺得
他不會超過四十歲。另外那個女孩二十多歲,眼神飄忽不定,穿着輕甲帶着細劍,
長發在腦後盤起來,露出光滑美麗的脖子。


  我對他們兩個點了一下頭,他們也應了一下。看來這兩個人都不是特别喜歡
說話,相對于聒噪的同伴,我還是更喜歡這種類型的。


  「她是誰?」梅爾菲斯用下巴沖着阿紗嘉揚了一下。


  「同伴。如果位置還有空缺的話,加她一個。」我說。


  梅爾菲斯皺起了眉頭,「誰讓你帶人來的?你吃飽了撐的?」


  「哈,就好像你說過不許帶人似的。」我冷笑一聲。


  「媽的,那是因爲你一直鬧得連個朋友都沒有!我就沒叮囑你!」梅爾菲斯
罵道。


  「真抱歉讓你失望了。」我譏諷道。


  「你知不知道這次比賽不是在做遊戲?我都沒把握一定能活下來。你帶來個
不認識的,隊伍會出現信任問題!」梅爾菲斯看上去相當認真。


  「他什麽意思?」阿紗嘉突然拉着我說。


  「他不想帶你玩。」我半開玩笑的說。


  「那怎麽辦?」阿紗嘉歪着頭問。


  我看了看梅爾菲斯,然後笑了,「你已經湊了三個人,人數足夠,你也不是
沒我不行。既然這趟,你不讓她加入我也退出。」


  梅爾菲斯看着我的樣子,然後大笑起來,「才一個月的時間不見,你他媽怎
麽變的這麽無賴?」


  我聳了聳肩,一副你看着辦的表情。


  梅爾菲斯不再笑了,他站起來,示意我和他出去。我讓阿紗嘉坐在這兒等一
下,然後就和他跑到了酒館外面安靜的地方。


  「老實說,這女的能相信麽?」梅爾菲斯說。


  我點點頭,「當然。」


  「讓她加入,就意味着我,以及我的同伴,三個人的性命都押在了你的決定
上,你有這個覺悟麽?」


  我給了梅爾菲斯肯定的回答。


  得到了回答,他就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了。我隻能說,梅爾菲斯很信任我,我
認定的事情,哪怕他不看好,依舊會尊重我的決定。


  「她實力怎麽樣?」


  我想了想,「賭徒保羅,你知道麽?」


  「廢話。」


  「她能帶着昏迷狀态下的我,從賭徒保羅和苦苦聯手的追擊中逃掉,這就是
她的實力。」


  梅爾菲斯挑了挑眉毛,似乎很意外的樣子,但是并沒有評論什麽。


  「你和賭徒保羅打起來了?」


  「沒辦法,現在是通緝犯,人人喊打。」我無奈的說。


  「賭徒保羅和苦苦聯手都沒直接殺掉你,也算你運氣不錯。」他撂下這麽句
話,然後招呼我回到了酒館裏。


  座位上,阿紗嘉低着頭呱唧呱唧吃着什麽,然後我看到梅爾菲斯帶來的那兩
個夥伴都露出了有趣的表情。阿紗嘉那家夥大概又不聞不問的把别人的東西給吃
掉了……


  「搞定了,讓你加入了。」我把她的盤子奪走,對她說。


  阿紗嘉扭頭看了看梅爾菲斯,然後沒說什麽。


  梅爾菲斯饒有興趣的盯着她,然後伸出了手。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摸到了阿
紗嘉的腦袋上,想要阻止他,但是卻來不及了……


  「你這個角很有意思嘛。」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53     標題: 神都 (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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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章


  我無可奈何的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那個廢墟周圍圍滿了人,滿地亂七八糟
的木塊和石磚堆在一起。我一邊跑一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事情是這樣的,梅爾菲斯摸了阿紗嘉的角,然後這個酒館就被他們倆給毀掉
了,以至於我們現在不得不跑到城郊找個旅店重新安頓。


  不是我們怕被通緝,梅爾菲斯已經是六千萬加身,毀掉一個酒館並不是什麽
大事兒,真正的原因是整座納薩留斯王城裏面的旅館都已經沒有空房了。


  「脾氣很爆啊,女人。」


  城郊的小旅館外面,梅爾菲斯抄著手看著阿紗嘉歪笑,臉上帶著一點兒殺氣,
他的心情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麽好。


  「想死的話就再摸一下試試……」阿紗嘉死死地盯著他說。


  「這個世界和我說過類似話的人現在還沒有一個是活著的。」梅爾菲斯不笑
了,他已經把鴉羽之刃拔了出來。


  「你真有閑心思,在這兒開打也不怕招人來圍觀。」那個梅爾菲斯的女性同
伴沒好氣的在旁邊說。


  我略帶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放任這兩個家夥在納薩留斯王城的城邦範圍開戰
肯定會引來一大堆超級怪物。而我相信我們幾個都擁有著並不樂意抛頭露面的身
份。


  「阿紗嘉,他不是故意的。」我也開始勸解。


  阿紗嘉轉頭看向我,臉上特別委屈的樣子,就好像我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一樣。


  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梅爾菲斯也扭頭看向我,一副等待解釋的表情。


  我歎了口氣,走過去小聲和梅爾菲斯說了兩句。梅爾菲斯收起了武器,強忍
住笑意對阿紗嘉輕輕躬了躬身。


  「原來如此……抱歉了……噗……哈哈哈哈!!」


  我皺著眉頭看著他笑,然後又扭頭看了看阿紗嘉。阿紗嘉還是很不高興的樣
子,不過手臂上的增殖利爪已經被她收了回去。


  「看來你的同伴也不是什麽讓人省心的角色。」梅爾菲斯的那個男性同伴走
到我旁邊說。


  我苦笑了兩聲,「不是每個人都能碰上總讓你稱心如意的同伴啊……」


  「天蛾,我的名字。」他說。


  「我叫貪狼。」


  天蛾點點頭,「梅爾菲斯已經告訴我們了。」


  「天鵝……我總覺得這會是女性的ID。」我把心裏想的東西說了出來。


  「不是鳥,是蛾子的一種……」天蛾笑著說。


  我「哦」了一聲。老實說我很討厭蛾子那種東西,雖然感覺上很無害,但是
它們身上産生的鱗粉總是讓我感到非常惡心。不過取什麽名字是人們自己的事情,
我可沒有資格說三道四。


  「她叫什麽?」我問天蛾。那個女孩在另一邊站著,和梅爾菲斯正說著什麽。


  「星見。」


  很長時間都沒有和這麽多人一起行動了。我覺得能讓梅爾菲斯給與信任的家
夥都是很有信義的人,所以無論是天蛾還是那個女孩我都可以放心的和他們做隊
友。可是至於梅爾菲斯是不是這樣看我我就說不準了,畢竟他剛剛和阿紗嘉發生
了沖突。


  跑到那個小旅館開了房間,時間已經不早了,可是所有人都去休息以後梅爾
菲斯卻給了我一個讓我單獨跟他出來的眼神。


  的確該敘敘舊,畢竟這一個月以來發生了不少事情。


  要了兩杯酒,我和梅爾菲斯坐在吧台前面開始不聲不響的喝著,誰都沒有先
說話。城郊的這個旅館人不多,酒吧裏還坐著的客人隻有四五個。房間裏回蕩著
一曲口琴演奏的藍調,如果不是口中的酒精,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感到昏昏欲睡。


  「我突破瓶頸了。」梅爾菲斯突然說了一句話,然後將面前的東西一飲而盡。


  我愣住了,呆呆的看著他。梅爾菲斯一臉平淡,正敲打著吧台示意酒保給他
滿上杯子。


  一瞬間,我想向他道賀,但是卻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升了起來。正如我一
直以來感覺的那樣,梅爾菲斯突破瓶頸之後大概可以在一年之內就達到一級甚至
更高,可是…………


  「怎麽了?吃蒼蠅了?」他瞥了我一眼。


  「你怎麽知道突破瓶頸了?」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問道。


  「測了測等級,4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我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怎麽?傷到你自尊心了?哈哈哈哈!」他笑道。


  我冷哼一聲,「誰會蠢到拿自己和你這個怪物比。」


  「你呢?和賭徒保羅都打過了,等級現在多少了?」


  「沒測,懶得測。我就是1級也打不過你。」我沒好氣地說。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妄自菲薄。別忘了你現在已經開了那個對戒的封印,
把自己想的那麽羸弱會讓人惡心的。」


  「就算開了封印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力量。」


  「會知道的,這次的比賽就會知道……」他胸有成竹地說。


  我點了點頭,希望他說的是對的,「那兩個是什麽人?」


  「天蛾和星見?雇來打架的。」


  「什麽?」我感到非常的驚訝,「我以爲他們是你的朋友!」


  「我沒朋友。」


  「拿錢雇來的人可以相信麽?」我皺著眉頭質問他。


  「廢話!你帶來那個小妞連錢都沒給,你不一樣相信了?」他罵道。


  這個混蛋說的話我總是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不過仔細想想他話裏的意思也就
了然了,那兩個家夥肯定和他還是有不淺交情的,不過並沒有像我這樣無償的來
給他打雜而已。


  「厲害麽?」我問。


  「我同行,等級不低。」


  聽到這個回答我微微一愣,「也是殺手?」


  「差不多。星見是殺手,天蛾是雇傭兵,外面的那種。」


  「聽上去我們這次勝算不小啊~ 」我打趣道。


  梅爾菲斯並沒有接我的話,而是扭過頭看著我,「別對他提你自己的事,天
蛾是挽歌的朋友。」


  我一僵,然後木然的點了點頭。


  梅爾菲斯話裏面的意思很明確,並不是每個人會都像他那樣看待我對挽歌的
背叛。應該說,除了他之外,挽歌的任何一個朋友大概都不會原諒我。心裏被壓
上了一塊大石頭,我覺得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低落。


  他啜著酒看了我一會,在確定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後,梅爾菲斯轉過身去。


  「你們這種人總是會把身後那些屁事兒記一輩子。」他冷笑著說。


  「也許吧,不是誰都能和你活的這麽灑脫。」我譏諷道。


  「那隻是你自己覺得而已。」梅爾菲斯輕輕地說,我品到了他話語中的一點
點陰暗。


  「我不覺得你是一點執念都沒有的人,如果你是那樣的人就不會變成殺手。」
我說。


  梅爾菲斯坐在那兒沒有理會我,但是我覺得他眼睛裏的光芒在一點一點暗下
去。


  「貪狼,你覺得複仇什麽的有意思麽?珍惜的人已經死了,殺了兇手,那個
人也不可能複活。」


  「如果是珍惜的人,她的恨意我們應該有理由去替她傳達給那些她所恨的人。
更重要的是,我們同樣會因爲同伴的死而引發仇恨……這也是我想爲挽歌複仇的
理由。」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死人是不會有仇恨的……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
白所謂的複仇有什麽意義。」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可是我突然覺得他在隱藏什麽東西。
就好像他說的那些話是在勸自己而不是在勸我……


  可是他背後到底藏了什麽事情,我該怎麽去問他?我覺得即使我問了他也百
分之百不會回答我。


  「我們來的時候在船上遇到了點兒事情……」我開始岔開話題,然後將我們
的遭遇對梅爾菲斯講了講。


  「Dreams現在玩的很大啊……」梅爾菲斯冷笑道。


  「你能確定是Dreams幹的?」


  「想想就知道。那個船上其實有四個法陣,吸收能量的詛咒法陣,改變視覺
的幻象法陣,開啓空間傳送的內傳送法陣。不同的法陣在相互疊加的時候效果會
相互影響,越高級受到的影響越大。像你們碰到的情況,沒有第四個修正法陣是
不可能讓這些東西都生效的。而能擁有這麽高等級四個法陣的組織,那個大陸除
了Dreams就不會有別人了。」


  「他們爲什麽要……」


  「裝備,還有單純的參賽者減員。Dreams對這次的【穹頂之役】看的
很重,他們是會采取一些手段來直接減少競爭者的。如果我能做得到我也會去做。」


  「可惜沒有證據……不然真的可以讓他們的名聲臭掉……」


  「Dreams做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留下破綻的,他們很有經驗,這已經
不是第一次了。」


  看來想借這個機會重創Dreams的打算也隻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奢望而
已。


  「你覺得她怎麽樣?」


  「那個長角的小妞?挺野的啊,很有意思。是魔族吧?」梅爾菲斯漫不經心
的說。


  「你倒是很清楚。」


  「魔界我去過,高階級的魔族都和人一樣,不過一般不是長個角就是帶個尾
巴翅膀什麽的。」


  「你覺得魔族都是什麽人?」我問。


  「被洗腦的高級電池。」梅爾菲斯相當確定的說,「除了這個沒有別的可能。」


  這和我當初設想的一樣,不過自從船上的事情發生以後,我就更加疑惑了。
阿紗嘉所說的關於裏奧雷特的設定我都可以歸結於洗腦的結果,但是澀隆對阿紗
嘉說的一些話卻讓我感到了巨大的矛盾。


  澀隆曾經說,他從阿紗嘉「還在卵裏的時候就注視著她」。那麽這段記憶是
怎麽來的?人類的科技已經發達到了可以捏造記憶的程度了麽?洗腦不一樣,那
需要一個基於事實的表象,然後用重複灌輸的方法改變人對這個事實的看法。可
是捏造原本就不存在的記憶,這可就太離譜了。


  梅爾菲斯聽了我的描述,冥想了很長時間。


  「你的意思是說魔族真的存在?按這個思路想下去的話,【神都】的存在就
是爲了讓我們這些玩家替政府征服魔界?如果他們真的想這麽辦,就沒必要舉辦
這個比賽。」


  「這個比賽和我們剛才說的有什麽聯係?」


  「【穹頂之役】……你以爲係統爲什麽要弄這種東西出來?這個世界的高級
戰士越來越多,他們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高級戰士死在比賽裏,平衡整個遊戲。如
果他們的目的是征服魔界,那麽根本就不會把高級戰士的生命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既然你知道是爲了要我們死,那你還參加!?」我有點兒氣急敗壞的說。


  「誰說就一定會死的?係統隻不過是給了我們這些高級戰士一個作戰的理由
而已。投降認輸之類的,係統可沒攔著你。而且是否參加比賽都是自願的,隻要
給幾個珍貴的獎品,人們就會不顧性命的跑到這裏來,我也一樣。」


  對於他的言論,我隻能歎氣。


  「所以,就算是魔族真的存在,我們在這個世界的意義也不是爲了和他們爲
敵。不過仔細想想你說的,魔族可能是高等級的人工智能也說不定。」


  「那這個等級可就真的太高了。」我笑起來。


  「希望你那個女人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就好……」


  「基本上如果你不招惹她就不會出事。」


  「貪狼,她要是能聽我們的指揮,我們就能走的更遠。可是她要是搗亂,我
們還是趁早別去送死得好。我希望你把話跟她說清楚,一個隊伍最怕的就是不穩
定因素的存在。」


  「我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特別穩定的家夥。」


  「你會因爲什麽樣的事情沖動我大概都有數,所以不會有太大問題。那個女
的可就不一樣了,我對她完全不了解,更別提掌控了……唉,和你混在一起我覺
得自己都迷糊了,竟然會答應帶完全不認識的女人攪到這麽危險的事情裏面。」


  我沒有再說什麽,這個時候說別的都是廢話。我隻是暗自希望我和阿紗嘉的
加入會幫助梅爾菲斯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不是我多麽偉大,而是梅爾菲斯畢竟是幫助過我的人,不論在哪一個方面。
這次的比賽會遇到什麽樣的敵人我還完全沒有概念,不過我倒是有種感覺,那就
是有梅爾菲斯的話下無論什麽情況我們大概都可以應付得來。


    ***    ***    ***    ***


  第二天大家都起來以後,梅爾菲斯拉著我們一起通過旅館的係統提交了比賽
的報名。我本來覺得這種事兒他自己辦了就可以了,但是卻被告知必須由全體隊
員一起申報才行。


  「隊伍的名字需要決定一下。」梅爾菲斯看著係統蹦出來的信息對我們說,
「要使用一個隊員的ID「這是什麽意思?」我皺著眉頭問。


  「每個隊伍都有機會挑選自己的對手,唯一的標示就是隊伍的名字。也就是
說輪到我們待機的時候,對方就會根據我們出示的隊員名字來決定是否選擇我們
作爲對手。」梅爾菲斯難得會這麽有耐心的和我們解釋一件事情。


  天蛾摸著下巴的胡子想了一會兒,「我們裏面最出名的就是你,想要嚇唬雜
碎的話用你的就行了。」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用我的名字,很有可能把初期的所有對手都嚇跑,那
可就沒有什麽意思了。」


  「我和天蛾不想太出名。」星見還沒等梅爾菲斯征求自己的意見就搶先斷了
他的想法。


  他們一起看向我,我微微一愣,「我是通緝犯,想低調一點。」


  「那就隻有你了。」梅爾菲斯轉向了阿紗嘉。


  「隨便。」阿紗嘉倒是回答的很幹脆,這讓我有點兒意外。不過仔細想想,
用她的名字的話整個世界應該都沒有多少認識的吧……如果真的碰上了認識她名
字的家夥,那也隻能說明我們的運氣太差了。


  決定了隊伍的名字,然後我們就開始討論作戰的思路和戰術。由於並沒有公
布比賽的形式,所以現在我們所能討論的的就隻是一些細節配合方面的東西。


  天蛾和星見都是魔戰士,所以我們的隊伍從某種角度來說非常平衡。阿紗嘉
的話我就完全不知道了,除了她變異的增殖利爪,我還沒有見過她使用別的招數。
不過既然她說自己的王女,那麽魔力方面應該也會有一些能力吧。


  「貪狼的魔力主要是個體增強型的,你們最好把他看做純戰士。」梅爾菲斯
說。


  「別忘了我可以做那個骨牢……」我說。


  「那種東西在我們這種剛開始磨合的配合中很礙事。除了我們之前聊過的那
個雙人戰術,骨牢所能做的就隻是困住單體敵人,分割對方隊形而已。我不說的
話你最好不要用。」


  雖然想反駁他,不過他的多人作戰經驗比我多很多,所以我還是妥協的好。


  「天蛾是偏魔力的,他會做一些威力極高的範圍性火焰法陣。我們這個隊伍,
打正面戰的話都由天蛾負責核心的戰術執行,他的能量都會用來自我防禦,所以
不要指望他會參與我們的近身格鬥。」


  梅爾菲斯的這些話是說給我聽的,因爲星見明顯和天蛾已經很熟了,而阿紗
嘉則是在吃東西,完全沒有聽戰術布置的意思……不過梅爾菲斯早就看開了的樣
子,他的意思就是讓阿紗嘉和我看做一個單位來執行所有的戰術。這雖然損失了
人數上所能擴展的優勢,但也避免了出現難以控制的意外。


  「星見和我很類似,擅長輔助型的法術和法陣。她可以給我們附加一些魔力
護罩和增益狀態,不過別太信賴法術的效果就是了。」


  「你那些岩石係的法術也算輔助型?」我皺著眉頭問。


  「那些招數對環境要求很高,我們不知道比賽的場地是不是虛擬空間類型的
地方,所以我們現在不去考慮有可能用不了的能力。」梅爾菲斯說的很幹脆。


  我們在之後花了大把的時間來摸索同伴的戰鬥習慣。把阿紗嘉排除在外,我
們兩兩組合開始象征性的捉對厮殺。梅爾菲斯的適應性強,不論和誰配合似乎都
能發揮出應有的實力。而我則是最弱的一個,幾乎完全不會配合同伴的步調,隻
會一個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打。所以三次組隊演練之後,我的戰績是全敗……


  雖然不是動真格的打架,這個結果仍然讓我非常不爽。我沒有用贖魂铠甲,
他們同樣也沒用自己最擅長的東西……所以我沒有任何借口來否認自己的失敗。


  和其他人配合的時候,我總是沒有多餘的精力來觀察同伴的位置和狀態,以
至於往往會落入他們設計好的陷阱,或者用突襲的方式擺脫我的糾纏夾擊到我的
另一個隊友。這是本身能力的問題,和等級沒有關係,正是這樣才讓我特別郁悶。


  「你習慣單打,所以輸很正常。如果我們這種人都會被你占到便宜的話才奇
怪。」梅爾菲斯看出我臉色不太好,於是對我說,「現在磨合的目的就是把你融
入到隊伍裏,等到比賽正式開始的時候能夠跟上我們的節奏就算是成功了。」


  我點了點頭。抱怨和找理由都沒有什麽意義,隻有盡快的融入他們的作戰風
格裏面我才能在真正開始戰鬥的時候展現自己的價值。


  之後的幾天,阿紗嘉也被拉進來開始和我們依次交手。按照梅爾菲斯的話說,
他們對阿紗嘉的要求就僅僅是熟悉她的攻擊範圍,不在混戰中被她誤傷而已。


  「這種肢體增殖你可以做多少?」梅爾菲斯問。


  「全身都可以做,而且傷口可以再生,隻是需要吃東西。」阿紗嘉很誠實的
回答。


  在得到了滿意回答的情況下,梅爾菲斯好像琢磨出了什麽有意思的戰術。不
過無論我怎麽問他他都一直搖頭,說是等到具體規則出來以後再看。


  我在休息的時候特意仔細看了旅館牆上貼著的【穹頂之役】的宣傳海報。冠
軍的獎品真的非常誘人,足足有三個選擇,而且全部是給冠軍隊伍內部自己分配
的。


  納薩留斯王城城主的位置竟然被拿出來做了獎品。這意味著一筆巨大的財富
和係統承認的勢力支配權,無論是尋找情報,建立公會還是單純的賺錢,這個位
置都是非常方便的。


  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城主是非職業電池的自由人,那就是賭徒保羅。他利用
那個城主的身份建立了整個世界最強大的三個傭兵公會之一,可見那個位置是多
麽的珍貴。


  第二個獎品卻是在我意料之內的……一件物品等級爲一的道具。雖然這東西
並不如鴉羽之刃或者我的對戒等級高,但問題是我們的裝備都沒發揮出哪怕一半
的威力。而物品等級1的道具,很輕松就可以用出近乎百分之百的威力來……此
消彼長,從某方面來說1級的道具甚至很多時候比0級還要厲害。


  第三個獎品……看到說明的時候我皺起了眉頭,因爲上面的說明相當簡短。


  【一個問題的答案。】隻要拿了冠軍,勝利者就有權利向係統問一個問題,
無論什麽問題都可以,隻要和遊戲有關。


  「那就是我想要的。」梅爾菲斯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我的身後。


  「你有什麽問題要問?我覺得這種獎品有點兒可笑……」我回身對他說。


  「我也不知道……準確的說,問題太多了,我還沒決定,哈哈哈哈!!其實
你知道的,我們拿到冠軍的概率其實很小,還是等到命運之神真的眷顧我們了我
再去費那個腦子吧……」


  「沒開始打就這麽沒信心啊?」我調侃道。


  梅爾菲斯沒有笑,「這個世界大多數的高級戰士都是在外面世界有著豐富作
戰經驗的家夥。【神都】把這種戰鬥的天賦發揮的淋漓盡緻,我們最後要面對的
肯定都是真正的怪物,而且我確定應該有一些隊伍的配合默契程度足以把我們玩
弄在鼓掌之中。」


  「按你這麽說我們還是別去送死的好……」


  梅爾菲斯哈哈大笑,「如果是比拼對這個世界的適應程度,我可不想輸給自
己的同類們。況且,我們隊伍裏有兩件零級的道具,這是其他隊伍沒法比的。用
好你的戒指,我們有大便宜可占。」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我隻要把心思放到戰鬥這種事上就足夠了。至於能走多
遠,現在考慮下去隻會讓自己頭痛。


  明天就是比賽開始的日子了,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擔憂麽?有一
點,但更多的確實興奮和期待。我喜歡戰鬥,在生死邊緣徘徊之後戰勝對手的快
感是任何事情都沒法比的。


  由於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其他人練習,比賽前的這幾天我一直沒有多少時間
和阿紗嘉呆在一起。既然睡不著,我決定現在去找她聊一聊。


  我敲了門,她的聲音輕輕隔著門傳了出來。


  「沒鎖。進來。」


  我打開門,然後看到她正坐在窗台上往外看著。


  「你倒是很無所謂,如果進來的是敵人怎麽辦?」我靠到她旁邊問。


  「敵人不會敲門。而且我知道是你,隔著門都可以聞出來。」阿紗嘉淡淡的
說,一直看著外面的夜空。


  我很尴尬的聞了聞自己,「我身上的味道很大?」


  「每個人類都有自己特有的味道,自己聞不出來的。」她瞥了我一眼。


  我幹笑了兩聲,在她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明天可就要開始了……」


  阿紗嘉點了點頭,「你不會是激動的睡不著覺吧?」


  「還真是有點兒。」我實話實說。


  阿紗嘉突然轉過腦袋對著我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在皎潔月光下顯得非常迷人,
一如她第一次對我笑的時候一樣。這個女人的笑容是人類永遠無法擁有的。


  「我也睡不著。」她說著,然後從窗台上一下子跳到了我身上。


  我被她撞得差點翻到地上,懷裏一下子多出一團軟軟暖暖的感覺。


  「你幹什麽?」老實說我對她突然顯露的親密行爲有些不安。


  「抱會兒!」她坐在我腿上,拉著我胳膊讓我抱她。


  我撓了撓頭,然後就按她說的做了,這種香豔的事情我可沒有拒絕的理由。


  「你覺得其他人怎麽樣?」我摟著她的肩膀問,阿紗嘉個頭不算高,所以坐
在我身上以後我們兩個的腦袋正好相對。


  「挺好的,我不討厭他們。怎麽了?」女孩問。


  「接下來的戰鬥很危險……我隻是想和你說,你沒必要爲他們拼上性命。」


  「那麽你呢?你會爲他們拼命麽?」


  我點了點頭。並不是說我會心甘情願爲天蛾或者星見去死,那兩個人對我來
說更像是因爲梅爾菲斯而和我站在統一戰線的陌生人。問題是我要對得起梅爾菲
斯的信任,就必須在戰鬥的時候全力以赴,那就意味著當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我
也不會因爲恐懼而退縮。


  「那我也是一樣。」阿紗嘉看到我點頭以後立刻說。


  「我不懂你們裏奧雷特的腦子是怎麽思考問題的,但是我還是想問,你爲什
麽要爲我做到這種程度?」我已經不再稱呼阿紗嘉爲魔族,因爲總感覺她的身份
是那麽真實,真實到我想要尊重她對自己身份的認知。


  「你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阿紗嘉回答。


  「好吧……」看來她以前給出來的答案並沒有因爲時間的推移而改變,於是
我放棄了追問,「阿紗嘉,我們說好了,這次事情完了,如果我們都還活著,那
麽我要幫你完成你要做的事情。」


  「你知道我要做什麽麽?」


  「澀隆說的話我聽見了,你要做噬族的女王不是麽?你現在站在我這邊,那
麽我也要幫你坐上你想要的位置。」


  阿紗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們裏奧雷特活著的意義就是不斷變強。進入深淵,成爲噬王是一個手段,
也是一個強大的標志。我並不是一定要坐上那個位置,我隻是要變強。我現在留
在這裏,隻是想找一個有資格和我簽訂契約的人。」


  「你說過我沒那個資格。」我自嘲道。


  「所以我要在你身邊保護你,直到你有那個資格爲止。」阿紗嘉看著我的眼
睛說出了讓我有些震驚的話語。


  「……爲什麽?」我沈默了一會兒,問道。


  「因爲我已經不想和別的人類簽訂契約了,如果非要問我爲什麽選你,就將
理由歸結於命運吧。」


  我忍不住笑了,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一定會從【穹頂之役】裏活下來。


    ***    ***    ***    ***


  第二天,我們早早的來到了納薩留斯王城中央廣場。如同所預料的那樣,整
個廣場的邊界變成了比賽的出入口,經過登記的隊伍可以任意穿過邊界,然後被
傳送到比賽場裏。


  我們起的很早,所以算是最早進場的一批人,係統將我們傳送到了一個類似
於古羅馬鬥獸場的地方。場地中央是一個擂台,而周圍的看台似乎布下了非常高
等級的結界來防止無關的人進入到場地裏。


  「這麽小的地方?一個擂台?不是開玩笑吧?」天蛾掃視著整個場地,不滿
的說。


  「比賽主辦人在和我們耍把戲。」梅爾菲斯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微笑,「無論
是誰,把我們帶到這裏來的絕對是有著非常惡趣味的人,這個地方不是用來打架
的。」


  不用說也可以猜得到,這個場地根本就坐不下全部的參賽隊伍。而且如果按
照現在看到的這樣一場一場的比,大概一個多月都比不完。


  看台上被傳送過來的隊伍越來越多。十多分鍾以後,每個人的面前都跳出了
係統提示。


  「不是吧……這麽多……」星見隨手向後面翻了幾頁,發現這次包含了詳細
規則的係統提示非常繁多。


  仔細看了看係統說明我才明白原來現在隻是預選階段。整個【穹頂之役】的
空間裏,向我們這種比賽場地有很多個,我們隻是其中一個分組。這個階段的內
容是擂台式的打鬥,每隊一次隻能上一個人,赢了之後晉爲擂主,可以隊内換人
或者繼續作戰,直到認輸或全部陣亡爲止。


  「這也太亂來了。」我皺着眉頭說,「赢了就要一直被人用車輪戰的方式來
對待,這有什麽意義?越是晚上場的隊伍豈不是越占便宜?」


  梅爾菲斯笑着搖頭,「系統并沒有說認輸就會淘汰,也沒有說一個分組隻能
有一個隊伍晉級。」


  「你是說,他們是有别的目的?」星見說。


  「當然。」梅爾菲斯毫不猶豫的直接申請了對戰,「一會兒我們上去一個,
赢一場,第二場就認輸,這種做法是最穩妥的。我不相信主辦方費了這麽多力氣,
會下狠心在一開始就淘汰掉很多高級戰士的隊伍。」


  他的動作太快,我們根本就沒有提意見的機會。不過也好,胡亂琢磨還不如
幹幹脆脆的去做些什麽。


  在等待的時間裏,我們開始仔細研究手冊上對正式比賽階段的說明。讀完以
後我才感覺,這個比賽絕對會比想象中要有意思的多。


  正式比賽階段,所有隊伍将被按照預賽的結果傳送至比賽地圖【穹頂】。


  最先穿越【穹頂】,第一個進入「阿卡梅隆王城」的隊伍将成爲冠軍。


  【穹頂】的地圖中分布着連接了「鬥技空間」的空間門。對戰勝利的隊伍會
到獎勵,并從對應空間門的另一端被傳送出來,相當于直接跨越A級速度行進下
整整一天的路程。對戰失敗的隊伍則會回到進入鬥技空間之前的地方,然後可以
由隊伍自行決定棄賽還是繼續前進。


  進入鬥技空間的隊伍會擁有一個能量水晶,作戰目的是在保護自己能量水晶
的前提下摧毀對方的能量水晶或者全滅對方成員。


  雙方初始狀态的能量石自身上限的百分之五十。鬥技空間中随機分布着可以
迅速補充能量的高等級充能石,需要隊伍自行搜索。


  鬥技空間的作戰時限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内雙方能量水晶都未被摧毀的
情況下,根據水晶受損程度判定勝負。如果水晶都是無損狀态,則雙方均判負,
無法得到獎勵也無法享受傳送。


  從【穹頂】進入鬥技空間的時候,能量和魔力都會得到補充。無論輸赢,鬥
技空間都可以爲雙方提供食物和安全的休息場所。


    ***    ***    ***    ***


  梅爾菲斯看着說明,表情陰晴不定,有的時候會眉飛色舞,卻又因爲某些原
因而緊鎖眉頭。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關閉了系統說明以後說道。


  「有什麽看法?」天蛾問。


  「一場鬥技空間的戰鬥是一個小時,隻要赢就可以省一整天的時間。很明顯,
雖然主地圖是【穹頂】,但是想要拿到冠軍就要盡可能的尋找鬥技空間的入口,
并且保證勝率。」梅爾菲斯說。


  「這不需要你說,大家都看得出來。」星見冷冷的說,「重要的是鬥技空間
裏面的戰鬥該怎麽應付。」


  梅爾菲斯伸出了兩根手指:「那種地方的戰略隻有兩種,整體行動或者分隊
行動。所要做的事情無非是三個,1。進攻敵方水晶。2。守護己方水晶。3。
尋找充能石。缺乏整體作戰經驗的隊伍會保持整體行動,一起進攻一起死守或者
一起尋找充能石。這種隊伍非常好對付,隻要摸清他們的意圖,我們就可以把他
們吃的死死的。」


  天蛾和星見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卻糊塗了,畢竟我的戰略素養沒有他們
那麽成熟。


  「爲什麽這麽說?」我問。


  梅爾菲斯因爲我打斷了他的話而很不耐煩,回答我的是天蛾。


  「如果對方全攻,我們就全守。提前布下法陣和陷阱,他們來多少就要死多
少。如果對方全守,我們就去找充能石。全能量和他們交戰,他們也不可能有活
路。如果他們去找充能石,我們就直接突襲,沒等他們恢複能量我們就已經赢了。
這就和石頭剪子布的遊戲一樣,是相互克制的。」


  梅爾菲斯耐着性子等天蛾給我解釋完,然後繼續分析起來,「真正難對付的
隊伍是分隊行動的。因爲有五個人,所以具體的戰術可能性就很多了。這個時候
比的就是那個隊伍能把自身的戰術執行的最完美……當然,這對我們每個個體的
作戰能力也要求更高。」


  在這個時候,賽場中央已經開始打了。由于梅爾菲斯申請對戰比較早,所以
下一個就會是我們上場。


  「誰去?」我問。


  「小美女,就是你了吧。」梅爾菲斯對阿紗嘉說。


  阿紗嘉沒有什麽反對的意思。看來大家都想看看她在實戰中還有什麽樣的表
現。要知道,甚至連我都沒有見過她和人真正打鬥起來的樣子。


  場上的兩個人實力還不錯。因爲是擂台戰的緣故,迂回和法術類的招數基本
很難派的上用場,所以那兩個家夥是實實在在的用劍在肉搏。


  這種戰鬥,觀戰的人學不到什麽東西,而且也不是很有趣。能量爆炸聲中,
兩個人就隻是單純的在比拼能量的強度和使用武器的技術而已。


  五分鍾後,其中一個人手裏的劍開始變顔色。他的對手在看到這個情形之後
立刻後退試着做手印,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把劍開始向外射一些無差别轟炸的
能量束。受到劇烈打擊的那一個很快就沒了能量,然後選擇了認輸。在認輸之後,
那個人和他在看台上的隊友就立刻被傳送走了。


  「小心點,不行就認輸。别任性,隻赢一場。」我對阿紗嘉囑咐道。


  「你怎麽變得這麽羅嗦,和老頭子似的。」阿紗嘉白了我一眼。


  她把我噎的說不出話,我皺着眉頭看她。阿紗嘉看着我的樣子笑了,「放心
吧,不會亂來的。」


  就在阿紗嘉要點擊确認對戰的時候,梅爾菲斯突然靠了過來,在她耳邊輕輕
說了一句什麽。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阿紗嘉就被傳送進了擂台上面。


  「你剛才說了什麽?」我問。


  「等她出來了你自己問吧。」梅爾菲斯沒有笑意,看來他并不是故意要吊我
的胃口。


  雖然不是對阿紗嘉沒有信心,可我還是覺得有點兒擔憂。因爲不清楚這個擂
台賽隐含的規則,我也不知道那個擂主是不是會在每場對戰之後被系統恢複能量。


  我看到那個家夥對阿紗嘉笑着在說什麽,而阿紗嘉卻一點兒表情也沒有,根
本就沒想搭理他的樣子。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個酒館,她偷别人
的東西吃,出手殺人,那種什麽都不在乎的感覺就和現在一樣。


  對手讨了沒趣,于是直接開始做武器的能量加護和防護罩,阿紗嘉也将一隻
手增殖成了她慣用的爪子。


  在那個爪子出現之後,我聽到周圍的觀衆們發出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這種能
力在其他人那裏看來相當少見。


  對方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是最終還是率先撲向了阿紗嘉。


  兩個人在擂台上打了起來。我的動态視覺不算太好,不過也能看出來阿紗嘉
對付那個人并沒有落到下風。


  就在兩個人打的難分難解的時候,阿紗嘉做了一件讓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事
情,她伸出了左手放在身側,左側的身子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防禦破綻。她的對手
立刻察覺了這個動作,然而那個男人卻很聰明,爲了防止落入對方的陷阱,他沒
有瞄準軀幹進行攻擊,而是一劍直取阿紗嘉的手。


  所有人都以爲阿紗嘉會躲閃,可當她的手被砍掉的時候,連那個進攻的家夥
都愣住了。緊接着隻看見黑影一閃,阿紗嘉的利爪将那個人的身體直接剁成了兩
半。


  血漿從那個人的半截身子裏一下子就爆了出來,還沒等我回過神,眼前就立
刻變成了一片白色。


  兩秒鍾之後,周圍的景色全都變了,遠處高聳的山巒,身下的雜草還有頭頂
清澈的天空……阿紗嘉和其他人就在我的身邊,但是之前的那個角鬥場卻不見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怎麽回事兒?」


  「這應該就是【穹頂】了。」梅爾菲斯掃視着周圍的環境。


  「你的手……」星見皺着眉頭看向阿紗嘉。


  阿紗嘉搖了搖頭,然後開始再生自己的肢體。和賭徒保羅那一戰她的能量耗
盡,所以再生肢體的時候會導緻自噬。現在就不一樣了,看上去這個舉動對她還
沒有造成什麽負擔。


  「用肢體做誘餌引誘對方,然後換取緻命的攻擊機會……」天蛾看向我說,
「你的這個同伴還真是夠狠的……如果是我大概都會中招……」


  「廢話留着以後再說,先走吧。」梅爾菲斯打斷了天蛾的感慨。


  「走也可以,不過該向哪兒走啊?」星見說。


  她這麽一說,我們全都愣了,因爲我們确實不知道哪個方向才是通往【阿卡
梅隆王城】的。


  「見鬼……」梅爾菲斯罵道,「真是他媽的惡趣味……」


  沒有任何提示,沒有地标性的東西,甚至連地圖都沒有。我們五個人站在這
片一望無際的巨大平原上,渾然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


  「那兒有山,有可能是那個方向。」天蛾指着地平線上的山巒說。


  「如果那個山代表的是【穹頂】的邊界,我們豈不是就走反了麽?」星見立
刻反駁。


  「那你說該往哪兒走?」


  「我怎麽知道。」


  眼看着比賽剛剛開始自己人就要吵起來了,我連忙上前阻止。


  「說不定走哪個方向都是一樣的,别吵了。」


  梅爾菲斯突然擡頭看着我,「你說什麽?」


  我一愣,「我讓他們别吵了。」


  「不是,前一句。」


  「哪個方向都是一樣的?」


  「我覺得有道理……」梅爾菲斯笑了,「既然沒給我們方向,其他人也不會
有方向。這種比賽的運氣成分應該會被壓到最低,所以無論我們向哪兒走大概都
是一個效果。」


  大家都不說話了,因爲這是到現在爲止最靠譜的一個解釋。


  梅爾菲斯将鴉羽之刃向天上一扔,然後看着它落到地上。在做完這些之後,
他撿起武器,向劍尖指着的方向開始貼地飛行。


  我們也做了同樣的事情,行進的速度很快就提升到了A級。A級速度對我們
這個等級的戰士負荷不大,而且在這種速度下,即使他們的等級比我高,我也不
會被甩下。


  【穹頂】的氣候似乎還算平和,如果是我,在這種地方戰鬥絕對是最舒适的。
微風,沒有太多的遮蔽物,視野開闊,這種狀況下我的實力可以得到充分的發揮。
不過在比賽進入到後半段的時候我才發現現在的想法其實是錯誤的……


  也許是比賽剛剛開始的緣故,兩個小時的過程中我們沒有碰上任何一個隊伍。
如果沒想錯的話,這次參加比賽的隊伍應該有上千,這隻能說明【穹頂】比我們
想象中要大得多。


  「你上場的時候那家夥和你說什麽了?」我一邊飛一邊問阿紗嘉。


  「梅爾菲斯?他對我說殺掉對手,然後立刻認輸。」女孩回答道。


  「前面有東西。」星見突然發出了警示。


  在一秒鍾之後,我才看到了那個東西,星見的視力似乎是我們裏面最優秀的。


  一個兩人高的空間門,下面還有若隐若現的法陣。那裏就是鬥技空間的入口,
看來第一戰就要開始了。


  正當我加快速度想要靠過去的時候,梅爾菲斯和天蛾一把拉住了我,而星見
則用身體擋住了阿紗嘉。


  「幹什麽?」被吓了一跳的我心情不太好。


  「用你的葬鬼去探一下。」梅爾菲斯拉着我從浮空狀态回到了地面。


  「有必要麽?有人埋伏的話早就看見我們了。」我皺着眉頭說。


  「你的問題怎麽這麽多?」


  我哼了一聲,然後召喚葬鬼移動了過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沒好氣的瞥
了梅爾菲斯一眼。


  「小心點總是沒錯的。」梅爾菲斯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轉向天蛾,
「做事。」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天蛾走到空間門前面開始做法陣,梅爾菲斯也開始在更遠
的地方布置一些什麽。


  「真是壞心眼的家夥們。」星見站在我旁邊笑着。


  「他們在幹什麽?」我問。


  「在給後面來的人制造麻煩。如果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冒然接近這個空間門,
反應慢的會直接被幹掉。」


  「可是我們後面不一定會有人來,這不是浪費能量麽?」


  「反正進去以後能量會被強行降低到百分之五十,不用才是浪費。」


  我啞口無言的站在那看他們布置陷阱,深深的感覺自己和他們的經驗差距太
大了。如果是我自己找人組隊來參加這種比賽,大概連最初的階段都過不去。


  給下一組發現這個空間門的倒黴鬼留下了一份大禮之後,我們相繼進到了鬥
技空間裏面。


  穿過了空間門,身邊立刻就變成了一片讓人難受的純白色虛拟空間。面前有
一個巨大的浮空面闆,上面顯示着一大串名字。


  「這是什麽意思?」我自言自語道。


  梅爾菲斯研究了一會兒那個面闆,「這些都是等待挑戰的隊伍,我們現在是
挑戰組,可以選擇自己交手的隊伍。對方在被選定以後可以決定戰鬥的場景地圖
……」


  星見掃了一眼面前的屏幕,「除了隊長的名字什麽信息都沒有,這讓人怎麽
選……」


  「看看有沒有你們認識的人。」梅爾菲斯用命令的口氣說。


  星見白了他一眼,天蛾似乎對他的口氣并沒有什麽異議,我也無所謂,所以
隻是悶頭查看起名單來。


  沒有找到相對顯眼的名字,我想比較聰明的隊伍都不會将自己最出名的隊員
作爲隊長來登記,那樣會非常引人注目,而且如果認識他的人也可以大緻上了解
到他們隊伍習慣的戰術。


  星見看着名單,過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聲,大家都向她看過去。


  她意識到了什麽,很不好意思的重新擺出了嚴肅的樣子,「我們挑戰這個隊
伍吧。」


  我看了一眼,她選擇了一個名爲「迦洛特」的隊伍。


  「認識?」梅爾菲斯問。


  星見點了點頭,「算是吧,見過這人。」


  「等級?」


  「不知道。不過以前殺人的時候,他是其中一個保镖。」星見說。


  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那就是這個隊伍不會太強。雖然參加這個比賽的隊
伍往往都會有厲害的角色在其中,不過如果知道其中有軟肋的話,總比什麽都不
了解就直接挑戰要好。


  「就這個了。」梅爾菲斯點了點頭,然後轉向我們,「這是第一場,盡可能
的弄明白鬥技空間裏隐含的規則,然後赢下來。」


  「不用你說我們也要赢。」星見頂嘴道。


  梅爾菲斯沒有生氣,而是繼續說道,「雖然規則是以摧毀對方的能量水晶爲
目标,但是不要多想這些。我們的目标就是殺掉對方所有人,懂麽?」


  「爲什麽?」我皺着眉頭問。


  「因爲要避免以後再遇上他們。如果展現了隐藏着的能力和招數,對方就會
針對我們。除非是沒辦法殺掉,否則隻要有機會,所有對手格殺勿論!」


  我們全都點了頭,然後相繼按了确認的按鈕。


  在等待對方确認的過程中,沒有人再說話。所有人都在努力讓自己進入到作
戰的狀态裏,靜靜的等候着即将到來的戰鬥。


  幾秒鍾之後,眼前一道白光,緊接着場景再次發生了變化。


    ***    ***    ***    ***


  一股子熾熱猛地将我全身吞噬了,刺眼的陽光紮的我們睜不開眼睛。


  沙漠……


  滾燙的沙子在強烈的陽光之下幾乎燃燒起來,我用手擋在額頭前面,努力眯
着眼睛打量起這個戰場。肺部的空氣幾乎要把整個胸腔點燃似的,呼吸變得異常
艱難。


  「這他媽的……什麽鬼地方……」我罵道。


  其他人和我一樣都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阿紗嘉一個勁兒的扯着衣服将自己暴
露在外的皮膚遮擋起來,一臉的不爽。


  隻有梅爾菲斯在笑。


  「哈哈哈……不錯不錯……看來對方是對作戰環境有特殊優勢的家夥……這
可就太有挑戰性了!」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看到我們的身後憑空出現了一個一米多高晶狀物。
這應該就是需要被守護的能量水晶了,它通體藍色,在這一片黃沙之中非常顯眼。
能量水晶被鑲嵌在一個看上去并不算厚重的底座上,穩穩地立在那兒。


  梅爾菲斯走過去,晃了晃水晶,「可以移動……如果情況劣勢,可以直接把
它埋起來。」


  「沒有這麽簡單吧。」星見走過來,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我們這才發現每個人的手腕處都多出來一個類似于手表的東西,隻不過似乎
因爲沒有能量而無法開啓的樣子。


  「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麽用處,不過一樣需要充能石來啓動。」天蛾說。


  「現在怎麽辦?」我問。


  梅爾菲斯思考了一會兒,「天蛾星見守護水晶,貪狼與阿紗嘉跟我去找充能
石。對方不會很快找過來的,而且他們的隊伍到底有幾個人還不知道。」


  「他們兩個能守住麽?」我有點兒擔心。


  天蛾笑了,「這個你就别擔心了。」


  我點點頭,然後提升能量跟着梅爾菲斯開始行動,阿紗嘉緊跟在我的後面。


  炎熱的天氣讓體力下降的很快,頭腦也沒辦法一直保持最清醒的狀态。隻飛
了大概五分鍾,我渾身就被汗水給浸透了。而且百分之五十的能量減弱真的不是
說說而已,我們的飛行速度大打折扣,讓我心裏很不舒服。


  遠處的景物因爲熱度的關系都變得扭曲起來,我的喉嚨變得又幹又痛,連眼
球都開始發澀發黏。


  「如果遇到敵人怎麽辦?」我一邊飛一邊氣喘籲籲地問。


  梅爾菲斯對這種環境的忍耐能力還不錯,他雖然也是滿頭大汗,但是并沒有
像我一樣疲憊。


  「看他們怎麽做,然後才能決定該怎麽應付。這種地形很難打埋伏,除非藏
在沙子下面……」


  「他們選擇了這種地形,說不定他們真能做得到……」


  「嗯,所以我們在狀态全滿之前絕對不會去主動進攻他們。他們應該也是在
等我們被天氣折磨的失去耐性而落入他們的陷阱……」


  聽到他這麽說,我倒是覺得危機感開始上升。


  「他們想的沒錯。一直這麽下去,再過一會兒我們都要脫水了。」


  「不用擔心。除非他們想要和我們一起判負,否則就一定會出來進攻。對付
全守的隊伍太簡單了,隻要用能量濺射傷害到他們的水晶哪怕一點點,到了時間
都會勝利,這種誘惑他們不會放棄的。」


  既然梅爾菲斯自己已經有了很成熟的想法,我想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按他說
的做就好。


  第一塊充能石再不就之後被找到了,同樣是藍色,不過要比能量水晶小一些,
而且沒有底座,直接浮在空中。


  「我們的能量還有的剩,先看看怎麽給手腕上的東西充能。」梅爾菲斯說。


  在接近充能石之後,手腕上的東西亮了一個鍵。我摁了下去,接着我們手上
的東西就都亮了起來,而那個充能石卻黯淡了下去。


  「梅爾菲斯?找到充能石了?」還沒等我們進一步行動,探測器裏就發出了
星見清脆的聲音。


  「是通訊器?」我饒有興趣的擺弄起來,然後發現這個腕表不僅僅是通訊器,
還可以直接顯示自己方水晶和以及對方水晶的位置。


  「你們那邊情況怎麽樣?」梅爾菲斯例行公事般的問道。


  「一切正常,天蛾已經把陷阱做好了,可以好好地抵擋一陣。」


  「嗯,我們繼續找充能石。有情況立刻求援。」


  「放心。」


  梅爾菲斯通話完畢以後就将那個充能石就地埋了起來,似乎是怕對方發現我
們到過這裏的痕迹。


  「看來有些隊伍會占大便宜……」梅爾菲斯一邊繼續飛着一邊說。


  「你是什麽意思?」我問。


  「有弓手的隊伍……在這種地方遠距離偷襲能量水晶的話會讓人非常頭痛。」


  「你是在說AZZA吧……」


  「AZZA不喜歡偷襲,不過……對,我說的就是那家夥。」


  我們心裏都清楚,AZZA不喜歡偷襲不代表他不想赢這個比賽。而這個比
賽中采用哪種方法取勝并不存在任何的道德約束,法陣陷阱是戰術,偷襲也是一
樣,沒人可以說三道四。


  「貪狼。」阿紗嘉突然說話了。


  我會過頭去看她,女孩正指着一個方向。


  我立刻向那個方向看去……很遠很遠的那個沙丘上,出現了四個黑點……


  「梅爾菲斯!!」我大吼一聲。


  「看到了!我們走!!!」梅爾菲斯迅速開始提升能量沖向那個方向。


  我和阿紗嘉立刻跟了上去。


  「先讓他們發現我們,聽我指示!」梅爾菲斯一邊說一邊大聲對我們說。


  「明白!」我應着,心裏開始變得興奮起來。


  對方如我們期望的那樣很快就看到了我們的行迹,因爲我們能量飛行所濺起
來的沙塵從遠處開非常顯眼。他們四個人立刻就開始向我們急速靠近,而梅爾菲
斯則帶着我們以銳角向他們的斜後方前進着。


  遠遠的四個人從沙丘上向這邊猛沖,能量在沙漠中劃出了四道痕迹,如同毒
蛇般遊向了我們。


  「他們求戰心切,水晶那裏應該有另一個人在防守。」梅爾菲斯對我們分析
起來,「他們不知道我們有幾個人,所以采用這種方式逼我們回放求援。這說明
他們有十足的信心對我們的水晶造成威脅。」


  「我們怎麽辦?」我問。


  「帶他們稍微兜一下圈子,帶到他們不可能布陷阱的地方和他們赢打。運氣
好的話還能找到另一個充能石。」


  如梅爾菲斯計劃的那樣,我們在他們追上我們之前看到了另一塊兒石頭。


  我折身竄向充能石,後面的家夥爲了阻止我打出了很多枚能量彈。我作出骨
盾防禦,然後将充能石撈到了手裏。


  「給我!」梅爾菲斯沖我喊道。


  我沒有任何猶豫,梅爾菲斯能夠全力應戰對我們整個隊伍來說是最好的。


  用能量将充能石向梅爾菲斯射了過去了,梅爾菲斯單手接住它,然後迅速吸
收了它所有的能量。


  「阿紗嘉和貪狼纏住一個,剩下的兩個交給我!」梅爾菲斯甩手将用完的充
能石扔在一邊,拔出鴉羽之刃開始減速。


  阿紗嘉一個急停,然後像一枚黑箭般射向了對方外側的一個家夥。兩個人撞
在一起化作能量團直接炸到了沙子裏面。


  我拔出神宮注入能量,然後将它骨殖化。這一次被骨殖化後神宮樣子又變了,
原先那兩道遊離的能量變成了三道……這代表了什麽?


  我沒有時間去仔細想這裏面的秘密,因爲對方已經沖到了我們面前。


  對方做了一個什麽手印,然後我們所在的沙地瞬間開始暴躁的跳動起來。僅
僅五秒鍾的時間,周圍已經被狂亂的沙暴所侵占了。


  小小的沙礫在沙暴之中變成了可怕的武器,在我的護罩上噼裏啪啦砸個不停。
周圍的能見度到達了一個非常低的狀态,強烈的風暴讓我難以呼吸。


  冷靜……冷靜……我努力地提高自己的注意力。有贖魂裝甲的保護,我相信
對方的遠程攻擊很難給我造成太大的傷害,而這種情況他們也一定會主動來找我。


  果然,沙暴之中竄出了一個家夥。我早就在等他了,當他出現的一瞬間,我
立刻開始召喚骨牢,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和我單獨困在了一起。


  骨牢将外面的沙暴完全的擋住了,這讓那個家夥愣在了空中。


  「很抱歉,用那種小把戲很難給我造成太大的麻煩……」我冷笑着看他。


  對方一定是非常善于在沙暴或者暴風雪一類能見度低的環境中作戰的家夥,
現在優勢被我化解,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别以爲破了我們的沙暴就能占到便宜。」他用充滿殺氣的目光盯着我。


  「能不能占到便宜還要看你有沒有讓我認真的資格。」雖然我的話很強硬,
但是實際上我的能量隻有不到一半,而且贖魂裝甲的能量似乎也被系統減半了,
以至于做了這個骨牢之後它已經沒有多餘的能量對損傷進行修複。


  「我們有兩個是滿能量的,你們呢?找到了多少充能石?」那個人問道。


  「爲什麽要告訴你?想拖延時間等我的骨牢自己壞掉?别白費心思了,這東
西沒有時間限制。」我譏諷道。


  「應該都是第一場鬥技空間的比試,多交流一下情報對以後也有好處。」他
倒是很有打算的樣子。


  我笑起來,「沒那個必要,因爲你們已經活不到下一場比試了。」


  對方被我的笑容弄得勃然大怒,立刻就沖了過來。我的目的達到了,大多數
人在憤怒的時候都會讓實力打折扣。這種做法雖然有點兒卑鄙,但我本來就不是
什麽老好人。


  原來以爲他的等級不會太高,然而當武器相接的時候我竟然被震得向後直退。
看來他已經用充能石回複過能量了,我還真是不走運……


  由于能量強度的差距,我被他打的連連躲閃,幾乎沒有多少還手的機會。


  「怎麽了?不是很嚣張麽!?跑什麽!?」他一邊叫一邊将手裏的劍舞的越
來越快。


  不是我不想還嘴,而是對方在積極進攻情緒的支配下完全将我壓制住了,我
根本就沒有機會說話。何況一邊戰鬥一邊吵嘴也顯得特别低級……


  由于劍的物理攻擊似乎很奏效的緣故,對方完全不打算采用别的招數來對付
我,可是我爲了打破這種被動的局面就不能再等下去了。


  現在贖魂裝甲的能量不足以作出什麽有效的進攻,但是不死之戒的力量并不
隻有贖魂裝甲這一種而已。可是用其他的能力,我的能量就所剩無幾了。在這種
情況下我除了要打敗眼前的對手,還要保證在撤回骨牢之後不會被對方其他的成
員挾持住拖累自己人。


  就在我努力思考對策的時候,對方的攻擊已經起作用了。我的能量護罩沒辦
法完全防禦住他的攻擊,他的劍鋒已經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胳膊上的疼痛,不斷被能量震擊的身體和蒸籠一樣的氣溫讓我的頭腦越來越
渾濁,這樣下去我身上很快就會出現更多傷口……


  胳膊上的血流了下來,一直流到神宮之上。就在這個時候,神宮上面的三道
能量流突然就竄出了刀身。


  這個狀況吓了我一跳,對方也被驚倒,他立刻放棄了攻擊向後急退擺出了防
禦姿勢。


  那三道能量流開始繞着神宮浮遊着慢慢旋轉,我完全不知道三道能量流是做
什麽用的。不過看起來倒是遏制了我繼續被打的到處亂竄的狀态。


  我将刀身一動,那三個能量流立刻就像活的一樣動了起來。它們以銳角在空
氣中「嘶嘶」的竄動了兩下之後順着神宮的軌迹重新靠近到了刀身周圍。


  我一邊警惕着對方的行動,一邊輕輕繼續嘗試着移動神宮的軌迹來控制那三
道能量流。這三道能流就像懸浮在刀身周圍的附庸一樣,以各種令人眼花缭亂的
角度追着刀身在我身前畫着折線。


  對方舉着劍,卻遲遲的不敢再竄過來。


  他不來,那麽我就自己去試試這東西到底有什麽用。這麽想着,我就揮刀向
他沖去。


  在前沖的過程中,我将神宮在身邊高速空揮了數次。三道能流立刻仿佛被激
活一樣開始以不規則的軌迹在我的身周亂竄,和我一起向那個家夥撲了過去。


  對手已經滿頭大汗,他咬着牙去直接接我的攻擊。然而當他的武器和神宮接
觸的瞬間,三道能流仍然順着原本刀身揮動的軌迹向前急沖,立刻就砍碎了他身
上的能量罩。


  那家夥大叫一聲,身上的三道傷口開始流血。我借着這個機會用神宮帶着他
的武器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


  能流立刻旋轉着竄了回來,當我把對手向後猛震的時候,他的後背結結實實
的撞到了能流之上。


  甚至沒有來得及慘叫,三道能流在空中胡亂畫着折線,一瞬間穿過了他的身
體。半秒鍾之後,那個家夥猛地摔倒在了地上,原本完整的身體連帶铠甲一起被
砍成了一塊一塊的肉段。鮮血炸了一地,我小腿處的褲子都紅了。


  能量流在肢解了那個家夥之後竟然向我沖了過來,我吓的差點要轉身逃走。
不過當我把神宮斜在身側以後,那三道能流就向那個方向沖了過去,然後像有彈
性似的以神宮爲中心來回轉折了幾次,重新恢複了平靜。


  我驚訝的看着自己造成的戰果,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神宮的力
量麽?爲什麽之前的時候沒有用出來?是因爲沾了我的血所以才激活的麽?


  沒有答案的問題我也沒有理由再去花費腦子在上面,将神宮插到刀鞘裏面以
後那三道光就消失了。


  外面的戰鬥還沒有結束,我依舊能感到能量的震動。不過當我消泯掉了骨牢
之後,我知道已經不許要我去幫梅爾菲斯解決他的對手了。


  阿紗嘉半個身子都沾着血,站在一邊看着梅爾菲斯那邊,看那個樣子她已經
解決了自己的對手。


  梅爾菲斯已經用劍刺穿了一個人的肚子,那個家夥趴在地上已經動不了了。
現在梅爾菲斯正繞着另外一個家夥的身周猛攻,那個家夥實力非常不錯,在這種
情況下仍然還有反擊的餘力。


  可是當我解開骨牢,他看到變成了一地碎肉的同伴之後臉色立刻就變了,我
想那是因爲我殺掉的那個家夥是他們隊裏滿能量的家夥之一的緣故。


  沙暴不知道是因爲時限到了還是什麽原因已經停息,而他們腳下沙丘已經被
能量炸成了一個盆地。


  「停手!!我們認輸!!」那個家夥已經沒辦法在保持冷靜了,畢竟他還有
一個重傷的同伴在地上。


  梅爾菲斯似乎殺上了瘾,他的劍上的黑光猛地一漲就要發力,可是在他撲過
去的時候,對方兩個人就憑空消失掉了。


  來不及收力,他一劍砍在地上,爆起了足足十多米高的沙子。然後我們面前
就出現了勝利的信息,示意我們可以随時傳送回鬥技空間緩沖用的那個世界。


  「媽的!!讓他們跑了!」梅爾菲斯一邊咳嗽一邊罵道。


  「走吧,先傳送出去。」我也捂着嘴說。


  大家都點了确定,然後離開了這個熱的讓人筋疲力盡的沙漠。


    ***    ***    ***    ***


  「幹得不錯。」天蛾和星見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上來就是一句誇獎。


  「放跑了三個……混蛋……」梅爾菲斯好像很不高興。


  「至于麽~ 反正都赢了……」星見對他的态度不屑一顧。


  「原來還可以認輸……如果事先知道的話他們絕對沒辦法活着離開。」梅爾
菲斯歎了口氣,「他們應該還有三人活着。」


  我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傷,「不,能量和魔力雖然恢複了,
但是傷勢完全沒有回複。那個被你重傷的人就算認輸也應該會死掉。」


  梅爾菲斯看了看我,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應該不會
再打了。和我交手的那個家夥雖然不弱,但是也絕對沒有憑自己一個人和其他隊
伍對戰的實力。」


  「他們沒有選擇激活腕表而是給兩個人充了能,所以才會那麽積極的來給我
們壓力。如果不是這樣,其實結果還不太好說。」我自語道。


  這個時候,面前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類似于計分闆的界面,上面有一個清單,
右側還有我們每個人的ID,每個ID後面都有「60」的字樣。


  「這是什麽?」星見擡着頭掃視着屏幕。


  「好像可以用這個點數兌換獎勵。」天蛾說道。


  我仔細看去,清單上果然列上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和價格。


  「我們需要一個這個……」梅爾菲斯選擇了其中一個選項,将它放大。


  【穹頂】阿卡梅隆王城定位器,需要100點。


  「可以合并點數來購買麽?」他扭頭問我們。


  研究了一會兒自己的面闆,大家都搖了搖頭,誰也沒有發現類似功能的選項。


  「這次比賽的隊伍人數是三至五名……看這個設計,不可能總是讓人多的隊
伍占便宜。我覺得如果是三人隊伍的話,勝一場所能得到的點數應該是每人10
0,這樣隻要赢一場,三人的小隊就可以直接兌換一個定位器。我們的話,大概
要再等一場才行。」天蛾說。


  也許是年齡比我們都大的緣故,天蛾比較喜歡做總結性的發言。我并不讨厭
他的總結發言,因爲基本上他沒有說錯的時候。


  「我存下點數,下次赢了來換這個定位器。」梅爾菲斯這個時候倒是很幹脆。


  大家又開始審視可以兌換的東西,其中比較有用的有恢複傷勢的藥和繃帶之
類的急救物品,需要10點。這在我看來已經相當便宜了,因爲畢竟這裏沒有醫
院之類的地方。


  「不能交易點數,所以每個人都留10點吧。」梅爾菲斯在斟酌之後說。


  系統提供的藥物雖然不能挽救受到緻命傷的人,但卻可以很好地緩解普通的
傷勢。我兌換了藥物以後用在了胳膊的傷口上,疼痛立刻就得到了明顯的減輕。
這種傷大概隻要一天就可以恢複如常。


  其他一些比較有用的例如300點的充能石,那都是需要一個人在完全不花
費任何點數情況下赢五場才可以得到的玩意兒,而且隻能用一次……我們對它沒
有任何幻想。


  不過隻需要區區5點就可以自由的選擇食物……這對阿紗嘉來說簡直就是作
弊一般的存在。我了解她的能力,就算受到了緻命傷,隻要還沒死,把她帶到這
兒再換一大堆食物就可以救活這家夥。


  再就是一系列的魔石,都是需要100點以上才能購買的東西。


  可以顯示最近的鬥技空間傳送門,可以在沒有充能石情況顯示一次對方能量
水晶的臨時位置,可以在開戰之前了解對手人數。擁有各種效果的魔石讓人的購
買欲大增,但無奈的是點數不夠。


  除此之外我們可以購買的隻是一些生存用品……不過從清單上看,【穹頂】
并不單單是一個平原這麽簡單……因爲我看到了一些保暖用的東西和類似于攀爬
用的道具,這說明前面很有可能會遇到諸如雪山或者懸崖之類的地方。


  在讨論之後,我們決定繼續前進,另外打赢一場之後再休息。由于在幾乎沒
有傷亡的情況下就拿下了第一場戰鬥的勝利,所有人的心情都相當不錯,要知道
星見和天蛾還都完全沒有出手。


  就是因爲這種心境,讓我們在一個小時之後爲自己的輕敵付出了代價。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54     標題: 神都 (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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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章


  「星見,給大家做護罩。」梅爾菲斯一邊飛一邊對旁邊的女孩說。


  「怎麽了?」我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從現在開始如果碰上敵人的話都是拿下了一個勝場的隊伍,不得不小心一
點。天蛾,你拉着星見前進,星見把能量節省到做護罩上面。」梅爾菲斯繼續指
揮道。


  「知道啦,别這麽羅嗦嘛。」星見任憑天蛾拉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後将一些
魔力小球向我們甩了過來。


  魔力小球在飛到我身上以後立刻變成了閃着淡藍色光芒的魔力護罩。護罩的
光芒看起來有些顯眼,即使在白天從遠處應該也能很輕松的看到我們。


  「這不是暴露位置了麽?」我說。


  「你傻?如果對方打定主意要阻擊我們,不加護罩他們也一樣會用探測類的
法術鎖定我們的位置。」


  我撇了撇嘴,不和這個混球吵嘴,單純的保持着前進的速度。


  周圍的原野慢慢的被樹林所代替,天色也在慢慢地變暗。大家的臉色都不是
特别好看,畢竟沒人想在這種地方過夜。


  所以當第二個鬥技空間的入口出現的時候我們都覺得松了一口氣。


  「看~ 」星見指着前面隐隐發亮的小點說。


  就在這個時候,以我們爲中心,頭頂的雲彩突然開始旋轉起來,發出了低沉
的嗡嗡聲。


  「陷阱!!」梅爾菲斯大吼着爆出了能量。


  我們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五條能量光柱猛的爆了開來,直接夷平了一大片的
樹林。與此同時,天空像變了顔色一樣開始瘋狂地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閃電。


  連續三道閃電直接劈中了我的護罩,如果不是星見的那個魔力護罩,大概我
在做出能量護罩之前就會受傷。


  盡管沒受傷,但是巨大的沖力将我們砸的一直向下落去。這個法陣的等級不
低,但是由于攻擊面積很大的緣故,攻擊力并不是太強。


  剛一接觸地面,梅爾菲斯、星見和天蛾就像另外一個方向竄了出去。而我卻
被砸的一口氣沒提上來,撐着地面大口的呼吸着空氣。


  當我看到腳底下亮起了魔法陣光芒的時候,才知道這下子壞了。


  在我重新加速想要逃開的下一秒,身後非常近的地方就爆發了一次劇烈的爆
炸。強大的推力将我直接甩出去了好幾十米,失去平衡的我直接砸在了地上,整
個人立刻失去了知覺。


  不過這個休克并沒有持續太久,至少在一個家夥将武器向我的胸口遞進來之
前我重新恢複了意識。我用一個瞬間加速躲過了緻命的攻擊,隻在胳膊上留下了
一個不算太深的刀傷。


  我的同伴們已經和其他的敵人打在了一起。由于我失去了一段意識,所以根
本分不清楚現在的戰況是什麽樣的。


  那個家夥向我再一次撲了過來,我拔出神宮接下了他的攻擊。可是令我意外
的是,神宮上面的那三道能量流已經不見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就是這麽一愣,胸口立刻多了一道傷。對手的劍技非常厲害,我竟然會在這
種情況下發愣……實在是不想活了。


  咬着牙開始和那個家夥硬拼起來,刀劍相交的金屬摩擦聲不斷地響了起來。


  腦子一片混沌,這都是那個瞬間加速和中了魔法陣偷襲的緣故,我的手痛的
直發抖,每一次正面和那個家夥的武器相接就會讓我有一種手要斷掉的感覺。


  那個人在一陣猛攻之後意識到并沒有辦法通過劍技迅速解決我,這讓他非常
惱火,以至于開始用全能量對我進行毫無技巧性的轟擊。


  媽的……這個家夥的能量等級至少是3級以上!我被打的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不斷地向後退去。


  「貪狼!别被他牽着走!他要把你單獨分割開!!媽的!!」梅爾菲斯焦急
的聲音從遠處響了起來,然後立刻就被能量的爆炸聲淹沒了。


  可是這并不是我想想就可以做到的事情,這家夥厲害的吓人,而且我的身體
狀況也非常不好。加上本以爲可以信賴的殺招突然失效,我連活下去的信心都沒
剩下了多少。


  已經沒有别的辦法了,我開始瘋狂的召喚各種各樣的骨質武器向他猛砸。那
個家夥似乎吃了一驚,我立刻就一刀劈去。


  可是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我隻在他肩膀上留了一道淺淺的刀傷。


  趁這個機會,我用剩下的能量加速脫離戰圈,向梅爾菲斯他們那邊努力靠近。


  背後一個巨大的能量團跟了上來,那個家夥在追我,而且越來越近。


  當我看到梅爾菲斯那邊的戰況之時,差點兒傻了眼。


  一條足足百米長的骸骨巨蛇被召喚了出來,正配合着另外三個敵人對梅爾菲
斯他們進行圍攻。怪不得這個家夥想要迅速解決掉我,他們的人數并不占優勢。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天蛾和星見的魔力都沒有機會發揮,梅爾菲斯和阿紗嘉
接下了大部分的攻擊。沒有人受重傷,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3級戰士的同伴,單憑三個人就攔下了梅爾菲斯他們,很難想象他們會是低
于5級的家夥。看來我是沒辦法指望他們來幫我了。


  身後的家夥已經追到了很近的地方,我沒有辦法再埋頭向前沖了,因爲如果
我這麽做,這種距離下他的能量刃會很輕松的命中我。3級戰士的能量刃,我可
不想用贖魂裝甲的防禦力來賭博。因爲賭輸了的話,付出的代價可是我的性命。


  我身形一緩,對方的劍立刻爆出強光,經過完全加護的能量劍刃當頭就砸。


  我恨純戰士,而且尤其痛恨這種等級超高的純戰士。毫無詭計可言的攻擊方
式是我這種魔戰士的克星。他的劍似乎也是專門爲純戰士配備的武器,沒有特殊
效果,但是單論能量加護的承受上限,簡直是無與倫比。


  已經沒有機會躲閃了,我将贖魂裝甲的絕大部分能量都用來生成骨盾。可是
那把劍卻像切木頭一樣一層層的破開骨盾,砍向了我的腦門。


  神宮被舉了起來,它終于不負我厚望阻擋住了那把劍的繼續前進。


  「下去!!」那個家夥對我大吼了一句,接着我就像木偶一樣被他從空中震
向了地面。


  這一次絕對不能含糊,我死命咬住了牙,在落地的瞬間就用所有力氣改變了
自己的方向。小腿處直接傳來了一陣咯啦聲,大概是斷掉了。


  可是極度的緊張和腎上腺素的分泌讓我根本感受不到痛,我原來落下的位置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被無數高密度能量刃炸出了一個深坑。


  「貪狼!!!」


  身後傳來了同伴們的大吼,我已經分不清是誰的聲音了,因爲在回過頭去的
時候,那頭骸骨巨蛇已經改變了原本的目标,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咬了下來。


  能量罩被瞬間撞碎,但是我在被撞飛之前用手按到了蛇頭上。


  那頭巨蛇瞬間停了下來,緊接着就變成了一段段的骨骸從空中七零八落的甩
在了地上。


  對方似乎被這一幕吓到了,他們沒有再進攻。趁這個時候,梅爾菲斯他們立
刻沖到了我旁邊。


  「怎麽樣!?」阿紗嘉急切的詢問道。


  看着她被塵土和草屑弄得髒兮兮的小臉,我忍不住想笑。但是腿部的劇痛和
腦袋的迷糊讓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死不了,不過能量不多了。」我喘着氣說,「我們直接沖進那邊的空間門
吧,這樣打下去要出事。」


  梅爾菲斯搖頭,「不行,他們肯定在那裏也布下了陷阱。」


  這個時候,那個一直追擊我的家夥飛了過來,我們立刻擺出架勢準備迎戰。
這種情況真是出乎意料,從來沒想我我們五個在面對四個人的隊伍之時還會這麽
狼狽,潛意識已經變成了防守的姿态,這還是第一次。


  「不錯……我們費了這麽多勁竟然一個也沒幹掉。」那家夥臉上帶着殺氣的
微笑,「還單憑一招就滅掉了墓碑之蛇,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冷哼了一聲,「你想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消滅那隻墓碑之蛇的是我的對戒,對于那個等級的亡靈系怪物,我的能量不
足以将其反召喚,但是取消掉它的從屬權重新放逐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們的算盤打得太理想了……再打下去也沒法得到什麽獎勵,就到此爲止
吧……你們說呢?」那家夥問。


  我們都沒說話,當然能不打是最好的了,畢竟我們現在是出于一個劣勢的狀
态。并不是說不能打,而是我已經受了重傷,再打下去即使最後赢了,我也八成
會死。這是其他人所不想看到的。


  「你叫什麽名字?」那個人在帶着他的同伴離開之前問我。


  「貪狼。」我沉聲說,「你呢?」


  「和AZZA決鬥還活下來的貪狼?呵呵,怪不得……」那家夥笑笑,「我
叫約爾姆加德。」


  我點點頭。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他的實力卻值得我尊敬。如果是單打獨
鬥,我相信自己必敗無疑。


  看着他們慢慢消失在視野裏,我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約爾姆加德,聽說過麽?」我問梅爾菲斯。


  梅爾菲斯也搖了搖頭,「沒有。這個世界上不出名的怪物多的是,我也不可
能每個都認識。」


  除了可以自我恢複的阿紗嘉,大家都受了傷,不過絕大部分都是輕傷。我就
不一樣了,有點腦震蕩的症狀,而且小腿已經腫了,根本就沒有辦法走路。


  「那個雷陣明顯就是逼我們落地的,你怎麽這麽實在,落下去還不趕緊跑?」
梅爾菲斯對我說。


  「真抱歉,我可不是和你一樣的怪物。」我沒好氣的說。


  「行啦,我還從來沒見過中了陷阱,被從隊伍分割出去的家夥能活着回來的。
你也算是挺厲害的了。」星見倒是很給我留面子。


  這還是對團隊戰過于生疏造成的結果。我很清楚的記得他們三個竄出去的時
候方向基本都是一樣的,這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培養出來的默契。至于阿紗嘉,她
就不能用常人的标準來測定了。她可以用肢體的代價換取突破的機會,我卻不行。


  用葬鬼去探空間門的入口,結果真的有法陣在那裏。看來梅爾菲斯他們并不
是唯一一個有壞心眼的家夥……如果我們當初爲了逃避約爾姆加德他們的追擊直
接往這裏跑,肯定有人要受重傷。


    ***    ***    ***    ***


  進到了鬥技空間,我立刻用點數換取了繃帶夾闆處理了自己的腿。與此同時,
系統也決定了我們的身份——這一次是被挑戰者。


  「你的腿怎麽辦?」阿紗嘉蹲在我身前擔心的看着我。


  「沒什麽怎麽辦,能量浮空的話問題不大。」這并不是強行振作,我并不擅
長用腿部進行攻擊,所以腿上的傷對我的影響不大。


  梅爾菲斯走了過來,他蹲下身子在我的脖子上按了兩下,我立刻産生了一種
作嘔感,幹嘔了兩下。


  「輕微腦震蕩,應該是被爆炸震到頭了。下一場你能不出手就别出手,我可
不想看你被别人白白幹掉。」


  「那下場怎麽打?」星見問。


  「我沒事兒。」我皺着眉頭看他們。


  「别不知死活,你現在的狀态很容易被低層次的震動弄成休克。」梅爾菲斯
說,「下一場主放手吧,看情況定。」


  大家都坐了下來,開始等待挑戰者的出現。


  我拿出了神宮,試圖研究一下那三道能流消失的事情。要知道,在你指望着
自己招數救命的時候,出現這種莫名其妙事情無異于自殺。


  神宮上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恢複了一道能流。可是按我的印象,如果是自行
恢複,不應該是這麽快。因爲我第一次發現它們的時候是在和賭徒保羅戰鬥的那
天,神宮上面的能流隻有兩道。而第三道是上一場戰鬥才出現的,相隔的時間非
常長。


  仔細回想,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線索。我拿到神宮以後,交手的對象有方不
凝,賭徒保羅,夏希……而實際上,我用神宮直接傷到的人隻有三個,方不凝,
非要死跟着阿紗嘉的斷尾和在船上砍傷的澀隆。


  而剛才的遭遇戰,我也傷到了約爾姆加德。


  這樣想來,應該是神宮會根據傷到的人來生成能量流,然後每一次激活之後
能流就會消失。


  想到這裏,我擡起頭看向其他人。


  「梅爾菲斯,讓我砍一下。」


  梅爾菲斯正在閉目養神,他聽到我的話以後眼都沒睜開,「想找死?」


  「試驗一個東西。」我很沒有面子的單腿向他蹦過去,然後拿神宮的刀尖去
紮他指頭。


  「滾!别拿我做試驗!」梅爾菲斯在我抓住他手的時候大叫道。


  「行了行了,别和小孩兒似的大喊大叫,難不成害怕了?」我沒有放棄,而
是用老套的激将法來刺激他。


  「媽的……」梅爾菲斯無奈的看着我紮了他的手指。


  三秒鍾之後,神宮上的血迹突然被它所吸收,第二道能流也從刀身上出現了。
它繞着刀身緩緩地流動着,但和約爾姆加德的那一道半透明白色不一樣,梅爾菲
斯的這道是黑色的。


  「來來,幫個忙……」我對其他人招呼着,「借我一點血。我想下次戰鬥的
時候,自保應該不成什麽問題。」


  大家莫名其妙的貢獻了自己的血液,然後神宮上面就纏上了另外三道能量流。


  天蛾的那道是淡黃,星見是藍色,而阿紗嘉卻是灰色的。我想這些能量流應
該是可以體現汲取者本身能量屬性的東西……


  查詢了一下神宮的物品說明,原來這種能量流還有自己的名字。這些說明是
在我将它骨殖化之前沒有出現過的。


  光流刃,每道光流刃除了切割能力還具備有隐藏屬性,與吸血對象的能力直
接相關。用自己的血可以激活名爲【赦·光流刃】的能力,用以操控光流刃進行
攻擊。每激活一次将持續至脫離戰鬥狀态爲止。其後光流刃數目将重新歸零,而
且激活狀态下也不能再生成新的刃。


  我将關于光流刃的事情告訴了梅爾菲斯他們,梅爾菲斯表示比較有興趣。


  「你把那個家夥肢解用的就是這招?那個人什麽等級?」他興緻勃勃的問。


  我想了想,「我當時隻有一半的能量,按照我是6級來算的話……」


  梅爾菲斯擡手打斷我的話,「6級?你剛才爆發的能量風暴你自己沒看見麽?
和我的能量風暴幾乎一樣大!你現在4級。」


  我張了張嘴,有些驚訝。


  「我看你已經到瓶頸了……」梅爾菲斯邪惡的笑起來,「慢慢磨吧,争取用
一年時間升到3級,等級上我可不會等你。」


  根本沒料到自己竟然會達到和梅爾菲斯一樣的級數……當然,他在瓶頸處卡
了多久還要另說。我總覺得自己肯定會在瓶頸卡上更長的時間……


  「既然等級一樣了,改天一定要和你打一場……」梅爾菲斯舔着嘴唇說。


  「你不會是爲了和我打,故意把我說的和你等級一樣高吧?」我無奈道。


  他沒有理我,而是幫我一起計算起來,「按你現在4級算,對手全盛期可以
壓制你但是卻不能造成太大的威脅,那就應該是6~ 7級的樣子。可以破開那個
等級的能量護罩……這招相當實用……」


  「隻是相當難以控制,光流刃的行動路線非常混亂,如果不小心很容易會砍
到我自己。」我抱怨道。


  「這和用鞭子一個概念。」


  說這句話的時候,梅爾菲斯扭頭看了星見一眼。星見竟然臉紅了,還狠狠的
瞪了回去。我有點兒摸不着頭腦,索性裝作沒看見。


  「我如果非用這招不可的話,我會大聲喊招數的名字,你們盡量躲開吧。」
我這樣說着。


  還沒等梅爾菲斯說話,系統突然跳出的提示就打斷了我們的交談。


  已經有人決定了我們作爲挑戰的隊伍,對方的隊伍名字叫「齒痕」。


  「有人認識麽?」梅爾菲斯問道,我們所有人都搖了搖頭。


  系統給了我們五分鍾來選擇作戰的環境。令我意外的是,可選擇的地圖比我
們想象中要多得多。


  除了「雪山」、「沙漠」、「戈壁」、「平原」這種一看就知道大概情況的
地圖之外,還有類似于「風城」、「永夜」、「河宮」這種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名
字。


  「我們選這一個。」梅爾菲斯指着名爲「蠕蟲」的地圖說道。


  「哎呀你怎麽老喜歡選這種詭異的玩意兒?」星見不滿的抱怨道。


  「越是詭異越是要提前熟悉一下,免得以後被敵人率先占到便宜。」


  對他的解釋,我們沒什麽好反駁的。梅爾菲斯選擇了确定,我們立刻就進入
了第二場比賽。


  傳送完畢之後,我們所有人都傻了。


  我本來以爲所謂的「蠕蟲」地圖指的是有很多蟲子的那種地方,可是當真正
進到地圖以後,我們才發現這個所謂的地圖就隻是一隻蠕蟲而已。


  而我們就在它的肚子裏……


  透過這隻巨大無比的蠕蟲瑩瑩發光的腔體壁,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這隻蟲子的
體腔足足有好數十米之高,寬度甚至無法讓我們一眼看到盡頭。如果不是腳下軟
軟的組織,我們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是在蟲子的體内。


  「好惡心!!!」星見大叫起來,一個勁兒的搓着胳膊。


  「能量水晶呢?爲什麽不在這個地方?」梅爾菲斯最先注意到了這個地圖異
樣的地方。


  地上散落着正好六枚充能水晶,就好像是專門爲我們準備好的一樣。我們立
刻開始給自己充能,并激活了手腕上的探測器。


  查看了探測器,我們才意識到這個地圖所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雙方的能量水晶全部處于這隻巨大蠕蟲的頭部,我們根本不需要去摧毀或者
保護水晶。這個地圖的目的就是死鬥,直到有一方認輸或者被消滅爲止。


  「怎麽打?」天蛾問道。


  「既然是給了我們全力作戰的條件,一般人都會想與對方直接定勝負,我們
打亂他們的套路。」梅爾菲斯指揮道,「天蛾,貪狼和阿紗嘉緩速向蟲頭的方向
移動,提高警惕,我帶着星見在這個地方做點兒布置。遇到敵人以後,視人數來
決定動向。」


  「如果碰到了五個人怎麽辦?」我問。


  「直接往回跑。如果是三四個人,保證能夠撤退的前提下和他們交手,然後
再裝作打不過撤退。」


  「對方如果不追怎麽辦?」


  「那也回來找我和星見彙合。對方不追說明早有防備,那麽我們就重新制定
作戰計劃,比如設伏之類的。」


  梅爾菲斯的意見相當成熟,所以我們幹幹脆脆的實行了計劃。


  分開以後,我們三個立刻向蠕蟲頭部的方向飛了過去。


  這個地方看上去非常的陰暗,而且軟軟的肉壁和地闆都讓人的心情極度壓抑。
比較慶幸的是,這地方并沒有黏黏糊糊的體液,否則我想隊伍裏的這兩個女性首
先就會想要殺掉梅爾菲斯。


  這是我第一次和天蛾一起單獨行動。當然,我不是沒把阿紗嘉放在眼裏,隻
是一如既往的,她對其他人沒有任何興趣也不喜歡在人多的情況下和我交談。


  我和天蛾交手的時候很清楚地了解到一點,他雖然是偏重攻擊法陣的魔戰士,
但是肉搏能力卻并不羸弱。如果忽略掉能量運用上面的問題,單純的格鬥他和梅
爾菲斯是同一個水準的。所以在決定一起行動以後,我還是很放心的。


  隻不過,他不是梅爾菲斯。我可以不需要擔心他背叛我,但是卻沒辦法像對
待梅爾菲斯一樣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來支援對方,他肯定也是一樣的。


  如果說我和梅爾菲斯在一起的戰力是十分,那麽我和天蛾在一起的配合大概
能達到六七分的樣子。


  「天蛾,你認識梅爾菲斯很長時間了?」我問。


  天蛾一邊飛一邊回頭看了我一眼,「剛進遊戲的時候我們三個一起玩的。」


  「你們三個?」


  「還有星見。」


  「哦……」我點點頭。就我自己感覺來說,像他們這樣一起慢慢成長起來,
一直到現在還有聯絡的夥伴應該都是有着深厚感情的朋友。


  「他那時候什麽樣?」


  「現在比以前好相處的多。剛開始玩的那一陣,一句話不合擡手就殺人,然
後就被通緝了很長時間,我和星見焦頭爛額幫着他到處躲。那時候我們都是低級
戰士,被人追殺的屁滾尿流。」天蛾說着往事,嘴角帶笑。


  「但是你們都沒死。」


  「運氣還不錯,沒有被怪物們盯上,不然他肯定活不到現在。」


  「因爲他已經變成怪物了。」我笑道。


  說到這一句的時候,天蛾突然扭頭看向了我,我微微一愣。


  「梅爾菲斯不是怪物,現在還不是。但是他内心裏被壓制着的怪物總有被放
出來的一天,無論是我還是星見,都阻止不了他。隻希望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
能幫他做點什麽。」


  「我?我認識他才幾個月的時間。」我皺着眉頭說。


  「梅爾菲斯很少帶夥伴來給我們認識,你是第二個。所以,我覺得你一定有
特别的地方。」


  「第二個?第一個是誰?」我下意識問題的脫口而出。


  「挽歌。」


  這不是不可預料的事情,不過我還是沉默了起來。因爲梅爾菲斯說過,挽歌
是天蛾的朋友,那麽……


  「那個女人似乎不是很喜歡梅爾菲斯,隻是因爲某種原因而不得不和他同行
了一段時間。畢竟梅爾菲斯那種性格,呵呵……」天蛾緩緩的說着挽歌的事情,
而我努力壓下正在翻騰的心境,安靜的聽着。


  「和我說手她的事吧。」


  「挽歌性格很不錯,而且厲害。梅爾菲斯是在外面的世界帶着她來見我們的,
那時候的她是一個自由傭兵,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是強的可怕的
怪物。」


  「我和自己所屬的傭兵團接納了她,然後又開始一起在遊戲裏行動。【神都
】那時候已經像現在一樣,變成了一個無以倫比的巨大存在。外面世界的業務越
來越多的轉移到了這個世界裏,我們也漸漸地不再在外面打打殺殺,而是把賣命
的地點不知不覺的改到了這個地方。」


  「反正都是當傭兵,所以在哪裏都沒有區别。星見和梅爾菲斯是更喜歡單獨
行動的殺手,而且他和我們傭兵團裏的幾個成員有仇,所以沒和我們一起。不過
說句有些自戀的話,我們的傭兵團在那個時候的平均實力可以說是整個【神都】
最強的,隻不過沒有多少人知道而已……」


  「知道的都被殺掉了……」我猜道。


  「呵呵,你說的差不多。我們傭兵團那個時候其實沒有官方的名字,因爲我
們根本就沒在系統注冊過。我們隻是把自己的這個團體稱作【幽鬼】……既存在
又不存在的東西。那段時間,我們團擁有四個零級的超級戰士。要知道那可是很
久以前,當時全世界的零級戰士我們占了将近一半,【幽鬼】那個時候就是這個
世界的地下王者。可是,後來因爲某件事情,傭兵團分裂了。」


  四個零級的戰士,還是在幾年前……如果這樣想來,【幽鬼】的力量在【神
都】已經可以算得上是神了……隻要想做,幾乎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吧……無論是
這裏還是外面,力量總是可以給你帶來你想要的東西。


  「擁有那種力量的團體也會分裂……」我感歎道。


  天蛾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歎息,「【幽鬼】的四個零級戰士,一個是團長,在
外面的世界出了車禍;一個拉着隊伍創建了另外一個傭兵團;還有一個繼承了前
前團長的位置,繼續運營着【幽鬼】。有人說團長就是那個分裂傭兵團的家夥在
外面暗殺的,可是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很多人離開了分裂後的【幽鬼】,包括我。挽歌也是那個時候心灰意冷選
擇了隐居,不過外面的世界她和我們還是有聯絡的。可是某一天,我聽說【幽鬼
】與她突然失去了聯絡。他們去她現實的住處找了她,卻發現她已經死了。」


  從别人的嘴裏聽着對挽歌死去的描述,陌生和熟悉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混雜
在一起,我試着去回想挽歌的臉,然而卻沒辦法想起來。


  她死了,在我的世界裏,在别人的世界裏,在這個世界裏,也在外面的世界
裏。我本來以爲我已經不會爲這個事情而哀傷了,但那隻是一廂情願的謊言而已。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那個炸掉我店鋪的人到底是誰了。【幽鬼】的人……怪不
得他們在外面也可以用恐怖襲擊的方式來試圖殺掉我,他們本身就是梅爾菲斯、
天蛾這種人的化身,是一群殺人機器……和現在的我一樣……


  「殺了挽歌的就是那個分裂出去的零級戰士的手下。那個人名爲魯恩希安,
他的新傭兵團【食影者】雖然完全比不上全盛時期的【幽鬼】,但是卻一步步吞
掉了【幽鬼】在地下世界大部分的位置。」


  聽到【食影者】和魯恩希安的名字以後,我的心髒開始狂跳。


  「魯恩希安……爲什麽要殺挽歌?」我努力抑制着發抖的手,問道。


  天蛾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除了他和她……或許還有我們的
團長,或許還有【幽鬼】現在的首領。」


  很難想象曾經處在這個世界頂點的【幽鬼】在分崩離析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
麽事。我所知道的隻是,我在認識挽歌的時候,她幾乎已經放棄了戰鬥。如果是
一個曾經那樣熱愛戰鬥的家夥,掌握着無數人都眼紅心跳的強大力量,心會要死
到什麽地步才會放下手裏的劍?


  這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你追逐的東西,你渴求的東西,當現實在你面
前被無形的力量所扭曲,我們所能感受到的就僅僅是無力。這種感覺我已經體味
了無數次,而這些我所聽到的新故事也隻是一再的描繪着陳舊的無奈。


  微微的能量震動透過一片黑暗傳了過來,我們三人警覺的放慢了飛行的速度。
他們兩個立刻降落到了地上,我也讓腿部不接觸地面的情況下盡量的接近了地面。


  天蛾立刻開始畫陣,不過并沒有用很長時間,這種法陣應該效果很一般。可
是倘若觸發的時機夠好,往往可以起到逆轉被動局面的作用。


  「你能量浮空的狀态他們肯定能感覺到,藏不住的,做好戰鬥準備吧。」天
蛾沉聲說。


  我點點頭,然後看了看阿紗嘉。女孩一如既往的站在我側面,一副漠然的樣
子。黑暗和她很相稱,即便她有着銀白色的頭發。


  我們大體掌握到了對方的位置,對方也同樣掌握到了我們的坐标。所以如果
這個時候從那個方向飛過來一堆能量刃或者能量彈之類的東西我并不會感到奇怪。


  可是預想中的事情沒有發生,我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從黑暗中慢慢的飛了過
來,非常的從容。


  當我看清那個男人的時候,我覺得這次的事情有點兒麻煩了。那家夥穿着超
重型的铠甲,整個頭部被一個全覆式的頭盔遮在了下面,一束長發從頭盔後面的
縫隙裏流出來,在空中飄蕩着。


  那套铠甲上面布滿了隐隐發亮的魔紋,所以一定是成套的高級裝備。而且那
種頭盔……在我的認知中,頭盔會很大程度上影響作戰時候對環境的感知。如果
他選擇了佩戴頭盔,那說明他這套裝備的整體附加能力足以讓他心甘情願的犧牲
掉戰場的掌控能力和靈活度。


  更讓我感到威脅的是,從他們行動的位置能看出來,這個男的隻不過是前面
那個女性的跟班。


  那個女人二十多歲,小巧精緻的胸铠,下面是一件等身長的暗紫色長袍。她
提着單手劍,腰部纏了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亂的系繩和腰帶,那不是用來裝飾的,
它們的上面插滿了咒棒。


  咒棒本身并沒有威力,它們的作用是預設一部分陣紋。使用者需要非常多的
時間用它們排列特定的組合,然後重制陣紋才能發動法陣。不過,雖然聽起來非
常麻煩,但事實是隻有最頂級的法陣才會用到咒棒這種道具。


  她不是法師,因爲法師的魔杖對魔力的加成完全不是劍可以比拟的。她拿劍
就說明她是一個魔戰士,而那些咒棒卻意味着這個女人魔力的恐怖程度。我沒聽
說過有魔戰士可以使用咒棒等級法陣的,從來沒有。


  天蛾也意識到了什麽,他在敵方靠近的時候也和我一樣開始全力提升能量。


  「我們是不是應該回頭了……」我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問天蛾。


  「看看對方的意思……他們隻有兩人,可能在别的地方還有别的同夥。」天
蛾死盯着對方,輕輕說。


  女的在我們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落到地上,那個男的也做了同樣的
事情。


  「看樣子等級很高啊,有沒有興趣一對一?」我大聲對他們說道,試圖摸清
一點對方的底細。


  可是他們并沒有理我們,那個女的将手探向腰間的咒棒,而我們立刻警惕的
開始加厚身上的護罩。


  她并沒有将咒棒射過來,反而是插在了她同伴的身邊。我和天蛾皺着眉頭看
着她慢慢撫着長袍下擺彎腰,在地上插咒棒,優雅的就好像是在摘花的淑女,而
不是在巨大蠕蟲肚子裏準備一決生死的戰士。


  當她直起身的時候,我們三個全身都繃緊了,全神戒備即将到來的法術攻擊。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令我目瞪口呆的是,那個男人突然間就從我們面前消
失了。


  在失去了敵人蹤迹的一瞬間,天蛾大吼了一聲「撤退!」,我立刻拉着阿紗
嘉往來的方向竄去。


  可是當我剛轉過身子,就感覺到臉上濺了什麽東西。


  那個戰士就好像是瞬間傳送過來了一樣,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麽出現在這個
位置的。他手裏的巨劍已經砍到了天蛾的身體裏,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蛾的半個
身子飛了出去。


  沒有多餘的精神感傷也沒有空閑去害怕,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逃走。


  巨劍向我揮動過來,我咬着牙向地上撲去。夾雜着血腥味的劍風貼着我的頭
皮掃了過去。


  身上爆出來用來加速的殘餘能量在蠕蟲的肉壁上撕開了一條深深的傷痕,濃
稠的汁液從破損的地方噴了出來。我和阿紗嘉全力加速,盡可能的想把敵人甩在
後面。


  沖出去了幾百米,卻沒有看到對方有追過來的意思,我這才稍微放緩了速度。


  天蛾死了……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情。


  就隻是一刀,那個家夥就變成了兩段……死在這種地方……


  心中一陣後怕。如果那個男人的目标是我,那麽……


  我看到了梅爾菲斯和星見,他們兩個正和一個家夥打着。那個家夥并不與梅
爾菲斯和星見正面交鋒,而是借着能量彈在牽制他們,似乎想将他們從布置好陷
阱的地方引走。


  當他看到我和阿紗嘉出現的時候,立刻就用瞬間能量加速逃走了。梅爾菲斯
和星見怕有陷阱,也不敢再追。


  「天蛾呢!?」梅爾菲斯看到隻有我們兩個回來,大聲問。


  我對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己臉上現在是什麽表情,大概是面如死灰吧
……


  星見怒吼一聲,用手裏的武器用力砍在旁邊的地上。


  「不可能……你們兩個沒受傷,他卻死了,這是突襲造成的結果。天蛾經驗
很豐富,他不可能連陷阱都察覺不到!」梅爾菲斯皺着眉頭說。


  「很強……一男一女,男的是高級純戰士,女的魔力超強的樣子。好像會傳
送法術……男的那個突然間就在我們這裏出現,然後殺了天蛾……」我努力呼吸
着,回憶着剛才發生的事情。


  「放屁!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瞬間傳送的法術!」梅爾菲斯罵道,「傳送效
果的法術無論是初始地點還是終結地點都要有法陣,而且隻能借助能量洞來實現!
如果要在你們旁邊開能量洞你們不可能察覺不到!」


  「那你說他們是怎麽做到的!?」我也吼了起來。


  「别吵了……」阿紗嘉突然插嘴,「他們來了……」


  我們扭頭看去,對方的三個人也彙合到了一起,正遠遠的向我們這邊靠過來。


  「媽的……都小心點兒!那個女的有咒棒,她用咒棒之後那個男的就瞬移了!」
我舉起刀,連忙向同伴發出警示。


  星見開始給我們加護罩,可是她剛做了兩個就愣住了。


  梅爾菲斯也是。


  「梅爾菲斯,你發什麽呆!?」


  我氣急敗壞的去看他,卻發現梅爾菲斯露出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


  殺意,讓人胸口幾乎要炸裂的殺意。混雜着無數種複雜感情的巨大殺意壓得
我喘不過氣。


  梅爾菲斯拔出了鴉羽之刃,他雙手持劍,然後念起了什麽。


  「「讓遺言做我們的道别之辭,鳥或魔!回你的暴風雨中去吧,回你黑沉沉
的冥河彼岸去吧!别留下黑色的羽毛作爲你靈魂的謊言象征!别再打擾我完美的
孤獨!」


  「你不要沖動!!」


  星見撲過來去拉梅爾菲斯的手,而梅爾菲斯從左手爆出了一大股能量将毫無
防備的星見直接炸飛了。他用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手中的鴉羽之刃,低着頭開始大
聲完成剛才的咒語。


  「不要再留戀我的雕像!不要再啄食我的心髒!告訴悲傷的靈魂,他能否在
天堂擁抱,被天使稱作麗諾兒的少女!而烏鴉将回答我:永不複還!!」


  刺耳的鴉鳴聲響了起來,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種聲音。不過這一次……甚至
比幻獸巢穴的時候還要更加的凄絕人寰。


  黑色碎片狀的能量在梅爾菲斯的身周彙聚起來,像無數的黑鳥繞着他盤旋一
般。那是黑色的能量刃,像翅膀一樣的能量刃……


  梅爾菲斯已經被劍身噴薄的強大能量從地上浮了起來,他沖向了面前的那個
女人。


  「去保護星見!」我大聲對阿紗嘉吼道,然後也跟着梅爾菲斯沖了過去。我
不明白他沖動的理由,我隻知道自己沒辦法看着他去送死。


  高速旋轉的黑色能量刃群以梅爾菲斯爲中心無差别的切割着他身邊所有的東
西,大片的肉塊和漿汁被砍的四處飛濺,對方的兩個男性戰士被逼的根本沒法接
近目标。


  我想跟上去,但是卻根本追不上他。不是能量的差距太大,而是我自己的肉
體完全承受不住梅爾菲斯現在的加速度……


  那個女人擡頭看着向自己撲來的梅爾菲斯,冷靜的驚人。她扔下兩枚咒棒,
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暴亂的鴉羽嘶鳴着在一瞬間絞碎了她腳下的地面,可是那個女人卻不見了。


  緊接着就是一道劍光閃過了梅爾菲斯的腰間,我看到了血。


  腦海中一片空白,而那個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我的身後,将劍橫在了
我的脖子上。我渾身一僵……這絕對不可能是人類能擁有的速度,除了瞬移我想
象不出其他的理由。


  「放了他!!」阿紗嘉大吼着沖了過來,卻被那個重甲戰士攔住了。


  「再靠近我就殺了他。」那個女人在我身後輕聲說,但是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阿紗嘉震開那個戰士,咬着牙停在了原地。


  第一次成爲人質,我覺得大概自己已經沒辦法活着完成這場比賽了。


  梅爾菲斯從地上站穩後轉過了身,他的腹部有一道傷口,身上全是血,還好
隻是傷到了肌肉。他右手的鴉羽之刃冒着濃濃的黑光,身周似乎還有殘餘的鴉羽
不時的從虛空中劃過。梅爾菲斯死死盯着挾持了我的女人,一步一步靠過來。


  「雅魅安……」他輕輕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果然……不用這種方式,死鴉就不會好好說話。真沒想到你也參加了【穹
頂之役】……」那個被稱作雅魅安的女人說道。那聲音柔弱而悅耳,隻是在現在
這個狀态隻會讓我感到不寒而栗。


  「你現在真厲害……」女人繼續說道,「剛才那招就算是齒痕和雷因茲大概
都接不下來,可惜你太沖動了……你太想殺我了……」


  「我不殺你,我隻要一個問題的答案。」梅爾菲斯用嘶啞的聲音緩緩說道。


  「什麽問題……」雅魅安在回話之前,我似乎聽到她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
歎息。


  「爲什麽?」


  「什麽爲什麽……」


  「你知道我在問什麽!!」梅爾菲斯大吼着,而他身周的鴉羽似乎受到了主
人情感的影響,猛地振了一下,在周圍留下了一大堆新的劃痕。


  「已經說過了,爲了錢。」她靜靜的答道。


  「我不信!!」梅爾菲斯繼續吼着。


  「那還問我作什麽?想讓我告訴你我殺掉他們是因爲我迫不得已?是因爲我
被人催眠了?是因爲我被人威脅?好,是的,然後呢?你信麽?」雅魅安冷冷的
問。


  「狗屁……」梅爾菲斯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個聲音。


  我聽到這個女人在我身後哽咽了一下,然後發出了笑聲,「呵呵呵呵!既然
你什麽都不信,那你的問題又有什麽意義?!」


  「你沒必要殺他們……那個時候……如果你真的是爲了錢,拿走就好了!!
爲什麽要殺他們!!爲什麽非要對龍雀做那種事情!?」


  那個女人在我身後咯咯笑着,那個笑聲裏摻雜的全都是絕望和空虛。


  「你記不記得以前說過的話?」她突然語氣一轉。


  「那你記不記得希弗迪因死前說過的話!?要我提醒你麽?他說讓龍雀親手
殺了他!」梅爾菲斯狂笑起來,眼睛裏的憤恨就像被點燃的荒野一般無窮無盡。


  雅魅安繼續笑着,可是我聽到她從喉嚨裏飄出了一句連我幾乎都聽不見的呻
吟。


  你說過……不……一個人……


  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爲那聲音模糊而又細微。


  「你現在的力量,遠比我想的還要強大。」她最後說道,「你已經有資格了
……想殺我的話,就來魔界找我吧。」


  「你沒資格決定我該做什麽……」梅爾菲斯狠狠的說。


  雅魅安輕笑着抓住我的頭發,然後将刀刃瞄準了我的咽喉,「那就再殺一個
你的同伴吧。」


  就在她要用力的一瞬間,我操動贖魂裝甲從背後召喚出了骨翼,如同利爪一
般的骨質翼肢從背後咯吱作響的猛地向她胸口竄去。


  指望别人救我是不可能的,我隻能設法自救。


  脖子上一陣麻癢,接着就是痛感。我一邊向前沖去一邊用手去摸,有血但是
并不多,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梅爾菲斯撲了過來,他向我打出一枚能量彈,我用護罩接了住,從他沖刺的
軌迹上被震到了旁邊。同一時間,阿紗嘉也從後面向她沖了過去。


  「認輸。」雅魅安對她身邊的兩個人突然下了指令,然後在梅爾菲斯沖到她
面前的時候被傳送了出去。


  「啊啊啊!!!!」梅爾菲斯站在她消失的地方仰天怒吼着,身邊的鴉羽瘋
狂的振動起來,将周圍的肉壁撕的一片血肉模糊。


  我捂着喉嚨從地上爬起來,阿紗嘉沖到我旁邊來扶我。


  之前被炸暈過去的星見也已經醒了,她向梅爾菲斯走過去,似乎完全不在乎
還在高速浮動的鴉羽,連能量罩都沒作,這樣下去她一定會被絞成碎塊。


  梅爾菲斯扭頭看了看她,最終控制住了自己的理智。他收回了武器,鴉羽之
刃像熄滅了一樣在他腰間暗了下去。


  星見從後面抱住了梅爾菲斯,梅爾菲斯喘息着,慢慢的的平靜了下去。


  這是一場勝利,但卻是讓人無比壓抑的一場勝利……


    ***    ***    ***    ***


  在退出賽場以後,梅爾菲斯什麽都沒說,直接退出了遊戲。雖然我有很多想
問他的,但是卻根本沒機會開口。


  星見失神的站在原地盯着梅爾菲斯消失的地方,臉上全是哀傷。


  「你還好麽?天蛾的事情……我很抱歉。」我輕輕對她說。


  星見聽到我的聲音,擡臉看了我一會兒,慢慢的恢複了一點兒意識。她搖了
搖頭。


  「人總會死……隻是沒想到他是死在那個女人手裏……」


  「梅爾菲斯他……」


  「我去外面找他,免得他做什麽蠢事。」星見歎了一口氣,然後也離開了。


  我不知道梅爾菲斯和那個叫雅魅安的女人之間有什麽仇恨,但是我總覺得兩
個人之間的事情并不僅僅是複仇與被複仇的關系。可是畢竟我知道的還太少,所
以即便是聯想也沒辦法得出什麽有創意的結論。


  他一直對我爲挽歌的複仇不屑一顧,現在看來……其實隻是對自己心中埋藏
着的仇恨的一種變相鄙視吧……我說不清楚。


  雅魅安殺了梅爾菲斯重要的人,梅爾菲斯在看到她的時候所爆發的怒氣讓他
看起來變成了和我一樣的普通人。每個人都有說不出的話,都有不能觸動的東西,
他也是一樣。


  「貪狼,你脖子……」阿紗嘉指着我說。


  我下意識的一抹,發現流出來的血全都幹了,凝結在脖子上,領子也浸透了
一些紅色。


  阿紗嘉用點數兌換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開始幫我清理傷口。我靜靜
的坐着,讓她用布沾着水擦掉了脖子上的血。


  大概是從來沒有給人處理過傷口的緣故,她下手沒輕沒重的,扯得我傷口非
常疼,甚至還直接被擦到了一下,我忍不住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疼?」她歪着腦袋問。


  「用這個直接往傷口上面擦,當然疼。」我沒好氣的說。


  阿紗嘉看着我的表情,然後抿了抿嘴。她湊過來,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輕輕
舔在了我的脖子上。


  突如其來的舔舐讓我渾身一個激靈,又軟又滑的觸感從脖子一直竄到腦袋裏。
舌尖混着唾液蹭在傷口上,很痛,但是卻讓人全身發熱。阿紗嘉哈着氣,暖在脖
子上,我能清楚地聽到她可愛的鼻息聲。


  下身一下就硬了,這種香豔的場面不是什麽時候都能體會的。這家夥可以任
我随便抱,偶爾也可以偷親一下,但是這種事情明顯已經跨越了她自己設定的界
線。


  我伸手輕輕襲上她的胸部,想不到她竟然沒有拒絕。按照以往來說的話,如
果我這麽做她早就要殺人了。看她這樣我反而不敢造次了。


  阿紗嘉往後縮回去,我能看到她舌尖上殘留的我的血迹。她輕輕品着嘴裏的
血腥,擡眼看着我,面頰紅潤。


  「今天你差點就死了。」她看着我說。


  「可惜沒有,對方大意了,我運氣也不錯,沒有割到氣管和動脈……」我下
意識的去摸了摸脖子,「如果我死了,不知道梅爾菲斯會不會去追殺那個女人。」


  「我會。」她靜靜的說。


  我皺着眉頭看她,覺得她似乎有想說的話沒說出來。


  「你想說什麽?」我問道。


  「那個女人下刀的時候,我覺得心口要裂開了,什麽都做不了,很絕望…
…可是,另一面,身體卻很興奮,似乎想看到你死的樣子……」她很認真的說着
讓我有點兒發寒的句子。


  「想看到我死?爲什麽?」


  「你死了的話,我就可以吃了你。」她說。


  「你開什麽玩笑……」我強作笑顔。


  「我已經和你産生了具有唯一性的感情羁絆……」阿紗嘉将手放在自己的胸
口,「心髒就是這麽告訴我的。你死了,我會很難過很難過……但是就是這樣,
隻要吃掉我衷心之人,我就會得到幾乎無盡的力量……我越是衷心你,我在吃掉
你以後得到的力量就越強。」


  「你會吃麽?」我想象着自己被開膛破肚的屍體與滿嘴血腥的阿紗嘉在一起
的場景,莫名其妙的,除了一點點震撼之外我并沒有感到厭惡,這很奇怪。


  「不會。想到失去你,我的心髒就好像要裂開了一樣。」她輕輕地訴說着,
眼角突然滑下來一滴眼淚。


  「抱歉,我現在還不能被你吃掉。」我讪笑道,「我還有很多事情必須要去
做。」


  「我知道……很想和你簽契約,所以在那之前我都會忍住。」她一本正經的
說。


  我看着她的面龐,然後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角。


  「你們裏奧雷特的契約現在簽不了,不過想不想試試我們人類的契約?」我
笑道。


  「你們人類的契約?那是什麽?」她一臉迷茫的說。


  我抓住她的手腕,将它們反向攏到她後背,把她抱在了懷裏,然後開始恣意
侵犯阿紗嘉的雙唇。


  我把手指插到了她的銀發之中,愛撫着她的腦袋。另一隻手開始一層一層的
剝掉她身上的衣服。


  阿紗嘉沒有反抗,她似乎很清楚我要對她做什麽。很久以前,披着一件破麻
布,毫不在乎的出現在酒館裏的那個女孩已經懂得了羞澀,可她依舊沒有阻止我
要做的事情。


  長的讓人窒息的吻,阿紗嘉像貪婪的小貓一樣吮吸着我的舌頭,并舔舐着我
的牙齒和嘴唇,像是要奪走我的一切。


  今天我們失去了一個同伴,我也在地獄邊緣徘徊了一次。現在的親熱是在尋
找慰藉麽?我不清楚,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意識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她的小手掙脫了我的束縛,解開了我身上的铠甲和衣服。我親吻着她的脖子,
品嘗着吹彈可破的晶瑩肌膚的味道。


  其實我已經觊觎這道美餐很長時間了,隻是沒有想到今天她會主動挑逗我。


  「你确定?」我捏着她的下巴看她。


  「如果這就是你說的契約的話。」阿紗嘉眯着眼睛看我,「不把你完全占有
我不放心,至少在你死掉之前……」


  「公主大人的興緻不錯啊……」我苦笑道。我不知道她爲什麽那麽喜歡一直
把我的死挂在嘴邊上。


  「今天晚上你是我的了,認命吧。」阿紗嘉咯咯笑着将我壓倒在地上,用舌
尖舔了一下我脖子上的傷,然後一點一點的舔了下去。


  女孩的舌頭很長,或許是噬族的特點之一?而且那隻小舌頭靈活的不像話,
她将它來回在我胸口掃着,又酥又麻的感覺一層一層的跳到我的腦海裏。哪怕是
我經曆過最專業的妓女也趕不上她舌技的一半。


  阿紗嘉一邊吸吮着我的胸口,一邊擡着眼睛看我的表情,試圖把握住我的情
緒。其實她根本不用這麽做,因爲我下面有一個專門的器官可以忠實的反映臉上
所看不到的感受。


  我任她在我身上折騰,阿紗嘉的樣子就像好奇的小孩弄到了新玩具一樣,讓
人看着想笑。不過,她的胸部蹭在我下體的時候,我隻能感覺到肉棒硬的都要炸
裂開了似的。


  阿紗嘉握着我的陽具研究起來,「你這個和澀隆的不一樣。」


  「我是正常人!不是怪物!」我對她拿我的東西和那個宮族的裏奧雷特相比
相當不滿。


  她卻看着我笑,「你這個可愛很多。」


  還沒等我答話,她就舔了上去,長長的舌頭繞着龜頭的外沿幾乎将它盤了起
來。巨大的快感讓我一個勁兒吸冷氣。


  「你從哪兒學的?」我疑惑的問。


  「船上的時候,澀隆和許多女人做過,我一直在旁邊兒看。」她倒是很大方
的把答案告訴了我。


  「那你該知道這個可不是正戲。」看着阿紗嘉媚眼如絲,不斷舔舐肉棒的樣
子,我現在有種把她撲到,壓在身下用力發洩的沖動。


  「本公主親自服侍你,你毛病倒還挺多。」阿紗嘉攏指在我下面輕輕彈了一
下,然後用櫻唇含住尿道口一陣猛吸。


  真不知道她怎麽會想出這種把戲,刺激實在是過于強烈,我覺得渾身像觸電
了一樣,抓着她的小角就想把她拉起來。可是阿紗嘉卻戲谑的看着我,死活不松
口。肉棒又是一陣強烈的酥麻,精液再也留不住,一股腦的被吸了出來。


  阿紗嘉看着我的眼睛,一口一口的把我射出來的東西一滴不剩的咽了下去,
然後還貪心的多吸了兩口。我射的頭昏眼花,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氣。


  「怎麽樣?舒服啦?」她笑眯眯的将嬌軀鑽到我旁邊,拉着我的手墊在頭下
面。


  「不是這麽幹的!這種事情刺激太強烈反而會難受。」我無奈的說。口交享
受的就是口唇間溫暖柔膩的細細呵護,她這樣做除了最後的高潮,感受度要大打
折扣。


  「那~ 再來一次?你教我?」她眉目含笑。


  剛才實在是射的太過激烈,在我射的時候她還将舌尖插到尿道裏用力吸吮,
以至于我連續高潮了三次,實在是沒有力氣和她做了。


  我用手探到她下面,濕濕的。我摩挲着她緞子一樣光滑的脊背,用手指撥開
她的花唇就往裏送,結果她身子一顫,我感覺到手指捅破了什麽東西。


  「你戳痛我了!」阿紗嘉趴在我肩膀上用小牙用力咬我。


  我擡手一看,手掌上都是血……怎麽會這樣?我清楚地記着她被人強暴過,
可是……


  難道說……


  「你下面也能自我恢複?」我無奈的問。


  「恢複什麽?」阿紗嘉一臉無知的問。


  「剛才我……戳破的地方……」


  她不知所以然的茫然點了點頭,我則捂住了臉。


  老天爺,這是一個永遠是「處女」的女人麽?


  「以後不要恢複那個地方了……不然每次做你都要痛。」我說道。


  阿紗嘉點了點頭,然後拉着我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中間。


  「剛才摸得很舒服,繼續~ 」她撒嬌道。


  我吻她,然後開始用盡渾身解數用手進攻她的蓓蕾和小穴,把阿紗嘉弄得嬌
喘連連,下身濡濕了一大片。她的肉穴緊的隻能伸進去一根手指,幾乎不能動彈,
所以我隻能用指肚來回快速摩擦着,帶給她一些快感。


  「舒服麽?舒服就叫出來。」我對她說。


  阿紗嘉卻緊咬着牙關,倔強的看着我,嗓子裏忍不住嗯嗯呻吟,但就是不張
嘴。無論我怎麽進攻,她渾身發抖,卻死活忍着不出聲,直到被我搞的洩身爲止。


  她氣喘籲籲地趴在我身上,我撥弄着她的花唇,她伸手按住我的手不讓我再
亂動。


  「爲什麽不出聲,非要忍着,不累麽?」我打趣道。


  「我是……王女……怎麽能在你面前叫出聲來……哼……」她喃喃的說,把
臉藏進我懷裏。


  我愛死了她可愛的倔強模樣,這個女人,讓人無法厭倦……


  我沒有和她做,但是似乎在她看來已經算是占有了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沒
想到我也有這種時候……我在睡過去之前想道。


    ***    ***    ***    ***


  當我重新在鬥技空間的這個緩沖區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星見已經登陸了。她
就坐在旁邊不遠的地方,可是梅爾菲斯依然不見蹤影。


  「聯系到他了麽?」我看了看還在熟睡的阿紗嘉,走過去問道。


  星見擡頭看了看我,「他沒事,等他登陸了咱們就出發。」


  我點了點頭。


  「那個女人,和梅爾菲斯是怎麽回事?」我忍不住問道。


  「雅魅安?」


  「是的。他們看上去有很深的仇恨……」


  星見歎氣。


  「如果你想知道,爲什麽不去問他自己?」


  我無奈的笑了,「梅爾菲斯?你覺得他會告訴我?」


  「這倒是……」星見對我的判斷表示贊同,「我所知道的是,他們倆之間也
不過是又一段背叛與被背叛的老套故事而已。」


  我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雅魅安是梅爾菲斯在外面時候的同伴,是相互救過對方性命的同伴。不過
有一天,雅魅安爲了一筆錢,殺了梅爾菲斯的妹妹和另外一個朋友。而且不是用
普通的暗算手段,她控制了梅爾菲斯的朋友,在他面前将他妹妹活生生的強奸到
大出血而死掉。」


  我聽到這裏的時候手指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她爲什麽這麽做?」


  星見看着我冷笑了一聲,「如果有答案,梅爾菲斯也就不會在這個遊戲裏出
現了。他追着雅魅安來到了【神都】,最初也無非是想弄明白那個所謂的' 爲什
麽' ……」


  我看着她搖曳着的眼神,突然感受到了一點東西,「你喜歡他?」


  星見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就好像我觸到了什麽不可觸摸的東西。


  她将臉埋在膝蓋處抽泣起來,「那個混蛋!他永遠就隻知道向前走!從來不
會回頭看看跟在他後面的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面前的女孩,我從來不擅長做這種事情,所以隻能靜靜
的在旁邊看着她。


  「梅爾菲斯知道麽?」我在她稍微平靜一點以後問。


  星見擦着眼角的淚,「他知道又有什麽用?你認爲他這種人假若知道了我愛
他愛得不行,就會停下來等我麽?」


  「可是你沒有試過。」我勸她。


  「我根本就不用試!!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他喜歡的女人從來都不是
像我這個樣子仰望他的!龍雀……挽歌……他一輩子忘不了的女人就是他永遠都
得不到的那種!我又算是什麽!」


  感情上的事情,我沒辦法幫他們,任何人都幫不了任何人,人們隻能自己幫
自己。無法扭轉的對方的意志,永遠都是戀情之中最絕望的死角。


  「你不要和梅爾菲斯說這些,如果他知道我對我和他之前的交往這麽念念不
忘,他一定不會再讓我跟着他……天蛾死了……我已經沒有别的同伴了………
…」


  星見輕聲訴說着灰燼一般消沉的話語,努力将自己重新恢複成那個冰冷沉靜
的殺手。


  我點點頭,算是對她的承諾。


  我這個人許下過很多承諾,有一些我守住了,有一些卻沒有。


  當梅爾菲斯登陸以後,他看上去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他絕口不提雅魅
安和天蛾的事情,一如這兩個人就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讓我非常不安,因爲無論梅爾菲斯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我都感覺到他有些
地方不一樣了。


  或許像天蛾說過的那樣,他内心裏的巨大怪物在與雅魅安重逢之後,會擺脫
他的控制,一點一點的被釋放出來。


  五個人的隊伍現在隻剩下了四個,而且這僅僅是第二場的戰鬥。我們沒有任
何理由讓自己保持取勝的信心,因爲我覺得隊伍的核心梅爾菲斯似乎陷入了自己
給自己布下的某種困境。


  我們換了【穹頂】的主地圖探測器,向着阿卡梅隆王城的方向開始前進。一
路上,梅爾菲斯都沒有說一句話,這讓我越來越擔心。


  星見幾次都想和他說什麽,但是卻沒有開口的勇氣。梅爾菲斯這種性格,會
毫不猶豫的出口傷人。像星見這樣全身心都牽挂着他的人,很容易受到傷害,所
以她不敢……


  最終,我向她示意了一下,然後星見就和阿紗嘉向後面慢慢的拉開了一點距
離,讓我和梅爾菲斯兩個人并肩飛在前面。


  「你應該清楚……」我緩緩地開口了,「就算你能拿到冠軍,你也得不到那
個答案。」


  【穹頂之役】的三個獎品……裝備,城主和一個問題的答案。梅爾菲斯說過
他想要的就是最後一個,而我現在大概能猜到他想要問什麽。除了雅魅安背叛的
原因,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可那并不是一個屬于這個遊戲的問題,又怎麽能得到答案呢?


  梅爾菲斯扭頭看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


  「我沒想過在這裏會碰見雅魅安……」他在說出那個女人的名字的時候,我
明顯的感覺到了一股濃烈的殺氣,「把你牽扯到這些破事兒裏頭,還真是抱歉。」


  梅爾菲斯從來不道歉,所以他這句話讓我有些不爽。


  「抱歉?我本來以爲這兩個字并不在你的字典裏。」我說道。


  「雅魅安是真的想殺了你,如果你沒反擊,現在你就是個死人了。」梅爾菲
斯說。


  「怎麽?因爲沒能救下我所以内疚了?」我用很輕佻的話語開始刺激他。


  「我沒想救你。我誰都救不了。救人這種事情,我做不來。」


  我總覺得他是在說他妹妹和朋友被殺的事情。雖然不了解那個時候到底發生
了什麽,但是毫無疑問的,那已經變成了梅爾菲斯永遠也放不下的東西。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被她殺了。你會爲我報仇麽?」


  「我不知道……我很想從她嘴裏敲出答案,但似乎她死也不會開口的樣子。
我也很想殺了她,但那意味着我永遠不知道龍雀爲什麽死。讓她的死變得如此沒
有意義,這種事情我無法接受!」


  「人的死本來就沒有意義,那是自然規律。」


  「可是在我這裏有!」


  梅爾菲斯的執拗我非常清楚,如果咬住這個事情一直和他争執,吵上一天也
不會有結果。所以我放棄了,沒有再和他鑽牛角尖。


  「你恨她麽?」我問。


  「哈!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蠢麽?」


  「想複仇?這和你曾經勸我的似乎并不一樣。你和雅魅安之間應該沒有我想
象的那麽簡單……」


  「呵呵……都是星見和你說的?」


  我點了點頭。


  「她倒是很信任你,才認識了幾天,就什麽都往外說……」


  「她隻是擔心你。」


  「都在他媽的瞎操心……你也一樣!」他冷冷的說。


  「我隻是不想讓你帶着這一隊人跟着你去送死!」我有些生氣了,「你這個
狀态還能和人戰鬥?」


  梅爾菲斯轉頭看着我,眼睛裏充盈着殺氣,「怎麽?憑你也有資格質疑我?」


  我沒料到他會說這種話。被小看了麽?還是他其實從來就沒把我放在眼裏?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我很難不讓自己這麽想,被刺傷的自尊心似乎點燃了我的怒火。


  「我有沒有資格質疑,隻有我自己說了算。」我盯着他。


  「我倒是覺得有些人隻會嘴上說說而已。」梅爾菲斯揚起下巴,露出了标志
性的傲慢表情。


  我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将神宮拔了出來,梅爾菲斯也拔出了鴉羽之刃。


  「你們幹什麽!?」星見看到我們拔劍相向,立刻就沖了過來。


  「如果你覺得我現在還是當時那個菜鳥,你會後悔的。」我沒有理會星見焦
急的叫嚷。


  梅爾菲斯露出了邪惡的笑容,「你的每一招我都非常清楚。我想殺你真是太
容易了,你赢不了我。」


  「那就試試吧!!」我爆出能量,向梅爾菲斯所站的方向猛沖過去。


  梅爾菲斯将手一揮,一道半圓形的不透明結界就将我們兩個罩了起來。


  在他做完這一切以後,我立刻在空中開始減速,慢慢停到了他前面。


  「你說的那幾句話有點兒太過了!」我皺着眉頭不滿的說。


  梅爾菲斯卻在笑,他随手扔了幾枚能量彈引起了幾聲爆炸,「演戲就要演得
真一點,跟蹤我們的人很有可能布置了能夠聽見我們說話的追蹤類法術。」


  其實在我和梅爾菲斯談話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察覺到了有一隊家夥正在跟蹤
我們。不過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能力,我們無法撲捉到對方的位置。梅爾菲斯和
我用眼神交流過之後,就開始演這場戲。


  「你說的話真的很讓人生氣。」我不爽道。


  「那就真和我打一場好了。」梅爾菲斯聳聳肩。


  「我還沒混賬到爲了幾句話就和救過自己的人死鬥的程度。」


  「這麽說我可以随便罵你?哈哈哈哈!」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氣道。


  我和他一起在地上用能量做了一些打鬥的痕迹,然後雙雙躺在地上開始裝死。
如果這樣還沒辦法把跟蹤我們的人引出來,那就說明對方是其實并不想偷襲我們。


  當結界解除之後,星見驚叫起來,和阿紗嘉一起向我們沖到了我們身邊。而
如我們所料,周圍立刻就傳來了能量波動。


  五個家夥從隐藏的不知道什麽地方沖了出來,在空中畫出了五道刺眼的能量
光芒向我們直接發動了攻擊。


  就在我和梅爾菲斯準備跳起來反擊的時候,卻聽到了阿紗嘉的聲音。


  「你保護他們兩個,我上。」


  星見的聲音裏全是不安,「對方有五個人!」


  阿紗嘉沒有說什麽,而是直接迎向了對方。



  我和梅爾菲斯在這時候都不約而同的産生了一個比較混蛋的想法:既然她一
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那就看看她有什麽真本事好了。


  所以我們兩個放棄了原來的計劃,眯着眼睛做好了看戲的準備。


  然而在幾秒鍾之後,我和梅爾菲斯就震驚的從地上目瞪口呆的坐了起來。


  阿紗嘉的手臂開始增殖,腿也一樣。在幾秒中之内,她竟然化身成了一隻足
足五米高的巨大魔獸。她的背後長出了鑲有厚重甲殼的肢體,将她支撐到了空中。
如同刀鋒一般的前肢閃耀着蒼白色的光芒。被甲胄層層疊嶂,足有十數米長的
尾巴将一大片樹木掃斷在了地上。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55     標題: 神都 (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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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章


  我愣愣的看着原本熟悉的女孩變成了前所未見的怪物,心底有個聲音開始瘋
狂地尖叫起來。眼前的景象讓我禁不住懷疑這其實是一個夢,至于到底是不是噩
夢我就說不清楚了。


  從空中向我們急速俯沖過來的那些家夥在看到阿紗嘉釋放力量的時候已經來
不及減速了,因爲成了爲一頭巨獸的阿紗嘉已經向他們撲了過去。


  猶如鐮刀般的層層肢體發出了高速震動的嗡鳴,将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家夥瞬
間籠罩在了攻擊範圍之内。無數的攻擊在一秒鍾之内就砍碎了他的防護罩,然後
将他切成了一堆爛肉。


  他的同伴瘋狂的用高強度能量刃向阿紗嘉發動了攻擊,然而女孩異變的身體
卻在一眨眼的功夫裏恢複了正常。随着那些增殖的部位咯吱咯吱的縮回她的體内,
大量能量刃從重新變得嬌小的少女身邊呼嘯着飛了過去,卻沒辦法擊中原本的巨
大目标。


  一輪攻擊剛過,阿紗嘉從空中向地面落去,然後在接觸地面之前再次化身魔
獸向空中躍去。她用根本無法讓人反應的速度在兩種狀态之間迅速切換,以一己
之力将對面剩下的四個家夥完全壓制了起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讓人眼花缭亂的身影。如果她不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同伴
而是敵人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對付這種東西。


  那幾個家夥不愧是和我們一樣已經連勝兩場的隊伍,在這種情況下并沒有完
全失去理智。他們重新集結在一起,凝成了防禦陣型,開始向後撤退。


  阿紗嘉在對方的攻擊中穿梭着,藝術家一般操控着自己的形态,借助着體型
的優勢又一次将他們沖散。


  女孩全力攻向他們其中的一個,那個家夥咬住牙,用手裏的巨劍迎向淩空劈
來的鐮肢。他的同伴在空中找到平衡之後也迅速的包圍上來試圖轉移阿紗嘉的進
攻目标。


  緊接着,女孩身後被層層甲胄包裹的尾巴就呼嘯着穿透了一個毫無防備的倒
黴鬼的肚子。


  那個家夥被穿在阿紗嘉的尾巴上,喉嚨裏發出了刺耳的慘叫聲,然後就被女
孩甩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變成了足以緻命的武器,現在的阿紗嘉被稱爲絞肉機
器也毫不爲過。


  整個戰場已經被阿紗嘉一個人蹂躏的面目全非。地面上布滿了被她殘暴的攻
擊弄碎的屍塊,加上女孩那十數對鐮肢在不經意中撕裂的地表,這塊地方就像被
全部犁過了一遍似的。


  在切碎了最後一個家夥的軀幹之後,那猙獰恐怖的增殖部分開始慢慢地向女
孩體内滲了回去。與在戰鬥狀态時候的形态轉換完全不同,這一次女孩似乎相當
痛苦的樣子,背後和肢體相接的地方在肢體回縮的時候也湧出了不少鮮血。這說
明戰鬥中她的快速變身并不是在本質上改變了身體的構造,而僅僅是進行了簡單
的收縮而已。


  我現在才明白爲什麽她在把我從賭徒保羅和苦苦的手裏救出來之後是赤身裸
體的……她那個時候一定也用了這招。所以和那個時候一樣,現在女孩全身的衣
服都被她剛才的舉動撕成了碎片。


  雖然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相互承認的關系,但我卻有着某種強烈的占有欲将
她看做自己的女人。所以就算是梅爾菲斯,我也非常不想讓女孩的胴體暴露在别
人面前。


  似乎我的擔心有些多餘,女孩在恢複人形的過程中,留下了一部分增殖的東
西恰好遮住了自己山峰的頂端和溪谷的中央。雖然材質看上去猙獰恐怖,而且款
式暴露的不能再暴露了,但我不得不承認,那真的非常好看誘人。


  「剛才那是什麽?」我向女孩走過去,問道。


  阿紗嘉扭頭看着我,那張粉嫩清冷的小臉慢慢擰成了一個咬牙切齒的表情。


  「你剛才是裝的!?」


  我一時間覺得後背發涼,全身打了個哆嗦,「我是爲了引出跟蹤我們的敵人。」


  女孩似乎完全沒有聽我解釋的意思,她的膝蓋已經狠狠的撞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痛得頭暈眼花,捂着腹部差點倒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還不能随便用【淵體喚醒】!?痛死我了!!早知道你
是裝的我才不用呢!!」女孩一邊叫着一邊開始委屈的流眼淚。


  我覺得很心痛,強忍着腹部的劇痛直起身子,用手指去擦她的臉。阿紗嘉像
個小孩一樣,我的手一碰她的臉她哭的就更厲害了。咬着嘴唇,不出聲音,眼淚
卻止都止不住。


  那個【淵體喚醒】大概用起來真的非常痛,對她來說。


  另一邊,星見似乎也在和梅爾菲斯算賬。我從來還沒見過梅爾菲斯會露出那
種做賊心虛的表情,任憑一個女孩跟在後面向自己轟能量彈,然後狼狽的躲來躲
去。


  要知道,我和他裝作要決鬥也不是故意商量好要連她兩個一起騙的……想要
騙過敵人,先要騙過同伴,不是麽……


  「對不起,别哭了。」我不可奈何的用拙劣的方式來哄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低着頭稀裏嘩啦的抹着臉上的眼淚,扭着頭不看我。


  「給我弄身衣服!」


  公主大人下令,我趕緊接下铠甲把自己裏面的那身衣服脫了下來,仔細的披
在她的身上。這回阿紗嘉的情緒終于緩和了一些。


  「這麽強大的力量……如果你一直都能用的話,我們大概真的能赢冠軍。」
我嘟囔着說。


  阿紗嘉紅着眼睛,「本來,進入深淵之前的裏奧雷特是沒辦法用【淵體喚醒
】的。我身爲王女,才勉強可以征用噬族儲存在深淵裏的能量使用這招。而且在
你們這邊使用,需要暗面有人作爲媒介将能量傳遞給我。原來以爲是用不出來的,
但是看起來……暗面的确有人在給我作媒介,我這次是第二次用【淵體喚醒】,
應該已經被盯上了……」


  「被盯上了!?被什麽人盯上?」我皺起了眉頭。


  女孩似乎歎了口氣,「我是王女。是裏奧雷特裏面最有希望成功進入深淵的
人選之一……也是最有可能成功取代我父親坐上噬族王座的人……在暗面,自然
有不計其數的家夥希望占有我的力量和身體。」


  「比如那個船上的澀隆……」我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在變壞。


  「他隻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但有些家夥就不是了……好在他們應該沒辦
法跑到這邊來,越是強大的裏奧雷特就越難以通過鏈接我們兩個世界的門。我隻
要呆在這邊,他們就拿我沒辦法。」


  看着女孩有些調皮的樣子,我似乎明白了什麽。


  「所以你那時候才帶着魔獸來這邊?執行任務隻是一個借口,其實是爲了避
開那些家夥?」


  阿紗嘉倒是沒有隐瞞的意思,「如果我完成了那個任務,噬族就不必和瞳族
陷入戰争。王族有足夠的力量庇護我,我也就不需要擔心那些觊觎我的人。」


  我點了點頭,然後用眼睛瞟了瞟她水嫩嫩暴露在空氣中的胸部。這是男人本
能的動作,我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阿紗嘉,你剛才的那個形态……是不是你本來的樣子?」我猶猶豫豫的問。


  「當然了。」女孩理所當然的看着我。


  我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如果那才是她真實的樣子,那麽她現在這種人類的形
态,應該隻是爲了行動方便……我隻覺得腦子裏面開始變得混亂。


  阿紗嘉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忍不住開始咯咯的笑了起來。


  「騙你的!其實【淵體喚醒】是和你的贖魂裝甲類似的東西,你的表情好好
笑!哈哈哈!」


  女孩笑的花枝亂顫,我卻沉默了。這家夥竟然已經學會用這種方式來作弄人
了,如果這麽發展下去還不知道我要被她怎麽玩……


  另外一邊,梅爾菲斯遠遠地正在和星見說着什麽,兩個人也沒有在打架。星
見的表情非常複雜,而梅爾菲斯正背對着我們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知道
兩個人在說些什麽,但是我總覺得星見似乎正竭盡全力的壓抑着自己的感情試圖
不讓梅爾菲斯察覺到什麽。


  梅爾菲斯是個非常自私的人,這是我一直以來對他的了解所給出的結論。這
個所謂的自私,并不僅僅是以我們這些普通人的價值觀來界定的東西。在梅爾菲
斯的價值觀裏,所有的人都隻是自私的。無論你去幫助别人還是做什麽自我犧牲
的事情,在梅爾菲斯看來都隻是爲了滿足自己的道德欲求和信仰而已。


  他會以自己的安危爲代價,從Dreams手中把我救出來,他自己卻不會
認爲這是什麽值得我對他感恩的事情。同樣的,如果他知道星見對自己抱着什麽
樣的感情,他絕對會将星見利用到死,而星見卻會爲了要證明自己而無法拒絕梅
爾菲斯的要求。


  不會因爲利用了愛自己的人而覺得内疚負罪,也不會因爲将自己的一切付出
給了自己愛的人而擁有道德上的優越感,梅爾菲斯就是這樣的人。


  星見比我還要了解梅爾菲斯,所以她爲了保護自己,就絕對不能流露出對他
的感情。


  如果單從星見的立場來說,梅爾菲斯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但是任何人都沒
有資格來指責他,包括星見。沒有人逼她愛上梅爾菲斯,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
擇。


  我看了看身邊的女孩。


  失去了盈風,離開了Fey,告别了夏希……但是最終還有阿紗嘉在我身邊。
我說不清能不能将她那種占有欲和羁絆解釋爲她對我的感情,但是我覺得有她在
我已經算是非常幸運了,比很多人都要幸運。


  我們留下了一地的屍體,然後繼續上路。無論梅爾菲斯還是星見都隻是在我
們歸隊以後看了阿紗嘉很久,卻沒有詢問她剛才到底做了些什麽。身爲習慣于隐
藏着自己秘密的殺手,梅爾菲斯和星見都沒有探查别人秘密的習慣。


  「她那個,能随便使用麽?」梅爾菲斯隻是在和我并肩而行的時候随口問了
這麽一句。


  我搖了搖頭,然後他就什麽也沒再說。


    ***    ***    ***    ***


  在行進了将近一天之後,我們找到了下一個鬥技空間的傳送門。在行進的路
上,我們遠遠的看到了一些爆炸的火光和能量的震動,這說明随着目标的接近,
已經有越來越多的隊伍開始在穹頂的範圍内遭遇并展開了激戰。


  毫無疑問,如果再勝一次,那時候隊伍與隊伍之間的密集程度就足以爆發多
方混戰了。


  這一回我們依然是等待别人挑戰的狀态,似乎系統的規則的規律也并不是輪
換挑戰狀态那麽簡單。


  我們在一片蒼白的世界裏開始等待挑戰者的出現。上一次的時候我的身邊坐
了四個人,而現在卻隻剩下了三個。


  星見和梅爾菲斯看起來就像已經完全忘記了天蛾曾經的存在一樣,反倒是我
一直在糾結失去的同伴。也許在他們這種殺手看來,同伴的隕落是再正常不過的
事情了,以至于完全沒有必要将感情流露出來。


  天蛾和我認識的時間非常短,我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但是我知道他是
挽歌真正的朋友。和梅爾菲斯不同,天蛾是得到了挽歌承認的那種朋友。


  他有着令人矚目的力量,我在和他對練的時候從來沒能打赢過他。不說他魔
力上的優勢,就是單單的近身作戰我也沒辦法占到任何便宜,況且他還有很多身
爲傭兵的隐藏殺人技術都沒有用出來。


  可是天蛾已經死了,而我還活着。如果這算是某種幸運的話,我大概需要感
謝一下這個世界的神靈什麽的。


  然而這個世界是沒有神的,我一直這麽認爲着。即使有,那也隻不過是一些
将人類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令人作嘔的存在而已。


  看着星見和梅爾菲斯閉目養神的樣子,我無法阻止自己想象自己死去以後的
情形。星見不必說,梅爾菲斯肯定不會因爲這種事情而悲傷。并不是說我膚淺的
糾結于别人對我的留戀,而是那種感覺非常微妙。


  人會本能的對自己的死亡産生恐懼,那種根本無法預料的未知創造出了人類
最爲畏懼的東西之一。我怕死,很怕,否則也不會變成一個掙紮在生與死之間的
電池。


  當我不得不思考自己死亡的時候,往往會不由自主的期盼着,自己可以在死
後留下一點什麽。越是去想時間這兩個字的浩瀚,這種欲望就越強。


  人總是會死,一百年的生命相對于無窮無盡的時間隻是一瞬間中的一瞬間,
但生命終結之後,那無窮無盡的時間對自己來說就沒有任何關系了……這種念頭
我相信所有人都有過。


  可是如果自己的同伴會記得自己,那麽生命就仿佛自我延長了一般……每個
人都希望别人可以記住自己,這也許就是某種爲了生命延續而掙紮的産物吧…
…交配繁殖、出書立作、留名曆史,一概如此。


  我看了看身邊的阿紗嘉,也許能夠記我時間最長的,就是你了吧。


  「來了。」梅爾菲斯睜開了眼睛,然後我的面前也出現了被挑戰的信息。


  我打散了那些無聊的想法,擡頭去看面前懸浮着的屏幕。


  挑戰者的隊伍名爲「修拿」。這一次,梅爾菲斯沒有問我們是不是聽說過這
個人,也沒有向我們征求任何戰鬥場所選擇的意見。


  他直接在屏幕上選擇了平原,連戰術安排都沒有作,我們就被傳送到了場景
裏面。


  梅爾菲斯的狀态并不是很好。我和他之前針鋒相對的那些争吵也并不完全是
演戲,隻是我根本沒有什麽辦法能幫他。身爲殺手,我想他比我更清楚情緒這種
東西對戰鬥力的影響,我隻能希望他沒有喪失最基本的判斷力。


  沒有任何遮蔽物的平原,隻有稀稀疏疏的幾棵樹孤零零的立在這片土地上作
爲點綴。能見度非常好,甚至連遠處那尊敵人的能量水晶都能看到。


  遠處的三個黑點,毫無疑問就是敵人的身影。當然,我們的情況對方也一定
看了個一清二楚。


  平原這個場景,似乎就是像這樣讓雙方沒有保留的進行正面作戰用的。沒有
太多的時間做陷阱,也沒有地方可以埋伏,如何在高強度的正面對抗中擊毀對方
的水晶,這才是在這張地圖裏需要思考的問題。


  「梅爾菲斯,我們……」


  我開口想要确認接下來的戰術,可是梅爾菲斯隻是向散布在不遠處的幾顆充
能石飛了過去。


  雖然距離對方非常遠,但是沒有人會想要讓自己的隊友落單,所以我們三個
跟了上去。


  我們很從容的充好了自己的能量,而對方似乎也做好了戰鬥準備,并且向我
們這邊飛了過來。


  「我們迎過去。」梅爾菲斯淡淡的發出了讓我略略心安的指令。


  我們兩組開始相互接近,并且慢慢提升了自己的能量。我拔出了神宮,星見
也給我們做了額外的護罩。


  我們有人數的優勢,集團性的混戰是對我們非常有利的。然而當我看清楚對
方的臉的時候,伸手攔下了準備直接沖過去的梅爾菲斯。


  「怎麽了?」梅爾菲斯回頭面無表情的看向我。


  「我認識他們。先别動手。」


  說完這句話,我就從空中降下來,然後向那三個對手走去,其他人則做好了
随時支援的準備跟在我的後面。


  辛加法羅,遊螢,還有另外一個我曾經見過的人,他們在看到我下降的時候
也做了同樣的事。


  他們的隊伍叫做修拿,所以另外那個家夥的名字我也算是知道了。辛拿就是
在我和阿紗嘉登上那艘遊輪的之前向我們搭話的那人,短棍狀的武器和附在手臂
上的折疊盾牌,以及腦後那條小辮子讓我很容易就重新把他認了出來。


  看來失去了一名同伴的辛加法羅和這個一心想要插到别人隊伍裏的家夥在那
趟航程結束之後就組成了新的隊伍,這對他們來手倒是挺合适的。


  不過看到他們這種胡亂組起來的隊伍竟然走這麽遠,倒是令我非常意外。


  「真是巧。」我對他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不是巧,而是故意的。」辛加法羅對我笑了,遊螢也是。


  我仔細想了想,也許辛加法羅那時候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問了阿紗嘉的名字。
另外一個可能性是,澀隆在叫阿紗嘉名字的時候,被遊螢聽到了。無論是哪一種,
他們既然選了我們,就肯定是要打一場了。


  「爲什麽選我們?我可沒打算在這種地方放水。」我嘴角翹了翹。


  辛加法羅饒有興趣的看着我,「我當然不會有這種想法。不過我也不打算爲
了報答你簡簡單單認輸。在船上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能量,現在既然有機會了,我
倒是很想試試你的實力到底如何。」


  我聳了聳肩,「随你的便,你想怎麽打?」


  「三局兩勝吧!」遊螢在旁邊插嘴。女孩看着我笑,就像是有什麽小小的陰
謀一樣。看來她已經從那場可怕的回憶中暫時解脫出來了。


  「如果是平手呢?」我問。


  「算你們赢。」辛加法羅說。


  我回頭看了看梅爾菲斯,梅爾菲斯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他對我微微
點了一下頭。


  「就這麽定了。」我回道。


  也許他們兩個人真的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對我進行變相的回報吧,但是又
顧慮到我的自尊心問題,才會選擇這種方式。


  我倒是無所謂,在這個遊戲中,個人的實力并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可并不是
我小看他們——憑借三個人的力量能夠保持和我們相同的比賽進度,這已經說明
了一切——三局兩勝而又是單打獨鬥的話,我不認爲他們中有可以擊敗梅爾菲斯
或者星見的家夥。


  阿紗嘉因爲用過【淵體喚醒】的緣故,一路上精神都不是太好,所以我沒有
理由讓她出戰。


  爲了快點決出結果,我們很快挑選了自己的對手,然後遠遠地給其他人留出
了可以充分「活動」的場地。


  兩個女孩成爲了對手,梅爾菲斯站在了辛加法羅的面前,而我則選了那個并
不熟悉的修拿。無論是辛加法羅還是遊螢,我總覺得沒辦法和曾經站到過一起的
人刀劍相向。


  修拿看上去仍然是一副散漫和煦的樣子,他似乎對辛加法羅他們的選擇沒有
任何異議。


  「你真的找到了同伴,還走了這麽遠,難得。」我将神宮插在地上,看着他
說。


  修拿笑了笑,「運氣不錯,辛加法羅他們倒是很信任我。爲了對得起他們的
信任,我怎麽也要帶着他們多走遠一些啊。」


  「聽上去……在你眼裏他們隻是兩個累贅。」我故意用挑撥的語言開了個玩
笑。


  修拿卻沒有任何自大的樣子,就好像在叙述什麽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他們并不是累贅。辛加法羅的戰技已經非常不錯了,遊螢的輔助法術和牽
制也能幫上不少忙。隻不過,他們兩個的等級并不能在以少對多的戰鬥中保證我
們的勝利。」


  看着他的樣子,我皺起了眉頭。他有可能是在說謊,也可能是在用誇張的說
法來吓唬我。但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那樣,修拿就應該具備着足以以一敵多的超強
實力。


  「你多少級?」我忍不住問道,雖然我明白對方不太可能給我答案。


  修拿哈哈大笑,「别把等級這種東西看那麽重嘛,低等級的戰士也是有可能
戰勝高等級的,要有信心。」


  這種說法無異于在宣示他等級比我要高的事實。我并沒有顯露自己的能量,
所以他這種俯視的态度讓我有些不爽。然而,如果他能夠抱着如此笃定的态度說
出這些,并認爲自己等級肯定要比我高……難不成……他是零級的超級怪物?


  可以肯定的是,連梅爾菲斯這種家夥都沒有聽說過修拿的名字。如果他真的
是突破了等級界限的超級怪物,梅爾菲斯沒有理由不知道他。況且梅爾菲斯在看
到他的時候也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和态度。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遠處那兩組已經打了起來。能量風暴發出的爆炸順
着平原上的風傳到了我的耳朵裏,心底的戰鬥欲望開始被慢慢點燃了。


  「看來我們廢話了太長時間啊。」修拿微笑着說。


  我點了點頭,然後将能量提升到了将近百分之八十的程度,緩緩舉起了神宮。


  修拿從腰間拔出了短棍,然後一道純能量的劍刃從短棍上竄了出來,原來那
根棍子就是劍柄。他左臂的道具發出了一陣富有質感的機械摩擦聲,變成了一個
镂空的圓盤,緊接着就被能量全部覆蓋了起來。


  充能的劍和盾,怎麽看都是成套的高級裝備。


  「辛加法羅和遊螢似乎已經做好了讓你們直接取勝的準備,所以他們那邊應
該很快就會認輸。不過我和他們不一樣,有好好享受戰鬥的機會就一定會抓住。
你,認真點吧,不然一定會後悔的。」修拿輕描淡寫的說着一些狂妄自大的話。


  我微微一愣,然後暗罵了自己一句。看來和梅爾菲斯在一起久了,養成了一
些非常不好的習慣,比如隐藏自己的實力。如果換做以前的我,無論什麽樣的敵
人都會全力以赴。而面前的這個對手,似乎不容我有大意的餘地。


  想到這裏,我便開始召喚贖魂裝甲,可是身後卻傳來了一陣讓我心悸的聲音。


  鴉鳴。


  我忘記了面前對手的威脅,猛地轉過頭向聲音響起來的方向看去。


  一道熟悉的黑色能量刃帶着鴉鳴聲直沖天空,擊碎了頭頂幾片高高飄着的白
色雲彩。而辛加法羅的身體已經被撕成了兩半,從身體斷面噴出來的血液被瞬間
蒸發在空氣裏。


  根本沒辦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當我回過神的時候,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
向那邊沖了過去,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對手會趁這個機會從背後襲擊我。


  遊螢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她的臉已經被淚水浸透了,女孩一邊哭喊
一邊做了一個手印,雙手在一瞬間凝聚起了兩道耀眼的光團,而她的頭發卻随着
魔力瘋狂的噴湧而迅速變成了白色。


  就在她大聲念動某種超高級法術的發動咒語之前,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


  星見已經竄到了她身後,一柄短刀連續在絕望的女孩身體裏進出了三次。腎
髒,肝部和左胸,精準的讓人無話可說。


  大量的鮮血從星見捂着遊螢的指縫裏湧了出來,星見拔出短刀,然後在遊螢
從空中跌下去之前将手上的血擦抹在了她衣服上。


  我慢慢停了下來,無力的站在原地,看着遊螢的屍體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我回頭看了一眼,修拿臉上的微笑已經不見了。他愣愣的看了我們一會,然
後就選擇了認輸,直接從這個世界消失掉了。


  他做了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而我沒有。


  「爲什麽這麽做!?」我對這梅爾菲斯狂吼起來。


  梅爾菲斯在修拿退出之後就收起了鴉羽之刃,他的肩膀處有一道傷口,能讓
梅爾菲斯受傷的人并不是太多。他看向我,臉上的殺氣還沒有散去。


  「戰鬥而已,戰鬥就會死人,道理就這麽簡單。」這個男人用我從來沒有聽
到過的語氣說着,那聲音讓我渾身氣的發抖。


  我用力看向星見,女孩的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但是卻在我目光射過來的時
候扭過了臉。我知道她并不想殺遊螢,那個時候遊螢已經發動了一個某種我所不
了解的以本身生命力爲代價的招式,如果任憑她将那個東西完成,我相信梅爾菲
斯就算不死也一定會有大麻煩……所以對星見來說她并沒有太多的選擇。


  我重新看向梅爾菲斯,努力控制着發抖的雙手,然後盡量緩慢的說道,「你
心裏明白……你沒必要殺他的……辛加法羅他們本來就想賣我們一個人情……
……」


  梅爾菲斯的殺氣一直在我身邊遊弋着,就像身處在鲨池裏一樣。


  「我想殺人,有問題麽?」梅爾菲斯毫不避諱的說道。


  是啊……他殺人也需要什麽理由麽?他本來就是一個以殺人爲職業的人,那
對他來說就像是吃飯一樣簡單的事情。而且一直以來,他都是以嗜殺而在這個世
界聞名的家夥,他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我無法理解的…………可是…………


  「可是他們兩個是我的朋友,死鴉·梅爾菲斯!!!」我怒吼着。


  我明顯看到梅爾菲斯的臉抽動了一下。


  「是你的朋友,和我有關系麽?」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頓了一下。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我的手立刻向神宮摸去,理智已經完完全全的被心中的
怒火和失望的感情所淹沒了。如果用贖魂裝甲加上光流刃的力量,我…………


  可是我卻沒能将刀從刀鞘裏拔出來。我記起,就連自己的光流刃之中,也有
一道是來自梅爾菲斯的血。


  我無法接受的不是梅爾菲斯殺掉了辛加法羅。如果兩個人是賭上了性命的決
鬥,辛加法羅的死我不會說一句話,甚至會爲了梅爾菲斯的勝利而慶幸。我所憤
怒的是,梅爾菲斯在已經看出我和他們有交情的情況下,依舊爲了發洩而殺掉了
辛加法羅。


  我隻感覺,那一刻,我在梅爾菲斯眼中什麽都不是。


  我和他對峙着,卻失去了拔刀的欲望。我退出了平原,回到了緩沖空間裏。


  其他人也陸續這麽做了。我看着梅爾菲斯進入緩沖空間然後退出了遊戲,隻
覺得我們兩個人之間已經産生了難以修補的裂痕。


    ***    ***    ***    ***


  星見在退出之前看了我一眼,我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爲自己所做的事
情自責,女孩隻是抿了抿嘴作爲回應。


  在我和梅爾菲斯争吵的時候,阿紗嘉一直看着我們而沒有任何的表示。當他
們離開以後,女孩就坐到了我旁邊。


  「第一次看到你這樣。」阿紗嘉說。


  「辛加法羅也許在死之前都沒用真正的力量來和梅爾菲斯打,梅爾菲斯卻直
接殺了他…………」我沉聲說着,隻覺得一股強烈的内疚将自己占據了,「我不
該讓梅爾菲斯和他打的,梅爾菲斯那個狀态,我早就應該意識到他要做些什麽!」


  「你改變不了什麽……」


  「對!可是最讓人憤怒的不就是這個麽!?我們永遠沒辦法改變那些事情!!」
我叫道。


  阿紗嘉不知所措的張了張嘴,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女孩在學着安慰别
人,但是卻還差的很遠。她真的懂我的憤怒麽?


  我曾經救了遊螢,而她卻間接因爲我的決定而死掉了。我慶幸她在死前沒有
向我這邊看,否則我覺得很久很久都沒辦法忘記她的眼神——那應該和挽歌臨死
之前看我的眼神很接近吧……


  阿紗嘉将自己靠在我身上。她很聰明,她發覺自己沒辦法用語言給我平靜的
時候,選擇通過這種方式讓我獲得一點點暖意。這辦法很有效,我的呼吸開始慢
慢舒緩,胸腔裏殘餘的怒火也一點一點的熄滅了下去。


  我應該怪罪梅爾菲斯麽?當我平靜下來之後開始責問自己。


  我和辛加法羅的對話,聽上去并沒有什麽太過深厚的交集。也許在梅爾菲斯
眼中,根本就沒認爲我和他們會是某種程度上的朋友。


  天蛾死掉,遭遇雅魅安……在這之後,梅爾菲斯也許一直都在壓抑着自己的
殺意。面對仇人卻沒辦法宣洩,難免會讓他在下一場戰鬥中恣意殺人。


  可那不是足以讓我原諒他的借口。如果他不去控制自己這種爲所欲爲的心态,
那麽下一次,他殺的人會不會是阿紗嘉?


  梅爾菲斯的心中藏着一個龐大的怪物,天蛾這樣告訴過我。他說我可以幫他,
但是現在,我覺得我根本做不到。


  我甚至開始深深的懷疑,他真的在乎我這個存在麽?


  也許已經要到了和梅爾菲斯形同陌路的時候了。幫助他完成這次比賽,當做
他救了我的報酬,我和他就算是扯平了吧……盡管有些東西也許一輩子都還不上,
但如果繼續和他做同伴,我想終究有一天會發生讓我後悔的事情。


    ***    ***    ***    ***


  六個小時以後,梅爾菲斯和星見幾乎在同一時間前後登入了遊戲。我們沒有
說任何話,而是退出緩沖空間開始繼續行進。


  我看到星見的臉色有些蒼白,面頰上帶着兩抹病态般的暈紅,脖子上還有一
道隐隐約約的咬痕。她浮在空中緩緩地飄着,總給我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我沒有探問她什麽。她雖然是我的同伴,但那仍然是基于梅爾菲斯存在的緣
故。倘若我和梅爾菲斯真的處在了對立面,她的那把短刀就會立刻抓住所有破綻
試圖刺到我的體内。


  至于現在,我不需要擔心她,隻需要擔心我自己。因爲當隊伍出現了這麽大
裂痕的時候,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撐過下一場戰鬥。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阿紗嘉突然拽了我一下。


  我擡起頭來,看後看到【穹頂】的地形已經開始了變化。一道寬闊的巨大峽
谷遠遠地橫在了前方,而一路看去我們并沒有發現任何的傳送門。


  随着我們的靠近,那道峽谷在視野中變得越來越大。開始的時候我還在計算
用多大強度能量跳躍可以穿過那道裂縫,然而幾分鍾後我就意識到那根本就是不
可能的事情。


  足足有幾百米寬闊的峽谷,深的一眼望不到底,卻依舊能夠聽到最下面傳上
來的激流之聲。就這麽掉下去的話,就算有足夠的能量做緩沖,也絕對會被水流
沖走。


  在我猶豫着的時候,星見說話了。


  「我們怎麽走?」女孩問了一個我想問的問題。


  我們面臨的選擇隻有兩個,下到峽谷最下面,穿過河川,然後重新爬到對面。
或者沿着峽谷一直走,直到發現能夠直接跨越這道裂縫的地方。


  前者會浪費很多時間和體力,但是卻能保證百分之百越過去。後者就完全要
靠運氣了,我們甚至不知道系統會不會真的提供直接性穿越峽谷的方法,而且這
樣沿路探尋就一定會遇到很多其他的隊伍。


  「我們下去。」梅爾菲斯似乎很早以前就打定了主意。


  很有意思的是,當我們接近懸崖邊的時候系統竟然提示我們可以用之前赢來
的點數來進行兌換。我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那些兌換條目裏看到過一些攀岩用的道
具,也許這就是梅爾菲斯爲什麽做了這種選擇的原因。


  系統給了這種可能性,也許就是在對我們進行某種方向的引導。可是誰也說
不準這裏面是不是有陷阱……如果換在以前,我倒是很想和梅爾菲斯讨論一下要
面對的事情,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這個興趣了。


  我們一言不發的開始用兌換來的繩子和固定鎖組裝好了滑降的設備,大捆的
繩子被我們從懸崖邊上扔了下去。看着它們慢慢的消失在了視野中那片黑暗裏,
我突然開始覺得緊張。


  「阿紗嘉。」梅爾菲斯突然叫了我旁邊的女孩,而我正在幫她處理她的滑鎖,
「我們三個先下去,你在上面守着。如果視野範圍内有人出現,打一顆能量彈下
來提醒我們。我們會做好防備措施,免得繩子被他們切斷。如果安全了,連續打
兩發,示意我們繼續下降。我們下到底以後會從下面打一發能量彈,那時候你再
下來。」


  「她不會用滑鎖,你們下去,我在上面守着。」我對梅爾菲斯說道。這是自
從那次矛盾之後我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梅爾菲斯看了我一會,我也看着他,但是沒有從他眼中看出任何感情,他就
僅僅是在思索而已。


  最終他搖了搖頭,「她的再生能力強,這兩種落單的情況她面臨的風險最小。
你現在就教她怎麽用滑鎖。」


  不得不承認,梅爾菲斯的判斷是最合适的。但是我卻非常擔心阿紗嘉一個人
給我們斷後。


  阿紗嘉蹲下來認真的看我操作,并将小手放在我肩膀上,似乎想讓我安心。


  「你沒問題吧?」我皺着眉頭給她示範了滑鎖的用法。


  女孩試着做了一遍,然後點了點頭。


  一切就緒,我們三個抓緊繩索從懸崖邊上邁了出去,開始滑降。我擡起頭,
阿紗嘉低着頭正看着我。她的臉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我再也沒辦法看清爲止。


  峽谷非常深,當懸崖的邊緣變得模糊不清的時候我仍然沒看到峽谷的底部。


  峽谷中的風呼嘯着從身邊掠過,腰間的繩索不斷地震蕩着,腳下冰冷的岩壁
又濕又滑。我扭過臉,躲避着帶着土腥味的大風。


  梅爾菲斯就在我旁邊三米外的地方,他在大風中眯着眼睛,一點一點的放開
滑扣向下降去。


  「你喜歡看電影。」他突然說。


  我愣了一下,然後意識到梅爾菲斯是在對我說話。我不确定他那句話是不是
一個問句,但是我依舊點了點頭。


  「以前是。」


  「【銀翼殺手】看過麽?」


  一部二十世紀的古老科幻片。2019年,人類創造了複制人,用他們去探
索廣闊的宇宙,卻又由于複制人對人權的渴望而對他們展開了殺戮。以追殺複制
人爲職業的主角遇到了讓他心動的女主角,殺戮場上的獵物變成了情場的目标,
獵人卻與獵物一起陷入了被追殺的命運。


  2019年已經是曆史了,2019年,人類沒能造出複制人,載人飛船也
沒飛出太陽系。事實證明【銀翼殺手】也僅僅是一部電影而已。而這部電影之所
以能讓人在無數個歲月之後已然銘記,自然不僅僅是因爲不着邊際的想象而已。


  「梅爾菲斯,你想說什麽?」我冷冷的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開口說了一段【銀翼殺手】經典的台詞。


  「攻擊船在獵戶座的星肩旁熊熊燃燒,我注視着萬丈光芒在天國之門的黑暗
中閃耀,所有的瞬間都将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中,像在雨中落下的眼淚……」


  「死亡的時間已到。」


  我和梅爾菲斯一同念出了最後的一句,然後看着對方。


  梅爾菲斯轉過臉,繼續拉着鎖扣将自己往下降去,我也做了同樣的事。


  「其實我很讨厭那部電影。獵人變成獵物,就因爲女人。」


  「但是你還是把那個片子看完了,而且還把台詞記得那麽清楚。」我說。


  梅爾菲斯眼睛裏面閃爍着一些我說不清楚的東西。


  「爲了愛情犧牲自己……這種老掉牙的橋段讓人惡心。但你知道我爲什麽會
一而再看那部電影麽?因爲複制人被放逐之後做出的那個選擇……」


  「他們回了地球,爲了讓設計師幫他們尋找新的能源。」


  「是的。他們在遙遠的太空中會死掉,回到地球也會被人類屠殺。但他們還
是回來了,他們帶着某種不切實際的希望……而結局……」


  「他們都死了。」


  梅爾菲斯點了點頭。


  「他們想要求生的欲望那麽強烈。而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活着。」


  「你當然活着。」


  「也許吧。而且依舊帶着一絲希望……」


  「什麽希望?」


  「希望雅魅安并沒有背叛我。」


  我無言以對,因爲那不是我可以評論的事情。


  「我甚至希望龍雀的死隻是一場沒有醒的夢,但現實則是,無論你的希望看
上去多亮,終究也隻不過是可笑的幻想。就像電影裏的那些複制人一樣,抱着活
着的希望,然後将自己送到了地獄。」


  挽歌的死對我來說,也就是這樣的事情,所以我覺得自己可以理解梅爾菲斯
所想的東西。


  「我沒有想到真的會見到雅魅安,更沒有想到天蛾也會死在她的手裏。我不
想殺她,但是她似乎一直在做非要我殺她不可的事情……」


  梅爾菲斯說到這裏的時候身上又溢出了濃濃的殺氣。


  「也許是爲了證明自己的那絲希望并不是垃圾一樣的存在,我試着尋找自己
仍然活着證據……一如我以前做過的那樣,用别人的絕望和悲傷來填飽自己的肚
子……所以我殺了你的那兩個朋友。」


  我手上的動作一滞,身體在空中停了下來。


  「我不想找任何借口,但事實是,我那個時候并沒有意識到你和他們是朋友。
你們之間對話的時候我的腦子已經完全被殺人的念頭填滿了。對他們的死,我很
抱歉。」


  梅爾菲斯的道歉。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任性胡來而又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住
的家夥會說出道歉的話。


  「天蛾死之前說過……」我歎了一口氣,「梅爾菲斯的心裏有一個怪物。」


  梅爾菲斯擡起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你殺他們兩個的時候,我确定了一件事情……天蛾說的話是真的。」我繼
續說道,「不過現在,我也确定了另外一件事情……」


  「什麽?」梅爾菲斯問道。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我所确定的是天蛾說的後半句話,能夠阻止他的大
概會是我。因爲把所有羁絆都視若無物的梅爾菲斯,對我說了抱歉。


  「那麽……」梅爾菲斯說,「我們仍然是夥伴?」


  我點了點頭。


  「比賽之後呢?」


  「我已經接受你的道歉了。」我這樣回答。


  梅爾菲斯的洞察能力和看透一個人的能力實在是太強了。他似乎已經從我的
沉默裏讀出了我的想法,所以才會問出剛才的問題。


  并不是說我因爲他的稀有的道歉而受寵若驚,而是我不想看着他變成怪物。
因爲變成怪物的梅爾菲斯最終的命運就是自我毀滅,在這個過程中,他會拉上無
數人作爲陪葬。當意識到我能夠爲他做些什麽的時候,分道揚镳就成了不可能的
選擇。


  我還沒能完全的原諒他,但是當梅爾菲斯爲了維持我和他的羁絆說出那些話
的時候,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恨意就已經消失了。


  我越過梅爾菲斯的身影向星見看了一眼。女孩似乎聽到了我們剛才的對話,
因爲她也在看我,眼睛裏有一點驚訝和意外,不過更多地是一種重新煥發出活力
的光彩。


  後來我和星見聊起來的時候才知道,星見此時就僅僅因爲梅爾菲斯沒有回避
她就說出那些話而開心的不得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發能量彈突然從頭頂竄了下來,堪堪掠過了我們旁邊十幾
米的地方。


  我們對視了一眼,立刻拔出了早就預備好的岩釘用能量打進了岩壁深處。如
果上面有人切斷了繩子,我們也可以抓着這些岩釘重新将斷掉的繩子再固定一次。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呼嘯的風和繩子咯吱咯吱在風中繃緊搖曳的聲音似乎
變得響亮了起來,而腳下峽谷中的河川依舊不爲所動在繼續洶湧的流淌着。


  「她不是傻子,不會有事的。」梅爾菲斯看到我擔心的表情,然後說了這麽
一句。


  我心裏很清楚,梅爾菲斯對阿紗嘉交代的那些注意事項其實是在變相的告訴
她不需要死守那些繩子的固定點。憑着阿紗嘉的實力,如果她想要跑的話沒人能
攔得住她,除非是一群超級怪物。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産生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我們在懸崖上吊了大概五分鍾,一直沒有等到阿紗嘉指示已經安全的信号,
繩子也沒有任何要斷的迹象。我的心髒開始跳得越來越快,這種毫無征兆的等待
讓人有些筋疲力盡。


  就在我快要抓狂的時候,頭頂傳來一聲遙遠而沉悶的爆炸。我心裏一緊,阿
紗嘉已經和人動手了。


  「她不會是要和人硬拼吧!?」梅爾菲斯皺着眉頭叫道。


  「她不是那麽不自量力的人。」盡管我是這麽說的,但卻完全沒有底。


  突然,一陣強烈的能量波動從頭頂猛地壓了下來,這是能量濺射在空中消泯
之後殘留的痕迹……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兩道黑影就從視野中出現了。


  已經用了【淵體喚醒】的阿紗嘉以自由落體的狀态正在向下急墜!


  在看到我們的時候,阿紗嘉用鋼鐵一樣堅硬的增殖肢體和尾巴猛地插到了岩
壁裏。向下的沖擊力在肢體刺入岩壁之後繼續拉扯着阿紗嘉向下墜去,而岩壁直
接被她撕出了好幾道深深的裂縫。


  大片的碎石和岩塊瘋狂的在空中飛濺,我們不得不撐起防護罩進行防禦。


  「阿紗嘉!?」女孩掉下來位置的平行距離與我們之間大概有十來米,我對
着她的方向大聲叫着她的名字。


  當我看清另外一道黑影的時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媽的!那是什麽!?」梅爾菲斯也忍不住爆出了一聲叫罵。


  一頭巨大的魔獸從天而降,它流線型的身體被銀色的甲胄覆蓋,數不清的由
骨節組成的觸手從甲胄的縫隙中伸了出來。更重要的是,在它軀體的正中央是一
個男人的身體。


  是另外一個裏奧雷特!那名裏奧雷特的形态像極了使用過【淵體喚醒】後的
阿紗嘉,都是魔獸負載在人體上的樣子。但最重要的是,這家夥比【淵體喚醒】
後的阿紗嘉還要巨大。


  「貪狼救我!!」


  女孩嘶叫着,發出了她從來沒有過的求救聲。一秒鍾之後,那個裏奧雷特就
和她撞在了一起。兩隻巨大魔獸的碰撞結果就是讓人渾身發麻的刺耳響聲和飛濺
的破碎甲胄。一大蓬血液被炸向了天空,然後就是一陣血雨。


  阿紗嘉的身體像炮彈一樣被砸向了下面的黑暗裏,那隻裏奧雷特也緊跟着竄
了下去。


  我的心髒猛地開始扭曲。用手撕了一大片衣服,然後緊緊的裹在手上,我用
能量炸碎身上的滑鎖,直接開始了自由落體。


  理智還在,所以我自由落體的激降之時沒有忘記用加了保護的手不時地拉住
繩子做一下緩沖。可是當我最終看到峽谷底部的時候,整個手掌已經被磨的血肉
模糊了。


  現在的我根本就沒有任何精力放在手上的傷口上面。在看到峽谷底部的一瞬
間我就從空中開始加速向下竄了過去。


  能量在我與地面接觸的時候炸出了一個大坑,五髒六腑因爲巨大的反沖力幾
乎要被揉爛了。但是我沒有減速,因爲女孩龐大的身影已經隐隐約約在不遠處濺
起的水霧中和那個未知的可怕敵人糾纏在了一起。


  「現在你多少明白一點了吧,光詠?」


  我聽到了那個裏奧雷特的聲音,然後整個戰場就清晰地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阿紗嘉增殖的肢體已經斷了一大半,她被那個裏奧雷特按在淺灘上奮力掙紮
着,但是卻根本沒有用,隻是讓血水将大片的河水染紅而已。那個裏奧雷特俯身
在那裏,人形的那一部分伸手去摸女孩的頭發。


  「鏡厭!!放開我!!!」女孩大吼着,鮮血從額頭上流下來,一直到她的
胸口。她的尾巴呼嘯着倒卷起來,猛地從後面像對手刺去。


  鏡厭的身上的觸手在阿紗嘉刺到他的一瞬間絞住了她的尾巴,阿紗嘉掙紮着,
卻沒辦法将尾巴再向前多挪一厘米。


  「本來以爲你來這邊多少都有了點自知之明,不過看來都是白費。」鏡厭回
頭看了看離自己眼球隻有幾厘米,仍然積蓄了所有力量正在微微顫動尾刺。


  接着,他的觸手猛地一擰,将女孩的尾巴活生生的撕了下來,阿紗嘉發出了
一聲慘絕人寰的凄鳴。


  我的腦海中已經沒辦法思考别的事情了,我所能做的就隻是拔出神宮,召喚
契約裝甲,然後将受傷的手掌狠狠的在刀身上擦過。


  「赦·光流刃!!!」


  骨殖化的神宮微微亮了一下,然後上面流動着的五道光流刃瞬間被激活。不
同顔色的光流刃尖嘯着開始繞着神宮顫動起來,并随着我的加速在空中畫出了一
道光痕。


  鏡厭看向我,他沒有動,但是無數根銀白色的觸手已經咯吱咯吱的向我撲了
過來。


  我不知道這些光流刃的特殊用法,但是絞碎面前阻擋我的東西,暫時是足夠
了。


  當自己的觸手被輕描淡寫的砍碎之時,鏡厭似乎皺了皺眉頭。他動了起來,
一根支撐身軀的粗大肢體将阿紗嘉抓了起來,然後向後一竄。已經失去了知覺的
阿紗嘉被他抓在手裏,而身上的增殖部分已經變成碎片開始脫落。這和她之前自
主恢複人形的過程有本質上的不同,我總覺得面前的這個畜生已經對【淵體喚醒
】後的她造成了某種不可逆轉的傷害。


  瘋狂竄動的光流刃在他原來所在的地方留下了一大堆混亂的溝壑,被能量蒸
發的河水瞬間變成蒸汽,周圍的能見度變得非常低,以至于我都沒辦法繼續追擊
他。


  梅爾菲斯和星見早也已經降了下來,但是他們并沒有過來幫我,因爲他們正
在和另外幾個人對峙着。


  那幾個人在看到鏡厭脫離我攻擊範圍之後就向他靠了過去,梅爾菲斯和光詠
也退向我這邊。


  鏡厭做了一個類似于伸懶腰的動作,然後迅速的将增殖的部位收回了體内。
阿紗嘉被他抱在懷裏,渾身是血。


  梅爾菲斯用半個身體擋在我前面,鴉羽之刃也橫在我身前,否則我現在已經
沖過去了。


  「放了她!!」我狂吼道。


  對面除了鏡厭還有另外四個家夥,我們有人質在他們手裏,人數上也完全劣
勢,我不知道爲什麽自己能喊出這麽愚蠢的話……可是很多時候,情緒根本就不
是愚蠢不愚蠢能夠解釋得了的。


  「貪狼?真有意思,你現在看起來比那時候可強多了。」對面爲首的家夥突
然說道。


  我紅着眼睛向他看去,然後開始在記憶中尋找他的印象。


  「卡拉諾頓。」梅爾菲斯輕輕提醒了我一句。


  我立刻就想起了這個家夥的身份。并不是很久之前,巴爾格斯和他在龍宮城
的廣場上裝模作樣的演了一出好戲,然後讓我不得不和AZZA刀劍相向。


  「Dreams的突擊總隊隊長竟然會記得我這種小角色,真是榮幸。」我
強壓着殺意說道。


  并不是我忍耐力多高,而是我很清楚,對方這種Dreams公會副會長級
别的家夥并不是現在的我能夠随随便便就能對付的。況且他身邊的隊友肯定也都
不是無名小卒,就更别提鏡厭了,那個裏奧雷特甚至有可能比他更強大。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鏡厭甚至都沒向我看一眼。他的背後伸出一根骨節觸
手,卷住阿紗嘉的腰将她浸泡到了河裏。


  我看着他做着這些,本能的想要去将女孩搶下來。但是理智告訴我在沒有極
高成功率的情況下,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阿紗嘉身上的血污被迅速沖了個幹淨,女孩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她抓住纏着
自己的觸手,努力想掙脫開來。然而剛才的一戰似乎已經讓她的消耗到達了極限,
甚至連手臂擡起來都很困難的樣子。


  鏡厭看着她,然後一甩觸手把女孩拉上了岸,将她放到了自己面前,另一隻
觸手攀上了她的脖子。雖然不至于窒息,但是這個動作讓阿紗嘉根本沒有機會再
反抗什麽了。


  「我告訴過你,」鏡厭看着阿紗嘉開口了,「逃避帶來的永遠隻能是浪費時
間。」


  「我倒是有無數的時間可以浪費……爲什麽不呢……」女孩虛弱的呢喃着,
但是眼神裏卻一點示弱的意思都沒有。


  「你這種形式的反抗非常無聊,自己不知道麽?」鏡厭似乎有些不滿,女孩
脖子上的觸手猛地一縮。


  「你有什麽……資格管我……」阿紗嘉被勒的喘不動氣,但是仍然擠出了一
句話。


  鏡厭搖了搖頭,然後松開了纏在女孩脖子和腰間的觸手。阿紗嘉摔倒在地,
拼命呼吸着珍貴的空氣。


  「回去吧。有我在,瞳王不會動你們。魔龍之眼的事情也由我負責帶回去,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你應該很清楚。」鏡厭俯視着伏在地上的女孩。


  阿紗嘉擡起頭,輕蔑的笑了笑。


  「真抱歉……」她輕聲說,「你的味道看起來實在是太差了,我沒有興趣吃
你。」


  鏡厭的臉部抽動了一下,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的怒火。


  數根觸手像鞭子一樣甩了出來,一下子捆住了阿紗嘉的四肢,另外一根則向
女孩的嘴戳了過去。


  女孩狠狠的咬着牙關,任憑那根觸手在自己的唇邊擠來擠去。


  「味道不好?那就請你嘗一嘗吧……」


  鏡厭一拳打在女孩的肚子上。可憐的女孩被打的幹嘔起來,那根觸手立刻就
擠到了女孩的口中。


  光流刃閃爍了幾下,似乎馬上就要消失了。這是我最後的籌碼,再等下去我
就更沒有機會救阿紗嘉了。


  鏡厭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他用指頭點了點我,然後又面無表情的指了指阿
紗嘉的喉嚨。我的指甲與手掌的傷口磨在一起,血從指縫裏一直滴到地上。


  什麽都做不了……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在蟻穴中被蟻群撕咬……


  粗大的觸手肆無忌憚的從女孩的喉嚨裏戳了下去,阿紗嘉的脖子甚至都被撐
得鼓了起來。她從嗓子裏發出凄楚的哀鳴,口水不受控制的從嘴角流了出來。


  「怎麽樣?阿紗嘉·光詠?」


  「鏡厭!!我要和你決鬥!放下她!」我忍不住吼了起來。


  鏡厭看了看我,「你們人類總是如此,太可笑了。我不知道你們在看到一直
老鼠對你們呲牙咧嘴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光詠在你們這裏學到的唯一東西大概就
是你們的自以爲是。」


  我咬着牙,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屈辱。他看我的眼神真的就像是看老鼠一樣。
但他錯了,我向他挑戰不是因爲我自以爲是,而是有些東西我們這些所謂的人類
總是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守護的。


  女孩的身體因爲窒息而開始抽搐,那根觸手已經探到了她的胃部。阿紗嘉雙
眼翻白,已經接近了奔潰。她的腹部已經被撐起了一大塊,就像是懷孕了一般。


  「光詠,因爲你剛才說的話,我倒是很想把你在這兒整個都穿起來。不過又
有點舍不得,畢竟你早晚都是我的東西,如果在這兒就毀掉你高貴的自尊,以後
可就太沒有意思了。所以你記住,有些話最好不要亂說。」


  那根觸手最終沒有繼續進入女孩的腸道,慢慢的從女孩的嘴裏拉了出來。阿
紗嘉全身都已經癱軟,她微微痙攣着,已經是任人擺布的狀态了。


  鏡厭用手撫摸着阿紗嘉頭上的小角,然後用舌頭舔了一下。阿紗嘉的手指動
了動,這已經是她所能反抗的極限了。


  「鏡厭!玩夠了吧?該幹活了。」卡拉諾頓對鏡厭說道。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覺得自己有資格命令我的?」鏡厭扭頭看着卡拉諾頓。


  卡拉諾頓似乎愣了一下,「你能維持住以實體在這兒,全是靠碎琴供給的能
量!不要忘了!」


  「當然。否則你們早就是死人了。你們上次召喚的那個垃圾差點玷污我的東
西,這個理由足夠讓你們死一百次。」鏡厭冷冷的對卡拉諾頓說,「别再試着找
麻煩,憑我自己的能量維持實體,在被送回去之前殺掉你并不算太困難。」


  卡拉諾頓的臉色非常難看,「可是你就沒辦法取回魔龍之眼了!」


  「同樣,你們也沒辦法知道魔龍之眼的用法。還是說,之前的交易你們後悔
了?」


  面對鏡厭的咄咄逼人,卡拉諾度似乎喪失了冒險的勇氣。


  鏡厭将觸手一樣,阿紗嘉像布偶一樣被甩向了我們這邊。我沖過去從空中将
女孩接住,小心翼翼的把她摟在懷裏。


  鏡厭又将一枚純黑色的水晶指環丢了過來,「光詠,用這個指環念我的名字
就可以回暗面。有些事情你沒辦法永遠逃避下去。」


  在說完這些之後,鏡厭就帶着卡拉諾頓一群人離開了。卡拉諾頓似乎想要和
我們開打的樣子,可是鏡厭卻阻止了他們的意圖。原本召喚出來的東西反而成了
主人,卡拉諾頓的臉色就像吃了蒼蠅一樣。


  「阿紗嘉……」我輕輕叫着女孩的名字,然後用袖子去擦她臉上的髒東西。


  女孩閉上了眼睛,将腦袋塞到我懷裏,身體微微顫動着。


  「他找到我了……全都是你的錯……我不用【淵體喚醒】他就不會知道我在
什麽地方……」女孩嗚嗚啜泣着,用腦袋撞我的胸口,那力度小的可憐。


  我無言以對,隻能輕輕撫摸着她的脊背。


  我已經能大體猜出來事情原委了。鏡厭就是阿紗嘉說過的那個供給她力量媒
介的家夥,他找到了她的位置,又通過Dreams的碎琴主動被召喚了出來。
這一切都是巧合麽?我隻覺得就好像有一隻手在操縱着我們的命運。


  休息了一會兒,阿紗嘉站起身,從我腰間拿過了我的神宮。


  「你拿那個做什麽?」我擋了一下,然而她的動作雖然虛弱卻非常堅定,我
不忍心阻攔。


  女孩将神宮注入能量,然後猛地一揮。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将自己的一隻小角砍了下來。斷面瞬間就湧出了鮮血,
那隻斷角正落在我的面前。


  「你幹什麽啊!?」我心痛的去捂她腦袋上的傷口,又俯身把她的斷角撿了
起來。


  女孩跪倒在地上,痛的臉色發白。


  「不要了……被他舔過……惡心……」


  曾經她愛惜的要命的小角,也是我和阿紗嘉相識的某個契機,現在因爲那個
家夥的猥亵而被她斬斷……濃濃的恨意将我完全的控制住了。如果有機會,我絕
對要殺了那個畜生……


  女孩喘息了一會兒,伸手撿起了地上的那個黑指環。


  「你……要回去……?」我看到她的動作,心裏一陣抽搐。


  女孩将那東西拿在手裏,擡起頭來看我,看了很久。


  「我……不知道……」


  「别走!」我失聲叫道。我無法想象阿紗嘉回到了暗面會遇到什麽樣的事。
一想到她會被人欺淩,我就有一種無法控制的狂怒從心底開始點燃。


  「鏡厭說……我不能永遠逃避……」


  「你要逃避什麽?!」


  「我說過,契約。鏡厭是瞳族篩定好的我的契約者,他太強了……還有整個
瞳族,甚至瞳王做他的後盾……我不想和他簽訂契約,不想被他打敗成爲他的東
西……」


  「那就和我簽!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變強,打敗你,給你力量,讓你成爲噬之
女王!」


  阿紗嘉又看了我很久,我也看着她就好像在等待某種宣判。


  終于,她開口了。


  「我能……相信你麽……你真的能做到麽?」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一下子放松了下來,阿紗嘉不會走了。


  「相信我。」


  阿紗嘉咬着牙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後她還有很多關鍵的事情沒有告訴我。我不清楚是因
爲她不想說還是不能說,唯一能确定的是,我還有機會将她留在身邊。


    ***    ***    ***    ***


  水流雖然湍急,但是在能量的幫助下我們成功的渡了過去。然後很快的,我
們在對面的懸崖下面找到了鬥技空間的傳送門。


  終于輪到我們來進行選擇了。在浏覽對手名單的時候,阿紗嘉自顧自的兌換
了一大堆食物開始狂吃起來。


  她消耗的非常大,那場和鏡厭的戰鬥讓她受到了極大損傷。雖然她沒有說,
但是我覺得大概【淵體喚醒】對她來說已經不能再使用了。


  看着阿紗嘉的斷角,我又是一陣心痛。她的小角曾經帶給我們不少有趣的回
憶,看着她低落的樣子讓我非常難受。


  梅爾菲斯似乎留下了一些時間讓阿紗嘉來填飽肚子,他并沒有特别認真地在
浏覽對手名單。事實上那并不需要太多精力,因爲現階段走到這個地步的隊伍已
經不多了。


  鏡厭很強大,他幾乎沒有使用任何除了身體優勢之外的戰鬥技巧。我不知道
該怎麽樣戰勝那種存在,我甚至不确定能不能打赢【淵體喚醒】的阿紗嘉。光流
刃可以順利的對鏡厭的觸手造成傷害,但那并不代表真的對他有實質上的威脅,
因爲那些觸手的再生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死之戒的封印被打開之後我并沒有發掘到它隐藏的能
力,如果我能将它的力量掌握百分之五十,大概可以試着和鏡厭一戰吧。可是就
連梅爾菲斯也僅僅掌握了他那件鴉羽之刃百分之三十的力量而已,他可是探索戰
鬥秘密的天才,我和他的差距相當明顯。


  「貪狼,星見。」


  梅爾菲斯突然叫了我一聲。


  「嗯?」我擡起頭來。


  梅爾菲斯似乎從系統菜單上找到了什麽東西,他皺着眉頭看着面前的面闆,
一個勁兒對我們招手。


  我和星見湊了過去。


  「一個額外的選項,你們怎麽看?」他凝重的說道。


  面闆上除了挑選對手的選擇之外,又多出了一個東西。


  「600點的兌換?王都之戰?那是什麽?」星見也皺起了眉頭。


  那似乎是攥滿了一定點數之後才會出現的選項。如果非要描述,這個所謂的
王都之戰應該算是一個隐藏關卡。


  選擇參加王都之戰的隊伍會被傳到一個專屬地圖,該地圖内的參賽隊伍無上
限。殺死十個對手的隊伍可以直接參加最終的阿卡梅隆王城決戰。


  這可以節約大量在【穹頂】趕路的時間,但問題是,王都之戰目标是要「殺
死」十個對手。


  沒有能量水晶的制約,也不需要去找充能石,就單純的是要殺人而已……


  可關鍵在于,擊敗敵人也許不算難,可殺掉一個高等級的戰士就是另一回事
了。身爲傭兵的我非常清楚如果要殺一個通緝犯有多麽麻煩,尤其對方抱着逃跑
念頭的話。


  十個人圍剿一個同等級的目标,仍然會出現被目标逃掉的事情。而且當比賽
規則變爲單純的「殺人」之時,我們首先要想的還是保證自己的存活,更不可能
毫無保留的對戰敗目标進行追殺了。


  況且附加的條件是「參賽隊伍無上限」,這就意味着我們有可能面對敵人的
數目非常可怕。


  「我們怎麽選?」梅爾菲斯希望我們發表一下意見。


  王都之戰從某種層面來講對恢複能力、持久力以及應變突發事件的能力非常
高,而正常的比賽則對戰術的要求更多一些。就我的角度看,并不适合王都之戰
這種模式,可是這種混戰的模式卻讓我相當感興趣。


  「如果天蛾還活着就好了……」梅爾菲斯歎了口氣,「他的攻擊法陣最适合
這種模式了……」


  「那麽……放棄這個?」星見問。


  「不,我們就打王都之戰吧……」梅爾菲斯笑了一下。


  我讀懂了他的那個笑容。和我一樣,這家夥按耐不住對大混戰的吸引力。


  最終,我們集合了所有點數,将隊伍傳送了進去。


  城市……竟然是一個空無一人的巨大城市……


  手上的探測器出現了一個非常詳細的地圖,甚至連每一條小小的街道都做了
标注。當我們把地圖放大之後,驚訝的發現這就是一個堪比國家首都般龐大宏偉
的都市。


  「大手筆……這樣打起來才過瘾。」梅爾菲斯自語道。


  探測器的菜單繼續下拉,是一個名單。


  「所有隊伍的大名單!?」我忍不住叫了起來。


  探測器告訴我們,現在地圖裏的隊伍一共有二十六支,甚至連每個隊伍裏隊
員的名字都列了出來,總人數達到了91。當然,至于有多少人已經被殺掉,那
我們就不知道了。


  「等等……」梅爾菲斯突然發現了什麽,「不對,我們想錯了……殺死十個
對手……并不是指每個隊伍……而是指每個人!!」


  名單上,所有人的名字後面都一個獨立的計數。我們自己名字挨在一起,呆
在名單的最後,後綴的數字全都是零。而前面有個明顯是一個隊伍的人,名字後
面的數字加起來已經超過了10。


  「賭徒保羅,八人斬。苦苦,九人斬……」我小聲念着這兩個熟悉的名字。


  名單是按照進入戰場的順序排列的,他們兩個的序列和我們很近,但現在就
已經幾乎斬殺了四個隊伍的人,實在是讓人咂舌。


  不知道他們兩個看到我會不會很高興……畢竟我是從他們手底下溜走過的獵
物。拿我當做最後的祭品,味道對他們來說應該是相當不錯的。


  我突然感到了同伴的目光。擡頭看去,梅爾菲斯正看着我,一臉複雜的表情。


  「怎麽了?」我皺着眉頭問,「賭徒保羅把你吓到了?」


  我的冷笑話并沒有得到梅爾菲斯嗤之以鼻的回應,他走過來,慢慢将手指指
在名單的一個位置上。


  我低頭看去,然後腦海變得一片空白。


  弗隆伯恩,四人斬。


  影蝕·風咆,六人斬。


  AZZA,七人斬。


  夏希,五人斬。


  Fey,八人斬。


  Fey……她在這裏……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56     標題: 神都 (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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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章




  不知道爲什麽,我在看到那個熟悉名字的時候第一個念頭竟然是該怎麽逃走。


  也許是因爲找不到一個可以面對她的表情,也許是因爲害怕當她露出溫柔眼
神的時候自己會忘卻曾經已經堅定下來的選擇。


  那個天使一樣将我從黑暗世界帶出來的女孩,變了麽?她會想要見我?還是
因爲我違背了承諾而開始萌生恨意?她是不是仍然會在黑夜裏回憶我給她的溫暖?


  我會。


  所以我的第二個念頭和第一個完全相反——我想看看她,哪怕隻是遠遠地看
一眼。


  「别發呆了,如果能遇到的話再做打算。」梅爾菲斯的話切斷了我的思路,
他倒是很清楚我在想些什麽。


  我用手掌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恢複清醒,但是作用并不大。


  一道殺氣帶着刀光襲來,我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向旁邊閃去。


  星見手裏拿着短刀,剛剛做完攻擊動作。


  「你……」我皺着眉頭看她,有些生氣。


  「幫你恢複一下注意力。」女孩面無表情的說,然後收起了短刀。


  我歎了一口氣,因爲那的确很有效。對戰鬥的本能确實讓我暫時擺脫了一團
亂麻的思緒,可是心情卻沒辦法那麽輕松的治好。


  「遭遇戰我們沒有優勢,無論是戰術還是人數。」梅爾菲斯開始做分析,
「所以我的計劃是,最大程度的熟悉我們所在的這個城區,然後做好陷阱和撤退
的路線。」


  我麻木的點了點頭。現在讓我給出什麽建設性的提議是不太現實的,老實說
我也沒有那個頭腦。


  在保持了相當程度的警惕之下,我們在附近的街區開始熟悉地形。我沒有讓
阿紗嘉跟着來,而是讓她在一個還算隐蔽的房間内休息。畢竟她在法陣方面幫不
上什麽忙,而且也一直沒能從鏡厭的襲擊事件中緩過來。


  在附近最高的一棟建築那裏,梅爾菲斯和星見一起做了一個非常狠毒的觸發
性法陣。如果有人想要跑到那個上面偵查周圍狀況的話,就一定會付出慘痛的代
價。


  我承認他說的沒錯,因爲如果是我的話,大概真的會跑到那上面去尋找敵人
的蹤迹。


  「如果AZZA想要去那兒狙擊别人的話,他可要倒大黴了。」梅爾菲斯惡
毒的笑着。


  我沒有笑。AZZA那個等級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喜歡
偷襲别人的家夥,所以梅爾菲斯就隻是在胡亂說話而已。


  接着,梅爾菲斯離開隊伍不知道做什麽去了,他把隊伍的指揮權交給了星見。
我總覺得梅爾菲斯是要弄出什麽大動靜來,他一旦出現這種神秘兮兮的樣子就一
定會折騰的人仰馬翻。


  各種各樣簡便而實用的減速、強光、警戒性的法陣被星見有規律的鋪設在預
定好的街道上,然後我和阿紗嘉陪着她開始在我們控制的街區周圍布置報警用的
小型結界。


  倘若有人從地面接近我們所處的位置,這些單牆型的薄弱結界就會被撞破,
同時星見就會知道他們的存在。這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東西,但事實是除了星見之
外我就再也沒見過有人會使用這種能力。


  隻要仔細想想就可以發現,這個能力作爲預警用實在是完美的可怕。一個殺
手配上這種能力,幾乎可以完全确保自己身後的狀況。


  「你從哪兒學會的這招?」我忍不住問。


  「從一個法師職業的玩家那兒學來的。」星見輕描淡寫地說。


  「很貴吧?學費?」我的好奇心仍然沒有得到滿足。


  「那家夥曾經是我的同伴。我和他曾經一起殺到了某個遺迹的最底層,并肩
殺掉了最後的陰影領主。我分到了現在這把短刀,他則分到了一本專門寫結界的
魔法書。然後他按照' 朋友價格' 用四千萬金币将這個結界的使用方法賣給了我。」
女孩說。


  「四千萬……你可真有錢……」


  「四千萬不算多,而且我在學會之後就把錢重新拿回來了。」


  我微微愣了一下。我不是傻子,很清楚她話裏的意思,「你殺了他。」


  「當然。沒有殺手會希望這種東西出現在你潛行的道路上。」


  「隻希望你别因爲這種原因殺掉我。」我說。


  這并不是在開玩笑。星見可以因爲一個法式殺掉以前的同伴,就會因爲别的
原因殺掉現在的同伴。


  星見沒有說話,而是低頭完成了正在繪制的法陣。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


  「如果我殺了你的話,梅爾菲斯大概會殺了我。」她扭頭看向我。


  「我不覺得你會害怕梅爾菲斯。」


  星見突然笑了,「你弄錯了。因爲我在想,如果能被他親手殺掉,這個結局
對我也許還不錯,因爲這樣他可能會記我一輩子。」


  看到她那個笑容的時候,我下意識的把手就放在了劍柄上。雖然我知道她現
在并不會這麽做,但那個表情的星見看上真的去非常恐怖。我把她想的太簡單了,
到頭來她的行爲其實還是很符合殺手這種變态職業的。


  「用這種方式被銘記,你就太可悲了。」我說。


  星見又嗤笑了一聲,那樣子空洞而無助,「你覺得我現在就不可悲嗎?他和
你吵了架,然後就在我身上随意發洩。可是最可恨的是,我根本沒辦法說服自己
拒絕他。」


  有些話我也許真的不該多說,可是卻很難看着這個女孩一直這麽痛苦。


  「梅爾菲斯有時候就像個小孩一樣。」我開口道,「從某種角度講,他其實
是依賴你的。」


  星見的眼睛微微亮了起來,「你這麽覺得?」


  我很艱難的點了點頭,「我說的不一定對。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對他并不
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女孩的情緒似乎有所緩和。我不能再說下去了,因爲我現在這些關于梅爾菲
斯的好話,也許隻能讓星見在這段畸形的感情中更加無法自拔。當她發現我所說
的隻是安慰她的謊言的時候,她就會更加痛苦。


  我和她繼續前進,然後做着更多地法陣。


  我想星見應該殺過很多人,比我要多的多。如果以普通的标準來判斷,其實
我、星見和梅爾菲斯應該都算是不折不扣的壞人。手無寸鐵的無辜者,已經喪失
反擊能力的對手,還有僅僅看不順眼的普通人……我們都殺過。


  這麽做是不是正确不是我想說的。我想說的是,像我們這種人都有比一般人
強烈無數倍的好惡感。星見對梅爾菲斯病态一般的迷戀,梅爾菲斯對龍雀的執着,
還有我對挽歌的思念,都是足以完全改變我們命運的東西。


  至于這些東西會不會把我們帶到地獄裏面去,我們永遠也不會有答案。


  或許我們現在都已經在地獄裏了。


    ***    ***    ***    ***


  夜幕降臨之後,我站在我們栖息的這個房間裏,看着城市遙遠的方向亮起了
能量爆炸的火光。那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以至于我隻能看到一片微弱的白色,連
爆炸的聲音幾乎都聽不到。


  梅爾菲斯在太陽下山之前就回來了。我問他到底去幹什麽了,他隻說自己去
做了一個法陣。


  阿紗嘉坐在牆角閉着眼睛,僅存的獨角在爆炸的火光之中微微反射着一點光
芒。我問她,爲什麽不把那隻角再生,隻回答我「有些已經失去的東西,就算拿
回來也不是原來的了。」


  這個女孩有時候看上去糊裏糊塗的,有時候卻會說一些我無法預料的話,就
比如這一句。


  我爲什麽不可能再和Fey在一起了?這可能就是答案。


  有些已經失去的東西,是再也拿不回來的。


  我仍然放不下Fey,無論我自己怎麽否認都隻是在騙自己,我對她的感情
其實真的沒變。可就算Fey對我溫柔依戀如故,就算她和以前一樣擁有着足以
讓我抛棄一切的笑容,我又該怎麽重新回到她身邊?


  說一句「我回來了」,就可以做到麽?别開玩笑了。


  人是會變的,曾經說過要陪着她的我,離開了。


  人是不會變的,她選擇了懷疑我,以後也依舊會做出那種懷疑。


  根本談不上什麽原諒不原諒,那個時候我和她都沒有做錯什麽,甚至站在巴
爾格斯的立場,他也沒有做錯。可是,當她的名字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
一切卻變得難以承受起來。


  我呆呆的盯着名單上女孩的名字,然後目光上移。


  夏希,另一個命運曾經和我糾纏到一起的少女。她也在不遠的地方,也許正
沉沉睡着,也許在和什麽人在戰鬥……


  看到她的名字,我的心裏有些酸澀,但也有一些暖意。畢竟我和她目前的結
局并不是最差的那一個。希望她找到了自己應該歸屬的那條道路,因爲有了什麽
可以執着的東西的女人,将會變得美麗而強大。


  想到這裏,我不禁回憶起了挽歌。


  她又是執着于什麽才變得那麽強大的……?


  我和挽歌相處的日子并不算長,那段時間的回憶非常平凡。我陪着她抽煙,
偶爾打打架,她幫我澆花,這些事情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了。她給過我一個吻,
我也回吻了她,我很想知道爲什麽她會對我産生感情……要知道我隻是一個随處
可見的低等級玩家,唯一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救過她一次而已。


  她身上曾經有很多我根本就無法理解的氣質,而現在成爲了戰士的我都已經
理解了。挽歌的美麗雖然并不完全來源于她的強大,但她的強大毫無疑問也讓她
多出了非同一般的魅力。


  我已經記不起來她的吻是什麽味道了,那個時候我并沒有珍惜她給的那個吻,
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


  智者說,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選擇。這句話适用于我和挽歌,也同樣适用于
現在。


  Fey和夏希應該會發現我的名字吧,她們會有什麽感覺?


  AZZA呢?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倆會是敵人還是朋友?


  我的手有些微微發抖,因爲在回憶起曾經與AZZA那場戰鬥的時候,全身
的血液似乎都會發熱。


  他突破了瓶頸,按照這個速度,隻要稍微用用功,現在的他應該已經是零級
的戰士了。可是就因爲如此,我才更渴望再次和他一戰。


  探測器在這個時候發出了細微的聲音,我看到賭徒保羅名字後面的數字開始
跳動了。


  遠遠的城市那一邊,爆炸變得越來越密集。我猜的出來,他就在那個地方和
人戰鬥着。


  苦苦名字後面的數字已經變成了十二,賭徒保羅也到達了十。我注意到名單
上似乎有幾個未曾注意到的名字消失掉了,那些應該就是他們的犧牲品吧。


  幾秒鍾之後,賭徒保羅和苦苦的名字也消失了。他們已經成功晉級,這是唯
一的答案。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場戰鬥中我是不需要面對他們了。


  梅爾菲斯也在看着自己的探測器。我總覺得他是在期盼能夠看到雅魅安的名
字。


  不過就算雅魅安也出現在了這裏,我也會用所有辦法阻止梅爾菲斯去面對她。
在弄清楚雅魅安那個瞬移是怎麽做到之前,梅爾菲斯是沒有勝算的。


  現在,進入王都之戰的人數已經到達了二百。我們所控制的街區随時都有可
能有人闖進來,那個時候,我們要把他們殺個幹淨。


  我走到房間的遠端,坐到阿紗嘉的身邊。這麽做總是能讓我平靜下來,尤其
是在這種我非常需要冷靜的時候。


  「心情不好?」我輕聲問她。


  「是不是在你看來我特别傻。」女孩的語氣聽起來并不好。


  「爲什麽這麽說?」


  「被人那樣玩弄心情怎麽可能會好?還是你覺得我就是一個傻到連發生了什
麽事都不清楚的女人?」阿紗嘉的語氣中夾雜着一點暴躁的情緒。


  「隻是打架輸了而已,每個人都會有輸掉的時候。隻要下次打赢就可以了。」
我試着安慰她。


  「' 而已' ?下次輸了,也許我就會永遠失去自由……鏡厭是瞳族,他們最
是傲慢,也最喜歡揉碎别人的自尊。如果手裏的寶物又是一個王女,那對他來說
就像是美餐一樣。他絕對會在永無止境的時間裏享用我的自尊心,一直将我蹂躏
成垃圾一樣的存在爲止!」


  女孩越說越激動,我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背。


  「我們兩個都有必須要變強的理由。」我說道,「如果無法變強,就會死在
變強的路上,這兩個結局無論如何都不會引向你所擔心的那件事情。」


  「我不知道……」阿紗嘉喃喃道,「暗面和光面都流傳着一句話,' 有些人
你注定永遠都赢不了。' 這個典故對我來說指的就像是鏡厭。」


  「典故?那是一個什麽樣的故事?」我問。


  「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們裏奧雷特生活在暗面,而裏林生活在光面。我們裏
奧雷特有七個王,而裏林則有三個。這句話是裏林的' 災宴之王' 凱因·雷依諾
恩所說的,他就是曾經擊敗瞳王的契約者。雷依諾恩擁有讓整個暗面和光面都爲
之動容的力量,像鏡厭這種家夥在他眼裏就仿佛臭蟲一樣。可是他仍然有無法擊
敗的人,所以他才說出了那句話。」


  我所關心的并不是這個聽上去虛無飄渺的裏奧雷特傳說,而是面前這個女孩
随時都會破碎的信心。


  如果她不知道該怎麽擊敗想要擊敗的人,那麽我替她做就可以了。變強,或
者死在變強的路上,這就是我一直選擇在做的事情。


  我經常幻想着有一天能真的手刃自己所仇恨的人,然而我又有多少幾率能夠
成功呢?如果這個世界是在講述某個無聊的故事,我肯定不會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事實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沒有主角的。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星見突然身子猛震了一下。


  「有人進來了。」她深吸一口說道。


  我們紛紛站起身,然後相互看了看,将武器拿在了手裏。


  「多少人?」梅爾菲斯似乎很了解星見的那個結界,他問了一個有針對性的
問題。


  星見伸出手指,做了一個「四」的動作。


  梅爾菲斯點了點頭,「正合我意。」


  在之前的時間裏,梅爾菲斯早就和我們布置了針對不同人數和不同等級的敵
人的戰術和應對方式,簡直詳細的可怕。隻要我們可以執行起來,取得勝利是理
所應當的事情。就算對方實力過強,我們也可以保證全身而退。


  我本能的相信了梅爾菲斯的話,但是說實在的,自己心裏面仍然有着一絲懷
疑。畢竟能夠走到比賽這個階段的家夥都已經能算是整個神都裏有頭有臉的家夥
了。


  在一個街角,阿紗嘉走上前弄亂了我的頭發,對我點了點頭。梅爾菲斯用眼
神告訴我小心,然後我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預定好的計劃,我的身份就是誘餌。


  提升好能量之後,我飛了出去。我沒有用太強烈的能量加速,因爲那樣顯得
十分突兀,況且我本來就想僞裝成被人追擊的樣子。


  沒辦法确定對方現在所處的位置,我也不敢飛的太高,以免自己變成遠程攻
擊的活靶子。雖然我并不擅長多人的戰術,但我至少明白,在誘擊中做誘餌的人
是最危險的。在某一個時刻,我會突然面對複數的敵人,而且還要露出足夠有誘
惑力的破綻讓對方有追擊我的欲望。


  能量的微弱波動讓我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他們離我已經越來越近了,而且
還是等級不低的戰備狀态,否則不會出現外洩的能量。


  我用手捂住胸口,裝作受傷的樣子向他們所在的位置歪歪扭扭的飛了過去。


  當我和他們在一個拐角遠遠撞見的一瞬間,我故意露出了驚訝和恐懼的表情,
然後在原地呆了一下。


  利用這段時間我開始迅速的觀察對方。四個人全部是男性,他們中似乎有一
個人受了傷的樣子,但是另外三個看上去狀态不錯。


  他們看到我的時候也愣了一下,不過因爲我是裝的,所以他們愣的時間比我
要短暫很多。我從他們面部表情的變化敏銳的捕捉到了他們想要襲擊我的意圖,
然後立刻扭頭就跑。


  之前所擔心的是他們會不會追上來,可是當我扭頭要跑的時候才意識到真正
要擔心的并不是這個。


  因爲我一回頭剛開始加速,面前就升起了一道厚厚的結界。


  爲了引誘對方,所以我的能量隻提升了不到一半。所以當那道結界出現的時
候我根本就沒辦法擊潰它。


  不過我也因此而慶幸,因爲如果我的速度很快,一定會一頭在這上面撞死。


  身體狠狠的和結界撞到了一起,腦子裏面嗡的一聲,整個世界似乎都翻轉了
過來。幸虧隻是無屬性無特殊效果的簡易結界,否則我不死也要重傷。


  當摔倒在地的時候,我感覺到四道強大的能量已經出現在了他們原來所處的
位置上。根本來不及思考,我躺在地上毫不猶豫的就用了贖魂裝甲,緊接着就用
骨牢将自己整個困了起來。


  下一秒鍾,混亂的能量爆炸聲就在骨牢外面響了起來。骨牢在劇烈震動着,
帶動了地面也一個勁的震顫。


  我躺了足足十多秒,好不容易才恢複正常呼吸。看來因爲某種原因,骨牢的
堅固程度提高了一些。在如此密集的能量轟擊下竟然還能支撐這麽長時間,已經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當骨牢被擊碎的時候,我已經重新清醒了過來。第一發能量彈從破碎的地方
射進來的時候我就消泯了骨牢,立刻加速準備逃離。


  然而還沒等我将速度完全提升上去,一個家夥就揮劍攔腰向我斬了過來。這
個攻擊實在是太突然了,我根本就沒料到那個方向上會出現敵人。


  贖魂裝甲勉強擋下了對方的劍鋒,但是卻不能抵消攻擊對身體的沖擊力。腹
部一陣劇痛,接着胃酸就從嘴裏不受控制的沖了出來。


  我咬着牙揮動神宮,将那個人的追擊逼退。然而這麽一緩之下,四個人已經
将我從各個角度包圍了。


  「演技不錯啊。」一個家夥笑道,「開始的時候我們差一點就信了。」


  我心裏一涼,看來對方已經意識到我引誘他們的行爲了。我捂着受傷的位置
努力尋找着可以突破的角度,最後将目标鎖定在十多米外星見留下的一個小法陣
上面。


  星見爲了讓所有人都可以使用這個法陣,采用的是魔力激發型的構造。隻要
我打出一枚魔力彈到上面,就可以直接引發法陣效果。剛才的戰鬥梅爾菲斯他們
肯定已經感覺到了,隻要争取一點時間,他們很快就能趕來支援。


  就在我思考對策的時候,敵人說話了。


  「讓你的同伴出來吧。我們雖然可以現在就把你剁了,但踢死一隻老鼠并不
是什麽有意思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


  我用了光流刃,然後直接沖向了這個說話的人。他的隊友立刻也向我撲了過
來。


  光流刃隻有三道,那是我重新向三個同伴索要的。被人侮辱到那種地步,仍
然坐等别人的救援,我反正是做不到了。


  至于會不會被亂刀剁死,已經不在我的思考範圍之内了。憤怒的情緒驅動了
我的劍,而神智在這個時候卻莫名其妙的異常清晰。


  光流刃在我身周開始亂竄,這給圍攻我的四個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連我自
己都很難掌控它們滑行的軌迹,就更别說是對方了。


  我咬住一個家夥對他施以狂攻,而他的隊友在光流刃的幹擾下沒有辦法貼近
我。他們在中距離對我開始瘋狂地砸下各種能量武器。


  能量的消耗直線上升,身上的贖魂裝甲已經開始破碎,全身都火辣辣的痛了
起來。可是我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在死之前先殺了面前的目标。


  這個家夥的近戰能力不錯,但也就隻是平均水準而已。我在武器的優勢之下
壓得他節節後退,汗水已經将他的頭發和臉頰完全浸濕。


  我的能量,敵人的能量在空中混亂的糾纏在一起,各種顔色的光芒閃得我頭
暈目眩。光流刃四射着撕毀各種各樣的臨時結界與能量壁,爆炸聲從一開始就沒
有停止過。


  手臂的肌肉酸痛的已經開始影響攻擊動作,其他人的能量震擊對我的内髒似
乎已經造成了傷害。嘴裏面甜甜的,大概是血。


  可是我覺得很久都沒有這麽痛快過了,絕境中的拼殺,純粹的再也不能純粹
的以殺戮爲目的的戰鬥,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開始發出狂喜的呐喊。


  敵人似乎沒辦法接受我的瘋狂,他們象征性的攻擊着,直到神宮插到了對手
腹部之前他們都不敢相信我是真的在拼命。


  已經被梅爾菲斯或者阿紗嘉幫了無數次,現在這場戰鬥是屬于我的。我殺了
一個,是我赢了。


  「啊啊啊啊!!!」對手看到自己同伴被我殺掉的時候發出了狂吼,一顆猩
紅色的巨大能量球從頭頂向我砸了下來,我來不及躲避,隻能用所有能量聚集了
防護罩去擋。


  仿佛太陽一般的熱度讓我覺得整個臉頰都要燃燒起來了,身體不受控制的向
地面砸去。我大吼着,用手偏移了這個能量球的沖擊方向。能量球在地面發生爆
炸,然後将我直接就抛射了出去。


  贖魂裝甲抵消了絕大部分的傷害,但是已經爛的不成樣子了。我驚訝的發現,
在這種程度的沖擊下我竟然病态般的并沒有失去意識。


  我能做到,我還能打。我這麽告訴自己,然後忍着傷腿的劇痛在落地之後又
做了反向的沖刺。


  「來啊!!一起上啊!」我在撲過去的時候大叫道。


  對手紅着眼睛迎了上來,他們也開始真正的和我拼命。光流刃擋住了對方的
武器,但是劍刃帶出的能量氣流卻給我身上填了越來越多的傷口。


  幾乎要讓心髒停擺的劇痛,還有被能量燃燒過的空氣所灼傷的肺部……身體
的狀況已經要達到極限了,可是精神卻亢奮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


  我一邊抵擋着各個方向無窮無盡的攻擊,一邊向空中升去,然後在他們貼近
我的時候,第二次召喚骨牢。骨牢從虛空中誕生,凝聚成了一個完美的圓形。


  贖魂裝甲的所有能量耗盡,但是他們都被我在空中困住了。我用自身的能量
在自己面前立起了六面骨盾,然後用力撞擊在骨牢的内壁上。


  對方被我的舉動弄傻了,在我的沖撞下,骨牢帶着我們從空中向一棟建築砸
了過去。


  那棟最高的建築,梅爾菲斯布下了某種法陣,這就是我知道的事情。


  當骨牢卷着我們沖進那棟建築的時候,我消泯了它,然後蜷起身體。


  就算閉上眼睛,我依舊能感受到某種強烈的光芒。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整棟建築一層層的被法陣絞成了一蓬碎石。碎石形成了
四道觸須一般的碎石流,在空中呼嘯着砸向了我們所處的地方。


  我聽到了慘叫,但那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後背傳來了巨大的壓力,整個身
體在骨盾的庇護之中穿透了一層又一層的地闆。耳朵幾乎已經失聰了,腦子也被
震成了漿糊,但是我依然保持着某種程度的清醒,并在骨盾破碎的時候用僅存的
能量繼續來補充它們。


  身體終于砸到了地上,骨盾完完全全的變成了碎渣,成噸的石頭和木塊将我
埋在了最下面。但是我最後的能量護罩在搖搖欲墜的閃爍了幾下之後,挺住了。


  沙塵将我整個人都覆蓋住,難以呼吸。我用最後的力氣将身上的能量爆了出
來,廢墟被我炸開了一個洞。


  我從廢墟中撐着身體緩緩站了起來,擡起頭,看到一輪弦月。


  我是最後唯一還站着的人,我赢了。


  我站在廢墟中仰天大吼起來,恣意品嘗着用生命換來的驕人戰果。全身的血
液在熊熊燃燒,這是戰士的血,也是我一直最喜歡的味道。


  赢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貪狼!!」阿紗嘉的聲音遠遠的響了起來。


  我坐在廢墟上,看着她的身影在黑夜中若隐若現着,她的後面是梅爾菲斯和
星見。我對他們擡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沒事。


  貪狼,六人斬……這是探測器上所顯示的東西。如果沒猜錯的話,對方殺過
的人數在我殺了他們之後也會累積到我的身上,這還不錯。


  不過就連梅爾菲斯都想不到,我會靠自己一個人幹掉對方四個吧。


  他們輕敵了,以爲四個人就可以穩穩的吃定我,我敢說他們在死之前都沒有
用出一半的能量。可是他們錯了,我終究還是借助梅爾菲斯留下的法陣将他們殺
了個幹淨。成王敗寇,就算你有無數的理由,人隻要死了,就都隻是借口而已。


  阿紗嘉撲到了我懷裏,差點将我砸死。


  「你怎麽不按計劃來!?瘋了麽?!」梅爾菲斯落地以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我無力的笑了笑,「不是我不想,而是被别人逮住了……」


  「一挑四?」


  「一挑四。」


  梅爾菲斯嘴角翹了一下,似乎忍住了本來要露出來的笑容,他沒有再說什麽。


  「喂……」我拍了拍阿紗嘉的後背,「再挂在我身上我會被勒死的。」


  女孩擡起臉,還沒等我說什麽,就一口吻了上來。


  小舌頭瘋狂的不像話,用力往我的嘴裏塞,我已經沒有力氣和她的舌頭糾纏
了,隻能由着她撒嬌。不過女孩脆弱的情緒似乎完完全全的傳遞了過來。


  她很怕,怕我死在剛才的戰鬥裏。擔心,無助,失而複得的開心和一點點埋
怨,我全都體會的到。


  我摸着她的頭發,吐出她的小舌,用額頭抵着她的腦袋,把她的不安一點一
點的驅走。我們兩個在這種時候,已經不需要用語言了。


  突然,我松開了她,瞪大了眼睛。


  梅爾菲斯也将手按在了劍上。


  我們都看到了,幾個身影在月光之下已經緩緩的從黑暗之中展現在了我們的
視野中。


  我聽到了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它狂亂的撞擊着,幾乎要被碾碎。


    ***    ***    ***    ***


  「剛才是你們吧?」


  AZZA走在最前面,淡金色的長發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準确的說,是他。」梅爾菲斯擡手指了指我。


  AZZA看向我,我也看着他。


  那個殺死過我一次的男人。我和他曾經百無聊賴的一起坐在傭兵所的長椅上
沒有任何隔閡的聊天,也曾經一起喝酒,最後他用他的弓将我釘死在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但是我覺得AZZA那平靜的表情下面隐藏的東
西相當複雜。


  然後是影蝕·風咆,他還帶着他那根笛子,一言不發的站在AZZA旁邊。


  弗隆伯恩,老樣子,一點沒變。


  我的目光落在了夏希身上。


  冷冰冰的眼睛閃爍着一點點晶瑩的閃光,夏希也看着我。她捂着嘴,用力的
掩飾着什麽。


  女孩穿的很暴露,隻有一個胸圍和短褲。但是裸露的肌膚上邊布滿了大片的
純黑色魔紋,幾乎無法看到原本肌膚的顔色。占據了整個身體的魔紋,無論是什
麽效果,都不容小觑。


  我不易察覺的對她點了一下頭,女孩也對我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最後,我看向了Fey,然後心髒開始劇痛,痛的喘不過氣。


  Fey的皮膚因爲不知道的什麽原因而變得蒼白的可怕。原本晶瑩嬌嫩的面
頰上多出了一道刀疤。一隻眼睛的瞳孔像中了什麽詛咒似的,變成了沒有任何瑕
疵的純紅色。曾經被我溫柔親吻過無數次的脖子上也有一道傷痕一直延伸到衣服
裏面。


  她爲什麽會傷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爲我?因爲她自己?誰能
給我答案?


  我想要走過去,哪怕AZZA仍然想要殺我也罷,我隻想抱抱Fey。她到
底受了多少委屈?如果我知道我的選擇會讓她變成這個樣子的話,我…………


  我察覺到Fey的那隻仍然水亮清透的眼睛有什麽類似于絕望的東西迅速的
流失掉了,她突然牽住了弗隆伯恩的手,然後将他拉過來,吻在了一起。


  弗隆伯恩愣住了,然後就像得到了追尋已久的寶藏一樣用力将Fey摟在了
懷裏,深深的回吻着Fey。


  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時間似乎變成了完全沒有意義的詞彙。


  「我,Fey·Millennium,不會再去愛第二個男人,從頭到腳
都是你的東西。從下一個太陽升起之日起,無論身體……心髒……靈魂……隻屬
于你一個人……直至死亡的瞬間…………」


  這是你曾經說過的話……Fey……我一個字都沒有忘記。


  「你們的戰績看上去相當不錯。」梅爾菲斯和AZZA遙遙相對着說道。


  「嗯,運氣好的話大概一兩天之内就都可以晉級了。」AZZA說。


  梅爾菲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其他人。


  「怎麽樣?」他一邊看着AZZA,一邊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你們公
會的叛徒在這兒呢,現在是清理門戶的好機會。不過如果要打的話,我不會像上
次一樣在旁邊當觀衆就是了。」


  我從吻在一起的Fey和弗隆伯恩那裏機械的扭過頭,用充滿殺氣的眼睛看
向AZZA。


  零級?那又如何?


  「要打麽?」我瞪着他說。我摸了一下原本不死之戒所在的那個位置,回憶
了一下某個我從來還沒有用過的咒語。


  AZZA看了我一會兒,然後開口了。


  「你已經死過了一次。而且我也不是Rayout的人了,我不想和你打。」


  我又将目光轉向了影蝕·風咆,他沒有任何表示。


  我已經沒有辦法去看弗隆伯恩那邊了,再多看一眼我覺得自己就會瘋掉。


  「既然不打,那就跟我們走吧。我們倒是有個可以踏踏實實睡覺的地方。」
梅爾菲斯對AZZA說。


  AZZA聳了聳肩,然後就跟上了梅爾菲斯,「事先說明,我現在可沒有錢
還債。」


  「窮鬼。」梅爾菲斯嘲弄了一句,沒有回頭。


  星見跟了上去,然後是其他人。


  Fey跟着弗隆伯恩走了,我卻仍然坐在廢墟上沒有動。


  夏希躊躇的看了我一眼,卻沒有等到我的目光,于是她也走了。


  我覺得腦袋一片混亂,全身的傷痛似乎都在同一時間燃燒了起來,内心開始
暴躁的可怕。


  阿紗嘉在看着我,我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倒在地上,
伸手撩開她的袍子,抓住了她的嫩乳。


  阿紗嘉的眼裏閃過了一絲慌亂,接着就是憤怒。


  「放手。」


  她用冷的吓人的聲音說了兩個字。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手上粗暴的動作停
了下來。


  阿紗嘉緩慢而堅定地推開我,從地上爬起來。她那雙瑩瑩閃光的眼睛一直看
着我,看得我内疚起來。


  女孩什麽也沒說,整理好衣服就抛下我離開了。那眼神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是一種質問,質問我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麽東西。而我根本沒辦法面對阿紗
嘉質問的眼神。


  我一個人坐在廢墟上,心裏完全被騰空了。


    ***    ***    ***    ***


  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到駐地的。


  駐地的那棟不起眼的建築有很多房間,我避開陷阱,随便找了一個沒有人的
屋子走了進去。身上的傷讓我筋疲力盡,心中沉重的感覺更是然我疲憊不堪。身
體砸在牆上,滑坐下去,然後我閉上了雙眼。


  遠遠地,隐隐約約,我聽到了聲音。


  弗隆伯恩捧着Fey的脖子,貪婪的吻她的臉頰,用指尖輕撫女孩的耳廓。


  Fey是很敏感的女孩子,她控制不住自己喉嚨裏的喘息聲,蒼白的皮膚慢
慢變成了曾經的櫻紅色。


  弗隆伯恩将她按在地上,着魔一般的馳騁着。而女孩則在承受,咬着自己的
手指,輕輕發出無法控制的呻吟。


  皮膚上的汗漬讓女孩看起來像剛洗了個澡,胯下的蜜穴被撐成了一個圓洞以
供巨物來回蹂躏自己。仿佛要死掉的小鳥一般的哀叫,一次又一次。


  然後在她身上馳騁的人就變成了我。


  我用力侵占着女孩的身體,掐住她的脖子,吼了起來。


  可是我沒有聽清楚自己在吼些什麽……


  那似乎是……


  爲什麽……背叛我……


  強烈的快感爆發了,我射在了Fey的身體裏,将她再一次征服。


  然後我醒了。


  外面的天已經蒙蒙亮了起來。我擡起身,看到夏希正伏在我身上氣喘籲籲的
看着我,臉頰上腮霞飛紅。


  「夏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孩咬着嘴唇,眼睛裏水光朦胧的看着我,「對不起,我就是很想你……忍
不住……」


  我抱了抱她,她欣然讓我抱住,用臉蹭了蹭我的手。


  我動了一下身子,夏希輕輕哼了一聲,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肉棒仍然插在她
身體裏面。這丫頭……趁我睡覺竟然占我的便宜……


  我的手指輕輕滑過她密布魔紋的皮膚,夏希渾身顫了一下。


  「我知道你現在有新的女人……我不是來搶你的……我也知道你隻會把目光
放在Fey身上……我也沒關系……我隻是……」


  我将手指放在她嘴唇上将她的話打斷,然後輕輕吻她。


  如果不是出了這麽多事,我倒是非常想和她好好地雲雨一番。可是現如今我
并沒有這個心情。


  吻過之後,我們倆慢慢分開,然後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我和她都沒說話,隻
是靜靜的看着對方。我知道如果我對她要求什麽的話,夏希肯定會委屈自己來滿
足我想要的一切。但我不是梅爾菲斯,我沒辦法在沒有負罪感的情況下對夏希爲
所欲爲。


  「這段時間,你過得怎麽樣?」我問女孩。


  夏希輕輕笑了一下,這是活力十足的一笑,總算是符合她年齡的一個表情了。


  「聽上去就好像來自前男友的問候呢……」


  我也苦笑了起來。


  「我很好。就像你說的,我已經在尋找自己的路了,你不需要擔心我。」


  「那就好……」我點點頭。


  「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女孩又說。


  「自然是不會忘記的。」我答道。


  女孩歎了口氣,然後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離開了我所在的房間。


  我靠在牆上,靜靜的思索着什麽。剛才的那一刻,夏希将我的思緒成功的從
Fey那裏赢了過去,這點我承認。但随着她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我的腦海再次
被那個陌生而熟悉的倩影完全占據了。


  我本來想問問夏希Fey到底經曆了什麽事情。然而我沒有能問出口,因爲
這對夏希來說很不公平。我不能給予她她所希冀的東西,至少也不能讓她太過委
屈。


  無法逃避,就隻能自己去面對了。


  我站起身,艱難的向這棟建築的大廳挪去。我知道,所有人都會在那裏。


  天還沒完全亮,所以大家都還在休息。


  影蝕·風咆在守衛,星見也是。兩隊人雖然交情不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
以毫無保留的信任對方。


  梅爾菲斯枕着雙臂躺在牆角,星見就坐在他旁邊,而阿紗嘉則一個人窩在角
落裏将頭埋在臂彎之間。


  AZZA倚着牆沉沉的呼吸着,夏希則剛剛卧到了他旁邊。


  弗隆伯恩讓Fey枕在他腿上睡着,一個人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的
手又輕又緩的在Fey的發隙中滑動,一次又一次。


  我向他走了過去,弗隆伯恩在我站在他面前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他擡頭看向我,眼睛裏面有無數我說不清的東西。


  但是那裏面沒有仇恨。我想我在他的判斷中大概也是清白的了。


  我對他點頭示意,他回應我,僅此而已。


  我蹲下身,俯視着我深愛女孩的睡臉。很陌生的感覺,這張臉已經被折磨的
面目全非。曾經能夠在黑暗中閃耀的陽光,我已經一點都找不到了。


  是我的錯……難道不是麽?


  「Fey。」我輕聲叫道。


  女孩渾身一震,立刻睜開了眼睛。她剛剛睜眼的一瞬間,有一股驚喜和不可
置信的神情從那隻仍然完好的眼睛裏閃了過去,就好像還沒有從剛剛的睡夢中回
過神來。但是在一秒鍾之後,那昙花一現的光亮就變成了一片死灰。


  「貪狼。」她坐起來,淡淡的吐出了我的名字。


  我站起來,看着她。Fey輕而易舉的就讀出了我想要傳遞的信息,就好像
我們從來就沒有分開過一樣。她也站起來,然後跟着我離開衆人聚集的地方走向
了大廳無人的遠端。


  也許我們兩個該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談談,但整棟建築已經被星見和梅
爾菲斯布置上了陷阱。如果我們兩個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忘記了陷阱的位置,很
容易發生危險,所以我選擇了這個地方,如果不是用喊的,别人也無法聽到我們
的談話。


  我和Fey靜靜的對視着,誰都沒有說話。我和她都不知道該從何開口,又
該用什麽表情面對對方。


  如果這個時候,我能夠給她一個擁抱就好了,可是我沒有辦法做到,連擡起
胳膊的勇氣都沒有。


  該說些什麽?告訴她我很想她?告訴她我仍然愛着她?對她說對不起?告訴
她我仍然想和她在一起麽?那都是已經沒法回頭的選擇了吧……當她吻上弗隆伯
恩的那一刻起。


  「Fey,你的眼睛……」我強行控制着不讓自己聲音發出顫抖,輕聲問道。


  「你在乎麽?」Fey清澈如水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變,但是聽起來卻空洞
而充滿诘責的滋味。


  「我……在乎……」


  「騙子。」Fey面無表情的打斷我的話語,她輕輕側過頭去,不讓我看她
的那隻紅眼和臉頰上的傷疤。


  我深吸一口氣,讓幾乎停擺的心髒繼續勉強的繼續跳動下去。


  「爲什麽?」她向前走了一步,重新扭過臉看着我。


  我很清楚她問的是什麽,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兩個人應該已經在腦海中琢磨
了無數次。對方會問什麽,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們都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


  「重要麽?你已經和他在一起了。」我無力地說着,并用眼睛本能的瞟了弗
隆伯恩那邊一下。


  「你在指責我沒有信守諾言。」Fey嘴唇在微微顫抖。


  而我感覺到了來自自己内心深處的怨恨,我聽到自己恨恨的說出一句,「難
道不是麽?」


  「那麽你自己的承諾呢!?」Fey的聲音變得有些扭曲。


  原來她是這麽恨我,我也是這麽恨她。我們恨彼此抛棄了彼此,恨到根本就
沒辦法原諒。


  面前的這個女孩曾經用自己的光芒将我從黑暗之中拉了出來,然而我身上帶
來的黑暗最終卻将她也吞噬了。我毀了她的溫柔和優雅,從容和冷靜,将她變成
了擁有濃濃恨意和哀怨的,和我一樣的存在。


  在這一瞬間,我真的想殺了她,然後自殺。看到她變成痛苦和矛盾的集合體,
将原本的光明與純真全都絞碎,我就覺得後背壓上了無比沉重的罪惡。


  當初的Fey,已經不再了。


  真的全都是我的錯麽?


  造化弄人。


  也許,倘若我對她展現出一絲溫柔,她就會得到治愈,恢複如初。可是她吻
了弗隆伯恩,她以自己的意志成爲了别人的女人……我又怎麽能做得到?


  我真是太可笑了,是我自己離開了Fey,現在又因爲她投到别人的懷抱裏
而恨她,我真是一個怪物。


  回憶不受控制的開始回放我與Fey在一起的無數場景……第一次相遇,她
天使一樣的笑容,眼睛裏可以清清楚楚讀到對生活的熱愛;她的頭發挂着晶瑩的
水珠,坐在醫療所的長椅上邀請我入會;深夜裏,兩個人赤裸着緊緊相擁,試圖
将心髒盡可能的貼在一起;她拉着被子斜靠在床上含情脈脈的看着我,眉宇間帶
着無比的幸福和激情過後的疲憊……


  所有的記憶,都是如此的溫暖、心動和幸福,除卻那最後一日……


  Fey伸出了手,輕輕的扶在我的面頰上。


  「你無法原諒我,我也沒有辦法原諒你。就這樣吧,貪狼,我們會恨彼此一
輩子,那……也不錯……」


  「有多恨?」


  「有多愛,就有多恨。」


  Fey收回了手,我也點了點頭。


  「也許我會忍不住殺了你。」我輕輕地說。


  「現在的你,不一定能打赢我。」Fey回應道。


  「說的也對……」我呼出一口氣,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漸漸變得麻木起來。


  「貪狼!是她麽!?」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扭頭看去,阿紗嘉正一步步向這邊靠過來。


  我不确定阿紗嘉是什麽意思,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也許我隻是不想承認,
自己其實對阿紗嘉的質問早已了然于心。


  她是不是那個讓我耿耿于懷的女人?是的,所以我下意識點了頭。


  然後我就後悔了。


  阿紗嘉像豹子一樣向Fey撲了過去,她增殖了利爪,猛地砍向Fey。


  Fey拔劍了,她換了武器,原本粗大的巨劍變成了小一号的闊劍。但是劍
上的魔晶和咒符昭示着那已經是比她以前要高好幾個檔次的東西了。


  阿紗嘉沖的很猛,她将自己整個砸向了Fey,以至于兩個女孩炸破了牆壁
飛到了另一邊去。


  弗隆伯恩向這邊沖過來,其他人也都被驚醒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發生,完全沒預料到阿紗嘉我行我素的任性一面會
在這個時候爆發。


  她那句話的原意也許是「她是不是就是那個讓你想要拿我替代來發洩的女人!?」


  身爲魔女的阿紗嘉,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她恬淡溫柔的一面并不是她的全部,
而我竟然忘記了。


  她也許是想要殺了Fey……我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焦急的從破口跟了過去,我看到了外面牆壁上更多的破洞。能量沖擊和爆炸
的聲音回蕩在整棟建築裏,讓我的耳朵嗡嗡作響。


  「她在哪兒!?」弗隆伯恩對我大叫道。


  我沒有理他,而是盡可能快的向聲音的方向沖過去。


  當我沖到了兩個女孩的戰場的時候,兩個人正僵持在一起。


  阿紗嘉的利爪被Fey的劍架在空中,她用力想要将爪子切割下去,卻動不
了。


  她在與鏡厭的戰鬥中受到的重傷隻是表面上恢複了,力量的損傷卻一點都沒
好轉。


  Fey舉着劍看向我。


  「她就是你現在的女人麽?」Fey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我沒能讀懂的感情。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但是我猜Fey在第一個瞬間就已經讀懂了答案……


  Fey手裏的劍突然爆出一陣電光頂開了阿紗嘉的利爪,劍身上足有手臂粗
的閃電狠狠的掃過阿紗嘉的身體,女孩發出了一聲痛叫。


  緊接着,Fey帶着手裏的闊劍做了一個回旋。劍身砍斷了阿紗嘉增殖下的
右臂,然後在旋回來的時候幹淨利落的插入了阿紗嘉的肚子。


  「啊啊啊!!!」


  足有兩個手臂粗的闊劍從腹部将阿紗嘉直接釘在了牆壁上,阿紗嘉慘叫着抓
着留在體外的劍身,痛的在牆上劇烈抽搐。


  我沖過去,Fey拔出劍從原地走開,阿紗嘉的身體摔在了地上。


  我将阿紗嘉抱在懷裏,她哆哆嗦嗦的抓着我的胳膊,肚子上巨大的傷口開始
慢慢合攏。女孩的臉蒼白的不行,劇痛讓她說不出話來。


  憤怒的情緒撕咬着我的神經,我擡起頭向Fey看去。她知道那是我重要的
人,但是卻故意下了殺手……如果不是阿紗嘉特殊的體質,女孩現在就已經變成
我與Fey仇恨的犧牲品了。


  「Fey!!」我怒氣沖沖的喊着她的名字。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Fey的眼裏竟然出現了委屈的淚光。她咬着牙,死死
地盯着我。


  「是她先想要殺我,貪狼!!我有錯麽!?爲什麽你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的憤怒在她的質問聲中迅速的熄滅。Fey從一開始就波瀾不驚的面容終
于忍不住露出了極度痛苦的樣子,女孩拿劍的手顫抖着,用力咬着嘴唇。


  甚至沒有勇氣繼續和Fey的眼睛對視,我逃避性的垂下了頭,看向懷裏的
阿紗嘉。


  阿紗嘉肚子上的巨大傷口已經勉強愈合了,但是已經潑灑出來的鮮血染紅了
她的衣服。臉色因爲極度失血而蒼白起來,然而她并沒有就這麽老老實實的躺在
我的懷裏。


  已經斷掉的右手隻是寥寥草草的重生出了一股糾結的血肉,可是我明顯感覺
到她在那裏已經凝聚了一股我無法理解的恐怖力量。


  「阿紗嘉,不要。」我抓着她的肩膀逼她看向我,用力搖了搖頭。


  那股力量消失了,女孩沒有違逆我的打算。


  阿紗嘉再生的力量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挂上了驚訝的表情,甚至連Fey也不
例外。我能看出來她在下了殺手之後明顯有一絲後悔,她畢竟不是梅爾菲斯,就
算想要通過殺掉我的女人這種方式來報複我,也隻是一時大腦充血的沖動。


  可是她就是做了,做了讓我無法接受的事情。在看到阿紗嘉痛苦樣子的時候,
我的腦子已經不受控制的開始思考該怎麽報複Fey。


  然而讓我僵硬的是,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報複她。因爲她什麽都沒有,至少
沒有像阿紗嘉于我一樣這麽珍貴的東西。


  殺了弗隆伯恩?那隻是在掀起無盡的仇恨而已,況且他曾經也算是我的朋友。


  Fey在龍宮城廣場的決戰之後就離開了Rayout,她因爲我的死抛棄
公會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什麽真正可以供我摧毀的東西了。而最關鍵的是,這一
切都是因爲我。


  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Fey了,恨意、留戀、失望還是寬慰?


  我抱着阿紗嘉離開了支離破碎的房間,重新回到了大廳之中。


  「她還好?」


  在我試着安頓阿紗嘉休息的時候,背後響起了AZZA的聲音。


  我回頭看着他,那個男人的關切并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搖搖頭,「我會讓她好好休息恢複。」


  如果現在有大量的食物就好了。如果有食物的話,就算剛才阿紗嘉傷的再重
也不是什麽問題。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要在這個王都之戰的地圖呆上多
久,進來之前儲備的食物完全不夠阿紗嘉吃的。


  「當我确信你沒死的時候,老實說,松了一口氣。」AZZA說。


  「怕我變成鬼魂來找你?」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有心情說這種冷笑話,但
我仍然說了出來。


  AZZA微微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我甚至不
知道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不是那個曾經的貪狼。不過聽起來你倒不像是含冤而死
的冤魂。」


  被曾經的公會背叛,死掉一次,按照常理來說我應該會改變很大。可是我在
審視自己之後卻發現并不是如此。


  歸結原因的話,大概就是因爲我有了梅爾菲斯這個夥伴,還有阿紗嘉。


  我沒有在被别人作爲棄子之後堕落下去,和這兩個人有脫不開的關系。


  我沒有改變,這已經是一種巨大的改變了。


  「AZZA,Fey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AZZA透過長發看着我,臉上的表情相當平靜,但我覺得他是在用這種方
式掩飾真實的感情。


  「沒有什麽,隻是在戰鬥而已。」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她已經在這個遊戲裏戰鬥了很久,但是那隻眼睛……還有臉上、脖子上的
疤痕……她在這段時間受的傷已經足夠抵得上之前所有的日子了。」我的語速越
來越快。


  「當一個戰士一心求死而不是求生的時候,僅僅是留下幾道傷疤已經很幸運
了。」AZZA這樣回答道。


  一心求死的Fey……我根本無法想象女孩那時候的樣子。


  「爲什麽……」


  「你知道爲什麽,隻是不想承認而已。如果不是我們幾個一直陪在她身邊的
話,你已經無法再見到Fey了。」


  不想承認……不想承認什麽?我用力挖掘着心裏面那個我也許已經知道的答
案,無比艱難,呼吸也沒辦法繼續保持平穩。


  「看來你做不到。」AZZA輕輕說,「我也不想用這件事情折磨你。答案
是,你' 死掉' 之後她就失去了求生的欲望。不過你知道更重要的是什麽麽?那
段時間,她所擁有的隻是悲傷。後來所有的情報網絡都出現了通緝你的消息,F
ey重新活過來了,拉着我們四處找你。不過真正讓她重新落入地獄的,是你讓
夏希帶給她的那句話。」


  是的……我讓夏希告訴Fey,讓她忘記我。盡管我無法做到,她也無法做
到,我現在才體會到我那句話對我們兩個到底有多殘酷。


  「從那以後,Fey開始用各種方式折磨自己。她的那隻紅眼是敵人用詛咒
法式留下的印記,僅僅是出現在陽光下她就會從脊髓裏痛的站都站不住,白天隻
能用袍子遮住身體,這也是她皮膚爲什麽蒼白到那種程度的原因。」


  「她爲什麽這麽做……」想要離開她是謊話,但想讓她好好活下去那一句卻
不是。那是我心裏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想法。


  「她覺得自己做錯了。在夏希剛剛帶話回來的那幾天,Fey哭的快要死過
去了。她唯一能說出來的話就是' 我不該抛棄他'.」


  AZZA毫無感情的聲音就像是在叙述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的人的事情。可
是我知道,他并不希望通過這些事情給我造成傷害和負罪感。


  那是不可能的,當我知道Fey到底承受了什麽之後。


  但與我和夏希之間的事情不同……我狠狠的傷害了她,但我們的結局卻舒緩
而帶着暖意。可Fey……我們重複着各種各樣的誤會,然後将對方傷的體無完
膚。我的留言讓她堕入了黑暗,而她動手去殺我重要的人……


  「另外……你吻這個女孩的時候,Fey看見了。」AZZA補充道,「這
一切,大概都是命運的安排。」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離開了。


  作爲一個曾經的朋友,AZZA已經非常盡責了。隻是他告訴我的這些事情,
已經太遲了。


  我無力地靠在窗邊,看向正在緩緩升起的朝陽。


  那顔色柔膩的讓人渾身發軟。虛拟世界的太陽在升起的時候也是那麽有力,
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它的升起和隕落,正如人與人之間不可逆的背離。


    ***    ***    ***    ***


  梅爾菲斯的劍在無數次掙紮之後勉強挪進了對手的咽喉,已經沒有多餘能量
做防護罩了,脖子裏噴湧的鮮血濺了梅爾菲斯一身。


  「你别死撐了!」星見在旁邊實在忍不住叫道。


  「怎麽?你覺得他能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梅爾菲斯喘着氣回頭看向星見
和我所在的位置。


  半小時之前,我們遇到了另外四人組的「入侵」。AZZA他們爲了照顧F
ey,都是晚上行動白天休息的節奏。所以我們組就出動了,而梅爾菲斯在遇到
他們之後就執意要和我一樣和對方來一個一挑四。


  我非常想狠狠的罵他是個蠢貨,但是他決定的事情誰都沒辦法改變。


  和我的那四個對手完全不同,梅爾菲斯沒有借助任何已經繪制好的法陣的打
算。而且那四個家夥是輪流上的,實打實的消耗戰和出奇制勝完全是兩碼事。


  然而梅爾菲斯就像傳言中的那樣再次在我們面前開始創造奇迹。他的前三個
對手的能量等級都是和他一個水準的家夥,可是他硬生生的把對手一個接一個的
解決掉了。


  隻剩下了一個家夥,可梅爾菲斯的能量也已經見底。


  「厲害……不愧是傳說中的死鴉·梅爾菲斯……」那個僅存的對手看上去相
當沉靜。


  「如果你現在要逃掉的話,我的同伴可是要動手的。我沒有看着到口的肥肉
白白跑掉的習慣。可如果你老老實實和我用劍說話,打赢我的那個時候你可以随
意離開,我的同伴絕對不會爲難你。」梅爾菲斯這麽說道。


  那個人沒有被梅爾菲斯帶有侮辱性的語言激怒,反而笑了,「你真覺得憑你
現在的能量能殺掉我?」


  我扭頭看了星見一眼,女孩看上去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但我知道如果梅爾
菲斯輸了,這個家夥可别想活着離開這個地方。


  梅爾菲斯沒有再廢話,他站在地上,用鴉羽之刃指向對手的臉。


  我知道,對方被殺死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梅爾菲斯絕對不是自信心膨脹
的那種狂人,他隻有知道自己能夠做到的時候才說一些在别人看來是' 大話' 的
大話。


  他已經沒多少能量了,這是真的。魔力告罄,也是真的。所以現在我才更期
待梅爾菲斯會用什麽方式奪取對方的性命。


  即使那個家夥嘴上不饒人,但當他開始做手印的時候我知道他完全沒有小看
梅爾菲斯的意思。厚厚的能量铠甲覆蓋了他的身軀,淡黃色的能量铠甲看上去非
常沉重,可我清楚那隻是我們的錯覺。


  單純的能量铠甲防禦力也許比不上高級戰士穿的附加了能量的重凱,但是它
對刀劍類的攻擊有一些特别的優勢。想要通過劈砍之類的攻擊動作成功擊破能量
铠甲,攻擊者往往要耗費更多地能量來進行武器加護,這恰恰是現在的梅爾菲斯
做不到的。


  對方經驗豐富而且等級很高,最重要的是,他似乎針對剛才梅爾菲斯用過的
招數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第一個對手,梅爾菲斯用高超的劍技和優秀的能量運作能力壓倒性的剿殺了
對方。


  第二場,他激發出鴉羽之刃的能力,瞬間把對手砍得面目全非。


  第三場,對手非常強大,而他卻将岩石系的那些法陣在戰鬥中用的淋漓盡緻,
最終拿下了勝利。


  我清楚,梅爾菲斯如果要勝這第四個人,就一定要出一些我從沒見過的底牌。


  對手穿着能量铠甲,又将能量注滿了手裏的長劍。他以梅爾菲斯爲中心緩緩
地繞着圈,似乎在尋找梅爾菲斯氣勢出現破綻的瞬間。


  我努力的把注意力放在這場戰鬥上,這樣可以勉強擺脫一些内心的痛苦。我
明白這隻是自欺欺人而已,但那些複雜的情感在胸口激烈湧動的時候你就是沒辦
法坦然的去面對。


  那個家夥動了,他往前猛地竄了兩米,然後用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十字,口中
又念了什麽。


  我立刻出現了不詳的預感,因爲我在之前所有的戰鬥中都沒有見過類似的招
式。


  當他劍身劃過以後,空氣中就被撕開了一個能量黑洞,一個巨大的吸力拽着
我們就向那個能量洞引去。


  我連忙蹲下身子穩住中心,那個吸力很強,但是還不至于讓我們沒有反抗餘
地。


  這道吸力僅僅是能量洞的一點附加價值而已,我看到有一隻粗大的肢體從能
量洞裏伸了出來,然後是更多。


  兩米高的類人形魔獸……我皺起了眉頭。


  如果對方是善于使用能量铠甲這種近戰技能的戰士,沒有理由在召喚能力上
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可是據我看,這頭魔獸絕對不是什麽低級的東西。


  那頭魔獸沖過去之後給梅爾菲斯制造了不小的麻煩。梅爾菲斯極力躲閃着魔
獸的攻擊,并開始向對手移動着。


  我和星見都捏了一把汗,因爲現在梅爾菲斯仍然沒有給自己重新加上護罩,
他的躲閃也完全是靠自己的反應能力和肉體機能而已,連一丁點能量加速都沒有
使用。


  對方在梅爾菲斯向自己移動的時候也發起了進攻,當他加入戰團之後梅爾菲
斯就不得不開始動用殘留的能量了。可是他仍然可以一次次成功的避免與對方的
武器進行直接的碰撞,以最大的可能節約着能量。


  就這麽打下去,他很快就沒能量了。就算他有能量,也沒辦法給對手緻命一
擊。


  令人驚訝的事情就這麽發生了。對手和他召喚的魔獸開始夾擊梅爾菲斯之後,
戰局反而出現了驚人的轉變。


  梅爾菲斯的武器與魔獸利爪的接觸越來越多,可每一次魔獸的攻擊最終都會
意外的落到自己主人的能量铠甲上面。


  這種事情變得越來越多,我甚至能看到那個家夥的臉上出現了慌亂的神色。
而我似乎從梅爾菲斯的動作了看出了一些讓人心顫的東西。


  他圓潤的動作和方老先生非常相似,我敢肯定梅爾菲斯現在已經用上了他在
外面世界所熟悉的純粹格鬥技巧。


  對手的能量铠甲出現了傷痕。梅爾菲斯的局部能量加速與對方相比就仿佛白
發蒼蒼的老頭拄着拐棍在和運動員賽跑,可對手就是拿他沒有辦法。似乎下一秒
鍾梅爾菲斯的能量就會枯竭的一幹二淨,但這所謂的「下一秒」就是無論如何也
沒有辦法到來。


  就在對方能量铠甲因爲自己召喚魔獸的攻擊變得終于不穩定起來的一瞬間,
梅爾菲斯的鴉羽之刃猛的閃起了能量的黑光。劍身插到了對方的心髒之内,幹淨
利落,連一丁點多餘的能量都沒有濺射出來。


  對于這個結果我絲毫不會感到意外,我意外的是梅爾菲斯竟然還留着足以驅
使鴉羽之刃的能量。


  「哈哈哈哈!」梅爾菲斯狂笑着蹬住對方的屍體,然後将自己的劍重新拔了
出來。


  那個家夥的屍體摔在地上,眼睛裏全都是不甘心。


  「你太托大了!」星見氣道,「如果他不召喚那個魔獸,你該怎麽對付他!?」


  梅爾菲斯在笑過之後顯得異常平靜,「他手腕上那個挂鏈我認識,就是用來
召喚魔獸的道具。我是真的吓到他了,所以他一定會用那個來對付我。」


  我隻能說,梅爾菲斯的自信完全就來自于他無與倫比的洞察力和天才一樣的
戰鬥技術。如果有一天我要和他打,到底有沒有赢的可能呢?


  不是我胡思亂想,而是我和他似乎都在想同樣的事情,不然他也不會示威一
般的也來一場難以置信的一挑四。


  我和他是毫無疑問的同伴,但是我們都在以對方爲假想敵在做一些事情,這
是相當可笑的。不過我并不在乎,他也一樣。


  我回過頭準備會去營地,但是卻看到身後不算很遠的地方站了一個人。


  大吃一驚,但是随即意識到對方并沒有敵意。我暗罵自己的警惕意識太弱,
然後開始找借口——對方沒有用能量接近,所以我才沒有感覺出來。


  仔細看了看,我認出那是弗隆伯恩。


  「是找你的,站了半天了。」星見從我身邊掠過的時候撂下一句。


  原來她早就察覺到了弗隆伯恩的存在,隻是我一直就沒見她回頭過,她又是
怎麽發現弗隆伯恩的呢?殺手的世界我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


  我和弗隆伯恩相對而站,然後在其他人離開之後開始走向對方。如果說我和
他到現在還有什麽交集的話,那毫無疑問就隻是關于那個女孩而已。


  「你找我?」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弗隆伯恩點了點頭,「有些話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如果不講出來大概我
永遠都不會安心。」


  「說。」


  「我希望你放過Fey。」


  我瞪着眼睛看了他好幾秒,然後大笑起來。原來我竟然可以笑的這麽惡毒。


  「哈哈哈!!放過她?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我可沒有用鐵鏈子将她拴在我
身邊!況且她現在可是屬于你的!!」


  弗隆伯恩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比我平靜無數倍。


  「我自己很清楚。她的吻隻是爲了報複你的工具,她利用了我,但是我覺得
那沒什麽關系,因爲我愛她,如果她希望那麽做,我就會讓她利用。」


  弗隆伯恩的平靜讓我不安,我無法再笑,隻是死死的看着他。


  「你死去了,她傷心欲絕。你複活了,她再複光彩。你離開了,她就成了現
在這副樣子。一切都是關于你,貪狼,你的存在就是在折磨她。」


  我的臉頰抽動了一下,「所以呢?」


  弗隆伯恩低下了頭,然後在他重新擡起來的時候,他眼裏的光芒已經凝聚成
了殺氣,然後将手放在了劍柄上,将武器緩緩地拔了出來。


  而我的第一反應是,就讓他殺了我吧。那樣,也許Fey會因爲選擇吻了這
個男人而後悔一輩子。


  我從來不知道人會惡毒到這種程度,尤其是當你看向自己的時候。


  「動手。」我看着他,吐出了兩個字。


  「你不拔刀?」弗隆伯恩眯着眼睛問道。


  「拔不拔是我的選擇。」


  「膽小鬼……」


  「你沒那個資格這麽叫我。你把Fey當成女神一樣,侍奉在她的身邊,連
觸摸一下都會爲之膽怯,現在你叫我膽小鬼?」我面無表情的挑釁道。


  「閉嘴,拔出你的刀。」弗隆伯恩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


  「想要證明你不是膽小鬼,現在就殺了我。如果我拔了刀,以後Fey的身
邊可就會是其他男人了。」我嘲弄道。


  「戰士的尊嚴對你來說算什麽!?」弗隆伯恩終于露出了獠牙,他将劍指在
我的咽喉之前。


  戰士的尊嚴對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東西。我可以是一個壞人,但絕對不是一
個喜歡放棄尊嚴的戰士。如果放棄了尊嚴,那麽我就是放棄了對戰鬥的摯愛。


  可是現在的我,一點戰意也沒有。整個世界在漸漸離我遠去一般,很累。


  「弗隆伯恩,你在幹什麽……把劍……收起來……」


  我們兩個一起扭頭看去,Fey将自己裹在一件鬥篷裏面。女孩站在那裏,
因爲陽光的澆灌而痛的發抖。


  我心髒最柔軟的地方開始瘋狂地呼喊起來。爲什麽我要恨這個女孩?爲什麽
我會想要用自己的死來懲罰她?


  因爲我希望她是在乎我的……如此簡單……


  腦海已經完全騰空了,當我發現的時候我已經向Fey邁出了腳步。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58     標題: 神都 (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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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章


  我背對著太陽,站在Fey的面前。女孩在我的陰影中停止了發抖,但是卻
仍然無法擡頭。


  「你都知道了。」Fey從我的動作裏察覺到了什麽。


  我伸出手,猛的扯掉了女孩身上的鬥篷。女孩先是一愣,然後難以忍受的劇
痛一下子湧了上來。


  Fey發出了令人揪心的哀鳴,用手本能的護著身體,雙腿失去力氣向地上
倒去。我在她倒下之前把她一下子抱在了懷裏,Fey在劇痛之中根本沒有力氣
反抗。


  「放開她!!」


  弗隆伯恩在我身後狂吼著,我知道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用劍砍死我。
阻止他的原因是如果他這麽做,很可能傷到我懷裏的女孩。


  熟悉的香氣,還有柔軟小巧的身軀,這一刻我以爲永遠都不會出現的。幾乎
就要沈溺在Fey的發香中了,但我沒有忘記我抱住她是要做什麽。


  「空曠的軀殼將成爲灰燼,而無法死去的就隻有亡魂。把它一起獻祭,我將
賜予死神以玫瑰、百合與罂粟,而死神將回贈我不死國度的最高榮耀,涅槃!」


  不死之戒的「涅槃」,我曾經在幻獸森林與冰係幻獸作戰的時候用過。和那
個時候用手印發動的初級「涅槃」不同,這段咒語可以啓動「涅槃」的最高級形
式。這已經是我可以用的最高級法式之一了,我相信這足以中和Fey身上的詛
咒法式。原本隻能對自己使用的「涅槃」被我通過擁抱的形式可以施加於別人身
上。


  使用這招並不是沒有代價的,用過一次之後,不死之戒所有的能力都會暫時
被封印,包括贖魂裝甲。至於什麽時候會再次蘇醒,我就不知道了。


  Fey的紅眼發出了遊弋的蒼白光芒,從女孩嗓子裏發出的痛苦呻吟在一點
一點的消失。我松開手,女孩跪倒在地,大口的喘著氣。紅色的眼睛消失了,當
那道「涅槃」的白光也不見了之後,女孩已經可以毫無顧忌的站在陽光下面了。


  我閃身挪開自己,弗隆伯恩立刻就沖了上來。他跪在地上抱住Fey,開始
關切的說些什麽。我沒有去聽,也沒有回頭,我已經做了我所能做的。


  或許失去了不死無亡對戒的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會損失不可忽視的力量,甚
至有可能因爲這個原因死掉,但我竟然覺得無所謂了。我覺得自己做了對的事情,
至少對自己的厭惡感在一點一點的減輕。


  我不是在幫Fey,隻是在給自己一個象征性的交代——我覺得自己的思維
方式越來越像某個混蛋了。


  在向營地走去的時候,我聽到了類似於管樂的聲音。我分不清那到底是笛子
還是什麽東西,但我知道那應該是影蝕在演奏他的那根樂器。


  影蝕的音樂和悠揚、輕松沒有任何關係,那若有若無的音樂就像是有什麽人
在這片被戰鬥摧殘到七零八落的城市廢墟中細細低語一般。很好聽,隻是那並不
是我喜歡的節奏,因爲那聲音讓我感到有些傷感。


  或許我在幫Fey治愈了詛咒之後,我們兩個連作爲最後羁絆的恨意都會消
失的一幹二淨。變成老死不相往來的路人,那也許比互相仇恨更加殘酷。


  走進了大廳,我坐到了梅爾菲斯旁邊。


  「那四個人給我足足加到了八人斬,還差兩個我就夠格晉級了。」梅爾菲斯
靠著牆,連眼睛都沒有擡。


  我點點頭,絲毫沒有在意他是不是能看見我的動作。


  「梅爾菲斯,後面的戰鬥我可能幫不上什麽大忙了。」


  「怎麽回事?」他倒是並沒有露出特別激動地樣子。


  「用了個咒語,戒指的力量被封印了。」


  「知道了。」


  梅爾菲斯輕描淡寫的態度讓我覺得非常舒服。他從來不對別人的事情大驚小
怪,也從來不試圖替任何人做什麽決定。


  作爲一個團隊來說,我所做的事情其實影響非常大。換做普通人作隊長的話,
絕對會因爲我的決定而生氣。但在梅爾菲斯眼中,我沒有理由要對其他人負責,
正如他一直做的那樣。


  「你和Fey之間的事情我沒興趣發表什麽看法,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讓這
件事把你在後面的戰鬥中拖死。」


  我麻木的笑了一下,查看了一眼在沈睡中積蓄力量的阿紗嘉,然後就閉上眼
睛將腦袋靠在了牆上。


  我想現在的我需要一場賭命的戰鬥讓自己投入進去,因爲那樣的話至少我暫
時不需要去想Fey了。然而手中的武器在這個時候變得非常沈重,如果以現在
的狀態去和人拼命,死的一定會是我。


  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所以我還不能死。回想了一下弗隆伯恩用劍指向我的那
個時候,一瞬間的求死之心讓我非常鄙視自己。不僅僅是因爲想用自己的死報複
Fey的那種肮髒念頭,更因爲自己逃避責任的這種行爲。


  爲了殺掉挽歌的仇人……爲了和阿紗嘉的約定……爲了不讓梅爾菲斯變成怪
物……我都不能這麽簡簡單單交出自己的性命。


    ***    ***    ***    ***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不過在重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警惕性竟然這麽差,我暗罵了自己一句,因爲我看到AZZA他們似乎已經
是出去了一趟又回來的樣子,可自己卻什麽都沒察覺到。


  影蝕受了傷,雖然看起來仍然能自如的活動,但是全身露出肌膚的地方已經
纏滿了繃帶。AZZA的額角有道傷口,半張臉被揩拭後的血汙弄得有些髒。不
過其他人看起來沒有事,應該是打贏了。


  我低頭查看了一下他們的擊殺數,隻有弗隆伯恩和影蝕後面的數字加了一個,
其他人還沒變。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遭遇上的對手也越來越難以對付了。


  扭頭去看阿紗嘉怎麽樣的時候,卻被嚇了一跳。


  Fey就坐在那兒,我和她的位置正好將阿紗嘉夾在中間,而我完全沒有意
識到。


  本能的,我想要伸手去護沈睡著的阿紗嘉,但是隨即察覺到Fey什麽都沒
對她做。


  我又回頭去看梅爾菲斯原來在的地方,那個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星見也是。


  目光再次回到Fey的身上,女孩也看著我。重新恢複正常的眼睛在大廳中
央微弱的火光下閃閃發光,一如曾經我們將對方攏在懷中時相互對視時看到的那
樣。


  「她真可愛……」Fey的嘴唇輕輕動了動,用手指尖不易察覺的觸了觸阿
紗嘉的發梢。


  我想對她說「你也非常可愛,和以前一樣……」但是卻沒有說出口。


  「是個孩子,很任性,而且感情上面的事情一竅不通。我沒有料到她會攻擊
你,對……」


  Fey立刻就擡起手,不讓我將道歉的那三個字說出來。


  「你替她道歉隻會讓我更難受,所以……別說。」


  我閉上了嘴。


  「我們出去說吧……不要打擾她睡覺……」Fey柔柔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
朵裏。我完全無法拒絕,於是和她一起站起身,向其他的房間走去。


  我們繞開了陷阱,來到我曾經獨處過的那間屋子。


  Fey側對著我,用手指輕輕蹭了蹭臉上的傷痕,「很難看吧。」


  我想對她說對不起,是我的離去將你推入了那種戰鬥之中。可是就像她曾經
說過的那樣,我們都已經無法彼此原諒了,說那些又有什麽用呢?


  或者對她說「無論有沒有傷疤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衷愛」麽?


  女孩並沒有期待著我的回答,她繼續開口道。


  「我是嫉妒了。看到她吻你的時候,嫉妒的快要瘋掉了。隻是想不通,爲什
麽你可以要她卻不想再要我了。」


  Fey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平靜的可怕。


  「你選擇了公會,沒有選擇我,所以我離開了你。」我將答案用自己的嘴說
了出來。這也許對她很殘酷,也許會是一種解脫,隻是在開口之前我永遠不知道
會是什麽結果。


  Fey扭頭看著我,眼睛裏有些動搖。


  「可是你那個時候沒有解釋……一句解釋都沒有……不管你的解釋聽上去怎
麽樣,隻要你說你沒做……我就一定會站在你身邊……你爲什麽要承認?」


  她那時候說過的話,我一句都忘不掉,「你說' 貪狼這麽做一定有什麽別的
原因' ,卻不是說' 他絕對不會這麽做'.」


  「我隻是……怕你萬一真的做了,聽到我的話你會內疚!你本來就沒做,爲
什麽不說出來啊!」


  「……還重要麽?」


  「是啊……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兩個再次沈默了起來,已經發生的事情再怎麽「如果」再怎麽假設,都
已經失去了意義。


  「恨我?」Fey輕輕問。


  我點點頭,「恨你吻了別人,恨你對阿紗嘉下殺手,恨你沒有站在我這邊。」


  「我自作自受……」女孩呢喃道。


  「我也一樣。爲了狹隘的理由扔下了你,在你面前吻了別人,又給你承受不
了的委屈。」


  我說到這裏的時候,強迫自己停下了陳述。因爲如果我繼續說下去,恐怕會
說出讓我和她都沒辦法面對的話。


  「回不去了吧,已經?」女孩艱難的開口問我。


  我咬著牙,卻沒辦法擠出肯定的回答,「你說呢?」


  Fey擡手迅速抹掉幾乎要滑落的淚水,「你一定要讓我來說那句話麽?」


  「因爲我舍不得說。」


  對自己深愛的人說出訣別的話,哪怕是已經注定了的事情。現在的我做不到,
她也做不到。巨大的愛意,要用多麽強大的力量才能封印起來?


  她往前走了一步,我覺得自己眼睛有些發濕,全身都在發抖。


  我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向對方撲了過去,緊緊地將對方抱在了懷裏。柔弱的
Fey,我撫著她的後背,想哭,但是沒有任何眼淚。


  我吻著她面頰上的傷痕,她將手環過我的脖頸,細密的頭發蹭在我的臉上微
微發癢。她也沒有流淚,隻是用力將自己留在我的懷裏。


  我們都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肆意縱歡。這一夜之後,我們大概……


  深深的吻著,品嘗著女孩甘甜的津液和舌尖。心髒在狂跳,就好像要爆炸一
樣。


  Fey吐出我的舌頭,擡眼看著我,「我知道你還愛著……你治愈我詛咒的
時候,我試到了你的心跳……」


  「你呢……?」


  女孩沒有回答,隻是解開了身上的铠甲。


  隨著铠甲砸落在地面上,Fey傷痕累累的身體展現在了我的面前。胸口,
脖頸,後背,手臂,小腹……無數已經無法消失的刀痕將原本光滑無暇的肌膚蹂
躏的面目全非。


  我在看到Fey裸體的時候就隻剩下了心痛。我再次擁住她,手指滑過她所
有受過傷的位置。


  女孩抓住我的手指,微微發抖的將手按在自己的大腿內側。她已經潮濕起來
的下身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一邊吻她脖子上的刀傷,一邊動起了手指。我回憶著她女孩上最敏感的部
位,然後用她最喜歡的頻率輕輕探弄她的細縫。


  開始的時候女孩還能用舌尖輕輕舔我的耳朵,可是半分鍾以後嗓子裏的嬌喘
就變成了控制不住的哀叫。


  又滑又稠的愛液源源不斷的從嬌嫩的小穴中順著我的手指向外泉湧,晶瑩的
水線順著Fey細長的大腿一直往下流著。


  女孩被我弄的全身滾燙,她瘋狂的扯下我的铠甲,然後把我推倒在地上。


  解開腰帶,堅硬的下體一下子就彈了出來。女孩用顫抖的眼睛看著我的臉,
然後用下面艱難的將火熱的肉棒吞了進去。


  一雙布滿傷痕的纖細胳膊抖動著按在我的胸膛上,我感覺她細窄的小穴幾乎
要被撕裂了。Fey大口喘著氣,嬌喘著用力挺動著小腹。


  我抓住她的胸部,然後用牙撕咬著櫻紅的蓓蕾。裹住肉棒的蜜穴在我扯動她
乳尖的時候開始用力收縮,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腹肌因爲強烈的快感在一跳一跳的
自己抽動。


  女孩在努力擡著身子然後坐下去,我攬住她的後背也開始猛烈的沖擊。她失
神的吟叫咬噬著我的神經,幾乎要把我扯到無盡的虛空中去一樣。


  她好像瘋了一樣,抛棄了一切羞澀和矜持,隻是跪坐在我懷裏想要將身體裏
的情欲全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一樣。


  女孩的大腿間和我的下腹已經浸滿了她的愛液,淫靡的聲音讓人聽一聽都會
面紅耳赤。可是我們並不在乎,都隻想要更深的和對方連接在一起。


  Fey終於筋疲力盡的停止了運動,女孩的身體布滿汗水,伏在我的肩膀上
劇烈的喘息著。一雙緊緻的細腿因爲剛剛觸到的高潮而不由自主的痙攣著,緊緊
地夾著我的腰。


  「夏希說……你要了她後面……」女孩在我的耳邊咬著我的耳廓,用幾乎要
斷氣的聲音說。


  「她都告訴你了什麽……」我大汗淋漓的將女孩抱在懷裏,兩個人濕淋淋的
身體交織在一起。


  「那……不重要……隻是……我後面的第一次……也想給你……」


  我默不作聲,隻是將她抱了起來。肉棒從花穴中拔出來,大量的蜜液從撐開
的唇邊湧了出來。龜頭刮得女孩咬緊了牙關,直到我們兩個最親密的地方完全分
開了。


  我吻她,用手指輕輕地揉弄著她後面的小洞。女孩的身體隨著我的愛撫發生
了反射性的顫抖。


  「會很痛……」我輕輕用手指滑過Fey的後脊。


  「總不會比這裏更痛。」Fey喃喃的說著,用手按在了胸口。


  我將她轉過來,讓女孩趴在地上。女孩順從的做了,然後在我進入的時候張
大了嘴,啞了嗓子。


  進入非常困難,即便有她豐饒的愛水潤滑,我頂端仍然被擠的生痛,就更別
提她了。


  當我挺到最深處的時候,我和她都累到不行了。


  「全都……進來了……」女孩趴在那兒,微微回頭看著我,臉色紅的滴血,
後背上全是汗珠。


  我扶著她的肩膀開始抽動,她「呀」的叫出了聲,那聲音可愛之極。


  撞擊著女孩的屁股,發出啪啪的聲音。她嬌弱的軀體被我撞得飄搖不已,略
帶苦悶的呻吟卻掩飾不住一絲絲媚意。


  我沖刺起來,Fey微微仰起頭,承受著我狂暴的攻擊,眉角的哀愁和羞怯
讓她看上去就像是被狩獵到的幼鹿。


  在交合之中,我伏在她背上,吻她的脊背線。女孩發出了嗚咽聲,幾乎要被
我撞到在地上。


  「後面……要被你弄壞掉了……好像出血了……」她發出了類似於哀求一般
的聲音。


  「可你的水都流到地上了……似乎很喜歡……」


  「別吻後背那裏……」


  我一隻手揉弄著她的陰蒂,一隻手的手指探進了女孩的小穴。隔著一層薄薄
的肉膜,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那一部分在粗暴的進出著。


  這種進攻沒有持續太久,因爲Fey已經支持不住了。她終於倒在地上,抽
搐著迎來了第二次高潮。我猛烈的沖擊了最後一輪,她哀叫的聲音已經完全控制
不住了。我拔出來,重新插向她的下身,將精液灌滿了女孩的子宮。


  Fey緊緊地攬著我的脖子,將我留在她的身上。我的下身在她親密的裹挾
之中不由自主的跳動著,體味著即將遠去的溫柔。


  她勉強平穩了呼吸,然後吻了我的額頭。


  「結束了……貪狼……」


  我吻了她的脖子。


  「是的,結束了,Fey。」


  我們分開,然後在幾分鍾之後進入了大廳,回歸到了自己的隊伍之中。


  我原以爲這就是我和Fey的結局了。渴望占有者占有了所有能占有的,然
後失去了;渴望給予者給予了所有能給予的,然後離開了。所有的激情和愛慕已
經在這一刻作出了遠逝的選擇,仿佛從來都不是不能割舍的珍貴存在。


  我錯了。


    ***    ***    ***    ***


  夏希看著Fey走到弗隆伯恩的身邊,然後輕輕靠在他肩膀上,又看向我這
邊。女孩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向我走過來。


  「你、你和Fey……就這麽……」她有些淩亂的說著。


  我點點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相互傷害和猜忌將把我們之間連同記憶在內的一
切毀傷殆盡,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我說道。


  「我不明白……」夏希看上去情緒有些波動,我不清楚這是爲什麽。


  「你看上去很在意我和她的事情。」


  「Fey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不想看到你們兩個走到這一步。」


  夏希看上去說的都是真話,女孩的心思真是太複雜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想
的。如果是我喜歡的女人和我朋友一直攪在一起,我一定會選擇沈默的觀望而不
是對她說這種話。


  爲了逃避,我開始岔開話題。


  「你們之前出去打了一場?我看到AZZA都受傷了。」


  夏希回頭看了AZZA一眼,「我們遇到了一大堆敵人,大概是十五個左右,
他們看起來結成了同盟的樣子。AZZA用弓殺了一個,影蝕偷襲殺了一個,然
後我們就被打的狼狽而逃了。」


  我皺起了眉頭,「這不太現實……如果是臨時同盟的話,相互信任絕對是最
大的問題。」


  「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公會的話,一切就可以解釋了。」梅爾菲斯突
然插了進來,嚇了我一跳。


  「你上哪兒去了?」我問。


  「和星見去AZZA他們作戰的那個區域偵察了一下。」


  「似乎發現了一些有用的情報,說來聽聽。」


  梅爾菲斯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帶著我們向AZZA他們那邊走了過去。我
回頭看了阿紗嘉一眼,然後覺得似乎沒有必要把她喚醒讓她操心這些戰術上的事
情。而且我現在身上全都是Fey的體香,如果讓她嗅出來,應該非常不高興吧。


  我並不覺得和Fey做的事情是對阿紗嘉的背叛,畢竟我和阿紗嘉並沒有確
定關係——她是不是明白我們之間應該是什麽關係我都不敢確定。雖然這樣說,
但我不能自己騙自己,借口沒有確定關係就不去考慮阿紗嘉的心理感受。所以,
如果可以不讓她知道的話,我還是想盡量掩飾一下。


  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了。我和Fey已經真正分手,我們都會逼迫自己去
忘卻對方,哪怕需要很久很久。


  「偵查過了?」AZZA看到梅爾菲斯走過來的時候對我們說。


  我沒有向Fey和弗隆伯恩的方向看,我知道她也不會再看我了。雖然難以
抑制的感受到了強烈的悲哀,但已經做出決定的事情還是盡量不要讓自己動搖的
好。


  「對方也在搜索你們,看樣子很快就會到這邊來。」梅爾菲斯沈聲說。


  「我等著他們。」AZZA嘴角撇了撇。


  「對方不止十五個,而且我已經看到領頭的人了,你認識。」


  「誰?」


  「伯爵。」


  這個答案讓我有些意外。作爲地獄聖殿的會長,我和伯爵在以前見過一面。
他給我倒了一杯茶喝,然後在談話結束之後,我還活著的消息就被散布了出去。
我和他沒有仇恨也沒有矛盾,情報的漏出是必然的,我沒有因爲這個而給他強加
上什麽責任。


  但也並不是說我對伯爵有什麽好感,事實上我們隻是單純利用的關係,而且
能不能利用上現在還是另外一回事。


  作爲和Rayout敵對的公會,我清楚AZZA他們幾個肯定是殺過不少
地獄聖殿的成員。所以如果這一次打起來的話,我沒有理由不站在AZZA這邊。


  我對地獄聖殿的實力強度沒有太多印象,因爲關於他們的傳言都是我等級非
常低的時候聽到的。那個時候看世界的角度和現在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所以最初
的那些印象也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難對付麽,他們?」我忍不住問道。


  AZZA和梅爾菲斯將視線放在了我身上,然後相互看了一眼。溝通了一下,
兩個人好像作出決定讓AZZA來給我普及一下他們已經了如指掌的消息。


  「地獄聖殿總共一百人左右,和Rayout、塞憐一樣走的是精英路線,
所以他們的成員大概有一半在9級以上。很少有人看到伯爵出手,不過據我所知
道的情報,他肯定高於5級。他們公會的首席戰士ID是秦人,三個月以前的等
級是3,現在就不清楚了。」


  聽起來他們的首席戰士應該和我一樣是華人,否則不會起這麽有民族色彩的
名字,正如我的ID一樣。


  「5級以上的戰士他們大概有多少?」


  「除去伯爵和秦人,不會超過五個。如果再多,Rayout也不可能有和
他們作對的能力,你明白的。」


  現在Fey轉到了塞憐,弗隆伯恩也一定會跟過去。加上AZZA的退會,
Rayout如今5級以上的戰士最多三個。影蝕仍然是Rayout的人,拉
哈莉絲也在,我相信橙子有可能在這段時間將等級提到了5級。


  至於Rayout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倒是很簡單,那就是塞憐公會對他們
毫無保留的支持。


  如果地獄聖殿和Rayout開戰,他們的同盟應該隻會出一些充門面的戰
士來幫忙。這些戰士是絕對不會真正以命相搏的。但塞憐就不一樣了,塞憐裏面
有很多人以前都是Rayout的成員,他們本身就和地獄聖殿有著抹不掉的仇
恨。唇寒齒亡,所以塞憐肯定會傾盡全力來幫助Rayout。


  我不知道這兩個公會是怎麽混到一起去的,我的猜測是巴爾格斯和塞憐的會
長有著什麽深刻的羁絆,但這個結論也隻是毫無邊際的亂想而已。


  「算他們有七個五級以上的,全都參加了穹頂之役。而我們現在有九人,等
級上完全不落下風,況且還有你和梅爾菲斯這種怪物,有什麽可怕的?你們怎麽
這麽嚴肅?」我不解的問。


  梅爾菲斯看著我歎了口氣,「你還真是不太了解集團作戰的可怕性啊。」


  「當然。你倒是讓我了解了解啊。」我無奈的說。


  AZZA接過了話頭,「地獄聖殿他們能在這個地方聚集十人以上,說明他
們到達了這個階段的隊伍至少也要有三個,這些人絕對不可能有低於七級的。經
過係統的配合作戰訓練,這些人一起出現的話能把戰鬥力提升到一個恐懼的程度。」


  「打個比方,」梅爾菲斯開口道,「隻要派相對應的人把我們牽制住,剩下
的人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發動各種超高級的法陣來對付我們。如果沒有完美的反制
措施,被逐個幹掉實在是太輕松了。」


  他說的沒錯。就算是AZZA和梅爾菲斯,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幹掉戰鬥
等級和經驗都和他們如此相近的對手。他們的對手完全不需要打敗他們,隻要牽
制住就足夠了。等法陣完成的時候,局勢立刻就會急轉直下。


  在仔細思考之後我覺得壓力變得越來越大,「有什麽好辦法?」


  「現在不是正準備商量麽。」梅爾菲斯有些不耐煩的說。


  我聳聳肩,不再說話。本來就沒有太多集團作戰經驗,瞎說話隻會更讓人笑
話。


  「你現在多少級了?」梅爾菲斯問AZZA。


  「哈哈,你猜猜。」


  「零?」


  AZZA笑著沒說話,但我們都明白他是默認了。


  之前僅僅是猜測,現在在這個消息得到證實的時候,我心裏還是狠狠的顫了
一下。


  這個世界玩家衆多,人類在這個遊戲裏呆著的到底有多少我不敢確定,但我
認爲就算再保守的估計也肯定會有十億以上。這麽多的玩家之中,曆史上最終到
達零級的戰士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個,而且其中有一大半已經死掉了。


  就我所知,可以確信已經達到零級的有賭徒保羅、Dreams的首席戰士
破霜、思滅者公會的會長、黑暗精靈王、食影者裏的魯恩希安、幽鬼前任和現任
的領袖,還有挽歌。當然,幽鬼前任的領袖已經死了,挽歌也是一樣。至於還有
我不知道的,大概也不會多過三個。


  有無數像我這樣的戰士前仆後繼向著最高的那個頂點不斷展開堵上性命的戰
鬥,其中更是有不少梅爾菲斯這種天才。然而最後活著站上那個位置的隻有個位
數的存在,在祭壇下面則是屍山血海。


  而這種力量就像黑洞一樣,可以帶來緻命的、足以改變世界的巨大牽引力。


  這種力量可以將神都撕扯分割成三份,可以在黑暗的地下掌握整個世界的信
息,可以讓所有凡人在其現身的時候俯首稱臣。


  擁有這種力量的人,就是這個世界的神。


  而現在,又一個新神已經誕生了。


  AZZA將會在後面的日子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我爲自己
能夠成爲見證者感到難以言喻的期待和興奮。


  「有機會的話,要和你再打一次。」梅爾菲斯的眼睛裏閃爍著兇殘而又激動
的光芒。


  「我等著你。」AZZA笑著。我似乎聞到了控制不住的殺氣,那是某種對
梅爾菲斯最崇高的期待。AZZA所謂的「等著你」,毫無疑問指的是等級。


  擁有這種相互承認的對手,無疑使可遇而不可求的巨大財富。AZZA是要
等梅爾菲斯到達和自己一樣的等級,否則就算贏了也沒有任何快感可言——我們
都是這種人。


  「現在可不是約戰的時候,再拖下去敵人就要打上門了。」難得的,影蝕竟
然插話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話,平淡無奇,富有層次感的男音。隻是不知道他之前
爲什麽那麽鍾愛沈默……也許是剛才被AZZA和梅爾菲斯的戰意感染了也說不
定。


  「以你爲中心吧,」梅爾菲斯對AZZA說,「有你的絕對力量的優勢,我
們可以在開始的時候盡量給他們造成減員。」


  AZZA搖搖頭,「已經不太現實了,他們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交戰一開
始就會用最強的戰士來纏住我。反倒是你,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況下他們應該會
露出破綻來,還是以你爲中心的好。」


  「他的傷怎麽樣?」梅爾菲斯看了一下影蝕。


  「影蝕的傷不算太嚴重,你可以視他降低了一個戰鬥等級。」


  「他原來多少級?」


  AZZA比了個三的手勢。


  「不好辦呐……你們的等級呢?」梅爾菲斯看向AZZA隊伍裏的其他人。


  弗隆伯恩和Fey都是四級,我覺得他們和我一樣也卡在了瓶頸。夏希是五
級,如果她也同樣處於瓶頸的話,按照梅爾菲斯的結論,她的天賦要比我們幾個
都高,相當接近梅爾菲斯本人。


  「等級上達不到絕對性的壓制,這仗太難了。」梅爾菲斯揉著太陽穴。


  我突然想到了一點事情,「你、星見、夏希加上AZZA,不是都在暗殺方
面有優勢的麽?這就是我們決定性的優點啊。」


  聽到我的話,梅爾菲斯擡起了頭,似乎有點兒興趣的樣子。


  AZZA也看向我,「說的有些道理……夏希,以你爲中心打怎麽樣?」


  AZZA的話讓我有些意外,因爲我完全沒有覺得夏希的實力達到了那種可
以作爲團隊核心的程度。


  夏希雖然有些小小的意外,但是卻遠比我要鎮定,「你確定麽?」


  「她?看不出來你倒是挺看重這個小孩的?」梅爾菲斯嘴巴非常不客氣的當
著夏希的面對AZZA作著評論。


  夏希抿了抿嘴,似乎想罵他的樣子,但是似乎介於我的原因忍了下去。她沒
有用語言反駁,而是開始發動什麽能力。


  我們皺著眉頭看著她,然後在十幾秒之後,女孩密布全身的魔紋就發出了如
同水波一樣的湧動。纖細的身體在魔紋湧動之後立刻變得模糊起來,就好像人影
倒映在被攪動的水面上一樣。


  夏希拔出了刀,在梅爾菲斯面前亮了一下,然後就砍了過去。


  女孩沒用能量,這個攻擊動作隻是在示範什麽東西似的,所以梅爾菲斯也沒
有太認真。他橫起武器去擋,卻失敗了。


  鴉羽之刃在空中揮了個空,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一個能量加速,原來所站
的位置已經被夏希砍出來了一道刀痕。


  我立刻想到這種視覺上的錯位就是夏希身上魔紋的效果。在實戰中,這一刀
倘若加上了能量加速,梅爾菲斯可能就要重傷了。


  梅爾菲斯一臉震驚的站在那裏,就好像中邪了一樣。


  這讓我感到有些奇怪,因爲就算輸了一招,夏希身上的這種魔紋效果也不至
於讓他這麽驚訝。


  「梅爾菲斯?」我叫了他。


  他似乎有些恍惚,當我叫他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眼中出現了殺氣。


  AZZA立刻用身體去擋夏希,夏希也被梅爾菲斯的殺氣激的擡起了刀。梅
爾菲斯相當瘋狂,知道他名字的人都明白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誰都不知道
他什麽時候會作出無法預料的事情。所以他殺氣一出,大家馬上就警覺了起來。


  然而梅爾菲斯的殺氣並不是沖著夏希的,因爲我聽到他默念了一個名字。


  「……雅魅安……」


  「什麽!?」我也皺起了眉頭。


  「雅魅安的那招……我想到了……」他說。


  他說的是雅魅安瞬移的那個技能……那一招殺掉了天蛾,也成功的讓她在梅
爾菲斯開放鴉羽之刃力量的時候砍傷梅爾菲斯並挾持了我!


  「你說過那根本不是瞬移……難道……」


  「對!她的咒棒……是用來催眠我們視覺的,和她用的這個道理是一樣的!!」
梅爾菲斯高聲叫道,「我早該想到!那個女人在外面就最擅長催眠類的技術!!」


  不得不說,那個雅魅安實在是太厲害了……一個幻象類法陣竟然能讓她弄出
近乎等同於瞬移的效果。如果不是夏希的這招,梅爾菲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破
解那一招的秘密。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知道了她的陷阱到底是什麽,以後
就有勝算了。」


  「……那隻是她的小伎倆……這樣看來她根本就連一半的力量都沒用。別忘
了,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咒棒,當時可僅僅用了兩枚而已!」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提醒他道。


  梅爾菲斯在努力讓自己恢複平靜,我知道那很難,因爲雅魅安在他心裏占的
地位非同尋常,但他最終還是做到了。


  「你覺得有可行性麽,夏希的能力?」AZZA問。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太考驗近接戰能力,對方隻要損失一個人就不會再讓
她近身了。不過我倒是覺得,貪狼那個想法值得開發。」


  我感覺自己有些存在感了,「怎麽個開發法?」


  「遊擊戰。AZZA遠程攻擊他們,逼他們追你,然後其他人分成三隊,在
AZZA逃跑的路線上埋伏,抓落單的給他們減員。如果他們改變目標的話,被
鎖定的那一隊來代替誘敵,AZZA反身繼續攻擊。」


  「聽上去不錯,不過如果他們分割隊伍來追的話又該怎麽辦?」


  「他們一定會這麽做,因爲他們沒有別的選擇,而就是我的目的。如果他們
想要追上AZZA就肯定有低等級的要落單,不想讓人落單就一定追不上AZZ
A。他的弓殺傷力太強了,任憑他遠距離攻擊的話早晚要死人。」


  「他們分隊追擊我們,我們怎麽搞?」


  「AZZA單獨行動,對方沒有能抓住他的。我和星見一組,他們一樣拿我
們兩個沒辦法,星見之前布置的法陣足夠掩護我們撤退誘敵。小姑娘和……」


  「我不叫小姑娘。」夏希抗議道,「我自己就可以。」


  梅爾菲斯征詢似的看了我一眼,我對他點了點頭。我可沒有忘記夏希隻身在
無數高級戰士的圍堵下從Dreams城堡逃出來的本事。


  「那就這樣。第三組就是你們剩下的三個人吧,貪狼和我們這邊剩下的那家
夥做支援。等他們分兵之後,找到等級最低的那個追擊隊伍,將他們擊破。」梅
爾菲斯說。


  「你說的倒簡單,我怎麽知道哪個隊伍等級最低。」我很不爽的問。


  「你認識伯爵,他那一隊不要招惹。剩下的話……」


  梅爾菲斯還沒說完就被阿紗嘉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


  「不用那麽麻煩,交給我就行了。」


  我連忙回頭看向女孩,Fey留給她的傷勢應該已經痊愈了,至於鏡厭造成
的傷害怎麽樣我就看不出來了。


  「好點了?」我關切的問。


  「好了。」女孩面無表情的說,同時狠狠的向Fey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過
Fey完全沒有看她的意思。


  我隻知道她吃東西會讓身體恢複,倒是不知道睡覺也能起到同樣的作用。


  看到我有點兒疑惑的樣子,阿紗嘉湊到我的耳邊說了句話。


  「梅爾菲斯把東西全喂給我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不可置信的看向梅爾菲斯。


  「你把吃的全都給她了我們怎麽辦!?」


  「這場打贏,我們就晉級了,那時候就可以兌換吃的了,怕什麽。」


  「你怎麽知道肯定會贏!?」我有點兒氣急敗壞的。


  「我們來參加這個比賽就是爲了贏的。」梅爾菲斯說的理直氣壯,就好像這
句話裏真的有什麽道理一樣。他不再看我,而是轉向了女孩:「阿紗嘉,你剛才
說,交給你?你是什麽意思?」


  「是要殺人的話,我有個很簡單的辦法。」


  「什麽辦法?」


  阿紗嘉手一揮,她身側的虛空中立刻就出現了一個漆黑的能量洞,緊接著一
頭魔獸就從裏面掉了出來。兩米長,擁有血盆大口,後脊上一排尖銳的骨刺,四
肢爪子全都鋒利無比。


  魔獸在落地之後低吼了一聲,狂亂的在我們面前刨著地闆,並沖我們露出了
白森森的利齒作爲示威。我們所有人都全身一緊,雖然那是一頭低級魔獸,但這
麽近的距離還是讓人有點兒緊張。


  魔獸甩了甩尾巴,然後徘徊著靠向了阿紗嘉。女孩用手搭在它的頭上,魔獸
立刻就像幼崽一般安靜了下來,伏在了她的身邊。


  「就是這個。」阿紗嘉靜靜的看著我們說。


  梅爾菲斯眉頭大展,「能召喚多少?」


  阿紗嘉伸出了五個指頭。


  「五個?全都是這個等級?」雖然不如梅爾菲斯之前對手召喚出來的那一頭
厲害,但是這頭看上去也並沒有在等級上差距太大。


  阿紗嘉搖了搖頭,「不是五個,是五十個。」


  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真的假的!?」梅爾菲斯叫道。


  「五十個,但是會用盡我所有能量。」阿紗嘉很誠實的說。


  梅爾菲斯看起來非常興奮,「不需要五十個,三十個就足夠了!也不需要挑
選隊伍了,我和星見會帶著追我們的人去你們倆埋伏的地方,隻要你能用三十頭
魔獸沖擊對方的隊伍制造混亂,我和星見就有把握趁亂把他們全都幹掉!貪狼負
責保護你,免得他們識破你的位置孤注一擲來殺你。哈哈哈!!計劃太完美了!!」


  阿紗嘉看了看我,我對她點了一下頭。


  AZZA也看著梅爾菲斯在笑,「開始準備吧,那就。」


  我們開始討論細節和路線問題,並在幾分鍾之後得到了星見的警告——對方
已經進入了結界的範圍之內。


    ***    ***    ***    ***


  我站在窗前遠遠的眺望著AZZA所在的那個位置,等待著梅爾菲斯他們帶
著追兵出現在樓下的街道或者對面的房頂上的某個時間。


  阿紗嘉坐在我旁邊,靠著窗戶下面的牆。


  「你召喚那麽多魔獸,吃得消麽?」我略帶不安的問。


  阿紗嘉擡頭看了我一眼,「做不到的事情我不會亂說,不像某個人。」


  我微微愣了一下,「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有事情瞞著我。」


  「我沒想瞞你任何事情,隻是你沒有問過我。況且我覺得很多事情你還不明
白。」我歎了口氣。


  「那我問你,你和那個女的到底什麽關係?」女孩瞪著我。


  「不管以前是什麽關係,今後就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我沈聲說。


  「好。」阿紗嘉點了點頭,「這場仗打完,我會殺了她。」


  「爲什麽?!」我失聲道。


  「沒有爲什麽,我願意!」


  「不行!」我厲聲說。


  「你自己說你和她已經沒關係了的!!」阿紗嘉從地上跳起來叫道。


  「那也不能看著你殺了她!」我有些生氣。


  「你憑什麽管我!?我就是要殺她!你要是看不過去就殺了我好了!」


  「你這是無理取鬧,我不可能對你動手,也不可能放任你殺她!」


  「如果我非殺她不可呢?」阿紗嘉看上去非常認真,這句話是咬著牙說出來
的。


  「那我們就沒必要繼續做同伴了!」我冷冷的說。


  老實講,我對她有些失望。我不清楚她爲什麽一定要殺Fey,但如果她是
看重我的,怎麽樣也該想想我的感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味的要逆著我。


  「你就是個大騙子!!我早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答應過,除非我
自己要離開否則你不會趕我走的!!」阿紗嘉大聲吼道。


  我沈默了。之前說沒必要繼續做同伴之類的話隻是爲了嚇嚇她而已,可是似
乎這才是她本來就一直擔心的我會說出來的東西。該死,我到底說了些什麽?


  就在我恍惚的時候,阿紗嘉已經掏出了一件東西。


  是鏡厭留下的黑指環……


  「你要幹什麽!?」我看到那個東西以後大驚失色。


  「我走了!!我要回暗面!!」阿紗嘉怒氣沖沖,開始給那個指環充能。


  我連忙去抓她的手,「別傻了!!我沒有要趕你走!!」


  你如果真走了我會受不了的,阿紗嘉,我需要你……心裏面有個聲音在狂喊。


  「我就要走就要走!!我已經忍不了了!你一天到晚心裏全是那個女人!!
你以爲我看不出來麽!?她一天不死你就一直會想著她!!可是你又不讓我殺她!!
我隻能走!!」


  阿紗嘉有些歇斯底裏的在我的手臂裏掙紮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睛裏往外
湧著。


  「所以說你根本就不明白感情這種事!我一定要和Fey分開的理由……就
是因爲你!!如果Fey比你重要,我又爲什麽要舍棄Fey,呆在你身邊!?
感情割舍起來有多艱難,你根本不明白……所以你也根本不明白你對我有多麽重
要!!」


  然而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這些在心裏想的話,竟然已經都被我喊了
出來。


  阿紗嘉停止了掙紮,愣愣的看著我。


  我也有愣住了,因爲我本來沒有打算將那些話說出來。


  我們兩個看了對方很長時間,然後她先開口了。


  「我確實不明白……那麽,聽到你那些話……我應該高興還是生氣……?」


  她糊裏糊塗的樣子把我給氣笑了。我松開了抓著她胳膊的手,然後摸上了她
的頭發。


  「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我沒有騙你。」


  阿紗嘉的眼睛顫動了一會,然後把小鼻子皺在了一起,「那可不知道!」


  我已經做了決定,所以哪怕需要很長時間,我終究會將Fey完全放下,讓
她變成記憶中美好的一道痕迹,而不是放不下的羁絆,這我可以確定。而阿紗嘉,
才是我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的人。


  「我告訴你啊,我們噬族的鼻子都是很靈的!你如果騙我我一定會聞出來!」
阿紗嘉用手指頭戳著我的胸口說。


  我點點頭,什麽都沒說,因爲我根本就沒想要騙她。


  阿紗嘉似乎看出來了些什麽,她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下來,將額頭頂在了我
身上。


  「貪狼……如果你讓我失望……我就隻能回去暗面了……現在的我已經輸不
起了……」


  我拍拍她的後背,想要說點兒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天空閃過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我們兩個連忙扭頭向那
邊看去,AZZA動手了!!


  那道光芒在落到地面的時候將方圓數十米內的建築全部掀飛了,看得我目瞪
口呆。


  爲了不被注意到,AZZA在攻擊之前絕對不可能從容的提升能量並聚集能
量箭。整個過程他用了連兩秒鍾都不到,能量提升和聚集的越快,無謂的能量損
耗就越高,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攻擊還能有這麽大的威力,隻能再次證明他是個名
符其實的怪物!


  由於距離太遠,所以我不知道AZZA的這一擊到底給對方造成了多大的傷
害。但是隨即,各種顔色的能量風暴就從那邊陸續升了起來,能量爆炸立刻覆蓋
了一整條街。對方開始反擊,AZZA在射出了另外較弱的三箭之後開始後撤。


  絢爛的各式能量刃與能量彈從後面鋪天蓋地的向AZZA籠罩過去,但AZ
ZA的速度卻完全沒有減弱。他根本就沒有費力躲閃,憑借著零級戰士壓倒性的
能量護罩強度,AZZA完全就不在乎那些攻擊是不是會打在自己身上。


  我的手開始微微發抖,努力讓自己提高注意力,全神貫注的盯著梅爾菲斯他
們可能出現的方向。


  之前星見仔細感應過了結界,已經確定對方的人數是十八人。如果一切順利,
AZZA、夏希和影蝕他們至少能各自解決掉對方的一個單位的有生力量。十五
個人,如果不出意外,我們一會兒要面對的應該隻有五到七個對手。


  如果人多,說明對方這一隊的等級比較低。我相信梅爾菲斯他們絕對能毫發
無傷的在魔獸群衆將對方幹掉,這樣的話對方就已經減員一半了。等我們重新彙
合起來,對方就完全失去了勝算,這就是我們的計劃。


  很快我就感受到了能量的波動,我看了阿紗嘉一眼,女孩看上去暫時放下了
心裏的事情,進入了戰鬥狀態。我安心的呼出一口氣,然後拔出了神宮。


  梅爾菲斯和星見的身影從兩棟建築之間的縫隙中穿了過來,星見似乎受了非
常嚴重的傷,全靠梅爾菲斯拉著她在向這邊沖。


  「阿紗嘉,就是現在了!!」我對她喊道。


  女孩用左手抓著另一隻手的手腕,閉上眼睛開始聚集力量。不久前剛剛見過
的能量洞被再次開啓,然後就是一頭又一頭魔獸從那裏開始向外跳出來。


  與此同時,梅爾菲斯他們身後的追兵也出現了。四個人……比我想象中要少。


  三十頭魔獸被召喚出來以後,阿紗嘉的已經渾身是汗,她有些虛弱的倚在牆
上,然後發布指令讓魔獸群向梅爾菲斯那邊沖了過去。


  因爲星見受傷,所以我很想過去幫幫他們。可是我的任務是守衛阿紗嘉,其
他的事情並不是我的責任。


  當魔獸群出現在對方視野內的時候,他們就立刻停下了追擊。任憑誰突然看
見面前出現這種數量的魔獸,都要重新估量一下形式的。


  然而被梅爾菲斯一直拖著,看上去快要死了一樣的星見突然暴起。借著梅爾
菲斯給她的推力就直接沖向了對方——原來這兩個家夥是在演戲……把我都騙了。


  星見在撲過去的時候立刻就纏住了爲首的那個家夥,對方能夠撤離的最後機
會也被浪費了。魔獸很快將他們圍在了裏面,而梅爾菲斯也加入了戰團。


  我遠遠看著他們的厮殺,兩個殺手在魔獸的掩護下很快就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阿紗嘉一直盯著那邊,用某種感應方式影響著魔獸群不去攻擊他們兩個。


  突然,我感覺到了某種莫名的不安。


  在這種感覺突然升起來的時候,我立刻就開始提升自己的能量,然後去拉阿
紗嘉。


  我們剛剛向後一躲,阿紗嘉腳下的地闆就被轟碎了。不遠處的戰鬥太激烈了,
以至於剛才腳下細微的能量波動差點兒被我忽視。


  突然出現的對手讓我非常意外,但是對方根本就沒有給我反映的時間,神宮
就已經和對方的武器撞在了一起。


  黑頭發,黑眼睛……這家夥就是那個該死的高級戰士秦人!我暗自罵道。


  強大的能量壓得我喘不過氣,我本能的想要發動贖魂裝甲,但是卻立刻意識
到對戒因爲用了最高等級的「涅槃」而被封印掉了。


  心理上的劣勢和能量上的反差讓我被逼的節節後退,幾乎要撞在身後的牆壁
上了。


  阿紗嘉從後面用爪子砍向秦人,這才將我從走位的死角中解救了出來。


  秦人加速向側面躲過了阿紗嘉的進攻,連看都沒看就朝著她打出了五枚高級
能量彈。阿紗嘉蜷身防禦,身上的能量罩被炸得嗡嗡作響,沒有辦法再向他追擊。


  「你們是什麽人?和AZZA一起的?」秦人站在窗邊的方向對我們說。


  「你可以這麽認爲。」我咧了咧嘴,「你應該是秦人吧?」


  「你也是龍族?」


  我點點頭,「你怎麽知道我們兩個埋伏在這裏的?」


  秦人倒是個很坦蕩的戰士,「我是暗哨,其他人追那兩個家夥過來的時候我
就暗中跟著他們的。你們藏身的地方出現了大規模的能量波動,還有這麽多魔獸,
很容易察覺到你們的位置。」


  「你等級很高,但我們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你和我們在這兒磨蹭的話,你的
那四個朋友可就要麻煩了。」


  「我看未必。那些魔獸是她召喚出來的,我不覺得她還有太多的能量去控制
這麽多魔獸。你的那兩個同伴現在也未必好過。」


  聽到秦人的話,我扭頭向梅爾菲斯那邊看去。剛才還能被阿紗嘉控制的魔獸
群現在卻已經失控了,正在不分敵我的攻擊每一個靠近他們的人。


  就在我扭頭向那邊看的時候,秦人已經沖了過來。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好在
阿紗嘉在我失神的時候已經接下了秦人第一招。


  「你還能控制那些魔獸麽!?」我沖過去一邊揮刀逼退秦人一邊大聲問阿紗
嘉。


  「我剛才被迫移動,召喚法式被破壞,魔獸已經暴走了。如果換做普通人來
做剛才那種召喚,它們現在早就來反噬我了。」


  失控的時候優先攻擊召喚者,這是基礎召喚法則。幸虧阿紗嘉是噬族王女,
她對這些魔獸有本質上的支配權,否則我們現在麻煩可就大了。


  不能指望梅爾菲斯那邊速戰速決了,我握緊了手裏的武器,沈下心來準備好
好的打上一場。


  「你注意周邊狀況,恢複能量。這個人交給我。」我對阿紗嘉說。


  秦人將手裏的劍挽了個劍花,對我笑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人……」


  我皺起了眉頭,「你在說什麽。」


  「你手裏的應該就是神宮吧……你的事,不凝和我說過。」


  我腦子開始有點兒亂了,不過随即就意識到,地獄聖殿的公會大廳本來就是
和方老先生的鋪子是在一個城市的。而且他也是華人,難免都會相互認識。


  「不凝告訴我,你很厲害,而且聽說師父對你的評價也不低。讓我看看你到
底有多強。」


  他話音一落就沖了過來,而我渾身都起了一層冷汗。


  他叫方老先生爲師父……如果是這樣,這個對手可就真是個大麻煩了。


  「等等!!」我對他喊道。


  秦人在聽到我的喊話之後停了下來,「怎麽?害怕了?」


  我盯着他,「你是方先生的徒弟?」


  「以前是。」秦人苦笑了一下,「不過他現在不認我了。」


  我點點頭,「如果我把你殺了,方先生會不會怪我?」


  「這點你可以放心,師父很多次都想清理門戶的,隻是他不忍心。如果你能
殺掉我,師父絕對不會怪你。」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将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了手中的神宮之上。要找到用刀
的狀态,否則我絕對赢不了。


  秦人似乎也在等我找到最佳狀态,而當我重新擡起頭看向他的時候,他點了
點頭,說了非常簡潔的評語。


  「不錯。」


  在說完這兩個字之後他就沖了過來,我也向他迎去。


  秦人沒有像開始的時候那樣用非常多的能量來進行壓制我,而相反的,他的
劍在沒有能量加速的情況下快的簡直不可思議。


  但我卻跟上了他的節奏,神宮細薄的刀身與空氣摩擦發出了嘶鳴,直取秦人
拿劍的手。


  秦人似乎對我的速度有些吃驚,他被迫停止攻擊閃過了我的刀。可是在我變
招之前,他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連續三次,每一次都是他閃躲我的攻擊,然後進行反擊。可是不同的是,在
第三次的時候,他的速度就已經完全超越了我,我沒辦法再和他對攻,隻得被迫
轉爲防守。


  局勢一邊,我就知道這場仗難了。秦人流暢的劍招在這種急速之下打得我毫
無還手之力。沒有贖魂裝甲,沒有骨器召喚也沒有光流刃可以用,當情況如此被
動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找不到扭轉戰局的辦法。


  嗡鳴着的劍身從我身邊一次又一次劃過,每一次都差一點就命中我的身體。
我本能的不敢用神宮去接他的劍,因爲當初和方先生對招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是
太深刻了,面對他真正的弟子,我生怕會犯下同樣的錯誤丢掉自己的手掌。


  秦人每一次和我刀刃相撞都會将我的武器蕩向一個預定的方向,這也是另外
一個我不想和他碰刀的原因。幸虧我的劍招也是經過方先生加梅爾菲斯系統訓練
過的,不然大概支持不了這麽長時間。


  「我把你想高了,你不值得讓我用師父教的劍法。」秦人在戰鬥中突然說道,
随即他就開始使勁提升自己的能量。


  我連忙趁着這個機會跳出戰圈,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我們兩個的能量風暴直接将建築的房頂給掀飛了。這一次我已經長經驗了,
不會再給他趁機偷襲的機會,而是向他率先發動了攻擊。兩個人附加了巨大能量
的武器在空中撞在一起,能量的擠壓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秦人說的沒錯,和他短兵相接的那個過程中,我明顯體會出了我和他不可忽
視的差距。我的劍技讓他失望了,這是我了解到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麽就試着讓你在全面對決中刮目相看吧……


  我賭氣似地和他一起在空中亂竄,然後用能量刃攻擊着對方。身體周圍全都
是能量爆炸的光芒和震動,時不時的加速度讓我全身的血液開始湧向心口和大腦。


  讓我驚訝的是,無論在速度還是能量強度上,我并沒有太落下風。等級的差
距明顯,但是我卻依舊遊刃有餘。看來在斷絕了使用對戒能力的念頭之後,我餘
下的能量遠超我原本預期的程度。


  隻能說那些對戒的能力實在是太消耗能量了……


  秦人在快速遊動之中做出了一個讓我疑慮的舉動,他用手指凝聚出了一道帶
着藍光的能量,當他竄開的時候那道藍光就留在了空中。這個動作非常隐蔽,當
我發現的時候秦人已經在空中留下了不少這種東西。


  我心裏一緊,立刻就開始急速後退,并用遠距離的能量彈去攻擊這些藍光所
在的位置。


  秦人看到自己布下的暗招被發現,有些生氣。他追了上來,企圖阻止我破壞
他的布局。


  可是已經太晚了,我在心裏暗自慶幸。如果再晚一些,讓他發動了這個不知
道什麽效果的招式,我估計就活不了了。


  在高能量的作戰中我找回了一些自信,所以他沖過來的時候我沒有選擇躲閃,
而是揮刀朝他猛剁。


  我們都把能量提升的很高,所以在再次短兵相接的時候,被躲閃開的攻擊往
往會不受控制的形成巨大的能量刃脫離刀身飛出去。這些能量刃開始在地面上四
散爆炸,甚至還影響到了梅爾菲斯他們那邊的戰局。


  我假裝不敵,爆開能量做了一個瞬間加速甩開秦人,向某個方向竄去。秦人
不疑有他,馬上追了過來。


  撞破窗戶,我沖進了一棟建築,立刻向兩邊和腳下各打出了一枚超強的能量
彈,将牆壁和地闆炸出了一個大洞。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在一根粗大的支撐柱
後面跳起來,将神宮插入天花闆,繃緊腹肌将自己貼在了上面。


  秦人在下一秒就從窗戶裏跳了進來,他非常有經驗的在身前做了非常厚的護
罩來防備我的偷襲。可是我并沒有急着動手,而是繼續靜候着他的大意。


  秦人竄到地闆上的大洞前面,他沒有探頭往裏看,而是二話不說就先往裏砸
了好幾個能量彈。這已經足夠了,我從他頭頂跳下來,大吼着将刀向他劈去。


  千鈞一發之際,秦人堪堪擡起了手中的劍擋住了我的縱劈。然而我強大的向
下沖力卻不是他能用劍抵消的,我壓着他直接砸穿地闆到了下面一層。


  秦人在落下去之後紮起了一個标準的馬步,硬生生的抵住了繼續被壓下去的
勢頭,然後反向将我震開。我餘力已盡,不得不向後撤去。不甘心多戰術就這麽
被他化解,我在被他震開的過程中瘋狂的用能量刃對他進行攻擊,他也做了反擊。


  我們兩個在這棟建築之中肆無忌憚的用能量對轟,炸的這座房子搖搖欲墜起
來。碎石和磚瓦不斷落下來,我們用能量罩将它們屏蔽開,并繼續在越來越模糊
的沙塵中試着用遠距離攻擊探尋對方的位置。


  他打中了我幾次,也許我也打中了他,誰都沒占到太大的便宜。越來越多無
辜的支撐柱在我們的攻擊中被炸斷,整棟建築向下砸了下來。


  已經殺紅了眼的我沒有選擇向後面的窗戶逃,而是向他的方向急竄,希望能
抓住他逃脫時露出的破綻給他沉重一擊。


  沒想到秦人也是這麽想的,我們在一片塵土中狠狠的撞了個滿懷。


  巨大的沖擊讓我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斷掉了,更重要的是,頭上的樓層已經
砸到了我們身上。


  我昏了過去,不過身上的能量罩好歹在塌方中救了我的命。


    ***    ***    ***    ***


  「喂!!你别死啊!!」我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阿紗嘉的聲音。


  「你扇他兩耳光他就醒了。」梅爾菲斯惡毒的建議着。


  我連忙睜開眼,并擡手去護自己的頭,「梅爾菲斯你就是個賤人!」


  阿紗嘉已經擡起手作出了要扇我的姿勢,看到我睜眼了以後就放下了手。


  我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掃着頭發上的灰塵,并抖了抖衣服。半棟樓被我之前
的戰鬥給弄塌了,看上去是阿紗嘉把我挖出來的。


  「秦人呢?」


  「那個和你打的是秦人?」梅爾菲斯挑了挑眉毛。


  「你以爲是誰?他人呢?」


  「我們過來之前他就自己爬出來跑掉了。」


  雖然算是打平,不過看這個結果來說他還是比我要從容得多。


  「你們的戰果怎麽樣?」


  星見走了過來,「四個全都幹掉了,已經發了訊号,其他人在往這邊趕。」


  「事先說明,我可是沒有能量了……兩天之内被樓房連續砸了兩次,不知道
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看我不太順眼……」我抱怨道。


  「把對方的首席戰士打成那個狼狽樣,你已經夠本了,老實坐着看戲就好。」
梅爾菲斯笑道。


  很快的,其他人帶着大批追兵就向我們飛了過來。我大體掃了一眼,大家都
沒受到什麽太嚴重的傷害,而對方的人數已經被削減到了十人。


  秦人也在對方的隊伍裏,看來他也成功與同伴會合了。


  人數上已經非常接近,雖然我們有四個人消耗都挺大,但對面最強的秦人也
是如此。他們在這個時候想要遏制AZZA的殺傷力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爲首的伯爵我一眼就認了出來,他臉色相當差,但是仍然非常有風度的樣
子。


  「看來你們已經把我們一整隊的人幹掉了……」伯爵看着AZZA說,他理
所當然的把AZZA當做了領袖,「你們也找到了同盟,是我們失算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也看着他。


  「想不到你仍然和Rayout的人混在一起,我本來以爲你已經打定主意
要和我們掀翻Rayout的。」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影蝕、弗隆伯恩他們全都看向了我,不過我倒是沒有任
何動搖。


  「Rayout我是一定會毀掉的,不過那并不是需要我現在考慮的事情。」
我面無表情地說。


  「你是說真的?」AZZA皺着眉頭看我。


  我回看了他一眼,「怎麽?想要趁現在殺了我?如果現在不殺我,以後Ra
yout一定會毀在我手裏。」


  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雖然現在除了影蝕之外,其他人都不是Rayout
的直屬成員,但如果我真的要對Rayout做些什麽,他們不可能放任不管。
問題隻是,現在他們會不會立刻站在我的對立面。


  「貪狼,巴爾格斯的錯并不是你弄垮整個公會能夠……」AZZA說。


  「好了!你們真的想現在就讨論這個問題麽!?」梅爾菲斯大聲提醒道。我
們面前的敵人可不是談笑之中就可以擊敗的菜鳥。


  伯爵一直冷眼看着我們相互對話,直到被梅爾菲斯打斷。


  「看來你們早有準備,打下去我也不覺得有什麽勝算。我不喜歡沒有勝算的
戰鬥,如果你們打算追擊我們的話,别忘了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伯爵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帶着人開始往後撤。我看向梅爾菲斯,等着他發出
攻擊的命令。然而,一直到伯爵他們放心的轉身飛走,梅爾菲斯一直都沒說話。


  「就這麽放他們走了?」我疑惑的問。


  「看來你還不明白情況。」梅爾菲斯說,并用眼神向旁邊示意了一下。


  AZZA他們正看着我。


  「貪狼,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他一臉複雜的問。


  「巴爾格斯背叛了我,所以我要毀了他的Rayout,就是這麽簡單。」


  我沒想到事情嚴重到讓梅爾菲斯忌憚的程度,否則他不會放棄追殺伯爵他們
的機會。就算伯爵他們還是很強,憑借他的能力,再多剝奪幾個人的性命還是做
得到的。我掃向其他人,影蝕、弗隆伯恩都用帶着一點敵意的目光在我身上掃着。


  「我不是要爲他辯解什麽,可你要清楚,毀掉Rayout并不是複仇。如
果你隻是要殺掉巴爾格斯,我不會爲難你,但…………」


  「不用說了!」我打斷他的話,「你覺得Rayout的人會坐視我殺掉他
們敬愛的會長?你們相信我沒有做,他們可并不這麽想。況且巴爾格斯的手裏有
我背叛公會的證據,我可沒有證明自己清白的辦法!」


  AZZA沉默了,「你明白我不可能坐視你毀掉公會的。塞憐也不會允許你
這麽做。」


  「AZZA,你到底準備怎麽樣?再在這裏殺我一次?」我怒道。


  「不,力量解決不了一切問題。我可以殺了你,可那隻會讓我永遠不能原諒
自己。但是我一定要改變你的主意,在你毀掉Rayout之前。」


  AZZA真是個好人……他總是想找一個兩全其美解決問題的方法。我不知
道該不該說他天真,因爲在我眼中面面俱到就意味着一事無成。也許我這種如此
激進的人命中注定達不到他那樣的高度吧。


  就在我失神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嘶鳴,緊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接觸了
我的後背。


  我立刻聚集能量防禦,卻發現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梅爾菲斯。


  那是一道粗大的金色能量光柱,僅僅是能量溢出而産生的餘波就已經壓得我
喘不過氣來了。


  那道光柱速度極快,但在它擊中目标之前,星見就已經攔在了梅爾菲斯前面。


  被擊中的星見噴出了一大口鮮血,狠狠的撞在梅爾菲斯的身上。梅爾菲斯瞪
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七個不明勢力的家夥從後面向我們沖了過來,他們全身包裹着金黃色的魔屬
性護罩,剛才的攻擊就是從他們那裏飛過來的。


  竟然被偷襲了,我渾身出了一層冷汗。那些家夥從一開始大概就在暗中觀察
着我們和伯爵之間的沖突,現在在明确我們總體人數和實力的情況下還主動發起
了進攻,這隻能說明他們對自己的實力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


  「星見怎麽樣!?」我一邊向沖過來的對手打出能量彈拖延他們的突進一邊
大聲問。


  「沒死。」梅爾菲斯眼睛血紅,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看上去相當生氣。


  「梅爾菲斯!我們撤退!!他們七個是【熔岩】的殺手團!!」AZZA吼
道。


  【熔岩】并不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公會,但神都裏沒有幾個人沒聽說過他們旗
下的那個殺手團。那七個家夥的個人實力隻能算是不錯,但卻擁有一招極其可怕
的聯合咒法【光之龍】。這一招需要他們七個聯手發動,而且需要很長的發動時
間。


  據說現在還沒有一個對手能從他們這招中活下來,因爲他們就是用這一招成
功殺掉了曾經的零級超級戰士牙仙。


  他們的身周已經膨脹起了耀眼的光環,那招傳說中的【光之龍】正在成型!


  「【光之龍】又怎麽樣……哈哈哈哈!!」梅爾菲斯等着通紅的雙眼狂笑起
來,然後将手按在了地上。


  緊接着,狂亂的魔力光芒就遮住了每一個人的雙眼。如同水銀一般的魔法陣
紋從梅爾菲斯的手底下迅速的向四面八方開始湧動,每個人的腳下都籠罩在了一
個魔法陣裏面。


  梅爾菲斯在剛剛進入這個區域的時候,派我和星見去布置陷阱,而他卻失蹤
了整整一天。原來他是在準備這個以城區爲發動範圍的超級法陣……真是個不折
不扣的瘋子。


  方圓數公裏之内都已經閃起了魔法陣的光芒,我激動地渾身發抖,如果從天
空向下看去,這場面一定壯觀極了。


  這就是梅爾菲斯準備的殺手锏……


  周圍高聳的建築物在法陣的作用下開始崩塌,巨大的建築物碎塊被法陣的力
量浮在了空中,整個城區已經變成了梅爾菲斯所統治的領域。


  暴雨一般的石塊群在梅爾菲斯的支配之下洶湧的撲向了【熔岩】的人,那幾
個家夥身周的光芒撞在石塊之上将它們絞成了沙塵。然而更多地石頭撲了過去,
近乎于無窮無盡的進攻将他們完全包裹了起來。


  AZZA站在梅爾菲斯身邊,開始全力聚集能量,一枚嗡嗡作響的能量箭被
他壓在了弓上,随時準備發出奪命的一擊。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伯爵的人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
異動,重新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


  我的能量恢複了大概五分之二,我相信秦人的能量肯定更多。


  「梅爾菲斯,伯爵他們回來了!!」


  「幹死他們。」梅爾菲斯靜靜的扔給我一句話。


  影蝕已經竄了出去,他看起來非常清楚,不能讓伯爵的人接近正在和【熔岩
】七人死拼的AZZA和梅爾菲斯。


  「【光之龍】交給我。」梅爾菲斯又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看了AZZA一眼。


  AZZA舒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将弓對準了伯爵,松開了弓弦。


  再次欣賞到了AZZA華麗的射擊,那枚箭似乎在吟唱着某種安魂曲,以超
越所有人反應神經的速度擊破了一個家夥的護罩,将他炸成了一團血霧。


  做完這一切,AZZA就離開了梅爾菲斯身邊,也沖向了地獄聖殿的人。


  影蝕對上了伯爵,AZZA則和包括秦人的三個對手糾纏在了一起。星見還
處于昏迷狀态,我們正好和剩下的對手一個對一個。


  我的對手不是特别強,這讓我勉強松了一口氣。憑我現在的實力,在這種混
戰之中沒有任何優勢,況且剩下的能量也不允許我再浪費了。


  因爲失去了其他能力,神宮本身的威力就被我發揮到了極緻。我已經什麽都
不想了,在一片爆炸聲和呐喊聲之中,我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切刃。


  也許打不過方先生的入室弟子,但如果對付一個普通的高級戰士還不能在劍
術上占到便宜,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幾乎忽略了對方對我的進攻,我隻是對準他的身體一次一次的下刀。


  對方被我兩敗俱傷的打法吓到了,原本可以砍中我的攻擊也被他改成了格擋
和躲閃的動作。可是我的切刃攻擊成功率越來越高,他的護罩被我再三擊潰,身
上也被刀刃溢出的能量劃出了很多淺淺的傷口。


  十分鍾以後,傷口的失血讓他體力幾乎流失殆盡。我成功的格開他的刀,然
後将神宮刺進了他的胸部。


  我幾乎累的脫力,因爲在和他的戰鬥中我不得不用體力來彌補能量的不足,
在殺掉他之後,我已經連站起來的力量都幾乎沒有了。


  阿紗嘉受了傷,而且也沒有愈合,這說明她的情況不容樂觀。而她的對手也
并不是毫發無損的,兩個人依舊保持着能夠相互對攻的狀态。


  影蝕的肩膀上中了一刀,伯爵原本整齊的頭發也披散在肩膀上,還有很多地
方被能量刃濺傷了。


  另一邊,梅爾菲斯已經和一頭光屬性能量形成的巨龍糾纏在了一起。整棟整
棟的建築被梅爾菲斯像玩具一樣甩向了光之龍,斷裂的建築物砸在光芒之上,然
後被沖個粉碎,但那頭光之龍卻僅僅是被沖擊改變了撲咬的方向。


  對方七個人前後一排融合在光之龍之中,步調默契的就好像是一樣個人。但
畢竟梅爾菲斯在靈活性上依舊要勝他們一籌,所以他們現在對梅爾菲斯的威脅還
不是緻命的。他的身上有很多被光芒劃到的傷口,大量的鮮血已經把他衣服全都
染紅了,胳膊上還有不少被燒焦的地方,但梅爾菲斯仍然用一隻手抱着昏迷的星
見,臉上帶着狂熱的邪惡微笑。


  梅爾菲斯周圍的城區已經完完全全被他蹂躏成了支離破碎的廢墟,地面上魔
法陣的光芒依舊閃耀着,他一邊退一邊撕斷更多的建築物甩過去,我懷疑他是想
就這麽把光之龍埋在廢墟裏面。


  終于,光之龍的光芒弱了下去。【熔岩】的七人在意識到自己沒辦法再占便
宜之後,選擇在光之龍還沒有完全消失的情況下撤退。


  梅爾菲斯站在一棟斜躺在虛空中的斷裂建築上面,看着光之龍在遠處消失,
仰天狂笑起來,然後飛向了我們這邊。


  伯爵似乎察覺到了梅爾菲斯回歸的迹象,他大吼着示意其他人撤退,然後用
大量能量震開影蝕向後急竄。


  無論是他們還是我們的人都已經受了傷,他們要逃我們根本就攔不住。梅爾
菲斯遠遠地操縱地面的岩石在他們逃跑的路線上暴起了無數岩壁,但是卻依然被
他們用能量炸開向遠處逃去。


  我們也追過去。我打出一枚能量彈,阿紗嘉用後背的護罩擋住,然後借着沖
擊力迅速接近了落在最後面的一個家夥,并用利爪砍斷了他的腿。


  我跟上來,将慘叫着從空中跌落的那家夥一劍封喉。阿紗嘉低頭對我露出一
個微笑,我也對她笑了笑,我們一起向前加速,準備繼續收割戰利品。


  就在這時候……


  「貪狼!!」斜上方,梅爾菲斯狂吼的聲音。


  「貪狼!!」幾乎同一時間,身後,Fey的聲音。


  我下意識的回頭,正看到一枚一人粗的巨大石錐從我眼前大概半米遠的地
方向地面射了下去。


  血粘在我的嘴唇上,面前是一蓬血雨,濃重的鐵鏽味填滿了我的嗅覺。


  我慢慢的低頭,眼前是一片血紅。我向下沖過去,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Fey躺在那兒,那枚巨大的石錐從腹部将她釘在了地上。女孩的腰幾乎已
經被完全弄斷了,濃稠的血液在一秒鍾之内就浸透了一大片地面。


  我的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身體跪倒在Fey身下的血泊之中,然後摟住了
她的腦袋。


  女孩看着我,大口喘着氣,眼睛裏面開始出現眼淚。


  「我要死了,貪狼……我要死了……」她的聲音裏全都是恐懼,抑制不住的
恐懼。


  我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呼吸,隻能将沾滿鮮血的Fey的臉和自己貼在一起。


  梅爾菲斯從空中降下來,不知所措的站在旁邊。


  「媽的……畜生……我他媽的幹了什麽……」他的聲音也在發抖,可我根本
就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麽。


  「Fey,别哭……别哭……」我麻木的重複着這個幹巴巴的詞彙。


  「貪狼……我害怕……」Fey用一隻手摟着我的脖子,另一隻手卻因爲某
種原因已經動不了了。


  「别說話……别怕……」


  「我後悔……我好後悔……」Fey哭泣着,「什麽自尊,什麽嫉妒,什麽
怨恨……早知道要死了的話,不離開你……就好了……」


  「沒有……你不算……不是……離開……」我語無倫次的說着,用手一遍一
遍擦拭從女孩嘴角不斷湧出來的血液。


  「想……和你在一起……很想……我……不應該那麽選的……我……不過很高興……到死之前……我都是……喜歡你的……我……到死……都沒變心。」


  「你别說話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我啊……怎麽非要到死了才發現有好多想和你說的話……好後悔……可惜
說不了了……」


  「是我的錯,Fey!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會死……你會
活的好好的!」我叫着,将她使勁攏在臂彎裏。


  「騙子……」Fey的嘴角翹了翹,然後生命的光彩開始從那雙美麗的眼睛
裏面迅速流失掉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Fey死了,在我的懷裏死掉了。


  已經完全不知道心裏面是什麽感覺了,我覺得到自己好像在瘋狂的吼着什麽,
淚水不受控制的流淌着,沾濕了自己的臉和女孩的臉。


  無法接受的事實,我沒有辦法接受。


  已經選擇去遺忘她,爲什麽會這樣?這是某種懲罰麽?


  是對她的?還是對我的?


  有人在我身邊戰鬥,梅爾菲斯在和誰戰鬥?我的腦袋已經完全沒有能力思考
了。我隻知道,我曾經最愛的女孩死掉了。


  阿紗嘉被影蝕用能量炸飛,AZZA也在對梅爾菲斯開弓。夏希在大喊着
什麽,爲什麽我什麽都聽不見?


  弗隆伯恩就跪在我面前不遠處的地方,眼睛裏面全都是死灰色。梅爾菲斯在
向他那邊沖,而AZZA在拼命保護弗隆伯恩。


  這個世界太奇怪了,我隻覺得很累很累。


  一瞬間,Fey就凋謝了。我覺得這就像一個無比可笑的笑話。


  我對她的執着、嫉妒、恨意、愛意、留戀、決意,都在一瞬間變成了完全沒
有意義的東西。爲什麽沒有在她死之前好好的愛她?爲什麽要做出和她分開的決
定?我到底有多麽愚蠢?


  人的愚蠢,就因爲人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而這樣的事情,會奪走你
真愛的東西。被奪走的東西,會在記憶中一次一次的重複着嘲笑着我們的愚蠢。
這是一個解不開的循環。


  懷中女孩的體溫在一點一點的流失,無論我怎麽去暖她,Fey也不會再睜開眼睛了。


  「不好意思,你這裏有别人坐嘛?沒有的話我們能不能拼一下桌?實在是沒
地方了……」


  「她一定會原諒你,因爲你仍然認爲她是你的朋友,而且希望得到她的原諒。」


  「如果你能把這些事情稍微從心上挪開一點的話……也許整個世界對你來說
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或許我們隻是一直在尋找能夠照亮自己黑暗面的東西……」


  「也許你……是神賜給我的禮物…………」


  「我,Fey·Millennium,不會再去愛第二個男人,從頭到腳
都是你的東西。從下一個太陽升起之日起,無論身體……心髒……靈魂……隻屬
于你一個人……直至死亡的瞬間…………」


  你完成了你的承諾……Fey……我卻永遠沒辦法完成自己的承諾了。


  AZZA和影蝕帶着弗隆伯恩逃走了,夏希也走了。


  我輕輕放下Fey的腦袋,她的頭發從我的指縫中緩緩溜走。我站起身,看
向梅爾菲斯。


  「誰殺了Fey?」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平緩的簡直可怕,我也不知道爲什麽。


  「我。」梅爾菲斯回答。


  「爲什麽?」


  他走過來,解釋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我和阿紗嘉追擊伯爵的人,弗隆伯恩因爲我那些要毀掉Rayout的言論
決定從後面暗殺掉我。Fey在察覺到他意圖的時候沖過來打算用身體阻止弗隆
伯恩的計劃。然而不遠處的梅爾菲斯以爲Fey也是和弗隆伯恩一樣想要殺掉我,
所以對她進行了攻擊。


  在禁咒級别法陣的作用下,梅爾菲斯根本沒辦法控制出手的威力。他殺了F
ey,爲了救我。


  「如果你要爲她複仇,我沒有任何意見,貪狼。」梅爾菲斯輕輕對我說。


  我露出一個疲憊的空洞微笑,「這一切大概都是命中注定……幫我把這個大
石頭從她身上弄開吧……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梅爾菲斯點頭,然後和我一起走到了石錐旁邊。


  我俯下身子輕輕吻Fey的額頭,「有些痛,Fey,忍忍吧,對不起。」


  我和他一起拔出了石錐,然後挖了墓穴,将女孩葬了進去。


  我坐在Fey的墓旁邊,梅爾菲斯坐在不遠處,讓昏迷的星見枕在自己的腿
上。


  阿紗嘉走過來,從後面抱住我。我抓住她的手,女孩用自己的身軀開始溫暖
我冰冷的胸膛。我開始發抖,淚水再一次被這道暖流融化,流淌在臉上。


  「貪狼……我好像明白了……」


  女孩輕輕呢喃着。


  我沒有說話,隻是将她的手扶在臉上,貪婪的汲取着阿紗嘉的溫柔。


  「這種痛苦,就是愛意吧……我已經明白了……她的死,教會我了……原來
我心口這種痛,就是一樣的東西……」


  她頓了頓,然後吻在我臉頰上。


  「我也明白了……就算她死了……有些東西也沒辦法改變的……」


  我擡頭看向她,阿紗嘉已經轉到了我的面前,她跪坐在那兒,深情地捧着我
的臉。


  「對不起,貪狼……你太愛她了……現在的我,不該在這裏。我想要從你身
上找到信心,可是我隻看到了你有多愛她。」


  「我…………」


  我想對她說什麽,但是Fey的死讓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挽留的話根
本就說不出口。


  我用盡力氣問道:「你不相信我?」


  女孩溫柔如水的看着我。


  「倘若真的如你所言,那麽我等着你來救我。」


  「阿紗嘉……你也要離開我麽……」我顫抖的說。


  阿紗嘉堅定地點了點頭,她已經學會了如何把感情藏在心裏。


  我伸出手去拉她,她輕輕用纖細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拂過。


  「時間,是好東西……」阿紗嘉松開手,俏麗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如果
……時間能證明你對我承諾并非虛言……那麽我在暗面等你……一年,盡我所能。」


  阿紗嘉掏出指環,充入了能量。


  「再見了,貪狼。」


  阿紗嘉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空間門裏的時候,我覺得心髒裏僅存的一點生機也
變成了灰燼。


  「梅爾菲斯……」


  「貪狼。」


  「……抱歉……我已經……走不動了……」


  我選擇了認輸。


  我的穹頂之役結束了。


  納薩留斯王城的街道上,我像鬼魂一樣徘徊着。


  坐在一家旅店房間的床上,我打開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打開過的系統菜單。


  我退出了遊戲。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5:59     標題: 神都 (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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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章


  人都有自己所需要的溫柔,那種東西被稱之爲「理解」。


  我很想知道,Fey在死的時候有多麽渴望我的溫柔。越是如此想來,我就
覺得自己是無法原諒的罪人。


  嘴邊的想念,還沒說得出口,就變成了必須要埋葬在心底的陪葬品。


  挽歌的死,讓我進入了這個地方。而Fey的死,讓我離開了這個地方。


  對挽歌的死,我所背負的是沈重的負罪,而Fey的死,對我來說則是無法
承受的巨大悲傷。


  我睜開眼睛,睜開現實世界的眼睛。遊戲倉已經被打開了,但是我沒有起身。


  手慢慢擡了起來,我捂住臉,渾身發抖,淚水怎麽也止不住。


  Fey死去了,我再也無法見到她的容顔,再也無法吻她的雙唇,再也無法
嗅她的發香。


  我好想她……


  嘈雜的聲音,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在我前面不遠的通行處來回穿梭著。
我看向純白色的牆壁,意識到自己已是身在真實世界。


  我慢慢的站起來,看著兩旁相同型號的遊戲倉排成了整整齊齊的樣子一直延
伸到房間的盡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來了,這是我成爲電池之後第一次退出遊
戲。


  看著來自真實世界的光芒,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的恍惚……我到底在那個虛
擬的世界經曆了什麽?


  在工作人員之間穿梭過去,我按照標示離開了工作室,進入了洗手間。


  激活水龍,用力用冰涼的水潑在臉上,然後擡起頭看著鏡子裏面的我。


  水珠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的淌下去,我幾乎認不出鏡子裏的人到底是誰了。眼
睛裏閃爍著不正常的光芒訴說著深深的迷茫,身上穿著如同瘋人院病人一樣松松
垮垮的制服。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身衣服在我身上穿的時間已經快要兩年了。


  我用手撕破衣服,將它扔在地上,不這麽做我就覺得自己無論如何無法正常
呼吸。


  Fey的影子瘋狂地在我眼前不斷晃著,幾乎要把我的全部神智吞噬殆盡。


  這種感覺曾經出現過一次,挽歌死的那一次。


  曾經從某個人嘴裏聽到過這樣一句話:生命混亂、肮髒、自私而短暫,死亡
有序,聖潔、公平而永恒。我現在很想將說這句話的人的嘴巴死個稀爛。


  死亡從來就不是美麗的東西。Fey滿身血汙死在我面前的時候,占領她的
就隻有無盡的對死亡的恐懼。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東西被死亡奪走的時候,留下
的是撕裂的內髒和破碎的脊椎骨……


  我嘔吐起來,胃裏根本就什麽東西都沒有,胃酸燒的喉嚨隱隱作痛。


  死亡就是這麽惡心的東西,人們說死去的人會得到永恒的安甯,這隻是一相
情願的幻想而已。沒有人知道死去的人會得到什麽,而活著的人會得到什麽我卻
非常確定。


  那就是無盡的悲傷和根本沒辦法抑制的想念。


  是你自己想要和她分開的,爲什麽她死掉之後你卻會這麽想念她?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心裏再清楚不過了。我根本就不想和她分開,她也是一樣,
隻不過我們都選擇了一條讓自己後悔的路。


  我無法面對這個答案,因爲巨大的悔意讓我隻想要把胸口撕開。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跪在地上,手上全都是血。洗手池前面的
鏡子已經被我砸了個粉碎,玻璃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手指撚起了一根玻璃,我知道自己也許在下一秒就會將它堅定的移向自己的
手腕。


  握著玻璃的手掌流出來更多的血,但是我最終還是將它松開了。


  「我很高興你沒有這麽做。」


  身後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我回頭看去,是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面孔。不
過從他身上的衣服來看,應該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跪在地上的樣子一定非常難看……我撐著地面讓自己爬了起來,這個時候我
才感到了手指的脹痛和手心的撕裂感。


  我沒有回話,而是徑直想從他身邊走過去。


  沒想到他依著洗手間的出口,伸出手臂攔住了我。我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看向
他,就像看一個可以任我魚肉的低級玩家一樣。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這裏可不是【神都】。」他對我的眼神完全不爲所動,
而是遞給了我一卷繃帶,「所以這裏也沒有可以提高回複速度的高級醫療所。」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從這個工作人員手裏結過了繃帶,開始給自己包紮手上
的傷。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爲什麽會帶著這種東西出現在這裏。


  也許是猜到了我想的事情,他直接就給了我解釋。


  「覺得很奇怪麽?要知道,像你這種呆在' 裏面' 連續一年以上的家夥,一
旦出來往往都爆發出某種心理問題。所以在洗手間安放急救櫥窗不是沒有道理的,
因爲你並不是第一個在這個地方尋死的家夥。」


  「我沒尋死。」我冷冷地說。


  「至少你有過那個念頭。」


  我沒有回話,因爲他說的沒錯。可是我不能這麽做,因爲那隻能證明我之前
所有的掙紮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而曾經那些命運對我的垂憐也會永遠離我而去。


  包紮完手掌,我對他點了一下頭就想離開,可是他卻仍然擋在我前面。


  「你想要什麽?」我擡頭看他。


  「我跑到' 電池' 的專用洗手間可不是爲了給你介紹急救櫥窗的用處來的。
有些話想和你談談。」


  「我沒那個興緻。」


  男人聳了聳肩,「這和你有沒有興緻可沒有關係,你必須和我談談。」


  「憑什麽?」


  「憑這個。」


  他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證件,並給我留出了看清上面內容的時間。


  羅門,我所在的這個【電池】機關的總負責人。


  「說吧。」我妥協道。


  「這裏可不是什麽交談的好地方。」他轉身打開門走出去,「去我辦公室吧。」


    ***    ***    ***    ***


  羅門走在前面,我跟著他穿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


  很久以前我進來的時候,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情去觀察機關的一些狀況,現在
也是一樣。


  我麻木的跟著羅門進了他辦公室以後,他請我坐到了他的辦公桌前面。辦公
室不大,隻有一些基本的家具。不過他身後的落地窗讓並不算寬敞的辦公室顯得
非常敞亮,淡黃色的牆壁讓人也不那麽壓抑。


  他的手一擺,面前就出現了一個浮空的屏幕。我有點兒驚訝的看著他的手腕,
卻沒看到CRK的存在。


  羅門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神情,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羅門一邊解釋,一邊對自己手腕做了一個打針的動作。「看來你已經進去時間太久,有點兒跟不上時代了。現在高級點的CRK已經是內置型的了,打裝在皮膚
下面的。這兩年人類的科技可沒有懶惰到停滯不前的地步。」


  我點了點頭。


  「貪狼,是你【神都】的id吧?還是你比較希望我叫你真名?」


  「貪狼就可以。」


  「我想也是。像你這種殺手一般都不喜歡被別人叫外面名字的。」


  他說到殺手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臉很明顯的抽動了一下。不過他說的倒也沒
錯,我用這雙手殺掉過多少人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我知道他們會死,那也並沒有
阻止我的行爲。


  「我們這個機關的【電池】數量大概是七萬,但像你這個神經擬真級別的卻
隻有四十多個。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麽事情讓你在這麽長時間之後退出了遊戲?據
我所知,以你這種情況呆在裏面一年以上的人,有99% 是一輩子都不會退出遊
戲的。」


  我本想以一句「不想說」將這個對話結束,然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卻
左右了我的答案。


  「很重要的人死了。」我如是說道。


  羅門的表情很平淡,他隻是簡單的點了點頭,「那麽,你現在什麽打算?」


  「出去。」


  「有回來的打算麽?」


  「不知道。這你也要管?」我對他的問題感到了厭煩。


  「無論你會不會回來,我都要提醒你。你當初的合約寫得很明白,作爲神經
擬真級別0的【電池】,每個月的退出時間隻有24個小時。作爲本機關的負責
人,鑒於你從來還沒使用過假期,我可以多給你兩天時間。但是如果你在72
個小時以後還沒有回來的話,我們就會視你自動放棄合約,你在我們這邊的身份
資料會全部銷毀,那麽貪狼這個人也就不存在了。」


  我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說完了?」


  「如果可以,我想讓你在這裏等一個人,這段時間不計算在假期之內。」


  「什麽人?」


  「很抱歉,不能說。」


  「那我也沒必要遷就他。我可以走了麽?」


  羅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我可以離開,「離開之前別忘了去公共關
係部領你自己的東西。」


  我推開椅子,徑直離開了羅門的辦公室。


  我按照羅門說的,在離開機關之前去了公共關係部。不是因爲我接受了他的
建議,而是我確確實實的需要出去用的必備品。


  公共關係部的工作人員給我打裝了一枚皮下的CRK。手腕癢了一段時間,
然後那東西就仿佛不存在一樣消失了。習慣這種非腕表式的CRK大概還需要一
段時間,不過那對我這種曾經開過數碼店的家夥並不算是什麽大問題。


  「這個多少錢?」我忍不住問,因爲我記起來我成爲電池之前的帳戶裏面大
概隻有一萬三千克斯的資金,如果這個玩意兒太貴的話我也許連在外面吃飯的錢
都沒有了。


  「這個是從你的工資裏面扣的。」那個工作人員的態度是在算不上好,但是
他畢竟吐出了兩個我非常感興趣的字眼。


  「工資?」


  「自己查帳戶去。」


  我這才想起來,當初簽的合同裏的確有按小時付的工資存在,而且當時還填
寫過我意外死亡後的受益人什麽的。


  用十分鍾的時間才熟悉了新型CRK的使用方法。當我查賬的時候,被上面
顯示的一筆巨款完全真驚了。


  「怎麽可能這麽多!?」我忍不住問那個工作人員。


  「我怎麽知道……」那家夥實在不是什麽良好的聊天對象。


  仔細想想,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爲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富有。


  每小時近二百克斯的基礎工資,對於我這種隨時會喪命的工種來說並不算太
高。關鍵在於,我自從成爲電池之後就再也沒有下過線!每天二十四小時,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我呆著的這幾年,工資一直水漲船高,更別提利息了。


  如今想想,如果我將手中的神宮、身上的铠甲都賣掉,一切都能夠重新開始。


  忘掉那個讓我痛苦的世界,在這個時候顯得無比誘惑。


  如果說我沒有覺得動搖,那是自己騙自己。


  已經這麽久了,就算是來爲挽歌複仇的【幽鬼】殺手,也不可能再找我麻煩
了吧,畢竟時間這種東西會沖淡一切。那個時候我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個發洩的理
由,事情過去這麽久,誰也不會有耐心再來蹲守我這麽一個失蹤的家夥。


  我可以回家了。曾經失去的重要東西,可以重新一點一點撿回來。


  隻要忘記挽歌,忘記Fey,忘記阿紗嘉就可以了。


  問題是,忘得掉麽?


  帶著這個問題和無比的動搖,我坐上了通往家鄉的那艘飛艇。


    ***    ***    ***    ***


  我不知道該不該回去看看老爸老媽,因爲當他們已經習慣了我的消失,重新
出現對他們來說也許是另外一種痛苦。


  熟悉的城市,一家熟悉的餐館。我挑了一個熟悉的位置,然後要了一份地地
道道的揚州炒飯。


  瓷勺刮擦著盤底,我機械的把炒飯一次一次的往嘴裏送著,就好像在咀嚼沙
土一樣。


  曾經如此珍視的現實世界,現在似乎變得味同嚼蠟。


  這個地方和平的不像話,我能清楚的嗅到老人身上特有的皮屑味道和天天被
嬌慣的青少年乳臭未幹的氣息。在這裏,我不需要擔心被人通緝,也不需要害怕
背叛和期許。


  這樣聽來,似乎不錯,可問題是,這裏不屬於我,沒有人喜歡我身上傳出的
死氣。


  餐館角落裏那隻花貓拱起後背,用眼睛警惕的盯著我所在的位置。動物對危
險氣息的敏感程度總是比人要高,又或者它是用貓的眼睛看到了徘徊在我身邊的
亡魂?


  是我害死了Fey麽?如果我沒有一意孤行的要清算巴爾格斯與Rayou
t的事情,弗隆伯恩不會想要偷襲我,Fey也不會沖過來,梅爾菲斯更不會出
手……越是這麽想,我就越是渾身發冷。


  我扭頭看向窗外灰沈沈的天空,就好像那裏有某種至高無上的存在一樣。如
果你要我放棄仇恨來換取Fey的性命,我絕不會說一個不字……可現在我隻有
一種深深的被命運玩弄了的感覺。


  當我背叛了挽歌,然後因爲她的死而被驅逐出現實世界的時候,我的心裏充
盈著對自己的憤懑與不滿,仇恨著這個奪走我一切的世界,排斥著對自己命運的
認同。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那是一種對自己無能爲力的絕望。


  推開盤子,走出餐廳。腳下的道路是合金的模塊制物,踩上去並沒有想象中
那麽實在。我開始和【神都】中的鵝卵石地面作對比,並發現我早已經習慣了在
裏面的生活。


  我清楚,如果繼續玩下去,自己一定會死。區別隻是如何死、因何而死罷了。
死之前會走到什麽地方?是在同伴的注視中安眠,還是在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人之
後孤獨的死去?


  曾經和梅爾菲斯聊過,他告訴我,殺手世界的成員沒有活過四十歲的,一個
都沒有。越早收手,活下來的可能性就越大。論殺人技術和心態,我和真正世界
裏的那些傭兵差的很遠,但如果要說生活方式的話,卻是如出一轍。


  遊蕩在信任與背叛的邊緣,比別人的劍早零點一秒刺入對方的身體,這就是
我們這種人的全部追求麽?


  如果這是一個我必須回答的問題,那麽我必須在死之前得到一個答案。


  還有兩個小時天就會黑了,我發現我已經在這個遙遠的故鄉遊蕩了很久。爲
什麽回來其實我也說不清楚,那個時候我隻是沒辦法讓自己繼續呆在Fey死掉
的地方。


  所以我盡可能的逃了,甚至逃離了那個世界。在逃離以後我發現自己唯一能
去的地方就是這裏了。


  既然來了,我決定去看看原來屬於自己的店鋪。如果沒記錯,章隆應該在那
裏。


  我沒有迷路,這座城市的地圖就好像被全身的細胞記住了一樣,恍惚狀態下
的我毫無困難的來到了曾經的地址。


  人不少,至少和我做老闆的時候相比已經是多了很多。不過當我擡頭向招牌
看去的時候,卻發現曾經的CRK維修專賣店變成了美容院。


  章隆把店賣了。我這樣想著,卻擡腳向裏面走去。


  問了門口漂亮的女招待,章隆依舊是這個店的老闆,這讓我有點兒意外。我
告訴女招待我在隔壁的咖啡館等他,然後走了出來。


  自助的咖啡館,沒有服務人員。我拿著杯子,選了一個看上去還算可口的品
種,用手指擦了感應處,然後錢就自動從我的CRK裏劃掉了。看來新品種的C
RK已經完全被社會所接受,老舊的腕式被迅速淘汰也是必然的。


  「你回來了?!」一隻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聽到了章隆略帶顫抖的事情。


  我扭頭看著他,這個男人流露出的激動和欣喜並不是假的,這讓我的心髒開
始微微松開。


  周圍的人因爲章隆的嗓門向我們這裏看來,不過很快就失去了好奇心。


  「回來了。」我點頭。


  「不走了吧!?」


  「不知道。」我想對他笑一下,但卻完全沒有力氣做那個表情。


  「出事了?」章隆皺著眉頭坐到我的對面。


  「累了。」我輕輕地歎出一口氣。


  「能說說麽?」


  我本來想對他說你不懂之類的話,但是我想起來他也是在【神都】裏面有級
別的戰士。於是我決定傾訴一下,即使我並不覺得現在是個好機會。


  「【穹頂之役】,聽說過沒有?」


  章隆點了點頭,「那個高級戰士才能參加的殘殺比賽?!你參加了!?」


  我從章隆的描述中得知,原來這個比賽在【神都】的世界裏其實是非常隱蔽
的,A級以下的戰士幾乎連聽都不會聽說過,更別說那些根本就沒有職業戰鬥等
級的普通玩家了。


  「重要的人在比賽裏死掉了,所以我逃了出來。」我對他說了曾經對羅門說
過的話。


  「爲什麽要參加那麽危險的比賽……」章隆的話聽上去就像是呓語一樣。


  他把我問住了。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很簡單:去幫一個同伴。但我知道
並不是那樣,因爲我自己對那個比賽本身就很感興趣。也許是爲了變強,也許是
爲了證明自己,又也許是爲了厮殺的快感,那種事情很難說清楚。


  「之前在紅松城裏,你看上去對我仍然在戰鬥感到很失望。但是我要告訴你,
你所認爲的並不一定是對的。【神都】對我來說永遠都是一個遊戲,我給自己劃
了線,絕對不會越過去的線。但【神都】對你似乎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所以,你
也許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哪裏去了,我說的對麽?」


  章隆的話增加了我的迷茫,我搖了搖頭,開始岔開話題。


  「店似乎換了?」我對窗戶外面的那個美容院揚了揚頭。


  章隆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我並沒有回答他上一個問題的意思,於是他
呵呵笑了笑,「是啊,現在CRK換代太快了,原來的店做不下去了。幸虧我轉
行轉的快,現在生意還不錯。你回來的話,我們一起幹,還是老樣子,算我的技
術股。我可是專門去修了門管理學。」


  我搖了搖頭,「如果我不回去了,也不會再留在這個城市。」


  雖然我認爲【幽鬼】的人不會再來尋仇,不過我並不能做這個保證。所以即
便我決心要留在現實世界,我也隻會偶爾回來這裏而已。


  章隆是聰明人,他知道我現在坐在這裏,是絕對不會和他說客套話的。所以
他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一點一點的喝咖啡。


  「盈風怎麽樣了,現在?」我問。


  章隆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孩子……已經五個月了。」


  我舒展眉頭,「真好……要小心啊,別讓她再進遊戲了。」


  「是啊,查出來以後我就再也沒讓她上去過。」


  我們相互看著,然後相互點著頭。


  「章隆,我走啦。」我站起身。


  「還能見面麽?」他在我身後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這樣回答著。


    ***    ***    ***    ***


  一直到我離開這條街道,當我回頭看去,章隆仍舊坐在那個咖啡館的玻璃後
面看著我,就好像在看一張畫的不知所雲的油畫。


  我向自己的家走過去,但是當我已經站到院子外面的時候,都沒有下定決心
是不是要走進去。因爲正如我擔心的那樣,或許我的重新出現會改變他們好不容
易已經習慣下來的生活。


  不過我知道如果我不進去的話,也許以後都不會再見到他們了,那兩個我最
愛的人。


  所以我穿過院子,向那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門走過去。我記得很清楚…
…背著書包的我從這裏奔向校車,從爸手裏接過我第一輛車的鑰匙,牽著忐忑
不安的盈風在門前介紹給家人……那一切都是美好的回憶,是我擁有過的寶物。


  院子裏面種了不少花。我很清楚的記得原來是沒有的,而且這些花全都是盈
風最喜歡的那一種。大概她在我失蹤之後還一直會來看老爸老媽吧,她真的是個
好女人。


  我站在門口,將手指放在了門邊的感應器上,然後按了密碼。密碼沒有變,
感應器對我指紋的識別也沒有變。


  我打開門走進去,然後看到了客廳裏老爸驚訝的臉。


  看著父親蒼老的臉和已經蒼白的頭發,我覺得喉嚨裏有東西被噎住了。


  可是老爸卻隻是在許久的沈默之後,扭頭對廚房喊了一句話:「今天晚上多
加一副筷子!」


  老媽從廚房跑出來把我抱在懷裏,老爸收拾了餐桌。我什麽都沒說,隻是在
三個人重新圍坐在餐桌旁邊以後,將臉埋在老媽親手煮的白飯中一個勁兒的往嘴
裏扒著飯。不需要什麽下飯的東西,我能嘗到臉頰上滑下來的水漬有些鹹鹹的。


  「怎麽回來了?」這是老爸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他沒有問我當初爲什麽不聲
不響的離開,也沒有責備我,也許他已經想了很多種我重新出現的方式,然後一
次次斟酌著該怎麽說出第一句話。


  「因爲累了,爸。」我放下飯碗,用有些紅腫的眼睛看他。


  「知道累了該回來,還不算傻。」老爸笑了,臉頰的皺紋堆在一起。原本他
沒有那麽多皺紋的,我覺得心裏很難受。


  老媽在一邊早哭的說不出話了,她卻沒有擦臉上的淚,隻是不斷用筷子給我
夾菜。


  「章隆和盈風每周都過來看我們,他們挺不容易的。」老爸繼續說。


  我點頭。


  「你這幾年去幹什麽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充滿了無奈和尴尬的苦笑,「在打遊戲。」


  「多大年紀了,還沈迷遊戲?我覺得有點兒欠打。」老爸戲谑的說。


  一個遊戲而已,不是麽?隻是一個遊戲。


  我垂下頭,手按住了腦袋,全身開始顫抖,臉上的肌肉扭成了一團,淚水在
瘋狂流淌。


  一個遊戲而已,可是Fey死了……一個遊戲而已,卻讓我失去了原有的一
切……那真的隻是一個遊戲,還是一個被人所創造出的地獄?幾乎完全被外面的
世界所抛棄的我,生活在那個世界的我,所執著的隻是一個可笑的遊戲而已……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不太明白。雖然我年輕的時候也玩過網絡遊戲,但那
和你的遊戲,似乎不一樣……」


  我該說什麽?我該告訴老爸,我爲了那個遊戲付出了一切?告訴他我自己已
經變成了殺人無數的惡魔?告訴他我心愛的女人剛剛在那個由數字組成的架空世
界裏被腰斬而死?


  我無法開口。但是我覺得在他們的面前,我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感情。


  老媽的手在後背輕輕的拍著,一如我幼時哄我入睡一般。如此溫暖的家,我
也不是沒有機會回來……隻要放棄【神都】就可以了……放下劍,忘記那些痛苦
的失去和離別……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對他們說了我失蹤的理由,然後換來了一陣沈默。他們兩個看上去並不是
無法相信我所說的話,隻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罷了。可是店鋪被炸掉的事情並不
是憑空捏造的存在,長久以來他們所糾結的事情有了一個答案,兒子的下落也得
到了確定,兩個人看起來似乎終於放下了什麽負擔。


  然後我離開了,老媽想要挽留我,但老爸卻沒有。我不知道那代表了什麽,
可我知道我現在的離開一定是對的。


  「就當做我出了遠門吧,老媽。」我站在門口這樣說道。


  老媽在老爸的懷抱中泣不成聲,我吻了她,擁抱了他,然後消失在了黑夜裏,
帶著那個正在一點點衰老的男人送我的一句話。


  「男人是不能逃的。」


  他看的很清楚。知子莫如父,他知道我是在逃避。


  人要爲自己做的選擇負責,無論遇到什麽。這句話誰都會說,但卻不是每個
人都有著如此堅韌的心髒。


    ***    ***    ***    ***


  我倒在酒店房間的床上,嗅著床單上的消毒水香味,腦海中一片空白。


  至少今天晚上我什麽都不需要想……不用去考慮明天的戰鬥,不用擔心被人
通緝追殺,也不用絞盡腦汁思考任務計劃……這裏不是【神都】,這裏是外面。


  隻要下決心離開那個世界,我就可以一直享用這種睡眠和安逸。爲什麽不呢?
就算逃避又怎麽樣?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從來沒有逃避過?


  我覺得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以挽歌的死開始,以Fey的死告終。這個夢
如果繼續做下去,依舊會是一個噩夢,有誰會希望活在一個噩夢裏?


  可是假若問題這麽簡單,我又爲什麽在糾結是不是要結束我在那個世界的旅
程?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盈風。


  她擡頭看著我,我屏住呼吸,眼睛沒辦法再從她身上挪開。


  我喜歡的齊劉海和直發已經變成了精心打理的卷發,可是那雙溫柔的眼睛沒
有變,我甚至可以在萬人之中找到那雙眼睛。


  「盈風……你怎麽會在這裏?」


  「章隆……把你回來的事情告訴我了,我就在你家門口等著的。」女孩臉色
沈靜,可是雙手卻緊緊的抓著自己的白紗裙。


  「然後一路跟了過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抖。


  女孩點了點頭。


  「爲什麽不叫住我?」


  「因爲直到一分鍾前我才打定主意要見你。」


  我將她讓進房間,隻覺得頭暈目眩。這一切平凡的就好像完全不屬於我似的。
我仍然能夠清晰的記著我和盈風那段幸福到滿溢的感情。隻是,一切都已經逝去
到了連妄想都觸摸不到的彼岸。


  我們倆相互對視著,我從盈風的眼睛裏看到了我並不想看到的濃郁情緒,而
我卻覺得我們兩個之間的距離遠的難以跨越。


  「你爲什麽要回來?」女孩問道。


  「我以爲你會問我爲什麽走。」我緩緩地說。


  盈風搖了搖頭,「我大概猜得到。我在你走掉以後猜了無數次,想了無數種
可能。結論就隻有一個,你不想牽連我們進你的事情裏……」


  聰明的姑娘,我一直都那麽喜歡她的聰明。


  「可是我都已經接受了你不會再回來的事情以後,你卻又出現了……爲什麽
要這麽對我?」盈風的聲音開始發抖。


  我聽出了她濃重的怨意。然而,某種絲毫不會令我奇怪的感慨從心裏油然而
生。


  我們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不是因爲她擁有的怨意,而是因爲她的怨意在我看來是如此微不足道。


  我,以及我身邊的人們,無時無刻遊弋在刀鋒之上。我們所擁有的感情是如
此強烈,強烈到讓盈風的哀怨顯得是那麽細微和渺小。


  細細品嘗過與Fey之間的愛憎,以及她在瀕死前爆發的悔恨與不甘……相
比之下,和平世界生活中的女孩,她的情感波動,讓我感到了驚人的乏味。


  但那并不代表我不會對她感到愧疚。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我不該怪你……」


  我沉默了一會兒,「章隆知道你在這裏麽?我送你回去。」


  「剛一見面就想送我走?」盈風眼睛裏閃着我曾經無比熟悉的執拗和诘責。


  我轉過身子,不再看她。我覺得如果我看下去,有些本來已經腐朽的東西就
要死灰複燃了。


  「我回來不是爲了改變你們已有的平靜生活。」我說。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然後是衣服蕭然落地的輕響,
我渾身一顫。


  我沒料到盈風會這麽做,老實說我并不清楚女孩内心所真正追求的到底是什
麽樣的際遇。回過頭去,看着她微微閃耀的肌膚,我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将
我推向她。


  「你瘦了。」我擡手,手指緩緩地從盈風的肩膀一直向下滑動着,掠過她的
手臂,然後是腰際。


  女孩微挺的小腹讓她美豔的不可方物,因爲這個孩子,她真的瘦了很多。曾
經無比熟悉的她的每一寸肌膚,現在就這麽毫無保留的展現在我的面前。


  「吻我。」盈風擡着頭,用充滿了顫抖和渴望的聲音命令道。


  我搖了搖頭,拾起她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我變了,你也變了,一切都變了。」我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我不管你變沒變!我還是愛着你的那隻小蜜蜂!」盈風一邊說着,眼淚開
始在眼眶邊閃爍。


  我撫摸着女孩的臉,「不,你現在已經變成了别人的妻子,變成了别人的母
親。而我,會看着你。」


  如我所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如果說我不想重新占有盈風,哪怕僅僅
是她的身體,都隻是在說謊而已。我曾經如此迷戀她的溫柔和嬌俏,現在亦是如
此。


  然而我們那個世界中男女的感情遠遠要比這裏要簡單和熱烈。


  作爲明天也許就會死掉的傭兵,我們無需面對感情之外的東西。狂亂的做愛,
極盡的愉悅……或者忠貞的愛意,永恒的誓言……這些都公平的擺在所有人面前,
隻要你選,答案就會無比簡單。


  可是在這裏不行,人們被單調柔膩的生活牢牢地捆綁在無形的牢籠之中。如
果我在這裏占有了盈風的身體和心神,然後再次離開,她還是不得不回到章隆身
邊。那樣的她不會幸福,章隆也不會,因爲這個社會在他們身上已經種上了無數
枷鎖。


  在我們那個世界,愛就是愛,沒有向任何事物妥協的必要。和誰在一起,和
誰做愛,和誰生死與共,這都是隻憑自己心意就可以決定的事情。而在這裏,種
種所謂「現實」往往讓人們不得不扭曲着本心的意願。


  在我給盈風披上衣服之後,我已經找到了屬于我的那個答案。


  也許【神都】奪走了我無比珍貴的東西,讓我背負上了沉重的不能再沉重的
罪惡感和責任,但作爲回報,它同樣給了我一樣東西。


  自由……至少在【神都】之中我是自由的。


  我可以去做我所期望的選擇,那已經變成了我唯一的權力。


  「你會是一個好母親,我對你發誓。」我吻了盈風的額頭,用力抓緊了她的
肩膀,然後爲她打開了房門。


  最後一眼,我從房間的窗戶向外望去。樓下,章隆看着盈風從酒店裏走出來,
眉宇間的濃雲瞬間融化成了幸福,流淌在他的面頰之上。她與他的手重新牽在一
起的時候,我感到自己的内心變的無比平靜。


  我不屬于别的地方,我隻有一個去處,而我已經找到了它。


    ***    ***    ***    ***


  我睡了我在外面世界的最後一覺,然後走出房間,來到酒店的大堂餐廳,點
了一大堆可口的食物,如果這是我真實世界的最後一餐,我希望至少要豐盛一些。


  孤獨。我面對着一大堆的食物,一個人盡情的享用着,在這種時候每個人都
會感到孤獨。


  那并不重要,因爲我早已經習慣了那種感覺。那是我自己的選擇,選擇回去,
就意味着孤獨。這個詞在這個時候,對我來說所代表的其實是自由。


  「終于找到了。」一個人突然坐到了我面前。


  我擡起頭看向他。一個男人,準确的說是個近六十歲的老頭。一絲不苟的頭
發,整潔的着裝,還有精光锃亮的皮靴,這一切似乎都在告訴我他不是一個我可
以忽視的對象。


  在這種情況下,我本能的向後縮去,手不由自主的去摸腰部。可是神宮并不
在那裏,所以我沒能找到哪怕一絲安全感。


  「你是誰?」


  不知道爲什麽,當我看着他的時候,隻覺得背後有些發麻。如果非要說原因
的話,那就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我從來沒見過的眼睛,一個六十歲的老人如果
能擁有這麽明亮的眼睛,就一定不是一個正常人。


  歲月會讓人變得複雜,這種複雜最直接的體現在人的眼睛上,你如果去看一
個老人,你往往會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無法理解的沉澱。可我面前的不速之
客并不是這樣,他的眼睛裏一絲雜質都沒有……就好像……物極必反……


  「我并不想告訴你我是誰,因爲那對你對我都沒有什麽好處,不過爲了方便,
你可以叫我撒拉弗。」老頭帶着一絲微笑說道,但我總覺得他的微笑隻是一張面
具。


  在确定對方并不是爲了找我麻煩之後,我努力試着讓自己的肩膀放松一點。


  「撒拉弗……看上去你很了解我是誰,因爲你根本就沒有問我的名字。」


  「貪狼。」


  他來找我,并報出了我的id,我并不感到意外。因爲我不覺得現在還有我
不認識的陌生人會記得我的真名。


  「找我幹什麽?」我開始繼續吃面前的東西。如果他真的要對我做些什麽危
險的事情的話,身在這裏的我也沒有什麽反抗的機會。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撒拉弗伸手從我面前綽起一根烤腸,毫不客氣的
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我皺着眉頭看他,總感覺像他這麽有壓迫感的形象做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違
和。


  「我沒興趣給别人當跑腿。」我這麽回答道。


  「你幫我,我就告訴你一件事情。」撒拉弗似乎感覺剛才吃的東西味道不錯,
他又拿起一根。


  我死盯着着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他太從容了,從容的出現在我的
面前,從容地說話,從容的吃東西,似乎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全都掌握在自己手
裏面一樣。


  我一直都非常反感這種擁有掌控着一切錯覺的家夥,所以即使我對他說的
「告訴我一件事情」有些好奇,但還是本能的想要打破他的算盤。


  「把那件事情吞進自己肚子裏吧,我沒有興趣知道。」我這麽回答他。


  撒拉弗沒說話,而是開始試吃我面前的其他東西,在吃到味道不錯的食物之
時他還會挑挑眉毛以示滿意。


  我看着他,感覺更加迷惑了。他也許就是在期望我感到迷惑,或者妥協。我
打定主意不讓他如願,所以幹脆不理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早餐上。


  「你覺得【神都】這個遊戲做的怎麽樣?」他突然問。


  「這就是你想讓我幫你的?做問卷調查?」我故意挑釁道。


  撒拉弗很淡然的搖了搖頭,「隻是随便聊聊。」


  他的态度實在是太好了,我總覺得自己繼續咄咄逼人實在不是什麽有尊嚴的
事情。


  「【神都】對我來說并不是一個遊戲。」我說了實話。


  「對我來說也不是。」撒拉弗回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問這個問題?」我實在忍不住,于是問道。


  「我回答了你的問你,你就會幫我麽?」


  我歎了口氣,然後舉手投降,「說說,你到底想讓我幫你什麽?」


  「我隻要你幫我帶一句話。」


  「給誰?」


  「你會幫麽?」他沒有松口,而是反問我道。


  「你告訴我你是誰,我就會幫。」我不依不饒。


  撒拉弗笑了,不過這一次不是戴着面具的笑容,「時間這種東西冷酷而無趣,
但卻會給它的熟人一點兒優惠,比如看穿别人說謊的能力。你并沒有真的想幫我。」


  被他看穿了,不過我也并沒有因爲說了謊而感到不好意思。


  「我不會做沒有好處的事情。」


  「我說過,會告訴你一件事情。」老頭一邊說一邊笑,笑的是那麽得意。


  他的笑容讓我感到非常不安,就好像他握着一件我必須知道的事情一樣,我
終于按耐不住了。


  「視難度而定,我會幫你。」我說道。


  撒拉弗看上去并沒有因爲我同意了他的要求而高興,他那理所當然我會答應
的樣子讓我非常不爽。


  「幫我告訴你的朋友,以笏要殺的人是我。」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站起身就
準備離開。


  我完全被他弄糊塗了,「等等,什麽朋友?以笏是誰?殺你?」


  撒拉弗的表情看上去非常認真而不是在對我故弄玄虛,所以我才更加迷惑。
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我,「隻要照我說的辦就行了」。


  「喂!」我也站起來,看着他向酒店的大門那裏走去,「我的報酬呢!?你
還沒告訴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撒拉弗就重新轉過了身子。老人看向我,那雙眼睛裏面的
光芒遙遠的如同天上的星辰,然後他說出了一句話。


  「她還活着。」


  我愣愣的站在那兒,看着撒拉弗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幾秒鍾之後,我的全身
像被點燃一樣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我推開桌子,沖向他所消失的地方。然而撒拉弗已經上了一輛飛車,迅速的
融進了車道之中。


  可是他的那句話卻依舊在我的耳中回響着。


  她還活着……


  她指的到底是誰!?Fey!?Fey還活着!?


  又或者是挽歌!?


  撒拉弗到底是什麽人……我激動得全身都在發抖。他爲什麽會知道那些事情?
他爲什麽會知道我在【神都】裏遇上了什麽?他的所作所爲明顯對我的事情非常
了解。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也許他隻是在告訴我阿紗嘉的狀況,如果我繼續
瞎想的話隻會讓自己陷到不可控制的妄想之中。可我知道阿紗嘉就算回歸了暗面,
也不太可能死掉。


  撒拉弗知道一切,那麽那句「她還活着」就不會指的是阿紗嘉。


  到底是誰?!我劇烈的喘着粗氣,隻覺得天旋地轉。


  那句話給了我無限的遐想和希望,但是卻遙遠的難以想象。我覺得自己快要
瘋了,一種迫切需要答案的渴望幾乎将我完全吞噬殆盡。


  他讓我傳話的人又是誰?梅爾菲斯?我不知道在了解到我毀滅Rayout
的決心之後,AZZA會怎麽看我。如果非要算朋友的話,梅爾菲斯就是我現在
唯一的朋友了。


  帶着混亂的心思和情緒,我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回歸的道路。


  重新躺在遊戲倉裏的時候,看着頭頂的艙蓋慢慢的合攏下來,我突然覺得,
想對撒拉弗說聲謝謝。


  無論他是在騙我還是真的說了什麽有意義的話,我都覺得正是他的話讓我真
正鼓起了回到神都的勇氣。


  「她」所指的到底是誰在這一刻似乎沒有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會找到
那個答案。就在這個地方,從此刻開始。


  我回來了。




    ***    ***    ***    ***




  坐在上次離開時所躺的那張床上,耳邊是旅館外傳來的嘈雜喧嘩聲。納薩留
斯城正在狂歡,每一條街道都被居民裝點的熱鬧非凡,興緻勃勃的人們彼此笑鬧
……穹頂之役似乎已經迎來了它最終的勝利者。


  我看着木制的天花闆,腦子裏面被另外那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填的滿滿的。


  撒拉弗出現的實在是太突然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扮演着一個什麽樣
的角色。短短的幾句話,他就已經給我種下了一種全知全能的印象。


  如果Fey沒有死,我該怎麽辦?不惜一切找到她?然後背叛我許給阿紗嘉
的諾言,和她重新在一起?這種選擇題讓我手足無措。


  如果他所指的是挽歌,我又該怎麽辦?我在這個世界裏所擁有的一切羁絆與
經曆都是由她而起。她會想要殺我麽?還是會有其他的選擇?…………我忘不掉
身爲神一般存在的那個戰士所給我的吻。懷念,悔恨,還有強烈而又單純的對挽
歌的好奇與憧憬占據了我的思緒。


  她爲什麽吻我、爲什麽會看上我那樣一個連自保力量都沒有的普通人、現在
的我是不是依舊有着她所渴望的特質……


  無數根本就沒有辦法得到答案的問題讓我難以自已。


  最後我隻能以「撒拉弗所謂的她并不一定指的是Fey與挽歌」作爲借口,
讓自己恢複行動能力。


  他讓我帶給不知道到底是誰的那句話也已經被我想了無數次。


  以笏要殺的人是他……以笏這個名字聽上去像是希伯來文的發音,我大學的
時候選修過希伯來文的課程,不過因爲枯燥無趣所以中途把這門課注銷了。


  但是如果非要考慮這句話的内在含義,就必須知道以笏和撒拉弗真正的身份。


  撒拉弗沒有告訴我該把這句話傳遞給誰,我能想到的答案就是梅爾菲斯。如
果他指的是我以後才會結交的同伴,那他豈不是成了真的神麽?


  一邊在心裏計劃着以後要面對的事情,我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我并沒有忘記自己是通緝犯的這個事實,所以在出門之前我就做好了僞裝。


  旅店的擁擠程度甚至比穹頂之役之更甚,納薩留斯的狂歡究竟是不是因爲穹
頂之役我還不知道,因爲低級的戰士和普通人應該不會知道那個的消息。穹頂之
役并沒有經過大肆的宣傳,如果不是梅爾菲斯我當時甚至都不會聽說過這個詞。


  各式各樣的商販都一窩蜂的聚集到了這座城市裏,好在因爲這座城市非常宏
偉,高度建設過的街道和城市規劃頗有餘力的承載着現在的人潮。


  我在人群中穿梭着,人們在高聲交談,讨價還價的聲音和酒鬼們嘈雜的喧嘩
聲糅合在一起,穿着各種奇奇怪怪衣服的小孩子也在我身邊裏肆無忌憚的笑鬧着。


  這些人們都是單純享受着【神都】遊戲本身的普通人,他們不需要害怕會在
這個地方喪命,也沒有真正會失去的東西。這種資格我已經失去了,準确的說是
我自己丢棄掉了。


  我迫不及待的來到了傭兵所,由于納薩留斯本身的龐大,這座城市足足有五
家傭兵所。城中心廣場的那個最大,而我來的這個應該算是這座城市傭兵所的分
部。


  第一件事就是試着聯絡梅爾菲斯,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查看自己的留言。非
常令人失望,他沒有給我留下隻字片語。我給他重新留了言,但卻不知道他什麽
時候能收到。


  我也給星見留了言,她那個時候受了重傷,我希望她至少還能活着出來。


  回想最後的那一戰,Fey從我面前被梅爾菲斯活活插到地上的那一幕讓我
現在還會發抖。可那并不是梅爾菲斯的錯,我說不清到底誰該爲Fey的死付出
代價,但肯定不是他。


  但我那個時候仍然狼狽的逃掉了,唯一能夠治療我内心重傷的阿紗嘉離開之
後,我隻覺得再在那個地方多呆一秒就會死掉一樣。


  所以我沒能繼續站在梅爾菲斯身邊支持他。失去了三名同伴的我們的隊伍肯
定沒有辦法再繼續走下去,尤其星見當時被【熔岩】的殺手團傷成那種程度……


  也許梅爾菲斯會生我氣,也許不會,但終歸他也隻能接受那個結局吧。


  我歎了口氣,警覺的掃了一圈傭兵所,再一次确認沒有人在跟蹤或者注意我。


  第二件要辦的事則是關于撒拉弗曾經說過的話。


  我用我的高級專屬情報搜索器搜索了「以笏」的名字,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這讓我相當驚訝,因爲在我的印象裏撒拉弗和我說的話肯定是和【神都】相
關的。如果以笏這個人甚至都不在【神都】内存在的話,這句話所代表的東西也
許就完全不一樣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也許以笏隻是一個人的外号或者稱謂。這些問題實在是太
過不着邊際,我決定等重新聯絡到梅爾菲斯以後再說。


  就在我思考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一封系統郵件。通常來說我都不回去注意
這種東西,但這次不一樣,因爲【神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給我發過系統性的信
息了。


  我将它打開,然後皺起了眉頭。


  這封系統信息所說的主要内容就僅僅是七個字而已。


  【穹頂之役,第十四名】我完全沒想到自己的隊伍竟然還能在最後取得名次,
雖然非常低,但要知道那可是有上千個隊伍參與其中的比賽。更重要的是,在王
都之戰結束之前,我們的戰力就隻剩下了梅爾菲斯一個人而已。


  仔細查閱了相關信息,我對自己離開之後的比賽流程有了一些了解,我的腦
海中開始自行想象梅爾菲斯最後到底幹了什麽。


  最後進入的阿卡梅隆王城的隊伍總數是三十二,當來到城堡下面的隊伍數目
達到三十二的時候,後面的隊伍就自動被淘汰了。無論是通過普通對戰程序還是
參與王都之戰的隊伍,在那個時候沒有到達目标的時候都會直接被送出比賽場。


  再往後的事情就不需要我解釋了,單純的晉級賽而已。梅爾菲斯竟然靠自己
一個人赢下了一場……我之所以知道他赢了一場,是因爲他排在了第十七名之前。
這很容易就能想到,但再往後的排名規則我就不清楚了。


  這一切都是連鎖反應……Fey不死,阿紗嘉就不會走,我也會留下。也許
需要一些時間來恢複精神,但最後我們還是可以并肩去面對決賽。那樣子的話,
拿到八強也許都不是在癡人說夢。


  可是,Fey死了……


  或者沒有?每每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呼吸困難。


  如果梅爾菲斯在這裏會對我說什麽?毫無疑問,他會對撒拉弗的話嗤之以鼻,
然後告訴我不要被那種胡話吓到。的确,撒拉弗并不值得我去信任,而且他的話
也帶有很強的功利性,可信性接近于無窮小,但誰也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把那句話
置之腦後。


  這個時候我甚至開始自問,倘若我能夠做決定的話,到底是希望Fey活着
還是挽歌活着呢?


  我給挽歌的id發了信息,我告訴她我現在的位置,并告訴她隻要她願意,
我就會去找她。那條信息閃爍了幾下之後,被送進了無盡的信息大海之中,也不
知道信的主人是否還在。


  然而在準備給Fey發信息的時候我卻遲遲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個時候做的決定,我和她在訣别的時刻都感到了無法承受的悔意,這是毋
庸置疑的事情,那種心痛我現在連回憶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我又該怎麽選擇?


  阿紗嘉孤身一人在暗面,面對着亂舞的狂魔們,抱着僅僅一絲的希望,等待
我的出現……而我就這麽再次背叛一個女人麽?


  也許Fey其實根本就沒有還活着,我也不需要面對那種選擇。可是如果我
的心在這個時候選了Fey,那和在行動上背叛阿紗嘉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别。


  我覺得自己開始恨撒拉弗了,因爲他告訴我的事情實在是将我放到了一個不
得不自己審判自己的境地。


  最終,我鼓足勇氣,還是發出了一封信。那封署着Fey名字的信件上,我
隻留下了一句話。


  「你還欠我一個金币。」


    ***    ***    ***    ***


  我走出傭兵所,摘下面具,深深呼了一口氣。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相信
在這種程度的人潮中自己真正被發現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況且如果其他傭兵爲
了抓我而就地開戰的話,絕對會誤傷平民。這就意味着,你爲了抓一個通緝犯而
把自己變成了通緝對象,沒人會做這種生意。


  所以,我決定别再委屈自己了。經曆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打定主意
要找個地方好好喝一杯。


  看了整個城區的地圖,我選定了一個足以消磨一整個晚上的地方——納薩留
斯城中心最豪華的也是最大的酒店。


  因爲城區信息上說,那個地方今晚會有非常高級非常安全的宴會,隻不過通
過傭兵所系統買入場劵所需要的金額是兩萬金币。


  不久之前,我買了一把也許會用一輩子的好刀,花掉了我成爲電池以來所有
的積蓄,七百萬金币。在這之後,我養了一隻貪吃鬼,又在遊輪上賭輸了不少,
加上後來在這座城市住宿的花費,我們進入穹頂之役的時候我身上的錢隻剩下了
四位數。


  不過,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在我重新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把我在真實世界所
有的财産變賣成了【神都】的金币。那可是我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賺來的,身爲
最高級【電池】的報酬。


  老實說,我在現實世界裏還從來沒擁有過這麽多錢。如果知道還有那樣一筆
額外收入的話,我身上的裝備早就更新到不知道什麽檔次去了。


  不過現在這樣我覺得也還算滿意。


  因爲已經打定主意留在這裏了,所以我做了決定,讓羅門将我以後的工資都
直接打到老爸老媽的賬戶裏,雖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但至少會讓我心裏也好過
一點。


  心裏好過一點,劍也就會揮的更快一點吧……


  既然有了錢,拿出一點來放縱一下也就不再是什麽難以下決定的事情了。


  我去買了一套還算體面地衣服,隻花了兩千金币。這已經是我在成爲【電池
】之前辛辛苦苦蓋出一棟房子所能得到的純收入了,可是如今對身爲高級戰士的
我來說已經變成了可以忽略的數目。


  這隻能說,相對于生活用品,哪怕是奢侈級别的生活用品,【神都】中的戰
鬥裝備都實在是太貴了。普通人甚至都難以買到一把好劍,更别說帶有魔力屬性
的裝備了。


  隻有拿命和身體去拼的戰士才有資格能賺到前進的資本,而想要安逸就永遠
會做一個普通人,【神都】還是很公平的。


  下午,我直接去那家酒店訂了一個房間,然後被告知有入場劵的顧客可以直
接享用一間高級套房。


  看來我預定的張入場劵等級的确不低,那些通過一邊途徑買到千金檔次入場
劵的普通人就完全沒了這個待遇。


  高級套房的大床實在是太舒服了,一躺上去就丢掉了想要下來的念頭。


  開始的時候隻是想稍微打個盹,從沉重的壓力中恢複一下而已,結果竟然睡
過了點。


  我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起來,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如果不是床很軟,穿着
铠甲睡覺的我現在絕對會被硌的渾身酸痛。


  當我進入衛生間的時候,系統又一次提示我晚宴已經開始,所有武器裝備都
禁止帶出自己的卧室,所以我不得不脫掉胸铠解下神宮。


  脫铠甲的時候,我摸到了懷中的一件東西,阿紗嘉留下的那枚小小的斷角。


  她執拗的斬斷了自己的角,我卻沒舍得就這麽丢掉。把它撿起來之後出于某
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我将它收了起來,結果現在卻變成了用來寄托想念的道具。


  我将阿紗嘉的小角握在手裏輕輕摸着,依舊溫潤,卻不再溫暖。


  如果她在這裏就好,那家夥肯定很喜歡這張大床,況且晚宴也是她最愛的自
助餐。她隻要一看到好吃的就會變成小孩子一樣,我覺得如果是這種上萬金币級
别的派對,提供的食物絕對會又美味又别緻。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傻笑。


  捏了捏臉,心髒又開始慢慢下沉。


  對阿紗嘉的思念已經有不受我控制的趨勢開始在胸口蔓延,那讓我剛剛略微
平複的心境又開始搖擺起來。


  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實在是很開心。和與Fey在一起時那種激烈高昂的愛意
不同,與阿紗嘉的感情顯得更加甜蜜,是長久而舒緩的小小幸福。那種感情悠長
而安詳,更重要的是,我們彼此的信賴和默契已經經過了實打實的磨練。


  我絕對絕對會在約定被踐踏之前出現在你面前,阿紗嘉·光詠。


  因爲我還想品味你的任性、執拗、溫柔和依賴——遠遠沒有嘗夠。


  我将她的小角找了一根鏈子系好,戴在了脖子上。雖然我覺得男人不适合這
種東西,但總比意外遺失掉的好。


  整理好儀容,我下到了一層,進入大廳。


  當我進去以後我才意識到,自己也許來錯地方了。整個派對會場的氣氛實在
是太優雅太有格調了,我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找吧台的時候,其他人都
穿着禮服在喝香槟……


  好在整個酒店的一層部分都被規劃成了活動會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餐廳,
這裏的氣氛至少還算熟悉,我給自己裝足了食物,躲到一個角落大吃起來。


  睡了一下午的我已經擺脫了疲憊感,所以在吞咽着面前食物的時候仍然有足
夠的精力去聽周圍人談話的内容。我并不是喜歡窺視别人隐私的人,隻是他們說
的話題我太在意了。


  能進來這個派對的不是現實世界的有錢人就是高級戰士,所以在聽到他們談
論穹頂之役勝利者的時候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隻有深深的好奇。畢竟是讓我們
付出了那麽多沉重代價的比賽,如果連最後誰赢了都不知道,可就太遺憾了。


  那群人的談話中出現了賭徒保羅,甚至還有思滅者公會會長堕凜多恩·燃墟
的名字,但似乎最後的冠軍并不是屬于他們的。


  唐歸,很明顯的龍族名字。作爲有能力取得穹頂之役最終冠軍的隊伍,他們
所選的這個名字實在太過平常。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他們應該并不是屬于
傭兵世界的戰士。


  我比較難以想象的是,他們到底是憑借什麽擊敗賭徒保羅或者燃墟這種存在
的。這個問題同樣也困擾着那些交談着的家夥們。他們做了無數種猜測,不過我
倒是沒有覺得那些猜測之中有靠譜的。


  當他們聊天結束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完全全填飽了自己的肚子。本
來隻是想找個地方好好喝點酒,現在卻沒把持住自己的嘴。


  我抱着消化食物的想法開始在派對的各個區域亂轉起來,衣裝鮮明的各色人
等正在旁若無人的享用着這場奢華的宴會,我走在他們中間,總感覺自己格格不
入。


  我現在很想知道這場穹頂之役裏到底有多少高級戰士死掉了。大家全都抱着
一點點自己虛構的希望,義無返顧的投入到了這場比賽之中,但隻有在死之前大
概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幼稚。


  就在我百無聊賴的時候,一個人突然攔到了我面前。


  我擡頭,然後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因爲賭徒保羅就站在我面前。


  第一反應就是起能量護罩,可是對方看起來并沒有打算要殺我。我想起來,
這個地方進來的時候出現過系統信息,任何在破壞宴會的家夥都會直接被扔到通
緝榜上面。


  「好久不見啊,真是太巧了。」賭徒保羅的那雙眼睛在他的紅發後面閃着愉
悅的光芒。


  我咽了一口口水。系統雖然有特定的規定,但我不認爲那可以真正束縛到賭
徒保羅這種等級的人。身爲TWP的名譽會長,就算他在這裏攻擊了我,又有誰
真會敢去抓捕他呢?相對應的,我如果被發現的話,倒是有很多人會對我身上那
一千萬賞金感興趣。


  「看來我的運氣真差……要知道能一眼就認出我的人其實并不多。」我手心
裏面全都是汗,隻能勉強自作鎮定的應着他。


  「運氣真差?」保羅先是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随即笑了起來,「哈哈哈,你
不是還在擔心我會要拿你換零花錢吧?」


  我對「零花錢」這個詞感到非常不滿,「不是我擔心不擔心的問題,而是你
本來就想這麽做的。」


  保羅搖了搖頭,「我以爲你認識我。」


  「【遮蔽王冠】,賭徒保羅,約赫利爾聖魔城堡的城主,TWP名譽會長,
我當然認識你……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會不認識。」我繃着神經說。


  「我是說,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你倒是說說?」


  「我既然賭輸了,就不可能賴賬。說吧,你有什麽要求?我可是找了你很長
時間了。」


  我愣住了,然後開始仔細回憶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白雪菲爾德的那場戰鬥,他和我打了個賭,讓我說一個數字。我給他的數
字是2,他則是賭在兩秒鍾殺掉我。他差一點就做到了,如果當時沒有阿紗嘉救
我的話。


  「有人救了我……嚴格來說你……」我喃喃道。


  「我沒說不許别人插手,況且苦苦當時也參與進來了。賭輸了就是賭輸了,
我可不是會賴賬的人。隻要能做得到,你提什麽要求都可以,不過太過分的話我
可不能奉陪就是了。」


  賭徒保羅抄着手,一副淡然的樣子。擁有他這種力量和地位的人對我根本就
沒有說謊的必要,我沒有理由不信他所說的話。


  我笑了,他也看着我笑。


  「救你的那個女的呢?她那個變身之類的技能實在太厲害了,我和苦苦兩個
人都攔不住她。」保羅又問。


  我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說。保羅似乎看出來了什麽,他伸手拍了我肩膀
一下。


  這個過于親切的動作讓我吓得差點兒爆出能量,不過還好及時壓下了這個本
能的念頭,否則可就太丢人了。


  「你說我可以對你提要求,能不能說具體點?」我問他。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和Dreams的人溝通,讓他們撤銷對你的通緝。」
保羅輕描淡寫的說。


  「我可不覺得你做得到。」


  「隻要價碼給的足,這個世界上沒有做不到的事情。」保羅非常自信的說。


  真是财大氣粗……我在心裏感慨道。他所說的事情确實非常有吸引力,如果
通緝令被解除,我就可以再次回到陽光下面。不管是準備去魔界還是針對巴爾格
斯的複仇,我所能活動的範圍都會更大。


  可是我認爲,Dreams如果對我有企圖,就算消除了通緝令也仍然會私
下裏對我進行追捕,所以這本質上并沒有改善我的境況。


  「除了之外還有什麽?」


  「隻要你提,我能做到,都可以考慮。」


  「如果我要你的遮蔽王冠呢?」我故意開玩笑道。


  「這兩天的宴會結束以後,到我房間裏面拿。」他非常認真地說。


  我瞠目結舌的愣了好幾秒,「我隻是說說而已……」


  「但我是說真的,如果你真想要的話。」


  這家夥也不知道該說是偏執狂也好,強迫症也好,如果不讓他把賭債還清大
概一輩子都活不安生吧?不過我并沒有打算借用這個機會真的從保羅這裏占什麽
大便宜。


  身爲敵人,保羅是一個恐怖的存在。但身爲交談對象,他确實讓人感到愉快。


  「我不要你的遮蔽王冠,你也不需要替我與Dreams交涉。我的要求是,
今天陪我一起喝酒。」


  保羅像看傻子一樣看了我半天,然後露出了一個微笑。


  「走。」


    ***    ***    ***    ***


  保羅和我來到了一個相對非常安靜的會場,座位是舒适的環形沙發,每個位
置之間的間隔也非常大。


  侍者給我們送來了飲品,我看着坐在對面的超級戰士,感覺非常微妙。


  賭徒保羅是早早就已經到達零級的大怪物。由于零級的戰士太少,所以系統
沒有在零級以上做更細的等級劃分。但毫無疑問的是,那并不代表到達零級以後
戰士的力量就不再成長了。


  因此,賭徒保羅在絕對力量上面肯定要比剛剛到達零級不久的AZZA要強
大,隻是不知道他的作戰方式在面對AZZA這種弓戰士的時候會占優勢還是劣
勢。


  「苦苦在哪兒?她沒和你一起來?」我問。


  「她啊……比賽的時候受傷了,現在在休息。如果不是怕她出事,我那時候
到是很想再拼一下。」保羅一邊喝着酒一邊發牢騷。


  「最後第幾?」


  保羅豎起了三根手指,「半決賽和燃墟他們狠狠的打了一架,輸掉了。唐歸
那夥人的對手卻隻是一個人,他們赢半決賽所損失的力量非常少,可是燃墟他們
消耗很大,這才讓唐歸那隊人占了便宜。」


  我第一反應就是唐歸的對手是梅爾菲斯,可是看我們隊伍的名次,他根本就
沒進到八強之内,所以那不可能。


  保羅的語氣中充滿了對唐歸隊伍的不屑,但以我的角度來看也隻不過是略顯
幼稚的賭氣而已。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隻不過絕大部分的人在不得不面對壞
運氣的時候不想接受現實罷了。


  「半決賽唐歸的隊伍對手是誰?」我問。


  「聽說一個叫修拿的家夥,我不認識。」


  修拿……辛加法羅和遊瑩死前的隊友……


  我曾經差一點和他展開單挑,而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當時沒有
真的打起來。怪不得他是那麽的自信,原來他的的确确是有争奪冠軍能力的……


  「貪狼,Dreams爲什麽通緝你?」賭徒保羅饒有興趣的問。


  「私人恩怨。曾經傷了他們一個人,然後又偷聽到了他們一些機密情報,所
以他們開始對付我。」我很誠實的把以前發生的事告訴了保羅,因爲我覺得既然
能夠坐在一起喝酒,再小心翼翼的算計就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機密情報?有沒有興趣告訴告訴我?能讓Dreams屁股着火的情報,
我倒是想聽一聽。」


  「隻有幾個關鍵字而已。關于魔龍之眼和碎琴的。」


  保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點了點頭,「真是讓人有點兒頭疼的情報啊…
…看來Dreams真的一心想往魔界去跑。」


  我張了張嘴想問的更細一些,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最大的這三個傭兵工會之
間勢力的關系,比如魔界進入的方法,比如力量的秘密……然而我現在沒有那個
心情,畢竟不久之前我失去了重要的同伴。我很快打消了那個念頭,隻是喝酒而
已,再去考慮那些複雜的事情實在是有違初衷。即使和保羅聊天的機會非常難得,
我也不想破壞一次難得的暢飲機會。


  我和保羅一杯一杯的喝下去,雖然不能說喝醉了,但情緒卻不受控制的開始
有些高昂。


  「哈哈,我和你說……」保羅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拿出一張卡片在我面
前晃蕩,「我知道個午夜消遣的好地方,普通人可是進不去的。」


  「什麽東西?」我把卡片接過來看着,上面似乎有類似于驗證碼之類的。


  「用特殊途徑搞來的通行證,就在酒店底層。」他得意洋洋的笑着,很容易
就能讓人聯想到那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


  「怎麽?大美女苦苦小姐滿足不了你?」這話說的有點兒口無遮攔,不過借
着酒勁誰都不會太在乎這些細微禮節。


  「嗨!她受了傷,現在可經不住我折騰。」保羅似乎故意炫耀自己能力一樣
用誇張的表情說着低俗的話語,我忍不住想笑。


  擡手将卡向他遞去打算還給他,沒想到保羅突然露出了非常嚴肅的表情。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可從來不去那種地方!」


  完全不着邊際的話讓我一頭霧水,回過頭去一看才發現苦苦就站在我的後面
……怪不得保羅突然就變出來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你怎麽出來了?傷好點了?」保羅裝出一副剛剛看到她的樣子,站起身來。


  「那個卡是什麽?」苦苦不是傻瓜,她眯着眼睛看向我。


  「他想送給我一張地下俱樂部的通行卡,我已經拒絕了。」保羅呵呵笑着哄
她道。


  「真的?」女孩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們兩個。


  「真的真的!」保羅連聲說。


  「千真萬确……」我補了一句。這句話換來了保羅感激的眼神。


  苦苦「哼」了一聲不再追究,這個超級法師在我這個陌生人面前露出了嬌蠻
的一面,絲毫沒有一點造作,隻能說她和保羅一樣也是個真性情的家夥。


  「傷好的差不多了,無聊,所以出來找你。回去吧。」女孩繼續對保羅說。


  保羅一副如臨大赦的樣子,「走走,回去回去,你還要多休息。」


  他推着苦苦向外面走去,回頭又對我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抱歉,今天隻能陪你喝到這裏了。」


  我搖搖頭,對他舉了下手裏的酒杯。


  保羅笑了,「我們的酒還沒喝完。在這之前,約赫利爾聖魔城堡永遠歡迎你,
貪狼。」


  「那要看我能活多久。」


  「這并不是問題。」


  保羅伴着苦苦離開了,我看着他們的背影,心情微微開始好轉。


    ***    ***    ***    ***


  從來想不到賭徒保羅是個怕老婆的家夥,不過我甚至懷疑苦苦是他賭來的情
侶,這可不能怪我胡思亂想,誰讓他是個真真正正的大賭鬼。


  交談很愉快,他的爽朗與魅力是隻有領導者才能具有的王者風範,像他這種
人無論走到哪兒都可以交到很多出色的朋友。


  我擺弄着手裏的那張通行證。保羅本來想向我炫耀的,隻不過最後陰差陽錯
便宜了我。反正也沒有别的事情幹,幹脆去下面那個午夜俱樂部消遣一下也好。


  當我來到那個俱樂部入口的時候,四個全副武裝的高級戰士将我攔了下來。
看來這個地下俱樂部的主辦方如果不是系統的話,就一定是某個非常有勢力的組
織,否則也不可能找到這麽高級的護衛。


  他們沒有爲難我,在查看了我那張通行證的驗證碼以後就讓我通行了。


  陰暗迷離的光色在俱樂部大廳之中肆意遊蕩着,讓人心神蕩漾的曲子也充盈
了我的耳膜。這家俱樂部格調還算不錯,而且我也看到了預期中的東西。


  中央的舞池有四個非常漂亮的舞女在表演着,一絲不挂的她們身體上被迷幻
的光色照的充滿了誘惑意味。


  我倒不是一個欣賞豔舞的老手,但也能看出這幾個姑娘跳的非常專業。旖旎
的味道從她們搖動的曲線之中彌漫到了全場裏。


  當我往裏面走的時候,我才慢慢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午夜場而已。


  周圍的雅座中,穿着各種情調衣裝的女孩擺着各種姿勢任憑男人們的處置,
呻吟聲和喘息聲從各個方向向我包圍過來。這地方實際上是一個亂交派對。


  每個角落都有着極盡淫靡的項目,哪怕僅僅隻是觀賞一會兒都能讓人下身發
硬。


  整個場地像我這樣好好穿着衣服甚至占了不到百分之三十,因爲這裏的氣氛
實在是非常帶有誘惑力。


  兩個面容姣好的女人在地毯上相背跪着,下面插着的雙頭按摩棒賣力的工作
着,攪得淫水四濺。與此同時,兩女還媚眼如絲的用口舌分别爲近前的兩個男人
服務起來。


  一排白花花的肉體排在沙發上,如同商品一樣供客人随意享用。十數個男人
正奮力的品嘗着胯下的美味,我幾乎能聞到體液的氣味。


  再往裏走,口味變得越來越重了。


  一個女孩被捆成一團,露出紅腫的下陰,她的脖子被吊在天花闆的一根繩子
上,臉憋得通紅。她後面有男人排成隊,輪番奸淫着吊着的嬌軀。隻有随着男人
們的沖撞,這個女孩才有機會呼吸一下空氣。


  非常危險的性遊戲……不過我得承認,這的确相當刺激。


  最裏面,是更加誘人的拘束遊戲。牆上拷着一排女人,她們的身上都已經被
客人們留下的穢物沾滿了。


  然後我在她們之中看到了星見。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星見的衣服被撕的破爛不堪,垂着頭跪坐在地
上。女孩的一隻手腕被铐在牆上的手铐裏,胳膊吊了起來,破爛的衣服下面是紮
眼的鞭痕。


  她爲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是她自願的還是被什麽人抓住了!?


  大概由于星見已經昏迷過去的緣故,正準備光顧她的那個男人抓住她的頭發
将她的腦袋提了起來,然後用力的開始揉撚星見的胸部。


  星見慢慢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咬着嘴唇,重新閉上了眼睛。


  周圍圍觀的客人大聲的在喧嘩什麽,我神經有些恍惚,隻聽到了「就選她」
之類的聲音。


  星見的枷鎖被男人打開,然後被身強力壯的男人提着雙手拖到了旁邊。星見
的傷一定就是她現在沒有能力反抗的原因吧……可是梅爾菲斯呢?他在星見爲自
己受傷的時候明顯露出了關切的神情,他并非完全不在乎星見,可是又爲什麽會
放任星見淪落到這種地方!?


  星見的雙手被吊了起來,她痛得出了一身冷汗,剛才他們做的事情肯定已經
牽動了她受傷的部位。


  和星見出于同一個地方的還有其他四名女性,她們被擺成相同的姿勢。在她
們的身前,是五個手拿着遙控器的男人,而身下則是一根比她們腿還要長的假陽
具。


  我很快就弄明白了遊戲規則,這五個男人是要賭這五個女人哪一個先被自己
弄的叫出聲來,失敗的人似乎會損失一大筆錢。


  包括星見在内,其他女人也都是一副倔強的模樣。我現在幾乎可以确定,星
見并不是憑借自己意願到這給地方來的。


  我要救她,必須救。可是該怎麽做呢?


  正在我焦急思考的時候,那邊的遊戲已經開始了。


  在男人手中遙控器的操縱之下,女孩們的身體開始下沉,粗大的假陽具一點
一點的開始沒入她們的體内。


  星見仰着頭,發出窒息一般的呻吟,臉頰被屈辱和羞怯染成了血紅色。那根
像馬一樣粗大的陽具刺得她全身發抖,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在遙控之下,女孩們的身體在陽具之上不斷起伏起來。很快就有第一個女孩
投降了,接着是第二個。


  星見身下的陽具已經被她的愛液浸濕了,粘稠的液體和陰道裏殘留的精水正
順着陽具猙獰的脈絡向下流着。可是她咬緊了牙,堅持不讓自己發出讓人興奮的
聲音。


  那個操縱她的男人急了,加快了起伏的速度,痛得星見不斷搖頭。然而随着
另外幾個女孩的繳械,星見的下注者終于失敗了。


  惱羞成怒的男人按下了一個鍵,然後直接扔掉了遙控器。星見的身體立刻就
向下墜去,而她身下的陽具直接就捅進去了将近三十多厘米。


  「啊啊啊啊!!!」


  星見最終還是發出了凄慘的叫聲,她的小腹被頂得鼓了起來,就好像随時會
死過去一樣。被撕裂的陰部流出了鮮血,混着其他體液流的滿腿都是。


  憂心忡忡的我在這個時候終于找到了一個俱樂部管事的家夥,給了他一筆巨
款,要求把星見讓給我自己享用。


  在巨款的誘惑下那個主管滿意的過去下令終止遊戲,并讓那個大漢将星見從
吊着的地方抱了下來。


  俱樂部深處有很多單間,那個大漢抱着星見,引我進了其中的一個,并把星
見給我放在了床上就離開了。


  我立刻關上房門,然後用廁所的毛巾浸濕後開始清理星見被種種穢物弄髒的
臉和頭發。


  星見慢慢醒了,她睜大眼睛看着我,然後哭了起來。


  她聲嘶力竭的哭着,那并不是受辱的委屈,也不是身體帶來的傷痛。她睜眼
以後哭喊的第一句話就讓我渾身發冷。


  「梅爾菲斯死了!他死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01     標題: 神都 (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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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章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用我最大的聲音吼了起來。


  「不可能!!他不可能死!!」


  星見一邊大哭一邊對我也吼了起來。


  「他騙我!!他騙我認輸!然後自己卻沒出來!!他自己一個人去打決賽,
然後輸掉了!!他那種人絕對不會認輸的!!比賽結束以後他也再也沒出現!!
他肯定是死了!!他不可能還活著!!」


  我被她第一句話嚇得心髒差點兒跳出來,但是在聽完星見後面的話以後就冷
靜了很多。


  「沒看到屍體就不能說他死了!你怎麽這麽糊塗!?因爲覺得他死了就把自
己扔到這種地方作踐自己!?」


  之前的猜測大概是錯的,也許是星見內心巨大的痛苦讓她自願跑到這種地方
來進行自我懲罰吧?


  「我不是那種女人!!」星見一邊哭的梨花帶雨一邊大罵道,「我傷太重,
出來以後昏倒了。有人用迷藥把我催眠,然後賣到了這種地方。這裏的人以爲我
是自願的……不過也對……我覺得死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好……」


  「你他媽就是個糊塗蛋!你覺得梅爾菲斯會是那種爲了一個什麽冠軍就去送
死的蠢貨!?他還有必須要知道的事情,還有必須要見的人,如果你認爲他會因
爲那種腦袋發熱的原因就去死的話隻能說你太傻了!!」


  星見紅腫著眼睛看著我,慢慢不再哭,隻是身體的哽咽很難立刻就止住。


  「那……那他……爲什麽不聯係我……」


  「鬼知道!也許是因爲受了傷所以躲起來了!你怎麽連他這點都不了解,那
混蛋死要面子,怎麽可能讓你看見他狼狽的模樣!」


  星見沈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慢慢接受了我的解釋,但是兩分鍾以後又哭了,
這回是委屈的哭。


  「……我……我好痛……」她捂著小腹嗚咽道。


  我哼了一聲,然後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先去把自己弄幹淨吧。」


  星見帶著一身衣服進了廁所,我卻再也沒見到她出來。也許是因爲羞於見我,
她把自己弄幹淨以後就從通風管之類的地方跑掉了。


  她應該急著去尋找梅爾菲斯的下落,我隻希望她不會再被身上的傷拖累。如
果是全盛狀態的星見,我想沒人能抓住她。


  但剛開始我發現她獨自逃掉之後,氣的半天說不出話。本來有很多事情想和
她溝通一下,而這家夥卻一聲不吭的丟下了我。我有一種被人耍了的感覺,雖然
氣消了之後就可以明白那並不是星見的本意。


  我坐在被粉紅色床單籠罩的床上,忍不住想起了撒拉弗對我說的那句話。難
道他指的是梅爾菲斯沒死?但我清晰地記得他所說的是英語的「她」而不是「他」,
所以撒拉弗所說的肯定和梅爾菲斯無關。況且,撒拉弗還讓我給梅爾菲斯帶一句
話,我本能的覺得既然他擁有那種能把一切都捏在手裏的自信,又怎麽可能讓我
傳話給一個死人呢?


  自從我第一次見到星見開始,這個家夥一直都是以一種高高在上什麽都不放
在眼裏的姿態……我清楚地記得她殺掉遊瑩之時那種幹脆和冷酷。但當她不得不
和梅爾菲斯扯上關係的時候,那些足以保護她自己東西就會脆的像玻璃紙一樣。


  人的弱點會在某一個奇點被無限放大,然後變成毀滅自己的引子。星見是如
此,但她碰見了我……我隻希望當我和她落入相同處境的時候,自己也能夠像她
這麽幸運碰到能夠幫我的人。


  並不是說我覺得自己於星見有什麽恩情,我認爲星見本來也就沒有希望誰來
幫她。而梅爾菲斯對星見隻是單純的索取身體上的愉悅而已。星見死了,他可以
在她忌日的當晚就去找另外一個床伴,因此我也不是爲了梅爾菲斯去做這些。


  我隻是沒辦法留下曾經的同伴在這種地方墮落下去。也許這算是某種多管閑
事,但不讓我管的話大概在剩下的時間裏我會一直後悔沒有這麽做。


  我去衛生間又確認了一下,看來這女人是真的跑了。既然老天爺不讓我再想
那些複雜的正經事,那幹脆就繼續享用這個夜晚吧。


  我重新走出了這個房間,在迷幻的音樂聲中融進了派對的人群中。


    ***    ***    ***    ***


  一瓶一瓶的酒被我喝了下去,之前和保羅一起弄進胃裏的酒精也開始發揮積
極的作用。腦袋有些感到有些沈了,但是身體卻又被周圍淫靡的氣氛搞的血液發
熱。


  白花花的肉體在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興奮的相互交合著,擺出了很多我甚至
都沒有用過的體位。我靠著走臨近走廊的牆上,握著酒瓶,看著他們,性欲開始
慢慢上升,卻越來越發的冷靜和清醒……這在喝了這麽多酒以後顯得非常不正常。


  頭頂的霓虹燈管閃過一道紫光,在擁擠的看客中間,距離我大概四五米的地
方,我看到了挽歌。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用手捂住了額頭,又捏了捏眉心,這種幻覺讓人
發瘋。


  當我再次看去的時候,挽歌又變成了Fey。


  我覺得潛伏在冰冷意識下蠢蠢欲動的絕望和悲傷借著酒精似乎要噴發出來了。
轉過身,努力控制著胸口的起伏,然後用頭用力撞了兩下牆壁。


  不要再變成阿紗嘉,否則我就真的要瘋了,心裏有個聲音大聲叫喊著。


  強忍著身體的顫抖,我扔下還沒喝完的酒瓶在地上,然後深深呼吸了兩次,
重新轉回身來看向那邊。


  那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女孩,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和神經開始
緩緩放松。平靜下來以後,我開始欣賞她的容顔——沒有不這麽做的理由不算長
的直發大概剛過肩膀,斜披在左邊,在燈光下映閃著五顔六色的光芒,那頭發的
顔色應該是黑色。但似乎她並不是龍族也並不是光族,因爲那雙瞳孔的顔色不是
黑,而是帶著一點金亮的琥珀色……眼睛裏面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傻氣,說不清
楚是因爲天真幼稚還是心性純潔的緣故,不過我想如果真的心性純潔就不可能出
現在這種地方。


  臉頰細細的,尖下巴,膚色的光潔無瑕配合她的臉型和眼神讓我忍不住聯想
到了懵懂可愛的幼年雪鼬。不過要說雪鼬的話可不會有她嘴角眉梢的那種媚色的
乖戾。


  她也許比阿紗嘉要高一點點,但肩膀很瘦。因爲人群的關係,我沒辦法看到
她的身材。不過老實說,我其實有點兒好奇。


  「哈……這都可以?」我聽到她在那邊咧著嘴發出嘶嘶啧啧的評論。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個男人站在那兒,把女人頭朝下按在自己的肉棒上含
弄,自己則抱住女人的兩條腿扛在肩上,舔著中間的蜜縫。


  女孩饒有興緻的看著,臉頰紅紅的,不知道是因爲害羞還是性奮。


  她周圍的男人們幾乎沒有一個注意到她,他們全都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面前
的交合表演。如果不是這樣,我懷疑這群人在看到女孩的第一個瞬間就會把她按
在地上輪暴掉,我相信她的姿色絕對能起到那個效果。


  女孩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然後把目光向我這邊看過來。我沒有挪開自己的目
光,隻是就這麽毫不含蓄的和她對視起來。


  她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嘴角好像翹了一下。燈光很昏暗,我沒有看清楚。


  接著,我注意到會場入口處的方向出現了一點小小的騷動。女孩立刻回頭看
去,有幾個看上去完全不像客人的家夥擠進了大廳,和她的目光相互對上了那麽
一下。


  「操……」看上去文靜又淑雅的女孩嘴裏爆出了一個清清楚楚的髒字,然後
轉身向走廊裏面的方向快步挪了過去。


  那幾個家夥在看到她的時候也立刻小心翼翼的分開人群向這邊靠了過來。那
三個家夥看上去在盡力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如果像我這樣自己觀察他們的話,
一股子急切到不行的盡頭就毫無保留的流露了出來。


  走廊裏頭就是給客人準備的私人性服務空間了,加上這裏連接大廳的部分,
下面還有整整的一層。裏面通道和房間分布的亂七八糟的,剛才我從那個房間試
圖回到大廳的時候就費了半天勁。


  看著女孩甩著收腰短裙小跑著鑽進走廊裏頭,我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然後
向旁邊吧台的侍者要了另外一瓶酒。


  人們總是在重複著無聊的故事……


  如果是以前,我覺得自己會對那個女孩相當有興趣,也許會跟過去管管閑事
兒,也許會幫幫她。可是現在我很清楚,除了阿紗嘉我的思緒裏已經容不下別人
了。


  我不可以讓自己再一遍遍假設Fey如果真的活著該怎麽辦。我做了錯事,
失去了Fey,那已經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了,至少憑我已經無法繼續改變命運
注定要發生的事情。我不能再錯了,爲了還可以重新攬回阿紗嘉。


  一邊喝著手裏的酒,我擡腳向走廊裏挪步。慶幸的是,我的腳步還算穩健,
糟糕的是,我一邊走一邊意識到自己已經忘記了該怎麽回到已經開好的房間裏。


  走廊還算寬敞,兩邊的角落裏經常能看到已經來不及回到房間就已經性欲大
開的男男女女。他們旁若無人的發出令人遐想的呻吟聲,任憑自己的體液進行著
沒有保留的交換。


  這些人們已經被大廳裏的表演和遊戲感染了,絲毫不在乎周圍還有其他人。
事實上,除了我之外周圍的人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注意其他人,從這個層面來講,
我看起來大概非常可憐——我這樣自嘲道。


  又走了一會,險些被一個跪著給伴侶口交的女人給絆倒,好不容易繞回了自
己房間所在的那條甬道裏。在我剛剛感到有些欣慰的時候,一個人迎頭就撞到了
我身上。


  肚子被撞到,胃裏的東西一陣瘋狂的翻江倒海,我俯下身子在牆角吐了一地。


  太他媽丟臉了,我的火氣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也許和酒精也有關係,不能動
用武力的規矩被我扔到了腦後,拳頭上聚了一大股能量就要動手。


  不過拳頭沒有完全擡起來就垂了下去,因爲撞到我的那個家夥正捂著鼻子蹲
在地上。倒是非常巧,正是我剛才看到的那個女孩。


  女孩站起來似乎要說什麽,但卻沒有說出口。她神情有些恍惚,眼睛裏的迷
霧更甚。女孩看著我愣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了一個誘人的笑容。


  我沒有打女人的習慣,而且那個笑容實在是讓人提不起氣。我眯著眼睛瞥了
她一會兒,然後就打算離開。


  可是她直接把衣服給脫了,還有裙子。


  一對被黑色蕾絲胸罩包裹的嫩乳在我眼前一晃而過,女孩用迅雷不及掩耳的
速度將上衣翻了個個,重新穿在了身上,裙子也是。她這套衣服裏外的顔色並不
一樣,所以女孩換過以後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感覺。


  「這是作爲道歉的禮物哦。」女孩一邊擡眼看著我笑,一邊跪了下去,緩緩
地去拉我的褲子拉鏈。她另一隻手攏在我的腰上,將我向她拉近。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當一個如此動人的女孩對你做出這種大膽舉動的時候,
我想沒人會拒絕。


  就在這個時候,走廊的那一頭,之前追她的那三個家夥出現了。領頭的那個
和我一樣,被拐角處那個正在口舌服務的女人給絆了一下。那女人忍不住吐出口
裏的東西大罵起來,惹得我扭頭看去。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試到自己的肉棒從褲子裏跳了出來。低頭去看,女孩正
愣愣的看著被自己解放出來的可怕武器。


  不過她隻愣了一會會,然後就用手抓住了我的要害開始揉弄。


  由於之前在大廳裏受到刺激,所以肉棒現在處於一個待命的半硬狀態。本來,
如果讓一個女孩的小手輕輕抓著,它絕對會整裝待發起來。可是這女孩的動作又
生澀又僵硬,根本就沒有一點兒舒服的感覺。


  她擡眼對我露出春意盎然的柔軟笑容,眼角挪過我的身側向那邊的三個家夥
看過去。


  我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爲了躲避那三個家夥所以才換了衣服,然後利用我的
身體給她打掩護,試圖蒙混過去。


  我之前在大廳裏對她漠不在意的眼神也許就是她想要利用我的原因:在她看
來我似乎對她的姿色沒有太大興趣。


  她的笑容相當逼真,像足了浴火纏身的少女。可是那隻攏住肉棒的小手卻出
賣了她,那隻手在微微發抖,厭惡性的發抖。


  利用我?可以。不過你也要付得起那個價錢。我冷冷的看著她,然後按住了
她的手。


  「很性急啊?老實一點的話,可以多給你一點甜頭嘗嘗哦。」女孩笑著看我,
說著極具誘惑力的話語。


  她的定力很好,也非常擅長洞察別人的心理。一般人如果聽到這種話,肯定
會乖乖聽她的話。如果我沒有從一開始就目睹事情全部的話,根本就看不穿她的
本意。


  可是我按住她的手並不是因爲我「性急」,而是我知道她根本就不敢反抗。


  所以我的手捏住她下巴的時候,女孩眼裏那種毫無破綻的嬌媚開始褪色了。
一點點驚慌和恐懼從琥珀色的瞳孔裏一閃而過,努力保持著從容和淡定的女孩有
點兒不安了。


  「捏痛我的話,接下來的遊戲你就一個人玩吧。」她故意露出了對我動作極
度不滿的嬌蠻樣子,期望我收手。我甚至能從她自如的神情中讀到女孩內心深處
極度的緊張和等待審判的不安……不,她覺得自己的話絕對會起作用,她的自如
就來自她對自己策略一貫的自信。


  我對她搖了搖頭,微微低下身子,用冷冰冰的聲音輕輕說:「很可惜,你現
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想繼續說些什麽,可是我已經強行捏開了女孩的嘴,
然後將肉棒整個插了進去。


  女孩發出的一聲驚叫被堵在了填的滿滿的咽喉裏面,她全身猛地一抖,幾乎
要跳起來。我插得非常深,女孩不住的幹嘔著,嘔的眼淚流了滿臉。


  一雙小手本能的想要將我用力推開,可是卻僵在了我的腰上。她似乎想起來
了,如果就這麽把我推開的話,她整個人就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之下了。


  我撥開散在她面頰上的頭發,女孩被逼無奈的含著我的肉棒,擡著頭用帶著
淚水的怨毒目光狠狠盯著我,然後在我開始抽插的時候皺起眉頭發出委屈的嗚咽
聲。


  小小的口腔又暖又濕,嬌嫩柔軟的舌頭鋪在肉棒下面,因爲痙攣的緣故不時
上擡,仿佛在給肉棒按摩。這筆交易,目前爲止非常劃算。


  巨大的肉棒在小嘴裏肆虐著,不時在女孩的臉頰上戳出一個令人羞恥的凸起。
女孩美麗的臉頰整個都因爲苦悶而扭曲了,口水被攪的流出了唇角,順著脖頸一
直沾濕到挺挺的胸脯上。


  那三個人從我的背後經過,其中一個似乎想要仔細看一下我們,但卻因爲我
之前吐在牆角的嘔吐物而卻步了。我倒是很清楚的明白,就算沒有那個,他們也
不可能仔細看給我進行胯下服務的人到底是誰。因爲人們就是如此,在道德的素
養驅使下,會本能的拒絕觀看別人的交合——道理很簡單,你做愛的時候也不喜
歡別人看你,這都是相互的。


  「用舌頭。」我低頭對她說。


  女孩重新將目光擡起來,露出驚異而憤恨的神情,似乎在說「絕對不可能這
麽做!」


  「如果在他們離開之前我還沒能射到你嘴裏,我會很掃興的。」我繼續說。


  女孩委屈的不行,眼神瞬間變成了溫潤如玉和令人無比神傷的乞求。任何男
人隻要看到那個目光都絕對會心軟,除非是像我這樣知道她的演技有多好。


  「是麽?那就算了。」我淡淡的說著,然後挪開身體準備將肉棒從女孩嘴裏
抽出來。


  女孩嚇的瞪大了眼睛,身子連忙跟著我往前挪,拼命不讓口裏的巨物出來。


  那三個人似乎聽到什麽響動,回頭來看。女孩撲倒我身上,最大限度的將臉
埋在我的胯下不讓他們看見自己。她做到了,不過我巨大的東西也被她整個連根
吞到了喉嚨最深處。


  陽具根部大量淫靡的毛發罩住了她的臉頰,襯托之下女孩竟然多出了一種被
玷汙的聖潔感。她被噎的直翻白眼,鼻水都流了出來,可是卻不敢松開。


  與此同時,那枚倔強的小舌頭也開始動了。沒有什麽技巧,就隻是來回在陰
莖根部蹭著,不過也是很難得的享受。


  我捧著她的小臉,用拇指揩掉面頰上的涕水,然後在那三個人消失於走廊盡
頭的時候將肉棒拔了出來。


  有一點小小的不忍心,當我看著女孩趴在地上不斷幹嘔的那個時候。


  她劇烈喘息著,全身都在發抖,臉紅的要命,眼睛裏的迷霧也更重了。


  去抓她的手腕想把她拉起來,卻發現她全身軟的像團泥。


  這非常不正常。就算剛才弄得她有些窒息,也不會是這麽嚴重。


  我想起來,她這樣子我見過,尤其是這種眼神。


  曾經和夏希在Rayout的倉庫裏,那丫頭被撒了一身春藥的時候就是這
種迷霧一樣的眼神。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女孩也被下過藥了。


  下身還在堅挺著,我覺得身體沒能發洩出去的熱流開始橫沖直撞起來。


  把你放在這裏便宜別人,不如繼續履行一下你沒能完成的交易。我這麽想著,
腦子被酒精燒的開始劇痛,抓起她的胳膊把她拉起來,向房間裏面走去。


  「……放開……」女孩迷迷糊糊的對我說,軟綿綿的掙紮著。


  我把她扔在床上,把她嘴角上沾著的陰毛擦走,然後脫掉了自己的衣服。


  女孩掙紮著爬起來,卻又撞到了我身上。她吐息火熱,淫藥的威力開始展現
無遺,胳膊攏在我身上沒有再放開。


  她一邊用牙咬著我的脖子一邊親吻,同時喉嚨深處卻在輕輕咕囔著什麽東西。


  「……別開玩笑了……在這種地方……和這種人……」


  似乎相當不情願,但她的身體可不是這麽說的。


  不愧是性交派對提供的房間,裏面所有器具一應俱全。我在酒精的熏陶下也
是頭暈目眩,爲了避免意外,我用一個項圈铐住了她的脖子,然後又將項圈拷在
了床頭上。


  女孩試圖反抗,當然那是不可能成功的。當她像狗一樣被我铐好以後,自尊
心和屈辱感終於從淫藥的控制中奪回了一點兒理智。


  「……不要……我不要這樣……放了我!!」女孩用手胡亂抓著脖子上的項
圈,想要把它弄掉。


  我撕開了她的內褲,然後掀起她的舞裙,壓在了她身上,並扣住了她掙紮的
雙手。


  肉棒探過去的時候女孩開始大叫,可是她腿間已經濕成了一片湖泊,龜頭沒
費任何力氣就滑到了小陰唇的包圍裏,然後被緊緻的蜜道口擠住而不得前行。


  我伏在她背上,扯爛她的衣服,舔著她的後背。她在罵著什麽,然後是求饒,
那都沒有任何作用。我開始用力進入,用力揉捏,將她壓在身下,沖的她胡亂叫
喊,撞的脖子上的鏈子咔咔作響。


  我聽見自己在粗重的喘息,而女孩痛的在哭,仿佛隻是一瞬間之後,那哭聲
已經變成了含蓄的愉悅呻吟,接著又是漫長到時間盡頭的虛空,我聽見她哀哀直
叫,叫的精疲力盡。


  然後我聽見自己在哭,在喊著誰的名字,心冷的快要碎掉。可是有一團非常
溫暖的東西就在不遠處,我緊緊的抱著那團溫暖,身體瘋狂的索取著什麽,以全
部力氣想要占領她。


  最後,我仿佛刺破了那團溫暖的東西,洶湧的暖流淹沒了我,接著是我的決
堤。兩團溫暖的東西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在意識沈入到黑暗中之前,我覺得似乎得到了無盡的幸福。


  雖然那是虛假的幸福感,而且隻有一瞬。


    ***    ***    ***    ***


  酒醒了,然後是劇烈的頭痛。宿醉的感覺真是非常差勁。


  腦袋一片空白,我眯著眼睛看向天花闆。應該是天亮了,室內原本膩膩的紅
光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簡單的白色,以此來提醒著客人們現在的時間。


  我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抽泣,就僅僅是一聲而已,而且細微的難以察覺。


  好像昨天晚上發生了一大堆事情,我的記憶開始慢慢蘇醒。


  扭頭看去,女孩遠遠躺在床的另一邊,她已經自己把項圈和鏈子解了下來,
恢複了行動能力。此時此刻,女孩正將左臂放在臉上擋著自己的眼睛,似乎在藏
匿眼淚。


  而她的另一隻手上,捏著一把餐刀。


  我渾身酥麻了一下,不過隨即就恢複了平靜。如果她要殺我的話,早就那麽
幹了,我也沒可能像現在這樣醒過來。


  我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在床頭翻弄著,並如我所願找到了一盒煙。很久沒抽
了,不過既然我可以把自己的頸動脈暴露在別人的餐刀下面安然睡去,抽根煙也
不算什麽了吧。


  而且老實說,昨天晚上那場瘋狂的做愛實在是相當盡興,煙可以作爲那場歡
愉完美的收尾。這種旖旎的正餐我已經很久沒嘗過了,上一次還是與夏希在小樹
林裏的時候……


  聽到我起身的聲音,我能明顯感覺女孩輕輕顫了一下,呼吸都變得小聲了很
多。我用餘光看著她,那家夥垂在床邊的拿刀的手正小心翼翼的把餐刀往地上放
去。


  看著她粉紅色的脖頸和被我扯得破破爛爛,隱約露出大片肌膚的衣服,我覺
得下面又開始硬了。


  我向她靠過去。女孩舒緩的呼吸著,一動不動,假裝睡著。也許她本意並不
是裝睡,我能想象得到,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一切。


  「隻有裝睡的人才永遠沒辦法叫醒,你準備躺到什麽時候?」我向她吐出一
口煙。


  女孩呼吸一滯,然後歎了口氣,將胳膊從臉上拿了下來,琥珀色的大眼睛紅
腫的厲害。


  「嘿嘿,你真厲害哦,裝睡都能被你發現~ 」女孩笑嘻嘻的看著我。


  又在演戲,難道你不知道你臉上的淚痕和沙啞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你麽?我心
想。


  「既然醒了,那就繼續吧?」我用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向自己拉過來。


  「什麽……啊!不……那個……」女孩先是一愣,然後開始努力隱藏自己的
驚慌。一隻手去捂小腹,而另一隻手則抓住了我的手腕。


  床單上有血,我皺起了眉頭。


  「你昨晚是第一次?」


  女孩眉頭一顫,委屈的神色在瞬間閃了過去,卻在半秒之內就變成了媚意。


  「開玩笑,隻是恰好來' 那個' 了而已。你可是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我這
幾天不能做那個的。」她嬉笑道。


  平心而論,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哪一句話是在演戲,這個女孩讓人捉摸不
透。


  我不想殺了她,所以也不想再做出讓她重新意欲殺我的事情。於是我松開攬
她肩膀的手,然後俯身從衣服裏取出了一個錢袋。


  「一千金幣,應該值這個價錢,走吧。」我將錢袋扔給她,就算是相當出色
的妓女通常要價也不會高過五百金幣。


  女孩看著錢袋愣了,然後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對我抛了個媚眼,攏了
攏頭發,又將衣服整理到能夠出門的程度。做完這一切之後,女孩伸手微微顫抖
著拿起錢袋,下床,向門外走去。


  我坐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說不出是種什麽感覺。


  女孩伸手去開門的時候停在了那裏,顫抖也停止了。我聽見她的呼吸越來越
急促。


  那家夥突然轉過身來,之前僞裝的媚笑、優柔都不見了,她一把将錢袋向我
的臉砸了過來,還好我早有準備躲了過去。


  「你你你!竟然把我當做妓女!混蛋!!」


  我笑了,「繼續演?怎麽不演了?」


  女孩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低聲咆哮,撲過來猛地把我按倒在床上。


  我看着她兇巴巴的臉忍不住繼續笑着,翻身把她壓在身底下。


  大概嗓子因爲昨晚過于激烈的運動被傷到了,她發出沙啞的尖叫,用盡全身
力氣将我從她身上蹬開,氣喘籲籲的重新占領了制高點。


  我沒有再和她拼力氣,因爲那真的沒有什麽意義,看着她惡狠狠想要報複的
樣子我隻覺得相當可愛。


  「你這是想幹什麽?」我戲谑的問。


  女孩猶豫了一下,然後鼓足勇氣大叫起來,「強奸你!!」


  晨勃的肉棒被她狠狠地吞進了濕哒哒的小花園,頂得她銀牙亂顫。可是這家
夥卻忍着痛脹使勁搖起了纖細的腰部,箍的我又痛又爽。


  我伸手攀上她的胸部,乳鴿一樣的嬌乳軟的如同剛剛凝固的牛奶。女孩臉頰
绯紅,咬着下唇,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兇惡的按在床上不讓我摸她。


  她被我折騰的早就沒力氣了,我如果要反抗實在是非常簡單。可是現在的情
形我覺得相當有趣而且舒爽,便任憑她做去吧。


  早晨剛起來的緣故,持久力真的很差。大概五分鍾的樣子,她已經累得不行
了,可是我也到了噴射的邊緣。我用腰往她裏面頂,女孩本來隻含下了三分之二
的肉棒開始全部進入嬌柔細密的花徑,她忍不住發出哀叫,用手撐住我的胸口把
向上躲着我的反擊。


  「唔啊……燙燙燙……嗯嗯嗯!!」


  在我噴發的時候,女孩連連嬌叫,小腹抽筋一般痙攣着。


  平息下來後,她的手臂撐在我胸膛上哆嗦的非常厲害,剛才強行壓制我所付
出的力氣幾乎就是她的全部了。


  我坐起來,一邊用手指撫摸她汗啧啧的脊背,一邊用牙齒和舌頭挑逗着她的
蓓蕾。剛剛被她強奸過,現在可要輪到我了。


  女孩被我咬的水如泉湧,陰道一個勁兒的收縮。得到鼓勵的肉棒慢慢蘇醒,
我摟緊她的腰,重新發動攻勢。


  「你還來!?房事太頻繁對身體不好!」女孩發出無可奈何的求饒聲,不過
爲什麽總感覺她說的話都相當可笑呢?


  不過當我正式啓動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功夫說話了,控制不住的呻吟就是她所
能發出的唯一聲音。


  她咬着一根手指頭,眯着眼睛,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和我針鋒相對的反抗,隻
能啞啞叫着承受我的抽插,全身都是晶瑩的汗珠。


  在普通的熾光燈照耀下,她皮膚的雪白才真正讓我有了直觀的認識。彈性真
好……無論是皮膚還是下面的小穴……


  當我用肉棒抵住她的宮口開始研磨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挺了起來,小小的腳
趾與腳背一起緊緊繃成了一條弧線,一邊翻着白眼一邊洩身洩的一塌糊塗。


  我放下癱軟如泥的女孩,拔出肉棒,将混合了各種體液的陰莖塞到她的小口
裏。失神的女孩似乎還有一點點的本能,小舌頭胡亂動了幾下,讓我成功的爆在
了她的小口裏。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真正達成了最早的那個交易吧,我心裏發笑。


  我捂住她的嘴巴,憋的她重新睜開眼睛。大眼睛閃爍着驚疑的色彩,不明白
我的意思。


  将手指探到她嘴裏,連同精液一起攪動着她的舌頭。又熱又滑,加上她臉上
一點點屈辱和羞澀,真是一盤難得的餐後甜點。


  床上尤物……而且是極品尤物……我隻能這麽說。無論前菜、正餐還是餐後
甜點都是一等一的美味,隻是就其本身而言似乎欠着一些成熟,也就是火候。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吻過她,雖然很想品嘗她的小舌,但我很清楚這隻是一場
性宴而沒有任何愛意可言。


  女孩如我所願把我的東西全都吞了下去,我這才将手指拿了出來。也有些精
疲力盡了,我和她并排躺在床上,一起看着天花闆。


  她在拽我的胳膊。


  「幹什麽?」我頭也不轉的問。


  「你就不能抱我會兒!我冷!」女孩皺着眉頭責備道。


  我噗嗤一聲笑了,伸手将她抱過來,讓她靠着我。


  「你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奇怪麽?别忘了你可是強奸犯。」我對她說。


  「你怎麽不說昨天晚上你強奸我呢!」


  「那隻是一場交易。我替你藏過了那些人,你就得付我要的價錢。」


  「趁人之危……」


  「那也是你自己選的。」


  我和她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感覺非常微妙。


  「Fey是誰?」她突然問。


  我全身一顫,扭過頭看她:「你說什麽!?」


  「Fey。昨天晚上你一邊弄我一邊叫她的名字來着,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忠
誠的情人哈。」她半開玩笑的說着。


  我沉默了,因爲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


  「我和她誰床上功夫好?」女孩又笑着問,我不知道她這個笑的真實成分有
多少。


  「我和她是有感情的。」


  「哎喲喲……」女孩似乎想調侃我兩句,但是在故作誇張的發出了感歎聲之
後她卻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我想她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盡管她一直都伶
牙俐齒的樣子。


  「你叫什麽名字?」她看到我不說話,于是又問。


  「怎麽?非要知道奪走你第一次的男人的名字麽?」我問。


  「我才不是第一次,你别自作多情了!哈!哈!哈!」她故作誇張的大笑幾
聲。


  我對她的笑聲嗤之以鼻。


  「快說!不然我殺了你。」她晃着我的胳膊。


  「貪狼。」我妥協了。


  「我叫初邪!」女孩在得到我名字以後說。


  「我對你的名字沒興趣。」我說道。


  「别這麽傷人行不行?」初邪哼了一聲,然後仔細思考起什麽來,「貪狼
……好像有點兒耳熟。」


  「我是通緝犯。」我毫不掩飾的說。


  「哦哦!對!好像是!最近價錢超高的那個。你強奸了什麽人?」


  我哭笑不得,「我的賞金是一千萬!」


  還沒等我說後半句「這麽高的賞金怎麽可能是強奸犯能有的」的時候,初邪
就打斷了我的話。


  「一千萬?你強奸了多少人?!」


  我終于意識到她是在戲弄我了,所以直直的看着她不再說話。


  小把戲落空,初邪嘿嘿嘿笑了。她爬起身,對着牆上的大鏡子照了照自己。


  「又被你撕的亂七八糟,給我弄身衣服。」


  我枕着胳膊看她,「自己的事兒不要麻煩别人。」


  「哎呀你快點去!我這樣子怎麽出門啊!」她倒是一副和我不見外的樣子。


  我無奈的起床,穿衣服。就在我提褲子的時候,一把餐刀橫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的後背瞬間被冷汗給浸濕了。


  「咔嚓!」初邪用刀在我脖子上狠狠拉了一下,「一千萬是我的了!」


  不過她用的是刀背……所以我還活着。


  我轉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看她。她不爲所動,毫不躲閃
的擡頭和我目光相對。


  「這是要給你點兒警告!警惕性差得要命,你。」


  我甩開她的手,心裏的後怕漸漸褪去,但心情卻變得非常差。


  她說的沒錯,我也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會對她喪失警惕。初邪的演技簡直是專
家級的,雖然我知道她就是在演,但這女孩創造出的氣氛卻在不知不覺中依舊讓
我陷到了裏面,這才是最可怕的。


  「現在放心了吧?剛才能殺你的,但是沒做,所以你以後也不用擔心我會殺
你啦!」女孩得意洋洋的說。


  「以後?」我皺着眉頭冷冰冰的看她。


  「怎麽啦?」初邪歪着頭看我,露出不明白我問題的樣子。


  她到底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算?爲什麽她會說出「以後」之類的話?她以
爲我會讓她和我同行麽?簡直太可笑了。


  「你爲什麽會覺得我和你會有什麽' 以後' ?被我破處所以纏上我了?」我
故意用粗俗鄙陋的語言來刺激她。


  「都告訴你我不是啦,都已經有過四個男人了,每一個床上功夫都比你厲害
好幾倍。」初邪哼哼冷笑着。


  「是麽?那都用的什麽姿勢?」我不依不饒的質問她。


  「姿勢?呃……就是咱們倆那個的姿勢!」女孩從容冷靜的樣子毫無破綻。


  「昨天晚上上那種?」我立刻追問。


  「對、對啊。」女孩連忙回答。


  「看來你還真的很喜歡被人用鏈子拴着做愛。」我毫不留情的說。


  初邪愣了一下,然後連忙改口,「不是!我是說,那個,今天早晨的那個姿
勢!」


  看着她嫣紅着臉嚷嚷着令人害羞的話,我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天真還是性格乖
僻。


  我歎了口氣,出去讓侍者給弄來一套女士的衣服。這個地方的服務真是沒的
說,早就考慮到這種事情了一樣,侍者直接在就近的櫃台後面的衣櫥裏給我取了
一套幹淨優雅的服裝,而且還是免費的。


  回到房間,初邪正在衛生間盥洗。


  我推門走進去,「衣服給你放在架子上。」


  初邪正在淋浴,她「哇!!」的驚叫一聲,匆忙拉上浴池邊的簾子,然後從
後面露出腦袋。


  「你怎麽說進來就進來!!」


  我歪着嘴沒說話,而是指了指她拉着的簾子。


  情趣場所的浴簾……是透明的。


  初邪發出一聲哀叫,捂着自己的身體蹲了下去,「你滾出去滾出去!!」


  我卻把衣服一脫,邁進了寬敞的浴池之中。初邪蹲在那兒,一團雪白,讓我
又有了感覺。


  「你不是吧!?這麽欲求不滿!?」初邪帶着哭腔質問道。


  「因爲我不如你前面那四個男人厲害,所以才想更努力一點。」我說道。


  初邪把臉埋在膝蓋裏面,用力晃着肩膀,「我認輸!你最厲害!這總行了吧!!」


  我擡手給她順了一下頭發,貼在肩膀上濕漉漉的秀發被我捧在手裏,我感到
心裏一陣柔軟。這個場景……像極了我和Fey在Rayout的那段時光。那
時候我把她弄的承受不堪,然後一起洗了澡。我們偎依在一起,被燙燙的池水包
裹,什麽都不去想……隻能想的到幸福。


  「不做了,一起泡一下。」我扳着她的肩膀輕輕把她正過來。


  「你就不能等我先洗完了?」


  「何必呢,地方這麽大,隻是淋浴多可惜。」我說着打開龍頭,将浴池注滿
熱水。


  蒸騰的熱氣充滿了整個浴室,我和初邪在浴缸的兩頭坐着,享用着一絲甯靜。


  初邪将頭發紮在腦後,把腦袋沒入水中隻露出眼睛,一邊瞪着我這邊一邊開
始用嘴吐泡泡。


  我看着她的臉,不斷警告自己,不要再和她扯上任何關系。一夜的瘋狂,已
經是你能讓步的最大限度了,初邪有一種非常獨特的魅力,也充滿了讓人探索的
欲望,如果你再和她待下去,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因此,我必須強硬下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慢慢的讓心髒變得柔軟。


  「一會兒我們幹嘛去?」初邪在水裏把身體裏的空氣似乎全都吐光了,她擡
起頭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問我。


  本想用非常冷漠的「你如果要跟過來就殺了你」之類的話來回答她,但是想
到她昨晚給與我那一瞬間的溫暖,我改了口。


  「我會和你說再見,然後目送你走掉。」


  初邪看上去早就料到我會這麽說,「吃幹抹淨了就要甩掉我啊?真是你們男
人最喜歡的手段。」


  「你爲什麽要纏着我?」我對她的論調感到不爽,隻能開門見山的發出一句
質問。


  「我可沒想纏着你,不過是對你有點兒好奇而已。」


  我可沒有什麽可以令人好奇的地方。等級不低,但像我這種四級的戰士在真
正的傭兵世界也算不上是什麽炙手可熱的存在。倒是她,爲什麽會被人追,身後
又有什麽故事……才真是讓我相當好奇。


  「好奇什麽?」


  「我想看看你的那個Fey到底什麽樣,比我漂亮?」初邪彎着眼睛笑問。


  Fey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無人能夠取代,但即使這樣我還是會說,初邪的容
貌一點兒也不遜色于Fey。Fey的溫柔也許很多人都會有,但初邪這種亂七
八糟的性格還真是有夠獨特。


  可是Fey是給過我救贖的人,就這一點來說,我根本沒辦法将容貌單獨剝
離開來進行什麽無聊的比較。


  「你看不到的,她已經死了。」我輕輕說。


  「沒有照片?」初邪又問。


  是啊,我連一張Fey的照片都沒有。那個時候,我和她還沒來得及享用來
之不易的幸福,兩個人就不得不因爲各種各樣的事情分開、重聚,直到永别爲止。


  決定了,等到見到阿紗嘉以後,一定要和她合影,呵呵……想到這裏,我又
摸向胸口挂着的她的小角。


  看我不說話了,初邪覺得非常無趣,又開始在水裏吐泡泡。


  謊話連天的少女……雖然我和她發生了最緊密的接觸,但她的一颦一笑,一
言一行,我都完全沒辦法看穿真假。這也同樣是初邪最有魅力的地方。她所給我
所暴露出的東西,是她想讓我看見的?還是她就真的是那樣的女孩?我無法分辨。


  我唯一能夠分辨的就是和她一起瘋狂的時候,她的喘息、呻吟和高潮都不是
僞裝的,人在那種完美的性愛體驗之下是無從作假的。


  「貪狼,你到底幹了什麽壞事兒要被人通緝啊?」初邪問。


  「呵呵,被通緝并不一定是幹了壞事兒。而幹了壞事兒很多時候根本就不會
有人通緝。」我自嘲道。


  「說的有道理。」


  「你呢?你又幹了什麽讓人盯上了?」我反問。


  「我殺了他們全家呗。」


  「真話?」


  「我發誓,我生下來就沒說過一句謊話。」初邪一邊說一邊哈哈大笑。


  我也被她逗笑了。


  「你給我一個跟着我的理由。」


  「跟着通緝犯應該有很多好玩的事兒。」初邪答道,不過我不信。


  到最後我也沒能在浴池裏掏出她要跟着我的理由。不過在很久很久以後她倒
是給了我一個還算信服的答案,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隻有她自己知道。


  初邪告訴我,她在這時候其實恨我恨的要死,隻是我沒能看出來。女人的感
情從來就不是簡單的愛憎能夠分清楚的。不過出于某種我不知道的理由,她現在
所想到的報複手段并不是殺掉我,而是讓我愛上她以後再用最狠毒的辦法背叛掉
我。


  在越來越了解她之後,我才知道她其實是一個情場老手,隻不過在性場就隻
是一個菜鳥罷了。這家夥玩弄人心的手段非常高明,在我這裏是她第一次輸掉,
還輸的這麽慘。


  她到最後報複成功了麽?當答案揭曉的時候我和她已經不知道輸掉的到底是
誰了,也許是我,也許是她,也許……我和她都輸了……


    ***    ***    ***    ***


  初邪一副賴定我的樣子,而我實在硬不起心腸對她下狠手。


  「你要跟着我一起送死,我管不了你。但别指望我會等你,跟不上我的話就
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一邊擦身一邊看着初邪對着鏡子打扮自己。


  初邪沒有回話,她嘴裏叼着的浴巾恰好能遮住自己的胸部。她用梳子梳着頭
發,脊背上那條長長的凹陷看上去魅惑力十足。


  如果不是剛剛泡了太長時間的浴池讓自己全身酥軟,我真的有走過去就這麽
站着從後面再蹂躏她一次的沖動。不過現在的我警惕性十足,總覺得她就是想用
那種姿勢來挑逗我。


  那件俱樂部提供的免費女裝被她給撕破掉,然後重新用卡子置辦了一下,豁
然就變成了款式新穎的新裝扮。這一手倒是讓我歎爲觀止,不得不承認,在穿着
上有自己獨特品味和審美經驗的女人總是讓人喜愛。


  她的動作很快,根本沒有給我甩下她獨自離開的機會。所以我開門往外走的
時候初邪立刻就跟了上來。


  我一邊走一邊思考下一步的事情,可是腦子不聽使喚。身後跟了一個香噴噴
水嫩嫩的女孩,哪個男人都沒辦法正常思考——AZZA除外。


  最後我來到了酒店上層我自己的房間。打開門,我閃身而入,立刻就打算關
門。


  「喂!!」初邪一邊叫嚷一邊從門縫裏往裏擠,将手伸進來想要抓我。


  我用力頂住門扇,把她的手推出去,一點一點将她堵在外面。隻要我呆在房
間裏,她不可能一直不吃不喝的在外面等我。隻要她一離開,我立刻就找機會溜
掉就可以了。


  初邪的力氣沒有我大,門被砰地一聲關死的時候我還洋洋得意計劃成功了。
可是她似乎被門擠到了手,「哇」的一聲在外面哭了起來。


  我連忙開門去查看,她卻在我下意識開門的時候噌的竄進了屋,根本就一點
受傷的迹象都沒有。


  我恨的牙癢癢,她則像沒事兒人一樣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趕緊收拾東西吧~ 我在這兒等你。」她淡然的說。


  如果不好好思考,她的招數可真是防不勝防。初邪就是有這種特質,她能讓
人在不知覺之中就本能的相信她。


  我歎了口氣,然後脫下休閑用的正裝,重新穿上铠甲和其他裝具。


  神宮被我再次配到腰間,握着它刀柄的感覺真不錯,一種仍然活着的感覺重
新占領了我的身體。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喂!」我扭頭叫她。


  初邪歪着頭故意不看我,把注意力放在窗戶外面。


  「初邪!」我無奈的叫她的名字。


  女孩立刻就轉過了頭,笑眯眯的看着我,「幹嘛~ ?」


  「你多少級?」


  她似乎沒有戰鬥裝備,這麽說的話難不成這家夥隻是一個職業騙子之類的?
可是我清晰地記着她在面對我殺氣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露出一點不适。如果不是長
期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戰士,根本就不可能無視我的殺氣。


  初邪倒是很幹脆,「不知道啊。」


  「你不是職業玩家?」我皺起了眉頭。


  「什麽叫職業玩家?」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問這個問題,我無奈的改了個問法,「你告訴我你神
經拟真的等級是多少。」


  「哦,你說這個啊,當然是零。」


  如果她的神經拟真連零都不是,那我真的要考慮把她殺掉再走了。可是我不
能在連對方等級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和對方同行……等等,爲什麽我真的在考慮要
和她同行的事情了!?


  「你的武器呢?」


  初邪擡起右手,一股能量在她手上開始迅速彙聚,但是那個松散的能量團在
震動了幾下以後就消失了。女孩似乎愣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齒的嘟囔了幾句什麽。


  「沒武器……」她垂下手說。


  我眯着眼瞪她。


  「你給我買個吧,我看你挺有錢的。」


  莫不成她跟着我是爲了騙我的錢?那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我可就真要重新定義
一下了。想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我的腦袋開始脹痛。


  别的什麽都不用說,我先拉着她跑到了傭兵所去測等級。


  「幹嘛要測那種東西!?」初邪相當不情願的說。


  「你測了等級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和我一起走。」


  「哈!那多少級你就同意我一起?」初邪戲谑的看着我。


  「測了再說!」


  我帶她進了傭兵所,然後一起站到測等級的那個窗口。


  「愣着幹嘛?」初邪看我,「你逼我測等級還讓我付錢啊?」


  我無奈的替她付錢,然後她在三秒鍾之後得到了測定的答案。


  初邪在看測定結果的時候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緊張,不過在看完之後就恢複了
正常。


  「給我看看。」我說。


  她很平靜的給我開放了權限,讓我也能看她的測試結果。


  「初邪,戰鬥等級9。」


  看來她對自己神經拟真等級的描述并不是撒謊,但這個戰鬥等級的判定讓我
有一點點的失望。并不是說我對等級有什麽偏見,要知道梅爾菲斯在7級的時候
就能殺掉4級的對手,但問題是絕大多數人并不是他那樣的怪物。


  我習慣獨行,而和梅爾菲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隊友都比我強大。我不會照
顧低等級的同伴,更不想因爲這個而死掉。


  又花了一筆錢,我測了自己的等級。就像梅爾菲斯說的那樣,我的戰鬥等級
是4。我還是相當高興的,因爲在後面那幾場惡戰的磨練之下我的等級完全沒有
上升,這說明我的瓶頸的的确确是在4級。


  如果按梅爾菲斯和AZZA的理論,瓶頸的等級越低說明戰鬥天賦越高。4
級,這和AZZA的瓶頸等級一樣。既然他可以到達戰士們的頂峰,也許我也可
以做到……隻要能繼續在後面的戰鬥裏一直活下去就行……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又看了初邪一眼,心想不可能她的瓶頸等級是9吧……那
當然絕對是不可能的,後來事實也證明了我的想法。


  梅爾菲斯的戰鬥天賦已經是我所能想象的極緻,和他同等級的應該隻有方老
先生的孫女方不凝。他們那種從小就磨練出來的骨子裏的東西沒可能再被其他人
超越,何況是超越四個等級之多。


  「你4級啊!這麽厲害!?高手嘛!」初邪探頭看我的測試結果道。


  竟然忘了那個開放權限是雙向的。我其實并不想讓她看見這個等級,但卻已
經沒辦法阻止了。


  「我不喜歡和低等級的一起行動。」我試着用打擊對方自尊心的方法來拒絕
她的跟從。


  「誇你兩句看你都臭美成什麽樣了。」初邪做着鬼臉說,「我是法師職業的,
等級低也能發揮很大作用好嗎!」


  法師職業?我皺起了眉頭。老實說,這還是我第一次和法師職業的人真正交
流。在【神都】的系統裏,所有的法式都需要「手印」「咒語」「法陣」至少其
中一種才能夠生效,而執行這些動作必須要花費一定時間。在遭遇戰或者被伏擊
的情況下,一秒鍾的遲鈍就是生與死的區别,純法師是很難在那種情況活下來的。


  無論純戰士、魔戰士、弓戰士或者純粹的弓手,都是以能量爲基礎的職業。
無論什麽情況,我們都可以做出擁有滿意防禦效果的能量護罩來保證自己最低限
度的存活率。而能量刃、能量彈之類的攻擊手段雖然有聚集能量的過程,但那相
對于法式來說仍然要快的多。


  由于魔戰士既可以使用能量也可以使用魔力,這就增加了可采用戰術的多樣
性,所以很多人人在冒險過程中都會慢慢的傾向到那個方向去。堅持純戰士的人
當然是最多的,不過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沒有機會學習到魔力的使用方法才不得
不堅持下去的。


  等級越高,接觸高級魔力物品的機會也就越多,所以高等級裏能夠抵制那些
魔力裝備誘惑、繼續走純戰士路線的人基本上都是很厲害的家夥,就比如在穹頂
之役裏和我交手過的約爾姆加德。


  在擁有戰鬥等級之後就一直隻鍛煉自己魔力等級的家夥才有可能成爲法師,
那在我這種習慣單打獨鬥的人看來是完全不現實的。你在給自己做魔法護罩的時
候,我的能量刃就可以殺你十多次了。


  所以身爲法師的玩家我想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苦苦那種。


  TWP的副會長,超級怪物賭徒保羅的戀人……除了像她這種家夥我想不出
還有其他的辦法來培育一名法師。


  「你……是Dreams的人。」我将一個可怕的答案問了出來。


  「法師就一定要是大公會的寵物嘛?」初邪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可我總
覺得,她這種對高級戰士思維模式的洞察力完全就不是9級的普通戰士該有的。


  「除了那個我想不出别的理由。」我繼續質問道。


  「嘿嘿,既然你這麽問了我就告訴你實話吧。其實我運氣超好的,在戰鬥等
級很低的時候就憑運氣得到了一本等級超高的【漆黑之雨】魔導書,還有一件高
級魔力裝備,所以才成了法師。」


  「……【漆黑之雨】?黑暗魔法和水系魔法?」我皺着眉頭問。


  「沒有水系……」


  「黑暗魔法完全就不是用來輔助的吧!」


  「我一開始也沒說我要給你當輔助啊!」


  作爲一個通緝犯,我竟然很不自覺的在全是傭兵所裏和她吵了起來,真是不
要命。我掏出布巾蒙在臉上,所幸還沒出現真正注意到我的家夥。


  初邪看着我的樣子直樂,我有點兒控制不住怒氣,丢下她向外面走去,女孩
一邊笑一邊跟了出來。


  戰鬥等級是綜合了能量和魔力當量的綜合測試結果,能量對戰鬥等級的影響
力要比魔力大一些。也就是說,初邪的魔力等級大概相當于一個普通8級戰士的
能量等級。


  可是法師存在的意義仍然在于大規模的公會戰争或者至少也是多人的團隊戰。
當一個法師的魔法陣啓動的時候,往往就是那種大規模戰鬥決定勝負的時刻,至
少我是這麽理解的。


  魔法陣繪制陣紋的階段需要大量人手的保護和牽制,這也是很難見到法師的
原因。


  突然想到了一點兒事情,我又返身回去了傭兵所裏面。初邪跟着我來回跑着,
一臉莫名其妙。


  我沒有理她,而是打開了專屬情報搜索器,輸入了【漆黑之雨】幾個字。


  有它的情報……不過售價竟然是千萬級别……這讓我相當意外。看來沒辦法
從這本書上翻出女孩的底細了。


  「這是什麽東西?我怎麽沒有?」初邪看着我擺弄搜索面闆,好奇地問。


  「你是傭兵麽?」


  「是啊,不過剛注冊沒多久。」


  「任務成功率高的話,花點兒錢就能弄到。」


  初邪沒多問,看來她對這個搜索器并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查了查留言,星見和梅爾菲斯的消息仍然是石沉大海。我坐在傭兵所裏,開
始考慮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喂,到底能不能一起走啊?」初邪坐在我面前,将臉放在桌子上歪着看我。


  我看過去,「如果說不的話你也會跟着麽?」


  她哈哈假笑了一聲,饒有興趣的看我的反應。


  我哼了一聲,然後猛地起身向外面跑去。


  初邪「啊」了一聲,然後追了出來。


  我沖到門口,提升能量加速向城外飛出去,在飛起來的時候我聽見初邪氣的
在我身後直叫。


  9級的小法師而已,如果能跟上4級戰士半全速飛行速度的話可就真見鬼了。
我在半個小時之後飛出了納薩留斯城,然後從空中降了下來,初邪已經完全沒了
蹤影。


  雖然對她仍然相當好奇,而且也并不讨厭那家夥,但我真的不想再給自己添
亂了。她的确不會殺我,事實已經證明過了,可這種我難以看透的女孩着實讓我
難以安心。


  爲了節約能量,我改成了步行。這樣也可以給自己一點兒思考的時間。


  梅爾菲斯如果要養傷的話,會去哪兒呢?納薩留斯的醫療所相當多,一個一
個的找不知道要費多長時間,況且他那種人也不可能大洋洋的就住在病房裏。


  我記得他帶我去過的那個女孩家,歌絲娜……但考慮到納薩留斯和歌絲娜住
的小鎮根本就不在一個大陸上的話,梅爾菲斯是不可能拖着重傷跑那麽遠的。


  可能性比較大的是,他已經就近找個小鎮隐名埋姓的進行修養了。那樣的話
我就更不可能找到他了,畢竟納薩留斯周圍小鎮的數目并不小。


  和梅爾菲斯彙合已經變成了不太現實的事情,我沉下心來開始考慮該如何去
魔界尋找阿紗嘉。


  梅爾菲斯和AZZA都去過魔界,雖然他們都僅僅是進去的時間非常短暫,
更像是觀光的性質。但我已經沒有别的線索了,總不能跑到Dreams去找他
們要魔龍之眼和碎琴吧?


  我清楚地記着自己和夏希潛入Dreams的時候聽到他們有人提過「三個
線索」,那就是說出了魔龍之眼和碎琴,還有另外一個不掌握在Dreams手
裏的、可以供大量玩家進入魔界的東西。


  那個東西是掌握在TWP那兒還是思滅者手裏我就不知道了。看保羅的樣子,
他很清楚魔龍之眼和碎琴的存在,但卻沒有露出什麽特别感興趣的樣子,我也沒
覺得他對魔界的興趣很大。所以剩下的那個線索多半在思滅者手裏面。


  Dreams和TWP分别是黃銅大陸和這個海藍大陸最大的傭兵公會,而
思滅者則是結晶大陸上傭兵公會的頭狼。我沒去過結晶大陸,對思滅者公會也是
最缺乏了解。


  所以還是算了吧,我打定主意,先回黃銅大陸。如果在面對AZZA的時候
仍然不需要拔劍,就向他要要線索,順便也去歌絲娜那裏看一看有沒有梅爾菲斯
——難保他沒有什麽特殊手段可以過去。


  最重要的是,我在紅松城爲一個情報已經付過了十五萬定金……食影者和魯
恩希安的情報還在等着我去取。


  找準了方向以後,我開始重新加速,向港口的飛過去,并在半天之後到達了
目的地。


    ***    ***    ***    ***


  我買了通往海波城的航班,明天才會起航。海波城也許會遇見伯爵的人,但
卻離歌絲娜所在的小鎮最近,所以我做了那個選擇。如果能在她那兒找到梅爾菲
斯的話,我也許就不需要去找AZZA了。


  訂好了回黃銅大陸的船票,我在旅店裏住了下來。


  來的時候阿紗嘉就相伴在我身旁,海上發生了很多事情,說是驚心動魄也并
不是特别過分。可是回去的時候,我們都還活着,卻變成了孤身一人。


  她在走的時候說可以自己撐一年,我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麽,也不知道會
有多難。


  感覺阿紗嘉就好像我一手培養大的,有一種割舍不斷的特殊聯系。她從什麽
都不懂,慢慢學會了人類的一切,而我則是教會她一切的那個家夥,如果可以的
話我希望還能教她更多。


  可是倘若她真的需要我去「救」她,那我就需要更強大的力量才行……那所
謂的一年,不隻是用來找去暗面的方法的,更是給我用來突破瓶頸的時間。


  我沒有信心。


  看着同伴一個接一個在我身邊死掉,我總覺得自己就會是下一個,那種感覺
總是揮之不去。


  擡起手來,試着召喚骨器,沒有成功。最高級「涅槃」對戒指的封印效果還
在,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恢複。沒有戒指就不能使用贖魂裝甲,沒有贖魂
裝甲就沒辦法将神宮骨殖化,也就無法使用光流刃。也就是說,除了神宮的一擊
切刃,我所有賴以爲生的必殺技都是一張沒簽名的支票。


  那個「涅槃」實在是太強大了,也隻有這種代價才配的上它的效果。【神都
】最偉大也是最平衡的就在于這個地方,它給你提供了所有的可能性,同樣你也
必須付得起相應的價錢。這裏、外面,都是如此。


  第二天的航班是在下午,我一覺睡到了天亮,然後決定下樓吃些東西。


  在旅店的大廳裏,初邪正趴在一張空桌上呼呼大睡着,那張桌子還被她給拉
到門口擋住了出入的路徑。


  我都不知道是怎麽被她找到的,所以看着她足足愣了好半天。


  腦子裏轉過了好多種想法,但是每一種最後都被否定了。由于不知道她是怎
麽跟過來的,那些想法就都變成了紙上談兵而已。


  最後我選擇無奈的坐到了她的對面,然後敲了敲桌子,示意服務生來點早餐。


  初邪被我敲擊桌子的聲音弄醒了,她趴在桌子上歪過腦袋看向我這邊,得意
洋洋的笑,然後揉着濃濃黑眼圈的雙眼伸了個懶腰。


  「怎麽找到我的?」我沒好氣的說。


  「當然是在你身上做了跟蹤法陣啊。」初邪抄着手壞笑起來。


  「什麽時候做的?我怎麽不知道?」


  「你猜?」


  追蹤法陣并不是用一兩分鍾就能畫出來的東西,所以那應該是在我和她赤誠
相對的那段時間……晚上的時候她被我拴住從後面做的,根本沒機會。早晨又是
她在我懷裏上下颠蕩,連洩兩次的程度,肯定沒機會去畫精密的陣紋。


  答案就已經出來了……在我睡覺的時候。


  有了答案我也不打算再問了。服務生給我上了牛奶和炸豬排,我開始滿足自
己的肚子。


  「一大早就吃這麽油膩的東西,厲害!」初邪諷刺着,也給自己點了一點東
西吃。


  「你不要覺得能找到我就很了不起。」我一邊吃一邊說,「像你這種法陣,
持續時間肯定不會多過三天,我隻要再用速度優勢甩你三天就行了。」


  我對她那種法陣完全不了解,但是憑着在【神都】裏這麽長時間的經驗,很
難想象會有她這種魔力強度能夠使用的超長時限追蹤法式,否則這個世界的平衡
可就亂了。


  看來我的經驗并不是不着邊際的,因爲初邪并沒有在法術時限這件事上糾纏。


  「我跟着你又怎麽了啊?有壞處麽?你又不需要管我死活,那麽小氣幹什麽?」


  她這樣說,我實在是拿不出手一個真正能讓她放棄的理由。況且她跟着的話,
說不定還能繼續享用可口的美味……我有點兒微微動搖了。


  「我的欲望很強的,你跟着的話說不定吃不消。」我故意壞笑起來,想用性
事來吓唬她。


  初邪呼吸變得微微急促了起來,她咬着下嘴唇,臉上露出了說不清道不明的
表情,說不出那是緊張、羞澀還是笑意。


  「早就知道了……」


  「你看起來很期待啊?」


  「期待?當然期待了,期待總有一天會讓你向我求饒……哼哼……」初邪毫
不示弱的用舌頭舔了舔櫻唇。


  我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那抹嫣紅的小舌讓我覺得下身一熱。我站起身,伸
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起來。


  「你你你你幹嘛……!」


  「去我房間,不是要讓我求饒麽?」


  「你這也太不要臉了吧!!喂!!讓我先吃點兒東西行不行啊!喂!!」


  無視她的抗議,我拉着她就上了樓。一件一件的剝下她的衣服,她眼見無法
反抗,也氣喘籲籲的開始脫我的铠甲。前兩天的激戰之後,她似乎有點食髓知味
了。


  不知道爲什麽,我就是特别想上她。很明顯的,她也相當把持不住自己的樣
子。而且隻要一做起來,我們兩個人全都感到特别爽……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身
體相性對上了吧。


  「不是想吃東西麽?」我挺起來自己的肉棒,按低她的腦袋。


  「去你的!!」初邪打開我的手,堅決不用嘴巴侍奉我。可能是走廊裏那次
的時候讓她有了心理陰影也說不定。


  「反正一會兒暈過去以後也要吃一次,無非是早晚的問題。」我戲弄她道。


  「這次可不會比你還先呢!」初邪一邊嘴硬一邊用雙腿夾住了我的東西,狠
命的想推我在床上。


  又是一次昨天早晨的翻版,不過因爲體力還算充沛的緣故,她在上面時候表
現的比那次好多了。當她香汗淋漓的趴在我身上的時候,我也快要到了邊緣。


  「有進步啊。」我把她抱起來,誇獎道。


  「哼……」初邪發出慵懶的不服輸的聲音。


  當我将她放趴在床上然後壓上去的時候,她很不高興的要将我掀下去轉過身
體。不過她沒那個力氣了,所以我好好地在清醒的狀态下又品嘗了一次從後面征
服初邪的快感。


  後入進的比一般位置要深,所以這丫頭叫的也比一般要好聽得多。


  快要到高潮的時候,她還用盡全身力氣主動挺起屁股迎合了兩下,爽的我哆
哆嗦嗦在她尖叫着高潮的當爾連射了十多秒,射的是精疲力盡。


  然後她迷蒙着眼睛扭頭看我,我也氣喘籲籲的看她。


  算了……我心裏對自己妥協了,低頭探過去,她也擡頭迎過來,最終吻在了
一起。


  這種爽到極緻的做愛,如果還死守着一道親吻,那可就不夠完美了。


  口舌興奮的交纏中,我用餘勇猶存的肉棒繼續在她滿是愛液的小穴中繼續搗
弄着。初邪含着我的舌頭嗚嗚呻吟着,小穴猛烈收縮着來了第二次,我也是。


  累到不行……所以最後的結果是我錯過了航班,該死……


  不過值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02     標題: 神都 (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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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章




  「下一趟航班是三天以後。」售票的人員這樣說道。


  「能退票麽?」我無奈的問。


  「對不起先生,我們的……」


  在聽到對不起三個字以後我就已經轉身離開了售票櫃台。看來那場情戲的代
價還真是不低,在這個地方耽擱三天讓我感到非常不爽。


  「哈哈哈哈!」坐在後面長條椅子上的初邪看到我不爽的樣子開始大笑。


  我瞪著她不說話,因爲這的確是我自己找的麻煩。


  「這就是報應,嗯嗯!」她看上去心情特別好。


  「把我惹火的話有你好看的。」我虎著臉威脅了她一句,然後一屁股坐到她
旁邊思考著接下來的事情。


  初邪蹭過來,整個人纏上了我的肩膀,我看到她臉上的春意和疲憊還沒有散
去。


  「是不是玩我玩上瘾啦?」她在我耳朵邊小聲嘀咕道。


  「怎麽?看起來是你被玩上瘾了吧?」我針鋒相對的反問。


  初邪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我的耳廓,「同意讓我跟著你
了?」


  「看來我沒有什麽反對的理由。」我扭頭看著她笑,然後伸手捏了一下她的
胸部。


  初邪像小狐狸似的「怵」的一下就縮到了長椅的另一端,就仿佛換了一個人
一樣。


  「既然航班要等那麽久,不如走傳送門好了。」她一本正經的提議道。


  「黃銅大陸和這兒連接的傳送門早就被毀掉了。」我沒好氣的說。


  「笨!可以先傳送去結晶大陸,然後再從結晶大陸傳送到黃銅去啊,結晶大
陸和黃銅大陸的傳送門總沒壞吧!」


  她說的話讓我微微一愣,因爲這個提議確實有可行性。


  「可是現在並不清楚要走多久。從這裏走到通往結晶大陸的傳送門,完成傳
送還要再去通往黃銅的傳送門,時間上說不定比坐船還要長。」我將疑慮說了出
來。


  初邪搖著腦袋,「放心放心,結晶大陸我最熟啦。等上三天,再加上一個星
期的船航,一共要十天呢。要是走我說的那條路,八天就到了。」


  就算比坐船快兩天,趕八天路實在是太累了。況且路途上難免會遇到突發
的事情,帶著她這個隻有9級的法師實在是有點兒麻煩。


  而且最關鍵的是,我不信任她。總感覺按照她所計劃的路線會掉到某些說不
清道不明的陷阱裏。


  「還是決定坐船了。」我結束了對話。


  初邪看上去有點兒小小的失望,不過隻是一閃而過。


  「咱們到底幹什麽去?」女孩繼續追問道。


  咱們……她倒是一點兒也沒有見外的意思。


  「我要去找我以前的同伴,有些事情要告訴他……當然,還有一些別的事情,
也許不得不去和人打上一架。」我含含糊糊的回答。


  「是和Dreams的人還是Rayout的人?」


  我扭頭看向她,「你知道我和Rayout的事情?」


  「來追你的路上查到的呗。你說的那個傭兵專屬情報搜索器上面就有不是麽?」


  的確是這樣,但她並沒有那個搜索器,而且關於我情報的費用並不低,雖然
已經降價了不少,但至少也是百萬級別的。


  看到我審視的目光,初邪倒是很清楚我在想些什麽。


  「別這麽看我,我可是有一些有錢的朋友,他們可以爲我買那些情報。」


  看著她親密的談論著她自己的朋友,我竟然冒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
楚,也許是因爲對她的好奇心更盛的緣故。


  「朋友?你之前那四個男人之一?」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問出這種話來。


  初邪笑眯了眼睛:「怎麽,吃醋啦?嫉妒啦?」


  我也笑起來,「你說是就是吧。」


  初邪見我沒有出現那種立刻撇清自己的反應,有點兒掃興的撅了撅嘴。


  「你爲什麽那麽愛說謊?」我忍不住問她。


  「我什麽時候說過謊?」女孩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反問。


  我冷笑了兩聲,「你不覺得無聊麽?」


  「那也是因爲你問了無聊的問題。」初邪吐了吐舌頭,「就算我告訴你我說
謊的原因,你又怎麽知道那個原因不是謊言?」


  我聳了聳肩,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所以說啊……」她小聲說,「別想那麽多問題。隻要好好喂飽我就行啦
……」


  「你這是性愛中毒了吧……」我也靠近她耳朵邊說。


  「你不也一樣……」


  是啊,我們都像犯了毒瘾一般迷戀著對方的身體。一起坐在港口說著悄悄話,
闆著臉故作生氣來逗對方,晚上不要命似的索取著對方的體液……這都是情侶該
做的事情。


  而問題在於,我對她沒有産生任何感情,這就使得我們之間的關係顯得更加
病態而令人沈迷……我到底是怎麽了?還是說她有什麽奇特的法術可以讓我的大
腦迷醉在這種氣氛之中?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謊言和魔力,我有點兒招架不住
的感覺。


  「你不是好奇嘛?我們玩一個遊戲。」她對我說。


  「玩什麽?」我問。


  「問答遊戲,一個問題換一個。」


  我和阿紗嘉一起逃出Dreams所在的杜加德城的時候曾經有過相似的經
曆,不過那些問題更像是交易而不是遊戲。


  「我問什麽你都會說真話?」


  「當然,否則就沒有意思了。不過要外加一條,如果有實在無法回答的問題,
可以跳過。」


  這個外加的條件似乎是爲了表明她不說謊的決心。盡管我無法做那種保證,
但多出一個豁免的缺口至少會讓她有不需要必須撒謊的選擇。


  「好,陪你玩。」


  「一人五個問題,誰跳過的問題最多算誰輸。輸的人要爲贏的人做一件事,
隨便什麽事情都可以哦。」


  她似乎是想用這種手段讓我欠她個情,不過我覺得她需要隱瞞的東西遠比我
要多。


  「那我先問了。你跟著我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跳過!」女孩幹淨利落的說道。


  我無奈的按了按太陽穴,雖然早有感覺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但實在是沒想
到她會跳過的那麽幹脆。


  「該我啦。」女孩興緻勃勃的坐正身體,「她是怎麽死的?」


  「你是說誰?」我感覺到自己的手顫了一下。


  「Fey!」


  「被別人殺死了。」我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答道。


  初邪皺起了眉頭,「你就用這種回答敷衍我的話,別怪我也這麽回答你了啊。」


  我並沒有想敷衍她,可是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給她說出來的話,我本能的感
覺到內心的不安。沒有人能若無其事的對一個隻認識不到三天的人講述那種事情。


  「她在自己同伴試圖殺我的時候前來阻止,而我的朋友……誤以爲她要偷襲
我,所以對她下了殺手……」我思考了很久以後用盡可能簡練的語言回答了她的
問題。


  「該我問你下一個問題了。」我一邊說一邊開始思考自己所好奇地事情。


  「不對啊,該我問了!你已經問了兩個問題。」


  「我什麽時候問了第二個問題?」


  「就在剛才,你問我在說誰的時候。而且現在你已經問完了第三個問題,哈
哈哈!」


  我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得意洋洋的樣子,有一種果然落入陷阱的感覺。


  「所以你現在欠我兩個問題,吼吼吼。」


  「你問就是了。」雖然她那毫無疑問是在玩鬼花招,但是我總不能和女孩一
樣耍賴。


  「穹頂之役,你認識的人裏都有誰死掉了?」


  這個問題相當巧妙。而且,她竟然知道穹頂之役,難道她參加了麽?她又是
怎麽知道我也是參賽者的?我忍住了沒有問出這些問題,因爲已經沒有機會浪費
了。


  「你是隻要名字就可以麽?如果這個問題也算在五個之內就算了。」我小心
翼翼的問。


  「恩,給我名字就行,這個問題不算。」


  「辛加法羅,遊瑩,天蛾,Fey……」


  我一個一個報出亡者的名字,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初邪這家夥帶到了一個負面
的情緒中。


  「天蛾死了……」初邪露出了一個意外的表情,不過並沒有包含任何悲傷的
樣子。


  「你認識……」在問題問出來之前我就連忙閉住了嘴,差點又中了她的詭計。


  不過初邪似乎聽出了我的意思,她點了點頭,「【幽鬼】的中堅力量啊,不
過是解散以前了。辛加法羅和遊瑩是洪之輕語者……如果他們也死了的話,這個
世界上的洪之輕語者就隻剩下一個了。」


  我對初邪的見多識廣感到相當的震驚。如果說她知道我所沒聽過的辛加法羅
和遊瑩的身份,這我還可以理解,畢竟傭兵世界和冒險者世界之間有著信息情報
上的鴻溝。可她竟然說出了【幽鬼】的名字,我覺得這絕對不是一個隻有9級的
小法師能夠知道的。


  「也許一個也不剩了。」我這樣對她說道,因爲在船上的時候,辛加法羅他
們還失去了另外一個同伴,我想那就是剩下的那個洪之輕語者。


  我不知道那個稱號意味著什麽,事實上我一直以爲辛加法羅他們隻是很普通
的無名傭兵。可是回想起來,我其實完全不了解他們到底擁有什麽樣的力量。船
上出事故以後,大家都是沒有能量的狀態,而在穹頂之役決鬥之時,他們沒有用
出全力就已經…………


  也許他們的確有著過人的能力,但人在死了以後那些東西就都沒有什麽意義
了。


  「第三個問題,你有過幾個女人?」


  這並不算很難回答,因爲和我牽扯上過關係的女人大概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盈風,Fey,阿紗嘉,如果要算細一點的話,還有夏希。


  「四個。一個是曾經外面世界的女友,一個死了,一個決定不在一起,還有
一個在等著我去找她。」爲了顯示誠意,我說的非常詳細。


  初邪看上去對我的答案相當滿意,「好啦,該你問了。還有兩次機會哦。」


  玩到現在我已經大概摸清了這個遊戲的規則。想要真的得到你所希望的答案
就必須巧妙的問出自己的問題。不能太過直接,也不能太過偏頗。


  「你最難過的回憶,現在對你有什麽影響?」


  她問我的問題似乎是在爲了試圖了解我而做鋪墊,而了解一個人最好的方式
大概就是黑暗的回憶了。並不是說正面的情緒不會影響一個人,而是因爲再開心
的經曆也抵不住一次毀滅性的悲傷。


  人,總是會被那樣的事情而改變。


  我沒有問她最難過的回憶是什麽,因爲她很可能會跳過這個問題。所以我用
了那種提問方式,如果運氣好的話她也許會跟我說一些她真正經曆過的事情。


  「你真的想聽我的故事?也許你會太替我難過而哭出來。」她調皮的向我眨
眼睛。


  「說說聽吧。」


  「泰德死的那天也許就是我最難過的回憶。是被我爸開車撞死的。」她面無
表情的說道。


  我沈默的看了她一會兒,「你恨你父親麽?」


  「他也是不小心。」


  「後來呢?這個問題如果算數你可以不答」我想她的父親也許因此不得不付
出了很沈重的代價。


  「後來我家就再也沒養過貓。」


  我像吃了一隻死老鼠一樣看著她,她卻一點兒沒有自覺的用悲傷地臉對著我。


  「這不可能是你最沈重的回憶!」我質問道。


  「我說的都是真話!」她倒是很堅定。


  「看來被我強暴對你來說也並不是什麽沈重的事情。」


  「嚴格來說,確實不是。」初邪嘴很硬。


  「可是那天早晨,你哭了。」


  初邪不說話了,她似乎在整理思緒。


  「額外告訴你一點關於我的事情。我這個人呢,一直以來都運氣很好。這個
運氣好指的並不是出門撿到錢包這種,而是在我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會向好的
那一面發展。」


  「舉幾個例子,小時候大病過一場,恰好是考試之前所以幾乎沒有複習的時
間,結果發現卻所有複習的都恰好考到了。還有,小貓死以後,老爸去車場洗車,結果
發現刹車軸幾乎要斷了,如果小貓沒死的話老爸那輛車很快就會出車禍。」


  「每一件不幸的事情後面最終都會變成好事,所以……我覺得你對我做的事
情也不是不能釋懷。可是就算壞事會變成好事,我家的小貓終歸還是死掉了,那
對我來說已經是發生過最沈重的事情了。」


  我無話可說。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顯得非常真實,由不得我不信她。


  「或許我真的應該讓你跟著我,希望你的運氣能帶給我一些好運。」


  「哈!那可要基於我和你立場一緻的前提下才行呢。否則你一定要倒大黴的。」
初邪壞笑道。


  「那麽你的立場到底是什麽?」


  「這算是你最後一個問題?」


  「就算是吧,希望至少這個問題你不要跳過。」


  「我的立場是,因爲越來越喜歡你,所以要你當我男友!」


  我很認真的說:「不可能。我不會背叛我的女人。」


  「那可就不一定了。你難道從來就沒背叛過別人麽?」


  初邪的問題切的真準……


  「這個算是你的問題?」


  「這個不……等等,這個算!」初邪似乎從我的反應中察覺到了什麽,笑的
和抓住了老鼠尾巴似的。


  我有點兒後悔。當初說出那句話其實是出於本能的抗拒反應,但被她給抓
住的時候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背叛過,而且付出了曾經的一切作爲背叛的代價。」


  初邪點了點頭,「行了,我的問題都問完了。」


  「還有一個沒問。」我提醒道。


  「留著!以後再說,嘿嘿!」


  「這樣什麽時候才能分勝負?」我有些不滿。


  「你臉皮那麽厚,肯定什麽問題都能回答。所以就算我輸好了~ 」


  「我怎麽覺得你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我隻能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好
好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在用那個噱頭引誘我和她遊戲而已。


  「反正贏的是你,賺到的也是你啊。」


  我的確被引誘到了,當我想象著可以任意對這個誘人美味提要求的情景的時
候,我就已經走進了她預想的計劃裏吧……這個家夥,我反正是沒有心力和她鬥
智鬥勇了。


    ***    ***    ***    ***



  因爲她說沒有武器,所以一個勁兒纏著我讓我弄個武器給她。可是海港這邊
的武器店非常普通,根本就沒有魔力裝備賣。因爲這個原因,初邪表現的非常不
高興。


  「連最普通魔力增幅的魔杖都沒有,真是個小地方。」一邊走一邊發牢騷。


  我由著她亂走亂嚷,心裏卻考慮著別的事情。


  她之前說的那件讓我當她男友的事情,無論她說的是不是真話,我都不得不
給自己和她之間一個明確的界限。


  很美味的床伴,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非常有趣,沒有人會喜歡無趣的同伴,
我並不討厭和她同行,甚至有些期待一起會發生的事情。問題在於,初邪的出現
對我來說實在是過於意外。


  我完全無法信任她,她也故意給了我這種感覺。就因爲這個,我下定決心盡
量疏遠她一些。


  同行,可以。但交心的話就到那裏爲止了……那個問答的遊戲。


  「貪吃狗,我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吧?」叽叽喳喳說了半天逛了半天的初邪
終於說了一句讓我解脫的話。


  「你叫我什麽?」我皺著眉頭問。


  「貪狼貪狼的叫起來感覺好死闆啊,貪吃狗這個名字我覺得更適合你,哈哈。」


  「對於那種名字我可不會應聲,隨便你怎麽叫。」我對別人給自己起的外號
有種本能的厭惡感,也許是學生時代留下的病根。


  「真沒意思。」


  回到了旅店,她很不客氣的霸占了我的床。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訂房間,
原因則是她自己號稱沒有錢。


  看著初邪把自己扔在床上的樣子,我覺得她的心理年齡可能還未成年。


  「初邪,你年齡是多少?」


  「問這個幹嗎?」她把腦袋藏在被子裏。


  「如果你未滿十二歲我就得考慮考慮是不是要把你趕出去。」我半開玩笑道。


  「放心~ !我十三了。」女孩從被子裏發出咕哝不清的聲音,故意胡說八道著。


  如果十三歲就能發育的這麽好,大概全世界向往完美身材的女人都會被氣瘋
的吧。


  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我走上前,掀開被子把手探到她身上,初邪氣的大叫
起來。


  「你簡直是欲求不滿!別摸了!」


  「讓我看看。」我強硬的把她拉起來,然後熟練地去脫她的衣服。


  「求你饒了我好不好?我很累啊!你們男人都這樣貪吃麽?」她掙紮不過我,
被我脫得隻剩下了貼身小衣。


  我並沒有想要和她做,這幾天真的是性事太過頻繁。現在我隻是想好好的欣賞一下她的身體而已。


  當我給她解下內衣,將初邪的身體完全暴露在我眼前的時候,女孩已經是臉
色潮紅。她用手臂攏在胸口前,氣鼓鼓的看著我。


  「就那麽想看麽?真是變態……」她小聲說道,但卻故意能讓我聽到。


  也許是身爲法師的緣故,初邪的身體軟軟細細的,比身爲戰士的Fey和夏
希在肩膀與臂腕間要更少些肌肉強度。尤其是那握腰,連接上身和臀部的腰際線
是我所見過女孩裏弧度最大的。我清楚的記得她的腰是怎麽坐在我身上扭動著的,
那景象無比動人。


  滑潤的大腿比大多數人都要細,即使並緊膝蓋也會在股間留出一個倒三角形
的空隙。那是隻有身體比例和體重保持極佳的女孩才會有的特征。


  「初邪,你真的非常漂亮。」我看著她的酮體說道。


  女孩被我的話弄的非常意外,嘴唇輕輕動了兩下,卻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似的。


  「怎麽嘴巴那麽甜?我都被你嚇到了。」


  「我說的是真話。但我不會也完全不想愛上你,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你就算
跟著我,我也僅僅是因爲貪戀你的身體而已。我和另一個女孩有著約定,我一定
會去找她。」


  也許會在某個終結之日被阿紗嘉吃掉也說不定,我在心裏戲谑的想著。


  「還以爲你要說什麽呢,傻死了。」她哼哼的笑出了聲,「你以爲在我面前
大表決心就一切安全啦?人可是理性和感性集合的産物,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會
發生的。等到你真愛上我的時候啊,你自己也控制不了。所以,趁早還是不要說
那種大話的好。」


  「聽上去你倒是什麽都一清二楚的樣子,可是還是把自己賠到了我手裏。」


  「你什麽意思?」初邪縮著肩膀看我。


  我拉著她的胳膊將女孩攏到我身邊,然後伸手褪下她最後的防線。初邪扯著
自己的內褲不讓我動,但是又怕拉壞了,隻好任由我將她剝光了。


  手探到她下面的時候,她倚在我臂彎裏的脊背一僵。女孩嬌嫩的下身已經腫
的不行了,連內褲上都還有一點殘留的血漬。


  「走路都很痛吧?幹嘛要強忍著?」


  初邪的臉上不見了淡定和從容,卻還扭著頭嘴硬,「那都是小意思。」


  如果沒猜錯的話,她第一次應該是我奪走的。雖然因爲女孩一直死不承認而
且又特別能忍,讓我一直不敢確定。直到那次問答遊戲,我才慢慢確定了這件事,
那是通過她那些埋藏在問題和把戲下面的小心思隱隱約約體會到的……


  初次之後連續好幾天不知認輸的和我做,大概每次平靜下來以後下面的傷都
會痛得她睡不好覺。第三次喊著要吃東西什麽的,大概也是怕痛的借口。


  可是那止不住的情欲也是真的。剛剛嘗到甜頭的初邪雖然又痛又累,卻也對
頂點時分欲仙欲死的那種感覺有些念念不忘了,這才破罐子破摔的隨著我玩。


  這樣體味起來,這家夥就變得比想象中還要更加可愛了。


  不過看到她下面的血迹以後,我覺得不能再縱欲了。連續好幾天,下面的舊
傷被再三弄壞掉,初邪肯定也是一直在暗自咬牙。


  我不打算戳穿她那「有過四個男人」的僞裝,我覺得很多事情還是糊塗一點
的好。


  「痛的話應該和我說的,我也不會強行和你做。」


  「哼!說得好聽!」聽到我的話,初邪眼睛裏忍不住流露出了不甘心的委屈
樣子,這回不是裝的,「和你說了你會心痛我才怪!」


  「至少我不是不考慮女孩子感受的人。」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初邪連諷帶刺的應道。


  「不過如果真的隻是痛的話,你也不會那樣迎合我,不是麽?」我逗她。


  可惜初邪可不是我能逗得起來的,她根本就不會被這種話困窘到。


  「因爲確實爽到了呀~ 」她湊過來用鼻子輕輕噌我的臉,我的臉能試的到她
濕熱的呼吸。


  「這可是你誘惑我的。」我把她按倒在床上,俯視著她說。


  初邪有點驚慌,她皺著眉頭,臉上寫滿了怕痛,卻又夾雜了一點點不易察覺
的渴望遐思。


  有一種淡淡的憐愛從我胸口翻滾了過去,我低頭吻著她的胸口,然後是腹部。
她的小腹開始敏感的顫抖起來,嘴裏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我一邊吸吮一邊將舌頭卷到了她紅腫的小穴處,輕輕用口水滋潤著初邪的桃
源。初邪的鼻子裏鑽出了嬌柔的哼哼聲,那是相當受用的聲音。


  沒有很強烈的刺激她的陰蒂,而是一直來來回回的用舌頭在她陰道口抽插著。
快感緩慢卻又堅定的累積著,初邪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燙,不停的扭動著,並發出
難耐的呻吟。


  「你……啊……弄的……那裏……唔……不行……」


  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隻是在嗓子眼裏發出嗚咽,並用手捂著嘴。
這家夥奇怪得很,和我真正做的時候可以叫的肆無忌憚,但是在享受我單方面服
務的時候卻羞澀的像另外一個人似的。


  潤濕了她的後庭,然後我將手指慢慢探了進去了一個指節,並用舌頭在她陰
蒂上狠狠掃了一下。


  這個動作似乎開啓了什麽枷鎖似的,初邪哀叫了一聲,身體躲過我舌頭和手
指的進攻蜷了起來,側躺在床上沈浸到了高潮裏面。


  女孩在這個時候最需要什麽我是清楚的,那就是安全感。所以我躺到她身邊,
從後面抱住了她高潮中的裸體,吻著她的耳背。


  我能試到她的陰精流滿了大腿,初邪夾在腿間的手都被浸濕了。很有成就感,
我的嘴角忍不住上翹起來。


  被高潮弄的精疲力盡的少女在我懷裏睡過去,我沒有收回我的臂膀,而是陪
著她一起享用了睡眠。


    ***    ***    ***    ***



  在三天以後之後我們總算是上了船。這艘船比白帆城航道的那一艘要小很多,
乘客也不到百人的樣子。不過相對應的,船票的價格不算太高。


  等候航船的這段時日我沒有花太多時間和初邪呆在一起,而是借口想事情自
己泡在了酒吧裏。我是覺得大概這有這樣才能忍住她對我的誘惑,而且那家夥也
的確是需要好好的恢複一下身體。


  本來想在船上利用她輸給我的那個機會好好逗逗她的,但現實並沒有給我這
個機會。初邪暈船暈的特別厲害,所有吃的東西都在船上吐了個精光。所以整趟
航程她都不得不在床上歇著,而我則變成了照顧她的保姆角色。


  因爲吃不下什麽東西,女孩虛弱的站都站不住的樣子。我不是不能放任她自
生自滅,但畢竟暫時的同伴,實在不忍心就那麽袖手旁觀。在甲闆上享受海風的
計劃就這麽泡湯了。


  「對我這麽好……不怕我愛上你嘛?」


  初邪躺在那兒,輕輕抿著我喂給她的濃湯,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這個笑容
柔美真切,卻掩蓋不住她臉色的蒼白。


  我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做着正在做的事情。


  如果能夠這樣照顧我真正心愛的女人,讓她開心,讓她記在心裏,讓她記住
我的好,那對我也許就是一種幸福……這就是我心裏所想的事情。


  這個時候的初邪對我來說大概隻是一個用于寄托的幻影,讓我自我在麻醉中
幻想那種幸福的滋味。因爲我知道,我在很長時間之内都沒有機會體味那種感覺。


  船艙裏鋪着厚厚的一層地毯,我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坐下去享受着柔軟的毛絨,
開始打瞌睡。


  「你上來就是了,這麽大的床。」初邪吃了點兒東西之後通常都能精神那麽
一小會兒,她趴在床沿上拽我頭發。


  「地毯很舒服,我在這兒就行。」我撥開她的手說道。


  我不想和她因爲性愛之外的原因躺上同一張床,這聽起來有點可笑,但卻是
我維護底線的一種方式。人很難騙過自己,如果我能在沒有做愛的情況下安然抱
着她入睡,那隻能說明我對她動心了。


  就在這時候,初邪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滾下了床,毫不客氣的枕在我腿上,
然後挑釁一樣的擡頭看着我。


  「你有病?」我睜開眼,瞪她。


  「你不是說地毯舒服嗎,隻許你自己享受啊?」她反瞪回來。


  「那你起來,我上床去。」我伸手撥拉她的腦袋。


  「你上去我也上去。」


  「你……」我感到一陣無奈,這家夥絕對是專門來找我麻煩的,索性不再理
她。


  結果就是我和她兩個人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在地毯上躺了整整一個星期。每
次回想起這次如同腦子有病一樣的旅程,我都忍不住想笑。


    ***    ***    ***    ***


  無風無浪的過了一個星期,我們抵達了海波城。初邪下船以後第一件事情就
是鑽到一家小吃店拼命的吃了個飽,等她好不容易滿足了自己的胃口以後,我決
定帶她去買件武器。


  海波城的武器店相當多,我挑了一家最大的去試試運氣。


  這家武器店處于最繁華的海波城廣場,穿過廣場另外一端就是地獄聖殿的公
會大廳,不過因爲我帶了面罩所以并不擔心會被他們發現。


  裝修非常有品位,簡潔幹淨,制式的普通武器和高級裝備應有盡有,在相鄰
的區域還有販賣其他戰鬥道具和消耗品的地方,職業戰士和普通玩家都樂意于來
這個地方轉上一轉。這裏即使稱爲專門給戰士準備的超級市場也不爲過。


  我挑了幾把架子上的劍在手裏試了試,這都是幾千金币的低等級貨色,能量
加護的上限大概隻有C級左右,但是做工相當卻精細。


  而初邪則自己逛到了另一邊賣衣服的區域,女孩子總是容易被好看的衣服吸
引。她已經老老實實穿着酒店提供的衣服呆了好長一段時間,現在終于忍不住想
要打扮一下了。


  由于完全不了解法師,所以根本不清楚什麽樣的武器适合她。所以我找了一
個服務人員想要咨詢一下。


  「先生請問您有什麽需要?」服務生很禮貌的問道。從他的神态和語态上我
沒辦法分辨到底是服務性的電池還是AI。


  「你們這兒有賣魔杖的麽?」


  「您是說棍子?有的,我們……」


  「不是,我是說法師用的那種。」


  那個服務生露出了相當納悶的表情,「這個遊戲還有魔杖?」


  他的樣子暴露出了他是真人的事實,但他反問我的問題卻讓我感到很有意思。


  「有法師當然會有魔杖啊。」雖然法師很少,但我沒料到普通人竟然不知道
他們的存在。


  「對不起,我還是去幫您問一下吧,請跟我來。」服務員露出尴尬的笑容,
引着我到了旁邊的一個休息室坐下。


  那個服務員很快領來了一個中年人,一看就能猜到是經理之類的家夥。


  「很抱歉讓您失望了,」那個經理一上來就開始道歉,「我們店裏沒有那種
東西賣。」


  「這樣啊……那算了吧。」我站起來準備離開。


  仔細回想我以前購買武器的經曆,我發現自己确實沒有見過任何魔杖之類的
東西。本以爲是由于我去的都是小店的緣故,想不到這種大型店鋪也沒有的賣。


  正想着,一個人突然拍了我的肩膀。


  「我還以爲是誰要買魔杖,原來是貪狼。」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地獄聖殿的首席戰士秦人……


  手立刻就向武器伸了過去,不過伸了一半就停在了空中,因爲秦人根本就沒
有穿戰鬥裝備。他揮了揮手,那個經理和服務員就都離開了休息室。


  我擡手摘下面具,「戴着這東西你都認得出來?」


  「你腰間的東西出賣了你。」秦人指了指神宮所在的位置。


  「既然你大模大樣的以這種形象跑到我面前,應該不是爲了打架。」我皺着
眉頭問他。


  「在自己的店裏打架豈不是太弱智了。」秦人微微笑道。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蠢,海波城最大的武器店鋪,怎麽可能和地獄聖
殿沒有關系呢?


  「你們的貨物似乎不太全。」我說。


  「你要魔杖幹什麽?我記得你是純戰士。」


  和他戰鬥的時候,戒指的力量因爲過載而失效,所以我被他認成爲純戰士也
不是他的錯。


  隻是談話的氣氛有點兒過于平和了,我覺得有點兒奇怪,畢竟我和他曾經以
死相搏過。


  「你不是爲了和我閑聊而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吧?」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你以爲呢?我和你又沒什麽深仇大恨,況且也許以後還會一起對付Ray
out。」


  他提到Rayout的時候,我又忍不住開始想念失去的那個女孩……


  「可是我殺了你們的人。」


  「你如果那麽想和我打架的話直說就好了,我倒是不介意再決一次勝負。」


  我擺了擺手,「等以後再說吧,現在這個狀态的我完全不覺得有勝算。」


  「現在這個狀态?」


  「能力被封印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以爲我會傻到和方先生的弟子拼刀
麽?」我笑道。


  秦人的眼睛在閃着興奮的光芒,「看來你那時候并沒有用出全力啊。」


  「已經是全力了,隻能用同歸于盡的方式勉強打平。」


  「下次可就不會給你那個機會了。」


  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對了,你還沒說爲什麽要弄魔杖。」秦人叫住我。


  「我爲什麽要告訴你?」我扭頭說。


  「怕你花冤枉錢,所以想要提醒你一些事情而已。」


  「同伴有個低級法師,想弄個魔杖給她随便用着。」既然秦人是好心,那我
也沒什麽瞞着他的必要。


  「那她自己應該知道去哪兒弄法杖的,這種地方肯定沒有。我聽說有專門爲
法師職業的家夥所準備的秘密店鋪,如果她是法師,她自己應該有數。」


  很明顯,初邪一點兒數都沒有,否則也不會纏着我讓我給她買武器。


  「另外,你可以去師父那兒去問問,說不定會有你要的東西,他很喜歡藏一
些稀有的武器。」


  我擡起刀,「比如神宮?」


  秦人點着頭笑笑,然後以離開房間這個動作結束了我們之間的對話。


    ***    ***    ***    ***



  我在衣物區找到了初邪,那家夥竟然當着在場所有人面脫的光溜溜的隻剩下
内衣,然後直接就穿上了挑好的衣服。雖然那裏是女衣區沒有多少男人,但這種
行爲還是讓周圍的人都變得目瞪口呆。


  不過等她換上一身新衣服以後,我隻能說煥然一新的初邪足可以壓倒這座城
市所有的女人。


  所以當我付錢的時候也并不是特别不爽,畢竟那套衣服确實很養眼。


  「我現在欠你七百金币。」這是連帶衣服和船票的價錢。


  「帳算的真清楚啊。」我和她并肩走在海波城的街道上,精心打扮過的女孩
引來了一些男男女女的注視。


  「要還你錢的啊,不然你當我是什麽?」初邪用手甩了一下頭發,妩媚中帶
着一絲倔強的帥氣,「我們去哪兒?」


  「解決你的武器問題。」我說。


  「哪兒有那麽麻煩啊?你剛才什麽都麽沒買?」


  「那個地方沒有賣魔杖的。」


  「什麽魔杖?」初邪歪着頭,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我擰着眉頭,「你不是要武器麽?法師用的法杖啊?」


  「誰告訴你我真想要魔杖?那麽貴的東西你買不起的!」初邪大笑起來,「本來
隻是想讓你給我弄個短劍或者匕首之類的就好,誰知道你傻乎乎的跑到武器店去
真的要買魔杖!哈哈哈,笑死我了!」


  被她像傻子一樣嘲笑,我覺得相當沒有面子。不過這也沒辦法,我一開始就
死腦筋的把法師和魔杖挂鈎在了一起。


  我把她扔在身後繼續走,初邪一邊笑一邊小步跑着跟上來,「笑笑就生氣啦?」


  「作爲通緝犯我至少有不能在大街上捧腹大笑的覺悟。」我沒好氣的說。


  「好啦我不笑了。」


  沒有再理她,走了幾十分鍾的路,我終于再一次來到了方先生的武器鋪子。


  掀開門簾走進去,我沒有看到方先生的兒媳羅琳,卻發現方不凝正趴在櫃台
上打着瞌睡。我站在門口看了她半天,似乎睡得很熟的樣子,真不知道如果有人
進來偷東西的話怎麽辦。


  「大夢誰先覺!」我提高嗓門嚷了一句。


  方不凝吓得一個激靈從櫃台後面蹦了起來,差點撞翻身後的铠甲架子。


  「怎麽是你!?吓死我了!!有病啊!!」小姑娘氣的大叫道。


  我笑起來,「你應該接下一句' 平生我自知'.」


  方不凝轉怒爲笑,「誰和你似的掉書袋子。」


  「你們說什麽呢?」初邪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也難怪,身爲混血的她就算能夠熟練的運用漢語,但在文言古籍的涉獵上還
是完全不能和我們這種純血龍族相提并論。


  「隻是在叫當家的起床而已。」我笑道,轉向方不凝,「方先生在家麽?」


  「在的。」方不凝打開櫃台的插門示意我可以進來。


  我沒有那麽做,而是湊到她面前,「問你件事情。」


  「說?」方不凝挑了挑眉毛。


  「秦人,你應該認識吧?」


  在聽到那個ID的時候方不凝皺了一下眉頭,「我大師兄啊……你碰見他了?」


  看來秦人對自己的身份并沒有說謊。


  「我和他打了一架,他似乎認識神宮,而且也說了方先生是他師傅。」


  「……大師兄……已經被趕出家門了。」方不凝一副低沉的樣子。


  「爲什麽?」我試探性的問。


  方不凝雖然劍技厲害,卻仍然是一副口無遮攔的小孩心性,根本沒想要瞞我
什麽。


  「好久之前的事了,我和大師兄一起在外面和别人起了争端,闖了禍。大師
兄爲了我殺掉了好幾個人,爺爺非常震怒,所以就和他斷絕了師徒關系。其實
……他都是爲了保護我……都怪我那時候不懂事……唉……」


  方先生在剛剛教給我刀術的時候曾經謹慎的讓我和他的家人保持距離,我非
常尊重他和他的決定。當秦人因爲某些或許是逼不得已的原因落到傭兵世界裏面
以後,方先生也不得不對他做同樣的事情。那是爲了不凝,也是爲了家裏其他的
人,那并不代表他斷絕關系的時候毫不心疼自己的得意弟子。


  至于秦人的背後又有什麽故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和師兄打的怎麽樣,輸的很慘吧?」方不凝從回憶中走出來,再次恢複
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平手。」我忍不住帶着一點兒得意說。


  「那不可能!」方不凝捂着嘴叫起來,「師兄那麽厲害,戰鬥經驗又豐富。
就算你能打過我,也絕對不可能和師兄打平手!」


  「拼劍術我自然沒有勝算,他自己也說我還沒資格讓他用方先生傳的劍法。
不過如果是開放戰場,那就要看誰的戰術設計的好了。」


  方不凝歎了口氣,「爺爺不讓我出去和别人打架也是有道理的……你們這些
家夥都太狡猾了……」


  「這不是狡猾,而是搏命的正确方式。以短處和别人的長處拼,那叫找死。」
我嚴肅的說。


  我總感覺某一天這個小姑娘也會走上戰場,所以如果她早一點明白這件事情
的話,對她其實是莫大的幫助。


  「那個姐姐是誰?你女朋友啊?」方不凝用眼神向初邪那邊示意了一下,小
聲問我。


  我回頭看了一眼,初邪正在劍櫃那邊瞎轉悠,閑極無聊的樣子。


  「别叫我姐姐,我還不一定比你大呢。」她頭也不回的說。


  背後說别人卻給當事人給聽到了。方不凝對我尴尬的吐了吐舌頭,然後示意
我們可以進去了。而初邪在走進櫃台的時候輕輕用手指撥了一下方不凝的頭發。


  「對的,我就是他女朋友。你很會說話嘛,我喜歡你。」


  方不凝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連忙低下頭——小姑娘比初邪腼腆多了。雖然是
從女孩子嘴裏說出來的,但隻是一句「我喜歡你」臉就紅成那樣,還真是有趣。


  初邪壞壞笑着跟我走進了四合院裏,我掃視了一下院子,并沒有看到方先生
的影子。


  「方先生!在下貪狼!特來拜見!」我大聲說道。不知道爲什麽,一進到這
個充滿龍族味道的院子我說話的方式都擰巴了。


  方先生推開屋門從裏屋走了出來,卻一點兒都沒有世外高手該有的那種仙風
道骨。他伸着懶腰,又打了個哈欠。


  「真受不了……我這麽大把年紀睡個午覺很不容易的。」他發着牢騷。


  我尴尬的笑了笑,垂手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麽接茬。


  「拔刀。」方先生沒有看我,而是徑直走到牆邊抄起了一把長劍。


  我立時感到心頭一凜,向前一步,祭出神宮。


  「好。」方先生站在院子那端點點頭。


  話音剛落,方先生就動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方先生拿着真武器出招,
那把普普通通的長劍在我眼中一瞬間就變成了纏滿了殺機的窮兇之物。我瞪大眼
睛,咬緊牙關,準備應付即将到來的攻擊。


  方先生的步子不快,卻飄忽的讓我根本掌握不住他要進攻的方向。地上的塵
土被他着步變向的力道弄的開始飛揚起來,我的心髒開始瘋狂地跳動。


  什麽都别想,靠眼睛的話就真的輸了。動起來……腳……動起來!!


  我在方先生就要欺到我面前的時候終于穩住了手腕,大喝一聲,刀意順着方
先生那縷殺機牽引着的方向毫無猶豫的揮了下去。


  神宮在空氣中發出了嗡鳴,刀身猛地一振,周圍的塵土像受到了驚吓的禽類
被震散開來。我身上的能量因爲緊張和專注順着神宮不受控制的溢出來一點,讓
整個院子的地面輕輕的發生了一陣顫抖。


  當然,我的刀根本就沒有命中目标。


  「及格了。」方先生用手按到了神宮的刀身上,止住了它的嘶鳴,「你
和神宮的刀意已經紮根。這麽短時間就能做到這點,看來你還是有天賦的。」


  我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就好像不這麽做就沒辦法卸掉神宮的刀意似的。


  對着方先生輕輕躬了一下身,我收刀回鞘,然後回頭看向初邪。


  不知道爲什麽,她的樣子不太對。不過我并沒有仔細注意女孩的表情,因爲
方先生開始和我說話了。


  「你知道剛才爲什麽沒能劈中我麽?」


  「你閃的太靈活。」我回想着剛才的一幕,方先生移動的方式幾乎攪亂了我
所有對他下一步動作的預判,那絕對不是十幾年的功夫就能練出來的能力。


  「我的動作的确很靈活,但你劈的也非常準,因爲你沒有被我的動作擾亂。」


  「我覺得有東西在引我的刀。」


  「沒錯,那就是所謂的殺氣。你的刀意對我的殺氣起了本能的刺激性反應,
所以才能這麽準。」


  「可是我還是砍空了……」


  「要弄明白這個問題,你就要先明白殺氣是什麽東西。」


  「這個我從來沒想過。」


  「殺氣其實很簡單,就是一種氣味。人的嗅覺所能識别的氣味很少,但你條
件反射的神經卻可以記住你意識之外的味道,比如殺戮的氣味。人在擁有強烈殺
戮欲望的時候就會從身上散發出那種味道,你聞不出來,但你的身體卻會本能的
對那種氣味做出反應。」


  「比方說,沒有上過戰場上的人,在面對戰士殺氣的時候會手腳不聽使喚?」


  「是的。那是一種動物性的本能,人在野獸時期殘留的本能。被掠食者正面
盯上的時候,不動的話可以避免刺激到對方,這就是我們身體給我們的信号。」


  「可是隻要習慣就沒有什麽了。」


  「因爲你已經是掠食者了,而不是被捕食者。習慣了那種氣味之後,每次你
的身體一感覺到它,便知道有人要殺人了,就是這麽簡單。」


  我點了點頭,方先生每次教我的東西都會讓我覺得受益匪淺。


  「而我,在你最後揮刀的時候收回了自己的殺氣,你自然也就沒辦法砍中了。」


  對于這個解答我是很滿意的,但很顯然,我根本就不可能到達對自己殺氣收
發自如的境界。方先生要教我的也并不是那個,而是殺氣在戰鬥中對我的影響。


  「不要過分思考。你這個類型的戰士,能夠學會讓對方的殺氣牽引刀意就足
夠了。你不是劍道家,不需要太過深入的鑽研這種事情,那會束縛住你的手腳。」


  「可是如果遇到你這樣的對手又該怎麽辦?」我忍不住問。


  「那就逃吧。」方先生一點兒也沒有開我玩笑的意思。


  對于他的這句話,我心懷感激。但是要知道,有很多戰鬥我是不可以逃的。
方先生隻是給我一個善意的忠告,隻有我自己才能夠決定自己的刀是該揮舞還是
入鞘。


  方不凝給我們泡了茶,我們四個在四合院裏的石桌邊坐了一圈,開始品茶。


  「這次的茶葉明顯比以前好很多啊。」我一邊品一邊說。


  初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她吐了吐舌頭,「好苦……有牛奶和糖可以放麽?」


  方先生笑起來,看來想讓大衆接受龍族傳統的茶并不是那麽輕松地事情。


  「給你吃這個……」方不凝端出來一盤桂花酥放在她手邊,輕輕說。


  「這個好吃!」初邪吃了一口,一臉幸福的說。


  方不凝笑着看她,臉紅紅的。


  爲什麽我聞出來一股百合的味道,難道是我想太多了麽?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方先生從桌子下面拿出了兩個圓碗。是圍棋,在我意
料之内,如果他的院子裏少了這麽一副棋的話我才會覺得奇怪。


  「會下麽?」


  「隻會一點點。」


  方先生把白子遞給我,然後在石桌中心擺下一子。我仔細看了看,原來石桌
表面已經被刻下了縱橫的棋盤。


  圍棋很難,我隻是在學生時代随便玩過一點,根本就沒有和他交手的信心。
可是方先生既然都已經把棋給我了,我決定還是硬着頭皮試試。


  沒下兩步,方先生就皺起了眉頭。


  「你怎麽胡下?不想陪我玩可以直說。」


  我慚愧的滿臉通紅,「我……确實沒玩過幾次……」


  「你不是說會一點麽?這明顯就不會下啊。」


  隻不過兩三個子,他就已經給我下了這個評語,看來真的是不用玩了,我悻
悻的推開棋碗。


  「不凝,你來。」方先生說。


  我讓出正對的位置,方不凝坐過來開始和方先生對局。我站在一旁看着,越
看越不對勁。


  「搞什麽!你們這下五子棋啊!?」我忍不住叫起來。


  「你以爲呢?」方先生笑道。


  「我以爲是下圍棋!」我推開方不凝重新坐下,「我來我來!不早說……」


  學生時代上課的時候倒是成天和朋友下五子棋,對于這個我就在行多了。我
和方老先生昏天黑地的下了十多局,互有勝負,隻不過定神一看,方不凝和初邪
都趴在桌上呼呼睡了過去。


  「不下了不下了。」方先生收起棋子,「你還沒說這次來是爲了什麽。」


  「想再弄件武器,順便請您多指導我一下。」我開門見山的說。


  「指導麽,剛才就已經指導過了。武器想要什麽樣的?」


  「她是法師,所以想弄件法師用的。」我指了指初邪。


  「什麽價位?」


  「用不着太好的,十萬左右。」我瞟了女孩一眼。


  方先生起身進了屋子,我則叫醒了初邪。


  「下完啦?」她打着哈欠,語氣中帶着一點點不滿。


  「去給你拿武器了。」我說。


  「幹嘛弄這麽麻煩啊,不是說了……」


  她的話說了一半就收了回去,因爲方先生已經拿着一件東西回來了。是一副
手套,白色的皮質手套,在手套的手背處各有一枚扁平的白色晶石。


  「哇,樣式好土……」初邪小聲在我背後說了一句,我沒理她。


  「戴上以後注入魔力試試。」方先生将手套遞給她。


  初邪照他說的做了,然後在手掌中出現了一個魔力球。


  「這個手套可以将魔力進行凝聚,産生類似于能量彈的效果,如果充滿魔力
的話也能進行一些基本的防禦動作。魔力效果的損耗大概在15% 左右。」


  這件東西的等級不高,但是卻是難得的極品。對于初級法師來說,沒有什麽
比将魔力直接轉化成戰鬥力更重要的了。至于15% 的魔力損耗,我認爲已經很
低了。


  初邪也一副頗感意外的樣子,身爲法師的她,自然知道什麽是好東西。


  「要麽,這個?」我問初邪。


  女孩點點頭,「原來還有這種過渡用的裝備,我以前都從來沒用過。」


  我付了方先生十萬金币作爲報酬。我覺得這東西的效果雖然非常不錯,但終
歸市場太狹窄,十萬金币的價格算是比較公道的。


  我倒是很好奇方先生是從哪兒弄來這些東西的。這雙手套的特性對于高級法
師來說其實完全沒有意義,因爲高級法師肯定有可以以大量魔力消耗作爲代價的
保命法式,并不需要依賴這種類似于戰士戰鬥方法的招數。


  不過初邪既然用得到,我們的目的就算是達成了。


  「方先生,我們走了。」交易完成之後,我站起身對老人告别。


  方先生對我點了一下頭,「你現在的腕力已經不錯了,可以嘗試性的單手用
刀。」


  我用手掌感受了一下腰間的神宮,對他笑了笑,然後就帶着初邪離開了他的
店鋪。


  雖然想花更多一點時間和方先生讨教一下,但我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一個
通緝犯就隻會給身邊的人帶來麻煩而已,我不想打亂他們的生活。


  這聽起來好像很偉大似的,但事實上我做出這種選擇也并不是真正在替方先
生一家着想。他們對我不錯,就算我沒什麽可以報答他們的,至少也不可以将他
們牽連到我的遭遇裏面。


    ***    ***    ***    ***



  我和初邪離開了海波城,向曾經養傷的那個小鎮開始行進。


  初邪一路上都相當沉默,這讓我感到有點兒意外,不過我本來也不是話痨,
能夠享受甯靜的旅程對我來說也不錯。直到我們趕路疲乏,在林子裏坐着休息的
時候,她才開始挑起話頭。


  「喂,你那時候挺帥的呢。」她靠着我的後背輕輕說。


  我愣了一下,「什麽時候?」


  「就是和老頭打架揮刀的時候,帥呆了哦。」


  我沒好氣的笑了一聲,「說的就好像你從來都沒見過别人用劍似的。」


  「像你們那樣用劍的就是沒看見過啊。我的那些同伴就隻是在胡亂揮動手裏
的家夥而已,但是你好像把一種能量之外的東西都注入進去了。」


  我沒說什麽,因爲我覺得刀意這種東西根本就是龍族文化之外的人沒辦法理
解的。


  一雙胳膊從後面突然纏上了我的脖子,秀發和女孩的清香一下子籠罩了上來。


  「那個時候啊……」女孩在我耳邊輕輕哈着氣說,「看你揮刀,回過神來的
時候,下面都濕了呢……」


  清新的語氣,内容卻是讓人渾身發熱的挑逗。她真是會操控别人的感情…
…我覺得自己下面已經有點兒硬了。


  我站起身,她不依不饒的将自己挂在我身上,媚眼如絲的看着我。這家夥,
忍了十天沒和我做過,現在發起情來似乎有點兒控制不住了。


  手從她腰間的縫隙穿過去,撫摸着初邪光滑柔膩的小腰和腹部。女孩眯着眼
睛看我,微笑着去咬我的嘴唇。


  「想要那天那樣的……」她輕聲細語的撒着嬌,羞澀的提着要求。


  我可沒有一直寵溺着她的理由,而且用舌頭給女孩帶來高潮實在是非常累的
事情,在野外這種地方我可不準備這麽做。


  我将手從她裙子下面探進去,一直侵襲到内褲裏面,抓住了她的小小臀瓣,
然後用手指尖從股縫向下揉按着,抵在了小穴的外面蹭着她敏感的部位。


  初邪的呼吸漸漸變重,看到我并不準備滿足她要求的方式,耍賴似的晃着腰
身躲閃我的指頭。


  我沒有給她機會,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的中指鑽磨着就捅進了她裏
面。


  女孩的身體僵硬了起來,喉嚨深處傳來了一聲呻吟,小穴被她的骨盆緊緊箍
住,以至于我試着鑽進另一個指頭的時候根本就沒法成功。


  一根中指,比初邪的深度還要長那麽一點點。所以我用指肚頂着宮口開始繼
續往裏進的時候,她有點兒承受不住的樣子。


  「别往裏了……唔……啊啊……不舒服……」初邪兩隻手不由自主的抓緊了
我背後的衣服。


  「不舒服爲什麽越來越濕?」我調笑道。


  「腰……腰酸……啊嗚……會站不住的……」女孩閉着眼睛微皺眉頭,不知
道是很受用還是真的難受。


  她起伏的胸部抵在我的身上擠壓着,讓我充分體會了一下初邪那個部位的彈
性。


  手指慢慢離開了子宮口的時候初邪似乎松了一口氣,但我立刻就加快了中指
肆虐的速度,初邪沉沉的呼吸馬上變成了帶着一點混亂的哀叫。


  兩片細細的嫩唇随着我高頻率的抽插被淫亂的汁液浸透了,兩瓣小屁股繃的
緊緊地,讓人忍不住想要品嘗一下後面還沒開發過的處女地。


  大拇指扣住了腫脹的小小陰蒂,伴随着抽插一起開始用力。初邪受不了了,
整個身子開始變軟,腿也哆嗦起來。


  「不要……不要了……我不行了……慢點……」她的腦袋揚起來,咬着嘴唇
哀求道。隻不過她這個樣子就隻會讓我更想欺負她而已。


  我用力又在她小穴裏擠進了一根指頭,微微一彎占住她的G點開始進攻。初
邪用力摟住我的脖子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尖叫,下半身似乎想要掙脫我的掌控,上
半身卻将自己緊緊貼在我身上。


  先是一兩股小小的清泉打在我手心上,接着就是洶湧而來的浪潮,女孩一邊
尖叫一邊花枝敗落的洩起來。


  「停停停!!别弄了!别弄了!啊……啊啊!!!尿……要尿了!!放…
…放了我!」


  帶着淡淡金黃色的液體在她的哭叫聲中猛的噴了出來,浸飽了她的内褲。我
将她的内褲撥開一個角度,讓失禁的液體潑灑在了地上,好歹沒有将她的裙子弄
濕多少。


  初邪在心理和生理上雙重的沖擊下在我懷裏失神過去,我攬着她不讓她軟倒
在地上,然後趁這個機會将她濕漉漉弄的不成樣子的内褲脫了下來給她擦拭了一
下。


  初邪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她眼角帶着淚光,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臉上火辣辣的痛,不過我發現自己并沒有因爲這個生氣。相反,似乎我潛意
識裏一開始就想要将她欺負到這個地步似的。


  「你把我弄成這個樣子才開心嘛!?」她叫着,推開我,踉踉跄跄站立不穩
的向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身體撞到一棵樹上才站穩。


  我用手背揉了揉臉頰,然後向她走過去。


  「你别過來!」初邪捂着裙子惡狠狠的盯着我,臉紅的像桃子一樣。


  「害羞了?不就是尿出來了麽?」我淡淡的說。


  「那也太過分了!!正常點對我就不行麽!?」女孩咬牙切齒。


  「你已經爽過了,如果不讓我欣賞到美麗一點的景色,那我豈不是一點好處
都沒有了?」我哼了一聲。


  「可以好好和我做嘛……幹嘛一定要用手指啊!而且……而且……也……」
女孩語無倫次的試圖狡辯什麽。


  「你把身體的控制權交到我手裏的時候早就應該有這個覺悟了。而且,你不
覺得未經允許的越線行爲很刺激麽?」我欣賞着她臉上的櫻紅色,反問道。


  「……你壞死了!」女孩嘟囔着。


  「還有更壞的,如果你想試試的話以後我可以慢慢陪你玩。」我調笑着她。
難得看到初邪露出僞裝之下的真實情緒,雖然是在被我弄的亂七八糟的情況下,
但仍然讓我有點兒欲罷不能。


  在聽到我這句話以後,女孩的臉更紅了,而且呼吸也急促了起來。我看到她
短裙遮蓋下的大腿内側出現了一絲細細的水痕。


  「過來。」我對她勾了勾手指,下意識的用上了命令的語氣。


  初邪氣鼓鼓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慢慢軟了下來。她小步向我挪了挪,水汪
汪的眼睛緊緊鎖在我身上。


  「裙子提起來讓我看看。」我沖她揚了揚下巴。


  初邪的呼吸變得更急促了,我甚至都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在迅速的攀升着。


  此時女孩的羞恥感、抗拒感和自尊全部都受到了巨大挑戰,而在這個剛剛經
曆過那些之後的微妙時刻,她似乎也萌懂了一點東西。


  所以,正如她潛意識所暗暗期盼的那樣,在初邪咬着嘴唇慢慢提起裙子露出
沒穿内褲的光潔下身的時候,羞恥、抗拒和被粉碎的自尊在瞬間轉化成了某種扭
曲的巨大快感。


  淫液一下子湧了出來,流了初邪一腿。她提着裙子,由于巨大的羞恥而将通
紅的臉扭到了一邊,可是喉嚨裏卻控制不住的發出了一聲動聽的呻吟。


  「心甘情願的把自尊放到我手裏玩弄,就這麽有快感麽?」我也喘着粗氣問
她。


  「……别……說了……」初邪顫抖的看着旁邊的地面,有眼淚從臉頰上滑了
下來,長腿抖的更厲害了。


  我伸手去揩掉她的淚水,「沒什麽值得害怕的。有的時候,舍棄自尊換來快
感并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事情。這隻是一場遊戲,你很幸運,碰到的是我,因爲
我會将你的自尊原物奉還,而你不需要害怕受傷。」


  「有些人會因爲踐踏别人的自尊而得到快樂,我不是那樣的人,我隻是爲自
己能夠給一個女孩提供鮮甜的肉欲享受而感到自滿而已。就像現在這樣,你爽到
了,我也覺得很有成就感,大家玩的很開心,這就足夠了。」


  「我……」女孩細細品味着我的話,臉上的痛苦慢慢消失了。她慢慢整理好
裙子,「……其實我還是喜歡傳統一點的方式……」


  這次玩的或許真有點兒太過了,現在的初邪雖然勉強接受了性愛的調教,但
似乎并沒有完全吃透被調教的快感。不過沒有關系,我和她還有不少時間。


  活潑開朗的女孩被我剛才的行爲弄的有點兒萎靡不振,一方面是高潮帶來的
疲勞,另一方面也有心靈受到沖擊的因素。我們坐着想多休息一會兒,我借給初
邪一隻胳膊,她很沒有安全感的把那隻胳膊抱在懷裏。


  「我覺得吧……」她過了半天才重新開口,「你應該在脖子上挂個牌子,寫
上混蛋兩個字,嘿嘿。」


  看來她恢複力挺強的,精神一如既往的昂揚了起來。


  我微微笑着,「也許吧。」


  林子裏的平靜沒有持續多久,我們坐了大概五分鍾的樣子,然後就感覺到了
好幾股能量在向我們靠近。


  我站起身,提升了一點能量來應付突發事件,因爲我并不能确定那幾道能量
是不是沖我來的。


  七個人很快就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而令我不安的是,他們在看到我之後
就立刻開始減速。


  「初邪,可能有麻煩了。」我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這是和她同行以來第一次遇上也許會戰鬥的情形,我希望從所能觀察的一切
細節中判斷出她的實際作戰能力。隻不過這一次對方的人數有點兒過多,是不是
能在事情了結之後好好活着還是個問題。


  初邪的表情很認真,她利落的戴上了我剛剛買給她的手套。我不熟悉法師的
作戰方式,所以也分辨不出她已經調動了多少魔力。


  對方降落到了我們面前大概幾十米遠的地方,五男兩女,身上的裝備都還不
錯。


  「貪狼!」爲首的一個男人叫着我的名字。


  我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你們是來賺賞金的?」


  「賞金一千萬!目标确認!上!」


  那家夥根本就沒有回答我的意思,他大吼一聲,旁邊的人已經向我撲了過來。


  他們竟然能以這麽直接的方式追擊到我,這說明我的行蹤是在上一個城鎮洩
露的。仔細回想一下我就大概猜出來了,在海波城那個超市裏,秦人在别人面前
叫了我的名字。應該就是他手下的人将我的行蹤賣給了相關的傭兵。


  我沒有用爆炸式的方法提升能量。既然對手是七個,我就不能讓能量出現浪
費的情況。在對方沖向我的這段時間,我努力用最快的方式在體内提升着自己的
能量。


  「你逃吧,不關你的事。」我扭頭對初邪說。


  當我眼神落到她身上的時候,看到女孩已經用手套做出了十多個魔力彈,那
些魔力彈懸浮在她的身邊,随時都能夠射出去的樣子。


  「你打不過了我再跑也不晚。」初邪陽光燦爛的揚給我一個微笑,我覺得自
信心一下子就提了上去。


  我揮刀迎了上去。對面沖的最快的那個家夥和我用劍連續對撞了三次,然後
我感覺到了一點兒不對。


  「停手!!」我大聲對他們叫着。


  對方愣了一下,不過恰好利用這個機會将我和初邪團團圍在了中間。


  「你們沒搞錯吧?的确是來找我的?」我問。


  「拖延時間?不要做這麽幼稚的事情了。」對方很不客氣的說。


  不是我在拖時間,而是對方的等級實在是與我的期望值相悖。在第一輪的接
觸中我就感覺出來了,那個能量加速最快的家夥等級絕對不會超過7級。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将注意力轉到了初邪身上。


  「你之前讓朋友買過我的情報是不是?」


  「是啊。」


  「情報上說我的等級是多少?」


  「6級。」初邪幹脆的回答道。


  這就清楚了。我的信息是在龍宮城廣場一戰之後被挂到情報網上的,那時候
我的等級就隻有6而已。


  對方的等級是7~ 8的樣子,如果真的是要抓戰鬥等級6級的通緝犯,這個
陣容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問題在于他們犯了一個大錯誤,那就是輕信了情報網。


  除去梅爾菲斯那種怪物以外,對正常的戰士來說,1級的差距可以用戰術和
人數的優勢輕易彌補。


  但如果差上3級甚至4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壓倒性的能量強度可以讓他們
迅速減員。倘若他們關系比較牢固的話,更是要分出人來保護受傷的成員,那樣
就會離勝利越來越遠。


  之前的一段日子裏,我不得不去面對的敵人們最差也有5級。習慣于和怪物
一起厮殺的結果就是總覺得所有的對手都是怪物。


  7級的對手實力完全不差,要知道在很多普通的任務中,7級的戰士甚至都
會作爲壓軸的王牌存在。比如我和Fey最早相識的那個任務,她和橙子的身份
就是如此。


  隻不過,我現在已經擁有了足以藐視他們的力量。


  「你們還是走吧,我的等級早已經不是情報網上的6了。」我對他們說。


  他們的表情變得相當不自在,爲首的那個皺着眉頭對我喊着,「你想耍詐?」


  「你們要打的話我就陪你們,不過我不會在戰鬥中留你們活口就是了。現在
不走的話,我不會再給機會讓你們走掉。」我覺得自己的殺氣已經開始不受控制
的釋放了出來。


  「别聽他的,他隻是在虛張聲勢!」一個女孩叫嚷着。


  「對!洛葛!上吧!」另一個男的對領頭的家夥喊。


  看來他們已經做了自己的選擇。


  我振了一下手中的神宮,欣賞了一下它熟悉的嘶鳴聲,然後就沖向了爲首的
那個家夥。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03     標題: 神都 (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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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章


  七個家夥在我行動之後並沒有慌亂,他們有三個人圍了上來試圖纏住我,另
外幾個似乎要執行什麽早就安排好的戰術。


  可是我在開始加速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變向的準備。在這個時候迎上來想要
和我纏鬥的一定是在近戰上有優勢的純戰士,所以在他們暴露意圖的時候我就已
經清楚該對誰先出手了。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我就已經用一個瞬間能量加速改變目標沖向後面的一個
女孩。比這個能量加速還要吃力的動作我在穹頂之役的惡戰中也做過不止一次,
身體雖然難受但離極限還遠得很。


  不過對方就不是這麽覺得了,在我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那個女孩甚至都
沒做好心理準備。她愣在了原地,手裏的劍剛剛要舉起來的時候,那隻拿劍的手
就被我砍了下來。


  女孩慘叫著捂著噴血的斷臂向後倒去,而我在她慘叫聲竄出咽喉之前就已經
撲向了第二個目標。


  那個男人被女孩的淒厲叫聲和我的速度所嚇到了,不過他很幸運的在我對他
發動攻擊的時候回過了神。


  厚厚的防護罩攔在了神宮揮擊的軌迹上,可是神宮的切刃卻毫不留情的撕裂
了連同防護罩一起的胸膛。神宮上熾熱的能量在一瞬間將創口飛濺的血液蒸發成
了帶著濃濃鐵鏽味道的氣體,我在掠過他身邊的時候又在那家夥的腰間補了一刀。


  兩人重傷,對方爲首的那人大吼著讓一個家夥去保護受傷的人,然後帶領其
餘三人攔下了我。


  我本能的想要凝聚骨矛來打散對方的陣型繼續周旋,但是初試之下卻發現戒
指依舊被封印著。這讓我有些生氣,已經有半個月了,對戒依然沒辦法使用,我
不禁感覺「涅槃」的代價實在有些過大。


  能量刃的優勢在於切割力,能量彈的優勢在於沖擊力,而我慣用的骨矛卻擁
有著穿透力上的絕對優勢。前面兩者防禦起來並不算困難,隻要將武器充滿相應
等級的能量就能夠擊破能量刃;而能量彈隻要用足夠強的能量罩就能防禦下來。
可是骨矛就不一樣了,高穿透性和接觸面細小的特點讓它非常難防,所以才擁有
逼迫別人進行躲閃的作用。


  沒法用熟悉的骨矛,很多已經熟練的戰術都沒辦法施展,這令我相當惱火。


  雖然對方等級比我低,但我卻不可能在近身戰中接下四個不同角度的攻擊。
所以當他們困住我的時候,我覺得有點兒麻煩了。


  對方的武器不時的砍在我的能量罩上,如果不是等級和能量強度的優勢,我
現在應該已經受傷了。


  好在他們的劍術和我也不是一個等級的,雖然現在能量下降的速度非常快,
但我還是有機會先幹掉他們其中的一個。


  能量已經下降到了三分之一,我主攻的那個家夥卻沒有受到緻命傷。他現在
渾身都是劃傷和割傷,動作越來越慢,可我的體力也出現了問題。拿神宮的右手
開始發抖,這是能量和體力都微微見底的象征。


  咬著牙多挨了其他三人的幾次攻擊,我終於撞入對方的懷裏將刀插了進去。
幾乎是在同時,一枚強大的能量彈砸到了我的後背上,能量罩被炸破,我的身體
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


  在空中努力調整姿勢,勉強以防禦姿態落到了地上,腿部的舊傷竟然也微微
有些作痛了。


  「洛葛!他已經不行了!一起了結他吧!」剩下三人裏的那個女孩一邊喊一
邊擡手去擦臉上的淚水,我似乎在剛才殺掉了她某個重要的人。


  「湖風過來!一起上!」洛葛招呼著在那邊守護傷員的家夥,那個叫湖風的
家夥加入到他們那邊,孤注一擲的向我發動了最後的進攻。


  就在我覺得有點大難臨頭的關節上,渾身突然被一股能量猛的震了一下。


  戒指的封印似乎消失了……我的運氣似乎還沒壞到家。


  「贖魂裝甲!!」


  隨著我的大吼,久違的裝具被我再次召喚了出來。不知道爲什麽,铠甲的樣
式和成型的方式都變了。


  由大量骨節組成的,猶如荊棘一般密密麻麻的骨刺洶湧的從我身上噴湧了出
來,它們的根部則在我身上迅速凝聚著,更有一些攀上了我的脖子和臉頰。


  贖魂裝甲明顯變的厚重了,幾乎已經變成了全覆式的重甲,而且隱隱有要形
成頭盔的意思。


  兩個沖的最快的家夥在大量骨刺從我身上爆出來的時候來不及刹車,身體在
一瞬間被開出了無數個血洞。


  飽食了鮮血的骨刺在空中伸展到極緻,然後像漩渦般擰成一團向我的手臂聚
攏過來,最終在前臂上變成了兩根粗大如鐮刀一樣的附肢。而原本穿挂在上面的
屍體則毫無抵抗能力的變成了碎肉。


  重新骨殖化的神宮已經纏上了六道光流刃,看來戒指被封印的那段時間裏神
宮吸收別人血液的功能並沒有失效。


  不過就現在而言的話,我根本不需要動用它們就是了。


  還沒死的那兩個人在我展現出力量的時候就已經完全失去了戰意,洛葛轉身
向樹林深處猛躥,而那個女孩卻回身沖向了初邪。


  初邪將早已經聚集好的魔力彈一窩蜂的向她扔了過去,然而那個女孩卻不要
命一樣用大量能量做了護罩,頂著攻擊沖到了初邪的面前。當她將刀架在初邪脖
子上的時候,全身有足足六處地方被炸得血肉模糊。


  我本想去追殺逃掉的那個洛葛,因爲根本沒料到初邪會被那個女的以這種方
式劫持。


  「你……你……把武器扔了!!否則我殺了她!」那個女人氣喘籲籲的喊道。


  「你怎麽搞的!?一邊退一邊閃就是了!怎麽會那麽容易給人抓到!?」我
惱火的沖初邪喊。這家夥隻要能閃躲幾秒鍾,我肯定能過去支援到的。


  初邪露出了委屈的樣子,沒說話。這時候我才想起來,她之前似乎被我弄的
已經精疲力盡了,腿光是站著都會發抖。


  「我再說一遍!你他媽把刀扔了!向後退!」女人繼續吼著,聲音裏充滿了
恐懼。


  我沒有向前逼她,也沒有扔掉刀,而是向躺在另一邊的兩個傷員走過去。


  「你要幹什麽!?」


  還沒等她說完,我的刀就已經插到了躺在地上那兩個人的喉嚨裏。


  「你不怕我殺了她!!?」那個女人歇斯底裏的吼著,將劍鋒按到了初邪脖
子的肌膚裏。


  「殺就是了。」我冷冷的看著她,「不過那樣的話,我就有時間可以將你的
腸子挖出來,然後讓你親眼看著我一點一點切碎它們喂給你自己吃。」


  那個女人的手和嘴唇開始劇烈顫抖。


  「別……殺我……」那個女人用發抖的聲音說,「我放了她……你別殺我
……」


  我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擡起刀晃了晃,示意她趕快放人。


  「你先發誓不殺我!」


  「我發誓。不過你再挑戰我耐性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我,慢慢把劍從初邪的脖子上挪開了一些。看到我沒有動,
她便將劍垂了下去。


  下一秒,初邪突然拔出了女人腰間短刀,狠狠地從女人的下巴猛地插了進去。
還沒等血從那個女人嘴裏湧出來,初邪將短刀拔出來,反身一劃割斷了她的喉嚨,
動作幹淨的就好像做過無數遍了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不過我看到初邪的眼睛裏閃爍的是我從沒見過的
光芒,是她真正被惹惱的樣子。


  我不知道初邪爲什麽火氣會這麽大,她在那個女人屍體栽倒在地之後又對準
她的腦袋狠狠踢了一腳,以至於我欣賞到了清脆的頸椎斷裂的聲音。


  「刀用的不錯,完全不像是個所謂的法師。」我走過去將她從屍體旁邊拉開。


  「剛才的動作帥吧?嘿嘿!」


  初邪的火氣在我拉住她胳膊的時候就像扔進開水的冰塊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愣了一下,完全分不清她現在的笑容和剛才的怒火到底哪一個是真的哪一個是
裝的。


  「其實她已經投降了,沒必要殺她。」我試探的說道。事實上,一如之前所
做的那樣,我肯定不會放她走的。不過,我倒是很想看看初邪怎麽想。她的閱曆
和處事方式似乎都不是屬於她那個等級的。


  「難道你還想借機從她身上占便宜?有我了還不知足?」初邪做出一副嬌嗔
的模樣,但是她這樣子更是讓我感覺這丫頭是在掩飾自己被惹火的事實。


  我沒有去戳穿她,因爲她肯定不會承認。


    ***    ***    ***    ***


  「走吧。他們跑了一個,如果再帶人來的話我們會很被動。」我示意她繼續
前進。


  初邪扭捏著,沒動。


  「怎麽了?」我問。


  「你背背我吧……」她小聲說。


  我皺起了眉頭,剛想開口拒絕,可是一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就松動了。
如果不是真的走不太動,她大概不會用那種語氣說話。


  擺出了一副臭臉,但我還是彎下了身。初邪跳到我背上,卻在我手向後托去
的時候開始吹毛求疵。


  「哎呀你別用手抓我屁股!內褲都被你扔了!」


  我沒好氣的縮回手,然後她的一雙胳膊將她整個人就狠狠的勒在了我脖子上,
差一點把我勒死。


  「這個樣沒法背!」我連忙把她甩下來。


  「嗚嗚嗚……可是我走不動了嘛……」初邪開始耍賴。


  沒有辦法,我隻好攔腰把她抱起來趕路。女孩看上去對這個公主抱相當滿意
的樣子,原來的一點兒埋怨和不快全都消散了。


  隻不過我得更辛苦一點,雖然她不重,但也不是可以單憑兩隻手就支撐那麽
久的。


  「喂,你最後那招不是很厲害麽?爲什麽一開始不用啊?」初邪喜滋滋的躺
在我的臂彎裏問。


  我用能量加速飛行著,並沒有回答她問題的心情,「因爲到最後之前都沒辦
法用出來而已。」


  「沒辦法用?被封印了?」


  「嗯。幫Fey驅散了一個很強的詛咒,所以自己的能力暫時失去了。隻不
過,她還是死掉了,我做的都變成了毫無意義的事情。」


  對於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兒,我實在是不想多想。想下去隻會讓腦子越來越混
亂,繼續放任自己胡思亂想實在是非常危險。


  「你能驅除詛咒?能驅除什麽級別的?」初邪看上去很感興趣的樣子。


  「低級到高級的都可以,不過代價比較大。」半個月之內失去不死之戒的力
量,對我來說相當緻命。


  「你倒是能爲那個女人付出很多。」初邪說。


  我付出的東西,Fey付出的東西,如果這二者能夠放在天平上的話,我覺
得Fey值得我去付出。可我呢?我值得她爲我付出那麽多麽?乃至於生命?


  「要是我的話,你會爲我付出多少呢?」初邪繼續說,眼睛裏露出充滿依賴
的光色。


  我皺著眉頭看她,「你覺得我是傻子?」


  初邪哈哈大笑起來,「看來還不算真傻。哎呀,你這樣繃著一次當也不上太
沒意思了。」


  「你要是再胡鬧我就把你扔下去。」我一邊提高飛行的高度一邊嚇唬她。


  「你扔啊……怕你不成?」


  看來恐嚇無效。


  我們趕路一直趕了兩天,終於看到了那個我曾經住過的小村子。像歌絲娜這
種普通的玩家,我覺得這種小鎮子非常適合她。畢竟越大的城市就會涉及越多人
的利益,而利益集團形成的大手會將每一個細胞控制在手裏。


  可是當我們靠近她房子所在的方向的時候,我看到很多村民圍在那邊。不好
的預感升了起來,我快步上前擠進到人群裏。


  歌絲娜的房子已經被燒毀了,焦黑的殘渣和廢墟仍然冒著青煙。村民們的臉
上帶著一點點驚恐,不過更多的則是看熱鬧般散漫的樣子。


  廢墟前面孤零零站著一個陌生的家夥,他看著面前的廢墟一動不動。


  「誰幹的!?」我一把拉住旁邊一個村民,對他大聲吼道。


  那些村民帶著一點恐懼伸出手指向那邊的男人,七嘴八舌的說著些什麽。我
根本聽不進去那些嘈雜的聲音,拔出神宮就向那個人沖了過去。


  「回來!你個大傻瓜!」初邪在我身後急的直叫。


  那個男人感覺到我沖過來的能量,回過身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緊領制服,
袖口上各有一個白色的十字,身後還背著一個挺大的十字型的箱子。


  「是你幹的!?」我沖到他面前舉起武器,盡量用理智控制著自己。


  那個家夥看了看我,眼睛裏面帶著一點灰暗的悲傷,「……是我的錯。」


  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立刻就將武器斬了過去。神宮沒能夠擊中目標,而
是被那個男人揮動的十字架擋了下來。


  雖然不是全力的一擊,但是他的動作倒是很有輕描淡寫的味道。他不是普通
的玩家,這種反應速度和動作絕對是擁有職業戰士等級的家夥。想到這裏的時候,
我的殺意就更盛了。


  身爲職業戰士卻對普通人下手,這不僅是對他人的欺淩,更是損壞了所有職
業戰士的尊嚴。


  想到這裏,我已經準備用全部力量好好讓對方後悔一次了。


  可是初邪卻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幹嘛那麽沖動!好好聽別人說話啊!」


  「有什麽好說的?!他已經承認了。」我沈聲說,眼睛一直盯在那個男人身
上。


  「哦,如果你說的是燒掉這個房子並殺死裏面女孩的人,那並不是我。」男
人連忙解釋道。


  「那村民爲什麽指你?」我繼續質問。


  初邪說話了,「他們說話你沒聽見啊?村民隻是說他應該知道事情經過而已。」


  我看了初邪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那人,那人對我聳了聳肩。我無奈的收回了
刀,然後努力壓制著蠢蠢欲動的能量。


  「給我一個解釋。」我對那個男人說,「歌絲娜在哪兒?」


  男人垂下了頭,「歌絲娜被殺了。」


  這個答案和我預料的一樣。雖然我猜她並不是和我們一樣用的零級神經擬真,
但很明顯的,房子被燒成這樣意味著作案的人並不希望歌絲娜再次出現。


  難道梅爾菲斯確實是在這個地方養傷,以至於牽連了歌絲娜?但這個地方非
常隱蔽,實在是無法想象會有什麽人追查他到這個地方來。


  「你知道是誰幹的麽?」我繼續發問道。


  「一個女孩。」男人將十字架插到地上,一隻手扶著,開始回答我的問題。


  「你認識麽?」


  「不認識。但歌絲娜似乎認識對方,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然後那個女孩就
用短刀插進了歌絲娜的肚子裏……很抱歉我沒來得及救她……」


  那個男人的悲傷似乎相當真實,我沒能找出任何僞裝的痕迹。


  「兇手長什麽樣?」我的情緒已經平穩了下來,因爲我已經沒有理由懷疑對
方了。


  「那個女孩盤著頭發,穿著輕型铠甲,應該是職業戰士。年輕漂亮,但眼神
卻很冷。」


  「媽的……難道是星見……」我忍不住輕輕罵了一句。


  「星見?她們在外屋談話的時候,我確實聽到過這個名字。那個女孩就是星
見麽?」男人皺著眉頭問。


  那個家夥……竟然幹出這種事情。雖然不能說十分了解星見,但事件的大體
經過我似乎能夠猜得出來。


  知道了梅爾菲斯和歌絲娜之間的事情之後,星見便殺了對方。那是嫉妒?占
有欲?還是單純的瘋狂?我覺得都有可能,星見這個女孩曾經對我說過一些非常
黑暗的話,我認爲她是做得出來這些事的。


  不知道梅爾菲斯在知道這件事以後會怎麽想,我隻希望那不會誕生出新的仇
恨。


  「你是誰?歌絲娜的朋友?」我歎了口氣,將注意力重新轉到面前的男人身
上。


  「韋爾奇·哈康,見習牧師。」


  韋爾奇對我伸出手來,我感到非常別扭,但還是和他握了手。這個家夥面容
安詳和煦,動作優雅。我已經很久沒和人握過手了,但這一次卻覺得沒辦法拒絕
對方友好的表示。


  「難道你是歌絲娜的……客戶?」我沒有忘記歌絲娜到底是做什麽職業的。


  韋爾奇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


  「見習牧師也會……」我皺著眉頭問。


  「我首先是一個人,其次才是一個牧師。」韋爾奇微微笑了下,「正常人都
會有那種需求,不是麽?」


  「不過你的神應該不會很高興你這麽做。」我回應了他一個笑容。沒有記錯
的話,基督教並不允許教徒進行婚外的性行爲。


  韋爾奇仰頭看著天,帶著一絲戲谑吻了一下脖子上挂著的十字吊墜。


  「要知道,我親愛上帝的兒子可並不是他自己妻子生的。」


  這個家夥相當幽默,沒有人會討厭有幽默細胞的人。


  「你這可就有點兒亵渎神靈了,你這還有資格做牧師?」


  韋爾奇搖了搖頭,「因信稱義,我自然是可以的。」


  他將十字吊墜放回到衣服裏面,然後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初邪的身上。


  「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認識一下麽?」


  「不可以。」初邪咯咯笑著。


  「啊……同是作爲神的子民,請務必滿足一位愛慕者的好奇心嘛。」


  我皺著眉頭看著韋爾奇,他現在所表現出的色相讓剛剛萌生的好感一掃而淨。


  「不好意思,我們還要趕時間。」我對他示意談話到此爲止。


  「等等。」韋爾奇叫住我,將一本書遞到我面前,「希望有空的時候你們可
以讀讀。」


  我低頭看了一眼,是一本《聖經》。


  「抱歉,我對改變自己的宗教信仰沒有興趣。」


  「你是佛教徒?」韋爾奇問。也難免,像我這種體貌特征的基本都是學佛的
人。


  我搖搖頭,「我是不可知論者。」


  「那樣不會妨礙你抽時間看看書的吧。」韋爾奇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對付傳教的人最好還是少說話。我無奈的接過他的聖經,然後揮了揮手作爲
道別。


  我不是不理解傳教者的這種做法,但卻總是覺得這種行爲有些不尊重別人。
憑借著自己的一己之念不斷試著改變別人原本的思想,那就好像在暗示別人的愚
蠢一般。


  我走進被燒得破破爛爛的廢墟之中,試圖找到歌絲娜的屍體爲她安葬。盡管
我知道她在外面的身體也許一點事也沒有,但我作爲隻活在這個世界的人來說,
她已經是死人了。對於曾經有過交集的人,我還是想要爲她多做一點事情。


  房間裏的東西幾乎沒有完好的,雖然村民們因爲害怕被火勢牽連而盡快的撲
滅了火災,但其中的家具基本都已經被燒爛了。隻有一張裏屋的床和桌子還能看
出原本的形狀,不過也已經熏黑到沒辦法使用的地步了。


  我在外屋找到了一具已經無法辨認樣貌的屍體,並在床邊發現了一個被熏黑
的盒子。我沒有在這麽多人的圍觀中打開那個盒子,因爲也許那裏面會有什麽令
人意外的信息。


  用能量在屋後炸出一個淺坑,將歌絲娜的遺骸放進去,然後慢慢用泥土把她
埋葬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站在這個根本就不算是墳墓的墓前回憶起了以前的事情。


  當初被Rayout所背叛以後,失去了Fey和所有同伴的我,被梅爾菲
斯救到這座房子裏養傷。那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在梅爾菲斯的譏諷嘲笑和歌絲
娜的無聲陪伴下,我一點點重新站了起來。


  「哈,婊子也有人送終?活兒真的有這麽好麽?」


  「還不錯啦,聲音倒是甜的很,玩起來真的挺爽的。」


  「是啊,物美價廉,哈哈哈。」


  身後圍觀的人群中傳來了幾乎沒辦法察覺的對話聲,我扭過頭去,將視線鎖
定在了三個傭兵身上。


  我向他們走過去,直到我站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才注意到我的存在。那幾
個人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滿不在乎的表情。


  「是你們說的麽?」我看著他們問。


  「說什麽?」其中一個似乎有些踟蹰,開始裝糊塗。


  「就是我們說的,怎麽樣?」另一個看起來卻乖張十足。


  「你想找麻煩?我勸你還是有點兒自知之明。」第三個人痞氣十足的挑釁道。


  我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動手了。神宮從刀鞘中發出一聲尖嘯跳了出來,直接
砍掉了我右手邊那個家夥的半張臉。


  刀身在空中劃了道旋轉的弧線,被我改換了反手,重新劈向第二個家夥。那
家夥剛來的及把武器拿出來,神宮與他的劍發生了劇烈碰撞,震得他武器幾乎脫
手。


  他的武器磕偏了神宮的方向,我一腳踢在他肚子上將他向後踢飛,然後在他
適應疼痛之前就用一道追擊的能量刃淩空把他撕成了兩端。


  周圍圍觀的村民們剛剛反應過來,他們開始尖叫著四散逃開。而第三個家夥
則滿臉蒼白的提升好了能量,擺出戰鬥姿勢對著我。


  「你、你在城鎮裏殺人,不怕被通緝麽!?」他的方寸已經亂了,開始用幼
稚的話語來掩飾自己的恐懼。


  連最起碼的戰士尊嚴都沒有,這讓我用以發洩的快感大打折扣。


  「一千萬賞金在身的時候,沒人會介意再加上幾萬。」我一邊說一邊擡起手
來。


  那個家夥繃緊了身體注視著我手的位置,做好了隨時防禦的準備。


  可是,當足足二十枚骨矛被召喚出來,從各個角度向他撲過去的時候,他的
眼裏就隻剩下了絕望。失去了求生意志的人永遠不可能在逆境中活下去,這是他
死前就應該明白的事情。


  就在大量骨矛將他穿透在地上的一瞬間,一個人沖到了我們中間。可惜他慢
了一步,隻來得及攔下骨矛中的四枚,那最多隻是減少一點對方屍體的破損程度
而已。


  是韋爾奇,他抱著十字架,看了一眼被射的渾身血洞的屍體,然後扭過頭向
我看過來。我原以爲他的眼神裏會有憤怒,但我錯了。


  「爲什麽要這麽做?他們也隻不過是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無奈,深深的無奈。那不是對我所作所爲的诘責,而是對自己沒能救下那三
個人的遺憾。


  「我殺人並不非得要什麽拿得上台面的理由,他們侮辱死者的時候就該考慮
到自己有沒有能力爲自己所說的話負責。」我冷冷的回道。


  「可是你沒必要殺他們……殺人本身不會讓你得到任何有意義的東西……」


  「我當然能得到我想要的。比如一個發洩的途徑,還有殺掉那三個雜碎的快
感。」


  「你是不是覺得因爲這是一個遊戲,所以人的性命就變得分文不值?」


  「恰恰相反。」


  當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誕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些話都是實話,所以這
才是真正令人感到可怕的地方。正如我所說的,這個世界對我來說無比真實,而
就是因爲這樣,我在殺人的時候才會感到興奮,才能夠把心中壓抑的東西釋放出
去。


  被我殺死的他們是無辜的麽?從大多數人的角度看的確是這樣,不過是幾句
下流而不合時宜的交談,如果生氣的話隻要教訓他們一頓就可以了。然而我卻毫
不猶豫的以奪取他們性命的方式代替了其他的辦法……這是不是意味著我是不是
已經重新向某個沒辦法控制的方向走了下去?


  這件事情中最不正常的部分就是我覺得這件事很正常。


  韋爾奇看上去仍然想要和我說些什麽,但是我沒有再給他這個機會。他沒有
攔我,當然他也做不到。我帶着從歌絲娜家廢墟找到的盒子,和初邪一起離開了。


  在離開村子的時候,我能夠感覺到很多人都在暗處盯着我看。


  我讓這個村子染上了鮮血,或許在他們眼裏我就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犯而已。
可是那些人會怎麽看我,我發現自己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那個色眯眯的家夥其實說的也沒錯。」初邪一直都沒說過話,直到我們再
也看不到身後的村子爲止。


  「你覺得我做錯了?」我用非常不友好的語氣對她說。


  「對與錯不是我說了算的,我隻是覺得随便殺人對你自己也沒什麽好處。」
初邪難得的一本正經和我說話。


  「我沒有' 随便' 殺人,他們說了不該說的話。」


  「因爲不喜歡對方說的話,所以對方就該死。你自己的邏輯别人沒有資格反
駁,但我不得不說,那種邏輯很蠢。」初邪翹着嘴角譏諷道。


  有種被她看不起了的感覺,這相比于韋爾奇的诘責、村民們的敵視都要讓我
難以忍受。


  我一把拉住她,然後捏住了她的臉逼她看着我。


  「你認爲自己很聰明是麽?」


  初邪沒有反抗我的粗暴動作,她隻是用很清亮的眼睛靜靜的看着我。


  「展示殘暴,獲得操控别人性命的力量,這種味道的确很好。但廉價的快感
隻會降低你自尊的價值,而當你被比你還要強大的人踩在腳底下的時候,你的自
尊心就會像扔進熱水的冰塊一樣。」


  我松開手,聽着她的話陷入了思索。


  初邪見我沉默,露出了一個複雜的表情。欲言又止,然後終于忍不住還是繼
續說了下去。


  「你和很多人不一樣,他們聽到我說那些話就隻是會傷到那脆弱的自尊心而
已,然後因爲我冒犯了他們而氣哄哄的。本能的拒接改變,聽不進去别人的話,
這是所有人都會犯的錯誤。但是你可以和他們不同,作爲男人嘛,你還算是有擔
當的。」


  我的确把她說的話聽了進去,因爲我的确産生了迷惘的感覺。如果她所說的
話就是我所追尋的答案,那樣我大概還能夠得到被黑暗赦免的機會。


  不過當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笑了。


  「你倒是很清楚該怎麽做男人的樣子。」


  初邪很潇灑的擡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們男人都是又臭又硬的木頭!你
要是聽我的話去試着改變,那肯定有很多女孩會喜歡上你!」


  「我不需要變得招人喜歡,而喜歡我的人也不會因爲我的固執而改變立場。」
我反駁道,「隻是,我覺得你說的挺不錯。」


  初邪對我抿了抿嘴,那是有點兒勉強的笑容。我覺得她真實的一面正不受她
控制的暴露在我面前,至于爲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我并不認爲你殺他們有什麽太大的問題。隻是,你永遠不知道你輕率
的舉動會爲自己帶來些什麽。如果你想向戰士的頂點靠近……也許該審視一下自
己的自控能力了。」


  我對她的話有些驚訝,因爲這些建議相當犀利,就好像一把利劍般刺透了她
所有用以掩飾的防線。


  「爲什麽要對我說這些?」我看着初邪。


  初邪扭過頭去避開了我的目光。她看着前方的道路,小聲說出了一個可笑的
答案。


  「我隻是希望你至少不會變成一個令我失望的家夥而已。」


    ***    ***    ***    ***


  唯一一個可能會找到梅爾菲斯的地方已經沒有了。現在我除了老老實實等着
他重新來聯系我之外沒有任何别的選擇。所以我決定向紅松城進發,将預定的情
報拿到手。


  食影者的情報應該非常昂貴,不過我現在的積蓄應該足以支付情報販子蒂格
森索要的報酬。


  我和初邪在天黑之前找到了落腳的地方。我躲進房間,把初邪推了出去,然
後準備看看那個從歌絲娜那裏找到的盒子有什麽東西。


  初邪被我趕出門的時候大聲抗議,我沒理她,她氣得在外面一個勁兒踢我的
房門。


  「神秘兮兮的幹什麽啊!給我看看都不行嘛!?」


  我相當冷血的把房間的設置改換到了隔音。


  那個盒子不算太大,如果用心整理的話可以放進去不少東西。我一邊撬鎖一
邊想,如果這裏面有魔法裝備就好了。然而最終得到的結果卻讓我哭笑不得。


  我打開房門,把氣鼓鼓的初邪叫了進來。


  「你太不地道了!都不把我當自己人!」她用指頭戳我的胸口。


  我無奈的小小,伸手朝着盒子的方向做了一個「請便」的動作。


  「可以看?」初邪眯着眼睛露出了期待的光芒。


  「随便看。」我壞笑着說。


  初邪蹦蹦跳跳的跑到床邊拿起了盒子,她打開盒子翻弄了半天,露出了稀裏
糊塗的表情。


  女孩從裏面拎出一件小東西看着我,「這些是幹什麽用的啊?」


  歌絲娜那種職業的人,往往需要一些服務客戶的工具。隻不過我沒想到她收
藏的道具這麽全,而且還被我像傻子一樣當寶貝抱走了。


  「是玩具。」我這樣回答初邪的問題。


  初邪打開了一個跳蛋的開關,莫名其妙的看着粉紅色的小球在手心亂震。


  「這有什麽好玩的?」


  女孩一臉純潔無邪的樣子玩弄着手裏的性玩具,這個場景讓我心口開始發熱。


  初邪繼續翻弄着盒子裏形形色色的東西,聰明的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畢
竟那裏面有一些東西的樣式相當露骨。女孩先是露出了猜忌的神情,然後臉色越
來越紅。當她重新擡頭看我的時候,已經沒辦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了。


  「懂了?」我笑着看她。


  初邪咬着嘴唇,将翻弄出來的東西胡亂堆進盒子裏,然後将它遠遠推開。


  「變态死了。」她罵道。


  我本來沒有多想什麽,不過當她一無所知的擺弄那些淫靡玩具的時候,我的
欲望就被點燃了。


  我走過去,饒有興緻的審視着盒子裏琳琅滿目的東西,初邪則扭着頭有點兒
手足無措的坐在那兒。


  「我……那個……出去吃東西。」初邪在我開始翻弄盒子的時候從床上跳起
來逃向門口。


  我連身子都沒轉,伸出一隻手攔腰将她抱住扔在床上。


  「想玩哪一個?」我抓着她的手腕,湊在她耳邊問。


  「不玩不玩!要玩你自己玩去!」初邪帶着哭腔罵道,不過我知道她這是故
意裝可憐而已。我甚至猜想,她其實是最懂得用什麽方法能挑起我興緻的——就
像現在這樣。


  「你不挑的話,我可要在你身上全都試一遍了。」


  「你再這樣我可真生氣了!」初邪躺在床上咬牙切齒的。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生氣是什麽樣子。」


  我開始吻她,初邪緊閉着嘴巴不讓我的舌頭侵犯進去,用力扭動着身體開始
掙紮。她掙得很兇,不過我覺得她如果真的是鐵定主意不想讓我欺負她的話,肯
定是會有辦法的,就比如襲擊我的某些弱點部位。


  她沒有那麽做,所以這種在最深處流露出一種妥協和期望的掙紮才顯得更有
意思。


  我翻出一對皮質的手铐亮在她面前,初邪立刻就不掙紮了。


  「别用那個……醜死了!」她埋怨道。


  沒有去聽的埋怨,我用那個手铐穿過床頭的欄杆,将她的雙手拷了起來。


  初邪氣的扭過頭去不理我,而我則将手伸到她衣服下面輕輕的撫摸了起來,
并溫柔的親她的耳垂。豐滿的胸部讓人有一種特别滿足的感覺,這種感覺可是我
之前的女人沒辦法提供的。


  愛撫了那麽一會兒,初邪喘的越來越厲害,她重新看向我。


  「好好和我做嘛……别用那些東西不行啊……」她小聲說。


  這個時候我用吻再次封住了她的嘴,這一次她沒有反抗,滑膩膩的舌頭來回
在我的齒懷裏藏來蹭去的,我輕輕咬她,她又頑皮的回咬我。


  伸展着雙手不能動的少女,看上去充滿了刺激人虐待神經的誘惑感。我并不
是不想品嘗她,但品嘗的方式其實多得很,有那麽多玩具可以玩的時候,單純的
饕鬄就顯得有些暴殄天物了。


  褪下女孩的内褲扔在了一邊,我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倒是很順從。我想無
論如何她也不會希望像之前那樣不得不因爲濕透而再去弄一件新的。


  趁着我專注欣賞她修長光滑大腿的當爾,那家夥腿一盤夾住了我的腰,讓我
的下半身隔着褲子直接頂在了她下面。


  「要吃就趕快吃啊,磨磨蹭蹭的,不會是硬不起來了吧?」初邪惡毒的笑着。


  之前還可憐巴巴的,現在就媚态四溢,看來我識破她僞裝的能力是越來越強
了。伸手拎過一枚跳蛋和一根尺寸可觀的震動棒,在她眼前晃着。


  「左手還是右手?不選的話可就一起了。」


  初邪看着那根猙獰的假陽具咬牙切齒,「那、那個放、放進來的話……真的
會、會死的……」


  其實我也并不想過分的開發她,這種事情還是要一點點的來,不是麽。我把
按摩棒扔到一邊,初邪看上去松了一口氣。


  不過她還是放心的太早了,因爲那套跳蛋足足有六枚,我獰笑着把它們擺在
了她臉旁。


  「你、你耍賴!唔啊……」初邪氣急敗壞的叫道,隻是當我把那枚東西擠進
她小穴裏的時候她發出的驚叫更要有趣一些。


  往裏擠的時候相當費力,不過推送到一半的時候女孩的下面就開始主動向裏
面吞納起來。一點點淫液被擠的溢出來,初邪不由自主的挺了一下腰。


  「啊啊……難受呀……一點也不好玩……哼……」女孩抗議着,我卻又給她
塞進去一個,她也隻能咬着牙認命了。


  其中兩枚被我用膠布貼在了她的蓓蕾上,剩下的四個我全都強硬的放到了她
裏面。在推最後一個的時候,她差點哭出聲來。


  「弄完啦!?高興啦!?」她含着一點點淚珠在眼邊,擡起頭瞪着我。


  我搖搖頭,然後對她晃了晃手裏的遙控器。


  「那是什麽?啊啊啊……」


  我将強度調到了3的位置,跳蛋們各司其職的工作了起來。初邪身子猛的一
僵,兩隻手本能的就想去捂自己的肚子,可是卻隻能拽的手铐亂響起來。


  「啊嗚……不對勁了……身體不對勁了……你搞什麽啊啊……好難受……」


  「閉上眼慢慢享受就行了。」


  「誰會享受這種事情啊!」


  我笑笑,然後轉身準備出去。


  「你幹嘛去!?」初邪努力擡起頭,對我大叫。


  「吃飯。」


  「喂!你打算就這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啊!?混蛋!!要死啦!你回來!!」


  我将強度調到6,然後笑着出了門,身後隻剩下了初邪的呻吟聲。


    ***    ***    ***    ***


  關上房門,隔絕掉了讓人心曠神怡的美妙聲音,我暗笑着走到大廳找了個座
位坐了下去。


  情趣這種東西其實是很微妙的,性永遠不是單調的項目,隻要你願意去探索
和接受,就有無數種可以享受的辦法。就拿這一次來說,我不會得到任何生理上
的快感,卻仍然樂此不疲。


  「聽說了麽?靜水城已經給毀了,逃出來的人還不到四位數。」


  我聽到周圍有人在談論着什麽。


  「已經是第三個城市了,一點也沒有終止的意思,是不是系統出問題了?」


  「鬼知道。要是這麽下去,整個大陸被毀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不我們
逃吧?海藍或者結晶都好,等到了我們這邊的話就憑咱們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他們的話題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向他們靠過去。


  「請問你們在說的是什麽事情?靜水城怎麽被毀的?」我問。


  那兩個男人看了我一眼,「你是傭兵?等級不低吧?」


  我點了點頭。


  「去查傭兵情報搜索器吧,一看你就是好久都沒接任務了,那上面說的比我
們清楚。」


  我照他說的做了,然後看到了搜索器任務的頭條。


  「魔獸潮?」我皺起了眉頭。


  「是。我也是傭兵,靜水城那邊有我的朋友,被打的很慘。」


  我沉下心來開始仔細查看搜索器給出的情報,然後發現這一次的魔獸潮可真
是有點離譜了。


  以往所有的魔獸潮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就好像阿紗嘉出現的那一次一樣。魔
獸潮進攻和途徑的區域都會收到系統的警告,而魔獸潮在攻擊目标城市的時候都
是有時限的,到達時限或者被擊退的話就會消失。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魔獸似乎像瘋了一樣開始毫無限制的攻擊所有路過的村
鎮甚至大城市。靜水城的規模是十萬人級别的,和地獄聖殿所在的那座城市不相
上下。如果他們都隻有幾百人生還的話,那可就真的有點兒麻煩了。


  傭兵所已經發布了非常誘人的賞金來吸引傭兵擊退魔獸潮,甚至采用了殺的
越多獎金就不斷翻倍的制度。然而就是這樣,已經有好幾批集結起來的傭兵被全
部滅掉了。


  這樣看來,想要阻止這次魔獸潮,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各城邦勢力集結在一起
組成真正的軍隊來和它們正面對抗了。


  不過我在意的并不是那個,而是這一次魔獸潮會是什麽人帶領的。


  是鏡厭?可是他不是和Dreams的人有交易的麽?如果這次的魔獸潮是
Dreams操縱的,那他們豈不是要和整個大陸乃至整個世界爲敵!?那絕對
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鏡厭,我倒是很想找到這次魔獸潮的指揮者……因爲我現在迫切的
需要到魔界去。不過,大概我還沒能來得及找到指揮者就已經被魔獸撕成碎片了
吧。


  倘若能知道這次魔獸潮是屬于暗面哪個族群的也好。就好像上次一阿紗嘉帶
領的獸群,全是擁有誇張獠牙利齒造型的魔獸,那毫無疑問是屬于阿紗嘉的噬族。


  「謝謝你們的情報。」我對那兩個傭兵點了點頭。


  「客氣了。」一個家夥漫不經心的對我擡了一下手。


  「你看着有點兒面熟,我們在哪兒見過麽?」另一個家夥突然問。


  我身體一僵,「應該沒有。」


  「我想也是……」那家夥點了點頭不再看我,可是我卻聞到了一點點異樣的
味道。


  那家夥的左手還放在桌子上握着酒杯,不過指節似乎因爲握的過緊而有些發
白了。他的另一隻手不易察覺的向桌子下面伸了過去。


  他認出了我。


  殺了他麽?馬上下手……憑着我用神宮出刀的速度,他不可能比我快。


  我用餘光瞟了一眼那家夥的同伴,那個金頭發的男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自
己同伴額角的冷汗。


  我感覺到整個旅店的氣溫都開始慢慢降低了,我與那個家夥都将全部的注意
力放在了對方的身上,隻要對方有任何細微的動作,立刻就會爆發一場惡戰。


  因爲他不知道我是不是想要殺他滅口,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爲了自衛還是
拿我的人頭換賞金。


  初邪,這一次情況可不同的,不是我想殺他,而是不殺他大概不行啊。這樣
的話你應該不會對我失望吧?


  很奇怪,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變的那麽在意初邪看我的眼光。


  就在我做好了拔刀準備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似曾相識的聲音。


  「邪惡的人以他們的暴虐讓正義的人感到無助。然而那些以博愛和善良的名
義,引領弱小者穿越黑暗峽谷的勇士,必将得到護佑,因爲他是他兄弟真正的守
護者和挽救者。我将懷着仇恨和無比的憤怒,滅掉任何企圖毒害和毀滅我兄弟的
人。而你将會知道我的名字就是神,當我複仇之火降臨至你的那一刻。」


  充滿殺機的那個瞬間在韋爾奇念念叨叨的布道之下煙消雲散,我無奈的向後
退了一步,避開對方的攻擊方位,然後轉過身看向年輕的見習牧師。


  「你自己覺得可不可笑?」


  韋爾奇倒是一本正經,「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殺人。」


  我無奈的看着他,「你到底是不是神職人員?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剛才念的
可不是布道經文。」


  「《低俗小說》嘛,我隻是覺得那台詞說起來非常酷。」


  「沒錯,那也正是讓我手軟到拿不起劍的原因。」


  就在我和他說話的時候,那兩個傭兵小心的起身,然後退出了旅館。我本來
也不是非殺他們不可,那隻是爲了保證我自身的安全。


  可是韋爾奇的突然出現讓我覺得有些煩躁,我實在是不想被他這種傳教者給
纏上。更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二半調子的牧師。


  「你是一路跟蹤着我的?」我質問他。


  「請不要說那麽惡心的話。」韋爾奇皺着眉頭,「要跟蹤的話也要說我是跟
蹤着那個美女來的。」


  「你到底有什麽企圖?」我不耐煩的問。


  「我隻是個普通的神職人員而已,主的十誡告訴我們,不可殺人。所以我希
望你……」


  「十誡還說過不可奸淫呢!你還好意思說?」我罵道。


  「請不要在意細節問題。」韋爾奇面不改色。


  「你的臉皮倒是夠厚。」我覺得自己的耐性已經見底,「我和你沒有什麽仇,
但是如果你再糾纏我,我倒是不介意把你殺了。」


  「你們爲什麽就那麽喜歡殺人?」韋爾奇語重心長的說,「放下屠刀,立地
……」


  他隻說了半句就察覺到了自己話語裏的可笑問題,然後很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而我則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個新教的見習牧師如果像他這樣胡言亂語,
甚至扯到了其他宗教的教谕,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資格轉正。


  「立刻從我面前消失,否則我真的不客氣了。」我對自己的失态感到非常難
堪,必須要結束這場鬧劇。


  「有些淺顯易懂的道理,人們就是沒有耐心去……」


  在他開展長篇大論之前,我的拳頭就狠狠的砸到了他的臉上。巨大的沖力将
他砸倒在地,碰到了周圍的兩套桌椅。


  沒有用能量,如果我真用能量的話他的頭骨現在應該已經碎掉了。我忍痛甩
了甩拳頭,俯視着倒在地上的他。


  韋爾奇擦了擦嘴角被牙齒磕破的血,歎着氣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臉迅速的開
始腫起,肩膀似乎也受了傷。他吐了幾口帶血的唾沫,然後搖了搖頭。


  「怎麽樣?要不要出去和我用劍解決一下問題?」我冷冷的問。


  「可憐的人……」韋爾奇用憐憫的目光看着我,「拒絕主的愛并不是不可饒
恕的過錯,而隻是愚昧。但你對給予你善意的人以不屑的時候,你就不配得到善
意。像你這樣的人,就一定會将身邊的人一起葬送在自己内心的黑暗裏。希望你
好自爲之。」


  他一邊活動着肩膀一邊去抓自己的那個十字架,而我卻感到有些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是因爲他說中了……說中了我和Fey的事情……


  我腦海空白的撲了過去,可是揮動的拳頭卻沒有擊中目标。還沒等我反應過
來,腹部就受到了重擊。


  「别想欺負脾氣好的人,脾氣好不代表總要吃虧。」韋爾奇一腳命中之後悠
閑的說。


  我捂着肚子向後退了兩步,然後開始在手上聚集能量。


  「忍不了了?正好,那就玩玩。」韋爾奇背着十字架就向外走去,我也做了
同樣的事情。


  沒有拔刀,我将神宮插在地上,然後給雙手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能量。韋爾奇
也将他的十字架擱在了一邊,并擡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


  非常幼稚的鬥毆,我和他開始用能量朝對方胡亂攻擊起來。意料之外,韋爾
奇的能量強度非常可觀,竟然在這種純能量的對攻中完全不落下風。雖然我沒有
用全力,但這也意味着他的等級至少也有六七級。


  我們就好像青春期的青少年一樣打了十分鍾,能量沒用盡,體力卻見底了。
我胸口和肩膀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韋爾奇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兩個都沒有什麽
徒手搏鬥的技巧,就完全是憑借反應神經和本能在亂打。


  我和他都在給了對方最後一拳之後踉踉跄跄的向後退去,誰也沒力氣再胡鬧
了。發洩之後我覺得心情多少好了一點,至少沒有再繼續糾結于Fey的事情。


  韋爾奇很不要面子的就那麽躺在地上喘氣,「我覺得……哈……你像是個神
經病。」


  「彼此彼此。」我努力撐着膝蓋不讓自己倒下去。


  我們倆像乞丐一樣拖着身體坐到了牆角。他給了我一支煙,我沒有拒絕。半
根煙的時間,我們隻是在喘氣,什麽都沒說。


  「以後希望你盡量不要殺人,那真的隻是會帶來無窮無盡的仇恨。」他再稍
微緩過勁兒來以後又開始繼續說教。


  「閉上你的臭嘴。」我沒好氣的說,「不殺人就會被别人殺掉,這麽簡單的
道理都不明白,你真是幼稚透頂。」


  「不。我覺得事情總會有别的辦法解決,殺人就隻是最壞的一種選擇。」


  我舉手表示投降,不想再聽他的屁話。說真的,我并不讨厭韋爾奇這種人,
有趣、随和而且執着。我也不讨厭他的宗教信仰,準确來說我甚至說不準他到底
是不是侍奉上帝的人。然而他的價值觀卻讓我感到無法接受,那種幼稚的想法在
我看來就像是弱智一樣。


  不殺人……這對我這種命不由己的傭兵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當你的仇
人提着劍追到你面前的時候,難道你要和他講大道理麽?


  這些選擇都不是能夠由自己的意志爲轉移的。


  「我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好好想想。」


  「你這樣不累麽?」我無奈的問。


  「憑我自己的力量,能夠改變一個是一個。哪怕隻有一個人的觀念被我改變,
那麽也許就可以有很多人不需要死。」韋爾奇說的很認真。


  「也許死的會是該死的人。」我狡辯道。


  韋爾奇轉頭嚴肅的看着我,「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而唯一平等的
就是死亡。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決定誰該死誰不該死,決定它的是命運。」


  我啞口無言,因爲再說下去就變成神學問題了,那非常的無趣而且也沒有意
義。


  于是我站起身,踩滅煙,「那就祝你能夠改變你所想要改變的吧。」


  韋爾奇對我笑笑,然後給自己點了第二根煙,坐在牆角目送我走進了旅館。


  剛才的騷亂并沒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而且我也不認爲跑掉的那兩個傭兵會
帶人回來找我。畢竟通緝犯在被人認出來以後肯定會逃掉,就算回來也沒辦法找
到我。既然如此,我還不如繼續呆在這兒多歇一段時間。


  悠閑的喝了瓶啤酒,又吃了些東西,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經過剛才一頓鬧騰,我竟然把被我關在房間裏的初邪給忘了……


  更重要的是,那隻遙控器似乎在我和韋爾奇的鬥毆中被動到了,強度直指在
最高的10上面。


  我一陣心虛,連忙扔下一些金鎊,起身向房間走去。


  我鎖好門,然後走進了卧室,一副讓人渾身燥熱的場景展現在了我面前…
…好想玩的有點兒過了。


  初邪已經昏了過去,她身下的半張床單都濕透了。兩枚跳蛋已經嗡嗡的被女
孩抽搐的下身給擠出了出來,沾滿了她的愛液在床單上不斷作響。


  女孩唇邊沾着一些口水,打濕了臉旁的枕巾。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完全失去
了焦距,就好像死掉了一樣。如果不是她的大腿還在偶爾抽動一下,我一定會被
她這個樣子吓到。


  我走之前沒脫她的衣服,所以那身裙子已經給她自己的體液糟蹋的不像樣了。


  手忙腳亂的關上了遙控器,将初邪的手铐解開。女孩渾身軟成了一團沙,微
微呻吟着任我搬弄。


  取下了她胸部的兩枚,又将手指探進她濕熱如雨林的蜜穴裏夾出了剩下的跳
蛋。初邪的下身之前被我折騰的太過分,現在微微張着小口合都合不攏的樣子。


  我試着喂她喝水,可是卻喂不進去。我隻得含着水用嘴給她送進去,隻不過
這樣子反而顯得更是在趁人之危占便宜了。


  小舌頭似乎動了動,然後水就被一點一點吞咽了下去,我聽到她喉嚨裏傳來
了無力的嗚咽聲。


  接着就是狠狠地一口,我吓得渾身一震,舌頭差點兒被她咬斷了,嘴巴裏立
刻充滿了血腥味。我推開她,連忙用手去摸自己的舌頭還在不在。


  初邪一隻手有氣無力的掐在了我脖子上,「……你等着……要是我有機會了
……絕對……絕對……」


  舌頭沒有事,隻是我不知道她真的隻是象征性的咬一下還是沒力氣下口,如
果是後者的話,那我可真要感謝一下上帝了。


  「你不是挺享受的麽?」我揭起床單欣賞着她留下的痕迹。


  「……你是想……殺了我……麽……」初邪一邊悠長的喘息一邊怨道,「
……都要……洩死了……」


  我親了親她的嘴巴,「抱歉……其實是外面遇到了一些事情……」


  這個道歉是真誠的,畢竟我原本也不想讓她虛弱到這種程度。


  「……受不了你了……太欺負人了……分手……分手……」初邪嘟囔着,拉
過一床被子将自己裹起來,身體向床上砸去。


  「什麽分手?根本就沒在一起談什麽分手。」我笑着,她卻沒反應,這麽一
句話的功夫她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我撓了撓頭,然後躺在了她旁邊。情欲得到過分宣洩的女孩身上傳來了超級
誘惑的味道,我強忍着上她的想法逼自己努力睡覺——就當做是自我懲罰好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鏡子前面整理裙子的女孩。初邪昨
天沒脫衣服就睡了,以至于裙子被壓的皺巴巴的。


  我沒叫她,因爲拿不準她在已經恢複了力氣此刻會對我做出什麽報複行爲。


  女孩聽到響動之後回頭瞥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對着鏡子梳起了頭發。


  「大混蛋醒了?」


  我坐起身開始穿衣服,「怎麽?外号又變了?」


  「欺負我到那種程度還敢安心睡覺?就不怕我拿刀把你下面切了?」她背對
着我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言論。


  我本能的去捂了一下要害部位,然後讪笑起來。


  「你應該舍不得,呵呵呵……」


  初邪扭過頭,直視着我,「我隻說一次,如果你再用那些東西弄我的話,我
一定閹了你!」


  我舉手示意投降,那家夥看上去非常認真,我可沒有膽量去試一試她這句話
的真假。


  女孩在說完這句話以後重新露出了笑顔,她蹦到床上跨坐過來,用手環住了
我的脖子。


  「我真不明白,你也忍得住。」


  「忍得住什麽?」我一頭霧水的問。


  「忍得住不吃我啊。光用那些玩意兒欺負我,自己卻不來,你到底怎麽想的?
難不成真的是個變态?」她發出甜甜的笑聲。


  「并不是不想吃,而是看你那個樣子,有點兒不忍心繼續折騰你了。」


  初邪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她用櫻唇在我嘴上點了一下,「下不爲例。」


  「沒有下了,就現在吧。」我摟住她将她重新放倒在床上。


  「再弄可就真沒有力氣走路了,你想繼續背我我倒是不介意。」初邪說。


  我選擇了放棄,畢竟那不是什麽輕松的差事。


    ***    ***    ***    ***


  再次來到紅松城,我沒有再想去見章隆和盈風。我想既然盈風快要生産了,
那麽章隆大概也不會在城裏了吧。


  蒂格森所在的街道離我們活動的街區也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所以我不認爲
自己會遇見什麽熟人。


  初邪饒有興緻的觀賞着華夏風格的建築,指着房檐上雕刻獸像不停發問。


  「真有意思,你們爲什麽喜歡在房頂上弄怪獸?」


  「那不是怪獸,是嘲風,可以驅災避邪。」我漫不經心的說。


  我現在的心思還是放在蒂格森是否能夠給我弄來情報上。然而我并沒有想好
如果他真搞到了食影者具體所在的情報,我又該做些什麽。


  當初那幾個黑衣服的家夥能夠聯手殺掉身爲零級戰士的挽歌,說明他們的等
級比現在的我隻會高不會低。況且他們的首領魯恩希安也同樣是零級戰士,就算
我能夠找到他們,又能拿他們怎麽樣呢?


  沖到他們老巢裏面,拼上性命殺掉兩三個?幸運的話,也許能夠殺掉當時帶
頭的那個家夥爲挽歌報仇。但我相信如果我那麽做,最後的結果除了嵩明就不會
有第二種可能了。


  我不想死,所以不能那麽做。


  如果我是星見或者梅爾菲斯那種擁有熟練暗殺技巧的人,或許還能找到一些
辦法來給對方造成麻煩。很可惜,梅爾菲斯并沒有教過我相關的技術,而且我也
沒有那個時間去鍛煉那些能力。


  贖魂裝甲正在成長,我覺得那很可能就是由于我用了最高級「涅槃」的緣故。
正如它字面上的意思,也許每一次封印都會讓贖魂裝甲變得更強。


  可是我不可能爲了那種目的而頻繁封印戒指的力量,因爲誰也不知道失去了
戒指力量的我會不會在贖魂裝甲變強之前被人殺掉。


  蒂格森的房子就在前面,那棟房子是我還身爲普通玩家的時候賣給他的。那
個時候的我不明白爲什麽像他這種單純靠賣情報爲生的家夥能那麽豪爽的買下一
整棟房子,這種想法在我成爲職業戰士之後就變得非常可笑了。


  無論是傭兵、冒險者還是那些擁有巨大控制力的城邦勢力,沒有不需要情報
的存在。當我們這些人用性命去掙金币的時候,那些情報販子們就隻要坐着等我
們上貢而已。


  「你來這兒到底是要幹什麽啊?」初邪在我身邊跟着我向蒂格森房子的方向
走着。


  「之前預定了一些情報,到了該收賬的時候了。」我站在蒂格森的台階上敲
了敲門。


  「關于什麽的情報啊?」


  「你好奇心太過頭了。」


  「可是說不定你要的情報我也知道啊,我有很多掌握大量情報的朋友嘛。」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食影者的情報也有?」


  知道這個詞彙的人實在是非常稀少,初邪的确有着不錯情報網絡的樣子,但
我仍然覺得她這種等級的家夥應該很難會接觸到食影者的信息。


  在我回頭的時候,看到初邪的臉色猛的變了,她一把将我從台階上拉了下來。


  「快走!!」


  在她喊出聲的下一瞬間,一道直徑足足有一米粗的能量光束就沖破蒂格森房
子的正門向我砸了過來。


  我的反應神經剛剛來得及讓自己在身前聚集起一點能量來進行防禦,如果不
是初邪拉着我躲開了那道光束的正面沖擊,我現在應該已經是重傷了。


  強大的能量僅僅是蹭了一下我用以防禦的胳膊,我整個人就被餘力給帶飛了。
頸部的肌肉被慣性狠狠地甩了一下,我甚至能聽到自己頸椎發出的咯咯聲。


  我的後背與地面接觸,劇烈的沖擊幾乎把我體内的空氣全都擠了出來。也許
肋骨斷了幾根,全身的疼痛讓我根本無暇去分辨那些細微的傷口。


  強忍着劇痛,我用能量迅速的撐起身體擺出了戰鬥的姿勢,然後努力提升着
能量。


  受到了驚吓的初邪在那個光柱爆出來的時候就隻來得及拉我一把。她現在已
經跳到了旁邊的一個房頂上,帶着一臉「這回真的麻煩了」的表情,用手套聚集
着魔力。


  我的身後傳來了房屋倒塌的聲音和人們的慘叫,可是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看。


  前方蒂格森的那棟房子已經從正面被剛才的能量光柱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一
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的身後跟了另外兩個家夥。


  「快跑啊!你愣着幹什麽!?」


  初邪急的在旁邊的房頂上大叫着,可是我的腳已經挪不動了,因爲那個人我
曾經見過。


  「就是你吧?到處打聽我們的消息?」那個男人向我走過來。


  我的全身都不受控制的開始發抖,那張臉我大概永遠無法忘記。


  「你就是魯恩希安!?」我的聲音在顫抖。


  那個男人露出了略帶驚訝的表情,「竟然連老大的名字都知道,看來這一趟
來的挺值得的。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是毒煙。」


  這個人曾經許給了我一個無法拒絕的交易,他所給我的短刀撕毀了我曾經擁
有的一切。他在我面前砍掉了章隆的手指,然後又殺掉了挽歌。


  「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麽地方聽到關于我們的事情的,不過你既然知道了,那
就意味着我們必須親自介入一下。說說吧,爲什麽對我們這麽好奇?當然不說也
沒關系,我個人比較傾向于簡單而直接的解決方式。」他輕輕擡了擡手裏的武器。


  毒煙用緩慢而慵懶的聲線說着平淡無奇的話語。他似乎根本就沒有認出我,
這也難怪,那個時候的我就好像臭蟲一樣的存在。戰鬥等級隻有F的普通人,像
工具一樣被人利用,在利用完之後對方甚至都不屑于殺我滅口……那個時候我的
神經拟真等級都不足以讓我在這個世界被殺死。


  「因爲挽歌。」我努力壓制着胸口洶湧的怒火和利刃一般的恐懼說出了那個
女人的名字。


  毒煙懶散的表情不見了,他身後的兩個人也拔出了劍。他眯起眼睛仔細的打
量起我來,我隻覺得渾身像針紮一樣難受。


  看來蒂格森尋找食影者情報的時候,應該是被食影者反過來查到了,所以毒
煙才會帶着人在這個地方等我出現。我不明白的是,初邪爲什麽會知道屋裏有人
準備殺我。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初邪正對我一個勁兒的使眼色讓我逃走。


  她是對的,我現在根本沒辦法和他們對抗。但我卻無論如何也忍不住和對方
交談的沖動,因爲這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巨大的危險同時也帶
着無窮的收益,那種誘惑力讓我拔不動腿。


  「貪狼……呵呵。」毒煙在看了我一會兒之後吐出了我的名字。


  「你認得我?」


  「Dreams出一千萬讓我們抓你來着,老大對這個差事沒什麽興趣。不
過我倒是留意了一下你的照片。這樣說來的話,你曾經也見過我?」


  「就在這座城市,你們把她殺了。」我從牙縫裏向外擠着聲音。


  毒煙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哦,想起來了……對,你就是當初那
個和挽歌混在一起的低級玩家。想不到你竟然走到了這麽遠的地方,有意思…
…怎麽?想要報仇?」


  我沒有說話,而是做好了随時爆發力量的準備。


  「問話就到這裏爲止吧。我想你該明白,我們沒有留活口的習慣。」毒煙擺
了擺手,他身後的一個家夥就向我走了過來,「速戰速決,我們已經在這個城市
呆太多天了。」


  對方是食影者的成員……而我終于站到了他們面前,用自己的刀去面對他們
的劍……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至少現在不行。


  他們是能夠殺掉挽歌的人……能夠殺掉零級戰士的家夥!我現在如果憑着一
腔怒火去和他們拼命,那隻是在送死。


  當對方向我邁步的時候,我終于下定了決心,以一個瞬間能量加速将自己猛
地頂了起來,準備向城外逃去。


  身後是兩道強烈的能量爆發,然後我聽到了毒煙的笑聲。那是一種像沙蟹築
巢一般的聲音,潮濕的沙土在海水表面以下被蟹子的雙鉗撥弄的沙沙作響,就好
像在嘲笑不自量力的泥蟲。我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因爲他們也并沒有追過來。


  「逃啊?爲什麽停了?你已經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不是麽?」毒煙呵呵笑
着,他站在房頂上,初邪已經被他和另外兩個人給包圍了。


  「你拿我當人質沒意義的。」初邪從容的說,「他可不會在乎我的死活。」


  毒煙根本就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死死地盯着我。


  「貪狼!我想你應該還記得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對吧?!」他大聲沖我遠
遠地喊着。


  他和他手下的劍,接二連三的插進了挽歌的身體……而我則眼睜睜看着他們,
看着挽歌的屍體倒在地上。然後我逃了,逃回了家裏,逃出了遊戲……


  「你逃了以後,我們就把挽歌剝了個精光,畢竟那身【火精靈王的詛咒】實
在太珍貴了。真是個美人啊,神一樣的美人,如果不是已經冷掉了的話,我們大
概真的會嘗嘗她的味道。不過最可憐的事情是,一個零級的戰士,不僅臨死前被
信任的人背叛,死後還要羞恥的裸露着嬌軀,被你這樣連垃圾都不如的低級戰士
默默無名的給埋葬掉。哈哈哈哈哈哈!!!!」


  我努力的喘息着,用盡全身力氣阻止自己向他們重新沖過去,那正是他們想
要的。


  毒煙狂笑之後,随手對初邪甩了一個能量彈。初邪立刻做出了防禦動作,她
已經聚集好的魔力保護了她,但卻被炸得連退好幾步。


  另外兩個食影者随着她移動的位置緊跟不放,沒有進攻,就隻是這麽保持着
包圍的狀态。


  如果最初的那個能量光柱是毒煙一個人放出來的,那麽他的等級必然會是在
2級以上。他散漫的不斷對初邪扔着能量彈,而初邪則非常被動的去硬接。當女
孩的魔力消耗殆盡的時候,毒煙根本就像沒動過手一樣。


  「看到了麽?他還站在那兒沒跑。這說明你并不是沒有做人質的價值。」毒
煙對初邪說。


  初邪扭頭看向我,眼睛裏閃動的東西我完全看不明白。


  「這隻能說他是個傻……」


  女孩的話隻說了一半,毒煙的拳頭就落在了她臉上。女孩被他打的倒在地上,
捂着臉縮成一團。


  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覺得心髒抽動了一下。


  我該跑掉的,相對于那個女孩來說,我自己活下去不才是最重要的麽?我還
要積蓄力量爲挽歌複仇,還要去救阿紗嘉,要毀滅Rayout……死了的話就
什麽都做不了了,不是麽?


  毒煙審視着我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滿意。他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開始慢慢的
毆打倒在地上的初邪。


  女孩被他踢的滿嘴是血,開始的時候還在苦苦忍受,但最終也忍不住哀叫起
來。


  兩個食影者将她從地上架起來。初邪的頭發亂了,她用狠毒的目光頂着毒煙。
毒煙在她臉上狠狠的扇了一耳光,女孩的臉立刻就腫了起來。


  「你還想看多久再作出決定?」毒煙扭頭對我說,眼睛裏閃爍着即将噴薄而
出的殘忍。


  贖魂裝甲,光流刃……我爆發出了以力所能及的最強力量從空中向他們撲了
過去。各種顔色的光流刃在空中狂亂的席卷着周圍的建築,大片的屋瓦被攪成了
碎渣。


  毒煙笑了,他對旁邊的那個家夥示意了一下。那家夥将初邪交到了另外一個
人的控制中,然後向我迎了過來。


  我完全沒有小看對方的意思,可是連我都無法完全掌握軌迹的光流刃竟然被
他一一閃了過去。當我不得不用神宮和他的武器對撞的時候,我感到非常震驚。


  如果說我連一個毒煙手下的人都對付不了,那去找魯恩希安報仇又是多麽可
笑的一個想法?


  強烈的不甘讓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擊殺面前對手這件事情上。對方的攻
擊能量非常霸道,但我仍然憑借着贖魂裝甲強大的防禦和再生能力将絕大部分的
能量都用來傾瀉自己的攻擊了。


  大片大片的骨質碎片從铠甲上被炸出來,對方對局部能量運用的水準讓我目
瞪口呆。他總能找到細微的破綻将一兩枚能量彈以非常近的距離打進我的防禦圈,
而我全力的斬擊卻總能被他給閃過去。


  如果不是贖魂裝甲的特點,我想自己肯定會被他壓制。對方也對我感到非常
的頭痛,大概是他引以爲豪的作戰優勢被我的铠甲所化解的緣故。


  不再依賴光流刃的威力,我努力去試着發揮神宮本身的威力。這相當奏效,
我很快就在對方身上留下了兩個不可忽視的傷口。


  就在我準備一鼓作氣将他解決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一股強烈的殺氣。


  毒煙在我全神貫注和對手交戰的時候來到了我後面,而我卻完全沒有察覺。


  那道能量光柱又一次出現,而我則根本沒有機會再躲閃了。


  我的對手早就察覺了毒煙的動向,我想這種配合他們大概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吧。他從我身前竄開,而我則被光柱正面擊中了。


  我在感覺到毒煙位置的時候就順着光柱的方向往下竄去,試圖減輕沖擊力。
就好像一層樓砸在了身上一樣,我險些失去神智。贖魂裝甲被對方熾熱的能量擊
碎,身上那件胸甲也在暴露在對方能量下的時候迅速被腐蝕殆盡。


  價值二百多萬的胸甲……如果不是它的話,被腐蝕掉的大概就是我自己的身
體了。


  我咬着牙放出能量從那道光柱裏勉強竄了出去,然後接着下墜的力量舞動光
流刃向初邪那邊沖過去。


  控制着初邪的家夥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他剛想用刀去殺初邪的時候,初邪的
手裏出現了一個魔力球。


  黑色的魔力球,它在接觸了對方身體的時候一下子就向裏面陷進去。那家夥
大叫一聲松開了初邪,立刻用能量阻止了那顆魔力球的侵蝕。他的反應神經很快,
不然身體上出現的就不是一個傷口那麽簡單了。


  那家夥的動作快極了,他在我就要落刀的時候甩出了一枚黃色核心的壓縮能
量彈。可是能量彈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初邪。


  初邪像失去了生命的布偶一樣從房頂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幾乎是以自由落
體的方式向地面砸去。我逼迫自己改變了沖刺的方向,追在她後面。


  隻來得及伸手帶了她一下,女孩的速度減緩了多少我完全不知道,她的身體
狠狠的砸在了牆上。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睜的大大的,一股鮮血猛的從她的鼻子裏
湧了出來。


  我吓得要命,捧着她的腦袋不知所措。如果是腦血管被撞爆的話,她就死定
了。


  毒煙和另外兩個人沖向我這邊,我抱着初邪努力想從地上站起來,身上傳來
了難以忍受的劇痛,後背像是被燒焦一樣,我輸給了自己的神經,重新跪倒在地
上。


  「用你那個吧……還來得及……」初邪突然說話了。


  聲音很虛弱,但是卻仍然蘊含着堅韌的力量。


  「你不會死吧?」我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麽,因爲現在我擔心的是她自己的狀
态。


  「死不了……快點,不然來不及了……」女孩斷斷續續的說。


  「用什麽?」我的腦子現在已經無法思考了。


  「涅槃……最高級的……那個。」


  我猶豫了,因爲我現在還有作戰的能力,如果用了涅槃再次失去戒指的力量,
那可就等于閉眼等死了。


  「相信我……」初邪咬着牙說道。


  她對我說了無數的謊言,卻指望我在這個生死關頭相信她?我自己也不知道
爲什麽,但我按她所說的做了。


  涅槃的光芒閃過,能量用盡的我松開了抱着初邪的手,有氣無力的靠在了牆
上。


  初邪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然後擡起了自己的右手。


  蓬勃的純黑色魔力從她的右手噴湧了出來,空氣被撕扯的嗡嗡作響,過于強
大的能量閃電四溢着,帶起了讓人睜不開眼的閃光。


  一枚足有人頭般大小,裹挾着黑紫色混沌光芒的晶球出現在了初邪的面前。
它迅速吸收了所有溢出來的能量閃電和魔力,靜靜地懸浮在女孩的手上。


  毒煙和他的手下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在空中爆出能量,強迫性的壓制住了自
己前沖的動作。這種能量急停對身體的負荷非常大,但他們蒼白的臉色似乎并不
是那個原因造成的。


  我看到毒煙愣住了,然後聽到了他不可思議的聲音。


  「……葬敵法球……你是葬敵初邪!?」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04     標題: 神都 (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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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章


  搖搖欲墜的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炸的破爛不堪了。她有氣無力地舉着那
枚晶球,擦了擦臉上的血。


  「既然已經知道是我了……還準備打麽?」初邪用細細的聲音說道,那聲音
隻是勉強能讓對方聽見而已。


  毒煙「哈」的笑了一聲,「你應該看看自己已經變成什麽樣子了,就憑現在
的你也敢說這種大話?」


  「如果是他這種家夥的話,大概真的做不了什麽了。」初邪看了我一眼,然
後對毒煙露出一個疲憊卻燦爛的笑容,「可是我和他不一樣,我可是法師。」


  「之前你等級那麽低,果然是因爲中了' 他們' 的詛咒麽?」


  「當然,不然你以爲我們爲什麽隻得了第二呢?」


  毒煙沒有答話,他對準初邪斬出一道能量刃。


  初邪沒有做任何事情,然而葬敵法球自己卻像炮彈一樣迎向了對準自己主人
的攻擊。葬敵法球将那道能量刃輕松擊潰,然後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回歸到了初
邪身邊。


  另外兩個食影者分别從側面向我們所在的地方沖過來,我扶着牆站起身,給
我們兩個做着能量護罩。


  葬敵法球就好像流星一樣開始在我們周圍亂竄,那上面包裹着的黑色混沌能
量異常強大,每一次正面的撞擊都會把敵人打出十多米遠。它的速度太快,對方
完全沒辦法閃避,隻能用能量罩硬接。初邪趁着這個機會畫起了法陣,一個我從
來沒見過的法陣。


  「你一直在騙我。」我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的後背,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


  「糾結于這種事情,你也太無聊了吧。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離開這裏呢…
…」初邪沒有回頭。


  「你到底是什麽人?」


  初邪停下了畫陣的動作,扭過頭來。她的長發被血液黏在一起,看上去有點
凄迷。


  「你繼續糾結下去的話,我們都得變成死人。」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我們正前方房頂上的毒煙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大吼。


  我看到有什麽東西從他身上爆了出來,就好像某種東西要從他體内将他吞噬
掉一樣。


  「是你做的!?」我緊張的問初邪。


  初邪苦笑了一聲,「不是……看來他也認真起來了……」


  毒煙全身都冒出了黑氣,那些有如實質的黑氣将他整個都包裹了起來,唯獨
眼睛所在的位置閃爍着蒼白的光芒。他發出凄慘的怒吼聲,抱着自己的身體跪在
地上痙攣的掙紮着。


  影子一般的畸形铠甲像液體一般遊動在毒煙的全身,尖銳的倒刺直指天空,
那件能量铠甲在尖刺的頂端形成了蒸發的狀态,就好像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一
樣。


  巨大的恐怖感,我自從成爲戰士以來還沒有體會過這種程度的恐懼。也許毒
煙并不是和我交手之中最強的人,但現在的他無疑是我不得不面對的敵人中展現
了最強大力量的家夥。


  毒煙在完成了力量的釋放之後,他的手下就停止了對初邪的圍攻。我這才意
識到,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是想要阻止初邪畫陣,而是在保護毒煙,防止初邪來攻
擊他。


  「上次在魔界之外用這個,已經是很久以前了,不過因爲這次要殺的人是你,
現在不用的話也許會死。」毒煙從屋頂上跳下來,一步一步的向我們靠近着。


  「你的契約裝甲是影族的?你是在嫉妒誰?魯恩希安麽?可惜現在看來那個
契約裝甲還是半成品啊。」初邪的法陣已經畫完了,她擡起頭來面對着毒煙。


  「你不需要操心這個。」毒煙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那個位置發出了骨骼
摩擦的嘎啦嘎啦聲,「同一場戰鬥,竟然出現了兩件魔兵器和一件契約裝甲。以
往這種程度的決鬥可都已經載入史冊了啊,哈哈哈哈!!」


  「不過你們食影者可不想出名,我也一樣。」初邪用比他小幾倍的聲音說道。


  「所以這次我們隻有一方能活着離開……」毒煙對他的手下擡起了手,「一
公裏以内,殺幹淨。」


  「不要!!!」我大吼起來,撲向了其中一個正準備動手的食影者。


  這裏是我最初的回憶之城,這裏住着我熟悉的人,我唯一能夠在記憶中保留
的過往生活的證明,怎麽能讓他們毀掉!?


  葬敵法球猛地砸中了我的肚子,我從空中重重的摔倒了地上,捂着腹部雙目
通紅的看着初邪。


  「很抱歉,貪狼。我也不想被其他人看見自己的力量。而且,你也沒辦法阻
止他們,隻是在白白送死。」初邪用我從沒聽過的冰冷聲音說。


  「那你幹嘛不殺了我!?」我恨恨的說。


  毒煙說話了。


  「對啊,初邪。我們其實不用打的,本來也沒什麽仇。你們早就知道我們食
影者的事情,我根本不需要滅你的口,你大哥他們還和我們有業務交往。如果你
是因爲我之前對你做的暴行耿耿于懷的話,我大可以在這裏站着讓你揍一頓。當
然,想要我賠點兒錢也可以……五千萬怎麽樣?」


  我心如死灰的聽着他說着那一切,仿佛聽到了初邪應諾的聲音。


  她應該答應的……我和她相識的契機甚至都隻是一場傷害而已……


  可是初邪轉過身看向我,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絲溫柔,「那種選則不是不行,
可是實在沒什麽意思。讓他死在這裏的話,我之前的壞運氣可就再也沒辦法轉變
成好運氣了。」


  毒煙并不明白初邪在說什麽,他也并沒有在意。那兩個食影者已經開始屠殺
周圍的玩家,他們用能量轟炸周圍的房子,追擊着逃走的人們,并以壓倒性的力
量将迎向來的城衛隊隊員砍成兩段。


  而我什麽都做不了。葬敵法球砸斷了我好幾根肋骨,微微一動就痛得要命,
更别說已經失去了戒指的力量……


  毒煙動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初邪畫好的法陣亮了起來,糾結的暗紫色陣
紋形成了一個環形。初邪将葬敵法球砸向了法陣中央,法球在接觸地面的時候像
潮水一般湧出了不計其數的咒符。


  那些咒符迅速鋪滿了地面,并和已經畫好的陣紋融合在了一起,填滿了環形
法陣的中央。地面發出了劇烈的震動,初邪的法術已經發動了。


  「是死是活,就聽天由命吧。」初邪在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坐到了我旁邊,然
後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看的話會被法陣波及到。」


  「初邪……你是誰……爲什麽要爲我做這麽多……」我閉着眼睛,在越來越
大的尖嘯聲中問道。


  「别問了。如果這個法陣沒辦法阻止他的話,那些問題的答案是沒有意義的。
不過,你不覺得這個場景有點兒浪漫麽?嘿嘿。」


  「浪漫……?」


  「生死關頭了嘛……這時候來一個吻再浪漫不過了。」


  她抱着我,和我吻在一起。


  周圍是魔力噴湧的聲音,我聽到了不屬于人類世界該有的某種嘶鳴、強烈的
震動将我的腦海攪成了一團漿糊。令人冷的發抖的寒意、幾乎燒焦發梢的熾熱、
推擠着身體的狂風……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切都歸于平靜之前,我所能感覺
到的就隻有初邪的小舌。


    ***    ***    ***    ***



  我睜開眼睛,整個天空和大地似乎都被漂浮着的塵埃給填滿了一般。黃褐色
的空氣,呼吸都變成了困難的事情。


  以我們戰場爲中心,一公裏範圍的城區都已經被夷平了。在我的眼前,是一
個直徑五十多米,深度五米的巨坑。我和初邪隻要再向前挪一點就會從坑邊掉下
去。


  毒煙就在那個大坑的正中央。令我失望的是,他半跪在那裏,并沒有死掉。


  而他的兩個手下,也許是因爲沒閉眼的緣故,已經變成了散落在各處的屍塊。


  毒煙的能量铠甲隻剩下了一些碎塊依附在他的身上,他本來的黑衣服也爛的
不像樣子,一隻手臂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垂在那裏,應該是斷了。


  他擡起頭,臉上已經被塵土和血液抹得亂七八糟。


  「……葬敵法球的力量……總算是體會過了……哈哈哈……」他一邊笑一邊
往外咳着血,「這麽強大的法陣,兩分鍾就能發動……這就是葬敵法球的威力啊
……」


  初邪依着我,沒有說話。


  毒煙顫抖的站起來,在完成這個動作的過程之中,他失敗了兩次。


  「可是……利用葬敵法球以大量魔力作爲交換,用那種速度發動法陣,你現
在絕對不會有魔力殘餘……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應該還付出了别的代價對吧…
…」


  我看向初邪,她的臉色很平靜,但是我意識到那種平靜并不正常。我仔細檢
查了一下,然後發現她根本就什麽也看不見。


  女孩失去了視覺、聽覺、語言和全身力量才打破原有的魔力規則發動了那個
法陣。我想如果不是葬敵法球本身的能力,其他人就算用那些作交換也不可能做
得到。


  不過我也清楚,就像我的戒指一樣,女孩用來作爲代價的東西并不是永久性
的,否則她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那麽從容。


  毒煙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用能量從坑底浮了上來。我将初邪松開,也開始提
升僅存的能量。


  初邪在我離開她的時候臉色變了,女孩伸出手抓住我的衣服不讓我放手。她
現在幾乎已經隔絕了和外界所有的聯系,我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她不敢放開,
無聲的黑暗讓她害怕的無所适從。


  可是我不能不這麽做,因爲對手還活着。


  毒煙身上的铠甲碎塊慢慢被蒸發掉了,他也是強弩之末,和我一樣。隻是我
并不确定我們兩個誰能站到最後,因爲我和他都已經是連站立都很困難的狀态了。


  「小子,還不趕緊過來殺我?」毒煙翹起了一點兒嘴角,挑釁的說道。


  「我并不急……如果城衛隊的隊員恢複勇氣重新回來檢查這片城區的話,我
想他們會站在我這一邊。」


  我們都想激對方先動手,因爲進攻所耗費的能量要比防禦要多。沒剩下多少
能量的我們必須要精打細算才行。


  對峙了一會兒,毒煙似乎忍不住了。


  「好吧,既然這樣……」


  他将劍慢慢插到旁邊,然後開始低聲念咒。看到這一幕以後我的心髒立刻就
感到了極度的寒冷,我完全沒料到他還有發動招數的力量。


  毒煙在念完咒以後俯下了身子,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影子上。空氣中布滿了被
初邪法陣所絞碎的塵埃,光線非常暗淡,以至于毒煙的影子很難被看清楚。


  他的手在離開影子的時候已經重新裹上了一層黑霧,陰沉的笑容又出現在了
他臉上。


  「這個可是契約的禁咒……我實在是不想用……你自找的,别怪我……」


  我長長的出了幾口氣,然後握緊了神宮,将所有的能量放在了手臂和切刃之
上。到現在這種時候,恐懼和踟蹰都已經沒了意義,我所能做的就隻是一記完美
的劈砍。


  毒煙向我飛過來,那速度簡直連業餘的戰士都不如,然而他手上的能量卻充
滿了緻命的顫抖。


  他的手向我按了過來,與此同時,我的刀也對準他的身體揮了過去。


  神宮在他的身上開出了一個口子,我那兩敗俱傷的斬擊成功了,然而兩敗俱
傷的含義就是我也被他的手擊中了。


  他向後倒在地上,而我倒退了兩步。内髒爆發出了被撕咬一般的劇痛,我聽
到自己忍不住發出了慘叫聲,慢慢的跪倒在地,而毒煙卻捂着身上的刀傷站了起
來。


  他竟然在千鈞一發之際故意用并不緻命的部位接下了我的刀。忍着那種突如
其來的劇痛,還能完成對我的攻擊動作,那超脫了痛覺反射神經的意志絕對不是
人類能夠擁有的東西……食影者果然是名副其實的怪物……


  「痛……哈哈……痛死了……」毒煙拖着劍向我走過來,我蜷縮在地上,隻
能勉強阻止自己繼續發出沒有自尊的叫喊。


  「能把我逼到這種地步……咳咳……我可能真的會好好記你一陣子……」


  他剛說完這句話,就被一枚能量彈給炸飛了。


  我被内髒的劇痛折磨的全身抽搐,根本沒有力氣去看到底是誰救了我。


  「這一次終于救下來了……」我聽到了見習牧師的聲音,「你怎麽樣?」


  我咬着牙擡起頭,用盡力氣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


  「殺了他……快……」


  毒煙在韋爾奇出現之後就立刻放棄了對我的了斷,他從空中浮起來一點,開
始向城外逃竄。我急的發瘋,如果現在被他跑掉,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找到
這麽好的機會殺他了。


  可是韋爾奇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


  我抓着他的衣服用力把他扯到我的臉旁,「你現在不殺他的話,他以後會回
來殺了所有人!你!我!誰都跑不了!!」


  可是韋爾奇卻堅定地搖着頭。我記起了他所說的話……他可是那個一直勸我
不要殺人的家夥……我又怎麽可能勸得動他去殺人呢?


  内髒的灼燒感慢慢淡去,我在韋爾奇的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向初邪靠過去。


  女孩在我的手碰到她肩膀的一瞬間向後縮去。在寂靜黑暗中的她所感覺到的
是我放開了她,然後在近乎無盡的等待之後,又一隻手出現了。所以她會害怕,
因爲她并不确定那隻手就是我的手。


  我抓住她發抖的手,然後在她手上開始寫字。女孩在感覺到我的字之後,伸
出兩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死死不放。


  我寫的是「大混蛋」,那是某天早晨她給我起的最新外号,沒有别人會知道。


  我抱着她站起身,韋爾奇則跟我保持了一個還算安全的距離,讓我不必費心
提放他。


  「要我幫忙麽?你們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一會兒有人來查看的話你們會很麻
煩吧?」


  我很想拒絕他的幫助,但是卻力不從心。爲了讓自己能抱動初邪,我現在沒
有多餘的能量來支持自己進行加速。所以我同意了,然後将初邪背在背上。


  看到我點頭,韋爾奇便拽住我的胳膊開始進行能量加速。我用能量将自己浮
起來,任憑他拉着我走。


  在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紅松城,城邊那片被夷平的廢墟就好
像城市的巨大創傷。我不知道在這場戰鬥中到底有多少人死了,我隻希望章隆并
不在裏面。


  如果他按照我所忠告的那樣,在外面的世界陪伴着有身孕的盈風,那他便不
會有事。倘若他在這裏,那麽剛才被食影者所殺的第一批城衛隊員中就一定會有
他,畢竟他是領隊的隊長。


  命運已經對章隆的選擇做了審判,而我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那審判的結果是怎
麽樣。當做出了訣别的決定之後,他就已經從我的生命中被移除了。我不想,也
不會去探尋那個結果。需要在意那個結果的人,不是我。


  拖着兩個人飛行相當耗費能量,但這也是預測對方能量水平最精确的方式之
一。我對自己能這樣飛多遠是有直觀認識的,以我自己爲參照的話,很容易就能
判斷出對方的等級。


  韋爾奇以還算可觀的速度帶我們飛了足足一個鍾頭,然後在天黑之前停在了
一個小鎮外面。雖然氣喘籲籲的,但他并沒有到達能量的極限,所以我隻能說他
的戰鬥等級和我很接近甚至更高。


  我并不想在這個地方落腳,因爲如果真的有經驗豐富的殺手想要追查我們的
話,很容易就可以按照我們行進的速度和時間鎖定一定範圍之内的落腳地點,這
個小鎮正是這種地方。


  可是我也沒有别的選擇,初邪現在和廢人沒有什麽區别,我也受了重傷。我
們這個樣子如果在野外遇到突發事件就隻能屈辱的等死了,沒人希望發生那種事
情。


  「這次多謝你了。」我小鎮醫療所安頓了初邪之後,對韋爾奇道謝。


  韋爾奇對我點了一下頭,「你不需要謝我,我隻是在貫徹我自己的理念。」


  「你隻是說不殺人而已,并沒有說一定要救人。」


  「那個時候把你們扔在那裏,和殺人沒什麽區别。」他辯解道。


  無論他怎麽說,我都很感謝這家夥。他的執着救了我,也救了毒煙……我雖
然仍然不認同他的理念,但卻也失去了指責他的立場。我不是那種接受了别人的
恩惠卻仍然恬不知恥的指責對方做法的混蛋。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韋爾奇像之前幾次那樣毫不拖泥帶水的獨自踏上了旅途。
我想我們最近應該不會再遇到了,之前連續遇到三次是我們行進方向的一緻造成
的,而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了交集。


  不過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會好好的還他一個人情。因爲他不僅僅救了我,也
救了初邪。


  我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跳上了初邪旁邊的那張病床,讓醫生幫我處理了傷口。
我扭頭看着女孩甯靜的側臉,心裏開始翻騰起來。


  初邪救了我,賭上自己的性命站在了我的身前。在她做出這件事的時候,我
很清楚我已經沒辦法把她看做可有可無的夥伴了。


  這一次,我在她被人包圍的時候還會猶豫;下一次,我就已經失去了猶豫的
資格。


  事情還是不受我控制的落到了這一步麽?她爲什麽要爲我做到那種程度?


  她騙了我?或者沒騙……畢竟在測等級的時候她的等級顯示的确實隻是9。


  初邪一開始是不可能知道我有「涅槃」這種力量的,所以她并不是爲了讓我
幫她解開詛咒而跟着我。那麽,她這樣一個存在,又爲什麽要跟着我?


  太多的疑問,在她恢複身體機能之前我是沒辦法得到答案了。就算她恢複如
初,大概我也一樣得不到想要的。


  其實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現在真正需要弄明白的是自己的心。


  我和她的關系,到底要怎麽樣才對。她已經爲我犧牲到了這個程度,那麽我
會爲她做到什麽地步呢?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是我一直對自己引以爲豪的原則。坦然的接受别人的
幫助,毫無責任感的扔之腦後,我做不到。


  這一切,都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


  不久之前的戰鬥場景又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回想起毒煙的時候我覺得自己
的心跳立刻就開始加快了。


  強大,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而某件事情卻似乎證明他甚至都不算是食影者
裏的最高級成員。


  一個高級成員又怎麽會爲了給一個不知道哪兒蹦出來的戰士滅口而呆在情報
接頭的地點埋伏那麽長時間?這隻能說明毒煙在食影者中的地位離頂點還差得遠。


  毒煙提到了一個阿紗嘉曾經說過的詞彙,魔兵器。他使用的那件能量铠甲應
該就是他所謂的契約裝甲,而且初邪也在看到他那件東西之後說了「影族」什麽
的。結合阿紗嘉告訴過我的事情,我覺得所謂契約裝甲肯定是和暗面的魔族有什
麽關系。


  阿紗嘉說過我的「不死無亡對戒」是魔兵器,我猜初邪的葬敵法球也是一樣。
難道零級的裝備都被稱爲魔兵器麽?


  那些東西我了解的還太少了,不過我大概能确定的是,這個世界中最強大的
力量來源一定就是在魔界了。


  暗面和光面,如果魔界還有兩片不同的區域,我隻能說我對【神都】了解的
真的遠遠不夠。


  食影者們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不得不面對的追殺者又多了。我覺得心情越
來越差,一種沒辦法活多久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占據了我的腦海。


  失眠到半夜,我終于還是在疲憊中睡了過去。


    ***    ***    ***    ***



  大戰的勞累和傷口的疼痛交戰失敗,我被背上的傷給痛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
天上午了。


  我爬起來,然後去檢查初邪的狀況。這一看不要緊,女孩已經醒了,正在床
上縮成一團流着眼淚。


  我連忙湊過去,用最輕柔的力道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初邪在我碰到她的時
候立刻伸手把我的手掌抓住了。


  「是我,大混蛋。」我在她手上寫着。


  初邪抿了抿嘴,然後用手背開始擦眼淚。她醒了以後感覺不到我在她身邊,
所以哭的稀裏嘩啦的。我覺得心裏面軟綿綿的,有種心痛的愛憐,這不是一個好
兆頭。


  女孩一隻手做出了一個拿筆寫字的動作,另一隻手則用力抓着我的胳膊不放。


  我喊護士給我們拿了紙筆,然後塞到了初邪的手裏。


  女孩拿着筆,吃力的摸着紙寫了一行字。


  「我的貓叫什麽名字。」


  我微微一愣。這家夥疑心病還真重,騙子總是擔心别人騙她。這也難怪,在
這種情況下,即使我已經證明了一下,她還是會害怕我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個人,
以至于要自己驗證。


  那是在我們兩個玩問答遊戲的時候她所說過的事情,我竟然還記得,自己都
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泰德。」


  在我把貓的名字剛拼了一半的時候,初邪就猛地撲到了我懷裏,抱着我脖子
一副死也不撒手的樣子。


  「勒死了!喂!」我啞啞的喊着,用手拍她的背。


  忘記了,她現在聽不見的,所以我隻能默默承受了她的不安和發洩。


  我把她一起轉移到了旅館裏,因爲醫療所那種地方所有人都可以進,我希望
我們兩個的存在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坐在她的床上,和她用手指、紙和筆交談起來。


  「什麽時候能好?」我問。


  「要幾天時間。你不準跑掉。」她寫。


  我沒有在她手上寫字,而是吻了吻她的額頭。初邪露出了安心的樣子,隻是
左手依舊沒放開我的胳膊。


  「你是誰?」因爲是在她手上寫,所以我把問題寫的非常簡練。


  初邪瞪着無神的眼睛,好像笑了一下似得。


  「初邪。」


  盡管早料到她很可能會故意攪渾我的問題,但我還是感到非常無奈。


  真的很想用斷掉和她聯系的方式來威脅她回答我的問題,隻要挪開她抓着我
的手就行了。可是想到她害怕的樣子,我又狠不下心去這麽做。


  我就這麽坐着,看着初邪盤腿坐在自己面前,用手抓着自己的袖子。被依賴
的感覺非常好,隻是,我想那已經不會太久了。


  中詛咒之後,隻有9級的她也許并沒有真的抱着想要我保護她的想法,但那
種低等級對高等級的依賴感卻不是她能夠拒絕的。現在的她已經恢複了力量,相
對于初邪,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戰士罷了。


  當她重新恢複了身體機能之後,我對她來說就沒有什麽依賴的價值了。不知
道是不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在看到初邪的力量之後我就出現了該和她分别的
念頭。


  被女人保護并不一定就是丢人的,但是如果依靠她的力量,我自己永遠不可
能變得強大。而且就算在初邪的幫助下我找到了阿紗嘉,我又該怎麽面對她呢?
她絕對不想看到我借助了别的女人的力量。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初邪一直在晃我的胳膊。而我們面前的那張紙
上,已經寫了一大堆東西。


  「爲什麽不說話了?」


  「你說話啊。」


  「你在幹什麽?


  「你想什麽呢?」


  「說話啊?啞巴了?」


  「求求你說說話啊。」


  心裏的某種占有欲突然就爆發了,我知道這是錯的。可是我在意識到自己不
可能就這麽一直占有她,不可能繼續一起旅行,一起鬥嘴的時候,那種欲望就控
制不住了。


  人總是最珍惜得不到的東西。


  我用手順着她的頭發,把它們從女孩的左肩捋到後背。欣賞了一下,看起來
還是她自己選定的發式比較順眼。


  初邪抓着我的手似乎有點累了,她松開那隻手想要換一邊,而我則趁這個機
會奪回了手臂的控制權。初邪一把摸回來沒有抓到想抓的東西,臉上的微笑就不
見了。


  她沒有變得像剛開始那樣驚慌失措,而是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胡亂摸索。我
坐到她後面,咬住了女孩的耳廓。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初邪的呼吸凝滞了一下,她伸手到側面摸到我的臉,張着
嘴似乎想說話。她沒能發出聲音,而我的兩隻手已經從後面捉住了她胸前的一對
鴿子。


  我試探性的開始愛撫她敏感的乳尖,而初邪也沒有反對。她扭過頭,尋找着
我的吻。


  吻的很深,就好像要吞掉她的舌頭一樣。初邪因爲發不出聲音,所以我隻能
從她抓着我前臂的手指力度來感受她的響應。我追逐着她的小舌,恨不得整個都
攪爛一樣野蠻的在她口腔中舔舐着。


  初邪很喜歡這個吻,也許被我吸得有些痛,但那慢慢堅挺起來的乳尖已經說
明了一切。


  我推倒她在床上,她探出手抱住我的肩膀,無神的眼睛正對着我,誘惑我吻
上了那對晶瑩的琥珀。


  這是第一次這麽正式的和她做愛,初邪的面頰和軀體在我一邊吻她一邊剝除
外衣的時候變得紅豔起來。我溫柔的撫摸着她的臀線和腰肌,愛不釋手。


  初邪的小口微張着,随着我的動作吐息如蘭。她聽不到我的情話,看不到我
的表情,也沒辦法用聲音表達自己的感受。可是當這些感官都失去了以後,身體
對那根滾燙堅硬的東西就更加敏感了。


  當我用龜頭在她穴口慢慢推擠撥拔的時候,她小小的腳趾和腳背繃成了一條
直線,一雙細細的胳膊緊緊地摟住了我的頭。她的嘴唇無聲的盍動,似乎在哀求
我進來。


  我堅定而緩慢的開始前進,随着我的進入初邪整個上半身都弓了起來。當全
身的信息都來自那集中一點的時候,洶湧澎湃的快感就變成了根本無法阻擋的東
西。


  我将腦袋靠在她軟綿綿的胸口,雙手扶着她的腰,終于将将肉棒用力頂在了
她的子宮上面。初邪已經無法呼吸了,她長大了嘴,腦袋不由自主的擺動了兩下。


  我向後退出一點,然後再沖,再沖。潮濕的秘境立刻就變成了一片汪洋,花
徑也迅速開始收縮,緊緊地裹住了膨脹的肉棒。


  初邪流出了眼淚,我不知道她是痛的還是因爲強烈的快感。我一邊抽插侵犯
着她嬌嫩的下身,一邊用舌頭進攻着她的酥胸。初邪變得混亂起來,她的手指在
我背上亂抓,雙腿用力屈起,又不知所措的伸展開,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似的。


  她挺起屁股似想在我退出的時候緊追不放,而當我沖擊的時候她又不堪承受
的向後面躲去。我不時改變着自己的節奏,以至于偶爾她會正好迎上我的突進。
那時候我的龜頭就會狠狠地探出她的子宮口,讓她全身酥軟的癱上好一會兒。


  我喜歡聽她叫,初邪的叫床簡直就是天籁一般,沒有經驗的男人甚至可能會
聽到她哀叫的時候就射出來。可是現在的初邪叫不出聲,她那種因爲無法宣洩而
快要瘋掉的樣子反而讓我更硬了。


  手指向她的小腹壓下去,隔着一層嫩肉,我甚至可以隐約感覺到自己的東西
在女孩的體内兇殘的進出着。


  這個舉動讓初邪咬緊了牙關,我知道那樣的刺激實在太強烈了。龜頭刮擦G
點的觸感已經打破了她所能忍受的底限,更何況緊接着就是一次針對子宮軟肉的
淩虐。


  初邪揮着手去捂嘴,然後發現根本沒有那個必要,小手又混亂的向我眼睛捂
去。可是她還沒捂上,下面就已經洩了出來。


  淩虐她的G點就會尿,我這回可就記住了。混攪着淡黃色尿液的陰精亂七八
糟的噴射了出來,而我根本沒有因爲這個而停止進攻。


  初邪崩潰了,她螓首亂搖,雙手抓着床單苦苦承受我在她絕頂高潮時對下身
的不間歇欺辱。在我劇烈的運動中,她的體液濺的到處都是,一雙光滑白皙的大
腿被污染的凄慘無比。


  我用力将肉棒擠進了她的子宮,而初邪所有的力氣似乎都聚集在了那雙細腿
上,幾乎夾斷了我的腰。濃濃的白色精液毫不憐惜的沖擊在她子宮壁上,就好像
要把那裏射爛掉似得。


  子宮口的嫩肉痙攣着掙紮着,卻仿佛在下賤的服侍着玷污自己的入侵者。水
潤而又嫩滑的宮口吸嘬着我最敏感的頂端,蕩婦一樣索取着男人的精華。


  最神聖的器官已經堕落到了隻會抽搐的地步,而那個淫蕩子宮的女主人現在
則已經癱軟如泥,躺在濕漉漉的床上連動都不會動了。


  我将精液留在她的肚子裏,卻沒有拔出東西,就這麽壓着她漸漸睡去。如果
能就這麽讓她懷上我的種倒也不錯,我迷迷糊糊的想着,然後試到女孩疲憊不堪
的手似乎摟住了我的後背。


    ***    ***    ***    ***



  好像已經天黑了,我在沉睡之中試到有人在吹我的耳朵。


  「你壓死我啦!」初邪弱弱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


  身子下面軟綿綿的,又暖又柔。我從她身上翻下來,初邪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你恢複了?」我問。


  初邪微笑着點了點頭,「本來以爲最起碼也要三天,不過這次好像恢複的比
較快呢。」


  我點點頭。今天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分别的時候到了。


  「走啦~ 陪我洗澡去。」初邪将整個身子挂在我的胳膊上撒着嬌,「被你弄
得渾身都粘糊糊的,髒死了。」


  「你去吧。」我忍住想要去摸摸她腦袋的沖動,輕輕說。


  「嗯!那你等會兒吧。」初邪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光着屁股跳下床跑
進了浴室裏。


  女孩對我的态度也發生了某種改變,我不能再這樣了,留在她身邊的話一切
都會走到我控制不住的地方去。


  初邪在浴室裏哼着歌,嘩啦啦的水聲混着她重新恢複的清脆嗓音是如此的讓
人留戀。


  我穿上衣服,然後拿起神宮,向門外走去。沒有告别的分離,就不必面對難
解的選擇。


  「喂~ 你幫我去拿一下内……」初邪偏偏在這個時候從浴室探出了頭,她咽
下了剛說了一半的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你……上哪兒去?」


  我抿着嘴對她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去推門。初邪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麽,她渾
身濕哒哒的就從浴室竄了出來,帶着一身噴香沖到了門邊,用力關上了已經被我
推開的房門。


  「吃幹抹淨了就想走啊!?你媽怎麽教你的!?」初邪挺着小胸脯,氣鼓鼓
的仰着臉對我罵道。


  「難道還要我付錢麽?」我苦笑着說出了一個蹩腳的笑話。


  初邪氣的擡起手來想要扇我耳光,手卻沒有落下。


  我看着她擡起的手,苦笑着搖了搖頭,「以前的話,我倒是可以任你打,因
爲是你打不過我,身爲男人我可以讓着你。可是現在,就算我想和你打架,也打
不過你。」


  「因爲我等級比你高所以你就要走?你們男人怎麽那麽幼稚啊!?」初邪有
點兒語無倫次的喊着。


  「謝謝你那個時候救了我。」我對她的話無言以對,又去推門。


  初邪又一次把門給我「咣當」一聲關死,「不行!你說清楚!昨天晚上還好
好的,今天爲什麽就一定要走!說清楚說清楚!!」


  「昨天晚上,你需要我。現在你找回了力量,超負荷的代價也恢複了,你已
經不需要我了。」我如此說着。


  「誰說我不需要你了!?」初邪的眼睛裏已經開始出現淚水了。


  「初邪,我一點也不了解你。我甚至不知道你的淚水到底是真的還是爲了挽
留我而制造的謊言。當你是個低級法師的時候,我和你在一起,因爲那個等級的
生活很簡單。可那并不是你真正的樣子,真實的你背着許多我不想染指也無法染
指的東西。你已經不需要我保護了,所以我也沒有留在你身邊的必要了。」


  我組織着語言,努力解釋着我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原因。


  初邪沒有說話,而是在仔細打量我。片刻之後,她像小鳥一樣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被我看穿了!你喜歡上我所以才想走對不對!」她一掃之前的
沮喪,一邊跳一邊喊着。


  「你還真是夠自以爲是的。」我搖頭反駁道。


  「行了行了,你不用解釋了,越描越黑,嘿嘿嘿。」


  「總之,再見了。」


  我沒有和她繼續糾纏,開門向外走去。初邪這回沒有攔我,而是走向床邊放
着的衣服。


  「你就不想知道食影者的情報麽?還有我到底是誰?」她背對着我,一邊穿
衣服一邊說。


  我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想知道。但我覺得你不會告訴我,而且就算你說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相
信你。」我回頭對她說。


  「你會相信,因爲我不是用說的,而是要展現給你看。」


  我猶豫了,因爲那确實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心裏面非常矛盾,如果她是在用
那種方法引誘我和她繼續一起旅行,那我隻不過是又上了她的當。


  「我自己去查也可以慢慢查到。」


  在聽到我這句回答以後,初邪惱怒的抓了抓自己濕漉漉的頭發。


  「還是抓不住你啊!看來隻能用殺手锏了!」


  「什麽殺手锏?」


  初邪的臉慢慢變得嚴肅起來,「你先關上門,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如果聽
完這些事情之後你還想走,那我不攔着你。」


  「攔我?你想怎麽攔?把我打成重傷然後綁在身邊?」我一邊諷刺她一邊卻
老老實實的坐到了桌邊。


  「我才沒有你那麽變态!」初邪罵着,坐到了我旁邊。


  屋子裏面靜的可怕,浴室的噴頭卻還在嘩啦嘩啦的流着水。初邪一反她狡黠
的樣子,非常認真的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我沒有打擾她,就這麽看着女孩,等
她開口。


  「貪狼,你覺得這個世界真實麽?」


  非常熟悉的一句話,梅爾菲斯曾經問過我的問題,一個字都不差。而我的答
案,也并沒有改變。


  「這裏就是我真實的世界,我隻活在這裏。」


  初邪嘴角向上彎了一下,「這是大多數職業戰士都會給出的答案。」


  「當然。」


  「那麽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和這裏有什麽區别?」


  我覺得這個問題非常古怪,因爲所有人都看得出區别是什麽。


  「建築風格,社會制度,心理能量,魔力……這些都是區别吧?大概唯一相
同的就隻是人性。」我随口說着。


  外面的世界和【神都】的世界,同樣都是真實到不能在真實的狀态。也就是
因爲【神都】和現實是如此的雷同,我們這些人才會心甘情願的把生命花費在這
個地方。


  「如果我告訴你,【神都】其實是真實的世界,外面那個才是虛拟的,你會
怎麽想?」


  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不屑的笑音,用譏諷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初邪的表情卻
讓我輕浮的态度開始冷卻,因爲她認真極了。


  我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涼意,「你到底什麽意思?」


  「就是我剛才說的意思。」她面無表情的盯着我的眼睛。


  手臂不由自主的震顫了一下,「你開什麽玩笑,這完全不好笑。」


  我完全不相信她所說的話,但某種強烈的不安已經被她種在了我的心裏。


  「我知道你不相信。不過如果你跟着我的話,我會給你機會,讓你用自己的
雙眼去見證這些事情。」


  腦海中一片混亂,我現在已近無法思考是否要繼續和她一起旅行這個問題了。


  「等等……這完全是不可能的!如果【神都】是真實的世界,那我們是通過
什麽途徑到那邊的?!點擊一下退出鈕!這不符合邏輯!還有……那些沒有用零
級神經拟真的玩家如果死在【神都】,另一邊的身體是不會受影響的。假如你說
的是真的,這邊才是真實的世界,那麽另外一側的他們肯定會死,無論是不是用
了零級神經拟真。」


  我語無倫次的問出了一大堆的問題,而初邪卻沒有正面回答我。


  「你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麽?那就和我一起,用你自己的眼睛看。」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焦躁不安的開始在屋裏亂走着,全身有一種被莫名生物
啃咬的感覺。


  「所有聽了這件事的高級戰士都和你現在的表現一樣,嘿嘿。」初邪坐着看
我。


  「他們相信你?當你給他們看了證據以後?」我喘着粗氣問。


  「有的人信了,有的人不信,那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這話非常有初邪的風格,一如她說謊的時候。被欺騙不是說謊者的錯,而是
因爲你自己想去相信。


  可是這一次,我覺得初邪沒有說謊……


  「怎麽樣?跟我去結晶大陸吧,我會把所有的東西都展現給你。」初邪優雅
的撫一下自己的頭發,一股從骨子裏散發出的上位者的感覺充滿了她的身體。


  我低下頭,「不……不行……我還要去魔界……我沒有時間再多浪費了…
…」


  「去魔界?你之前說有女人在等你……是在魔界?」


  我點了點頭。


  「你知道該怎麽去麽?」


  我搖了搖腦袋。


  「我知道。跟我一起去結晶大陸,我會給你開啓魔界的門。」初邪靜靜地說
着讓我震驚的話。


  「你……你是思滅者的人!?」


  初邪笑了,「不,我不是他們的人。但我會給你開門,我保證。」


  我覺得心裏像着了火,煩躁的要命:「初邪!你到底哪句話是真話!?我到
底應不應該相信你!!」


  初邪站起來,欺到我身前,一直湊到幾乎和我的臉對在一起的距離。


  「不要問我,去問你自己。你願意相信我麽?或者……心甘情願讓我騙你一
次?嘿嘿~ 」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已經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她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05     標題: 神都 (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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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章




  初邪提出的建議對我來說是一個極大地誘惑,也是對我自控力極大的考驗。


  我很難不去猜想,這一切會不會都是初邪設計好的陷阱。一步步引出我所要
追尋的東西,然後将它們從容的放到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我所能做的選擇就是去
咬餌,或者狠心了斷我們兩個人的關系。


  所有身爲戰士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思考過一個相同的問題,這個問題聽起來非
常簡單,「我們戰鬥的意義是什麽」。


  關于這個問題都很難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但如果我能夠了解到【神都
】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也許我就可以離那個答案近一些了。


  而這個答案,是關乎我們在這裏所做一切的基礎。在什麽樣的地方,做什麽
樣的事,這二者定義了我們行爲的根本意義。


  我沉浸在對自己整個世界觀的審視思索之中,幾乎兩天沒有和初邪正經交談,
她在這期間一直說着無關緊要的話,或者纏着我給她買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就
好像小貓想要努力吸引主人注意力那樣子。


  不是我不想理她,而是我現在對整個世界的認識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初邪的言論如果是真的,那意味着我有生以來所有的常識将被颠覆。


  我還是無法相信一直生活的世界竟然是由電信号組成的東西。初邪的理論有
着難以解釋的矛盾,可是同樣的,這個答案似乎解釋了一些我對這個世界困惑。


  就比如魔界和阿紗嘉的……她果然并不是被洗腦的電池,而是真正存在着的,
異世界的王女麽……


  那麽,魔族、暗面、光面、深淵……這些都是真正存在的東西……而那些魔
獸,豈不是推擠着人類步向滅亡的契機?每次想到這裏我都會感到不寒而栗。因
爲這個假設成立的話,Dreams想要讓大批戰士進入到魔界的想法豈不是變
成了拯救人類的壯舉?而我所做的一切反而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面!?


  如果做不好心理建設,我很有可能在得到真相的時候瘋掉。


  當一個念頭植入到你思想裏的時候,你很難将它抹去。


  初邪似乎把我看透了似的,她非常體貼的沒有再提到這些事情。或許她對怎
麽處理這種事情太熟練了,我看着她像小女孩一樣圍着我轉來轉去的,原本洶湧
澎湃的血液也會慢慢趨于平靜。


  我讨厭這種感覺。并不是說我不喜歡平靜,而是我不喜歡從她身上尋找到隻
有阿紗嘉才能給我的東西。準确的說,我是在讨厭自己會對初邪産生這種感覺。


  兩天之後,在一條通往龍宮城的大路上,我和她坐在路邊一家供旅人休憩的
小酒店裏,我終于開口問了我已經壓抑了很久的那些問題。


  「初邪,你是零級?」


  初邪的面前擺着一盤葡萄,她用叉子叉起一顆,「張嘴,啊……我喂你~ 」


  我嚴肅的看着她,并沒有張嘴吃的意思。不知道爲什麽,在以前的時候我會
毫不在意的和她做這種親密的互動,可自從知道了她的等級,我就産生了非常抗
拒的感覺。


  她讨了個沒趣卻毫不在意,自顧自把葡萄扔進了自己嘴裏,然後被酸的吐舌
頭。


  「我不是啊,現在是2級。」


  「毒煙應該也有2級的樣子。如果你隻有2級的話他不可能那麽忌憚身受傷
的你。」


  初邪呵呵輕笑,「你完全不知道法師這個職業代表的意思呢。」


  「那你不妨讓我知道一下。」


  「法師想要提升等級要比戰士難得多,這你應該知道吧?」


  我點了點頭。


  「我們和你們戰士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你們随着能量強度的上升,所有招式
的攻擊、防禦能力都可以一起上漲;而我們法師,就算魔力強度得到了可觀的提
高,如果沒有學到新的法式,一切都白搭。」


  等級對戰士唯一的影響就是能量強度,能量強大了,能量護罩、能量刃和能
量彈之類的東西威力都會增大,這是非常容易就能想明白的。


  「我們法師沒有你們戰士那種等級上的瓶頸,但是等級提升起來比你們要慢
很多。就我來說吧,5級以後每往上升一級用的時間幾乎都要加倍的。從4級升
到3級用了半年,3級升2級用了一年。」


  「所以,在同等級的戰鬥中,我們的殺傷力遠遠要比其他職業要可怕得多。
一個戰士如果受了重傷,肯定會大大的影響戰鬥能力;而我的話,隻要還能動,
就可以使用法式。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平衡,法師好難當的!但是如果你等
級能夠上去,可就能占大便宜啦。」


  初邪洋洋得意的說着,然後優雅的綽起另一顆葡萄。


  我的印象裏,法師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和戰士作戰應該非常被動才對……就
算你的法陣威力很大,也得要時間和空間去發動才行,戰士完全可以借助這個機
會來破壞法師的施法。從這個角度來說,初邪真正可怕的地方其實是她的武器。


  「葬敵初邪……」我輕輕念着不知道是她外号還是稱謂的那個詞語。


  「好聽吧?我覺得特别霸氣,哈哈哈!」初邪非常自戀的說道。


  她的葬敵法球簡直就是法師夢寐以求的東西。在和毒煙的戰鬥中,那隻法球
憑借可怕的速度擋下了針對初邪的所有遠程攻擊和試圖近身的敵人。加上可以用
魔力代換施法時間的特性,那枚法球使得初邪真正成爲了擁有極緻殺傷性的存在。


  「那麽,這個世界有零級的法師麽?」我忍不住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TWP公會的副會長苦苦麽?」初邪反問。


  「當然。你認識她?」


  「算是吧。」初邪簡單的用一句話帶了過去,「她的等級也是2,可惜裝備
沒我的好,哈哈哈~ 」


  如果按照她所說的那種成長公式,零級的法師在這個世界簡直就是不可能出
現的。我相信初邪升級的速度在這個世界裏幾乎沒人能比得過她,我無法想象還
有比葬敵法球更适合法師的裝備。3級升到2級用了一年……那麽想要升到零級
起碼還要再用六年的樣子,這甚至比【神都】出現的時間還要長了。


  「你确定要去那個地方麽?」初邪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們的目的地是龍宮城。并不想去找Rayout的人打架,我甚至都不知
道是不是該像我以前想的那樣爲了報複巴爾格斯而毀掉那個曾經給了我朋友、溫
情和愛人的公會。


  殺掉巴爾格斯,我也不會變的清白。就像梅爾菲斯說的那樣,相信我的人不
需要我證明什麽,不相信你的人無論你怎麽證明也沒有用。


  更重要的是,殺了巴爾格斯,Fey就會複活麽?如果不是我一心想要毀掉
Rayout,她也許就不會死。那種念頭會讓我的刀變的無比遲鈍,最終将我
自己葬送在那裏。


  我隻是想看看,看看巴爾格斯現在把Rayout變成了什麽樣子,看看弗
隆伯恩是不是和我一樣陷在Fey留下的痕迹裏。在看到那一切之後,我相信我
會得到我需要的答案。那個答案将告訴我對于那段回憶,我到底應該做些什麽。


  可是我到了龍宮城以後我才聽說Rayout的全體成員已經離開公會大廳
趕往了Dreams所在的杜加德城。魔獸潮在毀滅了數個中等城市之後最終引
起了整個大陸的強烈關注,Dreams發布了征集所有傭兵組成軍隊應對魔獸
潮的号召,幾乎所有公會都參與了進來。


  Dreams沒有提供任何實質性的獎賞,可加入他聯盟的公會卻足足占了
整個大陸的百分之七十,高級公會甚至全部都參與了進去。不僅僅因爲魔獸潮已
經擴大至了能夠威脅到所有人的程度,更是因爲Dreams已經發話,參與了
這場作戰的公會在勝利以後都可以得到「Dreams的支持」。


  原本隻是一場略顯古怪的魔獸潮危機,到了這個時候,我卻嗅到了某種陰謀
的味道。


  Dreams幾乎在所有玩家眼裏都是這個大陸傭兵勢力中最光輝的存在,
所以他們作出那種極具責任感的行爲幾乎可以認爲是一種理所當然。然而我卻不
這麽覺得,因爲我很清楚Dreams遠不是它在所有人面前表現的那麽幹淨。


  或許有偏見的是我,但那種看法并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


  沒有得到接近Rayout的機會,我不可能再跑到Dreams的地盤去
送死。在看到我略顯失落的樣子以後,初邪開始一個勁兒催我動身和她一起去結
晶大陸。


  「爲什麽我覺得你比我還急?」我無奈的問她。


  「我急?我哪有?」初邪耍着賴,笑眯眯的說,「你才應該着急吧?要去魔
界救你的小情人不是麽?」


  我沒有理會她怪裏怪氣的挑逗,「你說過,這裏是真實的世界,到底是怎麽
回事?」


  「不是說了會讓你看的嘛~ 」


  「我不介意先聽聽你的解釋。我們所殺的人……即使是沒有用零級神經拟真
的人……在外面……是不是都死了?如果是,爲什麽我還是會在外面看到活着的
他們?」


  「好多問題啊……要不要接着和我玩問答遊戲呀?」初邪将身體向我湊過來,
一對軟綿綿的東西壓在了我的胳膊上。


  「你連這個問題都不能回答我的話,我就必須要考慮你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你
說過的事情了。或者我還是早點兒和你分道揚镳的好,至少不用擔心被你騙到陰
溝裏。」


  初邪露出了投降的表情,「好啦好啦,别那麽緊張兮兮的嘛。」


  「那就解答我的疑問。」


  「我隻能說,這裏也并不完全是真實的,但可以确定的是,【神都】是通往
真實世界的必經之路。」


  「那外面呢?我生活成長的那個世界,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


  「那你必須先定義' 真實' 這個詞的意義才行。」


  什麽是真實……我們雙眼所看到的?我們所感受到的一切?或者我們相信的?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才叫做真正的真實。


  一如這個喜歡說謊的少女所告訴我的一切……如果我相信她,那麽她的話對
我來說就是真的……如果我不相信,那就是假的。作爲一個個體而言,我們無論
如何也沒辦法以客觀的角度來審視那些話語真實與否……在被揭示真相之前,我
們到死都不可能知道答案。


  用眼看,【神都】和外面,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區别。那麽,哪一邊才是真實
世界,隻取決于我們相信着什麽。


  理性告訴我外面的世界是真實的,因爲如果不是那樣,無法解釋的事情就會
成堆。可感性卻告訴我這裏的世界是真實的,因爲我隻存在于此,所有人都希望
自己可以更加真實。


  初邪看着思索着的我,開口了。


  「其實一個世界的真實與否并不取決于這個世界,而是你自己。隻有找到真
實的自己,我們才有機會看到真實的世界,如此而已。」


  「我還是不是很明白……」


  初邪微笑着,眺向了地平線,柔美的聲線變得悠長而深沉。


  「人類已經走上了沒辦法回頭的道路……我不知道我們最終能不能改變這個
世界,但我還是想要試一試。」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當我還在自己的命運中掙紮的時候,初邪所想的竟然是
那種高度的事情。随着她真正的身份展現在我眼前,我感覺兩個人的距離似乎越
來越遙遠了。


  「改變這個世界……我覺得人類是沒有這個力量的。」


  「你錯啦。」初邪絲毫沒有給我留情面的意思,「我們隻要有那個想法,就
一定可以改變。至于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那麽你想要的,是一個什麽結果?」


  「不告訴你~ 」初邪對我做了個鬼臉。


  我不滿的看着她,而她看到我的表情以後似乎決定了什麽事情。


  「貪狼,不能說的事情,我不會說,因爲我以後不想再對你說謊了。」她用
盡量平靜的語調說着,就好像在努力壓制心裏的動蕩。


  「那這句話是真話還是假話?」我對她說。


  初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扶着額頭做出了無奈的表情,「看來一旦有了前
科的話很難再給自己洗幹淨呢……」


  「你知道就好。」我笑笑。


  事實上,我一直都無法想明白的是,爲什麽初邪要幫我。幫我開啓通往魔界
的門,那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就我所知,無論是去魔界還是從魔界過來都是非常
困難的事情,那意味着開啓門的方法非常珍貴。恰恰因爲如此,我才覺得初邪根
本就沒有理由爲我做那些事。


  人從來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梅爾菲斯一直這麽告訴我。在他的影
響下,我的思維方式已經被重度感染了。


  可是我知道,無論我怎麽問,初邪也不會給我答案的。既然她從一開始就絕
口不提這方面的事情,再怎麽問也隻是白費功夫。


    ***    ***    ***    ***



  我們改變行程,向南方旅行着。大陸南方最大的沙舟之城擁有通往結晶大陸
的傳送門,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這些天我對初邪相當冷淡,對于她在單獨相處之時的挑逗和親昵行爲我隻當
做視而不見。


  我着迷于她的身體,現在更是開始着迷于她的性格和慢慢展現出來的獨特氣
質。更重要的是,初邪背後所隐藏的巨大謎團是足以牽動整個【神都】世界的東
西,那對我這種執着于此的戰士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然而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她了。如果要我在阿紗嘉和她之間做出選
擇,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阿紗嘉,那并不困難。可問題在于,我也并不是一個薄
情寡義之人,當初邪堅定地站在我身前的時候,一切就變成單憑理智所無法控制
的了。


  身爲一個男人而言,被女人所保護、利用女人的力量行事,都讓我的自尊心
本能的受到了沖擊。甚至可以說,我自己非常讨厭依賴女人……這種觀點相當幼
稚,可我就是改變不了自己這種愚蠢的想法。


  旅行的路上,我執意不和她共用一個房間。初邪有點兒莫名其妙,不過她沒
有問爲什麽,我覺得她在一段時間以後似乎已經明白了我這個舉動包含的意義。


  這天,她破天荒的跑到我的房間裏來,趴在我桌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你笑什麽?」我查看着旅店公共信息版關于魔獸潮的消息,瞥了她一眼。


  「你的魔兵器封印解開了沒有哇?」


  我随手試了一下,沒有任何骨器被我召喚出來,便聳了聳肩作爲否定的回答。


  「不是說涅槃的後遺症。我是在問你這個魔兵器本身的封印,打開了沒有啊?」


  聽到初邪這句話以後我就立刻提起了精神,「解開了,但是除了不需要念咒
就召喚贖魂铠甲這一項區别之外,還沒有發現任何額外的能力。」


  「你的魔兵器到底是什麽啊?我都沒看你拿出來用過……是那把刀麽?」她
繼續問。


  我不覺得有對初邪隐瞞的必要,于是就交代了對戒的事情,并告訴她戒指是
從挽歌屍體上找到的。


  「原來不死之戒一直都在挽歌那裏啊……幸虧食影者的人不知道,你運氣真
好。」初邪這樣評論道。


  「你也認識挽歌?」


  「是啊,幽鬼的首席,高級戰士裏面不可能不知道她。不過單憑毒煙帶了幾
個手下就能殺掉那個女人,這太難以想象了……」


  初邪随口感慨着,我的心髒卻緊緊地擠在了一起。


  「因爲我偷襲了她……」


  「你說什麽?」初邪用意外的口氣問。


  我将那段永遠無法忘記的記憶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初邪。我如何殺了挽歌,挽
歌在将死之時的樣子,我被奪取的生活,以及我的選擇……女孩皺着眉頭聽完我
的話,陷入了沉默。


  「我這樣的人,也許本來就沒有資格得到同伴的信賴吧……」


  當我說出這句總結性的話語的時候,初邪擡起頭重新看向了我,我卻沒有勇
氣去看她的目光。


  「你好厲害……」初邪喃喃道。


  完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評語,我扭過頭去,沒有從她眼中看到任何類似
于譏諷、揶揄或者随意的神情。也許是我的錯覺,女孩的眼裏竟然帶着一點點的
崇拜感。


  「你在說些什麽?」我不解的問。


  「不敢去信任别人……也不敢被别人信任……獨自一個人努力活到現在…
…如果是我的話早就完蛋了!」初邪說着,「從一開始就有一大幫人伴着我,否
則也不可能站在法師職業的頂端。從來沒有真正體會過孤獨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但我能想象得到……像你這樣身爲最普通玩家,糾結着無數往事,卻以一己
之力走到這麽遠的戰士,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并不是沒人幫過我。從阿斯特拉公會的布魯瑟開始,然後是Fey、梅爾菲
斯、方先生、阿紗嘉……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他們拉了我一把。但在初邪
看來,我這種幾乎是一路自己走下來的戰士,或許真的就像是異類一樣。


  初邪說完這些以後,自己也有些出神,她看着屋角某個位置愣了半天,然後
嗤嗤的笑了。


  「也難怪了……做那種事情的時候總是有些施虐狂的感覺呢!原來也不是沒
有原因的,哈哈哈……」


  我無言以對,因爲她說的也有道理。我在情愛上暴虐的一面和我的經曆不能
說是沒有關系的。背叛、被背叛、患得患失、無法控制的殺意、沖動、欲望…
…那些帶着尖刺的情感鑄就了我的現在。


  「貪狼……」她伸手放在了我的臉頰上,那種屬于初邪獨有的俏皮笑容不見
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讓我異常熟悉的溫柔,「你是能夠站上最頂端的那種人,
永遠别放棄。」


  心裏一陣溫暖,但我還是否認了她,「我不是那種擁有天賦的天才,也沒有
任何能夠與那些頂尖的戰士相提并論的地方。」


  「你在Dreams的追殺之下,沒有任何勢力的保護和幫助,靠自己爬到
了瓶頸的等級,而且還是4級……你難道不明白這代表什麽意思麽?」


  初邪的話仿佛具有無法言明的魔力,我隻覺得心髒跳動的速度在她的鼓動之
下不斷的上升着。我無法認同她對我的期望,卻沒辦法否認在得到别人肯定的時
候,心裏所産生的激動。


  「或許在到達頂點之前就會死掉。」我用灰暗的語氣說道。


  「我守着你,不會讓你死掉的。」初邪認真的說。


  「聽上去就好像告白一樣。」我揶揄道。


  「就算是吧~ 當我男朋友吧?」女孩眯起眼睛看着我笑。


  「你已經聽過答案了。」


  初邪撅着嘴裝作不開心的樣子「哼」了一聲,然後又饒有興緻的開始打探阿
紗嘉的事情。「你的那個女人是裏奧雷特啊?」


  我毫不奇怪初邪對魔界住民的學名如此清楚,她畢竟有着可以開啓魔界門的
辦法,這種人肯定是屬于【神都】中最了解暗面的家夥。


  我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你口味好重啊!裏奧雷特你也搞,他們連人類都不是的啊!」初邪一臉嫌
棄的看着我。


  「這和你有關系麽?」我對她表現的樣子有點兒生氣。


  「哈哈,開玩笑的啦。裏奧雷特确實有很多魅力十足的家夥……你的那個是
什麽族的?」


  「噬族。」


  「哈哈哈哈!你就不怕她吃掉你?」初邪大笑道。


  「她甯可自噬也沒有想吃我,我當然不怕。」我針鋒相對的說。


  聽到我的回答,初邪收起了歡快的表情。她似乎對我和阿紗嘉之間那種程度
的羁絆相當意外。


  「……你和那個裏奧雷特到底發生了什麽啊?甯可自噬也不吃你?那簡直
……」她一副「我反正想象不出來」的樣子,顯得有點兒滑稽。


  我沒有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因爲我并不想将阿紗嘉的事情過多的暴露給初
邪。她這個家夥很容易做出一些我根本掌控不住的事情,所以我不想将自己置于
那種狀況之下。


  「你放不下她,我知道。不過那和你當我男朋友又不沖突~ 我反正無所謂啦
……」初邪又把她的身子往我身上湊了過來。


  初邪不是純粹的龍族人,在這方面看的似乎非常開。我也并不是傳統而保守
的那一類家夥,沒有愛意的情況下我并不介意享受一下肉體的快樂和交融。可我
們兩個如果再任憑這麽發展下去的話,就一定會産生感情,我是這樣感覺的。


  所以我必須守住内心最後的防線,無論能不能做到,我不能不去做。


  「喂,好幾天都沒碰我了,你是不是不行啦?」初邪挑釁道。


  「怎麽?欲求不滿?就這麽想被我玩?」我捏着她下巴反擊道。


  「你不玩,我可就要出去找别的男人啦~ 我會對他們說,我的男朋友滿足不
了我呢,嘿嘿嘿。」


  「看來你真是欠蹂躏啊。」我被她挑逗的下身開始發硬。


  大着膽子說出了羞人的話,初邪的臉已經紅得滴血了,她雖然開朗,但是那
種淫言穢語還是第一次鼓起勇氣說出來。


  我攬着她的腰将她貼了過來。初邪跳坐在了我的腿上,熱情洋溢的摟住我的
脖子和我吻在了一起。


  「這次想被怎麽玩?」我一邊吸吮着她的小舌一邊含糊不清的問。


  「随你好了,大變态……」初邪微張小口,任憑我的舌頭刮擦着她的銀牙貝
齒。


  從她光滑溫熱的小腿一直摸到豐盈嫩白的大腿,裙子被我慢慢的撩開,手指
縫順着腿側一直向前探取,夾住了她薄薄内褲的邊緣,往下脫去。


  初邪非常配合的将挂在我身側的另一條腿換到了這邊,方便我脫下她隐秘處
的最後保護物。


  小巧的内褲被我拎在手裏,我在她面前晃着它。是黑色的蕾絲,不知道這家
夥什麽時候買到的這件内衣。


  初邪修長的身子伸展着,自己主動褪下了外衣,和内褲成套的黑色胸罩包裹
着兩團蓬勃欲出的雪白嬌柔呈現在我面前。


  「這件好看嗎~ ?」女孩臉上略帶一絲羞澀,不過更多的是對我贊美的期待。


  我用手指從她胸口處劃過,一直降落到她的小腹。初邪的呼吸越來越重,身
上甚至起了一層細細的疙瘩。


  「脫了就更好看了。」我吻過去,用舌頭浸濕她那看上去微微用力就會被折
斷的脖子。


  在我的舔舐下,初邪的蠻腰開始忍不住前後晃動起來。隔着一條褲子,一道
細縫磨蹭着我青筋暴起的肉棒,幾乎能夠感覺到她的潮熱和濡濕。


  「水真多啊,小淫女?」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褲子,那裏已經被她沾濕了。


  「去你的!啊……」她剛剛罵了一句,我就咬住她的脖子,吸出了一顆紅豔
的草莓。女孩的聲音一下就軟了下來。「還不是……因爲你自己……不脫褲子
……」


  她一邊說一邊将手伸下去,開始解我的腰帶。男人的腰帶和女人用的是不一
樣的,她摸索了半天也沒有弄開,急的滿臉通紅。


  我撥開她的小手,自己将東西解放了出來。已經堅挺如鐵的肉棒猛地抽在她
的小腹上,滾燙的感覺激的初邪哆嗦了一下。


  她二話不說就跨坐了上去,那動作看上去豪放的要命,可是剛吞下了半根就
真相畢露了。


  初邪陰道的窄短我早就知曉了,因爲之前都是我主動的,所以那驚人的伸展
彈性我也非常清楚。她這樣上來,吞下半根就由于頂到底而不敢往下坐,還是因
爲對自己的身體不夠了解。


  我幫她托着屁股,任她在身上自取其樂。濃濃的愛液不斷地從箍着肉棒的穴
口邊緣被擠出來,耳邊充滿了她的嬌喘。


  藉由摩擦和沖撞産生的快感吸引了女孩全部的注意力,她壓抑不住口中的呻
吟,兩隻手搭在我肩膀上抓着我的衣服,香汗淋漓的索取着我的入侵。


  我樂得輕松,不算激烈的快感就好像悠長的葡萄酒一樣易品,女孩也能得到
自己最喜歡的力道和角度。唯一的問題就是,身爲法師的初邪體力上并不太優秀。


  幾分鍾之後,初邪将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精疲力盡的喘着粗氣,停止了套
弄。


  「唔……好累……不行了……」


  「爽夠了?」我狠狠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女孩的蜜穴一陣緊縮,弄得我異常舒服。


  「還……差一點點……你來嘛……」她倒是沒有因爲我的巴掌嗔怪我,而是
撒着嬌讓我要她。


  如她所願,我抱着她的兩條腿擡離了地。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女孩尖叫了一聲,
整個身體猛地向下降去,讓猙獰的肉棒一插到底。


  初邪仰着腦袋像窒息了一樣用力吸着氣,抓着我衣服的小手不住的哆嗦着。


  「……嗚嗚嗚……捅穿了!要被捅穿了……肚子……啊啊……」


  她撐着我的肩膀想把身體上移,可是我卻按着她的腰不讓她稍有異動。龜頭
粗暴的研磨着被緊緊擠住的子宮口,那片嫩的不成樣子的軟肉裹得我渾身酥麻。


  「你你你……别磨……哦啊啊……受不了了……太激烈了……哈啊啊……」


  爲了欣賞她誘人的叫床聲,我隻會侵犯的更兇殘而已。肉棒開始兇惡的在她
裏面攪拌起來,初邪全身都軟了,連最後一點反抗的力量都被剝奪了。


  「嗚嗚嗚……你……心痛心痛我嘛!嗚啊啊……要死了!裏面要被……要被
絞碎了……别弄了……我受不了了啊……」


  她大聲哀求着,最終換來了我狂風暴雨一樣的沖擊。緊箍的穴口高速吞吐着
鐵棍一般的陽具,小巧的陰蒂已經不受控制的脹了起來。女孩上面的嘴巴不停發
出求饒的聲音,下面的那一張小口卻湧出了更多夾雜着泡沫的泉水。


  我伸手輕捏了一下她的陰蒂,女孩的身體像觸電一般猛地一抽。我沒有繼續
刺激她最敏感的地方,而是把手指挪到了被肉棒撐成了一整個圓形的洞穴邊緣處。


  「你……你要幹什麽……别……做奇怪的事啊……」女孩迷離着雙眼,有點
想要往後躲的意思。


  手指擠在金屬一樣堅硬的肉棒旁邊,強行向初邪裏面捅進去。本來已經被撐
到極限的小穴,迎來了無法想象的不速之客。


  「啊啊啊啊啊!!痛!!痛!!别!停手!!」初邪身子一挺,失聲大叫起
來。


  「是你說别停手的哦……」我在她耳邊一邊說,一邊用另一隻空閑的手緊緊
将她按在我身上。


  「下面要爆掉了!!脹……啊啊……别再往裏放了!!變态!!我痛啊!!」
初邪在我放進第二根手指的時候幾乎要瘋掉了。


  第三根手指插了半天都沒辦法再往裏放了,而且初邪臉上已經被淚和口水弄
的面目全非,再插進去也許真的會把她弄昏。


  所以我停了手,然後猛地将手指與肉棒向外一拔。


  拟真空狀态下的小穴被這麽一折騰,直接就被強大的吸力帶上了高潮。初邪
的喉嚨裏發出了咯咯作響的呻吟,雙眼向上翻過去,下身仿佛要把身體所有水分
都排出去一樣洶湧的洩了起來。


  嬌嫩的小陰唇被我這樣蹂躏有點兒受傷的樣子,粘膜因過分擴張而流了血。
不過現在的初邪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她沉浸在長達幾分鍾的高潮中完全迷失了自
己。


  我在她失去神智的時候又把東西插到了她溫暖的身體裏,放開精關開始發洩
式的抽插。初邪失去控制的身體被我撞得搖搖晃晃,就好像木偶一樣任我欺負。


  射在了她身上,現在的初邪就像洗了個精液浴一般淫靡不堪。丢她上床,這
家夥在床上蜷成一團,迷迷糊糊的發出了不明意義的鮮甜呻吟。


    ***    ***    ***    ***



  我赤裸着身體站在床邊看着她。此時此刻的初邪簡直就像任人宰割的小兔,
臉上帶着豔麗的紅暈,氣息奄奄的喘着,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上,長長的睫毛不
住的抖動。


  現在我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掉她。什麽葬敵初邪,在這個時候脆弱的就好像玻
璃杯一樣。


  我當然沒有殺掉她的打算。可問題在于,她爲什麽也對我這麽放心。


  她不是不知道我背叛過挽歌的事情,如果換做我的話,無論如何也會對曾經
背叛過别人的那個家夥抱着戒心。


  歎了口氣,我走到窗前,透過窗戶向陷入了黑夜的世界看去。


  【神都】的黑夜……我已經在這裏經曆過了無數個夜晚,初邪也不過是睡在
我身邊那些女人中的一個。我并不清楚我到底想在這些女人身上尋找什麽東西,
但我知道自己确實實在尋找。


  和盈風在一起的時候,我并沒有這種感覺,也沒有想要去尋找什麽。


  然而我在Fey身上尋找到了溫柔和光明,在夏希身上尋找到了活力和依戀,
在阿紗嘉身上尋找到了羁絆和約定。


  在初邪身上,我找到的卻是某種帶有宿命性質的未來和沒有辦法看清的選擇。
這聽上去非常不着邊際,但事實是,我覺得和她的相遇和經曆的這些事情就好像
有人在導演的劇本一樣。無從反抗,我隻能這樣走下去。


  身後的初邪從餘韻中似乎恢複了過來,她窸窸窣窣的下了床,衛生間裏很快
就傳來了水聲。我沒有回頭,而是就這樣繼續眺望着遠方無盡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感覺到女孩來到了我的旁邊。


  初邪沒有穿任何衣物,和我一樣赤裸着站到了窗前。她不知從哪兒弄了一根
煙,熟練的放在嘴裏,然後用指尖上突然騰起來的一小束火焰點燃了它。


  女孩輕輕吸了一口,煙頭出亮起的鮮紅光芒在我的餘光處閃爍了一下,一縷
青煙慢慢升了起來。她将燃好的煙從嘴裏摘下來,然後柔柔的伸高了手,塞進我
的唇縫之間。


  我用自己都不知道包含着什麽樣意味的眼神看向她,吸了一口夾雜着初邪唇
香的煙,讓濃烈暴躁的氣息侵入到了自己的肺部。我們兩個赤裸站立在透過窗戶
射進屋子的月光裏,相互對視着。


  吸了兩口之後,我夾着煙抵還給她,她卻擺了擺手。


  「給你點的,我早就戒了。」


  「聽上去有很長的一段煙史啊。」我重新将香煙叼進嘴裏。


  「誰都會有叛逆期的,哈哈。」女孩清爽的笑笑。


  我其實也早已沒有抽煙的習慣了,隻是在和她第一次上床之後點過那麽一根,
但她似乎記的相當清楚。


  我伸出手,用手指輕輕點在她嬌豔的嘴唇上慢慢的滑過。這是一個下意識的
動作,因她那身肌膚在月光的照耀下是如此光潔神聖,隻有雙唇擁有着醒目的鮮
紅。


  初邪在我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隻是靜靜的看着我的眼睛,任憑我觸摸了她,一
動都沒有動。


  「如果時間停止就好了。」她在我手指收回的時候說出了一句話。


  我甚至還沒有将這句話印入腦海,窗戶外面就騰起了刺目的火光。


  立刻向武器和裝備沖了過去,初邪也給自己迅速穿上了衣服。在我們做這些
事情的時候,火勢變得越來越大,濃濃的煙霧順着地闆的縫隙和門縫湧進了屋子
裏。樓闆和木制的牆壁發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音,我們所居住的旅館似乎快要塌了。


  「提升能量,我們一起沖出去,外面可能有埋伏。」初邪皺着眉頭紮好了裙
帶,手掌一揮,葬敵法球立刻就從能量洞裏跳了出來。


  這種常識我自然也是非常清楚。我在左手聚集起了一團能量,然後在初邪前
面率先用自己身上的能量護罩撞破玻璃沖到了外面。


  那團能量是我用來對付可能存在的陷阱的,如果有人包圍過來的話,突然爆
發的能量可以震開最近的敵人,迅速減少圍攻的人數。


  葬敵法球在空中預警似得畫了一個弧線,但是卻沒有砸中任何東西。


  沒有埋伏,也沒有偷襲,連可能的法陣都沒有出現。我們一前一後從旅店飛
出來,然後落到了附近的一個屋頂上。


  整個旅店已經被火焰包圍了,一些剛剛驚醒的住客怒罵着沖破自己的房間,
和我們一樣跑到了街上,而另一些比較慘的家夥則因爲濃煙中毒在睡夢中就失去
了逃生的力氣。


  我遠遠看着翻騰的火焰,「是對付我們的?還是碰巧着火了?」


  「我不相信巧合。」初邪的眼神帶着一絲殺氣。


  「我并不覺得我的行蹤暴露了……」


  「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我的。」初邪靜靜的說,「因爲不敢明目張膽的襲
擊,才用這種似是而非的方法,還真是沒法抓他們的把柄啊……哼,真有出息。」


  「是什麽人做的?」


  「還記得在納薩留斯城追我的那幾個家夥麽?」


  「當然。」如果不是那幾個家夥,我也不會遇見她。


  「那個時候我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能量變成了9級。然後又和夥伴吵了架,一
個人賭氣跑掉開始瞎玩,結果卻被死對頭得到了等級被削弱的消息……爲了避免
和他們正面作戰,我就跑到了禁止打鬥的那個聚會裏面。結果呢,躲過了他們,
卻落到了一個變态的手裏,哈哈~ 」


  我從她的笑音裏聽不到任何怨恨,但我不認爲她一點都不恨我。人是很複雜
的,初邪更是,我無法猜測她真正埋藏在内心的立場。


  「你恨我麽?」初邪說過,她不會再騙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認真地,不過
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初邪出人意料的歎了一口氣,「如果自己永遠能看清自己的心,大概能夠活
的輕松一些吧。」


  在旅館被燒成灰燼之前,我和初邪趁着深夜上路了。無法确定是不是有人在
跟蹤我們,所以我們隻能全神警戒着有可能出現的危險。當黎明到來的時候,我
們才在一個隐蔽的地方輪班守衛着對方休息了一段時間。


  如果按照初邪所說的那樣,對方并不會在明面上對我們展開攻擊。這我不是
不能理解,想要在正面攻擊中幹掉初邪這種角色,出動的一定不會是默默無聞的
小人物。隻要對方暴露了自己獨有的招式和法式,大概立刻就會招來初邪背後那
股勢力的緻命反撲。


  有了這種突發事件,我和女孩默契的開始加快行進的速度。我用了能量來加
速,初邪也對葬敵法球釋放了某種法術,她将手放在球體上,讓那東西帶着她和
我并肩飛行着。


  我總覺得她是在照顧我的等級,因爲我暗自嘗試過提高行進的速度,初邪總
能毫無破綻的跟上來。雖然早就接受了女孩等級比我高的事實,但是她這舉動卻
讓我又不爽了很長時間。


  我們到達沙舟城之前,沒有再受到任何騷擾。我甚至覺得初邪一開始的判斷
也許是錯誤的,因爲旅館失火這種事情畢竟也并不是不會發生的。


    ***    ***    ***    ***



  「這個城有沙灘和海岸啊!我要去玩!」初邪在進城以後就一直吵嚷着。


  我完全沒料到這家夥會在這種時候提這種要求。一方面我們很可能是出于被
盯上的狀态,另一方面我還相當急切的想去魔界,這兩個方面疊加在一起,我根
本就沒有玩的心情。


  出言反對根本就是無效的,當我開口的時候初邪立刻就用「還想不想讓我給
你開門了!?」作爲威脅把我頂了回去。在沒有任何讨價還價餘地的情況下,我
也隻好任着她。


  走在通往海灘的路上,我看到了沙舟城的傭兵所,正好也有要更新的信息,
所以我走了進去。


  查了留言,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梅爾菲斯确實沒事,他回了我的信息。果不其然,這段日子他都在養傷,直
到前幾天才痊愈。聽上去他真的受了重傷的樣子,不然也不會花這麽多時間用在
恢複上。


  我在很久之前給他的留言中提到了有人讓我給他帶話的事情,所以他的留言
中彙報了自己的狀态之外主要問的就是這方面的問題。


  總覺得這件事情不當面說的話不太合适,所以我準備告訴他我要去結晶大陸
的事情,讓他和我在那邊碰頭。


  「我們要去結晶大陸的哪個城市?」我扭頭問在一邊無聊到摳手指甲玩的初
邪。


  「多羅羅城,怎麽啦?」


  「用留言說不清楚事情,所以想要約人在那裏見面。」我一邊撰寫新的留言
一邊說。


  「你要約誰啊?又是新女人嘛?」她好奇的問。


  「死鴉·梅爾菲斯。」我沒有對她隐瞞,因爲總覺得她早晚都會知道。


  「你要見他?那家夥很可怕啊,我覺得你還是小心點兒好!」初邪說。


  我回頭看她,「聽上去你很怕他的樣子。」


  「他可是怪物啊!你沒聽說過那家夥的事情麽?」初邪一臉大驚小怪的樣子。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畢竟梅爾菲斯本來就是惡名昭著。


  「放心,我和他關系還可以。」我解釋道。


  初邪看了我一會兒,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梅爾菲斯可是冒險者協會的高
級成員啊,你弄個冒險者通訊器不就可以和他直接聯系了,幹嘛非要用你們傭兵
所的那個破爛留言系統?」


  我愣住了。


  「通訊器!?還有這種東西!?」


  「當然啦!不然别人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傳給我關于你的情報?」


  「從哪兒能弄到?」


  「加入冒險者協會,成功探索五個A級以上的地下城或者遺迹,就可以得到
那個作爲獎勵。」


  我隻覺得有點兒發暈,本來以爲【神都】裏根本就沒有即時型的通訊器,結
果事實證明也隻是我的活動圈子太過狹窄造成的。


  「可惡啊!早知道當冒險者有這種好處的話,開始的時候幹脆别當傭兵好了!」
我罵道。


  「别說這種傻話啦!你們傭兵所的那個情報搜索器不知道有多棒呢!再說了,
現在去加入冒險者協會也不晚啊,我帶你随便逛個高級地下城就行了。」


  「怎麽加入冒險者協會?」事實上,在這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冒險者們也有
自己專門的組織——我從來就沒看到過這種機構。


  「協會一般都在大城市裏隐藏的比較深,所以一般人如果不會解謎的話就不
可能找得到呢。」初邪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現在的話我可來不及去做什麽解謎遊戲。」我抱怨道。


  「好啦,有機會再說吧,你先用我的通訊器好了。」初邪一邊說一邊操作了
幾下面闆,似乎在輸入梅爾菲斯的ID。


  我看了看她。雖然覺得當着她的面和梅爾菲斯談事情并不太好,但關鍵在于
我沒有更好的辦法。


  「葬敵初邪?你輸錯名字了吧?找我幹什麽?」我很快聽到了某個混蛋久違
的聲音。他似乎對顯示着初邪名字的通訊感到很意外。


  「你還活着啊。」我忍住笑說。


  通訊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梅爾菲斯似乎在分析現在的情況。我忍不住笑出了
聲,因爲總感覺一輩子都看不到他吃癟的樣子。初邪一臉邪惡,靜靜的聽着我和
他的對話,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出聲。


  「你被人抓住了?怎麽淨惹些不好惹的人?!三個大陸最大的三個勢力都被
你給捅了啊!」梅爾菲斯在那邊叫道。


  我和Dreams的恩怨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後來也告訴了他我和保羅戰鬥
的事情,不過他并不知道保羅現在已經不準備動我了。


  隻是,他說「三大勢力」,而且看樣子對初邪的身份也相當清楚,那麽我似
乎可以趁機問問自己感興趣的問題……


  「果然初邪和思滅者有關系是不是?」


  初邪聽到我的問話,做出了氣憤的樣子指着我,無聲的叫罵着些什麽,我從
她的嘴型讀出了「你耍賴」的意思。不過我隻是呵呵笑,并沒有當一回事。如果
她真的不想讓我知道的話,現在肯定就把通訊給斷了。


  「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惹到了那個女人!?你問問她自己!」


  初邪在聽到梅爾菲斯的話以後捂着肚子開始大笑,我無奈極了,想不到梅爾
菲斯也不告訴我答案。


  梅爾菲斯聽到了初邪的笑聲,他很快就意識到情況似乎和他開始的判斷并不
一樣。


  「你到底出沒出事!?别他媽浪費老子的時間!」他罵道。


  我一邊笑一邊解釋了現在和初邪一起旅行的事情,然後換來了他的感歎。


  「貪狼,你完了!你會被那個女人玩死。」


  「那可不一定。」我笑着說,然後伸手摸了一下初邪的屁股,女孩跳開,狠
狠的踢了我一腳。


  「說正事。」


  「我在外面,遇到了一個自稱叫撒拉弗的老頭……」


  将撒拉弗要我轉達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梅爾菲斯,并将當時事情發生的全過
程闡述了一遍,梅爾菲斯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你聽說過他麽?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會去查一查那個人到底是誰……不過我也并沒有聽說過' 以笏' 這
個名字。」


  梅爾菲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并沒有切斷通話,隻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梅爾菲斯,撒拉弗告訴我,Fey和挽歌也許有一個是活着的……」我在
踟蹰了一會兒之後對梅爾菲斯說。


  「你對我說你已經埋了挽歌,而且Fey是我和你一起葬下的,所以對方應
該是在撒謊。」


  「我不這麽覺得,我覺得他的話聽上去非常可信!」


  「那你又能怎麽樣?别多想了,總之事情不會比現在更壞,不是麽?」


  難得梅爾菲斯會用這麽舒緩的語氣說話……


  他說的不無道理,我現在是沒有能力追尋那個答案的,所以還是靜觀其變的
好。


  「我們隊伍拿了十四名,你一個人打到那麽遠,怎麽做到的?」我又問了一
個關于穹頂之役最終結果的問題。


  通訊咔哒一聲就被切斷了,好吧,我隻能承認梅爾菲斯的脾氣一點都沒變。


  「你和那個怪物關系這麽好啊?」初邪笑着問。


  「怪物?他現在隻有4級而已,我覺得你這個2級法師比他像怪物的多。」
我沒好氣的說。


  「别開玩笑了,我要是和他單挑的話,被他殺掉絕對就是三分鍾之内的事情
啊!」初邪一點也不像是在妄自菲薄。


  「他那種殺手,對付法師确實有優勢,可你不是有葬敵法球麽?」


  「高級的法師都有一些自保的技能,比如接近瞬發效果的小結界之類的東西。
因爲有葬敵法球,所以我沒有學任何類似的法式,完全就是靠它給我制造施法的
環境。對梅爾菲斯那種反應神經而言,葬敵法球的速度根本沒辦法對他造成威脅
……那家夥對局部身體的控制力沒人能比的上,在戰鬥方面他就是一個天才。」


  天才,我曾經也用這個詞形容過那家夥。我在很早以前一直覺得,所謂的天
才隻不過是一點點的天賦加上辛勤努力得來的,直到我認識了梅爾菲斯。像他那
種身體協調能力和反應神經,乃至對整體戰局即時的分析能力,無論别人怎麽努
力也隻能遠遠地看着他的背影感歎而已。


  「要是他像你說的那麽厲害,他豈不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戰士?」


  「才怪!要是同等級二對二的話,我可以輕松把他轟成渣滓!隻要能讓我順
利釋放第一個法式,後面能攔得住我的就隻有和我一樣的法師了。」


  「所以你和苦苦他們打的時候赢得那麽辛苦。」


  「是啊,苦苦那家夥的……啊!你怎麽知道我和苦苦打過!?」初邪也有意
識到自己說漏嘴的時候。


  「猜也猜出來了,梅爾菲斯說你和思滅者有關系,和毒煙說話的時候你又表
示得到了什麽' 第二名' ,這樣還想不到你是什麽人我可就是傻子了。」


  「哈哈,原來你對細節問題的洞察能力還不算太差嘛。」


  初邪一定是認識燃墟的,她的隊伍在穹頂之役中戰勝了賭徒保羅,但是因爲
某種不可抗的因素,輸給了最後的唐歸一隊。這種事情通過邏輯和一些蛛絲馬迹
完全就能猜測出來,我唯一所感興趣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你和燃墟,到底什麽關系?」


  「我前男友啊,拿走我第一次的男人。」


  這句話差點兒把我給噎住。那并不是無法接受的答案,畢竟一個超級法師和
傳說中的戰士實在是太搭配了,就好像保羅與苦苦那樣。


  可是我隻覺得心裏頭被什麽東西狠狠的刺了一下。是自尊心?是嫉妒?是對
自己以往幼稚想法的憎恨?我實在是說不清楚。還有,她幹嘛要說最後那半句話?
那簡直就像是故意強調什麽東西似的。


  如果隻是讓她幫我忙,那還讓我可以接受。可如今我隻覺得自己受到了某種
欺騙。


  「所以說……」我緩緩開口,「你之前說要幫我開門,還是要借用你所謂'
前男友' 公會的力量是麽?如果是那樣的話,不用了,我們還是就在這個地方告
别吧。」


  我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準備離開,而初邪卻站在原地對我說了一句話。


  「哈!覺得被愚弄了?看來你也并沒那麽愛她嘛。」


  我停下了腳步,扭頭看着她。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初邪的臉色相當不好,「我隻覺得相比她而言,你還是更
愛你的自尊。沒有燃墟手裏的【光血水瓶】,你覺得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去魔
界的方法?去求我前男友幫忙什麽的,我還沒難爲情,你卻先矯情起來了。還是
說,吃醋啦?你是我什麽人啊!憑什麽吃醋啊!大混蛋!」


  我内心裏攪動着亂七八糟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感。爲了見心愛的女人,求
助于另外一個肌膚相親的女人,還要那個女人去替自己求她的前男友……這種事
情簡直狗血的讓我想吐,可是這個世界一直都重複着相同的可笑橋段,從來就沒
有過新意。


  「那你倒是說說我是你什麽人!?你憑什麽要幫我!忍氣吞聲替我求情?就
算隻是朋友,我又怎麽能爲了自己的事情讓你去受委屈?!那麽自私的事情我還
不屑去做!」


  我沖她吼着,把心裏面的事情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朋友!?什麽朋友!呸!我沒你這樣的朋友!」初邪也不甘示弱的罵道,
「朋友的話,隻要對我做的事情感激涕零就夠了!說什麽不屑去做!狗屁!你隻
不過是……你隻不過是……那個……我的私人性趣用品而已!」


  女孩口無遮攔的說出了驚人的言論,我和她都愣住了,整個傭兵所也是鴉雀
無聲。


  我咧着嘴,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笑出聲,現在我的臉部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初邪則用手擋着臉蹲到了地上,生怕周圍的人記住自己的相貌似的。


  我尴尬的站了一會兒,向她伸出手,「行了,先到外面去……」


  一股能量猛的在我後背爆炸,全身都好像燒焦了一樣,劇烈的疼痛迅速洗選
了我的腦部神經,身體飛了出去,狠狠的撞破了傭兵所的牆壁。我隻來得及用剛
剛提升的一點點能量在自己撞上牆壁之前做一下保護,否則全身的骨頭都得碎掉。


  腦海的意識在我摔倒地面上以後迅速的模糊了下去,我本能的想要召喚骨牢
保護自己,可是戒指的力量還是無法使用。


  迷迷糊糊之中,我聽到了有陌生人在大喊我的名字,還有類似于「一千萬」
「抓住」和「賞金」之類的聲音。很奇怪,我所唯一能思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而是「爲什麽我會被認出來」,身爲通緝犯我可沒傻到在這種大城市還明目張膽
的露出自己的臉。


  一隻手使勁拽着我的胳膊試圖想把我拉起來,然後我慢慢聽到初邪的聲音在
我耳邊越來越清晰。


  「都不許過來!他是早已經被我抓到手了的!」


  我努力張開眼睛,看到了周圍密密麻麻的傭兵。不愧是大城市啊,傭兵所附
近有這麽多傭兵……我胡思亂想道。


  「她在撒謊!她是和貪狼一起的同夥!!」有人在大喊。


  「閉嘴!」初邪用尖銳的聲音叫道,「他是我抓的戰利品!一千萬是我的,
你們誰都别想搶!!」


  真聰明啊……你這家夥……我特别喜歡聰明的女孩。


  「如果是真的,你就不怕他跑掉!?連鎖鏈都沒有拷上,明顯是在胡說!」
又有人在喊。


  「我喜歡怎麽樣就怎麽樣!你管不着!」初邪向另一個方向回嘴。


  「大家一起上!分了那一千萬!那女的言行詭異,讓傭兵所去評估,傭兵所
肯定會站在我們這邊!」更多的人被鼓動了起來。


  初邪大笑起來,「好啊,你們可以試試。不過隻要動手的,我保證你們全都
沒辦法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


  她将我架在弱小的肩膀上,吃力的站在那裏。我全身都已經不聽使喚了,那
種重量根本不是她能輕松承受的。


  「……是陷阱……小心……」我控制着自己的舌頭,努力讓自己說出完整的
話語。


  「我知道……可是沒别的辦法……」初邪一臉嚣張的表情,那表情之下卻是
深深的憂愁。


  我和她都感覺出來了,這次的襲擊絕對并不是爲了抓我那麽簡單。如果真的
是有人在傭兵所突然認出了我,絕對不會用那種方式大張旗鼓的進行偷襲。這樣
不僅偷襲成功率低,更是會讓本可以獨享的一千萬攤到不知多少個人頭上。正确
的做法是跟蹤我到野外,設好了陷阱等我上鈎。


  況且,如果真的要襲擊,那一定是緻命的攻擊而不是像之前那樣隻是單純的
能量彈。


  結論很簡單,他們真正的目标是初邪。把我重傷之後變成她很難負擔的累贅,
然後再鼓動所有的傭兵對我們進行圍堵,趁亂襲擊初邪,這種手段真是相當高明。


  後背的劇痛開始一點一點蠶食我僅存的理智,但是很奇怪的是,我并沒有因
此而感覺到理所應當的絕望和恐懼。周圍全都是傭兵們的叫喊,我的心裏卻相當
甯靜。


  難道這就是要死的征兆麽?呵呵。


  「你絕對能逃的走……松開手吧,初邪……」我抓住僅存的神智勸着她。


  「她是法師!!大家一起用遠程攻擊牽制她!不能讓她畫陣!!」有人躲在
人群中喊着,看來我們的猜測是正确的。那些家夥非常清楚初邪的底細,也知道
該怎麽對付她。


  初邪松開了架着我的手,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摔躺在地上。然而她沒有跑掉,
而是對準葬敵法球做了手印。


  緊接着,狂風暴雨一樣籠罩了整個天空的能量刃、能量彈就從廣場的各個方
向對準我們鋪了過來。


  葬敵法球的移動速度我早就體會過了,但是現在它似乎已經被注入了某種更
爲狂躁的魔力。人頭大的法球以肉眼難以看清的恐怖速度開始繞着我們轉圈,形
成了一道亂流組成的堅實牆壁。


  葬敵法球的殘像将我們全部擋在了裏面,密集的爆炸聲和高強度的震動撕咬
着我的神經。意識越來越模糊,我最後看到的情景是初邪滿頭大汗的在給葬敵法
球傳輸着魔力。


    ***    ***    ***    ***



  很靜,很靜,一片黑暗。我的意識陡然間變得無比清醒,就好像剛剛淋浴過
一般。


  緊接着,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在瘋狂的撕扯着我的意識,無數種難以辨認的聲
音從黑暗中漫無邊際的響了起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就好像被刺破了一樣開
始四散溢出到無盡的黑暗之中。


  沒有力氣反擊,我死咬着最後一點點自我意識掙紮着,終于觸摸到了一根異
常堅韌的絲線。


  它拉扯着我,任憑黑暗之中霸道的力量争奪着我僅存的東西,卻沒有放開。


  就好像溺水的人被突然從水中拽了出來一樣,巨大的壓力在我奮力掙紮的時
候突然就不見了。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事實上,我根本就看不見。那隻是我自我的意識而已,我能感覺到那個小女
孩的存在,卻無法分辨她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女孩帶着一絲苦惱不住的對我道歉。


  這是夢麽?難道我已經死了?那麽……這裏該是地獄麽?


  「爲什麽道歉?」


  「對不起……」


  小女孩的身影似乎出現在了我意識的每一個地方,她用可憐兮兮的聲音不住
的重複着自己的歉意,這讓我幾乎要瘋掉。


  「你是誰!?」


  「……對不起……」


  心口感覺像是要裂開一樣,可是我卻看不見自己的身體。思緒完全的被攪成
了一片混沌,隻有那個膚色蒼白的小女孩在對我重複着永無止境的道歉。


  是阿紗嘉麽?不是……那不是我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人,但憑感覺就能分辨
出來那種我從沒體會過的陌生。


  我想要伸手抓她,可卻隻能徒勞無功的在黑暗中尖叫着,連一絲漣漪都激不
起來。


  「别再道歉了!!我……原諒你……」我終于失去了掙紮的力氣,無力的說
道。


  那聲音終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我面前的一枚閃着蒼白光芒的東西。


  「……給你的……給你的……給你的……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


  又是無邊無際的喃喃呓語,可是這一次的内容終于不一樣了。


  我靠近那團光球,那團東西就仿佛炮彈一樣猛的竄進了我的意識裏。如同火
海一樣的魔紋、咒語、刻印瘋狂的沖進我的腦子,強烈的灼燒感讓我忍不住大聲
慘叫起來。


  在黑暗中,意識在劇痛的包裹中開始迅速下沉,我慢慢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


  先是砰砰聲,一顆強有力的心髒在跳躍着;緊接着是近乎麻木的四肢開始蘇
醒;然後是聽覺,皮膚,最後我睜開了眼睛。


  昏迷了多長時間?我不知道。但我分明記得,當自己失去意識的時候,還是
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而現在,天空似乎已經完全被黑夜所占領了。


  我從地上努力擡起脖子,看到的第一項事物就是我被什麽東西豁開的胸膛。


  鮮紅色的心髒暴露在空氣中,興高采烈的膨脹、收緊。胸口的兩排肋骨猙獰
的向天空張開着,正在一點一點将心髒重新包裹回去。


  麻木的痛感神經立刻就蘇醒了,我用從來沒發出過的凄慘叫喊聲硬接着自己
骨骼收縮的劇痛。痛得想要立刻就死在這兒,全身在兩秒鍾之内就被冷汗給完全
浸濕了。


  雖然痛苦并不算長,但我還是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喘息了好長時間。直到令人
顫抖的腎上腺素效果緩緩的退了下去,我才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


  向四周看去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仍然是沙舟城傭兵所外面的廣場,可是不久前還繁華如斯的地方卻已經變成
了地獄一樣的存在。


  昏暗的灰白色結界将足足有幾個足球場那麽大的廣場籠罩在了裏面,諾大的
廣場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鋪路石了,就好像無數的東西從地面竄了出來過似的。


  更重要的是,這裏也看不到多少活人了。被炸碎的屍體落得到處都是,手臂、
内髒和破爛不堪的人的頭顱鋪灑在我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被蹂躏成碎石一樣的
地面全都是血紅色。


  終于在廣場的遠處角落看到了還站着的幾個人,我撿起掉落在不遠處的神宮,
向他們踉踉跄跄的走過去。


  初邪還活着,不過全身都被鮮血沾滿了,有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腿上有一
道很重的刀傷,她臉色蒼白,用手捂着受傷的地方。


  她身前有三個人,可那似乎并不是她的敵人,因爲在我靠近他們的時候,那
兩男一女就立刻将初邪護在了身後。


  「别過來!!」爲首的男人用劍指着我,臉上帶着警惕、疲憊和強烈的不安。


  「初邪!」我對女孩大聲喊道。


  女孩用帶着恐懼的目光看着我,嘴唇有些發抖,「你……是貪狼吧?」


  「廢話!你怎麽樣了!?他們是誰?」我完全不明白她爲什麽會用那種眼神
看我。


  在聽到我的回答以後,初邪似乎松了一口氣,「大家把劍放下吧,應該沒事
了。」


  那三個人似乎還是對我非常戒備,不想讓我靠的太近,可初邪已經坐在地上
對我招手了,我便走了過去。


  「怎麽回事兒?你幹了什麽?人都死光了?」我掃視着被結界籠罩的廣場,
連聲問。


  初邪嘴唇抖動了兩下,「你……你……你都不記得了?」


  「我在你用法球的時候昏過去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人都是你殺的?」


  初邪搖了搖頭,「不,是……你殺的……」


  我愣了,「我?不可能,我什麽都沒做啊。」


  看着我驚疑的樣子,初邪臉上殘留的最後一點恐懼也退了下去,她氣呼呼的
伸出雪白的胳膊,指着上面的傷口。


  「都是你傷到的!還不承認!」


  我啞口無言的看着她,又看了看旁邊的人,隻覺得腦海一片混亂。


  「先别糾結這些了,你先把結界接觸,我們必須迅速離開!」旁邊站着的男
人對我說。


  「我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那個不是我做的!」我皺着眉頭說。


  初邪歎了口氣,「你試試。」


  我不置可否的擡起手,看着龐大的結界動了個「解除」的念頭。結果發生了
讓我大吃一驚的事情。


  這道巨大的結界從中間突然就碎成了兩半,一股引力讓我不由自主的向兩邊
擡起了胳膊。兩半的結界迅速收縮成了光環,然後不斷縮小,最終回到了我的手
指之上。


  初邪和另外三個家夥用一副「你看,罪魁禍首!」的表情看着我,看的我非
常不安。


  我的傷不明所以的痊愈了,可初邪的狀态非常差。我和三個陌生的家夥一起
帶着女孩遠遠的離開了廣場,向城市的另一邊開始移動。


  城市中心爆發的惡戰讓普通的居民全都躲了起來,所以在我們趕路的時候并
沒有看到什麽人。也許是因爲戰鬥已經結束的緣故,也有可能是距離比較遠了,
我們飛了五分鍾以後就成功的重新混入了人群。


  路上,初邪給我講述了已經發生的事情。


  在我昏過去之後,初邪一個人與衆多的傭兵展開了苦戰。被熱血沖昏頭腦的
低級傭兵們在信心和貪欲不斷增長之後終于放棄遠程攻擊向她沖了過來。


  這正中初邪的下懷,葬敵法球在瞬間就砸飛了十多個冒失的家夥。如果事情
就這麽簡單的話,她倒是可以在兩分鍾之内就将戰鬥畫上句号。


  可是,隐藏在人群中的家夥們也行動了,他們很快就借着其他傭兵的身體作
爲掩護擊傷了初邪。


  好在,她的好運氣又出現了。千鈞一發的時候,她的朋友恰好從結晶大陸通
過傳送門來到了這邊找她,又被騷亂吸引了過來。


  可是對方也非常強大,在大量傭兵的幫助下,仍然在初邪身上留下了足以改
變戰局的傷勢。


  「那把劍把腿穿透的時候我可真是覺得今天要死在這兒了。」初邪說。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注意頭頂的天空變了顔色,初邪摔在地上以後,她
才看到整個廣場已經被那個灰白色的結界籠罩住了。


  「你突然伏在地上發出了可怕的嚎叫聲,接着整個身體就好像裂開了一樣,
竄出來好多蜘蛛肢體一樣的骨翼,還有能量……」


  女孩在說這些的時候臉上閃過了一絲懼意。


  突然變成了怪物的我像絞肉機一樣将附近的人全都切成了薄薄的肉片,然後
趴在地上開始胡亂掙紮着。身上迸發出的能量開始在結界中四處亂竄,那些靈魂
狀的能量才是殺死絕大多數人的東西。


  「我們用了好多力量都沒能打破你的那個結界,隻能背靠着結界努力防禦着
那些能量團的攻擊。在它們消失的時候,廣場上活着的就隻剩下我們了……」初
邪沉聲說。


  「襲擊你的人呢?」我問。


  「被那些能量團……吞掉了……」初邪旁邊的那個女孩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身
體抖了一下。


  我無語的看着他們,他們都是一臉嚴肅,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樣子。可是我根
本無法相信他們所說的話,因爲那絕對不是憑借我的能力能做到的事情。


  「那些能量團亂竄的時候,你就像屍體一樣躺在濃濃的血泊裏面,死了一樣
……可是我們剛剛能喘口氣,你就嗷嗷叫着又變成人形從地上爬起來了,所以我
才吓得要命呢!」初邪最後總結道。


  我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毫無疑問的……


  我看向自己的手指,不死之戒和無亡之戒曾經存在的地方。那種力量,和它
們絕對脫不開關系。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07     標題: 神都 (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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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章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結晶大陸,本來以爲這裏會有很多水晶之類的東西,可事
實證明那隻不過是我的胡思亂想而已。與熟悉的黃銅大陸一樣,這片土地並沒有
任何特別的地方。


  也是第一次使用大陸傳送門這種東西,我在走進去的時候心裏還帶著非常不
安的感覺,但整個過程卻和進入洗手間一樣平淡無奇,連一點點的特殊法術效果
都沒有,我甚至開始爲繳納的不菲金幣感到不滿了。


  來到了自己的地盤以後,我覺得初邪正個人都不太一樣了。身上的傷還挺嚴
重,但臉上卻挂上滿活力四射的笑容。


  我們投宿在結晶大陸傳送門這邊的城市裏,借著這段時間躲避一下我造成的
風波,也讓初邪能夠好好養傷。


  「初邪,他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要跟著我們?」


  在踏上了結晶大陸之後,初邪的朋友終於開始質問我的身份了。


  「他是貪狼,價值一千萬的通緝犯!我抓到的!」初邪笑眯眯的對那個男人
說。


  那個男人頂多也就是三十歲,卻留了不算短的山羊胡,整個人顯得生冷古闆。
不過很明顯,他非常清楚初邪是個什麽樣的家夥,因此在得到了那個根本沒有邏
輯可言的答案之後就放棄了追問。


  「你四處瞎跑,老大很擔心。」他皺著眉頭說。


  「哈!要他管我?叫他一起去穹頂之役幫忙,他自己說不去的!要是他也去
了,第一肯定是我們的。」初邪故意做出氣哼哼的樣子。


  從他們的對話中我意識到,那個男人嘴裏的「老大」似乎並不是燃墟。毒煙
曾經說過,他們食影者和初邪的大哥有交易往來,那麽他說的大概就是初邪的哥
哥吧……我猜道。


  初邪的夥伴絲毫沒有掩飾對我的排斥,他們似乎也非常反感初邪對我的友好
態度。我並不是很清楚那是爲什麽,初邪因爲受傷的緣故,根本還沒對我展現出
什麽親密的舉動,我隻能說他們本能的敵意有些過於旺盛了。


  山羊胡子的男人叫做巴宰,他似乎在三個人中很有發言權的樣子,一直都是
由他在對著初邪問這問那。另一個看上去年輕一些的男人對初邪關切之餘更多的
則是恭敬,初邪也不怎麽主動和他說話。


  至於那個女孩,初邪從一開始就賴在了她的身邊。


  「小魚,我不在的時候' 家裏' 怎麽樣了?」


  「挺好的,大家都還好。」


  我仔細打量著小魚,感覺這個嬌小可愛的名字和她非常不相配。


  小魚穿著一身女性用的全身甲,銀白色。肩甲擁有著優美而對稱的圓滑線條,
精心打造的女式胸铠和環腰甲下面露出來的紅色短裙邊緣,怎麽看都是一副英姿
飒爽的女劍士風範。


  這種全副武裝的女戰士我在之前隻見過一個,那就是挽歌。不過和挽歌那套
超級厚重的【火精靈王的詛咒】相比,小魚這套铠甲明顯是專門爲襯托女性身材
而準備的。


  那套铠甲穿在小魚的身上顯得非常正式,讓我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古代戰爭
故事中「貞德」的形象。金色的頭發在腦後整整齊齊的梳成魚尾辮,一雙長腿讓
她的個子顯得相當高挑。


  「那麽,和黑無他們的交易達成了麽?」初邪繼續問。


  我看到那三個家夥全都露出了不夠爽朗的表情,初邪也發現了。


  「那個……他又提了新的要求……」巴宰結結巴巴的說,「你不在……所以
沒有人拿主意……我們就……」


  「我說沒說過無論他提什麽要求都滿足!?」


  初邪勃然大怒的吼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三個人用立正的姿勢站在那兒,
一句話都不敢說,就好像被教官訓斥的新兵一樣。


  我從來沒見過初邪這麽認真,她的生氣完全不是裝的,那種充滿壓迫力的威
嚴也讓我非常意外。


  腿上還打著繃帶,沒辦法下床,女孩倚在床背上用手指著巴宰開始了長篇大
論的指責。


  「我真是傻到家了!放心的把事情交給你們去做!和綁住了手的對手打架都
能輸掉!你們……你們……吃白飯的啊!!巴宰!你知不知道黑無不給我們放行
的話後面的事情全都要耽擱下來了!!」


  巴宰被罵的啞口無言,滿臉都是冷汗,但是當初邪說到後面的時候他開始一
個勁兒向我看過來,似乎在示意初邪不要在外人面前口無遮攔的樣子。


  「到處亂看什麽!」初邪厲聲說道。


  「三小姐,我們的事情還是不要在這裏說比較好!」巴宰很嚴肅的對她說。


  「你也知道搞砸了事情不好意思!?」


  「我不是……」


  「行了行了……」初邪搖著頭擡起了手打斷了巴宰的話,「黑無要的什麽條
件?」


  「這裏有別的人。」巴宰忍不住說出了在心裏憋了很久的話。


  「我讓你說你就說!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啰嗦了……」


  巴宰用並不算友好的眼神瞪了我一眼,然後放棄了努力。


  「【光血水瓶】三個星期的量。」他說。


  「媽的……」初邪惡狠狠的爆出一句粗話,「燃墟怎麽說?」


  「我們還沒來得及問他就先來找你了。」


  初邪歎了口氣,「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好歹是被你們救了。唉算
啦算啦~ 」女孩臉上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燃墟我來搞定他,你們也別擔心
了,出去吧。」


  我看到三個人都是長長的松了口氣,,巴宰更是逃命一樣在點頭緻意之後搶
先離開了初邪的房間。


  「小魚留下!」


  女孩身上傳來的铠甲摩擦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留在了原地。巴宰和另一個家
夥在臨出門之前一直在瞪著我,我卻坐在那裏完全沒有任何覺悟的樣子,反正她
又沒說要我出去。


  我坐在房間另一邊的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小魚像軍人一樣站在初邪的床
邊。隻不過女孩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定,總是不時的向我身上瞟過來。


  「小魚~ 想我了沒有啊?」初邪伸出手去拉小魚的手。


  「……我……恩……那個……」


  小魚全身硬邦邦的站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嘴裏的句子也是模模糊
糊的。


  「介紹一下,」初邪轉向我,「小魚是我的親衛隊隊長!專門保護我的哦,
很厲害的,2級的純戰士,和我一起練起來的。」


  我倚在沙發上對她點了一下頭,不過小魚並沒有回應我。她看了我一會兒,
然後又看向初邪。


  「你不告訴我他到底是幹什麽的麽,初邪?」


  小魚和巴宰不同,對初邪直呼其名而沒有使用尊稱。這個細節從某種程度上
顯示出了兩個人更爲親密的關係。


  「他啊~ 是奪走了我處女的家夥!」初邪笑道。


  小魚緊繃的臉也露出了一絲笑容,「嗯,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殺了他。」


  初邪捂著嘴咯咯笑個不停,她說的話基本都不能信,這是她所有同伴都心知
肚明的事情。隻是,這一次我也分不清她到底爲什麽要笑成那樣子。


  「那麽,他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小魚繼續問。

  「嗯,我有要他幫我的事情,他也要我幫他一些忙。」


  我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曾經答應過初邪要幫她什麽忙,或許那隻是她習慣性的撒
謊吧。


  「還沒回答問題呢,你想不想我呀?」


  小魚一臉正色的表情,臉頰卻變得有些微紅。


  「過來!」初邪見她不說話,用手拍了拍床命令道。


  似乎不敢違抗她指令的樣子,小魚皺了皺眉,闆闆正正的靠著床沿坐了下去。
一雙深藍的眼睛卻一直瞅著我的方向,似乎因爲我的存在而非常不舒服。


  初邪在她坐下之後抱住了她的脖子,小魚的臉立刻就紅成了桃子一般。


  「有、有人……你別、你別……」


  小魚還試圖保持著自己成規嚴守的形象,初邪卻惡毒的笑著,抓住不敢反抗
的小魚的手腕,深深的吻到了她的嘴唇上。


  小魚的喉嚨裏發出了驚悸的呻吟聲,用充滿了羞恥和擔憂的眼神看著我。


  我完全沒料到會出現這麽一幕,隻能目瞪口呆的看著兩個嬌豔的女孩熱情洋
溢的吻在一起。


  初邪的吻技和她的床上功夫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在床上她隻不過是一個天
賦十足卻匮乏技巧的小姑娘,可在吻起來的時候那隻舌頭卻充滿了靈性和令人想
要一口吞下去的誘惑。


  身穿铠甲的女孩被初邪吻得全身都軟了,她任命一樣的閉上了眼睛不再看我,
開始微微回應起初邪的熱情。初邪見到小魚服軟,一隻手抓著對方的皓腕,另一
隻手兇性十足的伸到了她裙子下面。


  在做這些的時候,初邪斜著眼看向我這邊,眼睛裏面全都是挑逗的意味。這
丫頭,做這些給我看到底是什麽意思?


  今後也許要和初邪手下的這些人共處很長時間,爲了避免日後的尴尬,我做
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站在二樓走道的欄杆旁邊向下看去,巴宰和年輕戰士正在旅館大廳的一樓閑
坐著。我沒什麽興趣和他們混在一起,邊靠在初邪的房門外開始出神。


  想不到初邪的口味倒是很寬泛,什麽都吃的進去。看她和小魚的樣子也絕對
不是第一次了,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係還有待初邪自己對我坦白。不過,小魚那
種冷豔的女人,倒是被初邪的無賴克的死死的,被吻上以後完全就是一副毫無辦
法的樣子。


  身後的房間裏發出了稀裏嘩啦的,铠甲被脫下來的聲音。我這才意識到初邪
那家夥根本就沒改房間的隔音設置,而我出來的時候房門也完全沒有自動鎖上的
迹象。


  難道初邪是雙性戀?她和我在一起時候的興奮難不成和她的言語一樣也是虛
假的麽?抱著根本難以平息的疑慮,我終於忍不住做了一次偷窺者。


  小魚的铠甲被初邪扔的滿地都是,裏面的衣服也被剝的七七八八,看上去相
當狼狽。


  「……初邪……你……怎麽變的……這麽壞啊……」


  初邪從後面咬著女孩的耳朵,一隻手探到了小魚豐饒的胸口,另一隻手撫弄
著下面的巢穴。小魚喘著氣,力不從心的阻擋著初邪的一雙魔手遊走在她的全身
上下。


  「你不是很喜歡嘛?原來這裏這麽敏感啊?嘿嘿嘿!」


  「啊——」


  似乎被初邪的指尖撚到了胸部最嬌嫩的位置,小魚仰起脖子發出了一聲長長
的呻吟。


  「呦呦,這裏都硬起來了哦~ 」


  「你別……別弄了……受不了了啊……唔嗯……」


  初邪將手從小魚的胸口離開,小魚剛松了一口氣,嘴巴就立刻被兩根蔥指入
侵了進來。初邪盡興的開始玩弄她的舌頭,攪的小魚說不出話,一絲亮銀色的口
水從小魚的嘴角流了出來。女孩情動,非常配合的吮吸起了初邪的指尖。


  「唔……不要……犯規了!犯規啊……」


  小魚突然發出了高昂的聲音,身體挺了起來。原來初邪在她意亂情迷的時候
用手指對她展開了正式的進攻。小魚用雙手去按已經探到蜜穴裏的初邪的手,可
是卻使不上力氣。


  「頂到了……痛……初邪……求饒了……我求饒了……別……」


  「哇……你以前那樣玩都沒弄破啊?」初邪帶著一絲意外的眼神,用臉頰蹭
著小魚。


  「沒有啊……我沒有……一直都隻敢放進去一點的……」小魚露出楚楚可憐
的樣子。


  「那……我要拿走啦……小魚的第一次……」初邪邪惡的笑著,開始試著探
入另一根手指。


  「放不進去了!脹的好痛!初邪……不要啊……」小魚輕輕掙紮起來,但看
上去卻是欲拒還迎的樣子。


  然而不知道爲什麽,初邪的眼圈突然紅了。她不再弄小魚,而是抽出了自己
的手指,放開小魚開始抹眼淚。


  小魚像是一下子失落了什麽似的,迷蒙著眼睛,氣喘籲籲的回頭看初邪。當
她看到初邪無聲的哭泣之時,連忙抱住了她。


  「你怎麽了啊!?爲什麽哭了?受委屈了?」


  「……沒有……」初邪一邊擦著流下臉頰的淚珠一邊輕聲說。


  「我……我……」小魚不知所措的捧著初邪的肩膀,「……你想要我的…
…就拿走好了……我本來也是想給你的……」


  初邪哼的一聲破涕爲笑,「傻瓜!我又不是因爲那個……」


  「那是因爲什麽?」


  初邪搖了搖頭,「……我啊……也有笨的要死的時候呢……」


  「你在說什麽呀?」


  初邪沒有再答話,而是對又一次壞笑著小魚展開了進攻。這一次初邪毫不留
情的推倒了她,然後扯掉了小魚最後的壁壘。


  小魚想用雙手捂著胸口,可是初邪卻側著身子壓住了她的一隻胳膊,一口咬
住了小魚的淡紅的乳頭,左手進攻起了另一側的白鴿,右手則不住的在小魚下身
肆虐起來。


  小魚被弄的完全混亂了,隻能一直搖著腦袋發出嬌吟。


  「初邪……初邪……我好喜歡你……」


  我聽到小魚在迷蒙之中喃喃道。


  初邪伸出舌尖挑弄著小魚的乳頭,繼續把她弄的嬌喘不已。


  「我知道的啊……一直都知道……」她輕輕對小魚說,右手加重了力氣。


  小魚捂著嘴,身體猛地反弓了起來,腳趾痙攣的在床單上扯弄,被初邪推上
了絕頂。


  當女孩全部軟下去以後,初邪才將手從小魚下面拿了出來。整個手掌都被小
魚的愛液弄的亮晶晶的,初邪將手上的東西懸在面前,然後拍了拍小魚的臉頰。


  小魚帶著紅暈從床上伏起來,羞著臉,伸出舌頭去接初邪手上滴下來的自己
的愛液。這個動作將小魚優美的身體線條展現無遺,那種逆來順受的表情更是鮮
美可口。


  我笑笑,可惜那表情並不是男人可以享用的。


  「舒服麽?」初邪讓小魚用嘴巴清理著自己的手,笑著問她。


  小魚眯著眼睛,點點頭。


  「那輪到你啦……」初邪說著,臉上也騰起來一朵紅雲。


  她將裙子慢慢提起來一些,露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濕成了一片的內褲。


  小魚順從的爬過去,將初邪的內褲褪了下來。她妩媚的看了初邪一會兒,然
後將腦袋伸進了初邪的長裙子裏面。


  「哈啊啊——」初邪在幾秒鍾之後猛的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呻吟,「小魚也好
厲害哦……」


  得到了贊賞,初邪裙子裏面女孩的腦袋動的更加賣力了,初邪哆哆嗦嗦的用
牙咬著自己的手指,努力不發出羞人的聲音。


  她眯著眼睛,小臉不由自主的仰起來,盡情的享用著小魚的服侍。可是沒過
一會兒,初邪突然「啊!」了一聲睜開眼睛,狠狠一巴掌扇在小魚高翹的屁股上
面。


  「不準把手指放進去!!」


  裙子下面的小魚嗚咽了一聲,用手去捂自己紅起來的屁股。


  「不許停!」初邪用手隔著裙子按住了小魚的頭,發出了刻薄的命令。


  小魚聽話的繼續動著,初邪咬起嘴唇,重新閉上了眼睛。


  我沒有再看下去。雖然小魚是女人,但看著初邪在她的侍奉下性意盎然的樣
子,我還是有些莫名的不爽。


    ***    ***    ***    ***


  重新關上門,我用胳膊將自己撐在欄杆上,百無聊賴的陷入了沒有目的的等
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身後的門響了。我回頭看去,小魚抱著自己的铠甲正
從初邪的屋裏出來,臉上還帶著興奮的餘韻。她看到我在門口,猛的一愣,然後
目光閃爍了一下,最終選擇把我當成空氣跑掉了。


  我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去見見初邪好了。畢竟那場戰鬥之後我還沒有機會和
她私下將事情說說清楚。


  敲了門,然後初邪喊我進去。


  女孩躺在床上,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情。既不是性事之後的慵懶,也不是任
何負面的情緒,如果非要說的話,我覺得她有些迷惘。


  「我和小魚做了。」她在我進來以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我知道。你沒開隔音。」我說。


  她瞪了一會兒眼,沒說什麽,幾秒鍾之後就釋然了。


  「好沒意思。」她說。


  「我看你不是挺爽的麽?」


  完了,這回似乎說漏嘴了。


  初邪眯著眼睛看了我半天,最後爆出了一句「偷窺狂!」


  「把她弄的欲仙欲死,我是覺得很爽啦,誰讓她那麽喜歡我的。可是後來她
幫我弄的時候,也就那麽回事兒啊……」


  我啞然失笑,「什麽叫' 那麽回事兒' ?」


  「就是感覺馬馬虎虎的樣子,雖然也不是不舒服,但是爲了不讓她失落,最
後我還要裝個高潮才行……唉……麻煩……要我說,還是喜歡……下面滿滿的感
覺,嘿嘿。」


  她這一句話,我剛剛平息的欲望又燃燒了起來。


  「你想要?」我探身上前。


  初邪白了我一眼,指了指腿,「我現在可是傷員,經不起你胡鬧。而且他們
隨時都可能重新進來,被發現的話我很麻煩的。」


  「可以鎖上門啊。」


  「我和你兩個人單獨在屋裏還鎖上門,那不如幹脆在外面挂個' 房事勿擾'
的牌子呢!!」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兩個人一起笑起來。


  「你到底是什麽人?他們那麽怕你。」


  這個問題我已經問了她無數遍,不過看樣子答案已經到了必須要揭曉的時候
了。


  初邪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吧,我想我們要花一點兒時間來解釋一下,
我的小傭兵。」


  我聽著自己的新稱呼,感覺相當可笑,所以我笑出了聲,然後坐到了她旁邊
的椅子上。


  「Dreams,TWP,思滅者。這三個勢力在你眼中是什麽樣子的?」


  我不明白她爲什麽問我這個問題,不過我還是如實的回答了。


  「傭兵世界裏最強大的三個公會,他們在三個大陸上具有決定性的力量,沒
有人不知道他們。」


  初邪微微笑了笑,「事實上,我是直到兩個月前才真正了解Dreams和
TWP是什麽地位的。」


  「別開玩笑了,那種勢力……」


  「不開玩笑,因爲那個時候我爲了方便剛剛申請當上傭兵。在那之前,我以
爲Dreams和TWP隻是那種普通的大型傭兵公會而已。」


  「爲什麽會這樣?」


  「很簡單,因爲我並不是傭兵世界的人,所以那些在你們看來是常識的東西
對我來說隻是新的情報而已。同樣的,作爲傭兵,你也並不清楚冒險者世界的構
成,對麽?」


  我點了點頭,「那麽,你們是冒險者?」


  初邪搖了搖頭,「不。無論是冒險者還是傭兵,對我們來說隻是一種單純爲
了行動更方便而存在的身份。【神都】有著各個層面的世界,你所生活的隻是其
中一個。傭兵的世界,冒險者的世界,城邦勢力的世界,情報集團的世界,商業
集團的世界,這些世界各自獨立,卻也相互關聯著。」


  「你們呢?你又是屬於什麽世界的人?」


  「開始的時候,我是一個冒險者。你們傭兵是在和人打交道,追捕通緝犯、
搶奪目標的寶物、刺殺指定的目標、保衛特定的人物……而冒險者,卻是在和這
個世界的設計者打交道。那些令人著迷的地下城市,宏偉而神秘的遺迹,我們破
解那些深藏在這些造物下面的謎題,和這個世界的設計者鬥智鬥勇,在勝利之後
坐擁成功的喜悅和無盡的寶藏,這就是冒險者的世界。」


  那聽上去也是相當有魅力的生活,但我清楚地知道,冒險者的日常和傭兵們
並沒有本質的不同——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爭鬥就會産生仇恨,仇恨帶來的則
是無窮的惡意。


  「我認爲,冒險的過程事實上就是與【神都】的設計者打交道的過程。想要
破解著他所設下的謎題,就會本能的代入他的身份。慢慢的,我們終於察覺到了
那個家夥隱藏在這個世界後面的東西。」


  「你們?你和你的同伴?」


  「是的。事實上,我的那個同伴在說出改變我們人生的話的時候,我也一直
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溝通之後,我發現我們所想的幾乎一緻……」


  「關於這個世界的真實,以及外面世界的虛假……是這樣麽?」


  初邪點頭,「我們在魔界的冒險更是堅定了這一點,於是,我們便開始著手
改變這個世界。憑借著他的能力和我的財力,我們建立起了一個新的組織。我們
的目的,就是讓人類回歸真實。」


  宏大到簡直堪稱是天真幼稚的夢想,可是我卻覺得那似乎並不是不著邊際的
胡思亂想。


  「破弈反抗軍團,我們的名字。我是副軍團長。」


  她終於回答了我的問題,而且詳細的不能再詳細了。但是那並不能完全解除
我的疑惑。


  「聽上去非常偉大的夢想,可是你怎麽能夠確定,自己所爲之奮鬥的是正確
的?」


  「因爲我們已經有人回歸了真實,而且得到了任何人都無法反駁的證
據。」


  初邪的樣子就好像是在炫耀非常來之不易的成果一樣,眼睛裏閃爍著光芒,
那是隻有人們談論到自己最重視的事物之時才會出現的光彩。


  「可以給我看麽?」


  「當然,但是要到我們的基地才行。」


  我點了點頭,然後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反抗軍……這個名字……你們想要
反抗什麽?」


  初邪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當然是這個世界……外面的世界,那個你所認
爲真實的世界!」


  「我不明白。」


  「是政府,是人類在那邊的一切權力機構。他們很清楚我們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要阻止我們。」


  外面世界……這裏的世界……二者的聯係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我現在還沒有
弄清楚。


  「【神都】到底是什麽?」


  「是一個存在於虛無之中的真實小島。這是和我一起建立反抗軍的那個同伴
的解釋,我認爲真是再也恰當不過了。有什麽問題的話,回到基地以後,你可以
自己問他。」


  「你們有多少人?」


  「既然是' 反抗軍' 這種名字,人數自然不會少。」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覺得也許是初邪並不完全信任我的緣故。在我眼裏她應
該根本沒有信任我的理由,尤其是她對我背叛過挽歌的事情一清二楚。


  談話到這裏的時候我覺得已經不需要再繼續說下去了。得到的答案還算可以
接受,也了解到了需要知道的事情,隻是我並不是那種神經足夠大條的家夥,所
以現在更需要的是用來消化這些信息的時間。


  初邪給我描繪了一個我所不了解的【神都】世界,我慢慢意識到我之前的所
見和生活也隻不過是在世界邊緣遊弋。而他們就不一樣了,他們所做的才是真正
決定【神都】走向的事情。


  試圖偷襲初邪的那些人,是外面世界權力集團的力量。如果說外面世界的權
力集團都沒辦法跨過【神都】的規則來直接影響這邊的話,那就隻能說明一個問
題。


  【神都】的的確確不是一個遊戲這麽簡單。


  初邪提到了【神都】的設計者。既然【神都】並不是由程序代碼這種東西組
成的世界,那麽創造這個世界的又是什麽樣的存在?


  這樣想下去,【電池】存在的原因也就完全隻是一套謊言而已。爲什麽各個
聯邦國家都要設立【電池】工廠?我又爲什麽以這種身份被他們安置在這個世界?
這些事情是我完全無法想明白的。想要弄明白那些事情,隻有兩種途徑,一是錢,
二是權力,這二者我一樣都沒有。


  在當了這麽久的傭兵之後我對情報的價值有著深深的體會。幽鬼和食影者能
夠在地下世界掌控整個【神都】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情報是幫你到達某個目標所
必須擁有的東西,目標越高,情報的價值就越高。


  像反抗軍這樣的組織能夠存在,毫無疑問無論是在財力、權力和情報上都有
著不可小觑的力量。初邪作爲他們的領袖之一,那具嬌小身體下蘊含著的東西遠
遠不是現在所展現出來的戰鬥力量能夠相提並論的。


  我離開房間,走下樓。巴宰、小魚和年輕戰士都放下手裏的酒杯,警惕的看
著我。


  我想了想,然後大大咧咧的坐到了他們那桌空出來的位置上。


  這不符合我的行事風格,不過我現在有想從他們嘴裏套出來的事情。


  「巴宰,小魚……」我用手指了指自己認識的人,並叫出了他們的名字。他
們兩個將目光死死的鎖在我身上,一臉隨時都要拔劍的意思。雖然我是個通緝犯,
但是也不至於這種態度吧,我心想。


  「你呢?你叫什麽?」我問那個年輕人。


  「沙倫。」那個家夥用比我小一檔的聲音回答道。


  「你和三小姐怎麽認識的?」巴宰突然大聲問我道。


  我看了看他,「想要回答我的問題,不如玩一個問答遊戲如何?」


  這是初邪教給我的把戲。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沙倫竟然笑出了聲。巴宰
臉上嚴肅的表情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形狀,小魚也強忍著不讓自己的嘴角上翹。


  「看來那家夥和你們都玩過那把戲……」


  那三個人整齊的點了點頭。


  都被初邪用同一個手法整過,我們似乎終於找到了共同點,那三人的態度微
微緩和了一些。


  「小魚是初邪的親衛隊,那麽你呢,巴宰?也是反抗軍的?」我問。


  「看來她和你說了不少事情。」


  「她沒有想要瞞我。


  「我算是她的副官,你可以這麽理解。」


  我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她爲什麽那麽信任你,但是這非常不正常……如果你對她做了什
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你絕對會死的很慘。」


  巴宰的話裏並沒有多少威脅的意味,但是仍然讓我有些不爽。


  「哈哈,我自己的死活可由不得你來做決定。」我習慣性的說出帶刺的話。


  巴宰倒是一副毫無動搖的表情,「我也許打不過你,但是有人可以。」


  我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麽服軟的話。要知道,如果小魚是2級的話,巴宰的等
級也不可能和她相差太遠。


  這是因爲我並沒有直觀的了解在沙舟之城的時候他們目睹了什麽樣的事情。
當很久之後,我終於完全掌控了那一招【朽骨天國】的時候,才真正理解了他們
現在對我的恐懼。


  「我和初邪的事情不是你們可以管的。不過你們放心,在完成了我必須要做
的事情之後,我會如你們所願消失掉的。」


  巴宰他們臉上的不安消失了大半,我和他們在一起隨便喝了點東西就回屋休
息了。本來以爲和他們的交集也就到這個程度爲止了,可事實上在很長的一段時
間以後,巴宰、小魚和沙倫都成爲了我不可或缺的朋友。


    ***    ***    ***    ***


  初邪養傷的這段時間裏,沙倫似乎不見了,而巴宰和小魚則是無時無刻都守
在初邪身邊。


  老實說,我覺得他們真的有點兒太緊張那家夥了。每天都保證有一個人要守
在她身邊輪班,簡直就像是在看守犯人。


  隻不過初邪卻好像早已經非常習慣了這種待遇似得,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兩個
人無微不至的照顧。


  我並不是沒有事做,因爲身體似乎起了某些不易察覺的變化。


  當靜下來的時候,我開始仔細回憶在那片黑暗之中,小女孩的光球傳送給我
的那些信息。


  我在紙上憑借驚人的潛意識記憶寫出了大量的咒符、手印以及魔力運作方式,
就好像是已經完全刻在了腦子裏面的東西一樣。


  我不知道這些東西該怎麽拼湊起來,組成足以發動的法式,所以隻能熟練的
將它們全都用淺層記憶牢牢的記下來,然後一點一點的慢慢拼湊出有效的組合。


  對戒仍然處於封印狀態,看來之前那種莫名其妙的暴走並沒有對它産生積極
的影響,甚至有可能進一步提高了封印的時間。我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
麽做到的,而更令我在意的是,那個小女孩到底是誰。


  在努力的回憶之後,我倒是在記憶中找到了一點關於她身份的線索,隻是不
知道那是不是有意義的。


  阿紗嘉曾經提到過某個在暗面和我戒指有感應的人,她沒有細說,我也沒有
追問。現在想起來,她很有可能說的就是這個小女孩。


  也就是說,那個小女孩和阿紗嘉一樣也是裏奧雷特。或許,我在進入暗面之
後會遇見她吧,隻希望那時候我們並不會是以敵人的身份見面。


  初邪身上大多數的傷口在四天之後就完美的愈合了,可是她腿上的貫穿傷卻
仍然沒有好。經過這段時間的療養。她也並不是沒辦法憑借自己的力量走路。按
照我的經驗來說,除了會痛之外,那已經不算什麽了。


  可是巴宰和小魚卻決意不讓她下床,初邪拗不過他們,況且傷口的確還是在
痛,所以她隻好老老實實的繼續呆在那裏。


  我在研究法式累了之後會百無聊賴的坐在初邪的屋裏休息,畢竟有小魚這樣
的美女陪著養養眼也是不錯的。隻不過初邪和我都不敢做出太過親密的行爲,
她是怕傷害到小魚,我則是怕麻煩纏上身。


  因爲太過無聊,初邪這種家夥的壞心眼終於爆發了。她在第五天的時候把我
支出到門外,然後開始折騰小魚。大概半個小時的樣子,小魚狼狽的從房間裏逃
出來,然後紅著臉一本正經的請求我先替她照看初邪一會兒。


  我當然答應了下來,然後回到了房間裏。


  初邪的頭發亂糟糟的,不知道做了什麽事情。她一邊慵懶的整理自己的頭發,
一邊用含滿水意的雙眼看我。


  「總感覺她被你欺負實在是太可憐了。」我笑著說。


  「誰讓她老是看的我死死的,也要讓她吃點苦頭,嘿嘿。」初邪壞壞的笑著,
撒嬌似的對我張開了雙臂,「過來!」


  走上前,初邪摟住了我的脖子,我狠狠的吻上了她。


  咬住她的舌頭,將她咬的嗚嗚直叫,然後粗暴的在衣服下面捏住了她的乳頭。


  「虐待別人虐的很爽的樣子,現在輪到你自己了。」我松開嘴,頂著她的額
頭輕輕說。


  「痛痛痛!!哪有你這麽暴力的啊!!」初邪怨道。


  女孩嘴上叫痛,身體也在微微掙紮。或許隻是我的幻想,但是我感覺自己真
的聞到了一股從骨子裏的迷戀味道,她發情的時候我總能聞得到相同的氣味。


  又是一陣熱吻,在我快要把持不住的時候初邪躲開了我的進一步進攻。


  「不要了,我腿又開始疼了……」她輕輕推開我。


  這和剛才的調情不一樣,她是真的不舒服。於是我放開她,重新退回到沙發
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緩解著燥熱的神經和有些失落的心情。


  看著我僵硬的表情,初邪的嘴角微微動了動,「答應你,等回去了以後隨便
你怎麽做都好啦……」


  我聳了聳肩,「到時候某人可就反悔了。」


  「這回說真的啦,要想好有意思的節目來滿足我才行哦。」


  她倒是很會處理這種狀況,在聽到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心情竟然慢慢變好了。
聰明的女人總是知道該怎麽捏住男人的欲望和情緒……


  又過了幾日,初邪終於養好了傷,而沙倫也回來了。


  沙倫帶了一個箱子回來,初邪在看到那個箱子之後笑的很開心。


  女孩帶著那個箱子進了洗手間,而我則一頭霧水的和巴宰、小魚他們站在一
起看著初邪消失的那個方向。


  十多分鍾之後,初邪重新出現在了我面前,而我被她的樣子驚呆了。


  那套樸素典雅的白色套裙和短外套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件超級華麗的
純黑色金邊法師長袍。暗金色的緞帶極盡雅緻的纏繞在女孩的身側、手臂以及裸
露的肩膀周圍,微微流動著魔力的光芒。一根寬大的腰帶將長袍在女孩的腰間束
起,這樣看她的腰顯得更加纖細了。


  女孩將頭發重新紮了一下,柔順的垂在左肩上,將這些天來的慵懶全都變成
了嬌奢。一雙細腿在法師袍下若隱若現,和那顔色形成了鮮明對比。我不得不說,
烏黑的頭發和法袍的顔色真是再搭配不過了。


  四枚戒指戴在女孩的兩隻手上,光潔的脖頸被一條紫灰色的鏈條圍了好幾圈,
耳朵上也挂上了兩枚帶著黑色晶石的小耳墜。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的緞帶挂滿了
密密麻麻的咒棒。


  我曾經在穹頂之役中見過雅魅安使用的東西,但是作爲魔戰士,雅魅安身上
的咒棒並沒有初邪這麽多的數量。初邪是真真正正的超高級法師,她所裝備的咒
棒不僅數量驚人,上面還不時的散發出細微的黑色魔力氣息。


  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初邪得意的用手甩了一下袍子的下擺。


  「看傻了?哈哈!好看吧!」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卻沒注意其他三個人都很不爽的看了我一眼。「你有
什麽資格來評斷她好不好看」,他們想的大概不外乎這個。


  「走了!我們回家!」初邪說著,邁開腳步向外面走去。


  我也推開門走出去,卻發現整個旅館的大廳噪雜的不像樣子。當我向窗戶外
面看去的時候,才發現外面站了一大堆的人。


  我本能的想要提升能量,可是卻發現其他人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於是我
選擇觀望一下。


  初邪從旅館的大廳穿過的時候引起了所有顧客的注意。吵鬧聲消失了,就好
像所有人都忘記了該怎樣說話似的。


  巴宰和小魚幫初邪推開了旅店的大門,當初邪出現在外面那一大堆人面前的
時候,那群人立刻就擺出了立正的姿勢,身上的铠甲發出了整齊的金屬摩擦聲。


  足足有三十個。我靠著旅館的門框,估摸了一下這群人的數量。所有人的左
手手腕都綁著一根白色的緞帶,那就是他們反抗軍的標志麽?


  初邪看著他們微笑,然後擡起右手,用兩根指頭點了一下自己的右眼,並在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用指尖指向了面前的人們。


  緊接著,三十個戰士對她做了完全相同的敬禮,悅耳的铠甲摩擦聲又一次響
了起來。


  「你怎麽帶這麽多人來?」初邪扭頭問沙倫。


  「老大讓我帶的,說是以防萬一再出事情。」


  「哼……他是怕我拿到裝備又跑掉吧!?都說了這次真的回去有事情要辦的
嘛。」


  沙倫隻是一個勁兒的賠笑,初邪沒再說話,而是看向了我。


  「愣著幹嘛?走啦!」她突然丟掉了剛才還傲氣十足的架子,跑過來拉著我
就出了旅館。


  初邪喚出葬敵法球,拉著我飛了起來。身後傳來了能量的波動,小魚他們跟
了上來,而另外的三十名戰士則升到了我們周圍的位置,從各個方向將我們護在
中間開始了行進。


  我甩開初邪拉著我的手,用自己的能量飛著。


  「陣仗夠大的啊……」


  「以後還有更大的呢,害怕啦?」


  「這有什麽好害怕的?」我不解的問。


  「不怕我把你騙到狼窩裏啊。」女孩發出清脆的笑聲。


  「你說過不會再騙我了。」


  初邪張了張嘴,似乎想繼續揶揄我幾句,卻又沈默了下去。她這種多愁善感
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


  隊伍以相當高的速度向著多羅羅城前進著,這個陌生的大陸從我的身下飛快
的滑過,我們沒有停留,就好像時間也不會爲我們停留一樣。


    ***    ***    ***    ***


  我們行進了好幾天,絕大多數時候我都是在觀賞這片大陸的風景,在住宿的
時候也隻是埋頭研究法式。一路上我們沒有碰到任何不長眼的家夥,以至於這趟
旅途變得相當無聊。


  那三十個戰士的等級一點也不低,以這種速度行進還能保持基本戰鬥能量的
肯定不會是低於9級的。如果反抗軍的平均水準都是如此的話,那就相當可怕了。
他們可以隨隨便便就召集三十個這種等級的戰士,說明他們實際的人數已經多到
可以無視絕大多數傭兵公會的程度了。況且又有幾個傭兵公會能保證全體的成員
都在9級以上呢?


  多羅羅城在我的視野裏出現的時候還是讓我吃了一驚的。


  本來以爲會看到恢弘的城堡,甚至還做好了看到大片軍營的心理準備。可事
實上,所謂的多羅羅城卻是隻擁有著不到四米高城牆的普通城市。


  城市很大,人口也和中高級的大城市有的一拼,但是城市裏幾乎就沒有什麽
高大的建築,就連市政廳也隻有三層而已。這裏的居民看上去和其他地方沒有任
何區別,如果非要說的話,這個地方更像是一個剛剛開始向城邦轉變的大型鎮子。


  三十個護衛戰士在抵達目的地之後就被巴宰解散了,所以和我一起進城的就
隻有包括初邪在內的四個人而已。


  初邪走在多羅羅城的街道上,我看到有很多人在對她施以之前的那種觸目禮。
女孩對他們點頭微笑,或者擺一擺手,就像是回到了最熟悉的故鄉,面對著家人
一樣。


  我們最終來到了一棟占地面積不小的宅子。當我站在庭院門口的時候,一下
子就感受到了四周的魔力波動。是這些護衛用的陷阱太過強大,還是我對魔力的
感知能力在迅速提高?我也說不清楚。


  巴宰搶先快步走進了宅邸裏面,似乎是想要通告一下初邪的到來。庭院很大,
我們還沒走到宅子門口的時候,裏面就迎出來了一個人。


  「你贏了。」那個男人向初邪走過來,「看來運氣真的是不錯。」


  「那當然!」初邪揚起了下巴回應道,然後扭頭看向我,「破弈反抗軍團的
軍團領袖,奧索維·康夏。」


  我愣住了,因爲面前的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年輕了。最多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
子,精練的短發,腰間插了一柄短劍和一柄長劍。


  「他還是個孩子……」我驚訝的對初邪說。


  「喂喂,你這樣可就太不禮貌了。」奧索維笑了起來,「我隻是看起來年齡
小而已。」


  「抱歉。」我真誠的說道,「我隻是沒想到反抗軍領袖竟然是這麽年輕。」


  「你並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奧索維友好的說著,然後看向初邪,「不
介紹下?」


  「這是貪狼,我男朋友。」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分辯什麽,初邪就在身後狠狠的掐了我一下。我不
得不將還沒說出口的反駁咽了下去。


  奧索維挑了挑眉毛,「出去胡鬧了一趟竟然勾了個男人回來,厲害。也不怕
燃墟生氣?」


  「他有什麽資格管我,哼!」


  奧索維的性格相當和煦,有著標準的領袖氣質。那種談吐間的老道的確是十
幾歲的少年不可能擁有的東西,也許真像他所說的,他隻是娃娃臉而已。


  初邪跳過去,拉著奧索維偷偷開始嘀咕什麽,我皺著眉頭看著他們。總歸是
不能厚著臉皮上去問他們在說什麽,所以我隻能等。


  奧索維在初邪說話的時候一個勁兒的搖頭,但是最後卻認命似的聳了聳肩,
初邪笑著跑回了我身邊。


  「貪狼先生,這段日子裏初邪多虧你的照顧了。請進吧,隨便點,把這裏當
做自己的地盤就行。我還有事情要忙,就讓這家夥招待下你吧。」奧索維說完之
後微微點頭緻意,然後就走掉了。


  「這就是和你一起創建反抗軍的人?」我看著奧索維的背影問初邪。


  「是啊。別看這家夥溫文爾雅,其實鬼點子超多,打架也厲害。」


  「打架厲害?有多厲害?」我還是對戰鬥方面比較感興趣。


  「在把能量等級限定在5級的情況下,他打贏了燃墟。」


  「這不可能!!」我忍不住叫道。


  「我們好多人親眼看見的!」


  「那他的等級是多少!?」


  「不知道,這一直是一個謎,怎麽問他都不說。想要耍陰謀詭計套出他的話
也不行,他比我還狡猾!我還從來沒見過奧索維用上全力,他用劍的技術和對能
量的掌控效率簡直就不是人類應該有的,就好像他已經花費了幾十年來鑽研能量
的運作方式一樣。我總覺得就算燃墟全力和他決鬥也可能會輸。」


  關於能量效率的問題梅爾菲斯曾經和我仔細說過。當對方進攻的時候,所有
人都會撐起全身防護罩來進行防禦,因爲這種動作的相對效率是最高的。然而這
種防禦動作的作用範圍大,能量的消耗也會變大。如果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鍛
煉自身對能量運作的控制能力,我們完全可以用和對方攻擊面積相近的能量罩來
進行防禦。


  這種能力可以節省非常多的能量,如果每一次都這麽做的話,你相當於比同
等級的人多了好幾倍的能量上限。


  可事實上,並沒有人這麽做,因爲對方通過能量加速過的攻擊並不是人類現
在的反應神經能夠完美撲捉的,就算經過了嚴酷的鍛煉也不行。況且更重要的是,
人們對能量的掌控能力還沒有到達那種程度。


  我的作戰方式更傾向於任意而爲而不是精打細算,也許這就是我和那些超級
戰士的區別吧。


  初邪沒有招待我,她打發小魚去給她弄好吃的,然後帶著我跑到了她自己的
房間。


  她的房間很大,家具精緻整潔,數量卻很少。正當中的一張大床,窗前的桌
椅,牆邊的沙發,床邊的衣櫃,這些東西讓整個屋子顯得有些空闊。


  根本就沒有管我的意思,初邪自顧自的開始給自己找居家的衣服穿。我不是
第一次看她換衣服了,但那種賞心悅目的情景我倒是不介意多看幾次。


  「什麽時候能讓我去暗面?」我看著她的裸背,遠遠的坐在沙發上問道。


  「我要處理一些事情,大概後天就可以帶你去見燃墟了。」女孩背對著我,
「過來幫我拉上。」


  我無奈的起身,走到鏡子前。初邪將濃密的秀發捧起來,讓我幫她拉上了衣
服後背的拉鏈。她搖晃了一下腦袋,將頭發重新披散了下來,然後翹起腳尖在我
嘴角親了一下。


  真的就好像女朋友一樣,我和盈風曾經就是這樣的一對情侶。淡淡的情愫,
在日常的這些活動中悠然的流出來,令人懷念。


  我很想知道,初邪對我的感情,哪一片是假的,哪一片是真的。可是,我連
自己對她的感情都不敢仔細審視,就算知道了她的答案,又能怎麽樣呢?


  「去了暗面,你打算怎麽辦呢?」初邪一邊整理脫下來的法袍和魔力裝備,
一邊問道。


  「打聽她的事情,然後去找她。」我靜靜的看著她收拾東西,然後說。


  「說的很簡單,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暗面是什麽樣子的。」


  「無論什麽樣子,我所要做的事情都不會改變。」


  「這點我相信。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如果你就這樣去暗面,活不過兩天。」


  「也許我的運氣不會那麽差。」我狡辯道。


  初邪扭過頭,「我不是在嚇唬你,我在說事實。你告訴我,如果沒有食物和
水,你怎麽在那種地方活下來?」


  我啞口無言的看著她。


  「把話說開了吧,如果你不是反抗軍的人,燃墟是不會浪費【光血水瓶】幫
你開門的。就算你過去了,我們也不會把重要的補給品浪費在和我們沒關係的人
身上。沒有反抗軍身份的庇護,你在獨自進入暗面的第一個瞬間就會立刻受到裏
奧雷特的攻擊。我說這些的目的很簡單,你應該也知道我想對你說什麽,現在你
就做決定吧。」


  我不是傻子,初邪想讓我加入她的反抗軍。


  「一個身份而已……」我說道,「就算加入你們,我也隻不過是爲了達到我
自己的目的。等把你們利用完之後,我再脫離就是了。」


  初邪點了點頭,「聰明的選擇。」她不再說話。


  我感到了疑惑,因爲她的反應和我預料的並不一樣。


  「問題是,爲什麽你想讓我加入?」我問。


  「因爲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初邪平靜的整理著東西,就好像說了什麽無
關緊要的話。


  「是在騙人麽?」我本能的問。


  「是啊。」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初邪的謊言永遠讓人沈迷,就像是她所說的那樣,一切的真實就隻是取決於
你相信著什麽而已。


  「加入反抗軍有什麽要求麽?」


  「沒什麽要求。執行安排的任務,聽命令。不服從命令造成了嚴重後果的人
會被處死。如果不想幹了,要提前一個月說明。都是很普通的軍隊裏的制度。」


  這些都不是不可接受的,可是她明知道我是想要利用他們,爲什麽還這麽開
明?我將這個問題扔給了初邪。


  「你一定會幫我們的,因爲如果我們反抗軍不能在暗面繼續前進的話,你絕
對沒辦法救到你的女人。你以爲憑借人類的身份可以大模大樣的走進裏奧雷特的
城市麽?沒有強大的勢力作爲依托,我們對裏奧雷特來說就隻不過是一團肉而已。
還是說,你覺得你可以投靠Dreams那邊?他們也在我們之後于暗面紮下了
根基。」


  「而且,」她繼續說,「你就真的不想和我們一起,尋找到真實的世界麽?」


  如果說不想的話,那是在撒謊。


  「可是我現在還不能确定你說的都是真的。」


  初邪對我勾了勾指頭,「我帶你去看證據,走吧。」


    ***    ***    ***    ***


  這座宅子隻有三層的樣子,但是占地面積相當大。木制的地闆,踩上去會發
出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咯吱聲。走廊的兩旁立着用來裝飾的花瓶,典型的奢侈用品,
我還是第一次進入這種檔次的宅邸。


  「反抗軍的高級成員在這裏都有自己的房間,所以你可以認爲這就是我們的
基地了。」


  「這麽顯眼的建築,如果真的想要消滅你們的話不是很簡單麽?」


  「那是因爲你并不了解我們反抗軍的構成。無論是我或者奧索維,就算是死
掉了,反抗軍也會一直存在下去。因爲追求着真實的人永遠都在,我們不是第一
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有的時候我會思考一個問題,就算是見到了真實的世界,那又能怎麽樣呢?
人一樣要繼續着習慣的生活活下去,追求着遙不可及的目标。就比如對我來說,
我渴望着幸福和安甯的生活。可是想要走到那一步,我不得不繼續在泥潭之中去
殺人,去戰鬥。


  或許我永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在一場竭盡全力的戰鬥之後,抱着深
深的遺憾和悔恨陷入長眠之中,這是我唯一能夠想象的,屬于我的結局。


  那麽,如果我的結局是那樣的話,能死在真實的世界,其實也不錯。


  我看着初邪走在前面的身影,看着她圓潤的雙肩,看着她閃耀的黑發,心中
産生了莫名其妙的顫抖。


  其實我有很多次機會改變自己的生活,不是麽?


  和夏希偷偷逃離這個世界……或者是和Fey……放棄所有深深的烙印在心
裏的仇恨,重新當回一個普通人……


  從一開始,我隻要放棄,或許小小的幸福生活就觸手可及了,現在也是一樣。


  隻不過,我清楚自己永遠不會做那種選擇。


  初邪停下了腳步,然後敲響了我們面前的一扇門。


  「蓮恩!」初邪對着門喊道。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金發藍眼,擁有着堅毅的嘴角和溫柔的眸
子。


  「終于回來啦……外面玩的開心嗎?」少婦抱着一個一歲多的小孩子,微笑
着,伸手摸了摸初邪的頭發,然後看向我。


  「這是誰?」


  「一個纏人的家夥,說是要看了證據才會加入我們呢。」


  蓮恩對我點了點頭,「進來吧。」


  蓮恩房間的格局和初邪那裏幾乎一樣,但是卻顯得擁擠一些。亂七八糟的衣
服、玩具和各種各樣的雜物堆的到處都是……看來當一個母親真不是一件容易的
事情。


  蓮恩的兒子很可愛,但是要我說的話,把還在成長的孩子帶到遊戲裏并不
太合适。


  「我聽奧索維說,你和燃墟吵了架,然後一個人跑掉了。」蓮恩抱着孩子,
用一隻手想給我們泡茶,然後被我禮貌的阻止了。畢竟我來這裏不是爲了喝東西
和閑聊。


  「他們非說我一個人什麽都做不了,我當然要證明給他們看看!」初邪露出
氣哼哼的樣子。


  「你那個時候不是中了詛咒麽?等級那麽低,一個人确實很危險。賭氣也要
分場合,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不值得。」蓮恩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若不是兩
個女人的年齡相差并不大,我大概會認爲蓮恩是初邪的老媽。


  「好啦……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不過這次自己一個人冒險挺有意思
的!認識了這個家夥,哈哈!」


  蓮恩看着我笑,「遇到心上人了麽?」


  「哈哈!就他?你覺得我眼光這麽差啊?」


  我的腦袋開始有些脹痛。女人總是這麽喜歡聊這種事情……


  「對不起,」我打斷兩個女人的閑聊,轉向初邪,「我記得你帶我來這個地
方并不是爲了閑聊的。要給我看的東西呢?」


  初邪微笑着,「你已經看到了啊。」


  「什麽?」我一頭霧水的問。


  女孩擡起手指,指向了蓮恩。


  「她?她就是你所說的證據?」我不明所以的問。


  「不是蓮恩,是蓮恩懷裏的孩子……」


  我迷茫的看向微笑的蓮恩,又看了看她懷裏的小孩,覺得更加迷惑了。


  「這個孩子能證明什麽?」


  「他叫優森。」蓮恩笑着對我說。


  初邪伸出手去,摸了摸優森肉肉的小手。


  「優森是第一個在【神都】出生的孩子。」


  女孩輕柔的聲音就好像某種虛無缥缈的音樂,緩緩地飄到了我的耳中,狠狠
的震擊了我的神經。


  「……出生……在……這裏?!」我瞪大了眼睛,試圖從初邪的臉上尋找到
說謊的痕迹。


  可是蓮恩也看着我點頭了,那并不是謊言。


  「在這裏出生?怎麽可能?」


  「當然可能。因爲蓮恩和她的戀人,是唯一一對達成了我們目标的人。」


  「目标……去往真實的世界……?」


  「不是' 去往' 真實的世界,而是找到真實的自己。當人們找到了真實的自
己,那麽在任何地方,無論是外面還是【神都】,都會變成你真實的世界。蓮恩
和她的戀人一起找到了真實的自己,所以,他們才能夠在【神都】孕育自己的孩
子。」


  優森的誕生,肯定了【神都】的真實。


  從最開始的時候,初邪對我疑問就一直回以一句反問:「什麽是真實。」


  初邪他們,不是在尋找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是在尋找真實的自己……他們并
不是要改變世界,而是要改變自己……改變了自己就是在改變世界,因爲這個世
界唯一真實的就是我們自己。


  「蓮恩是【神都】最先進入魔界的那批玩家。她和她的伴侶一起,跨越了暗
面,跨越了光面,橫穿了整個魔界,最終在光面裏林的指引下到達了真正的神都。」


  「你說' 真正的神都' ,那是什麽意思?」我問。


  初邪看向蓮恩,「就讓當事人給你描述一下吧。」


  蓮恩輕輕理了一下頭發,「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時候所看到的景象。站在裏
林的城池之上,遠遠的看到地平線那裏。有一個東西,從地心一直延伸出來,和
天空相接。純白色,像是高塔,又像是樹幹。當你走到它下面的時候,它對你來
說就變成了一堵沒辦法看到盡頭和頂端的牆壁。我走進去,身體一點點的消融在
它裏面……當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身在外面了。」


  「外面?」我語無倫次的比劃着手勢。


  「是的。」蓮恩點了點頭,「外面的世界。而且,在外面,我也能夠使用能
量和魔力。」


  「人類……」初邪輕輕接口道,「真實的人類,本就應該擁有着【神都】裏
的這些力量……我們想做的就是讓所有人都回歸真實,由真實的人組成的世界,
才是真實的世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帶來的也許是毀滅……」


  「也許不是。」初邪擡起頭認真的反駁道,「我們無法決定真實會帶來什麽,
那也不是我們該思考的事情。況且,在【神都】裏,人們不還是安安靜靜的生活
着麽?這裏,遠比外面要真實。」


  我沒辦法反駁她的話,但是心裏的不安卻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


  那對人類社會将是驚天動地的改變……人類所有的工業、交通、法律、社會
契約都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那将會是一場無人能夠主導方向的革命,而革命
就意味着戰争、死亡和更多的仇恨。


  「所以,外面的政府才會對你們采取對立的措施……」


  「沒錯。他們的目的就是将一切都歸于現狀。」


  「可是各個國家都在興建【電池】工廠,又是爲了什麽?如果他們不想讓人
們得到那種機會的話,從一開始就禁止這個遊戲好了!」


  「因爲貪婪。」初邪一針見血的說。


  「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爲【神都】隻是一個遊戲而已。可是當他們意識
到這裏面蘊含着巨大力量的時候,每個聯邦國家都想要占據它。人們不都是這樣
麽?貪婪的去尋找自己渴望的東西,同時又竭盡全力的阻止其他人得到它……我
們所做的,隻是想讓所有人都平等的擁有得到那種力量的機會。」


  「【神都】到底是什麽……」


  「一個遊戲。真正伫立于光面的神都,是一個近乎無窮的信息、能量與意識
的集合體。我們所在的這個【神都】,是在它裏面構架出的空間。光面的神都其
實和暗面的深淵是同一個東西,但是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隻能将暗面的深淵作
爲出口。而外面的世界,則和光面的神都連通着。」


  「創造【神都】的人……他們爲什麽要做出這種東西?」


  「我不知道。」


  「光面和暗面是什麽?裏奧雷特和裏林,又是什麽樣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這些問題大概隻有神能給你解答吧。或者,和我們一起去尋
找滿意的答案,怎麽樣?」


  初邪意氣昂揚的說着。


  今天我得到了太多颠覆了自己世界觀的信息,那些東西讓我顫抖、震驚,并
爲之心動。


  我看向蓮恩懷中的嬰孩。


  優森,【神都】第一位真正的居民。他的存在,代表着整個人類社會的改變。
我感到眼睛有些發澀,爲了他的存在,也爲了這個我深深迷戀的世界。


    ***    ***    ***    ***


  「你呢?你也已經找到真實的自己了麽?」我從蓮恩的屋裏出來以後問初邪。


  「問這個幹嗎?」初邪歪着頭看我。


  我本來隻是處于好奇随便問了問而已,可是當她反問過來的時候,我突然想
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你也和她一樣的話,那……豈不是也可以在這裏懷孕?本來以爲是在
遊戲裏怎麽弄都沒事,所以和你做的時候我從來都沒考慮安全措施。」我愣愣的
說。


  初邪的臉紅的要命,她瞠目結舌的看着我,被我的問題給弄傻了。


  可是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從第一次見面,我就毫無節制的一直射在她
裏面,如果她真的和蓮恩一樣,那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懷上了。


  「你在瞎想些什麽啊!!」初邪一拳砸在我肚子上。


  我忍着疼痛往後退了兩步,「不會……已經有了吧?所以才一直要纏着我?」


  「放屁!」


  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會發生我所擔心的事情,所以我勉強放下了心。


  初邪氣哼哼的瞪了我一會兒,然後用小了好幾倍的聲音開口了。


  「都說了,蓮恩他們是唯一一對成功的嘛。而且必須要兩個人都成功過去,
才能在這邊生孩子的。他們兩個的成功是一個沒辦法重複的奇迹……所以,優森
真的是一個奇迹的産物。」


  「蓮恩的戀人……」


  「去世了。」


  「疾病?」


  「在這裏戰死的。」


  身爲唯一一個擺脫了所有虛幻,找到了真實自己的男人,最終卻還是擺脫不
了那個永恒的詞彙。無論在哪裏,死亡總是真實的東西。


  「初邪……」


  「什麽?」


  「我加入你們。」


  「我知道你一定會加入。」


  「可是我不是爲了你們的夢想而加入……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已經足夠真實
了。我所追求的東西,【神都】就可以滿足我。我有我的要做的事情,當我要離
開的時候,我就會走掉。」


  「至少我們現在有着共同的目标,這就足夠了。」


  平淡,認真而誠實的對話,這對我和初邪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我看着她琥
珀色的眼睛,那裏面的神色熟悉而又陌生。我不知道我們兩個的距離是在一步步
拉近還是漸行漸遠,人們總是很難分辨出人與人之間真實的距離。


  第三天,初邪在處理好了積累下來的公務之後,帶着我去向了結晶大陸最大
的傭兵公會思滅者所在的城市。


  多羅羅城距離思滅者的城市非常近,就算是不用能量單純步行也隻需要一個
多小時而已。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初邪告訴我,思滅者和反抗軍其實同屬于一個
相同的勢力。


  「越是大的集團,就一定會和其他領域的大型集團有着分不開的糾葛。Dr
eams就是這樣,他作爲最大的傭兵公會之一,背後其實隐藏的是外面世界的
财團組織。TWP,實際上是作爲約赫利爾聖魔城堡城邦勢力在傭兵世界的代理
人而存在的。思滅者也隻不過是某個集團伸到傭兵世界的巨大觸手而已,我們反
抗軍也是一樣。」初邪這樣說。


  作爲一個傭兵,我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錯綜複雜的勢力關系。對我這種玩劍
的人來說,玩權這種事情難度還是太高了。


  燃墟,思滅者公會的會長。第一次聽到他的事情還是AZZA告訴我的,作
爲一個可以完敗AZZA的家夥,我那個時候隻覺得他和我完全不可能有任何交
集。


  可就是這種人,卻變成了我現在床伴的「前男友」,這可不是輕輕松松就能
接受的事情。


  而現在,初邪就是帶我來見他的,還要借助他的力量去往暗面。


  對于這次會面,我總有一種相當危險的預感,隻希望我的預感不要那麽準就
好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08     標題: 神都 (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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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章
  


  我們沒有進城,因爲按照初邪的說法,燃墟根本就不住在思滅者公會的城堡
裏。


  每座城市都有那麽一片相對混亂的區域,妓女、倒貨的人、臨時駐紮的傭兵、
更多的是一些生活的比較邋遢的,沒有什麽錢的普通人。我們來到的就是這樣一
個區域,泥濘的道路布滿了雜草,永遠都不會有人清理的樣子。


  破碎的酒瓶子、爛家具和生活垃圾被扔的到處都是,這個區域的常住居民絲
毫看不出一丁點關心自己生活環境的樣子。我看著周圍那些搖搖欲墜的破爛房子
和蹲在門口,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那些家夥,不禁回憶起了剛剛成爲傭
兵的那段時間。


  那時候還深深陷在失去外面一切生活的泥潭之中,帶著身上僅有的一千金幣,
我在這種地方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出去做任務,然後在死鬥之後帶著一身傷回到嘈雜而又肮髒的租賃房間裏面。
那個時候一次任務掙到的錢甚至連好好的去醫療所恢複一下都讓我覺得太過奢侈。


  那段時間的經曆對我來說是不可多得的曆練,人生最黑暗的時期,我所抱著
的念頭就隻是不要死在這種肮髒的地方而已。


  活下來,小心翼翼的活著,用最惡毒的角度去揣測每一個和我接觸的人的心
思。對一個F級的戰士來說,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泥潭,不斷掙紮讓自己不
至於沈默,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都要一次一次考量自己是不是還要掙紮下去。


  就這樣,我走到了今天。當我回頭看去的時候,恍如隔世。


  「想什麽呢?」初邪歪過頭,一邊走一遍看我。


  我回頭掃了一眼身邊跟著的人,七個護衛環繞在我們幾米外的地方,還有一
個緊緊跟著初邪的小魚。


  「在想燃墟爲什麽會住在這種地方。」我含含糊糊的說。


  「他就是這種無可救藥的家夥。」初邪帶著一點厭惡的表情說。


  我完全沒有和初邪討論她前男友是什麽樣的人的打算,如果我真的想知道的
話,過上一會就可以自己看了。


  穿過這些破敗的、被無數次修補過的民屋,我們來到了一棟公寓前面。三層
的公寓,入口的台階上長滿了苔藓,整座房子的院落也被雜草給占領了。我在草
叢中看到了腐爛的食物和沾滿了灰塵的酒瓶子,很明顯是從那棟房子的窗戶裏直
接扔出來的。


  木質的公寓,從外面看去和不遠處的那些房子質量差不多。如果刮上一陣強
風,我懷疑這地方會直接垮掉。很多地方的窗戶已經被簡陋的木闆所代替了,個
別的位置甚至連木闆都懶得釘上的樣子。


  三個光著上身的壯漢零散的坐在門口的石階上,他們的腰間都挂著劍,似乎
是守衛的樣子。他們在看到我們之後完全沒有站起來的意思,隻是一直將目光鎖
定在我們這邊。我想大概是初邪比較醒目,很容易被認出來的緣故。


  「他在不在?」初邪走到其中一個家夥面前,不客氣的問道。


  那個家夥叼著煙卷,慵懶的看著初邪,用大拇指向後面的木門指了指,好像
在說「就在裏面」的樣子。


  台階上是兩扇厚重而蒼老的橡木門,也許是因爲長時間沒人保養,這兩扇門
看上去非常陳舊。初邪擡腿從另外一個在台階上橫著腿斜倚在哪兒的大漢身上跨
過去,然後去推門。


  我和其他人一起想要一起過去的時候,第三個家夥用一把大劍橫在了我們面
前。


  「屋子小,」他甕聲甕氣的說,「進不去這麽多人呐。」


  我看著那把一人高的金屬巨劍。在完全沒有用能量的情況下,靠一隻手就橫
起來那種東西,這家夥的肌肉強度還真是讓人咂舌。


  「初邪?」小魚皺著眉頭看女孩。


  初邪擺了擺手手,「算了,你們在外面等吧。貪狼,你進來。」


  那個壯漢在聽了初邪的話之後就將手裏的大劍放了下來,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從他身邊略過,幫初邪推開了那扇沈重的木門。


  這幾個守衛的態度令我感到非常奇怪。他們非常清楚初邪是什麽人卻沒有對
她表示任何尊重的意思,恰恰相反,他們擺出的是一副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的架
勢。


  一進入這棟房子,我就聞到了一股不好聞的氣味。潮濕、煙灰和一點點木頭
腐敗的味道充滿了這棟房子的大廳,我看到初邪也皺起了眉頭。


  大廳挺寬敞的,不過因爲窗戶都被木闆封死的緣故,整個房間都顯得特別陰
沈。角落的躺椅上或坐或躺著幾個和外面那三位差不多的家夥,有幾個斜著眼睛
看著我們,還有幾個則是在專心抽煙。


  牆壁上的漆層打卷的非常厲害,用手一碰就會成片成片的從牆上掉下來。腳
下的木地闆因爲泡了水的緣故,變得發脹變形,輕輕一踩就會咯吱咯吱作響。


  初邪帶著我向樓上走去,我在上樓梯的時候有種這個樓梯隨時都會垮掉的感
覺。


  一個鼻翼上釘著金環的家夥斜靠在二樓的欄杆上,用一把小刀剃著手指甲裏
的泥垢。那個男的穿著黑色背心,褲子拉的很低,露出了小半個屁股。這個造型
和街頭的流氓沒有太大區別,我不明白爲什麽燃墟身邊的戰士都是這個德行。


  他在我們登上二樓以後就遠遠跟在了我們的斜後方,初邪側過臉看他,那個
男人伸出長長的舌頭對她做了個一舔舐的動作,他舌頭上穿著另外一個環。


  初邪面無表情的扭過頭,任憑他跟著,向走廊盡頭的那個主房間走過去。這
不像是初邪的脾氣,她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當我們走進那個大房間的時候,我被房間裏充斥著的濃重味道嗆得連連咳嗽。
各種混合型煙草和大麻燃燒所産生的濃煙籠罩著整個房間,刺得我眼睛作痛。


  房間裏有不少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們大多都和外面的家夥一樣光著上身,
不過女人的話基本上下身也沒有穿衣服。


  靠牆有好幾張床,我看到那些肮髒發臭的床單上已經占滿了各式各樣的粘液
和血迹。有幾對男女正赤身裸體的相擁在床上抽著煙。


  一張極大的老舊桌子被安放在房間的正中央,上面擺著亂七八糟的燒瓶、玻
璃皿、酒精燈和一些瓶裝的化學藥劑。


  在那張桌子後面,坐著一個披著袍子的男人。和我年齡相近,身上的肌肉線
條鮮明但是體型卻非常勻稱。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爲他那身袍子下面什麽多餘
的東西都沒穿。男人的嘴唇、眉角上各釘著一個環,乳頭上也有一樣的東西,然
我看的頭皮有些發麻。


  兩個女孩趴在他的腳下,脖子上拴著鏈子,好像狗一樣在蜷縮著睡覺。那個
男人將腳放在其中一個女孩的胸口,隨意的用腳趾撥弄著她的乳房,就仿佛在玩
弄什麽有趣的東西。


  「燃墟。」初邪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渾濁的空氣,向他走過去。


  燃墟的形象和我預想之中實在是差別太大了。我原來以爲像他這種超級公會
的會長,應該是和保羅不會相差太多的。深沈、威嚴、優雅……這些東西在燃墟
身上完全不存在。


  他在桌子上撚起一點白色的粉末,然後連同煙絲一起給自己卷了一根東西,
這才擡起頭來看向了初邪。


  「你沒死啊?」燃墟一邊吞吐著煙霧,一邊用沙啞的聲音應道。他的瞳孔放
大,很明顯是處在一個吸毒的狀態。


  初邪站在桌前看了他幾秒,扭頭向外面走去。


  「等你醒了再說。」


  「咚」的一聲巨響,是燃墟將靴子砸在桌子上的聲音。房間的門接著就被旁
邊的幾個家夥給狠狠關上了。初邪沒再邁步,隻能無可奈何地回頭重新看向燃墟。


  他向後仰在椅子上,那隻穿著厚重皮靴的腳在桌子上神經質的抖動著。


  「有什麽話趕緊說,我沒那麽多閑工夫。那個是誰?」他盯著我。


  我剛要說話,初邪就用手輕輕按了一下我的胳膊。


  「他是我的人,你不用操心。我是來拿報酬的。」


  燃墟的喉嚨裏發出了樹杈斷裂一樣咯吱咯吱的笑聲,「報酬?什麽報酬?」


  「當然是幫你打穹頂之役的報酬。」初邪面無表情地說。


  「你還有臉說這個!?」


  燃墟猛的從座位後面站了起來,渾身的肌肉裹挾著濃重的汗漬,在昏暗的燈
火下發出銅色的反光。他根本沒穿褲子,就這麽敞著袍子站在初邪的面前。


  初邪盯著對方的臉,就好像在努力不讓自己往燃墟的胯下看一樣。


  「如果不是你中了對方的招,冠軍肯定是老子的!!」


  「沒拿冠軍也不能不給我報酬……」初邪用比他小幾倍的聲音說,我總覺得
她好像有點兒自認理虧的感覺。


  聽到初邪的嘟囔,燃墟竟然硬了。他下面的東西在一點一點的挺起來,就好
像挑釁一樣直指初邪的臉。


  初邪瞪著他下面,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


  「你這個變態!!」女孩罵道。


  燃墟毫無廉恥的站在那兒抽著煙冷笑,「生理反應,我可控制不了。」


  他說著,然後用力扯了一下旁邊趴著的女孩的鏈子。那個女孩睡眼朦胧的從
地上爬起來,燃墟用手捧著她的腦袋,將她引到了自己的胯下。女孩什麽都沒說,
非常熟練的用嘴巴給他服務了起來。


  「你就不能等我走了再……」初邪滿臉通紅的說。


  「我爲什麽要爲了你將就自己?」燃墟一邊炫耀性的在女孩嘴裏挺動一邊說。


  初邪白了他一眼,然後轉頭向我,用細小的聲音對我說了一句話。


  「你的比他的大一點,嘿嘿。」


  我無奈的看著她,試圖從她的這個笑容裏發出一點陰謀。


  果然和我預料的一樣,她的話被燃墟聽到以後産生了劇烈的反應。


  「你剛才說什麽!?」


  初邪扭著臉故意不看他。


  燃墟眯著眼看向我,「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我男朋友。」初邪眼睛裏閃爍著狡猾的光。


  燃墟從嘴裏爆出一聲吼叫,用手指著我的臉,「你把這個婊子肏了!?」


  我對燃墟的態度已經忍了很長時間,心裏的厭惡感也積攢到了極緻。


  「閉上你的臭嘴。」我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


  我並沒有忘記這個家夥的身份和力量,但是我也並沒有忍氣吞聲的習慣。這
種做法也許會給我帶來很多麻煩,他或許會殺了我,可我並不是怕死的人。


  初邪在聽到我這句回答以後大驚失色,連忙往我身前站。而燃墟則一把推開
了含著他下體的女孩,向我走過來。


  「燃墟!」她叫著,而我則和燃墟做了同樣的事情,將她也推開了。


  燃墟緊緊的湊到我的臉前,我聞到了他嘴裏噴薄的口臭和一口發黃發黑的牙
齒。


  「你到底碰沒碰她?」燃墟用還算平靜的聲音問。


  「和你有什麽關係?」


  這種針鋒相對的回答不受控制的從我嘴裏蹦了出來。看著燃墟淫靡的生活,
我不禁想象,初邪還是他女友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狗一樣被他對待。想什麽時候上
她就什麽時候上,躺在肮髒的體液裏不見天日的沈醉於性欲之中,那樣的初邪讓
憎恨。


  不是憎恨她的選擇,而是憎恨她會允許別人那麽對她。這種不著邊際的想象
和猜測讓我感到莫名其妙的憤怒。


  「你們兩個都閉嘴!!」初邪在旁邊氣急敗壞的叫道,「別在這種地方討論
我的事情!!」


  燃墟又爆發出一陣神經質的笑聲,然後搖搖晃晃的控制著陷入了緻幻藥物的
身體,重新坐回到了桌子後面。我看著他,沒有動。


  「初邪,這回你想要多少?」


  「四個星期的量。」初邪說。


  燃墟用手摸了摸胸口滴淌的汗水,她旁邊跪著的女孩立刻探過來用舌頭開始
清理他的身體。初邪坐在他面前,一本正經的等著他的答複。


  「你要那麽多幹什麽?你現在哪兒有那麽多人往暗面送?」


  「這個你不需要操心。」


  燃墟點了點頭,「好。我不問。你想要的話,隻要答應我兩個條件就行。」


  「什麽條件?」


  「陪我玩一個遊戲,然後陪我喝杯酒。」燃墟閉著眼睛,搖晃著腦袋。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我答應你。」


  在聽到初邪回複的時候,燃墟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身坐正。


  「好!!」他大叫著,用手胡亂將桌面的瓶瓶罐罐掃出了一片空白,「手拿
過來!」


  初邪的臉色立刻就白了,她似乎猜到了要發生什麽事情。


  「你要玩' 十滴' ?」女孩的聲音帶著一點兒顫抖。


  「怕了?怕了現在就給我滾出去!」燃墟用狂亂的聲音說。


  初邪咬著嘴唇,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賭氣似的將自己的左手砸在了桌子上。


  燃墟的眼睛裏閃爍著精光,他臉上帶著瘋子一樣的笑容,伸手從那堆瓶子裏
拿出了一把白色粉末撒在了初邪的手背上。初邪的肩膀在發抖,但是卻沒有制止
對方。


  燃墟又弄來一瓶液體,他用滴管抽了飽飽的一管,然後關上了瓶子。


  我看到周圍的那些男人女人都站起身,向我們圍了過來。我不知道要發生什
麽,但是他們都是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


  「你贏了,我就如你所願。如果你撐不住,那就什麽都得不到。」


  「來。」初邪用右手擦了一下額角的汗,冷冷的說。


  燃墟笑著,極其小心的捏著初邪的手腕,然後在鋪滿了白色粉末的她的手背
上,點下了一滴液體。


  初邪悶哼了一聲,她的手背上立刻升起了白煙。液體和粉末發生了反應,女
孩的手背發出了腐蝕的聲音。


  我心裏猛地一抽,「初邪!」


  「沒事!!」女孩用顫抖的聲音叫道,揮了揮手右手不讓我過來。


  燃墟滿足的欣賞著初邪的表情,然後又滴了一滴。


  「啊啊…………」女孩本能的想要將手往後縮,但是卻被燃墟給死死拉住。


  「喂喂,再躲的話我可不會拉你了,到時候可是要算輸。」


  女孩臉上汗如雨下,手背上的溶液開始冒著細小的氣泡,皮膚已經被腐蝕了
一小片。


  燃墟松開了手,初邪用右手狠狠的壓住了自己的左手,然後咬著牙將臉埋在
了臂彎裏。


  滴管裏的液體一滴一滴的下落,女孩痛得將嘴唇咬出了血。燃墟陶醉的看著
初邪的臉,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我想要做些什麽,可是卻完全沒有頭緒。這是初邪自己的選擇,我又能替她
做什麽呢?


  十滴液體,女孩的手背被燒的面目全非。她臉色蒼白的不像話,整個人就好
像從水裏撈上來一樣,全都是冷汗。可是她沒有認輸,而是一直用無力卻堅定地
目光看著燃墟。


  燃墟看著她,將已經滴空的試管扔到了一邊,拿起一桶水就澆在了初邪手上。


  初邪早已在那張座位上搖搖欲墜,當手背的東西被沖掉的時候,她捂著手從
座位上滑了下來,蜷在地上微微哆嗦著。


  我扶她從肮髒的地闆上爬起來,她全身的力氣似乎都在與劇痛的鬥爭中耗盡
了。


  「你贏了。」燃墟笑著,「不過我也沒輸。你被他在身上留下了東西,我也
要在你身上留下一些東西。」


  初邪喘著,死死的看著他。我捧起女孩的手,那隻原本光潔無暇的小手已經
爛的不成樣子,就算醫好也絕對會留下疤痕……一股怒氣在上湧,可是卻沒有發
洩的方向。


  我該怪燃墟對她做了這些?還是該怪初邪做了愚蠢的選擇?


  「來吧!」燃墟從桌子下面拿出了一隻酒瓶,「陪我喝一杯,事情就算結束
了。」


  是龍舌蘭,燃墟在拿出酒瓶之後又弄來了一瓶鹽和一隻檸檬。他倒酒,然後
探出身子又把初邪受傷的手抓了起來。


  「……你幹什麽……」初邪用虛弱的聲音說。


  「喝酒。」


  燃墟將一大把鹽撒在了初邪的傷口上,初邪痛得渾身一抽。他用舌頭在初邪
的手背上狠狠舔過,喝酒,然後將檸檬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真是美味極了……」燃墟用迷幻的聲音呢喃著,然後給初邪也倒了一杯。


  初邪捏著劇痛的左手,搖搖欲墜的看著他。


  燃墟站起來,在自己的下身撒上了鹽,然後把檸檬叼在嘴裏,對初邪做了一
個「請」的動作。


  我的心裏一下子就沸騰了。不想讓初邪做那種事情,完全不想。想拉住她,
阻止她,否則自己就要瘋掉了的感覺。


  初邪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做了讓我驚呆的事。


  她一腳踢在燃墟的陽具上,燃墟滾到在地,他一邊嚎叫一邊像夜枭般嘶嘶狂
笑。初邪走上前,將那杯龍舌蘭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在燃墟的臉旁砸了個粉碎。


  「哈哈哈!!爽……哈哈哈哈!!」


  燃墟捂著要害,用舌頭舔著地上濺出的酒汁,嘴裏還不住的發出讓人作嘔的
笑音。


  「我走了!!」初邪居高臨下的瞪了他一會兒,說道。


  燃墟笑的喘不過氣來,整個人已經近乎完全陷入了毒品的效果之中,他擡起
一隻手,「走吧走吧!!東西的話,去城堡,找杜林要,現在他負責看守。」


  初邪轉身,我跟著她離開了這間讓人頭皮發麻的屋子。


  一連串發生的事情讓我非常迷茫。初邪和燃墟,看上去都是一副對對方苦大
仇深恨之入骨的樣子,可是卻又充滿了某種詭異的情緒。


  「手怎麽樣?」下樓的時候,我問初邪。


  初邪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痛死了……」女孩眼裏盈著淚水,委屈的說。


  「幹嘛要……」


  「你出去讓小魚他們去城堡等我。」初邪打斷了我的問話。


  「爲什麽?」


  「讓小魚看見我讓燃墟欺負成這樣,她會找燃墟拼命。勸她很麻煩,你先讓
他們走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按她說的做了。


  小魚在看到我一個人出來的時候臉色變得很難看。


  「初邪呢!?」她迎上來。


  「要和燃墟說事情,她讓你們先去城裏等她。」


  小魚疑惑的審視了我一會兒,「她沒事吧?」


  「沒事。」我面無表情的說著謊話,「照她說的做就好。」


  小魚在看了我半天之後選擇了妥協,她轉身開始召集其他人。


  「小魚。」我叫住她。


  女孩皺著眉頭,回頭看我。


  「燃墟到底是初邪的什麽人?」


  小魚愣了一下,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到了什麽。


  「她怎麽告訴你的?」女孩很機智的對我反問道。


  「前男友。」


  小魚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你信了?」


  我不明所以的聳了聳肩,小魚則帶著人向城區走去了。


  我跑回屋裏,初邪坐在一張髒乎乎的椅子上,捧著受傷的手發呆。


  「燃墟根本不是你前男友!」我劈頭蓋臉就來了這麽一句。


  初邪愣了一會兒,然後露出了標志性的狡猾笑容。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哈哈哈哈!就喜歡看你吃醋的樣子!」


  我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初邪洋洋得意的看著我,過了一會又痛得扭著臉去吹
手上的傷。我歎了口氣,拿出隨身攜帶的繃帶幫她包紮。


  「燃墟是我二哥,同父異母的哥哥。」她在我幫她包紮的時候吐出了實話。


  「他爲什麽那麽對你?」


  「變態呗……」初邪嘟囔道。


  初邪和燃墟的關係相當奇怪。燃墟的瘋狂並不是令人不可接受的東西,可是
初邪對他的容忍卻非常不正常。她厭惡他,然而如若不是特別過分的事情,她又
總會順著他的意思。


  嫉妒……我捏著心裏面那種奇怪的感受,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所意味的東西。


  看到她被自己的哥哥欺負,自己卻沒有爲她說話的立場……我感到了深深的
迷茫。


  初邪有著讓我沈迷的特質,我卻必須死咬著自己心裏的防線。她對我的那種
態度,任何人都會感覺到我所感受到的那種依戀。可是初邪並不是普通的女孩,
她的謊言讓我不得不將自己好好保護起來。


    ***    ***    ***    ***


  偷偷帶初邪去了思滅者公會大廳所在的彩虹城醫療所,醫生給她做了妥善的
醫治。雖然很疼,但那並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口。彩虹城的醫療所等級是最高的,
所以傷口回複的極快。可是即便是這樣,女孩的手上還是不得不留下了幾枚水滴
狀的疤痕。


  初邪看著手背上的疤,愣愣的坐在醫療所的床上出神。


  我捧起她的手,用手指摸了摸傷疤。


  「也不是特別難看。」我說。


  初邪楞了一下然後微笑道,「那我給你臉上來幾個疤怎麽樣?」


  「不用這麽狠毒吧?」我皺起了眉頭,「我隻是安慰你一下。」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初邪惡狠狠的對我呲著牙,「你的安慰真是差
勁死了!」


  「你恨他麽?」我問初邪。


  初邪失神的看著房間的角落,搖了搖頭。


  「我惡心他,討厭他,鄙視他,可是就是沒辦法恨他。他畢竟是我哥。」


  「正常人不會對自己妹妹做那種事情。」


  「唉……算我作孽……」


  「那麽……如果他不是你男朋友的話,果然第一次是我拿走的啊。」我笑道。


  「對啊。」她這回倒是非常幹脆,「所以你要對我負責任,不許跑掉。」


  「現在準備用這個借口拴住我?」


  「那你看我和別人做不吃醋?」她歪著腦袋嘿嘿笑。


  我有種沖動,有種對她宣布自己所有權的沖動,把她變成自己的東西,永遠
不許我之外的人碰她。這種占有欲越來越強烈,攪的我心口發堵。


  「出去透透風。」我這樣說著,扔下她離開了醫療所。


  「我和你一起啊~ 」身後的女孩說。


  我揮了揮手,一個人走了出來。


  和燃墟一夥人的接觸總給我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我不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
麽,也不知道自己該拿出什麽去換取想要的東西。一切的一切都是初邪在爲我開
路,我看不清她這麽做的理由。


  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她確實如自己所說那樣衷心於我,但我卻本能的想要否
定那個答案。因爲如果我能夠確定那並非謊言,自己將無法控制對她的感情。


  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違背對阿紗嘉許下的諾言,但是如果我和初邪
一起出現在她的面前,阿紗嘉絕對會傷心欲絕。我不清楚她現在正在經受著什麽,
如果她在地獄一樣的世界裏掙紮,我卻和初邪一起享用著本該屬於她的幸福,那
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自己。


  伸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她的小角。以往每次這麽做都會讓我重新獲得平靜,
然而這一次卻隻能讓我的心緒更加混亂。


  如果能知道她現在怎麽樣就好了……可是她既不是傭兵也不是冒險者,阿紗
嘉甚至都不是人類。除了我自己站在她面前之外,我沒有任何辦法和她聯係。


  想到這裏,我決定去傭兵所一趟去查看一下留言係統。畢竟我已經給挽歌和
Fey都發了信息,如果她們中某個人活著,我希望能收到回信。


  在傭兵所裏我沒有查到期望的回信,卻看到了讓自己非常頭疼的新情報。


  我的賞金從一千萬已經飙升到了五千萬…………


  我在沙舟之城所做的事情似乎引起了大規模的轟動,死在我結界內的傭兵人
數高達六十個,裏面竟然有一半都在9級以上。


  單看這個數字就讓我身爲始作俑者的我膽戰心驚了。對【神都】的力量規則
我還是很清楚的,突然獲得那種力量,絕對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可是那個代價我
現在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麽,隻希望不會讓我失去太多東西才好。


  我記得沒錯的話,梅爾菲斯的賞金是六千萬,而現在的我竟然快要趕上他了。
我和他的力量差距有多大我自己非常清楚,我并沒有能和自己賞金額度相匹配的
實力。


  馬上就要面對一個新的世界了,我迫切的需要着力量。這樣想着,我不禁擡
起手,看着不死之戒曾經所在的位置。它裏面蘊含的東西甚至連初邪也會爲之恐
懼,如果我能獲得那種力量,那麽我的複仇大概……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種地方發呆。」一個女孩的聲音。


  我回頭看去,是小魚。


  「初邪讓我來找你,」她面無表情地說,「想去暗面還有不少必須要做的事
情。」


  我點點頭,和她踏上了通往思滅者城堡的路。


  「你什麽時候加入的反抗軍?」我問小魚。


  「初邪和奧索維一起把反抗軍建立起來以後,我算是第一批加入的了。」小
魚一邊想一邊說。


  「你也想要得到真實麽?」


  「我隻是想保護那家夥而已……我希望你也可以保護她。」


  「那家夥比你我都強的多。」


  「打架的話,的确如此。但在這之外,她就隻是個狡猾的小姑娘而已。我隻
希望你别傷害她,她很容易受傷的。」小魚帶着一點兒惆怅的情緒說。


  「我并沒有傷害她的資格。」


  小魚扭過臉,用很認真的眼神看着我,「你有。我從沒見過初邪那麽纏着一
個人。她和你在一起就慌了,做的事情全都脫離了常理。也許你感覺不到,但是
我很了解她。」


  「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哼……你心裏很清楚,隻是不想承認而已。」


  我不再接話,剩下的路程在沉默中慢慢的渡了過去。這不是我想不想承認的
問題,我無法決定别人想什麽。是與非之間隻有一線之隔,這一線之隔就可以決
定很多東西。


  小型公會的聚集地隻需要一間酒館,就如我最開始加入的那個阿斯塔拉。中
型公會比如Rayout則需要更大一些的活動空間,所以絕大部分城市都有公
會大廳的拍賣。可是如果是更大的公會,就肯定需要城堡級的建築來滿足會員的
需求了。


  Dreams的城堡我已經去過了,雖然并不是以什麽光彩的身份。思滅者
的城堡沒有Dreams那麽宏偉,不過看上去也是相當大了。


  小魚對這座城的構造倒是相當熟悉的樣子,她帶着我穿梭在思滅者公會會員
之間,腳步不停。


  「燃墟那個樣子……也能管好這麽大的公會?」我看着城堡裏井井有條的樣
子,疑惑的問。


  「他并不是個蠢人,在普通會員眼裏還是個相當有魅力和号召力的家夥。隻
不過,他在公會裏的作用更像是一個吉祥物罷了。會員們都認可他的實力和個人
魅力,但真正的管理工作都是交給公會議事團的。」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那讓燃墟做公會的首席戰士就是,爲什麽還能讓他
一直坐在那個位置上?」


  小魚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我。這道門廊很長,除了我們沒有别人。


  「你到底了解初邪多少?」


  我很了解她的身體。舔到哪裏會叫出聲來,撫摸哪裏會讓她濕的一塌糊塗,
我都知道。可是如果我這麽回答的話,估計小魚會直接對我出手。


  「這和我剛才的問題有什麽關系麽?」我開始繞開話題。


  「初邪背後是外面世界的一個巨大的家族式财團。她、燃墟和她的大哥都是
家族的繼承人。思滅者的議事團是初邪的大哥招募的專業管理人員組成的團隊,
後來因爲某些原因才将整個公會交到了燃墟手裏。因爲這個公會是屬于初邪家族
的,所以沒人能将燃墟趕下那個位置,除了他們大哥。」


  運作一個公會需要很多錢,Rayout當時隻有不到五十個人,單單租下
一個公會大廳就要花費上千萬的金币,更别說是思滅者這種級别的工會了。沒有
外面世界的強大财力,思滅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站在傭兵世界的頂峰,Drea
ms也是一樣。


  至于TWP我就不确定了,因爲保羅畢竟擁有着這個世界的一座巨大都市,
光是稅收大概就足以撐起他的公會吧。他在外面到底有沒有财團的支持,我沒辦
法猜得到。


  「初邪的大哥是什麽人?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小魚皺着眉頭說,「我想說的是,如果你是沖着初
邪家裏的錢才賴在她身邊的,你打錯算盤了。」


  我愣了,因爲我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初邪背後的身份,更别提是爲了錢才……


  有點兒生氣,所以我口不擇言的說出了針鋒相對的話。


  「那你呢?說是當什麽親衛,是不是也是爲了錢?」


  令我有點兒意外,小魚并沒有生氣,她好像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一樣點了點頭,
然後繼續往走廊深處走去了。


  人家姑娘都沒有和我吵起來,我總不能站在這兒一個人鬧别扭,隻好跟了上
去。


  「你剛才的火氣不是假的,也不是被人識破以後的惱羞成怒……」小魚邊走
邊說。


  「我不喜歡别人這樣試探我。」


  「以後不會了。」小魚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豔,「和初邪呆了這麽長時間,
我好歹也學會了一些東西事情。她認定的事情,我最好還是順着她來。她既然看
中了你請你加入我們,我就算再看你不順眼也得慢慢接受。那不如從現在開始就
學着好好和你相處吧,也許以後也能做夥伴。」


  「你說話還真直接……」我歎了口氣,「那我也直接一點好了。我加入反抗
軍并不是爲了你們那些遠大的目标,再怎麽講我們也隻不過是在相互利用,希望
你明白這點。」


  小魚點了點頭,「這個理由其實更加動聽一些。」


  我們繼續前進,在我完全被城堡裏交錯的道路弄昏了頭之後,我們終于看到
了初邪。


  「太慢了!」女孩皺着眉頭,遠遠的在走廊的盡頭叫道。


  她的身邊站了不少人,裏面絕大多數都在左手腕有着白色緞帶的裝飾,看來
那都是她手下的人。


  奧索維也在,不過他并沒有将注意力轉到我身上,而是和身邊的幾個人在商
量着什麽事情。


  我和小魚快步走過去,初邪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伸手遞給我一個隻有小指粗
細的小瓶子。


  「喝了。」


  我莫名其妙的接過了那個小瓶子。瓶子被封的很好,裏面隻有一滴紅色的液
體。


  「這是什麽?」我皺着眉頭問,「【光血水瓶】裏的東西?」


  「嗯。趕緊喝吧,那邊似乎出事了,要盡快過去。」


  初邪說話的時候大大咧咧的,似乎根本沒有把這滴液體當做價值連城的東西。
可是我心裏清楚,這種僅僅隻是喝下去就能獲得去往另一個世界資格的東西,是
會有無數人犧牲一切去争搶的。


  「現在就喝?」我有些不安的問道。


  「你怎麽那麽多廢話啊?」


  「喝了會發生什麽?」


  「喝了不就知道了?」


  我看了看周圍的人,除了奧索維之外其他人都在看我,似乎在等我喝下那東
西的樣子。他們應該都已經喝過這玩意兒了,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如果我再這麽
優柔寡斷大概會被笑話。


  看着那滴搖曳着晶瑩光芒的液體,我橫下心将它送進了嘴裏。有一點點不易
察覺的鐵鏽味,我皺着眉頭等着要發生的事情。


  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初邪在喝下那東西的時候就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出發!」


  小魚和巴宰率先推開了走廊盡頭的門,然後初邪在一大堆人的簇擁下走了進
去。奧索維對我點了一下頭,做了個你先走的動作。


  那是通往城堡中心庭院的門,足足有好幾個足球場那麽寬敞的庭院裏有一個
人工湖似的存在,所有人都站在那個湖邊等待着什麽。


  「準備好了?」初邪問我。


  我走到她身邊,看了看這片如同鏡面一般光滑的湖泊,「準備什麽?」


  女孩笑了起來,然後她身邊的人也都開始微笑。在我明白過來那個微笑之前,
女孩和所有人一起躍入了水中。


  我本能的想要去拉她,不過卻沒拉住。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他們幾十個人一
同跳入湖中的時候,湖水就好像某種粘稠沉重的不知名液體一樣,别說水花了,
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初邪沉了下去,她的衣服在湖中迅速的被瓦解,然後是肌膚、肌肉、骨骼
……在短短的三秒鍾之内,所有人都仿佛被湖水腐蝕殆盡了一般,連一丁點的殘
骸都不剩。


  我張大了嘴,站在湖邊不知所措的踟蹰着。身邊隻剩下了反抗軍的領袖奧索
維,他看着我,臉上的表情相當平淡。


  「他們……初邪……他們……」我語無倫次的說。


  「如果說我們爲的隻是追求真實,那麽其實我們已經找到了。」奧索維看着
我的表情,并沒有表現出什麽意外的樣子,「隻不過,那個世界并不屬于人類。」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後也做了和初邪他們同樣的事情。


  我看着奧索維在湖水之中化成了肉眼無法看清的粒子,手心被汗水浸濕了。


  巨大的庭院一瞬間就隻剩下了我一個,就好像整個世界的家夥都逃到了我無
法看見的地方,身邊隻剩下了風刮過的聲音。


  「媽的……」我無可奈何的罵了一句,然後向湖中縱身一跳。


    ***    ***    ***    ***


  暖洋洋的感覺瞬間就包裹了我的全身,那液體的阻力大到我根本就沒辦法活
動自己的身體。我當然活動不了,如果和初邪他們一樣的話,我的身體現在應該
是不存在的吧。


  就好像做了一場冗長的夢,而醒來的時候感覺就好像是一瞬間。


  冰冷的水流在我恢複知覺的瞬間洶湧的湧入了我的口腔和鼻子,我猛的一掙,
雙腿踏到了什麽堅實的東西,整個身體脫離了液體的包圍,破開水面站了起來。


  我大口呼吸着,試着把氣管裏的液體咳出去,卻發現身上根本就沒有沾上任
何水漬。


  一隻手伸了過來,是初邪。我拉住她,然後爬上了岸。湖水在我離開它們的
時候完全沒有留戀我的身體,無論是衣服和頭發,都仿佛根本沒被水流浸泡過一
樣。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初邪對我微笑。


  「雖然不是我們的。」小魚在一旁接口道。


  我擡頭向四周看去,還是一模一樣的湖泊,隻不過周圍的景物全都變了。


  灰紅色的天空,如同灰燼一樣的濃重雲彩壓的極低,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由
黑褐色堅硬岩石組成的地表,連一點點植物生長的迹象都沒有,踩在腳下散發着
躁動的熱流。向遠處看的時候,我看到了地平線盡頭那些紫黑色的山脈和映射着
天空那焦油一般顔色的河流,天上盤旋着看不清樣子的生物,我感覺它們似乎在
用某種貪婪的目光盯着我們。


  我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大口的喘着氣,看着周圍的一切。


  如果世上真的有地獄這種東西的話,那麽我一定就在那裏。


  「走啦。」初邪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袖子,然後和早已經列好了隊伍的其他反
抗軍成員邁開了腳步。


  我望向他們前進的方向,在不算非常遠的地方,伫立着一座烏黑的城堡。


  我緊走了兩步,和初邪并肩而行。


  「暗面……我們已經到了?」我用仍然夾雜着懷疑的語氣問。


  「是的,暗面。」初邪一邊走一邊輕輕說,「這裏已經不是【神都】了,是
永恒的真實世界。對所有人來說,這個地方都是最真實的。」


  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她的話,但我還是試着去呼喚系統菜單。沒有任何懸念,
那個熟悉的内置視覺菜單并沒出現。


  我用手用力捏了一下腰間的神宮,然後又向四周掃了一圈。


  「這裏不是【神都】,爲什麽我們身上還有這些東西?」


  一個人靠了過來,是奧索維。


  「你來給他解釋吧,這個你比較在行。」初邪對他說。


  奧索維沒有推辭。


  「【神都】是有純粹的能量和信息組成的世界。神經拟真級别是零的話,外
面世界的遊戲倉在你登入遊戲的時候就會直接将你的身體轉化成能量和意識輸入
到【神都】裏。」


  我清楚的記着自己曾經和梅爾菲斯在一個小酒館裏興緻勃勃的談論過遊戲登
陸時某個「十秒」的差别。如果真的像是奧索維說的那樣,那這個「十秒」看來
已經可以解釋通了。


  「外面的人類世界和這個分成了暗面與光面的世界都是由物質組成的。思滅
者城堡裏的湖是連接【神都】和暗面的通道,你可以将那個湖理解爲和外面世界
遊戲倉一樣的終端。喝了【光血水瓶】裏面東西的人,就可以通過那個湖穿梭在
暗面和【神都】之間。」


  我靜靜的聽着,心裏的顫抖卻在一點一點的消失。這有些奇怪,但我卻感覺
是在聽着什麽自己早就已經該知道的事情一樣。也許這個令人咂舌的真相并沒有
想象中那麽令人意外吧。事實上,在知道真相以後我卻覺得有些失望,大概是因
爲真相太過簡單以至于快要趨近于無聊了。


  「這個地方……讓人喘不過氣……」我喃喃道。


  初邪擡手給我扔過來一件東西,我伸手接住,竟然是一盒喉糖。


  「剛過來都會這樣的,喉嚨很快就要痛起來啦,最起碼也要幾天才能好。」
她若無其事的說。


  我扔了幾枚喉糖到嘴裏,那種幾乎要撕裂口腔的枯萎感勉強淡化了下去。扭
過頭,發現小魚和奧索維都面向着我這邊。奧索維是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小魚
則是在瞪我。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情會讓他們這個樣子,所以有點兒迷茫。


  「怎麽了?」我不解的問。


  小魚白了我一眼,然後走到初邪身邊去了,而奧索維則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弄的我一頭霧水。


  「那是什麽地方?」我看着遠處黑黝黝的城堡問道。


  「我們在暗面的基地。」回答我的是奧索維,初邪正被小魚纏着說話。


  「你們建的?」我皺着眉頭問。


  「你對魔族了解多少?」奧索維沒有回答我,而是反問了我一個問題。


  「裏奧雷特?」


  「恩?能說出這個詞說明你并不是對他們一無所知啊。」


  「曾經有過一個裏奧雷特同伴,我來這個地方也是爲了找她。」我相當坦誠
的對奧索維說了我的真正目的,因爲我覺得既然他是和初邪關系如此親密的朋友,
那初邪就肯定會告訴他我的一切事情。


  「什麽族的?」


  「噬族。」


  奧索維點了點頭,「那我想你大概沒辦法在短時間内見到想見的人了。」


  「爲什麽?」


  奧索維空揮了一下手,「你應該知道,裏奧雷特有七個族群,每個族群都有
自己的領地。噬族離我們這邊不算近,而且中間還隔了兩個其他族群的領地,在
得到他們的許可之前,沒人能平安無事的穿越過去。」


  我的心有些下沉。本來以爲隻要來到這邊一切都可以重新考慮,如果反抗軍
不夠可靠的話,我也可以一個人去碰碰運氣。可是現在看來那隻是我一廂情願的
幻想。


  「那麽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誰的領地?」


  「血族。」


  「他們竟然會允許你們在這裏建立基地?」


  奧索維微笑着搖了搖頭,「我們并沒有得到他們的允許,因爲現在整個暗面
已經沒有血族了。」


  「死光了?」我有點意外。


  「沒有。據我所知,整個血族已經被封印了起來。這後面的故事就不是我所
能講述的了。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這片土地對我們來說還算安全。那座城堡并
不是我們建的,在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那個廢棄的巨大城堡就伫立在那
裏了,隻不過絕大部分都已經化成了廢墟而已。」


  阿紗嘉曾經給我講過裏奧雷特的起源,我原來以爲那隻是遊戲的設定,可是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卻再也無法懷疑那些說法的真實性。


  傲慢的瞳族,懶惰的骸族,嫉妒的影族,饕餮的噬族,暴怒的心族,貪婪的
血族,淫欲的宮族……每一個種族的起源都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罪惡……那麽,這
個地方,大概真的就是地獄那種存在吧。


  可是地獄中應該隻有惡魔,而阿紗嘉,卻是我的天使。


  當我們慢慢接近那座城堡之後,我才意識到這座城堡遠比在遠處看起來要大
得多。


  已經基本上看不出來這座城堡原本的面貌了,風化和坍塌的痕迹占據了絕大
多數的地方。但即便是這樣,外圍的城牆仍然能夠起到應有的保護作用,所以反
抗軍才會在這個地方築巢吧。


  走到它跟前的時候我就隐隐約約的看到了很多人影,從破敗的城門進入到裏
面以後更是讓我微微吃驚。無論是外圍的街道還是那些勉強還能住人的建築中都
擠滿了忙碌的人群。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我忍不住問。


  「這些都是我們專門雇來的後勤人員。」初邪小聲說道,「在他們眼裏,這
裏隻不過是【神都】的一個新遊戲地圖。我們付他們錢,他們就乖乖的來陪我們
這些' 有錢人家' 來玩遊戲。」


  「但是在這裏……他們會死……」


  「你在可憐他們?」初邪有點兒意外的看着我。


  「哼……我還沒有那麽泛濫的同情心。隻是如果他們都不知情的話,那如果
真的暴露了豈不是會亂掉?」


  「用了零級神經拟真,就算在【神都】也是會死掉,在哪一邊都沒有什麽不
同。隻是,如果你告訴他們,這裏是真實世界,他們才會神經質一樣的感到害怕。」


  這種愚騙的把戲很拙劣,但是卻不得不承認它很有效。這座城堡已然變成了
某種集團性質的城鎮,所有人都在做着很普通的事情,然而這些事情背後卻被一
股力量擰在了一起,成爲了支持着反抗軍行動的中流砥柱。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難道說……連反抗軍的成員都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反抗軍的人數絕對不少,除非連那些反抗軍基層的戰士都不知道真相,否則
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對這裏的人瞞的下來。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的嘴巴。


  「是啊,你反應真快。」


  「這個樣子的軍隊也能打仗?」我皺着眉頭問。


  「當然可以。我們家族财團雇來雇傭兵,加以訓練以後投入到遊戲裏,然後
再送來暗面。對他們來說,在什麽地方戰鬥沒有任何區别。聯合軍也是一樣,他
們征兵可都是通過外面世界政府軍隊的正規途徑。」


  聽着初邪的回答,我已經說不出話了。無論對哪邊的世界而言,自己終歸隻
是一個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存在了。所以我很難變成那種做大事的人,因爲我總
覺得就算自己竭心盡力的去改變這個世界,最終時間也隻會以沉默和冷漠來證明
你的無關緊要。


  既然我對世界無關緊要,那麽作爲報複,世界對我也隻是沒有選擇而不得不
呆着的一個地方而已。正因爲如此,我才更看重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現的人。那些
和我一樣渺小的個體,或許将成爲我無法剝離的一部分,而我也可以占據他們生
命的重要位置,隻有這樣我才能偶爾感覺自己是在真正活着。


  也是因爲這樣,所以我才無法原諒自己對挽歌的背叛,也無法原諒那些背叛
我的人。當我終于踏上了這片挽歌曾經戰鬥過的土地的時候,原以爲對她的思念
會再一次爆發,但是卻沒有。


  曾經,爲她複仇幾乎成了我生命中的全部意義。但是梅爾菲斯和阿紗嘉的出
現卻改變了我。我并沒有改變那個初衷,隻是我不再想要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去
換取那個結果了。


  很長時間以來,我都在追尋着各種各樣的目标。直到現在,跟在了初邪身邊,
我突然感受到了難得的輕松。我清楚,在短時期内自己沒辦法做出第二個選擇,
所以索性就放棄思索,乖乖的做一把刀好了。這種簡單的隻要拔劍的生活,對我
這種熱愛戰鬥和期盼磨練自己的人來說其實還不錯。


  慢慢的,我開始熟悉反抗軍内部的運作和權力結構。以這座廢棄的黑城作爲
根基,反抗軍已經将據點延伸到了暗面相當可觀的深度。奧索維·康夏和初邪作
爲反抗軍的兩位領導人物,責任劃分的相當明确。


  初邪的家族爲反抗軍提供了物質基礎,但她卻對行政上的事情完全不聞不問,
所有管理方面和軍事運作方面的事情都交給了奧索維。她自己則作爲最中堅的戰
鬥力,活躍在與裏奧雷特的戰場之上。


  我不清楚什麽時候反抗軍才能達成自己的目标,因爲前面的道路在我看來簡
直遙遠的無法想象。


  這個由暗面與光面所組成的世界和人類生活的地球是相似的。暗面與光面分
别占據着這個世界的兩端,中間則是被稱作「鏡之海」的遼闊海域一分爲二。


  黑城所在的位置距離暗面中心的【深淵】很近,這就意味着反抗軍想要到達
光面就要穿越整個暗面以及中間的鏡之海。


  我不知道暗面的地圖是誰繪制出來的,隻是當我看着這幅地圖的時候對這個
繪圖的家夥産生了深深的敬意。在這樣一個陌生的領域,憑借人類自己的力量将
裏奧雷特世界的構成描繪到這種程度,那個人一定是一個相當厲害的家夥。


  這份地圖被複制成了無數份,出現在每個人的背囊之中,無論是反抗軍還是
聯合軍。隻是,和所有被時間與世界遺忘的人一樣,他的名字沒人知道,也沒人
提起。


  我成爲了反抗軍支援部隊的一員,當孤立的反抗軍據點受到超出當地部隊防
禦能力的攻擊之時,我就會跟着初邪一起出動,與來犯的裏奧雷特展開厮殺。


  我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準備出戰時的情形。當我踏上據點的城牆之時,看到
的是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魔獸群。如同被掘開的蟻穴所湧出的大量蟻群一般,密
密麻麻的各色魔獸在城下相互推擠着、咆哮着。攻城用的巨型魔獸零零散散的分
布在潮水一樣的獸群之中,随便挪上一步都會踩死十數隻同類。不計其數的魔獸
在裏奧雷特的指揮下放聲怒吼,那聲音幾乎讓我的勇氣撕裂成無數碎片。


  那一仗并沒有打起來,這是所有人都值得慶幸的事情。初邪向那名叫黑無的
影族裏奧雷特繳納了大量從【光血水瓶】中獲得的液體,然後換來了這座新壁壘
的存活以及反抗軍在影族領地的活動權。


  影族的領主們撤回了軍隊,可是零散的裏奧雷特卻并不會對侵入到自己領地
範圍内的人類産生任何好感。我開始真正的踏上與裏奧雷特作戰的戰場,開始的
時候是與初邪一起,後來的時候則會偶爾自己帶隊馳援。我用神宮的力量和自己
的性命換來了反抗軍裏其他人的承認和尊敬,并在無數次的勝利之後獲得了在影
族都市灰凡恩的酒館喝酒的資格。


  當反抗軍真正在影族領地立足,不會再有裏奧雷特成規模的對我們進行襲擊
的時候,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09     標題: 神都 (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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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章


  「吃掉。」


  我緊緊的盯著面前的昆利爾,語氣裏沒有給他一丁點反抗的餘地。


  昆利爾躺在床上,臉部扭曲成一個難看的形狀,勉強擡手接過我遞給他的肉
塊,強忍著汙腥氣味張開了嘴巴。他咀嚼著難聞的肉塊,艱難的將它們咽了下去。


  年輕戰士腹部的可怖傷口所遊弋著的陰影慢慢退了下去,旁邊的醫生立刻著
手開始縫合。


  昆利爾的臉上冒著冷汗,但是心情似乎還不錯。他哆哆嗦嗦的將目光從自己
的傷口挪到了我身上,擠出一個非常難看的微笑。


  「謝啦,隊長……這條命我一定會還給你……」


  「你的命我要來也沒用,還是自己留著繼續做傻事吧。」我隨口回道,然後
離開了病房。


  D- 08號基地非常大,所以醫療條件也相當完善。我相信昆利爾一定可以
恢複健康,但那並不是短時間就能做到的。


  這裏已經不是【神都】。作爲不屬於我們人類的真實世界,所有的傷病都沒
辦法簡簡單單的在係統提供的醫療所裏得到救治。所以很多人都死了,昆利爾則
是比較幸運的一個。


  門外的沙倫在我出來之後一如既往的跟在了我的後面。自從初邪讓我自己帶
隊去做支援工作開始,沙倫就被她指派成了我的助手。


  沙倫謙虛、和藹而且實力不錯,最令人喜歡的一點是,不該說話的時候他很
少聒噪。


  「去洗個澡?」我看了看自己和他身上斑駁的血汙,提議道。


  「再好不過了……」沙倫疲憊的回答。


  溫熱的,帶著一點點硫磺氣味的熱水將我們身上的汙漬一點一點的褪洗下來,
然後打著轉消失在下水道口。


  我隨手揉著頭發,讓全身緊繃的肌肉慢慢的放松下來。


  昆利爾作爲我們隊伍裏新補充的隊員,在之前的戰鬥中靠一己之力幹掉了一
名人形的裏奧雷特。這對於新隊員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戰績了,但可惜的是他
也被對方的陰影能量所侵蝕到了。


  在與影族的作戰中,他們的陰影能量對我們曾經是一種巨大威脅。很多戰士
因爲很普通的傷口卻無法得到及時的處理,就這麽在我們眼皮底下死在基地裏,
直到我們在偶然間發現了可以根除陰影能量的特效藥。


  蛻影獸,一種並不算太常見的獸型裏奧雷特。因爲它的肉擁有消除陰影能量
的作用,所以才被我們這樣命名。這種裏奧雷特的等級不高,甚至連種族分化都
沒有顯現出來,所以我們不清楚爲什麽它的肉能做到那種事情。


  我和沙倫在襲擊D- 08基地的裏奧雷特還沒撤退幹淨就追了出去,在獸群
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隻蛻影獸,然後殺了出來。這就是我們倆這麽狼狽的原因。


  男浴室的門被「砰」的一聲推了開來,在一片霧氣中我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
讓我頭疼的身影。


  沙倫連忙捂住了自己的男性要害部位,我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因爲闖進來的
是一個女人。


  微涼,這不是什麽稱號也不是外號,現在站在我們面前的這個家夥名字就叫
做微涼。作爲我們支援部隊的首席戰士,她穿著盔甲,肆無忌憚的站在男浴室的
水霧中盯著我。


  我被她盯的渾身發癢,「你幹什麽?」


  微涼沒有說話,而是一動不動的用她尖銳的目光繼續刺我。


  「好吧好吧!對不起!」我舉手表示投降,「下一次一定不會自己去追魔獸
群了!」


  微涼審視了我半天,然後伸出一根指頭惡狠狠的在我面前點了點,轉身走了
出去。


  我和沙倫看著她消失在門外,長長的松了口氣。


  「真要命……」沙倫說出了我想說的話。


  微涼是個很強的戰士,我沒有和她打過,但是她對付裏奧雷特的經驗遠遠要
比我豐富。她是個值得戰友信賴的家夥,我也深深依賴著她的實力與智慧。而她
之所以沒有取代我作爲我們這個支援部隊的隊長隻有一個原因——她不能說話。


  我不知道微涼的失語是天生的缺陷還是後天的影響,從我見到她的那一刻起
她就從來沒有說過話。她從來沒有求救過或者呼喊過誰,甚至連傷口劇痛的滿臉
蒼白之時都沒有喊過痛。我問過的人,他們都沒有聽過微涼說過什麽。


  在我足以獨當一面之後,初邪就將這支支援部隊交給了我。而這個女人是初
邪的朋友,我知道她在分別的時候曾經讓微涼多多照顧我。


  我並沒有真的聽到初邪這樣對她說。微涼不會告訴我任何事情,但我卻能感
覺到她在戰場上對我比別人似乎多出了一分責任感。


  微涼和小魚一樣都是用劍的戰士,但是相對於在平常日子裏一本正經不苟言
笑的小魚來說,微涼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慵懶態度。


  她救過我,我也救過她。


  她不會說話,所以她的眼睛比任何人都會說話。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初邪了。經常會聽到初邪的消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光
彩奪目,華麗麗的贏下每一場戰鬥。隻是我發現自己在開始帶隊以後,除了任務
上的溝通,我幾乎沒怎麽和她進行過私底下的聯係。


  這種距離感竟然讓我産生了思念的情緒,這曾經是我極力想要避免的結果,
可是人並不是總能好好地控制自己去想某個人。


  擦幹了身上的水迹,我揉弄著潮濕的頭發向浴室外面走去。沙倫還在洗著,
他對身體清潔的要求比我要高一點。


  微涼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擡頭看向我。


  她擁有著一頭暗紫色的長頭發,據我所知那並不是微涼原本的發色。


  「怎麽了?」我一邊擦頭發一邊低頭問她,「等我?」


  微涼擡手很隨便的向一個方向指了指。一起作戰所産生的默契讓我不需要借
助她的手語就能大概猜到她的意思。


  「收到新的聯絡了?」


  女孩點了點頭。


  我歎了口氣,扭頭對浴室裏的沙倫大聲催促了一句,然後向走廊的另外一端
走過去。微涼無聲的跟過來,腳步聲輕的像一隻貓。


  她用胳膊撞了我的手一下,然後開始打手語。


  ——兩個人就去抓蛻影獸,那是想送死還是瘋掉了?


  我看出來她有點生氣,否則之前也不會忍不住怒氣闖進男浴室用眼神指責我。


  「抱歉讓你擔心了,但是如果不趕快去追獸群,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抓的到。」
我老老實實的說。


  ——不愛惜自己性命的人,沒有必要爲他涉險。


  昆利爾的確做了傻事,靠一個人的力量去和支配著一個獸群的裏奧雷特交戰
簡直就是不要命的行爲,所以微涼說出那樣的話我並不意外。


  「可是我畢竟不能放著手底下的人就這麽死掉。」


  ——對你來說,不應該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麽?


  我笑笑,聳了聳肩,沒有再和她說什麽。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我自己也不清楚。爲了一個隻認識了不到半個月
的家夥,把自己置於險境,這種事情換做進入暗面之前的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可是,當你開始領導一整支部隊的時候,一種無法擺脫的責任感就壓到了身
上。


  所有人都隻需要爲自己的生命負責,這一點錯都沒有。但當你的一個命令就
可以決定這麽多人生死的時候,負罪感和責任感就不是那樣一句話就能開解的。


  所以我才冒著巨大的危險尾隨正在撤離的獸群去幫昆利爾獵殺蛻影獸,那會
讓我的責任感得到滿足。不過我並沒有想要把沙倫扯進來,然而他卻非常堅定的
一定要跟我一起。


  況且我現在對自己的力量還是有一定自信的。半年的征戰,我還沒有嘗過敗
績,因爲在暗面這種地方,輸掉就意味著必死無疑。


  「是哪裏來的通訊?」我問微涼。


  ——猜猜。


  「E- 03的求援?」


  ——不是。


  「黑城總部?」


  ——猜對了。


  「是初邪麽?」某個人的名字從我嘴裏脫口而出。


  微涼盯了我半天。


  ——如果說不是的話你會失望麽?


  「呵呵,真的是她才奇怪了。」我自嘲道。


  我不太清楚微涼是怎麽看我和初邪的,她有的時候做事看起來相當神經大條,
有的時候卻心思纖細的很。就好像剛才一樣,她可以從我的一點點動搖裏看出來
我的心理感受,卻對我的自嘲視若無睹。


  一個不算小的房間,我們部隊的通訊器材就堆在這個地方。我一進屋子,就
看到了顯示屏上巴宰的臉。山羊胡,削瘦的面頰,巴宰看起來和以前並沒有什麽
區別。


  「我猜不會有什麽好事兒。」我毫不客氣的對顯示屏裏的家夥說。


  「你猜對了,你的部隊必須在D- 08多呆些日子。」巴宰也絲毫沒有和我
多客套的意思。


  「怎麽了?我們剛打退一波攻擊的。」我皺著眉頭說。


  爲了創建足以供任何人都可以安全通過的航路,我們在兇險如深海一樣的暗
面建立了一個一個像D- 08一樣的前進據點,這種行爲毫無疑問的吸引了裏奧
雷特們的注意。


  半年前,初邪用她從燃墟那裏要來的東西與影族的領主們交易到了和平。他
們不會主動對反抗軍們發動攻擊,但並不代表在他們統轄之外的裏奧雷特會買賬。


  如果那些影族的領主對我們動手,反抗軍是沒有任何存活餘地的。好在我們
的對手的力量遠遠比不上領主們。


  每一個強大的裏奧雷特都能夠支配和他相同種族的其他弱小裏奧雷特,這在
暗面是常識。支配之力是評定裏奧雷特等級的一項重要標準。看一個人形裏奧雷
特有多麽強大,從他所能支配的該族的魔獸群數量就能夠看出來。


  人形的裏奧雷特等級都不會太低,他們的平均水平基本都能夠支配十隻左右
的獸型裏奧雷特。每一位影族領主的手下都有數位能夠支配上萬人形裏奧雷特的
將軍,而這些影族將軍都受到領主的絕對支配,可想而知那些領主的實力有多麽
強大。


  如果再想想一下,那名在深淵之中蟄伏著,能夠支配所有影族領主的影王擁
有什麽樣的力量的話…………我想那是所有在暗面戰鬥的家夥都不會想面對存在。


  影族的領主不會找我們的麻煩,而那些攻擊我們的則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類似
於土匪之類的存在。他們中最強大的也不過能夠支配幾百名人形裏奧雷特而已,
就算出動所有的魔獸群數量也絕對不會過萬。


  我們剛剛贏下的守衛戰,來襲隻有十幾名人形裏奧雷特,獸群的數量也隻是
剛剛過千,而且等級普遍不高。在獸群聚集密度較高的情況下,微涼的一記全力
能量刃就足以幹掉十多頭敵獸。


  當初委派任務的時候上面對這次來襲的情況是很清楚的,所以才會派遣我們
這個人數隻有五百的隊伍來救援D- 08。如果周圍除了它們還有其他大規模的
獸群,那麽出現在這裏的就不會是我們,而是初邪了。


  看著巴宰略顯凝重的表情,我開始有點煩躁了,因爲那意味著一些壞消息,
我討厭壞消息。


  「有另外的魔獸群正在向你們的方向靠近,兩天以後就會到達。」


  「兩天!?爲什麽惹到了離我們這麽遠的影族!?」我叫道。


  「因爲朝你們去的並不是影族。」巴宰一字一頓的說。


  我愣住了,因爲我很清楚那意味著什麽。


  在暗面,一個種族的軍隊如果侵入到另一個種族的領土之中,那就意味著戰
爭,裏奧雷特和裏奧雷特之間的戰爭。


  不是說我對裏奧雷特之間的自相殘殺抱有什麽可笑的同情和憐憫,而是我們
這種幾百人的部隊在真正的裏奧雷特戰爭之中簡直和暴風雨之中的紙船沒有什麽
區別。


  「來的是什麽族的?」


  「宮族。」


  「這他媽不可能!」我忍不住罵出了聲。


  對於暗面的勢力劃分所有人都很清楚,宮族主動想和影族開戰這種事情實在
不是讓人隨隨便便就能接受的。


  在暗面,瞳族是任何種族都沒辦法撼動的具有統治性的存在。瞳族強大到已
經不屑於侵占其他種族領土的程度,因爲據說它們對深淵之外的領土沖突已經喪
失了興趣。


  其次是骸族和影族。骸族似乎和瞳族有某種不爲人知的聯盟紐帶聯係,所以
沒人願意去招惹它們。而骸族本身代表的則是「懶惰」這種原罪,所以它們也幾
乎從來不去招惹其他人。


  影族則不一樣,它們本身就極具侵略性,而且實力確實很強大,因此在所有
裏奧雷特的勢力中排名相當靠前。


  然後是噬族和心族。就絕對力量來說,它們二者與骸族、影族並沒有本質的
差距,現在象征性的示弱也隻不過是上一次戰爭留下的後遺症。


  血族已經在暗面消失了,留下的隻有一座廢棄的黑色城堡;而宮族則變成了
最弱小的勢力,占據的領地也是所有種族中最少的。它們數量巨大,但人形種的
比例卻無法和其他種族相比。


  暗面的城市裏可以看到來自所有種族的身影,如果除去該城市本身所屬的領
地種族,那麽宮族的數量一定是最多的。因爲專屬領地過少的緣故,絕大多數的
宮族似乎不得不分散居住在其他種族的領地之中。


  而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都沒聽說過宮族擁有成建制的軍隊。


  「增援什麽時候能到?」我一邊計算著自己這邊的戰鬥力一邊問。


  「沒有增援,你們自己應該能搞定。」巴宰回答道。


  「我們這裏能用的隻有五百來人!」


  「宮族這次的規模和你們之前打退的影族差不多,應該不是問題。」


  我點了點頭。雖然反抗軍並沒有在正面戰場和影族之外的裏奧雷特作戰的經
驗,但衆所周知的是宮族的個體戰鬥力肯定是無法和影族相提並論的,所以巴宰
看上去也並不緊張,增援的事情也就被擱置在了一邊。


  「話說……你們是怎麽弄到宮族消息的?」


  「影族給我們的情報。」


  「那影族裏面什麽反應?」


  「似乎並沒有特別重視,也沒有領主想要出動部隊和他們打架的迹象。」


  這就相當奇怪了。對於影族會給我們那種戰略情報,我並不是特別意外,因
爲我們確實和一些裏奧雷特個體做了些私底下的交易,情報也是交易品的一種。
我奇怪的是影族的領主竟然可以放任宮族的軍隊在自己的領土之內肆無忌憚的活
動,這很不合常理。


  思考這種事情對現在的情況並沒有什麽幫助,況且我也沒辦法找到真正的答
案,索性放棄了思考。


  「那家夥怎麽樣了?」我繼續問道。


  「誰?」巴宰是明知故問,因爲我看到他在笑。


  「你知道我問誰。」對他的表情我感到相當不滿。


  「挺好的,我們的在影族的所有據點都已經建設完畢,大規模的攻擊行爲也
基本絕迹了。她正在集結資源,估計一個月之內我們就會向其他族群的領地進發。」


  我點了點頭,這是好事,那意味著我離著自己的目標也更近了一半。可是,
我所真正關心的並不是這方面的事情,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問。


  「貪狼。」


  「嗯?」巴宰突然改變的語氣將我從思索中拉了出來。


  「別想太多,那樣對你並不公平。你應該清楚她是什麽樣的人。」


  巴宰的忠告讓我胸口感到一陣微微的窒息,我不動聲色的對他笑了笑,「我
自然很清楚。」


  通訊中斷了,而我站在顯示屏前面半天沒有挪步。


  我對巴宰說,我很清楚初邪是什麽樣的人。的確如此,我知道她飄忽不定,
更知道她讓人無法捉摸。隻要初邪打定主意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改變她的念頭。


  我跟著她來到暗面以後一起行動的日子大概隻有一個月,從那之後我就被安
排自己帶隊了。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她對我的信任表現,我開始的時候覺得這
種感覺還不錯。


  可是漸漸的,初邪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就算偶爾她會出現在通訊的另一端,
也隻不過是在和我通報一些緊急的事務。我和她的距離變的越來越遠的時候,我
才發現自己很想念她。


  這種想念充滿了劇毒,讓我不得不面對自己令人作嘔的內心深處。


  我爲了阿紗嘉而來到暗面,但是心裏對初邪的記挂卻終於不受控制的浮出了
水面。深深的罪惡感在這種矛盾剛剛出現的時候在我的心裏占據了很長時間。


  可是就在我不斷思索自己該怎麽面對初邪,該怎麽處理我和她之間關係的時
候,她卻走的更遠了。


  我不得不想,也許自己隻是初邪一時興趣的床伴而已。當她對我失去興趣以
後,我和她就隻剩下了相互利用的關係。


  巴宰說,讓我不要多想。這意味著什麽?作爲初邪身邊相當親近的副官,他
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知道初邪的答案了……


  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隻覺得心裏面空的嚇人,腦子也不再願意思考
了。


  「什麽情況?」身後響起了沙倫的聲音。


  我沒有回頭,因爲我不知道現在的表情是不是會暴露自己的情緒。


  「新的攻擊,大概在兩天以後。是來自宮族的,讓大家準備好。」我說。


  「宮族?我們還沒有和它們作戰的經驗……」沙倫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憂慮。


  「至少它們不會使用陰影能量……」我試著說一些令人寬慰的話。


  每個種族都有著獨特的能力,影族的陰影能量會在攻擊中附加類似詛咒的效
果,讓傷員的傷口無法愈合,這使得它們在集團作戰可以迅速讓對方的戰鬥裏減
員。


  因爲阿紗嘉的緣故,我對噬族的能力也比較清楚。所有的裏奧雷特都可以對
身體的創傷進行有效的自我恢複,但噬族的自我恢複速度已經到達了可以被稱爲
身體再生的水平了。隻不過,在那種極效的身體再生之後,他們所需要的是及時
的大量進食。


  因爲在影族的城市灰凡恩曾經和心族的裏奧雷特打過架,所以我知道心族擁
有的是一種類似於狂化的能力。短時間內增強個體的爆發力,這在集團作戰中其
實威脅並不算大。


  至於其他族群擁有什麽樣的能力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隻希望宮族不會擁有在
正面戰場上可以占到壓倒性優勢的能力。


  不過換句話說,如果它們真的有那種能力的話,應該也不會被其他種族壓到
現在這種大多數族人都在顛沛流離的狀態吧。


  微涼一直在旁邊坐著,我和巴宰、沙倫說話的時候她就在那兒靜靜的梳頭發。
有的時候我覺得,失語並不是微涼的殘疾反而是她的某種優點——永遠都不會叽
叽喳喳唠唠叨叨的女人是所有男人都會喜歡的特質。


    ***    ***    ***    ***


  沙倫去幫我給下面的戰士傳遞命令了,我則決定去酒館喝一杯。這是在傭兵
時期留下的毛病,無所事事的時候總喜歡用酒精來填充生命的空白。這不是什麽
好習慣,所以我盡量每次隻喝一點點。


  微涼和一直以來一樣,在我去酒館的時候也跟在我的身邊。開始的時候我還
執拗的勸她不要這樣做,可是她的執拗程度要比我厲害得多。


  酒館裏有很多人,一部分是反抗軍麾下的普通後勤雇員,另一部分則是我們
部隊來找樂子的戰士。我看到有不少女性夾雜在人堆裏,不禁皺了皺眉頭。


  D- 08並不是非常前沿的新興據點,但是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妓女出現在
這種地方。反抗軍建設據點的模式是向著小型城鎮方向發展的,毫無疑問,他們
所招募的雇員中包含了所有行業的從業者,妓女自然也必不可少。但是要知道,
每一個從【神都】過來的人都要耗費一滴光血,爲了保證效率,每個據點做相同
職業的都有一個相對平衡的數值,我不清楚爲什麽D- 08的妓女的數目會這麽
多。


  這不是我可以幹涉的事情,或許是這個地方的人願意在性生活上付出的價錢
比較高,所以妓女們都願意往這兒跑的緣故吧。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實在不值得
我去浪費腦細胞思考。


  沒想到酒館裏會是這幅情形,身邊嘈雜的聲音讓我感到有些頭疼,在喝了幾
杯之後,我決定回駐地的房間睡覺。微涼揮了揮手,沒再跟過來。


  暗面的夜色和其他的地方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這裏的夜空並沒有星星。


  我現在都不是很清楚這裏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可以肯定的是,這裏雖
然是一個球形的世界,但絕對不是存在於和地球相同的宇宙之中。


  頭頂上黑暗中隱隱發光的也並不是月亮。裏奧雷特們將其稱之爲鏡面太陽,
那聽起來相當有意思。


  昏暗的小巷子裏傳來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的神經立刻就警覺了起來,
因爲那並不是什麽平和的響動。


  我在手上聚集了一小股足以應對突發事件的能量,邁步向裏面走了進去。


  兩個戰士將一個女孩堵在巷子裏,叫嚷著粗鄙不堪的話語,那個女孩身上的
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爛爛,她在看到我以後露出了乞求的眼神。一個戰士將她的雙
手按在牆上,而另一個則在解自己的腰帶。


  我聞到了酒氣、酸味和自己的怒火。我可以爲手下的戰士用性命去冒險,但
是卻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眼前。


  擡手甩出了手裏的能量彈,毫無防備的那個戰士悶哼一聲就被撞飛在了地上。
我快步走過去,在另一個戰士回過神來之前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那個家夥眼神渙散,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嘴裏不斷地叫罵著。我大聲喊了幾
句,引來了幾個路過的戰士。


  「把他們兩個禁閉,讓他們好好清醒一下。」我對其他人下令道。


  那兩個家夥喝的也許真的太多了,一副誰都不認得的樣子,試圖對身邊的其
他人動手。他們很快就被制服了,然後任由其他人押著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那個女孩抱著肩膀嗚嗚的在地上哭泣。她並不是妓女,妓女可不會穿這麽普
普通通的連衣裙。那身連衣裙很多地方都被撕破了,尤其是胸口和裙擺。


  「很抱歉發生這種事情,你沒事吧?」我沈聲說。


  自己帶的部隊發生這種事情,我並不是沒有責任的。雖然反抗軍說到底隻是
雇傭軍,但在接受雇用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簽訂嚴格的軍制合同,我們和正規軍
隊的行爲準則其實並沒有什麽差別。


  那兩個戰士,很有可能會被處死……這是維護反抗軍存在而不得不實行的制
度。


  女孩擦著眼淚,用手捂著裸露的胸口,楚楚可憐的看了看我。


  「……沒……沒事……」


  或許是酒館的服務生……或許是雜貨店的店員……誰知道呢?喝醉的男人看
到她那張誘人的臉蛋,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大家心裏都有數。


  我歎了口氣,將外套扔給了她,「先回家吧。這支部隊是我的,今天晚上的
事情我會在明天給你一個交代。」


  女孩點了點頭,「……我……我知道……你是……貪狼……」


  我並不奇怪女孩知道我的名字。反抗軍的支援部隊都是以帶隊者的名字命名
的,所以我的這隻隊伍就叫做貪狼部隊。知道部隊的名字自然也就知道我的名字。


  這種可以隨時更換番號的制度很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部隊成員會缺少榮譽
感和歸屬感。不過,反抗軍這種純粹靠實打實的金錢所構築的軍隊,也並不需要
那種東西。


  就在我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褲腳突然被抓住了。


  我的外套被女孩緊緊的裹在身上,她用一隻手在胸前將外套的前襟抓的死死
的,另一隻手則拉著我的褲腳不放。


  「我……我……腳動不了……」女孩咬著嘴唇,看著我說。


  我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暗歎一口氣,俯身將她抱了起來。女孩的身體比我想
的要沉一些,并沒有她看起來那麽輕巧。或許是戰鬥和沐浴之後所産生的疲憊讓
我的手臂沒有以前那麽有力了吧,我想。


  「你家在哪個方向?」我問。


  女孩的眼神躲閃着,「我……不想回去……不能回去……」


  「那怎麽辦?」我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總不能一直讓我抱着站在
街上。


  「……能不能……讓我去你那裏……躲一躲?」


  我皺起了眉頭,這個要求相當不合理。作爲一個差點被侵犯的受害者,按理
說她不該這麽信任我。


  「你要躲什麽?」我抱着她邁開了步子。


  女孩搖了搖頭,露出了非常委屈的樣子,沒有回答我。


  「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就去找D- 08的負責人,你該知道,反抗軍不會容
忍任何侵害雇員權利的事情。」我嘗試着想要套出女孩試圖要隐瞞的事情。


  「有些事情,隻能夠自己幫自己……」女孩說。


  她說的很對,這句話對我來說同樣适用。對初邪的思念和質疑,沒有人能夠
給我寬慰與解釋。想要解除内心的不安,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向她索求答案。


  我把女孩帶到了自己的房間。因爲沒有洗浴的條件,她哆哆嗦嗦跑到了衛生
間,用毛巾給自己開始擦身。那種顫栗并不是因爲寒冷,而是因爲恐懼吧。


  「你叫什麽名字?」我坐在椅子上,對衛生間裏的女孩問道。


  「……諾缇。」女孩細小的聲音從裏面飄了出來。


  「諾缇……我們在兩天之内還要有一場硬仗。如果我們打赢了,你就跟我的
隊伍去别的據點吧,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緩緩地說。


  女孩沒有答話,我想那并不是反對的意思。


  我的同情心變得如此泛濫,連街邊随便撿來的女孩都要操心,這讓我對自己
有些不滿。可是我也并不喜歡以前那個冷酷無情,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自己。


  追究原因,是因爲初邪對我說過的一番話。


  展示殘暴所赢來的自尊心是脆弱的,所以我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去做與之相反
的事情。我這麽做,是不是僅僅爲了不讓初邪對我失望,我已經分不太清楚了。


  諾缇從裏面走出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床上開始閉目養神了。她在裏面浪費
了很多時間,而我清楚她不僅僅隻是在清潔身體而已。我把她帶到這個地方來已
經是仁至義盡,甚至遠遠超出了一個陌生人對另一個陌生人伸出援手的限度。所
以,我不準備再對她說什麽心理輔導之類的屁話,也不準備讓出自己的床鋪委屈
自己睡在地上。


  「謝謝你……」我聽到她說。


  我沒有睜眼,隻是點了點頭。我聽到諾缇窸窸窣窣的走到床邊,然後在床下
躺了下來。


  「晚安。」我說。


  這一次沒有回答的是她。


    ***    ***    ***    ***


  第二天早晨的時候,我是被耳邊濕暖的氣息弄醒的。


  諾缇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了床上,蜷縮在我旁邊的一小片空間裏沉沉睡着。
一小縷頭發順着前額垂在嘴角邊,順着她悠長的呼吸顫抖着。


  我從床上起身,留她在床上繼續睡着,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剛剛踏出房門,我整個人就被絆了一下,差一點摔倒。回頭一看,微涼正伸
着腳在門邊站着。很明顯,她是故意要絆我。


  「你幹什麽?」我哭笑不得的問,她做出這種小孩子一樣的行徑,我總不能
也像小孩一樣對她發火。


  ——你讓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就這麽睡你屋裏?


  我看着微涼的手語,不禁愣了一下。


  「你一直都在外面監視着?」


  ——不客氣。


  「你是偷窺狂麽?」我氣道。


  微涼的臉紅了,手語也變得有些急亂。


  ——是怕你不明不白的被人宰了!你怎麽一點自覺都沒有!?從昨天開始你
就不正常!


  我沉默了,因爲這的确不符合我做事的風格。先是沖到獸群裏獵殺蛻影獸,
現在又把不認識的家夥領到了自己的居所裏。也許在微涼看來,我這些天做的事
情一直都是在找死。


  「她沒有理由做不利于我的事情。」我狡辯道。


  ——你就這麽确定?如果她是Dreams的人呢?或者食影者?


  「好了好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現在沒死,說明她并沒有想對我
做什麽。」


  ——你運氣不會總這麽好,早晚會因爲無聊的原因死掉。


  我有點心煩意亂,伸手按住了微涼的雙手。


  「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沒有關系。你不需要初邪說什麽就做什麽!」


  微涼愣了一下,然後兇狠的看了我一會兒。她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的走掉
了。


  我揉着額頭,有點爲剛才不經大腦的話而後悔。開始的時候我總覺得微涼爲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爲初邪的囑咐,可是這麽長時間之後我心裏很清楚我和微涼的
羁絆更多是的建立在戰友的情誼之上而并非初邪……我剛才的話一定讓她相當生
氣。


  這些事情和即将來臨的進攻相比都太過瑣碎,我來到臨時指揮部,沙倫正在
等我。


  「偵查的人已經回來了。」沙倫在看到我進屋的時候立刻說道。


  昨天收到消息之後我就讓沙倫向宮族魔獸群進犯的方向派遣了斥候。如果他
們這麽快就回來複命的話,說明宮族的部隊已經離我們非常近了。


  「弄到情報了麽?」


  「宮族也派出了先遣的獸群,今天下午就會到達城外。不過數量大概隻有兩
百,應該是來試探我們的。」


  「你認爲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我們有什麽值得試探的地方麽?」我思忖道。


  沙倫搖了搖頭,「不清楚。如果要按照邏輯上說,宮族根本就沒有理由來進
攻我們。」


  這場進攻從一開始就相當蹊跷,我到現在也沒辦法想明白爲什麽影族對宮族
的行動視而不見。無論如何,宮族想要試探我們,我們所要做的就是阻止他們的
計劃。


  「他們的先遣隊到達之前,你帶人把他們先幹掉。不管他們想做什麽,我們
都不會給他們機會……」我一邊想一邊說。


  「好。我這就去集合人手。」


  「等一下。」我叫住了沙倫,「還是我去吧,如果有意外,你接管隊伍。」


  沙倫本能的想要說什麽,但是看到我非常堅定地樣子,他便咽下了還沒出口
的意見。


  對方的先遣獸群隻有二百隻的話,我并不需要等量的戰士。反抗軍的成員平
均素質相當不錯,基本都可以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殺掉兩隻以上的低等級魔
獸。我召集了三個小隊一共一百人的隊伍,離開了D- 08據點。


  「這次的任務很簡單,殺掉所有看到的裏奧雷特,然後跟我一起活着回來。」


  我一邊飛一邊對跟在我周圍的反抗軍戰士們說道。


  「頭兒,如果我死了,請告訴我的妻子,我愛她。」旁邊一個叫做約蘭的家
夥擠着眉毛對我說。


  「你老婆現在還沒長毛呢吧!哈哈哈!!」身後傳來了其他戰士對他的戲弄
聲。


  約蘭非常喜歡說這種一本正經的笑話,但是其他人似乎很容易被這種并不好
笑的笑話逗樂。我沒有管他,有這種家夥偶爾活躍一下氣氛對馬上就要到來的交
戰并不是沒有好處。能在血腥厮殺的洗禮之後還能保持這種心态的人,一般都可
以活的更久。


  黑沉沉的地表從我們的身下飛速的向後面滑去,閃爍着暗紅色光芒的晶脈像
皮下的血管一樣偶爾從岩層中露出來,化作一道紅光消失在我們的身後。暗面幾
乎沒有任何的植物,就算有也不過是一些堅硬而幹枯的荊棘。在這片地帶中,聳
立着許許多多直刺天空的岩丘,它們遮擋着我們的視線,讓我們不得不放緩了飛
行的速度。


  即使是這樣,在半個小時之後,我們還是遠遠的看見了正在向我們靠近的宮
族先遣獸群。


  我挑選了十個戰士作爲狙殺人形種裏奧雷特的特攻小隊。對于二百左右數量
的獸群,裏面的人形種應該不會超過這個數目。數目越少就代表那些人形種的實
力越強,我們同樣可以用優勢兵力将他們殲滅。


  人形種的裏奧雷特,我們隻能從他們的支配能力高低來估測對方的力量。但
是對獸型的裏奧雷特我們則有另外一套鑒别方法。


  越是低級的獸型裏奧雷特就越是看不出種族的分化,比如德拉澤這種最基本
的裏奧雷特,就完全不具備任何種族的特征。反過來說,獸型裏奧雷特的等級越
高,相對應的種族特征就越明顯。


  瞳族的魔獸的等級我們可以以眼睛的數目來判斷;骸族的标準則是暴露在身
體外面骨質的規模;影族魔獸身上陰影能量的濃度、噬族口器的大小、心族的心
髒強健程度這些都是我們鑒定他們等級的标準。


  對宮族的魔獸而言,鑒定标準是生殖器官。


  我對宮族魔獸的生态有過耳聞。它們的雄獸和雌獸身體形态差别極大,雌獸
專司繁殖,雄獸則如同兵蟻一般。毫無疑問,現在出現在我們視野中獸群之中的
宮族魔獸完全是由雄獸組成的。


  讓我感到放心的是,這群魔獸中一大部分都是沒有種族分化的低級魔獸,而
且支配它們的人形種裏奧雷特隻有四個。


  我在确認了敵方情況之後,毫不猶豫的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反抗軍戰士們整齊的從藏身的岩丘之後竄了出來,飛快的提升能量,向獸群
壓了過去。鋪天蓋地的能量刃被作爲消耗敵獸數目的武器斬向了獸群,然後掀起
了一大片血霧。


  我沒有動,而是靜靜的看着前面的戰場。


  人形種裏奧雷特在受到突然襲擊的時候表現出了非常意外的情緒,這從某種
程度上說明他們在這裏的出現并不是事先設計好的陷阱。雖然我從來沒見過裏奧
雷特在集團作戰中使用任何戰術,但那并不代表我不需要提防這一點。


  我在十幾秒之後确認了自己的目标——找出獸群中的最高支配者并不是很困
難的工作。對方并沒有試圖掩飾這一點,那個人形裏奧雷特對其他幾個人形種發
号施令的動作實在是太明顯了。


  神宮因爲能量的大量負載而爆出了強光,我加速沖進了獸群之中,大吼着用
溢出神宮刀身的能量刀刃在十數隻魔獸中間掃出了一條通往人形種裏奧雷特的道
路。


  神宮的刀刃又薄又細,爲了不讓它在戰鬥中磨損我一直都會給它用大量能量
加護。正因爲這樣,我才發現了這種極其高效的屠戮方式。


  過多的能量會在負載之後溢出刀身而消散,但是如果在這之前就将攻擊動作
完成的話,這部分能量并不會浪費掉,而且攻擊範圍還會增加。


  大蓬的魔獸血液從空中向我落了下來,但是我前沖的速度太快,當血液落地
的時候我已經從它們下面穿了過去,将更多的肉塊和體液掃向了空中。


  那名爲首的裏奧雷特已經發現了我,而他也意識到我的目标就是他自己。


  據我的經驗所知,絕大部分的裏奧雷特都不會使用魔力作戰。雖然并不是沒
有會使用魔力的裏奧雷特,但我們目前還沒有遇見到。就連阿紗嘉這麽高等級的
裏奧雷特都從來沒有在我面前用過魔力,我想那應該是一種習慣性的選擇。


  那隻裏奧雷特增殖出的觸角向我猛刺過來。這是标志性的裏奧雷特作戰方式,
他們所增殖出來的肢體不僅堅硬,而且還十分靈活,這種從各個方向襲來的進攻
曾經讓我受過重傷。


  神宮被我骨殖化,然後一枚紫色的光流刃像風車一樣在空中做了一個盤旋,
幹淨利落的切掉了那家夥的一大片觸手。


  濃濃的血液從觸手的斷面迎面撲來,我撐起護罩将它們屏蔽開,然後沖到了
正在痛叫的那名裏奧雷特的面前。


  我部隊裏的人隻知道我可以從武器上放出一絲可控的刀光,真正知道光流刃
秘密的人隻有微涼一個,毫無疑問這枚光流刃也是從她的血液中得來的。沒有戰
士會希望其他人知道自己能力的秘密,尤其是這種威力相當可觀的招式。


  經過長時間的鍛煉,對與單一的一枚光流刃我已經達到了可以完美控制的地
步,而且也找出了微涼那枚紫色光流刃的隐藏用法。


  用能量振刀就是發動光流刃獨特能力的方法,這是無數次試驗才得出的結果,
也讓我的作戰方式多變到我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地步。


  而微涼那道紫色光流刃的特效是「滞空」。


  我的對手閃過了我三次光流刃的攻擊,然後向我開始反擊的時候,卻發現自
己的右臂被整個縱向剖成了兩半。


  他伸手的那個位置,恰好就是光流刃曾經滑過的地方。在它經過那裏的時候,
我振了刀,所以光流刃的切割效果可以在那片空間滞留另外兩秒。


  針對裏奧雷特大開大合的戰鬥風格,這種細微的技巧足以左右這場對決的結
果。我沒有再給他任何習慣痛楚的機會,用神宮直刺他的腦門。


  将刀上的腦漿甩掉,我迅速加厚了身上的護罩。失去了支配的獸群已經暴走,
等級比較低的獸型裏奧雷特開始無差别的攻擊身邊的所有活物,而有一定智慧的
稍高級裏奧雷特則迅速潰敗着。


  三隻德拉澤狠狠的撞在我的護罩上面,讓我感到胸口一悶。還沒等我自己動
手,我身邊的戰士已經蜂擁而上将它們撕了個粉碎。


  這種規模的戰鬥對我帶來的精銳戰士來說實在是比較輕松,我掃了一眼戰場,
另外三個人形種裏奧雷特隻剩下了一個,魔獸群也已經被殲滅擊潰了大半。我的
人隻有十來個受傷的程度而已,他們的隊友在他們剛剛受傷的時候就立刻帶他們
脫離了戰場。


  就在我準備擦拭一下神宮收刀入鞘的時候,不遠處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強
大的能量波動,緊接着就是慘叫聲。


  遍地都是魔獸的殘骸,被血液鋪滿的戰場中央,那名僅存的人形裏奧雷特從
身體裏揚出了一大片鐮刀一樣的增值肢體。随着他暴風一樣的旋轉,周圍圍攻他
的八名戰士被毫不留情的砍成了肉塊。


  那是我挑選的專門對付人形裏奧雷特的精英戰士,看着他們瞬間被幹掉,我
隻覺得一陣心痛。


  距離他更外圍的一圈戰士被剛才壓倒性的一幕震驚了,大家似乎也都不敢相
信眼前的事情。


  「别讓他跑了!!」


  在驚訝和心痛之後所感受到的是濃重的怒火,我大聲對戰士們吼着,重新提
升能量向他撲了過去。


  這一切都不在我的計算之内,那家夥的力量絕對比我幹掉的那個要強的多。
我本以爲支配着這隻獸群的裏奧雷特一定就是這裏最強的對手了,事實證明他的
力量也确實符合他的支配力。然而我沒料到的是獸群中有一個異數,很顯然這家
夥的實力和他所表現出來的支配力完全不相符。


  那隻裏奧雷特擡起頭,我看到他的臉上全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我們戰士的。
他眼睛裏閃動着殘暴、憤怒、焦急和許多我沒辦法一一說明的情感。


  下一瞬間,我已經突入到了他的攻擊範圍之内。他将刀肢迅速向我收縮過來,
試圖再次上演剛才的一幕。


  光流刃在我身邊竄動着,神宮被我振了數次,滞空的撕裂效果将四面八方的
攻擊全部當了下來。這一切都是我憑借潛意識所完成的動作,與增殖肢體後的裏
奧雷特的作戰,微涼的這枚光流刃實在是太适用不過了。


  我防禦住了他刀肢的攻擊,卻在接近他身前的時候被他橫甩出來的尾巴擊中
了身側。身上的護罩猛烈的閃爍了兩下,險些被擊碎。我強忍着強烈震動帶來的
疼痛,順着攻擊的方向加速,并在躲閃的同時用光流刃擋下了更多的追加攻擊。


  落地的時候我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個裏奧雷特現在使用的已經不是單純的
肢體增殖了。他的形态已經産生了本質上的改變,而不僅僅是之前那些裏奧雷特
在自己身上增殖出利爪之類的東西而已,這讓我很輕易的就聯想到了阿紗嘉曾經
用過的【淵體喚醒】。


  連身爲王族的阿紗嘉都沒辦法順利使用的能力,在這個裏奧雷特身上竟然出
現了,這讓我無法接受。如果不是他【淵體喚醒】的規模比阿紗嘉差的太多,我
想我也許會重新審視自己對裏奧雷特現有的理解。


  「那是【淵體喚醒】麽?你不可能會用那個。」我對那個裏奧雷特喊道。


  他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将自己團團圍住的其他戰士,眼睛裏閃爍着不安
的光芒。


  「沒錯……就是淵體喚醒,我會用,那又怎麽樣?」他惡狠狠的說。


  「隻是個斥候獸群的初級支配者,爲什麽能使用那麽高級的能力?」


  「哈哈哈!!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回答你的問題!?」他獰笑着。


  我本來也沒抱着他會回答我的希望,不過這個宮族裏奧雷特的出現确實非常
蹊跷。我甚至感覺也許這次宮族詭異的進攻計劃和我面前的這個家夥有什麽不可
分割的聯系。


  「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放你離開。」


  「隊長!!」


  身邊的戰士忍不住發出了抗議的聲音。他們眼睜睜的看着面前的敵人絞殺了
八名戰友,而自己的隊長卻說出了要放他離開的言論,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
的事情。


  但是我說出這個條件自然有我的理由。我們固然可以在這個地方殺掉這家夥,
可取得珍貴情報的機會可不會再有。


  「哈哈哈!!你們以爲自己攔得住我麽!?」那家夥罵道。


  「我給你十秒鍾考慮。」我說。


  他發出一聲大吼,然後毫不猶豫的向獸群來的方向沖擊過去。面對突如其來
的攻擊,他身後的那些戰士不得不将絕大部分的能量聚集在防護罩上,即便這樣
仍然有不少人被這家夥給撞傷了。


  我立刻爆出能量向他追去,然而那家夥似乎非常有遠見的支配了周圍所有仍
然存活的魔獸,重新擋在了我的面前,張牙舞爪的向我撲了過來。


  「全防!!!」


  随着我的大吼,我周圍的所有戰士都立刻用能量炸開了身邊和自己纏鬥的魔
獸,用所有的能量做出了防禦動作。


  我做了複雜的手印,然後将兩隻手按在了地上。


  以我爲中心,不計其數的蒼白骨刺從地面尖嘯着爆了出來,破碎的岩層和被
撕碎的魔獸屍體被直接沖上了天空。


  正在逃竄的那個裏奧雷特左腿被粗大的骨刺整個撕了下來,他身上增殖的刀
肢也被沖碎了一大片。他支離破碎的身體在空中不受控制的打了兩個滾,卻在落
地的時候發力重新加速竄了出去。


  發動那個法式讓我耗費了很多能量卻沒有攔下他,當我打算再提升能量去追
的時候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我身邊那些得到了我警告的反抗軍戰士們則僅僅是被沖擊力打飛了出去,并
沒有受到嚴重的損傷。而外圍的戰士已經将殘餘的魔獸清剿的差不多了,剩下的
也已經幾乎沒有什麽反抗能力了。


  一場勝利,可是我卻沒有弄到想要的情報和結果。浪費了很大力氣,犧牲了
手下的人,卻仍然被那家夥跑掉,這讓我有些沮喪。


  看了看死去的那八名戰士,我心裏面的原本已經平息的差不多的怒火又忍不
住翻騰了起來。可是戰鬥就是這樣的事情,想要做到十全十美永遠是不可能的。


  我招來了幾個消耗不算太大的戰士,将死去的人用能量燒成了灰燼。在暗面,
裏奧雷特們可以利用人類的遺骸做很多事情,所以我們并不打算爲他們舉行什麽
體面的葬禮——能夠保證他們的遺體不被亵渎已經是我們所能做的所有事情了。


    ***    ***    ***    ***


  帶着一身疲憊和微微的挫敗感,我們返回了D- 08。


  沙倫帶着人在據點外等着我,在看到我們出現以後他的表情看上去多少放松
了一些。我下令讓出戰的戰士們盡快解散休息,然後和沙倫一起向臨時的指揮所
走去。


  「所以,宮族的能力仍然不是很清楚?」沙倫在聽完我對戰況的描述之後問。


  「整體戰鬥素質和影族相比有很明顯的差距,不過對低級魔獸的支配力基本
差不多。」我心不在焉的總結着。


  那個逃走的裏奧雷特變成了我心裏面的一個疙瘩。我不知道那家夥是一個異
數還是說宮族裏面有很多那種會使用類似【淵體喚醒】能力的存在,如果是後者
的話,明天的戰鬥可就有些麻煩了。


  不過退一步講,就算宮族的獸群裏面有一些和那種家夥一樣的存在,我們也
隻是需要多多關照他們一下而已。我毫不懷疑我們可以擊退他們的進攻,無論是
數量還是質量上,宮族這次來襲的獸群都比不上上一次影族的攻擊。


  問題是,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犧牲在明天的戰場上。如果有機會可以避免更
多的傷亡,我希望自己能夠抓得住它。


  需要向黑城基地彙報一下戰況麽?可是就算彙報給他們,我們也不會得到額
外的援助,所有的問題還是一樣需要我們自己來解決。不過我還是決定讓沙倫去
和中心彙報,說不定可以得到一些關于宮族的新情報。


  我們走進房間的時候,微涼正坐在裏面百無聊賴玩弄自己的頭發,她看到我
以後就站了起來。


  ——你準備留她多久?


  「誰?」看着微涼的手語我愣了一下,随即才意識到我的房間裏還藏了一個
人,「看情況吧。」我含含糊糊的說。


  微涼瞟了沙倫一眼,那家夥正在調試通訊器。


  ——背着她搞别的女人,不怕我告訴她?


  看着微涼的手勢,我皺起了眉頭。一股混雜着之前戰鬥中留下的負面感情的
怒氣從喉嚨裏上湧着。


  「這和她有什麽關系?這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微涼明顯怔了一下,似乎沒料到自己的調侃會換來這麽一個回答。


  「抱歉。」我看着她的表情,喉嚨哽了一下。我伸手拍了拍微涼的肩膀,然
後越過她向房間外面走去。在我的手從她肩膀上離開之前,微涼用手掌輕輕摸了
一下我的手背。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麽了,一談到初邪情緒就會變得難以控制。有的時候我
覺得自己隻是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困惑這種東西已經讓我越來越混亂。


  推開自己的房門,我站在門口呆了一會。原本空空蕩蕩桌子上竟然出人意料
的擺上了兩道熱菜和一碟通心粉,諾缇一個人趴伏在桌子邊似乎睡着了的樣子。


  我站着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不聲不響的坐到了她對面,開始把她準備的食物
往嘴裏送去。隻有一套餐具,所以是給我一個人準備的,我本來也沒必要客氣。


  叉子與盤子碰撞的聲音将諾缇從瞌睡中吵醒了,她擡起臉來的時候看上去充
滿了擔憂的神色,不過那表情很快就褪了下去。


  「你回來了。」


  「恩。」我擡眼看了她一下,然後繼續往嘴裏送着食物。


  「我沒什麽會做的,所以隻能給你準備一點吃的。」諾缇小聲說。


  「不難吃。」我回答道。


  諾缇的嘴角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做一個微笑的表情。


  我和她對視着,手卻不停。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開始飄忽不定的在我腦
海中旋轉,我試圖抓住那種感覺,卻失敗了。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接納更多的問題了。吃完
東西以後我将碗碟推到一邊,徑自上床準備休息。


  按理說明天将有戰鬥的情況下,我通常不可能順利的入睡。但當身後傳來諾
缇收拾餐具的聲音之時,在那種聲音的催眠下我很快就睡了過去。


    ***    ***    ***    ***


  「一直對别人撒謊,還是在欺騙自己?」


  我看着Fey,女孩也看着我。


  「不……我不想騙你……」我語無倫次的說着。


  「我知道……」Fey點了點頭,绯紅的頭發在我的眼睑之中微微顫抖,
「我很想你。」


  「我也是。」


  Fey從後面将我緊緊抱住,我将手掌放在她的手臂上,輕輕撫摸着。


  「這是……夢吧?」


  「是啊……」她答道。


  「我希望永遠都不用醒。」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緩緩睜開眼睛,從睡夢中掙紮着搶奪回了自己的神智。我不知道這算是一
個噩夢還是一個美夢,我所清楚的是我不想再将這種夢繼續下去了。


  脖頸上傳來了一絲濕暖的氣息,我察覺到一雙手正如夢裏的Fey那樣環在
我腰上。


  我扭頭看去,諾缇躺在我身後,正用她那雙晶瑩的眼睛看着我。女孩什麽都
沒穿,将身體緊緊的貼在我的背上。


  當她看到我醒來的時候,呼吸立刻就變得急促起來。我轉過身審視着她的表
情,還沒能從沉睡中完全蘇醒的大腦有些混亂。


  不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這是她自願這麽做的。因爲她已經把頭低下去不再
看我,一雙手也伸進了我的褲子裏開始輕輕揉弄。


  我沒有阻止,也沒有迎合。事實上我很疑惑她爲什麽要這麽做。我已經答應
了她所要求的事情,也沒有索取任何她無法支付的報酬,可是她卻仍然躺在我面
前,做着羞于啓齒的事情。


  我聽見諾缇的喉嚨深處傳來了深深的喘息聲,她用光潔滑嫩的大腿夾住了我
已經堅硬起來的下身,輕輕擠弄着,眼睛裏面似乎要滴出水來。


  糟糕的心情成爲了我放縱自己的借口,我擡手捏住諾缇的面頰,然後低頭咬
住了她的乳頭。諾缇全身一顫,悶哼了一聲,那聲音裏夾雜着的粉紅氣息證明這
就是她想要的。


  豐腴的大腿中心流淌着濕滑的蜜汁,可是我已經不甘于她腿間的服務了。我
将自己往下一縮,調整好角度以後的肉棒霸道的沖進了諾缇的身體。


  「噢!」諾缇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麽直接的進來,她全身繃緊了一下,然後
将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用小腹順從的挺動起來。


  諾缇身體裏面的溫暖柔軟讓我頸後發麻,一圈一圈的肉環親密無間的擁抱着
我的肉棒,浸飽着淫靡的汁液,相互蹭弄出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越是這種溫柔的動作,我心裏面的瘋狂就好像被激發了一樣。我側身将諾缇
壓在身下,按住她的雙手,用力的開始抽插起來。


  諾缇忍了幾秒,然後就叫了出來。她眯着眼睛,兩隻胳膊無可奈何地被我按
在頭頂,嘴巴裏發出不住的呻吟,不知道是痛還是爽。


  她的腿不知不覺的纏上了我的腰際,那雙腿遠比我想象中要有力,隻是在我
猛沖到她花心的時候會短暫的酥麻一下。


  「慢點……慢點……哦……啊……我快了……嗯……」


  「已經晚了。」


  我隻想要發洩,并沒有打算顧及到她的感受。她送自己來給我享受,我可沒
有義務一定要在意她到了什麽樣程度。


  可是就在我快要到達頂點的時候,射意卻漸漸的緩了下來。諾缇哼叫着慢慢
被我送上了高潮,我卻感到肉棒更加堅硬了。


  她軟軟的張着手躺在床上看我繼續在她體内肆虐,眉角帶着一絲哀怨。


  我将她抱起來,自己則躺了下去。諾缇咬着牙用手按着我的胸口,慢慢提臀
開始主動服侍起來。


  快感如潮水一樣襲來,我極力将諾缇想象成Fey的樣子,這就好像某種無
法治愈的絕症一樣。女孩在我的身上起伏着,似乎永無盡頭,而我則完全沒有阻
止自己沉迷在毫無希望可言的幻想之中。


  我聽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響聲,可是在諾缇曼妙的裸體前面,我發現自己已
經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嘭!!


  房間的門闆被狠狠踢開的聲音。


  我扭頭看去,脖子僵硬的幾乎無法動彈。是微涼,她穿着铠甲,手上的劍閃
爍着能量的光芒。那把劍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亮線,向我這邊砍了過來。


  我想動,卻動不了。


  微涼的目标不是我,可是在她擊中目标之前,諾缇就從我的身上竄開了。我
看到她的後背爆出了仿佛翅膀一樣的增殖肢體,勉強抵擋住了微涼的攻擊。


  被微涼砍碎的增殖肢體濺了一地,諾缇在空中失去平衡狠狠的摔在了地闆上。


  諾缇捂着胸口,臉上露出了極度痛苦的神色。微涼的劍負載的能量過于強大,
就算沒被正面砍中,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殘餘沖擊力也不是可以無視的。


  微涼提劍追擊,可是諾缇卻向我打出了一枚能量彈。那枚能量彈非常弱小,
任何會使用能量的人都可以輕松接住。


  可是我現在就是無法動彈。


  微涼強行停下了追擊的動作,改變方向用劍砍碎了諾缇的攻擊,然後擋在我
身前。


  「看來已經開始了。」諾缇聽着外面越來越嘈雜的呼喊和爆炸聲,輕輕說。


  「裏奧雷特……」我躺在那裏,說出了顯而易見的答案。


  「對不起……」


  我感到非常的驚訝。不是因爲諾缇真實的身份,而是因爲在暴露身份之後她
竟然會對我緻歉。


  微涼用劍對着她,微微低下身子用手去檢查我的身體有沒有傷口。那當然是
徒勞的,我現在無法動彈并不是因爲受了傷。


  諾缇趁這個機會向窗戶沖了過去,她撞破窗戶跳出房間的時候,身後的微涼
甩出一枚能量彈,随即也追了出去。


  外面傳來了一聲爆炸,然後是諾缇的慘叫。


  我努力的想去控制自己的身體,但是手腳卻一直還是軟綿綿的狀态。更遠的
地方,戰鬥的聲音在不斷升級。我急的滿頭大汗,腦袋卻在掙紮中變得更加眩暈。


  微涼從窗戶的缺口重新跳了進來,她手裏抓着全身鮮血淋漓的諾缇。微涼将
諾缇丢在地上,諾缇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諾缇的雙腿被砍斷了,胸腹也有一個嚴重的創傷。不過對于裏奧雷特而言,
那還不足以緻命。


  微涼俯下身子,抓住諾缇的頭發将她提起來,用劍直指她的眼睛,然後又用
另一隻手指了指我。


  隻要不是傻子都可以明白她在問什麽。


  諾缇的眼睛裏流露出的隻有絕望和恐懼,我沒有找到其他裏奧雷特在面對人
類時候的那種厭惡和憤怒。


  「他……他在洩身之前都沒辦法動彈……這是我們獨有的力量……」


  微涼收回劍,松開諾缇,向我走了過來。


  「外面怎麽樣了?」我問。


  ——糟糕透了。


  「沙倫呢?進攻從那裏開始的?有多少人?」


  微涼沒有回答我,而是咬着嘴唇将自己的護手摘了下來。她蹲在床邊,用纖
細的手指捉住了我硬如鐵棒的下身,上下套弄起來。


  「微涼……」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忍着重新湧來的快感喊了她的名字。


  微涼轉身不看我,隻是手上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在這種環境之下,就算是微涼再怎麽盡心服務也隻是杯水車薪的效果。她累
的手都酸了,我卻仍然沒有任何繳械的迹象。


  「不行……」我感到下身被她搓揉的越來越脹痛,快感的累積反而下降了。


  微涼轉過身,用氣憤的眼神看着我,不過臉上的紅暈倒是越來越明顯。她擡
手抓住被單兇狠的一拉,被單被甩到了我的臉上,世界瞬間變的一片黑暗。


  我正想抗議,下身卻突然被一團暖烘烘的東西包裹住了。


  一隻小巧卻有力的舌頭帶着一點點矜持舔在我的龜頭上,然後微涼就用她柔
嫩的喉嚨把我的肉棒全都接納了進去。


  我看不見她的臉,所以隻能憑想象去猜測微涼現在的模樣。那雙眼睛,應該
無比動人吧。


  微涼很體貼的沒有用牙齒刮擦肉棒,被單外面傳來了吸舔動作所無法掩飾的
聲音,如果這時候讓我看看微涼的臉現在是什麽表情,大概會直接射出來。


  當她的舌頭從睾丸一直沿着棒身用力舔到龜頭的時候,我終于将積攢了很久
的精液兇狠的射了出來。


  手腳迅速恢複了力氣,我掙紮起身,掀開了床單。


  微涼有些發愣的坐在地上,暗紫色的頭發上沾染着一大片乳白色的精液,臉
頰、嘴唇甚至睫毛上都沾着我亵渎她的痕迹。那雙用來和我們交流的纖纖玉手也
被粘稠的汁液弄的狼藉不堪,手指之間還懸挂着黏黏的絲線。


  ——怎麽……量這麽大……


  微涼笨拙的打着手語,看着就像是在玩弄掌間的淫靡液體一樣。她很快也意
識到了這點,連忙在床單上擦手。


  我看的心裏一陣柔軟,起身拿來毛巾幫她清理頭發上的污迹。


  「謝謝,委屈你了。」我輕輕說。


  ——别來這一套。


  「哪一套?」我笑起來,用指尖刮下微涼嘴角的精液,給她送到了嘴裏面。


  微涼沒有反應過來,當我用手指攪動了一下她的舌頭以後她才意識到我喂了
她什麽吃。


  沒有什麽激烈的反應,她無可奈何的露出了一個「你怎麽這麽可惡」的笑容,
然後伸出舌頭把嘴角殘餘的東西舔了個幹淨。


  微涼的這個動作險些讓我重新硬起來,隻不過現在的形勢并不允許我這麽做。


  我走到諾缇身前。女孩的臉色因爲失血過多而蒼白的不像話,不過傷口似乎
已經止血了,裏奧雷特的恢複能力确實不可小看。


  「你們的計劃是什麽?」


  諾缇用力的呼吸着,用無神的眼睛看着我,然後慢慢回答了我的問題。


  在她吃力的解釋中,我才明白D- 08已經陷入了巨大的麻煩。


  宮族早在部隊大規模行進之前就讓無數宮族女性混入到了D- 08之中。這
些僞裝成妓女的宮族在部隊正式進攻之前就使得大批的反抗軍戰士喪失了戰鬥力。


  諾缇也是她們之中的一員,隻不過她的任務要更重一些,因爲目标是我。


  她利用幾天的時間認定我是這裏的最高指揮者,然後精心制定了可以接近我
身邊的計劃。


  諾缇之所以能夠擔負起針對我的人物,是因爲她的能力比其他的女性宮族要
強。不僅僅可以利用交合麻痹對方的身體,更是可以發散出催情的物質來誘惑目
标。


  我非常輕易地就落入了她的圈套,可是有些事情卻讓我更加疑惑了。


  「你那個時候已經得手了,爲什麽不殺了我?」


  諾缇努力的汲取着空氣,「我……不想……殺人……」


  「可是你做的事情足以導緻很多人喪命,你不知道麽?況且你來到這個地方,
僅僅是麻痹我,又有什麽意義?」


  「……因爲……不得不做……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我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因爲她似乎也并不清楚宮族這次進攻計劃的細節。
換句話說,她隻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


  「外面的情況如何?」我又問微涼。


  ——小半個城區已經沒了,而且很多襲擊是從内部發起的。


  内部的襲擊應該就是宮族混入我們這裏的那些女性所造成的。可是按照諾缇
所說的,她已經是女性宮族裏能力較強的了,我不認爲比她還弱的那些宮族能夠
造成什麽可觀的傷害。


  「你們……已經……完了……現在跑……還來得及……」諾缇斷斷續續的說。


  「爲什麽?」我皺着眉頭問。諾缇的語氣并不是威脅和恐吓,那聽上去是非
常坦誠的建議。


  「如果……不走的話……你們所有人……都要……」


  諾缇沒能夠說完這句話就休克了。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說出這些話,對她來
說已經很不容易了。我不清楚諾缇爲什麽會對身爲敵人的我們說這麽多,我現在
才意識到原來裏奧雷特世界裏還有無數我根本就不了解的事情。


  我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真正的嚴重性,隻是一心盤算着該如何組織防線和
反擊。當宮族真正展示出他們擁有的能力的時候,事實證明我們都太小看這個種
族的力量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11     標題: 神都 (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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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章



  當我微涼一起趕往戰鬥最激烈城區的時候,才發現宮族的進攻已經完全突破
到了D- 08的中心地帶。


  和我之前帶隊阻擊的斥候部隊所遇到的魔獸不同,現在在城區深處肆虐的魔
獸完全是另外一種東西。


  這些惡心的魔獸隻有一米左右的高度,光滑的腦殼,漆黑的眼球,以及鋒利
的爪子。它們的動作非常靈活,沒有戰鬥等級的後勤人員在面對那種東西的時候
幾乎沒有什麽反抗的機會。


  最可怕的是,它們的數量非常多,給了我一種永遠也殺不完的錯覺。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我隨手一道能量刃,切碎了三隻撲過來的魔童。


  微涼自然不會回答我,她也在專心緻志的屠殺著圍上來的敵獸。


  「你去找沙倫!讓他帶著人在卸載區重新布置防線!」我對微涼下令。


  微涼回頭看我,眼睛裏的意思一目了然——你打算幹什麽?


  「我去救人,能救一個是一個。」


  女孩點頭,將手朝我伸過來。我微微一愣,然後用神宮在她的手腕上輕輕劃
了一下,重新吸了她的血。做完這一切之後,微涼在手裏聚集能量,而我則在這
段時間裏用光流刃將我們兩個人嚴密的保護了起來。


  紫色的能量團從微涼的手中升了起來,她用力將它擲上了天空。在四秒鍾以
後,我看到數枚能量彈被作爲回應從另一邊打了上去。


  微涼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後無聲無息的沖向了能量彈升起來的方向。我沒
有回頭看她,因爲需要我斬殺的敵獸已經越來越多。


  我向前突進,從魔獸的包圍中將一名又一名的戰士脫困。這些戰士對付那些
魔童並沒有太大的困難,他們隻是在混亂中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該做些什麽而已。
我把他們聚集起來,然後給他們指明了集合的位置。


  有一些戰士向集合地點飛去了,還有一些戰士則加入了救人的行列。我沒有
和他們一起,而是和他們分頭行動,因爲這樣要效率一些。


  越往據點中心行進,湧出來的魔童就越多。我開始考慮回頭了,因爲救出了
幾個平民的緣故,防禦進攻的壓力變得難以承受。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僅僅是又突進了大概幾百米的距離,身邊的進攻竟
然消失了。我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然後讓身邊剛剛新集合起來的戰士帶著平
民們向集合地點撤退。


  他們走掉之後我壓制著自己的能量,盡力隱藏好自己的行迹,壓低身體向更
裏面走了過去。


  繞過了兩個拐角,我看到了正在聚集起來的宮族魔獸部隊。


  D- 08的城區被夷平了一大片,潮水似得魔獸群正在人形裏奧雷特的驅趕
下從城外湧進這個地方。


  一瞬間,我有了一個突襲宮族部隊最高支配者的念頭。可是這一次的數量實
在是太多了,我並不想做這麽沒把握的事情。


  突然,我聽到了不遠處的建築物裏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難道還有活人在這個
地方?我抱著這個想法向那棟建築靠了過去。


  「你再找找。」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


  「沒有!!我已經找遍了!!我早告訴她做完事情要到這邊來的!!」回答
他的是一聲大吼。


  我皺起了眉頭,因爲第二個聲音我曾經聽到過。這就是那個從我們阻擊之中
逃走的裏奧雷特的聲音,我不會弄錯的。


  「我讓部隊前進,你可以再去城另一邊找。」


  「不行!!沒找到她之前不能動!!」


  「你想讓整個計劃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玩物耽擱下去!?我告訴你吧,她八
成已經死了!」


  「那你們都要給她陪葬!!」


  「淪淨你瘋了!?我要是把你說的話告訴別人你就死定了!!」


  一陣瘋狂的能量暴動,我連忙給自己做了一層防護罩,緊接著我挨著的那面
牆壁就被轟了個粉碎。隨著牆體的碎片飛濺出來的還有無數血肉的殘片,沖擊力
將我逼退了好幾步。


  行蹤暴露了。


  我剛剛打算逃走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房間裏面躺了數不清赤身裸體的男人,他們就好像死了一樣直挺挺的仰望著
天花闆,但是身下的東西卻堅挺的立在那裏。


  在他們旁邊,是女性裏奧雷特。她們已經看不出人的樣子了,背後伸展出來
的肢體將她們固定在地上,而下半身已經變成了湧動著粘滑液體的巨大生殖器官。


  在更深的地方,則是密密麻麻的半透明卵。我甚至已經看見有魔童破開卵,
向另一邊跑了出去。


  人類……已經變成了宮族生産戰鬥力的工具……


  我僵硬的扭過頭,從另外一棟建築的窗口向裏面望去,然後看到了一樣的情
形。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方圓千米的建築裏,全都是一樣的景象。


  先是渾身發寒,接著就是難以控制的怒火。


  看著人類被這樣利用和對待,就好像被圈養的豬仔一般,沒有幾個正常人可
以接受得了。


  「是你……」我聽到淪淨用充滿殺氣的聲音說。


  我回過頭看他,努力的抑制著沖過去的念頭。身邊就是裏奧雷特的大軍,我
不能陷在這裏,畢竟我的部隊也需要有人指揮,而且這邊的情報我也必須傳遞回
去。


  「你殺了你自己的人……」我看了看身邊散落的屍體碎片。


  「他自己該死。」淪淨不屑的說。


  「你有這麽強的力量,爲什麽那個時候卻還要受那種家夥的支配?」我問。


  阻擊斥候部隊的時候,帶隊的裏奧雷特被我輕易擊殺,反而是默默無聞的淪
淨殺了我們八個高級戰士。這件事一直是我心裏面的一個疑問。


  「受支配?我想你搞錯了什麽事情,我不受任何人的支配!隻不過是兩千隻
而已,如果我想,所有戰獸都要對我俯首帖耳!隻不過要是我這樣做,回去以後
會有不小的麻煩就是了。」淪淨說。


  「那爲什麽心甘情願的跟著部隊來我們這邊送命?」


  「送命……哈哈哈!我來不是爲了送命,而是爲了把你們殺的一個不留!」


  「爲什麽?千裏迢迢的跑到影族的領地找我們的麻煩,難道是腦子燒壞了?」
我努力保持著冷靜,繞著圈刺探著珍貴的情報。


  「他們過來是他們的事情,和我無關。我和他們隻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而已。
你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還是老老實實領死的好!」


  淪淨說完話,就要向我撲過來。


  「等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麽!?」


  我擡起手指指向他的身後,「你是不是想要找她?」


  淪淨驚訝的回頭看去,我利用這個機會爆出能量開始逃竄。之前偷聽到了他
們的談話,淪淨似乎在找什麽人的樣子,這個契機不用白不用。等他回過神來的
時候,我已經竄出上百米開外了。


  身後傳來了淪淨憤怒的咒罵聲,他一邊向我追來一邊尖嘯,我身邊所有的建
築都開始微微震動。


  緊接著,沖破天際的嘶鳴聲就將我包圍了。建築物裏還未孵化的魔童全部被
淪淨催生,它們齊齊發出的淒厲叫喊幾乎要把我的耳膜撕破。


  那聲音震的我頭暈目眩,身體失去平衡,差點撞上前面的牆壁。而淪淨趁這
個機會,伸出一枚長長的觸手,直刺我的後背。


  一道能量刃從斜上方竄了下來,把淪淨的觸手斬成了兩段。


  微涼一邊向我飛過來一邊打出了大量的能量彈阻止淪淨的追擊。我趁這個機
會重新加速,沖到了女孩的身邊。


  「你怎麽回來了!?」我問。


  ——少廢話,快走!


  淪淨看到對手多了一個人的時候就放緩了追過來的速度,但他並沒有放棄的
意思,因爲他身後的轟鳴聲意味著他已經調動了集結完成的魔獸群。


  比先前數量還要驚人的魔童用血肉之軀不要命的向我和微涼撲了過來,我們
想要且戰且退,卻生生的被肉體組成的牆壁阻擋了去路。


  每一劍都帶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和無數的惡心液體,我和微涼背靠背一步步
向外圍靠去,手裏的劍像絞肉機一樣爲我們開墾著血腥的道路。


  宮族的優勢……原來就體現在這種數量之上……


  我根本不敢使用高級的能力,因爲我不可能在力量爆發完畢之前把敵獸全部
消滅。能量耗盡之後我們還是一樣會葬身在獸群之中,所以隻能用最節省的方式
一劍一劍的揮出去。


  防護罩已經破了好幾次,這是因爲無暇補充能量的緣故。飛濺進防護圈的血
液染紅了我和微涼的臉、衣服和頭發,腥臭的氣味不斷的從鼻腔湧入肺部。


  身周的魔獸和魔童數量突然劇減,一道強橫的能量從頭頂壓了下來。我和微
涼本能的向外竄開,淪淨的爪子砸在我們倆原來呆的地方,將地面撕出了一條深
溝。


  我舉刀向他砍去,他卻沒有接我的攻擊。剛才四散的敵獸重新彙聚到了我的
身旁,割斷了我和淪淨之間的空間。而淪淨則獰笑的看著我,轉身向微涼沖了過
去。


  「微涼小心!!」


  我隻來得及喊這麽一句,一頭魔獸就狠狠的撞在了我後背上。我被撞得一個
踉跄,咬緊牙關回手一刀砍碎了它的頭蓋骨。


  微涼和淪淨打在了一起,他們兩個的身影很快就被蜂擁而上的魔獸所遮住。
我急的發瘋,卻沒辦法過去幫她。


  魔獸源源不斷的從路口、樓頂以及建築裏跳出來,就好像連天空都要被遮蔽
了。


  從開始作戰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手臂沈的厲害,握劍的手不
停的打著哆嗦。能量的消耗早已跟不上回複的速度,枯竭的迹象變得越來越明顯。


  再不走的話,我就真的沒有力氣了,可是心裏面巨大的矛盾讓我根本無法做
出果斷的選擇。扔下來接應我的微涼一個人逃掉,我無法說服自己。


  「貪狼!」


  沙倫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帶著幾個戰士向我靠攏,並在宮族的正規部隊圍上
來之前抓住了搖搖欲墜的我。


  精疲力盡的我隻能任由他拉著向後方逃去,身邊的戰士在吃力的阻擋追上來的魔
童。


  在空中,我看到微涼已經被宮族的魔獸包圍。她的铠甲被鮮血浸透,手裏
的劍也越來越慢。淪淨退開,魔獸群沖到了女孩身邊,不計其數的觸手將微涼從
我的視線裏吞沒了。


    ***    ***    ***    ***


  沙倫在旁邊不斷的分配著各個中隊的防守任務,我疲憊的靠著一面牆坐下,
試圖恢複一點體力和能量。


  「我們守不住的,D- 08已經完了。下令撤退吧……」沙倫走過來對我說。


  「微涼在他們手裏……」我喃喃道。


  「她已經死了,沒人能在那種情況下活下來。」沙倫平靜的說。


  我承認他說的是對的,但是我下意識的不想去承認這個事實。


  「我們還有多少人?」我問。


  「還能戰鬥的隻有三百七十個。」


  城區被毀了一大半,也就是說足足有數千平民已經淪陷到了宮族的手裏。他
們每一個都足以成爲宮族繁衍戰鬥力的工具,我們如果不撤退的話,應該很快就
會被對方殺光。


  「求援了麽?」


  「當然……可是最近的部隊也得要兩三天才能抵達,這期間我們夠死上好幾
次了。」


  撤退當然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可問題在於,我們這些戰士就算沒有交通
工具也可以快速撤走,而那些平民就有大麻煩了。


  如果宮族打定主意追擊的話,現在還活著的這幾千名普通人肯定都跑不掉。
D- 08裏現存的交通工具絕對沒辦法運走所有人。


  舍棄一半人的性命,救下另一半,這是唯一的選擇。可是,又有誰能夠決定
誰該活下來,誰該在這裏自生自滅呢?我不是神,我做不了這個選擇。


  「我們留下,防守。」我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


  「這行不通。」沙倫沒有激烈的反駁我,隻是一個勁兒的搖著頭。


  「我們如果撤退,會死很多人。」


  「我們不撤退,沒人能活下來。對方的數量在一個勁兒上升,我們打不過的。」


  「如果撤退,幸存的這些普通人會把這次的事情傳遍每一個據點。你認爲在
聽到反抗軍舍棄平民自己撤退的消息以後,還有多少人願意賭上自己的性命爲我
們工作?」


  沙倫沈默了,他沒有辦法反駁我。


  「我早就知道該撤退的,可是如果那麽做,我們就不是僅僅輸掉一個據點這
麽簡單了。」我歎了口氣。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警告我馬上撤退的家夥。


  「沙倫,讓平民撤退,我們組織防守給他們爭取時間。」我站起身對他說。


  「你要幹什麽?」


  「去找一個人。」


  我留下沙倫在身後,提升剛剛恢複的一點能量向不遠處我的屋子飛過去。


  隻有幾百米的距離,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從破損的窗戶跳進屋子,我看到
諾缇仍然躺在地上昏迷著。


  她被微涼砍斷的雙腿正在一點一點的生長著,胸腹的貫通傷現在已經愈合的
差不多了。我拽著她的手將諾缇拉了起來,然後向集合的地點飛了回去。


  我回來找她是爲了確定一件事情,關於淪淨的。


  我把諾缇帶到了一間空空蕩蕩的酒吧裏,擰開了一瓶酒,從頭頂給她澆了下
去。


  濃烈的氣味和冰涼的感覺將諾缇弄醒了,腿部的傷雖然正在好轉,疼痛卻不
是可以消除的。女孩哆哆嗦嗦的擦了擦臉上的水迹,痛得臉色蒼白。


  「爲什麽不殺我……」她仰起臉看著我。


  「淪淨,你聽過這個名字麽?」我站在她身前冷冷的問。


  諾缇的身體很明顯的顫抖了一下,臉上也出現了一絲複雜的神情。可是她並
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低下了頭。


  「看來我猜對了,他是在找你。」我說。


  諾缇一言不發,也沒有看我。


  「如果你回答我的問題,還有機會可以見到他。」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諾缇擡起了頭。


  「那我問了。宮族爲什麽要千裏迢迢的來襲擊我們?」


  諾缇抿著嘴唇,用怯懦的眼神看著我,「你真的會放了我?」


  「那要看你給出的答案我滿不滿意。」


  女孩似乎真的妥協了,她開始慢慢的解釋我心裏的疑問。


  宮族的弱小和他們的力量源泉是有直接聯係的,千年以來宮族一直都處於一
個被動的狀態,是因爲沒有得到複興的契機。


  這個契機,就是人類。


  沒有人類作爲工具的宮族是弱小的,但是他們一旦和人類結合,就可以發揮
出壓抑了許久潛力。就如我所看見的那樣,宮族利用人類,繁殖出了具有壓迫性
的新生部隊。


  一隻魔童非常弱小,連普通人都可以憑借自己的力氣殺掉。高級戰士一招可
以殺掉數十隻魔童,就好像切肉一樣。


  可是,人形的宮族裏奧雷特卻可以用能量催化人類的生殖細胞。也就是說,
隻要和人類男性結合,加上充足的時間,區區一名宮族的女性就可以孕出數十億
的魔童。這又是什麽樣的力量存在……


  有人類,宮族就有力量。他們爲力量而來,爲了人類的身體而來。


  「那些……東西……都是人類精子催化而成的!?」想到那些魔童令人作嘔
的模樣,我的胃部一陣翻騰。換個角度來說,那些魔童應該算是被邪惡力量所感
染的嬰孩麽……


  諾缇點了點頭,作爲回應。


  「影族爲什麽會放任你們進入他們的領地?如果你們得到了力量,對他們也
一樣是巨大的威脅,不是麽?」


  「因爲影族以爲我們隻是單純的襲擊你們而已,所以就放任了。他們並不知
道我們擁有那種能力,我們已經被壓制了很久很久,沒有機會見到你們人類。而
且……我們很多人……也不想單純的變成繁殖的工具……」


  宮族的女性的確有那種恐怖的能力,但是她們也同樣是有尊嚴的。所以隻有
在這種成規模的戰爭之中,沒有宮族的女性希望動用那種能力。當面臨上層支配
者發出的死亡的威脅之時,她們也隻能做出那種選擇。


  「我……不想看著有人被殺……也不想被人殺掉……可是沒有選擇……」


  「那麽淪淨呢?他的力量那麽強,爲什麽會心甘情願的當一名小卒子?」


  「他……過來……是爲了把我贖回去……」


  「贖回去?」


  「我們的領主答應他,如果這次他隨隊參戰取勝,就給我自由。」


  我皺起了眉頭,因爲這並不符合我對裏奧雷特一貫的判斷。


  「淪淨的力量很強,可是我很弱。如果領主要對我下手,隻要動動嘴就可以
了。淪淨沒辦法無時無刻的保護我,所以才做了那種交易。他過來……都是爲了
我……」


  我深吸一口氣,看來我已經弄到了足以決定這次戰爭方向的情報。


    ***    ***    ***    ***


  魔獸群在當天傍晚集結完畢,開始對我們的防線迫近。那些魔童似乎成長了
不少,個體戰鬥力從體型上看就已經和當初是兩個級別了。短短半天時間,宮族
就已經制造出了數萬隻魔童。


  向他們這樣毫無取巧可言的正面進攻,憑我們不到四百名戰士,簡直就是巨
獸面前的蝼蟻。可是,我已經找到了重要的籌碼。


  當獸群開始咆哮,眼看進攻就要打響的時候,我、沙倫和幾名精英戰士帶著
諾缇飛到了最前沿的一棟建築上面。


  汪洋一般徐徐蠕動的獸群中央,是十幾名裏奧雷特。淪淨就在他們中間,靠
著一位明顯是這隻獸群最高支配者的家夥。


  「淪淨!!如果你不想後悔的話,出來和我說話!」


  我對著敵陣大聲吼道,試圖壓過獸群的咆哮。


  我的聲音迅速被咆哮聲遮蓋,但是淪淨似乎還是聽到了我的呼喊。他遠遠的
看到了我手裏按著的諾缇,然後加速向我們這邊沖了過來。


  「諾缇!!」他大聲叫著女孩的名字。


  諾缇看著他,眼睛裏面溢出了淚水,嘴角抿起來對他面前微笑了一下。


  「我沒事……」


  當淪淨看到諾缇被砍斷的雙腿之時,發出了瘋狂的怒吼。


  「我一定要殺光你們!!!把你們的肉全都撕碎!我發誓!!」


  我冷冷的俯視著他,然後將神宮橫到了諾缇的脖子上。想要殺裏奧雷特,隻
有破壞頭部或者讓他們持續受重傷以至於無法恢複,砍掉腦袋可以滿足上面所有
的條件。


  「我知道你是爲她來的。如果你們的部隊非要沖過來的話,我沒有任何理由
把她活著留給你。」我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


  淪淨狂躁的走動著,似乎在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撲過來。


  「你放了她,我什麽條件都答應你!!」他最終松口道。


  「讓你們所有的部隊從D- 08撤走,把你們抓到的人全都放了。」


  淪淨眼睛通紅,「我做不到!他們不會聽我的指揮!!」


  「那是你的問題,自己想辦法!」


  我之前偷聽到淪淨和另外一個裏奧雷特的對話,他曾經說出了「讓所有人陪
葬」的言論。雖然那很可能是淪淨誇張的叫囂,但另外一個裏奧雷特展現出的恐
慌感證明就算淪淨做不到,至少他也有相近的實力。我隻能賭一賭,看看他會爲
諾缇做到什麽程度。


  「你不明白!!如果我搶了這支部隊的支配權,就算你把諾缇還給我,她還
是會被領主追殺!!那對我來說是一樣的!」他努力的想要辯解什麽。


  「不一樣,區別就在於她是現在死在你面前,還是以後死在你懷裏。而且,
你就確信一定保護不了她?」我說。


  淪淨踟蹰著,似乎在下一秒就會做出某種至關重要的決定。就在這個時候,
那名支配著這支部隊的宮族來到了他的旁邊。


  「你在想什麽,淪淨?」那家夥用冰冷的聲音說。


  淪淨回頭看了看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洪芒……」


  「別做傻事。你以爲自己能夠輕易殺了我?你以爲自己的支配之力比我們所
有人加起來都高?」洪芒淡然的說。


  「我沒的選……洪芒!你別逼我!」


  「放心,交給我。隻要你老老實實別動,我一定可以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洪芒說。


  「你要怎麽做……」


  「看著就好。你殺掉淋腥我沒有和你追究,但是如果你再輕舉妄動的話,我
一定會告訴領主。」


  淪淨終於妥協了,他死死盯著被我挾持的諾缇,慢慢向後退了兩步。


  我不知道爲什麽淪淨會承認自己殺掉另外一個裏奧雷特的事情,那個時候我
就在旁邊,他完全可以把一切責任都推到我的身上來免除自己的嫌疑。他沒有這
麽做,這讓我非常奇怪。


  另一邊的洪芒擡了擡手,他身後黑壓壓的獸群慢慢分開,幾隻全身長滿了觸
手的魔獸帶出了一個人。


  是微涼……她沒有死,可是現在的她淒慘的讓人無法直視。


  沙倫和其他幾個戰士咬著牙扭過了臉,不忍心去看。而我隻覺得的心髒憤怒
的快要爆炸了。


  赤裸的微涼全身布滿了淤青和各種粘滑的液體,她的四肢被觸手死死纏住,
眼睛也被一隻觸手卷遮了起來。女孩的下身和肛門各有兩隻巨大的觸手在不斷抽
插著,那雙光滑的大腿上全都是從下體和肛門流出來的愛液和血迹。


  微涼的眼睛被觸手遮住,但我知道她還沒暈過去。女孩張著嘴,臉上是無比
痛苦的表情,似乎在發出無聲的悲鳴。


  洪芒伸開胳膊,觸手將微涼降到了他旁邊。洪芒將手指探到了微涼嘴裏,微
涼立刻就想要咬他,卻被他將手指抽了回來。


  「哈哈哈,有意思……都已經被玩了三個小時,竟然還沒失去神智。」


  我身邊戰士們身上的能量已經因爲憤怒而開始外溢,我甚至能聽見他們握劍
的指節咯咯作響的聲音。


  微涼在部隊裏深受愛戴,她在戰士裏被許多人看做憧憬的對象。某種程度上
來說,貪狼部隊的標志其實並不是貪狼,而是微涼。


  「交換吧。」洪芒笑著看向我,「用你的那個,換我的這個,很公平吧?還
是說,你想等著我部隊裏所有的戰獸都輪奸她一遍再改主意?」


  我深深的動搖了,救過我好幾次的女孩在面前被折磨的痛不欲生,而我卻無
法做出救她的決定。渾身都好像著了火,焦焚感不斷侵蝕著我的理智。


  洪芒欣賞著我們所有人的表情,然後攬住微涼的腰將她拉近。兩根觸手從微
涼的體內拔出,女孩緊繃的身體迅速癱軟了下去,泉水一樣的各種液體從紅腫的
小穴和撕裂的肛口奔湧了出來。


  可是沒等她喘過氣來,洪芒已經露出他恐怖猙獰的下體,頂在了微涼下面。
和當初我看到的澀隆的東西不同,洪芒是高級的裏奧雷特,那東西的尺寸控制在
人類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但仍然讓人後背發涼。


  被強暴了三個小時的微涼,下體已經變成了一個合不攏的小洞。可是當洪芒
往她身體裏面進入的時候,女孩竟然納不下他。


  微亮痛苦的在有限的空間內掙紮著,幾乎無法呼吸。她的小腹被一點一點撐
大變形,直到洪芒整根東西都進入了她裏面。


  她停止了掙紮,無聲無息的昏了過去。而洪芒則挺動著身體在微涼體內肆虐
起來,猛烈的沖撞和摩擦再一次把微涼弄醒,微涼終於哭了,她咬著嘴唇,身體
被撞得前後聳動,大量的淚水從觸手的縫隙中流到了她的臉頰上。


  「你們也許已經知道我們這些新生部隊是怎麽誕生的了,你們的男性是我們
建立低等級部隊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洪芒說道,「可你們不知道的是,你們的
女性……尤其是她這樣能量等級超高的珍貴女性,可以爲我們誕下更高級的存在。
先是我的,然後是他們,最後還可以獻給我們的領主,看看誰的種能擁有更強大
的力量。」


  微涼恐懼的搖著頭,肩膀不住的顫抖,徒勞的想要從貫穿自己的肉棒上掙紮
下來。


  「停下!!我讓你停下!!」我狂吼著,「淪淨!!如果他再動微涼,我就
殺了諾缇!!」


  淪淨驚慌的顫了一下身子,可是洪芒卻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他不敢。他如果殺了她,那就沒有籌碼了。」


  被說中要害,我憤怒的幾乎真的要下手殺了她。可是如果那麽做,這一切就
都結束了。


  我讓自己稍微平靜了一下,然後揮刀砍斷了諾缇的一隻手。女孩發出凄慘的
叫聲,大量的血液從斷臂噴了出來。


  「你們再動她,我就一點一點把她切碎!!你們可以試試!!」我吼道。


  淪淨這下真的慌了,他痛心的看着諾缇,然後伸手去拽洪芒。


  「别!别弄了!!!」


  「我讓你老實看着的!」洪芒對他吼道,「他隻是在吓唬你!!」


  「不行!!諾缇她會死的!!」


  我看着淪淨失去冷靜,然後用刀對準了諾缇的眼睛。


  「淪淨,你認爲洪芒真的會在乎她的死活麽?」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将神宮的刀尖刺到了諾缇的眼睛裏面。女孩痛叫一聲,
昏厥了過去。


  我非常讨厭做這種折磨女人的事情,但是有一事情不得不做。我變得越來越
痛恨自己,可是某種隐藏在黑暗深處的暴虐快感卻在一點一點的爬出來。


  「洪芒!!你他媽停手!!」淪淨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狠狠心!他肯定會妥協的!!!」洪芒叫道。


  洪芒又是一次挺腰,将肉棒直插女孩的子宮。微涼張大了嘴,身體猛地弓了
起來。洪芒全身顫抖,開始在女孩的體内暴射,大鼓大鼓沒辦法被子宮容納的精
液從微涼的穴口噴濺了出來。


  與此同時,我舉刀再次對準諾缇。淪淨發出一聲大吼,整個身體變成了類似
【淵體喚醒】的狀态。


  洪芒的身體被淪淨的刀肢在一瞬間絞碎,微涼失去支撐摔在了地上。另外十
幾名裏奧雷特大驚失色,他們驅動獸群向淪淨逼了過來,而淪淨卻用壓倒性的支
配之力控制了将近一半的獸群和他們也發動了沖擊。


  我立刻沖了過去,将微涼搶到懷裏重新飛了回來。就在這麽短的時間内,
宮族的部隊已經分化成了鮮明的兩部分,在D- 08的城區展開了自相殘殺的血
戰。


    ***    ***    ***    ***


  「水!!快拿水!!」我抱着微涼沖進一棟沒人的房子,對跟着我的戰士吼
道。


  沙倫替我挾持着諾缇也跟了過來,宮族的部隊現在已經陷入了巨大的混亂,
已經無暇顧及我們了。


  戰士弄來了大桶大桶的食用水。我把他們全都趕了出去,然後手忙腳亂的開
始幫微涼清洗身體。


  洪芒在微涼裏面射了很多,我按壓着她的小腹,用手指将女孩裏面的污物努
力的向外清理。女孩早已失去了意識,我的動作雖然非常過分,但是她并沒有醒。


  看着被蹂躏的慘不忍睹的微涼,我感到了巨大的負罪感。


  她是爲了救我而變成這樣的……我那時候……不應該扔下她。


  微涼身上的污物被我清洗幹淨,可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受孕。宮族繁
殖的力量旺盛的可怕,微涼被他們那樣玷污,很可能……


  突然傳來了一聲脆響,我連忙向女孩看去。微涼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
她拔出了我腰間的匕首,正向自己的脖子刺去。


  我吓得差點打翻旁邊的水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女孩的手腕全是被觸手
勒出的淤青,她已經沒力氣了,所以我很輕易就阻止了她。


  「你做什麽……已經沒事了……放開刀……」我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對她說。


  女孩的力氣小的不能再小了,可是她堅定地想要把刀刃送到自己喉嚨那裏。
她的眼睛隻有死氣,那是失去了活下去欲望的人才能擁有的眼神。


  我一根一根的将她的手指撥開,然後搶走匕首扔到了地上。微涼支起身子去
夠它,力氣那麽小,我卻有一種攔也攔不住的感覺。


  「别傻了!!」我捧着她的臉對她吼着。


  微涼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不再反抗。


  我輕輕的把她的身上擦幹淨,然後裹上了衣服。在我做這一切的時候,微涼
沒有反對。


  強忍着心痛将她安頓好,又派了人專門看護她,我這才和沙倫一起回到了戰
場前沿。


  赢的人是淪淨,這對我們來說似乎是一個好結果。


  淪淨增殖的身體已經殘破的不像話了,但是看樣子仍然有戰鬥的力氣。十幾
名裏奧雷特死傷了一半,魔獸群也減少了足足三分之一的數量。地面上已經被粘
稠的液體厚厚的鋪上了一層膜,那是屍塊在無數次踩踏之下才能變成的碎末。


  魔獸群已經全部歸攏到了淪淨的支配之下,還沒被殺的人形裏奧雷特也勉強
在死亡面前低了頭。


  「我這就撤走!!」淪淨看到我重新出現的時候對我大喊,「你把諾缇放了!!」


  我看了看在旁邊地上虛弱的女孩。我對諾缇其實沒有什麽仇恨,她的确暗算
了我,但是我并不真的恨她。可是我還是對她做了如此過分的事情,不得不如此。


  「你們放棄進攻,留下被你們抓走的人。三天以後,我會放她。」我對淪淨
說。這是支援部隊到達的時間,爲了保證淪淨守信,我必須有和他們正面對抗的
資本。


  淪淨二話沒說,指揮着魔獸向城外退出着,然而他自己卻留了下來。


  「爲什麽要等三天?」淪淨身後的魔獸群退的幹幹淨淨,他一個人站在空曠
無比的廢墟之上,問道。


  我冷哼了一聲,「我怎麽知道你不會反悔。」


  淪淨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就好像聽到了從來沒聽過的事情。


  「什麽叫反悔?」


  我微微一愣,重新解釋了一遍剛才的話,「我必須保證你會實現自己的諾言。」


  淪淨的表情更疑惑了,「我剛才已經照做了啊!」


  我這回真的糊塗了。剛才派出去偵查的戰士回來以後告訴我們,所有的宮族
部隊都頭也不回的被解散了。


  站在淪淨的角度,無論如何也應該等我放人之後再解散部隊。可是他沒有,
他在同意交易的同時就做了承諾的事情,然後像傻子一樣在這個地方等我來實現
我的承諾。


  難道說……裏奧雷特根本就不懂什麽是「謊言」?我想我發現了某個驚人的
秘密。


  「淪淨……」我開口了,「如果我現在殺了諾缇,然後再殺你,你該怎麽辦?」


  淪淨完全傻了,「不可能……你已經說了會放她,怎麽可能做和承諾相反的
事情!?」


  「我是在騙你。」


  「那是什麽意思!?」


  淪淨從我的語氣中體會到了不祥的預感,可是他根本就不明白什麽叫做「欺
騙」,他們似乎連相關的詞彙都沒有。


  這似乎是一個相當可怕的發現。如果裏奧雷特之間沒有謊言這種東西的話,
人類豈不是可以在整體戰略上把他們玩弄到死?


  這不是現在該思考的事情。我再一次讓偵查的戰士确認宮族的部隊已經散去,
然後沙倫組織人手在淪陷的城區救出了所有被抓的居民。


  清點了人數,讓我意外的是,淪陷區的死傷數竟然少得可憐,絕大多數的死
者都是奮起反抗的戰士。宮族來這裏就是爲了奪取人類身體的,D- 08是反抗
軍進入暗面以來被毀壞最嚴重的據點,然而死傷數卻是最少的。


  淪淨在下令魔獸群撤離的時候,甚至把還沒有孵化的魔童卵都毀掉了。他的
承諾履行的非常徹底,沒有一丁點投機取巧或者見縫插針的意思。


  D- 08的平民們都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喜悅之中,在與家人和朋友重新
彙合之後,大家感覺都是虛驚一場,甚至有人猜測這是不是一次極其逼真的戰鬥
演習。


  隻有反抗軍的戰士才知道,我們剛剛在生死線上徘徊過。


  而付出了最高代價的,是微涼。


  如果不是她擊傷了諾缇,我根本沒有籌碼去和宮族談判,是微涼救了我們所
有人。


  淪淨坐在廢墟上,靜靜的等待着三天後我來履行約定。


  我向他走過去,沙倫和其他幾名戰士帶着諾缇。


  淪淨看到我走過來,踉踉跄跄的站起了身,顯得相當虛弱。他的目光一直鎖
定在諾缇身上,眼睛裏面充滿了我沒見過的溫柔情感。諾缇也看着他,有點悲傷,
不過也有一點希望。


  我出手了,神宮裹挾着密集的能量,将淪淨從胸口斬成了兩段。


  淪淨的半截身子摔在了地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
的一切。


  諾缇尖叫着,那聲音如同失去母親的小鶴一樣。


  「我說會放了她,沒說不殺你。」我對他說道。


  淪淨的嘴裏湧出了大片的鮮血,眼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他說不出話,隻能
顫顫巍巍的向諾缇擡起了手。


  沙倫沒有等我說什麽,他将諾缇放到了淪淨懷裏。諾缇大哭着,用僅存的一
隻手摟緊了隻有半個身子的淪淨。


  我閉上眼睛,用刀将摟在一起的他們貫穿在地上。


  我不想這麽做,但是卻必須這麽做。淪淨殺了我們很多戰士,如果放他走,
部隊裏面的戰士會怎麽想?答案顯而易見。


  我隻是說了個謊,欺騙了一個裏奧雷特而已。可是爲什麽負罪感像鬼魂一樣
纏上了我……


  看着倒在地上緊緊相擁的二人,我似乎看到了在龍宮城廣場抱着我屍體的F
ey,以及王都之戰抱着Fey屍體的我。那似乎昭示着我的過去和即将迎接的
未來。


  我又能怎麽樣呢?如果我放了他們,該怎麽和手底下的戰士解釋?告訴他們
說我成就了一對美好戀人的夢想?哪怕這個人的手裏流淌着他們戰友的血?


  所以我做了那個撕碎别人夢想的人。我想,自己大概真的會得到報應……


    ***    ***    ***    ***


  支援部隊已經得到我們存活的消息,中途就回去了。巴宰用通訊給我們下達
了回歸黑城基地的命令,于是我帶着隊伍離開了D- 08。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陪在微涼的身邊。身心都被重創的女孩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隻是靜靜的躺在運載用的能量浮車上。她不吃不喝,虛弱的身體得不到恢複,我
隻能看着她一點一點的垮下去。


  我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幫她,無能爲力的感覺占據了身體。


  「喝點水。」我把瓶裝水的水瓶裏裝上營養液,插上吸管,遞到微涼的嘴邊。


  女孩扭過頭,拒絕着。


  我垂下了胳膊,「你總是因爲我自己在戰場上送死而生氣,難道現在你也想
做一樣的蠢事?」


  女孩背對着我,沒有回應。


  「我不知道你心裏面是什麽感覺,如果說理解你的話那隻是在說謊。可是你
真的願意自己因爲那種原因去死麽?我認爲不值得。任何理由都不值得我們放棄
活下去的念頭。」


  這些話都是發自内心的聲音。在龍宮城廣場上的一戰,我曾經失去了生的欲
望,事實證明那種選擇是如此愚蠢。可是命運給了我反悔的機會,所以Fey死
去以後,我沒有再次選擇用死亡去逃避。


  我用平淡的語氣對女孩講述着那些曾經險些讓我做出錯誤決定的經曆,就好
像在說别人的事情。Fey死去已經是八個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的場景我并
沒有忘記,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


  「男人都很蠢,總是因爲亂七八糟的事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我也
不知道你被欺負的時候心裏是什麽感覺,但是我想,你一定比我堅強。我既然都
能活下來,你也一定可以做到。」


  我用手輕輕拍了拍微涼的肩膀,然後發現她在微微發抖,眼淚已經把枕頭浸
濕了。


  會哭就沒問題了,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微涼一直以來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
讓我擔心的要命,或許我在那些時候看起來也是一樣的。


  用手輕輕的揉着女孩的頭發,等待着她恢複平靜,然後将營養液重新遞過去。


  她喝了,雖然臉色依舊憔悴,眼睛裏仍然有空洞的絕望,但我知道微涼已經
不會去尋死了。


  部隊在連續數天的趕路之後回到了黑城基地。這個地方是血族殘存的最後領
地,裏奧雷特們因爲某種不可謂之的緣故,對這個地方敬而遠之,使得我們可以
放下戒備,好好的休整一下。


  可是剛回到黑城,微涼就失蹤了。等我發現的時候,隻能到處去詢問她的行
蹤,有人告訴我看到她獨自回到了【神都】裏。


  這樣也好,既然她打算獨自呆一呆,我也沒必要去打擾她。


  更重要的是,我想大概可以見到初邪了。


  從反抗軍内部發出的通告中得知,我們終于打通了穿越影族領地的通道。算
上我加入的半年多,反抗軍足足用了近兩年的時間來安撫反抗軍通道所穿越的幾
個影族領地的領主,建設前進據點。現在,似乎已經到了進發到新領域的時刻。


  所有的支援部隊領袖都和我一樣被召回了,影族境内襲擊我們的遊散力量已
經基本被擊潰,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要進軍新的領域,就必須要把所有的力量都
集結起來。


  還有幾隻部隊沒有趕回來,所以會議被安排在幾天以後。沙倫被巴宰抓去幫
忙處理事情,他走的時候一臉的不樂意。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身邊真正的朋友都不在了。手下的一些戰士雖然對我尊
敬有加,卻并不是可以一起喝一杯的那種平等關系。


  我開始向基地裏面的常駐戰士詢問初邪的情況,竟然沒有人知道。


  我想去見巴宰,他卻忙的腳不沾地,根本沒時間理我。


  就好像是在故意躲着我一樣,我費盡心思也沒能找到初邪,反倒是小魚主動
找上了我。


  晚上的時候,我正坐在酒吧裏喝酒,一隻紅通通蘋果突然被人放在了手邊。


  「回來了?」小魚毫不客氣的坐到了我旁邊。


  「蘋果?」我拿起那枚水果,好奇的看了起來,「什麽時候我們都開始種這
種東西了?」


  「嘗嘗。」小魚對我露出了漂亮的笑容。


  我咬了一口,甘甜多汁。


  「還不是因爲她任性,非要挪用一間作物培育大廳來種這東西。」女孩解釋
道。


  「嗯,像是她的風格。」我又咬了一大口。


  暗面的土地不會生長任何作物,所以反抗軍所有的補給品都是自己利用培育
大廳種出來的。現在的科技已經完全自動化了,隻要有種子,什麽東西都可以在
幾天之内種出來,根本不需要多餘的人手來照看。隻不過,之前并沒有人提議要
種這種華而不實的食物出來。


  「聽說……微涼出事了……」沉默了一會兒,小魚小心翼翼的問。


  我點了點頭,「誰都沒想到宮族的攻擊會那麽厲害。」


  「我們也沒料到會是那種情況,本來以爲你們對付那種規模的敵軍不會有太
大壓力。」


  「你們?」


  小魚點了點頭,「初邪說你來帶隊絕對沒問題……」


  我冷笑了一聲,她真的是太高估我了。如果不是淪淨和諾缇這兩個異數,我、
微涼和沙倫早就變成了宮族用來繁殖的工具。我們現在的确是赢了,但那隻是我
們的運氣,而不是實力導緻的結果。


  「我回來兩天了,一直沒看到她。」我一邊喝酒一邊說,不知道是在抱怨還
是隻是在單純的闡述事實。


  「她很忙。」


  「當然……她可是反抗軍的二号人物。」


  小魚不滿的皺了皺眉,「你說話怎麽老是帶刺兒?」


  我愣了一下,然後笑着搖了搖頭。她說的沒錯,我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青春
期的青少年一樣,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


  「沒什麽,可能是我腦子出問題了。我們上次作戰的報告已經收到了?」我
繼續問。


  在D- 08的戰鬥結束以後,沙倫按照慣例程序寫了非常詳盡的報告提交給
了總部。而我也花費心思提出了幾個非常有針對性的疑問。


  「恩,奧索維和初邪已經組織人一起研究過了。」


  「什麽結論?」


  我所擔心的是,在這個反抗軍準備向前推進的時期,宮族會再次發動突如其
來的襲擊。畢竟他們的目标非常明确,而影族的那些領主也沒有幹涉的意思。


  「奧索維已經去和影族的領主溝通了。影族的領主似乎相當火大,在得知了
宮族的計劃以後,他們很清楚自己被愚弄了。所以,下一次如果宮族再來,先要
面對的将會是影族的大軍。」


  聽到小魚的描述,我心裏面的一塊石頭算是落地了。


  「那麽關于裏奧雷特對我們謊言的問題呢?」


  「那個其實并不是什麽新情報了。隻有那些比較年幼的裏奧雷特會受騙的,
成熟體的裏奧雷特雖然也不會使用謊言,但是他們都很清楚我們人類會使用那種
東西。」


  毫無疑問,淪淨就是一名還不夠成熟的裏奧雷特。我的謊言赢得了我們的勝
利,而他則失去了一切。


  很有意思的是,我和初邪最初的相識就充滿了謊言。仔細想一想,人類已經
習以爲常的欺騙,其實從另外一個種族的角度看也許是根本無法理解和原諒的行
爲。


  想到這裏的時候,心裏對人類的厭惡感又開始複蘇。身爲這個種族的成員,
我也做着自己所厭惡的事情……人類就是這麽矛盾的存在。再想下去的話也許連
喝酒的心情都沒有了,所以我換了個話題。


  「你最近如何?」


  「最近一段時間大規模的攻擊已經絕迹了,初邪一直都沒有出去參戰,所以
我也樂得清閑,隻要陪着她到處忙碌着籌備下一階段的事情就行了。我不擅長文
職的工作,這也許是個好事。」小魚笑道。


  看來她倒是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和喜歡的人呆在一起,我覺得有點羨慕她。


  「小魚,和女人做就這麽有意思麽?」我打趣的問道。


  在這段日子裏,小魚和我已經變得相當熟稔。我知道她和初邪的事情,她似
乎也早已經知道了初邪和我的事,隻不過我們都沒有說透罷了。


  「你問這個幹嗎?!」小魚瞪着我。


  「不幹什麽,就想知道那家夥怎麽樣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麽羞人的事情,小魚的臉瞬間就紅了。


  「她總是欲求不滿啊,超級受不了她!」女孩罵了一句。


  我看着她的樣子,呵呵笑起來。忍不住遐想到了初邪在做愛之時甜美可愛的
表情,心裏面突然充滿了柔軟的溫暖,不帶任何情欲的溫暖。


  想起來她當初拼死也要救我的情形,感覺是那麽懷念。現在的我們卻像是路
人一樣,這種陌生感讓我渾身無力。


  是她的錯麽?其實最初我們不也是單純的利用關系而已麽?我爲她戰鬥,她
爲我開辟去見阿紗嘉的道路,一切看起來都是順理成章。


  可是不能夠否認的是,我非常非常的想要占有她,把她歸爲己有,讓她死心
塌地的成爲我的女人。


  然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初邪不是願意順着别人意思生活的女人。如果她是
那種人,我也不可能喜歡上她。


  我真是太貪心了。我想要阿紗嘉,也想要初邪,這種念頭讓我無法自拔。


  真的是當初邪開始離我越來越遠的時候,我才會真正審視自己的内心。


    ***    ***    ***    ***


  第三天的時候,我從床上爬起來,記起今天就是會議開始的日子。


  不需要穿铠甲,所以我隻套上了一件寬松的日常衣服。可是神宮這種重要的
東西我就不能放心的留在房間裏了,現在它正懸在我的腰上。


  黑城非常之大,但是因爲時間的緣故,它在反抗軍剛剛抵達的時候已經被風
化的破爛不堪了,幾乎沒有一座建築是完好無缺的。反抗軍的到來将它重新修整
到了可以居住的程度,而且還安裝上了許許多多符合現代人類生活需求的設備。


  不過就算這樣,黑城另外一段仍然有很多很多并沒有得到修複的建築物殘骸。
不是不能修理,而是現在經過整修的部分已經完全可以滿足反抗軍的需求,沒理
由再去花費時間和材料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我曾經在無聊的時候一個人去黑城的廢墟部分逛過。看着那些宏偉造物曾經
存在過的痕迹,想象着它們擁有過的輝煌,往往都會忘卻現時的煩惱。


  不過我今天要去的地方并不在那個方向。


  鋪設了溫度調節和照明系統的走廊在原始風格上和這座黑城格格不入,隻是
沒人會在乎好看不好看之類的事情,初邪家族注入的資金也不可能被用在裝飾軍
事基地這上面。


  加入反抗軍這麽長時間,如果說還是不知道初邪的背景就說不過去了。開始
我還奇怪爲什麽初邪的家族會拿出這麽多錢做這種事情,但是當了解到一些内幕
之後,之前的問題就變得不再那麽難以理解了。


  他們認爲,人類最終尋找到真實的世界,是必然的結果。與其被動的迎來不
可預期沖擊和颠覆,他們的家族選擇化身爲領導者站出來,主動去引導這不可避
免的巨大變革。


  我可以想象,如果他們真的成功了,那他們将會帶着他們指引的人們,變成
新世界的主宰者。


  初邪的家族到底有多麽雄厚的财力和勢力,我仍然不是很清楚,甚至連初邪
自己大概都不清楚吧。她對金融和經濟上的常識并不遜于我對廚藝和縫紉了解—
—一竅不通。


  我但是我基本能夠猜到他們家族的姓氏,在這個世界上在财力上可以和幾個
聯邦政府相媲美的家族隻有一個,那就是羅斯柴爾德。他們家族現在的主腦是她
的大哥,按照家族的慣例,可以公開使用那個姓氏也隻有那個男人。所羅門·羅
斯柴爾德,沒有他的話反抗軍是不可能存在的。


  燃墟是初邪的二哥,同母異父的兄弟;而她的大哥羅斯柴爾德則是和初邪同
父異母。


  簡單的解釋就是,初邪的父親在有了第一個兒子之後,妻子就去世了。而他
的第二任妻子,是帶着燃墟嫁過來的。然後在短暫的歲月之後,初邪出生了。


  在這裏,沒人談論初邪的父母也沒人談論她的大哥,因爲反抗軍中了解這些
事情的人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所羅門,也同樣是在【神都】創建了思滅者公會的人。不是憑借劍,而是憑
借手腕。燃墟是他的兄弟,但在我看來,那個站在【神都】戰士頂點的家夥卻無
法擺脫那個人的陰影。


  初邪和燃墟詭異而奇怪的關系,也和他們的大哥有關。


  是小魚告訴我的。燃墟在小的時候随着母親進入了那個聲名顯赫,如同巨大
的,隐藏在海底的冰山一樣的家族,無所适從。很少有人看得起他,所有看得起
他的人也是将他看做敵人。


  在他的幼年時期發生過什麽事情,我無從得知,因爲那個時候連初邪也隻是
個嬰孩而已。


  可以知道的是,燃墟仇視着家裏所有的人,連同他的母親一起,因爲就是她
帶着他來到了那個地獄裏面。


  如果問現在的燃墟,我說不清楚。但我相信那個時候的燃墟并不是一個惡人,他把唯一的溫柔全部留給了自己的妹妹。


  巨大的家族,數不清的分支脈絡。從初邪懂事以來,那些來自家族其他旁支
侄子叔伯的明争暗鬥就從來沒有停過。在這期間一直保護着她的人,就是燃墟。
爲了得到保護初邪的力量,燃墟最終也投身到了家族鬥争的洪流之中。


  燃墟身上沒有流淌着一滴羅斯柴爾德的血,他想在家族中赢來地位,需要付
出比别人高出數倍的努力,可是他做到了。


  所羅門想要成爲家族之王,燃墟卻隻是想要保護初邪。兩個沒有任何嫌隙、
猜忌和利益沖突的兄弟,一點一點的向家族的頂點相互扶持着攀登了上去。


  初邪從小就一直憧憬着燃墟,那對她來說就像是守護神一樣的存在。而且據
我所知,在羅斯柴爾德家族裏,近親結婚也并不是不被允許的事情。所以我可以
猜的到,年幼的初邪那時候是怎麽樣迷戀着自己的哥哥。


  至于燃墟,我曾經也算是親眼目睹過他對初邪的占有欲是多麽的強烈。


  變故發生在所羅門最終接手了整個家族,成爲了站在染血的黃金之塔頂點那
個人的時候。


  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并不知曉,事實上我認爲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所羅
門和燃墟本人。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燃墟就被完完全全的壓垮了。當一個星期之後,初邪才
在一個極度驕奢淫靡的地下酒吧找到了燃墟,她已經完全認不出他了。


  燃墟在羅斯柴爾德家族自己建立的勢力瞬間分崩離析,他再也沒有試圖掙紮
或者插手家族的事務。所羅門的存在,使得初邪成爲了整個家族最重要的人物之
一,所以燃墟甚至連最初奮鬥的動機都失去了。


  大概,這一切都是源于自尊。做出這種猜測是因爲初邪曾經和我說過一些不
着邊際的,關于男人自尊心的話題。


  發生了那件事情以後,燃墟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在傾慕自己的初邪面前焚毀殆
盡。在這種時候的男人,自尊心反而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初邪越是滿懷心痛想
要把他勸回來,他就越是會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重重的撕裂。


  初邪和燃墟的關系因爲如此,一點一點的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隻能無可
奈何了接受了自己曾經憧憬之人的堕落和颠覆;而他也隻能用殘忍和瘋狂的手段,
在完完全全失去她的時候依依不舍的在她身上留下一點不可磨滅的傷痕。


  我很想知道初邪的大哥到底是怎麽樣看待他的兩個直系血親的。他讓燃墟成
爲了【神都】頂點的存在,還嬌寵出了一個高貴優雅卻又充滿壞心眼的妹妹。可
是他對燃墟所做的一切,又讓人無法揣度。


  燃墟的力量可以輕松壓倒像AZZA那樣的存在,可是我卻覺得他值得憐憫。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會給予我們根本沒有道理可言的恩賜,或者亵渎。


    ***    ***    ***    ***


  當我來到反抗軍的中央會議大廳之時,十六個支援部隊的隊長已經來了十個,
軍事參謀和情報部門的首腦也全部到期。我掃視了一眼,并沒有發現後勤、财政
或者行政方面的人參加會議,這說明這一次是實打實的作戰會議。


  雖然是白天,但是暗面即使是在白晝也很少有明亮的時候。寬敞的會議大廳
被天花闆上的照明系統烘的雪亮,這種光亮度讓人提神。


  巨大的環形長桌被擺放在大廳的正中央,二十多把高背椅子整齊的環繞在桌
子周圍。我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來,所以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家居擺設和房屋
裝飾上面。


  我的眼裏隻有一個人,就是坐在房間最裏面的那個女孩。


  初邪沒有穿她那身戰鬥用的法師服飾——如果她穿了那才真會讓人奇怪。一
點都沒有變,那頭秀發黑的發亮,一如既往的斜披在左肩上;琥珀色的大眼睛依
舊充滿了活力和一點點頑皮的狡黠。


  她坐在奧索維的旁邊,正在争辯着什麽。那并不是什麽嚴肅的話題,因爲那
兩個人在露出造作的嚴肅表情之後很快就會突然笑起來。


  看着她熟悉的笑容和表情,心裏面不由自主就被暖意所充滿了。這個女孩就
是這麽富有魅力,那種獨立而毫不動搖的靈魂,總會讓人暗自點頭。


  初邪看到我進來,對我笑着點了點頭。我回應她,然後坐在了和她相對的那
個座位上,也是和她距離最遠的那個位置。


  我是最後一個被任命的支援部隊隊長,所以座位是在末席。而初邪作爲反抗
軍的2号人物,自然是要坐在奧索維旁邊的二席。


  坐在柔軟的長背椅子上,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來緩解心裏的沉重。


  我想象過很多次初邪看到我以後的反應。可能會故意不理我,可能會興高采
烈地跑過來和我閑聊幾句,可能會偷偷的遞過來一絲溫柔的眼神……這些都沒有
發生。


  她看我,然後對我微笑,就好像她對所有熟悉的人所做的那樣。平平常常的,
朋友一樣的招呼,這才是讓我寞落的原因。


  對她來說,我最終也隻不過是一個反抗軍的成員。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盡量稱職的完成她期待我會完成的事情吧。至少她
對我的評價不低,我不想辜負她的期望。


  所以我努力把注意力從女孩的身上扯了下來,重新放在了會議上面。


  奧索維在會議成員到期之後就立刻開始了這次的主題,作爲主司作戰方面的
初邪甘當陪襯,安安靜靜的坐在他旁邊翻看着這次的會議備忘。


  在反抗軍的這段日子裏,我對奧索維的了解卻并沒有加深多少。他看上去相
當普通,但那種普通卻更讓人有點後背發涼。因爲在談笑風生之間,這家夥就可
以将複雜的行政後勤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條。


  反抗軍的每一個細節計劃都被他精心計算過,所以我們才能在面對影族當地
小型勢力的攻擊之時那麽遊刃有餘。


  而他從來沒有對我們提過他自己在外面經曆過的事情。塑造一個人的,是那
個人所經曆過的事,當我們對這個都不了解的話,我隻能說我們對這個人的了解
也就僅僅是這樣而已。


  奧索維的立場很有意思。他和身爲2号人物的初邪相比,在反抗軍中的存在
感弱了不止一個檔次。所有戰士都知道初邪,但是很多底層的士兵根本沒聽說過
奧索維是誰。


  至于那是不是他刻意爲之,我也說不清楚。因爲我和他的互動也就僅限于工
作的範圍之内了,甚至連一杯酒都沒喝過。不是不想,而是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
都放在了反抗軍的事情上面,就好像永不停歇的、專門爲反抗軍服務的機器一般。


  「在我們決定下一步動向之前,我想讓大家先看一下我們情報部門之前所取
得的重要成果。」


  看上去就好像青少年一樣的奧索維深沉而老練的說着,擡手打開了環形圓桌
中央的立體投影。


  一副完整的暗面地圖出現在我們眼前。那上面沒有任何關于地質地貌方面的信息,
整個暗面被各種顔色的區域瓜分成了支離破碎的樣子。


  我仔細的看着,然後發現每一個顔色都代表着一個裏奧雷特種族的勢力。


  而地圖的中心,是一個灰色的完美圓形,那就是所有裏奧雷特所想要觸摸的
深淵。


  代表藍色的血族,被代表黃色的影族緊緊的包裹着,在深淵旁邊被壓縮成了
一個無足輕重的形狀,那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黑城基地。


  看來反抗軍的情報部門在這段日子裏着實費了一番大大的功夫,要把暗面所
有勢力的劃分搞得這麽清楚,他們一定借助了很多别的力量,因爲這種事情并不
是那麽輕易就能完成的。


  「我們周圍所有影族的勢力都已經對我們采取了被動的态度,這是大家
都知道的事情了,所以我們現在要決定的是,下一步要向哪個方向進發。」


  毫無疑問,想要去光面,就一定要穿過被裏奧雷特稱之爲「鏡之海」的遼闊
水域。但是在通往海岸線之前,我們所要經過的并不僅僅是影族的領地。


  我的目光死死的鎖在褐色的那片區域之上,那毫無疑問就是噬族的領土,阿
紗嘉所在的地方。


  奧索維擡手按了什麽東西,然後一條紅線就作爲标記在地圖上顯示了出來。


  那是一條直線,從黑城基地直接通往海岸線的道路。那是最短的一條路線,
但所有人都清楚,最短并不意味着最快。


  「你們都看出來了,真要這麽走的話,我們就不得不另外和三個裏奧雷特種
族打交道。每個種族所需求的貢品都不同,而且牽扯到領主的數目也會非常之多。」


  宮族,噬族還有心族,這三個種族的勢力攔在我們面前,想要通過就要繳納
過路錢。我們可不像聯邦軍那麽兵員充足,完全沒有和裏奧雷特直接正面開戰的
魄力。


  「所以我們設計了另外三條線路,然後聽聽大家的意見。」


  奧索維很快就在地圖上标示了另外三條路線。


  一條是深入到影族領地深一點的地方,然後隻要穿過一段不算太寬闊的宮族
領地,反抗軍就可以重新回到影族的地盤,海岸線也就近在咫尺了。


  第二條要經過一段由宮族領地包夾的細長影族地盤,那裏也就是D- 08的
所在方向。我們在進入心族的領地之後開始迂回,繞過噬族的領地,到達海岸線。


  最後一條則是放棄迂回,直接進入噬族的地盤。


  如果按照常理來說,第一種策略明顯要比後兩種要有優勢。路程最短,需要
打交道的裏奧雷特勢力也最少。


  可是既然奧索維提出了異議,這就說明,我和沙倫之前提交的報告産生了非
常明顯的影響。


  「宮族,最吸引他們的就是我們人類的身體。這是在不久之前由貪狼部隊得
到的珍貴情報,所以和宮族打交道是一個下下之選,我希望大家明白。」奧索維
說道。


  「可是你并沒有說不可以選。」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是另外一個隊長。


  奧索維看了他一會兒,竟然點了點頭,「因爲那種交易并不是完全不可行。」


  我微微愣了一下,奧索維的意思難道是……


  「我們給宮族想要的人類身體,換取通過的資格。」


  「那做不到!」我忍不住出聲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我既然已經開口,就沒有打算說到一半閉嘴。


  「宮族會把人類當做産卵的工具使用。如果我們舍棄人類的尊嚴,用販賣人
口的方式來獲得通行的權利,那麽這條開辟出來的道路,聞起來可就太臭了!」
我沉聲說,聲音不受控制的帶上了殺氣。


  一想到那些由人類身體的一部分繁殖出的魔童,我的心裏就一陣抽搐。當回
憶起微涼被淩辱的場面之時,我的情緒就更加控制不住了。


  「我隻是說理論上有可能性。」奧索維很平靜的回應道,「但我也完全不想
做這種選擇,在這種以讨論爲基準的會議上,我隻是要把所有的可能行擺出來而
已。」


  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不再吭聲。初邪的目光鎖在我身上,但我并沒有看她,
因爲我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眼神并不怎麽樣。


  「後面的兩種,大家有什麽意見麽?」


  幾個隊長開始交頭接耳,有的人站起來詢問奧索維一些細節方面的問題,而
我則一動不動的坐在座位上,沒有參加讨論也沒有提問題。


  原因很簡單,那個答案從一開始對我來說就已經定了。因爲對我來說,那兩
種路線的本質就隻是需不需要進入噬族領地的區别。


  我來到暗面是爲了什麽,自己可并沒有忘記。


  所以我會用全力促成反抗軍走最後一條線路,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12     標題: 神都 (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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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章




  在座的隊長開始一個一個的發表意見,在這個過程中,奧索維隻是輕輕點頭,
最多也隻是和初邪做一下眼神上的交換。


  「接觸額外種族的裏奧雷特變數會增加太多,將來維持通道穩定性的成本也
許遠遠比繞路要高。」


  「心族我們是一定要接觸的,他們會提出什麽條件還不知道。如果還要再和
噬族打交道,我們爲了完成條件而付出的工作量可就要翻倍了。」


  「我覺得很多問題現在不是可以決定的,誰也不知道那兩個族會要我們付出
什麽代價,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選擇比較短的路線。」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前面幾個人的發言我已經錯過去了。就現在我所聽到
的情況來看,似乎想要繞過噬族領地的意見比較多。而提出直線前進穿越兩個種
族領地的人也並沒有提出什麽具有說服力的理由。


  「貪狼,你怎麽看?」奧索維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意味著整個會議室就隻剩
下我一個人沒有發表意見了。


  「第二條路線。」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的話沒什麽參考價值。」一個隊長在旁邊用散漫的語氣說,「他加入我
們本來就隻是爲了去噬族,這種意見太主觀了。」


  這不是什麽秘密,我的背景在座的人都知道。但他們知道的情報也僅限於此,
至於我要去噬族是爲了什麽就不是他們所了解的了。初邪不會告訴別人這麽詳細
的事情,我自己更不會。


  的確,在這種決策反抗軍重要計劃的會議中,我的這個論調顯得相當缺乏專
業性。如果是比較嚴肅的那種家夥,一定會指責我現在是在搗亂。


  但是我不想就這麽閉嘴。恰恰相反,我就是要說服他們。


  「誰敢說我們現在真正理解裏奧雷特的行爲方式麽?」我掃視著全場,「在
對他們的了解更多之前,變數永遠都在,而且這個變數本身的程度也是一個變數!
所以以維護通道穩定的成本作爲理由,本來就是不成立的。」


  聽到我的反駁,那個發表相關言論的的隊長開口了。


  「你說的也不算錯,但畢竟一個種族之內的裏奧雷特行爲模式我們可以做一
定程度上的預判。多和一個種族接觸就意味著更多的可能性,這你無法反駁。」


  「這不是我們想不想和他們接觸的問題。心族和噬族的力量沒有影族強大,
穩定程度也遠遠不及影族,領土範圍變動的幅度是不可忽視的因素。我們並不是
在建設一個短期的通道,這項工作毫無疑問會以年爲單位持續很久,看看地圖就
知道,誰能保證我們在繞路的時候噬族或者宮族不會侵蝕心族的領土?」


  那個隊長不再說話,而是開始思考我的論據。


  我看了他一會兒,在確認他不會再提出什麽像樣的反駁之後,我再次開口了。


  「關於滿足噬族條件的問題其實也不是問題,因爲我們在建設心族的通道據
點之時,完全就可以試著去與噬族開始正式的交涉。想要心族的據點穩定下來並
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到的目標,這段時間多餘的人手完全可以放在這方面之上。」


  隊長們是在今天剛剛得到這個議題的,所以大家其實都沒有特別鮮明的立場,
隻是在憑借本能的印象和經驗發表意見而已。可是我就不一樣了,爲了維護自己
的那個立場,這些理由都是經過邏輯上仔細斟酌過的。


  可惜的是,反抗軍本來也不是什麽需要用民主投票來決定計劃的組織,否則
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基本已經可以拿定主意了。


  「奧索維,我說兩句行嘛?」


  從一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的初邪突然用清脆的聲音說道。


  大家一起看向她,奧索維笑了。


  「如果我說不行你也一定會說的吧?」


  初邪嘿嘿笑笑,然後伸手從奧索維手裏搶過了那枚全息圖像的控制器。


  「要我說的話,其實還有另外一條線路。」


  初邪歪歪扭扭的在全息地圖上開始畫線,她將紅線一直向反方向延伸到了影
族領地的極深處,繞過了橫在面前的宮族領地,連接到了海岸線上。


  我愣住了。


  「如果把我們這個地方算作是地球上俄羅斯東北部的話,前面那幾個路線呢,
是要走到大概中華東南沿海的路程。倘若按我這麽走,看上去很不合理,是要跨
越整個俄羅斯、東歐、阿拉伯半島、地中海,一直走到埃及那麽遠。」


  「可是,我們隻需要接觸影族就好。那些我們還沒簽訂協議的影族領主,最
多也就是多給他們幾滴【光血】就是了。建設據點的數量會變得非常多,花費的
時間也不少,但我們又有什麽要著急的呢?這條線路非常穩定,而且也不需要太
擔心裏奧雷特將來的領土變更對我們造成影響,畢竟影族很厲害,另一側也是不
喜歡爭鬥的骸族。」


  大家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很顯然,都已經被初邪這個劍走偏鋒的提議
吸引了注意力。


  可是我卻感到了一絲憤怒。


  這些早已經經過奧索維深思熟慮過的選擇是非常成熟的,他不可能沒考慮過
初邪提出來的這條線路。而這條線路沒出現在他提議中就隻是意味著一件事,這
條道路所需要的時間成本、建設成本與另外幾條路的風險成本相比,實在是太高
了,完全不值得拿出來比較。


  所以初邪把這句話說出來,就帶上了奇怪的味道。


  難道她就隻是故意想要找我麻煩?或者說,她要阻撓反抗軍向噬族的方向前
進?


  奧索維看了看她,然後收起了立刻反駁的想法,似乎是不想在不明不白的情
況下破壞初邪的某些打算。


  「這樣吧,大家仔細考慮考慮今天所說的事情,每個人提交一個報告,明天
會議繼續。」


  房間裏的人全都站起身來,然後向外面走去。我推開椅子,看著初邪。女孩
沒有看我,而是在和奧索維說著什麽。


  我倚在門口的牆上,等著她出來。可是在幾分鍾以後,奧索維一個人走了出
來,我從他身旁的門縫向裏面看了一眼,那家夥竟然不見了。


  「找初邪?」奧索維看我探頭,便問道。


  我點了點頭。


  「她犯神經,跳窗跑了。」奧索維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還不讓我告訴
你。」


  我瞠目結舌,那家夥爲了避開我竟然能做出這種像小屁孩一樣的事情,真是
狠狠打擊了我一下子。不過與此同時,我卻又忍不住想笑。


  「往哪邊跑了?」


  奧索維樂呵呵的給我指了一個方向,我提升能量就往那邊沖了過去。


  我從走廊裏跑到外面,然後升到空中向四周掃視。遠遠的街道另一頭,我看
到了初邪的小小背影。


  「初邪!」我在飛過去的時候叫著她的名字。


  那該死的女人連頭都沒有回,一聽到我的聲音就用能量跳躍向黑城北面的廢
墟部分開始逃竄。我氣的耳朵冒煙,加速追了過去。


  很快,周圍就沒有了人。初邪不再逃跑,我也從空中降了下去。


  「你跑什麽?!」我咄咄逼人的質問。


  「你追什麽!?」她咄咄逼人的反問。


  想不到事隔這麽長時間的見面,第一句話竟然是這麽讓人哭笑不得。


  我歎了口氣,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這麽長時間沒見,幹嘛躲我?」


  女孩斜著眼看著別的地方,抄著手沒有理我。


  「說話!」


  初邪皺起眉頭,「你幹嘛對我大呼小叫的!?我欠你的啊?」


  她一句話噎的我喉頭一哽,那冷淡生硬的表情不斷將我從她身邊推開。


  「你……最近怎麽樣?」我努力舒緩著語氣問她。


  我聽到初邪鼻子裏發出了一個冷哼,「好的很,你不都看到了嗎?」


  是啊。反抗軍的計劃正在有條不紊的實行著,還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從會
議上她的表情看,這家夥還是蠻開心的。可是,她這種態度,實在是讓我生氣。


  「對了,微涼呢?我想她了,你讓她來找我。」女孩又說。


  我卻愣了一下。微涼發生的事情,我和沙倫沒有在報告中提及,她一個人離
開暗面逃回神都的事情初邪自然也是不可能知道。


  「她……在之前的戰役裏……被宮族輪暴,身心都受到了極大傷害……趁我
不注意,一個人跑回神都了。」


  初邪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唇在微微發抖。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我找得到你麽?」我無奈的說。


  我和她都沈默了下來。微涼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朋友,在這種時候我們都不
知道說些什麽好。


  「初邪……」我收拾心情重新開口,「今天你爲什麽不支持我的提案?」


  女孩擡起頭來看我,「這還用問麽?你一心一意要往噬族跑,我當然不能放
你。」


  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生氣……高興是因爲這家夥對我的某些感情並沒有消失,
生氣的是她違背了我們當初的承諾。


  「那你爲什麽要躲著我?」


  「我要看你的答案,在那之前不想見你。今天我已經得到你的答案了,所以
要繼續等你改變。」


  「什麽答案?」


  「你不用操心。」初邪生硬的說。


  「好,我不問。但是我們從一開始就說好的,你幫我去噬族,我爲你在這裏
戰鬥。問心無愧,我已經非常用心了,出生入死了這麽多次,給了你想要的勝利。
你是不是也要有點誠意!?」我的聲音忍不住提升了一個檔次。


  「我就是討厭你這一點!」初邪惡狠狠的說。


  「什麽啊?」我不明所以的皺著眉頭,看著她兇巴巴的表情。


  「你本來就沒辦法!隻能靠我們!別說的那麽好聽!難道我要讓整個反抗軍
因爲你一個人的念頭妥協?你要有本事,自己去噬族啊,賴在我這裏幹什麽!我
可沒有硬逼著你給我幫忙!我給你光血讓你來暗面,你當然要回報一下!」


  「好!」我的怒氣終於爆發了,「那我退出!你以爲我離了你們就真的沒辦
法到想去的地方!?」


  「你以爲我攔不住你!?」初邪像憤怒的小兔子一樣跳起來。


  「你可以試試!」


  話音剛落,初邪怒吼一聲,身邊湧出了一大股魔力。葬敵法球從魔力雲之中
竄了出來,在空中尖嘯著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形軌迹,沖我毫不留情的撲了過來。


  我爆出了能量,從身體裏瘋狂竄出來的能量形成了風暴,阻止了葬敵法球的
第一波沖擊。贖魂裝甲的骨枝爭先恐後的將我的身體纏繞了起來,不留縫隙。


  初邪用手掌對向葬敵法球,開始念咒。我非常清楚根本就不能給她這個機會,
否則自己真的會被接連不斷的法式給玩死。


  不計其數的骨矛如同暴雨一樣向初邪射了過去。初邪無奈之下隻好放棄了施
法,揮手將葬敵法球轉換成了防禦模式。法球旋風一樣迎上了骨矛將它們炸碎,
大片大片蒼白的骨頭碎片被濺射的漫天都是。


  初邪蹲下身開始在地上畫陣,而我已經向她沖了過去。


  「蠢死了!!」初邪對我大叫,然後葬敵法球就直接向我砸了過來。


  這是初邪最拿手的作戰方式,遠程攻擊無法突破葬敵法球的防禦圈,想要過
去阻止她畫陣又會被葬敵法球砸的到處亂飛。這種情況下,她完成法陣的概率幾
乎高達百分之百,在那之後根本沒幾個人能夠再擋得住她。


  黑紫色的葬敵法球如同炮彈一樣竄到了我面前。我不是沒有嘗過它的力量,
在紅松城和毒煙戰鬥的時候,初邪隻是輕輕用它撞了我一下,我就斷了三根肋骨。


  所以,我也用了很長時間來思考怎麽對付這東西。


  我擡起雙手,正對著法球沖過來的方向。大量的骨枝從我的雙臂向外湧出,
編制出了一個螺旋形的東西。


  就算我召喚出最堅硬的骨盾擋下了沖擊,自己也肯定會被打飛。正面的防禦
就是初邪想要的,我不能給她那個機會。


  這個螺旋形的骨籠是我花費了大量精力鍛煉才學會凝聚的一種自定義骨器,
閑暇時候的準備終於算是在實戰中派上了用場。


  傾斜的螺旋入口以一個很小的角度去接葬敵法球,可是由於動作生疏,好不
容易凝聚出來的螺旋在瞬間就被法球給砸了個粉碎。


  我本身也被發球給帶出了好幾米遠,手臂被震得酸麻難忍,用了足足十秒鍾
才穩定住雙手的顫抖。


  葬敵法球像鬼影一樣繞了個圈,再次向我沖了過來。我咬住牙再次重複了剛
才做到的事情,然後又一次失敗了。


  初邪的法陣正在以極高的速度完成著,我的機會正在迅速減少。


  我沈下心來,抛卻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在法球第三次撞過來的時候做了最
後一個螺旋骨龍。


  最前端的螺旋發出了咯吱咯吱的斷裂聲,但這一次的接觸角度終於沒有讓螺
旋滑道破碎。我飛快的向後退卻,編織出更多的螺旋。葬敵法球在骨籠之中嗡鳴
的旋轉著,仿佛在下一秒就會將禁锢自己的牢籠撕個粉碎。


  可惜這種螺旋形的結構根本沒辦法讓它發力,一圈一圈的滑動軌道卸開了法
球施加給框架的力道,一點一滴的減緩著它的速度。


  這一係列的動作被我像奇迹一樣流暢的完成了下來,我用骨籠引導著葬敵法
球將它狠狠的砸到了地上,轟出了一個半米深的大坑。在下一瞬間,我用十多層
最高級的小型骨牢層層疊疊的將它死死的在地面罩了起來。


  沒有加速空間的葬敵法球無奈的在裏面像小動物一樣發出了嗡嗡的聲音,沒
有能夠掙脫出來。


  完成了這個動作之後,我用最快的速度撲向了初邪。


  女孩目瞪口呆的試著控制葬敵法球回防,可是卻無濟於事。兩秒鍾之後,我
狠狠的撞到了她身上,卡住初邪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用神宮對準了她的喉嚨。


  「咳咳咳咳!!」女孩被砸倒在地上的時候不受控制的大聲咳嗽起來。


  剛才的瞬間能量加速讓我自己也是頭暈目眩,身體被壓力緊繃的喘不過氣來。


  「怎麽……怎麽樣!?我說了你……攔不住我!」


  女孩躺在地上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沒有能夠接受自己的失敗。


  我針對她的作戰方式研究了很久,不死之戒的骨器能力也被我發揮到了極緻,
所以我勝了,在幾乎沒有什麽損傷的情況下,徹徹底底的擊敗了這個不可一世的
家夥。


  這家夥輕敵了,如果她把我看作是威脅很大的對手,不可能隻用葬敵法球作
爲防禦。在開始的那段時間裏,她有充分的時間爲自己施展高級防禦類型的法術,
可是她沒有那麽做。


  這是一場不可複制的勝利,因爲我知道,自己對她來說已經不是一個可以小
看的對手了。


  女孩喘著氣,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眼睛裏閃動著極度複雜的神情。認命、不
甘、驚疑、惱火、迷惘……甚至還有一點點很難讀出來的崇拜。


  而我,感到了無比的興奮和振奮,因爲我似乎征服了一個本以爲永遠也征服
不了的家夥。


  「我……攔不住你……」她小聲說。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琥珀色的眼睛,貪婪的欣賞著讓我思念的美麗色彩。


  「可是你就不能相信我麽……」她的眼睛裏開始泛出水光,這讓我反而有些
不知所措了。


  「相信你什麽?」


  「不是說一年的麽!我又不會真的攔你去見她!再多給我一點時間不行嘛!?」


  在我的刀尖之下,初邪竟然開始抹眼淚。


  「本來以爲你會想我,以爲你會拒絕帶隊跟著我一起戰鬥!我蠢死了!!還
以爲能把你騙到手!!」


  她一點也不蠢,因爲她早就做到了。


  「是你自己讓我去帶隊的!我也不想讓你失望啊!」我說道,手裏的刀垂了
下去。


  「你怎麽那麽老實!我讓你去你就去啊!?」


  「廢話!!」


  「你這個低智商低情商的笨豬!!」


  我騎在她身上,她躺在我身下,兩個人像孩子一樣開始吵嘴。被我擊敗的初
邪似乎丟掉了所有身爲頂級法師的面子,一點大度和優雅都沒了。


  互相對罵了半天,她開始胡亂用拳頭狠狠打我的臉和胸口,我再也忍不住了,
狠狠的捉住她的雙手壓在她的頭頂,用力吻在她的雙唇上。


  女孩纖細的手指主動和我交叉在了一起,她緊緊抓著我的手,那麽用力。


  重新品嘗到初邪香滑的小舌,我突然感覺非常非常滿足。她閉上眼睛,鼻息
濃重,舌頭和我糾纏在一起,偶爾用舌尖輕輕點著我的嘴唇。


  我松開她的手,她立刻就摟住了我的脖子。我向下探去,撫摸著她裙子下面
光滑溫潤的大腿。熱烈的吻著對方,我們兩個都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唇舌分離,女孩嘴角拉出一條銀線和我連在一起,顯得異常妩媚。


  「你壓的我喘不過氣……後背好痛……」她呢喃著。


  我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站起身,把她拉了起來。


  「把我的法球還給我~ 」初邪一邊拍打身上的塵土一邊嗔道。


  我消泯了骨牢,葬敵法球呼的一聲飛了出來。初邪將它收回到能量洞裏,然
後看著我。


  「這次隻是你運氣好而已……」她嘟囔著,「下次你要是惹火我,絕對不會
像這回這麽放過你!」


  她說的沒錯,我這次的勝利的確有取巧的成份。不過在已經成功捕獲了一次
葬敵法球之後,我已經有了經驗。除非她從一開始就采用新戰略,否則還是會被
我吃的死死的。


  我想去攬她的腰,她卻向後開始躲閃。


  「你幹嘛?」她警覺的看著我。


  「戰敗了就要付出代價。」我笑著看她,血液有些發熱。


  初邪搖了搖頭,「我不想和你玩下去了,貪狼,所以之前才一直努力不讓自
己見你。我說過,你一心想去找那個女人,我沒意見。但是如果你不能正視我的
存在,肯定我在你那裏的位置,我就不能面對你,你明不明白?」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所以我想給你時間找出來答案,你要快點做決定……我已經……快要無法
忍受了……」


  初邪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神情,我無從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謊或者演戲,可是
我並沒有懷疑她。


  當我開口的時候,語言這種東西就已經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分別以後一直都很想念你,很嫉妒,嫉妒一切可以呆在你身邊的人。我一
定要去履行和阿紗嘉之間的約定,那是絕對不可以違背的事情。但是同樣的,你,
我也想要。」


  聽到我的剖白之後,我本來以爲初邪會感動,結果那家夥卻大笑起來。


  「哈哈哈!!!我贏啦!!終於贏了!!」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她就撲了過來,一雙胳膊抱住我的脖子,將自己整個挂
在了我身上。


  「早就說過!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她在我耳邊說道。


  「這個世界沒有幾個人不喜歡你,愛慕你的男人可以組成另外一個反抗軍。」
我笑道。


  「隻要你喜歡我就夠了!嘿嘿嘿!」


  女孩嘀鈴鈴的笑著,蹭著我的臉,可是我卻試到臉上被粘上了濕濕東西。


  我輕輕用手揉著她薄薄的後背,吸取著她給我的暖意,那是我非常想要的東
西,也是一直在尋找的某種可以抓住的真實。


  我和初邪之間終於建立起了不可替代的橋梁,但是我們所沒意識到的是,這
將是一段匮乏信賴的戀情。這座橋梁所缺失的重要部分,在不久的將來把我和初
邪都丟到了並非屬於這個暗面的深淵之中。


  不過現在的我們都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幸福感,重新擁抱著對方的感覺就好
像做夢一樣。回憶起初邪拼上性命從毒煙手裏救下我的那個場景,魔力風暴之中
的那個吻,也許我就是從那個時候再也無法忘懷這個女人的吧。


  失去感官之後她對我的依賴,大概就是命運決意要把我們連接在一起的昭示。
當那種羁絆被編織成網之後,我們兩個都已經再劫難逃。


    ***    ***    ***    ***


  「我們走。」初邪和我抱了一會兒之後說道。


  「去哪?」我用空洞的聲音問道,意識還沒有從失而複得的滿足感之中回過
神來。


  「我那裏!」


  「好!」


  兩個不知廉恥的家夥在反抗軍的成員過來查看剛才的能量波動之前,牽著對
方的手,風一樣從這個地方加速逃掉了。


  我們用能量加速穿過走廊的時候引得人人側目,不過我不在乎,初邪似乎也
是一樣。


  房門在身後被重重的關上,初邪翹著腳咬著我的嘴唇,一雙小手胡亂撕扯著
我的腰帶。我把神宮扔在地上,脫掉女孩的短外套,狠狠的把她裏面那身連衣裙
撕成了兩半。


  耳邊隻剩下女孩急促的呼吸,還有沸騰的血液在自己血管亂竄的聲音。


  粉紅色的內衣,而且還是低胸的半杯款式,我還真沒料到她會穿這麽妩媚的
顔色。


  「看傻啦?哈哈!」初邪臉紅通通的,嬌媚的瞥了我一眼。


  「因爲穿的很大膽啊。」


  「嗯……心想萬一今天見你以後會有我想要的結果,所以才穿的呢~ 永遠不
能小看我們女人的第六感~ 嘿嘿!」


  我用手占領她豐潤的乳房,輕輕的揉捏那團柔軟,然後吻初邪的眼睛。女孩
任我的手肆虐,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對不起。」我突然對她說。


  初邪連忙睜開眼睛,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怎麽了?」


  我撥弄了一下她的唇角,「一會兒,可能會忍不住很粗暴,所以事先道個歉。」


  女孩楞了一下,氣的錘了我一下,「還以爲你要說什麽反悔的話呢!嚇死我
了!」


  然後連她的脖子都泛出了羞怯的粉紅色,「盡管來就是了……我呢,都可以
啦……」


  初邪眼睛裏那種含嬌待放的情欲狠狠挑逗著我的神經,我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她咯咯笑著任我扔到了床上,然後伸出一隻腳丫頂在了我鼓的高高的褲子上。


  雪白的腳趾扭動起來,隔著褲子挑逗著被禁锢的巨物。


  「這東西忍不住了的樣子,嘿嘿嘿!」女孩嬌笑。


  「某人也忍不住了的樣子啊。」我看著她內褲上濡濕的一小片痕迹調笑道。


  初邪雖然灑脫,但是那個樣子還是讓她自己有些難爲情,不禁用手去遮。


  我伸手去撥她的手,她用腳頂著我的下身不讓我過來,一副壞壞的樣子。


  「喂!」初邪突然叫。


  我疑惑的看她,「怎麽啦?」


  「如果我主動……給你……服務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難看……很賤?」


  女孩的表情很坦誠,不過那掩飾不了她這句話裏的小心翼翼。這家夥真是太
獨特了,這樣子毫不造作的說出擔心的話,全世界大概沒有幾個女人會做出來吧。


  「葬敵初邪也會擔心這種事?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麽沒自信的樣子。」我認
真的說。


  初邪用手指點了點嘴唇,「嗯,說的也是啊。」


  面對喜歡的人,沒有女孩會不在意自己在對方心裏的樣子。她自然是不需要
擔心那些事情,因爲對我來說這家夥永遠都閃爍著奇異而高貴的色彩。


  兩句話說完,女孩就靠了過來,伸手脫下了我的褲子,聳立的肉棒直戳她的
乳肉。初邪把目光放在我的臉上,然後輕輕用舌頭舔舐著我的胸口。火熱的肉棒
緊貼她緊繃著的光滑小腹,那觸感美妙極了。


  「唔……這樣……會舒服麽……?」女孩一邊服務著我的胸口,一邊擡頭望
著我。


  以往她隻會一副大小姐的樣子要我給她用舌頭服務,這還是初邪破天荒第一
次給我做這種事情。心裏面的征服感遠遠要勝於生理上的那一絲絲酥麻。


  我按著她的頭,想讓她的櫻唇去吻我最堅硬的部位,可是她仍然很排斥的樣
子。


  「不要!」她打開我的手,嗔了我一眼。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我也並不想強迫她。後來初邪慢慢接受口交之後我才知
道,當初我強暴她,逼她給我用嘴的事情其實對她傷害不小,現在心裏還是有一
點陰影。


  柔軟濕滑的舌頭舔遍了我的身體,就好像一隻小貓在清理伴侶的身體一樣。
與此同時,我的手指也不斷地在玩弄她的蓓蕾,她的那裏也已經挺了起來,一雙
豐饒的山丘被我揉的浸出了粉紅色。


  我捧住她的屁股,手指肚在她的細縫之內滑動著,磨出一股又一股淫蕩的水
澤,直到她喘不過氣,再也沒力氣給我舔身爲止。


  「來要我吧……」女孩輕輕說,臉上的狡黠早已不見了,隻剩下了嬌豔而清
澈的羞澀,那是初邪難得一見的珍貴表情。


  「這可不像你。以前要是想要的話,早就坐上來了,不是麽?」我一邊舔她
的耳垂一邊說。


  「這次……是正式的第一次嘛……要你來……」她話語之中飽滿的期待和戀
意幾乎要溢出來一樣。


  我愣愣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抓住她的胳膊將初邪整個翻了過來壓倒。


  「你要幹嘛!?」女孩本能的産生了什麽不好的預感,她趴在床上,支起身
回頭看我。


  「既然正式第一次,那提前進行一下保留項目也比較貼題。」我壞笑著說。


  「什麽嘛?啊……你要進來就快點兒啊……嗚嗚……別用那裏磨……」


  肉棒在初邪的穴口攪動了一會兒,弄的女孩嬌啼不已。幾秒鍾之後,沾飽了
濕滑液體的龜頭頂在了一處禁閉的入口前。


  「你你你……變態……」初邪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麽了,她緊張的渾身發抖,
咬牙切齒的看著我。


  「放松……不然會痛……」


  「你還在乎我會不會痛的嘛!?」女孩哆哆索索的罵道。


  「在乎。不過你的每一個地方,我都想要。」我看著她的眼睛說。


  初邪失神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臉上的負面表情融化成了妥協。


  「說不過你啦!可是……不想這個姿勢……」


  女孩一邊說,一邊掙紮著重新面對過我來,然後羞恥的分開雙腿擡起了自己
的屁股,一副任我采摘的模樣,臉紅的滴血,側過臉不好意思看我。


  「正面的話,那麽做會更痛。」我皺著眉頭勸她。


  「不行!就要正面這樣!」她拗道。


  「爲什麽?」


  「因爲……要抱你……」


  心裏面充滿了愛意,我吻她,然後開始向那粉紅色的肛口發動了進攻。


  初邪的雙腿幾乎被我扛到了肩上,她門戶大開,努力想要配合我。可是身體
的緊張並不是這樣就能消泯的,緊緻的肛門一丁點放松的一絲都沒有。龜頭在強
行突破的時候,初邪痛得忍不住哼叫了起來。


  「呃啊……呃啊……慢點……嗚嗚嗚……」


  「還沒進去呢……好緊……放松下……」


  「嗚嗚……人家痛……嗚嗚嗚……」


  連續幾次挺動都被她小穴流到股溝處的愛液滑到了旁邊,有幾次還不小心滑
倒了她的花蕊裏面,戳得她又痛又酥。被情欲激發的我動作越來越粗暴,龜頭終
於在暴亂的沖撞中擠進去了一點,初邪痛得哭起來。


  「嗚嗚嗚嗚……死變態!!痛死我了……嗚嗚嗚……非要弄人家後面!嗚嗚
嗚!!!」初邪咬著嘴唇,一邊擦眼淚一邊拿拳頭砸我。


  我吸了兩口氣,忍著擦痛,終於將龜頭全部頂了進去。高貴的初邪小姐現在
隻能淚流滿面,高舉著雙腿撅起屁股,任憑自己最羞恥的排洩部位和男人的陽具
嚴絲密合的連接在一起。這幅景象讓我的下身幾乎大了一圈。


  「好……好了吧……呃呃呃……拔出去……吧……」初邪以爲我結束了,哀
求道。


  「才剛開始啊。」我說。


  「不可能!我都快死掉了!!你…………啊啊啊啊啊!!!!」


  我將整根陽具向裏面繼續插去,女孩立刻發出了淒鳴。


  「啊啊啊!!痛!!痛!!求你了!!別弄了!!要裂開了!啊啊!!」


  的確,粗大的肉棒已經撕破了女孩的肛門,而且傷口不淺。血從她的腿縫流
到屁股上,證明著她最後一片處女地也被我給亵渎了。


  緊暖的腸道熱情的包裹著侵入到裏面的肉棒,讓我欲罷不能的抽動起來。初
邪痛得死去活來,不斷哭叫,手指一個勁兒的抓著床單,有幾次痛得特別厲害之
時,我甚至看到她的魔力不受控制的從手指間往外湧出來。


  「嗚嗚嗚嗚!!被你欺負死了!!壞人!!!啊啊啊!!我……我……啊啊!!
信不信我……嗚嗚嗚!!」


  慢慢的,劇痛麻木了。被我沖的前後聳動的女孩叫的不再那麽淒慘,相反的,
還沒有臨幸的那條細縫湧出了更多的淫水。


  「說不定後面是你最敏感的地方哦,你看水流的這麽多……」我一邊用力撞
擊著初邪的屁股一邊逗她。


  「啊!啊!你放……啊!放屁!!啊啊!!」女孩氣急敗壞的罵道,聲音卻
是藕斷絲連的嬌媚。


  我吸著她的乳尖,讓她的聲音變得更加好聽。初邪的腰開始扭動,手也下意
識的去捂小腹。


  「啊……要不……你……哦啊……你用手指吧……唔……前面……好想要
……」


  看著女孩可憐兮兮的哀求樣子,我有些不忍再一個人享受。已經奪走了她最
後的貞潔,我其實也並不是非要在她的後庭從一而終。


  肉棒帶著肛血被拔了出來,女孩的身體一松,然後接著就是一聲尖叫,因爲
我已經連根將下身入侵到了她饑渴的小腹裏。


  龜頭像錘子一樣撞在她的子宮口,初邪那積攢了多時的快感立刻爆發了。子
宮一陣抽動,陰道也痙攣起來,大片大片的陰精噗噗的射在龜頭之上,激的我後
背發麻。


  「啊啊啊!!去了!!哦哦!你壞死了!!人家要洩死了……好酸……」


  女孩精疲力盡的癱在床上,身上的汗水和淫液已經浸濕了一大片床單。她無
力的用心滿意足的眼神看著我,媚的如水。


  「……弄死……人家了……嗚嗚……你還沒……到啊……」初邪斷斷續續的
埋怨著。


  我摟她到懷裏,將初邪整個抱住,開始正式的發洩式沖刺。


  再次的沖擊,插的初邪緊緊抱住了我的後背。她沒有我高,所以當我們緊緊
抱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腦袋隻能貼住我的胸口。


  她悶哼著,苦苦承受我最後的發洩。


  「受不了麽?」我忍不住問她。


  初邪閉著眼搖了搖頭,咬著嘴唇,向前挺了一下腰示意我繼續。


  我伏起身,去尋找她的嘴唇。初邪軟綿綿的小舌已經沒有什麽氣力了,她隻
能由著我侵犯自己的口腔。下身激烈的沖撞讓她喪失了抵抗能力,綿羊一般任由
貪狼吞噬。


  暴烈的最後十幾次沖擊,終於有一次讓我再次插到了初邪的子宮裏面。緊緻
的小穴口、柔密的穴道,緊咬的宮口,享受著三重服侍的肉棒終於在初邪體內洶
湧的噴發了起來。


  軟綿綿的初邪突然渾身一繃,她連忙吐出我的舌頭,一個勁兒的推我。


  「啊啊啊啊!!不行!不行!!拔出來!!不能……啊啊……不能射在裏面!!」


  可是她的乞求已經太遲了,而我也失去了判斷她說話內容的神智,高潮的強
烈快感已經占領了整個腦海。


  初邪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啊啊啊!這樣射到裏面……會……呃呃呃
……會懷孕的……唔唔唔……我今天……是……啊啊……是……危險期……呃呃
呃……」


  我像著了魔一樣,隻是把她整個箍緊在懷裏,肉棒兇惡的跳動著,強奸著女
孩最嬌貴的子宮,將大鼓大鼓濃稠的精液射的她肚子幾乎爆掉。


  自己的掙紮既然已經變得無濟於事,子宮被沖擊的快感很快就摧毀了初邪的
理智。她無可奈何的在潮水一樣襲來的子宮高潮之中慢慢昏厥了過去。


  當初邪醒來之後,我的肉棒也再次複蘇。我們放蕩的做了一次又一次,用了
所有可以想到的姿勢,似乎想要彌補欲求不足的半年一樣。女孩羸弱的身體被我
折騰的越來越虛弱,當我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在她身體裏下種的時候,她也自暴
自棄的不再反抗了。


  瘋狂縱欲了一整天,以至於這家夥差點沒辦法再出席第二天的會議。


    ***    ***    ***    ***


  早晨醒來的時候,我仔細感覺了一下懷裏面的溫潤。初邪仍然躺在我的懷裏,
昨天的一幕幕也並不是夢境,我長舒了一口氣。


  細長的雙腿親昵的和我糾纏在一起,小手無力的垂在我的腰上,柔軟的胸部
貼著我的胸膛。初邪呼呼睡著,頭發淩亂的粘在臉頰上,淚痕、汗漬和口水把她
的小臉弄的亂七八糟,卻又可愛極了。這種懷抱著心愛女孩醒來的時光我曾經以
爲自己不會再擁有的。


  我把手指插到她的發隙之間,她幾乎在同一時間就醒了過來。琥珀色的眼睛
露出了一點光澤,初邪笑嘻嘻的向我索吻。


  隻吻了一會兒,她就縮了回去。


  「你臭烘烘的!哈哈哈!」


  一整天的激情在我們的身上留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初邪嬌嫩的部位紅
腫的可怕,幹涸的精液與淫水將她下身塗抹的亂七八糟。股溝裏沾著血迹,身上
也有我留下的精斑。


  「昨天你弄死我了……」女孩埋怨道。


  「你不是一副很爽的樣子麽?」


  「是啊,可是今天累的都不想動彈了……哼!」


  「會議不去了?」


  「怎麽可能不去,唉!」


  女孩掙紮的爬起來,揉著險些抽筋的腿,一臉苦相。


  「以後真不能讓你憋那麽久,不然絕對會被你搞死的……還射在我裏面,懷
孕的話你能負責啊!?」


  「不是說找到真實的自己以後才能……優森不也是……」我疑道。


  「這裏已經是真實的世界了啊!你忘了!?優森是蓮恩在神都裏面生的!不
代表在暗面做這種事不會懷孕啊!完了完了!我們這兒也沒有避孕藥啊!!」初
邪淩亂的叫道。


  「可是你見過有誰在暗面生孩子麽?」


  初邪踟蹰了,「額……那倒沒聽說過……」


  「那就是了,哪個據點沒有妓女。保護措施再好也不可能一個意外都沒有,
這說明暗面仍然有我們不知道的規則。」我這樣安慰道。


  初邪的神經倒也沒那麽纖細,隨之就釋然了。她賴在我身上讓我抱她去洗澡,
我樂呵呵的照做了。當我們兩個相對而坐,浸泡在同一個浴缸裏的時候,我忍不
住想起了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女孩哼著沒有調子的歌,慢悠悠的清洗著自己的身體。我坐在熱騰騰的水氣
裏看著她,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現實。


  「你會盤頭發麽?幫我弄一下。」女孩突然說。


  「我怎麽可能會那種事情。」


  「我教你!」


  女孩說著就湊了過來,然後手把手的給我做了示範。那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
所以我很快就給她盤好了頭發。


  光滑纖細的脖頸和肩膀露出在我我面前,我輕輕的把手放上去,然後把她摟
在懷裏。初邪很配合的把自己擠在我的懷裏,很舒服的倚著我。


  「你準備怎麽辦?」她輕輕問。


  「什麽怎麽辦?」


  「我想知道,如果你的阿紗嘉執意要獨占你的話,你會不會扔掉我。」


  這不是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我既然選擇占有初邪,就一定會讓阿紗嘉陷入
一個矛盾的境地,我當初也就是因爲這個問題在向初邪伸手之前踟蹰了很久很久。


  「她很不懂事,所以我希望能夠讓她理解。」


  吃掉衷心之人,就可以獲得無窮的力量……這是阿紗嘉曾經告訴我的。我許
諾要幫她坐上噬之女王的位置,和她簽訂契約,可是卻沒有訴說過自己的愛意。


  一個男人絕對不會希望看到自己所在意的女孩傷心,可是我現在做的事情很
可能會讓阿紗嘉悲哀欲絕,也許我真的是一個混蛋。


  然而必須承認的是,在我最需要溫暖的時候,將我抛下的是她。並不是說我
因爲這件事情而怪她,畢竟那時候我因爲Fey的逝去而爆發出了如此強烈的情
感,而她卻急需我對她感情的證明。無法堅強的她離開了,可我隻是一個普普通
通的人類,我也有需要的東西。


  在不知不覺中,是初邪填補了阿紗嘉留下的空白。我沒辦法拒絕那種溫暖,
也沒辦法斬斷一次次拯救我的羁絆。


  如果非要分辨對錯,那麽錯的是我。我沒有忍住對溫柔與愛戀的渴求,這看
起來也許很薄情,我無法反駁。


  「如果她理解不了呢?如果她必須讓你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你會怎麽選?」
初邪飄渺的聲音繼續響起來。


  「也許她不會逼迫我做那種選擇。」


  「也許會。」


  初邪說的沒錯,我必須自己有所決斷,才能在這種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挺起
胸膛。


  「我和你說過,我運氣很好。」初邪打斷我的思路,「我看中的東西,一定
會落到我的手裏,就像你一樣。開始的時候非常忐忑,不知道你到底會不會像我
所經曆過所有的事情一樣如我所願,不過現在答案已經揭曉啦。我想說的是,她
是不可能從我這裏把你搶走的。所以就算她逼你二選一,隻要我咬住不放,走的
那個一定會是她而不是我。」


  聽著初邪的奇怪理論,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你這個理論不成立。」


  「爲什麽啊?」


  「你曾經那麽仰慕燃墟,我是知道的。可是他並沒有如你所願成爲你的東西,
不是麽?」我帶著一點點異樣的情緒問道。


  「我憧憬的那個人已經死了。的確,那件事情並沒有如我所願,可是命運給
了我更好的回報。如果不是那樣,我怎麽會得到你呢?哈哈哈!」


  女孩咯咯笑著,抱著我的胳膊,仰過臉看我。


  「那麽……也許你放棄我的話……你一樣能得到更……」


  我還沒說完,初邪就轉過身用力吻了上來。她和我的舌尖輕觸,沒有旖旎的
糾纏也沒有口涎的交換,這是一個甜蜜的吻。


  「命運對我有一個規則,它隻會以我無法想象的方式給予我恩賜。所以,放
心吧……到手的東西,我不會放的。」


  「希望至少這個時候你說的不是謊話。」我笑道。


  「嗯,我沒有說謊。」


  「我會相信的。」


  我和女孩靠在一起,體味著她珍貴的存在,心裏平靜的像是黑城外的那池湖
水。


  「答應我一件事。」我突然說。


  「什麽事啊?」


  「不許你再和小魚做了。」


  「哈哈哈!爲什麽啊?說來聽聽。」初邪挑這眉毛,興緻勃勃的問著她應該
很容易就猜到答案的問題。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許任何人再碰你,女人也不行。」我捏著她的下
巴說。


  「嗯!?那如果你滿足不了我怎麽辦啊?」女孩壞笑道。


  「那我就好好滿足你一下。」我捉住她的胳膊,手向她下面伸去。


  「我錯了我錯了!!不要!不要!」初邪嚇的連連掙紮,浴盆裏的水被她弄
的鋪灑了一地。她的驚慌失措完全不是裝的,畢竟昨天被我折騰成了那個樣子,
一晚上可緩不過來。


  我也隻是故意嚇唬她,不可能再忍心粗暴的欺負她。初邪已經是我的女人了,
每每想到這裏,巨大的滿足感就會填滿胸膛。


  「你看,不是我滿足不了你,而是你也許滿足不了我啊。」


  初邪噘著嘴,惡狠狠的用手捏我的臉,「所以才沒有逼你在我和阿紗嘉之間
二選一啊!可是說好,就她一個了哦,你要是再找別的女人,我切了你!!」


  「那她爲什麽就沒事?」


  「因爲我男人所承諾約定的事情,絕對不許食言。」


  我隻覺得初邪身上傳來了一陣清爽的帥氣,她這種絕無僅有的魅力,讓我無
法自拔。


    ***    ***    ***    ***


  我和她一起進到會議大廳的時候,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她離我遠去,坐到
了房間的盡頭,而我則坐在了昨天的座位上。


  因爲我沒有交報告的緣故,奧索維皺著眉頭說了我兩句。其他隊長的話,他
可以扣傭金,可我並不是因爲拿了傭金而坐在這裏的,所以他拿我一點辦法都沒
有。


  一坐到椅子上,我的眼皮就開始打架,初邪也是一樣,畢竟昨天的運動太過
激烈了一些。整場會議其他人說的話我和她都一點兒沒有聽進去,隻是隔的遠遠
的一個勁兒的對望,然後忍不住像傻子似的偷偷看著對方笑。


  後來,那家夥幹脆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我比她好一點兒,不過也坐在椅子
上迷糊過去好幾次,頭一個勁兒的往胸前耷拉下去。


  「貪狼!」奧索維忍不住叫道。


  我渾身一個哆嗦,感覺就像回到了學生時代的課堂。偷睡的我被老師點了名,
如此熟悉的感覺。


  「怎麽了?」


  「別點頭了!」


  旁邊的其他隊長哈哈大笑起來,我自嘲的揉了揉頭發,「不好意思,困的要
命。」


  「你昨天晚上幹什麽了?去召妓了?」旁邊坐著的那個隊長笑著打趣我。


  他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咖啡杯就砰的一聲在他身前的桌子上砸了個粉碎。
他嚇得差點兒從椅子上翻下去,那個杯子差點兒打破他的腦袋。


  大家都向杯子的主人看去,初邪正瞪著說話的那個家夥。


  「怎、怎麽了?」那家夥不知所措的看著她,大家的關係都非常熟,說是上
下級,其實更像是朋友。可是很少有人見到初邪露出那種小狼一樣的表情。


  「你嘴臭!」女孩罵了一句,然後坐回到了座位上。


  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然後不少人似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們都
不是傻子,能成爲隊長的家夥肯定不會是笨蛋,初邪的意思很容易就能猜得到。


  可是我卻相當驚訝,完全沒料到初邪會這麽坦然的暴露我們兩個人的關係。
也許是當初和Fey的地下戀情讓我産生了思維上額慣性吧,原以爲初邪也會期
望那樣的關係。


  我錯了,初邪不是Fey,她從一開始也沒覺得這是什麽需要遮遮掩掩的事
情。


  初邪和一個支援部隊隊長上了床,這件事情估計很快就會傳遍所有反抗軍的
地盤吧,我暗自想道。


  在有了這種八卦新聞以後,我明顯感覺在座的隊長都一副再也沒辦法把精力
集中到會議上了,這群混蛋……


  一想到自己會變成近期各大酒館裏的談資,心裏就覺得別扭,可是又有一點
得意。男人啊,真是無可救藥的動物,我暗暗罵自己。


  「你昨天提的那條線路,大家覺得可行性還是不錯的,隻是財政上面的壓力
實在太大了。我們可以試試申請新的注資,雖然可能性不大。」奧索維對初邪說。


  「哦,還是算了吧,我又覺得那條線路不太好了。我們還是從噬族領地裏面
直接過去吧。」初邪輕描淡細的說。


  所有人都是一副吃了蒼蠅的樣子。明明是你昨天跳出來否定了現有的所有意
見,可現在又……


  我看著他們的表情,強忍著沒有露出笑容。


  「爲什麽?昨天不是說的挺有道理的麽?今天爲什麽改主意了?」奧索維皺
著眉頭問。


  「我高興。」


  如果是剛剛認識這家夥的人,聽到這句話八成會拍著桌子罵她目中無人。可
是在座的隊長們並不是沒有見過初邪犯渾,隻是以前沒有這麽嚴重罷了。


  本來最後的決議也要奧索維和初邪兩個人來定,其他人隻是在幫著尋找思路
和計劃的漏洞而已,所以大家幹脆也不多想了,饒有興緻的看著初邪和奧索維演
對手戲。


  奧索維一點兒不高興的樣子都沒有,這種修養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這樣的話,和噬族談判的事情怎麽辦?」


  「那不是什麽問題,到時候我來處理就行。你先把心族搞定比什麽都強。」


  兩個人在初邪胡攪蠻纏的氣氛中竟然好好的把對話進行了下去,我不得不說
也許奧索維才是這家夥最佳的男友選擇。


  不過我並沒有吃醋,因爲那家夥在我面前很少犯渾,這讓我覺得自己對她來
說還是很特別的。男人很容易滿足,隻要女人表現出一點特別的優待,我們就會
覺得特別受用。


  會議到最後已經沒有我們這些隊長插話的必要了,奧索維一邊逐個將報告捋
順,一邊和初邪談著細節上的操作問題。幾分鍾以後,他們幹脆就發出了讓我們
解散的命令。


  「貪狼留下!」初邪在我也打算出去的時候突然說。


  幾個隊長還一臉猥瑣的想要好好拷問我一下關於「昨天晚上」的事情,初邪
的命令倒是讓我松了一口氣,因爲我一點都不喜歡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性事,尤其
是男人。


  「把他留下幹什麽?」奧索維擡頭看了我一眼。


  「因爲他可以幫到忙。」初邪幹脆利落的說。


  「我?我能幫什麽?」我問。


  初邪沒有回答我,而是看著奧索維,「噬族的事情其實很簡單,讓他來搞定
就行了。」


  「說的很輕松啊,你打算怎麽搞定?」奧索維扭頭看我。


  我聳了聳肩,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表示那並不是我說的。


  「你傻了啊?你不是要去噬族找人麽!?」


  「那又怎麽樣?」


  「你找的那個人是什麽身份?」初邪無可奈何地問我。


  我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之前是多麽的愚蠢。


  阿紗嘉·光詠,噬族王女。


  如果真的找到她,還需要向噬族貢獻什麽代價來換取通過領地的資格麽?


  事情突然一下子變的簡單的可怕,我忍不住開始暗罵自己僵死的腦筋。


  隻要能夠和阿紗嘉重逢,不隻是建立前進據點的權利,甚至都有可能利用她
在噬族的力量保護據點不受任何人的攻擊。接近鏡之海的目標也就隻是花費時間
便能夠達成的了。


  「利用王族的權力……推開所有的阻隔……」


  「正是這樣。」初邪微笑道。


  「可是我並不是很清楚裏奧雷特的王族對各大領主擁有多大的幹涉力,能不
能真的實現剛才的計劃還不確定。」


  「那我們就去確定一下好了!」


  「怎麽確定?」


  「去影族的王都!」


    ***    ***    ***    ***


  裏奧雷特影族王都灰凡恩,駐立在暗面枯火平原的巨大城市。


  我曾經去過那裏,第一次是跟著初邪一起將【光血】交給掌控著灰凡恩的領
主黑無,第二次則是和微涼帶著某種賭氣一般的冒險念頭跑到這裏來瞎逛。


  初邪已經派人回去【神都】找微涼了,不過我覺得找到她的可能性不大,畢
竟【神都】實在是太大了,想要迅速找到一個人是不太可能的,在找到之前很可
能微涼都已經自己回來了。


  黑無是影族最強大的一位領主,所以他才能夠作爲王城的守衛進駐在都城裏
面。反抗軍有的時候會出於方便的原因和影族做一些基本的貿易交換,他們經常
可以看到黑無像一個普通裏奧雷特一樣走在灰凡恩的街上。


  可是沒有人見過影王,一個也沒有。灰凡恩的最深處那座王城據說就是影王
棲息之所,他從來沒有從裏面走出來過,我們也從來沒有機會可以靠近那個地方,
連低階級的裏奧雷特也不行。


  「就我們兩個人,會不會有危險?」我駕駛著懸浮飛車,扭頭問坐在副駕駛
的初邪。通往灰凡恩的道路平坦的可怕,閉著眼睛開都不會撞到任何東西。


  「你和微涼以前跑過來一次,別以爲我不知道!」初邪故意用不和善的語氣
說。


  「她和你說的?那應該也告訴你我們和別人打架了吧?幸虧那時候的對手水
平不高,如果在那種地方失去戰鬥能力的話,沒人能活著回來。」


  單個的裏奧雷特很少平白無故的襲擊其他人,因爲他們遵遁著自我保護的底
限原則。如果一個個體露出破綻或者受傷,很容易遭到其他裏奧雷特的攻擊。爲
了不是這種情況出現,在不知道對方實力的情況下,反而沒有任何裏奧雷特會做
出攻擊行爲。


  爲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低階的人形裏奧雷特們都會組成三到五人的團體一起
行動,就好像人類家庭那樣的構成形式。在這種極端的社會形態下,裏奧雷特們
竟然真的保持住了穩定。


  「我們這次又不是去打架的。現在灰凡恩敢對你和我出手的不超過十個,基
本都是和我們有了約定的。你知道,裏奧雷特不會撒謊。」初邪托著腮,看著車
外的風景出神。


  她說的沒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暗面的裏奧雷特之中能夠威脅到我和初邪
的已經非常少了。但那並不代表沒有,因爲真正可怕的裏奧雷特往往都是呆在深
淵之中,對那裏面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


  「我們這次去找影族的王族,你有什麽頭緒麽?」


  「那個嘛,到時候再想。這次來可不僅僅是爲了那件事。」


  初邪的回答讓我微微一愣,「那是爲了什麽?」


  「爲了約會!」


  懸浮飛車貼著地皮晃晃悠悠的打了個擺子,好不容易才重新對準了行駛方向。


  「約會?你又在想什麽呢?」我哭笑不得的把穩方向盤。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初邪不滿的看著我,「戀愛當然要約會了!你真是
一點也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哼!」


  「不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而是根本不懂你的腦子是怎麽運作的啊!!哪兒
有跑到裏奧雷特地盤去約會的!?你想要約會我們回【神都】去啊。」


  初邪滿意的欣賞著我抓狂的表情,「那可不行!起碼這個地方是真實的,回
【神都】我覺得不對味。」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過話說回來,你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知道我們兩個
的事情。」


  「我當然在意,最好全世界都知道!這樣就沒人敢對你動歪腦筋了,嗯嗯!」


  雖然知道她也是故意逗我,但這句話確實讓我非常開心。


  「過來。」我伸手搭在她纖弱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把著方向盤。


  初邪笑著湊向我,讓我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她和我的手牽在一起,看著前面
仿佛無盡的道路。隻要是道路,就一定會有盡頭,我不知道我和這個女人會走到
哪裏,隻想埋頭走下去。


  灰凡恩的影子從地平線上慢慢出現,然後逐漸占領了我們的視野。獸型的裏
奧雷特在平原上變的越來越密集,但很明顯是養殖的食用型而不是擁有強烈自我
意識的戰鬥型。我看到有幾個人形裏奧雷特在獸群之中遠遠的看著我們的方向,
他們應該是支配獸群的家夥,生活在暗面底層的弱小裏奧雷特。


  在當初剛剛來到暗面的時候,我一直以爲裏奧雷特是那種在山脈中開鑿洞穴
居住,茹毛飲血的蠻荒存在。我倒是沒有考慮阿紗嘉給我的影響,因爲在我的感
受中根本沒有把她當做是異種族。


  可事實是,哪怕是最弱小最低階的人形裏奧雷特,在藝術上的造詣也比人類
要高上無數個檔次。在灰凡恩之中,我沒有看到任何一棟相同的建築。這些由他
們親手建造的居所,或猙獰、或極簡、或華麗、或詭異,當你從街道上經過的時
候,單單是欣賞這些建築就可以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暗面沒有貨幣,但是仍然有類似的等價交換物。一種類似於能量晶石的東西
被廣泛的用作交易物流通在裏奧雷特的社會中,通過吸取它們裏面的能量,無論
是人類還是裏奧雷特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自己的力量,裏奧雷特們稱之爲晶
貝。


  暗面的地表之下隱藏著無數充滿著力量的晶脈,有的晶脈所出産的晶髓被裏
奧雷特當做食物,有的晶脈是低層次魔獸凝聚降生的母巢。可是晶貝並不是從這
些晶脈中誕生的,它們的來源隻有一個,那就是深淵。


  所以從本質上講,暗面每個種族的繁榮程度,終究也是取決於族內那些在深
淵之中怪物們的實力。無論一個種族在暗面有多少軍隊,有多少支配力統禦力過
人的將軍,如果深淵裏的力量不足,是永遠不可能稱霸暗面的。


  「連個招呼都沒打,你覺得黑無會見我們?」反抗軍在距離灰凡恩不算遠的
地方有著一個小據點作爲和影族交易、溝通的前哨。我將飛艇停在據點的停泊場
裏,然後和初邪徒步向城市走去。


  「我們給他們提供了宮族重要的情報,現在處於交好期,隻是隨便聊聊的話
黑無應該不會太小氣的。」


  我和初邪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著,很快就融進了灰凡恩的裏奧雷特之中。


  裏奧雷特的種類非常多,不過階級卻分的十分清楚。


  養殖階的那一種數量最多,但是和人類世界的動物區別並不多,雖然也有會
使用能量的種類,但總體而言並不會比一隻野豬的威脅更大。


  其次是戰階的魔獸,這種魔獸是裏奧雷特部隊的重要組成部分,裏面顯露出
種族分化的都是戰階中的高等級家夥。這種裏奧雷特我們一直都簡單而直接叫它
們魔獸,雖然有一定智能,不過聰明的有限,更多是在憑本能在戰鬥,除非遇上
了擁有優秀戰術思想的支配者來控制它們。


  再來就是普通的人形種了。事實上,人形種也分爲兩部分。一部分是生來就
爲人形的種類,另一部分則是從魔獸的形態之中慢慢獲得力量重新塑造自己身體
的類型。後者的戰鬥水平一般比前者高很多,因爲他們在進化的過程中往往要經曆殘酷的生存考驗。


  上面三階的裏奧雷特都是從晶脈湧動的黑暗力量中誕生的,就好像生長起來
的種子一樣。然而最後一種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最高階的裏奧雷特和他們完全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們是由兩個裏奧雷特憑
自己意願繁殖出來的。這種裏奧雷特在幼年期就可以受到上一代的教導和指引,
在個體的安全方面也與低階的裏奧雷特有本質上的優勢。


  可是,擁有繁殖下一代權利的裏奧雷特非常稀少。智慧上的因素決定了隻有
第三階的人形裏奧雷特可以做出這種選擇,而在這其中擁有著保護下一代力量不
受其他絕大多數同胞威脅的個體則更少了。


  王族擁有這種選擇的權力,領主和將軍級別的也能做得到。這些裏奧雷特之
中的貴族就變成了各個族群中不可動搖的中堅力量。


  不過除卻他們之外,第三階的裏奧雷特和我們人類幾乎沒有太大的區別,隻
是在膚色上有些細微的不同。所以我和初邪在進城以後並沒有引起裏奧雷特們太
多的注意。


  可是如果正面和其他的裏奧雷特開始交流,我們人類的身份就會立刻暴露,
因爲裏奧雷特們似乎有某種精神上的觸探,他們唯獨在觸探我們人類的時候會什
麽也觸探不到。


  當然,我們根本就沒必要和不相關的家夥進行交流。


  初邪扣著我的手指,就好像普通女孩逛街那樣張揚自信的走在這座城市裏面。


  從表面上看,裏奧雷特的生活真的和人類非常相似。沒有法律、道德和任何
行爲準則的規範,這個種族的社會在極度混亂的狀態之中竟然維持住了奇迹一樣
的平衡。


  可以看見路邊有些家夥在用增殖的長指甲雕刻著手裏的小物件,這是大多數
裏奧雷特自娛自樂的方式。當初來這裏的時候我還忍不住買了幾個,那些東西實
在是雕刻的非常有意思。


  還有的裏奧雷特在擺攤賣東西,都是一些我不太認識的手制生活用品。沒有
人搶,也沒有人講價,顧客丟下相應的晶貝,然後拿走需要的東西,一切都簡單
的不能再簡單了。


  「既然是約會,總要有點兒什麽項目吧?」我問。


  「我們去他們的酒館吃東西吧!我一直都想嘗嘗~ 」初邪興緻勃勃的說。


  我欲言又止。事實上,和微涼來的時候我們嘗試過他們的食物。有好吃的,
但是很少,絕大部分的食物都不是很合人類的口味。不過,就算我勸她也白搭,
不讓她親口嘗一嘗這家夥是不會罷休的。


  「我知道一個地方,跟我來吧。」


  「嗯!」


  鑽進了曾經來過的那個酒館,我們選定了靠窗戶的位置,向漂亮的裏奧雷特
女服務員要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個女的發現我們是人類以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其實那個灰凡恩附近
的據點經常有人過來閑逛,這邊的裏奧雷特見到人類已經習慣了,尤其是酒館這
種地方。


  其實裏奧雷特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可怕。從人類的角度來看,大多數的裏
奧雷特對我們的威脅不算太大。瞳族傲慢極了,根本不屑於找我們的麻煩;骸族
是懶得動彈;心族隻要你不招惹他們就沒事兒……


  噬族一般比較危險,如果你自認爲看起來比較可口的話就要注意一下了。宮
族毫無疑問是最危險的,他們在和人類的交媾之中可以獲得相當可觀的力量。


  影族則相當不可捉摸,他們是不是會找麻煩是我們所沒辦法控制的——
鬼知道他們會突然嫉妒我們什麽。不過隻要普普通通的呆著,基本上這個城市的
主人們並不會發神經。


  很快,各種各樣根本看不出是什麽食材做的食物就擺了上來。初邪眼睛發亮,
因爲裏奧雷特並不使用餐具,所以女孩很幹脆的用手去撚著吃。


  「啊!好辣!!」


  「酸死了!」


  「诶!?這個好吃!」


  我坐在她對面,看著這家夥一邊吃一邊發表著評論。我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
樣子,像這樣享受著在一起的時光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戀情。和Fey在一起的
時候,她並沒有像這樣滿足過我。


  並不是我討厭和Fey躲躲藏藏的戀愛,隻是那時候我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
應該珍惜在一起的時間。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和Fey早早公開戀情,也許巴爾格斯根本就不會選
擇拿我作爲棄子。Fey在公會裏面的影響力很大,他要那麽做一定會再三斟酌,
構陷的可信性也會重新考慮。


  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再想這些事情實在是太過無聊。對巴爾格斯仇恨的意識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一點一點的消失,我已經不想再以Rayout爲目標了。如
果說命運用Fey的死來證明了那個選擇的錯誤,我不希望自己仍然執迷不悟。


  一場決鬥就足夠了,和他決鬥,無論最後的結果怎麽樣,我會讓這一切都成
爲過去。這是對我自己的一個交代,也是對這個我心中這個世界的公義做出的交
代,如果那種東西真的存在的話。


  「這個最好吃了,其他的都是垃圾!」初邪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她用手
指尖撚起一塊東西,將身子向我探過來,「啊……喂你吃……」


  我笑著看她,放松的靠在椅子上,然後等她將食物遞過來的時候,連同她的
手指一起含進了嘴裏。


  女孩下意識的想把手指頭拿出來,我卻故意含著它們,用舌頭輕輕的舔著。


  初邪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嗔怒的瞪了我一眼,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卻沒
把手指頭拿出來。


  「喂!你夠啦!」她小聲咬著牙埋怨道。


  我哈哈笑著妥協了,「味道真不錯。」


  一語雙關的評價讓初邪又羞又氣又樂,表情有趣極了。


  「你等著昂!將來我要是……」


  就在這個時候,酒館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群人魚貫而入。這群不速之客吸
引了酒館裏所有顧客的目光,連初邪都吞下隻說了一半的話,扭過頭去看他們。


  從膚色上可以看出來,那似乎都是人類。除了最高階的裏奧雷特之外,普通
的裏奧雷特膚色通常都會發暗,而人類的則要鮮活很多。


  不算太高級的铠甲,有幾個人的武器似乎不錯……我這樣想著,肆無忌憚的
捧著酒杯在座位上打量著他們。說不出來他們是個什麽等級,隻是單看氣質就知
道是一批實打實的戰士。


  「我們的人?」也許駐紮在附近那個據點的士兵,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不是吧……」初邪搖了搖頭。我們都發現了,他們並沒有在手腕上係反抗
軍的絲帶。


  在暗面活動的人類勢力比我當初想象的要多得多。大型的組織除了我們反抗
軍之外,還有在瞳族與噬族交界部分建立起了龐大軍事基地的政府聯合軍。中小
型的超高級冒險者、傭兵組織也有一些,當然他們來暗面的手段限制就很多了,
不可能像我們這樣大批大批的送人。


  一共五個人,我仔細打量了他們每個人的臉,然後在確定對他們的相貌沒有
任何印象之後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剛剛得到的戀人身上。


  「別看了,大概隻是冒險者。」我用指頭點了點初邪的手背。


  女孩還是扭著身體在看他們,似乎在想什麽事情,「能來魔界的冒險者我不
可能不知道的呀……」


  我又擡頭瞥了他們一眼,然後發現其中一個男人正在看我們這邊。


  「喂,別看了,他們可能會不高興。我們還是別惹麻煩的好,畢竟是約會啊。」
我開著玩笑想要牽扯初邪的注意力。


  初邪妥協了,她轉過來對我吐了吐舌頭。


  可是在我的餘光之中,那個男人並沒有扭轉視線的方向,準確的說那家夥是
在看我。在十幾秒以後,他們五個竟然向我們走了過來。


  「有事麽?」我立刻將手放在了神宮的刀柄上,做好了爆發能量的準備。


  那個男人站在我們面前,卻仿佛根本沒聽見我的問話。他看著自己的同伴,
發出了濃重的感歎聲。


  「我絕對不會搞錯……」


  「這種事情也太不可思議了,你真的確定?」他的同伴回答。


  聽著他們相互的交談,我越來越覺得事情不那麽樂觀了。


  就在我考慮是不是要采取什麽措施的時候,初邪突然吼了起來。


  「坐在你們面前的是破弈反抗軍的葬敵初邪!!限三秒之內退後五米,否則
視爲宣戰!!」


  女孩莫名其妙的暴動讓我渾身一震,但她既然這麽做就一定有她的理由。我
立刻站起身拔出了神宮,她也直接召喚出了葬敵法球。


  對方的反應非常敏銳,他們先是一愣,隨即往後退了好幾步,臉色陰沈的可
怕。


  「怎麽回事?你認出他們了?!」我盯著面前不知道是敵是友的家夥,問旁
邊的女孩。


  初邪深呼吸了兩次,葬敵法球懸到了她的身前,然後說出了一個名字,一個
在我的腦海中無數次盤旋過的名字。


  「【幽鬼】……」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13     標題: 神都 (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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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章


  「我不會弄錯的,他就是貪狼!」那個認出我的青年男人對領頭的家夥說道。


  他們的領頭者有一頭金發,在腦後梳成小辮子。他沒有說話,隻是在看我的
表情。


  【幽鬼】所代表的東西對我來說是永遠無法忘懷的。他們的一顆炸彈将我曾
經的世界炸了個粉碎,爲了從他們的追殺之中活命,我像狗一樣逃到了【神都】
裏面,一直活到現在。


  可是我無法憎恨他們,因爲正是我自己做下的事情導緻了這一切的發生。我
背叛了挽歌,而【幽鬼】隻是在爲她讨債。


  初邪很清楚我背後發生過的事情。雖然我沒有和她具體說過,但是隻要她想
查就總有辦法弄明白。所以在她認出對方的身份以後就立刻做出了警戒,她知道
對方想要我的命。


  我不知道自己的臉扭曲到了一個什麽樣的狀态,但是從那個人的表情中我可
以讀出對方已經确信了我的身份。


  「是你偷襲了挽歌,對吧?」那個領頭的男人說。


  「你還和他廢話!?」他身後那個家夥叫道。


  「是的。」我靜靜的看着對方,「她曾經是我的朋友,一起澆花,一起抽煙,
一起吻過對方。但是那天晚上,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我從後面用一把短刀刺
進了她的身體。我看着她被人殺掉,也是我葬了她。」


  「我們是【幽鬼】,而她是【幽鬼】女神,所以我們要爲她複仇,你沒有意
見吧。」


  「沒有意見。」我緩緩說,心裏平靜的讓我自己都驚訝。


  初邪在後面用手狠狠的拽我的衣服,可是我卻沒有扭頭看她。


  對方的五個人全都把手伸向了武器,但是初邪說話了。


  「所以你們是打算和我們開戰了?反抗軍對任何敵人,都是不死不休。」


  女孩從來沒有暴露過這麽強的殺氣,我幾乎認不出那是初邪。


  「别以爲我們怕你們!!」比較年輕的【幽鬼】戰士叫道。


  「葬敵初邪……這是我們和他的私事。」金發的男人和初邪相互對視着,
「我們對反抗軍表示敬意,也不打算做任何觸犯你們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可
以讓開,不要打擾我們之間的事情。」


  「哼!他是我們反抗軍重要的支援部隊長官!這已經不再是你們的私事了!」
初邪強硬的說道。


  「好啊!!早就想領教領教你的【漆黑之雨】了!!」


  初邪的眼中閃過了兇殘的光芒,葬敵法球發出了嗡嗡的震動之聲。


  「那你可不要後悔……」


  「來啊!!!」


  「霸龍!停手!」金發男子伸手按住了那個青年的劍,「現在不是做這種事
情的時候。」


  「施奎因!!殺挽歌的人就站在我們面前!!你怎麽就忍得住!?」霸龍怒
吼着。


  「我們已經知道了他的下落,你還怕他會跑掉麽?我們不可能爲了他區區一
個人在這種地方和反抗軍宣戰。走吧!」


  幾乎是被強行拖着,霸龍給施奎因拽出了酒店。


  「我以挽歌的名義發誓!!我一定會将你,貪狼!置于死地!!你跑不掉的!!」


  霸龍的聲音消失在酒店外面的時候,我依然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面部表情。


  初邪輕輕拉着我的手,擔心的看着我。


  「他們走了。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心裏出奇的平靜。


  因爲,我經常會在腦海中模拟和【幽鬼】成員碰面的情形。雖然沒料到是會
在裏奧雷特的城市裏面,但他們會對我說的話、心裏面應該感受到的情緒,我早
就設想過無數次了。


  「他們要殺你,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初邪對我的平靜非常不滿。


  「很多事情我們都可以逃避,唯獨這件事情我知道我不可能逃的掉。」我歎
了口氣。


  「我不會讓他們對你下手的。」初邪咬着牙說。


  「你沒辦法做什麽……」我搖了搖頭。


  「那你就要站着讓他們殺了你!?」


  「我當然不想送死。可那些人是挽歌的朋友、兄弟和夥伴……我沒辦法對他
們出手,甚至連殺意都升不起來。」我感到些許無力。


  「那你要等他們把我殺掉,是不是才能拿起劍保護自己?」


  初邪的話讓我忍不住扭頭看向她,「你在說什麽啊?」


  女孩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我自然不可能坐視你被殺。可他們人那麽
多,而且還是【幽鬼】那種組織,你隻讓我一個人上去拼的話我一定會死在他們
手裏。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當然不。」我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本能的去想象初
邪被人殺掉的樣子,可是那情景剛剛要被繪制的時候心裏面就痛了起來。


  「可是如果你連自衛反擊的覺悟都沒有,那就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可是,那必須就要以殺掉挽歌的朋友作爲代價
麽?


  腦海中浮現起來一個人的身影,那個無禮的見習牧師,救過我的韋爾奇。


  事情總會有别的辦法解決,殺人就隻是最壞的一種選擇。這是他再三勸過我
的話,而我現在才感覺到這句話是那麽的睿智。


  「讓我抱一下。」我突然對初邪說。


  初邪先是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眼睛裏面溢出了一絲絲的溫柔,順從
的讓我把她攬到了懷裏面。


  輕輕抱着初邪,我覺得自己的力量重新的開始振作。把心愛的女人抱在懷裏,
男人就可以得到力量。爲了我自己,也爲了她,舉起自己的武器,這種簡單的理
由能夠讓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我有種感覺,哪怕自己的手再染上仇恨的血液,哪怕心裏面的陰暗再次弄髒
靈魂,隻要有她在,終究可以将我重新淨化幹淨。


  周圍的裏奧雷特已經冷眼旁觀了我們很長時間,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就
好像一群石頭做的人偶。我猜他們一直在盼着我們打起來,然後等兩敗俱傷的時
候占點便宜。【幽鬼】和我們都很清楚他們的作風,所以都沒有做出愚蠢的事情。


  裏奧雷特似乎很擅長洞察和估測我們的實力,我并不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麽辦
法,不過能夠确定的是,這個地方的裏奧雷特都沒有來找我們麻煩的膽量。


  梅爾菲斯和AZZA都和我談論過他們所經曆過的「魔界」曆程。AZZA
對裏奧雷特的評價是,最低檔次的家夥戰鬥力也在5級以上,而梅爾菲斯的描述
中裏奧雷特普遍都帶着角、翅膀或者尾巴。


  可是我在暗面已經呆了這麽長時間,并沒有和他們相同的感受。戰階的魔獸
平均等級應該也就是A級上下的樣子,而且因爲沒有太高的智能,同等級的戰士
可以輕松幹掉它們。人形的裏奧雷特中階位比較低的那種通常都還沒有能力很好
的塑造自己的身體,以至于樣子都很猙獰恐怖。真正像梅爾菲斯描述中的那種裏
奧雷特,在我的記憶中就隻有阿紗嘉以及黑無而已。


  所以我幾乎可以确定,AZZA和梅爾菲斯當初去的地方并不是我所在的暗
面,而是深淵裏面。至于他們是怎麽進去的,我沒有問,他們也從來沒有仔細說
過,隻是以「很難」作爲形容詞而已。


  普通人是不敢進入裏奧雷特城市裏面的,但是像我這種斬殺了無數魔獸和高
階人形種的家夥,裏奧雷特都能夠識别出來,然後老老實實的避開,這是他們在
這種混亂的社會體系下所必備的能力。


  約會的興緻讓【幽鬼】毀了個幹淨。雖然我仍然想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哄着初
邪繼續開心,但我也很清楚她這種女人是我根本沒辦法糊弄的。


  「巴宰。」初邪掏出了攜帶式的通訊器開始給黑城基地打電話。


  「三小姐?」


  「讓人仔細檢查一遍内城的警戒結界和防禦法陣,最近可能會用到。然後從
今天開始實行門禁。」


  「好的,這就照辦。發生什麽事了?」


  「回去說,不用太緊張。奧索維那邊怎麽樣?」


  「他早已經讓前沿據點派人去和心族交涉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答複。」


  「好,保持聯絡。」


  初邪挂閉了通訊,然後露出懊惱的表情抓了抓頭發。


  「你這是幹什麽?」我問她。


  初邪瞟了我一眼,「你一點兒身爲目标的自覺都沒有啊。」


  「你是說【幽鬼】會跑到基地裏面暗殺我?」


  「你覺得除了這招他們還有什麽選擇麽?正面開戰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像殺你的話就隻能……」


  我沒有忘記【幽鬼】們真實的身份是什麽。全盛期的【幽鬼】成員,我已經
見過不少了。挽歌、魯恩希安自然不需要說,光是毒煙那種水平的就足以讓我頭
疼了。此外還有和我做過一段時間同伴的天蛾,在對練中都把我吃的死死的。


  我相信霸龍和施奎因的水平不會比天蛾差。霸龍認出了我,我想他很有可能
早就和我見過面。


  那個用炸彈将我的店鋪轟成粉碎的人,應該就是他了。【幽鬼】完全不是什
麽好人,他們爲了殺掉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把很多無辜的平民犧牲掉,就好像他
們都不存在一樣。


  事實上,我在傭兵時期也是這種家夥。雖然不會刻意的傷害普通人,但如果
該下手的時候我是絕對不會因爲旁邊有平民而手軟的。


  如果他們要和我決鬥,憑借我長時間對不死之戒力量的鑽研和練習,我認爲
自己絕對有着一戰之力。可如果是暗殺,那就不是我能輕松應對的事情了。我的
警惕性完全不突出,睡覺的時候簡直就是活靶子,任何經過系統訓練的殺手都可
以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接近我的床邊。


  作爲同床共枕的女人,初邪很清楚這點,所以她的擔心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要不然以後睡覺我用結界把你罩起來吧?」她一臉認真的說,不過我知道
她是在開玩笑。


  「别那麽誇張啊,要是中途睡起來小解豈不是會撞個頭破血流。」我努力說
着并不好笑的笑話。


  「那怎麽辦?那些家夥可是認真的,又掌握着強力的情報網。他們隻要抓到
你的行蹤一次,就絕對不可能讓你在他們的視野中消失掉。」


  「你不是運氣很好麽?可能以後隻要抱着你睡,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我厚顔無恥的歪理終于把女孩逗笑了。


  「哎呦,我發現你這家夥有時候真是蠢辦法挺多的呢,哈哈哈哈!」


  我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    ***    ***    ***


  我們穿過灰凡恩的城區,走到城中心的王城下面用了大半天的時間,鏡面太
陽已經快要升上來了。


  不知道爲什麽裏奧雷特要把月亮稱作鏡面太陽,不過當我在暗面呆了這麽久
之後,這種說法就已經習慣了。


  影族的王城分爲外城和裏城兩部分,我們要見的領主黑無所駐紮的地方是外
城,這省下了我們很多走路的時間。


  沒有守衛,這和以往印象中任何一個人類的城堡都不一樣。低階的裏奧雷特
根本不敢進入到高階裏奧雷特的活動範圍之内,所以維護「秩序」的人也就沒有
存在的必要了。


  大搖大擺的從高聳的城門走進城裏,我看到這裏也分布着很多人形種。這裏
的家夥明顯和城區裏的不是一個等級,他們身體裏蘊含的力量相當可觀。


  這些家夥應該在影族的軍隊中都有着一定的地位,我覺得繼續向裏面走的話
應該能夠遇到将軍階級的家夥。


  「你知道黑無現在在什麽地方麽?」我警惕的掃視着周圍的裏奧雷特。


  「不知道,不過應該有人可以帶我們去見他。」


  初邪說着,将葬敵法球召喚了出來,注入能量向天空抛去。


  葬敵法球垂直的升了起來,在空中開始散發黑暗的氣息。我立刻就感覺到附
近的裏奧雷特産生了騷動,不過他們并沒有要對我們動手的意思。


  一股強大的能量從外城深一些的地方出現,然後向我們飛了過來。我精神一
震,忍不住将手放在了神宮上面,這是我感受到威脅時候的本能反應。


  很快,那股能量的主人就出現在了我們面前。女性的裏奧雷特,背後長着不
算大的飛翼,不過隻有左邊一隻。


  「人類,在吾主黑無的領地放出能量,是在挑釁麽?」她從空中緩緩的下降,
用不帶感情色彩的輕柔嗓音問道。


  「我們不是在挑釁也不是爲了生事端。我是破弈反抗軍的葬敵初邪,希望可
以和尊敬的黑無領主交談一下。」初邪禮貌的對她笑着。


  對方看了我們一會兒,然後對我們揮了一下手,示意我們跟過來。


  裏奧雷特辦事幹淨利落,在公事上面一點兒廢話和條條框框都沒有,這甚至
讓我有些不太習慣。我和初邪跟着那個女人用能量飛起來,在外城的建築之間開
始穿梭。


  城堡裏面的建築不算密集,住在這兒的人也不多。我在空中開始仔細打量最
裏面的内城,内城的外面似乎有一層半透明的結界。看來影王的居所和人類那些
擁有高貴地位的家夥一樣,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靠近的。


  我們要去的不是裏城,而是距離裏城相當接近的一座宮殿。遠遠看過去,可
以注意到宮殿頂端聳立着一隻栩栩如生的影獸雕像。


  女人讓我們在宮殿門口等着,而她則走了進去,似乎是要通報黑無一聲。


  就在我們百無聊賴的等待之時,初邪的通訊器響了。


  「奧索維?」


  「嗯。你們和黑無談完了?」奧索維的聲音傳了出來。


  「沒有啊,我們正等着他傳喚我們。有什麽事?」


  「我們已經和心族接觸過了,很不幸,事情挺麻煩的。」


  「他們要和我們打?」


  「不,我們的人甚至連他們的領主都沒能見到,更别說談判了。準确的說,
是心族的領主根本就沒有興趣見我們。」


  「或許是因爲他們不覺得我們會有令他們感興趣的東西……」初邪一邊思索
一邊說。


  「我也是這麽覺得。所以,如果你見到黑無,就試着也問一問心族的事情吧,
拜托了。」


  奧索維正兒八經的語氣讓初邪咯咯笑了起來,「行啦。」


  女孩挂上電話,扭頭看向我,發現我正愣愣的看着她,不禁挑了挑眉毛。


  「看什麽呀?」


  「你笑的真好看。」我脫口而出。


  初邪笑的花枝亂顫,伸手捏我的臉,「真肉麻!」


  她這麽一說我臉差點也紅了。以前的我是決計說不出這種話的,畢竟東方人
通常都不是很願意通過語言來表露自己的感情。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領路的女性從宮殿的入口重新出現了。她對我們招了招
手,然後指了指大門。


  我對她點了一下頭,她沒有理我,而是徑直離開了。


  「哇,好拽的樣子啊。」初邪看着她的背影諷刺道。


  我扳着她的肩膀怕她惹事,一起走進了宮殿裏面。


  黑無的這座宮殿有些陰暗,建造宮殿石材都是黑色的。我拿不準這種建築風
格是因爲他們本身是影族的緣故還是有别的原因,不過走在裏面神經忍不住會變
得緊繃倒是真的。


  我們在宮殿的最深處看到了坐在領主座位上的黑無。


  一枚足足有一米長的堅角從黑無的額心猙獰的刺向空中。他穿着一身黑色的
長袍,長長的頭發從臉頰兩側垂下來,顯得有些憂郁。


  「歡迎。」黑無在我們站定的時候對我們說道,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
上,嗡嗡作響。


  初邪和我對他微微鞠了一躬以示恭敬。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近的距離觀察這個
擁有着影族代表性實力的存在,我沒有感受到磅礴的力量,他把實力掩藏的很好,
卻沒辦法消除本身的威懾感。


  「我還沒有正式感謝你對我們的坦誠和友好,初邪。」黑無坐在座位上淡淡
的說,「當宮族試圖愚弄我們的時候,是你們傳遞了真實,我不會忘記。」


  「那就再好不過啦。」初邪微笑着擡起頭,「所以我這次來想要黑無大人幫
忙解釋一些疑問,希望您能夠大方的告訴我們,嘿嘿。」


  黑無嘴角微翹,對初邪回應了一個笑容。


  「這個世界上的知識與真理有着自己獨特的價值,我隻能保證自己回答和你
們付出代價相對應價值的問題,如果超出了那個範圍就請原諒我的小氣,那也是
對真理和知識的基本尊重。」


  裏奧雷特這種毫無拖泥帶水之嫌的行事風格真是太方便了,我心裏想道。


  「啊,也不是什麽特别的問題。我想知道的是,你們的王族在族群内到底有
多大的影響力,這個問題你能回答麽?」


  黑無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王族……你們明白王族的意思麽?」


  「或許吧,請您說來聽聽。」初邪說。


  「白夜!」黑無大聲呼喚起一個名字。


  很快的,那個之前引領我們來見他的女人就走了進來。


  「白夜就是王族的一員,她的父親現在在深淵中追随着影王征戰,她的姐姐
和兄弟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影王直屬裏奧雷特的親眷,就是我們的王族。」


  「那你也是屬于王族麽?」初邪好奇的問。


  黑無搖了搖頭,「我不是,也無需是。我的力量讓我坐在了現在的座位上,
白夜的力量讓她成爲影族将軍,這一切和我們是否屬于王族沒有關系。」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看來裏奧雷特對實力的絕對崇拜才是關鍵。血統這種
東西證明不了什麽,當你的力量到達一個層次之後,哪怕王族也是可以爲你所用。


  「白夜的力量已經可以進入深淵,但與其在深淵中做一個随時可能陣亡的炮
灰,她選擇留在暗面繼續成長。這是一個睿智的選擇。」


  「那你呢?爲什麽不在深淵而在這裏?」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影王賜予我的責任。我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極限,影王認爲我在這裏統
禦管轄影族的領地,比我在深淵中更有價值。」


  黑無的語氣裏似乎有一種不易察覺的情緒,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我
還是說了出來。


  「你覺得作爲影族最大的領主,對你來說屈才了?」


  初邪大驚,連忙在身後拽我的衣服。我這才意識到這句話充滿了冒犯的意味,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你覺得自己有質疑我力量的資格?」


  黑無的聲音平淡無味,但是我卻有了強烈的壓迫感。


  「我不是在質疑你的力量,而是感覺到了你對深淵的執着。」我仔細斟酌着
字句回應着黑無的問題。


  「我們裏奧雷特隻有三種結局,沒有任何意義的死掉、成爲提升别的裏奧雷
特力量的犧牲品或者在深淵之中找到自己的歸宿。如果你是我,會選前面兩條路
麽?」


  我搖了搖頭,黑無也沒有繼續下去這個話題。


  「聽你說來的話……」初邪接過了話題,「王族并沒有什麽特權啊。」


  「隻有力量才是真正的特權。」黑無答道。


  「那麽王女也是一樣麽?」我出聲問道。


  黑無沉默了,他仔細的看了我一會兒。


  「你叫什麽名字?」


  「貪狼。」


  黑無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原來是你。」


  聽到這位領主的話語,我愣住了,「你知道我?」


  「骸王對你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所以很多裏奧雷特都聽過你的名字。」


  骸王……那是和影王一個階級的存在,爲什麽那種家夥會對我感興趣?答案
我隻能想到一個,和不死之戒有關……


  「骸王……是一個小女孩樣子的人麽?」我忍不住問。


  「我沒有親眼見過骸王,但可以确定她是七王之中唯一的女性。白金如瀑的
頭發、傾世絕倫的容貌、柔媚如水的身材、慵懶無羁的氣質,【清澈的雙眸】、
【食夢之吻】、【夜舞】、【墜落的情人】薄蝶骸,所有深淵中的裏奧雷特都知
道她的名字。」


  那不是我曾經見過的那個小女孩,但我認爲骸之女王對我的興趣絕對是來自
于那枚戒指。


  黑無提及了一長串骸之女王的稱謂,而我記起阿紗嘉也擁有着相似的稱号。
【無風的淵】,【獨音】……數量雖然比薄蝶骸要少很多,但那似乎也意味着阿
紗嘉的與衆不同。


  「你剛才的問題是什麽?」黑無的聲音将我從思索中拉了回來。


  「如果是王女,又對族群有着多麽大的影響力呢?和其他的王族一樣?」


  黑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大廳裏開始緩緩踱步。


  「王族的成員因爲血統,都擁有着令人矚目的力量,所以自然也就會有相應
的地位。而一個王的子嗣,所意味的是和其他王族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王不會輕易誕下子嗣,因爲他們很難找到值得自己戀慕和傾心的另一位。
就算找得到,也不一定要繁殖。他們的繁殖往往就隻有一個目的——制造擁有不
可比拟利用價值的後代。」


  「王的子嗣,自從誕生之起就背負了整個族群的命運和希望。如果在誕生之
後無法得到深淵王族的承認,在他們成長之前就會被抹殺。但如果一旦得到承認,
王族就會傾盡一切來培育他們的價值,直到可以利用爲止。」


  我從來不知道阿紗嘉竟然背負着那麽沉重的東西。不過雖然裏奧雷特對事實
的描述準确無比,但同樣也缺乏感性。黑無把王族的繁衍全部歸結爲了對後代價
值的利用,并不是說這種說法有錯,我認爲人們行事之時所包含的東西并不是簡
單而統一的。


  一個父母養育自己的孩子,從某個角度來講可以理解爲想要體味天倫之樂,
這其實一樣是對子嗣赤裸裸的利用。但從其他角度來講,也可以理解爲單純的愛,
這并不是矛盾的。


  至于裏奧雷特,我覺得也是一樣。這個種族的喜怒哀樂和人類是如此相似,
很難想象他們在繁殖的過程中不會對後代傾注一定的感情。


  「如果影王的兒子和你的意見産生矛盾,你們誰會妥協呢?」初邪問道。


  「影王沒有子嗣。」黑無幹淨利落的說。


  「我隻是假設一下嘛。」


  「隻要不是原則問題,妥協的應該是我。」黑無的回答相當坦誠。


  看來想要借助阿紗嘉影響力的計劃已經有了可行性,隻是不清楚她現在的處
境怎麽樣。理論上的事情畢竟不會和現實輕易的統一起來,如果阿紗嘉現在已經
成爲了噬族和瞳族交涉的一個籌碼,那這個計劃就要另當别論了。


  「喂,看來你勾搭上的姑娘能派上用場。」初邪趴在我肩膀上壞笑着說。


  「這還不能确定,隻是可以一試的程度。」我嚴肅的說。


  「哼!讓她幫個忙又怎麽了,心痛啦?」


  「和這個問題無關,我真服了你了。」我無奈的說。


  黑無沒有問我們向他提問的初衷,作爲影族的領主,這個裏奧雷特并沒有特
别的好奇心。


  「黑無大人,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初邪在和我開玩笑之後再次開口。


  「我沒有攔着你提問。」


  「我們現在要去和心族交涉了,可是他們連見都不打算見我們,你有什麽辦
法麽?」


  黑無聽到這個問題以後,笑了起來。


  「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辦法。照我說的做,心族不僅會見你們,還可以任憑
你們在他們的領地内建立那些據點和壁壘。」


  初邪的眼睛閃爍着興奮的光芒,「真的嗎!?太好了!不過你都這麽說了,
應該不是沒有代價的吧?」


  黑無将目光和初邪相接,緩緩地點頭。


  「你很聰明。想要答案,就要付出報償。我之前給你們的情報,是任何高階
裏奧雷特都知道的常識。可是這個答案,有它獨特的價值。」


  初邪倒是一副寬心的樣子,「說說看,你想要什麽?更多光血?」


  黑無擺了一下手,「你之前給我的東西我已經存下了,現在我們還用不到它,
所以給我更多也沒有意義。我想要的,是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刻,你就可以給我
的東西。」


  「你想要什麽啊?」初邪皺起了眉頭。


  「你的吻。」


  黑無的聲音讓我全身一顫,忍不住脫口質問,「你剛才說什麽!?」


  黑無向我們走過來,初邪愣愣的看着他,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樣子。我把她拉
到身後,冷冷的盯着黑無。


  「我說' 我要你的吻。' 」黑無看着初邪重複道,「一個全心全意的吻,一
個充滿愛戀的吻,就好像你吻他一樣。」


  「那不可能!!我們的…………」我喊道。


  「閉嘴!!」黑無大吼一聲打斷了我的話,整個大殿都在嗡嗡作響,「這是
我對她提出來的交易,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我的嘴唇微微發抖,扭過頭去看初邪。女孩臉上的驚訝已經轉化成了深深的
疑慮和動搖。


  「一個吻,你就給我們答案?」女孩擡起頭看着黑無問道。


  我想用眼神阻止她,可是她完全沒有扭頭看我的意思。


  「你怕我說謊?你以爲我是什麽?人類麽?」黑無臉上帶着不屑的笑容。


  初邪踟蹰了十幾秒,但我知道她會答應的。對她來說,用一個吻換取反抗軍
前進的契機,已經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代價了。心裏面晦澀而疼痛,我想要拉住她,
可是卻無法伸手。


  渺小的我的自私情感,和她宏大的夢想相比,是如此微不足道。如果我因爲
那種事情擋在她前進的路上,我覺得無法原諒自己,也對不起她對我的信賴。


  女孩突然不易察覺的在我手掌上按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是想安撫我還是想汲
取一點力量。她向前邁了一步,深吸一口氣,對黑無點了點頭。


  黑無俯下身子,初邪用手撥開他的長頭發,捧住了黑無的臉,然後閉上眼睛
将嘴唇湊了過去。


  我不知道是該努力平靜下來看待這一切還是該扭過頭去視而不見,全身像有
螞蟻在啃,讓我難受極了。


  初邪吻了黑無三秒,然後縮了回來,而黑無卻冷笑了起來。


  「沒有誠意,交易取消。」他扭頭打算走掉「别!」初邪咬着嘴唇拉住了黑
無的胳膊,「抱歉。」


  「我說了,我要你用吻他的方式和心意。」


  初邪的臉頰抽搐了兩下,重新擡起眼睛看向黑無。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水光嘤
嘤的開始變幻情緒,變得越來越熟悉,那是她用來看我的目光。


  黑無靠近着她的嘴唇,初邪的嘴唇微微發抖,手也抓住了自己的袍子。兩個
人的鼻息混雜在一起,黑無就像準備撲食獵物的貓科動物一樣在初邪的臉旁徘徊
着,挑逗着獵物脆弱的神經。


  初邪似乎有點想要退縮了,可是就在這一瞬間,黑無狠狠的吻住了她。女孩
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嗚咽,緊鎖的眉頭委屈的向上揚了起來。


  黑無的舌頭伸進了初邪的嘴裏,兩個人的口舌開始糾纏,女孩胸口劇烈的起
伏着,眉頭認命的舒展了開來。黑無的手臂攬住她的腰,用力将她的身體貼向自
己。


  我将頭扭到了一邊,胸口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燒的我快要瘋掉了。


  初邪的手不知所措的抓住黑無胸口的衣服,舌頭卻在認真的和他相互舔舐,
口液交換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面,幾乎要把我刺激的爆出能量。拔劍砍向黑無,
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


  「唔!!」


  黑無的手突然探到初邪衣服裏面,捏住她豐盈乳房的時候,女孩發出了驚叫,
然後用力推開了正和自己激吻的裏奧雷特。她怒氣沖沖的瞪着對方,用手背奮力
擦拭着嘴角的水漬。


  「這不在交易的範圍之内!!」


  黑無沒有回答她。他眯着眼睛,微微的擡着頭,雙手微張,一副完全被陶醉
的樣子。足足十多秒之後,他才重新看向我們。


  「好極了……非常棒……」黑無露出了隻有沉醉在毒品之中的人類才會有的
表情,他用搖曳的目光看向我,「你的嫉妒……果然是人類高級戰士才能有的東
西,強烈的情感……味道純粹、鮮美……」


  我咬着牙看着他,這家夥并不是想要占有初邪的吻。我差點忘了,作爲一個
影族,他們的力量源泉就是嫉妒。他在我面前吻初邪,就是想要從我這裏得到黑
暗面的力量。


  「我們要的答案呢!?」初邪喘着氣質問道。


  「答案……」黑無擡手指向我,「就在骸族的王都。去見骸王,她會給你想
要的東西。」


  「你在騙我們!如果她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呢!?」初邪怒道。


  「不會的。因爲他的存在,她會幫你們,絕無虛言。」


  「爲什麽!?」我問。


  「去了你們就會知道。交易已經完成了。」黑無說着,回身向座位走去。


  初邪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打算轉身離開。就在這個時候,黑無
又說話了。


  「初邪,你們不是想去鏡之海麽?如果你和我上床,我可以幫你們直接在宮
族強行開辟一片通往鏡之海的區域。當然,前提是他要在旁邊看着我肏你。」


  初邪頭也不回的快步向宮殿外面走去,我抑制住強烈的殺意,看了黑無最後
一眼,然後跟了出去,身後傳來黑無飄渺而滿足的笑聲。


  我在今天才真正領悟到裏奧雷特所代表的罪惡在彰顯之時有多麽令人作嘔。


    ***    ***    ***    ***


  女孩在離開宮殿之後就提升魔力驅使葬敵法球帶着自己向城外竄去,我緊緊
的跟在她後面。她飛的快極了,我幾乎是用全能量加速才能跟得上她。


  天已經黑了下去,我和她在黑夜中竄回了灰凡恩附近停泊懸浮飛車的據點。


  女孩從空中降下去,頭也不回的鑽進了之前預定的旅館房間裏面。


  「初邪!!」我跑了兩步,趕在她關門之前擠進了屋裏,拉住了她的胳膊。


  女孩卻掙開了我的手,抱着身體蹲了下去,大哭起來。


  我走到她前面,将雙手放在她肩膀上,捧着她的身體擁到懷裏。


  「爲什麽要答應那種事情……不喜歡的事情永遠不會做,這才是我認識的初
邪。」我在她耳邊說。


  女孩卻哭得更大聲了,她用腦袋頂着我的胸口發出哽咽和喘不動氣的聲音。


  「我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想要什麽……可是我就是想看你嫉妒
……所以才答應了要吻他……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想……心裏矛盾的要命
……可是看着你嫉妒就有了變态的安全感……好像這樣才能确定你愛我……感覺
自己好肮髒!!我也許已經……沒有資格……再吻你了……」


  強烈的怒火瞬間侵入了我的思維,我伸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女孩按在了牆
上。


  「你已經是我的東西了!!如果你以後還想質疑我的感情,我一定會殺了你!!」


  初邪的眼睛裏閃爍着不正常的病态光芒,「殺了我吧,貪狼。」


  「你說什麽?!」我對着她的臉吼道。


  「我無法相信你!!!」女孩也大吼起來,「哪怕你無時無刻的告訴我你愛
着我,在下一秒我也會害怕你會厭倦!!現在就殺了我,至少我還能确定在我死
之前你都是喜歡我的!!」


  我啞口無言的看着她,眼淚在初邪臉上肆意的流淌着。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能确定……你和阿紗嘉重逢以後我該怎麽辦…
…我能不能接受她和我分享你……是不是某個時候我必須要離開你……你不需要
安慰我,因爲你說什麽我都沒辦法相信,我就是害怕!!」


  從來沒見過初邪如此脆弱和真實的表現。剛剛收獲戀情的狡黠女孩,毫無經
驗,由胡思亂想中誕生的巨大的不安全感,全都深深的埋藏在她心裏面。黑無的
交易條件,讓這一切毫無征兆的爆發了。


  我抱着她,輕輕揉着她的腦袋。一瞬間的沖動,想要對她許諾,不去找阿紗
嘉了。


  這種沖動在瞬間就逝去了,因爲那種選擇并不是出于我的本心,而是對女孩
發狂一樣悲傷的憐憫。


  「可是我的嫉妒,你就能夠相信?」我問。


  「那種感覺……無法僞裝……」


  「所以你就用那種方法傷害我?」我繼續質問。


  初邪淚眼朦胧的擡起頭來看我,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你繼續用那種方法獲取所謂的安全感,我們就走不了多遠了。因爲那
種事情,我沒辦法忍受第二次。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什麽都不懂……」初邪胡亂的搖着頭,「我隻知道想讓
你永遠看着我。」


  「可是你能确定自己就一直能喜歡着我麽?也許未來最先會厭倦的會是你。」
我說。


  「才不會!我已經用半年的時間來考驗自己了!」初邪叫道。


  「那是半年,不是十年。」


  「反正……反正我就是知道!」女孩開始耍賴。


  我以前的女人從來沒有像她這麽幼稚過。我和她們相愛,絕口不提将來的事
情。因爲成熟的人都清楚,如果對方的感情變質了,是沒有辦法也絕對不可能挽
回的。不去想那些事情,也就不會傷害到自己。盡情體味對方現在給與彼此的愛
意和溫暖就足夠了,當感情淡薄之後,大家好聚好散,這才是成年人的做法。


  可是初邪卻不是,她蠻不講理而又霸道,一心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然
後又爲自己在不安中的無力而恐懼。這種感情一點都不正面,可是她表現出的對
我的迷戀,卻深深的抓住了我。


  有的人覺得,人的感情都是一樣的。他們錯了,像我們這種在生與死邊緣徘
徊的戰士,無論愛憎,都要比那些白天出門、晚上回家的普通人強烈無數倍。所
以黑無才會對我的嫉妒甘之如饴,而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确被他利用了。


  種種情緒像洪水一樣在我們之間激蕩。我想,如果我是噬族,肯定會想把她
整個吃掉吧,就好像阿紗嘉想要吃掉我那樣。


  我不知道其他的高級戰士是怎麽樣的。賭徒保羅的大氣風度,AZZA的和
煦昂揚是一種,梅爾菲斯的瘋狂嚣張是另外一種……我覺得我和梅爾菲斯越來越
像,心裏面某種不正常的變态随着力量的增長也在放大。


  天蛾說我可以阻止梅爾菲斯心中的怪物掙脫束縛,可是誰又能來阻止我心中
怪物的生長和覺醒?尤其是和初邪在一起的時候,她更是像給這種感覺添了一大
把催化劑。


  「看來我們就算再怎麽約定,最終也都是屁話。」我搖了搖頭,對初邪說。


  「…………」初邪不說話,那應該是默認了。


  「那麽我隻說一句話。如果你再質疑一次我對你的感情,我們就說再見吧。」


  「可是我害怕……怎麽辦……」女孩楚楚可憐的問。


  「害怕就隻要抱緊我就行了。」


  話音剛落,初邪就猛的掀起了我的衣服,整個人從下面直接鑽到了我衣服裏。
套頭的衣服幾乎要被她給撐破了,我哭笑不得的從被撐大的領口往裏看去,隻能
看見初邪烏黑的頭發。她用雙臂箍着我的胸口,臉貼在我身上,臉頰微涼。


  「你今天吻了别人,我該怎麽懲罰你,你自己說。」我隔着衣服去捏她的腦
袋。


  箍着我胸口的手松開了,初邪把臉上的淚花在我身上無賴的蹭了個幹淨,然
後鑽了出來,扭扭捏捏的看着我。


  「我又不是……」


  初邪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感覺到了一股能量波動。然後在一秒鍾之後,腳下
的地闆就被爆炸給掀飛了。


  「初邪!?」我用護罩擋住濺射的能量和飛舞的地闆碎片,大聲叫着女孩的
名字。


  女孩悶哼了一聲,摔倒在旁邊沒有被炸碎的地闆上。她很快就重新爬了起來,
我松了一口氣,她看起來似乎并沒有受重傷。


  預想中的後續攻擊并沒有出現,我透過地闆上的大洞向一樓望去,然後看到
了今天上午見到過的一個家夥,【幽鬼】的霸龍。


  「抱歉,我實在是無法忍受殺掉挽歌的兇手繼續逍遙的在這個世界上行走。」
他仰着頭看我,臉上挂着邪惡而充滿殺氣的笑容。


  他在灰凡恩之時那種沖動和憤怒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了,那大概是因爲他已
經下定了和我交手的決心。


  旅館外面傳來了喧嘩的聲音,那是駐紮在據點的反抗軍守衛正在靠近。


  我從洞口跳到了一樓,看着面前的對手。


  「你的同伴呢?」我冷冷的問。


  「施奎因忌憚反抗軍所以不許我們現在出手,但我想如果隻是我一個人的話,
你不會害怕到要躲在反抗軍的勢力後面不敢應戰吧?或者說,我想錯了,你就是
一個懦夫……一個出賣朋友活命的臭蟲!哈哈哈哈!!」


  「你是挽歌的朋友,我不想殺你。」我答道。


  「殺我?哈哈哈哈!!很好,看來你的自信心還不小。」


  就在這個時候,初邪跳到了我身邊。我回頭看了看她,發現女孩的衣服上沾
了血迹。


  「哪裏受傷了?」我連忙問。


  初邪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看向霸龍,眼睛裏閃爍着兇光,指了指身
上的傷。


  「【幽鬼】,這是你做下的事情,你以爲我就會這麽放過你?想和他單挑?
抱歉的很,這已經不是你們之間的私事了。」


  霸龍的臉頰抽搐了一下,「你們想一起上?我歡迎。」


  「似乎你對我的漆黑之雨不屑一顧,那我們兩個就來玩玩吧。」初邪揮手阻
止了正準備沖過來的反抗軍守衛,「如果你能打赢我,我替你親手殺了他。這樣
你就不用擔心他會逃跑了,怎麽樣?」


  霸龍咬着牙冷笑了兩聲,「葬敵初邪,你太托大了。你知道塔哈貝司是誰殺
的麽?」


  「塔哈貝司是被三個人圍攻而死的。你是想說裏面有你?」初邪皺起了眉頭。


  塔哈貝司是【神都】早期最出名的法師,那是曾經用一招就滅掉了一個中型
公會的恐怖存在。他被人幹掉的消息在那個時候成爲了【神都】裏面戰士們整整
一年的談資。


  霸龍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初邪的回答。


  「那又怎麽樣?你現在是一個人。而且就算是塔哈貝司,在那時也不過是4
級而已。」


  「是的。不過那時候我和我的同伴也隻有8級,而不是現在的1級。」霸龍
輕輕笑道。


  「那真是值得我期待一下呢……」初邪也笑了,臉上浮現出了陌生的殺氣。


  而我的疑慮則升級成了強烈的不安。毫無疑問,霸龍是有着豐富經驗的法師
殺手,他能夠和同伴在8級的時候就殺掉塔哈貝司,憑借的絕對不僅僅是運氣和
詭計。看來,【幽鬼】之中的家夥沒有可以小看的存在。


  「初邪,這是我的事情。沒有理由讓你替我出戰。」我拉着女孩的手說。


  「我不是要替你出戰,我隻是想打架而已!」初邪扭過頭,瞪着我。


  我在看到她眼神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經拗不過她了,「那就活着赢下來。」


  初邪翹起腳尖在我嘴唇上點了一下,小聲說:「打完以後,就讓你好好欺負
一下……」


  我笑了,輕輕用手指撫摸了她的臉頰。


  「守備軍在城裏待命,誰也不許跟過來!」初邪向後退了一步,轉身對周圍
的人喊道。


  霸龍不再笑了,他的表情迅速的冷卻了下去,已經開始爲即将到來的戰鬥做
起了準備。


  「我們三個,到城外去吧。我們反抗軍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家園,弄壞可就不
好了。」


  初邪說着就向據點外面飛了過去。我和霸龍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追了過去。
我不是很擔心霸龍會趁這個機會偷襲我,我相信【幽鬼】的人不是沒有尊嚴和榮
譽感的戰士,沒有這兩樣東西的人很難站到戰士們的頂端。初邪是這樣的人,我、
霸龍也是一樣。


  被裏奧雷特稱之爲枯火平原的這片土地,平坦而廣闊,作爲決鬥的場所真是
再合适不過了。


  霸龍從空中落了下來,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閃着藍光的短刀,看到那把
刀的時候我立刻就産生了不好的預感。他很自覺的退出了将近百米的距離,這是
一種對法師以示公平的行爲。


  「需要時間讓你召喚契約裝甲麽?」初邪遠遠的看着他,用高傲的聲音問道。


  「呵呵呵……需要時間讓你畫法陣麽?」霸龍反唇相譏。


  「看來一切都很簡單了。」初邪嘴角翹了一翹。


  在暗面混迹了半年之久,我深知契約裝甲是隻有和裏奧雷特簽過契約的人才
可以使用的東西。召喚契約裝甲就意味着使用者可以使用和自己簽訂契約之裏奧
雷特的所有力量,也同樣意味着那名裏奧雷特對使用者完全的臣服。


  我的贖魂裝甲并不是那一類的東西,而是類似于能量铠甲的實體化。獲得真
正契約裝甲的難度高的讓人無法想象,因爲你必須徹底擊敗和你簽訂契約的裏奧
雷特,如果隻是擊敗低等級的家夥,那對每個人隻有一次機會的契約而言簡直就
是愚蠢的浪費。


  我第一次見到契約裝甲是在食影者的毒煙那裏,而且據初邪說的,毒煙的契
約裝甲并不是完全體。但我後來慢慢才知道,加入食影者或者【幽鬼】的人,最
底線的資格就是要有與裏奧雷特的契約。至于契約的等級是不是能允許契約者使
用契約裝甲,就是另一回事了。


  霸龍應該是【幽鬼】的中堅力量,這點我可以确信。所以他會使用契約裝甲
的可能性非常高,我猜測他的契約裝甲擁有在與法師交戰中能起到突出作用的效
果。


  就在我擔心的時候,初邪扭頭看向了我。


  「親愛的,離遠一些吧。」


  她戲谑的稱呼讓我的擔憂稍微減少了一些,然後向後退去。


  我退了足足三十多米,可是初邪仍然看着我,對我揮着手,一直到我退出了
一百多米的時候她才将小手放了下來。


  初邪一邊向後緩緩退去,一邊召喚了葬敵法球。在法球竄出能量洞的時候,
霸龍也動了起來。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在不需要爆發能量的情況下可以擁有這麽快的速度,霸
龍瞬間啓動時高效的能量運用的讓人看的全身發麻,空氣中沒有任何殘留的能量
痕迹,他已經沖出去了十多米。


  初邪放出能量開始急撤,葬敵法球也甩了出去。女孩的能量等級很低,身體
也無法承受高強度的加速度,但她從一開始也沒有打算憑借速度來擺脫霸龍的突
進。


  戰士和法師的對決,一切就都隻關乎距離。當法師被戰士近身的時候,就是
勝負敲定的瞬間。霸龍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的策略也非常清晰,就是速戰速
決。


  可霸龍和我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反應神經和速度已經能夠躲避葬敵法球
的沖撞了。


  那家夥以肉眼難以撲捉的速度在空中一邊亂竄一邊向初邪靠近,葬敵法球舞
出了一片黑紫色的光芒,但是卻總是差一點才能打中目标。


  冷汗從我的腦門上流了下來。霸龍的身體太強悍了,那是和梅爾菲斯一個等
級的身體強度。這種水平的加速G力不斷作用在身體上,還能保持住判斷葬敵法
球的反應能力,難道真正殺手世界的家夥們都是這種變态麽?


  要知道,我之所以能在戰鬥中捕捉初邪的法球,是因爲我本身是向後躲閃的,
法球與我的相對速度要大打折扣。而霸龍的這種迂回不僅大大提高了相對速度,
還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去判斷初邪的位置與法球襲擊的方向才行。


  霸龍和初邪之間的距離在飛速拉近,不過初邪也并不是僅僅在逃跑而已。葬
敵法球給她争取的時間,她已經做了很多事情。


  當我把目光從霸龍身上轉移過來的時候,地面上已經被她插了無數讓人眼花
缭亂的咒棒。女孩在空中漂浮着,一邊做手印一邊念咒,動作輕盈妩媚的仿佛一
名舞者而不是法師。


  雅魅安曾經用兩枚咒棒将視覺幻術法陣實現爲了瞬間移動的效果,這已經是
相當令人咂舌的事情了。再高級的法陣也不會用到十枚以上的咒棒,初邪這種混
亂的插法讓我感到非常不解。


  魔力脈沖被她快速繪制在咒棒與咒棒之間,遊動的光芒在黑夜中像流水一般
照亮了大片的地面。照這種速度,我想她應該可以在霸龍接近自己之前發動法陣。


  三秒鍾以後,霸龍與初邪之間隻剩下了十幾米的距離,而初邪的法陣中的魔
力流已經開始相互連接結陣。


  突然,霸龍在空中像陀螺一樣瘋狂的轉了起來,一大片藍色的能量刃暴雨一
樣向初邪這邊覆蓋了過來。葬敵法球在他做出攻擊動作的時候擊中了他,然後在
霸龍失去平衡之後從各個方向狠狠的砸着他的能量護罩。


  霸龍就這樣給葬敵法球白白攻擊了好長時間才恢複躲避的能力,而他和初邪
的距離則又一次拉開了百米之多。


  可是他釋放的藍色能量刃擊中了初邪布下的咒棒。當初邪法陣爆發出一陣不
穩定的魔力的時候,我才發現那些根本就不是能量刃而是魔力刃。


  法陣的魔力狂躁的湧動着,最終爆發了出來。初邪發出一聲慘叫,手臂、腿
部和額頭的血管炸開了一大片血花,女孩從空中摔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葬敵法球迅速回防到了初邪身邊,而霸龍的身影在沒有阻礙的情況下迅速突
入到了初邪身邊的十米之内。


  「都已經告訴你我的身份了,竟然還敢做這麽高級的法陣。高級法陣失敗的
反噬不好受吧?哈哈哈哈!!!」霸龍大笑着,那把藍色的短刀不知道什麽時候
已經被魔力加護成了很長的武器。


  我很想沖過去接手戰鬥,但如果我這麽做,初邪一定會恨我。尊嚴是我們戰
士唯一不能亵渎的東西。所以說我們這種人很奇怪,如果有人用其他手段殺了我
們的同伴甚至戀人,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複仇。可是當初邪決定要和對方決鬥
的時候,就算她會死我也絕對不會插手,隻會在她死後再次向對方挑戰。


  你可以說我們的邏輯很可笑,但不幸的是,如果不那麽做,我們就沒辦法再
心無旁骛的舉起武器了。卑鄙而不守規矩的戰士很多,但我的同伴們都不是那樣
的家夥,不是那樣的家夥我們也不可能相互承認。


  葬敵法球爲了防止霸龍的遠程攻擊,隻能貼着初邪進行防禦性遊動,阻止霸
龍近身的計劃已經失敗。女孩的眼睛被血液給蒙住了,她顫抖着用手背揉着眼睛,
重新恢複視力,然後慢慢站了起來。


  「能夠破壞魔力脈沖的魔力刃……你的刀是……碎湖者……」初邪臉上的表
情似笑非笑。


  「很識貨。」霸龍冷冷的說,語氣裏面的昂揚高傲無法掩飾。


  「可惜差了那麽一點點腦子……」初邪喘着氣将手放在了法球上面,「害得
我流這麽多血,看你還怎麽打……」


  女孩的話音沒落,她手上的血液就迅速被法球吸收了。葬敵法球在吸收了主
人的血液之後膨脹了将近一倍,成爲了一個純黑色的能量團。


  用血液獻祭來觸發的招式往往都有很可觀的威力,本來想要強上的霸龍在看
到那個能量團的時候笑容已經不見了。


  初邪沒有直接動手,而是用另一隻手在空中用血對着地上的咒棒畫了個咒文,
原本已經被毀的陣紋竟然在殘缺不全的情況下重新亮了起來。


  霸龍看到這個情形之後立刻向後竄了一段距離,大吼出聲。


  「訟欲,契約裝甲!!」


  他身周的空氣瘋狂的震動了起來,然後一套暗灰色的能量铠甲搖曳着迷蒙不
清的光色,像結冰一樣迅速覆蓋了他的身體。


  初邪沒有看他,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補完了法陣。法陣發動的時候,那團葬敵
法球化成的能量團像爆炸一樣立刻就擴張了出去,吞噬了初邪的身體。


  召喚了契約裝甲的霸龍猶如炮彈一樣竄向了初邪所在的方向,包裹了初邪的
能量團将她籠罩在裏面,形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黑色圓球,唯獨初邪琥珀色的眼
睛在那團黑暗裏烨烨生光。


  霸龍的劍狠狠的砍在了初邪身周的能量團上面,然後目瞪口呆的停在了那裏。


  「碎湖者……要是真的弄壞了還挺可惜的啊。」能量團中傳來了初邪壞壞的
笑聲。


  碎湖者加長的部分不見了,準确的說是接觸到能量團的那些地方。


  初邪化身而成的巨大球體動了,她整個人撲向霸龍。霸龍咬住牙,收劍回鞘,
伸開了雙手。我看到契約裝甲在他的手心形成了兩張布滿鋸齒的口器,他大吼一
聲用手抵住了砸向自己的能量團,然後被沖的不斷後退。


  能量團立刻開始腐蝕霸龍手臂上的裝甲,而霸龍手心的巨口也在瘋狂的吞噬
着初邪的能量團。能量相互沖擊壓縮的聲音尖嘯着沖上天空,狂躁的能量閃電也
把地面全都炸翻了。


  随着一聲巨響,兩個人都向後退去。能量團稀薄了下來,霸龍雙臂的契約裝
甲也爛的不成樣子,兩個人分開的時候地面已經碎成了一片砂礫場。


  「哈哈……看來也不過如此……」霸龍氣喘籲籲地說。


  我已經能透過那抹黑色看到初邪的臉了,她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讓她的
臉頰看上去猙獰恐怖。不過她在笑,很得意的笑。


  「噬族的契約裝甲總是沒有一點新意,不過倒是便宜你了。」


  「你還有多少魔力?我不介意再來一次。」霸龍的自信并沒有消除,他的裝
甲被迅速修複,看上去餘力十足的樣子。


  初邪雙手相對,身上的能量團收縮成了濃濃的一小團,在她的掌中劇烈的震
動着。


  「同樣的招數就太沒意思了。你不是很想試試麽,我成全你……」


  初邪開始喃喃念咒,而霸龍在她回收能量團的時候就立刻沖了過去。畢竟沒
有防禦法式保護的法師對他這種戰士而言誘惑力太大了。


  魔力生成的護罩雖然可以附帶很多效果,但它們不是像能量罩那樣可以迅速
完成的東西。沒有保護的法師是隻要一道強力能量刃就可以斬殺的脆弱目标,所
有人都很清楚。


  就在他沖到初邪面前,準備揮動短刀的時候,初邪完成了念咒,她淡淡的念
出了結咒的最後字句,也是法式的名字。


  「漆黑之雨。」


  被壓縮的黑色能量團被她推向了霸龍,剛才消失葬敵法球也重新出現了。用
盡魔力的初邪半跪在了地上,而葬敵法球則在她身前嗡嗡的旋轉着,那是很明顯
的防禦姿态。


  黑色的能量團在空中爆發了,純黑色的液滴真的好像下雨一樣在戰場上瘋狂
的傾瀉了起來。我遠遠看去,遠處的地面看上去竟然在沉降……緩緩的向地面以
下下沉着……


  可是當我看到被籠罩在暴雨之中的霸龍之時,才意識到那并不是地面在下沉。
黑色的液滴飛濺了過來,我連忙用能量罩去擋,厚厚的能量罩竟然直接就被液滴
給腐蝕出了一個洞。


  我在液滴接觸自己身體之前向後狼狽的竄開,地面也在液滴落下之後出現了
洞,而且越來越深,就好像裏面的土壤被直接挖除了一般。


  霸龍在空中發出了凄慘的叫聲,即使有着契約裝甲也無濟于事。他千倉百孔
的身體在落地之前就被腐蝕了個幹淨,連一滴血液都沒剩下。


  被漆黑之雨遮蓋的地面足足有一百多米,除了被葬敵法球保護的初邪所在的
位置,方圓一百多米的地面已經無聲無息的被腐蝕成了深達十多米的巨坑。


  初邪從自己所在的那個已經變成柱狀的地方跳了出來,然後虛弱的倒在了地
上。


  我看到女孩倒地的時候才從剛才令人震驚的場面中回過神來,連忙飛了過去。
因爲有些懼怕會有殘餘的黑色液滴在空中,我還很沒面子的給自己做了新的防護
罩。


  「喂!赢了!」我用手捂住女孩流血不止的額頭,搖了搖她。


  「……我知道……肯定赢了啊……」女孩在我懷裏小聲哼道,她的手上和腿
上全是血。看來反噬造成的傷害遠遠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看到她還有神智,我松了口氣,抱着她向據點飛了過去。


    ***    ***    ***    ***


  胳膊、雙腿和額頭都被包紮了起來,大量的毛細血管爆開,初邪差一點因爲
失血過多而休克。好在戰場距離據點很近,她很快就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完了……肯定會留疤……」初邪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怨道。


  「原來法陣反噬起來那麽厲害……」我說。


  「這還是輕的。我早就料到他會有破壞法陣的招數,隻是沒想到是碎湖者魔
力刃這麽方便的東西……所以從一開始我就隻是做了一個中級的陣紋遮蔽法陣而
已,真正的漆黑之雨法陣被我藏在下面沒有發動。如果是漆黑之雨的法陣被破,
我在反噬之後就死定了。」


  「原來一切都在你掌控……」


  「霸龍很厲害。我都算好了的,可是還是差一點被他得手。幸虧他的契約裏
奧雷特是個普通貨色,那個契約裝甲的吞噬能力不算太強,吞噬的速度沒有我腐
蝕的快,不然大概要輸……」


  想起來我和這家夥打的那一場,看來我能赢的确是她輕敵太嚴重了。我不但
沒有破壞法陣的能力,就連處理葬敵法球都有點勉強。


  「【幽鬼】的人都這麽強……那食影者隻會更強……」我小聲說。


  「别擔心啊,你單挑都赢過我了,我單挑能赢過他們,要有信心。」初邪說
了個讓人無奈的笑話。


  「不過我單挑是弱項啦,所以你也别得意。」她又補了一句。


  「赢你隻是運氣,我可得意不起來。」我說。


  初邪白了我一眼,「怎麽?你覺得自己的運氣會比我都好?赢了我就是赢了,
我那時候可沒有對你留手。戰術設計被你完全看透然後破解,你覺得我說你赢了
我是在開玩笑?」


  女孩認真的說着,連我自己都差點被她說的驕傲起來。


  「可惜啊,碎湖者那麽厲害的武器被我給毀了。霸龍還沒把它的厲害之處發
揮出來呢,如果……啊!!」


  女孩嘟嘟囔囔的炫耀着剛才的戰績,我卻已經把手伸到了她被子裏面。


  「你幹嘛!?」


  「說了打完就可以欺負你的。」我現在心情不錯。


  「我可是傷員啊!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不然怎麽能說是欺負你呢?」我笑道。


  女孩還想說些什麽,我卻已經堵住了她的嘴唇。我故意用舌頭把唾液大口大
口的渡到女孩嘴裏,好像要把黑無曾經侵犯過的地方給清理幹淨一樣。


  手指也撚到了初邪下身的兩片嫩肉,隻不過來回就着她的小陰蒂搓弄了兩下,
這家夥就水了起來,還真是天生容易動情的尤物。


  好像認錯似得,女孩仰着脖子吞咽着我的口水,然後又伸出小舌頭任我撕咬。


  「嗚嗚哦……輕點……嗯……」自從關系确定以後,初邪在床上似乎少了些
許狂野,多了不少小女人的軟膩,我喜歡她這樣。


  吻得她嬌喘連連,手掌也被她小穴裏的淫液給浸透了。我掀開她的被子,将
女孩的桃源暴露在空氣中。


  「忍不住啦?」女孩眯着眼睛笑我,胸口還在不住起伏。


  「我要看你自己弄。」我捏着她下巴說。


  女孩愣了,「怎麽……自己弄啊?」


  我也愣了,「自慰給我看啊,怎麽可能不會?」


  「我……就是不會嘛……」女孩搖了搖頭,「沒你之前都是小魚服侍我,我
沒自己弄過。」


  我哭笑不得,這家夥邪惡的時候像個小惡魔,這時候卻純潔的像個天使……


  我拉住她的手,用食指連同她的中指指頭一起扣到了她的小縫裏面。看着她
咬着嘴唇看我,手指一點一點的在自己的陰道裏動起來,我産生了一種将純潔的
天使玷污至盡的快感。


  小穴裏已經含飽了水,随着初邪自己的摳弄,女孩的大腿根立刻就變得一片
狼藉起來。


  「哦哦……嗯…………嗚嗚……原來……嗯……還能這樣……」


  女孩用一隻手捂着自己的嘴,另一隻手卻停不下來。她小聲嘟囔着,聲音裏
春意滿溢。


  看着她可口的表情,我的下面也硬了。初邪眯着眼睛,用腳趾拉開了我的拉
鏈,然後用光滑的腳心搓弄起來我的肉棒。


  足交這種事情她倒是連學都不用學就會了,飽滿而細小的腳趾在龜頭上來回
滑弄,很快就被分泌的粘液給沾的濕淋淋的。


  我的手侵襲到了她的胸部,小巧的蜜穴裏因爲不夠滿足,已經被她自己添加
到了三根手指。女孩又怕自己弄壞自己的下身,唯唯諾諾不敢深入,那種既想要
又害怕的樣子甜美極了。


  「唔嗯……啊啊……我想要……哦哦哦……想要嘛……你來……」初邪斷斷
續續的哀求着。


  「我來?我來做什麽?」我笑着問,留戀着她的小腳。捧着她們,按在肉榜
上上下按揉。


  「來……來……上我……」女孩勉強說。


  「求我。」


  「求……啊……求你……來上我……好不好……」女孩順服的說着淫蕩的請
求,自己的小腹一陣痙攣,大股泉水從肉洞裏用了出來。


  「我不是已經在幹你的腳了麽?」


  一心想要弄髒她白皙滑嫩的腳,我沒有忍耐,很快就射了出來。白濁的精液
在空中畫了個弧線,直接打在女孩的臉頰、胸口、小腹和腳背上。


  女孩嗚咽了一聲,擡手去擦臉上的精液。我捉住她的腳,用上面的體液将她
的美足污染的粘稠不堪。


  「你這樣小心呢,大概一輩子都上不去。」我伸手指刮掉她身上的精液,然
後猛地捅到了她下面。


  飛濺在她身上的精液被我一滴不剩的塞到了初邪小穴裏面,然後接着那股又
滑又粘的勁頭瘋狂的攻擊起來。


  「啊啊!!啊!啊!!不行!!啊!!嗚嗚嗚嗚!!」


  随着我手指打樁一樣的震動,女孩仰着脖子随着身體的起伏大聲哀鳴。淫液
像噴泉一樣從陰道往外噴濺,床單已經濕的不能再濕了。


  初邪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玩暈過去了,隻不過這次暈的時間特别長。當我的下
身重新昂揚起來,把她按在床上以後背位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也隻是醒過來哀
叫了兩聲就再次昏了過去。


  「啊……啊……别……在裏面射……我還是害怕……」


  我自然沒有聽她的,畢竟看着她醒來以後按着脹脹肚子半愁眉毛的樣子也是
一種享受。


  初邪的小穴裏面有着層層疊疊的肉芽,當她們羞澀的纏緊入侵的肉棒,我能
清楚的感受到她們被燙的微微顫抖。抱着女孩高聳的屁股劇烈的摩擦着,沖撞到
她陰唇紅腫的幾乎要流出血來一樣,肆無忌憚的掐揉被擠壓在床鋪上的兩團乳房,
最終把她幹成一副小母狗般的滿足模樣。


  完美的性事大概是感情生活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吧,當我大汗淋淋的摟着凄
慘兮兮的初邪睡過去的時候這樣想着。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16     標題: 神都 (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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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章



       我和初邪在第二天的一早就踏上了返回黑城據點的道路。這女人在床上糾纏
不休,把自己受傷的事情挂在嘴邊,嚷嚷著要在這裏多住幾天。鑒於她折騰的精
神比我都厲害,我便沒有把她的胡攪蠻纏放在心上,強行把她給抱上了懸浮飛車。

  「好不容易單獨出來一次,你急著回去幹什麽啊!」初邪在副駕駛的位子上
氣哼哼的說道。她這回是真的不高興了,扭著頭在一邊賭氣。


       女孩話裏有話,我聽的出來。作爲副軍團長,她平時的事情多的要命。而且
爲了安全,奧索維下過令讓小魚爲首的親衛隊要寸步不離。這一次因爲情況特殊,
所以才沒有帶人出來。回去以後,我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大概也就隻有臥室
裏了,她不高興的心情我能理解。

  而且我一副急急火火的樣子,很明顯讓她理解爲我是爲了盡快將陣線推到噬
族那裏去找阿紗嘉,以至於多陪她一會兒都等不了的樣子。的確是有這個原因,
我承認,但是……

  「難得看你真生氣啊。」我一邊笑一邊用手去摸她的臉。

  「你走開!我脾氣好你就欺負我是不是?」她一巴掌打開我的手。

  「我們和霸龍開打的事情整個據點的人都知道,霸龍失蹤,幽鬼的人很容易
就能猜到是我們做的。我們兩個留在那裏,如果被幽鬼的人孤注一擲暗殺掉,那
可就太不值得了。」我解釋道。

  「我還真不怕他們!」初邪哼了一聲。

  「但是我怕。」

  「有什麽好怕的,那是我們的地盤,他們要想不著痕迹的把我們殺了,得把
整個據點的人全都幹掉才行。」

  「我是怕自己保護不了你。」

  聽到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初邪沈默了。我看了她一眼,這家夥的表情已經緩
和了下來。看來男人真的要學會怎麽說好聽的才行——不過那句話也並不是謊話。

  「貪狼,我以前沒有和別人建立過這種聯係……所以不是很清楚戀人之間該
怎麽相處……」她沈默了一會兒說。

  「怎麽?這麽點小事就想要道歉?」我對她這種戰戰兢兢的敏感有點意外。

  「老讓你在我這兒受委屈的話怕你不要我了。」女孩歪著頭來看我的表情。

  「在我長大的地方男人總是要包容女人的,所以你那點小脾氣對我不是什麽
大問題。」我笑道。

  「還真是不知道你在哪裏出生的呢……糊裏糊塗的就找了個男朋友,哈哈哈
……」初邪也在座位上放輕松了身體笑起來。

  「中華聯國啊,純種的龍族。」

  「是嘛?我也有龍族血統,我母親那邊有人和你同族。」

  我早就猜到了,畢竟她那頭黑發不是龍族和光族之外的人能夠擁有的。

  「有件事到現在我一直都沒問過……初邪,你多大了?」我一邊操控著飛車
一邊問。

  「我?我200多歲啦!老妖怪,吃了你哦!」初邪又開始胡說八道。

  「你怎麽和小孩兒似的。」我哭笑不得的說。

  「我本來就是小孩,所以你要寵著我!」

  我伸過手,揉亂了她的頭發,女孩咯咯笑著躲閃。

  在知道了大概的距離之後,回去的路途感覺上變的近了一些,很快我們就駛
入了黑城據點的範圍。下車之前,初邪拽著我非要我好好吻了她才算完。

  雖然感覺有些無奈,但是這種被依賴的感覺卻讓我相當享受。

  下了車,初邪很自然的挽上了我的胳膊靠在我肩膀上膩在一起走,而這一幕
不幸的被前來迎接的家夥們看了個正著。

  小魚、巴宰和沙倫都是一副見到了鬼的樣子,尤其是小魚,一臉受傷。

  「回來了?」奧索維倒是淡定非常,「弄到了什麽情報麽?」

  「想搞定心族,就要讓貪狼去見骸王,這就是黑無給我們的答案。」初邪說。

  「你?」巴宰奇道,「你竟然認識骸王!?」

  我搖了搖頭,「完全不認識,但是聽說骸王在找我。」

  「找你?你就不怕他們會殺了你?」

  「黑無說我去見了骸王就能解決我們這邊的問題,裏奧雷特不會說謊,而且
這個情報還是用很高的代價換回來的。」我一邊說一邊去瞟初邪。

  初邪偷偷的用力踢了我的腿,一本正經的接過了話頭。

  「骸族離我們太遠了,好頭疼啊……要去的話,一路上光補給物資就是個問
題。」

  奧索維終於開口了,「不需要那麽做,其實有一條更方便的路。」

  「另一條路?」

  「你們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神都】那邊的情報了吧?Dreams已經開
啓了穿越通道,隻要付錢,誰都可以使用他們的傳送門過來暗面了。」

  我皺起了眉頭。看來不在【神都】的這段時日那邊已經發生了很多事情……

  「所有人都能使用的通道?這不可能吧……代價也太小了啊!」初邪扭曲著
臉說。

  「Dreams已經完全掌握了魔龍之眼的力量,所以開啓大規模穿越通道
並不是不可能的。借助之前魔獸潮泛濫的機會,Dreams已經籠絡了黃銅大
陸接近百分之九十的傭兵公會,幾乎統一了整片大陸。」

  太明顯了,我早該想到。不明不白的無止境魔獸潮其實就是Dreams一
手策劃的。他們和瞳族的人有交易和合作,這我知道,隻是沒想到他們會是暗自
發動魔獸潮的指使者。在巨大的危機面前,黃銅大陸的傭兵們不得不團結起來,
而最強大的Dreams也自然而然的就變成了魁首。

  「他們在瞳族的王城附近有據點,而瞳族的王城和骸族的王城挨的非常近。」
奧索維繼續解釋道。

  「你是說,我應該回去【神都】走Dreams那邊的傳送門……」我已經
明白了奧索維的意思。

  「不行!」初邪立刻擺手道,「貪狼是Dreams的通緝犯,自從沙舟之
城他屠殺了六十多名傭兵之後,賞金已經上了五千萬!他這樣子跑到Dream
s的地盤裏面太危險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隻要化化妝,很容易就可以從別人的
眼皮底下大模大樣的混過去,這比橫穿三分之一個暗面要安全的多。」奧索維說。

  「他說的對。」我點了點頭。

  在暗面的半年,因爲做了支援部隊的隊長,對自己形象的打理也慢慢的變成
了必須要做的事情,沒有人喜歡聽一個看上去陰沈沈的家夥指揮自己到處送死。
我剪了頭發,比較規律的生活讓精神面貌也好轉了很多。如果染染頭發的顔色,
用化妝的手段改變一下眼型和嘴唇的形狀,別人是很難認出我的。

  「不行不行!」初邪一個勁兒的搖著頭。

  「爲什麽?」奧索維皺著眉頭問。

  「沒有爲什麽,我說不行!」

  「我說可以。」這次說話的是我,「我們不可能帶足夠穿越那麽長路途的補
給品,也不可能在裏奧雷特的城市安安心心的過夜。你沒辦法否認,奧索維的提
議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初邪瞪著我,氣的說不出話來。所有人都知道沒人能擰的過她,可是這畢竟
是我要做的選擇,而不是她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

  「初邪!」

  叫出聲來的是小魚,她突然發話讓所有人都向她看了過去。小魚意識到自己
有些失態之後躊躇了一下,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更堅毅了。

  「我是你的護衛,你要去的話我也要去。」

  「不~ 行~ 既然是我的護衛當然要聽我的……你留下!」初邪不客氣的說,
而小魚則有些憤憤的樣子。

  「你就算再任性也不能不顧安危跟著他跑到那麽危險的地方去!你的好運氣
總有用完的一天!」

  女孩一反常態的喊出這些話之後就轉身走掉了。她自從看到初邪和我在一起
以後情緒就波動的很厲害,這我不是不能理解,但卻無可奈何。

  「我的意見和貪狼一緻。這次的行動參與的人越少,安全性就越高。認識貪
狼的人不多,但Dreams現在在暗面開發的城市其實駐紮的都是政府聯合軍
的人,他們對初邪的資料都是了如指掌的。一旦你暴露了葬敵法球,那就是羊入
虎口。」奧索維從容的分析著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你怎麽知道這次去會打起來?再說了,我不用就是了。」初邪依舊死咬著
不放。

  「現在黃銅大陸的情勢很混亂,爲了維護脆弱的統治關係,Dreams依
舊指使著魔獸群在不斷給大陸上的人們制造著壓力。老實說,如果這次回去沒有
架打才是不現實的。沒有葬敵法球的你,所有的戰術和招數套路都需要改變,大
概連一半實力都發揮不出來吧。」

  初邪終於不說話了,她掃了我們一圈。奧索維輕描淡寫的回看她,巴宰隻是
一個勁兒的對她點頭,而我則沈默的站在那裏。本來以爲她妥協,可是這家夥突
然就丟下我們往城裏飛了過去。

  我剛想要叫住她,奧索維就拉住了我。

  「她這個樣子應該就是已經答應了,你不用擔心,我們先做正事,好好把接
下來的事情好好計劃一下。去到那邊的加密聯絡方式,任務進度情況的信息通報
還有萬一失敗的應對措施,這些都要考慮完善。」

  奧索維這種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掌控範圍之內的作風不能不說是一種獨特的
能力,輕重緩急,他分的非常清楚,所以才可以把事情搞得如此有條理。反抗軍
正是得益於他的這種能力才一帆風順的走到了今天,我不能不佩服他。

  在沒有初邪的情況下,我、奧索維、巴宰加上參謀部的智囊團用了整整一天
的時間做好了去骸族王城的計劃。

  當我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忙碌的忘記吃午飯,以至於回過神
來以後肚子已經餓的不行了。

  想找初邪一起吃飯,可是又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去到她屋子裏也沒有找到
她,所以我隻能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準備換一換身上的髒衣服。

  當我打開房間走進去的時候,竟然發現初邪正趴在我床上呼呼的睡著。很明
顯,這家夥是一直蹲在這兒等著我,太過無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我哭笑不得的坐到她旁邊,用手指摸了摸她的臉。女孩身體一震,睜開眼睛
猛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起來幹什麽?再睡會兒就是了。」我輕輕對她說。

  初邪用手揉了揉脖子,似乎有點酸痛的樣子。我伸過手去,溫柔的在她脖子
上按壓著,她沒有拒絕。

  「不讓你一起去,你不開心了?」我問。

  女孩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你不會死掉吧?」她突然說。

  我一愣,「你爲什麽會覺得我要死?」

  「沒什麽,是我胡思亂想。」初邪歎了一口氣。

  我們倆並肩坐在床邊,陷入到了沈默之中。我聽著女孩均勻的呼吸聲,斜著
眼欣賞她略帶迷惘的神情。初邪很少露出這種狀態,但自從和我走到一起以後似
乎意志就越來越不堅定了。

  「我餓了。」我開口道。

  「去吃東西?」初邪擡起眼睛看我,這種來自於自己女友獨一無二的柔柔眼
神總是讓我迷。

  「明天就要回去神都,最後這一頓當然要好好吃一頓。」

  「我做給你吃吧~ 」初邪露出一絲微笑說。

  「你竟然會做飯!?」我大驚道。

  初邪氣的鼓起了臉,「別這麽小看人行不行!?是不是我在你眼裏一點女人
會做的事情都做不了!?」

  我撓了撓頭,「這倒不是。可你真的會做飯麽?」

  初邪嘿嘿嘿的笑起來,「不太會……」

  我被她弄的無奈極了,不過她這種可愛的性格我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討厭的。

  「那就學學吧,等我回來做給我吃。」

  「也好,至少也不能讓你吃了我做的東西以後明天沒辦法上路。」

  我忍不住笑起來。就在這個時候,門被人敲響了。

  我打開門,發現竟然是我麾下支援部隊裏的幾個家夥。

  「老大!聽說你要放棄指揮權回神都?」

  爲首的這個家夥是昆利爾,在不久前的D- 08據點守衛戰裏他被陰影能量
重傷,不過現在看起來已經好了。他身後是六個我們部隊的中隊長,都是曾經和
我並肩作戰的夥伴。沙倫也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他帶著這幾個家夥過來的。

  「你們消息很靈通啊。」我皺著眉頭說,看向沙倫,「你告訴他們的?」

  「放心,不該說的我肯定不會說。」

  沙倫明白我的意思,像這種潛入敵對勢力範圍的行動,隻要有一點點信息暴
露出去,我的危險性就要成倍增長。

  「隊長,你什麽時候回來帶隊?沒有你帶,很多廢物都提不起信心來啊。」
另一個家夥說。

  我倒是沒想到這些家夥會這麽看重我。很多本來在我看來完全可以零傷亡的
戰鬥最後往往會不受控制的死上好幾個珍貴的戰士,這讓我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
一個合格的指揮官。可是這些家夥似乎並不那麽看,他們站在這裏就是證明。一
瞬間,我突然覺得有些感動。

  「等我忙完了神都那邊的事情就回來。」

  還沒等我說完,某個任性的家夥就從屋裏跑到了門口。

  「他不當指揮官了!回來以後他跟著我幹。」

  這些反抗軍普通士官都完全沒想到副軍團長初邪會在我的屋子裏面,直接全
都愣住了,連忙立正行禮。初邪露出傲慢的表情做了還禮,然後笑起來。

  「哎呀,每次有人這麽正式行禮我就好得意,怎麽辦?」

  我不是很清楚反抗軍的觸目禮是誰設定的,但動作確實並不難看。兩根指頭
點觸右眼,然後指向施禮的對象,簡潔而明了。基層的士官其實都不是很明白這
個動作的含義,因爲它意味的東西就是「探尋真實」。

  「我們要去喝酒,你怎麽說?」我問她。

  「竟然還有人給你這個傻瓜踐行,真意外呢!好吧,我也去……」

  沙倫從很早之前就跟著初邪了,所以他並不拘謹。而昆利爾和其他幾個士官
就傻了,別說一起用餐,他們甚至都沒有和初邪正面交談過。等我們在黑城據點
的酒館裏坐定以後,他們一個個看上去就和木頭人一樣。

  初邪故意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來嚇唬他們,可是我知道這丫頭心裏一定都笑
的不行了。等到她真相畢露,嬉笑著開始活躍氣氛的時候,昆利爾他們又愣了第
二次。大概無論是誰也想象不出來反抗軍的副軍團長是這樣一個壞心眼的姑娘吧。

  在他們的圍繞下,我喝著自己的踐行酒,忍不住回憶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Rayout還不是敵人,同伴們就是像這樣坐在一起喝酒。隨著
時間的推移,背負的東西越來越多,而像這種聚會則再也沒有出現過。

  離開神都已經將近八個月,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地方突然變得有些陌生。我
不知道是不是能夠重新撿回以前的生活方式,畢竟反抗軍的生活和通緝犯是完全
不一樣的。該戰鬥的時候戰鬥,該睡覺的時候睡覺,不需要擔心別人在你睡覺的
時候偷襲你,也不需要在街上遮住自己的臉……或許初邪說的沒錯,我如果不能
迅速找回狀態,這次回去很可能會死掉。

  這天晚上,初邪喝的酩酊大醉,就好像要逃避什麽事情似得。她噴著酒氣在
我懷裏睡去,甚至在我起身離去的時候都沒有醒過來。

    ***    ***    ***    ***


  重新從思滅者城堡中的湖中爬上岸之後,我第一個動作就是試著召喚係統菜
單。當又熟悉又陌生的虛擬屏幕蹦出來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真的已經回來了。

  我擡起頭,看到岸邊有很多戰士。他們對我的出現視而不見,似乎是新安排
的守衛。我不知道這半年多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爲原來這些人是並不存
在的。

  很明顯,他們並不是爲了防備我這樣的存在,而是更像是爲了防禦裏奧雷特。
畢竟我出現的時候他們甚至連過來質詢的意願都不曾有過。

  我沒有見到燃墟,也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因爲本來也沒有想要找他,所以
我直接就踏上了旅途。

  見慣了暗面灰沈沈的天空和寸草不生的荒原,腳下突然變得翠綠的草坡讓我
頗有些不習慣。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我更喜歡這個地方。

  和初邪甚至連好好道別都沒有就離開了她,我心裏並不是很舒服。可她看上
去所想要逃避的就是這種分別和思念,那不是我可以幫她的。我所能做的就是盡
快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然後回到她的身邊。

  我用最快的速度開始趕路,盡量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甚至連吃飯都不再
留在酒館的大廳而是改在了自己的房間裏面。

  本來還想去傭兵所查看一下留言之類的,可是又怕被人在傭兵所認出來,所
以隻能作罷。畢竟一個五千萬的腦袋,大家還是樂得把那張臉記在腦子裏的。

  就這樣用了一個星期,我通過傳送門回到黃銅大陸,慢慢接近了Dream
s所在的杜加德城堡。

  這片大陸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準確的說,我在神都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
都是在黃銅大陸度過的。這裏的城市我基本上都去過,有的隻是作爲歇腳路過,
有的卻承載了很多無法忘卻的回憶。

  在距離杜加德城還有半天距離的時候,我在附近的城鎮歇了腳。因爲不知道
在杜加德裏面會不會遇到什麽事情,我必須趁這個機會養精蓄銳。

  小鎮裏似乎來了什麽人,很多鎮民都聚集到了一起。如果是以前的話,我大
概會去湊湊熱鬧,可是這一次我忍住了。畢竟如果碰見熟人的話我不能保證自己
的妝扮一定不會露餡。

  「他是個騙子,隻是裝的很像而已!」

  遠遠的聲音飄了過來,和嚴厲的诘責一起傳過來的還有另一個人略顯尴尬的
笑聲。

  我聽過這個笑聲,所以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向那邊看去。

  韋爾奇·哈康,曾經救過我的見習牧師。命運真是有意思,我沒想到竟然一
回到黃銅大陸就遇到他。

  我走過去,讓自己混入到圍觀的人裏面,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我還沒弄明白這是個什麽情況的時候,那個罵韋爾奇是騙子的家夥突然
發出了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

  一個年輕的女孩正在收回自己的拳頭,而她攻擊的目標正在地上捂著鼻子打
滾。

  韋爾奇則是一副非常頭疼的樣子去拉那個女孩——準確的說是一個隻有十八
九歲的小修女。

  「菲狄歐娜……打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韋爾奇撓著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小修女。

  那個叫菲狄歐娜的小修女穿著寬大的純黑色修女袍,用頭巾遮著頭發,隻露
出一張嬌好清亮的小臉。她的個頭剛到韋爾奇肩膀,顯得嬌小可愛,可那雙眼睛
看上去卻和野狗一樣,遊曳著並不屬於神職者的兇殘和惡毒。

  「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幹什麽要和他們廢話!」

  周圍的鎮民在我旁邊爆發出了強烈的抗議聲,前面幾個青壯年已經按耐不住
自己,露出了想要沖過去動手的樣子。

  「幹什麽!?來啊!?」菲狄歐娜呲著牙卷起了袖子,瞪著那幾個家夥一副
想要開幹的架勢。

  而韋爾奇卻在旁邊一個勁兒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這實在是個誤會!大家先冷靜一下!主說過……啊!!誰
扔的石頭!?」

  我忍不住想笑,不過在這個時候笑出聲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吧……我強
行咬了自己的嘴唇來抑制笑意。

  「你們這些垃圾!!明明是這個混球先摸我屁股的!你們還幫他說話!!」
菲狄歐娜不甘示弱的對包圍著自己的鎮民叫著。

  「那也不能動手!!而且另外幾個是無辜的,你有什麽權利傷害他們!?」
我聽到有人這樣喊著,然後才從人縫中看到了其他三個躺在人群中間的倒黴家夥
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幾枚牙齒。

  「沒見過他們這樣的神職人員!!那個男的和女的中午還在酒館喝酒來著!!」

  「我也看見了!他們絕對是騙子!!」

  看來韋爾奇的壞習慣終於還是給他帶來了麻煩……我惡毒的想道。

  當義憤的人們擰在一起的時候,講道理就變成了徒勞的事情。這些人之所以
沒有湧上去動手,已經是鑒於菲狄歐娜那毫不留情的拳頭的威力了。

  大聲的呼喝在我看來隻是在彰顯自己的愚蠢,而這些不明是非的家夥很明顯
都不是什麽聰明的角色。而且人群裏還有在起哄的,這種家夥比單純的愚蠢還要
可惡。

  當然,我這種不出聲的圍觀者也好不到哪兒去。

  被激化的越來越嚴重的民衆情緒終於有點收不住了,包圍圈越來越小,有的
人趁韋爾奇不注意開始從身後猛擊他的後背,然後重新混入人群裏面。另一邊有
人在拉扯菲狄歐娜的衣服袖子,她叫罵著打翻了兩個,然後引起了更大的騷動。

  沒有人看到她被人撕扯,這些家夥就隻看到了地上新出現的傷者。

  看到韋爾奇是如此好欺負,另一側的家夥就更加變本加厲的毆打起他來。一
個家夥從人群中鑽出來,一拳正中他的右眼,我眼睜睜的看著韋爾奇的眼眶在幾
秒鍾之內就變成了青黑色。

  那家夥迅速的鑽回到了人群裏面,然後在其他人的叫囂聲中露出了因爲得手
而竊喜的樣子,又一本正經的開始呼喝。

  他不是唯一的一個。

  我忍不住將手按在了神宮上面,但是最終沒有做什麽。

  怕引起注意並不是決定性的因素。我隻是覺得,想要看看韋爾奇到底會怎麽
做。

  他曾經跟我說過的話依舊在我耳邊回響著。他穿上這身牧師的衣服,勸人與
善,放棄殺戮,他是想做一個拯救者。可是,這些人類真的就值得拯救麽?

  殺人永遠都不是唯一的選擇。那麽你會怎麽選,韋爾奇?你真的會繼續忍下
去,然後被這群渺小而可惡的生物一拳一腳的毆打緻死?還是會做出你永遠都不
會做的選擇?

  是的,他們也許會看到你七竅流血的屍體之後感到後悔。但在幾秒鍾之後他
們就會想道「我隻是打了他一下而已」,然後在幾分鍾後勸自己「這都是他自己
找的」,接下來的幾天之後,你的死就會被遺忘的一幹二淨。

  那麽,讓我看看你到底要怎麽做,韋爾奇。

  我不想做一個旁觀者,而是一個探尋者。他曾經讓我産生的動搖和疑惑,我
希望能在今天找到答案。如果他最終爆發出了能量,進行了反擊,那我就不再疑
惑了。因爲那證明他的理論也隻不過是拿來安慰那些信徒的解藥,而不是某種答
案。

  可如果他不動手,就這樣忍下去,我又能探尋到什麽東西呢?我不知道。

  一聲熟悉的骨頭斷裂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後立刻被人們的喧囂聲掩蓋了。我
看到韋爾奇的手指被踩的變了形,他滿臉是血,卻依舊嘶啞著叫喊著什麽東西。

  一個女人沖上前狠狠的扇了菲狄歐娜一記耳光,女孩的臉立刻腫脹了起來。
菲狄歐娜的眼睛閃過了一絲光芒,我馬上就嗅到了殺氣。

  可是她卻回頭看了韋爾奇一眼,韋爾奇被人踢得連連咳嗽,一隻眼睛已經腫
的睜不開了。可他另外一隻眼睛卻死死的瞪著菲狄歐娜,堅定不移的看著她。

  我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但菲狄歐娜最終什麽也沒做,她又被人毆打了數次,
然後倒在了地上。

  人群的怒氣和情緒慢慢消去了,毆打也在受害者動彈不得以後漸漸停止了下
來。

  「把他們從鎮子扔出去,不許再回來!」一個男的喊道,然後得到了周圍所
有人的叫好聲。

  幾個男人跟著他走過去,擡起遍體鱗傷的兩人向鎮外面走去。我閃到路邊給
他們讓出地方,然後跟了上去。

  本來打算等他們走掉之後過去和韋爾奇見面,可是那幾個男人並沒有如我所
願離開。

  他們一直擡著兩人走到了鎮外的樹林深處。韋爾奇被他們扔到了地上,發出
了沈悶的聲音。而擡著菲狄歐娜的家夥卻將她放在地上,又扇了女孩兩個耳光。

  「臭婊子!這下老實了?!」

  菲狄歐娜的鼻子被打破,汨汨的留著血。她的頭巾掉了,金色的柔密頭發鋪
灑在地上,像河流一樣。女孩喘著氣,在男人圍上來撕她衣服的時候開始用力掙
紮。

  然而之前的毆打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的兩隻手被掐住,修女服被從
中間撕破,一對粉嫩的乳房立刻暴露在了空氣中。

  在她胸口處,還躺著一枚銀色的十字架。

  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伸手扯斷了十字架的鏈子,扔到一邊,然後捏住了女孩
的乳房。

  菲狄歐娜的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手掌一翻,一枚閃著銀光的東西出現在了
她的手心。

  「菲狄歐娜!!」

  躺在不遠處的韋爾奇突然叫了起來,他伏在地上,盯著女孩的眼睛。

  女孩的動作凝滯了。旁邊的男人立刻看到她手中的東西,然後一把搶了過來,
扭過頭又踢了韋爾奇幾下。

  「我該怎麽辦,牧師!?」

  菲狄歐娜被男人翻轉過來按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一點一點全部撕破,她咬
著牙,乞求一般望著韋爾奇。

  「祈禱……菲狄歐娜……祈禱……」

  菲狄歐娜咬住牙,伸手抓住被扔在不遠處的十字架,緊緊地握在手裏,絕望
的閉上了眼睛,仍憑脫下了褲子的男人壓在了自己背上。

  那根粗大堅硬的東西沒有來得及進入她的身體。在她驚訝的扭過頭來的時候,
她身後的男人和周圍的幫兇都已經變成了屍體。

  「我和你們不一樣,並不介意殺掉幾個人渣。」

  我收回了神宮,將壓倒在菲狄歐娜身上的那具屍體挪開,然後走向了韋爾奇。

  韋爾奇看到我的時候眼睛裏露出了安詳而甯靜的神情。

  「我就知道……主能夠聽得見……韋爾奇,主真的聽見了我的祈禱!」

  一直都堅強的像男人一樣的女孩穿著褴褛的衣服跑到韋爾奇的身邊對他說道,
眼睛裏竟然閃出了一點點水光。

  我皺著眉頭將身上的鬥篷罩在了女孩身上,「救你的不是你的主,是我。」

  「是主派你來的,隻是你不知道而已……」韋爾奇躺在女孩懷裏,帶著疲憊
的微笑對我說,「我們見過麽?主的使者,你看上去有些面熟。」

  「是的,不過我化了一點妝。如果你記憶力不差的話,我們曾經在某個酒館
因爲你的狗屁理論打過一架,而不久之後你又在紅松城救過我和一個女孩。」

  「我想起來了……你那時候好像是個通緝犯……叫什麽來著……」

  「貪狼,現在依然是個通緝犯。」

    ***    ***    ***    ***


  我沒可能把這兩個傷員扔在這種地方,況且這裏還躺了好幾具屍體。所以我
隻能帶著他們兩個去往另一個方向的鎮子,將他們安排在了醫療所裏面。看來原
先預定的行程必須要拖上一段時間了。

  韋爾奇和菲狄歐娜的傷勢不輕,但都不緻命,相反還是身體的疲憊要更加嚴
重一些。菲狄歐娜都是皮外傷,韋爾奇比她要慘一點,斷了幾根骨頭,不過修養
一陣之後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

  「很巧,竟然還能再見到你。」韋爾奇在恢複了精神之後躺在床上和我聊天。

  帶著他們連夜趕路讓我也感到很累,所以幹脆在旁邊的床位上躺了下來準備
休息一天。老實說,原本是想找到想要的答案,可看著韋爾奇和菲狄歐娜的選擇,
卻讓我更加迷茫了。

  菲狄歐娜在差點被人強暴的時候拿出來的是一瓶魔液,那種東西不禁稀有而
且威力一般都還不錯,隻要擊破瓶子就可以觸發預定的魔法效果。韋爾奇制止了
她,而她竟然也照做了……甯可被人強暴也不去殺人,這種堅守真的有意義麽?

  「今天……是怎麽回事兒,你們?」我仰望著天花闆問旁邊的兩個人。

  「那幾個男的是鎮裏面的流氓,對我動手動腳的,所以就教訓了他們。」菲
狄歐娜在房間的另一端搶話道。

  猜也能猜到是這種老套的劇情,可我想問的並不是這個。

  「韋爾奇,爲什麽你就能看著她被人強暴,也不去動手?這就是你的上帝教
給你的?」

  面對我嚴苛的問題,韋爾奇隻是微笑。

  「那不是我的選擇,那是菲狄歐娜的選擇。」

  「可那不是你這個見習牧師教給她的歪理麽!?」我坐起身,對他的借口相
當不滿。

  韋爾奇扭過頭來看我,「喂,我可不是見習了,現在是杜加德城教會的正式
傳教牧師。」

  怪不得會在這地方見到他,看來這麽久以來他一直都是在附近活動,難免會
有這種相遇。

  「修女小姐,你就不覺得他教你的東西實在是太……」我轉向了菲狄歐娜。

  「不是修女,是見習修女!」菲狄歐娜打斷我的話。

  自從得知我一直在附近袖手旁觀,直到最後才出手相助的事實以後,這女人
就不再給我好臉色看了。

  「好的好的,見習修女小姐……爲什麽你一定要照他的歪理去做?那根本就
是自欺欺人,難道你不明白?」

  菲狄歐娜看了韋爾奇一眼,那男人正看著她傻笑。女孩歎了一口氣,臉上的
戾氣不見了。

  「我知道那在你看來有些愚蠢,但牧師先生說過,如果我要找到我自己的答
案,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追尋的答案。菲狄歐娜在被人圍攻時候流露出來的
眼神我曾經在別人那裏見過無數次,比如星見,比如夏希,比如微涼,比如在絕
望重逢後的Fey……很多很多我見過的女性戰士在殺意暴起的時候都或多或少
會出現那種眼神。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個戰士,但那種眼神絕對是殺過很多人以後才會擁有的
東西。

  也許韋爾奇真的做到了,在他的努力下,一棵染血的小花已經慢慢在努力褪
掉身上的毒刺。多了一個不再殺戮的人,他就向自己所努力的目標更近了一步,
哪怕這一步渺小的無法度量。

  我有些羨慕韋爾奇。他心無旁骛的走在自己選定的道路上,全身充滿力量和
希望,連一絲遲疑和迷惘都不曾擁有,這是我完全做不到的。

  「見習修女小姐,那麽你找到自己的答案了麽?」

  菲狄歐娜看了我一會兒,「也許就要找到了,也許永遠也找不到,這不是我
現在該想的問題。如果主能夠聽得見我的祈禱,那麽他終究會給予我答案。」

  對於這種宗教信徒所能給出的標準應答,我無法做任何評判,隻能沈默。

  「菲狄歐娜,麻煩你去弄一些吃的吧。」韋爾奇突然說。

  女孩已經恢複了不少,而且她也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聽到這句話以
後她很幹脆的就走出了病房。我心裏明白韋爾奇隻是找個借口將她支出去而已,
這招相當老套,但是好用。

  「韋爾奇,我一直覺得你並不是一個忠實的教徒。」我說道,「大中午在酒
館帶著修女喝酒的牧師,我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說。」

  「哈……其實你說的也不錯。誰也無法證明神這種東西是否存在,隻是取決
於你是否相信,就好像你拼上性命努力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某件事情一樣。我隻是
讓自己相信,然後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答案而已。」

  「這也是你告訴菲狄歐娜的話?」

  「不。她是很虔誠的信徒,雖然是不久之前才受到感化的。」

  就我所看見的菲狄歐娜所表現出來的性格,大概在受到感化之前和韋爾奇發
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按照韋爾奇死纏爛打的傳教風格,他沒被菲狄歐娜先幹掉已
經算他運氣了。

  菲狄歐娜現在是如此的信任和依賴著身邊這個牧師,抛棄了曾經的固執和殘
酷,走上了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我不清楚她是不是會成爲韋爾奇那樣的反暴力
者,但我知道至少她很快就不會再迷茫了,和韋爾奇一樣。

  心裏面有個聲音在對我說,也許那真的是尋求答案的唯一方法。以牙還牙,
以血還血,然後帶來無窮無盡的仇恨,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那麽如果走上
他們那種道路,究竟能不能讓那些悲傷和絕望的事情不再發生?

  我搖了搖頭,努力驅散了那些想法。這種消極的哲學並不適合我,按照韋爾
奇的話來說,我並不是不能選擇跳出這個輪回,而是並不想這麽做。一個人是沒
辦法永遠把自己騙下去的。

  「其實我真的很狡猾啊……」韋爾奇突然說。

  我微微愣了一下,「怎麽?」

  「我最早的想法是要改變這世間的一切,哪怕是一顆小小的種子也好,我想
要它在人們心中生根發芽。哪怕是行惡之時的一絲躊躇也好,我想要的就是這個。
可是到後來,我還是狡猾的退縮了……」

  「因爲人類就是那麽肮髒的生物,隻要人類的本性不變,你就做不到。」

  「是啊……所以當看到菲狄歐娜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隻要能夠改變她,其他
的就都不重要了。所以當她最終聽信了我的教誨,成爲了我自己這個宗教唯一的
門徒的時候,我覺得就已經差不多夠本了。」

  「她對你是那麽重要的人麽?」

  「開始的時候隻是普通的傳教對象,但是最終在我的面前,她把那把劍放下
來的時候,菲狄歐娜就變成了對我而言獨一無二的存在。如你所見,她還在不斷
掙紮……而我在她找到答案之前,就必須做她的牧羊人,這是主賜予我的責任
……」

  我看著眼睛裏閃爍著光芒的韋爾奇,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感覺。那種光芒並不
是我這種渾渾噩噩的人會擁有的東西。

  「爲什麽會和我說這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十個小時以前你才知道我的
名字。」我半開玩笑的說。

  「因爲你是我的朋友。」韋爾奇說。

  我的臉扭曲了起來,「我隻是對你好奇而已,你爲什麽會有這麽肉麻的理解?」

  「你我所堅持的理念格格不入。可是在這種人裏你卻是唯一一個尊重我看法
的人,如果這樣還不能稱之爲朋友的話,我找不到別的形容詞。」

  我感到很不舒服,被這種麻煩的家夥當成朋友的話,總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
感。

  「你要去哪裏?」韋爾奇又問道。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他。韋爾奇這種人爲理念而活的家夥,我
不相信他會出賣我。你不得不承認的是,信任別人的感覺每個人都是想要的。

  聽了我的回答以後韋爾奇露出了笑容。

  「我可以幫你。隻要打扮成我們教會的人,想要用傳送門是很方便的,我們
經常要送人去魔界的人類聚居點給信徒布道。」

  「看來這次我多管閑事還挺值得的。」我說。

  「如果你過傳送門被發現的話,估計又有很多人要死。如果能減少這種事情
發生的概率,我很願意做些什麽。」韋爾奇說。

  「我還以爲你是爲了我們的' 友誼'.」我尖刻的應道。

  「主的博愛要比人類的' 友誼' 崇高太多了,你說不是麽?」

  我和他都笑了起來。

    ***    ***    ***    ***


  兩天以後,韋爾奇的傷勢已經不妨礙行動了。他似乎看出我比較著急,所以
很通情達理的招呼菲狄歐娜準備上路。

  杜加德城建築密密麻麻的黑影出現在了地平線上。我和夏希一起曾經偷偷潛
入到了Dreams設在城裏的城堡裏面,還幫了阿紗嘉。現在想起來就好像是
不久之前剛剛發生的事情似的,那個時候夏希嬌嗔的模樣我還記得,隻是不知道
那家夥怎麽樣了。

  我們從山坡上開始往下走,距離目標城市這麽近的時候我們已經不能再使用
能量趕路了,如果被人注意到的話我的身份仍然有可能暴露。

  「你是通緝犯?幹什麽被抓的?」菲狄歐娜問道。

  「你這說話的語氣真是一點修女的自覺都沒有啊。」我笑著看她。

  「主絕不會因爲我裝腔作勢而高興,所以生活細節上太刻意就本末倒置了!」

  我斜著眼看了看韋爾奇,那家夥笑的非常得意。毫無疑問,這套高論就是他
教出來的。

  「能喝酒,能抽煙,還能招妓……我看你其實根本就用不著打著什麽牧師的
旗號。」我揶揄道。

  菲狄歐娜猛地扭過頭瞪著韋爾奇,我也是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己也許說漏了
什麽。

  韋爾奇倒是很鎮定的樣子,「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在說著句話的時候我能看到他額角的冷汗,我忍不住暗自發笑。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心髒猛的一震。

  地平線的另一端,一團像烏雲一樣的東西開始在天空上彙聚,它們盤旋起來,
發出遙遠的細微嘶鳴聲。

  緊接著就是十數道能量光柱向天空直沖而去,從我這個距離看就好像是密密
的銀色絲線一樣的能量光柱,每一個都至少有幾十米之粗。

  「又有人在打架……我們要去麽?說不定可以救幾個人。」菲狄歐娜問韋爾
奇。

  韋爾奇搖了搖頭,「那種程度的戰鬥,我們插不了手的,說不定還會被卷進
去。救人也有前提,就是不要做傻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提升起了能量飛了起來。

  「喂,你……」

  我低頭看了他們一眼,「我會去教會找你們,你們絕對不要跟過來!」

  韋爾奇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點了一下頭。在得到他答複的下一秒,
我用全能量加速向那個方向沖了過去。

  遠處的黑雲團和那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我的心跳也變得越來越快。幾乎已
經可以確定是誰在戰鬥了,那種鴉鳴聲除了鴉羽之刃以外我想不出別的東西。

  狂躁的能量爆炸和旋風一樣的黑羽風暴在地平線那個地方相互撕扯著,發出
震耳欲聾的聲音,即使隔了這麽遠也能夠清晰的感受到。

  「別出事啊,你這個混蛋。」我在疾風之中咬著牙繼續加速,企圖在戰鬥結
束之前趕到那邊。

  在我趕到之前,那團黑雲不見了,也沒有能量光柱再升起來。我的心提到了
嗓子眼,因爲那意味著戰鬥的勝負已分。

  又用了幾分鍾的時間,我終於趕到了現場。

  地上有很多血,樹林中央被夷出了足足有上千平米的空地,斷裂的樹木被掃
成了渣滓,揚起的塵土和碎屑仍然從空中不斷地向下飄落著,把我整個人都蓋成
了灰色。各種各樣被能量轟炸出來的巨坑以及能量刃撕扯出的溝壑鋪滿了地面。
而最醒目的就是密集的羽狀切割痕迹,這種痕迹我曾經看到過很多次,毫無疑問
是鴉羽之刃才能留下的。

  地上有很多屍塊,不過已經爛的不像樣子了,而我則在屍塊上發現了Dre
ams的徽章。

  那家夥實在是個瘋子,竟然在離杜加德城這麽近的地方和Dreams的人
開戰,簡直是不要命了。

  我大體找了一下,完全沒有那個家夥死在這裏的迹象。不能在這個地方多呆
了,因爲Dreams的人肯定會過來支援或者查探。可是我該往哪邊去追那家
夥?這問題又開始讓我頭痛不已。

  就好像是要給我答案一樣,一陣輕微的能量波動從樹林深處傳了過來。我立
刻就向那個方向沖了過去。

  幾十秒以後,我看到了梅爾菲斯。他毫無知覺的躺在地上,周圍站著三個人。

  其中兩個是Dreams的成員,他們舉著武器站在距離梅爾菲斯幾米遠的
地方,正在焦急的說著什麽。

  而第三個人手裏拿著一把匕首,正擋在梅爾菲斯前面。

  我從空中俯沖下來,身上的能量震動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沖的太快,那兩個Dreams的成員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麽就被我的能量刃給
炸成了不會說話的屍體。他們的裝備都非常好,以至於我的能量刃都沒辦法砍斷
他們的身體。可是防禦能量非常不足,這說明他們的能量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消
耗的差不多了。

  落地的時候來不及減速,隻能用能量做緩沖。身體在地上砸了個大坑,腳後
跟酸麻了半天。

  當我擡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守在梅爾菲斯身前的竟然是個小女孩。

  隻有十四五歲的樣子,齊肩的頭發,稚嫩的胸脯甚至還沒來得及好好發育就
套上了一件不合身的短背心。她死死的盯著我,匕首非常專業的用刀刃向裏的方
式拿在手裏對向我這邊。

  「走!不然Dreams的人要過來了!」我向她走過去,想去把梅爾菲斯
架起來。

  可是小女孩示威性的對我放出了一道威力可觀的能量刃。能量刃帶著呼嘯聲
直劈我的腦袋,我向後竄了一步,擡手用能量接住了它,僵持了兩秒之後將它擠
成了粒子流。

  「我是他朋友!」

  小女孩不說話,仍然保持著警戒的姿勢對著我。

  我焦急的向杜加德城的方向看了看,暫時還沒感覺到有人向這邊過來,可那
並不代表我們可以在這裏浪費大把時間。

  「他是死鴉·梅爾菲斯!殺手!我叫貪狼,他一定和你說起過我!」我解釋
道。

  小女孩搖了搖頭,開口道:「沒聽過這個名字。」

  清脆的像鹂鳥一般的聲音略顯稚嫩,內容卻是讓我又氣又急。

  「媽的!」我怒罵了一句,「別耽誤時間!我要是想殺他,你現在就是個死
人了!你以爲你攔得住我!?」

  我在神宮上積攢了一大股能量放出了一枚比她之前放出來的要巨大十倍的能
量刃,轟碎了一大片樹林。

  小女孩的表情軟了,匕首也垂了下去。

  我走過去將死人一樣的梅爾菲斯扛在了肩上,在這個過程中我看到了令人驚
愕的事情。

  鴉羽之刃被梅爾菲斯捏在手裏,可是那純黑色的刀刃已經斷掉了。我想象不
出來他之前到底是在和誰戰鬥,竟然能夠斬斷鴉羽之刃這種魔兵器級別的武器
……

  「你能量剩多少?A級速度能不能跟上?」我連聲問小女孩道。

  「我滿能量,能跟上8級的速度。」小女孩簡潔明了的說。

  我對她的回答很滿意,「那就不要跟丟了!8級全速!」

  小女孩點了點頭。

  「你叫什麽名字?」

  「龍雀。」

  聽到這個名字我差點從空中掉下來,那是梅爾菲斯妹妹的名字。可是星見曾
經告訴我,他妹妹早已經死了,是雅魅安下的手。

  沒有時間給我繼續浪費了。帶著無數令人頭痛的問題,我提上速度向最近的
城鎮飛了過去。

    ***    ***    ***    ***


  杜加德西南面的一座小城被我選中當做了落腳的地方。這裏的人口不算太少,
作爲藏身的地方雖然並不安全但至少可以試一試。這片區域依舊屬於Dream
s的核心勢力範圍之內,所以在進入小城之前我特意挑選了最外圍的一家旅店以
便逃走,還在城外不遠的地方做了一些以防萬一的準備。

  梅爾菲斯的刀傷很多但都不深。隻是從身體的淤青來看,他在之前的戰鬥裏
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沖擊,以至於長時間昏迷不醒。

  【神都】裏還真是方便,隻要是在旅館或者醫療所,身上的非緻命傷勢都可
以迅速的恢複。如果在暗面也是這個樣子的話,大概反抗軍的犧牲者會少上百分
之八十。

  「你是他妹妹?」在旅館安頓好了梅爾菲斯以後,我坐到一旁問龍雀道。

  龍雀隔著床站在梅爾菲斯旁邊看著我,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沒聽見我說
話一樣。

  我又問了幾個問題,得到的都是沈默。看來這個小女孩的警惕性實在是太高
了,這也難怪,畢竟是和梅爾菲斯這種人混在一起的。

  「用不用給你帶點東西回來吃?」我站起身向門口走去,「不說話就當否認
了。」

  「呃……」龍雀終於出聲了。

  「想吃東西?」我皺著眉頭看她。

  龍雀點了點頭。我歎了口氣,打開門走了出去,這種交流方式讓我感到疲憊。

  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梅爾菲斯,本來以爲我們兩個會在暗面以某種不期
而遇的形式重逢的。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知道自己的出現給他減少了很多麻煩,
龍雀的戰鬥能力我不了解,但是就當時的情況來看的話,他們兩個確實有些危險。

  我跑到酒館,決定先滿足一下自己的食欲。之前的一個星期我都在食用一些
便於攜帶而並非以可口作爲標準的食物,可今天我並不想那麽做,主要是打算獨
自把現在遇到的問題好好的捋順一下。

  這種嘈雜的用餐環境是我最習慣的,以前當傭兵的時候總是會在這種地方吃
飯。周圍人的談話聲就好像電視節目一樣,有時會有挺有意思的内容夾在在無聊
的口舌裏面,我通常都把那種東西當做下飯的佐料。

  完全不知道龍雀喜歡吃什麽樣的東西,所以我準備自己填飽肚子以後再随便
給她買一些帶回去。

  我坐了大概十分鍾的樣子,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一邊咀嚼着
嘴裏的東西,一邊擡起頭來看向這個不速之客。

  「可以坐一下麽?」

  這個女人整個人包裹在一件鬥篷下面,她絢麗的長頭發鋪在後背、雙肩和胸
前,用輕柔的聲音問道。

  我沒有說話,當做默認的态度。與此同時,我開始用餘光掃視周圍的情況。
并沒有疑似Dreams的家夥在這個地方……那麽這個女人是誰?我不相信她
的出現是和梅爾菲斯之前打鬥毫無關系的。

  她坐了下來,用手托着腮看我。那隻胳膊套着一件華麗的護手,鬥篷下面的
铠甲隐約可見。

  「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很愚蠢,你怎麽看?」她開口道。

  「那要看在你腦子裏,愚蠢兩個字是怎麽定義的。」我盯着她鬥篷下面的那
件铠甲,記憶開始迅速翻湧。

  「就比如,爲了一些可有可無的交情,把自己的命送掉。」女人淡淡的聲音
飄過來,那聲音微寒。

  「我不想送命。」

  一邊說着,我一邊站起來,将一張金磅壓在了盤子下面,然後向酒館外面走
去。

  女人沒有阻攔我,而是站起身跟了上來。

  「那說明你還不算蠢。」

  我走出旅店,看到外面已經站了八個戰士。而爲首的那一個,是Dream
s曾經的第三殺手團副團長黑希斯。他曾經在我面前淩辱過Fey的身體,然後
被我的偷襲打成了重傷。從那個時候我就發誓,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果然被發現了,不過讓我勉強能夠安心的是,他們隻是找到了我而沒有發現
安頓梅爾菲斯的地方。

  「原來是你!?」黑西斯在皺着眉頭看了我半天之後出聲道。

  「你認識他?」我身後的女人問道。

  黑西斯連連點頭,「我們公會已經通緝他很長時間了!想不到……你竟然還
活着……」

  他最後一句是看着我說的,當那句話出口的時候黑西斯的殺氣已經湧了上來。

  我努力抑制着狂躁的心跳,一邊防備着後面那個女人的偷襲,一邊擡手指了
指天。

  「在這裏開戰的話,你們Dreams也很麻煩吧?我們出去解決。」

  在我向空中升起來的時候,黑希斯和那個女人并沒有動手。我也沒有加速,
幾個人隔着大概十米左右的距離,向城外飛去。氣氛緊張極了,我知道隻要有一
個人現在爆出能量的話,立刻就是一場惡戰。

  我在城外的一片空地降落了,而那個女人和黑希斯也帶着人重新包圍了我。

  「這就是你挑選的墓地了?」黑希斯的戰意已經提升到了一個難以控制的程
度,他拔出他那把鑲有藍色水晶的魔力加護長劍,嘴角揚起了一個殘忍地微笑。

  「黑希斯,Rayout的會長巴爾格斯在那個時候構陷我,是他的主意還
是你們指使的?」我沒有提升能量,而是甩出了一個問題。

  「哈哈哈!!你覺得呢?」黑希斯笑起來。

  我承認,如果巴爾格斯的決定是受他們影響的話,或許我心裏會好受一點,
卻并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我所經受的一切,心裏面旺盛的仇恨,已經不是
一句話就能消泯的了。

  「黑希斯……」我拔出神宮,輕輕摩挲着熟悉的刀刃,「爲什麽你能夠做得
到?爲所欲爲,然後逃避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讓别人的苦痛來爲你自己付賬
……你該知道,這種人總有一天會在悔恨和絕望之中變成一堆狗屎。」

  黑希斯的臉色變了,「别他媽的廢話!!貪狼,你就像臭蟲一樣活在這個地
方,最終的命運也隻不過是被我們Dreams一腳踩碎而已!你覺得自己很強
了?4級了?已經趕上我了!?哈哈哈!!!我告訴你,别以爲隻有你在往前走。
我已經是公會第一殺手團的團長了,今天我要好好讓你體會一下什麽是力量!」

  我不清楚他是怎麽知道我等級的,但在穹頂之役的時候有不少人和我交過手。
連Rayout都已經聚集在了Dreams的麾下,黑希斯知道我的等級也并
不奇怪。

  就在他要沖過來的時候,我用神宮指向了他旁邊的那個女人。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

  那個女人微微一愣,然後擡手阻止了黑希斯的動作。

  「潘朵拉小姐!?他隻不過是在拖延時間!!」黑希斯叫道。

  潘朵拉輕輕搖了搖頭,「我們有的是時間,聽一個問題并不會耽誤事情。」

  她在說完之後從容的轉向了我,「你想問什麽?」

  我深吸了一口氣。

  「你是……食影者的人吧?」

  潘朵拉沉默了兩秒,然後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你怎麽知道的?」

  我的手已經控制不住開始發抖,神宮上面被附加的能量也在随着我的情緒而
發出嗡鳴。

  「你的那身铠甲……是【火精靈王的詛咒】……」

  潘朵拉點了點頭,「很識貨。能認出這身铠甲的人,這個世界上大概不會超
過二十個。」

  【火精靈王的詛咒】,挽歌曾經穿過的铠甲,零級的魔兵器……毒煙他們殺
掉了挽歌之後,奪走了這身铠甲,而它現在就穿在這個女人的身上……毫無疑問,
她一定就是食影者的成員,而且還是高級成員之一。

  黑希斯皺着眉頭看了看潘朵拉,又看了看我,看得出他完全不明白現在是個
什麽狀況。

  我卻非常清楚。無論面前這個叫做潘朵拉的女人有沒有參與或籌劃過襲殺挽
歌的計劃,我都無法容忍看着那身铠甲穿在她的身上。

  雖然那并不是她的本意,但在我眼中那卻是一種赤裸裸的炫耀,炫耀她曾經
奪走的東西,炫耀她的戰利品,炫耀她踩在挽歌屍體之上的事實,我無法忍受這
種事情!

  「潘朵拉小姐,我們Dreams是不可能放掉他的……」黑希斯指着我對
潘朵拉說,他似乎誤以爲我和這個女人有什麽交集。

  「我也沒說不許你和他交戰,做你該做的事情好了。」潘朵拉沒有看他,而
是一直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一起上吧,你們……」我将神宮斜垂在身側,對他們說。

  「一起上?哈哈哈!!你還真是腦子燒壞掉了!!三分鍾……我一個人,三
分鍾之内就可以解決掉你。」黑希斯笑着,向身後的人揮了一下手。

  連同潘朵拉在内的那八個戰士立刻向後退去,黑希斯開始做手印,嘴裏也念
起了咒語。

  天空迅速凝聚起了雲層,一團黑雲在幾秒鍾之後出現,一道粗大的閃電尖嘯
着向他劈了下來。閃電劈在他的身上,發出了巨大的能量爆炸聲,亂竄的閃電流
割裂了黑希斯身周的地面。

  黑希斯的那套雷電屬性的能量铠甲已經和原來完全不一樣了,張狂的樣式和
影響範圍幾乎将以防禦爲目的的能量铠甲化爲了足以産生緻命攻擊效果的武器。

  帶着強烈的噼噼啪啪聲音,黑希斯裹挾着強大的電流向我沖了過來,手上的
劍也被魔力加護,閃爍着淡藍色的光芒。

  魔力加護的武器在攻擊力和防禦力上都要比能量加護要低上幾個檔次,可是
往往會帶有特殊的攻擊效果。

  果不其然,在他揮劍的時候,這家夥全身滿溢的雷電就像得到了魔力引導一
樣,向武器揮舞的方向蹿了過來。

  我舉起神宮擋住了他的劍,可是卻擋不住強大的雷電沖擊。糾雜在一起的雷
電發出了爆鳴聲,狠狠的砸在了我的身上。

  然而黑希斯臉上的表情卻凝固了。

  贖魂裝甲冒着青煙,卻連一丁點痕迹都沒留下來。

  「如果你物理學的好一點,大概就不會說出三分鍾内解決我這種蠢話了。」
我用神宮壓着他的劍向他逼過去,咬着牙對他說。

  贖魂裝甲形成的骨質完全不導電,雖然防禦雷電能量依然需要承受一定的沖
擊力,但那和普通的能量沖擊相比并不算什麽。

  我現在沒有儲存任何光流刃,所以想要取勝就不能憑借那種東西。神宮被我
舞成一片白光,逼的黑希斯連連後退。

  對手的臉扭曲的不像樣子,他瘋狂的揮舞武器想要引導雷電尋找破綻來攻擊
我。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贖魂裝甲雖然不厚,但卻是結結實實的全覆式铠甲。除
了頭部的位置以外,這些雷電根本就沒有辦法給我造成傷害。

  徒勞的攻擊動作讓他的劍招根本就沒辦法跟上我的動作,神宮鳴叫着,在清
脆的金屬碰撞音間歇撕咬着黑希斯的身體,帶出一抹又一抹的血液。

  「怎麽了?三分鍾早就過了。而且看起來要被解決的并不是我。」我一邊步
步緊逼一邊用語言開始挑釁對方的自尊心。我知道黑希斯就是那種自尊心極度扭
曲的家夥,他曾經做的那些事情已經充分的證明了這一點。

  「啊啊啊!!!」

  黑希斯被我的話語激怒,大吼着開始向外爆出能量,刺眼的電流從他身上噴
湧,将我一下子從他身邊掃開了。

  他解除了雷電能量铠甲,然後以純戰士的狀态重新向我開始發動進攻。不愧
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在自己的能力被壓制之時可以冷靜而決絕的選擇改變作戰方
式,就憑這一點我也得稱贊他一句。

  我沒有召喚任何骨器對他進行攻擊,而是深吸一口氣将神宮改換成了左手半
握的拿刀方式。

  「不要說我占你的便宜。」我解除了贖魂裝甲。

  「那你就老老實實受死吧!!!」

  黑希斯提升的能量已經完全超過了我現在的極限,在這種情況下放棄贖魂裝
甲和骨器的優勢是非常愚蠢的事情。然而我卻偏執的這麽做了,因爲我就是想要
羞辱他,這樣他崩潰的會更快。

  讓全部身體都沉浸在了既興奮又冷靜的夾縫之中,然後在黑希斯攻過來的時
候順着他的殺氣,讓神宮的刀意帶着自己揮了過去。

  神宮以一個準确的角度斜劈在了黑希斯的劍上,他的劍鋒擦着我的面頰不到
一厘米的地方刺了過去,能量狠狠的撞了我的臉,顴骨立刻就青腫了起來。可是
神宮卻震開他的劍刃,筆直的切向了他拿劍的手腕。

  這種對精準度要求極高的攻擊在别人看來簡直就是自殺行爲,可是我爲了駕
馭神宮的刀意,已經磨練不知道多長時間,在今天終于顯現了成果。

  黑希斯的武器落在了地上,他捂着手腕傷細細的傷口連續向後做了兩個非常
狼狽的加速後竄。

  「真是聰明,沒有用那隻手來換自己的武器。」我邪惡的笑着,從地上撿起
了他的劍遠遠的扔到了他的腳下,「說吧,想怎麽死?我成全你。怕了的話,就
讓他們都一起上吧!」

  黑希斯濃郁的殺氣已經控制了他的身體,他撿起劍,狂吼着開始胡亂攻擊我。
強大的能量呼嘯着将地面炸出不同形狀的坑穴,揚起大片的塵土,隻是都沒有辦
法攻擊到我的身上。

  我的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他的爆發力太過強大,攻擊速度也非常驚人。我
隻是憑着反應神經和本能在躲閃他的攻擊,這段時間已經喪失了還手的能力。

  驚心動魄的交戰持續了五分鍾,當他動作緩下來的時候,我知道輪到我動手
了。那種爆發式的攻擊浪費了他太多的體力和能量,可惜并沒有爲他赢得任何優
勢。

  贖魂裝甲克制了他的閃電能量,逼他以純戰士的方式作戰,然後又激起了他
的怒火,讓他進入了忘我的攻擊狀态。我的計劃已經完全成功了,能量大幅度下
降的他到最後就隻是一個任我攻擊的活靶子。

  神宮沾上的血液越來越多,雖然隻是一些輕傷,但是黑希斯的體力就是由于
這些輕傷的存在下降的更加厲害了。

  輕而易舉的格開黑希斯充滿了怒火卻速度欠佳的攻擊,我用切刃對準他露出
破綻的側腹,連同他的铠甲一起切下了一大塊皮肉。

  「啊啊啊啊!!」黑希斯捂着受傷的地方向後急退,踉踉跄跄的坐倒在地上。
這一次他嘴裏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慘叫而不是怒吼。

  「像豬一樣躺在地上哀嚎,真是難看啊,黑希斯……受傷的地方,很熟悉吧?
下了地獄也要記住,人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喘着粗氣,提着神宮
一步步向他走過去。

  黑希斯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淩厲的氣勢,恐懼、仇恨和不安占據了他的身體。

  「别!!等等!我可以作證!我可以向Rayout證明你的清白!我很抱
歉!!」黑希斯大叫起來。

  看到他求饒的樣子,我覺得滿足極了。

  「你以爲我是爲了這個?呵呵……需要你道歉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女孩,隻
不過很可惜的是,她現在并不在這裏……」

  就在我準備以一個加速将神宮刺入他胸膛的時候,一道強大的能量刃向我撲
了過來。我連忙後退,那道能量刃在我和黑希斯中間的地方割裂出了一道深深的
溝壑。它竄過去的方向,連續倒下了好幾棵巨大的樹木。

  「對不起,他現在還不能死。」

  女人輕柔的聲音傳了過來,潘朵拉踱着步子向我慢慢走了過來,齊腰的長發
随着她翩翩的腳步在空氣中優雅的晃動着。

  「他已經是我的戰利品了。你們食影者應該不會低級到想要破壞一場公平的
決鬥吧?」我冷冷的盯着她說。

  「我和他之間還有交易沒有完成,所以也不能就這麽看着你殺了他。這樣吧,
我們也做一個交易怎麽樣?」潘朵拉微笑着歪了歪頭。

  「哦?我倒是想看看食影者能出到什麽價碼。」

  「用你的命和他的命交換。你現在足夠聰明的話,應該接受這個交易,然後
轉身走開。死鴉·梅爾菲斯的下落,我們會再找線索。這個交易你已經占了大便
宜。」

  我忍不住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我的命!?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
麽!」

  「看來你遠比我想的要愚蠢。」

  潘朵拉搖了搖頭,身上慢慢燃起了血紅色的火焰。包裹着她身體的鬥篷立刻
被點燃,然後迅速化成了灰燼飛散在了空氣裏。【火精靈王的詛咒】随着灰燼的
飄飛,再次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真是懷念……不過我覺得它上一任主人更适合它。」我喃喃道。

  潘朵拉似乎聽到了我的話,「隻是她并沒有珍惜它所賜予的力量……看在你
認識挽歌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現在離開還來得及,我可以不讓他
們追你。」

  潘朵拉說這些話的時候看向了黑希斯身邊圍過來保護他的Dreams殺手
團成員。那幾個家夥滿臉的殺氣,如果不是潘朵拉站在他們前面,估計已經沖過
來開始圍攻我了。

  我的臉已經控制不住扭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你弄錯了……今天沒有人
能夠離開,你也不行!!」

  聽到我充滿殺氣的話,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安的靈魂,絕望的執念,煎熬的欲望,王者的遺願,我從這裏向你們所
在的深淵呼喚!!我的靈魂是你們的酬勞,我的身軀是你們的巢穴!!如若你們
能聽到我的召喚,便将你們的力量給我!!亡者不生,逝者不死!!朽骨天國!!!」

  随着我的狂吼,不計其數的骨枝咯吱作響的開始從我身上噴湧着。完全狀态
的贖魂裝甲迅速在我的身上凝結,肩甲的部位被兩顆巨大的骷髅狠狠的咬住,大
量哀嚎着的幽魂狀能量從骷髅的大口之中竄了出來。

  地面亮起了一個魔法陣。和梅爾菲斯當初在穹頂之役那個混戰城市裏對付【
光之龍】所使用的魔法陣相比,我的這個法陣要小上很多。但是它依舊籠罩了數
百米的範圍,将所有人都困在了裏面。

  這是我帶梅爾菲斯和龍雀來這裏避難的時候就爲了應對這種狀況而早早畫好
的法陣。想要憑借自己的能力發動朽骨天國,不提前做準備是絕對不行的。

  從我身上噴湧出來的骨枝以法陣的邊緣爲節點像織網一樣在幾秒鍾之内塑成
了仿佛有天頂那麽高的結界。

  「對不起,這招憑我現在的力量是完全無法控制的,所以手下留情已經不太
可能了。」

  在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贖魂裝甲的骨殖就将我裸露在外面的頭部完全吞噬
了,隻留下一張猙獰而厚重的骸骨頭盔。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17     標題: 神都 (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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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章



  厚重的完全封閉式骨盔遮擋住了我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我能清楚的聽到自
己的呼吸聲。


  兩秒鍾,當我重新恢複視覺的時候,贖魂裝甲的完全狀態已經成型了。


  這兩秒鍾是朽骨天國發動之後最後的破綻,如果對方趁著我失去視覺的時候
進行全力的攻擊,我一定會有不小的麻煩。隻不過現在正在不朽天國結界之中瘋
狂肆虐的殺生鬼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對付的了的。


  殺生鬼是葬鬼的進化形態。曾經就是它們在沙舟之城吞噬了六十多個傭兵的
性命。葬鬼隻是一些可以供我操控的基本靈魂能量團,除了單純的格擋和撞擊這
種戰術價值以外並沒有太可觀的攻擊能力,可是殺生鬼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些蒼白的巨大能量團約有一人高,它們凝聚成了骷髅的形狀,尖嘯著開始
撲擊撕咬被困在朽骨天國裏的所有活物。


  初始狀態的殺生鬼隻有A級左右的能量強度,但它們會通過蠶食結界中的能
量進行迅速的進化。我不知道它們最終可以進化到什麽程度,因爲每一次我憑借
自己的意識釋放朽骨天國之後,裏面的敵人往往都沒辦法填飽這些殺生鬼的肚子。


  這一招所耗費的能量和魔力都非常巨大,我在暗面曾經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鑽研繪陣方面的技巧才勉強能夠釋放出來。由於我本身的能量不足,所以在成功
結陣之後根本無法操控這些殺生鬼的行爲。


  從本質上來說,現在朽骨天國裏的殺生鬼現在全都是處於暴走狀態。無論敵
我,這些東西都會本能的進行攻擊。召喚法則最重要的一條,暴走狀態下的召喚
生物優先攻擊召喚者,這還是我從裏奧雷特那裏學到的知識。


  因此要用這招,我就必須同時構結贖魂裝甲的完全形態。被骸骨甲胄重重包
裹以後,殺生鬼無法根據我身上的氣息來攻擊我,隻有這樣我才能完好無損的站
在這個地方。


  面前的敵人已經和殺生鬼發生了接觸。黑希斯手下的Dreams殺手團戰
士看上去非常從容,有幾個在嘗試性的攻擊身後的結界,更多的則是站在原地,
隻有在殺生鬼沖過來的時候才甩出幾個能量彈來震開它們的攻擊。


  這就是我想要的。他們采用使普通的能量攻擊手段,完全就是在給殺生鬼喂
食而已。


  初期我本應該在朽骨天國裏采取迂回的戰術,一邊遊走一邊操控殺生鬼吸取
我們戰鬥中濺射溢出的額外能量,在它們慢慢成長以後再展開反攻。因爲殺生鬼
的原始狀態並不強大,憑借這些殺手團成員5級左右的實力,完全可以在一開始
就重創這些殺生鬼。


  問題在於現在我的力量還無法控制它們,所以也隻能放任殺生鬼對對方進行
直接的攻擊。而這些家夥因爲殺生鬼現在的羸弱狀態,根本就沒把它們放在眼裏
的樣子。


  這種不具有高爆發力的能量攻擊,直接就會被殺生鬼吞掉。比起蠶食那些碰
撞爆炸濺射出的殘渣,這些能量彈可要美味的多。


  吃了東西的殺生鬼會放棄攻擊遊蕩一會兒來吸收力量,還沒有得到能量的則
會填補到位置上繼續圍攻目標。等到這些家夥意識到應該全力認真對付它們的時
候,就已經太晚了。


  潘朵拉身上的火焰熊熊燃燒著,【火精靈王的詛咒】已經從原本的黑色變成
了奪目的鮮紅色。我曾經見過這顔色,就在我將短刀插入挽歌後背的那個時候
……


  那套铠甲的顔色就仿佛被烈焰燒透的金屬一般發起了熾紅的光芒,仿佛隻要
靠過去就立刻會被燒焦一樣。


  一隻殺生鬼嚎叫著撲向她所站的位置,潘朵拉提升能量,將身上火焰的兇猛
程度再次加強,那隻殺生鬼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被迅速蒸發成了粒子。


  可是更多的殺生鬼聚攏了過去。它們沒有攻擊潘朵拉,而是貪婪的開始吸收
潘朵拉身周外圍溢出來的多餘能量。那隻被幹掉的殺生鬼之前所吸取的能量也立
刻被其它幾隻分食殆盡。


  殺生鬼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我並不擔心它們會被幹掉,因爲這種相互吞噬屍
體的特性意味著沒有一絲能量會被浪費。隻要對手在朽骨天國裏使用能量,這些
家夥早晚都會成長爲極其可怕的存在,那時候就算是高級戰士全力爆發出來的能
量攻擊也沒法給殺生鬼造成什麽傷害了,它們會從容的將能量吸收,然後再次進
化成更強大的東西。


  潘朵拉擡起頭看著在天空中飛舞的幽魂,然後向我走了過來。


  我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什麽樣子,不過總不會比當初在沙舟之城解放力量的
時候要難看。那個時候在開膛破肚的情況下被某種東西從體內占據了身體,變成
了真真正正的怪獸,殺掉很多人,難怪初邪她們會害怕我。


  「不是說要殺我麽?爲什麽不動?」潘朵拉站在我身前幾米遠的地方發話了。


  我動了動手指,聽到了清晰的骨骼摩擦的聲音。骨殖化的神宮已經完整的嵌
入了铠甲,看起來就好像成爲了身體的一部分。這看起來一定相當突兀,因爲贖
魂裝甲這種粗犷厚重的能量凱和神宮的樣式並不相稱。


  「什麽時候動由我來說了算,你就這麽急著想死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
頭盔的覆蓋下嗡嗡作響。


  潘朵拉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叫。一個殺手團成員的胸腔以上消失了,咬
著他上半身的殺生鬼呼嘯著飛了過去,他一邊噴著血一邊栽倒在了地上。看來剩
下的人被幹掉也就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那些家夥慌張了,他們爆出能量開始和殺生鬼正式作戰,但那隻能讓他們死
的更快,除非他們意識到想要活下來就必須先幹掉我這件事情。


  隻不過問題在於,骸族的铠甲在同等級東西裏,防禦能力是最高的。


  「怎麽?不去幫他們麽?」我問她。


  「我們和Dreams隻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多考慮一
下自己的安危比較正確。他們給我錢來找梅爾菲斯,並沒給我錢來救他們的性命。」
潘朵拉用柔柔的聲音回答我,「如果你不介意,希望你能回答我的一些問題。」


  「說。」


  潘朵拉擡手一劍炸碎了一隻鎖定了自己的殺生鬼,然後開口了。


  「你和挽歌是什麽關係?」


  「你把我的名字拿去問問毒煙就可以知道了,隻不過你得有命去見他才行。」
我沈聲說。


  「你想爲她報仇麽?」


  「就算是吧。無論是毒煙,魯恩希安還是你,都要爲挽歌的死付出代價!」


  潘朵拉用晶瑩剔透的翡翠色瞳孔看著我,「連魯恩希安的存在都知道,我應
該沒理由不知道你的名字……隻不過看起來關於挽歌,你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
……」


  「你什麽意思?」


  「我不太想和你打。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建議我們兩個坐下來聊一聊。」


  我狂笑起來,「哈哈哈哈!!!怕了!?很可惜,已經太遲了……」


  在潘朵拉的身後,慘叫聲已經是此起彼伏。殺生鬼隻剩下了五隻,可是Dr
eams的人卻已經全部變成了屍塊。我看著黑希斯的半個身體被殺生鬼撕扯著
拉上天空,心裏湧出了無比的快意。


  這五隻殺生鬼能夠幹掉包括黑西斯在內的七名Dreams殺手團成員,這
就意味著它們的能量強度已經到達了5級以上。我看著在空中狂叫起來的殺生鬼,
不再控制自己的戰意,對著朽骨天國裏殘存的最後一個敵人舉起了刀。


  【火精靈王的詛咒】,梅爾菲斯曾經告訴我,這東西隻要穿在身上,連能量
都不需要注入就可以完全防禦5級以下的火焰強度。可是我並不會使用任何火術,
所以這點特性對我來說根本就不起作用。


  然而事實證明我還是太狂妄了一點。


  潘朵拉舉起自己的劍,我清楚地看到劍身上面包裹上了和她身上相同的火焰。


  本來以爲這些火焰隻是她發動某種能力時的附加效果,可是當我仔細思考了
一下之後,才意識到那些火焰本身就是她的能量!


  和所有人都使用的能量完全是不同的東西……那是屬性能量。


  我並不是不知道屬性能量的存在,但卻是第一次看到有高級戰士以這種方式
用出來。


  根據我擁有的常識,屬性能量共有5種:風、火、光、暗、魂。


  魂屬性能量算是比較常見的東西,它不具有任何攻擊和防禦能力,是用來召
喚生物的能量。


  可是其他幾種屬性能量就非常少見了。不是因爲學習使用他們很困難,而是
由於這些屬性能量所能夠達成的效果,隻要用一半的魔力就可以實現。


  火屬性的能量彈本質上其實就是一個火球。用一個單位魔力所塑造的火球,
足足需要三個單位的能量來實現,所以這一切都隻關乎於「效率」的問題。


  我在成爲高級戰士之前也曾經因爲好奇心摸索過各種各樣的其他戰鬥方式,
包括屬性能量的使用。在無數次失敗和成功的練習和大量的情報收集之後,我了
解到每個人所能夠使用的屬性能量其實和使用者的性格有很大關係。


  風屬性和火屬性的能量我能用出一點,可是光屬性和暗屬性我就完全釋放不
出來。在沒有學習任何召喚類法式的情況下,單純的魂屬性能量我也無法使用。


  火屬性能量使用的問題在於,使用者不僅僅需要用大量的原始能量來生成它,
更是還要用更多的能量來進行自我保護——火焰能夠傷害到的必然是距離它最近
的東西。


  舉個例子,你在手中聚集一個巨大的火球,那種高溫肯定會最先燒傷使用者。
所以使用者在凝聚火屬性能量球的時候還要耗費更多的能量來給自己隔熱。可想
而知,如果要以屬性能量作爲常用的攻擊手段,對能量的強度需求要有多麽巨大。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面前的敵人有多麽棘手。


  完全防火的【火精靈王詛咒】,配上火屬性能量……一套铠甲差別,讓使用
火屬性能量戰鬥的潘朵拉在能量強度上有了足足一倍的提升。


  燃燒起來的鮮紅長劍裹挾著熱浪狠狠的砸在了神宮上面,隔著厚重的贖魂裝
甲,我仍然感受到了讓人窒息的高熱。如果不是這套全覆式的铠甲,我覺得自己
的眼珠會在這一擊之下立刻被烤幹。


  我向後連續退了三步來擺脫高熱對自己呼吸道的侵蝕,可是潘朵拉並沒有給
我這個喘息的機會,她立刻追擊過來,身上熾紅的铠甲和贖魂裝甲撞在一起,我
甚至能聽到自己的甲胄發出了被燒焦的聲音。


  幾乎是在零距離發動的一斬,我反手倒轉神宮在身前向下直插,堪堪擋住了
這道追擊,然後拼命將潘朵拉從身邊震開了一小段距離。


  身爲女性戰士,潘朵拉就算穿上了【火精靈王詛咒】這麽厚重的铠甲,整體
的重量也不算太高,所以我才能成功將她震開。隻不過她後退了僅僅一米就重新
壓制了過來。


  嗓子和鼻腔裏熱辣的感覺讓我根本無法呼吸,我憋著的一口氣已經告罄,潘
朵拉身上的熱浪繼續逼過來,我已經忍不住了。


  不過我並沒有感到特別慌張,因爲我看到殺生鬼們已經全部向我們這邊撲了
過來。在激烈的近身戰裏還能分出一點點的注意力來觀察周圍環境,我覺得自己
在這方面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原來的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畢竟我是在
暗面的魔獸群裏戰鬥過無數次了。


  殺生鬼包圍了潘朵拉後退的所有角度,然後張開大嘴向她咬了過來。


  我趁著這個機會急速後退,大口的呼吸著冷卻下來的空氣。低頭看了一眼,
贖魂裝甲剛才和火精靈王詛咒相撞的位置已經焦黑了一大片,如果隻是單憑一把
劍去格擋,沒有人可以防住這種多角度的同時攻擊。潘朵拉在殺生鬼襲擊過來的
時候在原地猛的旋轉了一圈,一道火焰風暴在瞬間向四周爆開,撞偏了殺生鬼的
攻擊軌迹。


  然而殺生鬼並沒有受到什麽損傷,而是圍繞著火焰風暴升起來的位置一邊遊
動一邊繼續吸取著火柱周圍衰減下來的能量。


  潘朵拉的表情似乎微微變了一下,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必須在她分析出殺生鬼
的本質之前打斷她的思考,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氣,又一頭紮入了滾滾的熱浪之中。


  我倒是很想學習一下能量罩的隔熱運作方式,可那並不是現在就能憑腦子想
出來的。隻有真正擅長屬性能量使用的戰士才有可能磨練出這種技巧。


  就在我向潘朵拉狠狠揮動神宮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她空出來的左手突然做了
一個手印。


  那個手印非常複雜,不過潘朵拉將它做的流利極了。如果是以前的話,我絕
對會立刻對這個未知的招數進行規避或防禦。不過在研究了半年之久的咒術運作
規則之後,我已經不再是魔力方面的作戰的菜鳥了。


  沒有法陣,沒有咒語,而且還是單手的結印,這種程度的術法不可能對贖魂
裝甲造成威脅。


  潘朵拉的手印以一個指尖的昂揚上挑作爲結束,緊接著在我的身下就竄出了
一道足足一米粗火柱。


  強烈的沖擊力直接把我沖的失去了平衡,腹部立刻感到了一陣沁涼。那是被
燙傷的時候,人的皮膚在第一時間所傳遞的感覺。一秒鍾之後,滾燙的劇痛直刺
我的腦海。


  我強忍住差點溢出嘴邊的痛呼,連續做了兩個變相的加速來躲避不知會不會
再次出現的火柱和潘朵拉的後續追擊。


  殺生鬼很好的在我露出破綻的時候牽制住了潘朵拉的行動,它們現在的力量
絕不是潘朵拉可以輕松應付下來的。


  我捂著被燒傷的地方,從劇痛中拔回了注意力,手指可以清楚的試出贖魂裝
甲外層被燒焦的地方已經開始剝落了。


  足以將熱量穿透贖魂裝甲的火係術法……這絕對不可能是單純一個手印就能
發動的。這說明【火精靈王詛咒】所帶給潘朵拉的能力絕對不僅僅是防火這麽簡
單……


  我實在是太傻了,那畢竟也是一件魔兵器。如果它可以爲使用者大幅度簡化
火係術法的發動程序,我一點也不應該對這個結果感到奇怪。


  我重新試著去加入殺生鬼攻擊潘朵拉的戰團,隻不過這一次我集中了幾乎所
有的注意力在潘朵拉的手上。


  果不其然,潘朵拉見我接近,立刻就開始制造火柱來限制我的行動。我每一
次的沖刺都會被迫被火柱所打斷,畢竟我不可能讓自己硬著頭皮硬接那種可以給
我帶來真真正正傷害的攻擊。


  幾次嘗試之後,我發現正面的突進已經不可能了,但疲於應付殺生鬼的潘朵
拉也沒有機會來針對我做任何事情。我凝聚出骨矛,一邊遊走一邊選擇了從遠處
對她進行騷擾性的攻擊。


  潘朵拉似乎沒有料到我還有這種東西,她轉身舞動著那把火劍,將射過來的
骨矛劈成了碎片。就在這個機會,距離她最近的殺生鬼一口咬住了她的左臂。


  看到血液濺出來的時候我馬上爆出了積攢的能量,試圖抓住這個機會給她緻
命一擊。


  潘朵拉的身型一滯,其餘幾隻殺生鬼也蜂擁而上,相繼咬中了她的腰部、左
腿和右腳。我已經沖到了她身前,面對已經沒有還手能力的潘朵拉舉刀就砍。


  就在我馬上要把刀刃送到潘朵拉身體裏的千鈞一發之際,時間仿佛一下子緩
慢了起來。我看到潘朵拉的嘴唇在動,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升了起來。


  長期戰鬥積累下的直覺讓我做了另外一個選擇:用所有力氣勉強終止了自己
的攻擊動作,拼命向另外一側竄開了半米的距離。


  潘朵拉身上熾紅的火焰隨著她的咒語輕描淡寫的化成了蒼白,她的铠甲也隨
著火焰一起被燒成了近乎透明的顔色。


  咬在她身上的四隻殺生鬼被火焰吞噬了,它們在一秒鍾內就化成了灰燼。


  潘朵拉身上的白色火焰如同濃稠的液體一樣沾到了我的手臂上,然後迅速的
往我身上其他的地方蔓延了起來。


  我狼狽的摔在地上,不斷的在地上撲打著燃燒起來的铠甲。可是很快的,以
潘朵拉爲中心,朽骨天國之中的地面就被蒼白色的火焰占領了。


  我不得不從地面向天空升去,足足升了10米才勉強忍受住越來越洶湧的熱
量。


  贖魂裝甲的整個左臂部分都化成了焦黑的碎塊慢慢脫落了下來,暴露在外面
的手臂似乎也被燒傷了。


  潘朵拉站在火焰之中擡起頭來看向我,她的長發隨著跳躍的火焰向天空不住
舞動著。


  「厲害啊,貪狼……竟然能逼我用這招……」她用依舊輕柔的聲音說,隻不
過已經帶上了一點點殺氣。


  「怎麽?這算是你的殺手锏麽?」我側過身子,讓受傷的左臂盡量避開以她
爲中心升騰起來的熱量,然後開始驅動贖魂裝甲修補破損的地方。


  「【王之咒炎】。如果我解除火焰限制的話,你現在就已經是一捧骨灰了。」


  我勉強笑了一下,「你並沒有這麽做,說明就算穿了那件東西也要顧忌那招
的威力……」


  潘朵拉也微笑了一下,「說對了。不過我現在想殺你的話,也隻需要另外幾
分鍾而已。我剛才的停戰邀請現在依舊有效,你考慮一下。」


  「很抱歉,還沒到我應該認輸的時候。」


  潘朵拉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在火中畫起了法陣。


  我應該上去阻止她……在擁有火精靈王詛咒的施法程序減免效果的情況下,
我無法想象潘朵拉這個需要法陣才能發動的招數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問題在於,
現在的我根本就沒辦法竄入火裏面阻止她的動作,那樣我很快就會被烤熟。


  在潘朵拉畫法陣的時候我選擇發動另外一個手印。在我完成手印的時候,贖
魂裝甲肩部的骷髅張開了大口,朽骨天國裏殘存的最後一隻殺生鬼被吸了回來。


  這隻殺生鬼是吸納了之前所有犧牲者力量的最後存在,現在我將把它強行轉
化成增強自己力量的餌食。


  就在我感到全身的力量像爆發一樣急速升溫的時候,潘朵拉的法陣也完成了。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攻擊法陣,她站在那裏,被一個半透明的防護罩包裹了起
來。緊接著,地面上的蒼白火焰就狂躁的發出了刺耳的尖嘯。


  潘朵拉就隻是在解放王之咒炎的真實力量!她做那個法陣是爲了保護自己!


  白火像火山爆發一樣向天空沖了上來,幾乎要把大腦凝固的熱量死死的把我
纏住。我大吼著將身體裏的能量當做屏障完全爆了出來,火浪被毫不留情的從身
邊推開,爲我拓開了一個半徑三米的無火空間。


  即便是這樣,炙熱卻依舊兇猛的撕咬著我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贖魂裝甲發
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不斷的變形、剝落,重新凝聚,然後再次被燒成焦炭。


  我不可能長時間保持爆出能量的狀態,更不可能在火海之中支持太久。存餘
的能量仿佛洩洪一樣從身體裏面噴湧出來,我隻有十秒鍾的時間,這十秒鍾將決
定勝負。


  這是一場賭博。潘朵拉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將這種攻擊強度的火咒支持十
秒鍾之久。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世界的平衡可就真的完全被打破了。


  十秒鍾,就好像恍恍惚惚的過了一輩子。我的神智被蒸騰的熱量迅速侵蝕著,
手裏的刀也幾乎握不住了。50度的高溫可以煮熟一個雞蛋,而同樣作爲蛋白質,
我確定現在自己腦子的溫度並不會比50度要低。


  但是我的身體還是動了,完全做不出攻擊動作的我就隻能憑借本能在空中加
速,把自己當成炮彈撞向了潘朵拉所在的位置。


  火焰遮擋了我的視線,也同樣遮擋了她的。當我從火海中顯出身形的那一刹
那,我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她臉上驚訝的神情。


  我知道她肯定不會躲開,因爲離開了這個防護罩,她也必須面對這個焦熱的
地獄。


  撞擊摧毀了潘朵拉的那個防火罩,反沖力幾乎將我直接砸暈。已經完全被燒
變形的贖魂裝甲在撞上了火精靈王詛咒之後立刻就像炸彈一樣爆碎了開來,潘朵
拉悶哼一聲飛了出去。


  身周的空氣依舊熱的發燙,但是火焰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掉了。我咬住
牙,不顧身上的裝甲已經完全化成了粉末,祭起神宮就向潘朵拉沖了過去。


  潘朵拉的唇角全是血,應該是法陣被破之後的反噬,或許也有我那一撞造成
的傷害。她舉劍來擋,可是動作並沒有我快。


  神宮的劍刃發出了興奮的嗡鳴聲,我用它在身周畫出了數道白光來掩飾自己
真正的揮劍軌迹,然後用盡全力斬了下去。


  潘朵拉的胳膊和腿部都被殺生鬼咬傷,但令我意外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依
舊接下了我的這一擊。


  被格擋住的神宮速度劇減,但是最終還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潘朵拉半跪在
地,手裏赤紅的長劍瘋狂的顫抖著,神宮架在它上面,將燒紅的火精靈詛咒護肩
切出了一個刀口。


  血從那裏開始往外湧,我紅著眼睛用力把神宮向下壓去,而潘朵拉則努力用
受傷的雙臂擎著劍阻止著刀刃的前進。我們兩個的臉上已經全都是汗,但令我奇
怪的是,和我自己猙獰可怖的表情相比,潘朵拉的臉竟然可以這麽平靜……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朽骨天國的結界似乎到達了時限,大塊大塊的碎片開始從天頂崩塌。


  就在我這一楞的當爾,潘朵拉大吼一聲,將我的刀反震了回去。


  我並沒有楞太久,這小小的破綻已經我能犯下最大的錯誤了。所以在她反擊
出手的時候我也動了起來。


  兩把武器在空中以肉眼根本無法撲捉的速度連續碰撞在一起,我的腦子一片
空白,揮劍的動作完全交給了潛意識在運作,動態視力在這個時候已經跟不上刀
的速度了。


  手臂、腹肌和背部的肌肉幾乎進入了一個發狂的狀態,刀意控制了我的所有
動作,在僅僅三秒的時間之內我和潘朵拉足足向對方遞出去了九刀。


  我在身體完全失控之前向後連退了兩步,潘朵拉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她傷的比我重……但是我的能量已經見底……我們兩個對視著,誰也沒敢再
動。


  「漂亮!!真是太漂亮了!!」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還伴隨著鼓掌的
響聲,「剛才的對劍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一次吧,哈哈哈……」


  我將神宮橫在胸前防止潘朵拉的突然襲擊,然後側目向那個人的方向看了過
去。


  一個連铠甲都沒穿的短發男人提著一把劍站在那裏,臉上挂著笑。他脖子上
的黑色圍巾將他的肩膀和半張臉一同遮住,看上去非常礙眼,。


  我第一反應就是Dreams的援兵,可是潘朵拉的表情似乎說明他並不是
和她一夥的。


  「真是幸運,本來隻是跟蹤他而已,結果竟然能撿到手刃食影者三將軍之一
潘朵拉的機會……大概是一萬年都碰不上一次吧~ 」那個男人笑道。


  潘朵拉搖晃了一下,拄著劍半跪在了地上,看來她傷的遠比我預料中要重。
女孩擡頭看向男人,無奈的歎了口氣。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幽鬼】的灰紅……」


  被稱作灰紅的男人顫抖著肩膀「嘿嘿」的笑起來,「我這種小喽啰也能讓潘
朵拉小姐記在心裏,真是榮幸啊。」


  潘朵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施奎因、灰紅、TZ……【幽鬼】排名前三的
殺手也是小人物的話,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可就太可憐了。」


  隻是在原地靜下來了一會兒,身上被燒傷的地方就劇痛了起來。我一邊不由
自主的發抖,一邊努力分析著現在的狀況。


  我不知道這家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跟在我後面的,更不知道【幽鬼】是怎麽
得知我回歸神都的信息的。毫無疑問的是,找到我對他們這種情報組織來說并不
太困難。


  不過讓我意外的卻是自己竟然可以和食影者所謂三将軍之一的潘朵拉打成平
手這件事。當然,能把她逼到這種程度主要還是依賴于朽骨天國的威力。如果我
沒有做準備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在平等的遭遇戰之中成功繪制朽骨天國的陣紋的。


  灰紅在一路上并沒有趁我不備下殺手,而是選擇在這個時候現身。這也許說
明他并沒有這個打算,如果是那樣的話,現在真正有麻煩的就隻有潘朵拉。但我
實在是想不出來他對我手下留情的理由。


  就在我思索的時候,潘朵拉看着灰紅開口了。


  「怎麽?不打算動手麽?」


  灰紅聳了聳肩,「要是真想殺你的話我沒必要在這裏廢話。而且趁人之危也
太沒有意思了。」


  「你爲什麽跟蹤我?」我插話道。


  「有些問題想要問你。」灰紅看着我說,「霸龍私自跑去找你決鬥,然後失
蹤了,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霸龍已經死了。」


  灰紅點了點頭,「嗯,我猜也是。不過不是你殺的吧?」


  我皺起了眉頭,「你怎麽知道?」


  「别以爲你能和她打個不相上下就得意起來。沒有這個陣的話,你絕對不是
她的對手。可是在霸龍手底下你想要畫陣就隻是在找死而已。」


  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你跟着我就隻是爲了問這個?」


  「當然不是。我本來是要來幹掉你的,不過現在看起來事情變得很有意思。」


  「什麽很有意思?」我心裏面突然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你爲什麽要和食影者打?」灰紅戲谑的看着我笑。


  「因爲正好是敵人而已。」我含含糊糊的說。


  「你想殺她?」


  「那又怎麽樣?」


  灰紅忍不住笑的更厲害了,「算了,真沒意思。殺你的事情我會先放下,要
和老大彙報一些事情,不過下次老大還是有可能會再派别人來,你不要掉以輕心
了。我和挽歌沒有什麽交情,但是換了别人來就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我皺着眉頭看他,似乎了解到了什麽事情。


  食影者本來就是從最初的幽鬼裏面分裂出來的組織,可是潘朵拉和灰紅之間
的關系并不算熟悉。加上灰紅所說的,他和挽歌沒什麽交情,我猜他也許是後來
才加入幽鬼的成員。


  加入的時間不長,卻成爲了号稱前三的殺手,看來這家夥的實力非常強勁
……


  「你不殺他,也不想和我動手,爲什麽還要出現在這裏?」潘朵拉問道,我
看到她的手指尖不斷有血滴下來。


  「其實就是想和你打個招呼,讓你給魯恩希安遞個話。反正距離' 末日' 剩
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我們老大想要先休戰。' 末日' 之前我們兩方有太大損傷的
話,對這個世界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如果那天之後大家都還活着,再打也不遲。」


  潘朵拉看了灰紅一會兒,「你的話有效力麽?」


  「當然。我的話就是我們老大的意思,你讓魯恩希安自己去找他聊吧。」


  「還是在' 渡口' ?」


  灰紅點了點頭,然後看了我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我将注意力重新轉回到潘朵拉的身上,試圖重新舉起神宮,然而手裏的刀卻
掉在了地上。


  這讓我大驚失色,因爲自己的手指已經握不大起來了,微微一彎手指就痛的
鑽心。


  「看來今天不能如你所願了……」潘朵拉顫顫巍巍的從地上重新站直身體,
「沒了那身铠甲,你的手在剛才拼刀的時候被我身上的火燒到……雖然開始還能
憑着意志力握刀,但是剛才肌肉在說話的時候放松了一下,也就沒辦法再用力了。」


  我死死的盯着她,用左手撿起了神宮,「我倒是很想看看你還能流多少血。」


  潘朵拉沒有做聲,而是在手上凝聚了一小撮火焰,将它探向了自己的傷口。
女孩的傷口立刻發出了滋啦的聲音,被燒焦的傷口停止了流血。她痛得嘴唇發白,
但是臉上的表情卻還算平靜……我猜她已經這樣做過很多次了,否則不可能這麽
習慣。


  「灰紅說,他追殺你是爲了挽歌……」潘朵拉看我的戰意有些消退,開口問
道。


  「那又怎麽樣?」


  「我很好奇。你殺我是想爲挽歌報仇……可是他們追殺你也是爲了挽歌…
…你到底做了什麽?」


  我的嘴唇顫抖了一會兒,「看來今天是沒辦法殺你了……答案你可以去問毒
煙。」


  「那不可能。」潘朵拉靜靜的說。


  「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毒煙已經死了?」我連忙問。


  潘朵拉搖了搖頭,「他活的好好的。不過你該知道,是他殺了挽歌吧?」


  「就在我面前。」我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作響。


  「如果是你的話,能夠好好的和殺掉自己姐姐的人說話麽?」


  我的腦子好像轟的一聲炸開了一樣。


  「你是挽歌的妹妹!?」


  潘朵拉沒有回答,而是一動不動的看着我布滿了震驚的臉。


  「你明知道是毒煙殺了她!!爲什麽還能放任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忍
不住大聲對她吼了起來。


  「因爲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永遠不想看見毒煙的臉,也
無比想念那個女人曾經給我的溫柔,但那并不代表毒煙做的事情就是錯誤的。我
說過,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當初的【幽鬼】爲什麽分裂?團長是怎麽死的?爲
什麽幾乎所有人都說是魯恩希安殺了團長,卻還有會有人跟着他離開傭兵團去建
立食影者?我說的話你不會相信,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永遠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單
純和簡單。」


  潘朵拉在說完這些話以後臉頰忍不住抽搐了兩下,然後用一點點能量将自己
浮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和姐姐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但是看到還有人在爲她戰鬥,我
挺高興的。」


  女孩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飛走了。


  我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平靜。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18     標題: 神都 (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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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章



  爲了防止洩露自己的行蹤,我沒有直接回去找梅爾菲斯,而是離開戰場打算
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先恢複一下能量。然而還沒有等我走多遠,就遠遠的發現有很
多人向這邊靠了過來。


  雖然我和潘朵拉的戰鬥距離鎮子並不算太遠,但是從開戰伊始之時並沒有任
何人試圖過來觀戰。有一定等級的戰士都會明白被卷進其他人戰鬥之中的危險性,
況且那個時候黑希斯他們很清楚的亮明了Dreams的身份。


  我在制造了幾十米高的結界,潘朵拉更是使用了【王之咒炎】那種等級的招
式,這麽激烈的戰鬥足以嚇退想要看熱鬧的普通人。但是當戰鬥平息以後,燃燒
的好奇心就把各種各樣的家夥都吸引了過來。


  我已經沒有能量了。當灰紅和潘朵拉對話的這段時間裏,我所回複的能量隻
夠讓自己勉強從地面浮起來。右手被燒傷以後隻要一動就會鑽心的疼,隻能把神
宮留在劍鞘裏。


  如果就這樣被看熱鬧的人發現,然後被一些洞察力比較高的家夥意識到我現
在的狀態,那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沒有多少可以供我思考的時間,因爲最前面的人用不了十幾秒就能飛到我這
裏來了。我靠著一根還沒被能量席卷到的大樹躲起來,用所有的腦汁開始思考對
策。


  我用三秒鍾的時間孤注一擲做了決定,起身用所有的能量向著鎮子的反方向
開始加速。盡管我知道那些方向同樣還有人被戰鬥吸引過來,但總比呆在這個地
方等著Dreams的後續搜索人員找過來的好。


  我的速度連A級都不到,但是當最前面的人看到我的時候我聽到他們在喊一
些諸如「小心,前面有人」之類的話。這種情況下我並不太擔心他們會對我産生
直接的威脅,但如果這裏面某些不自量力而又有一定等級的家夥打定主意跟上來
的話,我重新繞回到鎮子的打算就難以實現了,畢竟我不能暴露梅爾菲斯的位置。


  提心吊膽的飛了半天,我發現自己的運氣還不錯,並沒有人跟上來。迎面而
來的幾個打算前去查探的家夥也沒有攔我的意思。


  飛了十分鍾以後,我僅存的能量告罄,身上的傷也痛得幾乎無法忍受了。


  找了一個比較茂密的大樹,我把自己藏在了枝桠之間開始喘息起來。


  如果是刀劍或者能量彈的沖擊傷,對早就習慣了那種疼痛感的我來說還不是
太難以忍受。但這次最嚴重的傷口全部都是火焰的灼傷,大面積的無差別痛感讓
我的腦袋發麻,而且也沒辦法進行包紮處理。


  我躺在粗大的樹枝上面,咬著牙動了動右手的指頭,還好成功了。如果被潘
朵拉的火焰燒廢掉了習慣用手,那我的戰鬥能力至少會折半。現在看來手部的燒
傷應該還在醫療所的恢複能力之內,這讓我放心很多。


  由【火精靈王詛咒】增幅的火屬性能量溫度實在是高的可怕,幸虧贖魂裝甲
本身擁有一定的隔熱能力,否則單憑能量罩去屏蔽開火焰我根本沒辦法在高溫裏
面堅持這麽長時間,所以總體來說我還是占了一定便宜。


  打平,但是我和潘朵拉這種頂尖的戰士相比差距實在太明顯了。平手這個結
果其實完全要歸功於我早早設下的陷阱。這是在穹頂之役的時候我受到梅爾菲斯
啓發而學會的作戰方式。


  當【熔岩】的殺手團用【光之龍】對我們進行突襲的時候,如果不是梅爾菲
斯早早做好的那個足有城區範圍的巨大法陣,我們大概會全軍覆沒。


  他控制著無數破碎的巨大建築和【光之龍】正面對決的景象大概我這輩子都
會記在腦子裏,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意識到了這種超大型法陣在小規模沖突中的用
法。


  朽骨天國就是類似的超大型法陣,如果沒有配合默契的隊友進行掩護,在遭
遇戰中是根本沒有機會完成而使用的。


  它對我這種獨行的戰士來說,唯一能夠起作用的方式就是作爲陷阱而存在。


  潘朵拉和黑希斯他們中了我的陷阱,所以我才能囂張的說出之前那種狂言。
可是事實證明,即便是這樣我仍然沒能夠贏過潘朵拉,還變得如此狼狽。


  像這樣渾身是傷的躲在某個地方逃避危險並不是第一次,但毫無例外的,在
我一個人蜷縮在樹冠裏面的時候,一種讓人糾結的感覺總會在這個時候浮現。


  被人追殺的感覺並不陌生,但在我的記憶中我自己並不是容易傷感的脆弱類
型。然而在這個時候,我卻開始感到微微的無助和某種思念。


  當我仔細開始品味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對初邪的思念。


  當回到【神都】以後,一種和整個世界在爲敵的錯覺就不由自主的浮現了出
來。作爲通緝犯,著種感覺並不算過分。可關鍵在於,在初邪身邊的時候,在反
抗軍裏的時候,我並不需要爲此而擔心。


  反抗軍給我的東西,初邪給我的東西,讓我可以心無旁骛的厮殺、戰鬥、活
著。當這種東西消失的時候,微妙的無助感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這種思念會讓人變得越來越軟弱,這我非常清楚,但那卻不是可以隨便掐滅
的感情。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沒了感覺。看來再這樣耽擱下
去的話,原本可以恢複的傷口也會變得無法複原。失去一隻手的代價,我無論如
何也承受不起,所以隻能憑借著提升回來的一點能量扭轉方向向鎮子趕了回去。


  原本憑借戰意和腎上腺素可以輕松忍受的肌肉傷痛在這段休息時間裏迅速複
發,當我踉踉跄跄有驚無險的回到了旅店房間的時候,已經累得頭暈目眩了。


  視覺有些模糊,所以在進屋以後我隻能勉強看出來梅爾菲斯仍然安好的躺在
那個地方,而龍雀也站起了身。


  本應該帶著他們兩個離開這個鎮子的,畢竟在不久之前潘朵拉他們不知道用
什麽辦法已經找到了這裏。可是現在的我如果走出這個門的話連自保都困難,更
別說帶上另外一個傷員加一個小姑娘了。


  龍雀走過來,我看到她臉上有點失望的樣子,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曾經答應她
會買東西回來吃。


  我維持著最後一點自尊沒有倒在地上,終於把自己扔到了沙發裏,然後招呼
龍雀靠過來,遞給她一個錢袋。


  「去給自己買點吃的,然後幫我買傷藥,有燒傷藥的話多買些。」


  龍雀皺著眉頭接過錢袋,倒是很配合的點了點頭。


  我思考了很久關於自己是如何被Dreams的人找到的這件事情。他們找
到了我而沒有找到梅爾菲斯他們藏身的地方,這說明的確是有人看到我帶著他進
入了鎮子。隻不過那個時候Dreams或者食影者對我和梅爾菲斯的鎖定指令
還沒有跟過來,所以我們進入鎮子之後的落腳地點才沒有被發現。


  當我再次出現在公衆場所的時候,已經得到我行蹤消息的Dreams成員
和潘朵拉就趕往了這裏,最終在酒館裏堵住了我。


  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我也終於可以安心的在這個地方花費一點時間來修整了。
身上的傷很重,但是如果去醫療所的話,難免會被人注意到,所以我不得不讓龍
雀替我出去買藥。


  藥物的治療效果遠遠沒有醫療所來的好,而且這些東西往往都非常昂貴。隻
不過當冒險者或者傭兵在野外遇到需要救治的情況下,這些藥物的作用才會凸現
出來。像我右手這種嚴重的傷勢,需要用到的藥基本上都是價值上萬金幣的東西。


  已經沒什麽力氣回頭看龍雀出門了,在聽到關門聲的時候我就陷入了沈睡。


    ***    ***    ***    ***


  當我再次醒過來以後,我隻覺得全身的肌肉都酸痛的可怕,可是傷口的疼痛
感似乎有所減輕。


  低頭看了一眼,我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被很好的包紮了起來,一股淡淡的藥
味從我全身的繃帶處微微散發了出來。


  都是龍雀做的,她的包紮手法非常熟練,就好像是有著長時間行醫經驗的護
士一樣。


  此時此刻,小龍雀正蜷縮在原本躺著梅爾菲斯的那張床鋪上沈沈睡著。


  房間的另一端,一個人正坐在那裏看著我,梅爾菲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也醒
了過來。


  我和他對視著,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


  上一次分別的時候,他爲了救我而殺掉了Fey;而我則舍棄隊伍離開了遊
戲,沒有完成對他的承諾。時隔將近八個月的重逢,我和他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些
什麽好。


  「你的劍斷了。」我最終開口說。


  窗外是一片夜幕帶來的黑暗,房間裏也沒有點燈。梅爾菲斯的身子隱藏在房
間的陰影裏,我看不清他的臉,隻有他的眼睛在微微發亮。


  緊接著,我意識到,他眼睛的光芒僅僅隻剩下了一個。


  我站起身,一瞬間從全身跳躍起來的刺痛激的我差點摔倒。我向前幾步走到
梅爾菲斯的面前,皺起了眉頭。


  他閉著一隻眼睛,就好像普通人眨眼那個樣子。這個男人平靜的看著我,但
我知道他很清楚我意識到了什麽。


  「你那隻眼睛怎麽了!?」我問。


  梅爾菲斯揚了揚下巴,他的聲音一點都沒變,隻是從前那種張揚的笑容並沒
有出現。


  「和人打架了?是Dreams的殺手們吧?」他反問我。


  「我問你的眼睛怎麽了!」我對他若無其事的態度有些生氣,聲音也忍不住
提升了一個檔次。


  身旁的龍雀被驚醒了,她坐起身,揉著眼睛看向我們這邊。我沒有理她,隻
是盯著梅爾菲斯。


  「小聲點,吵得人頭疼。」梅爾菲斯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睜開了閉著的那隻眼睛,我看到裏面裝上了一隻假眼。


  「誰幹的?」我緩和了一下態度,問道。


  「我自己挖掉的。」


  「爲什麽?」


  「這隻眼睛充入能量以後可以有直接連接意識的獨立視覺。」


  聽到這裏我呆住了,因爲我已經意識到了梅爾菲斯這麽做的原因。


  在穹頂之役的時候,一個叫雅魅安的女人曾經重創了我們的隊伍。她和梅爾
菲斯之間似乎有著完全無法化解的仇恨,可是梅爾菲斯卻沒有辦法克制對方的奇
怪催眠法式。他挖掉自己的眼睛換上這東西的原因,是爲了破解雅魅安的那一招。


  梅爾菲斯僅僅爲了對付一個人就挖掉自己的眼睛,我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個答
案。因爲他已經猜出了雅魅安那個招數的實質,在我眼裏梅爾菲斯不可能會再輸
給同一個人。


  我隻能認爲,他這麽做的原因,其實是爲了在下一次與雅魅安的戰鬥中獲得
壓倒性的優勢,而不是險勝——隻有在擁有壓倒性優勢的時候,他才有可能不殺
她。


  他們之間的事情太過複雜,我沒有辦法想明白,那也不是我需要想明白的事。


  「值得麽?」我在沈默良久之後,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誰知道呢。」梅爾菲斯也在沈默良久之後,給了我一個愚蠢的答案。


  我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坐下,又將目光放到了他的劍上。


  「鴉羽之刃壞掉了……」我努力不讓語氣中流露出遺憾的感覺,但是卻控制
的非常差勁。


  然而我看到梅爾菲斯的嘴角翹了起來,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是封印解開了。」他用一點點得意的聲音對我說。


  我先是一驚,隨即也不受控制的笑了起來。我非常清楚一件魔兵器在解開封
印之後的成長度是多麽驚人。這家夥一直都在探尋著解開鴉羽之刃封印的方式,
當他終於實現了目標的時候,我由衷的爲他感到興奮。


  如果梅爾菲斯在鴉羽之刃隻能夠發揮出百分之二十力量的情況下就足以戰勝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高級戰士,那麽現在這家夥已經有了踏上這個世界頂端的
資格。


  後來他告訴我,鴉羽之刃解開封印的方式就是在全能量充能的情況下被斬斷。

        「幾級了?」


  「2。」這個答案在我的預料之中。


  「看來咱們兩個的差距越來越遠了。」我自嘲道。


  「本來就是。」他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可是那不代表我就一定贏不了你。」


  「我倒是很期待你能給我展示一下你這半年來的成長結果。」


  我和他坐在沙發裏,渾身打著繃帶,一起咯咯笑起來,笑的肩膀亂顫,像兩
個傻瓜。不過這種感覺很熟悉,看來在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以後,我們兩個人之間
並沒有出現什麽裂痕。


  「你和初邪……」


  「怎麽了?」


  「沒事,隻是提醒你要小心她。」


  我搖了搖頭,「現在這個忠告已經有點太晚了。」


  梅爾菲斯看了我一眼,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一
絲意外。像他這麽聰明的人,很容易就會明白我話裏的意思。不過,梅爾菲斯最
讓人舒服的一點,哪怕是作爲出生入死的夥伴,他也永遠不會幹涉我的事,他隻
會在我需要支持的時候站在後面。


  「這半年多,你都幹什麽去了?」我問。


  梅爾菲斯扭頭看了一眼龍雀,「在外面,和她一起。」


  「外面?你出去了?」我對他竟然離開過【神都】這件事感到非常意外。


  梅爾菲斯點了點頭,「呆了一段時間,然後帶著她回來的。」


  我看向龍雀,小姑娘在聚精會神的看著我們談話。她的眼睛裏對我充滿了好
奇,大概是因爲她第一次看到梅爾菲斯會和一個人這樣交談的緣故。


  「龍雀,去買點吃的。」梅爾菲斯突然說。


  龍雀從床上跳下來,順從的離開了房間。看來梅爾菲斯有一些話並不想讓她
聽到。


  我看著她關上房門,然後扭頭望向旁邊的男人。


  「她用了你妹妹的名字。」


  梅爾菲斯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我對他這個問題非常奇怪,不過他這種作風我也不是第一次體驗了。與其問
他這樣問的原因,不如好好回答他的問題比較實在。


  「我父親是機修工程師顧問,母親是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


  「想起他們來,不太好受吧?」


  這家夥竟然會問出這種溫柔的問題,讓我很吃驚。他似乎變了,但是哪個地
方發生了改變我完全說不清楚。


  「作爲一個不肖子,說不慚愧是在撒謊。」


  我抛下他們兩個,來到這個世界生存,這的確是讓我負罪的選擇。但我並不
後悔,因爲後悔並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至少你還擁有他們的回憶,我倒是有些想知道,懷念自己的父母是什麽樣
的感覺。」


  我清楚,梅爾菲斯是一個殺手。選擇這種職業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戰亂地區
出生的,如果說梅爾菲斯是孤兒的話那再正常不過了。


  「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他繼續說,「但我並不是父母雙亡的孤兒。事實
上,我根本就沒有父母。」


  「這是什麽意思?」我本能的覺得,梅爾菲斯接下來說的事情非常重要。


  「我出生在挪威某個小鎮的研究所裏。自從我記事的時候起,世界就隻是一
片沒有瑕疵的純白色。天花闆,地闆,桌子,甚至所有的人都穿著純白色的衣服。
和我一起在那裏生活的,還有很多孩子。」


  「是收容孤兒的研究所?」


  「不,那裏所有的孩子都是人造人。我們全部是由基因工程慢慢培育出來的
東西。」


  「基因工程育人是非法的!」


  「對那座研究所的人來說那並不重要。」


  這就好像是電影裏面的情節一樣,但我卻並沒有感到太過驚訝,因爲人類已
經做過太多無法原諒的惡事,像這樣將生命當做玩具來對待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
已。


  「所有的孩子都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編號。那段時間大多數的記憶對我來說
就隻是隔著一個玻璃罐子好奇的觀察這個世界而已。周圍是許許多多和我一樣泡
在罐子裏的男孩,沒有人與我們交談,我們相互之間除了眼神的交流之外也同樣
沒有任何其他的溝通方式。沒有受過教育和任何社會生活經曆的我們,全都像是
一張空空如也的白紙。隻有通往純白色房間之外那座大門的門框上,所有人都能
夠看的到一個徽章。那個純白色之外的徽章,大概就是我們盯的時間最長的東西。」


  「徽章?」


  「大概是研究所的標志之類的東西,一隻死去的烏鴉。那是除卻純白色之外
我能夠記住的唯一東西。」


  「那些人……他們爲什麽要培育你們?」


  「他們試圖修正所有能夠發現的基因缺陷,一代一代的培育出像我這種孩子,
留下優秀的種子,然後將所有不合格的産品都攪成化肥。他們在試著創造完美的
人類,試著創造足以超越人類本身的東西。」


  梅爾菲斯的反應速度、占據計算能力和戰術創造力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
他現在所告訴我的事情從某種程度上倒是解答了這方面的疑惑。


  我可以想象,像梅爾菲斯所在的那種地方需要多麽龐大的投資才能夠建起來。
沒有利潤的投資是不可能存在的,創造出這種人類的目的,用腳趾頭想都可以猜
得出來。


  「他們是想要創造完美的士兵……」


  「也許吧,誰知道呢。沒有人知道真正完美的基因是什麽樣子,所以他們就
一批一批的造下去,然後一批一批的淘汰。直到有一天,項目結束了。」


  「結束了?爲什麽會結束?」


  「那一天,所有孩子都從罐子裏走了出來。大量擁有優秀基因卻仍然不夠頂
尖的孩子們排著隊被直接扔進了絞肉機,在我們的眼前。我們看著他們被攪成一
團血肉,但是沒有一個人恐懼,因爲我們誰都沒有學習過什麽叫做恐懼。」


  我想象著那種情形,在梅爾菲斯平靜的語氣中忍不住後背發麻。


  「也許是時間不夠用了,也許是我們這些最後的産品還有一點點的價值…
…當我們隻剩下一百個最優秀的孩子的時候,爲首的一個人突然對我們開口說話
了。他對房間裏面的我們說,讓我們相互厮殺,最後活下來的人可以從這裏走出
去。」


  「優秀的人類……他們真的創造了一批優秀的可怕的人類。當我們第一次聽
到語言這種東西的一瞬間,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嗅著他所散發的氣味,就好像一
把鑰匙打開了腦海中緊鎖的門,而門後則是滔天的洪水……我們就立刻明白了他
的意思,然後在下一秒鍾就學會了恐懼、驚訝、緊張、憤怒和無數種各式各樣的
感情。」


  「我懂了那些指著我們的槍口意味著什麽,也懂了自己胸前的那個編號02
所代表的含義。我是這個研究所裏第二優秀的産品,如果按照現在我的思維,要
相互厮殺的話,我最需要擔心的該是那個01。」


  「你現在還站著,說明你贏了……」


  「不。當無數種複雜的情感沖刷過我們腦海之後,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選擇。
你不明白那種感覺,也許我們都擁有著某種最最關鍵的基因吧……如果非要描述
的話,我們那個時候的狀態,可以被稱爲異體同心。」


  「作爲他們親手生産出來的,所謂' 最接近完美的人類' ,我們沒有陷入混
亂的厮殺。所有編號尾數爲1的孩子全部自願犧牲了自己,而我們分別以自己的
編號爲據向他們撲了過去。那些拿著槍的人滿意的看著純白色的地闆濺上了紅色,
那是十個編號爲1的孩子的血。我們從他們身上扯下了足以作爲武器的斷裂骨頭,
在對方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發動了反攻。」


  我愣愣的聽著梅爾菲斯的描述,他所描述的事實讓我震驚。如果那犧牲的十
個孩子真的是自願的,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人類最終的本性也可以是崇高
的麽?


  「對方開槍,我們一邊沖一邊倒下。就在隻剩下我一個的時候,頭頂突然傳
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研究所在坍塌,行刑者被墜落的天花闆砸成肉餅,而我
扭頭向研究所最深處逃去。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憑借本能在逃,直到
在一片黑暗之中撞到了一個人。」


  「誰?」


  「龍雀。」


  我喉頭一僵,隨即意識到他所談論的應該是那個已經死去的龍雀。


  「研究所分爲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培育男性,一部分是培育女性。龍雀那個
時候自然也是沒有名字的,她的編號也是02,和我一樣是另外那個分部活下來
的唯一一個産品。」


  「怎麽會這麽巧?」


  「當你去計算一個式子,如果所有參數都相同,得出來的結果肯定會是一樣
的。這個世界冥冥之中似乎就是在重複這樣的數學題。我們這些基因經過嚴密計
算的而生産出來的産品,也許命中注定就隻有02型號是最難被子彈所擊中的吧,
呵呵呵……」


  對梅爾菲斯的謬論我除了默默的接受沒有第二個選擇。


  「那是一個地下研究所。當爆炸發生以後,絕大多數的地方都被掩埋了,連
出口也是。我和龍雀幸運的找到了補給倉庫,然後在那個巨大的墓穴裏呆了一年
四個月零十八天。在這段時間,陪伴我們的是一台電視機,我和龍雀看了一年四
個月零十八天的電視,學會了語言、數學、邏輯、推理和所有在人類社會上生存
所需要的經驗。」


  「所以你也看了不少電影……」我插嘴道。


  「是啊,很多很多的電影……直到後來,研究所被什麽人重新開始挖掘,我
們才躲開所有人的耳目逃了出來,走到了陽光下面,賦給了自己名字。」


  我沈默的愣了很長時間才從梅爾菲斯的故事裏回過神來。我不知道當梅爾菲
斯他們看到真正陽光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感情,但我知道一道壯麗的夕陽應該足以
讓人流淚吧。


  我還知道,故事並沒有講完。


  「直到之前的那半年多時間,我才在外面查清楚了研究所覆滅的真正原因。
最後的那一天,研究所00號試驗體的試驗獲得了遠遠超於研究人員想象的巨大
成功,所以編號100以下的孩子都失去了繼續耗費成本保留存活的意義。而我
們這100人,勉強還有挑選一個出來作爲複制士兵計劃樣本的價值。」


  「可是,00號卻在試驗成功的一個小時之後脫離了研究所的控制。我不知
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是他的的確確把研究所的小型核反應發電機給引爆了。」


  現在的核反應堆技術已經非常成熟,就算拿炸彈去正面引爆也不可能引發反
應堆的爆炸。很難想象能夠做到這點的那個00號會是什麽樣的家夥。


  「00號在那個時候是真正超越了人類的存在,據我調查的紀錄顯示,00
號不僅擁有完全不遜於我們這些實驗體的基因,更是在某種條件的誘發下,激發
了某種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你是說所謂的超能力?」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是這樣的。那家夥用自己的能力無視反應堆外殼的隔絕,
強行誘發了放射性燃料的聚變。」


  我的臉扭曲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這種人……真的存在麽……」


  「毫無疑問,因爲你已經見過他了。」


  「我見過?誰!?」


  「00號擁有其他所有試驗體都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名字。00號的名字,
叫做修拿。」


  那個靠自己一個人硬生生打到穹頂之役半決賽的修拿……我發現自己竟然完
全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是的,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的話,是修拿的話就再也
合適不過了。


  梅爾菲斯曾經親手殺掉了他找來的同伴,我的朋友,辛加法羅和遊瑩……如
果那個時候他知道修拿就是00號,不知道梅爾菲斯會是什麽感覺。


  這個世界真是小的可怕,和你命運中相互交錯的人們,往往就會在你不經意
回頭的時候站在某個讓人感慨的位置之上遠遠的看著你。


  「在外面爲了弄情報,惹上了一些厲害的勢力。被人追殺了一陣,也殺了幾
個人才弄到了這些消息。後來我又一次去了研究所的遺迹,那裏已經完全廢棄掉
了。可是我卻發現了一份材料,一份關於另外一個00號……女性的那個00號
的材料。」


  我下意識的向門口看了一眼,「就是龍雀,對麽?」


  現在的小龍雀。


  梅爾菲斯點了一下頭,「試驗所覆滅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初生兒,修拿在逃
走的時候帶走了她。我又找了好久,終於在一間孤兒院找到了她……」


  我看到梅爾菲斯的眼睛裏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光芒,亮的讓人心悸。


  「我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她就是龍雀,龍雀還活著……」


  「龍雀已經死了,她是另一個人。」我否定道。


  「她就是龍雀,龍雀就是她,現在是,以後也是!」


  梅爾菲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幾乎認不出他來了。病態一般的偏執,舍棄
了他以前所有原則的自我蒙蔽……我覺得後背陣陣發涼。


  他以前不是這樣。


  曾經的梅爾菲斯固然狂妄,但卻活的無比真實。他不屑於欺騙別人,更不會
欺騙自己。可是在龍雀這件事情上面,他已經陷落到了根本爬不出來的泥潭裏面。


  「你這樣對她不公平,對死去的龍雀也不公平……」我仍然試圖說些什麽。


  「沒什麽不公平!她們有著幾乎完全相同的基因,連長相都一模一樣,沒有
任何理由不認爲她不是龍雀!」梅爾菲斯帶著狂亂的神色說道。


  「那你把屬於龍雀的回憶、感情和靈魂又當作什麽!?」我忍不住也提高了
聲音。看著他這樣淪落到一個單純的瘋狂境地,我感到心口發緊。


  「那些……那些東西,都可以一點點重新找回來!龍雀曾經有的,她也可以
有!」


  「你這完全就是在和自己玩幼稚的遊戲!你已經不是能夠欺騙自己的年齡了!」


  我的話鼓蕩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裏,顯得如此刺耳。梅爾菲斯沒有再回嘴,
他坐在那裏,死死的盯著我。


  因爲房門被打開了,小龍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抱著一袋子食物站在了門口。


  我坐回到了座位上。雖然胸口的怒氣還沒有平息,但我總覺得不可以在她面
前再和梅爾菲斯爭論這些問題。


  「你們繼續吵,我出去逛一會兒。」龍雀把手裏的袋子擱在了門邊,闆著臉
說道。


  在她離開以後,我們沒有再吵,因爲那感覺同樣幼稚。


  「如果你用她來代替龍雀,那麽你去找雅魅安尋求答案有什麽意義?你挖掉
自己的眼睛又有什麽意義?」我努力讓自己的問題聽起來心平氣和。


  「龍雀在她手裏死過一次,現在她複活了,並不代表雅魅安不需要付出代價,
也不代表我不需要那個答案。」梅爾菲斯依然用非常病態的言辭回答著我。


  「死人是不會複活的……如果死人能夠複活,我們就不需要緬懷他們了。這
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梅爾菲斯。」


  「這是個奇迹,你就看不出來麽?龍雀是一個例外的奇迹!」


  「她不是奇迹,她隻是你一廂情願找來的替代品。」我一字一頓的對他說。


  「我說過,她就是龍雀,不是替代品!我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和你廢話!」


  梅爾菲斯粗暴的終結了這個話題,但是我的擔心卻隻能越來越深。我從來沒
有想過,梅爾菲斯心中的怪物會以這種方式釋放出來,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什麽
都做不了了。


  如果我沒有離開隊伍,讓他一個人回到外面,他就不會找到小龍雀……如果
Fey沒有死,我也不會離開隊伍……如果…………


  如果有很多,但結果卻隻有一個。在梅爾菲斯需要我去束縛他內心怪物的時
候,我並沒有在他旁邊。我感到了深深的遺憾和內疚。


  梅爾菲斯的瘋狂一直都遊曳在懸崖的邊緣之上,能夠維持他不變成瘋子的唯
一要素就是他自己無比強大的自我意識。而當他開始用這種方式蒙蔽自己的時候,
我不知道他將會走到什麽地方去。


  我們兩個靜靜的坐了很久,直到梅爾菲斯再次發話。


  「繼續留在這裏安全麽?你似乎和人打過架。」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別的辦法。我和潘朵拉的戰鬥引來了很多人,現在離
開很有可能會被發現,憑我們兩個現在的狀態也無法好好迎戰。」


  「潘朵拉!?你和她打了?別告訴你已經殺了她!」


  很難看到梅爾菲斯這樣的神情。不過如果兩個高級戰士死鬥之後其中一個活
著回來,很容易就會認爲另外一個已經被殺掉了。


  「當然沒有。」我答道,「平手,她傷的很重,我也拿不住刀了。」


  梅爾菲斯似乎舒了一口氣,「她是挽歌的妹妹。」


  「她告訴我了。但是你爲什麽從來都沒告訴我挽歌還有一個妹妹?」我沒好
氣的質問道。


  「你問過我麽?」


  「我…………」這家夥總是有辦法噎得我說不出話來。


  「能和潘朵拉打平手……看來你這大半年也並不隻是在玩女人。」梅爾菲斯
斜著嘴角笑了笑。


  「她和黑希斯帶的殺手團們中了我的陷阱,所以我才能活著回來。」


  「黑希斯死了?」


  「死了。」


  「呵呵,聽上去你倒是大開殺戒了一次。」


  我沒有理會他的調侃,而是非常嚴肅的問了他一個問題。


  「挽歌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爲什麽她的妹妹會留在殺死她的公會裏面?」


  梅爾菲斯用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微將身子俯下一些,顯得有些疲憊的樣子。


  「同一個故事,不同的當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版本。而旁觀者所銘記的,往
往就隻會是他們自己想要去相信的。如果你想從我這裏聽到所謂的真相,很遺憾
那是不可能的。」


  「那麽就聽聽你所相信的版本就好了。」我不依不饒的說。


  「【幽鬼】分裂之前有四個零級戰士……」


  「天蛾曾經和我講過。」


  「那就簡單了。那四個人,除了創建【幽鬼】的第一任團長,其他三個是挽
歌、魯恩希安和【幽鬼】現任的團長愛絲彌蕾,【幽鬼】的三個巨頭。關於【幽
鬼】的分裂,天蛾是怎麽和你說的?」


  「魯恩希安在外面的世界殺掉了第一任團長,然後帶著人自己建立了食影者,
挽歌因爲目睹傭兵團的分裂,心灰意冷之下離開了。剩下的愛絲彌蕾接任了【幽
鬼】的團長。」


  「恩,這是【幽鬼】裏面現在流傳的故事,我來給你講講食影者的版本吧。
殺掉第一任團長的,其實是挽歌和愛絲彌蕾,她們將這件事情嫁禍到了魯恩希安
的身上,所以魯恩希安才會派人去追殺挽歌。」


  「不可能!挽歌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而且,她沒有理由這麽做……」我忍
不住大聲說。


  「你根本就不了解那兩個組織之間的複雜關係,又怎麽知道她沒有理由?」
梅爾菲斯不屑的哼了一聲。


  「那麽挽歌隱居的原因呢?」


  「後悔了?內疚?負罪感?都有可能,那隻有挽歌自己說的清楚。這兩個版
本的故事都有足以讓人信服的證據來佐證,所以要相信哪一個完全取決於聆聽者
自己。」


  「你相信哪個版本?」


  梅爾菲斯哈哈大笑,「我他媽根本就不在乎。根據自己想要去相信的事實去
審判別人?那麽做不僅愚蠢而且實在是令人惡心。」


  梅爾菲斯說的沒錯。無論事實的真相是什麽,我們所能夠知道的都不足以給
我們鑒定別人動機的資格。


  「我們打完以後,出現了一個叫灰紅的家夥。」


  「灰紅?【幽鬼】最近剛剛崛起的超級殺手……他跟著你竟然不殺你?真有
意思。」


  「嗯,潘朵拉似乎說他是【幽鬼】排名前三的戰士。我聽到潘朵拉和灰紅的
談話中談到了關於什麽' 末日' 的東西。你知道那是什麽麽?」


  梅爾菲斯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光芒,然後問我他們那個時候的原話是什麽。
我搜索著記憶,勉強還原了那個時候的對話。聽完我的敘述之後,梅爾菲斯陷入
了思索。


  「最近在情報網的深處的確出現了那個詞彙。隻是我沒想到,食影者和【幽
鬼】都會把這件事看的這麽認真……難道' 末日' 的事情是真的?」


  「那是什麽東西?」我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有傳言說,【神都】就要迎來末日了。我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從哪傳出來的,
但現在看起來並不是無稽之談。畢竟爲了這件事那兩幫家夥竟然可以放棄爭鬥,
甚至都有可能聯手……」


  這是埋藏在【神都】中非常深層的情報,根本不是像我和梅爾菲斯這種非情
報集團核心成員能夠知曉的信息。但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個我所深愛的世界,難
道……


  這個近十億人生活、生存著的世界,假如真的要面臨末日,我想我一定會願
意爲它的幸存出一份力氣。隻是我也明白,大多數時候,人們的努力在很多事情
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和他沒有再說話,都在獨自思索這件事情。不過我倒是很清楚,在面對這
種巨大的變革之時,順應事態的發展才是大多數人應該做出的選擇。


  龍雀在幾分鍾之後從門口探出了頭,「不吵了?」


  我有些尴尬,沒有擡頭看她,畢竟讓一個小孩看著我們這兩個成年男人瞎吵
架並不是什麽值得自豪的事。


  龍雀見我們沒說話,就自己拎著門口的食品袋子跑到桌子旁邊吃吃喝喝起來。
她和那些普通的十三歲小孩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麽區別。什麽完美的基因,什麽
00號實驗體,這些東西我並沒有能夠看出來。


  雖然還有很多關於她的問題想問梅爾菲斯,但在龍雀在長的情況下那並不是
明智的選擇。


  「你現在有什麽計劃?」我問梅爾菲斯。


  「Dreams的魔界傳送門最近解除了戒嚴,我準備過去。」


  「我也一樣,看來可以同行……不過,我倒是不知道Dreams之前在戒
嚴。」


  梅爾菲斯接過龍雀抛過來的一袋面包,開始往嘴裏送。


  「你身在反抗軍,竟然連這些事情都不知道?」


  被他這樣揶揄,我感到更尴尬了。


  「我是屬於和裏奧雷特交戰的部隊,【神都】這邊的情報我已經很久沒查看
過了。」


  「你們反抗軍最近大量兵力閑置了下來,對麽?」


  我點了點頭。現在暗面的部隊都在等著我和骸王溝通的結果到來才能繼續向
心族進軍。


  「Dreams本身就是政府軍的傀儡組織,反抗軍現在有足夠的兵力應對
政府軍的壓力,所以政府軍不得不暫緩了對反抗軍的壓迫政策。他們有了多餘的
人手來看守傳送門,戒嚴也就解除了。」


  反抗軍和政府軍的戰場並不在我們這邊,那些都是由反抗軍軍團長奧索維那
邊的人手來對策的,所以我完全不知道這方面的事情。


  不過這倒是清楚了,我和梅爾菲斯的重逢也並不完全是巧合。正是因爲反抗
軍通道建立進度的放緩,我才被指派回到【神都】,而梅爾菲斯來到杜加德城這
邊也是間接受到了這件事情的影響。


  「你去暗面想要做什麽?需要我幫忙麽?」


  「不用。你一個人從反抗軍那邊出來,應該不至於這麽閑吧?」他用帶刺的
話語來挑釁我。


  「我要去的地方是骸族的都城,如果順路的話可以有個照應。畢竟你不能不
考慮她的安全。」我用目光向龍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看來還真的是順路,我要去的地方是影族的地盤。」


  我先是一愣,本能的想要告訴梅爾菲斯如果從結晶大陸的思滅者公會總部那
邊過去會更安全。可是隨即我意識到,掌握著穿梭介面權限的並不是我,而且我
也沒有時間再帶著梅爾菲斯回去找燃墟要光血了。更何況,燃墟也不見得會把光
血給我。


  Dreams所建立的傳送門位置是在瞳族的都城,梅爾菲斯如果要去影族
那邊的話,需要做的就是一路向東走,穿過骸族的領土,至少在這段路途中我們
可以做伴。


  「你去影族做什麽?」


  梅爾菲斯舉起手裏的斷劍,「你的戒指是骸族的魔兵器,而我的鴉羽之刃是
影族的魔兵器。影族的領土應該是尋找它裏面秘密的最好的地方,爲了盡快掌握
它的力量,我必須這麽做。」


  「你的力量已經夠強了……如果你到達零級,我想這個世界上能夠打贏你的
人一隻手應該就能數的過來……」說到這裏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梅爾菲斯是經過基因修正而降生的人類,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他的身體的物理
性素質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但是我也知道,那並不代表自然孕育的人類
裏面就沒有比他基因還要優秀的。因爲修正梅爾菲斯基因的方向是關乎於「完美」
這個詞的,而完美同時也就意味著平均主義,意味著仍然有人可以在某些方面擁
有超過他的地方。


  魯恩希安、愛絲彌蕾、燃墟、保羅、方先生,甚至未來的方不凝,都有可能
擁有戰勝梅爾菲斯的力量。奧索維的名字也出現在了我的腦海……我從來沒見過
他出手過,但就像初邪說的,他在5級能量強度的切磋中勝過燃墟,而且也沒人
知道奧索維真正的能量級別……


  梅爾菲斯看著我,他從我的沈思中已經讀出了「不需要自己再多說什麽」的
信息。


  力量這種東西,永遠不會有令人滿足的時候。


  梅爾菲斯想要獲得力量的原因也許很簡單,那就是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這
和我最初進入神都的目的幾乎如出一轍。


  挽歌背後的故事一點一點的展現在了我的面前。我本應感到滿足,但事實是,
我發覺那個答案對自己已經不那麽重要了。我已經知道了爲什麽自己會不得不站
在這個世界裏持劍而戰,也知道了那個記憶中的女人爲什麽會在生命的最後一秒
放下手裏的武器。


  我在這個世界所追尋的東西已經改變了。


  承諾。我爲阿紗嘉所承諾的東西,我對初邪所承諾的東西……這些東西就是
我現在所追尋的。我並不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甚至可以說我的原則並不足以讓
我爲自己自豪,但如果說我現在生命的意義爲何,我想這應該就是答案。


    ***    ***    ***    ***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當三天以後我們離開這個鎮子一直行進到杜加德城裏的
時候,周圍的環境和平的讓我感到恐懼。


  本以爲小鎮的街上應該有不少眼線對我們的守望我們的蹤迹,至少杜加德城
門關卡的地方也不應該是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可我們就是十分順利的進入到了
城裏面,連一點點波折都沒有。


  「見了鬼。」善於觀察環境的梅爾菲斯也感到相當不解的樣子。


  「也許是偵查的方向弄錯,以爲你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吧?」我扔出一個很隨
筆那得理由。


  「Dreams這種組織是絕對不可能犯這麽愚蠢的錯誤。他們人手衆多,
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梅爾菲斯迅速否定了我的猜測,讓我感到很沒面子。


  「是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把他們的注意力引走了吧。」龍雀突然插嘴道。


  梅爾菲斯將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摩挲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梅爾菲斯做出這麽溫柔的動作,所以一時間我有點精神恍
惚,以爲自己看到的是別的什麽人。


  現在我對梅爾菲斯的狀態感到非常迷茫。他死死認定小龍雀就是龍雀的這種
行爲絕對是精神分裂的症狀,可在他和小龍雀呆在一起的時候,曾經的那種瘋狂
似乎壓制的相當不錯。到現在,我也無法確定小龍雀的出現對他來說到底是好事
還是壞事了。


  杜加德城非常大,由五個城區組成,每一個城區的面積都可以和Rayou
t曾經所在的龍宮城相提並論。這讓我回想起了穹頂之役的王都之戰,單從戰鬥
上來說,那場比賽是我所經曆過的最爽快的作戰。


  隻不過,那場戰役的結局對我來說是很難接受的。


  「是前面那個教堂麽?」梅爾菲斯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擡起頭,看到街道盡頭矗立著一棟高高的尖頂建築。那是韋爾奇·哈康給
我指明的去所,希望他還能在那個地方等著我。


  敲開教堂的門,和開門的神職人員說明了我們的來意,對方很幹脆的帶我們
進到了建築裏面。


  很少來教堂這種地方,不過每次進來的時候我不得不承認,這種風格的建築
的確很容易讓人産生神聖的感覺。高高的深邃的屋頂在頭頂回蕩著風聲,由彩色
玻璃碎片巧妙組成的繪畫被當做窗戶嵌在牆上,暗褐色的長椅整齊的排列在大廳
中,在大廳的盡頭是一尊耶稣聖像。


  基督教的教派分的有些混亂,我不是很能分清楚韋爾奇這個地方到底是天主
教派還是新教。那並不重要,我們被安排在長椅上坐下,等待著韋爾奇的出現。


  很久以前讀聖經的時候,隻覺得上面的故事晦澀難懂,而且也相當無聊。可
是現在有些時候我真的會不自覺的試著用不論不類的宗教思維試著去诠釋自己的
際遇。意識形態解決人活著時的問題,宗教解決人死後的問題,這種半開玩笑的
說法其實也有他的道理。


  像我和梅爾菲斯這種人,死在刀劍之下的可能性比死在床上要高太多太多。
三年?五年?十年?我們這種一直遊蕩在生與死邊界上的殺手,生命在朝夕之間
就會被改變,所以不得不爲隨時都會到來的死亡考慮。


  宗教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人們應對對死亡的恐懼,更是可以幫助信徒
們過的快樂、平靜、充實。但是那並不是我的選擇,也不是梅爾菲斯的選擇。


  誰又不想在死後上天國呢?可是那所謂的天國,以及那個天國所帶給信徒們
的信念,那些足以讓他們感到欣慰、解脫和快樂的信念……和一片抗抑郁藥所帶
來的東西,真的有本質上的區別麽?


  爲了解除心靈上的痛苦,人們選擇說服自己去相信傳教者口中的上帝,一個
虛無缥缈的存在,這無可厚非。可是那種欣快,與服用抗抑郁藥所在大腦中産生
的多巴胺同出一轍。


  由信仰虛無或者服用藥物所誕生的感情,並不是我追求的東西。我的快樂、
我的悲傷、我的堅定,必須要建立在真實之上……否則我就不再是我。


  我扭頭看著梅爾菲斯。他和龍雀並排坐著,低著頭,微閉著雙眼,像石像。
他的手和龍雀牽在一起,鐵鉗一樣堅硬。

  他本來也是那樣的人。甚至可以說,我那種頑固的念頭和他對我的影響是完
全分不開的。可是現在,在面對龍雀的時候,他的原則、信念和人格都開始崩塌了。


  然而大聲對梅爾菲斯說「你做了錯誤的選擇」就真的可以麽?我沒有體會過
他的生活,從沒有失去過從幼年時期就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女人,更沒有過那種病
態的「失而複得」。我沒有立場去指責他,甚至連一句「我理解你」都沒有資格
說出口。


  「我希望梅爾菲斯會得到什麽樣的結局」是最沒有分量的想法,當梅爾菲斯
已經走到現在這一步的時候,一個所謂的「好歸宿」大概是永遠不可能的了。所
有人的結局都是自己親手捏造的雕塑。所以我隻能看著他,如果他索求的就是墜
落,我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能夠銘記著他墜落前的火光——流星燃燒的火光。


  「在想什麽?」梅爾菲斯似乎嗅到了我情緒的波動,他輕輕開口,沒有睜眼。


  「在看教堂。」我說。


  他微微點頭,「最近我看了不少聖經。」


  本以爲梅爾菲斯會對宗教的産物嗤之以鼻,所以他的話讓我有點意外。


  「你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是爲了查一個名字才看的。」


  我的記憶跳動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


  「你是說' 以笏' ?」


  「沒錯。」


  穹頂之役之後,我受到創傷離開了【神都】。在外面世界的最後一日,我遇
到了一個老人,一個叫撒拉弗的家夥。他曾經讓我給梅爾菲斯帶一句話,以笏這
個名字就出現在那句話裏。


  這是一個希伯來文的名字,而我意識到聖經最初的版本就是希伯來文。


  「那是聖經上面出現的名字麽?」我問。


  「我查遍了所有的情報係統,沒有發現有這個名字的人或者以它爲代號的家
夥,所以隻能去出處尋找線索。以笏的故事其實很簡單,我想了很久這個人對我
到底意味著什麽。如果沒想錯的話,我已經知道以笏所代表的人是誰了……」


  「是誰?我認識麽?」我下意識問道。


  「那個人和你沒有關係。」梅爾菲斯搖了一下頭,「聖經裏的殺手不止以笏
一個,耶和華也爲以色列人派出了不止一位的拯救者,但以笏和他們不同的地方
在於,他是一個左撇子。」


  我聽著他說話,沒有出聲。


  「那個時候,雅魅安還沒有背叛我們。在阿姆斯特丹的一個酒館,我邂逅了
一個家夥,那個家夥試探性的和我戰鬥,用左手,絲毫不落下風。他許給了我一
個交易,十億,讓我殺一個人。爲了保險,前去談交易的人是雅魅安而不是我。
她在回來以後就背叛了我們所有人……」


  「這個故事星見和我講過……」我打斷梅爾菲斯的回憶,補充說道。


  「' 以笏' ,暗示的應該就是那個家夥。除了這個答案,已經沒有別的可能
性了。可爲什麽那個老頭會知道這一切?他那句話所蘊含的信息實在是太過簡潔
精確了,就好像在最合適的時機給我了一個恰恰可以窺視到真相的門縫。所以我
繼續去查,去查找那個你所說的老頭,可是查到的東西讓我更加迷茫了。」


  「你去查了撒拉弗?他到底是什麽人?」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最終是【幽鬼】給了我一個還算著邊際的情報。撒拉
弗,就是【神都】的創始人。」


  我的腦海變的空白。的确,我所在的電池工廠負責任羅門曾經說有個人要來
找我,那個人就是撒拉弗,當這兩個信息聯系在一起的時候,撒拉弗的官方身份
就變得笃定了起來。


  可是我完全沒想到,他會是創建【神都】的人。


  在反抗軍中得來的情報是确鑿的:【神都】不是一個由二進制計算機語言編
纂的遊戲程序,而是在魔界光面真正神都能量流之中所存在的世界。


  倘若【幽鬼】賣給梅爾菲斯的情報無誤,那撒拉弗的身份遠遠不是一個所謂
「集團總裁」或者「遊戲開發者」能夠涵蓋的。


  他知道梅爾菲斯的事情,知道我的事情,甚至還能說出一句「她沒有死。」
……我控制不住的去想,撒拉弗也許根本就不是人類。


  暗面是裏奧雷特的國度,而我記得光面的主人是被稱爲「裏林」的存在。我
隻知道暗面有七個王,光面則有三個,除此之外我對裏林一無所知。可如果撒拉
弗可以在真正的神都之中創造【神都】這個世界,那他很有可能就是光面的裏林。


  那麽裏林的立場又是什麽?撒拉弗的立場呢?他爲什麽要創造【神都】?那
個許諾十億要殺撒拉弗的人,又是爲了什麽?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撒拉弗并不是裏林,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這也證
明,也許隻有人類這麽複雜、矛盾而富有感情的存在,才能創造出【神都】這樣
一個讓人無法自拔而又深深留戀的世界吧。


  而現在,無論是我還是梅爾菲斯,仍然沒有看穿這事件背後真相的能力。


  「那個時候,【神都】剛剛上市,我的幾個同伴都已經在玩了。」梅爾菲斯
繼續說,「那個' 以笏' 出價十億讓我殺掉撒拉弗,合理的解釋就是他打算在【
神都】普及、成長之前将其毀掉。」


  「可是你沒有和他達成交易,他選擇了雅魅安……」


  「不。如果論暗殺能力,我是比雅魅安更好的選擇,所以我才會對雅魅安背
叛我們的動機産生疑惑。」


  梅爾菲斯靜靜說着,眼裏遊曳着濃重的殺氣。


  「撒拉弗還活着,說明雅魅安沒有刺殺成功。可是雅魅安也活着,說明' 以
笏' 也并沒有因爲這個而殺她……我想不明白,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撒拉弗爲
什麽要對我說那句話,他和' 以笏' 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梅爾菲斯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我看到已經有小股小股的能量不受控制的從他
的手上開始溢出。就在我準備做些什麽的時候,龍雀輕輕拽了一下他的手。


  梅爾菲斯迅速平靜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


    ***    ***    ***    ***


  「這麽長時間才來,我以爲你已經死了。」


  韋爾奇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身上未愈的傷以及
教堂裏極端的甯靜是很好的催眠劑,而且我也不是神經特别堅韌的人,所以在這
裏睡着也不是什麽太丢人的事情。


  「準确的說,是差一點……」我站起身,和他點了點頭。我沒有看到見習修
女菲狄歐娜的身影,或許是因爲她對我的印象太差了。


  韋爾奇看了看坐在旁邊,連頭都沒有擡起來的梅爾菲斯,對我露出了一個疑
惑的眼神。


  「是同伴,身上也有傷,希望能在你這裏休息兩天。」


  我感覺自己說話的方式有些變了。像這樣舒緩而禮貌的請求,在我還是傭兵
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從我嘴裏出現的。不過這不是壞事,因爲我并不想惹人讨厭。
冷酷、拒絕和孤獨在傭兵時期是自我保護的手段,那是不得不做的選擇。


  韋爾奇露出了微笑,他沒有問任何多餘的話,隻是對我們做了一個「請」的
手勢,示意我們跟他走。


  教堂深處的住宿區,韋爾奇将我們引到了一個還算寬敞明亮的房間裏。當我
走進房間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菲狄歐娜竟然在裏面給我們鋪床。


  「你怎麽幹起這種事情來了?」我脫口而出。


  菲狄歐娜回頭瞥了我一眼,「你以爲我應該幹什麽事情?」


  我啞口無言的被她給噎了回去。說的也是,她的身份是見習修女,那麽在教
堂裏面負責一些雜物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可是我總是被第一印象所左右自己的判
斷,她眼睛裏曾經流露出來的銳利殺氣讓我沒辦法和鋪床這種瑣事聯系在一起。


  「沒有多餘的房間,你們三個人隻能就擠擠住在這裏了。」韋爾奇對我說。


  「有地方住已經很不錯了。」我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前兩天Dreams的團長在城外被人殺了,所以現在杜加德城有些混亂,
不少人試圖跑到我們這種教堂裏來避難,以至于住滿了人呐。」韋爾奇補充道。


  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扭頭向梅爾菲斯看了過去。梅爾菲斯那隻完好的
眼睛在他的兜帽裏烨烨生輝。


  韋爾奇看到我的動作,也開始打量梅爾菲斯,他似乎一直都知道些什麽。


  「據說是一個帶着小女孩的男人幹的,如果沒猜錯的話,就是你吧?」他問
梅爾菲斯。


  梅爾菲斯沒有說話,而是将手伸向了劍柄。


  我一把抓住了梅爾菲斯的胳膊,「你不會想在這裏殺人的……」


  「死鴉·梅爾菲斯……無論在外面世界還是這裏都是數一數二的頂尖殺手
……」韋爾奇看到梅爾菲斯那種帶有敵意的動作,似乎完全沒有感到緊張。


  「你們這裏不歡迎殺手?」


  「我們這裏歡迎任何人。不過我有個小問題想問你一下。」


  「看心情我可以回答你。」梅爾菲斯冷冷的說。


  「挪威内戰,炸毀諾貝爾和平中心的,應該就是你和你的人吧?」


  梅爾菲斯也楞了一下,他沒想到韋爾奇竟然會問這種問題的樣子。


  「算是有我一份功勞,怎麽了?」梅爾菲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爲什麽要這麽做?」韋爾奇的聲音依舊平靜。


  「有人出了錢。」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韋爾奇笑了起來,笑出了聲。但是那個笑聲在我聽來是那麽空洞和無奈,裏
面所包含的感情是我無法分辨的。


  他轉向我,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房間。


  菲狄歐娜也随着韋爾奇離開了房間,但是我清楚地看到她在看向梅爾菲斯的
時候已經帶上了敵意和殺氣。


  這一切弄得我一頭霧水。挪威内戰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對國際局勢并
不太關心的我并沒有太過關注那種北歐小國的動蕩。我隻知道那個時候的爆炸案
扭轉了整個内戰的局勢,結束了北歐一系國家的内部争端。


  我不知道韋爾奇爲什麽會問梅爾菲斯這些問題,難道他和梅爾菲斯有仇?難
道他有什麽人在那個時候死掉了?韋爾奇·哈康,他的姓似乎的确是北歐地區的
拼寫方式……


  不過我相信他,他應該是不會出賣我們的。哪怕是仇敵,韋爾奇的原則也不
允許他将我們暴露在緻命的威脅之下,所以我才有膽量帶着梅爾菲斯和龍雀投靠
他。


  不過引起我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天你是在和Dreams的團長打!?」我關上門,忍不住問道。


  「這有什麽問題?」梅爾菲斯一邊将鬥篷摘了下來,龍雀伸手接過,幫他挂
在了牆上。


  「而且你殺了他……」


  「Dreams的團長隻是Dreams議會制下的一個頭銜而已,他死了
以後,大概他們首席戰士破霜就會接任,那家夥可就很難對付了。」


  「怪不得那個時候會驚動食影者的人來搜索你……你真是個怪物。」


  「Dreams的團長等級隻比我高一級,而且養尊處優了太久。那家夥喜
歡以多欺少,或者憑借自己的壓倒性力量取得戰鬥的勝利,這種人就算是你也可
以解決的掉。」


  「你太高看我了。」


  「能和潘朵拉打平手,我想低看也低看不了。她可是從血海裏面爬出來的那
種戰士……和我們一樣……」


  我搖了搖頭,本能的否定了梅爾菲斯的看法。畢竟如果不是那個陷阱,我是
絕對不可能在潘朵拉身上占到便宜的。


  我站到床前,「就一張床,怎麽睡?」


  梅爾菲斯頭也不擡,「你睡沙發。」


  「憑什麽!?」


  「龍雀不可能和你一起睡。你睡床的話我們兩個都要睡沙發,兩個人受罪不
如一個人受罪劃算。」


  我咬牙切齒的看了他半天,卻找不到反駁他的話——我總不能放下自尊和小
女孩去搶床睡。


    ***    ***    ***    ***


  沙發也不算不舒服,但是歸根結底那也不是可以享用一個高質量睡眠的地方。


  一些聲音将我吵醒,男人和女人的聲音。我本能的想要忽略這些聲音繼續睡
過去,但是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黑暗中龍雀光滑而晶瑩的裸背。


  小女孩伏在梅爾菲斯的胯間,腦袋上下起伏着。我看不到梅爾菲斯的表情,
但是從龍雀口中傳來的淫靡聲音卻并不是虛假的。


  梅爾菲斯褪下龍雀的内褲,然後将身體壓了上去。布滿了堅硬肌肉的那具身
軀覆蓋住了龍雀嬌小而沒有完全發育的身體,龍雀在梅爾菲斯進入自己的時候張
大了嘴,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露出了痛苦而歡愉的表情。


  他們并不是第一次了。我沒有想到梅爾菲斯竟然會對遠遠還未成年的龍雀下
手。


  可是龍雀也并非不樂意,她用細嫩的胳膊緊緊抱住了梅爾菲斯的後背,随着
梅爾菲斯挺動的節奏從鼻腔裏發出了柔媚而稚嫩的聲音。


  梅爾菲斯碩大的下身對龍雀來說太過雄偉,小女孩艱難的承受着他的突入。
而梅爾菲斯也非常憐惜的樣子,動作輕緩而溫柔,仿佛怕将她弄壞。


  我本能的對梅爾菲斯産生了憤怒。他将龍雀當做曾經逝去的妹妹對待,然後
把她當做替代品,貪婪的占有他曾經沒辦法占有的她。他一點一點的去将小龍雀
塑造成他心目中的樣子,就像擺弄一個玩具……無論你在玩具上傾注多少感情,
再珍貴的玩具也隻不過是提供慰藉的工具而已。


  梅爾菲斯咬着龍雀的耳垂,揉亂她的頭發,然後一次又一次進入到她最深處。
龍雀哀叫的聲音越來越大,兩個人似乎并不在乎我會看到這一切。


  龍雀本來就是一張白紙。她跟随着梅爾菲斯,學着他身上的一切,又怎麽會
在乎這種事情呢?


  白皙的面頰紅的吓人,龍雀的手在呻吟聲中無力的垂落在了床上,累的無法
再迎合梅爾菲斯。她用手捂住小腹,梅爾菲斯依舊在攻擊着她的那個位置。龍雀
輕輕用手撫摸着那裏,臉上挂着滿足和一點點痛楚,用清明的眼睛盯着自己身上
的男人。


  梅爾菲斯俯身吻她,兩個人的身高差的太多,以至于這個動作很費力。他的
後背弓了起來,堅韌的肌肉線條清晰的暴露在月光之下。


  他抱住她細長的腿,将她們羞恥的推在她的肩上,全心全意的沖撞着無力反
抗的龍雀。龍雀啞啞叫着,腦袋混亂的晃起來,用手支在梅爾菲斯的胸膛上作着
無力的反抗。


  我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我不清楚龍雀是不是最終會被梅爾菲斯毀滅,也
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能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如果有一天梅爾菲斯迎來了他的結
局,我隻希望小龍雀不會變成他的陪葬品,或者變成另外一個梅爾菲斯。


  激情和淫靡的聲音一直持續了很久,我在他們歡愉的聲音中睡去,做了夢。


  我夢到了一個女人,我無法分辨她的身影到底是誰。我和那個女人坐在一條
河邊,我看到她将光潔的雙腳放入到河流裏面,輕輕的攪動着緩緩流淌的清澈河
水。睡夢中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動,在說着什麽,可是汨汨的水流聲掩蓋了她的聲
音。


  我唯一能夠聽到的,從那個女孩嘴裏所跳躍出的最後一個詞,是「盡頭」。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19     標題: 神都 (三十二章)

***********************************



               三十二章



  這一天我一直睡到九點。當我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梅爾菲斯和龍雀早
就在桌子旁邊吃早餐了。


  「給我留一點!」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大聲對他們說道。我有理由相信如果不
說這句話的話自己能吃上早餐的概率不大。


  是非常樸素的面包、乳酪、牛奶和香蕉的組合,看來想要在教堂裏吃上豆漿
油條這種東西還是太過奢侈了一點。


  我開始從籃子裏和那兩個人搶面包,並擡頭打量著這兩個天天雲雨家夥。也
許真的是基因的問題,在吃東西的時候,梅爾菲斯和龍雀就連面部肌肉的運動都
保持著驚人的一緻。


  我們已經在教堂休息了整整一周,每天韋爾奇都非常準時的安排菲狄歐娜給
我們送來餐點和一些藥品,但是他自己並沒有再出現。菲狄歐娜對我們的態度說
不上良好,但我也沒有招惹她的想法。


  我和梅爾菲斯身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但是唯獨我的右手的傷還是已經沒有
得到根本性的好轉,拿刀這種事情一時半會是做不到的。這讓我非常著急,因爲
右手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這幾天裏面,我們三個人幾乎都是在沈默中度過的。這不是我的錯,而是梅
爾菲斯根本就沒有和別人閑聊的習慣。在沒有重要事情的這種情況下,他對我的
扯皮根本就愛答不理,我自討了幾次沒趣以後也不就放棄了繼續嘗試。


  龍雀比他還要嘴緊,而且每次我試著挑逗龍雀和我說話的時候,梅爾菲斯都
會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我,讓我頭皮發麻……可能他在這種事情上有什麽心理陰
影也說不定。


  以前和梅爾菲斯並肩戰鬥的時候,他並不這麽沈靜的人。一旦談論到戰鬥,
他的話絕對是我見過的人裏面最多的。我沒有和他有過這種日常性的相處,所以
根本不知道他平時是這麽沈默寡言的種類。


  在無聊的呆了這麽多天之後,我決定出去走一走。能夠認出我的人遠遠比認
識梅爾菲斯的人要少得多,所以我覺得這並不算是太過冒險。


  我一個人走出教堂,迎著略顯刺眼的清晨陽光向最近的傭兵所走了過去。


  一大早,街上的人非常少。我沒有穿戴铠甲,很隨意的將神宮斜插在腰帶上,
完全沒有穿戴鬥篷或者面具之類的東西。一來在離開反抗軍之前我已經很好的化
過妝,二來我覺得這種普通玩家的打扮要更加不起眼一些。


  在很久以前,我在重新回來【神都】的時候,曾經因爲撒拉弗的那句「她還
沒死」而給挽歌以及Fey發了郵件。加入反抗軍以來,我還一直沒有檢查過回
信。


  坐在傭兵所的座位上面,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郵件的檢索。令我失望的是,
郵件有幾封,但都不是來自那兩個女孩的。


  幾封高級武器拍賣會的過期邀請信被我幹脆利落的刪掉;梅爾菲斯有一封四
個多月以前的郵件寫著「聯絡我」,也被我刪掉了;很早以前的朋友布魯瑟兩個
月前的一封「如果你知道火花的下落請告訴我」,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不該回
複他……


  就這樣翻弄著郵箱,然後我看到了一封十二天前的最新郵件。


  題目同樣是《邀請信》,但令我意外的是那個題目的顔色竟然是鮮豔的紅色。


  傭兵所郵件係統的字體顔色從來都是單純的黑色,我還從來都沒見過這種顔
色的標題。


  打開郵件,郵件的最上面是一個類似於倒數計時的東西。我仔細看了一下,
那個倒計時距離現在還有一百五十多天,五個月的時間。


  郵件裏面沒有提到任何關於這個倒計時的事情,甚至連隻言片語的解釋都沒
有。可是下面的內容卻讓我的心跳開始加快。


  那是一個圖表,寫著我名字的圖表。


  貪狼
  體 力 :4級  耐久力 :5級
  爆發力 :3級
  攻擊力 :4級
  防禦力 :2級
  速 度 :4級
  魔 力 :6級
  意志力 :1級
  神經反應:4級
  屬性能量:9級
  支配力 :1級
  恢複能力:5級
  契約能量:2級


  看著這張表格,我腦子開始不夠用了。


  【神都】的這個遊戲和以往所有遊戲相比,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關於它的等
級評定。這裏出了以能量強度爲標準的戰鬥等級以外,對玩家其他所有的數據都
沒有任何的量化。普通遊戲裏面的所謂「力量」、「敏捷」、「體力」之類的東
西在這裏完全是和自己本身能力相關的,甚至「運氣」這種東西…………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類似的評定,最重要的還是,這是關於自己的數據。


  完全不突出的攻擊力、體能、速度、反應神經和恢複能力……雖然我現在仍
然對這個係統數據評定的可信程度抱著很深的懷疑,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我的
的確確在這幾個方面都沒有過人的地方。


  魔力比較低,而且屬性能量我也根本不會使用,所以這兩個等級的評定也相
當客觀了。


  隻是我沒想到自己的意志力竟然達到了1級。我不知道這裏所謂的「意志力」
是指的什麽,但是被評爲意志力堅定地家夥,我仍然感到了莫名其妙的自負。


  而和意志力同樣等級的卻是我不太能理解的「支配力」。如果非要聯係的話,
難道說不死之戒針對骸骨係怪物的那種馴服、驅逐能力指的就是這個麽?


  這個力量我隻用過兩次,一次是在幻獸森林的湖底遺迹中,一次是穹頂之役
的時候將對手召喚的「墓碑之蛇」進行了驅逐。可如果我的這個「支配力」真的
已經達到1級的話,說明它隱含的威力遠遠比我現在所能認識的多得多。


  而最後一項,達到2級的契約能量……我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概念了。


  提到契約的話,阿紗嘉曾經提過關於裏奧雷特與人類之間的契約。可是這種
契約能量能夠如何利用,她完全沒告訴過我。


  評定等級最高的兩項我竟然都還沒真正了解過,這讓我既懊惱又有些興奮。
之所以興奮是因爲我意識到,如果我能將這兩項的優勢真正融彙到自己的作戰中,
也許戰鬥能力完全可以提高一兩個層次也說不定。


  我反反複複看著這個表格,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麽,快步向教堂趕了回去。


  「梅爾菲斯!」我一把推開門,大聲叫著屋裏男人的名字。


  梅爾菲斯正在窗前發呆,他回頭瞥了我一眼,「幹什麽叫那麽大聲?」


  「你有沒有收到過一個紅色題目的邀請信?!」我跑到他面前,坐在窗台上
問他。


  梅爾菲斯眼睛裏的無聊與閑逸全都消失了,「那封郵件是不是有一個莫名其
妙的倒數計時?」


  「沒錯,就是那個!」我說道。


  「【紅函】。」梅爾菲斯微笑著說出了一個詞彙。


  「那是什麽?」我皺著眉頭,對他這種信誓旦旦的笑容很不滿。


  「你真是離開【神都】太久了……」梅爾菲斯仍然在笑,「穹頂之役以後,
很多高級戰士就開始陸續收到那封帶著倒數計時的信件。沒人知道是誰發的,但
大家都明白能夠擁有改變信件題目顔色權限的應該就是【神都】的係統了。深層
的情報網上,把那東西就稱之爲【紅函】。據我所知,能夠收到【紅函】的全都
是最頂尖的戰士,整個【神都】裏不超過三百人,想不到你竟然也收到了。」


  三百人……也就是說我的力量已經可以在這個遊戲裏排到前三百了麽?聽到
這個信息以後我的手不由自主的興奮到開始發抖。


  「那麽那個倒數計時是做什麽的?」


  「不知道。事實上沒有人知道。不過有一些食影者和幽鬼的成員猜測,這就
是那個【末日】的倒數計時。」


  我微微愣了一下。如果說之前對【末日】的解釋還讓我心存僥幸,那麽這一
次,看著【紅函】上僅存的一百五十多天,則讓我深深的對【神都】的未來感到
了不安。因爲這個猜測實在是太可信了,沒人可以否認它的存在。


  不過真正讓我關心的並不是這方面的問題。


  「讓我看看你的那封!」我迫不及待的對梅爾菲斯說。


  梅爾菲斯的臉皺了起來,「你是想看後面那些數值評定?」


  「廢話!」


  「鬼才會給你看。」


  「你快點拿出來!」


  「別煩我!」


  「你給我看我就不煩你!」


  「別做夢了!」


  「我拿我的和你換!」


  「誰想看你的了!?」


  就在我們像小孩一樣吵鬧的時候,龍雀在旁邊捂著嘴笑的雙肩直抖。我心裏
清楚我們倆現在看起來非常幼稚,不過爲了看梅爾菲斯的【紅函】我已經顧不上
什麽臉面了。


  梅爾菲斯最後煩的不行,隻好做了妥協。我接過他的【紅函】,仔細的看了
起來。


  梅爾菲斯
  體 力 :2級
  耐久力 :1級
  爆發力 :3級
  攻擊力 :2級
  防禦力 :4級
  速 度 :1級
  魔 力 :5級
  意志力 :2級
  神經反應:1級
  屬性能量:2級
  支配力 :9級
  恢複能力:4級
  契約能量:4級
  
  看著梅爾菲斯一連串的1級和2級評價,我說不出是嫉妒還是羨慕,隻覺得
有點不爽。我很清楚自己和他的差距,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有些方面我竟然勝
過了他。


  梅爾菲斯的契約能量等級沒有我高,但我也不知道在這點上我比他有什麽優
勢。防禦力上的優勢基本上都是贖魂裝甲所帶給我的,我不覺得借助裝備的能力
所達到的優勢有什麽可以自豪的。


  真正讓我自豪的是意志力……如果說梅爾菲斯這種人的意志力都隻有2級的
話,那反過來說明我這個意志力1的等級含金量是非常高的,這也是真正讓我寬
慰和興奮的地方。


  梅爾菲斯耐久力絕倫,這應該是長期以一打多所磨練出來的。而作爲我們兩
個這種以近戰爲主的魔戰士,5級和6級的魔力評定應該也很客觀,我猜測絕大
多數的戰士很可能根本就沒有魔力等級。


  我注意到,梅爾菲斯的1級評定都是他本身的身體素質。也許這就是所謂
「完美人類」基因所賦予的禮物吧,這也正是特別讓我嫉妒的地方。


  「看夠了?」梅爾菲斯看了一眼我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那封【紅函】,伸出
指頭將它架挑了過來,一邊看一邊不耐煩的問我。


  我將他的【紅函】還了回去,不甘心的歎了口氣。


  「明知道看了會很不爽,但還是忍不住想看……唉!」


  「爲什麽你的支配力這麽高?」梅爾菲斯皺著眉頭讀著我的那封,「還有這
個契約能量……媽的!憑什麽?」


  「應該都是戒指賦予的力量吧。」我含含糊糊的解釋著。


  看來我們倆都有對對方等級評定不爽的地方。不過我覺得自己比較賺,畢竟
能讓梅爾菲斯感到不爽的機會不多。


  雖然是朋友,但某種程度上我們也一直把對方看做對手。我是在潛意識裏以
他爲目標不斷的努力;他則是表面上一副淡定的樣子,私下裏卻也暗暗不想讓我
追上自己。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們都不覺得這種暗自的較勁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


  「你的屬性能量爲什麽這麽高?我的才9級……」這是我和他差距最明顯的
地方,所以我不可能把疑問憋在肚子裏。


  「你從來就沒用過屬性能量,當然是最低的。」梅爾菲斯嗤之以鼻。


  「那你就用過?」我有些不服氣。


  「廢話!你以爲鴉羽之刃的黑色能量是什麽東西?」


  「……這個還真不知道……」


  梅爾菲斯無奈的看著我,然後吐出一個詞,「暗屬性能量。」


  魂屬性、火屬性和光屬性的能量我都在實戰中見到過,但是我沒意識到暗屬
性的能量就是梅爾菲斯那些鴉羽的本質。


  「你不是和葬敵初邪那個女人搞在一起了麽?竟然連暗屬性能量都不知道?」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找到可以反唇相譏的話。


  「用葬敵法球爲媒介發動的【漆黑之雨】,就是以魔力作爲代價,生成暗屬
性能量的法陣攻擊。你不會連這個都沒見她用過吧?」梅爾菲斯難以置信的看著
我。


  「這個……當然見過。腐蝕性很強的黑色液滴……像下雨一樣……」


  「是的。暗屬性能量的本質效果就是吞噬,吞噬一切所接觸的東西,所以看
起來就像是腐蝕效果一樣。鴉羽之刃所凝聚的那種黑色能量刃,能夠輕易穿透到
近百米的岩壁之內,其實就是以暗屬性能量把接觸到的岩壁都侵蝕掉了。」


  看來就算到了我這個等級,【神都】依然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這是屬
於能量和規則的秘密,這種秘密和規則除了讓我們自行發掘以外沒有第二個途徑。
而發現了規則和秘密的戰士,則會得到獎勵——實力的提升,這是非常公平和具
有誘惑力的。


  我暗自感歎了兩句,然後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的【紅函】是什麽時候收到的?」


  「穹頂之役結束之後。」梅爾菲斯漫不經心地說。


  「我們可是一個隊伍的,爲什麽我的【紅函】前幾天才送到?」我皺著眉頭。


  「【紅函】上面的數據是浮動的。從接手【紅函】之後到現在,我上面的數
據曾經發生過變化。尤其是在我解開了鴉羽之刃封印之後,契約能量的評定從7
級就直接升到了4級。所以,也許是幾天前你的實力剛剛得到【紅函】發送者的
承認吧。」


  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們在教堂住了一周,從小鎮趕往這裏用了兩
天,而小鎮的旅館裏我們則呆了三天……這樣算下來,【紅函】發出的時間,正
好是我和潘朵拉他們死鬥的那一天!


  「我明白了……」我努力組織著腦海裏的信息,「【紅函】的發出者並不知
道我們真正的實力,他隻是根據我們在遊戲裏表現出來的水準進行評測!十二天
前我的能力並沒有任何突破,隻不過是在戰鬥中展現了實力!這才是影響評定的
因素。」


  「你是說……有人可以通過係統觀看我們作戰的過程?」梅爾菲斯的語氣中
莫名其妙的出現了殺氣。


  「很有可能……」我理解他控制不住殺氣的原因。作爲我們這種殺手,一旦
將隱藏的招式暴露出來,就必須盡最大可能的將看到自己招式的人滅口,否則在
今後的戰鬥中就會有被人針對的危險。


  「按照這種思路……穹頂之役的意義也就明朗了……」梅爾菲斯控制了自己
的殺意,輕輕的舒出一口氣。


  「這和穹頂之役有關係麽?」


  「穹頂之役裏面,大量的高級戰士被湊在一起,以各種形式進行相互之間的
戰鬥,我想就是爲了向觀察者展示誰有資格入選【紅函】。那個時候你退出的過
早,所以對你的評定不夠完善,而我打到了最後,展現出的實力夠格了,所以立
刻就收到了那封東西……」


  「也就是說,這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幫人在操縱著【神都】?」


  「也許根本就不是一幫人,而是一個人……」梅爾菲斯咬著牙說。


  「撒拉弗……」我替他吐出了那個名字。


  房間陷入了沈默。被人當做棋子和玩具一樣擺弄是非常令人作嘔的事情,當
戰士們被聚集起來,在穹頂之役的空間裏殺的你死我活的時候,那個老頭就在冥
冥之中看著我們的戰鬥,給我們的名字下面標上一個一個的數字……仿佛是在看
一群作爲實驗品的白老鼠!


  「他在選人……」梅爾菲斯在思考良久之後說了一句話。


  「爲什麽……」我喃喃的應道。


  「爲了【末日】?我也不知道……」


  在不清楚【末日】所代表的到底是什麽之前,我們現在一切的猜測都是徒勞
無功的。我想諸如AZZA、影蝕、拉哈莉絲、卡拉諾頓、破霜、保羅、苦苦、
燃墟……這些我所認識的頂尖的戰士,應該都收到了【紅函】吧?


  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讓初邪回【神都】查看一下郵箱,然後讓她把自己的
數據告訴我。如果是她的話,我認爲魔力起碼應該是2級甚至更高,至於防禦力、
速度這些方面嗎……


  我們房間的門被敲響了。梅爾菲斯的手緩慢而熟練的輕輕放在了劍柄上面,
我則站起身打開了房門。


  「這幾天休息的不錯吧?」韋爾奇微笑著站在門口和我打招呼。


  我點了點頭,對他還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將他讓進屋裏,「如果繼續呆下去的
話全身的骨頭都要酥軟了。」


  韋爾奇進屋看了梅爾菲斯一眼,但是梅爾菲斯沒有看他,所以韋爾奇也就收
回了問候的話。


  「傷好了?」他回頭看向我的手。


  我聳了聳肩,「一時半會是好不了了。我現在關心的是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去
暗面。」


  韋爾奇皺起了眉頭,「說實話,今天就是教會傳教士出發的日子。不過我比
較擔心的是你手上的傷,去了暗面以後肯定有必須要戰鬥的時候,你可以麽?」


  我的猶豫僅僅出現了那麽一秒就幹脆的點了頭,我已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這麽多天來,我右手的感覺越來越模糊,連最開始的疼痛都漸漸消失了,我現在
的潛意識裏幾乎已經接受了自己也許會失去一隻手的這件事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與其在這裏幹坐著無限期等待一個必然的結果,我還是坦
然的接受,盡早的上路比較好。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我真的違背了和阿紗嘉
約定的日子,哪怕隻遲到了一天,也許就會發生讓我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梅爾菲斯,可以上路麽?」我問。


  「早就等的不耐煩了。」他這樣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韋爾奇的安排下,我們兩個穿上了灰色的修士袍子,而龍雀則被藏在了貨
箱裏面。在傳教士隊伍裏面出現這樣一個小女孩實在是太過紮眼,而且我相信D
reams上下絕大多數人都應該知道,殺死上一任Dreams團長的家夥就
是帶著這樣一個小女孩的。


  梅爾菲斯對把龍雀藏起來這件事情表現出了相當不安的暴躁情緒,但是他並
沒有發作,因爲他並不愚蠢,也很清楚這麽做是必須的。我隻能說,他對龍雀的
控制欲和占有欲也許真的有點過頭了……


  杜加德城的街道顯得有些蕭條。事實上,自從這片大陸出現魔獸潮以來,很
多居民都選擇去結晶大陸或者海藍大陸生活了。畢竟【神都】裏絕大多數的玩家
都是普通人,打打殺殺並不是他們喜歡的主題。


  「我記得以前來的時候要熱鬧很多……看來魔獸潮的影響很大……」我自語
道。


  「其實魔獸潮對其他城市,尤其是小城鎮的人口有很大影響,但是杜加德城
算是個例外。」韋爾奇一邊走一邊對我說。


  「爲什麽?」


  「不是每個普通人都用得起傳送門、買得起船票。所以不少人做出的選擇是
遷徙到了杜加德這種安全係數比較高的大城市裏面,因此我們這兒的人口還算比
較穩定的。」


  「那爲什麽現在是這種狀況?」


  「因爲他幹的好事兒啊。」韋爾奇戲谑的說著,瞥了斜後方的梅爾菲斯一眼,
「他殺了Dreams以前的團長,現在Dreams處於權力更替階段,杜加
德城的治安在這段時間非常成問題,所以上街的人才會少很多。」


  「權力更替?我怎麽記得Dreams是議會制的公會……團長的權力應該
非常小。」


  「那是因爲上一任團長的實力不夠強大。現在的團長候補,原來的首席戰士
破霜可是零級的超級戰士,他上位的話也許一切都會改變。」


  我承認韋爾奇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有的時候力量這種東西就是可以把很多
其他的因素壓榨成毫無價值的渣滓。如果考慮到其他兩個公會會長的例子,破霜
將Dreams變成集權的公會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吧。


  遠遠的,通往暗面的傳送門已經出現了。那是一個有十米高的巨大造物,門
的中間是如同鏡子一般光滑的純黑色,隻是那個黑色並沒有反射任何的光芒出來。
我不是很清楚Dreams的人是怎麽造出這種東西來的,不過那應該和他們曾
經所提過的「魔龍之眼」分不開。


  「魔龍之眼」,很庸俗的一個名字,不過我猜測那應該就是和字面上的意思
一樣,是暗面一種魔獸的眼睛。Dreams的人曾經抓住了阿紗嘉試圖從她嘴
裏挖出這東西的用法而沒有成功,看來他們最終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來解開它的秘
密——和瞳族做交易。


  我對他們交易的內容沒有任何興趣。這個世界上的人類一直都在重複類似的
事情,每天都有無數的陰謀陽謀在黑暗中誕生,Dreams和瞳族的交易也不
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韋爾奇是帶隊的人,他給傳送門外圍的看守繳納了不菲的通過費用之後我們
就得到了使用傳送門的資格。一個人十萬金幣,這似乎還是針對教會團體的優惠
價格。


  沒有經過任何盤查,我們就這麽輕輕松松的進入了傳送門。雖然對這個結果
有些意外,但是仔細想過之後就明白這並沒有什麽不可接受的地方。


  使用這個傳送門去往暗面的基本上應該都是有不錯戰鬥等級的戰士,每個戰
士都有不希望別人發現的秘密或者裝備。如果每個人都要盤查的話,我相信絕大
多數的人都不會選擇使用這個傳送門了。


  開始的時候我還爲藏在自己腰間的神宮感到發愁,現在那都成了無聊的擔憂。


  和使用所有傳送門的感覺一樣,我們踏進去的時候沒有任何特別的感受。


  本來以爲會看到和當初通過「湖」第一次來到暗面之時相似的場景,結果卻
讓我相當吃驚。


  傳送門的另外一邊是一個已經被完美建設好的巨大城市,除了天空的顔色之
外,這裏和杜加德城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這裏應該也是政府軍正式駐紮在暗面的總基地,不過我並不知道他們部隊的
營地在什麽位置。如果隻看這座城市建設的完整程度和繁榮程度的話,我覺得已
經可以勝過我們反抗軍的所有據點了。


  反抗軍的據點畢竟是相對封閉的經濟係統,而這個地方則遠遠要開放的多。
源源不斷的冒險者對這座城市的發展所産生的貢獻非常可觀。


  我們一直行進到這座人類城市相對外圍的地方,韋爾奇他們在這裏建設了一
個小教堂。進進出出的人並不算少,看起來也是比較熱鬧的樣子。


  貨車停了下來,龍雀從車上跳了下來。我和梅爾菲斯脫掉了袍子,活動了一
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我向韋爾奇伸出了手,「這次全靠你我們才能過來。」


  韋爾奇和我握了一下,笑著說:「要是你能把我墊付的傳送門費用補齊那就
更好了。」


  我掏出一個三十萬金幣的錢袋,這比他付的要多不少。


  韋爾奇卻按住了我的手,「這個錢你留著,就算我從你這裏買一件東西。」


  「什麽?」


  「一條人命。」他看著我的眼睛說,「下一次你要殺人的時候,我希望這些
錢可以替我把那個人的命買下來。」


  我啞然失笑,「三十萬金幣,一條人命?」


  雖然覺得多少有些可笑,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韋爾奇的這句話對我而言還是
有些觸動的。他所堅持的事情或許我不能贊同,但是這個請求我卻無法拒絕。


  隻是我無法確定我是不是真的能按照韋爾奇的建議做,畢竟和我有仇的人都
不是隨便一句話就能夠放棄攻擊我的。


  「對了,你應該是第一次來這邊,有些基本的事情要和你說一下。」韋爾奇
又想起了什麽,「這邊做交易的話,金幣已經不能作爲通行貨幣了。無論是補給
品、食物還是旅店的住宿費用,都要用到這個……」


  韋爾奇一邊說一邊掏出了一件東西。我仔細看去,發現那是裏奧雷特城市裏
的通行貨幣「晶貝」。


  「很多戰士來到這邊的目的就是去魔界深處獵殺魔物或者尋寶,而這種寶石
很容易在魔族身上找到。這裏面有能量,如果你吸收了的話……」


  沒等韋爾奇說完,我就掏出了自己錢袋裏面的晶貝亮在了他面前。我在反抗
軍的日子裏難免要到影族的都市裏面去消遣一下,所以自然會有這些東西。


  韋爾奇看到我手裏的東西以後就把沒說完的話吞進了肚子裏,「看來已經不
需要我多說什麽了。」


  我笑著對他點了點頭,「以後再會吧,牧師;還有你,見習修女小姐,保重。」


  菲狄歐娜一邊從貨車上幫忙卸貨,一邊對我揚了揚手。


  韋爾奇閉上眼,虔誠的用手對著我畫了一個十字,「布滿荊棘的荒野中,我
們踩下沾血的腳印,帶走尖刺和痛苦,留下道路。願榮光和福祉……在途中與你
相行相伴。」


  我感到有些不習慣,但終究沒有拒絕他的祝福。


    ***    ***    ***    ***



  和梅爾菲斯重新組成隊伍其實還是挺懷念的。盡管我們兩個最後一次組隊的
時候得到的是一個令人遺憾的結果,但是我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帶著冒險的心情
踏上旅途了。


  在反抗軍裏面做支援部隊隊長所要考慮的事情要複雜太多,無論是後勤、戰
略和人事安排都必須要操心,所以我對現在這種難得的旅行狀態的感覺還不錯。


  這座城市是被建設在瞳族領地之上的,不知道Dreams的人付出了什麽
代價才得到了在這裏安居的資格。瞳族的原罪是傲慢,我想擁有這種睥睨衆生特
點的種族應該並不喜歡別人到自己的地盤裏瞎搞。


  「很久沒來魔界了,想不到現在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什麽樣的家夥都能跑
進來。」梅爾菲斯看著路邊那些水平相對普通的戰士,發著牢騷。


  「你當初來的時候這裏什麽樣?」


  「根本就看不到人類的影子。沒有地方補給也沒有地方休息,時時刻刻都要
警惕魔族的攻擊。那時候遇見的魔族實力都很可怕,爲了保命,打了兩架以後就
趕緊撤回去了,。」


  我曾經推測梅爾菲斯進入的地方其實是深淵。因爲按照實力劃分來說的話,
如果是在暗面,很難相信梅爾菲斯碰到的都是暗面領主、將軍級別的裏奧雷特。
但那種級別的家夥在深淵裏卻是很普通的戰力。


  梅爾菲斯對裏奧雷特的了解並沒有我多,畢竟我是在這邊長時間生活過的。
所以當我掏出反抗軍內部配給的暗面地圖的時候,梅爾菲斯露出了相當驚訝的神
情。


  「這個地圖是誰做出來的?」


  「不知道,我們內部流通的,基本上隊長級職務上下都會有這個地圖。」


  「太不可思議了,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地圖的作者必須要在整個暗面旅行過
才有可能繪制出來。」


  梅爾菲斯說的沒錯……這樣想來,或許繪制這個地圖的家夥根本就不是人類
吧。難道是裏奧雷特的旅行者?可是爲什麽這件東西僅僅就隻在反抗軍內部流通
著呢?


  地圖上已經清晰標明了瞳族王城的位置,我們所在的這個人類的城市距離那
座宏偉的王城僅僅隻有幾個小時的路程而已。可以想象,也許當初這座城市建立
的時候就是被設計成王城的附庸而存在的……


  梅爾菲斯是要去影族的領域,而我的目的地則是骸族的王城,無論怎麽樣我
們都需要一個代步工具來替我們承載補給品。如果單單憑借能量飛行來趕路的話,
身上沒辦法帶多少食物和水。


  我們在城市的邊緣位置找到了租賃飛艇的場所,可是我發現自己身上的晶貝
數量根本就沒辦法買下哪怕最便宜的飛艇。


  「你確定金幣不行麽?」我不耐煩的問道。


  那個租售處的工作人員用看菜鳥一樣的眼神瞥著我,擡手指了指那些正準備
起飛或者已經返航的懸浮飛艇,「如果金幣能行的話其他人幹嘛還要那麽賣力的
跑出去玩命?想用金幣兌換晶貝就去城裏找兌換所,在我這兒磨蹭什麽……」


  我回頭看了梅爾菲斯一眼,他對我點了點頭。那意思很明白,這種情況下沒
必要和對方白費口舌。


  我的金幣都是在【神都】係統銀行裏面的數字,隨身帶著的現金隻有一個價
值區區五十萬的錢袋。我相信在那種壟斷形式兌換所裏面的兌換比率絕對換不了
幾個晶貝。


  就在我琢磨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一批戰士剛剛在停泊場鎖好了自己的
飛艇,一邊交談一邊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開始的時候我隻是無意識的向有些吵鬧的他們看了一眼,但是過了幾秒鍾以
後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再次回頭的時候,我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那幾個戰士全部都是Rayout的成員。


  我在Rayout呆的時間並不長,前前後後大概也就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那段時間裏我的主要交往對象全都是公會裏比較精銳的成員們,9級以下的那些
公會成員與我的交情基本就是處於見面會打一個招呼,微笑一下的程度。


  但是我還記得他們的面容。那些普通的玩家們,在一年之後,似乎都成長爲
了高級的戰士。隻是,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還能夠認出我。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們停下了腳步,爲首的幾個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然後在幾秒鍾之後,他
們全都拔出了武器。


  「是你……」說話的人,是橙子。


  橙子和Fey是我遇到的第一組Rayout成員,也是在他們兩個的推薦
之下我才加入了Rayout,體驗了曾經失去的、人與人之間的一點溫暖。他
的樣子沒變,裝備看上去已經提升了好幾個等級,隻是臉上原來的一點點稚氣已
經完全不見了。


  靜靜的看著他們的神情和手中刀劍的閃光,我沒有選擇拔刀。


  我曾經對自己許下諾言,發誓要毀掉巴爾格斯最珍貴的這個公會。這個時候
我本來會做的是直接沖向他們,將他們全都殺死在這個地方,讓巴爾格斯深深的
體會一下即將被複仇的恐懼感。


  我之所以沒有這麽做,是因爲Fey死了,因爲我的這個決定而死。


  「巴爾格斯在什麽地方?」我看著橙子,輕輕說。


  橙子的表情變幻了好幾次,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最終露出了一點點柔
軟的表情看向我。


  「你……是不是真的決定要毀掉Rayout?」


  看來AZZA他們從穹頂之役回來之後已經將我的想法告訴了其他人,這是
我意料之中的事情,隻不過現在我的想法其實已經改變了。


  「巴爾格斯在哪兒?」我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橙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最後說:「貪狼,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胸口忍不住緊縮了一下,但是仍然沒有改變自己的表情。


  「爲什麽道歉?」


  「我們……當初應該相信你……」


  和我想的一樣,橙子的道歉,是爲了那一日。


  我的語氣終於軟了,「那不是你們的錯。告訴我巴爾格斯現在在哪裏,我不
會與Rayout爲敵。」


  「Rayout已經不在了。」


  「什麽!?」


  從橙子的描述中我得知,我曾經所在的,Fey所在的這個公會,已經在幾
個月前解散掉了。結合他所說的事情和我所知道的內幕,我大體了解了到底是怎
麽一回事。


  巴爾格斯以出賣我爲代價,換來了Rayout的平安,但是卻被Drea
ms抓住了把柄。當Dreams的魔獸潮計劃實行的時候,第一批被吞並而變
成傀儡公會的就有Rayout。


  無法杵逆Dreams的巴爾格斯不得不把公會的很多戰鬥力派到了抵抗魔
獸潮的第一線,Rayout的成員在那個時候損傷慘重。


  一點點的,失去了太多同伴的成員一個個離開了公會,有的則是和高級戰士
一樣選擇了退會加入同盟塞憐。到最後,巴爾格斯的身邊除了Mono以外,已
經一個人都沒有了。他和Mono就這麽消失在了原來同伴的視線之中,漸漸的
斷了聯係。


  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我本來以爲自己會感到高興、解脫、滿足或者憤怒、
壓抑、糾結。但是什麽都沒有……我已經不需要再複仇這件事情似乎已經變的無
足輕重了。


  巴爾格斯已經失去了他出賣我而換得的Rayout,那我又應該對他做什
麽呢?我曾經在最黑暗和邪惡的幻想中親手殺掉他和Mono的孩子,讓他痛不
欲生,可我發現自己的仇恨早就已經失去了尖銳。


  「其他人還好麽?」


  「姐姐死了……娜菲賽娅也是……都是死在魔獸潮裏面……」橙子面無表情
的說著令人傷痛的事實。


  我現在還能記得橙子的姐姐布丁在公會裏大呼小叫的嬌蠻表情,但現在她們
已經變成了陰謀之下的犧牲品。如果非要有人要爲這個而買單的話,應該不會是
我,這是我唯一可以慶幸的事情。


  「我們現在都是塞憐的成員,AZZA,弗隆伯恩、影蝕、拉哈莉絲他們都
在……你如果想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他們。」


  我從鼻子裏發出了一個嗤笑聲,「我現在可是通緝犯,你不怕給塞憐惹上麻
煩?」


  「五千萬的大通緝犯,Dreams口中的朽骨貪狼啊……似乎是很大的麻
煩,不過我們已經不在乎這些事情了。」橙子搖搖頭說道。


  我回頭看了梅爾菲斯一眼,他對我聳了聳肩,讓我隨便。


  「他們是在城裏麽?」我問道。


  「是的,塞憐現在隻有二十來個人,基本都在一起行動。我們包下了城邊的
一個小酒館,現在暫時駐紮在那個地方。」


  「那就帶我去看看吧。」我說。


  橙子他們開始在前面引路,而我則和梅爾菲斯不緊不慢的跟在了後面。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我的思緒甯靜的可怕。我不是很清楚自己爲什麽會答
應橙子去看原來的朋友,但心髒裏卻有聲音在這樣告訴我。


  在Fey死以後,我記得梅爾菲斯對弗隆伯恩展開了攻擊,AZZA和梅爾
菲斯象征性的交手,然後就那麽帶著他跑掉了。這種分別的場景相當可笑,可是
現在想起來沒人能夠笑得出來就是了。


  我告訴自己是不能恨弗隆伯恩的,因爲如果我去恨他,自己就不可能連梅爾
菲斯一起原諒。畢竟是梅爾菲斯親手殺掉的Fey而不是他。


  跟隨著橙子他們,我們來到了一家小酒館。灰褐色木料堆積而成的木屋,台
階上滿滿的都是暗面那種灰暗的土壤顔色。我踏進了門,坦然的迎接著無數落在
身上的目光。


  「橙子你們回來了?」拉哈莉絲帶有磁性的嗓音在她看到我的時候戛然而止。


  AZZA在酒館的角落裏和一個優雅的女性戰士聊著天,影蝕一個人光著上
半身抓著裏屋的門框坐著引體向上;他們在看到我以後全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


  我沒有看到弗隆伯恩和夏希,所以也沒有欣賞到最希望看到的兩個表情。


  「貪狼?梅爾菲斯?」AZZA愣了一會兒,才向我們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我努力提著嘴角對他笑了一下,然後又對旁邊的影蝕點了
一下頭。


  AZZA走到我們面前,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梅爾菲斯,呵呵的笑了兩
聲,那笑聲裏充滿了難以置信,但我仍然聽出了一點點喜悅。


  「他們是跟著你來的?」AZZA扭頭看向橙子,橙子對他笑了笑,然後攤
了攤手。這個動作裏面包含了不少信息,似乎在告訴AZZA我已經知道了Ra
yout和巴爾格斯的事情。


  「我隻是來打個招呼,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我補充道。


  「那你呢?想我了?來看我?哈哈哈!」AZZA又轉向梅爾菲斯。


  「我隻是跟著這個家夥瞎轉而已!」梅爾菲斯咬牙切齒的說。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之前和AZZA聊天的女性戰士走了過來。


  「歡迎你們來塞憐的駐地參觀,」女人用略帶戲谑的口氣說道,「我是塞憐
的會長貝琳。」


  這個女人看上去年齡應該剛剛超過三十,笑起來很好看,有著微卷的頭發。
她就是塞憐的那個女會長了,我聽說了她很長時間,但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是貪狼,原Rayout的成員。這個是梅爾菲斯。」我對她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的。朽骨貪狼,五千萬賞金;死鴉·梅爾菲斯,六千萬賞金。
哈哈,我們要是趁這個機會把你們抓起來的話,我們公會可就發了。一億一千萬
金幣,這輩子都不用再接任務了。」


  剛才見到橙子的時候他就在我名字前面加上了朽骨兩個字,現在貝琳也做了
同樣的事情,我不知道這是爲什麽。


  將我的疑問說出來以後我才知道,在我們躲起來養傷的時候,有些事情已經
不受控制的傳播了開來。


  現在很多高級戰士都從情報網上得知了Dreams的第一殺手團團長黑希
斯被我殺掉的消息,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死在我那招朽骨天國結界裏面。潘朵
拉沒有死,她肯定會將這些事情告訴Dreams。那麽關於我的情報能夠流傳
出來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非常迅速的,很多無聊人士和好事的故事編織者就給我起了這個「朽骨
貪狼」的名字。


  這和初邪的那個稱號形式倒是蠻像的,不知道她聽到了會是什麽表情。想到
女孩的笑顔,我已經忍不住開始思念她了。


  「貪狼,你這次來如果是想找巴爾格斯的話,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AZZA對我說。


  「沒有關係,那件事情已經不再重要了。」我淡淡的說。


  AZZA看了我一會兒,「處在你的位置,能夠放下那種仇恨,我必須對你
表示敬意……能做到你這種程度,真的很不容易。」


  「畢竟,Fey死了……」我搖了搖頭,忍著強烈的窒息感吐出這句話。


  AZZA沈默了很久,旁邊的人也都沒有說話。


  「那個時候的事情……大概是命運吧,世間的事情往往都很難找到一個讓人
滿意的理由。」AZZA說這句話大概是想要安慰我一下。我得承認,他所說的
這句話深得我心。


  「你們有沒有人知道Fey在外面的世界住在什麽地方?」我又問道。


  「她曾經住在意大利的都靈。她以前說過,那裏的巧克力很好吃。」橙子在
旁邊說。


  「呵呵,是嘛……我想我會去嘗一嘗,如果有機會的話……」


  就在我思緒漸漸變得渾濁之前,一個人從旁邊推門走了進來。我側過臉去,
看到了弗隆伯恩的眼睛。灰色的眼睛,弗隆伯恩的頭發長了很多,人也比以前瘦
了不少。


  他盯著我,眼睛裏是一片混沌。我沒有看出任何感情色彩,也猜不透他在想
什麽。


  「還想殺我麽?」我聽到自己說出這麽一句話。


  在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明了了一件事情——我來這裏,也許就是爲了對弗隆伯
恩說這麽一句話。因爲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隻覺得胸口有什麽沈重的東西被
那句話絞碎了。


  我一直對自己說什麽我不恨弗隆伯恩,說什麽不恨梅爾菲斯就沒有理由恨他。
事實證明那隻是按照邏輯思維推定的屁話,而人的感情在這種事情上面真的是毫
無邏輯可言的。


  正因爲他想要偷襲我所以Fey才會沖到那個位置,梅爾菲斯才對她動了手。


  我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對弗隆伯恩的恨意。我就是想讓他回想
起那個時候自己做的事情,然後陷入足以撕裂他肺腑的悔恨之中,所以才說出了
那句話。


  我是一個多麽可惡的家夥……讓曾經的同伴把自己帶到這個地方來,就隻是
爲了盡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去傷害面前的這個男人。


  可是說出那句話的感覺真的太好了,心口裏面翻騰的黑暗品嘗起來並非苦澀。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可是我也從來沒有做過這麽令人作嘔的事情,極盡心思
去傷害另外一個人……


  我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我隻記得Fey在我面前死去的時候自己是
多麽的絕望和痛苦。人總會爲自己的痛苦尋找一個可以發洩和寄托的對象,我選
擇的就是這個Fey曾經吻過的男人。


  弗隆伯恩面無表情的看著我,但是他的眼睛裏的光色已經慢慢被某種東西侵
蝕了。他在幾秒鍾之後猛地向我撲了過來,但是AZZA和其他幾個在我們之間
的家夥立刻就擋住了他。


  AZZA用盡全身力氣架住了他的左臂,「別沖動!!有話好好說!!」


  「打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貝琳也大聲對他說道。


  弗隆伯恩瘋狂的掙紮將貝琳拽著他衣服的地方撕破了,他用令人毛骨悚然的
恐怖聲音尖叫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人發出這種聲音。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他是想說,如果不是我,Fey就不會死,我知道。


  看來他也早就認定了自己該仇恨的是哪一個人。


  我的喉嚨裏積攥的咆哮不受控制的從我的牙縫裏噴濺了出來,我幾乎認不出
那是自己的聲音。


  「如果不是你,Fey根本不會沖過來……某些人真的應該爲她的死付出一
點責任才對……」


  「該死的人是你!!」


  「看來我們的意見並不統一……」


  「貪狼!!我早就應該殺了你!!」


  「哈哈哈!!可惜你沒有這麽做!!所以才害死了Fey!!」


  「是你……一切都是你!!如果當初Fey沒有遇上你!!!」


  「閉嘴!!我們還廢話幹什麽,弗隆伯恩!!??」


  我們兩個對著對方狂吼著。他身上的能量在下一瞬間就沖開了包括AZZA
在內所有的塞憐成員。


  擡手用神宮掃開了向自己噴湧過來的能量,我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把刀抓在
了手裏。


  能量殘餘的沖擊力將我猛烈的推向後面的酒店出口,我身上的能量護罩將木
制的房門撞了個粉碎。我借著力量落到了酒店外面的空地,沒有加速,而是轉過
身向遠離酒館的方向邁步走去,與此同時開始瘋狂提升自己的能量上限。


  我沒有在意弗隆伯恩是不是會從背後對我發動攻擊,我隻覺得自己什麽都不
在乎。身後那個越來越濃厚的能量團證明他已經跟了過來,正如我所期盼的那樣。


  在反抗軍帶隊的時候我改掉了一個壞習慣,爆發能量的壞習慣。在大規模的
部隊作戰中,能量太過珍貴,任何一個戰士都沒有資格去以那種爆發式的方法去
提升自己的能量。所以即便是現在這種思考完全不受控制的狀態,我依然習慣性
的采用了循序漸進的能量提升手段。


  弗隆伯恩身上包裹的能量已經強大的可怕了,能量團將他從地面硬生生頂了
起來,並將地面的砂石碾出了一道淺淺的溝壑。極高密度的能量形成了細微的能
量閃電,噼噼啪啪的將一些細小的石頭炸成了粉末。


  我頭也不回的走著,深吸一口氣,全身開始被贖魂裝甲包裹。右手不能用的
事情早就被扔在了腦後,這個時候我隻能將神宮遞到了從來沒用過的左手。


  骨質從脖子向上蔓延,在下巴處形成了層層疊疊的尖牙;骸骨頭盔上的利齒
合了下來,在我的嘴唇前方相互交錯在了一起,不留一絲縫隙。


  我必須使用贖魂裝甲的完全形態,因爲在失去慣用手的情況下我必須要用到
前臂所衍生出的反折型鐮刀狀骨肢。我還從來沒用過那個地方作爲攻擊武器,但
這一次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贖魂裝甲被完全召喚出來,在那幾秒我所失去視覺的時候,三枚能量彈正中
我的後背。


  強烈的震蕩和爆炸將我炸飛,後背傳來尖銳的疼痛。我一點都不意外,弗隆
伯恩等到我的铠甲凝結之後才展開攻擊,這已經是他用戰士的自尊將自己的沖動
壓抑了很久的結果。


  劇痛,但是完全沒有幹擾我的行動。在空中調整姿勢,腿部骨質的铠甲在接
觸地面的時候傳來了聽起來幾乎要碎掉一樣的的咯吱聲,然後我就沖向了同樣在
沖向我的弗隆伯恩。


  我和弗隆伯恩在兩秒鍾之內沖到了對方面前,並向對方揮出了蘊足了氣力的
攻擊。


  骨肢掃在弗隆伯恩的防護罩上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他會放棄用武器防禦,幾
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左手豎擎的神宮就狠狠的被他的闊劍砸了上去。


  我沒想到弗隆伯恩的攻擊力度和能量強度會這麽高,左臂一陣酸麻的同時順
著他的攻擊方向開始收縮卸力。然而弗隆伯恩卻仿佛完全沒有受到我的攻擊影響
似得,身體死死的挺在原來的位置上,擡手就是一道能量光柱。


  胸口好像被一個巨大的石柱砸到了一樣,我的身體直接被掀翻到了空中,肺
部被擠壓的沒有辦法呼吸。


  他根本就沒有花多少時間來凝聚能量,而且這種高沖擊力的能量光柱絕對不
是通過手部的單純釋放就能形成的攻擊方式。唯一的解釋就是,弗隆伯恩的攻擊
是含帶著魔力效果的招式。


  我咬著牙在空中恢複平衡,試著重新鎖定弗隆伯恩的位置,卻丟失了他的蹤
影。


  甚至還沒等我爲這件事情感到害怕,頭頂上就傳來了巨大的壓迫感。


  沒時間再重新開始加速了,看著一道巨大的能量刃當頭砸下來,我隻能加厚
護罩擡手去擋。


  這招能量刃我見過。那時候是在幻獸之巢,他和梅爾菲斯打架的時候就是用
這招傷到了對方。直到真正體驗過以後,我才終於搞清楚了弗隆伯恩戰鬥方式的
本質。


  以純戰士的步調主戰,輔以一點點魔力效果來加速能量凝聚、減弱能量散射
浪費,這就是弗隆伯恩的力量。毫無疑問,這種作戰方式不僅非常有效而且威力
十足。對他攻擊強度和能量聚集時間預判不足的人都會吃大虧,甚至連梅爾菲斯
都一樣。


  現在明白對方的攻擊方式已經有些遲了。巨大的能量刃輕松地破開了我用來
防禦的護罩,然後碾碎了我右前臂的骨肢,直接就砸到了我的臉上。


  我被砸倒在地,半個頭盔都碎掉了。整個腦袋開始嗡嗡作響,神智也遊離到
了即將昏迷的邊緣。幸虧贖魂裝甲的防禦力高,否則像這樣被強力攻擊正面擊中
頭部,我早就應該是個死人了。


  我一邊加固自己身上的防護罩一邊努力撐著地面試圖爬起來。然而還沒等我
完成這個動作,就聽到了頭頂上弗隆伯恩的呐喊。


  弗隆伯恩的兩隻手以極高的速度在空中舞動著。直徑足足有一米,淡黃色核
心的高濃度壓縮能量彈像暴雨一樣向我傾瀉了下來。


  整個地面被炸得面目全非,大量的塵土被揚上了天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讓
所有圍觀的人都感到脖子發麻。


  能量彈攻擊足足持續了二十秒才停歇了下來。這種瘋狂的能量消耗即便是以
弗隆伯恩現在的等級也不是輕易就能承擔的,他浮在空中劇烈的喘息著,兩隻手
都在顫抖。


  「很過瘾是不是?該我了吧?」我在塵土散去的時候從半跪的狀态站起來,
擡起頭對他說。


  擋在前面那些已經支離玻碎的骨牢正在一點一點塌落。贖魂裝甲的能量已經
耗到了最低,頭盔和胸口兩個地方的破損已經沒辦法修複了。不過我還有能量,
我自己的能量。


  弗隆伯恩看到我還站在那裏的時候露出了一絲驚訝,但是我并沒有讓那個表
情在他臉上殘留太長時間。我擡手把已經碎掉半邊的骸骨頭盔扯了下來,再次沖
向了空中的弗隆伯恩。


  他揮劍來砍,劍上的能量比之前要弱了一些,但是依舊強大。我沒有再和他
以兩敗俱傷的方式互砍,因爲之前的沖動已經在漸漸消退,而現在的我想要的是
一場勝利。


  左手的神宮毫無章法的對準他的闊劍就掃了過去,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響
起來的時候,我和他的身前都是門戶大開。


  「啊啊啊!!!」


  我大吼着,背後竄出了六道骨翼。那些看似脆弱,白的像紙一樣的骨枝穿透
了弗隆伯恩的護罩,然後是他的肩膀和大腿。


  鮮血噴濺在了我的臉上和铠甲上面,然後迅速的被贖魂裝甲所吸收了。我沒
有注意這個細節,而是接着原本的力量一個瞬間加速,将弗隆伯恩狠狠的釘在了
後面建築的牆壁上。建築物發出了沉悶的嗡鳴聲,但是弗隆伯恩卻沒有發出我想
要聽的那種痛苦聲音。


  他拿劍的手還想要動之前,我用一隻空閑的骨枝重新釘住了他的手腕,然後
擡起神宮指住了他的喉嚨。


  「Fey曾經……」


  就在我剛剛開口的時候,一道突如其來的能量刃在我完全沒有戒備的情況下
呼嘯着飛了過來,正中我的右臂,撞開了神宮,并切碎了所有的骨枝。


  右臂傳來了清晰的斷裂聲,劇痛一瞬間控制了我的身體。弗隆伯恩在取回了
手臂控制權以後艱難的擡起手,向我揮來一劍。


  閃着金屬光澤的劍身在我的瞳孔中越來越大,就好像慢動作一樣。


  就在我閃無可閃的時候,突然爆發的強烈氣流猛的将我們兩個人卷開了。


  我在空中懸空了兩秒,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臂的劇痛讓我全身都浸滿
了冷汗,但我依然努力的擡起頭看向能量刃和能量氣流出現的方向。


  橙子倒在地上慘叫着,他的右手落在不遠的地方,地上全都是血。


  「你沒看出來麽!?他隻是想用能量刃分開他們!!」AZZA對着梅爾菲
斯大吼着。


  梅爾菲斯提着半截的鴉羽之刃,黑色的刀身上面,血液一滴一滴的向下淌着。


  「我隻看到他幹擾了一場勝負已分的決鬥。」他看也不看AZZA一眼。


  「他是想救人!!」


  「那個家夥用能量彈全力攻擊那小子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救人!?」梅爾菲
斯聲音猛地提高了上來,「AZZA,你就繼續當你的老好人好了,這個世界不
是憑借你的天真就可以變好的!!」


  AZZA蹲下身扶起已經昏迷過去的橙子,氣的渾身發抖,「梅爾菲斯,這
是最後一次……下一次見面,我們就是敵人了。」


  梅爾菲斯露出他森白的牙齒笑了一下,「你終于忍不住了?還是說,終于找
到了一個可以和我交手的理由?如果是後者的話,你還是不要再虛僞的裝作在意
我們之間的交情比較好……想打,我現在就滿足你……」


  「你還不到零級,我不會占你的便宜。」AZZA鐵青着臉說道。


  梅爾菲斯狂笑起來,那嚣張的笑聲聽起來是那麽熟悉。


  「哈哈哈!!!你以爲自己是零級就能再赢我一次?!拿弓吧,AZZA!!
你這張老好人的臉我真的已經看膩了!!」


  我踉踉跄跄的爬起來,捂着右臂走到了梅爾菲斯身邊,按住了他拿刀的手。


  「龍雀還在這裏。」我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小女孩。


  如果梅爾菲斯和AZZA開戰,無論勝負,失去了力量的他和我都沒辦法再
保護自己和龍雀。我也不覺得塞憐的這些人會在這些事情以後再幫助我們。


  梅爾菲斯的表情開始冷卻下來,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然後看了我一眼,又
看了看我的手。我對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什麽了,我看向遠處一動不動的弗隆伯恩,然後發現自己
完全失去了再和他動手的欲望。


  當他借着橙子那一道能量刃對我揮劍的時候,放棄了身爲一個戰士的自尊。
和這種人分勝負,我沒有什麽興趣。單單是讓他原諒自己剛才的行爲,對弗隆伯
恩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折磨了。


  我可以讓相信橙子那道能量刃是出于好意;我也相信曾經的同伴都不想讓我
和弗隆伯恩之中的任何一個出現傷亡;可不能否認的是,我因爲那道能量刃受了
重傷,也差一點喪命。從這一刻開始,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他們再認作同伴了。


  梅爾菲斯可以爲了我與他們所有人爲敵,他并不在乎這個。但是我不能厚顔
無恥的利用他來做我發洩怒氣的幫手。


  我和梅爾菲斯在城市守衛趕過來之前,丢下塞憐他們的人離開了。我想他們
并不會有什麽麻煩,畢竟他們隻要告訴那些守衛是我們兩個通緝犯在這裏鬧事就
足夠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也許會暴露我們的行蹤。我覺得即使AZZA對梅爾菲
斯說了那樣斷絕關系的話,他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出賣我們;隻不過,塞憐公會
裏面其他的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梅爾菲斯還砍斷了橙子的一隻手。


  就在我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塞憐的人爆發了争吵。


  「不能讓他們就這麽走掉!!」


  「放任兩個混蛋來我們這裏搗亂,做下這種事情還讓他們就這麽安全離開麽?!」


  「你的意思是現在趁人之危圍剿他們?對不起,這不符合我的原則。那兒就
是一億一千萬的賞金,你們誰想要就自己去拿!」AZZA的聲音。


  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看了看梅爾菲斯。


  「你帶龍雀先走。」


  「你呢?」


  「我自己的事情,總歸不能一走了之。」


  「我們在飛艇租賃處等你。」


  橙子已經被人擡走了,在一陣争吵之後,也隻有和我相熟的幾個人留了下來。
AZZA看着我,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


  「橙子的事情算我的,希望塞憐的人可以不要打梅爾菲斯的主意。」我對A
ZZA說。


  AZZA長長的歎氣,「我一直以爲,憑借自己的力量,多少也可以改變一
些事情。可事實證明,即使是零級,對這個世界來說,也不過是一片微不足道的
葉子而已。」


  「當然可以改變,隻不過我們都不知道改變的結果是不是我們想要的。」我
說。


  「你這次過來……就是想找弗隆伯恩決鬥的麽?」AZZA擡眼看向我。


  「原來并沒有這麽想,但是看到他以後我就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了。」我
用冰冷的語氣說。


  「你們兩個的事……橙子真不應該去插手……我們也不應該……」他指了指
不遠處的弗隆伯恩,「你們解決吧。作爲同伴,也許我們除了爲敗者掘墓,是不
應該做其他事情的。」


  他說完以後就離開了。我從沒聽過AZZA用這麽灰暗的語氣說話。我不是
個群居者,所以也沒辦法理解一直爲凝聚團隊而努力的AZZA這種高尚的戰士
心裏所真正感受到的東西。


  弗隆伯恩腿上和手臂的傷并不比我的右手輕多少,他向我走過來的時候看上
去非常艱難。


  「你剛才說,Fey曾經怎麽樣……?」


  這個男人身上的暴戾氣息已經被激戰所消磨殆盡,他無力的問了我一句話。


  「已經忘記要說什麽了。」我生硬的回答道。那是一句惡毒的氣話,現在我
已經不想把它說出來了。回想起來自己當初的挑釁,我感到自己很低級,繼續放
任自己做那種事情是不行的。


  「我真的很後悔自己偷襲了你……」他突然用充滿了凄涼的聲音說道,「我
很清楚……Fey的死……」


  「我沒有義務聽你的忏悔。」我打斷了他的話,「你我都一樣,都應該爲她
的死而負責。」


  「她受了那麽多的苦……卻得不到一個好結局……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弗隆伯恩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種傾訴,我深知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他是沒有辦法對其他人說出口的。
正如我沒有和任何人傾訴過自己對Fey的思念一樣。


  「是啊……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神,我倒是真的想要試一試做弑神的人,呵呵
……」


  弗隆伯恩的眼睛裏閃動着一點光芒,他擡着頭努力不讓那點光芒變成象征軟
弱的液體,他成功了。


  「如果我告訴你……Fey也許沒有死……」我呢喃的說道。


  「那不可能……我看着她……」弗隆伯恩搖着頭。


  「或許你該去外面,去她住的地方找找看看。」我看着他的眼睛,很平靜地
說。


  弗隆伯恩看着我,被我的定笃動搖了,「你的意思是……可是,爲什麽你自
己沒有去找過她?」


  「我隻屬于這個世界。」


  我很努力地嘗試着不讓已經死去的兩個女孩變成不得不背負的重擔,但卻屢
屢失敗。就好像這次一樣。


  我并非一個薄情寡義的家夥。對于曾經的同伴,我相信自己會盡可能的付出
真誠。可是當事情不受控制的發展到這個地步的時候,我已經不想再去面對他們
中的任何人了。


  我不知道這片憎恨和悲傷的源頭是在何方,更是無從避免它的發生。我所能
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人類隻要混雜在一起,就是會發酵出這種黑暗的東西。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動機和理由,利益一緻的時候被稱作同伴,利益相悖的
時候被稱作敵人。這種關系讓我憎恨和厭倦,但是作爲一個人卻永遠無法擺脫這
個沒有盡頭的迷宮。


  不過我無法否認的是,當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無可奈何的灰暗之時,生命中
出現的光芒才會顯得動人而珍貴——這也是我們努力活下去的原因。


  不遠處,梅爾菲斯坐在飛艇側門的台階上任由龍雀用小手給他順着頭發。他
也有了必須要顧忌的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是件好事。當我提到龍雀的時候,
他會立刻将兇殘的攻擊欲望收回到胸口中,這不能不說是好的改變。


  無所畏懼的人有了可以畏懼的事情的時候,也許會變得更加強大也說不定。


  我調轉飛艇,載着這兩個家夥向暗面更深處的據點駛去。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21     標題: 神都 (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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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章


  「手怎麽樣?」梅爾菲斯走進駕駛艙,將一瓶飲用水放在了我旁邊。

  我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下導航面闆,飛艇前方的道路一片平坦。在確認了這
點之後我才放心的將導航工作交給了電腦,伸手拿過水瓶往嘴裏一陣猛灌。


  「買的理療設備很好用。」我活動了一下右手,雖然仍舊很無力,但是骨折
和燒傷所帶來的疼痛與活動不便已經基本不複存在了。這一個星期以來那個便攜
式的理療器對我手部的痊愈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在這段旅途之中我們遇到了很多強大的裏奧雷特戰獸試圖襲擊我們,不過飛
艇的速度足以甩掉它們中絕大多數的種類。隻有在遇到行動速度極快的裏奧雷特
的情況下梅爾菲斯才會爲了保護飛艇而出手,以他現在的實力來言解決暗面的魔
獸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總體而言我們的旅程順利的不能再順利了。雖然白天大多數時候要忍受
那兩個家夥的沈默,晚上也經常要捂著耳朵不讓自己去聽兩個人親熱的聲音……


  「就在前面了,小心點。」梅爾菲斯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提高注
意力。


  目的地已經出現在了雷達上面,我放下水瓶,將模式調換成了手動駕駛。


  前面的人類據點已經是政府軍投資在瞳族領地建立的最深的一個了。我們要
繼續往骸族的領地前進,這裏就是最後一個安全的補給點。


  我把飛艇仔細的泊進了位置,交了一筆不菲的停靠費用,然後又花錢雇傭了
一個技師來爲飛艇做故障排查。這種事還是提前做的好,畢竟如果裝載補給品的
飛船在途中壞掉的話,我們的麻煩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了。


  暗面最深處的這個人類據點非常小,滿打滿算也就橫四豎五條這麽幾條街道
而已。可是駐守在這裏的高級戰士卻不少,甚至比途中我們經過的很多中等小鎮
的人數都要多。


  這並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越是接近暗面深處的鎮子面臨的裏奧雷特威脅也
就越大。更重要的是,在這裏出沒的戰士都是爲了向暗面更深處探索冒險的家夥,
從戰鬥力上來說肯定是非常精銳的那一類型。爲了防止這種家夥要鬧事,自然就
需要駐紮更多的守衛來保證秩序。


  同樣,將物資運送到這裏來也同樣需要更高的成本。


  雖然這些道理我心裏都明白,但是當坐在酒店裏吃著又貴又難吃的食物的時
候,很難讓自己保持一個好心情。


  我吃了兩口,就把淡的沒邊的沙拉推到了一邊,又皺著眉頭嘗了嘗甜的發膩
的玉米湯,食欲就在這裏戛然而止了。


  梅爾菲斯和龍雀卻和沒事兒人一樣哼哧哼哧吃的可高興了,我懷疑他們的味
覺係統是不是出了毛病。


  「你不吃?」龍雀擡起小腦袋問了我一句。


  我搖了搖頭,她伸出胳膊,勉強用手指勾著我的碗邊,將我放棄的食物拉到
了自己面前。


  「這種東西……真不知道你們兩個爲什麽能吃下去。」我沒好氣的說。


  「還可以。」梅爾菲斯瞥了我一眼。


  「你說什麽?還不如我自己做呢,我做的比這個好吃的多!對吧?」我反駁
道。


  在我說出這句話以後,梅爾菲斯和龍雀不約而同的擡起了頭。他們看著我,
露出幾乎一模一樣的無奈表情,堅定的搖了搖頭。


  氣的我牙癢癢:「還合起夥來了?行!以後你們自己做,老子反正不伺候了。」


  扔下這句話,我起身就走。梅爾菲斯沒理我,倒是龍雀有點兒坐不住了。


  「你去哪?」


  「上廁所!」


  肯定不能真和他們生氣就是了。我順手在旁邊的架子上抄了一本雜志,推了
推廁所門,裏面有人。所以我隻能無奈的上了二樓,鑽進了二樓的廁所裏。


  按理說紙質的書籍早就應該被淘汰了,可是反倒是在【神都】這種沒有CR
K腕式個人電腦的地方,雜志這種東西又重新興盛了起來。


  我坐在馬桶上,饒有性質的開始翻那本叫做《戰劍》的雜志,陡然發現竟然
相當好看的樣子。


  雖然是面對低級戰士向的武器類雜志,但我不得不說版面的設計和裏面的內
容相當吸引人。不同種類武器的介紹,一些著名戰士的武器使用心得,價格推薦
的廣告,以及一些有頭有臉人物的訪談。雖然是很早以前出版的一期雜志,裏面
絕大多數的內容已經不具備參考價值了,但我依舊看的津津有味。


  當我翻到訪談欄目的時候,豁然發現這期是對地獄聖殿首席戰士秦人的訪談。


  他也是在海波城打理武器店的,所以這期訪談欄目的主要內容隻是單純的涉
及一些新品武器的介紹和行情走勢之類的內容。


  看的太過入神,我把什麽都忘了。外面似乎響起了很嘈雜的聲音,我卻隻是
把注意力放在了書本上面。


  突然間,啪啪啪的敲窗戶聲音把我猛地嚇了一跳。要知道這裏可是二樓,而
且還是廁所。


  「你他媽有病啊!?」我瞪著懸在窗戶旁邊看我的梅爾菲斯,手忙腳亂的開
始整理衣服。


  「你才有病,上廁所看什麽書!」


  我剛想發作,梅爾菲斯的下一句話卻讓我暴躁的心情冷卻了下去。


  「Dreams的人剛才把酒館所有的人都清出去了,包了場,就剩下你了!」


  「你們沒被發現?」我愣愣的說。


  「沒有,我可沒傻到帶著龍雀還要和他們叫闆。」


  「呃……那我從窗戶出去,你讓開……」


  說完這句話以後,梅爾菲斯開始用看傻逼一樣的目光看我。隨即我意識到自
己這種體格根本就不可能從這個一米見方的地方鑽出去。


  就在我準備提升能量做些什麽的時候,梅爾菲斯又說了一句話。


  「裏面還有一個你認識的人,她好像有麻煩。我去把龍雀安頓一下就回來,
在這之前你別輕舉妄動。」


  「是誰在外面?喂!媽的!你先別走!!草他媽的!!」


  梅爾菲斯根本沒有搭理我,自顧自的從窗口那邊跳了下去,我氣急敗壞的罵
了髒話。他這種惡劣的性格在這種時候特別讓人生氣。


  躲在廁所裏是非常讓人沮喪而且沒有面子的行爲,所以我低頭仔細看了看門
縫。在沒有發現任何人影的情況下,我輕輕推開了廁所的門。


  凝神定氣的掃了一眼,二樓並沒有任何Dreams成員上來。於是我輕輕
探頭,透過欄杆向一樓望去。


  和我潛意識裏所想的不一樣,原以爲Dreams清場是因爲來的人太多的
緣故,但我仔細數了數,樓下的人加上酒店的服務員也沒有超過十個。


  三個胸口別著公會徽章的Dreams戰士零散的坐在酒館裏面,一個穿著
高級裝備的男人背對著我坐在一張桌子前,他的對面坐了一個女人。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孩,擁有翡翠色瞳孔和齊腰長發,挽歌的妹妹。


  「快點快點啊!想要餓死我們啊!」一個Dreams的戰士拍著桌子不滿
的嚷嚷著。


  「你要是想吃半生不熟的肉排最好早點說。」老闆在櫃台後面哼了一聲。


  看他們這種悠閑的樣子,似乎並不是在談判。潘朵拉在最外面披了一件鬥篷,
鬥篷的下面沒有隆起的铠甲形狀,所以我知道【火精靈王的詛咒】並沒有被她穿
在身上。


  而當她把手拿到桌子上面的時候,我驚訝的看到她的手腕上被铐上了一副金
屬枷鎖。


  食影者和Dreams不是一夥的麽?我本能的問自己。答案看上去很簡單,
那就是我之前本能的認識並不是正確的。


  這兩個勢力隻是在利益上有所交集而已。對食影者來說,Dreams隻是
一個比較大的客戶,一個守信用的情報買家;對Dreams來說,食影者也隻
是在陰影中爲他們提供情報的一個工具罷了。


  我又仔細看了看樓下,然後發現一個戰士的身邊放著一個半人高的箱子。如
果猜得沒錯,那個箱子裏裝的應該就是【火精靈王的詛咒】。


  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麽要铐住潘朵拉,因爲那種東西就算是一個普通的戰士也
可以利用能量隨意的破壞掉。潘朵拉身上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所以我覺得她
不太可能是被人打敗然後抓了起來。


  下面的人開始吃飯,但是潘朵拉的面前並沒有食物。她看上去非常憔悴,那
是體力消耗過度所帶來的後果。


  「請給我一杯水。」女孩面無表情的對旁邊的Dreams戰士說。


  那幾個Dreams的人沒有動,也沒有回答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說過話
一樣。


  「真是很抱歉啊,實在是怕你有力氣了以後會幹掉我們呐。」爲首的一個在
幾秒鍾之後開口了。


  「如果我要幹掉你們,你們根本沒有機會給我戴上這個。」潘朵拉輕蔑的說
道。她輕輕擡了一下手腕,那個動作顯得非常吃力。


  「這個可說不準。很多承諾的事情,到頭來還不是被你自己打破了麽?」那
個家夥呵呵笑著。


  就在這個時候,坐在潘朵拉正對面的男人站了起來。他將袖子撸起在胳膊肘
上,露出了前臂。


  我看到他兩條粗壯的前臂上就好像全部被燒傷過一樣皮膚全都扭曲了起來。


  然而那並不是燙傷,而是某種刻在皮膚上面的紋路。那種紋路遍布了他兩條
前臂,顯得非常猙獰和恐怖。


  看著他的手臂,我似乎想起了某個人,可是一時卻記不住他的名字。


  他走到吧台要了一杯水,然後慢慢走回來,輕輕的放在了潘朵拉面前。


  「謝謝。」潘朵拉不亢不卑的對他點了一下頭,然後吃力的拿起水杯喝了起
來。女孩仍然保持著她的優雅,但是急速鼓動的喉嚨卻說明了她現在的口渴程度。


  「不客氣。」那個男人隨意回了一句,然後坐了回去。


  「又在管閑事,你還是做好自己工作的好。」那個Dreams領頭的家夥
似乎有些不滿。


  男人頭也不擡,「這就是我的工作。你非要等激怒面前的這個女人之後,再
讓我收拾爛攤子?我覺得那個時候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哈哈,你遠比我想象的要膽小。」


  那個男的沒有再理會對方的挑釁,隻是低下頭繼續吃著自己的東西。


  我凝視了一會兒那個男人的手臂,突然想起了他的身份。


  那是幾年前相當出名的獨行傭兵,被稱爲「天使之塵」的超級戰士韋恩奈茲。


  可是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傳言中他早就死掉了,是死在堰流城的混戰裏面。
可是他前臂那些傷痕狀的刻文實在是太醒目了,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的
身份。


  作爲獨行戰士,天使之塵爲Dreams這種大公會臨時打工是很正常的事
情,我隻是沒想到他的脾氣竟然這麽好。如果我擁有他那種力量,絕對不會任由
一個Dreams的普通高級戰士那樣對自己說話。


  爲首的那個家夥走到吧台前,又點了一份濃湯,然後端給了潘朵拉。這不是
什麽額外的優待,因爲從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家夥在背對著桌子那邊的
時候往湯裏放了什麽東西。


  潘朵拉毫不客氣的開始喝湯,而那家夥則在一邊笑著。


  「怎麽?這次不說謝謝?」


  「這是應該的。」潘朵拉雖然沒有露出情緒的波動,不過從語氣中很容易就
能聽出來,她當初似乎完全沒想到Dreams的人會有膽子故意餓著自己,女
孩很不高興,而且我也感覺到了她流露出的一點點殺意。


  喝完了湯,潘朵拉靜靜的坐在座位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看著
她的面龐,陷入了某種遐思之中。


  仔細看的話,真的很像,像挽歌。頭發和眼睛的顔色、身高、體型……尤其
是眼睛的形狀,那略帶優柔的眼角。


  我強迫自己終止了令人揪心的回憶,然後把注意力努力放在了現在的事情上。


  正如梅爾菲斯所說的,她的的確確陷入了麻煩,可是我該做什麽呢?


  救她?爲什麽?


  因爲她是挽歌的妹妹?可是在挽歌被追殺的時候,她似乎並沒有站在自己姐
姐那邊。如果我要救她的話,又該以什麽樣的立場出手?我又不是搞慈善的,況
且我和她還狠狠的打過一架。我重傷了她,她差點廢掉我一隻手。


  可是看梅爾菲斯的意思,他是打定主意要找Dreams麻煩的了。如果他
要動手的話,我自然不可能當觀衆。


  我心裏很清楚,在這種地方打起來的話,對任何人都不是好事。且不說能不
能打贏天使之塵,如果在戰鬥中受傷的話,我們連呆著養傷的地方都沒有。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樓下突然發生了一些騷動。


  「你幹什麽?」一個Dreams成員拔出了劍。


  他這麽做的原因是潘朵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過除了他之外其他幾個人並
沒有這麽驚慌。


  「你怕什麽,」爲首的那個家夥呲著牙朝著那人嘲諷了一句,然後轉向了潘
朵拉,「站起來幹嘛?」


  「解開。」潘朵拉將手伸向他。


  「憑什麽。當初要給你帶上的時候你也沒有多麽反對嘛。」


  「我要去清潔一下。」


  「你不用解開也做得到。」他站起來,「走吧,我得看著你。」


  潘朵拉自己很清楚,面對這種人格和尊嚴都非常低級的家夥,再說話隻不過
是自取其辱。所以女孩沒有多費口舌,而是站起來向一樓的廁所走去。


  想起來這家夥曾近在湯裏面下過的東西,我皺著眉頭縮回了二樓的廁所裏面。


  這棟酒館建設的非常簡陋,隔音效果幾乎等於零。所以當我關門以後,我清
楚地聽到了潘朵拉的說話聲。


  「你進來做什麽!?出去。」


  女孩的聲音終於忍不住散發出了怒氣。


  「不進來怎麽能防止你逃跑?」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又滑又膩,讓人惡心。


  緊接著就是金屬的摩擦聲和一聲「嗑嗒」,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家夥是把潘
朵拉的手鐐铐在了水管之類的地方。


  「哈哈,別這麽看著我,這可是保險措施。」


  潘朵拉一直沈默著,那個男人倒是喋喋不休。


  「爲什麽像你這樣的高級戰士還能有這麽滑嫩的小腹?不是我誇你,你的身
材真是我見過女人裏面數一數二的。你的身體很熱啊,是不是很舒服?恩?」


  潘朵拉在半分鍾以後終於開口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麽?真的不怕死?」


  男人大笑,「什麽都不知道的是你啊,潘朵拉小姐。這次跟我們回去,你以
爲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不知道那個男人做了什麽,潘朵拉終於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哀鳴,發出了身體
滑倒在地闆上的聲音。


  「把腿老老實實張開!」


  我聽到那句話以後,我本能的將手伸向了神宮,再繼續做旁觀者我是做不到
了。


  可是就在我準備提升能量沖破一二樓之間的隔闆的時候,下面突然傳來了男
人的一聲悶哼,緊接著就是肉體撞擊地闆的響聲。


  窒息的聲音和從喉嚨縫隙裏擠出來的咯咯聲傳到了我的耳朵裏,幾秒鍾以後,
我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


  與此同時,我提升能量撞破樓闆竄到了一樓,面前的景象讓我微微愣了一下。


  潘朵拉斜靠在牆上,手被吊在頭頂的水管那裏。她的衣服淩亂,裙子下擺也
濕了一大片。不過女孩的雙腿正鎖在那個男人的脖子上,那個男人的眼球幾乎要
爆出來,嘴裏也全是血沫。


  這個可以在暗面深處發號施令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是低級戰士,可是潘朵拉在
被鎖住雙手,極其虛弱的情況下,用幾秒鍾就殺了他,甚至沒有用能量。我不得
不說,作爲食影者中領頭的家夥,她殺人的能力絕對不是我這種人可以想象的。


  不過現在根本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用最快的速度一刀斬斷了水管,然後俯
身攬起了潘朵拉。在水管裏的水開始胡亂噴射之前,我用三道能量刃劈穿了身後
的牆壁,然後猛地撞出了酒店。


  「水墨?」潘朵拉迷蒙著雙眼,看著我叫了一個名字。


  「什麽?」我下意識的問道。


  她沒能回答我就喪失了意識,看來她身體最後的力氣在剛才的掙紮中已經用
完了。


  我剛剛落地,Dreams剩下的人就從房子的側面和上面分別竄了過來,
天使之塵也在其中。


  抱著一個人我肯定是沒辦法和他們戰鬥的,所以我扔下了潘朵拉,開始全速
提升自己的能量。


  「你是什麽人!?」Dreams的一個戰士大叫著,手上凝聚了一大股能
量,正在嗡嗡作響。而另一個人則是半蹲在地上,看樣子是在偷偷做法陣之類的。


  不過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天使之塵的身上,毫無疑問,如果打起來的話威脅
最大的還是這個家夥。


  「不愧是Dreams的人。躲在廁所裏強暴女人的事情大概也就你們能夠
做得出來了。」我大聲沖著他們說。


  兩個Dreams的家夥沒有動,但是天使之塵卻皺起了眉頭。他回頭向牆
壁破損的地方看去,我想他很容易就能夠看見那個光著屁股死在廁所裏的家夥。


  「想搶人?一起上吧,反正你們也不是什麽在乎臉面的東西。」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來激怒對方並不是什麽高明的做法,但是我仍然想通過這
種方法減少對方一個戰鬥力。因爲如果天使之塵真的像傳言中那樣強大的話,他
至少不會把自己的尊嚴降低到那幾個Dreams戰士的水準。


  「韋恩奈茲!!動手!」一個戰士叫道。


  「你他媽還等什麽!?雇你來不是看戲的!!」另一個也大叫道。


  「是啊。難道說三打二也會害怕?」


  最後一句是從旁邊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傳過來的,所有人都向那個地方看了過
去,梅爾菲斯提著半截黑劍正在一步一步向這邊走過來。


  我趁著這個機會,抱起潘朵拉就向鎮外沖去。身後傳來一聲怒罵,然後就是
能量彈發射的聲音。


  我沒有回頭,也不需要躲閃,因爲在有梅爾菲斯殿後的情況下我不需要操心
這個。鎮子裏面如果打起來的話,我相信就算守衛不知道我們是通緝犯也絕對會
幫Dreams的人,所以我必須轉換戰場。


  梅爾菲斯緊緊的跟在我後面,他也打出了能量彈,這些能量彈準確的命中了
那些瞄準我的攻擊。


  我清楚地感覺到身後跟上來了好幾個強大的能量團,看來對方並不想讓我們
輕易逃跑。


  飛了大約五分鍾,對方能夠非常穩定的跟上我的速度,這說明那兩個Dre
ams的家夥就算比我弱也不會弱的太多。繼續這樣消耗能量已經不是好的選擇
了,因爲我們畢竟要對付三個人。


  「怎麽打?」我微微放緩速度讓自己靠近了梅爾菲斯。


  「那個家夥是天使之塵麽?」梅爾菲斯似乎也認出了韋恩奈茲。


  「沒錯,我覺得應該是他。」


  「有點麻煩啊……」梅爾菲斯露出了一點興奮的樣子。


  「你能做法陣麽?我替你牽制一段時間,然後……」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對方等級太高,你牽制不住的。另外兩個家夥也不會
低於5級,而且敢在這種地方出沒的戰士一般都有足以改變戰局的裝備。」


  「你說怎麽辦?」


  「比較高的那個家夥剛才好像有畫法陣的意思,應該在魔力上面有特長;另
外那個矮子剛才用的是壓縮能量的手法,一會打起來他肯定會用壓縮能量爆炸之
類的手段來逼我們進入法陣的影響範圍。」


  「能阻止對方畫法陣麽?」


  「如果天使之塵和他們一起上的話,不太現實。」


  「可是我覺得韋恩奈茲對他們相當反感,說不定他會插手不管。」


  「不要做這麽理想的假設!媽的!你真是天生就不會打這種小型團體戰!戰
術設計的時候不可能把最大的威脅排除不算的!」


  我表示投降,「你說吧,我聽你的。」


  「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最優的結果我們也必須要分出一個人去單獨處理天
使之塵,剩下的那個人能不能對畫法陣的那家夥造成威脅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對方也有可能猜透我們的意圖,然後針對這個戰術設下陷阱,利用三個人出
其不意的爆發力迅速重傷我們其中的一個人。」


  「媽的,這仗難打了……」我罵道。


  「所以才讓你別輕舉妄動,剛才你要是多忍一會兒,給我時間做幾個陷阱,
哼哼……一會兒你來牽制天使之塵,我已經習慣一打多,出現突然情況我的經驗
也比你充足。」


  「我打不過他怎麽辦?」我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還能開得出玩笑。


  「那就死吧,傻子!」


  出人意料的,懷裏的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


  「如果你們能把我的铠甲搶回來,我可以幫忙。」她輕輕的說。


  「你到底行不行?自己的鎖鏈都弄不開不是麽?」我皺著眉頭問。因爲抱著
她,所以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現在仍然屬於全身無力的狀態。


  「之前被他們在身上畫了能量吸收法陣……所以沒有能量。現在畫陣的人死
了,能量已經在恢複了。」潘多拉說。


  Dreams的那種能量吸收法陣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這個答案解釋了
很多問題。


  「才5分鍾,你能恢複多少能量?」我問。


  「你別操心這個!」梅爾菲斯打斷我的話,「不管有多少,都可以當暗樁了!


  你繼續裝作昏迷,我們會盡量打破那個裝铠甲的箱子。你能找機會試著偷襲
一個,就是幫了大忙了。」


  「我知道了。」潘朵拉微弱的點了一下頭。


  雖然多了潘朵拉這個戰力,但情勢依舊不容樂觀。潘朵拉這種以屬性能量主
要作戰方式的戰士,全盛期的力量要強很多,可是恢複力卻往往很差,想要能量
恢複完全至少也要休息一個小時以上,我不覺得這場戰鬥中她的力量能夠用出太
多。不過就像梅爾菲斯說的,一個暗樁遠遠要比能量本身的用處要大。


  「停下吧,再往深處跑的話,碰到裏奧雷特就更麻煩了。」梅爾菲斯說。


  「嗯。」


  下面是丘岩地帶,地面有很多起起伏伏的岩塊和淺淺的溝壑。這種地方雖然
遮蔽物不多,但也總比平原這種地形對我們有利。


  我和梅爾菲斯從空中降了下來,身後的追兵在一瞬間就拉近了距離。我將潘
朵拉放在了一塊大石頭後面,然後和梅爾菲斯向追兵迎了上去。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找我們Dreams的麻煩,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個高個子在這種時候還是沒忘記叫囂。


  「閉嘴吧!」他的同伴緊張的看著我們,大聲喝止了隊友無謂的叫喊,「讓
潘朵拉跑了你我都要有大麻煩!!」


  天使之塵是最後一個從空中落下來的,他在下來的時候一直在掃視著地形。


  這個動作讓我感到有些心口發緊,因爲這個細節說明他是一個懂得把地形轉
化成自己優勢的人,這種人都是可怕的戰士。


  我將目光落到了那個高個子的肩膀上,他背著的箱子就是我們戰術的第一目
標。


  「天使之塵是麽?」我大聲對他喊道。


  「想不到還有人記得我。」韋恩奈茲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


  「那是自然,我還是菜鳥的時候都是聽著你的故事度日的。不過很多人都說
你在堰流城被人幹掉了……」


  「我還站在這裏,很明顯那是胡扯。」韋恩奈茲嘴角向上翹了一下。


  「我們要帶走潘朵拉,你怎麽說?」


  「我的工作是看著她被送回杜加德城,所以不可能讓你們這麽做。而且我覺
得她也不會跟你們走,因爲當初被抓起來的時候也是她自願的。」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回頭看潘朵拉藏身的地方,但是卻忍住了。不管她
當初是不是自願的,既然剛才她已經表明了參與作戰的意圖,那麽那些心裏的問
題可以等到打完了再問她。


  我在和韋恩奈茲說話的時候,那個高個子已經開始俯身畫陣。這是一個非常
良好的習慣,不管這仗能不能打起來,有所準備總比沒有的好。我倒是也想做一
個朽骨天國來欺負一下他們,可是他可以在隊友的掩護下堂而皇之的畫陣,我卻
沒有人能夠替我防禦。


  「有興趣和我單獨交手麽?」我繼續大聲說。


  然而還沒等天使之塵答話,我和梅爾菲斯就爆出能量一起沖向了正在畫陣的
高個子。我和這家夥一起並肩戰鬥了這麽久,這種欺騙敵人攻其不備的默契還是
有的。


  這個動作下了矮個子一身冷汗,但是他也不是沒有準備。當我用神宮撞上他
的武器的時候,並沒有占到突然襲擊的便宜。


  身旁的鴉羽之刃突然嘶叫了一聲,在我扭頭去看的時候發現梅爾菲斯手中的
那把斷劍已經被純黑色的能量刀刃所取代了。


  高個子身上的能量罩亮起來的下一瞬間就被鴉羽之刃豁開了一個大口子,他
一邊爆開能量急速後退一邊在梅爾菲斯擊中他之前側了一下身子。


  這是經驗非常老道的做法,他所背着的箱子在刀刃面前變成了遮擋物。隻不
過,我們的目标恰好也正是這個東西。


  金屬箱子就好像紙片一樣被黑色的能量刀切了一個大縫。我不知道梅爾菲斯
什麽時候在手上凝聚了一個能量彈,他動作的連接像流水一樣,還沒等對方調整
姿勢就已經将能量彈放了出去。整個箱子都被炸裂了,【火精靈王詛咒】的部件
被炸飛了一地。


  老實說,如果梅爾菲斯是以對手爲目标的話,即便對方有能量罩,說不定也
可以讓他受傷。可是我們也知道,按照制定好的計劃來戰鬥比讓一個對手負傷要
重要得多。


  在梅爾菲斯做這些的時候,我和矮個子已經對拼了三刀。就在我橫着把刀刃
向他腰間的一個破綻遞過去的時候,一股壓迫感從側面逼了過來。


  我本能的蜷了一下身體,立刻就向遠點閃避。半秒鍾之後,我被一道可怖的
沖擊力給震飛了數十米。


  在我剛剛恢複平衡和方向感的時候,驚訝的發現梅爾菲斯也被擊飛了。


  對方的那兩個人身邊站着回防回來的天使之塵,他沒有拿任何武器,身體正
擺出一個收回出拳的姿勢。


  我和梅爾菲斯對視了一眼,都有一種很麻煩了的感覺。


  我并不清楚韋恩奈茲那一拳爲什麽會有這麽可怕的威力,可是我知道剛才那
一下他根本就沒有打在我身上,僅僅靠能量的餘波就震碎了我的防護罩。


  高個子剛剛獲得喘息的機會就立刻恢複了畫陣的節奏,而矮個子和天使之塵
也分别向我們兩個人沖了過來。


  這和我們預測中的結果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看上我的并不是天使之塵而
是矮個子。


  那家夥的劍技很棒,但也僅僅是很棒而已,剛才的三次短兵相接我已經摸清
了他的底力,單憑這個的話他不是我的對手。


  沒有用贖魂裝甲,我隻是給自己的關鍵部位局部性的召喚了一些具有防護功
能的骨甲。這樣我可以節約能量,以防梅爾菲斯所說的那種突然狀況的發生。


  神宮剛剛向對手揮動起來,我就知道自己輕敵了。


  那個人的劍在和我碰撞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股巨力,神宮一下子震的偏離了軌
道,我右手的舊傷也傳來了一陣疼痛。


  對手抓住這個機會對我急攻,我連忙向後躲閃,但是右胸和左腿還是連中兩
劍。傷不重,但是血卻立刻就流了出來染紅了衣服。


  突然而來的疼痛讓我心煩意亂,集中精神以招喂招,用十秒鍾的時間重新找
回了揮刀的節奏。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股莫名其妙的巨力又出現了。這次我爲了避免中劍,
立刻做了兩個變相的瞬間加速,破壞了對方追擊的念頭。


  可是這種瞬間加速對身體的負荷實在是太大了,我在拉開距離以後隻感到一
陣頭暈。如果是梅爾菲斯來做的話應該不會這麽狼狽……他身體的強悍程度比我
要高不少。


  就在我琢磨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驚訝的看到鴉羽之刃從我眼前飛了過去。


  梅爾菲斯的劍竟然被對方給打飛了……


  梅爾菲斯緊跟着自己的武器就追了過去,淩空将它重新抓在了手裏。這個時
候他的目光正好和我相對在了一起。


  「看什麽看!?别讓他再畫陣了!!」他一邊氣急敗壞的罵道,一邊大聲提
醒我。


  天使之塵隻給了他說完這句話的機會,他沖過來,又和梅爾菲斯打在了一起。


  我可沒有時間去觀戰,自己的敵人還沒解決,而下面的那個已經快要結陣了。


  必須先殺了那個畫陣的家夥,因爲我自己非常明白大型法陣在戰鬥中能夠起
到什麽作用。


  召喚贖魂裝甲的完全形态需要兩秒鍾的絕對安全時間,我現在根本做不到。


  所以我的選擇是在身前凝聚了兩張厚厚的骨盾,不管不顧的死命向畫陣的人
沖去。


  矮個子打出了數十個能量彈,全部被骨盾擋了下去,在骨盾碎掉的時候我又
召喚了新的,想用這種方法阻止我,他還是太天真了。


  我和高個子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将骨盾向追過來的矮個子甩了過去,然後
舉起了注滿能量的神宮。


  可是我卻沒有看到高個子驚恐的表情。相反的,他竟然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在看到他笑容的時候我立刻開始減速,但是卻還是沖進了被發動的法陣範圍。


  這根本不是一個大型攻擊法陣,而是一個小型的束縛陣!畫這個陣他隻需要
幾秒就足夠了,之後的時間他完全是在做樣子來吸引我來攻擊他!


  這個束縛陣的等級不高,但是當法陣的光芒罩住我的時候,原來的速度在一
瞬間就被剝奪殆盡。雖然身體局部并沒有受到影響,但是整個身體動起來就好像
被膠水黏住了一樣。


  這樣站着和活靶子沒有什麽區别,我立刻召喚了骨盾進行防禦。


  高個子爲了維持法陣不能動,可令我意外的是那個矮個子卻立刻加速開始在
我身邊亂竄,更多的魔力束被注入地面,新的法陣在迅速的被繪制出來,這一次
可就不是開玩笑了。


  原來這一切全都是陷阱,那個矮個子隻是裝作純戰士的樣子而已,其實他的
魔力一點也不遜色于自己的同伴。


  我的心髒差點從喉嚨裏跳出來了,但是長時間作戰所鍛煉出來的理智卻還沒
有罷工。我迅速做手印,身周數十米範圍之内的地面立刻竄出了不計其數的骨刺,
石塊和泥土像洪流一樣被爆向天空。


  對手畫第二個法陣的意圖被我暫時終止了,但是這隻能拖延一點點時間而已。


  「梅爾菲斯!!」我大聲喊了同伴的名字,然後在骨盾的保護下召喚了贖魂
裝甲。


  面具剛剛爬上我的臉,對方的攻擊陣就已經結印了,我咬住牙凝聚護罩,做
好了生抗對方攻擊的準備。


  可是在攻擊到來之前,我就聽到了高個子發出的慘叫聲。


  我扭頭看去,那家夥全身都被烈焰包裹了起來,他揮舞着雙臂痛苦的掙紮着,
頭發變成了一束高昂的煙火,兩隻眼睛也在頃刻之間被燒成了兩個漆黑的空洞。


  人肉被燒焦的氣味立刻竄進了我的鼻子,我強忍住嘔吐的欲望,從失效的束
縛陣裏竄了出來。


  潘朵拉的右手指向着我們這邊,燃燒着熊熊火焰。她半跪在地上,手臂上套
着【火精靈王詛咒】的護手。我不知道她剛才用的是什麽招式,那個用束縛法陣
困住我的家夥早就給自己加了護罩,而且身上的護罩等級非常高,但是她還是在
一擊之下把對方燒成了焦炭。


  隻不過看着她搖搖欲墜的樣子,就可以知道潘朵拉在接下來的戰鬥裏已經排
不上用場了。女孩的嘴唇都白了,頭發也被滿臉的冷汗沾在了臉頰和額頭上。很
明顯,剛才那招耗盡了她所有回複上來的能量。我懷疑如果她沒有動用铠甲的力
量,這招是無論如何也放不出來的。


  不管怎麽說,她的參戰終歸是救了我。在我斜着竄出去的同時,連續向不遠
處的矮個子打出了兩發能量刃。


  那家夥一心一意結陣的計劃被打破,不得不向後一邊竄一邊揮劍來防禦我打
出來的能量刃。


  以我現在這個等級放出的能量刃威力已經不下于中級的攻擊法式效果了,他
劈碎兩道能量刃的時候也受到了不小的反沖力作用,動作産生了明顯的僵直。


  我利用這個機會調整了身體的平衡,貼着地面猛沖,在兩秒鍾之後就逼到了
他的面前。


  我仍然沒有想到應對方法來處理這家夥劍上的特殊能量,所以隻能盡量避免
和對方的武器相撞。出于進攻位置的我沒有先動手,但是他卻本能的揮劍對我進
行反擊。我将身體微微縮了一下,以防禦姿态硬接。


  又是那股巨力,不過這一次由于是處在防守位,所以我并沒有露出破綻,反
而有了機會去仔細審視他能力運作的方式。


  那是在武器刀刃上附加整整一層壓縮能量的技能,所以在能量爆發出來的時
候,會造成遠遠高于預期的威力。


  壓縮能量這種事情是非常消耗能量的,因爲想要壓縮兩個單位的能量就必須
付出另外兩個單位來施力。壓縮能量的威力固然大,但壓縮的過程也非常耗費時
間。


  這家夥能夠自如的使用壓縮能量作爲常規的攻擊手段,就隻能說明他有特别
的魔力法式可以爲他在這方面提供優待。如果我早一點意識到對方魔力方面的能
力,或許就不會中那個陷阱了。


  在這段時間裏,我的身體被對方的攻擊震得非常痛苦,就好像沙袋一樣被對
方打的在空中亂飛。發覺了對方招式的本質并不意味着我能在這麽短時間想出應
對的方法。


  可是對方在攻擊了我三次之後突然甩掉我向另一個方向沖去,我愣了一秒才
發現他已經将目标改成了潘朵拉。


  我連忙追了過去,但是卻根本不可能在他之前到達潘朵拉那個地方。對手的
面部表情猙獰無比,并且在劍上凝聚了一大股能量,很明顯是孤注一擲想要殺掉
她。


  人追不上,骨矛飛的比他可要快得多。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對手這麽着急
把目标改成潘朵拉,但是他這樣直接脫離戰鬥把後背露給我的行爲實在是太可笑
了。


  兩枚骨矛尖嘯着直刺對方的後背,他用左手打出幾枚能量彈試圖阻截攻擊,
卻隻成功了一半。


  一枚骨矛被擊碎,但是另一枚卻成功的洞穿了他的下腹部。那家夥從空中掉
下來,我迅速的追上去,在他的胸口補了一劍。


  這場仗赢得非常僥幸,對方在最後犯下的錯誤實在是太低級了。我想他一定
有他自己的原因,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這個「原因」葬送了他自己的命。


  戰鬥還沒有結束,我從那具屍體上拔出神宮,立刻轉身向梅爾菲斯那邊飛去。


  梅爾菲斯和天使之塵的戰鬥攪起了大量的塵土,我幾乎看不清他們兩個的身
影,這是大量能量散射才能造成的結果。


  「天使之塵!!」


  我大聲叫了他的名字,然後一片塵土之中的能量震動就慢慢的開始減弱,最
後停息了下來。如果我就這麽在對方沒有提防的情況下突然加入一對一的戰鬥,
我的自尊并不會感到舒服。雖然在很多迫不得已的時候我會做卑鄙的事情,但是
這裏面也是有界限的。


  兩個人慢慢從煙塵裏走了出來,梅爾菲斯靠向我這邊,我看到他拿劍的手在
一個勁兒的發抖。這家夥滿臉都是土,沒什麽表情,既沒有興奮也沒有憤怒,這
是梅爾菲斯在全身全意灌注于戰鬥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樣子。


  他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的,鼻腔和嘴角都有幹涸的血塊;但是天使之塵除了
手臂的一道刀傷之外,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損傷。那道刀傷相對于他布滿疤狀刻
文的手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


  韋恩奈茲掃了一眼躺在血泊中和已經化成焦炭的兩個同伴,又看了看半跪在
地上的潘朵拉,眼角抽動了一下。


  「你不是Dreams的人,沒必要爲他們這麽賣命。我也不想兩個打一個,
所以我們還是停手的好。但是你如果還要打,就不要怪我們以多欺少。」


  我這樣對他說,梅爾菲斯也沒有一點反對的意見。公平的決鬥也不就是一對
一那麽簡單。韋恩奈茲如果受傷的話,他并沒有什麽在醫療所被人發現的顧忌;


  我們就不一樣了,在這種地方,任何中等以上的傷害都有可能會讓我們死在
沒有安全休息地點的暗面深處。


  「這是我的工作。」


  天使之塵做出了簡單明了的回答,然後将拳頭重新豎起來,擺出了戰鬥的架
勢。


  我和梅爾菲斯對視了一眼,然後也一同舉起了劍。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和他的能量被提升到了頂點,然後一左一右向對方沖
了過去。


  我和他都是右撇子,但是梅爾菲斯非常默契的給我讓出了我更習慣的位置,
畢竟他這種殺手無論從哪個角度進攻都基本可以發揮自己的實力,而我就要遜色
很多。


  天使之塵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連躲閃和迂回的意圖都沒有。


  神宮撕咬着空氣,發出清亮的金屬嘯聲;鴉羽之刃也爆發出一陣黑光。我們
兩個從相對應的角度對天使之塵形成了夾擊的态勢,直擊他的前胸和後背。


  天使之塵卻隻做了兩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他對速度稍快的梅爾菲斯出了一
拳,然後瞬間轉身,對我也出了一拳。


  就是這麽簡單的兩拳,卻直接瓦解了我們的攻擊。


  梅爾菲斯團身向後急撤,在空中翻滾了一下穩穩地落回了地面,而我就沒有
這麽幸運了。


  我隻感到一堵牆向我砸了過來,連帶着空氣和沙土的波浪狠狠的擠進了我的
氣管,差點兒讓我窒息。我召喚出一張骨盾進行防禦,可是它卻像爆米花一樣被
炸成了碎片,神宮也直接被撞飛了。


  身體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咬着牙用能量把身子從地面上彈起來,狼狽的撲
向神宮落下的位置把刀抓在了手裏,腦子像漿糊一樣嗡嗡響了半天。如果這是一
對一的戰鬥,我現在已經被後續的追擊給殺死了。


  梅爾菲斯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他站在我前面,所以天使之塵才沒有追
擊過來。


  「這他媽是什麽招式!?」我從地上爬起來。


  「看他手上的手套,那東西的物品等級絕對不會低于1級。附加前臂上血肉
镌刻的魔紋效果,這就是天使之塵的作戰方式。沒有什麽神秘的,隻不過是集合
高密度的能量直接轟擊就是了。」


  「可是威力太強了!!」我感歎道。


  「沒錯,軟硬不吃。就連鴉羽的能量刃都可以被直接轟碎。」


  「威力這麽強的招數他不可能用那麽多次啊!」我皺着眉頭說。


  「他可是天使之塵。那個世代的戰士能活到現在的,能量強度絕對不會比挽
歌那種人要低,不然Dreams也不會雇傭他來押送潘朵拉。」


  「那我們怎麽辦?」


  「不要正面接他的拳。如果真被他直接砸中身體或者手,這場仗就真輸了。


  所以隻能玩陰的,不能直接上。」


  「這話你剛才怎麽不說!?」我有點兒生氣。


  「不讓你了解了解他拳頭的威力,後面就算有戰術布置你也沒法掌握攻防的
分寸。」


  好吧,原來我算是白挨了一拳……現在隻要直起身體就痛得要命,如果他早
告訴我對方的攻擊的威力這麽大,我至少也會加厚身上的裝甲。所以隻能說他是
個混蛋。


  「我的骨質武器被他一擊就碎,你的鴉羽也是一樣。不能近身也不能遠攻,
這仗沒法打!」我腦子有點發熱。


  「辦法并不是沒有……」梅爾菲斯緊緊地盯着正在一步一步向我們走過來的
天使之塵說。


  他剛剛交代了幾句,韋恩奈茲就高高跳了起來,運足了力氣對我們站的地方
揮出了拳頭。


  我和梅爾菲斯立刻向兩邊竄開,可是這家夥拳頭的威力就好像炸彈一樣在我
們身後爆開了一大片的地面,即使在數米之外我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後背傳來的巨
大推力。塵土和碎石一下子将我包圍,在什麽都看不清的情況下我隻能爲了保證
自己的安全繼續悶着頭加速。


  可是當我的腳踝被人抓住的時候,我的心髒吓得幾乎停止了跳動。


  天使之塵的速度竟然可以比我快那麽多……這是實實在在的力量差距,是技
巧和戰術都沒辦法彌補的差距。


  他用左手拉着我的腳向後一拽,右手向上高高揚起。我在大驚失色之下連續
三次爆出身上的能量想要逼他放手,可是他卻像完全沒事一樣将拳頭對準我的身
體就砸了下來。


  這一次沒有強烈的拳風也沒有牆壁一樣的推擠力,可是我知道他這一擊全部
的力量都會在拳頭接觸我身體的一瞬間爆發出來。


  贖魂裝甲已經被我完全召喚了出來,是死是活就看它的防禦能力有沒有我想
象中那麽強大了。這樣想着,我縱刀就向他的左手劈了過去。


  在神宮到之前他就松開了左手,不過在下一瞬間他的拳頭也砸到了我身上。


  我像炮彈一樣飛了出去,鑽頭一樣的力道穿透了贖魂裝甲向我的胸口裏面猛
竄,頸椎的骨頭因爲過大的反沖力發出了咯咯作響的聲音。我懷疑就算這拳打不
死我,自己的脖子也會斷掉。


  在身體被攪成肉塊之前,贖魂裝甲被我反向從身體上炸了出去。這是一種把
本應身體承受的重擊轉移到铠甲上的卸力方法,這方法救了我的命。把肘部的骨
刀用力向地面插去,我強行改變了身體飛行的方向。


  全身的骨頭都痛得要死,可是這已經是施行梅爾菲斯戰術最好的機會了。


  強接天使之塵一擊,保證不死,這就足夠了。


  我做了反向的能量加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向着天使之塵所在的方向再次
沖擊。


  在韋恩奈茲将我轟出去的下一秒,梅爾菲斯就接手了戰鬥,他已經和對手連
接兩招。爲了不讓天使之塵觀察我的狀況,梅爾菲斯無法選擇迂回的作戰方式,
他隻能引着對手背對我的方向,正面硬接。


  在梅爾菲斯受内傷之前,我已經竄到了天使之塵的背後,舉起神宮,切刃。


  身後的能量波動引起了天使之塵的注意,他完全沒料到我在正面承受了他一
擊之後還能這麽快沖回來。


  不過韋恩奈茲依然冷靜的可怕,他嘴裏默念了一個什麽咒文,雙臂裹上了一
層石灰色的能量。想要對付重新回來的我就必須先把梅爾菲斯轟出戰團,他将左
手輪了起來,正砸在鴉羽之刃的刀刃上面。


  鴉羽之刃砍破那股石灰色能量護罩,給他的左手留下了深可見骨的傷口,但
是卻沒能斬斷他的胳膊。解開封印狀态的鴉羽之刃都沒能剁掉他的手,說明那層
能量罩的防禦力已經相當強大了。


  天使之塵用這麽自我犧牲的一擊換來了梅爾菲斯的破綻,梅爾菲斯正面已經
露出了巨大的空隙,裹挾着強大能量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胸口。


  一擊即中,天使之塵迅速轉身,在我的切刃沒入他後背之前用左手一把抓住
了我的刀尖。


  神宮切進了他的手掌裏面,卻沒辦法再前進分毫。他死死抓着我的武器,強
忍着手掌的劇痛将我用力拽向自己,右拳對準我的腦袋就砸。


  我并沒有害怕,因爲他轉身對付我之前,我看到了梅爾菲斯所做的事情。


  梅爾菲斯在對方的拳頭接觸自己身體之前,在胸口處凝結了一道黑色的能量
壁。天使之塵那一拳的力量幾乎全部都被那道能量壁吸收殆盡了。


  我之前硬接一招放大了天使之塵的破綻,而梅爾菲斯也硬接的這一擊則讓這
個破綻變成了緻命的轉折點。


  鴉羽之刃呼嘯着掃過韋恩奈茲的後背,帶出了一大捧鮮血。當我看到對手動
作一滞的時候,用盡全身力氣将刀從他的控制中奪了回來,順勢砍掉了他的半個
手掌。


  可是天使之塵仍然保留着反擊的力量,他像巨錘一樣輪着還沒受傷的右臂做
了一個旋轉,剛剛完成攻擊動作的梅爾菲斯被他的這一擊直接掃飛掉了。看來那
個黑色的能量壁并不是可以輕輕松松使用的招數。


  如果等天使之塵将目标重新轉向我,一切就太遲了。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開
始用神宮在破綻百出的對手身上留下紀念。


  連續三刀砍破了護罩正中對方的身體,造成了不算太深但也不是可以忽視的
傷口。天使之塵在扭頭轉向我以後動作明顯緩慢了非常多,而且攻擊力道也弱了。


  我所謂的弱了,也隻是說自己的能量罩可以勉強防禦對方的攻擊而已,身體
的動作仍然在受到震蕩的時候産生了明顯的停滞。韋恩奈茲拖着左手,一把捏住
了我的右胳膊,一股巨力傳來,我聽到自己曾經受傷的地方似乎傳來了骨骼的尖
叫聲。


  可是梅爾菲斯又回來了,他一劍劈在韋恩奈茲抓着我的那隻手上,力道之大
連我都被帶的向下一沉。


  抓住我的手松開了,我根本來不及多想,立刻就在空中對準天使之塵的胸口
刺了過去。


  天使之塵擡起已經殘破不堪的左手去擋,但是我推刺的力量已經到達了極緻。


  刀刃與他的前臂骨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然後進入了他的胸膛。


  攻擊剛剛完成,我的左肩就中了他的拳頭。能量罩被擊碎,我被再次砸向了
地面。


  梅爾菲斯又是一劍從側後方砍中了天使之塵的脖子,這個男人的動作才終于
停了下來。


  韋恩奈茲捂着脖子上的傷口從空中緩緩地落到地面,他伸手拔出了我留在他
胸口的刀,然後半跪在了地上。


  我捂着一片淤青的左膀,從地上吃力的站了起來,而梅爾菲斯也落到了我旁
邊。


  天使之塵全身都被自己的血染紅了,他喉嚨裏發出粗重的喘息聲,擡起頭來
看着我們。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沒有我想象中的憤怒、不甘或者絕望,
這讓我有些迷惑也有些驚訝。


  「打的不錯。」梅爾菲斯一邊撕下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一邊看着他說道。


  天使之塵露出了一絲微笑,嗓子裏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你應該就是梅
爾菲斯吧?」


  「我是。」梅爾菲斯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那麽你呢?」他又看向了我。


  「貪狼。」


  天使之塵點了點頭,然後放開了捂着傷口的手,鮮血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


  這個男人面容非常安詳,他用手扶了一下地面,讓自己躺了下去,那雙深沉
的眼睛裏面很快就失去了焦距。


  我已經習慣了在殺死對方的時候聆聽對方的詛咒,然後品味對方的憤怒或是
絕望。可是這一次沒有。我靜靜的看着天使之塵的屍體,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們赢了,這個男人輸了。可是他打的非常漂亮,死的也充滿了尊嚴。他在
死前是如此的坦然,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隻是簡單地問了殺死自己的兩個人
的名字。


  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也是一個值得我羨慕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要死去,
這種死亡簡直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方式。


  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然後在強大而懂得什麽叫尊嚴的對手劍下死去,這
個結局對我們來說也許就是最好的。


  我和梅爾菲斯在天使之塵的屍體旁邊站了很久,都在想些什麽。這從某種角
度來說,更像是一種不約而同的默哀。


 我的同伴打開通訊器開始聯絡不知道藏在什麽地方的龍雀;而我則用殘餘不


  多的力氣替不久前的對手掘了墓。梅爾菲斯很快也加入了我,我們将天使之
塵葬在了這個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地方。


  另外兩個對手的屍體我們就留在那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我們兩個的
尊重。


  在處理完天使之塵的遺體之後,梅爾菲斯直接倚着一塊石頭躺到了地上。


  「你沒事吧?」我連忙問。


  梅爾菲斯輕輕擺了一下手,「爲了硬接他那一拳,我做了一個暗屬性的能量
壁,負荷太大,必須休息一下。」


  「受内傷了?」


  「不算嚴重,死不了。」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就閉上了眼睛。


  他和天使之塵單獨纏鬥的時間很長,所以被震傷的程度肯定比我要嚴重的多。


  不過他的忍耐力驚人,在後面的聯手作戰中并沒有影響戰鬥力。


  不能說我和他的配合天衣無縫,但是兩個人聯手竟然可以在沒人重傷的情況
下殺掉天使之塵這種家夥,實在是一樁讓人無法不驕傲的事情。


  我覺得天使之塵死的有些不值,但是他自己就不是這麽認爲了。爲了承諾的
工作和人以性命相搏,我做不到他那麽有原則。或許他也有不得不戰鬥的理由吧,
這不是其他人可以知道的,每個人背後的故事都不是白紙一張。


  潘朵拉側卧在地上,不知道是被我們戰鬥的能量震暈還是體力不支的原因,
她似乎并沒有在一個特别清醒的狀态。我替她将【火精靈王詛咒】收好在那個破
損的箱子裏,然後也精疲力盡的坐了下來。


  二十分鍾以後,龍雀駕駛着飛艇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裏面。


    ***    ***    ***    ***




  在小龍雀的幫忙下我把梅爾菲斯和潘朵拉都搬上了飛艇,然後接手了駕駛的
任務,把大家帶離了之前的戰場。


  「你怎麽會開飛艇?」我一邊調整儀表盤一邊問。


  「他教給我的。」龍雀扭頭看了梅爾菲斯一眼。


  如果你們知道當初買飛艇以後,梅爾菲斯就以自己不會開飛艇爲借口一直讓
我當司機的話,你們就該知道我現在有多麽憤怒了。隻不過現在的體力并不允許
我執拗的生氣就是了……


  隻能說,對龍雀和梅爾菲斯這種基因工程的造物,自學一下開飛艇這種小事
應該再簡單不過了。


  我把飛艇停在了一片看起來還算安全隐蔽的區域,畢竟我也需要休息。隻是
在梅爾菲斯醒來之前,我是不能睡下去的。


  把食物放到鍋裏煮了起來,在酒館裏龍雀和梅爾菲斯合起夥來揶揄我做飯手
藝的事情我仍然耿耿于懷,牟足了勁想要給他們好好露一手。


  就在我興緻勃勃的往湯鍋裏放鹽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我回頭看去,
是潘朵拉。


  我斜眼瞟了一下插在手邊的神宮,做好了以防意外的準備。


  「貪狼。」女孩叫了我的名字,那聲音裏面并沒有殺意。


  「看樣子能量和傷都恢複了。」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湯鍋上面。


  「本來也沒有什麽傷,之前隻是沒有了體力而已。」她站在我後面說。


  這個聲音熟悉而又陌生,我閉上眼睛将它想象成挽歌的聲音,然後發現她們
出奇的相似,這讓我有些難受。


  「你爲什麽會和Dreams的人翻臉?」我往鍋裏放了一把肉丁,誘人的
香味飄了出來,我感到非常滿意。


  「因爲你。」


  「我?」這個答案讓我非常意外,「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當時和黑希斯一起出現在那個地方,其實并不是一開始就被雇傭來尋找
梅爾菲斯的。我們食影者和Dreams有另一項重要交易,黑希斯就是Dre
ams寄存在我這裏的人質,可是你殺了他,殺了他和他部下所有人。沒有任何
其他的目擊者,所以Dreams的人認爲是我們毀了約殺了人質。」


  「别開玩笑了。」我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你爲什麽不和他們實話實說?」


  「我當然會實話實說,所以才任憑他們處置,跟他們回杜加德城。」


  原來是這樣,一切都說通了。


  「可是他們看起來并沒有打算和平的處理這件事情。」


  「是的……看他們那種無所謂的樣子,大概和他們回去的話一定會被殺掉吧
……Dreams的人似乎已經不準備繼續顧忌食影者的存在了。」


  潘朵拉一邊說一邊坐到了篝火的旁邊,用胳膊攏着膝蓋,然後用手去觸摸躍
動的火焰。我先是想要本能的喝止她,随即看到了她手上套着的铠甲護手,便釋
然了。


  「你似乎是在變相承認我救了你一命……」


  「這是事實。」


  「你有沒有向組織裏問我的事情?」我問了一個很艱難的問題。


  「問了。看來你和我們組織裏不少人都有仇呢……」


  「曾經和同伴殺了兩個你們的人,還重傷了毒煙,肯定是有仇了。不過我所
說的并不是這個。」


  「姐姐的事情?毒煙已經和我都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讓她長眠吧,你
也不要找毒煙報仇了。」


  我很驚訝與潘朵拉對挽歌這件事情的淡定,她可以原諒毒煙自然有她的原因,
這我理解。可是她竟然沒有恨我,這才是讓我意外的事情。


  「不管挽歌做了什麽,我都相信她是清白的。所以毒煙要爲他做的事情付出
代價。」


  潘朵拉無奈的笑了一聲,「那麽你呢?你背叛我姐姐就不需要付出代價了麽?」


  「如果我要付出代價的話,大概就是要爲她複仇吧。」


  「你要做什麽事情我不想管,也不想評論對與錯。我隻是要警告你,我們組
織裏面已經把你列爲了非常有針對性的目标。」


  「真是興師動衆啊,我記得魯恩希安曾經對我的通緝令完全不感興趣來着。」


  我半嘲弄性的說道。


  「魯恩希安不感興趣不代表其他人不感興趣。食影者三将軍裏面除了我以外
都想你死,這還不夠麽?」


  我對這個消息還沒有心理準備:「我原以爲隻有毒煙而已。另一個人是誰?」


  「食影者三将軍,我、毒煙和斷尾。他們兩個人裏面,還是要算斷尾對你的
怨念最深了。我在提起你名字的時候,他差點殺了旁邊一個多嘴的手下。」


  一個熟悉的名字,這個名字足足讓我沉默了半分鍾。


  「我還從來不知道斷尾也認識你,他從來沒有對我們提起過你的事情。」潘
朵拉說。


  最初見到斷尾的時候,他是一個D級的小傭兵,唯唯諾諾的跟在阿紗嘉的後
面,像所有年輕的富有想象力的初級戰士一樣做着不切實際的夢。可是再聽到他
消息的時候,他竟然成爲了食影者裏最強的幾個人之一。


  「他現在多少級了?」


  「我們食影者排名靠前的人早已經不測【神都】的等級了。斷尾是在幾個月
之前剛剛晉升到現在位置的,他加入食影者也絕對不超過一年。」


  「很難讓人相信……他竟然可以成長的這麽快……」我有些不甘心的說。


  「不知道該說他運氣好還是瘋狂,還不到5級的時候就一個人跑到了深淵裏
面。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和一個裏奧雷特簽訂了完整的契約,然後在單挑
中殺掉了讓他看不順眼的上一個将軍。」


  是因爲對我的仇恨才讓他蛻變成了那個完全無法想象的樣子麽?如果是真的
話,他的仇恨到底有多麽恐怖?我實在是無法說清楚。


  也許在他看來,是我在他面前搶走了阿紗嘉。可是那時候我隻是不想讓他成
爲我們的累贅而已。如果他跟來的話,緊接着的那場我和保羅之間的戰鬥裏,他
就會死掉。可是誰知道呢?大概我錯了吧,這個誰都說不清楚。


  就在我歎息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帶你沖出來的時候,你似乎叫了一個名字,水墨。那是誰?」


  潘朵拉看向我,眼睛裏映射的火苗在跳着舞。


  「水墨,【幽鬼】第一任團長的名字。很抱歉,那時候我已經神志不清了,
認錯了人。」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創建【幽鬼】傭兵團的人的名字,可是……


  「認錯人?我記得他不是死了麽?」


  「他的确死了。不過他和你都是龍族的人,而且長的有些像。」


  我點了點頭,「聽名字就知道了,不是龍族的才怪。有人告訴我他是出了車
禍。」


  潘朵拉用手在火焰中輕輕抓了一把,然後讓點點火星從自己的手指縫中升上
了夜空。


  「水墨、魯恩希安、愛絲彌蕾還有姐姐原來是最好的朋友,出生入死了很多
年的死黨。姐姐和他們一起玩這個遊戲的時候叫上了我,那時候我年齡還小,隻
知道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瞎跑而已……」


  女孩回憶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眼睛裏一片混沌。


  「我們在外面都是黑暗世界的佼佼者,而【神都】又是最能發揮人類潛能的
地方。能量和魔力這兩種東西讓優秀的人和愚蠢者之間的差距變得更加明顯,他
們四個在遊戲裏簡直是所向披靡。後來水墨說了一句,' 我們建個公會玩玩吧' ,
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然後他們幾個約定,誰先到達零級就當會長……呵呵,他
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獲得了最高的等級,但是水墨的脾氣和品性最好,大家就選
了他。那個時候,Dreams的破霜、仙魔城堡的賭徒保羅、思滅者的燃墟
……都還是很普通的高級戰士。」


  「公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強以後,牽扯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他們四個仍
然是相互之間最信賴的朋友,可是爲了公會未來的發展方向,矛盾也變得尖銳了
起來。公會那時候涉及的業務金額已經龐大到了幾乎沒辦法掌控的地步,牽扯的
利益集團太多,我們畢竟是黑暗世界的一份子,當黑暗膨脹的太快,屬于白日的
人們就一定會感到恐懼,然後将矛頭從彼此之間轉向我們。」


  「水墨就隻是想随便玩玩,走到哪裏算哪裏;魯恩希安覺得繼續發展下去公


  會一定會遭到滅頂之災;可是姐姐和愛絲彌蕾認爲公會發展到這個風口浪尖的地


  步,不繼續變強就會意味着毀滅。他們四個人誰都說服不了誰,還打了好幾
架。


  雖然不是拼命,但是大家的火氣都變得很大。」


  我完全可以想象,當初的【幽鬼】随便拿出一個中堅力量的戰士就是當時的
梅爾菲斯這種水準的殺手,無論是哪個勢力都會感到恐懼。面對這種問題,誰都
沒辦法确定哪種方法是最好的解決方案,隻能堅持自己所相信的事情。


  「水墨的車禍是一切的導火索。有人用魯恩希安的聯絡頻段聯絡水墨在外面
世界的某個地方見面,然後他在那個地方出了車禍。愛絲彌蕾查出水墨的通訊記
錄以後,就給魯恩希安定了罪。」


  我皺起了眉頭,「如果是這樣,爲什麽【幽鬼】還會分裂?」


  「因爲當初魯恩希安把聯絡頻段借給過姐姐,他争辯說那次通訊是姐姐發出
去的,并不是他。」


  我聽着潘朵拉的描述,卻無法相信她對挽歌的描述。


  「魯恩希安無法證明他說的話!而且那個撞死水墨的司機呢?難道你們就沒
從他身上掏出情報?」


  潘朵拉苦笑了一聲,「别開玩笑了。如果一個殺手想要幹掉對方的話,會留
下那麽明顯的破綻麽?錄像裏那個司機在做完這一切之後立刻就被殺掉了。公共
的監視攝像頭記錄下了當時的場景,姐姐就在那個地方,是她在事後親手幹掉了
那個司機。她做了僞裝,但是脖子上的項鏈卻暴露了她的身份。那是愛絲彌蕾親
手做的,他們四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特制的那一條。」


  面對這種确鑿的證據,我就算想要爲挽歌分辯也無從下手。


  「愛絲彌蕾說那個錄像是魯恩希安蓄謀已久僞造出的證據,而魯恩希安則想
讓挽歌出來對證,然而挽歌卻帶着水墨的屍體失蹤了。這更加堅定了魯恩希安的
猜測,愛絲彌蕾和姐姐一起栽贓了他;可是愛絲彌蕾卻一口咬定魯恩希安已經将
姐姐暗殺了。」


  「愛絲彌蕾的親信和魯恩希安的直屬戰士最後将矛盾和猜忌演化成了内戰,
很多人死了。愛絲彌蕾的弟弟就死在這場内戰裏,是被魯恩希安失手殺掉的;我
有很多朋友也死在了那場戰鬥裏面。有人說姐姐在那段時間出現過,但是卻再一
次失蹤了。直到最後,【幽鬼】不堪重負,誰也沒辦法承擔相互厮殺所帶來的後
果,公會終于分裂了。」


  潘朵拉在叙述這段往事的時候,平靜的好像在說别人的事情一樣。可是,我
讀的懂她的悲傷,一個人見證了自己鍾愛事物的毀滅,那種心死的感覺我并不是
不理解。


  「所以你相信是你姐姐做的?」


  「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事情,這是事實。」


  「你就這麽相信魯恩希安?」


  潘朵拉美麗的眼睛終于露出了傷痛,「如果我不相信的話,就是在欺騙自己。


  姐姐那天問他借聯絡頻段号碼的時候,我是唯一的目擊者。」


  「可是如果連挽歌自己的妹妹都沒有站在姐姐這邊,爲什麽【幽鬼】的人還
會認爲錯的是魯恩希安?」


  「他們選擇相信挽歌和愛絲彌蕾的,然後把我想象成嫉妒姐姐而獻身給魯恩
希安的堕落妹妹……你覺得這是很難想象的事情麽?」


  聽着潘朵拉灰暗哀傷的話語,我覺得心口堵得很難受。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選擇相信她。或許她真的就是一個滿嘴謊言,演技極佳
的惡毒女人。可是如果她不是呢?


  大概梅爾菲斯當初讓我放棄追尋這些事情是對的……這一系列的仇恨,真的
是沒有盡頭的深淵。沒人知道自己所相信的是不是正确……什麽是誤會,什麽是
真實?沒人說得清楚,人畢竟隻是人類而已,沒人可以成爲神。


  挽歌的死讓我融入了這個世界的深處,可是當我漸漸發現挽歌的事情是我一
己之願所無法動搖的時候,我已經無法從這個世界自拔了。


  我現在可以坦然的接受這一切,因爲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我并不會後
悔來到這個地方。是的,我後悔背叛了挽歌,但那并不是因爲我仍然留戀我曾經
在外面世界所擁有的東西。


  「挽歌以前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我一邊重新用湯勺開始攪拌湯鍋裏的東西,
一邊問。


  「姐姐很愛笑,但是不愛說話。她喜歡摸我的頭發,也喜歡哼歌。」


  我認識的挽歌不愛笑,也從不哼歌。她爲什麽會隐居在我所居住的地方,我
仍然沒有答案。我隻知道我對她的記憶并沒有任何的改變。


  我和潘朵拉都陷入了沉默。她依舊伸着手輕輕玩弄着篝火,就好像在把玩什
麽藝術品一樣;我則盯着咕嘟咕嘟沸騰的湯汁,似乎想要從冉冉的蒸汽裏看到什
麽真實的東西。


  「你的名字就是潘朵拉?還是遊戲的ID?」我随口說。


  「是殺手使用的代号,姐姐用的也是。」


  「挽歌的真名叫什麽?」我聽到自己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


  「蕾拉。很普通的名字。」


  「蕾拉……」


  我輕輕念着那個女人的真名。我知道,也許這個女人在我生命中的位置從這
個時候就将慢慢淡去了。當複仇這種東西變成了沒有意義的事情的時候,心裏會
覺得特别空虛。可是我沒有,因爲時間早就已經将我心裏的空虛沖刷幹淨了。


  我會永遠銘記着那個女人給我的吻,也會在毒煙再一次出現的時候舉起自己
的劍。但從這一刻起,我将不再爲别人而活。


  潘朵拉伸手從我手裏拿走了湯勺,嘗了一口。她輕輕抿了抿嘴,然後将湯勺
還給了我。


  「我要回組織去了。謝謝你救了我,貪狼。」


  「你姐姐從來沒向我道過謝。」


  「嗯。那也許是因爲她想要償還你什麽東西,可我不一樣。下一次見面或許
我們就是敵人了,所以現在必須道謝。」


  我點了點頭。潘朵拉對我擡了一下手,然後轉身向黑暗中飛了過去。


  「喂!」我看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句,「湯怎麽樣?」


  她沒有回頭,隻是從黑暗中傳來了她柔軟的聲音,沒有摻雜任何波動的聲音。


  「苦。」


    ***    ***    ***    ***


  我熄滅了篝火,坐在黑暗中,一口一口喝着自己炖的不知爲何而變得苦澀的
肉湯。


  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我的腦子裏現在卻是一片空白。肉湯在喉嚨裏流淌着,
我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我仍然不相信挽歌會背叛自己的朋友,但也許梅爾菲斯的答案才是正确的—
—很多事情我們根本就不去要去相信或者怎樣,我們所認識的人也不會因爲我們
相信與否而發生任何改變。挽歌就是挽歌,她的亡魂糾纏了我這麽久我才找到答
案,總感覺多少有些慚愧。


  小龍雀從飛艇裏跳了出來,手忙腳亂的拿着碗去搶我面前的肉湯,就好像我
也會和他們似得吃光所有的東西。


  梅爾菲斯也扶着門框走了出來,他臉上依然疲憊,但是我覺得身上的傷應該
已經不礙事了。


  「吃獨食,會爛舌頭。」他一邊發出譏諷的聲音一邊也拿了湯碗擠到了鍋的
旁邊。


  他們兩個盛了滿滿的兩碗肉湯,淅瀝呼噜的吃了下去,然後又去盛。看着他
們的吃相,我有點兒意外。


  「不苦麽?」


  梅爾菲斯沒理我,反而是龍雀說了話。


  「這次煮的很有味道。」


  我苦笑,這兩個家夥的味覺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貪狼。」


  梅爾菲斯放下碗,叫了我的名字。我扭頭看向他,他那隻僅睜的眼睛在黑夜
中閃着光芒。


  「怎麽了?」


  「潘朵拉把挽歌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吧?」


  「她說了。」


  「放下了吧?」


  我微微一愣,然後用力點了一下頭:「你說得對……如果早點聽你的話…


  …」


  他擡起手掌,打斷了我的話。「放下就好。人是絕對不可以爲别人而活着的。」


  「我知道……」


  當黑夜再次陷入沉默之前,我和梅爾菲斯都感覺到了一絲細微的能量波動。


  我和他對視着,仔細感受過去。那絲能量波動沒有消失,而是變得越來越明
顯,并且在幾分鍾以後變成了無法忽視的強大能量震動。


  「快上飛艇!!」梅爾菲斯從地上一躍而起,推了龍雀一把。


  我則抄起地上的鍋子和食材,用力往飛艇上扔回去。我們三個瘋了一樣的竄
進了飛艇,然後将它發動了起來。這個時候,強大的能量震動已經演化成了耳朵
可以分辨的轟隆聲。


  整個地面都在瘋狂的震動,對于這種震動,我是再熟悉不過了。


  飛艇的強光探照燈照向了我們的正前方,密密麻麻望不到邊際的裏奧雷特魔
獸海正向着我們的方向湧了過來。不計其數的高級戰獸撕刨着地面向我們撲了過
來,連天空中都布滿了飛行的魔獸,幾乎覆蓋了整個天空的黑影向我們壓了下來。


  「快跑!!」


  在梅爾菲斯的喊叫聲中,我滿臉冷汗的調轉了飛艇,可是這時候才發現,魔
獸群正在從四面八方向我們湧了過來。


  我們三個人全都呆住了,絕望的感覺困住了所有人的手腳,連梅爾菲斯也不
例外。


  難道觸動了什麽裏奧雷特的巢穴?爲什麽會有這麽多魔獸向我們趕過來?這
種問題根本已經失去了詢問的意義。在這種規模的獸潮裏我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就是零級的戰士也不行。


  可是魔獸海卻在淹沒我們之前停止了向前的湧動。一時間,飛艇外面竟然變
得安靜無比。在這種時候,看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魔獸,卻聽不到一點聲音,任
何人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


  一個在空中燃燒着強烈光芒的身影從空中接近了我們的飛艇,某種深邃而低
沉的聲音在夜空中響了起來。


  「朽骨,吾代表骸王,前來迎接你了。」


  我瞥了一眼飛艇的定位器,豁然發現原來我們逃跑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的進
入了骸族的領地之内。可是我仍然不清楚對方爲什麽會察覺到我們的到來。


  我看了梅爾菲斯一樣,他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驚訝。雖然心髒在忐忑中瘋狂
的跳動,但是能看到梅爾菲斯的這種表情我仍然覺得很值。


  打開艙門,我走下了飛艇。那個人影也收回刺眼的能量從空中落了下來。那
是一個人形的裏奧雷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立刻聯想到了黑無,這個家夥身
上撒發的氣息和黑無是一個層次的。


  「你是誰?」我強作鎮定的說道,不過在單獨面對數以萬計的魔獸的時候,
手不發抖是不可能的。


  「吾乃骸王的使者,統治骸族王城蒼白之巢的領主,帝顱。骸王已經期盼你
多時,而現在你終于來到了骸族的領土。随我來吧,朽骨。」


  我來這裏本來就是爲了見骸王的,隻是沒有想到會遇上這麽大的陣仗。話說
回來,這個時候我也根本就沒有拒絕的資格。


  「他們也可以來麽?」我鼓起勇氣問。


  帝顱擁有着一雙瘦骨嶙離的手掌和削瘦的面頰。他用那隻手掌輕輕揉了一下
自己的頭發,似乎在思考什麽。


  「如你所願,朽骨。」他最後這樣說道。


    ***    ***    ***    ***


  我們隻用了一夜的時間就到達了骸族的王城蒼白之巢,這要歸功于許許多多
高級戰獸流水一樣的接力。像人類飛艇這種并不算輕的東西,帝顱直接指揮着足
足有十數米高的骸骨巨獸進行了搬運,整個過程都沒有讓我們費任何一分力氣。


  這一路上我都處于一種忐忑不安的狀态。龍雀和梅爾菲斯炸了鍋,一直纏着
我問着問那,可是他們的問題我一個都回答不出來。


  我本來也不知道骸王爲什麽要見我,這隻是黑無曾經給我的一個情報而已。


  而帝顱稱我爲朽骨的原因我也根本沒有頭緒。會在骸族的王都遇到什麽樣的
事情……骸王會不會對我不利……作爲同伴的他們會不會受到牽連……這些問題
讓我的腦袋差點冒出火星。


  遠遠的,王城出現在了飛艇的窗戶裏。那座城市和影族的王城灰凡恩規模相
近,同樣都有一座城堡伫立在整個城區的最中央。隻不過和它的名字一樣,骸族
王城的中心城堡就是一座蒼白的巢穴。


  當帝顱帶着我們走進王城的時候,所有的裏奧雷特都在看着我們。一望無際
的大街上,每一個裏奧雷特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像雕像一樣将目光放在了我的
身上。這情形讓我更加不安,全身都像要被撕扯成碎塊一樣。


  由無數巨大的骨骼所堆積而成的那座城堡對我們的行進隊伍張開了大口,我
跟着帝顱走了進去,然後才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一點點減少了下去。


  帝顱在路上沒有回答我的任何問題,所以我知道他現在也不會理我。梅爾菲
斯拉着龍雀的手,我明顯能夠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緊張感。那不是怕死,而是怕
龍雀會受到牽連。


  不過我打心底裏也沒有覺得這次會有什麽危險,否則也不會帶着他們過來。


  看着帝顱彬彬有禮的樣子,我怎麽都不會認爲這是一場陰謀,畢竟裏奧雷特
不是會說謊的生物……他們說骸王在歡迎我,那就一定不是什麽壞事。


  帝顱是和黑無一個等級的存在。可是黑無對我那種看螞蟻一樣的高昂态度我并沒有從帝顱身上看到。穿過屬于領主的大殿,我們看到了和影族一樣的真正屬
于「王」的内城。無數糾結的骨枝交錯上升,編織成了内城的牆壁和道路。那種
蒼白的泛光隻是看上去就會有不寒而栗的感覺。


  王殿之前是高達數十米的白骨階梯,這種規模的造物無論在外面的世界還是
【神都】裏面我都沒有見到過。站在白骨階梯的下面,一種微微的毛骨悚然的感
覺從後背不斷的抓撓着我。


  「你們在這裏等我吧。」我扭頭問梅爾菲斯道。


  梅爾菲斯剛要開口,龍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我想看看裏面什麽樣子!」


  梅爾菲斯盯着她看了一會,沒有露出反對的樣子,反而是對我點了一下頭。


  這個男人在這種時候竟然會做出遷就小女孩任性這種溺愛的事情,讓我大跌
眼鏡。


  既然他們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我也沒有比較繼續堅持什麽了。擡起腳,我
踏上了白骨制成的樓梯。


  王殿被一個白透明的罩子所包裹着,在踏上階梯的時候我們的身體就算是進
入了這個罩子的裏面。隻是這個罩子非常厚,我們在氣喘籲籲的走完了幾百節台
階之後才算是穿過了這個防護罩類型的東西。


  很明顯這東西并不是用來防禦的,否則我們也不可能這麽輕而易舉的穿過去。


  可是如果不是用來防禦,我想不出還有其他的用途。


  我走在前面,一步步的走進了王殿的内部。當頭頂的天空被王殿高聳的天花
闆所取代的時候,身邊的景物也變成了空曠的大廳。


  王殿非常大,圓筒狀的建築直徑足足有上百米,我們站在大殿的中央,渺小
的就好像螞蟻一樣。明亮的蒼白色能量火把照亮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但是我仍
然感到了莫名其妙的陰冷和黑暗。


  那是從背後某個地方傳來的感覺。我總覺得有一股龐大、黑暗而殘酷的意志
從我們一進門開始就鎖定在了我們的身上。


  梅爾菲斯也感覺到了同樣的事情。他停了一步,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才重新
跟上了我。


  在大殿的最裏面的高台上坐落着一個巨大的傳送門。黝黑的能量在傳送門的
束縛下安靜的蠕動着,但是在我看來那股能量卻仿佛随時都會暴躁的跳躍起來,
從裏面吐出一頭接一頭的巨獸似得。


  我們繼續向那座傳送門的方向邁步過去,看到那座巨大傳送門下面有一個東
西,而那個東西上面斜依着一個幾乎難以看清的渺小身影。


  距離一點一點的拉近,那座傳送門下面的東西也完全展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那是一個大概有四米高,三米寬的王座。糾結的尖刺編織成王座的靠背,高
昂的指向天頂;猙獰的骷髅頭和王座的扶手凝結在一起,它們張着大嘴露出利齒,
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尖嘯聲。


  斜倚在王座上的身影也清楚的映入了我的眼睛,那是一個女孩,一個美麗到
可怕的女人。


  白金色的頭發慵懶而随意的披散在她的肩膀和王座上,有一些甚至流淌到了
地面。女孩穿着一件露肩的長袍,晶瑩潔白的肩膀肆無忌憚的暴露在空氣中,修
長的手臂淹沒在自己的頭發裏面,支撐着她的臉頰。


  那雙眼睛是真正讓我感到害怕的地方。女孩的眼睛深的像靜止不動的大海,
而裏面的顔色卻清澈的讓人難以想象,仿佛透明的鑽石。


  她的嘴有着微微下彎的優美弧度,而雙唇之上則是遍布了一種令人看得頭暈
目眩的魔紋。


  女孩輕輕打着哈欠,眯着眼睛看着我們慢慢走進了王座所在的這個高台,然
後慢慢的在王座上坐直了身體。


  帝顱單膝跪地,然後開了口。


  「【清澈的雙眸】【食夢之吻】【墜落的情人】【夜舞】,吾等骸族唯一的
王,我已經完成了使命,将朽骨帶到了您的面前。」


  「很好。」


  女孩虛無缥缈的聲音飄落了下來,然後帝顱就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王殿。


  我看着她的眼睛,連續嘗試了兩次才勉強讓自己提高聲音,開口說了話。


  「你就是骸之女王麽?聽說你想要見我,所以我來了,并希望你可以給與我
一些幫助。」


  女孩的嘴角向上彎起。她輕輕起身,拖着身上的長袍從王座的高台上緩緩的
走了下來。


  這個異常強大而美麗的存在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站在我面前微微歪了歪頭。


  「很高興能夠見到活着的你。我們已經在你身上付出了很多代價,現在終于
到了可以收獲的時候。」


  骸王在笑,可是我卻因爲她所說的話而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你們想要在我身上收獲什麽?」我問。


  「收獲一個契約。」骸王輕聲說着,然後對側面揮了揮手。


  我扭頭向那邊看去,然後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是你!」我忍不住喊出了聲。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和我所猜測的完全一樣。


  我和初邪在沙舟之城被人襲擊,我受了重傷陷入昏迷的時候,在一片黑暗中
所看到的小女孩就是她。她給了我力量,殺光了所有襲擊我和初邪的人,并且将
朽骨天國的法陣和咒文傳遞到了我的意識裏面。


  小女孩走到了骸王的身旁。她很矮,隻是剛剛到了骸王的腰畔。骸王伸出胳
膊,牽住了小女孩的小手。


  小女孩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她的眼神充滿了我看不懂的情緒。開心、激
動、驚恐、不安……這些沒有雖然反映在她的表情上,卻從眼睛裏流露無遺。


  「她的名字是蒼綴,是骸族的希望,也是血族在這個世界僅存的幾個王族血
脈之一。你所擁有的不死無亡之對戒,是她所寫的魔兵器。你打開了戒指的封印,
等于得到了蒼綴的承認,也便成爲了骸族的【朽骨】。」


  骸王所說的話一字一句的流入了我的耳中。


  「這意味着什麽?我并不明白。」


  骸王将蒼綴攏在懷裏,然後毫不在意的坐在了台階上面。不過我不得不承認,
就連這麽不拘小節的動作,在骸王做起來的時候也充滿了優雅的意味。


  「無論是我們這些統治着暗面的裏奧雷特,還是那些占據了光面的裏林,隻
要能夠進入深淵或者神都,都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寫出融合了自己意志和想象力
的事物。但隻有' 王' 這種級别的存在所寫出的東西,才有資格被稱爲魔兵器。


  這種東西,灌注了創造者所有的幻想、期許、欲望和夢,是他們留在時間裏
唯一的遺物。」


  骸王說到這裏,擡手指向了梅爾菲斯。


  「你同伴的劍和你的戒指是同樣的存在。那是無數歲月之前,曾經的某一代
影王所留下的東西。如果他可以完整的支配那件魔兵器,就等于獲得了那個影王
的力量。」


  骸王的話無論對我還是梅爾菲斯都是非常有價值的情報,可是……


  「可是她,蒼綴,并不是王,又怎麽可能寫得出魔兵器這種東西?」我問。


  「因爲她有着無與倫比的天賦和潛力,深淵賦予了她镌寫魔兵器的資格。蒼
綴所寫的魔兵器,擁有完全不遜色于其他魔兵器的力量;随着她的成長,那件兵
器的力量也隻會越來越強。與此同時,她所付出的的代價是不得不爲封印開啓的
方式設定極其苛刻的條件。能夠開啓魔兵器封印的機會對戒指的持有者來說隻有
一次,你是唯一一個做到的人。而且如果封印使者死掉的話,她的魔兵器就等于
被毀滅了。」


  骸王這些話意味的事情隻有一個:我的生死似乎已經和骸族的利益綁在了一
起。這聽起來似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往往有另外一個讓人
絕望的角度可以诠釋。


  「是不是說從此以後我就會變成你們的玩偶,被關在某個深淵的牢籠裏永遠
不得超生?」我作出淡定的樣子問了一個我非常恐懼的問題。


  「不,你的自由永遠是你自己的東西。失去自由意志的靈魂對我們這種高貴
的裏奧雷特來說是毫無價值的垃圾。」骸王的答案令我長舒了一口氣。


  「那麽你召喚我到這裏來又是爲了什麽?你所說的契約又是什麽?」


  骸王在輕笑,她的目光上擡,似乎在看什麽東西,又仿佛在回憶某件事情。


  我忍不住順着她的目光向後看了一眼,豁然發現王座所正對着的地方,大殿
正門方向的二層竟然有另外一個人坐在那裏。


  因爲太遠,我無法看清那個家夥的樣子。但是從身型來看那是一個男人。他
的身體融在一股黑暗之中,幾乎吞噬了周圍所有的燈火。那個男人坐在那裏,一
抹暗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不止,那是他一隻眼睛的光芒,即使隔了這麽遠我
也可以分辨的出來。


  入殿之時我和梅爾菲斯感覺到的那股意志原來是從這個男人那裏發散出來的。


  隻是因爲二層的隔斷遮擋了我們的視線,以至于我們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人
還是太過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就在這個時候,骸王的聲音将我們的注意力拉扯了回來。隻是在意識到那個
男人的存在以後,我無時無刻都覺得猶如芒刺在背。


  「我現在就告訴你契約意味着什麽。兩個不同的意志,以深淵爲名所締結的
交易,就是契約。裏奧雷特、裏林、人類,我們三族都可以借助深淵獲得彼此之
間的力量。這些力量有大有小,契約的内容也各不相同。但我們絕大多數的時候
所說的契約,指的是終極契約。」


  靈魂的契約……一生一次的契約……阿紗嘉……


  這是我在這一瞬間所想到的東西。


  「契約的條件越是苛刻,個體簽訂契約的數量越是稀有,契約的力量也就越
強。我曾經和一個裏林簽訂了終極契約,并在幾千年中供她使用我的力量。然後
在契約結束的時候,作爲她對我的回報,她按照約定放棄了靈魂和肉體的獨立,
我們合二爲一,成爲了骸族之内無人可敵的存在,最終坐上了這個位置。」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身後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不要胡說八道了,薄蝶骸。」


  那個男人的聲音穿過寬闊的大廳,回蕩在王的大殿裏面。


  他的措辭一點恭敬的意思都沒有,而且還充滿了攻擊性的意味,這讓我非常
吃驚。


  無論這個男人是誰,我都無法想象一個人會暗面,尤其還是在骸族的地盤,
在骸之女王的大殿之中,膽敢對她出言不遜。


  可是骸王根本沒有生氣的意思,她隻是在繼續輕笑,似乎根本沒有把那個男
人的話放在心上。


  「合二爲一……呵呵,那隻是你占據她身體的借口,不是麽?」男人的聲音
又遠遠的傳了過來。


  骸王笑出了聲音。


  「那麽你爲什麽心甘情願坐在那個位置,花費上千年的時間凝視這具皮囊?


  爲什麽不來殺了我?你不是也想要去相信麽?」


  那個男人像雕像一般坐在黑暗之中,他的聲音沒有再響起來。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和骸王之間有着什麽樣的羁絆,所以我
隻能靜靜地站着,等待接下來的事情。


  骸王向他的方向又凝視了一會,然後才将目光收回到了我們這邊。


  「看看那個狂妄的家夥吧,他就是瞳王的契約者,兩人簽訂的便是終極契約。


  這一任的瞳王是借助他的力量才殺掉了上一任的。隻要契約建立的足夠完美,
契約的雙方都可以獲得改變命運和世界的力量,這就是我所要告訴你的事情。」


  「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和蒼綴建立靈魂的契約。」我說出了已經料到的
答案。


  骸王将精緻的面頰挨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你們已經有了不可磨滅的聯系,
在這種聯系之上想要建立完美的終極契約易如反掌。我并不是不清楚你的事情,
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作爲報酬許諾給你。」


  我皺起了眉頭。


  「報酬?你怎麽知道我想要什麽?」


  「阿紗嘉。」


  從骸王嘴裏流淌出的名字讓我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


  「你知道阿紗嘉的事情?」


  「是個很可愛的孩子,畢竟是無數世代的噬王之後誕生的唯一一個噬王子嗣,
在暗面沒有幾個人不知道她的名字。瞳王直屬手下的親族鏡厭,是她最強大的觊
觎者,你們應該已經見過面了。他是瞳族新生代最有潛力的一支力量,瞳族對他
非常看重,他的決定和行動在瞳族之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連瞳王都會留心他的
成長。而且你應該知道,在暗面之中,瞳族的力量是絕對的。」


  這是我早已清楚的事情。可如果瞳族的力量是絕對的,而且我們身後的那個
男人就是瞳王的契約夥伴,那豈不是說……整個暗面最爲強大的人是……


  我沒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這上面,因爲我們現在讨論的問題,關乎的是阿紗
嘉。


  「瞳族這麽強大,鏡厭的地位又這麽高,你又能做什麽?」


  「鏡厭的确很受重視,可這種重視也是建立在他的潛力之上。如果說鏡厭的
潛力是' 優秀' 的話,那麽蒼綴的潛力便是' 卓絕'.如果你和蒼綴簽訂靈魂的終
極契約,我們骸族就擁有了改變瞳族決定的立場。骸族和瞳族是堅固的同盟,隻
要我開口,鏡厭就永遠不可能再染指阿紗嘉了。」


  裏奧雷特是如此理性和邏輯的種族。乞求、哀告,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都是
沒有意義的事情,無關廉恥、道德或者情誼,利益的最大化才是他們做出選擇的
根本。


  可是從某種角度來說,人類又有什麽分别呢?


  或許總會有心軟和理想主義的人吧,呵呵……


  我的胡思亂想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而骸王提出的交易也非常誘人。


  阿紗嘉現在正處于什麽樣的狀态我并不清楚,如果按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我
并不是不能如約的到達噬族的領地找到她。可是找到她以後呢?我該做些什麽?


  現在的我能夠打敗鏡厭麽?


  我需要力量去戰勝需要戰勝的家夥,而和蒼綴締結終極契約就是最好的方式。


  而且如果我這麽做了的話,也許連力量都不需要就能夠解救出阿紗嘉了。


  然而最關鍵的問題在于,我曾經對阿紗嘉承諾過一件事情。


  要和我締結契約的人,是她,而不是蒼綴。


  我該怎麽選擇才對……


  堅定地信守着諾言,然後憑自己的力量救出阿紗嘉?這聽上去非常美好,但
事實是,誰能夠保證我真的能夠做的到?信心這種東西并不是可以拿出來擊敗對
手的工具,隻是徒自安慰自己的催眠劑。


  這是現實世界,不是擁有着劇本的童話。愚蠢而自大的主角可以大喊着熱血
的口号赢下一場又一場不可能獲勝的戰鬥,可我們不行,我們無法赢下戰鬥的時
候,面臨的就是死無全屍。


  可是吃掉自己的諾言,救出阿紗嘉,所得到的又會是一個我們所期盼的結果
麽?我并沒有完全了解契約對一個裏奧雷特的意義,但我隐約知道,那不是無足
輕重的東西。


  我踟蹰着,踟蹰了很長時間,卻無法做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決定。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22     標題: 神都 (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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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章



  寬闊而空曠的大殿一片寂靜,寂靜到我可以聽清所有人的呼吸聲。


  我想問問梅爾菲斯自己該怎麽選,可是他並不是可以給我答案的人——擁有
那種東西的就隻有我自己。


  骸王放任我在那裏沈默著,她站起身來,牽著蒼綴的手走向了王座。


  「你不需要現在就回答我。我們裏奧雷特隻要願意,可以一直等下去。可是
你不是裏奧雷特,所以時間對你來說非常寶貴。」骸王重新懶洋洋的倚在了座位
上,而蒼綴則抱著膝蓋坐在了王座前面。


  「如果我不與她簽訂契約,會得到什麽下場?」我看著蒼綴,向骸王發問。


  「沒有什麽下場,你可以隨便離開。無論如何,你也是我們骸族的【朽骨】。」
骸王輕巧的說道。


  「事實上,我有一個額外的請求……」


  在沒有辦法迅速做出選擇的情況下,我決定先把反抗軍那邊的事情問問清楚。


  「我們希望找到一個方法,得到心族領主的承認,然後……」


  骸王在我說了一半的時候就擡起了手示意我無需多說。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自從你解開了蒼綴所做的魔兵器的封印,她就擁有了
無時無刻凝視你的資格。正因爲這樣,你所有的麻煩蒼綴都看在眼裏了。」


  冥冥之中有人窺視自己這種事情,仔細想來的話會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所
以我沒有放任自己的想象力跳動起來。


  「那麽我該怎麽辦?心族那邊對我們完全拒之門外的樣子。」


  「如果你明白我們這些裏奧雷特種族的本質,也許會對你們有所幫助。」骸
王說。


  阿紗嘉曾經告訴我,每一個裏奧雷特的種族都對應著一項人類的原罪,這是
我早已經知道的事情。


  「本質?心族所代表的暴怒?難道是讓我們激怒他們麽?我們可沒有和心族
開戰的資本。」我皺著眉頭說。


  骸王一邊歎著氣一邊輕輕搖了搖頭,「那麽你有沒有想過,暴怒的本質又是
什麽?」


  一種情緒?一種抒發情感的手段?當她問到我這一句的時候,我完全沒有頭
緒。


  骸王看著我的表情,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們骸族代表懶惰,所以就要懶洋
洋的曬著太陽?阿紗嘉這種噬族代表著饕餮,所以她就貪吃?你不會以爲誕生我
們裏奧雷特的源頭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吧?」


  「如果您能給我解釋一下,我倒是感激不盡。」


  「骸族的懶惰,本質既是【不變】和【逃避】,總而言之就是【逃避的欲望
】。我們並不是懶惰,而是在逃避著改變,所以我們更喜歡安靜著洞察這世間的
一切。爲了擁有這個旁觀者的資格,我們也同樣需要不受打擾的力量。」


  「那麽阿紗嘉噬族的饕餮又是什麽?」


  「【放縱】……遇到美好和心儀的事物就無法控制自己,【放縱的欲望】。
或許這也就是她會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放開心理防線把你看做自己約定之人的原因
吧。」


  聽著骸王的話,我的心髒強烈的跳動了起來。我打開了阿紗嘉的籠子,所以
她就是我的責任,不是麽?


  「告訴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你們反抗軍不是占領了血族曾經的城堡,還
找到了血族的聖器【光血水瓶】麽?想不想知道一些血族的事情?」


  我擡起頭看著骸王的眼睛,點了點頭。


  「現在僅存的純血血族已經全部被封印在了一件東西裏面。可是在上一個世
代之前,血族是暗面具有絕對統治力量的存在。他們擁有我們其他種族所沒有的,
更爲高級的解析構建契約的能力。血族的契約並不是單純1+ 1這麽簡單的事情,
他們利用一係列連鎖的統合契約,甚至得到了改變世界規則的能力。」


  「可是他們還是被打敗了不是麽?」


  「的確,他們已經不存在於暗面了,但是他們創立的契約、改變規則的能力,
依然存在著。貪婪的血族,他們所代表的就是【失控的欲望】,這種失控的力量
源泉,幫他們摸到了不該觸碰的東西。而蒼綴,是唯一一個沒有被封印的血族血
脈了。如果你和她簽訂終極契約的話,她借助你的成長就會慢慢覺醒血脈。而你
能夠從中得到什麽東西,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是影族的話,我可是都會嫉妒
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現在的敵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強。可是倘若我擁有了連骸王都忍不住觊
觎的力量,那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又有幾個能夠成爲我的對手?


  面對這種東西,我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咽了一口口水,我讓自己努力冷靜下來,嘗試用轉移話題的方式平複心裏的
悸動。


  「骸王,我們還是沒有說清楚心族的事情。」


  「嗯,這倒是了,一直都想要遊說你,所以跑了題目,真是抱歉。」骸王挑
挑眉毛,妩媚十足的對我眨了一下眼睛。


  「心族暴怒的本質是【複仇】,【複仇的欲望】。最強大的心族裏奧雷特,
就必定有著最強烈的、無法化解的仇恨。想要和他們做交易,要從這裏做文章。」


  「可是如果連他們自己都無法實現的複仇,我們又怎麽可能做得到呢?」我
忍不住問。


  骸王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下巴,「如果我能從這裏走出去的話,本來是可以幫
你的……不過現在嗎……或許要麻煩一點……」


  「這是什麽意思?」


  「身爲裏奧雷特的王,我們獲得絕對支配力量的同時也必須付出代價。這個
代價就是我在深淵之外活動的權力。我們的王城是建立在暗面與深淵之間的中轉
站,這座大殿就是跨越在深淵與暗面的渡口,這裏也就是我所能涉足的、屬於暗
面的唯一一片土地了。」骸王如是說道。


  「渡口」,這個詞我曾經在潘朵拉和【幽鬼】現任三巨頭之一的灰紅口中聽
到過。但是很明顯,他們所說的渡口至少並不是骸族的這個王城。


  可是我真正關心的不是這個。


  「你剛才說,能夠幫我?即使我不與蒼綴簽訂契約你也會幫我麽?」我追問。


  骸王竟然點了頭,這讓我大喜過望。


  「你和蒼綴有魔兵器的契約。單憑這個,我就已經有了幫你的理由。況且對
我來說,心族的事情並不算什麽。雖然需要一段時間,但是等你下次去到心族領
地以後,就會看到我的成果了。」


  「非常感謝……」


  「心族對你來說隻是一塊絆腳石。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噬族內部勢力的爭鬥、
瞳族鏡厭勢力和噬族王族的交易,你要插手他們的事情,憑現在的實力是不現實
的。接受和蒼綴的終極契約,救出那個孩子,然後幫她成爲新的噬王,這也並不
算是對不起她,不是麽?」


  骸王仍然沒有放棄對我的勸說。


  「蒼綴,契約裝甲已經可以做了吧?」她扭頭看向旁邊的小女孩,「做給他
看看,讓他明白自己會獲得什麽東西。」


  蒼綴點了點頭。可是她還沒有動就停在了原地,愣愣的看著我的後面。直到
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後面似乎多出來了一個人。


  是那個男人,那個瞳王的契約夥伴。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從那邊遠遠的二層
上面來到了我們身後不遠的地方。那個男人穿著一件鑲著華麗金色邊綴的黑色長
袍,那件寬大的長袍將他整個人裹在裏面,顯得高貴雍容。男人的皮膚顯得有些
蒼白,和大多數的戰士相比,這家夥看起來一點都不強壯。


  他有著一頭剛好可以遮住額頭的黑發,左眼戴著一個黑色的眼罩,而另一著
眼睛則隱隱的遊曳著暗金色的光芒。和骸王閃耀的白金色相比,這家夥簡直是另
外一個極端。


  這個男人一直將目光鎖在骸王的身上,之前他說話時所散發的黑暗氣息現在
已經不見了。


  「讓我想想,」骸王看著男人說話了,「上次你從那個地方走下來是多久之
前的事情了?」


  那個男人沒有說話,隻是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骸王。


  我和梅爾菲斯不約而同的向旁邊挪了挪位置,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好。
談不上害怕,但是卻給人一種非常不穩定的危機感,就好像你明知道一隻老虎在
吃飽的情況下不會傷人,卻仍然不希望和它呆在一個房間一樣。


  「你看什麽呢?」骸王問他。


  男人先是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別人不聽你的,你就不依不饒的
勸來勸去,連身爲王的矜持都扔到腦後去了……呵呵……真像她……」


  骸王清澈的眼睛裏閃著我讀不懂的光芒:「我已經把相同的話和你重複了無
數次,我就是她…………爲什麽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因爲你做的一些事情,她是永遠也不會做的。」


  在這句話的震動平息之後,骸王和那個男人沈默了起來。整個大殿安靜的可
怕,我似乎聽到兩個人都發出了一聲難以察覺的歎息聲。


  「我們的事情,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這個時候我要聽到確切的答案。」
骸王終於扭轉視線對我說了一句。她牽著蒼綴繞過王座,消失在了通往深淵的黝
黑傳送門之中。蒼綴在進門之前不斷地扭頭看我,眼睛裏溢滿了依依不舍的神情。


  骸王的臉色並不好看,最後一句話的語氣也變得冰冷了起來。不過她仍然壓
抑著自己的力量,也沒有表現出真正不滿的意思。


  那個獨眼的男人在看著骸王背影被傳送門的能量淹沒之後,出乎意料的轉頭
看向梅爾菲斯。


  梅爾菲斯在注意到他的眼神以後皺起了眉頭。


  「你在看什麽?」我聽到自己的同伴用非常不友好的語氣說。


  「你的左眼是從哪裏弄來的?」男人問道。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卻有一種異
常堅硬的感覺。我全身打了一個冷戰,那個男人身上的黑暗氣息再一次散發了出
來。在這麽近的距離裏,那種氣息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做出了反應。


  「這和你沒關係。」梅爾菲斯身體的反應比我更加強烈,他已經不由自主的
微微躬下了身,並把龍雀藏在了身後,就好像野獸面對巨大威脅之時的本能動作。


  「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讓你活著離開這個地方。」男人漫不經心的說。


  梅爾菲斯發出了一聲尖銳的笑聲,「哈!?我倒是很想看看……」


  他的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從靜止的狀態突然變成了炮彈一樣飛了出去。我直
接愣住了,因爲我沒有看到那個男人做任何的動作。


  梅爾菲斯在千鈞一發之際松開了拉著龍雀的手,否則剛才他突然受到重擊所
産生的加速度足以扯斷小女孩的胳膊。


  大殿非常大,所以梅爾菲斯在撞到牆壁之前就從飛行的狀態落到了地上,他
像失去了生命的屍體一樣在地上翻滾著,直到地面的摩擦力迫使他停下來爲止。


  「啊啊啊!!!」看著龍雀沖向梅爾菲斯,我感到一股熱血直沖腦門,拔出
神宮大吼著開始提升能量。由於憤怒而不受控制的能量四溢著,震得地面不斷顫
抖。


  可是在一秒鍾以後,我發現自己的武器不見了。腦海一片空白,我看到神宮
不知道爲什麽已經落到了那個男人的左手裏面。


  他用左手倒提著神宮,站在離我好幾米遠的地方,對我擡起了右手的手指。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升了起來,我眼睜睜的看著那根手指在空中輕描淡寫的畫
了一個咒印,然後就倒在了地上。


  是失重的感覺,在看到那個咒符的一瞬間,我隻覺得喪失了所有對重力方向
的感知。平衡感不見了,所以我根本無法保持站立的姿勢,隻能狼狽的摔倒在地。


  我趴在地上,強烈的頭暈和嘔吐感支配了絕大多數的感官。


  那個男人隨手把神宮扔在了地上,然後走向梅爾菲斯所在的地方。


  龍雀用自己嬌小的身體擋在他的前面。


  我能感覺出來,那個男人在對付梅爾菲斯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是不是要殺
他。他隻是隨手出了一招而已,梅爾菲斯是死是活並不在他需要思考的範疇之內。


  龍雀沒有什麽能量,身體的強韌程度也非常差。如果那個男人想要把她當做
障礙物掃開的話,她就一定會被輕而易舉的殺掉。


  我看到他擡了手,而我所能做的就隻是用全部的精神力想要用手瞄準那個男
人的後背放出自己的攻擊——這對現在的我來說無比困難,整個天花闆都在頭頂
旋轉……


  可是在他把龍雀掃開之前,我看到梅爾菲斯動了。


  他帶著滿臉的鮮血突然從地上向前一竄,被壓在身下的鴉羽之刃冒出了濃濃
的黑光,以出人意料的角度對那個男人掃出了一劍。


  可是那一劍卻停在了空中,梅爾菲斯的臉上全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鴉羽之刃的暗能量刃被那個男人捏在了手中,無法再進分毫。那個男人的手
上也同樣包裹著純黑色的能量,兩股能量相互吞噬著,誰都無法消滅對方的存在。


  我沒法看到那個男人的表情,在一片模糊的視覺裏,我隻能看到他似乎對梅
爾菲斯做了一些事情。在眩暈中,我最後看到的情形是,他用另外一隻手抓住了
梅爾菲斯的臉,然後將梅爾菲斯那隻假眼從他的眼窩裏掏了出來。


    ***    ***    ***    ***


  「我給了你整整一天的時間,而你就在我的王殿躺著睡覺麽?」


  骸王清亮而柔軟的聲音將我從昏迷中吵醒了。


  我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被殘餘的眩暈感拉扯的半跪在了地上。


  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我整個人都有了一種糊塗的感覺。


  咬著牙重新站起來,我向梅爾菲斯踉踉跄跄的走了過去。龍雀呆在他的身邊,
我沒有從小女孩的表情上看到什麽令人擔憂的東西,這是好事。


  我跪在他身邊仔細的勘察了一遍……這家夥的肋骨斷了幾根,頭也破了,不
過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嚴重的傷口。他的那隻假眼還在那裏,人也活著,這
比我預想中的結果要好無數倍。


  仔細體味了一下,那股黑暗的氣息依舊陰魂不散的遊蕩在骸王的大殿之中。
我立刻回頭看去,不出所料,那個男人依舊坐在那邊二層上面,就好像從來沒有
動過一樣。


  「朽骨,現在給我答案。」骸王對我們和那個男人之間的事情毫不在意,連
一個字都沒有提就單刀直入的對我發問了。


  她說要給我一天的時間來考慮,可事實是我根本沒有機會來想那件事情就被
那個強大到可怕的男人弄成了廢物,躺在地上浪費了整整一天。


  我忍不住又扭頭掃了那個男人一眼,和以前一樣,我所能看到的就隻是男人
眼裏閃爍的光芒而已。


  我仍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毫無疑問的,他已經不是【神都】裏面的戰士可
以相提並論的東西了。哪怕是我能想象的最強的戰士……保羅?燃墟?AZZA?
面對這些家夥的話,且不說梅爾菲斯了,就是我也不可能在幾秒鍾之內失去戰鬥
能力。


  可是那個男人做到了,他在梅爾菲斯全神戒備的情況下還是輕易就得手了,
而且哪怕讓時間倒流回去,梅爾菲斯還是躲不過他那一擊。這樣想來,我隻覺得
自己的戰意會流失的越來越快。


  面對這種家夥,已經談不上什麽獲勝的欲望了……我在今天才確實的認識到,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會讓人在交手之前就失去作戰欲望的對手……我原以爲作
爲一個有尊嚴的戰士,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在打之前就認輸的。最可惡的是,對
方甚至都不會把我們當做自己的「對手」。


  相對於面對這種對手,我還是更想知道他和裏奧雷特的王們到底誰比較強。


  這個問題在很久之後有了答案,不過那個時候我已經失去了再次面對那個男
人的機會和資格。有些人你注定贏不了,這句話就來自這個男人的口中。


  現在該想的已經不是關於那個男人的問題了,而是要做出足以改變我命運的
選擇。


  對於我的命運會怎麽走,我一無所知,所以哪個選擇才是正確的我更是無從
知曉。


  蒼綴站在骸王王座的旁邊看著我。這個小女孩看上去和骸王非常像,她的短
頭發同樣是白金色,臉部的線條也有著相似之處,隻是那雙眼睛卻是血紅色。


  大概那就是她血族血脈的證明吧。改變世界規則的能力……我無法想象那是
多麽珍貴的力量……可是我總覺得,有些東西總是要比力量重要。


  人類真是很可笑的動物,爲了可笑的原因堅持可笑的決定,最終很有可能會
落到一個痛不欲生的境地、得到一個萬劫不複的結果。


  不過如果因爲這樣而被人嘲笑,我覺得並不是不能接受。


  我背叛過一個人,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想再背叛第二次了,我的理由就這麽簡
單。從一開始,這種想法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堅守著最後的防線,所以現在做出
這種決定,也讓我自己舒了一口氣。


  我在思考良久之後終於開口了。


  「終極契約……我拒絕。」


  骸王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就好像早已經料到了我的答案。


  「真是愚蠢。」她如是說道。


  「或許吧……在有些事情上面,人類就是永遠不會變得聰明起來。」我自嘲
道。


  蒼綴的肩膀輕輕抖了起來,她看向骸王,然後又看向我,焦急的不斷拉扯著
骸王的衣襟,似乎在哀求她再說些什麽。看著那個小女孩的樣子,我有了一絲不
忍。


  「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定,那你現在可以走了。」骸王從位置上站起來,輕輕
摩挲著蒼綴的小腦袋。


  可是我沒有走,因爲我還有另外一個主意。


  「如果不是終極契約的話,我還是可以同意的,您覺得如何?」我說道。


  在聽到我這句話的時候,蒼綴盈滿了眼淚的雙目閃過了一絲期許的光芒。骸
王低頭看了她一眼,小女孩連連點頭。


  骸王歎了一口氣,「真是麻煩。好吧,如果你決意如此的話。蒼綴,這已經
是你自己的事情了,過去吧。」


  小女孩松開了拉著骸王袍角的手,從高台上面走了下來,一直走到了我的面
前。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樣的契約,但是絕大多數的契約都意味著一條,就是
借債。你每借用蒼綴的一絲力量,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沒有終極契約的條款優
化,普通契約裏面的代價全都要及時付清,否則就要付出更多代價,這就是契約
的基本規則。」骸王對我說道。


  「我該怎麽做?」我問。


  骸王將目光指向了蒼綴,我便也低頭看她。


  小女孩張開雙臂,示意我將手放在她的手上。


  在和她小手接觸的一瞬間,似曾相識的黑暗再次將我包裹了起來。


  簽訂契約的過程冗長而枯燥,在和蒼綴無數次意識的交流中,我們一條一條
的擬定了契約的規則。在代價方面,我選定了一條最爲嚴苛的條款,因爲越嚴苛
的條款就意味著越強大的力量。爲了阿紗嘉,我需要力量。


  那條條款是,如果我無法及時付清借用的力量,就必須以自己的能量等級作
爲代價轉接給蒼綴。這就意味著,如果我一次戰鬥中借用的契約能量過於超支,
等級甚至有可能會降回到9級以下。


  但這個條款同樣意味著,我可以把不死之戒當成媒介,以贖魂裝甲作爲載體,
勉強召喚出本來隻有終極契約才能夠使用的東西…………


  蒼綴還告訴我了很多簽訂終極契約以後有可能使用的能力,我差一點就妥協
了。那些屬於血族的能力實在強大的可怕,如果可以熟練運用的話,我有理由相
信自己絕對可以在兩分鍾之內殺掉任何一個零級的戰士。


  隻是我最終還是忍住了。


  在完成這一切之後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同時我也迎來了和同伴的告別。


    ***    ***    ***    ***


  當我從黑暗中重新找回自己的身體之後,骸王早已經不在王殿之中了,蒼綴
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的身邊是已經恢複了神智的梅爾菲斯和龍雀,而不遠的地
方還站著骸族領主帝顱。


  「你總算是醒了,如果再不醒,我們可就自己走了。」梅爾菲斯盤腿坐在地
上,一臉不滿的看著我。


  「我睡了幾天?」


  「兩天。看這個意思,你是得到了新的力量?」


  「算是吧,不過心裏面沒底的很。我完全不確定這些力量能改變些什麽。」
我說,「你沒事吧?之前被人痛揍了一頓……」


  我剛說到這裏,梅爾菲斯就狠狠一拳捅在了我胸口。他沒用能量,就是很普
通的一拳,不過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疼得我呲牙咧嘴。


  「你幹什麽!?」我捂著被打疼的地方叫道。


  「沒幹什麽,隻是你的話讓我很不爽。」他面無表情的說。


  「那你就打我!?」我氣的不行。這家夥肯定因爲我看著他被人揍了,面子
上很挂不住才做出這種混賬事。


  「想了想還是打你一下比較解氣。」


  「你是隻有十歲麽!?」我對著他的臉罵道。


  「你這樣大喊大叫的才更像是十歲。」


  氣得我啞口無言,可是我總不能真的和他像十歲的小孩一樣在這兒扭打起來
吧!?


  龍雀在旁邊捂著嘴,身體一個勁兒一個勁兒的震,是笑的。


  我歎了一口氣,決定成熟點,不和他一般見識。「那個男的對你做了什麽?」


  「他隻是把我的假眼拿出來仔細看了看……」梅爾菲斯陰沈著臉說。


  像他這種狂妄的家夥,在之前的交手中被人壓的像狗一樣的情形估計還是這
輩子第一次經曆。我惡意的揣測這家夥會不會被揍出心理陰影,畢竟他以前就算
是輸應該也沒輸過這麽慘。


  「……」我本來想多問幾句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不過我估計如果我問出口,
又要平白被他打上一拳,所以還是把問題咽到了肚子裏。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一邊看戲的帝顱開口了。


  「朽骨,骸王爲你已經設好了傳送門,可以直接傳送你到血族曾經的王城。
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動身了。」


  聽到帝顱的話我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天大好事。


  「我們走。」我對梅爾菲斯說。


  然而梅爾菲斯搖了搖頭。


  「你走吧,我要和龍雀上路了。」


  我愣了一下。


  「什麽?你不知道麽?血族的領地和影族是在一起的,你和我過去直接就
……」


  梅爾菲斯沒有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


  「我知道。但是這次去影族那邊我並沒有目的地,所以還是從骸族直接過去,
按部就班一路排查過去的好。」


  我皺起了眉頭,「你帶著龍雀一個人怎麽行?你先和我一起過去,等我把反
抗軍的事情弄妥了就陪你去找線索!」


  可是梅爾菲斯一點動搖的意思都沒有,「她能依靠的人就隻有我一個,你沒
有辦法一直幫我。我的時間不多了,而你約定的日期也很近了,我們繼續結伴隻
是在浪費時間。所以,就在這裏分別吧。」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我找不到反駁他的辦法,隻能默認了。


  這個時候,我完全沒意識到他所說的「我的時間不多了」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不過就算我意識到了,我想自己仍然無法改變現在的選擇。


  「別相信初邪那個女人。」他又說。


  「爲什麽?」我擡頭看著他。


  「因爲她一直都是個騙子,我不相信她在你這裏會突然變成一個好人。」梅
爾菲斯說。


  我哈哈大笑起來,「你是不是曾經被她騙過?」


  「…………」梅爾菲斯開始瞪我,我連忙憋住了笑聲,否則也許又會挨上一
拳。


  我搖了搖頭,「好吧……不過我隻能保證如果被她擺一道的話不會怨天尤人
而已,別的就保證不了了。」


  「嗯。如果下次見面你們兩個還在一起的話,可以考慮一起喝一杯。」梅爾
菲斯說。


  我摸了摸口袋,找出了一件東西。是反抗軍的緞帶,而且是作爲支援部隊隊
長發給我的高等級緞帶。我把它遞到了梅爾菲斯的手裏。


  「如果在影族需要幫助和補給,拿著這個去反抗軍的駐地,會用得上。」


  梅爾菲斯看了看我,然後將那東西收了起來。我記得他非常討厭別人的恩惠,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拒絕。


  我又看向小龍雀,「這家夥就靠你照顧了,小美女。」


  小龍雀在我完全沒防備的情況下突然翹起腳攬住我的脖子給了我一個擁抱,
這個動作嚇了我一跳。


  「哈哈,真是受寵若驚。」


  我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直起腰來。


  「對不起,貪狼。」梅爾菲斯突然用很輕的聲音說,我從沒聽過他用這種聲
音說話,「本來打算得到力量以後,陪你一起去對付阿紗嘉的敵人,不過現在看
起來這個想法是沒辦法實現了。接下來的事情,我沒有辦法站在你身邊,你就隻
能靠你自己了。」


  聽到他這句話,我突然感到一陣窒息,鼻子竟然有點發酸。


  要知道,梅爾菲斯這種堅硬而尖刻的人是從來不會說這種話的。說不上來是
什麽感覺,但是我突然覺得說不定這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他。


  這裏不是【神都】,沒有傭兵所的留言箱,也沒有冒險者公會的通訊器,想
要在暗面找到對方幾乎已經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我擡頭看了看天花闆,然後低下頭笑了起來。


  「是啊,我的事情隻能靠我自己,你的事情也隻能靠你自己,我們都有不得
不做的事情。」


  死鴉·梅爾菲斯上前一步,給了我一個擁抱。


  他的這個擁抱比龍雀的那個要讓我驚訝無數倍。


  「無論如何,都要活著,貪狼。」他說。


  我也用力擁抱了他一下,「你也要活下去。」


  「唯獨這個……我無法保證。」


  梅爾菲斯松開了胳膊,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的帶著龍雀向王
殿外面走去。


  我也沒有再看著自己同伴的背影感概,而是對帝顱示意自己可以上路了。


  我們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    ***    ***    ***


  當我從傳送門走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反抗軍黑城基地後方那
個廢墟裏面。


  傳送門的能量在我離開之後立刻就變得不穩定起來,並在幾秒鍾之後消失掉
了。


  我深深的呼吸了兩次,把和梅爾菲斯分別的惆怅一點一點從腦子裏抽了出去。


  沒想到這麽快就回到了黑城,原來以爲怎麽也要再用半個多月的時間才能從
結晶大陸那邊回來的,這比計劃中要快了很多。


  既然骸王已經答應我會幫忙處理心族那邊的事情,就一定不會食言。我現在
所要做的就是和反抗軍的同伴一起去心族的邊境等候消息。


  在和蒼綴簽訂契約的過程中,我嘗試性的問了她很多亂七八糟毫不相關的問
題。可是那個小女孩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所以直到現在,我對她仍然處於一個
一無所知的狀態。


  她對我沒有和她簽訂終極契約而感到失望,但卻仍然非常盡心的以我的需求
爲核心建立了契約的條款。從現階段來說,我所能得到的好處遠遠要比她要多。
這種占了別人便宜的事情讓我有些不安,但是對力量的渴求卻沒有辦法讓我拒絕
她的好意。


  話說回來,裏奧雷特也會有「好意」麽?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麽阿紗嘉呢?


  也許很快就會見到她了,那時候會遇到什麽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這之前,我會見到另一個朝思暮想的女孩。


  我一邊邁開腳步向我們在黑城駐紮的那部分走去,一邊想要利用這個機會惡
作劇的嚇唬初邪一次。


  躲在她房間裏面裝鬼?要不然就假裝若無其事的和她擦肩而過打個招呼?不
知道哪一種會讓她高興的跳起來。


  在進入駐地以後,我看到這裏的戰士已經大多數都是我不認得的新面孔了。
他們按部就班的做著手裏的事情,看上去一切都運轉的不錯。


  有幾個戰士認出了我,很平和的和我打了招呼。熟悉的感覺一點一點的回來
了,看來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反抗軍裏面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我走進黑城基地的主建築,然後隨手拉住了一個認識的家夥向他詢問初邪和
奧索維的位置。


  對方完全不知道初邪在什麽地方,但是奧索維就好找很多了——他就在自己
的辦公室裏。我相信,即使反抗軍處於這樣一個暫時停擺的狀態,依舊有很多文
職的雜務要由他來拍闆。


  我敲了門,然後得到了「請進」的答複。


  奧索維正在桌子上一本正經的看著什麽文件,他斜眼看了我一眼,然後坐直
了身子。


  「你回來了?!」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我微笑著看著反抗軍的軍團長,對他戲谑的行了一個觸目禮。


  「還算幸運,沒有死在回家的路上。」我說。


  奧索維走過來和我握了一下手,這個動作讓我感到有些溫暖。


  「事情辦得怎麽樣?心族那邊……」


  「骸王已經答應幫我們了,一段時間以後就會有答複。我們就坐等好消息吧。」


  奧索維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這一趟出去,好像惹了不少麻煩……」他笑著看我。


  奧索維看上去實在是太年輕了,看著他的臉就總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少年講
話。隻不過沒人會輕視他就是了。


  「沒有辦法,正好撞上了Dreams的人,不想交手也不行。」


  「那麽,收到【紅函】了麽?」


  我沒想到話題會跳躍的這麽快。奧索維沒有問我這次出行的細節,也沒有問
我骸王那邊發生的事情,卻單刀直入的問了這麽一個問題。我不由自主的産生了
一絲疑惑。


  「【紅函】呐,的確是收到了。你呢?」


  奧索維呵呵笑著,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不過這家夥看上去完全沒有回答
我那個問題的意思。這家夥一直將自己的實力隱藏的非常深,連初邪都不知道他
真正的力量有多強,所以我料想他也不會回答我的反問。


  「貪狼,我問你個問題。」


  我皺了一下眉頭,「什麽問題,這麽一本正經的樣子?」


  奧索維沒有對我的調侃做出任何反應,他的表情依舊非常認真。


  「如果要你爲了拯救【神都】這個世界,冒著生命危險挑戰類似於裏奧雷特
之王那種級別的家夥,你覺得自己會去做麽?」


  「我當然沒有那麽偉大。你爲什麽要問這個?你知道【末日】的事情,一定
也收到【紅函】了!」我接二連三的說。


  奧索維在聽到了我的問題以後笑了起來,這讓我一頭霧水。


  「我隻是想聽聽你心裏的看法而已。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不清楚,自己隻是
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棋子而已。不想當棋子,就要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
要被看似權威的聲音蒙蔽眼睛,這個道理很簡單。」


  「你到底知道什麽?」不知不覺,我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點點質問。


  「你說的就好像我真的知道些什麽似得。」奧索維笑著。


  我盯著這個家夥,突然感覺他也許遠遠比我想象的要可怕。他在現在所說的
話,和一個人給我的的感覺非常像——【神都】的創始人,撒拉弗。


  也許是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對,奧索維輕輕揮了揮手,改變了話題。


  「我們在心族邊界上的據點也已經建設完畢了,所以現在沒什麽要緊的事情。
你去看看初邪吧,她最近鬧騰的比較嚴重。」


  「她在什麽地方?」我問。


  「我沒猜錯的話,那家夥應該在南廣場。」


  離開奧索維的辦公室,我加快了一點點步伐向廣場那邊走去。


  身爲反抗軍的軍團長,我明白奧索維肯定會知道很多我所不知道的情報。如
果他自己不想說,我肯定是沒辦法從他嘴裏撬出來的。不過如果我仔細問問初邪
的話,說不定能搞清楚一點事情。


  不過當我看到那個熟悉身影的時候,這些亂七八糟的疑問就「嗖」的一聲變
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


  「把那邊那個支架拉起來啊!笨手笨腳的!還有你!別松手啊!要壓死人的!!」


  初邪穿著一身幹練的工作服,看上去就好像建築工人似得,頭上還頂著一頂
可笑的橙黃色安全帽。她掐著小蠻腰,站在一片工地的高台子上指手畫腳,叫的
比誰都響。


  反抗軍的戰士們被當成了建築工人在使喚,不過這些家夥幹起活來非常賣力。
要知道,反抗軍的戰士其實都應該算是雇傭兵部隊性質的存在,現在被攤上這種
重活累活,按理說不應該這麽有積極性的。


  「這是建什麽呢?」我拉住旁邊一個看上去非常陌生的家夥問。


  「電影院啊,你剛回來的?」那家夥頭也不回的給我撂下一句話,繼續做著
手裏的活。


  電影院……看來在這段閑著的時間裏,初邪的歪點子又多了起來。


  我走到台子下面,戲谑的打量著她的臉。女孩歪鼻子斜眼的發出指揮的號令,
經常因爲兩個支架不小心撞到一起這種小事情氣的跳腳。


  她叫著叫著,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於是低頭向我這邊瞅了一眼。兩
秒鍾的靜默以後,她發出一聲大叫,然後從台子上面直接就跳了下來。


  台子挺高的,我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麽幹。當我呼通一聲差點被她撞暈在地上
的時候,心裏別提有多窩囊了。


  「撞死我了!!下來下來!!」我一邊咳嗽一邊拽她。


  「嘿嘿!!你回來啦!!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把腦袋從我胸口擡起來,笑眯眯的看著我,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歡快。我本
來也該「歡快」的,可是現在卻被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我被初邪摁在地上,以這種姿勢完全爬不起來。周圍的反抗軍戰士在看我們,
有的隻是瞅了這邊一眼就開始繼續做手裏的活,有的則是嘻嘻哈哈的笑起來,這
讓我覺得自己看起來傻得嚇人。


  初邪嬉笑著,在我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就好像得到了什麽禮物的小孩似得。
我哭笑不得的捂著胸口被她給拽了起來,然後看到旁邊走過來另外一個人。


  微涼穿著她那身熟悉的铠甲,歪著腦袋看我,對我翹了翹嘴角。


  ——你回來了。


  她隨意比劃了個手勢。


  微涼眼睛裏面曾經的清澈變得有些暗淡了,不過精神似乎已經恢複到了沒出
事時的狀態,那種懶散卻輕盈的氣質一如從前。


  我感到很欣慰,微涼是和我一起並肩與裏奧雷特戰鬥了半年之久的親密戰友,
看到她沒事我多少也能安心一些。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我對她說,然後又低頭對初邪說了同樣的話。


  看著這個女人眼睛裏閃爍的光,什麽都不需要說,我能感覺出她對我的牽挂
和思念。那是一種會讓人感動的光芒,那我是被人放在心中的證明。


  「順利嗎?有沒有受傷?骸王厲害麽?你怎麽和他們做的交易?」初邪的問
題像口袋裏漏出來的豆子似得倒了一地。


  我無奈的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然後又擡頭看了微涼一眼,卻隻看到了她
的背影。她已經轉身離開了,將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我們倆。


  「你問這麽多,讓我怎麽答……」我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反抗軍嬌蠻的副軍
團長身上。


  「喂!!」初邪轉身向著忙碌的人群叫了起來,「你們別偷懶!今天晚上就
能看上電影了!」


  身後傳來了不滿的抱怨聲,還有開玩笑般大聲問「你們去哪兒啊」的家夥。
不過初邪完全沒理他們,她說完話以後就拉著我向基地裏面走去。


  「想我了沒有想我了沒有?」


  看得出來這家夥真的很高興,她倒退著走在我前面看著我,拉著我的手連蹦
帶跳,就和小孩兒一樣。


  「當然想。」我微笑著欣賞她的表情,然後握緊她的手。


  「我聽說你殺了Dreams殺手團的團長,而且還得到一個很臭屁的外號!
很厲害嘛!」初邪擠眉弄眼的調侃道。


  朽骨貪狼……當我重新想起自己的這個所謂稱號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一些
事情。


  也許那並不是因爲我那招【朽骨天國】才所傳播開來的外號,因爲在和骸王
見面以後我就了解到了那兩個字代表著更深一層的意義。


  那麽又是什麽人將我的事情在情報網上散布出去的呢?那個家夥對我身爲骸
族【朽骨】的事情一清二楚,而且還是在我第一次使用了朽骨天國之後才將情報
放了出去,這是非常蹊跷的事情。


  如果論動機,我實在是無法做出任何靠譜的猜測。


  「嗯……葬敵初邪,朽骨貪狼……聽上去很般配!就允許你叫這個臭屁的名
字啦!」初邪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走神,她自顧自的開始把我們兩個的名字放在一
起開始品評。


  「總是把外號這種東西當成什麽了不起的事情,聽上去實在是很傻……」我
用無奈的語氣試圖阻止她。


  初邪已經把我拽進了黑城基地側面的一個小門,她松開我的手,咣當一聲將
門關了起來。女孩擡著頭看我,然後用手指點了點鮮紅的嘴唇。


  「吻我!」


  我毫不猶豫的捧住她的臉,咬住了她的雙唇。


  初邪的雙臂摟住了我的脖子,她微微翹起腳,閉上眼睛,遞上來一個飽滿鮮
甜的親吻。


  我親吻她的嘴角,然後是舌頭,用手指輕輕摩挲她的面頰。初邪的臉頰很柔
軟,溫熱溫熱的,傳來了熟悉的香氣。


  熱吻過後,初邪歪著腦袋將手掌放在了我的臉上,含笑看我。


  「你果然不會死掉呐。」


  「你怕我死?」


  「我不怕,因爲我相信你肯定能活著回來。我學了做烤雞翅膀給你吃,你要
死了就白學了!」


  「就因爲這種理由?」我忍住不笑。


  初邪用額頭蹭了蹭我的下巴,手掌毫不客氣的摸在了我的下體上面。


  「在外面有沒有和亂七八糟的女人偷吃啊?」她笑眯眯的擡頭看我。


  「有心思也沒有那個機會啊。」我也笑著反擊,手順著她衣服下擺伸到了裏
面,輕輕的摸著她光滑而滾燙的後背。


  初邪手忙腳亂的把我的手從自己衣服裏拽了出來,狠狠的白了我一眼。


  「怎麽了?」


  「不能在這裏啦!被人看見就壞了!」


  「以前你不是都很看的開麽?」我調侃道。


  「現在不行了!我家大哥盯上你了,之前還特地找了人來問你的事情來著。
我有預感,不收斂點的話以後會有麻煩。」初邪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說。


  初邪的大哥注意到了我?我隻不過是一個反抗軍裏面的高級作戰隊長而已,
像我這種級別的人雖然不算很多,但也並不是什麽沒人可以取代的角色。如果說
會讓所羅門·羅斯柴爾德關注我,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和初邪的關係引起了他的注
意。


  那個身在反抗軍,乃至【神都】最強大的三個傭兵公會之一的思滅者後面的
男人,對我來說隻是一個在耳邊回響過幾次名字的存在。然而對初邪來說,他卻
是無法替代的後盾和有著深厚關係的血親。


  在投入了一定的關注以後,我深知那個男人完全就不是和我同一世界的家夥。
所羅門甚至很少進到【神都】裏面來,更別說暗面了。他把持著全世界最大的金
融帝國,所做的、所想的,都是我這種人根本不了解的東西。


  「如果被他發現會怎麽樣?」我問。


  「我不知道。大哥對我一直還算不錯啦,以前我去搞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也
不太管我,但是這次他會注意到你讓我覺得不太舒服。」初邪瞥著嘴嘟囔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事情需要遮掩一下?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在外
面的時候還……」


  「哎呀外面沒關係的啦,我隨便找個男人玩玩其實大哥也不會管我,隻要別
被他看出來我真的喜歡你就行了~ 」


  我聽著初邪粗俗的形容和句子結尾時流露出的一點點愛意,忍不住輕輕打了
一下她的腦袋。初邪沒有反擊,她嘿嘿笑著受了。


  「既然這裏不行……」我皺著眉頭向四周掃了一眼。


  「那裏那裏!」初邪使勁兒拽著我的衣服,指了指走廊不遠處的一個小門。


  我拉著她,兩個人三五步就跑到了那邊。門的裏面是一個小型休息室,是給
那些負責黑城基地勤務的普通雇傭職員休息的地方。雖然裏面沒有一張合適的床,
但那張棕灰色的沙發看上去似乎非常不錯。


  初邪快手快腳的鎖上了房門,而在她鎖門的時候,我已經從身後將手插到了
她衣服裏面。


  狠狠的捏了她的屁股一下,鮮嫩飽滿的手感讓我覺得特別滿足。


  初邪抓住我的手腕,我以外她要反抗,誰知道她卻一扭一扭的轉過身來,拉
著我的手按在了她最私密的部位。


  我將手指輕輕撥了撥,她兩片嫩肉中間已經是濕濕的了。沒有什麽可等的,
我的手開始飛快的褪下女孩的衣服,而這家夥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初邪咬著嘴唇,眉目之間看上去相當興奮。她使勁把我推坐在沙發上,用力
拽下我的褲子,然後一把捏住我最要害的兩枚東西。


  「有沒有在外面亂玩別的女人?嗯?」初邪壞笑著審訊道。


  雖然她沒用力,但是這樣被人抓著關鍵部位還是會讓我感到緊張。


  「當然沒有!你把手先放開!」我咬牙切齒的說。


  「真的沒有……?」


  「你有完沒完?!」


  「好啦,信你啦~ 給你一點點獎勵!」


  她的話音剛落,就將嘴唇橫在了肉棒上面包裹住陰莖,然後用舌頭尖開始來
回磨蹭被嘴唇包裹住的地方。


  酥癢酸麻的感覺讓我忍不住從喉嚨裏面發出了難以忍受的聲音。很難受,卻
又非常爽,肉棒的頂端立刻被這種刺激故障成了深紫色。這種酸爽並不會讓人有
射精的欲望,但是肉棒卻像快要爆炸了一樣硬的可怕。


  聽到我控制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初邪得意的不行了的樣子。她眼角彎彎的
看著我,繼續輕柔的用自己吐出來的鮮紅舌尖。


  她跪在我胯間,鼻息輕輕噴吐在我的腿上,暖暖的。我伸出腳趾拉扯下她最
後一件小巧的貼身衣物,然後將大腳趾擠壓進到她裏面。


  初邪連忙用手推我的腳腕,但是她手上的力氣實在是微不足道。當腳趾被一
片溫熱的濕潤包裹住的時候,初邪擰著眉毛發出了一聲悲哀的呻吟。


  作爲報複,她添得更起勁了。我在幾秒鍾以後用力推住了她的頭不讓她繼續
這樣弄下去,那種酸麻和鼓脹感實在是到達了極限。


  伸手擦幹淨初邪不慎弄在嘴邊的口水,我將她抱了起來。總覺得這女人比以
前輕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沒有好好吃飯的緣故。


  初邪將頭挨在我的肩膀上,翹著小屁股一個勁兒的晃,示意我進到她裏面。
我自然不需要她催促,推擠著她的美臀就坐了下來。


  「慢點啦,大混蛋……有點痛的……」初邪在我耳邊抱怨道。


  我的下身已經深深的和她結合在了一起,聞著讓人沈迷的初邪的氣息,心裏
覺得非常開心。能夠有人、有地方可以接納自己,這大概是每個人都想要的吧
……人畢竟不是可以獨自生存的動物。


  她輕輕動起來,我迎合上去,初邪的汁液熱情四溢的開始發出羞人的聲音。
穴口越夾越緊,擠的我不得不咬住了牙才能守住。


  初邪用黑色的瞳孔盯著我的雙眼,小嘴微張。她全神貫注的凝視著我,雙手
扶著我的肩膀,嬌小的身軀不住的上上下下。我緊緊摟著她的後背,盡自己所能
插到她身體裏最深的地方。


  「啊嗯……貪狼……我也……唔唔……守住約定了哦……沒有拿小魚來解饞
呢……嘿嘿……哦……」初邪一邊顛蕩,一邊氣喘籲籲的對我說道。


  我吻著她細嫩的頸子,並用鼻尖輕輕蹭著她的耳垂,然後加重了沖刺的力量。


  初邪的脖子不用自主的揚了一下,她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另一
隻手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


  「……好舒服……嗚嗚嗚……」初邪松開捂著嘴巴的手,大口喘著氣。


  我將她擁倒在沙發上,抓住她的手腕不顧一切的開始攻擊。初邪叫的聲音越
來越大,毫無顧忌的釋放著自己的感情,雙腿也夾住了我的腰,似乎想要阻止我
快速的抽插似得。


  「……快到了……啊啊啊啊……要……出來了……唔……太用力了……哈啊
……」


  初邪的頭用力擡了起來,抱住我脖子的手也不斷地收緊起來,下身的嫩肉幾
乎要將我擠出去了。我繃緊腹部的肌肉,死死的抵在她子宮上面,勝過了她最後
的反抗。


  積蓄已久,像洪水一樣的精子沖垮了初邪的理智。女孩咬著嘴唇,臉頰和我
緊緊貼在一起,小腹和雙腿一陣急促的抽動,喉嚨裏也傳來了極度誘人的呻吟聲。


  我籠罩在初邪雪花一樣的白皙的身體上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整個過程也不過短短的十分鍾多一點而已,可是我們兩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盡
了。時隔多日的放縱,我們倆都太投入了一點。


  她眯著眼睛,有氣無力地躺在我身下,雙腿酥軟的從沙發上垂了下去。不過
那雙小手卻仍然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脊背,很舒服。


  我捧著她的肩膀,胸口的起伏慢慢的平息了下來,然後吻了她的臉。


  「好爽……好爽……嘿嘿……」初邪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又長長的舒了一
口氣,開始撒嬌似得蹭著我的臉,「喂,還不把你的東西拿出去呀……」


  我看著初邪的面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我們已經確定的關係看來在這段時間的分別之後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但我
卻有種沒辦法高興起來的感覺。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阿紗嘉。


  如果她知道我和初邪現在是這種親密的感情聯係,會是什麽感覺……?


  我知道自己要和初邪在一起就一定會傷害到她,我不能裝作這不是我的責任。


  我沒有承諾給阿紗嘉任何感情上的羁絆,隻是許諾要和她締結契約,幫她成
爲噬族的女王。可是那並不代表我們心中沒有那種相互默認的地位。


  所以負罪感是一定會存在的,這是我早已經知道的事情。


  阿紗嘉不是人類,有很多事她根本就不明白,而我也沒有來得及一一教會她
人類的感情是多麽複雜的一種東西。雖然希望最後我們不會擁有過於慘烈的結局,
但那並不是我可以說了算的。


  初邪湊過來膩在了我身上,她睿智的雙眼似乎能看透我心裏面所有的東西。


  「放心吧,大混蛋。按照我的運氣來說的話,你和她之間應該不會因爲我而
出問題的。如果出問題了的話,你可能就不要我了呢,這可不行。所以呢,這些
事情你就不要想了,還是考慮怎麽能早點見到她比較好吧。」


  初邪有時候善解人意的可怕,我甚至說不清她如此正面的看待我和阿紗嘉之
間的事情是不是有什麽陰謀在裏面。不過像我這種不會輕易信任別人的人,一旦
選擇了相信,就不會隨便懷疑對方。


  但是當有些事情真的發生在你眼前的時候,你就算不想相信也沒有第二種選
擇。隻不過,人們往往過於相信自己的雙眼雙耳,而忘記了一個真理:你所見所
聞未必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


  就在這個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推了一下。


  初邪嚇得像受驚的貓咪一樣從我身上跳了起來,七手八腳的往身上就套衣服。
在這個問題上就體現出男人的優勢了,我從容的撿起衣物把它們穿好的時候,初
邪還在係內衣。


  我惡作劇般的走到門邊做出要開門的樣子,初邪氣的拿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就
朝我扔過來。我低頭躲開,煙灰缸在門上砸了個粉碎。


  「誰在裏面?開門!」外面的人聽到裏面的響動,不滿的叫道。


  初邪終於整理好了容裝,我也就打開了門。


  門口是一個來屋裏抽煙的普通職員,看到我打開門之後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你鎖著門幹什麽?這是公用休息室。」


  「抱歉。」我笑著說,示意初邪和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當那個家夥看到地上破碎的煙灰缸的時候,明顯是生氣了。可是他剛要開口
大罵就看到了初邪。和我不一樣,初邪這種顯眼的家夥,沒有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個人說不出話了,看樣子似乎想要爲自己的粗魯道歉。


  而初邪則坐在沙發上,做出了嚴肅的表情對他揮了揮手,「我們在談事情,
你把這個東西收拾幹淨,然後先回避。」


  那家夥老老實實的照做了,而我則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配合初邪的表演。


  當房間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以後,我和初邪都忍不住長輸一口氣。


  「幹嘛還賴在這兒?那個時候直接走掉就是了?」我問女孩道。


  初邪瞪了我一眼,嗔怒道:「快去給我拿紙巾啦!!站起來的話……你射裏
面的要流出來的……」


    ***    ***    ***    ***


  幾日之後,以奧索維爲首的反抗軍精英和指揮層全都聚集在了心族領地邊緣
的K- 07據點,而心族那邊的消息終於也在大夥提心吊膽的時候傳遞了過來。


  攔在我們通往噬族領地道路上的心族領主隻有一個,他的名字是燭恒。當他
派遣自己的親族帶來了歡迎我們的消息的時候,我和初邪正在因爲一件微不足道
的小事吵架。


  K- 07的營區飯堂,我給初邪買了吃的東西,不過三小姐看上去非常不高
興。


  「你買的什麽破東西啊!!我不吃胡蘿蔔!」初邪用叉子狠狠插起蔬菜拼盤
裏面的紅色蔬塊,撒氣般的往我的盤子裏搬運起來。


  「多少吃一點,有營養。」我漫不經心的用筷子給她夾了回去。


  「别給我夾回來啊!!!」初邪大叫着,手裏叉子的速度更快了。


  「吃一點沒壞處的。」我皺着眉頭看着自己盤子裏面的胡蘿蔔被堆成了一個
小山。


  「那你自己吃!」


  「排了好長時間隊才給你買回來的東西,你這算怎麽回事?」我歎了口氣。


  「連我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你算什麽男朋友!」初邪露出怒氣沖沖的樣子。


  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别人對自己大呼小叫,而且這家夥說話的内容實在讓人有
些火大。不過我還是告訴自己,這種時候還是忍忍比較好,所以我沒有看她,自
顧自的吃起來。


  「你幹嘛不說話?!還敢給我臉色看啊!厲害了是不是!?」初邪依舊不依
不饒的說。


  「不喜歡吃就别吃。」我實在忍不住擠出一句帶刺的話。


  初邪沒說話,她「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小半個
食堂的人都向我們這邊看了過來,我也愣了。


  女孩丢下盤子,頭也不回,嘚嘚嘚的離開了食堂。我則無奈的捂住了臉,長
長歎了一口氣。


  幾個人湊了過來,我看到他們的影子以後,隻覺得頭大。


  「老大又惹副軍團長不高興了。」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拍在了我背上這是原來
支援部隊裏面我曾經救過的部下,昆利爾。我以前還真沒發現,這小子個别時候
有着非常煩人的一面。


  「伺候三小姐可不是什麽輕松的活。這些胡蘿蔔你不吃了吧?」沙倫一本正
經的坐在了我左邊,伸手開始叉我盤子裏面的胡蘿蔔。


  微涼坐在了我對面的座位上支着下巴無聲無息的看我,那眼神裏面充滿了揶
揄的神色。


  「你們…………」我咬牙切齒的看着他們,這幾個家夥完全就是幸災樂禍的
表率。


  雖然我被征召回了初邪身邊的直屬部隊,貪狼部隊的番号已經取消掉了,不
過隊長的頭銜卻仍然保留了下來。原先部隊裏的精銳也被重新分在了我麾下的分
隊裏面,這讓我相當高興。隻不過,在有些時候這幾個家夥會顯得特别招人恨。


  「老大,你這就不知道了。這種時候就要出去哄哄!甭管有錯沒錯,要是不
哄,那才是真錯了。」


  昆利爾唾沫橫飛的說道,他的一顆唾沫星子在空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不
偏不倚的落在了我的盤子裏面。我盯着盤子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扭過頭去瞪他,
瞪得他頭都縮了起來。


  「老大你吃我的!我給你買份新的!」他将自己的食物推向我,從座位上跳
起來,跑向了長長的打飯隊伍。


  看着他的背影,我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怎麽樣?一旦成了女友,事情就麻煩了很多吧?」沙倫嚼着初邪的胡蘿蔔,
面無表情的對我說。


  「說的就好像你很有經驗一樣!」我哼了一聲。


  ——初邪可是很難對付的,她故意找茬就一定有陰謀。小心哦。


  微涼對我打着手勢。


  「這個我當然知道!所以現在出去哄她就肯定會中計啊!」我皺着眉頭說。


  ——可是不去會死的更慘。


  我氣急敗壞的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微涼笑了,擡起手,用手指對我戲谑的做了一個「拜拜」的動作。


  我推開椅子向外面走去,不過在走出飯堂之前,我回頭向他們看了一眼。沙
倫依舊在埋頭吃東西,而微涼則在看着我,她在看到我轉頭的一瞬間将目光挪走
了。


  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不過我并沒有仔細去想,而是打開門走了出去。


  初邪并不在門外,所以我隻好拉住幾個路過的家夥詢問了一下,然後向着其
他人指明的方向找了過去。


  K- 07是緊鄰心族領地的據點,所以建設的比其他前線據點都要大一些。
如果不是怕引起守衛的警覺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我更想用能量飛行來尋找那家夥。


  在十幾分鍾以後,我看到了一個人站在某個樓頂房檐邊的女孩,吓得出了一
身冷汗。


  「喂喂喂!你要幹什麽!?不就是給你買了胡蘿蔔吃麽!?别做傻事!」我
從後面用能量跳躍跳上了房頂,然後小心翼翼的對不遠處的初邪喊道。


  初邪看了我一眼,露出了看神經病一樣的表情,然後「噗嗤」笑出了聲。


  「你瞎緊張什麽啊!?你以爲我要幹嘛?」


  「不幹嘛你站那種地方幹什麽?!」我驚魂未定的問道。


  「哎呀,這麽緊張我啊?」初邪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從來沒有和我生過氣一
樣,這反倒讓我非常不安。


  「站在房頂上自然是怕你會跳樓!」


  「被強迫吃胡蘿蔔就跳樓……我有那麽神經麽?」初邪無奈的苦笑起來。


  「那你站在這兒幹什麽?」


  初邪沒有回答我,而是緩緩地舉起了手指,指向了遠方。順着她指的方向看
過去,在地平線的盡頭,我看到了一小股裏奧雷特獸群的蹤迹,而它們來的方向
正是心族的領地。


  「你是怎麽發現的?」我皺起了眉頭。


  「我的能量感知能力是整個反抗軍裏數一數二的呢!你才知道啊!?走,我
們去叫人吧,看來心族那邊已經有答案了。」


  初邪這樣說着就要往下跳,然後被我一把拉住。


  「不生氣了?」我小心的觀察着她的表情問道。


  「生氣。不過你追出來了就先原諒你,嘿嘿。」初邪眨着眼睛笑。


  女人腦子裏想的事情往往是男人根本就揣測不出來的,沒有道理可講也沒有
規律可循,不過男人很大程度上就是會對摸不透的事情着迷。


  長松一口氣以後我和初邪一起從樓上跳了下去,然後在幾分鍾以後,據點就
響起了警報。據點的預警工作并不是擺設,在裏奧雷特靠近到一定距離的時候就
一定會有警報響起來。


  我們找到了奧索維,反抗軍的戰士們也迅速的集合,在裏奧雷特來的方向組
成了方陣,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這次來的心族的裏奧雷特獸群,相對于骸族派出來迎接我的那一批來說規模
要小太多了。總體數量看起來不過千隻左右的樣子,超大型的魔獸也隻有四頭。
率領着獸群的應該隻是心族當地領主的手下,所以獸群才會控制在這種規模。


  帝顱作爲骸族暗面王城領主,所擁有的直屬部隊自然不會是一個普通領主手
下所能比的。


  見識過了帝顱和黑無的軍隊,在暗面也經曆了很多硬仗,這種獸群已經不足
以讓我感到興奮或者不安了。現在我更關心的是骸王許諾給我的事情有沒有得到
妥善的實現。


  獸群在距離據點幾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個身影從獸群中走了出來,看來
那就是給我們帶來消息的家夥了。


  奧索維向我們看了一眼,然後用能量将自己浮起來向那邊飛了過去。我和初
邪跟在他的後面,其他幾個戰鬥力非常可觀的反抗軍高級幹部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其他的戰士被勒令留在了防守的位置上,畢竟在情況沒有明晰之前我們并不
能确定對方完全沒有攻擊我們的意圖。


  幾百米的距離對能量飛行來說并不需要太久,那個裏奧雷特的身影在我眼中
越來越清晰,當我最終看到他樣子的時候,手忍不住發起了顫抖。


  那個裏奧雷特就是鏡厭。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24     標題: 神都 (三十五章)

神都 35




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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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會賓室開了個貼歡迎大家交流打屁發牢騷:thread-4708022-1-1.html

  非常抱歉這章更的特别慢,主要是卡了一點殼……好歹是保證了一個月兩章哈哈


【神都】這篇文章的風格有一個特點,也是我比較在意的,那就是戰鬥的戰術變化,
人和人之間鬥智鬥勇的戰術碰撞。


描繪戰鬥的時候我最讨厭兩邊的人互相轟技能,然後加上很多形容詞,“竟然強悍如斯”
這種句子我真的超讨厭。從天上打到地上,然後赢了一個,完全沒有看頭。


所以我盡量試着把戰術寫的多變好看,算是從另一個角度開發文章的可閱讀性。


那麽這次開動一個小投票,内容是哪一場戰鬥你最喜歡;哪一種戰鬥形式你最期望看到。
下面的選項是按時間順序列出來的,當然隻包括了含戰術執行内容的。


1.貪狼,章隆vs黑色烈焰強盜團
2.貪狼vs龍盤 (1v1)
3.貪狼,Fey,橙子vs梅爾菲斯 (3v1)
4.梅爾菲斯vs弗隆伯恩 (1v1)
5.貪狼,梅爾菲斯,Fey,弗隆伯恩vs黑希斯+Dreams第三殺手團 (少vs多形式)
6.貪狼vsAZZA (1v1)
7.貪狼vs方不凝 (1v1)
8.貪狼vs賭徒保羅,苦苦 (1v2形式)
9.貪狼vs夏希 (純劍術1v1)
10.梅爾菲斯小組vs約爾姆加德墓碑之蛇小組 (多v多形式)
11.貪狼vs王都之戰4人小隊 (1v4)
12.AZZA小隊+梅爾菲斯小隊vs地獄聖殿+【熔岩】光之龍 (衆多vs衆多)
13.貪狼。初邪vs毒煙+食影者成員 (2v3)
14.貪狼支援部隊vs宮族獸群 (戰役形式)
15.初邪vs霸龍 (1v1)
16.貪狼vs潘朵拉,黑希斯,Dreams第一殺手團 (複數1v1)
17.貪狼,梅爾菲斯vs天使之塵 (2v1)
18.本章戰鬥 (戰役形式)


這樣算下來,竟然才18場啊哈哈,我是不是漏了-。-?
希望大家踴躍投票啊,在回複裏寫個序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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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章



  我們一行人從空中落下來,我看着站在那裏的鏡厭,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
身上。


  我隻見過鏡厭一次,連像樣的交談都沒有過。那個時候我看着阿紗嘉在他手
裏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像廢物一樣對着他大聲吼叫,而他隻用簡簡單單的一句
話對我展示了一下身爲瞳族裏奧雷特的傲慢。在他的眼裏,那個時候的我不值得
他浪費更多的口舌。


  我不知道我現在擁有的力量是不是能夠對他産生威脅,也不知道他出現在這
個地方是要做些什麽。我隻知道自己遲早都要面對這個家夥,所以不安、疑慮和
動搖這些感情對我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絆腳石。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的手就停止了顫抖。


  「你不是心族的使者,來這邊是想要做什麽?」奧索維站在隊伍最前面,面
無表情地問道。我有些奇怪他是怎麽發現鏡厭并非心族這個事實的。


  「隻不過是幫幫憐幽跑一下腿,你就是人類反抗軍的軍團長吧?她讓我幫她
告訴你們,你們已經随時可以去見她了。」鏡厭輕飄飄的對奧索維說着,然後将
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骸王說讓我來心族這邊……原來是這個意思……原來
你就是骸族的【朽骨】。」


  鏡厭在對我說話的時候并沒有殺氣,但是他卻通過眼神傳遞過來了一種讓我
渾身緊繃的光芒……一種仿佛可以将我的皮肉一層層剝下來的目光。


  「想不到你會記得我。」我沉聲說。


  鏡厭長得又瘦又高,模樣英俊妖異,那雙眼睛的瞳孔和爬行動物相仿,由一
條黝黑深邃的細縫組成。他的頭發是灰黑色的長發,就好蒙上了一層灰塵。這家
夥聽了我的話以後,擡起手将手指點在了自己的額角。


  「我們裏奧雷特的記憶力是很好的,你是那個時候和光詠在一起的人類,這
個我不會忘的。朽骨貪狼……哈,真是太有意思了……如果那個時候知道你就是
【朽骨】的話,或許就不會讓你帶着光詠走了。你的名字實在是煩人,光詠自從
回到暗面以後,我已經不知道聽過你名字多少次了。」


  「她現在在哪兒?」我聽到自己的用非常平靜的聲音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個
時候如果讓情緒控制住自己的話,對我、對阿紗嘉都沒有任何好處。


  「噬族的王城。我真的很好奇,你爲什麽對她那麽執着?如果想要力量的話,
【不死】蒼綴可是比光詠強大好幾倍的存在。她已經被喚醒了深淵力量,很久很
久以前就做出了魔兵器,最近連契約裝甲都構裝完成了。而光詠,連進入深淵的
資格還沒獲得,你就算和她簽了終極契約,得到的好處也遠遠沒辦法和蒼綴比。」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向上翹了一下,「這不是需要你來操心的事情。」


  鏡厭用鼻孔無力的出了一絲氣,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
骸族【朽骨】我就不能殺你?我隻是懶得動手而已,因爲殺了你以後麻煩會變得
太多。」


  「哦?懶得動手?聽上去倒像是骸族的作風。」這個時候用言語刺激對方其
實并不理智,可是我的自尊心還是讓我吐出了這句話。「可你不是很想得到她麽?
隻要我活着,就一定會按照約定站到她面前,那個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鏡厭瞪着我,陡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貪狼!!我覺得自己突然沒有那麽讨厭你了!你應該看看自
己到底有多麽傲慢!!」


  我沉默着,看着這個從深淵中走出來的強大裏奧雷特在我面前笑得前仰後合。


  他足足笑了十多秒才慢慢恢複沉靜,那雙蛇蜥般的瞳孔重新死死對在了我的
視線上。


  「你真以爲站到她面前她就會跟你走麽?你已經來的太晚了。像光詠這麽鮮
美的東西,我怎麽可能留給你們人類這種可笑的存在?」


  聽着鏡厭的話,我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你對她做了什麽……」


  我一邊說,一邊将神宮拔了出來。腦海已經完全騰空,是不是要一刀砍過去
已經不是我的理智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鏡厭看着我拔刀,隻是挑了挑眉毛,「我和噬王約定一年之内不碰她,所以
我倒是沒做什麽事情。不過,光詠就要挺不住了,她倒向我這邊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隻是死撐着想要見你一面。但是,我覺得……不管你是否能在約定的日子站
到她面前,區别就僅僅在于她放棄時間的早晚而已。」


  「閉嘴!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屁話!?」我咬着牙說。


  「相信?哈哈,你在暗面已經混了不少日子了吧?你認爲我們裏奧雷特和你
們人類一樣會把謊言當做日常的生活工具嗎?」


  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我隻覺得心髒被什麽東西壓的快要爆掉了。在确定阿
紗嘉已經被逼到絕境的狀況以後,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丢下現在所有的事情,沖到
噬族的王城裏面去。


  一隻手輕輕的圈住了我的手腕,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手中的神宮在瘋狂的顫抖
着。


  那是初邪的手,我無暇去看她,但是她用力抓着我的手腕,似乎想要給我一
點力量。


  就在我的思緒快要亂掉的時候,奧索維說話了。


  「看你的力量,應該已經是可以在深淵中自由行動的存在了。我很奇怪你爲
什麽要給心族的一個領主跑腿。」


  奧索維的話很不客氣,對于瞳族這種傲慢的裏奧雷特來說,輕蔑和怠慢的語
氣都很容易點燃對方的自尊心。不過奧索維看起來并不在乎,而且我很奇怪他爲
什麽能夠感覺出鏡厭的力量程度。


  除了可以支配上千隻魔獸這個事實之外,我沒有發現任何能夠顯露鏡厭力量
程度的蛛絲馬迹。倘若不是在【穹頂之役】見識了鏡厭的【淵體喚醒】,我現在
根本沒辦法從力量上把他和普通的裏奧雷特區分開來。


  像黑無、帝顱這種王城領主身上所傳來的壓迫感很強,可是骸王、蒼綴和鏡
厭則沒有這種感覺。


  後來我才知道,由于領主必須一直駐紮在暗面,所以他們已經将自己的力量
調和到了和暗面的介面承受能力相穩定的程度,也就不需要去刻意壓制了。然而
當長時間在深淵中生活的裏奧雷特想要在暗面暫時活動的時候就必須收斂自己的
力量,否則很容易由于介面不穩定的因素被重新丢回深淵裏面去。


  這和在冰面上行走就必須減輕重量是一個道理,超過冰層承受能力的東西都
會掉到水裏面去。


  像骸王這種力量達到頂峰的存在,就算再怎麽壓制也是白費功夫,所以她最
多也隻能夠在連接暗面與深淵的王殿停留——「渡口」的「冰層」相對較厚。而
鏡厭必須借助卡拉諾頓和碎琴的力量才能被召喚到【神都】裏這件事情也就很好
解釋了,【神都】的「冰面」比暗面還要薄,就算鏡厭壓制力量也沒辦法憑自己
的能力存在于【神都】之内。


  面對奧索維的問題,鏡厭倒是沒有不滿的樣子。


  「反正已經打定主意要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所以幫那邊傳句話也不算是
什麽放低身段的舉動。」


  「但是我覺得你這次過來并不隻是爲了見他這麽簡單吧?」奧索維擡手向我
這邊指了一下。


  鏡厭笑了,「其實本來也沒有什麽别的意思,不過既然見到了想見的人,我
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那一千頭魔獸就齊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向我們這
邊邁開了腳步。


  和黑無和帝顱的數以萬計的軍隊相比,千頭魔獸數量聽上去并不恐怖,但是
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起來那些裏奧雷特戰獸仍然遍布了我們的視野所及之處。它們
推進的腳步震得大地隆隆作響,腳底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酥麻的感覺。


  「怎麽?」奧索維皺起了眉頭看向鏡厭,「靠這幾隻東西你想做什麽?給我
們提供一點點加餐?還是贈送一次免費的熱身機會?」


  「差不多吧,」鏡厭朝着我的方向輕輕鞠了一躬,「這個是當做打招呼的見
面禮,請好好享用。」


  「塞牙縫都不夠呢!」初邪突然在我旁邊對他叫起來,「随随便便挑一百個
人就能把它們全解決了。倒是你自己,有沒有興趣和我們玩一玩?」


  女孩的挑釁給我感覺似乎是蓄謀已久的,她似乎很想找個借口和機會,來一
次以多欺少好好教訓一下面前的這個裏奧雷特。


  整個反抗軍的主力部隊和絕大部分的精英戰士都聚集在了這個臨近心族的據
點,鏡厭帶來的獸群從數量上來說根本就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至少現在所有
人都是這麽認爲的。


  「一百個人?」鏡厭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我覺得你們弄錯了什麽事情。
你們不會以爲以我這種身份,會和那些留在暗面的家夥一樣,帶一群廢物做随從
吧?放心,這一千頭是我精心挑選過的深淵瞳魔,希望你們能夠滿意。」


  在鏡厭吐出最後一個字的瞬間,那群深淵瞳魔身上數萬隻眼睛全部掙了開來,
洶湧的光芒在密密麻麻的獸潮中開始瘋狂閃爍。形形色色的異形瞳魔,不計其數
的眼睛,所有人在面對着這個情形之時都僵在了原地。


  鏡厭從容的扭頭飛走的同一時間,這群深淵瞳魔發出了震天的吼聲,向我們
這邊沖了過來。


  「走!!!」


  奧索維大吼一聲,帶着我們向後急竄。


  站在陣線前沿的全都是反抗軍的高級幹部和優秀指揮官,如果在這個時候我
們這群人被敵獸幹掉了的話反抗軍就不用在暗面呆了。


  對于這次攻擊,我們幾乎是沒有任何應對的準備。無論是獸群的規模還是反
抗軍駐紮在這裏的兵力都麻痹了我們的神經,畢竟所有人都以爲這次來的是心族
的使者,誰都沒料到會真的打起來。


  奧索維的大局觀非常優秀,所以他之前并沒有忘記發布防禦的指令。這種以
防萬一的措施在這種時候起到了決定局勢的作用。


  據點前方早已經布下了近千名戰士作爲初步的防禦力量。如果是普通的獸群
入侵,這些戰士已經足夠用了,按照長時間在暗面作戰所統計的戰損比,哪怕是
最嚴酷的戰鬥中,一個有經驗的老兵足以換上五頭敵獸性命。


  可是現在的結果會是什麽我們就不知道了。在迅速後撤的同時,我聽到奧索
維在通訊器中不停的送出了一個又一個指令,那些指令已經足以調動所有在K-
07據點中的反抗軍部隊了。我知道情況比我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魔獸群在我們的身後咆哮着推進了過來,不過我們這些高級戰士的能量加速
更快,而且也不需要顧忌任何陣型,所以在獸群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之前我們就
成功的沒入了防禦的部隊後面。


  我們沒有人貪生怕死,我們的性命也并不比任何一個站在最前沿的戰士要值
錢,這是任誰都明白的道理。可是在這種時候,那些戰士就是要替其他人去死,
而我們不能。


  幾秒鍾之内我就已經飛到了戰陣的後方。回頭看去,最初的這個防禦戰陣的
反抗軍戰士們已經化作了無數個閃耀的光團遍布在獸群推進的正前方,組成了一
道牆壁,那是他們身上防護罩的光芒。


  在他們的身後,越來越多的部隊像河水一樣從據點中湧出來,彙聚在一起,
試着組成新的防禦陣型。


  深淵瞳魔的黑潮已經湧到了近前,遠遠看去,那張牙舞爪的黑色像浪潮一樣
沖擊在了我們戰士的陣線上。最前沿組成光牆的閃耀光團似乎讓魔獸的潮水停頓
了那麽一下,然後那股潮水就從光團的縫隙中迅速的流淌了進來。


  濃重的黑色将大群大群的光團迅速包圍,向我們這邊繼續傾瀉着。而那些被
黑色所吞沒在最深處的密密麻麻的光團正在像燃盡的火燭一樣一個接一個的熄滅
着。


  「它們太強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魔獸!!」前方的支援部隊隊長在指
揮層公用的通訊頻段裏對奧索維大吼着,「我們的人三個打一個都殺不掉!!這
些狗娘養的!!我們得周旋着打!!硬抗已經扛不住了!!」


  「必須死守!」奧索維給他的回答冰冷的吓人,所有人的心裏都涼了一,這
意味着最先列陣防守的那批戰士幾乎就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很顯然,深淵瞳魔的個體戰鬥能力很強,但是數量和我們比實在是差的太遠
了。隻要保證流暢的攻擊和支援銜接,把戰鬥變成消耗戰,哪怕是來自深淵魔獸
對我們的威脅也會變得十分有限。


  所以奧索維死守的命令就顯得非常不合情理,我從耳機裏聽到了來自支援部
隊隊長氣急敗壞的怒罵聲,可奧索維看起來并沒有任何改變指令的打算。


  作爲支援部隊隊長出身的我,首先從心裏面升起來的就是一股相似的憤怒。
我也是帶過隊伍的人,深深的了解手底下每一位戰士的珍貴。可是幾秒鍾之後那
股憤怒就不得不化成了不甘,因爲奧索維下那個命令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采取迂回消耗的戰術的确會極大地減少戰士的傷亡,但是迂回和周旋也同樣
需要一個條件,那就是空間。深淵獸群的強硬推進并不是那種取巧的戰術能夠阻
止的,如果沒有正面的作爲硬抗的防線,一定會有瞳魔突入到據點内部的城區範
圍之内。


  如果是其他普通的據點,我們完全可以在消滅了對方成建制的戰鬥力以後再
對侵入進來的個别裏奧雷特進行絞殺。問題在于,最精銳最強大的幾支支援部隊
和由初邪帶領的反抗軍核心軍團全部都駐紮在這個據點裏了……在這種情況下,
倘若仍然把魔獸放了進來,反抗軍大概就沒有辦法繼續在暗面立足了。


  支持着反抗軍在暗面前進的不僅僅是軍隊中的戰士和他們手中的劍,因爲沒
有戰士能夠不吃不喝。真正托起反抗軍的其實是後勤的大批雇員,一個個據點的
運作和補給全都要仰賴于他們。


  如果有普通的雇員被突擊進入城區的瞳魔殺掉了,而且還是在反抗軍主力都
在的情況下,那麽我可以想象,以後還敢在反抗軍庇護下工作的人不是瘋子就是
傻子。


  「你那支部隊這個時候了還不趕緊拿出來!?」初邪一邊飛一邊對奧索維大
叫。


  「已經沒有意義了!」奧索維立刻否定了初邪的提議。


  反抗軍的秘密隐藏部隊并不是一個秘密,那支部隊是奧索維的直屬部隊,所
以他們肯定也在K- 07。但是除了奧索維誰也不清楚那支部隊有多少人、或者
部隊成員長什麽樣子。關于那支部隊的情報很簡單,他們是奧索維用來突擊刺殺
敵方裏奧雷特領袖的犀利兵器,那些人曾經甚至刺殺過一個影族的小領主。


  初邪在這個時候喊出話來,是想讓奧索維派部隊去追殺鏡厭。但鏡厭并沒有
在後方繼續指揮瞳魔的進攻,他隻是簡單的下達了一個攻擊命令然後就走掉了。
這批深淵瞳魔放在任何一個領主的統禦下都是嫉妒可怕的力量,但對鏡厭來說他
們的價值似乎和玩具沒有什麽區别。


  我們退的快,魔獸突進的更快。我們根本沒有指揮戰陣的機會,隻能把集結
完畢的戰士一波又一波的送到防線上送死來拖延時間。


  四隻巨型戰獸在獸群的裹挾下沖進了我們的陣線。它們強大的能量和體格非
常相配,我親眼看着最近的那一隻全身長了上百隻眼睛、高達近十米的瞳魔從眼
睛裏射出了密密麻麻的暗金色能量光束。


  那些光束像瀑布一樣席卷在我們戰士中間。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就有人類
的戰士幾十名戰士被攪成了血霧。幾個附加了較強護罩的戰士在一輪光束掃擊中
幸免于難,但是在他們重新提升能量之前就被旁邊其他的瞳魔撕成了碎塊。


  「畢露茲、阿萊格裏亞、貪狼帶直屬小隊牽制住巨型戰獸!!」奧索維的聲
音在我的耳機中響了起來,「初邪就地畫陣!!其他人在她結陣之前不準讓獸群
再前進半步!!」


  奧索維迅速将三頭巨獸的分到了我們的名下。得到了指令的我逼迫自己努力
冷靜下來。我看了初邪一眼,她也回頭看向了我。


  初邪結陣的時候将毫無防備的暴露在攻擊之下,現在我更想在她身邊保護她。
可是我也清楚,在這種正面軍團作戰中,不配合命令就會讓更多的人死掉。而且,
如果我沒法擋住那幾隻巨獸的話,初邪一樣也不可能安全。


  「小魚,初邪交給你了!!」我咬着牙對不遠處的女孩喊了一句,然後就将
通訊頻段調節到了自己小隊那邊,「微涼!!沙倫!!昆利爾!!帶人過來!!」


  我從原來支援部隊挑選了一部分熟悉的人來做我的直屬小隊,人數不多,我
點了十個人的名字。他們和我出生入死過很多次,是值得信任的同伴。我認可他
們的品格也認可他們的實力,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借助他們的力量。


  當微涼他們從待命的地方沖到我所在坐标的時候,其他幾個支援隊長也沖向
了他們自己的目标。在這個時候,我本能的向那頭沒有被分配給我們三個隊長的
巨獸看了一眼,然後看到了一個讓我非常意外的家夥。


  奧索維沒有把最後那頭巨獸分給任何人,因爲燃墟已經和三個我不認識的戰
士和那頭最大的戰獸打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無論是初邪還是奧索維都沒有提到燃墟在這個
地方。


  沒有時間去考慮這種事情。最前線的那批戰士現在幾乎已經全軍覆沒了,在
後方終于集結起來的主力軍團接替了防禦的位置,我們也必須行動起來。


  昆利爾一出現就滿嘴都是牢騷,「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不是來邀請我們的麽?!
這麽幾個玩意兒幹嘛調動這麽多人啊!?」


  「閉嘴!!」我對他吼道,這種時候他的好奇心實在是讓人頭疼。我之所以
喜歡微涼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她從來不會提愚蠢的問題,也從不在不該發問的時
候發問。


  「别把它們當做普通的東西!不想死就不要保留力量!我們的目标是那條黑
蛇,你們的任務是配合我殺掉那東西!聽明白的回話!!」我在通訊器中用最大
的聲音吼着,這才勉強沒有讓自己的命令淹沒在周圍能量的轟鳴之中。


  十枚能量彈打在了我的防護罩上面。這是緊急情況下小型戰鬥單位組群常用
的回應方式,我通過計算自己防護罩震動的次數可以起到類似于報數的作用。


  十個人全部到齊,我們迅速組成了突擊隊形像目标撲了過去。


  我把目标敵獸描述成黑蛇,是因爲那家夥确實非常像蛇。隻不過和普通的蛇
相比,它的體型擴大了上百倍,僅僅是頭部就比我整個人還要龐大,我毫不懷疑
它可以一口将我給吞進肚子裏面。烏黑的鱗片覆蓋着它的軀幹,一隻深井般的巨
大眼睛鑲嵌在它的前胸上;除此之外,巨蛇的額頭也長滿了濃綠色的視覺器官。


  小隊在幾秒鍾之後進入了戰場,震耳欲聾的能量爆炸和呐喊、慘叫的聲音立
刻就占領了我們的意識。讓人頭暈目眩的能量閃光從各個方向升起來,刺得人眼
睛發痛。


  地面上每一隻瞳魔周圍都擠着四五個反抗軍的戰士在和它們死鬥,但是這些
瞳魔的力量大的出人意料,等級稍遜的戰士往往一擊就會被它們震出好幾米的距
離。任何失去平衡的戰士都會在下一秒鍾被填補上來的利齒或尖爪收割掉性命。


  幾頭動作靈活的戰獸向我們攔截過來,我不得不分出四個戰士去處理。其中
三個戰士忠實的執行了我的命令,全力甩出了能量彈或是能量刃,震退敵獸的同
時重新跟上了突進中的隊伍。


  剩下的那一個卻犯了緻命的錯誤。就算是我特别提醒過,他仍然低估了這些
深淵瞳魔的實力。那枚能量彈的确很強,但是仍然強的不夠。在我的餘光範圍之
内,我看到那頭魔獸從爆炸的光芒中重新現身,然後就是一片血花。


  那個戰士的慘叫甚至沒來得及傳過來,因爲就這麽短短的一瞬間我們的隊伍
就竄出去了幾十米的距離……根本沒有人也沒有機會去救他,他永遠也追不上來
了。


  「蠢貨!!」我所能做的就是在通訊器裏怒罵一句,以期望沒有人再像他那
樣犯傻。


  黑蛇的身體在視野裏迅速放大。它遊動在地面上,碩大的身軀像刷子一樣将
掃到的所有東西撞了出去。無論是我們的戰士還是它身邊的其他瞳魔,都沒辦法
輕輕松松的承受它充斥着能量的撞擊。


  和其他三隻巨型戰獸相比,這家夥的眼睛數量并不算多,這是讓我勉強感到
欣慰的地方。以我對瞳族魔獸的了解,眼睛的數量往往就決定了它們的強大程度。
如果數一下的話,它眼睛的數量其實和周圍那些瞳魔差不多。


  在和它正面接觸前的最後幾秒,我将神宮附上了一大股能量,其他人在接收
到這個信号之後立刻就做了同樣的事情。


  「放!!」


  随着我的大喊,所有人都像黑蛇斬出了自己的能量刃。各種顔色的能量刃在
空氣中發出高聲尖嘯,張牙舞爪的竄向了目标。


  我連續放出了三道能量刃,然後立刻指揮部隊向側面進行躲避性的戰術迂回。
我們的攻擊全部命中,畢竟那隻黑蛇的身軀實在是太大了。


  然而在爆炸和閃光過後,我們失望的看到這家夥隻是在身上添了幾道淺顯的
傷口。那種程度的傷口,普通裏奧雷特隻要幾個小時就可以恢複如初,更不要說
是來自深淵的高級戰獸了。


  「怎麽辦!?」我聽到有人在向我喊,隻是在一片混亂中我分辨不出是誰的
聲音。


  還沒等我發出指令,一頭瞳魔就向我撲了過來。我不得不放下處理黑蛇的事
情,凝結贖魂裝甲硬接它的撲擊。


  是半人型的裏奧雷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來自深淵的緣故,它的能量強度直
逼人類4、5級的高級戰士。我右臂的骨凱被它一擊震碎,飛濺出了大量骨屑,
震擊幾乎把我的胳膊打斷。


  如果是以前,我得用半天才能适應這種程度的疼痛。但是現在那種疼痛已經
不能幹擾我的動作了,長時間高強度的戰鬥讓我對疼痛的容忍能力提高了好幾個
檔次。幾乎是在擡手防禦的同時,我已經用左手從虛空中抓出一根召喚的骨矛,
反手直接就是一刺。


  骨矛直透它的護罩刺入它的身體,卻僅僅是沒入了幾厘米而已。我這回心真
的是涼了一大節……上千隻這種等級的瞳魔……不知道要犧牲多少反抗軍的戰士
才能頂得住……


  這種等級的人類戰士,放在在【神都】中任何一個中等以上的公會裏都是核
心戰鬥力。當年的Rayout五級以上的戰士也不過四個而已,四級的黑希斯
甚至都可以做Dreams這種超大型公會的殺手團副團長了。


  我在擱置指揮權的這幾秒,我的戰士們也一樣不得不面對周圍的瞳魔。它們
數量雖然不多,但是給我們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所有人都加入了對它們的圍攻
和牽制才能保證自己的隊友不受傷。而我們就沒有空閑來對付那條黑蛇了,一想
到這點我就急的冒汗。


  「微涼和沙倫過來!!」我一邊連續對受傷的敵獸打出能量彈一邊呼叫支援。


  必須要把這隻瞳魔轉手,這就是我目前的想法,也是唯一可以騰出人手對付
黑蛇的契機。


  可是仍然太晚了,被我們能量刃激怒的黑蛇似乎已經把目标鎖定在了我們這
邊。它的身體動起來,巨大的身軀爆發出濃厚的灰色能量風暴向我的戰士碾壓了
過去。


  兩個戰士由于對手牽制的太緊而被直接撞飛,我根本不用看就知道他們已經
是兇多吉少。


  糾纏我的瞳魔擋下了我所有的能量彈之後就要回沖,但是微涼在這個時候像
炮彈一樣從側面撞在了它身上。


  戰鬥轉手,我知道她能替我擋得住。就算擋不住我也沒有别的辦法了,因爲
那隻巨大的黑蛇不會再給我們苟延殘喘的機會。


  周圍的瞳魔都在和我手下的戰士戰鬥,這也終于讓我有了一個可以心無旁骛
戰鬥的機會。


  能量刃無效,所以我幹脆将神宮的能量負載加滿,直接砍向黑蛇的身體。


  神宮切開了黑蛇身上的護罩,卻僅僅就隻是這樣而已。這頭巨蛇的能量護罩
實在是太厚了,我能将它劈開,卻沒辦法用刀刃接觸它的肉體。


  一擊不中我隻能迅速脫離,我原來所在的地方被黑蛇卷過來的身體猛地絞過。
它身上厚重的能量在那個位置被擠壓出了能量閃電,那是隻有超級劇烈的能量碰
撞才會産生的效果,我要不是跑得快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護罩被擊破的位置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黑蛇重新補好了能量,像它這樣的龐然
大物,能量自然恢複的速度也許比修補護罩的能量損耗速度都要快。


  既然普通的能量刃對它的傷害如此之低,而黑蛇的能量等級又高的吓人,那
麽我的選擇就隻剩下了一個——一擊必殺。


  不能打消耗戰,我必須用超強力的攻擊給它緻命一擊。


  運氣在這一瞬間似乎回到了我們這邊,補充來的主力部隊已經将戰線重新推
擠到了我們旁邊。戰鬥力一多,我手下戰士的壓力馬上就有了明顯的減輕。


  「全都回縮牽制黑蛇!!給我争取十秒鍾!!」我叫道。


  微涼和沙倫的等級較高,離我的位置也最近,所以他們首先沖向了黑蛇的位
置。其他戰士也立即執行了命令有,但似乎有一個已經死在了之前的混戰裏。


  和黑蛇進行近接作戰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它龐大身軀就是最好的武器。微涼
他們繞着黑蛇不斷施加攻擊,那些攻擊卻好像扔進了大海的石頭一樣;而黑蛇的
一個猛撲得手就足以将目标撞死。畢竟我們的防護罩隻能夠防禦攻擊而沒辦法消
除沖擊力。


  我從空中落回到地上,召喚出了一根骨矛,一根最普通的骨矛。在戰士們的
呐喊和攻擊聲中,我開始輕聲念咒。


  随着接觸的帶魔力技能越來越多,我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普通的法式其
實是不需要咒語的,比如初邪的那些法術全都隻需要手印和法陣來完成。真正需
要念到咒語的法式全都和裏奧雷特的契約有關,例如我的铠甲、AZZA的弓以
及梅爾菲斯鴉羽之刃的技能。


  在和蒼綴做交易的時候我才知道,念咒這個過程就是對契約某種程度上的複
述,是對契約的再度承認,從而獲取契約能量。所以那些并不包含契約内容的法
式都是不需要念咒的。


  那根最普通的骨矛随着我的咒語一點一點的變大,被召喚出來的骨質越來越
多的在矛身上增殖。我努力将骨質壓縮在這根骨矛上面,以期提高它的堅韌程度。


  原本我所能召喚的骨器,無論是什麽樣式,在堅韌度上都是固定的。而之前
蒼綴給我的力量則可以讓我從根本上提升骨器的強度。


  我需要的就是一根足以穿透黑蛇防護罩和頭顱的武器。面對裏奧雷特的巨型
戰獸,普通的武器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的作用。


  十秒鍾的時間是我給自己最大的限度的妥協。我的部下比普通的反抗軍戰士
要強,也許可以保證自己不在十秒鍾内被幹掉,但他們同樣也無法起到有效的牽
制作用,黑蛇的能量足以對周圍的其他戰士産生緻命威脅。放任它殺傷其他戰士,
這本身就意味着我們的行動非常失敗。


  第一道防線的戰士用性命換來了我們集結的機會,而當我們踏上戰場的時候,
又怎麽能爲保全自己的性命放棄自己的使命?這不僅有損尊嚴,更是對榮耀的踐
踏。


  我還身爲獨行傭兵的時候并不理解什麽叫做榮耀。我隻爲自己一個人而活,
從某種層面來講尊嚴和性命或許就是我所追求的唯一東西。


  反抗軍讓我看到了更多的東西,許許多多的人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和我站在
了一起。有的是爲了賺錢,有的是爲了享受戰鬥的樂趣,有的是爲了某個宏大的
願望,但我們都有着一個相同的目标,身爲反抗軍而存在的目标,那就是勝利。


  爲了勝利,反抗軍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爲其他人而犧牲。那不是合情合理的
事情,更多的情況下那隻是無奈的選擇。但沒有人會逃避這種選擇出現的可能,
爲了勝利。


  我也一樣,而這就是身爲反抗軍的唯一榮耀。


  手中的骨矛已經凝聚成了長達四米的蒼白色長槍,我提着它向黑蛇沖了過去。


  「給我開路!!」


  聽到我的呼喊聲,一個戰士用身體迎面撞上了攔在我面前的一頭瞳魔。他的
嘴角溢出了血,很明顯内髒已經被震傷了,但那家夥仍然大吼着用能量推擠着那
隻瞳魔向遠處竄開。


  那隻瞳魔接下來的反擊對那個戰士來說或許是緻命的,但那不是我該擔心的
事情了。我需要擔心的就隻是能不能把這根長矛刺進黑蛇的身體裏。


  黑蛇的智力很高,它立刻就覺察到了我的接近,畢竟我在長矛和自己的身上
凝聚了太多的能量。


  我以爲它會沖過來或者躲開,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黑蛇全身不計其數的鱗片全都張開立了起來,每一片鱗片下面都閃動着一隻
鼓脹的綠色眼睛。


  這頭瞳魔眼睛的數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所能想象的程度。


  它身子一晃,就像最初那頭巨型戰獸一樣,從每一隻眼睛裏都竄出了能量光
束。随着黑蛇的扭動,它立刻就化身成了活動的戰列炮台。


  暴風一樣的能量光束澆灌了方圓上百米的範圍,一道又一道密集的光束像棍
子一樣掃在我身上,一直把我砸向地面。我看到很多圍繞着它的戰士被光束切割
成了肉塊從空中落了下來,卻什麽都做不了。


  光束破開了我的防護罩,并且在贖魂裝甲上留下了數道深深的溝壑。強大的
切割能力已經穿透了铠甲,但是并沒有給我留下緻命的傷口。看來贖魂裝甲的防
禦能力已經比早些時候強大了很多。


  光束的光芒漸弱,我從地上重新站起來。空氣中彌漫着血腥和惡臭,無數戰
士躺在地上捂着斷裂的肢體和傷口痛苦的慘叫着。我沒有看到微涼也沒有看到沙
倫,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喪失了尋找他們的勇氣。


  黑蛇在放出光束群之後顯出了力竭的狀态,而我的機會也隻剩下了這一個。


  從空中向它全速沖了過去,而它也張開大口,露出了層層疊疊的利齒一口咬
來。


  隻要一口,就足以嚼碎我的防護罩,因爲我所剩下的能量也不多了。不過它
并不是要咬我,因爲我在它嘴裏看到了正在瘋狂震動凝聚的壓縮能量。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了,想到這裏的時候我覺得心裏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右
手握緊了長矛,将剩下的能量一窩蜂的附加在了上面。


  借着能量加速的前沖力量,我大吼着将它甩了出去。


  長矛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閃光,正中黑蛇嘴裏的壓縮能
量。


  緊接着就是劇烈的爆炸,黑蛇口中的能量被我的長矛引爆,它的半個腦袋都
被掀飛了。


  沉重的軀體從空中狠狠的砸在地上,濺起了一大片塵埃,我的護罩盡責的将
迎面撲來的灰土擋開在兩邊。


  周圍的瞳魔幾乎都被它剛才那一擊掃射重傷,後續的戰士卻可以迅速填補被
它殺傷的人類戰士。我暫時是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全了。


  戰陣後方突然沖天暴起了一道直徑達百米的黑色能量風暴,看來初邪也成功
結陣了。我相信在她結陣之前,已經有大批瞳魔被引到了法陣毀滅性的殺傷範圍
之内。


  失去了中堅力量的裏奧雷特也終于無法繼續支撐突進的勢态,逐漸從進攻轉
化成了僵持,然後随着戰陣的持續推進,整個戰局就這樣開始扭轉了。


  我浮在空中,咬着牙開始尋找自己部下的存在。當微涼帶着一臉血和沙倫相
互攙扶着從屍堆肉塊中站起來的時候,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小隊裏的十個人死掉了四個,還有三個重傷。這不是一個可以輕松接受的數
字,但我不得不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個人也浮在空中看我,那是燃墟。


  開始的時候我還在疑惑他爲什麽要那樣盯着我,後來我才意識到,除了他之
外,我這邊是唯一一個直接幹掉了大型戰獸的小隊。其他的小隊都是成功牽制了
巨獸,但卻沒有辦法解決它們,隻能憑借反撲時候的圍剿對它們施加緻命的攻擊。


  這很正常,如果我沒有凝結大型攻擊武器的方法,那頭黑蛇對我來說也是沒
有辦法解決的目标。


  受傷和力竭的戰士終于被流暢的替換了下來,大批保持着優秀狀态的戰士呐
喊着将殘餘的瞳魔包圍了起來,奮力将它們一個接一個的砍成肉塊。


  我将神宮插回劍鞘,掃視着滿目的瘡痍。腳下已經淌滿了粘稠的鮮血和不計
其數的屍塊,原本的平原也被濺射的能量塑造成了粗糙不平的窪地。


    ***    ***    ***    ***


  這一戰陣亡的反抗軍戰士多達三千七百多名,這是戰後統計出來的數字。


  像我之前率領的支援部隊總人數也不過是這次陣亡者的領頭而已。這次的損
失幾乎已經是反抗軍踏足暗面以來最高的了。唯一一次和影族的小領主正面戰鬥
的時候,我們的損失也沒有過千。


  而且這還是以十倍于敵獸的人數應戰所得來的結果。我們第一次體會到了來
自深淵裏奧雷特的力量,那是我們完全沒辦法坦然面對的東西。


  雖然看上去鏡厭已經耗盡了他自己的所有從獸,但誰都不敢确定會不會有下
一次進攻。爲了保證據點内部的穩定,這天晚上反抗軍對對據點采取了戒嚴令,
任何戰士都不許随便離開營房。


  可即使在白天累的快要虛脫,我仍然沒有辦法讓自己輕松的入睡。憑借一點
特權,我和幾個同伴肆無忌憚的逃到了據點的酒吧裏。


  我推開酒吧的門,意外的看到這裏面坐滿了人,其中有不少高級軍官。看來
濫用職權帶着部下跑出來用酒精解悶的指揮官并不隻有我一個。看着那麽多的戰
士死在自己面前,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可能好,這個時候酒精大概是壞心情唯一的
良藥了。


  人很多,但是卻靜的可怕,大家似乎都還沒有從白天的惡戰中緩過勁兒來。
杯子和桌面碰撞的聲音是酒吧裏的主旋律,絕大部分的人都沉默的在試圖灌醉自
己。


  我們很幸運,仍然有空着的桌子留給我們。于是我、微涼、沙倫和昆利爾就
占領了那個地方,然後加入了沉默者的行列。


  初邪作爲副軍團長,大戰之後要操心的事情比我要多得多,所以我放棄了對
她的尋找。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燃墟。


  初邪知道燃墟在這邊麽?如果她知道的話爲什麽沒有告訴我?如果她不知道
的話,現在肯定有話要和自己的哥哥說吧……很奇怪,在這種時候我思考的仍然
是這麽可笑的問題。


  「喂!!」


  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來自幾米之外一個剛剛站起身來的戰士。整個酒吧
的人全都将目标投向了他,而他将手裏的杯子舉了起來。


  「這一杯,敬死去的家夥們。」他的嗓音在大廳中回蕩着,然後是酒液被傾
倒在地闆上的聲音。


  幾乎所有人都和他一起舉起了杯子,做了同樣的事情。


  我沒有這麽做,因爲我覺得有些可笑。雖然這個時候我笑不出來,但對我來
說死去的人就是死了,這種敬意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類似的東西還有想念、牽
挂、悔恨和愧疚……


  大廳裏漸漸有了說話的聲音。


  如我所想,這裏的人都是無數次爲各種事情賭上過性命的戰士,身邊的人死
去從來都不是陌生的事,因此也沒人會長時間的沉浸在負面情緒中折磨自己。


  我端起酒杯往嘴裏送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了出來,掃掉了我手裏的
杯子。那隻玻璃制品在桌面磕了一下,然後在地闆上摔了個粉碎,粘稠的酒液濺
在了我的鞋和褲腳上。


  我扭頭向手的主人看去,是阿萊格裏亞,另一個支援部隊隊長。我和他除了
在會議上的基本交流外,私底下幾乎沒有過交談,所以他突然做出這種粗魯的事
情讓我有些意外。


  「你沒有資格在這裏喝酒。」阿萊格裏亞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我仍然感受到
了憤懑的情緒。


  「什麽意思?」我努力用還算平和的聲音問他,但撲面而來的酒氣讓我厭惡
的皺起了眉頭。


  「沒想錯的話,今天的戰鬥,就隻是因爲你吧?」這個男人銅鈴一樣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我。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慘烈的戰鬥讓我完全沒有時間去考慮
這個問題。阿萊格裏亞在我與鏡厭交談的時候就在旁邊,他很清楚鏡厭認識我的
事實。而最後鏡厭莫名其妙的指揮瞳魔對我們發起攻擊,很自然就會被其他人用
邏輯聯系到我的身上。


  不過,鏡厭真的是因爲我在這裏才動用瞳魔攻擊我們的麽?平心而論,我并
不能确定。如果他是爲了殺我,完全不需要讓瞳魔全面進攻,他隻要自己動手就
可以了。而且很明顯,他帶着深淵瞳魔過來的時候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也可能是在看到我之後他才決定用這種方法給我找麻煩的,我沒辦法說清
楚。


  無論如何,在别人看來隻有一個可能。我和鏡厭之間的仇恨,就是這場戰鬥
的導火索。


  「我不知道,但也許是。」我這樣對阿萊格裏亞回答。


  阿萊格裏亞回應我的是一隻碩大的拳頭。


  我沒有料到他會出拳。長時間在能量加速狀态下鍛煉出來的反射神經足以讓
我躲閃他單純憑肉體力量揮出的拳頭,可是我并沒有去躲,我自己也不清楚爲什
麽。


  臉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我的身體在椅子上晃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昆利
爾和微涼伸手扶了我一把才避免了我倒在地闆那些酒汁裏的命運。


  「你他媽腦子出了什麽毛病!?」昆利爾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伸手去抓阿萊
格裏亞的衣服。他沒能做到,因爲阿萊格裏亞的部下将他推了開來。


  昆利爾咆哮着想要和對方打架,不過我拉住了他,用身體頂在了他前面。


  「一拳不夠吧?」我看着阿萊格裏亞,指了指自己的臉。


  阿萊格裏亞又要動手,但是剩下的人把他也攔住了。他奮力的掙紮,但是似
乎還沒醉到不顧理智使用能量的地步。


  沙倫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酒吧外面拽,昆利爾向對方叫嚷了幾句也跟了出來。
微涼是最後出來的,她手裏提了兩瓶酒和一袋冰塊。


  沙倫拽着我來到了據點最邊緣一座建築的房頂上,從這裏可以在夜空下眺望
白天的戰場。血腥味還沒散盡,它們仍然不依不饒的彌漫在空氣裏。


  ——你在想什麽?你覺得這次的責任全都在你?


  微涼将冰塊敷在我臉上之後問。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着沉浸在黑夜裏的暗面深處。


  「阿萊格裏亞以爲他自己是什麽東西,打架的話誰會怕他!」昆利爾也在一
邊罵罵咧咧的,似乎對我沒有還擊這件事情非常不爽。


  昆利爾實力非常優秀,但性格粗犷魯莽,仍然太年輕了。阿萊格裏亞能夠坐
上支援部隊隊長的位置,絕對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家夥。一看他那個樣子我就能
猜出個大概:如果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人死在了之前的戰鬥中,他不會做出那種事
情的。


  這種洞察力是在經曆了無數洶湧而來的、來自周圍人們的情感沖刷之後才能
夠體會出的東西,我有,而昆利爾沒有。


  「我從來不認爲你是個優秀的領導者。」沙倫說話了。


  「原來我們今天的談話題目是支援部隊隊長的領導力否決會議……」我勉強
開了個玩笑,牽動的嘴角讓我的臉隐隐作痛。


  「一個真正的領導者不會因爲這種事情而踟蹰。爲了一己的執念葬送無數人
的性命,眉毛也不會動一下,這種人才是最優秀的領導者。」沙倫坐到了我旁邊,
将腿肆無忌憚的伸出了屋頂。


  「你說的也許沒錯,那種責任我覺得擔不起。隻有奧索維那種家夥才能做得
到,他是個天才……」我喃喃的說。


  「那又如何?或許你的私事給我們引來了一場戰鬥,但同樣的你也給我們打
碎了通往光面的障礙,于公于私你都不需要自責。」


  「我當初加入反抗軍也不過是爲了一己之利,利用别人的性命我自己鋪路。」


  沙倫出人意料的笑了起來,這家夥很少笑。


  「你以爲我加入這邊是爲什麽?是爲了初邪的夢想?」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昆利爾也湊了過來。微涼背靠着我坐下,自私的霸占了
兩瓶酒中的一瓶。女人和男人都會對身邊夥伴的事情充滿了八卦心态……


  「你是爲了小魚吧?」我将另一瓶酒遞到沙倫手裏。


  沙倫瞪大眼睛看了我半天,似乎被我吓到了:「你怎麽可能知道!?我對誰
都沒說過!」


  我帶着一點得意笑起來,看來自己真是老了,已經老到可以輕松讀取年輕人
心事的程度了……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爲這個念頭罵了自己一句厚顔無恥。


  「你對初邪完全就是上下屬的态度,卻加入了她的親衛隊,我隻能說你有别
的目的。初邪當初把你分配到我隊伍裏的時候你顯然很不高興,這樣的話可能性
就隻有一個了。」


  沙倫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我覺得我已經隐藏的很好了。」


  「的确如此,所以你才這麽悲劇。看上了一個女人又不告訴對方,你不覺得
很蠢麽?」我說。


  「小魚是同性戀,她不可能接受我,所以說了也沒有意義。」


  聽着沙倫淡然的語氣,我不由自主的歎了一口氣。他說的對,這個世界上我
們唯一不能改變的就是喜歡的人會喜歡誰。


  我擡頭看着懸在頭頂夜空中發光的那個物體。裏奧雷特稱之爲鏡面太陽,和
地球上的月亮看起來是相似的東西。它和月亮一樣,在夜晚給我們提供着一點點
光芒。


  「你們說,這個地方是外太空的一個星球麽?」昆利爾似乎在和我想同一件
事情。


  「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向上飛着試一試,看看能不能飛到太空裏去。」我沒好
氣的說。


  按照昆利爾的想法,那麽裏奧雷特就可以稱之爲外星人了。事實上并不是這
樣,裏奧雷特和人類在某些方面是如此的相向,我們的共同之處多的可怕,遠遠
超出所謂外星智能生物所能達到的範疇。


  裏奧雷特是如此的了解人類,就好像我們從來都是他們存在的一部分。所以
我相信阿紗嘉曾經對我說過的話,裏奧雷特是從人類原罪中誕生的存在,而不是
宇宙人。


  對于這個世界的真實,我們遠遠還未可知,我們甚至連我們自己的世界還沒
有了解透徹。人類的太空開發計劃已經實行了近乎百年,除了一些勉強可以用于
開采的資源星球之外,我們對宇宙的探索還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和智能生物接觸的
地步。


  可是我們現在作爲人類的先驅者站到了暗面,或許以後人類還會成功的涉足
光面、深淵、乃至真正的神都。那個時候,我們的名字也許會被傳頌,也許會被
淹沒,我隻知道那些都不是我在乎的。


  微涼從身後将酒瓶遞了過來,我嗅到了瓶口的一點點唇香。沒有在意,我仰
頭灌下了一大口。


  年少的時候很讨厭酒,并不明白這種液體有什麽優點,飲用它們也隻不過是
爲了炫耀或是用于假裝成熟的标志。而當年齡不斷增長之後我們才發現,所有人
都會有希望逃避的現實,酒隻是一種工具,一種借口,一種忘卻的藥。


  時間可以讓我們忘卻許許多多的事情,可是當它還來不及在我們身上作用的
時候,很多人就選擇了用酒精跳過仍然會讓我們痛苦和艱難的時光。


  這并不懦弱,隻是有些無奈。因爲想要逃避什麽東西的話,所需要的酒精量
實在是太高了。而喝的咛叮大醉,則是在無意義的透支自己的尊嚴。


  我體味着身後依着我的女孩帶給我的一點點體溫,品嘗着臉上殘留的疼痛,
聽着周圍的三個同伴舒緩的呼吸聲……這些清澈而甯靜的感受讓我無法逃避的去
想念那個在遠方等候我的家夥,而這點酒精對我的幫助不大。


  我沒有心情去找初邪,因爲阿紗嘉已經占滿了我的腦子。她過的不輕松,非
常不輕松,這是我可以确定的事情。我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繼續向前,盡量不要
出現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明天就要開動去見心族的領主了吧?影族的地盤實在是混膩了,不找點新
鮮的對手玩玩我早晚會無聊死。」昆利爾在旁邊嘟嘟囔囔。


  我很高興自己仍然可以在戰鬥的時候保持着高昂的戰意。一旦拔刀,那種血
液沸騰起來的快感就讓我無法自拔。戰鬥是會上瘾的事情,如果它不會給人帶來
「失去」的話。


  「你爲什麽加入反抗軍,昆利爾?」我問青年。


  昆利爾咧着嘴笑,「可以戰鬥,而且給錢花。吃得好喝的好,這種生活爽的
要死,還需要什麽爲什麽麽?」


  「不怕死?」我想我問了一個可笑的問題。這就好像問一個廚子怕不怕火,
問一個司機怕不怕車……但是我仍然想聽聽他的答案,因爲那對我來說不是沒有
意義的。


  「死啊……怕吧,但是我運氣一直很好,輕易不會死的。要真的陷入絕境了,
那也隻有認命呗,怕也沒有用,你說對吧隊長?」


  很輕松,很簡單的答案。我敢說絕大多數在【神都】裏的高級戰士都多多少
少有相似的念頭。


  「沙倫?」


  「你什麽時候在乎起這種事情來了?」沙倫看到我把目标轉移到他身上,發
了句牢騷。


  「不想說可以不說。」


  「我怕死。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活下去……如果有一天反抗軍遇上必敗
之局了,我想我是會當逃兵的那種人。」沙倫很坦然的說道。


  我點了點頭。這是非常中肯的回答,換了我,或許并不是怕死,但如果我有
機會選擇的話,我很可能也會逃,因爲阿紗嘉仍然在等我……


  然後我們三個人一起把目光放在了微涼身上。


  女孩掃了我們一眼,暗紫色的頭發在鏡面太陽之下微微反光。


  ——死了可以重新投胎,所以不怕。


  「想不到你是佛教徒。」昆利爾口無遮攔的叫起來。


  ——不是,但下輩子想試着唱唱歌。轉世輪回是唯一可能達成這個願望的選
項。


  我們三個都一臉愕然。


  在我們眼裏,微涼的殘疾更多的是一種特征。我從來沒有想過她對自己失聲
這件事情有多麽看重,畢竟平時的微涼懶散而潇灑,完全不像是對自己缺陷有着
恨意的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麽不去做個手術?雖然不便宜,但咱們這種人應該
還負擔得起。」我皺着眉頭說。對現在的醫療水平而言,移植一個人造聲帶是社
區診所就能處理的事情。


  ——因爲那不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看着女孩,無話可說。每個人所追求的東西在别人看來都會有偏執的時候,
可對自己來說那往往代表着一切。已經有初邪陪伴的我,卻義無返顧的要去尋找
阿紗嘉,這難道就不是偏執了麽?


  聊着不着邊際的話題,我們四個人享用了心無旁骛的一夜,這對我來說是不
可多得的财富和回憶。當身邊這三個家夥離開我以後,我仍然會想起,在這個時
候,有那麽幾個受到我尊重的人曾經把我當做過朋友。


    ***    ***    ***    ***


  一夜之後,我被一個家夥用腳踢醒了。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仍然躺在樓頂
上,可是身邊的人都不見了。


  「私自離崗,要狠狠的扣你工資!!」初邪居高臨下的看我,擠鼻子瞪眼。


  「他們人呢?」我捂着腦袋爬起來,昨天晚上喝的有點兒多,頭痛。


  「已經都被我吓跑了!微涼那家夥竟然敢抱着你睡!我饒不了她!」初邪咬
牙切齒的說,「昨天半夜好不容易忙完了想去找你,結果你竟然自己跑出來喝酒!!」


  「不是自己,還有他們……」我讪笑道。


  「那你也不叫上我!!」初邪對我連踢帶打。


  我抓住她的手腕,用胳膊攏住不安分的女孩,「燃墟來這邊的事情你知道麽?」


  初邪聽到這個以後終于老實了一點,「我也是剛知道啦。」


  「他怎麽過來了?公會的事情扔下不管了?」


  初邪搖了搖頭,「他來是因爲要跟着保護一個人。」


  「誰?」


  「所羅門,我大哥。」


  「那家夥爲什麽會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我感到相當驚訝。所羅門和我們這些家夥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作爲世界
金融帝國的國王,作爲反抗軍的财力後盾,作爲思滅者公會幕後的真正主人,怎
麽想都不像是喜歡将自己置身于陌生而危險的異空間内的家夥。


  初邪帶着複雜的目光看着我,她的目光讓我感到不安。


  「他來就是要見你,反抗軍内部要開一個針對你的聽證會,今天。」


  我皺起了眉頭:「這件事爲什麽沒有人告訴我?」


  「因爲我也不知道嘛!所羅門突然就來了,帶着很多人,連燃墟都被當做保
镖帶了過來。」


  「關于什麽的聽證會?」


  「關于你的骸族之行和我們與心族的交易。而且昨天的那一場大戰似乎讓你
的聽證會多出了新的内容……」


  初邪的表情不輕松,看起來昨天她半夜急着找我并不是因爲想要上床……


  仔細想想就可以明白這次聽證會爲什麽要召開。雖然我可以算是反抗軍内部
的核心成員之一了,但歸根結底我的身份也隻是「雇員」的性質。奧索維和初邪
将足以決定反抗軍走向的任務交給我是出于他們對我的信任和了解,但他們身後
的财團并不僅僅靠一句「相信我」就可以說服的。


  他們需要确定的是,我是不是說了真話,是不是站在反抗軍本身的立場上和
心族達成了協議。他們無法确定我有沒有爲了一己之利,将反抗軍作爲某種籌碼,
私底下和裏奧雷特做了交易。所以他們不能就這麽聽信我的話,将一個又一個據
點建立在心族的地盤上面。


  「他們想要什麽?如果聽證會不通過的話難道事情就這樣擱置下來?」我問。


  初邪歎了口氣:「這次來的人都不是反抗軍制下的。他們是家族财團核心議
會董事成員指派的評估團。他們并不在乎我們是不是可以在暗面前進,他們隻在
乎自己投入的每一分資金都值得。」


  「那麽所羅門呢?」


  「大哥從私人角度來說的話是很支持我們的,可即便他是家族的族長,也不
能完全違背家族議會的決定。」


  初邪說的話我基本也猜得到,我所要做的不僅僅是爲自己洗脫嫌疑,更是要
說服對方繼續支持反抗軍的發展。這種事情讓我感到頭痛,因爲我從來不擅長說
服别人——如果用劍的話就另當别論了。


  初邪緊趕慢趕的幫我爲聽證會做準備,我忍着宿醉的頭痛強行去記她教給我
說的話。時間飛快的流過,當聽證會快要開始的時候,我背過的台詞也僅僅就隻
有幾句而已,急的初邪直跳腳。


  她跳腳也沒有用,我心裏也煩得很。沒有穿她給我準備的正裝,我穿着铠甲
别着神宮直接就走進了會議室旁邊的休息廳裏面開始等待對我的聆訊。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有個家夥從旁邊的小門走了出來。這家夥看起來像足
了我印象中的律師,他這種形象的家夥出現在我們這種戰場環境裏讓我覺得非常
不協調。


  對方對我的穿着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意外,他對我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告訴我
可以進去了。


  我站起身踏入了那道門。


  門裏面是一個并不算太大的會議室,裏面已經坐了十個人,看上去并不擁擠。


  我首先看見的是奧索維、初邪和另外一個反抗軍的參謀長,他們三個坐在房
間側面的座位裏。奧索維和那個參謀長面無表情的對我輕輕點了一下頭,而初邪
卻在愣神,并沒有看我。


  一張椅子放在房間的正中央,這讓我想起來剛剛從社區大學畢業之後參加面
試的情形。


  面試官的位置上坐了三個人,兩男一女的中年人。他們身上的氣味非常陌生
……那是我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的,來自「正常人」的氣味。


  他們不是冒險者,不是雇傭兵,更不是戰士。他們隻是穿着西裝,盤桓于辦
公室和公司之間的「正常人」。他們大概有着令人欣羨的高學曆,大概在自己的
行業裏面也有着相當的威望。他們靠自己的專業能力和知識賺取着我們隻有賣命
才能得到的酬勞,也可以在假期選擇和自己的家人去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度假。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接觸這種人了,他們身上的氣味令我厭惡。可我很清楚,
這種厭惡感或許是來自于我的嫉妒。我曾經也是可以擁有這種生活的人。


  無論如何,我也并不讨厭現在。問題隻是在于,我沒有選擇的權力。


  除卻領我進入房間的那個律師樣子的家夥,剩下的三個人正坐在「面試官」
的斜後方。


  燃墟斜躺在不算寬敞的沙發裏,他将一條腿肆意搭載沙發的扶手上。這個超
級戰士的懷裏抱着一把劍,一把閃着金屬灰色的巨大戰劍。


  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坐着另外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頭發是黑色中夾雜了一點
棕紅的混合顔色,他沉靜的坐在那裏,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不帶有任何感情色
彩。


  所羅門·羅斯柴爾德,我隻要看他一眼就能夠立刻說出他的名字,因爲他身
上所帶的氣勢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和坐在他旁邊的那個随從相比,上位者的氣
息一覽無餘,而且所羅門也沒有刻意的掩飾這一點。


  戰士們因爲長時間浸淫在暴虐的戰鬥中,所以都沒辦法掩飾自己身上或多或
少的戾氣。所羅門身上沒有這種「血腥味」,卻擁有一些戰士才能擁有的沉靜。
我深深地知道,那種沉靜意味着深埋在下面的熔岩與火山。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可以稱之爲戰士。隻不過他的戰場和他擊敗對手的方
式,并不是用劍而已。


  我扶着椅背坐了下來,然後将神宮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我坐正身體,努力
将注意力從所羅門轉移到了面前的三個聽證者身上。戰士的警惕本能讓我總是想
要留意強者的動向,所羅門就是一個強者,他甚至比燃墟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這個房間裏面,所羅門的存在對戰士的注意力而言就像是一個黑洞。


  「名字?」坐在正中間的那個中年男人發話了。


  「貪狼。」我輕輕說。


  「性别?」


  「男性。」


  「年齡?」


  我忍不住歪了歪頭,遞過去一個不算友好的眼神。


  「我覺得我并沒有義務在這種問題上面和你們浪費時間。」


  那個男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貪狼先生,你有這種義務。在你和反抗軍
簽訂的合同裏,第四款第十一項标明,你有義務在需要質詢的時候盡可能的提供
詳實而準确的信息。違反合同的所需要付出的最高代價是處以極刑,我負責而善
意的提醒你。」


  我無奈的擡了擡手:「如果你不用愚蠢的問題來折磨我,那麽我很願意盡自
己的義務。」


  男人在聽到這句話以後利落的跳過了那些冗雜的問題,直接扔出了一個重磅:
「請你闡述一下自己加入反抗軍的目的。」


  「爲了錢。」我輕描淡寫的說。


  「貪狼先生,如果你着意不配合我們的聽證,這對反抗軍對你都沒有任何好
處。」


  「什麽意思?」


  「據調查,你加入反抗軍的目的和您現在所闡述的事實并不相符。」


  我忍不住看了初邪一眼,女孩對我擠眉弄眼,似乎有點生氣。我這才想起來,
這家夥之前再三叮囑,在聽證會上,一定要說真話。哪怕以「不想說」做答案,
也絕對不可以說假話。


  「錢隻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我不想說。」我找了個圓滑的方式想糊弄過去。


  事後想起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表現就好像在大人面前想要隐瞞自己錯
誤的小孩一樣。這些家夥都是擁有極高專業素質的,像我這種毫無聽證經驗的家
夥,是不是在說真話,是不是想要打擦邊球,他們一眼就能夠看穿。


  「我們的調查結果是,你打算利用反抗軍的資源,跨越裏奧雷特心族和影族
的領地,去往噬族。對這個調查結果你有什麽異議麽?」男人從容的問道。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麽?」我有些不爽。


  「我們需要嚴謹的從你嘴裏确認我們的調查,而且這也是對你誠信度的側面
考察。」


  看來我在第一個問題就搞砸了,不知道事情完了以後初邪會對我施展什麽懲
罰。


  看到我啞口無言的窘态,男人像得到了滿足一樣,馬上進入了下一個問題。


  「你之前向反抗軍給出了心族準備接受我們進入領地的情報,這個情報的來
源是什麽?」


  這個時候再怎麽想也隻能照實說了,于是我把除了必須隐瞞的部分之外那些
和骸王的對話全都複述了出來。


  三個聽證官在我叙述的時候都在認真的做着記錄,當我說完以後三個人輕聲
相互溝通了幾分鍾,然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爲什麽你确定骸王會履行和你承諾的事情?」


  「因爲裏奧雷特不會說謊。」


  那個男人露出了一個讓我厭惡的笑容:「這個世界上沒人不會撒謊。」


  「是啊,可裏奧雷特并不是人。」我針鋒相對的說。


  「你根本無法确定對方是不是撒謊,但是卻僅憑一句話就讓反抗軍來到這邊,
是不是?」


  「我當然能确定對方沒有撒謊。」我的心情因爲這家夥一再的質疑變得非常
差。


  「你是怎麽确定的?」


  我是怎麽确定的?當然是我搭上了許許多多戰士的性命,在戰場中領會到的
事情。還有阿紗嘉的同行,還有對那對宮族情侶諾缇、淪淨的亵渎,還有對裏奧
雷特王者那超越一切力量的理解……你們這種人根本什麽都不懂,有什麽資格坐
在那裏品頭論足……


  「我已經受夠了你們愚蠢的問題。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但是休想再從
我這裏掏出一個字。」我這樣說着,從座位上站起來。


  那個男人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貪狼先生!憑你這種不合作的态度,我完
全可以對你處刑!你明白麽!?」


  我回過頭,不再控制自己的殺意。


  「你可以試試。」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們這種正常人眼裏是什麽樣子,不過就算是普通社會裏的
殺人犯,應該也沒有我殺掉的人多。所以在我釋放自己的殺氣以後,輕松欣賞到
了那個男人慌亂驚恐的表情。


  「貪狼,别這樣。」奧索維在房間另一側遠遠對我說。


  我看向奧索維:「我并不欠你們反抗軍任何東西,現在我說走就可以走,用
不了半個月我就可以到我想要到的地方去。處刑?哈哈哈哈!!你覺得我會怕那
種事情!?」


  「我沒有說你欠反抗軍什麽。而且不是' 你們' 反抗軍,而是我們。看清楚
敵人是誰,貪狼。可如果你是想找借口離開反抗軍,那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奧索維面對我的怒氣依然冷靜的說出了這些話。


  我聽完奧索維的話以後才意識到了自己潛意識真正的想法。在聽到阿紗嘉的
一點消息之後,我已經完全沒辦法忍受在這裏幹等了。想要立刻去找她的念頭深
深的紮在我的腦海裏,任何浪費時間的舉動都會讓我惱火,所以才會讓聽證會演
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初邪在這期間什麽話都沒說,她隻是靜靜的看着這一切,也沒有表現出擔憂
和不滿,這讓我有些奇怪。


  隻要是理智的人就必須直面自己走樣的情感波動。我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面,
擡頭看向那三個面目緊張的聽證官。


  「繼續問吧,但是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不想答的我不會再回答,所以你們最
好想明白了再發問。」我陰沉着臉對他們說。


  男人咽了口唾沫,開始翻自己面前的文件,并努力掩飾着自己手忙腳亂的事
實。他在整理了幾分鍾的思路之後,抛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昨天的魔獸襲擊,是不是由于你的私人恩怨引起的?」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25     標題: 神都 (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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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章




  我現在也想不明白鏡厭放出深淵瞳魔進攻我們的原因,這件事情對我來說造
成的最嚴重的後果就是不得不面臨這樣的一句質問。

  「帶領魔獸的人的确是我的對手,所以他的動作一定與我有關。但具體的原
因我并不清楚。」我如實回答。

  「也就是說,你是憑信裏奧雷特的一句話,将反抗軍帶到這個地方來的。而
反抗軍不得不面對實力強勁的對手發動的攻擊,也是因爲你。這從邏輯上來講,
很容易就能聯系起來。」

  按照他們的邏輯事實就變成了,我把反抗軍帶過來是爲了對抗鏡厭的部隊。

  「怎麽認爲是你們的事,但是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對方在這裏。那家夥的種
族和我們要進軍的領地所屬種族并不一緻。」

  「所以他出現在這邊才顯得非常不符合常理,你同意我的說法麽?」

  當這個問題被抛出來以後,我突然想起了鏡厭當時說過的一句話。

  「骸王讓我來這邊……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樣想來,鏡厭來這邊是骸王的授意。她爲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就隻是爲了
讓鏡厭知道朽骨是誰?

  裏奧雷特各個種族勢力之間複雜的關系我仍然弄不清楚,但隻要想到這點,
我就無法否認鏡厭對我們發動進攻和我有着直接的關系。

  把這件事想明白的時候,推卸責任也就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我承認,如果我不在這裏,之前那一次裏奧雷特的攻擊并不會發生,這個
答案你們滿意了麽?」

  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幹脆的回答,那三個聽證官再次開始了低聲的交談。
我趁着這個機會向奧索維他們那邊看了一眼,他們的臉色并不是非常好看,大概
是因爲我一下子把責任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的緣故。

  初邪之前苦口婆心的教了我很多關于聽證會的應對方法,給自己的陳述留有
轉圈和解釋的餘地是最基礎的事情。可是思考這種事對我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
所以我把她教給我的說辭全都扔在了腦後。

  「既然你已經全都供認了,我們的聽證會就可以到此結束了。在公布聽證結
果之前,請你配合我們在指定的地點進行收押和監管。」

  從門外走進來了四個士兵。還沒等我說些什麽,初邪就先跳了起來。

  葬敵法球當着所有人的面在空中竄了出來,猛地把三個聽證官面前那張厚重
的桌子掃了個粉碎。

  桌子飛濺的碎片刺破了一個聽證官的手,那個男人捂着流血的手尖叫起來,
而其他兩個聽證官也被葬敵法球的沖擊力推倒在地上。

  我注意到所羅門旁邊坐着的那個助理模樣的家夥在初邪暴起的時候對所羅門
做出了本能的保護動作,身上也閃過了能量護罩凝聚的光芒。

  燃墟在這個時候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得,當一些木屑落到他胸膛上的時候
這家夥也隻是漫不經心的用手掃了一下。

  「他是反抗軍的人,要處理也是我們的事!!誰敢動他我就弄死誰!」初邪
吼道。

  「你别激動……好歹也是副軍團長啊。」我勸着初邪,但手也已經放在了神
宮的刀柄上面。

  「你根本不懂他們的意思!」初邪叫嚷着,「這種聽證會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聽到初邪的話愣了一愣,然後立刻就産生了不好的聯想。

  對方說要将我收押監管,那并不是什麽嚴重的懲罰。在聽證結果出來之前,
爲了避免找人之類的麻煩通常也是不會讓當事人随便亂走的。

  然而初邪卻做出了如此激動地反應,這說明她很清楚那種所謂「監管」的借
口意味着更爲嚴重的後果。

  「如果你們有什麽打算的話,最好還是明說的好,這樣的話我現在可以先不
殺你們。」

  我選擇了會導緻嚴重後果的台詞。但如果初邪的态度來自于她的經驗,那麽
我這個選擇終歸是不會錯的。

  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拔出了刀,是真真正正在用死亡來威脅面前這幾個
西裝革履的家夥。

  那三個人驚恐的扭頭望向燃墟,看起來他們很清楚燃墟的身份和實力,并希
望他能夠保護自己。

  「用不着看我,」燃墟漫不經心的剔着自己的指甲,「我來這裏的工作隻有
一個。」

  那就是保護所羅門,我很清楚這點。燃墟這句話幾乎是已經挑明了,如果我
不将所羅門牽扯進去,無論我是選擇逃走還是殺掉前面的這幾個家夥,他都不會
插手。

  這讓我有些意外,因爲我在發出威脅的時候已經将燃墟考慮進了将會圍剿自
己的對手裏面。

  「貪狼,初邪,事情還沒演化到那一步。」

  就在我們有點劍拔弩張的時候,奧索維站了起來。

  「奧索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

  「我知道,但這一次不一樣。貪狼已經帶來了機會,這對我們,對财團來說
都已經是垂手可得的财富,把事态搞那麽僵隻會讓平息這件事情的機會白白流失
掉。如果他們真的要對貪狼做什麽,憑他的力量,其實在這裏開戰還是到了情非
得已的那個時候再打,是沒有什麽區别的。」

  初邪充滿殺氣的臉在三秒鍾以後就像沒存在過一樣變成了笑容:「好吧,就
按你說的辦吧!貪狼,先聽他們的話。如果他們要對你不利,就造反!」

  我看着初邪那張充滿自信的笑臉,忍不住也翹起了嘴角。神宮被我收了回去,
我放棄反抗,被進來的那幾個士兵引走了。

    ***    ***    ***    ***

  我被帶到了據點裏面爲違規人員特别準備的類似于禁閉室的地方。神宮和铠
甲都留給了我,大概是因爲那幾個士兵和他們的上司并沒有做好迎接我怒火的準
備。

  我花了幾分鍾的時間來打量這個暫時的居所。簡單的床鋪和普普通通的生活
用品,這個地方完全看不出是囚禁用的——當然,如果不看門邊坐着的那兩個士
兵的話。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我所沒想到的,但我坐在禁閉室床上的時候卻一點都
不感到意外。當鏡厭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就已經不再受我控制了。

  我還沒有在床上開始補覺,就有另外一個人闖進了房間裏面。

  「老大。」

  「你來幹什麽?」我白了昆利爾一眼。

  那兩個士兵對他的出現看上去并不意外,大概是已經有人和士兵們打過了招
呼。

  「三小姐讓我過來的,她安排我們輪班在這兒陪着你。」

  我挑了挑眉毛,初邪這樣安排大概是爲了防止在我休息的時候被人刺殺。難
道情勢真的變得這麽嚴重了麽?看她的樣子,大概羅斯柴爾德财團面對這種事情
的時候,一旦下定了決心,下手一定毫無猶豫。

  「來就來吧。好好在那邊沙發上坐着,别打擾我睡覺。」

  我丢下這樣一句話之後就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我似乎聽到了什麽響動。翻身起床,然後我看到整個

房間裏面就隻剩下了兩個人——我和一個不速之客。

  看守我的士兵和昆利爾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所羅門·羅斯柴爾德。

  在認出他以後我立刻站了起來,這是一種本能反應,一種遇到突發事件的時
候人類常有的反應。

  「坐。」所羅門正将自己安置在昆利爾之前呆過的那個位置上,他對我按了
一下手掌,而我就像被某種力量所控制住了似的,被他重新「按」坐在了床位上。

  那不是能量,更不是咒術。那是一種更爲稀有和強大的力量,是可以輕易突
破你潛意識的某種影響力。所羅門憑借自己的神态、動作和語言,讓對方放棄警
惕和抗拒心,在一秒鍾之内将自己的語言變成了對方無力反抗也不想反抗的命令
……這大概就叫做魔法吧……

  最關鍵的是,就算我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本質,卻也沒辦法對他産生敵意。
這大概,就叫做領導者的魅力。看上去如此溫和、親切的一個存在,沒有人能夠
厭惡他所給出的哪怕最微妙的指示。

  可怕的家夥。我這樣想着,緊緊的将目光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很抱歉之前的聽證會是如此的糟糕,這是我所沒料到的。」所羅門開口道。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我不禁感歎這是一個從各個角度來看都非常完美的男人。

  「事情是我搞出來的,理應由我負責,隻不過我覺得自己并不需要用性命去
賠償。」

  「是初邪太神經過敏了。」所羅門微笑道,「其實事情完全沒有她想象的那
麽嚴重。」

  我看着這個男人的微笑,本能的感覺那是一個虛僞的笑容,可是卻無法指出
他的破綻。那個笑容看上去非常真實,而且具有感染力,在看到它的瞬間我就不
由自主的放松了下來。

  「那麽,你準備怎麽處理我?」我問。

  「不是我處理你,而是家族财團。不過,如果你所說的一切屬實,作爲家族
的族長,我不會同意對你進行懲處的。」

  「屬實又怎麽樣?畢竟那麽多人死了,你們不是因爲這個想要辦我麽?」

  所羅門搖了搖頭,「我已經派人去和心族接洽了。如果你說的屬實,我們在
心族領地上的前進就沒有障礙了。能夠确定你對反抗軍的忠誠,我們就沒有處理
你的必要。」

  所羅門的話讓我安心了不少,但我也覺察到了一個細微的信息。所羅門用了
「我們」,那似乎是将自己劃到了反抗軍的立場裏面。

  「我一直覺得,反抗軍隻不過是你遷就初邪而給她弄出來的玩具……你是真
的認爲初邪的反抗軍能爲人類開出通往真實的道路麽?我不是很相信你會這麽想。」

  「那是因爲你不了解我。」

  「當然,我這還是第一次和反抗軍幕後的大老闆說話。」我打趣道,「我比
較好奇的是你爲什麽要來這個地方。作爲交談對象來說,我自認爲沒有什麽吸引
力。」

  「我來隻是想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人,現在已經可以确定了。」

  所羅門這樣說着,然後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安。

  想要了解一個人最簡單的方法要和對方交談,然而交談的過程同時也是别人
了解你的途徑。所羅門将我們的對話在這個時候終止,很明顯是并不想讓我更多
的了解他。

    ***    ***    ***    ***

  幾天過去了,我依舊獨自坐在房間裏面,想着所羅門所說過的話,心情莫名
的煩躁。我花了五分鍾在房間裏面翻找着,打開了每一個抽屜,試圖找到一根煙,

但是一無所獲。


  好在在心情急劇變壞之前,一個足以讓我釋懷的家夥打開了禁閉室的門。

  「在找什麽呢?」

  初邪穿着一身便服走了進來。女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悅耳,但我注意到
她的眉間似乎多了一些我幾乎從沒見過的陰暗。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伸出手指随便做了一個夾煙的動作。

  出乎意料,初邪将手伸進了口袋,拿出了一盒煙,她遞給了我一根。

  女孩用魔力的火焰給我點燃了煙,然後也綽起一根塞到了自己的唇間。我和
她并肩坐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

  略顯辛辣的氣味在呼吸道裏急速的盤旋了兩圈,然後化作了污染房間空氣的
東西被我吐了出來。我扭頭看向初邪,女孩一言不發的坐在我旁邊,顯得憂郁而
愁悶。

  這盒煙自然不是她心有靈犀跑過來帶給我的東西,那隻說明她在我被收押的
這段時間裏,自己選擇了用這種東西來釋放壓力。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叛逆期早就過了。」我調侃道。

  初邪無奈的笑了笑,在我的記憶中,她發過怒、生過氣、哭過、笑過,就是
沒有像現在這樣露出過疲憊的神态。一時之間我隻覺得有些心疼她。

  「貪狼,我是來告訴你他們對你做出的決定的。」女孩輕輕說。

  我微微一愣,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了起來。女孩露出這種神态,很明顯心事沉
重。

  初邪欣賞了一下我的表情,輕輕将手伸了過來,和我牽在一起。

  「别緊張,其實他們的要求并沒有什麽太過分的地方……」

  「你先說說看。」

  初邪用牙齒咬了咬煙蒂,細細的眉毛輕輕抖了抖。

  「派去心族城堡和領主溝通的交涉官已經回來了,你沒有和鏡厭勾結這件事
情已經被證實,所以這個問題就不需要在擔心了。」

  「聽上去是件好事。」

  「但是心族領主憐幽對我們建立據點這件事提出了一個要求,她說要見你。」

  這并不是什麽令人意外的要求,我從一開始就很想弄清楚骸王到底做了什麽
才能夠讓心族領主改變立場開始接納我們的示好。如果和領主憐幽見面就可以搞
清楚這點,我覺得也是不錯的。

  「我去就是了,你幹嘛愁眉苦臉的?」我說道。

  「我有不好的預感……總是覺得這裏面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初邪歎息道。

  「爲什麽?」

  「直覺……大哥對你傾注了那麽多注意力,這讓我覺得緊張。」

  我無奈的笑了笑,「自從去往骸族那趟之後,我就已經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所羅門關注我也是很正常的吧。」

  「或許吧……」初邪聳了聳肩,「本來這次很想和你一起去,可是最近【神
都】那邊傳來了政府軍動向的情報,我要帶着一大部分主力回撤去防守結晶大陸。」

  我聽着初邪話語裏面隐隐的溫柔,忍不住攬住了她的肩膀。

  「我雖然沒有那些超級高手那麽厲害,但也不至于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

  「我分幾個支援部隊隊長和你一起,如果有危險的話,打起來也好歹有幫忙
的力量。」

  我搖了搖頭,「沒配合過怎麽一起打?我帶我手底下那群家夥去就足夠了。」

  我的話音剛落,就感覺到初邪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
她扭過頭,用一種讓人後背發麻的尖銳目光盯着我。

  「幹嘛這麽看我?」我嘴角抽動了兩下。

  「你說,微涼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我瞬間感覺到了一陣頭痛。這家夥臉色變得飛快,剛才還眉頭緊鎖的說正事,
現在就突然開始發難,任誰也吃不消。

  「這件事你不應該問我……」我一邊往後縮一邊說。

  初邪死盯了我好半天,才把小腦袋從我面前挪了回去,「微涼也挺可憐的
……我也不是要怪她什麽……」

  我心裏嘀咕,這犯着我什麽事了。

  「我和你說……」初邪露出了下定什麽決心的樣子,「如果微涼誘惑你的話,
你和她玩玩就玩玩好了!」

  「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我皺着眉頭說。

  「你們男人啊,要是死管着就總想偷吃!!真要是移情别戀了我可受不了!
她要是給你吃你就吃!吃完了就不許饞了,聽到沒有?!」初邪嚷着。

  「我可沒對她動心思。」我義正詞嚴的說道。

  「現在沒動不代表以後不會動!那家夥想和我搶男人還嫩點,嘿嘿!」

    ***    ***    ***    ***

  我被幾個不認識的家夥從監管的地方放出來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我沒有
再見到初邪也沒有見到奧索維,迎接我的就隻有一個看上去讓人感到陰冷的新長
官。這個人就是聽證會時坐在所羅門旁邊的那個「助手」,所以可以确定是所羅
門家族财團所派遣過來暫時掌權的家夥。

  布倫洛農,這家夥的戰鬥等級絕對不低,因爲我從他身上聞到了高級戰士才
會有的血腥味。

  不過那個家夥完全沒有爲難我的意思,他隻是很簡單的和重新我交接了這個
前線據點資源調動的權限,并再次申明了我所背負的任務。

  去見領主憐幽,然後回來彙報成果,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的确如初邪所想,這個所謂的「任務」裏面似乎隐藏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
東西,所以她會有不好的感覺實屬正常。無論如何,我所要做的就是親自過去,
把藏在下面的東西揭開。

  我和沙倫一起指揮着部下将補給物資裝上懸浮飛艇的時候,小魚帶着一群戰
士向我們走了過來。

  「你怎麽在這兒?」我看到她的身影以後表示非常意外。作爲初邪的親衛隊
隊長,這家夥現在應該在【神都】中守護在初邪身邊才對。

  「自然是有我自己的任務……」小魚的眼睛有些閃爍。

  「什麽任務?給我們加油?」我說着蹩腳的冷笑話。

  「初邪讓我帶着親衛隊陪你一起去見心族的領主。」小魚将視線從我身上挪
開,答道。

  我笑了笑。看來初邪這家夥最終還是放心不下,自己來不了,就把小魚給栓
上了。

  「這些人都是親衛隊的?」我掃視了一眼她所帶來的戰士。這些人很陌生,
不過看上去都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挑出來的普通戰士。

  「算是吧。」

  這些戰士都沒有對我露出友好的表情,這我倒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作爲初邪
的男人,很難讓這些家夥對我産生好感。

  我瞥了沙倫一眼,這家夥面無表情的繼續在指揮補給工作,對小魚也隻是簡
單的打了個招呼。看來他也并沒有因爲吐露心聲而動搖對小魚的态度。

  微涼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盯着小魚,那裏面包含着某種懷疑和敵意,我看不
懂她的眼神。

  加上了初邪的親衛隊,我們一行的人數已經上百了,所以運載我們的車隊也
超過了二十輛。

  我們上路了,踏入了還完全不受人類掌控的暗面地區。

  不過我并不擔心在路上會遇到什麽危險。這次隊伍裏面的戰士都是精銳,我
認爲隻要不是遇到大規模獸群的圍剿,無論是戰鬥還是脫逃,我們至少也能活命。

  我所乘坐的懸浮飛艇自然而然的被當做了臨時的指揮部,居于整個車隊的中
央。沙倫、微涼作爲我所信任的核心成員,選擇和我呆在了一起。至于昆利爾,
這家夥總是死皮白賴的和我們紮在一起,所以他嬉皮笑臉的擠上車以後我們也沒
有說他什麽。

  小魚帶着初邪的親衛隊跟在整個車隊的後方。本來以爲她會和我坐一輛車,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需要忍受沙倫故作鎮靜的可笑樣子。

  由于車隊規模臃腫,我們不能夠全速趕路;而且領主憐幽所在的裏奧雷特城
市距離我們并不算太近,所以大概要耗費三五天的時間我們才能抵達自己的目的
地。

  在有車隊系統導航的狀态下,我們根本不需要手動控制自己這輛懸浮飛艇的
飛行速度和方向,這就導緻這趟旅途變得非常無聊。

  我不得不說沙倫是個非常有遠見的家夥,他在基地的時候特意搬了一大箱舊
雜志和書到車上。由于這些東西的存在,我們好歹沒落到大眼瞪小眼的境地。

  紙質書在外面的世界已經不複存在了,不過在這片土壤裏卻難得的重見天日。
我從箱子裏面翻出了曾經看過的那套《戰劍》雜志,強迫症般的将它們按順序排
好,一本一本的翻看起來。

  沙倫和昆利爾似乎早就看過這本雜志了,所以他們手裏現在捧的是男性雜志。
雖然我對他們看得東西也有相當的興趣,但當着女性的面看色情刊物總讓我覺得
别扭。

  微涼沒有看任何書,她自從上路以後就顯得心事重重。

  我沒有問她任何問題,因爲我知道如果這家夥需要和我說的話自然會說,她
不想說我就不可能問得出來。

  在雜志裏我讀到了很多曾經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一些傭兵界的怪異傳說
和被過分誇大過的陰謀調查。這些刊物爲了吸引讀者,極盡能力的試圖将文章編
輯的有趣,所以總體而言真正有價值的情報并不多。可是看着這本書,我總覺得
裏面所描述的東西,恰恰是傭兵們所喜歡的。

  熱血沸騰的英雄夢想、心潮澎拜的偉大冒險、奇遇中發現的寶藏兵刃……這
些東西往往會讓那些普通的傭兵深深的沉溺進去。

  我曾經也可以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傭兵。就算失去了外面的一切,我也不是沒
有過上另一種「普通」生活的機會。在刀鋒的邊際遊曳,享受生死交錯時的快感
……然後在勝利之後,回到自己的歸屬之處,點上一支煙或沏上一杯茶,捧着這
本雜志看一看。可能……Fey也會陪在我的身邊……

  一切的一切,如果回到那個時候……倘若我沒有追着黑色烈焰盜賊團的蹤迹
過去,就不會遇見梅爾菲斯,他也不會給我那枚戒指……

  我不由自主的将視線移到了自己曾經佩戴對戒的手指處。

  如果沒有那對戒指的話,我不可能擁有現在這麽強大的力量。作爲一個沒有
力量的傭兵,那個時候的我無法保護所愛的女人,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保護不了。

  這像是一個解不開的圈,我的每一個選擇,仿佛都指向了同一個結果。

  而這才是真正讓我無奈的地方,掙脫不掉的某種束縛,使「命運」這兩個字
眼在我的意識裏被放的越來越大。

  「沙倫你看這個妞,屁股真圓啊……」昆利爾眼睛放光的用胳膊肘戳了戳旁
邊的沙倫,這不合時宜的一句話瞬間把心裏剛剛積累的一些深沉打了個粉碎。

  沙倫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我不喜歡屁股圓的。」

  「真沒眼光,屁股圓從後面摸起來才有滿足感。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這個。」沙倫拿起自己那本亮了一下。

  「這胸也太小了!!」

  「那又怎麽樣?」

  「和小魚似得。」

  「閉嘴!」

  我在昆利爾脫口而出小魚名字的時候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駕駛室的控制台。
還好,通訊頻段的指示燈并不是亮着的,如果被小魚在另一端聽見的話,就有亂
子了。

  不讓小魚知道自己的心意,在我看來其實是下乘的選擇。因爲沒有人知道小
魚是不是由于初邪的緣故而隐瞞了自己真實的性取向。可問題在于,這是沙倫自
己的選擇,作爲旁人我隻能尊重他的想法。

  感覺到有人在看我,我這才回過神擡起了頭。

  微涼坐在飛艇的另一端,将劍尖點在地上,用手不住的轉着劍柄。那動作看
起來似乎很悠閑,但我卻嗅出了一絲煩躁和憂慮。

  我剛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微涼就看出了我的意思。她微微低頭,空着的那隻
手掌輕輕擡了一下,示意我先不要問。

  我看懂了她的意思。也許這就是半年多以來朝夕相處所産生的默契,有的時
候我真覺得如果人類都可以這樣交流的話,或許謊言和欺騙這種東西都會少很多。

  我們的談話一直拖延到了夜晚降臨的時候。整個車隊停了下來,有序的用車
體圍出了一個層次分明的遮蔽牆。沙倫搶過了安排輪值換防的排班工作,那是我
唯一能做的事情,所以現在百無聊賴我就隻能坐在車頂上看着忙大夥忙忙碌碌的
樣子。

  一塊小石頭砸到了我的腿,我看到微涼在下面給我打着手勢。

  ——下來。

  「幹嘛?」我沒有動屁股,漫不經心的俯視着她。

  微涼沉着臉,一眼不眨的盯着我,讓我覺得頭皮發緊。僵持了一會兒,看到
這家夥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我隻好歎了口氣從車頂上跳了下來。

  「怎麽了?」

  微涼沒有說話,而是扭頭向黑暗中的荒野飛去。我愣了一下,連忙高聲招呼
了沙倫一聲,然後追了過去。

  夜幕降臨以後的暗面幾乎沒有一絲的光亮,身後的臨時營地是唯一可見的東
西,而前面微涼身上所發出的能量光芒則變成了定向标。

  「喂!!你别亂跑啊!」我在後面大聲叫她,盡可能的不在能量加速的情況
下溢出太多能量。雖然我并不認爲這附近會有高級的裏奧雷特,但外溢的能量畢
竟還是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在微涼并沒有一路沖進黑暗中的打算,身後營地的燈光仍然能夠看見的情
況下,她終于停了下來。

  「到底怎麽回事兒?跑這麽遠幹嘛?」我有些不高興,這樣沒頭沒腦的事情
任何人都不會輕松接受。

  ——拔劍。

  微涼做完這個手勢以後,在雙手中間凝聚出了一個明亮的光球,照亮了一大
片空間。

  「幹什麽?想打架?」我皺着眉頭問她。

  微涼擡手把光球抛上空中,那團能量像微縮的太陽一樣,讓人無法直視。

  ——不用擔心,那個是用光屬性能量團和一點點魔力做的,沒有攻擊力。

  她比劃完之後就拔出了自己的劍。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可沒興趣和你在這種地方瞎胡鬧。」我仍然沒有動。

  ——和我玩玩,讓我看看你現在有多厲害。

  微涼完全就不是想要玩玩的意思,但她已經開始提升能量了。

  「你打不過我。」我聳聳肩。

  ——8級能量限定。

  看着她死硬的态度,我無奈的拔出了神宮。

  能量限定一般是朋友之間切磋時候用的方式。大家憑自覺控制自己能量的用
量,以此來最大程度的比試相互之間戰技的水平。

  微涼是偏能量的魔戰士,她的魔力一般都隻是在戰鬥中起到一點點的輔助作
用。我記憶中類似的戰士還有弗隆伯恩,以及和天使之塵那場死鬥裏,和我單挑
的那個Dreams戰士。

  這種戰士的作戰方式具有明顯的戰術意圖而毫不花哨,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能
量強度也非常可觀。雖然沒有純戰士那樣的強大恢複力和攻防能力但,他們往往
能夠适應絕大多數的戰局,而不僅僅是正面的遭遇戰。

  雖然如此,我那句「你打不過我」也并不是在亂說。

  我和微涼一起開始提升能量,一直到8級左右的水平爲止。

  「她的左手在做手印。」

  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讓我不滿的聲音,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受到聲音的幹擾向
那邊看去。微涼側着身子單手持劍,劍尖向上挑指着我的臉,而那隻沒拿劍的手
的确在做一些隐蔽的動作。

  「别說話。」我低聲自語了一句,然後蹲了下去,将手按在了地上。

  「好了麽!?」我大聲問了一句。

  在微涼點頭的一瞬間,我将按在地上的手向前一揮,身前的土壤立刻像被引
爆了一顆地雷似的炸了開來。

  在突然濺起的塵土中,一隻奇形怪狀的四腳骨獸被召喚了出來,那隻像豹子
一般大小的魔獸用尖銳的骨爪在地面狠狠的刨了一下,然後撲向了微涼所站的位
置。

  微涼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來這麽一手,她揮劍斬向意外出現的目标,帶着淡
紫色的能量刃在瞬間将那隻骨獸斬成了碎片。

  而就在她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已經竄到了她的身側。一秒鍾的停頓就足以
給我施展完美切刃一擊的機會。

  我的斬擊動作快極了,除了方先生一系的弟子之外,我還沒有發現比我揮劍
要快的家夥。但由于能量等級的限制,我的整體速度和微涼這種高級戰士的反射
神經相比實在是不夠看,所以我也沒覺得自己能夠斬中她。

  微涼那隻空着的手掌做手印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她用能量罩擋下四濺的骨屑,
一邊後撤一邊将手掌對準我了。

  一串能量球就好像白色的卵一樣從她的手裏流淌了出來,恰到好處的凝結在
了我揮劍的路線上。

  神宮的斬擊已經停不下來了,我的面前不斷閃爍着能量球被砍炸所留下的光
芒,攻擊的方向被炸得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在能量球的閃光之中,微涼的劍從我的肋下砍了過來。

  8級的能量攻擊強度……我想到這點的時候,松開了一隻拿劍的手,做了一
件非常大膽的事情。

  神宮滑飛了,而我則用手掌直接擋向微涼的劍刃。手臂已經被裹上了一層厚
厚的骨質,那是由契約能量生成的東西,防禦能力毫無疑問已經遠遠超出了8級
的能量限制。手臂被震得很痛,但她的劍刃卻被我抓在了手裏。

  微涼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但我想她這輩子也沒見過扔掉自己的武器去抓對方
劍刃的家夥。

  我抓着她的劍将她用力往我的方向一拽,然後對準她的胸口就打了一發能量
彈。

  雖然是8級強度的能量彈,但在沒有防禦的情況下已經足以殺死任何一個人
了。微涼下意識的松開了自己的劍柄——至少我是這麽認爲的。

  提升防禦能量,向後撤,被我繳械,這是我預想中的事情。但事實證明我實
在是太低估微涼的戰鬥水準了。

  女孩的身體突然就向下倒去,她也松開了武器,以單手撐地的姿勢猛的将修
長的雙腿舞動了起來。

  這一招不僅僅躲過了我的能量彈,她的劍幾乎在同時被那雙腳給踢中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這一踢我就抓不住她的武器了。微涼的側手翻完成的時候,
她的腳已經把劍重新勾回了自己的手裏。

  雖然被她靈活的動作給驚了一跳,但我也不至于忘記去重新搶回落在一邊的
神宮。當我們兩個重新擺好戰鬥姿勢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自以爲是的戰術根本
沒占到任何便宜。

  微涼由守轉攻,她的劍在空中畫出紫光,身體連續做了兩個變相向我沖了過
來。

  我舉劍去迎,眼前卻突然一黑。

  被用來照明的那枚能量光球被微涼毫無征兆的熄滅了,女孩也幾乎是在同一
時間收回了自己所有的能量,瞬間陰入了黑暗。

  光亮突然熄滅所帶來的效果就是我完全陷入了黑暗,丢失了微涼的位置。身
上還閃耀着能量的我,在黑暗中已經變成了活靶子。

  我立刻也收回了自己所有的能量,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的世界,在半秒鍾之後
響起了金屬對撞的聲音。

  微涼抓着我收回能量前的位置揮劍進攻,而這回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
能夠把她的攻擊接下來。

  大概劍意這種東西,是很多戰士一輩子無法領悟的概念吧。

  老實說,我對接下她這一劍也是毫無信心的,隻是憑借本能的動作。接了她
一劍之後,我立刻順着對方劍的力道找到了她所在的大體位置,然後就是一刀反
擊。

  這記反擊卻沒有砍到任何東西,這意味着我對她施力方向的預判完全錯了。
在出一身冷汗之前,我立刻将身上的能量用力向外爆了一下。

  微涼的身影在能量的光芒中顯現了,我這才發現她是反手拿着劍,怪不得我
的預判出現了錯誤。

  這一爆彌補了我的失誤,也讓我重新抓住了微涼大體的行動方向。身上的能
量剛熄,我立刻就做了一個變相,然後去砍她。

  就在我以爲自己的攻擊将要成功的時候,微涼也做了我剛才做的事情。她丢
失了我的位置,所以也選擇去用同樣的方法來抵消破綻。

  我們兩個不斷從黑暗中對對方發動攻擊,黑夜之中一次又一次亮起能量爆發
的光芒,就好像閃爍的星星。

  我被這種黑暗中偷襲與反擊的節奏不知不覺的吸引了,别的戰鬥方式已經被
我抛到了腦後,一心隻想在她之前擊中目标。

  可是攻擊卻突然停了下來,在一次能量爆發之後,我竟然沒有找到她。

  微涼沒有再攻擊我,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我輕輕挪步,仔細提放着她接
下來隐藏在陰影中的攻擊。

  一件東西觸到了我的肩膀,那不是劍,而是微涼的手。差一點就将劍遞過去
了,好在我沒有這麽做。

  她扳過我的肩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吻了我的嘴。

  我的第一反應是,初邪果然猜到了……她到底是怎麽猜到的……

  被戰鬥弄的全身熱血翻湧的我,忘了拒絕微涼的親吻。

  我想問她話,但是她并不會回答我,至少在黑暗中我無法看到她的回答。所
以我咽下了自己的問題,連同微涼的香涎一起。

  微涼在解我的铠甲,我試到她冰冷的手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鮮血,撫摸在我
的胸膛上。

  我和她都在重重的喘息,我無法分辨那是激戰帶來的疲憊還是情動的預兆。

  「喂,這樣不行。」我帶着一點動搖對她說。

  微涼在我的手上下了幾個字,然後用力将我按倒在了地上。

  ——治好我。

  在我意識恍惚之間,微涼就不顧一切的坐了下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麽
時候褪下的衣物。

  火熱的巢穴一下子咬住了我的下體,激的我緊緊咬了一下牙齒。微涼沒有發
出任何聲音,但是我試到她撐着我胸口的食指痙攣的抓了一下。

  女孩隻停頓了那麽一下子,随之就瘋狂的動了起來。強烈的刺激讓我抑制不
住的低吼了起來,就好像無數繩索緊緊箍着我的脖子,窒息一樣的快感像重錘一
樣開始擊打我的神經。

  經過無數戰鬥洗禮之後才鍛煉出來的緊緻雙腿夾着我的身體,每一次進攻都
足以讓我繳械投降,來自最頂端的沖擊弄得我雙手不住顫抖。

  「微涼!微涼!慢點!呃……」我努力坐起身,抱住她赤裸的肩膀試圖把她
瘋狂颠簸的身體安撫下來。

  可是女孩仍舊像發狂一樣動着,全身都沁出了汗水。她用雙臂抱緊我的脖子,
兩個人以最最親密的姿勢融合在了一起。

  她不顧一切索取後果就是讓我的後背在地面上劃出了無數的血痕,可是我完
全感覺不到刺痛,因爲要抵禦她這種攻擊已經把我全部的精神都耗盡了。

  這樣下去戰線不保……

  這樣想着,我用力抓住她的頭發,然後用雙臂箍住她的後背,低吼着開始了
反擊。

  兩個人一起動起來的結果就是突進的速度立刻又快了将近一倍,而沖撞的深
度也不同往日了。微涼的腰一下子就軟了半截,可是我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因
爲我距離發射已經沒有多少安全空間了。

  女孩隻躲閃了兩下,接着就迎了上來。我頭暈目眩的聆聽着黑暗中微涼身下
盈盈的水聲,用手毫不憐惜的揉捏着她的肩膀,将粗壯的東西一次又一次深深的
送進微涼的身體。

  下身很痛,但是這種沖破腦袋的快感卻讓我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我和微涼
像兩隻不知疲倦的野獸一般在這個不屬于人類世界的曠野中瘋狂交合,就好像要
将對方吞噬殆盡,連渣滓都不剩。

  滾燙的不知道是誰的體液在飛濺,微涼纖細而緊繃的腰肌病态一般的抽搐着,
我咬着她的脖子,用全身的力氣在她的身體裏的射了出來。

  汗水已經浸透了我們的每一寸肌膚,這次瘋狂的做愛讓我們險些窒息。我把
精疲力盡的下體留在微涼的身體裏,擁抱着她的雙臂也沒有力氣再放開。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懸浮飛艇中那個屬于自己的那個房間,微涼躺在我的
旁邊靜靜的的看着我。

  昨天晚上我和她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好像貪吃的人終于見到了豐盛的美食。
或許初邪說的沒錯……越是吃不到的就會越想吃……

  「還要?我可吃不消了……」我半開玩笑的對微涼說。現在全身都好像散了
架一樣,連動動手指都覺得特别奢侈。

  微涼沒有笑,她隻是一直看我。

  「你到底怎麽了?」我沉下心來問道。

  微涼的眼睛裏閃爍着我無法讀懂的光芒,她的手向旁邊放衣物的小包伸了一
下。

  我看到了這個動作,坐起來幫她取了過來。

  那裏面是一個類似于項鏈的東西,微涼将它戴在了脖子上,然後我第一次聽
到了微涼的聲音。

  不,那不是她的聲音。按她的話說,那隻不過是電子喉的聲音。

  「謝謝你治好了我。」

  電子喉已經盡量在模仿人聲了,但是那種生硬的電子音并不是輕松就能忽視
的。我非常理解微涼不喜歡這東西的心情,我隻是奇怪她爲什麽現在選擇用這種
東西和我交談。

  「治?治什麽?」

  「心。」

  我似乎想到了什麽。微涼很久以前所受到的心靈創傷,大概就是她之前想讓
我治愈的東西。

  「初邪那邊你準備怎麽辦?」微涼又說。那古怪的聲音讓我心裏别扭。

  「初邪和我說過,所以沒關系。」我帶着一點點得意,一點點炫耀自己女友
心思開放的心情說。

  「離開反抗軍,和我走吧。」

  我愣住了,這是我完全沒想到微涼會說的話。

  「你什麽意思?」

  微涼的話變得又快又急,因爲電子喉發聲不夠熟練的緣故,聲音也非常模糊。

  「現在已經離你的目的地那麽近了,我和你一起,還是能過去的,不需要再
依賴這裏。我的力量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憑你也沒辦法輕松赢過我。」

  我用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手指點在了微涼的唇角。她話語中的内容讓我不
安,而且女孩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類似慌亂的情緒。

  的确,昨天晚上微涼所展現出的實力讓我印象非常深刻,她的戰技和臨場反
應能力和潘朵拉已經是一個水準的了。而且她說的對,以我們現在的位置想要去
往噬族的領地也不是不可能的。

  關鍵在于,她爲什麽要對我提出這種建議。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玩的腦子燒壞掉了?」她說的話對我來說完全是無稽之
談,「隻要初邪還在那個地方,我就要幫她。這是我和她的交易,也是承諾。」

  「可是初邪她……」

  微涼沒有說下去,她的話語被充滿某種顧忌情緒生生堵在了嗓子裏,最終沒
有選擇說出口。

  「你和初邪是很好的朋友,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應該有分寸。」如果她
那一句說了什麽初邪的壞話,大概我真的會生氣。

  微涼沒有再說什麽,她摘下電子喉,開始穿衣服,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冰冷。

  一瞬間,我感到很空虛。和微涼瘋狂的做愛之後,我和她的關系就不知道走
到了什麽地方去。即使我不這麽認爲,但從某種角度講她仍然有了動搖初邪位置
的那麽一絲可能,所以我絕對聽不得她在我面前說初邪的不好。

  男人或許可以對每一個身邊的女人都産生欲望,但能夠讓人爲之駐足的卻寥
寥無幾。我不能爲微涼再多做些什麽了,哪怕是清晨中一個溫暖的擁抱,因爲我
已經無法背負更多的東西。

  即便她吞下了那句關于初邪的話,我不得不說我和她之間原本交融的關系已
經産生了某種隔閡。我不懂微涼爲什麽會說那些話,在我的印象中,從前的她根
本不會說出這種話。

  我喜歡她,喜歡的就是她的淡然和孤高。而她現在所展現出的東西是我所無
法理解的……我産生了一種根本就不了解她。

  車隊繼續前行,并且在預定的時間之内到達了目的地。在車期間,微涼再也
沒有和我說一句話,我也沒有放任自己再去找她。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    ***    ***    ***

  我擡起頭注視着遠遠的那個身影,大聲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領主憐幽,我按照你的要求來到了你的領地,你還有什麽要求的話現在就
可以告訴我了。」

  我不知道這座裏奧雷特城市叫什麽名字,但我知道它的主人是統治了五分之
一心族領土的領主。和影族的灰凡恩不同,領主憐幽的居所顯得非常敞亮,并沒
有陰郁壓抑的感覺。

  黑無是影王在暗面的總代理,所以在灰凡恩最大的建築是那座深處的王城而
不是黑無的城堡。可是作爲一方領主,在這座城市裏,憐幽的宮殿就沒有什麽能
夠比的上的了。

  我們在進入城市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阻撓。憐幽的宮殿敞開着大門迎接着我
們的到來,就好像是可以任人進出的地方。

  或許人類上位者所看重的那種「尊嚴」的表達形式對裏奧雷特的領主來說是
非常可笑的東西吧,力量才是裏奧雷特生命中的核心存在。

  力量的獲得方式和表現形式有很多種,我相信憐幽把我叫到這個地方來和她
對力量的某種訴求是不可分割的。

  統治着這片心族領土的裏奧雷特向我走了過來。此時此刻,憐幽的宮殿裏就
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把帶來的隊伍留在了城外,如果憐幽打算對我們不利的話,
我自己更容易從這裏逃出去。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領主級别的心族。心族裏奧雷特的膚色看起來非常
接近混血的人類,沒有骸族病态般的的蒼白也沒有影族那種灰暗,他們大概是看
起來最像人類的種族了。

  憐幽的頭發不長,恰到好處的遮住耳朵,棕褐色。作爲女性而言,她的身材
似乎有些過于高挑,恰好可以和我平視的程度。

  「朽骨貪狼。」

  憐幽的聲音略微有些澀澀低沉,但是裏面充滿了來自女性的溫柔氣息,聽起
來并不會讓人不适。

  「就是我。」

  憐幽的衣着屬于厚實的那一類型,帶着猙獰獸紋圖案的大袍子把她裹得嚴嚴
實實,加上她本身高挑的身材,使得這家夥看上去很有壓迫感。

  這讓我忍不住想起了骸王薄蝶骸。那個女人似乎完全就不需要裝束之類的爲
自己塑造什麽東西,隻是看到她,你就能感受到自己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見過了黑無、骸王以及蒼白之巢王殿深處陰影中隐藏的那個男人,憐幽的壓
迫力已經不足以讓我産生恐懼感了,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放松警惕。

  所以當她拖着長長的袖子向我擡起手來的時候,我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

  「我不會在這座宮殿裏做出傷害你的事情,我隻是想看一看傳說中朽骨的樣
子。」

  憐幽看到我警惕的樣子完全沒有意外的表情。

  「那麽你現在已經看到了。我們反抗軍之前和你交涉的事情就是這樣而已麽?
見到我,然後你就允許我們在你們這裏建立據點麽?」

  憐幽搖了搖頭。

  「骸王早已以你的名義和我做了交易,我們現在在這個地方和你所說的那件
事并沒有關系。」

  我思索着她的話。看起來骸王并沒有食言,即便我不過來見憐幽,她也會開
放自己的領土。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對自己身在這個地方的原因疑惑不已。

  「也就是說,你還有别的要求。」

  憐幽點了點頭,「在我提出新的交易之前,我想看一看你有沒有資格來履行
它。」

  「新的交易……」我皺起了眉頭,「做爲反抗軍,我們并不需要那之外的任
何東西,所以大概我的答案會讓你很失望。」

  我覺得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而且既然骸王都已經表明了我的重要性,憐幽
應該不會爲難我才對。

  可是她還是逼了過來,将她的手伸向了我的胸口。

  「喂!」我忍不住發出了最後的警告,手已經按在了神宮的刀柄上。

  「你不需要拒絕,這對你不會有任何傷害。」

  隻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因爲這簡單的一句話而放松自己的防備。可是在這個時
候我卻萌生了一個想法……既然我一心認定裏奧雷特是不會撒謊的,那我現在的
躲閃就成了踐踏我自己觀點的行爲。

  所以當憐幽的手最終放在了我胸膛上的時候,我沒有選擇反抗。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憐幽隔着胸腔的觸摸下劇烈的跳動着。這個強大的裏
奧雷特隻要随便放出一絲能量就足以置我于死地,好在她并沒有這麽做。

  「這裏曾經燃燒過複仇的火焰。」

  憐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能夠看到她的眼中在閃着光芒。那絲光芒所代表
的的意味似乎是她對我的興趣越來越濃了。

  我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像這樣被強大的陌生存在把住自己的緻命部位,
任何一個戰士都會如坐針氈。我撥開了憐幽的手,然後向後退了一步。

  「所以呢?」我盡量控制着自己的語氣不要有太多敵意。

  「我會讓你幫我做一件事情。而我,會替你給某個人一些幫助。」

  我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某個人?」

  「是的,某個你現在最想見的人。」

  「某個人?」我死死的看着憐幽的眼睛,希望能讀出她真正的意思,「給我
名字。」

  「阿紗嘉·光詠。」

  我壓住胸口緊繃的肌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知道這個交易我是拒絕不了
了。

  憐幽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手掌大的盒子,然後向我遞了過來。

  「這是對你的信任和力量所表示的尊重。」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這個不知道是什麽晶石所造的小盒子,裏面躺着的是一
顆暗紅色的拇指蓋那麽大的石頭。

  「這是什麽?」

  「所有擁有進入深淵資格的心族裏奧雷特都可以凝結出這樣一顆東西,這個
東西對我們深淵心族來說是一生隻能凝聚一次的珍寶。」

  裏奧雷特不會說謊,所以她的答案才讓我非常吃驚。「既然是這麽珍貴的東
西,你爲什麽要給我?」

  「因爲這并不是我的,它放在我這裏,也不過是一個籌碼。現在我把它給你,
算是一點補償,也是投資。」

  憐幽沒有對我做任何需要補償的事情,所以她的回答讓我更加迷茫。至于她
所說的投資……我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好笑,因爲這個詞彙從裏奧雷特
的嘴裏說出來總有些不倫不類。

  「這東西有什麽用處?」

  「這是心族的秘密,所以我不會告訴你。我要告訴你的是,這東西已經快要
消散了,所以你要現在就吃下它。」

  「不會是毒藥吧?」

  「我承諾,這東西不會對你的身體産生任何負面的影響。你吃下它,我們的
交易就可以開始了。」

  或許是賭氣,或許是因爲聽到阿紗嘉的名字讓我沖昏了頭,我做出了讓我自
己事後心有餘悸的選擇——幹淨利落的吞下了那顆石頭。

  雖然看上去很小,但它在滑過我喉嚨的時候仍然讓我差點噎死。

  「說出你的交易!」我揉着喉嚨,啞着嗓子說。

  「和我去一個地方。」

  憐幽沒有給我任何思考的機會,她在扔下這句話以後就向宮殿外面走去。我
沒有别的選擇,隻能跟了上去。

  我和憐幽會面的房間是這座宮殿最高的房間,所以憐幽和我在離開房間以後
就選擇了能量飛行。這不是一座小城市,我們兩個以極高的速度飛出城去就花了
足足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我按照憐幽引路的方向用通訊器向沙倫彙報了位置,所以當我們飛出城的時
候,沙倫他們已經在預定的方向等着我了。

  憐幽像黑色的利箭從他們的頭頂掠過,引起了一陣騷動。但是這些家夥都是
訓練有素的,他們迅速調整了狀态,緊緊地跟上了後面的我。

  「怎麽回事?那是誰?」沙倫最先飛近了我身邊,開口問道。

  「領主憐幽。她要我幫她做一件事情,和反抗軍似乎沒有什麽關系。你們在
昨天晚上紮營的那個地方等着我吧,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會有一些風險。」我掃
了一眼跟上來的直屬部隊和初邪親衛隊。

  「老大,這可說不通。我們來就是爲了照顧你屁股後面的,她要是耍花招,
我們也能幫上忙。」昆利爾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我看了微涼一眼,她的眼中像以往一樣,沒有任何的動搖。我便将視線挪到
了追上來的小魚身上。

  「你們也要跟着來麽?」

  「這是初邪的命令。」小魚冷冷的說。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我也就沒有再多唠叨什麽。隻是,我可以相信憐幽,那
麽憐幽能相信我麽?我是人類,像她這種領主級别的存在,無論如何都應該對人
類有所防備。我帶了這麽多人跟上來,難免會讓憐幽感到威脅。

  關于這樣做是否合适的問題開始在我腦子裏面亂轉。

  可是幾秒鍾之後,我的顧慮就打消了。因爲從我們身後城市的視野盡頭,已
經湧出了龐大的獸群。

  那是完全不遜色于黑無、帝顱這種大領主的戰獸部隊,它們在自己的主人出
行之時便像黑壓壓的潮水一樣聚攏了過來。

  雖然知道那并不是用來對付我們的,但身後跟着這麽龐大的魔獸軍隊,沒有
人可以心安理得視而不見。

  憐幽在前面飛着,地勢在一點一點的升高。我們的眼前是一座隆起的山峰,
灰暗的地表漸漸的開始布滿如血管狀的暗紅色晶脈。我聞到了一絲氣味,也感受
到了一絲熾熱。

  是一座火山。我不清楚在裏奧雷特的世界裏他們把這種存在叫做什麽,但人
類一定會這麽稱呼它。

  身後湧動的魔獸軍團在火山的山腳下停止了前進的步伐,我們則向着山頂繼
續進發着。

  硫磺的氣味已經濃烈的難以忍受,我的脖頸上也沁出了汗水。

  當巨大的火山口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時候,我覺得臉上已經沾上了一層薄薄的
火山灰。

  「讓你的人留在那!」憐幽從空中落下來,一邊向火山口繼續走着,一邊遠
遠的扔下了一句話。

  我看了沙倫一眼,示意他帶着人照做,然後跟了過去。

  嗆人的空氣向我的肺裏直鑽,不過熱度還在我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内。腳下細
細的黑色火山砂礫發出澀澀的聲音,十幾米外就是隐隐冒着火紅色蒸汽的山口。

  憐幽在火山口處停下了腳步,她低頭觀賞,我也站到了離她不遠的地方,順
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本以爲我會在火山口裏面看到什麽東西,但我目光所及之處隻有深深的懸崖
之下翻滾湧動的熔岩。

  「很抱歉,貪狼,把你帶到這個地方來。」憐幽望着滾滾的熔岩對我說。

  我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覺,「抱歉?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我跟着你來到這個地
方是來做交易的,而不是來聽你道歉的。」

  憐幽将身上厚重而華麗的袍子脫了下來,甩在了旁邊,露出了自己的身體。
在她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大片大片如同鱗甲一般的黑色物質開始侵蝕她身體的表
面。

  「你要幹什麽?」我立刻提升起了自己的能量。

  「和你決鬥。」

  「你在開什麽玩笑……」我嘴上這樣回答着,手裏已經把神宮拔了出來。

  「裏奧雷特沒有開玩笑的習慣。」

  「那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憐幽的整隻手臂都已經變成了巨大的利爪,她擡起那隻手臂,指了指不遠處
正向這邊望着的我的部隊。

  「如果你能殺掉我,那麽我可以放這些人離開。如果你輸了,他們就和你一
起陪葬。我的獸群已經做好了痛飲鮮血的準備,不知道這個理由充不充分。」

  「這完全說不通!如果你要殺我,爲什麽要說之前那些話?什麽狗屁交易
……難道裏奧雷特也會說謊了麽?!」

  憐幽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我說過,自己是在投資。那麽,至少讓我看看
這個投資值不值得。」

  我的腦海裏依舊是一團漿糊,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由不得我迷惘下去了。
「如果我或者你有一個死掉的話,那所謂的投資又有什麽意義?」

  憐幽沒有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半跪了下去,做出了一個蓄力的姿勢。

  在看到她動作的一瞬間,我就知道再廢話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沙倫!!讓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許動!!」我隻來得及下這樣一個指令。

  憐幽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身邊火山深處的岩漿似乎都被震得翻騰了
起來。一股巨大的能量從她身上噴湧了出來,像沖擊波一樣散射了出去。

  「蒼綴!!贖魂裝甲!!」

  「明白。」

  熟悉的铠甲在沖擊波撞過來之前的一刹那護住了我的身體。但和之前有所不
同,我沒有分出任何能量來凝結铠甲,替我做這一切的是現在身處蒼白之巢王殿
深處的【不死】蒼綴。

  當我和她的契約締結之時,我就獲得了和她相互感應的能力。她可以名正言
順的以我的角度觀察任何事情,也可以直接以意識在我的腦海中和我交流。如果
我想的話,我也可以連接到她的感官之上。但我隻嘗試了一次就切斷了觸探,因
爲這家夥似乎一直都一個人呆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中……更重要的是,負載在别人
感官上的感覺并不是人類可以輕易忍受下來的。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都嚴禁蒼綴和我說話。腦子裏面突然響起聲音的體驗
并不舒服,而且和她交談在别人看上去就像自言自語——我不希望别人把我看做
神經病。

  憐幽的能量強大的可怕,但是我被能量風暴吹飛的時候卻微微松了一口氣。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我想自己并不是不能赢!

  「是契約裝甲,她要來真的。」

  當我在空中努力恢複身體平衡的時候,蒼綴非常幹脆的在我的腦海中提醒道。

  高等級裏奧雷特的戰鬥裏有三個非常明顯的層次變動。阿紗嘉在平常戰鬥中
所增殖的尖銳肢體是第一階;她和鏡厭戰鬥時候的【淵體喚醒】是第二階,那種
狀态從某種程度來說已經喪失了人形;而契約裝甲則是裏奧雷特所能展現的最高
戰鬥形态,雖然看上去隻是一些在原本的身體上凝聚出的生物狀盔甲,但力量卻
會呈幾何級數暴增。

  能夠獨立使用契約裝甲的都是在深淵中擁有一席之地的存在,而對于還沒有
得到深淵以契約形式承認的裏奧雷特,想要使用這種力量就必須擁有與人類或者
裏林簽訂的契約。蒼綴告訴我,後者所能夠得到的力量極限要比前者要深的多。

  我不認爲憐幽是後者,但那對現在的狀況來說沒有什麽區别。

  我和蒼綴隻是簽訂了一些相互利用力量的契約,以她所能供給我的力量來說,
想要對付憐幽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可是除了蒼綴,我自己的力量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忽視的。

  我擡起手做出能量罩,強行頂住了噴湧的能量,然後向憐幽沖了過去。如果
繼續這樣被推擠,我很快就會掉進背後的懸崖,就算有再強大的力量我也沒辦法
從熔岩裏爬上來。

  憐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等我竄過來,她在身上一層一層的疊着護罩,似乎
在等候我的全力一擊。

  在骸骨面甲的下面,我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這種聲音在腦海中慢
慢放大,然後強行讓身體進入了劍意。

  這是我自己摸索出來的身心調整方式,雖然勉強,但有效。當我需要在幾秒
鍾之内揮出緻命一刀的時候,這種方法是非常必要的。

  切刃觸敵,厚厚的護罩像薄紙一樣被切開。我大吼一聲,從憐幽的頭頂扭轉
手腕,由斬變刺,刺向了她的額頭。

  我本以爲她在看到能量罩破損的瞬間會選擇躲閃,可是我錯了,她沒有動,
甚至都沒有伸手阻攔。我的刀在空中發出爆鳴聲,手腕接受到了一陣劇烈的反沖,
刀刃刺中了目标。

  我看着憐幽被洞穿的額頭,一時間愣住了。

  可是戰鬥并沒有結束,就在我愣神的瞬間,憐幽的手已經掃了過來。

  我沒有别的選擇,在沒辦法拔出神宮的情況下隻得放手向後急退。憐幽的爪
子擊中了我的腹部,贖魂裝甲發出了尖銳的撕裂聲,我隻覺得肚子一涼。

  腳尖在接觸地面的時候立刻就猛地一蹬,讓我重新拉開了和憐幽之間的距離。
可是身體第二次接觸地面的時候,劇痛就沖上了腦袋。我踉跄了一步,捂着肚子
半跪在了地上。

  如果沒有選擇放棄神宮,我現在大概已經兩半了。贖魂裝甲的防禦力雖然驚
人,但那和領主級别裏奧雷特的攻擊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都别動,這是我和她的單挑!」我對着耳朵上挂着的通訊器大吼道,防止
沙倫他們做出什麽事情。

  腹部隻是外傷,沒有傷到内髒。沒有等我發出指令,蒼綴就直接将贖魂裝甲
愈合了。她增殖了更多的骨質壓迫住我的傷口用來止血,我不得不說這家夥非常
聰明。

  憐幽沒有追擊,她抓着插進額頭的神宮把它拔了出來。刀刃和頭骨所發出的
摩擦聲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在做完這件事情以後,憐幽竟然将刀扔還給了
我。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然後撿起了神宮。

  「我不相信你就這點力量。你不是已經見過骸王了麽?你從【不死】蒼綴那
裏得來的力量就這麽一點點?你太讓我失望了。」憐幽面無表情的說道,她腦門
上那個深深的血洞就好像一隻眼睛在死盯着我。

  擊穿頭顱都無法緻死……她不可能是不死之身……

  這個世界唯一的規則就是平衡,我隻知道沒有不會死的人。如果憐幽可以在
這種情況下毫無顧忌的承受傷害,那就說明她身上就必然有緻命的弱點。

  比如,心髒。

  看到我的目光下移,憐幽終于笑了。

  「看來還不算笨……」

  她又是一聲大吼,胸口處的鱗片被一下子炸開了,一顆鮮紅圓潤的心髒暴露
在了空氣中,它有力的跳動着,将無數光脈輸送到了憐幽的身體各處。

  「怎麽?隻打中了我一下就輕敵了?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我強忍着腹部
的痛感說道。

  「不是的。」蒼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暴露心髒是釋放力量的契約一部分,
她這麽做……」

  「我知道!我隻是在挑釁她!」我不耐煩的喝止了蒼綴。

  在對力量了解到我這種層次的時候,這個信息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的事情,
而我一時卻沒想明白。蒼綴的話讓我的自尊心有些受傷,隻是我不想承認罷了。

  「貪狼,再不用力量的話,下一招你就一定會死,你自己選吧。」

  憐幽在扔下這一句的以後,用左手按住了自己的右手。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痛苦的半跪在了地上。那顆碩大的心髒像痙攣一樣瘋
狂的跳動了起來,無數能量被它輸送了出去,甚至在幾秒鍾之後它的光芒都黯淡
了下去,就好像枯萎了一般。

  與之相對的,憐幽右手的光芒則越來越盛,就好像正午的太陽向我們的頭頂
壓下來了一樣,仿佛足以融化鋼鐵的熱量被聚集在了那隻右手上。

  勢如千斤的一招,我該怎麽辦?

  看來契約真正的力量,不用是不行了。

  「貪狼!擋下這一擊就能赢的!!」蒼綴在我的腦海中叫了起來。

  「能麽?」

  「能的!」

  「好吧……」

  「幾級?」蒼綴帶着一點點顫抖的聲音問我。這是我第一次使用她真正的力
量。

  犧牲整整一級的能量?能夠做到麽?如果擋不下來就會死……我不能死,至
少不能死在這裏……

  「三級!!蒼綴,亡者之曦!!」

  世界似乎一下子靜了下來,贖魂裝甲猛地從我身上爆成了碎片,這是蒼綴收
回能量的結果。因爲她現在需要傳輸給我的力量是連她都不會輕易使用的。

  兩隻手傳來了足以讓我失去理智的劇痛,我痛吼着跪倒在地,拼命的用手砸
在地上試圖緩解一下那種感覺。從小臂開始,我的血肉像紙片一樣脫落了下去,
蒼白的骨質争先恐後的向外生長起來。

  憐幽已經擡起了她的右手,這個女人原本恬淡的面頰已經扭曲成了可怖的形
狀,血管和肌肉在她的額頭與面頰上抽搐着,昭示着她爲了控制力量所付出的努
力。

  她向我沖了過來,我的肉眼已經無法捕捉她的速度,隻能感覺到一道足以将
我碾成碎片的力量從頭頂壓了下來。

  我舉起已經化成巨大白骨左手,堪堪在她擊中我的一刹那擋在了前面。

  潮水一樣的灰白色能量發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尖嘯,從我的左手沖了出去。

  憐幽的攻擊被迫停在了空中,地面立刻就被四溢的能量攪出了一個大坑,碎
石和火山灰像風暴一樣沖上了天空。灰白色的幽魂能量絞住了憐幽的手和身體,
她向前沖刺的力量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不過這種僵持我也隻能咬住幾秒鍾而已。

  亡者之曦是蒼綴以契約裝甲形态才可以完美釋放的咒術,我以三級的能量代
價換來了暫時的使用權利。爲了釋放這招,我犧牲了一級能量,而另外的兩個等
級則是生成雙手局部契約裝甲的誘餌。

  雙手都用了蒼綴的契約裝甲,這就意味着我并不隻是爲了一味的防守而已。

  我空着的右手,在這個時候已經放在了憐幽胸口的前面。

  「死吧!!」

  我大吼着,左手的亡者之曦在眨眼之間消失殆盡,然後從右手所指的方向再
次沖了出來。

  憐幽的爪子在失去阻擋的時候終于揮了下來。它貼着我的左肩撞入地面,引
發了劇烈的能量爆炸。我用盡殘留的能量進行了防禦,但是仍然被狠狠的波及了。

  身體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在撞上地面之前,我心想,幸虧不是被震向了火
山的方向。

  手腳幾乎已經麻木掉了,但我仍然嘗試着支起了身體。手上的血肉重新長了
回來,但腹部的傷口在沒有骨質壓迫的情況下似乎撕裂的更大了,血流了一地。

  不過我似乎還是赢了,因爲我看到憐幽的心髒之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洞。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然後又看向了我。

  「一定要倒下去啊……」我默默的咬着牙念叨着。

  「已經赢了。」蒼綴的聲音。

  「提前劇透很掃興的……」我氣喘籲籲地調侃了一句,「所以,你還是先不
要說話了。」

  憐幽倒下了,但是在她倒下之前,我不知道爲什麽她會對我露出一抹滿足的
笑容。

    ***    ***    ***    ***

  當戰鬥平息的時候,沙倫他們立刻沖了過來。

  「你把她殺了!?殺了一個領主!?别開玩笑了!」沙倫叫了起來。

  「老大,你們爲什麽要打!?發生了什麽事?」昆利爾也在一邊聒噪。

  「鬼知道……」我捂着肚子,任由微涼把我扶了起來,「這件事情本來就
……」

  正在這個時候,無數的能量爆炸在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

  相對應的,還有慘叫聲。

  憐幽的魔獸群?不是……遠遠的看下山去,那些獸群完全沒有動過。

  我睜大眼睛向戰鬥發生的方向看了過去,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情景。

  我們自己的人在相互殘殺。一把把閃着能量光芒的劍正毫無憐憫的刺入它旁
邊那個戰士的身體,鮮紅的液體在空中飛濺。

  很多戰士在幾秒鍾的屠殺之後終于回過神來,可是已經晚了。

  沙倫和昆利爾怒吼了一聲,提着劍向那邊沖了過去,可是微涼沒有動。

  那不是什麽自相殘殺……準确的說,是初邪的親衛隊在布倫洛農和小魚的帶
領下對我的直屬部隊痛下殺手。

  我下意識的拿起神宮就想要爬起來,可是一把劍已經橫在了我的脖子上。

  「微涼!?」

  「果然是這樣……」

  電子喉的聲音,微涼的電子喉。

  「你……」我強忍着沖天的怒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相信我,貪狼。」微涼這樣說着,劍鋒抵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你他媽在說什麽!?是誰讓你來殺我們的!!?」我怒吼道,并試圖爆開
能量,可是那對我來說是徒勞的事情,我一絲能量都沒有剩下。

  「是初邪,但我并不是他們的人。」

  「這不可能!!」

  「……我曾經問初邪她爲什麽會和你在一起,她對我說,是爲了讓你愛上她
……然後用一次背叛來報複你……這一次,我一路上都在懷疑是不是會是這個結
果……」

  初邪……我的記憶像退潮似得一點點回溯,一直回到了我和她第一次相識的
那個夜晚。

  或許一切的開始都是個錯誤,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原來
以爲我已經很清楚這個事實了,可是……

  一切都是在演戲麽?初邪?你曾經說過不會再對我撒謊,原來那終究也隻是
一個謊言。

  心髒竟然沒有感受到被背叛的疼痛,很奇怪。

  「這不可能……不可能……」

  我除了麻木的重複着毫無意義的話語,已經做不了任何事情。

  「無論可不可能,事情已經……」

  遠遠的,我看到昆利爾被三個戰士圍攻在中間,他在怒罵着什麽,然後被突
然竄過來的第四個戰士從後面将武器插入了腰部。

  他的屍體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後被沖上來的其他戰士淹沒了。

  和沙倫打在一起的是小魚。我從沒見過沙倫将手裏的劍揮舞的如此絕望。

  最後一擊的時候,我看到沙倫的手擡了擡,卻在最後一秒放棄了抵抗。小魚
的劍沒入了他的胸膛,沙倫整個人向後倒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差不多了……」

  微涼看着我們手底下部隊的人快要被剿滅殆盡的時候,用劍在我的脖子上用
力割了下去。

  她沒有割斷我的喉嚨,而是在偏下的部位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噴了出來,
我卻感覺不到疼痛。

  微涼的身子一翻,抱着我的身體向火山口跳了下去。

  她不是想要自殺,因爲女孩手中的劍已經插在了岩壁之上。她挂在劍上,向
旁邊打出了一顆能量彈。那顆能量彈在岩壁上面轟出了一個洞穴,微涼将我扔了
進去。

  「微涼……」我捂着血如泉湧的脖子,嘶啞着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我這輩子有點後悔的事情就是看上了你。」微涼說,「不過我會好好珍惜
自己的性命。」

  我蜷縮在岩洞裏面,看着微涼重新攀了上去。

  我感覺一些血液湧進了自己的口腔,甜的。

  「我是初邪安排的,貪狼已經被我殺了。」

  我聽到微涼的聲音在頭頂上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我能想象,微涼現在正一
個人站在懸崖邊上,被小魚他們帶的人團團圍住。

  「屍體呢?」是布倫洛農的聲音。對這個聲音我并不熟悉,但是那徹入骨髓
的陰冷感除了他我聯系不到任何人。

  「臨死前掙紮了一下,已經掉到那裏面去了。」

  她已經爲自己想好了值得信服的脫身理由。

  微涼,你從一開始就已經算好了這一切麽?爲什麽不告訴我?

  答案似乎很簡單……她明白,以她的立場,就算她告訴了我,我也一定會選
擇相信初邪而不是她。

  男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麽愚蠢吧。

  她想過要告訴我的,但是……

  又是一聲能量爆炸。幾秒鍾之後,我眼睜睜的看着胸口被能量光柱洞穿的微
涼從我面前落了下去。

  接着是其他的戰士,那些曾經和我朝夕相處的家夥。他們的屍體被一個個的
丢下了火山,然後消失在了岩漿之中。

  心髒在這個時候似乎才真正的恢複了知覺,大量失血之下,眼睛已經完全模
糊了。我一心想要去摸刀,可是卻什麽都沒摸到。

  「這是他的?」

  「對。上頭說要拿回去交代。」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上的腳步和人聲都消失掉了。我躺在自己的血泊裏面,
盡全力的呼吸。

  憑借自己的力量,已經爬不上去了。

  在死亡降臨之前,我隻覺得……非常想念阿紗嘉。

    ***    ***    ***    ***

  一隻手将我從岩洞裏拉了出來。這一天我經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所以當看
清這隻手的主人是誰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力氣來表示驚訝了。

  「命運在眷顧你。」

  憐幽撕破自己的袍子,包紮了我脖子的傷口。

  我向遠方看去,憐幽的魔獸群還在,而初邪的親衛隊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意外的收獲,就是我自己的性命。

  沒有死的人,才有心情去哀悼别人。

  沒有死的人,才有資格去心如刀絞。

  我從來沒有想過初邪會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如果因爲我當初的傷害,她選
擇了報複這一條路,我無話可說……

  可是你爲什麽要把他們都牽扯進來……所有在今天死掉的人,都是無辜的
……

  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你……

  「既然你我都沒有死,那麽交易就可以生效了。」憐幽對我說。

  我沒有看她,因爲現在的我已經被無盡的怒火占據了身體。我想要撕碎所有
能夠看到的東西,可是我深知自己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資格。

  「之前你們反抗軍的人類和我做了一個交易。我得到了一些東西,而他們想
要的就是讓我把你帶到這個地方進行決鬥。」

  「哼……她想要借你的手幹掉我……」

  我已經想明白了。如果那場決鬥死的是我,那麽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宣布我
的死亡。可是我赢了,所以我手底下的人就需要被滅口……初邪,你爲什麽可以
這麽惡毒?

  「可是,爲什麽你還要和我做交易?」我問道。

  「因爲我作爲心族的領主,很早以前決定選擇一個立場。」

  在憐幽的叙述中,我才明白,自己在這場血腥的鬧劇中扮演了一個怎麽樣的
角色。

  心族和噬族是對立狀态,而噬族現在正處于某種内部的勢力鬥争之中。憐幽
作爲心族的領主,決定支持相對弱小的、阿紗嘉背後的勢力。她投資了身爲阿紗
嘉約定之人的我作爲聯盟的籌碼,而她也隻有在鑒定了我的力量之後才能夠判斷
自己應該付出多少。

  我不知道憐幽是用什麽方式死而複生的,也不知道如果我死在了和她的決鬥
中,事情會怎麽發展。她沒有告訴我,事實上,我也根本不在乎這些問題的答案。

  今天的決鬥,就算沒有初邪和她的交易也一樣會發生。隻不過,不會說謊的
裏奧雷特,大概從一開始就會和我講明決鬥的理由而不是選擇隐瞞……微涼、沙
倫和昆利爾他們也就不會死……

  我隻想向初邪讨個公道,爲了死去的朋友讨個公道……

  可是,我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再面對那個女孩了……永遠也不會有。

  她的樣子開始在我心中崩塌,由愚蠢的錯誤和控制不住的情感所組成的這段
感情……我已經不想去回想了。這次的失去,不是我現在可以面對的東西。

  也好……因爲……

  「順着這個方向走,就可以到噬族的王城,阿紗嘉·光詠就在那兒。希望你
能活着到達那裏,我不想自己的投資白白浪費掉。」

  一無所有的我,像行屍走肉一般,向着憐幽指出那個方向邁出了腳步。

  那已經是我唯一能夠前往的地方了。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27     標題: 神都 (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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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章






  前面是鋪滿了灰燼、礫石和岩脈的平原,身後是目送著我離去的獸群。


  激戰中身體所分泌的足以抑制疼痛的激素已經消退不見了,腹部的傷和喉嚨
變得越來越痛。


  脖子上的傷是一個女人留給我的最後的禮物。如果微涼沒有當著那麽多敵人
的面下這一刀,或許我現在已經被扔進了火山裏面。任何一個聰明而謹慎的人都
會選擇驗證一下火山口中是否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我喉嚨飛濺的鮮血最終還是
騙過了他們。


  每次呼吸都會牽動傷口帶來劇痛,不過胸腔裏那個器官的撕裂感要更加強烈。


  我不是沒有想過回到反抗軍去找人複仇。布倫洛農,小魚……還有初邪親衛
隊裏所有的人……我想把他們全都殺個幹淨。


  可我沒有這麽選擇……憑我現在殘餘的力量,沖回到反抗軍那裏,哪怕可以
拉上幾十個人給我陪葬,我也一定會死在那裏。更何況,反抗軍裏那些真正高等
級的戰士在戰鬥力上並不會遜色與我太多。


  而我是不能死的……我想見阿紗嘉……


  我做了懦弱的選擇。


  一個真正有血性的人或許真的會選擇把自己化身成火焰,在被焚燒殆盡之前
讓複仇的怒火點燃一切。而我退縮了,如果我死掉的話,就再也沒辦法見到阿紗
嘉。


  我想對微涼說抱歉……還有沙倫,還有所有追隨過我的人……他們全都是因
爲我而死掉的,而我卻沒有選擇爲他們複仇。


  我感到對自己無比的厭惡,然而在胸腔裏跳動的更強烈的則是對那個女孩的
失望、憤怒和迷惘。


  我想去質問她,爲什麽要選擇那種複仇的方式。如果真的想複仇,那麽就自
己動手好了!當她恢複了力量的那個時刻,爲什麽不選擇殺了我?爲什麽一定要
選擇在這個時候,用我的朋友來給我一起陪葬?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溫柔的目光、充滿欲望的索取、滿臉欣喜和吻…
…全都是假的……她爲的就是在這樣一刻把它們在我的心中全部摧毀麽?


  我産生了懷疑,卻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這一切是所羅門的安排呢?所羅門曾經和我的談話、聽證會、布倫洛農
的參與,這些都是可以讓我産生深深懷疑的因素,說不定這一切並不是初邪的計
劃,而小魚也隻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


  可是,微涼的證言卻是我沒辦法否定的東西。她不會在生死一線的時候還來
抹黑初邪,她不是那種女人。


  或許我該聽她的,早早的離開反抗軍……但是我清楚那個時候無論如何我也
是不會這樣選擇的。


  已經是第三次了,看著和自己交融過的女人在自己面前隕落,這種滋味如同
記憶中的一樣辛辣和劇毒。看著微涼裹挾著她铠甲的碎片被從上面墜落的時候,
我想過用手去拉住她,可是我的反應能力和那個時候殘留的力氣都做不到這一點。


  我深切的希望,微涼在那之前就已經死掉了,而不是被熔岩所殺。


  在晚上的時候,我會毫無遮攔的一個人躺在暗面的土地上做著噩夢,每一次
都是如次……我夢見自己變成微涼,熔岩從我的嘴裏、耳朵裏、眼睛燒了進來,
一直到自己的頭骨化成了焦炭。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腳掌已經痛得麻木,踩在砂礫上的沙沙聲也成
了我唯一能聽見的東西。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但是我卻感覺不到饑餓。隨身攜帶
的水袋在幾天之內也見底了,我把它留在了黑色的土地上。


  地平線和視野的盡頭是一望無際的灰暗顔色,哪些如同利齒一樣直插天際的
黑色山峰在遠方若隱若現,正如我隨著那個女孩剛剛進入暗面時所看到的景象一
模一樣。


  隻是我沒有用心去體味過這付景象對人類而言意味著什麽。毫無生機的大地,
憑借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活下去的……這讓我想起了我當初加入反抗軍的
原因。


  初邪和我做了一個交易,她給我在暗面前進的機會,而我作爲反抗軍的一員
加入他們。


  把我留在身邊,讓我沈溺於她的美好,無論這是不是她計劃的一部分,她做
到了。所以當她複仇的時候,效果非常不錯。


  我在失去Fey,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到神都裏面之後,在陰郁的心理狀態
之下,確實對她做了兇狠的事情。所以如果有人說我是罪有應得也並不過分…
…如果這一切不是建立在微涼他們的死亡之上,我想自己就會這樣認命。


  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那個女孩。指責她?還是讓她完成還沒有完成的複仇?


  這些問題在我的腦海裏僅僅存在了一瞬間,因爲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想這些了。


  活著走下去……我還要把阿紗嘉從那個地方救出來……


  「你不要繼續走了……」


  「現在回去憐幽的城裏還來得及……」


  「你不吃東西真的會死的……」


  蒼綴已經沈默了很多很多天,在我沒有允許她說話的時候她總會乖巧的選擇
安靜。可是最終她似乎還是忍不住了……


  「就算你急著想要見她,也可以先去憐幽那裏拿一點吃的再上路的。」


  蒼綴說的都是非常中肯的建議,可是我卻不能那樣做。


  憐幽和所有的裏奧雷特一樣,我對她來說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他們不
會撒謊,但卻會隱瞞真實的想法,這是我親身學到的教訓。


  蒼綴還太稚嫩,她不能夠理解的事情還有太多。


  我無法再相信憐幽,我也無法保證我隨著她回去那座城會得到安全的保障。
那些想要殺我的人仍然在附近,讓自己置身於那種地方才是愚蠢的。


  「你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


  小女孩在安靜了許久之後,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卻沒有感到任何的寬慰。


  「你以爲自己是什麽?我們隻是相互利用而已,不要說得太好聽了!」


  「在你死之前我可以把我的力量都給你用的……」


  「那隻是交易而已。」


  「如果可以不吸收你的能量等級就把契約裝甲給你傳遞過來的話,我也…
…」


  「你再說話我會瘋掉的,閉嘴,算我求你!!」


  蒼綴這次真的像是消失了一般。或許我的態度會讓她受傷,可是我並不在乎。
裏奧雷特都是視以力量爲一切的家夥,和他們講感情才是愚蠢……


  隻有……阿紗嘉……她是不一樣的,她……


  「貪狼,後面!」


  蒼綴還是說話了,這一次似乎是迫不得已而對我發出的警報。


  我回過頭去,看到了幾個黑色的影子正遠遠的在向我靠近。距離非常遠,所
以我隻能依稀辨別出那是幾頭等級不高的獸型裏奧雷特。


  我伸手去摸劍,卻什麽都沒摸到。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陪伴我許久的那個
夥伴已經被別人奪走了。


  如果按照以前的測試來計算,我現在的能量等級就隻有7級而已。是不是能
驅動贖魂裝甲還不是很清楚,但蒼綴的力量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用了。


  殺掉他們就可以吃肉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我隻希望它們並不是帶有毒性
的種類。


  提升了能量,我坐在原地等著它們靠近。不是我不想站,而是腿部的肌肉已
經麻木到了極點,稍微一停歇它們就不受控制的松弛了下去。


  然而那幾個身影卻沒有過來,它們看到我停下之後便也停下了腳步。我和它
們僵持了許久,而它們看上去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最後,我實在無法再等下去,便用能量把自己浮起來向他們開始接近。那幾
隻魔獸在發現了我的舉動之後立刻向後撤退,一直把距離保持在我無法靠近的狀
態。


  如果全能量加速沖過去的話,我也許能夠追上並解決其中的一半。但如果我
這麽做的話,其他的幾隻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將失去能量的我變成食物。


  我隻能用能量支持著自己向前繼續飛行,而那些魔獸像貪婪的狼群一樣繼續
跟了上來。


  我用極低速度的能量飛行足足飛了兩個小時,直到能量下降到了一個非常危
險的程度位置。我不能再走了,這樣走下去會讓能量耗盡,如果這個時候那些家
夥沖過來的話,我大概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天之內都一直跟在我的後面。我在夜晚降臨的時候讓蒼綴
替我放哨,但我清楚這樣睡下去的話,蒼綴有可能都沒有辦法叫醒我。


  令我意外的是,那些東西即便在我睡覺的時候也沒有進攻過來。所以當天亮
之後,我才能繼續踏上自己的路。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在當天下午的時候就被揭曉了。


    ***    ***    ***    ***


  越來越多的魔獸出現了,以半包圍的姿態向我一點一點的靠近。如果是野生
的獸型裏奧雷特,現在早就已經沖上來了。我心裏清楚,它們一定受了什麽人的
指示。


  能量波動傳了過來。我精疲力盡的坐在了一塊黑色的岩石之上,靜靜的看著
那個能量波動的來源離我越來越近。


  「想不到你能走到這麽遠的地方來,找到你還真是費勁。」


  一個我無論如何也不想在現在遇見的裏奧雷特從空中落到了我的面前。在他
出現以後,那些遠遠看著這邊的魔獸似乎就被他趕走了。


  「它們是你臨時支配用來找我的,沒錯吧?」我看著眼前的家夥,用細微的
聲音說道。


  「當然。那些東西實在是太弱小了,要不是這樣,我更傾向於讓它們來解決
你。」


  鏡厭坐到了我面前不遠處的另一塊石頭上,用著輕快的語氣訴說著令人發寒
的話語。


  「那麽,你是想親自動手?」


  「不然你覺得我追過來是爲了什麽?」


  鏡厭在笑,那是傲慢而又自信的笑容。我看著那個笑容,隻覺得自己的未來
在一點一點的被它所吞噬。


  「我離噬族的領地還有多遠……」我聽到自己問了一個在現在已經無關緊要
了的問題。


  鏡厭用手指輕輕敲著自己的膝蓋,「你已經站在他們的領地上了,距離王城
的話,以我的速度,還有三天。說實在的,我已經有點想念光詠了。」


  聽著阿紗嘉的名字,我沒有說任何話。


  「你知道麽?最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裏。」鏡厭開始自顧自的說
了起來,他一點也不怕我跑掉,也不怕我趁機偷襲。沒有武器,一下子失去三級
力量的我,對他來說和那些剛剛被他驅散的魔獸沒有什麽區別。


  「阿紗嘉·光詠,在暗面的噬族裏面或許是無人能比的寵兒。但是對瞳族來
說,她就隻不過是噬王許給我們的一個籌碼罷了。或許擁有王族血統的她有著非
凡的潛力,但是在深淵裏擁有絕佳潛力的家夥真的太多了。他們中的一半都活不
過在深淵中的第一場戰鬥。潛力這種東西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麽奢侈品。」


  「知道蒼綴爲什麽那麽強麽?她的母親就不用說了,她的父親在暗面乃至光
面曾經都是最強大的存在之一……光詠雖然是噬王的女兒,但她的母親實在是太
微不足道了,幾乎沒人知道她是誰。無論在暗面還是深淵,無名就意味著無力。
雙親中的一個力量不足,這對後代來說往往是緻命的。」


  「至於她的身體,呵呵,雖然很多人都說她是暗面繼骸王和我們瞳族的' 注
視者' 之後最耀眼的女人。可是你要知道,容貌這種東西大概除了宮族之外誰都
不會真的當一回事。所以,血統所帶來的地位對光詠來說反而是更重要的東西。
在我眼裏,光詠更像是一個玩具。吸取她的驕傲,增強我自己的力量,等到她變
成一隻母狗以後,就可以丟掉了……我開始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


  「可是這麽長的時間以來,我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或許是因爲和你們人類
接觸過的緣故,她性子裏面出現的東西讓我非常驚訝。她的驕傲與自尊,似乎永
遠也不會枯竭……也許我真的應該和她締結真正的契約,然後像現在的瞳王與骸
王一樣,組成下一個世代的暗面統治者聯盟。而這正是現在的噬族王族所沒有意
識到的,他們崛起所需要的東西,就藏在他們爲了苟延殘喘所抛出的籌碼裏面
……」


  鏡厭不厭其煩的對我炫耀著自己的發現,他忘我的敘述著所想的事情,興緻
勃勃的在我面前踱著步。


  而我則在腦海裏面不斷排演著所有可能的戰術,如何才能用現有的力量在接
下來要發生的戰鬥中讓自己活下來。


  鏡厭終於把目光轉向了我,「光詠等你等的已經太辛苦了,我也不希望看著
我未來的伴侶繼續受到這種無謂的折磨,我們不如……」


  「你的廢話太多了,鏡厭,閉嘴吧。」我閉上眼睛輕輕說。


  鏡厭的勸服戛然而止,他歪了歪頭,「也好,我其實還是更喜歡動手而不是
動嘴。」


  他動了,正如我第一次見到他那樣。那具身體一瞬間像被擠碎了一般爆出了
無數的血肉,層層疊疊的甲胄與骨節觸手從鏡厭的身體上炸開出來,巨大的如同
昆蟲一樣的肢節砸在了地面上,將一個龐大的怪物支撐了起來。


  淵體喚醒。


  我在他動起來的時候也動了,向著最近的一座山脈直沖過去。


  現在是沒辦法打贏他的,在地形複雜的地方將他甩掉才是正確的做法。


  背後傳來了呼嘯的聲音,我連忙加厚了自己的護罩,打算強行防禦然後借著
他攻擊的力道進一步提升前沖的速度。


  可是我忘了自己現在的能量等級。


  鏡厭的尾巴就像撕破一張白紙似得將我的能量罩刺了個粉碎,然後洞穿了我
的大腿。


  我的腦子一空,整個身體就被帶飛了,在劇痛向腦海傳遞過來之前,我向木
偶一樣被他甩向了地面。


  「貪狼!!」


  全身的感官就好像凝滯了似得,我聽見蒼綴在叫,她努力的想要傳遞給我什
麽信息。


  我非常清楚她想要告訴我什麽,因爲我也一直在考慮同樣的事情。


  就好像思考了好幾個小時一樣,最終從我的嘴裏吐出了一個字。


  「好……」


  全身的能量都仿佛蒸發了一樣開始消失,我不知道這個選擇會讓我丟失多少
能量等級,這已經是我唯一能夠和鏡厭抗衡的方法了。


  在接觸地面之前,我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肉也炸碎了。白花花的骨骼像瘋了一
樣從胸腔、後背和四肢竄了出來。身後鐮刀一樣的骨翼在空中劃出了清脆的聲音,
絞碎了插在我大腿上的觸手,然後輕松的緩沖了我身體墜落的速度。


  很久很久以前,是我與初邪一起沒頭沒腦的一起旅行的那段時光。在沙舟之
城裏,我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由蒼綴控制了身體,釋放了朽骨天國,並化身成了一
隻怪物,把結界中的幾十個傭兵殺了個幹淨。那個時候我就應該知道,這就是蒼
綴的淵體喚醒。


  布滿利齒的下颚咬在我的臉頰上,這個狀態我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了。身體
勉強還能保持人形,隻是雙手與雙腳都變成了蒼白的骨質,全身也疊滿了猙獰外
放的骨頁。


  「就隻是這樣麽?」


  在力量全限交融的此刻,我已經不需要開口就可以和蒼綴對話了。


  「你的力量……已經不夠召喚契約裝甲了……而且以我們契約的等級我也沒
辦法把我的契約裝甲全部傳遞過來。對不起……」


  力量不夠了……這給了我一個信息,或許這一戰之後我連作爲戰士的資格都
會失去吧。可是能見到阿紗嘉就可以了……我要親口告訴她,即使沒有我的幫助,
也要憑自己的力量把自己贏回來……


  「鏡厭也沒辦法在深淵之外使用契約裝甲,所以……」


  「你的淵體喚醒強還是他的強?」


  「我的要厲害一點。可是你不可能贏他的……」


  我沒有再說話,因爲鏡厭已經沖了過來。


  「【不死】蒼綴,都說你比我要強,其實我不是很服氣呐。」鏡厭大笑著和
我的新身體撞在了一起。


  那是極度恐怖的沖擊力,可是我仍然接了下來。已經被完全骨化的雙腳在地
上刨出了兩道巨大的壕溝,然後生生止住了鏡厭的沖擊。


  我這才知道,原來淵體喚醒可以帶來這麽強大的力量……至少是肉體的力量。


  習慣了人類身體的我,這個時候隻能機械的憑借多出來的一點點感覺,指揮
身體上所有能動的部位狂風暴雨般的對鏡厭展開攻擊。


  我和鏡厭糾纏在一起,抛棄了所有的技巧,在保證自己本體不被波及的情況
下硬碰硬。骸族的身體果然足夠堅硬,一隻骨翼往往在絞斷了三五隻鏡厭的肢體
時候才會破碎。


  大片大片的肢體和碎塊在空中飛濺,鏡厭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他聚精會
神的接下我所有遞過來的攻擊,並用自己的反擊彌補上了我們周圍空間留下的任
何一個空隙。


  我和他的動作都變得越來越快,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不斷地響了起來。我終於
跟不上他的速度了,四根觸手刺進了我的身體。


  可是我身體的堅硬程度根本沒讓他前進幾厘米,我用雙手擰住那幾根觸手,
用力一甩。


  龐大的鏡厭被我扔了出去,這一擊撕裂了那幾根觸手,但是他趁著我發力的
機會也用那根尾巴掃斷了我的一條腿。


  強行調動能量,那條腿被迅速修複了;而鏡厭那些斷掉的觸手卻沒有得到補
充。


  一種會贏的念頭萌生了,我拖著巨大的身體沖向了鏡厭。


  鏡厭向後撤了幾步,但是在他提升速度躲閃之前我的骨翼就籠罩了過去。我
什麽都沒想,就隻是用盡力氣撞在了他身上。


  鏡厭被我撞倒在地,我壓在他的身上,瘋狂的用自己的骨爪撕扯著他的身體。
他也在反擊,但是那攻擊力似乎顯得微不足道。


  強行撥開他防禦的觸手,我握起拳頭,狠狠的砸了下去。當拳頭接觸了他胸
口的時候,我聽到了清晰的碎裂聲。


  我擡起手,又一拳砸下去,碎裂的聲音更響了。可是當我第三次擡起手的時
候,我發現碎裂的竟然是我的拳頭。


  鏡厭的尾巴彈了起來,把我從他身上掃了下去。


  沈重的身體落在地上,我掙紮著爬起來,然後看到身上的骨質正一點一點的
在剝落。


  鏡厭進攻了,那根尾巴像鋼錐一樣砸了過來。我用手臂防禦,卻沒能防住。


  力量在飛速的下降,我的心變得越來越冰冷。


  「第一點,」鏡厭一邊狂攻一邊淡淡的開口了,「借用別人的力量,就意味
著犧牲掌控力。再強大的東西,無法控制就毫無意義。」


  骨翼全部被打碎了,當我試著再次催生的時候,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第二點,根本不知道在淵體喚醒下該怎麽戰鬥家夥,竟然還想打贏,簡直
是笑話。應該舍棄哪些部位,必須催生哪些部位,你根本一竅不通。」


  鏡厭擡起手,一道暗金色的能量光柱向我掃了過來。那是瞳族特有的能量顔
色,我曾經在與他手下的深淵瞳魔作戰中見識過。


  能量光柱擊中了我,雖然僅僅是掃了一下,我身上所有殘留的骨質就碎了個
一幹二淨。我的身體飛了出去,後背撞在地面上,被岩礫割得鮮血淋漓。


  「最後一點,在絕對的能量上,蒼綴還太年幼。很可惜,你高估了她的力量。」


  我顫抖著撐起身子,試圖站立起來,但是卻失敗了。雙膝跪在了地上,口腔
裏全是鐵鏽的腥味。


  鏡厭催動身體向我走了過來,眼睛裏閃爍著不屑的光芒。


  我努力握起拳頭,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能量。能量等級已經作爲代價交出去了
太多,現在的我,和那個當初在紅松城澆花抽煙的普通人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


  失去了初邪,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所在的地方,失去了神宮……直到現在爲
止,我連身爲戰士唯一擁有的能量都一絲不剩的失去了。


  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卻還是無法見到想見
的人……


  鏡厭的手按在了我的頭上。對於這個動作,本應感到恥辱的我,卻沒能體會
到任何東西。


  他尖銳的尾刺指在了我的眼前。


  「貪狼,這個世界的命運總會眷顧一些人。我曾經以爲你是其中的一個,但
是現在看來,很多人都猜錯了。」


  命運?那是我永遠也看不清的東西。


  很多次很多次,在必死的情況下,我活了下來。那是命運麽?當這種事情發
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時候,沒有人會對那個詞無動於衷。


  在外面的世界,我曾經差點被黑暗中的傭兵殺掉。在最後一刻,我在不知情
的情況下離開了自己的店鋪而幸免於難;和AZZA的決鬥中,不死之戒的封印
力量抵消了我的緻命傷;和梅爾菲斯並肩戰鬥的時候,他也無數次救過我的命。


  我可以歸結它們爲命運,那個時候……死亡是我無法控制的事情,活下來也
不是因爲我做了什麽選擇。


  那根巨大的尾刺向後縮去,我可以看到它每一根肌肉和鱗片在流暢的鎖緊,
積攢了一點點力量——足以輕松擊碎我頭顱的力量。那根尾刺在我的眼中變得越
來越大,在下一秒就會毫不留情的享用我的腦漿和生命。


  我可以選擇,我知道。


  死掉,是很輕松的事情。我已經想過無數次,自己的生命被終結會是什麽樣
子。


  被Rayout背叛的時候,我想用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在Fey死掉的
時候,我在絕望之中想過自殺;當初邪對我展開複仇的時候,我也考慮過放棄。


  可是在此時此刻,我無比的想要再看阿紗嘉一眼……那個讓我緊咬著命運一
直走到今天的女孩。


  我可以選擇,是的。


  「蒼綴,終極契約……」


  我並不知道,我現在的選擇是對還是錯。這個答案在我死之前都沒有找到,
但在此時此刻,這個選擇讓很多人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答案。


  鏡厭的攻擊落了下來,巨大的尾刺裹挾著一股強大的能量深深的插進了土地
之中,並揚起了一大片塵土。


  他沒有刺中任何目標,而那根尾巴則在他試圖拔出來之前裂成了碎片。


  鏡厭扭過頭看向我,站在他身側數十米之外的我。


  我沒有能量做加速了,也不敢再次使用血族契約帶給我的移動能力。連跑的
力量都沒有,所以我隻是邁開了步子,向鏡厭走了過去,並且擡起了手。


  鏡厭用複雜的目光看著我,然後試圖迎上來,但僅僅是一秒鍾內,他的全身
都出現了傷口,噴出了大片的鮮血。


  這就是血族的力量。無論是我還是蒼綴,都還沒有習慣使用已經從這個世界
上封存了不知道多久的力量。


  我現在的能量等級可能隻有可憐的F,但這點能量所引發的攻擊效果,甚至
可以比擬我全盛期的一擊。面對這種力量,我感到了惶恐。因爲這種超出了我所
有認知規則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了。


  可是鏡厭卻並沒有露出預想中的恐懼、驚訝或者是不甘。


  相反,他笑了。


  鏡厭一點點取消了淵體喚醒的狀態,他重新變回了人形。身上的傷勢在收回
力量的時候得到了迅速的恢複,就好像從來沒在那裏存在過一樣。


  我想要繼續攻擊,但是他說話了。


  「停手,貪狼。」鏡厭擡起頭,「我們已經沒必要再打了。你已經是骸族真
正的【朽骨】了,作爲同盟我不能殺你,而你現在也殺不了我。」


  「殺不殺的了……要試試才知道……」我強撐著身體向他繼續走過去。


  「就算殺了我又怎麽樣?你也一樣會死在這個地方。不要再做愚蠢的選擇了,
我帶你去見阿紗嘉。」


  聽著鏡厭的回答,我一瞬間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麽毛病。


  「就像你聽到的那樣,我帶你去見阿紗嘉。裏奧雷特沒有謊言。」鏡厭鄭重
的對我說道。


  「……爲什麽……」


  「你一定還記得骸王給你的許諾,這就是原因。」


  是了,我想起來了……


  骸王曾經許諾,隻要我和蒼綴締結終極契約,那麽阿紗嘉就是我的報酬。骸
王會以同盟的名義要求鏡厭放棄阿紗嘉,所以在這一刻起,鏡厭已經不再是我和
阿紗嘉之間的阻礙了。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點……


    ***    ***    ***    ***




  鏡厭召來了兩隻巨大獸型裏奧雷特作爲的馱獸,帶著我向噬族領地的深處進
發了。


  他給了我吃的,也給了我水,所以我相信至少在這段時間內,我不需要提防
這家夥。如果他想要我死,完全可以不做這些事情,兩天之後我大概就會脫水而
亡。


  我終於和蒼綴簽訂了終極契約……也如願以償獲得求生的能力……乃至可以
顛覆許許多多東西的權力。


  可是她從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樣。


  我看著自己的手掌,體味著由承諾破滅而換來的力量。


  我對阿紗嘉說過,要和她簽訂契約,打敗她,然後給她力量……這個承諾,
我沒有守住。


  由於那件魔兵器的存在,所以我和蒼綴的終極契約建立的是那麽流暢。在一
瞬間,獲得了某種誘發的蒼綴就覺醒了血族的力量。我用這個力量保住了性命,
保住了再次見到阿紗嘉的機會,可是我無法感到絲毫的高興。


  骸王說過,血族的最強大的地方就在于他們對契約的解讀,而整個種族統合
契約所換來的是對抗世界根本規則的能力。當我親身體會過将這個能力轉化成戰
鬥技巧的過程之後,才真正理解了曾經存在的那個種族會是多麽恐怖的存在。


  血族契約所改變的規則僅僅就是一條而已,發動這個力量,可以在一瞬間消
泯掉這個世界的一條規則。


  這條規則,人類将其稱之爲:慣性。


  消泯自身的慣性,然後發力,我就可以瞬間達到一個可怕的速度而不需要承
受任何G力。再用一次,我就可以瞬間停在當前的位置。這一套動作,從某種角
度來說,是真真正正的瞬間移動。


  很久以前,在剛剛與蒼綴簽訂契約的時候,她就和我講述了這個能力的存在,
血族将之稱之爲【零移】。而如果将這個力量在預定的空間釋放出來,就是擁有
可怕攻擊力的【零斬】。


  零斬比零移的釋放難度要高無數倍。每離體一段距離,所要耗費的契約能量
就會成倍增長。也同樣是因爲擴大規則變化範圍所需要的代價太高,所以才不得
不将釋放範圍縮減到一條細線的程度。


  然而這就足夠了。我隻是用了一下,就輕輕松松的弄垮了淵體喚醒下的鏡厭
的身體。


  以零斬的位置爲界限,産生慣性斷層,使目标發生自體的擠壓和撕扯。越是
力量強大的存在就越是不可能憑借自己的身體強度對抗自己的力量。


  在不損傷我自己能量上限的基礎上,蒼綴現在可以借給我十二個單位的契約
能量。一次零斬的消耗是四個單位,一次零移所需要的則是兩個單位。


  三次,這是以蒼綴借我力量爲基礎所能釋放的零斬極限次數,距離是兩米。


  而零移的短時間使用次數則是六次。


  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能量,但是憑借這兩招,我可以殺掉任何一個對手——
隻要我制定好自己的戰術。


  這兩招的強大毋庸置疑,但同樣存在着緻命的缺陷。


  零移并不是真正的傳送,而是超高速移動。這種移動的速度已經遠遠超出了
人類反應神經所能掌控的範圍。如果在我移動的路徑上有除了空氣以外的東西,
權且不說牆壁或是人群,哪怕是一粒小石頭,都足以毀掉我的身體。


  而零斬的弱點則在于釋放的精準度。僅僅隻有一條線的攻擊範圍,僅僅隻有
一瞬間的釋放時間,亦是在敵人高速運動或是瞬間加速的情況下才能産生真正殺
傷力的招數,怎麽樣命中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蒼綴告訴我,如果能量等級足夠高,就可以做出面殺傷的零斬,定位就不再
是問題了;對于零移,也可以用大量能量使能力影響突破自己身體的範圍,所有
接觸的異物也會歸于同樣的慣性系之中。


  如此,這兩招最緻命的特性就可以得到解決,相對應戰術的執行力也就沒有
了限制。


  我想,擁有這種力量的……已經和神沒有什麽區别了吧……


  不過,我對成爲神一點也不感興趣。所以這些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對我有意義的事隻有一件——在前方那座輪廓逐漸清晰起來的城市之中,有
我思念已久的人在等我。


  我已經去過了很多裏奧雷特的城市。影族、骸族和心族的城市,我都在其中
流連過,而瞳族的王城我也遠遠的看過一眼。面前這座屬于噬族的城市,看上去
并沒有什麽獨特的地方,除了它得名由來的那個景觀。


  噬族都城名爲裂腹城,一道深深的峽谷将這座城堡劈做了兩半。龐大的城市
蔓延在這道峽谷的兩側,并侵略到了峽谷的裏面。遠遠的看去,有數不盡的橋梁
架在岩壁之間,它們看起來就像斬不斷的絲線,密密麻麻的延伸到了峽谷的深處。
似乎在峽谷的岩壁裏面也已經建滿了裏奧雷特的居所。


  和其他所有的裏奧雷特都城一樣,王城坐落在城市的中央。這座城堡橫跨在
峽谷的中央,一座黑黝黝的猙獰尖塔直插天空,而剩餘的部分則一直籠罩到了峽
谷最深的底部。


  遠遠看着的時候,那條峽谷就像一條細細的黑色河流。可是當你涉足到足夠
近的時候,你就不得不爲眼前壯觀的景象爲之駐足,哪怕隻有幾秒。


  冷熱空氣的交換使得數百米寬的峽谷繞滿了風,它們不算很強,但也足以讓
站立不穩的家夥失足跌落到下面摔成肉泥。


  我和鏡厭沿着峽谷向裂腹城走着。我側目看着如同深淵一般的峽谷,神智變
得有一點點模糊。


  就要見到那個讓我魂牽夢萦足近一年的女孩了,這一年我和她都經曆了很多
事。我不确定,當我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是不是能再次見到那抹震撼心靈的純粹笑
容。畢竟這裏已經不是【神都】了,而是屬于裏奧雷特的,屬于她父親所統治的
土地。


  一路上,鏡厭都沒有再和我說過一句話,他隻是騎着馱獸不緊不慢的走在我
前面不遠的地方。我想過要問他在裂腹城會面對什麽,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我覺
得他不會告訴我,畢竟他遠遠沒有他現在看起來那麽友好。


  我曾經發誓要讓他爲阿紗嘉受到的欺淩付出代價,現在還不是時候。


  爲了救出阿紗嘉,我是不是要真的挑戰噬王?還是說要挑戰他麾下的整個噬
族?


  無論是二者中的哪一個,我都很清楚結果會是什麽。


  對于王的強大我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該怎麽改變那個結果。骸王是我唯一面
對面見過的王,她沒有展示一絲一毫的力量,反而是驚人的美麗讓人印象更深刻。


  當我跟着鏡厭走到了城市範圍之内以後他就釋放了馱獸。我本來也沒有攜帶
任何行李,而且這兩天的休息也讓我的精神狀态勉強恢複到了可以好好走路的程
度,所以對這個舉動我沒有提出什麽反對意見。


  城裏面的裏奧雷特在看到鏡厭的時候都非常小心的給他讓出了道路,可是當
其中一些家夥的目光移向我的時候,卻流露出了一絲敵意和貪婪。


  這是之前我和微涼擅自跑到灰凡恩消遣的時候所沒有遇到的情形。不過仔細
一想我就明了了,畢竟現在我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能量,所以在他們眼中我就
好像一塊鮮美的肉塊——尤其是這個地方噬族的數量占了絕對優勢。


  可是我也注意到有幾個特别的家夥對我展現出了對待鏡厭一樣的态度。


  是骸族的裏奧雷特們。即便我的能量等級已經落到了普通人的檔次,可是支
配力卻不會降低。況且,現在我和蒼綴已經簽訂了終極契約,任何一個骸族的人
都能夠感受到某些不可違逆的東西。


  當終極契約被簽訂的時候,我和蒼綴就變成了異心同體的狀态。她的肉體回
歸了深淵,在契約被結算之前,蒼綴将會以我爲核心,将力量留給我來驅使,這
是契約的一部分。這些骸族的成員在看到我的時候,他們就本能的感受到了蒼綴
的存在。


  當然,如果我不重新提升自己的能量,同樣也沒有資格去發動契約來借用她
的力量。就像我所說的,她在一場戰鬥中所能給我的就隻有三次零斬或者六次零
移。


  支配力是很有意思的東西,開始的時候我對這個詞彙有着非常嚴重的誤解。
本以爲那意味着可以召喚的裏奧雷特的數量,事實上那完全是取決于魂屬性能量
的強度。


  支配力實際的概念是指可以成功支配裏奧雷特的等級和支配之後的絕對服從
度。


  對與裏奧雷特來說,力量強大的就可以支配比自己弱小的存在,這是暗面非
常基本的規則。可是對支配者來說,力量差距和自己越小的個體就越難以支配,
被支配者也很容易擺脫控制。


  支配力是1級意味着,隻要是比支配者弱小的同族裏奧雷特都可以受到他的
完美控制;而比之強大的裏奧雷特也無法真正支配他。蒼綴就是這樣的存在,我
想阿紗嘉、各地的領主和王也都是如此。


  不知道是鏡厭的震懾還是由于骸族裏奧雷特露出的不安,那些低級的裏奧雷
特一直都沒有真正的做出威脅我的事情。


  穿過一層一層的街道,鏡厭引領着我踏上了一條下旋的階梯。階梯有十來米
寬,是經過很精心修葺過的道路。它的一邊是峭壁,另一邊則是峽谷的懸崖。這
種類似的階梯遍布着整個峽谷的懸壁,如果所想的那樣,噬族已經在這個地方開
鑿出了極具藝術感的岩層社區。


  一眼望過去,那些門窗仿佛密密麻麻的蜂巢占據了岩壁的每一個角落。加上
連接峽谷兩岸的那些橋梁,裂腹城的心髒部位看上去真的像極了龐大的蟲穴。


  我和他一直走到了峽谷的最底部。峽谷最底部沒有水,而是一層看上去有些
粘稠的、泛着灰紫光芒的河流。雖然我覺得如果掉進去的話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但事實是我看到很多噬族的裏奧雷特似乎都在食用那種液體。


  「這就是噬族将王都建立在這個地方的原因,」鏡厭在這個時候出乎意料的
有了說話的興緻,「這些貪吃的家夥們通過食用這種東西就可以獲得力量的增長。
雖然在我看來隻是杯水車薪,但那對最底層的弱小裏奧雷特來說,這就意味着多
出了一絲進化的珍貴機會。」


  我沒有答話,鏡厭也不是抱着聽到回應的希望來說這些話的。不過這個信息
很有意思,畢竟看到熟悉的東西還是會讓身爲人類的我産生一點點觸動。


  人類不就是如此麽?當我們剛剛擺脫動物的身份,建立第一個部落的時候,
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先要找到維持生命的水源。


  我們學會用火,學會耕種,用石矛狩獵,燒制器皿,然後我們鍛造金屬,創
造一個比一個巨大的機械,建立無比宏偉的摩天大廈,占領了地球的每一寸土地。
再然後後我們駕駛着飛船離開了母星,開始征服宇宙,制作了【神都】,最終涉
足到了這個地方。


  而當我們做着這一切的時候,這些裏奧雷特就在這個地方默默的生存着,堅
定而永恒的追求着力量和自己的存在……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我們的的确确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至少在這個時候,我仍然認爲裏奧
雷特是一種生物。


  順着這道幾百米寬的奇異河流,我們繼續前行,一直到這條河流被一個巨大
的黑色物體在正中央将它分成了兩截。


  那就是噬族王城的基座。我擡頭仰望,隻能看到細細的一條天空和仿佛巨人
手中的長矛般的王城尖頂。


  已經沒有裏奧雷特再盤桓在我們附近了,這座一直充斥到我視野盡頭黑暗中
的巨型建築孤零零的立在灰紫色河流的中間,等待着我的探訪。


  「我在這座城裏和你一樣也是客人,沒有什麽特殊優待權限。所以現在該你
自己領路了,進去之後就會有人來迎接你。」鏡厭指給我了一條通往正門的路。


  像蛛網一樣的黑色橋梁交織在峽谷的兩岸、河流的上方和王城之間,我走了
上去,在河流的淙淙聲中走進了這座黑色的城堡。


  城堡底層的這座大殿布滿了足以照亮整個空間的能量燈火。但是我還沒有來
得及欣賞大殿的樣子,一個噬族的成員就出現在了正前方的走廊之中。


  「鏡厭大人,你回來了。」那個家夥對鏡厭行了一禮。


  鏡厭對他點了一下頭,然後向着我側了側身,「帶他去見城主。」


  「我要見的是阿紗嘉,不是什麽城主。」我沉聲說。


  「我知道,但那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所以你還是乖巧一點吧。」鏡厭随口說
着,自顧自的走向了另外一條走廊。


  沒有任何的廢話,那個噬族也沒有任何多嘴的意思。他對我輕輕點了點頭,
示意我随他去。他走在前面,穿過寬敞的甬道,帶着我走上了一座盤旋的階梯。


  「那麽,你就是那個約定之人了?」


  那家夥在沉默持續了大概五分鍾的時候終于開口了。


  「你想說什麽?」我輕輕回答。


  他回過頭,用精銳的目光掃在了我的身上。


  「貪狼,可以讓殿下舍棄自由和自我意志而苦苦等候的那個人類,應該就是
你吧?」


  「那的确是我的名字。」我審視着對方的表情,想從裏面盡可能的讀出一些
信息。


  「我的名字是月喉,我站在殿下這一邊。」


  我眯起了眼睛,冷冷的打量着突然說出奇怪剖白的這個裏奧雷特。


  「你在向我示好?」


  「你們人類的思維要得出這樣的結論我也無話可說。」月喉一點也沒露出負
面的情緒,「我隻是告訴你,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助,我會盡我的能力。」


  「那就直接帶我去見阿紗嘉。」


  「這我是做不到的,隻有城主許可之後你才能獲得進入堕鎏之地的資格。」


  堕鎏之地,看來那就是阿紗嘉現在所處的地方……


  「那麽你能幫我什麽?」


  「這是你的問題。你先要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我才能夠幫你。」


  月喉的話聽上去很像是在無理取鬧,但是我卻并不感到奇怪。也許我已經開
始适應裏奧雷特獨特的思維方式了,由于他們沒有謊言這種東西,所以文字遊戲
反而玩的更加流利。想到這裏,我腦海裏形成了一個狡詐的問題。


  「如果我要帶阿紗嘉離開這個地方,我該做些什麽?」


  月喉頭也不回的帶着我繼續攀登着好像無窮無盡的階梯,「最重要的是得到
殿下自己的同意。但在這片土地上,有很多人是不會讓你這麽做的,我也是其中
之一。」


  他的答案很有趣,這不由得使我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多出了一點點最基本的信
任。


  「你不想讓我帶走她?」


  「殿下是吾族的未來與希望,沒有任何人會任由你帶走她。」


  我冷笑了兩聲,「你們所謂的未來、希望,原來就是賣給瞳族的籌碼嗎?你
不覺得可笑?」


  月喉再次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我,他看上去态度很鄭重。


  「那是吾王的決定,不是所有人的。很多人認爲殿下的未來才是複興族群的
關鍵,很可惜吾王并不這麽想。」


  從這一句話中,抓住了一絲飄搖的線索。骸王當初和我提到過噬族内部的勢
力鬥争,而月喉一開始就非常直率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這是不是說明他想要拉
攏我?


  可是我已經來了,馬上就要見到她了。骸王承諾,隻要我和蒼綴簽訂終極契
約,瞳族就會取消和噬族定下的那條約定。阿紗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應該已經
擺脫了籌碼的身份,至少暫時是的。


  我們沒有爬太久的階梯,大概上了三四層的樣子,月喉就把我帶進了城主的
寝宮。沒有人阻攔我,除了月喉我也沒有看見任何類似于守衛之類的家夥。


  繼黑無和帝顱之後,我見到了第三位統治着王城的領主。


  「我的城裏已經充滿了人類的臭味,怎麽又來了一個?」


  一個響若洪鍾的厚重聲音震的我耳朵發麻,我順着聲音看到了一個龐大的身
影。


  一張足足有三米多寬的床榻被安放在宮殿的中央,那上面躺着的家夥正在伸
懶腰。


  月喉對着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吾族的王城領主,八詭。」
    月喉對八詭卻并沒有表示出特别尊敬的态度,這讓我回憶起了那個引領我去
見黑無之時的那個裏奧雷特……難道月喉也是噬族的王族成員麽?似乎王族成員
并不需要對王城領主施以特别的禮節。


  八詭從他的床上坐了起來,這家夥單單是坐着都有兩米高,肥胖的身體幾乎
占據了整張大床。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高高隆起的腹部泛着一層令人渾身起雞皮
疙瘩的油光。臃腫的四肢幾乎和我的軀幹一樣粗細,上面糾結着一輪一輪的肉圈,
看上去惡心極了。


  「他是誰?」八詭一邊說一邊将手伸向了床邊的桌子,抓起了滿滿的一把肥
厚肉排,連骨帶肉扔進了那張大口開始大嚼。


  「八詭大人,他就是約定之人。」


  在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八詭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精光。我立刻意識到,這家
夥絕對不是一個單純的飯桶而已,一個飯桶也是不可能成爲王城領主的……


  「約定之人……【朽骨】貪狼?哈哈哈哈!!」


  八詭爆發出了如同巨鲸的歌聲一般沉悶的大笑,那笑聲仿佛都沾滿了油膩。


  「你竟然能夠在約定日之前趕到這個地方,不錯。」


  「我要去見阿紗嘉。」我打斷了他,因爲現在的我沒有心情去聆聽這個胖子
的廢話。


  「你憑什麽認爲我會輕輕松松的讓你去見那小家夥?」


  「我從來沒這麽認爲過。告訴我,我要怎麽才能見到她?」我很平靜的問道。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想節外生枝。


  「你見到她又怎麽樣?」八詭臉上的肥肉堆成了一個扭曲的形狀,我依稀分
辨出來那是微笑的表情。


  「我現在隻要見到她就足夠,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人類……哈哈哈……人類啊!」八詭再次大笑,他揮了一下油斑累累的大
手,「月喉,帶他去堕鎏之地。」


  當我離開八詭寝宮的時候,身後隻留下了噬族王城領主用餐的豪邁聲音。我
沒有回頭看,因爲我知道他的吃相足以讓我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失去對肉類
的興趣。


    ***    ***    ***    ***


  本來以爲月喉會帶我離開王城,甚至離開都城去那個所謂的堕鎏之地。可是
事實是,堕鎏之地似乎處于比王城基座還要深的地下。


  樓梯間變得越來越狹窄,也越來越陡,到最後隻能勉強供兩個人出入的程度。
天花闆和兩側牆壁向我無情的擠壓過來,讓我的心髒跳動的有些加快。


  幾分鍾以後,整個空間突然豁然開朗——甚至豁然的有些吓人。一片獨立的
廣闊空間沒有預兆的出現了在了我的眼前,這是位于裂腹城王城地底的巨大世界。


  這個地方的深度和廣闊程度已經足以建立小型的城堡了,我一眼望去竟然沒
有看到邊際。


  樓梯依着岩壁一直通到最下面,我小心翼翼的跟在月喉的身後,并忍不住着
眼于欣賞這不知道是自然形成還是人工造物的空間。


  頭頂上傳來了微微的轟隆聲,我知道那是峽谷中那條灰紫色的河流在奔騰。
這樣說來的話,如果算上峽谷的深度,這個空間地面的海拔應該已經在負一千米
以下了。


  「這就是堕鎏之地?」我忍不住發問。


  「是的。」月喉頭也不回的回答。


  「這是做什麽用的地方?」


  「你的問題太多了。」


  這個時候我忍不住猜想,假如噬族是這樣的話,難不成别的族的王城也有同
樣類型的東西?畢竟無論是在灰凡恩還是蒼白之巢我都沒有停留太久,更沒有在
王城裏閑逛過。


  當我們重新踏到地面上之後,頭頂的天花闆已經淹沒在了隐隐的黑暗之中。
不過這裏并不算太陰森,因爲附近有了很多很多的能量燈柱,把堕鎏之地映射成
了白晝。


  「殿下就在前面,我是不被允許再往前走的。」月喉站在了樓梯旁邊,向前
指了指。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前行。前方是一片蒼白的能量火光,我隻能勉強看
清百米左右的景物,更遠的地方則被這片白色所遮蓋了。


  地面被修葺的非常精緻,上面布滿了或猙獰或優美的圖騰與紋路。這個地方
應該是人工開鑿出來的,我心裏總認爲大自然不可能在湍急的河流下面安放這麽
一個空間。


  走了大概五分鍾,我依稀看到前面出現了一棟建築。那是一棟圓柱形的建築,
不高,大概隻有十米左右,但是直徑應該已經超過了百米。


  我靠近那座建築,然後圍着建築尋找入口。這個行動并沒有浪費我很長時間。


  推開一對兩米高的厚重金屬大門,我走進了建築的内部。


  是一座空心的巨大廳堂,從裏面看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罩子。然而令我驚訝的
是,牆壁上密密麻麻挂滿了無數的鎖鏈。


  上千根?上萬根?它們像蛛絲一樣在房間裏織成了網,并彙聚向了房間的正
中間。


  鎖鏈在空中合攏,一根并一根,随着向圓心的靠攏數量也變得越來越少,整
個房間的鎖鏈最終凝聚成了五根,它們像蛇一樣盤旋在地上,扭曲成詭異的圖案,
禁锢在了那個身影之上。她的雙手、雙腳和脖子都铐上了枷鎖,它們被衣襟遮住,
隻在袍子上留着一絲痕迹。


  那個身影穿着輕薄華麗的長袍,披着一件鑲着純白色絨邊的披風,坐在圓廳
正中央的一張高背石座上面。她閉着眼睛,似乎在沉睡,更像是在等待。


  她等待的人已經來了。


  我從粗大的鎖鏈之間穿行而過,一步一步的接近她。


  她輕輕的擡頭,那叢柔美的銀色長發順着她的脖頸流淌了一下,拂過了她的
臉頰,一直垂到胸口。


  女孩睜開了眼睛。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女孩的眼中沒有驚訝,沒有激動,沒有喜悅,也沒有釋懷。


  我所看到的就隻有一片淡淡的死灰色。


  阿紗嘉·光詠在我的面前站了起來,五根鎖鏈發出伶仃作響的聲音,随着女
孩的動作在地面盤繞了一下。


  「人類……你來了……」


  聽到女孩冰冷的聲音,我隻覺得自己的心跳正在一點一點的被冰封起來。


  「阿紗嘉。」我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叫了女孩的名字。


  女孩沒有向我走近,隻是在石座前輕輕踱了兩步。她瘦的不像樣子,隻是走
了兩步就幾乎跌倒,好像馬上要被折斷的花莖一般搖搖欲墜。我連走幾步上前想
要抱住她。


  「不要碰我!!」


  女孩在我向她伸出手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怒叱,帶着一點點沙啞破碎的嗓音回
蕩在空廳之中,我的手僵住了。


  「阿紗嘉……是我……」我從喉嚨裏勉強擠出了一絲聲音。


  「……不要用你們人類的髒手碰我……」阿紗嘉從牙縫裏迸濺出了一句低語。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對她提高了聲音,一股子不解和驚詫在胸口不斷
沖撞。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們人類原來是那麽肮髒的東西……你們可以欺騙身邊
的每一個人,許諾給别人無數美好的事情然後在達成了自己的目标之後踐踏别人
的希望……你們甚至連自己都可以欺騙,建立道德這種東西然後再享受打破它的
快感!!你們爲了一己好惡可以做出各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傷害自己的同類,
即便自己得不到什麽好處,隻要看到對方受難就可以的得到快樂……你們發動戰
争,愚蠢的人以上面人的命令作爲借口,殺戮着自己的同胞,然後在未來後悔自
己犯下的罪,再滿足于自己的覺悟……你們人類愚蠢的讓人發指,渾身都沾滿了
罪惡,卻渾然不覺,仍然期盼自己會得到一個好的未來,這世界上爲什麽會有人
類這種肮髒的東西!?」


  阿紗嘉咆哮的聲音震得鐵鏈嗡嗡作響,我目瞪口呆的聽着她的斥責,腦海一
片空白。我不明白她是怎麽了,也不明白她爲什麽會說這些……


  人類本來就是這樣的存在……可我想告訴她,人類還有另一面。


  「阿紗嘉……聽我說……你……」我向前緊走幾步。


  「滾開!!」


  阿紗嘉擡手甩出了一枚能量彈,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那枚能量球擊中了。
然而那枚能量球除了炸碎了我胸前的衣服,讓我向後連退幾步之外,竟然沒有傷
到我。


  她已經虛弱到了連攻擊都施展不出來的程度了……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阿紗嘉,我們人類并不隻有……」


  阿紗嘉在我的話語說了一半的時候突然竄了過來,我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力氣,
那隻小手鉗住了我的脖子,猛地把我撞到在了地上。大廳裏的鐵鏈被牽動着,發
出了混亂的碰撞聲。


  「并不隻有什麽!?!?我們每一個裏奧雷特都代表着一個罪惡,可是你們
人類呢!?你們把這世間所有的罪惡都集合到了自己身上!!我從來都不應該和
你扯上任何關系!!你和我之間的記憶永遠都會是我的恥辱!!」


  女孩大吼着,擡起了自己空着的那隻手,對準我的胸膛就想要插下去。


  她沒有那麽做,她的目光凝聚在了我胸前的一件東西上面。


  她曾經斷裂的那隻角。


  女孩的身體開始顫抖,她的牙齒也在發抖,咯咯作響。


  阿紗嘉一拳砸在了我的臉旁邊,沒有能量的保護,她的手指被砸的斷裂變形,
濺出來的幾滴鮮血攀上了我的面頰。


  「我……我……」阿紗嘉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那些……我都可以原諒你
……可是你……你爲什麽要……抛棄給我的承諾……」


  我刹那間感受到了無盡的絕望……我知道,自己做出的選擇,終究還是錯了。


  「我……隻想再見你……活着見到你……」


  「可你已經是别人的東西了啊!!!」


  阿紗嘉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了這句完整的話,然後用雙手抓住了我的衣襟。她
低下頭,發出了撕破喉嚨的凄絕哭喊,那聲音像無數鋒利的刀鋒将我的靈魂割成
了碎片。


  我躺在地上,輕輕的用雙手環住她削瘦的嬌小身軀,身體裏面的所有的希望
都在破碎。


  阿紗嘉在我的胸口泣不成聲,哭的身體痙攣了起來。


  「我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的答複呢,光詠?」


  身後響起了聲音,我聽出來,那是鏡厭的聲音。


  阿紗嘉渾身顫了一下,她在幾秒鍾的沉默之後推開了我,然後努力的站了起
來,轉過身去背對着我和鏡厭,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不明白那個動作的含義,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那似乎意味着某種我會爲
之瘋狂的結果。


  「再給我和他一點時間。」阿紗嘉努力抑制着哽咽,說道。


  「遵命,我的殿下。」鏡厭輕快地回應道,「我就在外面等着。」


  我沒有力氣回頭去看鏡厭,現在的每一秒鍾我都不想浪費。


  「阿紗嘉,我不懂……」


  我聽見阿紗嘉用力吸了一口氣,她用平靜的聲音再次開口了。


  「如果你沒有和蒼綴……而是信守了諾言,在這裏和我簽訂了終極契約,或
許我現在就已經自由了……有了契約者的我,就不會再被父親當做籌碼……」


  「你不明白!!」我吼了起來,「我已經是骸族的【朽骨】了!!骸王許諾,
隻要我和蒼綴簽了契約,瞳族和噬族的交易就會取消!!」


  「貪狼……」阿紗嘉的聲音黯淡了下去,「你根本不知道……我們裏奧雷特
的存在意義是什麽……或許是我太愚蠢了……當初因爲你,放棄了身爲裏奧雷特
的覺悟。可是現在……你選擇了蒼綴而不是我……我已經沒有别的路了……我隻
能選擇鏡厭……」


  「不!!阿紗嘉!!永遠都有别的路可以走!!我來到這裏就是爲了和你
……」


  女孩沒有給我說下去的機會,她默念了一句什麽,然後整個大廳所有的鎖鏈
都在同一時間發出了斷裂的轟鳴聲,碎成了無數片落到了地上。


  「已經沒有意義了,貪狼……」阿紗嘉扯掉了自己手腕和脖子上殘留的枷鎖
碎塊,揉着自己的手腕,重新坐到了大廳中央的石座上,「走吧……能見你一面,
或許我就已經該滿足了……走吧……」


  她重新閉上了眼睛。


    ***    ***    ***    ***


  我走出了那座大廳,心裏隻剩下了絕望。全身的力氣就隻能供我走到這裏了,
我雙腿一軟,順着這座建築的外牆坐了下去。


  鏡厭就倚在不遠處的牆壁上,我看向他的時候,他隻是在微笑。


  「你們……對她做了什麽……」我面無表情的問道。


  「隻是讓她看了看你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已。」鏡厭聳了聳肩膀,「她回來暗
面以後,向噬王請求,給她一年的時間來等候約定之人;如果一年之内還是沒有
契約的話她就認命,完成我們兩族之間的交易。不過你也知道,我已經看上她了,
所以那種交易其實沒什麽意思。」


  「你們人類沒有幾個成員知道,其實裏林和我們都擁有着一種特殊的力量。
裏林将它稱之爲【神恩】,而我們将其稱之爲【深淵之賜】。裏林中隻有他們的
王才擁有三個【神恩】,而我們裏奧雷特隻要付得出代價,就可以使用無數次【
深淵之賜】。與之相對的,我們裏奧雷特每個種族的【深淵之賜】都隻有一個功
能,但裏林之王的【神恩】卻沒有這種界限。」


  「瞳族的【深淵之賜】名爲【真實視界】,隻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我們就
可以獲得所有我們想知道的情報。這一年裏,我動用了我在瞳族的一點點種族特
權,幫了阿紗嘉一個小忙。我把【真實視界】的方向定在了你的身上,你身邊的
所有事情,阿紗嘉都親眼看着。」


  「你和那個人類的女孩親密無間的羁絆,酣暢淋漓的做愛,生死與共的相助,
阿紗嘉全都看在眼裏。」


  「我們裏奧雷特生存的目的就是增強自己的力量,這并不是沒有原因的。我
們從混沌中剝離出自己的靈魂,塑造自己的身體,進化,向上爬,都隻是爲了維
護自己意志的獨立。你知道的,對弱小的裏奧雷特而言,被強大的同胞同化是必
然的命運。同化就意味着自我意志的消失,所以我們就必須變強。力量的強大就
代表自我的強大,我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在死亡之前獲得避免被同化的力量——足
以保持住自我的強大意志。這種本能來自我們的骨子裏,就好像你們人類要不惜
一切代價活下去的本能完全一樣。裏奧雷特不是不怕死,但是失去自我意志對我
們來說和死是完全一樣的結果。」


  「光詠當初選擇進入你們的那個【神都】世界,是一種另辟蹊徑的方法。你
們人類的自我是獨立的存在,永遠不會被别人同化。那個時候,八詭以一己之力
促成光詠進入【神都】,尋找我們丢失的【魔龍之眼】,就是期望光詠通過接觸
人類,得到除了強大力量之外的、可以維護自我意志的方式。光詠處在那個位置
上,爲了避免被更強大的裏奧雷特吞噬自我的意志,就隻有這兩條路可以選擇。」


  「可是那個時候的光詠就好像嬰兒一樣。你們人類的小孩在不懂死亡的時候
就不會真正畏懼它,光詠也是。她沒有真正理解裏奧雷特世界的那個真谛,活的
越來越像你們人類,這不得不說是你的功勞。」


  「她既不懂裏奧雷特,也沒有真正看懂你們人類。所以我隻是給她看了看你
們人類的所作所爲,就足以讓她對你們人類産生不可逆轉的負面觀點——雖然對
你們人類來說那個觀點也并不是不對。不過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光詠變得越來越
痛恨人類之餘,卻仍然沒有辦法放棄你。當她看到你那個時候拒絕了骸王的提議,
沒有直接接受蒼綴契約的時候,光詠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她說就憑那
一點,你以前所做的都可以原諒。」


  「後來我收到了骸王的王谕,她告訴我如果你接受了蒼綴的終極契約,噬族
和我們的交易就要取消。可事實上,骸王完全不需要告訴我這件事情,等到你和
蒼綴真正建立終極契約之後,直接取消交易就可以了。所以,骸王的王谕中有另
外的暗示。傻子都能想到,隻要你和蒼綴簽了終極契約,光詠就失去了唯一的出
路,她爲了不失去自我意識就隻能選擇和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走,那個人就是
我。」


  「骸王一定沒告訴你這些事情吧?哈哈,那個女人其實也非常狡猾啊……我
并沒有真正和她達成什麽協議,隻是順着她的意思做了,把你逼上絕路,你就會
和蒼綴簽訂終極契約。你們人類就是這樣,在生死之間,隻要有一根稻草你們就
會去抓,哪怕違背了自己最重要的承諾,你們也會給自己找到心安理得的借口,
不是麽?」


  「不過那已經無所謂了……現在,光詠終于将要是我的了,身和心都是我的。」


  鏡厭原本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慢似乎在這段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洋洋得意
的炫耀着自己的成果,而除了我之外,他沒有任何人可以炫耀這些東西。


  在說完這些話之後,鏡厭轉身走進了阿紗嘉的囚牢,把我像一條狗似的扔在
了那裏。那座厚重的大門重重的關了起來,發出嗡嗡的金屬轟鳴聲。


  我扶着牆慢慢站起來,然後彈掉了身上的灰塵。


  我回想起來了,爲什麽阿紗嘉會說那些話……


  我用暴力欺淩失去力量的初邪的時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欲望愛上初邪的時
候……我爲了部隊戰友的性命欺騙宮族的淪淨、把他和他的戀人殺死在一起的時
候……我爲了發洩内心的黑暗,瘋狂的傷害曾經的同伴弗隆伯恩的時候……阿紗
嘉都在看着……


  人類就是這麽醜惡的東西……何況,我還違背了和她的諾言……


  可是……


  我用力推開了封住大殿的門,将它們狠狠的砸在了牆上。


  「阿紗嘉!!」


  我用力吼着女孩的名字。


  走向阿紗嘉的鏡厭停住了腳步,他和坐在石座上的女孩都看向了我。


  「我們人類的确很醜惡。可惜的是,我并不會爲我們做的事情後悔!!」我
大聲說道,「我們人類忠實于自己的欲望,我們從不以此爲恥。爲了我們自己想
要的那個結果和目标,我們就是會像這樣放棄無數的東西!!我們和你們一樣,
害怕死亡,害怕失去自我意志,擁有比你們要複雜得多也邪惡的多的欲望;但我
們也和你們不一樣,因爲我們有甯可死亡、甯可失去一切也要赢得的事情,比如
感情,比如忠誠、比如夢想!!那些東西或許愚蠢,但這就是人類!!」


  「阿紗嘉!!如果你也有過和我在一起的想法和欲望,那就是你的夢想!!
那就是你和其他所有裏奧雷特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你足以不被任何一個強大的
裏奧雷特同化的東西!!作爲人類,就讓我教教你,什麽叫做夢想!!你夢想自
由麽!?」


  我高高舉起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然後看着面前的女孩。


  「這個夢想,我會爲你實現!這是我們人類的契約,沒有束縛的契約,隻有
這種契約,才有去守護的價值!」


  在大廳中央像女神一樣端坐的女孩呆呆的看着我,并在十數秒之後,顫抖的
舉起了自己的手臂,也對着我握緊了她的拳頭。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28     標題: 神都 (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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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章






  一隻手用力捏住了阿紗嘉的手腕,將她的胳膊按了下來。


  「光詠,你還是那麽天真。你不要忘了他是什麽東西。人類……人類說的話,
你也敢去相信?等到你被自己的族人吃掉的時候,後悔可是來不及的。」


  鏡厭平靜的對阿紗嘉說道。


  阿紗嘉沒有說任何話,可是地面上那些鎖鏈的碎片卻動了。它們發出咯咯吱
吱的聲音,一片一片的憑空組合在了一起,那些粗大的鎖鏈在幾秒鍾之內像複活
的蟒蛇一樣重新凝結在了一起,然後再次咬在了女孩的四肢和脖子上。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墮鎏之地是在某程度上和深淵連接在一起的亞空間,這
座監牢名爲誓約禁壁,是借用深淵力量規則建立的東西,專以用來囚禁裏奧雷特
的地方。這些鎖鏈全都是能量造物,在被囚禁者達成自己誓約之前,單憑力量是
無法弄斷它們的。


  阿紗嘉之前做出了認命的選擇,決定和鏡厭去瞳族,所以鎖鏈才碎掉了。而
此時此刻,女孩的心意被改變,這些鎖鏈便再次凝聚了起來。


  隻不過現存的裏奧雷特之中,幾乎沒有一個曾經見過誓約禁壁鎖鏈碎掉卻再
次因爲同一個誓約而凝結的。阿紗嘉在這個時候的善變心意,其實已經昭示著,
她擁有了某種裏奧雷特所不具有的東西。


  善變,是人性的一部分。


  女孩微微踉跄了一下,甩開了鏡厭的手。


  「在這裏,至少在現在,我仍然是王女。你可以出去了,鏡厭。」


  鏡厭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他翹著嘴角微微躬了一下身,然後轉身離開了。


  從我身邊掠過,鏡厭連看我都沒看上一眼,隻是在出門的時候扔下了一句話。


  「我親愛的殿下,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是很多了,學的聰明一點總沒有壞處。」


  當那座大門重新關閉的時候,我向阿紗嘉走了過去。


  女孩坐回到了石座之上,眼中的死灰色已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的光。


  「人類……我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相信你所說的話,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那
些話也有它們的道理……我所立下誓約的時間還沒有到,在那之前,我……」


  她繼續用冰冷的聲音對我說著什麽,可是我已經逼到了女孩的身前。


  阿紗嘉一驚之下將身子躲向石座的深處,但我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把她向自己
拉了過來。


  「放手!!我是這片領地的王女!!你……」她叫道。


  「但我隻是一個人類。」我輕輕的對她說,然後吻住了她的雙唇。


  那是我思念了整整一年的唇香,屬於阿紗嘉的味道,記憶中溫馨而幸福的味
道。


  女孩想要躲,可是如果一個女孩真的不想要這個吻的話我也不可能用舌頭侵
占到裏面去。


  我把她抵在石質的靠背上,貪婪的品嘗著觊觎已久的那種帶著高貴矜持的放
縱。


  阿紗嘉被我的狂吻弄的喘不過氣來,喉嚨裏發出了一點點可憐又可愛的呻吟
聲。可是她的脖頸卻迎了上來,忘記了自己的立場、種族、對人類的厭恨、身上
的枷鎖和所有的束縛。


  這個吻最終化成了一個深深的擁抱。


  「相信這兩個字,本來就不是爲裏奧雷特準備的……正因爲人類會說謊,所
以信任才會變得珍貴。你已經是我最後的陣地了……所以我必須要把你贏回來,
相信我。」我在阿紗嘉的耳邊輕輕說道。


  女孩點了一下頭。


  「怎麽樣才能弄掉這東西?」我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鎖鏈問道。


  「如果我有了終極契約,它們就會碎掉。或者我自己同意和鏡厭到瞳族去,
也算完成誓約。」阿紗嘉的眼睛在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再次黯淡了下來。


  我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在了她的小角之上,那種熟悉的溫潤讓我心裏發生了
一陣輕輕的抖動。


  「不要放棄。」我說道我感覺到她捧起了我一直挂在自己胸前的,她那隻已
經斷掉的那一隻小角。


  「你……爲什麽還要留著這個……」


  「那是你留給我唯一的紀念品。感覺到它的存在,我就不會忘記自己要去的
地方和要做的事情。」


  阿紗嘉的肩膀微微顫抖,我感受到她的情感在不斷地湧動翻轉,最後卻化成
了一句充滿了恨意的話。


  「如果自由了……蒼綴……我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躲在深淵裏也沒有
用!!」


  我默默無語,因爲我知道蒼綴能聽到她在說什麽。


  我的靈魂深處有一個細微的意識顫動了一下,我知道那是隱藏在那個角落的
蒼綴。


  我並不恨蒼綴,因爲她沒有做任何真正傷害我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
己做出來的選擇。從某些角度來說,她已經給了我極大的優待和額外的幫助。我
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蒼綴在契約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的爲我做了她能做的一
切。


  自從我同意了她的終極契約,蒼綴就再也沒有和我進行過任何溝通。或許她
很清楚,由於她的存在我和阿紗嘉之間就是會得到這麽一個結果。


  所以我在這個時候理解並感受到了蒼綴的膽怯和不安。如果說看上去已經成
年的阿紗嘉在裏奧雷特中都隻是一個懵懂的幼兒,那麽蒼綴則要比她還要年幼。
力量、存在、自我意識這些東西,我很懷疑蒼綴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裏面的意義。


  我和蒼綴之間的契約,都是起源於那對戒指。作爲一個普通的戰士,蒼綴之
所以會把我視作契約者,原因就在於我解開了她魔兵器的封印。正由於如此,後
面的事情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而留給我那對戒指的人,我也並沒有忘記她的名字。


  當這些因果從我的眼前一一滑過的時候,我深深的聞到了命運的味道。


  「蒼綴……終極契約……有解除的方式?」我歎息著,對著虛空問了這麽一
句話。


  蒼綴依舊在沈默著。


  「那是不可能的……」回答我的是阿紗嘉無力的語氣,「那個契約的代價是
什麽你很清楚……」


  終極契約的內容無比簡單,隻要憑我現有的能量能夠誘發的出來,蒼綴所有
的能力我都可以使用。借著這些力量我會一點一點的變強,而當我死掉的時候,
我所獲得的所有力量都會歸爲蒼綴所有。


  而這就意味著,我死掉的那一刻,才是契約終結的那一刻。


  我不了解其他種類的契約,我隻從骸王那裏得到過一點關於她和她契約者之
間的契約關係。那和我們的契約終結之時的代價完全不一樣,我相信契約的內容
也有著本質的區別。


  我讀著阿紗嘉流露出來的感情,似乎理解了終極契約對裏奧雷特到底是怎麽
樣的一種存在。


  最害怕失去自我意志的裏奧雷特,開放所有的防禦,選擇一個人和自己的意
志交融在一起。這是在永恒的時光裏,一個裏奧雷特隻有一個的機會。


  阿紗嘉選擇的那個人是我,可是我卻被別人占有了。


  這就好像在人類的世界裏,深愛的人被另一個人奪走是一樣的感情吧……或
許要更加強烈……我隻能這樣粗淺的猜度。


  我對裏奧雷特……還遠遠不夠了解。


  可是爲了把阿紗嘉從這裏帶出去,我就必須去了解。


    ***    ***    ***    ***


  裏奧雷特們端著精緻的器皿,像流水一樣填滿了八詭面前的巨大的桌子,食
物略微烤焦的香味和揮之不去的血漬氣味充盈著整個房間。八詭毫無優雅可言的
用手抓取著食物,大塊的油脂在他撕咬肉塊的時候飛濺到了他的下巴和前襟之上。


  我下意識的將自己的座位向後挪了幾公分,生怕他的口水噴到我身上。


  「吃吧。你們人類生命短暫,爲什麽你有坐在這裏浪費時間的勇氣?」


  八詭用粗厚的嗓音嗡嗡說著。他看上去像一頭隻會饕餮的野豬,想不到說出
來的話卻有些狡猾的揶揄意味。


  我看著面前擺的一根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後腿,半熟的樣子,外面有些焦糊,
但是盤子裏卻滲出了一點點血水。沒有餐具,沒有佐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下口。


  怪不得阿紗嘉在【神都】裏面的時候一直表現出那麽貪吃的樣子……如果在
這裏她隻有這種東西能吃的話,倒的確是種折磨。


  就在我對著面前的肉塊微微愣神的這段時間,八詭已經風卷殘雲的消滅了小
山一樣的食物。兩旁侍立的裏奧雷特立刻湧了過來,以驚人的速度將桌子上的殘
羹剩盤清理了個幹淨。他們的動作又輕又快,似乎八詭心情不好的話,他們也會
是食譜的一部分。


  八詭抹了抹嘴,然後對我探過了身子。


  「這塊你不吃了是吧?」


  我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八詭兩根粗大的手指一撚,那塊肉也下了肚。


  有些感歎於這家夥的食量,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八詭拍了拍肚子,發出了連汁帶水的砰砰聲。


  「不像你們人類的時間有限,我們噬族隻要不停的吃下就足以變得強大起來。
不過到了我現在這種時候,還是更願意單純的享受下口腹之樂。無奈這一身肥肉
就是代價,哈哈哈哈……」


  我聽著這個巨型胖子的話,忍不住嘴角翹了翹。


  「阿紗嘉也很喜歡吃東西。」我說道。


  「嗯嗯!」八詭的眉頭上挑,臉上的肥肉都伸展開了,「那個小家夥真要發
起狠來,我都吃不過她,哈哈哈哈!!」


  「可是她一點都不胖。」


  「畢竟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哈哈!!而且小女孩,也愛美愛的很咯。哪裏像
我這種已經到了得過且過時候的家夥。」


  露出和藹的笑容,那張臉看上去也沒有那麽惡心和恐怖了。八詭隨口說著平
凡到可怕的話語,讓我産生了一種和人類長輩聊天的錯覺。我連忙提醒自己,面
前的這個家夥絕對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突然,八詭動了起來。


  他用一隻胳膊猛的掀碎了面前那張厚重的桌子,用巨大的雙手向我捏了過來。
任誰都無法想象,肥胖到這種程度的家夥動作竟然能這麽快。


  那是純熟到極緻的能量加速,八詭在自己身體需要動的部位注入了足夠的能
量,卻一絲一毫都沒有溢出來。這種對能量的掌控能力隻屬於他這種活了不知道
多少歲月的裏奧雷特大領主,那大概是人類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坐著的椅子被那隻手像捏螞蟻一樣搓成了粉末,但是我並沒有受到傷害。
在千鈞一發之際,我甩開椅子做了零移。


  零移的控制實在是太難了,連續兩次消除慣性係的時間間隔決定了我所能移
動的距離長短。短了,我無法挪出對方的攻擊範圍;長了,我會一頭撞死在房間
的牆壁上。


  好在八詭的寢宮非常寬敞,所以我在撞死自己之前停了下來。


  八詭那比我整個人還要粗大的胳膊噴出了鮮血,那隻看上去好像肉團一般的
前臂砸到了地面上。那是我用零移躲閃之前給他留下的一個小禮物。


  八詭看著我重新出現的位置,沒有繼續追擊。他隻是簡單地揚了一下斷臂,
一隻完好的胳膊就咯吱咯吱的迅速生長了出來。他抓起地上的那隻手,張開嘴毫
不在乎的將它重新吃了進去。


  在吃完自己的胳膊之後,八詭轉向了我,臉上露出了非常嚴肅的表情。


  我向四周看了看,尋找著其他可以安全零移的方向。


  「【朽骨】貪狼……看來那些家夥對你力量的描述所言不虛……」


  我保持著戰鬥的姿勢。像他這麽龐大的家夥,不知道零斬能不能成功的切下
他的頭。


  八詭的大手一揮,能量氣流將滿地的碎片掃到了房間的角落裏。


  「像你這種存在,哪怕在深淵裏,也沒有幾個裏奧雷特會心安理得的做你的
敵人了。」八詭說道。


  「我?」


  「陪我上去,帶你看看風景。」八詭說著,抓起了扔在旁邊的一張大袍子,
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向寢宮外面走去。


  剛剛還試圖攻擊我的這個王城領主,現在卻提出了那種請求,我本來應該覺
得可笑。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內心有個聲音告訴我他並不危險。


  我們沒有走我當初上來的時候用的那個樓梯間。我想憑八詭的身體他也根本
鑽不進去。我們走的是正廳的樓梯,寬敞、還有帶著經過雕刻裝飾的扶手。


  八詭拖著他的肥肉蠕動在我前面,看上去走的有些吃力。我忍不住擔心如果
他失足的話,會把我直接壓死。


  我們爬了好幾層樓,直到八詭把我帶到了一個突出在城堡牆壁外的天台上。


  一整狂風刮來,我忍不住用手擋了一下,以免沙子之類的東西弄進眼睛裏。


  這並不是王城的頂點。在我的頭頂上,還聳立著另外好幾層的建築物。它們
直插雲霄,並用猙獰的黑色投影籠罩在這片城市之上。


  「在往上就是王殿了。你去過蒼白之巢,應該清楚那裏有什麽。」八詭淡淡
的說。


  我當然知道。那裏有通往深淵的入口,也是王唯一能涉足於暗面的「渡口」。


  「爲什麽帶我到這裏來?」我問。


  八詭向前走去,一直踱到了天台的邊緣。


  「你身爲人類,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又是爲了什麽?」


  「我覺得這個答案你心裏很清楚。」我說道。


  「我需要你親口說出來。」


  「人類可是充滿了謊言的生物,你覺得說不說又有什麽意義?」


  八詭的肩膀聳動了兩下,我覺得他似乎在笑。


  「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感覺,你現在變得越來越像我們了。」


  我皺起了眉頭,「這可不會讓我感到什麽榮幸。」


  八詭轉過了他肥胖的身體,那座山一樣的影子將我罩在了下面。


  「無需榮幸。很多裏奧雷特都覺得人類弱小而卑微,但事實是沒有你們也就
不會有我們的存在。」


  「看來關於裏奧雷特是由人類原罪中誕生的說法在你看來並不是無稽之談
……」我說。


  「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事實上,裏奧雷特和人類的差別就真的那麽大麽?
我和其他的裏奧雷特看法並不一樣。我認爲人類的強大也是強大的一種方式。你
來尋找阿紗嘉,然後最終站在了這個地方,我覺得很高興。」


  我細細品味著八詭話裏面的意思,「我聽說是你提議將阿紗嘉送到【神都】
裏面的。」


  八詭點了頭,「裏奧雷特強大的方式有很多種,而我堅信去追求人性就是其
中一種。一直到現在我仍然這麽相信著,雖然那個小家夥還沒有獲得我預想中的
力量。」


  「聽上去你對阿紗嘉抱著什麽特殊的目的。」我隻能這麽解釋。


  「整個噬族的人都對著她抱有目的,不光隻我一個。」


  八詭站在這個寒風呼嘯的天台上,開始給我講述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在整個暗面之中,宮族比較弱小,骸族保持著超然的地位,瞳族的力量是絕
對的,血族又是已經消失的種族。所以真正動蕩的就隻有影族、心族和噬族,這
三個種族的領地不斷處於相互吞並的狀態之中。


  影族的攻擊欲望非常強烈,而他們的原罪使得他們對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更有
作戰的欲望。所以影族把很大程度的兵力放在了骸族的方向,骸族則漫不經心的
做著最基本的防禦工作,戰局一直處於不溫不火的糾纏之中。


  近百年來,暗面最激烈的戰局還是處於心族與噬族之間,兩個種族掀起的血
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由於裏奧雷特並沒有對自己種族的忠誠感,一切戰爭
都是在領主和將軍的指揮下進行的。絕對的支配力決定了弱小的裏奧雷特根本沒
有拒絕作戰的資格。


  就在不算久的一段時間之前,噬族爲了抗擊處於優勢的心族,向瞳族示好並
用很大的代價借來了一件可以扭轉戰局的東西,那件東西的名字就叫做【魔龍之
眼】。


  然而,在噬族動用那件東西的力量之前,它卻被偷走了。


  瞳族的盛怒之下,噬族不得不做出妥協,將自己的王女獻了出去。而在那之
前,是八詭以王城領主的身份極力給阿紗嘉爭取了一個帶著魔獸群攻入【神都】
奪還魔龍之眼的機會。那個時候如果阿紗嘉能夠成功將它奪回來的話,就沒有後
面的事情了。


  然而她失敗了,並陰差陽錯的認識了我。


  「這一切並不僅僅是噬王的決定。我覺得對於王這種已經接近不朽的存在來
說,自己種族的興衰更像是一種遊戲而已。真正在乎自己種族興衰的都是族內那
些力量強大但還沒有獲得不朽資格的家夥。現在族內有三派,一派以深淵總督碎
颌爲首,碎颌是噬王在深淵中的代理者,他的主張就是你所看到的——把阿紗嘉
當做籌碼交給瞳族。」


  「另一派算是強硬的主戰派,領導者是噬王曾經的直屬部下,王族的飲岚。
飲岚不喜歡任何交易,她並不在乎阿紗嘉在兩族關係中的作用,隻在乎每一場戰
爭能吃掉多少對方的強者。飲岚在深淵中掌握著噬族最強大的部隊,她的立場在
族內也算是舉足輕重。」


  「我就是最後一派,按你們人類的話說,就是韬光養晦派。換個角度說,我
更應該算是博弈派,我決定把吾族的未來賭在那個小家夥身上。」


  我仔細打量著這個裏奧雷特,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點類似於「謊言」的破綻,
但是卻失敗了。


  「你爲什麽要賭阿紗嘉?」


  「我們死守著傳統的力量規則,已經在其他族群的壓制下被動了很久很久,
是時候嘗試一下新的規則了……如果讓那個小家夥成爲新的噬王,我們的種族才
有再次奪回應有位置的機會。這就是我的看法……」


  「可你們裏奧雷特應該是隻爲自己而活的,不對麽?」


  八詭笑了,「難道你們人類就不是這樣麽?可你們一樣有自己的國家、民族
和各種抱成團的組織。所有的這些都有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利益一緻。我們和你
們在這點上沒有任何區別。」


  「相互利用……」我喃喃道。


  「無論你能不能理解,其實我們裏奧雷特的感情遠遠要比人類豐富,但深淵
賜給我們的契約規則保證了我們的知行如一……阿紗嘉已經把你視作約定之人了,
你不要讓她失望。」


  我從八詭的話中聽出了我原以爲不屬於裏奧雷特的東西。


  「你這麽看重阿紗嘉……我總感覺並不隻是出於你的賭注……」


  八詭微笑,「我沒有走成功的路,希望小家夥能夠做到吧……」


  「路?」


  「化身爲人。」


  「你爲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以裏奧雷特的思維,你的這個想法應該非常可笑
才對。」


  八詭哈哈大笑,「或許吧。隻不過,探尋力量的道路有很多條,誰都不能保
證自己堅持的東西就一定是正確的。如果你見過光面的那些裏林,或許你多少能
理解我的想法。」


  我從來不知道那些光面的裏林是什麽樣的存在,所以也無法接過他的話。不
過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已經有一個裏林曾經和我共事了很長時間。


  「化身爲人……這難道是某種生物工程麽?」我打趣道。八詭給人感覺人味
十足,和他交談完全沒有其他裏奧雷特的生澀感。


  「擁有一顆人心,這就足夠了。人的每一項罪惡都足以讓我們誕生出王那種
存在,那麽擁有全部罪惡的人,能夠到達什麽樣的高度呢?倘若擁有那種東西的
不是人而是我們這種不被時間所束縛的裏奧雷特,又會誕生什麽?」


  我受到了八詭情緒的感染,一時間也有點顫抖。是啊,我在這個時候也相信
了八詭的話……假如阿紗嘉可以做得到,那麽她就一定可以成爲噬之女王,並且
帶著她的族人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隻希望現在的我可以幫到她,至少把她從那個牢籠中解救出來。」


  「那麽我們現在暫時是處於一個立場的同伴了。」八詭笑,臉上的贅肉像波
浪一樣翻滾著,「月喉是飲岚的部下,不過現在已經被我拉攏到了這邊。有什麽
事的話你可以咨詢他,那家夥可以信任。」


  「可是我現在連你還沒有真正信任。」


  「誰他媽在乎你怎麽想。」八詭笑罵了一句,挪動著肥壯的身軀向天台的出
口走去,「反正你也沒有別的選擇。老老實實替我跑跑腿打打工,我或許可以考
慮親自插手幫你一些忙。」


  他說的對,至少現在我需要像他這種強大而堅定的同盟。


  「你要我做什麽事?」


  「看管招待一下你那些煩人的同胞,別讓他們把我的城給折騰壞了。」


    ***    ***    ***    ***


  八詭出人意料的將整個裂腹城的人員調動權力全都交給了我,直接給了我一
個「監管者」的名號。他這個舉動之下隱含了很深的意圖,絕對不止是讓我幫他
跑腿打工這麽簡單。


  月喉對我施行權力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甚至很認真的將我的權威
性對身在王城的所有裏奧雷特做了傳達。這大概是八詭讓他做的,但在這件事上
他的執行力沒有打任何折扣。


  從月喉的口中,我了解到裂腹城最近來了一批人類。他們似乎付出了不少代
價,向八詭借用了墮鎏之地要做一些事情。


  墮鎏之地非常龐大,關押阿紗嘉的誓約禁壁隻是其中的一座小小建築而已。
這片和深淵略微重疊的亞空間有很多條規則,其中一條是進入者的能量受到了極
端的壓制。我不知道那批人是要過來做什麽,不過既然八詭給了我代表他處理這
件事情的權力,我就決定把事情做好。


  原因很簡單,普通的噬族並不允許到這下面來,所以也沒有人能夠保證留在
這裏的阿紗嘉的安全。作爲裏奧雷特來說,哪怕那些人類侵犯了阿紗嘉也罷,隻
要她沒有死,就可以通過供給更多食物的方式讓她複原。所以無論是八詭、飲岚
還是那個最大的障礙碎颌,都不是很在意阿紗嘉是不是會受到這些人類的傷害。


  正因爲如此,我才要以手裏面臨時的權力來保證不會有意外在阿紗嘉身上發
生。


  八詭安排我做這件事也有他的原因,我相信他非常清楚一點,那就是蒼綴給
我的力量在墮鎏之地並不受限制。她的身體已經溶於深淵,所在這個地方她能供
給我的力量甚至要更多一點——雖然最多也就是多一道零斬的程度,但對我來說
已經是極大地優勢了。


  現在進入暗面的人類勢力已經越來越多,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們已經跑到噬族
這麽遠的地方來了。要知道,離這裏最近的其實是反抗軍的據點,如果這批人類
不是反抗軍的成員,那就意味著他們是從人類在遙遠瞳族建立的城市繞過來的。
這期間路途的艱辛與危險都不是我能憑借想象力來補充的東西。


  那些人類就住在裂腹城的王城裏面,可是這座王城實在是太大了,如果我冒
冒失失的深入進去的話自己都會迷路。所以監視那些人類的任務我交給了月喉手
下的一個裏奧雷特。


  我不清楚那些人類什麽時候會下來墮鎏之地,所以我幹脆就守在了阿紗嘉那
裏。裏奧雷特擁有著某種感應的能力,所以我便讓監視人類的那個裏奧雷特通過
阿紗嘉來提醒我人類的動向。


  看到我背著一大堆的食物出現在誓約禁壁的門口的時候,阿紗嘉的眼睛亮的
嚇人。


  這家夥比以前要成熟了很多,至少給我的感覺是這樣。放在一年一前,餓到
這種程度的她絕對會撲到食物堆裏面來;可是現在,女孩表現的非常矜持和優雅,
隻是小口小口的補充著自己的力量。


  阿紗嘉被關押於誓約禁壁之內的時候,隻被提供了最最基本、不至於使她自
噬的食物。這是基於來自深淵的某個混蛋的主意,也是爲了讓阿紗嘉乖乖聽話所
下的命令。暗面還沒有裏奧雷特膽敢違抗深淵總督碎颌的決定,八詭也並不覺得
值得爲這件事和對方起沖突,所以阿紗嘉在這一年裏吃了不少的苦頭。


  她最怕餓,看着她瘦骨嶙離的樣子,我覺得非常心痛。


  不過像奇迹一樣,這家夥在吃了足足十幾公斤的食物之後,面色和肌膚都展
現出了煥然一新的光澤,機體迅速複生到了原來的水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
覺,似乎連胸部都大了一圈。


  「你變了。」


  倚着冰冷的石座,我和女孩肩并肩坐在地上。看着她的側臉,我緩緩地吐出
了一句話。


  「經曆過一些事情,總是會學着長大一點。」阿紗嘉用披風裹住自己的身體,
領子上厚厚的白色絨毛擋住了她的臉頰。女孩的語氣柔軟卻遙遠,對我所熟悉的
阿紗嘉來說那是一種陌生的情緒。


  「終于在你身邊了,可惜現在還沒辦法帶你走。」


  我握住了她的手,有點涼,她沒有拒絕,而隻是說了一個名字。


  「葬敵初邪。」


  「什麽?」我覺得喉嚨一陣發緊,心跳也加快了。


  并不是沒聽清阿紗嘉說的話,而是不明白女孩爲什麽在這個時候說出了她的
名字。


  「你的那個女人……你就一點都不打算給我解釋什麽麽?」阿紗嘉輕聲說。


  我聽到了女孩語氣中的一點點幽怨,反倒卻輕松了些。她在乎,所以才會滋
生這種情感,這種感情充滿了人性和小小的别扭,隻屬于戀人之間的别扭。


  「她背叛了我。」我沉聲說。


  令我非常意外的,阿紗嘉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輕輕的張開了雙臂,擁住了
我的頭。


  「我看到了,貪狼。你的朋友們……火山……你的喉嚨……你的刀……那個
時候,一定很難受吧……」


  她沒有喋喋不休的爲了初邪的事情而生氣,也沒有糾纏于我對她某種程度上
的不忠……取而代之的是洶湧而來溫柔,足以摧毀我所有堅強的溫柔。


  我忍不住抓住了她抱着我的手,緊緊地咬住牙,沒有讓淚水流出來。


  ……這是一個遲來的擁抱。我們在穹頂之役分别的時候,她以一個擊破了我
最後防線的擁抱作爲分别的象征。而現在,我和她在心裏留下的傷痕随着這個擁
抱被沖刷的一幹二淨了。


  我不禁感歎,如果我和Fey能在相互傷害之前就以這種方式治愈對方的話,
也許……


  那已經不重要了,阿紗嘉現在就是我的一切,我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了。


  「把你一個人扔在那邊……我很後悔。」阿紗嘉撫摸着我的頭發,輕輕的說,
「讓葬敵初邪趁虛而入,是你的錯,也是我的錯……」


  「那已經是過去了。有你,别的事情我已經不在乎了。」


  「她傷害了你,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阿紗嘉平靜的說着,說的那麽溫柔而坦然。


  可是我卻産生了猶豫。初邪……我真的要和她刀劍相向麽?我甯肯不要再見
她,讓這段仇恨和扭曲的感情就這麽消失在時間的河流裏或許更好些。


  可是,死去的同伴……


  察覺出了我的矛盾,可是女孩沒有多說什麽。


  「愛一個人的感覺,我原以爲自己明白了……可是,直到現在我才覺得,自
己還是什麽都不懂……」


  我能夠說自己懂麽?人類總以爲自己掌握了真理,但是往往卻在感情的痛擊
下丢盔棄甲。愛或許從來就不是什麽美好的東西,随之而來的那些嫉妒、貪婪、
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全都是那個詞的組成元素。當理解到一個詞擁有這麽多
黑暗面的時候,仍然有勇氣站出來說那是人類美好的一部分的人,不是蠢貨就是
騙子。


  可是人們就是會爲那個詞而将自己升華爲一個更高層次的存在,我不能否定
它給人的力量。


  我和阿紗嘉偎依在一起,體味着來自對方珍貴的溫暖,并期望着一個可以接
受的未來。


  就像她所斥責過的那樣……


  女孩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她擡起了頭。


  「上面說,那些人類已經準備下來了。」


  我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向堕鎏之地的出入口走去。


    ***    ***    ***    ***


  站在堕鎏之地與王城底座相接的那片空地上,我擡頭就能夠看到刀削斧剁一
般光滑的峭壁最上面那個黑黝黝的小小入口。順着峭壁雕刻出來的那些彎折重疊
的石梯上面多出了四個人影,他們排成一列,正向下面走過來。


  堕鎏之地本來就很深,所以那層層疊疊的樓梯走起來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我
耐心的等了足足十多分鍾,那四個人類才落腳到了我的面前。


  兩女兩男,一目了然的高級戰士。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能夠出現在暗面這
麽深處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二流的家夥。


  其中的一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頭目,她身上的裝備很簡單,一件高級魔力胸
铠套在袍子外面,腰間挎着看起來相當普通的長劍。女人的頭發像是那種高濃度
紅酒的顔色,在腦後紮了一個看起來很高貴的公主發髻。這家夥在自己清麗的臉
上戴了一個剛好遮住右眼和額角的小面具,平添了一絲絲的神秘感——我猜那個
面具下面應該有一些疤痕之類的東西。


  另外的一個男人似乎是這個隊伍的副手,看上去面無表情。他并不是那種陰
冷而嚴肅的類型,隻是看上去一直在發呆似得。我知道那種呆滞感并不代表他是
傻子,一個傻子是絕對不會把雙短刀作爲武器的。


  剩下的兩個明顯是随從,身上的殺氣相當濃厚的樣子。


  領頭的女人在看到我以後開口了。


  「你就是監管者?以前來的時候完全沒聽說堕鎏之地還有人在監管……」


  舒緩而輕柔的嗓音,問的問題也沒有任何會讓人感覺緊張警惕的内容。


  我點了一下頭,「我不會管你們要做的事情,但是禁止靠近裏面的誓約禁壁,
不守規矩的人我會直接殺掉,希望你們清楚。」


  隻要他們不去打擾她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女人微微偏了一下頭,「你們的地盤,你們說了算。」


  對話完美的結束了,他們似乎在等什麽人,我便離開他們向旁邊走了兩步,
以旁觀者的姿态看着這些人。


  他們很明顯是把我當成了裏奧雷特,我也沒有什麽興緻來和他們解釋自己的
身份。


  那個用雙刀的家夥以很不雅觀的姿勢蹲在地上,伸攤着兩隻胳膊百無聊賴的
繼續發呆;而那個女人則掏出了一把梳子在輕輕梳子自己的頭發,她的動作非常
從容,就好像我記憶中的某個人擦劍的動作一樣……可是我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
了。


  大概這麽過了十分鍾的樣子,又有四個人的身影從上面出現了。等他們走下
來以後,早已經到了的那四個就站了起來。


  這次來的是四個男人,身上裝備的東西都很松散,寬松的衣服、系帶和各式
各樣的劍。爲首的那個男的留着一頭漆黑的長頭發,他吸引了我的一點注意力。
很明顯,那頭發并不是正常的黑色。一般來說普通的純色頭發都會有光澤,但這
個男人的頭發看起來卻像那種亞光材質的軍用匕首一樣,看上去非常光滑卻一點
反光都沒有。


  頭發的顔色是很容易受到自身能量屬性影響的特征,微涼就是例子。


  由于站的有一些距離,我沒辦法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面容,但是光看輪廓的話
……這家夥應該比我是要帥多了。


  兩撥人相互靠近,我嗅到了非常強烈的壓迫感,他們在距離對方十米左右的
地方停住了腳步。


  「那是誰?」男人随手指了一下我遠遠站着的地方。


  「堕鎏之地的監管者,噬族的人。」女人答道。


  「以前怎麽沒聽說還有這麽一個監管者……」


  「誰知道呢。」


  男人問着女人早已經問過的問題,顯得有點搞笑。兩個人的語氣就好像普通
男女的日常對話一樣,可是從他們身後的人身上所散發的某種劍拔弩張的氣息我
卻沒辦法視而不見。兩者之間巨大的反差讓我感到了一絲疑惑。


  「好久沒見了……見個面還帶了這麽多人。」女人說。


  「是你提出要見面的,不多帶點人的話,怕打不過你。況且……」男人發出
了一聲短促的笑聲,「你也帶了不少人。」


  「我不是來打架的。」


  「我也不是,但信不過你。」


  「說的就好像你自己很值得信任一樣。」


  「好啦……」男人輕輕搖了搖頭,「咱們還是别像小孩子一樣吵吵鬧鬧的了。」


  女人似乎被對方的态度小小的噎了一下,她沉默了兩秒鍾才再次開了口。


  「你沒帶他來……」


  「帶他來幹嘛?讓你找打架的借口麽?」我聽到男人的話語裏有一點點的疲
憊和無奈。


  「我很早就說過了,蕾拉絕對不能白死。」女人說。


  「我們今天不是來算賬的吧?你再這樣我還是帶人走了的好。」


  「怎麽?你又心虛了?」女人的語氣終于從平淡中升起了一點點攻擊性。


  我的腦子飛快的運轉着,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


  幾秒鍾之後我向他們快步走了過去。


  「魯恩希安!?」我大聲叫出了一個名字。


  在能量火柱的光芒之下,那個男人帶着一點疑惑的神情轉過了臉看向我。


  「有何指教?」他用一雙空洞而波瀾無驚的漆黑雙眸看向我。


  「愛絲彌蕾……」我轉向了旁邊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那是默認的态度,她也在疑惑我爲什麽要叫她的
名字。


  我的血液在沸騰,手也在顫抖。那不是因爲恐懼、驚訝或者仇恨,隻是單純
的激動……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喊出他們倆的名字,因爲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
些什麽。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幽鬼】和【食影者】的現任團長……


  如果不是她們說出了挽歌在外面世界的真實姓名,我根本想不到在我面前聊
着天的這兩個人就是操縱着整個【神都】地下情報系統的家夥。


  他們兩個手底下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我有着仇恨和糾葛,可他們兩個卻是那個
女人曾經最好的朋友。


  魯恩希安手下的人殺了挽歌,卻是以處理叛徒的名義……這是挽歌的妹妹親
口訴說給我的内情……


  愛絲彌蕾……和挽歌一起構陷魯恩希安的禍首?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态度和表情來面對這裏站着的兩個人了。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我去思考答案,因爲另一個人已經站了出來,并用充滿
血腥味和撕裂感的沙啞聲音吼出了什麽。


  「炎懼!!契約裝甲!!!」


  所有人都立刻向旁邊竄開,但由于堕鎏之地對能量的壓制,能量加速的上限
甚至連A級都達不到。所以那個家夥身上突然騰起了青綠色火焰的時候,魯恩希
安麾下最近的另外兩個人很不幸被波及到了。


  那兩個人滾倒在地,非常冷靜的壓滅了身上的火,然後就勢跳起來向後繼續
急退。


  而之前的那個家夥已經完全被火焰吞噬了,他發出凄厲的吼叫聲,那些火焰
則一點一點的随着升騰化作了他身上的契約裝甲。


  「愛絲彌蕾躲開!!不是針對你們!!」魯恩希安大聲提出了警告,這個警
告非常及時,至少及時的阻止了【幽鬼】一方契約裝甲的召喚。


  「死吧!!」


  那個召喚了契約裝甲的食影者成員完全沒有在意身邊其他人的表現,他已經
狂吼着向我沖了過來。


  我立刻向斜後方做了一個零移,瞬間躍到了十多米的高度。


  一聲轟鳴。在我的身下,那個家夥帶起了一股濃烈的青炎,在地面上留下了
一道深深的溝壑。他沖擊的速度非常可怕,但卻因爲早早的丢失了目标而沖過了
頭。


  而我已經意識到那個家夥是什麽人了……


  食影者三将軍之一的斷尾。


  他伏在地上,四處張望,終于找到了我的位置之後,再次沖了過來。


  所有和能量有關的能力都受到了壓制,就算契約裝甲也是一樣,堕鎏之地所
能使用的能量上限就隻有A級左右。斷尾之前的速度能夠到達那種程度,完全是
契約裝甲所帶的附加效果。


  所以這一次他的速度就完全不夠看了,我在下落的過程中對着他做了一個還
算精準的零斬。


  斷尾半身的契約裝甲像幹裂的土地一樣瞬間出現了大量的裂痕,但是遠遠還
沒到被破壞掉的程度。他悶哼一聲摔落到地上,然後立刻又竄了起來。


  「枝從下的火焰,舔舐掉我的手吧!!讓畏懼我的人和仇視我的人……」


  「冷靜點,别在這發瘋。」


  就在他大聲開始念着某種咒語的時候,一個黑影猛地把他從我下一擊零斬的
範圍内撞飛了。


  魯恩希安按着斷尾的頭将他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我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能量,
竟然能一招壓制住契約裝甲狀态之下的斷尾。


  「放開我!!」斷尾在地上瘋狂的掙紮着,可是魯恩希安的手卻像鐵爪一樣
紋絲不動的按着他的頭。


  我也從空中落了下來,然後向他們走了過去。魯恩希安擡頭看了我一眼,
「抱歉,這家夥……」


  我沒有理他,而是蹲了下去,看着斷尾那張被猙獰的契約裝甲所包裹住的臉。


  「斷尾,阿紗嘉就在裏面。去見她吧……」


  瘋狂的食影者在這一刻完全僵住了。


  魯恩希安看到他不再掙紮,便放開了自己的手。


  斷尾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契約裝甲一點一點的化成碎片從他身上脫落
了下來。看來他是付出了什麽代價才在堕鎏之地的壓制下釋放出了那麽強大的力
量,這個代價大大的縮減了契約裝甲的持續時間。


  我這時候才看到了他的臉。我和斷尾隻見了一次,所以早就忘記了他的相貌。
而這一次,我也沒有從記憶中找到與之相符的面容。


  一隻眼睛的虹膜由于失明變成了白色,面頰上全都是被什麽燒焦的痕迹,連
下唇都已經被燒沒了,下颌的牙齒就這麽猙獰的暴露在外面。這樣的一張臉放在
誰眼前肯定都是沒辦法再被認出來的。


  斷尾站起身來以後再也沒看我一眼,而是順着我指的地方向誓約禁壁踉踉跄
跄的走了過去。我跟在他的後面,和他一起走進了圓柱形的建築裏面。


  看着布滿房間的鎖鏈,斷尾和我當初一樣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看到了
房間正中央坐在石座上的女孩。


  斷尾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雖然我看不到,但我知道他的表情應該非常複雜;
阿紗嘉也看到了他,不過女孩并沒有從石座上站起來。


  在距離阿紗嘉還剩下兩米的時候,斷尾半跪了下去,我聽到他用發抖的聲音
叫了女孩的名字。


  「阿紗嘉……」


  「我的仆從,擡起頭來。」女孩的聲音裏帶着一點點的溫柔。


  斷尾擡起頭,癡癡的望着女孩。女孩俯下身子,伴随着鎖鏈的流動聲,将手
撫在了斷尾殘破不堪的面頰之上。


  「我……一直想再見到你……」斷尾輕輕捉住阿紗嘉撫摸着他面頰的手,全
身都在發抖。


  「也許和你締結主從的契約,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對不起,斷尾。」阿紗
嘉靜靜的對他說。


  我不知道阿紗嘉到底和斷尾有什麽樣的羁絆。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很可能是
在我剛剛把阿紗嘉救出來的時候就跑到一起去了。我和夏希從杜加德城跑回龍宮
城,和Fey過了一段逍遙的日子,然後被巴爾格斯構陷,重傷之後和梅爾菲斯
一起養傷,傷愈之後陰差陽錯的從方先生那裏弄到了一把好刀,最後長途跋涉到
了白雪菲爾德,和阿紗嘉再次相遇……


  這麽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們兩個之間到底建立了什麽樣的感情,我其實完全
不清楚。


  隻是,看着他們兩個相視的情形,我的心裏并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安。斷尾的
樣子已經告訴了我他爲了獲得力量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并
不是我的錯誤。他也許恨我,但那又如何呢?我在阿紗嘉心裏的位置,永遠不是
他能夠取代的。如果他要對我拔劍,那麽由他去好了,我對奪取他性命這件事并
沒有什麽負罪感。


  「這些是什麽……是貪狼幹的麽……」斷尾拾起鋪在地面上的鎖鏈,用充滿
殺氣的眼神回頭看着我,對阿紗嘉說。


  「這是囚禁我的牢籠,貪狼現在陪伴在我身邊,保護着我。」阿紗嘉如實說
道。


  斷尾從地上站起來,他提着劍,聚集起殘留的能量就劈向了這些鏈子。


  一大片火星爆了出來,與此同時大殿裏響起了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可是
不出我意料之外,這些鎖鏈完全沒有斷裂的迹象。


  「沒用的。」我遠遠的對斷尾說。


  斷尾陰沉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大步走了過來。


  「她爲什麽被關在這種地方!?」


  我垂目看着斷尾手裏提着的武器。那把劍布滿了奇怪的鏽迹,好像随時都會
斷掉的樣子,可是卻冷冷的傳遞着血腥味。不過他并沒有動用那把劍的意思,因
爲我感受不到他的戰意。


  「有些深淵裏面的家夥想要拿她做交易品。」我冷冷的對斷尾說。


  「怎麽才能幫她!?」


  「正在想辦法。」


  斷尾回頭又看了一眼阿紗嘉,然後丢下我向魯恩希安走了過去。


  魯恩希安和另外兩個追随者就站在誓約禁壁不遠的地方,一邊提放着幽鬼的
人一邊等待着斷尾歸隊。而愛絲彌蕾則和她的手下一起饒有興緻的看着這邊,他
們很有分寸的保持了距離,不至于讓情況惡變。


  「有事情的話,就先去處理吧。」魯恩希安看斷尾走到自己面前之後發話了。


  斷尾搖了搖頭,「先談判。」


  魯恩希安這個名字出現在我的印象中要歸功于Dreams的一個家夥。那
時候我救下了阿紗嘉,第一次聽說魔界、魔龍之眼和食影者的事情。從那一天起,
魯恩希安在我的心中就變成了隐藏在所有仇恨和陰謀深處的一個象征。


  可是随着我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尤其是當我和潘朵拉好好交談過之後,我
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向魯恩希安複仇的資格。


  他現在真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的時候,展現出的人格與我想象中似乎完全不
一樣。沒有陰郁的色彩,沒有暴戾的殺氣,他擁有着一招制服斷尾的力量,也擁
有仿佛深海一樣穩定的情緒。從他和斷尾簡單的一句對話中我就能感覺到他對自
己同伴的體諒和溫柔,如果這種性格的人還能夠成爲優秀領導者的話,就隻能說
明他的個人魅力異常強大,真正需要動手的時候也會特别的堅決而鐵血。


  魯恩希安和斷尾進行了迅速而簡潔的交流之後,就把目光鎖定在了我身上。


  「他是威脅麽?」我聽到食影者的首領這樣問斷尾。


  「那要問他自己。」斷尾低沉的扔出一個答案。


  看來,我現在需要自我介紹一下。


  「貪狼,這個名字你應該聽過。」


  「你是貪狼?」


  回話的不是魯恩希安而是不遠處的愛絲彌蕾。那個女人帶着手下向我們這邊
走了過來,他們已經把目标鎖定在了我的身上。


  「沒錯。」我看向那個酒紅色頭發的女人,并提醒自己,這家夥就是和挽歌
同一時期的零級戰士。老實說,我已經爲将要發生的事情做好了心理準備。


  愛絲彌蕾沒有動武的意思,她那帶着欣長睫毛的大眼睛眨了兩下,扭頭望了
望魯恩希安。而魯恩希安也在看着她,兩個人用眼神交流了什麽信息。


  「有點像……」女孩隐隐的說。


  魯恩希安點了一下頭,「非常像。」


  我皺了一下眉頭,随即意識到他們說的是什麽事情。


  幽鬼在分裂之前的第一任團長水墨,潘朵拉在很早之前就說我和他長的很像。


  如果按照電影裏的橋段,我或許應該回去問一問我的父母是不是有一個兄弟
什麽的,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拐賣去了黑暗世界當殺手……可那是不可能的,我在
外面那遙遠的家庭就隻不過是一個再也不能普通的存在。


  「不知道爲什麽你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不過我倒是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愛絲彌蕾對我說道,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一點點的冷意,但更多地是好奇心。


  「挽歌是我暗算的。」我搶先給出了一個答案。


  愛絲彌蕾卻搖了搖頭,「這個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可是我想問,你爲什麽要
爲她報仇?灰紅告訴我,你那個時候冒着生命危險去挑戰了潘朵拉。」


  「我不知道潘朵拉是挽歌的妹妹……」我腦子有點亂。


  「那不是我的問題。我是在問你,你爲什麽要爲挽歌而追殺食影者的人。」


  爲什麽……因爲愧疚?我的确愧疚……但如果隻是爲了愧疚的話,我更應該
處決的是我自己。而我沒有,我拿着自己的刀,緊追在曾經殺死挽歌的人的後面,
叫嚣着想要爲她付出些什麽,并一頭紮進了命運無情的洪流……那隻是因爲……


  「因爲她吻過我……」我說了一個聽上去似乎浪漫卻很愚蠢的答案。


  那個吻才是我真正無可忘懷的東西。當那個傳說中的戰士吻上我的一瞬間,
我的命運就已經被改變了……或許……那個吻本來就是命中注定的東西?


  令人好奇的是,我竟然會在挽歌曾經最親密的朋友面前可以這樣的敞開心扉,
說出以前連我自己都不敢面對的答案。


  我看到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同時皺起了眉頭,似乎由于我的這個答案而陷入
了某種沉思。


  堕鎏之地突然之間就陷入了寂靜,這寂靜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它足足持續了
一分鍾,才被一聲壓抑的喘息所打破。


  愛絲彌蕾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踉跄的微微退了一步,眼睛裏閃動着盈盈的
光芒。


  魯恩希安目光呆滞,臉色也蒼白的吓人,就好像被什麽人在胸口狠狠的捅了
一刀。


  我非常疑惑,爲什麽自己的答案會讓這兩個站在【神都】最頂端的超級戰士
如遭雷劈。他們的樣子就仿佛領悟到了某種可怕的、足以颠覆所有信念的事實。


  「這不可能的……」愛絲彌蕾用哽住的嗓子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魯恩希安沒有說話,他隻是無力的坐了下去,任由自己頹唐的坐倒在地上,
然後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聲。那笑聲像摔碎在地上的玻璃一般支離破碎,
能割得人鮮血淋漓。


  愛絲彌蕾背後的兩個幽鬼成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并擺出了戰鬥的姿勢。
另外那個男人卻依舊呆滞的用目光掃着我們,一動不動。


  斷尾還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似乎對現在發生的事情并不關心;不過我仍
然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一絲疑惑。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與這兩個傳說中的戰士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但卻沒有因爲
他們現在所表現出來的脆弱情緒而對他們的性格妄下評斷。要知道,他們是有能
力控制着【神都】最大的兩個情報組織的家夥,也是曾經的黑暗世界中四個最強
大殺手中僅存的兩個,我甚至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事情讓他們露出脆弱的一面。


  「老大……」


  斷尾忍不住将手放在魯恩希安的肩膀上輕輕的叫了他一聲。


  魯恩希安笑的肩膀亂顫,他輕輕揮了一下手。


  「你們上去吧,讓我和他們單獨待會兒……」


  「交易怎麽辦?」


  「就告訴大家,合作已經達成了。我們和幽鬼正式停戰……」


  「知道了。」


  斷尾簡單的回答了一句,然後又轉向了誓約禁壁大聲喊了一句話。


  「我還會回來!」


  阿紗嘉沒有回答他什麽,斷尾也沒有等待,他帶着其他兩個食影者向樓梯走
了過去。


  「TZ,你們也上去吧……别和他們起沖突。」愛絲彌蕾強行讓自己收攏情
緒,然後對身後那個目光呆滞的男人說。那個叫TZ的男人二話不說的就照做了。


  堕鎏之地就隻留下了兩個零級的傳說殺手和我,空氣中彌漫的戰意和殺氣在
他們的部下離開之後就隻剩下了一點點哀傷的氣味。


  許久之後,是魯恩希安先說話了,他的聲音悠長而輕緩。


  「這不可能……他們兩個明明……」


  愛絲彌蕾也任憑自己坐了下來,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距離不過兩米。面對曾
經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殺手,連我都知道像這樣松懈的姿勢和自殺沒什麽區
别。可他們全都這樣坐在地上,似乎沒有力氣再用雙腿支撐自己肩膀上的負擔一
樣。


  「你又不是不知道……蕾拉她……」


  「難道那個司機真的隻不過是個……」


  「這才能……解釋的通吧……」


  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都在用力的喘息着,并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着對方。


  「神啊…………」愛絲彌蕾最後發出了一聲帶着啜泣聲的歎息,「我們…
…到底做了什麽……」


  魯恩希安則用無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嘴唇微微的發抖。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經是誰也無法原諒誰了吧……」


  「是啊……道歉什麽的已經沒有用了……不過……還是想請你幫我對蕾娜說
抱歉……」


  「她從來沒怨恨過你……而且……我們現在應該可以還她姐姐一個清白了,
她應該會感到高興吧……」


  「還有你的清白……」


  「那已經不重要了……畢竟……迪克是我親手殺的……」


  「放心……那件事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


  我就站在他們旁邊,聽着他們夢呓一般的對話。這些話的内容結合潘朵拉曾
經告訴過我的幽鬼分裂的經過,我似乎猜出來了什麽,如果那些就是真相的話,
我隻能深深的感歎……命運這種東西真是令人痛恨的存在……


  而比命運還要可惡的,可能就是人性了吧……


  猜忌、多疑、嫉妒、憤怒……這些東西足以毀掉用性命換來的友誼和信任,
或許每個人都沒有錯,但最終還是引領了悲劇的發生。面對這種因果,我隻能說,
人類大概就是這麽一種易于毀滅美好、毀滅光明和毀滅自我的東西。


  每個人都隻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東西,相信着自己所想要相信的……魯恩希安、
愛絲彌蕾、潘朵拉、幽鬼曾經的所有成員……全部堅信着自己所認爲的真相,對
着曾經的同伴拔出了武器,爲了自己心中的忠誠,把友誼燃燒成了熊熊的仇恨。


  而當大家回過頭來,發現了某個自己所忽視的真實碎片,重新拼起了整個拼
圖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挽歌……你心灰意冷隐居的時候……心中所抱着的感受,大概和現在翻騰在
我胸口,翻騰在愛絲彌蕾胸口,翻騰在魯恩希安胸口中的那種感受完全一樣吧
……對某種看不見也說不出的東西所抱有的深深失望……


  唯一清楚真相的你……失去了最多東西的你……承受了一切的你……那個時
候,一定委屈的不行吧……


  雖然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時候自己在你的心中隻是某種程度上的替代品
……但我卻仍然覺得很高興。


  很高興認識你……蕾拉……你真是個好女人……


  那個時候,如果我沒有做出那種選擇,憑你一定是能逃掉的吧……那麽你們
三個還有機會重歸于好……然後一起悼念那個死去的同伴……


  就在我頭暈目眩的清理着腦海中碎片的時候,魯恩希安站了起來,然後把愛
絲彌蕾也拉了起來,而且在女孩站起身來之後,魯恩希安并沒有放開她的手。


  「我已經和蕾娜在一起了。」魯恩希安這樣說。


  「恭喜呐……」愛絲彌蕾輕輕擦了一下之前在眼角殘留的液體,「那丫頭從
小就一直愛跟着你到處跑,終于得償所願了……」


  「有的時候我會想,力量再強又怎麽樣……能赢下所有的對手,卻赢不下你
……」


  愛絲彌蕾哼笑了一聲,「誰說你沒赢我。」


  「隻赢了你的劍。」


  「不止是劍……不過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愛絲彌蕾将自己的手從魯恩
希安的手裏抽了出來,重新變回了一隻沉默的幽鬼。


  魯恩希安也恢複了平靜,他看向我。


  「蕾娜說你從Dreams手裏救過她,所以,謝謝你。」


  我早已經猜到了蕾娜是誰,所以也沒有感到疑惑。隻不過,我沒想到原來他
們兩個真的是一對情侶,也難怪當初幽鬼的人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我隻想知道,我們是敵人麽?」我問魯恩希安,又看了看愛絲彌蕾。


  我曾經殺過他們的人,在紅松城,和初邪一起。任何一個傭兵團都會爲自己
的成員向殺掉他們的人複仇,所以如果魯恩希安的答案是肯定的,我并不會感到
意外。


  「你救過蕾娜,所以你不是我的敵人,我也不會動用食影者的力量對付你。
但是如果斷尾或者毒煙以個人的名義要對你做什麽的話,我也不會阻攔他們,我
沒有那個義務也沒有那個權力。」


  魯恩希安話音剛落,愛絲彌蕾就開口了。


  「我早就派了灰紅去暗殺你,不過聽了他的彙報以後,我決定問你一個問題
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幹掉你。」


  「那麽你的決定呢?」


  「……是我們這些人的愚蠢葬送了蕾拉的性命……我們啊,已經沒有了追究
你責任的資格……」愛絲彌蕾深深歎了一口氣,「有資格的,大概就隻有蕾拉她
自己吧。」


  聽了他們兩個人的答案,我知道從這一刻起,追殺在我背後的兩個最強大的
黑暗組織已經不會再威脅我的生命了。可是我并沒有感覺到一絲理所應當的高興,
大概是因爲我已經習慣了背負那種東西,所以當它消失的時候,我反而感覺到了
一點點空虛。


  正是那種力量不斷驅使着我讓自己變強的,不過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那種鞭策
了。


  「我們兩個還有些事情要談。」魯恩希安對我暗示了一下,希望我能給他們
留下單獨交談的空間。


  「是關于【末日】麽?」我在離開前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因爲當初灰紅對潘
朵拉說要聯系雙方的團長進行溝通的時候,提到的就是關于【末日】的情報。


  「你也知道【末日】?」愛絲彌蕾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你是有紅函的人?」


  我點了點頭,「果然……紅函上的倒計時就是末日了麽?」


  女孩給了我肯定的回答,「沒錯,當計數完成後,就是【神都】毀滅的日子。」


  「你們是怎麽知道這些情報的?」我的好奇心旺盛的燃燒着,完全忘了自己
在問的問題是兩個黑暗組織最隐秘的秘密。


  「你知道裏奧雷特的【深淵之賜】麽?」


  「知道一些。」


  「瞳族的【真實視界】就是我們雙方的情報來源,我們和瞳族一直做着交易,
通過他們的【真實視界】來探尋所有情報購買者想要的信息。而【末日】的真相
也是瞳族的人替我們用【真實視界】得來的。」


  「【神都】真的要毀滅了麽……」雖然早就對這個情報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測,
但當它真的放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裏卻變得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了。


  「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我們還能将它守護下來。」


  「什麽意思?那張紅函選中的人到底代表着什麽?」我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
打了出來。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同時搖了搖頭。


  「我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爲這個情報使用【真實視界】所要付出
的代價是我們無論如何也付不出來的。」女孩回答我道。


  「可如果你們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又爲什麽要搞什麽停戰和合作?」


  「喂,你不覺得自己想知道的有點太多了麽?」愛絲彌蕾無奈的說。


  我看了一眼魯恩希安,他用帶着一點戲谑的目光看着我。我這才意識到,自
己這樣确實有些可笑。


  本來是要給他們留出說話空間的,我卻喋喋不休的抛出一個又一個問題。要
知道,他們可是販賣情報的組織,也許我剛才獲得情報的價值已經超過了千萬金
币吧……


  「抱歉……有點得意忘形了。」我搖了搖頭,扭頭準備回誓約禁壁。


  「等一下。」愛絲彌蕾叫住了我。


  「嗯?」


  「你想知道更多事情的話,我們倒是可以交換一下情報。」


  「我有什麽情報是你想知道的?」


  「很多。比如你爲什麽會和裏奧雷特站在一邊,還會替他們看守堕鎏之地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類可以在裏奧雷特中拿到權力這種東西……」


  也許是沒有什麽情報方面的素質,我一五一十的交待了她想知道的事情,連
一點的隐瞞和掩飾都忘了做。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在聽完我的講述之後,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


  「其實我們就是想要通過合作來找到足以付清瞳族要求的代價,然後用【真
實視界】探尋【末日】真正的内容……」愛絲彌蕾說。


  「代價……有頭緒麽?」


  「原來沒有……不過現在有了一點。」


  「什麽?」我沒心沒肺的問道。


  「比如那個阿紗嘉·光詠。」愛絲彌蕾的臉上露出了一點點邪惡的笑容,
「先把她從什麽誓約禁壁裏救出來控制在自己手裏,然後再當做代價重新送給瞳
族……我想應該足夠了。」


  「蕾拉從他們這兒偷走【魔龍之眼】已經夠瘋的了,你竟然連他們的王女都
想偷?」魯恩希安咯咯的在旁邊笑着。


  沒想到原來最初魔龍之眼就是挽歌偷走的……不過更讓我震驚的是,他們竟
然對阿紗嘉打起了主意。


  我向後退了兩步,伸手去摸神宮,卻摸了個空。心裏面的火焰一下子被煩躁
的情緒點燃了。


  「你看,已經露出那種表情了呢……」愛絲彌蕾微笑着對魯恩希安說着,然
後又看向我,「你真的想試試一個人單挑我們兩個?」


  品味着愛絲彌蕾刺骨的殺氣,我冷笑了一聲,「如果是在外面的話,我不會
做那麽蠢的事情。不過……這裏是堕鎏之地……我不介意賭上一賭。」


  其實我是在說給自己聽。在見識過魯恩希安一招制服契約裝甲狀态下的斷尾
之後,我覺得就算是在這裏,就算是一對一,我也沒有什麽勝算。


  可是我就是有不能再退縮的理由。對于要利用阿紗嘉的噬族其他勢力,我至
少還有八詭作爲同盟。可如果阿紗嘉真的落入了他們兩個人的手裏,我就真的沒
機會把她救走了。這些在黑暗中爲生的家夥一旦隐藏起來,根本就不是我能追到
的。


  「再給你十秒鍾考慮,把她交給我們,你也就不用死了。」愛絲彌蕾把手放
在了劍柄上。


  「十秒太多了!!」我大吼一聲向她沖了過去。


  我不明白爲什麽總是愛絲彌蕾在代替魯恩希安和我對話。直到他們兩個和我
成爲同伴之後,我才知道并不是魯恩希安沉默寡言,而是因爲當愛絲彌蕾在的時
候,魯恩希安總是搶不到說話的機會,這也變成了我用來嘲弄他們的笑柄。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29     標題: 神都 (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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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章






  我的沖刺是標準的F級戰士所能做到的加速,我曾經以那種等級打過不少架,
所以並不是不熟悉這種能量強度下的戰鬥。可問題在於,那時候的我的對手也和
我是一樣的菜鳥戰士。


  愛絲彌蕾看著我向自己沖過來,然後動了手裏的劍,在我距離她還有十多米
的時候。


  一股極端危險的感覺貼著我的鼻子尖就刮了過來,我根本就沒看到愛絲彌蕾
的武器,由於光線的黑暗,我甚至連她手裏拿的什麽東西都沒有看清。


  距離這麽遠她就可以施展攻擊,這充分說明她攻擊範圍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
所以我完全不敢在水平線上進行零移,而是選擇再次向斜上方跳過去。


  幾乎是在我剛剛從急速運動中找到自己的定位的時候,一個能量彈就正中了
我的肚子。


  重擊之下我眼前一黑,腦子直接就空白了,而脖子上立刻就被放上了一把劍。


  「確定不需要十秒鍾來想一想?」愛絲彌蕾浮在我旁邊,壞笑著看我。


  我猛的向她打出一枚能量彈。她完全沒有料到我在完全被制住的情況下還會
做出這種類似於找死的動作。我不知道她原來是怎麽打算的,但是突然受到這種
攻擊,身爲殺手的她本能的就將放在我脖子上的劍揮動了下去。


  能量彈正中她的胸口,而那隻拿劍的手也在我用出了一記零斬之後發出了骨
骼斷裂的咯吱聲。幸虧她揮劍的動作很小,否則這個時候空中就已經飛著她一隻
斷手了。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裏有一道被劍刃餘力掃出來的一道小口子,流
了一點血。


  愛絲彌蕾落在地上,劍掉在了一旁。她捂著鮮血淋漓的右手站起身,重新擡
頭看我,眼睛裏已經帶上了濃烈的殺意。


  「喂,別玩得太過火了。」


  魯恩希安在這個時候將手放在了愛絲彌蕾的肩膀上,女孩眼睛裏的殺氣迅速
的淡了下去,變成了一絲自嘲。


  看到我還保持著戰鬥的狀態,愛絲彌蕾咬牙切齒的瞪了我一眼。


  「我要是真想殺你你早就是死人了!」


  我皺著眉頭,沒有動,因爲她說的話讓我有點兒疑惑。的確,那個時候她如
果選擇直接斬下我的頭,我倒真的也沒有這種反擊的機會。


  「我們隻是想看看你的決心,看看你是不是傳言中的那種人。阿紗嘉麽,隻
是我們來激怒你的手段。」魯恩希安輕描淡寫的說道,「隻不過沒想到你竟然還
能傷到幽鬼的老大,哈哈。」


  愛絲彌蕾擡手就是一道能量光束砸了過去,魯恩希安從容的向前邁了一步,
任憑拿到光束在身後掃出了一道大溝。


  「好了好了,脾氣別那麽大。」他按著愛絲彌蕾的胳膊,迎著女孩凜冽的怒
意,掏出繃帶幫愛絲彌蕾包紮傷口。


  看到他們淡定的樣子,我反而不淡定了女孩的前臂骨斷了,不過高級殺手對
疼痛的忍耐能力完全不是我能想象的,所以她的面頰連一點蒼白的顔色都看不到;
可是當魯恩希安給她處理胳膊的時候,她卻嘟嘟囔囔的喊疼,使得我感覺她有那
麽一點撒嬌的味道……


  「你怎麽抓到我移動位置的?」我忍不住問愛絲彌蕾。


  「你之前和斷尾打架的時候我已經仔細觀察過你的移動方式了,所以很容易
就猜出來你會往哪兒逃。」這個女人表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但卻故意挑選了會
讓人很不舒服的詞彙來刺我。


  「你之前做拔劍動作那招……」


  「假的,嚇唬你,膽子真小。」


  我無話可說。這個女人在我和斷尾交戰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看破了零移並非傳
送類技能的本質,以一招根本沒有攻擊力而隻有殺意的假動作就逼得我跳到了她
所預判的位置上。當我重新在空中出現的時候,我相信那時候愛絲彌蕾凝聚好能
量彈的手早已經對準了我所在的方向了。


  可是即便是這樣,她卻被廢掉了一隻手,而我隻是在腹部留下了一個淤青
……難怪她會生氣。隻是不知道如果剛才魯恩希安沒有攔住她,她會不會和我玩
真的。


  我不由得感歎,自己和他們這種黑暗世界裏面的人還是有著本質的差距。他
們的殺手本能使得他們在看到零移這種的技能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在心裏做好
如何應對的戰術計劃。


  看著魯恩希安埋頭替愛絲彌蕾固定傷臂,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奇妙。
身爲幽鬼和食影者的首領,這兩個家夥本來是一見面就要拼個你死我活的。當誤
會被澄清以後,兩個人都受到了某種程度的巨大打擊;雖然他們堅韌的意志不會
讓這兩個大怪物消沈太久,但終歸還是會感傷很長的一段時間。而恰恰就是因爲
這個,原本已經勢如水火的兩人,反而可以重新接受和對方站在一起的事實。


  我總覺得曾經他們兩個應該是愛慕過對方的,能得到這個機會,不需要再爲
身後的追隨者們而對彼此拔劍……也算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你擺那個架勢給誰看!?都說了是故意試探你的了!我們要是真想動你那
個小姑娘,你覺得你真能攔得住我們兩個?」愛絲彌蕾看了我一眼,罵道。


  我悻悻的收回了能量護罩,「沒辦法,誰讓你說的那麽煞有其事。而且確實
就是那樣,搶了阿紗嘉,末日的事情對你們來說就簡單了……」


  「我們並不是很想給自己弄出新的敵人。」魯恩希安總算搶到了一次說話的
機會。


  「噬族這片地方對你們這麽重要?」


  「我說的不是噬族,是你。」


  「我?」


  我有些驚訝的反問道。我自忖沒有讓這兩個大怪物忌憚的實力,更沒有足以
需要讓他們來考量斟酌的勢力。倘若我仍然是在反抗軍還好說,可現在……


  「爲什麽要露出這麽驚訝的表情?」魯恩希安微笑著看我。


  「就像她說的,如果你們要殺我的話,我沒有多少幸免於難的機會。敵人這
個詞和我不是很相配,我還是有這個自覺的。」我望了愛絲彌蕾一眼。


  「我們隻是殺手,不是變態殺人狂。」魯恩希安戲谑的聳了聳肩,「沒有好
處的事情我們不做,很簡單的事情。」


  「可是阿紗嘉對你們來說不就是一個很大的' 好處' 麽?」


  「要獲得那個好處就要和你作對,我並不想這麽做。」


  「是因爲潘朵拉的事麽?」


  「如果隻是爲了替她表示感謝的話,愛絲彌蕾可不會答應。非要說原因的話,
我覺得蕾拉就是個很好的答案。我們兩個……都不想再對蕾拉的朋友動劍了…
…」


  「可是隻要動動劍,【末日】的情報可能就垂手可得了,不是麽?」這個時
候說這些話有些蠢,不過我還是沒忍住。


  「殺手都是很冷血的家夥,不過……」愛絲彌蕾插話,「我隻能說,相對於
物質利益而言,自己活得更輕松一點反而更重要吧。殺了你,或許死掉的那個女
人會不高興的。」


  我沈沈的歎了一口氣,「死人是不會有感情的……所以死亡才殘酷,不是麽?」


  「但是活人有。」魯恩希安恰到好處的補了一句。


  我點了點。再繼續在這個地方站下去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我擡腿向誓約禁
壁走了過去。身後的兩人也離開了,他們低聲細語,身影漸漸隱入了階梯的陰影
裏面。當然,他們做出放棄選擇阿紗嘉作爲突破口的原因並沒有像他們自己說的
那麽簡單,隻是現在我沒有辦法知道罷了。


    ***    ***    ***    ***


  我現在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情形中回過神來。和傳說中的零級大怪物交了手,
還占了一點便宜,本來我應該有點高興才對。可這兩個家夥給我留下的一點陰影
卻怎麽都抹不去。


  他們說要拿阿紗嘉做文章,這並不是簡單的一個玩笑。雖然剛才他們很明確
的表示了自己對我的態度,但我無法真正相信他們,所以不得不防。而提放著兩
個黑暗世界的王者實在是非常心累的事情。


  可能我有點蠢也有點沖動,畢竟阿紗嘉現在根本沒辦法從誓約禁壁離開,愛
絲彌蕾他們就算來硬的也不行,除非把阿紗嘉的四肢和頭都砍掉才能解除鎖鏈的
束縛。可是一個死掉的王女的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我重新走回到誓約禁壁之中,這個地方也許在接下來很長的時間內都會是我
的居所。


  「斷尾去哪裏了?」阿紗嘉在看到我進來之後問道。


  我微微愣了一下,「他和他的同伴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已經到上面去了。」


  「他什麽時候回來?」


  「誰知道呢……」


  「你不是又把他趕跑了吧?」


  聽著阿紗嘉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我心裏感覺越來越別扭。全是在問斷尾,那
個所謂的仆從似乎明顯比我印象中要重要。而我在外面和兩個怪物級的戰士交手
對峙的事情,她倒是不聞不問。


  「如果不是墮鎏之地對力量的限制,在外面隻有他揍我的份。」我不滿的說。


  女孩是站著的,所以給我一種她在對斷尾翹首以盼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非
常不爽。


  「斷尾已經變得那麽厲害了麽……」阿紗嘉看上去似乎對這個事實有些喜悅
的樣子。


  「聽說他在深淵裏和某個裏奧雷特已經簽了終極契約,所以連契約裝甲都有
了。」我的語氣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有些生硬尖銳了。


  阿紗嘉在聽到這句話以後歎了一口氣。


  這聲歎氣讓我炸了毛。


  「別告訴我你有和他簽終極契約的打算!!」


  阿紗嘉被我吼了一句,小眉毛深深的皺了起來,「你幹什麽大喊大叫的。」


  「看來你是真的那麽想過……」我火氣開始上湧。


  「胡說,我才沒有。」


  「那你歎什麽氣?」阿紗嘉不會撒謊,所以我的火氣稍微緩和了一點。


  「斷尾原來的力量完全不值一提,可是現在卻走到了那種高度……這段時間
他一定很苦很累……」


  阿紗嘉的青澀懵懂在一係列的磨難中被煉造成了清澈而美麗的意志,某種屬
於她自己獨一無二的沈穩魅力已經萌發了。所以當她帶著溫柔憐惜的語氣說起斷
尾的時候,我著實嫉妒了起來。


  男人的嫉妒有時候也挺可怕的。


  「你爲什麽這麽在乎他!」我露出了很不高興的表情。


  「他是我唯一的仆從,我自然會在乎他。」阿紗嘉瞪大了眼睛說。


  「仆從……你就這麽喜歡玩公主遊戲麽!」


  其實我知道這裏面存在的裏奧雷特和人類制度習慣的差異,雖然在我們人類
聽起來仆從和主人這種稱呼非常可笑,但那不代表裏奧雷特會這麽認爲。我清楚
這件事情,但是卻沒辦法克制自己的火氣。


  「我曾經要你成爲我的仆從,可是你拒絕了。」阿紗嘉突然笑了起來。


  她這麽一笑我就沒辦法再發火了。如果換了以前,她絕對會和我一頓大吵,
可是現在阿紗嘉沒有,她似乎看穿了我心裏面那撮火焰的燃料是什麽。


  「我隻是無法容忍……你用那種語氣提起他。」我悻悻的做了坦白。


  「爲什麽?」阿紗嘉帶著一點微笑靠近了我。


  「因爲……」我將思緒潛入了自己的腦海深處,然後觸摸到了一個令人無力
的答案。


  「因爲……我所真正擁有的都已經變成了隻能在回憶中觀賞的東西。我已經
沒有了值得守護的忠誠,也沒有了可以爲之賭命的仇恨;朋友麽……梅爾菲斯已
經跑到影族的深處去了,我完全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活著的他……阿紗嘉,你已
經是我最後的夢想了,我不會再和別人分享你。」


  阿紗嘉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將手放在了我的胸膛上,她手腕上的鎖鏈泛著清
冷的光芒。


  「人類都是會撒謊的吧……」


  「人會撒謊,人也會說真話。」


  「撒謊也罷,真話也罷,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阿紗嘉抓起我的手放在了自
己的面頰上,「把我帶走吧……隻要你做得到,我就會盡我所能陪著你,直到你
死的那天。」


  「我還沒有打算早早的死掉。」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那又如何呢?我不怕看著你老去,也不怕在你死
後的千年之中回憶你的面容……我隻怕,你終究還是會成爲蒼綴的東西……」


  阿紗嘉幽幽的訴說著,那聲音裏面一點點黯淡下去的遺憾讓我心顫。


  「如果……和你簽契約的人能夠是我就好了……」女孩的聲音裏面滿滿的都
是不甘。


  「對不起……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第二種選擇……」


  「作爲道歉,給我一個吻吧。」


  我吻了女孩的眼睛,她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我撫摸著她清涼光滑的臉頰,手指一直滑到她細長稚嫩的脖頸上,並輕輕觸
摸了一下她脖子上冰冷堅硬的鎖铐。阿紗嘉看著我,微微的眯上了眼睛,發出了
一聲濕濕暖暖的喘息。


  曾經和這個女孩一起旅行了不斷的一段時間,也算是耳鬓厮磨了許久,親密
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不過一直到現在爲止我都沒有和她結合過。去參加【穹頂之
役】的航船上被Dreams的人襲擊,而比賽的過程中也沒有給我們任何的機
會來真正的交融。


  最後,Fey死了,她也走了。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努力掙紮到了她的身
邊,差一點就要在骸王與鏡厭的計劃之中永遠的失去她。可是最終她還是相信了
我,站在了我的面前。


  也許是在擁抱中感覺到了抵在自己腹部的火熱存在,阿紗嘉看著我的眼睛裏
也帶上了朦朦胧胧的柔媚,呼吸聲也重了起來。


  女孩披著的那件厚重披風被我解開,鋪散在了地上。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
下,但是身體卻沒有退縮。


  披風下面是一件紗袍,她那泛著淡淡微紫色的肌膚在蒙紗之下若隱若現,並
被袍子上點綴的閃亮紋路襯托出了一點點嬌俏的輪廓。


  沒有等我動手,阿紗嘉自己伸手扯動了後背腰際的兩根絲帶,那蓬紗袍像甯
靜無聲的瀑布一般從她的身上流淌到了地上。


  耀眼奪目的軀體占領了我的全部視野,我撲過去攬住了她的腰,一邊吻她一
邊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倒在了那張披風之上。


  阿紗嘉順從的由著我吻自己,並輕輕圈住我的脖子,滿臉都是嫣紅。


  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很久,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是如此。


  女孩夾緊著雙腿,眉間隱約閃爍著一絲害怕和不安,但更多地卻是對我的渴
望。我強硬的用身軀擠到了她的兩腿間,正正的和她上下相對起來。


  阿紗嘉用力抱住我的身體,將她火熱的嬌軀和我緊緊的貼在一起,並用清涼
的指尖溫柔的劃過我後背的傷疤。我不敢用力抱她,因爲她的柔軟就好像隨時都
會被擠碎一樣。


  我順著滑膩豐饒的溪流逆流而上,執著的用自己的堅硬探入了女孩身體的深
處。


  阿紗嘉咬著嘴唇,脖子梗了起來,顫抖著將額頭抵在了我的胸口,直到容納
了我的全部爲之,她才哀哀的發出了一聲嗯嗯的喘息。


  我吻著她留下來的一滴淚珠,不知道是苦是甜。


  無論是什麽滋味,我們都是彼此擁有的。我們凝視著彼此的眼睛,此時此刻,
我們是對方的唯一,這是我可以確定的事情。她明媚的瞳孔之中,是隻有我才讀
的動的釋懷與愛意。


  我艱難的在禁锢之中挪動了身體,滾燙的熱流包裹著我最敏感的部位,原始
的沖動在一點一點的融合在胸口的感情之中。


  女孩嘴唇微動,隨著我的動作發出了如歌如訴的呻吟。沒有任何掩飾、自矜
或者害羞,她什麽都沒有顧慮,隻是用最悅耳動聽的歌喉抒發著自己的愉悅。


  我抱住她的腦袋,將自己的理智完全融化在了她的發香之中。身體裏面仿佛
被某種狂躁和興奮充盈的快要炸開了,這所有的力量都轉化成了兇狠的進攻。


  「啊……啊……嗚嗚……」


  愉悅的聲音變得更加愉悅,那愉悅中也夾雜上了痛苦的申訴,她彎著眉梢,
勉強承受了幾秒鍾我瘋狂的沖撞,然後就痛得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這不是認輸,而是義無反顧的回擊。那勉強容納我進入的蜜穴又緊縮了一圈,
我咬著牙忍住兇狠到疼痛的擠壓,突破她一重重的防線,沖到她子宮的進口,然
後再來。


  汗水在我的胸口流淌,女孩的銀發也在濕潤中糾結成了無數令人頭暈目眩的
花紋,遍布在了她的額角、面頰和勃頸上。


  她在用手抓我,我隱隱約約感到了汗水刺激下的傷口。在下身和腦子中沸騰
的血液刺激之下,我抓住鎖著阿紗嘉手腕的鎖鏈,將她的手臂提在了她的頭頂。


  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女孩無助的向上伸展著雙臂,無可奈何的硬接我的襲擊。
那雙修長光潤的腿無意識的伸開又縮緊,就好像想要把我從她的身下擠出去一般。


  如果她求饒了,我或許會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欲念,讓自己更溫柔一些。可是
她沒有,她也在放縱自己,在疼痛和快樂的亂流之中,她沒有回頭。


  隻是本能的,在我突進的時候,女孩還是會往後躲。我則毫不留情的按住她
的頭,封堵了她所有躲閃的角度,盡可能的進到她的最深處。


  每每那個時刻,我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團溫熱的軟肉在我的觸動之下痙攣的
掙紮,就好像不甘屈服卻不得不屈服的幼鹿在等待隨時可能會到來的撕扯與殺戮。


  「阿紗嘉……阿紗嘉……」我在再也無法控制體內那朵燃燒著的火雲的時候
叫著她的名字。


  女孩隻剩下了精疲力盡的喘息,她奪回了自己手臂的控制權,再次把我抱緊。
我也不再恐懼了,把心愛的女人用盡全力攏在了懷裏。


  高潮之中,我們兩個都近乎窒息。女孩的心跳像一擊重錘,狠狠的敲擊著我
的胸膛,哭泣一般的呻吟幾乎要把牆壁都穿透似得。


  任憑身下一片狼藉紅腫,我們卻意猶未盡的繼續熱吻著對方。


  早已經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已經入夜了,我隻知道,這一夜還很長。


  我不知疲倦的品嘗著阿紗嘉身體的每一處,試圖將她的心靈一起吞噬掉。她
也倔強的迎合我,哪怕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


  她是一顆青澀的果實,床上的技巧不知道比初邪要遜色多少倍。可是我卻感
到了無盡的滿足,那是來自心髒的滿足,而不是下體。


  最後,女孩扶著石座,濕透的銀發一直垂到地上,啞啞的淒鳴了一聲,艱難
的承受了背後的我的最後一擊,便趴倒在了石座上面,。


  那美麗而耀眼的脊背布滿了汗水的光澤,我扶著她幾乎被折斷的纖腰,把最
後一點熱流毫不吝啬的注入了她的小腹之中,然後也癱軟在了她的身上。


  那件厚厚的披風浸滿了我們兩個人不知羞恥的體液,散發著足以令人發情的
味道。女孩的身上更是不堪,小腹以下連同屁股幾乎布滿了幹涸的精水和愛液,
還帶著幾絲我過於粗暴而留下的血色。


  粉紅色的後庭被我弄破了,積攢在身體裏面的精液夾雜著紅色正在一點一點
流到她的大腿上,下面也腫的不像話。


  我攏過她幾乎已經動彈不得的身子,用手背輕輕擦拭她布滿了淚痕、涎液和
汗水的小臉。阿紗嘉疲憊而滿足的倚在我的懷裏,用長長的小舌調皮的舔了舔我
的下巴,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曆盡艱辛終於占領了心愛的女人,這足以給任何男人一個不需要美夢的睡眠。


    ***    ***    ***    ***


  手臂和胸膛上鐵質的冰涼讓我從沈睡中醒了過來,然後是來自懷抱裏女孩的
體溫。


  「好餓……」阿紗嘉看到我醒過來,開始用腦袋蹭我的下巴。


  女孩用手纏在我的身體上,所以連同她手腕腳腕上的鎖鏈也接觸著我的皮膚,
弄得我一陣哆嗦。不見天日的墮鎏之地還是一片昏暗,但是我的心情卻不再像以
前那麽壓抑了。


  「我去給你弄吃的。」


  「還有水……」阿紗嘉眯著眼睛露出一點點羞怯的笑容,拉過衣服遮住自己
的身體。


  我貪婪的撫摸了她溫暖柔軟的後背,然後穿戴起來向誓約禁壁的外面走去。


  當我踏出那道金屬大門的時候,怵然看到門邊有一個人正倚著牆坐著。


  「吃的。水。」他沒有看我,隻是指了指手邊的一些東西。


  是斷尾,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就坐在這個地方的,但他在這裏的事實讓
我心裏非常不安。


  這個戰士從骨子裏面帶著一種被折磨出來的瘋狂,雖然我認爲他不會對阿紗
嘉做什麽不利的事情,但卻無法否認他的存在對我來說是非常不穩定的炸彈。


  「你在這裏做什麽?」我低頭看著斷尾殘破的臉,問道。


  斷尾扶了一下地面,慢慢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洋溢著一種疲憊和麻木。


  「隻是想看看她。」


  我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走向了他放在不遠處的水和食物。斷尾沒有任何表情,
他跟在我後面和我一起把東西搬了進去。東西不少,尤其是食用和盥洗用的清水,
如果隻是一個人的話,斷尾應該帶著這些東西來回運了好幾次。


  我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面對這個戰士,而他似乎也在逃避著什麽。


  阿紗嘉看到斷尾進來的時候倒是完全沒有因爲自己衣冠不整而露出尴尬的表
情。她臥坐在石座旁邊的地上,用還沒來得及穿上的袍子遮著自己的身體,靜靜
的看著斷尾把東西放在自己身邊,並用清亮的眼睛毫無顧忌的和斷尾對視著。


  斷尾隻是掃了女孩一眼,他逃避著阿紗嘉的目光,一言不發的將東西放好,
然後就轉身向外面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試圖去看穿這個家夥的立場到底是什
麽樣子。然而斷尾既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甚至連表情這種東西也已
經不會再存在於他那張殘破的臉上,所以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你也出去等一下吧。」阿紗嘉輕聲對我說。


  我點了一下頭,留下女孩在大廳裏處理自己的事情。


  關上了大門,整個墮鎏之地好像就隻剩下了我和斷尾兩個人,他早已經重新
坐到了原來的那個位置,就好像從來沒動過。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到了他旁邊
不遠的地方,倚在誓約禁壁的牆上,讓冰涼的牆壁冷卻著有些酸痛的後背。


  「看來你和她一樣,都很喜歡公主和仆從的遊戲。」


  我嘗試著用非常溫和的語調說出了這句話,因爲我並不希望斷尾把這句話中
的玩笑意味理解成挑釁或者嘲笑。


  我的目的似乎達成了,斷尾沒有露出任何的負面情緒,而且也開口說了話。


  「你真幸運……」


  幸運?我自認爲和這個詞挂不上絲毫的邊際。如果我真的幸運,大概就不會
被迫落到某個境況之中,並作出了改變了我一生的選擇。可是在別人看來,我所
擁有的某些東西可能恰恰就是他們拼勁全部也沒辦法企及的。


  「我沒有把身邊事情的因果歸結於運氣的習慣……」


  我這樣回答著,卻沒辦法完全說服我自己。因爲我清楚的記得Fey是怎麽
死的,如果她的運氣好一點點,也許梅爾菲斯的攻擊就會落空也說不定……


  「可是沒辦法否認,我大概……永遠也取代不了你在阿紗嘉身邊的位置…
…」


  我從斷尾的語氣中聽到了難以抑制的無奈與遺憾。這是好事,因爲這似乎意
味著他並沒有走到發狂的邊緣——一個人還有這種情緒的時候,代表他還沒有真
正絕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可那往往和自己的意志並不相關……」他這麽說著,擡起頭來看我。那隻
被燒壞的眼睛泛著渾濁的白色反光,「在見到阿紗嘉之前,我想做的就是殺掉你,
無論如何也要殺掉你。」


  「可是看起來你並沒有動手的欲望。」我用眼角瞥了一下他腰間的武器,那
把鏽刀。


  斷尾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挪到了墮鎏之地深處的黑暗裏面:「我原來隻是
一個在化工廠做小工的混混,那個時候的生活就隻是和堿水和反應釜打交道而已。
可是因爲玩【神都】,我被工廠開除了。幸運的是,在裏面當了傭兵,我發現自
己仍然能夠養活自己。都是些小打小鬧,所以當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你一定
覺得我蠢極了,對麽?」


  我搖了搖頭,「不,我很厭惡你,但那是因爲你像極了以前的我……」


  斷尾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他很敏感的把這個顫抖轉化成了捋頭發的動作。


  「那個時候,阿紗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氣勢洶洶的讓我給她跑腿幹活
……我是真的覺得,自己交上了好運,那是一種生命馬上就要煥發出奇迹一般光
輝的感覺……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麽麽?」


  我沒有說話,但我想我明白。對我而言,這應該是我親眼看着自己的店鋪被
【幽鬼】的霸龍炸飛之時的感覺吧……隻不過,那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感覺:一邊
是看到光輝,一邊是堕入黑暗。


  「你出現了,而且阿紗嘉就那麽二話不說的跟你走了。你奪走了她,一刀紮
在這裏,封鎖了所有我能夠跟着她的機會……」


  斷尾擡了一下手掌,那是我曾經爲了阻止他跟過來而刺傷他的地方。


  「我恨你入骨,但我真正恨的其實是我自己……恨那個懦弱到不敢反抗的自
己,恨那個像傻子一樣無知的自己!我沒法否認,那個時候你阻止我和你們一起
是正确的選擇,但我懂得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
懂【神都】對我們這種戰士來說是一種什麽地方。」


  斷尾付出了他的代價來學會認識這個屬于戰士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相對于那
些在了解戰士視界的真相之前就死掉的人來說,他已經是很幸運的了。這個時候
我想起了一些我曾經殺掉的人……那些不夠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我讓自己變強,一直變強,一心想着能夠在下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重新把她
奪回來……可是直到見到她的時候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
…幼稚的幻想。」


  「那麽現在你想怎麽做?」


  「她現在是你的,但不代表未來不會變。本來以爲你和她會簽契約,可是現
在看來并不是這麽一回事……既然如此,我仍然有機會。」


  「想殺我的話,最好不要在這裏。你已經試過了,在這裏你沒有殺我的能力。」


  「殺了你我大概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我并不蠢。」斷尾臉上裸露的肌肉線條
動了一下,我無法分辨他是不是勉強笑了一下。


  那或許是我的錯覺,但我憑借着這個錯覺說出了一個大膽的請求。


  「那麽就幫我把阿紗嘉從這個地方救出來!」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幫你,我要幫的是阿紗嘉而不是你。」


  「那并不沖突。」


  「的确如此……」


  我是絕對不可能真正信任斷尾的。雖然他現在的表現證明他并沒有變成瘋子,
但我們之間的矛盾沖突是絕對不可能輕易調和的。然而在現在這個時候,我必須
拉攏所有我所能拉攏的力量,但單憑我一個人的努力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救出女
孩的。


  和斷尾的交涉還算成功,我們之間的仇恨被暫時擱置在了一邊,這已經是最
好的結果了。


  交談完畢之後,我不得不把阿紗嘉和斷尾留在了這裏,因爲八詭派遣月喉來
召喚了我。把他們倆單獨留在一起讓我感覺到了本能的不安,畢竟我仍然不清楚
阿紗嘉對斷尾有着怎麽樣的感情。雖然不太可能發生什麽我無法接受的事情,但
阿紗嘉畢竟是一個裏奧雷特而不是人類,我無法用常識來判斷将會發生什麽。


    ***    ***    ***    ***


  八詭一如既往的坐在他那張巨大的床上吃着東西,但他在我進來的時候停止
了進食。這個細節讓我感受到了一點點尊重的意味,他似乎很清楚我并不喜歡看
他吃東西的樣子。


  「聽說你和那些人類在下面鬧了一出戲。」


  八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臃腫,和他的肚子一樣。


  「一些過去的恩怨,不過現在暫時算是了結了。」我簡單明了的向他彙報了
一下。


  「貪狼,你和我剩下的時間可并不充裕呐,距離' 那一天' 已經沒有太多日
子了。你有什麽打算麽?」


  「' 那一天' ,你是說阿紗嘉誓約兌現的日子?」


  八詭點了點頭,泛着油光的雙層下巴顫動了一下。


  「那天的話會發生什麽事情?」


  「誓約禁壁是吾族之王所建造的東西,那一天的時候吾王會來到堕鎏之地,
然後解開那個小姑娘的枷鎖,将她交給鏡厭。」


  「王不是不能夠走出王城的麽?」


  「堕鎏之地同樣是和深淵重合的地方,你的記性不會這麽差吧?」八詭露出
了嘲笑的表情。


  本來骸王已經許諾我,假如我和蒼綴締結終極契約的話,她就會以她的影響
力讓瞳族放棄對鏡厭和阿紗嘉結合的支持。可事實是,就算瞳族并不支持這個選
項,噬王也同樣會把阿紗嘉當做魔龍之眼的贖金交給瞳族,這已經不是骸王能夠
改變的事情。


  「八詭,我該怎麽做?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非常誠懇的對噬族的王城領主
剖白道。


  「我們現在面對的是兩個問題。第一,把阿紗嘉從誓約禁壁中弄出來;第二,
阻止碎颌插手這件事情。吾王給小家夥訂的誓約很簡單:無論阿紗嘉怎麽選擇,
當他真正來到誓約禁壁來解放她的時候,她就要放棄掙紮,将自己的命運交給吾
王來決定。而作爲我們噬族的深淵總督,碎颌的立場就是無論如何都要促成和瞳
族的交易,避免瞳族對我們開戰。」


  八詭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立刻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麽。


  「隻要把魔龍之眼從Dreams那裏奪回來,阿紗嘉就沒必要做這個交易
了,是不是?!」


  八詭搖了搖頭,「瞳族早已經和你們那邊掌控着魔龍之眼的人類做了交易,
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已經重新獲得了那東西的所有權。而我們要付出的則是對這件
事情的賠償,也就是阿紗嘉,所以已經不是通過那種手段能夠彌補的了。」


  「那豈不是根本沒辦法救她了!」我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


  「不。我可以幫你處理其中的一個問題,壓制碎颌在約定之日之前對這件事
情的影響,而你則要想出把小家夥弄出來的辦法。我現在要做的是聯合主戰派的
飲岚,做好交易破碎之後瞳族對我們發動戰争的準備,碎颌也沒有反對我們兩個
勢力聯合的力量。」


  「而我則要想辦法在噬王親自出面之前帶阿紗嘉從誓約禁壁裏面走出來。」


  「是的。」


  「我做不到……」


  「那就去想!」


  八詭的聲音陡然變成了夾雜着嚴厲的斥責,讓我渾身一震。


  是的,無論面對的是什麽樣的困難,我都沒有放棄的資格。


  「爲了聯合飲岚,我需要你做另外一件事情。」八詭看到我的表情之後,似
乎不再擔心那個問題了。


  「說吧,我一定會盡力。」


  「隻要我能夠給飲岚一件東西,她就會堅定地站在我們這邊,而我需要你幫
我弄到那東西。」


  我心裏感到非常奇怪:「有什麽東西是你能弄到而我弄不到的?」


  「神都的能量結晶。」


  「可是裏奧雷特應該也能進入【神都】不是麽?」


  「不是你們的【神都】,而是裏林真正的神都。我要你去光面,給我帶回來
一個神都結晶。」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爲這個任務聽上去甚至比破壞誓約禁壁對阿紗嘉的束
縛還要困難。我完全不了解光面是什麽樣的地方,更别提居住在那個地方的裏林
了。


  我記得沒錯的話,如果把暗面的深淵當做地球上的南極,則光面神都所在的
位置就是北極,想要在約定日之前到達那種地方在時間上完全來不及。


  看到我驚訝和愁悶的表情,八詭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個任務并不簡單,但也遠遠沒有你想的那麽困難。
我之所以要你去做,是因爲你人類的身份。」


  「可是時間上……」


  「你并不需要去裏林的神都,你隻要到達光面就能夠得到神都的結晶。」


  八詭告訴我,所謂神都結晶雖然稀有但卻并不難找。任何一個裏林的聚居地
都會有一座負責接收神都能量的能量高塔,在我的理解中那就好比是人類發電站
一樣的存在。而我要做的就是去往光面,然後破壞到一座能量塔,将裏面接收神
都能量用的那塊結晶搶到手裏。


  「我想憑借你們裏奧雷特精英的力量,搶一個那種東西應該不是問題吧?」


  「恰恰相反,現在哪怕傾盡噬族的力量,我們也不一定能夠穿過鏡之海在神
都登陸,他們的軍隊也不是我們現在能夠擊敗的。而且裏林的戰士們有一種觸探
的力量,他們中哪怕是最普通的觸探者也可以在幾公裏之外觸探到我們裏奧雷特
的存在。你們人類就不一樣了,對裏林來說你們就好像是黑暗中的烏鴉,想要聚
集軍隊來對付你們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隻要你們不主動攻擊的話,裏林
甚至都不會對你們拔劍。」


  話說到這個地步我已經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這件事情聽上去風險不小,
但卻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我們噬族與鏡之海相接的海岸線附近有裏林部隊駐紮,以防止我們中的
成員跑到光面去。要去光面你就需要他們的船,我不建議你用搶奪的方式,欺騙
他們或者偷一艘都是不錯的選擇,具體怎麽做就要看你自己了,需要任何東西我
都可以提供給你。」


  我苦笑了一下,「我現在比較需要的是能量。」


  爲了和鏡厭死鬥,我的能量等級已經被當做媒介代價付給了蒼綴。雖然我現
在可以用一定次數的零移和零斬,但這兩個技能的局限實在是太多了。當我需要
能量加速或者普通的防護罩的時候,這兩招對我一點幫助都沒有。


  「簡單。月喉!!」八詭大聲吼了一個名字,震得我耳朵發麻。月喉一直就
在外面等着,所以我覺得他叫這麽大聲是故意的。


  月喉走了進來,然後八詭對他說了一句話。


  「把城裏的晶貝都拿來。」


  「全部麽?」月喉面無表情的問。


  「廢話!」


  晶貝,裏奧雷特作爲貨币而存在的東西,也是他們從深淵中獲得的一項重要
資源,這是我早已經知道的事情。它們之所以珍貴是因爲無論哪個種族的裏奧雷
特都可以吸收裏面的能量來提升自己的能力,可它們之所以變成了普通裏奧雷特
所使用的貨币主要還是因爲一枚晶貝裏面所蘊含的能量太少了,哪怕吸收幾百枚
也不過是能讓人多放一個能量彈的程度。


  可是當月喉帶着王城裏的仆從像流水一樣把一箱一箱的晶貝鋪到了八詭寝宮
裏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閃耀着半透明七彩光色的晶貝在我面前堆成了足足兩米高的小山,一千萬枚?
兩千萬枚?我根本沒辦法估計它們的數量。


  八詭伸出大手豪邁的抓起了滿滿一把的晶貝,然後讓它們順着自己的指縫潑
灑了下去。


  「這是最近我攥下用來提升直屬部隊力量的晶貝份額,雖然憑這點東西不可
能恢複你已經失去的力量,但是我覺得現在對你來說還是能幫上不少忙。」


  我可沒有忘記面前的這些東西對裏奧雷特來說意味着什麽,所以我才會對現
在面對的這件事情感到震驚和不安。


  「你爲什麽要花這麽多錢……晶貝在我身上?」


  「我說了,我們現在是處在同一立場的同伴。憑借這些東西,我大概可以培
養一隻新的十萬頭級别的戰獸部隊。可是與其這樣,我更相信你所能帶給我的東
西而不是手底下那些低級的裏奧雷特。如果你能把神都結晶弄回來,我們的力量
源泉除了深淵就更多了。通過它來接收神都源源不絕的能量,我們不吃虧。」


  「可我不覺得你會相信我這樣的人類。」


  「我當然相信你。」


  八詭輕描淡寫的說出的這句話,比看到這上千萬晶貝的時候更加讓我震驚。


  「人類不可信,但不代表不能信。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八詭爲了噬族的未
來做出的豪賭。雖然我在那條' 路' 上并沒有走成,但我卻依舊認爲,人類是有
信任價值的。」


  「爲什麽?」


  「那本身就是人性的一部分,沒有爲什麽,你遠遠還不夠了解人性。」


  被一個裏奧雷特說自己遠遠還不了解人性,我本應該大笑的。可是我沒有,
因爲我感到了莫名的感動和來自某種信念的力量。我不清楚八詭曾經在無盡的歲
月裏是怎麽樣追求過人性這種東西的,雖然他并沒有成功,但我卻從他身上真正
看到了不完全屬于裏奧雷特的東西。而那種東西,也是阿紗嘉身上所有的。


  連一個裏奧雷特都還會相信人性這種東西,從某種角度來說我這個人類或許
對人性實在是太悲觀了一點。如果他都會相信的話,我又有什麽需要動搖的呢?


  在這個時候,我想到的是一個叫韋爾奇·哈康的見習牧師……雖然他現在已
經不是見習了。


  「你知不知道,當一方爲另一方做到這個地步的時候,我們人類會把對方稱
作朋友。」


  聽到我的話,八詭再次爆發出了轟鳴一般的大笑。


  他努力的揮舞着粗壯肥胖的胳膊,「哈哈哈!!人類啊,朋友這種東西可是
用來出賣的。」


  我也笑了。這雖然并不是褒獎也不是玩笑,但我承認他說的并非沒有道理。


  我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走過去,将手放在了成堆的晶貝上面。


  吸收這些晶貝花費了我整整一天的時間,在這期間八詭吃了不知道多少東西。
當連他都吃不下了的時候,我總算是将最後一枚晶貝吸收完畢了。


  「怎麽樣?還滿意麽?」


  「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我感受着體内重新回蕩的能量,心情變得舒暢了
好多倍。


  現在我的能量等級已經恢複到了大概6級的水準,因爲我嘗試着去凝聚贖魂
之凱的時候得到了期待之中的回應。我第一次召喚這東西就是在6級,和AZZ
A刀劍相向的那一天。我不知道6級的能量等級是釋放贖魂之凱的界限,在真正
和人交戰之前我沒辦法排除自己處于7級的可能性。


  一整天都沒有進食,我的肚子很不知節制的發出了叫聲,讓我尴尬極了。


  八詭把我從自己的寝宮趕了出去,我看到他臉上露出了一點點心痛的表情,
大概那些晶貝仍然讓他有些舍不得。看着那種數量級的晶貝被我吸收的一幹二淨,
心裏面的不爽并不是單純靠慷慨大度就能夠磨平的吧。


    ***    ***    ***    ***


  月喉早已經帶着我熟悉了王城裏面的構造,所以我并沒有花太多時間就找到
了「廚房」這種地方。當我還在反抗軍的時候就發現裏奧雷特在藝術方面有着人
類完全所不能比肩的造詣,而這種造詣在噬族之中則體現爲了烹饪的水平。


  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錯過了兩頓飯的我像餓鬼一樣沖進了廚房。而就在這
個時候,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蕾娜?」那個身影的名字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


  潘朵拉正在和一個負責王城飲食方面的裏奧雷特交涉着什麽,她聽到我叫她
的時候肩膀震了一下。


  她看到我的時候并不意外,魯恩希安一定會告訴她我在這裏的事情。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女孩皺着眉頭回過頭來質問我。


  「你男朋友說漏嘴了呗。」我笑着答道。


  我沒想到像潘朵拉這種冷若冰霜的超級戰士也會臉紅,雖然隻是一抹而過。
至于那是羞澀還是氣的我就分不清楚了。


  「像我們這種人,被别人知道名字的話,在外面會很危險。」女孩的語氣還
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我并沒有聽出責怪的意思。


  「抱歉,因爲這個名字叫起來更舒服。」雖然沒有怪我,但她的提醒仍然讓
我有些慚愧。


  「沒人的時候我倒是不太介意……」女孩小聲的補了一句。


  我愣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有些尴尬的氣氛持續了那麽三秒鍾,然後我們異口同聲的問了對方一句話。


  「你怎麽在這裏?」


  面面相觑,我們兩個都笑了,我無奈的對她攤了攤手。


  「當然是餓了才會跑過來。你呢?」


  「組織來了很多人,也都等着用餐。我是來催一下的。」


  聽到這件事情以後,我帶着一股趾高氣昂的盡頭指使着這些低等級的裏奧雷
特加快了烹調的速度和效率,并喝令他們優先處理食影者方面的飲食。玩弄自己
手裏面這點小特權并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爲,但身爲人類的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快
感的,雖然是非常廉價的快感。


  看着裏奧雷特仆從推着餐車将熱騰騰的食物向等候食物的客人所在的方向運
送過去,我才順手抓起一塊類似于面包的東西大嚼起來。


  「你就在這兒解決肚子的問題?」潘朵拉沒有走。也許是已經和我相熟的緣
故,她的表情和語氣都比以前要有活力的多。任何男人都不會樂于享用一個漂亮
女人過于清淡的表情和話語。


  「餓壞了。」我厚着臉皮又将目光挪向了一塊烤肉。


  「一起去吃吧。」她對我發出了邀請。


  我停止了毫無優雅可言的咀嚼,扭頭看了她一眼。


  「毒煙不在,魯恩希安沒有讓他過來噬族這邊。」女孩似乎非常清楚我所在
意的是什麽事情。


  當知道了隐含在幽鬼與食影者之間的真相之後,雙方似乎都選擇了屏息二者
之間的仇恨。我身爲一個組織之外的人,似乎更沒有資格再談什麽「複仇」。可
是我仍然非常輕松而堅定的做了一個決定:和毒煙決鬥。


  如果毒煙是單純想要挽歌爲水墨的死而付出代價的話,我自然不會再糾結于
過去。可直覺和親身的感受告訴我,當毒煙用陰暗而卑鄙的手法讓我偷襲挽歌的
時候,他所做的并不是簡單的「複仇」,而是一種更爲腐壞而惡臭的情緒。


  我說不清楚毒煙到底是抱着什麽心态去刺殺挽歌的,但那絕對不是一種正面
的情緒。他抱着私怨而出現,自始至終都是,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這一點,而這
就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他的原因。


  我沒有将這個決定說出來,更不可能告訴潘朵拉,但我會堂堂正正的和毒煙
提出決鬥的請求,無論其他人是否同意。


  食影者三将軍……潘朵拉的力量我已經領教過了,勉勉強強的平手。雖然相
比那個時候,我現在的能量等級有所下降,而且朽骨天國也不可能在正式的決鬥
中派上用場,但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殺掉那個人。


  毒煙不在,所以我便沒有拒絕蕾娜的邀請。從廚室到食影者他們駐紮的地方
需要走好幾分鍾,當我餓的快要耳鳴起來的時候才終于到了目的地。


  斷尾不在,他應該仍然在下面和阿紗嘉在一起。我本也該下去陪着女孩的,
但是我現在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


  這個房間不算小,當然和八詭的寝宮相比就是另一回事了。房間裏坐着二十
來個人,應該都是食影者的成員。


  我和潘朵拉一起随着推餐車的裏奧雷特進入了房間,因爲身上沒有铠甲所以
看上去并不是很起眼,大多數的食影者都把視線落到了潘朵拉身上,其次則是食
物。


  然而魯恩希安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存在,他啞黑色的頭發在燈火輝煌的房間裏
顯得非常醒目。他走了過來,一直走到我的面前。


  「斷尾在什麽地方?」魯恩希安沒有和我做任何的客套之詞,而是很嚴肅的
問了我一個問題。他不知道我和斷尾暫時停戰合作的事情,所以表示出這種警惕
和擔憂也是正常的。


  「他在堕鎏之地呆着。放心,我不會動他,他暫時也不會找我的麻煩。」


  魯恩希安歪頭看了潘朵拉一眼,潘朵拉露出了「我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


  了解到自己暫時無法知道我說的是否屬實以後,魯恩希安便放棄了糾結自己
屬下的安慰問題,「你出現在這兒應該有别的原因。」


  「新的交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我說道,「不過在談這些之前…
…我要先吃點東西……」


  魯恩希安看着我,瞪了瞪眼,有一種貓科動物看到莫名其妙事物的神情,特
别有趣。這個零級的怪物比我想象中要人性很多——或許也隻是我最初的印象太
過兇殘了吧。


  我毫不在意的拿了盤子裝了一些食物,又找了個地方坐下,舒舒服服的用起
餐來。魯恩希安這個人倒是幹脆的很,也不和我廢話,自顧自和潘朵拉也取了食
物開始進食……估計也是餓了。


  我在閑暇之餘掃了掃聚集在一起的食影者們。這些家夥每一個都有着在【神
都】世界占有一席之地的力量,據說他們入選的基本條件就是獲得和裏奧雷特簽
訂契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如果所言不虛,他們至少都應該是5級以上的
精英。


  隻是在吃飯和閑聊的時候,他們表現出來的樣子和普通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我原以爲食影者的成員應該是陰森恐怖而兇狠殘忍的家夥,看來人的印象真是不
可靠的東西。


  還沒吃一會兒,一個人就氣勢洶洶的沖進了食影者駐紮的房間。這家夥的出
現讓幾乎所有的食影者都從坐的地方跳了起來,其中的一半更是直接拔出了武器。


  「爲什麽你這裏有吃的!?」愛絲彌蕾直接就沖魯恩希安開火道。


  潘朵拉親自跑到廚房催飯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兩幫人都沒能在第一時間獲得
食物。但是我給廚房的仆從作指示的時候卻故意沒有提幽鬼那邊,這大概算是一
種惡趣味吧。


  魯恩希安坐在門口的一張躺椅上一臉無辜的模樣,有些不知所措的歪了歪頭,
然後把自己裝食物的盤子往愛絲彌蕾面前做了個「要不然你拿走?」的樣子。


  這兩個組織跑到噬族王城來談判之前還是不死不休的對頭,所以在一開始就
故意要求噬族的人把他們安排到了相對較遠的位置以避免不必要的沖突。


  後來誤會解除,兩個首領之間的恨意似乎煙消雲散。潘朵拉告訴我魯恩希安
曾經在早期的紛争中失手殺掉了愛絲彌蕾的弟弟,這件事情從兩個人在堕鎏之地
的對話中得到了證實。他們之間的仇恨是不是真的化解了我不是很清楚,但就現
在看來,愛絲彌蕾能夠大模大樣的跑到食影者這邊來找魯恩希安的麻煩,說明她
确實不擔心魯恩希安或者他手下的人會對自己不利。


  然而食影者和幽鬼之間的沖突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雙方在鬥争中都死
了不少人。正因爲如此,雙方敵對的原因也已經不是挽歌和水墨遇害本身那麽簡
單的事情了。即便現在誤會得到了解除,這兩方也不可能真正丢掉已經根深蒂固
的仇恨。


  能夠共存是一回事,但心甘情願的共存則是另一回事。


  我猜食影者和幽鬼之間有仇的那些人會以決鬥作爲終結這一切恩怨的方式。
他們不得不爲在之前戰鬥中死去的朋友、兄弟和夥伴們報仇或者至少給他們一個
交代。這在我這種外人看起來也許很蠢,但那并不是理智能夠控制的選擇。


  爲了消泯掉由仇恨誕生的仇恨,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批人要在以後作爲終結
最初仇恨的犧牲品而死掉,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雖然最初的仇恨隻是一場誤
會。


  「愛絲彌蕾……」潘朵拉似乎是談判之後第一次和幽鬼的首領見面,她小聲
的叫了對方的名字。


  愛絲彌蕾轉身看向潘朵拉,她抿了一下嘴。幽鬼的人曾經認爲潘朵拉是和魯
恩希安一起陷害挽歌的肮髒女人,這應該也是愛絲彌蕾那時候的想法,所以在事
實浮出水面之後她才會讓魯恩希安替她向潘朵拉道歉。現在面對着挽歌的妹妹,
愛絲彌蕾心裏面的想法應該非常複雜。


  「過來。」她最終對潘朵拉張開了雙臂。


  水墨,挽歌,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這四個最親密的夥伴在黑暗世界肆虐的
時候潘朵拉也是一直跟着他們的,所以我想愛絲彌蕾對潘多拉來說應該和挽歌一
樣是長姐一般的存在。


  潘朵拉向前連走幾步撲到了愛絲彌蕾的懷裏。愛絲彌蕾輕輕的撫摸着潘朵拉
的頭發,眼睛裏面帶着一種深沉的悲傷。


  「很委屈吧,蕾娜……對不起……」


  我看到潘朵拉的眼睛裏盈滿的淚水像清泉一樣湧了出來,女孩泣不成聲。


  「委屈的……是姐姐……她不該死……我應該相信她……也應該相信你…
…如果當初……就不會……」


  「我也應該相信你們……可是……算了,都已經過去了。」


  愛絲彌蕾空靈的聲音和潘朵拉的哭泣聲一起輕輕回蕩在大廳裏。愛絲彌蕾閉
上眼睛,沉默了下去。


  我想見到這一幕以後,食影者們應該真的會相信幽鬼那邊的誠意吧。愛絲彌
蕾的悲傷和釋懷并不是能夠僞裝的。真情流露的人類都是脆弱的,能夠把自己的
脆弱暴露在曾經的敵人面前,這需要勇氣,更需要真誠這種東西。


  像潘朵拉這種戰士,竟然能哭成這麽稀裏嘩啦的樣子,着實讓我感到有些意
外。我們這種高級傭兵出身的人雖然不是沒有感情的生物,但如果不是真的壓抑
了很久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魯恩希安隻是看了看那兩個重歸于好的女人,什麽都沒說,隻是繼續吃着自
己的飯。這個男人心裏面的情緒掩飾的倒是非常出色。


  潘朵拉一個人跑到外面去洗臉,愛絲彌蕾則開始繼續向魯恩希安就食物的事
情發難。最終,魯恩希安将手指指向了我。


  「是你在搞鬼!?」愛絲彌蕾瞪向我,她的一隻手還包紮着繃帶,那是我給
她留下的傷。


  「我可什麽都沒做,隻是幫他們催了一下食物而已。多等一會兒吧,很快應
該就會給你那邊送過去。」我努力做出平靜的樣子說道,「不過我覺得,你就在
這裏一起吃吧,吃完了我有事情和你們兩個人談,正好也免了再單獨跑去找你。」


  愛絲彌蕾回頭和魯恩希安對視了一下,魯恩希安搖了搖頭示意她自己并不知
情。于是這個女人便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分享着食影者們的晚餐,那幹脆的勁
頭和魯恩希安如出一轍。


  很簡單的食物,不過口味和份量都相當充足,這是噬族令人颔首的優點。所
有人吃的都還算滿意,這讓我也有了一種作爲東道主的詭異自豪感——即便這些
東西并不是我做的。


  「出去談吧。」我扔下盤子,對那兩個家夥點頭示意了一下。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站起來向外走,我看到潘朵拉似乎也有站起來的意思,
她用征求的目光望向魯恩希安,而魯恩希安則看了看我。


  「随便,想來就來。」我對潘朵拉說。


  我帶着他們走進了另外一個房間,然後關上了門。


  「你們爲什麽一直呆在噬族的王城不走?」我拖過一把椅子,讓自己坐了上
去。


  「你猜也應該猜得到。」愛絲彌蕾冷冷的對我說道。


  「懶得猜。不會是你們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陰謀吧?」我對愛絲彌蕾的态度
不是很滿意。


  「我們準備商讨一下怎麽樣才能滿足瞳族,使用【真實視界】尋找【末日】
的答案。這方面的讨論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有結果的。」魯恩希安在我們兩個吵起
來之前插了話。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點點頭,「你們大概已經不需要商量了,因爲我
這裏有一個足以滿足你們的交易。」


  「什麽?」愛絲彌蕾問。


  「和我一起去光面一趟,我會給你們滿意的報酬。」


  身爲我的同胞,食影者和幽鬼的人都是可以躲開裏林的觸探進入光面的。如
果有了他們的幫助,我想搶奪神都結晶應該完全不是問題,爲了達成我們之間的
交易無非也就是多搶一個而已。


  「報酬?什麽報酬?」我含糊的回答沒有滿足愛絲彌蕾的好奇心,她繼續追
問。


  「現在不能說,但如果那個都不能讓瞳族滿意的話,你們大概也就找不到什
麽更好的能夠付的出去的代價了。」我仔細地斟酌了字句之後給了他們答案。


  「你該知道我們不可能就這麽相信你。」愛絲彌蕾用眼神和魯恩希安交換了
一下意見以後說。


  「如果我騙了你們的話,殺掉我就好了。兩個黑暗世界最厲害的傭兵團,殺
個人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看來這個說法非常有說服力,他們兩個都沒有再反駁我。


  「我們需要知道,跟着你去光面會遇到什麽樣的事情。」


  「有可能要和裏林戰鬥,運氣最差的話有可能被他們的部隊進行圍剿。不過
我們在登陸以後不需要去太遠的地方,随時都可以重新回來這邊。」


  「登陸以後是什麽類型的任務?」


  「搶劫。」


  「搶劫目标?」


  「有少量裏林戰士守衛的平民。」


  愛絲彌蕾問的一連串問題都是直指要害的,她似乎對我的回答沒有什麽意見。


  「這個交易似乎還不是太差勁。」魯恩希安在愛絲彌蕾向他征求意見的時候
這樣說。


  「那麽成交麽?」我看了看他們兩個。


  兩個黑暗世界的魁首一起對我點了一下頭。


  「你們食影者可以出多少人?」我問魯恩希安。


  「現在在此的有二十四名,全部都可以動起來。」他絲毫沒有猶豫的意思。


  「幽鬼呢?」


  愛絲彌蕾思考了一會兒,「雖然這次我們也來了二十人,但我隻能出十六個。」


  「能給個理由麽?」我問。


  「如果是和食影者還有你一起行動的話,組織裏一些比較老資格的戰士我不
能帶。」


  女孩的回答讓我胸口悶了一下。她的意思我很清楚,因爲我是曾經背叛了挽
歌的人,那些和挽歌有着深厚感情的老資格幽鬼成員并不一定會輕松地原諒我,
這對這次的任務來說是非常不安定的因素。


  「加上我,一共四十一人……就算是面對小規模的裏林部隊應該也有一戰之
力,足夠了。」我點點頭,「你們的精英戰士比例大概有多少?我需要有個數。」


  「你這個問題可真是夠大膽的,有誰會問這麽機密的問題啊。」愛絲彌蕾斥
道。


  「我又不是讓你們毫無隐瞞的給我準确數據。」我感到有點難堪,不過還是
厚着臉皮加了一句。


  「我,蕾娜,斷尾三個頂尖的不算,一流的殺手現在大概有六人。」魯恩希
安做出了非常不錯的榜樣。


  「現在跟我在這裏的是TZ和灰紅,他們我都可以帶着去。其他算得上一流
的大概有四個可以參與這次行動。」愛絲彌蕾說。


  「施奎因沒來?」魯恩希安突然問愛絲彌蕾。


  「誰知道這次會不會和你們打起來……」愛絲彌蕾白了他一眼,「如果我們
死在這裏了,總要留個人繼續把【幽鬼】運營下去。施奎因在這方面是最合适的
人選。」


  「你對【幽鬼】的名字還是那麽執着。」魯恩希安歎息了一句。


  「這公會是和水墨、挽歌一起建的!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可以把回憶丢掉嗎!?」
愛絲彌蕾提高了聲音。


  「又要吵麽?」魯恩希安倒是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他微笑着看向愛絲彌蕾。


  似乎愛絲彌蕾就是那麽一種帶着些許火爆小脾氣的女孩。當然,如果她沒有
這種強勢的性格也不可能從水墨手裏成功的接手【幽鬼】并把它運作下去。不過
魯恩希安倒是非常會處理她的這種脾氣,因爲我發現當愛絲彌蕾看到魯恩希安那
抹微笑之後就沒有繼續嚷嚷下去。


  「蕾娜,回幽鬼來吧,跟着這無情無義的家夥一定會讓你傷心的。」愛絲彌
蕾轉移了目标,開始策反潘朵拉。


  潘朵拉露出了小女生一樣的表情咯咯笑了起來,帶着一點兒隻有面對親密的
前輩女性才會有的羞澀嬌憨。


  愛絲彌蕾搖了搖頭,「挽歌要是知道你勾搭了她妹妹,沒準真的會殺了你。」


  「隻要你不殺我就可以了。」魯恩希安的話語聽上去相當溫柔。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暧昧詭異的氣味,讓我渾身不舒服,于是我連忙插入結束
對話。


  「你們聊吧,等我準備好了會通知你們出發的。」


  這次任務的同伴裏足足有六個足以站在【神都】頂峰的超級戰士,甚至還有
十個在他們的組織裏都足以稱爲「一流」的家夥,我終于奠定了信心。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在八詭的幫助下籌備好了這次任務所需要的物資,準
備和新的夥伴一起上路。我們的目的地是至今爲止隻有兩個人類涉足過的另一片
大陸,我們的敵人将是我們完全還不了解的裏林。


  和阿紗嘉做了短暫的告别,女孩努力掩飾着内心的不安,用平靜的表情對我
說要我平安的回來。


  我不是那麽容易信任别人的家夥,但這一次我選擇了相信這兩個超級怪物。
除卻交易本身,促使我做出這個決定的也許就是八詭所說的那番話。


  人類有信任的價值,因爲那本身就是人性的一部分。


  如果靠着那種東西能夠救出阿紗嘉,那我就會相信它。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31     標題: 神都 (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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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章


  「你的人有多餘的武器沒有?」我在正式出發之前找到了魯恩希安他們。


  「應該有,怎麽了?」魯恩希安正在讓手下的人整理行裝,距離出發的時間
已經不遠了。


  神宮被反抗軍的人拿走了,我到現在都一直是空着手戰鬥的狀态。零斬雖然
威力巨大但那并不是可以信賴并且頻繁使用的招式。我也沒看到過裏奧雷特使用
身體之外的武器,所以我現在需要一把能夠在普通戰鬥中派的上用場的武器。


  「借我一把劍用用。」


  魯恩希安看了我那麽幾秒,然後扭過頭去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斷尾,我把你的劍借給他,有意見麽?」


  斷尾正在往背包裏塞什麽東西,他頭也不回的「嗯」了一聲,然後魯恩希安
就把自己腰間的那把劍遞給了我。


  我莫名其妙的接過那把劍,投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那小子把我的劍借去玩了,所以他的在我這兒。」魯恩希安輕描淡寫的解
釋了一句。


  我記得那把劍,一把布滿了鏽迹的長劍。斷尾曾經試着用那把劍去砍誓約禁
壁裏面的鎖鏈,但是卻沒有成功。


  「那你呢?」我問。


  「我不用劍也可以。」


  這家夥的回答讓我直皺眉頭,那像是在炫耀什麽東西似得。可是他說的那麽
理所當然,就如在闡述吃飯喝水一樣普通的事情,這恰恰就是讓我自尊心不舒服
的地方。


  我明白他很強,不過到現在爲止也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在沒有交戰過之前,
一個合格的戰士從來不會輕易的在心裏承認另一個戰士比自己強,可是我沒法否
認沒有武器的我在實力上一定會大打折扣,這就是我心裏不爽的原因。


  「斷尾,你的劍怎麽用?」我一邊打量着手裏的武器一邊問,這把劍看上去
顔色偏暗,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屬于單手雙手都可以持用的标準制式。


  「能量增幅的,沒什麽特殊效果。」斷尾頭也不回,繼續蹲在那裏忙活自己
的。


  「魯恩希安借給你的那把呢?」我順口問,結果他幹脆就沒理我。


  幾乎所有稍微上點檔次的武器都有着能量增幅的效果,越高級的武器能量增
幅效果越好,體積越大的武器能夠附着的能量越多,這都是常識。當然也有高級
武器是那種增幅很低但是包含了特殊用法的。


  神宮的能量增幅效果是我用過武器之中非常好的,大概能到5%.這就意味着
如果我所有的能量都傳遞給神宮作爲攻擊能量的話,我的能量上限相當于增加了
二十分之一。5% 的能量提升在一場戰鬥中所起到的影響是不可忽略的,但誰都
不可能隻攻擊而不防禦。


  同樣,一件好铠甲起到的作用自然就是增幅防禦能量。優秀的成套防禦可以
在整體上大幅度提高防禦能量的增幅效果,所以成套的裝備在價格上顯得特别離
譜。


  我曾經見過那種全身都是高級裝備的家夥,超強的全身凱加上等級非常高的
劍,一場戰鬥下來裝備所提供的增幅能量幾乎能頂的上半個等級。這也就是好裝
備往往會變成沖突導火索的原因,大家都對好裝備特别眼紅。


  我現在特别懷念方先生他們家曾經送給我的那件铠甲,那是我穿過最好的防
具。不過那件铠甲在我和毒煙的戰鬥中被他給毀掉了,而後來反抗軍所提供的裝
備就都是很普通的東西了,擁有贖魂之凱的我也再沒有花錢在裝備上面。


  很可惜贖魂之凱并沒有任何防禦能量增幅的效果,不過那東西如果連這個效
果都有的這個世界可就太不平衡了,我自覺運氣還沒有好到那種程度。


  我想魯恩希安借給斷尾的那把破破爛爛的刀應該是很厲害的東西,畢竟是身
爲零級的大怪物所擁有的裝備,就算不是魔兵器至少也不會低太多。讓我咂舌的
是魯恩希安竟然能把那種東西随随便便借給人拿去玩……


  「你不用劍等打起來怎麽辦?用拳頭?」我問魯恩希安。


  「你想親身體會一下我倒是不介意。」魯恩希安說。我試圖從他臉上找出開
玩笑的意思,但是卻失敗了。


  「還是算了,我現在等級還太低,打起來沒什麽勝算。」我搖了搖頭。


  「那你一開始還擺出一副要和我們拼命的架勢?」


  愛絲彌蕾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她的身後跟着幽鬼的戰士們。雖然人數不
如食影者多,但氣勢上卻一點也不遜色。當這麽多高級戰士站在一起的時候,濃
烈的血腥氣味就足以讓人産生先把刀拔出來的沖動。


  人群裏我看到了目光呆滞的TZ,還有一個我曾經見過的家夥灰紅。那個家
夥還是在脖子上纏着厚厚的黑色圍巾,遮擋了自己的半個臉,看上去有點忍者的
感覺。


  ……也不知道夏希現在在什麽地方,那次和AZZA他們會面我沒有來得及
問她的下落,多少有些遺憾。


  愛絲彌蕾似乎很喜歡在口舌上欺負别人,所以我很自覺地學習了魯恩希安的
作風,用毫無意義的微笑來對付她,而這招很有效。


  「都準備好了?」我問幽鬼的女首領道。


  「随時可以出發。」


  我點點頭,「在這之前,我要先交代一下我們要去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在這幾天的時間裏,我從八詭那裏仔細的詢問了光面的細節和裏林的情報。
和暗面的七個裏奧雷特種族不同,裏林之中并沒有什麽任何的種族分化。整個光
面被非常平均的劃分成了三個地區,每個地區都以自己王的名字而命名。


  裏林的外形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别,他們和裏奧雷特一樣是不存在謊言的種族。
觸探這種東西作爲和聽覺、視覺等等感官相并列而存在的信息交流方式從根本上
消除了裏林和裏林之間相互欺騙的可能。裏奧雷特雖然也會觸探,但他們的觸探
卻隻能起到侵略和支配其他個體的作用。


  如果我們換好服飾混迹在裏林之中的話,隻要不是點對點的觸探對方就不會
發現我們人類的身份。裏林的平民之間連最基本的敵意這種東西都不存在,也沒
人會提防其他人,這可以說是我們執行自己任務的最大優勢。


  然而裏林中的戰士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他們的觸探比所有裏林的平民都
要高出一個層次。裏林的王被稱爲是神的使者,而裏林的戰士就是替神的使者傳
遞意識的人。


  根據八詭的描述,我意識到裏林的戰士和人類的差異是有限的。這反倒讓我
感到了莫名的輕松,至少我知道自己将要面對的不是什麽無法捉摸的東西——人
類對未知的東西會更加恐懼。


  就在我準備分享這些情報的時候,愛絲彌蕾卻擡手打斷了我。


  「我們用不需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爲什麽?」被人打斷說話讓我不太開心。


  「光面的情形我們早就知道了,你以爲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就答應和你做交易
的麽?」


  我仔細一想,似乎是這麽回事。當初他們接受我交易的時候實在是太幹脆了,
那時候我光暗自高興,并沒有仔細思考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原來他們早就專門了
解過了光面,否則也不會那麽快的作出決定。


  後來我才想明白,像他們這種專門以販賣情報爲核心的組織,當某個未知名
詞剛剛出現在視野裏的時候就會本能的先收集它的有關情報,這已經變成了一種
職業習慣。當他們進入魔界,第一時間就會去努力了解這邊的勢力構成,對光面
的情況如此了解是理所當然的。


  月喉親自帶我們向目标地點進發了。當騎着馱獸離開裂腹城的時候我回頭看
了看這座城市,它和我來的時候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别。我進入這個城市的時候失
去了幾乎所有的力量,連能不能再次被阿紗嘉接受都不知道;可是再次離開之時,
能量等級恢複了很多,和阿紗嘉的關系也沒有破碎,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慶幸。


  自從成爲戰士以來,生命中的起起伏伏已經變成了家常便飯。對戰鬥中一秒
之間就會決定生死的傭兵來說,沉浮之中夾雜的希望與絕望都是不得不面對的一
部分。


  我有點累了,這是内心深處開始萌發的感覺。曾經我有不少機會放棄戰鬥,
但卻因爲很多原因而繼續走了下去,比如複仇,比如挽歌,比如阿紗嘉。直到現
在爲止,我才真正萌發了結束這一切的想法。


  挽歌的故事已經全部展現在了我的面前,我再無遺憾。如果能把阿紗嘉救出
來的話,我決定就在那一刻停手,帶着她逃得遠遠的,遠離所有的這些紛争,找
個可以安定下來的地方住下來。過着平淡到愚蠢的日子,幫着她走上八詭指明的
變強之路,讓她獲得人的心,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這就是我現在所奢望的一切,可是很多事情卻不是我能心安理得逃掉的。


  爲了沙倫,爲了昆利爾,爲了微涼……我是不是應該殺掉初邪和她手下的人
爲他們報仇?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答案。就算我見到
她,我真的能下得去手麽?


  如果是初邪的話,她大概在發現我沒死的時候就會開始繼續演戲,繼續編織
新的謊言來獲取我的同情和信任。而我明白,自己還是沒有辦法看破那些欺騙,
手裏的武器也沒辦法真的繼續向她揮下去。


  我恨她麽?或許恰恰相反,我不僅沒有恨她的資格,而且還在胸口中埋藏着
對那個女孩的一絲眷戀。可是我如果把這件事情就僅僅安眠在自己記憶中的話,
我很難再讓自己享用完美的睡眠。


  我的朋友、我的夥伴、我的部下……那些人相信着我,死前的樣子會繼續對
我糾纏不休,這是一種沒有辦法憑借「遺忘」就能夠擺脫的責任。


  「魯恩希安,你們殺一個人要多少錢?」我聽到自己用灰暗的語氣對旁邊那
頭馱獸背上的男人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是你這種水平的戰士都殺不掉的人,價格不會低的。」魯恩希安回答
道。


  「反抗軍的副軍團長,你出一個價錢。」


  「你說葬敵初邪麽?」


  「沒錯。」


  愛絲彌蕾在這個時候突然插入了我們的對話。


  「嗯?她爲了你不是和霸龍單挑過麽,是我記錯了?」


  「你沒記錯。」我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出現波動。


  「和她玩夠了就要殺人家嗎?」愛絲彌蕾輕佻的揶揄道。


  我看了她一眼,「和你有什麽關系?」


  「喂,你用殺意這麽濃的眼神看我會讓我忍不住拔劍的。」愛絲彌蕾邪邪的
對我微笑了一下。


  我扭過頭去沒有再理她,而是等待着魯恩希安的答案。


  「四億吧,這個數額的話勉強值得我們去替你殺她。」


  我發出一聲毫無生氣的冷笑:「我現在是個窮光蛋,一個金币都拿不出來。」


  「真可惜,這筆單子倒是很有挑戰性。」魯恩希安看上去并不是在開玩笑。


  「你和燃墟誰比較強?如果有燃墟在初邪身邊的話,你殺得了她麽?」我問
了一個緩解情緒的問題。


  「暗殺和打架完全是兩碼事。」魯恩希安将有些松動的包裹重新在馱獸身上
系牢,「在我們這種人眼裏能量強度沒有任何意義,除非對方也是專業的殺手。」


  「如果是正面沖突呢?」


  「沒打過,所以不知道。」


  魯恩希安實在是個非常難以把握的家夥,他的一言一行看上去非常自然,完
全沒有掩飾僞裝的成份。可是就是因爲這樣,他看上去全無破綻,我根本分不清
他表露出的感情到底能不能夠拿來作爲判斷其人格的依據。


  他雖然并不常笑,但他的微笑卻非常真實。但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根據他的
微笑做一個「随和」或者「和藹」的定義。沒有任何銳利的情感暴露在外面,他
如果跑到某個鎮子裏面住下來的話,沒有人會發現他是一個零級的超級戰士,這
就是他最讓人恐懼的地方。


  我隻能說,要麽他是一個演技大師——能夠騙過包括我們這些具有高洞察力
的戰士在内的所有人,要麽他就是一個至真至誠到完全沒有僞裝的家夥。我不相
信這個世界上存在這兩種人,所以魯恩希安在我眼裏才更像是一個怪物。


  對我所提出的關于燃墟的問題,他給我的答案是那麽樸實。作爲一個零級的
殺手,他連最基本的「自信」或者「傲氣」都沒有,對于我的問題他就隻是不帶
任何主觀感情因素的給了一句「不知道」。


  我不禁懷疑,魯恩希安這個人真的有人類的感情麽?如果說他沒有的話,那
麽在堕鎏之地他和愛絲彌蕾推測出挽歌背後真相的時候,這家夥所表現出來的傷
痛與絕望是演技麽?我完全摸不到值得猜測的蛛絲馬迹。


  我們大概都會有類似的感受:當人遇見某個異性的時候,對方未知的人格部
分會有一種特别的魅力,神秘感也就會成爲我們追逐對方的動力。而當我們把對
方了解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種動力和魅力就會從心中消退。


  我越是接近魯恩希安,就越會覺得他神秘。如果從異性角度來看他的話,一
定會覺得這家夥非常有魅力——當然,另一部分不能忽視原因是他長的确實非常
不錯。


  這些胡思亂想被我作爲打發時間用的技巧在腦子裏面轉來轉去,說到底也隻
是毫無意義的行爲。我們向着遠離深淵的方向前行着,離着鏡之海越來越近。


  暗面無法用人類慣用的東西南北來區分方向,一則這裏沒有地磁這種東西,
二則這裏的太陽也并不是按照東升西落的規律來走的。如果這個所謂的魔界真的
是和地球處于同一個宇宙的某個星球的話,這些基本的物理規律應該都是差不多
的才對。


  深淵和鏡之海就是暗面用于區分方向的東西了,我們向着鏡之海走了幾天之
後,終于在一個黃昏停了下來。


  「再往前就是裏林在暗面駐紮的地方,我隻能送你們到這個地方了。」月喉
對我們說,「我會派戰獸部隊從另外的方向吸引他們的防禦力量,你們繼續前進
應該就能夠看到他們的前哨基地。」


  我點了點頭,「謝謝,拜托你了。」


  我知道裏奧雷特并不在乎所謂「謝意」或是「感激」之類的東西,他們選擇
做的事情隻是因爲利益上的糾葛而已。但我仍然對他表示了自己的感謝,這也許
算是一種身爲人類的執着,也許隻是習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們騎着的東西在本質上也是裏奧雷特,所以全都由月喉帶走了。我将包裹
在身上緊了緊,眺望着我們要前行的方向,那是一片并不算坎坷的丘陵地帶。


  「走過去,飛的話能量波動可能會被發現。」魯恩希安說道。


  他這句話應該算是對我說的,因爲無論是食影者還是幽鬼都是在黑暗中做動
作的老手,這種基本的常識是不需要特地提醒的。


  我們一行四十多人在昏黃的陽光中跨入了丘陵地帶,夜幕慢慢降臨的時候,
我們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大片微弱的亮光。


  那些能量火焰的光芒在丘陵的後面若隐若現,我知道那應該就是裏林布置在
暗面的前哨基地了。


  我們在黑暗中繼續前進,身邊是一片可怕的安靜。這足足四十名戰士悄無聲
息的在我四周行動着,卻連腳步聲都細不可查。如果閉上眼睛,近在咫尺的我甚
至無法察覺到他們的存在,這種潛行的能力絕對不是幾天就能夠練就的。


  我走路的聲音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有些刺耳,不過魯恩希安他們并沒有表現出
不滿的樣子。


  當我們越過最後一座小丘以後,前哨基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那是一片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建築群,其中絕大部分是由石頭壘成的。從我們
埋伏的地方到那邊大概有兩公裏的樣子,而且天色也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所以
我們并不擔心在這種能見度之下被裏林所發覺。


  憑借着火光我勉強分辨出了停在港口的那些船舶。和已知的情報相吻合,這
些裏林的船不算小,我們隻要能偷到一艘應該就足以承載所有的人。


  不過我們并沒有急着動手,因爲我能看到基地裏面有不少人影在四處走動,
他們看上去步伐穩健而不慌亂,這說明月喉那一邊還沒有動手。


  在一片黑暗中,我們就地歇息了下來。肚子傳來了饑餓的感覺,但是我沒有
去拿東西吃。如果一會兒出現戰鬥的話,我不希望能量加速将胃裏面的東西給擠
出來。被食物碎末吸入肺部嗆死可不是一個好的死法。


  「重新确認任務流程。」愛絲彌蕾轉向了我們,「灰紅負責潛入港口将船開
出來,你們食影者的人負責掩護。如果爆發正面沖突,我和魯恩希安帶剩下的人
加入戰場,還有别的問題麽?」


  一片安靜,這些任務是在我們來之前就早早計劃好的。實際上我們做了三種
計劃,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灰紅将會把船開到更遠的地方然後我們再将補給品運
上船,如果中途被發現的話我們則會采用暴力強行上船逃走。倘若這兩種辦法都
不行的話,我們也做好了放棄任務撤離的準備。


  三個食影者在這個時候正在不遠的地方畫陣,這幾個魔法陣可以确保我們在
撤離的時候給我們争取時間。由于距離前哨基地不近,所以我們也并不擔心畫陣
的魔力波動會被那邊發現。


  在等待了近一個鍾頭之後,前哨基地突然發生了騷動。很多很多的人影從建
築中跑了出來,而且不少人在提升能量。雖然隻是非常基本的能量提升,但那麽
多人一起開啓戰鬥狀态所産生的能量波動已經讓地面微微的震動了起來。


  我知道,月喉應該已經帶着戰獸部隊開始了佯攻。


  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斷尾借給我的武器上面,那種能量波動所蘊含的的戰意
觸動了我戰鬥的本能,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真正戰鬥過了,我覺得心跳有些開始加
速。


  前方的光芒之中全都是擁有不可小觑力量的敵人,如果真正開打的話我對一
定能赢這件事情并沒有信心。


  幾分鍾後,地面猛地發生了一次強烈的震動,成百上千道能量光柱猛的向空
中躍了起來,就好像數不清的煙花綻放出來一樣。能量的軌迹在天空中畫出了密
密麻麻的亮線,這些亮線編織成耀眼的絲綢,向某個方向席卷而去。


  愛絲彌蕾對灰紅點頭示意了一下,灰紅沒有任何表情,他将圍巾在脖子上紮
緊,帶着另外兩個人離開了我們藏身的地方向目标靠近。


  食影者裏面也有幾個人跟上了灰紅的步伐,不過他們走的更爲分散,也已經
拔出了腰間的武器。如果灰紅他們在行進中遭遇到了巡邏的人,這幾個食影者的
殺手會在對方向其他裏林發出警告之前無聲無息的了解掉他們。


  我們這些等待的人也做好了突發事件的準備,但意外并沒有發生。當那個和
灰紅一起行動的幽鬼成員回來以後,我們被告知整個前哨基地幾乎已經清空了。


  「隻有三個人,而且都在屋裏,我們沒動他們。」


  「這不符合邏輯……」我皺着眉頭評論道。這個前哨基地的容納能力至少也
是千人以上級别的,隻留下三個戰士作爲防守力量實在是讓我想不通。


  「誰說不符合邏輯。」愛絲彌蕾打斷我,「裏林隻要放開觸探就能夠預知好
幾公裏外裏奧雷特的動向,留下三個預警已經足夠了,他們又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我抿了抿嘴,無奈的承認她似乎說的很對。我再一次用人類的思維代入了裏
林的立場,這是一個愚蠢卻無可奈何地錯誤。


  「确定他們的所在了麽?」愛絲彌蕾又問。


  「每一個都安排了兩個家夥盯梢,不會出什麽問題。」這個幽鬼的成員在談
論食影者的時候似乎并不客氣。


  「不用轉移船了,我們直接把箱子運進去吧。」愛絲彌蕾難得會征求我和魯
恩希安的意見,不過她的提議本來也不會得到什麽反對就是了。


  裝載着食物和水的補給箱很大也很多,如果用能量來進行搬運的話其實并不
困難,可關鍵在于我們現在爲了避免能量波動引起注意,隻能憑肉體的力量來幹
活,這着實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事情。


  那個幽鬼的成員帶着我們沿着能夠妥善避過那三個裏林戰士的路線向着港口
開始搬運補給箱。雖然有些緊張,但在這個過程中很幸運的并沒有出太多亂子。


  我、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沒有參與搬運,而是率先上了裏林的航船。這艘船
長達百米,是屬于金屬和木質結合的某種建造工藝。我沒有看到帆也沒有看到槳,
也不知道是什麽動力驅動的。


  進入了寬敞的駕駛艙,灰紅正在和另外一個幽鬼的成員研究開船的方法,他
們臉上的表情還算輕松,看上去那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能搞定麽?」愛絲彌蕾走到灰紅的身邊問道。


  灰紅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晶盤,上面閃爍着各種顔色的模塊,看上去和我們
人類用的懸浮飛艇控制面闆非常相似。


  「他們的技術很有意思,完全是針對能量體系發展的科技。」灰紅眼睛裏跳
躍着興奮的光芒,嘗試性的用手指擺弄着晶盤亮起來的地方,「這些操控點都需
要用手指釋放能量來驅動。」


  「現在能發動?」


  「現在不能試,如果船底的能量水晶發出的波動被發現的話就麻煩了。等補
給箱運上來我再實測一下……」


  就在一切看上去都無比順利的時候,一道巨大的能量爆炸聲夾雜着耀眼的強
光穿透我們所在的船艙掃了過來。


  我愣在了原地,而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則在第一時間竄了出去,我連忙也做
了同樣的事情。


  是我們布下的魔法陣被什麽人觸動了,高音和強光就是那幾個魔法陣的效果。
如果是用來撤退的話非常好用,但同樣在這種時候也非常顯眼。


  三個裏林從屋子裏沖了出來,其中一個立刻被埋伏的食影者幹掉,而另外兩
個卻沒能在第一時間殺死。


  其中一個裏林更是在爆發能量的時候形成了非常恐怖的能量風暴,那兩個負
責擊殺他的食影者不僅沒有得手而且還傷了一個。


  零級?!我看着升起來的能量風暴惴惴不安的揣測道。我沒有見過零級的戰
士全面爆發能量,最多也隻見過三級左右的戰士這麽做過。而眼前這個裏林的能
量風暴規模幾乎要比我見過的要大上一倍,所以我才忍不住做了最壞的猜想。


  「斷尾,劍!!」魯恩希安沖刺的速度像黑色的利箭,我隻能聽見夜空中響
起了他的吼聲。


  斷尾掏出腰間的鏽劍,在手上注入了一大股能量,将它像标槍一樣盡全力甩
了出去。


  那把劍在空中劃出影子,射到了魯恩希安的身邊,兩個極速運動的物體在某
個瞬間似乎達到了相對靜止的狀态。魯恩希安的速度和鏽劍射出來的速度持平的
一瞬間,他們合二爲一,然後沒入了呼嘯旋轉的能量風暴之中。


  我肉眼所看到就隻是兩道黑影合作爲一道,然後在向天空奔湧的那根能量柱
上炸出了粒子流。


  升騰的能量風暴在兩秒鍾之後平息了下來,爆發能量的那個裏林的上半身從
空中砸落在了地上,他的下半身被能量的餘波卷出去了很遠,潑灑出來的血在空
中炸出一片紅雨。


  魯恩希安一擊得手,立刻轉向了最後一個還沒被幹掉的裏林。


  「全體上船!!」在行蹤已經敗露的情況下,我放開喉嚨大聲召喚還在搬運
補給箱的同伴。


  魯恩希安一擊的餘威還在我心頭激蕩,像那種檔次的敵人或許我并不是赢不
了,但是絕對不可能以這麽幹淨利落的手段擊殺對方。如果我和他打的話,真的
能從剛才那招下活下來麽?


  好在這并不是什麽急切需要答案的問題,作爲暫時的同伴我還不需要擔心這
個。


  遠方的夜空中出現了大片的亮點,我知道這裏的情況已經被裏林用觸探送了
出去,那是正在回援的裏林戰士們。如果在他們趕回來之前我們還走不掉的話這
次的行動就真的不用再繼續了。


  我沖回駕駛艙裏,灰紅正在手忙腳亂的操作晶盤上的東西。


  「能走了麽!?」我大聲問。


  「該死!應該能走的,可就是不動!!」灰紅頭也不回的罵道。


  「是不是沒油了!?」


  「這船根本不是吃油的!」


  說到這句的時候,我們兩個加上旁邊的愛絲彌蕾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不吃油,可是總得用燃料吧,至于是用什麽燃料我就不知道了。


  「我去找!」


  我扔下一句話,然後再次沖了出去。港口附近有好幾座倉庫,我用能量炸開
門在裏面尋找起來。


  大量的衣物、皮革、不知名的裝置物、船隻零件以及制式刀劍被我翻弄的滿
地都是,可是唯獨沒找到靠譜的燃料能源。


  就在我急的直撓頭的時候,外面似乎有人在大喊我的名字。


  我跑出去,然後看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景象。


  那艘巨大的海船向前趔趄了幾下,然後猛地從港口沖了出去。船頭激起了足
足十幾米高的浪花,某種不知名的嗡嗡聲震得我耳朵發麻。速度太快,以至于幾
噸重的船頭都被海水撞得翹上了天。


  不少站在甲闆上的家夥差點被甩到海裏,好幾個補給箱子都飛了出去。


  沒有時間給我發愣了,身後已經傳來了清晰的能量波動。我立刻向船竄了過
去,原來站立的地方響起了能量彈爆炸的聲音。


  裏林們已經回來了。


  我的速度提了上去,幾道能量刃貼着我不遠的地方劃過。我沒有回頭看,隻
是給自己加上了非常厚的防護罩。因爲那艘船已經像精神病人一樣歪歪扭扭的向
鏡之海的深處沖了進去,如果再耽擱的話我可能就要被留在暗面了。


  海風迎面撲了過來,沒有腥味,很涼爽。我提升能量進一步加速,可是和那
艘船的距離卻一點都沒有拉近。這個速度幾乎已經是我的全速了,看起來能量确
實已經恢複到了我和AZZA決鬥那時候的差不多水平。可是那艘船更快,我在
盡全力的情況下也隻是能保證自己不被落下更遠。


  這個時候絕對的能量就顯得特别重要,因爲我隻需要單純的能量加速來追上
那艘船。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成份,你的戰技再好也沒辦法一步跨出那麽遠。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想大罵自己一句,重新拿回了一點能量等級,結果就忘了
自己還有零移這種東西。


  嘗試性的做了一次,結果并不理想。零移隻有在自己初速度爲零的時候的突
然移動才能夠顯示出它的價值,在這種我已經接近極速的情況下卻沒什麽作用。


  如果再追不上船的話,等能量耗盡我可就要掉到海裏淹死了。這個想法一出,
我立刻就有點慌了。


  擡手向船打出了數十顆能量彈作爲信号,在三分鍾之後,那些家夥終于放慢
了船的速度。在這個時候,暗面已經變成了身後視野盡頭中的一道細細黑線。


  我落到甲闆上,累的有點脫力,汗水已經把衣服給浸透了。


  也不知道是食影者還是幽鬼的成員,當我的這些同伴混雜在一起忙忙碌碌的
收拾堆在甲闆上的東西的時候,身份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魯恩希安從空中落到了我旁邊吓了我一跳,我本以爲他早就上了船。這家夥
的身上有不少血,不過看上去都是别人的。


  「你怎麽……在我後面?」我喘息着問。


  「稍微攔截了一下那些裏林,體會下他們的能力,對以後任務有好處。」


  斷尾和潘朵拉靠了過來,魯恩希安将鏽劍扔給了斷尾。一閃之間我看到那把
鏽劍似乎并沒有那麽鏽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你們找到燃料了?」我問潘朵拉。


  「是愛絲彌蕾用能量驅動的,船艙底部有專門吸收能量的裝置,可以直接轉
化成動力。」灰紅的聲音傳過來,他離開了駕駛室。


  「原來還有這麽好用的東西。」我喃喃道。


  「現在我們有三個問題需要解決,」魯恩希安插話道,「我們去下面找愛絲
彌蕾商量一下。」


  船體分了三層,我們在最底下找到了愛絲彌蕾和動力裝置。女孩正坐在一張
椅子上,手腕被一個凝膠狀的東西裹住,連在某種材質的纖維上面。纖維的另一
頭是一個鑲嵌着巨大晶石的裝置,我之前聽到的嗡嗡聲就是這東西發出來的。


  和愛絲彌蕾在一起的還有目光僵硬的TZ,他像石雕一樣杵在女孩旁邊,我
們進來的時候他也隻是看了我們一眼。


  「魯恩希安,來替我!」愛絲彌蕾在看到我們之後嚷嚷了起來,「這東西吵
得我耳朵疼死了。」


  「先停下。」魯恩希安按了按愛絲彌蕾的肩膀,幫她把那段凝膠解了下來。


  動力裝置上的晶石迅速暗淡了下去,嗡嗡聲不見了,船也慢慢停了下來。


  「你這一身血怎麽弄的?」愛絲彌蕾看着魯恩希安身上的紅色,連連皺眉。


  「殺了幾個裏林。」


  「看來裏林的實力不錯……」愛絲彌蕾若有所思的說。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我忍不住問。


  「他這家夥超愛幹淨的,如果不是有點手忙腳亂,才不會讓血濺到自己身上。」
愛絲彌蕾瞥了魯恩希安一眼。


  「的确很厲害。他們的個體能量強度雖然并不算特别突出,但是配合起來卻
非常可怕,都是久經戰場的家夥。」魯恩希安對裏林的實力做了很高的評價,
「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你說有三個問題,怎麽了?」我問。


  「我們的補給不夠,有些補給箱沒來得及運上來,而且船沖出去的時候還掉
進了海裏一些。」


  愛絲彌蕾吐了吐舌頭,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家夥露出小女生的表情。


  「哎呀,開始的時候不會掌握能量輸出強度,一次性放了太多能量出去,所
以……」


  原來整艘船在港口差點給掀飛是這個原因……我的臉抽搐了兩下。也就是他
們這種零級戰士才有資格說什麽「放了太多能量」「控制不住」這種話,實在是
有點無奈也有點氣人。


  「實行食物配給制度吧,應該可以撐到光面。反正要搶劫,到了以後再搶裏
林的東西吃就好了。」灰紅發話道,看起來他是比較喜歡說話的類型。


  「不過要保證至少有幾個人可以保持全盛的體力,以免遇到意外。」愛絲彌
蕾補充道。


  他們的提議已經很完善了,我沒有插話的餘地。


  「那麽第二個問題呢?」我點了點頭。


  「我們要确定航行的方向才行。這個地方既沒有星星可以定位,也沒有指南
針這種東西。我們必須要确保能夠直線行進。」


  這個問題讓我們全都陷入了沉思。在茫茫的大海上,沒有參照物的話船很容
易就會變成原地打轉的狀态,我想在這艘船上的人應該不會有太豐厚的航海知識。


  「等我再去研究研究控制晶盤吧,他們要來回航行肯定有自己的定位方法。」
灰紅說,「實在不行就用笨辦法……」


  「什麽笨辦法?」看起來我是在場唯一一個不懂「笨辦法」的人。


  「派人飛出去排成直線做定向……」愛絲彌蕾鄙夷的看了我一眼。


  「先這樣決定。然後是最後一個問題……」魯恩希安的臉色慢慢的沉了下去,
「我們中間有人很不安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本能的去看旁邊的人,但随即我意識到魯恩希安指的并
不是在場的這幾個家夥。


  「你是說魔法陣的事情……」愛絲彌蕾也嚴肅了起來。


  「什麽意思?」我感覺到了一股濃厚的壓抑感。


  「那幾個魔法陣不是自發型的而是觸發型,畫陣的人不結陣不會發動。」


  我終于意識到了魯恩希安到底想說什麽。如果那兩個法陣是自發型的還可以
用别的理由來解釋,比如恰好有我們沒發現的裏林恰好在那邊引發了法陣。可是
既然法陣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被發動的,就隻能說明是有人故意觸發了它們。


  理由隻有一個:爲了讓我們被裏林發現。


  我不得不說,如果真有這麽一個家夥的話,那他觸發法陣的時機實在是太好
了。在裏林能夠回防的情況下,我們沒辦法丢棄搬運到一半的補給品撤退。如果
不是短時間内找到了發動船的方法,我們大概早已被裏林包圍了。


  「你是說畫法陣的那兩個家夥中有人搞鬼?」我嘗試性的說了自己的結論。


  「我可沒有說這種話。」魯恩希安面不改色。


  「那你是什麽意思?」


  沒有等魯恩希安回答,愛絲彌蕾就開口了,「管好你的人,這次要是出岔子
了誰都擔不起。」


  「是我的人還是你的人,這可說不準。」魯恩希安應道。


  我本以爲愛絲彌蕾會咄咄逼人的吵鬧起來,不過她似乎在讨論正事的時候并
不容易激動。


  「這次我根本沒帶' 四分衛' 過來。」愛絲彌蕾答得信誓旦旦。


  美式足球我看的不多,但多少也知道四分衛的意思。四分衛是一個隊伍裏面
居中策應、發動攻擊的核心,這個位置的選手不需要跑鋒或者截鋒那麽碩大健壯
的身材,卻需要冷靜智慧的頭腦來執行戰術。


  食影者和幽鬼的戰術體系是一脈相承的,他們所說的四分衛指的是戰術核心
法式的使用者。「四分衛」在戰鬥中畫陣,由截鋒對其進行保護,在讓跑鋒把敵
人引到法陣的影響範圍之内予以擊殺,大概就是這麽回事。我在反抗軍的時候曾
經做過類似的戰術安排,所以很容易明白他們所指的意思。


  愛絲彌蕾說她沒帶' 四分衛' ,也就是說現在幽鬼跟過來的成員基本都是在
魔力上沒有什麽優勢的戰士,想要對那兩個法陣做手腳是不可能的。


  「明白了。」魯恩希安很幹脆的點頭,「這件事不要往外說,不然很難處理。」


  所有人都默認了,如果那個隐藏的老鼠認爲自己仍然沒有被懷疑的話,他才
會再次露頭。那就是我們抓它尾巴的時候,現在到處找人問詢也隻是打草驚蛇。


  「爲了避免有人破壞,這間船的動力室就由我們幾個來守,每次兩個人輪班。
我相信在這裏的都應該沒什麽嫌疑。」愛絲彌蕾對我們說。


  除去需要監控駕駛艙的灰紅不算,現在在這裏的正好是六個人。我和魯恩希
安接下了第一班,其他人則将殘留的補給箱全部搬到了動力室裏一起儲存,這也
是一種保全之策。


  魯恩希安将輸入能量的凝膠套裹在了自己的手上,船體又行動了起來。不過
這一次船行駛的速度并不快,有了愛絲彌蕾的經驗,魯恩希安沒有一次性灌注太
多能量進去。


  人走光了,整個動力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能量引擎發出的嗡嗡聲起初顯得
非常吵鬧,感覺就好像小時候坐的老式飛機那種噪音一樣,但習慣了以後我就将
它慢慢忽視掉了。


  魯恩希安坐在引擎旁邊,我站在門口倚着牆,一時間氣氛變得非常尴尬。或
許他并不這麽認爲,但我總覺得此時此刻的沉默顯得有些别扭。


  「你……」我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多大年齡?」


  魯恩希安将視線轉向了我,這是我第一次直視他的雙眼。這家夥瞳孔的顔色
和發色一樣,都受到了自身能量的影響。當他凝視我的時候,那雙眼睛有種要把
我的注意力全都吸進去的感覺。


  「爲什麽問這個?」


  「因爲無聊。」我給出了一個比較誠實的答案。


  「記不清了……」魯恩希安扭過頭去,「我沒見過出生證明這種東西。」


  「那豈不是從來收不到生日禮物?」我打趣道。


  「每多活一年就算做預支的生日禮物好了。」他發出呵呵的笑聲。


  「零級的也會這麽悲觀麽?」


  「我覺得你應該很清楚,零級不代表任何東西。」


  「也對……該死還是會死……比如挽歌……」


  「還有水墨。」魯恩希安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了過來,「你很有意思,總喜
歡把挽歌的死挂在嘴邊。」


  「一個零級的戰士以那種方式死去實在是太悲哀了一點,況且她的死是我一
手造成的。」


  「殺了挽歌的不是你,是毒煙。你那個時候隻不過是計劃裏無足輕重的一個
工具。」


  「是你做的計劃?」


  「我全權交給毒煙去做的,隻是他沒能活着把挽歌帶回來。」


  「帶回來?」我皺起了眉頭,「你給毒煙的命令到底是什麽?」


  「把挽歌帶回來對質。」


  「可是毒煙殺了她……」


  「挽歌的力量我們都很清楚,誰都不可能保證在戰鬥裏留手,我沒有理由爲
了這個追究毒煙的責任。」


  「留手!?毒煙的劍可是在挽歌跪倒在我面前以後才穿透她身體的,你覺得
這叫無法留手!?」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不用說了。」魯恩希安立刻打斷了我的質問,「你和毒煙各執一詞的情況
下,我不想單聽你一個人的陳述。」


  他用了「各執一詞」,這說明毒煙和他彙報的時候用的是另外一套說辭。我
猜的果然沒錯……毒煙是爲了私怨而殺挽歌的……


  我緊緊的盯着魯恩希安,可是他卻沒有再看我。我剛才的異議就好像從來沒
存在過一樣,他或許聽進去了,但卻沒有産生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像食影者這種埋藏在陰影中的組織最看重的東西之一就是凝聚力,我很明白
魯恩希安的立場,他不希望自己對自己的部下産生懷疑。可他所選擇的做法我卻
無法接受,矛盾既然已經存在了,裝作沒聽見就能夠解決問題麽?


  或許也正是他這種特殊的作風才能夠掌控食影者這種組織吧……我們普通人
所認知的「常識」可能根本就不适用于他們的世界。


  「貪狼,你爲什麽那麽容易相信别人?」魯恩希安在一陣沉默之後竟然率先
開口了。


  「我?」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别人如此評價自己。被
别人背叛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怕按照邏輯來說我也不能算是輕易信任别人的
人吧。


  「你爲什麽會有這種感覺?」我反問。


  「關于噬族王女的事情,其實我和愛絲彌蕾早就知道了。我們在堕鎏之地之
所以會問你那些問題,隻是爲了看看你會怎麽回答。裝作要搶阿紗嘉·光詠也是
裝的,想試探你什麽反應。結果你的回答誠實的可怕,還說打就敢打……也不知
道你是瘋子還是傻子……」


  這樣想來似乎很合理,畢竟他們是最頂尖的情報組織,阿紗嘉的存在無論對
瞳族還是噬族都是一個關鍵點,他們不知道的可能性反而很小。我并不惱怒他們
對我的試探,可是……


  「你們爲什麽要試探我?」


  「從你浮現到情報網裏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個異數。身爲一個普通人,走上
戰士的路,惹上了一大堆麻煩,連毒煙和斷尾都對你咬牙切齒的……能不讓人好
奇麽?真正見到你以後我和愛絲彌蕾都很想了解一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夥。」


  「你倒是說說我是個什麽樣的家夥?」


  「善良的可怕,呵呵……」


  「善良?别開玩笑了,我殺過的……」


  「你想說什麽?你想說自己殺過很多人?這麽說就能否認這點?」


  「難道不是麽?」


  「當然不是。你這種人,面對陌生者總不介意用積極的立場去揣度和判斷對
方的爲人。你做出的戒備和提防往往都是來自你的主觀意識而不是潛意識,你的
潛意識非常缺乏' 防人之心' 這種東西。隻有從不算計别人的家夥,才會低估别
人對自己的威脅。你對我和愛絲彌蕾的坦誠就是例子。」


  魯恩希安的評價讓我心裏非常不舒服。身爲一個傭兵被人用「善良」來描述,
感覺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不是每個人的自尊心都能順利成章的接受
這種評價。


  「覺得我在嘲笑你?」魯恩希安很敏銳的察覺了我細微的表情,「你想錯了,
你能活到今天說明你并不傻。」


  「哼……也可能是運氣不錯。」我沒好氣的說了句反諷的氣話。


  「随便你怎麽想。不過你大概發現了,我們這些人都不讨厭你這種家夥。」


  「你們這些人?」


  「我,愛絲彌蕾,潘朵拉,甚至灰紅……斷尾嘛,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就
不太清楚了。我隻想你明白,沒人希望身邊的同伴都是心底陰暗精于算計的騙子,
可在戰士裏面你這種人的确是稀有物種。我想,應該有很多人願意做你的朋友。」


  朋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個詞對我來說變得如此陌生了。大概從我義
無返顧成爲「電池」之時,這個詞彙就變成了遙遠而模糊的存在。


  真的要算朋友的話,最早在阿斯特拉公會的布魯瑟應該算是我成爲戰士以後
第一個朋友。可是時間已經沖淡了過去的友誼,我也不可能再像朋友一樣信任他
了。


  AZZA是值得信賴的人,但是我們的立場已經站的越來越遠。我不認爲這
個詞可以作爲我們關系的注腳,Rayout中和我有過交情的其他成員也是一
樣。


  反抗軍中我确實交到了幾個可以并肩面對生死的朋友,可是他們現在已經沉
眠在了某個火山沸騰的熔岩裏面……


  曾經那個見習牧師的影子倒是浮現了出來。韋爾奇·哈康救過我,我也救過
他和他珍惜的人,雖然在很多理念上有着深深的矛盾,但我覺得他應該算是半個
朋友吧。


  唯一能真正相互承認的也就隻有那個家夥了,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活着。


  「真是可惜,你猜錯了。我的朋友大概隻有一兩個。」我對魯恩希安說。


  「這隻能說明你之前的那些同伴都是一些目光短淺的傻子,他們不懂自己應
該珍惜什麽。」


  「我不喜歡算計别人隻是因爲那樣做太費腦子。」我嘴硬道。


  「你不用和我解釋。就算說服了我又能怎麽樣?」


  我看到這男人笑了,看着他的笑容我有些上火,但是又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
的情感在胸口跳動。


    ***    ***    ***    ***


  灰紅用了半天的時間摸清了航船晶盤的大部分功能,也找到了可以導航的方
式。晶盤上有一片專門的指示區域,那裏有很多不同顔色的光點,灰紅在研究了
很長時間以後弄明白了專門用來指示方向的顔色。


  按照晶盤的指示和灰紅的分析,光面的海岸線上似乎每隔幾百公裏就設置了
一個定位用的東西。這東西在晶盤上顯示爲綠色的光點,我們隻要向着那個方向
行駛就可以在光面登陸了。


  船的第一層有很多獨立的房間,而且裏面有不少都有床鋪。其中一個最大的
被幽鬼們占據了,他們的人數相對較少,而那個最大的房間裏恰好可以把除卻高
級成員之外的人全都容納進去。


  食影者則挑選了那種隻能容納一個至三個人的房間作爲落腳的地方。兩個組
織聚集的位置有一定距離,但這艘船畢竟也沒有大到雙方不會碰面的程度,所以
我還是有些擔心這兩幫人會産生什麽沖突。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幸運之神的額外優待,我們在船體的第二層發現了類似
于倉庫之類的地方,裏面裝滿了食物……看來至少這趟航程中我們是不需要餓肚
子了。


  到我們輪班結束爲止一直都是魯恩希安在給船提供能量,我隻能說這家夥的
能量上限實在是太驚人了。不過我倒沒有真的被驚到,畢竟他是最早的一批零級
戰士。


  從動力室裏出來以後魯恩希安很快不見了蹤影。經過長時間的引擎驅動工作
他似乎有些疲憊,應該是找地方睡覺去了。


  我的肚子餓了起來,在離開動力室之前我翻弄了一下補給箱裏的食物,然後
發現自己對這些東西提不起一點胃口。


  不甘心吃垃圾食品的我跑到了裏林的倉庫。令我非常滿意的是,倉庫裏面都
是一些看上去并不奇怪的普通食物原料。我挑了幾種看上去不算難吃的,準備親
手給自己做點東西吃。


  如我所想,既然裏林把未經過加工的食物儲存在這裏,那麽船上就一定會有
烹調這些東西的地方——廚房。


  這是甲闆上一個很大的房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是裏林在船上的食
堂。


  雖然不知道我弄來的這些蔬菜和肉類的名字是什麽,但烹饪的技巧都是相通
的。一些看起來像土豆的薯類被我烤完之後當做主食,其他的東西則按照最普通
的混炒方式做了處理。


  正當我把最後一道菜往盤子裏盛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個頭發支支愣愣像刺猬似得的男人正坐在那兒,他毫不客氣的抓着我烤好
的土豆吃的起勁,腮撐的鼓鼓囊囊的。這家夥看上去挺年輕,不到二十歲的樣子,
眉毛稀疏,給人一種兇神惡煞的感覺。


  在裝土豆的盤子旁邊,一個女孩盤着腿坐在餐桌上面。她和那個男孩差不多
的年齡,銀色的短發活潑的垂在耳邊,低着頭也用手指頭撚着烤土豆片往嘴裏送。


  她身上一件防具都沒有,也沒有劍,穿着一件短款緊身的皮夾克和緊身皮褲。
這件夾克短的恰到好處,露臍裝。這女孩的腹部線條非常漂亮,緊繃繃的腰圈一
看就是由戰鬥中激烈運動鍛煉出來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兩個完全不懂得禮貌家夥分食着我好不容易做好的夜宵,
氣的臉抽筋兒。


  他們兩個都是幽鬼的人,我有這個印象。不過我們從來沒有交談過,我也不
知道他們的名字和實力到底怎麽樣。


  「誰讓你們吃的!?」我怒道。


  那個女孩隻是半眯着眼睛,不易察覺的輕輕瞟了我一下,然後裝作根本沒看
見我的樣子準備往外面溜——她倒很有做賊心虛的覺悟。


  而男的卻猛地站了起來,「老子吃東西你管得着麽!?」


  這句話是帶着殺氣說出來的,加上這家夥本來就一副兇惡的模樣,按道理來
講我應該感到憤怒才對。可問題在于,他一邊說嘴裏還在一邊往外噴着土豆渣,
塞滿了食物的腮也好像被激怒的河豚魚一樣蠢……


  他怒目圓睜的瞪着我,鐵了心想用威逼的眼神唬住我似得。他失敗了,因爲
在瞪我的同時這家夥一隻手捂住嘴飛快的咀嚼着,還試圖把幹澀的土豆努力往肚
子裏咽。最後當他被噎住的時候,我終于給氣笑了。


  男孩發出「嗚嗚」的呼救聲,一個勁兒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本來已經溜到
門口的女孩聽到聲音又折了回來,「啪啪」的拍着男孩給他順背。


  我無奈的遞過去了一杯水。男孩如蒙大赦,咕嘟咕嘟的喝了個精光,這才順
過氣兒來。


  男孩咽下了嗓子眼裏的東西,長舒了兩口氣,然後看着我,露出了尴尬的神
色。女孩卻将兩隻手搭在他肩膀上,把臉藏在他身後輕輕發笑。


  我白了他一眼,「想吃東西就自己去下面拿上來,想讓别人給你做飯吃就先
好好說話,懂了沒?」


  男孩的臉擰成了一個又要爆發的形狀,卻被女孩從身後捂住了嘴,勒着脖子
給拖走了。


  「我們去拿咯~ 」女孩的聲音又膩又軟,消失在門口。


  我搖了搖頭,長歎了一口氣,開始坐下吃我自己的晚餐。這兩個家夥實在是
讓人頭痛,那種青春期剛過、荷爾蒙激素正從體内慢慢消退的年紀就是容易做出
這種暴躁而不懂禮貌的事情。他們或許是很棒的戰士——否則幽鬼也不會要他們
——但處理人際關系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毫不懷疑這兩個人都沒有經監護人教育
過。


  在我吃完飯之前,兩個人就回來了。那個女孩很大方的樣子,在把食材放到
我面前的時候笑顔可餐,膩膩的說了聲謝謝。男孩則故意臭着個臉,悻悻的把食
物放在了廚台旁邊,沒敢看我。


  我幫他們做了菜,他們吃的特别高興。我歪坐在椅子上,從微妙的角度欣賞
着女孩夾克衫下面的胸部。她爲了吃飯直接将夾克給解開了,裏面除了一件大膽
的黑色的内衣以外什麽也沒有。飯菜有點燙,女孩吃的直冒汗,胸口映出了一片
水色,顯得特别性感。


  發育的不錯……我暗自在腦海中盤旋着着并不算太光彩的念頭。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眼神,嘴角露出了笑容。不是狡詐或者害羞的笑,如
果要我說似乎是那種炫耀式的得意微笑。她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伸出手指将内
心又向下拉了拉。我這才回過神來,悻悻的挪開了眼睛。


  男孩也吃了個滿頭大汗。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更沒有說話。一陣狼吞虎咽之
後,這家夥滿足的站了起來,招呼了女孩一句,邁腿就向外面走去。


  「貓!走了!」男孩的聲音還是充滿了暴躁和乖戾的感覺,看來填飽肚子并
不能讓他心情變得更好。


  女孩還沒吃完,所以沒理他。男孩站在門口咬牙切齒的瞪了她半天,最後無
奈的獨自離開了。女孩是故意不去看那家夥的,因爲男孩出門以後她低着頭一邊
扒飯一邊得意的笑了兩聲。


  幾分鍾以後,女孩也吃完了。


  「洛奇還是個小孩子呐~ 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呐~ 」小貓對我說了男孩的名
字,然後就跑掉了。


  其實你也最多算個大孩子,我心裏暗道,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這男孩的
名字讓我想起了很古老的史泰龍電影,那個拳擊手的形象深入人心,隻是不知道
他這個名字和電影有沒有關系。


  第二天我剛和魯恩希安從動力室出來,就看到小貓和洛奇在通往上層的樓梯
口坐着等我。


  我沒理他們,他們卻屁颠屁颠的跟了上來。魯恩希安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
眼,而我隻能無奈的聳了聳肩。他沒說什麽,拿了兩罐補給箱中的便攜食物補覺
去了,而我則依舊去倉庫找了食材準備做飯。


  這兩個家夥毫不客氣的抱了一堆原料跟在了我後面,堆在了廚台上面。我哭
笑不得的看他們,小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盤腿坐在餐桌上瞪大眼睛興緻勃勃的
回瞪我,好像在說「你快點做飯啊,我等着呢。」


  洛奇一臉别扭,但是這次很懂事兒的跟在小貓屁股後面,一句屁話都沒有。


  從這天開始,這趟航行對我來說就變成了八個小時的值班加上開飯館……而
且是免費飯館。雖然表現出了一副不情不願的無奈模樣,但是我覺得給順便給這
兩個家夥做幾頓飯也沒什麽,有人願意吃自己做的東西這件事情還是讓我挺高興
的。


  到了第四天的時候,灰紅偶然從門口經過,他聽見了房間裏的聲音然後走了
進來。


  「小貓,你們在這幹什麽?」灰紅的聲音被他的圍巾擋的模糊不清。


  「啊……被經理抓到了呐……」女孩吐了吐舌頭。


  「經理?」我愣了一下,然後望向灰紅。


  灰紅皺着眉頭,用手指敲了小貓的腦袋,表示出了對這個稱号的某種無奈。
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爲了擺脫這個稱号做了很多努力,但沒能成功。


  「爲什麽會被叫做經理?難道是太喜歡管人?」我笑着問灰紅。


  「殺了你啊!」灰紅瞪了我一眼,半開玩笑的威脅道。


  我舉手投降。


  灰紅伸手拿過一根叉子,從洛奇的盤子裏取了一點食物品嘗了起來。洛奇就
好像一頭護食的野狗,氣的頭上直冒青筋。但是他最終頁沒出聲,似乎很怕灰紅
的樣子。


  「經理,我們什麽時候到呐……」小貓拖着長音,帶着不滿足的情緒問灰紅。


  灰紅吃了一口我做的飯菜,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還要一段時間。怎麽了?」


  「好煩,好無聊呐……」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騷動的聲音,還有一點能量波動。


  灰紅扔下叉子就跑了出去,洛奇也做了同樣的事。不過我沒動,因爲我能猜
得出來,大概是食影者的人和幽鬼的人起了什麽沖突。我相信他們打不起來的,
因爲這兩方的紀律性都不錯,如果真能打起來的話現在不會這麽安靜。


  小貓也沒動。雖然嘴上說無聊,但打架的事情她似乎提不起什麽興趣的樣子。


  「你怎麽不去?」這算是我第一次和她閑聊。


  「有女怪物在,他們不可能打,我懶得去呐。」


  「女怪物?你是說愛絲彌蕾?」


  小貓連連點頭。


  我啞然失笑,「你這麽叫她她不生氣麽?」


  「你别告訴她呐~ 」小貓趴在桌子上對我擠眉弄眼。


  過了十來分鍾,洛奇和灰紅回來了。正如我所預料的,雙方不可能在這種地
方開戰。如果船被戰鬥損壞掉,所有人都要喂魚。


  「還有麽?」灰紅進來以後第一句就是問我有沒有吃的。


  「怎麽?罐頭食品滿足不了你?」


  「有人當大廚誰還想吃那個啊。」


  「你自己去拿點過來,我給你做。」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松口直接給我惹上了大麻煩。一天之後,灰紅又帶了
三個人過來吃我做的東西。兩天之後,幾乎所有的幽鬼成員在吃飯的時間都跑到
了這個食堂來。


  我考慮過收錢,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很難想象憑我這二半吊子的
廚藝可以創造可觀的收入,我還不如賣個人情算了。


  給這些蹭飯的混蛋做完了東西,我把沒用完的食材一鍋燴了,決定去給動力
艙值班的家夥送點吃的東西。我現在對自己的廚藝越來越自信了,和以前的糟爛
水平比有了很大的飛躍,所以躍躍欲試想要征服更多人的口腹。


  可是走到艙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隔着門上的玻璃,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
情。


  「你死靠在這兒也不悶。」愛絲彌蕾一邊輸送着能量一邊對坐在不遠處的魯
恩希安說。


  潘朵拉也在裏面,排值班順序的時候她是和愛絲彌蕾一組的。現在她正倚着
魯恩希安的肩膀坐在那兒露出一副悠然淡定的表情。


  「有點悶,所以想做些愉快的事情。」魯恩希安微笑着,捧着潘朵拉的臉吻
着她的雙唇。


  潘朵拉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她任由魯恩希安摘着自己的下巴,滿足而安詳
的享受着男人的吻。


  「你們要玩就出去玩!」愛絲彌蕾罵着。


  「不行,要值班的。」潘朵拉帶着一絲狡猾笑道。


  魯恩希安放開潘朵拉,然後向愛絲彌蕾走過去。我看到愛絲彌蕾的臉色随着
他的靠近在一點點的繃緊。


  「你想做什麽?」愛絲彌蕾帶着一點兇狠的語氣死死瞪着魯恩希安。


  兩個人都沒有退後的意思,所以臉和臉之間的距離就變得非常接近。魯恩希
安往前一探,親了她的嘴一下。


  愛絲彌蕾一把扯下手臂上的凝膠甩在一邊,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魯恩希安的脖
子,将他狠狠的砸在了牆上。


  潘朵拉在這期間隻是在淡定的看戲,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在看和自己毫
不相幹的事情。


  「你是不是想死?」愛絲彌蕾冷冷的看着魯恩希安。


  「死在你手裏的話就太冤枉了。」魯恩希安面不改色的笑。


  愛絲彌蕾露出了輕蔑的目光,然後突然就撲到了魯恩希安的身上,用力吻了
下去。她瘋狂的吻着面前的男人,好像要撕爛他。


  魯恩希安任由對方折騰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反抗。他折身把愛絲彌蕾壓在了
牆上,反擊着。而女孩也不甘示弱,兩個人與其說是在親熱,不如說是在打架。


  潘朵拉在幾分鍾之後加入了戰場,原本勢均力敵的情勢立刻急轉直下。


  「蕾娜!你别過來!」愛絲彌蕾連忙叫道,不過已經晚了。


  在潘朵拉的幫助下,兩個人順利的褪去了愛絲彌蕾身上的衣服。愛絲彌蕾倒
是沒有任何羞怯的表情,因爲她确實有着傲人的身材。


  幽鬼的女團長在最後一件屏障脫離身體的時候發了怒,直接用能量震開了潘
朵拉,然後幹淨利落的把魯恩希安身上的衣服也扒了個精光。


  「蕾娜,既然這樣可就别說我搶你男人。」


  沒等潘朵拉發話,愛絲彌蕾就兇狠的把自己和魯恩希安連接在了一起。在這
個時候,她臉上的堅毅和冷漠全都融化成了女孩子才會有的柔軟。


  魯恩希安摟住她的身體,揉亂了愛絲彌蕾精心打理過的公主髻,然後放縱了
起來。潘朵拉在幾分鍾後也脫掉了铠甲和衣服,事情立刻就演化成了無比香豔的
三人行。


  我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然後不聲不響的離開了。魯恩希安豔福不淺,但我
卻沒人可以解決生理需求,這絕對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航程過了一半的時候,連食影者的成員也加入了,抱着食材等我做飯的人已
經排隊排滿了整個飯廳。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最後都加入了蹭飯的行列,他們幹脆一緻決議免掉了我
在動力艙的任務,我想逃都逃不掉。不過我也不準備讓别人好過,直接抓了小貓、
洛奇來給我打下手。


  「給我來個炒飯。」愛絲彌蕾在值完班之後大大咧咧的插了隊,沒人敢異議。


  「你倒是很自覺啊!」我翻炒着鍋裏還沒熟透的燴菜,氣急敗壞的罵道。


  「反正已經這麽多人了,也不欠我這一個。」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給四十多個人輪番做菜不是什麽輕松的活,但畢竟
在海上無聊的要命,我也實在沒有别的事情做,況且烹饪确實能給人一種額外的
成就感。


  愛絲彌蕾拿了自己的炒飯之後并沒有坐到後面的食堂裏面去吃,她斜靠在我
旁邊看我做下一道菜。


  「魯恩希安說的沒錯,你大概是個奇迹。」


  「我做的真有那麽好吃?」我看了她一眼,然後在随便剪裁出來的圍裙上擦
了擦手。


  「我不是說這個。」愛絲彌蕾白了我一眼。


  「那你什麽意思?」


  「你回頭看看。」


  我轉過頭,看到整座飯廳裏坐滿了人。大部分人早就吃完了,但是他們并沒
有走。有的人靠在一起聊天,有的人拿着什麽東西在當做棋類遊戲玩着。更重要
的是所有人都在這個地方,食影者的人,幽鬼的人……兩個水火不容的組織在此
時此刻看上去就好像是同一個公會的夥伴。


  「這就是你做的。」愛絲彌蕾輕輕說。


  「我什麽都沒做啊。」我莫名其妙的說。


  「你做了炒飯。」女孩哈哈笑了笑,然後走到了TZ身邊的地方享用起了自
己食物。


  也許我真的做了什麽我自己沒有意識到的事情。在航程最後幾天的時候,我
走在船上,碰見我的人都會對我打招呼。雖然大部分的人都隻是面無表情的對我
點下頭,但我卻覺得心情意外的舒暢。


  成爲主廚以後,我的身後就多了兩個跟屁蟲。準确的說,是從那個時候小貓
就纏上了我,而洛奇總是咬牙切齒滿嘴抱怨的跟在小貓的屁股後頭。


  「大廚,你去幹什麽呐?」


  「我要去睡覺!」


  「一起睡呐~ 」


  「離開我的房間!!」


  這就是每天都會例行發生的對話。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32     標題: 神都 (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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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章





  我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和平的日子在海岸線出現的時候被終結了。


  穿戴好所有的裝備,拿上從斷尾那裏借來的劍,我走出了房間。很多人在甲
闆上集結了起來,船也停了。


  我扶著船沿的欄杆向我們一直所行駛的方向眺望,在朦朦清晨的微弱能見度
下,一條細細的黑線出現在了海平面的盡頭。


  「到了。」愛絲彌蕾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嗯……」我點了點頭。


  欣賞海景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幾分鍾之後的時間裏,這艘船上所有的
乘客都聚集到了甲闆上。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打著哈欠伸懶腰的小貓、揉著亂蓬蓬
刺頭的洛奇、還有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


  掌握著話語權的人湊到了我的身邊,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已經從長時間航行所
帶來的厭倦開始複蘇,我可以從他們的表情中讀出一些類似於興奮的情緒。


  「你有什麽計劃?」愛絲彌蕾問我。


  「找到一個村子,搶走我要的東西,這就是我的計劃,我記得我已經說過了。」


  「後備計劃呢?脫逃條件?什麽時候該放棄任務?要打架的話需不需要拼命?
到什麽程度可以放棄拼命采取後備計劃?這些你都說過了?」


  愛絲彌蕾像多管機槍一樣猛射的問題把我打了個頭昏腦漲。


  「這些很重要麽……」我硬著頭皮回答。


  愛絲彌蕾得意的笑了,「早就知道你這種吃獨食的家夥根本不會做團隊任務
計劃。」


  她說的沒錯。我在當傭兵的那段時間裏一直都習慣於一個人行動,接的任務
也都是突發性質很強的類型。所以大多數時候相對於事先做計劃而言,臨場應變
能力反而更重要。


  「那……我們現在計劃一下……」


  「等你想起來早就晚了!我們已經擬好了計劃,照我們的來吧。」


  我皺起了眉頭,「既然早就想到要做計劃,爲什麽不叫上我?」


  「因爲我們不是很需要你的意見,而且我們的作戰計劃模闆已經很成熟了,
隻要根據目前的狀況修改下就可以。」


  愛絲彌蕾帶著一種炫耀的語氣對我說著,讓我有一種被人小看了的感覺。不
過我倒並不是覺得很過分,畢竟我本來就不擅長這些事情。


  他們很快和我說明了大體的計劃。爲了確保隊伍的安全,我們先派遣斥候上
岸,在確認周圍環境和裏林在光面的戰鬥力威脅之後再讓隊伍登陸。


  我提出了要做斥候的要求,愛絲彌蕾表示了反對,但魯恩希安卻站在了我這
邊。


  處於我的立場而言,靠自己的眼睛去獲取信息要比聽別人說更加放心,因爲
我並不確定其他人會不會對我隱瞞什麽。如果真的被他們之中擅長情報分析的家
夥發現了神都結晶的價值,大概我就直接被坑掉了。


  第二個斥候人選被愛絲彌蕾指定了一個幽鬼的成員。當幽鬼和食影者在墮鎏
之地準備談判的時候,這個人就是愛絲彌蕾帶來的三個手下之中的那個女性。


  瓦琳娜是她的名字,留著男性一樣的短發,腰間挂著的短刀似乎意味著她並
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純戰士。


  她對我的態度還不錯的樣子,這段時間的廚師生涯著實給我在兩個組織裏贏
得了一些位置。


  除了食物之外,裏林航船的倉庫裏還有很多裏林的衣服。這對我們來說是很
好的僞裝,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隻要觸探我們一下就可以很容易發現我們的身份,
所以我並沒有把信心壓在這些服裝上面。


  在準備好了基本的補給品之後,我和瓦琳娜就出發了。我們緊貼著海面向光
面飛了過去,正在緩緩升起來的太陽開始放出暖暖的光芒。


  身下的海面被我們溢出的能量震出了細細的波痕,一些帶著淡淡鹹腥味的水
花飛濺在了我的臉上。我稍微將高度提升了一些,試圖讓衣服保持幹爽。


  「有魚。」瓦琳娜在旁邊說著,往下面指了指。


  水面清澈的可怕,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下面暢遊的魚類,它們看起來和地球
上的魚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知道味道怎麽樣。」我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不愧是大廚……」瓦琳娜調笑道。


  我也笑了笑。有這種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同伴,任務應該不會太枯燥。瓦琳娜
並不是傳統印象中那種陰冷的殺手,這讓我多少也能放松一些。


  因爲擔心過度溢出的能量會引起岸上人的注意,所以我們不敢用太快的速度
飛行。雖然是一開始就能看到海岸線,但走完這段距離依然耗費了我們將近半個
鍾頭的時間。


  根據船上的晶盤顯示,我們現在距一個綠色的標注有上百公裏的路程。這個
距離足以讓我們有時間組織有秩序的撤退,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沒有預料到
的意外發生。


  我和瓦琳娜順利的接近了大陸,隨著距離的拉近,我看到了驚心動魄的美麗
景色。


  濃重的像畫筆描繪出來一般的綠色鋪滿了全部的視野。剛剛升上天空的太陽
將柔軟的光芒擠在一叢一叢的草葉上,夾雜著潮濕氣味的微風掠過它們,然後帶
起翠綠色的波浪。


  乳白色好像牛奶一樣的大塊大塊的雲朵在天空蠕動著,把天空趁的比海還要
藍。


  我和身邊的同伴都快要窒息了,我們都忘了降低速度準備登陸的事情。


  「上帝啊……」半分鍾的時間,瓦琳娜才在我旁邊發出了驚歎的聲音。


  「太漂亮了……」


  我覺得自己的形容詞在此時此刻是那麽匮乏,怎麽也找不到能夠足以表達內
心贊歎的詞彙。暗面昏沈沈的天空、黝黑的土地和鱗立的怪石已經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這片好像樂園一般的淨土。


  隻是隔了一道海而已,一邊是地獄而一邊則是天堂。


  哪怕是外面的人類世界,這種景色也早已經不見了。我們有的隻不過是一座
又一座龐大的鋼鐵都市,一代又一代的人們早已經忘卻了這種驚心動魄的自然風
光是什麽樣子。


  我們從空中落下來,齊膝的草甸軟的就好像精心織就的毯子一樣,柔軟而細
密。綠草的氣味撲鼻而來,夾雜在裏面的花香幾乎讓人要醉了。


  當初剛剛到暗面的時候,我喉嚨啞啞的就痛了起來,還是初邪給了我特制的
喉糖才讓我適應了那裏的空氣。而這個地方……


  我看了看瓦琳娜,她也看著我,臉色興奮的有點發紅。任誰看到這種一眼望
不到頭的美麗都會讓熱血沖上腦袋……隻不過我不知道她現在想的事情是不是和
我一樣。


  「啊……」我厚著臉皮試探道,「不知道……躺下去會不會很舒服……」


  身爲一個成年人,做出在草地上打滾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難爲情。不過倘若身
邊沒有人的話,我絕對會直接就把自己摔在上面好好地享受一下。


  「……應該很舒服吧……」瓦琳娜也有點不太好意思的樣子,但是她很巧妙
的附和了我。


  我又看了她一會兒,看起來她的忍耐力比我要好得多,並沒有不顧臉面的做
出小孩子一樣的事情。而我則幹脆扔掉了包袱,反正在他們眼裏我也不過是一個
有點傻氣的大廚而已,這樣想著,我將自己扔在了草地上面。


  就好像沙發一樣,柔軟的草芯輕輕的癢著露出來的脖頸,整個人倒下去之後
就立刻被上面清澈到無盡虛空中的天空所占據了腦海——簡直太舒服了。


  瓦琳娜最後也做了一樣的事情,我聽到她的呼吸微微凝滯了一下,然後又發
出了細微的輕笑。


  光面……這個地方有著難以想象的風景,隻是不知道這裏的居民是不是和風
景一樣易於相處。


  躺了大概三分鍾的樣子,我們不情不願的強迫自己站了起來。已經沒有更多
的時間可以給我們浪費了,本來應該上岸之後立刻做好預警的我們已經犯了很大
的錯誤,好在這附近並沒有人的樣子。


  「呃……剛才的事情……別說出去。」瓦琳娜似乎對自己剛才的失態仍然抱
著一點不好意思的念頭。


  「你不說我就不說。」我呵呵笑著。


  我的任務是探查裏林城鎮的情報,而瓦琳娜則要找到合適的隱蔽地方讓我們
的船停泊和做好周圍壞境的預判。於是我們約好了接頭地點之後就開始了分頭行
動。


  瓦琳娜雖然在剛才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但隻是從敲定接頭地點這件
事就顯露了她的職業能力。她定下的地方是一片根本無法隱藏的平原,任何一個
人站在那裏都會很紮眼。而平原的外圍則是非常便於隱藏的地形,倘若我被裏林
抓到的話,她可以在第一時間觀測到對手的情形,這也避免了我洩露自己這邊人
的情況發生。


  有這種人處理隊伍登陸和駐地建設的問題,應該不會出什麽纰漏。我這樣想
著,向著記憶中晶盤上有著綠色標示的方向開始加速。


  我將自己用能量飛上了極高的空中,雖然這樣對能量消耗很大,但也相對應
的減少了能量使用者察覺到我的可能性。畢竟直線距離太近的話我也很憑借自己
的視覺做出應急的隱藏判斷。


    ***    ***    ***    ***


  大概飛了有四十分鍾的時間,我在前方看到了一個毗鄰海邊建立的小鎮子。


  極佳的目標……我浮在天空中遠遠的掃視著它。


  我測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和飛行時間,看來這個小鎮並不是我們在晶盤上看
到的綠色標示。這種規模的小鎮,居民數量應該不會超過千人,相對應駐紮的裏
林戰士也不會太多。


  一側是無垠的蔚藍,一側是淙淙榮榮的綠色。兩種不同顔色的包裹之下,這
個小鎮看上去可愛而富有情調。但由於距離太遠,整個鎮子看起來隻是兩種顔色
中間夾雜的一小片黑色斑點,我看不清那裏到底有些什麽。


  從空中小心翼翼的降下來,我再次檢視了一下身上的裏林服飾,不自覺的整
理了一下腰帶,然後徒步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碧草藍天,我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感歎,自己這樣子看上去應該很像旅行者。
其實如果不是身上壓著那麽多的事情,做一個這樣的旅行者也是不錯的。


  離著鎮子越來越近,鎮子裏面的建築物也變得清晰了起來。兩座灰色的塔一
遠一近伫立在鎮子的兩端,寬闊的街道,兩旁是不算密集的小房子。裏林的房子
樣式方方正正,是敞亮的白色,而且基本都是兩層的。


  我繼續向前走去,然後聽到了人的聲音。


  靠近我這端的那座塔下有不少人。仔細看去,我發現那是一群正在嬉鬧玩耍
的小孩。


  大概有四五十個孩子,年齡的跨度挺大的。最大的應該已經過了十六,而最
小的卻隻有五六歲的樣子。


  這是我主觀意識裏第一次見到裏林。這些孩子們看起來和人類沒有什麽區別,
相仿年齡的孩子湊在一起,年齡小的在尖叫著追逐打鬧,年齡大一些的則是三三
兩兩的聊天。


  我遠遠的觀察了他們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幾分鍾之後,
一陣類似鍾聲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些孩子們蜂擁著向那座塔跑了過去。大概那就
是裏林世界裏屬於學校之類的地方吧,我這樣猜著。


  就在我準備繞著城鎮繼續走走的時候,突然看到似乎有一個人留在鎮外的草
地上並沒有走。


  是一個女孩,剛剛開始發育的年齡。她留著略顯散亂的齊肩發,叼著一根草
葉躺在陽光下打盹,就好像上課的事情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個好機會,對方隻是一個小孩,我想如果不出什麽差錯,應該可以從對方
嘴裏探聽到一些事情。而且,如果真的敗露了身份,對付一個小孩也比對付成年
人甚至戰士要輕松很多——盡管我並不想對一個小孩下手。


  於是我向她走了過去,盡量保持著平靜和藹的臉色。


  應該是聽到了我雙腳和草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女孩擡起了頭,眯起眼睛向
我看了過來。那是一張清秀而不帶絲毫塵埃的臉,她長長的睫毛透出一股迷蒙的
魅力。一時間我覺得,這個小女孩長大以後一定是個讓人傾倒的女性。


  「天氣不錯。」我露出虛僞的微笑,對她打著招呼。


  我從八詭那裏了解到了一些關於裏林的基本信息,他告訴我裏林的平民都是
一個模子裏面刻出來的老好人,而且作爲人類來說想要欺騙他們是非常容易的事
情。


  然而這個女孩卻白了我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又躺了下去。


  我呆呆的站在她旁邊,所有事先想好的說辭都變成了沒有意義的東西。


  「你……不去上課麽?」我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隻能強行用拙劣的方式和
她搭話。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女孩竟然重新睜開了眼睛。她坐了起來,好奇的打量著
我。


  「你從哪兒來的啊,大叔?」女孩露出了一絲笑顔,像陽光一樣,讓我想起
了阿紗嘉。


  「我?呵呵,反正不是附近……」我用輕松地語氣說。


  女孩咯咯的笑起來,「外鄉人都和你一樣麽?」


  「一樣?你是指哪方面?」我一頭霧水的問道。


  「你們住在其他地方的人都不喜歡觸探麽?」女孩表現出了很有興趣的樣子。


  「你從來沒去過別的地方?」


  「你們那邊住的人沒從教塔畢業就可以出去旅行麽!?」


  我們兩個沒頭沒腦的向對方瘋狂的扔著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個情形最終讓我
和她都笑了起來。


  不過我確實得到了一點信息。比如那個叫做教塔的地方到底是什麽東西,如
果這個塔是教塔,那麽另外的那一個一定就是保存著神都結晶的能量塔了。


  「大叔你真有意思啊,比我們這裏的人有意思多了!」女孩在草地上盤起腿,
興緻勃勃的對我說。


  我也坐在了草地上,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這麽近距離的和一個陌生種族的
成員對話的。


  「我長得很老麽?你多大了?」


  「十四歲!大叔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琢磨了一下,似乎就算是被稱作大叔也不是很過分……


  「貪狼。你呢?」


  「我的名字是諾薇·阿妮蘇絲。你的名字真有意思。」


  諾薇用盛滿了好奇的目光看著我,看得我有些不安。如果她將我的存在說了
出去,事情或許會變得很麻煩,一時間我想不到什麽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我不是不能殺掉她,可是濫殺無辜畢竟不是我喜歡的方式。


  「你怎麽不去教塔上課?」我問。


  「哼,因爲太無聊了。」諾薇用不屑的口氣答道,「你來我們這裏是做什麽
啊?需要我領你去見' 裁' 麽?」


  叛逆期?從諾薇的語態裏我很容易就辨別出了類似的情緒。處於青春期的小
孩對成年的「權威」往往都會有這種厭惡和懷疑,這點裏林和人類完全一樣。可
是她似乎並不討厭我,或許就是由於我並沒有「觸探」過她吧。


  她提到的「裁」我認爲應該是管理鎮子的人。我自然不可能讓她帶我去見這
種家夥,所以編了一個拙劣的謊言。


  「我是被派來視察鎮子安全狀況的人,所以在視察結束之前,不可以讓其他
人知道我的存在。你要保密,知道麽?」我這樣說著。


  面前的裏林女孩完全沒有起疑,她非常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可是,你爲什麽要和我交談呢?那樣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哇。」


  她沒有懷疑我,但是我的行動卻讓她感受到了矛盾,所以她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感到自己好像對裏林開始有些了解了……


  「我必須要找人詢問一些基本的事情啊,所以要挑一個可以回答我問題的例
外。」


  「我就是那個例外咯?」諾薇笑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抛出了我蓄謀已久的問題。


  「你們的鎮子裏有多少個戰士?」


  「啊……十八個。他們白天和晚上分三輪值班的,任何時間都有六個人在保
護鎮子。鎮外三個,鎮內三個,大概就是這樣。」


  諾薇回答的很詳細,大概是因爲我之前說過要視察安全狀況的緣故吧。我對
這個答案非常滿意,盡管我仍然對自己的謊言感到了厭惡。


  「你們的能量塔建在哪裏?那邊那個就是麽?」我指了指遠處的灰塔。


  諾薇點頭,「是啊,那邊就是鎮口了。咦?你爲什麽不走大路呢?你是怎麽
過來的?」


  這個女孩很聰明,總是能察覺到一些帶有詭異氣味的蛛絲馬迹。


  「爲了不讓你們的戰士發現,所以肯定不能走大路啊。」我用誇張的語氣說
道。這沖淡了她的疑惑,並且成功的跳過了我不想回答的那部分問題。


  「大叔,你有劍,你也是戰士麽?」諾薇看了看我腰上挂著的那把劍,斷尾
借給我的武器。


  「……對,我是戰士。」我不知道裏林的平民是不是可以持劍,所以做了保
守的回答。


  「我聽說我父母也是戰士,可是我沒見過他們……你聽說過我這個姓的戰士
麽?」諾薇帶著一種高昂的情緒問我。


  我搖了搖頭。裏林的戰士似乎生下了孩子就扔下不管的樣子,但他們的孩子
看上去卻並不感到沮喪,這讓我對裏林這個種族的社會構成更加疑惑了。


  諾薇並沒有奢望得到我肯定的回答,所以她沒有露出負面的情緒。女孩抱著
膝蓋坐在我旁邊,擡起頭看著天空。


  「我也想像他們一樣去做戰士,可是教塔裏的那些臭小子都說我是在白日做
夢。大叔,做戰士真的很難麽?」


  我不是裏林,所以也不懂成爲他們的戰士到底意味著什麽,所以我隻能謹慎
的選擇著自己的答案。


  「做戰士就一定會犧牲很多東西。如果你有犧牲那些東西的覺悟,並再一次
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並非空談,你才能有資格去做一個戰士。」


  成爲戰士並不是因爲我想這麽做,隻是我那個時候不得不這麽選擇。一直以
來,我並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已經很幸運了。


  諾薇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大叔,我還是第一次和戰士聊天呢……」


  「你想聊的話還有機會。」我這樣說是爲了給自己留下後路,如果還有什麽
別的情報需要搜集,她應該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我……」女孩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紅潤,這和她之前所表現出來
的叛逆不羁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怎麽了?」


  「我能不能玩玩你的劍?」女孩鼓足了勇氣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可以,不過不能在這裏。」


  「恩恩,我們跑遠點吧!不然可能會被其他戰士發現呢!」女孩得到了我肯
定的回答之後興奮的叫了起來。


  我走在前面,女孩跟在我身後,足足走出了幾千米我才停了下來。女孩的體
力不錯,不過額角上已經出了汗。


  我把劍遞了過去,女孩激動地雙頰泛紅。她接過劍,用兩隻手抓住劍柄,然
後用力的在空中揮了一下。劍不算太重,但是對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來說還是很
難控制的。


  「別讓劍帶著你走。」看著她踉踉跄跄的動作,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可是很重啊,沒辦法。」女孩又揮了一下,這次的力道更大,她弱小的身
體向前連沖兩步。


  「自己不要用太大力氣,把劍穩住才是最重要的。等到你能夠適應劍本身的
重量之後,再往上加力氣。」


  女孩真的很聰明,她控制力量的方法雖然還是很稚嫩,但我隻是指導了簡單
的兩句之後,她就不再被劍拽著到處晃了。


  聽著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女孩露出了極高的成就感。然後在幾秒鍾之後,
我看到了令我不安的景象。


  女孩又揮了一劍,劍身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嗡鳴。這是給武器附加能量不足的
時候才會出現的現象,能量的光芒微微閃過,我立刻就出了冷汗。


  「你會用能量?」


  「嘿嘿,我還沒通過能量訓練課程,但是我偷偷地練過。」女孩帶著一點點
得意的情緒說。


  我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遠離鎮子的選擇是非常正確的,否則剛才的能量波
動很有可能被巡邏的戰士感覺到。


  「你們鎮上的平民也都會用能量麽?」


  「當然會的啊。你爲什麽會問這種問題?」女孩莫名其妙的看著我。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如果我是裏林的戰士,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這種
常識性的事情。女孩看我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深深的不解與疑惑,我感到手心已經
出汗了。


  「不,我是說……你們鎮裏面的平民是不是也能做到你這個程度?」


  「我的程度?你是說什麽啊?」


  「把武器附加能量。」


  「诶!?我剛才隻是用能量去托住劍身而已啊?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小心領悟
了高層次的能量使用方式!?我從來沒聽說鎮子裏的家夥會這種技術呢!」女孩
興奮的叫道。


  「呃……恩……是的啊。」我含含糊糊的說著,總算是打了圓場。按照她的
話來說,看來裏林的平民就算會使用能量,也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哈哈!看來我很有做戰士的天分嘛!」女孩高興的跳著,叫著。


  我無奈的笑了笑。這個小女孩的活力和跳脫的性格讓我全身都在放松下去,
就好像品嘗了一道香軟的甜品似得。裏林這種存在,很有意思。


    ***    ***    ***    ***


  在夜幕降下來之前,我和諾薇告了別。在走之前,我再三叮囑她將我的事情
守口如瓶。諾薇應諾的時候一臉認真嚴肅,我想應該不會出什麽岔子。


  能量加速飛行會産生亮光,所以我在天黑之前盡量加快了趕路的速度。由於
確定了裏林聚集區所在的位置,回程的時候我不需要再刻意的壓制能量提升的強
度,速度也就快了很多。


  回到約好的接頭地點,來接應我的是潘多拉。我隨著她又走了一段,來到了
臨時的基地。


  他們把營地安置在了一道海崖下面,一個半浸水的洞穴被安置成了還算舒適
的居所,那艘船在這裏也不會太容易就被發現。他們這種黑暗世界的家夥倒是很
會安排這種事情。


  「大廚!!快來給我們做飯吃呐!!」


  進洞之後搶先沖出來的竟然是小貓,這個家夥像隻真貓一樣抱住我的胳膊一
個勁兒的搖晃著,那對柔軟的東西蹭的我心神不甯。


  洛奇站在不遠的地方兇狠的看著我們這邊。不過我並不在意他的表情,這小
子除了這個臉色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二種選項。


  「我已經很累了!你們自己去弄東西吃!」我從小貓的「胸懷」中抽回了手,
沒好氣的說。


  「我給你按摩呐~ 」小貓不依不饒的跟在我後面,兩隻手攀上我的肩膀,裝
模作樣的揉捏著。這家夥手勁兒還挺大,捏的我有些痛。


  「別鬧了!你看洛奇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發覺自己和小貓在一起的時
候竟然能說出這種笑話。


  「我才沒有!可惡……」洛奇在不遠處罵了一句,然後讪讪的走進了洞。


  小貓笑的全身亂顫,然後用可憐兮兮的表情看我,「今天真沒有飯吃呐?」


  看她的表情我有點於心不忍,但是一想到給她做飯吃就意味著給全體人員做
飯吃這件事情,我立刻就狠下了心。


  「沒飯吃!去吃罐頭!」我說。


  得到了失望的回答之後小貓終於跑掉了。潘朵拉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看我,似
乎有什麽話想說。


  「你也要我做飯吃?」我皺起了眉頭。


  潘朵拉搖了搖頭,「你和幽鬼的人相處的還不錯的樣子。」


  「他們兩個還是小孩。」


  「可是他們也沒像現在這麽喜歡過一個人。」


  「大概是因爲從來沒人給他們做過保姆的緣故。」我打趣道。


  沒想到潘朵拉倒是露出了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很有可能。」


  「真的假的啊……」我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這種人基本上都是在沒人管的環境下長大的,要不然就是戰區的孩子。
有人對我們好的話我們會很往心裏去。」


  「不過曾經對你好的人也會背叛你。」我說。


  潘朵拉歎了口氣,她搖著頭:「你總是要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我說的事實。」


  「當然是事實,可是也不需要一直放在嘴邊。喜歡一個人是一回事,如果那
個人背叛了自己,把他殺掉就行了。我們這種人處理事情就是這麽簡單,在這裏
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我不得不承認,這種生活準則雖然畸形,但對這些人來說卻是最好的解決問
題的方式。在黑暗世界生活的人本來就不是正常人,我也一樣……


  「你男朋友呢?」我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魯恩希安的身影。


  潘朵拉皺著眉頭瞪我,「你別亂說話!」


  「嗯?你用不著這麽大反應吧?之前我這麽說你都默認了。」


  潘朵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圍的人,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女人似乎還是
很特意的想在別人面前掩飾自己和魯恩希安的事情,也許曾經别人的污蔑讓她一
直都沒有釋懷。


  「他和愛絲彌蕾在船上。」


  在船上呆着這麽長時間,我想大部分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了。那兩個人依舊留
在船上應該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麽原因我并不是很确定。


  我在船頭看到了那兩個家夥。船和洞穴之間停開了一段距離,所以我不得不
用能量跳躍跳了上去。這個舉動引起了他們兩個的注意,愛絲彌蕾率先向我走了
過來。


  「回來的這麽快?」


  我點了點頭,「該弄的情報已經弄的差不多了,所以先回來和你們商量一下
接下來的計劃。你們幹嘛要呆在船上?」


  「你應該知道,我們當時搶船的時候法陣被莫名其妙觸發了。雖然不能确定
我們的人裏是不是有不安分的家夥,但我們不得不保證這艘船的安全。」愛絲彌
蕾道。


  這是很缜密的做法,由他們兩個老大來守船的話,應該沒有人敢做什麽壞事。


  我将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講給了他們。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一直沉默着,
直到我的陳述完畢。


  「十八個戰士……比想象中要少得多。」愛絲彌蕾看上去還算比較輕松的樣
子。


  「或許根本不需要和他們動手。裏林感覺上非常好騙,可以騙他們說我們是
回收或者維修能量塔的人,然後拆掉那座塔,拿走裏面的東西就可以了。」我說。


  這個提議立刻就被兩個人否決了。愛絲彌蕾快言快語,和以往一樣搶在了魯
恩希安開口之前。


  「那是不可能的。根本無法保證這種計劃的成功率,完全不值得冒險。」


  我皺起了眉頭,「也就是說,隻有殺人了。」


  兩個人都點了頭。


  其實這件事我自己也清楚。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我們可以用暗殺的手
段,以極小的損失迅速排除對方的武裝力量。如果是用我的那種欺騙手段,等到
事情敗露的時候對方就不那麽好對付了。


  「算了,我也不說什麽了。這種事情還是你們在行,你們來定吧。」我決定
還是當甩手掌櫃的好。


  這兩個大佬立刻開始做計劃,而我則趁這個機會找地方睡了一覺。等我醒來
的時候,似乎這兩個人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魯恩希安和另外三個食影者留在了駐地保證船隻的安全,其他人和我一起準
備對目标發動進攻,進攻的時間被定爲清晨。


  在我原來的概念裏,像這種暗殺式的突襲通常應該在深夜進行。不過在和這
些職業的殺手交流之後才發現原來的想法實在是太膚淺了。


  雖然在黑暗的遮蔽下對方很難發現我們,但在混戰開始以後我們也很難保證
不被來自黑暗中的突襲所牽制。清晨之時能見度較好,目标不是進入了疲憊期就
是還在睡眠之中,這個時候動手遠遠比午夜要好。


  潘朵拉代替魯恩希安接手了食影者部分的領頭職責,不過魯恩希安已經讓潘
朵拉聽從愛絲彌蕾的整體指揮。這兩個女人的關系也非常不錯,所以我并不擔心
這次的行動會因爲兩個組織的共同參與而多生出不必要的枝節。


  我們在夜幕中趕路,當鎮子的能量火光在視野盡頭出現之後,我們便全部從
空中降了下來,等待着黎明的到來。


  愛絲彌蕾将幽鬼的大部分人手都分配到了針對裏林戰士的直接擊殺任務之中。
由于人數不夠,食影者中的一部分也直接接受了愛絲彌蕾的指揮。


  在預期中,所有的擊殺都要在同一時間執行,這種非常精密的操作對我這種
自由傭兵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如同手術刀一樣的暗殺者都是在鋼索上跳舞的勇者,
稍有不慎手術刀就有可能切錯位置。


  食影者的其他成員有着另外的工作。這時候我算是剛剛認識食影者的「四分
衛」,一個女性和兩個男性,應該是較爲擅長魔力的魔戰士。現在畫法陣或許會
引起裏林們的注意,所以他們靜靜的分散在較遠的三個位置,等待着某個時刻的
到來。


  暗殺失敗就會将任務引向正面戰鬥,裏林們的觸探會立即将戰鬥的信号傳給
每一個戰士,這就是四分衛們畫陣的那個時候。


  TZ、灰紅都參與了暗殺,向他們這種家夥應該不會失敗,但其他人就不一
定了。畢竟裏林的戰士裏面也并不都是普通的戰士,而且魯恩希安說過他們的配
合非常默契。


  所以愛絲彌蕾、潘朵拉、斷尾和我的任務就是在第一時間處理掉棘手的反抗
者。


  按照我獲得的情報,鎮子的外圍應該有三名正在巡邏的裏林衛兵。和具有遮
蔽之處的鎮内不同,外面相對較爲寬闊的地形并不利于擊殺。需要我們插手處理
的很大程度上就應該是這三個人。


  在長時間的等待之後,一抹濃稠的霧氣從地平線那邊升騰了起來,夾雜着一
點點乳白色。


  天開始亮了。


    ***    ***    ***    ***


  愛絲彌蕾揮了一下手,殺手們借着殘餘的黑暗遁向了鎮子。他們的身影讓我
聯想起了某種嗜血的肉食動物,好在現在這些人并不是敵人。


  我嗅着空氣裏逐漸加重的、來自清晨的濕氣,也拔出了手裏的武器。


  距離刺殺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但我已經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我
遠遠沒修煉到大戰在即還能夠心如止水的境界。


  「你很緊張呐,大廚~ 」小貓似乎并不是擅長暗殺類型的家夥,連洛奇都被
派走了,她卻留在了這邊。


  「沒有,隻是感覺好像很久沒有殺過人了。」我漫不經心的說,「小貓,你
殺過人麽?」


  小貓露出了迷迷糊糊的表情,「除了殺人我也不會别的什麽呐……」


  我有種被噎住的感覺。我心裏清楚,哪怕是不到二十歲的青春小姑娘,能夠
加入到幽鬼這種組織裏,手是絕對不可能不沾血的。隻是我沒有想過,她已經把
殺人這種事情看成了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愛絲彌蕾突然走了過來。


  「女怪物來啦!」小貓吐了吐舌頭溜到一邊去了,似乎很怕她。


  「她和你說什麽了?」愛絲彌蕾看了一眼小貓的背影,問我。


  「瞎說了幾句而已……你們爲什麽把這種年齡的孩子弄進組織?感覺有點
……」


  「不人道?」愛絲彌蕾冷笑了一聲,「我開始熟悉殺人這種事情的時候可比
她要小。」


  「你可是零級的怪物。」我調笑道。


  「【神都】出現之前可沒有什麽零級不零級,更沒有什麽能量和魔力。」愛
絲彌蕾毫不客氣的扔出了一個事實。


  我差點忘了,我曾經生活的世界和現在天差地别。當我還是一個小老闆,在
自己店裏頭昏腦漲的做銷售計劃的時候,愛絲彌蕾他們就已經在廢墟與陰暗處咬
着刀子,注視着自己的獵物了。


  「你是怎麽到零級的?有沒有什麽心得可以分享一下?」我岔開了話題,因
爲過去的事情回憶起來并不舒服。


  「你也想上零級?還是别做夢了。」愛絲彌蕾哼了一聲,毫不吝啬的打擊我。


  「每個玩過【神都】的都或多或少有過這種幻想。」我有點不好意思。


  「【神都】隻不過是個遊戲。」


  我曾經和很多高級戰士談論過【神都】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并且在得到類
似于「【神都】在我們眼裏不是一個遊戲」這種答案之後把自己和他們歸爲同一
類人。我完全沒想到愛絲彌蕾會這樣看待【神都】。


  「可是你現在的力量不正是由【神都】那裏得來的麽?」


  「就算沒有【神都】,我也會是黑暗世界的女王。」愛絲彌蕾在說這句話的
時候,我清晰地嗅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驕傲和霸氣,「【神都】給所有人都
提供了使用能量的機會,可是無論有沒有這種東西,我都會是人類之中最強的,
這和【神都】這個遊戲并沒有必然的關系。」


  我承認,愛絲彌蕾的确非常的強大。能夠僅憑一次觀察就破解【零移】,然
後将我逼到絕境的戰技足以讓我心悅誠服;至于能量的強度就更不必說了,零級
就是最好的證明。


  然而當她說出「我是人類之中最強的」這句話之時,我還是覺得她有些太過
自大了。且不說三大公會最強的戰士們,就算是梅爾菲斯給我的印象都不會真正
比她遜色。


  「最強的……比魯恩希安還要強?」我忍不住說。


  「如果魯恩希安有個契約或者魔兵器之類的話,或許會比我強也說不定。」


  聽到這句話我有些愣神,她這樣說無疑就是在說自己肯定比魯恩希安要厲害
了。而且更要讓我驚訝的是,魯恩希安似乎既沒有魔兵器也沒有和裏奧雷特訂過
契約,更别說契約裝甲這種可以大幅度提升力量的東西了。


  「我怎麽記得你們幽鬼和食影者最基本的入選條件就是要和裏奧雷特簽訂契
約?」


  「誰告訴你的?那是胡扯。不目前爲止确實是人人都簽訂了契約,所以你才
有這種可笑的誤會吧。」


  「那魯恩希安……」


  「他是組織的老大,誰管得着那家夥。沒有魔兵器和契約又怎麽樣,食影者
裏面沒人能打得過他,這就夠了。」


  「可是光憑借自己本身的能力就已經這麽厲害了!?要是給他點好裝備,再
簽個契約什麽的豈不是要真的成神了!?」


  「那要問他自己。」愛絲彌蕾笑了起來,看上去似乎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不對啊……我怎麽記得他說他赢過你?」我回憶起了在堕鎏之地聽到的兩
個人之間的對話。


  「當然是我讓着他的。沒有幾個男人會喜歡比自己強的女人。」愛絲彌蕾還
不造作的說。


  我本來該笑的,可是某個家夥的身影卻像鬼魂一樣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愛
絲彌蕾說的似乎有些道理,曾經某個時刻的我,也是執着的非要擊敗對方一次之
後才能敞開心扉的去接納早已經占據了心神的女孩。當自己身爲旁觀者之後我才
感到有些可笑,但那個女孩現在卻已經站在了和我對立的一面,我無論如何也沒
辦法笑出來。


  至于愛絲彌蕾對自己強大的炫耀行爲,我既沒辦法嗤之以鼻也沒辦法輕易接
受,那并不是靠說說就能證明的,也不是憑我自己的印象就能決定的。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沒有人再繼續交談。大家全都目視着前方在能量燈火
中隐約着的小鎮,把注意力放在了即将到來的戰鬥上。


  我看到了來自地平線的第一縷陽光,這就是殺手們一同發動暗殺的信号。光
面的這片土地依舊寂靜着,但我知道鮮血應該已經開始染紅這片淨土了。


  能量的震動!


  在這個瞬間,我和身邊所有的人一起提升能量向鎮子全速沖了過去。身後的
四分衛毫不吝啬的将大量魔力注入地面開始繪制法陣,食影者和幽鬼全都将能量
等級爆發到了最大的程度。


  那絲能量震動之後緊接着就是肆無忌憚的爆炸聲,那沖天的火光立刻将剛剛
誕生的晨曦攪了個粉碎。


  七道能量爆發,這是有七個目标沒能在第一時間的标志。至于接下來第二波
攻擊中還能給我們留下幾個對手我就不确定了。當然,越少越好。


  這個小鎮的戰士數量和我們這些入侵者相比相差太遠,況且在這裏參與戰鬥
的家夥無一不是自【神都】誕生以來那個世界的佼佼者。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配
合能力,在人類之中是找不出另外一種選擇的。


  所以即便沒有在第一時間殺光裏林的戰士,我相信這次的任務也絕對不會失
敗。唯一的不同僅僅在于,這是怎麽樣的一種成功而已。他們雖然隻是臨時的同
伴,但我并不希望看到其中有人死掉。


  我們飛近了鎮子,我看到空中浮着幾個人正在戰鬥。大片的能量彈和能量正
在向四面八方傾瀉,爆炸的聲音瞬間就把我引入了亢奮的戰鬥狀态。


  鎮子的深處突然竄出來了三個光團。那是三個完全戰鬥狀态的裏林戰士,他
們身上閃耀着能量罩的光芒,正在向外疾飛。


  愛絲彌蕾最先迎了上去,接着是潘朵拉和斷尾。截殺對方戰士的先後順序就
是如此,這是我們早就定好的戰術。


  幽鬼的女怪物擋住了第一個靠近的裏林戰士,雖然對方的速度很快,但我完
全沒有懷疑她是不是能夠截住對方。愛絲彌蕾在那家夥沖過來的時候好像示威一
樣的爆出了身上的能量。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零級戰士像這樣爆出能量。潘朵拉和斷尾似乎早就知道了
什麽,他們飛行的軌迹距離愛絲彌蕾足足有上百米。


  先是純粹的半透明能量以一個光滑的半圓從愛絲彌蕾的身上擴張了出來,她
的目标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那股能量所包裹。然後在十分之一秒内,半透明的能
量瞬間燃燒成了紫紅色的雷電,這些雷電填滿了愛絲彌蕾身邊幾十米内的所有空
間,發出了擠碎空氣的壓縮性爆鳴聲。


  那爆鳴聲響起來的時候震得我全身都麻了,就好像數以億記的蚊蟲在同一時
間擠進了耳朵裏。


  由于無法減緩速度而一頭沖進愛絲彌蕾身周的那名裏林戰士狂叫着将自己的
能量全部爆發了出來,試圖在如同海嘯一般的雷雲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他
還有多餘的能量後退以撤出愛絲彌蕾能量包範圍的話或許還能活下來,然而很可
惜現實是殘酷的。


  那名戰士調動了所有能用的能量試圖抵擋雷火的侵蝕,但愛絲彌蕾的能量卻
堅定的湮沒了他所存在的地方。這個零級的怪物沒有用任何多餘的動作,她簡簡
單單的釋放能量,然後就燒焦了自己面前的敵人。


  那些密集的雷電并不是帶有魔力效果的法式,而是能量爆發之時密度極高的
能量閃電。能量等級在三級以上的時候,爆發能量往往都會因爲能量密度過高而
産生一些這種現象。然而這卻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直接把它當做恐怖的攻擊方式,
讓我忍不住想象如果是自己的話,能不能從這場雷暴中支撐下來。


  潘朵拉和斷尾也攔住了自己的目标,這兩個人同樣不會讓自己的對手活着離
開。


  在我欣賞到潘朵拉所放出的奪目火焰之前,另外一個身影從鎮子裏面竄了出
來。


  這是第四個,我知道輪到我動手了。


  這個家夥在看到其他人被攔住以後馬上選擇向我們左邊奪路而逃,以至于追
擊任務的難度立刻就開始直線上升。


  不過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事情,我們在計劃裏将我安排在這種次序就是因爲我
在速度上有着獨特的優勢。


  看準對方行進的方向,我做了一次零移。


  如果我想的話,完全可以用零移直接把自己的身體挪到他前面直接攔下他。
但我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因爲我對零移的掌控程度還遠遠不夠,在用完這招之後
我需要用大概半秒鍾的時間來給自己重新定位。這半秒中的時間足以讓對方對我
施展攻擊,甚至有可能直接撞在我身上——被敵人在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撞死是
一種非常可笑的死法。


  這是一次非常保守的零移,所以我和對方的距離遠比我預想中要大。我一邊
開始加速一邊從他後面的方向又做了一次,這一次把我和他的距離縮短到了幾十
米。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但是他并沒有回身攻擊我的意思,而是加厚了
身上的護罩,頭也不回的向前繼續沖刺。


  我也提升全部的能量奮起直追,但是對方的能量等級比我高,所以在單純的
追逐戰上面我并沒有占到太多優勢。


  我和他的速度都變得非常高,由于對方釋放了強大的護罩的緣故,他的絕對
速度受到了限制,所以我才能夠保持一點一點拉近距離的這種狀态,然而這也意
味着我根本就沒給自己做任何防護措施。


  在發現無法甩掉我的這個事實之後,對方終于放棄了單純的逃竄。他猛地在
空中回身,以急速倒退的姿勢對我甩出了數道巨大的能量刃。


  我的引誘成功了。他的攻擊動作會減慢自己的速度,但他仍然做了這種選擇,
因爲在他的判斷看來,沒有防護罩的我不可能硬頂着攻擊繼續沖過來。而隻要我
進行了橫向的躲閃,他就能夠甩脫我的追擊。


  可是我向側前方做了第三次零移,在他重新找到我之前定位了他的位置,然
後釋放了零斬。


  這名裏林的戰士在丢失我的蹤迹之後慌亂的扭身繼續加速,所以我的零斬将
他攔腰截成了兩段。


  他的兩截身體從空中向下砸去,我追過去,一劍砍碎了他的頭。我不知道裏
林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生命力維持能力,所以必須以防萬一。


  全力的加速追擊耗費了我不少能量和體力,我身後的鎮子幾乎已經看不見了。
我選擇了半速的能量飛行向回趕路。我并不着急趕回去,因爲我知道現在戰鬥應
該已經結束了。隻有十八個戰士的這個鎮子是不可能做出什麽像樣反抗的。


  剛往回飛了一會兒,我就看到了令人不安的事情。


  遠遠的在虛空中,一個黑色的能量洞突然出現,然後從裏面掉出了一頭裏奧
雷特。


  那是很低級的獸型裏奧雷特,而且它在從空中落到地上的時候還被摔傷了。
所以我沒有去招惹它,隻是抱着疑惑的心态拉起了自己飛行的高度,然後繞了過
去。


  可是離鎮子越來越近,魔獸就變得越來越多。雖然看上去并不是那種足以讓
人擔心的數量,但我在空中放眼望去大概也有幾十隻的樣子。


  那種産生魔獸的能量洞我曾經見過,阿紗嘉在穹頂之役的時候做過這種召喚。
我不知道這些低級的東西是怎麽被召喚過來的,難道裏林裏面有能夠召喚裏奧雷
特的召喚型戰士麽?但就算是這樣,這些東西也不應該出現在距離戰場這麽遠的
地方。


  我一邊思考一邊飛,當我靠近鎮子的時候,我看到了滿眼的火光。


  不知道是誰用了什麽高級的火系術式還是單純的能量爆炸引發了這場火災,
但是大半座鎮子已經被橙黃色的火焰給籠罩了起來。


  我加速沖了過去。


  沖進了鎮子,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火海之中的無數屍體,一句話都說不出
來。


  一聲呐喊從旁邊響了起來,一個沒有穿着任何铠甲的裏林操着一把劍向我加
速沖了過來。他的加速等級隻有非常可憐的程度,所以那是不可能成功的突襲。
我看到這個年輕的男人臉上挂滿了塵土和淚水,伴随着嘶啞的吼聲,他的面容已
經扭曲到了無法分辨的程度。


  這是一個平民,他沖刺的方式根本破綻百出,看上去連減速之後的落腳動作
都沒有做準備。但他還是對着我揮下了手裏的劍,夾雜着一絲能量。


  在我躲閃之前,小貓的身影從一座半塌的建築裏閃了出來。她的身體在空中
蜷縮在一起,然後在撲近那個家夥的時候猛的伸展了開來。她的雙手戴了一副作
戰手套,指尖凝聚的能量尖刺像流水一樣從那個青年的脖子劃過。


  這個裏林的喉嚨噴出了一大股鮮血,整個身體在高速之下失去平衡,一頭栽
倒了地上,留下了很長很長的血痕。


  「你殺他做什麽!?」我對小貓怒吼道。


  小貓原來一副請功撒嬌的笑眯眯模樣,被我這麽一句吼愣了。但是她沒說什
麽,隻是露出了迷惑不解的樣子,然後用能量跳躍跳走了。


  「都停手!!」我從空升起來,大聲吼着。


  可是我的聲音卻被建築物坍塌和能量爆炸的聲音完全遮蓋了下去。遠處迷蒙
的煙塵和灰燼之中,不知道是幽鬼還是食影者的人穿梭在火焰和街道之間,留下
更多的屍體。


  我沖向距離我最近的一個戰士,卻被突然竄出來的一頭魔獸撲到了身上。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我措手不及,還好在它的利爪嵌入我身體之前我及時的凝
聚了護罩。巨大的沖力将我砸進了一棟建築,我強行提起一口氣用能量轟碎了那
頭裏奧雷特的腦袋。


  我抖掉身上的建築物土渣和碎片,站起身,然後看到了身邊的兩個人。


  是一個食影者的成員,霍圖。這個留着光頭的強壯男人穿着和他身型并不相
稱的輕型胸铠,正在做着什麽事情。


  一個小女孩躺在他的身下,衣服已經完全被撕成了殘破的布片。她的身上全
都是淤痕,半張臉已經被打的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鼻子和嘴角都浸着血。


  那個小女孩就是諾薇。


  諾薇精疲力盡的躺在那裏,任憑霍圖巨大的手掌擺布着自己白皙的雙腿。當
霍圖掐着她的脖子,用力的在她身體裏面挺動的時候,她就好像死人一樣動也不
動,幾乎連呼吸都要消失了一般。


  「哈,大廚,不好意思,你先出去一下。」霍圖在看到我的時候并沒有停下
自己的動作,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


  「放開她。」我用劍指着霍圖的臉,一步步走了過去。


  霍圖瞥了我一眼,然後又狠狠的動了兩下。諾薇的喉嚨裏發出了細微的泣鳴,
她眯腫的不像樣的眼睛看向了我,眼睛裏是毫無生機的灰色。


  「大廚,想要女人的話還是去自己找找吧,總有個先來後到。」霍圖看上去
有些不高興了。


  我在劍上聚集了一大股能量,然後高高舉了起來。


  霍圖終于意識到我的殺氣并不是作假,他抽離了諾薇的身體站起身來,用眼
睛死死的盯着我,然後從容的整理了自己的褲子。


  諾薇在他離開以後在地上縮成了一團,雪白的皮膚上沾了很多血,我覺得心
髒在劇烈的抽動着。


  「大廚,你什麽意思?」霍圖的語氣也帶上了殺氣。


  我從牆角破損的床架上拽出了一張床單,将諾薇裹在了裏面,然後将她抱在
了懷裏。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又有兩隻魔獸竄進了建築。霍圖操起他放在一邊的戰
斧解決了一隻,我用能量刃幹掉了另外一隻。


  「出去。」我用劍指了指外面。


  霍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照做了。我看了看懷裏的諾薇,她并沒有失去神智,
但是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接近崩潰的精神狀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也從建築立面跳了出來,然後站在了霍圖的面前。


  「你到底想幹什麽?」霍圖很有忍耐力的保持了冷靜。


  「決鬥,就現在,來吧。」我将内心熊熊燃燒的怒火積攢在胸口,用冰冷的
語氣說。


  「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霍圖皺着眉頭,似乎很不理解我的行爲。


  就在這時候,愛絲彌蕾帶着人聚集了過來。能量的爆炸已經停息了,隻剩下
木頭被火焰燒開爆裂的劈啪聲還在周圍作響。


  「都解決了吧?」愛絲彌蕾大聲問聚集過來的人,她得到了一陣肯定的聲音。


  「還剩了一個。」霍圖對我揚了揚下巴。


  「你幹什麽,貪狼?」愛絲彌蕾從空中落了下來,還有潘朵拉,還有小貓,
還有所有人。


  「你們……爲什麽要殺他們……」我強行抑制着胸口要跳出來的心髒,質問
道。


  「你在說什麽啊?不是你要我們來搶劫的麽?」愛絲彌蕾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可是我沒讓你殺這裏的人!!」我吼了出來。


  「你叫什麽叫!發神經!」愛絲彌蕾罵道,「不是早就做好的計劃,你現在
發什麽瘋?!」


  我看向周圍已經化作地獄的這個鎮子。小孩、老人、男人、女人……所有過
着平凡生活的光面的居民,都已經被我們這些人類剁成了肉塊,葬身在火海裏。
這一切就是我帶來的災難……


  「解決掉那些戰士就足夠了!!這些幾乎什麽力量都沒有的平民根本就不是
威脅!你根本就不需要下令殺他們!」我咬着牙說。


  「别那麽天真好不好!如果我們放走了任何一個裏林,接下來說不定就會引
來他們的軍隊。你以爲那些戰士一開始隻是打算單純的逃跑麽?他們是要去叫援
軍!這些平民,我們一個也不能放過,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我無言以對,因爲我知道自己的辯解根本站不住腳。在他們看來,隻要是爲
了自己的目的或者安全,就算殺光全世界無辜的人都沒有關系。這并不是不能理
解的道理,他們畢竟是一群以戰鬥爲生的殺手。但是這種濫殺的行爲,我無論如
何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做到視而不見。


  「我說不過你,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霍圖,我們開始吧。」我深深的吸
了一口氣,對面前的戰士說。


  「大廚,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面子,幹掉你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霍圖繼
續着克制着自己的怒氣。


  「怎麽回事?」斷尾靠了過來,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問。


  我沒有回答,隻是看了看他,然後又看了看懷裏的諾薇。


  「這種事情我們不鼓勵也同樣不會去阻止,我們就是這樣的組織。每個成員
在不影響任務的情況下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這是食影者能夠存在的根本自由。」
斷尾似乎明白了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并沒有替我說話。


  「無所謂,我不在乎。霍圖,今天我們必須靠劍來解決這個問題。」我說。


  「媽的,脾氣好就要讓人看不起,真是……」霍圖獰笑了一聲,然後用那把
戰斧向旁邊用力的揮動了一下。他的斧頭上爆出了一大股能量,将旁邊正在燃燒
的建築直接掃成了一大片空地。


  「斷尾,那邊的塔裏有這次要的東西。是一塊水晶,救阿紗嘉要用。如果除
了什麽意外的話,你幫我帶回去。」我又說。


  斷尾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皺着眉頭點了點頭。


  「潘朵拉,幫我照看她一下。」我低頭看了下諾薇,然後對不遠處的女孩說。


  「你要知道,愛絲彌蕾說的沒錯,把這裏的裏林都殺掉對我們來說是最合适
的辦法。」潘朵拉沒有同意我的請求。


  「你幫我,我救你一次的情就算還清了。」我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平淡,怒火
在減輕,這是已經要進入戰鬥狀态的征兆。


  潘朵拉呆了一會兒,然後沉默的走了過來,接過了諾薇。


  我從來都沒有拿自己幫過其他人的事情來作爲讨價還價的籌碼,因爲我一直
都認爲幫了别人也隻是我自己願意多管閑事而已,并不是什麽可以索取回報的理
由。可是這一次我破例了,因爲我的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我這一仗必須要打。


  所有的人都在向後退去。雖然在他們看來我的決定非常可笑,這一仗也沒有
任何意義,但同樣的,他們也沒有任何人站出來阻止我……這種黑暗組織中的
「自由」或許就是這種東西,每個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沒人會去幹涉對
方的決定。


  霍圖在戰斧的底部輕輕扯了一下,然後他的武器就變成了長柄的武器。我從
來沒有對抗過使用這種武器的對手,所以在劍技上我大概占不到任何的優勢。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我一定要替諾薇殺掉強暴她的人。事實上,我本是與霍圖
一幫的人,就是我和我的同伴殺掉了諾薇所有的朋友、鄰居和鄉親。替她報仇這
個理由無論如何都是站不住腳的,和殺掉霍圖相比,還不如我自殺要更加直接。


  霍圖是食影者的資深戰士,和對方決鬥我就一定會做好死掉的覺悟。按道理
來說,隻要還有一點理智,我就不會把自己的性命賭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面。
可對我來說,這一切都因爲我必須要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我從來不認爲自己的性命比其他人要重要。我不是沒有殺過手無寸鐵的無辜
者,但那都不是我主觀意識可以控制的行爲。在這個時候,我感受到了濃濃的罪
惡感,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我沒辦法說服自己若無其事的将這片我親手創造的
地獄留在身後。


  「蒼綴,在不在?」我和霍圖一起開始提升能量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蒼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我對話了,哪怕是以這種方式詢問。而在這個時候,
我竟然得到了她的回應。


  「在。」


  「好久沒有聽你說話了,終于肯出聲了。」


  這句話得到的是沉默,看起來她的心情并不是多好。


  「還能給我做贖魂之凱麽?」


  「能。」


  「零移和零斬還能做幾次?」


  「七次零移,四次零斬。」


  這個答案讓我稍稍有些意外,看來我的力量确實有了很大程度的回複。


  幾秒鍾之後,我的能量提升到了頂點,而霍圖還在提升着。他的能量強度已
經超過了五級,并且還在持續上升着。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就會完全喪失
主動。


  斷尾的劍被我附上了能量,這把劍的品質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太多了,耀眼的
能量光芒從劍身上散發了出來,那是大幅度增強之後才能産生的亮光。


  我沒有使用血族契約能力的打算,而是直接向霍圖沖了過去。霍圖看着我沖
過來,用手攢住長柄斧的尾端,大吼一聲淩空将它掄了起來。


  那把斧子非常巨大,所以速度也并不是很快。他這種攻擊是絕對不可能命中
我的,我以一個側面的加速閃過然後就準備揮劍。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斧子接觸地面的時候産生了劇烈的爆炸。這種鈍器所能
附加的能量完全不是劍類可以相提并論的,而且霍圖的武器似乎還附加了某種特
别的爆炸效果。


  霍圖根本就沒打算用斧頭直接擊中我,隻要我能夠進入這次能量爆炸的範圍
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我的護罩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差一點就碎掉了。大量的塵土被卷了起來,我
完全丢失了他的身影,隻能憑借本能找了個随機的方向試着加速脫離這片危險的
地方。


  我剛剛竄出塵土的範圍之内,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就從頭頂壓了下來。我連擡
頭看的勇氣都沒有,直接做了一次零移。


  那是霍圖利用他那把恐怖的斧頭所揮出的能量刃,那兩道能量刃的大小幾乎
已經完全超脫了對「能量刃」的定義。地面被切出了兩道深深的傷痕,好在并沒
有傷到我。


  霍圖浮在空中,似乎對自己攻擊沒有命中這件事情非常憤怒。


  他利用我在塵土中竄動的軌迹找到了我的位置,并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從頭
頂狙擊我。如果沒有零移的話,他能量刃的速度和攻擊力絕對能夠在我反應之前
了解我的性命。


  我在零移之後立刻讓蒼綴給我做了贖魂之凱。本來我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暴
露力量,但現在看來如果不用的話死的那個一定會是我。


  「你剛才做了什麽?」霍圖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齒,對我遠遠的叫道。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借用這段時間将贖魂之凱完全的凝聚在了身上。重新被
厚厚骨質包裹住以後,我感覺到了久違的安全感。零移和零斬雖然強大,但我總
覺得那并不是真正屬于我的力量,隻有這件铠甲和神宮才能夠讓我找回到曾經戰
鬥的感覺。


  神宮已經不再屬于我了。雖然手裏的這把武器很好,但我卻清楚的知道用它
的話我是沒辦法發揮出真正實力的。


  「隻是一點用于躲閃的小伎倆而已,我們繼續吧。」我從骸骨面具之中發聲
道,自己的聲音在隔膜之下嗡嗡作響。


  我沒有用語言去侮辱對方也沒有挑釁,因爲我并不真的恨面前的這個對手,
我隻是要殺掉他而已。


  霍圖沒有再說話,他以一個純戰士的姿态舉起戰斧向我不緊不慢的飛了過來,
并且做出了攻擊的姿勢。我給自己加好了防護罩以應對對方高強度的能量濺射,
然後召喚了一隻殺生鬼。


  那隻殺生鬼在空中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周圍圍觀我們戰鬥的觀衆不約而同的
去捂耳朵。


  霍圖在幾秒鍾之後将我納入了他的攻擊範圍,那隻長柄斧在空中發出呼嘯的
聲音,幹淨利落的掃向了我這邊。


  當他的攻擊動作成型之後,我立刻發現他的目标并不是我本身而是那隻殺生
鬼,隻有一隻的話我還是能夠控制這東西的,所以我立刻指揮它竄向了遠處,然
後從他攻擊的縫隙中貼向了他的側面。


  霍圖的戰鬥經驗非常豐富,他選擇攻擊我的召喚物而不是我,這是非常聰明
的做法。因爲很明顯我并不是專司召喚能力的那種戰士,所以一旦做出這種召喚
就意味着某種隐藏的戰術。而破壞對方戰術往往都會被優秀的純戰士視爲首要的
任務,因爲逼迫對方和自己比拼硬實力才是純戰士取勝的方法。


  我對準霍圖的身側揮劍,劍身的能量觸碰到霍圖的能量罩,卻沒有能将它切
開。我心裏立刻涼了半截,因爲這說明他的防禦能量等級比這把劍給我增幅了攻
擊能量之後還要強大。


  霍圖沒有理我,而是硬受了這一劍,然後繼續沖向已經遊走到遠處的殺生鬼。


  我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然後一邊指揮殺生鬼繼續逃竄一邊從他身後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我将斷尾的劍收了起來,在手裏開始凝聚骨矛。


  你的能量罩很厚,所以必須要給你一點優待……就比如曾經鏡厭手下那隻深
淵瞳魔所承受的那招,我這樣想道。


  殺生鬼逃了大概十秒鍾,然後被霍圖追上一斧頭砍成了粒子碎片。但是在他
回身的時候,我的骨矛也凝聚完畢了。


  三米長的骨矛被我抓在手裏,對準他的前胸就突刺了過去。而且在做這件事
情的時候,我召喚了另外一隻殺生鬼。


  現在的能量已經沒辦法支撐我支配第三隻了,所以這一隻我無論如何都不能
再讓霍圖摧毀。


  帶着猙獰白骨紋路的骨矛以極高的速度在空中畫出了蒼白色的痕迹,然後撞
上了霍圖的護罩。


  兩股能量撞擊出了一大片能量閃電,沖擊力砸在贖魂之凱上面震得我渾身發
麻。但是骨矛卻刺了進去,一直撞到霍圖的胸口。


  霍圖眼疾手快,他大吼一聲抓住斧葉直接下劈,正砍在骨矛上面。骨矛在他
的胸铠和側腹留下了一道傷痕,不深,但是流了血。


  骨矛被震落的時候,我正緊緊地抓着它,所以整個身體也被帶着向下落去了
幾米。在我恢複平衡之前,霍圖一斧頭就劈了下來。


  我橫起骨矛去擋,心裏一直在尖叫。因爲這實在是豪賭,如果骨矛沒辦法擋
住這一擊的話,我就會被開膛了。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除了向下我沒有
做零移的角度,而我現在離地面又太近,所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選擇那種近似于
跳樓自殺的躲閃方法。


  又是一陣能量沖擊,手裏的骨矛堪堪擋住了斧頭的重擊。可是我整個人卻向
下砸去,雙腳落地的時候腿骨感覺都快要斷掉了。我順勢卸力,丢掉骨矛,霍圖
的斧頭第二次砸在了地面上。


  洶湧的能量爆炸和再次掀起的塵土包圍了我們。可是這一次因爲贖魂之凱的
緣故,我沒有被能量吹飛,也沒有選擇躲閃。就在塵土完全吞沒視線的時候,我
猛的拔出斷尾的劍,對着斜上方直接砍了過去。


  正中目标!


  我已經猜到了霍圖的行動方向,他上一次就是在爆炸之後借力上竄來掌控我
所處位置的,這一次我不會再上當。


  霍圖的護罩猛的震動了一下,身體向後退了兩米。我強忍着胳膊的酸麻,瘋
狂的對他發動了攻擊。


  高頻率的能量震動聲不絕于耳,我繞着霍圖不斷變向,接連不斷的攻擊他的
護罩。他無數次試圖用斧頭來掃我,但每次我的反應神經都可以給我提供躲閃的
機會,畢竟他的武器攻擊半徑太長,而我卻已經近身。


  霍圖連續數次擊我不中,他立刻改變了策略不再試圖攻擊我,而是再次開始
在地上砸坑。


  這招起了作用,因爲我就算躲得過他的攻擊也沒辦法完全閃過這種能量爆炸。
接連幾次的爆炸被我強行受了下去,胸口痛得鑽心。可是我不能後退也不能躲閃,
否則這次近身的機會就完全浪費了。


  我和霍圖就這樣以超高級的能量消耗等級對轟,我無法破開他的防禦,他也
沒辦法正面擊中我。


  可是我的能量爲了防禦爆炸已經消耗了太多,我又勉強糾纏了他十幾秒,然
後在一次爆炸之後,一陣眩暈襲了上來。


  腦震蕩?我在摔倒之前冒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不做些什麽的話,這仗就算是輸了。我強行咬住牙,用腳掌感受着大地
的方向,将全身的能量猛的爆了出來。


  這個舉動救了我的命,霍圖龐大的身體被我的能量震飛了兩米,不得不終止
了下一次揮斧。


  可是這并沒有給我争取更多的時間,因爲霍圖也以牙還牙的爆了自己的能量。
他殘餘的能量比我高不止一個等級,所以我直接被他給掀飛到了空中。


  我已經被震得頭暈目眩了,霍圖跳起來追擊我,那把斧頭閃出了寒光,對準
我的腰際就斬了下來。


  我做了一個手印,隻希望隐藏的招式能夠起到我預想中的作用。


  已經化身爲巨大骷髅的殺生鬼撲了回來,一口咬穿了霍圖僅存的防護罩,然
後在了霍圖的腹部開了一個大扣子。


  看來它的成長速度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我一直引誘霍圖使用高能量攻擊,
就是爲了讓濺射出來的能量培養出足以給他緻命一擊的殺生鬼,看來我做到了。


  然而那種恐怖的傷口竟然沒有影響到霍圖的動作,他一斧斬碎了殺生鬼,然
後一邊任憑腹部鮮血直噴一邊繼續沖向了我。


  兩米的距離,沒有防禦能量罩,就是現在了。


  我發動了零斬,霍圖正在扭動的揮斧的手臂淩空飛了出去。那把長柄戰斧被
攔腰切斷,在空中旋轉着,最終插到了地面上。


  我在那隻手斷掉的下一秒,将劍送進了他的胸口。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33     標題: 神都 (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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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章





  我拔出劍,霍圖跪倒在地上,吐出了大捧大捧的鮮血。


  從食影者裏面沖出來了三個戰士,他們躍到霍圖的身旁。有一個人用手去按
他的傷口,其他兩個蹲下來,將手放在他的肩膀和背上。


  「呵呵……咳咳……大廚原來這麽厲害……哈哈哈……」霍圖勉強擡起頭,
帶著一臉的慘白看向我。


  「你也非常強,我是占了招式上的便宜。」我看著他說。


  霍圖看向捂著自己傷口的那個同伴,「尤爾詩,抱歉啦。」


  那個被稱作尤爾詩的瘦小男人「嗯」了一聲,什麽都沒多說。他松開了手,
在另外兩個人的攙扶下,將霍圖慢慢放倒在了地上。霍圖身下的血迅速鋪滿了地
面,他閉上了眼睛。


  我看著霍圖死掉,心裏面充滿了一種奇怪的情緒。


  後悔了?我問自己。


  作爲一個戰士,他值得我尊敬;作爲臨時的同伴,他對我也給與了足夠的尊
重。


  我看了一眼潘朵拉懷裏的諾薇,終究還是否定了自己的動搖。看著被蹂躏到
遍體鱗傷的諾薇,我忍不住想起了曾經的阿紗嘉。我對自己說過,無論如何也不
會放任這種暴行再次發生。


  或許霍圖自始至終也沒有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麽。引用福柯的理論,以陽具插
入某人的身體與以拳頭擊打某人面部之間沒有本質區別。小貓、洛奇、潘朵拉、
斷尾……和許許多多戰士奪殺生命的行爲相比,霍圖做的事情遠遠輪不到我去和
他決鬥。


  可是我能夠接受以任務爲目的而殺人,卻無法接受爲了自己的快感和欲望去
折磨淩虐沒有反抗能力的弱者。可能很多人都會認爲我是僞善,或許吧,但我認
定的事情我就會去做。


  潘朵拉將諾薇還給了我,小姑娘的身子很輕,但是我接過她的時候卻感到無
比的沈重。或許是因爲戰鬥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或許是因爲我的所作所爲根本無
法償還這個小姑娘所失去的東西。


  潘朵拉走向了霍圖的身體,尤爾詩和其他兩個食影者向後退了兩步。她點燃
了霍圖的屍體,他健碩的身軀在幾秒鍾之內被焚燒成了閃閃發亮的粒子融合到了
漫天的灰燼之中。


  霍圖的朋友扭頭看了看我,我不知道自己在用什麽表情面對著他們。但讓我
意外的是,我沒有從那幾個人的眼中看到憤怒和敵意。連霍圖死前唯一的交談對
象尤爾詩都僅僅是在用一種另類的眼光在掃著我,那是一種打量的目光,就好像
想要重新認識我。


  「鬧夠了?」愛絲彌蕾沈聲的對我喊了一句,「趕緊做事!」


  我點了點頭,然後向能量塔飛了過去。


  斷尾緊跟在我的後面。當我對他闡明了神都結晶的重要性之後,他對任務的
投入度立刻就提升了一個檔次。


  蔓延的火勢已經吞沒了整個鎮子,濃濃的黑煙把空中的能見度降到了極低的
程度。鎮子周圍的草地都已經被點燃了,能夠毀滅一切的火焰正在毫不留情的舔
舐光面原本恬淡安靜的土地。看著這片綠色的土地被燒成灰燼,我覺得心裏非常
壓抑。


  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毀滅其他的人,這種座右銘不適合我。我和傳統的
龍族人一樣對冥冥之中所謂的「因果報應」抱著一絲忌諱,我無法期望自己在做
惡無數之後還能夠享用美好的生活。


  我飛到了能量塔的旁邊。這座塔並不算太高,直徑也隻有四五米,由灰白色
的石頭砌成,看上去非常普通,如果不是八詭告訴我這裏面的秘密,任誰都想不
到這座塔中會有那麽珍貴的東西存在。


  我升到塔頂,用能量去震塔身的石塊,然後在石頭松動之後把它們拆了下來,
斷尾也過來學著我一起幫忙拆解這座能量塔。


  石塊下面是某種結晶結構的材質,但很明顯都是經過人工堆砌過的。我們繼
續拆解,直到一道奪目的光芒出現在了塔身的正中央。


  當我看到它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知道絕對是我要找的東西,從來沒見過這麽奇
特的光芒。它的光強烈到足以掩蓋了結晶本身形狀的地步,但這種強光卻隻輻射
到了其輪廓幾厘米之外的距離。隻要不靠的太近,任何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用眼
睛去直視它。


  我嘗試性的用手去觸摸,它不涼也不熱,一股清晰的湧動感透過神都結晶的
表面傳遞到了我的手掌中,就好像是某種鮮活的生命。


  「就是這東西?」愛絲彌蕾從後面跟了過來。


  「沒錯。」


  神都結晶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單憑一隻手很難拿住,重量也不算太輕。我
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袋子將它放了進去。這個袋子不厚,但神都結晶的光芒卻一點
都沒有穿透過去,這讓它的光芒性質顯得更加奇怪了。


  「我們的報酬也就是這東西麽?」愛絲彌蕾問道。


  我點了點頭,「沒錯。這東西在裏奧雷特眼中的價值應該足以換取【末日】
的情報。」


  「現在就把這件事情告訴我,不怕我帶人搶了東西現在就走?」愛絲彌蕾面
無表情的說著試探性的話語,我不知道她心裏面是怎麽想的。


  「如果你真要這麽做的話,我本來也阻止不了你,無非就是打一架了。」我
本能的把手放在了劍上。


  「哎呦,已經有一個人對抗我們這麽多人的覺悟了呢,嗯?」愛絲彌蕾的語
氣輕松了起來,我也暗自舒了一口氣。如果她真的動手搶,我其實一點對策都沒
有。


  「至少我知道應該還有一個家夥會站在我這邊。」我回頭看了一眼斷尾。


  斷尾什麽也沒說,他本來也無需說什麽其他的東西,因爲毫無疑問的,隻要
是爲了阿紗嘉,他現在就一定會插手來保護這塊神都結晶。


  我本想將諾薇留在這裏。憑借她現在的狀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去找其他的
裏林進行求援,所以其他殺手並沒有不依不饒的想要將她滅口。然而越來越多的
魔獸出現在了我們四周,如果我把這個狀態的諾薇放在這裏的話,她活不過幾分
鍾。


  所以我帶上了她,然後和其他人飛離了已經化作一片廢墟的小鎮。


  這麽多人一起飛行所産生的能量波動就算再微弱也不可能不著痕迹,所以大
家幹脆都將速度提升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在我們的第一波襲擊之後,留給我們
的安全時限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就會不得不面對裏林的正規
軍隊。


  裏奧雷特和裏林能夠達成暗面與光面的這種平衡狀態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
是兩方的正規戰鬥力量相差無幾。而且如果我猜的沒錯,裏林的勢力應該比裏奧
雷特更加強大,因爲他們駐紮上了暗面,而裏奧雷特卻沒有能夠通過正規途徑涉
足光面。


  我還記著曾經在反抗軍的時候所見到的景象,那些由裏奧雷特領主所率領的
影族魔獸軍團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當我們真正招惹到這片土地主人的時
候,我們面對的威脅會是比那種東西還要強大的存在。


  在已經奪得第一塊神都結晶的此刻,我們的戰略也變了。第二個鎮子我們會
采取正面沖擊的手段,以最快的速度摧毀能量塔奪取神都結晶,然後馬上撤退。
憑借我們的人數和絕對力量,那些裏林是不可能攔住我們的。


  我們在飛回到接頭地點的時候如約看到了瓦琳娜,她在看到我們飛過來的時
候就立刻升空,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飛走了。我們一起調整了方向,向著她的位置
跟了過去。毫無疑問,她在我們攻陷第一個小鎮的時候已經爲我們的下一步行動
鎖定了新的目標。


  「大概多遠?」我在飛近瓦琳娜的時候問道。


  「以安全速度飛行的話,一個半小時。」她說道。


  這並不是一個特別好的消息,因爲這麽長的時間會出現很多意外,而我們現
在都不知道裏林們是否已經注意到了我們的存在。


  懷裏的諾薇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我擦了擦她臉頰上留下的灰燼和髒東西,
調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勢。等到了下一個鎮子的時候,我就把她放到那裏去好了。


  就在我想事情的時候,一個人飛近了我,那是霍圖的朋友尤爾詩。


  我頭皮一緊,立刻做好了戰鬥的狀態。然而尤爾詩並沒有拔劍也沒有提升能
量的意思,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一點一點的飛到了我的旁邊。


  「想給霍圖報仇的話,等這次任務結束我會奉陪的。」我對他說。


  尤爾詩作爲一個男性而言個頭不高,連一米七都不到。他的身材也不算健碩,
但該有肌肉的地方都緊繃繃的。他用那雙有神的眼睛盯著我,嘴角露出了一個幾
乎看不出來的笑容。


  「安心,大廚。」尤爾詩搖了搖頭,「你們兩個是公平的決鬥,我不會做那
麽無聊的事情。如果我真要殺你的話,我會選擇在你睡覺的時候割斷你的喉嚨而
不是過來發表什麽決鬥宣言。連霍圖都打不過你的話,我八成也撈不到什麽便宜。」


  「抱歉殺掉了你的朋友,但我並不後悔。」


  「朋友?哈,我們這種殺手哪會有什麽朋友。他隻不過欠了我一些錢而已,
現在要不回來了。」


  雖然尤爾詩這麽說,但我仍然覺得他隻是不承認。


  「如果隻是錢這麽簡單,我覺得現在的對話應該不會發生。」我說。


  「你爲什麽要和霍圖決鬥?」尤爾詩沒有理會我的試探,開門見山的問了很
直接的問題。


  「因爲他強暴了這個女孩。」我沈聲說。


  「所以,你從來沒做過類似的這種事是麽?一個聖人。」


  尤爾詩話語的內容很有挑釁的意味,但他並沒有以那種方式說出來,所以聽
上去這句話的沒有什麽攻擊性。


  「這個世界上聖人不多,我很確定我不是其中之一。」


  「但你審判了他,不是麽?你做出了某種姿態,用決鬥這種方式審判了霍圖。
你認爲他犯下罪,然後了解了他的性命。這種姿態,你不覺得像是個聖人麽?」


  「審判……」我咀嚼著這個詞彙,「那不是審判,那隻是發洩。我甚至不是
真正爲了她,我隻是必須做些什麽給自己一個交代。這本就不是正義,更何談審
判。」


  「看起來你並不迷惘,這很好。」尤爾詩靜靜的聆聽我的回答,然後點了點
頭。


  「我們這種人沒有迷惘的資格,那會讓人早早喪命。」


  「說的不錯。」


  尤爾詩過來和我進行對話似乎是爲了確定一些事情。我說不清他是爲了確定
什麽,或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明白自己做了什麽,或許是想知道我的行爲是不是
出於一時的沖動。看上去他已經得到了答案,而且還比較滿意。


  「看來,霍圖死在你手裏,對他來說也不算是一個很差的結果。」他說完最
後一句話,然後就飛離了我的身邊。


  就在我滿心心事的時候,小貓突然大叫了一聲,引得所有人都向她看去。


  「啊啊!!有人追過來啦!!」


  大家在空中停了下來,收回加速的能量試圖感應能量波動,我也做了同樣的
事情,可是一無所獲。小貓的能量感應能力很好,能夠在這麽多人的高能量行進
之中分辨出如此遠距離的能量波動,這需要卓絕的天賦。


  「貓,就一個麽?」愛絲彌蕾大聲問道。我在她的側面,由於她的那個小面
具是在這一側,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眼神。


  「就一個!」


  「四個人去阻截!拖住、引走或者幹掉都可以,給我們爭取四十分鍾。時間
一到直接回駐地。」


  小貓和幽鬼的另外三個家夥轉身向能量波動傳來的方向轉身飛走,而我們則
進一步提高了速度。有人追過來說明我們的存在已經被發覺,這個時候時間就顯
得更加珍貴了。


  大概十分鍾之後,我們的身後傳來了清晰的震動感。看來小貓他們已經開始
和追上來的那個家夥交手了。


  又飛了五分鍾,一股新的強大能量出現在另一個方向。不過這一次沒有人提
醒我們,當他出現在我們視野範圍之內的時候我們才試圖去做準備。


  不過當看清來的人是誰的時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魯恩希安似乎在追趕我們,所以我們全都放緩了速度等著他一直飛到我們面
前。


  「你怎麽來了?」我迎了上去,他打破原有計劃出現在這裏就說明要有麻煩
了。


  「船上的晶盤有變動,一大片亮點正在向海岸線這邊靠攏,沒猜錯的話裏林
已經出動軍隊了。」


  「我們是怎麽被發現的?」我皺著眉頭說。


  「這已經不重要了,我趕過來幫你們速戰速決,然後離開這個地方。」


  連這個家夥也坐不住了,看來我們接下來的突襲就更不可能失敗了。唯一的
問題在於我們是不是能夠及時從這片大陸上撤走。


    ***    ***    ***    ***




  第二個鎮子的戰鬥同樣慘烈。


  我們從正面直接以高速沖向了鎮子。被我們能量光芒吸引的裏林戰士們在我
們到達之前就試圖組織防線,但是愛絲彌蕾在擡手之間釋放出了不計其數的藍色
能量球。這些能量球砸在了裏林的戰士和鎮口的建築之中,在瞬息間化作了讓人
眼花缭亂的旋風。


  這些旋風的殺傷力並不強,但是爲了順著旋風的力道抵消殺傷力,裏林的戰
士立刻陷入了混亂,隨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能量刃。


  裏林的戰士們出現了傷亡,他們不得不向後退去。我們將戰線一直推進到鎮
子的內部,一部分人持續性的進行壓制,斷尾駕輕就熟的拆解了能量塔,取出了
第二枚神都結晶。


  裏林戰士試圖阻止反攻,但愛絲彌蕾卻發動了毀滅性的法術。看來在我和斷
尾忙著做事的時候她並沒有閑著。


  一個直徑長達十米的巨型雷電晶球從魔法陣中升了起來,愛絲彌蕾將它推了
出去。那東西以緩慢的速度向鎮中心飄了過去,然後在接觸地面的時候變成了撕
裂一切的恐怖爆炸。像暴雨一樣的電漿一瞬間絞碎了大半個鎮子,已經沒來得及
躲閃的上百個裏林。


  這個魔法的威力讓我徹底對愛絲彌蕾的力量産生了改觀。上次她用高密度能
量閃電秒殺對手的情形我還能勉強接受,而這一次她所展示的魔力水準證明她的
魔力和能量一樣可怕。兩場戰鬥,讓我實實在在認識到了她的實力。小貓一直叫
她女怪物,看來非常有道理。


  她八成是在通過這兩場戰鬥向我示威吧……我想這家夥很可能一直對墮鎏之
地我傷了她的手臂耿耿於懷。像她這麽心高氣傲的家夥,一旦被人在戰鬥中占了
一點便宜應該會在心裏記很久……


  這一次雖然依然牽連到了很多無辜者,但是我卻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這和
上一個鎮子完全不一樣,這種情況下我們本沒有施以憐憫餘地,我還不至於蠢到
要和對手講慈悲的程度。


  然而就在我們以爲任務圓滿完成的時候,追兵竟然到了。


  我們誰都沒有察覺到那個家夥的接近,在飛到距離我們戰場幾百米之外的時
候我們才注意到天空中能量的光芒。


  「我和愛絲彌蕾殿後,撤退!一個小時之內我們回不來就直接回暗面!」不
知道魯恩希安注意到了什麽,他在看到那個人的時候立刻大吼起來。


  流星一樣的能量體狠狠的砸在了我們面前,暴起了漫天的灰塵和燃燒的草屑。


  看到那個人身姿的時候,我決定了一件事情。


  「斷尾!記得把神都結晶交到那個領主的手裏!」我扭頭說。


  斷尾愣了,「你要幹什麽!?」


  「幫忙。」我開始召喚贖魂之凱「隨你便,你如果死了阿紗嘉就是我的了。」
斷尾的話在我聽來就好像是某種激勵。


  「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我轉身面對著正在向我們走過來的那個戰士。


  「斷尾,劍給我。」魯恩希安也說。


  「老大,活著回來。」斷尾把那把鏽劍扔了過來,魯恩希安將它淩空接在了
手裏。


  所有的人都加速撤離了戰場,在已經變成了廢墟的鎮子裏,隻剩下了面對面
站著的四個戰士。


  那個戰士並沒有阻止其他人的離開,因爲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自己現在
的對手沒有再留給自己思考其他事情的機會。


  是一個女性裏林。她上半身穿著精緻輕巧的銀白色铠甲,铠甲下面是一套雪
白的袍子。那件袍子上面沾了一些血,應該是之前我們阻截她的人所留下的遺物,
因爲她的铠甲和袍子並沒有破損的痕迹。


  小貓死了……我心裏輕輕顫了一下。


  女孩的手裏提著兩把劍,一把亮銀色,另一把則是純粹的黑色。她的背後背
著一件東西,似乎是一具黑色的劍鞘。


  魯恩希安能夠在第一時間發出撤退的指令並作出和愛絲彌蕾殿後的決定,這
完全是因爲對方給我們的壓迫力太強了。無論是愛絲彌蕾還是他自己,能量都有
了不小的消耗爲了能夠完勝,就必須兩個人聯手。因爲在這個地方,以重傷爲代
價換來的勝利和同歸於盡沒有什麽區別。


  女孩提著兩把長劍一步一步的走向我們,而我則迎了過去。愛絲彌蕾和魯恩
希安沒有阻止我,因爲他們知道我並不是過去進行攻擊的。


  對方有著一頭暗紅色的長發。和愛絲彌蕾張揚絢麗的酒紅色頭發不同,這個
女孩的發色顯得陰暗而壓抑,就好像在血海之下湧動著嗜血的妖魔。可是那張臉
很好看,即使充滿了殺氣也掩蓋不住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嬌豔魅力。


  女孩看到了我懷裏的諾薇,然後停下了腳步。


  「很抱歉,我沒能保護好她,現在把她交給你了。」我對面前的敵人說著,
然後將諾薇輕輕放到了地上,退了回去。


  女孩皺起了眉頭,她將那把白劍插到了腰間,然後抱起諾薇將她安放在了很
遠的地方。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她重新站到了我面前,開了口。


  「想不到人類會跑到這裏來……」女孩的聲音冰冷,但卻出人意料的悅耳。


  「看來你很清楚我們的身份。」


  我試圖用談話給撤退的同伴爭取一些時間,這也是一開始我就打定的主意。
將諾薇交還給對方的行爲在一定程度上給我打開了交談的契機。很明顯她從一開
始就想要直接和我們動手,但我的行爲讓她産生了一絲疑惑。


  「你們已經殺了那麽多平民,爲什麽要救她?」女孩沈聲問。


  「非要解釋的話,大概是因爲沒辦法看著聊過天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吧。」我
說著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理由。


  「呵呵……人類……」女孩輕輕閉了閉眼,就好像在歎息什麽。


  「雖然三個打一個沒什麽公平和自尊可言,但畢竟我們還是想活著離開這裏。」


  女孩雙手的劍被能量迅速充滿,在空氣中「嗡」的震動了一下。她張開雙臂,
像鷹雀一般撲了過來。


  「你退後輔助!!」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一同迎了上去,她扔給我一句指示。


  我照做了。雖然我不是不想通過人數優勢迅速解決對手,但我不得不承認這
兩個家夥的配合並不是我能夠插手的。


  三個人在空中打在了一起,四把劍猛地撞在了一起,響起了刺耳的金屬摩擦
聲。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憑借著沖擊力將對手向後推出了幾十米,然後在雙方劍
刃錯開的瞬間毫不留情的將武器以極高的頻率遞了過去。


  我從來沒有想象過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人能在這兩個怪物的聯手之下防住狂風
驟雨一般的斬擊,可是面前的那個女孩竟然做到了。


  她把手裏的雙劍舞的天花亂墜,手裏的動作快的讓我渾身發毛。她將襲向自
己的攻擊全部擋了下來,連一絲破綻都沒有出現。


  如果是我的話,在以一打多的情況下肯定是要用比對方更高等級的能量強度
來彌補人數差距的。可是她沒有,她自如的揮舞著自己的雙劍,冷靜如水的擋下
每一次攻擊。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女孩的能量等級是多少,但兩方都沒有將能量提
升到極限的程度,愛絲彌蕾他們是在試探對方,而女孩則是在保存自己的力量。


  大概在半分鍾之後,發生了讓我更加吃驚的事情。女孩在兩個怪物的圍攻之
下竟然漸漸從防守轉爲了進攻,她兩隻手的劍針對著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兩個人
分別出招,反而讓我們落入了被動。


  能夠發生這種事情,就隻能說明這家夥在劍技上完全勝過了愛絲彌蕾和魯恩
希安。看來這次的戰鬥取勝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了,畢竟我們必須在裏林的軍
隊趕來之前擊敗對方,而對方卻這麽強大。


  我遠遠的在地上繪制起了朽骨天國的法陣,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有用,但也
總比站在這裏什麽都不做的強。


  兩方似乎都打的有點熱血上頭了,竟然全都沒有改變作戰的方式,一直死死
的拼著劍技。可以看得出來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都無法接受這種被動的狀態,頂
級戰士的自尊心影響了他們的戰術發揮,這樣下去我們會越來越危險。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對他們大喊道。


  我的聲音提醒到了他們,愛絲彌蕾用能量罩硬接了一下對方的攻擊,然後脫
離了戰圈。魯恩希安立刻變成了和對方一對一的狀態,我本以爲他會立刻落入下
風,不料戰局一點都沒有轉變的迹象。魯恩希安很好的應對了對方的雙劍攻擊,
並沒有因爲愛絲彌蕾的離開而手忙腳亂。這就是頂尖戰士的素質,哪怕進攻效率
達不到預期效果,防守的時候也不會給對方留下什麽破綻。


  愛絲彌蕾跳到了旁邊,那裏是隊伍裏的四分衛早早留下的束縛法陣。看到她
的動作我就知道,我們想要打贏對方已經不太可能了。


  「站在那邊!一會我們引她過來!」愛絲彌蕾用盡量低沈的聲音對我說道。


  我照做了。


  三分鍾以後,魯恩希安開始後退,然而那個女孩卻沒有追擊,而是對準魯恩
希安打了一枚能量彈。那枚能量彈在空中爆炸,震得魯恩希安的防護罩嗡嗡作響。
魯恩希安借力向後閃去,然後裝模作樣的對我們大喊「撤退」。


  我們假裝扭頭逃竄,而那個女孩則沖了過來。愛絲彌蕾在她掠過的時候發動
了束縛法陣。


  金黃色的陣紋亮了起來,如同膠質一般的能量束編織成了牢不可破的柵欄,
將女孩困在了裏面。


  那是等級非常高的束縛法陣,雖然陣內的人會受到魔力平衡的絕對保護,但
困住她的時間足以讓我們逃得遠遠的了。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加速離開的時候,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女孩在地上用魔力繪制了什麽東西,然後整個束縛法陣就崩潰了。


  我們本想就這麽逃走,可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三個人的腳步都僵住了。


  「束縛法陣對我無效,想逃的話你們需要一些別的辦法。不過,我想那太難
爲你們了。」


  女孩冷冷的說著,她把那把黑劍插在了地上,又把那把白劍插入了背後的劍
鞘之中。


  純黑色的能量火焰沖天而起,那道黑色的炎柱籠罩了方圓十幾米的土地,震
耳欲聾的轟鳴聲幾乎讓我的耳膜都要破了。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比我的反應還要快,他們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釋放了
所有的能量。我整個人都被能量沖擊震飛了,如果不是身上的贖魂之凱,我當場
就會被能量場給撞死。


  三道巨大的能量柱沖上了天空,它們相互擠壓著,糾纏著,大地都伴隨著它
們的肆虐咆哮了起來。大塊大塊的碎石從地上掀了起來,然後被能量風暴碾成了
碎渣。


  兩個夥伴升騰著濃濃能量火焰的身影在沙塵中現身,而我們的對手整個人都
變了樣子。她全身被一件漆黑的魔凱所覆蓋,連一絲肌膚都沒有露出來,手中的
武器也變成了兩把長達兩米的巨劍。黑色的能量火焰在兩把巨劍上跳躍著,和空
氣發出嘶嘶的聲音。


  那種形態的巨劍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使用的武器,就算有也不會有人去用,
因爲巨大的劍身就算負載的能量再多也會影響速度。可是看著眼前已經化身成魔
女的戰士,我很清楚那兩把巨劍並不是用來嚇唬人的東西。


  一股灰黑色的能量以球形從她的身上開始向外擴散,那是極具壓迫感的灰黑
色,當那股能量接觸到她身下還留存的草地的時候,所有的草都立刻枯萎了下去。


  面對這種家夥,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誰都沒有先動。因爲從剛才的能量爆發
中我們全都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這個裏林女戰士的能量風暴規模比他們兩個
任何一個都要大。


  「你們倆走,我攔她一會兒。」愛絲彌蕾對我們說。


  「你攔不住的,一起上,聽天由命。」魯恩希安搖了搖頭。


  「我能贏。」愛絲彌蕾露出了充滿殺氣的笑容,「如果這就是她的全部力量
的話,我能贏的。有些能力你們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你們走了我就沒有顧忌了。」


  「就算贏了也是兩敗俱傷,憑你一個人也回不去。」魯恩希安立刻否決了她
的提議。


  「我倒是可以試試。」


  當我開口的時候,他們倆全都看了過來。


  「你想怎麽試?」雖然愛絲彌蕾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但魯恩希安卻很認
真的問道。


  「用法陣困住她。」


  「你早看見了,連那麽高級的束縛法陣都對她無效,廢什麽話!」愛絲彌蕾
罵道。


  「我的法陣不是束縛法陣,試一試沒有壞處。」我着急的說着。


  「能撐幾秒?」魯恩希安松了口。


  蒼綴就好像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一樣,立刻在我的意識中做了回答:「你不在
陣中,我能幫你支撐二十秒。」


  「二十秒。」我說道。


  「那就試試吧!她來了!」愛絲彌蕾煩躁的吼道。她已經壓抑了戰意很久,
這個時候快要按耐不住了。


  我們三人在對方沖過來之前做了誘導性的位移,然後我念誦了朽骨天國的咒
語。


  灰白色的圓形結界迅速吞沒了落入法陣中的女孩。對手看上去根本就沒把這
種法陣放在眼裏,因爲她完全沒有考慮我們是不是做了陷阱,那隻能說明這家夥
對任何攻擊或者束縛型的法陣都不在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個對手可就太
恐怖了。


  我們在法陣發動的瞬間奪路而逃。兩個零級的怪物配合上他們殺手那種變态
的強健體質,在短短三秒鍾就把速度加到了極緻。如果不是零移的話,我估計自
己就會被扔下了。


  我連續用了兩次零移,終于穩定在了他們兩個身邊,魯恩希安抓住了我的胳
膊,把我帶上了零級别的速度。他看上去很了解我的瞬間加速能力,也很清楚我
沒辦法和他們一樣保持零級的能量消耗。


  朽骨天國出人意料的屹立在了身後的平原之上,看來這個結界的力量比我想
象中還要牢固。


  「蒼綴,困住她了麽!?」我問。


  「嗯,她在裏面攻擊結界。很強,隻能再撐五秒了。」


  我立刻将蒼綴的話轉述給了兩個人。兩個人什麽都沒說,隻是悶頭加快了速
度。愛絲彌蕾抓住了我的另外一隻胳膊,和魯恩希安一起幫我進行加速。


  這種被人拉着飛的感覺并不舒服,無論是對自尊心而言還是身體的感受。可
我并沒有忘記,現在我們是在逃命。


  地面上的物體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向後滑過,過于強大的空氣阻力讓我們不得
不撐起護罩來保護自己的面部。或許就是因爲這樣吧,身後追逐我們的那個家夥
似乎正在以難以察覺的水平一點一點的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她的那身魔凱可以
節省出護罩所必需的能量消耗,而且也沒有我這個累贅在拖後腿。


  零級的速度将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縮短了數倍,我們在十分鍾之後看到了
海,還有我們的船,我不得不感歎這種力量确實是令人垂涎的東西。


  在看到我們的時候,船就被某個家夥所驅動了起來,以高速向海洋深處沖去。
可是那速度還是太慢了,既然我們趕的上,那麽追上來的這個女孩也一定趕得上。


  我們三個人爲了盡量減少減速的時間,幾乎是砸在甲闆上的。愛絲彌蕾還沒
等我站起來就沖向了底層的動力室,而魯恩希安則飛向了船舷。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直到魯恩希安以肉身推着船舷,大吼着用能
量将整個船的角度推開了二十度。緊接着,一聲巨大的炸裂聲伴随着巨大的浪花
就從船側不遠的地方爆了起來。


  随之而來的是富有愛絲彌蕾風格的船體加速,她不要命似的向動力晶石輸入
了能量,整艘船如同快艇一樣從海面上竄了出去,在甲闆上站着的家夥們全都栽
倒在了地上。


  我這才明白過來,追逐我們的戰士在追上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減速,而是試
圖将整個身體作爲高能量體直接撞沉我們的船。如果不是魯恩希安以自己的洞察
力發現了對方的意圖,我們大概就再也回不去暗面了。


  當船遠遠的沖出去以後,我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從視野盡頭的海底升了起來,
那個恐怖的裏林戰士似乎放棄了追逐。


  「蒼綴,那是什麽人?」我癱坐在甲闆上,忍不住問道。


  小女孩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一如既往的沉默了下去。


  我的第一趟光面之行就此結束了。


    ***    ***    ***    ***


  我不知道那個女孩爲什麽放棄了追擊,不過她如果真的追上來的話,爲了保
衛這艘船一定會死不少人。好在一切都還算圓滿的結束了,我們已經踏上了返航
的道路。


  「大廚,我要吃特制的病号餐呐!」一隻小手從後面抱住了我的脖子。


  「你沒死啊?」我回頭看到了小貓賊兮兮的小臉。


  小貓的手打着石膏,額頭上還纏着繃帶,自己卻嚷嚷的比誰都響。


  「我跑掉啦!給我做飯吃呐~ 」


  「好好,又沒說不給你們做。」我無奈的說道。


  這次的任務,幽鬼犧牲了三名成員,食影者則隻有霍圖死了。那三個犧牲的
幽鬼成員全部是那名女戰士殺掉的,我一點都不意外。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沒
有殺掉小貓。


  按小貓的話說,她看到那個比愛絲彌蕾還要「怪物」的女孩之時,整個人都
吓傻了。被能量沖擊震斷了手之後,她腿一軟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而那名讓人
印象深刻的魔女卻因爲這個而沒有了結她的性命。等對方一走,小貓就一溜煙的
逃了回來。


  我隻能說,這個家夥其實并沒有什麽身爲殺手的覺悟吧……


  魯恩希安走了過來,斷尾和潘朵拉跟在他的後面。就算是零級的怪物,帶着
人以極速飛行了這麽長時間,也會露出疲乏的樣子。


  「東西呢?」我推開糾纏不休的小貓,看向斷尾。


  「放在動力艙,兩塊都在。」


  愛絲彌蕾在動力艙輸出能量,有她在的話我覺得不會有什麽問題。我對這個
家夥的信心比來之前已經提升了好幾倍,親眼看到對方的力量比什麽都有效。


  「現在我們該談談了。」魯恩希安說道。


  「霍圖的事情?」我沉聲反問。


  我殺霍圖的時候沒有人阻止我,但是這個時候怎麽也需要給對方的團長一個
交代。


  「霍圖的事情沒什麽好談的,我要說的是這次任務酬金的問題。」


  「看來傭兵團成員在你的眼裏沒有我想象的重要。」我皺着眉頭說。


  「我們食影者傭兵團隻有三條規矩,禁止背叛組織,禁止自相殘殺,自己爲
自己的事情負責。作爲團長,我沒有爲成員複仇的義務,如果要複仇也是他朋友
自己的事情。在我們殺手看來,和任務失敗與被仇人暗算相比,能在決鬥中死掉
已經是很不錯的死法了。他的朋友應該也不會有找你麻煩的念頭,我們都很清楚
仇恨這種東西如果滋生出來的話帶來的往往都是災難。」


  我點了點頭,心裏多少放輕松了一些。我不得不說,食影者這種組織應該是
每一個頂級戰士所向往的存在。在普通人看來,朋友被人殺掉,無論是什麽原因,
爲他報仇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我們卻并不會這麽做。當一個人賭上戰士的尊嚴
和對手決鬥的時候,他就該明白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在決鬥中戰死是
自己的選擇,這種死亡從來不會帶來悔恨與不甘。


  抱着這種念頭的頂級戰士不多,更是很難聚集到一起。頂級的戰士們都希望
有可以理解自己的同伴,食影者和幽鬼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帶着歸屬感的空間,這
也是這兩個組織可以站在黑暗世界頂峰的原因之一。


  「你剛才說,要和我談報酬的事情。」


  「我看過了斷尾拿回來的東西。我并不能完全說服自己去相信,這個東西就
能夠換取【末日】的情報。」


  「我也考慮過這件事情。以我戰士的尊嚴起誓,我是真心相信神都結晶有那
個價值,并無虛言。但如果它最終還是無法換來你想要的情報,我承諾會盡全力
再幫你們找到足以滿足你的東西。」我鄭重的說道。


  魯恩希安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我相信你的誠意,但如果那個神都結晶沒
辦法換來【末日】情報的話,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加入我們食影者。」


  我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小貓就好像炸毛了一樣「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火燒火燎的跑掉了,弄得我一頭霧水。


  「加入你們……」我讷讷的重複了一遍魯恩希安的邀請,「這似乎辦不到。」


  「爲什麽?」


  「你剛才說了,三條規矩,禁止自相殘殺。但食影者裏有我必須要殺的人。」


  「你是說毒煙?」


  「沒錯!無論你怎麽看,爲了挽歌我必須要他死。加入你們的話那條規矩我
沒辦法遵守,抱歉。」


  「你理解錯了。我不會禁止成員之間的決鬥,自相殘殺的範疇僅僅在于背後
的暗算。當一群殺手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不用擔心被身邊的同伴謀害才是我們這
種組織立足的根本。所以,沒人會阻止你和毒煙的決鬥。如果你殺了他,那麽你
就是下一任的食影者三将軍。」


  我想起來了,斷尾當初也是作爲食影者的一員而殺掉上一任将軍的,但……


  「你太高看我了,我的實力……」


  「你們龍族人總是喜歡妄自菲薄。不過你忘了一點,如果你自信連毒煙都能
打敗的話,又爲什麽要懷疑自己的實力呢?」


  魯恩希安說的沒錯,隻是我一時還沒捋順事情的脈絡,畢竟他的邀請實在太
突然了。


  「你的答案呢?」他追問道。


  還沒等我回答,大家就發現船的速度似乎慢下了一大截。毫無疑問的,有個
人離開了動力艙。


  「喂!你要幹什麽!」愛絲彌蕾風風火火的從船艙裏沖了出來,劈頭蓋臉的
對魯恩希安開火。


  「隻是談一談這次交易的補充條款。」魯恩希安面無表情的回答。


  「補充條款就是讓他加入你們?爲什麽不是加入我們?!」


  「貪狼如果加入幽鬼,大概會一直被人提出決鬥到死。就算不死,你們幽鬼
的人大概也得減員三分之一。」


  以施奎因爲首的老牌幽鬼們應該還深深的銘記着我暗算挽歌這件事情,魯恩
希安并不是在将事實誇大化。


  「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情,他們敢麽?」


  魯恩希安深深的歎了口氣,「你總是喜歡按自己的意思亂來。一個傭兵團要
麽不定規矩,定了規矩就必須要履行,否則有什麽意義?」


  「你懂什麽!矛盾這種東西終歸是可以被時間消化的,隻要在開始的時候把
矛盾壓制好就可以,否則要我這個團長有什麽用。」


  「你這樣子我們是不可能重新合并的,你明不明白?」魯恩希安一直以來平
淡如水的表情第一次展現出了無奈。


  我這才知道,原來兩個人在私下裏一直在讨論将食影者和幽鬼重組的事情。
這也難怪,當挽歌的誤會解除之後,重組的可能性和誘惑就不可避免的擺在了兩
個人的面前。隻不過看起來這個計劃實現的并不順利,至少現在還僅限于一個空
洞的想法。


  按照我這種男性的理性思維,有組織的團體就一定要有契約精神才可以穩定
的走下去。可是愛絲彌蕾作爲一個女團長,她的想法和所做的選擇并不一定就是
沒有道理的。也許在我們這種男性看來是在無理取鬧,但誰都無法否認在幽鬼分
裂之後愛絲彌蕾管理下的幽鬼并沒有沒落,這是最好的證明。


  愛絲彌蕾對魯恩希安的歎息隻是哼了一聲,然後就将注意力轉向了我。


  「貪狼,考慮下昂。加入幽鬼的話,貓可以給你随便玩。」


  女怪物說的一本正經,我都分不清是不是在開玩笑了。有點心虛的掃視了一
下周圍,我沒看到小貓的影子。


  「别找了,她在動力艙替我開船。」看來剛才的确就是那家夥去報的信。


  「如果我同意了的話,想殺我的人就更多了。」我笑着搖了搖頭。


  「那你到底選哪一邊?」愛絲彌蕾不依不饒的說。


  我看了看周圍的人。斷尾一點表情都沒有,我看不出他的意見。但潘朵拉卻
在一邊對我微微點頭,似乎是在慫恿我。


  說真的,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食影者在不久之前還是我心目中遙遠的死敵,
但現在他們的傳奇團長卻對我發出了這種邀請。這種事情并不是一時之間就可以
做出決定的,我并不是那種可以憑感覺輕松作出決定的類型。


  扪心自問,在魯恩希安提出邀請的瞬間我的确動心了。人們往往都很容易對
擁有強大力量的存在産生向往的感覺,我也一樣。可是我告訴自己,這個決定會
影響到我和阿紗嘉的未來走向,所以在想通所有可能性之前,我都不應該給出答
案。


  「如果神都結晶真的沒有滿足瞳族,那個時候我再給你答案,不知道行不行。」


  「這雖然不符合我一貫的交易原則,但我尊重你的想法。」魯恩希安輕輕的
點了一下頭。


    ***    ***    ***    ***


  我回到了卧艙裏,一邊讓自己放松下來一邊思考魯恩希安說過的事情。結果
一個熟悉的影子卻在這個時候竄到了我的房間裏面來,讓我措不及防。


  「你來我們這邊嘛!」小貓這是第一次沒叫我大廚,她一個飛撲直接砸到了
我身上,兩隻手捏住我的肩膀一個勁兒的搖。


  「我也沒說一定要加入魯恩希安那邊啊。」我捏住她的手不讓她亂動,「再
說了,我怎麽覺得你這個邀請就隻是爲了讓我做飯吃……」


  「不用你做飯呐。」小貓笑眯眯的,一臉充滿了陰謀的感覺。


  「少來,我他媽自己還要吃飯呢。我一進廚房後面就能跟一群人來排隊,我
好意思吃獨食麽!」


  「不用吃飯,可以吃我呐~ 」


  小貓一點都不含糊,拿着我的手掌就放到了自己的胸上,還一臉鼓勵的樣子。


  「手感不錯吧!」


  當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塞到自己手裏的時候,任何一個男人都沒辦法抗拒揉捏
的本能。這家夥的胸部确實是少見的極品,不僅手感飽滿,還特别挺拔,大小也
是我最喜歡的适中程度。


  「你多大了?這發育的也太好了。」我忍不住贊歎。


  「女怪物說啦,多鍛煉會讓胸部變大!」


  小貓興緻勃勃的趴在我身上,有意無意的用胸部蹭着我的下身,然後在它擡
起頭來的時候快手快腳的把它釋放了出來。


  一句話都沒多說,這家夥低頭就将我的下身含到了嘴裏。強有力的小舌頭真
的像貓似的從底部向上來回舔了起來。她一邊舔一遍擡眼看我,笑的眼睛都彎了,
就好像真的在吃好吃的。


  小貓又軟又膩的口腔所帶來的濕滑實在是爽的不行,加上她靈活的舌頭,下
身被從各個角度按摩起來了一樣,硬的都快要爆裂開了。


  我的腰部不由自主的挺了兩下,小貓就好像會意了似得,立刻加快了吮吸和
起伏的速度。女孩的兩腮緊緊貼着肉棒縮起,就好像真的在小穴裏面活動似得。


  小貓的身體條件非常好,所以體力相當出色,小腦袋以極高的頻率上下套弄,
竟然持續了好幾分鍾。我扶着她的腦袋,揉弄着她銀色短發,努力把敏感的下體
捅進她的喉嚨,享受着極緻的緊縮感。小貓沒有抗拒,而是努力張大喉嚨讓我進
去,看出來她有些難受,但卻一點都沒影響接下來的動作。


  我按着她腦袋的力氣越來越大,呼吸也急促起來,積攢的精液已經彙聚到了
出口,大幅度的抽插讓小貓的口水飛濺了她一臉,看上去十分狼狽。但是小貓仍
然一心一意的含緊,滿足着我的暴虐。


  最終發射的時候,我死壓着小貓的頭在我的胯下,讓她從最根部把肉棒全都
吞進了嘴裏。小貓的身體用力往前探着,脊背形成了異常誘惑而有魅力的曲線一
直延伸到我的兩腿間。我脖子一緊,抵着她的喉嚨就爆發了出來。


  「哼嗯!!!」


  一直都沒有出聲的小貓在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柔膩的悶哼,我長輸
一口氣,松開了小貓。她從我身上爬起來,不知道是特意的還是無意的,一絲不
漏的吞下了我所有的東西。


  「牛奶!」她一邊笑一邊說了個绮靡的冷笑話。


  看來和年齡小的人在一起,心态也會多少年輕一點。


    ***    ***    ***    ***


  經過了一番航行,我們終于回到了暗面。在謹慎的挑選了登陸地點之後,我
們避開了裏林在暗面的讨伐部隊,成功的回到了裂腹城。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帶着一塊神都結晶和手下的戰士們踏上了通往瞳族王城
的傳送門。我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麽代價向八詭換得使用傳送門的資格的,隻希望
他們能夠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小貓自從那天以後對我的态度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臨走的時候她也隻是大
聲的對我說再見,然後誇張的揮着手,幾乎要跳起來的樣子。


  斷尾臨走之前看了我很久,他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也沒有開口。他想說的
話我能夠猜的出來,畢竟他所在意的事情隻有一個。我覺得,他能暫時抛開這裏
的事情去瞳族的王城站在魯恩希安身邊,是某種崇敬與忠誠的最好表達。


  我将神都結晶交給了八詭,肥重的噬族王城領主在接過那塊綻放着驚人光色
的寶石之時露出了一絲平靜的笑容。我有一種感覺,他在看到這東西的時候似乎
下定了什麽決心。


  「能把這個東西送到我面前來,辛苦你了。」八詭的聲音在他的宮殿中嗡嗡
作響。


  「憑這個東西,我們真的能得到飲岚的支持麽……」我帶着一點點疑慮問道。


  「我可以肯定,我把這個拿到她面前的時候,那女人一定會倒貼過來求我才
對,哈哈哈哈!。神都結晶對我們來說就是擁有這種價值的東西。」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爲什麽不将它留在自己這裏?」


  「對我來說,力量能夠做到的事情已經不多了,就算我吸收多少能量也不可
能超越噬王。但如果争取到了飲岚的支持,我們無論如何也可以抗住噬王那邊的
壓力,将阿紗嘉放走。所以,在約定之日到來之前,你一定要将誓約禁壁的鎖鏈
破壞掉!這就是最後你所要做的事情了。」


  「我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


  八詭已經幫我鋪好了道路,現在隻剩下最後的任務:解開阿紗嘉身上的鎖鏈。
這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且我也知道該用什麽方法去努力,隻是我根本沒
有成功的把握。


  距離約定之日隻剩下了十二天,八詭去往深淵與飲岚交涉,他在臨走之前把
整個王城的轄權交到了我的手裏。沒有任何的交接儀式也沒有做任何額外的叮囑,
這個大大咧咧的王城領主就隻是扔下了一句「你替我看着王城」,然後就離開了
暗面。


  他好歹是在走之前以裏奧雷特的觸探給城裏的噬族戰士和守衛下達了指令,
否則我真不知道他讓我坐在他的位置上有什麽意義。


  不過就算我當上了代理城主,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别的權力,況且我所需要的
東西并不是權力能夠提供給我的。


  我回到了堕鎏之地,推開了誓約禁壁的大門,看到了我一直記挂的人。


  阿紗嘉一如我第一次在這裏見到她一樣,靜坐在石座中。她看到我的身影之
後站了起來,拖着嘩嘩作響的鎖鏈向我迎了過來。


  「你回來了。」女孩露出微微閃亮的笑容,用溫柔輕暖的聲音說道。


  我點了點頭,将她攬在了懷裏,用手掌摩挲着她的後背,滿足着自己擁抱她
的渴望。


  「八詭去聯合飲岚了,我隻要幫你把鎖鏈解開,我們就可以逃掉了。」我一
邊用臉頰輕輕蹭着女孩的頭發一邊在她耳邊說道。


  我感覺到阿紗嘉在我的懷裏輕輕顫抖了一下。


  「真的……能做到麽……隻剩下十幾天了……」她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小聲說。


  我松開她,用力握住她的雙手。


  「到最後之前都不要放棄希望就可以了。」


  誓約禁壁的規則非常簡單,到了預定時間或者完成誓約都可以解開枷鎖。但
如果到了約定之日,在噬王和深淵總督的控制之下,我是絕對不可能成功奪走阿
紗嘉的;所以後者就變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阿紗嘉對噬王所承諾的誓約内容是在我或者鏡厭之間選擇一人簽訂終極契約。
雖然我所認識的高級裏奧雷特一直以來都展現出了一種對人類感情的蔑視,但我
覺得噬王能夠給阿紗嘉一個和我在一起的選擇就恰好證明哪怕是站在裏奧雷特頂
峰的存在也擁有和人類相通的感情。


  我已經無法和阿紗嘉簽訂契約了,所以在她當初久别重逢的時候完全放棄了
抗争的念頭,默認了和鏡厭簽訂契約這件事。在她念頭下定的時候,鎖鏈碎掉了
——這是我親眼所見的事情。


  我不可能放任她和鏡厭簽訂契約,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讓阿紗嘉學會欺騙。


  裏奧雷特和裏林都不會欺騙,這是我們人類才會擁有的罪惡,或者天賦。


  是八詭和我的談話讓我領悟到了這件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強調幫助阿
紗嘉追求人性的必要和看法,恰恰說明他很清楚這樣就是解開誓約的辦法。我想
他一定有不能直接告訴我這個辦法的原因,但他還是給了我暗示,用裏奧雷特獨
特的方式。


  我一直在想,倘若我教會了阿紗嘉如何去欺騙,這算不算是對她的亵渎。因
爲我不知道阿紗嘉是不是真的想像我們人類一樣爲了自由而犧牲她曾經珍視的東
西。


  「欺騙自己?應該怎麽做?」


  「我們人類的謊言其實很簡單,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用語言說出不符合自
己認知的事情。但想要欺騙自己則要難很多,人最複雜的地方就是并不知道自己
真正想要什麽,所以才會蒙蔽自己。」


  說完這些話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爲這除了讓阿紗嘉更加困惑以外并沒有什麽
積極的意義。看着她一臉迷惑的樣子就行了,我完全不是一個稱職的老師。


  不過我得承認,當阿紗嘉露出那種迷惑的神情之時,我會忍不住回想起在她
還什麽都不懂的日子裏,我和她朝夕相處的時光。


  「很多事情我們都說不清楚。」


  「那要怎麽才能理解?」


  「欲望……也許就是這樣的東西。因爲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所以會用謊言作
爲某種幻想。」


  我伸出一隻手,從後面撫住阿紗嘉的脖子,她帶着一種安心的笑容用腦袋輕
輕蹭着我的手。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不斷地常識給她講述人類的存在和矛盾性,以期她能夠
領悟到什麽。阿紗嘉按照我所說的辦法和她曾經了解過的人類努力的學習着如何
欺騙,可是在一次次的嘗試之後,誓約禁壁的鎖鏈依舊頑固的盤纏在地上。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我心裏越來越焦躁,但卻不能讓阿紗嘉看出來。當我
不斷告訴自己她一定能做到的時候,何嘗又不是在欺騙自己。


    ***    ***    ***    ***


  「貪狼。」


  誓約禁壁的大門被推開了。我停止了和阿紗嘉的交談,扭過頭去,看到了站
在門口的月喉。


  「怎麽了?」我站起身向他走了過去。自從八詭将王城的轄權交給我以後,
月喉還從來沒有下來找過我。以千年爲壽命單位的裏奧雷特,需要處理的事情對
我們人類而言實在是太少了。


  「有一批人類來到裂腹城了,希望見王城領主。」


  仿佛聽到的心髒用力跳動了一下,我立刻擡起手阻止了月喉的聲音,然後示
意他出去等我。


  月喉照做了,而我則轉身走回阿紗嘉身邊。


  「我要上去處理一些事情,你要繼續努力。」我輕輕撫摸了一下阿紗嘉的面
龐。


  「我才不想努力。」阿紗嘉微笑道。


  我也笑了。這是幾天以來的努力成果,她已經學會了使用一些非常蹩腳的謊
言。雖然于我們的目标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但這畢竟可以勉強慰藉我們不安的情
緒。


  我走出誓約禁壁,月喉在門外看着我。


  「有進展麽?」他問。


  「有希望,但仍然很渺茫。」我淡淡的說道,「那些人現在在什麽地方?」


  「在上城的側門那邊,我讓他們在那裏等待。」


  裂腹城的王城伫立在峽谷之中,所以我們很直觀的以峽谷上面的地平線做分
界将它劃分成了上城與下城兩部分。


  「知道了,我去看一下。你和我一起。」


  堕鎏之地埋藏在王城在峽谷的最深處,單單是離開堕鎏之地就要走很長的階
梯才能到達王城的底座部位,要走到上城的側門那邊當然要花費更多時間。不過
我沒有有能量飛行加速,我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一些事情。


  這批人類的身份我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因爲按照時間上來算的話,那批家
夥也應該要進入噬族的領地了。


  噬族的王城被建設成了一座黑色的巨大高塔,從峽谷深處探出來插向天空。
而在和峽谷兩側齊平的位置有兩座筆直而平滑的石橋将王城和普通裏奧雷特居住
的城區連接在一起。當我走到王城高出的一個房間,從窗口向外望去的時候,我
看到了一群人正聚集在峽谷那邊的橋頭之處。


  「就是他們了。」月喉說。


  我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呼吸了兩下,試圖平靜開始狂跳
的心髒。


  在那群人的中間,初邪穿着她那身華麗黑色的長袍站在最前面。她把頭發紮
成了最漂亮的樣子一如既往的垂在左肩上,我仿佛看到了掩蓋在黑色發梢之下的
琥珀色雙眸。女孩的嘴角啜着一根煙,那并不是她的作風。


  隐藏在長袍下面的圓潤肩膀,盈盈一握的腰際,跳脫的風采……我覺得自己
仍然銘記着那個女孩給自己帶來的一切回憶。


  你們果然來了……我這樣想着,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發動号令,讓整個王城的裏奧雷特盡起,将他們全部誅殺在這裏?可是我并
沒有真的想要以這種方式爲我死去的朋友們複仇。


  該如何是好這個問題深深的将我困住了。我這才發現我一直都在回避着思考
如今的狀況,現在的我根本就沒做好和反抗軍再次對峙的準備。


  反抗軍的戰士們并沒有任何的錯誤,他們隻是被利用的工具。罪魁禍首隻有
站在那裏的那個女人,或許還有她身後的某個男人,我隻是完全沒想好該怎麽對
付她。


  「讓他們的首領進來,其他人呆在外面。你替我問話吧,我不方便露面。」
最終我這樣對月喉說道。


  月喉立刻将命令下達了下去,然後我們一起來到了八詭的寝宮準備這次會面。
八詭那張床座十分巨大,我站在後面的話沒人可以看得見我。


  大概十分鍾以後,我聽到了走廊裏傳來的腳步聲。


  門開了,聽腳步聲進來的人大概有四五個。我不确定引導他們的裏奧雷特有
沒有進來,所以不算她的話,這次來的反抗軍高級幹部看來并不少。


  「尊敬的噬族王城領主,我是人類破弈反抗軍的副軍團長葬敵初邪。」


  女孩熟悉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裏,倔強、清脆而帶着一點點的高傲。在聽
到那個聲音的時候我覺得心裏立刻軟作了一團,然後某種帶着辛辣感的火熱就撕
碎了那片柔軟。我有一種探身看她的沖動,可拔刀沖過去的沖動也同樣濃烈。


  「我并非王城領主,隻是代理者。你們有什麽請求我可以代爲轉達。」月喉
淡淡的對她說。


  「哦,我就說嘛,都說你們的王城領主是個大胖子,看到你我還奇怪了半天
呢,哈哈。」女孩咯咯笑了笑,原先語句中的一絲小心翼翼完全不見了。


  「三小姐,說正事。」一個男人用細小的聲音提醒道,我覺得那個聲音應該
是巴宰。


  「我這次來呢,想和你們談一個交易,還想問一些事情。」她恢複了一本正
經。


  「你們人類是想要在我們的領土上建立城市,對麽?」這是我告訴月喉的事
情。


  「啊!你倒是很清楚嘛。那正好也不需要多說廢話了,如果想讓你們點頭同
意,我們該做些什麽呢?」


  「那要看你們能夠給我們什麽。」月喉一點也沒有客氣的意思,他似乎對待
人類一直都是這個态度。


  「我們有可以通往【神都】的【光血】,不知道這個對不對你們噬族的胃口。」


  月喉沉默了幾秒,「有點意思,我可以考慮考慮。」


  「嗯嗯,沒問題。另外我還有一些事情想問。」


  「說。」


  「阿紗嘉·光詠,你們的王女,現在在王城裏麽?」


  我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所以也完全沒有和月喉事先溝通。


  她爲什麽要問起阿紗嘉?是善意?惡意?還是單純的好奇?我無法分辨,我
原本就不了解這個女孩。


  月喉在沉默着,似乎在等我的指示。


  我躊躇了半天,輕輕在月喉背後「嗯」了一聲。


  「殿下現在在王城裏。」


  「我想見她。」


  「那是不可能的。」


  「我隻想和她說幾句話,有些事情要告訴她,是她非常想知道的事情。」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樣讓月喉回答才合适了,在沒有我的指示下月喉
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對方的說法。


  尴尬的沉默持續了不知道多久,月喉終于放棄了等待我的暗示。


  「我會告知殿下你的請求,你們可以在城裏等候回音。」他選擇了還算中規
中矩的說法。


  「盡快告訴我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那個殿下的約定之日應該沒有幾
天了吧。」


  女孩輕佻的說着讓人神經緊繃的話語,然後帶着人轉身向外面走去。


  我向外邁了一步,忍不住向她的背影看去。那個背影是如此熟悉,也是如此
陌生,這種矛盾讓我腦袋混亂到了無法思考的程度。


  然後我看到了一件東西,一件屬于我的東西。


  神宮被别在初邪的腰間,仿佛戰利品一般閃耀着嘲笑的光芒。她根本就不是
戰士,卻帶着那樣一把武器,這是爲什麽?僅僅是爲了炫耀她複仇的成果?


  「向她要那把刀,不給就殺了他們。」我用力拍了月喉的肩膀,用充滿殺意
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道,然後轉身隐了回去。


  「等等!」月喉按照我的意願對他們離去的身影喊道。


  初邪他們的腳步戛然而止。


  「怎麽啦?」初邪慵懶的聲音帶着一點點不解。


  「留下你的那把刀。」


  沉默,我不知道現在他們是什麽表情。


  「來人。」面對沉默,月喉吐出了另外兩個字。


  他根本不需要出聲就可以用觸探召集裂腹城城内外數以百萬記的魔獸軍團,
現在他吐出那兩個字就隻是爲了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處境而已。


  隐藏在八詭寝宮角落的數十名将軍級裏奧雷特像鬼魅一樣閃了出來。他們平
時和我基本沒有任何交集,但在這個時候卻能夠完全服從我的意思,這說明八詭
把轄權已經給了我這句話所言不虛。


  「三小姐!」一個陌生的聲音焦急的喊道。


  「閉嘴!」初邪罵了一句,然後轉向了月喉,「裏奧雷特大人啊,您爲什麽
一定要這件東西?」


  「留下,或者死,自己挑。」月喉沒有和她廢話。


  「三小姐,别做傻事!先把東西給他,他是來真的!」


  「那就來!誰怕誰!」一陣強烈的魔力波動,我聽到一件東西在空中猛地發
出了呼嘯聲。


  「那不過是個死人的東西!」


  「閉嘴閉嘴!!我說不給就不給!」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我的東西我說了算!!」


  我從月喉身後走了出來,「我覺得那東西并不是屬于你的。」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34     標題: 神都 (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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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章


  我直視着面前的女孩。初邪和分别之時相比幾乎沒有任何改變,除了腰間的
那把神宮。葬敵法球懸浮在她斜前方,戒備着有可能沖過來的裏奧雷特。


  有一種過了很久很久的感覺,但事實上我和她分開也并沒有太長時間。記憶
中的形象和眼中的身影慢慢重合,然後又被心底翻騰的一絲恨意所取代。


  初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後在幾秒鍾之後眼裏浮現出了殺氣。


  「你是誰……」她的情緒開始不受控制,身上溢出了黑色的魔力雲。


  演戲?我不清楚。但我明白,隻要她想,她總能夠騙過我。


  「把神宮還給我。」我對她的回應感到了莫名其妙的疲憊。我不想被她繼續
欺騙,也沒有太多的精神來分辨她所表現出來的東西是否真實,所以隻是對她伸
出了手。


  初邪看了我很長時間,眼睛裏面的殺氣一點一點的流失,然後變成了難以置
信的迷惑。


  「我的貓叫什麽名字!?」她突然對我喊出了一個問題。


  「别做戲了!!」我對她大吼道,「趁我現在還沒下定決心殺你,别挑戰我
的耐心。把神宮給我!」


  初邪嬌小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嘴唇微微打戰。她身邊的那幾個護衛劍
拔弩張的看着我,也看着旁邊虎視眈眈的裏奧雷特們。氣氛凝固了,誰都不知道
該怎麽處理現在的場面,包括我自己。


  「真的……是你麽……你沒死?」初邪歪着腦袋,身體微微前傾,小心翼翼
的問。


  我咬了咬牙,「微涼用她的命救了我,讓你失望了。」


  初邪的嘴撅了撅,眼睛一下子紅了,快步向我走了過來。我隻感覺一座大山
在向我壓進,她每走一步我就變得更難呼吸。


  我凝聚出一根骨矛指在了她胸口,「别過來。」


  初邪楞住了,但是在幾秒鍾之後她就狠狠的擦了擦馬上就要掉下來的眼淚,
倔強的重新向我邁開了腳步。


  「你舍得你就捅好了。」


  我根本沒辦法真的對她下手,這是我的弱點,同樣也是絕大多數男性的弱點。
而女人隻要能夠抓住這個弱點,就可以無往不利。


  我被她逼的連退了兩步,一種想要逃避的感覺激的我非常難受。可是錯的并
不是我,殺掉那些同伴的也不是我。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就停止了後退。迎上了一步,我一把抓住了初邪的衣服。


  「是我欠你的……可是微涼和沙倫并不欠你的!!那些不明不白死掉的反抗
軍成員并不欠你的!!你的仇恨讓人惡心!!」


  我對着初邪大吼着,然後将她用力推開。


  初邪呆呆的看着我,「你在說什麽?」


  「别演戲了……我沒興趣……」


  「誰演戲了!到底怎麽回事嘛!!」初邪一臉氣憤,也開始大叫起來。


  「微涼都告訴我了,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爲了報複最初的那一夜。你想說微涼
在死之前說的話也是謊言?你覺得我會信你這個滿嘴謊言的家夥還是她!?」


  初邪瞠目結舌的愣在那裏,一臉被戳穿的樣子。


  讀到她的表情,我心裏反而平靜了。這一切看來并不是誤會,微涼在最後的
時候也沒有騙我。雖然我一直抱着一種病态而令人作嘔的希望,以微涼的惡毒來
兌換初邪的心,但在這個時候我終于算是感到了某種程度的解脫。


  「她……告訴你了……」初邪咬着嘴唇。


  「承認了就好。」我的聲音沉了下去,「無論怎麽講,我和你的事情從一開
始就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微涼他們不能白死,我們必須解決這個問題。」


  「可惡……」初邪用手捂住了額頭,發出了一句詛咒。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所以這句詛咒讓我感到有些不解。


  「你想怎麽辦?殺了我?」她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決鬥吧,做個了結……」


  「才不要!」她大叫了一聲,「原來都打不過你來着!我又不蠢。」


  「呵呵,這個你不用擔心。爲了活下來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雖然現在
恢複了一些,但和以前已經完全是兩個層次了。」


  我沒有說假話。初邪的作戰模式從來都是以靜制動,在她不移動的情況下零
移和零斬對她的作用非常有限。要對付葬敵法球和她的漆黑之雨,絕對的能量強
度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的我并沒有太多打赢她的希望。


  初邪的眼睛裏映出來了盈盈的動搖,「發生了什麽事……」


  「小魚應該都告訴你了。」


  女孩抿了抿嘴,「我想聽你自己講一遍。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按照常理來說,我不應該和已經成爲敵人的她再進行這種無意義的交談。可
是我講了出來,簡明扼要的講了已經發生的事情。


  聽完我的講述,初邪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巴宰!」她扭頭看向後面的那個男人。


  巴宰和其他幾個反抗軍的幹部遠遠的被裏奧雷特攔在門口,他聽到初邪的呼
喚之後大聲回應了一句。


  「你們回去基地……」


  「誰都不能離開。」我打斷了她的話。


  「你不是想要給微涼他們報仇麽?」初邪扭頭看了看我,「人齊了,才比較
容易報仇的吧?」


  沒等我回話,她就繼續開口了,「巴宰,你回去把布倫洛農,小魚他們都叫
過來!告訴我哥,我被作爲人質扣押在這邊了。」


  「三小姐!!」


  「馬上照做!别忘了告訴他們,貪狼還活着呢!」


  那些裏奧雷特全都看向了我。我踟蹰了幾秒,然後對他們點了點頭。那些人
和我之間沒有什麽矛盾,巴宰曾經和我的關系甚至相當融洽,所以我不想爲難他
們。而且初邪說的其實也很有道理,既然要報仇,那麽那些親自動手的人也更需
要付出代價。


  「你自願留下來做人質?」


  「本來你也不會就這麽放我走不是麽?」初邪微笑了一下,那個笑容讓我的
頭腦微微發麻。


  我揮手示意大殿門口的裏奧雷特放人,目光卻一直鎖定在初邪身上。這個女
人要做的事情我一直都猜不透,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子,打破我所有的預想,然後
毫不吝啬的将自己單獨扔在了我這裏。


  「給我安排住的地方!他們過來還得花幾天呢。」女孩大大咧咧的對我下着
命令。


  巴宰他們已經消失在了門口,他們幾乎是用沖的逃離了王城。不知道燃墟和
所羅門知道初邪被我扣在了這裏會是什麽反應,不過我可以确定就算是零級的燃
墟也沒有資格殺進裏奧雷特的王城。隻要分出五個将軍級别的裏奧雷特就足以牽
制住他,當戰鬥變成了消耗戰之後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畢竟燃墟隻有一個,而
将軍級别的裏奧雷特在這座城裏足足有兩位數。


  所以我對初邪的選擇才特别奇怪,她到底捏着什麽籌碼膽敢把自己放在我的
控制之下。


  「你又有什麽陰謀……」


  「我一肚子的陰謀,你不知道麽?」


  不知道爲什麽,我竟然從她的語氣中聽到了莫名的歡快。


  「哇……什麽味道……」初邪突然捏着鼻子抱怨道。


  我愣了一下,連忙回頭看去。這股氣味的主人我并不陌生,那就是這座城池
真正的主人八詭。他回來了,說明我們和飲岚的交易已經有了結果。


  「看起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事情還不少。」


  八詭拖着厚重的軀體從通往噬王殿的階梯上走了下來,震得地面都微微發顫。
他的身後跟着六名裏奧雷特,那幾個家夥的氣息讓我頭皮一緊。我幾乎可以确定,
這六個家夥絕對是八詭從深淵中帶回來的精銳。


  能進入深淵的裏奧雷特……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應該比阿紗嘉現在的力
量還要強大。


  而令我驚訝的并不是這六個裏奧雷特的存在,而是代爲掌控着噬族暗面所有
領土的王城領主,竟然在前胸口留下了一個幾乎洞穿了身體的傷口。


  那道傷口放在八詭龐大的身軀上看起來并不算大,但也足以放進去一根人類
的手臂。最讓我意外的是,這道傷口周圍竟然纏繞着陰影能量,以至于身爲噬族
的八詭都沒有辦法愈合它。


  不過八詭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就好像那道傷口不存在一樣。


  「你沒事吧?」我連忙問。


  「嗯?比起我們和飲岚的交易,你好像更關心我的傷,哈哈哈哈哈!」


  八詭大笑着,但是我能看出來他的心情不是太好。


  「那,交易成了麽?」我帶着一點不安的情緒問。


  「我早就說過的,交易一定會成。隻不過多付了一點點代價而已。」八詭伸
出肥厚的手掌在胸前的傷口處撫了一下,說的輕描淡寫。


  這些領主相互之間在深淵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讓我充滿了好奇心,不過我也
知道那并不是我應該操心的。


  「你這邊的努力怎麽樣了?」八詭将自己放在了那張巨大的座位之中,揮了
揮手,那動作毫無疑問是要人上食物。


  「我在做。」


  「你算好日子。吾王在約定之日就會來堕鎏之地給她解開誓約,到時候沒人
能逆轉他的意思,我和飲岚聯手也做不到。所以你想要帶走她就一定要快,否則
那塊神都結晶可就浪費掉了。」


  一直在旁邊看着我們的初邪在這個時候說話了。


  「你就是噬族王城的領主八詭大人吧?我是……」


  初邪的自我介紹還沒有說完,八詭那碩大的身軀就從他的卧榻之上竄了起來。
他伸手去抓初邪,初邪在一驚之下連忙用葬敵法球砸了過去。


  回旋的黑紫色晶球猛地把八詭肥碩的右手撞得血肉橫飛,可是那隻手在瞬間
再生,一把将葬敵法球握在了掌中。他那肥大的身軀在順勢轉了一圈,小山一樣
的拳頭直接砸在了初邪的身上。


  初邪臨時做好的簡陋護罩立刻被擊碎,她被狠狠的砸在牆上,發出一聲痛苦
的哀鳴。八詭在她摔倒在地上之前追了過去,把她攔腰抓在了手裏。


  我本能的想要做些什麽,但卻立刻意識到,我現在是八詭這一邊的。


  毫無準備之下的法師在八詭這種強大的裏奧雷特面前實在是太脆弱了,即使
有葬敵法球的守護也是一樣。


  「八詭,把她放下來。」我看到有血從初邪的額頭和嘴角流了出來,心裏面
有些不忍。


  「你在命令我?」八詭回頭看着我,渾厚的聲音響徹寝宮。那眼神裏面是我
從來沒見過的冰冷,讓我第一次從這個王城領主身上體會到了另一種滋味的壓迫
感。


  「我沒有資格命令你,我隻是在請求。」我斟酌了一下語句回應道。


  「我知道這個人類。她不是你的仇人麽?既然你不忍心下手,那我就吃掉她
好了。」


  八詭說着就張開了他的血盆大口,擡起手中的初邪就将女孩的右腿塞進了嘴
裏。


  被剛才的震擊弄的頭暈目眩的初邪在感受到八詭動作的時候吓得驚叫了起來,
我從沒見過初邪吓成這個樣子。


  「不要不要!!啊啊!貪狼!!!救我啊!!」


  眼淚從女孩的眼睛裏奪眶而出,那不是裝的,我想初邪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
這種方式丢掉一條腿,更想不到會在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被裏奧雷特給吃進肚
子裏。她是真的害怕了,那驚恐的表情和一個普通的女孩無異……


  心頭有些發緊。當我看到八詭吞掉初邪一條腿的時候,老實說我也害怕了,
我沒辦法放任自己看着她陷入到這種境地之中。


  「八詭,把她留給我。你把她吃了的話對我來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努
力保持着平靜,不讓自己露出擔憂和緊張的情緒。


  八詭直視着我的眼睛,然後在幾秒鍾後吐出了初邪的身體,将她随手扔在了
地上。


  「雖然你是這麽說,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什麽坦率的答案。你們人類還是太複
雜了,每每想到這裏我就有些擔心那個小家夥到底能不能真正的化身成你們。」
八詭晃了晃巨大的腦袋,重新坐回到了他的位子上,享用起仆從早已爲他端上來
的美食來。


  我向初邪看去。女孩全身發抖的蜷縮在地上,眼睛通紅,臉上全是淚痕。


  我搖了搖頭,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過來。既然要呆在這裏,事情了結之前就不要到處亂跑。」我走到她身前
低頭對她說道。


  初邪抽噎了兩聲,默默的站了起來,跟在了我的後面。


  我帶她去了原本安排食影者和幽鬼的那片區域,找了個普通的房間示意她可
以暫時住在這裏。


  「有沒有……繃帶和水……」初邪在進入房間之前小聲對我說。


  她之前被八詭傷到,雖然看上去并沒有大礙,但現在的請求似乎說明那隻是
表面看起來而已。


  我給她找來了她想要的東西。重新回到房間裏面的時候,初邪坐在床上呆呆
的看着我這邊。


  她接過我遞過去的繃帶,然後掀起裙子,我這才看到她白皙嬌嫩的腿上已經
被八詭留下了兩道不算淺的齒痕。初邪不聲不響的用水擦洗了一下沾染的血迹,
用繃帶将傷口包紮了起來。


  胳膊也被八詭尖銳的手指劃了個口子,她笨手笨腳的在上面纏了繃帶,用牙
咬着一端,卻怎麽也系不上。我看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還是走了過去,抓起她
的胳膊幫她完成了包紮。


  就在我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初邪突然将額頭貼在了我的手臂上。


  「貪狼……你沒死……我好開心……」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女孩的嗓音在發顫。那是幾經壓抑卻無奈失敗之後
才會瀉出的歎息,聽到那聲音讓我喉頭哽的難受。


  「你爲了報複我,下令将微涼他們全都殺掉的時候,猶豫過麽?想要報複就
在我熟睡的時候割斷我的喉嚨就好……爲什麽一定要讓他們和我陪葬……你用這
麽惡毒的方法來釋放自己的仇恨,現在又開心什麽?」我逼迫自己提起了朋友們
的死,以便撲滅心中難以控制的情感。


  「我說什麽你也都是不會相信我的吧……」初邪用額頭緊緊抵着我的手臂,
低頭輕語。


  「我一直都相信你,最後換來的就是這麽個結果。初邪,你給我的溫柔哪一
次才是真的?或者說,有真的麽?」


  「你想聽什麽答案……?」


  「呵呵,也對……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我一動不動的将手臂擎在那裏,初邪也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我們誰都沒有
動,整個世界好像都寂靜了下來,冷的讓人發抖。她額頭傳來的一點點溫度順着
我的手臂一直傳遞到我内心深處某個角落裏面,讓我怎麽都舍不得抽離。


  最後是她先動了,女孩擡起頭,抓過了腰間的武器扔到了我面前。


  「你的刀,還給你。」


  我一把抓住神宮,順手将它抽了出來。感受着它猛然釋放出的刀意,我随意
在空中揮舞了兩下。細薄的刀刃在空氣中發出撕裂的聲音,那聲音似乎很愉悅。


  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我覺得心情多少好了一點。


  初邪坐在床頭愣愣的看着我,臉上挂着一絲閃亮的笑容。


  「揮刀的樣子還是很帥哈。」她小聲做了一句評價。


  看着她臉上清澈無虞的微笑,我真的疑惑了。那張笑臉中我除了溫柔的眷戀
找不出任何雜質,就隻是一個女孩看着自己戀人的眼神。難道說我真的誤會了她
麽?


  初邪是一個優秀的騙子,我已經栽在她的謊言中很多次了。如果她想要騙我
的話,我一定分辨不出來。也許她就隻是在利用我對她殘餘的感情試圖再圖取什
麽東西而已,我說不清楚,也不敢再次對她敞開心扉。


  「八詭已經回來,我在這裏就沒什麽發言權了。爲了你自己的性命,不要在
城裏亂走。」


  我扔下這句話,提着神宮離開了初邪的房間。


    ***    ***    ***    ***


  這個女孩毫無預兆的重新出現在我世界裏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完全沒有自
己想象中那麽絕決。我想向她讨個公道,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的手掌觸碰到誓約禁壁諸多大門中的一扇,在滿懷心事的情況下感覺卻愈
發敏銳,冰涼的門扇吸收着手掌上的熱量,給我了一種無力推開它的錯覺。


  和以往不同,當我走進誓約禁壁的時候,阿紗嘉沒有一如既往的坐在石座上
面。她拖着身上的鎖鏈在大廳中不安的踱步,然後在看到我的身影之後快步走了
過來。


  「她在了,她在這座城裏!是不是?」


  阿紗嘉的聲音帶着一點點的急促。不過她的面色平靜,并沒有很明顯的負面
情緒。


  我沉默了幾秒鍾,然後點了點頭。


  「你是怎麽知道的?」


  「月喉傳遞了觸探過來,他說初邪要見我。」


  「你的意思呢?」


  「這是你的事情,我聽你的。」


  我沒有預料到阿紗嘉會給與我這麽順服的答案。可事實上,她似乎并沒有針
對初邪的立場。初邪是我的仇敵,那麽隻要我一句請求,阿紗嘉就會堅定的站在
我這邊。


  可是我現在需要的并不是作戰的同伴或者出謀劃策的幫手,我自己都無法看
清自己心意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幫我,包括她。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如實的說道,全身都充滿了無力的感覺。


  「你不想殺她。」


  這不是一個問句,阿紗嘉隻是平靜的替我吐露出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


  「我下不了手,我畢竟欠她的。」


  「不是這麽簡單。」


  聽着單純天真的阿紗嘉說出這種話,我感覺到了一絲驚訝。她對人類情感的
理解已經越來越深,這對我們來說或許真的是某種希望。


  阿紗嘉看着我繼續說道:「雖然我還遠遠不理解你們的思維方式,但你這麽
糾結,我也會覺得難過。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她的事情,那麽就放下仇恨吧。
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永生不死,也沒有人非死不可。」


  她說的不無道理。但問題是,能放得下麽?我們仍然有着交集,我不殺她,
那麽我該以什麽立場來處理她的事情?如果她要繼續殺我又該怎麽辦?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永生不死,也沒有人非死不可。我把阿紗嘉的這句話印刻
在腦海之中,隻覺得眼前好像開闊了很多。


  「暫時放下這些事情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來煩惱。」我對阿紗嘉說道。


  阿紗嘉閉上了雙眼,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貪狼,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我們最終還是失敗了,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反而簡單。」我微笑了起來,「如果失敗了,那麽就用刀說話好
了。」


  「哪怕是我父親?」


  「任何人。」


  「你不可能擊敗他。」


  「或許隻有人類在知道不可能的情況下仍然會掙紮吧,希望就是這種東西。
況且,有可以爲之戰死的理由,對我來說并不是一個太差的結果。」


  這并不是大話也不是寬慰自己的借口,而是我真實的想法。


  和食影者與幽鬼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有着意外的收獲。霍圖
用他的死給我傳遞了某種珍貴的信息:一個戰士可以以哪種方法坦然的面對死亡。


  作爲一個遊走在刀鋒邊緣的傭兵、反抗軍或者隻是單純的戰士,在閑暇的時
間裏我無數次的設想過自己死亡的情景。面對無論如何也超越不了的強大對手,
一場激烈而酣暢的戰鬥之後殒命于對方的劍下,這是我最終能設想到的最好的結
局。


  而我之前所一直疑慮的是:自己是不是能在臨死之前甘願接受這個事實。我
們設想之中的心境很難确保和真正面對死亡之時所萌發的情感契合。但霍圖死的
時候我才明白這并非是不可能的,換一種方式說的話,就是我感到了安心。


  我從光面回來之後才真正理解了,曾經和天使之塵作戰之時韋恩奈茲面對死
亡的淡然和甯靜原來并不是隻有超級戰士才能夠達到的境界。在臨死之前忘卻一
切的悔意、仇恨和恐懼,安然的踏上通往冥界的道路,他們可以做的到,所以我
也可以。


  我已經下定決心,如果阿紗嘉最終還是無法成功騙過自己的心,那麽就爲她
而戰吧。這個選擇一定會讓我死在這個地方,但這種掙紮所迸發出的色彩足夠讓
我心滿意足的迎接死亡。


  當我決定了自己可以死去的地方的時候,死亡就不再變得可怕了。


  「我不允許你死在這裏。」阿紗嘉睜開眼,重新看着我,「你已經爲我做了
足夠多的事情。你爲了自己的承諾付出了這麽多……曾經的我并不了解你的付出,
而現在我已經看清了。如果失敗的話,你就離開吧。死在我的面前不會改變任何
東西,我也不希望你死。」


  「我已經沒有了容身之所,而失去目标的人除了渾渾噩噩的死掉之外沒有第
二種結局。連爲之戰鬥的目标都沒有的時候,就和死掉沒有什麽區别了。」我搖
了搖頭。


  「你可以尋找新的生活,新的夥伴,一切都可以再……」


  我用手指輕輕撫在了阿紗嘉的嘴唇上,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心總有疲倦的時候。我已經重新開始了太多次。這一次,我已經累了,已
經沒有勇氣再活一次。所以,我的結局就在這裏了,你的身邊。」


  阿紗嘉的眼睛閃動着難以言說的光芒,她無言的看了我很久,最終點了點頭。


  「軟弱之中的堅定……沉溺之中的清醒……放縱之中的矜持……人類……我
想我真的開始喜歡你們人類了……」


  「現在才開始喜歡,不是太晚了麽?」


  「并不晚。隻是,爲什麽你不怕死?」


  「我怕死。但如果是死在你面前的話,我可以接受,僅此而已。」


  「人類還是比我想象的要複雜……」


  「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複雜,沒有人類能夠真正理解人類,這或許就是人類之
所以能強大的原因之一吧。」


  「希望你足夠強大,能夠戰勝我的父親。」阿紗嘉展露了一個清澈的笑容,
她在開玩笑。


  「人類就是抱着' 希望' 這種東西才能前進下去的。」


  我沒有說後半句,因爲那對阿紗嘉的心情并不會産生正面的影響。也同樣是
希望這種東西才能把懷抱它的人扔到絕望的深淵之中。


  種種的矛盾,這就是人類吧。


    ***    ***    ***    ***


  一夜之後,阿紗嘉将我喚醒,她告訴我八詭在上面召喚我。


  我本想去看看初邪的情況,但心中的混亂感終究還是阻止了這個念頭。可是
當我踏入八詭寝宮的時候,雙眼所看到的情景卻讓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八詭毫不意外的正靠在堆滿了肉排的餐桌邊饕餮着,隻是他對面還坐着另外
一個身影。


  和八詭足足有三米高的體型相比,他對面坐着的那個不速之客實在是太過嬌
小,以至于我第一時間都沒能發現她的存在。


  初邪毫不客氣的安坐在八詭前面,而八詭并沒有怎麽理她,兩個人隻是把注
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食物上面。我記得,當初八詭招待我的時候隻是随随便便甩給
了我一根半生不熟的肥厚肉排,可初邪面前的卻是由華美餐具盛裝的精美食物。


  女孩悠然自得的享用着盤子裏的食物,就好像一天之前想要把她吃掉的并不
是面前這個巨大而兇惡的噬族王城領主。


  「正好,一起來吃點,我聽下面的人說你口味挺挑剔的。」八詭漫不經心的
瞥了我一眼,旁邊立刻有裏奧雷特仆從給我搬來了椅子和餐具。


  他手底下的人并沒有瞎說,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都會勒令那些裏奧雷特用
精心烹饪的食物來滿足自己的口腹。隻不過,現在這種時候這種事情實在是顯得
太過無關緊要。


  「我說過讓你呆在房間裏。」我落座,冷冷的對初邪說。


  「悶死啦。」初邪看也不看我一眼,隻是低頭小聲的嘟囔着。


  「真是不怕死。」我歎了口氣,然後嘗了嘗盤子裏的東西,似乎還不錯的樣
子。


  八詭在吃飯的時候不喜歡交談,而我也不知道該和在座的另外一個家夥說些
什麽,所以飯局在單純的餐具碰撞聲中結束了。


  「叫我上來并不隻是爲了這麽一頓沉默的早餐吧?」我推開椅子,然後站起
身來。


  「我和這個女人談了個交易。」


  八詭淡淡的說着,然後毫不掩飾的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


  我擋住鼻子,将八詭油膩惡臭的口氣阻止在了自己嗅覺器官的外面。我看了
看初邪,這家夥根本不看我,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将目光鎖定在自己的指甲上
面。


  那雙手……我還記得她的溫度。


  「什麽交易?和我有關系麽?」我将自己的注意力從女孩身上拽開,看向八
詭。


  「你們的什麽反抗軍要在我們領地裏面建設基地,我已經答應了。」


  我對八詭的這句話非常意外,「條件呢?」


  「條件是,她将光詠從誓約禁壁裏面弄出來。」


  「那不可能!」我本能的叫出了聲。


  我不知道初邪和八詭在之前進行了什麽内容的對話,但很顯然,初邪已經清
楚了阿紗嘉現在所處的境地。這個女人竟然能夠想到以這個爲籌碼換取前進基地
的建設機會,這的确符合她的作風,但問題在于我沒法安心的讓她接近阿紗嘉。


  我不能不承認,她在騙人這個能力上有着任何人都無法比拟的程度,如果由
她來教導阿紗嘉的話成功的可能性一定比我要高。可是初邪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我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确鑿的答案。她就好像一顆完全不明白引爆機理的炸彈,什
麽時候會爆炸、怎麽樣會爆炸,沒人能夠知道。


  把自己置身于阿紗嘉的身邊,這是否就是初邪的計劃?她的報複心是不是還
沒有消融,以至于想要從阿紗嘉身上找到新的報複我的機會?越是這樣想下去,
我就越是疑心。


  「時間還剩下三天,在我看來你已經沒有什麽額外的選擇了。」


  八詭的話語中帶着生冷的強硬,那并不是和我商量的語氣。


  「不,你不了解這個家夥!如果阿紗嘉出了什麽事情,一切後悔都來不及!」


  「喂!你别一提到她就腦子犯糊塗行不行?」初邪一臉不滿的從座位上站了
起來,「說的就好像我是個傻子一樣!這可是你們的地盤,就算我想算計她,我
敢嘛!?八詭可是随随便便就能吃掉我的哇!」


  「不……不對……」我看着初邪的表情,用力的搖着頭,「你一定有什麽打
算,我知道……我能看得出來,你絕對不是爲了做交易這麽簡單。」


  「那又怎麽樣?反正把她從底下帶出來就是了!結果還不都是一樣的?」


  「初邪!我可不是在和你說笑!」我吼了起來。


  「兇什麽嘛!你說了又不算!」初邪白了我一眼,哼的一聲扭過了頭去。


  我懷着惴惴的心事看向八詭,「再給我一點時間,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我從來都沒放棄過,也沒有什麽好放棄的,我隻是不想讓我們的努力白白
浪費掉。而這個女人的提議很不錯,我下決定的理由就這麽簡單。一切都僅僅關
乎于欺騙,而我覺得你并不算是優秀的說謊者。」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能冒這個風險,你也不能,八詭!你根本不知道
她會做什麽,我現在就能想出無數種對阿紗嘉不利的可能。你雖然深悉人性,但
卻不知道人類到底能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無所謂啊。」初邪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我的陳述,「你現在怎麽都沒辦法把
她弄出來,三天以後你要怎麽辦?還不是要讓我來試試。」


  「不,如果三天之内她還是沒辦法欺騙自己,那麽我們兩個都會接受自己的
命運。」


  「接受命運?你不要她啦?!」初邪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不會放棄她,所以我要挑戰她的父親。」


  「她父親?噬王!?你怎麽可能打得過那種存在?你是不是瘋了?」


  「人總有需要拼上性命的時候。」


  「拼命就能赢麽!?會死的!!」


  「我知道。」


  「知道還發瘋!?爲了完全沒有希望的事情,連命都不要了!?」初邪急的
差點跳起來。


  「人總有死的一天。」


  「可是放棄自己的性命無論如何都是愚蠢至極的事情!你覺得絕望了?覺得
沒有希望了?所以就覺得死掉也無所謂?你知不知道人總是可以擁有新的未來?!
你都已經是這麽高級的戰士了,不可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明白吧!?你不是
曾經也失去過很多東西,也曾經無比絕望過,然後找到了新的歸屬麽?!」


  看着她氣急敗壞試圖說服我的樣子,心裏面隐藏的一點點暖意顫抖了一下。


  我靠近旁邊的桌子,伸手從盤子裏拿起了一枚酸果。那不是水果,因爲暗面
并沒有可以生長果實的數目。所謂的酸果是一種晶脈中的液體,它們會在表面凝
結一層薄膜裹住其中的汁液,吃起來的口感和柑橘科的水果相似。


  「我就好像這顆酸果。」我将它捧右手手心,慢慢擡起手,「這裏面的東西
就是所謂的希望、未來、幻想或者任何一種足以支持我的念頭。」


  我收緊右手,被擠壓的酸果淌出了淋漓的水分。


  「這個世界像是這樣在一點一點的壓迫着我,擠出了我擁有的所有東西。一
次、兩次、三次……我也終歸會有被壓榨的一絲不剩的時候。」


  我繼續用力,更多的汁液被擠了出來。它們滴在地上,迸濺出水花。


  「爲了繼續活下去,我選擇在被背叛之後繼續相信身邊的人。我沒有别的辦
法,爲了活下去我就必須尋找希望,但結果隻是被再一次背叛,再一次,再一次。
我找不到逃脫這個循環的方法,除了阿紗嘉這條路。如果她這條路仍然無法走通,
我對這個世界就沒有資格再抱有什麽希望了。」


  我松開手,幹癟的酸果從我的手中落到了地上。


  「所以死不是問題,死往往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我說完這句話,拿過一條餐巾開始擦手。初邪愣愣的站在那裏,眼睛裏閃爍
着我看不懂的情感。那種情感複雜而深邃,我沒辦法分辨清楚。


  女孩慢慢的俯下身子,微微顫抖着撿起了那枚幹癟的隻剩下外皮的酸果。


  「可是你還有我……我可以陪着你……我可以做你的未來……」


  初邪用力說出了這句話,我看到有淚珠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了下來。


  爲什麽事到如今她還會說出這種話?我感到異常的混亂。


  「我現在沒有心情聽你胡說。」我心口發緊,「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我不
會再讓你玩了。」


  「我承認,我确實有陰謀。」初邪用手背使勁擦着眼睛裏的淚水。


  「什麽陰謀?」


  「我本來就是想來給你搗亂的!假裝教她欺騙,耗費上你們三天時間,然後
她就真的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了!」


  我聽到這裏反倒松了一口氣,然後轉頭看了八詭一眼。以我對初邪的了解,
她做出這麽大膽的判斷就一定有自己心裏的小算盤,現在她吐出了真相,八詭總
不至于繼續執行原來的許諾了。


  「爲什麽要說出來?」我的語氣溫和了下來。


  「不說出來怎麽辦!?看着你你那麽傻呼呼的去送死!?」初邪帶着哭腔,
聲音都扭曲了。她把手裏面那顆酸果的渣滓用力摔在了我身上。


  「你一開始就想我死,這應該正合你意。」


  「才不是呢!!你這個傻子!混蛋!!」初邪大叫道。


  「難道微涼在騙我麽!?」我也對她吼了起來。


  「她沒騙你!那句話的确是我和她說的!可是小魚她們根本就不是我派過去!!」


  「你覺得我會相信?」我咬着牙說。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我才一直不和你解釋啊!!」


  我隻覺得頭暈目眩,「那你爲什麽要和微涼說那些話……」


  「因爲我也會害羞啊,你這個大笨狼!!她看我拉你進反抗軍的時候就問了
我和你之間的事情,那個時候我怎麽好意思承認自己喜歡你啊!!所以才騙她把
你留在身邊是爲了報複你,你明白了沒有!?」


  「那小魚爲什麽會帶着你的親衛隊襲擊我們!?」


  「我怎麽知道!?所以我才要巴宰他們把人帶過來對質的啊!!」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思考已經變得越來越困難。


  「我不相信你……」我隻能憑借自我保護的本能否定着她的話。


  「你憑什麽不相信我!!自從承諾不騙你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對你說過謊!!
這次我也隻是在騙八詭而不是騙你!!」


  初邪的臉上流滿了淚水,她幹脆不再去擦拭它們,隻是挺在那裏倔強的看着
我。


  我隻覺得渾身無力,拖着身體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是的,微涼沒有騙我。按照初邪的解釋,微涼對我産生了感情以後産生了判
斷上的失誤……她或許從一開始就以爲自己是被初邪以「監視者」的身份安放在
我身邊的,而當最後的任務到來的時候,她陰差陽錯的從小魚生硬的舉止中判斷
出了親衛隊要對我們展開的突襲。可唯一的問題在于,她無法認清這件事情是否
真的和初邪有關,所以才會和我說出那些話。


  從邏輯上講,初邪的解釋和已經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完全吻合;從感情上講,
更是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這是一場誤會。然而,我就是不敢讓自己相信初邪所說的
話。


  如果這又是她精心設計的謊言該怎麽辦?我總不能憑她的幾句解釋就盡釋前
嫌,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再次暴露給她。


  「我不知道該不該再次相信你……」我用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


  「現在不用你相信我,反正以後事實總會澄清的!我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
過!」


  「好吧……我還有幾個問題……」


  「你問啊!」


  「你覺得……」我聽到自己開口了,「這件事應該是誰指使的?」


  「能指揮布倫洛農和小魚的,隻有我大哥。」初邪幹幹脆脆的說。


  「也就是說,反抗軍仍舊在與我爲敵,無論你我之間有沒有誤會,對麽?」


  初邪沒有說話,她默認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


  「你的夢想,和我……二者相比,哪一個更重要?」


  在人類還沒涉足的領域,帶領着人類通往曾經隻存在于幻想中的新世界,這
是初邪的夢想。這個女人爲自己的夢想燃燒着自己的生命,那種光輝是她最動人
的魅力。所以,她的答案我大概也猜得出來。


  「……都很重要!沒有孰輕孰重!」初邪的嗓音在微微顫抖。


  「所以說,你現在隻能二者選其一,對吧?」


  「不是!!我還有很多……」


  「好了。初邪……我們都不要折磨對方了,既然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


  我閉上了眼睛,試圖在洶湧而來的悲傷占領理智之前說出自己的決定。


  「閉嘴!!」初邪大叫道,她原本清涼悅耳的聲音在嘶吼之中變成了沙啞而
震撼神經的咆哮,「你的女人,我幫你帶出來!!在這之前,你給我老老實實的
閉上嘴!!」


  我被她吼的有些愣神,這個時候,初邪已經大步走到了八詭的面前。


  「我承認之前騙了你,但是現在我希望我們的交易仍然有效。」


  出人意料的,八詭連一點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他臉上的肥肉甚至連細微的
變化都沒有出現。


  「你們人類本來就是滿嘴謊言的生物,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的話我們也不配
稱爲裏奧雷特。況且,我們現在需要的本來就是你們的這個能力。交易仍然有效。」


  「他不同意也沒辦法的吧?」初邪指了指我的方向。


  「這是我和你的交易,和他無關。隻不過,如果你沒有達成許諾的事情,你
們建設基地的事情就沒戲了,而且你也會變成我手下的食物,被活活的吃掉,僅
此而已。」


  「放心!我說到做到。」初邪面無表情的回應。


  我站起來,試圖做一些能夠阻止八詭決定的努力,但是八詭卻用他兇殘冷酷
的目光盯在了我的身上。


  「人類,我的決定是由不得你來質疑的,這是我最後的通告。你不同意的話,
就拔出那把刀。」


  我本能的觸摸了一下重新懸挂在腰間的神宮,最終還是放開了手。


  「既然這樣,你帶她去堕鎏之地吧。這最後的三天,希望能得到一個好的結
局。」八詭的聲音重新慵懶了下去。


  「希望得到好結局?聽上去你相信希望這種東西……」我在臨走前回頭看了
他一眼。


  「你、她或者阿紗嘉的命運,都是我所看不清的東西,所以抱着一點幻想也
挺有意思的。」八詭深沉的聲音在我身後回蕩着。


    ***    ***    ***    ***


  旋轉的階梯帶着我和初邪一點一點向王城的最深處前進,一路上王城寂靜的
可怕,但是我的心緒卻亂的像随時都要爆發的火山。


  倘若初邪說的都是真話,那麽她對我的感情就沒有變。這意味着的事情遠遠
不是我現在能夠思考清楚的。同樣,我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果我沒有說出自己一心赴死的決定,而初邪又真的被八詭送到了阿紗嘉身
邊,那最後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還真的有些後怕。阿紗嘉被鏡厭帶走,我戰死在噬
王面前,而初邪則因爲沒有履行承諾被八詭撕成碎片……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讓我
顫抖起來。


  「貪狼,我前一段時間一直在做夢。」初邪在我身後沉默了許久,突然間開
了口。


  我沒有說話,因爲我知道她會說下去。


  「我夢見你沒有死,而是斷了條腿,爬了好長時間才爬回了基地。可是我還
是很高興,高興的心髒快要炸掉了。然後醒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醫療所裏
看看有沒有你的蹤影。」


  我也做過類似的夢,夢見Fey其實沒有死,所以那種感受我很清楚。清醒
之後的痛苦讓人難以忍受,隻想回到夢境裏面再也不用醒過來。


  就是那個時候,我遇到了她。


  「斷了條腿……這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我轉換話題,把負面的情緒
努力驅趕出自己的腦海。


  「是啊!所以隻能變成做文職工作的了,現在做文職工作的都很容易發胖,
想到你發胖的樣子就覺得特别好玩,哈哈哈……」


  女孩那帶着一點點沙啞的笑聲回蕩在回廊之中,揉滿了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


  「曾經和你在一起的時光,讓人開心。」我輕輕說。


  「我啊,天生的樂觀派,你也知道的。你這種動不動就想拼上性命的悲觀者,
就是需要我這種人來互補一下,懂嘛!」


  「你到底想怎麽樣……」


  「沒想怎麽樣啊,不過我現在和你可還沒有分手呐!你還是我的男朋友,你
這不能不承認吧?」


  初邪的胡攪蠻纏我早就領教了不知道多少次,隻是每一次我都拿她沒有任何
辦法。她現在的話把我的頭腦搞得更加混亂,當我發現自己面對她的立場已經變
得如此複雜之後,就更想要逃避了。


  「所羅門爲什麽要下那樣的命令?」我再一次岔開了話題。


  「我真的不知道。」初邪努力讓誠懇充斥着自己的聲音。


  「你是反抗軍的副軍團長,也是所羅門的妹妹。你的哥哥殺掉了你的朋友和
部下,你覺得自己應該怎麽做?」


  我并不是在質問她,我隻是想進一步确定她的立場。


  「我當然要向他要一個說法。」


  「一個' 說法' ……」我冷笑了兩聲,「在我看來,唯一能夠接受的解決辦
法就是以命抵命。這是你做不到的。」


  「貪狼……你心裏清楚,這不可能。所羅門身邊的人都不是你能輕松解決的,
況且燃墟也站在他那一邊……」


  「那麽你呢?如果我要讓他償命,你怎麽選?」


  「阻止你。因爲他死了,反抗軍會垮掉。」


  「所以我們仍然是敵人。」


  「恰恰相反。我想,你不僅殺不了所羅門,還會和他重新做交易。」


  初邪說的話就好像她已經預見到了未來,這讓我相當吃驚。


  「爲什麽?」


  「這是我的感覺和猜測,并沒有什麽具有說服力的證據。過一段時間就能夠
驗證我猜測的東西是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樣了。」


  既然初邪不想說那我也便不再就這件事情發問了。我們進入了堕鎏之地,沿
着長長的階梯走到了地面。


  我引着女孩一直走到誓約禁壁之前,在一片昏暗之中,禁锢着阿紗嘉的這個
地方顯得冷酷而莊嚴。這座代表着噬王至高無上權威的建築,迎來了一位或許是
史上最可怕的規則挑戰者。


  「三天時間,能做到麽?」我在外面停下了腳步,帶着重新點燃的一點點希
望問初邪。


  「不需要三天。你在外面等着,不許進來。」初邪嚴肅的對我說。


  「我要确保你不會傷害她,所以那是不行的。」


  「你進來的話她不會信任我,那樣我沒辦法做事。」初邪非常認真地開始勸
說我。


  「你要清楚,做任何事都是有後果的。」當我意識到初邪的态度是如此堅定
的時候,也就沒辦法再多說什麽了。


  「我當然知道。在外面等着吧,我一定能給她自由。到了那個時候,你要好
好的謝我。」


  「你想要我怎麽謝你?」


  初邪靜靜的看了我很久,「我知道,很多東西不是憑借我的心意就能夠改變
的。我隻希望,今後無論怎麽樣,你都不會因爲我所處的立場和選擇而恨我。」


  「我無法保證……」


  「所以我隻是單純的希望而已。」


  「那麽我隻能承諾,自己會盡量吧。」


  雖然并非我的本意,但我已經踐踏了很多的承諾,以至于不敢再輕易許下諾
言。不過這一次,在不算太久的将來,當初邪現在所說的話一語成谶之時,我做
到了自己所承諾的事情。當她做出那個選擇離我而去的時候,我沒有恨她,這最
終給我和她都留下了一個擁有無盡可能的未來。


  初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回身面對着誓約禁壁巨大的門扇,深吸了一口
氣,将它推開,走了進去。


    ***    ***    ***    ***


  那扇熟悉的大門緩緩合攏,将我和阿紗嘉存在的那個地方分割了開來。


  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我已經沒有什麽能做的了,剩
下的就隻是等候時間對我進行宣判。


  或許在初邪踏入誓約禁壁的時候,所有将要發生的事情就都已經被決定了下
來。擁有這種想法的人一定是相信着命運的人。由于人類沒辦法看到沒有發生的
事,而已經發生的事情也沒有「如果」可言,所以相信命運的人非常多。


  是否存在命運這種東西我也說不清楚,是否存在決定着一切的神同樣是個迷。
所以現在的我沒有可以祈禱的對象,隻能等待。


  我得承認,當面對着痛苦的抉擇之時我更多的是選擇逃避,這是我性格中的
弱點。而初邪似乎很了解我,她敏銳的察覺了我逃避的意願,并及時的阻止了我。


  我一直認爲自己不夠了解這個女孩,然而現在我覺得或許自己是錯的。當她
心裏盤算着小心思的時候,我還是感覺了出來。在這之後,我也是憑借一種微妙
的感覺才同意讓她進入誓約禁壁的,我隻能希望這一次我沒有犯錯。


  隻是,無論她是不是真的能和自己所說的那樣将阿紗嘉帶出來,我最終還是
要和她站在對立面。因爲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所羅門會放過我的可能性,像他那
種人的行事作風應該不會給自己留隐患。


  所羅門是支持着反抗軍運作的關鍵,初邪家族之中那些對反抗軍如此大資金
投入的反對聲音一直都很響亮,如果沒有所羅門的話反抗軍不可能走到這麽遠的
地方來的。


  于現在看來,在所羅門的主導之下,他們整個家族對反抗軍的投入實在是太
龐大了,這絕對不是僅僅憑一個兄長的溺愛能夠解釋的了的。所羅門很看重反抗
軍的計劃,已經到了和初邪接近、甚至更高的水平。


  初邪建立反抗軍是爲了尋求「真實」,那麽所羅門又是抱着什麽目的的呢?
如果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我就能搞清楚他爲什麽要對我動手。


  這些問題都沒有填充我的腦海太長時間,因爲一種微妙的情緒正在逐漸把我
占領。


  初邪沒有背叛我。


  即使小心翼翼盡量不去信任别人,最終還是被唯一信任的人背叛,這種感覺
已經讓我産生了深深的厭世情緒。


  可是她似乎真的沒有下達那個命令。我知道她所訴說的一切可能仍然是演技,
但她突然爆發出來的強烈情感卻不由得我不去相信……或者按照她曾經所說過的
話,我在看到她表現出的感情的時候,就已經心甘情願再被她騙一次了。


  這是不是真的意味着,我和她之間一切并沒有結束?


  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已經完全說不清楚了。我隻希望初邪能真的如她所
說,将阿紗嘉從那個地方帶出來。


  這個時候,腳步聲從堕鎏之地的深處響了起來。


  我早就注意到了那叢聲音,開始的時候我原以爲是自己的幻覺,直到這個時
候我才分辨出那聲音是什麽。


  我從來沒有往堕鎏之地的深處探索過,所以也從來沒想過這裏會有别人。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那是很多人行走才會發出的稠密腳步聲。我從坐着的地
方站了起來,把神宮拔了出來,插在了手邊。


  密集的人影從堕鎏之地深處的陰影中顯現了出來,三十多名裏奧雷特正在遠
遠的向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這群裏奧雷特的來曆完全沒有人和我提過,盡管我知道這是八詭的地盤,但
這群不速之客還是讓我的神經崩了起來。


  他們慢慢走近了,我的肌肉本能的開始繃緊。這群家夥的實力很強,從身上
散發的氣息來看,他們都不會比八詭城中的将軍級裏奧雷特要弱。


  爲首的那一名裏奧雷特穿着灰撲撲的袍子,袍子的樣式非常華麗,但破爛和
污損的地方卻很多。他大步向這邊走過來,猙獰的面容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男性的裏奧雷特,他左腮的皮膚不知道什麽原因已經不見了,一排利齒就這
麽暴露在空氣中。他身材高大,從袍子破損之處所露出的肌肉渾圓而結實,充滿
了力量感。和袍子顔色相同的頭發散亂的垂在額角和臉頰邊,一絲陰冷的眼神在
發梢之間若隐若現。


  看到他樣子的時候我就開始猜測他的身份,如果真的想我猜測的那樣,我這
邊就有麻煩了。


  他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他的随從也無聲無息的站在了他的後面。


  「約定之人。」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碎颌吧……」我嘗試性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深淵總督碎颌,在噬族之中地位僅次于噬王的存在,噬王的直屬部下。他沒
有八詭那樣的龐大體型,但給人的壓迫感卻要更加強烈。畢竟八詭對我幾乎沒有
敵意,而他則不一樣。當他叫我的時候我清晰的感受到了他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


  碎颌用無神的雙眼掃了一下誓約禁壁,而他身後成群的深淵裏奧雷特都在用
一種極具戰意的目光緊緊盯在我的身上。


  「距離約定之日還剩三天,你也已經站在了這個地方,而她還呆在這裏面
……」碎颌把目光重新挪回到了我身上,「說明你并沒有和她締結契約。」


  身在深淵深處的碎颌看上去并不知道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我和
八詭的計劃。


  「那又怎麽樣?約定之日還沒到,就算是噬王也不會在這之前幹涉這邊的事
情。」


  碎颌看上去并沒有和我對話的興趣,他邁步就向誓約禁壁的大門走去。


  我立刻攔在了他前面,如果現在讓他進去的話,初邪的計劃就會受到影響,
弄不好他甚至可能殺掉初邪。


  「人類,你這是在幹什麽?」碎颌靜靜的看着我,我聞到了暴風雨降臨之前
的味道。


  「現在你不能進去。」


  碎颌的眼中露出了笑意,但那并不是懷着好意的笑。


  「你想要命令我?」


  「我沒有這麽幼稚。」


  我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橫起了手中的神宮。


  碎颌的表情更精彩了,「你是想挑戰我?人類真是會做出讓我吃驚的事情
……」


  「我隻是要阻止你進入這裏。」


  「想法不錯,但你沒資格和我戰鬥。」碎颌這樣說着,然後輕輕擡了一下手。


  他身後三十多名深淵裏奧雷特立刻向我邁開了腳步,與此同時他們的形體也
向戰鬥姿态開始變化。我頭皮一緊,立刻試圖和蒼綴溝通。


  不過在這之前,八詭的聲音就阻止了這一觸即發的惡戰。


  「碎颌,這怎麽說也是我的城下,想要胡來也要問問我的意思!」


  聽上去足以碾碎地面的沉重腳步響了起來,八詭出現在我的身後,他也帶來
了手下最高級的裏奧雷特。隻不過,加上他之前從深淵中帶回來的六名戰士,他
手下的數量比碎颌要少将近十個。


  「這個人類是受你指使在這裏發瘋的吧?我還在想怎麽會有人類能夠擁有面
對我而拔刀的勇氣,原來隻是蠢而已。」碎颌随意的向八詭瞥了一眼。


  八詭看了看我,然後爆發出了一陣轟鳴了整個堕鎏之地的大笑。


  「很抱歉,這一次你是真的看走眼了,這小子的确是以自己意志守護在這裏
的。或許是有點發瘋的意思,但這絕對不是蠢,而是覺悟。」


  碎颌這時候才真正的正眼看向了八詭。


  「胖子,你又在動什麽鬼心思?」


  「沒什麽,我隻是要保證在約定之日到來之前,所有事情都能夠順着命運的
激流發展,任何人都不許插手,尤其是你!」


  開始的時候八詭好像還在油嘴滑舌的繞圈,沒想到最後他竟然把矛頭直指向
了碎颌本身。


  碎颌仰頭看着巨大的王城領主,殘破的面頰牽動了一下,露出了醜陋而兇殘
的笑容。


  「黑無給你留的傷應該還在吧?就憑這個狀态你也想對我指手畫腳?看來今
天裂腹城的城主就要換一換了。」他這樣說着,他手下的人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
備。


  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或許吧,但是這種事情是吾王才能夠決定的,你隻是一條狗,不要忘記了。」


  更多的身影從堕鎏之地深處湧現了出來,這一次的數目足足有上百。


  一個嬌小的女性,她身上铠甲的和她的身材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将她囚禁在裏
面的巨大牢籠,厚重而又充滿了侵略性。那不是金屬鑄就的铠甲,而是增殖的産
物,和所有裏奧雷特所用的增殖肢體是一個概念。但就從外觀上來說,那似乎是
兩個等級的東西。


  契約裝甲……


  「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八詭笑着對她招呼了一句。


  女人沒有理他,她徑直的走到了兩個人的身邊,三個裏奧雷特成鼎立之勢對
峙在了我的面前。


  「你來做什麽!?」碎颌對她的出現似乎非常意外,「你敢丢下垂暮之地的
防守!?這是背叛!!吾王會懲罰你!!」


  這就是噬族第三個勢力的首領了,我記得這個女人的名字應該叫做飲岚。


  「去告狀好了,這不是一隻狗最喜歡做的事情麽?」飲岚淡淡的說。


  「你們兩個這是串通好了想要做什麽!?」碎颌咬牙切齒的吼道,暴露在外
面的牙齒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們串通在一起隻有一個目的,就是什麽都不做,任何人都不許做。」八
詭說。


  「你們打算叛亂是麽?吾王是不會饒恕你們的!來吧,這裏就是你們的消亡
之處,讓一隻狗教教你們什麽叫力量。」


  碎颌在面對突然力量暴增的對手之時完全沒有恐懼的情緒,他反而冷靜了下
來,一心無虞的開始提升力量。


  整個堕鎏之地都開始劇烈的震動,一道模模糊糊的能量層猛然從碎颌的體内
擴張了出去,一直發散到了視覺的盡頭。


  「你打開了堕鎏之地的能量等級限制?」八詭驚訝的說。


  「當然,這是吾王給我的權力!這種寵幸你們就在死後慢慢羨慕吧,哈哈哈!!」


  「喂!沒有能量等級限制……我們三個打起來的話,别說堕鎏之地了,這邊
的誓約禁壁和上面的王城可就都保不住了哦。吾王親臨的時候看到這個景象,不
知道會說是我們叛亂還是你叛亂……哈哈哈哈!!!」


  胖子比碎颌笑的更加誇張,就好像在比誰笑的聲音更大似得。


  飲岚站在旁邊一臉無奈,就好像在看兩個幼稚的孩童在鬥嘴。


  不過八詭說的話似乎真的起了一些作用,碎颌站在那裏不動了。


  「你看,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動手才能解決。我們還是乖乖的在這裏呆着,
等候約定之日吧。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八詭最後給了碎颌一個台階。


  深淵總督平息了已經提升起來的能量,他怒氣沖沖的瞪了飲岚一眼,然後帶
着人退後了近百米。


  我聽到八詭長輸了一口氣,這才知道其實這胖子心裏頭遠遠沒有他表現出來
的這麽有底氣。碎颌那邊人手的數目處于絕對劣勢,但仍然叫嚣着要開戰,絕對
不是蠢,而是基于真正的實力。


  「他沒有恢複等級限制。」飲岚走到八詭身邊說。


  「嗯,應該是想要提防我們。我們稍微有什麽動作的話,他可以直接動手。」


  「你的意思是,如果到了時候,他真的會以毀滅王城乃至' 渡口' 爲代價和
我們開戰?」


  「你在深淵裏面和他的交集比我要多的多,應該比我更了解他。吾王之所以
會讓他成爲自己的代言人,就是因爲他的忠心啊。隻要是他認爲對吾王有好處的
事情,就算死也會去做。」


  聽完八詭的話,飲岚沒有任何表示。過了幾秒種,她把視線放在了我身上。


  我也看着她,等待着她問我什麽。可是她什麽都沒說,隻是看了我一會兒就
帶着人去不遠處休息了。


  「那應該是契約裝甲吧?」我看着她的背影問八詭。


  「剛才差點爆發改變整個噬族命運的戰鬥,你倒是很有閑心想些亂七八糟的
事情!」八詭沒好氣的說。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看了一眼誓約禁壁。


  「這些本來就和我沒有關系,屬于我的命運或許早就宣判了。沒有什麽可多
想的,所以她的力量反而更能吸引我的好奇心。」


  八詭無奈的搖了搖頭,「人類的覺悟有的時候還真是挺可怕的。那的确是飲岚
的契約裝甲,她的契約很特殊,雖然對力量的提升不算很高,但持續時間是我見
過的契約裝甲中最長的。在深淵的戰争中,持續的高力量輸出有着不可比拟的優
點。」


  我點了點頭,剛想問一下深淵中的事情的時候,誓約禁壁的門突然開了。


  門是被一個黑影撞開的,那個身影狠狠的砸落在地上,向後滑了足足兩三米。


  我立刻向那邊撲了過去,心中的狂喜像熊熊燃燒的烈火。


  「阿紗嘉!!」


  與此同時,我看到初邪走到了誓約禁壁的門邊,葬敵法球懸在她身前。


  阿紗嘉用一隻手将自己從地上撐了起來,清麗嬌豔的面容扭曲成了一個恐怖
的表情,她死死盯着初邪所在的地方,發出了尖銳絕望的怒吼,一層一層的鱗甲
和鐮肢從她身體裏開始向外伸展。


  可是我在她發動淵體喚醒之前用力抱住了她。幾道鐮肢刺入了我的身體,但
是我沒有感覺到疼痛。


  「你自由了……我們自由了……」我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才能表達心裏的激動,
隻能将她死死抱在懷裏。


  阿紗嘉先是呆住,然後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我能感覺到她的心髒也在狂
跳,但似乎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初邪一步步走到我們的身旁,阿紗嘉看着她,她也看着阿紗嘉。


  「騙你的。」許久,初邪對阿紗嘉輕輕笑着說了這麽一句話,可是她的面頰
上也滑過了一滴淚水。


  阿紗嘉盯着她,然後又看了看我,眼睛裏跳動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我不知道初邪到底做了什麽,可是她實現了她所承諾的事情。


  初邪琥珀色的眸子裏溢滿了疲憊之色,小小的肩膀幾乎要垮了一般。


  「還不快走!!」


  就在我沉浸在無邊喜悅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八詭炸雷一樣的爆喝。


  遠處的碎颌帶着手下所有的人向我們沖了過來,他們身上滿溢的能量将我們
腳下的地面都震動了起來。


  八詭和飲岚也大幅度的提升了自己的能量,兩邊全都是高級的裏奧雷特,當
他們全部進入了戰鬥狀态的時候,堕鎏之地升起的強烈能量風暴已經将這裏變成
任何低級存在都無法立足的地方了。


  阿紗嘉能夠這樣子從誓約禁壁走出來已經完全出乎了碎颌的預料,他本能的
想要将阿紗嘉繼續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是我和八詭早就做好了計劃,隻要
我能夠将阿紗嘉帶出來,那麽他和飲岚就一定會保證我們逃掉。


  能量風暴所産生的沖擊力像一堵牆,直接砸在我的後背上将我向外推擠過去。
我一把拉住初邪的手,抱緊阿紗嘉,提升能量向堕鎏之地的出口沖了過去。


  我努力加速,回頭看向初邪,「你到底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教會她欺
騙自己的?」


  初邪任憑我拉着飛,她無力的笑了一下,「八詭想不到也就罷了,你也真是
笨的可以了,還身爲人類呢。你們的想法太偏執了,其實根本不需要教她欺騙自
己。」


  「她對你都說了些什麽?」我問阿紗嘉。


  阿紗嘉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從泥潭中掙紮出來似得,剛剛恢複了生氣和活力。


  「她和我說,你和她之間的事情是誤會,現在剛剛澄清。所以你不會再來了,
會和她一起離開……」


  「你信了?」聽她說到這裏我一陣後怕。如果是一年前的阿紗嘉,初邪的這
個計劃的成功率可以說萬無一失。可是在我的培養下,阿紗嘉已經對人類和人類
的謊言非常了解了,這種情況下普通的謊話根本不可能對阿紗嘉生效。


  「怎麽可能會這麽輕易相信……可是她……」


  阿紗嘉在說到「她」的時候嗓音都在發顫,那聲音裏夾雜着氣憤、恨意以及
一絲畏懼。


  初邪依舊展露了她疲憊的笑容,「騙人嘛……我最拿手了。」


  我能想象的出來,初邪爲了騙到阿紗嘉,可以說是極盡了心思。而且那并不
是簡單的欺騙就能達到的事情,僅僅是讓阿紗嘉相信我放棄了她還不行,初邪還
要讓她萌發妥協的念頭。


  她必須真真正正的激怒阿紗嘉。侮辱她、刺激她,讓她誕生一種甯可委身于
鏡厭也要殺掉自己的想法。隻有這樣,誓約禁壁的鎖鏈才會斷裂。


  我不得不說,哪怕是我想到了這個方法,也絕對不忍心讓阿紗嘉承受那種心
靈上的痛苦。


  阿紗嘉在那個時候已經恨極了初邪,在她絕望和崩潰之際心思産生動搖,鎖
鏈碎掉了。而初邪等的就是這個時機,鎖鏈或許隻是斷掉短短的一瞬間,但她立
刻發動葬敵法球,将阿紗嘉強行撞出了誓約禁壁。


  我感激的看向初邪,能夠享用這個女孩的智慧和果決,或許是我生命中的最
幸運的事情之一。


  看着初邪精疲力盡的面容,我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并不是身體上的疲
憊,而是心累。不僅是因爲費盡心思說出了足以改變我命運的謊言,更是因爲她
也傷了自己的心。


  初邪不想救阿紗嘉,一點也不想。


  她想獨占我,而且早早就計劃從中作梗讓我無法和阿紗嘉在一起。我不由得
想,或許在她激怒阿紗嘉的時候,看着阿紗嘉絕望而悲傷的樣子,心裏甚至會感
到非常的爽快。


  可是爲了我,她還是違背了自己的心意,抱着難以忍受的嫉妒,将阿紗嘉還
給了我。


  當她走出誓約禁壁之時所流下的那滴眼淚,我讀懂了。


  這是我欠她的。


  可能看明白了我的表情,初邪露出了一點點委屈的神情,她咬着嘴唇,扭過
頭去沒有再看我。


  我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繼續加速。


  我似乎看到,新的未來就在不遠的地方。


  然而事情卻陡然之間産生了變化。在瘋狂加速沖向峭壁之上那個小小入口的
時候,我親眼看到那道門在一陣波動之後消失了。


  我愣在了半空中,看着面前變成了一片混沌的黑色,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
好。


  斜後方,原本幾乎就要掀起血戰的地方,能量的波動卻不知爲什麽平息了下
來。


  「門呢!?阿紗嘉!門去哪裏了!?」我無暇顧及身後的事情,大聲問懷中
的女孩。


  阿紗嘉睜大了眼睛,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她沒有回答我。


  得不到回答,我隻能降到地面,向八詭他們所在的位置沖了回去。


  「八詭!!門不見了!!」


  噬族的深淵三方還沒有開始沖突就停了下來,他們站在那裏,就好像在開戰
之前同一時間集體失憶了一般。


  八詭回頭看了我一眼,無奈的彎了彎嘴角——一個難看的笑容。


  「次元城封閉,隻有次元城的主人才做得到。終歸還是太遲了……」


  「次元城?」


  八詭沒有再說話,他隻是指了指腳下的地面。


  後來我才知道,所謂次元城就是深淵之中的一個個獨立空間,裏奧雷特賦予
了它們這個的名字。深淵的可認知部分就是由許許多多次元城所組成,而在裏奧
雷特的這種知識體系中,【神都】其實就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次元城。


  一頭巨獸從黑暗中竄了出來。那是像巨狼一樣的獸型裏奧雷特,隻是站在那
裏就足足有兩米多高,長度更是有六米以上。修長的身軀配上細密而光滑的流線
型鱗片,看上去就好像精心設計過的戰争機械。


  它邁着沉重而緩慢的步子向我們走了過來,層層疊疊的骨質長尾在空中劃出
了幾道從容優雅的弧線。


  「這是什麽?」我本能的發問。


  「羅格納。」阿紗嘉用清涼的聲音叫了那頭巨狼。


  巨狼徑直向阿紗嘉走了過來。它的靠近讓我的手心沁出了一層冷汗,這種看
上去極具侵略性的龐然大物向自己逼近過來的時候,沒有人能夠保持絕對的鎮定。
我甚至看到八詭那肥碩的腮邊都在微微的抽動,那不是對它體型的恐懼,而是對
它所代表的某個符号所産生的忌憚。


  它在阿紗嘉面前停下了腳步。在場的所有人,八詭、碎颌、飲岚以及許許多
多在深淵之中都有一席之地的裏奧雷特将軍們都靜靜的注視着它。


  羅格納俯下頭,它碩大的腦袋足足有女孩的半個身子那麽大。隻要它想,隻
要一口就能将女孩整個吞下去。但是它沒有,巨狼任憑阿紗嘉将手撫在了它的頭
上。


  阿紗嘉輕輕的撫摸它,就好像見到了很久不見的朋友。巨狼溫順的讓她摸了
摸,然後重新立起身子向黑暗中竄了過去。


  這頭來自深淵的噬魔竄回到了一個剛剛出現在黑暗中的身影旁邊,以兇悍和
充滿驕傲的姿态供衛着影子的主人。


  在深淵噬魔羅格納的供衛之下,他慢步走到了我們的面前。


  所有裏奧雷特都單膝跪了下去,碎颌、八詭、飲岚……一個都不例外。


  除了阿紗嘉。


  「【斷裂的歌謠】【紫河】【歎息甲胄】【咬碎王者之人】,吾等噬族唯一
的王!!」


  這群不可一世的裏奧雷特大聲詠誦着這片土地統治者的稱号和名字,竭力表
示着自己的服從和尊敬。


  而在轟鳴的詠誦聲平息之後,是阿紗嘉輕輕的開口。


  「父親。」


  她喚道。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35     標題: 神都 (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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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章


  我聽到自己的心髒在怦怦狂跳,身邊的初邪下意識的抓住了我的手。微微發
涼的指尖觸到我掌心的時候,我也用力捏住了她。


  羅格納匍匐在了地上,它把身體蜷縮成了弧形。噬王靠着羅格納巨大的身體,
坐在了它的身上,這頭深淵噬魔看上去就好像變成了至高的王座。


  和閃耀的骸王相比,噬王看上去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性。短發、中等身材、
那雙眼睛沉的像一潭死水。噬王的面頰像堅硬的石塊,平淡到一絲表情都沒有。
那是完全沒有生氣的冰冷,就仿佛他是屬于裏奧雷特和人類之外的生命。就是這
種氣息,讓我萌生了強烈的恐懼感。


  他根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


  他身上雍容的皇袍不知道是什麽做的,一股陌生的能量甯靜的纏繞在袍子的
表面上,似乎是某種防禦法式。讓我更爲在意的是他的手指,在袍角的遮掩下,
我能看到隐約的紫色流光。


  噬王用手指輕輕扣着羅格納額頭的堅甲,另一隻手擡了擡。


  半跪在地上的噬族全部站了起來,我看到離我最近的八詭與飲岚的臉上已經
沁滿了冷汗。


  「過來。」


  這是噬王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沙啞、沉悶,夾雜着理所當然的厚重威嚴。


  所有人都沒有動,因爲大家都知道他在對誰說話。


  阿紗嘉向他走了過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擔憂和恐懼控制了我所有的思
維。


  女孩看上去很緊張,她的雙手交叉在一起不安的扭動着,腳步也并不堅定。
她唯唯諾諾的站到了噬王的面前,低着頭不敢正視那個無與倫比的存在。


  噬王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一隻手,撫在了阿紗嘉的面頰上。


  「看着我。」他命令道。


  女孩努力讓自己鼓起勇氣,擡起了頭。噬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個動作
讓我有些動容,那似乎表明噬王對阿紗嘉的确是有感情的。


  「爲我唱一支歌吧,女兒。」


  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想到噬王會沒頭沒腦的說出這麽一句話。我扭頭瞥了八詭
一眼,他緊盯着噬王的方向,面頰在微微抽搐。


  阿紗嘉踟蹰了一會兒,然後開了口。熟悉的歌喉在這片黑沉沉的空間之中響
了起來,感覺非常詭異。不過我喜歡她唱歌,阿紗嘉從來沒有專門爲我而唱過,
但我卻無法忘記她曾經的歌喉。


  「四隻好奇的蟹子上了沙灘……」


  「一隻被石頭砸成了泥……」


  「一隻被太陽曬成了幹……」


  「一隻逃回大海裏……」


  「一隻終于爬上了岸……


  「穿過泥濘,穿過樹蔭,穿過草地……」


  「被海鷗啄穿了心……」


  短小的歌謠很快結束了,阿紗嘉抿着嘴,重新看向自己的父親。


  噬王一直閉着眼睛欣賞着女兒的歌聲。此時此刻他睜開眼睛,對阿紗嘉點了
點頭,什麽都沒有說。


  沉默持續了很久,最終卻是阿紗嘉最先忍不住了。


  「我已經出來了……你放我走吧……」她小聲說着,帶着一點點哀求的聲音。


  「去哪?」噬王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他好像早就在等阿紗嘉向自己懇求了。


  阿紗嘉回頭看向我,遞來了一個無助的眼神。


  噬王動了,他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我,第一次落在了我身上。那死寂一樣的
目光絞纏着我從沒見過的吞噬感,隻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淪陷在無盡的黑暗中。


  「她要和我一起離開。」我抑制了内心中所有的恐懼和不安,向他走了過去,
并大聲說了這句話。


  噬王沒有特意用自己的氣息來威懾我,隻是用平鋪直叙的語氣問了一個單純
的問題。


  「你又要去哪?」


  當我在這個最強大的存在面前訴出自己的要求的時候,早已蓄滿了勇氣做好
了準備。然而我沒有迎來對方的刁難或者威脅,卻被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給問
住了。


  我沒辦法理解噬王到底是什麽存在。


  他隻有早就洞悉了我身後的一切,才能問出一個這麽精準尖銳的問題。我的
感情,我的思維,我的意志,我的執念,他全都看了個透徹。


  因爲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裏去……


  我根本沒來得及思考自己的未來,因爲我覺得和「救出阿紗嘉」這件事情相
比,這個問題的答案顯得那麽無關緊要。那個時候,我想的隻是怎麽教會她欺騙,
或者在失敗之後怎麽拼上自己的性命。


  面對我和阿紗嘉的沉默,噬王連一丁點的情緒波動都沒有。我這個時候才真
切的感覺到,一直以來所有的事情其實都在噬王的掌控之中。


  「我爲什麽要把你關進誓約禁壁?」噬王用非常耐心的語氣問阿紗嘉。


  我之所以用了「耐心」這個詞,是因爲在這種情況下,噬王已經不是在尋求
答案了,他是在引導阿紗嘉。他這種身份,大概也隻有阿紗嘉才配得上他的耐心。


  「你要我和鏡厭簽訂契約!」阿紗嘉的聲音中帶着不滿和委屈,那是隻有女
兒對父親才會有的嗔意。


  「是爲了讓你強大起來。」噬王搖了搖頭,「我把你關了一年,是爲了保護
你。你和任何人簽契約都可以,他也可以,這都是你自己的意願。但是你沒有,
他已經是【朽骨】,你的選擇也不多了。」


  「可是我還是出來了!你答應過我的!」


  「八詭打的主意,是不是覺得我會什麽都不知道?」噬王的言語轉移到了王
城領主身上,八詭全身的肥肉都顫抖了一下。


  「吾王一定會知曉,而且也一定不會诘責我。」八詭高聲應道。


  「的确如此。」噬王根本沒有看他,他隻是在對阿紗嘉說話,「誓約規則本
身也包含了這個機會:你能獲得人性,也就會迅速變的強大。」


  噬王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清楚了,所謂誓約禁壁規則的漏洞根本就不是漏洞,
而是他考慮中的一部分。如果阿紗嘉真的是通過欺騙自己的方式離開的誓約禁壁,
那噬王甚至都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阻止我們離開。


  「你以爲自己幫了她?愚蠢的人類。」噬王盯着我,終于說出了一句帶有感
情的話。


  「這是她自己的意願。你們裏奧雷特的自我意志不是最重要的麽?」我反駁
道。


  「所以我問你,你要把她帶到哪裏去?」


  「我……」


  「整個暗面的裏奧雷特都在窺視着她。離開了這座王城,她身影顯露之際就
會湧來億萬之衆。無數低階的裏奧雷特将前赴後繼的用自己的血肉推翻阻擋在她
身前的障礙,最終将她占爲己有。你,又能做什麽?」


  「我會保護她,帶她回【神都】。那裏沒有裏奧雷特。」


  「你們人類就是這樣欺騙自己的。」


  「那就是說,你不許我帶走她?」


  「當然不是。證明你自己吧,證明阿紗嘉就算和你在一起,也不會輕易的被
這個世界所吞噬。」


  原本已經接近絕望,卻聽到了這個回答,我隻覺得精神一振。


  「如何證明?」


  「赢他。」


  噬王擡起了他的手臂,指向了一個人。


  在噬王的震懾之下,我竟然沒有注意到那個家夥的存在。不知道他是從什麽
時候站在那裏的……鏡厭閃着傲慢的笑容,輕輕松松的看着我。


  「好!」我大聲應諾。


  這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好的解決方式。用手裏的刀赢下自己的女人,我早就有
這個覺悟了。況且這場戰鬥并非全無勝算,我又怎麽能拒絕?


  不僅沒有猶豫,我全身在那一刻都立刻燃起了熊熊的戰意,就好像壓抑了許
久的戰鬥渴望被釋放了出來。


  我和鏡厭實力的差距是我早就體會過的事情,但這場戰鬥是必須赢的。


  鏡厭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他并沒有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是走向了阿紗嘉。


  他做了一件讓我目瞪口呆的事情。


  阿紗嘉帶着排斥和厭惡的目光看着他走近,然後在鏡厭半跪下來之後瞪大了
眼睛。


  「【無風的淵】【獨音】,阿紗嘉·光詠,仰慕你的堅韌、驕傲和高潔。我
在此衷心邀請你成爲我的伴侶,向我瞳族至高的王起誓,我将盡全力助你,并肩
坐上深淵的王座。」


  阿紗嘉不可置信的看着在自己面前低頭的鏡厭,一臉的不知所措。


  「阿紗嘉……」我忍不住喚了她一聲。雖然我知道鏡厭隻是這麽一句話并不
會改變阿紗嘉的心意,但還是感到了莫名的緊張。


  鏡厭不會說謊,他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是他心裏所想的東西。他所承諾給阿紗
嘉的是我永不可及的,也是所有裏奧雷特最終的目标。


  「可是我讨厭你。」阿紗嘉在沉默了半天之後說道。


  「我們裏奧雷特不需要那種低級的情感來支配自己的選擇,你将要成爲和我
統治瞳族與噬族的女王,這種隻有人類才看重的東西沒有任何價值。」鏡厭回答。


  「你說的沒錯,可我就是不喜歡。所以怎麽樣也好,我都不會自願和你站在
一起。」


  「如果我赢了他呢?」鏡厭站直了身體,對我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你赢不了他的。」


  「我赢了他,光詠就會和我去瞳族,尊敬的噬王,約定沒錯吧?」


  噬王點了一下頭,「約定之日,你們在這裏分勝負。」


  他說着,然後起身。羅格納伸展了一下身體,也從地上站了起來。噬王沒有
再說任何無謂的話,他在虛空中破開了一個能量洞,然後就消失掉了。


  八詭的身體在噬王轉身的時候突然爆了開來,他的小半個身子被某種力量碾
成了肉末,連左邊的面頰也受到了波及,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頭。一大片碎肉和血
花在空中鋪散了開來,像下雨一樣。


  「喂!!」我忍不住叫出了聲。


  八詭沒有死。他躺在地上,發出了一陣輕微的笑聲。


  「哈哈哈,運氣不錯,還以爲這次真的死定了。」


  他的傷口開始複原,但複原的速度卻非常慢,很明顯力量已經受到了嚴重的
損傷。


  本以爲碎颌會說些威脅性的話語,或者至少也會幸災樂禍一陣。可是他沒有,
他隻是看了八詭一眼,然後和噬王一樣,帶着人離開了堕鎏之地。


  飲岚也走了,同樣沒有留下任何話語。裏奧雷特就是這樣,做事情簡潔明了,
當事情已經有結果之後,他們不會滋生任何被自己感情所左右的念頭。


  從這一點來說,阿紗嘉已經和純粹的裏奧雷特有了極大的差異,隻是我現在
還說不清那是好還是壞。


  看到噬王消失在黑暗中,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因爲我最擔心的事情并沒有
發生。


  在我最壞的預想中,噬王會問我一個我更加無法回答的問題——關于初邪的
問題。然後讓我在二者之中做一個選擇,其中的選項或許就是殺掉初邪。


  這種選擇是我無法承擔的。或許噬王他心裏很清楚這點,隻是沒有刻意爲難
我。


  八詭帶着傷,和手下的裏奧雷特一起像堕鎏之地連接暗面的出口走去,我和
兩個女孩跟在他的後面。阿紗嘉緊緊的拉着我的手,而初邪則在我另一邊不遠的
地方獨自走着。


  阿紗嘉的事情已經有了定奪,我剩下要做的就是三天之後赢下那個強大的對
手。


  可是初邪的事情卻是我無法看清的。她似乎很悲傷很難受,可是我無力做些
什麽,隻能壓抑着心裏的扭曲情感,靜靜的看着她。


    ***    ***    ***    ***


  阿紗嘉伸展雙臂,在日光的照耀下用力呼吸了兩次。


  這是她在一年的囚禁之後第一次恢複自由。雖然這或許是一次無比短暫的自
由,但是看着她揮舞雙臂的的時候,我覺得心底在瞬間變得柔軟了起來。


  「你确定要和她回神都?」


  這是我們重新回到暗面的噬族王城之後,初邪說的第一句話。


  我看了阿紗嘉一眼,「你先去看看八詭怎麽樣吧。」


  這是一句虛僞的話,我隻是不想讓阿紗嘉參與接下來的對話而已。而女孩卻
很純真的接受了我字面上的意思,乖乖的向八詭的寝宮走去。


  「噬王說的沒錯,留在暗面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我想我可以帶她回神都去,
海藍大陸就不錯……保羅那邊應該會給我個容身的地方,閑下來的時候,和她一
起去抓幾個通緝犯。等到有錢了,就……」


  「我呢?」初邪用一個鋒利的問題打斷了我的臆想。


  「你……」


  「我就不在你的考慮之内麽?」初邪用質問的口氣說道。她擰着眉毛,眼睛
在顫抖。


  「你有你的夢想。」我無力的說。


  「我才是你正牌女友呐!!你個豬腦子可别忘了!!」初邪暴躁的叫道。


  「分開吧。」我搖了搖頭,吐出了言不由衷的話。


  就算我赢下了和鏡厭的決鬥,以後也不可能再回歸反抗軍。那畢竟是一個掌
控在所羅門手裏的組織,而這個人和我有仇。除非初邪舍棄了她的夢想,否則我
無法想象我和她的未來,而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繼續和她糾纏下去就隻是在相
互折磨。


  初邪氣的一腳踢在我的肚子上,她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氣。我退了兩步,強忍
着受了,沒有吭聲。


  「你是不是非要逼我二選一才行!?」


  「不是我在逼你!!是這個世界在逼我們兩個!!你讓我怎麽再回去反抗軍?!
忘記微涼、沙倫、昆利爾……忘掉所有人的死麽!?」我也忍不住吼了起來。


  面對我的反駁,初邪也是無言以對。


  「……那你到底還想不想要我……」


  最終,她楚楚可憐的問了這麽一句話:直戳我内心最柔軟的之處的問題。


  那些和我糾葛過的女人……


  象征着我兩段人生中那段過去的盈風早已經在記憶中變成了一張照片,有的
時候遠遠看去,已經是在看别人的世界了。


  挽歌是一個無比崇高的幻象,她從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對象慢慢變成了一個
生命中的符号,沉澱在靈魂最深處的鑽石。


  Fey則是我的引導者,她帶着我走過了一段路。這段路泥濘、痛苦而短暫,
但我能夠清晰記得她在和我爲伴之時的溫暖。沒有她,我是走不到今天的。我在
黑暗之中找到了她,然後獲得了生存下去的慰藉……雖然最後我毀了Fey,但
她留給我的仍然是一絲光明。


  我到現在都很不情願去回想微涼,因爲我還沒能真正從她的死亡中走出來。
對她,我能夠感受到更多的還是負罪感和歉疚,從感情上講她也更像是精神上的
伴侶——在戰場上建立的複雜情感。同伴、戰友、救命恩人、情人……這些感情
糾雜在一起,把她的面容攪得非常模糊。


  毫無疑問的,阿紗嘉在我心目中現在已經變成了不可動搖的支柱。作爲我最
重要的人,她在我這裏的位置無人可以替代。愛意、保護欲和寄托感在我心裏建
造了獨屬于她的宮殿,隻爲她一個人存在的地方。


  而除了這些,有一件事情對我更加重要,那就是我對阿紗嘉的責任感。如果
她隻是一個單純的裏奧雷特,沒有遲疑、沒有迷惑、沒有惘然,堅定地沿着裏奧
雷特的意志追尋力量,或許我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正是因爲我打開了阿紗嘉的牢籠,所以我才更不能放棄她,而這是恰恰是一
種父性的情感。我是她所衷心之人,同樣也是她人性的父親。這種摻雜了父愛的
情緒也就是我所堅守的責任。


  但,如果刨除之前那所有的一切,我最愛的,其實是我面前的人。


  我對初邪的感情才是最純粹的男女之情。不需要阿紗嘉那種責任,不需要F
ey的那種慰藉,也不需要微涼帶給我的迷茫……我們都是抱着最簡單的原因才
和對方交融在一起的。那就是單純的欲望——想要擁有對方的欲望。


  這是蛾撲火式的戀情,占有對方的欲望跨越了理智這種東西。所有的善意、
惡意、幸福、磨難,全都由心而起、由對方而起……這就是我和初邪的感情。


  也是我痛苦的原因。


  看着我的表情,初邪讀懂了一切。她所讀懂的東西,仿佛在一瞬間給了她力
量和勇氣。她重新露出了倔強的模樣,剛才的軟弱被絞碎的一幹二淨。


  「那麽,等着我吧,貪狼。既然你找不到答案,我就給你創造一個答案…
…一個你和我都心滿意足的答案。」


  這個女孩的堅強和智慧真的太美麗了。在刹那間,我甚至都相信了她所說的
話。


  「你要怎麽做?」


  「讓我回去。三天之後,你赢下戰鬥,我回來給你答案。」


  「回去吧,不要回來了。如果我輸掉的話,這裏對你來說就太危險了。」


  「你一定能赢。我說過,命運是眷顧我的!」


  初邪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向我邁了一步,似乎想要擁抱我,但最終卻沒有這
麽做。


  「約定!」她向我伸出了小指,「等一切結束了,你要給我一個最甜的擁抱。」


  我勾住了她的手指,「一言爲定。」


    ***    ***    ***    ***


  初邪離去了,而我卻仍然能夠感受到通過她小指所傳遞過來的東西。


  那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約定,我從她那裏獲得了珍貴的信念和希望——赢得
一切的希望。或許她這麽做的目的本來就是想讓我帶着希望去打這場戰鬥吧。


  我穿過王城的長廊和大廳,來到了八詭的寝宮。八詭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愈合,
軀幹雖然恢複了原樣,但手卻仍然沒有長出來。


  阿紗嘉坐在八詭旁邊,正在和他說着什麽。


  「怎麽傷的這麽重?」我走到八詭面前說。


  八詭瞥了一眼自己的身體,「本來按照我的預計,如果你們沒能在第一時間
跑掉,被吾王攔在堕鎏之地的話,我是一定會死的。現在沒死已經是萬幸。」


  「我們跑掉你就不會死麽?」我對八詭的言論有點奇怪。


  「你完全不明白我們裏奧雷特的王是什麽樣的存在。我們的死活對王而言根
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哪怕是王城領主或者深淵總督,在王的眼裏都是不值一提的
東西。」


  「我明白,王當然很強大。」


  「不,你根本就什麽都不明白。」八詭不屑的笑了笑,然後轉向了阿紗嘉,
「你也一樣,小姑娘。你以爲自己的父親是什麽?」


  阿紗嘉的嘴微張了兩下,沒能回答出八詭的問題。


  「作爲人類,在你心裏噬王很強大,但再強大也終究是一個裏奧雷特。」八
詭沉聲說,「而在我們的眼裏,噬王則是每一個噬族都期望成爲的那個存在。」


  「事實上,每一個裏奧雷特所追求的東西都是自己種族所代表的欲望。我們
噬族追逐的是' 放縱的欲望'.而噬王,就是它本身。」


  「它本身?我不明白。」我說。


  「裏奧雷特的力量就體現于對本族欲望的理解,越是接近屬于本族欲望的真
理,我們的力量也就越強大。當一個裏奧雷特坐上王座的時候,那就意味着他已
經無限接近于這個真理了。」


  八詭的解釋讓我想起了屬于我們人類世界的宗教知識。在佛教的概念中,所
有學佛之人追求的終極概念就是成「佛」。佛本身代表的就是這一系哲學的最終
真理,我想這和裏奧雷特們所追求的東西應該是一樣的。


  「你剛才說的是無限接近真理……也就是說,哪怕是王也并沒有掌握真理,
不是麽?」


  八詭點了點頭。


  「當一個個體還有主觀立場和意識的時候,就不可能和真理完全契合。所以
當真正掌握真理的時候,那麽這個個體就抛除了一切主觀立場,這個個體也就成
爲了真理本身,個體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我們的王距離真理,僅有一步之遙。
而這一步,決定了王本身存在的意義。」


  「什麽意義?」


  「每一個王仍然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都不相同,不過終歸都逃不過兩個原
因。第一是力量還不夠,另一個則是執念。你不要看我們噬族似乎在七族之中好
像很弱小,這其實恰恰說明噬王力量的強大。」


  「爲什麽?」


  「因爲隻有力量還不夠強大的王才會仍然抱有以自己力量幹預本族戰争的興
趣!而吾族之王除了爲我們開辟了供于征戰的次元城之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
過任何事情了。」


  「噬王的力量足夠強大,但卻沒有歸于真理,也就是說他還有着執念。他的
執念是什麽?」我問道。


  「就是她了。」八詭看向了阿紗嘉。


  「我?父親他的執念是我?爲什麽?」阿紗嘉驚訝的說。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八詭搖頭,「但我知道,如果你死掉的話,吾王
的執念消散,他在下一瞬間就會歸于真理,深淵中所有可供噬族容身的次元城就
會全部毀滅。失去了在深淵中獲得力量的途徑,暗面的領土更是無法保住,我們
噬族也就真的完了。」


  「吾族已經在暗面屹立了億萬年,怎麽可能會完掉!?」阿紗嘉不可置信的
問道。


  「血族不也是在不久之前剛剛滅亡的麽?嗯……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出生,所
以才沒有直觀的印象吧。」八詭說。


  裏奧雷特口中的「不久之前」和人類所認知的感念似乎完全不一樣,所以我
也沒有過多的糾纏于這個說法,而是問了更加重要的問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們噬族不是更應該盡全力保護阿紗嘉麽?」


  「她自己不強大起來的話,我們做什麽都沒有意義。吾王早已經放棄了這個
世界所有的事情,哪怕是影王和心王親自現身深淵戰場,他都不曾爲我們出手。
多則千年,少則百年,噬族的次元城淪陷也不過必然的事情。所以,我們需要一
個新王,一個能夠抗衡影王和心王的新興噬王。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也就隻有她
了,她是吾族最後的希望。」


  「噬王不是要阿紗嘉和瞳族的鏡厭簽訂契約麽?他看上去還是在乎噬族的。」


  「不,吾王在乎的就僅僅是她而已。吾王内心所期望的到底是什麽,我們完
全不懂。」


  「如果他根本什麽都不在乎的話,爲什麽要以這種方法懲罰你?」我指了指
八詭的傷口。


  「按照你們人類的概念來說,當一個人真正有富有的時候,價格的高低對他
就失去了意義。殺我、不殺我、重傷我,這三個結果對吾王來說都是一樣的。他
之所以要這麽做,不是爲了懲罰我,也不是爲了警示其他人。他隻是爲了讓我不
再用詭計來影響即将到來的那場決鬥,隻要做到了這點,我的死活對吾王都沒有
意義。所以我才說,這次沒死是真的很幸運。」


  「這樣說來,我反而更糊塗了。爲什麽你會幫我?阿紗嘉和鏡厭簽訂契約對
你來說不是很好的結果麽?得到了瞳族的庇佑,噬族也可以繼續存在下去了。」


  「得到瞳族的庇佑她就可以稱王麽?不,我完全不這麽認爲。無盡的歲月中
我見過無數妄圖稱王之人,他們都失敗了。其中很多人天賦卓絕,也有很多人依
附于更強大的存在,但成功者億萬中無一。所以我相信,阿紗嘉隻有化身爲人才
有坐上王座的資格。」


  我陡然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壓力開始變大。我是要助阿紗嘉登上王座的人,
可是能做到麽?我不确定。如果做不到的話,對阿紗嘉來說是不是一種災難?


  看到我動搖的表情,阿紗嘉拉住了我的手。


  「這不是你的責任。」阿紗嘉輕輕說,「陪我走完幾十年就好了。在你衰老
死去之後,我會抱着對你的思念,學會化身爲人,然後再登王座。」


  女孩的語氣裏面是果決和堅定,我意識到我已經沒有動搖的必要了。


  「八詭,我要戰勝鏡厭,你能幫我麽?」我清除掉腦海中混亂的思緒,将注
意力放到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上。


  「你想讓我幫你什麽?力量?就算我把整個噬族積攢的晶貝都給你吸收,你
的力量也比不上鏡厭。」八詭不屑的說。


  「我要借用你的智慧!在你看來,我對鏡厭是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想要戰勝你的對手就要了解你的對手,這句話是不需要我教你的。」


  「那就幫我了解他!鏡厭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八詭調整自己的坐姿,他的表情也認真了起來。


  「你見過骸王,對吧?」


  「這是自然的。」


  「在骸王的王殿裏,有一個男人,不知道你見過沒有。」


  我全身一震,因爲答案是肯定的,那個男人給我留下了一個非常深刻的陰影。
他對付我和梅爾菲斯就好像欺負小孩一樣把我們打的團團轉,還挖了梅爾菲斯的
眼睛。好在梅爾菲斯的假眼最後被還了回去,而我們也并沒有失去什麽東西,。


  「是個獨眼的男人,唯一的一隻眼有暗金色的光芒,是他麽?」


  「那是瞳王的契約者,也是裏林的混亂天平,災宴之王,凱因·雷依諾恩。
瞳王是七王之中最強大的存在,因爲他連真正的執念都已經沒有了。他之所以還
沒有歸于真理,是因爲契約的束縛。雷依諾恩的執念使他成爲裏林的王,也是爲
了契約者的執念,瞳王才不得不留在這個世界的。」


  「那麽雷依諾恩的執念是什麽?和鏡厭有關系?」


  「我并不知道災宴之王的執念是什麽,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鏡厭是他計劃中
的一部分。」


  「什麽計劃?」


  「災宴之王似乎在培養大量的超級戰士。裏林的三個王之中,雷依諾恩是掌
管暗面事務的王,所以裏奧雷特、裏林都是他的資源。鏡厭就是他在裏奧雷特中
重點培養的戰士之一,絕大部分瞳族都将鏡厭視爲下一任瞳王。」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感覺後背有些發涼,「如果我殺了鏡厭,豈不是要和那
個裏林的王爲敵?」


  「這倒不會,如果鏡厭能死在你手裏的話,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他根本就沒
有被災宴之王重視的價值。」


  「我現在倒是知道了鏡厭的背景,可是我不得不說,赢下這場仗的信心也變
得越來越低了。」我無奈的笑道。


  「記住,鏡厭和你的區别決定了這場戰鬥的結果,這就是你的突破點。别的
我就不能再多說了,剩下的你必須自己領悟,沒有人可以幫你。」


  我感覺到,八詭的最後一句話才是最重要的。他在之前的事情裏給了我很多
幫助,這一次的這句話也一定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裏奧雷特在身後叫了我。


  我順着那名裏奧雷特所指的方向回過頭去,看到了門口的斷尾,心裏忍不住
狂跳了兩下。


  他的出現隻代表一件事情,神都結晶的價值應該已經得到了充分的認知。隻
不過,它是不是滿足了我和食影者之間的交易,對我來說還是一個未知數。


  「阿紗嘉。」我叫了女孩一聲,因爲我想應該讓斷尾見見她。


  在潛意識裏我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自己會死掉的念頭。如果我死掉的話,我
總希望阿紗嘉仍然能有一個希望,這個希望就是斷尾。


  斷尾是來找我的,大殿很大,所以他一開始并沒有看到阿紗嘉。所以當我和
女孩一起走向他的時候,我看到斷尾動容了。


  「你……出來了……」斷尾顫聲說。他想向阿紗嘉伸出手去,但卻強行抑制
住了這個動作。


  阿紗嘉點了點頭,她和我一樣察覺到了斷尾的意圖。女孩拉過了斷尾的手,
輕輕的捧在了自己的掌心裏。這是女孩對他的安慰,我沒有反對。


  「雖然用了一些陰謀詭計,但勉強把她帶出來了。隻是,現在還有一場決定
她命運的戰鬥在等着我。」我說道。


  「有可以幫忙的地方麽?」斷尾看着阿紗嘉的手,用深沉的聲音問她。


  「或許會有。」我替阿紗嘉回答,「不過那不是現在應該說的問題。你來做
什麽?」


  斷尾用深情的看了阿紗嘉很久,但阿紗嘉隻是帶着一點溫柔的目光靜靜的注
視着他。他最終放棄了,将手從阿紗嘉那裏抽了回來,轉頭看向了我。


  「【末日】的情報,我們已經弄到了。」


  我心裏一沉,「【神都】真的要毀滅了麽?」


  「沒有那麽簡單……」斷尾的聲音聽上去并不是那麽沉重,那裏面帶着一種
意味,就好像小孩擁有了某種新鮮事物急着想要和别人分享似得。


  留阿紗嘉在八詭這邊,我和斷尾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詳細的交談了關于【末日
】的事情。當我完全知曉了這個以神都結晶換來的情報之後,隻覺得心目中的世
界都要被颠覆了。


  「你們準備怎麽處理這個情報?」我問了一個本不該我問的問題,可是這個
情報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老大已經把情報直接扔到傭兵的情報網上了,标價十五億。呵呵,這應該
是有史以來最貴重的公開情報了。」


  「沒有幾個人能買的起。能知道會發生什麽的人最終還是有錢人……」


  「當然,如果這件事情被太多人知道的話,隻會讓毀滅來的更快。讓該知道
的人知道,就已經對得起這個世界了。」


  「我不懂,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要錢做什麽?到了那個時候,整個世界的貨
币系統都要崩潰吧。」


  「我們當然會在那一天之前把所有的錢都花出去。在外面的容身之所、食物、
水、飛艇、能源……老大已經派人在地下建原料化工廠了,呵呵。」斷尾說的輕
描淡寫,但我知道還有更多他根本就沒有提及的事情。


  「那一天來的時候你們打算怎麽辦?」


  「留在這裏,迎接【末日】。幽鬼那邊也是一樣。」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跑掉也說不定。」我搖了搖頭,「你們倒是真敢冒
險,還是在已經完全知曉這個情報的情況下。」


  「别開玩笑了,你不會的。你覺得我們這種人會逃避這種事情麽?【紅函】
你應該是有的吧?」


  我點了點頭。


  「那個發送【紅函】的家夥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你想過沒有?他爲什麽要
讓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戰士們事先知道【末日】的線索?」


  「因爲隻有讓高級戰士們知道會有事情發生,他們才一定會在這一天到來之
前呆在【神都】裏面,親眼看看會發生什麽事。」我在思索了一下之後答道。


  「和我們想的完全一樣,看來我不需要多說什麽了。」斷尾說着,将一張小
紙遞給了我。


  「這是什麽?」我看了看這張紙,上面有幾組數字,每一組都長短不一。


  「這是和我們的聯絡方式,外面世界的。就算外面世界的通訊系統在【末日
】之後全部癱瘓,用這兩組數字也可以聯絡到我們。你進來之前是賣CRK腕式
電腦的,所以調試設備的基本方法應該沒什麽題吧?」


  他們對我的老底摸得很清,而且也很準确,因爲他這麽一說我就立刻聯想出
了這幾組數字所代表的的意義。


  「背下來,然後毀掉。」


  我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不過,這些事情還是等我從決鬥中活下來再考
慮吧。」


  斷尾沒有就我的悲觀心态發表意見,他在幾分鍾的沉默之後問了我最後一句
話。


  「激動麽?」


  我一邊回想着他給我帶來的情報,一邊搓揉着手裏的小紙片,忍不住露出了
一個興奮的笑容。


    ***    ***    ***    ***


  從【末日】真相帶來的震撼中恢複好心态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情了。就算【
神都】要毀滅也好,如果我輸了下一場戰鬥,那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麽意義。


  隻是我忍不住想,或許命運真的是在眷顧初邪的。


  如果【神都】真的要毀滅的話,我和阿紗嘉就失去了預定的容身之所。那麽,
我們所面臨的選擇就隻剩下了一個:和反抗軍重新合作。


  不是因爲反抗軍能真正給我保護阿紗嘉的力量,而是他們現在所要做的事情
能夠給我和阿紗嘉提供唯一能夠生存下來的機會。


  我們不能回【神都】,也不能呆在暗面,那麽就隻有光面了。


  想要把阿紗嘉帶到光面,以我的能力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爲她畢竟是一個裏
奧雷特,裏林們在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要把她殺掉。


  所以我們隻能依托反抗軍開辟的道路,将阿紗嘉帶往真正的神都……


  她将和我一起,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那個将要被完全颠覆的,熟悉的世界
……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就覺得整個人都坐不住了,因爲那是一種我從來沒有奢
望過的生活。


  其實當我和幽鬼、食影者達成和解的時候,我就已經可以回去外面的世界了。
但是我沒有,因爲我在外面一無所有……我所有的珍惜的東西都在這邊。如果阿
紗嘉能夠和我一起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生活,那我就可以和理想中的人一起重新站
在真正的陽光之下了。


  這就是我興奮的原因。


  隻是,看來初邪是對的。或許我終究要和所羅門談一場交易。她能預料到這
件事情,似乎說明她早就知道關于【末日】的真相。


  可是她又是怎麽知道的呢?這個世界上最傑出的兩個情報組織齊心合力用高
昂代價才換回來的情報,難道反抗軍内部早就知曉了麽?這顯然不夠合理。


  初邪回去了,原本我沒有想過她真的能給我什麽答案,可是事到如今我隻能
希望她能夠兌現自己所說的話。


  我在最後的兩天裏潛心思考取勝的方法。八詭已經給了我提示,可是我不知
道自己領悟的方式是不是正确。


  「鏡厭和你的區别決定了這場戰鬥的結果。」這是八詭給出的最後線索。長
時間和裏奧雷特相處讓我在一定程度上學會了以他們的思維方式來考慮問題。八
詭這句話如果從更深層的角度來分析,就會衍生出無數的答案。


  我和他的區别可以或許是力量。他的肉體強度、能量強度、戰鬥經驗、體态
優勢都比我要強大,以這個角度來說,這場戰鬥的結果就是他生我死。


  這個區别也可以是契約。我有蒼綴,而他還沒有簽訂任何契約。如果我能将
自己的力量和蒼綴的力量完美結合,說不定能夠創造一個新的結果。


  但如果說「最大」區别的話,答案就更加深邃了。


  他是裏奧雷特,而我是人類。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和阿紗嘉不同,鏡厭是非常純粹的裏奧雷特,由傲慢中誕生的真正瞳族。所
有人類所珍視的東西,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邏輯和利益對他而言就是唯一可信
賴的東西。


  很多文學作品中都描繪了感情對人類的偉大意義。在極端劣勢的情況下,人
們以壯麗的勇氣、愛情或者信念爲自己赢來了足以改變命運的強大力量,然後赢
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些想法對我而言非常可笑。


  要戰勝一個對手,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意義。哪怕你再想赢,當所有力氣用
盡的時候也不可能再從地上爬起來,現實的殘酷已經給我上了無數次實踐課。我
學會了對這些東西嗤之以鼻,而我很多的對手沒有學會。所以他們死了,我還活
着。


  所以我現在所需要的不是信念、勇氣或者愛情,而是一個貨真價實能夠取勝
的方法。


  蒼綴……


  「我在。」她的聲音在瞬間就響了起來。


  我沒有馬上和她對話,而是努力想要理清自己想要表達一些什麽。


  很久,我都沒有想明白該說些什麽。因爲我不用說她也完全知道我的感受,
這就是終極契約所帶來的效果。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将意志沉了下去。


  當終極契約簽訂的時候,我和她就産生了深刻的聯系,可是我一直都沒有主
動和她展開真正層面的意志連接。因爲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多了一隻奇怪的「眼
睛」,讓人非常不習慣。所以我一直關閉着那隻「眼睛」。


  這一次,我要真正和她建立連接。就像她一直看着我那樣,我要和她真正的
對視。


  整整要多出一倍的感受向我洶湧撲來,我強忍着海量的信息對自己神經系統
的沖刷,沒有斷開連接。


  這一次,是全身心的連接。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肌膚的冷熱、耳邊的窸
窣,也就同樣能感受到所有的一切。


  我感受到了蒼綴劇烈的動搖,還有她變得越來越狂躁的情緒。不安、恐懼、
期待、驚慌……如果我不是早已定下神來仔細分辨,我會以爲這些情感都是來自
于我本身。


  她似乎想讓我斷開連接,但是又好像對這一時刻期待了很久。她唯唯諾諾的
接受我的洞察,欲拒還迎,最終好像認命了一樣讓我和她完全連接在了一起。


  不信任感、疑慮、欣喜、眷戀……我感受到了更多的東西,然後才發現蒼綴
對我有着如此豐富多樣的複雜感情。


  意識的交流開始了,這是完全不同于語言的形式。我所想、她所想、在同一
時間就可以毫無保留的交彙。思想有多快,交流就有多快,仿佛兩方潮水對撞在
一起,攪起不計其數毫無意義的浪花,把我們兩個的思維搞的一團糟。


  但是很快,我們就強迫自己靜下了心。重新舒緩下來的思維減速到了我們都
可以清洗分辨的程度,這個時候,交流才真正開始了。


  這種交流實在是太可怕了,因爲兩方都沒有機會做委婉的表述,所有最真實
的感觸都會直接的傳達到對方的意志之中。


  「我需要你。」我想到。


  「我也需要你。我一直在看你。我害怕你。我羨慕你。我恨你。我喜歡你。」


  「我不喜歡你。」


  「我好難過。我想要你也喜歡我。我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


  她哭了起來,那種悲傷的情緒完完整整的傳遞給了我,然後我也開始不受控
制的流下眼淚。


  「我很讨厭你哭。不許哭。」


  「好吧。好吧。好吧。」


  悲傷被強行抑制了下去,我感到自己的眼淚也停止了流淌。那種感同身受的
心痛和悲傷讓我深深的憐憫了起來。原來她一直就是這樣看着我的,我所有迸發
出來的感情,她全都讀過。我激動的時候、我絕望的時候、我悲傷的時候,原來
一直有一個人在陪着我,和我一樣品味着這些我原以爲自己無法承受的情感。


  「我喜歡你了。我很感激你。」


  「人類變得好快。」


  「我們就是如此。很無奈,我們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你想要赢,所以才和我連接。」


  「能赢麽?你能給我什麽?」


  「人類好貪心。我非常害怕。」


  「害怕什麽?」


  「你想要戰勝鏡厭的力量。那個力量離你太遠了。你的貪婪讓我害怕。」蒼
綴的意識在瘋狂顫抖。


  「這就讓你害怕了?如果需要,我還想要戰勝噬王的力量!」


  我聽到蒼綴發出了一聲尖叫,她抱住自己的身體蜷縮了起來。她真的是在害
怕,我猛烈燃燒起來的貪婪欲望讓這個幼小的裏奧雷特幾乎無法承受。


  然後我看到了一隻手,那隻手按在了我的頭上。不,是蒼綴的頭上。


  骸王的手。


  「很辛苦吧。别怕……他們人類就是這樣,不要害怕。」骸王那不屬于世間
的輕柔嗓音在側面響了起來。


  蒼綴将整個人都撲進了骸王的懷抱裏,連我都感受到了骸王身上傳來的溫暖。
我原以爲骸王是一個寒冷如冰的女人,現在才發現那隻是我的錯誤印象。


  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蒼綴的身體已經不再是小孩了。似乎在終極契約簽
訂之後她就開始再次成長,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少女,個頭到了骸王的肩膀。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讓你這麽害怕。」


  「我害怕。害怕。」


  單純的意識來來回回,反反複複了很多遍之後,蒼綴才在骸王的安慰之下平
靜下來。


  「人類的貪婪也是你的糧食,給他他索要的一切,這是你們的契約,也是你
力量的源泉。不要害怕,也不需害怕。」骸王捧着蒼綴的臉,靜靜的對她說。


  蒼綴用力點了點頭,然後骸王的身影一轉就不見了。


  我清晰地看到了骸王嘴唇之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亂的魔紋,一時間讓我走了神。


  「那些花紋真美。」


  這個毫不相幹的信息傳遞到蒼綴那裏的時候,她一時間也忘卻了害怕。


  「我也有。」蒼綴帶着一點羞澀和得意的情緒随着這個信息一起傳了過來。


  「在哪?」


  蒼綴慢慢解開衣服,低下頭。我通過她的眼睛看到了少女腹部側面的魔紋。


  「也很好看。」


  「你覺得好看我很高興。」


  高興的情緒把之前的害怕一點一點驅散了,我們的交流重新恢複了正常。


  「你能給我多少力量?」


  「所有!」蒼綴說道。


  「那麽我們加在一起和鏡厭比,誰強?」


  「我不知道。」


  至少沒有聽到否定的回答,已經是不錯了。在重新核對了契約上的代價細節
和使用方法之後,我開始召喚蒼綴的力量進行訓練,并且在約定之日前勉強達到
了令人滿意的程度。


  隻是我仍然認爲,想要赢,單憑蒼綴是不夠的。


    ***    ***    ***    ***


  在約定之日到來之前,我幾乎沒有入睡過。


  精神已經調節到了一個非常亢奮的程度,這種情況下入睡是不可能的。開始
的時候,我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在戰鬥中将會出現的各種可能性;後來,我則把
努力的目标放在了神宮之上。


  我一次次的拔出神宮,對着空氣出刀,然後收刀回鞘。在這個過程中,我都
在模仿一個人,那就是方先生。


  我想象着這一刀如果是由方先生揮出的話是什麽樣子,然後照做。


  這是人類和裏奧雷特的另外一個不同。裏奧雷特可以活上千年,卻沒有什麽
東西會傳遞下去。人類則不一樣,方先生教給我的知識是無數人在時光的穿梭中
篩選提煉的精華。如果我能接近方先生哪怕是一丁點,這次的勝算也會變得更大。


  揮刀的力道、角度、刀意在壓力的迫使下被提高到了一個我從來沒有達到的
程度。但是我知道這不夠,速度和力量都足夠的情況下,我需要的是另外一種東
西。


  我喚來了阿紗嘉,讓她站在我面前,然後對準她的額頭繼續揮刀。


  阿紗嘉被我莫名其妙的要求弄的非常疑惑,她在我第一次揮刀的時候吓得往
後退了好幾步。我也一樣,在距離她還有十多厘米的時候就忍不住停了手。


  我拉她回來,然後再來。


  慢慢的,她不躲閃了,隻是在我揮下來的時候緊張的閉緊了眼睛。


  而神宮停滞的距離也一點點的在縮短。


  這不僅僅是刀的收發自如,也是心意的收發自如。


  我想要戰勝那個裏奧雷特,就要變成和他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他有欲望,那麽我就要做到心無所欲。


  哪怕是面對阿紗嘉,我也要能夠心無旁骛的斬擊下去。心無雜念,這或許是
隻有人類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最終,當約定之日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站了起來,和阿紗嘉一起向堕鎏
之地走了下去。


  連續五十個小時沒有睡眠,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困倦。而且如果我睡過去的話,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的狀态就一定會被丢掉。


  一步步的順着階梯走了下去,我能聽到自己每一寸肌肉在咯吱作響,連血管
裏的血液流動的聲音都顯得震耳欲聾。這不正常的精神亢奮感中,我保持着極度
的清醒和靈敏。


  整個堕鎏之地已經被封閉了起來,隻有三個人能夠進入。鏡厭早就在裏面等
着我們了,所以當我和阿紗嘉站到他面前的時候,戰鬥就算是開始了。


  噬王根本就不在這裏,我想那是因爲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需要現身幹涉的
緣故。


  阿紗嘉遠遠的站開了。我根本沒有注意她的走向,因爲在看到鏡厭的瞬間,
我就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鏡厭仍然帶着傲慢的笑容看着我,但是當我拔出神宮的時候,他的笑容不見
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警惕和驚訝。


  「……你怎麽做到的?」他在對我說話。


  我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來調整自己的作戰狀态,現在已經到達了我一輩子都
不會再有的程度。所以他的話就好像微弱的蚊鳴一般,我根本就沒有聽進去。所
有和戰鬥無關的事情,都被我的感官自動忽視掉了。


  我松手,神宮的刀鞘落在了地上。我用右手一寸一寸的捏緊手心的劍柄,然
後用左手半握住它的底端,最後将切刃直指鏡厭的眉心。


  鏡厭動了,從他的身後湧出了一大捧銀白色的雲彩,占據了我頭頂的全部黑
暗,變成了濃重的化不開的烏雲。


  那是他增殖的觸角,不計其數的觸角。


  我舉起神宮迎了過去,局部能量加速,手上的速度已經快到連我自己都不相
信的程度,在每一根觸角揮舞到面前的時候将它們一一切斷。


  我曾經隻做過這種動作兩次。一次是在和賭徒保羅戰鬥的時候,隻有三秒。
他用遮蔽王冠射出了鋪天蓋地的能量彈,而我憑潛意識将它們全部劈碎了。


  另一次是和潘朵拉的戰鬥中,我和她在最後能量幾乎用盡的情況下連續拼了
好幾刀,每一刀的角度和速度都超越了自己的意識。


  但這一次,憑這第一波攻防,我就能夠确認,我是真的超越了自己。


  心中什麽都沒有想,大量的汁液從觸角的斷口噴濺到了我的防護罩上,不計
其數的觸角被神宮斬斷。神宮舞動的像細密的春雨,不帶一絲多餘的動作,在我
自己動态視覺沒有喪失的情況下,将所有攻擊阻截了下來。


  看着自己的成果,我的心裏卻沒有一絲興奮感。


  這很好,因爲這就是我努力的目标。興奮、恐懼、失落、緊張……這些東西
在這場戰鬥中我都完全不需要。


  手中的刀在空氣中接連不斷的發出撕裂的聲音,我向鏡厭邁開了腳步。


  每走一步,觸角的攻擊就密集一些。我整個大腦都高負荷的運作了起來,視
覺神經、聽覺神經、甚至直覺這種東西都敏感到了極緻,每一道攻擊的存在我都
能感受到。


  快一些……再快一些……我命令着自己手中的刀,然後繼續邁出步。


  在十幾步之後,一根觸手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盡管我清楚地看到了那道攻擊,但是手裏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拍。肉體的力量
已經跟不上反應神經了,看來我肌肉的強度并沒有預期的那麽好。


  糾結成團的亮銀色觸手像鞭子一樣在我身周各個方向發出瘋狂的抽搐聲,努
力的想要把我擠碎插爛。我在這蓬銀色烏雲的籠罩下按部就班的用神宮繼續将它
們擋開。


  在密集的觸角的遮擋下,我沒有看到鏡厭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什麽位置。


  身上又多出了幾道傷口,但是都不重。我終于越過了一道線,一道觸手活動
能力極限的線。和觸手的長度有關,當我距離鏡厭越來越近的時候,觸手和觸手
自己之間的相互影響最終會達到一個頂點,然後所有觸手的攻擊頻率和力度都會
開始下降。


  我知道,他就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了。


  我沒有給自己加速,因爲所有提升上來的能量都用作了手臂揮刀的動力。而
且我知道,我最終會走到他的面前。


  終于,我看到了鏡厭的臉。如我所料,那張臉的表情并不好看。


  我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爆發了身上的能量,将所有的觸手都炸開了幾米,然後
對準他的額頭就刺了過去。


  鏡厭立刻後退,在這瞬間我擡起了手。


  零斬。


  我聽到了密集的碎裂聲,鏡厭的身體被撕扯出了一大堆碎片,他的血液和碎
片一起濺的滿地都是。大量斷裂的觸角從空中落了下來,在地上抽搐扭動着。


  他自然是早就知道我有這麽一招的,所以才以原地不動的方式用觸角對我發
動攻擊。隻是他沒想到我會突進到距離他這麽近的地方給他足以緻命的攻擊逼他
移動自己的身體。


  鏡厭往後連退了好幾步,開始愈合身上的傷口。他看上去表情非常凝重,我
知道他該認真起來了。


  「漂亮……貪狼……我真的沒想到你們人類能夠達到這種程度……連我都理
解不了的程度。」鏡厭對我點了點頭。


  我沒有說話,隻是對他走了過去。我的能量比他差太多,我不能将它浪費在
沖刺上面。


  「可是你憑自己的能量又能做幾次這種事情?的确,這一回合我耗費的能量
要比你多得多。可是,就算你來再多次,我的能量也不會比你先耗完。」


  「那麽,我不用零斬,你也别用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來和我較量了。」我說
道,「我們都用最強的力量打一次吧。」


  鏡厭點了點頭,「正和我意,算是在殺你之前給你的尊重。」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我也點了點頭。


  鏡厭大吼了起來,不再掩飾自己的力量。銀白色的能量風暴升了起來,整個
堕鎏之地都開始震動。暴起的沙塵漫天飛舞,在強光之中我看到鏡厭的身體發生
了細微的變化。


  看着奪目的光柱,我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輕輕對深淵中的契約者發出了請
求。


  「蒼綴,契約裝甲。」


  蒼綴沒有回應我,她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緊貼我肌膚的薄薄甲胄從胸口蔓延了出來,手、腳、四肢、乃至全身。


  和贖魂之凱完全不同,這套薄薄的隻有一厘米厚的東西就是以蒼綴命名的契
約裝甲。當第一層骨質凝結完成的時候,一股血紅色的脈絡在甲胄之上盤旋生長
了起來。


  得到了終極契約的蒼綴,已經覺醒了血族的力量,所以她的契約裝甲也顯現
出了血族的特點。


  當契約裝甲将我的臉頰完全覆蓋的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虛空中傳來的一聲
飄渺而尖銳的笑聲,我不知道那是誰在笑,或許是蒼綴那屬于血族的父親也說不
定。


  另一邊,鏡厭的契約裝甲也構築完成了。那是一套非常華麗的銀白色铠甲,
相比我單薄的蒼綴來說,鏡厭的東西看上去不僅厚重而且更加奪目。


  鏡厭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的雙目已經燃起了屬于瞳族才有的驚人閃光。他沖
了過來,雙眼在堕鎏之地的黑暗中留下了兩道痕迹。


  他撲了個空,雙手的爪子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大坑,卻沒有擊中目标。


  我用了零移,所以很輕松的躲過了他的第一次攻擊。


  鏡厭再次撲了過來,而我則再一次從他的攻擊範圍中消失。不過這一次他沒
有停滞,而是給自己施加了一個恐怖的反作用力,毫不猶豫的緊緊追擊向我剛剛
挪動的位置。


  如果是人類來做這個反沖動作的話,沒有人還能保持清醒,或許連腿都會斷
掉。就算以裏奧雷特的身體強度,骨折也是一定的。不過鏡厭好像完全不在乎,
應該是在依賴契約裝甲的恢複能力或者防禦能力。


  可是我在躲閃的時候并沒有失去方向感,我早已經自己的刀意鎖定在了他的
身上,所以在他以意料之外的速度沖到我旁邊之前就早早做了下一次零移。


  鏡厭像炮彈一般亂竄了起來,一次又一次撲向我所在的地方,而我則做了一
個又一個零移。戰鬥的初始階段,我們兩個就好像沒頭沒腦的瘋子一樣在這個空
間裏四處亂跑,制造着一個接一個毫無意義的能量爆炸。


  最終,鏡厭停了下來。我看不到他隐藏在契約裝甲下的表情是什麽樣子,但
很明顯他的契約裝甲已經不足以彌補反作用力帶來的傷害了。


  「不可能!!你還能用多少次零移!?」他不甘心的叫着。


  「你可以自己猜。」我浮在空中看着他,讓自己繼續保持在極端的平靜之中。


  這就是蒼綴契約裝甲帶來的力量,幾乎沒有限制的零移和零斬使用次數。看
上去我給自己加的「不使用零斬」的限制給自己制造了枷鎖,但事實是蒼綴的契
約裝甲并沒有辦法持續太長時間,我沒資格和鏡厭打消耗戰。如果他和我誰都不
動的話,契約裝甲失效的時候我就連一戰之力都沒有了。


  「你準備躲到什麽時候?」鏡厭皺着眉頭吼道。


  「現在就是時候了。」


  我剛說完,就做了另外一次零移,在鏡厭反應過來之前閃到了他的身後側,
揮出了一道巨大的能量刃。


  鏡厭在察覺到拿到能量刃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閃了。但是他回過身來,恰好
用雙手接住了拿到能量刃。鏡厭手上溢出了大量的能量和能量刃進行對沖,并在
一秒鍾後用自己的能量絞碎了我的能量刃。


  不過這一秒鍾的時間足夠讓我發動很多次進攻。


  我再次零移到他身後,但是這一次我的距離把握的比上一次還好,恰到好處
的留出了足以讓我使用切刃的程度。


  所以我用了,神宮的切刃在我全力的能量增幅之下鑿入了鏡厭的契約裝甲,
然後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脖子。


  我将刀身一扭,想要順勢将他的脖子砍斷,但是卻沒能做到。


  鏡厭的反擊立刻就來了,他一肘撞在我的胸口。我死死抓住神宮,沒有将它
留在鏡厭的脖子裏,然後倒飛了出去。


  眼前一片黑,我摔在地上足足暈了三秒鍾才重新恢複神智。肋骨不知道斷了
幾根,劇痛讓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好在鏡厭傷的也不輕。他也用了十多秒才用能量增殖身體部位勉強止住了傷
口的血,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剛才隻要追擊一下我就把命給送了。


  恢複過來的鏡厭沒有給我多餘的休息時間,立刻就沖了過來。不過這一次,
他在空中張開了無數增殖觸角。爲了防備我食言使用零斬,他的竄動還帶着随即
的方向變動。我知道自己有麻煩了。


  他學的太快了,至少在幾次零移之後就明白了零移的遠離。隻要空中的阻攔
夠多,我所能零移的方向就非常有限,所以随心所欲的規避已經變得不可能了。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能量光芒一點減弱的兆頭都沒有,而我已經感到有些
力不從心。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我所依賴的計策是那麽無力。


  不得已,我隻能驅動了屬于契約裝甲本身的力量,然後和鏡厭開始了正面的
抗衡。


  那些觸手從空中折了過來,像水母一般蟄向我。我将神宮一旋,和之前一樣
把它們一一斬斷。


  可是這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因爲鏡厭動了,他自己已經撲了過來,注滿了
能量的拳頭朝我壓了過來。


  這一拳比曾經天使之塵韋恩奈茲給我的那拳要差的遠,可是那個時候我并沒
有讓天使之塵真正的命中我。


  打了這麽長時間,我的注意力和戰意都病态似的沒有減弱,但肌肉的力量真
的已經跟不上了。沒有辦法做出有效的變招,我所能做的最好程度就是将雙臂蜷
縮一下,代替自己的胸腔來接這一拳。


  隻聽見脖頸被反作用力震得格拉一聲,然後我整個人就被打飛了。思考在劇
烈震蕩之下已經停滞,在疼痛傳遞過來之前,一根觸角就纏住了我的腳。


  那根觸角立刻就斷了,因爲我飛的速度太快。可是更多的觸角立刻就補上了
它的位置,然後強行将我在空中拉住了。


  這個時候大腦才剛剛感受到痛苦,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哼,左手應該是斷
了。


  全身還沒有适應眩暈和疼痛,纏住我腳的觸手就把我淩空甩了出去。


  身體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地上。


  我憑借殘存的意識拼命用能量做了反向減速,并淩空向圓心處的鏡厭打出了
好幾枚能量彈。後背接觸地面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差點就吐血了。


  想爬起來,但是卻沒能做到。這個現象讓我全身都涼了,難道是脊柱斷了?


  試了第二次,總算是沒讓我絕望,手肘和膝蓋總有了反應。我狼狽的撲向一
邊,身後立刻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爆炸的氣流将我沖開了一段距離,我重新摔在了地上。


  鏡厭又撲了過來,我看到他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再次撕裂,血流了他一身。不
過他的能量水平依舊很高,速度也沒有減慢。


  我爬起來,再次舉起了神宮。


  「死!!」鏡厭大喝道,烏雲一樣的觸手再次籠罩了過來。


  同樣的情形再次上演,不過當觸手壓過來之前,我用能量振了神宮。


  紫色的光流刃從到身上竄了出來,将它們切了個粉碎。


  這是微涼留給我的最後遺物,屬于她的那道光流刃。我知道這一次用完之後,
我就永遠不會再看見屬于微涼的這道紫色了,她所有的痕迹就會完全和她的屍體
一起葬送在那座火山的熔岩之中。


  但我還是用了,我必須用。


  振刀!


  這道我最熟悉的光流刃在我的身周形成了鏡厭觸手無法逾越的屏障,我對準
進到身前對我再次揮拳的鏡厭劈下了第二道切刃。


  神宮在他的肩胛之處入刃,我奮力的将刀刃向他的脖子揮去,一大捧血液噴
射了出來。


  鏡厭的拳速劇減,但是還是打中了我的身體。


  我沒能切下他的頭。


  他捂着再次受傷的脖子後退,半跪在了地上;而蒼綴的契約裝甲在我受到緻
命攻擊的時候強行解體,碎了個幹淨。這勉強救了我一命,不過我已經到極限了。


  疼痛讓我幾乎喪失了神智,連站起來幾乎已經做不到了。嘴裏面有血,呼吸
的時候會産生鑽心的疼痛,那是肺部受了重傷。


  我用刀支撐着身體站了起來,鏡厭也是。隻不過,他已經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他沒有廢話,隻是盡力恢複着自己的傷口,隻等幾秒鍾之後發動最後的沖擊。


  這個時候,我說話了。


  「看來無論如何都赢不了你……」我用平淡的像死人一樣的口氣說道。


  「怎麽了?想求饒?」由于脖子受傷,鏡厭的聲音變得嘶啞而難聽,但是其
中的得意卻是掩飾不了的。


  「可是就算赢不了你,我也不會把阿紗嘉交給你……」


  「哈哈哈!!這個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就在鏡厭話音剛落的時候,我用盡僅存的所有能量向阿紗嘉沖了過去,然後
對她舉起了刀。


  阿紗嘉看着我,她沒有躲閃,也沒有動,看着我對準自己揮動了神宮。


  如果我得不到阿紗嘉,那麽我也不會将阿紗嘉留給别人。所以,我要殺了阿
紗嘉。


  這是冷如磐石的一刀。對準自己心愛的人,我砍了下去。


  神宮的刀刃像之前我所鍛煉的無數次那樣,停在了阿紗嘉的眉心之前。


  在這一瞬間,我回過了身,然後對着像瘋子一樣向這邊沖過來的鏡厭釋放了
我所有能夠釋放的零斬。


  人和裏奧雷特最大的區别仍然在于,裏奧雷特終究還是不會說謊。


  可是人類會。


  「【無風的淵】【獨音】,阿紗嘉·光詠,仰慕你的堅韌、驕傲和高潔。我
在此衷心邀請你成爲我的伴侶,向我瞳族至高的王起誓,我将盡全力助你,并肩
坐上深淵的王座。」


  這是鏡厭親口說過的話,裏奧雷特說過的話,一定是真話。


  他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了我這個醜惡的人類面前。


  先是向我伸展過來的那團觸手,接着就是他的契約裝甲,然後是身體,不計
其數的碎片、肢體和肉塊在空中鋪灑了開來。在全力的沖刺之下,零斬絞碎了鏡
厭身體的所有地方,将他切割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在他死去之前,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充盈的是焦急和關切,在他
誕生「疑慮」和「驚訝」之前零斬就奪取了他的性命。我知道我賭對了,他的确
對阿紗嘉産生了深深的愛慕,他一定會沖過來阻止我。


  高級的裏奧雷特不會相信人類,他們也能夠看穿很多人類的謊言。


  但我這一刀,成功的騙過了他。


  因爲我騙過了我自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鏡厭沒有如預料之中那樣沖
過來的話,自己是不是真的會對阿紗嘉斬下去。


  這是一場賭博,也是一個陷阱。我用所能想象的最卑劣的方法取得了這場戰
鬥的勝利,讓令人作嘔的淤泥沾染了靈魂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
黑暗之中匍匐隐藏,刺出了肮髒而惡毒的一刀。


  或許我永遠都沒辦法從這潭人性的淤泥之中再次走出來了吧……我曾經最珍
視的、屬于戰士的尊嚴,被我作爲取勝的籌碼扔了出去。


  手中的刀落了下去,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拿起神宮了。


  我違背了答應過方先生的事情——我玷污了這把刀。


  我倒了下去,而阿紗嘉抱住了我。


  隻是,我赢得了她。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37     標題: 神都 (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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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五章


  「那根本就不是勝利,你已經輸掉了我最看重的東西。」


  初邪站在那裏,帶着痛心疾首的語氣說着。


  「我不得不那麽做!」我叫着。


  「算了……我看錯你了,沒有真正的戰士能接受你這種人。」


  初邪走了,我拔腿去追,可是卻怎麽都追不上。


  「我要赢!我沒有選擇!」我對着她的背影大聲喊着,喊得精疲力盡。


  可是沒有人能夠聽到。我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全都丢下一個鄙夷的表
情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我覺得自己做錯了,做了自己都無法饒恕的事情,可是卻死咬着說什麽不後
悔。所以所有人都走了,沒有人再留在我這個肮髒的臭蟲身邊。


  我開始尋找阿紗嘉,大概隻有她還能接受我。可是我找不到,我在一片黑暗
中四處尋找,腳底開始腫脹化膿,全身都一點點的在腐爛。


  我掙紮着,喘不過氣來,精疲力盡,全身像着了火。


  有水送到了我的嘴邊,我貪婪的将它們大口的喝了下去。水裏面摻了什麽東
西,有些苦。沒過太久,身體的熱量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腦袋裏的混亂也冷卻了,我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手臂、胸口和腿都在傳遞
着劇痛,這種感覺算不上美妙,但卻讓我清醒了很多。


  我睜開了眼睛,再也不敢昏睡過去,盡力讓剛才的噩夢遠離自己。


  一股熟悉的氣味傳了過來。我試圖爬起來看個究竟,但是身體卻沉的像棺材。


  「肋骨三根,左手尺骨、桡骨、肱骨粉碎性骨折,還有大量内出血。」


  是初邪的聲音。我扭頭向她所在的地方看去,女孩在我床邊不遠的沙發上抽
着一支煙。她走過來,将抽到一半的煙放到了我嘴裏。


  「我如果沒及時過去啊,就憑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王女,你早就死了。」


  我叼着嘴裏的煙蒂,狠狠的吸了一口,受傷的肺部傳來了不滿的尖叫,劇烈
的咳嗽下煙蒂掉出了我的嘴角。


  初邪在香煙掉落之前将它重新夾住,她在床邊蹲下來,用手背輕輕摸了摸我
的臉。


  「我在哪?」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可怕。


  「前進據點。」


  我大體掃視了一下房間。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整個牆壁也被粉刷成了淡淡
的粉色,一旁的桌子上還擺着一些風格可愛的小雕像。毫無疑問,這應該是初邪
的房間。


  「我怎麽會在這裏……阿紗嘉呢?」


  「死了。」


  初邪平淡如水的回答讓我愣了足足三秒鍾,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麽!?」


  我猛的坐了起來,不過這個動作隻完成了一半就被全身的劇痛和左手沉重的
理療器所阻止了。


  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了,阿紗嘉正站在那裏,雙手捧着一根足有胳膊長的熱
狗三明治往嘴裏送着。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和我恰好對視在一起。


  「你看看你看看!一說她啊,你就和瘋了一樣。」初邪哼哼唧唧的氣道。


  我長舒一口氣,全身剛剛聚集起來的力氣瞬間消散了。我重新躺在了床上,
然後被傷口的疼痛弄的嘶了幾口冷氣。


  阿紗嘉把嘴邊的食物放下,然後關切的貼到了我旁邊。看來比起三明治終歸
還是我比較重要。


  「你餓不餓?」阿紗嘉第一句話問的我啞口無言。


  「他現在不能吃東西。」初邪冷冷的說道。她靠着床腳坐在地毯上,一手端
着煙缸,一手擎着煙有一口沒一口的吸着。


  「我睡了多久?」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初邪給我的。我在取勝之後重傷昏迷,阿紗嘉抱着我離開
了堕鎏之地,想要找八詭給我治傷。可是噬族根本沒有關于「治療」方面的概念,
對他們來說隻要不是緻命傷,全都可以通過進食來迅速恢複。


  可是初邪如約回來了,她立刻帶我趕回了反抗軍的據點,然後妥善處理了我
的傷勢。憑借人類這邊高度發達的醫療水平,距離送命一線之隔的我被救了回來。


  在我昏迷的一個周裏,初邪和阿紗嘉輪流陪在我這裏。尤其是初邪,她爲了
保證我在反抗軍這邊的安全,絕大部分時間都保持着清醒的狀态。


  「噬王有沒有消息?瞳族那邊呢?」我問阿紗嘉。


  女孩搖了搖頭,「父親說過的話不會食言,我們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再插手。
瞳族和噬族之間的戰争會變成什麽樣子也已經和我們沒有關系了。」


  這對我和阿紗嘉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了,剩下的問題我可以和她一起去面對。


  我伸出手,問初邪要煙。


  「嗆死你。」初邪淡淡的說着兇狠的話語,從懷裏掏出了煙盒遞過來給我。


  身上的疼痛已經慢慢的減弱到能夠習慣的程度,我艱難的綽起煙蒂,試着用
能量火焰來點煙,可是卻失敗了。


  我愣了一下,随後想起了一件早已知道的事情。


  使用了蒼綴完全形态的契約裝甲,我的能量等級會在三天之内慢慢下降到普
通人的程度。這個狀态會再持續三天,在第七日的時候才會慢慢回升。也就是說,
我想要回到原本的戰鬥狀态需要整整九天。


  相對于簽訂終極契約之前的規則來說,這個代價已經很小了,畢竟我的力量
不會受到永久性的傷害。


  力量沒有損傷,可是我的意識已經被自己的陰謀所重創。


  雖然我并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家夥,但至少在一對一賭上性命的戰鬥中,我
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尊嚴做出那種肮髒的事情。我身邊的同伴、我所看重的人、
以及看重我的人,都是把戰士尊嚴看的無比重要的家夥。


  我對自己的憎惡之情從來沒有這麽深切過。


  我曾經看重的「忠義」,在我把短刀刺進挽歌後背的時候就被丢棄了。而現
在,我又丢棄了另一件支撐我的信念……


  這樣一件一件的丢下去,我終歸會變成我所最厭惡的那種人。


  那個時候,我強行把自己催眠成了在我自己眼中十惡不赦的形狀,不計一切
後果的去争取完美的結果。結果的确很完美,但其過程卻肮髒無比。無論如何也
沒辦法原諒自己,因爲我現在并不後悔做了那件事情。


  我和神宮的契合程度超越了我所認知的極限。當我回想起那場戰鬥的時候,
我覺得自己在那個時候甚至達到了能在劍術上和方先生一見勝負的程度。


  如果不是我最後的舉動,現在我就可以深深的驕傲了。


  然而我最終還是玷污了我最最親密的夥伴,它的主人沒有爲它赢來任何榮光。


  手指一痛,我這才發現整根煙已經燃成了灰燼。除了最初的一口,我完全沒
有動過它。


  「在想什麽?」初邪沒有扭頭看我,她坐在那兒,很淡然的把煙缸遞到了我
手邊。


  我掐滅了煙,開始給她講述自己是如何赢下來的。


  我很害怕,害怕她像夢中那樣斥責我,然後永遠離去。可是我必須說,否則
那個噩夢一定會纏着我一輩子。


  當我講完之後,初邪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她把頭向後一靠,恰好到了仰臉能
看到我的程度,這動作顯得慵懶而可愛。


  「怪不得你喊了我的名字。」她挑着眉毛說。


  「什麽時候?」


  「發燒燒的像爐子一樣的時候。哈!那麽在意我會跑掉啊?」初邪帶着得意
的嗓音說。


  「他也叫我名字了。」阿紗嘉在這個時候插話道,不過好像她并不是很清楚
其中包含的意味。


  「是麽?」我有些尴尬。


  「沒有。隻叫了我一個人的。」初邪說的煞有其事。


  「她騙人!」阿紗嘉急的臉都紅了,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服我去相信她。


  這個時候,看着她們的樣子,我隻覺得心裏好受多了。我最在意的兩個人,
似乎都沒有厭惡我。阿紗嘉是不明白尊嚴對我們這種戰士的意義,而初邪的淡然
我就讀不懂了。


  「初邪,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會對我的行爲作嘔。」我說的非常直白,因
爲需要知道她真正的看法。


  「恩,或許換了别人一定會吧。可是誰讓我喜歡你呢?女人喜歡上一個人的
時候,什麽缺點都可以容忍。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優點也會變成缺點。」初邪
的聲音還是那麽輕描淡寫,松散的不象話。


  她把手搭到了我纏滿了繃帶的手臂上面,「你變髒了的話,我就把自己也弄
髒一點好了。再說,我本來也不是什麽幹淨的家夥。死在我謊話下的家夥沒有三
位數也有兩位數了吧,哈哈哈……所以,放心吧,我不會走的,沒了你我很不開
心。」


  「……謝謝。」我說出了乏味而古怪的話,隻覺得有了重新拿起神宮的勇氣。


  「那麽,如果是爲了我的話,你會做一樣的事麽?像爲了她一樣。」初邪轉
過身,正視着我。


  她的攻擊是如此強大,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沒有忘記橫亘在我和她之間的
那道峽谷是多麽的難以跨越。


  看到我的沉默,初邪也是淡然的一笑,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


  「原來現在還沒辦法回答啊……算了,答應過要給你一個答案的,所以這次
不能怪你。」


  「那麽,有答案了麽?」我問。


  初邪搖了搖頭,「時間太短了,我聯系不到我大哥,隻能和奧索維說。等見
到他的時候讓他告訴你結果吧,我累了。」


  這個時候我才看出來,她的淡然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疲憊。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别來這套。既然已經醒了,我們就準備動身吧。」


  「動身?去哪裏?」


  「回黑城基地。她在暗面這邊不是很紮眼麽?呆在這麽深的地方,萬一讓裏
奧雷特把好不容易建設好的前進據點給毀了就麻煩了。那邊的話,沒有裏奧雷特
會過去。」


  初邪說的沒錯。在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之後,我們就上路了。我的能量水平
如期複原到了正常的水平,傷勢也在到達了黑城基地的時候基本康複了。


  一切看上去都恢複了平靜,我卻不知道在那個地方還有一場我這輩子都不想
面對的戰鬥在等着我。


    ***    ***    ***    ***


  整個反抗軍似乎都知道了我沒死的消息。隻是讓我意外的是,在我轉移和養
傷期間,很多路過的支援部隊隊長和高級幹部都過來看望了我。


  這和我想象中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更像是對待一位歸
隊的隊友而不是被處決的棋子。


  後來我才知道,初邪從一開始就在反抗軍内部大肆宣揚我沒死的消息。當初
所羅門的計劃是秘密的将我殺掉,以至于要将我的直屬小隊全部滅口。當他們認
爲計劃完成以後,便對初邪乃至整個反抗軍宣稱我和小隊一起犧牲了。


  他們之所以要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如果被反抗軍的成員知道這支部隊存在
這種事情的話,整個組織都會崩潰掉。哪怕出再多的錢也沒有人會願意在這種組
織之中效力,大家都不希望被自己人殺掉。


  于是情況就微妙了起來。當所有人知道我沒死的時候,再讓我死一次就會顯
得非常蹊跷。初邪的計劃不錯,她是在用這種辦法來保護我。


  現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所羅門要殺我的真正原因。不知道這個原因,我們就
無法估量他會以什麽代價來換取我的性命。


  初邪一直在駕駛室負責駕駛,而阿紗嘉則陪在我的身邊。


  她已經不再是裏奧雷特的王女,當她打算和我一起同行的時候,阿紗嘉就踏
上了不可回頭的道路:追求人性的道路。這條路是我所承諾的道路,我們将一起
走下去。


  令我略感欣慰的是,阿紗嘉看上去并不讨厭初邪。我能體會到她偶爾流露出
的對初邪的忌憚和一點點恐懼,但那并不是厭惡的情緒。


  很有意思的是,每當她看着初邪和我胡鬧的時候,都會露出一副用心學習的
樣子。聰明的阿紗嘉已經很清楚的洞察到了初邪身上那種昭彰的人性,從這方面
來說,初邪是她的好老師。


  黑城基地的樣子變了,更多的荒廢城區被開發成了可以供人居住的地方。這
個現象讓我感到非常奇怪,因爲需要在這裏駐紮的反抗軍連十分之一的已開發城
區都占不滿。


  「你們果然已經買了【末日】的情報……」我透過飛艇的窗戶,看着城區外
面正在建設着大量移動式農作物培育室,心裏有了底。


  初邪坐在懸浮飛艇的駕駛室裏,她扭過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現在已經有【末日】的情報了麽?我離開這邊時間有點長了,沒聽說過。」


  「那你們爲什麽要建設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奧索維管的,我隻管打架,你又不是不是不知道。」


  的确如此,我在反抗軍裏的時候,和裏奧雷特的交戰都是由她這個副軍團長
來處理的。像後勤、财政、人力這些項目都由奧索維一手掌握。


  「食影者他們已經弄到了【末日】的情報,他們在情報網上直接公開販賣,
開了十多億的價格。」我解釋道。


  「哇靠!他們真是想錢想瘋了!」初邪叫了起來。


  「如果你知道【末日】到底代表着什麽的話,就不會這麽看了。」


  初邪的眼睛一亮,「這麽說你知道咯?」


  我點頭。


  「快說!」


  「不告訴你。」


  初邪尖叫了一聲掐住了我的脖子,「好哇!!你現在也學會賣關子了是吧!?」


  阿紗嘉一路上都安靜的像布娃娃一樣,因爲初邪告訴她我養病期間不能多說
話。天真的阿紗嘉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壞心眼的家夥,就這麽楞楞的信了。可是
她看到初邪和我打鬧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跑了過來。


  「你别掐他。」阿紗嘉說着毫無說服力、像小孩子一樣的話,拉着我就往回
拽。


  她們倆這麽一拽,我差點真的斷了氣。


  「前……前面……」我驚恐的指着我們前進路線上的另一艘飛艇,勉強發出
了警告聲。


  沒人控制的飛艇撞在了橫在它前面的另一架交通工具,發出了金屬斷裂擠壓
的轟鳴聲,我們三個全都栽倒在地。


  好在飛艇的安全檢校功能不錯,當撞擊即将開始之前它就自動制動了,這才
沒釀成大禍。


  被撞到的那輛飛艇的主人從上面跳了下來,氣的開始砸我們的門。


  「給我下來!!長不長眼睛!?找死啊!!」


  「你看,人家找上門來了。」我幸災樂禍的對初邪說。


  「都是因爲你!!老老實實的哪會出這麽多事情!」初邪罵道。


  「他們也不敢把你怎麽樣,快下去給人個交代吧。」我強忍着笑意,推着初
邪下了飛艇。


  當我看到那個飛艇的主人的時候,才發現對方并不是反抗軍的成員。反抗軍
的成員很好認,铠甲基本都是制式的,手腕上還有标志性的絲帶;而後勤人員則
不會攜帶任何武器。


  可是面前這個家夥帶着長劍卻沒有反抗軍成員的扮相。我又瞟了一眼另外幾
個呆在被撞壞的飛艇上的他的同伴,這些家夥的樣子讓人非常懷念。


  是傭兵,【神都】中曾經和我一樣身份的傭兵。而且這個男人應該是個相當
有名的傭兵,他看上去非常眼熟,我記得以前似乎見過他的臉。


  「别大呼小叫的!開飛艇不小心碰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初邪打開門跳了
下去,絲毫沒有忏悔的覺悟。


  「四十晶貝,少廢話。」男人黑着臉,一點周旋的餘地都沒有留給初邪。


  初邪不是不講理的那種人,不過很明顯她今天的心情不怎麽樣,女人從來都
不是喜歡聽從男人道理的生物。


  「你把飛艇橫在這兒,不是找撞麽!」


  對方停飛艇的地方确實是有些随便,如果嚴格按規矩來的話這片區域是不能
停泊的。不過很多飛艇都像他們這樣貼着主幹道來停泊,也沒有人特意的去進行
約束。所以初邪的行爲仍然顯得有些強詞奪理。


  「好啦,别和人吵架了。」我無奈的插手到了馬上就要怒火中燒的兩個人之
間,「你好歹也是副軍團長,讓别人看到你在這裏和人吵架會有失威嚴吧。」


  這是一句假話,隻要是反抗軍的成員幾乎都很清楚,初邪本來就是這種任性
吵鬧的性格。我說這句話主要還是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吵架對象是什麽身份,以
此來避免很多麻煩。


  初邪狠狠的扭頭瞪了我一眼。她太聰明了,幾乎不用思考就明白了我說這句
話的意義。這個眼神是在責怪我奪走了她吵架找茬的機會。


  對方皺起了眉頭,「鬧了半天你就是葬敵初邪,怎麽這麽不講理?」


  男人完全沒有害怕初邪身份的意思,反而一本正經的像訓小孩子一樣教訓起
她來。


  初邪的臉挂上了僵硬的微笑,嘴角不住的抽搐,眼看男人再多說幾句就要動
手的樣子。


  可是男人卻把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


  「你……看着有點面熟……」


  「你也是。」我回道,「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在傭兵界有一定名氣。」


  男人撓了撓臉頰,「哎呦,越想越了不得啊……你好像是那個五千萬的大通
緝犯呐。」


  五千萬的通緝犯……這應該是我最出名的身份了。不過我并沒有覺得緊張,
因爲這畢竟是在初邪的地盤裏,而且已經恢複力量的我也不可能怕他。


  「那麽你能自我介紹一下麽?」我不冷不熱的問道,現在對方的态度還很模
糊,多了解一下應該沒有壞處。


  「戈蘭多尼。」男人呲了呲牙,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他說出名字的時候我就立刻想起了他的身份。


  「戰魂」戈蘭多尼,我從來沒見過這家夥的真容,但那套我相當感興趣的傭
兵雜志《戰劍》上經常有對他大篇幅的報導,而且還作爲頭條人物登上過數次雜
志的封面。


  「戰魂」并不是對他一個人的稱号,這個世界的正牌「戰魂」有七人。得到
這個稱号要滿足的條件是傭兵等級達到最高的S。


  傭兵公會對傭兵等級的評定是系統設置的,所以平衡性非常高。隻有任務成
功率到達一定程度,并且完成的任務到達一定的絕對數量這個等級才會上升。


  我的傭兵等級是B。在傭兵公會的系統上,我的這個等級就足以接手90%
以上的公開任務了。可是我那個時候想要升到A級的話,需要完成的任務不僅等
級高,在數量上也幾乎等同于從普通人升到B級的程度了。


  所以,整個【神都】的傭兵之中,拿到「戰魂」這個稱号的就隻有七個人而
已。這七個人的名字在傭兵界是人人皆知的,所以戈蘭多尼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
根本不需要做更多的說明。


  事實上,真的想要獲得這個稱号的話,三大公會的首腦級人物其實都做得到。
隻是像保羅、破霜這種零級的戰士平時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以至于沒有足夠
的時間來專門提升傭兵等級。


  換句話說,這個稱号并不代表絕對的實力。七個「戰魂」裏面的确有零級的
戰士,但這個稱号所意味的東西要更多。


  對傭兵生活的熱愛是最基本的,沒有這個爲動力的話他們不可能在【神都】
開放的短短幾年之中完成這麽多的傭兵任務。然後則是對任務的解讀能力,也就
是某些人所講的「戰場智慧」,沒有極高的智商和應變能力,任務的成功率也不
可能這麽高。


  最後,就是我所最缺乏的一件東西了。或許我可以在運氣和努力二者的結合
之下成爲零級的戰士,但這件東西的缺失注定我永遠成不了S級的傭兵,這件東
西就是人脈。


  很多傭兵都在取舍中放棄掉了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因爲除了本身所在傭兵
團體的同伴之外,其他傭兵絕大多數都會成爲争搶任務的對手。可是人脈的力量
在任務的等級越來越高的時候就會顯得非常重要,比如你需要一些稀有情報或者
援手的時候,有良好人脈的家夥才能迅速找到相應的高級專業人才。


  就是這一條,在傭兵之中劃出了明确的界線。像我這種執着于力量的孤僻家
夥,注定無法逾越這個障礙。而那些身處大傭兵團的傭兵也做不到這點,因爲傭
兵團的邊界同樣成爲了他們和其他傭兵的阻隔。


  我之所以能夠做出這種總結,是因爲七名「戰魂」全都是沒有固定傭兵團的
獨立傭兵。他們所依仗的不是自己的團員,而是朋友。


  「想不到能見到貨真價實的' 戰魂' ,雜志上倒是看過你很多次。」我說。


  想不到面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竟然臉紅了,「那些雜志……啊哈哈……其
實都是在胡說八道……唉……黑曆史啊……」


  「沒那麽嚴重。」


  戈蘭多尼自嘲的晃了晃腦袋,「貪狼……呵呵……其實我曾經花了很長時間
研究你的情報。」


  我的神經跳躍了一下,「爲什麽?」


  「當然是想要抓你。難得的新S級通緝犯,而且當時的賞金也有兩千萬,任
何一個合格的高級傭兵都會打你的主意。」戈蘭多尼非常坦率。


  身後的阿紗嘉那裏突然傳來了能量的波動。她雖然不懂我們在說什麽,但怎
麽也能分清楚「抓你」這個詞。


  「喂喂,我可沒有打架的意思。」戈蘭多尼見狀立刻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我阻止了阿紗嘉的行動,而初邪則抓緊時機開始諷刺對方。


  「怎麽?不敢打哇?還' 戰魂' 呢,原來是個膽小鬼。」


  戈蘭多尼哈哈大笑,「哎呦,我可沒這麽傻在這裏動手。再說了,我早就沒
打算再追獵下去了。」


  這倒讓我很好奇,「據我所知,任何一個S級傭兵在嘗試之前都不會放棄的
吧?」


  「你說的倒也沒錯。穹頂之役以後不久,你的賞金瘋了一樣漲到了五千萬。
那個時候的七個' 戰魂' 裏面有六個都對你起了濃厚的興趣。我們全都放下了預
定計劃,全心全意的開始抓你,結果忙活了小半年,還是一點靠譜的情報都沒弄
到,就好像你退出了【神都】一樣。」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我感到了一陣後怕。那個時候我在沙舟之城廣場用蒼綴的
淵體喚醒狀态殺了幾十個傭兵,給自己招來了極高的賞金。也就是在那幾天之後,
我跟着初邪加入了反抗軍然後來到了暗面。現在我才知道,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
做那個選擇的話,大概早就被他們這些S級傭兵給瓜分了。


  反抗軍是非常封閉的地下組織,加入反抗軍的成員爲了保證整個組織的安全
都被下了禁口令,而且他們幾乎也沒什麽機會回【神都】來。依賴極高的保密手
段,就算是S級的傭兵也沒辦法将情報線探到這邊來。


  「鬧了半天,你原來跑到了魔界。唉,這半年我們真是白忙活了!」戈蘭多
尼發着牢騷。


  「那麽現在還想要抓我麽?」我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對我已經沒什麽興趣了,
但還是問了一句。


  「答應了别人,不抓你了。」戈蘭多尼聳了聳肩。


  「我不明白,答應了别人?你說誰?」我聽的一頭霧水。


  「布魯瑟啊,那不是你朋友麽?你銷聲匿迹以後,我聯絡了其他' 戰魂' 準
備一起互換情報連手抓你。結果布魯瑟說你是他朋友,勸我們放棄。他那個人,
唠唠叨叨的,說的我們都煩了。當時大家也是白白在【神都】爲了你繞了太久,
确實沒有什麽興緻了,所以就賣了他個人情。」


  「布魯瑟……等等,你說' 其他戰魂' ……難道布魯瑟……」


  「你這是不混傭兵界太久了吧?布魯瑟是新晉的S級傭兵,半年前有個家夥
死了,所以現在擁有' 戰魂' 稱号的人還是七個。」


  看來在我瘋狂追求力量的過程中,我曾經的朋友也并沒有松懈……我發現在
确認這個事實之後自己反倒坦然的接受了,或許在我潛意識中,布魯瑟就是那種
家夥。


  隻是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在斷絕了這麽久的聯系之後,他竟然還會爲我做這
種事情。雖然我并沒有直接獲益,但他的友誼卻是我不得不重新審視的東西。


  當别人這樣爲你做事的時候,我就沒辦法再否認對方了。他從一開始就幫了
我很多,而現在沒有了利益的糾葛他卻仍在幫我,這是真正的朋友。


  「他現在在什麽地方?」我問。


  「不太清楚,不過應該也在魔界這邊吧。淚滴、楊、卡門……七個S級傭兵
基本都跑過來玩了。【神都】的高級戰士們都一窩蜂的聚在這邊,稍微上點檔次
的任務就隻能在這邊接洽了。」


  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戈蘭多尼也把暗面稱作魔界。他們仍然把這裏看作是遊
戲的一部分,這也證明他們并沒有真正了解這個世界的真相,也沒有買食影者發
布的情報。


  聊天就到此爲止了,我向初邪要了四十個晶貝給戈蘭多尼。雖然他改變了主
意決定不要,但我還是堅持賠償給了他。


  看到我們聊的這麽投機,初邪也不好意思再犯混了,悻悻的掏了晶貝給我。
我看着戈蘭多尼和同伴們開着被撞癟的飛艇離開,沉默着思索着一些事情。


  「想什麽呢?」初邪問。


  「反抗軍什麽時候開始接待傭兵了?」要知道在我還在這裏的時候,整個反
抗軍都是一個秘密隐藏在遊戲之下的組織。除了政府軍,也就隻有最高級的情報
集團能夠知道反抗軍的存在了。


  「現在在暗面探索的玩家太多了,最開始的時候是從瞳族那邊的Dream
s基地跑過來的。後來我們爲了隐瞞意圖,就幹脆公布了自己的存在,現在我們
是思滅者公會名下的團體。能跑到這邊來的都是比較厲害的冒險者或者傭兵,他
們一般隻是拿我們這邊當補給站和旅館。」初邪不厭其煩的給我解釋道。


  我點了點頭。到了這種時候,反抗軍的存在被人知道是早晚的事情,他們能
做好準備自然比沒有準備要好得多。


    ***    ***    ***    ***


  反抗軍等待處理的事情很多,所以初邪并沒有陪我去見奧索維,她很快就被
人給叫走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她是副軍團長呢。


  這個地方非常熟悉。熟悉的街區,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塔樓……不過再次回
到這個地方的現在,我已經不屬于這裏了。


  我回頭看了看阿紗嘉,她好奇的打量着這座曾經屬于另外一個種族的建築。
這座城堡的内部居住區已經被人類改造成了我們所習慣的樣式,但裸露在外面的
石質牆壁仍然透着一種濃厚的時間氣息,這就是吸引阿紗嘉的地方。


  我不能把阿紗嘉單獨扔在這裏,所以就領着她一起走進了奧索維的辦公室。


  當我敲開門的時候,奧索維并沒有像以前那樣忙于處理文件。他坐在窗邊的
沙發上,在我走進來的時候擡頭看向我。


  一瞬間,我感到心髒咯噔的跳了一下。因爲奧索維看我的眼神非常陌生,我
感到一陣發寒,他就好像是在看一個他從沒見過的陌生人。


  我和奧索維算不上朋友,但不管從哪個角度說,在反抗軍的時候我們都是關
系良好的同伴。我并沒有覺得他會以一個熱情的擁抱來歡迎我,但也不應該是那
樣一個眼神。


  在我開口打招呼之前,阿紗嘉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疑問,然後立刻往後退了兩
步擺出了戒備的姿勢。


  「怎麽回事?阿紗嘉你做什麽?」我連忙問。


  「别擔心,她隻是認出了我的真實身份而已。」奧索維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
音回答道。


  聽到他用那種聲音說話,我感受到了一種危機感。


  「真實身份?奧索維,你是什麽意思?」我不自覺的将手放在了神宮的刀柄
上。


  「裏林……他是裏林……我觸探到的……」阿紗嘉在我身後說。


  我懵了,甚至在一時間并沒有理解阿紗嘉的意思。


  「她說的沒錯。」奧索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隻是沒料到,初邪會讓你
帶着噬族的王女跑到黑城基地,并且站在我面前。」


  我對裏林并沒有什麽特别的意見,甚至可以說我非常喜歡裏林這個種族。他
們的平民溫和而馴順,戰士果決而強大,在光面的曆程讓我對他們産生了良好的
印象。


  隻是,任誰都想不到,人類反抗軍的軍團長并非人類。而如果他既非人類,
那麽奧索維所處的立場就變成了我無法看清的東西。如果不是阿紗嘉,可能這個
秘密會永遠的埋藏下去。


  「貪狼,祝賀你,我原以爲你是真的死掉了。看來很多事情和我之前認爲的
并不一樣,你或許真的是某個特别的存在。」奧索維對我輕輕笑了笑,那笑容相
當僵硬。


  我本能的感覺到了什麽:「不要告訴我當初想要殺我的人是你!」


  奧索維搖了搖頭,「不。初邪猜得沒錯,那是所羅門的主意,而且那時我也
并不知情,所以你沒必要對我一副充滿敵意的樣子。」


  「可是你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希望我站在這裏,有敵意的人是你。」我皺着眉
頭冷冷的說。


  「那當然,反抗軍裏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現在隻有你。要知道,整個人類中
知道我身份的也沒有幾個。」奧索維依舊很鎮定,「當初邪用通訊器告訴我你會
帶着她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件事情大概是瞞不住了。」


  他看着阿紗嘉,眼睛裏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情。


  「你要殺我滅口?」


  「我不想這麽做,所以希望你和這個裏奧雷特可以保密。」


  「保密?呵呵,你在人類世界已經生活了很久了吧?就算我答應了,你會相
信我?」


  「被人知道身份對我來說也不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麻煩,所以不值得我對你動
手。所以我是在以一個熟人或者同伴的身份請你替我保密,而不是在威脅你。」


  我勉強松了口氣,「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因爲我無法确定你是不是會威脅
到我,威脅到她,威脅到初邪……」


  奧索維對我輕輕招了一下手,「看來我們還能溝通下去。坐吧,你可以問我
任何問題,直到消除自己的疑慮爲之。」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坐到了其中的一張沙發上。阿紗嘉對他非常警惕,所
以并沒有和我一起坐,而是站在了沙發後面。


  「既然你是裏林,爲什麽會在人類這邊?不對!初邪是在【神都】中認識你
的,那時候還沒有人能夠穿過【神都】來到暗面,所以你也不可能從光面跑到暗
面然後進入【神都】。」


  「你猜的沒錯,我是裏林遺留在人類世界的一個倒黴鬼而已。我在地球生活
了很久很久,當【神都】出現之後,我是以和你們同樣的方式進入【神都】的。」


  「如果是這樣……那麽你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神都】并非遊戲,而是某個
人在真正的神都——或者深淵——中塑造的次元城。」


  「又說對了。不過次元城是裏奧雷特的叫法,我們裏林把它稱爲【永生世界
】。」


  我回憶起初邪很早以前對我描述的内容。她和奧索維身爲冒險者,在一起冒
險的過程中找到了許許多多隐藏在【神都】遊戲背後的暗示,最終發現了暗面的
存在,并爲了讓人類回歸真實而建立了反抗軍。如果按照現在奧索維的說法,初
邪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在被他所引導着……


  「是你誘導着初邪找到了【神都】和外面世界的真實,也是你一手促成了反
抗軍的建立……甚至連羅斯柴爾德家族對你們進行全力的投資也是你計劃的一部
分……」


  我越想越覺得可怕。如果奧索維在謀劃着這麽龐大的計劃,那麽他的目的一
定更加令人吃驚。我很難相信如果我揭穿了他的身份,他會不會真的殺我。


  這個家夥甚至連真正的戰鬥力都是一個謎。


  「你猜的都沒有錯。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我的目的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因
爲畢竟【末日】已經快要到了。你用不着害怕我會對你做什麽,因爲我的目的并
不會損害你們任何人的利益。」


  「你應該知道【末日】的真相……怪不得……一切都說的通了。」


  當想到這一層的時候,整個反抗軍的行爲,乃至「通往真實」這個計劃之中
的不合理性,全都變成了一脈貫通的開闊視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在反抗
軍的最深處操控的人是一個知曉一切的裏林。


  「嗯?你也知道【末日】的真相?」奧索維第一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沒錯。這個情報是我與黑暗世界的殺手們一起用神都結晶換來的。」


  奧索維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精光,「你們去了光面……」


  「是的。」


  「戰士們不會讓你們破壞能量塔的……看來你們至少毀了一個鎮子……」


  「的确……對不起。」


  我忍不住對奧索維道了歉,因爲直到現在我仍然爲那場屠殺而感到内疚。我
想,他大概會因爲自己同胞的死而感到憤怒或悲哀。


  「和我道歉做什麽。隻是一些種子而已……終歸是要被埋葬的……」奧索維
的聲音非常輕,說到後面幾乎已經變成了自言自語。


  「你不怕暴露麽?當【末日】到來的時候,财團一定會發現你的未蔔先知變
成了無法解釋的事情。」


  「不,所羅門他們已經知道了【末日】的真相,是不久前在情報網絡上以十
五億買下來的情報。所以,現在一切的準備并不是我提議的,而是他們。我從一
開始就借着初邪的口赢來了她家族的支持。初邪的那個夢想,本來就是我植根到
她意識中的,隻不過到頭來所有人都以爲是促成反抗軍成立的是初邪而不是我。」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這個家夥實在是太令人恐懼了。我所恐懼的
并不是他的計劃,而是他把這件事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我。


  于是我就無法把他的身份告訴初邪……因爲奧索維似乎已經完全将我看透了。
他知道,我不可能忍心做出毀滅初邪夢想的行爲。


  難道讓我告訴女孩,她所努力的一切其實是别人給她種下的想法?她的夢想
隻不過是爲了讓别人利用而塑造出來的?我沒有辦法對初邪這麽殘忍。


  而奧索維,就以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讓我斷絕了洩露他秘密的最後念頭。


  我用手捂住了額頭,大腦在飛快的運作。


  當奧索維知道我會帶着一個裏奧雷特過來的時候,他就爲自己尋找了一條最
佳的道路。向我坦白一切,然後讓我守住秘密。這件事情他做的輕描淡寫,連一
丁點的刻意都看不出來,但卻非常成功。或許他已經把人類社會的遊戲規則摸得
太清楚了,哪怕是身爲一個裏林。


  「說完了我的事情,該說說你的事情了。」


  當聽到奧索維再次引起話題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糾結在
他這個裏林的身份上面了。他是裏林又怎麽樣?是人類又怎麽樣?這都不是我需
要擔憂的事情,畢竟目前爲止他所做的一切都和反抗軍的意志是一緻的。而隻要
反抗軍能夠達成目标,我和阿紗嘉就有希望。


  于是我問了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你知不知道所羅門爲什麽要對我動手?」


  「你過來找我就是爲了問這個問題吧?」奧索維的表情相比之前要輕松了不
少。


  「的确。」


  「聽證會啊……」奧索維用感慨的語氣說道。


  我愣了一下,随後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原來那個時候聽證會的結果已經決
定了一切。」


  「如果不是初邪太袒護你,沙倫和微涼他們其實都不用死。」奧索維說出了
一個冰冷的現實。


  當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我也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我在那場聽證會的表現非
常差,所以聽證官一緻對我下了無可赦免的決定。如果我是一個普通的支援部隊
隊長,那結果很可能隻是單純的開除或者囚禁。可是我和初邪都擺出了一副不合
作的抵抗樣子,以至于所羅門方面不得不以一個低調的态度,用黑暗的手段将我
這個不确定的因素處理掉。


  「初邪太在乎你了,而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擺在那裏。爲了安撫她,财團不
可能名正言順的處理你,所以沙倫他們就不得不變成了你的陪葬品。」奧索維如
是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複着胸中的郁結和憤懑。


  「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隻要你不糾纏此事,所羅門不會再對你動手,這是
他讓我替他對你許下的諾言。」奧索維繼續說。


  「爲什麽?」


  「所羅門要保證反抗軍的存在,初邪也是一樣。初邪唯一能拿來威脅所羅門
的就是反抗軍本身,可她自己也不可能爲了保護你而讓反抗軍崩潰掉。按照這個
想法,所羅門是吃定了初邪。可是你知道,那家夥狡猾得很,絕對不可能吃這種
啞巴虧。」


  「的确如此,她做了什麽?」初邪說過她會給我一個答案,現在聽上去似乎
有結果了。


  「她對所羅門宣稱,自己在反抗軍的内部通訊網路中設了一個程序。如果你
出意外死掉,這個程序就會把之前事件的真相散布出去,而且就算是她自己也不
能阻止這個程序起作用。」


  「怎麽可能有這種程序?」


  「或許是她安排了人,或許是用了某種信息識别方法,沒人知道初邪是不是
虛張聲勢,但所羅門無論如何也不會冒這個風險。初邪把自己全部的心血都押了
上去,如果所羅門真的要在對你動手的話,玉石俱焚。」


  我非常清楚反抗軍在初邪心中的份量,所以當聽到她竟然做了這種事情的時
候,我心裏隻剩下了顫抖和感動。


  「可是,所羅門就這麽妥協了麽?我覺得他應該是那種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
人。」


  奧索維搖了搖頭,「你不了解所羅門,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他不會放
任自己的感情去做沒有利益的事情。這一秒鍾的敵人,下一秒鍾就會變成合作夥
伴,這是商業帝國中最基本的思維方式,他和你之前所見的傭兵公會會長之流是
完全不同的。」


  我沒有料到事情會是以這種方式重歸平衡。雖然我仍然懷着一絲不甘,但這
對我來說是好事。我沒有打算忘記死去同伴的仇恨,不過似乎現在并不是一個報
複的好機會。


  初邪已經爲我做到了這個份上,我不能辜負她。


  「看樣子交易是達成了。」奧索維讀出了我的表情。


  「你要通知所羅門麽?告訴他,我想和他見一面。」我說。


  「他早就已經不在這邊了,他知道你一定會接受這個交易,根本沒讓我告訴
他結果。你對他來說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他現在能不能把你記在腦子裏還說不
準呢,你就别想着再找他了。」


  我呼出一口氣,全身在沙發上軟了下去。這件事情得到了一個暫時性的結果,
就算我想要做什麽也不是短時期内能夠實現的了。


  我盯着面前的這個男人,他也看着我。此時此刻我對他有着無數的疑問,卻
不知如何開口。


  「你這麽年輕,是因爲身爲裏林的緣故吧。我就說,人類怎麽可能看上去這
麽年輕。」我最後吐出的問題有些無聊。


  奧索維笑了,「裏林中,隻有' 戰士' 是不會衰老的。這是一種恩賜,同時
也是一種詛咒。」


  他笑的很疲憊,這說明他對自己的這種優待并不心懷感激。


  「你們會和裏奧雷特一樣永生麽?」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阿紗嘉。


  「無人可以永生。」


  我聽着奧索維空洞的聲音,一瞬間覺得這個家夥心裏一定充滿了無以言說的
故事。


  「對于你和初邪……」他開口了,「我有個建議。」


  「什麽建議?」


  「她随身一直帶的行李包,你應該看看。」


  我皺了皺眉頭,因爲他所提議的事情讓人摸不着頭腦。


  就在我詳細問他之前,初邪風一樣的從門外闖了進來。我和奧索維一起仰起
身子,本能的終止了和她有關的話題。奧索維似乎在說那句話之前就意識到初邪
會進來,這個時機恰好可以避免我問他一些廢話。這個細節我沒有想太多,直到
奧索維把他隐藏的更多東西展現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所擁有的這種能力和人類
的洞察力相比完全不是一種東西。


  「我們已經買下【末日】情報的事情爲什麽沒人告訴我!?」初邪一進門就
嚷了起來。


  「是想等你回來再說的,又不急于一時。」奧索維從容應道。


  「怎麽可能這樣!?時間太倉促了!!根本來不急應對的吧!?亂套了亂套
了!!」女孩一邊在屋子裏跳來跳去一邊混亂的喊叫着,和我剛剛知道【末日】
情報的時候的情緒完全一樣。


  面對那種事情,沒人能夠保持鎮定。


  【末日】那一天所代表的并不是【神都】的毀滅,而是新生。


  那是必定充滿了血腥與黑暗的新生。


  以神都結晶換來的情報很簡單:【末日】那一天,次元城将被關閉。


  就好像噬王将堕鎏之地封閉掉一樣,整個【神都】和外面世界的連接将會斷
開。與此同時,所有【神都】設備的保險裝置都會自動解鎖,這就意味着每一個
【神都】的玩家都自動被改成了零級别的神經拟真。


  零級神經拟真,也就是說所有人都不再是以單純的意識在遊戲中進行體驗,
而是真正進入了【神都】這座次元城。


  次元城封閉,沒有人再能進入,也沒有人再能退出。


  我不知道這座次元城的主人爲什麽要這麽做,可是當人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
候,絕望和恐懼将把那個原本還算平靜的世界變成地獄。


  梅爾菲斯曾經和我交換過一個情報,【神都】的創始人名爲撒拉弗。我見過
那個老頭,那是一個我無法理解的存在。他的目的正在一點一點的顯露出來,但
我們卻無法抓住事情的真相。


  而結合奧索維的身份和他之前和我說過的話,我有了自己的猜測。


  奧索維是真正籌測了反抗軍的人,反抗軍給人類開辟了一條通往真實的道路。
任何一個【神都】的玩家都可以穿過【湖】來到暗面,然後通過反抗軍所建立的
航道,一直去往光面。按照初邪告訴我的事情,當他們穿越光面,從真正的神都
回到外面世界的時候,人類就會迎來真實。


  真實的人類,有着【神都】裏的力量。


  奧索維很清楚撒拉弗的計劃。他們兩個,一個人封閉了【神都】,一個人打
開一條生路,隻要人類按照他們所設定的路線行進,那麽人類社會中最終會出現
一群新的成員:擁有能量和魔力的新生人類。


  我猜,這就是這兩個家夥的目的。


  這是一個賭上了整個人類命運的計劃。至于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我沒有任
何頭緒,隻是按照常理來看,這個計劃所帶來的結果就是,人類将變成和裏奧雷
特、裏林一樣強大的存在。不,當人類将自己所擅長的科技與心理能量這種東西
結合起來以後,将比任何一個存在都強大。


  「這個情報大家如果都知道了的話,在【末日】之前全都登出不就行了?真
是想不通爲什麽系統會在那麽早之前就用【紅函】放出來這個情報。」初邪抄着
手,一臉苦思冥想的樣子。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隻不過我知道這個情報要比她早很多,所以已經有了
比較靠譜的猜測。


  「因爲【末日】的始作俑者需要的就隻是高級戰士而已。有【紅函】的都是
頂尖的戰士,高級戰士身邊的同伴也是如此。像我們這種人在【神都】的時間很
穩定,但是也有例外。【紅函】的倒計時就是在告訴我們,在那一天有重大的事
情要發生,這就可以避免被看中的高級戰士因爲意外沒有在那天登陸上來的例外
發生。」


  初邪若有所思的點了頭,「奧索維,我們怎麽處理這件事情?隻剩下半個來
月了!」


  「很簡單,做好準備,開啓通道。」奧索維說。


  「你知不知道【神都】裏面有多少人!?一窩蜂湧過來,我們的據點根本承
擔不起。吃的、用的、維護治安的……這些東西……」


  「【神都】裏面會亂掉是一定的,最後能活下來多少?一半?60% ?我也
說不準,但一定會死很多。等到穩定下來以後,我們就發布能夠回到外面世界的
消息。這些人們想要從另外兩個大陸旅行到思滅者的城堡要很長時間。我們一點
一點的承納,是可以應付下來的。」


  「光面!還有光面!就算我們建設好了噬族的據點,就算我們能跨越鏡之海,
可是光面我們根本還沒有開拓過!」


  奧索維笑的像綢緞一樣柔軟:「光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隻要能夠過去,裏
林就能幫我們。」


  「你可不知道這點!」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我們本來也沒有别的選擇。」


  我盯着奧索維,心裏很清楚,他其實是在說「你們本來也沒有别的選擇」。
我想他作爲裏林,應該早就想好了替我們交涉的方法。


  至于我,已經不在乎會發生什麽事情了。反抗軍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我要
做的就是帶阿紗嘉回到外面去。裏林會認出阿紗嘉的身份,所以我就更要混在反
抗軍裏面,依靠軍團的力量保證阿紗嘉的安全。


    ***    ***    ***    ***


  「你住這兒。」初邪打開房門,示意我進去。


  這是屬于她的房間,就是在這間屋子裏,我曾和她極盡纏綿。現在重新回到這
兒,卻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她呢?」我示意了一下緊跟在我後面的阿紗嘉。


  「她住樓下。」初邪拉着阿紗嘉就走。


  「我不一個人住。」阿紗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初邪使勁兒拉她,可是這個大法師在體力上相比裏奧雷特王女來說一點優勢
都沒有。沒有辦法,初邪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拉不動阿紗嘉。


  「你管管!!」初邪看阿紗嘉一點聽她話的意思都沒有,氣呼呼的對我說。


  我無奈極了,因爲這兩個女人都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好像快到吃飯的時間了……」我故意岔開話題,「你還是先帶她去吃飯吧。」


  這句話起到了不錯的效果,阿紗嘉二話不說就跟着初邪走了。看着她們離開,
我走進了初邪的房間。


  她的氣味,淡淡的環繞在房間裏。我輕輕掃了一眼,便找到了奧索維提到的
初邪的随身行李包。


  我不知道奧索維要讓我看什麽,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麽意圖讓我來看的。好
奇心已經把這個問題給淹沒了,我走過去,翻開了初邪的包。


  都是些很普通的護膚品、唇膏、小零食之類非常常見的女孩喜歡随身帶着的
東西。我一頭霧水的翻弄着,直到我看到了一個小瓶,一個不應該屬于初邪的小
瓶子。


  抗抑郁藥。


  腦袋一片空白。在我印象中,重逢之後,女孩就算是誤會嚴重的情況下,看
上去也并不低沉。她偶爾流露出不高興态度的時候我沒有心思去理會,卻沒想到
她在我的死訊傳來之後一直是靠這個堅持下來的。


  抑郁症代表着什麽含義我很清楚,當初剛剛脫離外面世界,在【神都】中成
爲傭兵的時候我就有着很強烈的抑郁症狀。那個時候我沒有服藥,隻是靠戰鬥中
的兇殘與拼命來發洩心中的情緒。沒有變成心理變态,對我來說已經很幸運了。


  可是這麽陽光的女孩,現在卻要靠抗抑郁藥來穩定自己的情緒,我隻覺得心
口很痛。


  她看上去一直很堅強,爲了我,爲了反抗軍。而我卻沒有給她她所需要的東
西,以至于要借助這東西來支撐下去。


  我原以爲,我的死對她來說是沒有那麽沉重的東西。


  奧索維就是想讓我知道這個麽?或許他并不是單純的爲了我和初邪的關系,
更是爲了讓反抗軍的副軍團長有一個良好的狀态。然而我還是很感激他,感激他
在初邪心理真正出現問題之前讓我了解到了這件事情。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我重新合上包裹,站了起來。


  「那家夥簡直是奇葩,看到吃的東西就什麽都無所謂了呐。」初邪一邊調笑
阿紗嘉一邊走了進來,「我留她在軍官飯堂了,你别擔心。」


  我欠她的太多了。


  這樣想着,我走過去用力抱住了她。


  「對不起……」我在女孩耳邊說道。


  初邪全身僵硬了一下,然後開始用力推我。


  「不要聽你說這個!!」她叫了起來,「我不要你歉疚的擁抱!!」


  這的确是歉疚的擁抱,但也正是這種歉疚摧毀了我心理上對初邪最後的隔膜,
所以接下來的吻不是來自于那種感情。


  初邪在掙紮,但是很快她就品味出了我想要傳遞的東西。女孩開始發瘋一樣
咬着我的嘴唇,咬出了血。


  她真的非常用力,在口涎交換之中我可以清楚的嘗到嘴裏的鹹腥。女孩貪婪
的舔舐着我們嘴角溢出的鮮血,手臂用力箍住了我的後背。


  我繼續追過去,可是她卻躲開了。這時候我才發現初邪已經哭得喘不過氣來,
她發出像小貓一樣嗚咽的聲音,胸口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安慰她,所以我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将她抱在懷裏。


  「我陪着你,一起把人類帶到真實的世界去。」我在她的情緒勉強緩和下來
一點之後說。


  初邪用力的點頭,把臉上稀裏嘩啦的淚水往我身上擦。


  受盡委屈和折磨的女孩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當給與她這個答案的時
候,我覺得如釋重負,同時也感到了新的重擔。


  這兩個女孩,終于和我并肩站在了一起,可是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她們全
都得到應有的幸福。人不會樂意和别人共享自己的伴侶,獨占欲和控制欲是每個
人都無法克服的情緒,當這種情緒占據上風的話,沒有人會幸福。


  阿紗嘉或許還好,因爲作爲一個裏奧雷特,她距離人性還很遠。她也不是代
表「嫉妒」的影族,所以和初邪共處一室看上去并不難,這在之前我養傷的時候
已經得到了證明。


  可是初邪就不一樣了,她心高氣傲,狡猾任性,爲了自己的心意往往不擇手
段。她可以爲了我拯救阿紗嘉,也就可以爲了我毀滅阿紗嘉。


  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是我必須弄清的問題,但現在并沒有機會給我仔細思考和探尋,因
爲初邪在索吻,她努力吻着我的脖子和面頰,試圖占領我全部的思緒。


  「想我麽……」我抓住她的腰肢,将她的身體用力貼在我的身上,撕咬着她
的耳朵。


  「很想……」初邪呢喃着,那聲音像是要把心髒掏出來放在我面前,期望着
我相信她。


  當初邪這樣的女人全心全意投在我身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仿佛成爲了神。


  曾經和初邪的那些交融,充盈着歡樂和跳脫的情緒。可是這一次,我和她都
好像從深深的泥潭中爬上來了一樣,帶着求生欲一般的強烈不斷索求着對方。


  我揉着她的頭發,将她壓在地毯上。已經來不及抱她去床上了,我和她像溺
水的人尋求着下一秒的空氣,一瞬間都等不了了。


  沒有褪下她黑色的長裙和袍子,我撩開她的衣服,貪婪的撫摸着她熟悉的肌
膚。女孩拽掉了我的扣子,用舌頭細細的舔着我的脖子,然後留下一個又一個唇
印。


  已經硬起來的下身抵着初邪薄薄的内褲,幾乎要連同那件輕薄的布料一起陷
進她身體裏面,潮濕的像溪水一樣的液體已經滲透了她一腿。


  初邪發出盈盈嬌喘,手忙腳亂的撥開自己的内褲,伸手去引我的下身。我順
着她來,然後在肉棒被釋放出來的瞬間往前挺了進去。


  「啊……慢……痛……啊啊……」初邪一聲哀叫,往後猛地躲了一下。


  女孩的下面箍的我有些發痛,但是強烈的欲望卻推着我掙紮一般的動起來,
一寸一寸的向她裏面擠進去。


  我将她抱在懷裏,不讓她逃跑,努力的将全部塞到了她窄小的宮殿中。初邪
已經說不出話來,她大張着嘴,迷蒙着雙眼,露出了承受不住的樣子。


  這種情形之下,男人僅存的念頭就隻剩下了挺動。抽送的欲望已經占據了我
的腦海,侵略到她最深處的渴望讓我忘卻了一切。


  我和她,分開了太久了,現在終于重新連接在了一起,以我們最喜歡的方式。


  狂風暴雨一樣的征伐開始了,初邪瘋了一樣的搖着腦袋,發出求饒的聲音。


  「我……我……受不了……啊啊……别那麽兇……啊……」


  我用舌頭堵住了她的小口,不顧一切的傾瀉着對她的愛意。初邪反抗不來也
阻止不了我,于是整個人便放松了下來任我施爲。


  手用力抓住她柔軟的胸部,撞得她往後滑去。初邪勉強用胳膊肘支起身子,
一邊發出甜美的呻吟一邊和我交頸相纏。


  我跪在地上,把她的上半身按在床上,從後面進入,一直擠壓到她的子宮。
女孩昂着脖子,小腹控制不住的抽搐着,發出凄長的哀鳴。


  伏在她的身上,用盡全身力氣突破來自她身體裏的推擠,一次又一次。我們
大汗淋漓的匍匐在床上,被汗水浸透的頭發糾纏在了一起。


  我從後面捧着她的額頭,弓起身子深深的吻她,然後在急速的聳動之後爆發
在她的身體裏面。長長的吻,火熱的侵略,女孩全身顫抖着承受我的澆灌和注入,
幾乎昏迷了過去。


  幾乎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女孩也是一樣。我們衣衫不整的滾倒在地毯上,
緊緊相擁。


  「好像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女孩躺在我的懷裏,用精疲力盡的聲音呢喃
道。


  「是不會醒來的夢。」我捧着她的肩膀,用面頰蹭着她的額頭。


  「夢總是會醒……她回來的時候,就會醒。」初邪輕輕的說。


  「可是我的夢不能沒有你……」


  「也不能沒有她……」


  「……」我隻能用默認來回應女孩的诘責。


  「我也一樣……你也隻占了我的一半,很公平……」初邪淡淡的笑。


  那不是故作虛僞的笑容,她的夢的另一端,是反抗軍,是屬于人類的夢。


  「你會留下?」我問出了最怕的問題。當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棄阿紗嘉的
時候,她是不是還會留在我的身邊,這個問題未知的答案讓我恐懼。


  「你呢?」


  「我會……」


  「那我也會。」


  我感到整個世界被重新點燃,從來不敢想象的幸福如同烈火一樣從天而降,
每一滴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所有的苦難和悲傷在這一刻仿佛永遠的遠去了,我從沒覺得自己會是如此幸
運的家夥。


  抱緊了初邪,我忍不住再次吻了上去。我們兩個都清楚,對方是不會再放手
的了。


    ***    ***    ***    ***


  初邪在屋裏洗着澡,而我則去軍官食堂找到了阿紗嘉。


  女孩面前擺了一大堆的盤子,幾個用餐的反抗軍軍官正瞠目結舌的在不遠處
的座位上看着她的業績發愣。


  我在阿紗嘉旁邊坐了下來,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開了面前還沒有解決完的
食物,用亮亮的眼睛看着我。


  「沒吃飽嗎?爲什麽不吃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阿紗嘉爲自己貪吃這件事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初邪從來不會吃這麽多,是吧。」她帶着一點别扭的情緒說道。


  我笑了,「你是你,她是她。」


  阿紗嘉瞥了我一眼,那眼神裏面帶着一絲我看不懂的嗔意,看得我心頭一凜。


  「你身上……全是她的味道。」


  阿紗嘉的鼻子很靈,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她。


  看着我啞口無言的樣子,阿紗嘉卻沒有步步緊逼的來問我更多的問題,而是
說了一句讓我感慨萬千的話。


  「你和她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瞳族的【真實視界】讓我看到了你們人類
的醜惡,也看到了你對她的感情。那個時候,我憎恨着你們人類的醜惡,卻也向
往着……」


  「向往着什麽?」


  「希望能像她一樣擁有你的心。」


  我用力抓住了阿紗嘉的手,「我曾經說過的話,并非虛言。」


  阿紗嘉點了點頭,「我選擇了相信你,就會一直相信下去。」


  我的心髒在狂跳,這是阿紗嘉再一次給我的承諾,而我将像之前一樣,再次
爲我們守衛這個承諾。


  「可是……」女孩一邊說一邊低下了頭,她突然皺起來的眉頭讓我不安極了。


  「可是什麽?」


  「可是你不能光和她……我也會想要……」


  「要什麽?」我愣了。


  「笨男人!!」


  一聲責罵從旁邊傳了過來。初邪帶着一頭還沒有吹幹的秀發站在那裏,猛的
撲到了阿紗嘉的身上,毫不客氣的從身後抱在了阿紗嘉的胸口。


  阿紗嘉被吓得差點跳起來,卻被初邪的動作弄的全身發軟。


  「現在我們兩個都向你妥協了,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滿足我們兩個人。要是你
滿足不了的話,嗯哼哼,你的小裏奧雷特我也會嘗一嘗!」


  初邪說着挑釁的話語,我卻感到了無比的溫暖。看着她,又看看面露無可反
抗之色的阿紗嘉,我覺得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世界的颠覆在所難免,而我們将會成爲改變世界的楔子。反抗軍已經進入了
最後的準備工作,在兩個星期之後,無數獲得了力量的新人類将由我們引導、守
護和拯救。


  【末日】即将來臨,人類的命運将在瞬息間面臨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整個種
族的命運面前,我和兩個女孩小小的幸福看上去微不足道。但我明白,我們會并
肩面對一切的一切。


    ***    ***    ***    ***

             (全文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38     標題: 神都 (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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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章


  十幾天的時間,如果是在做枯燥的工作,這段時間足以讓人感到漫長。但是
對于反抗軍來說,卻是緊的不能再緊了。


  奧索維和文職工作的雇員們沒日沒夜的忙碌着,一座又一座作物培育篷車被
建造了起來,這是在【神都】的難民到來之時所需要的基本設施。想要保障最基
本的生存,食物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戰鬥部隊的事情不是很多,但最讓人擔心的卻是這個部分。相對于必然會到
來的難民潮而言,反抗軍的戰鬥力量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現在,初邪一邊運用
自己獨特的領導魅力和女性魅力和高層的傭兵階層建立良好的關系,一邊鞏固着
反抗軍内部的團隊建設。


  當變革降臨的時候,誰都無法保證反抗軍内部是不是會爆發動亂。畢竟反抗
軍絕大多數成員仍然是雇傭的性質,面對這種重大事件的紀律性還沒有得到過驗
證。


  不過對這點我們還是有一定信心的,因爲在我的經驗來看,反抗軍的成員并
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即使是面對龐大的裏奧雷特戰獸軍團,潰逃事件也從來也沒
有發生過。


  最讓人意外的是,當【末日】情報放出去的以後,長時間和反抗軍作對的政
府軍竟然對我們這邊抛出了橄榄枝。


  我沒有忘記,政府軍最具有代表性的戰鬥力是Dreams公會。


  有相熟的反抗軍同伴從【神都】回來以後告訴我,我那五千萬的賞金竟然被
Dreams取消了。知道這個的時候我才開始真正審視來自他們的溝通意願。


  當我用心去搜集情報以後,更多的信息湧了出來。比如燃墟在所羅門指示下
和破霜的會面,比如TWP公會的的人占領了海藍大陸的全部港口和傳送門,比
如政府軍像瘋了一樣在暗面開始收集什麽奇怪的東西……


  這都是【末日】情報售賣以來所帶來的副作用。


  這将是一場災難,但也是一次重生。這些獲得了情報的集團,沒有一個展現
出了退縮的意圖。因爲他們知道,隻要能夠渡過這場浩劫,就可以獲得人類從來
沒有得到過的力量。


  政府軍已經和反抗軍達成了和解,這是燃墟和破霜會面之後傳達過來的消息。
當那一日來臨之時,坐落在結晶大陸思滅者城堡之中的【湖】和黃銅大陸杜加德
城中的【魔龍之門】将一起成爲向反抗軍據點輸送難民的大門。


  令我失望的是,除了站在【神都】頂峰的那些人以外,這件事情完全沒有在
普通的玩家中傳播。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人會把價值十五億的情報胡亂傳播。
可是,我仍然抱着一絲幻想,幻想那些單純在【神都】中享受着平靜生活的人不
會受到這件事情的波及。


  這種想法有些僞君子,因爲我完全可以回去【神都】來散布這個消息。我沒
有這麽做的原因隻有一個:我不能輕易辜負信任我的人。


  這個情報是食影者和幽鬼的所有物。他們能夠将這麽貴重的情報交到我手上,
是對我充分信任的表現,也同樣是對我們之間羁絆的肯定。如果我爲了自己心裏
面的一絲憐憫之情而将這份情報散播出去,會對魯恩希安他們的利益造成極大的
損失。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沒辦法兩全其美,因爲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除了矛盾
之外别的東西都太微不足道了。


  劍刃從我鼻子尖前面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劃了過去,吓了我一身冷汗。


  「你在想什麽呢?」阿紗嘉拿着劍,不滿的看着我。


  「抱歉,有點走神了。」我不好意思的說。


  因爲我不便參加反抗軍的内部事宜,所羅門财團那邊也不可能放心的讓我再
次在作戰部隊執權,所以這段時間我能做的事情變得非常有限。


  和阿紗嘉、初邪在床上滿足的逞欲了兩天之後,初邪不得不去做正事。而我
則從裝備庫給阿紗嘉弄了一把劍,開始教她如何使用。


  身爲裏奧雷特,阿紗嘉從來就沒有使用過除了增殖肢體之外的武器。裏奧雷
特很少借助外物的力量,無論是在戰鬥中還是生活中。我認爲,這種使用武器的
體驗應該對她有一定幫助。況且,如果她真的可以和我一起回到人類世界的話,
學會用人類的方式保護自己也是重要的掩飾身份的方法。


  女孩不笨,但是想要在幾天之内就學會怎麽用劍還是難了一些。當然,如果
不是這樣的話剛才我說不定會被砍中。


  我晃了晃腦袋,重新舉起神宮,然後示意阿紗嘉攻過來。


  或許是因爲種族本身能夠存活很久的緣故,裏奧雷特的耐心和人類相比完全
不是一個層次的。阿紗嘉可以将一個揮劍的動作重複無數次而不感到厭煩,這往
往是修習了很久劍道的人類才做得到的事情。


  阿紗嘉全神貫注的對我猛攻,但是在沒有使用能量的情況下,她的攻擊對我
來說相當稚嫩,以至于我打着打着就容易走神。


  自從和鏡厭的一戰之後,我對神宮和刀意的把握實實在在的上了一個台階。
雖然我自己試了很多次都沒能夠重現那一戰的揮刀狀态,但現在我揮劍的速度也
不是之前的自己能夠相比拟的了。


  「又在練劍?真是悠閑啊。」一個支援部隊的隊長走了過來。她的名字是畢
露茲,算是反抗軍相當資深的部隊領袖了。在鏡厭率深淵瞳魔進攻我們前進據點
的時候,她曾經和我一樣率領着麾下的戰士成功阻擊了一頭巨獸。這個女人領導
力和個人魅力都很高,算是反抗軍裏除了初邪之外最受愛戴的女性之一了。


  「嗯?你不需要去做部隊的紀律訓誡麽?」我示意阿紗嘉休息一下,然後收
起了神宮。


  作戰部隊的紀律訓誡是最近最重要的事情,是爲了避免大事件發生之後部隊
陷入混亂的必須程序。反抗軍的重要部隊領袖都已經知悉了真相,而所有人都無
一例外的選擇繼續留在反抗軍之中。在整個【神都】的高級戰士之中,這種選擇
出奇的一緻,沒有任何人試圖在【末日】來臨那一天登陸出遊戲之外。


  這就像上瘾了一樣,當品味過力量的滋味之後,哪怕需要把自己放在如此危
險的境地裏,也沒有人會選擇放棄它。從這點上來說,人類全都一樣。


  「手底下的家夥說有人找你,報到我這裏來了,所以特地來和你說一聲。」


  「誰?」


  「不知道,說是在外圍的C- 2酒館裏。」


  很明顯,這個要找我的家夥并不是反抗軍内部的人,否則就會直接來找我了。
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黑城基地的核心部分,也就是城堡建築群的内部,這裏不是
外來的冒險者或者普通後勤人員可以涉足的區域。


  謝過了畢露茲,我喚上阿紗嘉一起決定去看看是什麽人找過來了。


  作爲最重要的基地,黑城這邊建設的非常仔細,規模也很大,足以駐紮整個
反抗軍百分之八十的兵力。雖然要走到外圍酒館要花很多時間,但是爲了不引起
警備的注意,我和阿紗嘉都沒有用能量飛行。


  走在街道上,欣賞着兩邊的建築物,心裏多出了很多感慨。這裏建築物完全
和美觀兩個字沒有關系,是爲實用性而建造的東西。像豆腐塊一樣切成方形的灰
白色雙層小屋整齊的排列在道路的兩旁,除了門口的編号之外,看上去完全一樣。


  我知道,這些房子裏面都隻有最基礎的家具,而且内部的空間也相對狹窄。
它們本來是用作給休假的支援部隊戰士們所準備的臨時住所,現在大規模擴建則
是爲了收納難民。


  【神都】的遊戲玩家超過一億,【末日】到來之時應該是淩晨時分。普通的
玩家有很大一部分已經習慣于在【神都】中享用睡眠,我那個時候就是如此。所
以那時候保持登錄的人起碼要有一半,而這五千萬人在騷亂之中能夠活下來多少
我就不知道了。


  我隻知道,現在準備的這些居住區應該沒辦法滿足難民的需求。


  好在他們并不需要長時間的住在這裏,想要去往光面就要不斷前進,這多少
能讓我們的壓力減少一些。


  很幸運,我們通過【神都】内置的系統複現了現實生活中的技術。隻要有足
夠專業的技術人員和詳盡的圖紙,在【神都】大型城市中就可以借助系統的力量
生成所需要的設備。現在憑借人類的科技,在不苛求口味情況下想要保證足夠的
食物攝入量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沒有人知道裏奧雷特們會不會坐視這麽多人類進入自己的領域,也沒有
人知道裏林是不是真的會接受我們進入光面。反抗軍的計劃就是處于這樣一個微
妙的邊緣,決定成敗的因素并沒有掌握在我們的手裏。


  這麽大的基地,一個酒館是不夠的。C- 2是将整個基地網格化之後某個酒
館所在的坐标。我和阿紗嘉走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才到了目的地。


  推門進去,裏面的人并不多。二十幾個桌子,絕大多數都是輪到空值的守備
戰士和後勤,隻有兩邊角落裏零落的坐了三組外來的客人。


  我掃了他們一眼,一桌是三個傭兵打扮的家夥,一桌是一群冒險者,還有一
桌隻坐了一個女人。我不認識裏面的任何一個人,所以一時之間隻能站在門口打
量着他們。


  那個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爲獨行的外來者在暗面是非常非常少見的。而
且她身上的铠甲很明顯是高級的魔力套裝,腰間的武器等級也不低。她留着貼耳
的短發,但是腦後的頭發卻留的很長,紮成了一束垂在後背上。


  我站了大概三十秒,沒有什麽線索,所以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然後給我
們兩個要了一點吃的東西。


  剛剛點了單,一個熟悉的人就從側門的衛生間走了出來。我心頭一顫,立刻
站了起來。


  「喂!!」我叫道,引的整個酒館的人都看向我。


  那個男人回過身,對我點了一下頭。


  我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哈……沒有死,也沒有缺胳膊少腿,運氣不錯。」我強忍着笑意對他說。


  梅爾菲斯沒有笑,他隻是看了看正向這邊走過來的阿紗嘉,「你把她帶回來
了。」


  「是啊,雖然費了不少勁……」


  「那就好。」


  我看着梅爾菲斯的表情,感到了一絲擔心。我知道他不是那種喜歡矯情于老
友重逢之類橋段的家夥,但也不至于會是這樣一個樣子。


  随即,我猛的意識到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事?」


  「龍雀……被抓走了……」


  聽着梅爾菲斯沉聲說出這個事實,原本興高采烈地心情立刻就來了個巨大的
翻轉。


  「什麽時候的事!?」


  「半個月前。」


  「誰幹的!?」


  「雅魅安。」


  我倒吸一口冷氣,「你找到她了……可是還是沒赢下來……」


  「能赢,但是被人抓到了龍雀,戰鬥被終止了。」


  梅爾菲斯的樣子很冷靜,這不僅沒有讓我感到安心,反而更擔憂了。按照我
的印象,如果是龍雀被人抓走這麽嚴重的事情,梅爾菲斯絕對會發瘋失控。可是
他沒有,他就好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戰士,流露着自己的沉重,卻非常淡定。


  「走,好好講一下發生的事情。」我的語氣中已經不自覺的帶上了濃重的焦
急。


  梅爾菲斯沒有拒絕,他回頭向那個獨自坐在桌邊的女人揮了一下手。那個女
人站了起來,張揚的打了個哈欠,身上的裝備随着她的動作嘩啦啦的響。


  我疑惑的看着梅爾菲斯,然後又看向那個女人。


  「是同伴。」梅爾菲斯介紹道。


  他竟然會在暗面的探險中交到新的同伴,這讓我有些吃驚。不過他身上讓我
吃驚的事情已經太多了,所以這次也不是特别令人意外。


  「我是貪狼。」既然是梅爾菲斯的同伴,我就坦率的進行了自我介紹。


  「知道。」那女人散漫的說道。


  雖然她的面容姣好而富有誘惑力,但那不代表我能夠輕松接受她的态度。


  「看來你的名字不太喜歡讓人知道。」我用帶刺的話來回應她。


  她沒說話,而是仰着臉用不懷好意的表情瞪了我好幾秒。


  「卡門。」梅爾菲斯替自己的女伴介紹道。


  「你是七個' 戰魂' 之一的那個卡門?」我皺起了眉頭。


  卡門微微一笑,算是默認。我也明白了她爲什麽會對我這個态度:看着自己
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所追逐的獵物就站在自己面前,卻沒有再動手的理由,任何
一個戰士都會不爽。


  「是戈蘭多尼告訴你我在這邊的吧?」我一邊帶着他們向基地深處走去一邊
向卡門發問。


  卡門沒有理我,而是梅爾菲斯回答了我的問題「之前聽說你死了,但前幾天
卡門收到了戈蘭多尼的傳話說看到了你,所以就過來了。」


  那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自己甚至都忘了曾經陣亡過一次的事實。


  「死的不是我,而是一些原本不該死的人」我輕聲說。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到了該得到的。」梅爾菲斯看着阿紗嘉說。


  阿紗嘉也看着他,對他笑了笑。這兩個人在穹頂之役的時候相處并不算融洽,
不過那時候一起經曆過的困難仍然讓彼此之間留下了珍貴的情誼。


  「那麽,初邪呢?我一直覺得你的死和她有關系,不過現在看來我是猜錯了。
你還活着,而且仍然留在反抗軍裏……」梅爾菲斯又問。


  聽着他低沉平靜的聲音,我突然覺得心裏很難受。梅爾菲斯好像發生了一些
改變,沉重的壓力和心理上的折磨似乎剃去了他的尖刺。那是好事還是壞事,我
說不清楚。


  「說來話長,不過我們還在一起。按照約定,你要和我們一起喝一杯。」


  梅爾菲斯嘴角終于翹了一下,「當然。」


    ***    ***    ***    ***


  我們一起走進了黑城内部。考慮了一下,覺得要談事情還是找個放心熟悉的
地方比較好,于是我把他們領到了自己的房間。


  「哒哒……!」


  穿着一套粉色性感内衣的初邪在我進門的時候擺出了一個俏皮的動作,還很
淘氣的給自己的亮相加上了配音。


  我尴尬的頓在了門口,努力擋下其他跟在我後面要進來的人。


  我忘了,我的房間自然也是初邪的房間。我完全沒有料到她這麽快就處理完
了公事,還跑回來和我玩起了情調。


  攔得住人,卻攔不住人的視線。初邪和我對視了足足五秒鍾,一張小臉慢慢
漲紅成了熟透的桃子。我知道自己大概要倒黴了,這家夥過一會兒絕對要和我算
賬。


  阿紗嘉低着頭從我的胳膊下面鑽進了房間,我回過身,僵硬的關上了房門,
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那是葬敵初邪?」難得的,卡門主動說了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她的語氣裏似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


  「是啊,怎麽樣?」我不自覺的讓話語尖銳了一點。


  「還是個小姑娘麽。」卡門評價道。


  我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不知道初邪的真實年齡。我曾經問過她兩次,但
是都隻是收到了胡攪蠻纏的回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女孩的擔當、談吐乃至心
計都給了我一種她相當成熟的感覺。沒想到,在外人看來她竟然是那樣一種形象。


  和戀人私底下撒嬌的樣子被人看到,我想這家夥在屋裏一定快要瘋掉了。


  「你是沒被她騙過才會說這種話。」梅爾菲斯冷冷的說。


  我以前的猜測可能真的是對的,梅爾菲斯肯定是被初邪騙過……我心裏這樣
想着,身後的門被重新打開了。


  阿紗嘉探出頭來,我用詢問的眼神向她望去,她點了點頭。


  再次走進屋,初邪已經重新妝扮完畢,以副軍團長的氣勢坐在沙發上等着我
們了。但是她的威嚴并沒有持續太久,當她看到梅爾菲斯的時候「哇」的一聲跳
了起來。


  梅爾菲斯用帶着殺氣的眼神看着她,讓我的神經一緊。


  「好啦好啦!!别用那種眼神看我啊!我不說就是了!!」初邪一邊憋着笑
一邊高聲叫着。


  「說什麽?」我一頭霧水的看着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家夥。


  初邪捂住自己的嘴,一個勁兒的搖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已經笑彎了。


  「我不是沖你來的。」梅爾菲斯的殺氣漸弱,向初邪丢下了一句話。


  「你剛才還看了我呢!算補償啦~ 誰都不欠誰的了哦!」初邪又說。


  梅爾菲斯沒有再理會她,反而是卡門開口了。


  「他可不是靠那種小孩身材就能滿足的男人呐。」


  從我這個東方人的角度來看,初邪的身材已經是相當有料了。然而卡門說出
這句話來的時候,還有意無意的擺了個禍國殃民的姿勢來顯示自己女性的優勢,
這裏面的意味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得承認,卡門在某個地方是完勝初邪的,甚至連那身铠甲的樣式都是特别
定制過的。


  初邪聽聞卡門帶刺的話,愣了一下。我本來以爲她會尖刻的進行反擊,沒想
到女孩卻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容。


  「梅爾菲斯,你一個排在通緝榜前五的大通緝犯,竟然和S級的傭兵搞在一
起,是不是有點不要命的嫌疑啊?」


  梅爾菲斯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我不想讓初邪再刺激他,所以拍了拍女孩的肩
膀示意她不要再多嘴。初邪看到我的眼神以後也意識到了什麽,便撅着嘴給我挪
了個位置不再說話。


  「看來大家都是熟人,那相互介紹就不必了。梅爾菲斯,龍雀到底怎麽回事?」
我坐到初邪身旁,回頭看了一眼阿紗嘉,卻看到那家夥跑進了卧室,不知道做什
麽去了。


  「我們在旅行途中恰好遭遇了雅魅安一行人。我沒有想和他們交戰,但是他
們先動了手。我重傷了那個曾經殺掉天蛾的男人,但是雅魅安卻趁機抓住了龍雀。」


  「雅魅安一直追蹤着你們麽?」


  「不,我們是偶然遇上的,她并沒有事先做什麽準備。但是當他們看到我們
的時候似乎立刻拟定了什麽計劃,然後很有章法的挾持了龍雀。」


  「龍雀還活着麽?」


  「沒錯。」


  「怪了。雅魅安他們到底是要幹什麽?不殺你,也不殺龍雀,他們就沒向你
提出什麽要求?」我苦思冥想,都覺得事情非常不合理。


  「雅魅安說,想要龍雀活着,【末日】到來之後我不準參加【神都】組織的
任何活動。」


  「就這麽簡單?你怎麽決定?她說的活動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但那種女人的話完全不值得相信,我必須靠自己救出龍雀。」


  「你要是反擊的話她會殺了龍雀,不是麽?」


  「我不會把她的命運放在别人的手裏。」


  我點了點頭,這确實是梅爾菲斯的行爲方式。與其放手認命,他更會選擇主
動的方式來決定他和龍雀的命運。


  雅魅安提出的要求非常古怪,讓人完全抓住不住脈絡。我對這個女人的事情
了解的太少,我想梅爾菲斯也并不比我知道的要多多少。


  「你應該發現了吧?」初邪在這個時候突然發話,「那個叫雅魅安的家夥很
清楚【末日】的事情,甚至比我們知道的好像還多。所以說她一定是屬于頂級勢
力中的其中一個,你好好想想,有可能是誰。」


  梅爾菲斯皺起了眉頭,「【末日】的情報現在已經有眉目了?」


  「原來你還不知道啊?」我終于也有了一絲優越感,能夠獲得在梅爾菲斯面
前炫耀一下的資本實在是難得的很。


  「我一直和她在暗面尋找雅魅安她們的行蹤,别的事情都沒關注。」


  我看了看卡門,「她可以信任麽?」


  還沒等梅爾菲斯說話,卡門就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幹淨利落。很明顯,她不
想讓梅爾菲斯尴尬也不想占他的便宜。這個舉動讓我對卡門多了不少好感,看來
她并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家夥。換句話說,如果不是這樣,大概她也不會成爲S
級傭兵。


  「她救了我一次。」梅爾菲斯看着卡門離開房間以後說了這麽一句。


  「你不像是這麽會感恩的人。」我說道。


  梅爾菲斯黑漆漆的眼睛裏閃動着一絲光芒,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
但是卻沒有說出口。


  可是我仍然感覺到了他說不出口的東西。或許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梅爾菲
斯的人了,他并不是不想說,而是有些事情他還不想承認。


  我不是很喜歡卡門那種尖銳的性格,嘴上不饒人,行事也有些大大咧咧的樣
子,仿佛優雅兩個字和她從來就沒有什麽關系。但是,她身上有一種特别熟悉的
氣質和感覺,使得我也會爲之側目。


  她身上有一絲挽歌的影子。一點點淡然、一點點無所謂,還有屬于超級戰士
才會有的自信和氣場。我想,梅爾菲斯應該就是被她這種特質所吸引了吧。


  和他之前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雖然卡門對梅爾菲斯很感興趣也很有占有欲,
但是卻并沒有一門心思的依附在他身上。如果要我說的話,就算梅爾菲斯要和她
分道揚镳,卡門最多也隻會冷哼一聲,然後扭頭就走。


  這是一種平等的感覺。和星見無可奈何的順從或者龍雀懵懂無知的依賴相比,
卡門是在自信的正視着梅爾菲斯,若即若離的享受着兩個人的交集。


  大概,梅爾菲斯的改變和這個女人是脫不開關系的吧,我衷心希望這會是好
的改變。


  我感慨了一會兒,然後給梅爾菲斯講述了【末日】的事情。


  「告不告訴她是你的選擇,但是在那一天之前,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
否則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我把自己和食影者、幽鬼那邊的事情也做了描
述,希望梅爾菲斯能理解我的意思。


  梅爾菲斯應該明白,這個價值十多億的情報代表着其他人對我的尊重和信任。
我把它交給梅爾菲斯,意味着同樣的價值。


  如果梅爾菲斯認爲卡門在心目中的重量足夠,那麽他将這件事情告訴卡門我
并不反對。我也知道,卡門如果得到這個情報的話,同樣會告知她很多有着過命
交情的朋友,情報就會被這樣散布出去。這很矛盾,但我終究是不可能瞞着梅爾
菲斯的。


  「現在有哪些勢力能夠爲這個情報付十五億?」梅爾菲斯帶着征求的語氣問
我們。


  「太多了。光是商業聯盟裏面的組織能夠爲這個情報拿出錢買單的就有兩位
數。」我說。


  「可是聽上去,那個叫雅魅安的應該不會是非戰鬥集團的成員吧?」初邪說。


  「傭兵們都是窮鬼,有點錢就會拿去買裝備;冒險者更是攢不下什麽錢。除
了三大公會,能拿得出十五億閑錢的組織不超過五個。」梅爾菲斯說。


  「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我歎氣道,「如果是傭兵公會裏面的人,
沒可能隐藏的這麽深……難道是食影者或者幽鬼裏的人!?」


  「不可能。」梅爾菲斯立刻否定道。


  「怎麽不可能了?」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找我的麻煩。」


  我沒有反駁他,但是也沒有認同。我對那兩個大怪物并不夠了解,他們如果
真的有什麽陰謀,也不是我和梅爾菲斯能夠識透的。


  「那麽……如果到了【末日】那天還是沒有找到雅魅安的話,你打算怎麽辦?」


  「現在知道了真相,我就更不能離開了。這邊的世界變成混亂狀态是一定的,
我不相信雅魅安會真正保證龍雀的安全。」


  「如果要找雅魅安的話,我能做點什麽?」我問。


  「我自己都不知道從哪裏入手,她們那夥人行蹤太詭秘了,又是在暗面深處
……反抗軍是最了解暗面的組織,我希望能在你們的據點中找到一點可能的線索。」


  我扭頭看了眼初邪,初邪很幹脆的替我做出了回答:「我會讓所有據點都注
意他們的特征,一有消息就告訴你。」


  我贊同了初邪的意見:「你也聽到了,現在急也沒有用,與其像沒頭蒼蠅一
樣亂找,不如在這裏等等消息看。」


  梅爾菲斯看了看初邪,然後轉向了我,「到了這種時候,我已經不着急了。
我覺得,隻要到了【末日】,答案很快就會出現……」


  我們的交談停止了,大家都沉默的坐在沙發上思考着什麽。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在幾分鍾以後重新發話,「總覺得你現在
的精神狀态不太正常。」


  梅爾菲斯沒有接我的話,而是将手肘支在膝蓋上低着頭。


  「有些累,這裏有地方住麽?」他說。


  我知道當梅爾菲斯不想說話的時候,沒人能再摳出什麽信息。于是我放棄了
追問,帶他去了走廊斜對面的空房間安頓了下來。


  卡門就等在門外,很不客氣的和梅爾菲斯住到了同一間屋子。我沒有多嘴,
因爲不想招人厭煩。


    ***    ***    ***    ***


  将他們送離了房間,初邪咔哒一聲鎖上了房門。


  「你怎麽也不提醒一聲就帶人進房間啊!!都被人看光了!!」她回過身,
狠狠的錘了我一拳。


  「抱歉。」我敷衍了一句,因爲現在沒有什麽心情和她打鬧。這次和梅爾菲
斯的重逢不是巧合,而是他主動循着我的消息過來找我的。梅爾菲斯從來沒有做
過這種事情,如果不是事情真的嚴重到了某個地步,他是不會尋求别人幫助的。


  「你心情不好?」初邪察覺了我的情緒,很乖巧的問了一句。


  「那倒不至于。隻是他遇到了麻煩,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觀。梅爾菲斯很倔強
也很固執,我怕自己幫不了他。」


  「大家一起幫忙啦,一定有辦法。」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初邪笑了笑。


  「诶?阿紗嘉呢?」我突然想起了一個莫名其妙消失掉的家夥。


  初邪眼睛一亮,快步向卧室走去。幾秒鍾之後,卧室裏爆發了激烈的争鬥。


  「是我剛買的!!還給我!!」


  我連忙跑進去,然後看到了滿眼的香豔場面。


  阿紗嘉從來沒有穿過人類女性的内衣,也許是好奇,也許是愛美的本能,她
趁我們在外間說話的時候偷偷把初邪的那套東西穿在了身上。


  「你爲什麽要穿這個?」阿紗嘉一邊整理着内衣的邊角,一邊問初邪。


  初邪瞠目結舌:「你什麽都不懂還搶我衣服穿!?」


  「因爲看你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裏奧雷特的衣物配置和人類完全不同,我說不清他們在衣物上面是不是有着
可以稱之爲「文化」的東西,但我知道的是阿紗嘉完全不理解人類對「情趣」的
定義。


  初邪瞪了她一會兒,然後跑到自己的衣櫃裏面翻出了另外一件。


  「喏,這件适合你的尺寸,你喜歡就穿。」


  「不要了,不舒服。」阿紗嘉倒是很幹脆的搖頭拒絕了初邪的好意,然後笨
手笨腳的試着解開帶子。


  初邪瞟了我一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旁邊看的津津有味,甚至都忘了說話。
她嘴角一翹,眼睛看着我,一隻手卻扣在了阿紗嘉背後面的帶扣,另一隻手的指
尖輕輕在阿紗嘉的側腹一滑。


  「啊!」阿紗嘉全身一顫,發出了一聲不自覺的魅音。她連忙抓住初邪的手
腕,不讓她亂動。這是初邪在不久前發現的阿紗嘉的小弱點,身爲女孩子,她似
乎更容易找到同性之間的細微敏感之處。


  我走了過去,「我剛想起來,似乎你剛才穿着這身衣服想要挑逗我來着。」


  「裝什麽裝,難道不想吃?」初邪魅惑的笑着,「啪」的一聲解開了阿紗嘉
的帶扣,然後擁着她往我這邊推擠了一步。


  上半身光溜溜的阿紗嘉鑽到了我的懷裏,兩團柔軟壓在我的胸口,讓我立刻
放棄了思考。


  初邪比阿紗嘉微微高那麽一丁點,她越過阿紗嘉的肩頭和我吻在一起。我兩
隻手扶住阿紗嘉的纖腰,隔着她和初邪唇舌相交了一陣,然後和她一起舔着阿紗
嘉的耳朵。


  阿紗嘉在最初的時候很不理解三個人的親熱方式,不過現在也已經習慣了節
奏。她在我們一起欺淩她的時候強忍着喉嚨裏的「哼」聲,用長長的舌頭開始舔
我的脖子。


  初邪奪過我的嘴唇,用舌尖探進來舔舐着,兩隻手幹淨利落的褪掉了阿紗嘉
的最後一件内衣。阿紗嘉很順從的配合,那件初邪青睐的内衣落在了地上,完全
被遺忘了。


  因爲初邪的壞心眼,所以她在這幾天期間特别喜歡欺負阿紗嘉,經常用熟練
老道的手法弄的阿紗嘉苦不堪言,一直到認輸爲止。不過阿紗嘉的理解力非常好,
所以今天王女似乎已經訂好了反擊的策略。


  我一邊和初邪熱吻一邊揉弄着初邪的胸部,初邪樂得享受,由着我玩弄。阿
紗嘉趁機做出馴服的樣子,輕輕在初邪的小腹舔了起來。


  得到了高級優待,初邪眯着眼睛發出了輕輕的呻吟,顯然舒服的很。可是接
下來情況就有點失控了,尤其是阿紗嘉将她猛的一推倒在床上的時候。


  阿紗嘉趁初邪愣神的時候迅速把她的裙子解了下來,然後用舌頭毫不留情的
直接攻進了本壘,而我卻成了看戲的角色。


  初邪一聲哀叫,連忙去推阿紗嘉的腦袋。那張狡猾的小臉露出了難以承受的
表情,病态般的紅暈立刻就竄了上來。


  「你你……啊啊……幹……幹什麽……啊啊……」


  有一件事情我是早已知曉的,身爲噬族裏奧雷特,阿紗嘉的小舌相當長。雖
然沒有到令人恐懼的程度,但不是任何一個人類能夠相提并論的。


  所以當她決定利用這個優勢來進攻的時候,初邪對她的這個特點還沒有得到
切身的體會。


  不過現在她體會到了。


  阿紗嘉敲開了濕滑柔軟的門隙,将舌頭一直沖進了初邪的身體深處。舌頭的
靈活度和局部運動能力完勝男性的武器,所以對穴道裏嫩肉的刺激完全是兩個層
級。


  「到了……頂到了!别舔那裏!!啊啊!都要進……進到裏面去了……啊啊
……」初邪的腳背都繃了起來,那是她在受到極大刺激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情形。
看來阿紗嘉已經舔到了她的子宮口,甚至還在往裏面探索着。


  從來沒有品嘗過這種滋味的初邪大張着嘴,弓着腰,兩隻手抓住阿紗嘉的肩
膀一個勁兒的推着,全身扭動的像快要在水底窒息一樣。


  「救……救命……嗚嗚……」初邪的嘴角都流出了一絲涎液,她可憐兮兮的
向我伸着手。


  當觀衆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事情,不過想要獲得愉快的感覺就要自己上陣。
當有人拿着叉子插住一口美食在你的唇邊不斷晃着的時候,沒有人會忍住貪嘴的
欲望。


  現在就是這樣,阿紗嘉伏在初邪的腿間,自己則毫不自覺的将弱點暴露在我
的面前。繼續忍着看戲是不行了,我走過去開始拯救初邪。


  阿紗嘉雖然進攻的很得意,但是股間也早已盈滿了水意。當我扶着她的腰把
肉棒往裏塞去的時候,王女大人全身僵硬了起來。


  後背的姿勢插得非常深,堅挺的肉棒一下子将盈滿小穴的淫液完全擠了出來,
在腿部沾濕了一大片。阿紗嘉悶哼一聲,支撐着身體的雙腿立刻就軟了。


  我往前猛的一撞,将阿紗嘉壓倒在床上,然後肆意的抽動着。


  從後面看着阿紗嘉的銀發總會感覺身下的這個女孩異常的性感,不過在我的
數次推進之後,性感就變成了柔媚。


  阿紗嘉無暇再欺負初邪,她閉上了眼睛伏在床上,随着我的節奏呻吟着,任
由我在她的體内肆虐起來。


  初邪在不經意之中就已經被阿紗嘉弄高潮了兩次。她喘息了一會才重新爬起
來,然後抓着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胸部上面,往阿紗嘉背上一跨,繼續和我熱吻着。


  這個時候的阿紗嘉就好像供人發洩的肉器一樣趴在那裏,用下體吞食着我的
欲望,而初邪所處的反而是奪取愛意的位置。我覺得這是初邪特意想要創造的境
況,阿紗嘉不懂這些,可是她懂。能多少以隐蔽别扭的方式搶一點東西會給初邪
多一些安全感。


  所以我沒有在意這些,初邪的小心思對我們之間的關系沒有什麽害處,反而
有一種在玷污阿紗嘉的快感。大家都清楚,這種快感僅僅存在于我們的卧室之中,
是生活的調味料。


  阿紗嘉裏面很暖很暖,濺射出的水聲也讓人聽得面紅耳赤不可自已。我抱着
她的屁股努力沖刺,次次捅在她的宮口,阿紗嘉卻努力忍住不發出太過激烈的聲
音。


  我和初邪做的時候初邪往往喜歡說些情話,可是和阿紗嘉做的時候她卻能忍
則忍。也就是因爲發現了這點,所以我才會在她身上格外賣力,以期聽到更加悅
耳的求饒聲……這點初邪也發現了。


  相對于初邪的敏感體質,阿紗嘉要遲鈍一些。這是缺乏開發的原因,這幾天
我和阿紗嘉做愛的次數已經比得上之前的總和了。她不會訴說怎麽樣會爽,或者
是不是力氣大的有些痛,隻是非常被動的供我來蹂躏。


  我非常喜歡觀賞她的表情,那種帶着享受、安心和欲望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
要進一步挑起她的性緻。


  所以我更加用力,撞得幾乎要弄斷她的腰,拼命的把龜頭往她最深處磨擠着,
阿紗嘉終于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凄鳴。


  我随着她悠長的嗓音一洩如注,灌滿了她的身體。


    ***    ***    ***    ***


  一聲很響的敲門聲把我從睡眠中驚醒,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下來。


  兩具白花花汗啧啧的美麗身體糾纏在我的身上,之前盡興的愉悅感仍然萦繞
在大腦之中。我爬起來,努力的掙脫了初邪的胳膊和阿紗嘉的腿。初邪咕哝了一
聲,然後抱住阿紗嘉繼續呼呼大睡。


  我披上衣服打開了房門,毫無意外,站在門口的是梅爾菲斯。


  「懶得出去找酒館了,城裏什麽地方可以吃飯?」他上下掃了我兩眼,很不
客氣的問。


  我揉了揉頭發,笑了。如果他真的是想單純的吃些東西,完全不需要來問我,
隻要随便找個人打聽一下就可以找到内城的餐館。況且,我也沒有看到卡門的身
影,所以毫無疑問他是來找我一起打發時間的。


  隻不過這家夥絕對不可能坦率的說出來罷了,這點他倒是沒變。


  「等我洗個澡就帶你去。」


  梅爾菲斯什麽都沒說,算是默認了。我沒有放他進屋等待,畢竟初邪和阿紗
嘉還在裏面。


  迅速弄幹淨了身體,胃部頓時感覺到了一點點饑餓。我和梅爾菲斯向内城的
酒館走去,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最近各個部門都忙的要死,所以很少有軍官會到這種休閑的地方來了。寬敞
的酒館裏空下了很多舒适的位置,我挑了僻靜而不易察覺的角落座位,這是傭兵
時期養成的習慣。


  「非要找這種發黴的地方坐麽?」梅爾菲斯皺着鼻子不滿的說。


  「哪兒那麽多廢話啊,懂不懂什麽叫客随主便。」我完全沒有打算順着他的
意思換座位。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然後坐了下來。是半環型的雅座,略感疲憊的我将整個
身體都窩在了沙發上。


  看到我的樣子,梅爾菲斯冷笑了一聲。


  「既然吃不消就不要搞那麽多女人。」


  我沒理他,叫來了甜美的服務生小姐,點了一大堆富含熱量與蛋白質的油膩
食物,又要了一瓶酒。梅爾菲斯沒發表意見,随着我瞎點。


  等待食物上桌的這段時間總是會顯得很無聊,不過我對梅爾菲斯早已憋了一
肚子的問題想問。


  「其實我一直有不好的預感,覺得蒼白之巢會是最後一次見你。」


  梅爾菲斯面無表情:「我也曾經這麽認爲。」


  「我一直在想你在分别那時候說的那句' 我的時間不多了'.當時沒有細想,
後來一直在琢磨你在搶什麽時間。」我說。


  梅爾菲斯打量着我,那雙黑色的眼睛盯的人發毛,他在考慮是不是要回答我
的問題。最終他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開了口。


  「人都會死。」


  「當然。」


  「我隻不過是比你們早一些而已。」


  我皺起了眉頭:「你什麽意思?」


  「還記得我告訴你的吧?我到底是什麽東西,你應該很清楚。」


  「的确很清楚,是個混蛋。」我笑道。


  梅爾菲斯也微笑了一下,那抹笑容是那麽幽深。


  「上次出去找研究所資料的時候,我發現了龍雀的存在,也找到了一些關于
自己的事情。」


  我沒有忘記,梅爾菲斯和龍雀都是以某種見不得人的目的通過基因工程培育
出來的「完美人類」。可是他會找到什麽資料,我是無論如何都猜不到的。


  「你發現了什麽?」


  「研究所爲了保證安全,在所有試驗體上都埋藏了一顆' 定時炸彈'.我們的
基因是完美的,隻是我們的基因也同樣将我們的壽命鎖在了三十歲左右。」


  「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


  「别那麽吵。」梅爾菲斯厭煩的對我揮了一下手,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從座
位上站了起來。


  我努力恢複平靜讓自己重新坐下:「你現在的年齡……」


  「不清楚。那段泡在罐子裏的白色記憶實在是太久了,沒辦法分辨時間。我
自己按照研究所覆滅之時的身體狀況來推測,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或許還能活一
年,或許明天就會挂掉。」


  一瞬間,我覺得嗓子被噎住了。可面前這個男人平靜的像冬天的冰面,他看
着我,情緒一點也沒有波動。我知道,他大概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憋了好長時間才再次開了口。


  「甘心麽?」


  「不然呢?」他哼了一聲。


  是啊,如果他自己都沒有辦法的話,我又能替他做些什麽?我隻是覺得,身
爲他這種戰士,死于基因疾病實在是一種令人無法接受的結局。


  「快死的人都沒愁眉苦臉,你出什麽鬼樣子。」他看着我的表情罵道。


  我長歎一口氣,「不覺得很無聊麽?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以後,命運都會變得
了然無味。」


  「可以試着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我捂住了腦袋:「别吓唬我,這絕對不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梅爾菲斯哈哈大笑,「看來我的演技比不上你那個女人。」


  「和演技沒有關系,隻是覺得那種心态完全不是你的風格。」


  梅爾菲斯露出了他森白的牙齒,他仍然在笑。


  「沒錯。我早就想好了,如果快要死了就去找魯恩希安單挑,這樣死也死的
爽一些。」


  我挑了挑眉毛,「爲什麽是魯恩希安?」


  「因爲他是我認識的人裏最強的。」


  我知道魯恩希安很厲害,但是完全沒想到見多識廣的梅爾菲斯會對他作出這
麽高的評價。況且在我的印象裏,似乎愛絲彌蕾還是要更強一些。畢竟她曾經在
我面前很大程度的展現了力量,而魯恩希安并沒有。


  「你認爲自己打不過他?」


  「以後或許可以,但現在不行。」


  「你的自信心跑到哪兒去了?」我再次埋怨道。


  「你和他們一起混過,應該知道,魯恩希安既沒有魔兵器也沒有契約在身。」
梅爾菲斯說。


  「所以他怎麽可能是最強的?」


  「這就是一個最大的誤區。魔兵器和契約就代表強大麽?那隻是系于我們對
迅速提升力量的貪欲而産生的錯誤印象。的确,魔兵器和契約能夠迅速讓我們獲
得強大的力量,但那并不是沒有代價的。當我們憑借它們的力量來進行戰鬥的時
候,我們自身能力的成長就會受到同等比例的制約。」


  「你是說……不管我們用不用魔兵器或契約,最終所能達到的力量層次是一
樣的?」


  「借助機器來舉啞鈴,永遠不會鍛煉出肌肉,就是這個意思。」


  「這隻是你的猜測。」


  「不是猜測,魯恩希安本身就是證明,隻不過他走的路沒有其他人同行而已,
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抵抗瞬間提升力量的誘惑力。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無法回話,隻能沉思着。


  回想起當初梅爾菲斯給我戒指的時候,我還是一個簡單的純戰士。幻獸森林
裏我開始使用戒指的力量,一直到和AZZA決鬥爲止,我的力量鎖定在了6級。
難道說,如果我不用戒指的話,等級會長的更快?


  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沒了答案,誰也沒辦法再活一次。而且那個時候我确實急
需力量的提升,每一場戰鬥都超出了我本身所應處的實力範疇之内,沒有戒指的
幫助我也沒辦法赢得生存的機會。


  「想要達到魯恩希安的程度,不知道要經曆多少戰鬥。」我最後總結道。


  「當然,你也不想想他是什麽身份的家夥。」


  我明白梅爾菲斯的意思。作爲他們那種組織的領袖,戰鬥強度和頻率都不是
普通的傭兵可以想象的。


  「其實從這點上來說,你也差不多。」我用手指朝他點了一下。


  梅爾菲斯沉默了一會兒,因爲這個時候服務員已經把我們點好的東西端了上
來。我感到了很明顯的饑餓,所以毫不客氣的開始進食;而梅爾菲斯則抓了那瓶
酒獨占起來。我看到他有興喝酒,便向服務員另外多點了一瓶。


  「說真的,當知道自己會死的時候,我完全無法接受。」他将冰涼的酒瓶駐
在膝蓋上,用空洞的語氣說道。


  能接受得了才怪。他是梅爾菲斯,以一個人的力量打赢了無數不可能的戰鬥,
可以憑借自己的劍站在世界頂峰的男人。隻要時間肯給予他眷顧,他必然會是一
段無法磨滅的傳奇。我能夠想象,當我們帶着人類找到了真實之後,人類世界将
崛起新的秩序——以力量爲基礎的秩序。到那個時候,總有一天他的名字将會傳
遍整個星球。


  可是命運關閉了他面前的所有大門,時間推着他向着唯一一條通往的懸崖而
去,連回頭看的機會都變得珍貴起來。


  「我想象不出來……想象不出來你死在床上的情景。一夜睡下去,再也醒不
過來,這種情景不适合你。」我往嘴裏塞着各種各樣毫無滋味的食物,低着頭說。


  「那段時間我完全是憑着對龍雀的渴望才撐過去的。所以你也看到了,我那
個時候對她的感情很不正常。我是想在剩下的時間中讓自己活在一場夢裏,在死
前都不會醒的夢。」


  我的手僵了一下,然後繼續插起了什麽東西往嘴裏送着。他承認了,承認了
自己曾經迷失的自我。本來那是一件好事,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因爲
……


  「夢終究還是醒了。」


  「不醒的話就沒辦法繼續往前走。」


  「都快要死了,才意識到想往前走,會不會太晚了?」


  「是的,太晚了,不過總比臨死之前都做個傻子的好。」


  我努力了兩次,才把嘴裏如同沙土一樣的食物咽下了肚子。伸手繼續去叉食
物,閃着金屬光芒的叉子陷入了一塊肉還是什麽東西裏面,我卻無論如何都沒辦
法把它再擡起來。


  一股沖天的憤懑終于無法控制從腹中爆發了出來,我一腳将整張桌子掀了個
粉碎,餐盤和食物嘩啦一聲砸了一地。能量不受控制的從我身上溢了出來,整個
酒館的人都在看我們這邊,不少警惕意識比較高的軍官甚至拔出了武器。


  梅爾菲斯看着一地的狼藉,坐在那裏根本沒有動。


  在聽到他要死掉的事情之後,我很努力地讓自己保持了冷靜,手忙腳亂的用
其他話題和玩笑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以爲自己做到了,至少以爲自己已經成
功的接受了自己朋友即将逝去的事實。


  可是當我感受到他心裏壓抑着的希冀和對未來遙不可及的渴望之時,情緒就
控制不住了。


  我幫不了他。這個陪着我一直走到現在的男人,我隻能看着他緊握着這些對
所有人來說都不算奢侈的渴望走到墳墓裏去。


  我按着自己的手,努力将溢出來的能量壓制了回去。


  「别做這麽難看的事,真是丢臉。」梅爾菲斯對我說,我聽到他的語氣中充
盈着從來沒有過的溫意。


  「一定有辦法。」我咬着牙說。


  「辦法倒不是沒有……」


  我全身一震:「什麽辦法?」


  「低溫休眠,或許一百年之後的科技能将基因上的這道鎖解掉。」


  「那爲什麽不這麽做!?」他說的這件事情完全可行,不少有錢的人在得了
絕症之後都做了這種低溫休眠的處理以圖未來的科技可以治愈自己的疾病。


  「因爲如果我做了這個選擇,我就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對他吼了起來。


  「對你來說那個答案比活下來還重要!?你不是說想要往前走麽!?」


  梅爾菲斯厭惡的甩開了我的手,「吵死了。如果我有個老爸的話,那個煩人
勁兒應該和你現在一樣。」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咬牙切齒了半天,終于還是長歎一口氣,
坐到了沙發上。


  「對你來說我怎麽想一點都不重要。你應該還記得我說的話……」


  「你的事情隻能靠你自己,我的事情也隻能靠我自己,我們都有不得不做的
事情。」我将他曾經告訴我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了一遍。我記得很清楚,因爲我
一直在用這句話提醒自己。


  「這就對了。我們兩個……已經有過了很不錯的回憶,将來你可以給你兒子
講講你是怎麽跟在我屁股後面打勝仗的。」


  我被他的措辭氣的翻白眼。不過聽着他輕佻的語氣,心裏的壓抑感似乎減輕
了不少。


  「你也好意思說。不是我的話,你起碼得多死上好幾次。」我反擊道。


  梅爾菲斯呵呵笑着,喝酒。酒館的服務員把我弄的一地狼藉收拾了個幹淨,
這個地方本來就是反抗軍的,賠償的錢會從我的賬上扣,所以沒有不識趣的人因
爲這個而湊過來找麻煩。


  「還記得天使之塵麽?」梅爾菲斯一邊品味着喉嚨裏的酒汁一邊說。


  我終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這是一定會記住的事情。」


  「那是我這輩子和别人一起赢過的最暢快的一戰。」


  這是梅爾菲斯對我的承認,我心頭覺得一熱。


  「畢竟我們幹掉的是天使之塵啊。」我感慨道。


  「這是值得給兒子講的好故事。」


  「的确。」


  我們繼續喝酒,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兩瓶酒見了底,我才重新發話,對他
做了一個我已經盤算了很久的邀請。


  「梅爾菲斯,和我一起回【神都】吧。」


  「你要做什麽?」


  「我想親眼看着【末日】的到來。」


    ***    ***    ***    ***


  本來隻是我在腦子裏面瞎琢磨的一個淺顯念頭,而現在一說出來卻得到了贊
同,這是我沒想到的事情。


  不僅僅是梅爾菲斯,初邪在得知了我的想法之後也吵嚷着要一起回去。她平
時日子裏忙的要死,有了這個計劃以後更是連續通宵了好幾天,提前安排好了【
末日】之前的一切事宜,準備到時候和我們一起回去【神都】。


  雖然誰都沒說,但【神都】對我們所有人都有着超越其本身的意義,所以我
的提議才會這麽輕易的得到贊同。其他人是什麽樣的心境我不清楚,就我而言,
對【神都】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


  最開始的時候隻是一個娛樂和享受的工具,後來則變成了逃避用的庇護所。
那是我生活過的地方,對于無數普通玩家而言,那個世界曾經是我的全部。雖然
我在那個世界裏并不受歡迎,也沒有什麽朋友,但活着的感覺卻是那麽的強烈。


  在這個世界裏,我将生命和尊嚴放在了刀鋒上,體味着随時會失去的危機感,
使得這些東西是那麽珍貴。是【神都】給了我再活一次的機會,也是【神都】造
就了現在的我。


  她是個天堂,所有期望着什麽的人都可以獲得追尋自己目标的機會;她是個
地獄,人們内心最黑暗的東西有了不受束縛的揮發空間……


  而現在,她即将迎來屬于她最重要的日子。她所存在的意義将在那一刻完整
的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而這就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神都】,到底是爲了什麽而被制造出來的……


  我原以爲【神都】是爲了使人類獲得真實的工具,但雅魅安對梅爾菲斯所提
出的古怪要求讓我原本已經深信不疑的猜測産生了動搖。事實證明,我們還有太
多不了解的事情。


  在【末日】之時回到【神都】裏并不見得會得到答案,但至少我想要親眼見
證毀滅與新生的轉折點。另外,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驅使着我做出了這
個邀請。


  初邪、阿紗嘉、梅爾菲斯、卡門……我們一行五人在【末日】到來之前穿過
【湖】,重新回到了久别的【神都】。


  初邪很大方的給梅爾菲斯和卡門喝下了光血,讓他們獲得了穿梭【湖】的能
力。不過後來我才知道,一滴光血在這個時候早就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了。反抗
軍爲了迎接不知道數量幾何的難民,早已經将光血的儲備提升到了我沒法猜測的
量級。


  反抗軍在【湖】的暗面這一側建立了一個衛星據點。在之前湖邊是完全的原
生态,這應該都是爲了接納難民而做的準備。


  暗面渾濁幹燥的空氣在我們從湖裏走出來的時候消失的一幹二淨,取而代之
的沁人心脾的植物芬芳和雨後的清涼微風。


  我習慣性的去抖自己的衣服,卻意識到這片湖裏的水根本就不會沾到身上。
我看到除了初邪以外的其他人也做了和我一樣的傻事,畢竟都是第一次穿越湖過
來這邊。


  掃了一眼,陡然發現思滅者城堡的這塊地方已經被重新修建了一遍。本來城
堡倚着湖的這邊是一個空曠的庭院,現在卻建設了很多我說不上用處的東西。


  阿紗嘉眯起了眼睛,擡起頭,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看她的樣子似乎很享受,
對于一個裏奧雷特來說,這邊的環境着實要比她的家鄉要舒适。


  「原來思滅者的城堡裏還有這種秘密。」卡門評論道。作爲S級傭兵,她以
前一定來過這邊。但毫無疑問的,這種機密就算是她也不可能了解。


  梅爾菲斯一如既往的沉默,他仰望天空,用手去遮擋了一下耀眼的陽光,我
仿佛看到他眼中所流露出的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這應該是我的錯覺吧,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死的事情,而在那段時間裏我根
本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現在那種感覺也應該是我的臆想。


  梅爾菲斯不是會留戀太多東西的人,隻是當他有所留戀之後,往往會爲了追
尋那件東西而将自己整個燃盡。


  「我們去哪?」初邪,這座城堡的半個東道主抓着我的手問道。


  「不知道,我隻是想随便看看而已。」


  「既然沒有主意,那麽我們去露營吧!」初邪露出了像小孩一樣期待的表情。


  「露營?怎麽會有這種念頭?」我帶着不情願的表情說。


  「你不是想在【末日】之前看看這個世界麽?那我們就做最後一次自由自在
的旅行吧。我知道一個好地方,也不算太遠。」初邪越說越興奮,看來不答應她
是不太可能了。


  我回頭看了梅爾菲斯他們一眼。卡門聳着肩膀,手一攤,指向了旁邊的梅爾
菲斯,那意思很明确:本來就是跟着你們過來的,你們自己拿主意。


  「帶路吧。」我把手一揮,由着軍團長大人任意而爲。


  思滅者的公會城堡是依着鐵輝城附近建立的城堡,以城堡爲中心衍生出了一
個新的小衛星城。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鐵輝城才成了這個大陸最大的城
市。


  我們先跟着初邪跑到了鐵輝城。這座城市建設的非常漂亮,相對于我熟悉的
黃銅大陸來說,這裏的居民對建築物的品味似乎多少有些優勢。


  初邪的性子是那種一旦決定要做什麽事情就一定要做好的完美主義者。她拉
着我們在鐵輝城進行了一大番采購,所有的露營用品都買了個齊全。


  我發現當女人開始購物的時候,不管之前有什麽誤會都會變得不值一提。卡
門和初邪在一起打得火熱,叽叽喳喳的讨論着購物清單的問題。


  便攜帳篷、飲用水、保溫箱、食物、睡袋……當她們開始挑選烤肉架的時候,
我和梅爾菲斯已經在店裏的長椅上抄着手打起了瞌睡。


  在離開店子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分配到了一個臃腫的旅行背包。雖然不是
很情願,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出去玩,這點功夫還是要費的。


  我們五個人背着行李出城,然後用低速的能量飛行代替了雙腳開始趕路。


  「我們到底是要去哪?」我問着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我知道一個很好的地方,一直想去的。不要問啦,乖乖的跟我來就是了。」


  梅爾菲斯看上去并不關心我們的目的地,阿紗嘉也隻是跟着我到處飛而已。
不過卡門看上去已經從初邪那裏得到了對我們即将要去的方向的情報,所以也沒
有表現出急躁的情緒。


  我們飛了足足半天的時間,來到了鐵輝城郊外的山嶺之中。蔥郁的樹林和茂
密的灌木叢擋住了前行的道路,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大概就會在這裏駐足了。我們
将浮空的高度提升了上去,繼續向深處行進着。


  地勢漸漸升高,樹林的高度也一樣。不過我們的等級都很高,所以繼續提升
飛行高度對我們來說一點都不是負擔,直到一座峭壁出現在了正前方。


  「怎麽走?」我問。


  「去那頂上。」初邪擡手向上指,我順着峭壁往上看,那個高度已經超出了
對「丘陵」的定義。峭壁的頂端已經被山霧包裹了起來,從我們所站的地方看不
清最上面的地方。


  「好像很遠啊,要繞多久?」


  「不用繞,飛上去就可以了。」梅爾菲斯走了一路終于說了這麽句話。


  「我們來比賽吧!」初邪突然笑眯眯的提議道。


  「什麽比賽?」我捉着眉頭問。


  「看誰先飛到頂上去!」


  「别像小孩子似得啦。」我連連擺手。


  「都出來玩了,開心一下嘛!最後一名要答應第一名一件事情,怎麽樣?你
要是怕了就棄權吧~ 」初邪激将法玩的相當熟練。


  我看了看梅爾菲斯和卡門,他們并沒有什麽意見,卡門甚至已經開始活動身
體了。


  「真拿你們沒辦法……」我無奈的說道。


  我們五個人微微分散,然後做好了比賽的準備。我原來隻是抱着随便比比的
想法,沒想到其他人都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好勝心就不受控制的升了起來。


  「這塊石頭落地就開始哦!」初邪将一塊石頭用力向空中抛了出去。


  那塊石頭在空中微微畫了個弧線,然後在它與地面接觸的時候,梅爾菲斯和
卡門猛地爆出了能量向上竄了出去。


  我沒料到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節約能量的打算,以至于被梅爾菲斯的能
量震得差點失去平衡。


  阿紗嘉緊随其後,而初邪一邊向上飛着一面召喚了葬敵法球,她做了個什麽
手印,然後葬敵法球就像炮彈一樣帶着她向空中射了出去。


  我哀歎了一聲,然後做了一個大幅度的零移。


  當我突然出現在他們前面的時候,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什麽表情。不過既然認
真了起來,我還是打算赢下這場小孩子似的比試。


  我們五個人在空中劃出了五道能量光柱,這是能量大幅度溢出的結果。山風
迎面撲了過來,我凝聚起薄薄的護罩來保護自己的面部和眼睛,其他人也做了同
樣的事情。


  本來以爲我能夠接着零移帶來的優勢一直保持在第一的位置,可是很快他們
就一點一點的追了上來,尤其是卡門和初邪。卡門身上的能量罩閃耀着兩個非常
明顯的魔符,不知道是裝備上的魔力效果還是她施了什麽咒術。而初邪借着葬敵
法球的優勢,已經緊緊的追在了我的屁股後面。


  偏能量的戰士在這種競速上看來真的沒有什麽優勢,初邪和卡門在用了帶有
附加魔力的技能之後速度已經明顯超過了其他人。


  我倒不是沒有進一步加速的能力,可是那些能力的所要付出代價完全不值得
我用在這種事情裏面。


  梅爾菲斯等級上的優勢很快也顯現了出來,他憑借着強大的能量一點一點超
過我的時候,卡門和初邪已經領先了我将近一個身位的距離。


  現在在我後面的隻剩下了阿紗嘉一個。大家幾乎都用上了全力,名次也基本
穩定了下來。初邪的魔力雖然強大,但是能量卻是她的短闆,而且高強度的加速
力也不是她的身體能夠吃得消的。因此她和梅爾菲斯處在了幾乎同一水平,而卡
門則成了第一位。


  就在我以爲勝負就要見分曉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讓人心悸的聲音。


  我強忍住回頭看的欲望,因爲在這種極高的速度下是很難保持平衡的。不過
很快我就知道了聲音的來源是怎麽一回事,在看到阿紗嘉身影猛地竄上來的時候,
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極端無奈的呻吟。


  阿紗嘉的身上已經催生了一大片增殖肢體,就規模而言我認爲她大概是用了
【淵體喚醒】……


  從背後伸展出來的堅硬鐮肢猛地鑿在了岩壁上,以驚人的力量将阿紗嘉的身
體抛了上去。結合她本來就不弱的能量加速,這種壓倒性的肉體力量比初邪她們
的魔力對速度的提升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濺射出來的岩石碎塊像子彈一樣打在我的防護罩上,我本能的用手去擋臉。
在穹頂之役的時候,阿紗嘉還隻能借助鏡厭的力量來釋放淵體喚醒,而現在鏡厭
已經死了,這隻能說明她本身的力量已經足以駕馭這種形态了。


  初邪被突然竄上來的阿紗嘉吓了一跳,因爲我看到她飛行的軌迹猛地晃動了
一下,差點栽在岩壁上。


  懸崖的頂端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中,卡門感受到了阿紗嘉強烈的威脅之後把保
存的能量一鼓作氣的釋放了出來,速度又得到了一點點的提升。這麽看來,她終
究還是在能量等級上更強大一些。


  從遠處看,阿紗嘉就好像一隻瘋狂咆哮的巨獸一般。她上竄的路徑上,大片
大片的石塊被刨了下來,在整個岩壁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慘不忍睹的痕迹。


  比賽的最後已經變成了這兩個家夥在比鬥。卡門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戰勝阿紗
嘉那非人的肉體力量,當阿紗嘉超過她身位的時候,卡門洩氣一般的沒有再繼續
爆發身上的能量。


  第二名和倒數第二名沒有任何區别,其他人也是這麽覺着的,所以大家都沒
有再拼命加速。我作爲最後一名,也沒有厚着臉皮來擺脫這個不光彩的名次。


  阿紗嘉第一個躍上了懸崖,而我們則悻悻的慢慢跟了過去。


  還沒等爬上來,我們就感受到了幾股不算弱小的能量波動。這完全在我們的
意料之外,因爲誰也沒有猜到這個懸崖上還會有别的人。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39     標題: 神都 (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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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章


  我們沖上了懸崖,然後看到兩個人正向阿紗嘉沖了過來。他們射出數道能量
刃,阿紗嘉在空中騰挪了幾下,勉強将能量刃躲閃了過去。


  我立刻打出了六枚高強度能量彈,阻止了那兩個人的突進,然後拔出神宮沖
到了阿紗嘉的旁邊。


  那兩個人躲過了我的攻擊,不過如我計劃的一樣,突擊的行爲也被中斷了。


  「停手!!我們不是有意的!」兩個人中的男性擡起手裏的劍大叫了起來。


  我沒有說話,隻是很堅決的提升自己的能量,并且做好了厚厚的防護罩。梅
爾菲斯他們就在我的身後,他們也完全沒有因爲這一句話而解除戰鬥狀态的意思。
我們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菜鳥,所以不可能憑對方這麽一句話就放松警惕。


  「我們不認識她的能力,突然沖上來的時候我們把她誤認爲魔獸才動手的。」
那個男的繼續說道。


  我晃了晃手裏的刀,示意讓他們走。這一男一女兩個戰士向後退去,在退出
了幾米的安全距離之後小心翼翼的飛走了。


  這是一片還算寬闊的高地,順着山脊一眼望去視野非常不錯。我們所在的地
方是一塊裸露的平滑山體,所處的地勢是附近最高的一塊。而那兩個家夥撤走的
方向上,我看到了呆在高地上的另外一群人。


  那群人足足有二十多個,很明顯,這一對戰士和那群人是一起的。他們或許
是情侶之類的關系,在群體的聚會中擅自跑到了這邊來享受私人空間,結果卻被
突然竄上來的阿紗嘉吓了一跳。


  那群人離我們大概有兩百米,而且在騷動之後并沒有過來找我們麻煩的意思。


  「竟然還有其他人會來這裏玩……」初邪皺着眉頭瞥了那邊一眼,帶着一點
點不快說道。


  「或許是巧合吧。你有沒有事?」我收回了能量,然後把沉重的背包扔在了
地上,問阿紗嘉。


  阿紗嘉沒有回答我,而是扭頭眺望着我們身後的方向,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吸
引住了。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視野的盡頭是一片乳白色的雲霧,而整個鐵輝城似乎
被我們踩在了腳下一般。從這個高度俯瞰遠方的那座巨大城市可以将它一覽無遺。
陽光的照耀下,好像從這裏就能嗅到整座城市裏欣欣向榮的氣息。


  「怎麽樣?早就聽說這個地方不錯,沒想到比想象中還要好。」初邪帶着得
意的語氣說道。


  「倒是個露營的好地方,你聽誰說這裏的?」我問。


  初邪沒有回答我,她頓了幾秒,然後開始招呼着其他人整理東西。


  雖然察覺到了異狀,但既然她不想說我也就沒有繼續追問。我和梅爾菲斯兩
個人費了半天的功夫在忽強忽弱的山風之中支好了帳篷,而女孩子們則把其他的
雜物井井有條的擺在了厚厚的墊子上。


  「哎呦,真是要野餐麽?」我笑道。


  「你快來弄這個!我不會弄!」初邪一邊擺弄着烤肉架一邊朝我招手。


  女性安裝東西的能力和男性的縫紉能力有的一拼,初邪她們已經把插杆和腳
架擺了一地,歪歪扭扭的擰了半截的框架躺在中間,頗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帶着一點點逞能的情緒,我三兩下就裝好了烤肉架。在這期間,另一個男性
則連看都沒向這邊看一眼,梅爾菲斯這家夥連最基本的客套都不屑于去做。


  又沉又重的燃料從一開始就獲得被裝進我們背包的資格。初邪雖然不擅長火
焰系的法術,但是點個火什麽的還是相當輕松的。燒熱了鐵架,我興緻勃勃的接
手了烹饪的工作。


  「把那個肉派給我。」梅爾菲斯坐在剛搭好的椅子上,對我勾了勾手指頭。


  我們帶了很多生鮮的食物現場料理來滿足自己的口腹,肉派這種東西隻是以
防萬一而準備的成品。這家夥竟然放着我這個高級廚師的料理不吃,卻來索要那
種垃圾食品。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拿這個去吃!」我沒好氣的把剛剛烤好的一份牛裏脊
放在盤子裏給他遞過去。富含脂肪的肉排被烤成了金澄澄的焦黃色,均勻塗抹的
胡椒在熱氣的熏騰下散發出讓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你做的太難吃了。」梅爾菲斯下評語道。


  他的話剛說出口,其他端着盤子正吃着高興的女孩們全都扭過頭來看他。


  「我覺得不錯啊。」連一直看我不順眼的卡門都給了積極的評價。


  梅爾菲斯瞥了她一眼,「你的口味有問題。我可是吃了很多次他做的東西,
能下口的次數寥寥無幾。」


  我氣得鼻子冒煙,「明明是你自己的舌頭有問題!愛吃不吃!」


  撂了挑子,我端着吃的坐旁邊歇着去了。


  初邪笑眯眯的過來給我揉肩,「很好吃的很好吃的,你看大胃王都吃的那麽
開心呢。」


  我看了一眼阿紗嘉,臉繃不住了。女孩子們飯量本來就不大,烤了半天,初
邪和卡門都沒吃多少,光就讓阿紗嘉一個人消滅了三個人的量。


  初邪那三個字的評語不是什麽好話,好在阿紗嘉根本不明白什麽意思。王女
大人一邊吮着手指尖一邊湊了過來,拽着我袖子,拿眼睛一個勁兒往還沒動過的
生肉上比劃。


  我長歎一口氣,把自己的盤子遞了過去,「先吃我的吧。」


  「走,咱們兩個自己烤。」


  還沒等阿紗嘉接手我的盤子,初邪就擋住了她,把阿紗嘉拉去了烤肉架那邊。
她的意思是讓我歇會吃點東西,雖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但總讓人心裏暖暖
的。


  本來讓梅爾菲斯鬧的不太高興,一扭臉氣也就消了。我拽了把椅子往他旁邊
一放,開了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大口。冰爽的感覺順着腦門往上頂,迷蒙
着眼睛往遠處一眺,整座鐵輝城在雲海之下若隐若現,别提有多舒暢了。


  卡門也站了起來,三個女孩湊到了一起開始聊起了不知道什麽話題,清脆的、
柔軟的、富有磁性的三種笑聲時不時的傳了過來。我原來以爲卡門和初邪之間會
有嫌隙,畢竟這兩個家夥的性格裏都有相當強勢的一面。不過現在看來,她們就
算有什麽别扭,也不過是一道好風景和可口的食物就能擺平的程度。


  我擡手扔給梅爾菲斯一瓶啤酒,他扔掉了剩下一小半的肉派,加入了痛飲的
行列。


  「她到底是什麽類型的戰士?」我拿酒瓶向卡門的方向晃了一下。


  我們這些人所在意的事情往往都和戰鬥有關。在不久前那場不倫不類的競速
比賽裏,卡門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讓我相當感興趣。


  像初邪這種法師是絕對不會穿铠甲的,一來法師的身體素質遠不如戰士,沉
重的盔甲對身體的負荷過大,另外最重要的就是铠甲對魔力的發揮會産生不小的
影響。


  我一直都以輕便的胸甲作爲防具,開始是因爲沒有足夠的錢來買好裝備,後
來則是發現魔力裝備會對一些法式産生阻礙。決定這種阻礙的不是裝備本身的魔
力強度,而是它們的體積。初邪可以穿戴很多附加魔力的飾品卻絕對不會穿铠甲
就是這個原因。


  我的魔力很低,最多也就是在召喚骨質武器的時候消耗一些作爲代價。梅爾
菲斯卻是把魔力當成主戰手段的平衡型魔戰士,他大地系的法式威力相當強大,
所需要的魔力也相當客觀,所以他始終沒有穿過铠甲。


  然而卡門就不一樣了,她在競速的時候很明顯使用了以魔力爲主導的能力,
可是她身上卻穿着非常正式的全身甲,這和我一直以來所認知的常識不符。


  「我真不知道你當傭兵的時候都幹什麽去了。」梅爾菲斯懶散的發出聲音。


  「我正經做傭兵的時候等級太低,當然不了解他們那些高手的情況。」


  「卡門最出名的身份其實是高級附魔師,黑暗精靈王的那把羅睺就是她寫的。
像這種家夥,給自己弄一身專門減免魔力幹擾的铠甲并不難。」


  黑暗精靈王是精靈島的一島之主,隻是不知道他的稱号是來自于島的名字還
是他給命名了精靈島。雖然是很有名的超級戰士,但和他的手下和傭兵公會之間
沒有太多的交集,算是獨立于冒險者公會和傭兵組織之外的另一個勢力。


  在【神都】中,精靈島是唯一一個完全禁止戰鬥的區域,想要享受甯靜生活
而不受打擾的人可以選擇居住到那邊去。這并不是系統的設定,而是靠黑暗精靈
王和他的手下靠實力維護下來的環境。曾經倒是有不少人去精靈島胡鬧,不過再
也沒有回來就是了。


  精靈王的武器羅睺是一把劍,雖然不知道羅睺的力量有多強,但一個零級戰
士的武器肯定不會弱就是了。隻是沒人能想到,這把劍竟然是那邊那個女人弄出
來的。


  附魔的能力每個人都可以去學,就好像所有人都可以學法式一樣。但附魔能
力的難度完全不是記憶手印或者法陣那麽簡單,它本身就是一套獨立的系統。如
果沒有經過仔細深入的研究,在普通人眼裏哪怕最簡單的附魔過程也好像高級編
程代碼一樣令人頭痛。


  我對附魔完全沒有任何心得,所以此時此刻卡門在我眼中的形象立刻高大了
起來。


  怪不得她那個脾氣還能當上S級的傭兵。對一個高級附魔師來言,求着她給
自己裝備附魔的家夥絕對要排成長隊,而所謂的「人緣」對卡門來說就完全不是
問題。


  【神都】的魔力裝備本來就稀有,一件最普通的附有魔力效果的裝備也要上
萬金币,這完全不是抱着娛樂心态進入這個世界的戰士能夠輕易企及的東西。可
想而知,能夠制作這種裝備的家夥會是多麽受歡迎。


  「你讓她幫我附魔一下!」我忍不住貪心的和梅爾菲斯說。


  梅爾菲斯上下打量了我幾眼,「你身上什麽東西能附魔?」


  他這一問我倒是愣住了。想了想,發現這的确是個問題。我現在全身的家當
就是一件反抗軍發的再也普通不過的制式輕甲,隻有最最基本的一點防禦能力增
幅效率。擁有贖魂之凱的我本來也不需要依賴其他裝備的防禦能力,而神宮本身
已經是高級武器,想要附魔就要破壞本身的能力構造,完全不值得這麽做。


  我懊惱的撓了撓頭,如果是換做傭兵時期,能結交上這麽一個附魔師夥伴絕
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連做夢都不敢想。可是到了現在,反倒是用不上了。


  「如果按你說的,那她應該算是法師了吧?那身铠甲原來是用來吓唬人的
……」我下了評語。


  「那女人用劍很有一手,反而魔力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強。」


  能得到梅爾菲斯肯定的人不多,既然他這麽說了,就證明卡門的近身戰鬥能
力不弱。


  「和你打的話,你能赢麽?」


  「那是肯定的。」梅爾菲斯一點謙虛的意思都沒有。


  「這麽有自信?」


  「九一開吧。」


  「要是和我打呢?」


  「十零開。」


  「滾蛋!」


  正和梅爾菲斯鬥嘴,阿紗嘉卻從那邊走了過來。她看上去不是太高興,抱着
膝蓋坐到了我旁邊。


  「怎麽了?吃的不開心?」我問。


  「她們聊的我聽不懂。」阿紗嘉帶着一點不樂意的表情說,「法術什麽的我
都沒用過。」


  我愣了一會兒,看來卡門和初邪找到了很對胃口的聊天對象,畢竟一個是頂
級的法師一個是附魔師,共同的話題肯定不少。


  不知道該說些啥,就在我還發愣的時候梅爾菲斯竟然動了。他掏過旁邊的一
瓶啤酒,隔着我遞到了阿紗嘉的面前。


  阿紗嘉奇怪的擡起頭看過去,梅爾菲斯面無表情的擎着瓶子正看她。阿紗嘉
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接過了梅爾菲斯的好意。女孩帶着一點野蠻的樣子用
牙咬開了瓶蓋,咕嘟咕嘟的就往嗓子裏面灌去。


  阿紗嘉從來沒喝過酒,所以看她大口灌的樣子我有點擔心。不過她竟然坦然
的接受了酒的味道,還砸了砸嘴。


  「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梅爾菲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怎麽?」我扭頭看他。


  「曾經以爲戰鬥就是生命的全部了,曾經以爲戰鬥能夠滿足我一切的欲望。」


  「你覺得自己錯了?」


  「或許吧,隻是覺得這樣子也蠻不錯的。」


  梅爾菲斯的擡起臉,慵懶的将頭枕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整個身體都放松了下
來似得。


  我擡起酒瓶,和他輕輕碰了一下,然後啜飲。卡門端着一小盤不知道什麽東
西走了過來,她坐在了梅爾菲斯腿上,毫不忌憚的俯下身子和梅爾菲斯深深一吻。
我掃向還在另一邊的初邪,女孩的興緻很高,她眯着眼睛戲谑的笑,對我比劃了
一個開槍的動作,不知道是什麽含義。


  夜幕漸漸的降臨,視野盡頭的夕陽幻化成了橙紅色的火焰,點燃了整個地平
線。


  我們點燃了篝火。幾乎是與此同時,在遠處的另外二十個人也做了同樣的事
情。


  我懶散的坐着,但卻一直注意着那邊的情況。距離不近,所以我沒辦法觀察
那群人身上的細節,更沒法猜測他們的身份和在這裏露營的目的。唯一可以确定
的是,他們的喧鬧聲在這個時候已經吵到了我們。


  初邪在後面幾米外的草地上鋪了墊子,拉着阿紗嘉躺在那裏說着什麽悄悄話;
而卡門則把自己烤的東西分享給梅爾菲斯吃,帶着某種默契的沉默。


  「卡門,聽說你是高級附魔師。」我搭話道。


  「幹嘛?」卡門心情不錯,雖然隻是簡單的回答,但态度還可以。


  「你最多能寫多高級的武器?」


  「你想要我幫你做東西?」卡門倒是很不客氣的問。


  「不,我隻是好奇。一級的裝備能寫出來麽?」


  「可以啊。」


  「那豈不是太厲害了?!」


  「很麻煩的,寫那麽一件必須要品質很好的底器,還要花一個多月的時間,
失敗率還超高的。我一共就隻寫過兩件一級的裝備。」她一五一十的介紹了一下
具體的情況。


  「兩件……羅睺應該是其中之一吧?」


  卡門看了梅爾菲斯一眼,應該猜到了是誰多嘴,「沒錯。」


  「既然你這麽了解裝備的事情,我倒是有另外一個問題想要問問。」


  「說。」


  「你覺得零級的裝備和一級的相比,能夠強多少?」


  卡門很少笑,不過這時候倒是翹了一下嘴角:「好問題。但是你了解零級裝
備的事情麽?」


  看來梅爾菲斯并沒有對她洩露我身上的秘密,不知道是他估計替我隐瞞還是
單純的沒有說而已。


  「我有一件零級的,而且開了封印。」


  卡門的眼角抽動了一下,「沙舟之城的案子,到底是你做的還是葬敵初邪做
的?」


  她的問題有些突然,讓我反應了那麽幾秒。


  「我是因爲那件事情才被搞上五千萬賞金的,你怎麽會問這種問題?」


  「一個人殺掉六十多個傭兵,這簡直是開玩笑。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不
可能一下子幹出這種事情來。所以我們都認爲是她做的,因爲那時候有人看到她
在場。可是……如果按你所說,你解開了一件零級裝備的封印,那就着實有可能
了。」


  「的确是我殺的。」我給與了肯定的回答。「我畢竟也是上千萬賞金級别的
啊,原來還被你們小瞧了。」


  「看來真的低估你了……那時候幸虧沒抓到你的蹤迹,不然還不知道死的是
誰呢,呵呵。」卡門搖了搖頭。


  「那時候是借助了超越契約的力量,有些耍賴的意思……」我有些慚愧的說。


  「零級的裝備就是有這種力量,隻不過能夠将它用出來的人太少了。一級的
裝備,隻要能夠掌控住使用的方法,可以完勝未開封印狀态的魔兵器。一直到魔
兵器的契約能量被發掘出來爲止,一級的武器都還能夠占些優勢,再發展自然就
比不上了。」


  「可是魔兵器想要開封印很難。」


  「所以一級的裝備比魔兵器要貴啊。」卡門又笑。


  「看來你很有錢。」我也笑了笑,然後轉向梅爾菲斯,「鴉羽之刃的秘密找
到了麽?」


  梅爾菲斯用手摸了摸刀柄,「有一些。不過有些事情越查就越蹊跷……」


  我等着他繼續說,可是他就在這句話戛然而止,這讓我非常不爽。不過我也
沒再追問,因爲追問以後會更不爽。


  我打開系統界面,調出了很久之前下載下來的那封郵件【紅函】,這是隻有
在【神都】這邊才能查看的東西。


  本來打算重新看一下關于自己能力的數據,可是卻發現原本的那個清單已經
消失了。【紅函】上所有的内容就隻剩下了那行倒計時。倒計時已經接近了尾聲,
距離【末日】隻剩下了短短幾個小時。


  腳下的鐵輝城已經點起了密密的燈火,它變成了頭頂天空一樣的星河。黑夜
裏的火光,身邊的同伴……這個場景很熟悉,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執意
要回到這邊,或許就是想要最後體會一下這個世界所留給我的一絲記憶吧。


  大家沒頭沒腦的聊天,中間的時候大家還輪番小憩了一會兒。直到午夜漸漸
靠近,所有人都圍坐在了火堆邊,靜靜的等待着那個時刻的到來。


  除了阿紗嘉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擁有着【紅函】,因爲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在
看着内視的系統界面。


  「你感覺到了麽?」卡門突然開口。


  「嗯?」我奇怪的把注意力轉到了她身上,然後發現她正看着初邪。


  初邪眯着眼睛,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感覺什麽?」梅爾菲斯問。


  「那邊有魔力波動。」初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腳尖向山崖另一邊的那
群人晃了晃。


  「我怎麽沒感覺到……」梅爾菲斯皺了皺眉眉頭。他的魔力水準也不算差,
所以會有這種懷疑。


  「有特意掩飾的痕迹。」卡門補充道,「一般人感覺不出來的。」


  這隻說明了一件事情,那邊的人無論是要做什麽,都不想讓我們發現。或許
是爲了避免我們誤會,但也可能本來就是針對我們所做的法陣。


  「有意思。」我向那邊瞥了一眼,那群人似乎在整理什麽東西。


  初邪對卡門笑了一下,卡門會心的站了起來。我沒多嘴問話,因爲她們要做
什麽我已經猜了出來。


  卡門同樣用細微的魔力做了掩飾用的法式,初邪借着她那個法式的掩飾開始
繪陣。不得不說這兩個家夥的魔力造詣實在是令人咂舌,對方隔着幾百米的距離
都被她們感覺到了,而我近在咫尺都幾乎沒有感受到魔力的波動。這說明初邪的
繪陣時魔力的掌控力非常高,幾乎沒有多餘的損耗,而卡門的掩飾法式也配合的
恰到好處,強弱程度完全針對上了初邪的法陣。


  所以,就算那邊的人真的有什麽打算,我也不擔心會有什麽威脅。這個世界
上能正面和我們這群人抗衡的并不算太多,尤其是我們中還有【神都】最強的法
師之一。哪怕對方的人數遠超我們,在初邪的殺傷性法陣之下也隻是會白白送命。


  因爲隻是要做一點點預防性的準備,所以初邪畫的法陣似乎并不強,她很快
就完成了繪制,然後又坐回了我身邊。


  我繼續觀望着幾百米外的那些家夥,他們玩的似乎很開心,吵鬧聲越來越響,
還有幾個人在周圍人的歌聲中跳着随性的舞蹈。或許我們是多慮了,他們那邊的
魔力波動大概隻是爲了在狂歡的時候保持警戒吧。


  我們重新歸于了平靜,然後繼續啜飲手裏的酒精。


  「都不說話好沒意思。我們玩個遊戲!」初邪舉着酒瓶提議道。


  「你有什麽花樣?」我笑了笑,這家夥想出來的遊戲往往都是既有誘惑力而
又讓人有些爲難的主意。


  「問個問題,每個人都要回答哦。說出【神都】裏的一個地方,必須是腦海
中第一反映就出現的!」初邪興緻勃勃的樣子。


  「塔汀。」卡門非常配合的說了一個城市的名字。


  「黃昏森林。」梅爾菲斯也沒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白雪菲爾德。」這是阿紗嘉的答案。她沒有去過【神都】太多的地方,就
算去過也沒有停留多久。不過那座小鎮倒是我和她誕生了真正的羁絆之處。


  「洛德曼廢城。」我沒有思索,直接給出了這麽一個地名。這種遊戲如果還
弄虛作假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可是當這個名字說出口以後,我才感到有些奇怪。
爲什麽那個地方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梅爾菲斯猛的扭頭看了我一眼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個地方代表着什麽,頓
時感覺嗓子一滞。我不該說出這個答案,至少不該在現在說。


  無論是初邪還是阿紗嘉都不清楚那個地方的含義,但梅爾菲斯知道,那是我
和他以敵人的身份第一次遭遇的地方。


  但我能夠想起那個地方,自然不是因爲梅爾菲斯,當時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
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想起那個地方……我現在才發現,原本以爲可以永遠
埋藏在記憶裏的人竟然一直都徘徊在我靈魂的某個地方。


  在【神都】裏面,我最糾結的回憶,我最遺憾的奢望,我最痛苦的抉擇…
…仍然會像這樣抓着我的衣角不放。可是我并沒有感到憤懑,這種罪惡感或許是
我應得的。


  我更爲擔憂的是,如果初邪知道過去的事情依然在我心頭占了這麽凝重的份
量,她會不會生氣……


  「初邪,你呢?」我連忙引開大家的注意力。


  「我是問問題的人,所以就不回答了。接下來,每個人來問一個類似的問題,
就從卡門開始吧~ 」原來這才是遊戲的開始。


  「我的問題是殺過的人。第一印象對吧?」卡門幾乎沒怎麽思考就脫口而出。


  「天使之塵。」我說道。這件事情我和初邪說過,梅爾菲斯應該也告訴了卡
門,所以并沒有引起什麽反應。


  「一個沒有名字的家夥。那是我在這殺的第一個人,不知道名字,但是就是
想起來了。很普通的流氓而已。」初邪淡淡的解釋了兩句。


  「一定要是人類麽?」阿紗嘉補問了一句。


  「裏奧雷特也可以。」看來卡門很清楚阿紗嘉的身份,應該也是梅爾菲斯和
她說的。


  「煊童。」她最終說了一個我從沒聽過的名字。


  輪到梅爾菲斯的時候,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Fey·米蕾妮阿姆。」


  當他最終還是吐出那個名字的時候,我忍不住猛的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怎麽,你現在仍然覺得抱歉!?洛德曼廢城……你聽我提到這個地方,就
認爲我仍然無法原諒你!?所以你就一定要提那個名字,是不是!!」


  梅爾菲斯靜靜的看着我,「你說了那個地方,我自然也會想到她。」


  「殺了Fey的人……是你?」初邪在旁邊出聲了,「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
回事?」


  「是我。我殺了他最愛的女人……那個時候最愛的女人。」梅爾菲斯似乎意
識到了自己的言語有失,所以又加了一句。


  「夠了。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提了。」我咬着牙說。


  「殺她,這是我唯一後悔殺掉的人,所以……」


  「說這些有什麽用!?我不需要抱歉,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


  「爲了一個死掉的女人,你就這麽失控?」初邪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不過她
的聲音有些寒意。


  我深吸了兩口氣,然後坐了下去。梅爾菲斯也沒再說什麽,依舊面無表情的
喝酒。


  「我見過她。」阿紗嘉淡淡的說。


  「是麽?記得講給我聽聽到底怎麽回事。」初邪用目光刺了我一眼,然後對
阿紗嘉說。


  我把目光鎖定在遙遠的鐵輝城的燈火那裏,心情突然變得非常差勁。而我也
漸漸理解到了自己在這裏的原因。


  當【神都】即将毀滅的時候,我再次見到Fey的可能性就完完全全的被斷
絕了。


  我所珍視的人已經都在我的身旁,哪怕是這邊的世界迎來終結,我也不會失
去他們,我所失去的就隻是過往的地方和記憶存留之所而已。


  可是有個人曾經對我說過一句「她還沒死」。如果她指的是Fey的話,我
希望自己能夠再見到她。【末日】将這個可能性斬斷了,我所謂一牽挂着的一點
點東西,就是這件事情吧。


  那個女孩對我的影響之大,是我遠遠沒有預料到的。并不是我不滿足現在所
擁有的一切,隻是對人這種生物而言,得不到的往往才最難以忘卻。


  一邊自責自己的情緒,一邊牽住了初邪的手。我想要告訴她,自己最在乎的
并不是已經消失在我生命中的人,而是生命中真正擁有的人。


  初邪用指甲掐了我一下,然後就任由我牽着了。她沒有完全原諒我,但也沒
有真的多麽生氣,更多的隻是單純的不高興。


  對這個世界我又要渴求什麽呢?我隻能希望這個插曲不會對我和初邪的關系
造成裂痕。盡管我内心深處明白,或許這個結果無論如何也是無法避免的。


  内視界面的【紅函】突然消失。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末日】的這一天已
經到來了。


  「沒了……」卡門突然說。


  「嗯。」我點了點頭。


  「所有的都沒了……」卡門着重咬了前兩個字。


  我開始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就發現了同樣的事情——不僅僅是【紅函
】的電子圖樣,甚至連整個系統界面都再也無法召喚出來了。


  「這是什麽意思?」我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要死的人或許比想象中還要多……」初邪沉聲評論了一句。


  「爲什麽?」


  「沒有了系統面闆,所有通過系統主體進行置換的功能就都失效了……」


  我已經在暗面生活了太久,幾乎忘了【神都】中基本的規則。絕大多數在這
裏生活的玩家,都會通過系統生成的店鋪來購買在這邊生活的必需品。換句話說,
系統在把食物、衣物之類的消耗品交易出來之前,它們都隻是數據而不是真實存
在的物資。


  我沒有想到,【末日】來臨的這一刻,會将這個基本生活規則都打破。


  這個世界上有不少玩家自己試着種了農産品和水果。有的是爲了自娛自樂,
有的是爲了賺點金币。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當能夠承擔巨額食品兌換的整
個系統都消失了之後,靠玩家手工種植的食物根本滿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


  我曾經猜測過會有多少人死在暴亂之中,卻沒有猜到會有人因爲這種事情而
活活餓死。【神都】中的那些人工智能打理的店鋪中,或許現在仍然擺滿了琳琅
的貨物。但這裏并不存在真實的供應鏈,現在那些有限的物資早晚會被消耗殆盡。


  從這一刻起,【神都】已經和暗面、和人類的世界,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别了。


  這對反抗軍來說根本不是什麽緻命的問題,因爲這邊早就在暗面建立了不計
其數的作物培養棚。可是對已經完全困入這個世界的其他人來說,爲了一口食物
而殺掉身邊的人這種事情,很快就不會是特例了。


  就在我沉浸在對未來的黑暗遐想之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由于距離不近,所以我們并沒有直接進入戰鬥狀态。可是還沒等我們弄清楚
發生了什麽事情,更多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然後我分辨出了那些尖叫包含的東西。那不是由于恐懼或者驚吓而産生的反
應,那些尖叫是興奮的叫聲,就好像找到了腐屍的秃鹫和土狼在慶祝觸手可得的
盛宴。


  緊接着就是無數能量彈被射向了空中,能量的散射和震動甚至波及到了我們
這邊。那些不同屬性的能量彈帶着各種顔色的光芒在空中高高的炸裂,仿佛綻放
的禮花。


  是那群一直和我們遙遙相對的家夥們幹的。之前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的出格舉
動,這個時候的興奮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


  「不太對勁。」初邪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皺着眉頭看着那邊的人群。


  我也一直在關注着那些突然瘋狂起來的家夥。在那邊篝火飄搖的火光中,我
看到那些人似乎在往自己臉上塗抹佩戴什麽東西。


  「哼……」身後的梅爾菲斯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冷笑,似乎有了什麽想法。


  我沒有回頭看他,因爲遠處的那二十多個人已經開始大叫着提升起了自己的
能量。


  本能的,我和身邊的同伴也全都提升了能量。在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麽的情況
下,我們必須要小心謹慎。


  和我預想中發生的事情一樣,在幾秒鍾之後,那群家夥就怪叫着向我們這邊
沖了過來。


  「喂!!」我大吼一聲,作爲對其他人的警示。


  其他人自然是不需要我來多嘴進行指揮,初邪和卡門往後退了兩步,阿紗嘉
站在了我身邊,而梅爾菲斯是唯一一個沒有動的。


  那群像瘋子一樣暴躁的家夥以極快的速度直撲我們所在的地方,以他們能量
加速的等級來看,應該全都是高等級的戰士。


  高級戰士在高能量加速之下想要穿過幾百米的距離不過是幾秒鍾的事情而已。
對方看上去完全沒有保留能量的意思,高強度加速所溢出的能量引起了地面的震
動和嗡鳴。在他們接近的時候,我看到他們絕大多數人的臉上都帶了面具,另外
一些則在臉上畫了什麽圖案。


  那些面具做工拙劣,不自然的紅色和青色混在一起,有的是張着血盆大口的
野豬,有的是獰笑的魔鬼,更多的則是面目扭曲肌肉痙攣的橡膠人臉。這些面具
在能量光芒的照映下反射着讓人作嘔的情緒。


  卡門拔出了腰間的武器,那把劍的樣式奇特,劍刃和劍柄比例幾乎是1:1,
劍刃本身散發出了淡淡的白光。她舉起劍,将劍尖指向天空,然後開始念咒。


  「要打麽?!」我大聲問。對方的人畢竟太多,打起來可能會有料想不到的
事情。按我們的能力,如果要跑的話估計對方是攔不住。


  「打。」梅爾菲斯緩緩的站了起來,然後拔出了鴉羽之刃。


  「好。」我應了一聲,然後向前飛了出去。


  「你做什麽啊!?」初邪在身後大叫。


  「給我們搶一點時間。」


  沖在最前面的兩個家夥距離我已經隻有幾米了,他們高高躍起,口中發出尖
銳的怪叫,将手裏的武器負載了大量的能量向我劈了下來。


  這兩個家夥的身體在飛縱的過程中像融化的泡沫一樣淩空分解成了數塊,混
雜着血液的屍塊帶着原有的慣性在空中繼續向前飛着,然後在落地的時候在地面
化作了一大片紅色的鋪毯。


  一張被染紅半邊的豬頭面具落到了我腳下,我帶着一絲厭惡的情緒用腳尖将
它撥到了一邊。


  後面緊跟着的其他人全部在空中急停,原本勢不可擋的沖鋒被我的兩道零斬
化解了。本來他們憑着人多,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能量攻防配比,隻是一味的把能
量消耗放在了攻擊和加速上面。這是很明智的做法,因爲人數的優勢足以讓他們
保持輪番進攻的強度來取代防禦。可是也正是因爲這樣,剛才那種嚣張的高強度
加速才讓我過了過秒殺高級戰士的瘾。


  對方的防禦能量極低,而當兩道零斬被我釋放到了他們行進路線上的時候,
就可以非常順利的把他們撕成碎塊。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情況下,剩下的
人已經被吓住,完全不敢繼續行動了。


  「想死的話就來試試。」我對聚集過來的人挑釁着,試圖激怒對方。因爲零
斬必須在對方的高速運動之下才能夠産生可觀的殺傷力,如果他們繼續沖過來的
話我就可以迅速使對方減員。


  可是對方的警惕性很高,他們沒有那麽做,即使我現在處于一個看上去很容
易與團隊分割的位置。


  「都不許用能量加速!」人群中有一個聲音叫道。因爲能見度太低,我沒有
認出說話人到底是誰。不過他能夠通過同伴一瞬間的死亡迹象來做出正确的判斷,
就一定不是容易對付的家夥。


  「說話的站出來!和我玩玩。」我大聲對他們說。通常我不會說這麽托大而
嚣張的話,不過現在我想要迅速确定那個家夥存在的地方,以免一會兒真的打起
來的話被隐藏的這個高手陰到。


  「散開,做護罩。」那個聲音再次說話,完全沒有中我的挑釁。


  對方對團隊戰有相當的心得,我不能再繼續做誘餌了。趁着他們還不敢立刻
攻擊,我做了一個小幅度的能量跳躍返回了自己的同伴身邊。


  「你幹了什麽?」梅爾菲斯問。他對我的新能力産生了濃厚的興趣,這在我
意料之中。


  「以後再告訴你,先解決眼皮底下的麻煩。」我故意買了個關子,不過形勢
所迫也是主要原因。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卡門突然大聲叫了一個名字。


  「惡魔索安!」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卡門一眼,初邪也是,隻有梅爾菲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沒
有扭頭,不過他臉頰的一絲抽動說明他現在和我們一樣驚訝。


  隻有阿紗嘉沒有動,因爲她本來就不知道那個名字意味着什麽。


  我很慶幸對方并沒有趁着我們驚訝的這個契機發動攻擊,不然我們這回大概
真的會吃不消。


  聽到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惡魔索安放棄了隐藏身型,從後面走了出來。


  「卡門?呵呵,想不到這麽巧。」


  那是個用寬大的黑色鬥篷罩住整個身形的家夥,他擡手摘下兜帽,露出了一
張平淡無奇的臉。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稍微有些長的亂發遮住了大部分的面頰,
但一雙紅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卻亮的讓人心悸。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惡魔索安的真容,但卻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他的名字了。


  最早見到這個名字是在公開的通緝榜上,惡魔索安的賞金是一千萬。那個時
候他做了什麽我已經記不清了,因爲當時我還是一個養養花建建房子普通的玩家。
這個名字下的賞金不斷上升,然後在兩千萬左右的時候消失掉了。


  賞金的數額聽上去并不多,我之前的賞金甚至是他的兩倍以上。但事實上,
惡魔索安被通緝的時代是很多年前了,那是【神都】曆史上第一個賞金過千萬的
紀錄。


  當他從通緝榜消失的時候,我以爲他是被人殺掉了。很多人都這麽以爲,所
以這個人的名字在大衆的記憶中很快褪色了。


  再次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我已經成爲了傭兵。這一回他并不是因爲出現在通
緝榜上而出名的,在大家注意通緝榜之前,這件事情就已經傳遍了傭兵界的每一
個角落。


  他在結晶大陸出現,殺了很多人。被再次通緝以後,和他交手的戰士全部死
亡,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連周圍的普通目擊者他也會殺個精光。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他或許并不會這麽出名。問題是,他殺掉的普通玩家
在外面的世界也開始死亡。


  惡魔索安殺掉了他們的遊戲角色,然後把生活在外面世界的角色使用者也殺
掉了。


  我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執法者是怎麽處理這些事情的,但很清楚的是,他們并
沒有抓住兇手。事實上,【神都】和外面時間的事情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被聯
系在一起的。


  情報收集集團經過研究發現,類似的事情不僅僅是發生在那段時間。從一開
始,惡魔索安在【神都】殺掉的所有人,在外面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隻是因爲
死者的密度沒有這麽大而沒有被注意到而已。事情被爆出之後,外面的輿論壓力
變得越來越大,最後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定位到那些受害者的,大家甚至不能确定對外面世界受害
者下手的是不是他自己。可是那些他在【神都】中殺掉的人都死了,無一例外,
這是無法忽視的事實。


  這已經不是一紙通緝令能夠化解的了。來自外面世界的治安部門委托了傭兵
界最強大的一批力量,讓他們幫忙解決外面所無法解決的問題。


  惡魔索安和他的同伴們是在海藍大陸被截獲的,當時出戰的戰士包括保羅、
一名老牌的' 戰魂' 和幾個在TWP裏面有着不錯席位的高級傭兵。


  戰鬥的過程是一個秘密,而結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們所知道的信息表明,
傭兵方面損失了至少兩個在傭兵界有名的高級戰士,而惡魔索安則毫發無傷的離
開了戰場。


  很多人惡意猜測是保羅又一次任性的開了賭注,并且在賭輸之後将惡魔索安
放行了。可事實并不是這樣,因爲保羅自己也以了否認。如果他真的做了的話,
我想他一定會比任何人都希望讓全世界知道自己優秀的賭品。


  從那一戰之後,惡魔索安的事件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平息了。外面世界的
力量表示了極端的不滿,但他們的态度最終還是沒有真正影響到這裏。


  TWP公會向整個世界做了令人尋味的宣告,并且是唯一一次表态:外面的
事情,去外面解決;這裏的事情,在這裏解決。


  這個宣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代表了整個【神都】高級戰士們的态度。而且
這句話并不僅僅是針對外面世界力量的宣言,同樣也是對【神都】中某種即将燃
起的火苗的撲熄。


  比較合理的推測是,保羅他們與惡魔索安做了什麽約定。因爲從那以後他再
也沒有大張旗鼓的抛頭露面過,外面世界也沒有再發生類似的謀殺事件。三大公
會都沒有通緝他的意思,情報網和酒館中偶爾會有一些關于他的蛛絲馬迹,但總
得來說這個人再一次成功的從公衆視線中退出了。


  而現在,這個傳說中的家夥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并且是作爲我
們的對手。


  我看到卡門的表情非常凝重,那張冰冷的面容之下似乎隐含着非常豐富的感
情。


  「原來以爲你已經懂的收斂了,現在看上去還是喜歡四處惹麻煩。」她死死
盯着惡魔索安說道。


  惡魔索安平靜的看着她,微微張開雙手,「卡門,你知道麽?這是值得紀念
的一天。」


  我眉頭皺了起來,難道說他也……


  「【末日】。」卡門輕輕吐出了這個詞。


  「不激動麽?」惡魔索安的聲音在夜空中嗡嗡作響,我從那平靜如冰海的聲
音中嗅出了一絲蘊藏在深處的瘋狂。


  卡門的冷靜發生了動搖,她露出了不可接受的表情。


  「我懂了……這一天的到來……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沒錯,一切都公平了。恐懼、責任、懦弱、勇氣……全部都公平了。他們
還沒意識到,但我會讓他們明白。」惡魔索安将手向左邊猛地一揮,在那個方向,
是籠罩在燈火中的鐵輝城。


  「你想做什麽?」


  「你很清楚。」


  「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們沒有理由這麽做了,因爲我沒有違背約定。」


  「你殺再多無辜的人他們也不會活過來!」


  「無辜的人?」惡魔索安一直低沉的語氣突然暴起,那雙紅眼放出了讓人心
頭發緊的光芒,「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清白無辜的。他們隻會在那裏看着,哪怕
心中的正義被踐踏,也隻會看着……這就是肮髒的人類。」


  「在我聽來你隻不過是個反社會的家夥而已。」我忍不住開了口。這句話未
經思索就脫口而出,其實并不是理智的行爲。可是我從心底不希望讓阿紗嘉聽到
這種話,或許我自己也對身爲人類沒有什麽自信吧。


  惡魔索安的紅眼挪到了我身上,但很快又移回了卡門身上,我的挑釁和輕蔑
對他而言似乎完全沒有價值。


  「卡門,你應該明白這一切的意義。既然世界給了我們這種機會,你不想做
些什麽麽?」


  我不知道惡魔索安在勸說卡門做什麽,但卡門看起來精神狀态并不是太好。


  「既然世界已經給了我們公平,再去殺人更沒有意義。」


  「人不到鮮血淋漓的時候,就不會睜開眼睛。」


  「你已經瘋了。」


  「或許在很多人眼裏我就從來沒有正常過,但你應該是和我站在一邊才對。」


  「人也是有區别的。」


  「不,他們都一樣。」


  「看,這就是我們的區别。」


  惡魔索安沒有再反駁她,他再次恢複了平靜,并擡手指了指我們,「這些都
是你的朋友?」


  卡門猶豫了那麽半秒,然後點了點頭。


  「看來第一夜的祭品要換一換了。我們走!」


  惡魔索安大聲下令,然後那些像瘋子一樣沖過來的戰士們跟着他向山崖之下
縱躍而去。


  數十道能量的光芒消失在山崖下的黑暗中以後,我發現自己的手掌心沁滿了
汗水。


  如果是惡魔索安的話,我完全沒有取勝的信心。被名頭唬到這種事情我原來
以爲不會出現在我身上,但事實卻并不那麽容易接受。


  他們走的時候沒有動自己同伴的屍體,濃烈的血腥味在戰意漸息的這個時候
似乎變得強烈了。這些人沒有想要爲同伴複仇之類的概念,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他們跟着惡魔索安唯一的目的就是爲了一起殺人而已。


  「你和惡魔索安什麽關系?」一直沉默的梅爾菲斯問卡門。


  卡門看着惡魔索安消失的方向,目光黯淡而沉重。


  初邪也沉浸在剛才的事情裏:「作爲戰魂,通緝過他也不是不合理。但看上
去你們更像是曾經的同伴。」


  卡門輕輕歎氣,「看來在這個漂亮地方期待【末日】的并不隻有我們。不過
我應該知道,他一直都在渴望這樣的時刻。」


  「原來惡魔索安在我眼裏隻是一個殺人狂。可是現在看來還有很多我不知道
的事情。」我也非常好奇的發問。剛才發生的沖突來得快去的也快,讓人完全抓
不住聯系。


  卡門轉身向椅子走去,粗暴的将它正向了自己,然後随手拿過一瓶酒灌進了
喉嚨裏。


  「外面的世界和這裏的世界,你們覺得哪一個更真實?」她問。


  這個問題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這一次我的答案也并沒有太大的改變。


  「我是隻活在這裏的人,所以這裏對我來說就是一切。不過到了現在,這個
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吧?」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隻有我正面給出了答案。


  「我們都是活在這裏的人。我們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活在這兒,可他們卻不是。」


  卡門冷冷的說着,她擡起手臂指向鐵輝城,金屬的護臂在火光下閃閃發光。


  「我們這些人以性命做賭注,換來了取得強大力量的機會……我認爲這很公
平。」我說。


  想不到卡門回應我的是一聲冷笑:「公平?如果被一個普通人殺掉,你也會
這麽想?」


  我本來立刻就想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是又覺得似乎有些擠兌卡門的嫌疑。
我并不是在嘴硬,而是因爲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任何人。


  在我當傭兵的早期,我從沒有真正信任過什麽人。不要說朋友了,就算是同
伴也都是暫時性的。我躲避着所有和普通人接觸的機會,也從來沒有将自己薄弱
的後背亮出在他們面前。


  所有的勝利都是以對方的死亡告終,從某種角度來說或許我和惡魔索安并沒
有太大的區别。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我從來沒有給對手留下複仇的機會。


  我的沉默被卡門看做了默認,她繼續說了下去。


  「我和惡魔索安曾經算是半個同伴,因爲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非常重要
的朋友。那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正直的家夥。」


  「正直往往代表着某種程度的愚蠢。」梅爾菲斯突然發話。


  「沒錯……」卡門回頭看向他,眼睛裏面動搖着隐隐的怒火,「蠢到被垃圾
一樣的家夥殺死在床上。」


  「普通人做的?」我忍不住問。


  「是的。我親手殺了兇手,在這裏;而惡魔索安在外面殺了他,在外面。」


  卡門說的輕描淡寫,但我感到了她深深的怒意。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是多久以
前發生的,但看上去卡門從來都沒有從那件事裏面釋懷過。


  「所以惡魔索安才開始殺外面的人……」


  「沒錯,他想讓所有那些并沒有真正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感到恐懼,讓他們明
白,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我們在動手殺人或者引起沖突的時候,無論如何都
會考慮自己将會要承擔的風險。譬如,來自對方朋友和同伴的尋仇、來自傭兵公
會的通緝、甚至是單純的名聲敗壞,都會讓我們在做事前三思後行,并盡量避免
會引發嚴重後果的沖突。


  可普通人并不是這樣。他們在這裏的生命并不是真實的,即使死掉,他們也
隻要再建立一個角色便好。一個沒有戰鬥等級的家夥,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殺掉
高級的戰士,即使會迎來報複,他們也不會有什麽本質上的損失。


  設身處地而言,我完全能夠理解這種心情。因爲我,在作爲這種人的時候,
親手殺死了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一個戰士。


  可是一個不同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信了這種鬼話?」梅爾菲斯帶着一絲不屑說。


  「我……」卡門咬緊了牙,「我一直反對他去殺無辜的那些人…」


  「當然,因爲你還沒瘋。隻不過,你也認爲通過那種方式把這兩邊的世界連
接在一起是好的,對吧?如果我沒猜錯,保羅他們當初把惡魔索安放走也是基于
同樣的原因……他們也希望惡魔索安的存在可以震懾那些普通人。」梅爾菲斯繼
續說。


  「我不知道……但殺了人自己卻不用死掉,你能接受這種事情!?」卡門提
高了聲音,大聲質問梅爾菲斯。


  「如果不想承擔這個後果,一開始就不要擁零級神經拟真就是了!當我們做
那個選擇的時候,難道不知道自己承擔了什麽樣的風險麽?」梅爾菲斯繼續冷笑,
「所以,那副苦大仇深的不滿樣子,隻是在抱怨自己的力量對這個世界而言不夠
真實罷了。」


  卡門啞口無言的看着梅爾菲斯,梅爾菲斯毫不畏縮的直視着面前的女人,黑
夜在沉默中湧動了很久。


  「剛才實在是說了太多的廢話。無論如何,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力量都已經
成爲了真實無虛的東西。」梅爾菲斯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呢喃着。


  卡門以一聲歎息結束了緊張的氣氛。


  「你把人類看的太明白了,這并不是什麽好事……」她無奈的笑了笑,全身
似乎都松垮了下來。


  梅爾菲斯說這種話已經是某種程度的妥協了。如果不是這樣,兩個人大概會
吵起來。尖銳的價值觀矛盾往往會毀掉一段關系,看來他還是在乎卡門的。


  或許我們永遠無法得到心目中所認定的公義,但那也并不妨礙我們活下去,
人類就是如此。


  在預料之中,鐵輝城的某個位置最先爆發出了沖天的火焰。遠遠的、沉悶的
爆炸聲在幾秒鍾後傳了過來。這最初的一夜,終究是避免不了鮮血。


    ***    ***    ***    ***


  我們在山上度過了難眠的一夜。午夜中不時作響的爆炸聲是一方面,沉悶的
心情是另一方面。


  太陽幾乎快要升起的時候我們才勉強睡着。這段睡眠持續了大概四五個小時,
當我打開帳篷走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的挂在那裏了。


  整個天空看上去都灰蒙蒙的,那是鐵輝城燃起的大火所散發出來的濃濃黑煙
造成的。大火還在繼續,而且不止一處。


  不過爆炸聲早已平息,遠遠看去那座井井有條的巨大都市卻留下了無數斑駁
的瘡痍,就好像一塊被潑上了廢棄顔料的畫作。


  面對着遠處的慘象,大家的臉上都看不到什麽表情。卡門已經不會把那些普
通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了;梅爾菲斯從來不會把那些事情拿來困擾自己,而阿紗嘉
是根本不在乎。


  隻有初邪不一樣,她緊鎖眉頭,琥珀色的眼睛裏積滿了憂愁。


  「怎麽了?」我走過去,将手放在她後頸上輕輕揉捏着。初邪細密的頭發撫
在我的手背上,這種感覺讓我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下來。


  初邪搖搖頭,她望着遠方滾滾的濃煙:「大概,後面的事情要比我想象中難
好多。」


  「爲什麽這麽說?你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一定沒問題的。」我輕聲道。


  這樣說并不是在盲目的安慰她。初邪已經爲這一天的到來付出了很多心血,
隻有我明白她做了多少努力。關于當混亂到來之後會遇到什麽樣的問題,她早就
考慮過不知道多少回,連在半夜都會醒來,把我搖醒問我她選擇的處理方式是否
妥當。


  帶領數以千萬級的難民,破除所有的障礙,橫穿陌生而危機四伏的世界,以
新人類的身份改變整個人類的社會……初邪是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可是這種事
情到底要承受多麽大的壓力呢?我自問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承擔起這種責任
的。


  「我早就告訴自己,情況一定會很慘,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隻是我本
以爲這種情況怎麽也會要等到幾天之後才會出現……可是現在……」


  「或許那個時候我們應該阻止惡魔索安,這樣鐵輝城大概不會引起那麽大騷
亂。」


  「你以爲你阻止得了?」卡門在不遠處冷冷的插了一句嘴。


  對上那種角色我自然不會那麽自信,可是卡門的話仍然讓我很不舒服。


  「我倒也沒那麽狂妄,但如果要拼命的話也不會害怕就是了。」我帶着一點
針鋒相對的情緒說。


  「當時如果動手的話這裏大概我們中沒人能活着離開,你也一樣。」卡門評
價道。


  梅爾菲斯走了過來拍了我一下,然後走到了旁邊去收拾東西,沒有說話。我
微微一愣,收回了繼續争吵的念頭,沒有繼續和卡門鬥嘴。冷靜下來以後稍微品
味了一下,卡門大概也并不是在故意擠兌我——她似乎真的是那樣想的。


  倒不是說惡魔索安一個人就可以殺掉我們五個,問題是對方的人數比我們多
太多了。而且能和惡魔索安在一起行動的人也絕對不會是簡單的角色。


  我們整理好東西就向踏上了歸途。一路上大家的精神都保持着高度的集中,
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意外出現。


  當我們進城的時候,城區外圍的大街小巷全都空無一人,這裏的房屋也沒有
被破壞的迹象,隻是街道上被扔了一些雜物和垃圾。我忍不住探頭從路邊屋子的
窗戶向裏面望去,看了很多家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我們爲了不引起騷動,在進城的時候并沒有使用能量飛行,所以我們在步行
了十幾分鍾以後才遇到了第一波人群。


  我在很遠的地方就聽到了人群的嘈雜聲,那是一個街區性的小公園,大概有
将近一百多人聚集在那裏。公園不大,所以看上去顯得有些擁擠。


  「那有什麽關系?大不了多請兩天假好了,我正好還想去凱利湖那邊轉轉呢。」


  「說得輕松!哪有那麽好請假……這回真的是飯碗不保。出去了還得忙活讓
他們理賠。」


  這似乎是居住在這邊社區的人們,他們平靜而交談着,交談的内容都是關于
昨天晚上的騷亂和系統界面消失帶來的麻煩。最外面一對年輕人的談話甚至讓我
有點恍惚,他們根本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我原來以爲在系統界面消失的時候,所有在這個世界的人都會陷入恐慌,至
少在惡魔索安這種破壞者引發騷亂之後會是如此。可現在看來,這些普通人并沒
有真正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所有地方都是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會多死多少人。我毫不懷疑會有愚蠢
的家夥在發現無法登出的時候選擇自殺來退出這個世界,這種人大概已經沒有機
會去後悔自己的選擇了。


  「大家聽好!現在全都回家避難!儲備好食物和水!半個月之内會有疏散行
動!」


  身邊的女孩突然大聲對人群喊了出來。我驚訝的看着初邪,一時間沒有反應
過來。


  人們也都轉向了她,就好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不過在注意到我們的打扮以
後,他們的眼神就變了。雖然隻有卡門一個人穿了很正式的铠甲,但我想他們很
容易就能認出我們戰士的身份。畢竟戰士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程度要遠遠高于這
些普通人。


  幾秒鍾之後,人們向我們靠了過來,七嘴八舌的抛出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我
看初邪似乎還有多嘴的意思,便立刻拉着她用能量浮向了空中,沒有再給她進一
步的解釋的機會。


  「在這裏死的話,外面也會死!!記住!」初邪在被我拉走的時候最後向人
群扔了最後一局,也是最關鍵的一句話。


  「有意義麽?你以爲會有幾個人相信你?就算你的話救了他們,你能救所有
人麽?」我緊緊拉着她的手,盡量用相對溫和的語氣質問着她。不知道她爲什麽
會突然爲了那麽幾個人跳出來,她該不會蠢到要走遍整個鐵輝城去發布這個情報
吧……我忍不住想道。


  「我當然知道沒有意義!」初邪咬着牙說,她的臉色很不好,「可他們爲什
麽這麽蠢,屠刀懸在自己頭上還能夠這麽悠閑!」


  初邪的話純屬在胡言亂語,因爲任誰都知道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明白【末日】
所代表的東西。所以,她隻是在用無法理喻的方式發洩。


  「這些情況早就該在你的意料之内才對,你……」


  「我明白!我都明白!!」初邪猛地甩開我的手,召喚出了葬敵法球,完全
不顧忌是不是會引起騷動,向着思滅者城堡的方向就飛了過去。


  我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後連忙提升能量追了過去。


  我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麽讓初邪這麽失态,試圖安慰她的話語也根本沒有作
用。我隻能說,男人的安慰大多數時候都是如此笨拙,可能絕大多數時候女人肯
買單的原因隻不過是她覺得我們看起來蠢得可笑吧。


  初邪飛的很快,她仿佛在用這種方式來忘卻纏繞在心裏的某種情緒。我緊緊
跟着她,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她所承擔的東西以及她的夢想,并不是我随便說說
就能夠體會的。


  城堡就在前面,思滅者早已經嚴陣以待。在既定的計劃中,最初的任務并不
是收納難民并進行暗面的轉移,情報的收集和戰鬥力的轉化才是重中之重。


  反抗軍的成員是這次計劃中的中流砥柱,他們本來就是習慣于在暗面出生入
死的雇傭軍,【末日】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麽翻天覆地的事情。可是思滅者公會
的成員就不是這樣了,這裏面使用了零級神經拟真的人連一半都不到,那些公會
的底層成員和普通人的心态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别。


  也就是由于這個原因,整個進軍暗面的計劃就必須向後推遲。思滅者本身穩
定下來之前,反抗軍是沒辦法接納難民的。【神都】這邊的人手、物資乃至最重
要的行政工作,這些都依賴于思滅者的力量。


  初邪回到城裏之後,一個反抗軍内部的高級成員就立刻找上了她。


  「霍爾金教授在中央會議室,他一直在等你。」


  「情報已經收攏了?」


  「聽說基本上……」


  沒等那個成員說完話,初邪就丢下他向會議室走去。


  「我們在自己房間等你。」梅爾菲斯向我打了個招呼,他很清楚那種地方不
是他和卡門有資格進的。


  我對他們點點頭,然後跟着初邪去了會議室。阿紗嘉也随我一起,畢竟現在
的情勢緊張,我不想讓她離開我的視野範圍。


  在通往中央會議室的通道有很多守衛,而且看上去都有着不錯的實力。這個
地方被層層把守,可以說是密不透風,因爲現在呆在這裏的人無比重要,也同樣
無比脆弱。


  「教授,我回來了。」


  初邪推開門,我越過她的肩膀看到了一個寬敞明亮的巨大會議室。


  會議室的牆上挂着被很多塗抹上了複雜标記的地圖,牆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
文件,幾個思滅者公會的高級戰士閑坐在那堆文件中間,在我們進入的時候遞來
了一個警惕的眼神。


  會議室的中間是一張桌子,桌子邊圍坐了十多個人,他們就是思滅者公會的
實際運營者和反抗軍最重要的智囊團。


  坐在桌子最裏面的人站了起來,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性,雖然身體看上去
還算是相當健壯,但絕大部分的頭發已經花白了。他臉頰上的歲月刻痕顯示着這
個年齡的男人應該有的滄桑,一副無框的眼鏡讓這個男人看起來沉靜和富有魅力。


  桌子邊坐的其他人也基本都是這個年齡段,年齡最少也有四十歲以上。這是
男人的黃金年齡,身體還未真正衰弱,而心境、經驗和情緒都達到了完美成熟的
階段。真正将這次改變整個人類世界的行動付諸現實的,正是坐在這裏的精英們。


  經濟學、人力管理、供給鏈、心理學、社會學……這些人掌握的知識将幫助
反抗軍在【神都】建立新的制度和新的社會,然後将人類重新凝聚在一起,穿越
暗面和光面。


  而霍爾金則是所羅門所指定的智囊團最高領導者。他的數個博士頭銜在他真
正的能力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他之所以站在這裏,是因爲他是外面世界最優秀
的制度設計師。


  他的名字在人類的世界家喻戶曉。那還是數年前,東歐和北歐的數個國家面
臨内戰的威脅和革命的時候,是他爲這些國家量身打造了最合适的制度變革方案。
雖然成功的比例隻有不到百分之四十,但已經是人類曆史上的奇迹了。由于他所
設計的社會制度變革方案,有上千萬人避免了戰火和血腥的蹂躏。


  他也是最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諾貝爾和平獎的獲得者。因爲在他得獎之後,
挪威内戰爆發,諾貝爾和平中心也在戰争中被毀滅了。令人唏噓的是,那也是他
最後一次爲一個國家設計過渡制度,也是最後一次失敗。


  「你回來了。」霍爾金走過來,和初邪握了握手。他的表情是那麽平靜,這
是時光的流逝和滿腹的學識所帶來的優勢。在面對巨大變革之時,他身爲一個沒
有「力量」的普通人,看上去是那麽強大。隻不過,那雙眼睛裏閃爍着充滿活力
的光芒,那是一個戰士面對強大對手之時才會露出的神情。


  我知道,教授也在期待着這一天的到來。以自己的知識,以自己擁有的力量
創造人類從未有過的曆史,這對他這種人而言是無法想象的恩賜。


  「情報員們都回來了麽?」初邪問。


  「想要的情報基本上都獲取到了,和我們最壞的預期一樣。」


  在【末日】到來之前,反抗軍派出了很多情報員從各個角度去驗證整個世界
所發生的變化。隻有清楚這個世界所被改變的所有細節,反抗軍才能夠以最好的
姿态去解決迎面而來的困難。


  最壞的預期,也就是說,整個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什麽不同了。系統
支持的通訊能力、物資的兌換能力、醫療所的快速回複能力,這些大概都已經完
全不能用了。


  「那就是說……要啓用第一章程了。」初邪輕輕說。


  教授靜靜的看着她,「你來決定。」


  整個思滅者和反抗軍其實都是所羅門的東西,當他不在的時候,初邪自然就
成爲了唯一的決定者。


  所謂的第一章程,就是指大遷徙開始之後,對全部參與遷徙的人類所适用的
規則。換而言之,這就是所有人都必須遵從的法律。


  遷徙的過程中,物資的短缺、裏奧雷特的威脅、未知的裏林,這些都會産生
無窮無盡的矛盾。以霍爾金爲首的智囊團耗費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才以統計學、
大數據爲基礎,結合【神都】和暗面的真實情況指定了四部不同的法律制度。


  第一章程,就是針對【末日】之後最嚴酷的狀況所準備的法律。這是在物資
極度緊張,矛盾的隐患最大的情況下才會選擇的一部,同樣也是最嚴酷的。


  不過,這四部法律都擁有着非常成熟的可協調性。以當代的憲制爲基礎,它
們首先保證了所有人的權利,然後賦予了所有這個臨時社會的成員表達自己意願
的方法,還有最重要的:保證執法者、立法者和監督者相獨立相制衡的完美體系。
也隻有這樣,才能讓這部法律有真正的實行意義。


  「果然沒有退路……」初邪緊鎖着眉頭。


  所有的法條我都大體看過。第二章程和第一章程基本相同,僅僅在刑罰上删
減了死刑的選項。現代社會早已經廢除死刑,這是文明程度的一種體現。第二章
程的極刑是流放,将犯了重罪的人類成員驅出群體之外。


  對我們這種早就殺過很多人的戰士來說,法律中是否有死刑看上去區别不大。
但事實是,當法律中規定了死刑這種東西的時候,往往意味着以道義和合理的方
式,讓人類有了相互剝奪生命的權力。


  的确,我們這些戰士殺過人,但那也同樣意味着我們要背負上殺掉的性命。
可如果法律規定如此,那就代表殺人者不需要背負任何東西。


  所以初邪才會踟蹰,這個選擇将決定在人類中即将誕生的這個新種族是什麽
樣子。


  「這四部法律是我們的專業性意見。并不代表你必須這樣選擇。」霍爾金用
和藹的語氣說道,「終究,要背負這個重擔的不是我們。」


  「教授,我曾經說過,你們所研究的東西我完全不懂。既然你們才是專家,
我選擇相信你們。我們啓用第一章程。」


  霍爾金一如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扭頭看向了房間裏的助手們,「你們都聽到
了,開始印刷吧。」


  初邪做出了【末日】之後人類第一個重要的決定。當難民收容工作開始以後,
每個人都會擁有一個诠釋了這場遷徙之中必須遵從的法律的手冊。保護弱者,保
證所有人的權利,讓新人類以尊嚴和體面的方式登上曆史的一頁……或許我們真
的可以做到。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被猛地踢開,厚重的木質門闆像破碎的紙屑一樣砸在了
地闆上。


  難道什麽人穿過了防線直接突入到了這種地方麽!?所有人都驚訝的向門口
看去。


  燃墟·堕凜多恩提着他那把沉重的金屬大劍走了進來,他除了一件皮大衣之
外上身沒有穿任何衣服,健美的胸肌和腹肌在衣褶下若隐若現。大劍的劍鋒和黑
色風衣的長擺一起拖在地闆上,發出刺耳的刮劃噪音。


  像銳利的嘲笑聲,像失去理智的瘋人才會發出的尖叫。


  燃墟的臉上洋溢着深淵一樣的表情,他掃視了整個房間。


  在初邪發聲質問之前,燃墟大笑着爆出了身上所有的能量。


  巨大的沖擊力像海嘯一樣撲了過來,我抱住初邪和阿紗嘉召喚了骨牢。


  重錘一樣的沖擊力粉碎了骨牢,但好在并沒有粉碎我們一起凝聚的護罩。我
們三個人被燃墟的能量沖的撞破了牆壁,如同炮彈一樣射了出去。


  勉強在空中挺住位置,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思滅者城堡最中央的建築被沖天而
起的龐大能量柱吞噬了。漫天飛舞的岩塊和磚石像暴雨一樣落了下來,那座巨大
的宮殿在轉眼間變成了一片廢墟。


  能量柱漸漸消散,崩塌成一片狼藉的廢墟中間,燃墟拄着他的大劍,臉上的
笑容已經完全不見了。他的腳邊是燃燒的紙張和破碎的屍體,思滅者所有最高級
的戰士好像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他們聚集到了他的身邊,簇擁着他,像簇擁着
唯一的王。


  初邪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那聲音充滿了心碎、絕望和憤怒。她捂住
了胸口,幾乎無法呼吸,如果不是我抓着她的手,她大概會摔下去。


  女孩的心血和準備,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


  燃墟擡起頭,看着咬着牙不住顫抖的女孩,用轟鳴在坍塌中的聲音開口。


  「初邪,從今天開始,一切由我說了算。」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41     標題: 神都 (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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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章

  被燃墟的能量燒的通紅的石塊從天上零落了下來,淅淅淋淋的砸在附近的屋
頂上,發出一連串噼裏啪啦的聲音。我撐起護罩擋在頭頂,防止這些東西砸到我
們。

  初邪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沖到了廢墟旁邊,用腳去踩那些被火焰點燃的
紙張。

  她小小的身軀用一種令人心碎的晃動在掙紮着,女孩無助的把那些燒焦了一
半甚至更多的文件一張接一張的攏在一起,然後又跑到崩塌的碎石前面試圖用手
去挖掘什麽。

  我阻止了她,用力把她抓在臂彎裏,以免她真的弄傷自己的手。女孩發出了
刺耳的尖叫,她掙紮着,用牙去咬我的胳膊。很痛,但是我希望她更用力一些,
至少這樣或許可以替她分擔一些痛苦。

  身後傳來了燃墟沉悶而邪惡的笑聲,就好像他在看着令人開懷的喜劇。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本以爲自己會爲之憤怒,但很奇怪的是,我卻感到那
笑容有些熟悉。

  初邪也聽到了那笑聲,她掙開我的手,沖到燃墟的身前,向他的臉用力扇去。

  燃墟完全沒有放縱她的意思。當女孩沖到他面前的時候,燃墟抓住初邪的手,
然後用腿輕描淡寫的一絆。女孩被他按倒在地上,卻仍然止不住的對着他的臉咆
哮起來。

  " 爲什麽要這麽做!?"

  燃墟的喉管震顫道:" 你已經爲所欲爲太久了,現在該醒了。"

  初邪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焰:" 燃墟!你想要打,我就讓反抗軍陪你好好打
上一場!!"

  她的哥哥開始大笑:" 光血現在都在我手裏,你要是想搗亂,我就把它們全
部毀掉。

  那樣的話,可就沒幾個平民能活着到達外面的世界了。"

  初邪聽到這句話之後終于停止了咆哮和掙紮。

  我也有些發愣,因爲燃墟的話似乎意味着他并不是想要完全破壞初邪的計劃。

  " 你到底想要什麽?" 初邪用力推開燃墟,從地上爬了起來,惡狠狠地看着
她面前的男人。

  燃墟發出了一聲哼笑,他扭過頭,看向鐵輝城。他沒有回答初邪的問題,而
是對身邊的思滅者們下了一個命令。

  " 向外面宣布,我們正式開始收納難民!"

  " 不行!!" 初邪大叫道," 我們都還沒準備好!!"

  并不是反抗軍沒有準備好,而是之前女孩做的所有準備都被燃墟付之一炬。

  " 初邪,你的遊戲已經結束了,再怎麽叫都是白費勁。不過你現在還能做一
點事情,比如滾回暗面,找奧索維哭訴一下。"

  自己的夢想被侮辱成了小孩子的遊戲,在燃墟的笑聲中,初邪氣的已經完全
說不出話了。我按住她的肩膀,連拉帶拽的把她帶出了這片破敗的建築之外。

  梅爾菲斯和卡門早就被爆炸聲吸引了過來,還有很多駐紮在思滅者城堡裏的
公會成員也是如此。此時此刻,不少高級公會成員已經浮在空中,将這些對情況
一無所知的圍觀者安撫在了遠處。很顯然,燃墟這一次并不是心血來潮,他是早
就計劃好了這一天到來之際應該怎麽做。

  我遠遠地對梅爾菲斯那邊做了個" 安心" 的手勢,跟着初邪向" 湖" 的方向
飛去。

  已經無暇向梅爾菲斯解釋什麽了,讓我擔心的是初邪一副失去了理智的模樣,
對于這個狀态的她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不過,如果她真的要帶着反抗軍和
思滅者開戰的話我就一定要阻止。

  這個時候的戰鬥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問題進一步失控。而到了最後初邪
則一定會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初邪頭也不回的沖到了湖邊,然後跳了進去。我看了跟在身邊的阿紗嘉一眼,
她對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做了同樣的事情。

  沉悶的水壓迅速擠了過來,然後在幾秒之内又退散開去。我掙出了水面,然
後看到初邪正愣愣的站在湖水裏看着岸上。

  " 湖水" 暗面的這一側是一片荒野,灰色中摻雜着黑色的堅實地面除了荒涼
這個詞之外很難讓人産生其他的印象。可是就在這樣的一個荒涼不毛背景之下,
湖邊擺着兩把普普通通的木質座椅以及一張小桌。

  就是那種在簡陋酒館中随處可見的暗褐色圓桌,還有坐上去以後會發出咯吱
聲的老舊椅子。它們擺放在灰沉沉的暗面天空之下,就好像一件荒誕的藝術擺設。

  奧索維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雙手輕輕交叉,正正的放在桌面上。他目光無
神的盯着桌子上的兩隻玻璃杯,而我們的出現似乎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人在看到這種詭異場景之時往往都會産生這種感
覺。

  初邪站在水中,任憑水珠從發梢像流珠一般傾瀉回了湖水之中,好像剛才的
沖動全都消散了一樣。女孩在看到奧索維的一瞬間就靜了下來,那種病态一般的
甯靜讓我感到害怕。

  她走上了岸,奧索維的目光微微一偏,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 這個座位是給我準備的吧。" 初邪淡淡的問了一句。

  奧索維默默的擡起手,做了個請坐的動作,然後拿起了桌子上靠近他的那個
裝滿了清水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初邪優雅的收攏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聲不響的坐了下去。我感到一陣緊張,
奧索維在這個時候所展現出來的樣子,神秘的讓人恐懼。

  "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要那麽做的?" 初邪太聰明了,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廢
話,當奧索維坐在這個地方等她的時候她就認清了這個事實。奧索維知道燃墟要
做什麽,所以才早早的在這個地方以這種荒誕的方式等待着初邪沖回來找自己。

  " 一直都知道。" 奧索維沉聲說,他擡起眼皮,用認真的表情看着初邪。

  " 可是你沒有告訴我。" " 因爲讓你知道的話麻煩會更大。" " 我有時間有
準備的話絕對能阻止他,除非你也想讓他這麽做。" " 你阻止不了。" 當聽到奧
索維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的初邪臉頰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 你……" 就在她提高聲音想要爆發的時候,奧索維卻插嘴打斷了她要說的
話。

  " 你隻有兩個辦法,擊敗他或者說服他。一者,你沒有擊敗他的能力;二者,
你也根本說服不了他。" 初邪被噎的說不出話,她強迫自己重新恢複了平靜的語
調。

  "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永遠都有轉機。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話,哪怕給燃墟退上
十步,讓他掌權也罷,至少不需要讓霍爾金教授他們死掉。他們的價值你不是不
清楚的。"

  " 他們是一定要死的,因爲燃墟的計劃中不允許他們的存在。"

  " 他的計劃到底是什麽!?告訴我,奧索維!!" 初邪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
了。

  初邪一直一來都把奧索維視爲理想上的傑出夥伴以及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
當奧索維從一開始說出他都知道的時候,女孩感到了深深的背叛。那種被信任的
人講一切都瞞在背後的感覺不是輕易就能夠接受的,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根本無法
把自己的怒意壓制這麽長時間。

  可是我早就知道,或許奧索維一直以來都隻是在單純的利用初邪。他身爲一
個裏林,真的會對人類産生類似于友情的東西麽?

  然而這個時候我更不能将這件事情告訴初邪了,奧索維曾經親口對我說,初
邪現在的理想全都是他暗示之下的産物……我不敢再讓她受打擊。

  " 你輸了,初邪,你知道爲什麽麽?" 奧索維沒有正面回答初邪的問題,而
初邪也回答不出他這個反問,隻能喘着氣瞪大了眼睛看着奧索維。

  " 因爲你的底牌亮在了桌面上。" 奧索維繼續說道," 你要做什麽,想要怎
麽做,被燃墟看的清清楚楚。掌控住了光血,你就無計可施,這就是你輸掉的原
因。而你赢不了燃墟的原因也很簡單,你對他的底牌一無所知。他也不可能讓任
何人知道自己的底牌,這可是牌桌上最最基本的規則。"

  " 那麽你知道麽?" 初邪敏銳的追問道。

  " 我知道他現在想要做什麽,也知道他會怎麽做,但這些都和他的底牌無關
……我不知道他爲什麽要那麽做。他會把【神都】的難民們全部帶回外面的世界,
可絕不是用你的方法。他要的是以最強硬的獨裁手段,捏緊無上的權力,把這一
目标實現。你們兩個人,隻有一個能達成自己的目标,而我要保證這一切最終會
實現。你從來沒有隐藏自己的底牌,所以能做到的一定是他,而霍爾金也就必須
死。"

  " 爲什麽?!"

  " 因爲燃墟以血腥和暴力支配這些即将誕生的新人類之時,霍爾金這種智慧
的存一定會掀起人們心底對自由和權利的渴望,到了某個時刻,新人類們就要自
我毀滅了。"

  " 這對你來說,完全都無所謂是不是?如果程序并非正義,那麽得到的結果
是正義的又有什麽意義?!" 初邪到現在還試圖和奧索維争辯些什麽,但作爲旁
觀者的我來說,整個計劃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扭轉的機會了。

  " 不要試圖反抗了,初邪,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了。"

  初邪的嘴角在抽搐,她垂首不語。幾分鍾的沉默之後,女孩似乎想起了什麽。
她擡起頭,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奧索維看着她的動作,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一絲讓我渾身發寒的微笑。

  初邪也看到了他的表情,瞬間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手裏的水杯。

  " 不不," 奧索維擺了擺手," 水裏沒毒的,哈哈。"

  " 那你笑什麽?" 初邪放下水杯,仍然很不放心的将嘴裏的水分往外唾了唾。

  " 沒什麽,隻是我知道你不會再和燃墟沖突了,所以感到很高興而已。"

  " 你怎麽知道的?" 初邪皺着眉頭。

  " 因爲你喝了那杯水,呵呵。"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在很久之後才得到了解釋,
而初邪和我現在都被弄得一頭霧水。

  " 奧索維,那麽你到底想要什麽?" 初邪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 我可是要從你身上吸取教訓的。底牌這種東西,絕對不可以随随便便拿出
來。" 奧索維換上了一副輕松地語氣說道。

  初邪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然後是長達五分鍾的沉默。

  天空中熟悉的獸型低級裏奧雷特在風中盤旋,發出了悠遠凄厲的鳴叫;湖水
在細不可查的地底能量脈沖的影響下不時的泛着幾道漣漪。

  " 還記得在空洞石穴,我們被機關困在洞底十四天;那個時候是我第一次覺
得自己會在遊戲裏死掉呢。" 初邪慢慢的仰起頭,看着暗面令人壓抑的天空,開
口說道。

  " 那個時候可完全看不出來呐。在最後一堆篝火熄滅之前,你還一直都是笑
臉。" 奧索維接口道。

  " 最後餓的不行了,你像變戲法一樣弄出了吃的。雖然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
見,但是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那到底是什麽啊?"

  " 哈哈,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奧索維笑道。

  初邪也笑了," 說的也對啊,有的時候留一點幻想比現實要讓人舒服……"
女孩站起身,推開了椅子。

  " 奧索維,那次的人情,之前所有的人情,我都記得;我會還給你的。" 她
收斂笑容,用平靜如水的語氣對奧索維說道。

  奧索維仍然将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望着那杯隻剩一半的水杯出神,連看也
沒有看初邪一眼。

  無論他們之前擁有什麽樣的友誼,大概在初邪說出這句話以後,雙方就回歸
到了最原始的利用關系了吧。我不知道奧索維和初邪的心中現在是什麽感觸,但
我想失去一個朋友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跟着初邪向黑城走去。我們走出了大概十幾米的時候,奧索維在我們身後
發話了。

  " 在外面世界,我曾經在遠東地區的濕地中見到過一種鶴。" 我們停下了腳
步,回頭看向他。

  " 那鶴體型修長,黑頸白羽,額頭朱紅猶如鮮血。" 奧索維對我們說着,目
光卻仍然盯着面前的玻璃杯,就好像那裏面盛滿了回憶," 它們會跳舞。并不是
那種以人類傲慢的代入感去形容的跳舞,它們是真的在跳舞。毫無防備的,伸展
雙翼,像幻影一樣在夕陽裏面留下潔白的一扇,和伴侶一起将頸部曲張到極緻,
然後發出一聲貫穿雲霄的甜美鳴叫。你看着它們,就好像這些鶴窮盡一生就爲了
跳這麽一曲舞。"

  " 在曠無人際的巨大濕地中心,沒有任何觀衆,那種驚心動魄的姿态,就隻
是給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存在而看的,他的舞伴。" 奧索維說完,他松開交叉的手
掌,輕輕地在空氣中随意擺動了兩下,就好像小孩子模仿翅膀的扇動似的。

  我們将他獨自留在那裏,當我們進入黑城的時候我回頭看去,他仍然一個人
坐在那張椅子上。

           ************

  初邪在與奧索維對話之後就好像認命了一般,她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寫着什麽
東西,幾乎完全不出門。她也不許我和阿紗嘉踏出房門,所以當殘留在【神都】

  内部的人們心中的黑暗爆發出來的時候、當思滅者和反抗軍完全融合在一起的這

  個過程中,我們都像是與世隔絕一般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面逃避着什麽。

  初邪房間的門口在幾天之内被駐紮上了守衛,就好像她所預料中的一樣。

  奧索維帶着反抗軍順利的依附在了燃墟的麾下。沒有初邪從中作梗,整個行
政交接平滑就好像綢緞一樣。反抗軍幾乎完全被打亂了建制,思滅者的核心人員
占據了暗面所有樞紐的關隘,燃墟的權力也像爆發的恒星一樣迅速膨脹到了無人
可以鉗制的地步。

  随着事情一步一步的發展,我發現燃墟和奧索維之間的私下交易或許要遠遠
的超乎我們的想象。

  初邪和霍爾金的教授團精心制定的規章被付之一炬,而燃墟在開始接納難民
的時候卻也頒布了屬于自己的律法。那律法的内容非常簡單:普通人聽從反抗軍
的命令,反抗軍的人聽從上一級的命令。

  懲罰的措施也非常簡單,隻有兩條:第一次,剝除刻紋;第二次,死刑。

  這個懲罰措施的效率完全建立與" 紋章" 兩個字之上,因爲那種東西從第一
天開始就搖身一變成爲了反抗軍内部的唯一等價交換物。

  每個被收容的難民都會穿過反抗軍在【神都】湖邊所設立的一個關卡,那座
關卡之中有一個法陣。在那個法陣中,人們會在左臂得到一個由二十個刻紋組成
的魔法紋章。魔法紋章的刻紋可以在人與人之間相互傳遞,當難民們進入暗面的
時候,反抗軍每日所發放的食物都會重新向他們索取一個刻紋作爲代價。

  而每日的淩晨,人們的魔法紋章之上會重新多出一個刻紋。

  隻要仔細去想,這個術式的存在就會變得非常恐怖。因爲這種絲毫沒有實戰
性的法陣根本就不是剛接觸法式幾年的人類可以實現的。毫無疑問,能夠做到這
一點的除了裏奧雷特就隻有裏林了。

  是奧索維做的,這是很容易得出的結論。

  可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将這種非常精密而具有針對性法陣
開發出來。因此才更是揭示出了一個事實:他早就在等着這一天的到來了。

  就好像他很久很久之前就知曉了燃墟會篡權的事實,專門爲這種情況而量身
打造了那個法陣。

  違反規則的人,剝除紋章,他們就隻能靠每日重新恢複的一枚刻紋來索取食
物,勉強的在暗面苟延殘喘。這已經是很極端的處罰了,因爲我可以預料到,食
物到最後肯定不會充足,一枚刻印所能給自己換來的營養實在是微不足道。

  而戰士們的待遇則完全不一樣了。隻要加入反抗軍,就可以獲得五倍以上的
刻紋,而且普通的食物補給甚至不需要花費刻紋。

  這個規則是不錯的,因爲暗面的危險要求我們盡可能的擴大自己的戰鬥能力。

  可造成的混亂也可以預料,當一個階層即擁有力量又擁有特權的時候,霸淩
和仇恨就會像野火一樣誕生。

  當初邪将自己關在屋子裏奮筆疾書着什麽的時候,我則在一直關注着外面的
動向。

  第一批,第二批……直到第十六批大規模的難民駐紮到了黑城基地外圍,一
切都保持着平靜和安甯。但我知道這并不代表事情很樂觀,因爲人們仍然處在巨
大變革的震撼之中,任何細微的安全感都足以讓他們滿足。

  是的,當他們不滿足的時候,就是混亂的開始。

  大概是第七天的時候,我聽到了消息,【神都】内部爆發了第一次大規模的
戰鬥。

  那是在海藍大陸,以TWP爲首的幾個大公會和成組織的暴民之間展開了長
達數日的激戰。結果是理所當然的,TWP和其他的大傭兵工會聯合在一起就已
經占據了海藍大陸絕大部分的戰鬥力量,他們沒有受到什麽可觀的損失。

  可是另一方面,預計中的死亡者高達六位數。死者基本上全都是沒有什麽戰
鬥等級的平民,他們憑借着自己手中微弱的可憐的力量,想要奪取一絲生存的渴
望,卻失敗了。

  食物成了最稀缺的東西,當上百萬人餓瘋了的時候,誰都沒有辦法戰勝自己
的欲望。如果不去相互吞食,唯一的出路就是拼上性命進行掠奪。

  或許是從那一天,新人類才第一次開始體會到自己擁有的力量是何其恐怖吧。

  那些高級戰士們揮舞着能量加護的武器,一個人斬殺掉上百個弱的可憐的平
民,殺的整片大地全都浸透成暗紅色,殘肢斷體夾雜着撲鼻的腥味在城下堆成屍
山血海,一直到手軟的拿不起刀爲止。

  并不是累了,而是怕了。當把和自己一樣的人類當做屠宰場的牲畜一樣不斷
屠殺的時候,一種人會麻木而性情畸變,一種人會對自己的尊嚴、底線産生了深
深的懷疑。幾秒鍾的懷疑,足以被蜂擁而上的其他人撲到地上,然後撕成一堆肉
泥。

  前進者,被來自同胞的能量砍成了碎片;後退者,淪落成了靠屍體爲生、抛
棄了人類身份的食屍鬼。

  我沒有機會親身體驗那種情形,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大幸。

  初邪終于走出了房間,她的膚色蒼白,眼睛裏全是血絲,手裏抱着一疊裝訂
好的紙張。

  " 陪我去見燃墟。" 女孩輕輕地對我請求道。

  在她擠壓着自己的生命力而努力的時候我沒有阻止她,所以她才會這麽憔悴。

  并不是我不關心她,而是我知道如果不讓她做這些事情的話,她一定不會甘
心。

  阿紗嘉似乎對回去【神都】沒有什麽興趣。她在【神都】那邊的力量會受到
壓制,而在暗面則不會,所以我覺得把她留在這邊或許更安全一些。

  于是我和初邪在思滅者的城堡裏再一次見到了燃墟,在【末日】之後第十四
天的深夜。

  從我們重新邁出房門的那個時候,守在門口的衛兵就立刻将這個消息傳遞回
了【神都】。他們很清楚,任何形式的幹預都是沒有意義的,他們唯一能做的就
是發布消息而已。

  所以我以爲當我們重新回到思滅者城堡的時候,燃墟會早早的等在那裏,可
是他并沒有如我所願的現身。

  初邪找到了思滅者的高級幹部,詢問燃墟的所在,得到了非常荒謬但卻又理
所應當的答案:他的卧室裏。

  除了思滅者主堡之外,燃墟所居住的房間外面竟然沒有守衛的存在。負責日
常雜務的仆役們看上去也沒有什麽戰鬥的經驗,他們隻是一臉麻木的在做着清掃
之類的工作。我隻能說燃墟對自己的力量或許太過自信了一點。

  初邪走到了他的卧房之前。那座門是由工匠精心雕制過的大大的木門,看上
去和我想象中有錢人家該有的裝潢相當吻合。隻不過這座門有很多磨損過的地方,
可以想象這個房間的主人對待這個門并不友善。

  " 哥,你在不在裏面?我要進去了。" 初邪用手拍了一下門扇,大聲說道。

  她的語氣柔軟,平靜的像是一縷細細的湖波。

  屋子裏傳來了燃墟的一聲模糊的應答,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麽,我想初邪也沒
有。不過她還是推動了房門,然後走了進去。

  屋子裏一片昏暗,我走進去,當腳踏在柔軟地毯上的時候,隐約聞到了一股
清幽的月桂味道。

  燃墟正從房間深處的那張大床上爬起來,抓起旁邊的一身袍子披在身上。在
月光之下,我依稀看到了他旁邊被單另一側露出的光滑脊背——一個女人正睡在
那裏。燃墟站起身,然後擡手給那個女人重新蓋好了被子。

  看着他的動作,我本能的皺起了眉頭,因爲那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我認識的燃
墟會做的事情。我仍然清晰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所做的事情。

  燃墟向我們走過來,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擡手指了一下旁邊的巨
大落地窗,那裏有一圈沙發,正在月光下被染的銀白。

  他坐了下去,雙手橫在靠背上,又非常自然的把腳放在了中間的桌子上。

  初邪也做到了他對面的位置,而我則靠着牆沒有動。

  " 我是最不喜歡在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 燃墟打着哈欠,聲音中帶着濃濃
的不滿。

  " 很急,所以求你給我一點時間。" 初邪的語氣并不算低三下氣,但我也算
是第一次見她使用這種措辭。

  燃墟捏了捏自己的臉,然後将目光轉向了我,指了指我旁邊。

  我先是一愣,然後發現他指的是我旁邊立櫃上的水壺。那意思很清楚,是讓
我倒杯水給他喝。

  這是燃墟習慣性的頤指氣使?還是刻意的侮辱?不過,在我想好該做出什麽
反應之前,初邪立刻就站起身拿過了水壺。

  燃墟抓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将杯子放回桌面:" 我都已經坐在這兒了,沒
有趕你走。"

  初邪點點頭," 奧索維說了,你也想帶着人們向光面進行穿越。既然是這樣
……

  你也看到了,我很乖了,什麽都沒有做……以後也是你說了算,我不會搗亂
的。"

  燃墟低聲哼笑," 搗亂?你拿什麽搗亂?"

  初邪頓了頓,沒有理會燃墟挑釁式的回答," 反抗軍就交給你,我不會再插
手。

  隻是我有個請求,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女孩說着,将懷裏的抱着的那摞文
件遞了過去。

  燃墟把東西接到了手裏,卻沒有翻看。

  " 這是什麽?"

  " 是我憑着記憶勉強複原的霍爾金教授他們定制的……"

  燃墟的手中陡然升起的能量将它們化成了火焰。初邪瞪大了眼睛,喉嚨裏發
出了一聲哽住的聲響,身體也爲之一震。

  " 你……" 初邪咬着嘴唇,委屈的差點哭出來。

  燃墟看着初邪的表情,然後将燃燒的紙張塞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一股焦糊
的熏人味道升了起來,那個男人站起來推開了窗戶。

  " 初邪,你以爲我們在做什麽?這群生物,擁有着人類從沒擁有過的力量,
要走的是人類從沒走過的路。你覺得憑借霍爾金那群自以爲是的家夥,真的能實
現這一切?就算在外面,他所定制的計劃成功率連一半都沒有。"

  " 可是已經沒有人比他更懂這些事情了!在這種問題上的見解和經驗,誰又
能替代他呢?!" 初邪反駁道。

  這個時候,躺在床上的女人用被單遮住身體坐了起來。看來是我們說話的聲
音和焚燒的味道影響到了她的睡眠。我和初邪忍不住向那邊看了一眼,然後我看
到了一張年輕的面孔。

  應該不到二十歲吧,女孩略顯散亂的頭發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那張臉
清涼的像是一顆水潤的藍寶石。她有一雙深沉的眼睛,就好像煮沸過的湖水又重
新在冬日結成了冰。

  我一時有些發愣,而她已經裹着雪白的床單,赤着腳走了過來。

  " 我出去?" 她的聲音能夠讓人想起戀人在冬天塞入了自己領子裏的嬌手,
冰冷之中蘊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燃墟沒有回答她也沒有看她,隻是用手掌虛按了一下。

  女孩抱着膝在地毯上坐了下去,身體傾側,靠在了沙發扶邊。

  " 初邪," 燃墟再次開口," 你真是蠢得可笑,自己卻以爲自己很聰明。這
裏的世界能夠和外面相提并論麽?外面世界的戰争,是小國在大國監視照看之下
的比賽,是孩子在大人看護下的遊戲。文明世界的遊戲規則你以爲适用于這種地
方?"

  " 最可笑的還不是這個,而是你自以爲很自己的哥哥。" 聽到這句話,初邪
張口似乎想要說話,但卻被燃墟打斷。

  " 我是說所羅門,你真是蠢。" 燃墟毫不遮掩的對初邪使用了侮辱性的詞彙,
" 他在很多方面都在利用你,你以爲他爲什麽會同意你的請求,然後投入這麽大
的資金來幫你?"

  " 我當然知道他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啊!我們都會給對方想要的。"

  " 你這個蠢到無可救藥的女人。你知道他在利用你,這很明顯。但你蠢就蠢
在潛意識裏仍然認爲,所羅門就算再怎麽利用自己,也是自己的血親,也是自己
的大哥。"

  " 我……" 初邪在這個時候終于沉默了,或許燃墟猜對了初邪的心理。

  " 所羅門是合格的商人,比我要合格的多了,所以他才有資格站在現在的位
置上……不過不是所有東西我都要讓給他。這個世界,将會是我的世界。"

  " ……原來這就是你想要的……然後當新人類重新立足于外面的世界的時候
……"

  " 規則會被改變。世界的規則的就不再是金錢的規則,所羅門也不再是世界
之王。"

  " 屬于新人類的力量規則……可是,就算這樣你也不可能成爲世界之王的。
難道你瘋了?就算外面變成了靠力量說話的世界,你也不是最強大的那一個!"

  燃墟呵呵的笑着," 這不需要你來替我操心。你老老實實呆着就好,不要逼
我殺你。

  如果你看不慣,就閉上眼。飯,我還是會給你一口的。"

  初邪沉默的坐在那裏,不聲不響的呆了五分鍾,對燃墟的無禮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我把手輕輕放在了她肩上。

  初邪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睛裏面的平靜讓我略微放心了一些。她重新看向燃
墟,好像決定了一件事情。

  " 哥,我想要幾艘作物培育飛艇。"

  燃墟冷哼一聲," 你現在還抱着小女孩式的期望麽?期望我會把你當成妹妹,
繼續由着你說出這種幼稚的請求?作爲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成員,你能活到現在,
可真是個奇迹了。"

  " 可能确實是很幼稚吧……以前總有個人會擋在我前面,所以我什麽都不用
擔心。任性也好,做了錯事也好,他都會替我收拾爛攤子。小時候被父親責打,
替我挨打的是他……

  長大後遇見心狠手辣的堂兄弟,替我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的也是他……"

  " 我不是在期望你變回原來的你……這是最後一次求你,答應我吧……"

  燃墟冷冷的看着低頭輕語的初邪,又是一陣沉默。

  " 幾艘?" 最後他說。

  " 五艘……"

  " 給你兩艘,再廢話就滾出去。"

  " 好。我明天去交接。" 初邪說完話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向外走去,
我也跟了過去。

  " 你留下。" 身後響起了燃墟的命令。

  我和初邪扭過頭,發現燃墟的目光鎖在我的身上。

  " 他……" 初邪剛要說什麽,就被燃墟的話給打斷了。

  " 坐一會兒。初邪,你出去;風信兒,水。" 一直在旁邊地毯上撫膝而坐的
女孩站了起來,在旁邊的立櫃上取了一個新的被子,然後斟滿了水。她用一隻雪
白的手臂攏着胸前的床單,動作迅速卻不失優雅和平穩。

  一杯水,那意思是擺明給初邪看的,他并不是要爲難我。初邪看懂了其中的
意思,她看了看風信兒,又看了看我,然後順從的走出了燃墟的卧室。

  燃墟沒有看我,而是悠閑的盯着面前的座位,等着我落座。

  于是我坐了。

  一種很被動的感覺。我看不懂燃墟到底在想什麽,而我的事情他卻一清二楚。

  在這種情況下,燃墟遙遠的像是深淵中徘徊的黑暗,而我則是在森林中等待
着槍鳴中彈的狼。

  " 你知道她要幹什麽麽?" 燃墟開口了。他的語氣很平實,就好像普通人之
間的聊天。

  " 想也想的到。她無非是想要帶着食物,去多救幾個人。"

  " 你挺了解她。"

  " 她……雖然很多時候喜歡做壞事,不過心底還是軟的。在我看來,她可能
是很有負罪感吧。本來可以在【末日】之前警告遊戲裏所有的人,可是卻爲了那
個新人類崛起的夢想,讓事情演化到了這一步。現在弄作物培育飛艇,也是帶着
一種贖罪的想法吧。"

  " 你認爲是她的罪麽?"

  " 當然不是。我說過了,隻不過是她心太軟了而已。"

  " 不錯……所以我希望你能看着她,不要讓她做愚蠢的事情。哼……帶着兩
艘飛艇去營救難民麽?她以爲這是救人……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命要算在她手上
……

  算啦,反正也和我無關。不過你告訴她,如果她忍不住做傻事的話,我會親
手殺了她。"

  " 燃墟……稱王,就這麽有趣麽?"

  燃墟對我的問題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他笑起來。

  " 吃腐肉的秃鹫,能體會到獅子大快朵頤的樂趣?哈哈哈哈!"

  " 或許你說的沒錯。可是你讓我留下,就是爲了說這些?"

  " 給你個禮物。" 燃墟說着站起身,從櫃子裏面取出了一把鑰匙,随手扔給
了我。

  我接住鑰匙,疑惑的看着他。

  " 地下室的鑰匙,你去看就知道。是不是要告訴初邪,怎麽處理,也都按你
自己的意思來吧。"

  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是那似乎并不是什麽壞事。

  " 這個禮物……你想換什麽?"

  " 隻是頭痛現在該怎麽處理裏面的東西罷了。你去做個決定,就算幫我了。
" 燃墟呵呵笑着,站起身,擺出了送客的架勢。

  我向外走去,燃墟褪衣上床,而在我邁出門口的時候,我似乎看到風信兒在
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 他和你說了什麽?" 初邪站在門口,輕輕抓住我的胳膊。

  " 一些警告,讓我看着你不要做傻事……" 我隐瞞了鑰匙的事,因爲想自己
先看過以後再做決定是不是要告訴初邪。

  " 那個女人是什麽人?" 初邪問我。

  我本以爲初邪會對那個女人的身份有所了解,卻不料我們兩個對這個問題的
答案都是一無所知。對我而言,那個女孩是誰完全就沒什麽意義;可初邪看上去
卻非常在意她的身份。

  确實很奇怪,因爲荒淫無度的燃墟,怎麽想都不像是會這樣對待一個女人的。

  我搖了搖頭," 你索要飛艇,是不是要出去救助難民?"

  " 被你猜出來了……"

  " 很危險。"

  " 我知道……" " 近的地方沒有必要,要救助就要離開這邊很遠。你和我,
都有可能死在那種情況下,你明白麽……"

  " 外面都是那種情形了,我實在忍不下去……"

  " 有這個覺悟就行。我會陪着你。"

           ************

  我們在思滅者的城堡裏居住了一晚。第二天的時候,趁着初邪去交接飛艇的
機會,我帶着燃墟給我的鑰匙邁入了通往燃墟住所地下室的通路。

  印象中的地下室都是陰暗而狹窄的地方,但這種印象對于燃墟居住的這座建
築下面的區域并不适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寬大而顯眼,而且在這一層裏的房間
看上去也都是普通的儲物間和客房,連門鎖都沒有。而僅有的兩個用于存放東西
的房間上面的鎖也并不适用我手中的鑰匙。

  直到我在這一層的深處看到了一扇通往更下一層的鐵門。雖然依舊沒有陰冷
潮濕的感覺,但這一層看起來就已經不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了。

  石質的階梯沒有經過任何修飾和裝潢,隻能容兩三人通過。它在微弱的光線
中盤旋而下,通到隐隐的黑暗中。

  我拿出随身攜帶的照明棒,注入能量,然後走了下去。這種照明棒是專門爲
冒險者設計的,對能量的需求量很小,而且還有一定的儲藏能力,即使離手也能
夠保持一定時間的光照。從設計上來講雖然簡單,一塊可以儲能的晶石加上類似

  玻璃的傳導體就可以制造;但從理念上講卻是獨屬于我們這些即将誕生的【新人

  類】世界的産物。

  或許當我們真正重回外面的時候,不僅僅是我們閑暇時所設想的那些颠覆,
大概人類的每一個角落都會被改變吧……

  樓梯不高,當我邁下去以後,俨然發現這裏竟是一個囚禁用的場所。

  這一層并不算大,站在樓梯口我能看到這裏隻有五個房間。不過我想然需要
我找的東西就在這兒,因爲其中的一個門上有一把明顯的鎖。

  除此之外,我還感受到了一絲魔力的波動。

  本能的,我給自己做了一層護罩。雖然我認爲燃墟不至于低級到用陷阱之類
的東西坑害我——憑他對自己實力的自信,燃墟根本就沒必要這麽做——但長時
間的傭兵生涯還是讓我養成了這種謹慎的習慣。

  我站在鐵門之前打量了一下,依稀看到門下的縫隙中微微閃動着一點點的光
芒。法陣麽?不知怎麽的,我突然感覺對現在的情形有了一種即視感。

  擡起一隻捏在手裏的鑰匙,我打開了鐵門的鎖。

  房間裏面是一個衣衫褴褛的女人……

  她跪坐在地上,雙手被拷在牆上的鎖鏈裏。鋪滿了整個地面的法陣微微的閃
着光芒,那些淡藍色的光映在女人的身上,顯得詭異而冰冷。

  女人的身上殘留着各種污穢的痕迹,整個房間散發着體液的臭味,那件殘破
的衣服已經起不到什麽遮蔽的作用了。

  女人擡起頭來,用略帶驚恐而哀求的目光看向我。而我在她的目光中,忍不
住将顫抖的手伸向了腰間的神宮。

  " 你……是來殺我的……?" 小魚用帶着鳴泣的嗓音問道。

  原本英姿卓絕的女戰士,竟然被燃墟關在這種地方任意蹂躏,這是我完全沒
有預料到的。事實上,自從我和初邪重歸于好之後,我的潛意識就欺騙性的讓自
己努力不去思考關于小魚的事情。初邪在那個時候以自己的夢想爲賭注要挾所羅
門,換來了我的立足之地,所以我實在沒有忍心去向她追尋小魚等人的下落。

  地上的法陣,我已經見過了好幾次。那是Dreams公會特有的能量吸收
法陣,看起來現在思滅者也得到了它的秘密。隻是我并不清楚是思滅者自己偷過
來的還是和Dreams做了什麽交易。

  我認爲是後者,因爲我曾經得到情報,思滅者的确和Dreams在【末日
】之前做了很重要的交易。如果這個法陣就是交易的内容之一的話,我絲毫不會
感到奇怪。

  我拔出神宮,卻沒有想出自己該做些什麽。

  小魚用絕望和恐懼的目光看着我,她的頭發雜亂的糾結在一起,面色也蒼白
的可怕。

  她曾經是初邪的追随者,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我的同伴。可是她最終站在了所
羅門的那一邊,帶着人殺掉了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燃墟爲什麽會把她抓到這裏來,但既然他把處理權交給了我,就說
明我現在殺了她應該不會有什麽麻煩。

  但是初邪的想法呢?小魚從某種程度上也背叛了她,而且還差點造成了我和
初邪之間不可扭轉的誤會。那麽她會希望小魚用性命來賠償這一切,還是希望我
放過她?

  想到這裏,我搖了搖頭。這已經不是初邪和我之間的事情了,小魚背負的是
微涼、沙倫以及那些忠實于我的戰士們的性命,我必須要自己作出決定。

  " 微涼是你殺的麽?" 我咬住牙,問道。

  " 不!!我是被利用的!!殺微涼的是布倫洛農!!" 小魚掙紮着對我喊道,
鎖鏈和牆壁撞擊,發出嘈雜的凄鳴聲。

  " 他在哪裏?"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放了我吧……求求你……"

  我不知道小魚在這裏受到了什麽樣的淩虐,但是現在的她已經幾近崩潰。

  " 你說你被利用……可是帶着人殺我的不是你麽?" 我盯着她的眼睛。

  " 我是要殺了你!可是我當時以爲是初邪下的命令!!我沒有背叛她!!"
小魚嘶叫着,嗓子完全啞了。

  " 明白了……那至少我在這裏殺了你,你并不冤枉。" 我擡起了神宮。

  小魚看着我的劍刃全身發抖。不過她畢竟也是久經戰場的高級戰士,當我邁
步上前的時候,她終于展露出了認命的神色。

  " 求你告訴初邪……我真的從來都沒有背叛過她……"

  " 好。"

  我探前一步,将神宮抵在了小魚的胸口心髒之處。作爲一個戰士,心髒這種
緻命的部位是絕對不會搞錯的。

  我手掌用力,劍刃傳來了穿透肉質的觸感,鋒利的切刃在半秒鍾之内鑽入了
她的胸腔。殷紅的鮮血順着劍刃迅速流淌了出來,小魚發出了一聲卡在喉嚨深處
的哀鳴,全身發出了劇烈的顫抖。

  我繼續用力,神宮的前端從她的後背透了出來。

  " 啊啊——" 女孩在最後發出了一聲充滿了不甘和絕望的哀叫,然後我将刀
拔了出來。

  小魚整個人癱軟了下去,身體像沉重的石頭一般墜了下去,鎖住她雙臂的鐵
鏈猛地收緊。

  我拖着沾滿了鮮血的神宮,向房間外面走去。身後的地面上,越來越多的鮮
血慢慢覆蓋住了青灰色的法陣陣紋。

  關上這扇鐵門,我靠着牆,無法邁動自己的雙腿。我不明白爲什麽複仇的滋
味這麽苦澀,苦的讓我喘不動氣。

  我逼迫自己放聲大笑,笑聲回蕩在這個并不寬敞的地下室,非常刺耳。

  沒有辦法向罪魁禍首的所羅門複仇,所以我就隻能向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小
魚痛下殺手。本來我可以選擇放了她,然後以公平尊嚴的方式決鬥,可是我也沒
有這麽做。

  我必須動手,因爲如果讓初邪知道了的話,或許我永遠就下不去手了。初邪
會護着她,而我也并沒有如自己想象中那麽恨這個女人。

  我想要找人爲微涼他們的死負責,小魚就是我的選擇。然而這個選擇像是泥
潭。

  以這種方式複仇,毫無尊嚴可言,卻是我能撲捉到的唯一一個機會。

  她被利用,然後在初邪和我之間選擇了初邪,這不是不可以理解的行爲。我
仍然能回想起我和她并肩坐在某個酒館裏,聊戰局、聊無關緊要的瑣事、聊我們
共同心儀着的那個女人。她或許在内心深處痛恨着搶走了初邪的我,但在那趟通
往心族領土的旅程中,我能夠看出小魚内心的糾結。殺我是有違她本意的行動。

  那麽我該怎麽辦?放了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殺死過我的朋友?被她親手殺
死的沙倫,垂下手裏的劍的時候心裏又是什麽滋味?

  這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

  這種苦澀和壓抑,也是我不得不承擔的東西。

           ************

  我将小魚的屍體留在了那個地方。或許有人會來收拾殘局,或許不會,我已
經不在乎了。

  人死了,屍體就隻是活人用來承載自己各種念頭的工具而已。回憶也罷,仇
恨也罷,死的人已經不會也不能在乎了。

  我在戒備森嚴的内城廣場找到了正在辦理交接手續的初邪,令我稍微有些意
外的是,梅爾菲斯和卡門也在這個地方。

  内城廣場距離通向暗面的湖并不遠,這裏停泊着幾十艘巨大的作物培育飛艇,
給【神都】的幸存者們供給着賴以爲生的食物。

  這種飛艇隻能進行最基本的貼地移動,每一艘都長達百米,内置了五至十層
不等的作物培育介面,以及簡易的食品加工裝置。如果是在外面世界的話,這樣
一個飛艇每天的食物産量足以供一個小鎮的居民滿足幾天的口糧需求。【神都】
内部對外面科技的複原程度非常高,但畢竟還是有細微的不同,所以在産量上面
稍微有一些折扣。

  我在通往廣場的道路關卡被思滅者的守衛攔了下來。這個地方的安全關乎着
很多人的生死存亡,所以這裏的看守無一不是思滅者内部的高級成員,而不是新
晉吸收的來自外面的戰士。

  守衛讓我出示身份證明之類的東西,但我所有的就僅僅是手腕上的一根反抗
軍絲帶而已。我亮給了他們,而他們似乎并不接受這種東西。就在事情慢慢要變
得糾纏不清之時,梅爾菲斯從廣場裏湊了過來,對守衛說了幾句話,把我引了進
去。

  初邪就站在廣場邊緣不算遠的地方,她剛才應該是看見我被攔住了,所以才
讓梅爾菲斯過來接我一下。

  " 你爲什麽在這裏?" 我看了一眼正跟某個管理人員争執的初邪,問梅爾菲
斯道。

  " 她找我們過來幫忙。" 梅爾菲斯說。

  " 幫忙……有什麽麻煩麽?" 老實說,初邪這個舉動讓我有些緊張,因爲她
從來不喜歡欠人情,而梅爾菲斯也不是喜歡幫别人忙的家夥。

  " 你們不是要出城去麽?她想讓我們一起。"

  " 你同意了?"

  " 我也想出去看看到底事情發展成什麽樣子了。"

  " 你應該聽說了……" 就在這個時候,初邪皺着眉頭向我們走了過來。看着
她一步步走向我,我心裏面的壓抑感越來越強。我不知道該不該把我殺了小魚的
事情告訴她……

  初邪現在的壓力非常大,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都不好,我不知道她現在表現出
來的順服和認命到底意味着什麽。我害怕她的平靜隻是一層脆弱的殼,會被我所
做的事弄得支離破碎一發不可收拾。

  " 你去哪兒了?" 她擡頭,心不在焉的問道。

  " 我……你這邊事情怎麽樣?好像不太順利……" 我用蹩腳的方式轉移了話
題。

  看來初邪真的是心事重重,如果是以前,我哪怕有一丁點的不自然也瞞不過
她的眼睛。

  " 雖然有燃墟的命令,可是這些飛艇操作者的調動很麻煩……而且他們也不
肯把好的幾艘給我……"

  " 有辦法麽?" " 現在管這些事務的是奧索維,我已經派人去叫他了。"

  初邪看上去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我們四個就這麽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等待
着奧索維。梅爾菲斯一直盯着我,他似乎已經察覺了我内心的動搖。

  不過他沒有問我,管閑事不是他的作風。

  梅爾菲斯這段時間一直留在思滅者的城堡裏,卡門也一直陪着他。卡門或許
和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是因爲反抗軍的安全感和補給而選擇留在這邊的;可梅
爾菲斯不一樣,他既不會害怕外面的混亂也不會在叢林法則所控制的社會中被道
德所束縛。

  自從燃墟反叛以來,思滅者已經以反抗軍的身份向整個【神都】宣布了穿越
計劃。梅爾菲斯雖然是一個外人,但他目睹了這一切發生的過程,應該很清楚反
抗軍的内部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他留在這的原因大概是因爲我和初邪看上去都
需要幫助。

  可是,就好像他很久之前所說的那樣……

  一個人從我身後的方向走了過來,我沒有注意到,但梅爾菲斯看見了,他擡
起頭的時候我看到他全身一震。

  接着,一股強烈的能量振動從我身後傳了過來,我吃驚的轉身看去,隻看到
一個身影帶着殘餘的能量光芒竄向了空中。

  梅爾菲斯飛了起來,向那道能量光柱逃竄的方向追去。我被他的能量氣流撞
的差點摔倒,踉跄的緊跟着他身後也升上了天空。

  " 怎麽回事!?" 我大聲問道,可是卻沒有收到梅爾菲斯的回答。

  卡門和初邪也跟了上來。隻見梅爾菲斯的目标向着湖一頭沖了下去,梅爾菲
斯緊緊地追在他後面。

  數十道強大的能量從思滅者城堡的各個地方升了起來,那些都是感受到能量
波動的高級戰士。初邪雖然精神狀态極差,但在這個時候卻很有分寸的飛到了最
顯眼的位置做出了身份的聲明。

  所以我們沒有在第一時間被攔截下來。梅爾菲斯和他的目标以極高的速度先
後沖入湖中,湖面沒有濺起任何水花,隻留下了兩道漣漪。

  " 他看到誰了?!" 我問卡門。

  " 我不知道!" 卡門高聲回答,然後也落入了湖裏。

  來不及思考,我隻能做了同樣的事情。

  破開水面的時候,我将神宮護在身前,以防在出水的時候遭到伏擊。神宮沒
有攔截到任何攻擊,我浮在空中給自己做了能量護罩,然後開始尋找梅爾菲斯的
身影。

  本以爲我隻能看到梅爾菲斯留下的能量軌迹,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正在距離
湖大概幾百米的地方往地面落去。與此同時,我看到空曠的暗面平原之上多出了
四個身影。

  梅爾菲斯距離他們不近,他應該是在等我們的支援。

  卡門和初邪就在我的身後,我們立刻追了過去。

  對于高強度的能量加速來說,幾百米的距離就僅僅是十幾秒的事情而已。最
前面那個人的身影很快變的清晰起來,我認出他的身份以後立刻将速度提了一倍。

  " 梅爾菲斯!等下!!" 我攔在他身前,以防他突然對對方發難。

  初邪也落了下來,對着站在那裏的奧索維開口責難。

  " 你跑什麽?把你叫過來還要處理事情呢!" 雖然奧索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算是和初邪友誼破裂,但他的同伴身份并沒有改變,所以初邪在這種時候也并沒
有對他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然而奧索維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他一臉平靜,目光隻放在梅爾菲斯一個人身
上。

  " 到底怎麽回事?你激動什麽?" 我吼了梅爾菲斯一句,然後又轉向奧索維,
" 你做什麽虧心事了,逃這麽快,差點引發那邊的騷亂!" 剛說完這句話我就愣
住了,因爲奧索維身後站着的三個人,是我曾經見過的人,曾經的敵人。

  梅爾菲斯手中斷裂的鴉羽之刃在瘋狂地顫抖,他嘴裏吐出了一個讓我頭腦一
片空白的名字。

  " 以笏……"

  " 你說什麽!?"

  " 不要擋在我前面!!" 梅爾菲斯大吼一聲,然後推開不知所措的我向前走
去。

  " 卡門,掩護我!" 梅爾菲斯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提升能量。旁邊的卡門雖然
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毫不猶豫的拔出了她那把長柄戰劍。

  奧索維背後站的三個人擋在了他的前面。

  " 梅爾菲斯,你是想在這裏動手麽?在屬于反抗軍的地盤,殺掉反抗軍的軍
團長?況且你别忘了,你的玩具還在我們手裏。" 那個穿着暗紫色衣服的女人輕
輕張口,雙手按在了腰間的咒棒之上。

  雅魅安,在【穹頂之役】差點割斷我喉嚨的魔戰士……以及齒痕和雷因茲
……

  而以笏,是梅爾菲斯追尋了很長時間的一個代号。

  " 梅爾菲斯,到底是怎麽回事?"

  " 想幫我的話就拔劍!不要廢話!!" 梅爾菲斯對我吼道。

  " 弄清楚事情以後我當然會那麽做!!現在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我
也吼了起來。

  不得不說,梅爾菲斯的自制力已經變強了很多……或者說,隻是因爲我的緣
故?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對我進行解釋。

  " 就是他……曾經在阿姆斯特丹要和我們做一個交易……"

  我倒吸一口冷氣。後面的事情,星見曾經告訴過我。去和以笏做交易的不是
梅爾菲斯而是雅魅安,而雅魅安在轉眼之間心性大變,殺了梅爾菲斯的妹妹和朋
友。

  " 初邪,他們三個是反抗軍的人?!" 我扭頭問。

  初邪迷惘的點了點頭," 我見過他們一次……是奧索維的直屬秘密隐藏部隊
成員。當初和影族領主作戰的時候,是他們執行的刺殺任務。"

  我的腦袋已經不夠用了。奧索維竟然是梅爾菲斯一直苦苦追尋的罪魁禍首,
這讓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隘。

  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 你沒想到吧,會在這裏碰到我……今天,你必須把事情說清楚,以笏…

  …" 梅爾菲斯對奧索維說道。

  奧索維攤開雙手,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 以笏?原來他給你們的是這個詞……不,梅爾菲斯,我是特意把你引到這
個地方來的。"

  " 你說什麽?!"

  " 是的。就像你所聽到的那樣,我知道你在那個地方,也知道我什麽時候會
遇見你。

  所以我才會讓他們三個在這裏等着我,然後把你引過來。"

  " 你在開什麽玩笑麽?我沒有心情說笑。雅魅安,把龍雀交出來,否則我發
誓你們今天都會死在這裏。" 梅爾菲斯已經不再吼叫了,他平靜了下來,隻剩下
了濃濃的殺氣。

  " 奧索維!" 初邪發話了," 你在玩什麽把戲?"

  奧索維仍然在笑," 這個把戲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玩的起的。不過,現在我是
沒辦法和你們解釋的。梅爾菲斯,你不是想要龍雀麽?殺了我,龍雀就給你。"

  梅爾菲斯在這個時候也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正合我意。"

  "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初邪看着我們兩邊劍拔弩張,急的連連大叫。

  " 初邪," 奧索維轉向了女孩," 還記不記得蓮恩曾經告訴過你們的事情?
"

  初邪一時間愣住了。蓮恩這個名字我有印象,她和她的戀人是第一對也是唯
一一對成功穿越暗面和光面,成功追尋到人類真實的人。

  " 什麽事情?"

  " 光面的事情。"

  " 你是說……方舟?"

  " 是的。她是按我的指示說的謊,根本沒有方舟。"

  " 你說什麽!?那我們怎麽到光面去!?" 初邪大驚失色道。

  " 問問他。" 奧索維指向了我。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方舟是什麽?"

  初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你知道怎麽去光面?!"

  我點了點頭。曾經和食影者、幽鬼他們去光面去搶神都結晶以拯救阿紗嘉的
事情我并沒有和初邪講過,因爲那個時候我和她有着深深的誤會,誰都不想想起
那段痛苦的時光。

  " 我們搶了裏林的一艘船,強行突破過去的。"

  " 他們那邊沒有一個巨型的浮島麽!?"

  " 什麽浮島?" 我本能的否認道。不過想想也會明白,浮島指的就是他們口
中的方舟。

  初邪重新轉向奧索維:" 沒有方舟,蓮恩他們是怎麽去到光面的!?"

  " 當然和貪狼他們一樣,是用裏林的船。"

  " 你爲什麽要騙我!?" 初邪大吼着,面部表情扭曲成了一個可怖的形狀。

  " 很簡單,因爲我要讓你相信,大批輸送人類到光面去是可行的。" 奧索維
淡淡的說。

  " 你是說一切都是假的!?"

  " 不,确實是可行的。但并不是用我編造的' 方舟'."

  " 你爲什麽要說謊?!"

  " 因爲真正讓大批人類穿越到光面去的方法,隻有我一個人能做到。而且如
果當時我說了,我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 你的身份?"

  " 我是裏林。"

  這句話像是炸雷一樣爆響在暗面的天空下,我看到甚至連雅魅安他們三個人
都忍不住回頭看了奧索維一眼。看來,在場唯一知道真相的,就隻有我一個人
……

  "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麽啊!" 初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哭笑不得的說。

  可是她能夠看出來,奧索維并不是在開玩笑。

  " 所以,想要人類活着回到外面的世界去,我是不能夠死的。而且……" 奧
索維将目光轉向了我," 貪狼,阿紗嘉作爲裏奧雷特,想要和你們一起穿越光面,
你知不知道可行性是多少?"

  我一愣:" 你什麽意思?"

  " 任何落入光面的裏奧雷特,對裏林們來說就隻有一個處理方式,那就是格
殺勿論。暗面的裏林們爲了防止裏奧雷特穿過鏡之海,做了什麽樣的防範措施,
你應該清楚。"

  " 她可以混在我們中間,然後……" 我強辯道。

  " 難道八詭沒告訴你,爲什麽他們不能去搶神都結晶麽?"

  因爲裏林的觸探可以在幾公裏之外就發現裏奧雷特的存在……我竟然忘記了
這件事情……

  作爲從來沒有過觸探這種感官的人類來說,很容易就把它忽略掉了。

  " 我直說好了,沒有我和裏林溝通的話,阿紗嘉不可能在光面前進一步。你
在光面應該見到過日蝕級的戰士了吧?一個女人,雙劍的女人。"

  " 你怎麽知道的?!"

  " 呵呵,' 死荒魔劍' 艾希娅·心……你認爲如果她要殺阿紗嘉的話,你能
做些什麽?"

  我的手中的劍柄浸滿了冷汗。那個女人曾經以一己之力和兩個零級的怪物交
手,甚至還占了上風,那個場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而且那個時候,當她釋放出
真正力量之後,我們甚至都沒有敢和她正面碰撞。

  " 現在,問題來了。" 奧索維撥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雅魅安,向前邁了一步,
" 梅爾菲斯,殺了我,龍雀還給你;貪狼,我活着,人類才能到達光面。你們打
算怎麽辦?"

  我和梅爾菲斯全都呆立在那裏,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 我給你們一個簡單的解決方法。" 奧索維沒有浪費時間,他繼續說道,"
你們兩個決鬥吧,真正的決鬥。無論最後是誰活着,我都保證讓龍雀恢複自由,
并且将人類送至光面。而且,作爲獎勵,我會向你們解釋一切的一切……"

  " 你是不是瘋了!?" 初邪大叫起來," 爲什麽要讓他們這麽做!?爲什麽
要綁架龍雀!?"

  " 因爲這是我一直以來計劃要做的事情,就是創造現在這樣一個情況。" 奧
索維坦然的說," 而且初邪,我還要告訴你一點,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
就……"

  " 奧索維!!你閉嘴!!" 我大吼着打斷了他的話,因爲他後面要說的東西
我早就知道了,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初邪知曉的事實,至少現在不能。

  " 一直在放屁……" 梅爾菲斯狠狠地罵道," 我還有個另外的辦法,那就是
親手把你的雙手雙腿都砍下來。"

  " 可惜你沒有這個力量。" 奧索維靜靜地說。

  梅爾菲斯的雙目通紅,他轉向我:" 貪狼,幫我……"

  心高氣傲的梅爾菲斯大概是真的被推進了絕境,他從來沒有乞求過别人的幫
助。大概,我是第一個得到他這種程度重視的人吧……

  我向後退了兩步,慢慢的舉起了神宮,将它對準了梅爾菲斯。

  " 梅爾菲斯,放下劍……我們還可以……"

  梅爾菲斯看着我,眼睛裏的光彩在一點一點的燃燒殆盡。我沒能夠把那句話
繼續說下去。

  我面前的這個男人恢複到了一個可怕的冰冷狀态。

  " 貪狼,你該知道,他的話完全不可信。" 梅爾菲斯用冰冷的吓人的聲音說
道。

  " 可是我也沒有第二個選擇。" 我努力克制着喉嚨裏的顫抖。

  因爲我清楚,奧索維現在每一句話都是真話。他的确是裏林,新人類需要他
的通路,阿紗嘉也需要他。他甚至連初邪現在的狀況都計算了在内,說出那句話
也是爲了從某個角度對我進行最後的威脅。他很清楚,我不能讓初邪知道她所抱
着的夢想是一片虛無的陰謀果實。

  奧索維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此時此刻,讓我和梅爾菲斯刀劍相向。我
不知道他想要什麽,但他捏着我們所想要的東西,這就是事實。

  " 好……" 梅爾菲斯站直了身體,鴉羽之刃垂了下去。他的語氣一下子變得
柔軟了起來,嘴角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貪狼……看來你記住了我的
那句話……很好……"

  " ……我的事情隻能靠我自己……你的事情也隻能靠你自己……" 我喃喃道。

  " 我們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應道。

  這是在骸族王城蒼白之巢中他所對我說過的話。

  這就是我們不得不做的事情,守衛自己所堅信的東西……

  莫名其妙的,對于接受奧索維的交易,我和梅爾菲斯都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或許我們都在等着這一天吧,找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和對方一決高下。

  我忍不住看了初邪一眼,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睛裏面都是迷霧。卡門
一言不發的站在遠處,眉頭緊皺,卻沒有說一句反對之言。我突然感到一片平靜,
卡門所處,像極了我曾經和梅爾菲斯爲伴之時的位置。無聲無息的站在背後,無
論他做什麽決定都會在旁邊支持着他。

  就算我死了,也依然會有人替我束縛住梅爾菲斯心中的怪物,這從某種程度
上說,也是一個好的結局。

  " 奧索維,你要履行你的諾言!" 我大聲對奧索維說。

  " 分出勝負,我會的。" 奧索維," 我在此,以我裏林的身份說話。"

  梅爾菲斯重新舉起鴉羽之刃,向後退去。我抓起神宮,深深呼吸。

  這個男人,以一個壓倒性的姿态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時候,像是我根本
無法企及的高塔。他陰差陽錯的成爲了我的同伴,我的半個老師和真正的朋友。

  我們的命運彼此交錯,但誰都沒有想到會面對這樣一個結局。

  我甚至說不清楚這個結局是好是壞。因爲如果有人問我,最希望勝過的人是
誰的話,我的答案恰恰就是梅爾菲斯。命運給了我們一個分出勝負的機會,一個
我們兩個都暗自渴望的機會。

  我看着那個男人的眼睛,一瞬間覺得,看到了自己。

  我将神宮插入地面。

  " 不安的靈魂,絕望的執念,煎熬的欲望,王者的遺願……"

  而他高高的舉起了鴉羽之刃。

  " 讓遺言做我們的道别之辭,鳥或魔!回你的暴風雨中去吧,回你黑沉沉的
冥河彼岸去吧!"

  " 我從這裏向你們所在的深淵呼喚!!"

  " 别留下黑色的羽毛作爲你靈魂的謊言象征!别再打擾我完美的孤獨!"

  " 我的靈魂是你們的酬勞,我的身軀是你們的巢穴!!"

  " 不要再留戀我的雕像!不要再啄食我的心髒!"

  " 如若你們能聽到我的召喚,便将你們的力量給我!!"

  " 告訴悲傷的靈魂,他能否在天堂擁抱,被天使稱作麗諾兒的少女!"

  " 亡者不生,逝者不死!!"

  " 而烏鴉将回答我:永不複還!!"

  白色的骸骨和黑色的飛羽在轟鳴的咒語結束之時直沖天空。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42     標題: 神都 (四十九章)

***********************************




                             四十九章




  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單純的贖魂之铠了,它成型的時間比原來要長。但是我
知道梅爾菲斯在這個時候是不會提前動手的,因爲這一次的勝負是我和他都期盼
已久的。


  或許是由於和蒼綴簽訂了終極契約的緣故,贖魂之铠輕巧了很多,但感覺卻
更加堅硬了。


  這一次是矛與盾的較量。梅爾菲斯鴉羽的切割能力非常可怕,而贖魂之铠的
防禦能力則得到了進一步的提高。誰都說不準,是我會被撕成碎片,還是會在贖
魂之铠的保護之下率先取得勝利。


  鴉羽之刃已經被解開了封印,我還沒有見過它真正的力量;不過同樣的,梅
爾菲斯也沒有真正見識過我的零移。


  梅爾菲斯的咒語之後,我驚訝的看到,他之前在穹頂之役釋放出的羽狀能量
刃變得比以前更多了。不過這並不是令我驚訝的地方,這些鴉羽沖到了空中,然
後紛紛飄落,最終在梅爾菲斯的臂膀之上形成了一模糊的陰影。


  是一隻如同禿鹫一般碩大的陰影狀烏鴉。


  「這就是解開封印的力量?」我看著那隻能量凝聚的野獸,胸口的興奮感再
也控制不住,激的自己渾身發抖。


  「隻是其中一點點而已,如果你還是老樣子的話,還是現在就認輸比較好。」
梅爾菲斯露出了他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


  我們兩個人魔兵器的力量已經不相上下了,可是我所掌控的戒指的力量在這
種單打獨鬥中能夠起到的效果肯定不如他。如果我去畫朽骨天國的法陣,梅爾菲
斯一定會將它破壞掉,而且如果他對我進行追擊的話我也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畫陣,
畢竟我沒有像初邪那樣自如運用魔力的能力。


  不過我也是有優勢的,因爲我有蒼綴的契約裝甲,而他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梅爾菲斯一聲叱呵,他肩頭的陰影發出了一聲熟悉的嘶鳴沖
向了天空。與此同時,鴉羽之刃爆出了一陣黑光,梅爾菲斯揮劍沖了過來。


  我爆出能量向上直沖,並向他沖擊過來的方向斬出了兩道能量刃。神宮作爲
高級武器,對能量刃的攻擊力增幅是非常可觀的,我希望這至少能夠牽扯到梅爾
菲斯的速度。


  可是我的想法還是太幼稚了,那兩道能量刃的光芒立刻就被黑色所遮蓋。梅
爾菲斯幾乎是在我發動攻擊的下一瞬間就斬出了兩道黑色的能量刃,這兩道黑色
能量刃帶著刺耳的鴉鳴粉碎了我的攻擊,然後直接迎面撲向了我。


  我還清晰的記著他和弗隆伯恩在幻獸之巢交手之時的情形,那是我第一次目
睹這招的威力。那個時候,他還需要長時間的準備,而現在似乎已經用的得心應
手了。


  我們都喜歡用不同角度的兩道能量刃攻擊對手,因爲從能量凝聚和封鎖角度
的效率來說,十字形的能量刃攻擊是最高的。這要求被攻擊者浪費大量的能量做
變向移動,如果能量感知能力比較好的話,移動的軌迹就可以很好地被掌握。


  就在我準備躲閃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劇烈的能量波動。毫無疑問,那隻
影鴉已經盯上了我。


  我在空中反向加速逼迫自己停了下來,緊接著,一道黑影就從我旁邊不遠處
竄了下去。梅爾菲斯對人習慣性動作的猜測已經到了心理學家的級別,影鴉攻擊
的就是我原本要進行躲閃的方向。


  放棄躲閃動作讓我僥幸避開了影鴉的偷襲,但其中一道黑色能量刃已經到了
眼前。我擡起沒有拿刀的左手,用能量包裹住骸骨護手,一把捏住了直撲過來的
能量刃。


  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差點折斷我的手臂,那道黑色的能量刃在我能量的擠壓下
發出了刺耳的爆鳴,能量閃電四散飛射,我大吼著爆出能量,終於將那道能量刃
的力量消泯在了空氣中。


  梅爾菲斯在我斜下方看著我,他的臉上帶著充滿殺氣的笑意。


  「竟然有勇氣硬接我的能量刃……而且還做到了……看來我真的是小看了你。
你剛才如果躲避的話,影鴉已經把你殺了。」


  我微微喘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能量,似乎消耗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嚴重。


  「我不可能不留意那東西的存在。」


  「想飛起來打……你難道不知道受攻擊的角度多了一倍麽?」梅爾菲斯挑釁
的說道。


  我也笑了,「可是躲閃的角度也多了一倍。況且,地面可是你的主場,這點
我可不會忘記。」梅爾菲斯的絕大多數法式都是大地係的招數,我從一開始就算
好這一點,才努力將戰場轉到空中的。


  梅爾菲斯擡了一下刀作爲示意,然後再次沖了過來。在不遠處盤旋的影鴉顔
色變淡了不少,但是這讓人更加難以把握其動作範圍了。


  我迎面而去,由於我的位置偏上,所以沖擊力的優勢是我必須把握的東西。


  神宮和鴉羽之刃撞擊在了一起,那包裹著黑色能量的半截刀刃和被骨殖化的
神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能量對撞的沖擊波震得我的護罩嗡嗡作響,而梅爾菲斯
被我壓的向地面滑去。


  梅爾菲斯沒有強硬的和我進行能量對抗。恰好相反,他順著我的力道猛地向
地面加速,然後在神宮錯位的瞬間進行減速。鴉羽之刃在細微的變速之間向我的
肋下遞出了攻擊。


  我恰好正在施力,他這麽出乎意料的一讓,我的攻擊力道全都變成了使自己
失去平衡的牽引。梅爾菲斯的這一劍回的恰到好處,他抓住對手失衡的那麽一瞬
間進行攻擊,招數變化的行雲流水。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右做了一個十幾厘米的零移,然後趁著他攻擊落空一刀
向他縱斬。


  梅爾菲斯完全沒料到我會做出這種規避,所以隻能被動的接下我的攻擊。


  我和他在空中拼了四刀,然後立刻甩掉他重新竄回了空中。一來是爲了防止
影鴉的偷襲,另外也是因爲剛才的一連串對戰讓我們距離地面越來越近了。


  這第二回合,仍然是誰都沒占到便宜。不過我似乎吃了一點點的虧,因爲梅
爾菲斯已經看到我的零移了。


  「媽的!」梅爾菲斯臉上的殺意更重了,他的眼神閃爍著瘋狂的興奮,「你
還真是一直都讓人有驚喜……」


  「這招叫做零移,雖然使用次數有限,但是可以做到無視慣性的位移。」我
對他解釋道。我不是在惺惺作態,我是覺得既然這招已經暴露,不如大大方方的
加大他的戰鬥計算負荷。當他在戰鬥中有心防備我這招的時候,多多少少會有些
束手束腳。


  由於對梅爾菲斯本身的能力太過了解,所以我才能一改從前頭腦發熱的戰鬥
習慣。每一步都仔細想好,我才以能避免自己落入梅爾菲斯的戰術籌劃。


  「全力以赴吧,不要讓我失望。時間對我來說……很寶貴了。」


  我呼吸一窒,猛然想起了他告訴我的那個事實。生命將盡,他希望會死在一
場令人心馳神往的戰鬥之中。這是他的願望……我作爲他的朋友,就一定要滿足
他。


  梅爾菲斯不再笑了,他嘴裏念動了什麽咒語,然後我看到他眼角的獠牙狀紋
身像液體一樣向他的臉頰流淌了下去。


  我曾經以爲那隻是一個單純的紋身,卻沒想到那是一個魔紋,因爲他從來沒
有用過。


  「看來真的要用全力了……」我用自己的意識向蒼綴輕微感觸了一下,蒼綴
正一如既往的看著我。


  「告訴你一個秘密,或許以後用得到。」他開口道。


  「什麽?」


  「那次我和你在【神都】重逢之前,和Dreams的首席戰士打了一架
……」


  「你是說破霜?」任何一個高級戰士都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麽。


  「你應該知道破霜的武器是什麽。」


  「當然。」


  我是黃銅大陸出身的戰士,破霜作爲黃銅最強大的存在,他的形象無人不知。
他的武器是一柄折疊型的重型長槍,以錐形伸展開來足足長達三米。這家夥帶著
那把長槍以能量加速沖擊的話,大概能夠毀滅一座城堡也說不定。


  「但他和我交手的時候,我逼他用了隱藏的武器。那是一把劍,他一劍揮出,
純白色的能量束從劍身爆了出來,一擊之下就斬斷了我的鴉羽之刃。曾經還以爲
魔兵器級別的武器無論如何也不會被斬斷的,沒料到吃了這麽大的虧……」


  我啞口無言的看著他。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鴉羽之刃的封印是這麽被解
開的。


  「所以……那戰你輸了。」


  「當然。不過,如果是現在的話,我就不會因爲同樣的原因輸給他了。」


  「輸了的人也這麽自信?」我挑釁道。


  梅爾菲斯卻沒有再回應我,他死死的盯著我說:「你小心了。」


  我看到他眼角的魔紋一直延伸到了手背之上,然後他手裏的鴉羽之刃的半截
劍身變成了一朵足足有三米長的巨大漆黑能量束。


  原來他是爲了告訴我,現在的鴉羽之刃想要切斷連魔兵器都不算的神宮,實
在是太輕松了。


  我頭皮一麻,他就已經沖了過來。那道黑色的能量束撕破空氣,發出嗚咽般
鳴叫。當它從我眼前一閃而過的時候,我的視野裏就隻剩下了一片黑暗。


  這是視覺的延遲,那道能量束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線,當頭砸了下來。我立
刻施展零移向後一閃,可是梅爾菲斯卻像猜到了我位置一般追擊了過來。


  曾經在墮鎏之地,愛絲彌蕾通過觀察我和斷尾作戰時的躲避行爲猜到了我的
動作習慣。可是這一次,梅爾菲斯僅憑我暴露出的一絲線索就做到了相同的事情,
不得不說他的戰鬥洞察力比愛絲彌蕾隻強不弱。


  我心知,如果被這個狀態的鴉羽之刃正面擊中,憑借我現在的能量護罩和铠
甲是絕對無法抵禦的。但我也知道,這種強度的能量加護絕對不可能隨心所欲的
使用,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閃,並期望在它能量耗盡之前可以不被斬中。


  梅爾菲斯攻擊動作變相的能力流暢的讓人咂舌,純黑的能量束被他舞成了密
不透風的死亡之網。我拼命向後急竄,他卻追的比我更快,巨大的能量束幾乎封
鎖了所有可能的逃跑角度,我不得不連續用了七次零移才勉強擺脫了他這一輪的
攻擊。


  單就白刃戰來說的話,我想這個世界上能憑肉體力量以這麽頻繁的變速躲開
梅爾菲斯這套斬擊的人絕對不超過五個。沒有零移的我是絕對做不到的,不用說
是否能夠達到躲閃的必要速度,單是七次瞬間能量加速的反沖力就一定會讓我重
傷。


  梅爾菲斯這一次沒有被我的閃躲所驚到,或者說他已經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
戰鬥之上。我剛剛喘息了兩秒,他的劍又到了我的面前。


  千鈞一發的狼狽躲閃,還有毫無還手之力的空虛讓我忍不住怒火沖上了腦門。
在這個時候我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想要贏的欲望。


  「蒼綴,亡者之曦!」


  手部的贖魂之铠猛地爆成了碎片,我向梅爾菲斯迎去,契約裝甲在萬分之一
秒內凝結在了我的左手之上。白色的能量狀幽魂如預想之中絞住了淩空斬落的鴉
羽之刃,梅爾菲斯的身體和他的武器一起凝滯在了空中,我縱起神宮刺向他的胸
口。


  如果以單純的能量和黑色能量刃對拼的話,我的手是保不住的。可是亡者之
曦所召喚的並不是能量,而是骸族深淵之中的意志。


  骸族所代表的懶惰,轉化成了作用於物質世界的效果,就會讓所接觸的東西
停滯不前。這不是物理性的阻攔,所以我連反作用力都無需承受,就算是鴉羽之
刃也無法擊碎它。


  我也就是憑這一招贏得了和心族領主憐幽的戰鬥。


  或許梅爾菲斯已經考慮到了我會以某種未知的方式攔住他的攻擊,或許沒有。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在能夠完全抵消反沖力的情況下把他的劍接下來。沒有
收到任何幹擾的我的反擊速度終於讓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雖然我不是頂尖的戰士,但我對自己揮刀的速度卻有著無比的自信。而且最
重要的是,梅爾菲斯爲了不犧牲魔力的效果,並沒有穿高防禦的裝備。


  神宮沒有擊中目標,因爲梅爾菲斯做了更讓我驚訝的事。他松開自己的武器
向後一竄,躲開了我的攻擊。


  我知道他一定會有應對方法,但卻沒料到會是這樣。


  我已經繳獲了他的武器,我想象不出來他會用什麽方法來反擊。


  可是在半秒鍾之後我就知道自己的擔心太多餘了,因爲影鴉已經躥到了我身
後,它張開雙翼,將淩亂的鴉羽膨脹成了巨大的球體,直接將我卷在了裏面。


  我所能做的就隻是將全部的能量爆發了出來,以抵禦鴉羽的切割。梅爾菲斯
實在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所缺乏的正是在戰鬥中觀察對手之外戰場的能力。


  贖魂之铠不斷的破碎著,刺耳的鴉鳴聲夾雜著割裂的聲音震得我幾乎要瘋掉,
能量護罩早就破掉了,那東西在鴉羽的切割能力面前什麽都不是。


  我瘋狂地用能量修補著贖魂之铠,但鴉羽的攻擊力仍然占了上風。全身各個
部位幾乎在同一時間傳來了劇痛,我蜷縮著身體,努力的揮舞著神宮試圖攔下幾
片鴉羽。


  突然,一股能量輸送到了我的身體裏,我知道那是蒼綴自作主張的行爲。我
忘了向她求援,她自己卻搶先忍不住了。


  有了這股多餘的能量,我大吼著又將能量爆了一次。鴉羽的攻擊本來就已經
是強弩之末,終於被我沖破了影鴉的身體。


  之前被我抓在了手裏的鴉羽之刃早就在不經意之間被我松開了。鴉羽揮散之
時,武器向下直墜,梅爾菲斯竄過去一把將它重新攥在了手裏。


  贖魂之铠的力量幾乎被消耗殆盡。我全身都是鴉羽造成的傷痕,臉上也被割
出了幾道深深的傷口。雖然這些傷口都不緻命,但連續不斷的疼痛卻不斷刺激著
我的神經,體內爲了鎮痛所分泌的腎上腺素讓我的全身都在發抖。


  我甩了甩手上的血,重新握緊了神宮。梅爾菲斯浮到了和我同樣的高度,手
裏的武器再次放出了純黑色的能量束。


  「影鴉也被你破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準確的說是影鴉破了我的贖魂之铠。」雖然有些狼狽,但我還是嘴硬了一
次。


  梅爾菲斯一聲冷哼,「剛才那招灰色的能量,我不會再大意了。我倒要看看
你的零移還能用幾次。」


  還有三次機會……如果他再來一套斬擊的話,我大概就真躲不過了。


  看來不用契約裝甲是不行了……可是我不能承擔失去力量的代價,因爲我沒
忘記,即便我贏了梅爾菲斯,後面還有更多的敵人要我去面對。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奧索維,以及雅魅安幾人。


  「貪狼……」蒼綴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怎麽?」


  「這片土地……」


  梅爾菲斯在這個時候發動了進攻,我長舒一口氣,向地面迅速落了下去。


  「怎麽?不怕我的法式了?」這個舉動雖然出乎梅爾菲斯的意料,但並沒有
改變他的攻擊意圖。他一邊發出挑釁的聲音,一邊追著我進行加速。


  我看著他一直突到我的面前,然後猛地向他懷裏撞去。我用最後的契約能量
對準鴉羽之刃揮動的位置放了零斬,那朵能量束被瞬間截斷了那麽一刹那,堪堪
從我胸前掠過。


  梅爾菲斯一言不發繼續變招,鴉羽之刃再次掃來。我用僅存的契約能量在左
手凝聚了贖魂之铠,義無反顧的向它擋去。


  手腕一緊,鴉羽之刃的黑色能量束在我手臂的阻擋下被改變軌迹,貼著我的
頭皮劃了過去。


  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冰涼,緊接著就是直刺心尖的劇痛。


  我的左手順著黑色的印記飛了出去,斷腕的鮮血像泉水一樣噴了出來。


  似乎有人在大叫我的名字,可是劇痛已經幾乎讓我失去了神志。我所有的注
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努力支撐著身體繼續向前撲了一步,然後大吼著把神
宮插向了梅爾菲斯的身體。


  我搏命一般的舉動使得梅爾菲斯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躲閃,他擡起左手擋在
身前,神宮穿透了他的手掌,又插進了他的上臂。我聽到劍刃挂劃著他的骨頭,
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最終停了下來。


  梅爾菲斯向後連退好幾步,神宮被帶了出來。而我腿一軟,抱著左手蜷縮坐
在了地上。


  「你不是在騙我吧……」左手的劇痛幾乎讓我咬碎了牙,我在意識中追問道。


  事實回答了我。一股血紅色的能量從土地中湧了出來,像蠕蟲一樣鑽入了我
的身體,我缺失的左手先是增殖出了蒼白的骨頭,接著便是血肉。


  「這是血族最後的領土……所以,離開這片土地以後就不能這麽做了。」蒼
綴輕輕說。


  蒼綴是血族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王族血脈,所以她動用了隻有在他們領地才
能驅使的力量,重生了我的手。


  雖然劇痛未消,但是已經恢複到了我可以忍受的程度。我握了握重新生成的
左手,又看了一眼斷肢跌落的地方,那塊曾經屬於我的血肉正在變成灰燼。


  梅爾菲斯的左手垂在身側,淅淅瀝瀝的鮮血已經把地上染紅了一片,而且鴉
羽之刃也恢複到了本來的狀態,梅爾菲斯手臂上的魔紋已退,看來他的絕招的持
續時間終於過了,而我也終於傷到了他。


  「很好……既然已經打到這份上了……那就決一勝負吧。」


  梅爾菲斯大聲說著。他將鴉羽之刃插在地上,然後擡起了自己的右手。


  我忍著全身傷口的疼痛,重新舉起神宮。就在這一瞬間,我感覺仿佛身邊整
個空間都顫抖了一下。


  一個黑色的球體從梅爾菲斯的掌心誕生了,他輕輕一托,那個黑球就徑直飛
向了空中。那個隻有拳頭大的黑球在幾十米高的地方懸浮住,然後像心髒一樣開
始跳動了起來。


  我不知道那東西有什麽用,但剛才的過招已經讓我重新找回了一點點曾經在
與鏡厭作戰之時超越自己的感覺。我不能丟掉它,因爲想要戰勝梅爾菲斯我就一
定要超越自己。所以我趁著這個機會率先發動了攻擊。


  我們兩個人的武器以最原始的狀態碰撞在了一起,神宮的蒼白和鴉羽之刃的
漆黑糾纏成了一團灰色的光團。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是驅動著手臂以所能想象的最快的速度不斷劈向梅
爾菲斯。而鴉羽之刃憑借半截劍身瘋狂地抵擋下了我每一次攻擊。


  耳邊響起了仿佛衆蜂歸巢一般密集的鳴響,眼睛的動態視力已經跟不上了,
我的胳膊和胸口在瞬息之間連中三劍,神宮卻也秉著我的劍意在梅爾菲斯的側腹
部開了一條深深的傷口。


  可是我和他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減慢,反而越來越快。一瞬間,時間仿佛慢了
下來,鴉羽之刃每一道軌迹似乎都變成了清晰可見的黑線,我看到了無數可以奪
取他性命的縫隙,而手上神宮的速度卻跟不上來。


  快!必須要再快!


  肌肉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極限,當梅爾菲斯胸口的那個破綻出現的時候,我將
神宮轉了過去,用全身的力氣試圖擡起自己的胳膊,然後將自己的攻擊塞進去。


  可是鴉羽之刃比我還快,它像一條黑色的毒蛇撕開了我手臂的內側,左手的
肌腱瞬間被破壞,神宮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


  完全沒經過思考,我做了一件連我自己都驚訝的應變。左手一抖,噴濺的血
液直接濺上了梅爾菲斯的臉頰。


  就是那麽細微的一刹那,梅爾菲斯的眼睛被血液侵入,輕輕地眨了一下。


  他胸口的破綻一下子變大了,而我也成功的將攻擊送了進去。神宮的刀尖沒
入了他胸口大約三厘米,但也就在同一時間,梅爾菲斯一腳踢在了我的腹部,將
自己震出了我的攻擊範圍。


  這個踢擊相當倉促,所以並不重。卻反沖力使得梅爾菲斯避開了緻命的傷害。


  我向後撤了兩步,突然之間背心一寒。


  原本就已經破爛的不像樣的半身輕甲從我身上掉了下去,我回頭一看,隻看
到了一片湧動的黑暗。


  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拼到了空中,而我的身後就是那個之前梅爾菲斯扔上
去的黑球。它的直徑已經膨脹到了六七米的地步,而且仍然像心髒般一呼一吸的
跳動著。


  剛才它恰好膨脹到了我的後背,輕輕擦過了我的半身甲。當它收縮的時候,
被它吞蝕的铠甲後頁就這麽消失了,前半頁铠甲失去支撐便掉了下去。


  我立刻想要逃離,卻又一次被梅爾菲斯逼到了身前。無處可逃,沒有任何速
度的我,被他正面沖擊之後,無論如何也是止不住後退的勢頭。觸到黑球,我就
完了。


  可是我卻沒有害怕,因爲這個時候我的腦子裏已經沒有供我害怕的思考空間
了。我唯一能贏的機會,就在這一瞬間。


  他已經不需要把我逼進那個黑球了,因爲我根本就沒有格擋他的攻擊。


  我舉著神宮在身周畫了一個迷惑性的半圓,心中平靜的像是超脫了俗世的佛。


  算準梅爾菲斯鴉羽之刃斷掉的那個位置,我對準梅爾菲斯斬出了一記一心一
意的切刃。


  可是我的戰意卻像潮水一般退去了。這一刀,我無論如何也斬不下去了。


  能夠和梅爾菲斯打成平手,同歸於盡,這對我來說已經是這輩子最大的獎賞
了。


  但是我不能這麽做,因爲我們如果都死了,這場戰鬥也就失去了意義。


  神宮在千鈞一發之際,停在了梅爾菲斯的勃頸處。


  抱歉啊,看來那場讓你酣暢淋漓的決死之戰,你還要再去找一個人。我看著
梅爾菲斯的眼睛,心裏默念道。


  可是鴉羽之刃卻沒有砍中我。梅爾菲斯撞進了我的懷裏,我們兩個人一同跌
入了那個漆黑的能量球體。


  在一片黑暗中,我聽見梅爾菲斯哈哈大笑。


  一道暗屬性的能量護罩把我和他一同包裹在了裏面,我們正在向無盡的黑暗
深處跌去。護罩外面無盡的黑色的能量和它相互擠壓著,卻沒能把我們兩個撕碎。


  「難道不想贏麽?爲什麽停手!?真是蠢貨!!」他罵道。


  我看著他,什麽也沒有說。身周的能量護罩發出越來越大的嗡鳴聲,似乎下
一秒就會崩潰。看來,勝負什麽的已經不重要了。隻是以這一戰而死,也算是痛
快。


  「和你這樣的蠢貨做朋友,我也變得越來越蠢了。」梅爾菲斯呢喃了一句,
然後對準我的胸口打出了一發能量彈。


  巨大的沖擊力讓我差點昏厥過去,可是身體卻猛地一竄,那道暗屬性能量護
罩裹著我向外飛去。


  「梅爾菲斯!!」我忍不住大吼著他的名字。可是他的身影卻直墜而下,黑
球的能量侵蝕掉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那張我熟識的面孔最終融化在了黑暗之中。


  我從黑球中被擊飛了出來,而那個黑球則像崩塌了一樣迅速縮成了一個再也
看不見的奇點。


  「贏得是我,可不要忘了!」他最後的聲音夾雜著熟悉的狂笑聲回蕩在我的
耳邊。


    ***    ***    ***    ***



  我看著最後一抹黑色的痕迹在這個世界消失,心裏像被穿了一個洞。


  原來他還有一點能量。如果他用那點能量來加護鴉羽之刃的話,那刀刃的長
度足以在我殺他之前取得勝利,根本不會和我一起跌入黑球。


  所以他才會笑著說他贏了,我果然還是沒有超越他。


  我落回到地上,全身肌肉的疲憊讓我站立不住,差點摔倒。可是初邪沖了過
來,一把把我抱在了懷裏。


  她無聲的啜泣著,肩膀在瘋狂顫抖,唔哝的說了一句話。


  「傻瓜!」


  我努力站直身體,拍了怕她的後背。初邪擦了擦眼淚,然後攙著我向那個一
直靜靜看著我們戰鬥的罪魁禍首走了過去。


  卡門沒有看我,她正看著暗面灰沈沈的天空,仰著頭,就好像上面有什麽值
得銘記的美麗景色。


  而一個人正跪在地上瘋狂地哭泣著,她淒慘的哭嚎聲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
東西。


  爲什麽雅魅安會這樣?我完全迷茫了。而唯一能解答我迷惑的人也迎著我走
了過來。


  「雷因茲,告訴她別哭了。」奧索維一臉無奈的對那個穿著全覆式重凱的戰
士說道,「我沒有毀約,梅爾菲斯可還沒有死呢。」


  「什麽!?」我忍不住叫出了聲,「我親眼看著他被那個黑球吞噬了。」


  「唉……看來這個世界的規則終究還是挑戰不了的……」奧索維一臉頹唐的
歎息道,「我說了,他沒死。」


  「你想賴賬?!」初邪帶著殺氣吼道。


  「不,我會如約放了龍雀,也會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他平靜地說道。


  「如果他沒死,那麽他現在在哪兒?!」我急道。


  奧索維用手指指了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是暗面的正中心。


  「深淵。」


  看著我發愣的神情,奧索維笑了笑,然後繼續開口。


  「雖然不知道那個黑球到底是什麽招數,不過那是屬於深淵的能量波動。」


  「可是我親眼看著他……」


  「不用多想了,他一定沒死。至於爲什麽……我可以慢慢和你們講。」


  說到這裏的時候,奧索維轉向了雅魅安,「你去吧,把龍雀交給他們。」


  剛才還在哭泣的雅魅安在這個時候似乎恢複了平靜,她和另外兩個戰士一起
飛走了。


  這樣看來,奧索維現在應該并不打算和我們開戰,我多少也放松了一點。畢
竟我現在的狀态已經差到了極點,而初邪一個人也是對付不了那麽多人的。


  「你們現在的問題應該很多,我們可以在回黑城的路上慢慢聊。」


  我回頭看了卡門一眼,那個女人也在看我。她看到我露出了征詢的意思,便
邁步跟了過來。我看不出她的心情是好是壞,身爲「戰魂」的傭兵應該也沒那麽
容易流露自己的感情——尤其是脆弱的時候。


  「初邪,可以把你的葬敵法球收起來了,我現在不是你們的敵人。」奧索維
一邊走一邊說。


  從一開始初邪就召喚了葬敵法球作爲戒備,現在聽他這麽說,誰都會有一種
輕蔑感。


  「不是敵人?那你爲什麽要讓他們兩個打!?」女孩斥道。


  「爲了驗證身份。」奧索維輕描淡寫的說,「按照我的方法,活下來的那個
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惜我失敗了。」


  「這是什麽狗屁理論,你以爲自己是神麽?」女孩罵道。


  奧索維輕笑,「你們根本不知道到底什麽是神。不過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們
新人類,有機會見她一面也說不定。」


  奧索維的話聽上去像是在胡說八道,可是卻有一種讓人無法開口駁斥的自信。


  「爲什麽你會知道我在暗面和光面的事情?裏林有這種能力?」我問。


  奧索維停下了腳步,看上去要解釋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命運是一條河,無論裏林、人類還是裏奧雷特,都是河水中的魚。但我不
是,我是站在河岸上的水鳥。我在岸上,可以清楚的看着這些到底要遊往什麽方
向。他們在水中,而我不在水中,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


  「你是怎麽做到的?」我用懷疑的口氣問。


  「計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我看着你們擺尾的幅度,看着河流
的速度,看着河底是否有泥石,就可以知道你們會走到命運之河的哪裏。」


  「我不信……如果你什麽都可以知道,那豈不真的變成神了?」初邪道。


  「沒錯。我不是神,所以當然也有我不知道的東西。比如……遊在河裏的水
鳥……」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絲類似于明悟的東西。奧索維的訴
說,似乎閃出了什麽亮光。


  「有些人,同樣擁有着觀測命運流向的能力,但他們卻不自知,仍然在那條
河中随波逐流。這樣的人不多,而且其中絕大多數終其一生也沒辦法站到河岸上
來。但對于這樣的人,我也沒辦法看出他們的遊向。」


  「你是說我?」我皺起了眉頭。


  「或許是你,或許是梅爾菲斯,或者都是……這就是我的困惑,也是我極力
想要弄清的事情。」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你怎麽會分不清呢?」


  「你和梅爾菲斯的羁絆太深。我隻知道,你們中至少有一個我無法計算的未
知數。你們相互改變着,相互作用着,靠近未知數最近的那個常數也巨大的讓我
無法計算。因果之線編織成了錯綜複雜的網,我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你由他所動,
還是他由你所動。」


  「所以你才讓我們進行決鬥?」


  奧索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我的目的雖然不能告訴你們,但是我可以換個比喻的方式。我看到了命運
之河奔流之時前方所澎濺的一個七彩缤紛的泡沫,而且我知道,一定會有某條魚
或者水鳥撞上它。我想做的,是保護那個泡沫。而你和梅爾菲斯,就是會撞上那
個泡沫的人。」


  「那你幹嘛不把我們兩個都殺了?」我皺着眉頭說,「你能籌劃如此龐大的
計劃,偷偷殺掉我們兩個還不是輕而易舉麽?」


  「這條河流的長度遠超你的想象,人類……」奧索維的眼中流露出一道灰蒙
蒙的空虛,「我就算殺了你們兩個,那個泡沫也會一直在那裏,而我知道,在它
消亡之前,一定會有能夠撞上它的魚或鳥繼續出現,這并不是殺了你們兩個能夠
解決的。而我既然已經把範圍鎖定在了這麽小的範圍之内,爲什麽還要再花功夫
重新鎖定會撞上氣泡的人呢?」


  我思索着:「那麽你想怎麽做?」


  「在你們撞上那個氣泡的最後一瞬間,将你們遊動的方向弄偏。所以我必須
在你們撞破汽泡之前知道到底是你們兩個中的誰。」


  「可是你失敗了!」初邪插嘴道。雖然女孩的話語或許會激怒奧索維,但她
并沒有在乎這。


  「是啊……是我違反了規則。這個世界中的任何事都可以做成一個函數,想
要計算結果就要盡量讓所有的符号都變成已知數。命運之河裏的魚是已知數,那
些随波逐流還沒有上岸的水鳥也是已知數;而未知數則是那些和我一樣站在岸上,
能夠計算命運的水鳥。一個有兩個未知數在内的函數,我們就無法計算出結果了。」


  「這也正是我犯的錯誤。岸上的水鳥可以用自己的影子和聲音來驅趕河中的
家夥們,讓他們遊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可是,我們卻不能自己跳下水去,嘗試
去啄魚,把它們叼到自己期望的地方。原因很簡單:當你入了水,你就不再是觀
測者,而是會和你們一樣變成命運之河的一部分。你不知道你躍入水中的時候會
對命運産生什麽影響,而之前對流向的預測也會發生自己無法确認的改變。」


  「我的例子舉的很簡單。可事實上,又有誰能真正分得清那條界限呢……」
奧索維搖頭歎氣,「我本以爲自己繞的很遠,足以繞過這個規則,誰知道還是趟
到了水裏。你們兩個決鬥的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在我原來的計算中,我會得到
我想要的那個答案。可是命運嘲笑了我,那樣的死鬥之下竟然出現了這麽諷刺的
結果。」


  「可是你怎麽知道梅爾菲斯沒死?」我忍不住問。


  「我已經把我所想要知道的那個問題的函數簡化到了極限,。能夠達成讓你
們決鬥的契機就隻在這一刻,公式告訴我,如果剛才沒能促成你們的決鬥,我就
沒辦法再做到了。隻要你們兩個決出勝負我就可以知道誰是我要尋找的人我隻知
道,如果失敗者卻并沒有死在我的面前,這就意味着我失去了觀測者的資格。在
我的公式中,隻有他還活着這一個選項,才能夠讓這一切成立。你可以不相信我,
但我并沒有胡說八道。」


  在我聽來,奧索維的确是在胡說八道。可是我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希望梅爾
菲斯并沒有這樣死去。


  「那麽……新人類的魔界穿越……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初邪問。


  「不。那已經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在岸上觀測的水鳥并不止我一個,而他和
我的立場恰恰相反。因爲創建【神都】乃至開啓【末日】,都是他爲了戳破那個
氣泡而做的努力。」


  「你說的那個人是撒拉弗?」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是的。他建立【神都】,賦予了人類力量,營造【末日】,逼迫人們留在
這裏。而我爲了阻止他,所以才要把你們帶出去。這個世界還有更加具有諷刺性
的規則,在岸上的鳥無法相互觀測和計算。而我既然趟到了水裏,我就可以感受
到他所施加的影響,這就意味着我可以從某種程度上反向觀測到他,而他卻依然
無法知道我要做什麽。你們看到了,反抗軍正要帶着人們通往新的世界,可是他
卻什麽也做不了。」


  「撒拉弗是裏奧雷特還是裏林?」


  「他是貨真價實的人類……」奧索維帶着一絲感歎說道。


  「一個人類怎麽能做到那種事情……」


  建立次元城……在我的印象中那是隻有最高階級的裏奧雷特才能夠做到的事
情。像【神都】這麽大的次元城,怎麽可能是由人類創造的呢……


  「人類當然做不到。」奧索維很清楚我所感歎的是什麽,「撒拉弗用人類的
科技實現你們世界和【神都】的連通,這就是他所能做的極限。那些遊戲介面,
也是他利用外面的科技手段實現的效果。而【神都】本身……初邪,你應該猜得
到是什麽吧?」


  初邪露出了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難道【神都】就是曾經屬于血族的次元城!?」


  「答對了。否則,我們怎麽會在那個世界找到屬于血族的聖物【光血水瓶】
呢……」


  我聽着他們的對話,在震驚之餘卻想到了一個問題。


  「奧索維,你在騙我們……」


  奧索維露出了奇怪的神情:「爲什麽這麽說?」


  「因爲血族已經滅亡了!如果建立次元城的主人已經死掉,次元城也會被消
泯!」


  奧索維看着我,露出了笑容:「看來想再次取得你們的信任還真是困難。好
吧,如果我告訴你,血王還存在着,這一切就解釋的通了吧?」


  當奧索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意識深處猛然發生了一陣顫抖……是蒼綴。


  「你知道這件事情麽?」我在意識中嘗試着和蒼綴溝通,但是她卻沉寂了下
去。


  不過從蒼綴的表現來看,奧索維似乎并不是在信口胡說。


  「你和撒拉弗,一個想要摧毀,一個想要守護……爲什麽不幹脆當面殺個你
死我活?」我忍不住說。


  奧索維搖了搖頭,「因爲我沒有把握殺了他,他也沒有把握殺了我。我曾經
想嘗試讓梅爾菲斯去暗殺撒拉弗,可是那個計劃果然是違背了規則。所以來找我
的不是梅爾菲斯,而是雅魅安……」


  雖然奧索維在剖白之下,某種程度上袒露了和我們新人類的統一陣線。我和
他沒有直接的仇恨,今後還有很多事情甚至需要他的力量。可是我沒有忘記,他
是我最好朋友的仇人。如果梅爾菲斯想要的話,我仍然會替他的複仇出上一份力。


  「你是怎麽讓雅魅安替你做事的?你要知道,她殺了梅爾菲斯的朋友和妹妹,
梅爾菲斯一定會找你算賬。」我說。


  「這個問題的答案,算是我和她之間交易的一部分。如果你這麽想知道的話,
最好去問她本人。隻不過,我想她不會告訴你的。」


    ***    ***    ***    ***



  回到黑城基地的時候,我由于失血過多而失去了意識。這次昏迷中我沒有出
現任何的幻覺,大概是因爲之前發生的一切已經太過超出我理解範圍的緣故吧。


  面對奧索維的局,我和梅爾菲斯最終選擇用劍給自己撕開繼續往前走的機會。
然而奧索維最終還是沒能赢,因爲我們倆在最關鍵的時候,都放棄了擊殺對方的
機會。所以我們兩個都勝了,我們以自己的羁絆戰勝了奧索維的詭計。


  每每想到這裏,我都忍不住内心的某種喜悅。那種在最終關頭爲對方放下勝
負和執念的一絲明悟,竟然讓事情得到了一個好的結果……我想,命運這種東西,
或許真的掌握在人們自己的手裏也說不定。


  梅爾菲斯墜去了深淵,我不知道他在那裏會面對什麽樣的東西,但我卻堅信
他不會在那裏屈服。,希望他能夠在那種地方找得到我所給不了他的絕命之戰。


  當恢複神志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類似于醫院的地方輸血。一瞬間,
感覺時間似乎回到了我還身爲反抗軍支援部隊隊長的時候。在【神都】當傭兵的
時候,醫療所都是系統設置的,所以在裏面的恢複期也隻不過是例行公事。


  房間外面的吵鬧聲讓剛剛恢複神志的我頭痛欲裂。睜開眼睛,我意外的發現
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我躺在一間普普通通的醫療室裏,在戰鬥中破損的衣服
依舊穿在身上,這似乎說明一切都發生的非常倉促。


  最讓我擔心的問題是,初邪和阿紗嘉都不在。雖然我并不是那種軟弱到受傷
後必須要有人陪的家夥,但按照初邪的一貫體貼而言,她應該在的。


  起來收拾了一下插在我身上的各種輸液管子,又重新找了一身衣服。這麽簡
單的幾件事情,卻牽扯的全身傷口作痛。喘息着強忍了一會兒,我才推開門走了
出去。


  各種各樣傷員的慘呼聲和醫護人員的叫喊聲撲面而來,他們擠滿了醫療所的
大廳。這情形讓我直接愣在了原地。


  「怎麽回事!?」我拉住了一個匆匆而過的護工問道。


  那名護工的臉頰上還有傷員的血,他神色慌張,我看到他的手指仍在微微發
抖。


  「外面……外面打起來了!」他語無倫次的回答。


  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來,這個家夥并沒有什麽戰鬥的經驗,所以情報的獲取也
不能依賴他。我推開堵在我面前的人群,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走去。


  街道上有些混亂,反抗軍執勤的守衛者們對已經駐紮到暗面來的難民們大聲
的下着命令,似乎是想讓他們老老實實呆在屋内。然而在之前的遷移過程中早就
被吓過一次的難民們并不那麽容易去安撫,他們在守衛試圖安撫下一個街區的時
候又跑了出來,在街上胡亂吵嚷着,有的還想要去黑城基地的外面看個究竟的樣
子。


  我飛了起來,然後很容易就看到了大隊的人員調動。我現在的身份在上層之
間有些敏感,但這個時候對這些并不知情的反抗軍成員來說我仍然是他們的一員,
而且還是高級的成員。


  于是我飛向了最近的一隊人,然後一邊和他們前進一邊試着詢問他們的隊長。


  「有魔獸在集結,正在向我們這邊移動。」這是他給我的答案。


  「多大規模?什麽勢力的?」我皺起了眉頭。且不是影族這邊的有組織的小
規模裏奧雷特族群早就被我們清理幹淨了,就算沒有清理也不應該會闖到原屬于
血族的領地才對。


  我的後面的問題就不是一個小隊長能夠回答的了,于是我進一步提高了自己
的位置,向部隊聚集的方向飛了過去。


  能量恢複的不錯,至少在加速方面并不困難,畢竟從時間上來看我已經休息
了大半天之久。然而左手卻無法釋放能量,這是由于之前局部召喚了契約裝甲來
釋放亡者之曦的緣故。


  聽說像這種局部召喚契約裝甲、局部承受代價的契約非常稀少,至少在我認
知之内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契約裝甲能夠做到這點。是優點還是缺點我說不太清,
但至少現在來說我還是占到了便宜。


  能量恢複了大概百分之四十,所以我的飛行速度不滿。十幾分鍾之後,我飛
出了黑城基地,然後看到反抗軍在平原上已經列開了陣勢。


  我在陣列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古斯塔夫,曾經和我一起身爲支援部隊
隊長的男人。他現在在反抗軍中的地位扶搖直上,已經掌管了駐紮在黑城基地主
力部隊的指揮權。這是奧索維的調配,他選的人應該說是最佳人選。


  在戰術執行上,古斯塔夫果斷而決絕,對于上面的戰略命令他也會幹淨利落
的執行。忠誠和能力這兩個要素之下,沒有人更适合他所在的這個位置了。


  他和我的私交還算不錯,雖然我的性格惡劣,但他的随和開朗卻征服了我的
冷漠。當初邪把我從噬族重新帶回反抗軍的時候,他還帶着手下專門看望了重傷
的我。


  他的直屬部下看到我從空中向他飛了過來,便叫了他一聲。古斯塔夫有一張
醜臉,雖然五官線條分明,但那個碩大的鼻子顯得面部有些不協調。他轉過身,
我看到他的目光和我接觸的時候手似乎放在了腰間的武器上。


  這個動作讓我也立刻警惕了起來,手也向神宮伸去。


  看到我的舉動,他手下立刻叫嚷着拔出了武器,氣氛一下子變得猙獰了起來。


  「你做什麽!?」下面有很多人對我叱呵道。


  「你什麽意思?」我盯着古斯塔夫說。後背出了一層冷汗,要是整個部隊上
萬人一擁而上的話,憑我現在的狀态,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你是來搗亂的麽?」古斯塔夫嚴肅的問道。


  「搗什麽亂!?」我皺着眉頭,掀開外套給他看了看我身上密密層層的繃帶,
「現在這個狀态我能搗什麽亂!?」


  「受傷了?怎麽回事?你來幹嘛?」古斯塔夫的手從武器上松開,連續甩出
了三個問題。我也暗自舒了一口氣,沒人希望在這種情況下和上萬個戰士爲敵。


  「和人打了一架,算我倒黴吧。」我不想散播奧索維的事情,便含糊了過去,
「出什麽事了,幹嘛見了我劍拔弩張的?」


  古斯塔夫又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示意周圍的人放下武器,讓我安心的從空中
下來。


  我照做了,而他走了過來,然後露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奧索維讓我注意你,說有可能你會做出些威脅到反抗軍的事情。你倒是給
我解釋解釋怎麽回事?」


  「你覺得我會這麽做麽?」


  「我當然覺得不會。你可是初邪的男人,她能讓你搗亂麽?」


  聽到這句話我有一種被噎住的感覺。他沒說初邪是我的女人,反而采用了恰
恰相反的措辭。看來自己女人太強勢的話,自己反倒會成爲附屬品……


  「你明白就好……大概是之前和奧索維争執過,所以他才會有這個擔心。放
心吧,我沒那麽多閑工夫搗亂。你帶這麽多人瞪我,很吓人的。」我胡亂找了個
借口把和奧索維之間的事情掩飾了過去。


  仔細想想,大概就像他自己做所說的,成爲了命運的一部分,就沒辦法在預
測其他人的行爲了吧。當他促成我和梅爾菲斯決鬥的時候,就真真正正的趟入了
河裏。


  「灰凡恩附近的據點傳來消息說有一大股魔獸在向我們這邊進發。而且就在
剛才,已經有不少零散的魔獸群突襲到了我們的領地範圍之内,很多人都受了傷。」
古斯塔夫解釋道。


  「初邪在哪裏?」


  「帶着一隊人去前方偵查了。」


  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升到空中向他所指的方向追去。古斯塔夫并不知道,
實際上初邪自從對燃墟妥協以後,現在已經放棄了反抗軍的指揮權,所以她根本
就不會插手作戰的事情。


  由于初邪放棄權利的過程非常幹脆,以至于反抗軍内部幾乎全都不知道這回
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基本都是原思滅者公會的高層,那些參與了燃墟奪權事件
的戰士們。


  而另外一些知道這件事情的家夥應該都隐藏在奧索維勢力中。對他們而言,
初邪和燃墟誰來發号施令都是一樣。


  我又飛了大概十幾分鍾,終于看到了初邪他們的身影。女孩的身邊圍着幾十
個反抗軍的戰士,而她自己正在繪制一個巨大的法陣。


  感受到了我的能量波動,初邪他們回過頭來,女孩對我抛過來一個溫柔的眼
神,然後繼續畫陣。


  我沒有幹擾她,她的工作也沒有持續太久。


  「你好些了嗎?」初邪擦了擦額角的汗,走到我面前關切的問。


  「還好。你幹嘛跑到這麽靠前的地方?那些魔獸是怎麽回事?」我問。


  初邪的面色相當凝重,和我預料中一樣,如果不是事情比較嚴重的話她也不
會自己跑出來。


  「裏奧雷特那邊出了什麽事還不知道,但是阿紗嘉似乎跑到灰凡恩去了。她
剛才給我發了求援的信息,所以我跑過來接應她。」


  「她出了什麽事?」我一驚。


  「還不清楚,不過好像有人在追她。我在這裏做準備,如果追兵很多的可以
攔下他們。」


  原來初邪再次參戰是爲了阿紗嘉,我心裏突然感到一陣溫暖。不過阿紗嘉現
在的情況依舊讓我非常擔心,我深知身爲王女的她在暗面獨自行動有多麽危險。


  「我們繼續向前吧,能盡早接應到她多少也能放心一些。」初邪對我說。


  我掃了一眼周圍的其他戰士,他們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都是原來初邪親衛
隊的成員。


  他們并不是那些小魚帶着絞殺我們小隊的家夥,那些是假借初邪名義的冒牌
貨,實則是所羅門手下的戰鬥力。不過,在我印象中,真正的親衛隊早就讓初邪
解散掉了,現在竟然還能夠自發的湊在一起,也是難得。


  這些戰士看我的眼神似乎還算有好。我知道最初的親衛隊裏,有些人是出于
對初邪的愛慕而加入的,這一部分人很快就會在時間流逝之中放棄原本的目的。
愛慕會因爲無法得到而變成憤怒和嫉恨,原本的保護者也會變成攻擊者。


  這些人很明顯并不屬于這一類。能夠在這種時候繼續留在初邪身邊的,都是
心智成熟的高級戰士。他們和初邪有着相同立場,是忠于她理念的追随者。對他
們來說,初邪就像是領袖或者妹妹一般的存在,所以我的存在并不會引起他們敵
對的态度。


  我用眼神和他們交流了一下,他們并不信任我,但卻仍然表現出了接納的意
思。或許,将來我也能和他們中的某些成員成爲朋友也說不定吧。


  我和初邪飛在了最前面,隊伍浩浩蕩蕩的前行,很快就看到了我們所要接應
的人。


  阿紗嘉像一枚銀色的箭,遠遠地在空中化成一條亮線朝我們的方向直沖而來。
她後面的地平線上湧出了一片鋪天蓋地的黑色獸潮。


  那些低級的戰獸并沒有能力追上她,所以最大的威脅其實是緊緊跟在她後面
一百多米外的另外幾道能量柱。那應該是級别非常高的裏奧雷特戰士,或許有領
主級别的也說不定。


  看上去阿紗嘉并不會在短時間内被追上。于是我們停了下來,大家都開始提
升戰鬥能量,準備在他們沖過來的進行阻截。


  然而一道灰色的光芒卻在一瞬間躍出了追擊的隊伍,那是一個我曾經見過的
裏奧雷特,曾經在影族王城引導我和初邪觐見王城領主的白夜。


  黑無曾經告訴我們的,白夜已經擁有了進入深淵的資格,她隻是爲了鍛煉自
己而留在了暗面。看着她超越了人類極限的加速能力,我無法懷疑黑無說過的話。


  應該是看到了我們這些接應的隊伍,白夜放棄了比拼持久力的機會,搶先下
手準備斷下阿紗嘉。


  我沖出了隊伍,而初邪大喝着讓其他人呆在原地不許動搖陣型。這是正确的
選擇,因爲阿紗嘉所需要的就是幾枚足以減慢白夜速度的能量彈而已,其他人迎
上去也幫不了什麽忙。


  可是我卻忘記了自己身體的狀況,猛烈的加速幾乎扯碎了身上所有的傷口,
劇痛直沖大腦,身體差點直接沖到地上。就這麽短暫的一個變速,白夜已經在我
之前将阿紗嘉攏在了攻擊範圍之内。她身後的翅膀一瞬間增殖成了兩扇層層疊疊
的刀刃,向着阿紗嘉就旋了過去。


  阿紗嘉的能量加速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被追了這麽遠,她的能量應該已經見
底了。我看到她甚至連能量護罩都沒有凝聚。


  一股絕望湧上心頭,我瞪大了眼睛,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然而女孩卻喊出了一個名字,一個我曾經聽過的名字。


  「羅格納!!」


  碩大的黑色能量洞突然在虛空中顯現,一頭咆哮的深淵噬魔從中猛撲了出來。
它渾身的甲胄暴起,像脊椎一般猙獰的長尾在空中輕描淡寫的一輪,洞穿了白夜
的身體。


  羅格納尾巴一甩,白夜的身體帶着一個血洞直接飛了出去。巨獸在下一秒消
失在了能量洞之中,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而阿紗嘉似乎失去了力量,身體像斷線了一樣從空中俯沖過來。


  還好我已經追到了近前,穩穩的将她接在了懷裏。阿紗嘉看了看我,全身都
在發抖,那是力量消耗過度的信号。我抱着她在空中急停,然後立刻回撤。


  另外幾道能量柱的主人已經追了過來,但是在他們對我産生威脅之前,初邪
和其他的戰士就對他們發動了攔截攻擊。


  密集的各式攻擊從我和阿紗嘉的頭頂掠過,隊伍也在發動群體攻擊之後開始
後撤。我沖進隊伍,初邪和我一起分擔了阿紗嘉的重量,大家立刻就準備脫離戰
場。


  攔截攻擊所能做的就隻是把那幾個裏奧雷特斷下幾秒鍾而已,這幾秒鍾的速
度剛好夠讓我們把速度提上他們的水平。不過他們很快就進入了初邪之前布置的
法陣,初邪将葬敵法球砸向了陣中,我感受到身後一陣劇烈的魔力風暴升了起來。
爲了在震動中保持平衡,我放棄了回頭觀察法陣效果的念頭。


  震動停下來的以後,葬敵法球飛了回來,而我們已經把追兵遠遠的甩到了視
野盡頭。


  「怎麽回事啊?!你跑灰凡恩去幹什麽!?惹這麽大麻煩!」初邪對阿紗嘉
罵道。


  阿紗嘉雖然能量消耗極大,但是并沒有受傷,她看上去很冷靜。


  「我感受到了影族那邊一股極強的支配性觸探,按照觸探發散的強度,他們
會在王城聚集一支龐大的軍隊。我覺得很奇怪,所以想去看一看。」


  「你看到什麽了?他們不要命一樣追你!」


  「他們觸探發布的命令是要進攻黑城基地,卻沒料到我身爲裏奧雷特會和你
們一起,這才被我觸探到。可是同時黑無也觸探到了我的存在,他感受到了我的
想法,就派人追過來。了」


  聽到這個答案,我和初邪的心都沉了下去。如果這次黑無真的集結影族主力
部隊對我們發動攻擊的話,我們能守得住麽?


  由于接納的難民中很多擁有戰鬥力的人都加入了反抗軍,再加上結晶大陸上
其他傭兵團,我們可供驅使的戰力已經是原來的三倍以上了。可是,這裏畢竟是
裏奧雷特的地盤,又是黑無親自指揮的部隊,我仍然不覺得自己會有勝算。


  更令人擔心的是,就算我們能短暫抵擋黑無的攻擊,那麽在穿越路徑上所設
置的其他據點呢?黑無如果抱着一心破壞我們計劃的目的,我們是決然無法和他
對抗的。


  還好從阿紗嘉的叙述中我們得知,黑無在觸探中的指令很簡單,就隻是向我
們這裏進發而已。無論他的計劃是什麽,我們都沒有辦法去援救外面的據點,畢
竟就連基地能不能保住都還是個問題。


  「你剛才……召喚了羅格納?」我一邊飛一邊問阿紗嘉。剛才深淵噬魔的戰
姿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雖然是突然襲擊,但能夠一招就重傷白夜,充分
說明羅格納的力量已經遠遠超越了普通的深淵魔獸。


  「之前父親将羅格納的支配權給了我,但是羅格納太強大了,我的力量一次
隻能讓它離開深淵幾秒鍾……」阿紗嘉的能量恢複了一點,開始自己飛行。


  「你還真是喜歡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己的傷不要緊麽?」初邪皺
着眉頭嗆了我一句。


  我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血已經浸透了我草草披在身上的衣服。看來是縫合的
傷口被撕裂了,我對疼痛似乎已經有點麻木,竟然沒有發覺。


  當我們撤回黑城的範圍之内的時候,反抗軍已經完全列好了方陣,數萬名戰
士以波浪狀組成了長達數百米的陣線。這是經過奧索維精心策劃的隊形,據說是
專門針對大規模作戰所準備的東西。


  而在得知了奧索維的真實身份之後,我難免會進行另一種猜測:這是來自裏
林部隊的戰争經驗。


  人類獲得這種力量的時間太短,集團型的作戰規律已經完全被打破了。這就
好像人類剛剛從冷兵器時代脫胎至了火器時代一樣,現在我們獲得了新的力量,
以至于所有的戰略和戰術都是嶄新的。


  然而奧索維的這種陣型排列卻是非常成熟的機制。毫無疑問,隻有真正經曆
過能量和魔力時代戰争的人才能夠擁有這種知識。


  還好他是站在新人類這一邊的,我們至少不需要擔心他會在這裏面摻雜什麽
陰謀。


    ***    ***    ***    ***



  我們歸還基地之後,阿紗嘉沒什麽問題,我反倒因爲傷口的破裂而支持不住
了。兩個女孩陪着我在醫療所換繃帶的時候,奧索維出現在了門口。


  初邪隻瞥了他一眼,而阿紗嘉卻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她身爲裏奧雷特,會本
能的對裏林産生排斥感。


  而初邪對奧索維的不信任感已經到了非常極端的狀态。他先是背着女孩向燃
墟妥協,然後又展示出了自己所隐藏在陰暗之中的晦澀動機,逼我和梅爾菲斯作
戰。雖然結局不算太壞,甚至有些可笑,但女孩已經對奧索維表現出了深惡痛絕
的态度。


  不過奧索維很自覺地沒有和任何人搭話,他隻是側了一下身,讓身後的那個
人走了進來。


  是小龍雀。奧索維按照事先的約定,将龍雀還給了我們。


  小女孩看上去并沒有收到什麽傷害,除了精神狀态不太好之外,我沒有看到
什麽傷痕。


  她在看到我以後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我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抱了抱她。這
個時候的龍雀,看上去才真的像是一個小女孩。


  「他是不是死了?」小龍雀努力抑制着哽咽,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雙手緊
緊抓着我肩膀的衣服。


  「沒有,他還活着,我發誓。」我說着一廂情願的諾言。


  「可是你說了不算!」小龍雀并不願意輕易的接受我的安慰。


  「或許吧,但是你應該這麽相信。」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種話。能夠帶着毫不猶豫的堅定,對别人說着在
此時此刻最「正确」的話,舉手之間就可以給别人以力量。突然的,我覺得自己
好像成長了很多。


  小龍雀用力擦着自己的眼淚,雖然臉上仍然帶着傷痛,但情緒總歸平靜了下
來。


  「我想去找他。」小女孩壓抑着哭腔對我說。


  「你有這個能力麽?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你帶我去找他不行麽?」小女孩哀求道。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們爲了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相互舉劍,這并不是自私。
是梅爾菲斯幫我認識到了自己的執念,他逼我舉劍,實則是爲了讓我真正的意識
到應當如何前行。


  爲了我身邊的人,爲了我自己的未來,我必須要沖破一切,哪怕攔在我面前
的是梅爾菲斯。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我們兩個在決斷之時爲對方而退後的那一步,才更讓
我感慨萬千。


  現在面對小龍雀的懇求,我并沒有動搖。這也要感謝梅爾菲斯,他讓我明白,
當自己爲了自己的目的而前行時,不需要爲任何人而停下腳步,更不需要愧疚。


  所以我拒絕了小龍雀。這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如果
她真的要去找梅爾菲斯,就必須自己啓行,并在這之前變得強大起來。


  「貪狼,我有話和你說。」奧索維站在門口發話。


  我拉着小龍雀讓她站在我身側:「說。」


  奧索維并沒有開口,而是看着房間裏面的其他人。


  我們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我進行了妥協,讓初邪和阿紗嘉帶着龍雀離開
了這裏。


  奧索維随意的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了上去。我看到他面露疲态,那張年輕的臉
上灰暗的色彩揮之不去。


  「在你們眼裏,我是那個最大的惡人。我之所以還能夠站有一席之地,完全
是因爲你們還需要我。這個事實我很清楚,所以站在那裏釋放敵意實在是沒有什
麽意義。」


  奧索維這樣說着,似乎并不是想要嘲弄我。


  「很有自知之明。不過作爲人類,看到自己厭惡的東西終歸還是忍不住要表
達一下情緒。」我反擊了一句。


  奧索維笑了笑,「我也不是怪物。我也有讨厭的東西和喜歡的東西。可是你
知道麽,在命運之流中,任何東西都會逝去。曾經的喜愛和厭惡,慢慢的都會變
得沒有意義。」


  他說的東西是身爲人類的我所無法體會的。或許我可以想象,強烈的愛憎随
着時間流逝而變得淡薄,這種感覺的确會讓人無力。


  我看了他很久才再次開口。


  「你活了多久?」


  「這個問題對你對我都沒有什麽意義。我在十幾歲的時候成爲了' 戰士' ,
成爲了時間之外的存在,就一直保持着這副面孔。當其他' 戰士' 回歸神都,慢
慢衰老的時候,我卻連衰老的資格都沒有。」


  「你就是想和我說這些?」我對奧索維在這裏的東西感到十分疑惑。


  「沒錯,隻是閑聊而已。說到底,或許是想讓你重新信任我一些吧。這對我,
對你,都有好處。」


  「爲什麽不去找初邪說這些?你和她……」


  「你以爲我欺騙她,利用她,是心安理得的行爲麽?」奧索維的語氣裏滲出
了一絲絲的歎息,「像她那種熱烈燃燒着的女人,肯承認我,那時候我久違的覺
得很高興。」


  「可是你還是做了背叛她的事情。」


  「是啊……和我必須要做的事情相比……被别人憎恨又怎麽樣呢?失去一個
朋友又怎麽樣呢?我們曾經爲了強大而努力向你們人類靠攏,之後才發現,能夠
超脫你們的人性才更強大。」


  「你也配稱作初邪的朋友?」我輕蔑的說。


  「朋友,同伴,你們自己所捏造的詞彙而已。況且你也不要嘲笑我,我記得
挽歌曾經也算是你的朋友吧?你對她做的事情比我又如何?」


  我一時間無言以對,心髒狠狠的撞擊在胸口。


  奧索維擺了擺手,「抱歉,我不是想要攻擊你。隻是提起這件事,你應該能
夠明白,你和我至少在這個問題上是一樣的。我們不是爲了背叛誰,而是爲了自
己的選擇不得不那麽做。」


  他真是一個可怕的家夥。盡管我不願意承認,但就憑他幾句話,我竟然沒有
辦法再因爲他對初邪的背叛而仇視他了。


  「按照你們的定義,我們的目标一緻,所以現在仍然算是同伴。你們需要我,
我同樣需要你們的力量。初邪的情感要勝過她的理智,她恨我,所以會采取不合
作的态度。你要勸服她,否則新人類無論如何都到不了光面,這就是我想要提醒
你的事情。」


  「你想要初邪的反抗軍,想要她們家族的财力,這些都已經得到了。我和初
邪現在的力量,對你來說應該無足輕重。」


  「你錯了。初邪是我們之中魔力最強的,很多戰略層面的法式是隻有她才能
使用的。而這些法式足以左右即将到來的戰争的勝負。而你現在所擁有的支配力,
在新人類之中無人能及。一個種族的命運,往往就是由少數幾個成員所改變的,
你們能夠起到的作用遠遠沒有你們想的那麽簡單。」


  「戰争……影族已經軍臨城下了,我們能抵擋的住麽?」


  「他們暫時不會進攻,因爲黑城畢竟是血族最後的領土。隻要還有一個血族
的成員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他們就不能踏足一步,這是深淵的契約。」


  「可是這樣下去我們也無法進行暗面穿越。」繼續等下去的話,聚集的難民
會越來越多,食物的産量很快就會跟不上需求。到了那個時候,根本就不需要影
族來宣告我們的命運了。


  「所以我們必須和影族決一死戰。」


  「可是我們憑什麽打?他們的戰獸可是數以百萬計的……」


  「我們要做的不是将它們全部消滅,我們隻要殺掉其中的一個,就足以讓他
們給我們讓開道路。」


  「黑無……你認爲他會從百萬之衆的魔獸之中走到我們面前來讓我們殺麽?」


  我的擔心絕對不是空穴來風。切不要說一族裏奧雷特的王城領主了,就算是
一個普通的高級戰士,隻要對方不是硬拼,想以擊殺爲目标都需要三倍以上的同
等級戰鬥力。在我還是傭兵的時期,十幾個人追殺一個人還被對方逃掉的事情實
在是太常見了。


  「所以,我會給你們調動作物飛艇的權力。不是兩艘,而是二十艘。」


  我有些驚訝,「爲什麽這麽多!?」


  「因爲你和初邪不僅僅要去救濟難民。我需要你們去接應黃銅大陸和海藍大
陸的戰鬥力。」


  我感到渾身一震:「你是說……」


  「是的。破霜,賭徒保羅,燃墟……隻要他們三個聯手,我們就有希望。」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43     標題: 神都 (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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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章

  暗面對很多人類而言是一片猶如地獄一般的地方。但我想所有人都會承認,
這裏的黎明有着它獨特的誘惑力。本來像是覆蓋滿了灰燼的天空,在黎明之時會
在一角被染成火紅色。那抹仿佛流淌着的血液的紅色無聲的燃燒着,會很快的入
侵到上空每一個角落,代表着黑夜的離去。

  這一夜我并沒有入睡,因爲當很多事情在腦子裏面亂轉的時候,保持清醒要
比輾轉反側要多少輕松一些。當看到天空重新變成了灰紅色的時候,我叫醒了床
上沉沉睡着的小龍雀。我做這件事的時候,躺在她旁邊的初邪也睜開了眼睛。

  初邪的眼裏都是血絲,臉色也有些蒼白。白天的時候她爲了整備救援隊忙了
很多事情,晚上的睡眠質量也并不算好。

  阿紗嘉和我一樣沒有入睡,裏奧雷特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對人類這邊的事
情她完全不會放在心上,當我試圖幫初邪處理事情的時候,她都一副事不關己的
樣子跟在我身後閑逛而已。

  小龍雀很怕阿紗嘉,盡管阿紗嘉既沒有什麽壞心眼也不會去欺負她。我想大
概是梅爾菲斯帶着她在暗面旅行的時候,裏奧雷特給她留下了很恐怖的印象。這
種東西是我所無法改變的,不過阿紗嘉也并不會在乎一個小姑娘對自己的看法。

  屬于裏奧雷特的時間十分漫長,如果以人類的視角來看的話一定會覺得這種
生活單調而沉悶。但裏奧雷特并不會像人類一樣感到無聊,在阿紗嘉閑着的時候,
她似乎也一直在暗自一點一點提升自己的力量。

  我準備了大家的早餐。餐桌的氣氛一如既往的灰暗,當初邪和小龍雀的心情
都不好的時候,我也沒辦法開啓什麽有趣的對話。

  用餐完畢之後,我們帶着組織好的守備人員回歸了【神都】。除了初邪的幾
百名親衛隊的成員之外,奧索維在另一邊還爲我們準備了一支的部隊。加上運作
作物飛艇的工作後勤人員,我們的隊伍的規模已經達到了近千人。

  在飛艇停泊的廣場入口,我看到了正等在那裏的巴宰。他早已經把那個可笑
的山羊胡子剃掉了,不過因爲疏于打理,那家夥的下巴上仍然留着參差的胡茬。

  巴宰曾經坐到過反抗軍人事主管的位置,那是在内政方面僅次于奧索維的職
位。但是在燃墟奪權之後,所有奧索維之下的反抗軍高層管理人員全都被換血了。

  這是一個黑暗的時期,但也是一個嶄新的時期。在新人類之中初生的這個政
權裏面,單有管理才能是不夠的,擁有足以自保的的戰鬥力量更加重要。二者兼
備的人才相當珍貴,所以他們并沒有因爲原來的立場而被清洗掉。

  初邪重新啓用了他,讓他幫忙負責協調救援隊成員之間的内政工作。這對巴
宰來說是駕輕就熟的工作,他當年運作的團隊是數以萬計的反抗軍部隊和前進據
點人事任命,而現在我們隻有幾千人。

  「都準備好了嗎?」初邪沒有将目光放在那一長列作物飛艇上,因爲大家都
知道,讓這些飛艇動起來并不是難事,難的是讓操作和保衛他們的人乖乖聽話。

  巴宰歪頭看了一眼車隊:「就等你一聲令下了。」

  女孩點了點頭,然後我們一起向最大的那艘飛艇走了過去。

  我看着飛艇最下層的艙門緩緩打開,門後的黑暗突然像氣球一樣在我眼中迅
速膨脹了起來,籠罩住了我眼前的整個世界。

  我聽到了自己身體摔倒在地的聲音,然後失去了意識。

  意識的斷層似乎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抓住了我,是蒼綴
的意識。

  她強行把我的意識拉扯進了我們曾經一同共享過的空間。這種事情隻發生過
一次,是很久之前的沙洲之城。那時候她爲了保護我,強行控制了我的身體,然
後殺了很多人。

  「蒼綴?發生什麽事了?」我将意識傳遞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眩暈和黑暗讓我非常不爽。面臨巨大挑戰、正要啓程的時候,卻
突然被人拉入了裏奧雷特的意識交流空間,我的心情相當煩躁。

  蒼綴不安和歉意的情緒傳了過來,然後幾乎是同一時間,我寬慰的意識也傳
遞了過去,她這才穩定下來。

  與此同時,我共享到了她的聽覺和視覺。

  我看到了骸王的身影。我相信任何人隻要看上一眼就不可能忘記那個女人的
身姿。

  「把你的意識拉過來是我命令她做的,這是無奈的選擇,你不要怪他。」骸
王強大的觸探貫穿了我和蒼綴的意識空間,無比清晰。

  「不會。」我回答。

  「蒼綴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要做。這個決定要你和她共同抉擇,所以才必
須把你拉到這裏來。」

  骸王的解釋非常耐心,這也從某個角度上說明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什麽決定?」

  「蒼綴爲了你已經在暗面耽擱了很久,她現在必須回深淵了。」

  在瞬息之間,我和蒼綴的交流開始,然後結束了。

  你要去深淵?

  不是我想去的……是骸王的命令……我沒辦法違抗……對不起……

  無需抱歉,如果那對你很重要,你就必須要去做。

  可是我去深淵,就沒有辦法執行我們的契約了……

  在聽到她這麽說的時候,我心裏發生了不小的動搖。現在正是我需要力量來
保護和幫助初邪的時候,如果我和蒼綴的契約被封印,那麽我的力量會受到極大
地壓制。

  我負面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傾瀉而出,蒼綴焦急自責的情緒在下一刻就迎面而
來。我沒辦法掩飾,她也不行。我想寬慰她,但是當我連自己的動搖都控制不了
的時候,對她更是無濟于事。

  骸王冰涼的手放在了蒼綴的肩膀上,作爲異體同心的我也感受到了。直到這
個時候,蒼綴才重新平靜了下來。

  「就像她所告訴你的,她要去深淵了,你們的契約将會受到壓制。」骸王輕
輕撫着蒼綴的臉頰說道。

  「什麽程度的壓制?」我強忍住内心的焦躁問。

  「這将由你們接下來的抉擇而定。」

  「到底要抉擇什麽?」

  「蒼綴将前往深淵,建立屬于自己的次元城。」

  這句話對我的沖擊甚至比那個壞消息還要強烈。

  裏奧雷特的每一個種族都在深淵之中擁有屬于自己的次元城,那是他們在深
淵裏爲本族所開墾的力量之源。每個種族都會以裏奧雷特之王所建立的次元城爲
核心,然後再由族中最強大的領主們的次元城作爲衛星領域。這些由領主們所建
立的次元城往往會作爲種族之間相互征戰的地帶。

  我深知蒼綴潛力強大,但卻沒想到現在的她就可以去開拓自己的次元城了。

  「深淵是我們裏奧雷特力量的源泉。那裏有最原始的欲望和能量,蒼綴要利
用它們在虛無之中建立次元城。建立次元城的過程是裏奧雷特對自己存在的最深
刻的理解方式。當我們親手建立的次元城成功屹立在深淵之中的時候,力量就會
得到無可比拟的升華。」

  「這應該是好事吧……或許我該祝賀你。」我對蒼綴說。

  「蒼綴很久以前就獲得了這個資格,别忘了她連屬于自己的魔兵器都已經寫
了出來。她之所以留在這邊,完全是爲了你的利益。如果不是我的強令,她還會
爲你耽誤更久。」骸王毫不客氣的說道。

  看來我已經沒有反對的資格了,畢竟我不是那種厚顔無恥的人。當對方爲你
默默付出了很多以後,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将其視若無物。

  骸王很清楚我的想法,她繼續開口道:「蒼綴現在所要抉擇的是,她将以什
麽身份前往深淵。」

  「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她以骸族身份進入深淵,那麽我能保證她最基本的安全。骸族在深淵
中征戰不多,她可以在最安全的位置建立次元城。但倘若她以血族的身份計入深
淵,我就無法幫她了。她必須要在混沌之中開辟出屬于自己的領地,像初生的嬰
兒一樣接受所有深淵之中裏奧雷特的觊觎。我所能做的就隻是希望,在她的次元
城足以保護她之前,那片飄搖之地不會被其他裏奧雷特找到。」

  「既然如此,何必要選擇血族的身份?」我并不理解蒼綴所面臨的選擇。

  「原因很簡單,隻要我還在位,無論她怎麽樣塑造屬于骸族的力量,也不可
能取代我而成爲骸王。你和阿紗嘉·光詠在一起,應該很清楚裏奧雷特最終所追
尋的東西。以蒼綴的心性,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爲了王位而挑戰于我,這就意味着
她要一直生存在我的陰影之下,直到我或她被毀滅爲止。當能夠毀滅我的挑戰者
出現的時候,我相信她也不會無濟于事。」

  「而如果她以血族的身份進入深淵,血族就會從真正意義上重新複蘇。或許
這條路她根本走不到終點,甚至可能剛剛邁上幾步就被其他裏奧雷特或者深淵中
的混沌力量所吞噬……但無可否認的是,現在血王的寶座就空在那裏。隻要她獲
得能夠踏上王座的力量,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礙她了。」

  和我的意識連接在一起的蒼綴沉寂着,她沒有表達任何的意念。我知道,她
是真真正正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她有着任何一點的傾向性,
我也可以感受的到。

  爲什麽你沒有自己的想法?成爲骸族還是成爲血族,你都無所謂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選哪條路才對你最好。

  爲了我?爲什麽?

  因爲我隻能夠看到你一個人,你的眼就是我的眼,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你的
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原來終極契約真的是這麽深沉透徹的交融……如果當初不是她而是阿紗嘉
……

  我不該這麽想,但那卻是我無法控制的思緒。蒼綴在我的想法微微閃過的時
候,立刻就傳遞過來了一陣撕心的悲傷。

  對不起。我隻能強忍着她落淚的感覺,發自心底的道歉。

  人類……真是複雜……真是矛盾……你們的道歉……我無法理解……

  我無話可說。

  「蒼綴,把利害關系對他說清楚,然後就選擇吧。不要耽擱太久,人類生命
短暫,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的。」骸王輕輕地呢喃着,那聲音越飄越遠,我想
她已經離去了。

  利害關系?

  是力量的壓制。如果以骸族身份進入,我仍然可以給你做贖魂之凱,亡者之
曦也會得以保存,但是零斬和零移的力量你就沒有辦法使用了。如果我去建立血
族的次元城,就要深入深淵的混沌,在建好次元城之前我都沒辦法對自己的存在
進行定位,所以我們的契約會被隔斷,契約裝甲沒有辦法生成,你也隻能靠你自
己的力量來凝聚铠甲。

  但是零斬和零移可以用?

  可以,但是也隻能用你自己的能量發動,能用的次數很少。

  這兩個選擇所能夠帶來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如果讓蒼綴涉險,我力量的損
失會相對較少,畢竟保留下來的血族能力已經達到了扭曲規則的層次。

  可是有一個問題我卻不能忽視:如果蒼綴被混沌吞噬,那麽我所有通過契約
所得來的力量都會變成過去式。

  我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做出決定。這不僅僅是出于對自己力量的擔憂,也同
樣是因爲蒼綴在我心中的位置和以前不一樣了。

 當某個存在不顧一切的将自己的情感和命運心甘情願的交付到另一個存在手

  裏的時候,絕大部分人類都不可能無動于衷。我就是這種人中的一個,無論
蒼綴是不是擁有人類通用的感情,至少我會爲之感動。

  所以我不可能完全不考慮蒼綴的安危,這也算是人類不理性的一面吧。

  我并不了解蒼綴。身爲活在嘈雜世界的人類,我沒有主動聯接她的感觸的習
慣,也并不喜歡這麽做。但是我仍然有自己的看法,蒼綴似乎具備骸族的特點更
多一些。畢竟她的血族血脈在不久之前才剛剛覺醒,或許血族的征兆還沒有來得
及顯現。

  在我爲這個決定苦思冥想的時候,蒼綴繼續的沉默着。我的思緒毫無保留的
傳遞給她,她反饋回來了些許欣喜的情緒。是因爲我在思考關于她的事情麽?或
許是因爲我承認自己并非是不在乎她的麽?我沒有得到答案。

  是的,哪怕是異體同心的契約者,也有着無法看透的東西。人類自從誕生以
來,正是因爲對未知的渴望才會成長,會痛苦,會恐懼……

  去複興血族吧,蒼綴。

  好。

  不想知道爲什麽麽?

  我已經懂了。

  不需要解釋,我的想法她都能讀的到。盡管這條道路充滿了危險和未知,但
至少未知的未來才會比較有趣。隻要擁有敢于承擔其後果的勇氣,我們就可以踏
上任何一種道路。我不知道她會創造什麽樣子的未來,但是現在我替她選擇的這
條路,一定不會枯燥無味。

  至于失去了一部分力量的我會面對什麽,似乎已經那麽不重要了,就把這算
成是一種賭注吧。希望當蒼綴成功立足于深淵的時候,她能夠給我帶來驚喜。

           ************

  我本以爲當自己重新醒來的時候會看到初邪或者是阿紗嘉的臉,或者還有一
點浮車前行的颠簸感。

  然而我首先感受到的是酸痛的肌肉和冰冷的地面,以及手腕上緊緊扣着的鐵
鐐。

  有笑罵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地方傳來,說明我在這個地方并不孤單。

  這種情形讓我心裏一緊,但是還不至于讓我亂了分寸。

  在盡量保持身體不動的情況下,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向周圍望去。

  這是一個非常寬敞的大廳,我正身處于大廳正中央一個五米見方的鐵籠之中。

  距離鐵籠大概七八米遠的地方坐着三個人,他們圍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正在聊
天。

  那是三個十分強壯的戰士。他們腰間挎着劍,身上穿着輕巧的護具,完全沒
有朝我這邊看的意思。

  身體下面的地面上閃爍着法陣的光芒,如我所料,吸取能量的法陣。體内的
能量已經完全見底,想要憑自己的力量破開鐵籠是不可能的。

  這個狀況讓我想起了很多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而且沒有一件是好事。

  我輕輕挪動了一下酸痛的身體,豁然發現神宮依舊挂在我的腰上,這讓我非
常困惑。不管從哪個角度想,也不會有人傻到将武器留給囚犯。

  不過也好,如果撐到晚上,到看守昏睡的時候我可以偷偷試着用神宮将鐐铐
撬開,等到那個時候……

                咕——

  空曠的大廳回響着我腹部所發出的饑餓的轟鳴聲,三個守衛全都扭頭看向了
我。

  我歎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一個看守站起身快步跑了出去,一個仍然坐在座位上,剩下的一個端着一盆
烤肉和一瓶水向我走了過來。

  這是個十足的壯漢,他讓我想起了食影者曾經的斧戰士霍圖。雖然沒有霍圖
那麽強健,但他脖子上的青筋還是讓人忍不住側目。

  壯漢将那盆烤肉和水放在了鐵籠外面,蹲下來看着我。

  「這是什麽地方?」我一邊問話一邊伸手抓起了食物想嘴裏送去。我也不知
道自己爲什麽會這麽餓,就好像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似得。

  「燃墟一會兒就來。」他用粗犷的聲音答道。

  「你是思滅者的人?」我皺起了眉頭。

  「思滅者的戰鬥團副團長,漢克。」

  「堂堂的副團長竟然來當看守?我面子真是夠大的。」我冷笑道。

  「我不是看守,你也不是囚犯。」漢克面無表情的說。

  他似乎沒有聊天的意思,于是我就專心把精力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就這麽
一會兒的時間,饑餓感似乎更明顯了。

  就在我專心消滅面前的食物的時候,門口那邊突然傳來了什麽響動。漢克站
起身來,轉向了大廳的入口。

  一個人影已經閃了進來,坐着的那個戰士蹭的站了起來。

  來的自然是燃墟。

  燃墟穿着和以前風格相仿的長擺風衣,不過沒有帶武器。他風風火火的走進
來,随意的擺了一下手,包括漢克在内的其他人就立刻走出了門外。

  燃墟隔着籠子站定,陰沉的打量着我。

  我提着神宮,站在籠内看着他,試圖從燃墟的表情上看出些什麽。

  對視了一會兒,燃墟沒有做什麽表示也沒有說話,隻是忽然擡手向我扔來一
件東西。

  我下意識的伸手接住,竟然是鑰匙。

  「什麽意思?」我皺着眉頭問。

  「想在裏面住一輩子?初邪已經出發了,你想還在這兒睡多久?」燃墟用沙
啞的嗓音淡淡的說。

  原來把我鎖在這裏并不是因爲什麽人要害我,而是初邪做的決定。

  就在我們要啓程的時候,蒼綴強行拉走了我的意識。開始的時候初邪急得要
死,但是阿紗嘉卻很清楚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很快就打消了初邪的擔憂。爲
了趕時間,初邪便将我留在了思滅者的城堡裏。

  至于我在鐵籠中的原因,則是爲了避免曾經在沙舟之城的事情重演。阿紗嘉
雖然清楚是蒼綴對我的意識做了手腳,初邪卻不能确定我是不是會像上一次樣在
無意識的狀态下發動【淵體喚醒】。爲了保證其他人的安全,她這才提議将我關
了起來。

  至于那些看守,并不是爲了防止我逃走,而是爲了防止其他人趁我無意識的
時候下黑手。

  得知了真相之後,我反而有些奇怪,因爲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燃墟的作風。

  按照我對他的理解,他根本就不會把我當一回事,更不會親自掌管這裏的鑰
匙。

  我打開了鐐鎖和鐵籠,一邊揉着手腕肩膀一邊走了出來。

  「初邪他們出發多久了?」我問。

  「四天。」

  「什麽!?」

  本來以爲我失去意識隻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卻不料自己沉睡了這麽長時
間,怪不得的起來的時候感覺肚子會這麽餓。後來我才知道,當我和蒼綴在意識
中對話的時候,由于她的沉默,我在虛無中喪失了時間感。主觀上似乎相當短暫
的思考被無盡的虛無拉扯成了整整四天……這也就是骸王在離開前叮囑的那句話
的意義吧,可惜我并沒有第一時間理解。

  「他們往那個方向走了?!」

  燃墟看着我,面容明朗而戲谑,這和我印象中的那個狂人差的很大。

  「你沒有能量,也沒帶補給品,能追上她麽?笑話……」他最終歎了口氣,
「跟我過來。」

  雖然對他的命令多多少少有些抗拒感,但我還是跟了上去。

  燃墟把我領到了他自己的房間。當我們走進去的時候,那個叫風信兒的女人
正在打理床邊的一盆盆栽。

  「讓人把東西給他拿過來。」燃墟對風信兒說。

  女孩輕輕點了點頭,像花瓣一樣飄到了門口,對經過的一個後勤人員輕輕的
低語。

  我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坐到了沙發上。這個時候,無力感突然湧了上來。昏
迷數日沒有進食的後遺症在現在算是發作了。

  「我真是看不透你。」我讓自己盡量的放松,然後又拿過一杯水往喉嚨裏倒
着,試圖多少補充一點水分。

  燃墟對我的評論沒有表現出情緒的波動,他踱在沙發後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眺望着思滅者城堡腳下的鐵輝城「你是想說,我對權力的渴望讓你想不通麽?」

  這雖然不是我想表達的角度,但多多少少也是沾着點邊際的,所以我點了點
頭。

  「你和初邪真是蠢到了一起的絕配。」他嘲諷道,「我想要的不是權力那麽
簡單。你覺得我的統治很殘酷?其實我隻是給了人們自己想要的東西。」

  「沒人想要岌岌可危的生活,也沒人想要朝不保夕的命運。」

  「沒錯,但我給他們的并不是那些東西。他們所有人都需要一個權威,而我
就是那個權威。」

  「權威……?」

  「他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走,他們不知道自己走的對不對,不知道自己會走
到哪裏。他們會在路上因爲疲憊而哭泣,會因爲饑餓而絕望,還會因爲難以忍受
的危機而瘋狂。所以他們需要的是我,而不是初邪那種蠢貨。」

  「初邪的理念可以給他們溫暖和慰藉,你的專斷獨裁能給他們什麽?所有人
都會恐懼你,因爲你沒有減少血腥,你在創造它!」

  「溫暖和慰藉隻能讓他們享一夜安眠而已。那個蠢女人又有多少溫暖可以一
一贈送給别人?把自己燃燒殆盡麽?人們緊抱着奪來的一點溫暖,是喂不飽明天
的肚子的。」

  「那你就可以?」

  「因爲人們會把光芒貪婪的吞掉,隻有仇恨和恐懼可以肆意的傳播……人類
在危難之際就是這種動物。在黑暗降臨的時候,仇恨和恐懼才能驅使着人類前行。

  給他們愛,他們就會躲在那束光明之下裹足不前。」

  這些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所以也沒辦法反駁燃墟。他曾經是上流家族的佼
佼者,而我隻是一個受過普通教育的普通人而已。很多事情我是沒有資格發言的,
因爲我本就無知。

  「你要做他們的權威,指引他們的方向。可是你又怎麽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對
的?你就沒有一點動搖麽?」

  我換了個質疑的角度。我并不是要駁倒他。正相反,其實我是希望能聽到足
以說服我的東西。

  「或許我會走錯,那又怎麽樣?新人類已經沒有退後的機會了。」

  我還沒有被完全說服,但卻無法否認他所說的話。

  這個時候,風信兒打開門,讓一個後勤人員給我拎過來了一個背包。我打開
它,看到了很多生存用的必需品。

  「上路吧。他們向海藍大陸的傳送門去了,按照給你的地圖直線趕路,應該
很快就能追上她。」燃墟說。

  我将包裹放在地上,沉默了幾秒,沒有動身。

  「燃墟,按照你的道路前行,新人類就算能夠重新回到外面,還有尊嚴可言
麽?」

  「尊嚴……」

  燃墟沉吟着那個詞彙,沒有立即回答。看來我問了一個好問題,他的理念也
并不是無懈可擊的。

  「貪狼,尊嚴是留給活人的奢侈品。對死人而言,尊嚴一文不值。」

  「戰士的尊嚴也一樣麽?」

  「……」

  燃墟沉默了起來。我沒有繼續等待他的答案。

           ************

  我帶着生存用品,追逐着初邪離開的方向而去。孤身一人的旅行,這個場景
有些熟悉,也有些奢侈。我背負的重重負擔早就剝奪了我獨自旅行的機會——雖
然那些「負擔」并不一定是什麽壞事。

  鐵輝城現在也許是【神都】裏最安甯的城市了,思滅者在城市的外圍和城内
的小廣場建立了很多食品配給站,整個鐵輝城的市民幾乎都被發動起來成爲了自
發的勞動力。結晶大陸各個地方湧來的難民在這裏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得到了喘
息之機的人們剛剛從死亡的恐怖中解脫出來,還沒有搗亂的精力。

  我用高速飛行了大概半天的時間,然後放緩了速度。距離鐵輝城越來越遠,
可能遇到的危險也自然而然會随之增加。雖然結晶大陸整體而言并沒有發聲真正
恐怖的饑荒,但食物的短缺仍然使得會人人自危。

  背後的包裹裏裝了足以支撐一周之久的食物,都是經過營養搭配的高熱量蛋
白棒,一天三根就可以保證正常的活動消耗。但這東西根本就沒有經過調味,吃
起來口感粗糙而且帶着一股微微的乳酪的如果是在平時,我的胃部是絕對不會容
許這種東西進入的。

  不過現在任誰都沒得選擇。雖然我沒有體會過瀕臨餓死的感覺,但我至少清
楚現在這個時候能夠吃飽就已經來之不易了。

  我在飛行的途中陸續看到了很多正在遷徙的難民,其中還有不少是擁有戰鬥
等級的戰士。城鎮之間的大路上被扔滿了各種各樣的包裹和行李,而那些有氣無
力正在趕路的難民們對地上的東西全都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

  我降低了飛行的高度仔細查看了一下,發現滿地的行囊基本都是一些衣物和
零碎的小玩意。當人餓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曾經看重的必需品都已經變成了負擔。

  人們除了行路之外已經拿不出額外的力氣來背負它們了。

  隻有食物才是唯一的必需品,人們在旅途中很快就明白了這個事實。

  那些等級不高的戰士甚至連盔甲都丢掉了,隻有腰間的武器還能顯露出他們
的身份。

  在第一天晚上,我随便從路上撿了一些衣物和被褥,深入到了樹林裏面,弄
成了可以保溫的簡陋睡袋,然後在趕路的疲憊中享用了一份安靜的睡眠。

  第二天的時候,大路上的人影卻幾乎都不見了。我飛了半天,僅僅看到了三
波十幾個人組成的難民隊伍。這有些奇怪,不過我并沒有時間去探尋答案。

  道路向另一個方向轉彎的時候,我脫離了主幹道,以直線的角度向通往海藍
大陸的傳送門繼續飛行。那裏是初邪的最終目标,車隊很難從茂密的山林地區穿
行,我這麽走能更快追上他們。

  我将高度定在剛剛高過樹冠的地方加速行進,能量消耗過半之後就在樹上休
息,這樣既安全也不容易在樹林裏丢失方向。

  當我第三次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一陣人聲從不算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那聲
音很奇怪,有點像吼叫,但聲音很啞,也很微弱。

  我從樹上跳了下來,徑直向那個地方走去,想要一看究竟。

  喘息的聲音,沉悶的噗噗聲……我把手按在了神宮上,透過樹叢向那邊看去。

  一個男人躺在地上,像死人一樣一動不動。他的身上坐着一個女人,那個女
人拿着一根匕首插在男人的胸口上。

  她把匕首拔出來,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氣,然後又一次插下去。女人的手臂、
面頰和胸前的衣服上全都是血,那個男人的血。

  女人的眼裏是死氣沉沉的灰色,仿佛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驚恐、激動或者憤
怒。她像恐怖片裏的木偶一樣,一刀刀的戳着身下男人的屍體。

  離他們不遠的地面上,丢落着一個布包。布包歪在哪裏,有一灘被踩爛的漿
果散在旁邊。

  我不知道沖突是怎麽爆發的,也不知道誰對誰錯,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
是離開。

  可是在我繼續動身之前,另外一個男人出現了。

  那個男人的手裏拿着一把劍,他從另一個方向的樹叢中走了出來,女人也回
頭看到了他。冗雜的長發垂在女人的面頰上,邋遢的像是街邊的乞丐。

  男人看了看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擡起手裏的劍指向女人,然後走過去撿起
了地上的布包。他将布包背在了背上,然後用手撈起那捧稀爛的漿果。

  漿果的汁液和泥土混在一起,看起來像糞便一樣,可是那個男的完全不在意,
他一口就将手裏的東西吞了下去。

  他一邊吞咽着肮髒的果實,一邊用劍對着那個女人,慢慢向後退去,重新消
失在樹林裏。

  女人手裏的匕首落在了地上,她從那具屍體上滑了下來,完全不在乎自己是
不是躺到了血泊裏面。

  她仰躺着開始抽泣,很輕很輕的抽泣,就好像無力再流淚。

  那是一種絕望的放棄。

  我撥開樹叢向她走了過去,而她并沒有看我。或許她已經接受了即将到來的
死亡,至于我是什麽人,對她已經不重要了。

  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把她從深黑色的血泊中拉了出來。她無動于衷的任
憑我擺弄,隻是直直的望着天空。

  「别吃我……」她喃喃道。

  我心裏微微抽動了一下,把準備好的一根蛋白棒遞到了她嘴邊。

  女人的眼睛微微亮了,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指甲差點撕破我的皮膚。

  兩秒鍾的時間,她就把那根東西吞進了肚子裏,而且沒有被噎到。那像野獸
一樣的進食讓我本能的想要後退幾步來保護自己。

  咽下了嘴裏的東西,女人長長的喘了一口氣。浸透了血液的長發在女人的肩
膀糾結成好幾束,她擡手把頭發攏在腦後,用充滿淚水的眼睛看向我。她還很年
輕,如果不是這樣也不可能撐這麽久活下來。

  「謝謝你……」女孩用啞啞的聲音說道。

  我站起身來,「你運氣不好,沒有碰見送補給的車隊。」

  「我碰見了……但是被人搶走了……好不容易摘得果子和野菜也被人拿走了
……還以爲今天就要死了……」她帶着一絲顫抖的嗓音說道。

  我忍不住發出歎息:「大路上沒有人走,都是怕被人搶,是不是?」

  女孩點了點頭。

  我大略的做了下計算,然後掏出三根蛋白棒放在了她面前:「繼續走。鐵輝
城有充足的食物,還有睡覺的地方,一切都會好的,别放棄。」

  女孩的眼裏隻剩下了我給她的食物,她一把将它們抓起來,緊緊地抓在手裏。

  我扭頭繼續趕路,她卻跌跌撞撞的跟了過來,似乎沒有聽見我之前說的話。

  我皺着眉頭停下腳步,她也停了下來,呆呆的看着我。

  「你不認識鐵輝城的方向?」

  她點頭。

  「那你跟着我幹什麽?」

  她沒有說話,隻是站在那裏看着我,手裏還緊緊攥着我給她的東西。

  這個時候我大概懂了。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因爲她害怕曾經讓自己瀕臨死亡
的饑餓,所以她隻能選擇跟着我,因爲我身上有真真正正能夠作爲食物的東西。

  相對于鐵輝城而言,我所能給她的安全感會更強。

  可是我不可能帶着她走,且不說會不會拖慢我的腳步,光是食物我就不肯能
和她平分。

  三根蛋白棒雖然不能吃飽,但支撐她走到鐵輝城外圍的補給站還是足夠的。

  可是如果帶上她,我們在追上車隊之前就會消耗光所有的食物。

  其實這個道理她會不明白麽?她當然明白,隻是心裏的恐懼已經戰勝了一切。

  所以我沒有再和她講道理,隻是重新給她指了個方向,然後躍向空中飛走。

  我聽到她在我背後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然後是尖聲的惡毒咒罵。人在
這個時候的心理很簡單,隻是想要通過咒罵引起對方的注意。這是非常可憐的做
法,可是我沒有那麽多的憐憫可以給她。

           ************

  第三天的時候,我遇到了很多食物充足的流民。他們走路的速度和精神狀态
都要遠遠好于前兩天遇見的人。這些人應該是剛好遇到了車隊,得到了分發下來
的食物吧。不管怎麽說,看來我的路是走對了。

  飛到了下午的時候,視線裏出現了一個城鎮。我掏出随身攜帶的結晶大陸的
地圖,确認了一下自己的行動軌迹,那應該是湍溪城。

  城市的規模不算小,一般來說這種大小的城市常駐的人口至少也有十幾萬。

  當饑荒爆發的時候,人口密集的城市收到的波及最大。畢竟小鎮的居民可以
更方便的從野外獲取生存資源,而城市裏的人要面臨的資源争奪實在是太激烈了。

  我不知道湍溪城原來是什麽樣子的,但現在它已經被破壞的相當嚴重了。城
市中到處都可以看到能量戰鬥的痕迹,甚至連城邊流過的那條小河都因爲某種人
爲的原因而淤塞住了。

  連續幾天的趕路讓我全身都很疲憊,于是我決定在城裏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
晚。

  城裏已經看不到太多人影了,偶爾有從别的地方趕來的流民在這裏落腳,我
沒有管他們,他們也沒有注意我。

  我随意挑了幾個看上去并沒有被毀壞的房子進去查看了一下。很不幸,這裏
原來的主人在逃離的時候帶走了大部分生活用品。除了一些瓶瓶罐罐之外,我所
需要的被褥幾乎都被帶走了。

  帶着郁悶的心情,我順着街道往城市中央繼續前進,最終停在了一個小廣場
外。

  廣場裏面堆了一大堆的補給品,我想那應該是初邪他們在路過的時候留下來
給難民們的。補給品旁邊聚集了不少人,大概有三十幾個的樣子,他們正試圖将
這些補給品搬走。

  我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些人裏面絕大多數都是女人,隻有七八個男性。

  這些男性并沒有參與搬運的工作,隻是站在一邊像是監工一樣。他們身上都
穿戴着武器盔甲,看上去精神狀态很好。

  而那些搬運補給包的女人們則完全不同。就好像我之前遇到的那個女孩似得,
她們眼裏的神色一模一樣。

  這個時候我已經大體清楚發生什麽事情了。這些男人控制了大部分的食物,
然後女人們則不得不爲了一口吃的甘願爲之奴役。在人類還處于野蠻時期的時候,
由力量決定一切的規則是最正常不過的。

  然而人類早就擺脫了那個時代,我們花費了上千年的時間用自己的大腦和雙
手創造了偉大的科技,讓人類站上了文明的殿堂。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實在
說不清人類的文明到底有多麽脆弱。相對于人類的曆史而言,這改變幾乎是發生
在一夜之間。

  這是面前這些人的錯麽?還是說人類本來就是這樣易于堕落的生物?我隻覺
得有些迷茫。

  雖然眼前的發生的事情讓我感到有些不爽,但問題在于我并沒有改變着一切
的能力。難道要我做個法官,把食物平分給每個人麽?就算如此,我走了以後一
切還是會歸于原狀。況且這些男人所做的事情隻是強占資源,我也不敢說自己在
饑餓之中不會做同樣的事情。

  由于我并沒有刻意的隐藏自己的形迹,那邊已經有幾個男人看到了我。他們
沒有表現出警戒的姿态,也沒有去摸武器,隻是走了過來。

  我并沒有找麻煩的想法,所以也沒有碰自己的武器。

  「從哪來的?餓不餓?」領頭的那個男人對我揚了揚下巴。

  對方的語氣挺和善的,他在問我的時候還拿出一包蛋白棒對我揚了揚手。

  「我從海藍大陸過來的,吃的還有些。」我編造了答案,不過後半句倒是真
的。

  那個男的點了點頭,然後将那支蛋白棒向我扔了過來:「拿着吧,我們還有
的多。天快黑了,你有落腳的地方麽?」

  「這邊的房子都給搬光了,實在不行隻能睡在地上了。」

  我選擇的措辭都是溫和而實在的。一來我不想讓對方有所警惕,二來我也的
确需要一個溫暖柔軟的地方來睡覺。

  「當然了,都是我們搜刮的啊。」那個男人笑了起來,「我們把這一片城區
的物資都集中起來了。不嫌棄的話跟我們來吧。」

  「那就多謝了。」我将他給我的蛋白棒塞進嘴裏,然後跟上了隊伍。

  其他幾個男人對我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從他們臉上的神色輕松而散漫,甚
至帶着一絲軟膩的感覺。我能夠辨别出來,一共八個男人,這裏面隻有兩個是有
戰鬥等級的戰士,其他人隻是拿上了武器的普通人。

  一個是開始和我搭話的家夥,那家夥的武器明顯是高級的東西,身上铠甲的
能量增幅應該也不算弱。他找我搭話的時候似乎很迅速的就确定了我身爲戰士的
事實,所以每一句都帶有示好的意味。我猜,就算他不是9級以上的高級戰士也
應該有非常豐富的冒險經驗。

  另一個大概沒有他的等級那麽高,但也俨然是這群人裏面有威信的角色,這
是普通人對戰士的一種本能敬畏所産生的感覺。

  而那些搬運東西的女人隻有幾個扭頭看了看我,她們都挺年輕,而且樣子都
不算難看。不過長時間的饑餓和勞累使得她們面色蒼白而憔悴。

  我随着這群人走了不到十分鍾,期間那個高級戰士一直在和我有一搭沒一搭
的聊天,似乎想要多套一下我的情況。而我帶着警惕心,沒有給他什麽有意義的
内容。我沒有選擇說謊,因爲這個時候有一定警惕心才是正常的。他很清楚我戰
士的身份,也知道我們這種家夥嘴巴一般都比較難撬開。

  一個看上去很豪華的莊園出現在路的盡頭,那應該是原來城主所住的地方。

  城主一般都是有專職的「電池」所擔任的城市管理者角色,但是當【末日】
到來的時候,這種職位根本就拿不出什麽威信出來。

  莊園的院子不算小,我們又走了一會兒才進到了主樓裏面。我在院子裏看到
了有幾個負責警戒的家夥,還有幾個女人在院子裏忙着什麽。看來這夥人的規模
不小,至少還有閑心來讓人做雜活。

  我打量了一下大廳,這似乎是他們的主要活動區域,因爲絕大部分的空間都
被淩亂的床鋪和日用品所占據了。空氣中彌漫這一股微微的酸臭味,人多而疏于
清潔的地方總是這樣。

  回歸基地的人們分頭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除了開始和我搭話的家夥之外,
沒有人再理會我的存在。

  「哪裏可以睡?」我問。

  「你等下。」那個男人對我按了按手,然後向側面的一個房間走過去。他敲
了敲門,「拉赫曼,我們領回來一個過路客。」

  裏面有一個聲音模模糊糊的響了起來,然後帶我來的男人推開了門,示意我
進去。

  他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就離開了,一副完全沒有戒備我的樣子。我看着他向另
外一個房間走去,然後才轉頭邁開了腳步。

  落日的餘晖從窗戶裏穿透進來,針紮一樣刺眼,我聽見一個女人低聲的驚叫。

  「别動。」房間的主人用低沉緩慢卻不容違逆的聲音命令了一句。

  視線慢慢變得清晰起來,我看到一個裸體的年輕女孩正站在窗戶前面,咬着
嘴唇将捂向敏感部位的手臂放了下來。

  她的面前坐着那個叫拉赫曼的男人。他背對着我,在一張豎起的畫布上塗抹
着各種各樣的顔色,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臉。整個房間裏彌漫着一種化學顔料的氣
味,牆邊的桌子和角落裏堆積着一些畫布和大量的顔料。

  他在畫畫,我分不清水彩和油彩之間的區别,但是我知道他的畫技應該還算
不錯,因爲畫布上的形象和窗前的模特看起來相似度還是很高的。

  裸身的女孩因爲房間裏面多了一個人,所以顯得越來越緊張,身上也在微微
發抖。

  男人又畫了幾筆,似乎有些不滿的擱下了畫筆。他搖搖頭站了起來,揮揮手,
示意女孩出去。

  女孩抱起了衣服,手忙腳亂的穿在了身上,低着頭離開了房間。

  拉赫曼回身向我走了過來,他是個中年的男性,面容有些許閃米特人的痕迹。

  這家夥眼神銳利面容冷峻,我注意到在房間的畫架之間斜倚着一把劍,應該
也是個戰士。

  「不畫了麽?」我随口問了一句。

  「你一進來,她沉下來的氣息亂了。繼續畫,就走樣了。」他漫不經心的回
道。

  「看來我該說聲抱歉。」雖然這麽說着,但我的語氣中并沒有什麽歉意。

  拉赫曼沒有回話,而是另起了話題,重新找回了對話的主動權。我意識到他
應該就是這幫人的領導者,否則也不會把這麽生硬的舉動做的順風順水。

  「你從哪裏來?」

  「海藍大陸。」

  「我們也是。聽說你隻是路過?」

  「是的,我隻想找個舒服的地方過一夜。」

  拉赫曼輕輕攤了攤手:「我們這裏就很舒服。當然,不是指這間畫室。」

  「真難得,現在這種時候還能有這種東西存在。」我感歎了一句。

  「這些東西已經沒人要了,很容易就能弄到。不過這個褚色的……」他拿起
一罐顔料,「我幾乎把這座城都翻遍了才找到。」

  他有些得意的笑起來,嘴唇上的胡子一動一動的。我也笑了笑。

  「留下來加入我們。」就在氣氛看上去有些融洽的時候,他猛然抛出了一個
邀請。

  像刀子一樣的問題切碎了我的笑聲。我打量了他一下,他已經不再笑了,不
過并沒有什麽殺氣。

  「不答應的話,有什麽後果麽?」

  「我想大概沒什麽後果。不過我覺得你會願意。」

  「可是思滅者在鐵輝城收納難民,那裏會有充足的食物,也有安全保障。」

  「是的,我們當然知道。今天運回來的物資都是他們的車隊沿途發放的。」

  「那你們爲什麽不去那邊?你不會以爲還能像以前一樣平平安安的回到外面
去吧?就算物資再多也總有用完的一天。」

  我這麽說并不是天真的想要說服他,而是想摸清他們的真實想法。這些人在
這個地方駐紮下來一定是有理由的,而且也一定有什麽依仗。

  拉赫曼擡了下手,示意我和他一起出去。我樂得如此,畢竟畫室裏的氣味并
不好聞。

  大廳裏現在躺滿了人,都是一些女人,她們疲憊的躺在自己的鋪位上,麻木
的讓時間流逝着。男人們則四處走動,有的在肆意說笑,有的靠在通向二樓的樓
梯上閉目養神。

  一個男的拿着一條蛋白棒踱到了一個女人面前,女人接了過去。她一邊大口
吃着剛到手的食物,一邊跟着男人離開了大廳。

  和我想象的一樣。當男人掌握了賴以爲生的資源之後,女人所能交易的東西
就隻剩下了自己的身體。

  「我們去了鐵輝城……」拉赫曼似乎是有意讓我看到這個場景,「要麽像蟲
子一樣每天饑腸辘辘的活着,要麽爲了一口吃的去賣命。不是要橫穿魔界麽?我
敢打賭,你我都是最先死的那一批人。而在這兒,我們說了算。」

  「那這些女人呢?也是這麽想麽?」

  「讓她們就這麽上路吧,看看會不會活着到鐵輝城。」拉赫曼冷哼道。

  我承認他說得對。他帶着人在這裏建立了獨特的秩序,像古代奴隸制一樣的
秩序。但這畢竟也是秩序的一種,我沒有資格爲别人的決定買單。

  把食物分給這些女人然後送她們去鐵輝城?現在的我可沒有這個時間。就算
我替這些女人搶走了食物,那也無非是用另一種方法殺掉這些男人而已。

  我用奇怪的理由成功地自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雖然這并不能真正的說服我
心裏可笑的正義感,但我沒有忘記我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如果我不是在反抗軍
中占有一席之地,很難說我是不是會加入他們。畢竟沒有人想做蟲子,也沒有人
想做炮灰。

  「怎麽樣,加入我們麽?你的戰鬥等級不低,我們需要你這樣的戰士。」拉
赫曼緩緩說道。

  「終歸有一天你們的食物會吃完。」

  「或許不會。」拉赫曼露出了一抹傲慢的笑容。

  他胸有成竹的回答讓我警覺了起來。如果他的回答意味着他會有穩定的食物
來源,那無疑意味着一樁陰謀。現在穩定而大量的食物來源隻有反抗軍的作物培
育飛艇。而所有的飛艇都停在思滅者城堡的深處,除了初邪的車隊。

  難道他們想要搶一輛飛艇?就憑他們幾個人麽?我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從人數和實力上他們都沒有這個資格。

  或者他們背後還有更大的一股集團勢力?他沒有告訴我的意思,我也不可能
直接問他。

  他掏出一根蛋白棒放到我手裏:「這是我們的貨币,去挑一個喜歡的姑娘吧。

  今天好好休息,可以考慮的時間還有很多。」

  不可否認,拉赫曼的領導能力不錯,很善于讓其他人接受他的觀點,也能夠
迅速建立一定的威信。不過我不可能真聽他的就是了,畢竟他不知道我的真實身
份。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呼喊聲,接着就是一次能量爆炸。一個人從
房頂上摔了下來,似乎是守衛被人給幹掉了。

  很多男人拿着武器沖了出去,但是拉赫曼沒有動。我疑惑的看向他,他隻是
遞給我一個淡定的眼神。

  「幾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小子之前和我們起了沖突,其他人會解決的。不過如
果你想讓大家見識見識你的力量,我建議你出去玩玩。」

  「或許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故意道。

  「你至少也是數字級的戰士,那幾個傻小子不可能打得過你。」

  「那麽你呢?」

  拉赫曼舒展了一下眉頭,「如果我沒有足夠的力量,也沒辦法領導這個地方,
不是麽?」

  他對外面的争鬥不是很有興趣,說明來的人确實對他們構不成什麽威脅。我
也有這種感覺,因爲外面守衛一看就是隻知道粗淺能量運用的家夥,那個能量爆
炸的水平也不過是字母級。

  幾分鍾以後,外面的人回來了,看上去一臉懊惱的樣子。那個領我回來的家
夥更是罵了兩句髒話。

  「薩義德。」拉赫曼叫了他的名字。

  薩義德靠了過來,有點咬牙切齒的樣子:「損失了三個人!他們四個動完手
立刻就跑了,我們怕追過去會被他們個個擊破。」

  拉赫曼點了點頭,「沒關系,下次他們就走不了了。他們不是想救人麽?」

  說到這裏,他用豎起拇指向樓梯下的偏門點了點。

  薩義德微微一笑,眼角帶着一絲興奮向裏屋走去。那張臉我曾經見過無數次,
當人要施以惡行的時候就會是那種表情。

  那個偏門後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薩義德在幾分鍾後從那裏拉出來一個女
孩。

  這個女孩面容清麗,略顯嘈雜的秀發緊貼着瘦瘦的面頰。她瘦削的可怕,虛
弱的站不起來,幾乎是被人拖着上來的。一身連衣裙拖在地上被弄的很髒,還有
不少被撕壞的地方。

  可是她的眼睛裏仍然有着光芒,一股求生的光芒。

  薩義德一松手,女孩立刻就摔在了地上,她努力想站起來,不過失敗了。旁
邊有人拿來幾根食物在她面前,挑釁般的晃了晃。

  「已經四天了,」薩義德壞笑着說道,「還是不要麽?雖然不是很好吃,但
是餓久了之後會顯得格外香甜。」

  女孩隻是低着頭,沒有回答的意思。

  「你看,其實我們是很講道理的。我們不是沒給你選擇。」他似乎早已預料
到了結果,抓着女孩的胳膊将她提了起來,扔在了一邊的桌子上面。

  他把女孩面朝下按在桌上,擡手掀起了女孩的裙子。女孩白皙的長腿立刻暴
露在了空氣裏,上面布滿了淤青和肮髒的污物,看起來應該是被蹂躏了很多次。

  薩義德抓住女孩的手腕,整個身體壓了上去。女孩已經虛弱到根本不可能反
抗的程度,當身後的男人用力入侵到她裏面的時候,她甚至沒能做出一個完整的
痛苦表情。

  旁邊的男人嬉笑着看着這一切,有的人甚至已經肆無忌憚的玩起了自己的東
西。令我意外的是,旁邊的那群女人們并沒有兔死狐悲的表情,她們甚至露出了
幸災樂禍的笑容。

  女孩的身體随着男人兇狠的聳動不停的在桌子上震蕩着,她細長的雙腿完全
撐不住那力道,軟軟的拖在地闆上。男人當越來越用力的時候,她終于痛哼了起
來。

  薩義德從後面用力抓住了女孩的脖子,一邊粗暴的在女孩身體裏發射,一邊
舒爽的呻吟起來,那聲音讓人作嘔。

  他往外拔出東西,一股渾濁的漿液順着女孩大腿内側就流了下來。緊接着,
旁邊那個急不可耐的家夥就沖過去抱住女孩的腰,貪婪的磨蹭了幾下,将陽具捅
了進去。

  女孩痛的流出了眼淚,但是她眼中的光芒并沒有消逝。或許她早已經習慣了
這種欺淩,又或許她在期待着什麽東西。

  「不要誤會。」拉赫曼對我說道,「我們都是很講規矩的,這種事情都是按
照自願交易來的。她是唯一的例外,所以這算是懲罰。殺了人,受懲罰也是理所
應當的,對吧?如果你願意的話,加入我們以後,你也可以對她随便做自己想做
的事情。」

  當拉赫曼對我說這些的時候,女孩突然擡頭看向了我。那雙眼睛所透出的光
芒讓我忍不住和她對視起來。女孩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軟軟的吐息着難以聽清
的句子。

  是在求救?嘴型卻是對不上的……我不知道她想對我說什麽。

  拉赫曼也注意到了什麽,他臉色微變。

  緊接着,女孩掙起被掐紫的手腕。她死死的看着我,将胳膊探出桌面,指了
指桌子下的地闆。

  劍光猛的閃過,拉赫曼的一劍砍斷了女孩的手腕。

  鮮紅的血從從斷腕的動脈噴了一地,那抹紅色直接讓我呆住了。

  她要告訴我什麽?爲什麽拉赫曼會這麽兇殘?她隻是做了一個動作而已…

  …那個動作代表着什麽!?

  就在我出神的兩秒,女孩已經摔倒在了地上。她痛昏了過去,任憑鮮血泉湧。

  這一切,完全不對頭。而我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隻有一種。

  女孩的那個動作,是想告訴我地闆下面有什麽東西。

  是攻擊性的法陣陷阱?這是我唯一能猜到的東西。

  于是我在其他人攻擊我之前擡手向地闆打出了一顆能量彈。

  地闆被轟的一聲炸塌了,粉塵和木屑爆了開來。我向旁邊躲閃,并聚集起了
能量罩來防禦可能會到來的攻擊。

  可是那裏并沒有法陣被發動,也沒有人來攻擊我。是我想錯了,剛才的那一
幕讓我多少受了些沖擊,卻忘了一件事情:憑我的魔法感應能力,不至于在和平
狀态下忽視魔力的波動。

  我順着地闆露出的口子看去,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累累的鮮紅人骨幾乎塞滿了地闆下面的那個地窖。那些
被割下了面頰的腐爛頭顱張開着森森的牙齒,爆發出無聲的狂嘯。

  女孩是想告訴我……他們能活下來的理由,是在吃人。

  她在飽受蹂躏的時候,竟然還有心思在乎别人的死活……

  我一瞬間理解了那些女人的幸災樂禍。當她們在爲了一口吃的而成爲出賣身
體的妓女的時候,那個女孩卻甯可被強暴也不予屈服。于是她們嫉妒了,她們比
那些男人還要恨她。

  我沖過去,用力捏住女孩的斷腕,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将背囊裏的繃帶緊緊地
紮住了她的傷口。

  與此同時,一股能量炸開了房門。

  女人們驚叫着向牆邊縮去,而男人們卻沒能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在
胡亂吼叫着。畢竟像拉赫曼這麽精明的人并沒有幾個,他們沒發現女孩的動作,
也不明白拉赫曼爲什麽要砍她的手。

  我聽到呐喊的聲音和慘叫聲,緊接着背後就是一次能量爆炸。我用能量罩護
住昏迷的女孩,任憑爆炸沖在身上。

  那爆炸不算強烈,那是大概8級的戰士正常攻擊所能産生的威力吧。

  我的等級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測過了,但是我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比4級
要低。雖然我曾經因爲契約的關系失去了很多等級,但噬族領主八詭所給我的晶
貝讓我恢複了不少,而且那之後我也經曆了幾場惡鬥。

  「圍上!!」拉赫曼在指揮道。

  四個不速之客被拉赫曼的人圍在了中間。他的人有三十來個,其中大概有五
個是有數字等級的職業戰士。

  而那四個家夥,則是三男一女的組合。他們的年齡讓我皺起了眉頭,因爲看
上去那幾個還是半大的孩子。

  十八歲?二十歲?怪不得拉赫曼會稱呼他們爲「小子」。

  「自以爲是正義使者麽?」拉赫曼沉聲說道。他的手在微微發抖,那是提升
能量的信号。

  「你們這些垃圾!!少廢話!!來啊!!」

  說話的是四人中那個相對矮小的。他拿着一把大劍,在铠甲的一些位置附加
了裝飾用的緞帶,打扮的像個動畫片裏的主角。

 另外三個是胳膊上有明顯一圈肥肉的胖子、紮着辮子的男孩和拿着單手劍的

  女孩,他們四個背靠背貼在一起,狠狠的盯着拉赫曼的人。

  「等你們很久了。投降的話,饒你們一命,給我們做兩天苦力就放了你們。」

  拉赫曼輕描淡寫的勸說着那四個家夥。

  「放屁!」說話的依舊是那個矮個子,「你們幹的好事!死後都他媽得下地
獄!」

  他說話的時候瞅向了地闆被我破壞的地方,看來他們幾個很清楚這裏的人做
了什麽事情。

  「你怎麽說?」拉赫曼看向了我,「那女的以爲我們會吃了你,她弄錯了。

  像你這種有用傑出戰鬥力的人,我們很需要你的幫助。這四個小子,你和我
兩個人就能幹掉。有沒有興趣玩玩?」

  我沒有說話,隻是把處理完傷口的女孩放到了地上。

  那四個冒失的家夥看着我,面部表情有些抽搐。本來他們勉強還能應付那幾
個戰士,但是我插手的話平衡就會很容易被打破。

  「還是說,你打算幫他們?」拉赫曼眯起了眼睛,終于露出了一絲殺氣。

  「我不認識他們,沒理由幫忙。」我這樣說着。

  拉赫曼對我中立的态度還算滿意,他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水晶劍……或許是魔晶鑄成的武器……半透明的劍身在燈光下映照出了璀璨
的光華。

  當看到這把武器的時候,那四個小子都愣住了。他們這才意識到,這種能擁
有這種高級武器的戰士似乎并不是那麽容易戰勝。

  「來單挑吧,」拉赫曼說出了讓他們驚訝的建議,「我可不想把我們的房子
給破壞掉。一對一的話,你們也不算吃虧。」

  「臭狗屎!」矮個子繼續罵道。

  「你們人多!我們就算赢了也沒法安全離開!」另外那個紮小辮子的男孩緊
繃着臉說話了,「所以,還是魚死網破吧!」

  「拉赫曼,」我叫了領頭人的名字,「還是咱們兩個玩玩吧,和小孩打沒什
麽意思。」

  拉赫曼皺起了眉頭,「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不是不想破壞這裏麽?咱們可以出去。要是我輸了,就加
入你們。」

  「要是你赢了呢?」拉赫曼帶着一絲警惕問道。

  我笑了笑,「我赢了的話,你們應該都已經死了。」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下來,拉赫曼的臉在抽搐,他似乎有些憤怒。

  「是什麽給你這種自信的?你以爲自己有多強?」

  話音剛落,一股氣流就從他腳底向上升了起來。那不知道是什麽法式,但是
我沒有看到他畫陣也沒有做任何手印。按照魔力規則來說,這很不正常。

  除非他和潘多拉一樣,使用的是屬性能量。

  我拔出神宮,對他晃了晃刀刃,然後向外面走去。當我從那四個家夥面前走
過去的時候,我聽見那個矮個子似乎想說什麽,不過被旁邊的那個女孩用力推了
一下,聲音憋在了嗓子裏面。

  「喂!你有名字麽!?」拉赫曼在我背後叫道。

  「貪狼。」我認爲已經沒有什麽必要隐瞞自己的名字了。

  我聽到身後的人呼吸一窒,足足有兩秒的沉默,緊接着就是一聲爆喝。

  「殺了他!!!」

  那是充滿了恐懼感的吼叫和命令,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對我名字的恐懼。

  咀嚼着别人對自己的恐懼,那感覺是說不出來的美味。

  我向院子裏竄了一下,向後看了看,大概有一半的人沖了出來。那些人的反
應力還算不錯,而剩下的我猜應該是根本沒怎麽戰鬥過的普通人。

  我不喜歡欺負弱者,但是既然是自己來送死我也沒必要手下留情。

  況且食人鬼們本來也沒有人權和尊嚴可言。

  我一個反向加速,正好錯位到了最前面的兩個人身邊。他們想要揮劍砍我,
但是當這個念頭剛剛誕生的時候,他們的下半身就已經飛了出去。

  完全不需要使用什麽别的力量,單是最普通的高能量加速就足以讓這群低等
級的家夥眼花缭亂。我開始在人群中間亂竄,雖然反作用力讓我的胸口非常難受,
但那并不是不能忍受——比這還要強烈一倍的加速力我也不是沒有承受過。

  他們無謂的向我竄過的地方揮動着武器,嘴裏發出哭嚎一樣的呐喊。那動作
實在是太慢了,以至于我感覺自己的斬殺實在是沒有什麽成就感。

  兩分鍾的時間,地上已經躺了十二個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被攔腰斬斷的。

  腸子和各種顔色的内髒噴灑了一地,躺在地上的斷肢還在神經性的抽搐着,
就好像沒能接受自己的命運。

 那些沒有第一時間參戰的家夥們在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已經沒有勇氣再靠過

  來了,他們扭頭向其他地方開始逃竄。

  「你們想留着他們嗎!?」我對那四個發愣的少年吼了一句。

  他們一驚,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用能量加速追向了逃竄的那些食人鬼。

  拉赫曼和另外三個還沒有被我殺掉的戰士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他們的手在瑟
瑟發抖,就好像在隆冬中被剝光衣服的嬰兒。

  「……朽骨貪狼……果然……沒可能……」拉赫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
對我舉起了武器。

  「我還真沒想過會碰到有陌生人知道我的名字。」我将神宮上的血液甩掉,
然後插回了劍鞘之中。

  「沙舟城屠夫……天使之塵的送葬者……五千萬S通緝犯……我們當然會知
道……」

  我從沒想過自己的名字會被其他人當做傳說一樣提起,就好像我們曾經提起
那些零級的戰士,提起那些不朽的戰士所留下的故事一樣……這讓我有了一種說
不出來的滋味。

  「那死在我手裏也算是對你們的優待了,你們本不配以戰士的資格死去的。」

  我說。

  「你不明白……現在這個時候,失去生存能力的人和肉類是一……」

  我沒有給拉赫曼說完話的機會。半圓形的的骨牢發出尖嘯從地面竄了出來,
擋住了所有他們可以逃跑的方向,我凝聚出一根骨矛竄了過去。

  這是毫無保留的全能量加速,那幾個人咬着牙做出了格擋的姿勢,我卻一動
手腕松開了自己制作的武器。

  骨矛帶着原有的速度沖了過去,而我用能量強行減速,貼着地面拔出了神宮。

  一個倒黴的家夥被突然變相的骨矛狠狠的釘在了骨牢上面,而神宮帶着滿溢
的能量在地上割裂出了一道深深的壕溝,然後砍斷了另一個家夥用來格擋的武器,
以及他連着頭顱的半個肩膀。

  另一個人從旁邊想要揮劍砍我,我微微低頭,讓劍刃順着脖子滑了過去。這
個動作讓我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畢竟危險度有些高。可是戰鬥的時候很多動作
已經來不及思考了,這個躲閃我做的行雲流水,就好像已經刻在了骨子裏面。

  攻擊沒有命中的代價就是死亡,我用另一隻手在零距離做出了攻擊。本來是
想給他一枚能量彈的,但是看着他的護罩,我改變了主義。

  這是我第一次用凝聚能量光柱的方式進行攻擊,或許是能量等級差的太高,
他整個身體都被我的能量光柱所貫穿,留下了一個透明的血洞。

  我從來不用能量光柱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我之前絕大部分的對手等級
都比我高,所以我并不敢以這種浪費的方式來進行攻擊。

  拉赫曼舉着劍幾次想要向我邁步攻擊,卻始終沒能挪動腳步。直到他身邊最
後一個人倒下,他也沒能對我揮出一劍。

  這就是喪失了戰意吧……喪失戰意的戰士,是沒辦法揮劍的。

  「可惜……」他最終把劍扔在了地上,「可惜那幅畫我還沒能畫完……」

  「畫自己的餐點,很有意思麽?」我譏諷道。

  拉赫曼搖了搖頭,「可能你不信。我并沒有吃過人,我隻是沒有阻止他們去
吃人。你沒有體會過吧?當他們躺下的時候,肚子像抽筋一樣被饑餓折磨的咯咯
作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旁邊人身上的血肉了。而我……」

  「我信。」

  我打斷了他的話,将神宮刺進了他的嘴裏。刀尖從他的腦後穿出,帶出了一
些混雜着血液的白乎乎的物質。我抽回武器,在他身上用衣服将神宮擦了個幹淨。

           ************

  我撤掉了骨牢,當骨質裂成碎片撒在地面上的時候,我在黑夜裏看到了好幾
雙明亮的眼睛。

  「都殺光了?」我問那幾個少年。

  他們相互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我注意到那個女孩的臉扭在一起,大概是
因爲院子裏全都是屍塊的緣故吧。我不得不承認,很多情況下我都傾向于把對手
砍碎而不是單純的刺擊,這大概是個壞習慣。

  「你……是朽骨貪狼……?」那個紮小辮子的男孩帶着一絲拘謹問我。

  「怎麽了?」我問。

  「啊,沒什麽。你挺厲害的啊……」

  「什麽挺厲害!是他媽的超級厲害!」身後傳來那個矮個子的聲音。

  「對了,那個,我是阿傑。」小辮子繼續說。

  我沒有回話,而是越過屍體走進了大廳裏。門已經壞掉了,所以進去很方便。

  「我叫胡狼!」矮個子也大聲介紹自己道。

  「額!克魯格!」胖子說。

  「艾麗娜……」最後是帶着一點羞澀的女聲。

  我回頭撇了他們一眼,然後走到了昏迷的斷腕女孩那裏。她臉色血色全無,
但是呼吸還算平穩,大概還能撐過這一晚。

  大廳裏其他的女人都躲到了其他的屋子裏,她們開始探頭探腦,有大膽的已
經從屋裏走了出來,沖進了儲存補給品的房間裏。

  當有一個人這麽做了之後,其他人看到我并沒有什麽反應,于是她們全都跑
了出來。很快,儲藏間裏就爆發出了混亂的争搶聲和高聲的咒罵。

  我抱起那個女孩,皺着眉頭想要重新找個地方睡覺。剛才的戰鬥雖然順利,
但是我的能量消耗不小,而且體力也有着很大的負擔。本來想在這裏好好找個床
睡一覺,卻不想……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冒出個主意。

  「抱着她。」我對阿傑說。

  那四個家夥正站成一排不知所措的看着我。聽我這麽一說,阿傑立刻就應了
一聲好,然後接過了我懷裏的女孩。

  「天晚了,找個地方睡覺。我累了,你們找個人守夜。」我冷冷的說着,然
後在二樓找到了寬敞的主卧。真不錯,那張床看起來寬敞而柔軟。

  「嗯嗯!好的!胡狼,你來吧。」阿傑抱着女孩,緊緊地跟在我後面。

  「媽的,爲什麽是我!?死胖子,今天該你了吧!」胡狼繼續聒噪。

  我回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這家夥立刻閉上了嘴。我心裏想笑,好不容
易才忍住了。

  這幾個家夥似乎很服我的樣子,所以我才想了這麽一個辦法唬住他們來給我
放哨,這樣至少這天晚上能夠睡個好覺。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44     標題: 神都 (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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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章


  雖然不至于失眠,但是我還是不習慣在陌生人旁邊安然入睡。午夜裏我醒了
幾次,那幾個家夥東倒西歪的睡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而胡狼則倚着門在打瞌睡。


  但是我沒有起來,而是一直迷迷糊糊到了天亮。當肚子都開始咕咕叫的時候,
我便爬了起來。


  看來把守夜的任務交給胡狼是個錯誤的決定,他現在已經像鼹鼠一樣蜷縮在
門口睡了個結結實實。


  我查看了一下昏迷的女孩,她睡的很熟。昨天晚上我用水泡爛蛋白棒喂了她
一頓飯,但是因爲失血過多,她仍然虛弱的像獅口中的小鹿。當我給她換繃帶的
時候,她仍然沒有被痛醒。


  地闆的咯吱聲把其他人也吵醒了,他們揉着眼睛活動着身體,朦朦胧胧的打
着哈欠。很快,他們就像所有不懂事的年輕人一起聒噪了起來。艾麗娜抱怨着胖
子的呼噜聲,胖子面紅耳赤的否認着,阿傑擡腳去踢胡狼,胡狼則罵罵咧咧的從
地闆上掙紮着爬起來。


  「喂,你們準備去哪裏?」我大聲打斷了他們的嘈雜。


  我看到他們都将目光放在了阿傑的身上,看來那家夥算是他們隐約的領袖。
之前他們和拉赫曼那夥人對峙的時候,阿傑的應對就顯得比其他人更加冷靜和理
智。


  「當然是鐵輝城了,大家都要去那邊。除了那些該下地獄的垃圾……」阿傑
說着,露出了一絲厭惡,他是指這裏原來的主人。


  「你們的補給夠到那邊麽?」


  胡狼嘴快,搶在阿傑之前開了口:「夠!之前車隊發東西的時候我們領了好
多的。其實那個時候拉赫曼那些家夥演的真是逼真,還說什麽自己那邊有很多人,
都是他媽……」


  要是放任他說下去就沒有頭了,所以我打斷了他。


  「你們當初爲什麽要過來找拉赫曼的麻煩?」


  「找麻煩?!你沒看見他們做了什麽嗎!?那些家夥根本就不是人,他們
……」


  胡狼高聲叫起來的時候,艾麗娜從後面狠狠的踢了他一腳。胡狼這個時候似
乎意識到了什麽,脖子縮了起來,悻悻的往後退了一步。


  我沒有理他,而是将目光轉向了阿傑。我必須要了解他們到底是不是我想象
中的那種人,這會影響我下一步的決定。


  「我知道你會覺得我們很傻,四個人來打這麽多人。可是我們……」


  「我們原來定的戰術很強的!慢慢找機會他們一個一個的殺掉,他們早晚得
讓我們消滅幹淨!」胡狼又一次自以爲是的插話,可惜他說的和阿傑想說的并不
是一件事。


  我有些煩躁,于是瞪了他一眼:「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人。我心情不好的時
候,并不介意把煩人的家夥殺掉,明白麽?」


  胡狼連忙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連連點頭。


  後面的胖子哈哈大笑,我也瞪了他一眼,然後房間總算是安靜了。


  阿傑看了我半天,在确認我不會真的動手之後才重新開口了。


  「我們心裏非常不舒服,一想到有人會被他們吃掉,晚上都會睡不着覺。這
個世界又不是沒有活下去的方法,無論如何我們也接受不了這個事情。」


  我擡手制止了他的話,「沒想過會被他們殺掉?或者成爲他們的食物麽?」


  阿傑深深吸了一口氣,「老實說,沒有仔細想過……腦子有些發熱,後果什
麽的完全抛到了腦後。現在想想,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可就真的栽了……」


  我點了點頭,「很好。說明隻是年輕,并不愚蠢。」


  胡狼的面頰抽搐了兩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說話。


  「爲什麽這麽說啊?」他們都還有些怕我,最終還是艾麗娜仗着女孩子的身
份問了大家都想問的話。


  「如果很清楚結果還跑過來送死的話,隻能說是蠢了。蠢不僅會弄死自己,
也會害死别人。」我這樣說道。


  「如果是你呢?如果你是我們,你怎麽辦?」


  「找之前的救援車隊,告訴他們實情,讓他們插手。他們能帶着物資出來救
人,就也不會對這種事情坐視不理。」


  這些年輕人有些臊眉耷眼的,爲自己魯莽而不好意思起來。


  我沒有照顧他們的情緒,而是繼續發話。


  「我不知道你們今後想怎麽樣。努力求生?還是像昨天一樣繼續做些傻事?」


  「我們多少也想幫幫别人。」阿傑說。


  「就好像那個人一樣……」艾麗娜的臉上帶着一絲紅暈,口吻略有些激動。


  「那個人?」


  「就是思滅者救援車隊裏面領頭的那個小姐……」阿傑也有些激動的樣子,
「她做的事情……讓我們覺得這個世界還有未來,我們還能有希望。」


  「嗯……她給了我們希望。」胖子也悶聲悶氣的說話了。


  這句話向我的心裏面灌注了一漱清泉。初邪,你做的事情并不是沒有意義的,
這個世界正因爲你的努力而在光明着。


  此時此刻,我非常想見她,告訴她這一切。


  于是,我下定了主意。


  「好吧。我想你們可以幫我一個忙。」


  他們瞪大了眼睛:「幫忙?要我們做什麽?」


  「她。」我指了指在床上昏睡的女孩,「你們幫我在這裏照顧好她。我有事
情要做,趕路的時候沒辦法帶上她。不過我還會回來,和救援的車隊一起。那個
時候,我希望你們能夠加入我們。」


  「你們!?你和他們是一起的?」


  「沒錯。我們要做的并不是活下去那麽簡單,我們要回去,回到外面去。」


  「回去!?真的還能回去麽!?」艾麗娜失聲叫道。


  「做好交給你們的事情,等到了時間我會告訴你們的。在那之前别死掉就行。」


  他們高聲稱是,臉上收不住驚喜的表情。


 ************


  我離開了湍溪城繼續上路。路上的屍體多了起來,這一天我所看到的屍體比
之前所有看到的都多。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麽原因,或許這些都是從海藍大陸長途
跋涉過來的人吧,沒有食物的他們在這裏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我向活着的難民詢問了車隊的動向。根據他們告訴我的情況,隻要我以全速
行進,就可以在夜晚降臨之前追上他們。


  全能量飛行的話危險性挺大的,畢竟當能量耗盡的時候我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了。不過我還是這麽做了,早點見到那兩個女孩的心情占據了上風。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我開始擔心是不是能夠追上車隊的時候,前方閃爍出了
一片光亮。我繼續前行,發現那是數不盡的篝火和浮車探燈所散發的光芒。


  那裏聚集了很多人,二十輛浮車圍成一個大圈,裏裏外外都點滿了篝火。不
光是反抗軍的護衛隊,更多的是随着車隊聚攏過來的流民。


  我在距離營地還有好幾百米的時候被一個戰士攔了下來,看來他們的警備措
施做得也相當不錯。我說明了情況,給他看了身份證明,然後他就讓開了道路。


  初邪他們設置了很多補給點,流民們正在排隊領取食物。保守估計在這裏聚
集的流民至少有上萬人,食品分配的工作已經變成了繁重的負擔。


  不過我看到反抗軍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的熱情。或許是拿到食物的人們所流露
出的感激之情讓他們很有成就感吧,難免他們會有一種救世主的心态。


  我看到了認識的人,然後向他們詢問了初邪的所在。順着他們指的方向,我
找到了中央指揮飛艇。


  遠遠的,在那艘最大的飛艇艦首上面我看到了一個細小的人影。作物培育飛
艇的體積很大,覆蓋着一層光滑的金屬外殼。周圍篝火的微光在它的表面反射出
了像星空一樣的景色,而那個人影就坐在燈火反光的叢林之中看着黑夜發呆。


  我飛了過去,那個人影在我的視線中慢慢變得清晰了起來。


  那不是初邪,而是阿紗嘉。


  女孩在看到我以後沒有露出什麽表情,她隻是站了起來。


  我降落在她身邊,阿紗嘉走過來抱住了我。


  「讓你們擔心了,抱歉。」我心裏一片柔軟,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我并沒有擔心。」阿紗嘉靜靜的說。


  她這麽說并不是爲了安慰我,畢竟我身上發生的事情她似乎都很清楚。如果
不是她的解釋,初邪也不會安心把我留在思滅者城堡,然後按部就班的出發上路。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初邪呢?」


  「她很累,在飛艇裏睡着了。」阿紗嘉輕描淡寫的說。


  要領導救援隊行進、給難民進行配給,事情肯定會壓的很多,所以那家夥的
勞累是可以想象的。我猜阿紗嘉沒有幫什麽忙,因爲那些難民們絕對不會在她關
心的範圍之内。


  本想給她一個吻,但是卻看到了她臉上異樣的表情,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跟着她是爲了替你保護她,現在你來了,我也該出發了。」女孩用一種
深沉的語氣對我說道。


  「出發?你要去哪?」我感到一陣慌亂。


  阿紗嘉用她清涼的瞳孔直視我的眼睛。


  「深淵已經在召喚我了,我也要去建立屬于我的次元城。」她靜靜地對我說。


  「什麽?!」我忍不住叫了出來。雖然阿紗嘉的力量并不弱小,可是在我的
印象裏她應該和蒼綴相差很多才對,「深淵爲什麽會召喚你?你的力量應該沒有
到達那個層次才對啊!」


  「我和蒼綴比的确差的很遠,她早已經得到深淵的承認,而我是在幾天之前
才剛剛……」


  「發生了什麽!?」


  「當我知道蒼綴已經出發的時候,心裏感受到了強烈的欲望,像人類一樣的
欲望……或許是嫉妒,或許是占有欲,我不知道……接着,陪着初邪一路走過來,
我的力量就在瘋狂地膨脹,直到不久前那一瞬間,深淵對我發出了呼喚……」


  「那也沒必要現在就離開!一個人深入深淵去建立次元成,那不是很危險的
事情麽?等你強大一些再考慮這件事情吧!」


  「不行的。我已經落後蒼綴太久了,如果這個機會我不把握住的話,我也許
永遠都沒辦法殺了她。」


  阿紗嘉說這句話的時候決絕而堅定。她并不是在試圖說服我什麽,而是在告
訴我一個不容辯駁的事實。而實際上,我知道自己也沒有辦法扭轉她對蒼綴的仇
視之情。


  「蒼綴爲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很久。可是你呢?你什麽把握都沒有!噬族現
在在深淵中還在與心族爲敵,瞳族也是虎視眈眈,你怎麽立足!?」


  束手無策的我隻能努力尋找可以阻止阿紗嘉的理由,可是這些理由在她看來
似乎微不足道。


  「我會在父親的次元城後方找到可以生存下來的地方,我想噬族的領主們也
會幫助我的。」


  不同于蒼綴孤身一身爲血族開辟新的領地,阿紗嘉多少還是有本族力量支持
的。


  「要去多久?」我勉強問出了一個令我害怕問題。


  「我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五十年,也許永遠也沒辦法回來。」


  「不行!你不許去!」否定的話語終于還是脫口而出,因爲她給我的這個答
案我根本無法接受。好不容易将阿紗嘉奪在了身邊,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
方式和她分離。


  「我必須去的,貪狼。」


  「就算沒辦法擊敗蒼綴又怎麽樣!?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麽!?就算你成
功建立了次元城,你有沒有想過當你回來的時候或許我已經死掉了!?更何況,
你也可能死在深淵之中!那麽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我忍不住大聲的吼叫起來,但是在喧嚣的夜空下,這聲音顯得微不足道。


  阿紗嘉堅定的看着我,她用眼神告訴我,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貪狼,你曾經說過,會幫我成爲噬王,你還記得麽?」


  我曾經這樣承諾過,我沒辦法否認這個事實。


  「我記得……可是……」


  「和與你在一起相比,我一點也不想做噬王,你懂麽?」


  阿紗嘉的句子裏面夾雜着無限的溫柔,她伸手撫着我的面頰,就好像照射在
茂密松針上的和煦陽光。


  「我們裏奧雷特能夠存在的時間可以長達千年。這對那些追求着終極存在的
族人們來說是再也正常不過的時光。可是,貪狼,我似乎已經擁有了和你們人類
相仿的心……在你死後,我還要孤獨的一個人度過千年……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
我就會感到無比的恐懼。」


  她這樣說着,卻沒有露出任何恐懼的情緒。恰好相反,她似乎全身都是勇氣。


  「所以我一定要追上蒼綴!我一定要奪回本屬于你我的契約!我要讓你的印
記在我的宮殿裏永生不朽,我要在千年之中和你的魂迹相伴,我要帶着你的印記
一同踏上王座然後并肩歸于虛無!所以……我現在必須前進!」


  「可是那意味着,或許我在有生之年永遠無法再見到你!難道不是麽!?」
我緊緊地抓着她的手,有一種極度的悲哀在胸口蔓延了起來。


  我、阿紗嘉和初邪……屬于三個人的幸福,短暫,卻像魔咒一樣緊緊地糾纏
在我的心腑之中。可是曾經想象中的美好未來,現在看來也隻不過是懸浮過的泡
影。


  「對不起,貪狼,可是我就是這麽自私。人類和裏奧雷特最大的相似之處,
或許就是自私吧……原諒我,我終究還是不想忍受千年的孤獨……」


  我捧住她的腦袋,雙手不住的開始顫抖,我無法阻止她,因爲我不忍心。


  她長大了。她從那個不經世事的懵懂少女成長爲了可以爲自己抉擇命運的主
宰者,她眺望着無盡的未來,做出了痛苦而偉大的抉擇。


  「我承諾,在屬于我阿紗嘉·光詠的次元城屹立的時候,我會回到你的身邊。」


  「我無法等你太久,人類時間短暫……」我輕輕說着那些強大裏奧雷特們所
說過的話語。


  「那就努力活下去。」


  我用盡全身力氣點了頭。


  阿紗嘉伸出手,從頭上摘下了一隻頭環。這隻頭環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前當做
禮物送給她的東西,她一直戴到了現在。


  「這件東西寄注了我曾經的思念,我可以通過它找到回你身邊的路。」她這
樣說着,又将手伸入我的胸口,用手按了按我一直挂在那裏的曾經屬于她的斷角,
「它也是一樣。」


  「現在你就要離開麽?」我的喉嚨緊緊擰在了一起。


  「得到了它承認的我,想要回歸深淵,就好像遊泳的人沉入海底一樣簡單。」
她輕輕說。


  「能不能過一陣時間再……」


  「貪狼,人類的時間短暫。」她擡頭看着我,以不容違逆的姿态向後退了兩
步。


  在這個時候,我想做的僅僅是用力抱住她,不讓她離開。


  但是我沒有做。人類的确非常自私,但是有些時候,人類也可以做出超脫自
己本性的選擇。


  「我不想說離别的話,貪狼。」阿紗嘉向後慢慢退去,「我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我不在的日子,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


  這不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離去了。一個像針尖一般的黑色能量洞在幾秒鍾之
内從阿紗嘉的體内擴張了出來,那抹黑色越來越大,最終和黑夜融合在了一起。
而阿紗嘉,她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在了那裏。


  看着面前搖曳着的空間,一種巨大的孤獨感襲面而來。我一時間有些恨她,
恨她沒有給我時間來承受突然失去的痛苦。


  或許裏奧雷特永遠也無法明白身爲人類的無奈吧……我們畢竟不是同一種存
在。如果阿紗嘉真的擁有了一顆人心,那麽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忍心離開。


  不,或許是我們人類無法理解裏奧雷特才對吧。作爲一種近乎永恒的存在,
他們真的會在乎我們人類這渺小的東西麽?


  在阿紗嘉消逝的幾秒鍾之内,我就開始懷疑我們之間的羁絆了……我暗自嘲
笑着自己,然後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或許你沒有辦法兌現自己的承諾,但是我選擇相信你。


  或許人類的愚蠢有的時候也可以作爲拯救自己的解藥。


  或許我們都錯了,但是誰也不可以後悔。


  因爲那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


  我順着細小的懸梯走了下去。飛艇絕大部分的空間都留給了作物的培育和食
品加工,想要在這裏睡覺隻能占據總控制室或者培育室的地闆以及過道。加工室
的噪音雖然不算很大,但想在那裏休息應該會讓人産生嚴重的頭疼。


  總控制室裏分爲兩部分,一邊是控制作物培育和加工的面闆,另一邊算是駕
駛操作台。我在駕駛操作間的地闆上找到了沉睡着的初邪,她用睡袋把自己裹得
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小臉。


  我靠着她旁邊坐了下來。阿紗嘉突然的離去讓我心裏非常空虛,好在現在我
還有她。


  初邪睡的很輕,她聽到聲音以後眯起了眼睛。看到我之後,她露出了迷迷糊
糊的微笑,然後挪動了一下身子,把頭放在了我的腿上,又呼呼睡了過去。


  還隻是剛剛天黑而已,所以我并沒有什麽睡意。在這個時候我也很難入睡,
畢竟阿紗嘉的離去實在是太過突然,擔心和失落的情緒重重的壓在心口上面,讓
人喘不過氣。


  安靜的環境給了我思考的空間,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奧索維曾經說過的那句
話意味着什麽。


  在我和梅爾菲斯決鬥之後,他曾經說,那是唯一能夠促成這一決鬥的時機,
時機一過他就無能爲力。當時聽的像是故弄玄虛的廢話,現在想起來才發現他說
過的事情已經得到了印證。


  他讓我和梅爾菲斯決鬥的契機就是他自己。梅爾菲斯要殺他,但我不能放手
讓他那麽做,因爲我要利用他保證阿紗嘉在光面的安全。


  我認爲他早就「計算」出了阿紗嘉要回歸深淵的事情,所以如果那個時候他
沒有逼我和梅爾菲斯動手的話,阿紗嘉很快就沒辦法再被他當做籌碼了。


  這讓我進一步相信了他所說過事情的真實性,或許他真的不是想要和我們爲
敵,隻是他必須那麽做而已。


  我歎了口氣,這一切就好像巨大的棋盤,每個人都是棋子,連自以爲棋手的
人都不例外。命運給我們掙紮的空間有限,難道人們終究還是要被某種更高層次
的存在所擺弄麽?


  思考這些事情永遠不會有答案,或許我們隻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就足夠
了吧。


  有些人隻要醒過一次就很難再繼續睡去,初邪就是這樣。她曾經因爲我早上
吵醒她而和我大鬧過好幾次,那幾次争吵讓我印象非常深刻。


  女孩慢慢睜開一隻眼瞄向我,當她看到我臉上的表情之後坐了起來。


  「她是不是走了?」


  我看向她。初邪露出了小心翼翼的表情,看來她早就知道阿紗嘉的計劃了。
我攬住她的腦袋,将額頭和她碰在一起。


  「希望她還能回來……」


  初邪點了點頭,她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我漸漸一緻,然後努力用自己的情
緒帶着我一起平靜下來。


  「或許你知道,或許你不知道。其實一直以來我從來沒有認同過她。」初邪
輕輕說道,「和她分享你隻是無奈的選擇。當我在外面忙碌的時候,她可以無時
無刻的在你身邊,每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就會很嫉妒。有的時候我會幻想,當我
們踏上光面的時候她會被裏林抓走,這年頭甚至會讓我有些開心。」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聽着初邪的低語。我并沒有對她的想法産生什麽震驚
的感覺,或許因爲我的潛意識之中早已認識到了這個事實,隻是樂于沉醉并不真
實的幸福中享受兩個女孩的愛意而已。


  「我在以前一直覺得,人類和裏奧雷特差的非常非常遠。所以在你與鏡厭爲
她而戰之前,我都沒意識到她對我的威脅。」說到這裏的時候,初邪輕輕笑了一
聲,「我原以爲,裏奧雷特對人不可能真正産生那種感情,就算有也隻不過是拙
劣的模仿。可是我錯了。」


  「就在前幾天,她把一切都告訴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她已經擁有了和我一
樣的心,或許比我還要偉大……她可以爲你付出的東西,我自愧不如。貪狼,你
失去了那麽珍貴的東西,我真的替你感到遺憾。」


  聽到她這樣說着,我卻并沒有悲傷。相反,我感到了力量。


  「抱歉,我沒能像她那麽愛你。因爲她爲了你而接受了我,而我并沒有爲了
你而接受她。作爲人類的我,可能永遠也沒辦法像她那麽豁達吧。我就是善妒,
女人就是這樣!可是你也是人類,這很公平,不是麽?」


  初邪有些語無倫次,但是我能夠理解她想要表達的一切,這種默契我們還是
有的。


  如果讓她在天平上選擇我和新人類的穿越計劃,我想她根本無法做出明确的
選擇。我不怪她,我愛着這個女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我并不是她的全部。她
永遠有我無法插足的一部分生活,所以才會我傾盡所有去追逐她的身影。這種掙
紮讓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斷的前進着,永不停歇。


  「我允許你記挂着她,想念着她,哪怕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光……她值得你這
麽做。我喜歡你,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總是銘記着一切對你珍貴的東西…
…我想我也永遠不會被你所遺忘,對麽?」


  初邪這樣說着,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在唇角化成了呢喃聲。


  我摟過她柔軟溫暖的小小身體,吻住了她的嘴唇。


  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是故意對我說這些話。如果是爲了安慰我,她做到了。
如果是爲了奪回我屬于阿紗嘉的那份心,她也做到了,而且做得天衣無縫。


  既然人類和裏奧雷特都是自私的生物,那麽我也就自私一下吧。好好地活着,
和初邪一起。


  我們在第二天的時候到達了深潭城,這裏有着和海藍大陸相通的巨型傳送門。
理所當然的,這座城市的主宰者一直以來都是思滅者公會。


  深潭城駐紮了大批思滅者公會的戰鬥力,甚至連思滅者公會的副會長迦施都
被分配在這個地方掌控大局。不過他并沒有在這裏做什麽慈善,而是用血腥而暴
力的手段保證了傳送門屹立在這個地方。


  他做的很好,所以傳送門運作的相當穩定,沒有受到暴民的影響。據傳送門
另一邊的斥候說,TWP的主力成員将在兩天之後到達,那個時候我們的任務就
算是完成了。


  我們的車隊沒有進城,因爲狹窄的街道并不利于我們保護浮車的安全。給難
民們分發補給品的地點被定在了城外五公裏左右的地方,這裏視野開闊而且也并
不算太遠。


  初邪分出了十幾個人到城裏發送救援車隊到來的通知,然後和其他人一起開
始布置營帳。最新加工出來的蛋白棒被扔進了大鍋,用水煮了起來,這樣雖然不
會增加什麽營養,但至少可以在短時間内喂飽更多的人。


  救援隊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對這套程序駕輕就熟了,所以根本不用初邪來指揮。
初邪和親衛隊的人獨自支了個帳篷,她親自去點了篝火,然後遞給我一個巨大的
廚用攪拌棒,煮起了給流民們的晚餐。


  蒸騰的熱氣從各個地方升了起來,所有人都幹的非常起勁,我注意到裏面絕
大多數都是自願加入救援隊的普通人。


  初邪的頭發被蒸汽弄得濕漉漉的,她一捧一捧的往大鍋裏扔着蛋白棒,然後
催着我加水攪拌。已經有很多流民從四面八方靠了過來,他們都得到了通知,正
抱着一絲希望向我們靠攏着。


  「曾經有難民告訴我,有些小公會以分發食物的名義把人們聚集起來,然後
再殺了他們,吃肉。」初邪一邊給湊過來的難民遞湯,一邊輕輕的對我說道。


  「我來的時候已經幹掉了這麽一波人。看來那并不是個别現象……」我沉聲
說着,盛了一碗新的交到初邪手裏。


  「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呢。」女孩看着我,微微笑了笑,「能夠
讓人們以人類的身份活着,比想象中要奢侈……」


  「我以你爲傲……」我輕聲說着,心裏面覺得愛極了這個家夥。


  我擡起頭看向前面排着的隊伍,長長的隊伍幾乎看不見盡頭。兩邊的空地上
擠滿了席地而坐的人們,他們在地上鋪了床單,好像野餐一樣興奮地吃起了熱騰
騰的食物。


  人們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内心的,當他們用感激涕零的眼神看向我的時候,我
已經徹底明白了其他人那種幹勁兒的源頭。


  我一直認爲人類内心的黑暗是沒辦法扼制的罪惡。梅爾菲斯曾經否定了我,
他具體說過什麽我已經忘了。不過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不由得你不去相信人
心中美好的一面。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小手伸向了我。我回過神來,看到了一個小孩。


  那是一個小男孩,大概有10歲的樣子,和其他難民相比臉頰顯得相對幹淨,
精神也還算不錯,看上去像是那種略帶點頑皮的類型。他的後面跟着一男一女,
看樣子像是一家人。


  【神都】裏面像這種年齡的小孩不算是很稀有,隻是當【末日】到來的那個
午夜,絕大多數的孩子應該都是退出遊戲的狀态,所以留下來的孩子并不太多。


  他的父母應該已經極盡能力來保護他了吧,因爲那一男一女餓的面頰深陷的
時候,這個小孩還能有着屬于未成年人的活力。


  「姐姐,能不能多給我一點?」小男孩很有禮貌的問初邪道,他的聲音有些
沙啞,帶着一點祈求的意思。


  初邪看了他一會兒,抿着嘴把他拉了過來,給他和他的家人盛了滿滿的一大
碗,又給他的衣兜裏偷偷塞了幾支蛋白棒。


  「餓了的話,偷偷來這邊找姐姐要。」初邪蹲下來摸着小孩的頭。


  男孩點了點頭,高興地捧着碗和自己的父母向旁邊走過去了。他的父母看着
我們,疲憊而困苦的神情緩緩的融化下來,攪拌上了别無二緻的感激。


  「你替我一下。」初邪低着頭對旁邊忙活着搬運材料的隊員說了一句,然後
轉身離開了。


  我也做了同樣的事情,然後追着她向車隊那邊走過去。


  女孩在偷偷的抹眼淚,或許剛才那個小孩的神情觸動了什麽吧。


  「怎麽哭了?」我抓住她的手。


  「沒什麽啦……」初邪用手背蹭着自己的臉頰,「就是覺得把這麽小的孩子
卷進來,有點難受……」


  我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這不是你的錯。」


  「如果那個時候我們把【末日】的消息放出去的話,最起碼這些孩子不會受
連累的。」


  「他們是新人類的犧牲品……如果死在暗面戰場上的話,我們也是一樣。這
一切并不是沒有意義的。」我用略顯蒼白的語句試着安慰她。


  「我們把他們家召過來做後勤吧,我想到那個孩子會挨餓就有點内疚。」她
擡起臉,眉頭緊緊皺着。


  我聽到這句反而放輕松了,「你是隊長,這種事情還不是你說了算。」


  初邪點了點頭,眉頭漸漸舒展。她拉過旁邊忙碌的一個隊員,指着小孩的方
向對他說了幾句話。那個隊員放下手裏的東西,執行了命令。


  初邪看着他的背影,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小孩子氣……」她背對着我問道。


  作爲要殺伐決斷的指揮官,初邪的這個舉動的确顯得脆弱而幼稚。但我不能
否認,如果沒有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這個救援隊也根本不會存在,死去的人會
比想象中多得多。


  本來會吃人的人,不必再吃人;本來會被吃的人,也不必再被吃。


  新人類即将丢掉的屬于人類的尊嚴,我不知道初邪能替他們撿起多少,但至
少有很多人可以帶着尊嚴活下來,這就足夠了。


  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難民們像之前一樣相互扶持着圍繞救援車隊紮下營,
點燃了篝火。我和初邪帶着一身的疲憊,坐在車頂上,一邊咀嚼着因爲饑餓而變
得香甜的蛋白棒,一邊眺望着周圍點點的星火。


  下面有人唱起了歌,遠遠的傳過來,初邪也跟着哼了起來。


  她恢複過來了,從【末日】那天的變革之中恢複了過來。燃墟的奪權,奧索
維的背叛,這些東西曾經把她壓的喘不過氣。而現在,當她帶着我們幫助了許許
多多的人以後,初邪終于恢複了原來的心境。


  那種什麽都擋不住她的自信仿佛回來了,她能夠好好的睡着,然後精神抖擻
的迎接每一天的新挑戰。這是反抗軍真正需要的領袖,看到她這個樣子,我隻覺
得非常開心。


  給好數千人提供了食物,大家都累的夠嗆,所以都早早的回到了浮車。操作
室不算寬敞,反抗軍的成員把睡袋在地上鋪了一排,擠在一起享用着睡眠。


  也算是對首領的優待,我和初邪睡在操作間的最裏面。她壞笑着和我擠進一
個睡袋,然後背對着我呼呼睡了過去。


  一天的疲憊很快把我也拉入了睡眠,不過這個睡眠似乎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醒過來的時候外面依舊是漆黑的一片。


  浮車裏面沒有保溫措施,除了能夠遮風擋雨之外其實并不适合居住,爲了保
暖大家都是穿着衣服睡的。不過即使是這樣,半夜偶爾還是會感到有些冷。


  可是現在我并不冷,因爲懷裏的女孩熱的像是一團火。她閉着眼睛把頭拱在
我的懷裏,手卻在被子下面像水蛇一樣蠕動着。


  被她撫摸着下身,誰也不可能再睡着。女孩的掌心隔着褲子正壓在肉棒上,
她用力按壓下去,一直把手推到最下面,然後手指慢慢的攏起來,再撫回原來的
頂點。


  我掀起她的衣服,将手掐住她凹陷下去的腰線,把她往上推着,吻起她的額
頭。


  女孩擡起頭,和我的雙唇相對,貪婪的把舌頭送了進來。淫靡的舌頭帶着香
甜的味道填滿了口腔,我用舌頭将她推擠回去,全神貫注的品味着柔軟的觸感。


  狹小的睡袋空間有限,初邪的兩條腿緊緊地貼貼着我,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急
躁,已經忍不住開始脫我的褲子。


  我被她挑逗的腦袋都漲了起來,可是旁邊睡了一地的人,也沒辦法大張旗鼓
的發動進攻,以至于下面硬的直頂在她的腹部。


  伸手把她給翻了過來,女孩順從的更像是急不可耐。拉下她的内褲,隻覺得
觸手之間已經全是濕哒哒的一片了,女孩的愛液蓬勃的像是溫泉一般。


  已經很久沒親熱過。現在突然放松下來有了玩樂的心情,初邪完全把持不住
了。她背對着我,努力将身體彎折着,想找到可以讓我進入的角度。無奈空間狹
小,她蹭了好幾次,隻能把我身上弄得一片濕膩,卻沒辦法如願以償。


  「……快點……」她極力用細小的聲音對我祈求道,那聲音夾雜在她粗重的
喘息聲中顯得楚楚可憐。


  并不是我有意要欺負她,而是環境所限的無奈。肉棒滑脫到她雙腿之間的縫
隙裏,抵着她嬌嫩的肉縫就動了起來,暖滑的就好像她肉穴裏面一樣。她不安的
扭動着,卻隻能讓龜頭來回抵蹭着敏感的陰蒂。


  這種品味着甜頭卻沒辦法大快朵頤的痛苦讓女孩快要瘋掉了。我把手伸進被
子裏用力掰開她的雙腿,又強忍着龜頭滑蹭的強烈刺激,好不容易才将它遞到了
入口的地方,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正在向外湧着的熱流。


  初邪渾身發抖,努力保持着這個姿勢不敢亂動,生怕再把角度錯過去。我圈
着她的腿往下一拽,腰也同時頂了上去,如同處女一樣緊閉的小穴仿佛發出了泣
鳴一般被撕成了兩半,緊貼着肉棒沉降了下來,直到女孩軟軟的屁股狠狠地撞到
了我的腹部。


  「……啊啊……」初邪忍受不住強烈的刺激發出了呻吟,她大張着嘴,被快
感刺激的直翻白眼。


  旁邊的戰士動了動,我連忙捂住初邪的嘴,防止她再出聲。懷抱裏的女孩像
觸電了一樣顫抖着,禁锢着我肉棒的巢穴一波一波的蠕動,幾乎要把它擠碎。


  女孩的手痙攣一樣的向後伸着,緊緊地抓着我的腿。足足過了十幾秒,她才
呼出了一口氣,手也放松了下去。


  我也忍得辛苦極了,要不是怕她叫的壓不住,我早就奮力挺動起來了。無奈,
現在的情形隻能讓人一點一點的抒發心裏面暴躁的欲望,那股烈火完全沒有要熄
滅的意思,反而燃燒的更加旺盛。


  爲了不讓别人發現,我隻能極小幅度的動上那麽一動。初邪慢慢從第一波高
潮中緩過神來,喘的像出水的魚兒。她配合着我開始前後晃動,超有彈性的臀部
撞的人浮想聯翩,恨不得把她壓在身下瘋狂地蹂躏一番。


  滾燙的汁液在兩個人的股間肆意的流淌,那種淫靡的黏着感就好像是最強力
的春藥,讓人想要從她體内榨取出更多更多。


  後側式的插入中女孩是并着雙腿的,所以那種緊緻和摩擦超乎一般。然而這
個姿勢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讓女孩容納我的全部,單單隻有上半部分的摩擦怎麽
也無法讓人滿足。


  我抓着女孩的肩膀把她推倒,整個身體壓了上去,下體重新開始尋找那個令
人渴求的肉穴。突然空虛下來的女孩焦急的擡起屁股來迎接我的再次進入,她喉
嚨口那欲求不滿的哼聲又差點爆發出來。


  我并膝在她雙腿之間,她的腿卻因爲被内褲縛着沒辦法打開。我們在睡袋裏
憤懑的掙紮了一下,然後傳來了撕裂的聲音。


  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初邪的腿微微一開,我就借着這個姿勢全力捅到了她
身體裏面。肉棒長驅直入,侵入了她窄小的陰道,又兇狠的推擠着子宮的壺口,
直到全根沒入爲止。


  初邪用力咬着被子,強行把呻吟聲壓在了口中,她肩膀不住的抽搐,手也緊
緊的捏住了枕頭。我以最深的方式侵占了她每一寸領土,劇烈的飽脹感撐的她幾
乎要瘋掉一樣。


  嬌嫩的子宮口被我壓的都幾乎退縮了進去,那極具吸力的小口緊箍着龜頭,
我能感受到大片大片的淫液在澆灌着邪惡的入侵者。


  我壓在她背後,捉住她的手背,兩個人的手指交纏再一起。我聳動着腰部,
一次一次,緩緩地鑿擊着她的花心。初邪被撞的仰起頭,雪白的脖頸梗在空中,
仿佛想要掙脫我的束縛。


  「……輕……點……我會……叫……出聲的……」女孩輕聲說着,爲了把呻
吟聲壓住,連牙關都在打顫。


  我看着她的小臉,那布滿汗水的雪白上面染滿了嫣紅,眼睛裏面也寫滿了淫
蕩,就像任誰都可以射到身體裏的娼妓一樣。


  能把心愛的女人侍奉成這種狀态,誰都會有成就感吧。我動的更起勁了,一
種想要看看她到底會不會在這麽多人面前叫出來的變态想法幾乎占據了理智。


  要是能讓所有仰慕她、尊敬她的戰士看到自己心目中皎潔飒爽的領袖在我的
奸淫下變成這個樣子,那會是一種什麽感覺呢?


  把初邪的自尊心和尊嚴全部摧毀,讓她爲了索取我的愛欲,光着身子在所有
人面前哀叫并祈求用力的幹她……光是這麽想想就讓我幾乎射了出來。


  這種想法極具吸引力,但是我卻不可能這麽做,那是當然的。


  感覺到自己體内的肉棒幾乎又狂暴了一圈,初邪連連在我身下搖頭,掙紮着
想把我掀下來。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又怕傷到她,隻得強忍着将挂滿了淋漓汁
液的肉棒從她裏面拔了出來。


  初邪在我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倒吸着冷氣,小腹又是一陣抽搐,仿佛又到了一
次。她掙紮着支起身,媚眼如絲的瞥了我一眼,然後埋頭鑽進了被子裏面。幾秒
鍾後,肉棒又被另外一種溫暖包圍了起來,一條靈活的小舌機敏的掃在了我最敏
感的地方。


  本來就已經到了發射的邊緣,初邪又這麽連吸帶舔的一弄,我立刻就控制不
住了。積蓄已久的精液爆發在初邪的口腔裏,初邪連忙死死含住,努力的将肉棒
向自己喉嚨裏吞咽進去。


  她幾乎從沒給我做過這種深喉。阿紗嘉在的時候,口舌的服務一般都是她比
較在行。而現在,不知道初邪是爲了填補阿紗嘉失去的位置還是爲了彌補我遲遲
未到的高潮,她破天荒主動吞下了我噴射着的肉棒一直到喉嚨裏。


  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是被子下面那黯啞的嗚嗚泣鳴卻在我耳邊纏繞着。足
足射了十多秒才結束,初邪又賣力的用舌頭給我清理了個幹淨,這才從被子裏重
新爬了出來。


  被汗水浸的濕漉漉的頭發貼在女孩的臉頰上,滿臉潮紅的她帶着一絲羞澀沖
我微微一笑,看得我神魂颠倒。


  她張開嘴,讓我看到滿滿一舌的濃白,然後吞咽了下去。


  「射這麽多……嘴裏都裝不下呢……色狼……」她伏在我耳邊說。


  「那幹嘛要用嘴……用下面不行麽……」我低聲問。


  「那這被子還怎麽睡……而且射那麽多……别人都會聞見……」她埋怨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兩個人傻笑了一會兒,又重
新擁抱在一起,開始等待天明的那個時刻。


  我們等候的人在預定的時間内抵達了。


 ************


  傳送門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寬闊的廣場,高達十幾米的傳送門伫立在廣場的正
中央。


  在【末日】之前,這個廣場上布滿了做生意的攤位和人流。而現在那繁華早
已經不在,三百多名思滅者的戰士駐紮在這個廣場上,豎着一圈一圈灰色的帳篷,
以保證沒有人随意進出這個地方。


  這些人當然不受我們指揮,他們的指揮者就站在距離我們十幾米外的地方。
思滅者的副會長迦施,我見過他但從沒和他交談過,他對我而言更多的像是一個
符号化的存在。


  迦施是個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有着深深的眼窩和濃眉。他穿着寬大而層疊
的白袍,那下面似有铠甲又似沒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來就有着那副寬大的骨
架。


  當我和初邪帶着十幾名反抗軍的随從到來的時候,迦施連看都沒有看我們一
眼。他拄着劍站在那裏,凝視着傳送門中湧動着的能量。


  初邪白了他一眼,發出了一聲輕哼。我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胳膊作爲提醒,現
在并不是在内部起引起争端的好時候。


  我拉着初邪向迦施走了過去,盡管她很不情願,但最終還是跟着我照做了。


  她清楚,當海藍大陸的戰士們湧入的時候,【神都】的人們将迎來第二次真
正的挑戰。


  海藍的人們會心甘情願的跟着思滅者,跟着反抗軍,一同面對裏奧雷特的圍
攻,然後回歸原來的家園麽?這個問題已經在所有人的腦子裏重複了無數遍。


  在【末日】前的談判中,當思滅者亮出底牌的時候,TWP表示了對穿越計
劃中統治權的認同。但那是因爲思滅者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無論是食物還是前進
基地,TWP都拿不出可以爲之相提并論的籌碼,所以他們不得不認同。


  如若不然,思滅者大可以毀掉傳送門,把他們困在自己的土地自生自滅。沒
有穩定的食物來源,能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所以他們許諾了,許諾會成爲穿越
計劃的一部分力量。


  可是當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一切就重新變得未知了起來。人類吞下自己的
許諾就好像摘片葉子那麽簡單,沒人知道海藍那邊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或許他們會在出現的時候立刻對我們展開攻擊,搶走所有的作物培育飛艇,
然後再開始和燃墟正面交戰,以奪取他們所想要的東西。


  他們或許能做到,或許做不到,但我明白如果他們做了那種選擇,能阻止他
們的就隻有武力。


  迦施手裏的戰士是避免戰争的最後一道防線,雖然隻有三百名,但那并不代
表他們無法和海藍對抗。在見勢不妙的時候,摧毀傳送門的任務就放在他們的身
上。


  不過我不認爲海藍那邊會直接翻臉。隻要他們仍然是成組織的隊伍,就不太
可能做出這種非理性的選擇。如果真的想要開戰,他們應該會選擇一個更加穩定
的時機。


  「嘿。」我對迦施打了個招呼,而初邪則故意扭着頭完全不看這邊。


  「是什麽讓你們心情這麽好?」迦施依舊沒有扭頭看我們,而是問了一個問
題。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來我們心情好的。


  「今天也算是個大日子。」我答道。


  「忌日的确可以算大日子。」迦施用厚重的嗓音說。


  「你覺得一定會打起來?」


  「沒有這個覺悟的話我和他們不會站在這。」


  迦施似乎對我和初邪的散漫非常不滿,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選擇了不
理我們。無論是作爲一個戰士還是作爲一個男人,他都比我要成熟的多。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那麽多值得你在乎的事情,不過我們總是熱衷于
對看不慣的事情發表意見。這個行爲最終會導緻兩種結果,要麽是一場争吵,要
麽是敗壞了心情。我和初邪就總是這樣,或許我們還是太年輕了。


  傳送門中的能量終于現出了一片漣漪,一個戰士從裏面跳了出來。所有人都
向他看去,那是思滅者安排在傳送門另一端的斥候。


  「到了!」他用能量跳躍将自己擲到了迦施的面前,大聲彙報道。


  「多少人?」迦施仍然将目光放在傳送門那裏。


  「第一批兩百人左右,第二批數千人,第三批是平民,沒法估數。」


  迦施點了點頭,他舉起插在面前的雙手重劍,大聲下令。


  「做好準備!」


  廣場上的幾百名思滅者戰士拔出了武器,我本能的拉着初邪向後退了過去,
如果這個時候真的要爆發戰鬥的話,我不能讓她卷入其中。


  不少思滅者的戰士們紛紛跳上了傳送門的上框,其他的則圍成稀疏的圓圈,
在距離傳送門百米左右的地方形成了包圍。


  傳送門的能量又一次開始振動,第一名海藍的戰士從裏面邁出了腳步。我距
離傳送門那邊太遠,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我能看出來那家夥在看到思滅者戰士
們的時候似乎非常坦然。


  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上百名戰士陸續從傳送門中走了出來。他們都
是單手持劍,像是早就計劃好了一樣,沉默的組成了與思滅者們相對峙的戰線。


  這些戰士們全都穿着同樣制式的中型铠甲,而且作爲量産型,這些裝備的等
級相當高。當他們凝成戰線向我們這邊逼過來的時候,有一種軍隊行軍的感覺。


  這些戰士在距離我們包圍圈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個距離對于高等級
的戰士們來說已經是攻擊範圍之内了。


  不過他們沒有任何提升能量的意思,迦施這邊也沒有發出類似的指令。整個
廣場籠罩在了一種寂靜而緊繃的氣氛之中,直到一個魁梧的身影從傳送門中踱了
出來。


  厚重的棕紅頭發被編成了一根一根粗粗的辮子随意的紮在腦後,賭徒保羅一
邊走下台階一邊仰頭看着屬于結晶大陸的天空,然後在陽光中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身後是TWP的副會長苦苦,這個傲人的女法師穿着火紅色的長袍,
面無表情的掃視着整個廣場。作爲法師來說,她的名聲在【神都】中可要比初邪
大很多。能夠知道初邪的大多是很高級的戰士,但苦苦卻是每個普通人都耳熟能
詳的名字。


  這兩個家夥和我隻有兩面之緣,但我并不讨厭他們。更重要的是,保羅還欠
着我一次痛飲。


  迦施提着重劍向前走去,賭徒保羅也一個人迎了過去。兩個人穿過對峙着的
戰線,面對面站在了一起。


  由于我和初邪站的很遠,所以聽不到他們兩個人在說些什麽。我可以看到保
羅臉上挂着散漫的微笑,而迦施的臉上則依舊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鐵色。


  初邪的嘴角翹着,像是有什麽壞主意一樣。她将目光放在傳送門邊站定的苦
苦,心裏面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麽。


  苦苦并沒有站在那裏發愣,她先是回頭凝視着駐紮在高高的傳送門頂端的那
些思滅者戰士,然後又開始掃視廣場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将目光落到了我們這個
方向。


  在幾秒鍾之後,她走向了保羅,扶着他的肩膀說了些什麽,然後保羅也将目
光指向了我們這邊。


  保羅又對迦施說了幾句什麽,然後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迦施站在原地沒有
動,但是當他轉過臉來的時候我覺得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不過他并沒有派人跟着
保羅進行警戒,因爲對一個零級的超級戰士來說,警不警戒其實區别不大。


  苦苦這回倒是走在了保羅前面,當她站定在初邪面前的時候,初邪臉上的笑
已經完全收不住了。她那種像是小惡魔一樣的笑容非常可愛,但是我更擔心的是
她萌動的壞心眼會給我們惹上麻煩。


  「一路辛苦啦。」初邪笑着對苦苦說。


  苦苦的表情并不算惡劣,這讓我多少松了一口氣。不過她看起來仍然有種随
時可能會爆發的壓迫感。


  「手下敗将,笑什麽?」苦苦眯着眼睛對她說。


  初邪的臉頰立刻凝固了,「喂喂!明明是我們赢了呀,你也真好意思說啊!」


  「你們赢了比賽,但是你輸給我了。」


  據我揣測,初邪一開始笑顔如花,是想借很久以前在穹頂之役獲勝的經曆來
揶揄苦苦。苦苦倒是非常清楚怎麽來反擊,而且這個反擊還真是起到了預想中效
果。初邪一下子就從挑釁的位置掉了下來,控制不住吵嘴的欲望了。


  「哎呦呦,說的就好像真的有那麽回事兒一樣,别忘了那個時候……」


  初邪故作趾高氣揚的開口說了半句話,立刻就被苦苦給打斷了。


  「那個時候魔力被我封禁了百分之九十,作爲法師你就已經算是廢物了,還
不承認失敗?看來你也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有些人還真是沒腦子呢。封了我的魔力又怎麽樣?吃了誘餌自己還不知道
呢,最後像狗一樣被揍趴在地上的又不是我。」雖然這句話是初邪笑着說出來的,
但是看來她是真生氣了。這家夥言語的刻薄勁兒一上來,真是要多惡毒有多惡毒。


  「你想死的話我就成全你!」苦苦壓抑的怒火瞬間就爆發了出來,她手一伸,
将背後那把幾乎有一人高的法杖順在了掌心。


  「苦苦!!」


  她身後的保羅發出了一聲大喝。苦苦全身一顫,像是兜頭澆下了一盆冰水,
怒火在瞬間熄滅了。


  我從沒見過保羅露出那種表情。雖然我對他的了解并不深,但一直以來他都
是對苦苦言聽計從的溫柔形象,以至于這次連我都被那股氣勢震住了。


  苦苦什麽都沒再說,她恢複了之前的面無表情,然後轉身走到了保羅的身後。
保羅向前走過來,站到了我們面前。


  保羅的個頭很高,所以初邪不得不仰着頭看他。剛才苦苦做出戰鬥姿态的時
候,她也召喚了葬敵法球,那隻黑色的晶球現在正浮在兩個人中間做着警戒。因
爲現在這個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像保羅這種超級戰士想在這種距離擊殺初邪這種
法師的話實在是太輕松了。


  「收起來吧。現在傳送門和食物都掌握在你們手裏,我們沒有和你們開戰的
資格。」保羅沉聲對初邪說。


  「可是你可以挾持我啊,那樣說不定能換到主動權呢。」初邪帶着濃濃的敵
意笑着。


  「我們過來,是因爲奧索維·康夏說這裏有希望。那麽,初邪我問你,是這
樣麽?」


  保羅沒有因爲初邪的敵意和挑釁而生氣,也并不是在諷刺初邪之前的态度。
他隻是單純的問了一個問題,爲了獲得答案而問的問題。


  初邪虛僞的笑容在這個誠懇的問題面前破碎掉了。她抿了抿嘴,然後對保羅
點了頭。


  「是的,如果我們能聯手,大家就有希望看到真實的世界。」


  保羅對初邪伸出了手,初邪盯着那隻大手看了一會兒,她收回法球,和保羅
握在了一起。


  迦施遠遠的看着這一切,他似乎在觀察什麽。最終,他将劍插回了背後的劍
鞘,然後揮手示意思滅者的戰士們讓出了路。或許他沒有想到,海藍那邊所需要
的并不是平等的針鋒相對,而是對自己誠意的接受。


  賭徒保羅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沒有什麽表情,也并沒有打招呼,所以我也沒
有和他搭話。這并沒有影響我的心情,畢竟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要做。


  海藍方面的低姿态讓大部隊轉移的任務變得輕松了很多。雖然迦施依舊帶着
手下在高度警戒,但大家心裏都清楚事情已經不會惡化了。想要阻止迦施他們破
壞傳送門的話,必須有零級的戰士壓陣才會有成功率。而保羅已經帶着TWP的
幾十個核心成員離開了他們的大部隊,混編進了救援隊的指揮層。


  海藍那邊應對【末日】的準備無法和我們這邊相比,甚至和Dreams那
邊都不能相提并論。畢竟Dreams那邊背後有外面世界資源的支持,還在暗
面建立了根據地,而海藍大陸一直到食影者和幽鬼他們發布情報之前都對【末日
】沒有任何概念。


  不過即使是這樣,TWP和其他幾個大型公會依舊是做了準備的。據說在【
末日】到來之前,他們用所有【神都】中的财物購置了大量食物和必需品,并且
也勉強制作了幾個類似于作物培育車類型的東西。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很難想象
他們能夠成功抵達我們這邊。


  隻不過,那些倉促的準備并不足以滿足所有人的需求。以TWP公會爲核心
的戰士們轉移過來的時候,他們看上去隻是有些萎靡不振而已。可是到後來,當
我看到那些跟着他們的黑壓壓的流民的時候,才真正意識到我們即将面臨的壓力。


  衣不蔽體的人們像被驅趕着的羊群一樣流動在街道上,每一個人都隻能麻木
的跟着前面的人挪動腳步。當人饑餓的時候,所有的注意力都會被腹部蠕動着的
蛆蟲吸引過去,那些蛆蟲會将肚子填的很滿,就好像是真的存在着一樣。它們不
受控制的推擠着、啃咬着人們的内髒,一直逼迫着人們放棄一切可以稱之爲人的
東西,最後化身成被本能驅使的野獸。


  二十輛作物培育飛艇?我們曾經自信着的資本在這麽多的人口面前實在是微
不足道,看着無邊無際的人群,我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懼。


  如果難民爲了搶奪食物而暴起,我不相信大家可以全身而退。單單是看着這
些人的絕對數量,我就可以想象海藍大陸的那場屠殺會是多麽殘酷。餓死,或是
在争奪中被殺死,當人面對這種選擇的時候,人性就會爲之陪葬。


  不過看着這種景象,我似乎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


  阿紗嘉之所以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得到深淵的接納,大概就是由于人類彌
漫在這片土地上的磅礴欲望吧。就好像當初黑無從我身上汲取嫉妒的力量一樣,
阿紗嘉從人類的饑餓之中像巨獸一樣成長了起來。


  或許,噬王能夠準許我帶着阿紗嘉來到這邊,也正是因爲他預料到了這種事
情吧。對噬族來說這是一種千載難逢的際遇,這史無前例的饑荒正是造就一名強
大噬族的最佳契機。


  我并不喜歡思索這種事情,當阿紗嘉離去的時候我理所當然的承受了依依不
舍的痛苦。不過,如果她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樣得到了力量,我想那股力量一定非
常強大。我希望她會憑借這股力量,更快的回到我身邊。


 ************


  當天晚上,我們在主飛艇上接待了保羅他們一行人。雖然說是接待,但實際
上并沒有什麽像樣的東西。所有的飛艇的作物都用來全線生産蛋白棒了,所以普
通的烹調食物就變成了不可能存在稀有奢侈品。


  不過保羅他們對這種待遇并沒有什麽怨言,或者說他們所真正在意的根本就
不是這些東西。我們提供的安逸庇護所足以赢得對方的好感,畢竟他們之前已經
風餐露宿了很久。


  除了苦苦之外,保羅還帶了二十幾個TWP的核心,另外還有海藍大陸上十
幾個大型公會的會長,他們都被邀請駐紮在了主飛艇上面。這不僅方便了領導層
之間的溝通,更重要的是可以将海藍大陸的指揮層與戰鬥力剝離開來。


  對方不是傻瓜,他們很清楚我們此舉的隐含意義。不過沒有人直說,也沒有
人反對,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下,海藍大陸的勢力顯示出了非常配合的低姿态,
這讓我們多少也安心了一些。


  雖然人不多,但是要安頓他們也不是特别輕松的工作。我和初邪親自從儲藏
間搬了備用的寝具出來,幫這些「客人」打點床鋪。


  「地闆有些涼,女士的話最好鋪厚一點。」我把一摞被單交到保羅手裏的時
候說道。


  保羅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幾秒,然後開口了。


  「是你啊!」


  我愣了愣,「什麽是我?」


  保羅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哈哈哈!之前沒有仔細看,我還覺得有點眼熟呢,
一直在初邪旁邊站着的竟然是你!」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他之前并不是不想和我打招呼,而是根本沒認出我來。


  「看來我的樣子已經被你忘得差不多了。」我也微笑了起來。


  「不不,是因爲你現在的樣子和以前實在是差的太大了。」


  「是麽?那裏差的大?」


  「曾經我隻能從你的眼裏看到……嗯……得過且過的絕望;現在完全不一樣
了。而且……」


  「而且發型比以前清爽很多。」苦苦走過來,從保羅手裏拿走了被單,然後
扔下一句評語。


  我聳聳肩,或許他們說的沒錯,但是我并不讨厭自己很早之前的發型。


  「似乎你對我出現在這裏這件事情并沒有感到意外。」我把話題從自己的發
型上面轉移掉了。


  保羅往牆上一靠:「嗯,早就知道了。對于思滅者和葬敵初邪,我們的情報
工作必須要做到最細。關于傳言中的初邪的男人是誰,無論是我們還是Drea
ms那邊可都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老實說,當知道那個人是你的時候我也并沒有
特别驚訝。」


  聽到他的話之後我感到自己的好奇心在跳躍:「爲什麽?」


  「因爲覺得你倆性格還挺配的。」


  我實在沒有料到保羅會這麽說,這話聽起來就像是情感欄目中的八卦評論,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


  身後傳來了嗤嗤的笑聲。我扭頭看了一眼,初邪正背對着我收拾什麽東西。
不過她肯定聽到了保羅的話,不然不會這麽得意忘形的樣子。


  氣氛被幾句閑聊緩和的很好,所以我決定問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老實說,我一直不覺得你們會安安分分的挺燃墟的指揮……」


  保羅看着我,并沒有露出否認的意思:「你不相信我之前所說的話?」


  「我應該相信嗎?」我反問。


  「的确,換了任何一個人站在我的位置上,都不可能簡簡單單的就這麽安頓
下來,然後對一個曾經平起平坐的家夥言聽計從。」


  「那麽你就能?」


  保羅在笑,他把身上的裝備卸下,整齊的堆在剛剛整理好的鋪位旁邊:「你
以前在外面是做什麽的?」


  「你可以猜猜看。」


  「我猜你是個好人。」


  我忍不住哼出了聲:「好人……這個世界上還有好人這種東西麽?」


  「按部就班的活着,知道自己明天會在哪裏,知道自己的努力會得到什麽樣
的成果……找個喜歡的女人成家,生幾個孩子,把他們培養成自己理想中的樣子,
你應該是這種人。」


  我沒有正面回答,但是他說的沒錯。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來的,不過
那并不重要。


  「那麽你呢?」


  「他?蹲了四次牢。」回答我的是苦苦,她也鋪好了毯子,斜坐在了保羅身
後的牆邊。


  「四次?」我啞然失笑,「聽起來是個慣犯。」


  「監獄是個很棒的地方,」保羅看着我的眼睛說道,「很多人都覺得那裏是
一個牢籠,那隻是因爲他們全心全意的想着外面的世界。他們想着外面,卻沒辦
法觸摸自己想要的,這個身處的牢籠就會變得越來越小。當它越變越小,困的你
喘不過氣的時候,人就會瘋。」


  我沒進過監獄,所以也無法做出什麽評論:「你爲什麽坐牢的?」


  「十五歲的時候故意傷害,打架捅傷了人,那是第一次。在牢裏認識了幾個
黑鬼,出來以後跟着他們幹了不少壞事兒,第二次的罪名記不太住了,不過應該
是十九歲。你可以想象,那個年紀的我單薄的像個小姑娘,然後在裏面真正的長
了長見識,和我有同樣待遇的基本一個月之内就拿磨尖的牙刷刺破了自己的脖子。」


  雖然沒有親身體驗,但是很多影視作品都有過相關的描寫,我大概猜得出來
裏面會發生。


  「我沒有那麽做,因爲我似乎明白了一些珍貴的東西。我發現任何一個地方
都有它的規則,監獄也一樣。或者說,監獄是' 規則' 最爲隐晦卻也最能立竿見
影的地方。與世隔絕,每一層階級都非常鮮明,内部幫派之間的爾虞我詐就像是
一個個小國家在交戰。你要知道,遊戲的規則越是鮮明,會玩的人就能從規則中
獲得更多的利益。」


  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說,這裏也一樣。」


  保羅笑着點頭,他用雙手在空中虛揮了一下:「這裏就是一個大監獄啊。」


  「有些意思。但你并沒有解答我最初的問題。」


  保羅說道監獄的時候顯露出了高昂的興緻,就好像要和朋友分享一顆美麗彈
珠的小孩。或許在這點上每個男人都一樣吧。


  「監獄和外面相比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區别,那就是永遠也不能忘記你頭上還
有拿着槍的獄警。獄警有高一層的控制權,但獄警們心思也很簡單,他們認爲囚
犯們一直都老老實實的按他們的規則走,偶爾出幾個不聽話的就關關禁閉。他們
不知道,他們無法真正掌控那些看似服帖的囚犯,因爲他們不在乎囚犯的生活。」


  保羅說到這裏的時候停了下來,因爲苦苦慵懶的伏在了他的腿上。苦苦把齊
地的長袍提起來在膝上,露出了光滑筆直的小腿,非常有成熟女性的韻味。我得
說,相比較初邪随意的小裙子而言,苦苦看上去打扮的更像一名法師。


  這個女人接着保羅的話開了口。


  「最後的一次入獄,是這家夥故意的。他就是喜歡在囚牢這種困頓的地方建
立屬于自己的規則,而且輕松的成功了。等他玩膩以後,掀動囚犯們發起暴動,
然後燒了監獄。」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輕快而帶着一點自豪,那是爲自己的男人而自豪。


  保羅不置可否的笑笑:「所以你看,現在就是這種情形。燃墟制定了屬于他
的規則,供給的分配,作爲貨币的刻印,以及那條唯一的法律。他就是這個大監
獄的典獄長,我們這些俯首帖耳的人就是他制下的囚犯。可是囚犯中就必然要有
囚犯的規則,我擅長的不是當典獄長,而是當一名囚犯,囚犯的王。如果囚犯真
的有一天不高興了,看上去任人宰割的肉魚就會變成狼。」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我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擔憂,但是也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我希望你們可以知會燃墟。如果這所監獄能夠良好的運轉,我并不介意當
一名模範的囚徒。但如果它破綻百出,我會讓他明白囚犯們擁有什麽樣的力量。」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16 16:45     標題: 【神都】(斷章——因由的塵埃)長篇網遊小說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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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章


  希弗迪因靠在牆邊,從被血液浸的發硬的衣服裏掏出一根皺巴巴的香煙,然
後用通紅的槍管将它點着。隻是輕輕一口,就嗆得他不斷咳嗽起來。


  「不行,這地方人抽的煙實在是太次了。這裏頭卷的是手紙麽?!」


  窗戶外面,對面的街道上,被炸的七零八落的房屋燃着熊熊的大火。更遠一
點的地方,還能聽見慢慢變得稀疏起來的槍聲。


  而房間裏卻隻能聽見他咳嗽的聲音和汨汨的水流。仔細看的話,在房間的角
落的洗手盆前,還站着一個女孩。


  女孩的上半身隻穿着一件髒兮兮的短背心,剛剛好能遮住胸部的程度。而腰
間卻挂滿了形形色色的爆炸物,将短褲墜到了幾乎能夠看到股溝的程度。


  大腿上綁着一排刀子,腳腕上的袖珍手槍怎麽看怎麽都像是玩具一樣的東西。
不過在這個地方,沒人會把它當成玩具就是了。


  女孩弓着腰,起勁兒的在那裏清洗着自己的頭發。她的頭發不算長,剛好能
披到肩膀上而已。被水浸濕以後,上面粘着的鮮血被沖刷下來,打着轉消失在了
管道裏面。


  拿着一條破破爛爛的毛巾,女孩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向希弗迪因走了過來。


  「好久沒洗頭了!好舒服!」毛巾下面傳來了慵懶的感歎聲。


  「蹲下!真懷疑像你這個樣的家夥怎麽會活這麽長時間。」希弗迪因無奈的
對她喊道。


  「安心啦~ 我運氣超好的。你忘了我和【鷹嘴豆】在奧斯陸巷戰的事情了?」


  希弗迪因歎了口氣。【鷹嘴豆】是前兩年風頭非常旺盛的狙擊手,他的命中
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在狙擊界已經快成傳說的家夥了。可是就是在他的火力範圍
内,竟然讓面前這個出處茅廬的女人毫發無傷的炸了諾貝爾和平中心跑掉了。


  保守估計,【鷹嘴豆】至少開了十一槍卻一槍未中。大家都說除了是幸運女
神在眷顧面前這個女孩之外就沒有别的可能性了。


  所以,當她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運氣的時候,希弗迪因表示無話可說。


  看了一下表,希弗迪因例行公事的站起來,接了一大壺水,走進了旁邊的卧
房。


  卧房裏綁着一對年輕的夫婦。他們是這個公寓的主人,隻不過因爲這幾個不
速之客的到來而被暫時安排到了這裏「休息」。希弗迪因漫不經心的給他們喂了
一些水,然後就離開了。


  安卡拉這裏的仗也快打完了,希弗迪因現在隻想好好地回自己在阿姆斯特丹
的公寓好好地睡上一覺。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響動,希弗迪因拿起槍矮下身子就竄到了客廳裏的沙發
後面。那個女孩也倚在牆邊,掏出了一把刀。


  門被敲了三短一長的暗号,然後兩個人的心就放了下來。


  「吃飯……」一個紮着馬尾的姑娘叼着一把手槍,抱着一個大大的紙袋子擠
進了屋,「梅爾菲斯,來幫我……」


  「今天吃什麽啊,雅魅安?」被叫到的女孩将刀插進了自己腿上的繃布裏,
然後高興地跑了過去。


  「奶酪餅和咖喱。」


  「又吃這個!?要死人的!」女孩叫道,「想吃卡巴烤肉啊……」


  「有這個吃就不錯了。」雅魅安白了她一眼,然後看向希弗迪因,「剛打了
一仗?」


  「嗯,不小心被對面看見了她的槍。不過已經都送去見上帝了。」希弗迪因
說。


  「别忘了,這是個沒有上帝的地方。」雅魅安冷冷的說。


  希弗迪因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然後接過了梅爾菲斯扔過來的奶酪餅。


  「雅魅安,我哥呢?」女孩一邊掏着紙袋裏的其他東西一邊問。


  「不知道!」雅魅安臉上露出了生氣的表情,「那家夥從來不聽别人說話!」


  「哈哈,他就一直那個樣子……」


  三個人坐在地闆上大嚼着并不可口的食物。安卡拉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像他們這種已經完成了作戰任務的傭兵現在除了等待就已經沒有什麽事情可做了。


  房門再一次被推開,這一次沒有暗号,三個人像彈簧一樣立刻就射向了房間
的兩頭,幾乎在同一時間拔出武器指向了門口。


  可是當他們看到進來的是誰的時候,氣的一起大叫起來。


  「哥!你又不敲暗号!!」女孩聲音最大。


  希弗迪因揉着發痛的太陽穴。這對兄妹實在是一個比一個麻煩,死鴉·梅爾
菲斯和龍雀·梅爾菲斯,黑暗世界出名的殺手,真不知道自己和他們攪在一起是
不是正确的選擇。完全不按戰場上應該注意的事情出牌,這讓以正牌雇傭兵出身
的自己有苦說不出。


  不管這個選擇是不是正确,希弗迪因已經和這幾個家夥在一起好幾年了,要
不是他有一副傭兵裏難得的好脾氣,早就在剛認識的時候就一槍把死鴉給打死了。


  闖進門的死鴉臉色非常難看,「收拾東西快走!剛才你們開火已經被政府軍
殘部看見了!」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立刻動了起來。這種鬼地方,能早一點離開還求之不
得呢。


  四個人屁滾尿流的跑出公寓的三十秒之後,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傾瀉過來的炮
火就将那座建築炸了個底兒朝天。


  「哈……哈……我說我的……運氣……哈哈……很好的嘛!」龍雀一邊跑一
邊大笑,她的身後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四個人狼狽的鑽到了廢棄的地鐵站裏,這地方從一開始打仗的時候就被胡亂
堵上了,現在反而成了可以安全落腳的地方,隻不過有點兒冷罷了。


  爲了躲避步兵的搜索,大家跑的幾乎脫力。暫時安全以後,所有人都七零八
落的躺在地上開始大口喘氣。


  「媽的……命大……」希弗迪因靠着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死鴉掏出一盒煙遞過去,希弗迪因眼睛一亮,「從哪兒弄的?駱駝牌?」


  死鴉咧開嘴露出一個壞笑,「路上順手幹掉了一個帶肩章的。」


  「混蛋……我們被炸其實是你幹的事兒被人發現了吧!?」希弗迪因皺着眉
頭罵着,抽出來一根煙把煙盒砸到死鴉的頭上。


  龍雀跳過來一腳踢在希弗迪因肚子上,「罵我家老大,你找死吧!?」


  希弗迪因嚎叫一聲捂着肚子滾倒在地,「又不是親兄妹!你們這是拉幫結派!」


  「領養的怎麽了?你想要還沒有呢。」死鴉大笑着,拿出了打火機。


  雅魅安也挪了過來,将自己靠在了死鴉的肩膀上。


  死鴉又彈出兩根,給龍雀和雅魅安分了,又給所有人點上煙。


  龍雀用屁股把希弗迪因擠到了一邊,然後坐在死鴉和他中間,四個人坐成一
排開始吞雲吐霧,任憑轟隆隆的爆炸聲在自己頭頂上回響着。


    ***    ***    ***    ***


  阿姆斯特丹,荷蘭


  「蒙戈的位置是不是該找人填上了?」希弗迪因坐在圓桌前面擺弄着手裏的
撲克,對死鴉說。


  「你這麽覺得?」死鴉将腳放在旁邊沒有人坐的那張空椅子上,眯着眼,百
無聊賴的掃視着酒吧裏的人們。


  「五個人感覺才能的心應手。空了一個位置實在是不習慣……」希弗迪因一
張一張的把撲克牌擺到桌子上玩起了接龍。


  「龍雀和雅魅安呢?這事兒還得征求下兩個大小姐的意見。」


  「最近出了一個拟真遊戲,挺火的,你妹妹玩的很上瘾。」希弗迪因撇了撇
嘴。


  「這麽大人了還玩遊戲……真拿她沒辦法……」死鴉冷哼了一聲,「這丫頭
大概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其實我也玩,挺有意思的。」希弗迪因站起身,「我去把她倆叫過來?」


  死鴉抿了一口酒,揮了揮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希弗迪因離開酒吧整整四分鍾的時候,死鴉嗅到了一種熟悉的氣味。他的反
射神經告訴他,每當有這種氣味出現的半分鍾之内,就會有人死掉。


  這一次,他的預感也沒有出錯。


  所以當他身前的三個家夥伸手掏槍的一瞬間,死鴉就立刻俯下身子拔出了小
腿處藏着的利刃。


  黑洞洞的槍口還沒來得及指向目标,拿槍的那隻手就已經噴射着紅色的液體
飛到了空中。


  死鴉順勢将刀從手中射了出去,在一片客人的驚叫聲中結結實實的插到了第
二個家夥的頭蓋骨裏。失去控制的身體扣動着扳機,毫無意義的在天花闆上開出
了好幾個槍眼。


  最後一個家夥嚎叫着瞄準死鴉開始掃射,而他的目标卻像某種貓科動物一樣
貼着地闆連續做了兩次變相,然後用腿将他掃到在地。


  死鴉用膝蓋壓住對方的雙手坐在他的胸口上,然後用大拇指抵住了對方的眼
球。


  「誰派你們來的?」


  死鴉不是一個無趣的人,但是這個時候除了說出這種老掉牙的問題之外他實
在是想象不出該說些什麽了。這種情況他已經遇到過無數次了,每一次的流程就
是對方說不知道,然後他扣出對方的眼球。所以他在對方剛一開口的時候,幹脆
就直接這麽做了……


  「是個不到二十歲穿風衣的男……啊啊啊啊!!!!!」


  死鴉露出了有點兒難爲情的樣子,然後把血淋淋還纏着神經的眼球重新給他
塞了回去。


  「呵呵,不好意思……」他将手上的紅色抹在了對方的衣服上,一點兒不好
意思的意思都沒有。


  「死鴉·梅爾菲斯,他說的就是我。」


  死鴉擡頭看去,一個非常年輕的家夥就站在他前面不遠的地方。死鴉立刻開
始搜索自己的記憶……沒錯,從一開始他就坐在附近的位子上,而顧客們落荒而
逃的時候他卻沒有動。


  「讓我猜猜,尋仇的?」死鴉陰沉沉的笑了笑,然後踩着旁邊屍體的腦袋拔
出了自己的半米長的戰刀。


  那個年輕的男人搖了搖頭,左手掏出了一把短刀,然後向他勾了勾手指。


  死鴉對自己的格鬥技術非常有信心,他看着對方的武器笑了,然後壓低身體
擺出了姿勢。


    ***    ***    ***    ***


  「哎呀你幹什麽啊!玩的正開心呢!」龍雀被希弗迪因從遊戲艙裏拽出來的
時候一臉暴躁。


  雅魅安倒是一副妥協的樣子,她一邊紮着頭發一邊走在了前面。


  「你哥說的……而且你們倆都沒吃午飯吧?沉迷遊戲……怎麽和小孩兒似的。」
希弗迪因抓着龍雀毆打他的小拳頭,一個勁兒的躲閃。


  「怎麽啦?!小孩兒你不喜歡?」龍雀揪着他的領子在他耳邊輕輕說,然後
親了他的嘴。


  希弗迪因警惕的看了看前面雅魅安的背影,讪笑了兩聲。


  要是被死鴉知道自己的妹妹和最信任的朋友搞在了一起,估計會殺了我們兩
個吧……希弗迪因想道。尤其是死鴉對他這個妹妹的占有欲不是一般強烈……


  三個人走到酒吧不遠處的時候,看到了大批的警車和圍觀的人,他們立刻跑
了過去。


  店裏面一片狼藉,全都是血。


  龍雀正要往裏擠的時候,卻被一個人抓住了肩膀。


  「瞎沖什麽。」


  「哥!」


  死鴉站在她身後,神情有點兒恍惚的樣子,不過看上去并沒有什麽損傷。


  「回去再說。」他向旁邊的小巷裏指了指,那裏躺着那名被挖掉了一隻眼的
倒黴鬼。幾個人立刻把那家夥架回了屬于自己的公寓裏面。


  「到底怎麽回事兒?」希弗迪因将那家夥扔在地闆上,然後問道。


  「似乎有一單大生意在等着我們……」死鴉坐在一張椅子上,沉聲說。


  那個青年和死鴉交手了,死鴉沒有占到任何便宜,對方也沒有用真正本事的
意思,一切都隻是試探。在警察來之前,對方停了手,給死鴉留了一張寫有電話
的卡片。


  「雅魅安,好好問問他。那個男的很不簡單……雖然看上去連二十歲都不到,
但是單憑一個左手就擋下了我所有的攻擊。這麽厲害的角色我不可能聽都沒聽說
過。」他對馬尾辮女孩說。


  雅魅安撇嘴笑了,她進到裏屋拿出了一個小巧的手提袋。她将它打開,拿出
了一根針管。


  神經阻斷劑,配上雅魅安引以爲豪的精神催眠手段,将一個人變成木偶供她
操縱已經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了。在她的控制之下,那個家夥将所有知道的事情,
連同自己的性癖都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非常可惜,這個家夥并不知道什麽有用的信息,隻不過是那個青年用來試驗
死鴉能力的炮灰而已。


  「你怎麽看?」希弗迪因問。


  「對方能找到我們,逃也是沒有什麽用處的。我會撥那個電話,但不是現在。」
死鴉說。


  「有工作不是什麽壞事兒。現在阿拉伯世界都不打仗了,我們以後有沒有正
經活計還不知道呢。」希弗迪因笑道。


  「不過先把隊伍整齊了再說吧,如果這是個陷阱,我們最好确保戰鬥力完整。」


  「嗯?!要召新隊員嘛?」龍雀興緻勃勃的叫道。


  「你小聲點兒。」雅魅安不滿的說。


  「對。我有個不錯的人選,龍雀認識她。我們以前和她合作過幾次。信得過,
而且技術不錯。」死鴉說。


  「她?女人?」雅魅安斜着眼看向死鴉。


  「嗯。名字叫星見。」


  聽到這個名字以後龍雀像小兔子一樣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不行不行!絕對
不行!哪有和前女友一起幹活的!?哥你是不是餘情未了!?」


  死鴉白了她一眼,「屁話!什麽前女友!我和她都清楚,隻是玩玩而已!」


  「反正我不同意!」龍雀鼓着腮說。


  「你有什麽好不同意的,當事人都沒不同意。」希弗迪因嘲笑道。


  「因爲哥哥是我一個人的東西!絕對不會給别人~ !」龍雀挑釁般的看向希
弗迪因,死鴉看着她的表情哈哈大笑。


  隻不過他不知道,龍雀說這些話的時候正在沙發後面和希弗迪因将手牽在一
起。


    ***    ***    ***    ***


  星見加入的事情似乎被無限期擱置了下來,直到死鴉撥打了那個電話爲止,
第五個人仍然沒有合适的人選出現。


  「這裏是死鴉·梅爾菲斯。」


  「下定決心了?」電話裏傳出了那個青年的聲音。


  「準确的說還沒有,這要看你想要我們做什麽。」


  「你們?我其實隻需要一個人。」


  「這你不用操心,價錢不變。說說,什麽任務。」


  「殺人。」


  「幾個?」


  「一個。」


  「報酬?」


  「十億。」


  死鴉用腥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他沒想到會是這麽多錢。手在微微的發抖,
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感開始慢慢燃燒起來。十億,可以供龍雀去上醫學院,一直
嚷着要娶老婆的希弗迪因應該會高興的發瘋,雅魅安也可以洗手不幹了。


  而對自己來說……去取一個價值十億的性命……這就已經算是最大的獎賞了
吧?


  「這活我接了。」


  「明天,派一個你信任的人到下面這個地點。記好了,多一個人,交易取消。」


  電話被挂掉,死鴉看着面前記着地址的紙條,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然後關閉
了免提。


  「一個人?誰去?」龍雀蹲在旁邊說。


  「廢話,當然是我。」死鴉手。


  雅魅安搖了搖頭,「你和龍雀都别去。我覺得這裏面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不管是你還是龍雀,如果中了陷阱,剩下的人就是想要救人也會束手束腳。」


  「應該不會有陷阱,如果他想對付我,完全不需要這麽麻煩。」死鴉對雅魅
安的話嗤之以鼻。


  「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趟過去并不會一帆風順……」雅魅安皺着眉頭,
「所以明天還是我去吧。如果我出事了,你們救起來也比較方便。」


  「你覺得自己在說笑話麽?」死鴉不滿的看她。


  「我倒是覺得雅魅安說的有道理。」希弗迪因說,「你不得不承認,雅魅安
的直覺一向很準。」


  死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最後向雅魅安點了一下頭。


  天色黑了,死鴉帶着一瓶珍藏的好酒敲開了雅魅安的房門。


  「怎麽了,不放心我?」雅魅安打開門,笑着看死鴉。


  「上次單獨喝酒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死鴉很不客氣的直接擠進了雅魅安的
房間,然後開始倒酒。


  「讓我想想……布宜諾斯艾利斯?我們倆幹掉了一個參議員那次?」雅魅安
用手指點着嘴唇一邊想一邊說。


  「好像是。那些蠢豬完全想不到我們就藏在他酒窖裏面,哈哈哈哈!!!」


  「然後你把他最好的兩瓶酒給我傷口消毒,如果他知道的話大概會氣的活過
來。」


  「哼哼……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人會做替别人擋槍的事情。」死鴉冷笑道。


  「是替你,你是死鴉,不是' 别人'.」雅魅安直視着死鴉的雙眼,「而且如
果不是你當初把我從那種地方帶出來,我也……」


  「好了好了,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吃不消。那麽早的事情你還想着。」死
鴉壞笑道。


  雅魅安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麽。


  「明天,你小心。我們在家裏等你。」一陣沉默之後,死鴉放下酒杯,輕聲
說。


  「要是我出事了,你可要來救我啊~ 」雅魅安眯着眼睛笑起來。


  「嗯,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


  「有這句話我就放心啦……」


    ***    ***    ***    ***


  第二天清早,三個人目送着雅魅安離去,這一天變成了無比漫長的一天。


  龍雀坐在死鴉和希弗迪因的中間,抓着兩個人的胳膊疲憊的睡了過去。而死
鴉則和希弗迪因一個勁兒的抽着悶煙。當夕陽開始下沉的時候,屋子裏一片死寂。


  「她出事了。」死鴉一邊說,一邊将最後一枚煙蒂按在了煙灰缸裏。


  希弗迪因什麽都沒說,他站起來,輕輕推了推龍雀的肩膀,「收拾東西,我
們要轉移。」


  「雅魅安……沒回來麽……?」龍雀揉着眼睛。


  死鴉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向藏武器的房間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雅魅安走了進來,完好無損的。屋子裏緊繃繃
得氣氛一下子垮了下來,三個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上帝……」希弗迪因大叫一聲,「還以爲你他媽的死在外面了!」


  「怎麽樣?生意談妥了麽?」死鴉走到她身邊問。


  「談妥了。」雅魅安面無表情的答道,「很有趣的交易……我們先喝一杯再
說。」


  四個人在沙發上圍坐一圈,然後雅魅安向他們舉起了杯子。


  「這一杯要敬十億賞金!」雅魅安說道。


  她既然說出了這種話,那無異于意味着事情已經順利了。衆人的嘴角輕輕上
翹,然後相互碰杯,一飲而盡。


  死鴉在昏迷過去之前,腦袋裏面僅存的一句話是「爲什麽?」。


  頭痛欲裂,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睜開了眼睛。


  本以爲會看到一群猙獰的打手站在自己的面前,可他發現自己仍然是在公寓
裏。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雙手雙腳被合成索緊緊捆住。


  龍雀和希弗迪因躺在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樣子。這很正常,死鴉受過系統
性的抗藥物訓練,所以耐藥性比其他人要強一些。


  他擡頭,将視線放在了雅魅安的身上。紮着馬尾辮的女孩坐在他前面,頭發
已經被解開,披散在肩膀上。


  「雅魅安……」死鴉輕輕念着面前女人的名字。


  「死鴉。」


  「什麽意思啊,你這是。」死鴉歪着嘴角笑。


  「這不是很明顯麽?」雅魅安靜靜的看着他。


  「爲什麽?」死鴉依舊笑着。


  「錢。十億。」


  死鴉笑出了聲,雙肩不停地抖着,「笑話可以留着以後說。」


  「沒有以後了,死鴉。他們隻要一個人,殺了你們三個,我一個人就能拿十
億。」


  「你要殺的話不需要等到現在。」死鴉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


  雅魅安站了起來,「等到現在隻不過是爲了一點死人恩怨。」


  她拿出了一根針管,一根死鴉非常熟悉的針管。他皺着眉頭看着雅魅安将神
經阻斷劑注射到了希弗迪因的血管中。


  「你不知道吧……我可不是唯一一個背叛你的。你心愛的龍雀,早就和希弗
迪因攪在了一起,隻有你一個人不知道而已。」


  死鴉沒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看着雅魅安。女孩開始在希弗迪因耳邊耳語,那
是她最擅長的催眠。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但是一種從脊背開始上升的涼意
侵占了他的全身。


  雅魅安是要來真的……這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做夢……


  希弗迪因醒了。準确的說,隻是睜開了雙眼。木偶一樣的希弗迪因站在雅魅
安的身旁,就好像一具行屍走肉。


  「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吧,把你想從死鴉那裏搶走的東西,奪到自己這邊吧。」
雅魅安摩挲着希弗迪因的臉,輕輕下了一個指示。


  希弗迪因動了,他俯下身子,到了龍雀的身前。


  「雅魅安,别玩了!」死鴉吼了起來。


  雅魅安看了他一眼,那雙原本清澈美麗的眼睛已經變成了一潭渾濁泥濘的死
水。


  「啊……」龍雀的衣服被撕開的時候,她醒了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罩在
自己身上的希弗迪因。


  「你瘋了!?你要幹什麽!?」龍雀大叫着,用腿去踹對方的肚子。


  她的格鬥技不錯,力氣也不算小,但這個時候面對這個人,她無論如何也不
會真的用力。


  那個她熟悉的戀人已經變成了被催眠和欲望占領的野獸。死鴉看着龍雀白花
花的身體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氣中,一雙嬌乳被希弗迪因捏在了手裏。


  「不要!!痛!!你放手!!啊……希弗迪因!!你弄痛我了!!哥!!!」


  龍雀扭動着身體,發出凄厲的喊聲。雅魅安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這一切,
嘴角慢慢的開始上翹。


  「雅魅安,殺了我,别動龍雀和希弗迪因。」死鴉咬着牙說道。


  「做個選擇吧,他們倆隻能活一個呢?」雅魅安将視線移到了死鴉身上。


  「龍雀……」他在一陣沉默之後,從喉嚨擠出來一個名字。


  雅魅安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騙你的。你們都要死……」


  在這個時候,龍雀發出了一聲打叫,身體整個弓了起來。而希弗迪因在初一
進入之後,就用力抽插起來。龍雀嬌小的身軀随着他的沖撞不斷颠蕩着,發出斷
氣一般的哀鳴。


  「嗚嗚……啊……希弗迪因……放開……不行……啊……」


  希弗迪因雙目血紅,全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粗大的陽具像打樁一樣接連不
斷的杵到龍雀的最裏面。龍雀沒有前戲準備的下身流出的血染紅了一大片地闆。


  「啊……啊……會死的……不行了……哥……救我……」龍雀哭喊着,下體
處卻被撞擊的不斷發出粘稠的聲音。


  「雅魅安,爲什麽這麽做?」死鴉的手腕被掙的出血。


  「因爲我惡心他們兩個,更惡心你。況且有十億等着我,爲什麽不這麽做,
你給我個理由。」雅魅安的眼睛裏閃爍着難以言明的奇怪光芒,嘴角卻挂着笑。


  死鴉就這麽死死地盯着她,妄圖從她眼中看到任何一點他想看到的東西。


  雅魅安也看着他,回應的眼神之中就隻有死寂。


  龍雀慢慢的已經發不出聲音了,被控制的希弗迪因已經用最大的力氣瘋狂的
幹了龍雀一個小時。女孩全身顫抖着,眼中全是死灰色,痛苦的望着希弗迪因的
臉。


  「……龍……雀……」


  一片寂靜中,希弗迪因的喉嚨裏突然發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


  「……殺……了……我……」


  龍雀似乎終于找到了一絲曙光,她哭着用手去摸希弗迪因的臉。


  「……醒醒……呃啊……你醒醒……呃……」


  「殺了我…………」


  如同地獄中傳來的哀鳴一般,希弗迪因的聲音幾乎都被絞成了支離破碎的噪
音。


  龍雀哭泣着,吻上了他,然後用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龍雀大聲哭喊着,将手臂用力收緊。希弗迪因的
脖頸處發出了清脆的骨骼碎裂之聲,然後身體摔在了地上。


  雅魅安對着龍雀舉起了槍,而龍雀卻竄向了丢在旁邊的注射器。


  在對方開槍之前,她将那個注射器射了出去,正中雅魅安的胸口。


  殘餘的神經阻斷劑立刻沖進了雅魅安的血管,她的槍再也拿不住,掉落在了
地上。雅魅安拔出針管,在全身都被神經阻斷劑控制之前奪門而逃。


  赤裸着身體的龍雀一步步向死鴉走去,然後在第二步的時候,下身就噴出了
大量的鮮血,染紅了她白皙的雙腿。


  龍雀跪倒在地上,慢慢向死鴉爬去。


  死鴉看着她,腦海中一片空白。


  龍雀割斷了綁着死鴉手的合成索,然後就再也沒有力氣動了。


  死鴉将龍雀抱在懷裏,整個世界在慢慢的變成灰色。


  「……哥……我……」


  「别說話……」


  「……其實……我……」


  「别說了……什麽都别說了……沒事了……」


  死鴉不知道龍雀最後要說什麽,但是那已經不重要了。他在以後的日子這樣
告訴自己,人死了,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一遍一遍的問着自己爲什麽,一遍一遍想要找到那個女人,逼她說出爲什麽。


  答案這種東西,也許大多數時候隻是一個安慰而已。很多人都清楚這點,但
僅僅隻是逃不出去。


    ***    ***    ***    ***


  一年之後。


  「梅爾菲斯?」


  「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在響聲之後留言。」


  「是星見。我找到雅魅安的情報了。她現在在玩一個遊戲,網絡遊戲,【神
都】。如果你想找她,我覺得這已經是唯一的機會了。你給的錢不少,但是一年
來都沒弄到什麽像樣的情報,你也該明白什麽了吧?那個【神都】的遊戲倉不是
很貴,我和天蛾也準備玩,有事的話可以在遊戲裏聯絡我們。其實我覺得,一直
拿過去的事情束縛着自己,停滞不前,還不如死掉的好。我要你知道,這個世界
……還是有……人……在等着你的。」


  ……嘟……嘟……嘟……嘟……


    ***    ***    ***    ***

              (斷章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7-24 07:17     標題: 神都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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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52


                 五十二章

  「學費是我們給你供的!家裏關係都找好了!然後你現在跟我們說你不上醫
學院!?你對得起我們麽!?你說你對得起誰!?」

  「不就是錢麽?!我現在就借貸還你們!你們高興了!?」

  「你閉嘴!我們沒你這種不孝的兒子!!」

  「OK,我走。」

  一聲劇烈的關門聲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隻覺得意識像裹滿了泥漿一樣沈了下去,我用盡全力掙紮著,身體仿佛又
一次慢慢地浮了起來。

  然後我發現那並不是關門的聲音,隻是不知道哪個混蛋弄出的噪音。

  我醒了,並且感到挺高興的,因爲剛才的夢實在是讓人難受。

  那是我最後一次和爸媽對話的情形,他們那個時候一定非常生氣。

  如果還能有機會見到他們,我會告訴他們,我會回去上醫學院的。

  如果當初我這麽做了,或許小鍾就不會死。

  胖子正蹲在門邊收拾打翻的飯盆,他笨拙的彎著腰,褲子都兜不住那肥大的
屁股。

  我翻了個身,看到旁邊的胡狼也已經醒了。

  他正愣愣的看著天花闆,將一隻胳膊放在額頭上。

  「我覺得他不會回來了。」

  胡狼用幹澀的聲音說。

  如果這句話是艾麗娜說出來的,我並不會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我心裏清楚,胡狼是個天生樂觀的家夥,絕大多數讓人不爽的事情甚至
都不會在他的腦子裏存留一天以上。

  我們幾個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我們在一個社區長大,從小學到高中都是一個學校。

  當初胡狼爲了跟我們上一所高中,破天荒的啃了整整一年的數學。

  你如果知道他有多恨數學老師,就會明白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我當初不想去外地上醫學院,很大程度上也有舍不得這群家夥的原因。

  不過後來的結果仍然沒能如我們所願,克魯格這個軟胖子還是迫於家裏的壓
力去了臨市的一所大學。

  還有胡狼,沒能考上大學的他去了幾百公裏外的一所體校,修煉項目是橄榄
球。

  最後留在故鄉的隻有獨自執拗著的我、艾麗娜以及已經離開的小鍾。

  我們約好在遊戲裏繼續厮混,卻沒料到會在遊戲裏永別。

  當我們天真的在遊戲裏扮演行俠仗義的英雄的時候,卻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降臨到我們的頭上。

  他們說,那一日被稱爲【末日】。

  有的人說是政府的陰謀,有的人說是某個企圖毀滅世界的野心家計劃,甚至
還有的人說是外星人搞的鬼。

  而當時間慢慢流逝過去的時候,沒有人再關心這些事情了,大家就隻能夠一
心想著尋找能夠果腹的東西。

  我們還是很幸運的,由於要去探險而在【末日】前做了遠行的準備,其中就
有彌足珍貴的食物。

  在事發之後,我們也沒有驚慌失措的聚集在人口衆多的大城市裏,反而饒有
興緻的在野外玩起了生存遊戲。

  幻覺很快就終結了,當我們遇到了一個擁有極高戰鬥等級的家夥的時候。

  我們憑著默契、信任和良好的身體狀況打贏了那個饑餓的家夥,可是小鍾卻
在那場戰鬥中受了重傷。

  我救不了他,誰也救不了。

  當他在痛苦和絕望中死去的時候,我們才真正意識到,神經擬真級別已經不
複存在了。

  這裏和真實的世界一樣,無論是死亡還是分別。

  聽說了結晶大陸的消息,我們相互扶持著在絕望中開始前行。

  曾經身爲A級戰士的我們,在【末日】之後的戰鬥中似乎又成長了一些。

  但那些力量並不足以幫助我們,還有我們的良心與道德。

  在饑餓中我們見識到了無數的惡行,曾經天真的我們開始質疑人類的存在,
並且像傻子一樣對一夥食人鬼展開了攻擊。

  這一切或許是唯一能證明自己還是人類的辦法。

  被包圍的時候,我是覺得真的要死了,可是那個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的家夥
救了我們。

  那是一個強大的可怕的戰士,他一個人就殺了將近三十個敵人。

  當我看到他用那把奇怪的刀絞碎那些食人鬼身體的時候,心髒跳動的幾乎要
裂開一樣。

  我們已經覺得自己很強了,因爲在和別人爭鬥的時候我們從來都能靠著配合
與默契打個勝仗。

  我們當然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更強的人,但是我們還從來沒見識過像那
個男人這麽強大的存在。

  血液、死亡、勝利、性命……這些詞彙仿佛根本就不會在那個人的腦海中劃
過,他在戰鬥的時候就好像信徒的每日禱告一樣熟練。

  開始的時候我覺得非常害怕,在他看我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隨時都會被殺掉


  但那個人身上似乎仍然有著和我們一樣的人性。

  我不敢說他是一個好人,但他對弱小者所散發出的憐憫和同情讓他看起來不
再那麽可怕了。

  這或許就是強大吧。

  那天晚上我偷偷的在牆邊看著睡著的那個男人,他手裏握著那把奇怪的刀,
靜靜的躺在床上,呼吸輕的像一隻貓,仿佛我隻要靠近他一步他就會醒過來。

  如果我也能強大到他這種地步,小鍾就不會死,她也不會被砍掉一隻手……
我們也能救更多的人。

  想到她,我從鋪位上爬了起來。

  那群食人鬼曾經僞裝的非常好。

  如果我們沒偷偷看見他們在暗地裏淩辱她的話,我們或許真的會傻乎乎的成
爲那群家夥的一份子。

  艾麗娜雖然不是什麽溫柔細心的女生,但是總比我們這些男的要更適合照顧
別人。

  受傷的女孩在第三天的時候蘇醒了過來,那隻斷手的疼痛讓她的臉色發青,
所以清醒的時間並不是很久。

  艾麗娜很用心的照料她,也努力試著在她清醒的時候喂她吃了東西。

  女孩的眼睛裏一片死灰,但她還是吃了艾麗娜給她遞到嘴邊的食物。

  已經從那麽殘酷的噩夢中活了下來,我想她沒有理由求死。

  已經過了很多天,女孩已經能夠自由活動了,但是她在絕大多數時候還是躺
在鋪位上,一句話都不說。

  是的,她幾乎沒有和我們說過一句有意義的話,除了謝謝之外。

  我們並不需要她的感謝,畢竟救她的又不是我們。

  那個男人答應過我們,說他會回來帶我們一起去鐵輝城。

  可他卻把女孩安頓在我們這裏,然後一去不複返了。

  一周以後,食物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們都抱著越來越深的失望開始度日如
年。

  胡狼是第一個把自己念頭說出口的家夥。

  事實上我們早就開始這麽想了,隻是沒人說出來而已。

  想想也是。

  朽骨貪狼,那麽強大的家夥,怎麽會把我們這種人放在眼裏呢?不久之前,
我們甚至還隻是一群1級神經擬真的玩家,而他早已經是把這一切當做真實世界
而厮殺的戰士了。

  大概他早就忘了我們的存在了吧,而我們卻像傻子一樣在等待著什麽,我不
禁這麽想著。

  胖子給我們熱好了飯,昨天負責值夜的艾麗娜吃了幾口之後就去睡覺了。

  我接過飯盒,胡亂扒了幾口。

  能量棒濃厚的奶制品味道讓我有些反胃,不過在饑餓的時候這種東西已經算
是不錯了。

  胡狼在屋裏轉悠了一會兒就出去了,他從來都是這種坐不住的性格。

  胖子抓著他唠叨了半天什麽「別走得太遠」

  之類的廢話,煩的胡狼差點罵娘。

  我端起另一個飯盒,走向了女孩所休息的那張床邊。

  雖然走到房間的那一段隻有幾步而已,但是我已經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在咚咚
作響。

  盡管我努力做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手心的汗水還是出賣了我。

  女孩閉著眼睛斜倚在枕頭上,細密順直的頭發鋪灑在旁邊。

  她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不知道是在做著怎樣的夢。

  從她的面容上我看不出任何種族的痕迹,大概和我的那些朋友一樣也是混血
吧。

  不過她的皮膚真的很白,或許其中也有身體虛弱的原因吧。

  我曾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她救出來,因爲在看到她的時候我確信自己看到了
心目中的天使。

  現在她安全了,隻是我沒能如願以償的呈上英雄。

  令我惱火的是,原本還算是善於交際的自己甚至沒有勇氣去和她對視。

  每一次她將目光挪向我的時候我就退縮一般挪開了自己的眼睛,像是逃避捕
獵者的獵物一樣。

  也就隻有現在吧,我才能肆無忌憚的注視著她柔若無骨的肩膀和櫻花花瓣一
樣的嘴唇,並允許狂跳的心髒沒有任何顧忌的發出震動胸腔的聲音。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隻覺得喉嚨一窒,本能的轉過了身去,脖子後面起了一層汗。

  這個尴尬的動作讓我有種用頭撞牆的沖動。

  我聽到她窸窸窣窣的將自己支撐著坐了起來。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著平靜,端著飯盆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來吃點,額,吃點東西吧。」

  我努力遏制住自己的聲音的顫抖,卻磕巴了一下。

  臉頰有些發燙,但是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謝謝。」

  她淡淡的道謝,那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女孩用僅存的左手接過飯盒在
自己的腿上放穩,然後拿起勺子去舀湯。

  勺子推擠著飯盒的邊緣,一個勁兒的往旁邊滑動,所以這動作她做的很吃力


  「我來吧……」

  我就是在等這個時機,不然我實在不知道該找什麽理由來和她坐的更近一點


  女孩沒有拒絕,她看了我一眼,然後直起了身。

  我替她捧著飯盒,她這才好好的吃起了東西。

  失去一隻手是什麽感覺我從來沒有體會過,但那一定是非常讓人痛苦的經曆


  生活上的不便則會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已經失去的那一部分。

  女孩吃的很慢,下咽的動作看起來有些艱難。

  她白皙的脖頸上面還殘留著沒有消去的淤紫,這僅僅是那些畜生們留下的傷
痕之一而已。

  看著她的樣子,我非常想把她輕輕的抱在懷裏,給她一點溫暖或者慰藉,任
何東西都好,隻要能讓她稍稍的開心一點點就好……「好了,謝謝。」

  就在我看著她的頭發入神的時候,女孩放下了餐具,對我說道。

  「哦哦,沒關係,給我就行了。」

  我端著飯盒從座位上閃了起來,因爲我看到她似乎想要下床。

  我伸手想去扶她,但是她的動作緩慢而堅定,我隻能虛托著手,小心翼翼的
護在她旁邊。

  女孩站了起來,邁著極小的步子向外面挪去。

  在這些等待的日子裏,她身體狀況好些之後就經常出去。

  她並沒什麽事情做,隻是在屋子後面的樓梯上坐下,整日的盯著不遠處的小
樹林發呆。

  「我陪你一起。」

  我這麽說著,她一如既往的沒有拒絕。

  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裹在厚重毛線毯子裏面的纖細身軀,忍不住想伸手去
撫摸一下她的順在後背的頭發。

  我們兩個人在最近一直會來的位置上坐下之後,她就靠在鐵質的階梯扶手上
靜靜的出神。

  我托著腮,用餘光偷偷注視著她的眼睛。

  我發現,隻有在這個時候她的眼睛裏才會有一些神采,而我並不確定那是來
自前方生機勃勃自然的反光還是她內心的一點點流露。

  很多次我都想要鼓起勇氣問她在看什麽,可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說,我們
所看的根本就不會是同一種景色。

  「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僵硬著臉頰強作輕松的問道。

  女孩扭頭看了看我,那目光帶著某種你不得不退縮的力量。

  那目光就好像在責問我「名字這種事情重要麽?」,或許她不是那個意思,
但我終究還是沒辦法解讀。

  無論如何,她最終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多了解她一些,想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爲什麽會玩這個遊戲,喜歡什
麽樣的花,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然而她就像是在鳥籠外飄過的一片葉子一樣,當風不想把它吹過來的時候,
你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抓到它。

  「我們……打算最近去鐵輝城,你和我們一起吧?」

  我問道。

  女孩的嘴唇輕輕張了張,發出了細不可聞的聲音。

  「你們是不是爲了照顧我在這裏浪費了很多時間?」

  我們從來沒和她講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當時我們沖進這所房子的時候
她已經是一個昏迷的狀態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救她的人到底是誰。

  我承認我心裏面帶著一種非常卑劣的想法:希望她能把我們認作救下她的人
,或許這樣她能更有安全感,或許她會因此而對我多出一些好感……「哎,不能
這麽說,我們其實和人約好一起,所以主要還是在等他。現在看樣子可能還是我
們自己動身比較好……」

  雖然我們交談的內容枯燥,但能和她展開這種對話我已經覺得十分開心了。

  可是當我正準備借這個機會將話題引到她身上的時候,一股能量波動傳了過
來,距離我們隻有十多米的樣子。

  我慌忙站起來,拔出了腰間的劍,並示意女孩躲藏一下。

  「阿傑!!」

  樓上傳來了胡狼叫喊聲。

  我渾身一激靈,原本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因爲胡狼的聲音裏帶
著一絲激動。

  「你別亂跑,如果安全我來找你!」

  我交代了女孩一句,然後用能量跳躍竄上了二樓。

  胖子、胡狼靠在窗邊,艾麗娜也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

  臥室裏多了兩個人,看上去是挺厲害的戰士。

  「他們是貪狼派過來接我們的!」

  胡狼看我跳進來,連忙說道。

  「你是阿傑?」

  爲首的那個戰士問我。

  他比我們的年齡大不少,可能快要三十了,頭發有些雜亂,臉上也有疲倦的
神色。

  後面那個戰士要精神一些,大概比我們大五六歲的樣子。

  我點頭:「我們現在就走嗎?」

  「應該還有一個受傷的女的,人呢?死了麽?」

  他掃視了一下房間,發問道。

  我連忙又從窗戶跳了下去。

  女孩竟然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根本就沒動,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她害怕
一樣。

  不過我沒有細想,而是借著興奮的情緒彎下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我聽見她的喉嚨裏輕輕嘶了一口氣,但是沒有拒絕我的魯莽的動作。

  「我們可以走了!接我們的人來了!」

  我興奮地大叫其實是爲了掩飾心裏的緊張。

  懷裏像是被塞上了一團柔軟的羽毛,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傳了過來,這一瞬間
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我重新跳回來的時候,胡狼在我身後發出了細微但刺耳的笑聲。

  我默默的向後伸腿想踢他一下,他靈巧的躲開到了一邊,以至於我踢到了胖
子的腿。

  我從那個年長的戰士眼睛裏似乎看到了輕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反正我也不在乎。

  能夠和女孩靠的這麽近,我所有的思考能力好像都被破壞掉了。

  我偷偷看她的眼睛,卻沒能讀出任何東西。

  「你把人家放下!」

  艾麗娜從後面錘了我一拳。

  我手忙腳亂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但女孩隻是很安靜的離開了我的懷抱,沒有
任何表示。

  「趕緊收拾東西,回去晚了就麻煩死了。」

  後面的戰士露出了煩躁的表情說道。

  胡狼一邊胡亂往背包裏塞著東西一邊扭頭看他:「什麽麻煩啊?」

  二十出頭的戰士看起來比較愛說話:「你們從海藍來的吧?現在你們的人都
過來了,想入鐵輝城就要走程序,你們也不想跟在幾萬人後面排隊吧?」

  胡狼冒冒失失的大叫一聲:「快走快走!我他媽最討厭排隊了!」****
********我們在中午之前上了路,大家的食物都剩的不多了,幸虧那兩
個戰士還帶了不少補給。

  大家的精神都挺振奮的,胡狼更是拉扯著那個健談的戰士聊個沒完。

  我們知道了他的名字是艾樂祖,那個年紀大些的叫馬歇斯。

  馬歇斯一直在門口等著,似乎是嫌亂,當我們整裝待發走出這座莊園的時候
他才開始搭理我們。

  「都報一下能量等級,我們用能量飛行。」

  他說。

  胡狼嘴快:「我們幾個都是9級,胖子是A。」

  胖子在旁邊嘟嘟囔囔的發牢騷,怪胡狼不給他面子。

  馬歇斯完全沒把他們的態度放在心上,他又轉向女孩:「你呢?」

  女孩搖了搖頭:「我沒有戰鬥等級。」

  雖然這遊戲每個人都可以使用能量,但是大家隻有練上一段時間以後才能在
一些公共設施裏測定等級。

  她說自己沒有戰鬥等級,也就是說她是從來沒戰鬥過的普通人了。

  馬歇斯點了一下頭:「我們保持A級速度行進。除了胖子以外,你們幾個輪
流帶她。」

  「A級速度還帶著人!?能量消耗這麽大,要是路上遇上危險怎麽辦!?」

  胡狼叫了起來。

  「所以我們兩個會保持全能量,有危險就由我們應付。不想死的話就聽我們
指揮。」

  「你……」

  胡狼又想說些什麽,我立刻就打斷了他。

  和這些人爭執沒有任何好處,胡狼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們就這麽啓程了。

  雖然我想靠自己的力量一直帶著女孩飛,但是那兩個戰士並不是光嘴上說說
而已,他們真的是全程在用A級速度飛在前面帶路。

  很快,我就感覺到了能量的壓力,不得不讓胡狼接過了帶女孩行進的負擔。

  巨大的能量負荷讓我們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一路上我們也看到了不少其他
的難民,不過他們都沒有找我們麻煩的力氣。

  雖然中途休息了兩次,但是到晚上紮營的時候我們仍然累的夠嗆。

  那兩個戰士和我們不同,他們沒有露出疲態,所以我猜他們比我們高大概兩
三級。

  我們挑了一個遠離大路的山坳處紮營,隨便吃了些東西以後大家都有些昏昏
欲睡,唯獨胡狼興緻勃勃的開始尋找可以聊天的話題。

  「艾樂祖,貪狼原來就是思滅者的人麽?我聽說他好像是個很厲害的通緝犯
來著?」

  馬歇斯看上去對我們很冷淡,所以胡狼找了艾樂祖做交談對象。

  在聽到他發問之後,其他躺在睡袋的人都裏豎起了耳朵。

  其實我們在那場戰鬥之前都沒聽說過貪狼的名字,可是拉赫曼在聽到他名字
之後竟然嚇成那個樣子,所以他一定是在高級戰士中比較有名氣的存在吧。

  拉赫曼說過他是S級的通緝犯,胡狼完全是在現學現賣。

  「其實我們不是思滅者的人。」

  艾樂祖一邊嚼著手裏的蛋白棒一邊說。

  「不該說的別說。」

  馬歇斯扭頭瞪了他一眼。

  艾樂祖卻完全沒把馬歇斯的警告放在心上似的:「哎,沒關係啦,他們早晚
也會知道。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麽秘密。」

  馬歇斯沒有再說話,他擺弄起了火堆,像雕像。

  「你們不是從鐵輝城來的麽?怎麽不是思滅者公會的?」

  胡狼追問。

  「我們原來是一個叫破弈反抗軍的組織,現在思滅者假托的就是反抗軍的名
號。其實是我們被思滅者給吞並了,就這樣而已。燃墟你們知道吧?思滅者會長
,現在的反抗軍首領,他才不在乎難民什麽的。這次救援隊的人基本都是原來的
反抗軍,我們和貪狼一樣,都是跟著原來的副軍團長出來的。」

  「副軍團長就是那個穿黑袍子的大小姐對不對?特別漂亮那個!」

  忍不住發話的是艾麗娜,她自從見到那個女孩以後就特別憧憬她。

  我們都見過她,她的樣子曾經盤旋在我們腦海裏很長時間。

  那個時候她帶著人,給饑腸辘辘的我們真誠的分發了食物,那是從天而降的
恩賜。

  不過她離我們太遙遠了,就好像觸不可及的女神一樣。

  雖然我們家是世代信佛的,不過那個時候如果由她來傳教的話大概無論什麽
宗教我都會改信。

  「葬敵初邪,那可是【神都】最強的法師,我們的領袖。」

  艾樂祖帶著一絲自豪和炫耀的情緒對我們報出了她的名字,「一般來說法師
都是需要戰士保護的,但是她有一隻葬敵法球,普通的戰士連她的法球都打不過
。」

  「你的話太多了。」

  馬歇斯又責備了一句。

  艾樂祖哼了一聲,沒有再繼續談論初邪。

  「那貪狼呢?他厲害麽?」

  胡狼對那個男人的興趣還是要高於一個觸不可及的女性。

  「貪狼,也就那麽回事兒吧。」

  艾樂祖的態度來了個轉彎。

  「之前他一個人就殺了二十多個吃人的垃圾!裏面還有五個A級以上的!」

  「那很難麽?馬歇斯就曾經幹過差不多的事情。」

  艾樂祖朝他那邊指了指。

  一直冷著臉的馬歇斯這時候卻說話了。

  「以貪狼的等級,這本來就不算什麽。不過你別忘了,他曾經可是和梅爾菲
斯聯手殺掉過天使之塵的。」

  「梅爾菲斯是什麽人,貪狼哪能和他相提並論。八成,貪狼那次也就是湊個
熱鬧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梅爾菲斯進行配合。」

  馬歇斯並沒有和艾樂祖爭辯,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關於貪狼的真實戰鬥力,瞎猜也沒什麽意思。有意思的是他這個人做出來
的事情。」

  「什麽事情?」

  當我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脫口而出了。

  「你說D-08那次?」

  艾樂祖不屑的勁頭好像松軟了。

  「D-08當時的情況你也聽說了,能保下來是個奇迹。還有心族那次,和
心族交涉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最後還不是活著回來了麽?還是從噬族那
邊回來的。他那個人……有很多別人看不透的東西,否則初邪也不會那麽青睐他
。」

  「哈,他就是有點狗屎運。真是想不明白,哈哈哈。」

  艾樂祖帶著一點點不甘心的意思笑起來。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我看到女孩也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入神著聽著。

  火焰在她的眼眸中跳躍舞動,如果我也能成爲裏面一部分就好了……「那麽
他爲什麽要在反抗軍裏?」

  她竟然開口了!我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開口說話,而且還是向兩個剛認識的陌
生戰士問話。

  馬歇斯看了她一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他的話,大概是爲了我們的
副軍團長。不過你想知道還是去問他自己吧,我隻是隨便猜猜而已。他看起來不
是什麽有雄心壯志的類型,沒什麽野心,這是他的優點。」

  女孩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又低下頭去了。

  我努力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心裏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馬歇斯完全沒把其他人的情緒放在心上,他隻是歎了口氣:「可惜現在反抗
軍已經不複存在了。」

  艾樂祖這時候也沈默著,我們不知道他們所沒有說明的話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事情。

  雖然很想問,但疲憊很快就吞噬掉了甯靜的氣氛,我們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等待著未來的到來。

  ************幾天之後我們看到了鐵輝城的影子,這裏建築的
風格和我們的海藍大陸很相似。

  然而這座城市給我們的第一印象就是人,滿滿的都是人。

  街道上支了很多臨時的帳篷,幾乎連邁腳的地方都沒了;小巷子裏充滿了糞
便和膿血的臭味,放眼望去每個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這人也太多了吧?」

  胡狼抱怨道。

  「過兩天會更多。不是說了麽,海藍的都已經過來了,還沒到而已。」

  艾樂祖回道。

  我和胖子對視了一眼,胖子呲牙咧嘴的樣子。

  我們都覺得非常幸運,如果我們沒碰上貪狼的話,自己過來就要過這種日子
了。

  雖然不會擔心挨餓,但天天在汙水泥漿裏面支帳篷實在不是一種理想的生活


  我們跟著馬歇斯他們從低空掠過城區,又飛了一個多小時,看到的景象和外
圍沒有什麽區別,直到一個關卡出現在不遠處的街口。

  「拿著這個。記住,一會兒無論任何情況都不能使用能量,任何情況。」

  馬歇斯回頭非常鄭重的提醒了我們一句,然後遞給我一個小巧的徽章,示意
我們從那個關卡進內城。

  「進去以後怎麽辦?」

  我趁他倆還沒走之前連忙問。

  「按守衛的指示做,走完程序以後在出口等著我們。」

  「什麽出口?!」

  「去了就知道了。」

  馬歇斯說話的時候已經和艾樂祖飛遠了。

  我們飛落到街上,看到這個關卡前面的街上已經排了一個不算短的隊伍,大
概有七八十人的樣子。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戰士。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關卡算是針對戰鬥力的快捷通道了。

  通往內城的關卡有十六個,而這樣的關卡隻有兩個。

  另外十四個都是面向平民的,每一個關卡都是人山人海。

  我們排隊到了關卡前面,那是一個臨時搭建的屋子,挺大的。

  門口站著一個戰士,看起來殺氣十足。

  大概是故意挑這種看起來很兇悍的家夥來嚇唬人的吧,我這麽想著,然後第
一個走了進去。

  我原以爲要填表登記什麽的,結果什麽都沒有。

  屋子中央畫著一個大型法陣,旁邊除了一個操作法陣的人以外這個地方就沒
有別的東西了。

  「站中間,別動。」

  那人用手指著法陣中心,面無表情的說。

  雖然他的語氣讓人挺不舒服的,但我總不能和他在這兒擡杠吧。

  我老老實實的走了過去,法陣在身下亮了一下,然後我感到左臂傳來了一陣
微微的灼燒感。

  我連忙卷起袖子,就看見一個巴掌大的複雜紋身正在由紅變青。

  「這什麽東西!?」

  我失聲問道。

  那人一擡手:「去門口領守則,喝魔藥,別磨蹭。」

  我悻悻的整理好衣服往前走,看到出口外面擺了張桌子。

  桌子上面擺了很多類似宣傳單一樣的紙制品,還有一個帶著一個按鈕的容器


  桌子旁邊的戰士遞給我一張紙,然後示意我用手去接容器裏的東西喝。

  「喝了這個會怎麽樣?」

  我忍不住問。

  「不喝就滾回去。」

  那人非常不耐煩的樣子。

  雖然我有些排斥飲用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既然這是既定程序我也沒辦法抗拒


  我把左手放在那個小小的出水口下面,伸手按了一下按鈕。

  本來以爲會出來不少魔藥,結果卻隻有一滴血紅的的液滴落到了我的指尖。

  我皺著眉頭看了它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喝下去。

  馬歇斯和艾樂祖都沒提這件事,所以我安慰自己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幾乎沒有味道,我咂了砸嘴,喝下去以後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我幾乎要
覺得有點失望了。

  往前走,我又看到前面空地那裏站著一個拿劍的戰士。

  「這是我們特招的。」

  旁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我一看,正是馬歇斯。

  拿劍的戰士揮了一下手,示意我站過去。

  艾樂祖看著我笑:「那是測試戰鬥能力的考官,你有興趣可以去試一試。」

  我腳步頓了頓,然後連連搖頭。

  我最近的自信心下降的有些厲害,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果在這兒被人給揍趴下了一定非常丟臉,能避免這個結果還是盡量避免吧


  趁著等其他人的時間我開始讀手裏的那張紙。

  紙上介紹了我們左胳膊那個紋身的意義。

  原來那是一個特殊的魔力紋章,是用來作爲換取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等價物
的東西,換句話說就是錢。

  紋章由二十道刻紋組成,一道可以換一頓飯吃。

  每日淩晨的時候會紋章會自動恢複一道刻紋。

  如果想和別人交易東西的話,這些刻紋也可以通過一點點魔力相互傳遞。

  想不到反抗軍做了這麽充分的準備,連金融係統都安排妥當了。

  雖然我是學理科的,但也多少也知道一些這種貨幣係統存在的重要意義。

  另外還有更重要的,那張紙介紹了這個庇護所的法律。

  法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隻有一條:平民必須服從反抗軍成員,反抗軍成
員必須服從自己的上級。

  而懲罰措施也隻有兩條:第一次犯錯剝離紋章,第二次犯錯就直接殺掉。

  沒有法院,沒有陪審團,任何一個反抗軍成員都可以做死刑的執行者。

  這種殘酷的條例讓我有些害怕,但也在暗自慶幸,自己至少也能加入反抗軍
吧,如果貪狼給我們說說好話的話。

  很快大家都出來了,我還有些擔心女孩會因爲無法戰鬥而被攔下來,不過令
人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看到她身影的時候我也是松了一口氣。

  馬歇斯他們帶我們去了屬於反抗軍的宿舍。

  不是新加入的戰士所分配的簡陋營房,而是原來反抗軍的居所。

  雖然一個普通的兩人間必須要我們五個來分享,不過也比睡大通鋪要好得多
了。

  稍稍安頓下來以後,大家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女孩經過幾天的勞頓,虛弱的不行,所以我們直接把一整張床都讓給她休息


  胡狼吵著想出去轉轉,胖子懶得動彈,艾麗娜也不想再折騰。

  爲了不讓胡狼落單,我好說歹說才把他給攔了下來。

  我覺得現在人生地不熟,胡狼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出去亂轉很容易惹禍


  條例我們也都看了,在這個地方惹麻煩的話估計很難保住命。

  哪怕就是刻紋沒了也很麻煩,因爲就現在的情況來看,能保證一天三餐都是
奢望。

  「我就在樓門口走走!你們別唠唠叨叨的行不行!」

  胡狼在屋裏煩的直嚷。

  「你別吵!」

  艾麗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正在熟睡的女孩,「要出去就出去!誰管
你!」

  艾麗娜比我們年齡要大一歲,我們幾個從小隻要犯了錯就會被她訓得像孫子
一樣,現在都留下後遺症了。

  她一發火,胡狼連個屁都不敢放,灰溜溜的從屋裏出去了。

  我跟著他屁股後面也轉了出去。

  不遠處有供新來的戰士居住的臨時搭建的闆屋,而我們住的地方一看就是原
來屬於思滅者城堡的建築群。

  這裏的後勤和保暖都非常不錯,能安排上這樣的宿舍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
得到了特別的優待。

  這棟房子挺大的,現在樓裏幾乎沒有什麽人,估計住在這兒的人都在忙吧。

  我們逛到了後院,俨然發現有個小姑娘在院子裏跑步。

  她比我們小幾歲,紮了一個短馬尾,穿著露臍的短背心,正在繞著院子猛跑


  我也不清楚她這是跑了多久了,隻是看她浸透了背心的汗水就知道時間一定
不短了。

  「哈,這是要做運動員啊?」

  胡狼沒心沒肺的沖她喊了一句。

  我朝旁邊挪了兩步,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

  女孩回頭瞥了我們一眼,沒搭茬,繼續跑著。

  她身上的汗在她充滿活力的動作之下汗像泉水一樣飛濺著,連地上都留下了
潮濕的痕迹。

  女孩的年齡不大,身上的線條卻鍛煉的緊緻而分明,幾乎看不出任何的贅肉
,那種健康而朝氣蓬勃的感覺讓人眼前發亮。

  胡狼看起來很興奮的樣子,難道他喜歡這種類型的?不過看這女孩的樣子,
怎麽都像是未成年的……看她跑了兩圈我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她爲什麽有資格在
這個地方呆著?難不成她也是戰士?那也太可怕了,把這麽小的女生招來做戰鬥
力怎麽說也有點過分了。

  胡狼腦子又抽筋了,他在這當兒向女孩湊了過去。

  「哎,我是胡狼,新來的。你叫什麽名字?」

  「龍雀。」

  女孩隨口回了他一句,頭也不回的繼續跑著。

  胡狼傻兮兮的跟著她在內圈轉悠:「你跑步幹什麽啊?」

  「變強。」

  龍雀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停了下來,她身上的汗氣冉冉升起,小巧的身體在
夕陽下閃著光。

  「哈哈,那也不用這麽努力吧!讓我們這些職業戰士來保護你不比自己費這
些力氣簡單嘛。」

  胡狼大大咧咧的說道。

  龍雀擡頭看著他,就好像看傻子似得:「你們?保護我?」

  胡狼眼睛眨巴著,我知道他又準備開始吹牛了。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龍雀的手猛地一擡,直卡向胡狼的喉嚨。

  胡狼嚇了一大跳,連忙後退。

  雖然他沒什麽防備,但也好歹是數字級別的戰士,不至於被一個小女孩給掐
住。

  然而女孩的一隻腳早就等在了他的腳後,似乎早就猜出了他的躲閃動作。

  胡狼被她一絆,悶頭往地上倒去,女孩圈著他的胳膊以他爲圓心猛地一轉。

  等我目瞪口呆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女孩已經從身後用雙臂鎖住了胡狼的脖子
——整個過程隻用了兩秒。

  「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她松開手,扔下了這麽一句話,站了起來走向了一邊,開始做一種拉伸身體
用的活動操。

  胡狼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眼睛裏閃爍著我從來沒見過的神色。

  「早讓你安生點兒,現在丟大人了吧?」

  我站在旁邊揶揄道。

  胡狼坐在那沈默了半天,結果一開口就嚇了我一大跳:「阿傑,我愛上她了
!」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一種模仿動畫片摔倒在地的沖動。

  但現實中我隻能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你是不是受虐狂?!讓人給欺負傻了
?!」

  原來的話,胡狼絕對會跳起來和我一陣沒頭沒腦的厮打。

  可是這哥們竟然完全沒有反擊的意思,他蹲那兒又愣了半天,然後跳起來悻
悻的轉身走了。

  我這下都傻了眼了,這家夥的神經病症狀我是深有體會的,但是這一次可能
得的是絕症。

  我趕忙追了上去,拿胳膊勾住他肩膀:「怎麽了?丟了魂了?剛才不是在那
胡說八道吧?」

  胡狼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是我犯神經了。像她這麽厲害的,怎麽可能看上
我。」

  「你還真看上那小妞了!?就這麽一下子!?」

  我努力用粗俗的言語掩飾自己的驚訝。

  「怎麽了!不行啊!你不覺得她很漂亮麽?」

  我支支吾吾的應付著。

  說真的,龍雀絕對是個美人胚子,不過這種運動型女生並不是我鍾愛的類型
……想到這裏,另一個女孩的側臉不自覺得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裏面,也不知道她
睡醒了沒有。

  「我也想變強……」

  胡狼抽著氣兒說,「像他那麽強。」

  「他?貪狼?」

  我順嘴就說出了那個名字,大概是因爲我和胡狼有著一樣的想法吧。

  「要不然我們找他教我們打架吧!」

  胡狼突然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叫嚷了一句。

  這個想法早在我腦子裏面成型過了。

  本來我抱著一種偷偷摸摸的想法,想要私下裏向貪狼學習戰鬥能力,然後讓
這些家夥們大吃一驚。

  現在看起來已經沒辦法吃獨食了,胡狼一開口,其他人肯定都會加入,也不
知道貪狼會不會嫌我們人多……這種沒頭沒腦的想法煩了我們很長時間,直到救
援隊回歸的那一天才宣告結束。

  ************休息了一整晚,結果我們發現誰都不知道該去哪
裏領補給。

  大夥分頭去附近找購買食物的地方,卻沒能找到。

  到最後肚子都餓的咕咕叫,連貪睡的女孩都給餓醒了,我們還一籌莫展。

  胡狼偷懶,在外面看龍雀鍛煉。

  一向神經粗大如鋼釺的胡狼突然自卑了起來,連招呼都不敢和人家打,偷偷
的在樓梯口看。

  等到中午的時候,他跟著龍雀,想看看她住哪個房間,結果卻被陰差陽錯的
引到了這座建築物最下層的附屬食堂……聽了胡狼的彙報,大夥像瘋狗一樣沖下
了樓,連虛弱的她都動了。

  因爲大家都知道,食堂的存在意味著新種類食物的存在,畢竟反抗軍也沒必
要爲了分發蛋白能量棒而專門開辟一個房間吧?整整一層的樓都被裝修成了食堂
,這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大學食堂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寬敞的食堂裏幾乎沒坐幾個人,顯得空空蕩蕩的。

  我在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龍雀坐在一張靠中間的桌子上正在用餐。

  我隱約的在餐盤裏看到了綠色和褐色,這意味著我們的猜測並沒有錯。

  當我們真正的看到櫃台後面的餐點的時候,胡狼發出了一聲歡呼,胖子也笑
的滿臉開花。

  櫃台後面的黑臉廚師被我們的樣子給逗笑了:「剛來的?」

  「嗯嗯!」

  我端著餐盤排在第一位。

  「想吃什麽?哦,對了,很可惜這個豬排是合成的。」

  「可以都要麽?」

  我隻覺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當然可以。」

  黑臉廚師拿著廚勺給我的土豆泥上澆了滿滿一層肉汁,又用夾子鉗了切的整
整齊齊的碧綠豇豆,最後是一塊噴香四溢色澤金黃的炸豬排。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三樣而且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可是這對我們來說卻是
一個月來吃上的第一頓真正的飯菜。

  大家端著滿滿的餐盤笑容滿面的開始找桌子,黑臉廚師看到女孩的手不方便
,還特意出來幫她端了盤子。

  也好在飯堂現在空空如也,不然他大概得攤上個擅離職守的罪名。

  胡狼領著頭往龍雀坐的地方湊。

  艾麗娜看著他冒冒失失的樣子一時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兒,我給她和胖子使了
個眼色,就近坐在了打飯櫃台的旁邊。

  龍雀擡頭看了眼胡狼,胡狼剛想和人家搭話,龍雀就端盤子走了。

  胡狼憋的滿臉通紅,埋頭開始解決盤子裏的美食。

  不過我猜這些美味的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是味同嚼蠟了。

  看著他的樣子,我們幾個有點於心不忍把他一個人扔在空空的飯堂正中間。

  艾麗娜和胖子端著盤子先過去了,而我看向女孩,象征性的問了一句。

  「過去吃吧?」

  剛才的事情女孩全都看在眼裏。

  雖然她平時對我們都一副若有若無的缥缈態度,但胡狼畢竟也是粗手粗腳的
照顧過她的。

  她點了點頭,抿著嘴笑了一下,這抹微笑差點讓我的心髒跳出胸膛。

  我幫她挪了過去,大家都沒對胡狼說什麽話,隻是把他圍在中間不聲不響的
吃著飯。

  想安慰他兩句吧?可是又覺得沒什麽可安慰的,因爲龍雀並不是故意要躲著
他,人家隻是剛好吃完飯而已。

  再者說,他這種神經大條的人,把他自個放那呆著大概就是最好的治愈方法
了。

  「未成年少女啊?」

  艾麗娜小聲偏著頭問我,那聲音裏面帶著笑。

  「可厲害了,揍得他沒法還手。」

  我也小聲說道。

  胖子滿嘴塞的都是土豆泥,說話含含糊糊的:「別說了,你們不吃把肉排給
我!」

  艾麗娜捶了他一拳,旁邊的胡狼也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我擡頭看去的時候,正看到一大批戰士正從食堂的正門湧了進來。

  他們走的又輕又快,安靜的像是暗流之下遊弋的肉食性魚類。

  能感覺出來,他們的氣勢和其他的戰士不太一樣,看上去似乎是久經戰場的
軍人。

  人越來越多,他們那種帶著壓抑感的步伐和動作讓我有些難受,像是頭頂平
白飄來一大片烏雲。

  我看了看其他人,胡狼的臉上帶著一點點本能的警惕,連胖子的胃口似乎都
受到了影響。

  他們一個個去給自己弄了食物,然後迅速就坐。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帶著一點人味似的交談起來。

  空空的食堂很快就坐上了半個房間的人,他們中有幾個在走過我們身邊的時
候還用很不友好的眼神掃了我們半天。

  就在這個時候,他和她出現了。

  又一次見到她,我聽見旁邊艾麗娜的呼吸聲都凝滯了。

  那個叫做初邪的女孩帶著無人能比擬的自信,在周圍戰士的簇擁之下大步走
進了房間。

  我還能清晰地記著她在分發給我們食物之時所流露的溫柔,那大概是艾麗娜
最憧憬的東西吧。

  那是獨屬於女性的溫柔,是一種超越了普通人所能觸手的大愛,是一種讓所
有人都甘願向她展示自己弱小的母性。

  那種溫柔足以融化最堅強的男人,也能夠讓所有女人都爲之向往。

  可是現在的她身上看不出任何溫柔,而是充滿了一種隨心所欲的權力感,就
好像剛剛回到自己家的主人,慵懶之中帶著笃定的控制力。

  站在她旁邊的就是我們等待了很久的男人。

  和旁邊全副武裝著甲胄的戰士們不同,貪狼僅僅穿了一件輕便的胸甲,腰間
挂著那把又輕又薄的怪刀。

  如果不是我們被初邪吸引了注意力,大概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他是那種存在感不是特別高的人,如果不認識他的話大概很容易小看他吧。

  不過這種低調我是很理解的,畢竟我和他都是龍族的人,相對的內斂是我們
族群的特點。

  貪狼從我們面前掠過,並沒有看到我們這群正在自顧自激動的家夥。

  他排隊在打飯隊伍的末尾,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

  而初邪卻趾高氣揚的跑到了隊伍最前頭,瞪了最前面的那個戰士一眼,那個
戰士乖乖的退後了半步,任憑她插了隊。

  當她端著盤子走回來的時候,還特地跑到了貪狼的旁邊。

  「死腦筋,餓死你!」

  她帶著笑,故意找茬。

  「我可不想被人在背後罵。」

  貪狼也在微笑。

  那種深沈的微笑是屬於成熟男性才能夠擁有的笑容,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可
能就是在向往那種成熟吧。

  強大和成熟,這兩種東西大概是相輔相成的。

  就在我們愣神著看他們的時候,初邪竟然端著盤子朝我們走了過來。

  大家全都像觸電一樣,不約而同的坐直了身體。

  「吃完了?吃完了讓地方啊。」

  她愛答不理的對我們揮了下手。

  我們連忙收拾著盤子,然後不知所措的站在旁邊,也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在
這兒等貪狼過來。

  結果就這麽站了半天,看上去像一群被罰站的學生。

  貪狼終於走了過來,目光相對,他遠遠的就看到了我們。

  他把盤子放在初邪對面,然後依次打量著我們。

  我們看著他傻笑,誰都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

  「都過來了?決定加入了?」

  他平視著我們,微笑著問。

  「加入加入!就沖這個夥食也得加入!」

  胡狼叫著,我們也連連點頭。

  初邪聽到我們說話,扭頭看過來:「誰啊這都是?」

  看來她並沒有記住我們。

  「路上遇到的,挺有正義感,我想讓他們加入。」

  「哦,你自己幫他們安排啊,我可沒時間。」

  貪狼沒有多說什麽,他回過頭來,將目光放在了女孩的身上。

  我看到女孩的嘴唇在微微顫抖,她用牙咬住嘴唇,直直的看著貪狼。

  貪狼低頭看向她失去的那隻手,他輕輕拉起她的胳膊:「看上去恢複的還不
錯。痛不痛了?」

  一句話之下,女孩的淚水一瞬間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

  她雙肩不住的顫抖,抽噎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看著一直冷靜淡漠的她竟然哭成這個樣子,我覺得心裏難受到不行。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可以把她抱在懷裏,收斂她的眼淚,給她一些力量。

  貪狼看著她,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意。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就算堅持到最後往往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局。
不過現在你能站在這個地方,說明也不需要我說什麽鼓勵的屁話了。你是見識過
真正黑暗的人了,接下來和我們一起去見見真正的光明吧,雖然路還有很遠。」

  女孩努力的控制著情緒,她擦著眼淚,用力的點頭。

  她在貪狼面前的失控我似乎能夠理解……她知道是他救了自己,那種極度的
委屈一直被她埋藏在心裏,直到重新見到能夠理解那種委屈的他的時候才像洪水
一樣噴薄了出來。

  貪狼扭頭看向初邪,初邪也在挑著眉毛看他,似乎在等他給自己解釋。

  「回房間吃。」

  他對她輕輕歪了歪頭,然後端起盤子向食堂外面走去,「你們先休息,別亂
跑,我會去找你們。」

  「好的,好的。」

  我回應著,心裏面卻突然變得空空蕩蕩。

  艾麗娜輕輕的把女孩攏在懷裏,拍了拍她的後背:「好啦,都過去了,不要
難過了,大家已經一起走過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女孩慢慢的不再抽泣,她紅腫著眼睛,看著我們,就好像心頭那塊沈重的堅
冰已經被擊碎了。

  「謝謝大家,謝謝你們帶我過來。」

  「小意思,別一直哭哭啼啼的就行了。」

  胡狼哼哼唧唧的說道。

  聽到她的話,我覺得心裏好受了很多,她開始向我們敞開心懷了。

  隻是,我的幻想似乎並沒有和現實拉近太多距離。

  

           ************





  我們回到宿舍,懷著不安的心情等待著貪狼的到來。

  和上次不同,這次他並沒有讓我們等太久。

  午後的太陽讓人有些混混欲睡,不過當他敲響房門的時候所有的睡意都飛了
個幹淨。

  我忐忑不安的打開房門,貪狼正看著我。

  他沒說什麽,直接進了屋。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那個女孩也是。

  貪狼的個頭不算高,比我要矮一些,他給人的壓迫感沒有其他戰士那麽強,
大概是因爲我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攻擊性吧,那是一種浩瀚沈穩的感覺。

  他隨意挑了個地方坐下了。

  房間裏隻有兩把椅子,他占了一把,所以其他人要麽坐在了床上要麽盤膝坐
在了地上。

  大家都看著他,等著他發話。

  「你們當初說,想要幫助別人。你們可以去招工處做工,理發師、廚師、機
械師、護工……隻要有技術的就可以。但我知道那並不是你們喜歡做的,你們站
在這裏就是想以戰士的身份來幫助別人。然而很遺憾的是,在這個地方的戰士並
不是那種樂於助人的角色。」

  我們相互看了看,都沒聽懂他的意思:「你是說我們不適合做戰士?」

  貪狼搖了搖頭:「我是說,戰士不適合幫助別人。普通人也沒有資格幫助別
人。這個地方,每個人隻能幫自己。」

  我有些困惑:「我還是不太明白……」

  貪狼用鋒利的目光看著我們:「你們要放棄天真的念頭,否則就隻有死路一
條。在接受這件事情之前,你們最好不要輕易下決定。善良和憐憫在這個地方隻
會幫助你們快死,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對痛苦和絕望視而不見。」

  「你這是在試探我們麽?」

  艾麗娜帶著一種沒反應過來的笑意問。

  「我不喜歡浪費自己的時間。」

  貪狼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艾麗娜的笑容了立刻就凝固了。

  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用老套的方式來考驗我們是否有同情心,他是在
認真的警告。

  可是如果他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如果憐憫和同情都不需要,你爲什
麽要讓我們追隨你過來?!」

  我用力問出了這個問題。

  由於緊張,我的聲音顯得很大,這讓我在問完之後有些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從貪狼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溫柔。

  「行爲的矛盾和內心的掙紮會誕生無與倫比的力量,我想我會需要你們的這
種力量,如果你們能活下去的話。」

  「我們聽你的!!」

  胡狼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雖然他很冒失,但我們都沒有攔著他來代表自己。

  「教我們吧!我想變的和你一樣強大!」

  胖子搶著說話了,我沒想到他竟然抱著和我、胡狼一樣的念頭。

  「你們別吵!」

  我打斷了他們,又轉向貪狼,「你是龍族人,對不對?」

  貪狼看著我,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也是龍族人,我……想拜你爲師!」

  我借著發熱的頭腦說出了讓我臉頰發熱的請求。

  這聽上去就像以前的拙劣電視劇上演員所說的台詞,任何脫離了中學年紀的
人估計都不會說這種話。

  但我總覺得這麽說會成功率大一些,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把
似得。

  貪狼聞言哈哈大笑:「你以爲這是在演武俠劇麽?」

  我看了看周圍的朋友,除了女孩之外他們都一臉迷茫,大概除了龍族或者龍
族的混血,誰都沒聽過武俠這種東西吧。

  「不,我隻是覺得……」

  貪狼擡起手掌打斷了我:「我沒資格給人做師父,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學點什
麽,我可以把你們介紹給指導我武學的人……如果還能遇見他的話。現在,我所
能教你們的都是比較基礎的。」

  看他的意思應該是同意了。

  我興奮的扭頭看向同伴們,他們的眼裏和我一樣跳躍著歡樂的火焰。

  「武器拿出來給我看看。」

  他坐在椅子上,對我們揚了揚手。

  我們老老實實的拔出自己的劍遞到他面前,貪狼把它們依次拿在手裏試了試


  他掂量了幾下,從裏面挑了一把。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們看的差點叫出聲,貪狼手腕一抖,那把劍在空中畫了一
個圈,就好像帶著粘性一樣,穩穩的橫在了他伸出來的一根手指上。

  「用這把劍的應該是你們裏面用劍用的最好的,對吧?」

  他擡頭看向我們。

  我們驚訝的看向了胡狼,胡狼也愣住了。

  他說的完全沒錯,如果我們不用能量的話,單純的比拼劍招,胡狼比我們都
要強。

  看到我們的表情,貪狼微笑了起來:「人越厲害,武器的威力也就發揮的越
好;反之也成立,一把好的武器會反過來引導它的使用者。你們幾個應該都一樣
,在進來之前都沒有戰鬥的經驗。這把劍的平衡性和重量比最好,如果長時間用
它戰鬥的話,對使用者的幫助會非常大。」

  胡狼一臉得意的樣子。

  我心裏不是滋味,有一種讓人惡心的情緒在肚子裏盤旋,是嫉妒麽?「你們
回頭去武器庫,每個人按照這件武器平衡感領一件新武器。」

  「可是我這個是帶魔力效果的……」

  艾麗娜連忙說。

  她那把劍是我們好不容易弄到的一把高級的女式劍,所以她並不是很想換武
器。

  「魔力等級大概是多少?」

  「唔……很低……」

  「你們接下來要應付的不是戰鬥,是戰爭。你們的敵人是成百上千的魔獸,
每一分能量都彌足珍貴,而在能量不足的情況下武器就很容易壞。所以簡樸實用
的替換型武器是首選,你們必須盡快適應。」

  貪狼的話很有說服力,哪怕艾麗娜再不高興也不可能不聽他的。

  「你們先去弄自己的武器,傍晚的時候我可以在下面的後院教你們一些東西
。」

  他這樣說著,起身要走。

  旁邊一直沈默的女孩立刻就站了起來。

  她帶著踟蹰的表情糾結了幾秒的時候,貪狼已經離開了房間。

  她又思考了幾秒,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得追了出去。

  我的好奇心旺盛的燒了起來,可是我總不能在這麽多人眼皮底下去偷聽別人
的談話吧?這種難受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

  胡狼倒是很興奮,他拿著自己那把劍玩了起來,完全不記得一個月之前自己
還吵嚷著要換高級武器似得。

  之前的我們感覺特別迷茫,現在這一切似乎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我想大概是因爲我們找到了使自己變強的方法吧……我們要拿到力量,然後
活著回到外面去……女孩這一去竟然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去做什麽了。

  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就和她一起去了,也免得在這兒思前想後的。

  抱著這種想法,我們去找人換好了武器,並且在約定的時間湊在了後院,等
著貪狼的重新出現。

  當我們來到後院的時候,恰好又看到龍雀在鍛煉。

  胡狼一看到她眼睛就拔不開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想耍流氓呢。

  在他犯花癡的時候,我滿腦子卻都是女孩。

  我覺得自己似乎很傻,傻得讓我自己都生氣。

  要知道,我並不是沒有和女生談過戀愛,初中和高中的時候我都有過女朋友
,而且自認爲關係處理的還都不錯。

  可是現在,似乎那些自以爲是的經驗都變成了廢物。

  喜歡她麽?非常喜歡。

  至少這一點我很確定。

  喜歡她什麽呢?非同一般的美麗?從不屈服的倔強和堅強?令人無法控制的
保護欲?我也說不清。

  不過我知道說不清就對了,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能說清楚才怪呢。

  最關鍵的問題是,怎麽讓她喜歡上我呢?我和她的距離總比胡狼與龍雀的距
離要近吧?一直照顧著她的日常起居,還通過努力換來了她的一點點接納。

  而胡狼呢?除了被人放倒了一次之外,一點進展都沒有。

  可是這並沒有減少我的煩惱。

  我很想知道女孩這個時候在想什麽,想讓她把所有的心思都傾訴給我聽,而
不是貪狼。

  她真的是去找他傾訴了麽?他那麽強大,擁有著那麽高高在上的女人,肯定
是不會把她放在眼裏的吧?而且……而且我們花了那麽長時間和關心才換來了她
的接納,她不可能對貪狼那麽容易就打開心扉吧?但是,他畢竟救過她啊,從那
個地獄裏面。

  我像蠢豬一樣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安慰著自己,卻絲毫減輕不了心裏的不安。

  「在想什麽呢?」

  艾麗娜的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沒什麽啊。」

  「你不說我也知道,」

  艾麗娜壞笑了一下,「放心吧,我們都會幫你的。」

  「什麽啊!我又沒什麽要你們幫的。」

  我口不擇言。

  「行啦行啦,等著我給你創造機會,現在不要想太多的好。」

  她依舊在壞笑。

  我看著她自信滿滿的樣子,也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艾麗娜就老是這樣,喜歡給我們每個人操心,自以爲像姐姐。

  不過她確實做到了,我覺得心裏多少平靜了一些。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戰士從院子的另一邊悠然自得的踱了過來。

  我開始以爲是貪狼,但是很快就發現自己是認錯人了。

  那個戰士比貪狼的年齡要大一些,臉像是磨過土的一樣灰暗粗糙,留著短頭
發的頭皮上留著疤痕,身上穿著貼身緊繃的輕铠甲。

  他並沒有就這麽走掉。

  當看到我們的時候他好像改變了自己的行走路線,向著我們這邊晃了過來。

  胡狼在和胖子拿武器瞎比劃,我和艾麗娜坐在台階上聊天,我們都沒有太在
意那個人。

  那個戰士在距離我們二十米的牆角蹲了下來,盯著我們這邊看。

  準確的說他是在盯著艾麗娜和龍雀在看。

  他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來來回回掃視著兩個女孩。

  龍雀跑的起勁,根本就沒把其他人放在心上;而艾麗娜在發現他的行徑之後
皺起了眉頭,本能的往我身後躲了一躲。

  他的目光讓我非常不舒服。

  雖然算不上是淫邪吧,但一般來說男人用那種目光打量女生應該多少抱著一
點不懷好意的感覺。

  於是我站了起來,擋在了艾麗娜前面:「你看什麽?」

  聽見我不友好的質問,那個男的笑的更開心了,他向我們這邊走過來。

  「你們的活力像是深海的漩渦,」

  他一張嘴就好像在念詩,柔軟無波的語句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抑揚頓挫,「單
單這樣看著你們,我都會覺得自己又找回了過去的激情。」

  我瞠目結舌的聽著他的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個人實在是太詭異了,正常人哪兒有他這麽說話的?那聽上去完全是神經
質或者腦袋秀逗的家夥說出來的東西。

  「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艾麗娜偷偷在我耳邊說道。

  那個男人又朝我們走近了兩步。

  我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一種讓人後背發癢的警惕感開始拽我的神經。

  龍雀正好跑到了我們附近,她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立刻就停下了腳步,膝蓋
一弓,好像要擺出戰鬥的姿勢似得。

  「金伯利。」

  就在這時候,貪狼的聲音傳了過來。

  被叫做金伯利的男人回頭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貪狼。

  他和煦的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開了。

  貪狼看著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拐角處,這才向我們走了過來。

  他面無表情,但是我覺得那種面無表情似乎也意味一絲警惕。

  「那人誰啊?」

  胡狼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沒心沒肺的問道。

  「是你們海藍大陸來的人,賭徒保羅手下。」

  貪狼隨口答道。

  龍雀在這個時候湊了過來,她仰著臉看著貪狼,下巴還滴著汗珠:「我今天
的練完了。」

  貪狼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在旁邊等著。

  「來吧,武器都拿出來,A級能量限定,和我打。」

  他用手指點了點我們。

  我們猶猶豫豫的掏出武器,面面相觑。

  大家心裏都知道,憑我們是不可能打贏貪狼的,所以大家都沒什麽出手積極
性。

  貪狼看出了我們的踟蹰,他笑了笑:「對你們來說,改掉舊的毛病要比學習
新東西重要,想知道你們的缺點就必須交手。所以,用全力上吧。不用擔心引起
騷動,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他都這麽說了,我們再猶豫下去可就真的沒有求他的資格了。

  我們一起玩了這麽久,爭鬥中幾乎沒吃過大虧,這全是依仗著我們的戰鬥默
契。

  當胖子首當其沖舉劍沖過去的時候,我們其他三個人已經呈包圍之勢站在了
熟悉的角度上。

  貪狼沒有躲閃,所以我們引以爲豪的默契移動也沒有發揮的機會。

  胖子雙手揮劍和他打在一起,幾乎將全部力量都灌注到了攻擊裏面。

  他的體格大,攻擊力強,所以我們都讓他打正面。

  貪狼的表情很是很認真的,他一劍一劍的接下胖子的劈斬,然後看準機會擡
手反擊。

  這就是我們出場的時候了。

  我和胡狼從斜後方的攻擊幾乎在同時遞了過去,長時間的共同作戰讓我們很
有分寸的給對方留出了空間,不至於相互幹擾。

  高級戰士的局部能量加速是很快的,我相信貪狼可以輕松格擋我們其中一人
的攻擊。

  可是我們兩個是同時出手,他再快也不可能連接兩劍。

  貪狼單手持刀格住了我的劍,但那並不是撞上了障礙物的感覺。

  一股奇怪的力道順著劍傳了過來,手裏的劍像黏上了滑溜溜的油漆一樣從他
身邊滑了過去,攻擊落了個空。

  另一邊的事情就讓我們目瞪口呆了。

  面對胡狼的攻擊,他竟然用手背掃了過去,打在胡狼的劍背上。

  我完全不敢想象有人敢做這種動作,如果掃到了劍刃的話手可就沒了。

  雖然驚訝,但是戰鬥還沒結束。

  胖子趁這個機會揮劍橫斬,一直沒有出手的艾麗娜也從正上方直刺貪狼所站
的位置。

  貪狼就好像後背長了眼睛,他直接向後出腳,狠狠地踹在了胖子的肚子上。

  胖子的進攻戛然而止,他捂著受傷的地方連退了幾步,面色蒼白,強忍著沒
跪倒。

  艾麗娜的攻擊也到了,貪狼的肩膀一側,劍刃擦著他的衣服刺了過去。

  艾麗娜想要變招,但是在那之前貪狼就用胳膊夾住了她的手腕往下一拉,然
後用後背猛地撞擊了她的身體。

  艾麗娜飛了出去,狼狽的摔在地上。

  我和胡狼無暇看顧同伴的情況,連忙再次出擊。

  貪狼的刀輕描淡寫的在他身周流動,像水一樣,依次接下了我們的三次攻擊


  在我第三次出劍的時候,他神奇的用手抓住了胡狼的脖子,將他按到在了地
上。

  「停!」

  貪狼擡手止住了高舉武器的我。

  我喘息著,沮喪的垂下了劍,沒有把最後一擊送出去。

  差距很明顯,這我們都知道。

  可是心裏面特別不舒服,因爲我們用的能量要遠遠比貪狼多。

  我原以爲他就算贏也會是因爲能量等級勝過我們,結果卻是輸了個莫名其妙


  胡狼漲紅了臉。

  這裏面就屬他輸的最難看,尤其還是在龍雀面前。

  他一臉煩躁,我看他開口就知道他肯定不會說什麽好話。

  「好了,你們休息下。龍雀,你過來和我打。」

  還沒等我們開口發表感想,貪狼就再次開口了。

  看著提劍靠過來的龍雀,最急著想要抱怨的胡狼也閉上了嘴。

  龍雀的武器和我們的不太一樣,是那種很短的短刀。

  雖然比匕首要長不少,但如果讓我用那種東西的話,似乎很難防禦對方的攻
擊。

  「好好看她的動作,作下對比。」

  貪狼對我們提醒了一句,然後示意龍雀開始。

  龍雀反手拿刀,身體像貓一樣弓了起來,用腳蹭著地面,以極低的姿態向貪
狼開始靠近。

  和之前不同,貪狼沒有在原地等她進攻,而是主動撲了過去。

  他的能量加速效率極高,幾乎沒有什麽能量外溢,卻快的讓人看不清。

  他那把刀從下向上朝龍雀撩了過去。

  龍雀沒有躲閃,而是同時向前猛沖,直接貼入了貪狼的身內。

  她的動作很有效,因爲貪狼的攻擊被迫中止了。

  可是他接下來的變招既狠又快,以肘和膝猛擊龍雀的身體。

  龍雀把自己的身體縮的緊緊的,用腿側和臂彎承受下了兩次重擊。

  與此同時她還出了反擊的一刀,逼的貪狼向後躲閃。

  龍雀也借力飛了出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立刻被再次拉開。

  龍雀在落地的同時用力一蹬,身體像彈簧一樣伸展起來,在貪狼還沒穩定身
形的時候迅速沖到了他面前。

  貪狼擡手甩出兩枚速度快的像炮彈一樣的能量彈,胡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渾
身都顫了一下。

  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龍雀恰好以極高的速度前進;如果貪狼攻擊命中,那就
和對著她腦門開槍一個效果了。

  如果是我們的話,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邊減速一邊加厚護罩防禦。

  然而龍雀手中的短刀鬼使神差的舞動起來,幹脆利落的劈碎了能量彈,那種
反應速度讓人看得腦後發麻。

  就在能量彈爆炸的下一瞬間,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了起來。

  龍雀的短刀飛了出去,她捂著手腕停了下來的時候貪狼的刀已經指在了她的
面前。

  一個接一個超出理解範圍的招數展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們除了悻悻的感歎之
外就沒有什麽能做的了。

  「是我意圖太明顯了麽?」

  龍雀擡頭問道。

  「是你速度太快了。能量爆炸的光芒一定會影響到你,那麽快的速度下,你
的反應速度跟不上。」

  貪狼回答說。

  龍雀點了點頭,往後退了一步,而貪狼重新看向了我們。

  「感覺到區別了麽?」

  我們面面相觑,相繼點了點頭。

  「我們的速度和她比差太多了!」

  胖子最先開口說道。

  「不完全是速度……」

  我努力總結著所自己感受到的東西,「她好像事先就知道你會怎麽出招一樣
。」

  貪狼用手指向我點了一下,那似乎是帶著一點贊賞的意思。

  「任何人想要做出攻擊動作都需要一係列的肌肉運作,通過觀察細微的肌肉
變化,就可以提前預判對方的攻擊——這是所有格鬥技巧裏都可以用到的東西。
總的來說,就是對戰的經驗的多少。你們現在開始試著去觀察總結,很快就會有
進步。」

  「我有一個問題!」

  艾麗娜舉手說。

  貪狼呵呵笑起來:「不用舉手,這地方算不上什麽課堂。」

  艾麗娜臉紅了起來,不過並不算明顯。

  「我們和你打的時候,你根本不可能觀察我們每一個人的動作,你是怎麽接
下攻擊的?」

  「鈍角永遠是最佳的格擋角度。正面接觸對方的攻擊就意味著你要吸收對方
所有的攻擊力量,而以鈍角接觸對方的武器則省力很多,自己的武器也不會完全
丟失原有的速度。這就是我的劍顯得很快的原因,讓對手的力量浪費在空氣裏,
我就可以積累優勢。」

  我腦子一熱,一個詞脫口而出。

  「太極!?」

  我小時候看過很多武俠小說,裏面最厲害的人物往往都會這種武術。

  太極給我們龍族人的影響很深,和這個詞相匹配的幾乎都是武林絕學。

  一想到自己真的能學到這種功夫,我就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然而貪狼笑著搖頭:「有那麽一點意思,但是很可惜,我的程度還差得遠。
這隻是屬於我的一點用劍技巧,你們想學的話要花很長時間,而且也不一定適合
你們。」

  「那我們該怎麽練?」

  胡狼著急的問。

  貪狼扳著龍雀的肩膀讓她面向了我們。

  「我沒太多時間手把手的教你們,所以我準備讓她做你們的代理老師。」

  要是放在以前,胡狼現在肯定會上躥下跳的發表異議。

  現在就不一樣了,嘗過了龍雀的苦頭,又見識了龍雀和貪狼有來有回的對攻
,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戰鬥不需要太精妙的戰術,也不需要太高超的劍技,
唯獨體力和能量上限是最重要的。在真正的戰鬥來到之前,你們至少要跟上她的
運動量。」

  說到這裏,他又用力拍了一下龍雀的肩膀:「作爲代理老師,隻要給他們做
做示範就行了。如果他們不努力的話很快就會死掉,不需要在他們身上浪費太多
時間。」

  聽了貪狼的話,我打了個冷戰,其他人也是一副吃了什麽髒東西的表情。

  不過他說的大概都是實話……想活下來終歸還是要靠實力,而不是運氣。

  貪狼又和龍雀輕輕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我本想向他追問女孩的去向,但是我剛要追上去就被胡狼攔了下來。

  「怎麽著!?想偷懶!?」

  我氣得不行,但是面對這個沒腦子的家夥又不能多說什麽。

  龍雀給我們布置了一大堆讓人瞠目結舌的體力訓練,然後就拿著武器自己練
習去了。

  這如同大山一樣沈重的訓練任務把我們折騰了個半死不活。

  


           ************



  我們回到房間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晚上,身體的疲憊讓所有人都懶的再開口
聊天。

  大家去食堂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全都趴倒在了鋪位上,我也一樣。

  在這種時候,我連女孩去向的問題也抛在了腦後,雙眼像是進了沙子,隻想
狠狠地閉上他們然後將臉埋在枕頭裏面。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一陣吱嗝吱嗝的聲音將我吵醒了。

  或許是因爲這一路長途跋涉讓我的警惕性提高了很多吧,在黑夜裏一聽到這
種類似的聲音我就立刻清醒了起來。

  我眯起眼睛,看到女孩正關上了房門,蹑手蹑腳的走進屋裏來。

  這本來就是個兩人間,所以床也隻有兩張。

  本來我們安排好艾麗娜和女孩一人一張,其他人睡地鋪的。

  可是臨睡的時候胡狼一直嚷嚷著她不會回來過夜了,然後霸占了原本屬於她
的位置。

  唯一剩下的地鋪就是我旁邊胡狼的位置了,想到這點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
心髒開始砰砰的狂跳起來。

  女孩的步子看起來有些艱難,似乎也是非常疲勞,不知道她之前都跑到哪裏
去了。

  她支著身體躺了下來,恰好看到了正側躺著的我。

  我試圖挪開自己凝視她的眼睛,但是卻沒有那麽做,大概是因爲之前的睡眠
還沒能讓我仔細考量自己的行爲吧。

  她也側躺了下來,和我四目相對:「你還沒睡……」

  在寂靜的黑夜裏面,她溫柔的聲音和輕輕的喘息聲一起遞了過來。

  「你去了哪裏?」

  我狂跳的心髒莫名其妙的在她的嗓音中安甯了下來,否則我想那聲音一定會
非常嘈雜。

  「我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值得等候的未來……所以才去找……」

  我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但是那並不妨礙我問自己的問題。

  「找到了麽?」

  「可能找到了吧……」

  她在笑,疲憊的笑,昏昏欲睡的那種笑容。

  但是她似乎很開心,那抹笑容撕破了我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的濃厚愁雲,陽
光一樣照射在我的勇氣之上。

  我抓住了她僅存的那隻手:「我想要聽你的名字。」

  「蘇裳。」

  她輕輕回答著我說,然後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大概我耗盡了自己這輩子所有的運氣吧,她拉著我的手,一直一直沒有松開
,一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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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7-24 07:45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8-18 21:27     標題: 神都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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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53



【神都】(五十三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十三人的記憶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5卅08卅18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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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努力在一個月之内更新了。
  其實如果回複多些的話,估計早就更了哈哈,八月一号就寫了一萬五,結果一直
沒動力寫最後五千。


  文章最後寫了大量的設定,喜歡的朋友可以仔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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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章


  有的時候我會想起以前的日子。


  曾經真實的場景現在變得像夢境一樣,被我拿來和眼前的一切作着對比。有
些東西很奢侈,有些東西很容易失去。即使是完全兩個不同的世界,相似的東西
也遠比我原本以爲的要多的多。


  區别在于,曾經的世界,你失去了重要的東西,努力擡起頭繼續前行就可以
了;而在這裏,你不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所以現在圓桌兩邊坐着的兩個人都同樣的謹慎。他們不希望對方看出自己的
謹慎,但又不得不謹慎着。他們甚至很清楚對方的謹慎,因爲這是必然的事情。


  燃墟在保羅走進來的時候并沒有站起來握手的意思,他就坐在那裏伸手做了
個「請」的動作。


  這個房間是曾經安排給霍爾金那些學者起草反抗軍難民法案的地方。如今它
被打掃幹淨,并擺上了一張碩大的會議用圓桌。唯一還有一件事情在提醒着我這
裏曾經發生過什麽,那就是頭頂被撕碎的屋頂。


  如果非要較真的話,這裏大概已經算不上是房間了吧。五分之三的牆壁和大
半個屋頂都不見了,這使得這個地方看上去更像是一個露天的平台。我可以輕松
的從這裏俯瞰屬于思滅者的城區。


  保羅很紳士的給苦苦拉開了椅子,然後自己才坐了下去。先來客人們很快就
填滿了預定好的座位,其中有海藍大陸排名前十的公會會長,以及包括苦苦在内
的TWP公會的六個核心成員。


  雖然初邪在這裏已經沒有任何實權了,但是燃墟還是把她安排在了距離自己
一個位子的地方。他們兩個的中間是迦施,坐在燃墟的另一隻手邊的奧索維。


  我坐在初邪旁邊,這是燃墟指給我的座位。事實上以思滅者爲核心重新構成
的新反抗軍中地位比我高的人起碼有兩位數,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坐在這個地方。


  這并不是說燃墟有多麽尊重我,因爲尊重兩個字在他字典裏的含義似乎和其
他人并不相同。他讓我坐在這個不可忽視的位置上就一定有他的用意,至于是什
麽用意我就不清楚了。


  安頓好來自海藍方面的上千個重要成員花費了我們四五天的時間,現在終于
算是讓兩邊的領袖見上了面。


  保羅一直與初邪、與我保持着相當友好的關系,但是我們并沒有友好到把新
反抗軍内部的矛盾完全曝光給他們的程度。同樣的,我們也沒理由幫助燃墟壓榨
保羅他們。如果一切都能夠按照計劃走,那麽需要幫助的就能夠得到幫助,施以
援手的人也會全力以赴。


  問題在于,誰是需要幫助的人,誰又是施以援手的人。


  我不知道今天會議的議題具體會是什麽,不過現在這個房間隻坐上了三分之
二的座位,這意味着還有不少該來的人還沒有到。


  保羅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在胡茬下面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并
側身将自己的座位轉向了偏向入口的方位。


  幾分鍾之後,最後一批客人出現了,他們的出現讓我的呼吸節奏發生了一定
程度的改變。


  領頭的是一個頭發披肩的男人。那個男人的側臉被垂發微微擋住,但是卻掩
飾不住演員一樣好看的面容,那張臉甚至帶着一點女人氣的俊秀。他的身材也是
如此,修長勻稱,和粗犷的保羅相比他更加書生氣,也沒有燃墟一樣張狂的野性。


  他穿着一身較爲普通的便裝,沒有铠甲,似乎也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不過他
身側的一個眼神冷酷的家夥卻背了一個标志性的裝備,任何在黃銅大陸居住的戰
士都應該認識那件東西。


  原本懶散的斜倚在自己座位上的燃墟高高的伸出自己的雙手,在空氣中大聲
而緩慢的鼓起了掌。


  「歡!迎!光!臨!」他大聲說道,一字一頓。這看似很鄭重的樣子,然而
他并沒有把自己從椅子上端正起來的意思。


  破霜對他奇葩的舉動視而不見,反而很普通的擡起手掌對他打了個招呼,配
上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一秒鍾後,他對旁邊的保羅做了同樣的事情。


  保羅沒有再笑,他隻是對破霜輕輕點了一下頭。


  破霜坐在了屬于他的位置上,而所有随他而來的人都隻是在他身後分散的站
好,沒有第二個人就坐。


  于是這個露天的會議室裏面就呈現出了一種奇怪的狀态。三分之二的座位被
坐的滿滿的,而另外三分之一則隻是空空蕩蕩的在中央坐了一位。我不知道爲什
麽來自黃銅大陸的勢力會這樣,或許是因爲Dreams在之前的魔獸潮中已經
統一了絕大多數強大的公會吧。


  破霜身側的那個戰士将身後背着的那件鮮紅的武器放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
聲音。那是屬于破霜的成名裝備,折疊型的重型戰槍,單單是收縮的狀态就已經
大的離譜了。


  破霜的長槍、保羅的【遮蔽王冠】、AZZA的黃金弓、黑暗精靈王的【羅
睺】……這些武器得以和它們的主人,這些超級戰士齊名,不能不說是一種獨一
無二的榮耀。我忍不住摸了一下腰間的神宮,不知道我能不能夠讓你的名字響徹
屬于新人類的新世界。


  然而我記得梅爾菲斯告訴過我,破霜還有一件隐藏的武器……一把斬斷過鴉
羽之刃的劍。我沒有看到他佩在身上,他身後也并沒有攜帶兩把劍的人存在。


  我想這個世界上知道破霜擁有第二件武器的人并不多。如果那把劍的威力真
如梅爾菲斯所說,那麽我隻能說破霜實在是城府太深了。任何高級戰士都會隐藏
自己的底牌,但是把威力這麽離譜的武器當做隐藏的底牌,這實在是難以想象的
事情。


  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絕大多數知道這件武器存在的人都已經死在了劍下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燃墟突然從斜躺的姿态跳了起來,一本正經的坐在
了椅子上。他将雙手捏拳,在桌子上輕輕的那麽一砸。


  這「咚」的一聲,大概可以算作是會議開始的鳴鍾。


  「讓兩位大老遠的跑過來,真是辛苦了。」他大聲說道。


  保羅攤開手,露出一副「我們并沒有什麽選擇」的表情。


  「雖然付出代價有些高……」破霜開口了,他的聲音和我想象中一樣清冽,
「但是瞳族給我們開的傳送門讓我們過來方便了很多。」


  黃銅大陸的居民比海藍要幸運的多。Dreams在政府方面的幫助下囤積
了不少物資,也爲了暗面的開發建造了作物培育基地。他們的作物培育場是固定
産,那并不是以大規模遷徙爲目的而建造的。


  不過這也足夠了。Dreams在【末日】之時免費開放了暗面的傳送門,
而且也像我們這邊一樣給無可果腹的難民分發了食物、維持了基本的秩序。這些
舉動完美的收買了黃銅大陸居民們的人心,同時也取得了可以和反抗軍對峙的資
格。


  燃墟手裏有不少好牌,比如更加完善的基礎設施,比如對暗面更加全面的了
解,比如屬于新人類未來的計劃。如果這個世界隻是一個好牌赢壞牌的遊戲的話,
燃墟一定會是赢家。


  問題在于,破霜會不會和你打牌。


  的确,我們這邊有着出去的希望。但是如果破霜根本就不打算出去呢?


  所有的籌碼都會失去意義。如果破霜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大可以不玩這
個遊戲。可是我們的遊戲中,需要他作爲棋子,來和我們一起走棋盤上的下一步。


  因爲我們的真正的對弈者,是影族。


  「這邊的情況你們大概已經清楚了,我也懶得再廢話。保羅,你怎麽說?」


  燃墟雖然不是一個政客,但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智力。他所表現出來的魯莽和
狂妄從來都隻是不了解他的人給他打上的錯誤标簽而已。能在金融帝國赢得自己
的一席之地,說明他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要聰明。


  所以他單刀直入的問話遠比表面看起來要有力的多。


  「我來的時候就和你妹妹說過,我們并不打算和主人談條件。所有的事情都
好商量,除非是要我們白白送死。」


  保羅的姿态放的極低。雖然我不确定燃墟是否會對他的低姿态買單,但至少
在這種情況下,保羅的态度對破霜是很有壓力的。


  「燃墟。」破霜看了看沉默下去的保羅,叫了主人的名字。


  「說。」


  「聽說梅爾菲斯在你們這裏?」


  我的手心立刻就出了汗,破霜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突然了。在這麽重要的場合,
他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關于梅爾菲斯的,鬼知道他是想要幹什麽。


  燃墟皺起了眉頭:「你真的在指望我回答你這個爛問題麽?」


  破霜一臉平靜:「嗯,我過來就是打算找他的。這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遷徙計
劃,還有什麽來來回回一直在嘟囔的合作……抱歉,我實在是打不起什麽精神。」


  「既然你不是來談事情的,那就滾回去。」燃墟的怒火似乎已經起來了。


  看到他的反應,破霜竟然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否則呢?和我打一場?」


  燃墟的怒氣像是突然熄滅的篝火,一瞬間隻剩下了此刺鼻的青煙:「我他媽
就知道你會說這個。」


  「打麽?」


  「不打,沒意義。」


  破霜歎了口氣:「唉,算了。艾拉齊娜!」


  随着他的呼喊,他身後走出了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這個女人的頭發梳的
很整齊,長得也很好看,眼睛裏有很深的光彩。


  「合作的事情我替他來談。」艾拉齊娜站在破霜旁邊對燃墟說。


  燃墟似乎并不想這麽做,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招惹破霜。


  「想要回去外面的世界,你們就要過來這邊。過來的話,必須要聽我們的指
揮,就這麽簡單,是還是否?」


  艾拉齊娜先是輕輕對燃墟躬了一下身:「我個人是很尊重您的,希望您不要
把我們當成是一群傻子。」


  「說說條件。」


  「首先,我們原本的編制不可以拆散。其次,關于權力分配,我們希望至少
也能達到領主制的層面……」


  燃墟擡起了手,艾拉齊娜的話立刻就暫停了。


  「領主制?吃着我們的補給,用着我們的前線據點,你們還想保有原來的戰
鬥部隊?不用繼續說了。」


  「您的意思呢?」


  「我給你們一艘作物培育飛艇,能養活多少人你們自己決定。剩下的都要入
我們編制。」


  艾拉齊娜搖了搖頭:「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就失去了自保能力。等到了暗面
深處的時候,我們在您面前就變成了可以随便宰割的肥肉,您覺得我們會同意麽?」


  「你們不是有他麽?」燃墟指向破霜,「零級的戰士要是鐵了心搗亂,誰能
管得了?」


  「我代表的并不是破霜,而是所有黃銅大陸的人的利益。」


  「還是說Dreams的利益比較合适,艾拉齊娜小姐。」燃墟冷笑道,
「一艘作物培育飛艇足夠養活你們公會所有的人了。還是說,你們打算弄一支足
以可我們抗衡的軍隊才能有安全感?另外我提醒你,那意味着替你喂飽這支軍隊
的人仍然是我,你覺得什麽樣的蠢貨會答應這種事情?」


  「抱歉,我并不是說……」


  「好了!」破霜打斷了艾拉齊娜接下來要說的話,他臉上不再帶着笑容:
「燃墟,就按你說的,一艘飛艇。但是我加一個條件,如果将來你借勢逼我的人
加入戰鬥,我就先殺了你身邊這些人。事先約好,這不算過分吧?哦,奧索維,
不包括你。」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将目光轉向了燃墟旁邊的那個家夥。


  奧索維沒什麽特别的反應,隻是友好的對破霜笑了笑。我記得在【末日】之
前,奧索維作爲反抗軍的代表和所有勢力都進行了秘密的外交。現在看來,他似
乎在破霜那裏赢得了相當程度的好感。


  「早這麽直接對話不是很好麽。」燃墟對破霜類似于威脅的語句并不以爲意,
「我還以爲你根本不在乎這些事兒。」


  「我并不是不在乎,隻是讨厭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所以我才不喜歡出任
這個會長。」


  「那麽就成交了。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你也知道我們坐在這裏,所謂的合
作,就是雙方都要付出一些東西。」燃墟說「嗯,你說吧。」


  「如剛才所約定,今後暗面的戰鬥,我不會強行命令Dreams的人參戰,
TWP也一樣。但是有一場戰鬥,所有人都必須參加,僅此一次。」


  「什麽意思?」這次說話的是保羅。


  其實過來的這兩夥人心裏面都有作戰的思想準備,隻是他們并不清楚燃墟爲
什麽非要召集他們不可。


  燃墟敲了敲桌子,他旁邊的奧索維接過了向大家說明任務的工作。


  「我們在暗面的領地現在被影族的魔獸群包圍了,需要你們全力以赴的出戰。
打不破這個包圍圈,我們一步都别想前進。」


  「魔獸群的規模怎麽樣?」問話的依舊是保羅。他應該是清楚自己的勢力無
論如何都和接下來的戰鬥脫不開幹系,所以才會如此上心。相比而言,破霜看起
來并沒有什麽興趣。


  「非常龐大,數量或許是我們戰鬥力的百倍甚至千倍。它們不需要補給,可
以受到領袖完全的支配,高紀律性,不畏生死,更不會退縮。」


  聽到這種描述的時候,包括初邪和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連利害關系最顯著的人都做出了這種判斷,所有人都會想到,事實情況隻會
比這個更糟。


  「如果形勢真的像你說的這麽嚴峻,你們在暗面的基地應該早就保不住了。」
保羅質疑道。


  奧索維接下來用了十分鍾的時間詳細的分享了目前暗面的狀況和裏奧雷特之
間的契約規則。身爲Dreams的會長,破霜對這些事情還有着一定程度的了
解;而保羅方面并沒有像其他兩個勢力一樣真正的深入暗面,所以他聽的非常認
真,還不時的提出一些問題。


  當奧索維重新沉默下來的時候,保羅和破霜兩邊似乎都陷入了長考。


  「按照你這樣說,那麽我們可以憑依着血族領地的界線對他們進行消耗戰,
這是你的計劃麽?」保羅最先扔出了問題。


  奧索維搖了搖頭:「下面我就把計劃全盤告訴大家,希望你們能夠等我解釋
完之後再進行追問。」


  大家都看着他,算是默認。


  事實上,甚至連我和初邪對奧索維的計劃都一無所知,我想在座的唯一一個
知道他計劃的人就是燃墟了。


  「我需要挑選9級以上的戰士,組成一支六千人的部隊對魔獸群進行突擊。
這六千人會以三人爲一組組成獨立的戰鬥單位,以戰鬥力最低的組别置于最前方,
戰鬥力最高的組别置于最後方。當戰鬥開始的時候,采用波浪式推進。最前方的
戰士爲後面的戰士開路,被魔獸纏住的時候,後面的組繼續沖擊,一直突擊到魔
獸群的正中央。最後,由戰鬥力最強的那一組對坐鎮在那裏的影族王城領主進行
擊殺。如果擊殺完成的話,魔獸潮自然就會退卻。」


  一片沉默,我看到無數種表情,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驚異、疑惑、不屑甚至譏
笑。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嗯……我記得你不是喜歡開玩笑的那種人。」破霜沒
有表現出什麽異樣的表情,但他所說的内容已經很清楚的顯露了他的态度。


  當我和初邪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我們兩個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女孩的眼裏
雖然沒有輕蔑,但仍然少不了困惑和不解。


  我也一樣。當見識過了黑無所率領的魔獸群以後,我很難想象單憑六千個人
就能突破到黑無的身邊。


  「我還沒講完。」奧索維在一片嗡嗡的議論聲中提高聲音,「這個計劃的可
行性有兩點。第一,三人爲組的作戰單位足以保證戰鬥力的輪換,我會對參戰者
進行系統的訓練。第二,單位空間内的魔獸數量永遠是有限的。對于一個戰士而
言,無論對手是一萬個敵人還是一百萬個敵人,當處于包圍的時候,單位時間内
來自各個方向的攻擊必然是有限的。如果我們可以實現迅速擊殺,那麽我們也不
需要面對數以千百倍的敵人。」


  當他說完這些的時候,衆人臉上的輕蔑不見了,但是卻顯得更加疑慮了。這
很好理解,因爲開始的時候大家想的是「不可能」;而現在,大家心裏想的是
「如果失敗了呢」。


  成功率的高低決定了一個非常殘酷的事實,那就是生還率。


  這在古代的戰争裏,在我們常常講「擊敗百萬大軍」的時候,其實在交戰中
死亡的人數往往隻有十分之一。而奧索維所提出的種戰術,一旦啓動就沒有失敗
的餘地了,失敗就代表着突入到敵陣中心的所有人都要付出生命。


  而在座的所有人幾乎都是在各個大陸上有頭有臉的戰士,他們必然會是參戰
成員的一部分,而且是最爲深入敵陣的那一部分。


  「不需要我說你們也應該猜的到,最後一組,也就是實現擊殺的人,是你們
三個。」奧索維繼續說着,然後把目光依次掃過保羅、破霜以及燃墟。


  保羅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皺起了眉頭:「喂,我還沒同意參加這個行動呢。老
實說,我不覺得那是個好辦法。我想這裏沒有人怕死,但是同樣也沒有人願意把
命随便壓在毫無勝算的計劃上。」


  破霜看了看保羅,微笑了一下:「這個提議其實比之前的話題讓我感興趣得
多。那個影族王城領主應該很強大吧?我倒是很樂意與之一戰。不過,我和保羅
想的差不多,這種計劃的成功率想想就是個天方夜譚。還沒等我們沖到那個黑無
身邊,周圍的喽啰們就得把我們給淹了。死在喽啰手裏……啧,大概是打到活活
累死吧,我可不準備迎接這種結局。」


  奧索維鄭重的看了桌邊坐着的所有人,他似乎在試圖讀出每個人心裏所想的
東西。這并不算難,因爲人們臉上贊同的樣子意味着他們想的和那兩個超級戰士
并沒有太大的區别。


  這個看似不到二十歲的這家夥,這個曾經把我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陰謀家,
這個不知道爲了什麽原因而站在人類中間的裏林,面對着整個【神都】世界最頂
尖的戰士們,深深的舒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這個計劃的成功率其實很高。」他說道。


  「得了吧,你現在這麽說又能說服誰呢?我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信心。」破
霜語氣雖然還算和藹,但卻并不客氣。


  「因爲曾經有人做到過。」


  奧索維的話像一聲驚雷在會議室裏炸響,窸窸窣窣的讨論聲完全不見了。


  「你說什麽?」保羅仿佛沒聽清。


  奧索維看着他,緩緩的重複了自己的話。


  「我說曾經有人做到過。」


  「什麽時候?」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時候一共隻有十二個人。」


  「什麽?!」


  「對手的魔獸群是比現在規模還大的深淵魔獸。可以這麽說,現在魔獸群裏
最強大的魔獸,也比不上那時候中最弱的一隻。那十二個人就是用我說的方法突
破了魔獸群,然後擊殺了魔獸群的主人。」


  「你在胡說八道吧!?」保羅那邊坐着的一個公會會長忍不住叫道。


  「我沒有胡說。區别在于,那十二個人的等級大概都是零級左右。我們現在
可供調配的人手中并沒有那麽強大的能力,就算有十二個零級戰士也不可能那麽
默契的配合。但是能靠人數來彌補。同樣的,這兩次事件的對手實力也同樣不在
一個檔次上。所以我說,這次我們是能夠做到的。」


  另一個人開了口:「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根本沒辦法保證這個情報的準
确度!」


  「我當然可以保證。」


  「爲什麽?」


  「因爲我是那十二個人之一。」


  所有人臉上的肌肉都産生了扭曲,有些人是震驚,有些人是懷疑,更有些人
張大了嘴似乎想要發出嘲弄的聲。然而當他們看到保羅和破霜表情以後,沒有人
真正的發出聲音。


  保羅看着破霜:「你信麽?」


  破霜也皺着眉頭看着保羅:「你應該也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吧?」


  「另一頭。」


  「所以大概……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有趣……」


  奧索維在私下談判的時候應該已經把自己真實的種族告訴了保羅以及破霜,
否則他們也不會藉由他的身份來判斷剛才爆發性發言的可信性。


  「那麽……」破霜斜靠在桌邊,盯着奧索維,「你的意思是,你有零級的力
量?」


  「雖然由于某些原因,我的力量受到了壓制。不過如果豁出去的話,在座的
沒有一個能赢過我。」


  平和、深沉、有城府是這個人一直以來給我們的印象,而這個時候的奧索維
第一次露出了不可一世的自信。


  破霜的眼睛亮了:「我覺得自己現在對你的興趣比這個什麽行動要高得多了。
不過我現在沒法相信你,除非……」


  「想和他打一場?還是别浪費時間了。」燃墟恰到好處的打斷了對話,「5
級能量限定,我都打不過他。」


  燃墟的性格大家都很清楚。當他肆無忌憚的将自己的敗績呈現在大家面前的
時候,那無異于拿自己的名譽做擔保。


  「你打不過不見得我打不過。」破霜并不是在開玩笑,他的笑容裏帶着一點
點的興奮。


  「也就是說,你不在乎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隻是在乎你自己的樂趣,對吧?」
燃墟沒有将注意力轉移到破霜對自己的挑釁之上,他隻是針鋒相對的扣着會議的
主題。


  破霜用手扣着桌面,一直一直的看着奧索維。奧索維在他的目光中不以爲意
的靜坐着,似乎在和他用眼睛對話。


  此時的沉默顯得相當冗長。最後破霜站了起來,扔下了一句「考慮一段時間」
就帶人離開了,保羅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不過其他來自另外兩個大陸的公會會長
并沒有動,而是開始進行下一步的會議主題。


  第二部分的會議議題其實很簡單,無非就隻是針對其他公會融入反抗軍之後
的地位所做的讨價還價而已。燃墟也離席了,全權代理他的是奧索維。


  雖然我沒有參與決定,但是反抗軍針對這方面所做的抉擇我是清楚的。這些
政策全都是奧索維拟定的,我不得不說它們的确挑不出什麽毛病。


  反抗軍給了所有人選擇的餘地。想要保持原來的公會勢力和建制,就要放棄
反抗軍内的特權;如果放棄原來的公會,聽從反抗軍的調配打散建制,那麽就可
以得到反抗軍内部相應的權力和地位。


  沒什麽可想的,絕大多數公會所能選的就隻是第二個選擇。現在讨價還價的
就隻是自己的公會能給自己換來什麽樣的地位而已。


  在這裏出現的都是排的上号的大型公會,這些公會領導層和公會成員之間的
感情往往并沒有深到可以爲之放棄那些東西的程度。所以到頭來,他們也不過是
按照戰鬥力和領導才能來進行安排調度而已。


  初邪因爲顯而易見的原因早早的跑掉了,而我全程都參與了這場由奧索維主
導的面試。并不是因爲我願意這麽做,而是燃墟在會議之前就私下和我打過招呼
的。


  我不清楚燃墟爲什麽要讓我參與到這件事裏面。論識人能力的話我并不專業,
單純的幫忙也有些多餘……所以我推測,燃墟是想讓我在這件事裏面建立一定的
威信。


  至于我的威信對燃墟有什麽作用,這就是我無論如何也猜不出的東西了。


   * * * * * * * * * * * *




  回到駐地房間的時候幾乎已經快要接近黃昏了。精神上的疲憊讓我的太陽穴
微微作痛,有的時候我真心覺得與裏奧雷特的一場惡戰也比坐在桌邊聽那些家夥
吹噓自己的個人魅力要享受的多。


  打開屋門的時候我愣了一下。我和初邪共同分享的這個房間還算是寬敞,是
有着起居室和客廳的套間,而現在整個客廳都鋪滿了亂七八糟的紙張。


  初邪坐在沙發上輕輕的睡着,腦袋仰到了沙發靠背上,毫無防範的展露着脆
弱的脖頸。如果這個房間裏沒有第三個人的話,我想自己會不由自主的靠上去給
她的脖子一個吻。


  不過很可惜,另一個身影正盤坐在地上,繼續制造着無用的廢紙。


  她看到我以後想從地上站起來,然而讓人癢到牙酸的腿麻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抿着嘴唇用唯一一隻手揉着自己的腿,并努力不讓自己露出難堪的表情。


  「你們幹什麽呢?」我看着臉頰發紅的蘇裳,沒好氣的問。


  「她……讓我默寫……」蘇裳看着我,小聲說着,似乎怕吵醒初邪的樣子。


  我從地上撿起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的畫着一些圖案。雖然我說不出那到底
是什麽,不過大概是一些手印和魔法陣的局部圖形吧。


  當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求我教他們的時候,蘇裳獨自找到我,說了一
些足以觸動我神經的話。我已經記不清她到底說了些什麽,但是最終我把她帶到
了初邪那裏。


  至于她又對初邪說了些什麽我就不知道了,初邪答應了在空閑的時候教她一
些法術方面的東西。不過現在看來她并不是什麽好老師,我隻見過學生在課堂上
睡覺的,而現在的情況恰好相反。


  說實在的,雖然能量和魔力都是人類之前并沒有接觸過的東西。但能量在打
架上所能做到的東西是很容易摸索出來的,就連最笨的戰士也知道釋放能量彈或
者用能量做一下加速。然而魔力就複雜的多了,不要說摸索了,就連法師之間相
互學習的機會都極爲稀罕,畢竟法師的基數實在是太少了。


  所以,戰士之間往往會有一些類似于師徒關系的存在;而法師之間則基本上
沒有什麽可靠的學習模式,以至于初邪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教學比較
好。


  如果你的女人在剛剛親熱完之後就劈頭蓋臉的抱怨這些事情的話,你實在很
難把它們趕出腦海。


  「收拾一下,下課吧。」我指了指一地的紙片,對蘇裳說。


  蘇裳點頭,然後趴在地上開始整理東西。她隻有一隻手,所以做起清潔工作
來費時費力。


  即便是這樣我也并沒有幫忙的想法,而是将自己好好的安放到了沙發裏,享
受着空閑的時間和初邪身上淡淡的香味。


  雖然我很欣賞蘇裳,但那并不是我事事都要照顧她的理由。她現在對我們來
說沒有任何用處,所以她才必須盡可能的展現自己的價值,哪怕是替我們做苦力。
能夠把她當做正常人一樣對待,而不是因爲她無法忽視的殘疾而施以憐憫,這對
她對我們都有好處。


  況且,跟在初邪身邊幫忙做事也是她自己的要求。


  我忍不住扭頭看向初邪,這家夥的小鼻子一扇一扇的,眼睛也在微微顫抖,
大概是在做着什麽夢。她帶着一枚魚型的小小耳墜,在黃昏的陽光中閃閃發亮。
很美,讓我想要親吻她的耳垂。


  大概是她多少還是有一些警覺性吧,當我看了大概十幾秒的時候她終于睜開
了眼睛。餘光瞄到是我之後,她連正眼都沒看我一眼,而是自顧自的伸了一個大
大的懶腰。


  我不确定她這個動作是不是有什麽意圖,但是她伸展開來的腰身讓我的注意
力已經開始渙散了。


  「默寫完了?」初邪站起來去抓水杯,随口問道。


  「嗯,差不多默了三遍。」蘇裳連忙回答。


  「行了,不用收拾了,走吧。」初邪一邊給自己補充水分一邊揮手。


  蘇裳點點頭,把疊好的紙沓堆在桌邊。她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出了房間。


  「還以爲你真把她當私人女仆用呢。」我開了個玩笑。


  初邪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并沒有接茬:「從一開始,她那種境遇就讓
你同情心大起,然後不管她求你什麽你都很難說不了。你這人總是這樣……實在
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


  「喂,答應去教她法術的又不是我。」


  「我可不是在說這個問題。」初邪看上去有點嚴肅,「我覺得你真的有心理
問題。每一個你在乎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純潔的性格外加傷痛的陰影,兩方面
一結合,這種女人就最讨你喜歡了。」


  我本能的想反駁,但是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畢竟她說的不無道理。


  Fey就是如此。我迷上了她純粹的笑容卻望而卻步,而當她對我展現出自
己童年的陰影之時我就無法控制的将自己投入了進去。


  然後是阿紗嘉,在然後是微涼,現在的蘇裳也是這樣。


  初邪倒是相當了解我,她看穿了我身上存在的問題——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
到的問題。但我覺得關鍵點不在于我是否有什麽心理問題,而是在于她搬出這件
事情到底是爲什麽。
「有一點你說錯了。要知道我至始至終最在乎的或許是你,
而你并不符合你自己說的模闆。」


  初邪的眉頭微微揚起,她在笑:「的确如此,所以我也沒有刁難你啊。不過
那并不代表你這個問題不存在。」


  「即便存在又怎麽樣?」我無奈的說。


  「或許那說明你喜歡的并不是她們,而是她們的遭遇所帶給她們的脆弱和黑
暗。你會覺得這種令人窒息的黑暗很美味,甚至很性感,是那種能把你點燃的性
感。」


  不管她說的是否正确,我都沒辦法知道真正的答案。初邪隻不過是在和我玩
心理遊戲,這讓我啞然失笑:「你是在擔心我會不會又把蘇裳搞上床而已。」


  「難道我不該擔心麽?」初邪似笑非笑。


  「我對那種年齡段的女人興趣不大。」


  初邪故作驚訝的張圓了嘴:「可是我比她年齡還小呢?」


  說到這一點,我皺起了眉頭,因爲我很無奈的發現,自己的确不知道初邪的
真實年齡。每當我提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都在插科打诨,由于我也并不是很認真
的在問她,所以一直以來都被她混過去了。


  「是這樣麽?那你到底多大?」


  初邪捂着嘴偷偷笑着,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她笑了一會兒,重新将身體靠了過來:「你覺得今天破霜他們會答應我們的
條件麽?」


  「你這是要岔開話題麽?」


  「和你說正經事呢。」


  我沉默了,因爲我不了解破霜,所以也無從猜測他的想法。相比這個而言,
更讓我在意的是奧索維所說過的話。


  「那麽你覺得奧索維說的是真話嗎?」


  「你是指十二個人的那件事情?」


  「對。」


  提到奧索維,初邪就擺出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可從來沒和我說過。」


  「他那種人,除非必要,否則一句話都不會多說吧……裏林還是和人類有差
别的。」


  初邪的眼中滑過一絲我非常熟悉的狡黠:「我覺得那可能會是他的弱點,他
非常重視那十二個人。提到那件事情的時候,他說話的感覺都完全不一樣了。」


  「怎麽?你想報複他?」


  「他是那種最難對付的家夥,無論如何,能抓住他的尾巴總比什麽都不準備
要強。」


  任何人都不是一塊鐵闆,奧索維也一樣。隻不過,我不清楚到底應不應該把
他放在自己的對立面上。如果真的要玩陰的,我不希望初邪把自己放在賭桌上。
不過我決定還是不再多說比較好,因爲這種時候我的勸說并不會讓她改變主意,
說不定還會引起一場争吵。


  大概是看出了我這種保留式的念頭,初邪笑了。


  「所以……晚飯前做點什麽?」女孩一瞬間就把把剛才情緒中尖刺扔在了一
邊。


  「嗯……打算去看看龍雀他們有沒有什麽進展。」


  女孩嗤嗤的笑:「你把一群二十歲的菜鳥丢給十四歲的小孩,還期望他們能
學到什麽東西?」


  我攤開手:「大概我并不擅長當老師。」


  這麽說着,我站起身,準備去視察下那幾個家夥的狀況。


  然後一隻手從後面勾住了我的腰帶:「是去看蘇裳還是看你的徒弟們?」


  我悻悻的回過頭,看向窩在沙發裏的女孩。她那副洋洋得意樣子就好像抓住
了我的把柄似得。


  「不要那樣看我,我對她完全沒那種心思。」我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如果
現在不斷然否決,我覺得自己以後會很麻煩。


  初邪一用力,把我拉回了沙發上。我嗅到了一絲旖旎的味道。


  「再多陪我一會兒。」她撒嬌道,嘟起了嘴巴。


  我笑了,順勢吻了她一下。初邪舔舔嘴唇,壞笑着從下面把手伸到了我衣服
裏面。那隻冰涼的小手輕輕摩挲在我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酥麻感,我不讨厭這
種感覺。


  「腹肌摸起來有種好厲害的感覺呢。」初邪一邊摸一邊說。


  雖然沒有特意鍛煉過,但是長時間作戰總會讓身體有一些線條的。不過如果
和專業健身者比的話就要差的遠了,而且亞洲人的肌纖維和其他地方的人也是沒
得比。所以,我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肌肉是值得誇耀的事情。


  「和燃墟比差很多吧……」


  燃墟那身肌肉着實是非常漂亮。他體型勻稱修長,雖然各個地方的肌肉都堅
實的有棱有角,但是卻沒有臃腫粗壯的感覺。放在外面世界的話,他完全可以去
當男模。


  「我又沒要拿你和他比!」初邪惡狠狠的掐了我一下,「難道你還會拿我的
某些部位和别的女人比麽?」


  「什麽部位?」我小聲笑。


  初邪白了我一眼,用一個挺胸的動作作爲回答。


  我的手也立刻滑進了她的衣服裏,輕輕的抓在她隆起的地方:「這個大小啊,
已經完全習慣了。」


  我們倆都看着對方傻笑,不斷輕輕親吻對方的脖子和耳朵。這種溫柔的耳鬓
厮磨讓人有一種仿佛與世隔絕的感覺,整個世界甯靜的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一樣。


  初邪将身體整個窩在沙發裏,攬着我的脖子,用舌頭舔舐着我的耳朵。那種
滑膩蠕動着的感覺讓我整個後背都開始發麻,讓人上瘾的酥麻。


  我的手也沒有閑着,已經入侵到了女孩的腰部以下。很溫柔的撫摸着開始濕
潤的腿間,我把手指輕輕的探入了她的小穴裏面。


  很淺的,很輕的揉動着她最喜歡也是最敏感的位置,我能清楚的試到那溫暖
粘稠水流從一點點的濕潤慢慢變成了不可收拾的流淌。


  初邪閉上了眼睛,她将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微微張着小嘴,幾近入睡一般
的樣子,全心全意的體味着我溫柔的服務。


  兩根手指扣入神秘宮殿的深處,不斷撫摸着柔嫩的内壁,然後用拇指尖在水
潤的陰蒂上來回畫着圓圈。我感覺到女孩的雙腿繃的越來越緊了,于是便伸過頭
去,在她的脖子敏感的地方吸吮起來。


  兩分鍾後,初邪的鼻腔裏發出了一聲可愛的呻吟。她的腰挺了起來,雙腿也
夾緊了我濕漉漉的手,讓我沒法再繼續動作。女孩捏住了我的手腕,臉上泛起的
紅暈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


  又過了兩分鍾,女孩重新睜開眼睛,用媚意十足的眼神看向我。


  我想我應該真的是很愛這個女人吧,被她這樣看上一眼就足以硬的生疼。


  初邪伸出手,拉開我的褲子拉鏈,讓那根火龍解放了出來。她伏在沙發上,
将臉頰貼在它上面輕輕蹭着,然後伸出舌頭來回的舔了幾次。我隻感覺到一股濕
滑的軟膩接觸到了我最需要愛撫的地方,像是油鍋裏滴進了水。


  看到我強忍的樣子,初邪眼睛彎了起來。她松開嘴,直起身,一掀裙子,直
接跨在了我身上。


  我已經有點喪失理智的感覺了,看見她如此配合,便伸手去脫她的内褲。然
而初邪壞笑着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動作。


  「怎麽?不脫麽?弄濕了怎麽辦?」我問。


  「反正已經濕透了……」女孩媚笑着,撥開内褲的邊緣,露出了讓人垂涎不
止粉嫩肉穴,就着我的如鋼如鐵的下身容納了下去。


  被我開發了這麽久,初邪也算是早就習慣了我的尺寸。她顫抖着牙關,撐着
沙發靠背的手腕也在發抖,但還是順利的吞納了我的全部。


  劇烈的快感讓我的腿都抖了起來,女孩急促的呼吸着坐在了我身上,讓我們
緊緊地交合在了一起,和我四目相對。


  「你是我的。」她得意的說道,雖然滿滿的都是顫音。


  「我是你的。」我重複着她的話,深深的吻她。


  初邪壓住我的肩膀,故意的收緊着她的小穴,然後讓身體動了起來。直沖太
陽穴的快感激的我說不出話來,像溺水一樣大口的呼吸着。我感覺到自己的肉棒
幾乎都要被她的愛液浸透了,那股熾熱的溫暖一次又一次将它攏在體内,挑逗着
每一寸的神經。


  已經高潮過一次的女孩比我顯得要遊刃有餘,她看着我因爲快感而扭曲的面
部,顯得特别意氣昂揚。一個女人能以這種方式看到自己男人滿足的樣子,那自
然會是非常有成就感。


  初邪的上衣本來就是低胸的,她順勢拉低自己的領口,将那兩團柔軟肆無忌
憚的展示在我的眼前,進一步的誘惑着我的欲望。


  我一口含住嘴邊的軟肉,努力克制着用力咬下去的欲望,品嘗着初邪被我牙
齒擠壓出的哀叫和不停運動所産生的甜美汗水。


  她被我咬的很痛,臉上露出了不堪承受的表情。然而下身的起伏卻完全沒停,
溢出的汁液反而更多了。


  女孩用膝蓋支着身體,扭動着腰部,來回讓肉棒攪拌着鑽進她身體的裏面,
然後再提臀将它釋放出來,這一系列的動作讓她大汗淋漓。加上洶湧如潮的下身,
初邪整個人幾乎都濕透了。


  身後的房門突然傳來了兩聲叩門,我和初邪立刻就僵在了那裏。


  敲門的人隻是意思了意思而已,當他敲完門之後就順手推門走了進來,還叫
着我的名字。


  「貪狼,我們今天的練習做完了。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當阿傑看到房内的情形的時候,他本能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比較慶幸的是,初邪和我都沒有脫衣服。初邪的裙子夠長,幾乎完美的遮住
了我們兩個一片狼藉的交合部位。而她又是背對着門坐在我身上的,所以阿傑也
沒能欣賞到世界級的美麗畫面。


  可是一個女孩跨坐在男人身上這個動作實在不是正常的姿勢;而且就算原來
是這個動作,按一般人的常識,在有人進屋的情況下也會馬上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的樣子站起來。


  不是初邪不想站起來,而是因爲我正插在她最深處,兩個人正是最窒息的邊
緣。如果就這麽拔出來的話,我想自己八成會瘋狂地射到她裏面,她也一定會發
出無法控制的叫聲。


  初邪緊張的肚子一陣收縮,擠出了更多的愛液,那蠕動的穴孔又一次挑戰了
我神經的極限。


  我開口了,極盡全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出顫抖,以至于發出了陰沉恐怖的聲
音。


  「出去!」


  阿傑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對不起!我隻是聽說今天有很多厲害的戰士過來
了,所以有兩個問題想問……」


  我瞪着他,擡手指着門。可是他仿佛吓傻了一樣,一臉無辜的表情,往後退
了兩步,卻沒出門。


  這個時候,初邪扭過頭去,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初邪是用的什麽眼神,但
是阿傑像是觸電了一樣,他渾身一哆嗦,然後毛手毛腳的奪門而去。


  我送了一口氣,初邪啧扭過頭,一臉紅潤的看着我笑。


  「你說他……到底看沒看出來啊?」


  「看出來什麽?我正在插你麽?」


  初邪伸手掐着我的脖子,把舌頭伸進我的嘴裏,又将自己的纖腰扭動了幾下,
讓幾乎要冷卻的體液再次濃烈起來。


  「被人看到是不是很興奮?」我摟着她的腰,配合着她的動作重新享受起來。


  「胡說。」初邪壞笑着,大口喘息。


  「濕的越來越厲害,還說不興奮?早知道讓他一起參加不是更好?」我調笑
道。


  「那大概會吓死他。」


  「或許會先激動死,畢竟是人人都憧憬的初邪大人啊。」


  初邪看似坦然,其實早就羞的不行了。她通紅着臉,用力捂住我的嘴不讓我
再說話,一股腦的套弄的我直到發射爲止。


  全程都是初邪在動,所以女孩在我射完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我摟抱
着軟下來的女孩,心滿意足的吻她,然後從她體内抽身而出。


  我的褲子被她的水濕透了一大片;愛液混着我留給她的白濁液體,順着她的
大腿都流到了地上。初邪褪下已經沒法再穿的内褲,随手擦了自己的腿,然後趴
在我肩膀上,看着自己的傑作嘿嘿直笑。


  她的樣子讓我有了一種想要再欺負她一次的沖動,絕對要讓她連笑的力氣都
沒有。


   * * * * * * * * * * * *




  我換了身衣服,下去到了食堂裏面。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得有些快,似乎隻是
親昵了一下夜幕就已經降臨了。初邪賴在屋裏不想動彈,所以我不得不過來替她
一起弄點吃的東西。


  食堂裏的人不少,不過也不算是擁擠,大概還空着三分之一的座位。我排着
隊的時候瞥到了阿傑他們那一群人,他們占據了一張桌子,興高采烈的不知道在
說些什麽。


  我買了吃的,然後湊了過去,拍了一下離我最近的胖子。


  胖子正不知道在和其他人說什麽,我這麽一拍把他吓了一跳,渾身的肥肉都
顫了起來。


  還沒等我開口,胡狼就跳了起來往旁邊靠去:「坐我這!」


  龍雀現在和他們很熟了,畢竟年齡相近的話隔閡也會少很多。她就坐在和胡
狼相隔一個椅子的位置上,胡狼給我讓了座,直接就坐到她身邊去了。


  龍雀沒有趕走他的意思,還看了他一眼。胡狼臉繃得很緊,一副嚴肅的樣子。


  「銜階都定了麽?」我坐下,問他們。


  銜階是反抗軍内部剛剛修訂不久的職權階級系統,不同的銜階意味着待遇的
高低和權力的大小。之前那些其他大陸的會長所急心和我們交涉的主要問題就是
關于銜階的評定。


  列兵,士官,作戰隊長以及軍團長,以這四個爲基礎,每一個銜階都細分了
二到三等以及相應的副職。評定銜接的标準綜合了兩個方面,一者是戰鬥力,二
者則是原有的影響力。


  銜階之所以重要,不僅僅因爲它決定了補給品分配,更重要的是因爲那條反
抗軍唯一的律法。銜階的高低代表的是絕對的權力,甚至是可以輕松決定他人生
死的權力。


  保羅、破霜和奧索維毫無疑問是三個軍團長級。初邪仍然是副軍團長的級别,
但就像之前所協商的那樣,她并沒有任何自主調動軍力的權力。


  我毫無意外的被評定爲作戰隊長級别,正職。原反抗軍的成員幾乎都保留了
原職,也沒有再經過實力評定。這是個優待,因爲銜階是按絕對數量分配的。在
大量的戰士湧入的情況下,如果按照實力評定打分,外來的高級戰士會很容易擠
掉原有的反抗軍成員。


  「我們都定了二等列兵。」阿傑和我算是最熟的一個了,他面露征詢之色,
看樣子并不是很理解這個銜階所代表的意義。


  「不錯了。」我點頭。


  按照他們的實力和原有的地位,很有可能會被評到三等列兵。看樣子,評級
的工作人員這還是賣了我一個面子。畢竟我打過招呼,把他們納到了自己的指揮
下。


  「蘇裳呢?」我看向女孩。


  蘇裳眼神有些閃爍:「初邪說……把我算作平民雇傭的身份……她說自己手
下都是編外制……」


  初邪的心思确實缜密,她利用自己超然的地位把蘇裳從正規的編制中一起切
了出來。這樣她既不需要評級,也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樣在外面過可憐巴巴的日子。


  說實在的,我不知道初邪爲什麽會對蘇裳這麽好。她看上去并不是那種會可
憐一個陌生女孩的人。


  「那個……我們聽說,現在要選拔戰士,去暗面和魔獸作戰啊。那些高級戰
士們都很害怕呢。」胖子對我說。


  的确是這樣,當聽說自己有可能會選入六千人的部隊去對抗數百萬魔獸的時
候,絕大多數人都會心生退意。這不是我能改變的,隻希望奧索維有他的辦法來
達成這一切。


  「你們幾個,」我擡手指了他們一圈,「也要參與這場戰役。」


  我看到阿傑他們幾個人臉色瞬間就白了。


  阿傑哆哆嗦嗦的問:「爲什麽?我們的等級才隻有……」


  我面無表情的吃着盤子裏的食物:「本來大概是選不上你們的,但是我隻要
打個招呼,你們就肯定會被選上,我已經決定了。」


  胖子大叫了一聲,那是一種完全不知所措的情緒。他從座位上跳起來,站在
桌子旁邊,像木偶一樣呆呆的看着我。


  阿傑坐了一會兒,臉色鐵青的跑去了房間另一邊的廁所。極度的緊張大概讓
他的胃部都痙攣了。


  他們之前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要上戰場,所以才會這麽失控。


  然而我這麽說并不是爲了吓唬他們,而是有自己的原因。


  奧索維已經和我說過,凡是參與了這場戰鬥的人,都可以提升兩個銜接。


  這是一種獎勵,也是一種吸引。作戰隊長級别往上的核心成員是必須參與這
個戰鬥的,他們不需要這種獎勵。但是我們需要更多的高級戰士,所以這就成了
籌碼。


  事實上,那些退縮不前的人都沒有想過,如果所有的高層都在這場戰役中殒
命的話,所有人都不可能再在暗面中前行。


  所以我們隻能勝不能敗。


  對于這群年輕人,我讓他們孤注一擲的加入這場戰役,是因爲所得遠遠會高
于所失。


  他們可以在真正的大場面中學會戰鬥,然後迅速的成長起來。赢得自己的力
量,赢得自己的地位。


  或許現在他們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他們遲早要接受。


  看着氣氛沉悶了下去,我也沒再多說什麽。蘇裳不需要參戰,所以她很冷靜。
除此之外,倒是艾麗娜的承受能力比較強,看上去已經在開始思考戰鬥的事情了。


  胡狼或許是因爲龍雀在旁邊吧,他強自鎮定着。


  胖子看起來都快要哭了,但是我故意沒有去看他。又扒了幾口飯,我帶着給
初邪的食物離開了食堂。


  「去了好久啊!」初邪在我進門的時候懶懶的說。


  「遇到阿傑他們了,然後告訴他們要他們參戰。」我回道。


  「哈!一定吓死了!」


  「可不是麽。」


  「話說回來,」初邪一邊吃東西一邊說,「奧索維說三人一組爲戰鬥單位,
咱們兩個,還缺一個人呢。」


  我微微一愣,連忙說:「你不能去參戰。」


  初邪聽到我的話也愣了一下:「啊?什麽意思?」


  「你是法師,那種混戰你做不了大型法陣,去了也沒用。」我解釋道。


  「你胡說什麽啊,我不去不行的。」初邪嗤之以鼻。


  「我說你不許去!」


  不知不覺中,我的嗓音突然就大了起來。聽到自己吼完,整個房間都靜了下
來。


  我看到初邪的臉上露出了生氣的表情。


  「什麽叫你不許?這是我的事,是牽扯到整個計劃的決定。你不許?那算什
麽?」


  我忘記了,初邪從來都習慣于給别人下令,她怎麽會任憑别人指使自己該做
什麽不該做什麽呢……


  強行鎮定了一下情緒,我才重新開了口。


  「你要仔細考慮一下,這場戰役要求的是貼身搏鬥的能力。如果是和普通戰
士近身戰,我相信你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是這次的攻擊強度非常高,完全不适合
法師參與。」


  「那又怎麽樣?這次失敗了的話,所有的人都要玩完。如果死,我覺得還是
兩個人死在一起好。」初邪的火氣沒消,但是卻說出了讓我有些感動的話語。


  隻不過,我并沒有買賬。


  「可是你并不是那種人。和我一起死,說的好聽,但其實你隻是想要成爲這
件事情裏面的一份子而已。這是決定命運的戰鬥,所以你就一定要插一腳,成爲
曆史的一部分。你這種想法太自私了。」


  「我自私!?」初邪被我的話弄得勃然大怒,「那你告訴我,躲在後面就不
是自私了麽?!」


  「是的,如果失敗,那麽你就帶着殘存的人們回去【神都】。他們需要你的
領導,需要你來維持秩序。無論蟄伏多久,你們仍然可以找到新的機會,重新踏
上回歸的道路。」


  「放屁!我可沒心思去領導誰!或許你說對了,這件事我一定要參與進來,
是死是活都沒關系,這是屬于我的戰争!」


  「或許可以赢,但是你會死在裏面!很有可能!你覺得這個結局是你想要的!?」


  初邪氣的臉都紅了:「你不就是怕我死麽!?你能不能大氣一點!?」


  「在你身上我沒法大氣!」


  就在我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平複了情緒,然後打開了門——奧索維出現在了門口。


  「她必須要加入。」


  他一上來就說了這麽句話,說的我皺起了眉頭。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吵什麽?你不是說自己沒辦法再計算了麽?」


  奧索維一臉無奈:「你們吵的聲音那麽大,誰都能聽見。」


  初邪看着他走進屋,冷哼了一聲。她原來的心情就很上火,現在看到這個不
速之客,自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


  「你來幹什麽?」


  奧索維表情平淡,他看着我:「這場戰役,她必須要參與的,這沒有什麽可
質疑的。如果她不參加,那麽以後的事情都很難處理。」


  雖然看奧索維不順眼,但初邪也意識到他現在是作爲自己的支持者而發言的。
所以她隻是和奧索維一起瞪着我,沒有說話。


  「處理事情?什麽事情?」我揪着奧索維的話不放。


  「勝利成果的分配,她必須要位列其中。而且我要說的是,這次是一定會勝
利的,而且她也一定能活下來。」


  「沒人知道在那裏會發生什麽。」我強硬的說。


  「我會和你一起,保護她。所以,你不需要擔心。」奧索維鎮定的說。


  初邪聽到這句話直接爆炸了:「誰用的着你保護!?」




   * * * * * * * * * * * *
             (待續)


 附


  上次有朋友說對設定比較感興趣,這次來多寫點東西。


  首先是世界觀,伏筆之類的我不會傻乎乎的在這裏贅述,所以準備說說不會
在文章中出現的。


  這部完整的故事在我計劃中是由三個長篇+ 兩個中篇組成,下面是按時間軸
排序。


  1。《終末XX》第一個長篇。熟悉的都知道是起點po的那篇,現在60
- 70w字吧,完成度大概在60%.主要内容是關于裏林新舊世代交替的故事。
不多說了,有興趣的私密我問下具體名字去看看好了(畢竟神都比較犯禁,所以
不想公開名字)。


   * * * * * * * * * * * *




  2。《庫魯斯菲克之痕》第一個中篇。分上下兩部。時間軸開始于人類世界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是關于最後一批血族的故事。基本已經寫好了,完成度80
%.這篇在果子完篇之前暫時不會在任何平台放出。


  上部簡介:自以爲是的少年倒了大黴,意外被血族少女同化。從人類變成裏
奧雷特之後的他沒有一點自覺,大大咧咧的性格讓他和少女一起被卷入了血族的
内鬥之中。如果不是少女親族大哥的庇佑,少年大概早就被族人們做成臘腸了。


  然而親族大哥自己的問題比這兩個麻煩的小輩更嚴重。大哥實力強大,零移
和零斬用起來就和吃飯一樣。但無奈的是,出現的敵人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抵擋的
存在。


  關鍵在于,大哥拿着神器卻不自知,招惹上的人自然是沒辦法對付的。


  好在,午夜俱樂部裏那個老頭可不是一般人。有麻煩有髒活,請找撒拉弗。






  下部:時間軸于《神都》之後。


  不到18歲就拿下十多個學位的天才兒童被招進了政府的S級研究機構,一
起入選的還有衷心于自己的聰慧美女,簡直人生赢家。


  可是,S級研究機構裏的所有人都堪稱「天才」,而智慧是更加危險的殺機。


  好在主角有自己的殺手锏——某個血族遺民在他背後相助。


  撒拉弗本以爲可以靠着血族的力量以及舊世代的科技與假想中的敵人相對抗,
不過一切還是想象的太簡單了。




   * * * * * * * * * * * *




  3。《神都》第二個長篇。故事起于A。D。2071,量子計算技術被完
全掌握之後掀起了一系列的重大技術革命。宇宙中的超空間航行、大氣生成器、
殖民飛船、無介質即時通訊這些東西都很快的研制了出來,人類在外太空裏也已
經成功開發幾個資源采集的星球。


  不過身爲普通人的主角眼中這一切都隻是新聞網站上的談資而已。


  貪狼這個人怎麽說呢,屬于那種小市民心态很嚴重的類型——看東西比較狹
隘,心胸也不夠寬廣,見識也不行——這是和有着類似初邪的家族背景的人相比
較的話。


  在我自己的概念中,一個小中産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如果因爲身爲主角就能
有俾睨天下的胸懷、百折不撓的性格和雄偉宏大的目标的話,那是在胡說。


  初邪就不一樣了,她和貪狼完全是兩種人,眼界和夢想都遠遠高于他。如果
按照常理來說,假如初邪沒有碰到貪狼,她的生命應該隻有兩種結局:要麽成爲
燃墟的妻子,平平穩穩的當個一輩子的閑人;要麽以事業爲核心,組成政治性的
婚姻,找到一個看得順眼并且可以相互利用的伴侶(如奧索維)。


  不過她恰恰遇到了貪狼,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對她來說這是一種幸
福麽?我覺得是的,因爲初邪從貪狼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擁有、完完
全全的信賴以及背後默默的扶持——很少有男人會甘願在背後默默支持一個女人
吧。


  其實我是個平權主義者,我認爲像初邪這麽優秀的女人應該享有更多的男人,
而不是僅僅一個貪狼。不過我覺得寫初邪多P的話很多讀者會不爽,所以先這麽
放着了。






  幾部小說中,「神都」這個詞牽扯到了兩種不同的概念。


  一者是作爲普通人眼中的遊戲,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我通常都加上了【】
的符号。遊戲的【神都】實際上是血族在深淵遺留下的次元城,這在文章中已經
提到了。撒拉弗通過某些方式取得了一定的次元城調整權限,然後将其包裝成了
一個遊戲的樣子。


  二者則是真正意義上的神都,《終》篇中已經将其描述的很詳細了,畢竟
《終》裏面都是以裏林爲社會背景的。


  神都這個稱謂來自于裏林的文化。裏林的宗教文化中,神都就是神的所在之
地。在《終末》已經發出的篇幅中,神的載體名爲天龍。故事一開始「神」的載
體就已經死了,還被那歐·阿卡梅隆把屍體拿走做了攻城法陣的能量源。


  不過到了《神都》的時候,自然是早就有了新的神載體,反抗軍回歸人類世
界的終點就是真的神都,到時候就會見到她。


  至于神的存在是什麽,就是一個很大的命題了。《神都》中不準備具體讨論。




   * * * * * * * * * * * *




  3。《戰争之犬》第二個中篇。完成度不到一半。主要講奧索維的故事。


  《神都》之後,人類分成了兩個種族,擁有心理能量的索族,技能點主點科
技的奧族。奧族以地球爲中心,占據了無數個星域;索族作爲從【神都】中回歸
的新人類,科技出現了大斷層,在遙遠的兩個星球上以相對古老而原始的方式繁
衍生息着。


  在一個索族的城邦裏面,奧索維身爲一個索族的士兵,結識了一批新的同伴。
這些出色的戰士在奧索維的帶領下組成了傳奇的傭兵團【瘸狼】。當整個星球陷
入突如其來災難的時候,【瘸狼】必須要找到傳說中存在的宇宙飛船逃出生天。


  在探索飛船的時候,奧索維意外的發現了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面對選擇,
他或許不得不再次背叛自己的夥伴。




   * * * * * * * * * * * *




  4。《暗域》最後的長篇,完成度約50%.當奧索維和撒拉弗在神都中勾心
鬥角的時候,一個幾乎已經被遺忘的存在也下了一手自己的棋(老實說,我自己
對這個布局非常非常的滿意,如果有讀者能跟着我一直走到揭示答案的時候,一
定會看的很過瘾)。裏奧雷特與裏林王者們的執念,流浪者們的野心,沉睡在時
間裏曾經的英雄,一切都會在這最後一篇裏給出答案。


  【瘸狼】傭兵團在考察新團員的時候,偶然從神秘的天災中救出了一個小孩。


  傭兵們雖然沒多少做慈善的念頭,但終歸還是收留了他在據點打雜。小孩自
己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瘸狼】的女神級戰士抓來當徒弟。


  【不死鳥】艾維昂的傳說在傭兵界已經傳了近百年,當事人卻依舊年輕如初。
有的人說那是謠言,有的人說是冒名頂替,還有的人說那個名字是一代一代傳承
下來的。


  然而隻有【瘸狼】的團長和小孩知道,她并非人類,而是一名裏奧雷特。


  裏奧雷特有着自己的執着,然而執着往往是要付出代價的。


  當小孩成長爲獨當一面的傭兵的時候,他拿着她的劍,然後背負了她的執着。




   * * * * * * * * * * * *




  世界觀和故事脈絡基本就是這樣了,下面再多放一點資料。


  裏奧雷特分爲七族,每個裏奧雷特種族都有屬于自己的【深淵之賜】,這個
大家都知道。


  比如瞳族的【真實視界】。其他種族自然也有,大家可以發揮想象。


  除此之外,每個族還有自己的聖物,至今爲止出現了血族的【光血水瓶】。


  說這些隻是爲了提醒大家關于這些聖物和深淵之賜的存在,以後會用到。


   * * * * * * * * * * * *




  這個世界裏面有五種屬性能量:風火光暗魂。這是小說世界觀中的基礎五元
素。之前的内容簡介中提到了神器,所謂的神器就是這五元素在物質世界的終極
體現。


  不準備寫伏筆的神器有三個,魂淚、血焰和光屬性的。五種元素有其本質,
相對應的神器就是實現這種本質的方式。


  風是「交換」;火是「改變」;光是「抗拒」;暗是「融合」;魂是「靈魂」。


  之前說的血族有人手裏拿着神器,就是血焰,是個戒指。


  魂淚是淚滴狀的晶石,對召喚裏奧雷特之類的有特殊作用。現在掌握在凱因
的一個直屬戰士手裏,被做成了挂墜。


  光的神器定名爲【希斯飛爾】,是一把劍。因爲光的本質是抗拒,所以這把
劍砍人很厲害,甚至說他是整個世界裏面攻擊力最強的武器也不算過分。不過大
家也知道,這個世界所謂「強大」并不是這麽單純強調攻擊力的。


  幾乎每一篇裏面這把劍的主人都不一樣的,《神都》現在就有人拿着這把劍,
大家仔細想想大概能猜出來在誰手裏。




   * * * * * * * * * * * *


  最後說下《神都》在系列中的位置。


  貫穿整個系列的重要人物有:


       裏林新世代的三王(凱因、諾克蘭、賽倫斯)


  舊世代的兩個王(那歐、尼泊龍):當然,這兩個oldfucks幾乎不
露臉,除了《終》之外隻有最後一部會出來。


  撒拉弗:舊世代唯一存活到現在的人類。老油條了,所以在影響人類社會的
能力上特别強,不然也搞不起【神都】這個遊戲。


  奧索維:我覺得不能算反派角色,他隻是有自己的想法然後努力去做而已。
無奈的是,偶爾會站在主角的對立面上。


  薄蝶骸(也就是米娜蕾德):骸族女王,整個暗面格局是《神都》中現在這
個樣子,她是主要原因。


  阿紗嘉·光詠:噬族女王。這個結果大家肯定都心裏有數,所以應該也不算
是劇透吧。她上位以後暗面的格局就不一樣了,主要原因就是《神都》裏留下的
恩怨。另外說一點,她的母親是人類。


  蒼綴:血族女王。這個結果也是沒什麽好隐瞞的。不過比較蛋疼的是,她這
個女王做的沒滋沒味的,到最後一部的時候族人也隻有個位數,連個端茶倒水的
都沒有。


  綜上,大家會發現貪狼和初邪不是貫穿系列的人物,卻是影響曆史的角色。
貪狼直接影響了未來的暗面,初邪則改變了人類的社會。


  這大概就是《神都》的位置吧。


還有什麽其他的疑問請在回複裏說吧,我會盡量和大家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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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eshuijing    時間: 2015-8-22 22:54

第一点血给你了 这么好看的书 起点全部加起来都和这本书没法比 请LZ告诉我下3长和2短的全部名字以及能看到的网址
作者: leshuijing    時間: 2015-8-24 23:25

有53了 请继续更新啊
作者: sxdzy669800    時間: 2015-9-2 00:58

原来只是想看H文的 结果 第一次看文章是直接跳过H部分看正常的情节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10-9 07:02     標題: 神都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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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54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5卅10卅08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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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延症老是犯,要不是某熱心讀者催更,最後這三千字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寫完呢

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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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章
  當奧索維說出要保護初邪的時候,我竟然一點都沒感覺到意外。

  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裏,奧索維并沒有真正的站在初邪的對立面上。

  奧索維私下和我進行過很誠懇的交談,這或許讓我比初邪多出了一些對事情
發展的看法。

  如果非要做比喻的話,奧索維就好像是一個強行替女兒做了艱難決定的父親


  這種想法的産生并不是因爲我輕易就被奧索維給說服了。

  當我親眼看到了海藍大陸難民的數量以及鐵輝城擠滿了難民的城區景象之後
,我慢慢覺得燃墟的獨裁統治并不一定是壞事。

  燃墟的立場非常簡單:當人們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權利什麽的都會變得
無關緊要。

  所以他把這些祈求食物的人們當做畜生一樣喂養起來,驅趕着他們前進,直
到回歸真實爲止。

  至于公平?正義?或者尊嚴?這些并不在燃墟的考慮範圍内。

  初邪的想法就複雜的多了。

  她認爲就算人們沒有足夠的食物,也仍然需要擁有訴求的通道。

  她不希望難民之中出現弱肉強食的規則,至少不能在她說了算的時候出現。

  我并不是說燃墟就一定是對的,而是因爲我認爲初邪低估了資源上的壓力。

  當我真正體會到我們要喂飽多少人肚子的時候,我發現,讓這些人在這趟漫
長的旅途中一直保持理智幾乎是不可能的。

  爲了維護那個脆弱的秩序,我不知道初邪要下令屠殺多少人。

  如果非要有人下這個命令的話,我認爲還是燃墟比較合适。

  或許奧索維也正是看透了這點,才瞞着初邪讓燃墟取得了主動權。

  奧索維并沒有因爲初邪炸毛的言論生氣,他一直就是一副從來不會生氣的模
樣。

  「貪狼說的其實并不是沒有道理,你身爲一個純法師,的确很難在戰場上派
上作用。」

  初邪輕蔑的哼笑了一聲:「呵呵,你這兩邊讨好玩的還挺開心的?」

  奧索維也看着她笑,但他的笑容要誠懇的多:「我并不是在讨好誰,而是在
說事實。你不是那種不愛惜性命的人,想通了這個道理你就應該接受我的建議。
我經曆過那種戰争,我最清楚該怎麽樣從那種戰鬥中活下來。」

  初邪一直用不和善的目光盯着他。

  「那又如何?」

  她聲音裏面尖銳的東西似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灰心的感覺,「一手
創建反抗軍的奧索維·康夏……竟然不是人類,反抗軍裏有誰能想得到呢?那個
幾乎無所不能的奧索維在突然之間變成了讓人無法理解的妖怪……有誰還能再信
任你?」

  「或許你隻是不想承認而已,自始至終我想要做的事情都沒有變過,那就是
把你們送回原來的世界。」

  初邪搖頭:「我并不是在說這個……我是說,你的一切。你曾經的笑容、沮
喪、驚訝、悲傷,那些組成'奧索維'的印象,已經都被打碎了,你懂麽?我已
經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人了,沒人知道……」

  奧索維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們可以重新認識我。」

  「那好!」

  初邪似乎決定了什麽事情,「那麽就先來争取我的信任吧,回答我的問題,
看看答案能不能讓我信服。」

  我和奧索維都對初邪的決定有些意外,不過奧索維看起來似乎是偏向于高興
的那種意外。

  「除了我必須要隐瞞的事情,你盡管問好了。」

  「你是裏林,所以和裏奧雷特一樣,也能活很久,對不對?」

  初邪問。

  「并不完全是。絕大部分裏林都和你們人類壽命相近,隻有像我一樣成爲了
【戰士】的人,才會被稱作時間之外的存在。」

  「那麽你多少歲了?」

  奧索維攤開手,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初邪點點頭:「好,沒關系。現在是真正的問題了,給我們講講你的第一個
女人。」

  我聽到這句話以後覺的好像突然有什麽東西塞到了嗓子裏面,有種說不清道
不明的酸爽感,她還真是會挑些奇怪的問題。

  不過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問出這個問題并不是出于八卦的目的。

  奧索維陷入了思考,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并且開口
之前發出了一聲自嘲式的輕笑。

  「讓一個老家夥回想最初的記憶還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不是因爲在編造什麽新的謊話吧。」

  初邪仍然用不信任的語氣回應道。

  奧索維沒有回嘴,他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在我剛剛成爲戰士不久的事情。我曾經的家鄉被毀滅了,爲了和敵人
打仗,我努力成爲了戰士。那時候的我有些自以爲是,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聰明
成熟。我覺得自己經曆過的事情和痛苦已經足夠多了,多到可以站在高人一等的
位置上,用禮貌的微笑來對待周圍的人,帶着一丁點的輕視。」

  「我當時所屬的是一支情報小隊,我就是在那裏認識她的。雖然對我們裏林
的【戰士】而言,年齡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但在那個時候,我還沒能真正習慣
'失去年齡'這件事情。她比我年長一些,是隊伍裏最活潑的成員之一。那個時
候,隊伍裏有喜歡着她的【戰士】,我記得還和對方打了一架。」

  「她叫什麽?」

  初邪問。

  「阿朵。」

  奧索維幹淨利落的答道,然後他的話語一點一點的緩慢了下去,「我記得她
的名字,但是已經完全忘記了她的模樣。當歲月從你身上堅定的剝離之後,你會
發現,你所能記住的不是某個人的樣子,也不是對方說過的某句話……能夠一直
印在你腦海裏的,是一種語氣。她說話是所使用過的那種語氣,是我到現在唯一
還能記得的東西。」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

  或許現在我們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我們也能夠活上千年之久,是不是
能夠記得對方的一切呢?「其實阿朵和我在一起之前,是喜歡着另外一個人的。
不過那個人距離她太過遙遠,所以她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提起過。所以她選擇了
我,大概我當時那種幼稚的自信讓她在戰争中能夠多出一些安全感吧。」

  「你知道她喜歡别人,難道不嫉妒麽?」

  我暗自覺得,初邪問這句話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八卦意味的。

  奧索維搖了搖頭:「她當時喜歡的人也是我所尊敬的人。而且你并不明白那
個時候是什麽樣子,戰争的殘酷是我記憶中最先學到的東西。我們那時候不敢有
任何奢望,隻希望能夠在血戰之後的夜晚,有一個能夠傾訴和偎依的存在。」

  初邪眯起了眼睛:「她在你們的戰争中死了,對麽?」

  奧索維點頭。

  我試着從他眼中找到悲傷或者哀痛,但是卻失敗了。

  「我們執行了一個重要的任務。當我們前仆後繼耗盡自己的性命想要完成那
個任務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僅僅是一個誘餌。我們小隊絕大部分成員都必須死
在那個地方,這是在出發之前就被決定的事情,隻是我們并不知道。我們遇到了
前所未見的強大敵人,我們一整個小隊都沒辦法抵擋那個敵人。阿朵最後沖上去
之前我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沒能做到。她刺中了敵人的胸口,敵人刺穿了她的
脖子。」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很憤怒?」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我記不住了。我能夠确定的是,我完全不知道
自己會在她死的時候那麽痛苦。或許她在我心中比我想象中重要,那是我當時所
感受到的東西。不過,現在那種感覺也已經消失掉了,我之所以能記得這些,大
概還要歸功于這件事裏的另外一個人。阿朵的存在,我本來也應該會忘記的,現
在能記得這些,我大概也應該謝謝他。」

  「他是誰?」

  我問。

  奧索維搖了一下頭,似乎并不想談論話題中出現的新角色。

  「忘記的話……不會很不甘心麽?」

  初邪問了無關緊要的問題,這個感性的問題讓我有些無奈,因爲她終究還是
暴露了自己脆弱的同理心。

  「不甘心又能怎麽樣呢?」

  奧索維的聲音突然變了,他的語氣變得嚴肅、冰冷而充滿了壓迫感,「當你
知道有些事情會以忘記這所有的一切作爲代價,你依舊會去做你認定的事情。你
沒能力再改變,你隻能不惜一切的走下去,哪怕在今後犧牲更多的東西你也不會
動搖。因爲你知道,那是你存在的意義。當你不再迷惘的時候,你就能夠做到任
何事情!爲了我所要做的事情,背叛你也好、給其他人制造新的悲劇也好,我都
不會猶豫。」

  我從沒看到奧索維以這種真情流露的方式講述任何事情,他所說的并非虛言


  初邪呆呆的看着奧索維,她最終歎了一口氣:「我沒辦法否定你所說的話。


  「你當然沒辦法。」

  奧索維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初邪用手掌輕輕摩挲着桌子:「你應該還有許多有趣的故事可以講。」

  「我有,」

  奧索維輕輕說,「但我能記得的并不多。」

  初邪看着天花闆,用夢呓一樣的語氣開了口:「如果我沒遇到貪狼的話,說
不定和我在一起的會是你……」

  聽到她提到自己,我忍不住心裏一揪。

  她說這些是什麽意思呢?的确是,如果初邪沒有遇到我,我就沒辦法去暗面


  按這個邏輯,現在的我或許已經死在了某個「戰魂」

  的手裏。

  而她呢?不考慮燃墟的話,唯一能夠有機會站在我這個位置的應該就是奧索
維了。

  可是命運并沒有被這樣安排。

  「的确如此。活了這麽久,像你這樣的女人并不多,我倒是很樂意擁有一次
。」

  初邪笑出了聲:「然後被你拿虛假的背景、虛假的身世、虛假的故事騙一輩
子,讓你像看真正的傻子一樣看着。」

  女孩轉過頭來,翹起腳,誇張的親了我一下:「還好遇到了你。」

  我楞了半天,強忍着沒有得意的笑出來。

  然而奧索維也并沒有因爲初邪另辟蹊徑的報複方式露出什麽額外的表情,他
也在笑。

  「是的,我很開心你最終遇上的是他。而我也有機會讓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
麽樣子,這個結果不壞。」

  初邪白了他一眼,并且撇起了嘴。

  「我想,」

  奧索維看着我們兩個,「組隊的事情應該不成問題了吧?」

  我看向初邪,她扭着頭,一副默認的樣子。

  「那就聽你來說說計劃吧。」

  奧索維詳細的給我們講了整個作戰計劃,這耗費了我們一天中剩餘的所有時
間。

  這次的戰役在人類的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之前人類所經曆過的大大小小的戰役,要麽以殺傷有生力量爲目的,要麽以
奪取領地資源爲目的。

  而像我們這樣,以超越人類的力量正面殺開血路,以擊殺唯一首領爲目标的
戰鬥還從來沒發生過。

  所以參戰人員的力量就要全部作用于一件事情,那就是打開空間。

  三人一組的目的是爲了在黑無被擊殺之前,保證最大時間限度的力量輪換,
争取更多的戰鬥幸存者。

  畢竟這次參戰的六千人的力量對反抗軍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在作戰中,核心的技術在于單向的能量轟擊。

  不需要直接殺傷,也不需要尋找破綻,所有人需要做的就是在預定的方向上
釋放能量彈,将道路上的裏奧雷特向兩邊擊退。

  我們将會像一劑打入對方獸群的毒藥,如同水滴一樣圓潤的融進戰線之中,
而不是以血肉換血肉的死鬥。

  當這一天結束的時候,我和初邪都意識到,人類大概真的可以實現這個奇迹


  我和初邪帶着舊反抗軍的一幹屬下返回暗面已經是幾天以後的事情了。

  在這段時間裏,奧索維已經親自訓練了募集來的六千名精英。

  和燃墟預計中的結果相差不遠,三個大陸勢力所占的人數比例幾乎持平。

  這是一個好兆頭,至少證明賭徒保羅和破霜方面并沒有藏私。

  這六千人幾乎可以算是整個【神都】能拿得出來的最強軍隊了。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一定能夠活下來的信心,除了奧索維自己。

  他把時間幾乎全部用在了對這支部隊的戰術指導上,并沒有配合我與初邪作
團隊訓練,這多少讓我有些不安。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訓練無數次,在想起那隻魔獸部隊的規模之時也依然會
感到膽寒。

  至于阿傑他們四人,更是憔悴了不少。

  本來充滿着活力的青年們看上去幾乎要被壓垮了一般,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
種絕望的氣息。

  在考慮了一段時間之後我把龍雀也放到了出戰的名單上。

  她的年齡容易讓人輕視,所以在戰術上會被安排在相對外圍的地方。

  以她的實力來說,努力活下來并不是無法實現的事情。

  小龍雀沒有反對我的安排,相反的她似乎對即将到來的戰鬥有些期待。

  或許是因爲很想變得強大吧,她表現出了一種無所畏懼的氣質。

  在出戰前,我一直拉着初邪和她對練。

  初邪的能量等級不高,所以我努力讓她适應着以葬敵法球爲近身武器的戰鬥
方式。

  初邪一直以來所習慣的嚣張的法球中距離攻擊被我強行扭轉,以保證她能在
魔獸之海的包圍之中活下來。

  初邪并沒有因此對我的努力表示感激,反而因爲我的嚴肅态度和我吵了好多
次。

  我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她也是非常不安的,所以我沒有真的和她生氣。

  每次無理的争吵都被我強制性的出手攻擊所打斷,而在對戰的時候高級戰士
的習慣會很快讓我們冷靜下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默契,我覺得自己還是喜歡這種感覺的。

  這讓我感覺彼此之間的關系是那麽的與衆不同。

  我抽空打聽了卡門最近的動向,似乎她也主動申請了出戰,并且和其他幾個
「戰魂」

  彙合組了小隊。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感覺多少輕松了一些,有這些強大的戰士與自己并肩作
戰終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至于這場戰役最後的王牌能不能如願得勝,我們就隻能祈禱了。

  當奧索維最初說要把三個零級的超級戰士集合起來的時候,我并沒有覺得那
會是什麽讓人豁然開朗的選擇。

  原因很簡單,這個世界上的力量規則并不是簡單加法。

  一個零級加一個零級就等于兩個零級的力量麽?這隻是低等級的菜鳥才會相
信的東西。

  超級戰士之所以難以企及,是因爲他們懂得怎麽把運自己強大的力量運用到
極緻。

  每個人都有着不同的作戰習慣,對超級戰士們而言,這更加重要。

  當超級戰士處于團隊中的時候,整個隊伍都會以他們爲核心來制定戰術,以
此來發揮他們最大的力量。

  正如在穹頂之役,我們會以AZZA的習慣來制定戰術一樣。

  換句話說,超級戰士們都已經習慣于身爲主角來作戰了。

  而當他們不得不和其他人配合的時候,戰術角色的轉換會極大地限制他們力
量的發揮。

  賭徒保羅、燃墟、破霜,無一例外,他們都是這樣的家夥。

  我不清楚奧索維會用什麽辦法讓他們磨合在一起,但如果是以犧牲其中兩個
人的作戰能力爲代價的話,我隻能說這張王牌來的并不是很值。

  然而無論如何,不管我們抱着怎樣的想法,該來的總會來。

  ************

  淩晨的時候,我從淺淺的睡眠中醒了過來。

  我聽到門外隐約有窸窸窣窣走路的聲音,看來絕大多數人都和我一樣并沒有
真正睡好。

  我輕輕按了一下初邪的肩膀。

  女孩睜開了閃亮的眼睛,利落的坐了起來,沒有一點睡眼朦胧的樣子,似乎
一直在等着我來喚她。

  我們沉默的下了床,洗漱,然後開始穿戴行裝。

  女孩沒有穿她那件黑色的長袍,而是選擇了戰士的裝束和一件我常穿的那種
輕铠甲。

  我們相互幫對方扣好系帶,整理好内襯的衣物,然後在客廳的餐桌上吃了早
餐。

  早餐是蛋白棒熬的湯汁和一顆脆生生的蘋果。

  我和她面對面坐着,誰都沒有說話。

  我聽着初邪輕輕吹湯的聲音,一口一口的将那顆蘋果吞進了肚子裏面。

  能吃到蘋果,這還要感謝面前這個家夥身爲副軍團長時的任性。

  走廊裏的腳步聲更加嘈雜了。

  雖然距離集合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但這種等待要遠比想象中折磨人。

  我将面前的食物全都塞進了肚子,然後喝了一小口水。

  初邪率先站了起來,在她走向門口的幾秒鍾裏,我抄起了桌子上的神宮,将
它别在了腰間。

  「出發?」

  她的手放在門把上,扭頭看我。

  「出發。」

  我扶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面頰上用力吻了一下。

  女孩回吻了我,在我的臉上留下了一絲清涼的觸覺,然後推開門,我和她一
起走出了房間。

  舊反抗軍宿舍幾乎已經走空了,因爲大家都被收錄到了參戰名單裏面。

  他們走的比我們還早,或許是因爲他們并沒有像我們這樣早早就把早餐備好
吧。

  當我們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看到阿傑四人組和龍雀正站在不遠的地方。

  蘇裳也在,阿傑正抓着她的手說着什麽,女孩看起來有些憂郁,阿傑卻顯得
比以往冷靜很多。

  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蘇裳從阿傑那裏抽回了自己的手,阿傑也不由自主的
向後退了一步,站回了其他人那裏。

  龍雀抱着一把劍,那是反抗軍的制式武器。

  雖然她最喜歡用的是短刀,但我覺得那種集團作戰中還是制式的武器更能夠
保護好自己的主人。

  她眼裏面遊弋着一點點的殺氣,看來已經把自己調整爲了戰鬥前的狀态。

  我掃了他們一圈,沒有和他們搭話,而是和初邪徑直前進。

  胡狼還有胖子似乎想說什麽,但是他們終究沒有開口。

  在我掠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他們全都跟了上來。

  我們提升能量,向着黑城基地外圍飛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黑城基地各個角落都出現了能量光團,那是屬于另外幾個
勢力的人,屬于那些勢力中最高層的那些戰士。

  大概三四百個光團在我們前後閃耀着,一直飛到黑城基地之外。

  在空中,我們清晰的看到了地平線上的那道黑線。

  我知道,那是我們即将面對的魔獸。

  将近六千人的部隊早早就駐紮在了黑城基地之外,也隻有我們這些身份較爲
特殊的人才有自由活動的資格。

  而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從臨時的營房中走了出來,他們陸陸續續的聚集在了
平原之上,慢慢組成了預定的戰陣雛形。

  六千人分成了兩千組,這兩千組将要把魔獸群向兩側分割出足夠後方隊伍通
行的通道,也即是說戰線一共會拉開一千個單位的長度。

  我們的小組處于非常後方的位置,這意味着我們會突進獸群更深,面對的敵
人也會更強。

  阿傑他們則處于最前列的位置。

  他們在離開我們找到自己位置之前一直在看着我,但是我什麽都沒說,因爲
該說的話已經在出戰之前說過了。

  他們或許會死,或許會幸存下來。

  無論如何,如果他們還能回來找我興師問罪,那就意味着他們已經蛻變了。

  戰陣呈狹長的菱形對準了魔獸群的方向,我們所處的位置是菱形最後的尖角
之處。

  而我們身後的菱形頂點毫無疑問是王牌小組的所在。

  我們離王牌小組還有幾個組的距離,站在這邊位置上的戰士已經都是現在反
抗軍内部和各大勢力能夠找到的最強大的存在了。

  賭徒保羅是最先到的王牌,我和初邪從空中降下去的時候就看到了他。

  TWP的核心成員也都在了,苦苦在和保羅輕聲說着什麽。

  她無法和保羅呆在一起,不得不和TWP的其他戰士組隊,所以我想那種不
安的情緒要比我和初邪要強烈很多吧。

  我們過來的時候他們并沒有注意我們,我們也沒有太注意他們,畢竟這種時
候除了眼前的戰鬥之外就沒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了。

  奧索維一直在營地裏負責全盤的指揮,所以并不在我們這裏。

  小隊裏少了一個人,這讓我們的心裏多少有些不安。

  不過他早就說過了,在引導着部隊突進之後就會迅速和我們彙合。

  破霜是一個人來的,這個長頭發的男人看上去精神相當飽滿。

  那把鮮紅的重型長槍被他背在自己的背上,把他修長的身材襯得有些渺小。

  他站在了預定的位置上,一言不發,他的部下也沒有從前面湊過來和他搭話
,似乎對他脾氣很了解的樣子。

  燃墟和一群他手下的壯漢在十分鍾以後才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面。

  當他走近的時候,我和初邪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滿臉都是冷汗,臉色相當蒼白。

  我甚至看到他的雙手都在袖子下面不住的顫抖。

  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在這種狀态下他肯定無法完美的發揮自己
實力。

  整個戰局都要指望他們這三個會長之間的配合,現在的整個突發情況讓我們
都立刻緊張了起來。

  破霜完全沒有把燃墟放在眼裏的意思,他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保羅走了過來,他也露出了不和藹的表情。

  「你這是吃壞了肚子麽?」

  他用拙劣的玩笑試圖得到燃墟的回應。

  燃墟用他一如既往的冷酷眼神盯着保羅:「管好你自己。」

  保羅又看了他幾秒,然後沒再說話,任憑燃墟站在那裏。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燃墟身穿铠甲。

  那件黝黑的铠甲像是由某種魔獸的甲殼所鑄成的,看上去又輕又薄但是卻非
常堅硬。

  然而,他铠甲下的衣服似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初邪一臉擔心的樣子,她有那麽一瞬間似乎想走過去問問燃墟是怎麽回事。

  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動,因爲所有人都清楚,既然燃墟仍然選擇站在了這裏
,那麽現在這個時候問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

  後來我才知道,燃墟其實在【末日】到來的時候就開始戒除自己的毒瘾了。

  他做到了,毒瘾發作的頻率也越來越低,隻是很不幸的,在如此關鍵的時刻
,他的症狀發作了。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也沒有要求将作戰計劃後延。

  至于原因我并不清楚,但從這天之後,沒有人再見到過他這幅樣子。

  忽然之間,隊伍動了起來。

  六千名戰士邁開了腳步,向血族領地的邊界走了過去。

  蒼綴?我試着呼喚了一下自己的契約者。

  如同之前無數次所得到的結果一樣,沒有任何人回應我。

  看來這一戰注定隻能靠自己了。

  想到這裏,我扭頭看向身邊的女孩。

  一種讓人難以呼吸的壓迫感從喉嚨裏沉了下去,那是對未來的恐懼,也是對
自己責任的不堪承受。

  一定要活下來,和她一起……隊伍的速度越來越快,但并沒有到足以打亂陣
型的程度。

  所有人都用能量将自己浮了起來以節省體力,領隊的人将行動節奏控制的很
好,這點能量很快就能夠恢複。

  漸漸地,地平線上的黑潮蔓延到了後排的我們也能看到的地方。

  一種奇怪的聲音隐隐的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從沒有聽過這種聲音。

  又飛了兩分鍾,我才意識到那是一種什麽樣的聲音:數百萬魔獸的呼吸聲。

  它們安靜的匍匐在這片望不見盡頭的平原之上,除了呼吸之外沒有發出任何
的聲音。

  然而就僅僅是這樣而已,在距離數千米之外的地方,我們就已經能夠聽到那
像是積蓄着能量的雷雲一樣的響聲了。

  當我幾乎能夠辨認出陣線最前沿的魔獸的時候,隊伍的速度減緩了下來,但
是并沒有停。

  能量的壓迫感從隊伍的前列傳了過來,那是事先早就定好的、最簡潔的指揮
訊号。

  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的開始提升自己的能量,後面的隊員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指
示,隻要做同樣的事情就可以了。

  每個人之間的距離大概是五米,而且也沒人會以爆發的形式做能量提升,所
以這一過程看起來平和而又流暢。

  漆黑的葬敵法球從初邪的手邊竄了出來,我也凝聚出了一根堅韌的骨矛。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能量波動成功的喚醒了沉睡中的裏奧雷特戰獸大軍。

  我不知道第一聲咆哮是從哪裏傳過來的,那突然爆發出的鳴叫帶動了如同海
浪一樣的應和聲。

  那嗡鳴的雷雲在一瞬間變成了無窮無盡的炸雷和霹靂。

  幾乎要把衆人頭蓋骨掀翻一般的沖天咆哮聲席卷了過來,在耳膜幾乎要被震
碎的當兒,我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隊伍開始加速,我聽到有人在前面的隊伍裏高聲嘶吼了起來,接着是更多人


  六千名人類的戰士像是要反抗一樣發出了充滿戰意的吼聲,身邊的能量壓力
越來越高,一種幾乎要将心髒擠爆的興奮感激的我也放聲大吼起來。

  穿過了血族領地的邊界,距離魔獸群就隻有幾百米了,整個隊伍的已經到達
了預定的極速。

  魔獸群也動了,我聽到了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

  我捏緊了手裏的武器,确定了一下初邪的位置,努力将自己的能量壓制在一
個較低的水準。

  要在這種戰意濃厚的地方阻止自己爆出能量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一道能量的閃光在隊伍最前面的地方爆發了出來,我知道部隊已經一頭紮進
了魔獸之海裏面。

  現在想要回頭已經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性命赢下這場戰争。

  一個人影從人縫中向我們迅速滑了過來。

  那是站在原地的奧索維,他在隊伍最前面下達了最終的攻擊指令之後就留在
了那裏。

  我和初邪保持着和隊伍一樣的速度,箭一樣射向奧索維所站之處。

  當我們掠過他的時候,這個裏林爆出能量讓自己跟在了我們的旁邊,和我們
一起進行了沖擊。

  「我還一直想,你是不是要用陰謀把人類最厲害的戰士全都葬送在這場戰鬥
裏面呢。現在看來,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在魔獸無盡的咆哮之中,初邪的聲音順着風傳到了我的耳朵裏面。

  奧索維掏出了自己的武器,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長劍,左手則是一把短劍。

  面對初邪的發難,他微微笑着。

  「如果要死的話,我陪你們一起。」

  無數的能量爆炸在前面升了起來,它們有序的向兩邊挪動着,似乎彰示着一
切順利。

  魔獸群從側面向我們包圍了過來,而隊伍的速度并沒有減少。

  隻是,耳邊的音樂變得更加豐富了。

  我聽到了無數種的咆哮,有人類的也有各式魔獸的,他們和能量爆炸聲糾纏
在一起,仿佛地獄裏面的交響樂。

  幾分鍾之後,我看到了在自己身邊戰鬥的戰士。

  菱形的戰陣交替了将近一半,我們已經真真正正的陷入了魔獸的包圍之中。

  漏網的魔獸從空中不斷掉落到人類戰士的血肉所鑄的通道裏面,沖擊陣中的
戰士出手了,血腥味開始進入我的嗅覺系統。

  一頭魔獸從地上踉跄的爬起來,它第一眼看到我們的時候,奧索維的長劍就
掃過了它的脖子。

  每個小隊在前進的時候都有一名成員專門負責擋路的東西,奧索維現在就在
扮演這個角色。

  我感覺到隊伍的速度似乎減慢了,這說明前面接觸魔獸的戰士已經遇到了真
正棘手的東西。

  又過了不知道幾分鍾,喊殺聲越來越響,我知道自己上陣的時刻就要到了。

  擋在視線前面的小隊越來越少,我很快就看到了兩側的空中所飛散的肢體和
鮮血。

  當緊挨着我們前面的那個小隊大吼着用能量炸開蜂擁而來的魔獸,并将它們
努力推擠到左邊的時候,我的腦海變成了一片空白。

  那仿佛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深淵,色彩斑斓的生物占據了視野中的每一個角
落。

  它們像是蟲子一樣向我們傾瀉了過來,幾乎在下一秒就會把我們全部淹沒。

  然而理智還是勝過了恐懼,我手中的骨矛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在我幾
乎走神的當爾它已經刺穿了第一隻向我撲過來的戰獸。

  那隻戰獸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嚎叫着,我能夠清晰的看見它一層一層的利齒在
我的面頰前面瘋狂的開合。

  骨矛紮的很深,已經來不及抽出來了。

  我将它連帶着上面的魔獸射了出去,然後凝聚了另外一根。

  那隻被我刺飛的魔獸剛剛落地,還想掙紮着重新撲過來,然而它後面的裏奧
雷特們就已經将它踩在了腳底下,活生生的變成了肉泥。

  漆黑的法球從我的餘光中一閃而過,三隻魔獸被初邪砸飛掉。

  法球在空中一個回旋,爆發出一陣魔力的光彩,緊接着就是極高頻率的亂竄


  身後的通道算是勉強建立了起來,緊跟着我們的戰士從我們身後掠過,剩下
的工作就是保證我們自己的存活了。

  一隻隻魔獸沖上來的時候,我都用骨矛和骨盾将它們硬生生的頂開在了一邊


  不需要浪費能量對它們進行殺傷,這是奧索維早就說過的事情。

  奧索維這時候靜靜的呆在我們後方,等待着下一輪的戰鬥力替換。

  初邪的法式很奏效,在一瞬間,我甚至産生了「一切還很輕松麽」

  的錯覺。

  然而還沒等我的想法消逝,斜上方就掠過了一絲黑色的閃光。

  一隻人形裏奧雷特用巨大的增殖手臂一把抓住了空中的葬敵法球。

  葬敵法球砸爛了它的那隻手臂,然而另一個裏奧雷特也沖了過來,他用一股
影族常用的陰影能量裹住了大大減速的葬敵法球。

  下一秒鍾,初邪就暴露在了不計其數的魔獸攻擊之下。

  當我看到幾十隻魔獸從各個角度撲向失去了武器的女孩之時,絕望的吼聲幾
乎要從我的喉嚨裏爆發出來了。

  然而奧索維如同他所承諾的那樣,在千鈞一發之際攔在了女孩身前。

  他手裏的雙劍像絞肉機一樣舞動了起來,風暴一般的刀刃卷走了鋪天蓋地的
血肉,那些魔獸就好像肉塊一樣被切的粉碎。

  我似乎在哪裏看到過這種戰鬥的姿态。

  雙劍的用法雖然有所不同,但那種出劍的速度和力道,是完全超脫出人類的
層次。

  很快,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記憶深處。

  那是我和幽鬼、食影者一起前往光面之時,最後遇到的那個女孩。

  她也用的是雙劍,并且以一己之力扛下了愛絲彌蕾與魯恩希安的聯手攻擊。

  現在的奧索維有着和她相似的身姿。

  「後續法式跟上!」

  奧索維對身後的初邪大吼。

  初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立刻做了新的手印。

  葬敵法球從内部爆發出了一層稀薄的黑色能量,成功抵消了禁锢它的牢籠,
然後迅速回旋到了主人的身邊。

  還沒有等我們松口氣,一股更加強大的能量壓迫就頂了過來。

  一頭巨型裏奧雷特戰獸踩着自己同胞的身體,從遠處狂吼着向我們沖了過來


  它有着流線型的黑色身體,五米多高,體型看上去像是熊類,隻是身上的各
種甲胄和倒刺讓它顯得比任何一種熊類都要猙獰。

  它厚重的腳掌有些像是龍爪,每一步都能夠踩碎幾隻戰獸的身軀。

  和我曾經戰鬥過的那頭蛇形深淵瞳魔相比,它要小太多了。

  可問題在于,這一次被包圍的是我們而不是它們。

  沒有辦法進行迂回,也沒有空間進行閃避,這種強行沖撞太緻命了。

  又是奧索維第一個沖了過去,他在空中舒展身體,接連不斷的對那頭巨獸打
出能量彈。

  那是很強的能量彈,它們産生的爆炸極大的緩沖了巨獸的沖擊速度。

  我隻能說奧索維在處理這種狀況的時候太有經驗了,他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
應對的選擇,否則不可能這麽快的凝聚出高威力能量彈。

  這是經曆過無數真正與裏奧雷特之間的暗面戰争才能夠掌握的戰鬥意識。

  奧索維暫時解決了被巨獸碾過危機,然後和它戰鬥了起來。

  可是我這邊的麻煩卻并沒有減少,又有兩個人形裏奧雷特同時向我沖了過來


  我将手裏的骨矛用力向他們投了過去,這個動作隻減緩了他們其中一個的速
度。

  不過我也并不指望這個攻擊能真的取得什麽效果。

  我這麽做的原因是要拿神宮,對低級魔獸而言,用神宮實在是太耗費能量了


  可是這幾個對手讓我不得不選擇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就僅僅是去抽神宮的時間,有四頭魔獸就已經撞在了我的能量護罩上。

  好在我的防禦能量還算充足,并沒有被它們攻擊到。

  初邪在我後面,她已經盡全力去砸開向我圍來的魔獸了。

  可是魔獸的數量實在是太多,而她也不可能放棄自我保護。

  第一個沖上來的裏奧雷特似乎是噬族,因爲他還沒有很好的塑造身體,在腹
部留着一張血盆大口。

  那種完全不符合人類結構的器官讓我後背發麻,沒有人會喜歡被那種東西咬
上一口的。

  不過那似乎代表對方的等級不會太高,畢竟影族的領主就算強大也不可能完
全支配其他種族的高級人形種。

  神宮的光芒一閃,咱我們錯位的時候就已經切下了他的一隻胳膊。

  而他的攻擊被我的防護罩所吸收,震得我胸口一陣淤塞,卻沒有造成實質的
傷害。

  用能量刃劈開幾隻伺機撲來的戰獸,我回頭去看自己的戰果,結果卻迎來了
一把骨刀。

  神宮勉勉強強的接下這一擊,我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急忙往側面加速以躲過
後續攻擊,結果卻直接撞在了其他的魔獸身上。

  那個低級的戰獸被我撞了個重傷,所以沒能攻擊我。

  但是當我重新找回方向感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迷失在了魔獸的包圍之中


  奧索維在不遠的地方和巨獸戰鬥着,我能定位他的所在,然而初邪卻不見了


  四周全都是魔獸以及和它們死鬥的戰士,能量的光芒和爆炸從四面八方升起
來,我根本無法找到初邪的位置。

  一種極端的恐懼從心裏升了起來,我向空中急竄,希望能從高處找到她。

  然而緊追而來的人形裏奧雷特卻阻止了我的行爲,它們兩個一前一後對我展
開了夾擊。

  那個被我砍掉一隻手的噬族已經再生完畢,我幾乎忘了,阿紗嘉的族人根本
不會懼怕那種傷害。

  他剛才就是在以犧牲肢體的方式來換取我的防禦破綻,如果不是我的能量比
他高,或許我已經死了。

  兩個敵人的攻擊頻率很高,他們深知人類的弱點,任何可觀傷口都會使我們
的戰鬥力大幅下降,所以我們必須制造強大的護罩。

  他們就是希望通過以傷換傷來消耗我的能量。

  不光是他們兩個,隻要一有機會,戰獸們就會撲過來填補他們的攻擊漏洞。

  能量護罩不停的閃爍着,五分鍾之後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能量有些不夠用了。

  而這段時間裏,我更擔心的還是初邪的安危。

  心裏面像是着了火,我越是想擺脫這兩個敵人就越是手忙腳亂。

  最後,我終于忍不住了,借着護罩強行擋了一波攻擊,然後發動手印聚合了
贖魂之铠。

  這種高消耗的東西本不該在戰争中使用的,可是我别無辦法,或許下一秒初
邪就會受到緻命的傷害,我不能再等了。

  贖魂之铠凝聚成功的下一秒,凝聚了能量刀刃的手臂就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忍痛回手一刀,正中對方的腹部,卻被他腹部的大口一口将刀刃咬了個結
實。

  我連忙擡起另一隻手,打算用肘部的骨刃去防禦另一邊的攻擊,然而那攻擊
卻遲遲沒有來。

  另一個裏奧雷特的攻擊停了,他愣在了旁邊。

  「朽骨!?」

  他用一種充滿畏懼的聲音叫了我。

  我終于想起來,自己在骸族之中是有着極高的支配力的,這是【紅函】上曾
經告訴我的信息。

  雖然對其他種族的裏奧雷特來說等若無物,但卻足以支配任何領主以下的骸
族。

  或者說,甚至可以從黑無那裏争奪這個骸族的支配權?「殺了他!」

  我對那個骸族下達了殺伐的指令。

  他照做了,雖然臉上帶着一絲疑慮,但還是幹淨利落的将手裏的骨刀揮向了
旁邊的那個噬族。

  借着這個機會我用力抽奪回了神宮,然後急速上升。

  我不禁想,如果我支配着手裏這雙對戒的同時,也和阿紗嘉簽好了終極契約
的話,說不定可以給這場戰鬥的敵人增加不少反叛者。

  不過這也隻是幻想而已,畢竟影族的戰鬥部隊裏面絕大部分還是本族的戰獸


  而且我一個人也不可能抵消對方多個将軍的支配力。

  我一邊将不斷撲過來的魔獸炸開一邊四下掃視,終于看到了葬敵法球的光色
,然後重新向那邊沖了過去。

  「初邪!」

  我高聲叫着女孩的名字。

  地面上鋪滿了被鈍物擊碎的裏奧雷特血肉,我辨認出了三具人形種的殘骸。

  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在我向女孩所在的方向沖過去的時候,那如同龍卷一
般旋轉的法球緩了那麽一下,我借着這個機會突入了初邪的身邊。

  在法球制造的風暴中央,女孩跪在血泊之中,她的身上是各種能量爆炸和魔
獸留下的傷口。

  她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還說什麽要保護我呢……」

  在留下這麽一句話之後,她向後倒去。

  我一把抱住她,然後看到了她胸口巨大的穿透傷,那裏釘着一根裏奧雷特的
爪子。

  一股刺骨的寒冷将我籠罩了起來。

  這種感覺我曾經體會過一次,那是足以讓我放棄生欲的可怕體驗。

  黏滑的血液在瞬間就沾滿了我的手,很多很多的血,那些血讓我恐懼的渾身
發抖。

  「不要閉上眼睛!」

  我大聲喊着女孩的名字,努力阻止自己去想象即将發生的悲劇。

  女孩嘴巴微微颌動,似乎想要說什麽。

  緊接着,龐大的魔力雲從她身體裏面溢了出來,就好像傾瀉而出的洪水。

  和能量不同,魔力在形成法式之前不會和任何東西産生相互作用,它們迅速
充滿了我們身邊所有的空間。

  就好像,初邪的生命力如同她的魔力一樣在不可逆轉的噴湧着。

  「我不會死的……不能死……還沒赢……好痛……」

  女孩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她的喉嚨裏發出了模糊不清的聲音。

  不可控制的魔力雲翻騰着,似乎想要聚集起什麽形狀。

  可是在沒人控制的情況下,它們隻是一點一點的消散掉了。

  當初邪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的魔力似乎也都傾瀉了個一幹二淨。

  失去魔力支持的葬敵法球消失了,圍在周圍的魔獸再次向我所在的地方撲了
過來。

  已經顧不上能量上限之類的事情了。

  我抱緊初邪,用剩下的一隻手握緊神宮,大吼着将能提升的能量都負載在了
上面。

  神宮的刀身爆發出了奪目的光彩,那是溢出的能量所殘留的痕迹。

  我一邊抱着初邪向回沖一邊将神宮舞成了一片混亂的刀光。

  前面擋路的魔獸被強大的能量刃切的粉碎,身後卻不斷有各種各樣的攻擊沖
擊在我的防護罩上。

  我能感覺整個身體都好像被打碎的雞蛋一樣,内髒被接連不停的沖擊攪成了
一團,劇痛幾乎控制了我的意識。

  可是我沒辦法停下來,哪怕早一秒也好,我必須要帶初邪回去。

  什麽隊形、戰陣、任務已經完全被我丢在了腦後,在無窮無盡的獸群之中我
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

  不知道是因爲戰鬥減員太嚴重還是像我這樣無視陣型的人太多,潮水一樣的
魔獸似乎已經突破了我們水滴狀的戰陣。

  我幾乎已經看不到身邊的同胞了,所能做的就隻是不停的把閃耀的神宮一次
又一次的斬下去。

  不知道殺了多久,手臂似乎都已經失去知覺了,神宮的光芒在掠過又一頭魔
獸頭顱之後像殘燭一樣熄滅了。

  能量就要見底,而我卻仍然沒有看到希望的邊際。

  臂彎裏的女孩沉重的像是鐵塊,我已經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仿佛就要變成
我記憶中的飛灰了。

  我聽見自己絕望的嚎叫着,已經失去了能量的神宮以不甘的姿态繼續劈砍着
撲過來的魔獸,直到手臂怎麽都擡不起來。

  大概就要這樣被淹沒了吧……已經麻木的雙腿完全支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了


  「站起來!!貪狼!!」

  奧索維的聲音從遠遠的後方傳了過來,他嗓子已經嘶啞了。

  我聽到了比身邊各種魔獸的嘶吼還要吵鬧的聲音,一頭戰争巨獸正朝着我們
的方向沖過來。

  該放棄麽?初邪已經不在了,我就這樣被那頭巨獸踩死不是也挺好的麽?然
而我的身體卻不是這麽做的。

  雙腿像是自動做出了反應,支撐着我向後面用力躍了半步。

  一柄巨劍堪堪從我面前斬過,在距離我半米的地方兇殘的迎了上去,截停了
那頭巨獸。

  巨劍的主人是我從沒見過的重凱甲戰士,他用驚人的速度再次掄起巨劍,在
巨獸身上不斷留下新的傷口。

  這個戰士的個頭比我要矮不少,但是體型卻非常寬大,他和他的劍像是鐵壁
一樣擋在了我的前面,他救了我和初邪。

  奧索維趁着這個機會躍到了我旁邊,手裏的雙劍不知停歇的揮動着,屠戮着
所有試圖接近的魔獸。

  「站起來!!這狗屎戰鬥還沒結束呢!!」

  面前的戰士咒罵道。

  那是個矮壯的女人,她粗聲粗氣的對我吼着,伸手抓住我拿刀的胳膊。

  我咬着牙,借着她給我的一點力量重新站起來,再次将神宮充上了恢複出的
一點點能量,刺入了離我最近的那頭魔獸的身體。

  已經不知道期盼了多長時間,遙遠的身後終于傳來了一陣強光,伴随着密集
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所有人的心都繃緊了,或許有些人像我一樣,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繃緊什
麽了。

  大家知道,三個零級戰士的戰鬥應該快要有結果了。

  所謂的結果,其實就是我們的命運,要麽在無盡的獸群中被耗死,要麽勝利


  整個戰場陷入了長達三秒鍾的寂靜,然後一望無盡的獸海退潮了。

  相互簇擁着的魔獸們像從樹上掉落的石榴,在枯火平原上炸散開來。

  咆哮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嘯而過的嗚咽和暗暗的咕哝聲。

  這些魔獸在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戰意,如同突然獲得了自由的牲畜,自顧的
向各個方向開始逃竄。

  我知道,是人類赢了。

  可是那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懷裏的人。

  我已經失去了查探女孩的勇氣。

  我所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所有的力氣向黑城基地的方向開始加速。

  大概隻堅持了五分鍾的樣子,我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所有的聲音似乎都
離我遠去了。

  奧索維和剛才那個女戰士扶住了我,帶着我一起加速飛了起來。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到了基地,在沖進醫療所之前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頭痛欲裂的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

  全身酥軟的像是濃稠的奶油湯,意識也在不斷的閃爍。

  在堅持了十幾秒之後,我又睡了過去。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意識就清醒多了,大概是之前麻藥的效果已經過去了的緣
故。

  這并不是什麽好事,因爲我馬上就體會到了讓人心口發緊的疼痛。

  全身上下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傷口,整個人幾乎都被綁成了木乃伊。

  最嚴重的是右手,手腕上架着一個便攜型筒狀的理療儀,現在連彎一下手指
都相當困難。

  我嘗試坐起來,雖然有些困難,但我還是做到了。

  我又動了動雙腿,除了酸痛感之外一切都好。

  我拔下左手臂上的輸液管,下了病床。

  奧索維就坐在我的床邊,他像石頭一樣冰冷的坐在那裏。

  我看到他表情的時候隻覺得整個天花闆都向自己壓了過來。

  「初邪在哪裏?」

  我努力阻止自己全身的顫抖,勉強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對不起……」

  奧索維輕輕說道。

  我感到自己的嗓子絞成了一團,沒有辦法再呼吸。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告訴我她在哪裏!」

  「你昏迷了一個多星期。她的葬禮在兩天前就已經結束了。」

  一種沒辦法描述的感覺用力撕扯着我的神經,簡直要将我整個人都撕碎。

  我伸手拔出了神宮,另一手抓住奧索維的衣服,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前。

  我用刀刃緊緊的抵着他的喉嚨,淚水在一瞬間就湧了出來。

  這一定是個噩夢,殺了他我就會醒過來,我這樣對自己說着,然後控制不住
的抽噎起來。

  我想要放聲大哭,但是卻發不出聲音。

  然後胸口傳來的巨大疼痛感讓我勉強清醒了一點點。

  我感覺到臉上傳來了濡濕的感覺,那是眼淚浸透枕頭造成的。

  是夢,一個噩夢。

  我重新睜開眼睛,隻覺得胸口悶的喘不動氣。

  手臂上插着輸液管和理療儀,身體上的情況和夢裏幾乎一樣,隻不過疼痛感
比之前要清晰的多,在坐起來的時候也比夢裏要困難一些。

  在昏迷的時候我做了噩夢,現在我必須要讓自己從那個噩夢之中醒過來。

  抱着這樣的念頭,我強忍着疼痛翻下了病床。

  很慶幸,我并沒有和在夢中一樣看到奧索維。

  神宮橫置在旁邊的桌子上,旁邊還放着一罐水和一枚蘋果。

  我踉踉跄跄的走過去,一口氣喝幹了水,又把蘋果在兩口之間塞進了肚子。

  我昏迷的時間并不算太久,憑肚子的饑餓感就能分辨出來。

  這場從清晨開始的戰鬥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而現在似乎剛剛入夜。

  這是一件單人病房,看來我的待遇還算不錯,至少不用擔心有閑雜人士偷走
我的武器。

  铠甲之類的東西被随意堆砌在門邊的角落裏,那并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所
以我也沒有重新穿上它們的打算。

  铠甲上面有很多撕裂的地方,看來我受的傷比想象中要重,隻是自己當時似
乎沒有感覺出來。

  我推開房門,來到了醫療部的走廊裏。

  走廊裏很靜,但是從樓梯間的方向仍然可以聽見下面樓層裏面的嘈雜聲。

  我艱難的邁着腳步,一間一間的查看着附近的病房。

  當走到第七間的時候,我看到初邪正躺在裏面。

  女孩的臉上挂着氧氣面罩,被子下面的身體緩緩的起伏着,旁邊的心率儀器
也在穩定的展示着她的生理指數。

  一種足以讓人痛哭起來的解脫感從我心裏爆發了出來,但是我實在是沒有力
氣再做什麽難看的事情了。

  我打開門,拖過一把椅子坐到了她的床邊,抓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世界在瞬間變得無比安甯,我覺得心裏一片平靜,靠在椅子閉上了眼睛。

  我沒有失去她,太好了。

  「你應該回病房去好好休養下……」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奧索維的聲音把我吵醒了。

  我回頭看去,他正帶着一臉疲憊站在初邪病房的門口。

  奧索維的手上纏着繃帶,脖子上也貼了紗布,但總的來說他看上去并沒有什
麽大傷。

  「她會好的吧?」

  我看着繼續沉睡的女孩,問道。

  「失血過多,肺葉穿刺傷,很久才能好。」

  我點點頭,「我們赢下來了,對麽?」

  「是的。我們準備前進了。」

  奧索維的聲音裏勉強帶了一點點歡快的意思。

  我不知道燃墟他們是怎麽擊殺黑無的,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做到了,我們換來
了前進的資格。

  這是我們賭上性命換來的勝利,而勝利的味道還不錯。

  「傷亡情況呢?」

  我又問。

  「幾乎所有人都受了傷,成功撤回到基地的大概有六成。」

  這個結果讓我有些意外,因爲我在戰場上并沒有看到那麽多人類的屍體。

  「六成……也就是說死了兩千多人啊……」

  「沒錯。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魔獸逃散的時候死掉的。」

  「怎麽會這樣?」

  「失去控制的裏奧雷特會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決定行動,它們會恐懼我們這種
高級戰士,也同樣會攻擊它們眼中的弱者。最外圍那批戰士能量消耗很大,所以
死傷最重。」

  聽到這件事,我忍不住站起身來。

  後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胸口也覺得有些沁涼,讓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還是回去休息的好,醫生說你内髒有血腫。」

  奧索維說。

  「拜托你件事情,」

  我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對他說,「找人把我的床位換到這個房間。」

  奧索維掃視了一下初邪的病房,這裏的空間不大,塞進另外一張床的話就會
顯得非常擁擠。

  但是他最終也沒有拒絕我的要求,隻是點了點頭。

  我向樓下走去,從樓梯口隐約傳來的尖叫聲變得越來越清晰。

  走過拐角,推開一樓樓梯間厚重的推門,我看到了很多人。

  傷者和醫護人員在走廊裏擠的滿滿的,地上布滿了污迹,那是被反複踩踏過
的血液,現在它們已經變成了粘稠的黑色膠質。

  牆上蹭着斑斑點點的紅色痕迹,大概是傷員掙紮時抹上去的。

  六千人出戰,回來了三千多人,這裏面重傷者的數量絕對不會低。

  臨時招募過來的有醫療方面經驗的人手似乎相當不夠,這些傷者們一排排的
躺在走廊裏臨時架起的床上,全身是血,卻沒有人來照應。

  有限的人手應該都被安排到了急救那邊,而這些勉強處理過傷口的傷員隻能
強忍着傷口的劇痛,發出凄慘的哀嚎聲。

  我挨着他們的床位一點點向前挪過去。

  有的人已經痛的昏了過去,有的人還在滿臉鐵青的支撐着,還有的人已經垂
首在了床上,用擴散的瞳孔望着天花闆。

  耳邊是無比嘈雜的喧嘩聲,我旁邊有個醫生就在這麽混亂的地方給傷員進行
着縫合。

  那個傷員發出了動物一樣的慘叫,腹部動脈像斷裂的水管一樣向外噴着鮮血


  我繞過他們,繼續向前走着,試圖找到我想找的人。

  我找了整整一層樓都沒有找到龍雀,這讓我感到有些擔心。

  從窗戶向外看去,大樓外面的空地上也密密麻麻的躺着無數傷員,或許我該
去外面看看。

  一隻手突然抓住了我衣服的下擺,我扭頭看去,一個滿臉是血的戰士正躺在
我旁邊,喉嚨裏的空氣随着他的胸腔在不斷抽搐。

  他的腹部纏滿了繃帶,但是血液已經将厚厚的繃帶染成了黑紅色,滲透繃帶
的血液流在床上,又淌了一地。

  醫生已經試着救治過他了,但是影族的那種陰影能量占據了他體内破損的動
脈。

  沒有蛻影獸的肉,束手無策的醫生隻能給他進行掩耳盜鈴式的他包紮,然後
把他扔在這裏等死。

  我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從衣服上掰開了他的手指。

  我沒什麽能幫他做的,死亡已經降臨,沒人能幫他。

  他手上黏糊糊的血液粘在我的衣角和指頭上,感覺有些不舒服。

  就在這時,一個人靠了過來,他半跪下來,捧住了那個戰士的手。

  「閉上眼睛孩子,閉上眼睛。你信着耶稣嗎?好的孩子,好的。沒事的。我
陪你禱告。」

  似曾相識的聲音輕輕的響了起來。

  周圍很嘈雜,但是那種足以讓瀕死之人安甯下來的嗓音卻清晰的在我耳邊回
響着。

  「仁慈的主,願人們都尊你的名爲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賜給我們日用的飲食,寬恕我們的僭越,不叫我們遇見試探,
救我們脫離兇惡。因爲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

  那名戰士掙紮着,努力颌動着雙唇,輕聲随着身邊的人做完禱告,他很快陷
入了永恒的平靜。

  「韋爾奇·哈康。」

  我看着他放開戰士的手站起身,邊叫了他的名字。

  蹩腳的牧師回過頭來,對我微笑了一下。

  「竟然在這裏再次遇見你,主的旨意真是難以捉摸啊。」

  我向四周仔細看了兩圈:「見習修女小姐呢?」

  「和教會的其他人在外面幫忙。」

  韋爾奇向窗戶外面指了指。

  「我在樓上的病房住,有事情可以來找我。」

  并不是因爲我沒有什麽想和韋爾奇聊的,畢竟我忍着傷痛下來是有事情要做
的。

  韋爾奇輕輕拍了我的胳膊一下,然後向其他瀕死的傷員走了過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呆了一會兒,然後挪着步子向醫療所外面走去。

  看他的樣子似乎并沒有參與到枯火平原的戰鬥之中,大概如果不是醫療人員
人手不足,他們教會的人也不會跑到這裏來。

  我走出了醫療所,醫療所外面的傷員要麽傷勢不重,要麽就是已經沒有救治
價值的瀕死者。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年輕的見習修女菲狄歐娜,她正在做着和韋爾奇一樣的事
情,我沒有去打攪她。

  人很多,所以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終于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人。

  我先是看到了龍雀。

  小龍雀在人群中實在是太纖細了,很容易就會被我看漏過去。

  她坐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倚着一個人在睡覺。

  身上沒有什麽傷,隻有右手手掌纏着繃帶。

  她倚着的人是胡狼,那小子灰頭土臉的,身上似乎受了不輕的傷。

  胸口的繃帶印着一條血痕,應該是在被裏奧雷特正面擊中過。

  他們兩個人的身邊躺着一個戰士,臉上紮着繃帶,頸部也做着固定。

  我走過去仔細看了看,認出那是阿傑。

  繃帶的邊緣露出了縫合的針腳,阿傑的臉被抓的面目全非。

  可是他還活着,而且也沒有昏迷。

  我走到他身邊,忍着身上的疼痛俯下身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頸部的支架讓他很難扭頭,但他勉強看到我的時候,阿傑全身都開始顫抖。

  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和恨意。

  「你爲什麽非要我們戰鬥不可!?」

  阿傑的聲音嘶啞的幾乎無法聽清,他的喉嚨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們沒你那麽強!!比我們厲害的人多得是!你爲什麽非要讓我們參加!
!爲什麽!!」

  他的手用力抓着我的手腕,指甲嵌入了我的肉裏。

  我靜靜的看着他,心裏有些難受。

  我沒有看見艾麗娜和胖子,或許這就是阿傑這麽恨我的原因吧。

  我并不是不知道他們會有性命之憂,但我總是覺得人隻有強迫着自己走上那
種賭上性命的戰鬥之路才有可能變強。

  強大,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太重要了。

  阿傑哭泣起來,那是痛徹心扉的哭聲,是失去了重要東西之後心髒發出的凄
鳴。

  胡狼坐在他旁邊,也把臉埋在膝蓋之間,雙肩不受控制的晃動着。

  小龍雀看着胡狼,臉上露出了悲傷的樣子。

  但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關心,所以就隻是扭着臉一直看着他。

  「這條路就是這麽艱難,我也是這麽走過來的。」

  我對他們說道。

  「可是我們不想變成你!!」

  阿傑用一隻手捂着臉,發出顫抖的聲音,「我們隻想一起活着出去……和艾
麗娜一起……和克魯格一起……」

  「他們的犧牲不是沒有價值的……」

  「如果沒有你的命令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犧牲!!」

  「那麽就會有别人爲你們而犧牲。原來你想做的是躲在後面的人?踩着别人
的屍體堆出來的道路,靠着别人的庇佑回到外面,是麽?」

  阿傑哽咽着,他重新看向我。

  「我……不知道……」

  「問問你自己。」

  我留下這句話,然後轉身向醫療所走去。

  這個時候,我想還是陪着初邪比較好吧。

  這裏已經不需要我了。

  當我回到初邪的病房的時候,看到她的旁邊已經擺下了另外一張床。

  我用殘餘的力氣挪到了床上,牽過她的手,閉上了眼睛。

  一直壓制着的疲憊翻湧着占領了我的神志。

  意識融化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未來會是什麽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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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10-9 07:10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12-30 07:20     標題: 神都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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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55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5卅12卅29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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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文章寫起來總是會産生自我懷疑,越寫覺得寫得越爛。不管是劇情還是人物刻畫,老是有脫離掌控的感覺,
唉 在熱心讀者的支持下好歹在年前更新了,節奏感也多少找回來一些。

大家多指摘吧,瞎聊聊劇情,也算幫咱抓抓靈感,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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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五章

  身上的傷比我想象中要嚴重,雖然我在開始的時候還自以爲沒事的到處「視
察」,然而在咳了兩天血之後我學會了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不再去打聽外面的
狀況。

  醫療所裏漸漸變得越來越安靜,曾經在走廊盡頭徘徊了很久的嘈雜聲響不知
道什麽時候消失掉了。在清醒的時候,陪伴我的就隻有旁邊的一台心電監護儀。
初邪的心跳化作了綠色的電訊符号,在上面靜靜的蹒跚着,發出了如同機械鍾表
一樣的滴答聲。

  不是很職業的護士偶爾會來查看一下我們兩個的情況,更多的時候也隻是幫
初邪換一下藥。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我可以順暢的自由行走爲止,初邪卻遲遲沒
有醒來。

  我找了醫生詢問情況。這個因爲貪戀在「遊戲」中賺外快而被困在【神都】
的醫生似乎很專業的樣子,然而他并沒有給我什麽樂觀的消息。

  沒人知道初邪會什麽時候醒過來,更确切的說,醫生們認爲以她的狀況早就
應該恢複意識了。而她并沒有,她就好像逃避着現實的小女孩一樣,在自己的夢
裏過的很開心。

  當迷茫和擔憂若有若無的占據思維的時候,我會獨自趴在走廊另一端的窗口
向外望去,不遠處的街道擠滿了緩慢湧動的人類,大遷徙已經開始了。

  沒有了影族的包圍,暫時安全下來的遷徙路線終于派上了用場。在鐵輝城滞
留了許久的難民們可算是真正的湧入了暗面,踏上了回歸真實的道路。

  阿傑曾經失控的情緒在胖子和艾麗娜相互攙扶着出現在醫療所的時候再一次
爆發。我不得不說那兩個家夥運氣真的很好,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從無數的屍體中
爬出來。

  當魔獸包圍他們的時候,胖子克魯格被從隊伍中分割了出來,如果不是艾麗
娜冒死和他靠在了一起,前後夾擊的敵獸早就把他撕成肉塊了。

  四散奔逃的魔獸造成了強烈而密集的能量震動,精疲力盡的兩個人終于被擊
倒在地,不過攻擊他們的魔獸卻沒能真正的殺死他們。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人們能夠從地獄活下來的時候就不會再關心那種事情。

  阿傑沒有再把對我的恨意繼續保留在心裏,他在我和初邪最需要保護的時候
主動和其他幾個人悄悄的守在了我們病房不遠的地方,這是我好轉之後才發現的。

  重新走出病房的我在轉角的牆邊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男孩,他臉上的疤痕開始
生出粉紅色的嫩肉,橫跨在額頭和鼻梁中央,上唇也被帶出了一道獠牙一樣的口
子。

  他将艾麗娜與克魯格生還的消息告訴了我,然後沒有再說任何多餘的話。我
能看出來在他身上已經發生了某種改變,盡管他和幾日前的那個會因爲戰争而恐
懼的男孩相比隻多了幾道傷疤,但那種被稱爲「戰士」的種子似乎發芽了。

  後來我還看到了克魯格,看到了艾麗娜。胖子失去了他的懦弱和優柔,艾麗
娜也不會再在我直視她的時候露出一絲不知所措的羞怯,我想他們都長大了。

  至于胡狼,他冒冒失失的性格好像并沒有改變。隻是,龍雀現在和他走的很
近,經常把他揍得灰頭土臉,但是他仍然可以帶着青眼圈和腫脹的額角嘻嘻哈哈
的守衛在我和初邪這裏。

  奧索維在第一天之後隻來過一次。他看了一下初邪的情況,又将卡門在找我
的消息帶了過來。新人類已經開始了遷徙,他隻會比以前更加忙碌,我再也沒有
看到他出現在這個地方。

  卡門沒死。事實上五級以上的高級戰士存活率至少到達了80%.卡門能和其
他「戰魂」組隊的話,我覺得她應該不會出事的。

  雖然不知道她找我有什麽事,但既然她沒自己找過來就說明那并不是什麽大
事。身體有傷的情況下我也不想去找她,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帶着這副狼狽的
樣子見任何人。

  從風言風語中我聽到了關于那三個零級的事情。據最前線的戰士們說,那三
個家夥從參戰到擊殺黑無隻用了大概三十秒的時間。

  我對裏奧雷特力量最直接的了解來自心族的領主憐幽,我動用了大量的契約
力量才勉強赢了她。後來她莫名其妙的以完好無損的姿态從火山口救了我,所以
我也并不能說自己已經完全了解了一名裏奧雷特領主的力量。不過可以确定的是,
黑無身爲王城領主一定比憐幽要強大的多。

  當得知這個「三十秒」的消息之後,我一整晚都興奮的沒能睡着。腦海裏不
斷想象着各種各樣的戰術,模拟着當時可能發生的情形。

  真的太快了,我實在想不通這三個人到底是用什麽戰術将黑無絞殺掉的。在
将軍級裏奧雷特環繞之下的黑無有着無可比拟的優勢,就算是孤身應戰他也不應
該輸的這麽快。

  那三個零級戰士以一種傲人的姿态,在所有向往着強大的戰士面前樹立了一
堵難以逾越的堅壁。而我知道,沒有一個戰士是不想變強的。

  我猜,大概所有得到這個消息的高級戰士都會把自己代入那三人中的一個,
然後再重新考慮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到這件事情。這種念頭讓人既興奮又沮喪,會
使得無數戰士徹夜難眠。

  初邪的狀态已經基本恢複了正常,外傷也愈合的非常順利,藥和理療器都停
用了,隻在受傷的地方留了一道食指長的疤痕。隻要她願意,這種疤痕也很容易
被清除掉。

  可是她并沒有如願醒來。我看着黑色的人潮從黑城基地每日每夜的傾瀉出去,
直到落下一座空城,她卻一點清醒的意思都沒有。

  絕大部分的難民都已經轉移了,剩下的就隻有一些還沒有完全好的傷員以及
黑城基地最後的一批後勤保障人員。雖然【神都】那邊還有些零星的難民會過來,
但我想最後的撤離應該已經不遠了。

  我倒不是很擔心會被隊伍落下,畢竟難民隊伍的規模龐大行動遲緩,而暗面
的又十分廣闊。如果初邪恢複過來的話,我們用能量飛行很容易就能趕上。退一
步講,就算她沒能醒來,剩下的作物培育飛艇也可以用作方便的代步工具。

  隻是這種等待讓人心裏有些焦急。因爲自己身體上的傷也已經痊愈,所以我
留在病房裏的時間越來越少。

   * * * * * * * * * * * *

  這天一如既往的安靜,轉移難民所産生的噪音已經遠去了。我離開房間,随
便掃了兩眼,看到了杵在走廊盡頭窗戶旁邊的胡狼和龍雀。

  這兩個青少年這段時間幾乎形影不離,當然主要還是胡狼以跟屁蟲的身份跟
着龍雀,所以我猜八成是因爲龍雀在這裏胡狼才跟過來的。

  胡狼眉飛色舞的在和龍雀說着話,兩隻手張牙舞爪的比劃着什麽;龍雀看着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眼睛裏卻是一副認真的神色。

  「師父,早!」胡狼看到我之後叫道,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讓我看了想要踢
他。

  「再叫我師父我會忍不住把你從這個窗戶扔下去。」我恐吓道。

  胡狼嘻嘻哈哈的貧嘴,我沒理他。看到龍雀恰好在這裏,而我又沒什麽事情
做,便決定和她聊聊。戰後我一直渾渾噩噩的養傷,到現在才有多餘的精力來做
點别的事情。

  「之前的戰鬥,感覺怎麽樣?」

  胡狼快嘴快舌的接口:「我的天,現在想來還真是……」

  「沒和你說話。」

  他撇了撇嘴。

  龍雀看了我幾秒鍾,似乎在思考。

  「好久沒覺得害怕了……不過還好吧,我接手的魔獸都不算太強……不過還
是很害怕,尤其是最後的時候,陣型全亂了,隻能提着一口氣亂打……」

  「會害怕是好事。你要去找他的話,遇到的情況隻會比那時候更可怕。」

  「他以前和我說,深淵裏的家夥,想要一對一打赢都要費些力氣。」

  「所以你現在摸到希望了麽?」

  龍雀沉默的看着我,很久之後搖了搖頭。

  「你們說什麽呢?」胡狼擰着臉,好奇的問道。他用腳後跟在牆上輕輕踢着,
似有些不安。

  我心裏明白,胡狼非常心儀小龍雀。在他這種年紀,露出那副青春勃發的樣
子就一定是爲了女孩子。可是龍雀的世界離他畢竟還是太遠了,除非龍雀自己願
意放下一切,選擇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生。

  「說我哥。」龍雀随口應了胡狼一句。

  「你哥?你還有個哥哥?」胡狼的問題立刻就一個跟一個的接了上來。

  「以後和你說。」

  胡狼一下子就老實了下來,仿佛被套上了籠頭的狗。

  我突然覺得,或許小龍雀并不應該去尋找梅爾菲斯。正如我一開始所感覺的
那樣,梅爾菲斯和小龍雀在一起的時候就像一個永遠無法清醒過來的偏執病人。
他爲她做出的選擇超出了理智的範圍,那是一種自殺式的最後瘋狂。

  後來梅爾菲斯遇到了卡門,他似乎清醒了過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但
他終歸直視了自己的偏執和謊言。

  如果他在之前隻是把小龍雀當做自己妹妹的替代品,那麽當他清醒過來之後,
小龍雀對他又算是什麽呢?

  這個小女孩被梅爾菲斯奪去了一切,她的眼裏除了他之外還能存下其他的東
西麽?她是不是知道自己還有另一種未來呢?她知不知道,即使沒有沒有梅爾菲
斯也會有幸福的辦法?

  我沒辦法替别人做選擇,也沒有必須要關心龍雀的理由。我隻是替梅爾菲斯
照顧着他的女人而已,如果這個身份真的适合小龍雀的話……

  「那麽,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我繼續問她。

  「打算?我沒想過……」

  看來她還是年紀太小了,完全沒想清楚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如果一切順利,回到外面世界是遲早的。到了那個
時候,沒人知道人類還能不能再回來暗面,就别提深淵了。你想找他,從何找起?」

  龍雀皺着眉頭:「能出去當然就能回來啊。」

  我不想多話,于是就隻是點了點頭。其實我甯可龍雀放棄這個幼稚的念頭,
畢竟想在深淵中找到一個人類實在是一種脆弱的幻想。在我的臆想之中,反而是
讓梅爾菲斯自己從那裏爬出來比較現實。

  這個時候,我聽到了非常輕微的腳步聲。如果不是走廊裏太過安靜,我想自
己大概會忽略那聲音。

  回過頭去,我看到蘇裳拎着一個大盒子,正從走廊的另外一頭向我們走過來。

  那個盒子看上去分量不重,女孩用一隻手提着它并沒有露出辛苦的樣子。胡
狼在看到她以後迎了過去,接過了那個盒子。盒子裏面是我們今天的食物,蘇裳
每天都會送過來吃的。雖然不是我讓她這麽做的,但我也沒有阻止她。

  女孩穿着的衣服我看着有些眼熟,仔細一想,那似乎是初邪的。純白色的吊
帶連衣短裙加上緊身的墨藍色短褲,初邪在卧室裏的時候就經常這麽随意的搭配。

  暗面的氣候多變,但基本上都離不開一絲燥熱,所以蘇裳這種短打扮是很正
常的。隻是在這之前她一直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她恢複
正常年輕女孩的穿着。

  這裏距離我們原來駐紮的那座建築挺遠的,對于隻能步行的蘇裳來說大概要
走上一個小時。所以我看到她出了很多汗,胸口處露出的雪白肌膚顯得水色盈盈,
看上去有種相當健康的感覺。

  胡狼打開盒子,拿出食物擺在窗台上,和小龍雀一起吃起來。蘇裳看了我一
眼,也這麽做了。

  「你這身衣服是初邪的。」我靠在窗台邊,拿叉子插着盤子裏面的紫甘藍往
嘴裏送着。

  「嗯,她給了我幾件,說我可以穿。」蘇裳低着頭輕輕回答。

  「那就好,不然她醒了以後可能會發火。」我想象着女孩的樣子,忍不住微
笑起來,「那家夥對衣服很挑剔,在這種地方能找到喜歡的款式還是挺難得的。」

  蘇裳擡頭看我,眼睛裏閃動着我看不懂的光,似乎是有心事。

  「有話就說。」

  「阿傑最近好像很……不一樣……」

  「嗯?怎麽不一樣?」

  「他不愛說話了,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蘇裳說的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不過我并不打算做心理醫生就是了,所以一
直都沒抓阿傑來談談。

  「現在這麽關心他了嗎?」我開着玩笑。

  「他對我最好了,如果能幫他的話我怎麽樣都會幫的。」蘇裳說的緩慢卻很
用力,似乎在竭力表達着某種誠懇。

  我點了點頭:「有機會就随便和他說說話吧。你已經經曆過了成長的陣痛期,
現在輪到他了,就這麽簡單。等他把腦子裏的漿糊想明白,你們就算是站在同一
階梯的夥伴了。」

  蘇裳聽了我的話,不再說什麽,隻是沉默的小口吃着盤子裏的東西。

  突然,我隻感覺神經一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猛地從後心用力刺了
一下。

  我扔下餐具,用能量加速沖向了初邪所在的病房,這個舉動帶倒了蘇裳,還
吓了胡狼一大跳。

  房間裏多出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就立在初邪的床邊。我頓時出了一身的冷
汗。

  「真是大意啊。」

  說話的是一個女人,她留着清爽的短發,将自己藏在角落的陰影中。她腰間
挂着一對短刀,看起來并沒有使用它們的意思。

  我狂跳的心髒勉強緩和了下來,不過還是沒把手從神宮上挪開。

  「好久不見。」我對女人說。

  「好久不見。」女人和煦的回應了我的招呼。

  瓦琳娜,【幽鬼】的中堅力量,深受愛絲彌蕾信賴的夥伴。我和她曾經作爲
斥候前往光面探索,而且還一起放縱的享受了一下光面柔軟的草地。所以說,雖
然我和她并不是很熟悉,但是短暫的共同經曆讓我對她還是有些好感的。

  「你以這種方式出場是不是有種惡作劇的意思?」

  我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站在了她和初邪的病床中間。雖然并沒有
她要對初邪不利的迹象,但我仍然要小心一些。

  「隻能說有一點吧。」瓦琳娜在笑,那笑容裏有種嘲笑的意味,「你的感應
力算是不錯了,這麽快就感覺到了我的存在。可惜的是,如果我真要對她下手,
還是晚了。」

  「你怎麽進來的?」我忍不住問。

  之前我和其他人在走廊聊天的時候,并沒有完全放松警惕性。可是瓦琳娜還
是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底下進入了這個房間,看來我還是太松懈了。

  「要在殺手的世界裏混飯吃,這點技術還是要有的。」

  我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想在這些方面跟上這些人的步子終歸有些遙遠。

  「你過來不是單單要炫耀自己的技術吧?還是說……」

  「我們收到個單子。」瓦琳娜打斷了我悠閑的詢問,「殺她的單子。」

  我一驚,看到瓦琳娜對初邪揚起了下巴。

  「也是算我惡趣味吧,想看看價值四億的人頭難不難拿到。唉,沒想到是這
麽輕松的工作呢,可惜最後我們沒接。」

  她的話裏包含了很多信息。既然她站在這裏,而初邪還活着,那說明他們不
僅沒接這個工作,還打算違背一點點的職業道德,專門過來提醒我。

  我抑制着重新開始劇烈跳動的心髒,咽下一口口水。

  「謝謝……不過我有些好奇爲什麽你們會做這種選擇。還有,你們和食影者
現在怎麽樣了?」

  瓦琳娜沒說話,而是将視線挪到了我的身後。我扭頭看去,胡狼正拿着自己
的劍站在門口張望。看來我剛才激動的行爲吓到了他,不過……

  「龍雀呢?」我問他。

  「她去叫人幫忙了。你沒事吧?」

  「是認識的人,沒關系。你去找他們吧,在外面等着我,叫你們再過來。」

  胡狼疑神疑鬼的看了瓦琳娜一會兒,然後應聲去了。

  我四下查看了一下,這層樓看上去已經沒有人了,于是我便關上房門,重新
和瓦琳娜輕聲攀談起來。

  「我們和食影者還沒正式合并,不過已經一起做大活了。原先有矛盾的一些
人會刻意相互避開,總體來說相處的還不錯。那些較新的成員,相互之間已經走
得很近了。」

  「那爲什麽不合并呢?」

  「執着于名字吧……他們的規模比我們要大一些,讓他們歸進【幽鬼】的話
沒人能服氣。愛絲彌蕾的話,更是死也不會丢掉原來公會的符号。」

  我潛意識裏已經猜出了這兩個集團将會走的路線,所以對瓦琳娜的話我沒有
覺得絲毫意外。

  「初邪的事情,拜托你詳細的講講。」我将話題轉到了最關心的方向。

  「沒有什麽特别好講的。有人通過我們的渠道提了這個任務,魯恩希安和愛
絲彌蕾都拒絕了,就隻是這樣而已。現在外面沒人知道我們兩個組織的關系,所
有人都還以爲我們是敵對的,所以相同的委托我們接到了兩份,這麽看來對方可
不是鬧着玩的。」

  「到底是誰給的任務?!」

  「不知道。」瓦琳娜聳了聳肩。

  「追查下和你們接頭的那個人不就行了嗎!?」

  這件事情讓我有些沖動,所以強烈的語氣引起了瓦琳娜的微微不滿。

  「我們這行有我們這行的規矩。很簡單的一條,無論如何都不能動委托人的
腦筋,不然我們怎麽可能在黑暗世界站得住?」

  我歎了口氣:「抱歉……有些激動了。你們帶這個消息過來,我已經很感激
了。」

  瓦琳娜對我的道歉隻是眨了眨眼:「我們也并不隻是因爲你才拒絕的。隻是
錢對我們現在來說的意義并不太大。魯恩希安預計,當新人類回到外面以後,貨
币會極大的貶值。越是大金額的貨币,越是會損失的多呢。相比較那四億而言,
初邪活着對我們的好處或許更大。而且……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微微一愣:「考慮?考慮什麽?」

  「當然是加入我們了。有些家夥現在還對你的烹饪技術念念不忘呢。」

  我啞然失笑:「現在大概還不是時候,而且我也沒說一定要加入你們吧?」

  「随你吧。」瓦琳娜哼道。

  我們倆對視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和諧。

  「終歸覺得你出現在這裏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瓦琳娜沒有馬上回答我,她雙手交叉放在腿間,顯得有些慵懶,這不是一個
臨時訪客該有的神态。

  「這麽說吧,其實接下來的才是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我撇了一下嘴:「你還真是忍得住,現在才說。」

  「因爲不是什麽急事。我們想從你這裏買個東西,但是你現在還沒有。」

  她的回答讓我有些頭大。

  「你們殺手都喜歡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說話,讓人幹着急麽?」

  瓦琳娜笑笑:「我們要一輛作物培育飛艇。」

  「作物培育飛艇?你們現在也缺吃的了?」

  「你也太小看我們了,在你知道暗面存在之前我們就已經是裏奧雷特五大王
城的熟客了。會擔心食物這種東西的話,還在暗面混個屁。」

  「好吧,不該問的我就不問了。不過我的答案也很簡單:無能爲力,抱歉了。」

  我并不是因爲瓦琳娜略帶自傲的态度而産生了逆反心态,而是自己确實做不
到這一點。作物培育飛艇在現在這種時候已經成了新人類最最珍貴的資産,甚至
連保羅和破霜也隻能得到區區一艘作爲自己公會的補給命脈。

  「你是個聰明人,既然我們找到了你自然是有我們的自己的考慮。」

  「如果你們真的想要那種東西的話,你現在的交談對象應該是燃墟而不是我。」

  「我們信任你,但是不信任燃墟。而且我已經說了,不是急事,隻要在期限
之前搞到就可以了。」

  我無奈露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我真的幫不了你們,我現在在反抗軍
裏說話根本就沒有分量啊。」

  「可是她有。」瓦琳娜又擡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我身後沉沉睡着的女孩。

  我思忖了一下,啞然失笑:「之前那麽關心她的安危,原來終歸還是有目的
的嘛。」

  瓦琳娜倒是顯得很坦誠:「能幫你,能幫我們,更是能幫她關心下自己的性
命,大家都有好處。」

  「那等她醒了我和她商量。不知道你們的期限是什麽?」我琢磨了一下,似
乎幫這個忙并沒有什麽害處,于是便默認了下來。

  「到達光面的時候。」

  這個冷漠女人的嘴角帶上了一抹微笑,而我竟然讀懂了。

  不愧是資深的情報集團,他們已經在計劃光面旅行的事情了。無論新人類在
光面會遇到什麽,他們都做好了探索新世界的準備,然後以熱烈的好奇心想要徹
底了解一個新世界,這是他們的本能。

  看來他們真的很信任我,竟然把組織未來的動向都向我敞開了。我不得不說,
這種被信任的感覺非常不錯。

  「接下來是報酬,我們的出價是二百金币。這裏是先付的一百。」

  瓦琳娜說着,遞過來一個錢袋。事實上,我本就沒想要什麽報酬,畢竟他們
已經給了我一個重要的,關于初邪安危的情報。可是他們的出價實在是很有趣,
于是我忍不住接過了瓦琳娜遞過來的東西。

  錢袋裏面并不是【神都】的貨币,而是沉甸甸的私鑄高純度金币。我撚起一
枚細細看着,這枚金币直徑三厘米,正反面分别刻着一隻塔盾和一隻十字型的劍
柄。

  「知道你并沒有想要什麽報酬,但是我勸你還是收下。」

  我随手把錢袋在手裏颠了颠,「我收了,就當做個紀念。」

  「紀念?」瓦琳娜又露出了那種嘲諷的表情,「這是以我們兩個公會爲核心
的黑暗世界所流通的金币,是隻有真正做出貢獻的成員才能賺到的東西。公會裏
面可是很公平的,你想要尋求公會的幫助,或者和成員之間相互交易,這東西比
什麽都好用。」

  聽到她這麽說,我又忍不住打開錢袋向裏面看了兩眼:「這要換成錢的話,
值多少?」

  「一百萬。」

  「也沒多少啊……」我嘀咕着。

  「我說的是外面世界的錢,一枚一百萬。」

  「什麽!?」

  我失态的驚叫在房間裏嗡嗡作響,惹得瓦琳娜嘴角得意的上翹,我都産生了
會把初邪吓醒的錯覺。

  一枚一百萬,這一袋金币竟然價值一億!

  作爲一個前數碼店的老闆,一年三十萬的進賬都足以讓我笑醒。現在有了這
麽一大筆錢,難以想象身處那個時候的我會是怎麽樣一種表情,又會過上哪一種
生活。

  「這叫十字金币,在公會的高級裝備市場裏它是最受寵愛的流通物。殺手之
間相互委托的話,十字金币也比錢好用。」瓦琳娜解釋道。

  對黑暗世界的家夥們而言,需要錢的地方不多,但一旦需要花錢的時候就意
味着極大數額的支出,日常貨币對他們的吸引力已經大幅縮水了。而像這種實打
實的靠出動任務才能賺到的東西,足以在殺手之間保值。

  「這是我們初代會長留下的機制……會員之間的利益關系得到了很好的保障。
分裂以後,兩邊都保留着這個機制。到後來,其他一些的高級集團也加入了這個
體系。現在重新合并,才發現其實大家都沒變。」

  「你是幽鬼的老資格成員啊……你們初代會長,真的和我長得像麽?」我想
起來一件過去的事,忍不住問。

  瓦琳娜搖了搖頭:「不像。」

  我有點意外:「你們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像啊?」

  「我覺得不像,不行麽?」

  可能是一大堆的金币把我的腦子燒糊塗了,這才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我自
嘲的想着。

  「那麽這我收下了,可是我并不是很有把握能弄到你們想要的。」

  瓦琳娜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我的這個假設:「葬敵初邪在新反抗軍裏還是有
地位的,而且她這麽聰明的女人,隻要她願意就一定能行。在這期間我們也會出
力的,她的安全也交給我們吧。」

  「你們……聽上去來的并不止你一個?」

  「當然。加上我,愛絲彌蕾一共派了三個人來幫你進行暗殺防衛的工作。至
于工資麽,從你報酬裏面扣了。」

  「扣完了還有這麽多……你們真是大方。」

  「不是我們大方,而是這件事的确相當重要。對了,另外兩個人是你的熟人,
他們應該在下面等你。我來護着她,你去見見他們好了。」

  聽着瓦琳娜的話,我一時也有些好奇。說到幽鬼裏面的熟人,那次參加了光
面突襲的成員我倒是都不陌生,畢竟在船上朝夕相處了好一段時間。于是我把初
邪的安全交給了這個女殺手,穿好外套下了樓。

  胡狼已經把阿傑他們所有人都叫了過來,還要加上龍雀和蘇裳。這麽一看,
門外的空地上還真是像木樁一樣杵着不少人。他們盯着街道對面站着的另外兩個
家夥,帶着一點點警惕的感覺。

  看到那兩個人,我忍不住憋着笑搖了搖頭。

  兩個人中的那個女孩已經笑眯了眼,她露出偷偷摸摸的神情,手提到臉旁,
輕輕對我招着手,一肚子開心的樣子。而她旁邊的男孩則一如既往的擺着臭臉,
目不斜視的瞪着我,不易察覺的對我點了點頭。

  我對他們兩個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們過來。

  小貓甩着已經長到肩頭的銀發,興高采烈的跑過來,腳步又輕又快。還沒等
我說話,她就一把抱住了我的脖子,還親昵的拱來拱去。

  這動作吓了我一跳,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形象算是徹底崩塌了,隻能嘗試着
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象征性的拍着她的後背。

  好在小貓并沒有讓這個令人尴尬的場景持續太久。她松開手,摸摸我的小臂,
又揪揪我的頭發,就好像一隻想對人類表示友好的小動物。

  洛奇也走了過來。我看着他因爲眉毛稀疏而顯得兇神惡煞的臉,忍不住有點
想笑。當然我沒有笑出來,隻是很淡定的擡起胳膊準備和他握手。

  而他皺着眉頭,帶着兇惡的眼神,把兩隻手都伸了出來,用雙手和我握了手。
這種表情和動作的巨大反差讓我胸口憋氣。

  不過本來也不能用常識來衡量這些黑暗世界長大的家夥,于是我幹脆當做什
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和他們交談起來。

  「瓦琳娜帶你們兩個過來的?」

  小貓完全沒接我的茬:「大廚大廚,給我們做好吃的吧!」

  「你們過來就是爲了這個?」我沒好氣的說這個時候,阿傑他們全都靠了過
來。在我下來之前,這兩撥青少年應該是隔着一條巷子相互瞪了好一陣子。阿傑
他們自然是充滿了警惕心,而小貓和洛奇則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是你的熟人麽?」阿傑走到我身側,對小貓和洛奇點了點頭。

  「這是曾經的同伴,今後一段時間要一起行動,有時間你們相互熟悉一下。」

  小貓在這個時候扯着嗓子嚷了起來,撒嬌的聲音甜膩膩的:「不行!不給做
好吃的我就不聽你的!」

  我剛想和她鬥嘴,就聽見瓦琳娜從樓上的窗口探出身來,大聲喊了我的名字。

  我神經一繃,立刻意識到了什麽。也顧不上形象了,我提升能量,直接飛了
上去,從窗戶跳進了走廊。

  身後傳來了喧嘩吵鬧的聲音。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小貓和胡狼一起卡在了
我剛剛穿過的窗戶那裏。這兩個性急的家夥都想跟着我上來,結果搶在了一起,
顯得異常狼狽。

  其他人在下面大喊大叫,艾麗娜焦急的發着指令,想讓胡狼先撤下來;而胖
子則發出了悶悶的笑聲,聽起來像隻笨拙的犀牛。

  我沒心思理他們,而是快步沖進了初邪的病房。

  瓦琳娜站在門邊,和我淡淡的對視了一眼。房間裏的兩個護士正在忙碌着什
麽,似乎正在拆走初邪的生命維持設備。

  初邪躺在那裏,閉着眼睛,用手輕輕的揉着太陽穴,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
雖然她昏迷了很長時間,但是醫生一直給她上着肌電理療器,所以并不用擔心什
麽肌肉萎縮的症狀,現在的她隻要清醒過來,應該就和戰前的狀态一樣了。

  瓦琳娜轉身走出了病房,然後關上了門,很識趣的把我和女孩單獨留在了一
起。

  我靠過去,摸着她的頭發:「是做了什麽夢麽?睡了這麽久?」

  女孩先是迷迷糊糊的小聲咕哝了幾句,然後試圖坐起來。我雖然幫了她一把,
但她看上去還是比較輕松的,這說明女孩的狀态真的不錯。

  「我現在在哪?」她睜開眼睛,掃視了病房一圈,然後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這是黑城基地外圍的醫療所,你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了。」

  我輕輕地回答她的話,伸手攬過初邪的肩膀,想吻她一下。

  萬萬沒有想到,一隻拳頭毫不留情的砸到了我的臉上,讓我直接從床邊歪倒
在了地闆上。我忍耐疼痛的能力不算差,但是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實在是太出乎意
料了。

  還沒等我發出質疑的罵聲,女孩就已經爆出了怒吼。

  「你知道我是誰麽?!想要找死嗎!?」

  我看着初邪扭曲的表情和戒備的姿态,一時間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了。
揉着腫起的臉頰,我從地闆上爬起來,然後重新向她走過去。

  初邪從床上跳起來,隔着鋪位對我擺出了格鬥的架勢。那身寬大的病号服沒
能遮住她白生生的小腿,引的我忍不住目光下移。

  這個下意識的舉動更是讓初邪如臨大敵,她已經開始用餘光來搜索旁邊能用
來做武器的東西了。

  看着她的樣子,我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作痛。

  「你失憶了?!」

  初邪瞪着我,沒說話,也沒有放低自己的姿态。

  她不說話,但是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測。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和怒意
不知不覺的占據了我的情緒。

  「你連我都不記得了!?」

  「我不認識你。你是反抗軍的人麽?」初邪冷冷的說,那張小臉幾乎要結冰
了。

  「那你記得什麽?你記得自己是爲什麽躺在這麽?你記得反抗軍,那你記得
奧索維麽?」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耐心,但是在這種時候我的演技還是太差了。

  「你讓他過來,我自己問他。」初邪的應答直截了當而且很聰明,這卻讓我
更加難以招架。我總不能跑到前線基地把奧索維拽回來。

  「你不用這麽防着我,我又不會害你……」最後,我無奈的說道。

  初邪發出了一聲冷笑,我承認這句話确實有些可笑,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
和她解釋。

  看着最親近的人擺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我忍不住歎了氣。

  「你有兩個哥哥……你是一個法師,武器是葬敵法球,最厲害的法術都是從
一本叫【漆黑之雨】的書上學的……你看,我很了解你。」

  「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證明不了什麽。」初邪仍然不買賬。

  「你暈船,暈船的時候什麽都吃不進去;你以前會抽煙的,後來戒了,但是
如果壓力很大偶爾還是會抽一根;你小時候養過一隻貓,貓的名字是Ted;你
讨厭吃胡蘿蔔,非讓你吃的話就會抓狂……」

  聽着我一字一句的傾訴,我看到女孩冰冷的表情終于微微融化了。

  「你怎麽知道的?」她動搖着問。

  「因爲我曾經承諾會守在你身邊,陪着你一起,把人類帶回到真實的世界。
你也一直信賴着我,哪怕所有人都背棄你,我也會和你站在一個立場。」

  我認真的表情似乎沒有完全換來初邪的信賴,她撅起了嘴:「我哪裏會像你
說的那麽慘。」

  聽到她不再警惕的語氣,我多少也放松了一些。

  「好好躺下,剛恢複過來就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可不行……」

  這樣說着,我把她拉回到了床上。這次她沒有掙紮,隻是一直用詭異的眼神
一直瞅着我。

  「我不太明白,你的頭部又沒受到什麽重擊,爲什麽會失憶?說說你現在還
記得什麽?」給她安頓好被褥,我重新坐到她旁邊問初邪。

  然而她依舊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重新說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去見我哥。」

  「燃墟?」

  初邪點着頭,像個無助的小姑娘,我從來沒見過她這幅樣子。老實說我有點
傷心,不知道她爲什麽會忘記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在這種時候她第一個想起來
的仍然是燃墟,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揪心感。

  「好。看樣子你的狀态也不錯,我這就去收拾東西,兩天之内出發。」我努
力讓自己保持着冰冷的鎮定,站起身來。

  女孩依舊沒說什麽,而是繼續盯着我看。

  我微微考慮了一下:「你戰鬥能力現在怎麽樣?」

  初邪沒說話,她的表情沒有什麽改變,但是卻不給我答案。我立刻就嗅出了
一絲不協調的感覺,畢竟我們一起已經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葬敵法球能召喚麽?」

  「召不出來?」

  「是不是魔力等級下降了?」

  「難道說魔力等級完全消失了?」

  我接連不斷的四個問題終于擊潰了初邪的強做冷漠,她不得已點了點頭。

  看來我猜的沒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當初砸在我臉上的大概就不是她的拳
頭了。她之前強作冷靜也隻是不想讓我知道自己魔力流失的事情,想給自己留個
預防措施。

  之前戰鬥的時候,初邪的魔力發生過異常的噴湧。據我所知她有很多副作用
極大的法式,或許現在的魔力等級流失乃至失憶都是代價的一部分。

  「我得到情報說有人要刺殺你,所以給你安排了守衛。是專業人士,所以你
要好好的聽她們的安排。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獨自行動。」

  再三叮囑之後,我走出了房間,然後看到門口蹲了一走廊的人……

  八個年輕人趴在牆邊,擡起臉尴尬的看着我,應該是在偷聽我們的談話。我
不知道他們聽到了多少,但終歸還是懶得和他們生氣。

  初邪的突然失憶讓我打心底裏惱火,雖然沒辦法怪她,可情緒卻很難自己平
複。

  瓦琳娜看到我,便從走廊另一邊向這邊靠了過來。我遞給她一個眼神讓她接
手初邪的防衛工作,她很容易就領悟了。

  看我準備離開醫療所,阿傑和蘇裳主動跟了過來,向着内城的駐地飛了過去。
既然初邪已經醒了,那麽我們也該尾随大部隊上路了。她的東西全都堆在原先的
房間裏,收拾那些東西也算是不輕松的任務,有他們搭把手也是好的。

  自從瓦琳娜出現,刺殺的事情、蘇醒的事情、失憶的事情……這接二連三的
突發狀況讓我的心情在一天之内反複了好幾次。這着實不是什麽令人舒暢的體驗,
但我還是告訴自己,初邪能夠醒過來終究還是件好事。

  看我心情不好,阿傑和蘇裳都沒和我搭話,大概也是因爲之前做了讓我惱火
的事情吧……我回頭看了蘇裳一看,發現她竟然能以能量飛行跟上我們,這讓我
有些意外。

  「能量是你自己練的?」我對她說。

  蘇裳先是一愣,随即點了點頭,說道:「初邪教的法式很多都要輔以能量,
所以我一直在和阿傑學着用。」

  「法力到什麽程度了?」

  「出戰之前,初邪說我的魔力水平大概有8級。」

  8級的魔力水平不能算高,但能夠從一竅不通的狀态達到現在的程度,蘇裳
已經算是速度很快了。也不知道是因爲她在魔力上的天賦高還是說初邪的教學水
平高。

  我努力讓自己的思緒落在其他事情上,以此來逃避思考。而這個舉動卻被蘇
裳一眼看穿。

  「你别擔心……再怎麽說她都不可能忘記你的。等我們上路以後,我陪着她
多聊聊,她一定能想起來的。」

  女孩柔聲說着安慰的話語,試圖剔除我心頭的霧霾。

  然而她不了解初邪和我,更不知道我們兩個曾經發生過什麽樣的事情。

  一個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契機讓我和初邪相識,她帶着強盛的報複心跟着我
踏上旅程,卻一點一點抛棄了恨意,最終心儀于我。這一切已經不是一句巧合能
夠解釋的了,如果過往發生的一切有任何一絲細微的轉折,初邪這麽優秀的女人
都不可能和我走到一起。

  現在,她失去了關于我的所有記憶,我們曾經的羁絆和信賴都變成了鏡花水
月。在這種時候,我對她而言隻是一個生命以外的陌生人。哪怕她以後确實的得
知我曾經與她之間的關系,她也不會再次喜歡上我這個平凡無奇的戰士……芸芸
衆生中的一個。

  我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我怕自己會眼睜睜的看着她重歸那個我永遠無法企及
的上流社會,兩個人再無交集。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去操心這些。」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懼和
煩躁,冷淡的回應了蘇裳的關切。

  蘇裳沒有因爲我生硬的語氣而退縮。相反,她飛過來,出乎意料的輕輕抓住
了我的手。

  「無論什麽我都會去做的,隻要能幫你……這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承擔的…
…」

  一種詭異的憤怒從心底湧了起來,我用力将蘇裳甩開到了一邊。

  「你以爲你是誰?!幫我……你也太自不量力了……憑你這種弱小的像雛鳥
一樣的家夥,又能做的了什麽?!不要覺得初邪憐憫過你你就可以在她面前長袖
善舞,對她來說你什麽都不是!」

  喪失理智的怒吼在黑城基地空空如也的巷子内回蕩着。蘇裳看着我,眼睛裏
面閃爍着我看不懂的光芒。阿傑靠近她,慢慢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發怒之後的我花了半分鍾才冷靜下來,似乎說了不應該說的話,這讓我有些
後悔。然而蘇裳卻完全沒有露出委屈的神情,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女孩
的表現遠遠比我想象中要成熟,或許她終究還是經曆了太多事情,這點委屈并不
足以讓她動容吧。

  「貪狼,我沒有自不量力。對初邪來說,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從屬。對你
來說,我隻是一個被随手拯救的可憐蟲。你們的世界裏,我就像是蝼蟻一樣卑微。
可是那都沒有關系,我隻是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你痛苦的時候,我就要幫你,
哪怕死掉也沒有關系。」

  我皺着眉頭聽着她一五一十的剖白,隻覺得整件事情是如此荒誕。

  「你好好想想自己在說些什麽!我救了你,阿傑他們努力把你保護着來到這
裏,你就給我說出這種屁話?死不死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把性命随随便便押在
我身上,我沒心情替你擔着那條命!」

  「沒關系……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做什麽都是我自願的。」

  「如果再讓我聽到這種話,以後你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不願意珍惜自
己性命的人,對我沒有任何用處。」

  我用強硬的句子結束了這段令人頭痛的對話,然後扭頭加速。蘇裳沒辦法跟
上我,她和阿傑很快就被我甩在了後面。

  并不是因爲我厭煩蘇裳的言論,而是我隻能逃避着。蘇裳的好意我看的很清
楚,但她那種被拯救者的心态似乎已經開始扭曲了。我不想利用她,也不想在這
種時候再給自己平添事端,初邪的事情已經足夠讓我頭疼了。

  我對蘇裳所說的一切,其實都是潛意識在對自己嘶吼吧……對初邪來說,蘇
裳不算什麽,那麽我自己呢?

  帶着這種無法釋懷的糾結,我回到了我們原來的駐地。

  花了整整半天收拾了行裝,當我重新打開房門的時候,我看到阿傑和蘇裳已
經在走廊上肩并肩靠在一起睡了不知道多久。

  我将包裹扔在他們面前,吵醒了睡夢中的兩人。他們很識趣的保持了沉默,
安安靜靜的幫我拿上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着我重新飛向了初邪所在之處。

   * * * * * * * * * * * *

  我們是倒數第二批離開黑城基地的隊伍,僅剩的兩艘作物培育飛艇都被我們
帶走了。

  和我們一同上路的是三萬多名在最後時間抵達暗面的平民,以及初邪最忠誠
的那批原反抗軍戰士。

  如今的黑城基地隻剩下了不到一千的人員配備,我甚至不确定他們是不是打
算留在【神都】的世界裏。倘若隻是這種規模居民的話,我們遺留下的上一代作
物培育大廳足以支撐起他們的生活。

  這些人留下來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畢竟我現在與新人類的權力核心還是有
些距離的。

  當車隊啓動的時候,我忍不住坐在懸浮飛艇頂上,遙遙的看着這座喪失了生
氣的城市在視野中漸漸化作了黑色的影子。它的主人換了一個又一個,現在我們
的離去,它又将在一次孤獨起來。

  可是在所有的人類之中,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座大半都早已化作廢墟的黑
色城堡并不寂寞,因爲它真正的主人正在深淵中奮鬥着。終究有一天,新的血王
會重新踏上這片屬于她的最後領土。

  我們并沒有和大部隊脫節太遠,兩萬的平民雖然是個負擔,但也總比前面那
數以千萬計的遷徙大軍要輕松的多。兩艘作物飛艇供給的食物相當充足,完全不
會有人餓肚子,甚至還有的剩。爲了節約能源,我們将自己所在的這一艘的加工
介面停擺了百分之三十。

  我們每個人在晚上都可以有充足的睡眠空間,而且也不會再因爲加工機械的
轟鳴而睡不着覺……這麽想來的話,當初邪下達停擺命令的時候,或許也不完全
是爲了節約能源……

  飛艇後面跟着黑壓壓的人群。和當初我從醫療所看到的人潮相比,兩萬人完
全是不夠看的。隻是在這裏看去,那密密麻麻的人頭仍然讓心裏多出了一種說不
出來的悸動。

  兩台巨大的飛艇行駛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之上,讓我想起了裏奧雷特的巨獸。
我曾經和梅爾菲斯一起接受了骸族的邀請,在無數魔獸的簇擁下前往了蒼白之巢。
現在的情形就仿佛那時候一樣,隻不過身下的乘物變成了我們人類自己的造物,
周圍的獸群也換成了人。

  有人從後面跳了上來,我沒有回頭去看。因爲隊伍裏所有的戰士都有着自己
的職責,能在這種時候四處亂跑的家夥無非就是那幾個閑人。

  「哎呀你真會躲呀!這裏感覺好棒呐!」

  爲了盡可能的培育作物,飛艇的平面面積被設計的非常大。等小貓哒哒哒的
跑到我所坐的船頭的時候,我等了足足二十秒。

  「現在是誰值班?」我問她。

  「洛奇呀。」小貓很清楚我是在問初邪的安保問題。

  我皺起了眉頭,因爲洛奇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心思缜密的類型,多少會讓人懷
疑他守護其他人的能力。小貓我多少要了解一些,她的隐秘能力很強,感覺也非
常敏銳。如果有不認識的人要偷偷接近初邪的話,她肯定很容易就能發覺。

  「瓦琳娜呢?沒和他一起?」

  「她去睡覺了呐,說好了我們三輪倒班的嘛。」

  我看着小貓天真活潑的表情,忍不住歎息着笑了笑:「所以你現在就四處開
始亂跑?」

  「巡邏!我是在巡邏!」小貓蹲在我旁邊叫嚷道。

  她還真的像是貓科動物,不好好視察一遍自己的地盤就沒辦法放心的樣子。

  我順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你好好坐着,别掉下去了。」

  小貓狡黠的笑着:「我聽話的話,你給做飯吃嘛?」

  我愣愣的看了她半天,最後無奈的點了點頭:「如果物資充足的話……」

  得到了滿意的答複,小貓乖乖的盤腿坐了下來,讨好似得看着我。被她可愛
的樣子微微打動了,我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她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靜靜的呆在
了我旁邊。

  不過甯靜并沒有持續太久。正當我努力用地平線上的風景麻醉自己思緒的時
候,小貓問了我一個令人讨厭的問題。

  「你怎麽不下去呀?從一上路就跑上來呐,不是很關心她的嗎?」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當初邪對我露出一副抗拒而冰冷的情緒的時候,我就
感覺喉嚨裏仿佛塞進了黑沉沉的淤泥。不想面對那個樣子的女孩,這就是我躲到
這裏的原因吧,妄想着時間可以像湍流一樣淌過去,直到她恢複記憶的那個時刻
爲止。

  而這種念頭是沒辦法和任何人分享的。任何一個戰士都本能的想要把自己脆
弱的一面藏起來,藏到自己都看不見爲止。

  看我不說話,小貓也無聊起來。她很快就打起了瞌睡,在我旁邊垂着頭打起
了小呼。我們就坐在船頂的邊緣,一伸腿就能掉下去的距離,她倒是一點也不害
怕。或許作爲貓科動物,嗜睡的同時也有着極強的平衡感吧。

  不知道坐了多久,後背漸漸開始酸痛起來的時候,又有人跳了上來。

  「視野還真是好棒啊!」女孩的聲音。

  「我早說過的吧,還不信呢,死拖着都不來!」胡狼嚣張的說。

  「你少得意了你。」胖子克魯格諷刺着。

  一大堆腳步聲噼裏啪啦的在身後響了起來,這群家夥們真是找了個觀光的好
地方。

  我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聽見了胡狼冒冒失失的叫聲:「哎!
那兒有倆人!」

  小貓被他吵得醒了過來,揉着眼睛伸了個懶腰。我則轉過身,向他們走了過
去。

  少年們全都來了,連小龍雀都跟他們一起。這些年輕人在與彼此之間獨自相
處的時候顯露出了無與倫比的活力,那是完全不同于和我在一起時的心态。

  或許是我一直以來都太陰沉了吧,他們能夠擁有的那種笑容離我似乎非常遙
遠。

  胖子和艾麗娜很自然的和我打了招呼,胡狼的眼神還帶着些心虛的意思,阿
傑對我淡定的點了點頭,小龍雀和我太熟了所以根本沒太把我放在眼裏的樣子,
蘇裳則一言不發的靜靜看着我。

  之前對蘇裳發的無名火似乎對她沒有産生任何影響,那種熾熱的、帶着拯救
性意味的目光讓我有些吃不消。

  小貓點着腳步湊了過來。這兩幫人還不熟,阿傑他們對身爲同齡人的這一對
不速之客一直端着架子;而小貓和洛奇從一開始就沒太注意他們,以至于連句話
都沒好好說過。

  從我認識小貓的第一天起,她在我心裏就是一個問題兒童。正常社會的交往
能力對她來說就好像天方夜譚一樣,任何正常的行爲規範都是屁話。此時此刻,
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沒有一點自覺的湊到了人家身前,一邊打量一邊嗅
着味道。

  艾麗娜還好,隻是向後仰着身子,有些尴尬的對小貓笑笑。而其他的幾個年
輕人就端不住了,紛紛露出一副驚恐的模樣。

  不是因爲小貓太可怕,而是因爲她太有料。

  大膽的黑色内衣外面就隻套了一件露臍的短夾克,下半身則是剛到大腿根的
緊身短褲和小靴子。無論是胸口的溝壑、小腹的馬甲線還是一覽無餘的修長雙腿,
對這幾個大男孩來說都擁有極大的殺傷力。

  阿傑往後連退兩步,幾乎要躲到蘇裳的身後去了;胖子則是不知所措的扭頭
去看艾麗娜;唯獨胡狼,在小貓靠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眼睛再也沒辦法從女孩的
胸前挪開。

  大概察覺到了什麽,或許是覺得胡狼露出了最好欺負的樣子吧,小貓故意猛
地正起了身子,那對誘人的豐滿上下打了個顫,胡狼的鼻血立刻就流了下來。

  我還是第一次真的看到有人因爲這個原因流鼻血,曾經以爲隻有影視作品中
才會出現這種誇張的情況,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就在他狼狽的去擦拭鼻子的時候,小貓笑成了一團。她不依不饒的向胡狼靠
過去,胡狼狼狽的想要躲開,卻被小貓拉住了胳膊。她對着他耳朵悄悄說了幾句
話,然後由吹了一口氣,胡狼的臉立刻就紅了個透。

  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在遠處看着熱鬧,卻沒注意到小龍雀已經變了臉色。
她湊過去,拉着胡狼的胳膊往後拽了一下,然後将自己插進了兩個人之間。

  小龍雀還剛剛在發育期,所以比小貓足足矮了大半個腦袋。可是她絲毫沒有
忍讓的意思,擡着頭死死的盯着小貓。

  這個舉動沒能讓小貓放棄調戲胡狼,反而更加起勁兒了。有一種人就是這樣,
就算本來沒什麽興趣,但凡是别人和自己争搶起來,就一定會變得不依不饒。

  其實小貓的所作所爲一直帶着一種純粹。她所做的一切就隻是想要讓周圍的
人喜歡她。而在她眼中,無論是簡單的喜歡、熾熱的愛還是單純而赤裸裸的欲望,
都沒有任何分别。沒有人教她如何分辨這些東西,也沒有常規社會的道德在約束
她。

  也就是因爲這樣,她會做出可愛依人的樣子,也會賣弄自己身體的魅力,這
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别。成長與黑暗世界的孩子是這樣的與衆不同,從某種程度
上來說,小龍雀也該如此。

  隻不過小龍雀有一個引導者,雖然那個引導者非常不稱職,但在她心裏至少
多出了一個父性的象征,或者至少一個家庭的模式。這使得她性情孤僻,卻仍然
可以和普通人走到一起。

  在一次閑聊中阿傑曾經告訴我,枯火平原之戰中,胡狼救了小龍雀。當然,
沒有龍雀的照應胡狼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在沖擊戰中過下來。這種出生入死的交情
讓兩個人走的越來越近,至于走到了什麽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小貓饒有興緻的看了看眼前的龍雀,向旁邊繞了一步,伸手去拉胡狼的手。

  她的舉動無異于在向已經宣誓主權的龍雀挑釁,龍雀立刻起了反應。她手一
擡,猛地去掐小貓的喉嚨。

  她的動作又快又恨,位置也拿捏得非常精準。如果是普通的女生之間的打架,
小龍雀這一下基本就已經定勝負了。可是小貓早就猜到了她要做的事情,或者說,
她本就是在引着龍雀先動手。

  小貓截住龍雀的胳膊,整個身體像體操運動員一樣猛地一轉向地上倒去。年
齡差了四五歲,體重也差了不少,所以龍雀的力量完全頂不住小貓的拉扯。

  其實就算是我,也不敢說可以阻擋小貓的這招。她把自己身體的重量完全化
作了攻擊的助力,讓對手不得不順着她走。

  兩條健美光鮮的腿瞬間就纏上了龍雀的脖子,如果不是龍雀及時的将另一隻
手插進了小貓的雙腿間墊了一下,她現在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當然,小貓并沒想殺了她;而且依照小龍雀的戰鬥素質,就算打不過小貓也
能落得個自保。兩個女孩都沒用能量,像是較勁似得在地上扭動着。

  制住了龍雀,小貓臉上帶着惡作劇一樣的笑容,擒住對方的一隻手,用力收
緊着自己的腿。龍雀使勁用另一隻手臂給自己争搶出呼吸的縫隙,然後弓起身子
想要用腿攻擊小貓。

  隻是小貓占據的優勢實在太大了,龍雀的反擊根本沒有什麽效果。

  「哎!哎!」

  看到這一幕,胡狼和阿傑都在旁邊不知所措的叫起來。他們本能的想要去拉
開她們,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其實現在的局勢很簡單,想讓小貓退讓就隻能揍
她一頓,無奈這些小子都不可能下的去手。

  我是可以制止這場鬧劇的,但又不想攙合到這些年輕人的事情裏面。自己想
要任性,就自己解決吧,隻要不鬧出性命之憂就行,我這樣想着。

  龍雀的小臉漸漸憋得通紅,艾麗娜終于看不下去了,她大聲警告了小貓一句,
然後沖她踢了過去。

  小貓終于放了手,她一個後滾翻向後躲去,可是龍雀卻不依不饒的伸腿去絆
她。爲了不讓艾麗娜的攻擊命中,小貓狼狽的變換身形彎腰躬身,放棄了優雅利
落的躲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呀呀呀!」小貓揉着屁股,嬉笑着對我偷偷眨了眨眼。

  小龍雀從地上爬起來,氣勢洶洶的看着小貓。小貓根本沒看她,半閉着一隻
眼睛,噘着嘴對胡狼擺了個「噓」的動作。

  輸了一招的龍雀十分不服,在她想要繼續做點什麽之前,我攔在了她面前。

  「技不如人,就得學會隐忍,去艙裏自己反省一下。」

  雖然不喜歡擺出一副監護人的嘴臉,但我還是努力讓自己嚴肅了起來。龍雀
露出了一點點委屈的樣子,然後跟着我下去了艙裏。

  倒不是說我真的想要教育她,而是因爲這種小孩子式的打鬧既幼稚又沒有意
義。其實龍雀根本不明白自己爲什麽要做剛才的事情,是因爲嫉妒還是占有欲連
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所以我想讓她好好想想,至少以後不會爲這種事情莫名其妙
的付出不可逆的代價。

   * * * * * * * * * * * *

  安頓好龍雀,我也該做點大人該做的事情了。

  躲了一整天,我終于逼自己走進了初邪所在的隔間。洛奇蹲在門邊,手裏拿
着匕首在地面上輕輕劃拉着。他坐的位置很陰險,如果有不速之客進來的話,很
容易就會被他無聲無息的割斷腳後跟。

  「行了,你去找小貓玩吧,她在車頂上。」我對他說。

  「瓦琳娜兩個小時後過來接班,你能行?」洛奇用很沖的語氣問我,不過我
知道他平時說話一直都這個德性。

  我揮了揮手,于是他便擰着眉頭竄了出去。

  我向屋裏看了一眼,初邪正斜躺在隔間深處的單人床上,捧着一本書打發時
間。自從她醒過來之後,話一直很少,連問題都很少問。這種不正常的甯靜和令
人揪心的冰涼正是我感到畏懼的原因。

  我也沒說話,隻是斜倚在了洛奇所坐的地方,将神宮駐在了雙膝之間。我努
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神宮上面,并用冥想中的劍招占據着腦海中的位置。這種練
習對培養刀意有着出人意料的效果,在發現這點之後我已經堅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隻是對現在的我而言,集中注意力而不去觀察另一側的女孩實在是有些困難。

  沉默持續了大約半個多鍾頭,當那邊傳來書本合上的聲音的時候,我才将目
光挪了過去。

  初邪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将書往枕頭上一扔,然後看向了我。

  「你說自己是我男友,到底是不是騙我?」

  我看着她,刹那間覺得問出這種問題的女孩是如此可愛。

  「你自己就是個騙人專家,問這種問題有意義麽?」我輕笑。

  初邪令人意外的露出了抓狂的表情:「我就是超級奇怪啊!我怎麽可能喜歡
上像你這麽悶的男人啊!上路以後就一句話不說,連一點最起碼的關心都沒有!
難道我就找了這麽一個不知冷暖的家夥嗎!?」

  聽着她的抱怨,我一時間竟然愣住了。女人所考慮的事情,大概男人一輩子
都想不到。

  「我……其實……」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釋。」初邪伸出手阻止了我絆絆磕磕的回應,「你就
說說吧,咱們兩個是怎麽認識的,又怎麽走到一起的?」

  這個問題就好像核彈一樣炸在我的腦袋裏,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處境比想
象中要可怕太多了。

  難道讓我把曾經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她麽?可是我沒辦法告訴她那時她心緒的
種種變化,更沒有辦法讓她相信我現在的心意。所以,那個問題的答案無論如何
我也不可能說出口。

  看着我的表情,初邪忍不住開始揪起了垂在自己的胸口的頭發。

  「這個都不能說嘛!?你簡直是……簡直讓人無語啊!」

  「等你自己想起來,或許會明白我不說話的原因。在這之前,你想怎麽樣都
好……」我勉強說道。

  「那你随便說點什麽不行麽?!一天都沒人和我說話了呀!!」

  原來女孩抓狂是因爲這個,我算是略微放松了一點。趁着這個機會,我必須
做點什麽。即使不能恢複原本的關系,我也至少要讓初邪對我敞開那道屏蔽陌生
人的鐵門。

  「我就說下我們第一次約會的事情吧,想聽麽?」

  初邪瞥了我一眼,想了兩秒,然後露出了一絲調皮的微笑:「講吧。」

  「是你的點子,一定要讓我開着飛艇去灰凡恩……」

  「灰凡恩是哪裏?」

  看來她失去的記憶比預期還要多……

  「那是裏奧雷特的城市,影族王城。其實我是挺反對的,畢竟太危險了。可
是你說沒關系,我也隻能順着你來。」

  初邪若有所思的盯了我一會:「……好像是我會做出來的事情,嘿嘿。後來
呢?」

  「後來,你用一個吻與影族的王城領主換了想要的情報。和我約會之後的第
一個吻……」

  我帶着一點酸澀回想着當時發生的事情,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精彩。而初
邪瞪着眼,臉頰開始變得微紅。

  「你……胡說八道!」

  我攤開手,擺出無可奈何的樣子:「不信的話我也沒辦法。」

  「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别開玩笑了!」

  聽到她的話,一股烈焰從我胸口不知不覺的升騰了起來。

  「或許你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是你就是喜歡我。你爲了我放棄了很多很多東
西,爲了我的安危,甚至連最寶貴的夢想都可以放在賭桌之上!是我改變了你,
而你也改變了我。兩個人相互改變着,相互靠近着,這不就是戀人之間最應該發
生的事情麽!?或許現在在你眼中我像是一個不可能的選擇,而這也就是我所恐
懼的東西。我害怕自己會失去你,失去我現在最珍貴的東西!」

  初邪看着我,眼睛裏萌動着我看不懂的情緒。我的胸口起伏着,在一同長篇
大論之後,丢失掉的理智慢慢的發出了抱怨的聲音。

  雖然說出了很多或許不該出口的事情,但是我覺得自己并不會爲之後悔。如
果隻有真心能夠獲得她的信任,那麽這就是我的努力了。

  初邪站起來,向我靠近着。她伸開雙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然後踮起腳尖吻了
我的嘴唇。

  一股如釋重負之感占據了心神,我試着去擁抱她,卻被她後退一步而躲了過
去。她看着我,咬着嘴唇,一直退回到床邊。

  我胸口翻動着難以抑制的情緒,往前一步想要重新擁有她。可是在我行動之
前,我驚訝的看到她的眼眶裏湧起了淚水。

  初邪坐到床上,不住的用手背去擦臉,眼淚止不住的流着。我感到不知所措,
像一個被扔進了原始森林的孩子。

  然後她哭着說了一句話,一句讓我全身冰涼的剖白。

  「可是……我還是喜歡我哥啊……」

   * * * * * * * *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2-7 09:05     標題: 【神都】(五十六章)危機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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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五十六章)危機籠罩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02卅07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7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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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之前可算更新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文章最後放了個有意思的玩意兒,給大家樂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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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六章


  初邪對我的态度延續着之前的不瘟不火,我也沒有再繼續嘗試讓我心堵的交
流。


  她重啓了她的回憶,然後把我這個不速之客從自己的感情中剔了出去。我忍
不住想,也許這對初邪是一件好事。


  沒了我之後,就沒有什麽橫亘在她曾經喜歡的人前面了。很多原本沒有可能
的事情都會變得順理成章,我隻能看着她一點一點的走遠。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一天她會恢複力量和記憶,然後把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變
成一場滑稽的喜劇。隻希望在這之前,她不會和燃墟發生什麽。


  抱着這種想法的我就好像是一個幼稚的小孩子,爲了得到一件東西而思索着
各種無聊又無力的法子,這讓我對自己感到厭惡。不過被這種感覺占據也不是第
一次了,所以我并沒有打算放棄。


  爲了清空腦袋裏的負面情緒,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一直到處亂轉。有的時候
會像之前一樣在車頂上空想,有的時候則會下到遷徙的平民之中百無聊賴的走上
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我發現了一個令人意外的事實,在以這兩艘懸浮飛艇爲核心的
遷徙隊伍中,除卻初邪之外,我的銜階是最高的。爲了保護初邪的安全,我幾乎
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房間,所以整個隊伍令行禁止的權力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屬于反抗軍的戰士有三百人上下,反抗軍旗下後勤人員的數量大概是兩千。


  這些人由上至下全面控制着随隊的難民,高達十數層的懸浮飛艇就如同新人
類之中的權力,階層分明。


  當隊伍遠離了黑城基地,又遙遙難及前軍的時候,我手中的權力在一瞬間到
達了我從沒有掌控過的程度。


  我的一句話,或許能夠決定這幾萬人的生死。這種權力在握的感覺有種說不
上來的奇異。雖然不能說不好,但總歸有種令人不安的感覺。由于怕做錯事,所
以幹脆什麽都不做,這就是我現在的狀态。


  我們在行進了五天之後到達了第一個基地A- 02。A- 02已經人去城空,
這個基地對我們唯一的意義就是水源了。我們用半天的時間補充了生活和工業用
水,然後繼續上路。


  我們穿過一個接一個由舊反抗軍用生命構建的聚居地,不斷前進着,慢慢的
接近了我曾經作爲支援部隊指揮官最後戰鬥過的地方。


  D- 08前進據點。


  那個地方發生過不少事情,那些事情我的回憶中從來沒有淡去過。然而那些
回憶中并沒有什麽美好的東西,所以我并不喜歡去挖掘它們。


  我們繼續前行,然後在距離D- 08大概一百多公裏的地方,一片岩丘林立
的荒野,我看到了令人心顫的景象。


  當時我正站在飛艇上面自顧自的研習刀術,阿傑他們在不遠處跟龍雀做着基
礎練習,而小貓和洛奇則呆在我的另一側百無聊賴的打發時間。飛艇周圍嘈雜的
人聲不易察覺的安靜了下來,接着是艾琳娜發出的一聲驚訝的歎息引起了所有人
的注意。


  這片岩丘我曾經來過,十多米高的枯黃色岩石如林木一般從地上拔起,走在
其間能感覺到兩旁的岩樹像叢林一般向自己壓迫過來。而現在,枯黃色的岩丘上
多出了新的顔色。


  密密麻麻的屍體被高高的釘在岩壁之上,遠遠看去仿佛聖誕裝飾品。那些屍
體已經風幹了,萎縮的牙龈和雙頰褪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他們被什麽東西當胸穿
過,搖搖晃晃的挂在人們的頭頂,失去了生命力的四肢随着風不斷摩擦在石頭上,
發出沙拉沙拉的聲音。


  數量太多了,多的讓人頭皮發麻。這些人的屍體連綿不斷的遍布在每一塊碩
大的岩丘上,和岩石本身的顔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早已經幹涸的血液在這些屍
體的身下塗抹着痕迹,像是破碎的黑色旗幟。


  我第一想到的是裏奧雷特,然而前面的隊伍完全沒有類似的情報傳遞過來,
說明我的這個猜想并不成立。如此想來的話,這一切都是人類自己做的。


  我感到了一股極端的憤怒和失望。新人類曆盡堅信才踏上了回歸的道路,而
在這條道路上我們所做的第一件值得記入史冊的事情,就是一場自相屠戮和殘暴
展覽。


  一千人?兩千人?我根本就數不清挂在岩壁上的屍體的數量。我想不出是誰
做的這件事情,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麽在做完這件事情之後還要大費周章的把死者
的屍體釘在高處。


  先是驚訝,然後是憤怒,緊接着是疑惑。但是當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
我又覺得事情可能沒有我想象的這麽簡單。


  或許這些人是違背了反抗軍條例的罪人?他們都是罪有應得?


  可是這種數量……這種手段……我實在是難以想象事情的真相。唯一能夠弄
清内心疑惑的辦法就是親自去前面查個清楚。


  初邪就是這麽想的。


  車隊繼續在岩谷中穿行着,青年們在一旁竊竊私語,而随隊的難民保持着一
種詭異的寂靜。或許他們是被吓住了,當沒有力量的人們看到這個景象的時候,
恐懼會遠遠比我們這些戰士要旺盛。


  蘇裳用自己的單手攬着初邪的腰抱她飛了上來。初邪落下以後皺着眉頭揉了
揉自己肋部,大概是蘇裳勒痛了她。


  「你現在沒能量,别做這麽危險的事情。蘇裳的能量等級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責備道。


  蘇裳在旁邊不安的攢了一下手,但我也知道這不能怨她。初邪提出來的要求
她也隻能照做。這段時間她算是和初邪最熟稔的存在了,整個新反抗軍的狀态都
是蘇裳講給初邪聽的,日常的生活也都是她在照料。


  「你帶我去追大部隊。」初邪沒有理會我的責備,她幹淨利落的扔出了自己
的想法。


  「不行。大部隊魚龍混雜,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用魚龍混雜來形容前面的隊伍其實是不合适的。數千萬人的概念不親眼去看
是無法體會的,綿延足足三四十公裏的人海,裏面可以隐藏的危險幾乎沒人能預
料的到。


  「我銜階比你高,所以我說的話對你來說是命令,你必須執行。」初邪沒有
給我阻止她的權利。


  如果是以前的話,我們倆大概會吵起來,或者由她一頓撒嬌将我搞定。可是
現在……


  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從幻想中回過神來。


  「你也不會想死在莫名其妙的人手裏吧?安全方面的事情,你還是多配合我
一下,可以吧?」我努力讓自己理智一些。


  「這是自然的。」初邪的心情似乎微微爽朗了一些。


  我點頭:「雖然不知道你打算幹什麽,總之你需要把自己的行程告訴我,我
會派人做斥候,然後安排安保措施。」


  初邪無意識的用手指繞着發梢,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往往代表思考陷入了某
種窘境。


  「我要先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她擡手虛指了一圈周圍挂滿了屍體的岩丘,
「如果反抗軍内部出了問題,我必須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呢?去見燃墟?」


  「先去見奧索維,然後看情況。」


  「好。明天出發。」我終結了對話。


  或許,我們兩個的關系也到了該明朗一些的時候了。


           ************


  我用這天剩下的時間和瓦琳娜仔細商量了接下來要注意的事情,然後組織了
自己的小隊。小隊的成員除了幽鬼的三個殺手之外就隻有那些年輕人,初邪屬下
那些舊反抗軍的成員我一個也沒帶。


  雖然那些戰士中有很多比阿傑他們要優秀的戰鬥力,但我并不了解他們,也
不想讓記憶力出了問題的初邪來挑選人手。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執行力和忠誠度
在我看來遠比絕對的力量要重要。


  小隊的成員都是可以堅決執行我命令的人,而且我也不用擔心他們的背叛,
從這點上來說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完全不需要猶豫。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我們出發了。阿傑和胖子克魯格被我派出去作爲斥候探
查主力隊伍的情況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在和奧索維碰頭以後,那邊也會做
些安排來接應初邪歸隊。


  由于能量等級相差比較大,所以我們的行進速度保持在了A級。這段時間足
以讓阿傑他們爲我們帶回來我們所需要的信息。


  無法浮空飛行的初邪由艾麗娜與小貓兩個女孩輪番帶着前進。小貓的能量水
平在這個時候淋漓盡緻的展現了出來,八成的時間都是由她拉着初邪在走,而且
完全沒有掉隊的意思。如果我判斷準确的話,她的能量等級絕對不會低于3。


  本來以爲按照這個速度,想要追上大部隊怎麽也要第二天才可以。令人意外
的是,在太陽從地平線降下去之前,我們就看到了大部隊的影子。


  稀稀落落的人群走在黃昏黏稠的光色下,拉出了長長的黑色痕迹。這些人就
像是幹枯的死樹,從空中看着他們慢慢的在地面上蠕動着,我隻覺得有一種恍惚
感。


  這情形在以前出現過。在【末日】降臨之後,大批難民從海藍大陸湧入結晶
大陸,那些饑腸辘辘的人們就是以這種姿态行走着的。看來物資短缺的問題已經
出現了,畢竟是要供給如此龐大的難民隊伍……


  人群慢慢密集了起來,高大的作物培育飛艇也一個接一個的從地平線出現。


  爲了防止突然出現的襲擊,我們進一步放慢速度并提升了飛行的高度。


  難民在腳下湧動着,散發着令人皺眉的酸臭味道。缺少生活用水,洗澡大概
已經成了一種奢侈吧。


  又是半個鍾頭的飛行,一股能量波動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阿傑和胖子回來了,他們的後面是帶着數十名戰士的奧索維。他們迎着我們
飛了過來,奧索維在距離我們幾十米遠的地方對我揮了揮手,于是我們放心的融
入了他們的護衛隊伍。


  「終于醒了啊?聽說失憶了?真的麽?」奧索維一邊飛一邊和初邪聊了起來。


  初邪對身邊的人還帶着一點忌憚的感覺,支支吾吾的沒好好說話,于是我接
過了話題。


  「不僅失憶了,而且還在魔力代價的狀态中,沒力量了。」


  「嗯,好像她是有這個魔力代價來着。喂,還認識我麽?」


  奧索維笑着對初邪打趣,初邪噘着嘴哼了一聲。


  「之前路上那些死屍是怎麽回事?」她倒是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是犯人,被處決了。」奧索維看出她心情不好,于是收起了笑容。


  「可是怎麽會有這麽多!?」


  「說來話長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等安頓下來以後再和你
說。」奧索維敷衍了一下,然後轉向了我,「暗殺是怎麽一回事?」


  我搖了搖頭:「情報是鐵定可信的,隻是不知道是誰要下手,動機就更不知
道了。」


  我隐瞞了幽鬼派人過來的事情,因爲我并沒有完全信任奧索維。雖然我覺得
他不會和這件事情有關,但我仍然不想把手裏的籌碼全都亮給他。


  「現在形勢很亂。爲了安全,初邪你就少亂跑吧。」奧索維面帶關心的對女
孩說。


  「亂?到底怎麽回事啊?」


  奧索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圍,沒有接初邪的話頭。


  我們會意,不再交談。隊伍在沉默中一直飛到了我們的目的地——作爲總部
而存在的那艘飛艇。


  這艘飛艇比其他所有的作物培育飛艇都要龐大,而且它裏面并沒有大規模的
作物培育介面。這座移動的堡壘被燃墟當做了他的宮殿,航行在遷徙隊伍的前沿。


  遠遠看去,這座飛艇就像是二十世紀所鑄造的鋼鐵戰艦。雖然它并沒有爲了
美觀而上漆,甚至在他的表面還殘留着很明顯的金屬闆焊接痕迹,但是莫名的我
能夠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壓迫感。龐大厚重的船體加上冰冷的金屬味道,似乎很符
合燃墟的美學。


  「我早就備好了,你們就住在這片區域。」奧索維把我們帶到了靠近最上的
一層,「不過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一起,這幾個房間可能需要稍微擠一下,你們
自己看着安排吧。」


  瓦琳娜帶着小貓和洛奇去視察環境,而阿傑他們則是累的恨不得立刻就蒙頭
大睡。


  我讓阿傑他們去協調居住事宜的時候,初邪已經迫不及待的與奧索維交談了
起來。


  「我哥最近怎麽樣?那些人都是他下令殺的麽?」


  奧索維挑着眉毛看她,大概也是被她稱呼燃墟的方式弄糊塗了。他詢問式的
看了我一眼,我關上房門,走到沙發處坐下,對他搖了搖頭。


  「喂!我和你說話,你看他幹嘛!」初邪不耐煩的說道。


  「處決的那些人都是暴民,這點你倒是可以放心。不久之前有一大批人發生
暴亂,他們先是試圖劫持一艘飛艇,計劃失敗之後又和部隊發生了正面沖突。飛
艇毀了,相關的暴亂分子也都殺了個幹淨。」


  初邪若有所思的聽着:「現在根本還沒到那麽困難的程度啊,爲什麽會有暴
亂呢?」


  「雖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被煽動的平民,但那的确是有組織的行動。其中有
一批等級極高的戰士,進退都很有章法,到現在都沒能查到他們的身份。」


  「保羅的話應該不會有嫌疑……難道是破霜做的?」


  「據我所知,他不會做這種事情,因爲對他來講實在是太無聊了。」


  「我想也是啊……可是那又會是誰呢?」


  我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有沒有可能和打算暗殺你的人是一批人?」


  初邪看着我,那雙眼睛讓我的心口微顫。她沒有答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的猜測太沒頭緒,就算是一夥人,對現在的情況也沒什麽影響。最重要
的是動機,我們得弄清楚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奧索維分析着。


  這件事我确實沒什麽發言權,因爲我的心思完全就沒有放在新反抗軍内部的
權力鬥争上面。


  奧索維說:「燃墟爲了震懾其他人,才着意要把處決的人以那種方式示衆。


  這辦法倒是很管用,那些人再想煽動暴民就沒那麽簡單了,至少在進入光面
之前不行。」


  「進入光面之後會有問題?」我忍不住問。


  「按照現在食物儲備的消耗水平,到達光面的時候就會面對真正大規模的饑
荒。那時候想煽動暴民就會容易很多。」


  初邪沒再給我問傻問題的機會:「奧索維,我看你怎麽愁眉苦臉的?如果情
況真的和你說的一樣,那也沒什麽可犯愁的啊。」


  奧索維用一隻手撐住了腦袋,露出了微微的懊惱表情。我以前從沒見過他這
個樣子,這種充斥着失敗情緒的表情實在離我對他的印象差很多。


  「我做了一件蠢事……這件事現在隻有燃墟和其他五個高層知道……」


  看着他,初邪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哈!聰明絕頂的奧索維大人也會做蠢事
呐?」


  初邪曾經對奧索維的敵意似乎完全消失了,或許兩個人之間那段不愉快的經
曆已經随着她失去的記憶一起飛走了。奧索維搖身一變,重新恢複了初邪最好的
夥伴的身份。這讓我多出了一些說不出來的微微嫉妒。


  「我太自大了,太過信賴自己所處的位置了。沒想到啊,當我邁進命運裏面
的時候,洞察真相的能力就真的離我遠去了……」


  「喂,你說什麽胡話呢?」初邪似笑非笑的。


  「你有沒有想過,不會說謊的裏奧雷特爲什麽會食言?和我們達成交易的黑
無,在那個時候以所有王城的兵力擋在了我們前進的路上。他沒有去破壞其他的
前進據點,就隻是聚集兵力阻止着我們的前進……我原來以爲,他是想要藉此換
取影族進入【神都】的機會。」


  我們聽着奧索維的抱怨,仍然是一頭霧水。但本能的,我們都覺得有什麽很
嚴重的事情在等着被揭露出來。


  「你現在知道原因了?」


  奧索維沒有正面回答初邪的這個問題:「你們知道的,現在還有很多高級戰
士完全沒有加入新反抗軍制下的打算。」


  「當然啊。」


  據我自己的估測,現在在旅途中的新人類數量應該在兩千萬到四千萬之間。


  【末日】這天,留在【神都】裏的人中,擁有戰鬥等級的比例可以達到10
%.而在這其中,9級以上的高級戰士大概占戰士總數的10%.換句話說,現在新
人類中擁有高戰鬥等級的人至少有二十萬。這二十萬人就是這趟艱難旅程中最最
不安定的因素了。


  爲了遏制不安定因素,新反抗軍所采用的辦法很簡單。收納這些戰士成爲自
己的戰鬥力,并且通過銜階制度給這些戰士發放遠遠高于平民的福利待遇。可是
即便是這樣,仍然有将近四分之一的高級戰士沒有選擇加入反抗軍。


  并不是說良好的生活條件吸引不了他們,而是因爲他們有着自己的生存方式。


  這些獨立戰士絕大多數都是高級傭兵公會的成員,有一些是因爲不願打破原
來的人際關系混編到新反抗軍裏,也有一些是爲了自己的尊嚴。但他們也有着共
同點,那就是在暗面求生的能力。


  另外一個支持着他們這種選擇的決定性因素是原本【神都】中的商業聯合會。


  高級戰士們在遠離遷徙隊伍的暗面深處狩獵魔獸、探索晶脈的同時,商業聯
合會則利用自己的人力資源在遷徙隊伍中扮演着邊緣化的角色。


  高級戰士憑借自己的戰鬥力與商業聯合會的成員交換着生活的必需品,而商
業聯合會的成員則用自己的商業能力在平民中做開市場,并與新反抗軍的高層保
持着良好的互惠關系。


  對吃膩了蛋白棒的高級軍官來說,某些可食用的獸種裏奧雷特就變成了極具
價值的商品。高等級的晶貝也足以讓高級軍官拿出大額的實物配給來進行交換。


  「在數日之前,一組獨立戰士的狩獵隊伍遭到了裏奧雷特的襲擊。四十多人
的隊伍,最終逃回來的隻有兩個。」


  「這不是很正常麽?自己跑到那麽危險的地方,不被人吃幹淨才怪。」初邪
倒是不以爲意。


  「本來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直到我發現那群戰士的身份……那是海藍
大陸數得着的高級公會成員,那其中五級以上的戰士就占了十二個。這個結果讓
我不得不将這件事重視了起來,然後發現了一個問題。」


  與此同時,我也想到了一件令人心跳加速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


  「襲擊他們的人,并不是影族,而是宮族。」奧索維說道。


  「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啊,宮族擅自跑到影族的領地來搗亂,然後還被影族
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現在黑無死了,宮族不老實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初邪說。


  奧索維低着頭,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令我震驚的是,他全身都顫抖了起
來。之前所有的鋪墊仿佛都是爲了讓自己保持冷靜的工具,然而到了這個時候,
他失敗了。


 一直以來都從容如大海一般的奧索維像脆弱的小動物一樣在我們面前開始發


  抖。


  「他們全都來了,整個暗面的宮族。那些臣服于其他領主的家夥也好,那些
在别人領地的夾縫中生存的家夥也好,他們已經抛棄了一切,正在向我們趕過來。


  爲了把我們留在暗面,宮族會盡起所有,不惜代價……」


  奧索維的牙關在微微碰撞,發出了咯咯的聲音。那是恐懼還是緊張?我不知
道。


  我隻知道,新人類有大麻煩了。


  「我曾經作爲裏林所生活的那個世代,宮族沒有真正大規模的接觸過人類,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人類對于他們竟然是這麽重要。」


  初邪也被吓傻了:「可是他們的戰獸不可能穿過其他種族的領地啊,宮族的
戰鬥力是最弱的,别的領主根本不可能放任不管。假若他們做的太過,被滅族也
不是不可能啊!」


  「他們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我早該想到的,宮族已經孤注一擲了,爲了盡
可能的捕獲人類,他們甯可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暗面的勢力。不管丢下幾千幾萬
具屍體,他們也要千方百計的趕到這裏!」


  原因呢?不用說也應該知道的。我應該是人類之中最清楚宮族目的的人。和
人類結合,他們就會擁有無窮的力量。


  「是的……如果他們将我們攔下來的話,或許宮族真的會擁有對抗整個暗面
的力量!!就算其他種族聯合在一起,也不可能抵抗宮族真正的形态。那個時候
宮族的戰獸會有多少?幾億?幾兆?大概真的得用京作爲計數單位了吧……」


  我強忍着心底劇烈的翻騰:「可是我們不可能站着讓他們當成家畜!他們現
在有多少?難道我們沒有打赢他們的機會麽?」


  奧索維擡起頭,他看上去稍微冷靜了一些,但雙手仍然在發抖。


  「我們會很輕松的赢下第一場戰鬥,然後是第二場……第三場、第四場、第
五場……可是你認爲我們能夠赢多久呢?宮族不會真的屠殺我們,他們隻要劫掠
人口就足夠了。從第一次戰鬥開始,他們就會不惜死傷去捕獲人類,哪怕用一萬
隻戰獸換走一個人類,他們也是穩賺不賠。下一次,我們就不得不面對十萬隻新
的戰獸……」


  「我們組織部隊深入暗面攔截他們就好了!要阻止他們接觸平民!如果戰術
得當的話,憑我們戰士的實力,想要被活捉幾乎是不可能的!宮族那麽弱……」


  初邪努力争辯着。


  「這次不一樣了,初邪……」奧索維的語氣變得無力極了,「這次,連宮王
都已經從深淵走了出來……我們中根本沒有人可以面對那種存在……」


  「那不可能!!」我忍不住吼了出來,「裏奧雷特的王是不可能離開深淵的!


  這不是絕對的規則麽?!」


  奧索維搖頭:「宮族一直以來都被其他所有種族共同壓制,甚至連自己的領
土都如同碎片一樣勉強遍布在其他種族的包圍中。或許理由很簡單,那就是因爲
他們的存在實在是太恐怖了,他們的王也一樣。宮王可以在深淵中以懦弱而卑微
的姿态蟄伏千年,而當時機到來的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他其實是規則之外的異
數。他有着行走于深淵之外的資格,那麽,他即是暗面唯一的王。」


  「既然他的力量不足以被逐回深淵,那是不是說我們有和他一戰的能力?」


  我抱着一絲僥幸問。


  「我不知道。現在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完全打破了我原來的計算,宮王在過去
的千年之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存在感,無論是在暗面還是深淵,他仿佛一直都是不
值其他種族一提的角色。這才是真正讓我害怕的地方,他以一種史無前例的姿态
出現在我們前面的道路上,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就在氣氛變得越來越絕望的時候,初邪打破了寂靜。


  「你興奮什麽?」她問奧索維。


  奧索維奇怪的看着她:「你是什麽意思?」


  「如果是不了解你的人的話,會覺得你是害怕的發抖。可是我知道,你是因
爲實在是太興奮了。」


  奧索維笑了,笑的發出了聲音。


  「想不到你這麽了解我……是的,我的确很興奮。在活了這麽久之後,終于
能有一點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未來的太陽的時
候,終于是有點活着的感覺了呢。」


  我實在是無法想象奧索維的心境。這并不是用一句簡單的「變态」能夠解釋
的。不過我似乎能夠理解他,作爲一個戰士,或許隻有賭上性命的戰鬥才值得期
待吧。奧索維是很強的戰士,所以這個道理對他是适用的。


  「你就不擔心麽?失敗的話大家都要完蛋的啊。」初邪問。


  「說不擔心是假的,不過也并不是沒有任何希望。我真的很想看看,在這種
時候,人類能掙紮到什麽地步……」奧索維的語氣昂揚了起來。


  「我哥知道以後怎麽說?」


  「燃墟的意思是且走且看,等他們真的逼過來就出動部隊正面交鋒。他把原
本思滅者的軍權交給了迦施,原反抗軍的軍權交給了我,行政和後勤都放給了思
滅者原來的專業管理團隊。現在倒還有一支從流民歸化來的軍團,指揮權攥在燃
墟手裏。我看他的意思是讓這部分戰鬥力當做炮灰,打不赢也要拖延時間,至少
讓遷徙隊伍抵達鏡之海……」


  「你覺得這個計劃能行麽?」初邪咂舌。


  「排除宮王的存在,這計劃應該是行得通的,問題隻在于犧牲多少人來換取
時間。可是,假如宮王真的親自出手的話,所有的都将是未知數。」


  「再讓我哥他們三個聯手出擊就是了?他們能在半分鍾之内擊殺王城領主,
那麽面對宮王至少也能夠有一戰之力吧?」


  奧索維笑出了聲,我仍然能從那笑聲中分辨出一絲興奮:「裏奧雷特的王怎
麽可能是拿王城領主能夠類比的呢……如果宮王真的現身于我們面前,那唯一有
資格和他戰鬥的就隻有我了。」


  「哇!你的牛皮都吹破了!」初邪忍不住叫起來,「我哥和破霜保羅聯手都
沒資格和你比?那你當初怎麽不去殺黑無?」


  「因爲我手裏有一份足以和王抗衡的力量……這份力量我隻能用一次。而且,
如果我用了的話,新人類就沒辦法順利的渡過鏡之海。」


  就在我和初邪的好奇心大起,想要進一步逼問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
了。


  燃墟穿着一件緊身的運動背心站在門口,每次看到他修長健美的肌肉我都要
感歎一次種族優勢。他頭發濕漉漉的,好像是剛剛鍛煉完的樣子,正抓着一條雪
白的毛巾擦拭着頭發。


  燃墟眯着眼睛向屋裏掃了一圈,然後擡手指向了我:「出來,我有話說。」


  他應該是收到奧索維的通告,得知了我們抵達的消息。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架
勢還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我還沒反應過來,初邪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我頓時覺得心口一涼。


  「哥!」


  女孩像是猛然掙脫了牢籠的小鳥,張開翅膀飛向了燃墟。


  燃墟似乎也愣了,當初邪整個人撲到他懷裏的時候,我想我聽到了房間裏響
起了兩個心髒轟鳴的跳動聲。我的,和他的。


  然而燃墟隻是愣了那麽兩秒,他輕輕吐出了暴烈的詞彙,用手扯住初邪的頭
發向外一拉。


  「滾。」


  女孩痛叫了一聲,下意識的松開了圈在燃墟胸口的雙臂。燃墟手臂一甩,女
孩被扔在了旁邊的牆上。


  初邪捂着被扯痛的頭發,眼裏噙滿了淚水,委屈的大叫了起來:「哥!你幹
什麽呀!!好痛!!」


  「省點力氣,老實呆着。沒心情看你演戲。」燃墟輕描淡寫道。


  女孩一副要氣瘋了的樣子,差點就要咬人了。她僵硬了好久,然後軟到在地
闆上,抱着膝蓋哭了起來。這麽柔弱的初邪,我還從未見過,那是真的很傷心吧?


  我努力不讓自己去看她,因爲我知道自己現在什麽也做不了。


  我甚至有一點點的開心,因爲燃墟的行爲再一次傷害了女孩。我就是希望他
這麽做,否則我大概真的就沒機會了。


  燃墟的臉頰抽動了兩下,然後重新看向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出去。


  我關上了房門,将初邪微微的抽泣聲切斷在了身後。


  燃墟旁若無人的繼續擦拭着自己的頭發,但是我卻看到他捏着毛巾的手背鼓
起了青筋。


  「奧索維遞話說她失憶了,你怎麽說?」他斜眼看着我。


  「你想要我說什麽?」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語氣中不知不覺夾雜上了敵意。理智上講,我很
清楚惹惱面前這個人的後果并不是我能夠承擔的,但我現在的腦子已經思考不聊
這些東西了。


  燃墟将毛巾扔到了旁邊的地闆上,正面的和我對視起來。


  「你覺得是真的還是演的?」


  他的語氣很認真,這反而讓我更難開口回答他。


  告訴他初邪現在已經忘記了我?告訴他她會毫不猶豫的回到他的身邊?我沒
辦法做到這件事情。


  「如果是演的,那麽我真是很想殺了她……」我聽到自己冷冷的說。


  這并不是誇張的說法。如果初邪真的采取把我蒙在鼓裏的手段,靠着出色的
演技妄圖達成什麽目的,那我真的無法原諒她。她怎麽能将我們兩個人的感情當
做籌碼?除非我一直都認錯了人。


  燃墟用猩紅的舌頭舔舐着自己的嘴唇,大概是因爲沖完澡之後比較幹燥。他
将手指插入到自己的頭發裏,慢慢将它們從前額捋到額頂,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奧索維把宮族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吧?你是唯一一個接觸過宮族的指揮官,
說說你的看法。」


  燃墟沒有再談論初邪。這個女人對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我實在無法看清。


  現在的他聽上去充滿了理智和敏銳感,讓我第一次聯想到了曾經在商業帝國
赢得一席之地的精英。


  「我親眼看過宮族和人類結合後産生的力量,奧索維應該也告訴過你。我隻
想說,他的話并無虛言,那是足以颠覆暗面的力量。如果我是宮族,就一定要毫
無保留的、傾盡全力的将人類捏在手裏。」


  「你在舊反抗軍做支援部隊指揮官做了多久?」


  我皺起了眉頭:「你在質疑我的判斷?」


  「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怎麽這麽麻煩……」燃墟不耐煩的說。


  他的回答讓我火大,我現在真的是很想和他打一架。當看到初邪充滿安全感
的抱着他的時候,我這把火就一直在消耗着自己的理智。


  好在我還沒能放棄自己的尊嚴,爲了搶女人而和别人打架實在是太蠢也太丢
人了。


  「做了一共七個月左右。」


  「聽說手底下的人都還挺服你?」


  「還算給我面子。」


  「給你個軍團長,能拿得住麽?」


  聽到他這句話我頓時有點糊塗了:「你什麽意思?」


  「現在新反抗軍能夠拿出來對抗宮族的軍力,思滅者麾下有十萬,反抗軍舊
部有十四萬,剩下混編其他三個大陸公會的戰鬥力絕大多數都是衛隊、憲兵隊和
治安警衛隊。我已經讓人把裏面能夠上戰場的挑出來了,大概有十五萬,我打算
交給你。」


  「聽上去像是一個玩笑……」我還沒弄清楚他到底要幹什麽,所以理所當然
無法應承。難道他要搞什麽陰謀?被當做替罪羊的角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可
不想再被人擺上一道。


  「不敢接?看來是我高看你了。」


  「不是我敢不敢接,而是你爲什麽敢讓我坐那個位置?你知道我是初邪一邊
的,有了這股力量,你就不怕她奪權?」


  「我說了,這個軍團是給你的,不是給她的。你想讓她早點死,那就聽她的
話吧,來試試,看看我能不能把你們碾成狗屎。」


  當這種話從燃墟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不由得你不信。


  「奧索維說了,這批戰鬥力就是炮灰。讓我領導十幾萬的炮灰,你是什麽意
思?」


  「很簡單,我沒别的合适人選。」


  「這聽起來更像是玩笑了。我自忖并沒有領導十幾萬人的能力。」


  「你和宮族正面對抗過,率領過支援部隊和裏奧雷特作戰,而且絕對不會背
叛。還要我繼續給理由麽?」


  我沉默了,這件事情我必須好好考慮一下。雖然我并不是很自信,但擁有一
支強大的部隊終歸可以讓我、讓初邪都多出一些選擇的餘地。這并不是壞事,哪
怕最後要被什麽黑鍋也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三方大陸的公會會長拟定銜接的會議上,燃墟勒
令我在席以此樹立威信……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在打算這件事情了?


  被人當成棋子來擺布是令人憎惡的,可是置身事外也并不會讓事情變得更如
人所願。在二者之間,我更傾向于獲得力量,因爲隻有力量才能讓人掌握自己的
命運。


  權力,就是力量的一部分。


  或許我應該給他肯定的答案。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推開了。初邪紅着眼睛,狠狠的瞪着燃墟,發出了一
聲冷哼,然後拎着自己的行李向走廊的另一邊快步走去。


  奧索維站在後面哭笑不得的叫了她兩聲,然而沒有任何效果。他苦笑的看向
燃墟,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什麽意思?」燃墟問他。


  「啊……你自己處理,我可沒轍。」奧索維靠在門框邊,苦笑慢慢變成了狡
猾的微笑。


  我們看着初邪氣喘籲籲的拎着那個大行李箱走到了通往上層的樓梯口,一步
一步的跨了上去。燃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眯着眼睛,丢下了我們,猶豫着也
向那邊走去。


  我看着奧索維,試圖得到他的解釋。


  「樓上就是燃墟住的地方了,估計是要賴在他房間裏吧。」奧索維笑的更壞
了,我有一拳砸在他臉上的沖動。


  心裏面的怒火和嫉妒幾乎已經要爆開了。我不自覺的将手抓在了神宮的刀柄
上,很有沖動在這座「宮殿」裏面大鬧一場。


  「哈哈哈,你這個表情真是太有趣了。别沖動啦,事情沒你想的那麽差。别
用那種帶殺氣的眼神瞪我了。」奧索維倒是聽上去很輕松,但卻像做賊心虛一般
的溜走了。


  我想要跟上去把初邪拉回來,可是無力感侵入了每一寸肢體。


  自己又在逃避了。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爲了避免難受,我往往都會選擇不
去面對,然後把結局交給命運之手。我不是那種喜歡反抗命運的人,隻是很多時
候不得不那麽做而已。


  我回了房,癱倒在了沙發上面。長時間的趕路和警戒早就耗盡了我的精神,
這個時候我更是需要一次短暫的睡眠來恢複心情。


  沒有夢,噩夢和美夢都沒有。


           ************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我感覺到一隻手放在了我的面頰上。那隻手很柔很暖,
在朦胧中,我刹那間覺得那似乎是初邪的溫柔回來了。


  心裏一顫,我連忙握住了那隻手,然後睜開了眼睛。


  「你吃點東西吧……」蘇裳看着我輕輕說。


  她總是用那種眼神看我,是我難以承受的目光,就好像我是賜予了她一切的
救世主。然而我無法接受那種情緒,現在更是無暇去扭轉這種事情。


  我松開了手,将注意力轉到了面前的餐盤上面。


  蒸好的豌豆,人工合成的炸魚條還有通心粉。這是很久很久以來我第一次看
到蛋白棒之外的食物,很意外,我沒想到這裏竟然還有這種東西可以吃。


  饑餓感立刻就跳到了第一順位,我拿起餐具開始享受難得的美餐。


  蘇裳坐到了我旁邊,她什麽話都沒說,隻是靜靜的看着我吃。


  空氣凝固了起來。


  難得的原生食物仿佛在宣告着一段新曆程的開始。地位,權力,戰争,活着
……這一系列的詞彙是那麽的遙遠,卻不由得我不去正視。然而,當初邪應該和
我共享這份突如其來的感受的時候,她不在了,她在燃墟的房間裏。


  巨大的孤獨感被我自己獨自用食的畫面迅速放大,我隻覺得全身都在發冷。


  蘇裳将自己那隻殘缺的左腕輕輕放到了我的大腿上,仿佛是想告訴我她就在
這裏。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肩膀在顫抖。


  我看見過。蘇裳在和其他人說話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将殘疾的手藏在身側。


  無論她多麽堅強,對于身體的缺陷也終歸會有無法抑制的自卑感。


  可是這種自卑感卻從來不會在我這裏出現。我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蘇
裳反而是經常将左腕亮在我面前,就像現在一樣。


  你并不孤獨,她在對我說。恍惚之中,我分不清這句話是否從她的雙唇間流
出過。


  我伸手抓住了她缺失了左手的手腕,蘇裳立刻僵在了那裏。但是她沒有将手
抽回,而是逼迫自己直直的看向我。那種讓我抗拒的眼神消失了,在這一刹那,
她終于變成了一個正常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


  蘇裳黑色的發絲披散在裸露的雙肩上,她瘦削的鎖骨在吊帶和發絲間若隐若
現手不由自主的動了,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另一隻手已經抓住了她的右肩。


  蘇裳的身體非常單薄,好像搖搖欲墜的風鈴。我閃過了吻她的念頭,我知道
她絕對不會反抗的,她會傾盡所有,完全将自己交給我。


  而我會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嫉妒和憤怒發洩在她身上。她不會傷心,恰恰相
反,其實這正是她想要的。從她當初凝視我的眼神中我能讀到一切,之前我也不
過是一直在欺騙自己而已。


  但我最終也沒有這麽做,我将身子探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她。


  蘇裳凝滞的呼吸重新歸于了正常,她也抱住我……用她完好的手與不再存在
的手。她輕輕的拍打着我的後背,像救死扶傷的醫者,也像催眠幼子的母親。在
她的懷抱裏,我慢慢不再顫抖。


  「她走了。」我輕輕地呢喃着。


  「還會回來的。」蘇裳的聲音仿若睡夢中的呓語。在她的嗓音裏,我覺得自
己好像得到了一點點的解脫。


  當身心重新平靜下來之後,我松開了她。坐了一會兒,重新拿起了叉子,我
終于嘗出了些許食物的味道,或許未來并不會一定黑暗的吧。因爲我現在并不是
孤身一人,有很多人會幫我的,隻是我一直沒有意識到罷了。


  短暫的脆弱讓我的自尊微微作痛,不過并不嚴重。我對蘇裳終于産生了某種
信賴感,就好像她一直信賴着我一樣。我們的地位或許從今天開始将會慢慢的平
等起來,這很好,因爲我需要的是朋友與夥伴,不是工具和仰望者。


  「我去叫她回來,好不好?」蘇裳提議道。


  「她不會聽你的,不要自讨沒趣了。而且燃墟那個人很危險,盡量離他遠點。


  如果他犯神經病的話我可救不了你。」


  「我就去看一看,回來給你通個信,你放心。」


  蘇裳看我沒有繼續出言阻止,便站起身準備離開。


  「你回去休息吧,這是我的事情,還是要我自己去做。」我拉住她的手,重
新站了起來。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能靠任何人。


  鼓足了勇氣,我離開了房間,穿過了長長的走廊,踏上了通向上層的樓梯。


  整座飛艇呈梯形建造,所以最上層也是最小的一層。然而當我走上去以後才
發現,從視覺上來看這裏遠比任何一層都要寬敞。


  不同于其他層級艦船式的通道和房間,最上層完全就是爲了享受而設計的居
住區域。如同迷宮一樣的走廊全部通向中央屬于燃墟的那個巨大房間。我七拐八
拐了半天,終于看到了前面巨大的木質門扇。


  有錢人似乎都喜歡用木質的房門來彰顯身份,我咂嘴。


  推開門,我看到地上有一大灘血,還有一隻腳。


  我的腿立刻就僵了,但是好在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在一秒鍾的猶豫之後,
我低身順着門縫竄了進去。


  這是一個會客室樣子的房間,足足有二百平米的樣子,裏面有吧台和一圈沙
發。我的餘光沒有看到任何有威脅的存在,便靠在吧台側面仔細查看起情況來。


  那灘血是屬于兩個保镖的,他們的腦袋和身體已經分了家,雙腿也從膝部被
齊齊斬斷。


  這兩個保镖是燃墟所信賴的人,我第一次見燃墟的時候他們倆就在那所破房
子裏。能在燃墟手底下呆着,說明這兩個人的實力不差。


  然而從血液的凝固程度來看,這兩個人死亡時間不會超過十分鍾。雖然和小
貓沒法比,但我自诩能量感應能力還算不差,而這段時間我根本沒感覺到任何能
量波動。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兩個在死前都沒察覺到隐藏着的攻擊。


  這是職業殺手才能做到的技巧,我已經有過很多次親身體會了。


  整個房間寂靜的可怕,我能确定在這個房間裏應該隻有我一個人。但是冷汗
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在對情況一無所知的現在,仿佛所有地方都埋伏着殺
機。


  我完全沒想到在我們入駐的第一時間,針對初邪的殺手就動手了。他們是怎
麽知道我們動向的?又是怎麽人不知鬼不覺的摸進這一層來的?


  其實和幽鬼乃至食影者混了那麽久,我早就該想到,職業殺手選擇動手的時
機就是在這種當事人感覺最不可能的時候。


  我輕輕拔出神宮,生怕劍刃摩擦的聲音引起什麽人的注意。盡量的伏低身體,
我向前移去。


  這個時候我連護罩都不敢做,因爲能量的波動會第一時間暴露我的位置。那
些殺手敢摸進這個地方,就肯定有非常規的殺傷方式。


  我對這個地方的構造實在是太陌生了,但對初邪的擔心還是讓我做了冒險的
決定。


  這個房間有四個門,我悄無聲息的移動到了最近的那一個,然後試圖打開個
縫隙觀察一下房間另一側的情況。


  門剛剛被我推動了那麽幾厘米,我就聽到一聲細微如針尖落地的嗡聲,還有
最最低級的能量波動。


  我心知壞了,猛地向側面一撲。什麽東西擦着我的臉滑了過去,緊接着,身
後不遠處的半個沙發靠背就斷了。木質的靠背摔到地上,發出了嘎啦作響的聲音。


  我匍匐在地上,艱難的翻了個身,隻看到兩道門扇的中央多出了兩條細縫。


  就好像有鋼絲類型的東西橫向掃了過來,然後刮掉了一整層的木質部。


  膝蓋有些一樣,我發現自己的褲子被削掉了一小片,膝蓋開了個淺淺的小口。


  有人在門的另一邊對我發起了攻擊,如果不是我還算機警,現在我和那兩個
保镖應該差不多了。令我咂舌的是那個家夥的反應力,他在不知道我存在的情況
下,還能全神貫注的盯着我所在的那扇門。我隻是以最小限度推了一下門,他就
立刻發動了攻擊,這種長時間緊繃神經的意志力簡直不是人能做到的。


  這時候,我突然感覺脖子有些濕,用手一摸才發現全都是血。


  一隻耳朵中招了,過度緊張的情況下我竟然沒察覺到疼痛。我咬着牙用手試
了一下,好歹耳朵還沒掉,隻是從中間豁開成了兩半。


  就在我檢查傷口的時候,遠點的另一扇門被打開了。我渾身一個激靈,卻沒
看到有人進來。還沒等我做出反應,那扇門又開了一次,我看到小貓從另一側的
天花闆上跳了下來,無聲無息的滾進了我所在的房間。


  她的經驗非常豐富,用手腳撐兩側的牆壁上,後背貼住天花闆,這樣門後的
人再怎麽攻擊也沒辦法預判到她的位置。


  她向我貓過來,臉上是冷冰冰的甯靜。看到她以後我長舒一口氣,要對付那
些職業殺手還是得同行出馬才行。作爲普通戰士的我,在這種情況下完全就是困
獸。


  小貓對我打了幾個手勢,示意我不要出聲,跟着她走。我點頭表示接受。


  我們兩個輕手輕腳的穿過她來的那道門,門後是有很多岔路的走廊。在一個
十字型的過道口對面,我看到了緊貼在牆邊的瓦琳娜。她整個人平躺在地上,盡
可能的減少了自己對攻擊的接觸面,仰着臉對小貓做了幾個複雜的手勢。


  小貓推了我一把,示意讓我趴下,然後又重新躍起來,貼在了天花闆上。


  洛奇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走廊裏我也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人。但是在瓦琳娜
所藏身的那堵牆上,我能看到很多能量切割的痕迹。


  我趴在地上對她揮了揮手,然後努力擺出口型,問她初邪在哪裏。


  瓦琳娜朝我們中間夾道的對側指了一下,那道門正對着敵人所藏身的地方。


  如果有人封鎖着這道走廊的話,他們已經堵住了通向那個房間唯一的入口,
而我們也沒辦法進去。


  這時候,瓦琳娜又動了。她擡手指了指牆上的一道橫切口子,擺了個橫掃的
動作。我點點頭,咧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她撇嘴一笑,又指向了牆上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孔,用手指做了個貫穿的動作。


  我看懂了,她是在告訴我對方除了切割能量以外還有另外的類似攻擊方式。


  這兩招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隐秘性非常高,攻擊力也非常變态,大概是同
源的招式吧。


  我将身體向前挪了挪,然後掏出了神宮,用刀身的反光向敵人所在的方向看
了看,那裏安靜的像是太平間,完全看不出有人在。如果不是我已經被那個方向
的家夥偷襲了一次,大概會認爲那邊根本就沒人。


  我又看了一眼初邪所在的那個房間,想要進門的話,我必須穿過一段完全沒
有遮蔽物的、長達五米的走廊。


  我對瓦琳娜做了個安撫性的手勢,然後站起身來。瓦琳娜看到我這個動作,
瞪大了眼睛,一再示意我趴下。


  我對她一笑,然後做了一個細微的能量加速,加上一個零移。


  隻聽見噗噗噗幾聲,我還沒回過神,身體就已經零移到了瓦琳娜所在的那截
走廊。與此同時,我看到自己原來所站的位置以及前置方向分别多出好幾個小孔。


  一身冷汗,我乖乖的趴到了瓦琳娜身邊。這時候我才發現,瓦琳娜之所以采
取這種躺地的姿勢,是因爲她胳膊上嵌着一把小小的十字弓,弓箭的方向堅定的
指着腳下的方向。


  這是一個井字形的走廊區域,小貓的位置确保了第一道軸不會被突擊,而瓦
琳娜則封鎖住了第二道軸。看到他們的配合這麽老道娴熟,我緊張的情緒多少緩
解了一些。


  「你是不是想死?!千萬别再用能量了!」瓦琳娜将嘴唇貼到我耳邊,咬着
牙關細語道。


  我讪讪的點頭。如果不是用零移的話,對方絕對能抓到我的行動軌迹,在我
穿越走廊的時候準确洞穿我的身體。不過如果沒抓着這個殺手锏,我也不會做這
麽冒險的事情。零移之下的絕對速度是他們不可能預判出來的。


  「對面有幾個人?」我貼過去問她。


  完全沒有耳語相關的技巧,我說話所哈出的熱氣讓瓦琳娜直縮脖子,而她剛
才就沒這個問題,這讓我有點尴尬。


  「目前暴露出來的有三個,肯定還有更多。」


  「燃墟和初邪他們知道麽?」


  「門都給開了好幾個洞了,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我聞言一驚:「萬一他們走出來怎麽辦!?」


  「燃墟沒那麽蠢。」


  「燃墟知道的話,爲什麽不幹脆用能量壓制他們然後正面交手?」


  「大規模能量作戰就是他們想要的,擺脫了地形的束縛,抓個破綻殺掉初邪
實在是太簡單了。」


  雖然她講的很籠統,但我覺得還是相信她爲好。


  「那我們什麽時候能用能量?」


  「能夠把他們納入我們攻擊範圍的時候才可以用。」


  「你是說靠過去抓他們?」


  「是拼耐性。我們做單子也喜歡這樣。就算能量、劍技或者人數比不過目标,
我們心理素質和耐性一定會比目标好。這麽大的心理壓力之下,正常人支持不了
多久,誰先失控死的就是誰。他們已經織好了網,等着蝴蝶呢。」


  「就是說我們隻能在這裏耗着?」


  「逃跑就一定會露出後背,這是常識。」


  「我要進裏面去,有辦法麽?」


  「他們主動出擊之前不要做任何事。你非要進去的話隻有一個機會,那就是
我和貓動手的時候。死了的話我可不管。」


  對于專業人士提出的意見,繼續自作主張就太愚蠢了。雖然愚蠢的人有很多,
但我不想當他們中的一個。


  我平複呼吸,讓自己安靜下來。然而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鍾裏,什麽事情都沒
有發生。我趴在冰涼的地闆上,胳膊和腰都在一點點的變得麻木酸痛。


  小貓的體力真是讓我瞠目結舌,她僅僅靠着四肢撐在天花闆上,竟然能呆這
麽久。而瓦琳娜則保持着瞄準的姿态,仍然一絲不苟的對準着走廊的拐角處。


  心裏面的焦躁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周圍實在太靜了,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身
邊瓦琳娜細微的呼吸。那些殺手該不會早就撤退了吧?或許他們覺得沒什麽機會,
已經離開了也說不定……如果現在偷偷摸摸進到後面的房間去,說不定對方根本
就發現不了。我忍不住這樣想着,精神變得有點恍惚,瓦琳娜的膝蓋突然碰了我
的腿一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到十字弓弦在耳邊「哆」的一聲嗡鳴。


  她從地上一躍而起,兩把雪亮的短刀刷拉一下出現在她的掌心。三道光針從
走道拐角處穿透牆壁釘在了她原先躺着的地方。


  我用盡力氣向前竄了出去,向初邪的房門用了零移。身後傳來了刀刃相撞的
聲音和腳步聲,剛才已經逼近到拐角的敵人似乎在一擊落空之後試圖再次拉遠距
離。


  我所在的走廊的盡頭瞬間閃過了幾個光點,這時候我已經零移到了房間門口,
整個人拼命向後折去,雙膝跪地以後仰的姿态撞向房門,與此同時又給自己做了
臨時的護罩。


  攻擊沒有命中我的身體,我像炮彈一樣砸碎了木質的屋門,狼狽的滾了進去。


  身後的亮點像繁星一樣閃爍了起來,我的心髒都快跳出了胸口,在地上連打
了好幾個滾,終于藏到了牆壁後面。


  地闆噼裏啪啦的一陣爆響,被襲來的光針射成了一堆破破爛爛的木塊和木屑。


  我急忙收回能量,又拼命向房間深處挪了幾米,這才勉強松了一口氣。


  走廊深處瞬間甯靜了下來,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戰鬥一樣。這種詭異
的場面讓我的手忍不住發抖,那是後怕。


  我現在才體會到,最可怕的敵人不是擋在你面前的高山,而是潛伏在水下不
可探知的漩渦。風平浪靜的海面之下隐藏的殺機,沒有親身體會過的人大概一輩
子都想象不出那種壓迫感。


  等我冷靜下來以後,才看到屋裏有不少人。


  這個屋子就是燃墟的起居室了。這個房間比之前的會客室要大上好幾倍,屋
頂很高,有半層的挑空設計。挑空的那一層另外還有一個樓梯通向更上面的地方,
這麽看來,這個房間的入口足足有四個——除卻一面落地窗,三面牆各有一個入
口。


  房間的中間倒着兩個躺在血泊裏的屍體,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光針殺掉的;


  四五個侍者模樣的人趴在角落裏一動也不敢動,三個燃墟手下的高級護衛手
裏抱着劍,倚着内側的牆席地而坐。房間靠裏有一張巨大的長條餐桌被橫倒在地
上,奧索維用胳膊環着初邪藏在後面。


  房間做手邊深處是一排雍容的沙發,一把巨劍斜靠在旁邊,燃墟将手臂放在
那個叫風信兒的女孩的肩上,和她并肩躺在沙發裏。雖然他的動作很放松,但臉
色卻帶着些許殺氣。


  風信兒則眯着眼睛将腦袋挨在燃墟的臂彎裏,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處于極
度危險的境地之中。


  這個女孩從一開始給我的印象就帶着一絲月光樣的清冷,此時此刻也是一樣。


  我輕輕地向初邪靠過去,初邪從奧索維的懷裏擡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把視
線挪開了。


  現在我沒有心情也沒有閑暇去玩味感情上的酸澀,讓她在這場襲擊中活下來
是我唯一在乎的事。


  「沒受傷吧?」我問。


  「沒事啊。你耳朵破了。」初邪朝我笑了一下,很假的那種笑容。


  「把她從這兒給我弄走。」


  燃墟的聲音傳了過來。在安靜的房間裏,他的聲音大的像是打雷。


  我皺着眉頭看向他,他看上去完全不擔心是不是會有突如其來的光針貫穿他
的腦門。


  「我們能去哪?外面被人看的死死的。」我壓低聲音說。


  「我不在乎。」燃墟擡手指向初邪藏身的那張桌子,「今天下午,那兒本該
擺上兩碟清蛋糕和一壺紅茶。吃完它,然後和她爽一爽,再睡上一覺,直到晚餐
的時間。完美的下午。現在讓她給毀了。把她弄走,至少我隻損失了清蛋糕和茶。」


  我不知道燃墟是不是故意在激怒我,或者隻是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我能夠
确定的是怒火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我站起來向他走過去。


  「不在乎?!那你在乎什麽?!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樣被堵在自己家裏,連一
步都邁不出去!你的自尊呢?!身爲所謂的' 新人類的王' ,自己的宮殿被人侵
入卻毫無辦法,你在他們眼中算個屁!?」


  「你小聲點!」初邪忍不住在我身後小聲喚道。


  燃墟也站起來向我走過來,不過他看上去并沒有和我一樣生氣。


  「房子大了就總會有老鼠進來,沒人攔得住,他們對我就隻是一些礙手礙腳
的害蟲而已。自尊?哈哈哈哈,那幾隻臭蟲也配?」


  「那你倒是出手把他們趕走啊?!可是你沒有!因爲你在乎她,你怕她在你
出手的時候被人偷襲!!我不知道你在演什麽,可是我告訴你,不是隻有你一個
人懂邏輯!!所以,别和我說什麽' 把她弄走' 的屁話!!」


  燃墟終于被我激怒了,他臉上的肌肉繃了起來,露出了些許猙獰的表情。


  「你以爲自己什麽都明白!?看來也不過是被她拿在手裏玩捏的蠢貨!!失
憶……你問問她自己記得什麽,又忘記了什麽!世界上還真是有這麽方便的選擇
性失憶啊,相信這種鬼話的大概隻有你這種智商低下的黃種猴子!」


  「啊哦!現在倒是承認了!對你來說一切就隻是關乎她的失憶是不是在作假!


  但是你關心她這個事實根本就沒有變!你爲什麽沒膽子承認!?」


  我心裏清楚,這些話除了會讓燃墟與初邪走得更近,對我自己的狀況沒有任
何幫助。但我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或許是做了蠢事吧,人一輩子總要做許許多
多的蠢事。


  我向前邁步,情緒已經完全失控了。


  「不承認就算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在外面等着要她的命,而你就這麽
坐着看戲!?你坐擁着這個世界數一數二的力量,這些力量到底對你來說有什麽
意義!?如果她死在這裏,那麽你一定會後悔!!你給我記住這句話!!」


  一枚光針「噗」的一聲穿透了牆壁,拖曳着銀色的光芒刺向了我的太陽穴。


  燃墟在千鈞一發之際伸出了手,一把捏住了那枚光針。密度極高的能量以完
全不合常理的方式瞬間凝聚在了燃墟的手上,光針和那股能量相互擠壓,發出了
劇烈的咯吱聲。在掙紮了數秒之後,它終于在我的腦側停了下來,然後被燃墟捏
成了粒子流。


  在理解到自己所處的狀況之後,我發覺自己的背後濕了一大片。不過我沒有
後退,也沒有動。雖然被這個男人救了一命,但我還是想維持自己的尊嚴。


  「你放棄了?」燃墟将頭靠近我的肩膀,用其他人聽不清的聲音開了口,
「你真的希望初邪站到我這裏?如果你沒想清楚,就不要替她做決定……能有資
格替她做決定的就隻有你一個人。」


  我實在無法理解燃墟的意思:「你到底想要什麽?」


  燃墟重新站直身體,轉身坐回到了沙發上:「不管她是否真的失憶,我都不
會再相信她。你那些自以爲是的猜想也可以放一放了。爲什麽非得我去保護她?


  你自己的力量呢?曾經的我爲這個廢物妹妹付出太多了,我已經玩夠了…
…現在隻要她不給我添麻煩,我也懶得去教訓她。怎麽保護她是你的事情了,賴
在我房裏也隻能說明你根本沒資格和她在一起。」


  我沉默了。燃墟說的是不是對我無暇思考,但我之前确實是害怕了。面對那
些職業殺手的圍攻,初邪實在是太脆弱了。以我現在的力量,我實在是沒有保護
好她的信心。


  可是燃墟有一點沒說錯,就是我不能依靠他來保證初邪的安危。他不值得我
們信賴,更沒有理由替我做該由我來做的事情。


  「奧索維,能幫我嗎?」我回到桌子後面問道。


  「這不是一直在幫麽?」奧索維故意闆着臉,用責怪的語氣回答。


  我點點頭,又看向女孩:「這裏太危險了,我帶你出去,到人群裏去,讓他
們找不到你。」


  初邪一臉的猶豫:「我哥他……」


  「他完全不相信你,也不會保護你。你現在能靠的隻有我們兩個。你那麽聰
明,應該能看清局勢吧?」


  「你讓我再和他說兩句話……」


  我不能阻止她,更不可能控制她。


  初邪輕輕的向沙發上的燃墟走過去,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哥,我承認,我又撒謊了。」


  「我說我隻記得' 那天' 之前的你,我是的确撒謊了。」


  「我知道你變了,可是我也知道你沒變。或者說我希望是那樣吧。」


  「生死一線之後覺得,如果當初我沒有放棄你,也不用像現在這樣了。」


  「當初什麽都沒做,我現在是後悔了……」


  「可是失憶了是真的。醒來之後,身邊都是不認識的人,很害怕,覺得隻有
你能給我安全感。」


  「所以我才裝作什麽都不記得,以' 那天' 之前的态度來對你,妄想能回到
過去。」


  「' 那天' 我什麽都沒爲你做,是我太自私了。所以現在我沒辦法怪你。你
爲我做了那麽多,我也沒有資格怪你。我不該纏着你的……嗯,以後不會來纏着
你了。」


  女孩斷斷續續的說了些我沒辦法全都聽懂的話,然後準備回到我這邊。


  燃墟長歎了一口氣,從沙發上再次站了起來,拿起來身前的巨劍。


  「有這麽個廢物妹妹真是煩死了。這次之後,别再讓我看見你了。」


  女孩眼睛一亮,回過頭來看向他,帶着一點點的欣喜。大概是感受到對方的
在乎,所以心裏很高興吧。


  「可是我就住樓下啊~ 」她說。


  「不許再上樓來。」燃墟冷冷的說着,然後走到了我和奧索維面前。


  「奧索維,你和她呆在這裏。貪狼,跟我一起。」


  我看着燃墟卷起了殺氣的臉,又看了看女孩,将神宮倒提在了手裏。


  初邪用短短的幾句話就打動了燃墟,這對我來講應該有很深的危機感。然而
我沒有,心裏面反而平靜了很多。


  我總算是了解了些許女孩的心思。雖然不能說安心,但相比之前一片迷茫的
狀态總要好了很多。


  她沒能真正地擺脫過去。可誰又真正能做到這一點呢?我沒資格因爲這個指
責她。


  而燃墟對我所說的話,已經從某種程度上表明了他的立場。他不打算接受初
邪的感情,也不反對我和初邪在一起的意願。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麽好踟蹰的呢?


  守護她就可以了,一直到她重新蘇醒爲止,這就是我該做的。


  我和燃墟并肩走向了門口,然後一起推開了那扇已經破爛不堪的木門。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2-21 07:29     標題: 【神都】(斷章)十字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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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斷章)十字劍柄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02卅21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13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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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斷章醞釀了很久了,今天趕了趕寫完了,有點倉促有點草率,希望大家諒解。
其實這篇寫的很不好,不過大家就當看個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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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章   十字劍柄


  一輛暗藍色的凱迪拉克浮車在羅威納餐廳門口穩穩停住,一對衣裝考究夫婦
帶着兩個孩子從車上走了下來。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恰好是難伺候的時候,他們更願意和自己的朋友呆在一起
而不是跟父母來吃什麽晚餐,哪怕是下鎮最高檔次的餐館。


  比較小的那個男孩隻有十一二歲。他還算好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自己的
母親抱怨着什麽。而那個大一些的女兒則一心一意的擺弄着自己手腕上的最新款
CRK,手指打字的速度飛快。


  不過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街對面的有兩個還未成年的男孩正在看着自己。


  「你看見沒有,就那個CRK,最少兩萬,萬惡的資本家呀。」


  品頭論足的男孩是個亞裔,他蹲在街邊的消火栓那,用一把小折刀戳着地上
爬來爬去的螞蟻。他旁邊的另一個少年斜倚着路燈,臉色冷的像冬日的鋼鐵。


  街道兩旁那些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将它們的陰影結結實實的籠罩在人們的頭
頂,陽光有氣無力的在地平線盡頭展現出充實暗紅色。


  「這地方的味道真難聞。」他冷冷的說道。


  「大城市嘛,」亞裔少年用小折刀在地上劃着一道道的花白,「是浮車電離
的臭氧。」


  「還有肉味。」


  隔着半透明的暗褐色櫥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剛才的那個家庭已經圍坐在了一
張桌邊。夫婦在和侍者交談,女兒則難得的将視線從手腕上的CRK挪了開來。
坐在旁邊的男孩正和她咯咯笑着在說些什麽,她雖然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但至少
還是在聽。


  或許是剛剛看到了什麽笑話,或許是想起了學校裏什麽有趣的事情,那個弟
弟正努力和自己姐姐分享着。


  「裏諾,别看了。他們一時半會兒也吃不完。」亞裔少年哼道,「我再看下
去就餓瘋了。」


  「那裏有賣杯面的。」裏諾擡手往街角指了一下,那裏的一個篷車攤位前面
正排着不少客人。


  「所以我就說,你們這些人從來就不懂什麽才能叫做食物。」少年歎氣。


  「我隻是不喜歡在填飽肚子這件事上費工夫。你們龍族人的口味太刁鑽了,
尤其是你,唐歸。家裏做的飯從來就沒有讓你滿意的時候。」


  「你看着他們吧,我可要去找點好吃的。」唐歸懶懶的揉了揉頭發,然後向
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你别跑太遠!」裏諾斥了一句,不過他心裏知道那家夥根本就不會聽進耳
朵裏。


  裏諾繼續将視線落在了餐廳裏的那家人身上,那家人已經其樂融融的吃上了
飯。母親面帶微笑,把一顆甘藍用叉子細細的放進嘴裏,滿意的對丈夫擡了下眉
毛,然後用叉子指着女兒盤子裏的蔬菜開始嘟嘟囔囔。女兒則露出了一副不耐煩
的模樣,扭着頭自顧自的玩CRK。


  真是快樂美滿的生活啊,裏諾在心裏感歎道。


  作爲【幸福之家】出身的孤兒,裏諾完全沒體會過所謂的母愛和父愛。然而
這并不影響他理解這種樸素的感情,他是聰明人,而且同理心挺強的。


  唐歸是那種沒心沒肺的類型,裏諾不是。裏諾很喜歡把自己代入到其他人的
位置,試着感受對方所感受到的東西。


  老爹從來沒教他們這麽做過,裏諾這麽做隻是因爲他覺得這很有趣。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幸福之家裏的其他人總會覺得他很軟弱。他們讨厭和
他一起出來做活,怕他拖了後腿。他們覺得,隻有扔掉那些沒用的感情,做出一
副冷血的樣子才叫酷。


  唯一願意和他出來做活的也就隻有唐歸了。不是因爲唐歸喜歡他,事實上和
誰出來一起做活對唐歸來說并不重要,能跑出來吃點好吃的才是唐歸關心的事情。
唐歸喜歡所有人——所有對他沒有敵意的人他都能說上話。


  唐歸是老爹從中華聯國四川行省一個沒落武術世家買回來的。像絕大多數孩
子一樣,開始的時候他對這個黃皮膚的孩子不屑一顧。但是很快,幸福之家的年
輕成員們就發現,有一些他們哭着嚎着好不容易才學會的技巧,唐歸打着瞌睡就
能夠做到。


  稍微有了點威信的唐歸并沒有對其他人産生威脅。相反的,龍族人内斂含蓄
的性格很快讓他變成了幸福之家裏第二受歡迎的存在。


  最受歡迎的存在當然是每周四晚餐的肉汁土豆泥。


  一輛送貨的箱型浮車向路邊降過來,正擋在裏諾的視線前面。裏諾想要罵人,
但還是自顧閃開浮車穿過了馬路。


  避免引起注意,裏諾擺出了一副痞像,倚着餐館玻璃窗旁邊的電線杆掏出了
煙盒。


  這盒煙是裏諾從唐歸房裏順出來的,是中老年人才會抽的駱駝牌。老爹禁止
所有人抽煙,隻有唐歸敢冒着生命危險在屋裏藏這個。


  餐館裏那頓幸福午餐依舊在繼續,然而女兒似乎對這頓飯并不滿意。母親一
直在對女兒的坐姿乃至餐具的擺放指責着唠叨着,然後換來了女兒的白眼。這個
表情進一步凝重了飯桌上的氣氛。


  裏諾并不關心裏面在發生什麽。但是當女兒冷着臉獨自從餐館走出來的時候,
裏諾有點慌了,因爲她徑直向自己站的地方走了過來。


  「給我來一根。」女孩毫不客氣的對他伸出了手,并且勾了勾指頭。


  在意識到對方并沒看破自己的身份之後,裏諾立刻就冷靜了下來,他舉起煙
盒輕輕一彈,向女孩遞了過去。女孩熟練的點火,然後自顧自的開始吞雲吐霧。


  裏諾打量着她。這個生活在上流社會的女孩自然而然就帶着一種淩駕于其他
人之上的優越感。她很自信,面對裏諾這種普通年輕男孩的目光總是可以應對自
如。大概總是有很多同齡人在追求她吧?姣好的面容和優越的家境都是讓人着迷
的特質。


  不過對裏諾來說,她就隻是一團肉塊和骨頭組成的生物而已。用自己藏在頭
發裏的小刀片,他可以從十二個不同的位置弄死面前的目标。


  「今天晚上一起出去玩玩?」裏諾将手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探過頭問道。


  女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用手挪開了他的手腕。


  裏諾沒再繼續他的表演,因爲追蹤器已經被成功的塞到了女孩衣服折領下面。


  父親從裏面走了回來,用威脅性的目光盯着裏諾,拉着女兒走回了餐廳。


  要不然等一會兒直接把眼球挖掉?裏諾回想着那個父親剛才的目光,忍不住
在心裏琢磨着。


  老爹給的任務非常草率,隻是很簡單的要他們兩個弄來目标的視網膜掃描數
據,然後給裏諾那個不知道倒過幾次手的CRK裝了一個掃描軟件。


  既然沒指示具體的做法,裏諾覺得也就不需要太小心了。不被目标發現的話
當然好,但是終歸麻煩的很,既要搞跟蹤尋找破綻,又要制定細密的計劃。要是
跟蹤一兩天還沒有頭緒的話,硬着頭皮弄一起綁架也不是不行——現在正好能聯
系到幾個能做苦力的幫手,不用白不用。


  就在裏諾在心裏盤算行動計劃的時候,那一大家子已經用餐完畢走出了餐廳。
裏諾回頭掃了一眼,沒看到唐歸的影子,忍不住哀歎了一口氣。


  一輛廂型浮車毫無預兆的降了過來,三個穿着兜帽衫的男人從街兩旁不易察
覺的夾住了這家人所占的位置。


  裏諾隻覺得頭皮一緊,一股熟悉的危險氣息瞬間籠罩了這條街面。那三個男
人的站位太職業了,在普通人看來不會有任何不協調的感覺,但卻很好的封住了
目标可以行動的方向。幾乎是在同時,他看到一柄短刀抵住了女兒的腰際。


  站的最近的那個男人對父親說了幾句話。不知道是攝于女兒被質的威脅還是
突如其來的恐懼,父親很快就帶着一家人上了那輛廂式浮車。


  裏諾看着那輛浮車消失在不遠處的拐角,腦子都快要炸了。他愣了那麽幾秒,
拔腿向唐歸離去的方向跑了過去。


  「别他媽吃了!!」裏諾看着蹲在小吃攤邊唏哩呼噜扒着宮保雞丁的唐歸,
忍不住叫了出來。


  「馬上吃完了啊,别急……」唐歸抱着餐盒,完全不打算放手的樣子。


  「目标已經讓人劫走了!!」裏諾強忍着怒火,壓低聲音對唐歸說。


  唐歸一臉迷茫的表情:「啊?是沃森他們搶你活麽?」


  「根本就不是咱們的人!!」


  「哪兒有這麽巧的事兒啊?」


  裏諾直跺腳:「我他媽親眼看見的!」


  唐歸看他面色不對,這才站了起來:「那還不趕緊追?你磨蹭什麽啊?」


  裏諾被他氣得臉發青,差點就要拔刀砍人了。


  「哎哎,别生氣,辦正事!」


  兩個人跑到街後角,跳上自己租來的那輛破浮車。裏諾打開CRK的追蹤程
序,調了浮車的導航就跟了上去。


  「我靠,你都裝上追蹤器了還急什麽!?我宮保雞丁還沒吃完呢!」


  「有人拿着Fall- KnivenKT3特别定制戰術短刀,限量的。是
絕對的行家,如果仔細點,很快就能發現追蹤器。」


  「所以我們怎麽辦?」


  「隻能找打手了……」


  唐歸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開心的笑起來。裏諾沒理他,自顧自的用CRK發
送了一條信息。


  浮車在一個小時後駛出了城區,兩旁的建築物慢慢的變成了地平線盡頭模糊
的黑色斑點。值得慶幸的是,追蹤器的信号一直都沒有消失掉,而且也沒有再移
動。


  浮車已經開到了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唐歸和裏諾在距離信号很遠的地方就
下了浮車,徒步向那邊走了過去。他們視野的盡頭是一片完全廢棄的工業園區,
這些二十一世紀初期由混凝土和鋼筋構成的殘渣肮髒的伫立在渺無人煙的低地中
央,仿佛仍然彌漫着後工業時代的化學臭味。


  那輛帶走了一家人的廂型浮車停泊在一棟灰黑色的廢樓前面,追蹤器從車的
方向堅定的發射着信号,靜得可怕。在那輛車旁邊,還停着另外兩艘浮車。


  「有沒有可能是陷阱?」唐歸思考着。


  「他們不可能把人質留在車裏面。」裏諾拿出一個和指甲一樣大小的攝像鏡
頭,插到了CRK上,對向了廂型浮車的方向。


  裏諾不斷放大着CRK上顯示的畫面,一直精确到浮車的車窗上,然後看到
了被扔在後座上的女孩的外套。


  「應該是沒陷阱了……」裏諾又開始用鏡頭掃描着視野之内的那棟五層高的
建築,并且在最上面的一層找到了一個瞭望哨。


  畫面上顯示的那個男人正在抽煙,他斜靠在窗邊,漫不經心的眺望着四周的
情形。


  「好像警惕性不怎麽樣啊。」唐歸評論道。


  「他們根本沒想到還會有别人盯着自己的目标吧……咱們也一樣……」


  「反正咱們的打手們還沒到,去看看具體情況吧。」


  裏諾點了點頭,兩個人開始整理自己的衣物。他們把容易發生響動的随身物
品全都掏了出來,又收緊好褲腳和袖子。


  繞了一個弧形,他們貼着旁邊的建築,從瞭望哨的死角摸向了那棟建築的側
門。


  不過他們并沒有走門,而是從破破爛爛的窗戶跳了進去。


  唐歸蹲在地上,向側門那裏指了指。門扇後面是一個閃爍着暗紅色指示燈光
芒的反步兵地雷,任何想要從那裏進入的人都會被炸成篩子。


  兩個少年相互對視了一會兒,最終從原路退了回去,落腳在隔壁的廢樓裏面。


  「都是硬貨啊,難辦了……」裏諾撓着頭發。兩個人現在的裝備就僅僅是兩
把匕首而已,如果被對方發現,根本沒有周旋的餘地。


  「還是乖乖地等他們來吧……」唐歸歎了口氣,靠着牆坐在了髒乎乎的地上。


  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夜幕幾乎已經完全降臨的時候,樓層對面黑暗的角落
裏終于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裏諾站起身來,踹了唐歸一腳。神經大條的唐歸擦了擦口水,惺惺松松的睜
開了眼睛。


  「可算來了,等死我們了。要是人質死了,這次可就不算了啊!」裏諾對黑
影中的人們說道。


  另外一個男孩,還有兩個女孩。


  「你們怎麽會接到這種任務?你知道對面都是什麽人麽?」男孩的聲音很大,
就好像完全不在意會被其他人發現。


  「哥!你小聲點!!」旁邊的妹妹聲音比男孩還大。


  「你查了?」裏諾問。


  「是傭兵啊,' 閃星' 傭兵團的人。我剛才摸進去看了一圈,一共十六個,
裝備挺齊的。」


  裏諾和唐歸對視了一眼,心裏感慨着對方的大膽。


  「你們知不知道,作爲' 刀廠' 的人和傭兵團作對會是什麽下場啊?」男的
繼續質問道。


  「刀廠」,在地下世界的語境裏指的是殺手、傭兵或者保镖的培育基地。不
管是私人傭兵團、财閥還是政府的特種軍,都是「刀廠」的客戶。「刀廠」訓練
出各種集團所需要的工具,源源不斷的供給着那個見不得光的世界。


  地下世界有自己的規矩,任何組織都不可以動「刀廠」的人,而「刀廠」也
不許插手其他組織的活動。違反規矩的就要把自己置于地下世界的對立面,能不
能繼續存在下去就要看運氣了。隻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阻止利益的誘惑。


  比較出名的大「刀廠」基本不會出現這種問題,比如光族的「三千院家」、
龍族的「山門」、歐洲的「聖光神殿」。這些「刀廠」每年輸出的人才足以支撐
自己的财政,甚至還遠遠有的多。


  這些大「刀廠」有非常穩定的生源,沒有優秀的天賦和素質是絕對不可能獲
得「刀廠」訓練資格的。而像裏諾他們所在的以孤兒院名義「幸福之家」就屬于
比較慘的,成員都是孤兒,而且爲了生存也不得不讓這些年輕人自己出來接活。


  「哎,别那麽膽小嗎,我們也是混碗飯吃。」唐歸随口應着,眼睛卻盯着另
外一個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女孩,「這誰啊?」


  回答他的是裏諾:「他朋友。他和我做了個交易,幫我做個任務,然後我帶
這女的辦入院手續。」


  這對兄妹是剛剛嶄露頭角的獨立傭兵,在傭兵界屬于垃圾一樣可有可無的存
在。不過在這點上,裏諾和唐歸也好不到哪去。


  「哎,你叫什麽?」唐歸問那個女孩。


  女孩有一頭栗色的柔順頭發,很仔細的綁成了一個短馬尾。她冷冷的看着唐
歸,沒回答他的問題。


  「啊,不用這樣吧。等入院了以後大家可就是朋友了。」唐歸不甘心的說。


  「她最近心情不好,你不用管她,她跟我倆一起行動。」哥哥替女孩說。


  唐歸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着裏諾,等着他發話。


  「這次呢,我們要搞一個視網膜數據。按現在的情形看,挺難的。」


  「要麽偷偷進去掃描數據,要麽把' 閃星' 的人都殺了。不就這兩個法子麽?
真是浪費時間。」哥哥的耐性不太好。


  「我倒是很想知道這些人綁架那一家子到底要幹嘛。說不定我們搞到了數據,
結果人給他們弄死了,回家才發現白忙活一場。」裏諾說。


  「别幹坐着了,進去看看再說。' 閃星' 又不是什麽惹不起的玩意,真要打
就打呗,反正回頭有麻煩的又不是我。」


  「哥,你别犯渾啊……」妹妹捂着腦袋說。


  當哥哥的沒理她,而是把肩膀上扛着的黑色旅行包扔在了地上。


  「我多少還帶了點裝備,湊和着用吧。」


  「要是都幹掉,就沒人知道是我們做的了,所以說還是都幹掉好了。」唐歸
哼道。


  裏諾蹲下打開包,裏面是幾隻手槍和彈夾。和「閃星」的自動武器相比肯定
是窮酸的多了,但總比沒有的好。


  「刀廠」的孩子們至少還是有點自信的,像「閃星」這種傭兵團,大都由退
伍兵組成。如果是那種靠「刀廠」補充人員的傭兵團,裏諾他們早就拍拍屁股跑
路了。


  繞過了一二樓的警戒武裝,小隊在三樓動了手。


  三樓有五個人,正好一人一個。五個少年悄無聲息的來到他們的身後,以完
全一緻的步調解決了各自的目标,完全沒給他們發出警戒的機會。


  兄妹和那個女孩向樓上進發,準備處理瞭望哨,裏諾和唐歸則悄悄摸進了四
樓。


  裏諾順着狹窄的樓梯間向四樓探了探頭,這一層有不少房間,看布置像是公
司的寫字樓。兩個人仔細數了數,這層一共有八個,和之前從哥哥那得到的情報
一緻。


  四個人睡着,兩個人守夜,還有兩個人不知去向。


  鎖定目标的位置是第一要務,死在黑槍之下的殺手不是菜鳥就是蠢貨,裏諾
可不想犯這種錯誤。


  很快,他們在一間破破爛爛的辦公室裏發現了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夫婦。他們
帶着黑色的頭套,頭套上有不少血迹。十二三歲的小兒子也被綁着,不過沒帶頭
套。他面朝牆壁,将腦袋頂在牆上,不知道是不是睡了。


  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将辦公室一分爲二。在另一邊,裏諾鎖定了剩下的兩個敵
人。他們和目标中的女兒在一起。


  裏諾現在算是知道爲什麽女兒的外套被扔在車裏了。


  女孩身上的衣物已經被扯成了爛布條,她趴在地上,身後伏着一個粗壯高大
的男人。那個男人有着鮮明強勁的肌肉,一看就是上過戰場的老兵,用上力氣的
話能撞倒一頭牛。


  他臉上淌着汗水,雙手撐在女孩的肩上,像按着躺在案闆上的肉畜,全力在
女孩的身體裏沖擊着。


  和他碩大的體型相比,女孩幾乎隻有他一半高。在他的籠罩下,女孩的頭垂
在地上,毫無抵抗能力的用手肘撐着地面,順着男人的力道猛烈聳動着。


  男人巨大的力量像一堵砸下來的厚重牆壁,他隻要随便用力就可以折斷女孩
的手腕的骨頭,而他現在正在用這股力量蹂躏着她最脆弱的下身。


  女孩的全身都是擦傷。年久失修地闆上盡是水泥碎片、沙土和各種沉積的殘
骸,它們在女孩的皮膚上剮蹭着,毫不留情的留下了無數血痕。


  原本如同水晶球一樣優美剔透白嫩乳房布滿了紫色的淤痕,不論是誰幹的,
那人一定抱着想要将她們捏碎的念頭。


  裏諾回憶了一下時間。如果他們在浮車裏就開始了對女孩蹂躏,那麽到現在
已經四五個小時了。這期間如果每個人都上了她一遍的話,那她大概完全沒有休
息過。


  女孩已經發不出完整的呻吟和慘叫聲了,但是她還沒有失去意識。那大概是
遲早的事情,裏諾也并不是沒見過這種場面,普通人是經不起這種折騰的,尤其
施暴者還是一群強壯的傭兵。


  「啊……」


  随着女孩一聲微弱的呻吟,她身後的男人用力撞在了她身上,一臉舒爽的射
了起來。十幾秒之後,男人心滿意足的拔出了挂滿了穢物的陽具,從她身上爬了
起來。


  女孩癱倒在地,汗水和眼淚帶着臉上的一點血迹将頭發粘在了臉上。她喘着
氣,身體微微的弓在地上。


  另外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他手裏拿了一塊拳頭大的水泥塊。


  「哈哈,還能用吧?」那個剛剛滿足過的男人嬉笑着對第二個人說,「剛才
真是吓人,明明幹了這麽長時間了,竟然還有力氣用牙咬,這小妞真行。」


  那人的褲子上有血,不多,但是沾了一大片。他陰沉着臉向地上的女孩走過
去。第一個男人饒有興緻的看着另外的人抓起了女孩的頭發,似乎已經猜到接下
來要發生什麽了。


  女孩又發出了一聲呻吟,她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是輕蔑和不屑。


  男人露出一絲微笑,然後舉起了手裏的水泥塊,用力砸在了女孩的嘴上。


  女孩的喉嚨裏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呻吟,她本能的擡起手想要保護自己的臉,
但是卻被那男人的膝蓋壓在了地上。


  男人繼續砸下去,三四顆牙齒被女孩噴在了地上,她雙眼翻白全身痛的抽搐
起來。


  男人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他一下又一下的鑿擊着女孩的臉頰,一顆一顆的
砸斷了她所有的牙齒。


  女孩的臉頰和嘴唇都給被砸出了撕裂的傷口,滿口的牙齒都給打了下來,幾
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男人看着她已經血肉模糊,隻剩下鮮紅牙龈的嘴巴,褪
下了褲子,将自己的陽具插了進去。


  破碎的牙龈混合着斷裂的牙神經,凝聚成了人類難以承受的劇痛。但是裏諾
卻看到了一件讓他感興趣的事情。


  女孩仍然沒有失去神志,也沒有被來自地下世界那殘忍而難以想象的手段擊
碎理智。她充滿淚水的眼睛裏帶着怒火,熊熊燃燒着。那不是屬于普通人的東西,
裏諾從沒在地下世界之外的人身上看到過它。


  可能是錯覺吧,裏諾扔掉多餘的想法,和唐歸對視了一眼,然後向熟睡的那
兩個人湊了過去。


  匕首很順利的抹過頸動脈,順便刺破了氣管。爆發出的血漿立刻就嗆住了傭
兵的呼吸道,沒有機會發出警告的兩個家夥很快就倒在了血泊裏。


  裏諾在屍體上搜出了他之前看到的那把訂制戰術短刀,開心的咧開了嘴。


  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發急停的腳步聲。裏諾和唐歸想也不想,立刻向有遮
蔽的方向撲了過去。


  四發槍響,正打在屍體上面。雖然不知道樓上的瞭望哨有沒有被解決,但毫
無疑問的,繼續暗殺已經行不通了。


  唐歸是向左撲出去的,并瞥到了屍體上槍傷的軌迹——他在判斷出槍手瞄準
方向的下一瞬間,便從掩體後面探出身來,将匕首甩了出去。


  傭兵在情急之下伸出左臂硬接了唐歸的飛刀,這危機感雖然敏銳,但裏諾的
配合更勝一籌。他早就知道唐歸會在第一時間做出攻擊,給自己做出破綻。于是
他拔槍射過去,第一發打中了對方的武器,另外兩發打中了男人的胸口。


  綁人質的方向也傳來了槍聲,裏諾隻覺得心裏一沉,對方大概還是滅口了。


  在傭兵界這是常事,任務失敗殺掉人質,這對某些黑幕中的人來說也不算不
能接受的結果。


  唐歸一馬當先沖向了那邊的房間,最後的那個傭兵正将手裏的槍挪向旁邊地
上的男孩。就在他也打算拔槍的時候,一個身影從破碎的窗口上方卷了下來。


  是那個栗色頭發的女孩。她在空中做了一個漂亮的轉身,一腳踢在那人的頭
上。女孩的身體剛轉過一個圈,手裏的槍就補在了已經倒地的傭兵胸口。


  非常流暢的動作,唐歸看着忍不住拍了拍手。


  女孩皺起眉頭,看着莫名其妙鼓掌的唐歸,一臉的别扭。


  「都清幹淨了吧?」唐歸問她。


  女孩對他點了點頭。


  裏諾揪着頭發走過來:「這弄得血乎乎的,掃描下來的數據還不知道管不管
用呢……」


  他指的是躺在牆邊的那對夫婦。他們的頭套上面各有一個不斷湧血槍眼,身
後的牆上留下了大量爆濺的血液和腦髓。


  「快點掃吧,好累啊……」唐歸打着哈欠。


  在裏諾皺着眉頭幹髒活的時候,那對兄妹也從樓上下來了。


  「幫你的忙已經完成了,過會她跟你們走。」哥哥對裏諾說。


  裏諾沒看他,隻是揮了揮手,以示告别。


  哥哥走到女孩面前:「幸福之家的那個老爹可不好惹,去了以後可别那麽倔
強啊。」


  女孩面無表情的輕輕點頭:「謝謝。」


  妹妹也湊了過來:「以後有機會的話,你還得給我做藍莓薄餅吃呀!」


  女孩露出一個微笑了,用手摩挲了一下妹妹的肩膀。


  哥哥對女孩張開了雙臂:「要說再見了,不好好告别一下麽?」


  女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完全沒有靠近他的意思。


  妹妹開始大笑,而哥哥的表情則陰沉了起來,無奈的拽着妹妹向樓梯間走去。
兄妹倆完全沒有和其他兩個人廢話的意思,他們很快就離開了這個狹小的、灑滿
了鮮血的戰場。十幾秒以後,唐歸聽到妹妹的嬌笑聲從三樓的破窗裏遠遠的傳了
上來。


  「哥,你這可是失戀了呀,哈哈哈哈。」


  「閉嘴!」




**   **   **    ***        **       **         **


  裏諾花了足足五分鍾才搞到了清晰可變的視網膜數據。


  唐歸在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即将成爲同伴的這個女孩。


  女孩跪在地上,從腰包裏掏出了一小瓶水,将它遞到了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兒
的嘴邊,喂她喝着。


  已經失去意識的女兒無法吞咽,滿口的鮮血還在向外湧着。女孩用自己沾血
的袖子給她擦了擦額頭,然後将腰包墊在了她的腦袋下面。


  「她不是目标,你不用管她。」裏諾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口說。


  女孩沒有回答,她脫下自己的緊身外套,裹在那女兒的身上。


  裏諾搖了搖頭,他覺得這女孩有點軟弱。憐憫這種情緒對地下世界的成員來
說太奢侈了,雖然裏諾喜歡體味不同的感情,但絕對不會由着感情做事。品嘗蛋
糕是一回事,去當蛋糕可就太傻了。


  「搞定,回家。」他直起身,對唐歸和女孩說。


  女孩抱起女兒,那意思是要帶她一起走。這個舉動讓裏諾感到頭疼。


  「你原來是傭兵的吧?怎麽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他忍不住罵道。


  「我把她送去醫院就好,不會生别的事。」女孩很鎮定的面對着裏諾的指責。


  「放下她,不然就自己用腳走回去吧。那麽多血,再把我浮車給弄髒了。」


  聽到他的話,女孩沒有任何表情,她轉身就向樓梯口走去。


  「哎哎,好啦,你答應那家夥的事情總不能不辦吧?回頭他再給你找麻煩。」
唐歸在一旁打着圓場。


  裏諾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懶得管。


  這個時候,女孩懷裏的女兒竟然醒了,她沙啞着嗓子,含糊不清的發出了細
微的聲音。


  「迪克……」她用盡全身力氣擡起了胳膊,指向角落裏一個蜷曲的小小身影。
那是年齡較小的兒子,她的弟弟。


  唐歸緊走兩步到了女孩身邊,接過了女兒:「你去帶那個小孩吧,我來抱她。」


  幾個少年相互别扭着上了浮車,一直開到了城裏。女孩把兩個傷者抱到了醫
院門口,回來的時候已經累了一頭汗。


  裏諾在後視鏡裏看着在後座微微氣喘的女孩,輕蔑的哼了一聲,重新發動浮
車,向家裏駛去。


  【幸福之家】坐落在哈德遜河西岸,和曼哈頓的發電廠隔河相望,由一棟二
十世紀三十年代的老房子和一大片廉價的綠地組成。


  如果是其他的「刀廠」,八成會在這座看似普通的老舊建築下面修建層層疊
疊的地下基地,外圍的地方說不定還會搞一些高科技的禦敵系統。比如光族的三
千院家,幹脆直接自己占了一整個山頭,任何人都無法接近。


  可是很遺憾,【幸福之家】除了這棟老樓就什麽都沒有了。


  裏諾他們還掉了租來的浮車,搭了環城的有軌電車過了河,然後徒步向家裏
走去。


  這一路上女孩一句話都沒有,安靜的像個幽靈。裏諾也沒興趣和她搭話,因
爲她做的事情裏諾不喜歡。


  唐歸本來挺愛說話的,但是一路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除了中途跑去買了個
三明治填肚子之外,屁都沒放一個。


  天很快亮了,當他們看到老樓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了起來。


  遠遠的,一個人影正拿着掃把清掃着樓前的院子,他看到了裏諾他們,手裏
的活卻沒停。


  那是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男人,腮上有一層薄薄的胡子。


  裏諾瞥了他一眼,也沒搭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幸福之家】的成員也就那麽二三十個,其中有七八個是二十多歲的青年。
他們仗着年紀大,經常欺負裏諾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不過裏諾和他打過兩次,
他沒占到便宜,所以後來就不愛找裏諾的麻煩了。


  「哎!這誰?」青年拄着掃把,打量着跟在兩人後頭的女孩。


  「是新來的。老爹在嗎?」唐歸嘴快。


  「在裏頭睡覺呢。你過來。」青年往裏指了指,然後又對女孩勾了勾手。


  女孩站住,扭頭看他。


  「哪來的?」


  裏諾停下了腳步,轉身對青年說:「天蛾,你老實點。」


  天蛾一把扔掉了掃把:「老實點?老子身價兩百多萬,現在還不是在掃地,
還讓我老實點?!那我先不老實給你看看!」


  他說着,伸出手就掐向了站在旁邊的女孩的脖子。


  這個年齡的男人正是體力和反應能力最鼎盛的階段,女孩在他出手的時候勉
強後閃躲過了針對脖子的攻擊,卻被他抓住了用來防禦的右手手腕。


  唐歸和裏諾都沒打算管這檔子事,相反,他們倒是對女孩的素質有些感興趣。


  女孩在自己的手腕被拗斷之前整個人騰空而起,雙腿直接就挂上了天蛾的上
臂,将整個人的重量墜了上去。


  天蛾一驚,連忙用左手勾出手肘向女孩的小腿去砸。女孩蹬住他肩膀往後一
撤,天蛾也撒了手,兩個人重新分開了。


  女孩狼狽的跌在地上,向後做了個後滾,和天蛾拉開了距離。天蛾揉了揉自
己的肩膀,咧開嘴笑了笑。


  「挺厲害啊,你給我等着。」他輕描淡寫的扔下一句話,重新撿起了掃把。


  女孩拍了拍身上的草葉,低着頭跟着裏諾和唐歸走進了老樓。


  唐歸一進樓就哈欠連天,自顧自去睡覺了。裏諾也困的要命,但還是強撐着
帶着女孩去見了老爹。


  推開老爹的房門,門闆撞到了三四個立在旁邊的酒瓶子,一股酒精的酸味和
洋蔥味撲面而來。房間裏面仍滿了各種各樣的生活垃圾,帶着汗臭味的衣服在椅
子上被摞成一大堆。


  房間最裏面有張床,一個五十來歲的胖男人穿着平角内褲和白汗衫躺在床上,
呼呼大睡着。他臉上有着長時間沒打理過的絡腮胡,胡子上面沾着沒擦幹淨的酒
漬和食物殘渣。


  「老爹!醒醒!我任務做完了!」裏諾走到床邊,捂着鼻子,用另一隻手用
力搖晃着男人。


  老爹睜開眼睛,一把将裏諾推了個趔趄,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少了一條腿,
床邊放着他的假肢。


  「東西呢?」


  裏諾将CRK放在他的床頭櫃上:「都弄好了。」


  他沒和老爹說自己遇到了什麽事,因爲不想挨揍。鬼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裏有
沒有能夠惹惱老爹的行爲,而且和宿醉的人本來就沒道理可講。


  「滾吧。」老爹捂着腦袋點了點頭。


  「呃……」裏諾撓了撓頭,「老爹,這是我朋友。」


  他推了推女孩,女孩向前走了一步:「我想加入你們。」


  老爹用手捏着自己巨大的啤酒肚,甕聲甕氣:「加入?」


  女孩說:「我是自由傭兵,想要找個組織……」


  老爹抄起旁邊的假肢,用力向裏諾扔了過去。


  裏諾沒敢躲,咬着牙被砸了一下,然後又一瘸一拐的把假肢拎了過去。


  「他媽的什麽人都敢往家帶!?」老爹接過假肢,一腳踹在裏諾肚子上,然
後将假肢接在了大腿上。


  裏諾捂着肚子跪在那:「是我答應别人的……」


  「閉嘴。」老爹站起來,碩大的身材像陰影一樣籠罩在女孩面前,「你自己
說,幹嘛來的?」


  「我在澳洲當過兩年傭兵,原來的隊伍被打沒了,現在想找個能介紹工作的
地方。」


  老爹擡起酒桶一樣粗細的胳膊,一巴掌掄向女孩。女孩想要抵抗,卻被旁邊
的裏諾捏了一下胳膊。


  啪的一聲悶響,女孩被扇倒在了地上。


  「你他媽以爲這裏是什麽地方?知不知道什麽是' 刀廠' ?想要幹活找傭兵
團去,來我這兒有個屁用!」


  女孩擦了擦嘴角的血,重新站起來:「傭兵團要到處跑,我想呆在這邊。」


  老爹看着她,伸出手指在嘴裏扣着,剔出了一根臭烘烘的肉絲扔在地上,然
後用腳掃了一下旁邊的裏諾,示意他滾蛋。


  「行吧,那就看看你留在這能幹點什麽。」老爹對女孩說。


  裏諾關上房門,把老爹和女孩留在了房間裏。他揉了揉被假肢砸痛的膝蓋,
高高興興的向一樓的食堂走過去。任務搞定,和别人的交易也完成了,還有熱乎
乎的早餐在等着自己,這将是相當舒服的一天。


  幾個更小的孩子在廚房裏跟着一個老廚娘一起準備着餐點,食堂裏已經零零
散散坐上了不少人。裏諾掃了掃,沒看到唐歸,看來真的是睡覺去了。


  八點鍾開飯,現在還差十來分鍾,裏諾考慮是不是該趴在桌子上睡一覺。不
過食堂的桌子好長時間沒擦了,他又懶得回去洗衣服……就這麽想着,瞌睡蟲從
天而降。


  凳子被突然碰了一下,裏諾睜開眼睛,看到了唐歸。


  「你不是睡覺去了麽?」


  「早飯還沒吃呢,怎麽睡得踏實。」


  裏諾搖了搖頭,恰好看到女孩出現在了食堂門口。她扶着牆,一瘸一拐的走
了進來。唐歸高高舉起手,對她搖着。裏諾歎着氣搖了搖頭,這家夥就總是這麽
自來熟。


  女孩慢慢走到兩人對面坐下:「這裏有浴室麽?」


  「下午兩點才開門。」裏諾淡淡的回了一句。他看到女孩的臉上多出了一塊
淤青,脖子上也有新的掐痕。


  女孩沒說話,她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一塊被折斷的梳子,仔仔細細的梳了梳自
己的頭發,重新紮好了馬尾。


  【幸福之家】一共有五個女孩,每一個都被老爹叫進過房間。不過這次速度
好像特别快……


  「老爹呢?」


  「他突然接了個電話,走了。」女孩回答。


  看來是自己任務的事情,裏諾想着,可千萬别出什麽麻煩啊……


  早餐上桌了,一大鍋燕麥粥和面包。唐歸一邊念叨着煎雞蛋一邊喝下了三碗
粥。


  女孩細細的吃了一片面包,然後就停了下來。


  「你們叫什麽名字?」女孩問桌子對面的兩個男孩。


  「' 刀廠' 的孩子沒名字。有出廠資格的時候才會給一個代号,比如剛才外
面碰見的那個天蛾。」裏諾答道。


  這不是說謊,裏諾這個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至于唐歸,那是他在老家時候
的本命,家裏也隻有老爹和裏諾知道。


  「以你這種素質,根本沒必要來我們這小地方。何苦呢?」唐歸說。


  「我妹妹在城裏做了角膜移植手術,所以我不想走得太遠。」女孩說。


  「作傭兵是爲了賺手術的錢?」唐歸問。


  女孩點頭。


  「一點也不像傭兵。」裏諾忍不住說道。


  「傭兵都要像梅爾菲斯兄妹那個樣子麽?」女孩問。


  「至少那兩個人不會因爲心軟被害死。」


  「我隻是選擇自己的活法而已,所有人都可以選擇。」


  裏諾和唐歸啞口無言,作爲這個年齡段的男孩,誰都沒想過類似的問題。對
他們來說,作戰很有意思,打赢了就會很爽,生活就是這麽簡單。


  女孩的出現,慢慢改變了這個「刀廠」的孩子們。




**   **   **    ***        **       **         **


  老爹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或者說回來了在哪裏喝酒?沒有人在意。


  可是當他失蹤了四天之後,所有人都慌了神。因爲錢都在他手裏,沒錢大家
就沒飯吃,家裏還要停水停電。于是【幸福之家】的孩子們全都離開家,瘋了一
樣的滿城找他。


  裏諾在街頭的小報那裏看到了自己上一個目标的消息。量子工程學博士,巨
型企業雙聯科技的董事,科技研發部主管倫納·蘇迦諾和他的妻子被害,名下巨
額資産被放入信托基金由兩個孩子繼承。


  他感歎着,爲什麽自己沒有這麽一對死掉的父母。


  不過更讓他好奇的是爲什麽會有人想要綁架那麽一個隻會搞研究的書呆子。


  【幸福之家】的孩子們把整個城市翻了個底朝天,完全沒能找到老爹的蹤迹。
大家回到家裏,經過一直讨論,所有人都覺得老爹應該是死了。


  不少孩子都哭了,裏諾也忍不住流了眼淚。他也說不清楚是爲什麽,有些事
情人總是沒辦法說明白。或許是内心有愧疚,或許是單純的難過,但這是裏諾最
後一次流眼淚。


  【幸福之家】的孩子們撐了兩個多月,但和所有地下世界的小組織一樣,沒
有了經濟來源的這個「刀廠」最終還是在一夜之間就分崩離析了。諸如天蛾這種
青年直接把自己賣給了傭兵團,小一些的孩子則融入了本地的或外地的黑幫,靠
自己在家裏練就的技藝吃飯。


  到最後,家裏隻剩下了三個人。他們不想去黑幫做事,又聯系不到好的傭兵
團,所以隻能閑在家裏吃老本。就在裏諾、唐歸和女孩無所事事的時候,一個不
速之客來到了這座人去樓空的孤兒院。


  那個人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三個人都傻了。


  「你怎麽找到我們的?」裏諾差點跳了起來。


  他面前的女孩臉色還有些蒼白,不過目光卻很堅硬。那是裏諾目标的女兒,
蘇迦諾。她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曾經屬于裏諾的東西。


  「在我衣服領子下面找到的,查了些東西追到了這個地方,然後想來看看能
不能遇見你們。」蘇迦諾說。


  裏諾怨恨的看了身後的女孩一眼。心想要不是你多管閑事,我們就不會被人
找到了。


  「你來幹嘛?」唐歸問。


  「我想要力量,想要和你們一樣強。」蘇迦諾說。


  唐歸噗嗤一聲笑了:「你一個大小姐,放着好好的生活不過,想找死啊?」


  蘇迦諾摸了摸額頭上的一道傷疤:「我的生活已經被毀了。」


  唐歸張了張嘴,笑不出來了。


  「我有錢,」蘇迦諾繼續說道,「雖然是信托基金,到我弟弟成年才能全部
拿出來,但是養你們足夠了。我要你們把所有東西會的都教給我。」


  「我們沒興趣當老師。」裏諾拒絕了她的請求。


  「那麽當保镖怎麽樣?」


  「當你保镖,夥食怎麽樣?」唐歸問。


  「法國菜、中國菜、意大利菜、泰國菜,随便吃。」


  「那我沒問題。」


  裏諾氣的說不出話來,當他看到身後的女孩也一副被說服了的樣子,就知道
自己已經沒别的選擇了。總不能一個人賴在這裏吧。


  于是,三個人随着蘇迦諾住到了她在曼哈頓占據了某棟大廈整層頂樓的大公
寓。


  蘇迦諾開始和三個少年一起混迹黑暗世界,而其他三個人發現她的天賦确實
令人咂舌。


  她賣掉了她父親在量子計算領域的科研成果,換來了更多的财富。後來所有
人都猜了出來,倫納·蘇迦諾之所以陷入了黑暗世界的注視,應該就是因爲那個
東西。


  不過沒有人再提這件事情。


  蘇迦諾的弟弟慢慢長大了,他們取出了屬于自己的那筆财産,然後在黑暗世
界建立了屬于自己的領地。蘇迦諾的弟弟靠着自己在地上世界所學來的的專業能
力,良好的将這個組織運營了下去。


  領地越來越大,曾經的同伴一個個回來了,還多出了很多新的朋友。




**   **   **    ***        **       **         **


  八年之後,一款号稱以成熟量子計算技術爲基礎的虛拟現實遊戲面世。


  當蘇迦諾提出要進入遊戲的時候,其他三個人都清楚,從某種程度上,她的
這個選擇是爲了她的父親。那是她父親爲之付出了生命的技術,現在這個技術孕
育出了第一個孩子,她一定要親自去看看。


  令他們意外的是,這個虛拟的世界所蘊含的财富和力量遠遠超乎所有人的想
想。


  于是他們全身心的投入了這個遊戲,并愛上了它。勝者總是喜歡能夠赢下來
的遊戲。


  直到某一天,唐歸對他的夥伴們說。


  「我們建個公會玩玩吧?」


**   **   **    ***        **       **         **




             (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5-18 07:05     標題: 神都(五十九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光耀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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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五十九章)光耀聲名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05卅18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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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找到一個熱心讀者把他存着的果子全本發給我了,我得好好研究下之前的情節


努力提速更新!


這章寫着寫着,深感自己筆力不濟啊……發發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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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九章


  前線戰士們的心理在此時此刻經受了巨大的考驗。


  先是對未知敵人的恐懼。當他們得知自己的敵人是魔獸軍團的時候,所有人
都會因爲恐懼生出動搖和放棄的念頭。這種恐懼通過時間的推移被壓制了下來,
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讓他們有了站在這裏的勇氣。


  将信将疑的執行了上層既定的戰術之後,他們驚喜的看到了自己壓倒性的優
勢,一股成就感和自信完全推翻了之前的踟蹰。


  然後是來自宮族的反撲,當它們以從所未見的強硬姿态摧毀了戰士們的自信
的時候,之前被強行壓制下去的恐懼便成倍的爆發了出來。


  原本被我們死死抵住的戰線被猛地反推着,整個部隊都陷入了一種不可控制
的恐慌。能量刃射出的頻率不斷的在降低,那是因爲站位輪轉的效率在直線下降。
而與此同時,宮族高級魔獸組成的隊伍突進的更快了。


  通訊器裏傳來了中上層指揮官竭盡全力的嘶吼,變陣的指令一遍又一遍的在
戰士們的耳邊響起着。


  奧索維針對類似的狀況早就有了安排。原本的戰陣需要後排前進,與前排替
換位置;而現在則理應像落潮一樣以後撤的方式拉遠距離,與此同時保持攻擊強
度。


  然而部隊後退的行動剛一開始,整個戰陣就變形了。在恐懼的支配之下,前
排後退的速度太快,後排被這種情緒迅速感染之後退的更快。而真正能夠克服恐
懼,堅定執行戰術計劃的戰士則被扔出了隊列。部隊像潰不成型的敗陣之軍一般
開始在平原上散落起來,眼看着就要在魔獸的沖擊之下被絞個粉碎。


  我站在戰線的最前端,調好頻率,打開了通訊器。


  「奧索維,派增援來。」


  通訊器裏的雜音響了兩下,然後傳來了奧索維回應。


  「其他兩個師團正全力趕過去!!讓隊伍向窮奇的師團撤退!!」


  「不用了,讓他們快點來就好。」


  我關上通訊器,然後看了看周圍的人,将通訊頻率轉到了整個師團内部。我
的權限最高,所以在我這麽做了之後,其他的通訊就全部被我的聲音所覆蓋了。


  「我是軍團長貪狼。組成三人的戰鬥單位,真正的戰鬥要開始了。我說過,
我會和你們并肩作戰。」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向前邁步。百米之外的獸群正在視野内迅速放大,那
些猙獰可怖的獠牙和觸手仿佛是從人類誕生以來最可怕的噩夢中鑽出來的一樣,
它們相互糾纏在一起,向我所占的地方蜂擁而來。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和能量提升的嗡鳴,我知道已經有人跟着我來了。


  我拔出腰間的劍,一把反抗軍配發的制式武器,然後向上升了起來,對準獸
群的方向猛地一躍。


  一秒鍾之内,腳下的土地仿佛被黑色的膿水所淹沒一般。我跳入了魔獸群之
中,然後以最快的方式将能量提升到了最高點。


  龐大的能量從我的體内爆發了出來,蒼白色的能量在零點一秒之内形成了一
股壓倒性的能量風暴。它從空中擴散開來,壓碎了正下方呼嘯而過的魔獸,化成
一道巨大的能量柱向天空直沖而去。


  我身邊的夥伴也學着我做了同樣的事情。尤其是五名戰魂,作爲能量等級極
高的頂尖傭兵,從他們身周所迸發的能量風暴和我一樣擁有着極大的殺傷力。


  數道能量光柱竄上了天空,絞碎了數以百計的魔獸。但我這麽做的目的并不
是爲了殺掉那些裏奧雷特,而是爲了讓身後的戰士們看到,我們正在帶領着他們,
而不是因爲恐懼而退縮着。


  能量風暴驟停,我的能量已經提升到了極緻。我加護了手裏的劍,然後向着
魔獸大軍沖了下去。


  這些宮族的等級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高,在我高能量的斬擊之下,一兩招
就能幹掉一隻。對于部隊裏的普通戰士而言或許有些難對付,但和之前與黑無麾
下大軍作戰的時候簡直是天壤之别。


  隻能說,宮族和影族在實力上是完全無法相提并論的。


  作爲支援部隊的隊長,我已經在獸群裏作戰了不知道多少次,而這一次并不
比以前要艱難多少。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那可怕的數量了,但我相信,隻要能激
起戰士們的戰意,數量上的優勢也無法帶給它們任何可乘之機。


  手裏的劍被熟悉的血腥味誘起了殺意,我現在除了斬殺這個動作之外就什麽
都無法再思考了。


  惡臭的粘液和濃厚的血迅速沾滿了我腳下的地面。當手裏的劍停下來的時候,
我發現周圍已經沒有可以供我屠戮的裏奧雷特了。


  因爲身後的部隊已經沖了過來,軍團裏的戰士終于沒有做逃兵,他們在不知
不覺之中已經将戰線向裏奧雷特壓了過去,戰線已經被推到了我的前面。


  感受了一下體内能量,似乎還有不少餘裕。我長舒了兩口氣,然後向戰鬥最
激烈的方向再次沖了過去。


  當窮奇和安提斯泰的師團抵達之後,剩下的魔獸隻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我
們把掃尾的戰鬥交給了姗姗來遲的援軍,剩下的十多萬頭魔獸隻花了他們十分鍾
的時間。


  當遠處的戰場深處傳來一聲遠遠的吼聲,我知道這場戰鬥結束了。勝利的吼
聲仿佛呼嘯而來的海浪,把我們迅速吞沒了。


  身邊無數浴血的戰士們舉起自己的武器對着天空開始放聲大吼,那是源自于
内心最底層,爲了自己的生還而爆發的喜悅。他們全都看着我,仿佛所有人都在
爲我而歡呼,一些年輕的戰士一邊看着我呐喊一邊擦拭着留下的淚水,就像是在
看着自己的神。我從沒經曆過這種場面,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種熊熊燃燒着的
崇拜和敬意,我所能做的就隻是站着,沉默着。


  布魯瑟他們踉踉跄跄的靠了過來,和我一樣,他們也有些精疲力盡了。


  「你殺了多少?」戈蘭多尼笑着問布魯瑟。


  「七十六。」布魯瑟揚了揚頭,「你們呢?」


  「八十八。」戈蘭多尼得意的說。


  淚滴沒說話,而卡門隻是哼了一聲,看來數字并沒有對方可觀。


  「看來第一是我啊,一百一十三頭。」最後一個開口的是楊。


  「你們可真有閑心,這種時候還有空去數那種東西。」我歎氣。


  這個時候,卡門走到了我面前,用手指頭戳着我的胸口。


  「你什麽時候變這麽厲害了!?還成天裝成一副羸弱的樣子,惡不惡心!?」


  我被說的莫名其妙:「我裝什麽了?」


  「等級啊!你剛才的能量風暴都快趕上戈蘭多尼了!明明等級那麽高,還裝!」


  我轉向戈蘭多尼:「你多少級?」


  戈蘭多尼聳肩,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愣住了。


  旁邊的布魯瑟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們其他人都是2級,戈蘭多尼是我們裏
面等級最高的,【末日】之前就已經是1級的戰士了。你剛才爆出能量的水平和
他幾乎差不多啊,你不會感覺不到吧?」


  我搖了搖頭。剛才戰鬥的時候我隻是一心想着殺敵,完全沒把注意力放在其
他人那裏。


  最後一次測等級已經不知道是多長時間之前的事情了。當我和幽鬼、食影者
那些高級戰士一起厮混的時候,總是被灌輸一些等級無用論的概念,并且深以爲
然。這就導緻我自己完全忽略了自身等級的問題。


  沒想到,不僅自身的等級瓶頸就這麽被突破了,還達到了從來不敢想象的1
級。就算我再不看重等級,這個時候也不可免俗的感受到了巨大的興奮。


  或許有一天我真的能成爲零級也說不定?這個念頭讓我的心跳又加快了無數
倍。


**   **   **    ***        **       **         **




  打掃戰場的工作進行的非常迅速。我們并沒有什麽特别的戰利品需要收集,
而這場戰鬥的損失也出奇的少。


  我回到指揮總部飛艇之後,拿到了奧索維給我的簡報。當我讀到陣亡者數量
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犧牲戰士的人數是17,傷者則是8000左右,其中幾乎沒有足以緻殘的
重傷。這個數據在我眼中簡直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奇迹,要知道那可是一場數十萬
參戰者的戰鬥,卻隻死了17個人,這簡直不符合邏輯。


  奧索維看着我的表情,用低沉的語氣說:「我覺得有些可怕。」


  我扭頭盯着他:「有什麽可怕的?這不是好事麽?」


  奧索維深深的皺着眉頭,就好像我們沒能取得之前的勝利一般。


  「之前我獲得的情報錯誤,被宮族擺了一道,這也就罷了。可是宮族在占據
了先機的情況下,卻拿到了這樣一個戰果……」


  「這樣不好麽?」我笑着說。


  「我和你說過,在我參與暗面戰争的上一個世代,宮族弱的就好像一撮煤灰,
所以我根本沒機會了解宮族的能力。咱們的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是因爲這點而險
些釀成大錯。宮族有自己獨特的法式,可以利用大量的低級戰獸獻祭,來召喚高
級宮族戰士,這就是我從這場戰鬥學到的東西……」


  我點頭:「挺好的,活到老學到老嘛。」


  奧索維一拳砸在了旁邊的牆上:「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


  他的怒吼讓我一驚:「怎麽了?」


  「你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麽?!你有沒有想過,這個結果就是宮族想
要的!?」


  我也皺起了眉頭:「可是他們一個人都沒俘虜啊,那死的17個人基本都是
自己引爆魔法陣的,他們沒占到任何便宜,不是麽?」


  奧索維沉默了一會兒,毅然決然的擡起了頭。


  「跟我去看看傷員。」


  我一頭霧水的跟他去了芬裏爾師團麾下的醫療帳篷,和奧索維一起檢視了受
傷的戰士。我們沒花多長時間,當我們看到第八個傷員的時候,我和奧索維都留
下了冷汗。


  所有人受傷的部分都非常相似——胸口到腹部的區域的刺傷。


  是的,沒有割傷也沒有貫穿傷,全都是簡單的刺傷。這種傷隻要不傷到内髒
的話就完全不緻命,甚至連縫合都不需要。


  走出帳篷之後,跟着奧索維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我隻覺得胸口悶得可怕。


  「和我想的一樣……」奧索維用灰暗的聲音說道。


  「你有結論了麽?」


  雖然我也有自己的猜測,但我還是希望能從奧索維那裏聽到不同的答案。


  「我判斷錯了。宮族的策略從一開始就不是來俘獲我們,它們打算直接利用
我們的人來孵化……有宮王這種存在做幹擾,我不該那麽自信自己的計算力…
…我怎麽會犯這麽愚蠢的錯誤!?」


  事到如今,沒人能夠指責奧索維。如果不是他,人類也不可能走這麽遠。換
了其他任何一個人來指揮,隻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誰又能夠提前猜到宮族會出
什麽樣的陰招呢?


  「利用我們孵化?你是說它們給我們受傷的戰士注射了什麽東西麽?」我品
味着奧索維的話。


  「以我對裏奧雷特的了解,需要着重應對的無非是三個方面,你應該清楚
……」


  我當然清楚奧索維在說什麽,要知道反抗軍之中對裏奧雷特最了解的就是我
們兩個了。奧索維所說的第一個方面是裏奧雷特的種族特性,比如影族的陰影能
量、心族的暴怒形态以及噬族需要靠大量進食而支持的超速再生。這些能力隻要
是出現了種族分化的裏奧雷特都可以使用。


  第二方面指的是裏奧雷特的深淵之賜,這是能夠清楚體現裏奧雷特個體力量
的能力,也隻有最高一級的裏奧雷特能夠驅使的力量。我現在隻對瞳族的【真實
視界】有所體會,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最後則是他們每一個種族獨有的聖物。我們手上正掌握着血族的【光血水瓶
】,我相信除了生成【光血】之外它還有這其他我所不清楚的力量,而其他種族
的聖物一定也有着無法想象的能力。


  「宮族的種族特性應該就是依靠人類而大量繁殖的能力了……你不要告訴我
他們的低級成員都可以使用【深淵之賜】!」我對奧索維說。


  「對現在的宮族來說那并不過分。他們用大量魔獸獻祭,召喚過來那麽多高
級宮族,可是在你們的攻擊下隻堅持了短短的半個多鍾頭,實力的差距太明顯了。
我覺得那并不是高級宮族魔獸的真實實力,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們把自己的力量大
部分轉移進了寄生的種子裏,然後拼命向我們戰士的身體裏注入。等到孵卵的時
候,不僅能夠殺掉宿主,更是能夠侵占宿主本身的力量。」


  「你這麽說有什麽根據麽?」


  「是力量轉換無限接近守恒公式。如果你對魔力規則了解夠深的話,應該會
有類似的概念。我計算了對方魔獸等級和能量輸出的比例,隻有這種結果可以平
衡二者的關系,所以我認爲這種可能非常大。」


  魔力規則最基本的概念我還是懂的,投入一定量的魔力能夠産生多麽大的效
果,其實就是這麽簡單的公式。奧索維的意思是,對方的能量投入和産生的效果
差距太大,那麽就一定有同量級的效果在等着我們。


  「如果是寄生種子的話,能不能通過手術排除掉?」我問。


  奧索維搖了搖頭:「你們人類的科學還沒能觸摸到這個領域。裏奧雷特的種
子并不是類似于寄生蟲的東西,那都是能量凝聚出的投射體。你們人類才剛剛接
觸心理能量的概念,想要在這個基礎上發展醫學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


  我聽到這裏,心髒揪在了一起:「也就是說,沒有别的辦法了?」


  「如果本身的能量夠強,裏奧雷特的種子就有可能被壓制乃至消滅。這和人
類醫學中的免疫力很相似。可是你必須清楚知道,會在之前戰鬥中受傷的戰士,
實力應該不會太強……」


  「那就把他們先觀察一下。如果他們抗不住侵蝕開始孵化,我們再……」


  奧索維擺手:「不可能這個風險的。孵化出來的宮族在第一時間就會去感染
周圍的人,這種瘟疫足以毀滅整個第三軍團。」


  我并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無辜者和手無寸鐵的對手我都殺過。可是現在
并不僅僅是殺人與否的事情,我們必須考慮這麽做所帶來的後果因爲盡心盡力出
戰而負傷的戰士,被自己人殺死……這種事情對整個部隊來說是已經是毀滅性的
打擊了。一點點的傷痕就等于宣判一個戰士的死刑,而且還是如此不公平的宣判,
又有誰還會爲軍團效力呢?


  不殺,軍團或許會在十數日内面臨滅頂之災;殺,軍團現在就要傾覆……


  「如果把他們隔離呢?」我又問,「我們把他們安排到離主力部隊較遠的地
方,如果出現異動就當做敵人處理。」


  「第一次倒是可以。然後其他人就會發現,想要活命就不能在戰場上受一點
傷。你覺得這軍團還能存在多久?」


  奧索維的反駁一針見血。現在所有的合理性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那就是他
最初所建議的。


  「可那是八千人!既不能讓軍團的人動手,也不能走漏一點消息!說到底,
由誰來殺?你?還是我?我們都做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從櫃子旁邊走出來一個人。


  「我做的到。」


  我完全沒注意到房間裏還藏了另外一個人,所以被吓了一跳。


  初邪站在那裏,擰着眉頭,眼睛裏閃爍着無比的堅定。


  「我可以做一個超規模法陣,然後把他們帶過去,發動法陣,就可以了。」


  我一把抓住了奧索維的衣服,怒火不受控制的燃燒了起來。


  「你讓她躲在這裏聽我們說話,就是爲了讓她自願跳出來做這種事,對不對!?」


  奧索維抓住我的手腕,死死的看着我的眼睛:「因爲這件事必須有人來做!
現在除了她之外,能做超規模法陣的就隻有苦苦!你想把這件事變成保羅用來要
挾我們的籌碼麽?!」


  「保羅不是那種人!」


  「現在不是!可是以後呢!?你能賭上一切麽?賭他們全都可以一字不漏?
對任何人?任何時間?!」


  初邪走到我們兩個人身邊:「所以隻能我做。」


  「你的魔力都還沒恢複!别開玩笑了!」我說道。


  「我也不是一點魔力也沒有,等級大概是C。雖然這點魔力發動不了任何法
術,但是我們有魔力灌輸的方法,損耗是百分之五十。你和奧索維把魔力灌輸給
我,我就好比是鋼筆的筆尖,雖然儲存不了魔力,但是可以畫陣。」


  初邪說的很認真也很實際。但我覺得她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八千個無辜者的性命,這不是你一個人能背起來的東西。沒有人擔得起那
個責任,也沒有人應該擔負那種罪惡感……它會毀了你。」


  初邪冷靜的微笑着:「我知道。可能這輩子都會做噩夢。但是你别忘了,正
是我把他們帶到暗面來的。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執着,所以如果要背負什麽的話,
這個人隻應該是我。」


  我感到有些無力,強撐着讓自己靠在了牆上。


  「或許你說的沒錯,奧索維說的也沒錯,可是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原因很
簡單,這件事是毫無人性可言的單方面殺戮。那些信任着我們、忠誠于我們的戰
士,在最後一刻都會被背叛。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整整八千人。當八千人在
升騰的法陣中爆發出絕望、痛苦、憤怒和凄厲的慘叫之時,所有黑暗的情緒都隻
會落在你一個人身上。」


  我輕聲說着,我知道這并不能改變初邪的決定。


  「沒有人能夠擔負起來那種東西。你會被壓垮,性格大變或許已經是最好的
結果了,在無盡的折磨之中失去睡眠、消耗掉所有能夠稱之爲尊嚴的東西之後
……我不知道你會變成什麽樣子。以毀滅自己爲代價,毀滅掉八千人,聽上去這
個交易很公平。但是我不在乎那八千個人,我隻在乎你一個。」


  初邪靠近我,那些曾經讓我感到冰冷的神色已不知哪去。


  「你……原來到了關鍵時候還是很會說好聽的嗎……」她低下頭,用拳頭在
我身上打了一下。


  「我并不是在說好聽的,隻是希望你能夠不要做那種犧牲。」


  出乎我的意料,女孩将額頭抵在我肩膀,雙手環住了我的身體。許久未曾體
味過的她的溫度在刹那間占領了我的胸口。


  「你……想起我了?」我強忍住激動的心情問她。


  初邪在我胸口搖了搖頭,發梢蹭着我的脖子,微微做癢。


  「想想也知道,我這麽任性,肯定是有個人在身邊一直幫着我吧……那時候
被我哥從副軍團長的位子上趕下來,應該心情很糟糕。可是現在卻覺得沒什麽大
不了的感覺,一定也是你像現在這樣,安慰着我……」


  我聽到自己心髒在劇烈的跳動着,正想對她說些什麽的時候,初邪卻擡起頭,
用食指擋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已經讓上千萬人踏足于這個危險的地方了。如果我們的遷徙失敗的話,
所有人的性命也都該算在我身上。八千人……如果噩夢可以替我補償他們的話,
那麽就這樣吧」


  初邪對我态度的改觀并沒有讓我從焦慮中回過神來。不管初邪自己下了多大
的決心,我都不能讓她去做這件事情。或許是因爲我的自私吧,自私的希望她不
會被罪惡感所畸變,但那又如何呢?


  「等一下……先不要決定!」我急躁的叫着,「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就是唯一的辦法。」奧索維答道。


  「不!這個決定是建立與我們對宮族一無所知的基礎之上的!我們不了解宮
族,但裏奧雷特了解!隻要去問他們就行了!」


  「問誰?噬族王女麽?」


  「心族的領主!我們離心族的領地已經不遠了,來回一趟的話用不了太久!」


  雖然是情急之下胡亂找到的人選,但那并不代表沒有可行性。心族的領主憐
幽和我曾經有過一段超出常理的交集,我倒不是說能夠信任她,但我總覺得她會
幫我。


  在很早的時候,她就救過我一次,所以我想我對她一定有某種利用價值。既
然這樣的話,我爲什麽不嘗試一下呢?即使是最差的結果,她也不會在自己的領
地殺掉我。


  奧索維思考着我的提議,然後歎了氣:「你非要這麽做的話,我也沒辦法阻
止你。你去吧,盡快回來,希望能帶回來一點好消息。」


  我抓着初邪的肩膀,很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在我回來之前,無論如何不
要輕舉妄動,答應我。」


  初邪搖了搖頭:「我和你一起去。如果牽扯到魔力方面的事情,我還能當個
參謀呢。」


  我思忖了一下此行的危險性,同意了她的提議。


**   **   **    ***        **       **         **


  我召集了戰魂的五人還有直屬的年輕人,連帶幽鬼的三人,踏上了通往心族
城市的道路。令我有些意外的是,方先生不僅允許方不凝加入了我們的隊伍,自
己也跟了過來。


  旅途不短,單純憑借能量加速飛行的話會很費體力,而且補給品也支撐不了
那麽久。我從後勤部門調用了一艘普通的中型運輸飛艇,帶着充足的物資向着目
的地開始進發。


  從前線回來的時候,我看到遷徙的大部隊已經踏入了心族的領土。心族沒有
對我們這個舉動做出什麽反應。當初是骸王應我的要求說服了心族的領主讓我們
通行,至于代價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我隻知道現在心族并沒有逆着骸王的承諾
行事,這就足夠了。


  我是最清楚路的人,所以我坐在了駕駛座上面。堂堂的軍團長不得不給下面
的人當司機,這個體驗可真是不怎麽樣。


  這條路我走過一次,卻沒能按原路返回。


  和我同行的夥伴,也都沒有回來。


  仇恨的火焰在我心裏從未熄滅過,但在如今的局面之下,我發現自己并沒有
多餘的精力站出來爲自己的夥伴們報仇。


  我唯一做過的事情就是殺了毫無反抗能力的小魚。我并不後悔做了這種選擇,
但那種滋味實在是讓人厭惡。


  仇恨,是我最初帶進這個世界的感情。我千方百計的想要爲一個名爲挽歌的
女人複仇,卻最終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在這段曆程中,複仇慢慢變成了某種
可笑的印記,不斷嘲弄着人類的渺小和無知。


  然後是微涼。我曾不止一次的想着,如果在那晚之後,在她對我發出邀請的
時候,我沒有冷酷的将她推開,那麽她至少不會死在那座火山之中。


  所羅門一手謀劃了這一切,他試圖借心族的領主殺掉我。然而裏奧雷特并不
是傻子,恰恰相反,他們更是有着自己的計劃。


  在領主的城堡之中,憐幽和我達成了新的交易。她執行了已經允諾所羅門的
事情,把我帶到了那座火山,與我展開了決鬥。而我,則獲得了她對阿紗嘉的支
持,以及一顆不明作用的晶石。


  我吞下了那枚晶石。雖然不知道它到底有何作用,不過既然是心族一生隻能
凝聚一次的珍貴事物,那應該有着我無法想象的能力吧。


  憐幽答應我會從心族這一邊支持阿紗嘉登上噬族的王座。雖然我不知道她會
怎麽做,也不知道身爲心族的她爲什麽要幫助噬族加冕新王,但我知道裏奧雷特
所答應的事情是一定會執行的。


  初邪坐在我旁邊副駕駛的位置上,拿着一個本子在上面窸窸窣窣寫着什麽,
沒猜錯的話她大概是在複習魔法陣的陣紋畫法。看到她的動作,我就忍不住會想
象八千人的性命在她手裏灰飛煙滅的情形。


  「我們第一次去約會的時候,就是像這個樣子,兩個人開着浮車,向不屬于
人類的領地一直飛過去……」我随口對她說道。


  初邪手中的筆停了下來,她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合上了本子。女孩看着我,
露出一個歎息般的笑容。


  「貪狼,有件事想和你說。」


  「是什麽?」她語氣中的鄭重讓我有些意外。


  「雖然仍然記不得關于你的事情,但是這段時間的觀察下來,我覺得自己已
經清楚咱們兩個以前的關系了,以後我會信任你的。」


  聽了她的話,我本來應該很開心才對,但我本能的感覺到她還沒說到重點。


  「然後呢?」


  「想和你道歉。」


  我皺起了眉頭:「爲什麽道歉?」


  初邪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似乎不想讓駕駛室後面的人聽見。


  「我之前施展的是一個生命力凝滞術式,就是需要付出記憶爲代價。但是在
瀕死之前,我可能已經在計劃現在的事情了……我知道自己會失憶,然後也對現
在的情況作了推斷,爲了可以達成一些目的。雖然現在的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念
頭到底是什麽,但我覺得自己那時候應該是有所準備的。所以,如果我之前做了
讓你受傷害的事情,請原諒我……」


  聽到女孩的話,我感慨萬分。


  有一種微微的解脫感。初邪既然說出了承認我的話,這說明我們的未來并沒
有被埋葬。


  初邪太聰明了,即便之前因爲信任身邊的人而陷入了幾乎無法逆轉的境地,
她也能夠找到機會讓自己重新擡起頭來。


  而且,她還能從蛛絲馬迹之中推斷出自己失憶之前的計劃,這更不是一般人
能夠做到的。


  我成爲軍團長,或許就是她計劃的一部分。因爲她所忘掉的事情,就隻是關
于我。


  她能夠這樣信任我,賭我不會因爲她失憶而造成的傷害離她而去,我覺得很
高興。


  這也是因爲我對得起她的信任,是一種對自己的自豪感。


  仔細想來,如果她和我的關系還是如早前一樣緊密的話,大概燃墟是不敢這
麽簡單就把軍團交到我手裏的吧?也正是因爲初邪之前對我的不信任,才能讓燃
墟将我們兩個區分對待。


  這裏面的關節我并沒有完全想明白,但也已經不那麽重要了。如果我是初邪
計劃中的一部分,那麽我就按照自己以往的作風行事就好,她應該把大概的情況
都計算到了。


  「等你真正恢複記憶之後,再求我原諒吧。」我微微笑了笑。


  「我怕自己永遠也沒辦法想起來……」初邪怅然一歎。


  「那我就讓你重新愛上我。」我輕輕的呢喃着。


  身邊的女孩沒了聲息。我扭頭看去,卻看到她咬着嘴唇,臉頰一片嫣紅。


  「……像你這麽悶的人……突然說出這種話,真是……啊啊!讓人說什麽才
好!?」


  我将身體靠在座椅上,靜靜的看着她在那裏暗自羞惱。這一瞬間,我覺得自
己可以爲她付出一切。


  如果心族沒能給我們答案,那就由我來替她殺那八千人。


  用上數十次朽骨天國也好,把自己賣給食影者和幽鬼也好……隻要能讓初邪
和以前一樣笑出來,那就足夠了。


**   **   **    ***        **       **         **


  兩天後,我看到了曾經戰鬥過的那座火山。我踟蹰着,不知道應不應該過去
悼念一下在那裏逝去的同伴。


  最終我沒有選擇這麽做。一者是時間緊迫,二者則是因爲我一再告訴自己的,
不要再爲逝去者而活。我的悼念并不會傳遞給死去的人,所以那隻是一種自我安
慰。


  那種安慰不要也罷,如果我真的把他們的死當做一種擔負,那就一直擔負着
好了。這種感情不需要稀釋液不需要安撫,痛苦會被時間沖淡,而在這之前,它
将是推着我前進的動力。


  浮車被我遠遠的停在了憐幽的城外,我選了布魯瑟和我一起去見城主。在這
種地方,如果真的要出什麽壞事,那麽人數的多寡是影響不了結果的。在我能夠
信任的人裏,布魯瑟的能力最強。假如我不得不面對「突圍」這種情況的話,他
将是最好的同伴。


  雖然沒辦法和灰凡恩或者裂腹城這種裏奧雷特的王城相提并論,但憐幽所在
的這座城市規模并不算小。我和布魯瑟以低空飛行的方式進入了裏奧雷特的聚集
區,想着地平線盡頭的那座城堡飛了過去。在這裏生活的普通裏奧雷特都很小心
的沒有找我們兩個的麻煩,所以我們行進的速度很快。


  「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像這樣招搖的跑到魔族的地盤來還真是沒辦法心
平氣和啊。」布魯瑟提着劍,四下掃視着。


  用魔族來描述裏奧雷特是絕大多數人會做的事情,畢竟除了反抗軍之外的人
類都沒有太多機會能夠和裏奧雷特産生積極的關系。而從這句話裏我也意識到,
布魯瑟并沒有和任何裏奧雷特訂下契約。


  「不用擔心,他們遠比你想象的要老實。另外最好别叫他們魔族,他們自稱
爲裏奧雷特。」


  布魯瑟哈哈一笑:「現在能告訴我來這裏的目的了嗎?」


  我沒有告訴其他人我們正面臨的抉擇,那是因爲我沒辦法真正的信任他們。
阿傑他們是因爲太過年輕,我覺得他們擔不起那種壓力;而戰魂們和我的關系則
沒有那麽親近。可是布魯瑟是個例外,我覺得自己應該嘗試着去相信她,尤其他
還是幫過我很多次的夥伴。


  簡單的說了說宮族的能力和傷員們的情況,布魯瑟的臉色也變了。能當上戰
魂的戰士自然不會太蠢,這背後意味着的事情很容易就會想清楚。


  「你打算把這八千人暗中殺掉?」他問。


  「我不想這麽做,所以才過來向裏奧雷特尋找答案。」


  「就算你不做,反抗軍上層也會做吧?這八千人活下來的可能性太小了。」


  「我隻是不希望在殺掉他們之後才知道還有救他們的辦法。」


  「現在的人類終歸還是沒有身處地獄的覺悟啊。」布魯瑟歎了一口氣。


  「你是在說我太過心軟?」我扭頭看着他。


  「你要是讓我殺那八千人我也下不去手的啊。可是你不覺得人們都把未來想
的太美好了麽?」


  「美好?這兩個字有點不合時宜吧?」


  「無論是平民還是底層的戰士都畏畏縮縮的躲在反抗軍的庇護之下,讓彼此
爲彼此拼命,自己隻會麻木的憧憬着道路的盡頭和遙遠的未來。燃墟的反抗軍站
在這兒是因爲到頭來他們會得到想要的好處,可第三軍團的戰士能得到什麽呢?
我知道你努力想讓軍團裏的戰士凝聚在一起形成力量,可是在我看來,這種凝聚
力太脆弱了。哪怕沒有這次的事情,他們也不可能支持太久。」


  「他們不去戰鬥就沒有現在的待遇。」


  「那就去和平民一樣當狗好了,總比死了強。第三軍團瓦解的速度完全取決
于他們什麽時候會意識到這件事情。」


  聽着布魯瑟的話,我沉默了。作爲反抗軍内部的一員,我看這個問題的方式
或許終究還是太簡單了一點。布魯瑟他們是從這些戰士裏面站出來的,他的立場
使他看的更遠。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我現在該思考的問題。憐幽的城堡已經近在眼前。


  城堡裏的裏奧雷特沒有阻攔我們。他們應該早就把我們過來的消息觸探給了
憐幽,而憐幽的默認就證明她有着見我的意願。


  我走進了正廳,憐幽穿着她寬大雍容的獸紋厚袍站在大廳的正中央。她看着
我,神情安甯。


  「又見面了,朽骨。」憐幽用她澀澀的聲音對我打着招呼。


  我對她輕輕躬了一下身以緻敬意。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将受傷的我從火
山岩壁中救了上來。不管她是處于什麽目的,我都對她心存感激。


  「當聽到你把光詠從誓約禁壁帶出來的消息以後,我就自己選對了。連鏡厭
都死在了你手裏,看來站在你們這邊,是能夠看到奇迹的。」


  「這個問題其實我想了很久,領主大人。」我對她說,「作爲心族的你,爲
什麽要幫助噬族加冕新王呢?」


  憐幽發出了陣陣的輕笑:「因爲心族需要一個強大的對手,新的噬王才能夠
複興噬族。和強大的對手交戰,我們才能夠變得更加強大。」


  我思忖着她的笑容,搖了搖頭:「你們不會說謊,所以這種荒唐的理由後面
應該還有更多沒告訴我的事情。如果隻是爲了強大的對手,影族和瞳族不都是很
好的選擇麽……」


  憐幽點了點頭:「很聰明。但既然我沒告訴你,就說明我不想告訴你。繼續
追問的話你不覺得很沒禮貌麽?」


  我忍不住笑了,因爲憐幽作爲一介領主,說出這種略帶俏皮的話,實在是很
有趣。


  「你跑到我這裏,應該不是爲了問剛才那個問題吧?」


  憐幽向我走過來,她踱過我的身側,将手放在了我的肩上。不是那種挑逗式
的,而是像最初見到她的時候一樣,一種試探性的觸摸,想要觸摸我心中隐藏着
的仇恨。


  她的手很快滑過了我的肩膀,那動作似乎有些失望,或許是因爲曾經死死占
據我心神的仇恨正在一點一點熄滅。


  「如果你消息靈通的話,應該知道宮族正在緊緊地追擊我們。」


  大半的遷徙隊伍已經進入了心族的領土,想要完全進入噬族的土地還需要至
少半個月的時間。我此行也想探一探憐幽的口風,看她會不會有找我們麻煩的可
能。裏奧雷特族群内部的勢力鬥争也很複雜,即使憐幽不想這麽做,也難保她上
面的人會不會勒令她動手。


  憐幽的臉色冷了下來。


  「心族領土内所有的宮族都脫離了聚集區,開始向你們靠攏。我手下的部隊
已經和他們交戰了數日。這些流散的普通宮族形不成什麽氣候,我的一個将軍就
能夠輕松地把他們遏制起來。但是宮族自己領土中的軍隊的話,就不那麽好對付
了。你們的動作要快,我能做的事情有限。」


  沒想到憐幽已經和宮族開始戰鬥了。這麽說來,如果不是她的話,遷徙隊伍
的速度更是會大大受阻。


  「真是很感謝你爲我們做的事情……」


  「不是爲你們做的。如果宮族借助你們人類的力量成長,我們心族會很危險。」


  「你不是說強大的敵人對你們有好處麽?」


  「噬族的強大有限度,宮族的強大則是根本無法控制的。」


  既然憐幽不打算告訴我最根本的原因,她現在這種說辭也隻是能夠随便聽聽
的程度而已。


  「我們有很多戰士在和宮族的戰鬥中受了傷,是在胸腹部範圍内的刺傷…
…」


  「【再世之卵】。」


  還沒等我說完,憐幽就說出了一個讓我頭疼的新名詞。


  「那是什麽?」


  「宮族的【深淵之賜】。切割自己百分之八十甚至更多的力量,然後在裏面
培育成熟。在敵人身體裏種下之後,原本的主人就會死掉,【再世之卵】開始蠶
食宿主的身體和意識,直到孵化爲止。切割的力量越多,宮族原本的意識就留下
的越多。他們可以占據宿主所有的力量,然後再進行切割和寄生,一代一代的變
得強大。」


  「那豈不是太強大了?有這種能力的話,他們怎麽會被其他種族打的擡不起
頭?」


  「因爲想要寄生就要切割力量。就算原本再強大的宮族,想要在【再世】之
後保留原本的意識,也得切割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力量。在孵化期間,如果宿主死
亡,【再世之卵】也會枯萎。所以寄生弱小的宿主就會得不償失;而切割力量之
後,強大的目标又打不過,這就是原因了。而且我們裏奧雷特如果被寄生的話,
其上級支配者直接就會将宿主消滅。在與宮族的戰争中,被寄生的族人會義無反
顧的去阻擋更多的寄生。往往在一場戰鬥打下來,他們會被寄生數十甚至上百次,
然後迎來死亡的榮光。」


  「我們人類大概完全無法做到這點……」


  「是的,人類在本質上不受任何人的支配,所以【再世之卵】孵化的機會就
大得多。」


  「如果被寄生的話,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挽救?」


  我忐忑的問出了最爲關鍵的問題,等候着宣判。


  「這是一場較量,卵的主人和宿主之間意識的較量。誰赢了,誰就能夠掌控
那具身體和二者的力量。不過,這個規則不适用于你們現在的情況。」


  「爲什麽?」


  「因爲和你們交戰的宮族沒有那麽高級,明顯是受到支配的部隊。而且他們
有相當不錯的戰鬥力,也就是說沒有達到百分之八十的力量切割。這樣說來,他
們的【再世之卵】不是用來成長的,而是用來自爆的。」


  「自爆?」


  「本來【再世之卵】視宿主的力量,會有很長很長的孵化期。可是這種不完
全的【再世之卵】孵化的很快,孵化期視力量切割率而定,孵化的時候會完全摧
毀宿主,爆出更多的不完全【再世之卵】。對宮族來說,用了這一招,原來的主
體就沒有保存自己意識的機會了,但同時也能夠大量的殺傷敵人。最差的結果,
也是一個換一個。」


  「就不能在孵化之前剔除出來麽?」


  「很遺憾,并沒有這種辦法。」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着心裏的沉重感。看來奧索維的推斷是正确
的,這八千人已經沒有生還的機會了。我們必須要在孵化之前将傷員轉移,否則
軍團真的不保。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大概初邪的手上不需要沾上鮮血了。


  眼睜睜的看着手下八千名戰士去死的内疚和對初邪那一邊的欣慰感扭曲在一
起,形成了一種讓人作嘔的情緒。一時之間,我對自己的這種心情産生了深深的
罪惡。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便準備離去。在這個時候,憐幽再次叫住了我。


  「你應該想知道吧?阿紗嘉已經成功建立了自己的次元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整個人精神爲之一振,連忙回過身來。


  「真的麽!?你是怎麽知道的?」


  「作爲最新建立的次元城,現在是最脆弱最不穩定的時候,心族已經在深淵
中組織部隊準備進攻了。不過你放心,這次進攻的主力是我這邊的人,他們不會
下狠手。而且,噬族那邊最強大的部隊也會随時支援她。」


  原本以爲阿紗嘉的次元城建立之後就可以迎接她回來的,可是現在看來并非
如此。裏奧雷特在深淵之中的戰争冗長而殘酷,想要等來她放心歸來的那一天大
概還要很久。這也是深淵次元城最重要的時期,相對于其他已經屹立在深淵不知
多久的次元城,阿紗嘉的領地無疑是最有可圖之機的目标。


  不過,正如憐幽所說,她會忠實的執行之前的約定。我不知道這對她自己有
什麽好處,因爲裏奧雷特終歸是不會做沒好處的事情。


**   **   **    ***        **       **         **


  我們踏上了歸途。一路上,其他人都在旁敲側擊的詢問布魯瑟和我關于此行
的目的。布魯瑟沒裝傻,我更是不會說出來。在夜晚宿營的時候,我和初邪交代
了一切,女孩既沒有松一口氣,也沒有皺眉頭。她隻是點了點頭,然後陷入了沉
默的思考。


  幾天之後我們回到了部隊,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靜。沒有宮族後續進攻的消息,
八千傷員的傷也康複得都很好,絕大多數的戰鬥力都恢複了。


  奧索維很巧妙的用行政手段把這八千人重新編制在了一起,沒有讓他們重新
融彙進原來的部隊之中。現在部隊的士氣很高,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奧索維的小動
作。


  我、初邪和奧索維重新在他的房間裏聚頭,然後準備宣判這八千人的命運。


  「沒得救。」我對奧索維說。


  奧索維點了點頭。他不是那種會說出「你看,我早說過」的家夥,所以才會
受很多人歡迎吧。


  「既然這樣,那都靠你了。」他看向初邪。


  初邪沒有說話,她知道我會替她向奧索維解釋。


  「那些人很快就會死,宮族不會孵化出成體了,隻會讓宿體緻死。隻要周圍
沒有其他可以寄生的目标,就不會造成更多的傷害了。」


  「那我們隻要把他們抽調走就可以了……讓他們自己死在荒野中?」


  奧索維看着我,也看着初邪。我和初邪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爲了能讓這個部隊繼續存在下去,這八千人的死就不能
讓其他人知道。在必死的情況下,能夠把損失降到最小,我們已經很幸運了。


  但是誰也沒辦法笑出來。看着八千人戰死沙場是一回事,像這樣死去則是另
一回事。多出的這一段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也可以把理所當然的結局變成不
可接受的絕望。人類的情緒真是複雜。也許在裏奧雷特們看來,死亡是無關方式
的。


  「時間不多了,我這就下令把他們調走。」奧索維最先從沉默中振作起來,
他快步離開了房間。


  房間裏隻剩下了我和初邪兩個人。我們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她長長的舒了一
口氣。


  「不用親自殺人真的太好了……」她輕聲說道。


  我看了她一會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沒有她自己口中所說的那麽堅強,
我們都知道。


  「以後你不要再靠近前線了。魔力沒恢複,很容易會被【再世之卵】寄生。」


  「嗯,好。」


  初邪的回答出奇的順從,我能看出來她有些累。這段時間裏,八千人的性命
被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裏,那種壓力是我所體會不到的。


  現在在這件事情上,能夠信任的人隻有奧索維。這批隊伍也要由他帶進暗面
深處。我對行政方面的事情毫無經驗,所以隻能在奧索維背後看着他一步步的把
八千人從編制中剝離了出來,然後下了調遣令。


  那八千名戰士不知道自己面臨着什麽樣的命運,他們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等
着踏上新的旅途,而這趟旅途卻是他們最後的一程。作爲一個旁觀者,我覺得心
口壓的很緊,我從沒體會過這種滋味。


  奧索維在通訊總部和其他三個師團不斷的進行着通話,我沒有什麽說話的機
會。通訊部其他人則是畢恭畢敬的看着我,這使得我看起來很像是頤指氣使的長
官,說出幾句指令,然後一切都由奧索維去辦了。可事實不是這樣,對于這種工
作我無能爲力。


  集結的時間定在了半個小時之後。奧索維在發布完命令之後就和我一起走出
了指揮部,來到了駐地側翼的外面。他将負責幾個芬裏爾軍團醫療隊的副官被奧
索維調來核對人數,這些工作被一絲不苟的執行着。這是必須的,漏下一個傷員
就意味着更多的人要陪葬。


  那些傷員陸陸續續的集合了過來。他們相互都很熟的樣子,說着,笑着,完
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踏上一條必死之路。


  幾個和阿傑他們年齡相仿的男性戰士勾肩搭背的集合了過來,他們嚣張的笑
着,拍打着其中一個家夥的肩膀。


  「真好啊!自己一個人去休假!」他們中有人叫着。


  「根本不是休假好嘛!聽說是有什麽任務!」


  「傷員能有什麽任務!你這小子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行了行了,自己滾吧,看見你就煩。」


  看着他們的樣子,我搖了搖頭,把一絲莫名的情緒徹底扔出了腦子。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有人叫了我一聲。


  「軍團長大人。」


  我回頭看向聲音的主人,一個稍微有些面熟的戰士站在那裏。


  「你是?」


  那名戰士左臂上帶着中隊長的标示,他對我行了觸目禮,我點頭表示接受。


  「我是芬裏爾師團的作戰中隊隊長,尼爾難達。」


  尼爾難達和我年齡相仿,我應該曾經注意過他,所以才會稍微有印象。


  「你在之前作戰的時候身先士卒,我們都很仰慕你。」他伸出手,我和他握
了一下。


  「我對恭維的話沒什麽興趣。你找我有什麽事?」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
不想和人閑扯。


  「我想知道這次集結的任務是什麽,可以告訴我一下麽?」


  我皺起了眉頭。在我印象中,那八千人的名單中隻有一個中隊長和十四個小
隊長級别的戰士,而且我可以确定那個中隊長并不是他。


  「你不在集結的名單裏,不需要知道這個。」我生硬的回答道。


  「我想申請加入隊伍。」


  我微微一愣,然後冷冰冰的給了他否定的答案:「申請無效,你可以回自己
的部隊去了。」


  然而尼爾難達并沒有和我争辯或者垂頭喪氣的離開。能成爲領導千人級别隊
伍的戰士都不是稚嫩青澀的家夥。


  「你看。」他擡手指了一個方向。


  本來我已經不想再理他了,但還是轉了一下頭。我看到那邊站着一個女孩,
一個女性的戰士。她正在隊伍的邊緣和自己的隊友說着話,臉上挂着一抹好看的
笑容。她一邊說話一邊不時的掃過來一眼,似乎是在看我們。


  「那是洛洛娜。笑容很美吧?」尼爾難達帶着一絲驕傲說道。


  「不錯。」我聽到自己說出了這個詞。


  「我和她能站在這裏,其實真的是相當幸運了。在【末日】之後,有很多次
我們差點就死了。每一次我都告訴自己,那個笑容就是我要繼續掙紮下去的理由。
我救了她好幾次,但事實上,也正是有她我才有勇氣活下來的。」


  聽着他的話,我心裏發冷:「所以呢?」


  「軍團長,你和我們并肩作戰,你是真正懂我們戰士的人。我們活在這個地
方,其實目的往往很簡單,那就是守護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她就是我的一切。」


  我閉上了眼睛,而尼爾難達并沒有說完。


  「我現在的銜階不算低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抛棄銜階。不管她去什麽
地方,我隻要能和她一起就好。請讓我加入隊伍吧。」


  我知道。


  我非常清楚尼爾難達的心思,因爲我也是抱着這種念頭站在這裏的。軍團長
的頭銜對我來說是非常可笑的,而我之所以會以這種身份面對暗面的一切,終究
就是爲了初邪而已。我們所擁有的東西寥寥無幾,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抓在手裏。


  可是,尼爾難達所擁有的東西已經變成了夢幻泡影。


  讓他加入隊伍,和自己的女人死在一起?還是讓他帶着悲傷繼續活下去?


  如果我是他,那麽自己的軍團長該怎麽選對我才是最好的呢?


  我不知道。


  但是我不能剝奪他的生命,也不能讓那條情報流傳出去。


  「尼爾難達,這次集結已經是敲定了的事情。我很耐心的聽你在這裏說了很
久的廢話,現在告訴你最後的答案:回你自己的部隊去。」


  尼爾難達沒有露出任何憤怒或者沮喪的情緒。看着他,我覺得無比熟悉。那
是一種被命運所折磨過無數次之後才會有的淡然和冷靜。對他來說,我的命令就
已經決定了他的命運。就好像在堕鎏之地,我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一樣。哪怕是要
和噬王交戰而殒命,也不會想要再改變什麽。


  他向女孩走過去,女孩向他迎了過來。兩個人在交談,我看到尼爾難達搖了
搖頭,而女孩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兩個人抱在了一起,輕輕在對方的耳邊耳語
着,然後分開。


  尼爾難達撫摸着女孩的頭發,微笑着對她叮囑着什麽。女孩點頭,再點頭,
然後翹起腳在他的嘴角輕輕親吻了一下。


  我的心糾在了一起。


  她很快就會死,沒人能改變這件事情。無論用多麽狠毒的話語去詛咒神明,
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自己所珍惜的人,在荒無人迹的陌生土地上,面對身體
裏突然爆發的劇痛,發出痛苦的絕望哀嚎,最後在抽搐和掙紮中變成一團血肉模
糊的肉團……我覺得不讓他和女孩一起是對的,哪怕是一絲幻想也好,在這種地
方也能夠成爲支持人活下去的勇氣。


  帶着悲傷活下去,總比兩個人一起死要好吧?


  其實我并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沒有阿紗嘉的話,我不知道自己在F
ey死去的時候做什麽選擇。我隻知道,現在我仍然走了過來,并且依舊活的很
好。


  我沒權利給别人做選擇,但這不是我現在能夠逃避的。因爲我所說的每一句
話,都是在給他做出選擇。


  當奧索維帶着隊伍開拔的時候,許多戰士和尼爾難達一樣,站在駐地這邊看
着曾經的戰友、夥伴和戀人們離去了。他們笑着對他們揮手告别,期待着永遠不
可能到來的再見。


  那個女孩夾在隊列之中,不住的回頭向尼爾難達望着。尼爾難達露出寬慰的
笑容,對女孩點點頭,就好像在對她說「我等着你」。


  我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不想再看下去。在他們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
子,而這正是我所恐懼的。


**   **   **    ***        **       **         **


  世上的事情總有着人類無法摸透的規律。像奧索維這種可以用【計算】來眺
望未來的存在畢竟是少之又少的異類。不過就算是他也有着無法料到的事情。


  在奧索維帶隊離開半天之後,我在指揮部接到了新的情報。第二批宮族部隊
已經在偵察斥候的視野中現身了。


  經過作戰參謀們統合情報之後的測算,這一次來襲的宮族大概是三十萬左右。
他們的等級和之前相仿,而且明顯有不少裏奧雷特身上帶傷。


  他們應該是在聚集、進軍的過程中穿過了其他種族的領地。至于在和其他種
族交戰中損失了多少部隊,就隻能問宮族自己了。


  然而他們并不畏懼這些。就像奧索維說的,宮族爲了追擊到我們這裏,可以
付出任何代價。


  這批宮族的行進速度不快,而且距離我們也很遠。如果按照這個狀态,他們
要花費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夠和我們發生接觸。


  宮族遠比我們之前想象的要詭計多端,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以送死的姿态來
填命的。通過獻祭來召喚高級宮族乃至【再世之卵】的戰略層面侵襲,這都是精
心打算好的作戰方案。而這次來的部隊,無論在質量還是數量上都不如上一次,
這讓我本能的感覺到這裏面有什麽陷阱。


  我不敢掉以輕心,所以安排了窮奇和安提斯泰兩個師團作爲正面對抗的力量。
已經經曆過戰鬥洗禮的芬裏爾師團被我作爲後備隊安插在了後翼。


  軍團廣播系統裏早早的就開始向下階的戰士傳播着我們手頭所有的情報。我
沒有讓下面的人有任何隐瞞,因爲我就是要讓戰士們清楚現在的狀況。面對很有
可能出現的突發事件,我有理由給他們做好心理建設。


  隻要能夠讓他們勇敢的堅守在自己的陣地上,我們就能赢下來。這是從上一
次戰鬥我所學到的重要東西。唯一讓人感到艱難的就是舍棄那八千人的生命,那
種必然的犧牲對一支軍隊來說實在是非常可怕。


  如果那八千人可以在死之前參與這場戰鬥,有很多人反而會因他們而得救也
說不定。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盤旋了很久,但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冒這個風險。


  雖然看起來隻是一些發号施令的工作,但真的親手做起來才發現這種工作遠
比想象中要累。疲倦之下我沒有回會議廳找其他人,而是在指揮室角落的座位裏
蜷縮着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陣嘈雜的聲音将我吵醒了。我聽見有人在大聲叫我,那
聲音中帶着一絲驚恐。


  「軍團長!請醒一醒!!」


  我坐了起來,揉着微微作痛的太陽穴。說話的是作戰指揮室的一個參謀,他
臉上的表情讓我有些緊張。


  「冷靜點,慢慢說。」


  參謀咽了咽口水:「芬裏爾師團的駐地出事了!!」


  「說明白點。」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宮族突然在駐地裏發動了襲擊,死了幾個人。」


  「襲擊?在駐地裏?怎麽可能?」


  「我剛聽芬裏爾師團彙報的,具體情況……」


  「現在怎麽樣了?」


  「好像已經鎮壓下去了。」


  我讓他去召集戰魂,然後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布魯瑟他們來的很快,我帶着
他們五個頂尖的戰鬥力向芬裏爾師團駐紮的地方飛了過去。


  十分鍾以後,我們在芬裏爾師團的指揮浮車見到了師團的最高指揮官。


  芬裏爾早已經在那裏等着我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壓抑。


  「到底怎麽回事?哪裏來的襲擊?」我問。


  芬裏爾搖了搖頭:「襲擊來得太突然了,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雖然沒有死
多少人,但是因爲不知道原因,所以戰士們現在都很緊張。」


  「帶我去看看。」


  心裏有很不好的預感,就好像冰冷的漆黑的樹林中有一隻惡狼正在窺視着自
己。它在隐隐的月光下露出了利齒和鮮紅的舌頭,正等着發出一聲凄厲的嘲笑。


  在駐地中,衛隊圍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央鋪滿了鮮血和人體組織,還有
一座斜塌在旁邊的大型營帳。我在飛過去的時候,看到這樣的地方有好幾個。


  看到我和芬裏爾帶着人飛下,一個中隊長迎了過來行了禮。


  「傷亡情況怎麽樣?」我掃視了一眼地上的殘骸,看起來不像是很多人留下
的。


  「我們這邊死了兩個,受傷的挺多的,但都是輕傷。我聽說第四和第六中隊
也出了同樣的事情。」


  「一共有四十多次同樣的襲擊。」芬裏爾在旁邊輕聲補充了一句。


  「有目擊者麽?」我大聲問旁邊的圍觀的戰士。


  一個戰士捂着自己的胳膊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我們都在營房裏睡的好好的,
死的那個家夥突然就開始大嚎起來,還在地上打滾。我們根本按不住他。他叫的
聲音太大了,把旁邊好幾個營房的人都引過來了。有人想擡他去醫療所,結果剛
出門就有東西從他身體裏鑽了出來,緊接着他整個人就給撕碎了。好像是來自内
部能量爆炸,但是又不太像,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爆炸的力度還挺大的,周圍
的人都受傷了,離得最近的那個被什麽東西給打穿了頭。」


  我打斷了他的話:「另外一個死者在哪?」


  周圍的戰士不約而同的指了個方向,我看到那邊的地上有一具被床單蓋起來
的屍體。


  我掀開床單,檢查了一下死者頭上的傷口,那是一個類似于子彈貫穿似的血
洞。


  我把屍體掀開到一邊,仔細掃視着他身下的地面。一個細小的東西進入了我
的視野。


  那是一個隻有小指指甲那麽大的圓球珠在營地的探射燈下微微閃着灰色的光。
我用兩根指頭撚起它來仔細看着,一股細不可查的能量波動透過指尖從上面散發
了出來。


  那枚小珠在我指尖隻停留了那麽兩秒,突然就往我的膚下一沉。我心裏一驚,
立刻把它甩在地上,一腳把它踩成了膿水。


  指頭上沒有破損,看來那東西并沒有能滲透下去。而那小珠的名字我大概也
猜到了……它就是不完整的【再世之卵】。


  我們已經盡可能的去尋求應對之策了,然到頭來卻還是落得個如此狼狽的境
地……


  那八千人并不是所有被寄生的傷員,也就是說胸腹部的刺傷代表不了任何事
情,這四十人就是證明。他們在戰鬥中受的傷很輕,根本就沒有打算尋求醫療所
的治療,然而最終還是被【再世之卵】所感染了。


  這個事實,将摧毀整個第三軍團……我隻感到一陣絕望。


  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布魯瑟眉頭緊鎖,他用力的看着我,對我點了點頭。


  我想起了他曾經說過的話。我們終究還是把未來想的太美好了。


  未來比想象中要壞的多。


  我打開了屬于自己的通訊器,對全軍開始講話。


  「每個中隊長負責将麾下所有受傷的戰士送到芬裏爾師團的指揮部外面,立
即執行。」


  包括芬裏爾和他直屬衛隊之内的戰士臉色全都變了,他們看懂了,他們知道
我掌握着自己所不了解的重要情報。


  「爲什麽要這麽做?」芬裏爾大聲問我。


  「這次受傷的戰士應該和已經死掉的人一樣,被宮族的力量感染了。爲了不
讓傷害擴散,我們要将傷者隔離。芬裏爾,你帶人把這件事情貫徹下去,不能漏
過一個。」


  我用最冰冷的聲音向他發出了命令。在這個時候我隻能希望自己的威信能夠
多給第三軍團争取一點時間,至少要挺過下一波進攻。


  芬裏爾看了我很久,他最終還是聽從了我的指令。


  當天色開始蒙亮的時候,所有的傷員全都被收攏在了一起,人數足足有一千。
這就是四十個漏網之魚所造成的傷害,可以想象如果是八千人的感染在駐地中爆
發的話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芬裏爾專門劃分了一個精銳中隊的戰士來幫助維持傷員的秩序。然而留言已
經在瞬息之間傳遍了整個軍團,連這個中隊的戰士都沒辦法踏踏實實的執行自己
的職責。


  這一千名新的傷員和之前不同,他們的傷都很輕,戰鬥力的保有程度很好。
他們的情緒非常不穩定,在不明白真相的情況下被人聚集在一起,還多了這麽多
人看守,任何人都會恐慌起來。


  由于戰鬥力未失,所以如果他們決定暴起鬧事的話就會造成極大的麻煩。


  在他們暴動之前,我就要決定,是不是要将真相公布于衆。


  或者很簡單的找一個借口,說他們是宮族混進來的人,然後借助其他戰士的
手将他們就地絞殺……這也不失是一個好辦法。


  但是這對處于崩解邊緣的第三軍團毫無幫助。


  「隻要被宮族傷到就會死」,這個流言已經在軍團中傳遍。雖然大多數人還
是将信将疑,但終究會點燃戰士們疑慮的恐懼。


  看着面前吵鬧和叫罵聲越來越響的傷員隊伍,我做出了身爲軍團指揮官的第
一個重要決定……或許是最後一個。


  我凝聚起一枚壓縮能量彈,猛地擲上了天空,然後甩出一道能量刃将它砍爆。


  爆炸聲鎮壓了面前的嘈雜。我将【再世之卵】的真相對他們和盤托出。


  「你們已經必死無疑,而且死之前還會拉上自己的戰友爲之陪葬。所以,請
帶着尊嚴渡過自己最後的時間吧。我會把你們安排在對其他人無害的地方。如果
有人不服從的話,我就隻能剝奪你們生命中僅存的時間了。」


  先是一片寂靜,然後是爆發式的怒吼和咒罵。


  「我早他媽知道!!這都是陰謀!!之前八千人被調走也是陰謀!!他是在
利用我們!!」


  「爲什麽!!這不公平!!」


  「我他媽的才沒有被寄生!!誰再亂說我就躲了他!!」


  幾個戰士罵罵咧咧的沖出隊伍,推搡着旁邊的衛兵就要離開。


  「老子不打了!!老子回遷徙隊伍享福去!!他媽的!!」


  我擡起手,猛地握緊了拳頭。


  布魯瑟像一枚黑色的刺槍,帶着割人的氣流向他們猛沖過去。巨大的能量被
負載在他的劍上,奪目的能量散射向了黎明的空氣裏,帶着一大捧鮮血。


  看到這一幕,受到刺激的傷員們紛紛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他們吼叫着提升起
了自己的能量,眼看就要和旁邊的衛兵展開血戰。


  然而就在這時候,十幾個人從傷員的隊伍裏走了出來。他們沒有拔劍,也沒
有提升能量,就這麽從容的走到了我面前。


  「像你說的,四五天的時間才會發作。不用讓我們離開了,這次戰鬥,我們
來做敢死隊。」


  「是啊。死也要拉着那些該死的宮族一起死。」


  「說不定多殺幾個宮族就能解毒也說不定,哈哈哈哈!」


  「下命令吧,軍團長,讓我們沖鋒。死在戰場上總好過自爆啊。」


  他們故意用最大的聲音喊出了上面的話。我看着這幾個戰士,心中湧起了暖
流和更加令人悲傷的寒冷。


  漸漸地,叫嚣的人越來越少,從隊伍中走出來的人越來越多。


  二百四十人站在了我面前。他們之中有的人還在發抖,還有的人臉上挂着不
甘心的淚水,但是他們的選擇诠釋了戰士的尊嚴。


  我努力握緊了手裏的刀柄,抑制着雙手的顫抖。


  「人類将以你們爲榮。」我努力用最平靜的聲音對他們說道。


**   **   **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6-6 03:23     標題: 神都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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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60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06卅06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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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了,将近一百三十萬字,看看這2m的文本,唏噓啊。

自從和貼吧的筒子們開始進行沒頭沒腦的瞎交流之後,我發現更新的速度快了好多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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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章


  人是很自大的動物,我們輕信着自己的雙眼,喜歡把自己的所見當做是真理。
這是每個人都會做的愚蠢判斷,我也一樣。


  一千個人裏站出了二百四十名戰士,那仿佛昭示着人類之中的某種比例。


  能夠超脫自己的生死,坦然面對命運的比例是四分之一。眼前的情景在我的
腦海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記。這是遠遠超乎我想象的數量,仿佛在嘲笑我曾經小看
了人類的覺悟。


  這或許說明不了任何問題,甚至根本不具有參考性。但這個閃光的念頭不斷
盤旋在我的心中,直到我們赢下了第二場戰鬥。


  全軍出動,面對比上一次數量還少的敵人,我們赢得很輕松。


  我親自帶領着二百四十名戰士參戰,并且親眼看着他們全部陣亡。


  我曾經把人類想的無比黑暗,并深深相信着人類的醜惡。大概我沒有自己想
象的那麽正确。


  這是一場沒有人回頭的赴死之戰,這些家夥将全部的力量用在了攻擊之上,
毀滅了十倍于己的敵人,在死之前爆發出了驚人的信念。


  沒有墓碑也沒有葬禮,沒有其他人會爲他們默哀,除了我和我的直屬小隊隊
員。


  并不是不想,而是我們沒有那個機會。


  新的傷員數量是四千五百人左右,而我已經沒辦法無聲無息的将他們送進荒
野等死了。


  整個軍團都陷入了一種不可逆轉的低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戰士之中還沒
有産生真正有力量有組織的反抗意志。


  師團内部組織了糾察隊,仔細的挑出了每一個身上有傷的戰士,然後将他們
聚集在了一起,進行了隔離。


  真相已經無法隐瞞,強行将聲音壓制下去也隻會導緻戰士們對上層愈加的不
信任。于是我向所有戰士公開了情報,并且将戰況詳細的傳回了遷徙隊伍。


  在傳回來的情報中,我得知舊反抗軍編制的軍團已經在前進的道路上與宮族
的力量展開了戰鬥。前進道路上的阻礙沒有真正影響遷徙隊伍的速度,因爲心族
和噬族的領地中并沒有給他們大規模集結的空間。在他們能夠形成有效的戰鬥力
之前,就已經被領地的主人給打散了。


  而燃墟的動作也很迅速,他讓麾下的思滅者軍團直接駐紮在了遷徙隊伍和第
三軍團的中間位置,并且以一種冷酷姿态的展開了隊形。這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任何有被【再世之卵】感染迹象的逃兵都會被揪出來。


  思滅者現在的綜合戰鬥力應該是最高的,這個派系的戰士相互之間有着數年
的羁絆爲基礎,又混合了他們對燃墟的仰慕之情,是時間凝練出來的忠誠。我毫
不懷疑,他們會對燃墟的命令保持着冷酷的決心,也能對任何有威脅的目标痛下
殺手,哪怕是自己曾經的同伴。


  奧索維孤身一人回來了,就好像那八千人從未存在過。他面無表情的問了我
們的戰況,然後再次帶着新的四千多名傷兵走進了暗面的荒野。


  我看着他離去的身影,仿佛看到了送渡靈魂的死神。這是隻有他才做得到的
事情吧,我想。


  他能夠靜靜的帶着這幾千人踏上死亡的旅途,冷眼旁觀着他們在痛苦的哀嚎
之中扭曲了面孔,化成一具又一具碎裂的屍體。當八千人的血肉蓋滿了大地之後,
他再形單影隻的踏上回程的道路。


  然後又是一次的重複。


  第二次的壓力要遠超第一次。事情都是如此,被蠍子蟄過一次的人,被蟄第
二次的恐懼就會成倍增長。


  沒有人類能夠做的到,除了身爲裏林的他。他靠着遠超人類所能經曆的時間,
磨練出了人類無法擁有的意志。我甚至覺得,或許也隻有那種場景才能讓奧索維
重新感受到一點内心的波瀾吧。


  三個師團長不斷地整頓着軍紀,所有的中下層軍官也都被大大小小的會議占
據了思考的空間。這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洗腦方法,唯一的目的就是保證這個
軍團能夠繼續存在下去。


  逃兵出現了,但是不多。至于他們的命運如何,那就要交給思滅者軍團來決
定了。


  遷徙隊伍努力的前進着,我們則遠遠的吊在後方有氣無力的亦步亦趨。直到
宮族的第三波攻擊部隊出現在了我們的偵查系統中。


  在這段時間,我們的斥候部隊已經擴散出去了五六天的路程,預警能力在不
斷地提高着。然而第三波進攻的消息并不是由這些斥候傳回來的。


  我們意識到攻擊到來的原因很簡單,幾乎所有的斥候都已經失去了聯系。


  以小時爲單位的定時聯絡不見了。先是三五個人,接着是更多,半天之内,
我們正後方向所有的斥候像失蹤了一樣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暗面。


  這些斥候小隊的戰鬥力非常強,至少都是7級以上的戰士組成的。我相信如
果是影族的小股裏奧雷特騷擾,他們完全可以應付。然而事實是,他們在消失之
前都沒能向我們發回緊急的通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針對斥候的襲擊是有預謀的,而且執行的非常漂亮。能
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掃除我們全部的斥候,我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會不會是食
影者或者幽鬼的人在爲宮族效力。


  面對未知的敵人,我們迅速的組織起了戰鬥力量。低落的士氣沒有得到根本
的扭轉,但是他們仍然能夠站在戰線上,就已經超出我的期望了。


  「受傷即死」的這個念頭實在是太恐怖了。對絕大多數的人類來說,絕望是
遠遠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宮族正是在利用這一點來瓦解我們的戰意,這讓人
不禁感慨,或許裏奧雷特比人類更加了解我們自己……


  巡邏隊在幾天之後看到了湧來的獸群。


  我們所有人都做好了戰鬥準備。戰士們暫時抛棄了膽怯的念頭,站在了迎擊
的位置上。十三萬人在廣闊的平原上熟練的展開了陣型,将武器牢牢地抓在了手
裏。


  我站在戰陣中央,像以往承諾的那樣,和他們站在一起。


  和我一起的是可以信賴的同伴,而我所牽挂的人則安安靜靜的呆在了大後方。
我想,這一戰還能打。


  這個幼稚的念頭在裏奧雷特們于我眼前顯現之時被摔成了粉碎。


  當那黑色的潮水流淌到了視野能及之處的時候,我沒有看到咆哮的獸群,我
看到的是和我們擁有着同樣姿态的裏奧雷特。


  全部都是人形的裏奧雷特,除了他們部隊中間那無數的龐大攻城戰獸。那些
身軀重碩的巨型裏奧雷特安靜的伫立在無數同族中間,就好像一座座不可動搖的
碩大墓碑。


  巡邏隊報出了估測的敵軍數量,大概有二十萬,而攻城戰獸的數目則是三千
頭。


  那些攻城戰獸的威力,我在很久之前親身體會過。那是和鏡厭手下的巨型深
淵瞳魔是同一等級的存在。我帶着十個直屬的隊員,拼上性命才幹掉其中的一頭
黑蛇。而這一次,來自深淵之内的巨型宮魔,足足有三千隻。


  這并不算什麽,因爲他們畢竟隻是魔獸。最關鍵的是,那二十萬的人形裏奧
雷特,從某種程度上講是更加可怕的東西。


  駕馭那三千頭巨型戰獸的支配者,便是宮族在深淵中所有的力量了吧?


  将軍級的有多少呢?像憐幽一樣的領主級呢?


  我在這個時候才明白奧索維口中的傾巢而出是什麽意思。


  宮族這支部隊接下來所要打的每一場仗,對他們來說都将是一場決戰。他們
要摧毀所有擋在自己面前的東西,拼上一切,觸摸到人類的遷徙部隊,然後爲自
己的種族赢得未來。


  我們就是擋在他們路上的第一道障礙。


  宮族沒有發動攻擊,他們在我們前方很遠的地方就停止了行進。


  或許他們是在等我們率先沖鋒?然而我所知道的是,我們這裏已經沒有人敢
向前邁步了。


  一個孤獨的身影從宮族之中走了出來,那名裏奧雷特離開了身後的部隊,慢
慢的走着,一直走到兩邊戰陣的正中央才停下了腳步。


  我才剛剛從絕望和震驚之中回過神來。這樣看,似乎對方并不打算直接撲過
來将我們吞沒的樣子。


  是要談判麽?不過總比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要好吧?


  這樣想着,我讓其他人原地待命,然後向那名裏奧雷特所站的方向走了過去。


  當脫離了自己的部隊之時,我才聽到了屬于我們人類的呼吸聲。那聲音遠遠
要比我想象中震撼,并不輸于我們曾經面對過的任何一支裏奧雷特部隊。隻是身
在其中的時候,我并沒能感受到。


  身後排列着十數萬人,面前則是更多數目的敵軍,我就這樣一個人向他們走
了過去。我知道背後有着十幾萬人的目光,這感覺向我灌輸着難以言喻的壓力。


  面前的裏奧雷特穿着一件拖地的厚重長袍,長袍的淡青色讓我想起了屬于【
神都】之内的天空。


  那是一個有着秀長頭發的女性,她的臉削瘦精緻,面頰兩側恰好被直直垂下
來的長發遮住,看上去甯靜高雅。那雙眼睛深深下陷,我能從裏面看到無盡的黑
暗。


  我感到有些奇怪,因爲自己在這個時候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所有屬于人類
的欲念都仿佛沉寂了下去。恐懼、絕望和不安都淹沒在了一種空靈的意念裏面,
整個人鎮定極了,就仿佛這具身體并不屬于我。


  「我是人類反抗軍第三軍團的首領,骸族朽骨,貪狼。」我對她說道。


  「宮族深淵總督,流沙。」


  她的聲音清爽悅耳,像是一名普通的少女,而不是整個宮族一人之下萬萬人
之上的存在。


  「深淵總督……看來你們全都來了……」我用細不可查的聲音說道。在數十
萬人的包圍之中,我的聲音本應被埋沒。然而雙方無數的兵士在此時此刻都寂靜
的可怕,像是已經凝固的冰。


  我知道,安靜的原因是不同的。一邊是絕對支配力之下的服從和蓄勢,一邊
卻是等候命運宣判的絕望和無力。


  「是的,我們已經放棄了暗面之内的領土和深淵之中所有的次元城。現在沒
能集合到我麾下的同胞,應該已經被其他族群屠戮的一幹二淨了。如你所見,這
二十萬人,就是宮族僅存的所有力量,也是最最強大的力量。」


  流沙靜靜的說着,仿佛在讨論其他人身上的事情。


  「也就是說,隻要赢過你們,我們就真的勝利了。」我努力說出了樂觀的假
設。


  「你們赢不了。而且,就算我們全都滅亡,吾王仍在。」


  看來奧索維說對了,宮王真的能夠走出深淵。隻要他行走于暗面,那就是無
人能敵的存在。


  這并不是現在我應該思考的問題。


  「你這麽有自信,還要等什麽!?來進攻啊!」我大聲道。


  「不需要。」流沙在這個時候露出了傾城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卻令人心膽俱
寒,「你以爲我們爲什麽要做出那麽大的犧牲去使用不完整的【再世之卵】?那
些孩子們都是我族之内潛力及高的成員,他們舍棄自己再世的機會,切割力量制
作【再世之卵】,然後被你們輕輕松松的殺滅在戰場上……你們人類是不是以爲
這都是理所當然的?将要爲我們拿下這場戰争的并不是我們,死去的孩子們已經
爲我們赢得了未來。隻要我們站在這裏,站在和你們近在咫尺的這裏,就足夠了。」


  我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嘗試着舒緩着心裏的壓抑感。


  流沙說對了。隻要他們在這裏站好,就足以讓我們的軍隊自行崩解。


  【再世之卵】的威脅已經把第三軍團逼到了懸崖邊上。而當深淵之内的力量
出現的時候,已經絕望了的戰士們就會喪失最後一絲勇氣。


  這都是宮族早就做好的計劃。他們成功了。


  我覺得希望正在從體内流盡,但這個時候,交談反而更輕松了些。如果有些
事是自己所無法改變的,就無需再挂念。


  「你站在這裏,是有交談的意願吧?」


  「是。」流沙的語氣已然像是勝利者,「我們現在已經不想再失去更多人了。
所以,能不戰鬥就最好了。我承諾給你們撤退的機會,不會爲難你們。」


  「然後呢?打開大門把你們迎接到我們的隊伍之中?到時候再死?」


  「現在就死,或者過一段時間再死,其中有差别你們應該已經親身體會過了。」


  是啊,那是【再世之卵】給我們的一堂關于人性的課程。敢于在戰場上拼命
的戰士,也逃不過被宣判了死亡緩刑的恐懼。


  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現在的選擇也隻不過是虛僞的逃避。我們不得不戰,
或者不得不逃。


  我長歎了一口氣:「你們想要把我們當做增強力量的工具,但是我們也有最
後決死的方式,我們已經在所有人身上紋了自爆性的法陣。」


  「我知道。但是總會有人苟且偷生。」


  「我們沒有必要打成你死我活之态的……我們可以找自願者,在保留自由意
志的前提下和你們合作……」


  雖然我知道這很徒勞,但還是不想放棄所有的可能。于是我絞盡腦汁的提出
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希望能夠讓這個宮族的領袖有那麽一絲絲的動搖。


  流沙慢慢從袍子下伸出了自己的一隻手,那隻手晶瑩剔透,猶如美麗畫作之
中描繪過的形象。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就好像在高崗之上挺直身體遙望地平線的
羚鹿。


  「朽骨貪狼,我知道你和不死蒼綴之間所擁有的契約,也知道你爲了噬族王
女在約定之日的奮戰。你作爲人類應該是最了解我們裏奧雷特的存在之一了。」


  「或許吧。」我幹澀的回應道。


  「那你應該知道我們宮族在暗面是什麽樣的存在。」


  「我……」


  流沙沒有給我接話的機會:「我們和其他的裏奧雷特不同……因爲我們很多
高等級的成員都是從上一個世代或者上上個世代活下來的存在,這些成員無一不
擁有着你們人類的血統。我們是和你們最最相近的裏奧雷特。可是對其他的裏奧
雷特來說,我們就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垃圾。我們的夥伴們在每一片領地之中都
是最最低下的階級,做着影族的仆役、心族的奴隸、噬族的糧食……」


  流沙的語句中充斥着熟悉的情感和起伏,那種顫動感讓我想起了自己曾經在
D- 08據點攻防戰中所殺死過的那對宮族情侶,諾缇和淪淨。我在一瞬間覺得
她說的是真的,那是和人類無比相近的情感,是我在其他種族裏奧雷特身上所沒
感受到的東西。


  「這種屬于你們人類的廉價感情束縛着我們的意志……我們不得不帶着這種
可惡的感情爲自己同伴的痛苦而痛苦,爲孩子們的悲傷而悲傷。我們不計其數的成員無時無刻都在诘問自己,爲什麽不能像其他的裏奧雷特一樣,把身邊的同胞
當做單純的利用工具。」


  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流沙的手猛地捏成了拳頭。


  「那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因爲你們來了……我們也來了……我們抛棄了一
切,帶着鮮血淋漓的傷口來到你們面前,就是爲了改變這一切……」


  面前的女孩發出了雄壯的吼聲。


  「我們要奪回千年之中所失去的一切!!宮族終将成爲暗面之主!!吾王終
将成爲深淵之王!!」


  屬于裏奧雷特的觸探向風暴一樣從流沙所站的地方席卷而去,傳遍了她身後
的數十萬同胞。那些原本安靜的仿佛無風之海的宮族在流沙的感染之下放聲大吼,
似乎要把壓抑了上千年的尊嚴和情感全都釋放出來。


  成千上萬的能量團從宮族之中升了起來,每一個能量團都帶着刺眼的光芒。
這些從深淵之中走出來的、宮族所有最強大的存在示威般的展示着自己的恐怖力
量。


  流沙曾經死寂的雙眼流淌出了無法控制的戰意,她擡手指向了我的身後。


  「回去吧。是戰是逃,我給你們一點時間做決定。」


  我轉身離去。


**   **   **    ***        **       **         **





  我一邊邁步回陣,一邊遙望着人類的戰士們。絕望感在一點一點的消逝,出
人意料的,流沙的情緒也同樣感染了我。


  宮族并不是和其他種族一樣單純追逐力量的裏奧雷特,他們有着遠超我們想
象的感情和執着。如果在與這種對手的戰鬥中死去,無失尊嚴。我在很久之前就
做好了面對這種人生結局準備。


  至于有多少人會和我一起面對他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目睹了宮族展示的力量之後,軍團裏面就出現了騷亂。有人想逃,而高一
階的軍官則本能的想要鎮壓這種念頭。我看着那些敗北主義者背向着我們的敵人,
對着自己的同伴露出了兇神惡煞的表情。


  于是我拿起了我的通訊器。


  「我們現在面對的是宮族最強大的力量。如果有人想逃的話,不要阻止他們。
把配發的裝備留下,讓他們走。」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停頓了數秒。我很清楚,無論自己的口才多好也不可能
說服那些已經打定了逃跑主意的戰士,所以接下來的話我也不需要讓他們聽到。


  話音剛落,騷亂在刹那間就停息了下來。在我的目光所及之處,我們的軍團
像崩落的天花闆一樣,無數的人開始向後離去。


  五秒鍾之後,我重新打開了通訊。


  「當我們逃走之後,宮族就會迅速席卷我們背後的平民,然後以比細菌增殖
還要快的速度擴大自己的力量,最後将其他人全都吞掉。」


  「我和你們一樣,都不想死。不過這個時候我沒有考慮這個問題,我想起了
約翰·唐恩寫過的詩。」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傷,」


  「因爲我包孕在人類之中。」


  「所以,」


  「不要問喪鍾爲誰而鳴,」


  「它就爲你而鳴。」


  「留下來的人,除了獲得和我一起戰鬥的資格之外,得不到任何東西。但是
喪鍾已經敲響了,逃走的人和戰鬥的人都一樣,我們都會死掉。奮戰而死,還是
掙紮着被殺,這是你們現在僅有的選擇。珍惜選擇的權利吧,人類們。」


  我的聲音回蕩在軍團之中,但是似乎僅僅減慢了軍陣崩潰的速度而已。越來
越多的人在離開隊伍,他們走的很踟蹰,但是仍然在離去。


  沒關系的,我這樣對自己說,因爲有多少人在我身邊戰鬥已經不再重要了。
面前的深淵宮族本來就不是我們能夠阻擋的。


  但是我必須戰鬥,在維護尊嚴的戰鬥中,我從未逃過,這次也一樣。


  初邪,如果這是我爲你的最後一戰,那麽我想讓你記住我的身姿……


  阿紗嘉,不能再見了,抱歉……


  梅爾菲斯……


  在我要關閉通訊的一瞬間,一隻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過頭,看到了一
張意料之外的面孔。


  那個男人以從容優雅的姿态向我伸出手,要走了我手裏的通訊器,我忘記了
拒絕。


  「我是教會牧師韋爾奇·哈康。」,韋爾奇的聲音達到了溫柔緩慢的極緻,
他一字一字的傳道:「以賽亞書,第六章。我聽見主的聲音說,我可以差遣誰呢?
誰肯爲我們而去?于是,我說,我在這兒,差遣我。」


  「我們此時此刻在這裏,是有原因的。他在看着你,這是來自他的試探,孩
子們。」


  韋爾奇替我關閉了通訊,然後将它塞回到了我手裏。


  這兩句柔軟而安詳的話語落定之時,人們紛紛停下了腳步。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身旁綿延千米的戰線陷入了不可思議的凝固,然後無數人
慢慢轉過了自己的身體。


  我聽見有人在仰天大叫,那是不甘心的叫嚷,是被逼到絕路之上的人發出的
無奈聲音。


  他們紛紛轉身回歸了自己的隊伍。


  我看着他們,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


  上萬人走了。與此同時,也有上萬人留了下來。


  我的臉不受控制的擰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而韋爾奇卻看着我,淡淡的用手
指向我畫了一個小小的十字。


  「奇迹。」我對他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韋爾奇擡頭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輕笑:「他怎麽都要比約翰·堂恩有力些
吧。」


  平時無聲無息和人們擦身而過的教會,竟然能夠在此時産生如此巨大的影響。
作爲龍族人,我從來沒有意識到,信仰可以創造出這種奇迹。


  宗教将爲人們解決死後的問題。當人們相信這一點的時候,面對死亡的勇氣
就會成倍的增長。我知道,但我也不知道……直到親眼看到了這一幕。


  韋爾奇的身後跟着幾百名教會的神職成員,這段時間他們似乎一直随軍而行。
當緻命的敵人出現的時候,他們沒有離開,而是走上了前線。


  「謝謝。」我對韋爾奇說。


  「不。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告訴過你,是主派你前來的,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無奈的笑笑,重新打開了通訊器。


  「全軍,準備戰鬥!!」


  能量的震動如同波浪一樣從軍陣中心擴散了出去。人類以最後的選擇向宮族
發表了宣戰的決意。


  當宮族明白我們的軍團并不會被駭退之後,以堅定而冷酷的姿态向我們發動
了進攻。


  我們并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我在内心這樣重複着,品味着體内已經無法繼
續按耐的能量。


  就在兩軍即将碰撞的瞬間,我們卻聽到來自遙遠地平線的另一種聲音。


  另一片黑色的潮水出現了,從我們軍陣的斜後方。


  他們行進的方向并非我們,而是我們的敵人。


  宮族的推進戛然而止,他們已經意識到,那波潮水意味着遠超我們的威脅。


  我高高的飛了起來,在新出現的裏奧雷特軍團中看到了八詭龐大的身軀。


  噬族的軍隊帶着裏奧雷特之中最響亮的咆哮聲毫不猶豫的撲向了宮族。


  一名裏奧雷特化成光團向我所在的方向急沖而來。我高聲下達了禁止攻擊的
命令,然後向他迎了過去。


  那是曾經在裂腹城和我相熟的月喉,八詭的心腹。


  月喉停在我面前之後沒有任何的廢話:「你們盡快撤退。八詭大人會給你們
争取時間。」


  我有無數話想要問他,關于八詭的決定、關于阿紗嘉、關于噬族的立場,可
是這些都沒能轉化成可以陳述的内容。


  「你們能行麽?」我問。


  「不能讓宮族捕獲人類,所以你們盡量不要參戰,撤的越快越好!八詭大人
已經出動了暗面所有的噬族部隊,但是和深淵宮族相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所以,
時間很緊,你們要盡快離開暗面!我們擋不了他們太久!」


  裏奧雷特不需要我們的道謝,但是我還是這麽做了,然後下達了回撤的命令。


  部隊以所能想象的最快速度開始脫離戰場,而身後平原在頃刻之間就陷入了
血肉橫飛的境地。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裏奧雷特之間的戰争。低階的魔獸在上級支配者的控
制之下舍棄了自己所有的防禦能量,用性命直接沖擊着對方的陣線。兩波黑潮在
接觸的瞬間就激出了滔天的血浪,軍隊交接之處就仿佛絞肉機的齒縫,能量劇烈
撞擊所迸發的爆炸淹沒了無數的裏奧雷特,化成了肉漿築成的齒輪。


  而我則帶着手下的部隊以最快的速度飛離此處,直到背後的咆哮聲和能量爆
炸被地平線所覆蓋爲止。


**   **   **    ***        **       **         **





  不用在戰場上死去,這是所有人都忠于享用的樂果。隻是一切發生的太過突
然,以至于戰士們在撤回駐地的時候都還沒能回過神來。


  隻有我知道,這可不是從天而降的恩賜。八詭做出這種指揮和軍隊調動,背
後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雖然我和八詭之間有着不算太淺的交情,但作爲噬族的王城領主,他不可能
單純的爲了人類的未來而做出這種犧牲。


  王城領主的實力和深淵總督基本是同一等級,但他和流沙麾下的部隊實力卻
有着天壤之别。這一戰他能爲我們争取多久的時間還是個未知數,具體的損失更
是無法計算。


  甚至連他自己都會在戰鬥中隕殁,畢竟他所要面對的是宮族深淵中所有的力
量。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快的脫離暗面,在噬族的援軍被消滅殆盡之前。


  駐紮在營地的後勤人員在接到戰報之後,立刻開動了補給飛艇向後撤退。當
我們的部隊趕上他們的時候,早已經感受不到後面戰場所傳來的能量波動了。


  第三軍團沒能夠成爲這場戰争的一部分,但我相信所有沒有選擇逃跑的戰士
都得到了一筆無法估量的财富。在生死邊緣的決意和勇氣,足以将他們改變成另
外一種人。


  當然,本來就擁有這些東西的家夥就要另說了。


  我的直屬小隊中,沒有一個人露出過想要逃離的意思,包括和我交情甚淺的
戰魂們。這個事實說明,他們的意志和靈魂不愧于他們的力量和名聲。


  而我們這些人也并不是什麽都沒得到。彼此之間的信賴和肯定在關乎尊嚴的
抉擇中得到了驗證,我們都看到了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經曆過真正生死考驗的戰友了。


  還有那些少年們,他們沒有後退也沒有懦弱。他們像我一樣,站在了維護人
類希望的戰線之上,意志再一次得到了錘煉。而我相信,今後任何一場戰鬥都不
足以動搖他們的心智了。


  我帶着一身的疲憊和驚魂未定神經回到了指揮總部。當我推開門的時候,初
邪從指揮台前面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看着她,回味着臨戰之時心中的所想所感……我隻覺得,自己可以無比驕
傲的面對着面前的這個女人。


  我看到初邪的臉上帶着淚痕,但是她在笑,看着我笑,笑的猶如燦爛的彩虹。


  女孩走到我面前,仰着臉,帶着一絲戲谑的感覺看着我。她的眼中帶着無數
種情緒,讓我無法一一分辨。


  「哈……」女孩嗤嗤的笑着,「約翰·堂恩?」


  一時間我感到有些發窘,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會顯得很傻。


  女孩翹着腳吻上了我,緊緊地摟着我的脖頸。


  我猛地摟住了初邪的身體,用盡全力的抱住她,貪婪的吸啜着來自她的熟悉
芬芳。


  一切都不需要多加訴說,女孩肆無忌憚的敞開着自己的心防,迎接着我的歸
來。這種洶湧的感情,甚至更甚于她失憶之前的眷戀。


  初邪停止了吻我,她将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用臉頰和我摩挲在一起。


  「看來呢,我以前的眼光還不錯……」她在我的耳邊用細細的聲音說着。


  「這是在誇我還是誇自己?」我撫摸着她的後背,滿足極了。


  「如果是我的話,那種情況下肯定就帶頭逃跑了。我想連我哥都不會像你這
麽堅定,我想象不出任何人能做到你那種程度……不是你的話,第三軍團會在宮
族顯身的時候立刻崩逃。你就是戰士們的标杆和榜樣,是你給了他們戰鬥下去的
勇氣。可是爲什麽?爲什麽你敢阻攔在那麽強大的敵人面前?」


  「這個答案,等你恢複了記憶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我這樣說道。


  其實答案并不複雜,隻是我不想打破現在這個瞬間。


  因爲我曾經爲阿紗嘉下定過和噬王戰鬥的決心,這種赴死的覺悟是對我與阿
紗嘉感情的證明。既然我可以爲阿紗嘉做到,那麽我也一定可以爲你做到。事實
也證明,我毫無踟蹰的做到了。我對你的感情不會遜色于任何人,給她的,我也
會給你。




**   **   **    ***        **       **         **





  第三軍團追着遷徙隊伍的尾巴遁入了噬族的領地。


  我邀請韋爾奇留在了我這裏。沒有這個牧師,我們在此時此刻就已經是一群
散兵遊勇了。爲了表示感謝,我拿出了隻有師團長級别以上才有資格分配到的香
煙。


  飛船頂上的平台被我們拿來當做了偷偷吸煙的地方,雖然我一直沒什麽煙瘾,
但是如果當衆吸煙的話這包煙很快就會給搶的一幹二淨。


  「平民裏面吃不飽的人越來越多了,但是反抗軍們總還是有多餘的培育飛艇
提供煙草啊……」韋爾奇由着我給他點燃了手裏的煙卷,感歎道。


  「沒有這些東西,你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替平民賣命。」我哼道。


  「是啊,衆生平等也隻不過是句屁話。」


  我沉默了幾秒。


  「雖然知道你們教會一直有在後勤那邊幫忙,但沒想到你會在我的軍團裏面。
你怎麽沒來找過我?」


  韋爾奇笑笑:「這不是找來了麽?」


  「别來這套。現在的情況不用我說,無論是物資還是人力都被壓榨到了極限,
你們教會運作起來肯定有很多難題。可是你沒來找我幫忙,是覺得我是忘恩負義
的人麽?」


  「當初幫你,是因爲主在那個時候遣我而去的。你當初幫我,也是一樣。我
和你之間從來沒有什麽恩惠,一切都是你和主的羁絆。」


  雖然韋爾奇是以一種自由散漫的語氣說出上面的話的,但是我覺得他并不是
在說笑,而是在說他所真正相信的東西。


  「我早就和你說過,神學不适合我。」


  「但是這改變不了你蒙主之恩的事實。和你們這些異教徒我也懶得多說這些。」


  我忍不住發笑。


  「見習修女小姐和你在一起?我沒看見她。」


  「教會人員已經沒有多少了。她現在已經不是見習,而是可以在遷徙隊伍裏
面獨當一面的好女人啦。」


  基督的信徒在人類的比例裏所占極高,所以教會一直以來都有不小的影響力。
隻不過,看來他們的影響力并沒有能夠超脫人類最基本的欲望。


  韋爾奇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感歎:「在絕大多數時候,信仰都是不少人賴以爲
生的心靈支柱,很多包括教會的人或者信徒們都這麽以爲。但是等到吃不飽飯的
時候,他們就會知道,一枚蛋白棒就足以讓神在心中隕落,曾經永遠不會幹的事
情也會信手而作。唯一讓我覺得可笑的是,他們會在玷污神之後繼續向神忏悔乞
求寬恕。」


  「但是神就是會寬恕他們。按照你們的教義,不是麽?」


  韋爾奇大笑:「神的寬恕根本就不重要,真正無法寬恕他們的就是他們自己
啊!連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的話,才是上不了天堂的。」


  「韋爾奇,你相信有天堂麽?」


  韋爾奇的眼中開始迸發光芒:「曾經我深信不疑……」


  「現在呢?」


  「有人告訴我,在出去之前就能得到答案。所以,已經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
了。」


  我從韋爾奇平靜的語氣中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狂熱。和他說這句話的人是誰
呢?這種風格不是奧索維就是撒拉弗吧?我有些想問他,又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唐
突。他不可能和我分享這麽細緻的東西,我也不會拉下尊嚴非要向他求一個答案。


  煙已經燃盡,我和他相繼将煙蒂在地上踩滅。


  「你就呆在我這裏吧。」我對他說。


  「呆在你這裏做什麽?你這裏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教會現在基本就靠我撐着
了,事情還挺多的。」


  「我這裏正好多出了很多部隊用的通訊器材,給你用,你那邊調度會方便很
多。」


  韋爾奇意外的看着我:「這種好事兒不是白給的吧?」


  「這屬于針對教會的慈善事業。」


  「那你要我留在這幹什麽?」


  「押金。你帶着東西跑了怎麽辦?」


  韋爾奇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我能跑哪兒去?再說了,你要不放心就别給我
啊!」


  「你就說自己答不答應吧。」


  韋爾奇舉手投降:「沒辦法。你不知道我們相互之間傳個話要跑多少路啊,
這條件我實在是沒辦法拒絕。」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爲什麽想勸韋爾奇留在我這裏。或許是不想看到自己的
朋友和其他平民一樣吃苦,又或許是需要多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來給我做一下參謀
……不過最可能的原因是,我需要一個人來提醒我一些東西。


  如果有他,我在做出一些冷酷決定的時候,他也許能給我一些安全感,不會
讓我重新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之中。韋爾奇是一個偏執的信仰者,和我一樣偏執。


  我們得到了來自燃墟方面的指示,改變了行軍的方向。第三軍團回歸遷徙隊
伍的路線繞了一個大圈子,足足多走了兩天的路。


  軍團高層隻有我知道原因。燃墟方面是不想讓我們看到一些事情才發出的這
個指示。我相信,如果直線返回的話,我們将會看到無數屍體,屬于我們曾經同
伴的屍體。


  逃跑的人,應該全都被攔在路上的思滅者殺掉了。思滅者軍團可以說是軍隊
化最強的部隊了,在集團作戰的條件下,那些逃兵根本不可能發揮什麽反擊的力
量。


  這并不是因爲他們身上有被感染的可能性或者單純想要用軍法處置逃兵,而
是因爲燃墟不允許有太多無法控制的力量存在。


  從一開始就沒加入軍隊的那些戰士一直都遊離在遷徙隊伍的邊緣,他們有本
錢也有實力獨自過活,不會對遷徙隊伍造成什麽大影響。可是這些逃兵就不一樣
了,他們爲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就一定會混入人群最深處。


  生活條件的反差和心裏埋藏的背叛感總有一天會發酵成不可收拾的東西,手
裏的力量也會變成行惡的工具。


  燃墟宣判了還沒犯罪的人以死刑,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做得好。


  隻要能讓大家走下去,我倒是不介意他的手上替我們沾滿鮮血。


  唯一讓我感到不安的是,奧索維不見了蹤影。


  奧索維在看護第二批感染者離開以後,我們迎來了宮族的總攻,然後是撤離。
從那天開始,他就一直都沒有回來。


  我隻能安慰自己,奧索維因爲我們更改了行軍路線而和我們錯開了。可是直
到我們回歸了遷徙隊伍,他也沒有現身。


  沒有多餘的空閑去找他了,在黃昏之際,我在軍團回歸隊伍的第一時間就被
燃墟方面召喚了過去。


  仍然是燃墟的那座宮殿式飛艇,一切就好像我當初離開時那樣,一點都沒有
變。


  隻有守衛增強了,但是他們也并沒有阻攔我的意思。


  這次我沒有帶任何随從,因爲我不想給燃墟一種我鞏固了自己勢力的印象。
要知道,能把戰魂收錄在麾下使喚是一件非常紮眼的事情。


  燃墟呆在他那間一層半大小的主卧裏面,坐在沙發上等着我。


  他的面前開了一瓶酒,毫無疑問那是拿極度短缺的糧食釀出的好東西。


  我坐在了他面前,前面的矮桌上已經擺好了半杯酒。沒有理由拒絕,不然也
隻是另一種浪費而已。我端起酒杯,燃墟看着我,擡起手對我虛敬了一下。


  「恭喜,活着回來了。」他沉沉的說道。


  我低低應了一聲,喝下了手裏的酒汁。很久沒喝了,味道真的不錯。


  其實第三軍團的動向早就通過部隊的通訊對燃墟這邊進行了非常詳實的彙報,
發生的一切他都是一清二楚。所以,我被叫到這裏來并不是因爲他要聽我講故事。


  「貪狼軍團現在還有多少人?給我報個準數。」他又說。


  燃墟說話一直都是這樣幹淨利落,尤其是對我。這是很簡單的邏輯,因爲我
和他沒有什麽交情,是純粹的相互利用的關系。他不需要考慮我的感受,我也不
需要他這麽做。


  「七萬八千三百多人,夠不夠準确?」我說。


  燃墟點了點頭:「思滅者軍團也數了數幹掉的屍體,看來還是有兩三百個老
鼠溜回了遷徙隊伍啊。」


  他沒有向我解釋自己話中的意思,因爲他已經默認我會猜出思滅者軍團所做
的事情了。


  「你要做什麽麽?」


  「懶得大費周章了,就這樣吧。兩三百人掀不起什麽風浪。不過你真厲害,
十五萬人出去,回來了一半。」


  我皺起了眉頭:「不是噬族的話可就一個都回不來了。其實在宮族總攻之前,
軍團差一點就崩解了。」


  「我可不是在說損失,我是在說回來的人太多了啊……」燃墟哼笑道。


  我先是胸口一窒,随即歎了口氣。


  燃墟一開始就将這支軍團比喻爲「炮灰軍團」的。在他眼裏,這個軍團的戰
鬥力不僅低下,還充滿了不穩定的因素。就像他讓思滅者幹的那樣,他是希望能
讓我們在拖時間的同時完全損耗在和宮族的戰鬥中。


  他從最初就是這麽幫我訂的方針,可是形勢變得太快也太過出人意料。我們
沒有計算【再世之卵】的存在,更想不到深淵宮魔會全部聚集在我們的面前。


  燃墟現在自然是清楚狀況的,他說這句話并不是在氣我,而是在感歎。


  「如果是在擔心這些戰鬥力的話,你盡可以省省腦子了。」我說,「他們已
經有一支軍隊的樣子了,交在我手裏的話,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變成動亂的因素。」


  燃墟又笑了,但這次是無奈的笑:「有軍隊的樣子……我最擔心的可就是這
個啊……」


  我的語氣忍不住變冷了:「你在擔心我?不……應該是初邪吧?」


  燃墟站了起來,從窗外射進來的凄紅陽光照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面,将他的
肌肉映照的層次鮮明。


  「我一直在考慮,要不然現在就把你們給殺了好了,也算是絕了後患。」


  他搖晃着手裏的杯子,杯子裏面鮮紅的酒液在玻璃壁上留下了猙獰的痕迹。


  「如果你真的這麽決定了,你該讓我把初邪一起帶過來。」我冷靜的思考着。


  「貪狼,你不想她死的話,就得站在我這邊,懂麽?」


  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爲什麽你覺得威脅對我有用?」


  「是啊。你怕什麽?勇敢的、無畏的、大智的第三軍團軍團長。」


  燃墟這個人說出諷刺之語的時候和别人不太一樣。普通的諷刺品嘗起來就好
像是酸掉的辣椒,而他的諷刺會讓你有一瞬間誤會他是不是真的在誇你。因爲很
難想象像他這種強橫的人會選擇在語言上占别人的便宜。


  「如果你想控制一切,爲什麽要讓我拿到第三軍團?」


  「我說過,一開始就沒覺得第三軍團能活着回來。」


  「那又如何?簽個調令,讓迦施接手,或者奧索維。噢,奧索維現在不見了,
你有他消息麽?」


  燃墟沒理會我刻意的胡攪:「你知道自己在第三軍團的支持率是多少麽?」


  「應該很不錯,我帶他們打了勝仗,而且還活着回來了。」


  「軍團裏有我們專門的調查員,負責情緒、壓力和需求的調研。」


  「哦?第一次聽說。」


  「我們對不同階級的戰士做了忠誠度調查。調查的問題雖然很偏激,但是也
很直白。' 你是否願意爲軍團長的命令赴死。' 」


  「這個蠢問題簡直……」


  「讓我說完。五級以下對問題的支持率是73% ,五級以上的支持率是44
%.基層士兵、中層士官和高級指揮官的支持率分别是75% 、68% 和36%.沖
動之下說了大話和不屑于承認的比例做了相互修正之後,這個數據基本就是實際
情況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什麽?」


  「意味着你随時随地可以拉起他們和我作對。」


  「我說了,你願意的話可以換人。」


  「對第三軍團的來說,哪裏還有人說話比你有分量?你活着,對新任軍團長
就是威脅。」


  「這可是你自己的命令造成的。你不派我去就沒有這麽多麻煩。」


  燃墟呵呵笑起來:「我從來不害怕麻煩,但也不想爲你們的事情費腦子。你
清楚一點就好,這裏我說了算,以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是!」


  我看着他充滿了權力欲的表情,感到一陣作嘔。我忍了又忍,但是最後還是
沒管住自己的嘴。


  「燃墟,你知不知道獨裁者最後都是什麽下場?」


  「嗯哼。最後一個非政教合一國家的獨裁者,叫什麽來着?他被抓那時候我
還隻有十九歲。那天新聞出來的時候我記得自己好像是在鬥狗場,巴尼剛剛咬死
一條西伯利亞獒,替我赢了八十萬克斯。他死了之後,你們中華聯國就駕輕就熟
的接收了邊境包圍下那最後一小片不屬于你們的領土。」


  「你倒是記得很清楚。」我的語氣不知不覺的冰冷起來,「他們的家族把一
整個國家的國民拿在手裏當成豬狗一樣玩弄了一個世紀。到了第四代的他,被國
民譽爲最高領袖的那個胖子,最後像屎一樣給人割破了肚子,全身赤裸的在臭水
溝裏拼命的跑,腸子流了一地。發狂的國民用水果刀一片一片的割了他臉上的肉,
又在他死之前剪掉了他每一根腳趾頭。」


  「哈哈哈,那家夥當年爲了維護統治,國家裏連菜刀都定爲了違禁品,可惜
大家還是有水果刀的。」


  「然後國民們燒了他住的地方,又勒死了他的三個妻子、兩個兒子和五個女
兒,屍體吊在廣場上暴曬。所有和他有關系的親屬、官員都被砸爛了腦殼,警衛
隊裏的女警衛們被輪爆了三天,然後被澆上汽油燒成了碳灰!!這就是你想要的
結局麽!?」


  我的聲音越來越高,到最後甚至變成了怒吼。


  然而燃墟在我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突然看向了我,雙眼閃動着奇異的光
芒。看着他的眼睛,我一時間愣住了。


  他背對着房間裏的侍者和保镖,就這麽看着我,那雙眼睛幾乎要刺穿我的眉
心。


  兩秒鍾之後,他輕哼了一聲,眼中的光芒也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消散了。


  「給我滾出去,輪不到你在我面前說這些屁話!稍有異動,我就滅了第三軍
團。」


  我像木偶一樣機械的轉身,開門,然後挪出了房間。


  在剛才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讀懂了燃墟的眼神。


  他似乎在說:「對,你終于說到了重點。」


  我仔細品味着剛才自己發洩式的發言,一時間覺得身邊的牆壁猶如夏天的柏
油一樣在融化着。


  我仿佛明白了一切。


  我離開燃墟的宮殿,向第三軍團的駐地飛過去。一邊飛,我一邊整理着腦海
中所有的線索。從燃墟奪權開始,他所做的所有不合情理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
釋。


  我想起了在燃墟奪權之初,奧索維在暗面的【湖】那裏和初邪說了一段話,
一段關于鶴舞的事情。我現在才感覺到,那似乎就是在喻指燃墟所做的一切……


  他将反抗軍的指揮權從初邪手裏搶走,成爲了新人類的王。然後打壓着初邪,
并且對她展現着自己的殘暴和輕蔑,努力疏遠着她。


  然而初邪遇險的時候他卻出了手,後來又給了我一支軍隊,并且不允許初邪
觸碰這支軍隊。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爲了在将來的某一日,從新人類被壓迫的爆發中确保初邪
的安全,爲什麽不告訴她實話?


  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難尋找,初邪那種家夥,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哥哥一個
人去承擔一切的。她會任性的相信着自己的幸運,并且在最危機的時刻和燃墟站
在一起。


  也正因爲如此,我剛剛領悟的這個真相便絕對不可以告訴初邪……


  燃墟也沒有和我直說。他不想讓任何人明白這一切,除了我。他房間裏或許
還有着其他勢力的耳目,所以他才引誘着我,一步步說出了他想讓我說的話。我
說了,而他則如釋負重的給了我暗示。


  如果他真的是爲了初邪,那麽我就沒有理由不站在他那一邊。


  可是燃墟爲什麽要這麽做?他仍然戀慕着初邪麽?還是說有着其他的原因?
這些問題想得我腦袋隐隐作痛。


  這件事的後面有着我遠遠無法認知的内幕,甚至有可能和初邪家族内部的鬥
争有關所羅門在現在的新人類遷徙隊伍裏面占據了什麽位置?他會不會突然出現
從而扭轉了整個局面?所以燃墟才會需要我這支勢力的存在。


  可是如果不是噬族的救援,我和第三軍團應該都在宮族的進攻中覆滅了。還
是說,噬族的救援本身就有燃墟貢獻的一部分努力?


  無論事實是怎麽樣的,有一點我可以确認。


  在燃墟的那道眼神中,我知道,他信任我。


  作爲一個獨裁者,他已經再也不會允許自己接近初邪。他将初邪的未來交給
了我。


  如果終有一日我真的能和初邪此生爲伴……我想,那道眼神……就是來自初
邪家族對我們唯一的祝福了吧。


  我仍然不清楚燃墟到底是爲了什麽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或許從他年輕時那
某一日的劇變開始就已經在計劃着這一切了。這種宏大的手筆,是我無法想象也
無法理解的。


  但我知道,自己的胸膛湧滿了對他的尊敬。


  我回到了自己的指揮部,回到了聚滿了夥伴的會議大廳。我麻木的回應着其
他人的招呼,掀開簾子,走進了初邪所在的小隔間。


  蹲在裏面陪着初邪的是小貓,她笑眯眯的想蹭過來的時候,看到了我的表情,
然後本能的放棄了自己的動作,悄悄地閃了出去。


  初邪擡頭瞟了我一眼,繼續忙着複習繪制手頭上的那張法陣圖。


  「怎麽啦?」她随口問。


  我輕哼着搖了搖頭,倚在牆上靜靜的看着她。


  我很想告訴她燃墟爲她做了什麽……


  雖然作爲一個衷愛她的男人而言,這個舉動無比愚蠢。可是那種想要宣洩的、
得到共鳴的情感卻很難抑制住。


  我不可能這麽做,燃墟也不想讓我這麽做。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初衷,那就是
讓面前的女孩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不求索取的人。燃墟更不可能是這種人,因此他所做
的事情并不完全是爲了初邪。可是這并不矛盾,他爲初邪所做的付出不會因此而
打任何折扣。


  不,或許他做的還不夠。如果他真的要和初邪将關系分割開來,他必須要做
更多的事情。他必須要先把初邪端到風口浪尖,然後再以決絕的姿态在所有新人
類面前狠狠地摧毀她的努力,讓所有人都相信,初邪是他的死敵。


  我終于想明白了,爲什麽燃墟想要讓我領會他的意思。因爲我就是其中的契
機。我要讓初邪得到一絲崛起的機會,然後配合燃墟将她的努力掐滅。


  可是我從沒做過類似的事情。


  我将口子開的過大,初邪就會變成衆矢之的,誰都沒辦法再阻止她的崛起。
她會像煙花一樣,爆發出強烈的聲音和奪目的光芒,然後在虛空中消散。


  而如果我暗自配合燃墟的壓制過強,那她就會經受遠超預計的傷害。而那傷
害是不是能夠挽回,誰都不知道。


  我感到了空前的壓力。這種完全不同于戰場的壓力讓我喉嚨發緊。這種時候,
決心一文不值,重要的隻是能力。


  我對自己的能力産生懷疑的次數不多。身爲一個戰士,面對戰鬥時的自信是
取勝的重要因素。可是現在,我卻緊張的想要發抖。


  唯一能讓我舒緩情緒的,就是現在我們所面臨的狀況了。如果我們根本沒辦
法成功的逃離暗面,那麽之前的想法就都隻是笑話而已。


  舒緩情緒的東西反而是更嚴峻的考驗,這的确很可笑。


  「你幹嘛呀?」初邪放下手裏的筆,無奈的問我,「一頭沖進來,也不說話。
我都忍不住開始擔心你是不是那種神經兮兮的家夥了。如果以後要和這種人一起
生活,我可受不了!」


  我走過去,垂下右手,捧住了她的臉頰。初邪坐在床上,微微驚訝着我的動
作,臉色漸漸有些發紅。


  女孩在愣了那麽幾秒之後,回過神來,拂開了我的手,哼的一聲扭過頭去。


  她仍然沒能習慣我表達的親密,但是那一點因爲陌生而産生的羞澀感覺卻讓
我愛不釋手。


  「初邪……」


  「幹什麽?」女孩斜着眼瞪我。


  「好好的活下去,這是所有人都希望的事情。」


  我語無倫次的扔下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然後閃出了隔間。背後的女孩發
出了莫名其妙的質問聲,但無人回答她。


**   **   **    ***        **       **         **



  第三軍團留在遷徙隊伍的最後,一點一點的向鏡之海靠近着。雖然噬族現在
接手了與宮族的戰鬥,但我可以斷定,他們的潰敗是必然的。也就是說,我們仍
然要做好随時出戰的準備。


  我們派遣了斥候前往噬族與宮族作戰的區域,監視着他們的動向。八詭似乎
做出了了相當優秀的指揮,他迂回着将宮族的集團軍拉扯的四分五裂,并且小心
翼翼的保證自己不會被對方迅速吞掉。這是争取時間的最佳戰略,而時間對我們
來說是最珍貴的東西。


  唯一可以讓我們略感欣慰的是,遷徙隊伍距離鏡之海已經不算太遠了。十天
左右的時間,隊伍的最前沿應該就會到達海岸。


  而我們離着海岸越近,一個問題就愈發嚴重起來。


  除了奧索維之外,無人可以幫我們穿過鏡之海。


  在他失蹤的這段時間裏,知曉内情的人們全都坐立不安的開始了悲觀的假設。
我們不知道奧索維是不是已經脫離了人類的陣營,把我們扔在了這個地方。


  當他最終回到了這裏的時候,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絲解脫。


  他風塵仆仆的出現在了我們群居的房間,像是一隻剛剛從獅口脫險的狼狽土
撥鼠。


  「媽的!你跑到哪裏去了!?」我看到他之後立刻跳了起來。


  奧索維用手按摩着自己的臉頰:「當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處理,我們出去說。」


  初邪也跑了過來,但是奧索維對她擺了擺手:「你沒必要聽。」


  「我當然要聽!」初邪瞪了他一眼。


  奧索維歎了一口氣:「真拿你沒辦法。」


  我笑笑,然後和他們倆走到了外面。奧索維一言不發的在前面引路,帶我們
躲進了一個偏僻的倉庫。


  「什麽事情,這麽神秘?」我關上門,問道。


  「是啊,之前你一個人跑哪兒去了?」初邪也問。


  奧索維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宮王已經現身,我去見了他。」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似乎都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說……你已經和宮王交手了!?」我訝道。


  「沒有,不然也不可能這麽完好無損的回來。」奧索維苦笑。


  「如果宮王現身的話,那八詭的部隊就完了……我們得提前準備應戰!」我
皺起了眉頭。


  「不。宮王不會參與兩個種族在暗面的戰鬥,這似乎是他能夠行走于暗面的
契約限制。但是,我們仍然要對付他。」


  「我們倆又沒有辦法!」初邪無奈的叫道。


  「辦法我已經拿定了。」


  「我越聽越糊塗了,奧索維。」我搖了搖頭。


  「我會去找破霜,讓他去對付宮王。我知道你們會搜索我的情報,所以很容
易就會知道我去找破霜的事情。我需要你們記住,這件事情必須保密,誰都不能
知道,尤其是燃墟。」


  我有些無法接受。雖然我知道破霜很強,如果算上他的秘密兵器,很有可能
是三個公會會長之中最強的家夥。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認爲他會是宮王的
對手。三個人聯手擊殺黑無是一回事,面對宮王則是另外一回事。


  對于裏奧雷特之王的力量,我是從側面了解過的。在骸王的大殿,我和梅爾
菲斯遇到了裏林的災宴之王,他和宮王就是一個等級的存在。他壓倒性的實力讓
我有着深深的陰影,對方隻要擡一擡手,我和梅爾菲斯就喪失了反擊的能力,那
絕對不是理智可以消泯的恐懼感。


  以我現在的實力,就算占不到便宜,也絕對有和破霜過招的資格。破霜終歸
不可能在十幾招之内将我置于死地,可是我相信宮王一招就足以取我性命。


  既然如此,奧索維的提議就讓人無法理解。


  「破霜絕對打不過宮王,加上你也不行。」我斬釘截鐵的對奧索維說。


  「我有我的計劃,這不需要你們操心。我之所以過來,是爲了交給你一件東
西。」


  奧索維說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團純白色的光從他手中升了起來,大概有
拳頭大小,輕輕的在空氣中轉動着。


  我感應了一下,卻沒有感應到任何能量或者魔力的波動,這很奇怪。


  「接着。」


  奧索維鄭重的将手遞到了我的面前。雖然我有些懷疑,但看着奧索維認真嚴
肅的表情,我還是伸手将它接了過來。


  那團東西在我接手的瞬間就不見了。沒有被我吸收,也沒有消散的迹象,而
是直接消失在了空氣裏。一時間,我還以爲那東西被奧索維自己收了回去。


  「這是什麽?」我反反複複檢視着自己的手,心裏略感不安。


  「我會說服破霜和我去對付宮王。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但是無論如
何,我不希望這東西落到宮王手裏。這是讓遷徙隊伍能夠去往光面的最關鍵的東
西,現在交給你了。」


  「這到底是什麽?光面要怎麽才能過去?」我連忙問。


  「如果我回不來了,我會想辦法告訴你。在這之前,你們隻要等待就可以了。
如果我回來了,一切就由我來做。」


  「喂!」初邪開口,「你不是想要和宮王同歸于盡吧?」


  奧索維一愣:「哈哈,那完全不是我的作風吧?」


  初邪點點頭:「我覺得也不是。可是你搞這麽多神神秘秘的東西,讓人不放
心。」


  奧索維看着初邪,他緩緩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初邪的頭。他的動作很突然,
初邪愣愣的讓他摸了,沒有來得及反抗。


  「初邪,曾經和你冒險的日子,可能我會記上幾百年。如果再長的話我大概
還是會忘掉,别怪我啊。謝謝你。」


  「你……」初邪的眼睛顫動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貪狼,謝謝你把我看做同伴。能被你承認,是我的榮幸。」


  「怎麽聽起來像是遺言?」我皺着眉頭,心裏面感到有些不适。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這些,所以提前說一下。我走了。」


  奧索維微微對我們一笑,幹淨利落的轉身離開。我和初邪站在陰暗的倉庫裏,
品味着奧索維簡單兩句話下面埋藏着的感情,有些莫名的傷感。


  他一個人去面找破霜了,然後會去再次挑戰宮王。這個家夥所走的道路是如
此的孤獨,如果我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裏的話,我真的很想幫幫他。


  但是奧索維不需要我們的幫助,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着不可言說的動機。他背
負着某種我們所不理解的東西,抛棄了無數我們需要花費畢生去追求的珍貴事物,
義無反顧的踏上了自己選擇的道路。


  「你知不知道他最喜歡看什麽書?」初邪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随口問我。


  「書?」


  「以前的時候,他閑的沒事就會找書來讀。有一次我無聊的去看他的書架,
然後被吓到了。你猜他都在讀什麽?」


  「心理學?」我胡亂猜道。


  「女性向的言情小說!」初邪說着,忍不住噗的笑出聲。


  「啊?」在聽到這個答案以後,我也愣了。


  「還是最爛俗的那種,我十歲以後都不看了。他呢?卻可以一個人窩在沙發
上,一邊吃着薯片一邊看的興緻勃勃,有的時候甚至還會看的笑出聲來。如果不
是大家都知道他腦子超靈光,大概會被人當成是弱智……」


  「爲什麽他會喜歡那種東西?」


  「大概他就隻想要那種肆無忌憚的、蠢到極限的東西來放松吧?人類的智慧
對他而言都隻不過是自以爲是的賣弄聰明……他這個人啊,還挺有意思的。」


  心裏一動,我忍不住問了初邪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喜歡過他?」


  這個問題放在以前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問的。但是由于初邪的失憶,導緻現
在的情形非常有趣,我知道她一定會毫無保留的回答我,而不是爲了照顧我的情
緒而采取迂回戰術。


  初邪看向我:「你這麽問我,不會吃醋嗎?」


  我呵呵笑着:「反正現在你失憶,我吃醋你也不會在乎啊。」


  初邪哼了一聲:「他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想過,如果沒的選的話就嫁
給他好了,終歸不是個讓人厭煩的家夥。但是說那種喜歡嘛,還差一點感覺,他
不夠……怎麽說呢?不夠性感!哈哈!」


  「那你選了我,是不是說明我很性感?」我打趣道。


  初邪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目前爲止還沒發現。」


  我們倆用拙劣的玩笑打散了奧索維給我們留下的唏噓惆怅。我們知道,從現
在開始,我們的命運就已經被放上來審判台。奧索維是我們唯一的律師,我們隻
能希望,他的努力會給我們帶來一個可以眺望的未來。


**   **   **    ***        **       **         **





  等待的日子漫長而煎熬。我專門讓胖子去Dreams的隊伍那邊做了眼線,
監視着破霜可能的動向。Dreams憑依着分配給他們的培育飛艇,帶着自己
麾下的擁簇者們遙遙的行進在遷徙隊伍的左前翼。


  Dreams勢力的外圍和平民是有接觸的,下層的成員經常會和難民們做
一些貨物或者服務型的交易。胖子的模樣憨厚和煦,而事還算穩當,我讓他扮作
普通的流動戰士,混在了附近的平民裏面。


  第四天的時候,我得到了一個極壞的消息。


  破霜回來了,而奧索維卻沒有。


  我們所等待的結果無非隻有三個,對于三個結果我都做好了準備。當得知破
霜獨自返回了自己的公會隊伍之後,我立刻召集了幾個同伴,準備前往Drea
ms的駐地。


  我必須知道奧索維現在的狀況,因爲現在人類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跨越
鏡之海。如果他已經死了,我們就會被困死在暗面。


  這是人類踏上遷徙之路以後我第一次以個人的身份去面對Dreams。這
個公會一直以來都是一團壓在我心頭的陰影,或許他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陰暗,
甚至比很多公會都要光明正大,但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對它産生一絲好感。


  我覺得無論是思滅者還是賭徒保羅的TWP,這些大公會應該都做過很多不
可告人的事情。唯一的區别在于,我并沒有親眼目睹過。可是Dreams曾經
做過的那些事情,我仍然能夠清晰的回憶起來。


  破霜是一個堂堂正正的戰士,這我相信,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公會會長。
死在梅爾菲斯手裏的Dreams上一任會長就已經相當放縱公會成員的行爲了,
到了破霜這裏似乎更是如此。


  不是他管不了,而是他不想管。在沒有公會成員敢于忤逆他的情況下,他那
不負責的态度也給了屬下仗勢欺人的勇氣。


  在得知我要去Dreams駐地以後,韋爾奇和戈蘭多尼主動提出了和我同
往的建議。我想三個人就已經足夠了,畢竟我們并不是要去打架。韋爾奇之前在
杜加德城的教會呆了很長時間,和公會的人建立了不錯的關系,而戈蘭多尼則是
和他們高層的成員有着交情。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兩個的确可以極大地作爲我的
緩沖。


  因爲我不得不做好面對某些報複的準備,畢竟我殺過Dreams的殺手團
團長,又和他們的核心成員有着化不開的仇恨。


  我們沒有用太強的能量加速,所以花了足足半天的時間才趕到了目的地。在
我們接近Dreams的培育飛艇的過程中并沒有人阻攔我們,一直走到距離飛
艇兩百米左右的時候,才被他們的成員擋住了。


  「這是我們Dreams的地方,不想找麻煩的話就滾遠點。」衛兵模樣的
戰士用劍指着我們喝到。


  我沒有被這家夥的态度激怒,也沒有針鋒相對的打算。現在我要辦的事情比
個人情緒重要得多,所以不想節外生枝。


  「我是反抗軍第三軍團的軍團長,是來見破霜的。」


  那個戰士先是愣了幾秒鍾,然後連退了兩步。我看到他的臉上露出了警惕的
神色,似乎對我相當忌憚。


  「你是貪狼!?」


  「沒錯。我趕時間,請你快些去通告。」看來他已經想起了我的身份,而且
很了解我和他們公會的恩怨。


  他頭也不回的飛走了。我以他的速度大概的猜測了一下能量等級,那家夥應
該是9級左右的樣子,看來Dreams現在普通成員的等級比我想象的要高。


  幾分鍾後,我沒有等來破霜,而是等來了一支氣勢洶洶的戰鬥部隊。


  我頭皮有些發緊,但是也沒到慌張的程度。如果我打定主意要逃的話,就是
破霜本人也不太可能攔得住我。


  那支部隊大概三百來人的樣子,爲首的兩個人我都見過。


  一個是真正負責現在Dreams行政的副會長艾拉齊娜,那個女人曾經在
【末日】之後三大公會的集會上代替破霜參與了談判。據我所知,在上一代會長
還活着的時候,艾拉齊娜就已經坐在了副會長的位置上。所以,在Dreams
中,她的威信和影響力是絕對而不可撼動的。


  另一個則是Dreams突擊總隊隊長,負責領導專門針對公會與公會之間
作戰的家夥,卡拉諾頓。在Rayout的時候,他帶着部隊在龍宮城與巴爾格
斯一起演過一出陷害我的戲碼;在穹頂之役的時候,他用【碎琴】召喚了鏡厭,
和我的隊伍發生過正面沖突。


  我知道今天這件事情大概是沒辦法安安靜靜的解決了。


**   **   **    ***        **       **         **

             (待續)


PS:給大家分享這章裏面引用的内容的英文原文,個人非常喜歡。


Any man’s death diminishes me,
Because I am involved in mankind,
And therefore,
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 tolls;
It tolls for thee.

                                                           --John Donne


Also I heard the voice of the Lord, saying, Whom shall I send, and who will go for us?
Then said I, Here am I; send me.
                                                               ---Isaiah 6:8 (King James version)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6-6-6 03:24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7-16 06:28     標題: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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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六十一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十日談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07卅16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3794


  ***********************************


  半個月前其實就寫了一萬七,最後這部分實在是太難寫了,一直磨到現在。


  這段劇情我在一兩年前就想好的,但是寫出來還是欠了很多火候,真是不該
趕稿啊。


  ***********************************


               六十一章


  Dreams的人向我走過來的時候,我特意把注意力放在了卡拉諾頓的身
上。因爲我跟他的恩怨是最尖銳的,所以他在此時此刻的的态度就顯得尤爲重要。


  我将神宮拔出了劍鞘,随意的戳在地上。雖然我不想和他們動手,但也不打
算示弱。我之所以帶上了韋爾奇和戈蘭多尼,很大程度上也是爲了防止Drea
ms的人對我不利。


  「貪狼軍團長,歡迎來到Dreams的車隊。」副會長艾拉齊娜走上前來,
對我點頭示意。


  「陣仗是不是有點大?」我對她身後的戰士們揚了揚下巴。


  艾拉齊娜妩媚的一笑:「請您放心,我們并沒有任何惡意。」


  「那就是說你們認爲我有惡意了?」


  我故意選擇了稍微具有侵略性的措辭,以此來試探他們對我此行的态度。


  這時候,卡拉諾頓也靠了過來,接過了對話的權利。


  「貪狼,你心裏應該清楚,你和我們公會的關系一直都相當惡劣。現在你變
的強大了,所以我們必須要多多提防你,這應該很容易理解。」


  卡拉諾頓的态度倒是很直白,這個人一直以來所扮演的角色都不那麽光彩,
但我也沒辦法從道德層面上抨擊他什麽。這時候他說出這樣的話,其實已經算足
夠坦誠了。


  「我這次來沒想找麻煩,不然也不會就帶這麽兩個人。」


  卡拉諾頓将視線挪到了我旁邊的兩人。我看到他向戈蘭多尼遞過去了一個詢
問的眼神,而戈蘭多尼則聳了聳肩,沒有給他什麽信息。看來這兩個人的關系還
算不錯,曾經至少應該有過一定程度的信任關系。


  艾拉齊娜摩挲着腰間的劍柄:「那麽您這次過來的目的是什麽?」


  「我一開始就說過了,我要見破霜。」


  「很抱歉,會長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他,是關乎我們所有人存亡的事情。如果你足夠聰
明的話,最好回去重新向他請示一下,然後再給我答複。」


  「沒有這個必要。」艾拉齊娜看上去就好像早就猜到了我要這麽說,「會長
和我說過,任何事情都不準打擾他,就算燃墟來了也是一樣。」


  這個女人的态度不卑不亢,完全沒辦法挑出毛病。她語氣上那種熟稔的抗拒
力是老道的行政人員才有的交涉經驗,讓人有勁使不出。


  但問題在于,我并不是在和她談行政問題。


  我提升了自己的能量。這個舉動立刻讓所有人都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是不是得要我動手以後他才會出來見我?」


  卡拉諾頓将艾拉齊娜拉到了身後:「貪狼,你的确強大了很多,但是應該不
會愚蠢的以爲自己一個人就能給我們公會造成威脅。」


  「鏡厭的力量你應該清楚吧?你曾經召喚過他,不是麽?他已經死在了我手
裏。這麽說你應該能理解吧?」


  我說了關于與鏡厭那場戰鬥的違心謊話,這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但這
時候,我需要的就是壓倒性的威吓力。


  卡拉諾頓的臉色有些發白,但是仍然沒有失去他的鎮定。


  「你是能創造奇迹的那種戰士,我承認。但你不覺得自己還是太傲慢了麽?


  Dreams是什麽組織你應該清楚的,我這個級别的戰士有兩位數。就算
你能赢過我,我們一起上的話你能赢過我們所有人麽?」


  「當然不能。但是你們以多對少的話,我也正好有了足夠的借口讓我的軍團
過來了。你們Dreams應該在各個編制的部隊都安插了眼線吧?你猜如果我
下令軍團和你們開戰的話,事情會演變成什麽樣呢?當年你帶着專屬的公會戰突
擊總隊,在黃銅大陸對着其他公會耀武揚威的時候是不是感覺所向披靡?現在對
手換成了真正的軍隊,總不會害怕的不敢動了吧?」


  當初Dreams憑依着軍隊式的制度,訓練了以千人爲單位的對公會作戰
部隊,使得整個黃銅大陸都對他們俯首帖耳。可是和現在的第三軍團相比,那簡
直就是小孩子在做遊戲一樣的東西。第三軍團經曆了兩場對宮族的正式作戰,已
經成長爲了真正的軍隊。從令行禁止到臨陣變隊,從指揮銜接到後勤補給,所有
身爲軍隊所必要的因素都已經十分成熟。


  在第三軍團面前,就算整個Dreams蜂擁而上,也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
衆。


  能量戰争的時代,真正吸取了奧索維所傳遞的知識、經曆過實戰洗禮、懂得
集團作戰方法的部隊就隻有我的軍團而已。


  「軍團長大人,」艾拉齊娜對我的稱呼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重新走到了我
面前,「我覺得您可能有些誤會。并不是我們想要阻攔您去見會長,而是會長自
己不想見其他人。不管您要問什麽事情,會長不打算見你就意味着他對你的問題
也不感興趣。就算我讓你去了,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且,你真的想要和一
個零級戰士把關系搞得這麽僵麽?我很尊重您,希望您也能尊重一下我們的會長。」


  艾拉齊娜真是會說話,三言兩語之間就把我和他們公會的矛盾轉移到了破霜
的私人身上。她說的沒錯,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帶着第三軍團和Dream
s來一場真正的戰争。破霜的怒火的确是我現在無法面對的,而艾拉齊娜他們也
非常清楚這一點。她之所以沒有拿出這一點來壓我,就是因爲她确實是抱着一顆
解決問題的心在說話。


  在看清這一點後,我也就無法再難爲他們了。可是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來給
他們搗亂的。


  「艾拉齊娜,」我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僅限于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程度,
「破霜現在的狀态怎麽樣?」


  「您是指什麽狀态?」這個女人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心理素質很好。


  「他的傷,嚴不嚴重?」


  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破霜是不是真的有傷,但既然奧索維是和他一起去對付
宮王的,而且隻有他一個人回來了,那麽身上帶傷應該毫不奇怪。


  我看到艾拉齊娜的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她猶豫再三,才開了口。


  「會長似乎沒有什麽傷,但是狀态有些低沉,而且看起來非常疲憊。這也就
是他不打算見任何人的原因吧。」


  艾拉齊娜選擇了誠實的回答我的問題,而她開誠布公的回答赢得了我的好感。


  聽上去破霜确實是和宮王交戰過的樣子,但是這個結局卻讓人非常困惑。如
果他們輸了而奧索維已經陣亡,我不相信破霜能活着回來。可是如果假設我們赢
了,我又覺得破霜不可能沒有受傷。


  我現在急需知道奧索維的情況,可是又不能讓艾拉齊娜替我帶話,畢竟奧索
維的事情太過機密,他再三叮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雖然不知道有何深意,但我
最好還是按他說的做比較好。


  無論他有沒有傷,現在的破霜應該都處于一種虛弱的狀态,他不見人的原因
其實就是爲了防備有人趁機對他不利。我并沒有想要趁人之危去威脅破霜的性命,
但人與人之間又沒辦法相互讀取腦子裏的念頭。就算我再真誠,破霜也不可能無
條件的信任我。試探到現在,我已然清楚,這次是真的不可能見到破霜了。


  「如果你們的會長大人什麽時候可以見人了,請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不得
不以這句話作爲這次交涉的終結。


  艾拉齊娜對我微微躬身:「一定會的。」


  我又向Dreams的戰士們掃視了一圈,沒有感覺到危險,于是便轉身踏
上了歸途。


  在回程之中,我細細的品味着自己對Dreams的情感。熊熊燃燒的仇恨
就好像飄散在了風暴中的烏雲,再也無法真正的罩在心上。那或許是因爲現在的
我面對了太多更爲重要的責任和挑戰吧,那些東西才是是我不得不直視的暴風雨,
以至于讓曾經的恨意渺小的幾不可視。


  我爲了報仇而去追尋力量,在得到了力量以後卻發現仇恨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人生就是如此戲谑,在你回頭的時候就會發現一切都已然不同。


  世界變了,你也在變。


          ***************


  最終,人類抵達了鏡之海。


  上千萬人的遷徙隊伍在這道不可翻越的堅壁面前,不得不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人們向前湧動着,卻再也沒辦法踏出一步。蛇形前進的隊伍慢慢在鏡之海之
前擠壓成了遍布海岸線的人潮,所有人都隻能面對着無盡的海水望洋興歎。


  這是一片蔓延很遠的海灘,是舊反抗軍當初規劃路線時奧索維所選擇的,暗
面最終的目的地。


  暗面的海岸線有無數裏林駐紮,那是爲了防備企圖潛往光面的裏奧雷特。奧
索維所選的這個位置距離裏林部隊的駐地很遠,至少不是能夠幹涉到我們行動的
距離。但是裏林爲了用觸探覆蓋海岸線,也同樣有單個斥候遊動在駐地與駐地之
間。像我們這麽大規模的目标,被裏林發現也隻是早晚的事情。


  我不知道當裏林們得知我們人類的存在之後會做出什麽判斷。原本應該負責
和他們交涉的奧索維現在不見了蹤影,以至于之前所做的計劃全都被打亂了。


  監視着宮族動向的偵察兵不斷向我們發送着情報。二十萬人的宮族部隊,在
噬族暗面軍力的全面圍殺之下無暇追擊我們。八詭已經動用了噬族在暗面全部的
力量,這片領土之上所能調集的戰獸全都砸向了宮族。


  然而宮族在緩慢的前行之中,已經在身後留下了上千萬具噬族魔獸的屍體,
而他們自己的數量損失甚至還不到四分之一,深淵之内之外的力量差别實在是太
大了。


  按照這個形勢,八詭會在幾天之内喪失所有可以利用的軍力。爲了自保,他
不可能不去計算損失。到了那個時候,如果我們還不能想辦法前進,一切就都完
了。


  奧索維答應過我,如果他回不來的話,會想辦法告訴我穿越鏡之海的方法。


  可事實是,如果他真的死了,又怎麽告訴我呢?


  面對隊伍突然之間的停擺,幾千萬的平民之中立刻就流淌出了不安的情緒。


  原本由于疲憊的遷徙而壓抑下去的種種不滿、憤懑和焦躁,在這個時候開始
一點一點的爆發了出來。


  燃墟又下令處死了上千名不安分的暴民。事實上,那或許完全稱不上是暴民,
因爲現在平民們已經不得不面對着饑餓的窘境,以至于完全沒有多餘的力氣來反
抗。


  但燃墟還是殺了,任何敢于在公開場合大聲抱怨或者發表煽動性言論的人全
都被憲兵隊抓了出來,執行了沒有審判的死刑。


  我不知道這種鐵腕措施能夠生效多久,又在新人類之中積累了多少毒素。倘
若這毒素真的激起了所有人的反抗欲,燃墟是殺不了幾千萬人的。那時候,新人
類就會滅亡于自相屠殺。


  帶着重重的顧慮和不安,我離開了指揮浮車,來到了暗面的海灘上。這裏的
海砂是灰黑色的顆粒,就好像是火山岩打磨出來的碎屑。當你用腳踩上去的時候,
仿佛還能感覺到一股熾熱。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鏡之海呢……」身旁的初邪迎着海風對我說。


  我思索了一下,似乎确實是這樣。當初我和鏡厭決鬥身受重傷,初邪打破反
抗軍内部的阻礙和來自所羅門的威脅,義無反顧的将我接了回去。噬族領地前進
據點的建設她完全沒有插過手,所以鏡之海她自然也沒有來過。


  現在初邪應該不記得爲我做過的那些事情了,所以她自己現在也有些奇怪,
自己爲什麽都沒過來看一看這個世界的大海。


  鏡之海平靜地就像是一潭死水,沒有潮起也沒有潮落,除了偶爾被海風吹起
的漣漪之外,它絲毫不爲外物所動。


  「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月亮和太陽,所以自然也就沒有潮汐。」我說道。


  裏奧雷特和裏林都把夜裏微微發光的那個東西叫做鏡面太陽。可以确定的是,
那二者都不是星體,飛出這裏的大氣層也不會到達宇宙。這是身爲舊反抗軍的我
們都知道的常識。至于它們到底是什麽東西,這裏的天空之外又是什麽,就沒有
人類知道了。


  「那個水有沒有毒啊?看起來黑黑的。」初邪眺望着黑色的海水,好奇地問。


  「反正我是沒有膽量去喝來嘗嘗……不過往那邊一直航行的話,就會有魚了。


  光面一側的鏡之海,水清澈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樣。幾十米深的地方,一眼就
能看到底。」


  我回憶着唯一一次前往光面的情形。雖然不是一段多麽美好的旅程,但那時
候看到的美麗景色絕對終生難忘。


  斜後方傳來了一聲輕笑,是負責保護初邪的瓦琳娜。當初最先作爲斥候前往
光面的就是我們兩個了,面對難以想象的厚軟草坪,我們兩個還曾經失态的在上
面打起了滾。我估計她現在就是想起了那個時候的事情吧。


  我也希望自己能笑的出來,然而現在面臨的問題實在讓人無法釋懷。在抵達
海岸線之後我已經嘗試了很多辦法,想要弄清楚奧索維給我的東西到底有什麽用。


  我嘗試着捏造了上百種可能觸發某種傳送門的咒語,又以各種語音語調和動
作作爲輔助想要弄出什麽動靜來。然而一直到我精疲力盡爲止,除了丢臉之外我
沒獲得任何東西。


  唯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和初邪的關系一直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着。自從那
一次的擁吻之後,初邪真的是對我完全敞開了心防。當我試圖牽住她的時候她已
經不會再躲閃了,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會再讓我看到故作冷漠的表情。


  有的時候我甚至會藉此自我安慰……如果人類真的要在這個地方作困獸之鬥,
然後被宮族毀滅的話,那麽就這樣吧。我會護着初邪和她一起戰死;或者說服她
放棄這一切,帶着她一起躲進八詭的城中。


  我會讓她自己選擇,無論她選什麽我都不會有怨言。隻不過,如果人類真的
爲宮族所獲,我不認爲噬族的領地可以得以保全。就像流沙所說的那樣,得到了
幾千萬人類的宮族在一夜之間就會崛起,然後開始盡興的對暗面其他種族展開報
複和征服。


  然後是深淵?或者光面?


  新人類的遷徙,始于奧索維灌輸給初邪的計劃。而當掙紮之路走到現在的時
候,我們才發現新人類已經變成了無數個勢力所押注的籌碼。


  宮族想要得到我們的身體以崛起……奧索維、撒拉弗、裏林的王、燃墟、所
羅門乃至蟄伏不起的政府勢力,他們都有各自的目的。我們像是肥嫩多汁的鮮肉,
所有人都期望能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麽。


  初邪将身體靠在了我的胳膊上,和我一起眺望着海平面的盡頭。我閉上了眼
睛,品嘗着這一瞬間的甯靜。


  這天晚上,我們在海邊升了篝火。暗面本就沒有植物,更沒有木柴這種東西,
我們用來做篝火的東西都是培育飛艇生産留下的副産物和燃料。


  我沒有刻意的号召誰,但直屬小隊的成員全都來了。五名戰魂,六個年輕人,
兩個方家人,三位幽鬼成員,韋爾奇,初邪和我自己……我們十八個人圍坐成一
圈,帶着些許食物,在同伴們的陪伴下享用着來之不易的平靜夜晚。


  這樣的夜晚,不知道還會有幾個。


  面對當前的困境,年輕人們的情緒有些低落,他們相互偎依着,一聲不吭的
吃着越來越沒有滋味的晚餐。我看着他們男男女女兩兩成對的湊在一起,有種說
不出來的感歎。這種時候,異性所能帶來的慰藉太強大了,勝于所有的希望與絕
望。年輕人們無法拒絕這種溫暖,他們紛紛跨出了通向自己心儀之人的那一步。


  戰魂們都是飽經風霜的人了,沒人知道他們的心情如何,這個時候每個人的
臉上表現出來的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


  「上次像這樣生火,還是在【神都】裏面。」我對坐在自己斜對面的卡門說。


  卡門用手摩挲着自己支在膝間的武器,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那抹微笑之中
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她應該是想起了梅爾菲斯。


  「你?和她?」初邪在我旁邊撇着嘴問。


  「大家一起。是你的提議,帶我們去了鐵輝城附近的一個山頂。」我解釋道。


  「哦……」初邪嘟囔着,重新陷入了沉默。


  我們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凝視着面前跳動的火焰,想要眺望無助而虛幻的
未來。火焰中什麽都沒有,它能給我們帶來的就隻是短暫而熱烈的溫暖。


  「講個故事好不好?」身旁的女孩突然說。


  「什麽?我?」一時間我沒能反應過來。


  「嗯!我想聽故事,你給我講一個。」


  我不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不善言辭一直是我對自己的評價。然而聽着女孩
略帶撒嬌式的話語,我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這個要求了。


  思索了一會兒,我發現自己記憶中的故事要麽冗長要麽無趣,唯一适合此時
此刻講述的就隻有一件小時候聽過的瑣事。


  「我祖父是個和善執拗的老頭,因爲讨厭城裏的嘈雜所以一直住在鄉下。我
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在鄉下的荒山上瞎跑。老頭背着手,坐在小凳上,看着我,帶
着他最喜歡的那把茶壺。那把茶壺他用了三十多年,泡茶泡的浸透了香味,光是
倒進開水就有茶香飄出來。」


  「有一晚半夜,老頭渴了,伸手去摸床頭的茶壺潤嗓。沒想到手一抖,茶壺
蓋滑掉,跌在地上' 啪嚓' 一聲。老頭在床上睡不下了。好好的茶壺,蓋沒了,
不像樣了。他心裏喪氣,心說,既然沒了壺蓋,這把壺不要了也罷。想到這,老
頭擡手把茶壺扔出了窗外。」


  「一夜過去,天明的時候,老頭下床洗漱,結果一眼看見茶壺蓋正好好的躺
在桌腳旁邊,紋絲沒壞。壺蓋下邊一片碎玻璃,聽着就像跌碎了似的。老頭哭笑
不得,怪自己心急把壺給扔了。心下又羞又氣,撿起壺蓋,真真正正的在地上摔
了個粉碎,算是給冤死的茶壺陪葬了。」


  「故事的結局是,他上午出門的當兒,擡頭看見窗外的樹杈上挂了一隻壺
……」


  故事講完,初邪嗤嗤笑出了聲。我自認自己講故事的方式笨拙而死闆,但是
能把她逗笑也算是蠻有成就感的了。


  我聽到年輕人那邊也傳來了隐隐的嗤笑聲,看來我的故事比我想象中要有趣
些。


          ***************


  當笑聲淡去的時候,很意外的,身爲戰魂的楊突然說話了。


  「我的故鄉是東南亞一個叫拉馬萊拉的漁村,人口很少,隻有不到三百個村
民。我們父輩賴以爲生的職業是捕魚,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小船。我們把那
種船稱作普裏當,大概隻有10米多一點,最多隻能載上八個人。如果把我們看
做戰士的話,普裏當就是我們的劍,而我們的敵人則是順着溫暖洋流不斷經過的
抹香鲸。」


  「是的,我們不捕其他魚,唯一的目标就是抹香鲸。拉馬萊拉的村民們會帶
着長達兩米的手制魚槍,駕着普裏當追逐着在波濤中若隐若現的抹香鲸。最有經
驗的年長者才有資格站在船首,在接近鲸魚的一瞬間高高躍起,把自己的體重和
全身的沖力結合到一起,對準鲸尾的一處大動脈扔出魚槍。」


  「這個時候有無數種方法會殺死落水獵手。被身後劈浪而來的普裏當撞碎頭
顱、被鲸魚和船體擠成肉泥、被憤怒的獵物咬住拖進深海……如果沒有刺中動脈,
鲸魚就會被激怒,而體力卻沒受到損傷,所以這一擊無比重要。每一個能站在船
頭的獵手都是最德高望重的,也是整個村子最寶貴的财富。」


  「我們所有人都靠着捕來的鲸魚過活。當父親們帶着鲸魚回來的時候,孩子
們就會像是過節一樣跑到沙灘上。我們會跳到鲸魚的背上,然後順着它們光滑的
皮膚溜進海裏。我們把鲸魚一點一點的分解,它們的每一個部分都彌足珍貴。鲸
脂、鲸肉、鲸骨、鲸腸、牙齒……這些東西被一一取出,用來點燈、吃掉、或者
和其他村落的人交換生活的必需品。而擲魚槍獵殺的獵手,則會分到唯一的鲸舌,
作爲最高的獎賞。」


  「後來,環保主義者們出現了。他們試圖說服我們不再捕鲸。他們用自己的
身軀擋在我們的漁船前面,不讓我們出海,并許諾給我們募捐而來的财富。于是
我的父輩們妥協了,我們接受了他們的錢,放棄了捕鲸。我們嘗試着建立度假村
吸引遊客,又試着種起了椰子。然而最後都失敗了,因爲我們這裏除了鲸魚,沒
有任何其他的東西,也沒有人擅長做其他的工作。」


  「我們的村子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消失了,無人再捕鲸,所有人都遷往了其他
的村落,拉馬萊拉已經不複存在。我不知道它爲什麽會這樣消失掉,或許是因爲
環保主義者,或許是因爲我父輩們的貪婪,或許是因爲我們這一代的懶惰。它的
消失對鲸魚們來說應該是好事吧,但是我再也看不到拉馬萊拉人爲了生存而賭上
性命的搏殺了。他們變成了普通人,而心中的勇士已死。」


  火光之中是出奇的安靜,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見。楊用淡淡的聲音講述着他
的故鄉,沒有遺憾的感覺也沒有自豪的感覺,仿佛在念着不是他寫出的詩歌。


          ***************


  「我也有一個故事。」


  幾分鍾後,淚滴說話了。


  「在一個遙遠的都市裏,生活着很多很多的魔法師。魔法師們天生就有着自
己的魔法,有的強有的弱,但他們終歸是這個都市的主人。普通的人想要成爲魔
法師,就必須向惡魔們請求。而惡魔會給他們一個機會,割掉他們的雙臂。足夠
幸運的話,普通人就可以變成魔法師。于是,這座魔法師的城市裏,除了魔法師
之外就隻剩下了沒有雙臂的人。」


  「而魔法師的願望是變成惡魔。惡魔們會給魔法師們一個測試,達成了測試
的魔法師就會成爲惡魔中的一員。惡魔的測試很簡單,隻要魔法師能夠獻給他們
一對手臂就可以了。不過這對手臂不能來自于魔法師,包括他們自己的。」


  「在這座城市裏面,除了魔法師之外,沒有人再有手臂。而普通人獻上自己
的手臂,則可以變成魔法師。擁有手臂的普通人全都是來自這座都市之外的流浪
者,他們來到這座都市的唯一目的就是成爲魔法師。所以,這項測試對魔法師們
來說是無比困難的。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一個普通人,心甘情願的放棄做魔法
師的機會,把雙臂送給自己。」


  「一個名叫客的魔法師,用盡了一切辦法,追求到了一個名叫羅的女孩。他
讓羅深深的愛上了他,然後心甘情願的讓客斬斷了自己的雙臂。客把沾滿鮮血的
那雙手臂奉獻了出去,然後成功的變成了夢寐以求的惡魔。」


  「當客成爲了惡魔,他看到自己變成了無所不能的存在,擁有了所有的法術
和能力。他所做不到的事情就隻有一個,那就是讓羅的手臂複生。客無所不能之
後,他發現做那些他能做到的事情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唯一有意義的事情就是
那件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想要讓羅重獲手臂,客就要找到一雙新的手臂。于是他對都市裏的普通人
許諾,隻要能奉獻出自己的雙手,就讓他們變成魔法師。他終于獲得了一雙手臂,
但是當他找到羅的時候,受傷的羅已經不會再接受他送的手臂了。」


  「客睜開眼睛,這才豁然發現,每一個惡魔都捧着一雙送不出去的手臂,跟
着一個沒有手臂的人,永遠的飄蕩着。客的手臂無法送出,魔法師們依然想要成
爲惡魔,而羅也永遠不會再有手臂。他這才明白,這并不是一座由惡魔、魔法師
和普通人組成的都市。」


  當淚滴講完她的故事之後,我思索了很久都沒回過神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
是真的聽懂了淚滴的故事,仿佛了解到了某種感情,但又仿佛沒有抓住。


          ***************


  「好故事。」我聽到韋爾奇對淚滴說。


  淚滴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斜對面傳來了戈蘭多尼的聲音:「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韋爾奇扭頭看向戈蘭多尼:「我在杜加德城教會待了很久,你去過教會的話
應該見過我。」


  「好像不是……」戈蘭多尼搖了搖頭,「你很面熟,你是不是挪威人?」


  韋爾奇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你也是挪威人麽?」


  「我在那裏長大的。等等,你不會是……」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吧。」韋爾奇呵呵一笑。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們倆在打什麽啞謎麽?」


  戈蘭多尼在那邊笑出了聲:「哎呀,不得了。真的是韋爾奇·哈康啊!他可
是曾經的挪威王子啊!我很久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


  聽到這句話以後,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韋爾奇身上。


  在很早之前挪威爆發的内戰中,挪威的皇室被掀翻了,整個國家亂了套,皇
室成員全都下落不明。對我來說,挪威作爲一個遙遠的國家,那邊發生的事情隻
是新聞裏的一些文字和圖片而已。我所知道的是,當時的挪威國王和女王在奧斯
陸的諾貝爾和平中心發表講話的時候,死在了炸彈爆炸案之中。


  沒想到韋爾奇竟然是身爲挪威皇室的王子,這讓我有種措不及防的感覺。


  很久以前,韋爾奇在教會接納了我、梅爾菲斯和小龍雀。那時候韋爾奇就問
了梅爾菲斯一個問題,而梅爾菲斯很幹脆的回答過他,諾貝爾和平中心的爆炸案
就是他做的。現在想來,原來梅爾菲斯就是殺掉韋爾奇父母的人……


  如鲠在喉。韋爾奇在那個時候所表現出來的異樣原來是這個原因,我隻是想
不到他能夠這麽冷靜的面對殺死自己父母的仇人。


  看着我的樣子,韋爾奇搖了搖頭:「看來今天每個人都要講一個故事的樣子
啊,那就讓我先來吧。」


  「我的故事不長。很久之前,教區裏有一個中年教士。他這個人啊,屬于那
種默默做事的那種家夥。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是高中畢業的樣子,除了教典之外
對其他東西都沒太涉獵過。我們經常說,不善言說的牧師不是好牧師。他就不是
一個好牧師,我從來沒聽過他做過宣講。最初,我對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他半跪在
孩子們的面前,撫摸着孩子們的頭發,露出含蓄的微笑,對他們輕聲相慰,我就
是這些孩子們中的一個。」


  「後來,教區有牧師被指控猥亵兒童,因此掀起了軒然大波。大概有兩三個
牧師被控告了吧。那個時候整個教區的監護人都如臨大敵,幾乎要把教會掀個底
朝天。然後,教會内部有人告發說,他也有過猥亵兒童的行爲。」


  「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告發的。告發人說,他是在忏悔室裏對自己傾訴
的。雖然教會有着對忏悔絕對保密的原則,但是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在乎這點了。


  現在我知道,那是一場誣告,是某個看他不順眼的家夥編造出來的謊言。因
爲那個時候什麽都不懂的我經常和他一起獨處,而他從來沒有任何反常的行爲。」


  「人們已經不關心這是否是誣告,也不再關心任何證據,他們聯合起來對他
進行了' 審判' ,他再也無法在教區内呆下去,隻能被轉移。然而,這件事情很
快就傳到了他新就職的教區。于是人們繼續給他定罪,施以冷漠和憎恨,再次剝
奪掉他的一切。最後,他不得不放棄了牧師的身份,成爲了一個租住在廉價公寓
的裝卸工。」


  講到這裏的時候,韋爾奇停頓了一會。


  戈蘭多尼坐在他旁邊,手指輕輕的敲打着自己的膝蓋:「誣告、陷害、彰顯
着人類黑暗面的惡意,這隻是小惡。而那些自以爲正義,對認定的所謂' 惡行'
施以懲罰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惡——人類的原罪是愚蠢,這就是你想說的麽?」


  我似乎多少明白了一些韋爾奇的心理。他不殺人,因爲無人可以審判他人。


  人類以自己狹隘的目光對别人施以審判,難免會犯錯。那并非不可原諒,可
是如果剝奪了對方的生命,那這個錯誤就永遠不可逆轉了。


  我承認,他的哲學有他的道理。隻是,這個哲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韋爾奇笑了笑:「故事還沒有講完。」


  「在這個牧師最最迷茫的的時候,他不斷問自己,這一切是否是上帝的旨意。


  難免的,他對上帝的存在産生了深深的懷疑。而在這個時候,他遇上了一個
人。


  他和那個人是在一間酒吧相遇的,借酒澆愁的他向那個人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神的安排、質疑着神的存在。那個人對他說,我允許你向我問一個問題,而我會
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且證明給你看。」


  「聽到這種像神經病一樣的發言,他哈哈大笑,把對方當做了和自己一樣的
醉鬼。于是他随口問,神真的存在麽?而那個人對他說,神是存在的。」


  「原本醉眼朦胧的他,在這一瞬間,看到了那個人的神情。我不知道他看到
了什麽,但是據他自己所說,自己在聽到那句話時候,突然覺得那個人是在說真
的。」


  「酒醒之後,他才發現對方并沒有證明什麽,隻是告訴了自己一個答案。而
這個答案卻一直折磨着他。原本已經變得無足輕重的信仰一夜之間變成了急需辨
證的精神支柱。神真的存在麽?如果是存在的,那麽是不是應該繼續傳道?背負
着神賜予自己的苦難?還是說神真的不存在?自己所經受的一切就隻是沒有辦法
得到報償的痛苦而已?」


  「牧師在接下來的二十年裏,被這個問題折磨的快要崩潰了。當他埋頭忙于
生計的時候,會覺得背離了神給予他的職責。而當他承受着痛苦的時候,又擔憂
着自己的苦痛毫無意義。他最痛恨的就是問了當初的那個無法證明問題,這毀了
他的後半生。」


  「終于,當他在病床上垂死之時,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去了他的病
房,陪他度過了生命中最後的幾個小時。他告訴我,神真的存在。」


  「像所有人一樣,我開始的時候隻是覺得他已是病入膏肓而口不擇言。但是
他那個時候卻非常清醒,他告訴我,當初回答他問題的那個人,證明了他所說的
話。」


  「什麽才能證明神的存在?隻有神迹。當那個人毫無征兆的走進他病房的時
候,牧師看到了神迹。那個二十年前所遇見的人,在他臨死之前找到了他,并且
如承諾的那樣,向他展示了神迹。二十年,那個人竟然未曾老去。那人說,我就
是神行走于地面的使者。」


  「我不知道他所看到的是不是高燒所造成的幻覺,事實上那并不重要。隻是,
當你看着他在二十年之中是如何受到折磨的,就能體會到我那時的心情……」


  「我們必須要相信一些東西。讓我們成爲魔鬼的并不是錯誤的選擇,而是迷
茫和踟蹰。」


  韋爾奇的故事讓我立刻就聯想到了奧索維。隻是我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這麽
巧的事情,而且這種事情也不像是奧索維的風格。也許人類的世界還有其他的裏
林存在,這就沒人能知道了。又或許那名牧師的确遇到了神的使者,給了他得以
解脫的答案?


          ***************


  「神……」戈蘭多尼默念着這個詞,笑着搖了搖頭。「說起來,你們可能不
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男性和女性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五種性别。」


  大家确實沒聽過這種事情,忍不住對他側目而視,都想聽聽他要說些什麽。


  「啊,我知道!」胡狼突然開口,「有那種中性人。」


  「對,準确的說是兩性人。」戈蘭多尼說,「他們有男性和女性兩種器官,
但有的并不具備活性。所以可以分成真陰假陽、假陰真陽、假陰假陽和無性者。


  而兩種器官都具有活性的真陰真陽性别,也叫作真雙性人。大多數人不知道
這件事,是因爲這些性别的人在社會活動中看上去都和其他人沒什麽區别,他們
的社會性别劃分的都很明顯。」


  很有意思的知識,這是我以前所不知道的。


  「在古中華地區,那些性别的人會被認爲是畸形兒而被抛棄或者殺害。而在
古印度,真雙性人自從降生就會被視爲' 神'.文化的不同,讓他們有了完全不同
的命運,這真的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由于真雙性人的兩種器官都具有活性,他們甚至可以自我
孕育出基因完全一樣的幼兒。這在本質上已經可以稱爲是一種永生了……」


  「這麽說也太誇張了。」布魯瑟提出了異議,「決定個體之間區别的并不隻
有基因,後天的經曆經驗也具有決定性。就算生出了和自己完全相同基因的孩子,
那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是永生。」


  戈蘭多尼伸出手指點了點布魯瑟,那意思好像在說「說得好」。


  他繼續說:「這就牽扯到了什麽叫做' 自我' 了。以我來看,決定一個人是
一個人的就是他的基因。後天的經驗不能與之放在同一水平相提并論。」


  他轉向了初邪和我:「如果說初邪完全失憶了,那麽她就不再是她了麽?不,
她仍是她。哪怕她要頭學起從一切基本常識也好,對貪狼來說,初邪也不會是另
外一個人。」


  聽到他這麽說,我忍不住皺了皺眉。因爲我們并沒有對他們提起初邪失憶的
事情,然而戈蘭多尼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情。雖然這并不是什麽不可讓外人知曉的
情報,但終究還是讓我有些不舒服。


  而且他也說對了,關于初邪這件事情上。


  「你們不贊同我的論點很正常,而且我也不是爲了談論什麽永生才說這些的。


  在很多宗教中,神要麽是無性的要麽是雙性的。無性代表着無欲,而雙性則
代表着超越。殊不知我們的生活中就有一些這樣的人。他們是真的不可捉摸的個
體,我們憑借性别來施以判斷将全部落空。他們就像僞裝在常人之中的另外一種
生物,爲了融入社會而模仿着某一種自己選定的性别,無法示人以真實的自己,
也無法奢望别人真正的理解。」


  這個時候,大家都預感到了他在暗指什麽。


  淚滴用閃閃發光的眼睛望着他:「你是想說誰?」


  「破霜啊。」戈蘭多尼微微笑着,小聲說,「他就是一位真雙性人。有時候
我不得不感歎,也許我們再怎麽努力也無法超越他,因爲當我們都衰老的拿不動
劍的時候,他能夠永生呀。」


  這種令人咂舌的情報在這麽一個場合被扔了出來,我都不知道該以什麽表情
來面對了。


  周圍的高級戰士也都露出了難以名狀的表情,任誰都想不到,新人類最強的
戰士之一會有這種秘密。


  「這是我用很大代價才換來的情報,是爲了回饋今晚聽過的好故事才拿出來
的,你們可不要往外亂說呀。」戈蘭多尼呵呵笑着。


  男人的脆弱和堅強、權力欲、攻擊性乃至自尊心……女人的堅強和脆弱、占
有欲、母性、直覺以及感性……破霜擁有着二者的一切,那些東西混合在一起,
在他那張淡定的笑臉之下究竟是怎麽樣一個人呢?我們都無比好奇着。


  回想着破霜所做過的一切,上面的蛛絲馬迹仿佛連接在了一起,成爲了一副
讓人恍然大悟的圖畫。


  這雖然不是一個故事,但卻比故事更讓人感慨。當我們憑着自己的經驗和揣
測評斷着對方的爲人之時,卻不知道對方或許有着遠遠超乎你想象的因素在影響
着判斷。可是人們即使明白這個道理,還是會自大的去品判他人給出傲慢的答案,
并同時被他人品判着、被傲慢的打上标簽。


          ***************


  「都講了不錯的故事啊,讓我講一個現實一點的故事吧。」


  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所有人都扭頭看過去。這時候我才發現,海灘的黑暗
之中還站着其他人。


  或許是故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又或許是火光掩蓋了黑暗中的身影。燃墟帶着
他的人站在那裏,誰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不過他們站在那個地方,應
該沒聽到關于破霜的事情。


  大家都站了起來,除了方先生。燃墟的壓迫感和威脅性都是其他人對他最深
刻的印象,戰魂們都不信任他,更不會放任自己在毫無防備的姿态下由着這個超
級戰士就這麽接近。


  但是我知道,他并不是我的威脅。


  讓我意外的是,燃墟竟然走到了唯一沒站起身的那人面前,輕輕點了點頭。


  「方先生。」


  在我驚訝的目光中,方先生也對他點頭示意了一下。


  「師父,你認識他?」


  回答我的是燃墟:「方先生曾經指點過我的戰技。」


  方先生呵呵笑着:「那個時候看到他拿的武器,一時心癢,就給他講了講。」


  燃墟的武器是幾乎等身長的重型闊劍,現在就背在他的背上。那把大劍有着
非常明顯的奇幻特征,這種武器如果不是用能量驅動的話,普通人不可能拿來當
武器,最多隻能拿來當盾牌用。


  「那種武器您也會用啊?」我問。


  方不凝拉着方先生:「爺爺,是不是八卦門的那個?」


  方先生看着燃墟背後的戰劍:「八卦戰身刀,本來是源自農業社會作業工具
的大型鍘刀,由八卦門傳承的夜戰兵器。現在也是【山門】傳承的一部分,刀譜
還在家裏放着呢。隻不過戰身刀實用性比較狹窄,戰陣刀法,沒人學,就連我也
隻是練了個大概。想不到現在在新人類手裏卻變成了一種可靠的武器,世事難料。」


  方先生說到這,問燃墟:「教你的禹步練的怎麽樣?」


  燃墟沒說話,隻是在原地走了幾步,那步子好像有某種規律,又讓人捉摸不
透。


  方先生輕輕「啊」了一聲:「實戰練出來的就是不一樣,你自己改了?」


  燃墟點頭。


  「就憑這禹步,你戰身刀的功夫已經比我強了。」方先生點頭道。


  這是非常高的評價了,我心裏發癢,忍不住看向方先生。


  方先生立刻就看出來了我的意思:「你不用學這個,你和他武器不一樣,學
了也沒用。」


  我自己也知道沒用,隻是心裏還是打定主意要私下問個清楚。那個禹步似乎
已經變成了燃墟的殺手锏,想要學會破解之法應該是每個戰士都忍不住思考的事
情。


  「哥,你不是也要講故事麽?」初邪在這個時候說話了。


  我看向女孩,女孩的眼中還是帶着一絲對燃墟的親近和依賴。我想那是她無
論如何也無法抹掉的情緒吧,我并不是不能接受。


  燃墟今夜看起來很平靜,但我總覺得那是一種暴風雨降臨之前的死寂。他站
在我們這圈人的外側,越過我們看着那團篝火。


  「這個故事就是屬于我們的故事。」


  「你們作戰部隊在戰線上出生入死,拼上性命,保護着平民們。帶着尊嚴死
去,希望能給新人類帶來一絲榮光,然後覺得這就是新人類前進道路上的寫照,
對吧?」


  「幾千萬人,靠着你們的守護,一步一步走出來,帶着對新生的渴望前進着,
這就是你們想象的極緻了吧。其實你們打不打赢,平民們根本不在乎。」


  「我來告訴你們,你們看不到的新人類是什麽樣子。」


  「走、吃、喝然後排洩,這就是上千萬新人類們現在的一切,和被圈養的豬
沒什麽區别。或許他們甯可做豬也說不定。」


  「吃了飯就要排洩。對現在的新人類們來說,占據生命最大的那個詞就是糞
便。」


  「你們可以想象走在隊伍後面的人是什麽感覺。當上千萬人走過去,留下的
就是一條鋪滿了無數遍糞便的道路。我們可沒有廁所給他們使用,所有人都不得
不在前面的人留下的糞便裏度過每一天。行走的時候、吃飯的時候乃至睡覺的時
候,任何時候他們的身下都是淹沒了腳踝的屎尿。」


  「他們已經沒有尊嚴了,甚至已經習慣了。如果我們成功的回到了曾經的世
界,他們重新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十年之後的某一天,當他們因爲某個暗示而
忽然記起這段旅行的時候,他們不會想起有人曾經爲他們付上性命而拼殺過,也
不會因爲劫後餘生而慶幸或者後怕。他們唯一能想起來的就是這股無法磨滅的惡
臭,然後嘔吐起來。這就是現實,這條奇迹一樣的道路沒有任何浪漫和史詩可言,
也沒有什麽可歌可泣。新人類,誕生于糞坑之中。」


  「故事講完了。」


  身旁的布魯瑟眼角在抽動,我聽到從另一邊傳來了痙攣的喉嚨咽下口水的聲
音。


  這是我們未曾直視過的現實。燃墟作爲新人類的主宰,卻早已認清了這件事
情。在他奪權之前,大概就預見到了這一切。從糞坑中誕生的東西,隻能靠強權
來捏住喉嚨,這就是他最有說服力的論據。


  還沒等我從心悸中回過神來,燃墟就叫了我的名字。


  「貪狼,跟我來一下。」


  我将仿佛帶着惡臭的思緒扔出了腦海,跟着燃墟走進了海灘的黑暗之中。


  腳下的海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我随着前面的男人一直走了很遠,直到身
後的篝火變成了一團拳頭大的閃光爲止。


  燃墟帶着他不少手下,我知道這群人裏面一定夾雜着其他勢力的家夥。燃墟
每一次見我,這些人幾乎都在場。我可以相信,這個舉動就是爲了讓這些勢力清
楚,燃墟和我根本沒有獨處過,也不可能私下進行交談或者合作。


  可是我和他現在都明白,對方是可以信任的……一切都隻是爲了那個女孩。


  「沒時間了,貪狼。」燃墟轉過身,對我扔出這樣一句話。


  「我知道……宮族在殺過來,食物也……」


  「你說過,奧索維會爲我們開辟道路,但是他現在不見了。我們必須用别的
辦法。」


  「你有辦法?」我看着燃墟的表情,讀出了一些東西。


  「你上次是怎麽去光面的?」


  「我們搶了裏林的船……你難道……」


  「這是唯一的辦法。我們搶船。」


  「别開玩笑了!」我忍不住叫了起來,「這麽多人,你要搶多少船才行!?」


  「能運多少運多少,總比在這裏等死要強。」


  「你想和暗面的裏林開戰!?這絕對不行!你在這裏和他們開戰,光面的裏
林就不可能讓我們通過。我們絕對不可能赢過裏林真正的軍隊!!」


  我的情緒有些失控。隻是這個時候我沒意識到,我心裏的念頭并不僅僅是因
爲害怕和裏林交戰,更是因爲對戰争的排斥。裏林的世界讓我感受到了一種超越
般的甯靜和和諧,對那些無辜者們發動戰争,讓我感到無比的厭惡和惡心。


  「我剛才已經說了,要麽淹死在糞坑裏,要麽殺出一條路。新人類現在已經
沒得選了。」


  「其實奧索維給了我一件東西,說能夠讓我們去往光面。他回不來就由我來
做……」


  「可是你做不到,否則我們就不用在這裏了。」


  「我會想辦法!」


  「我現在過來,是爲了通知你讓第三軍團做好和裏林的戰鬥準備。我沒有讓
你給我提建議,或者用廢話浪費我的時間。」


  燃墟丢下這些話之後,帶着人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奧索維的聲音在黑暗中響了起來。


  「燃墟,你總算也是做過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啊。你要是真的去打裏林,那麽
一切可就都完了。」


  燃墟站住了腳步,看着從黑暗中慢慢走近的奧索維,沒有說話。


  我快步走過去,忍不住抓住了這家夥的胳膊,生怕他又跑掉一樣。


  「我已經不知道該罵你什麽了,奧索維,現在隻想揍你一頓。」


  奧索維一臉微笑,笑的非常放松,就好像放下了一切的負擔似得。


  「放心吧,早就告訴你,如果我回不來的話就會給你信息了,有什麽好擔心
的。」


  「不擔心?你耍了我們這麽多次,還讓我們不擔心?」


  「擔心也值了。接下來的這場表演,我已經醞釀了很長時間。無論如何,這
也可以算是新人類曆史性的時刻了,得讓初邪過來看着才行啊。」


  看着他的樣子,我不知不覺之中竟然放松了下來。


  奧索維的神情讓我動容。就好像我們所站的地方并非一片漆黑之中的幹枯絕
境,而是陽光明媚的翠綠草原。他笑着,如同在等待一杯即将泡好的茶。


  他的手一擡,一個光團立刻就從我身上跳了出來。那是他曾經給我的東西,
他輕而易舉的收回了手中。奧索維對我歪了歪頭,示意我叫初邪。


  我大聲喊了篝火那邊的夥伴,他們紛紛走了過來。初邪看到奧索維之後并不
驚訝,她對他微笑了一下。


  「太遲啦!不過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初邪說。


  奧索維深深的注視着面前的女孩:「初邪,我承諾給你的事情,現在可以實
現給你看了。不要眨眼睛,或許一輩子隻能看一次的啊。」


  初邪這一次沒有和他打趣,而是靜靜的點了頭。


  出乎我意料,奧索維又将視線轉向了韋爾奇。


  「牧師,請你幫個忙。」


  「我麽?」韋爾奇指了指自己,帶着一絲好奇,「我能做些什麽?」


  韋爾奇并不認識奧索維,但是也知道他的身份。我很奇怪,爲什麽奧索維會
知道韋爾奇。


  「麻煩你念一段聖經,算是助興吧。」


  「助興?」韋爾奇無奈的笑起來,「你想我念哪一段呢?我實在想不出有哪
一段是可以助興的。」


  「出埃及記,十四章,十四節至十八節。」


  韋爾奇的眼睛亮了,他的嘴唇開始微微顫抖。


  許久之後,他才念出了聲。


  「耶和華必爲你們争戰,你們隻管靜默,不要做聲。」


  「你爲何向我哀求?你隻需引以色列人前進。」


  「你舉手向海伸杖,把水分開,以色列人要從紅海中腳踏實地。」


  「我要使埃及人的心剛硬,他們就跟着下去。而我要在法老和他的戰車、馬
兵之上得到榮耀。」


  「當我在法老和他的戰車、馬兵之上得榮耀時,埃及人便知,我名爲耶和華。」


  當韋爾奇念罷最後一字的時候,奧索維猛地伸手,将那團光芒投入了我們面
前無盡的鏡之海。


  那厚重的如同濃油一般的黑色海水爆發出了海嘯一般的轟鳴,海灘上的細沙
被震得嗡嗡跳躍起來,波浪向兩邊堅定而洶湧的退去,露出了黑沉沉的海底泥沙。


  水越推越快,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道路在海水之中顯現。海水變成了陸地,一
直抵達地平線。就好像一柄無形的巨刃劈開了形如深淵的海面,又如牧者揮舞着
權杖驅趕開了身邊的羊群。


  所有人都驚呆在了原地,全神貫注的看着神迹的出現,忘記了時間和空間。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看到韋爾奇的臉上布滿了淚痕。他喃喃念着:「摩
西……」


  初邪捂着自己的額頭,雙目顫抖着,嘴巴已經完全合不攏了。


  我想,如果這時候奧索維開始向我們布道,大概無論什麽宗教我們都會相信
吧。


  奧索維沒有看眼前的壯觀景象,而是看着我們。


  「我已經無數次想象,能看到什麽樣的表情。不過我得說,現在看到你們的
樣子,我滿意極了。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恢複神智的初邪一把抓住了奧索維胳膊,死命的搖晃起來。


  「你到底幹了什麽!?這到底……這怎麽可能!?」


  「這是屬于我的神恩,可以實現一切的神恩。」奧索維沉聲說道,「我将它
送給你們新人類,就當做是誕生的賀禮吧。」


  燃墟是最先回過神的,他大聲開始下令,讓遷徙隊伍立刻動身的時候,我們
還沒能從剛才的神迹之中回過神來。奧索維爲我們在鏡之海中開辟了一條寬達數
十公裏的道路,這足以讓新人類前行。


  「你早回來的話,我們也不用在這裏耽擱這麽久。」燃墟在安排好遷徙的事
宜之後,對奧索維說。


  「道路開辟好了,但是事情還沒完呢。噬族已經擋不住宮族的進攻了,而且
你們踏入鏡之海以後噬族也不可能再幫你們。我已經聯絡了海岸線的裏林讨伐隊,
他們會集結軍隊和追過來的宮族交戰。」


  「你是怎麽做到的?」我忍不住問。


  「宮族已經賭上了一切,所以他們不可能忌憚裏林之前給出的威脅。不管人
類走到哪裏,他們都會追過來。但是裏林不可能放任他們追去光面,裏林在暗面
的讨伐隊本來就是爲了防止有裏奧雷特前往光面。我所做的隻不過是給他們通報
了消息和地點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安全了?」初邪說。


  奧索維搖了搖頭:「不,裏林的讨伐隊要聚集成成規模的軍隊需要時間。我
們隻能希望他們來的不會太晚吧。宮族現在一邊甩開噬族部隊的糾纏一邊分出戰
力陸陸續續的向我們這邊撲過來而來,我們要在裏林軍隊趕來之前做好抵禦準備。」


  我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麽,宮王呢?」


  奧索維看着我微微一笑:「破霜和我暫時赢了宮王一局,他暫時是沒辦法找
我們麻煩了。」


  這個答案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你們是怎麽做到的?」初邪問。


  「我答應破霜不說出去的,所以……」


  初邪白了他一眼。


  奧索維沒有理會她的态度,因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我們不僅要抵禦宮族的進攻,還要在裏林軍隊過來之前建立防線,不讓宮
族進入鏡之海的範圍。這是你們的機會了,能不能赢得裏林的好感,取決于你們
這次攔住了多少宮族。」


  燃墟面無表情的發出了哼聲:「如果我們沒有裏林的好感,難道就無法穿越
光面麽?」


  奧索維也學着他哼了一聲:「我真是不想和你說話,總是故意假扮成滿腦子
肌肉的樣子,有必要麽?你其實很清楚,新人類根本沒資格和裏林接戰。」


  燃墟瞪着他,不再說話。


  奧索維今天的興緻看上去很高,情緒上也非常放松。這是自從遷徙隊伍進入
暗面以來他第一次展現出如此放松的樣子。


  我并不知道這是爲什麽。事實上,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沒有辦法再逃避
的決戰。


          ***************


  早已蓄勢待發的遷徙隊伍飛快的向鏡之海的深處逃去,而第三軍團仍然被當
做斷後的部隊被留了下來。


  斥候部隊傳來的情報非常不樂觀,溪流一般的宮族部隊滲透過了噬族的戰線,
正在急速向我們接近之中。而根據奧索維的測算,他們的速度正好可以趕在裏林
軍隊出現之前追到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看來終究還是要打一場。不過這場戰役不會有太多的變數,這将是人類精英
對裏奧雷特精英的最終之戰。


  宮族以這種姿态追過來,就一定是爲了拼死一搏,盡可能的擄去幾個人類。


  哪怕不能夠真正複興宮族,也起碼要保證在其他種族全面侵蝕之下的自保能
力。


  或者,他們會用完全形态的【再世之卵】,嘗試着感染我們,然後随着宿主
藏進我們的隊伍苟延殘喘,期望着能夠占據幾具身體。


  以這個角度來制定戰術,我們就要盡量排除低級戰士,以盡量接近他們水平
的戰鬥力來保證戰鬥的平衡。不可以被活捉,也不可以敗退,這最後的一場戰鬥,
單純而殘暴。


  然而問題在于,新人類根本拿不出同等數量的高級戰士。


  現在宮族部隊每一個成員都來自深淵,而深淵以内的裏奧雷特至少也是五級
以上的實力。新人類并不是找不到五級戰士,可關鍵問題在于并不是每一個高級
戰士都會聽新反抗軍的指揮。


  迦施親自帶來了兩千人,這兩千人都是思滅者麾下的精英,等級都在7級以
上。


 舊反抗軍曾經的支援部隊隊長古斯塔夫早已經被任命爲了第二軍團的副軍團


  長,他帶來了另外的兩千人。


  第三軍團隻剩下了七萬人,我從這裏面排除過于羸弱的戰士,留下五萬人作
爲了戰鬥的主力。


  當我們将軍隊集結完畢的時候,宮族的部隊已經逼到了我們的身前幾公裏外
的地方。他們在喘息,在恢複長途奔襲的損耗。當他們再次動身的時候,就是戰
鬥開始的時候。


  我讓幽鬼的人把初邪送上了通向光面的道路,并承諾會平安無事的回來。初
邪相信着我的承諾,我也會這麽做。


  以我現在的力量,想活下來并不困難。


  我沒有再對身邊的部下或者同伴發号施令,因爲奧索維說,這場戰鬥已經無
關戰術或者策略,誰堅持下來誰就将成爲最後的勝者。


  這場戰鬥中,我們已經将命運捏在了自己的手中。我不需要再背負任何人給
我的責任,我隻要好好的活下來就好。我告訴自己,不需要去保護其他人,我唯
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這也是我對其他人所說的話。


  宮族的部隊休息完畢,然後向我們沖過來的時候,我覺得似乎所有的戰友都
是那麽的平靜。


  因爲所有人都抱着一個相同的念頭——赢下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是的。我們已經成功的穿越了暗面。隻要能夠活下來,就一定能夠回去外面。


  希望二字,帶給人類的力量是無窮的。


  于是我們拔劍,然後迎了上去。


  宮族的戰士們被能量包裹着,以極高的能量加速向我們砸了過來。他們在空
中紛紛顯露出了決絕的峥嵘之色。


  一瞬間,黑色的陰影就籠罩了大地。


  各式各樣的肢體和觸角像破碎的月亮一樣在遮蔽了我們眼前的天空。


  【淵體喚醒】。


  這些從深淵中走出來的裏奧雷特,無一不是擁有極高階級的宮魔。當初還沒
被深淵承認的阿紗嘉,憑借着王族的血統才能展現的力量,在這最後的戰役之中,
變成了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末日焰火。


  龐大的身軀向我們砸了過來。新人類戰士們用能量扶持着身體進行着躲閃,
他們在空中相互撞在一起,努力避免着被碾碎的命運。然而在一瞬間,聚集到一
起的戰士們就被飛旋的鐮肢攔腰斬斷。


  咆哮和慘叫聲同時響了起來,但是這時候已經沒人還能去體味其他人的恐懼
和憤怒了。


  我舉起了一柄樸實無華的制式長劍,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沖向我的那隻
宮魔。


  【淵體喚醒】之後的宮族戰士已經可以和那些巨型攻城戰獸相提并論了,然
而他們的能量強度和戰鬥技巧卻不是戰獸可以比拟的。單說那巨大軀幹所産生的
沖擊力,就已經不是普通戰士能夠應付的了得。


  不過,對我而言,【淵體喚醒】終究還是比不上契約裝甲的力量。


  而且,我曾經親自體會過如何在【淵體喚醒】的狀态之下戰鬥。


  這些家夥的力量遠遠不如鏡厭,而他們的弱點,就是巨大力量所帶來的副作
用。


  他們犧牲了局部的控制力和神經反應力,而精密的作戰方法就是他們緻命的
克星。


  當那頭宮魔立起了所有的尖銳觸角,對準我的方向刺擊過來的時候,我沒有
躲閃,而是和他做了一樣的事情,向他的方向猛地做了瞬間的能量加速。


  能夠來得及阻攔我的隻有可憐的兩支觸角。它們在我的能量護罩上留下了兩
道劃痕,而我的劍則毫不留情的刺入了這頭宮魔最核心處的頭顱。


  那些張牙舞爪的鐮肢和觸角看上去相當恐怖,但是當你突入到緊貼着它們的
位置之後,龐大的肢體就會極大的妨礙到自己的防禦動作。


  或許【淵體喚醒】在戰陣之上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可對于懂得應對方法的
高級戰士而言,就成了破綻擺出的巨大靶子。


  我的攻擊方式落在了旁邊夥伴們的眼中。他們不需要做什麽講解,有資格站
在我身邊面對宮族最後一搏的家夥,都是戰鬥天賦極高的戰士。


  宮族這一波并沒有來太多,戰鬥在二十分鍾之内就暫時結束了。


  我斬殺了四隻裏奧雷特,能量的消耗很大,體力也是一樣。但是我知道自己
還能繼續戰鬥。


  我喘息着向四周望去,身邊已然是一片血海。


  裏奧雷特巨大的屍骸零零散散的散落在視野所及的平原之上,而人類戰死者
的血肉則浸滿了大地。


  低等級的戰士隻能夠一擁而上,一點一點的削弱着宮魔的力量。慢慢的在他
們身上留下傷口,耗盡他們的能量,然後才能殺掉他們。可在這期間,【淵體喚
醒】的宮魔可以收割至少五個人的性命。


  沒人能夠改變這個事實。在這場戰役之中,能夠活下來的或許就隻有高級戰
士。


  然後在視野的盡頭,新的宮魔出現了。


  「媽的……沒完沒了……」身邊的布魯瑟罵道。


  我聽到不遠處有人應和着笑了一聲,于是我望了過去。我沒找到笑的那個人,
卻看到奧索維遠遠的站在我們的身後。


  他的位置有些奇怪,但是我沒有力氣去細想了,因爲宮魔又攻了過來。


  大概有一萬隻?我這樣想着。不會再有斥候爲我們提供情報了,因爲宮族已
經侵入了我們附近所有的土地吧。


  這一批宮魔的戰鬥技巧比上一批還要強悍,想要搶到他們身前對本體進行攻
擊已經越來越難。無奈之下,我們這些高級戰士隻能聯起手來一隻一隻的對付。


  體力和能量都在急劇下降,惡臭腥重的體液在空中飛濺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多
餘的能量将它們屏蔽開了。黏黏的液體和自己的汗水浸透了衣服和铠甲,這場戰
鬥終于變成了沒有優雅可言的戰争。


  當我努力将劍重新從最後一隻宮魔的體内拔出來的時候,我注意了一下奧索
維。這時候我才發現,他竟然沒有動過。


  奧索維一開始就站在我們的身後,完全沒有參與戰鬥。


  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沖進了我的腦海。這個詭計多端的家夥這麽做就一定有
他的理由,面對現在的情況,這個理由很大可能會對我們不利……


  淚滴是我們裏面第一個跪坐在地上的戰士,她已經不再顧忌什麽形象,隻想
嘗試着能夠在宮族繼續攻過來之前恢複一些體力。


  年輕人們更是喘的像是肺部都要炸破了一樣。


  奧索維爲什麽不參與戰鬥?他是不是就在等這個我們都快要喪失戰鬥力的時
機?


  我緊張的手都發抖起來。我忍不住想,奧索維是不是又一次騙了我們……


  他和破霜根本就沒有處理完宮王的事情,而是和宮王做了某種交易……


  我想要去質問他,可是戰局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又一批宮魔沖了過來,而這一批,隻有一半施展了【淵體喚醒】。


  我面對的第一個裏奧雷特,以一種絕望的姿态向我撲了過來。他的手腕處舞
動着數隻觸手,猛地去抓我的肩膀。


  我一邊向後急退,一邊用能量加護的長劍去砍他的身體。


  能量已經嚴重不足,所以我隻期望這一擊能夠将他震開,或者至少切開他的
能量護罩。


  可是,他的身體卻被我輕松地斬成了兩段。


  我踉跄的退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


  看來宮族的策略已經改變了,他們中不少成員已經啓用了【再世之卵】,所
以才會把自己削弱到這種程度。


  遠遠的,我聽到了來自人類的吼聲。那不是瀕死前的慘叫,也不是不甘心的
咆哮。


  那是充滿勇氣的決然宣告。


  藍色的魔力火焰沖天而起。


  一朵接一朵,像是開滿了這片黑暗平原的鸢尾花。


  那些被【再世之卵】感染的戰士們,用全部的魔力引爆自己身上的法陣。


  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湧滿了我的眼眶。


  那道法陣,帶着我們自私而卑鄙的心緒,爲了防止戰士們被宮族利用而繪制
在每個人的身上。可是他們,卻将那道法陣使用的如此榮耀。


  我忍不住用剩餘的力氣大吼起來,然後縱劍殺入了遠還未平息的戰陣。


  和我一樣,越來越多的戰士意識到了什麽。


  我們曾是一群散兵遊勇,爲了一口可憐的糧食,不情不願的組成了這支松垮
而散漫的軍隊。我們用嘲笑的口氣談論着所謂的任務,保護平民的職責就仿佛笑
話,然後在夜晚咒罵着不敢去改變的命運。


  就是這樣一支爛到不能再爛的烏合之衆,在這個時候發出了凄絕的吼聲。


  因爲那些不斷綻放着的藍色火花,正在替死去的戰士們對我們說話。


  被感染的戰士們離死亡還很遙遠,但是他們做了選擇。


  在這個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實。


  我們每個人,都是在爲别人的未來而戰,因爲我們擁有着同一個未來。


  我們先走了。你們要赢下來,然後帶着我們榮耀和靈魂重歸故裏。


  我們已經無法對死人說話了,所以活着的人,無法道謝。


  劍鋒崩裂出了細細的碎屑,我将它留在了那隻宮魔的體内,然後拔出了神宮。


  戈蘭多尼将凝聚的灰色能量長矛貫穿了面前的宮魔,然後精疲力盡的跪倒在
了地上。


  楊爲他擋下了另一隻沖過來的魔獸。


  一隻宮魔的肢體洞穿了淚滴的身體,與此同時,淚滴将捏着一枚能量光球的
手遞到了宮魔的頭顱之上,将它炸了個粉碎。


  我知道淚滴會死,因爲她是第一個體力見底的夥伴。我記得她講過的那個故
事,但是卻沒能明白。我想以後問她,但是看來已經沒有機會了。


  阿傑被自己面前的魔獸逼得節節後退,其他幾個人則将所有的攻擊都傾瀉在
了它的身上。最後,龍雀用短刀插進了對方的腦殼。


  神宮的揮動速度越來越慢。當我終于無力再戰的時候,韋爾奇接手了我面前
的那隻敵獸。


  我拄着劍跪了下來,身邊的戰場上已經沒有幾隻裏奧雷特了,可是剩下的人
似乎也不多了。


  布魯瑟跪坐到了我的身旁。


  「貪狼。」


  我扭頭看向他。這個家夥的臉上布滿了血污,加上我現在已經精疲力盡,幾
乎無法看清他的臉。


  「怎麽?」


  「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我擦了擦幾乎流到眼中的血水,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一隻細小的肉瘤,嵌在布魯瑟的勃頸上。它輕輕搏動着,每一次抽搐,都會
帶着旁邊那些青灰色的血管一起顫抖起來。


  「布魯瑟,沒有你的話,我不可能走到現在。」


  「想對我說謝謝麽?」


  「不……再見了,兄弟。」


  「再見了。」


  布魯瑟努力向後挪了兩步,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他擠出了所剩無幾的一
絲魔力,注入到了自己的法陣之中。


  細微的能量波動,然後緊接着就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嗡鳴。布魯瑟的身體倒在
了地上,紅色的鮮血順着他幾乎已經被染成黑色的胸襟處浸透了出來。


  他是我在【神都】中的第一個真正的朋友,現在他已離我而去。我們相處的
時光如同閃爍的繁星,短暫,光輝。


  我沒有感覺到深深的悲傷,因爲我們或許沒辦法赢下這場戰争了。那個時候,
我們就将再見吧。


  宮族的部隊再一次現身在視野之中,而我們中有體力保持站立的戰士卻已經
連一半都不到。


  那是前所未有的數量,宮族的主力已經到了。


  我努力向遠處張望着,期望着裏林的軍隊會出現在某個地方。然而除了滿眼
湧動的宮魔,再無他物。


  我跪在地上,突然之間想要失聲痛哭。


  我已然分辨不出自己的感情。是因爲那遙遙閃耀的希望正在破滅?還是因爲
無論怎們拼搏都赢不下來的委屈?


  不甘心?無力?絕望?


  或許都有吧。最重要的是,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在最後一戰中死掉。


  我想起了那些在外面世界鼓動戰争的家夥們。無論他們在用什麽理由來訴求
戰争,我隻想讓他們站在我所站的這片土地上,親自體會一下什麽叫做戰争。當
你親身體會過自己在戰争的巨獸的腳下是多麽無力的時候,才會發自内心的仇恨
戰争這兩個字。


  奧索維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的褲腳沾滿了粘稠的肉漿和血液,上半身
卻幹淨整潔的像是準備和别人做交易的魔鬼。


  我擡頭看向他,等着他揭露自己的陰謀。其實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爲摧毀我
們的并非他的陰謀。我們無法赢下這場戰争,所以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奧索維微微躬身,探向我的耳邊。


  他說。


  「貪狼。如果你在光面見到了神,她會答應你一個請求。當到了那個時候,
一定記得,你的請求是' 給我看真理'.」


  這句和現實狀況完全無關的話語将我的判斷打的粉碎,我不解的看着他,試
圖要問個清楚。


  但是奧索維站直了身體,他拿走了我的通訊器,對所有人發布了命令。


  「這裏是第三軍團長貪狼,我下令全軍撤退!!」


  我不知道從何處生出了一些力氣,努力的站了起來,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在幹什麽!?」


  「你們撤退吧。我爲你們斷後。」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你……」


  還沒等我用髒話咒罵他的異想天開,奧索維就做了他該做的事情。


  如同海嘯一般的灰色能量從他的體内噴湧而出,那是超越了所有人想象能力
的魂屬性能量。


  奧索維的魂屬性能量在幾秒之内就席卷了整個戰場,他開始進行召喚。


  我見過有人用魂屬性能量召喚裏奧雷特,有的人隻能召喚一隻,有的人則能
召喚六隻。


  而奧索維,他召喚出了一隻數以十萬記的魔獸軍團。


  他并不是因爲有着什麽陰謀才躲在我們身後避戰,他一直在保存力量,等待
這個時候,爲我們阻擋追擊的宮族軍隊……


 得到命令的新人類戰士已經來不及在突然出現的魔獸軍團面前流露恐懼和驚


  訝了。我們帶着麻木的悲傷和重生的喜悅努力着開始脫離戰場。


  我沒有走,因爲奧索維沒有動。


  「走啊!這些魔獸足夠擋下他們一會兒了!!」


  奧索維扭頭看向我,露出了他招牌式的溫柔笑容。


  「我走不了的。」


  「你想死麽!?你這些低級魔獸就算再多也沒辦法和流沙的宮族部隊抗衡!」


  我忍不住喊起來。


  「貪狼,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你在說什麽?!」


  「其實我并不是一個被遺留在人類世界的倒黴裏林,我隻是一個被放逐者
……」


  奧索維遠遠眺望着身後地平線上那已經變成了一片枯地的鏡之海。在鏡之海
的另一側,就是光面。


  「我隻能将你們送到這裏了,因爲光面是我永遠無法回去的故鄉。」


  一瞬間,我想起了他重新現身時的輕松感。原來在那個時候,奧索維就已經
做完了所有他該做的事情。他的旅途将在鏡之海戛然而止,因爲光面已然将他放
逐。


  「走吧,人類。我的使命已經完成,再無遺憾。記得幫我對初邪說一句永别。」


  奧索維回過頭去,指揮着自己的獸群迎向了宮族。


  我追着自己的部隊向後撤退。


  在十幾分鍾之後,我一邊飛一邊向後看去。兩股數量龐大的裏林部隊出現在
了兩側的地平線上,他們的身上燃燒着的能量像是夜空中彙聚成一體的螢火蟲群,
無情的逼向我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而無窮無盡的宮魔已經吞沒了奧索維的獸群。


  那股灰色被擠壓的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了一片汪洋之中。


  我扭頭看向前方曾經被稱爲鏡之海的寬闊大道,一縷初生的金黃色陽光正在
刺穿着着視野盡頭的晨霧。


          ***************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6-7-16 06:30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8-26 02:27     標題: 【神都】(六十二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愚人們的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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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六十二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愚人們的詭計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08卅26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1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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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大家來個人貼吧一起讨論劇情
   發現貼吧的大夥都挺熱情的,謝謝你們給咱的鼓勵


   文章最後方式拂曉筒子關于戰士實力評析的帖子,個人覺得寫的很全面很有層次感,值得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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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章


  記憶中,在外面的世界,每當頭頂烏雲密布,大雨将至之時,心情都會不受
控制的變得低落起來。人們很容易被外物所影響,在面對大環境的壓迫與激變之
時,能夠控制自己情緒的人幾乎是不存在的。


  我感到一股難以言說的憤懑在心中湧動着,随時都會爆裂成無可抑制的瘋狂。


  新人類的戰士們付出了太多東西,我希望他們所付出的能夠爲人所知,我希
望他們的犧牲能夠變成人人傳誦的史詩。


  可是就像燃墟曾經說過的那樣,沒有人會記得他們,因爲新人類是于糞坑之
中重生的物種。


  每個人都失去了一些東西。當布魯瑟釋然的在我旁邊自盡的時候,我也隻來
得及對他說一聲再見。我們之間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在能夠幫我的時候
從來沒有猶豫過。


  對他的情義,我沒能報以任何能夠相提并論的東西。我甚至沒發覺這個朋友
對自己到底有着怎麽樣的價值。


  他讓我向前看,用樂觀和淡然的心境擊退着我心中不斷蔓延的黑暗。


  現在他走了。我能夠信任的人本就不多,他算一個,隻是我意識到的時候已
經太晚了。


  布魯瑟的存在一直在告訴我一個事實。這個世界的确很黑暗,但并沒有那麽
黑暗。你是可以去信任别人的,人和人之間并不是不能誕生出純粹而簡單的關系。


  我想祭奠他,但是需要我們祭奠的人實在太多了。


  比如那二百四十名死士,比如被我們抛棄的感染者,比如淚滴,比如奧索維。


  第三軍團的幸存者是三萬人,加上沒有參戰的等級較低的戰士,這支曾擁有
近二十萬成員的軍隊,在我們離開暗面的時候隻剩下了五萬。


  死去的同伴們是我們所有人的悲傷,也是我們所有人的财富。


  哪怕是曾經最卑劣最怯懦的戰士,在背負了這麽多戰友的付出之後,也會變
得堅韌而高尚起來。因爲假如不這麽做,他們就會發現,所有的犧牲和壯闊都會
變成一文不值的飛煙。


  爲了讓死去的人有價值,所以我們就必須活的更加有價值。


  我追上了自己的軍團。當我靠近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戰士們紛
紛看着我,那種眼神我此生未見。


  我一一掃視着他們。這些家夥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能量撕裂了,破破爛爛的
裝束看上去有些可笑而可憐。然而他們臉上的血污和傷痕并沒有遮掩住戰士們的
驕傲。


  他們看着我,仿佛在說「我們沒逃,我們堅守到了最後一刻。」


  那就好像孩子們做了足以令自己父親自豪的事情,等待表揚的神情。


  我伸出手,拍了拍距離我最近的那個戰士的肩膀。那個戰士抿着嘴,淚水突
然就流淌在了他的臉頰上。


  我不知道他失去了誰,失去了多少。但是在這一刻,我知道那淚水中并不隻
有委屈和悲傷。


  我向前走去,伸着手,不斷的觸摸着身邊的戰士們。戰士們全都注視着我,
一種無聲的熱烈呼嚎在我們之間迸發着從未有過的力量。


  他們也紛紛伸出手,輕輕的觸摸我的手臂、肩膀和後背,簇擁着我向前走着。


  我捏過了無數雙沾滿鮮血的手,看到了一張張和我一同浴血奮戰過的面龐,
穿過了整個軍團,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正如我每一次帶領他們應敵之時一樣。


  數萬人站在我的身後,靜靜的等待我發出下一個命令。


  我打開通訊器。


  「我們爲新人類赢下了第一場戰争。每個人的付出都會被銘記,因爲我們會
記住彼此,這就足夠了。此戰,是可以銘記終生的榮耀,我以和你們并肩作戰過
爲榮,現在可以歡呼了,我的戰士們!」


  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我聽到有隊伍中有數名戰士一同叫出了一個名字。


  「朽骨貪狼!!」


  「呼啊!!」


  整個第三軍團就如同被地幔擠壓出的熔岩一般,爆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整齊的
呼嘯。那聲音直沖天際,是贈送給我一個人的喝彩。


  他們舉起了自己的手,緊緊的看着我,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數萬人,
對我行了觸目禮。


  看着這個情形,我的手忍不住開始發抖。


  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應敵,在隊伍的對後面撤離。我這個不成器的軍團長,終
歸是獲得了所有人的尊敬和信賴。第三軍團剩下的人已然不多,但我知道,這些
人都會死心塌地的追随于我。


  我強忍着心中湧起的巨浪,對所有人揮動手臂,發出了前進的命令。


  已經沒有了海水的鏡之海,被我們踩在了腳下。我們通向真實世界的旅途已
經走完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路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樣的磨難,但終歸也不會比在
暗面的時候更差了。


  我帶着戰士們追上了正在前行着的軍團後勤部隊,跟着大部隊踏上了穿越鏡
之海的旅途。


  腳下的土地松軟粘稠,是曾經隐藏在海底深處的淤泥。和暗面溫熱幹燥的黑
色岩層相比,鏡之海的道路洋溢着一種隐隐的活力。充滿了危機和絕望的暗面被
摔在了身後,連同戰友們的屍體一起。


  然而所有人都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


  縱然悲痛,縱然感傷,但這些感情卻被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所覆蓋了下去。
來自未來的呼喚聲,超越了之前所有的苦難和逝去,回蕩在每一個戰士們的胸膛
裏。


  包括我。


  身上沒有留下過于嚴重的傷口,所以在體力一點一點恢複的過程中,還有餘
力去思考之前所經曆的一切,以及今後的路。


  我對召喚法則并不算了解,但是最基本的概念還是懂的。想要召喚供自己驅
使的魔獸,有一個最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需要制服那隻魔獸,然後再用自己的
魂屬性能量給它打上召喚的印記。


  當我們以爲【神都】是個虛拟遊戲的時候,被制服的魔獸儲存在什麽地方是
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問題。而現在重新看來,可供召喚的魔獸應該是在深淵中的某
個緩沖空間待命才是。


  想起奧索維之前所召喚的數以十萬計的魔獸軍團,這個事實讓我很難平息心
頭的震撼。


  這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情。并不是說我們的魂屬性能量不能像他那麽強大,
而在于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有時間去制服那種數量級别的召喚獸。


  奧索維作爲時間之外的裏林戰士,他到底花費了多長時間來收集自己的召喚
獸呢?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


  即便他能夠收集如此衆多的召喚獸,也很難想象将它們全部召喚出來需要多
麽龐大的魂屬性能量。除非他使用了某種契約性質的能力,或者……


  我想起,當初他保護初邪的時候,使用了局部性召喚的噬族魔獸。而且通過
蒼綴我了解到,在裏奧雷特的族群領地中,可以使用某些别的地方所無法施展的
能力,例如我在和梅爾菲斯決鬥的時候,利用血族領地的特權再生了自己的手。


  奧索維進行召喚的時候,正是在噬族的領地上進行的。如果我的猜測真的正
确,那麽這一切應該都是他所計算好的。當初鄭重其事的在舊反抗軍的會議上讨
論要選哪條路建設前進基地,現在想來也不過是他的裝模作樣麽?


  我自嘲般的笑着,心中帶着一點點的酸澀。


  在戰争的最後一刻,我仍然在懷疑着奧索維。可是到頭來,他卻爲了新人類
的未來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忍不住爲自己對他産生的懷疑感到一絲慚愧。


  我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扔了出去。那家夥已經騙了我們很多次,讓人懷疑也是
沒辦法的事情啊。


  隻是在這個時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和危機。


  那和受到裏奧雷特威脅之時的危機感不同,不帶有任何尖銳的恐懼和戰鬥意
志。


  很少有人知道,如果沒有奧索維的話,新人類會變成什麽樣子。我們或許根
本就不會穿過【湖】來到暗面,更别說建立前進基地、對抗影族與宮族,甚至穿
越整個暗面。我們會被困在那個被稱作【神都】的次元城之中,變成一群關在牢
籠裏的動物。


  我們的每一個抉擇,無論是戰略上的決定還是戰術上的應對策略,都與奧索
維的經驗和情報息息相關。他的重要性無人能及,更是沒有人可以替代。


  現在他已經不在了,我們新人類就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如果遇到了更棘手的問題怎麽辦?我們這些高層決策者已經習慣于依賴那個
看似無所不知的男人,現在我們需要自己做決定的時候到了,我們能夠承擔這個
責任麽?


  未來是未知的,新人類要學會自己走路了。


             *   *   *   *   *   *   *   *   *   *   *   *   *   *   *




  回到第三軍團的指揮飛艇之上,負責醫療的後勤人員立刻将我帶到了護理室
開始給我治療傷口。我想象着初邪能夠在第一時間出來迎接我們的凱旋,可是卻
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雖然有些擔心,但是戰鬥的疲憊和傷口的疼痛還是占了上風。随軍的醫生在
給我縫合身側的一道傷口的時候,使用了小劑量的麻醉劑。于是我在全身都附着
着粘稠而腥臭的液體的情況下,陷入了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了。然而身上
的污物像變魔術一樣少了很多,破損的铠甲和衣物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
寬松的長袍。


  雖然在麻醉藥的影響下身體和神志都還有些遲鈍,可警惕性卻一點也沒有衰
弱。我在恢複意識的第一時間就試着去抓原本放在手邊的武器,但是卻沒有摸到。


  用了些力氣将身體支撐起來,我開始掃視自己所處的這個房間。這本來是飛
艇上一個儲物用的地方,後來做了簡單的處理之後被改成了醫療室,房間的大小
隻夠放下兩張床和一套桌椅,剩下的地方則堆上了醫療用品。


  我在那張桌子上看到了神宮,于是我努力站了起來,忍着意料之中的肌肉劇
痛靠了過去,将它拿在了手中。一種安然甯靜的觸感透過神宮的刀鞘傳到了我的
眉心,我抱着它靠回到床上,重新閉上了眼睛。


  藥物的作用讓我仍然有些困倦,然而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醫療室的門被打開
了。


  我眯着眼睛看過去,一個人影正提着一大桶水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那是個
女人,穿着教會的衣服,外面套着一件被血迹和污物弄髒的白色圍裙,看着像是
護士。


  「醒了?」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帶着一點點幹練,但是卻很溫柔。


  看來我裝睡的技術不太好,于是我嗯了一聲作爲回答,然後睜開眼睛仔細的
看了過去。


  女人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長長的棕色頭發用護士帽罩成了馬尾蕩在身後。她
将手裏的水桶放在了床邊,然後又抓起挂在自己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我見過這個女人,那是一直在指揮飛艇上做醫護工作的教會成員。隻是我到
現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把刀放下。」她擦了擦頭上的汗,然後指着神宮,對我動了動指頭。那樣
子就像是在指揮小孩似得。


  「幹什麽?」我下意識的對她産生了一點點的抵觸感。


  「給你擦身。」她帶着一點不耐煩的情緒說。


  「沒這個必要。」我皺起了眉頭。


  「都快擦完了!别啰啰嗦嗦的。你以爲衣服是誰幫你換的?」


  我有些發愣,一時間變成了啞巴。


  女人沒再給我磨磨唧唧的時間,她伸手拽走了神宮,把它倚在床腳邊,然後
掀開我身上的長袍,用毛巾蘸飽了水,将手伸向了我的肩膀和脖子。


  那些位置的傷不重,主要是一些能量的燙傷和物理劃傷,但是她的動作很輕。
我緊繃着身體挺了一會兒之後,就放棄了抵抗,軟在床上任由她清潔身體。


  幹淨的毛巾很快就被殘留的污血弄髒,女人用水桶裏的水将它沖洗幹淨,然
後繼續擦拭,直到所有的那桶水不再幹淨爲止。


  在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女人把一套幹淨的衣物扔到了床頭邊的椅子上面。


  「你要是想的話,就再在這休息一會兒。還有事情忙的話……替換的衣服就
在那了。」


  女人說着,然後拎着水桶走出了房間。


  在我的習慣裏,身披這種睡衣式的長袍和沒穿衣服幾乎沒什麽區别。于是我
拿過椅子上的衣服,忍着不适,把它們好好的穿在了身上,又将神宮放回手邊,
然後才重新躺了下來。我不想帶着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去讓别人欣賞,索性不如
留在這裏多休息一下。


  似乎是因爲睡了太久的緣故,再次入睡變得有些困難。幾分鍾之後,女人回
來了,我聽到她在門口站了幾秒,然後坐到了門口那張桌子旁邊的椅子上。


  那邊傳來了打火機點火的聲音。很快的,一股香煙的味道飄了過來,讓我忍
不住睜開了眼睛。


  「那煙是我的吧?」我看着她手邊的那隻皺巴巴的煙盒,忍不住說。


  我很少抽煙,那包東西更像是我用來「收買人心」的道具。畢竟隻有反抗軍
裏最高銜階的成員才能分配的到。


  倒不是我小氣,而是當有人不經過自己同意就拿走了屬于自己東西的時候,
會本能的感覺不爽。


  女人倒是沒說什麽,她走過來,彈出一根煙,遞到了我面前。那架勢,就好
像那盒煙是屬于她的東西一樣。


  不過看着她的動作,原先的不爽卻消失了。我接過煙,覺得這個女人挺有趣
的。


  「你叫什麽名字?」她給我點燃了煙,我問了她一個問題。


  「拉格妮絲。」女人坐回到桌邊的椅子上,柔聲回答着我的問題。


  她對我說話的時候沒有看我,但是語氣裏也沒有任何輕視的意思。這感覺很
有意思。


  「我叫貪狼。」我說。


  拉格妮絲扭頭看過來,很平靜的眼神。


  「我知道。這個軍團不就是以你名字命名的麽?你帶着他們賭上性命,犧牲
了無數東西,擊退了新人類的大敵,爲我們赢得了走向未來的機會。」


  拉格妮絲用淡淡的聲音叙述着我的功績,而我卻沒有聽出一點點贊揚或是感
激的意思。那就好像是父母在描述自己的小孩所堆出的一座泥巴山丘。


  并不是說我想要從她那裏得到某種虛榮的自豪感,或者想要品嘗她崇拜的情
緒。我隻是很奇怪,她爲什麽能夠這麽平靜。


  「你對我有什麽看法麽?」我好奇的問,身上的疼痛似乎變輕了很多。


  「看法的話自然有,但是你爲什麽要在乎我的看法?」


  這個回答的内容有些咄咄逼人,但是她一如既往的沒有露出任何尖銳的情緒。


  「在你眼裏,我似乎什麽都不是,這很有趣。」我說。


  拉格妮絲搖了搖頭:「不。你挺偉大的,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你所做到的事情。」


  「可是你似乎并不覺得我有什麽了不起的,不是這樣麽?」


  「因爲你隻是盡了自己的責任。和我照顧傷員一樣,我們隻是做了自己力所
能及之事。我們隻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足夠了,這是很公平也很平等。」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差點忘了,她應該是教會的人,而他們的處世哲學和
普通人不太一樣。


  「拉格妮絲修女?」


  「嗯?」


  「我有些餓了。」


  這個女人第一次對我露出了些許笑容,很細微的笑容:「我去給你弄吃的。」


  「順便幫我去把初邪叫來吧,你應該認識她吧?」


  拉格妮絲搖了搖頭:「主會議室被戰士封鎖住了,我進不去。」


  主會議室就是我們一大群人用來住宿的區域。我從來沒有下達過封鎖房間的
命令,所以她的回答讓我心頭一緊。如果初邪是呆在那裏面的話,這件事就一定
會和她有關。


  「不用麻煩你了。」


  我站起身,抓起神宮,離開了醫療室。


  不好的預感占據着我的喉嚨,我加快腳步,強忍着沒有在室内使用能量加速。


  當我來到主會議室外面走廊的時候,看到有五名戰士正全副武裝的站在那裏。
他們看到我的時候,立刻挺直了身體,對我行了觸目禮。


  「誰讓你們封鎖房間的!?」我的手按在神宮的刀柄上,帶着殺氣問道。


  或許是因爲心緒,或許是因爲被我吓到,這幾個戰士連忙退後了兩步讓開了
走道,并沒有回答我的質問。


  我拔出神宮的時候,他們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五人中那個銜接較高
的家夥回答了我的問題。


  「是一直跟随你的那個女護衛!她臨時把我們召集過來,讓我們看着走廊,
不許任何人進房間!」


  我腦子裏有些混亂,完全沒能理解他所說的是誰。但是看上去這些戰士并不
是有預謀的同夥,于是我讓他們原地待命,推開房門閃進了主會議室。


  主會議室裏沒有任何人影,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人的氣息。于是我做好了戰鬥
的準備,用神宮護着自己的咽喉和頭部,向初邪的那個隔間輕手輕腳的挪了過去。


  但是這些動作都是多餘的,因爲小貓已經掀開簾子從隔間裏跑了出來。她對
我吐吐舌頭,連連招手示意我過來。


  我一頭霧水的走進了隔間,然後看到初邪完好無損的坐在正中間的床上。


  而隔間裏則站滿了人,全都是幽鬼的人。


  初邪旁邊坐着的那個家夥,正是幽鬼的團長愛絲彌蕾。


  初邪探頭看着我,帶着一臉不安和緊張。莫名其妙的被這麽一群陌生的高級
戰士堵在隔間裏,還緊緊挨着一個渾身帶着危險氣味的超級怪物,誰都不可能平
心靜氣。


  「都等了你一天了,見一面真難啊。」愛絲彌蕾看到我進來,冷哼了一聲。


  我掃視了一圈,隔間裏大概有十幾個人,全都是曾經光面探險時候的熟面孔。


  「雖然知道你們應該沒什麽惡意,但是這麽大陣仗還是會讓人相當緊張啊。」
我握着神宮的刀柄,沒有改變戰鬥的姿态。


  「和我擺這個架勢,是真有信心打赢我麽?」愛絲彌蕾嘲笑道,「我還以爲
瓦琳娜幫你出了這麽多力氣,你早就該信任我們了」。


  「曾經有人還教訓過我,說我容易把别人想的太善良,所以我決定改一改。」
我說着并不好笑的冷幽默。


  「放松,軍團長大人,我們沒打算做什麽。當然,如果你打算賴賬的話就是
另一回事了。」


  看着愛絲彌蕾的樣子,我總算是送了口氣。像她這種極度驕傲自負的家夥,
絕對不會在承認不會做什麽之後出爾反爾的。不過她後半句話……


  「賴賬?」


  「作物培育飛艇。」


  愛絲彌蕾扔過來這個詞的瞬間,我立刻就把現在的狀況弄清楚了。


  瓦琳娜跑過來帶給了我刺殺初邪的情報,并且幫我一起對她進行了保護,還
付了我一袋子十字金币。這一切都隻是爲了簡單的交易,他們想讓初邪動用權限,
給他們一艘作物培育飛艇。


  不過現在交易已經不需要初邪點頭了,因爲我自己手中就有可以實現交易的
權力。


  第三軍團死傷過于慘烈,原本堪堪能夠負擔起二十萬人的後勤,現在隻要供
給五萬人就足夠了。我隻要發出調度命令,不要說一艘,就算是十艘作物培育飛
艇也可以拿得出手。


  既然是早已經點頭過的交易,我自然不會食言,隻是我覺得事情似乎并沒有
那麽簡單。


  「如果你是爲了兌現交易,大可不必帶這麽多人親自跑到這裏來。更不用偷
偷地潛入這個地方,挾持住初邪。所以,我希望你能更坦誠一點,幽鬼的女王大
人。」


  不知道我這句女王大人是不是戳中了愛絲彌蕾的痛點,她笑了出來。


  「倒是不傻。不過用挾持這個詞也太過分了吧?」


  像他們這樣一大群人擠在隔間裏,把初邪一個女孩子孤零零的夾在中間,除
了挾持兩個字我想不出更好的詞彙了。


  在等着我出現的這段時間裏,初邪的情緒也是非常不穩定。就算失去了魔力,
她也依舊有着分辨出其他人力量層次的眼光。幽鬼來的人都是精英殺手,加上愛
絲彌蕾這個大怪物,初邪所感覺到的壓迫力實在是太強烈了。


  完全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麽,要不是有小貓瓦琳娜這些熟人在,初邪大概早就
開始琢磨什麽陰謀詭計來脫困了。


  我拉着初邪讓她靠到了我這邊,并且清晰的感覺到女孩緊繃的身體慢慢的放
松了下來。我看着她,想對她說不要害怕。我沒有說出口,因爲這并不是個軟語
溫存的好時候。


  初邪看着我的樣子,故意擺給我一個不屑的眼神,那意思是在說「害怕個屁,
就好像我沒見過世面似的」。


  然後我們倆都愣住了,因爲這種完全不需要語言交流的默契,也因爲我們對
這種交流下意識的感到理所應當。


  我們又對視了一眼,都知道對方體味到了自己所體味到的東西,忍不住相視
笑了起來。初邪那帶着一點點羞澀的笑容,非常好看。這種心靈相交的感覺實在
是太好了,因爲那能夠讓你感到,世界上有那麽一個人,和你産生了其他人所無
法替代的羁絆。


  看着我們突然沒頭沒腦的笑起來,愛絲彌蕾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甚至還
特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大概是怕我們在笑她哪裏穿的有問題。


  「那麽我收回' 挾持' 這兩個字,你來給我換個詞吧。」我對愛絲彌蕾說。


  「我們這麽做,隻是因爲葬敵初邪狡猾的名聲太盛啊。我們來找你,但是你
不在,卻被她看見了。爲了避免她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情,我們就隻能按着她呆
在房間裏不讓她出去咯。」


  我皺起了眉頭:「你可以讓人去找我。」


  「你這裏眼線不少,我不打算讓燃墟那邊的人知道我們的交易。」


  雖然不是特别讓人信服的理由,但畢竟也是能夠說得通的。初邪鬼點子太多,
在不信任對方的情況下肯定要給自己弄一些籌碼來作爲後路自保。就算不這樣,
幽鬼的人也不可能對初邪放松警惕,這是一個很簡單的猜疑鏈。


  「我不會賴賬的,等這幾天部隊修整好,我做些行政安排就把飛艇給你們。」
我對愛絲彌蕾說。


  「哼,那就最好了。」愛絲彌蕾面無表情的說道,畢竟我們交易雙方其實并
沒有什麽值得相互猜忌的地方。


  「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來刺殺她的到底是什麽人。」我看了看初邪。


  「作爲她這種風口浪尖的角色,有人想殺不是很正常的麽。」愛絲彌蕾說。


  「可是也不至于動用【熔岩】的殺手團吧?那時候沒有瓦琳娜她們我可就真
麻煩了。」


  我這樣說的時候,愛絲彌蕾和我都把目光挪到了瓦琳娜的身上。瓦琳娜忍不
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受傷的手臂,撇了撇嘴,似乎對我突如其來的誇獎有點不适應。


  「還有我呀!我也有不少功勞啊!」小貓突然從後面拉着我衣服大叫了一聲,
吓得我一個哆嗦。


  「嗯嗯!還有洛奇。」我連忙把感謝名單說的完整了一些。


  洛奇張了張嘴沒說什麽。他倚在牆上,像往常一樣擰着眉毛,卻在聽到我提
到他之後,開始點着腳一個勁兒的抖腿。


  幽鬼那十幾個戰士裏面和我相熟的家夥紛紛發出了善意的笑聲,這讓我放松
了不少。


  「大廚,什麽時候還能再嘗嘗你的手藝啊?」


  「就是。現在當軍團長了,難得還能再下廚吧?」


  亂七八糟的調侃聲響了起來,讓我有些發窘。我可沒想到,自己的烹饪生涯
能被這些人拿來當做揶揄自己的手段。


  原本我擔心幽鬼有核心成員在其中,會因爲挽歌的緣故暗中對我或者初邪不
利。但是現在看來,愛絲彌蕾還是很謹慎的挑選了跟随者,來的基本都是認識我
的成員。


  「那我現在就調配一下飛艇。」


  考慮到愛絲彌蕾對保密性的要求,我不得不找一個低調隐晦的方式完成調配
飛艇的工作。作物培育飛艇這種東西是對新人類而言最寶貴的财産,如果沒有任
何理由就失蹤了一艘,那我也無法對身處權力中心的人做出交代。


  我不是第一次和這群黑暗世界的佼佼者一起生活了,但這一次我并不是一個
人。我身邊的夥伴在這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籠罩在殺手們的視野之下,這讓我本能
的有些不安。


  加上瓦琳娜他們三個,幽鬼現在在我這邊有十四個戰士。我不想讓他們和其
他人混住,所以幹脆将那艘準備交給他們的飛艇調到了附近,讓他們先住在了那
裏面。


  别看這種龐大的培育飛艇擁有着支撐上千人飲食的産量,實際上裏面的必須
工作人員很少。除了負責護衛的戰士,每艘飛艇配備的後勤人員隻有三個人。一
名機械師進行日常的檢查和維護,一名飛艇的駕駛員以及一名負責看護作物培育
效果的農學家。由于科技的高度自動化,這三名負責人平時要做就隻是看看彙總
信息的操作面闆而已。除非碰到自動修複模組都沒辦法解決的問題,他們根本就
不需要做什麽。


  根據我留心觀察的結果,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權力核心要選一個人來當
做隐藏的飛艇監察者,那就一定是那個駕駛員。一者是因爲駕駛員不需要太高級
的專業素養,權力核心能夠很輕松的找到可以信任的家夥來充當開飛艇的角色。
二者是因爲駕駛員對于自己的飛艇擁有得天獨厚的控制權。


  所以,如果我要不動聲色的将飛艇交易給愛絲彌蕾而不被注意,就要從這個
駕駛員的處理上入手。


  我和以燃墟爲首腦的權力核心沒有任何矛盾,甚至可以說我和燃墟根本上就
是一夥兒的。正是因爲這樣,我就不可能采取血腥強硬的手段來處理駕駛員的事
情。那條人命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分量的,爲了一絲方便就奪取一個無辜者的性命,
我做不到。


  我想到的第一個方法是偷偷把飛艇的部件假裝弄壞,然後下令丢掉這艘飛艇。
但如果這樣的話,後勤的人肯定會拆走一切可以用的核心零件以及培育好的作物,
我下令阻止的話疑點就太明顯了。


  另外的方法是制造意外,把駕駛員弄傷,然後讓幽鬼的人直接來替班,神不
知鬼不覺的把船開走。問題是,駕駛員肯定會和自己的上級通告,有心的人隻要
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夠注意到人員調配的問題。


  其實如果不是愛絲彌蕾對保密性看的這麽重,我大可不必費這麽大周折。畢
竟第三軍團由我說了算,區區一艘飛艇也遠遠沒到會被燃墟放在眼裏的程度。


  我親自帶幽鬼的人入駐了飛艇,并且很明确的對三個後勤人員表明這是負責
特殊行動的戰鬥力。那三個後勤人員是幾乎沒有戰鬥等級的普通人,他們對戰士
們都帶着一種天然的敬畏和抗拒感,所以輕易不會靠近幽鬼的駐紮區域。


  當幽鬼試着安頓下來的時候,我和愛絲彌蕾談了自己的顧慮,希望愛絲彌蕾
能給了我一個萬全的解決方案。


  「也就是說,你無論如何都不想幹掉那個駕駛員咯?」


  愛絲彌蕾的第一句話就直接指向了最簡單也是最殘酷的那個解決方式。看來
他們這種人眼裏,普通人的性命真的是沒有什麽價值。


  冷血兩個字或許是個很好的形容詞。無論是愛絲彌蕾、她屬下的幽鬼還是梅
爾菲斯,他們在談論與自己無關之人的時候都會像是在談論一件物品。就連小貓
也是這樣,雖然她在和我一起的時候膩歪的不行,和阿傑他們一夥兒的時候也是
一直挂着甜甜的笑,但我永遠忘不了她在光面行動之時所展現出來的那種毫無動
搖的、冰冷幹脆的殺戮。


  我對愛絲彌蕾的問題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那個人我認識,下不去手。」


  我撒了個小謊來掩飾自己的「軟弱」——至少在他們眼中應該算是軟弱吧。
而且我覺得愛絲彌蕾立刻就識破了我的這個小念頭,不過她并沒有戳穿我。


  「那就再等一段時間。到時候你隻要說我們是你的直屬部隊,要執行秘密任
務就可以了。」


  我搖頭:「現在根本就沒有作戰任務,這種命令拿出來立刻就會被識破的。」


  愛絲彌蕾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這個女人一直都是以這種驕傲的樣子展現在
我面前的,可是那種得意洋洋的笑容卻很難引人反感。恰恰相反,如果不是這種
自信的氣質,愛絲彌蕾的魅力會失色不少。


  「所以我說,再等一段時間。」


  我抓住了她那抹微笑的意味:「你是說,很快會有新的作戰?」


  「當然。」


  她那理所當然的語氣很具有說服力,可是我卻想不出她所謂的作戰目的是什
麽。


  「既然有情報,就共享一下啊。」我強忍着耐心說。


  「拿錢來買。」愛絲彌蕾伸出手掌,輕輕勾了勾。


  我對她這種斤斤計較的行爲咂舌不已:「就你這麽摳門的領導,也想讓我加
入幽鬼?」


  愛絲彌蕾對我的擠兌完全視而不見:「這是對情報這種東西的基本尊重。」


  我歎了口氣:「多少錢?」


  「十字金币,一百。」


  我可沒有忘記他們十字金币的價值,她現在索要的報酬已經可以換算成外面
貨币的一億了。看來這個情報不是一般的重要,因爲我相信他們作爲情報集團的
專業程度。


  于是我豪爽的把手一揮:「一百就一百。當初說好的,先付了我一半的定金。
還有剩下的一半正好是一百枚,我就不要了。」


  愛絲彌蕾先是一愣,随即皺起了眉頭。


  「你手裏那一百是我這邊出的!剩下的,我們說好是由食影者那邊出!」


  「那你找魯恩希安要去。」我憊賴的聳了聳肩。


  愛絲彌蕾搖頭歎氣:「我原來以爲你是這個世界上少數幾個還算正直的家夥
呢。」


  「少來這套啊!」


  面前的女人笑出了聲,我也忍不住笑了笑。


  但是随着愛絲彌蕾表情慢慢嚴肅下來,我知道這個價值一億的情報要揭曉了。


  「一個有意思的組織馬上就要登場了,你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敵人就是他們。」


  「爲什麽你會用' 有意思' 這三個字?」


  「因爲他們要起名字的話,應該叫做反反抗軍吧?爲了對抗你們而存在的軍
團。雖然名字聽上去很傻,但我建議你們不要輕敵。」


  我無法抑制的生出一股怒氣:「對抗我們?誰在幕後搞這些屁事?」


  愛絲彌蕾搖頭:「不知道。但這是必然的,不管是誰,隻要有心,很快就能
拉攏出一隻足以和你們抗衡的勢力。」


  「他們憑什麽和我們抗衡?他們有培育飛艇做補給還是有三十萬軍隊?」雖
然我不得不接受愛絲彌蕾給出的情報,但還是沒法想象對方的憑依是什麽。


  「那些人能夠聚集在一起恰恰就是因爲沒有補給。」愛絲彌蕾說,「我曾經
和魯恩希安一起推測,你們最有可能穿過鏡之海的方式是傳送法陣,暗面的海岸
線附近會有偷偷準備好的傳送法陣直通光面。可是沒想到能看到這種如同聖經故
事一樣的神迹。」


  愛絲彌蕾在提到奧索維之神迹的時候,露出了一點點訝然。看來就像他們這
種最爲見多識廣的家夥也終究會有爲之震驚的事情吧。


  她頓了頓,繼續說:「你們需要在空無一物的海床上前進,就一定會導緻接
下來的事情。那些原本憑借自己力量在暗面求生的高級戰士,在你們踏入鏡之海
的時候就被切斷了賴以爲生的資源供給。他們沒辦法再獵取魔獸,也再沒有什麽
可以兌換補給品的珍貴貨物。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變成平民一樣的存在,在糞便
中跟着你們的飛艇前進。之前那些不加入你們的家夥,都是相當高級的戰士。想
象一下吧,五萬名五級左右甚至五級以上戰士組成的軍隊,難道還不能和你們這
些雜牌軍相抗衡麽?」


  我帶着怒氣提高了聲音:「那是他們自找的!如果當初就老老實實将自己的
力量貢獻出來、負起自己該負的責任,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有中級以上的銜階待遇!」


  「你打算跟他們講道理的話,我可不反對,隻是太蠢。」愛絲彌蕾冷冷的說。


  我隻能發出一聲輕蔑的哼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等他們見識到平民過的是一種多麽腐臭低賤的生活之後,你覺得那些本來
就充滿了自負和傲氣而沒有加入你們反抗軍的家夥還能老老實實呆得住麽?當初
對你們的招募翻了白眼,現在自然不會再跪下乞食。」


  「可是他們就沒有自尊麽!?」


  「自尊當然有。因爲很快就有想要掌控這股力量的勢力站出來,将他們無恥
的行爲賦予大義。」


  「大義!?放他的狗屁!我們的戰士爲了所有人類死在戰場上的時候,他們
在幹什麽!?現在出來喊大義?有個屁的大義!」


  愛絲彌蕾對我的怒罵視而不見,她一直保持着甯靜的表情:「很簡單的大義。
他們會斥責你們戰士所擁有的、超越平民的待遇,說你們對平民饑腸辘辘的苦難
生活視而不見。等到時機成熟以後,再把' 平等' 兩個字擡出來,要求所有人一
視同仁。當然,這個' 所有人' 自然包括他們自己。」


  是的……我不得不承認愛絲彌蕾說的很對。哪怕是那些無法抛棄自尊的戰士,
也會被這種論調遮住眼睛。因爲我的的确确的知道,平民現在過着的是一種多麽
殘酷的生活,我們每個戰士都知道。可是這種階級的劃分并不是因爲反抗軍戰士
們單純爲了享樂而被設計出來的。


  擁有力量的人,在無法填飽肚子的時候,就一定會想要擁有更多的資源,否
則就一定會産生暴力。反抗軍在最開始就把他們直接歸納到了自己的麾下,名正
言順的将高人一等的資源分配給他們,盡可能的消除了新人類自我毀滅的隐患。


  戰士們分得多,平民們就一定會挨餓,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因
爲如果真的要靠力量來分配的話,哪還會有留給平民的資源?在新人類的遷徙道
路上,平民創造不了任何價值和資源,人口突然變成了絕對的累贅,這是人類任
何一段黑暗的曆史中都不被找到的情形。燃墟制下的規則,比叢林法則要好太多
了。


  現在物資短缺的矛盾日益激化,那群從來沒有做過貢獻的家夥,現在想要以
「平等」的名義來分一杯羹,誰會把他們的聲音當一回事呢?反正燃墟不會。


  然而平民會,而且那些突然沒了生活來源的高級戰士都會。有人給了他們高
尚的揮劍理由,他們自然會對我們刀劍相向。


  當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之後,我有了一種想要殺人的沖動,想把那群不勞而
獲的雜種全都殺個幹淨。


  「唉,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現在爲什麽會生氣。但人類不就是這樣的生物麽?
從來沒有什麽新意。如果你不是初邪身邊的人,穿越暗面的時候,大概也會和梅
爾菲斯那家夥在外圍求生吧。然後環境突然變成了鏡之海的時候,你也不會有更
多的選擇。」


  愛絲彌蕾拙劣的開解了我幾句。我歎息着,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變成了無奈
的青煙。


  愛絲彌蕾說錯了,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做出那種事情。我和梅爾菲斯不會
變成叛軍,而是變成強盜,從反抗軍那裏偷搶一些東西。我們會變成爲了私欲而
去做壞事的壞人,而不是像他們那樣變成以大義的名義而滿足私欲的「好人」。


  但愛絲彌蕾說的情況适用于其他大多數人。我和梅爾菲斯可以接受自己變成
惡人,卻不能接受自己變成僞善之人。而其他更多的戰士并不是這樣,他們習慣
于站在自己認爲的正義一邊,并且在行惡之時本能的給自己找到能夠說服自己的
借口。


  我再次歎氣,然後将這些不再有意義的事情強行扔出了腦海。


  「現在看來,你的辦法确實不錯。那麽就多等一些日子,等到我們要和那些
垃圾作戰的時候,你們再接手飛艇。」我對愛絲彌蕾說道。


  看到我心情不好,愛絲彌蕾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于是我離開了房間。


  我并沒有料到,當人們好不容易從宮族的威脅中掙紮出來的時候,卻立刻被
自相殘殺的陰影籠罩了起來。我憎恨着戰争,卻不得不再次開始爲這場很快就要
到來的、新人類與新人類之間的戰争做好準備。


  燃墟一定會把我的軍團放在應對他們的第一線,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
情,那就是把這支并不忠于自己的戰鬥力消耗幹淨。


  但現在,他們已經有了忠誠的對象,那就是我。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和我一起并肩活下來的戰友。要帶着他們重新踏上戰場,
特别還是一場毫無意義的、自相殘殺的戰場,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抉
擇。而且我知道,我并沒有什麽抉擇的餘地。


  我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太多人,隻告訴了阿傑一個,然後讓他将這個情報送
給燃墟。雖然我知道,在阿傑把情報送過去之前襲擊可能就已經發生,但我還是
想聽聽燃墟的立場和決定。


  忙完了這些事情之後,還沒有傷愈的我感到非常的疲憊,剛剛在床上坐下想
歇一會兒,就不知不覺的靠着牆睡了過去。


             *   *   *   *   *   *   *   *   *   *   *   *   *   *   *




  再次醒來,我發現自己已經睡倒在了床上。耳邊傳來了相當聒噪的說話聲,
聽上去是胡狼和誰在吵架。


  本來就非常糟糕的心情,因爲被吵醒的緣故更是像被點燃的汽油桶,距離爆
炸隻有一線之隔。我猛地從床上跳起來,陰沉着臉走出了隔間。


  胡狼的吵架對象竟然是洛奇,這并不是讓我意外的結果。我根本就沒聽清他
們在吵什麽,隻知道旁邊還有很多人在叽叽喳喳的勸架,或者在講着什麽道理。


  「都給我閉嘴!」我吼了一句,然後整個大廳都安靜了。


  一瞬間,讓我感覺像是來到了一群被老師吓到的小學生中間。這種感覺莫名
的讓我尴尬起來。


  「初邪呢?」我瞪着面前的這些年輕人,甩出一個語氣非常差勁的的問題。


  「在……在……好像……在奧索維的房間裏……」我聽見艾麗娜小聲回答我,
而那些男生則根本不敢回話,小貓更是差點就要躲到桌子下面的樣子。


  我丢下他們走出了會議室,心裏面火更大了。如果等我找到她,而沒有看到
瓦琳娜在保護她的話,我一定得跑到幽鬼那邊大鬧一通發洩一下。理由自然是沒
有按說好的保護好初邪,我一定得讓他們賠我不少錢才能善罷甘休。


  當我在奧索維房間的門口看到倚牆而站的瓦琳娜的時候,隻覺得胸口噎了一
口氣怎麽也吐不出來似得。


  瓦琳娜看着我略微扭曲的樣子,露出了一副好奇的表情。我勉強的丢過去一
個詢問的眼神,瓦琳娜散漫的擡起手,用手指點了點身邊的門。


  「你怎麽不在裏面看着她?」我問。


  「這房間就這一個入口,完全封閉,換氣系統也進不去人,沒問題的。」瓦
琳娜回答。


  我點點頭,深呼吸着,以便調整自己的心情,然後走了進去。


  奧索維的這個房間不大,這本就是由雜物間改成的居住空間,大小也就是十
幾平米。我看到初邪正盤膝坐在地上,翻弄着眼前的一大堆東西。


  是奧索維的遺物。他沒有留下太多的私人物品,幾套衣服都是部隊制式的款
式。能讓人引起注意的隻有一套保存非常良好的地球儀,以及兩隻老款式的CR
K腕式個人電腦。


  初邪面前摞着好幾本書,她正在翻看其中的一本。聽到我走進來的聲音之後,
女孩扔下書站了起來。


  這是在與宮族最後一戰之後,我和初邪第一次獨處。很多在戰争之中迸發出
來的情感已然悄然淡去,想要抒發的悲傷和遺憾也在變成若有若無的風聲。所以
我們都沒有向對方流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而是靜靜的聆聽着房間裏面回蕩着的,
對方的呼吸聲。


  「你也沒想到吧……他會爲了人類而犧牲。」我用目光指向床腳那隻地球儀。
我不知道奧索維爲什麽會一直把那東西帶在身邊,那家夥的品味還是挺奇怪的。


  「是啊……」初邪怅然的說道,「怎麽也想象不出來,那種狡猾的狐狸會有
一天對着沖過來的狼群露出尖牙……」


  「從他獨自離開去處理宮王的事情的時候,那家夥的行爲就已經不是我們能
夠判斷的了。我們或許一直都不了解奧索維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初邪抿了抿嘴唇,回身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摞書上。我也看過去,然後一堆令
人肉麻的的名字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裏。正如初邪說的,奧索維所有的書都是少女
向的狗血青春偶像小說。


  女孩翻動着眼前的書,并不是在看書的内容,而是在将自己代入那個已經消
逝的同伴,想要猜想他在看這些文字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我也倚着牆坐下來,随手拿過奧索維的CRK,帶着一丁點的好奇心和懷念
意味啓動了機器。


  第一台裏面隻有一些簡單的通訊記錄、備忘錄和音樂,而第二台卻設上了密
碼。


  「這個打不開啊。」我抱怨了一句,然後将它放到了一邊。


  然而初邪卻眼睛一亮,湊了過來:「有密碼,就肯定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呀!
快破解一下看看!你以前不是賣這個的麽?」


  我哭笑不得:「我哪有這個技術。」


  初邪捧起那台CRK,饒有興趣的開始嘗試可能的密碼組合。然而這個版本
的CRK密鑰是特别設計過的,除了主人之外沒人知道密碼有幾位,單憑猜測是
幾乎不可能破解的。


  「他生日是多少?」我問。


  「我不知道呀,根本沒人知道的!」初邪失敗了好幾次,有些惱火。


  通常的CRK密碼在一定次數的失敗之後就會自動将機器鎖定,然而這一台
卻沒有。我和初邪試着試着,幾乎在同時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你說,他不會是故意留下這東西想要讓人破解吧?」初邪皺着眉頭問我。


  「難道裏面是遺言?」


  「遺言?給誰的?」初邪下意識的問道。


  然後我們都安靜了下來,相互對視了一眼。


  除了我和初邪,是不可能有人會接觸到這台CRK并且還任性的想要偷窺裏
面内容的。如果奧索維真的想要通過這台CRK留給誰什麽遺言的話,那一定就
是我們兩個了。


  以此想來,那麽密碼就一定該是我和初邪才知道的某種詞彙或者數字組合。


  初邪又接連嘗試了我們兩個人乃至所有熟人的生日、可能存在的編号、以及
我們喜歡或者不喜歡的食物、飲料等等一切能夠想到的東西,然而都沒有成功。


  「他既然有自信我們能夠破解這個密碼,那麽應該是有關我們三個同時在一
起的時候所交談過的内容,并且應該是一個在其他場合根本沒有出現過的詞彙。」
我讓自己代入奧索維的角度,冷靜的分析了一下情況。


  回憶迅速的倒退了回去,腦海在這個時候突然顯得無比清晰。倒帶一般的場
景一直追溯到了一張湖邊的方桌,然後我終于想到了什麽。


  我向初邪要過了CRK,然後在上面輸入了C- R- A- N- E。


  手中的CRK發出了清脆的系統進入音樂,但是卻沒有像其他任何一個CR
K一樣向我們展示出初始的界面。


  因爲一個視頻以投影的方式自動的播放了出來,我們看到了奧索維那張讓人
生氣的臉,因爲他在笑,笑的有些得意。


  「親愛的夥伴們,如果你們看到這個視頻的話,請恭喜我吧。因爲這說明我
所有的' 計算' 能力已經重新複蘇了,我已經重新走出了命運之河。」


  「我知道如果不解釋清楚的話,你們一定會把我罵個狗血淋頭的。我想我們
應該已經沒有什麽再次見面的機會了,被人永遠記恨下去可真是糟糕啊,所以我
會讓你們心滿意足的。」


  「當你們離開暗面的時候,我已經重墜深淵,斷絕了一切可以影響參與這個
世界的可能性。所以我重新變成了獨立的事件,計算再次成爲了可能。」


  「是的,我沒有死。初邪應該很了解我,我遠遠沒有看上去那麽偉大,真的
要爲了你們人類去死的話,估計也沒人會相信吧?我隻不過是透支使用了自己的
契約,然後被強行拖入了深淵。在那種時候,不失爲一種完美的逃命方式。」


  「可是你們還是應該對我抱有一點點的感激之情吧?畢竟沒有我的話,你們
新人類也不可能離開暗面。」


  「該說些什麽呢?其實都不重要了。我已經看到,在有生之年,是無法再和
你相會了,所以這裏的道别,對于我們兩個來說就是永别了。此外,不用擔心那
些想暗殺你的人了,幾天之後你們就會收到相關的情報,你的死活對幕後指使者
已經不重要了。在臨别之際,給你一個忠告吧,雖然未來的你并不會接受這個忠
告,但當你在無數的時間流淌過去之後,終究會回想起來我的這句忠告。那時候,
你就會變成命運的信徒,這很有趣,這就足夠了。」


  「我的忠告是,不要做你心裏知道會後悔的事情。當然,就算我這麽說了,
或許你還是會去做,就像以往一樣,堅信着自己。或者,你會因爲我的這句話而
改變自己的選擇?但是到了那個時候,你依舊沒法看清,自己是不是被我擺布着
走上了我所期望你走的那條道路。」


  「所以,你最終還是會走你自己的路,并爲之後悔。可這就是你,初邪。沒
人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流向何方……那麽我真的知道麽?還是說我隻是想要用這種
方式讓你記住我?嗯嗯,最好是這樣啊,哈哈哈。」


  「貪狼。正如我所說的,我無法看清你的命運,也無法看清梅爾菲斯的命運,
所以我依舊不知道我一直所尋找的那個未知數到底是你還是他。那麽,我給你的
忠告就遠比我給初邪的要有意義。我衷心希望你能夠接受我的忠告:請牢牢地掌
控着自己命運,無論盤子上擺的誘餌是多麽的具有誘惑力,都不要按照其他人的
期望那樣,變成一枚棋子。」


  「我不知道自己和你會不會再見,但既然未來的某個時刻是未知的,那麽就
等待着好了。到了那個時候,你是會對我拔刀相向還是和我握手言歡?我都很期
待。」


  投影裏的奧索維向鏡頭走了過來,他擡起手似乎想要切斷錄影。


  「啊,對了。既然我不在了,這個房間就給你們好了。我知道就算我不說,
你們也會把它占掉。不過我說了之後,初邪會不會爲了不被我擺布而放棄這個念
頭呢?或者我說這句話的目的也隻不過是爲了将計就計?再将計再就計?就計再
就計?哈哈哈哈……」


  在奧索維隐隐淡去的爽朗笑聲中,視頻結束了。


  我和初邪看着熄滅下去的屏幕,誰都沒有說話。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奧索
維說過的話在我們兩個的腦海中不斷盤旋,就像一隻撞破牢籠的鸠鳥,興高采烈
的用得意洋洋的舞蹈慶祝着自己的自由。


  「真是個混蛋啊。」


  最後,我和初邪異口同聲的做出了相同的評價。


  這家夥先是演了一出悲壯的犧牲劇,然後又以這種方式賣弄了半天口舌,說
的人一腦袋霧水,又是心悸又是惆怅。如果他真的在這裏的話,我和初邪絕對會
聯起手來,把他一頓暴打才能解心頭之恨。


  「那……這個房間?」我哭笑不得的看向初邪。


  「當然是歸我們了!鬼才在乎那個混蛋說了些什麽呢!」初邪氣呼呼的罵道,
「看我不把他這些書全都給他燒了當祭品!」


  像她這麽聰明而又詭詐的女孩,幾乎從來不會在别人那裏吃虧。可是奧索維
總是能做到這一點,而且不止一次。奧索維看的很準吧,初邪永遠不會管别人想
要她怎麽做,她就隻會做她自己認定的事情。


  「他說那些屁話,就是爲了不讓我睡他床而已!我還不知道那個家夥,最讨
厭人家拿他的床打盹!我還就偏要睡!」


  初邪像個賭氣的小女孩一樣氣哼哼的坐在奧索維那張床上上下颠動着,抒發
着心裏的悶澀。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我們都心知肚明,奧索維在這個時候所說的話應該都是
真話。無論是對初邪的評價還是那句關于後悔的忠告。可是那些話聽起來卻讓人
非常不舒服,仿佛是一種對你生活和命運無從反抗的判定。


  你可以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但内心深處卻本能的相信着對方所說的話。人,
是很難戰勝本能的。


  我輕輕撫摸着初邪的肩膀,想讓她放松下來。可是女孩卻臭着臉,拿指頭戳
我的肩膀。


  「憑什麽你的未來就是未知的,我就要變成命運的信徒?!那家夥真是氣死
我了氣死我了!!放狗屁放狗屁!!」


  「如果我們兩個的命運是聯系在一起的……那麽你的就一定也是未知的…
…就如同我和梅爾菲斯一樣,相互影響着,并且共同擁有着無限可能的未來。」


  我輕聲在初邪耳邊說着,女孩的躁動随着我輕柔的話語漸漸的緩和了下來。


  我和梅爾菲斯之間的事情,初邪有一萬種途徑能夠打聽的到,無論是通過蘇
裳還是瓦琳娜,我知道即使不用細說她也能夠理解我的意思。和初邪一樣,我并
不在乎自己的命運會被人怎樣評價。不管奧索維是不是真的能計算我們的未來,
隻要他有自己的意圖和立場,他的話就沒有被重視的必要。


  初邪順勢将頭歪在我的臂膀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那不是哀愁的感歎,而
是試圖讓全身放松下來的發洩。


  「你的傷還疼不疼了?」女孩沒有擡頭,她隻是呆呆的靠着我,目光無神的
凝固在房間中心的虛空裏。


  「已經習慣了。」


  「我聽阿傑他們說,你的朋友犧牲了……」


  想到布魯瑟,我的嗓子微微發緊,一瞬間竟沒能開口出聲。我隻能點了點頭。


  初邪的聲音優柔而緩慢,像靜靜流淌的小溪。


  「雖然一直都沒問你的事……但自從他出現以來,你一直都很信任他。你們
的關系應該很好吧?我之前認識他麽?」


  「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和你說起過他。不過……是的……他
是很長時間以來我擁有的唯一一個朋友。」


  初邪一直保持着依靠着我的姿勢,她輕輕将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如果我沒有失去力量就好了……那個時候可以和你一起在前線戰鬥……他
或許就不會死了……」


  我本想對她說,法師根本活不下來的。連淚滴這種不怯于近身戰的魔戰士都
沒辦法堅持到最後,你去的話一定更加危險。


  但我最終沒這麽說,而是沉聲嗯了一下。因爲無論假設如何,死去的人也不
會再活過來。初邪這麽說,也隻是想要安慰我。


  初邪轉過身來,用手從後面攬住了我的脖子,慢慢的靠近了我的臉。她眼睛
裏閃着一點晶瑩的亮光,仿佛之前險些流淚。


  我迎上去,用嘴唇迎接了那兩片薄薄的柔軟。心裏面有種莫名的悲傷,然而
這個吻如若把我的悲傷置于了可以俯瞰千裏的高山之上。悲傷,但是心裏卻非常
開闊,好似自己可以一往無前。


  初邪用舌尖輕輕的觸摸了我的嘴唇。一時間,我感覺像是抓住了遺失很久的
珍寶。壓抑了很久、仿佛一直不存在般的對她身體的眷戀突然間就溢滿了我的胸
腔。


  我一把攬住她的腰,将她狠狠地貼到了自己身上,又抓住她另一隻手的手腕,
将她整個人毫無防備的敞開在了我的懷裏。


  我突然激烈起來的動作讓初邪受到了驚吓,掙紮了兩下,卻發現自己在我的
控制之下是如此無力。


  她有點驚慌失措,松開雙唇往後躲閃。


  「你幹嘛……别那麽用力……别鬧……」


  「你很清楚我想做什麽。」我一邊說,一邊把她按在了床上。


  「不行!我不要!」初邪漲紅着臉,提起腿,想要用膝蓋把我頂開。


  如果她真的完全沒有想法,就會給我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才對。她現在的
情形,其實是來自于心裏對未知的恐懼。


  我對她來說遠遠還沒到這種程度。她能夠接受親吻和擁抱,但和我上床則是
另外一回事了。而且,如果她關于我所有記憶都不存在了的話,那麽現在初邪自
己的概念裏,自己就根本沒和人上過床。


  所以她害怕,而且不知所措。在這種情況下不要說燃起欲望了,能夠忍住不
召喚出葬敵法球就不錯了。


  但是我已經沒剩下理智去站在初邪的立場思考問題了,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
是找回以前那個可以和自己親密無間的女人。


  于是我們在床上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戰争。初邪不住的蹬腿,卻怕會真的
弄傷我而努力控制着不去使用自己的魔力,而我則想盡一切辦法騰出手來,伸進
了她的衣服。


  女孩光滑的脊背摸起來滾燙,雖然她最近沒有怎麽活動,但是因爲夥食不好,
所以并沒有變得豐滿一些,隐隐約約的肋骨觸感讓人忍不住生出些許憐惜。


  當我捏住她最豐滿的地方的時候,初邪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她發出了一聲
羞惱的尖叫。


  「我真的生氣了!!」


  「以前不是都很喜歡的麽?」我貪戀着很久沒有體味過的柔軟,完全沒有停
手的意思,手裏的乳尖也如期挺立了起來。


  「現在我對你還沒那種感覺,得好好再培養培養……」初邪扭過臉,聲音降
了下來。


  「來一次就有了。」我将手伸向了她裙子下面。女孩一直都是在飛艇之内活
動,所以穿的很居家,裙子也是到膝的款式。


  對男人來說,女人的裙子仿佛是一種最神聖的圖騰。


  發現自己的勸降無效,初邪又氣惱的掙紮起來。


  她越是掙紮就越想要征服她。初邪的手腕極細,我用一隻手死死的鉗住她的
雙腕,将她翻過身來俯在了床上,然後用身體将她罩在了下面。這個姿勢完全瓦
解了初邪的抵抗,她唯一能做的就隻是無傷大雅的屈一屈自己的小腿而已。


  被我壓住的初邪一瞬間像是沒了力氣,但是她的表情卻不太好看。


  「虧我那麽信任你,你就這麽欺負我!」女孩側着臉,恨恨的說。


  我沒有給她再廢話的機會,而是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她張嘴想要咬我,卻
在成功之前僵住了。因爲我已經進入最佳狀态的下身恰好抵在了她的屁股上。


  女孩緊張的發起抖來,胸腔劇烈的起伏着。


  我用剩下的那隻手拉下初邪的内褲,然後扶過女孩的大腿、屁股和腰身。女
孩在我的身下瑟瑟發抖,起了一身的冷汗。


  下身觸到她火熱的小穴入口,那裏微微濕潤着,遠沒有以往那種洶湧的愛潮。
看來她說的并不是假話,對我的感覺大概還需要培養吧。


  但我堅信,我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培養方法。


  初邪屈着白生生的小腿,用腳後跟在我身上踢了一下:「你就非要在今天
……啊啊!!」


  我顫抖着,強忍着強烈的刺激,向她體内開始了深入。


  初邪咬住牙,悶哼着,我的體重都無法制住她,女孩的身體弓了起來,幾乎
要把我從身上甩下去。


  我一寸一寸的前進着,初邪身體一點一點被我頂的向前縮去。我松開抓着她
手腕的手,按住她的腦袋,又擒住女孩的肩膀,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全都沒入了
她的裏面。


  女孩抽搐着接受了痛楚的瞬間,手指險些撕破床單。她嗚咽着,嘶嘶的吸着
氣。


  呈現着毫無反抗的俯卧姿勢,又被我像強暴一樣壓制在那裏,女孩在我進入
的一瞬間湧出了一股溫暖的泉水。


  是啊,我們最初,好像也是這樣的場景。可能,她早已經被我調教出了這種
偏好吧。


  「啊啊……頂得我好痛……嗚嗚嗚……你别全都進來啊……嗚嗚……」


  好久沒做,初邪的承受能力大打折扣,但是聽上去,她的感覺已經慢慢被喚
醒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再次抓住她的兩隻手,壓着她,将全身的力氣放在腰部,
努力的進出起來。


  初邪已經忍了很久,這種劇烈的攻擊讓她再也無法忍受。記憶中從未存在過
的劇烈快感、羞恥和刺激在腦海中轟鳴着,女孩像瘋了一樣凄鳴起來。


  「啊啊啊……混蛋……你……停下……不行了……啊啊!!」


  積攢了很久很久的思念和占有欲如同熔岩一般在我體内無限制的噴湧,我根
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麽,隻能聽見她的呻吟和哭泣。她叫的聲音越響,我就越發受
到鼓勵,想要用全身的力氣弄垮女孩的神智。而我的動作越是兇暴,女孩的愛液
就越是洶湧。我們彼此催發着對方的情欲,已然陷入了沒有盡頭的極限。


  柔軟而彈嫩的屁股被我撞的一片嫣紅,粘稠的水聲也改過了身體摩擦的聲音。
我從後面咬住初邪的脖子,咬的女孩全身緊鎖,小穴死命的絞住我的下體。這種
感覺讓人無法自拔的上瘾,于是初邪的脖子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齒痕。


  女孩唯一能動的就隻有小腿,她爲了遏制我兇猛的動作,努力将她們屈起想
要箍住我的身體。可是那種努力隻是徒勞,直到她精疲力盡爲止也沒能減緩我的
進攻。


  當她完全喪失了掙紮的力氣,我才将女孩翻了過來。初邪的頭發被汗水黏在
臉頰上,嘴角的口水也是一片狼藉。我掃開她的頭發,看着她迷離不堪的雙眼,
貪婪的吮吸着女孩的舌頭。


  初邪無力的拳頭砸在我的胸口,隻有一下。不知道是沒有力氣再反抗,還是
她已然認命。


  然而我想的是,無論是不是認命,我都要完完全全在這裏征服你。


  因爲我也在害怕,害怕今天不顧一切的沖動會破壞掉好不容易再次建立起來
的羁絆。


  所以我不顧初邪的哀求,不僅沒有溫柔起來,反而更加的暴力。我用力掐住
初邪的腰,像打樁一樣用力抽插起來;初邪哀叫着,不斷用手捶打着我鐵一樣的
手臂,卻不得不在暴虐的摧殘中到來兩次接連不斷的高潮。


  劇烈的抽動加上初邪因爲高潮而奔湧起來的愛液,讓水花肆無忌憚的濺射開
來,甚至飛上了我的嘴唇。我忍不住想,原來初邪真的是水做的。


  她就是喜歡我的暴虐,從一開始就是,從來沒變過。


  我抓住她有氣無力捶打着我的手,将女孩提了起來,讓她背對着我坐了過來。
這一次的目标不是慘不忍睹的小穴,而是後面幾厘米處的另一個溫暖所在——反
正已經完全被愛液浸透了,所以我的進入變成了可能。


  迷迷糊糊中被突然貫穿了屁股,初邪猛地睜大了眼睛,叫不出聲音。


  我一隻手貪心不足的攬住她胸前的兩團白膩,另一隻手則探向了她剛剛被蹂
躏過的小穴。雖然被開發了半天,但還是隻能容納我的兩根指頭。


  先是被襲擊了經驗不足的後面,接着又是前後夾擊。剛剛高潮過的初邪瞬間
被再次推到了懸崖邊上。


  「啊啊啊啊!!要死了!!不行!啊啊!!救命!!啊啊啊!!死了!!」


  這個時候的初邪真的已經是在慘叫了,下體不斷的射着陰精,不知不覺已經
吞下了我三根手指,屁眼則收緊的像是要夾斷我。


  乳房上也布滿了我的掐痕,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痛了,隻想抱住些什麽。然
而我在她身後,她什麽都抱不到,隻能從上面向後伸出手臂,去抱我的頭。


  她伸展出來的曲線太美了,讓我幾乎瘋掉。我掐住她的脖子,扭過她的頭,
瘋狂的吻她。并把下身重新插進了泥濘的小穴,猛的撞在女孩的子宮上面。


  在射出來的時候,初邪雙眼翻白,不知道是被我掐的幾乎窒息還是又到了一
次。我緊緊地抱着她,下身在她的小穴裏面不斷地跳躍着,停不下來的射了一波
又一波。


  精疲力盡的倒了下去,我們倆連分開的力氣都沒有了,幾乎是保持着抱着她
的姿勢就這麽滾到在床上。初邪被幹的已經失去了知覺,而我也在呼吸之間就陷
入了沉眠。


             *   *   *   *   *   *   *   *   *   *   *   *   *   *   *


               (待續)


附:拂曉的戰鬥力實力評析




  想到了一些實力上根據互相之間戰績來比較的時候發現的不是特别和諧的地
方,也算是在心理對主要的幾個高端戰力進行的一個初步的能力or名次分析吧。



  首先是破霜的實力,除去不是人類的奧索維,基本上應該是以他爲最強者
(隻考慮正面打架,不考慮暗殺神馬的,雖然幾率很低但是如果真的幽鬼和食影
者想要暗殺的話,不需要正面交鋒就弄死破霜的可能性應該是有的,但這個無關
實力比較,故不考慮),0級以上的能量和實力,lance的沖刺加速撞擊能
力,再有那把光屬性的神器劍應該是在他手上吧,發光的白色長劍可以一劍斬斷
鴉羽之刃,我沒有看神都以外的作品所以并不确定,但是推測應該是的。


  實力作證:1。燃墟表示自己打不過奧索維的時候,破霜反而有躍躍欲試的
念頭并且說燃墟打不過自己未必打不過,說明對自己能力的自信是在同爲0級且
有部分特殊實力的燃墟之上。


  2。面對宮王的威脅,奧索維沒有找對戰局最有迫切需求的燃墟而是選擇找
反抗軍之外的破霜和自己一起去迎擊,雖然可能會由于燃墟的身份,當時局勢的
需要等原因不能讓燃墟參戰,但是沒有選擇可能更容易說服和調動的賭徒保羅,
而且覺得能夠直面宮王并且讓奧索維甚至還有信心兩人都能活着回來,這份信任
必然是源于對破霜能力或者手上持有的神器的能力的保證,從側面推測是應該實
力略強于燃墟和保羅。


  第二,燃墟,和保羅其實并沒有直接交手後能說明兩者能力強弱的相關證據,
由于穹頂之戰的戰績,暫且把他放在這,另外由于對唐歸的不了解,暫時不做評
價。0級以上能量和實力,雙手巨劍,應該擅長重力揮砍,用劍的重量和能量的
沖擊力來增幅傷害,殺傷效果已經遠超常規的刀劍武器對能量盾的破壞力,另外
擁有高濃度能量防禦的技巧,以及方先生指點的戰鬥身法,以及超常的戰鬥經驗
(其中之一會在下面提到,另外就是暗殺初邪事件裏奧索維評價貪狼的一句,面
對這種事情你是我們當中最沒有經驗的)


  實力佐證:1。穹頂之役,和賭徒保羅隊的正面交鋒,由于不知道雙方除去
兩名主将之外的配角的實力,目前以默認差距不大來判斷,過程推測爲,初邪與
苦苦交鋒中技能導緻戰力下降(不排除主動誘敵的成分),在這種狀态下應當是
燃墟方使用了陷阱或者某種策略,使得苦苦在對初邪下咒之後沒有時間完成後續
法陣而中計,被燃墟方重創,最後的結果是初邪中詛咒法力等級降低,苦苦受傷,
因爲不知道具體苦苦受傷時的戰況,所以不好完全推斷雙方實力,可能是保羅爲
了救援苦苦同樣中計,最後慘遭淘汰,燃墟應當也受了一定的傷,使得在決賽中
燃墟方因爲元氣大傷最後沒有拿到冠軍。(這也從側面證明燃墟有相當的作戰經
驗和制定作戰計劃的能力)


  2。單挑完勝AZZA,除去能量等級的因素,AZZA自己也承認,打法
上非常克制自己,通過兩人武器,技能的對比也确實支持這個結論,AZZA的
優勢是作爲弓戰士可以在一般戰士的攻擊範圍之外就對對方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而燃墟的高濃度能量防禦加戰鬥步法剛好可以完克AZZA的優勢,腦補一下打
鬥的場景大緻會是AZZA不斷的在遠距離放箭并試圖拉開距離,箭鎖定後即便
不能射死對方也會逼迫對方用大範圍高強度的能量護盾來格擋從而失去追擊時的
速度優勢,但燃墟可以輕松躲過或者用局部壓縮能量來格擋AZZA的箭,并且
快速将距離拉近至近身戰,通過雙手劍的快速揮砍來破壞AZZA的攻擊頻率和
節奏,隻要擊中一次就能對AZZA産生相當大的傷害。




  3。賭徒保羅,和燃墟的差距其實沒有穹頂之戰的結果顯示的那麽大,我覺
得會輸是因爲燃墟本身就是以初邪爲誘餌制定的戰術策略,至于初邪中招應該歸
結于她和苦苦的能力有略微的差距,同樣以法師爲目标進行的作戰,作爲當事人
苦苦的戰鬥經驗應該是不到燃墟的,所以才爲後續的失敗埋下伏筆,另外由于多
數的作戰都是和苦苦配合進行,很少有單獨顯露實力的機會,因此排名略低。能
力是通過王冠發射的成噸的能量彈,把沖擊力的優勢發揮到極緻,其他不明。


  實力佐證:1。在穹頂之役出局之前讓燃墟隊元氣大傷,除去對初邪的能力
限制之外,應當是通過戰術或實力對燃墟本身或者其他隊友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從初邪對苦苦的嘲諷中來看雙方法師基本都是中計倒下,之後的決勝是在兩個0
級之間展開的,燃墟方面也是經過苦戰拿下,證明雙方實力差距并不大。


  2。在和貪狼的單獨交談裏,有提及自己如果在燃墟這個典獄長不能遵守規
則時掀翻對方的能力,就應該對自己單對單面對燃墟有一戰之力的自信,如果不
能拖住燃墟的話,囚徒再能鬧騰也很難對反抗軍形成實質的威脅



  4。魯恩希安,關于這一點曾經咨詢過作者,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的正面交
戰,魯恩希安是有能力和破霜一拼的,遺憾的是,他和愛絲彌蕾的作戰風格跟戰
士的正面交戰或者切磋幾乎不相幹,平時也不會拿太多壓箱底的實力出來戰鬥,
現在已知的線索隻有他單憑能量運用就可以跻身0級,也是這個遊戲最早的0級
戰士之一,實力自然不容小觑。沒有任何魔兵器和契約裝甲,單純靠能量的運用
跻身頂尖高手之列,由于是職業殺手,劍技,反應力,應變能力和遭遇戰經驗應
當均超越常人。在這方面能相匹敵的也許隻有愛絲彌蕾以及經過基因調整,先天
條件和後天培養環境都有優勢的梅爾菲斯而已。唯一吃虧,或者其實是相對其他
0級戰士有不可匹敵的優勢的地方在于就是到目前位置都沒有依靠裝備力量的加
成,對戰鬥能力的上限肯定是有所影響,但如果有類似的加成的話應當可以完全
超越同等級的戰士。

  實力佐證:1。單對單赢下愛絲彌蕾,雖然事後有愛絲彌蕾向主角解釋自己
有所保留情況下故意輸給對方,但個人認爲其實從魯恩希安本身的角度也未必沒
有留力(具體情況後面也有相關線索)。由于愛絲彌蕾本身的能力也極爲優秀并
且有實際戰例,從而從側面證明魯恩希安的強大。

  2。在能量受到限制的情況下秒了開契約裝甲的斷尾。雖然不排除由于是自
己的老大,斷尾沒有考慮到會受到攻擊的因素,但是實力仍然不容否認。

  3。面對裏林戰士的攻擊,在經過初始階段的不适應後,本來與愛絲彌蕾的
組合試探攻擊被壓制,在掩護隊友撤退的過程中仍然能夠挽回一部分劣勢,證明
其作戰經驗,攻擊方式以及爲了單純任務(拖住對手争取時間)而做出的作戰選
擇已經超越一般人類的層次,能夠與像奧索維這樣的人一戰了,雖然推測如果繼
續持久戰的話會因爲能量運用的先天差距和經驗劣勢(沒錯,面對的是幾千年作
戰經驗的裏林戰士,客觀點說在人類的範圍内魯恩希安的戰鬥經驗都無出其右,
但是和其他物種相比還是有差距),最終很難避免落敗,但是短時間内展現出來
的作戰能力,個人認爲即便是破霜燃墟之類也很難超越。

  5。愛絲彌蕾,同樣是以暗殺著稱的能力,被等級5以上的下屬評價爲女怪
物,和魯恩希安正面交手不相上下,自己對貪狼解釋爲故意輸給對方,實際上根
據後來對裏林的戰績,認爲即便全力發揮也很難單吃魯恩希安。同樣是身爲最早
的0級戰士之一,裝備應當比魯恩希安要好,在這方面占據優勢的情況下和魯恩
希安勉強屬于同一水平,因此其真實實力應當是略弱于魯恩希安(關于這一點,
其實魯恩希安本身就可以證明,在高端戰中,除了某些神器有非常特殊的效果之
外,一般的武器應該是隻對作戰風格有所影響,對實力已經很難有決定性的作用
了)。

  實力佐證:1。隻觀察了一下就幾乎破解了主角的絕技,單挑中一招就壓制
了主角,如果不是不知道零斬的特性,想殺貪狼用不了10秒。

  2。在光面的撤退戰中,觀察了裏林的戰鬥之後認爲如果當時發動的黑色巨
劍招數是裏林的全部實力的話自己能單對單赢下,有隐藏招數,但是根據魯恩希
安的話來推測該招數危險性相當大,很可能在殺敵的同時給自己造成重傷。另外
根據她自己的話來判斷,手上應當有魔兵器或者終極契約。

  6。方先生。真實實力不明,但由于年齡和身體素質所限,最後一次跟主角
切磋時中招,需要時間恢複,由此推斷在肉體強度和防禦能力上并不及當時的頂
尖戰士,但由于傳統龍族文化中各種戰技一直流傳到他這裏,指點過燃墟的身法
和主角的刀法,未盡全力死拼時主角在他手下均是被完全壓制,并且根據傳統提
出了由戰陣和鈍器來壓制0級戰士的作戰方式,在作戰經驗(或者應當說是武術
經驗)上遠超其他人,而且限定條件正面交戰的方式對方先生的戰鬥風格來說最
爲有利,畢竟作爲老人,而且久不問世事,對于法陣,陷阱和用各種戰術技能的
打法相對較爲陌生,這也是在能量等級相同,劍技完勝的情況下其女方不凝不敵
主角的原因之一。排在這裏是因爲他是第一個明确提出如何壓制0級戰士的人物,
對列表中的人的生存能力都有一定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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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12 17:26     標題: 【神都】(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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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六十三章)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09卅12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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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大家來個人貼吧一起讨論劇情

真是,有群裏的小夥伴天天熱鬧,這更新速度,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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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章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夢到了一片黑色的海,沒有盡頭的海。頭頂的天空也是黑色的,似乎和黑
色的海水融爲了一體。我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中漂浮着,心裏無比甯靜,像是一個
失去了生命的死者。眼前可以看到點點的繁星,所有能夠指向的東西都十分遙遠,
沒有目的也沒有止境。


  忽然之間,我看到了一枚燃燒着的火球。它發出隆隆作響的聲音,以不可阻
擋的勢頭向我逼了過來,并在瞬息間熄滅,然後将我吞噬進了煙塵之中。


  然後我醒了。


  這個夢很奇怪,所以在我醒來以後,我呆呆的看着天花闆沉默了很久。神志
有些恍惚,不是因爲那個夢太過虛幻,而是恰恰相反,它給了我一種無比真實的
感覺。


  那枚火球留下的熱度仿佛一直沒有散去,直到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
之中。


  初邪抱着我,溫熱的身軀烘的我很暖。她的腦袋頂在我胸前,屈身拱在我的
懷裏。汗漬漬的女孩聞上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會讓人情欲上升的香味。


  我的手指輕輕的劃過她的肌膚,重新占有初邪之前,這個簡單的動作是十分
奢侈的,而現在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的體味她的溫度了。


  女孩的手腕整整青了一圈,脖子、胸口和肩膀到處都是我留下的紅紫色痕迹,
看着她傷痕累累的身子,我忍不住生出了一點點罪惡感。或許真的是太過分了,
隻希望她醒來之後不會真的生我氣。


  身體緊貼所造成的濕熱讓我越來越不舒服,于是我松開摟着女孩的胳膊,輕
輕的坐了起來。我已經完全不知道時間了,而且劇烈的活動導緻肚子也抗議起來。


  不光是餓了,之前激烈的動作似乎微微拉傷了腹肌的樣子。我呲牙咧嘴的伸
展了一下身體,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想找個跑腿的給我弄點吃的過來。


  剛出門,一隻手就猛地抓住了我的領子,一把将我砸到了牆上。


  我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瓦琳娜扭曲起來的憤怒表情。


  「是不是根本就當我不存在啊你!!你知道我在這裏一個人守了多久麽!?
要不是怕你們被别人發現,我才不管你們倆呢!!」


  她劈頭蓋臉的一頓怒吼,罵的我滿臉通紅。我确實是一時興起,完全忘了門
外還有一個人。初邪因爲種種緣故,也是把瓦琳娜的存在忘了個幹淨。


  我連連道歉,賠着笑臉,瓦琳娜這才勉強消了消氣。


  「你們自生自滅吧!我睡覺去了!給你們站了一整天的門,累死了!叫得聲
音還那麽大,完全不顧别人的感受啊真是!!」


  瓦琳娜抱怨着,臉頰也泛着潮紅。我忍不住目光下移,她咬着嘴唇,按住我
的腦袋用力推了一把,氣哼哼的走掉了。


  我看着瓦琳娜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忍不住輕笑了兩聲。或許是因爲得到
了想要的吧,心情變得輕松了很多。


  雖然知道初邪應該不會再被暗殺威脅,但我還是沒有膽量把熟睡的她一個人
毫無防備的留在屋裏。抓人跑腿的計劃算是落空了,所以我隻能回去等她醒過來
一起出去。


  當我揉着腹肌回到床邊的時候,我才看到初邪已經醒了。女孩側躺在那裏,
捂着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臉紅的要命。


  「被她給吵醒了?」我向門口瞟了一眼。


  初邪點點頭,臉紅到了耳朵根。


  「說話你聽見了啊?」


  女孩伸手把我來過去,把腦袋重新鑽到了我的懷裏,輕輕的點頭。


  「聲音……真的有那麽大麽……」我聽見她在我懷裏嘟嘟囔囔的說。


  「可能吧,我沒注意。」


  「哼……隻顧着一個勁兒欺負我……」


  聽着她撒嬌的聲音,我感到特别的安心,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我撫摸
着初邪的後背,一次一次,緩緩的親吻着她的額頭。


  女孩微微擡起頭,她看着我的眼睛,裏面似乎有很多東西,可是我卻讀不出
來。


  「你以前一直都是這樣麽?」女孩的唇角挂上了一絲邪邪的笑容。


  「什麽樣?」我有些恍惚。


  「每次都會把我欺負成這個樣子麽?」她看向自己身上的淤青,嗔怪道。


  「不……這次是因爲……」我有些慌。


  初邪艱難的擡起身子,依靠在我的身上。


  「我喜歡你這樣對我……」她用一句柔媚的評語打斷了我本能的解釋。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嘴唇微動。


  初邪立刻就看出了我的想法:「你别瞎想啊!我可不是受虐狂!!」


  「那……」


  初邪将手交叉到我的手掌之中,和我十指相扣起來。


  「就是因爲你那個樣子,讓我感覺到了你有多麽愛我……女生自然是喜歡被
人愛了……那麽強烈的愛意,會讓人上瘾的……」


  「也隻有你會讓我上瘾。」


  我去吻她的唇,初邪扭着頭和我吻起來,然後在我又要被點燃之前停了下來。


  「全身都痛的動不了……你再來我可真的要死掉了……」初邪抿着嘴唇,可
憐巴巴的說。


  雖然知道她隻是故作可憐之狀來撒嬌,但我肯定是不能在她好些之前再欺負
她的了。于是我攬着女孩,在房間裏陪伴了她大半天的時間,直到她能勉強下床
爲止。


  當我們重新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整個大廳的氣氛似乎都變得詭異了起來。


  胡狼他們那些男生僵硬的對我緻意,然後悶頭去忙自己的事情。蘇裳和艾麗
娜連看都沒敢看我,低着頭随便打了個招呼,臉頰發紅。


  我似乎明白了什麽,氣憤的向坐在一邊的瓦琳娜瞪了過去。瓦琳娜反瞪了回
來,一副「我沒義務替你保密」的意思。這家夥一定是回來以後,向其他人狠狠
地抱怨了一大通。


  别人都覺得有點尴尬,要麽躲着我不和我說話,要麽就是沉默。唯獨小貓像
吃了什麽藥一樣,興奮的圍着我和初邪轉了好幾圈。


  可能是看出來初邪的極端倦态吧,小貓一張嘴就把我們兩個都吓了一跳。


  「她是不是受不了你呀?她不行的話,我可以的呀!」


  小貓一邊這麽說,一邊抱着我的胳膊就把胸蹭了過來,帶着無比谄媚挑逗的
眼神。


  初邪雖然是那種充滿了活力的女孩,但畢竟是法師。身體的柔韌度和緊繃程
度都沒辦法和小貓相提并論。一瞬間,我旌旗動搖,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小貓那緊
繃結實的的長腿還有曲線驚人的腰臀小腹摸起來是什麽感覺。


  面對小貓的挑釁,初邪的應對可比小龍雀當初的應對要成熟多了。


  「軟軟的,很舒服吧?」女孩看了一眼小貓緊貼我的胸部,邪邪的笑着看向
我。


  看着初邪的笑容,我全身一個激靈,連忙按着小貓的腦袋把她驅開。


  「别瞎鬧!一邊玩去!」


  小貓看着我的樣子,笑的忍不住,銀發一颠一颠的跑開了。這家夥雖然看上
去天真無邪,其實也是一肚子壞水。


  隻要捏住了我的神經,無論小貓打什麽譜初邪都不怕。女孩深知這一點,所
以完全不可能因爲小貓的一點小伎倆就亂了方寸。我隻能說,在女孩子和女孩子
的戰鬥中,初邪才是真正的零級……


  「胖子,去找點吃的東西。蘇裳,倒杯水。」


  覺得面子大跌的我試圖用發号施令的方式掩蓋自己的尴尬。這個舉動很有效,
大家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開始裝模作樣的幹活之後,尴尬的氣氛果然很快就消
散了。


  令我意外的是,除了蛋白棒之外,克魯格竟然從食堂那邊拿回來了一碗蔬菜
沙拉。看到那抹綠色的時候,我甚至愣了一下。


  部隊後勤的産能果然有了空閑。可是我沒想到的是,不光是蔬菜,我們甚至
都有了餘力去生産調味料這種東西。臆想着好久沒有品嘗過的清爽味道,我食指
大動。


  初邪自然也是一樣,我們三五口就吃完了胖子帶回來的東西,然後心滿意足
的癱在了沙發上。


  難得的平和感,所有人都在享受着勝利之後的珍貴時光。但隻有少數幾個人
知道,這段時光将會變得非常短暫。人們愚蠢的貪念總是在摧毀着好不容易才赢
得的美好生活,這種在人類曆史上反複發生的鬧劇從來就沒有什麽新意。


  初邪歇了一會,然後就開始興緻勃勃的指揮着那些年輕人幫她搬家。我懶得
動彈,反正東西擺放之類的事情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于是樂得輕松。


  當愛絲彌蕾走進了大廳的時候,我已經對着空氣發呆了很久。


  「看上去真是悠閑啊。」


  這家夥一開口就有一種諷刺的意味,雖然也可能是我的錯覺。


  「趁着該殺人的時間還沒到,我很樂意悠閑一下。」我說。


  愛絲彌蕾看上去也是一副相當放松的樣子。我想,像是她這種職業的人,在
能夠放松的時候一定會盡可能的讓自己釋放壓力吧。


  可是當這個女孩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時候,我還是吓了一跳,全身也不由自
主的繃了繃緊。即使知道我們雙方是可以相互信任的,我還是無法想象她會主動
坐到離我這麽近的地方。


  愛絲彌蕾把頭向後仰着,完全靠在了沙發上。她左額上的小面具擋住了我的
視線,但是我覺得她應該是閉上了眼睛在養神。


  「咳,我說,魯恩希安呢?」有些不自在,所以我主動引起了話題。


  「這個算是很重要的情報了,你打算出多少錢買?」愛絲彌蕾沒有動,隻是
很慵懶的發出了聲音。


  「真是一群财迷啊。」我感歎道。


  愛絲彌蕾輕笑:「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不喜歡錢的人。就算有,也是因爲不
知道錢能做到什麽樣的事情而已。」


  「真是沒辦法反駁你。對人而言錢永遠不會有足夠的時候……」


  「力量也是一樣。」她輕聲加了一句評語。


  「你們零級也會對力量有這種看法?我以爲你們已經把力量這種東西看淡了
呢。」


  愛絲彌蕾在我說完這句話以後扭過了頭,她看向我,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注意
到,愛絲彌蕾的瞳孔是很好看的深藍色。


  「如果所謂力量隻是能量等級的話,那我們肯定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很可惜,
真正的力量遠遠沒有你想的這麽簡單。」


  愛絲彌蕾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尤其是在她提到力量這個詞的時候。


  「我們這些人可是做夢都想要成爲零級啊,在你們看來卻這麽無所謂,真是
不爽。」我歎道。


  「不是說不重要,而是在零級之間的戰鬥中才不重要。」


  「爲什麽?」感覺到愛絲彌蕾有打開話匣的驅使,我立刻來了精神。


  「如果是兩個零級之間的戰鬥,有無數種可能的戰局,而唯一不可能出現的
戰局就是消耗戰。我們會采取直接破防的方式給對方造成傷害,永遠不會比拼能
量消耗。」


  「哇,這種情報反而不收錢了麽?」我揶揄道。


  「因爲這個情報根本沒有價值。」愛絲彌蕾撇了撇嘴嘴,「零級的人一定會
明白,到不了零級的人明白了也沒用。」


  我承認她說的有理,但……


  「爲什麽零級會選擇這種方式戰鬥?」


  「因爲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能量極限在哪裏。也不知道當戰局變成消耗戰以
後,自己會不會是先用光能量的那一個。」


  說到這裏我已經領會了她的意思。像零級這種千錘百煉存活下來的超級戰士,
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命運放在賭博上面的,于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在能量見底之
前和對方分出勝負。


  也就是說,零級對上比自己等級低的對手就一定會采取消耗戰,而和同等級
的對手則恰好相反。


  「可是像你和魯恩希安,也算是迄今爲止剩下的最早到零級戰士了。你們的
能量上限怎麽也應該比剛晉級零級的戰士高才對。」我提出了側面的反對聲音。


  愛絲彌蕾搖頭:「零級之後的能量上限的成長速度浮動的非常厲害,隻要跨
過那道門檻之後就會有所體會。所以我們才會不約而同的采取這種統一的戰略來
應對其他的零級。」


  「啊……那對先晉級的人來說真是不太公平啊。」


  一直都嚴肅着的愛絲彌蕾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無所謂的。」


  「你不會覺得不爽麽?」


  「有什麽可不爽的?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殺不了的零級。」


  我張大嘴看着愛絲彌蕾,心說你還真是大言不慚啊。雖然你确實是很厲害吧,
但是既然沒和其他幾個人真正的死鬥過,卻也敢說這句話,實在是太自大了點。


  可是我随即又想起了她的身份。


  「你趁人家睡覺摸過去把人一刀捅了,這可不算!!」


  愛絲彌蕾捂着嘴笑:「不算就不算。」


  「說真的,要是真打起來的話,你覺得零級裏面誰最強?」


  「那得看怎麽打。現在的零級之間都沒有什麽私仇,要打的話也隻可能是相
互之間勢力的沖突。這樣打起來的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變成單挑的情形,都
是以多對多,到時候就要看身邊的同伴是什麽情況了。」


  「哦……」我悻悻的哼了一聲。


  「如果是以二人爲基礎對抗複數敵人的話,最強的得算是賭徒保羅了。他和
苦苦的配合能超過所有兩人組合的戰鬥力。」


  沒想到愛絲彌蕾提到的第一個名字竟然是保羅。雖然不能說完全沒預料到,
但我還是有些意外。


  「那你和魯恩希安聯手也打不過他們倆麽?不可能的吧?」


  「要看作戰目的和對手。對手的人越多,保羅他們的優勢比我們越大。苦苦
法式的多變性和輔助性在持久戰上有完全壓倒過我的優勢。我雖然魔力等級不低,
但絕大多數的法式都是攻擊型。」


  「那如果是你們兩組單挑會怎麽樣?」


  「如果是單純的比試,很多我們殺手所習慣用的兩敗俱傷的戰術就無法發揮
威力,保羅他們一定會占優勢。廢掉自己的一隻手去換敵人的命,何苦呢?如果
真的是爲了以殺死對方爲目的,那就應該采取一切能用的手段,暗殺才是最合适
的選擇。基于這兩個角度,我才會說賭徒保羅是最強的。」


  「不過聽上去,就算真的是面對面拼命,你也不覺得自己和魯恩希安能夠勝
過他們倆?」


  「法師這種角色底子很深,會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法式;但她們的自我防
護能力很弱,在構成法式之前都不一定能保住命。唯獨苦苦和保羅不一樣,保羅
用【遮蔽王冠】牽制的話,我和魯恩希安并沒有信心能夠阻止苦苦使用法式。我
們倆曾經算過,如果雙方真的是死鬥,那麽最後的結局應該是四個人一起在苦苦
最後的攻擊法陣裏死掉。我們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苦苦可能有針對自己攻擊法陣
的保命措施,所以另一個很可能結局是三人死亡,苦苦活下來。」


  當愛絲彌蕾給我勾畫出一副壯麗的超級戰士之間的戰鬥圖景之時,我卻在考
慮自己和初邪之間的事情。作爲新人類最頂尖的兩個法師,苦苦擁有着能夠成倍
發揮自身力量的同伴,而初邪卻沒有。我沒有保羅那種力量,也沒有太多的和初
邪之間配合的經驗,這讓我有些自卑。


  隻要是男人都想要給自己的女人最好的,兩相一比,我隻覺得自己和保羅放
在一起顯得愈發無力。


  不過這種情緒并沒有困擾到我,身爲戰士,對自己的力量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的力量已經是新人類之中排的上名次的了,隻要我能夠活着,就可以繼續前進。
總有一天,我要讓初邪也有着超過苦苦的驕傲。


  「那麽燃墟呢?我怎麽覺得你們沒把他放在眼裏?」


  「因爲純戰士的底太好摸了。如果把他和我一起扔到一百個五級的敵人之中,
他活下來的幾率比我大得多。但是如果是我們兩個死鬥的話,我的勝率比較高。」


  「啊,現在又變成勝率了?剛才談起其他戰士的時候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揶揄道。


  愛絲彌蕾說的有些興起,她整個人扭了過來,對着我豎起了一根指頭。


  「你别沒數了!如果能排出一個排行榜的話,排名前二十的所有戰士,對上
排名第一的人都至少有三成的勝率,這就是這個世界的事實!」


  「那我能排到前二十麽?」我笑着問。


  「你有零級麽?」愛絲彌蕾白了我一眼。


  聽到她這麽說,我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有二十個零級!?」


  「這個世界的零級遠比你想象的要多。」愛絲彌蕾的語氣就好像在談論衆所
周知的事實一樣。


  我不依不饒的掰起了手指頭:「傭兵界現在加上你們倆,有名有姓的零級一
共是七個。我們算上黑暗精靈王,外加被通緝的惡魔索安,還有誰?」


  愛絲彌蕾搖搖頭:「黑暗精靈王不用算了。他和他的部下都留在了【神都】
裏面,根本沒有打算出來。新人類的成員中,已經不再有這個勢力存在了。」


  對那個傳說中的家夥我确實了解不多,至于他爲什麽做出這種選擇我更是無
法猜測,所以我放棄了對這個意外的情報進行細緻的分析。


  「不算他的話,其他十二個零級在哪裏?」


  「我又沒說一定有二十個零級。但冒險者集團裏至少有兩個,政府勢力麾下
一個,商業聯合會裏還有一個。另外……」


  愛絲彌蕾說到這裏,得意的笑了起來。看着那笑容,我感覺到了莫名的不安。


  「另外什麽?」


  「我們的人裏面,有四個成員很快就會晉升零級。嗯……可能現在已經是了
吧?」


  「你們的人?幽鬼?」我目瞪口呆的問。


  「蕾娜早就摸到了門檻上,有好一陣沒見她了,估計已經零級了吧。另外還
有TZ、施奎因和毒煙,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


  聽到最後那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喉嚨突然一緊,就像被人掐住了一樣。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有什麽屬于我自己一個人的執着,那麽這個名字就
代表了一切。


  那是我一定要殺掉的人,憑我自己的手,正正當當的殺死他。


  而他現在竟然也要成爲不可比拟的超級戰士了,這讓我敢到了前所未有的壓
力和危機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愛絲彌蕾看着我,「你和毒煙的事情,不如就這麽
算了吧。他人其實沒有那麽壞,殺……殺蕾拉的時候也是迫不得已。」


  「你不需要替我操心這個。」我的語氣中已經不自覺的帶上了殺氣。


  無論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說什麽,我都不可能忘記毒煙在最初之時所展現的
邪惡和殺欲。他從來就不是什麽迫不得已,他從一開始就想緻挽歌于死地。這是
我可以完全确定的事實,就算沒有一個人相信也罷,我也會按照我認定的事實去
選擇要做的事情。


  「新人類的曆史上,還沒有一個非零級的戰士能夠在一對一的正面對決中戰
勝零級。你憑什麽去殺他?你以爲自己是曆史上獨一無二的存在麽?」愛絲彌蕾
輕蔑的嘲諷着我的執拗。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但我也以成爲零級。」我壓抑不住聲音中的陰狠,牙
關甚至因爲激動而有些發抖。


  「哼,你真的以爲誰都可以成爲零級麽?」


  「别人能,我爲什麽不能!」我的聲音不受控制的提升了起來。


  「因爲我并不是在嘲諷你,而是在告訴你一個事實。」


  「什麽事實?」


  「隻有達到某個條件的人才能升上零級,而你并沒有達到。」


  「條件?告訴我!」我整個人向愛絲彌蕾欺了過去。


  愛絲彌蕾推開我,伸出了一隻手。


  「這個情報,想要的話就得花錢買。」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完全控制不了好奇心和欲望了:「你說!多少錢!」


  「十字金币,一百枚。嗯,或者一億克斯。」


  我頓時洩了一口氣,原來這個家夥一直在這裏等着我。我拿魯恩希安的賬目
抵了她的帳,可是她現在卻不依不饒的惦記着我這裏的那袋金币。


  我從來就不是貪财的家夥。尤其是成爲了傭兵之後,我發現對力量的欲望遠
遠超過金錢,所以在寬裕的時候會享受一下,拮據的時候也完全不介意日子會苦
一些。如果說是那個時候的我,現在爲了那個無比重要的情報,我連眼都不會眨
一下。


  可是事實上,當我從瓦琳娜手裏接過了價值一億的十字金币之時,心潮湧動
了很久。我早就不是傭兵了,所以也有了自己的一些小小打算。這些打算都很現
實,也都很需要錢。


  這些打算是關于初邪的。


  初邪出生在這個世界最富有的家庭之中,這個世界上凡是能用錢買到的東西
在她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作爲曾經的升鬥小民,我根本無法想象世界級巨富們
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并不是說有錢人就會目中無人,而是我們确确實實生活
在不同的世界裏面。


  我和初邪羁絆建立在相互之間的戰士身份之上。我們相互認可,更是是基于
彼此戰士的身份以及對戰鬥的鍾愛。


  可是如果我們成功的回到了外面,過上了和平的生活之後呢?


  我想和初邪擁有一棟屬于自己的房子,有着自己的生活,永遠的偎依在一起。


  一棟像我父母那樣的,有着可以種花的小花園的兩層小樓麽?


  别開玩笑了……對初邪而言,那就像是把一隻曾經擁有一整片森林的小鳥關
進咫尺之間的籠子裏面。并不是因爲初邪嫌貧愛富,而是因爲那是她最最基本的
生活習慣。


  所以我才會仔細打算。在龍族國度最繁華的城市裏,想要購得一所足以讓初
邪感到舒适的房子,那起碼會消耗掉那袋金币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則是維持生
活标準的必需品。


  把這袋金币給了愛絲彌蕾,當我出去的時候,我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在得到這袋錢之前,我沒有考慮過相關的事情。可是現在,我已經無法再把
這個念頭重新忘卻了。


  一瞬間,這種動搖和迷惘的感覺困住了我的理智。一種來自于和平生活的柔
膩渴望幾乎将我拖進不切實際的妄想之中。


  但是我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戰士是沒有資格迷惘的,這是我從傭兵生涯中得
到的血的教訓。當我們握上劍柄的那一瞬間,就再也無法放棄對力量的追求。


  對戰士來說,如若沒有力量,一切都是虛妄。


  我将錢袋放到了愛絲彌蕾的手裏,因爲我必須知道如何才能成爲零級。


  愛絲彌蕾滿意的用手颠了颠厚重的錢袋,然後慢斯條理的将它收了起來。


  「喂喂,雖然是很重要的信息,你也不用擺出那種表情吧?」


  如果我現在照照鏡子的話,大概真的是一副苦大仇深兇神惡煞的表情。這世
界上不會有太多人在付出了這麽多錢之後仍然能夠保持平靜。


  我揉了揉自己的臉,強行讓自己放松些:「要看看你的情報到底值不值這個
價錢。」


  愛絲彌蕾随手理了理自己的發髻,重新靠在了沙發上。


  「雖然這個情報隻是一個統計學的推測,但卻符合每一個零級的情況。這個
世界隻有我們組織能夠收集到這個情報的佐證,所以一億不算貴。」


  「到底是什麽?」


  「零級,是一種傳染病。」


  我聽到愛絲彌蕾的這句話,整個神經都要變得不正常了。


  「你……是在用比喻麽?還是說……」


  「所有的零級,在跨越門檻之前,都經曆過一次和已經成爲零級之人的戰鬥,
一對一,沒有一個例外。就像傳染病一樣,隻能從零級傳給另一個零級。」


  「你這完全就是無稽之談吧?傳染病都會有一個最初的傳染源,可是誰又能
當最初的那個零級呢?」


  「【幽鬼】最初的四個零級你該知道吧?我們四個在玩的時候,等級算是全
世界最高的了,但是在和' 那個' 家夥戰鬥之前,我們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
零級這個概念。」


  「你說誰?」


  「一直到現在爲止我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一個很年輕的男人,也就是二十
歲的樣子,非常厲害。我們四個很不服氣,去和他單挑,但是全都重傷而敗。現
在回想起來,那個家夥的能量等級就是零級。而在那之後,我們幾個就順利的相
繼跨過了門檻。」


  愛絲彌蕾簡單的叙述了一下當初的情形,看上去她并不想過多的談論那個
「傳染」給他們零級的家夥。


  「據我所知,燃墟、破霜都是在和黑暗精靈王打過之後才晉升的零級,保羅
零級之前輸給過零級的水墨,Azza輸給過燃墟……當我們發現這個規律之後,
便刻意去收集了所有已知零級的過往經曆,最終發現了這個規律。也正是因爲這
樣,我們才能确定,蕾娜他們幾個很快就會晉入零級。」


  「……因爲他們都和零級交過手……」


  「沒錯。一對一,沒死,這就足夠了。」


  我死死的看着愛絲彌蕾的表情,沒有看到一絲動搖。這個情報真正的傳遞到
了我的腦海中之後,我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滿足感。


  如果愛絲彌蕾他們推測的規律是正确的,那麽我确實沒有升爲零級的資格。
雖然打赢了天使之塵,但那畢竟是和梅爾菲斯聯手的結果。而梅爾菲斯和破霜拼
過命,我想如果他能從深淵中出來的話,應該已經是零級了。


  我捂着腦袋癱在沙發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怎麽?心疼你那一袋金币了?」愛絲彌蕾揶揄道。


  聽到這句話我心口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不心疼才是假的。隻不過歎氣也
并不是爲了這個。


  「看來,必須要找個機會和零級打一場……」


  「有可能會死哦。」


  「要不你和我打,手下留情些?」


  「這種放水的打法……我可不保證有效啊,到時候你别怪我情報不準。」


  「啧……」


  心情有些低落,不知道是因爲錢被人坑走還是發現自己沒辦法憑借努力成爲
零級的緣故。


  「拼上性命和人戰鬥,然後變強,這不是所有人都一直在做的事情麽?有什
麽可低落的?」愛絲彌蕾鄙夷道。


  雖然她的語氣裏充滿了輕蔑,但是我卻有些觸動。她似乎是想安慰我一下,
很難想象【幽鬼】的女王會做這種事情。


  「但是面對一場注定會敗的戰鬥,沒有人會高興得起來吧?」


  「因爲自尊麽?那就真的太可笑了。」


  「有自尊怎麽就可笑了?」我不滿地說。


  愛絲彌蕾将頭靠在沙發背上,面色如常。然而在這一瞬間,我卻感覺到她整
個人的氣勢勃發了出來,有了一種令人心悸的壓力。


  「你們這些人……想要自尊,想要錢,想要守護,想要戰勝,想要複仇,想
要生存……抱着這些無窮無盡的念頭,然後對自己說,我要變強,這就是最可笑
的事情。」


  「有這些念頭不是很正常麽?」


  「當然很正常,但也很蠢。因爲真正的力量,必須要真正渴求的人才能夠觸
碰的到。當你唯一想要的東西就隻是力量的時候,你才能真正的獲得它。其他所
有的東西都是在這條路上的鋪路石或者絆腳石,你能爲力量放棄一切的時候,你
就會變成最強大的存在。」


  愛絲彌蕾抿着嘴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是擠出了心底最深處的感受。她看
着天花闆,手指交叉在一起,如同被凍住的鋼鐵。


  「可是這種力量又有什麽意義呢?」我緩聲說道。


  「力量本身就是意義。」愛絲彌蕾用堅硬的嗓音說,「戰士們都想變強,但
是你們都不清楚,想要獲得真正力量,就不能去亵渎它。你把它作爲實現其他目
的的工具,那它就永遠隻是個工具。」


  「那力量對你來說是什麽?」


  「一切。因爲沒有力量的我,什麽都不是。」


  「你很像破霜……」


  愛絲彌蕾看着我翹了翹嘴角:「多少有一些吧。但他是好戰,我不是。」


  「有什麽區别麽?」


  「把力量比喻成錢的話,破霜賺錢是爲了花錢,而我賺錢就隻是爲了賺錢本
身而已。」


  我晃了晃腦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我不知道該怎麽評論你的理論,
但我知道那并不适合我。」


  「這不适合任何人……所以最終能夠站在人類頂點的會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愛絲彌蕾的話語中帶着無可比拟的自信和笃定,就像我一直所說的那樣,像
一個女王。


  或許我一直都不懂這些職業戰士眼中的世界。我生命中的大部分都生活在和
平而安詳的世界裏,最多也隻是沉浸在小說與電影營造出來的自以爲是的幻想裏
面。很多故事都描述了爲了追求力量而迷失自我,直至毀滅的橋段,并且曾經讓
我深信不疑。


  然而愛絲彌蕾所展現出來的東西打破了我這種平凡人的臆想,她執着的追尋
着力量,并且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羨慕她。


  這種羨慕是來自于對未來的期許。我知道自己大概終究還是無法站到她那個
高度,欣賞她所能看到的風景吧。


  短暫的和平稍縱即逝。




    ***    ***    ***    ***




  幾日後的上午,我正在在飛艇頂上随着方先生修習劍術。初邪和方不凝盤腿
最在不遠處看着我們,不時的低頭在一起輕語,偶爾發出清脆的笑聲。


  小龍雀和小貓兩個人在比賽單手倒立,其他幾個年輕人則在旁邊起哄加油。
吵吵鬧鬧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讓人感覺到了些許活力。


  然後阿傑回來了,和他一起飛了上來還有一個從大部隊過來的重量級人物。


  曾經思滅者公會的副會長,現任第二軍團軍團長的迦施來到了我的面前,帶
着數名随從。


  在他的身影出現之後,我就立刻停下了手裏的練習,然後迎了過去。


  迦施沒有對我表現出什麽友好或者熱情的迹象,但是在我将手伸過去的時候,
他和我握了手。


  古時候,某些地方的人類以相互觸摸手掌的方式來表示自己沒有攜帶武器,
消解敵意。而現在,這個習慣代表的意思沒有多少改變。


  「沒想到會是你親自過來這邊溝通,辛苦了。」


  「一路上吹了很久的風,希望能有個安靜的地方能和你談談。」迦施說。


  我對其他人示意留在這邊,然後帶着迦施和他的屬下去到了會議室大廳那邊。
一路上迦施什麽都沒說,我也一樣。這種死寂一樣的沉默算是已經表明了現在反
抗軍所面對的困境,最後一絲僥幸的希望也被淹沒在了沉默裏面。


  我拖了一張椅子,又倒了一杯水,然後和迦施面對面坐在了一起。


  迦施的絡腮胡子已經被仔細的剃了個幹淨。再看到他面孔的時候,我發現似
乎他的年齡比我印象中要更老。


  五十歲?他額頭上如同細細刀傷般的皺紋,還有鼻翼兩側溝壑一樣的法令紋
都在昭示着這個男人的年齡。可是這個男人的脖子很結實,手臂看上去也很堅硬,
身體裏的力量并沒有因爲腮部皮膚的些許松弛而枯萎。


  他不苟言笑,臉上刀切斧刴一般的線條讓他看上去仿佛一隻好鬥而兇悍的公
狗。這條在鬥場和其他鬥犬血淋淋撕咬了幾十年公狗,在垂暮之年被人領養以後,
會像士兵一樣在主人的門口屹立不動。它面對小孩子或者其他家犬的挑釁全不動
搖,隻是當有不速之客翻牆入室的時候,那排磨掉了幾顆牙的利齒會毫不留情的
撕開對方的大腿,在慘呼聲中冷靜的嚼碎對方的骨頭。


  迦施的頭發剃的極短,是在不久前仔細剃光過的樣子。不論是誰剃的,看上
去都很仔細,這使得這個男人更加威嚴。


  我體會過他的脾氣,在迎接海藍大陸的隊伍之時,就是他負責傳送門的安全。
那個時候他的堅毅沉穩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迦施喝了一口水:「軍容不錯。」


  他開口第一句話的内容就讓我有些意外,不過細想下來,我們兩個都是軍團
長的身份了,這個話題其實非常正常。


  「你能和他們一起豁上命,他們就能信任你了。我隻會用這種笨辦法。」


  「是啊……賣命是最簡單的辦法。」迦施的嗓音嗡嗡震動着,「但是人不能
總是賣命,所以現在換回來的信任特别珍貴。」


  迦施給我的印象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現在看起來我的印象有些偏頗。


  「我就這五萬人了,你還有十多萬人,不是麽?」


  我知道,迦施八成是帶着作戰任務過來。可是我并不想把這僅存的五萬名戰
士再次毫無憐憫的投入戰場。我們已經付出的夠多了,也該你們做點貢獻了。


  所以在他提出指令之前,我就顧不上鋪墊,急着把這句話扔了出去,想要給
迦施一些壓力。


  然而迦施沒有接我的話,他站起來,掃視着這個會議室。


  「我記得這艘船上,應該有台鋼琴。」


  我試圖組織的語言攻擊被迦施輕松化解。他繞着會議室走了半圈,竟然真的
在堆滿了桌椅的角落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


  我甚至都不清楚這裏曾經有過這麽一台鋼琴。當初在這裏召開指揮層會議的
時候,我完全沒有留心這裏的設施,後來大家都住在這裏以後大概就把這台鋼琴
連帶所有桌椅都搬到了角落裏。


  迦施推開琴蓋,俯身彈起了一首曲子。可能是由于出身帶有一定的音樂素養
吧,我能聽出來這台鋼琴已經走調了。


  但是迦施演奏的曲子聽起來還是不錯的,是一首簡短卻優柔舒緩的爵士樂。
他彈了整整三分鍾,然後将琴蓋合了起來。


  「雷·布萊恩特的Misty啊,彈的不錯。」我輕輕的鼓掌。


  迦施挑了挑眉毛:「我還不知道,你是懂音樂的。」


  「母親是樂隊的小提琴手,所以從小就一直聽各種各樣的曲子。我倒是沒想
到一個戰士能彈出這麽好的曲子。」


  「這要歸功于初邪。」


  「什麽?」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因爲一直以來初邪看上去和迦施都
不是很合拍的樣子,他這句話打破了我原有的印象。


  「初邪小時候上鋼琴課,我偶爾會旁聽,時間長了就多少會一些。」


  他這樣一說我立刻就釋然了。看來迦施應該是初邪家族裏面的人,至于是親
屬還是下屬就不知道了。這樣想來也對,畢竟思滅者公會的副會長不是随便找個
人就能當的。


  「你是家族裏的人?」我問。


  「從燃墟小時候我就一直負責他這邊的安全工作。在他十五歲的時候,我教
他如何開槍,并且帶他獵了第一隻鹿。」


  我仔細品味着迦施這些話所隐藏的信息,卻仍然不确定他想讓我知道些什麽。
他是想說自己和燃墟之間的信任關系?還是表明自己的立場?或者隻是單純的想
讓我多了解他一些?最後我還是決定将話說的直白一些。


  「爲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不爲什麽。隻是想起來這邊放了一台鋼琴,有些手癢,所以想順便玩一玩。
後面的話,都是你問出來的。」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你親自過來,總不會是隻爲了彈彈琴……老實說,我
們是不是準備要開戰了?」


  迦施扭頭看向我,然後點頭。


  「對方自稱爲自由軍,大概在五天之内就會将沒有依附于我們這邊的戰鬥力
集結完畢。」


  自由軍……在人類曆史上,把類似這種字眼冠于自己頭銜之上的組織往往都
不是什麽善類。規律往往是,他們越是缺少什麽,就要标榜什麽。然而,人類的
文明誕生這麽久以來,這種蠱惑人心的愚蠢把戲卻從來沒有過時過。


  「五萬人?」


  「六萬三千人。」


  「一定要打麽?有沒有談判的可能?」


  「一切都有可能。但無論如何,燃墟都是不可能向他們妥協的。」


  迦施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所以我知道這并不是憑他自己的臆測而說出來的
話,而是已經不容置疑的方針。


  一瞬間,我的心底産生了一種極大的厭惡感。無論是對反抗軍還是所謂的自
由軍。


  自由軍爲了一己私欲不知羞恥的扯出了正義的旗号,而燃墟卻爲了自己的利
益甯可壓上數萬人的生命也不留以妥協的餘地……這二者都自私的如此令人作嘔。


  人都是自私的,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爲了自己不拔一毛而坐視血海滔天。


  可能是我的表情出賣了心裏所想所感,迦施看着我,眯起了眼睛。


  「第三軍團已經被你牢牢地控制住了,如果你打定主意不想讓麾下部隊參戰
的話,第一第二軍團這個時候也沒有餘力對你們做什麽。但是有一個很簡單的道
理你需要明白,是燃墟的家族出資建造了所有的作物培育飛艇。無論從法理還是
道德上講,吃着主人的飯,就該幹當初答應下來的事情,這是最基本的契約精神。
否則,你和自由軍的人根本沒有區别。」


  迦施選擇了最有說服力的方式。他很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


  「所以你們打算怎麽樣?」


  「我們會派第三軍團迎戰自由軍。」


  「你的部隊呢?燃墟的部隊呢?」


  「遷徙隊伍的治安維序,還有守衛作物培育飛艇。」


  「用我們的五萬人,打對方由高級戰士組成的六萬多人?」


  「就是這樣。」


  「我明白了。」


  這是完全沒有合理性的安排。但也正因爲是這樣,我終于明白了自己該做什
麽。


  「作戰命令會在合适的時候由情報員給你帶過來。」


  迦施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和我點頭示意作爲道别,他和手下的身影很快消失
在了會議室的門口。


  本應該對這個決議産生極大憤怒的我,坐回到了沙發上面。


  我知道,這個軍團的命運,我的命運,初邪的命運,已經到了該由我做出抉
擇的時候了。


    ***    ***    ***    ***




  戰争即将開始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軍團。在這種情況下,幽鬼的交易也終于
可以完成了。


  愛絲彌蕾在得知迦施在軍團現身的事情之後,立刻就找到了我們這邊。


  「看樣子我們是可以出發了。」她說。


  我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一直呆在我這邊的三個幽鬼戰士。


  「這段時間,謝謝你們了,祝你們一路順風了。」


  瓦琳娜用平和而溫柔的眼神回應了我,洛奇強擰着面部肌肉咧嘴對我笑了一
下,而小貓……


  「哼!!」


  女孩幾乎是用最大的音量發出了不滿的聲音。她把手抄在胸前,憤怒的跺腳,
扭過了頭去。這完全是一副賭氣的樣子,就好像父親沒能在生日的時候買來說好
的禮物的小女孩一樣。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


  小貓一直對我都是又依又順,今天這突然一反常态,讓我完全摸不到頭腦。


  她回頭白了我一眼,又扭了過去,不理我。


  愛絲彌蕾瞥了我一眼:「貓,我們走。」


  小貓可憐兮兮的看着她,露出要哭的表情,可是最終愛絲彌蕾隻是兇狠的瞪
了她一眼。


  小貓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她嗚嗚的哭着,用手抹着眼淚,簡直像是受
了天大的委屈,一步一步的跟在愛絲彌蕾的屁股後面向外走。


  我更慌了,感覺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樣。


  初邪在旁邊用暧昧的表情看着我,充滿了嘲弄感,似乎是想回頭好好拷問我
一番。


  就在這個時候,洛奇發話了。


  「做飯。」


  我一時間沒聽清他的話:「你說什麽?」


  「你答應過,說做東西給她吃。」洛奇擰着眉毛嘟囔了一句,跟在小貓的後
面也向外走。


  我算是恍然大悟……想不到最開始随口說的一句話還真被小貓給記下來了。
她一直以來根本就沒再提過第二次,我還以爲她早就該忘了。


  連走兩步,我攔在了愛絲彌蕾身前:「晚一天再走吧。」


  愛絲彌蕾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幹什麽?真的是當大廚當上瘾了?」


  「畢竟是答應過的事情,你看她哭的。」我指了指後頭抹着眼淚的小貓。


  「毛病真多……」愛絲彌蕾歎氣。


  「我可是準備拿出壓箱底的技術了,你要不想吃就算了,我做給小貓一個人
吃。」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聽到大廳中傳來了整齊劃一的吞口水聲。一瞬間,我覺
得身邊的這些同伴真是有夠沒出息的。


  「那就多呆一天了。」愛絲彌蕾甩下這句話以後頭也不回的快步走掉了,似
乎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覺。


  小貓破涕爲笑,張開胳膊就想來抱我。旁邊的初邪一臉嚴肅,伸手指着她,
小貓悻悻的退了回去。


  我也搞不明白爲什麽力量全失的初邪會對小貓有這麽大的威懾力,但好歹是
不需要處理這個令人尴尬的擁抱了。


  随後,我來到了許諾給幽鬼的那艘飛艇上面,以執行任務的名義趕走了三個
後勤人員,然後準備露一手。


  然而在我動手之前,簡易的廚房裏就已經擠滿了人。不光是我這邊的那些家
夥,在這裏的全體幽鬼都跑了過來。看來這一次的工作量不會太小。


  稍微擺弄了一下加工設備,如我所料,有很多東西都是有生産模闆的。于是
我按照自己記憶中的配料讓機器生産了一些調味品,然後又拿小麥粉調和了面團。


  大家可能也都是吃合成食品吃的太多了,一堆人坐了滿滿的一大桌,抱着盤
子就好像是等着喂食的寵物……


  小貓理所應當的跑過來給我打下手,揉面團的時候弄得滿臉都是白面,看起
來很可愛。


  雖然最開始沒報什麽希望,但是我招呼初邪來幫我切菜的時候,女孩特别順
從的應了我。我把切黃瓜的任務交給了她,然後自己開始炒醬。


  最後,當我把煮好的面條,連同炒好的一大盆炸醬面搬到桌子上去的時候,
大部分人都傻眼了。


  黑乎乎的炸醬看起來已經不是詭異這麽簡單了,那吓人的顔色足以讓沒見過
炸醬面的家夥們大驚失色。這種龍族的傳統食品知名度很低,至少除了我們之外
我還沒見過其他民族的人會吃類似的食品。


  「這東西真的能吃麽?」戈蘭多尼咂舌道。


  「等了半天,弄出什麽鬼東西來啊!」愛絲彌蕾敲着桌子罵道。


  「對啊!看着和排洩物似得,誰敢吃啊!」另一個幽鬼的戰士也叫起來。


  我忙的一頭大汗,結果卻換來這種赤裸裸的評語,心裏直上火。


  連初邪也一副鄙視外加憐憫的眼光看着我,以及我面前大盆裏的黑色醬料。


  就在我有些尴尬惱火的時候,阿傑首當其沖的站了起來,一臉淡定的挖了滿
滿的一勺炸醬,然後拌上面條大口的吃了起來。然後是方先生和方不凝,這些家
夥和我一樣是地道的龍族人,對他們來說炸醬面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看到他們仨吃的這麽香甜,其他人也都将信将疑起來。阿傑以極快的速度解
決了一大碗面,又伸手去添,大家這才紛紛将手裏的餐具伸向了我辛辛苦苦準備
好的食物。


  接下來的局面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大家夥爲了搶奪這道美味佳肴險些大打出
手。愛絲彌蕾是搶的最兇的一個,其次就是卡門。洛奇被無數隻胳膊擠得呲牙咧
嘴,克魯格吃的滿嘴都是醬。


  唯一一個看上去沒有食欲的就是小龍雀。她皺着眉毛,勉強吃了那麽一碗。
這家夥的口味依舊是和别人大相徑庭。


  小貓捧着專門給她自己留出來的飯盆,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


  初邪一邊吃一邊盯着我看:「還真是沒想到,這種賣相的東西,竟然可以這
麽好吃……」


  「那是因爲我手藝好,哈哈。」我故作得意的說道。


  初邪吸着面條:「我可是說真的!比我家的廚師做的都好吃!我還以爲自己
什麽好吃的都吃過了,沒想到還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呢……」


  我忍不住去摸了摸她的頭:「喜歡吃,以後我随時給你做。」


  初邪笑着點頭,笑得很甜。


  雖然做飯我并不是特别在行,但每次家裏做炸醬面,我都會胃口大開。這次
基于這個經驗,我着實多做了很多出來。這夥人吃的是腦滿腸肥風卷殘雲,等他
們把所有的食物都打掃幹淨之後,一個個都抱着肚子站不起來了。


  小龍雀皺着鼻子:「哪有這麽好吃。」


  其他人已經沒有心思和她說話了,全都打着飽嗝,心滿意足的喘着氣。


  方先生還算是把持得住的,沒吃到那種不管不顧的地步。老頭眯着眼的對我
舉起大拇指比劃了比劃,我笑着點頭。


  最倒黴的應該算是韋爾奇。别人一擁而上搶奪面條所屬權的時候,他一本正
經的餐前祈禱。等他睜了眼,盆都空了,就剩下一開始他自己盛的那一小碗。


  和正常的生活相比,這頓飯其實已經相當簡陋了,但在這種時候,作爲送行
禮物算是充滿了誠意。


  飛艇啓動了,幽鬼的人全部登船,隻留下了三個和我們相熟的家夥還在下面。


  「真好啊,能去光面享受草地了。」我看着瓦琳娜,忍不住打趣。


  聽懂了我話外之音,瓦琳娜很淑女的笑起來:「希望你們能順利抵達,我們
就先走一步了。」


  「當初在那邊惹了那麽多事,你們可不要被裏林抓住啊。」


  「放心吧,這還是難不倒我們的。」瓦琳娜上前一步,拍了拍我的肩膀:
「知道你們還有仗要打,不管怎麽樣,别死在人類自己的戰争之中啊。」


  我點頭。


  這種感覺還是很微妙的。或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吧,我總覺得和瓦琳娜似乎
産生了一些類似于兄弟情誼的羁絆。我和這個女人共享的經曆不多,但是每一件
都記憶深刻。龍族人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能我和她就是屬于這種關系吧。


  瓦琳娜又看向一邊的初邪:「公主大人,再見啦。」


  初邪被她揶揄的有些臉紅,但還是很大方的:「等出去了以後,記得來找我
啊,答應過送你唇膏呢。」


  瓦琳娜笑着搖了搖頭:「算了吧。我們這種殺手,最好還是别和你們這些大
門戶扯上關系。别我一露臉,被你們保镖給打死了。」


  初邪哼了一聲:「那就是說朋友沒得做了呗。」


  「要是以後要殺你的話,用你那個唇膏可以跟我換條命。」


  初邪先是瞪她,然後兩個人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我還不知道,這段時間兩
個女人之間的關系變得這麽好了。


  小貓那邊有一幫年輕人圍着,唧唧喳喳的。聽不清他們說什麽,但是龍雀竟
然和小貓抱在一起,萬分舍不得的樣子,這讓我瞠目結舌。


  小貓摸着小龍雀的腦袋,拼命安慰着什麽。胡狼、阿傑和克魯格在旁邊拍着
洛奇的肩膀,笑着說話,而洛奇則是臭着臉,不住的點頭。


  看起來這段時間的生活,這群年輕人在打打鬧鬧之中培養出了很深的感情。
不近人情的洛奇會和人交流了,雖然很蹩腳;天真爛漫的小貓會擺出大姐姐的樣
子了,雖然有些演技在裏面。


  我們相互道别,然後看着他們上路。


  而我知道,自己也該上路了。




    ***    ***    ***    ***




  我一個人坐在飛艇的通訊室裏,把玩着手中的神宮。


  儀表盤和粒子屏發出的光舒緩的閃爍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整個通訊室安
靜的像是墓穴。


  門被敲響了,我應了一聲,然後三個人走了進來,我的三個師團長。


  三人在門口對我行了觸目禮,我揮手示意他們就坐。


  這段時間以來,曾經相當局促的我已經習慣了下屬們對我敬禮,因爲不管走
到哪裏,士兵們都會這麽做。


  「今天找你們過來,是有事情想問。」


  我将手肘架在膝蓋上,沒有看他們,而是将目光放在手中的神宮上面。神宮
的刀尖被我駐在地上,我用手環住刀柄,一圈一圈的轉着刀身。刀身的反光一輪
輪的反射在我臉上,微微有些刺眼。


  「是關于士氣麽?」芬裏爾接口問道,「雖然都不想打,但是現在部隊裏那
些家夥都驕傲壞了,覺得自己簡直戰無不勝了,所以這并不是問題。」


  這種情形我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我們的軍團是唯一受過奧索維專業能量戰争
戰術訓練的部隊。我們經曆過死戰,并且絕處逢生,是最懂得新人類戰争的軍隊。
這種從骨子裏由來的自負影響着我們這支部隊的每一個人,包括我。


  任何一個稍有曆史常識的人都知道,合理的戰略戰術對戰争勝負的影響有多
大。擁有這種作戰經驗的我們,如果和其他的部隊真正的打起來,就好像職業軍
人和野人之間的戰争。


  隻不過,這并不是我在意的重點。


  「我的問題沒有那麽複雜。你們認爲軍團是否信任我,你們是否信任我。」


  我一邊說一邊擡起頭來。我掃視着他們的表情,想要看出他們的真實想法。


  「那要看什麽方面的事情了。如果是戀愛咨詢,那就算了。如果是打仗的話,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說話的人是窮奇,他一本正經的開了個玩笑。


  「你說了算。怎麽打,和誰打,我隻聽你一個人的。」芬裏爾說。


  芬裏爾應該算是最敬重我的了。無論是在面對【再世之卵】威脅之時還是和
我切磋的過程中,我表現出的決斷力和最終結果都讓他對我心服口服。


  安提斯泰沉默了一段時間,他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反問了我一個問題。


  「自由軍并沒有這麽可怕吧?爲什麽你會這麽不安?」


  「我并不是不安,而是在确定我必須要确定的事。」我淡淡的回答了他的問
題。我并不是在說謊,因爲對于已經确定下來的事情而言沒有什麽可不安的,不
安隻會産生于迷茫之中。


  安提斯泰又看了我一會兒。


  「軍團長,這個軍團的每一個士兵都清楚,是你在最迷惘的時刻帶領了我們,
沒人想再被别人所帶領了。你正确了很多次,所以我們都願意相信你下一次還是
正确的。」


  我沒有再說話,而是站起身,把神宮插回腰間的刀鞘之中。


  我打開門,對等在外面的另一個人擡了擡手,示意他進來。


  那是從反抗軍帶來進攻命令的傳令員。


  「把命令書在這裏念一下。」我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對傳令員說道。


  傳令員是一個銜階不低的戰士,這種重要的任務肯定是要交給可以信賴的人
去執行。面對這個房間裏的四個手握大權之人,他并沒有表現出怯懦的意思。


  恰恰相反,這個傳令員的态度一直有些嚣張。


  「很簡單的命令,到坐标地點集合,對自由軍的集團進行圍剿。燃墟大人的
意思是,讓你們在兩天之内做好準備,然後立刻出發。」


  我将目光轉向三名師團長:「都聽到了吧?」


  他們三人并沒有答話,而是在默默思考軍備上面的事情。這件事情,對他們
來說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就算我不說,他們也很清楚,終究是要由我們和自由軍
去拼命。


  既然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憤怒和委屈都會變成沒有意義的情感。這些高級職
業戰士們非常清楚這個道理,所以根本沒有露出任何動搖的表情。


  我擡手,示意傳令員将命令書交給我。


  那家夥照做了。


  我将命令書拿在手裏,摩挲着紙質的感覺,然後緩緩地将它撕成了兩半。


  紙張撕裂的呲啦聲非常悅耳。房間裏的其他四個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的
動作。


  我将撕成兩半的命令書重新折疊,然後又一次撕開。


  在死寂一般的甯靜之中,我将變成了碎片的命令書扔在了地上,擡頭看向那
個傳令員。


  「回去告訴燃墟,貪狼軍團從今天開始,不再接受任何命令。」


  傳令員的表情仿佛吃下了一條長長的蜈蚣,那上百隻長腿不住的在他喉嚨中
蠕動着。


  「你……你瘋了!!燃墟大人的軍隊會來把你們統統殺光!!」


  他驚慌失措,盲目的選擇了錯誤的措辭。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用威脅的方式
改變對方的主意,不僅僅是幼稚這麽簡單,更多的是愚蠢。


  「你告訴他,不要逼我們和自由軍聯手。到了那個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在扔下這句話之後,我最後一次揮了手。


  芬裏爾大聲召喚了門外的護衛隊,讓他們押送着這名還沒有從震驚之中回過
神的傳令員離開了飛艇。


  通訊室再一次陷入了寂靜,足足五分鍾的寂靜。


  窮奇是第一個打破沉默的人。


  「軍團長,你有什麽打算?」


  「你們回去做好戰鬥的準備,布置好斥候部隊,密切注意反抗軍方面的動向。
讓大家都吃飽喝足休息好,然後做好布防。我相信短時間内反抗軍方面不會有太
過激進的行動,這個時候他們最需要的是觀望。但是如果我預料錯了,那麽就做
好魚死網破的準備。」


  他們相互對視着,似乎在交換自己的想法。


  「我們真的要和反抗軍打?」芬裏爾再次質疑道。


  「這要看他們,我們以靜制動。指揮權交給安提斯泰。無論是攻擊方陣還是
防禦方陣,都是我們可以依仗的。」


  安提斯泰安然的接受了我的安排:「那麽在這之後呢?」


  「我要去和自由軍談判,等着我回來就會做好決定,現在想要看清局勢就必
須親自去一趟。如果我沒能回來,軍團就交給你們了。我們擁有活下去的權利和
能力,所以即使是遇到絕境也不要放棄抵抗。」


  說到這裏,我慢慢的站起了身。


  三個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是的,那是你通過那場戰争教給我們的東西,我們不會忘記的。」窮奇說。


  我目送他們出門,然後喚回了通訊室的通訊兵們。


  在确定了自己手中的力量之後,我所能做的選擇就多了起來。不過這個時候
我并不需要太多的選項,因爲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我早就想好了。


  推開已經被初邪改造成功私人卧房,我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女孩正倚在床頭看書,奧索維的那些小說。無論那些書寫得如何,在這種時
候畢竟也算是一種打發時間的辦法。


  「忙完啦?聽說你把師團長都叫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她合上書,
饒有興趣的問我。


  「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幫忙。」我看着初邪的眼睛說。


  「什麽事情啊?這麽嚴肅?」女孩微笑起來。


  「我要去一個很危險的地方,想要你陪着我。」


  初邪白了我一眼:「我才不去呢。」


  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的要求,一時間我都沒反應過來。


  「啊……爲什麽?」


  「你自己不都說了麽,很危險!你又保護不了我。再說了,我現在還真有點
懶得動彈呢。」初邪沒好氣的說着,把注意力重新挪回了書本上。不過我知道她
在演戲,至于哪一句話是故意來迷惑我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伸手放在了初邪的手背上:「這次不是我保護你,而是需要你來保護我。」


  初邪終于放下了書:「我保護你?别逗了呀,我現在可是一個嬌小可憐、手
無寸鐵的柔弱女生呀!」


  她誇張的擺了個楚楚可憐的姿勢,然後捂着嘴笑。


  「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這個情報。你仍然是足以讓對方忌憚的存在,這就足
夠了。」


  初邪沒有問我要去做什麽,她隻是自信的拍了拍我的胳膊。


  「既然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保護你一次吧。」


  我知道她一定會這麽說,因爲我太了解她了。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準備去什麽地方?」


  「自由軍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我要去他們那邊談判。對他們來說,第三軍
團會是反抗軍這邊派出來的主力作戰部隊。我作爲這支部隊的軍團長,孤身一人
出現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内,你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吧?」


  初邪聽着我的叙述,用手指點着嘴唇:「那還确實是夠危險的了。過去的時
候其實還好,在對方沒弄清你來意的情況下,起碼也得留你把話說完。但是你怎
麽保證我們可以全身而退呢?」


  「如果談判順利的話,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平安的離開。」


  「如果不順利呢?」


  「那就要靠你來吓唬他們了。在我印象裏,還沒有幾個你騙不了的人。」


  初邪滿意的點了點頭:「知道我的厲害就好,嘿嘿。」


  看着女孩的樣子,我微微有些感動。她輕描淡寫的和我談論着這趟威脅的旅
程,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把性命和我押在了一起。這是一種信任,也是一
種決絕,她願意和我一起去挑戰死亡,這就是讓我感動的原因。


  于是我和初邪很快上路了。我們的小型飛艇在三天之内到達了距離自由軍集
合坐标幾公裏外的地方。


    ***    ***    ***    ***




  遠遠的看過去,已經集結的自由軍着實占據了一大片土地。如果迦施給的情
報足夠準确,那麽這裏幾乎每一個戰士和我都有一戰之力。想象一下自己一個人
面對這些敵人的場景,很容易就會産生畏懼和退縮感。


  這是一支真正對我有着濃厚敵意的軍隊。我已經不是普通的可以隐藏在戰士
們中的人了,我成了上萬人敬仰的存在,也成了無數人的眼中釘。人類的兩面性
在這個時候是如此的清晰,這是一種必然,因爲當你站到焦點之上的時候就不得
不同時面對愛與恨。


  在黑壓壓的部隊之中,我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東西,那就是作物培育飛艇。


  一眼望去,飛艇的數量雖然很少,但勉強讓這幾萬人吃上飯還是做得到的。


  我沒有收到任何自由軍發動襲擊的消息,也沒有任何成員叛出反抗軍的情報,
所以這些飛艇并不是從反抗軍裏掠奪來的。這足以證明,自由軍的産生并不是偶
然。


  我們的小型飛艇在暴露自己位置之後就開始減速了,這也是爲了避免第一時
間引起對方的敵意和攻擊。更重要的是,由于初邪沒有能量,我們不可能進行能
量飛行,停泊太遠的話就得徒步走過去。如果對方是那種分析能力很強的角色,
應該會從這個舉動中察覺到我們想要隐藏的秘密。


  「做好準備了麽?」我看了看身旁的女孩。


  初邪正在把一套具有附魔效果的頸鏈戴在纖細的脖子上,她坦然自若的凝視
着我們要前往的地方,緩緩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的女孩已經換好了她最鍾愛的裝備,那身漆黑金邊的長袍是她以法
師身份出戰的時候才會穿的服飾。她仔細的在腰間的緞帶上插好了施法用的咒棒,
又将那些充滿了某種魔力效果的飾品按部就班的戴了起來。


  四枚湧動着魔力光芒的戒指,還有黑晶石樣的一對耳墜。這個時候的初邪,
已經展現出了最具有威懾力的姿态。這個世界大概還沒有戰士能夠承受初邪準備
萬全之後的魔力攻擊。


  一個由十幾人組成的小隊很快就迎了過來,他們攔在了我們行進的路線上,
爲首的那個家夥揮了揮手中的劍,示意我們停下。


  我照做了,然後和初邪一起走下了車。


  「你們的招募人是誰?」那個家夥一上來就抛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問題。


  這樣聽起來,自由軍的戰鬥力并不是自發聚集過來的,而是有專門的人來進
行招募。對方的準備遠遠比我想象中還要充分。


  「我們不是來加入的。和你們的指揮官通告一聲,反抗軍第三軍團軍團長貪
狼在這裏等着他,他會想要和我談一談的。」


  那個爲首的家夥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手開始發抖。我看到他掏出了一隻通
訊器,然後大聲開始呼叫支援。


  數千名自由軍戰士鋪天蓋地的向我們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提升能量所産生
的震動震得我耳朵微微發麻。那些能量光團非常耀眼,他們将我和初邪緊緊的包
圍在了中央,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


  我和初邪肩并肩站在一起,等待着即将出現的自由軍領袖。


  身邊的那些戰士已經把能量提升到了極高的程度,隻要他們想,立刻就可以
把我和初邪撕碎。根本不需要他們全部動手,隻要一百個人就足以把我們殺死很
多次了。


  但是他們還是畏懼着我,無法控制的畏懼着我的存在。并且努力忍受着将我
當場擊殺的誘惑。


  因爲他們知道我的名字是貪狼,也知道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麽。


  我和我的軍團就是他們最先要面對的大敵。


  幾分鍾後,又一隊戰士從遙遠的空中向我們所在的地方降了過來。


  「不是我的錯覺吧?」一個粗厚而深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一個強壯的男人,身材沒有燃墟那麽勻稱,但也算不上臃腫。他的個子
和我相仿,有一雙鵝蛋一般鼓鼓的眼睛,還有沒經過打理過的胡子。我的目光最
終落在他的腰間,那裏懸挂着一對雙劍。


  「早就該想到的,果然是你們在搞鬼啊……」身旁的初邪用慵懶的聲音回應
道。


  「看來是你的老熟人。」我順着初邪的話說。


  「他是公共政權的人哦,當初在【神都】的時候就和咱們一直對着幹來着。」


  那個時候初邪經常帶着舊反抗軍的人去在【神都】裏和公共政權的的部隊交
戰。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最開始和初邪相遇的契機,正是因爲初邪想要躲
避來自他們的追蹤。


  「我是紮爾盧什卡,曾經公共政權雇傭兵團的首席戰士,現任自由軍的副軍
團長。朽骨貪狼,葬敵初邪……新對手和老對手一起跑到我這邊來了,還是自己
單獨來的,這真是給我送的大禮啊,哈哈哈哈!」


  紮爾盧什卡狂笑着,銅鈴一樣的雙眼露出了暴躁而兇狠的光芒。


  「初邪,當初費盡心力也沒能抓到你,你現在自己卻投懷送抱,這算是怎麽
回事啊?算了,無所謂,你就好好期待吧,我這裏有好幾百個人已經等不及想把
你按在地上好好的幹你一頓了。」


  說着,他大手一揮:「把他倆給我抓起來。」


  然而還沒等周圍的人有所異動,初邪自己解開了衣服胸口的扣子。


  女孩将左半邊的衣服褪到了肘部,她用手擋住自己的胸部,一大片雪白的肌
膚就這麽暴露在了空氣了。


  酥胸半露的姿勢妩媚而誘惑力十足,但是沒有一個人的目光是被女孩的肉體
所吸引的。


  一枚印在初邪心髒之上、閃爍着藍色光芒的法陣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紮爾盧什卡,爲了準備和我們開戰,已經收集了不少情報了吧?你應該知
道這是什麽的,對不對?」女孩用略帶挑逗的聲音輕輕對對方說。


  紮爾盧什卡的額頭青筋鼓起,他的臉頰在抽搐,沒有說話。


  初邪微笑:「看來你很清楚咯。你猜,作爲這個世界上魔力最強大的法師,
如果我把所有魔力注入用以自爆的話,能夠毀滅多少東西呢?」


  紮爾盧什卡臉部的肌肉擰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可惜的是,你并不敢這麽
做。你初邪是什麽人,你是絕對不可能拿自己的命來冒險的。」


  初邪點了點頭:「以前的我,大概确實不會吧。但這一次,我是爲了我的男
人而站在這裏的,你覺得我會不會爲了他而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空氣如同冷卻的焦油一般,凝固在所有人之間。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10-18 12:00     標題: 【神都】(六十四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背叛者的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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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六十四章)背叛者的倒戈




2016卅10卅17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2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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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真的是近50w字來最難寫的一章,如果不是群裏一直有人催着,估計得寫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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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四


  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個規律,女人永遠比男人要會說謊,而且女人的謊話對
男人往往要更有效。


  我沒有見過比初邪更會說謊的女孩。我甚至不知道初邪和我說的話有幾句是
真的,我隻是一廂情願的相信着她。對初邪的信任感,就好像她身上最後一件貼
身的衣服,充滿了危險的誘惑力。這種誘惑力讓我欲罷不能,我隻能帶着一絲忐
忑不安,死心塌地的信任下去。


  而對其他人而言,在并不了解她的情況下,很容易就掉進她做好的圈套裏。


  初邪的謊言最緻命的地方是,她并不一定要讓你相信她的話,而是讓你在懷
疑之中不得不選擇她想讓你走的那條路——這也許是最高級的謊言吧。


  人類從未真正以自己的謊言爲恥,因爲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謊言就是我們作
爲獨立個體而存在的最好證明。


  紮爾盧什卡盯着初邪,似乎想要通過初邪的表情來分辨她話語中的真假,又
像是随時要撲上來從獵物身上撕咬下一大塊新鮮血肉的食人熊。


  然而看到他的表現,我就知道這第一步的虛張聲勢已經成功了。因爲我們最
害怕的就是完全不聽我們的聲音,隻遵遁自己判斷的對手。


  最終,紮爾盧什卡擡起了粗壯的手臂向後晃動了幾下,大聲道:「哎!就這
麽兩個冒失鬼,你們犯不着這麽緊張。」


  聽到他這句話,周圍近千名戰士才紛紛收回了能量,然後慢慢的往後退去。
我用餘光觀察着他們的行動,做着自己的判斷。


  這些能夠在第一時間圍上來的戰士,都是自由軍的核心。他們的等級高低很
難進行猜測,我隻知道他們體現出來的執行力足以證明他們對自由軍的忠誠度。


  他們在包圍我和初邪的時候,所站的位置都相當講究,在相互之間很有分寸
的留出了足以施展自己力量的空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原公共政權
的士兵,否則也不會有這種集團作戰的經驗。


  然而他們的作戰經驗都是屬于千人量級作戰的範疇之内,在軍團級别的戰争
中,那些經驗也隻能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而已。隻要看他們零散的行動就能知道,
他們在面對新人類的能量戰争的時候,仍然處于一擁而上的水平。


  不足以和我的軍團一戰,我做出了最終的判斷。隻要能夠排除對方超級戰士
威脅,憑借局部的戰術運作,我甚至有信心以兩位數的傷亡代價将他們全部擊潰。


  隻不過,我和初邪冒着性命的危險來到這裏,并不是爲了來觀察對方的戰争
能力。


  「紮爾盧什卡,自由軍的行動,你能說了算麽?」我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紮爾盧什卡并沒有接我的話,他咧開大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軍團長大人,我們兩個之間暫時還沒有什麽矛盾,你不會任由這個女人在
這裏胡來的吧?」


  他以這種方式岔開話題,我就知道,他并不是我要交談的對象。


  「我來這邊的是要和自由軍真正的首腦談一談,如果你說了不算,最好少在
這裏浪費我的時間。」


  紮爾盧什卡将手按在了劍柄上:「看來我有必要用這把劍赢到你的尊重啊
……」


  「很抱歉,在今天之前我甚至沒聽過你的名字。我隻是希望當燃墟率軍攻過
來的時候,你不會因爲現在的磨磨蹭蹭而後悔。」我說。


  紮爾盧什卡兇狠的看了我們一會兒,扭頭對身邊的一個戰士說了幾句話。那
個戰士對他點頭,然後轉過身掏出一台通訊器,對着它說了些什麽。


  列隊在周圍的上千名戰士似乎收到了什麽命令,他們在幾分鍾之内就撤離了
這個地方。留在原地的就隻剩下了紮爾盧什卡和他的兩名親信,我們沉默的相互
對峙,又過了大概十分鍾的樣子。


  突然,一股針刺一樣的觸感直紮我的眉心。被這種莫名而來的危機感一激,
我下意識的拔出了刀。周圍的人被我吓到了,他們身形一顫,也擺出了戰鬥的姿
勢。


  然而我并沒有開戰的意思,我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辨别出這種危機感是從何
而來的。


  又過了幾秒鍾,能量波動的感覺才遠遠的從自由軍駐地方向傳了過來。感覺
到了能量波動,紮爾盧什卡立刻就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沒有繼續采取防禦姿态。


  我看到有五個人影正在向我們所處的位置貼地飛行。當他們飛近之時,我收
回了刀,我知道這個時候舉着武器已經變成了一種可笑的行爲。


  因爲那裏面有兩個我認識的人,AZZA和阿努比斯。而且按照他們在隊伍
中所處的位置來看,還有另外兩個人應該也是和他們一樣都是零級。


  引領着那四個人前來的家夥看起來像是個行政人員,他甚至沒有穿盔甲,而
是穿了一身和我們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白色西裝。但是就飛行的速度而言,這個
人的能量水平還是不錯的,如果他沒用全力的話,能量等級不會低于7級。


  那個人四十多歲的樣子。和我們這些戰士不一樣,他把自己打理的相當整潔,
所以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在辦公室裏坐慣了的商務人士,這也加大了我辨别他年
齡的難度。


  我的目光鎖定在了AZZA的身上。我們兩個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雖然我
心裏知道,沒有在第三軍團混編的過程中現身,就證明AZZA沒有加入反抗軍,
他現在出現在這裏是理所當然的。然而我還是産生了一種空洞的情緒,既是因爲
他現在所選擇的立場,也是因爲看到他而想起了Fey。


  AZZA也在看我,他沒有笑,而是進一步加速脫離隊伍,然後在距離我兩
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對我伸出了手。


  他在等我過去,所以我也向他走了過去,我們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很想念你。」


  AZZA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在我心裏給了用力的一擊。過往的記憶呼嘯而來,
我們曾經共同體會過的情緒和情感在瞬間就湧了上來。


  「你好嗎?」我深呼吸,然後平靜地問他。


  「不算太壞。」


  「塞憐的人都和你在一起?」


  「是的。但是夏希之前離會了,還有佛隆伯恩,他自從和你那次決鬥之後,
就離開了【神都】,【末日】的時候也沒有回來。」


  聽到很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我的心跳立刻開始加速。佛隆伯恩離開了【神
都】并且沒再回來……這是不是說明Fey真的沒死?難道他在外面的世界找到
了她?


  一瞬間我有些混亂,但是這種狀态并沒有占據我的理智。我強迫自己把這種
念頭扔到了一邊,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人身上,因爲AZZA又遞過來一
個問題。


  「梅爾菲斯呢?和你在一起麽?」


  我搖頭:「他落進了深淵,現在已經沒了消息,生死不明。」


  AZZA歎了口氣:「他的話,應該是可以活着出來的……」


  我沒有順着這個話題繼續交談,因爲現在并不是閑聊的時候。


  「AZZA,如果這些人想要殺我的話,你站在誰的一邊?」


  我提高了說話的聲音,扔出了尖銳的問題。


  「你應該不會這麽蠢,把自己放在這麽爲難的位置上吧?況且還帶了個女孩
子。」AZZA露出了一絲微笑,看了初邪一眼。


  他并不認識初邪,因爲當初在【神都】裏,黃銅大陸和結晶大陸的勢力關系
隔閡很遠。而且初邪本身也不是喜歡抛頭露面的家夥,大多數聽說過她名字的高
級戰士根本沒見過她本人。


  「可是你們的頭兒一氣帶着四個零級撲過來,似乎是想把我留在這兒的樣子。」
我用目光掃了其他幾人一圈。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提議由我們兩個決鬥解決。」AZZA仍然在笑,
很少有男人能笑得像他這麽好看。


  「他們不同意怎麽辦?」


  「那我就站在你這邊聯手打他們。」


  我忍不住笑起來,他也看着我笑。我們的笑聲中包含着大概隻有我們兩個人
才能理解的苦澀。AZZA一直都是一個好人,自始至終都是,他期望用自己的
力量去爲身邊的人赢得美好的希望,因爲他眼中的幸福就是他所在乎的人的幸福。


  然而現實一直都很殘酷。


  「那你就得和我一起死咯。」


  「不會的。貪狼,你現在很強……在過來之前,我在很遠的地方用弓瞄了你
一下,結果你立刻就做出了防禦的姿勢,真是吓了我一跳。我的對手裏面,隻有
一個人擁有這種超越感知的境界。」


  原來之前感覺到的警惕感是這麽來的。這是我一直聽從師父的話,不斷練習
感知刀意之後的結果。AZZA說的人我也能夠猜得出來是誰了,除了秦人以外
我想不出别的選擇。畢竟當初AZZA他們一直在和秦人所在的公會敵對……


  就在這個時候,爲首的那個男人走了過來。他的那身白色西服在我們這一群
戰士中間是如此突兀,可是我并沒有覺得這看起來很蠢,反而感覺到了一絲詭異
的威脅。他的身材有着中年人的粗壯,但不臃腫。


  這個男人留着幹練的短發,下巴和上唇的胡子有些灰白,略微修成了還算整
潔的形态。他長得不算好看,下趴的眼角甚至可以說有些醜陋。當他用那雙眼睛
看你的時候,你總會覺得他沒有睡醒或者有些漫不經心。他面部的皮膚暗黃,似
乎是曬出來的,一雙耳朵油光發亮。


  初邪看着他,原本面對紮爾盧什卡而故意展現出的輕蔑漸漸變成了殺意。


  「汞先生。」女孩聲音中一直喜歡夾雜的嬌俏完全不見了,生硬而冰冷。我
還是第一次見初邪這麽如臨大敵。


  被稱作汞先生的男人根本沒有去看初邪,而是站到了AZZA旁邊,直面向
我。


  「把這女人做成一個炸彈,以保證自己平平安安的離開,這就是你計劃了吧?」


  汞先生說話了,聲音嗡嗡作響,像是喉嚨裏卡了一口痰。他接下來所說的内
容讓我手腳發冷,自己看起來卻平靜的像是一個要教導學生的教授。


  「我教教你吧,你這個計劃有個緻命漏洞。拿命來威脅别人,是逼不得已才
要用的辦法。你再怎麽叫嚣着同歸于盡,在希望完全破滅之前也不會動手的。我
要殺你,很簡單,隻要一直讓你們覺得還有逃離的希望,你們就不會自爆。還是
說,初邪?你看着貪狼還在和人戰鬥,也能淡定的啓動法陣?隻要不是大軍壓上
要把你們一舉擊殺,你這種計劃就沒有什麽價值。」


  說到這裏,汞先生停頓了将近五秒的時間。我和初邪呆在原地,完全不知道
該如何開口應對。


  「五秒鍾了,在被我識破的情況下,你們依舊沒有引爆法陣。那你們的底牌
就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你們不會引爆的,而且也不會再有引爆的機會了。」


  汞先生沒有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他的樣子就隻是在闡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
事實。


  「沒有孤注一擲的必死念頭,就不要拿這種東西來威脅對方。初邪,你和我
鬥了這麽久,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麽??」


  然而這不是初邪的計劃,是我的計劃。在被對方抓住痛腳之時,我期以自保
的手段已經完全破滅了。隻不過……


  「是了,你當然是該知道這個道理的。貪狼也是。你們用這種辦法,無非是
想逼出和我說話的機會。而且在說完之後,你也有把握我會放你們走。那唯一的
可能性就是,貪狼軍團打算和我們合作咯?」


  汞先生繼續說着,他全都說中了。


  我冷靜了一下,對他說。


  「合作兩個字還說的太早。但我想告訴你,我已經撕毀了來自燃墟的命令,
現在貪狼軍團已經不屬于任何其他人了。」


  汞先生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他輕輕的鼓掌:「明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
是沒工夫打你的;而燃墟如果打你你就會倒向我們這邊,所以他也不會動手。可
我好奇的是,你爲什麽做了這種選擇呢?」


  「很簡單,我不想讓自己的戰士們死在沒有意義的戰争中。我如果聽從燃墟
的命令,和你們開戰,我們雙方都活不下幾個人。」


  「未必。因爲我們現在有五個零級。」


  汞先生伸開雙臂,微躬了一下身子。他的意思很清楚,除他之外,在場的這
五個人都是受到自由軍支配的超級戰士了。


  我瞥了阿努比斯一眼,他也在看我。這個和我有着一面之緣的戰士對我微微
搖了一下頭,似乎在示意我不要和汞先生針鋒相對。


  就像愛絲彌蕾的情報中說的那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公共政權的那個零級
就是紮爾盧什卡了。剩下的兩個我未曾見過的零級,至少有一個是曾經獨立的冒
險者,另一個也許是商業聯合會的人,也許不是。初邪曾經就是高級冒險者,她
應該知道對方零級的身份,回去我可以再細問。


  五個零級放在一起,這是在【神都】時想都不敢想象的情形。一個零級就足
以支撐起一個大陸最頂尖的公會,五個零級豈不是讓自由軍成了無所匹敵的存在
麽?


  可能唯一還能和自由軍有所抗衡的,就是馬上要擁有六個零級的幽鬼食影者
聯盟了吧。然而他們作爲情報組織,在人數上完全無法和自由軍相提并論。


  零級在軍團作戰的時候,其能量優勢可以輕松被人數所抵消,真正可怕的是
他們的爆發力下的殺傷力。在軍團級别作戰時,零級的作用是利用其爆發力迅速
殺傷對方的中高級指揮官,在全身而退之後作好恢複,再次投入戰場。


  這都是奧索維在與宮族作戰的時候教給我的知識,我相信對于自由軍而言,
這些戰術技巧還沒有被摸索出來。零級對他們而言的更傾向于威懾者和鼓舞士氣
的道具。


  但不管怎麽樣,五個零級如果聯手要來殺一個軍團長的話,除非提前有所準
備,讓軍團以戰陣密度的攻擊逼走對方,否則必死無疑。


  「但我終究不是要和你們戰鬥。我們的存在隻會對你們有利。我們也一樣,
你們如果被反抗軍吞了,燃墟下一個目标就是我們。」


  汞先生表情木讷的點了點頭:「所以你這次過來,就隻是爲了示好?」


  「你可以這麽理解。我隻是不明白,你們現在的資源可以支持歸順來的獨立
戰士吃飽喝足,他們怎麽能心甘情願的跟着你去發動戰争?」


  「燃墟把新人類的遷徙搞成了屎,平民們現在都活在地獄裏。公共政權不能
再旁觀了,我們要爲平民争取利益。」


  汞先生說着聽上去很高尚,但卻非常可笑的理由。我沒有反駁他,因爲他既
然拿出這個理由來搪塞我,就意味着我不可能從他嘴裏聽到真話。


  「汞先生,我要說的其實很簡單,我們已經脫離了反抗軍,所以我們不再是
敵人了,至少現在不是。」我沉聲道,「能夠面對面和自由軍的領袖相互表明立
場,我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汞先生嘴角微微牽動:「那我也沒有理由再留你們在這兒了。」


  他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廢話,直接帶着零級戰士們飛走了。


  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全
都是汗,而初邪也一樣,她抓着我袖子的地方已經濕了。


  AZZA沒有和他們一起走,他用略帶憂郁的眼神看着我。


  恰好,我也有話要和他說。


  「帶着塞憐的人來我這邊吧,雖然我知道他們并不喜歡我,但是終歸不用上
戰場。」


  當我胸有成竹的說出這句話之後,我萬萬沒料到AZZA搖了搖頭。


  「不了,這場戰争,我們不想逃。」


  我皺起了眉頭:「你不會真的相信了自由軍的鬼話吧?爲了平民?這種屁話
也能騙的了你?如果他們真的是爲了平民的利益,那宮族進攻的時候他們在哪裏!?」


  一說到這件事情,我的情緒就本能的有些失控。可是面對我激烈的質問,A
ZZA卻沒有給于我旗鼓相當的反駁。


  「或許公共政權确實隐藏了他們自己的目的,但是新人類真的不能再由燃墟
稱王下去了……不管公共政權的目的是什麽,至少他們能夠試着推翻燃墟。」


  我覺得心口更悶了:「爲什麽一定要推翻燃墟?因爲他的獨裁?還是因爲平
民的待遇?新人類走在這條路上,其實根本沒有更好的選擇!公共政權又能做到
什麽?能變出食物來喂飽平民的肚子麽?還是說你覺得爲了平民出生入死的戰士
們理應和平民一個待遇!?」


  我自以爲自己的這些問題足以讓AZZA啞口無言,然而他卻隻是拍了拍我
的肩膀。


  「你去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我皺着眉頭看他,沒說話。


  「貪狼,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是一個恬不知恥的人。當走入鏡之海之後,我
并沒有以高尚的理由欺騙自己,喊着大義加入自由軍。隻是當我以平民的身份去
反抗軍領取補給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得不做些什麽。」


  我歎了口氣,深知自己已經沒有辦法讓AZZA接受我的理念了。


  「那麽保重吧,隻是不要讓自己變成自由軍的棋子……」我對他說。


  AZZA用帶着一點哀傷的眼神看着我,點了點頭,然後張開了雙臂。


  我向前一步,和他擁抱了一下。AZZA在和我擁抱在一起的時候,以初邪
看不見的角度輕輕吻了一下我的臉。這個舉動讓我全身猛地一抖。


  「其實我曾經說過謊,你是我喜歡的類型。」他在我耳邊輕輕說。


  記憶的潮水滿了上來,在Rayout時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一點點尴尬
被瞬間沖刷的一幹二淨。他提起這句話,并不是在示愛,而是緬懷曾經。


  我松開了他,感慨道:「過去的,已經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是啊。」


  AZZA一步一步的退後,對我揮了揮手,最後轉身飛走。


    ***    ***    ***    ***




  飛艇載着我和初邪飛速的行駛着。我的計劃施行的很順利,初邪卻陷入了一
種沉悶的狀态之中。


  我知道這是爲什麽。AZZA最後所說的話激起了初邪已經埋藏很久的責任
感和内疚感。她曾經給新人類規劃了一條艱苦卻充滿希望和光明的道路,然而她
最終并沒有守護好那條道路,燃墟摧毀了一切的可能。


  失去了所有機會的她,隻能夠退後,再退後,勉強靠着對燃墟撒嬌而遊移在
新人類遷徙計劃的邊緣。如果我當初沒有接手第三軍團,那麽她早就完全被排除
在新人類遷徙計劃之外了。


  我們都知道,在燃墟的治下,平民們的日子很苦。連燃墟自己都說了,新人
類誕生于糞坑之中。可是在見到AZZA之後,我們才意識到或許事情比我們想
象的要壞的多。


  「想去遷徙隊伍看看麽?」我握着方向盤,突然對初邪說。


  初邪一下子扭過了頭,灰暗的眼睛裏閃爍着光芒:「想!」


  「已經在路上了。」我說道,帶着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得意。早就猜到了她的
心思,所以我從一開始就駕駛着飛艇飛向了反抗軍和遷徙隊伍所在的方向。


  初邪笑了一聲,帶着一種被自己男人捧在手裏的開心情緒。然後她歎了一口
氣,把短暫的愉悅抛在了一邊。


  「其實我心裏一直都清楚,平民在我哥的帶領下會是什麽樣子。隻是我不願
意去想,也不想再反抗他……我怕把事情弄得更壞……我實在是太膽小了。」


  我喉嚨微微一梗。因爲我知道,初邪所說的膽小并不是指她沒有勇氣動用可
能的武力,而是她害怕真正和燃墟站在再也沒辦法扭轉的對立面,永遠失去這個
親人。


  「新人類的社會結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想要領導其他人,就要擁有其他人
沒有的力量。光是智力已經不夠了,再聰明的人也需要強大的力量來保護自己。
你現在沒有了力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豎起新的旗幟了,你明白麽?」


  「可是你有力量……」初邪看着我的眼睛。


  「我有力量,也有緻命的弱點。我可以爲了你去驅使力量,也同樣會因爲你
所面臨的威脅而束手就擒,難道不是這樣麽?」


  初邪将還沒繼續說出來的話吞咽了下去,因爲我所說的東西已經足以掩蓋她
所有的說詞。


  「況且……」我繼續說,「我們也沒有太多資本去和那兩個勢力站在對立面。
反抗軍的人數,還有自由軍的零級……」


  「其實自由軍所依仗的零級并沒有那麽可怕。」初邪反駁道,「零級戰士遠
遠不是像這樣就能招攬過來的。換句話說,他們就算心甘情願去供人驅使,也不
可能真正的賭上性命投身戰鬥。」


  「你是什麽意思?」


  「零級的戰鬥,一定要是符合零級自己心意的戰鬥。他們隻有爲了自己認定
的目标,才會真正用出屬于零級的力量。像亞戎、五百川亂雲這種人,哪裏會真
的賭上性命在戰場上爲了自由軍沖鋒陷陣?」


  初邪噘着嘴:「冒險者們喜歡獨來獨往,最不願意受别人指使了。我敢說,
這兩個家夥真的就隻是爲了一口飯才加入自由軍的。讓他們充充門面可以,汞先
生根本不可能把決定性的任務交給他們。」


  就好像初邪不認識AZZA和阿努比斯這兩個超級傭兵一樣,我對冒險者中
的零級也未曾有過耳聞。不過現在可以确定的是,商業聯合會并沒有被納入自由
軍的轄制,那兩個我不認識的零級都是屬于冒險者公會。


  自由軍現在養着他們,其實歸根結底是不想讓他們轉投到反抗軍那邊。零級
的地位是超然的,就算自由軍被反抗軍所覆滅,他們也有很多其他的選擇,完全
不會和自由軍同生共死。


  我想阿努比斯應該也是一樣,我忍不住猜他會不會因爲當初沒有加入我們而
後悔。


  說到底,真正能爲自由軍所用的就隻有紮爾盧什卡和AZZA。如果戰局真
的變成自由軍靠兩個零級去壓制燃墟的話,我想燃墟很可能會付出一些代價,找
來賭徒保羅助陣。畢竟TWP現在和反抗軍仍然處于微妙的蜜月期。


  保羅出陣的話苦苦也一定會上,自由軍占不到太多的便宜。


  隻是,我不清楚破霜是怎麽樣一種态度。如果這次的戰争能夠給他提供一個
和燃墟或者保羅決鬥的機會,我想他很可能也會心動吧?


  好在就我所收到的情報來看,破霜已經根究很久沒有露過面了。看來和宮王
一戰,他确實付出了很沉重的代價。


  然而現在并不是考慮破霜或者其他零級的時候,汞先生的出現使得其他人的
威脅度大大下降。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就是那種長期浸淫在權
謀戰略上的真正領導者。殺伐決斷之中所建立的洞察力、判斷力乃至直覺都要遠
遠超過我,甚至超過初邪。


  在心機上,我是不可能和他過招的。面對毫無戰争戰略經驗的我,我相信他
能夠輕松看穿我的戰略想法,然後讓我的部隊陷入最不利的境地。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努力隐藏自己的底牌和意圖,在我的目标達成之前小心的走在雙方戰争中間
的獨木橋上。


  「汞先生在外面世界是什麽人?名字怎麽這麽奇怪?」我問初邪。


  「是公共政權的高級顧問,以前是負責反恐和維和任務的,這個名字隻是個
代号。公共政權進入神都以後就一直和我們的舊反抗軍對着幹,他們和我們一樣,
都在一定程度上認識到了【神都】的本質,并且想要更多的掌控這個世界,以及
在這個世界的人們。」


  現在世界各國的邊界已經極度淡化,低稅和社區自治使得各國武裝力量隻剩
下了國民警衛隊。而地區之間的武裝沖突被全盤交給了前身被稱作聯合國的公共
政權處理。公共政權軍隊的職業化使得職業傭兵組織和保全公司繁榮昌盛起來,
隻要有錢,誰都可以買到屬于自己的部隊。但毫無疑問的,實力最雄厚也最穩定
的自然還是公共政權部隊。


  「很危險的人。」我評價道。


  初邪點了點頭:「他一看就很可怕啊。幾乎毫無私欲,既沒有家人也沒有朋
友,隻是一味的追求人類的秩序。據說公共政權裏的高層都在背後罵他是個變态,
但是還是會心甘情願的讓他獨攬軍隊的指揮權。」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聽着和小說似得……」我咂嘴。


  「可能是瘋狂的理想主義者吧,想要按自己的想法改變人類世界……其實在
這點上,我也沒資格說别人。」初邪搖頭。


  我或許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理想主義者們的世界。對我來說這個世界變成什麽
樣子并不重要,重要是怎麽在世界裏按自己的想法活着。


  我的軍團和自由軍是在反抗軍的兩側行進着的。雖然我們進入鏡之海的時間
較晚,但因爲機動性高,所以早已經位處遷徙部隊的側翼了。在不知不覺之中,
零零散散的平民已經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之中,一艘艘聳立前行的作物培育飛艇也
在地平線上露了頭。


  我并不擔心自己和初邪的行蹤會暴露,因爲遷徙隊伍實在太過龐大,就如同
蠕動在地表的巨大肉塊。除非是遇到真正的攻擊,想要讓這個龐然大物做出什麽
反應是很難的。


  我曾經去過南美的裏約熱内盧,站在基督山上俯瞰這個南美最大的城市之一。
像是蜂巢一樣的貧民區小屋層層疊疊的覆蓋了視野之内所有可以站立的地方,一
直蔓延到視野盡頭。在那個時候我隻能憑想象力去揣測這裏的居民是過着一種怎
麽樣的擁擠生活。


  然而裏約熱内盧隻有六百萬人,新人類足足有它幾倍之多。在這裏,擁擠這
個詞已經無法拿來形容新人類的現狀了。


  以作物培育飛艇爲單位,大量的難民簇擁在龐大的飛艇周圍,遠遠看去就好
像被蟻群所包圍的巨大甲蟲。平民們爲了在領取補給品的時候節省體力,會盡可
能的擠在飛艇旁邊行進。也正是因爲這樣,越是靠近飛艇的地方,糞便的密集度
就更高。


  但凡有一點能夠保留自尊的空間,人們都不會選擇踩着糞便前行,更别提睡
在糞堆之中了。可是此時此刻的平民已經精疲力乏,在饑餓之下,哪怕多走一步
似乎都會耗盡僅存的力氣似的。


  雖然我知道這些平民的體力能夠支撐他們很長一段時間,但這個情形看起來
卻無法讓人感到一絲樂觀。


  當我們接近那漫無邊際的人海之時,看到邊緣處流散着些許孤獨身影。那些
人沒有湊到距離飛艇較近的地方,隻是一個人形單影隻的享受着略顯空曠的道路。
他們所行進的路線上,能夠看到零星的屍體。我不知道是什麽驅使他們走到外圍
來的,隻覺得在這邊走着的人們大概早晚要死掉。


  幾十米外,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孩披着一件灰色的鬥篷,蹒跚的走了幾步,
然後蹲了下去,疲倦的躺倒在了地上。


  初邪将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輕輕的晃了晃。


  我知道她想做什麽。雖然沒想要阻止她,但我還是本能的啰嗦了那麽兩句。


  「你能幫他一個人,其他人呢?你不可能一個一個全都施以援手。」


  「我的同情心還沒那麽泛濫。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時候,看到快要死的人,還
是沒辦法無動于衷啊。」初邪歎氣道。


  于是我停下了浮車。初邪離開副駕駛的位置向浮車後車廂走過去,從我們攜
帶的補給品中抓了幾隻蛋白棒,然後打開了車門。


  一股鹹腥腐臭的味道如同重錘一般砸在了我的面門上,我腳一軟差點失去平
衡。


  初邪捂着嘴沖回了車廂後面的衛生間,扶着馬桶劇烈的嘔吐起來,幾乎要把
膽汁都吐出來似得。


  我伸手想要關門,但是卻強行忍住了這個想法。去逼自己習慣這個味道,總
比第二次再被沖擊一次的好。我在這方面的承受能力比初邪要強一些,她畢竟還
是嬌生慣養的時候比較多。


  但是這并不能怪她,因爲這個味道完全不是屬于人類可以接受的範疇。


  很久之後,初邪才紅着眼睛從衛生間走出來,她鬓角還有些微濕,應該是洗
過臉。


  「可以麽?」我看着她。


  初邪咬着嘴唇點了點頭,似乎也開始習慣在這種味道之中保持鎮定了。


  她跳下車,努力将目光從地面上那些污穢之物挪開,向那個倒在地上的少年
走了過去。


  我也下了車,第一腳落地,腳下軟綿綿的觸感讓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無數種阻止自己邁出第二步的理由在腦海中回蕩着。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有點佩
服初邪。


  初邪現在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所以我不可能猶豫太久。在我走過去之前,
地上的那個少年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接過了初邪手裏的東西。


  那個少年警惕的看着四周,然後将蛋白棒藏進了衣服裏面。他沒有立刻吃掉
它們,這說明饑餓程度要比我想象中要輕。或許是當初迎接海藍大陸難民的時候
給我的印象太深了吧,那個時候的饑荒場面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初邪和他交談了幾句,然後走了回來。


  「怎麽樣?問了什麽?」


  「我問他爲什麽不去培育飛艇那邊,他說那邊有人搶吃的。像他這種有力氣
的,都會帶着吃的跑遠一些。雖然每次領東西都會比較累,但至少還能吃得上。」


  「所以這種事沒人管了?」我明知故問。


  初邪搖頭。她的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在這時候,一小股能量波動傳了過來。我連忙扭頭看去,發現三個難民用
能量加速沖向了我們的飛艇,正在向裏面鑽去。


  我大聲呼喝了一聲,但這個舉動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于是我提升能量竄了回去。


  雖然我的速度很快,但在我阻止他們之前三個人已經上了船。好在他們手忙
腳亂之中沒能夠找到關門的按鈕,也沒能夠成功的發動飛艇。


  兩個人努力的在操作面闆上摸索着,一個人跑到了後面的儲物間想要翻找物
資。


  「這不是你們的飛艇,出去。」我跳上船,對駕駛座上的兩人沉聲說。


  我沒有換來任何回答,而是一道劍光。身後那個家夥竟然帶着一把劍,不知
道他們是從哪裏弄來的。


  不過這種業餘的攻擊動作不可能給我造成任何威脅就是了。我偏身閃過攻擊,
然後一肘打在那家夥的肋下。


  而這個時候,另外兩個家夥則憑着肉身撲了過來。我剛想用能量防禦,卻意
識到在這裏使用能量的話很容易會把飛艇弄壞。


  就這麽一猶豫,兩個人已經撞在了我身上。雙臂本能的防禦動作沒有讓我受
傷,但是對方兩個人的重量卻将我掀翻在地。我的後背和地面接觸的時候,我看
到旁邊的一個人手裏寒光閃過。


  這種極近的距離之下,我的格鬥技巧根本沒有機會施展。那人手裏的匕首對
準我的肚子就插了下來,如果我再不做些什麽的話大概真的會死在這種角色的手
裏。


  能量在我指尖瞬間壓縮,往上一遞,刺中了那人的左胸。我的膝蓋就勢一頂,
将他從我身上掀翻下來,然後橫起神宮,帶着刀鞘,對準另一個人的小腿砸了一
下。


  我不想殺他們,因爲我知道他們或許并不是什麽不可饒恕的壞人。但是在這
種情況下我首先要做的是保證自己的利益。


  被我砸到腿的那人慘叫着捂着腿在地上打滾,雖然沒斷,但劇痛卻不是能夠
輕松忍受的。另一個最先被我打倒的家夥捂着受傷的地方弓着身子,用恐懼的眼
神看着我。而那個被洞穿胸口的家夥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氣,血液很快就流滿了他
的身下,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抽動着。


  「下去,我不想殺第二個人。」我用神宮對向還能站起身的那家夥。


  看到我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那人咬着牙扶起了腿部受傷的同伴,踉踉跄跄
的跳出了飛艇。


  這個時候,那個被我刺穿胸口的人已經安靜了。我拖着他的屍體,将他從飛
艇上扔了下去。


  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一絲微微的悲哀。我殺過很多人了,這個人
遠遠算不上無辜,但是卻是死的最沒有價值的一個。他的同伴甚至都沒有幫他處
理屍體的念頭,最後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爲了醜陋的理由,毫無保留的對我下殺手,然後被我簡簡單單的殺掉,一文
不名的死在這個永遠也不會再有人涉足的地方,也不會再被人提起。


  和當初海藍的饑民們不同。他們并沒有因爲饑餓而喪失理智,更不是憑着本
能抛棄了自己的尊嚴。他們在這裏改變了自己曾經對生命兩個字的認知,成爲了
我無法分辨的某種生物。


  就好像是習慣于生活在戰亂地區的居民一般,視性命如草芥。隻是這種改變
并沒有耗費他們的整個童年,而是在短短的幾個月之中。


  爲什麽一個人的性命在這裏變得如此廉價?答案似乎很清楚,但也很遙遠。


  初邪也跑了過來,鞋上沾滿了髒東西。她看了看相互攙扶着遠去的那兩個家
夥,又看看死掉的這個可憐鬼,沒有說話。她現在心裏所想大概和我一樣。


  我們重新上船,向着最近的那艘培育飛艇繼續前進。船艙裏的血腥味混雜着
外面彌漫進來的惡臭,讓人恍惚覺得自己身在一個堆滿爛肉的屍坑。


  前面的人群越來越密集,我們的速度也越來越慢。難民們在我們到來的時候
停了下來或是緊走幾步,給我們留下了勉強可以通過的空間。


  飛艇在人潮之中一點一點的蠕動着。我從窗中打量着這些風塵仆仆的人們,
他們也擡起頭來看向我們。那是無數雙沒有光彩的眼睛,無數張瘦削的面頰和無
數雙伸向我們的手。


  他們在我們駛過來的時候,輕輕拍打着飛艇的船身,發出數不清的嘭啪聲,
然後像乞讨一樣紛紛舉起了手,對我們晃動着。


  可是他們的臉上并沒有乞求憐憫的表情,或許是因爲他們早就清楚那種表情
并沒有什麽用吧。在這裏沒有人可以憐憫其他人。他們對我們是否會施以援手不
抱有任何希望,但是卻仍然會做出祈求食物的動作,幾乎變成了一種下意識的本
能。


  初邪閉上了眼,深呼一口氣。我也将視線轉移到了正前方慢慢遮蓋了全部視
野的巨大作物培育飛艇,不再看他們。隻剩下耳邊回響着難民們拍打船身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一場籠罩了我們的傾盆大雨。


  我們将船開到了培育飛艇的正後方,然後發現飛艇底部原本用來收納小型浮
艇的底艙已經被拆除了。收納艙的大部分甲闆連帶入口都不見了,隻留下了一個
空空如也的高聳拱形。這裏擠滿了人,而且這裏的人看上去精神狀态要好不少。
畢竟這裏也算是陰涼,而且發放食物應該也是在這裏進行的。


  好在兩側仍然有一小塊甲闆殘留,這裏很高,如果不用能量跳躍的話根本上
不來,所以我可以較爲放心的泊船。


  據我所知,遷徙部隊中的每一艘飛艇都有五十名戰士守衛,分發食物的工作
也是由他們執行的。當我們靠上來的時候,能看到有二十多名戰士也正站在甲闆
上。


  一個戰士靠了過來,動作散漫的候在門邊。他對我們的出現完全沒有戒心,
看來我們軍團反叛的消息并沒有被大範圍的傳播開來。我們開着飛艇出現,在他
們看來應該是屬于上一層指揮部的人。


  「你們是什麽人?」他拄着劍,耷拉着眼皮問我。


  我和初邪從船上走了下來,我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例行檢查食物配給情況。」


  我知道遷徙部隊裏确實有這樣一種規章,這時候應該不會引起什麽懷疑。


  那個戰士咂嘴:「怎麽沒完沒了的……你們在這等會兒吧。」


  他轉身進了側面的艙門,進了培育飛艇,似乎去找什麽人去了。我和初邪則
向其他幾個戰士所在的方向靠了過去。


  那些戰士支着椅子坐在那裏,沒有椅子的則拿了一些裝物資用的箱子放在屁
股下面。他們在興高采烈的呼喝着什麽,還有興奮的叫罵聲傳了過來。


  由于他們是背對着我們的,所以當我們走近以後才明白他們興奮的原因。


  幾十米外,有五個平民排成了一排,有男有女。他們四肢着地,面目猙獰的
向這邊爬行着。在戰士們面前的地上擺着十根蛋白棒。那些戰士一邊呼和一邊揮
舞着手裏的蛋白棒,似乎在下注。


  半分鍾以後,最前面的那個人一巴掌按住了屬于自己的那根蛋白棒的時候,
又一次呼喝和咒罵聲響了起來。那個人膝蓋上的血在甲闆上留下了斑駁不清的常
常痕迹,但他看上去并不在乎,而是挂着滿臉的髒臭汗水,把蛋白棒塞進了自己
的衣服裏面。


  一個戰士罵着髒話,大步走向排名第二的那個平民。他一腳踹在輸掉比賽的
男人的胸口,然後又踢了好幾下。


  「哎!别那麽大火。」笑得最開心的那個戰士說話了,看來他的人是勝利者,
「早就告訴過你,稍微餓一餓可以變成動力,餓大了可就使不上勁兒了啊。」


  另外那個人并沒有搭理他,而是用力補了一腳。地上的男人被踹飛了兩米,
他發出慘叫聲,像被擰斷了脖子的狗,從四米高的甲闆砸到了培育飛艇下面的地
上。


  「沒關系。」他抽着鼻子轉向勸他的那人,「回頭再把你赢回來。人有的是,
我就不信沒一個中用的。」


  我看了看初邪。女孩的眼睛裏全都是冷漠,她沒有爲自己所看到的這件事情
而憤怒,也沒有不屑。這讓我微微有些奇怪,因爲這和她之前所展現出來的同情
态度截然不同。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我扭過頭去,看到一個小隊長和之前接
待我們的那個戰士走了過來。


  小隊長手裏拎着一個紙箱子,他将箱子擱在了我面前。


  「你們來的可真夠勤的啊……」這家夥的态度很溫和,但也并沒有怕我的意
思。我隻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


  我蹲下身,打開箱子,看到了滿滿一箱的蛋白棒。


  「什麽意思?」我皺着眉頭看他。


  「還嫌少?」小隊長抱怨道,「你不能讓兄弟們都不吃不喝吧?别太過分了
啊!」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大概抓住了事情的脈絡,這隻是他的賄賂手段而已。聽
他所說的話,大概每一次這種例行檢查都是靠這種賄賂混過去的,而且應該每一
艘培育飛艇都在發生同樣的事情。


  在這當兒,初邪突然開了口,她的聲音很冷。


  「不是說現在平民的供給都很難跟上了麽?怎麽還能拿出這麽多出來?」


  小隊長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初邪:「你說什麽?」


  初邪冷笑了一聲,躬身抱起了那箱蛋白棒,用胳膊戳了我一下,然後上了我
們的浮艇。


  我最後向其他人那裏掃了一眼,然後也上了船。


  沉默的啓動了飛艇,我們駛離了這個地方。當我們将飛艇開到隊伍邊緣的時
候,初邪打開艙門,将那箱蛋白棒向外圍那些零零散散的平民扔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坐回了副駕駛,臉上依舊挂着那一抹冷笑。


  我看着她詭異的笑容,心跳有些加快,我知道她有些想法已經成型了。


  「他們啊,玩的那種遊戲,把人當賽狗賭博的時候,我聽旁邊有兩個人說自
己都已經玩膩了。」初邪說。


  我深吸一口氣:「他們還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取樂,人的想象力可是很豐富的。」


  初邪繼續冷笑:「是啊。我估計他們是玩女人都已經玩的沒意思了,這才想
着辦法換各種花樣。将人像動物一樣玩,很快就會上瘾。我和你打賭,往裏面再
走一些的話,估計已經開始玩剝皮什麽的了。」


  初邪說的沒錯,我也懂了AZZA到底想讓我們看什麽。


  在食物緊缺的現在,一個小隊長還能随随便便拿出那麽多東西來行賄,戰士
們能拿着無比珍貴的食物做賭博的籌碼,這隻能說他們自己克扣下來的物資數量
要比我們看到的多無數倍。一艘飛艇供給兩三萬人的情況下,從平民嘴裏摳食實
在是太簡單了。


  高級戰士盤剝着下層的戰士,下層的戰士盤剝着平民們;強壯的平民掠奪着
弱小平民的食物,弱小的平民豁上自己的性命去掠奪更弱小的存在。


  我看到了階級,看到了一層一層喝着人血的地獄。


  想要活在地獄裏,就隻能讓自己變成惡魔。


  裏奧雷特就是如此,但裏奧雷特不會以此爲樂。


                嘭——


  初邪一拳砸在了牆上,女孩的眼中彌漫着濃濃的殺意。


  「他什麽都知道……卻放任着這一切……他可以不讓這種事情發生……爲什
麽他當初非要殺霍爾金教授!?」


  我知道她在說燃墟。


  「他掌控一切之後,我試着說服自己,或許他的決定是對的也說不定,于是
才将錯就錯!可是他把什麽都毀了!!」女孩的聲音陡然變成了怒吼。


  「初邪……」我試圖讓她冷靜一點。


  「這樣的人類怎麽可能找到真實?!他們如果以這種姿态走出去,怎麽有資
格稱自己爲人類!?新人類……将會變成毫無尊嚴和希望的怪物!!」


  初邪一拳又一拳的砸在牆上。


  我停下了飛艇,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想要阻止她傷到自己。我知道,當她
看到自己的夢想不斷滑向如此徹底的破滅,心裏的憤怒是無法控制的。


  這個時候我能做的就隻有一件事。


  「你想好要做什麽了麽?」我一字一句的問道。


  初邪扭過頭,被怒火燒紅的眼睛微微透出了一絲動搖的清明。


  「我……」


  她在猶豫。我也知道她爲什麽而猶豫。


  是的,初邪很清楚我有多麽重視那些和我一同出生入死、無比信任我的戰士
們。所以她不敢說出那句話,她在顧忌我。


  「隻要你開口,我就會去做。那是你的夢想。而幫你完成你的夢想,則是我
的夢想。」我輕聲而堅定的對她說。雖然此時此刻我言不由衷,但這是她現在最
需要聽到的答案。


  初邪咬住牙,将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她看着我,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我等待的那句話。


  「我們,打敗燃墟,奪回反抗軍。」


  「好。」


  我等待初邪的這個請求已經很長時間了,當我最終給了她肯定回答的時候,
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燃墟從初邪那裏奪走了她一手創建的舊反抗軍,而初邪卻沒有反抗。我曾經
問過她原因,但是她并沒有和我說清楚,隻是一味地接受着被打敗的事實。而現
在,我終于再一次感受到了她重新燃起的戰意,以及無比笃定的決心。


  我們在遷徙部隊中所看到的東西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數次盤
旋在初邪腦海中的念頭終于爆發了出來,她已然打定了主意,變回了曾經那個自
信堅定的領袖。


  「其實我一開始并沒有想要真的和燃墟開戰的。因爲我覺得那像是在利用你
去驅使你麾下的軍團……」初邪靜靜看着我,對我說。


  我看着前方的道路,手穩穩地放在方向盤上:「我明白。所以我才會主動和
你說。燃墟早就警告過我,不讓你有機會操縱第三軍團,他其實早就猜到會發生
這種事情也說不定。」


  「你當初拒絕燃墟的命令,是爲了不讓戰士們白白犧牲吧?可是爲什麽現在
卻會拿出他們的力量來支持我?」


  「我隻是在做我認爲對的事情。」我這樣對初邪說着,也是在對自己說。


  初邪微微笑了笑:「我不會對你說謝謝的。」


  「對于這場戰争,我隻有一個要求。戰略方面的安排必須由我指揮,何時參
戰,何時撤退,我說了算,你能接受麽?」我嚴肅的問她。


  初邪露出了無奈的表情:「現在我都沒有戰鬥力了,而且第三軍團的人哪裏
會聽我的話啊,想搶你的位置也做不到啊。」


  我點了點頭:「我們想要和燃墟對抗,現在就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和自由軍
聯手,你明白的吧?」


  初邪身體微微一震,然後緩緩地點了頭:「其實我也是清楚的。隻是會有些
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汞先生會把你騙的團團轉……你要和自由軍合作就一定要過汞先生這
一關。你這方面的經驗太少了,不要讓他把你變成炮灰啊……」


  我輕笑了一聲:「是不是覺得我除了打架之外一無是處?」


  「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因爲你确實沒體會過這裏面的勾心鬥角啊……」初邪
歎氣,「汞先生是桌面上的頂尖高手,每一個扔出去的條件都有無數後招,到最
後會把人将軍将的死死的,讓你不得不接受他們的條件。沒有這個手段的話,現
在他也不可能統領自由軍。」


  我點頭。


  我很清楚自己完全不是這塊料,無論是什麽形式的談判,我都從來沒有參與
過。就連舊反抗軍時期唯一一次質詢會我都搞砸的一塌糊塗。


  然而我卻并沒有擔心汞先生或者不久的将來要面臨的談判。因爲我從奧索維
那裏學到過一個道理。


  那個時候,初邪剛剛被燃墟奪權。我們通過【湖】回到暗面的時候,奧索維
在岸邊等着我們。他說,初邪會一敗塗地的原因在于,她沒有隐藏好自己的底牌。


  而我的底牌,汞先生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看透。這次合作,我會給他一個無
法拒絕的交易。


    ***    ***    ***    ***




  回到了軍團,我約見了三位師團長,發布了一系列部隊轉移和戰鬥準備的命
令。


  我沒有和他們提到要和自由軍聯合起來抗擊反抗軍的事情,因爲他們現在還
沒必要知道。軍團按照我的命令開拔,偏移了行動路線,向着自由軍所在的方向
慢慢靠攏着。


  做完這一切,我和初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派了衛兵去找一個人。


  我關上房門,和初邪坐了下來。


  「初邪,這場戰鬥,不是能夠簡單靠戰場上的拼殺就能勝利的。我們要利用
好自己最大的優勢。」我對她說。


  初邪點了點頭,這方面的事情她也早已經想到:「你說說看,我們最大的優
勢是什麽?」


  「是幾千萬難民。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有人在爲了他們而戰。當戰局到了你
死我活最緊繃的時候,他們将會成爲掀翻燃墟統治的決定性力量。」


  「可是他們不可能知道。」初邪歎氣。


  新人類的遷徙隊伍處于一種完全混沌的狀态之下。隻要是燃墟不想讓他們知
道的事情,他們就不可能知曉。二十世紀的報紙電台、二十一世紀的網絡通訊,
這些能夠讓信息流淌過每一個人眼前的手段,在目前這個狀态之下根本就無法實
現。初邪的想法很現實,我們根本不可能讓平民知道我們正在爲他們戰鬥。


  「辦法我有。但是我需要你站出來,給平民們希望。當你一聲令下的時候,
他們才能夠吞沒燃墟的統治。」


  聽到我的話,初邪眼睛一亮:「什麽辦法?」


  我示意她等一會兒。很快,門被敲響,我站起身開了門。


  「你們回來了?叫我有什麽事?」


  出現在門口的是韋爾奇·哈康。


  「有事情要和你談。」我将他讓了進來。


  韋爾奇笑笑走了進來。初邪讓出了一把椅子給他,自己坐到了床上。


  「韋爾奇,我們剛從遷徙隊伍那邊回來。」我對他說。


  韋爾奇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你去那邊了?去做什麽?」


  「我們隻是去看看。」


  「所以,你們應該都看到了?」


  韋爾奇的話讓我微微一愣:「你什麽都知道?」


  「當然,我和教會成員們之前一直都呆在遷徙隊伍裏的。」韋爾奇沉聲說道。


  「你對那邊發生的事情,怎麽看?」我直截了當的問他。


  「主說,人的一切罪和亵渎都可得赦免。唯獨亵渎聖靈,總不得赦免。」韋
爾奇的胸膛起伏着,帶着一絲怒火,「他們擺布玩弄着自己的同胞,把自己當做
無所不能的存在,這就是對主的亵渎。」


  「我們也這麽認爲,所以我們要戰鬥,我們要改變這一切。你會幫我們麽?」


  韋爾奇認真的看着我:「就像我說的,如果你就是主對他們降下的審判,那
麽我定會和你并肩馳行。」


  不算太久之前,我和韋爾奇做了一個交易,而現在這個交易帶給了我們無限
的可能。我給了韋爾奇很多通訊器材,作爲他們教會内部相互聯絡的工具。教會
的人如今遍布在整個遷徙隊伍之内,我們隻要利用這個網絡,就可以完完全全的
控制住平民之中的輿論,我們将成爲回響在平民之中的唯一一個聲音。


  任何一個讀過曆史的人,都會明白掌控住了輿論宣傳口徑在戰争中有多麽重
要。


  聽了我的計劃,韋爾奇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初邪也沒有任何異議。


  于是初邪錄下了一段自己的影像,通過韋爾奇教會的通訊網絡開始了針對整
個平民民衆的廣播。而現在我們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這段影像最終會成爲新人類
誕生途中僅有的一絲希望之聲,代表了新人類曆史上永遠不會被磨滅的光明記憶。


  「我是創建了舊反抗軍的軍團長葬敵初邪,我在這裏對所有遊蕩在絕望中、
痛苦中的人們說話。」


  「舊反抗軍曾經有一個夢想。一個能夠讓所有新人類帶着尊嚴和驕傲,重新
找回屬于我們的真實世界的夢想。」


  「後來這個夢想被打破了,反抗軍也被殘忍傲慢之人奪走。我們所有人都變
成了隻能苟延殘喘而不敢擡頭的蟲蟻。」


  「但這并不是屬于我們的結局,所有的痛苦都隻是晨曦未明前的黑暗。我們
已經組織了新的力量,我們會爲了新人類的尊嚴而戰,爲了公正而戰,爲你們而
戰!」


  「懷抱着希望等待我們,不要丢棄她。因爲當我們将公義還給你們的時候,
你們要保留着尊嚴來接受她!」


  短短一分鍾的影像,在幾秒鍾之内被傳輸到了成千上萬台通訊器上。成千上
萬名遍布在千萬新人類之中的牧師,在難民們的簇擁之下,靜靜的向周圍所有渴
求救贖和解放的雙眼一遍又一遍播放着這代表着希望的福音。


  初邪的身影,和她柔弱卻堅定的聲音将被牢記在每一個掙紮在黑暗中的人心
中。


  由于第三軍團抗命的緣故,燃墟想要重新組織能夠剿滅自由軍的戰鬥力就需
要很長一段時間。重新調配各方面的戰鬥力、抽調培育飛艇的守衛力量乃至準備
大戰的後勤工作都不是短時間内能夠完成的。所以我們有充分的時間讓初邪的影
響力在平民之中發酵,我也有充分的時間去和汞先生完成至關重要的談判。


  我用了很長時間去制定詳細的策略,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排演着可能遇到
的種種情形。面對我從未面對過的挑戰,我不得不仔仔細細的考慮自己的計劃是
否有漏洞。


  當我終于再次确認了自己的策略之後,我傳見了安提斯泰,将我的計劃中需
要他進行指揮和調配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對他交代了清楚。


  安提斯泰罕見的露出了一絲驚愕,既是對我的計劃,也是出于我的信任。他
很清楚,如果他将這個計劃透露出去的話,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在我的計劃中,一個在我軍團中擁有威信、領導力和指揮權角色是必須的。
如果奧索維在這裏的話就好了,我可以放心的将一切交給他,他也一定會爲我精
心制定的策略而鼓掌。


  可是他已經遠去了。所以我隻剩下了三個選擇,也即是我的三個師團長。


  曾經的夥伴對我的評價中有這麽一條評語:太過信任别人。我此時此刻的舉
動也正是暴露了這個弱點。但是我必須逼迫自己相信安提斯泰,因爲我已經走上
了無法回頭的路。


  安提斯泰是三個師團長裏面最具有這個資格的人。窮奇和芬裏爾都很尊敬他,
而他的處事方式也冷靜而穩重。


  「爲什麽要選我?」安提斯泰在聽完我計劃之後問我。


  「因爲我不得不這樣選擇,而且我覺得你值得信任。爲了未來,我願意在你
身上賭一次。」


  「你不怕我背叛你麽?如果我背叛的話,可以獲得不少好處。而且我也有能
力這麽做。我管理過大型的公會,早就見慣了各種政治手腕和詭計。」他繼續問。


  「這個世界,連最親密的人也有可能背叛對方,所以我的怕與不怕都沒有任
何意義。我甘願去賭,是因爲收益遠超過風險。隻要我賭赢了,就赢得了未來,
以及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安提斯泰看着我,眼睛裏跳動着火焰:「從今天開始,我會視你爲兄弟。」


  我搖了搖頭:「不,從我們一同和宮族浴血奮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兄弟
了。」


  「你不會後悔這個決定的。交給我了。」安提斯泰沉聲對我說道,然後起身,
離開。


  有些人就是這樣。别人的信任對他來說是一種至高的認可,爲了維護這份信
任,他們會付出其他人所不敢想象的決心。安提斯泰看起來就是這種人,我希望
自己沒有看錯他。


  我目送他離開,然後向整個軍團宣布了安提斯泰代爲指揮的命令。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向大廳走去,召集了我最信賴的夥伴們。


  年輕人們一如既往的帶着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熱烈的期待着我會交給
他們的任務。戰魂們則更爲清楚現在的情形,都對即将面臨的抉擇和挑戰有着深
深的憂慮。現在我終于來到了他們面前,做出了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所以他們
也都認真了起來。


  我宣布了要和初邪一起去和自由軍進行最後談判的決定,并且提出了讓他們
同行的請求。


  「上一次你們兩個不是自己就去了麽?爲什麽現在得要我們一起?」卡門提
出了問題。


  「因爲上一次我有把握在不動用武力的情況下平安返回。可這一次比上次要
危險的多,而且我們一定會面對至少一場戰鬥。我需要你們的力量,保護我,保
護初邪。」我說。


  「和誰打?」戈蘭多尼問。


  「可能是自由軍,但更有可能是反抗軍。」


  「怎麽個打法?是要相互掩護撤退?是精英力量的對決?還是要上戰場?」
他繼續問。


  「我需要你們完全的信任,在我下令出戰的時候,堅定的執行我的命令。」


  在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大廳裏的氣氛凝重了很多。


  經曆過之前的殘酷戰争,戰魂們和我都建立了很深厚的戰友之誼。但我也清
楚,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合格的戰士,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和戰略家。要讓
他們以一無所知的狀态,毫無保留的參與到我所制定的計劃中,不是簡單的幾句
話就能奏效的。


  戈蘭多尼發出了一聲無奈的輕笑,然後搖了搖頭:「好吧……既然你這麽說,
我就不問了。但是我希望你以最誠實的态度告訴我,這次行動,我們能活着回來
的幾率有多少?」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死死的盯住了我的雙眼,期望能夠辨識出我答案的可信
度。


  我深吸了一口氣:「百分之八十的幾率,所有人都可以活着回來。」


  我和戈蘭多尼相互對視着,然後又依次看向了卡門和楊。


  戈蘭多尼最終收回了他銳利的目光,因爲他沒有在我的眼中看到任何動搖,
他隻能夠看到無比的自信和不可動搖的氣勢。原因很簡單,我說了真話。如果計
劃一切順利,我們就一定能夠活下來。


  百分之十的可能,安提斯泰背叛了我。另外百分之十的可能,另外一個我所
信賴的人背叛了我。如果他們都沒有背叛我,那麽,這一次我将成爲這場戰争最
大的赢家。


  「我和不凝也去。」方先生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


  「師父?」我有些意外。


  「自由軍裏面有五個零級,如果真要打的話,我可以幫你們對付一個。如果
是要和燃墟打,我也能和他僵持一段時間。」


  方先生似乎對我的計劃有所察覺,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但從他的話裏
我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感覺。


  既然老人主動要對我施以援手,我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有他在我身邊,
我确實感到安心很多。


    ***    ***    ***    ***




  我們在精心準備之後再一次踏上了去往自由軍的道路。這一次我們沒有乘坐
任何交通工具,而是一起選擇了能量飛行。第三軍團已經移動到了距離自由軍駐
地非常近的距離,高速飛行的話可以在二十分鍾之内抵達。


  而根據我派出去的斥候報告,反抗軍已經集結了十萬軍隊向我們這邊開始了
移動。這毫無疑問是燃墟率領的第一軍團,也就是曾經的思滅者軍團。燃墟想要
一鼓作氣的将眼中釘全部拔掉,他就必須親自出馬,帶着最有戰鬥力的部隊。


  我派出了阿傑作爲使節,用高速能量飛行先一步去向汞先生通告了我們的到
來。而我則帶着初邪以盡量節約能量的方式和其他人一起飛着。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雖然大家都決定相信我,但是隻要一想到我們要和燃墟
正面作戰,還要和一個詭詐的魔鬼做交易,所有人都無法心安理得的平靜下來。


  當我們到達的時候,汞先生已經在等着我們了。他坐在一艘小型飛艇的門口,
身邊站了将近二十名戰士。阿傑也在那裏。


  自由軍也進入了大規模備戰的狀态。在這幾天之中,自由軍已經發動了數次
小規模的攻擊行動。這些騷擾式的攻擊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燃墟發動全面戰争的
決心。


  無數小型飛艇載着補給物資在部隊之間穿梭着,戰士們做着基本的命令和戰
術配合訓練,大型的作物培育飛艇已經全都開走了,估計是隐藏到了不會被戰火
波及的地方。還未開戰,隐隐的血腥味就已經散發了出來。


  看着我們飛過來,汞先生面無表情的站起身,系好了西服的扣子,從自己的
飛艇上走了下來。阿傑則歸了隊。


  「這一次比之前聰明多了。」他看着我說道,「至少帶了不少保镖。而且還
是強力的保镖。」


  我看到汞先生對着楊和戈蘭多尼點了點頭,似乎他們是認識的。他們倆沒有
和我提起自己和汞先生的交情,我相信那并不是因爲他們要隐瞞什麽,而是因爲
雙方的關系隻是點頭之交。


  「我想這一次,我們可以好好的談談合作了。」我對他說。


  汞先生點了一下頭,然後轉向了初邪:「這應該是你的主意吧?」


  初邪微微愣了一下,她一直藏在我的斜後方,根本沒有出面的意思,可是現
在卻被點了出來。


  「這個軍團可是他說了算呢。」初邪的下巴向我這邊歪了一下,冷冷的回答。


  「貪狼的身份我們大家都清楚,他根本就沒有什麽野心。這麽幹脆的過來說
要談合作,就一定是爲了你。不要在我這裏耍小聰明,你自己也知道,騙不了我,
其實很沒意思。」


  汞先生那沙啞粘稠的聲音讓人非常難受,尤其是在他輕易戳穿了初邪想要隐
藏的念頭的時候。


  我在初邪回應之前接過了說話的權利。


  「反抗軍正在過來,一天之内就會抵達,這個情報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吧?」


  汞先生低垂的雙眼飄過來一個渾濁昏沉的眼神,對我點了一下頭。


  「你們打算怎麽應對?」我繼續問,「和以前一樣,殺人麽?」


  這是我仔細分析自由軍行動模式所得來的結論。自由軍之所以敢于站在反抗
軍的對立面,不是因爲他們有和對方正面交戰的能力。他們的戰略目的是利用戰
鬥力的等級優勢,慢慢對反抗軍施以殺傷造成減員,讓天平一點一點的向這邊傾
斜。


  這也是燃墟這麽快就帶領主力部隊要展開大戰的原因。到了那個時候,自由
軍就要将依賴的重心從等級優勢轉移到汞先生和其麾下指揮部的戰略素養之上。
利用缜密而細緻的戰術安排,發揮機動性的優勢,避免和燃墟的正面對決,然後
靠時間拖垮反抗軍的信心,逼他們撤兵。


  而當反抗軍撤兵之後,他們将再次集結,重複之前的殺傷戰略。


  而在這期間,自由軍将一直跳着刀尖上的舞蹈。任何一絲戰術調配的失誤都
會導緻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優勢流逝殆盡。


  「看來你也不是一個戰争方面的蠢材,似乎有點小看你了。」汞先生回答。


  「那麽你應該知道,現在有一個徹底擊潰反抗軍的機會,那就是和我們聯手。」


  我簡單明了的扔出了自己的籌碼,像一個從未上過賭桌的賭徒。事實上,我
确實從沒上過這種賭桌,不是麽?


  當一個老賭徒看着菜鳥在自以爲是的行事之時,除了暗笑着跟牌,不會有其
他的可能。


  「的确如此。我們兩方,隻要有一方假作觀望,然後在戰鬥開始的時候出以
奇兵,就足以讓反抗軍損失慘重。不用太多,趁着他們的戰陣混亂,一鼓作氣削
減他們兩萬的戰鬥力,天平就傾斜了。而且永遠不會再有機會淩駕于我們兩者任
何一方之上。」


  汞先生淡定的就着我的提議做出了分析。


  「所以,你同意聯手?」我問。


  「那要看誰去做那股奇兵。」汞先生指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自然是我們。」


  「嗯。」汞先生微微點頭,「然後在我們與之交戰的時候,你們卻沒有加入
戰場。反抗軍将我們一舉擊潰的時候,才發現你所謂的撕毀了燃墟的命令其實是
和燃墟之間演的一出戲……你覺得我會這麽蠢麽?」


  我沉默不語,我知道現在還不是出底牌的時候。


  「貪狼,你想做奇兵,由我們正面接戰,這我可以理解。你太看重自己手下
的戰士了,所以不想讓他們傷亡太大,不就是這樣麽?而且說真的,你們做奇兵
的話确實比我們要有效得多。可是,你拿什麽來取得我的信任?」


  我毫不動搖的直視着他:「你覺得呢?」


  「隻有一個選擇。我們将部隊進行混編,真正的形成聯盟,一起從燃墟手裏
拯救新人類。否則的話,自由軍不可能接受貪狼軍團充當奇兵的提議。」


  「混編?怎麽混編?」


  「這個可以慢慢談,四五個小時之内就能制定好計劃,再用四五個小時就可
以混編完成。燃墟不可能知道,靜待一旁的貪狼軍團已經和自由軍混成了一體。」


  燃墟确實不可能知道這些。我的軍團之所以駐紮到距離自由軍這麽近的地方,
很大原因是爲了在反抗軍進攻自己的時候能夠得到自由軍方面的支援。所以軍團
現在所處的位置并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


  他知道我們已經決意要參與到這場戰争來,也要避免可能存在的我的詭計,
所以無論從他的角度還是從我的角度來看,都隻有這兩個可行的辦法。


  這就是了。汞先生已經摸到了他的最後一張牌,等着我叫牌認輸。


  所謂的混編,就是他的陷阱了。他站在公共政權的頂峰,對我所有的情況都
知根知底。我對行政方面的工作非常生疏,他可以駕輕就熟的拟定出無數看上去
簡單而和諧的部隊編制調配條款,然後老奸巨猾的賭徒就可以用最簡單的一招虛
張聲勢,輕松拿走菜鳥賭徒之前壓上的所有籌碼,就像奸商用一顆糖果騙走小孩
子所有的零用錢一樣。


  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就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小孩。


  可是,菜鳥唯一能夠遠勝與老手的,就是菜鳥可怕的勇氣。


  「我不會接受混編,也一定會作爲奇兵參戰。」我對汞先生說道。


  汞先生閉了閉眼睛,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轉身向自己的飛艇走去。


  但是我的下一句話,扼住了他的腳步。


  「我和初邪,留在你這邊做人質。在你們和燃墟正面接戰的時候,我會在你
面前,對手下的師團長發出突襲的命令。」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11-16 10:02     標題: 【神都】(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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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六十五章)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11卅15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2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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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之内更新啦!其實滿打滿算隻寫了5天,剩下時間總是在偷懶。
不不,并不是偷懶,是在找靈感!!恩恩!


對了,有興趣加讀者群的小夥伴可以去個人貼吧找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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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五章


  汞先生站在原地,背對着我們,沉默着,思考着我剛才所說的話。他的腳尖
輕輕點着地面,帶着一點點神經質的踟蹰。


  「真有意思……」他回過身來,重新走向我和初邪所處的位置。


  我看着他,沒有任何的動搖。


  汞先生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灰白的胡茬:「你還真是将了我一軍。老實說,你
我心裏都知道,因爲她其實是鐵了心想要參戰,所以你們根本沒有投靠燃墟的可
能。我拿不信任出來壓你,以此争奪奇兵的位置,也不過是爲了讓你們的人替我
們自由軍當炮灰而已……」


  基于對初邪的了解,和對她立場的分析,從一開始汞先生就沒有懷疑我們是
否和燃墟私下做了計劃。這是雙方心照不宣的秘密,他隻是想找到一個方法,讓
第三軍團可以全力以赴的參戰。


  現在我把這個可能性提到了最大。


  「當然。既然冠冕堂皇的談了這麽久,爲什麽現在卻把遮羞布扔了?」我微
笑的問。


  「因爲你給了我一個無法拒絕的提議,而我想不明白爲什麽你會做出這種愚
蠢的決定?」


  「我想要赢,但是卻不想讓追随我的人成爲犧牲品。所以,就讓我自己做賭
注好了。玩心計,我不如你們;但是我和你們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不認爲自己的
性命比追随我的同伴要珍貴。」


  汞先生的确無法拒絕我的提議,因爲我和初邪留在這邊,可以最大程度的給
他可選擇的餘地。這同時也是一種宣告,宣告第三軍團将會對這場戰鬥全力以赴,
而不是迎風駛舵的投機者。我和初邪身在自由軍之中,冒着正面應戰反抗軍的風
險,所以第三軍就一定會全力突襲。因爲如果自由軍被擊潰,我和初邪也會九死
一生。


  這是以我和初邪的安危做賭注的選擇,這種選擇杜絕了一切第三軍團投機取
巧的可能。


  汞先生對我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那麽我隻有歡迎你們的加盟了。」


  「我們就跟你們行動吧。當時機到了,你就下令,我會把指令傳回第三軍團
配合你的戰略。」我對他點了點頭。


  一個脆弱的聯盟短暫的建立了起來,而我們雙方都得到了可以接受的結果。


  汞先生沒有邀請我們上小型飛艇的意思,我們也沒有人會在乎這種細節。一
行人向着唯一留下的一艘大型飛艇飛了過去,那應該和第三軍團一樣是作爲指揮
所存在的飛艇。


  六萬人的部隊已經在平原上集結了起來,由于距離反抗軍抵達還有一段較爲
可觀的時間,自由軍的人正在養精蓄銳。有人在做飯,有的人則在維護武器和铠
甲,這群臨時召集起來的戰鬥力不知道被汞先生施展了什麽魔法,竟然在這麽短
的時間内就已經有了正規軍的紀律性,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如果真的是由我們第三軍團來和他們接戰的話,且不說傷亡,會不會反過來
被他們給剿滅都不一定。看來我還是太低估了專業軍隊管理人員的能力,畢竟汞
先生他們都是處理類似問題的專家。


  幫助戰亂的小國重建秩序,替他們訓練當地的軍隊用以維和,這都是公共政
權最拿手的事情。換句話說,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比汞先生還要擅長此術的人了。


  汞先生引着我們上了那艘大型飛艇。飛艇的頂上搭建了十多個大型帳篷,我
們分到了其中的一頂作爲暫時安頓的地方。


  自由軍的指揮中心成員開始立刻制定新的戰略,他們會針對第三軍團的加盟
改變了原有的遊擊打法,建立了足以糾纏住反抗軍的正面戰線,給我的軍團拉扯
出突襲的機會,讓反抗軍喪失輕松撤退的機會。




    ***    ***    ***    ***





  當第二天清晨太陽高高升起來的時候,反抗軍部隊的身影出現在了我們的視
野裏。


  我和我的同伴被邀請進入了飛艇最頂層的指揮室。這個指揮室比第三軍團的
指揮室要大很多,仿佛一艘巨型戰艦的甲闆。近百名名中高級指揮官占據了一大
片空間,并利用他們面前的通訊面闆開始向軍隊系統的發出着嘈雜卻有序的命令。


  透過正前方的巨大舷窗向前眺望過去,十萬人的反抗軍已經肆無忌憚的占據
了前方與天空交接的那條線,他們像流淌着焦油一樣黑壓壓的向我們所在的地方
蔓延了過來。


  汞先生在幾十名精英戰士的護衛下,坐到了最中央的那個指揮官位置之上,
看上去就好像是這個陰寒而冷酷王國的國王。他看着高大的飛艇下面緩慢湧動着
的自由軍,不斷向指揮台前的指揮官發布着戰略指令。


  我看到,偌大的自由軍在汞先生和指揮團隊的操作之下,仿佛一個巨大的生
命體,靈活而敏捷的流動了起來。作爲對指揮學和戰略幾乎一竅不通的我,現在
才明白我們這兩個部隊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們能夠以操縱自己手指一樣自如的手段将數萬人的擺布起來,以精确到幾
十人爲單位的精度對整個戰場進行即時性的反饋和調整。這不僅說明自由軍早已
準備好了高密度的通訊網路,還配備上了足以将它們的作用最大化的指揮團隊。


  這上百名指揮官應該都是專業的軍事理論學院出身的,他們的工作做得駕輕
就熟,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感覺。我深刻的意識到,就算沒有我們作爲奇兵,采
用遊擊打法的自由軍或許也可以輕松的和燃墟的反抗軍僵持起來。


  反抗軍越來越近,從舷窗中我已經可以看清他們最前排戰士們的裝備了。整
個指揮室突然間變得安靜了起來,這說明自由軍針對反抗軍的戰略部署已經完成
了。


  兩方攻擊十六萬人的戰鬥力在鏡之海的海床之上對峙着。新人類内部的第一
場,或許也是最後一場戰鬥,已經一觸即發。


  指揮室一片死寂。


  反抗軍最前排的戰士們開始慢慢的提升能量,自由軍的戰士也做起了同樣的
事。能量的光芒像爆發的新星,以對峙的戰線爲核心瞬間席卷了十幾萬人所占定
的地方。


  沉悶的能量震動如同地震,掃過了我們所處的指揮飛艇。甲闆和牆壁都在震
動,而我的手臂也忍不住開始發抖。


  所有人的手都在抖,因爲這是另一場決定新人類命運的戰鬥,也是大多數新
人類中真正擁有力量的人們所面臨的第一場戰鬥。


  在這片無人聲言的寂靜之中,我感到了一絲悲哀。


  人類真是鍾愛于戰争的物種……自己連未來都看不清,在前途未蔔的這個時
候,卻仍然可以毫不猶豫的開始一場相互之間的殘殺。


  當這個念頭剛剛熄滅的瞬間,這場自相殘殺便拉開了序幕。


  反抗軍的戰陣動了起來,那些閃爍着的繁星中爆發出了震天的戰吼,然後向
着我們的方向猛撲過來。


  整個指揮甲闆立刻做出了反應,汞先生報出了一系列我完全聽不懂的數據代
号,他的指揮智囊團也毫不猶豫的将他的命令傳遞了下去。


  自由軍也以一種決然的姿态義無反顧的迎了過去,兩片星河湧起了能量的巨
浪,嘶吼着沖向了對方。


  就在這個時候,反抗軍的陣型突然起了變化。他們在瞬息之間從中間一分爲
二,如同毒蛇口中的信子一般分叉成了兩股,從左右兩翼向自由軍包夾了過來。


  「讓部隊突進去,縱向展開隊形,保持能量輸出面積。」汞先生看到這個景
象之後立刻做了指示。


  爲了能夠将反抗軍拖入鏖戰的泥漿,汞先生做出了正中反抗軍下懷的反應。
面對對方張開的口袋,自由軍像是自投羅網一樣鑽了進去。


  新人類的戰鬥已經完全不是以往任何冷兵器時代的戰略可以類比的。這個時
代,沒有任何人能夠包圍任何人。因爲新人類已經可以用能量飛行了,這是一個
憑借人類自身就可以實現全空間戰鬥的時代了。


  然而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在反抗軍張開雙翼的中間,亮起了一絲藍色的光芒。


  那抹細微的藍光遠遠看去,在無數能量光芒之中是如此微不足道。但是在場
的所有的高級戰士都微微動容了,因爲那是魔力的光芒。


  反抗軍變動陣型根本就不是爲了包圍自由軍,而是爲了給即将發動的攻擊法
陣讓路!


  五秒鍾之後,那抹藍光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法陣,天空立刻就暗了下來,灰暗
的烏雲在瞬息之間被凝聚在天空之上,并且被某種力量攪動了起來。


  初邪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手非常用力,而且因爲激動而劇烈顫抖着。


  「苦苦……」她輕輕念了一個名字。


  又過了三秒鍾,空氣中響起了隆隆的轟鳴,緊接着,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
場景出現了。


  一道巨大的龍卷風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呼嘯聲,從天空中猛地砸向了法陣的中
心。那狂暴的飓風如同一隻頂天立地的原始古獸,以摧拉枯朽的力量降落在地,
震得大地不斷搖晃。


  緊接着,法陣爆出了一陣刺眼的光芒,灰沉沉的巨型龍卷似乎被放開了束縛,
向着自由軍所在的陣中吞噬了過去。


  眨眼之間,龍卷風像是獲得了更多的力量,已然變成了直徑兩百米的巨型風
暴。無數的自由軍戰士來不及避讓,瞬間就被卷了進去。我仿佛能聽見他們的身
體在風暴之中被相互擠壓、碰撞和攪拌而發出的凄慘叫聲。


  汞先生似乎并沒有被這個場面驚到,在他的指揮下,自由軍非常迅速的做出
了應對。後方的陣型像流水一般向兩邊分割了出來,避開了龍卷風行進的路線。


  但是讓人窒息的場面又出現了,因爲第二個龍卷風法陣在這個時候再次亮了
起來。


  「媽的……那家夥……魔力好多……」初邪小聲咒罵道,她的牙關都在打顫。


  苦苦既然已經在這裏了,毫無疑問保羅也一定在了。和我猜測的一樣,燃墟
終于還是請了保羅一起出手。


  面對這個場景,汞先生毫不猶豫了念出了零級的名字。


  「紮爾盧什卡,亞戎,五百川,阿努比斯,出陣!殺了施法者!」


  兩秒鍾後,我看到四道奪目的能量風暴從自由軍的戰陣中爆發了出來,然後
沖向了苦苦所在的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汞先生也叫了我的名字。


  「貪狼,零級接戰的時候,就是出奇兵的時候。」


  我擡頭看向他,然後點了點頭。


  我拿出了通訊器,将手指按到了通訊的按鈕上。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四道能量光柱吸引了過去,那即将到來的
戰鬥是所有人都未曾體驗過的也未曾目睹過的曆史。


  當另外兩股刺眼的能量風暴燒灼了所有人瞳孔的時候,我打開了通訊器。


  「安提斯泰,全軍突擊,全力攻擊反抗軍左翼!至死方休!」


  通訊器的那一邊響起了安提斯泰冷酷的回應:「明白。」


  當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用餘光看到汞先生緊扣在座位扶手上的手指微微
放松了下來。


  這個時候,那邊的戰鬥已經要拉開帷幕了。


  指揮飛艇正中央的顯示屏鏡頭對準了那個方向,不斷拉進這焦距,直到所有
人的身影都顯示了出來。


  燃墟和保羅一左一右浮在苦苦的斜前方,由于法陣發動的緣故,那個地方被
其他戰士留出了數百米爲直徑的空間。而那片地面已經被畫上了十數個法陣,插
上了密密麻麻的咒棒。


  燃墟被自己無比強大的能量浮到了空中,手中的巨劍被他橫在身側,燃燒着
洶湧的能量。


  傳說中的遮蔽王冠此時此刻就架在保羅的左臂之上,炮口壓縮着一股無人膽
敢嘗試其威力的能量。


  他們兩個人的面前,則是屬于自由軍的四個零級戰士。


  汞先生沒有讓AZZA出戰,也沒有下達任何暗中偷襲的指令,我不知道這
是爲什麽。據我所知,AZZA已經是除卻紮爾盧什卡之外,對這場戰鬥最爲執
着的零級了。以汞先生的用人之能,應該對AZZA有着很大程度的信賴才對
……


  「要單獨對戰麽?三對四……苦苦還是個法師……這怎麽打?」我聽到旁邊
的戈蘭多尼咂舌道。


  這也是我心裏所糾結的問題,按我的想法來說,燃墟應該讓大批部隊蜂擁而
上進行壓制才對。像他這樣放棄人數優勢,放大零級個人戰鬥能力的做法簡直是
愚蠢。


  「陽炎結界、能量天井……」在這個時候,卡門突然開口道,「我隻能認出
這兩個。」


  「犽光雷盾、石蛇、殘響之湖、蝕風漩渦……還有三個我也不認識。」初邪
緊跟着說道,「光是最高級的法陣就有九個……外加七個小型的輔助法陣,紮爾
盧什卡他們是占不到便宜的。讓法師提前準備好法式,他們如果強攻可就要吃不
了兜着走。可是苦苦的魔力怎麽可能有這麽多!!」


  「我想……可能歎息聖戒在她那裏……」卡門沉聲說。


  「什麽!?不可能的!我當初可是找了很久!連食影者的情報都說,歎息聖
戒已經被毀了!」初邪皺着眉頭叫起來。


  「那麽,你有其他的解釋麽?」卡門看着她,一字一頓的問。


  初邪咬了咬牙,臉色變得發青,扭頭重新看向前面的屏幕。


  「像她那樣插咒棒,隻要用能量彈打掉不就可以破壞法陣的麽?」戈蘭多尼
問卡門。


  這也是我心裏的疑問,畢竟以我粗淺的法術常識來看,咒棒本身如果被破壞
的話法陣是根本無法締結的。


  「那是對普通咒棒而言。苦苦用的是流洩咒棒,隻要插入陣紋之中,咒棒的
魔力效果就會直接融入法陣。缺點是,流洩咒棒隻要用過一次就會廢掉。這樣一
個咒棒,我得花上一個星期才能做出來。」卡門沉聲說道。


  像是要對質一樣,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初邪。


  初邪點了點頭:「我的話,魔力等級高一些,但起碼也要用五天。」


  就算是一個高級法陣也至少要耗費六到十枚咒棒。苦苦繪制了這麽多頂級法
陣,滿滿一地的咒棒鋪下去,可以說付出的代價着實不小。


  燃墟他們有法陣掩護,自由軍除了紮爾盧什卡之外的三個零級應該都不會拼
命。一方想要遏制住法師的殺傷力,一方則要消除對方零級數量上的優勢,也正
是因爲這樣,戰局才會變成這樣一出小規模的團隊戰。


  或許也是在忌憚苦苦早已經準備好的法陣,自由軍的四個人并沒有輕舉妄動。
爲首的紮爾盧什卡擎着他的一對長劍,正死死的看着燃墟。


  燃墟也沒有說話,他漂浮在那裏,就好像對方并不存在一樣。


  周圍的自由軍和反抗軍戰士們已經殺作了一團,能量爆炸的聲音和飛射的能
量攻擊不時地濺射向了他們所在的方向。那些看似兇猛的能量,在撞上六名戰士
身上護罩之後立刻就變成了微風一般的粒子流。


  紮爾盧什卡突然将劍一揮,他和身邊的其他三個零級開始向天空直沖,在升
到了将近百米的高度之時,四個人扭過身,聚集起能量刃,暴雨一般向着苦苦所
在的位置就砸了下來。


  燃墟仍然沒有動,動的是賭徒保羅。


  保羅緩緩向空中舉起了遮蔽王冠,下一秒鍾,足足比那些能量刃多十倍以上
的能量彈就射了出去。


  那招【遮蔽之撫】我曾經體驗過,完全不講道理的能量聚集速度和強度,甚
至會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個世界的基本能量規則。


  如果說紮爾盧什卡他們的能量刃是暴雨,那麽保羅的遮蔽之撫就是一道逆流
而上的瀑布。


  他的能量彈遠沒有零級戰士的能量刃強大,但是一枚不夠可以兩枚,兩枚不
夠可以四枚。那道由能量彈組成的逆流瀑布呼吸之間就将能量刃席卷的一幹二淨。


  能量彈和能量刃接觸之後爆發出了奪目的閃光,紮爾盧什卡和阿努比斯兩個
人借着能量爆炸的光芒直撲燃墟所在的位置。而亞戎和五百川則向另外一側急竄,
似乎想要迂回接近苦苦所站的位置。


  苦苦在對方隊形初露端倪的瞬間發動了一個法陣,保羅和燃墟的身上立刻裹
上了一層淡藍色的魔力護罩。兩個超級戰士毫無懼色的迎向了兩個和自己實力相
當的對手,揮動了手裏的武器。


  燃墟的巨劍以不可阻擋的氣勢砸向了沖在最前面的紮爾盧什卡,紮爾盧什卡
手中的雙劍則穩穩的擋在了那隻碩大武器的行進路線之上。


  巨劍裹挾着洪水一樣的滾滾而來的能量,以隻有零級戰士才能夠駕馭的瘋狂
沖擊力撞在了雙劍上面,而那對雙劍的主人卻連一寸都沒有退後。


  紮爾盧什卡身上瘋狂膨脹的能量和燃墟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起,瞬間被擠壓
的能量像炸裂的烏雲,爆發出了足以震碎耳膜般的巨響,他們腳下的地面如同融
化一般被強大的能量燒成了血紅色的大坑。


  一道金色的閃光從斜後方沖向燃墟,全身金甲的阿努比斯揮起鷹頭杖,對着
燃墟的左肋狠狠地了下去。


  燃墟身上的淡藍色護罩突然起了反應,那股魔力瞬息之間流向了阿努比斯所
攻擊的位置,凝聚成了一個濃濃的藍色斑塊。那塊隻有拳頭大的斑塊化作了一道
閃電,毒蛇一樣正中阿努比斯手中的武器。


  阿努比斯身上厚重的能量護罩輕松抵消了閃電的沖擊力,卻無法消除閃電帶
來的麻痹感。不知道是因爲手失去了控制還是被沖擊力影響到了,他的攻擊動作
偏離了預定的方向,沒能擊中燃墟的身體。


  阿努比斯一擊不中,燃墟借助這個機會積蓄能量,成功的将自己和紮爾盧什
卡震開,然後豎起武器擋住了阿努比斯的第二次攻擊。


  那道魔力護盾簡直太恐怖了,不僅能夠自發的對對方攻擊進行反應,其反擊
力度竟然還能夠影響零級戰士的動作,這完全超乎我們這些戰士的想象。如果我
沒猜錯,這應該就是初邪剛才所說的「犽光雷盾」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這種法術生效的時間應該非常短,而且也不能夠在法陣之
外生效。燃墟現在可以憑借這個法陣極大的減少一對多之時的能量消耗,可隻要
這個法陣一旦失效,紮爾盧什卡他們就可以采用能量對耗的方法把燃墟逼上絕路。


  而另一邊,亞戎和五百川則以高速貼地飛行的方式繞着苦苦的位置一邊迂回
一邊接近。保羅就站在苦苦身邊,不斷發射着能量彈,幹擾着他們兩個的行進路
線。


  如果說我們在不凝聚能量的情況下所發射的能量彈好比一記重拳,那【遮蔽
王冠】的單發能量彈簡直就和炮彈一般,單單是擦過能量罩就會引起不穩定的劇
烈震動。這些能量彈在地上炸出了幾米寬的大坑,飛揚的泥沙不斷從空中落下來。


  當對方突入到距離苦苦隻有十幾米的地方之時,保羅終于動了。他沖向亞戎,
揮劍而擊。亞戎的武器也是闊劍,兩個人就這樣簡單明了的拼起了劍技。


  五百川趁着這個機會直沖苦苦,而保羅則回身一劍向後躲過亞戎的反擊,擡
起左手又是一串能量彈打了過去。


  這組能量彈沒有【遮蔽之撫】那麽恐怖的密集度,攻擊力也沒有剛才的那麽
強,但速度卻快的吓人。五百川根本來不及反應,能量彈就像子彈似的已經射到
了胸口。


  面對這種情況他不得不放棄攻擊,交叉雙手凝聚了防禦能量。那一串能量彈
炸在他的護罩上面,發出密密麻麻的震響,将他震飛了足足十數米。


  五百川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卻沒法對苦苦再造成威脅。他爆出
能量開始加速,但是卻依舊沒能躲過保羅的第二輪能量彈援護攻擊。


  亞戎趁着保羅分神援護的時候開始猛攻,但是犽光雷盾卻在這個時候遏制了
他的攻擊。


  兩次的失敗之後,五百川沒有繼續突擊苦苦,而是直接抛開了這邊的戰鬥,
沖向了燃墟所在的位置。久經百戰的零級戰士在這種時候總是可以清晰地認識到
戰術改變的時機。


  率先擊殺法師似乎不太現實,然而保羅卻無法擺脫亞戎的纏鬥,所以他才改
變戰術準備以壓倒性的戰力搶先重傷燃墟。


  燃墟在五百川沖過來的時候立刻爆發能量在空中做了三兩個連續的變相加速,
勉強甩脫了兩個敵人的攻擊。他在攻防轉換的瞬間行雲流水的做出這種令人眼花
缭亂的移動,仿佛世界上最熟練的舞者。


  低級戰士總是崇尚壓倒性的能量風暴或者炫目的法術能力,而讓我們這些頂
級戰士最爲心動的卻是燃墟在千鈞一發之際所做出的最基本的攻擊、防禦和移動。
因爲越是簡單的動作,想要提高效率和流暢度,都需要成千上萬次的練習才行,
這其中的區别就隻有站在金字塔頂點的一些戰士才能夠體味出來。


  燃墟這樣一竄,紮爾盧什卡和阿努比斯最先的反應就是攔在保羅他們所在的
方向上,以此想要将燃墟從他的同伴那裏切割出去。于是,自由軍的三個零級就
處在了同一個方向之上。


  燃墟沒有企圖突破封鎖線,而是向後急退。隻是眨眼之間,他就脫離了犽光
雷盾的法術範圍。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他離開法陣範圍的時候,整個法陣也黯
淡了下去。


  雖然有些詫異爲什麽他會主動脫離法陣援護的範圍,但三個追擊者還是沖了
過去。


  紮爾盧什卡戰意最濃,也沖的最快,當他追上燃墟一劍劈去的時候,又一個
法陣亮了起來。


  所有人都做好了應對法術效果的準備,然而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燃墟沒有再移動,他正面接下了紮爾盧什卡的攻擊。在這當兒,另外兩人立
刻就将燃墟包圍在了中間。


  燃墟大喝着将能量提升到了頂點,然後以真正的零級戰士的姿态和三個人打
在了一起。


  就像方先生所說的,普通的武器很難對零級戰士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知道
是不是因爲身份的緣故,身爲冒險者的五百川和部隊領軍紮爾盧什卡都是用劍的
戰士,他們的劍砍在燃墟的能量罩上就隻能消耗他的能量而已。


  隻有阿努比斯的杖擊可以震傷燃墟,但是他也沒有什麽機會。因爲燃墟那支
等身大劍已經像風暴一樣舞動了起來。如此巨大的武器在空中畫出了眼花缭亂的
金屬閃光,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很多人大概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種情
形。


  大劍不斷撞擊在對手的防禦能量上,一次又一次爆發出刺眼的光。而另外三
人的攻擊也接連和燃墟的能量碰撞,發生劇烈的爆炸。


  無論是攻擊範圍還是防禦能力,那柄巨劍都占了絕對的優勢。在燃墟零級能
量的驅動之下,他竟然一個人成功的和三個對手打了個有來有回。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自由軍的三個零級并沒有真正的消耗什麽能量,而燃墟
卻不一樣了。哪怕按照最保守的估計來測算,他的能量消耗也應該是其他人的三
倍之多。


  以這種情況下去,燃墟的能量很快就會見底。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想讓自
己的體力在能量耗盡之前先用完,就更是要耗費更多能量來驅動武器。


  可是,無論那三人多少次将自己的武器揮向燃墟,他總是能夠及時的把巨劍
回旋過去。那把仿佛碩大鐵塊一般的龐然巨物一次又一次呼嘯着震開了任何一個
想要侵犯過來的敵人。


  不約而同的,我們都想到了那個看上去沒有什麽實際效果的法陣。


  我早就聽說過。能量天井,那是爲戰士補充能量的輔助法陣。和其他能量補
充法陣不同的地方在于,能量天井是唯一一個可以識别并限定輔助目标的法陣。


  它補充能量的速度是多少我并不清楚,但看這個樣子,對方想要在幾分鍾之
内解決燃墟是決計不可能的了。


  我看到紮爾盧什卡在對阿努比斯和五百川喊着什麽,幾乎是在下一秒,三個
人立刻放棄了燃墟,一起沖向了苦苦。


  在能量天井的範圍之内他們占不到燃墟的便宜,那就必須要将燃墟誘出法陣
範圍才行。


  如果燃墟不脫離法陣,那麽苦苦和保羅決計無法抵禦四個零級的聯手攻擊。


  可那是在苦苦沒有布置法陣的情況下。


  當陽炎結界帶着濃烈的血紅色火焰突然從地面升起來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
到這場戰鬥将不會有勝利的一方。陽炎結界形成了一個直徑三十多米的膨脹火球,
将保羅、苦苦和亞戎罩在了裏面。


  當苦苦這種法師做好了萬全準備的時候,哪怕是搬出來四個零級,自由軍也
占不到任何上風。


  最厲害的法師并不單單要會使用一個個威力巨大的法陣,而是要知道如何将
這些法陣安排到自己的戰略之中,讓對手不得不按照自己的計劃進退維谷。


  燃墟他們三人已經算好了一切。無論對方怎麽安排戰術,他們都有着可以應
對的策略。


  陽炎結界不僅僅是一個結界類型的防禦法術,更是具有殺傷性的禁锢法術,
那不是靠能量攻擊就能打破的。而得到喘息機會的燃墟,此時此刻則毫無壓力的
呆在能量天井之中,靜靜的恢複着消耗過的能量。


  隻有紮爾盧什卡一邊聚集能量一邊準備對結界進行攻擊,五百川和阿努比斯
在看到血紅色的火牆爆發在眼前的時候立刻做了反向的減速。這是一個很明顯的
信号,以他們兩個的能量強度來說,強行頂着火焰攻擊沖破結界并不是辦不到的
事情。他們沒有這麽,因爲他們在這場戰鬥中有所保留。


  就在這個時候,地平線的另一端,另一隻軍隊出現了。


  我的軍隊。


  燃燒着能量光芒的第三軍團彙成一條閃耀的河流,蜿蜒着向戰場遊了過來。


  此時此刻,自由軍和反抗軍幾乎已經糾纏在了一起。以零級的戰場爲中心,
十幾萬人正在焦灼的混戰着。占有着人數優勢的反抗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扇形,
以半包圍的姿态将自由軍壓制着向我們所處的位置節節後退。而我的軍隊則斜插
了過來,以近乎滿能量的狀态準備加入戰場。


  我扭頭看了看女孩,初邪正緊張的眺望着第三軍團即将接觸的戰場,呼吸急
促。


  我又看了看其他人,我的其他同伴們則都在看着我。因爲我在來自由軍這邊
之前對他們下達過一個命令,要求他們完全信任我,聽從我指揮的命令。而在前
一晚,我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經告訴了他們。


  「汞先生,」我側身對高坐在不遠處的自由軍領袖開口,「我們走了。」


  汞先生扭過頭,用一個疑惑的眼神看向我,一時間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然後我和所有同伴都爆出了自己能量。我們的能量将身周的鋼鐵、支架乃至
坐在指揮台前的指揮官們壓成了一團面目全非的圖畫。


  自由軍的指揮飛艇總指揮室爆發出了一朵碩大的能量火焰,掀翻了整個指揮
室的天花闆和牆壁。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帶着能量護罩的我率先從濃煙和火
焰之中沖了出來。


  然後是其他人,所有人緊緊地凝聚在一起,跟着我向着戰場的另一端猛沖而
去。


  卡門将初邪抱在懷裏,初邪驚慌失措的叫喊着什麽,被能量加速産生的風流
吹得睜不開眼睛。


  「不要讓她說話!」我大聲對身後的卡門吼道。


  卡門用一隻手箍住初邪的雙臂,另一隻戴着金屬護手的手捂住了初邪的嘴。
女孩掙紮着,嗚咽着,但是失去力量的她完全無法掙脫卡門的控制。


  我們在呼吸之間就沖入了自由軍和反抗軍的戰場,鋪天蓋地的能量刃、能量
彈和能量爆炸将我們也吞沒了進去。


  第三軍團從斜後方向着自由軍所在的地方發起了沖擊。軍團構成了與宮族對
峙時的戰陣形态,一邊穩穩的前進,一邊用密集而富有章法的能量刃開始收割自
由軍戰士的生命。


  再普通的戰士也可以用自己的能量護罩抵擋數道能量刃。但第三軍團之所以
被稱爲唯一懂得新人類戰争真谛的原因在于,隊形的轉換永遠會讓能量刃攻擊力
和攻擊頻率超過對方提升能量的速度。


  那些戰士防禦的能量罩在幾秒鍾之内就被五六發能量刃命中,然後就是能量
罩的崩潰,緊跟着就是一抹鮮血。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股新的強大能量風暴突然從反抗軍後方升了起來。


  看到了那抹能量風暴,還未被紮爾盧什卡擊破的陽炎結界突然就被苦苦給取
消了。


  賭徒保羅用劍猛地震開正在和他激戰在一起的亞戎,擡起遮蔽王冠,釋放了
遮蔽之撫。然而這次的遮蔽之撫和之前的完全不同,那些足以遮蔽陽光的能量彈,
每一枚都足以對零級戰士造成無法忽視的傷害。


  保羅在放完這一擊之後踉跄了兩步,半跪在了地上,似乎是能量消耗太過。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攻擊并沒有命中亞戎。他甚至根本不是以亞戎爲目
标而釋放的。


  能量彈雨全部落向了亞戎的身邊。本來隻能靠閃避來削減傷害的亞戎陡然發
現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躲閃。傾盡保羅全力的攻擊在塵埃落定的時候竟然顯得如此
可笑。


  然而生死一線的戰場之上并沒有那麽多可笑的事,因爲彈雨之中留下的唯一
一條路線上,燃墟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他以零級的能量給自己做了加速,那是新人類中沒有任何人可以超越的加速
度。在過人體格的支撐之下,燃墟展現出了這個世界最強大的純戰士的力量。承
受了這種幾乎超越了人類承受極限的反沖力,或許隻有燃墟才能夠舉起手中的劍。


  燃墟成功的越過了沒來記得攔截他的其他敵人,那速度已經超過了保羅的能
量彈。閃無可閃的亞戎隻能強行提升能量,然後念了幾個字。


  一股綠色的波紋蕩漾了起來,緊接着就是結晶一般的铠甲凝聚在了亞戎的身
上。在看到燃墟勢不可擋的沖擊之時,亞戎當機立斷的召喚了自己的契約裝甲。


  他擡起手裏的劍,結結實實的承受了燃墟的攻擊。燃墟的巨劍砸在亞戎的武
器上,将他狠狠的向地面壓下了三寸,但卻沒能在前進。


  可是除了亞戎,其他所有戰場之上的戰士都看到了那道鮮紅色的能量軌迹,
因爲燃墟恰好擋住了亞戎的視線。


  之前那道能量風暴的主人已經用手中的武器彰顯了自己的身份。


  破霜舉着他那把聲名顯赫的重型長槍,早已從數千米外的地方開始加速,在
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是無人可擋的沖刺。鮮紅色的利箭劃過血流成河的戰場,已
經對準了被燃墟一擊之力遏制了行動的亞戎。


  那支兩米長的折疊戰槍就完全是一隻鋼鐵之錐,它在空中撕裂空氣,發出了
刺耳的尖叫,被破霜能量燒的發紅。


  肉眼已經分辨不出破霜的面容了,他和他的武器已經融爲一體變成了燃燒着
的流星。


  燃墟像是做過無數次一樣,撤回攻擊,并且側身。在零點零一秒之中,破霜
的戰槍沖擊就到了。


  我終于明白,這三個人到底是如何在三十秒之内殺掉了影族的王城領主黑無。


  沖天的能量爆炸,那光芒刺的我根本無法睜眼直視。


  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破霜斜擎着他的戰槍,半跪在深坑正中。他全
身的铠甲和戰槍都在徐徐冒着青煙,在剛才的沖擊中,單單是铠甲和空氣的摩擦
就産生了極高的熱量。


  他的面前,是亞戎的屍體,他的胸腹之間已經被能量炸成了一團爛肉。亞戎
已經是非常強了,如果換了我,在那種攻擊之下肯定會被炸的粉身碎骨。很可惜,
他的契約裝甲和零級的防禦能量還是沒辦法救自己一命。


  破霜喘息着,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然後用能量将自己浮了起來,回到了地
面上。燃墟和保羅也靠了過去,看着面前的敵人。


  阿努比斯和五百川默默的和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後方
已經近乎潰敗的軍隊,選擇了撤退。


  紮爾盧什卡咬着牙,幾乎被怒火燒焦,但他最終也做了和其他兩個人一樣的
決定。破霜突然的參戰是所有人都沒料到的,而且誰都能夠看出來,沒有零級想
面對對面三個人幾乎必殺的聯手攻擊。我隻能說,亞戎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被
他們當做了示威的犧牲品。


  可是他又一次錯了,因爲燃墟可以讓任何一個人離開,唯獨紮爾盧什卡作爲
自由軍的領軍人物,是必須要死在這裏的。


  當地上的法陣再次亮起,三個傭兵界的超級戰士向他一擁而上的時候,我知
道結果已經定了。今天,新人類将有兩個零級一起隕落。


  我和同伴們閃避着來自自由軍和反抗軍兩方的攻擊,穿過戰場,一直飛到了
反抗軍的後方,這才從空中降了下來。


  我回頭看去,自由軍已經開始了潰逃。而第三軍團和反抗軍則彙合到了一起,
追擊着殘軍敗将。我知道,這場戰争已經結束了。


  身邊湧來了幾百名反抗軍的戰士,将我們團團圍住。他們沒有對我們發動攻
擊,隻是像監視者一樣站在不遠處盯着我們。


  卡門落地之後就松開了手,初邪掙紮出來,沖到了我面前。


  「那是什麽意思!?你到底在幹什麽!?」


  女孩歇斯底裏的對我吼叫着,嗓子都有些嘶啞。


  我看着女孩,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微笑。


  「因爲你太自私了。」我看着她說道,「第三軍團的人,沒有理由爲了你愚
蠢的夢想送命,就這麽簡單。」


  初邪眼中閃動着絕望,她心如死灰的向後退着,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看着
我。


  其實在我們突然暴起沖出自由軍指揮部以後,女孩就應該猜到了我反叛的事
實。隻是,當我親口說出來的時候,她就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她的絕望并不是因爲我指責她自私,而是因爲她自以爲最可以信任的人站到
了她的對立面。


  是的,我欺騙了她,并且背叛了她。


  雖然并不是因爲我對她所說的原因。


  我說過,這場戰争中,我隻需要信賴兩個人就夠了。一個是替我掌控第三軍
團軍權的安提斯泰,另一個則是燃墟。


  沒有人能夠看穿我的底牌,因爲除了燃墟,沒有人猜到我做着一切到底是爲
了什麽。所以我赢了,燃墟也赢了。


  燃墟身邊到處都是汞先生安排下的眼線,可是他們唯一無法搞到的情報就是
燃墟和我以一個眼神所交流到的東西。他沒有對我說他的計劃,我也沒有對他說
過我的,但是在我們自己該做什麽的時候,我們都去做了。


  他将自己化身成了獨裁者,帶領着新人類前進。


  我要做的則是将初邪從他的陰影中剝離出來。


  我們會讓所有新人類都知道,初邪爲了平民們的權利拼上了性命,并且失敗
了。


  燃墟說過的話都得到了驗證,新人類的前行必須由他這種獨裁者來帶領。那
其中的種種苦難都隻不過是必經之路上的荊棘。


  燃墟的獨裁剝奪了所有人說話的機會,所以自由軍沒能向平民發出聲音。倘
若當初新人類走的是初邪那條道路,當自由軍出現的時候,新人類立刻就會分崩
離析。


  因爲所有人都想說話,都想掌控自己的命運。


  但是在這種地方,人類沒資格擁有那種東西。奢望自己不應得到的東西,就
會踏上自我毀滅之路,這是曆史無數次告訴我們的事實。


  當迦施來到第三軍團,說出了那個讓第三軍團以寡擊衆的荒謬命令的時候。
我就知道,燃墟的計劃要開始了。


  于是我配合着他,一步一步将初邪,将汞先生誘導到了我和燃墟想要他們所
在的地方。汞先生因爲初邪的立場,取信了我參戰的宣言,選擇了和反抗軍正面
決戰。他沒有想到的是,我會背叛初邪。


  包括韋爾奇幫忙建立的教會通訊網絡,也是爲了讓平民知道初邪所做的努力。


  我利用了韋爾奇,利用了自己的朋友。但是爲了初邪能夠好好的見證新的世
界,我不會爲自己所做的事情後悔。


  戰争結束了,以最小的損失。第三軍團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自由軍對
新人類分崩離析的影響也被化解。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


  但是,我想自己将要失去一些東西了。


  可能我再也無法找回的東西。


  迦施帶着人出現了,他們将鎖鏈铐在了初邪的手上,然後帶走了她。


  我擊碎了好不容易和初邪之間建立的羁絆。在她被帶走的時候,初邪隻對我
留下了一個憎恨而厭惡的眼神。


  讓我無法釋懷的是,那種恰恰也就是我想要初邪擁有的眼神。


  我就是希望她能夠滿懷憎恨和不甘,然後給燃墟機會,做好接下來的事情。


  按照我所預料的,燃墟将會把初邪變成用以警示恐吓的道具,在移民隊伍中
輪番示衆,警告那些曾經盼望着推翻自己統治的人,這将是反抗者的下場。


  所以初邪就必須要真正的以敗犬之姿被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讓他們明白,
初邪和燃墟,并不是一丘之貉。


  我不知道初邪會受到什麽樣的折磨和羞辱,我猜想燃墟會把分寸掌握的很好。
可是無法否認,從那以後,初邪和我将漸行漸遠。


  我唯一希望的是,終有一天初邪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爲了什麽,并且那一
天不會太晚。




    ***    ***    ***    ***




  打掃戰場,整編隊伍,收納降兵,這一切做的都很快。反抗軍在兩三天之内
就恢複了正軌,其傷亡數量堪堪過萬。


  自由軍被徹底擊潰,逃走的隻有七千人左右。紮爾盧什卡陣亡,汞先生帶着
殘部不知所蹤,甚至連五百川和阿努比斯都歸降了反抗軍。事實上大多數的自由
軍戰士并沒有抱着必須要推翻燃墟的心思。就算有,在此戰之後也不得認清一個
事實:反抗軍是他們所無法動搖的存在。


  AZZA下落不明,從決戰開始之時就沒有人看到他的身影。


  而遷徙隊伍那邊,仍然在緩緩前行,就好像這場戰争從未發生。


  第三軍團陣亡的戰士隻有兩百多人。軍團的戰士們經曆了一次命運的劇烈起
伏。先是被勒令獨自面對強大敵人,抱着赴死之心備戰,最後卻又以一種超脫的
姿态赢下了戰争和未來。在他們看來,這隻不過是自己的軍團長創造的另外一個
奇迹而已。


  我在軍團中的威望已經膨脹到了無法想象的程度。尤其是他們聽到我是爲了
他們而背離了初邪之後,哪怕最冷靜的戰士都難以遏制對我的崇敬。


  然而威望和崇敬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價值,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以這個爲目
的的。隻不過這場戲,我還要繼續演下去。


  在休整了兩日之後,我收到了來自燃墟的邀請,以反抗軍首領的身份對我做
了平等的邀請。


  這意味着燃墟已經完全承認了貪狼軍團的獨立地位。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即使他不這樣做我也不可能重歸反抗軍的麾下。因爲我要以防萬一,如果燃墟真
的會對初邪不利,我要保證自己有着可以将她救出來的能力。


  燃墟主動承認我所擁有的力量,再一次證明了我和他之間早已深信不疑的默
契。


  我帶上了阿傑作爲随從和我一起奔赴了處于遷徙隊伍最前方的反抗軍指揮中
心,那艘被燃墟作爲宮殿的巨大飛艇。


  我選擇阿傑,是有意想把他培養成可以獨當一面的副手。這次出行沒有什麽
危險性,也就不需要高級的戰鬥力來和我爲伴。相對于戈蘭多尼他們幾個戰魂,
我還是更信任他一些。


  阿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看起來越來越成熟了。那張年輕的臉上殘留着幾次
艱苦卓絕的戰鬥所留下的傷疤,已經成功掩蓋了他的青澀。在方先生的指導和自
己的努力下,他的劍技和能量等級也有着非常可觀的提高。


  在和方先生求學的過程中,幾個年輕人的品行得到了師父的承認。不知道方
先生是處于責任心還是起了愛才之意,他最終還是收下了四個年輕人做了徒弟。


  在路上,我試探性的提高了自己能量飛行的等級,而阿傑勉強跟了上來。于
是我大概能夠估出,他的能量等級大概是5級或者6級之間。


  「師兄……」我聽到阿傑在斜後方叫了我一聲。


  「怎麽了?」我扭頭看向他。


  阿傑臉上帶着一股不易察覺的焦慮:「你還好麽?」


  「怎麽?要找我談心?」我一邊飛一邊哼笑道。


  「雖然知道一切都在你計劃之中,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初邪小姐萬一真的恨
上了你怎麽辦?」他好不容易才别别扭扭的将心中的不安轉化成了一個聽起來十
分矯情的問題。


  「那也是我自作自受。我做了這個決定,就有接受一切後果的覺悟。」我輕
聲答道。


  「就算有了覺悟……你怎麽知道自己不會後悔?」


  我沉默了數秒,因爲我腦海中閃過了三個人的身影。一個是韋爾奇,一個是
梅爾菲斯,還有一個是Fey。我也說不清楚這是爲什麽。


  「我并不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我所知道的是,隻要人不死,一切就都有希
望。隻要能保證初邪活下來就足夠了,我唯一會後悔的就是因爲自己沒有那麽做
而爲她送葬。」最後我給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答案。


  「我隻是覺得,初邪小姐是那種視自己的夢想遠超性命的人。我們到現在還
能夠記得,在末日剛剛到來的時候,她是怎麽樣帶人救助難民的。或許她并不想
爲了苟活而放棄夢想啊……」


  「……你說得對。但是我仍然要自私一次,或許這一切都隻是爲了我自己吧。」


  我在這段時間裏已經無數次直面過自己的内心。雖然我可以以無數種方式對
初邪說,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然而我唯一不能欺騙的就是我自己,我隻是
不想她死,不想讓她成爲戰争的犧牲品,或者燃墟的陪葬者。


  因爲在我看來,這兩種死法都和她的夢想無關。既然她看不清,那麽我就要
替她選擇。


  阿傑歎了一口氣:「她失憶以後,我們一直都在努力幫她回複記憶,讓她重
拾對你的信賴和戀慕。可是這一次,我們再也沒辦法幫你了。」


  他這樣說并不是在邀功,而是在表達無力的遺憾。


  我放慢了飛行的速度,漸漸停了下來。阿傑也跟着我減了速。


  我回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們總是想要很多很多。但是那些不切實際
的願望終究會被現實擊個粉碎,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力量
有多麽渺小。」


  阿傑楞了楞:「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們要學會丢棄自己想要擔當的責任。且不用說我的事情,就連胡狼、艾
麗娜和胖子,也已經不是你應該背負的東西了。」


  他們四個從小玩到大的同伴是真正過命的死黨,他們相互可以爲了其他任何
一個人拼盡自己的性命,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想讓他明白,那種東西太過沉
重,已經遠超一個人力所能及。


  「那麽你想讓我怎麽做?」


  「你所能背負的就隻有一個人的未來,那就是蘇裳。」我緩聲說道,「艾麗
娜和胖子,他們兩個将會相互背負,而胡狼也要自己尋找自己的歸宿。你要明白,
除了蘇裳,其他人都将慢慢淡出你的生命。你會發現,自己無力替其他人承擔任
何東西,人隻能靠自己。」


  或許我說的太過偏頗,但是這就是我眼中戰士的世界,也是我和梅爾菲斯相
互影響之下所得出的價值觀念。阿傑和我一樣,都不是成長在黑暗世界的天才,
我們的能力有限,我們能夠在乎的人也十分有限。


  阿傑全身一顫:「我和蘇裳的事……你知道了?」


  「怎麽了?不想我知道?」我微笑道。


  「不……隻是……我……她……」阿傑結結巴巴的,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麽。
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


  「你對蘇裳來說,就像是用來崇拜的神一樣。她看你的眼神……你體會過麽?
我……一直都沒辦法說服自己……一直都很不安。我總覺得,隻要你對她招一招
手,她就會義無反顧的投向你那邊。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有意那麽做,但你無法否
認,你就是擁有對她恣意妄爲的權力。或許某天在你陷入某種失落或憤懑的時候,
在失控之下,眨眼之間就會把她奪走。」


  大概這些話在阿傑心裏已經埋藏了很久,今天他能夠對我說出來,我覺得很
高興。


  「那麽,你打算怎麽辦?」我将問題扔給了他。


  「我……我将無計可施。這也是我最害怕的地方。」


  「殺了我就可以了。」我說。


  阿傑擡頭看向我,忍不住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打不過你啊。」


  他成熟多了,已經能夠自如的應對某些令人尴尬而具有攻擊力的問題了,而
不是靠努力剖白自己内心的情感來尋求理解和信賴。


  因爲信賴這種東西根本不是靠語言來建立的。我會跟他說這些,他會對我敞
開心扉,這都是因爲我們早已經有了不可動搖的信任。我有着身爲他領路人的責
任感,而他則帶着一顆赤誠的感恩心,我們都很清楚彼此的心境。


  「我無法改變蘇裳,也沒資格去改變她。」我說道,「這件事情你需要問的
人是蘇裳,不是我。無論我說什麽也隻是一針安慰劑,隻有她才會真正打消你的
動搖。」


  「我怕自己說了,就會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我笑着搖了搖頭:「也就隻有在這個時候你才會像個小孩一樣,一點戰士的
樣子都沒有。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你,可能男人在這種時候都一樣吧。可是如果你
不問個明白,就會永遠懷疑着她。那是你想要的未來麽?」


  阿傑沒有回答我,但是我看到他的眼神裏慢慢多出了一絲堅定。我知道我們
可以重新上路了。


  當我們到達燃墟那座龐大飛艇的時候,我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當我從飛艇
的底艙準備進入的時候,他們也正好來到了入口附近準備進去。


  畢露茲、阿萊格裏亞和古斯塔夫,曾經舊反抗軍的作戰隊長。舊反抗軍早已
經被編制成了迦施麾下的第二軍團,他們三個則已是身爲師團長了。


  我和畢露茲、古斯塔夫的關系還算不錯,倒是和阿萊格裏亞在很久之前起過
沖突。但是現在,曾經的交情和矛盾早就已經融化成了記憶中些許無足輕重的泥
濘。


  他們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複雜。因爲我背叛了他們曾經的領袖,但也同時避免
了相互之間刀劍相向的悲劇。所以,詛咒和謝意都無法表達他們現在對我的态度。


  至于我,則根本沒有心情去思考這些事情。他們對我的看法如何,實在是微
不足道。


  我對他們微微點頭緻意,然後得到了一絲回應。我沒有再理會他們,而是帶
着阿傑越過了他們,大步走進了飛艇。


  護衛戰士帶着我一直向最上層走去。很久之前,在初邪剛剛失憶的時候我們
就來過這個地方,還體驗了一次頂級殺手的暗殺。如果不是有幽鬼的人在身邊,
大概我已經死了。


  所以現在的飛艇中戒備森嚴,每一個拐角每一條走廊都駐紮着一個全副武裝
的衛兵。當我來到最頂層的時候,在房間門口甚至看到了整整十個5級以上的高
級戰士。


  站在門口的兩個替我打開了門。我原以爲那會是一個會議室,但走進去以後
并沒有看到預想之中的桌椅擺設。


  這是一個非常寬敞的房間,四五百平米的樣子。幾張巨大的長條桌擺在房間
的兩側,上面放滿了琳琅滿目的各色食物和酒水,就好像是一場和平日子裏普通
的派對。


  房間裏有不少人。我看到了曾經三大公會的領袖,迦施、漢克這種原來思滅
者公會的核心成員,以及反抗軍内部的各色高級行政管理人員。舊反抗軍的師團
長既然也來了,那說明這應該是一場慶功會。


  屋子裏面的人都很随性的交談、走動。如果是外面的世界,我可以在任何地
方看到這種場面。讓我感慨的是,沒想到能夠看到傭兵界的三個超級戰士在同一
個地方尋歡作樂。


  苦苦陪着保羅坐在一張環形的沙發裏面,手裏優雅的綽着一支小叉子,上面
叉着一枚橄榄,另一隻手則舉着一杯馬提尼。保羅面前的盤子裏有一些被切成小
塊的草莓,但他并沒有吃,而是在和旁邊的破霜争論着什麽。破霜則帶着揶揄的
微笑,一直在搖頭。


  原來思滅者公會的作戰隊長漢克站在床邊,和Dreams的作戰隊長卡拉
諾頓在交談着。迦施則坐在另外一個沙發上和艾拉齊娜說話。


  我還看到了TWP的核心成員金伯利,那是保羅的左右手。他梳着一頭整齊
的金發,在腦後紮着辮子,一個人在喝酒。他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因爲大家都知
道這家夥曾經做過什麽事情。


  他在外面世界是多次在新聞上轟動一時的大人物,是曾經虐殺過幾十個無辜
女性的變态殺人狂。不僅如此,他還挖掉過好幾個女性幸存者的眼睛,大概那些
無辜的受害者永遠也無法從噩夢中醒來。雖然沒人能拿出證據他就是新聞上的家
夥,但所有人都對這件事情心知肚明。


  沒人知道爲什麽保羅會招攬這樣一個恐怖的家夥在自己的麾下。但苦苦告訴
過我,保羅曾經也是一個犯罪分子,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我來說并不那麽難以
想象。


  就在我打量着屋裏這些形形色色的家夥的時候,燃墟向我走了過來。


  他的手裏拿着一瓶威士忌,另一隻手的指頭撚着兩個杯子。


  他慢慢的走到我面前,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沒有說話。他将一隻杯子遞到了
我手裏,然後給我和他自己倒上了酒。


  我看着面無表情的燃墟,沉默着。他把手裏的酒杯輕輕擡起來,對我示意。


  我也擡起手,我和他的酒杯碰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這是心照不宣的慶賀,慶賀着隻有我們兩個才懂得的成功。我們兩個曾經站
在對立面的男人,在無言的默契下布下了任何人都無從反抗的彌天大網,最終擊
敗了可怕的敵人,并赢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隻是我無法笑出來,因爲這種成功
所帶來的結果,我無論如何也喜愛不起來。


  「今天沒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了,玩的開心點。這裏的事情完了,你可以去
看看她。她的審判會在明天一早。」燃墟沉聲說道,「剩下的你隻要看着就好,
不要對她說不該說的話。」


  我點了點頭,暫時将沉重的心态放在一邊。我将目光指向了長條桌上的豐盛
食物,忍不住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真是奢侈,你不這麽覺得麽?」


  燃墟輕描淡寫:「天天都這麽吃的話,你就不會這麽覺得了。」


  我抿了一口手裏的酒,很醇正,是經過精心調制過的。


  「美味可口的原生食物,新鮮的蔬果,耗費無數培育介面才能制造的調味料,
糕點,乃至這杯酒……任何一點都足以讓下面的平民欲火中燒。但是對我們來說,
卻不過是一頓飯而已。燃墟,我是爲了她才站在你這邊的,但是你的統治,我還
是無法贊同。」


  見識過了平民們那腐臭的、難以稱爲生活的生活,再看着那些精心烹制的食
物,很容易讓人生出負罪感。


  「我以爲你足夠聰明。」燃墟冷冷的說。


  「我一直以來都沒當過聰明人。但隻要是人類,就一定會有同理心。你可以
親自去看看下面的苦難,哪怕你隻要多做一點點事情也好,起碼平民們會更有尊
嚴一點。」


  燃墟冷笑:「你是說,讓我施舍尊嚴給他們?尊嚴是能通過施舍來的麽?」


  「不,但至少不要親手去剝奪。」


  「我給了他們活下去的機會,他們就應該懂得感恩。至于尊嚴,除了自己,
誰能剝奪?」


  我搖了搖頭:「雖然我看不透你,但至少奧索維說過,你的粗魯隻不過是在
演戲。我相信他說的話。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以後你會知道的……不過我希望你永遠不會知道。」燃墟看了我身後的阿
傑一眼,然後轉身走開了。


  看來現在并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交談時間。我微微歎了一口氣,将杯中的酒
一飲而光。


  我讓阿傑自己随意行動,自己則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了過去。


  那一桌子食物對任何人來說都有着非常強烈的誘惑力。哪怕是Dreams
和TWP那種有着自己培育飛艇的勢力,也很少能吃到這麽奢侈的東西。所以阿
傑快步走向餐台的時候我心裏并沒有嘲笑他。


  如果不是心裏面壓着初邪的影子,我想自己也會那麽做。這場派對會持續很
久,我隻能耐心的等待着它的結束,然後去見我想見的那個人。


  一個身影從餘光掠過,我忽然想起了什麽,扭頭向那邊望去。


  那是個女人,身材挺胖的。微卷的咖啡色頭發在腦後打着卷,顯得有些雜亂。
她剛從餐台拿了吃的,一個人找了張桌子坐了下去。我在幾秒鍾之後想起了那個
女人的身份,然後走向了她。


  那女人正抱着盤子大快朵頤,當我走到她面前的時候也隻是擡頭用不友好的
眼神瞥了我一眼。


  「你好,我是貪狼。」我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打了招呼。


  「知道。」女人很不客氣的說。


  她看起來三十多歲,臉圓圓的。那張慈眉善目的臉如果不故意闆起來的話,
會讓人很有安全感和親切感。


  「能問問你的名字麽?」我禮貌而輕聲的詢問。


  女人哼了一聲:「我是Dreams的人,你的對頭,别在這兒找不痛快。」


  「我隻是想對你說聲謝謝。」我說道。


  「少來這套。你是不是有病?」女人放下了手裏的餐具,直起身來,皺着眉
毛瞪着我。


  這個時候,卡拉諾頓走了過來,将手放在女人厚實的肩膀上,顯得很關心。
他的眼睛在我身上掃來掃去,充滿了警惕。


  「安娜蘇西亞?有什麽事?」他問。


  安娜蘇西亞沒答話,隻是沖着我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另一個人也走來過來:「怎麽了?」


  我扭頭看去,發現竟然是破霜帶着艾拉齊娜。他竟然丢下了保羅他們,也跑
到了這邊。破霜眯着眼睛看我,那眼神也完全稱不上是友好。


  我有些驚訝。雖然我知道自己對Dreams的人來說是個眼中釘,但也不
至于在這種地方這麽興師動衆來找我對峙。要知道,我一開始都不知道這女人是
Dreams的人,更不是來找麻煩的。


  但是看破霜的意思,他對這個女人的保護欲簡直爆表。我隻不過和她說了幾
句話而已,甚至都沒露出敵意。


  到時安娜蘇西亞大大咧咧的對破霜和卡拉諾頓擺了擺手:「沒事,玩你們的
去。他不敢怎麽樣。」


  我更吃驚了,因爲她那動作和神态就好像是在趕小孩子一樣。我開始好奇,
這個女人在Dreams裏面到底是什麽地位。


  破霜瞪了我一眼,帶着其他人走了。那個意思好像在說「如果找麻煩的話我
可饒不了你」。


  「你剛才說幹什麽?謝謝我?說清楚點兒。」安娜蘇西亞推開面前的盤子,
沉聲問我。


  「你參加過那場戰鬥吧?六千人突襲影族領主的戰鬥。」我問。


  安娜蘇西亞點了點頭:「參加了。那又怎麽樣?」


  我的身份對這些Dreams成員來說實在是太敏感了,也難怪安娜蘇西亞
會對我冷眼相待。不過我本來也沒有什麽陰謀,隻不過沒料到她會是Dream
s的人而已。


  「那場戰鬥在最後撤退的時候,你幫我攔下了緻命的攻擊,救了我最重要的
人。所以,我一直都想對你道謝。」


  那個時候,背負着初邪的我已經戰的筋疲力盡。是她解決了面對我們發動重
逢的魔獸,又和我一起帶着初邪沖回了基地。當時的情況很嚴峻,就算是初邪用
了那個導緻她失憶的法術,也險些失血過多而死掉。


  「有這事兒?我忘了,當時那麽亂……」


  看着我一臉誠懇,安娜蘇西亞的語氣也軟了下來。可能是因爲之前态度有些
過分,她臉頰微微有些發紅。


  「沒有你的話,初邪早就死了。這個人情我會記在心裏的,謝謝。」我又說。


  安娜蘇西亞沉默了幾秒,語氣突然又變的刺耳起來:「如果當初知道是你的
話,我可不會救!黑西斯那小子就是你殺得,沒錯吧!」


  再次聽到那個名字,讓我的呼吸慢了一拍。不過我也知道,Dreams和
我之間最大的矛盾也就是在此。


  「沒錯……他是你什麽人?」


  「非得要是我什麽人麽?!他是和我一個公會的,自然是我朋友!」


  本想和她好好解釋一下我和黑西斯之間的仇怨,但終歸還是沒辦法開口。因
爲在她面前繼續說死者的壞話實在是很愚蠢的選擇。


  「我隻能說,他死在和我的決鬥裏。而且當時我是一個人,他帶了很多手下。
所以,那場戰鬥很公平。」


  我們兩個都身爲有尊嚴的戰士,所以這句話遠遠比講道理要有效得多。


  安娜蘇西亞嘟囔了一句,然後揮了揮手:「行了。隻要你以後不找我們的麻
煩,我就當不認識你。走吧,别打擾我吃東西。」


  我站起來對她微微鞠了一躬:「我以後不會針對你們公會的人。以後有什麽
需要幫忙的話,希望你可以來找我。」


  安娜蘇西亞沒再理我。


  曾經的我對Dreams簡直是恨之入骨,但現實也告訴我,這個公會的人
也并非都是壞人。或許我的成見比他們要深的多吧,被過去的泥潭所束縛住的人
是我而不是他們。隻不過,那個時候我身爲一個渺小的獨立戰士,面對他們那種
龐然大物,很難控制自己的仇恨。


  現在我強大了,我所擁有的勢力也遠遠超過一個公會,然後才發現自己原來
也可以這麽大度的看待曾經遭受過的壓迫和苦難。


  更重要的是,安娜蘇西亞的存在真真正正讓我克服了心理上的針對情緒。知
恩圖報是我最起碼的原則,所以我才能夠說出和Dreams之間算是和解的話。


  我一邊想着各種各樣的事情來麻痹自己的心情,一邊向另一邊走開,一直走
到了迦施旁邊。


  迦施擡起杯子對我打了個招呼,我歎着氣對他笑了一下。


  「剛才怎麽了?」


  「不知道啊,我隻是和那女的搭了句話,結果Dreams的人就全都圍了
上來。也不知道那女人在Dreams裏是什麽地位。」


  迦施點了點頭:「安娜蘇西亞是和最初的那一批人一起建立他們公會的會員。
她沒什麽權利欲,也沒擔任任何職位,卻是最受愛戴的那個。面冷心熱,但比破
霜還要受尊敬。我聽說在Dreams裏,她被破霜那些最高層的成員開玩笑叫
做' 老媽'.」


  我聽到這個稱号之後啞然失笑。


  「所以,我勸你最好别找她麻煩。不然破霜一定會揍你。」


  「放心吧,她之前幫過我,我想表示感謝而已。」


  「那就好。」


  迦施沒有在和我說話,我也扭頭靜靜的看着破霜所在的那一邊。之前零級混
戰的情形仍然在我的腦海中盤旋,那種極端強度的能量對抗和燃墟他們的配合讓
人無法忘卻。身爲一個戰士,我對那種戰鬥充滿了向往。


  我渴望着能有這樣一場戰鬥,面對和無比強大的敵人,全身心的計劃和投入。
靠着自己的武器和力量,靠着對同伴的信任和默契。就算是在那場戰鬥中死掉也
罷,那也将是戰士生涯的完美結局。


  我不知道燃墟是靠什麽辦法讓破霜出手的,但是破霜确實這麽做了,這也就
意味着傭兵界的三大集團正式的交好。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破霜的攻擊,和想
象中一樣,隻要能夠命中,哪怕是零級的戰士也無可幸免。


  愛絲彌蕾說過,她和破霜是人類中最強大的戰士。雖然我并不能完全認同她
的想法,但是我見過那一幕之後就很難真正否定她了。




    ***    ***    ***    ***




  在派對結束的時候,燃墟派一個人帶着我,去了我想要去的那個房間。


  一個普通的起居室,但是裏面所有的家具都被搬得幹幹淨淨。房間中間是一
根支柱,初邪手上拷着的鐵鏈就拴在上面。


  初邪靠着柱子坐在那裏,她的長裙鋪在光滑的地闆,像綻放的黑色睡蓮。


  她知道我走了進來,但是并沒有看我。


  我靠近她,站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看着女孩。她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什
麽血色。她手邊有半杯水,據看守說,那是她已經幾天以來唯一入過口的東西。


  很心痛,因爲那是我誓言守衛的女人。但現在的一切也正是爲了守衛她而做
的事情。所以無論她怎麽樣誤解我也好,我都不在乎。


  爲了不讓計劃暴露,所以我不可能對她多說什麽。但當我以爲她就會這樣一
直沉默下去的時候,初邪卻開口叫了我的名字。


  「貪狼。」


  「我在。」我連忙應道女孩空洞的眼睛望着不遠處潔白的牆壁,輕輕的聲音
從她的嘴唇間流淌了出來。


  「我想了幾天,大概猜到了你爲什麽要背叛我。」


  聽到這句話,我心裏猛地一跳:「是麽?爲什麽?」


  「你是怕我死掉,因爲我們不可能赢燃墟。你選了最安全的那條路,爲了讓
我活着。又或者,是燃墟和你說好,一切都是爲了不讓我背負和獨裁者同一陣線
的惡名。所以你讓我在教會的通訊網絡裏發了那個聲明……」


  雖然她的猜測有些疏漏,但基本上也算八九不離十。内心翻湧着一股莫名的
喜悅,因爲如果她猜到的話,就說明她知道,我并沒有背叛她。原本以爲要經曆
很多事情才能重新赢回她的信賴,現在看起來那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了。


  初邪真的很聰明。


  我點點頭:「既然你猜到了……是的,我和……」


  初邪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怒吼出聲。


  「你有什麽資格給我的命運做決定!?你有什麽權利剝奪我的夢想!?因爲
你喜歡我,因爲我喜歡你,所以你就覺得可以替我決定我的路麽!?」


  嗡嗡作響的聲音回蕩在空空如也的大廳之内,我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如果你是爲了我的利益着想,那可以和我商量!!可是你從一開始就欺騙
了我,誘導着我說出你想聽的話,然後像神一樣擺布着我的命運。最後在我踏入
你的計劃之後,心滿意足的抱着' 我保護了自己女人' 的欣慰與自豪,或許還有
一種悲壯的自我犧牲情緒吧?對不對!?」


  我沉默着,心髒不斷地下沉。


  「我曾經覺得,自己大概真的遇到了可以和我一起守護夢想的夥伴、知己和
伴侶。可是到頭來,你卻是一個偏執的控制狂!!」


  「我不是……」


  「我可沒有冤枉你!!爲了我好,所以才爲我做這件事情……你不就是這樣
想的麽!?可是你真的是爲了我麽!?你隻是爲了不失去我而已!!那麽我算是
什麽?!你籠子裏的寵物麽!?你有沒有把我當做獨立人格的人!?我的理想和
夢,對你來說隻是小孩子的把戲,并不知道我爲之付出生命,對不對!?你,燃
墟,還有所羅門……你們都他媽一樣!!」


  「初邪,你不明白……」我想要做出一點點蒼白的解釋。


  初邪擡手打斷了我的話,她深出了一口氣,口吻變得越來越冰冷。


  「我說錯了麽?我原來以爲你将會是值得我一輩子珍惜的人,可是現在看來,
你也不過是完全不懂的尊重自己女人意見的混蛋而已。你問問自己,你和燃墟有
什麽區别?」


  初邪的怒火似乎釋放完了,她重新坐回到了地上。


  「貪狼,我們之間結束了。」她将目光再次對準了那面蒼白的牆壁,靜靜的
說。


  我覺得全身的血肉仿佛都在剝離。


  牆上的挂鍾鍾擺咯咯作響,發出了近乎永恒的滴答聲。


    ***    ***    ***    ***

               (待續)


作者按:總結這一章就是,貪狼的小市民心态被鄙視了。最後是自己捏的初邪一枚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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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6-11-26 11:24     標題: 神都(六十六章)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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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11/25發表於sis001

               六十六章

  初邪輕微的呼吸聲在寧靜的大廳裡顯得非常清晰。她以一種安詳坦然的神情
說出了那句話,那就證明她早已拿定了主意並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是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一瞬間的動搖,讓我險些失態。但是我沒有,因為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
我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就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雖然事情在向著不受我掌控的方向
在發展著,但那並不足以擊潰我的信念。

  雖然心裡攪動著無比的疼痛,我還是安靜的離開了這個房間。因為我不能夠
讓事情失控,就像我之前告訴自己的那樣: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或許是我並沒能沒有接受這個事實,有或許我只是在強做鎮定,我只覺得自
己比曾經要堅韌的多了。

  我走出了大廳,留下初邪一個人孤獨的坐在那裡。

  第二天,當人們蘇醒之後,燃墟帶著初邪離開了巨大的飛艇,出現在了遷徙
隊伍之中。

  包括我在內,很多很多的戰士都聚集到了浮車的頂上,默默的著下面的審判
席,等待著即將開始的審判。

  一輛兩米高、五米長的浮車平臺從飛艇下面駛了出來。那是小型浮車用來運
卸貨的拖斗,看上去像是一座移動的舞臺。

  平臺上面被裝上了兩根細長的金屬圓柱,初邪的雙手就被鐵鍊鎖在那兩根柱
子上面。她神情淡漠,跪坐在柱子中央,靜靜的眺望著面前似乎沒有盡頭的人潮。

  燃墟站在她的旁邊。他用一隻手扶著柱子,指尖輕輕敲打著冰冷的金屬。

  幾個戰士將一台類似於擴音設備的儀器架了起來。與此同時,新人類所有聚
集著數萬名平民的作物培育飛艇全部在艦身上投射出了影像。

  除了我通過教會私下建立的通訊網路,只有燃墟掌握著能夠覆蓋整個遷徙隊
伍的傳播能力。培育飛艇光滑的表面展開了幾十米高的巨大粒子映象,所有的新
人類在這一日睜開雙眼的時候都看到了燃墟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

  這種事情新人類在剛剛踏上征途不久的時候就經歷過一次。那個時候,汞先
生的勢力在私底下對平民進行了煽動,引起了一場試探性的暴亂。那場事故的結
局是,幾千人被釘在了路旁的岩壁上面,作為對不安分者的警告。

  據說當時的情況也是如此,燃墟將行刑的影像進行了即時的廣播,對幾千萬
人進行了震懾。從後來的情形來看,震懾的效果很好。

  今天,是第二次。

  當一切都安頓好之後,燃墟抬起頭,將目光對準了鏡頭。

  他開口,然後巨大的擴音設備將燃墟的轟鳴作響的聲音送入了每一個新人類
的耳中。

  「幾日之前,有一群不怕死的狗雜種集結在一起,想要質疑我的統治。很不
幸的是,他們沒能做到,並且丟掉了小命。」

  「有些人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你們每一個人,能夠在今天!這個時候!現
在!活著走到這個地方來,都是因為我給你們施捨了一口飯而已。你們用來填飽
肚子的蛋白棒,都是通過我的培育飛艇生產製造出來的。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
懷抱著無比感恩的心,吃下我給你們施捨的東西,然後老老實實的前進。」

  「想要回家,我給你們開闢了道路;想要果腹,我給了你們食物;你們的一
切都是我賜給你們的,你們必須要清晰的記得這一點!!不喜歡感恩的人,可以
再起來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從我們的審判裡活下來!」

  這是一場非常拙劣的演講。我能看到包括破霜和保羅在內,其他勢力的人都
皺起了眉頭。無論是想要威懾平民還是收服民心,燃墟的演講都不可能達成令人
滿意的效果。他們很清楚燃墟的水準如何,所以他現在說出的話反而讓大家都有
些難以名狀的不協調感。

  就連我,我有些疑惑。因為這場審判是燃墟用來剝離初邪的工具,但既然有
這麼一個機會,我想燃墟一定同時利用這場演講讓平民內心的情勢按照他的計畫
發展。可他現在說的話讓人很是摸不著邊際,難道他還有我沒能理解的念頭?

  燃墟說到這裡,將身體稍微側了一下,露出了身後的初邪。

  「很幸運,我們抓到了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這個女人,身在我的家族,卻
無視我一次又一次的警告和原諒,一心想要奪取權力。今天,我希望所有人都明
白,和我做對,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燃墟一把抓住了初邪的長髮,將她提了起來。

  幾日未曾進食的初邪虛弱的幾乎站不起來,但是頭髮傳來的劇痛還是讓她不
得不用雙腿踉蹌的將自己撐了起來。女孩沒有呼痛,她微微皺著眉頭,以冰冷的
眼神面對著鏡頭。

  我閉上了眼睛,本能的不想看接下來的事情。但幾秒鐘之後,我還是將目光
投了過去。因為這一切都是來自於我的決意,那麼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我應該背負
下來的東西。

  「怎麼?心疼了?你背叛她的時候倒是很乾脆,嗯?」

  身旁傳來了苦苦譏諷的聲音。我扭頭看去,看到苦苦的臉上擺出了一副極度
厭惡的表情。

  「看什麼?!本來以為能用魔法和她正面對決一次呢,想不到她最重視的人
會把她給出賣掉。我更是沒想到,保羅看好的戰士會是這麼一個噁心的傢伙。」

  雖然苦苦一直和初邪針鋒相對,但是我想,她們兩個作為新人類最強的法師,
應該會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吧。

  我搖了搖頭,沒有辯白。因為現在我根本不在乎別人會怎麼樣看我。或許保
羅也在鄙視我吧,但那又怎麼樣呢?我根本就沒辦法把那種事情放在心上,我只
關心初邪的命運。

  燃墟將旁邊的話筒舉了過來,放到了初邪的嘴邊。

  「懺悔吧,反叛者。如果好好的懺悔,我可以考慮放了你,至少在出去之前,
不會讓你餓死。現在,面對新人類所有的成員,懺悔你的罪行。」

  初邪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將眼睛轉向了鏡頭。女孩開口了。

  「不要放棄尊嚴……只要你們不丟棄他,總有一天……」

  燃墟的拳頭打斷了初邪的話,他一擊打在女孩的臉上。初邪哀叫一聲向後倒
了下去,身體砸在了平臺。我的心臟被緊緊的收在一起,幾乎喘不過氣。

  燃墟俯下身子,再次將初邪抓了起來。女孩的半張臉腫了起來,嘴角撕開了
一個大口子,血流下來,沾濕了衣服領子。

  「看來你不喜歡珍惜寶貴的認錯機會,是不是要吃點苦才能明白,你現在只
剩下了搖尾乞憐的權利?」

  初邪痛的全身都在發抖,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不會就此求饒,她一向如此。

  「無論多麼絕望,都不要放棄,因為希望並不遙遠。」她努力的動著嘴唇,
向著所有人大聲說道。

  擴音器裡傳來了燃墟怒駡的聲音,他舉起拳頭又要落下。可是在那之前,初
邪反擊了,她用手肘用力打在燃墟的肋下。

  然而她並沒有什麼力氣,而且燃墟的體格也不是這樣的一擊能夠撼動的。他
站在那裡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抓住了初邪的手,狠狠的將她按在了地上。

  初邪被這麼一摔,大聲咳嗽起來,幾乎喘不動氣。還沒等她緩過神,燃墟穿
著厚重皮靴耳朵腳就用力踏在了她的小臂上。

  擴音器裡傳來了骨頭斷裂的清脆咯吱聲,初邪發出了一聲令人心悸的慘叫。

  我捏緊了拳頭,努力控制著自己身體的顫抖。

  燃墟毫不留情的用腳一次又一次踢打著蜷縮在地上的女孩,女孩抱著斷掉的
右手痛叫了幾聲,然後就沒了聲息。

  有人拿來了水,澆在了女孩的身上,她緩緩轉醒。

  燃墟重新看像鏡頭。

  「珍貴的、得來不易的食物,對我們意味著什麼,我相信所有人都明白。可
是人要學會滿足,而她卻並不滿足自己的待遇。曾經她憑藉自己的身份,可以活
的比大多數人都要好,但是她卻不明白要珍惜。那麼,愚蠢的人就要為自己的選
擇做出代價。對於不珍惜食物的人,品味著饑餓一直死,應該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而你們!」燃墟將手透過影像,指向了所有人,「要明白自己該珍惜什麼
東西。」

  戰士們將所有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初邪一個人被留在了那裡。而那座平臺被
作為了將她示眾的展示櫃,也留在了人潮之中。

  燃墟轉身,準備從平臺離開。

  突然,一股能量波動從非常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而在所有人才剛剛察覺到這股能量波動的刹那,一道奪目的閃光已經劃過了
天際。

  那道光如同閃電,在零點另一秒的瞬間穿過了數千米的距離,直擊燃墟的胸
口。

  燃墟的反映速度快極了,他身上的能量像是突然翻騰起來的巨浪,向著攻擊
襲來的方向壓了過去。

  然而那道攻擊的速度實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它在燃墟發動全部能量之
前就已經欺在了他胸前。臨時聚集起來的能量如雪花一樣瞬息直接愛你被融化,
閃光似乎只是微微一滯,然後洞穿了目標。

  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震驚,無數雙眼睛看著燃墟從平臺上被那股強大的力量
向後帶著飛了出去。那道閃光穿透他的身體之後,又整個刺穿了停在正後方的一
艘龐大飛艇,向天空飛了逝而去。

  上百名反抗軍的戰士爆出了能量,向著攻擊襲來的方向沖了過去。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破霜猛地從隨從那裡抓過了自己巨大的戰槍。那把折疊
的戰槍轟的一聲彈了出來,破霜的身上噴出了一大股能量,整個人竄了出去。巨
大的飛艇在他加速的反作用力之下猛地一沉。

  保羅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他大聲命令TWP的其他人和苦苦留在遠處,然
後也沖了出去。

  我也做了同樣的事。雖然我不知道破霜和保羅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我有我
自己的理由。

  因為,那道光是一支箭。

  AZZA的箭。

  就在我剛剛進入加速狀態的時候,另一能量從下方膨脹了起來,那是燃墟的
能量。

  燃墟沒有死,他的肩膀被穿了一個洞,血流滿了半個身子。然而一股壓縮能
量正聚集在他的傷口處,沒有讓傷口進一步惡化。

  這種止血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果沒有對能量有極高的掌控力這是絕對做
不到的,或許只有一直經驗能量的純戰士才能夠擁有的能力吧。

  燃墟的速度比我要快,但因為受了傷,所以我並沒有被他立刻趕上。

  我已經踏入了頂級戰士的行列之中,在全力加速下,斷斷幾分鐘內,龐大耳
朵遷徙部隊已經被我甩在了身後。燃墟漸漸的來到了我旁邊,我回頭向他看去。

  「傷怎麼樣?」我問。

  「用能量勉強偏移了一點點攻擊方向,不然已經死了。」燃墟看著前面,沉
聲說。

  我也向那邊看去,那裡已經燃起了無數能量爆炸的光芒。

  「是AZZA。」我懷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吐出了一個名字。

  「是他。」燃墟用理所應當的語氣回道。

  「破霜和保羅都追過去了。」

  燃墟點點頭,沒再說話。他進一步加速,一點點和我拉開了距離。

  在幾分鐘以後,我的能量有些捉襟見肘。為了保證戰鬥能量,不得不放緩了
行進速度。燃墟則憑藉著雄厚的能量優勢趕了上去,很快就將我遠遠的甩在了身
後。

  最早一批追過去的戰士等級都沒我高,所以我很快看到了他們。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中很多已經變成了地上的屍體。胸口被精准貫穿的
血洞再次證實了我的猜測,我們正在追逐的確實是AZZA。

  又過了一會兒,前方那金色的閃光終於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

  我的心臟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身後飛舞著數十隻金色能量飄束的AZZA,身體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在空中
畫著弧形的痕跡。保羅緊緊追逐著AZZA的身影,手中遮蔽王冠的能量彈像爆
射的機槍子彈,死死咬住他的軌跡不放。

  不斷有戰士利用爆發性的能量加速試圖從各個角度截住AZZA的躲閃軌跡,
天空中彌漫著不同能量所劃出的五連六色的光帶。然而AZZA在高速移動之中
仍然在不斷張弓。那把黃金弓每每的嗡鳴一聲就有一道金光劃過天空,然後一條
能量光帶就會戛然而止,一名接一名的反抗軍戰士從空中摔落下來。

  燃墟飛過去的時候大聲發佈了命令,包括迦施和漢克在內的反抗軍戰士們相
繼放棄了攻擊。或許他是不想讓自己這邊的傷亡太大吧。AZZA的殺傷力實在
是太恐怖了,在這場追逐戰中,已經有十數名五級以上的戰士被重傷甚至死亡,
卻仍然沒能夠截下AZZA。

  AZZA仍然在極速後撤,但是他面對的敵人只剩下了三個,傭兵界最強的
三個人。

  反抗軍的戰士在燃墟的命令下救治著還沒死的傷患,準備撤退。這些零級的
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稍微的停頓就已經不可能再追得上。所以我突然發現,自己
變成了這場戰鬥唯一的觀眾。

  我不再保留能量,全部都用在了加速上面。

  他們一邊要加速一邊要聚集能量攻擊,所以速度相對之前的全速飛行降了一
些。因為這樣,我才勉強跟住了移動中的戰場。

  AZZA幾乎是以一種水準後仰的方式在飛速倒退。黃金弓被他用腳撐住,
一隻手聚集能量箭,另一隻手控制著瞄準方向。任何一個沖在了前面的三大會長
都會被賞上一枚破壞之箭。

  我曾經體會過AZZA的破壞之箭,那是以爆炸力為主貫穿力次之的攻擊方
式。那個時候AZZA甚至還不是零級,一枚箭就足以擊破我所有的防禦給我造
成不可忽視的傷害。

  雖然對緊追不放的這些超級戰士而言那並不是什麼無法承受的攻擊,但攻擊
造成的衝擊力卻成功的阻礙了他們追擊的速度。而在釋放攻擊的時候,AZZA
卻可以用反向的作用力來幫助自己後撤。AZZA所用的是他久經打磨的專屬作
戰方式,這個時候充分顯現出了弓戰士的優勢。

  保羅不時的凝聚著能量彈進行攻擊,可是以他的角度來看,水準後仰的AZ
ZA只有腳是正對著他的,可以攻擊的截面實在是太小了,在這種極端速度的行
動下,命中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個時候,破霜突然吼了一句什麼。原本齊頭並進的三個超級戰士突然爆發
能量,像爪子一樣往三個方向伸展了開來。

  紅色的能量光芒在空中一閃,破霜的戰槍燃起了熊熊的能量火焰。他將武器
高高舉起,以全身的力氣投射了出去。

  隕石一般的紅色與空氣摩擦發出刺耳的嘶鳴聲。它並沒有瞄準AZZA,因
為任何一個人以投擲的姿勢都不可能精准的命中可以活動的物體。

  AZZA輕微的改變了一下自己的移動方向就閃過了攻擊,但是那柄戰槍與
地面接觸的時候產生了劇烈的爆炸。爆炸產生的風暴猛地籠罩了AZZA的身形。

  本來,任何一個戰士都可以借著這種爆炸的力量來加速。但問題在於,AZ
ZA恰好是以平行於地面的姿勢在行進。爆炸的風暴升起來,直接掀翻了他的身
體,逼迫他改變了姿勢。

  AZZA和反抗軍戰士拼鬥的時候已經耗費了大量能量,那種一擊就可以秒
殺五級以上戰士的攻擊並不是可以隨便用出來的招式。他能夠保持這種速度和三
大會長進行周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這種行進姿勢極大的減輕了空氣阻力。

  平衡被打破,AZZA的速度稍微一頓,已經滑行到兩側的燃墟和保羅就追
上了他的身位。破霜一個俯衝,重新將戰槍抄在了手裡。三個超級戰士呈三角形
將AZZA夾在了正中。

  眼見不可能再以最擅長的方式牽制對手,AZZA索性不再加速。而三大會
長也沒有直接展開進攻,他們四個人默契的停了下來,然後從空中落向了地面。

  他們一停,我立刻就沖到了近前。AZZA的左側臉頰有兩道口子,應該是
被能量濺射到的。他的頭髮散亂,身上的鎧甲也留下了不少劍痕和能量爆炸的焦
黑。

  但是AZZA的神情很坦然,無論面前對手是什麼身份,他都沒有一絲的動
搖。

  「AZZA!!」我叫著他的名字。

  他看了我一眼,對我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一翹。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我
第一次見他的那個場景,也是這樣的一個微笑。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大聲質問道。

  或許我只是想要AZZA給我一個足以幫他的理由,又或者我希望這場戰鬥
可以有和平的解決方式。

  「當然是為了殺我。」燃墟冷笑了一聲,「當初被我用十分鐘解決的傢伙,
現在差點殺掉我。AZZA,你現在真是厲害了很多……」

  AZZA沒有接燃墟的話,他只是看著我這邊。

  「自從知道你要和汞先生聯手之後,我就知道,這場仗自由軍一定會敗。」

  我一愣:「為什麼你會知道。」

  「直覺吧……我知道你會選擇對那個女孩最有利的那條路。看了你對那個女
孩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會怎麼做了。所以最後一戰我沒有參與,塞憐的人也沒有,
我知道那是必敗之戰。」

  這份理解,我原以為除了梅爾菲斯,沒有人能夠做到,一時間我感覺難以呼
吸。

  聽到AZZA的這句話,保羅也看向了我這邊。他這麼優秀的傢伙,從AZ
ZA的蛛絲馬跡中很容易就能猜到我背叛初邪的真正原因。我想,至少來自於他
們那邊的那份鄙視我不需要再介懷了。

  「你並沒有戳穿我……」

  「我欠你一條命。」AZZA溫柔的說道,「算作是賠償吧……」

  「那現在你又為什麼……」

  「我實在是沒辦法坐視那些弱者、女人還有孩子的苦難不管,我無論如何也
做不到。二這一切都是源自於你的統治,燃墟。」

  AZZA將視線轉向了自己的目標。

  「你曾經不是這種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統治新人類,但我想
告訴你,你錯了。」

  燃墟冷笑著:「你也知道,這是一些我根本聽不進去的廢話,所以才回來刺
殺我,不是麼?我只想說,你實在是太蠢了。我真的想不到,一個身為超級戰士
的人,會用自己的命去換一個渺茫的希望。」

  「抱歉。」AZZA歉意的一笑,「你曾經教了我不少有價值的東西,現在
卻要殺你。」

  燃墟恢復了沉悶的表情:「我原諒你。」

  破霜這時候站了出來:「AZZA,咱們兩個也是熟人了。你也知道我和保
羅今天為什麼會介入這件事情吧?」

  AZZA淡然的點了點頭:「當然知道,我只要對燃墟出了弓,你們兩個就
必然會參戰。」

  「那就意味著,你早就下定了決心赴死了。那麼我們就沒必要多說什麼了吧?」

  聽著破霜的話,我突然間明白了破霜和保羅那個時候的反應是為了什麼。

  他們當然不是為了保護燃墟。

  偷襲燃墟的那一擊,刺到了所有零級的心臟。在那一瞬間我沒能讀出來的信
息,在他們看來是那麼的刺眼。

  零級的平衡,被AZZA打破了。因為他可以以那種方式殺死任何一個零級。

  在零級沒有提升能量的情況下,想要從那一擊之中活下來的,就只有燃墟這
個純戰士能夠做到。因為作為零級的純戰士,燃墟在瞬間聚集能量的能力是人類
之中最強大的。只有他有能力將致命的攻擊偏移那麼一兩個角度,除此之外將無
人倖免。

  破霜怕了,保羅也怕了,任何一個零級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一個戰士存在。

  他們都可以接受在一場面對面的決鬥中落敗,卻無法接受自己會被那種方式
射殺。

  所以今天,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AZZA離開。

  AZZA在偷襲之前就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件事情。但是他還是動手了,為了
給新人類創造一個可以改變的機會。

  無論他的想法我是不是認同,他至少並沒有把別人的性命拿來做賭注。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好人的話,AZZA大概是唯一一個吧。

  「貪狼,我是一定要殺燃墟的,如果我能跑掉的話,我會再來,你明白的吧?」

  AZZA扭頭對我說道。

  他的聲音不大,但我已然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不想我出手幫忙他。我是不可能放任他殺燃墟的,所以就不能站在他那
邊。

  我咬住牙,對他點了點頭。這不是屬於我的戰鬥,無論我多麼想要幫他,我
也要壓制住這個念頭。因為他不需要我為他而戰,我有屬於我自己拔刀的立場。

  我現在只能感到一絲榮幸,作為唯一一個見證者來觀賞這場戰鬥。

  AZZA說完這句話後,轉向了面前的三個對手,對他們輕輕揮了揮手掌:
「來吧。」

  破霜用力將戰槍斜插在了地上,他向前走去,對AZZA伸出了手。

  「AZZA,也算朋友一場吧,留個紀念。」

  他的舉動非常詭異。就算是想要表示尊敬,對戰士來說這種握手也實在是太
奇怪了。

  AZZA沒有露出詫異的神情,他坦然的伸出手去和破霜握了一下。

  可是剛握了一下,AZZA就好像觸電一樣縮回了手。

  「你……」他苦笑著看著破霜,「為什麼要給我能量?」

  「你剛才和反抗軍的那群傢伙打了那麼長時間的追擊戰,我想平衡一下我們
兩個的能量差。」破霜笑笑,「不用擔心,我的這個能量傳輸咒文相當高級,自
己的損耗很少。怎麼?不要麼?」

  「哈哈,是想要公平的戰鬥?別開玩笑了。如果要公平戰鬥的話,那得給我
一些拉開距離的空間啊。」AZZA調笑道。


  「很久沒能和真正的零級打架了,這個願望你起碼要滿足我一下吧?」破霜
笑笑,他又轉向了燃墟和保羅,「我和他單挑。如果我輸了,你們再上。」

  「不行。」保羅搖頭,「你想讓他跑掉麼?」

  破霜皺起了眉頭:「保羅,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的東西,知不知道有多開
心?你如果敢插手的話,我一定殺了苦苦。」

  保羅微微一愣,然後氣哼哼的對破霜吐了口唾沫:「狗娘養的……」

  燃墟沒有什麼反應,算是默認。

  最後,破霜又看了我一眼。我什麼也沒說,他看著我的表情,似乎很快就確
認了我不會插手的事實。

  「真的不用這麼麻煩,破霜。」AZZA笑道,「我偷襲燃墟,是因為那是
我能夠發揮最大優勢的戰鬥方式。現在你們人多,也是在發揮最大的優勢。這個
世界的戰鬥沒有那麼多公平不公平,最重要的是,要在需要拔劍的時候拔劍。」

  AZZA的話音剛落,身上的能量就噴湧了出來。黃金弓燃起了金色的星屑,
他身後的光束也重新凝聚了出來。

  破霜不再廢話,他拔起插在地上的戰槍,向AZZA沖了過去。

  AZZA對破霜連放三箭,又一箭射向保羅,最後轉身對準燃墟直沖而去。

  所有人都看懂了AZZA的決意。

  「算了,成全他吧。」破霜的聲音遙遙的迴響在了空無邊界的海床上。

  燃墟將手中的巨劍一揮,迎向了AZZA,保羅也從地上浮了起來。

  巨劍攔腰掃過,AZZA將右手的劍緊緊的貼在手臂一側,用小角度偏移了
燃墟攻擊的正面威力。他身上的能量護罩嗡嗡作響,勉強沒有破碎。

  一枚光束從AZZA的背後匯入了左手的弓,金光一閃,弓箭擊中燃墟的正
面。

  燃墟被強大的衝力量沖的向後退去,但是在全能量的狀態下,那枚箭並沒能
穿透護罩。

  十數枚能量彈籠罩了下來,AZZA的光束翼卷了起來,攔截了攻擊,保護
著AZZA向燃墟追擊過去。

  可是破霜已經沖到了近前,他的戰槍以可怕的姿態向著AZZA砸了下來。

  和擊殺亞戎的速度相比,破霜此時的速度對零級戰士來說還算可以應付。A
ZZA橫向移動,閃過破霜的刺擊,然後對準沖到前面的破霜開弓就射。

  破霜沒有躲閃,他只是扭過身,將巨大的戰槍擋在了自己面前。AZZA的
箭再厲害也不可能射穿破霜厚厚的槍身,能量爆炸之後,破霜再次向AZZA沖
過去。

  還沒等AZZA做出合適的應對,一道巨大的能量刃就劈了過來,燃墟的能
量刃。

  AZZA盡全力做了躲閃,但是燃墟的能量刃太快了。那道能量刃瞬間擦過
了AZZA的腰際,撕開了他的護罩,帶出了一蓬血花。

  緊接著,保羅的能量彈也擊中了AZZA身上的護罩,炸的他向另一端飛去。

  AZZA已經無暇反擊。在三個零級的攻擊之下,他能做的只有盡可能的保
證自己不受到進一步的傷害而已。破霜他們三個對戰機的把握實在是太強了,連
綿的攻擊根本不給對手留下可以緩轉的餘地,就算不用擊殺黑無的配合招式,A
ZZA也沒法破解他們的攻擊節奏。

  我忍不住將手放在了神宮上面,但是最終也沒有辦法選擇無法拔刀。

  在空中被炸得失去平衡之後,AZZA爆出能量想要逃出保羅遮蔽之撫的籠
罩,可是破霜已經再次逼到了他的身前。

  AZZA又一次躲過槍尖,然而這是因為破霜在沖過來之前就已經開始減速。

  當AZZA被籠罩在槍身的範圍之時,破霜爆發能量在原地做了一個迴旋。
鋼鐵牆壁一般的槍身直接掃在AZZA的護罩上面,將他像炮彈一樣甩了出去。

  燃墟巨劍橫舉,正守在那個方向上。

  就在巨劍的刀鋒要攔腰將AZZA兩斷的時候,AZZA背後的光束突然就
絞住燃墟的武器。

  AZZA大喝一聲,在雙腿著地的時候,身後的光束猛地一震,竟然把燃墟
連帶武器甩向了空中。

  就像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樣,我看到AZZA嘴立刻動了起來。黃金弓的前端
凝聚出了一個光球,AZZA將那枚光球投向了破霜和保羅的方向。

  在做完這件事情之後,AZZA單膝跪地,釋放出了自己全部的能量,然後
將它們全部凝聚在了黃金弓上。足足兩米長的,閃著耀眼光芒的金黃色錐體慢慢
的膨脹起來。

  破霜和保羅沖了過來,但是那枚光球卻在他們接近的時候爆了開來。

  如同一隻正在放射著光芒的太陽,那枚光球向著四面八方噴湧出了飛射的長
針狀能量箭。

  破霜和保羅都加強了身上的護罩,直接沖進了箭雨。他們很清楚,AZZA
就是想用這個辦法減緩他們的速度,然後爭取聚集攻擊的時間。

  然而我看到了令人驚訝的場面。

  破霜在沖進箭雨的時候突然就失去平衡從空中掉了下來,在他摔下來的時候,
地上濺上了不少血。

  稍遠地方的保羅立刻減速,但是仍然被箭雨波及到了。幾枚箭雨擦過他的身
體,鮮血瞬間湧出,滴在了地面上。

  不知道那道光球是用什麼東西做的,竟然可以輕描淡寫的直接穿透零級戰士
的護罩。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相信。

  AZZA的身上也多出了很多傷口,看來距離光球較近的他自己也受到了同
樣的攻擊。只是因為他早有準備,所以並沒有受重傷。

  破霜的傷也並不致命,他很快就捂著受傷的地方爬了起來,然後繞過光球爆
發的範圍,再次沖向AZZA。

  但就在這短短的幾秒之內,AZZA已經將能量箭凝聚成功。他已經瞄準了
燃墟。

  燃墟雖然失去了平衡,卻沒有失去對戰場的掌控。當他意識到AZZA的攻
擊即將到來之際,突然間就開始加速。

  那是毫無規則的高強度瞬間變相,燃墟的身影在空中不斷改變著行進的方向,
讓AZZA無法鎖定自己。那種不斷的反向能量加速,沒有極強的體格是絕對做
不到的,我只見過一個人能夠做出這種動作,那就是梅爾菲斯。

  幾個變向之後,燃墟已經迂回到了AZZA身前十米之內,而背後的破霜也
沖到了距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可是AZZA冷靜的就像是靜靜漂浮在海面上的
冰山,只等著最合適的出箭的瞬間出現。

  燃墟舉起了劍,露出了最後的破綻。AZZA舒出一口氣,殺氣在瞬間凝聚
在了一點之上。誰也不知道到底是燃墟會用最後的一次加速率先砍中AZZA,
或者是AZZA的終結一箭會先射中燃墟。

  就在最後的刹那,燃墟突然扔下了武器。他沒有拼,而是選擇了減輕身上的
負重,向斜後方做了加速的躲閃。

  當他這麼做的時候,他就已經輸了。因為他沒有選擇親手創造這場戰鬥的結
局,而是避開了最後的對決,將攻擊的機會留給了後面的破霜。

  AZZA眼中露出了一絲遺憾,但他仍然果決的轉身,對著舉槍直沖他背心
的破霜射出了那枚光錐。

  光錐和鮮紅色的戰槍對撞在一起。負載了強大能量的戰槍在光錐的衝擊之下
停頓了那麼一下,然後突然間就崩解了開來。

  破霜狼狽的鬆開了手裡的槍。那只沉重的,收割過零級戰士乃至影族王城領
主的傳奇武器被光錐沖了個四分五裂。鮮紅色的碎塊夾雜著能量爆炸飛了出去,
一直濺落到了十幾米外的地方。

  破霜的手掌被炸得血肉模糊,如果沒有及時鬆開武器的話,他的手已經廢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保羅已經沖到了AZZA的面前。早已經聚集在了遮蔽王
冠上的能量沒有變成能量彈,而是化作了一道能量光柱。

  那道光柱洞穿了AZZA的身體,將他炸飛了出去。內臟的碎塊連同破碎的
骨頭一起變成了一團血霧。

  我爆出能量沖了過去,在AZZA跌落在地上之前接住了他。

  看著這個已然證明了自己強大的男人,我感到眼眶有些濕潤。

  「……打的非常漂亮……但是……太傻了……」我用僵硬的幾乎無法活動的
嗓子輕輕對他說道。

  「只是希望……世界能變得……稍微那麼好一點……人們……可以不用一直
相互廝殺……」AZZA看著我,嘴角微微動著。

  「那種夢,大概只能在死後的世界才能看到……」

  AZZA點了點頭:「幫我……對梅爾菲斯說……對不起。我一直都很想念
他……」

  我隨口應著他最後的請求,腦海中變得空白起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只是想回去……想回去Rayout那裡……那個大家都很開心的……
日子……」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已經過去的日子,是回不去的。」

  我重複著不久之前和他說過的話。

  AZZA沒有再發出聲音,他閉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最後的
話。

    ***    ***    ***    ***

  我和其他三個戰士一起,把AZZA葬在了這個地方。當奧索維的神恩消失,
海水再次淹沒這片土地的時候,AZZA將在這個沒有人再涉足的地方永遠長眠
下去。他喜歡安靜,這裡也許是非常適合他的墓地。

  我將AZZA留下的黃金弓帶在了身上,我想我會把這件東西應該交還給他
在塞憐的朋友。

  讓三個超級戰士放棄自尊心,聯手以戰。而AZZA以一人之力,在三個人
的圍攻裡仍然賜予了對手難以磨滅的傷口。他留下的的是一段無人能夠超越的傳
說。

  如果他最初的一箭真的殺了燃墟,那麼憑燃墟和破霜的話是絕對攔不下他的。
但命運是無情的,當AZZA下定決心的時候,他的結局就已經被決定了。

  又或者AZZA沒有選擇去做那最終的一擊,他完全可借助那招釋放箭雨的
光球的掩護脫離戰場。燃墟被他甩了出去,突然受傷的破霜和急停之後的保羅根
本沒法攔住他。

  可是他還是對著燃墟舉了弓,而沒有逃。

  又一次埋葬自己的夥伴,但是我卻沒有感到不可控制的哀傷。因為這是AZ
ZA自己選擇的道路,求仁得仁,這就是他為自己選擇的結局。

  我只是覺得很迷惘,我終究還是不夠瞭解AZZA。他的心裡到底糾纏著什
麼樣的執念,以至於他會將自己的性命賭在這樣一場戰鬥上,我已無從所知。

  破霜那柄破損了大半的戰槍被他插在了AZZA的墓前。我沒有反對,因為
以這件破霜的傳奇武器作為墓碑,也算是對AZZA輝煌戰績的一種肯定。

  保羅拿出了一盒煙,給我們每人分了一根,只有破霜沒有要。

  他們三個都受了不輕的傷。燃墟的傷最重,但是因為一直在用能量止血,所
以只是有些虛弱。破霜手身上被光箭穿了幾個洞,不過那些光箭都很細,而且命
中的都不是致命的位置。保羅身上更多的是擦傷,所以完全不影響活動。

  AZZA命隕於此,我以為自己會對他們三個充滿怨氣,可是最終我也沒從
心裡找到一絲恨意。AZZA的箭無法被容忍存在於這個世界,我並不是不能理
解。

  對零級的一擊必殺。他不僅能做到,更重要的是,他的確這麼做了。當零級
們看到這個信號的時候,又怎麼能無動於衷?這從來都不是一場決鬥,三個人本
來就是以擊殺AZZA為目標而出手的,AZZA也一樣為了殺死燃墟而突然偷
襲,我無法指摘他們的做法。

  可是讓我悵然的也正是這個原因。曾經把尊嚴看的無比重要的高級戰士們,
在這種時候,終於為了立場而丟棄了自己堅守過的東西。AZZA如此,破霜他
們也是如此,我更是一樣。

  四個人在墓前默哀之後,原地坐下開始恢復能量。大家都在各自想著自己的
心事,當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該回去了……」我對坐在地上的三個人說道。

  燃墟搖了搖頭:「我們在這裡過一晚。等天亮些再回去。我們沒有定位的方
式,只能跟著一路上戰鬥留下的痕跡才能回去。沒帶食物和水,要是走錯了路,
會很麻煩。」

  我掃視了一圈漫無邊際的黑色海床,知道他說的沒錯。由鏡之海海底淤泥構
成的這片土地,完全看不到任何地理標誌物。他們以零級的速度追擊了AZZA
這麼長時間,距離遷徙隊伍少說也有六七十公里的路程。如果在黑暗中迷路,走
上了相反的方向,那就是在找死。

  保羅和破霜也默認了燃墟的說法,我們四個人坐在一望無際的黑色土地上,
靜靜的讓慢慢降臨的黑夜籠罩了四周。

  沒有點火的工具,也沒有木柴之類的可燃物。當黑夜彌漫的時候,三個超級
戰士就慢慢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之中。陰沉的天空遮蔽了鏡面太陽,完全沒有光的
環境之中,我仿佛變成了真正的盲人。除了腳下的乾枯黑色泥沙,以及另外三個
人細微的呼吸聲,我再也感覺不到別的東西。

  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如此深沉的黑暗,就好像永遠無法結束的噩夢。

  但是這種環境卻非常適合思考。腦子裡不斷浮現著曾經和AZZA一起分享
過的記憶,他的說過的話,展現的笑容,以及和他的那場決鬥。我摩挲著手裡的
刀,平復著不斷顫抖的胸膛。今天我沒有拔刀,我不知道是對是錯。

  然後初邪又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或許AZZA對燃墟的突然襲擊會被平
民理解成來自于初邪身後的力量吧,我不知道在他們看來事情是什麼樣子的,但
至少讓初邪和燃墟的剝離看起來更加徹底了。

  「貪狼。」燃墟的聲音傳了過來。

  「怎麼了?」我從思索之中回過神。

  「後悔麼?」他問。

  無盡的黑暗中,傳來了燃墟模棱兩可的問題。但是我知道他在問什麼。

  「她看穿了我的想法,然後吵了一頓,和我分了手。」我對著燃墟聲音傳來
的方向說。

  「她錯了,你沒有錯。」

  難道他是想要開解我?在這種時候?這不像是燃墟會做的事情。

  「可是她說的有一點沒錯。我沒有權力替她做選擇。」我搖了搖頭,隨即意
識到燃墟根本看不到我的動作。

  「大錯特錯。」

  燃墟輕聲說著,我仿佛感覺到他也搖了搖頭。

  「你當然有權利替她做選擇。我把她交給你,不是為了讓你隨著她任性和胡
鬧的。難道你認為,她一直到自我毀滅為止,你都不該阻止她?」

  「可是她的夢想……」

  「小孩子的夢想而已。」

  燃墟沒有使用他一直以來那種輕蔑的語氣,他有些虛弱,所以聲音一直很輕。

  「她想著去拯救那些平民,實在是太過幼稚了,你應該知道的。」

  我沉默了幾秒:「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判斷別人夢想是不是幼稚。」

  「被拯救的人,永遠就只是弱者。想要成為一個獨裁者所做的第一件事,並
不是剝奪平民的權利,而是免除他們的責任。這樣,他們才會愈發依靠強權來替
他們自己做任何事情。我所擁有的權力正是這樣才無限膨脹了起來。那些人可以
大聲呼喝著爭取自己的權利,可是他們永遠想不到,除非他們自己背上自己該負
的責任,否則永遠都是走在向強權者乞求權利的奴役之路。」

  不是剝奪權利,而是免除責任……這句話讓我久久無法釋懷。

  「就算初邪利用自由軍和第三軍團拯救了他們,那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仍然
依賴著她,或者另外的人,他們絕對不會選擇去背負責任。就算初邪想要做的是
平權,可那就意味著對這些作物培育飛艇財產所有權的蔑視。那畢竟不是平民們
的所有物,當私有權被毫無廉恥的打破以後,新人類走上的也不過就是一條相互
爭奪資源的毀滅之路而已。」

  我在心裡連連讚歎。那些曾經縈繞在腦海,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在燃墟
的嘴裡變得如此清晰。從學識上,我實在是遠不如他,但至少我們對這件事的價
值觀是契合的。

  「初邪是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這個世界需要她,但不是現在,她也還遠不
夠成熟去承擔這些東西。或許有一天,她能夠真正的擁有引導這些人的能力,以
完全不同於我的方式,給新人類一個未來。」

  燃墟安靜了下來。他不再說話,只留下了平穩的呼吸聲。

  過了幾分鐘,一點淡藍的光芒亮了起來。那是保羅的遮蔽王冠被聚集上能量
之後所發出的光芒。雖然只能勉強憑它看到一點點其他人的身影,但這絲光芒在
黑暗之中顯得如此溫柔而美麗。

  「當著我們兩個的面談這些真的好麼?」保羅笑著對燃墟說。

  「這種東西,你們兩個會在乎麼?」燃墟反問。

  「原來不太在乎,但是現在有一點了。」保羅哼笑道,「原來做掌握整個新
人類命運的那個傢伙,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燃墟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笑音:「怎麼?你想做?」

  「來不及了啊……而且也不可能比你做的更好。」

  「謝謝誇獎。」

  「不客氣。」

  兩個人呵呵笑著,那兩句客氣話被當作了相互調侃的道具。

  「我真是特別討厭你們這種玩弄陰謀詭計的傢伙,唉。」破霜的聲音遠遠的
傳了過來。

  可能是由於關係沒有那麼親近的原因,破霜坐的地方離我們最遠。在黑暗裡
面,不看他的臉,那種柔柔的嗓音真的有點像女人。

  然後我記起來,戈蘭多尼曾經告訴過我有關於破霜身為雙性人的那個事實。
當然,我並不打算在這個地方提起這件事情。

  「所以當初我們兩個可以當會長,你就只能做一個首席戰士而已。」保羅哈
哈笑著調侃他。

  「我無所謂,反正比你們兩個厲害就行了。」破霜很小氣的開始用語言刺激
對方。

  「哼,武器都被毀了,心氣倒還挺高的。」燃墟諷刺著。

  破霜又笑,笑聲中帶著一點得意,但是沒再說話。

  「笑什麼?」保羅問,可是沒有得到破霜的回應。

  「因為他最厲害的武器根本不是戰槍,他還有一把劍。」我忍不住開了口,
帶著一點報復心理。破霜對我那種彆彆扭扭的態度一直讓我很不爽。再加上今天,
和AZZA永別,我不知不覺放縱了自己的神經。

  「啊……梅爾菲斯告訴你的啊?」破霜聽上去並沒有因為我揭穿了他的秘密
而生氣。

  「也就只有他了吧。」我淡淡的說。

  「隱藏的武器?你開什麼玩笑?你是說你一直以來都在隱藏實力?」保羅驚
訝的問。

  「倒也不能這麼說,因為戰績比較輝煌的那幾次,其實都是用這東西贏下來
的。只不過對手死了,知道這把劍存在的人大概只有不到十個吧。」

  破霜這樣說著,然後站了起來。

  「看來從今天開始,這把劍的存在是瞞不住了。要是今後要交手的話,可別
說我占了你們的便宜。」

  還沒等我們明白他的意思,一朵白色的光就從破霜的手裡綻放了出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純粹的白色光芒,比最清澈的溪水還要清澈,不含一絲
雜質和顫抖的白光。白色的光芒從劍柄上伸出來,凝集成了一片狹長的如同天鵝
羽毛一般的能量劍刃。

  破霜後退了半步,將那把純白色的能量劍橫舉在了手裡,然後開始舞劍。

  白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以無比耀眼的姿態閃動起來,它的光印在我們三個人的
瞳孔之中,久久的揮之不去。

  死寂一般的夜裡,能量和空氣摩擦所發出的輕微嗡鳴撫住了我們的雙耳。破
霜旁若無人的將手裡的光羽在身周滑動著,劍舞的越來越快,他看上去就像是被
無數光帶所包圍的舞蹈者。

  破霜是在給我們展示他的劍招和武器特點。我突然有種想要破口大駡,他簡
直就是一個不可理喻的怪物。

  所有的戰士都竭盡心力的隱藏自己的真實實力,期望能在死鬥中用出其不意
的力量贏得勝利。包括我在內的高級戰士們,甚至經常為了掩蓋自己的力量而對
原本不需要死的敵人痛下殺手。

  可是破霜現在卻做出了極具嘲諷的這種行為,他好像就是在嘲笑我們所有人。

  他在說:就算你們知道了又怎麼樣?我一樣能贏下你們任何一個人。

  然而,心裡不爽的情緒很快就被面前無比優雅而華麗的劍舞所沖刷了個一干
二淨。

  那把劍上的純白能量開始擴散,隨著破霜的舞動,它時而收縮時而暴起,黑
暗中留下了無數殘影,就像從天上紛紛落下的冰雪。

  看來那把劍的能量劍身是可以隨著主人支配而任意改變攻擊範圍的,雖然應
該會非常耗費能量,但是如果需要的話破霜大概可以將它膨脹到兩米以上。

  最後,破霜收劍入鞘。

  「這把劍的名字叫做希斯飛爾,威力非常強的,你們好好記住啊。」他說。

  保羅和燃墟都沒說話,也不知道他們是在思索著破霜展示過的劍招,還是單
純對破霜的行為和我一樣不爽,以至於不想說話。

  「這段劍招,算作是對你的祭奠了。」

  破霜的這句話背著我們傳過來,他是對著背後AZZA的墓碑在說話。

  夜很快重新恢復了寂靜,一直到太陽升起來為止,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    ***    ***    ***

  在一片完全陌生的領域,身邊又有著不可以真正信任的人,所以我們四個一
晚上都沒有真正的睡過,以致於漫漫的長夜變成了一種難以忍受的折磨。所以當
剛剛可以看清周圍環境的時候,我們就立刻踏上了回去的路。

  戰鬥在海床上留下了無數切割和爆炸的痕跡,只是有一些關鍵的痕跡相距有
些遠。只要視野足夠清晰,我們很容易就能確定到之前走過的地方。

  沒有用特別高的速度,也因為要仔細保證不錯過一些線索,所以當我們重新
看到遷徙隊伍的時候用了足足四個小時。

  戰鬥過的三人急需處理身上的傷口,所以當他們看到遷徙隊伍的時候立刻就
加速飛走了。

  我沒有加速,因為我有些踟躕。

  很擔心初邪,但是卻不知道回去以後,到底應該做些什麼。

  燃墟已經宣佈了判決,他打算將初邪以示眾的方式活活餓死在所有人的面前。
可是他沒有交代後面的事情,我肯定不能就這麼放任初邪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

  他很早就說過,讓我好好的旁觀。燃墟之前做過的事情已經多次證明了他的
遠見,所以目前來說我並沒有違背他命令的信心。

  遷徙隊伍不斷的在前進,載著初邪的平臺也在緩緩的移動著。但是它的速度
不快,所以已經深深的沉入了難民潮的簇擁之中。

  我飛過去,看到了委頓在地上的女孩。

  初邪側躺在地上,長長的鎖鏈拷住她的雙腕,在她旁邊的平臺上盤繞著。

  女孩被打的很厲害,骨折的手已經高高的腫成了一片黑紫色。一隻眼睛已經
完全睜不開了,那一側的臉幾乎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她躺在那裡,像是在昏睡,呼吸很微弱。

  我心裡面劇痛起來,只想過去將她抱在懷裡。但我也知道,那將讓一切努力
前功盡棄。

  兩個戰士站在平臺上,像是看守的樣子。我看到,其中的一個是阿傑。

  我落了下去,阿傑看到我的時候立刻就迎了過來。

  「沒事吧?」他小聲問我,似乎怕將初邪吵醒似得。

  我搖搖頭,並沒有打算和他談論之前的戰鬥:「你怎麼在這裡?」

  「我怕她會有意外,所以借著看守的名義在這裡保護她一下。燃墟的人沒有
阻止我。另外那個傢伙是燃墟的人。」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向另外一個戰士走了過去。他對我的態度很好,當
我表明會替他守在這裡的時候,那個戰士完全沒有異議的樣子,大概燃墟早就和
他交代了要聽我的安排。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坐到了初邪的旁邊,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我會陪伴著她走完這段痛苦的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平臺下麵的人潮湧動著,推擠著前進。無數人在看著初邪,他們靜靜走過,
像是幽靈一樣。我分辨不出下面那些平民的眼神到底代表著什麼,但是我能感覺
到,有什麼東西似乎被改變了。

  那並不是我預想中的感激或者尊崇之情,我沒能在第一時間讀懂他們的眼神。

  身邊的女孩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呻吟,她輕輕動了動,然後傳來了急促的喘息
聲。身體上的傷痛似乎在初邪醒來的時候變得無法忍受起來。

  她睜開那沒有腫起的眼睛,看到了我。

  我看了她一眼,然後扭過了頭,仍舊靜靜的坐在距離她一米遠的地方。

  因為她不需要我的安慰,我也不會給予她任何幫助。或許燃墟說的對,時候
後讓初邪從夢中醒來了。

  丟棄了尊嚴的人是那些平民自己,而那種東西並不是她能賜予他們的。如果
只有吃飽喝足才有尊嚴的一席之地,那麼那種尊嚴不要也罷。

  這是AZZA死後,我所體會到的東西。

  我對AZZA非常生氣,因為一晚上我都在問自己一個相同的問題:AZZ
A的死到底有什麼意義?沒有多少平民知道他的存在,就算知道,他們也不會知
道AZZA為他們做了什麼。

  AZZA和初邪一樣,他們都想要為平民爭取保留尊嚴的餘地,但是我越來
越覺得那是一種可笑的念頭。我認為,初邪是因為將新人類帶入暗面的負罪感,
而AZZA則是因為一絲妄想中的執念。

  曾經的公會支離破碎,AZZA一直覺得那是因為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他
在甚至死前都無法對過去釋懷。在他看來,如果能給新人類爭取一個稍微好一些
的未來,那麼曾經丟失的那些人與人之間的東西或許就會回來。

  可這只是一種虛幻的執念,或者說是一己之癡念。

  初邪艱難的支起身子,靠在了一根金屬支柱上面。我能感覺到她在從後面一
直看著我,但是我仍然沒有回頭。

  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看著她的樣子,我知道自己會
非常難受。

  時間像風一樣從指間流過,我們兩個人所處的位置近在咫尺,卻遠的讓人看
不清距離。

  「為什麼你在這裡?」我聽見初邪用很小很小聲的聲音問。

  「總要有個人當看守,我覺得自己比其他人合適一些。」我背對著她說。

  「我不想看見你,你走遠一點……」

  這種沒有意義的,像是撒嬌一樣的話是完全沒有意義的。我在這個地方,並
不是期望她能重新接受我又或者想要向她證明什麼,所以我沒有再回應她。

  兩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無數的人潮從我們的身旁滑過去。成千上萬的目
光從作為某種祭品而存在的初邪身上掃過,然後重新流逝到了前往那仿佛沒有盡
頭的道路之中。

  當又一天降臨的時候,初邪已經再也支持不住了。數日沒有進食,將近兩天
沒有喝過一杯水的女孩頹然的蜷縮在了地上,她的身上全是塵土和髒汙,原本美
麗的長髮早已變得灰暗起來。

  我走到她的面前,輕輕拍打她的肩膀。

  「向燃墟求饒,然後吃些東西吧。你應該很餓了。」我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對
她說。

  初邪躺在那裡,連眼都沒有睜開。她乾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吐出一個簡單
的音符。

  「不。」

  我重新坐在了緊緊挨著她的地方。

  「因為尊嚴,對麼?」我輕聲對她說道,「你想證明,你的夢想並不是兒戲,
是值得自己付出生命的東西……」

  初邪沒有否定我,她沒有力氣說話。

  「的確有很多人已經放棄了自尊,以爬蟲一般的姿態活著。但這些人,就算
你能夠拯救他們,他們仍然是一群爬蟲。只不過,他們跟隨的人從燃墟變成了你,
僅此而已。但是你為什麼會覺得,每一個新人類都已經丟棄了尊嚴?」

  初邪的手顫抖了一下,她聽到了我所說的話。

  「他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是這樣相信著的。」

  我說完話,然後離開了一直守護她的位置,走到了平臺的最遠端。阿傑一直
站在這裡,我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眺望著下面的人海,有意的不去看初邪所在的
地方。

  之所以要做出這種姿態,是因為我已經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幾分鐘之後,身後傳來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聲響。

  一個蹣跚路過了平臺的少年,將小半支蛋白棒偷偷的扔了上來。

  現在遷徙隊伍早已遠離了擁有前進據點的暗面,食物的配給一天天變得捉襟
見肘起來。所以,那或許是少年兩天之內所能分配到的唯一的口糧。

  但是他在走過去的時候,毫不吝嗇的將那東西扔到了初邪的旁邊,然後低著
頭默默的繼續前行著。

  我早已發覺了人們心中對初邪產生的那一絲敬意和愛護,只是當我守在那裡
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展現的勇氣。我沒想到的是,當我故意走開之後,他們會用這
麼直白的方式表達出來。

  那個少年的行為就好像點燃了導火索,越來越多的人靠近了懸浮平臺。三分
之一根的、半根的、甚至還有一捧捧散碎的……那被視為最重要的食物,一次又
一次的落在了初邪的旁邊。

  這是某種來自于平民們的祝福。初邪並沒有拯救他們,而是他們在拯救初邪。

  或許並非如此,因為是初邪的存在讓他們知道,有人和他們一樣,在心底深
埋著一絲光明。

  初邪微微的睜開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些乳白色的、比金銀都要珍貴無
數倍的東西掉落在自己的面前。

  人們可以為一己之欲搶奪,也可以為拯救別人而饋贈。

  而後者就是證明,證明這尊嚴並不是初邪賜予他們的,新人類並沒有完全丟
棄尊嚴。他們曾經在黑暗之中煎熬著、躊躇著是不是要為了活著而放棄尊嚴。很
多人選了,但還有很多人在選擇之前,看到了初邪的光芒。他們選擇了跨向她所
在的,光明的一面。

  有的人將自己的水瓶扔了上去,有的人在路過的時候高聲喊了兩句打氣的話,
有的人自發開始組織身邊的人一起給初邪分攤食物,還有的人開始向走在後面的
人傳話,希冀著在他們離開之後,能有人繼續為初邪做這些事情……

  他們在說話,為了別人的幸福還有自己的希望在說話。曾經冷漠的、如同行
屍走肉一般遷移著的人們,做了不一樣的事情。

  無論是為了初邪還是別的什麼,他們給自己背上了某種責任。無論是去做拯
救者也好,還是憐憫者也好。他們只要重新試著去背負了責任這種東西,那麼他
們從此將不再被奴役。

  初邪應該領悟到了,新人類並不需要她的拯救,至少不是以她所想像的方式。

  女孩哭了。在被痛毆的時候都沒有哭泣的女孩,在這個時候哭出了聲。

  她用那只還能動的手,探向了最近的那一塊蛋白棒,緩緩的將它抓住,然後
努力塞進了嘴裡。

  女孩一邊哭泣,一邊咀嚼著來自於希望的禮物。

    ***    ***    ***    ***

  後來,燃墟派來的戰士找到了我和阿傑,對我說燃墟要見我。兩個人替我和
阿傑守在了這裡,而我們則向燃墟的飛艇飛了過去。

  我讓阿傑候在了外面,然後在燃墟的起居室裡見了他。

  就算有高級理療器的幫助,兩三天的時間仍然不足以讓AZZA留下的傷痊
愈,不過看上去肩膀上的傷並沒有影響燃墟的行動能力。這個傢伙正在房間裡活
動踱步,風信兒則在旁邊一張沙發的扶手上坐著,手裡拿著幫燃墟擦汗用的毛巾。

  屋裡面沒有第四個人了。

  「為什麼叫我回來?」我一邊問燃墟,一邊走向房間角落的酒台給自己倒了
一杯喝的。自從參加了他舉辦的聚會,他給我的那杯酒的滋味就一直佔據了一條
我的神經。

  「有人去救她了。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儘量不想
讓你在平民那邊抛頭露面,給他們留下和我一條戰線的印象。」

  我回想了一下,平民們現在確實不知道我的存在。第三軍團反叛的情報從來
就沒有機會讓平民得知,我的知名度就僅限於貪狼兩個字而已。

  「你讓誰去救她?現在總該讓我知道了吧?」

  「舊反抗軍的人,你都認識。」

  燃墟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立刻想起來,當初過來參加派對的時候,恰好遇見
了舊反抗軍的三個支援部隊隊長:畢露茲、阿萊格裡亞和古斯塔夫。原來那並不
是巧合,燃墟應該在那時候就給他們安排了現在的計畫。

  「和他們一起脫離的還有對初邪有很高忠誠度的一萬兩千名舊反抗軍的戰士。
就算汞先生的殘部想要找麻煩,這些人也夠用了。時間上差不多了,現在他們應
該已經把人救走了。」

  燃墟漫不經心的對我說著。他勾了勾手,示意我把酒瓶給他,我照做了。

  「你又讓她帶走了一大堆人,不怕她再搞事情?」我故意問。

  「她確實天真的像個小孩,但畢竟不笨。現在要是還看不清『那條路』,那
就當我失算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燃墟談論初邪之時的語氣變得相當溫柔。這很奇怪,
因為我能感覺出來,他最早之前對初邪那種嫌棄和蔑視並不完全是裝的。而現在
……

  「我一會兒就去舊反抗軍看看她的情況。」我說。

  燃墟點了點頭:「不是看一下情況那麼簡單,這一萬多人可得靠第三軍團的
作物飛艇養活啊……他們叛出的時候可沒帶著飛艇一起。另外,別忘了回去做一
下軍備。我們離光面已經不是很遠了……」
  
「要做好和裡林開戰的準備麼?」聽到這句話之後,我有些微微的不安。

  「如果奧索維沒有騙我的話,大概並不需要打仗。但是……哼……你也知道,
他那個人……」

  「不能全信……」我笑著接了他的話。

  燃墟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給了我重新聚集起來的舊反抗軍現在所處的座標。

  我按照座標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那支部隊的位置。我趕過去的時候並沒有
被為難,因為到了地方我才意識到,這些人大多都是熟面孔,而且都認識我。

  我在舊反抗軍中雖然威信不算很高,真正指揮過的戰士也不過幾千個,但至
少對初邪有著忠誠度的戰士都是一些老資格的傢伙。這些人肯定對我還是有一定
瞭解的,況且現在我因為種種原因,存在感比當年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雖然瞭解燃墟計畫並且參與了對初邪營救的只有二三十個對初邪最忠心的戰
士,但整個舊反抗軍看起來並不是通過煽動對燃墟的仇恨所凝聚起來的。我不是
很清楚為什麼他們能夠下定脫離燃墟支配的決心。

  一萬兩千人已經不少了。戰士們以五六艘中型飛艇為中心,在海床上鋪開了
一大片。

  能夠帶出五六艘中型飛艇已經不錯了,而且這些飛艇大多都是為了裝補給品
用的。如果我不能夠及時和他們取得聯繫、或者出現什麼意外的話,那麼這些東
西至少能夠他們撐上兩三天。

  我在隊伍裡見到了古斯塔夫和阿萊格裡亞。前者和我曾經關係還算融洽,是
個醜陋但是性格溫柔的大塊頭男人;而後者曾經則和我有過矛盾,不過那些矛盾
也早已沉沒在了時間裡。

  他們和我寒暄了幾句,大家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曾經為了單純的目的
在暗面打拼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是那麼的遙遠。

  他們帶我進了其中一艘飛艇。飛艇裡面如我所想,被補給品塞的滿滿的,不
過總歸是在裡面給人留了些許可以活動的空間。

  畢露茲正在裡面陪伴照顧著初邪。作為舊反抗軍中不多見的女性領袖,畢露
茲和初邪的關係曾經算是非常要好了。

  初邪躺在一張簡易的折疊床上,正在輸液。她斷掉的手被戴上了理療設備,
臉上的傷也經過了精心的處理。之前雖然被燃墟傷到,但除了手之外都不算太重,
最大的問題還是脫水和饑餓帶來的虛弱。女孩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息,看起來精
神還算不錯。

  畢露茲他們都是知道我和燃墟計畫內幕的人,所以並沒有把我看成是背叛者。
他們放心的讓我和初邪單獨呆在了一起。

  當飛艇只剩下我和初邪兩個人之後,我輕輕將手放在了女孩的手背上。

  初邪沒有拒絕我的動作。

  「手還痛不痛?」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非常安詳。

  「打了一點點麻藥,所以不痛了。」初邪對我微微笑了一下,我從那抹笑容
裡讀出了我所預想到的情感……

  我們兩個相互對視著,沉默了很長時間,或許我們都不知道該對對方說些什
麼。

  最終還是初邪先開了口。

  「我承認……你是對的,燃墟也也是對的……終歸還是我有些天真了。可能
是因為幻想被打破了,無數人因為我倔強的想要打開一條通向真實的道路而死,
所以很內疚……在看到那些苦難和不公的時候,我的視野就被擋住了。」

  我一直都知道,初邪的負罪感是她那種執著反抗的決定性因素。她在這件事
情之後能夠重新冷靜下來審視曾經的選擇,這是絕大多數人所做不到的,尤其是
男人……

  「我一直以來最錯誤的地方,就是搞錯了戰場……」女孩歎氣。

  「為什麼這麼說?」我輕聲問。

  「燃墟奪走了反抗軍,所以我一直就把他視為敵人,一直覺得就是因為他統
治的方式,所以導致了一切的一切。我被恨意蒙蔽了雙眼,所以做了蠢事。其實,
我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讓平民們的日子好很多很多……」

  「該怎麼做?」

  初邪自嘲般的笑笑:「因為目光短淺的人並不只有我一個呀……那些克扣著
平民糧食、靠著手裡面的特權作威作福的戰士們……蒙蔽了他們雙眼的是對饑餓
和無助的恐懼。他們怕自己變成那些被自己剝削和欺壓而食不果腹的平民,所以
他們只能夠看到手裡現在緊緊握著那一點權力。」

  初邪用手指指了指胸口:「真正的戰場,在這裡。」

  她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我所要做的就只是告訴這些戰士,該向前看。我
們終究有一天會出去。當我們回到原來世界的時候,那些被他們所欺壓的人都會
重新變得平等,而他們手中那些現在可以帶來安全感的權力,將煙消雲散。」

  我點了點頭,終於算是明白了燃墟之前所謂的' 那條路' 指的是什麼。正如
他所猜測的那樣,初邪在經歷了這一切之中,終於看清了燃墟想讓她看清的東西。

  「是了。我們就快要到光面了,只要借著這道燃起的希望,把這個想法傳播
到每一個戰士的心裡面就足夠了。他們會明白的,自己該用剩下的時間去彌補自
己之前的惡念。人們就會重新拾起尊嚴……」我說。

  初邪嗤笑了一聲:「所以我還真是傻……早就應該想明白這個事情的……」

  「能把這件事情看明白的,也就只有你和燃墟了吧……雖然你比他晚了一些。」

  初邪拍了拍我的手背:「抱歉……讓你不得不替我做出那個選擇。」

  我搖了搖頭:「因為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從我當上傭兵的那一刻開始,
我就從來沒有過退路,所以我沒有做出錯誤選擇資格。我過這種選擇,代價就是
最珍貴的東西灰飛煙滅。」

  「是啊……我不一樣……曾經不管什麼事都有人可以幫我擔著。一次不行可
以試第二次,只要努力,就總有可能的一天。先是燃墟,然後是奧索維,現在又
是你……我也該要學著長大起來了……」

  女孩微笑著感歎,輕輕搖著頭。

  我也笑著。

  我明白,我替她做了選擇,又給了她找到道路的機會,讓她重新抬頭看向了
遠方,她很感謝我。但是,這些都改變不了一件事情。

  改變不了她最初在被禁錮之時對我說過的話。

  我們所注視的方向,終究還是不一樣。

  「貪狼,謝謝你……」她用晶瑩剔透的雙眼看著我,顫聲說道。

  我點頭,對她微笑著,示意她無需在意。

  「真的很高興,能喜歡上你。」初邪柔聲說著,溫柔的笑起來,淚水卻止不
住的流下來。

  「那像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美夢。」我輕聲對她說,抓住這最後一次的機
會撫摸了她的頭髮。

  「可能這輩子我都沒辦法忘記,曾經被你愛過。」女孩擦了一下眼淚,努力
用平靜的聲音說。

  「那就足夠了。」我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然後起身離開,將她一個人留在了
這裡。

  我走出飛艇,抬起頭看向天空。

  那曾經屬於暗面的灰紅色不知道曾幾何時已經蛻變成了屬於光面的清澈藍色。

  我們頭頂天空的顏色,都可以被我們的努力所改變。我們唯一無法改變的,
就是另一個人的心。


               (待續)
作者: ptc188    時間: 2016-12-8 09:36

神都
 六十七章


  我們迎來了一段和平而甯靜的日子。仿佛大家都在擁抱着一種安詳的感覺,
帶着來之不易的微笑,開始眺望着未來。


  初邪走上了一條新的道路。她利用反抗軍内部的通訊網絡對負責作物培育飛
艇的戰士們進行了單方的廣播,點明了不遠未來戰士們和平民們之間的利害關系。


  就算再愚蠢的戰士也知道,等到快要出去的時候再試着平等對待平民,就爲
時已晚了。趁着條件仍然艱苦而未來并不明朗的這個時候,他們必須開始盡量對
平民展現自己的善意。


  于是,會餓肚子的人多了,但是勉強能夠吃飽的人也多了。壓迫和欺淩慢慢
的在減少,那些曾經被欲望所控制的戰士甚至開始主動而盡責的維持起了秩序。
能夠盡量減少平民自己之間的惡行,戰士們就會赢得足夠的好感。


  雖然一切仍然夾雜着痛苦與磨難,但事情畢竟開始變好了。


  相對應的,第三軍團甚至可以算是一片世外桃源了。


  就算是增加了一萬多張吃飯的嘴,也并不能從根本上影響戰士們的生活質量。
要知道,原本我們的補給設備是給十萬人準備的。


  如果保持和反抗軍内部戰士們那種生活水平的話,我們節省出來的食物大概
能幫助幾十萬平民吃飽肚子。但是我沒有這麽做,因爲我的戰士們有權利享受這
些東西,他們賭上了自己的性命,保衛了新人類。


  按照燃墟所說的,我做了軍備,以期在我們登陸光面的時候起到必要的作用。
憑借威信和士氣,整個軍團已經被凝聚成了鐵闆一塊。要知道,第三軍團已經是
新人類中戰績最爲輝煌的部隊了。


  身邊的夥伴們已經習慣于在清早起床之後登上最上層的甲闆,盡情呼吸那變
得清涼而新鮮的空氣。他們終于可以享受來之不易的安甯了。


  我也一樣,隻是心中被挖出了一大片無法填充的空白。


  心裏面沒有悲傷,因爲我早就看清了自己選擇可能會帶來的結局。我沒有做
錯什麽,我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


  在Fey死去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埋
葬Fey的時候,我清晰的告訴過自己,如果她可以不死,那麽我甯願從來沒有
認識過她。


  而我對初邪的感情,要遠勝于Fey。所以這足以讓我超越這段戀情終結所
帶來的悲傷。


  心中所擁有的甚至不能叫做空虛。空白就是空白,并不是空虛。


  初邪所在的那片重量,被移除的一幹二淨。我現在就像是一個被搬空了家具
的房間,隻留下了潔白的四壁和冰涼涼的地闆,隻有些許劃痕和印記證明着某種
東西曾經的存在。


  我果然成熟多了。如果悲歡離合隻是人生命裏瞬息就可以劃過的流星,那麽
我隻要靜靜的欣賞就可以了。


  然而唯一無法改變的是,在深夜的夢中,你會無數次看到流星閃光在瞳孔中
灼燒下的傷痕。


  在不經意之間,我再次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我會笑着聆聽夥伴們的談笑,偶
爾指摘一下年輕人們的劍術,跟着方先生學習新的劍招。隻是,我說話的次數越
來越少。


  從那一日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初邪。


  舊反抗軍的飛艇群距離第三軍團的指揮飛艇隻有幾百米的距離。如果我想的
話,幾分鍾之内就可以見到她。但是我沒有這麽做,或許是因爲膽怯,又或許是
怕她的身影會把自己内心那近乎無盡的空白在呼吸之間變成疼痛。


  吃完晚飯之後,我就會回到奧索維曾經擁有的那個小小的房間。有的時候我
會翻一翻他所留下的書,有時候則就這麽安靜的坐在床上,一直到深夜爲止。


  我知道,自己的舉動并不正常。因爲想要接受初邪的離去,我需要的是很多
很多的時間。在那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夠盡量減少自己的痛苦。


  所有的同伴和下屬都非常默契的配合着我。他們從來不提任何關于初邪的事
情,也沒有對我噓寒問暖。他們知道,自己正常的生活就足夠了,剩下的事情是
我自己才能夠解決的。而我要做的就隻是讓時間替我帶走一切,然後重新和他們
彙合在一起。


  隻是我明白,時間帶不走一切,隻會幫助我們接受現實,至少對人類來說如
此。


  裏奧雷特們經常将一句話挂在嘴邊:你們人類時間短暫。


  爲了将初邪盡快的從我的腦子裏淡化,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練劍。指揮飛
艇的甲闆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我們的武術道場。


  方先生真的是懶得動了,所以唯一能夠跟我在無能量下過招的就隻剩下了方
不凝。


  最初的時候我們兩個總是不得不讓其中一個人使用能量來控制劍招的危險性,
但是到後來,我的劍術終于跟上了方不凝的步伐。我們兩個會以讓旁人瞠目結舌
的速度連續打上十幾分鍾,直到累的揮不動劍爲止,而且總也分不出勝負。


  當我使用普通制式長劍的水準達到了和神宮極爲接近的程度之後,方先生短
暫的劍術教導也宣告結束了,雖說他幾乎沒有教什麽東西,大部分時間都是不凝
在和我實戰而已。


  不凝和我的關系越來越親近,似乎真的把我看做了名副其實的師兄。


  變得沉默寡言的我,被她當做了最好的傾訴對象。她和我講了很多很多關于
大師兄秦人和她之間的故事,而字裏行間則無法抑制的流淌着她的思念。


  秦人當初所在的公會早已被Dreams吞并了,而作爲首席戰士的他現在
毫無懸念的成爲了破霜麾下頗受重視的角色。但是我沒有勸說或是鼓勵不凝去找
他,因爲我知道這種事還是需要當事人自己來拿主意才行。


  我想,大概沒有人可以真正給其他人勇氣。


  在方先生的指導下,年輕人們的戰鬥水準以難以想象的程度在上升着。胡狼
和胖子進行過一次高能量的對抗,似乎能量等級已經超過了五級的樣子。以他們
那種相互之間不服輸的風格,現在應該基本都處于這個水平。


  唯一不一樣的是小龍雀,這個繼承了和梅爾菲斯相似基因的天才,在戰鬥技
巧上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她甚至可以在壓制三個能量等級的條件下打赢阿傑他
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看着她鬼魅的身手、變态的反應神經和超常的身體協調性,我不得不承認,
基因工程的造物确實不是普通人類能夠望其項背的。


  這天,我終于忍不住叫着龍雀和我交了交手,然後我才發現原來這家夥和阿
傑他們打的時候其實還有所留手。在面對比自己強的對手之時,龍雀發揮了遠超
自己平時水平的能力。


  方先生的教導極大的發揮出了小龍雀本身的天賦。雖然她現在赢不了我,但
那隻是因爲她在身體條件上還不夠完美。再過上三五年,等她的個子發育起來,
體力随着上升,我是一定打不過她的。


  當她的那把短刀被拿在手裏的時候,我就好像面對着一條露出了毒牙的毒蛇。
和我們這些戰士使用武器的感覺不一樣,龍雀的每一次攻擊和防禦性移動都帶着
一種生物性的印照,仿佛那柄武器并不是一支被拿在手裏的工具。


  我反手持拿着神宮,選擇用我最不擅長的貼身方式和龍雀打在一起,以期能
夠得到一些鍛煉。而且,當金屬刀刃相格,碰撞迸發的火星落到手臂上的時候,
那種刺痛會讓我覺得自己還活着。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突然從船頂的遠端出現了。我用餘光掃過去,赫然發
現那是畢露茲帶着初邪飛了上來。


  瞬間的走神,緊接着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格擋動作微微的凝滞,讓龍雀的
刀脫離了我的防禦範圍,在上臂留下了一道七八厘米長的口子。傷口不算太淺,
血很快就流了我一手。


  「啊!對不起!」小龍雀失聲說道。她已經盡量收手了,但在那種情況下還
是太勉強了。


  「呵呵,這局可要算你赢了。」我輕輕松松的開了個玩笑,捂着胳膊飛了下
去,準備去醫務室。阿傑想和我一起,我揮揮手沒讓他跟過來。


  在戰鬥中走神,然後還被小姑娘給砍傷,這讓我感覺有點難爲情。但這似乎
也是一個不錯的借口,我像是要逃跑一樣,在初邪出現的時候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那裏。


  我需要時間來消化胸腹之間那糾纏粘稠的感情,所以我不想看見她,至少現
在不想。


  進了醫務室,我找到了已經變得很熟悉的拉格妮絲。


  「好不容易打完了仗,還是不老實……」她漫不經心的幫我用理療器焊好傷
口,擦了藥,又仔細的做了包紮。


  「你這裏現在挺閑的啊,我在這休息休息可以吧?」我岔開了話題。


  「爲什麽?」


  「不爲什麽,我是傷員啊……」我胡亂找了個可笑的借口。


  拉格妮絲随便應了一聲,沒有理會我這個沒有誠意的解釋。


  「随你便。但是别亂動東西,我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


  我笑笑,看她似乎不想再理我的樣子,于是直接挑了張病床走了過去。


  我躺在病床上,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傷口帶來的疼痛感上。然而我的嘗試并
不成功,初邪的影子不斷盤旋在我的腦海裏。壓制下去的想念像幽靈一樣揮之不
去,想要把深愛的女孩完全從生命力蒸發出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忍不住想,她爲什麽會突然來我這邊。是爲了我?還是有别的事情?這是一
種折磨人的念頭。


  躺了三十多分鍾,我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    ***    ***    ***


  「醒醒。」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一根手指頭很不客氣的戳着我
的臉。


  我睜開眼,看到了卡門一副陰沉沉的表情。掃視了一圈,似乎拉格妮絲并不
在醫務室裏,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别戳我啊。」我無奈的說。


  「有沒有這麽嚴重,真把自己當傷員了?不知道還以爲多大點傷呢!這麽嬌
氣!」


  「我不是……」本來準備解釋,但最終還是沒能把後半句話說出來,因爲這
種胡亂編造的借口會讓我覺得自己越來越難堪。「找我幹嘛?」


  「龍雀不太對勁,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我笑笑:「是不是打赢了我太興奮了?」


  「别廢話了,你快起來!」


  卡門這家夥脾氣真是不太好,可能除了梅爾菲斯之外沒人能制得住她……


  我離開醫務室,去了大廳。在大廳的一張沙發上,我看到了初邪。她坐在那
裏,用雙手捧着一顆青蘋果,小口小口的吃着。畢露茲坐在她旁邊。


  目光相對,我們都沒有避開對方的眼神。并沒有點頭示意,也沒有微笑。我
們都知道,微笑對我們而言隻是虛僞的表情,我們也并不需要示意。我們曾經對
對方太重要了,那并不是現在憑借簡單的示好就能夠抹平的情緒。


  看到那個眼神,我卻覺得平靜多了。我們很默契,很清楚對方需要怎麽樣的
一種态度來度過這段時間。她沒有做讓我難受的事情,我也一樣。


  我不再看初邪,快步向小龍雀走去。她坐在大廳另一邊,被阿傑他們圍在中
間。胡狼不知所措的在旁邊轉來轉去,很慌張的樣子。


  「她怎麽了?」我撥開他們幾個,問道。


  「不知道……」大家紛紛說。


  小龍雀坐在那裏,目光呆滞而面無表情。她嘴裏一直在嘟囔着什麽,像是在
和什麽人說話。這麽一看還真是有些駭人,像是中邪了似得。


  「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問其他人。


  「二十分鍾以前!之前她還挺好的,跟你打占了點便宜,心裏喜滋滋的。結
果一轉頭就這樣了!」胡狼跳着腳,急的不行。


  我打斷他:「别着急,該幹什麽幹什麽去,這麽圍着沒用。艾麗娜,你過來
看着她,别讓她突然亂動亂走傷到自己或者其他人,累了就讓人換班。」


  話剛說完,小龍雀就站了起來。艾麗娜擡手想要拉她,被我阻止了。


  「跟着,别攔她。」我說。現在我們毫無頭緒,隻能由着她自己動,說不定
還能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雖然像是在夢遊,但是小龍雀走路走的又快又穩。我們跟着她出了大廳,又
随着她重新飛上了飛艇頂部。


  小龍雀站在平台最前面,遠遠的看着遷徙隊伍的方向。我也看過去,然後看
到了一個人影正向這邊飛過來。


  心髒跳的越來越快,我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随着那個人影慢慢靠近,我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似乎我們有麻煩了。


  飛過來的那個家夥,名字叫做修拿。


  無論是發型還是裝束都沒有變,一如我第一次在去往海藍大陸的港口見到他
的時候一樣。但是他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不見了,那張臉看上去帶着一絲激動。


  龍雀在看到他之後,眼睛恢複了清澈,嘴裏也不再嘟囔了。我看她回複了神
智,連忙抓着她詢問起來。


  「剛才怎麽回事?!」


  龍雀擡起手,指着正向我們飛過來的修拿:「他剛才一直在我腦子裏說話,
問我在什麽地方。」


  「你認識他麽?」


  龍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應該是沒見過,但是感覺非常熟悉……像他
……」


  我知道龍雀說的他是誰……畢竟修拿是編号00的試驗體,而梅爾菲斯則是
02。


  雖然還想問的更詳細一些,以便在修拿過來得時候能多少占據一點主動,然
而修拿飛的很快,轉眼之間他就落在了平台上。


  我拔出了神宮,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看到我如臨大敵的樣子,所有跟上來的
家夥也都做了同樣的事情。胡狼和艾麗娜将龍雀擋在身後,卡門和我站在一排。


  「胖子!把戈蘭多尼和楊都叫上來!!」我吼道。


  我沒有忘記,很久之前的【穹頂之役】,修拿憑借一個人的力量進入了半決
賽。這是讓人無法想象的成績,面對這種家夥我必須保證己方擁有足夠的力量。


  修拿站在距離我們十來米的地方,靜靜的看着我們,沒有拿出他的武器,甚
至連另一隻手上的能量盾牌都沒有展開。


  「貪狼,好久不見。我不是來打架的。」修拿對我揮了揮手,用誠懇的聲音
說道。


  我沒有輕信他的話,而是指了指後面的龍雀:「你對她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你看她現在不是好好的麽?」修拿聳了聳肩。


  這個家夥從最初認識的時候就帶着一種讓人無法琢磨的詭異感覺,現在他站
在那,像是一團漩渦。人總是會對未知的事物産生恐懼。


  「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我繼續問。


  修拿踟蹰了很久,然後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我要和她談談。」


  我仔細在心裏計算了一下實力的差距。如果說他一個人的實力大體相當于一
個由高級戰士所組成的隊伍,那麽我是不是有足夠的自信可以和他進行單獨的對
話呢?


  經過思考,我覺得現在的我就算沒辦法和他交手,也至少不會落到任他宰割
的地步。想到這裏,我便指示大家留在原處,一個人向修拿走了過去。畢竟有些
事情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或許連修拿都不知道我掌握了很多和他們相關的信息。


  看到我走過來,修拿堅硬的肩膀似乎微微放松了下來。他迫不及待的迎過來,
開口解釋。


  「有些事情你可能不信,我和她其實……」


  「你們是基因工程實驗室的産物,所謂的完美人類,你是想說這個麽?」我
說。


  驚訝的神情從修拿的眼睛裏一閃而過,他頓了一秒:「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你和她是實驗室的00号試驗體。很巧,02号是我的朋友,一切都是從
他那裏得知的。你可以放心的是,我沒把這件事情說出去過。」


  「啊……我想起來了……」修拿自語道,「穹頂之役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家夥,
對麽?那個時候看着他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原來真的是和我一樣的啊。沒想到
除了我們,實驗室還有别人活了下來。」


  雖然我們談話的内容有些沉重,但他的樣子卻十分輕松,就好像完全沒有把
那個時候的事情放在心上。


  「據我所知,你破壞實驗室跑出來的時候,龍雀還在幼兒期,也是你把她帶
出來送往孤兒院的。」


  修拿将目光轉向了後面的龍雀,眼睛裏閃着充滿某種情感的光色:「龍雀
……她叫龍雀嗎?名字起得真不錯……」


  「那個時候你丢下了她,現在爲什麽又找回來了?」我側移了一步,擋住了
他的視線。


  「我會解釋的,你把她叫過來,我一起說好啦。」


  交談了幾句,我終于知道自己爲什麽會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了——修拿說話的
神态看上去有些天真無邪,就像是沒經曆過什麽事情的少年一樣,這和奧索維正
好相反。聯想起他在港口的時候,冒冒失失來找我組隊的情形,他好像這麽長時
間以來一直沒變過。


  我搖了搖頭:「不行。你要對她說什麽都好,必須先跟我交代,否則我不會
讓你靠近她。」


  修拿一臉疑問:「爲什麽?你這麽護着她啊?」


  「我朋友讓我暫時照顧她,所以我必須保證她的安全。」


  修拿歎氣:「唉,都和你說了我不會害人的了。啊!你那個朋友就是02号
麽?」


  我點點頭:「他現在的名字是死鴉·梅爾菲斯。在他回來之前,龍雀的安全
都是我的責任。」


  「嘿!還真是會起名字!我當時怎麽就沒起個帥氣一點的名字呢,真是的。」
他笑着。


  看着他輕松散漫的神态,我的神經繃的更緊了。他越是胸有成竹,我就越擔
心他會有什麽掣肘我們的陰謀。


  「既然你都知道那麽多事情了……和你說說應該也沒關系。」修拿像是拿定
了什麽主意,打開了話匣。


  「我需要她,她也需要我。我們注定要在一起。」


  修拿的話在我聽來非常可笑,但我知道他後面還有話要說。


  「當初我從實驗室逃出來以後,開始盡情的享受這個新的世界。我憑借自己
的能力,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然而,在不久之前我才發現,快樂的日子似乎
剩的不多了。」


  我點了點頭:「基因炸彈,對麽?梅爾菲斯說過,他大概隻能活到三十歲。」


  「沒錯啊,我也一樣。但是我找到了可以讓自己活下去的辦法。」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全身一震。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麽梅爾菲斯應該有
救了。


  「什麽辦法?龍雀身上有什麽秘密麽?」我連忙問。


  「這個我現在沒法說。但我知道一點,她當初被造出來的目的就隻是爲了控
制我。我的能力超出了那些家夥的掌控能力,所以他們必須要做一個能夠克制我
的東西。技術基礎大概是雙胞胎感應之類的吧,總之就是如果我跑了,他們可以
通過殺掉龍雀的方法弄死我。所以,我不可能害龍雀的。」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你并不能證實你所說的話。恰恰相反,更大的可能性
是,龍雀擁有的能力是正好能夠制服你的。你隻要殺了龍雀,自己就再也沒有了
克星。我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


  修拿笑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早就去殺她了,你以爲你們憑這點人能夠
阻止我麽?」


  「你也太自信了……」


  「其實啊,當時在穹頂之役,我可以拿第一的。」修拿這樣說着,臉上竟然
帶着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


  我皺起了眉頭:「你說這種話我就會信麽?」


  「我知道你不信,可那就是事實啊。當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那幾個人是
什麽水平以後,拿不拿冠軍就已經無所謂了。但是如果我想要赢,就得殺掉他們。
我還是不太想殺人啊。像02号那樣,太沒水準了。」


  我知道他是在說梅爾菲斯殺掉辛加法羅的那件事情,那件事我現在想起來都
還會有些難受。雖然我不會再因爲那件事情責怪梅爾菲斯,但終究還是沒辦法輕
易忘記。


  「你隻是自己在那裏說而已,力量這種東西,如果不是……」


  修拿打斷了我的話:「那就讓你看看我的力量。」


  「你現在是零級麽?」我問。


  「能量等級啊,大概是6吧。可能現在到5了也說不定。」


  「那你憑什麽能一個人打到前四?」


  修拿露出了一絲邪氣滿滿的笑容:「因爲,我可以……召喚惡魔!」


  我聽到那四個字,一時間愣了:「你說惡魔?裏奧雷特麽?」


  修拿沒有再理我,而是做了一個複雜的手印,接着我就看到了一幕令人驚恐
的景象。


  一頭足足四五米高的怪獸突然就出現在了修拿的身後,那是類似于神話中才
會出現的牛頭巨人。那隻所謂惡魔的長角上裝飾着華麗的金屬箍圈,鑲嵌了靈光
閃閃的各式挂墜,身上還披着一件碩大的披風。


  「凡人!因何而召喚我?」


  沙啞的嗡鳴聲從惡魔的方向傳了過來,我們所有人都擡着頭,目瞪口呆的看
着那巨大的身影。雖然我們都習慣了使用人類能力之外的能量系統,但惡魔這種
東西還是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力。


  「米陶諾斯,你幫我把這些人都殺死,你覺得怎麽樣?」修拿笑呵呵的對惡
魔說。


  「這就是你這次的願望麽?」牛頭巨人甕聲說道。


  還沒等修拿回答,一道能量刃就從我身後斬向了那頭惡魔。


  我不知道是誰發動了攻擊,但是那道攻擊卻毫無阻礙的穿過了惡魔的身體,
就好像目标完全不存在。


  「凡人,我此身并不在你們的空間之内。不需要浪費力氣試圖攻擊我。」那
頭大牛說着,用手劃過了修拿的身體,那隻足有修拿整個人那麽大的手掌如同虛
像般從修拿身上透了過去。


  修拿笑着:「這就是屬于我的惡魔,米陶諾斯。他可以實現我的任何願望。
如果我要讓你們死的話,也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了。」


  「呵呵,我可不信這種東西。」戈蘭多尼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緊接着又
是一道能量刃砍向了修拿。


  「米陶諾斯,我的願望是,所有對我的攻擊無效!!」幾乎是在戈蘭多尼擡
刀的瞬間,修拿就立刻喊出了一句話。


  「如你所願。」


  惡魔的話音剛落,那道能量刃就已經斬到了修拿面前。修拿沒有動,惡魔也
沒有動,戈蘭多尼的攻擊就那樣毫無預兆的突然崩解了。


  最讓我們無法接受的是,修拿沒有使用能量護罩,也沒有任何其他我們可以
理解的防禦手段。他就隻是站在那裏,而戈蘭多尼的能量刃則變成了粒子憑空消
失掉了。


  我們束手無策的站在原處。大概也就隻有惡魔能做到這種事情吧。


  我隻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又要被颠覆了。惡魔的存在讓很多東西都産生了不确
定性,就連……


  「演戲演的不錯啊。」初邪突然從後面走了過來,她咯咯笑着。


  修拿也在笑,不過已經不是那種邪惡的笑了,而是像一個惡作劇的孩子。


  「你把手背在後面幹什麽?」初邪挑釁的對他說。


  「我高興。」修拿故意耍賴。


  「這個什麽惡魔說話的聲音,明明就是用CRK錄下來的錄音嘛。你别藏了,
我早就看到你手在背後搗鼓了。」初邪說。


  然後,在我們瞠目結舌的表情中,修拿撓着頭,哈哈笑着将背着的手拿到了
前面。正如初邪所說,他胳膊上的CRK正亮着。


  「什麽意思?」我愣愣的問。


  「啊,其實就是開個玩笑而已。惡魔什麽的其實是假的,吓唬吓唬你們。」
修拿笑着說。


  所有人都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仔細想想這個惡魔所說過的話,其内容的
确都是可以事先準備好的,隻要我們按照修拿所預料的做出反應,這個惡魔說出
來的話就會相當契合。而且我懷疑,他其實早就錄好了好幾種應對方式。隻不過,
惡魔的出現實在是太過震撼,我們實在沒有多餘的腦力空間去辨别那種CRK錄
音的特征。


  「你真行,這麽快就能識破……」我對初邪說。


  「想想也該知道是假的了。怎麽可能有滿足人類一切願望的惡魔啊。」初邪
攤開手聳了聳肩,然後很自覺地躲回了畢露茲的後面。


  雖然知道了修拿并不會召喚惡魔這麽離譜的能力,但不可否認的是,那頭巨
大的牛仍然浮在那裏,而且他确實也用某種方式抵消了戈蘭多尼的攻擊。


  「你玩這麽一出把戲是什麽意思?」我沒好氣的問。修拿的那種孩子氣在這
件事之後愈發明顯了。


  「沒什麽意思。因爲我能做到,所以就弄出來給你們看看。」


  「你怎麽做到的?」


  「秘密。」修拿哈哈一笑帶了過去。


  心裏冒着一股邪火,但是我成功的将它壓制了下去。畢竟和梅爾菲斯打了很
多交道,被他弄得腦門冒火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對控制怒氣還是很有心得的。


  不過仔細想來,哪怕是憑空制造幻象這種能力,如果能夠純屬的運用在實戰
裏面的話将是非常可怕的。且不說惡魔這種東西強大的威懾力,哪怕他隻是模拟
出來一些能量攻擊就夠可怕的了。在不明白修拿能力的原理之前,我們拿他大概
根本沒辦法。


  「就算你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吧……可是你想要什麽?」


  「我想讓龍雀跟我一起走。我能保證她的安全。」


  「安全?在這種地方,我們的力量保護她是足夠了。況且,你連基本的補給
品都無法保障。還是說,你想要強行搶走她?」


  「我說了啊,我要和她談談。是不是要跟我走,還要由她決定。」作爲一個
擁有強大能力的家夥,我不得不承認修拿的耐心特别好。


  「如果她不同意,你準備怎麽做?」


  「我還沒想好,不過如果你無論如何都不讓我和她談談的話,那我也就隻能
把你們都打倒了。你權衡一下吧,多出我這樣一個敵人對你不是什麽好事吧?」


  修拿看起來并不像是要威脅我們,而是在說一個簡單的事實。在這種情況下,
我選擇了妥協。


  我将龍雀叫了過來。在小女孩靠近的時候,修拿的神色終于變了,激動的情
緒微微占據了他的雙眼。


  「你爲什麽能在人腦子裏面說話?」小龍雀過來以後立刻就扔出了一個問題。
看來之前修拿通過感應來和她溝通的經曆讓她耿耿于懷。


  「我能心靈感應的就隻有你一個啊,龍雀。我的名字是修拿。」


  修拿的聲音微微顫抖着,他蹲下來,對小女孩伸出了手。龍雀不是很情願的
和他握了一下,卻全身一震,再也沒有放開手。


  這情形讓我心髒一緊,但似乎龍雀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我見過你……是不是?」龍雀輕聲喃喃道。


  「是的,在你隻有一歲的時候。我抱過你。」修拿用拇指輕輕摩挲着龍雀的
小手,溫柔的說。


  人類根本不可能有一歲之時的記憶,但龍雀畢竟不是普通人類。


  「你是誰?」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是對方缺失的那一部分。所有人活着都要有一
個意義,我一直在試着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當我發現自己的力量可以讓我達到
任何目标,獲得任何東西的時候,所有的東西就都失去了意義。然而唯一證明我
仍然是人類而不是神的,就是你……龍雀,隻有你對我是獨一無二的,是我唯一
需要在乎的東西,也即是我存在的意義。」


  「可是我才剛剛認識你。」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我在一起,我們将會永生。如果我們攜起手來,
我們就真正的可以超越人類,可以去尋找我們真正的存在意義。」


  「可是我不需要那種東西。」龍雀對他搖了搖頭。


  「你會長大的,會經曆很多事情,然後終有一天你會發現,那是每個人都想
要的東西。」修拿說道。


  「那和現在的我也沒有任何關系。」龍雀堅定的說。


  修拿點了點頭,然後松開了龍雀的手:「我會盡量呆在你能夠感覺的到的地
方。如果你需要我的話,就叫我。沒事的話也可以和我說話,增進增進感情嘛,
哈哈哈。」


  在我眼裏,修拿又恢複到了原來的樣子。我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在面對我們
的時候,就好像戴上了一副栩栩如生的面具。而隻有在他拉住龍雀的手的那一瞬
間,那些表露的感情才真正屬于他。


  「超越人類……你是說成爲神?這種神棍似的蠱惑也太低級了。」我看着龍
雀跑回其他人那裏,然後對修拿說。


  「你們根本不懂,我隻是在說事實。曾經【神都】對你們來說是個遊戲,而
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是一樣,而最重要的是,這是個我想赢就能赢的遊戲。」


  修拿說完這句話之後,對龍雀微笑着揮了揮手,然後就飛走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屑對我們解釋,也不屑對我們警惕,這家夥着實沒有
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裏。雖然梅爾菲斯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樣,但他終究比修拿
要更有人性。


  我回頭看向龍雀,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要和她說,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


  修拿的「突然襲擊」讓大家都有些神經過敏,好在終究沒有引起什麽太大的
亂子。我們回到了飛艇裏的大廳,想讓自己從重壓中微微緩口氣。


  胡狼他們紮成一堆,圍着龍雀問三問四的。我坐到比較遠的地方,思考着修
拿帶來的一系列信息。


  龍雀的人生是由梅爾菲斯所塑造的,現在他生死不明,已經沒有人能夠替龍
雀做任何決定了。我不知道在龍雀的眼中梅爾菲斯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但可以
确定的一點是,她一直都在等着他重新出現。


  但這種等待非常病态。如果非要做比喻的話,那就好像一隻在等待主人回來
的毛絨玩具。靜靜的,沒有任何思考,無法決定任何事情,就隻是被擺放在窗台
上或者櫥櫃的角落裏,等着再次被撿起來。


  這種情況在慢慢的改變,因爲她身邊有了各種各樣不同的人在陪伴她,給她
看了無數種可能的生活。


  那麽,在現在這種時候,龍雀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


  真正知道梅爾菲斯和龍雀關系的就隻有我而已,或許連卡門都不清楚。因爲
卡門對小龍雀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對她最好的家夥。但在卡門看來,龍雀應該隻
是梅爾菲斯的妹妹,所以才會盡心盡力的替他照顧她。


  以卡門的性格,如果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事情,估計會放棄吧,她不會再停留
在梅爾菲斯所想要停留的地方。我沒法替梅爾菲斯說什麽,因爲我無論說什麽都
可能是在幫倒忙。


  那麽龍雀的未來到底應該通向哪裏呢?除了她自己,就隻有梅爾菲斯可以替
她做決定。可如果梅爾菲斯再也沒辦法回來的話呢?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事實上我也不需要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那就是在龍雀自己做出決定之前,幫梅爾菲斯看好她。


  「你過來幹嘛?」卡門沒好氣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我看向她那邊。卡門坐在沙發上,而初邪正要坐到她對面去。畢露茲和我們
這些人都不是很熟,所以隻是安靜的陪着初邪坐在那邊。


  「這邊有蘋果吃啊。」初邪笑着舉起手裏被吃掉一半的蘋果,「而且啊,正
好想和你聊聊呢。之前苦苦用了那麽多複合法陣作戰,我還是有些地方沒想明白,
你說她……」


  「我沒興趣和小屁孩聊天。」卡門冷冷的刺了初邪一句。


  初邪皺起了眉頭,很明顯沒有料到卡門會是這種态度。雖然最初見面的時候,
兩個人都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但自從梅爾菲斯落入深淵,她們已經很久沒打過
嘴仗了。後來因爲都是女生而且魔力造詣較深的緣故,卡門也和初邪走的特别近。
即使有的時候少不了擡杠鬥嘴,但這種态度還是從來沒有過的。


  「你怎麽回事啊?受刺激了?」初邪感受到卡門的敵意,不太高興了。


  「受刺激的人是你。别在這煩我,我和你沒話說。」卡門看上去并不是因爲
心情不好而說的這些話,而是着實擺出了一副輕蔑的樣子。


  「我沒得罪你吧?幹嘛說這種話?我們不是經常聊天的嗎!」初邪生氣的說。
不管怎麽說,大家一起共患難了這麽久,就算不說是朋友,也要算是重要的夥伴
了。這時候擺出這種态度,誰都忍不了。


  「不是一路人,最好還是别說什麽' 我們'.」卡門依然一臉冷漠。我似乎感
覺出來,卡門這個态度和修拿那件事情并沒有關系。


  「你又哪看我不順眼了?還是找我當出氣筒?」初邪調整了一下情緒,大度
的笑了笑,開始調侃卡門。


  「根本不知道該珍惜什麽的家夥,看着就煩。給自己寫好一條條的可笑原則,
然後在爲了這些原則放棄自己珍貴東西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很悲壯呢,特别高看
自己,對麽?說到底,你就隻不過是一個根本不知道該把握住什麽的天真小姑娘
而已!」


  卡門劈頭蓋臉就是一頓連諷帶刺,初邪被她給罵愣了,我也一樣。


  我這才知道,卡門對初邪态度大變,竟然是因爲我。


  準确的說,是因爲初邪和我分開這件事情。


  不過我随即一想也就明了了。她沒了梅爾菲斯,大概一直都很羨慕初邪和我
能好好的在一起吧。而當初邪和我分開的時候,卡門的同理心就爆發了,一種
「别特别想要,你卻不知珍惜」的怒氣占據了她的腦海。


  初邪這麽聰明,很快就明白了卡門在說什麽,她臉漲得通紅,偷偷向我這邊
瞄了幾眼。我裝作根本沒注意她們吵架的樣子,沒有去看她。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麽!沒資格和我說這些!!别拿你自己所認爲的
那種感情強加在我身上!怎麽就天真了?我認爲那麽做是對的,所以就做了選擇。
你看不慣就說是天真?真可笑!」


  「我告訴你什麽是天真,天真就是把什麽都看得特别完美,稍有不如意就掀
桌子!那是三歲孩子才會幹出來的事情!」


  兩個美麗的女人吵架雖然不是什麽賞心悅目的事情,但至少比之前那種陰冷
的對刺要好一些。唯一讓人不爽的地方在于,話題是和我有關的,而且聲音已經
大到我沒辦法強行無視的地步。


  初邪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這根本不是完不完美的問題,也不是你所謂
的什麽可笑的原則,而是未來!無論現在路旁的風景多麽好,當你知道前方有懸
崖所在,繼續走下去的唯一結局,就是讓我們彼此越來越恨對方!怨恨着對方将
自己帶到懸崖裏面!所以,當看到懸崖的時候就不要再繼續走,這不是最正确的
選擇麽!?」


  「聽聽你在說些什麽屁話!正确?錯誤?你需要做算術題還是需要一個法院
才能維持一段感情!?你最天真的想法就是自以爲看的很遠,帶着理想化的念頭,
眺望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觸及的未來。可是你錯了!我們這種人,最應該抓住
的就是現在!什麽都沒失去過的小屁孩,才會像你這麽大方的放手!!」


  我聽着她們的争吵,恍惚間覺得卡門變成了自己。卡門和我一樣失去過很重
要的人。她和惡魔索安共同擁有的那個朋友,還有梅爾菲斯也是一樣。她說出了
我想對初邪說卻沒說出口的話,因爲我知道說這些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這種争
吵更是沒有任何意義——隻要無法挽回初邪的心意,一切都沒有意義。


  「你們都是這麽傲慢……」初邪慢慢恢複了平靜,因爲她也明白這種争吵除
了讓雙方越來越失控之外沒有别的意義,「我自己的事情,我比所有人都清楚。
你們喜歡爲别人做決定,那就去找一個願意由你們掌控的人。你們不喜歡擡頭看
未來,卻又詛咒着擡頭的人。你們越是這樣,我就越發确信自己是正确的。」


  初邪抛下這些話,然後帶着畢露茲離開了。


  自始至終我也沒有和初邪交談過。當女人決定了什麽事情以後,男人除了接
受就沒了多餘的選擇,尤其是當男人仍然愛着她的時候。


    ***    ***    ***    ***




  沒有了絆住腳步的東西,遷徙隊伍穩穩的前進着。


  終于有一天,那一望無際的黑色淤泥所組成的地平線突然泛起了一絲綠色。
而當它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爲新人類等待這一天已經
太久太久了,新人類期盼着仿佛永遠不會出現的盡頭,幾乎耗盡了全部的心力。


  和龐大的平民隊伍相比,我們的機動性要高很多,所以三個軍團都是處于整
個遷徙隊伍最前端的,我們也是最先看到目的地的那群人。


  然而和綠色同時出現的,還有光面的主人。


  一支龐大的軍隊攔在了我們前放的道路之上,在光面的海岸線上構成了一道
堅不可摧的壁壘。


  斥候帶回來的消息是,裏林的軍隊一共有三十萬。這個數目恰好是我們沒有
信心抵抗的,于是毫無疑議,和裏林的談判就變成了最優先的選擇。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涉足那片富饒的土地了。完成這最後一段旅程,新
人類就可以回家了。所以大家的情緒都高昂着,無論裏林提出什麽條件也會答應
的心态在瞬息之間就籠罩了整個遷徙隊伍。


  作爲戰鬥集團首腦之一的我,很快就收到了燃墟的傳召。當我帶着親信趕到
燃墟那艘飛艇的時候,發現幾乎所有的重要戰鬥力都已經到齊了,除了初邪和她
那邊舊反抗軍的人之外——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三大會長和主要下屬、阿努比斯、梅尤、五百川……甚至連惡魔索安都赫然
在列。我之前甚至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遷徙隊伍之中,而現在索安突然出現,
就說明燃墟一直掌握着他的動向。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的人。


  「夏希……」我帶着一絲驚喜,叫出了不遠處那個女孩的名字。


  夏希快步向我走了過來,她看着我露出了令人懷念的溫暖笑容。一時間,我
覺得那笑容成熟了許多許多,她已經不是那個敏感而冰冷的少女了。


  她張開雙臂,和我緊緊擁抱了一下。這動作坦然而有力,她大概已經變成了
可以獨當一面的女人了吧。


  「我很想念你……」她輕輕對我說。


  我松開她:「聽說你退出塞憐公會了,現在單獨一個人?」


  夏希搖了搖頭:「不是一個人,我和他在一起。」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站在那裏的是五百川。我恍然大悟,這樣想來,夏希
之所以變化這麽大,也是因爲身邊有一個相當強大的人吧。


  五百川對我遠遠點頭緻意,我也禮貌的做了回應。他沒有過來的意思,看來
性格是屬于喜靜的那一類。


  「你知道AZZA的下落麽?貝琳說他大概已經……」夏希又問我。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女孩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她閉上了眼睛,深深的
歎了一口氣,用手遮住了眼睛。


  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的最後一戰,戰績輝煌,對戰士來說是一個
不錯的結局了。」


  夏希拭去眼角的濕潤,點頭:「我明白。隻是……他那麽好的一個人……」


  我無言以對。因爲我也是這麽認爲的,如果這個世界有唯一不該死的人,那
就是AZZA了。


  「還記得你和我說過的話麽?」過了一會兒,夏希重新看向了我。


  我愣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想起了那些早已沉沒在記憶中的過往。


  還沒等我說話,夏希就已經開口了。


  「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路,不過很抱歉,看來我們兩個的路并沒有能夠在一
起。」女孩柔聲說道。


  我釋然而笑:「對啊。五百川是冒險者,那邊的世界終歸比傭兵要有意思的
多。」


  「是的,很有意思。」夏希也在笑。


  「人這一生,總是想着要去往某個地方……但未來隻是一條在黑夜中的公路。
停下來以後,回頭看看,發現和自己想走的路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我緩聲說道。


  夏希似乎也感覺出自己觸動了我的某個地方,她沒再說話,隻是牽住我的手,
輕輕的握了握。


  我感激的對她點了點頭,目送她回到了五百川身邊。


  我和這個女孩曾經産生過的羁絆已經被時間冷冷的沖刷成了模糊不清的樣子,
但我覺得這還不錯,至少我們都沒錯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這個時候,燃墟似乎也準備好了。這次他把我們叫過來,就隻是爲了一起去
和裏林談判。我們并不是爲了幫他保駕護航,也不是爲了向裏林展示力量。燃墟
大概是想讓我們這些新人類之中擁有力量的中堅親眼見證這曆史性的時刻。


  所以連身在陰暗面的惡魔索安都來了,雖然他在這裏的敵人并不算少,但畢
竟所有的新人類都要先面對裏林那邊的問題。


  遷徙隊伍在距離光面隻剩下一公裏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我們這些被召集來
的頂級戰士們随着燃墟一起飛向了等待着我們出現的裏林軍隊。


  裏奧雷特的軍隊也好,汞先生自由軍的軍隊也好,我都已經見識過了。但唯
獨裏林的軍隊讓我産生了完全不同層次的畏懼感。


  那些裏林的戰士們身披鮮亮整齊的铠甲,在燦爛的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像是一片無窮無盡的星河。而在他們之中,又有無數穿着令人眼花缭亂的各式裝
備的高級戰士,他們組成了讓人無法直視的海洋,鋪滿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錯落有緻的陣型排列,充滿魔力波動的軍團級法陣,都是專門屬于能量
作戰的軍事知識。我是新人類中對能量戰陣最了解的人了,但相對于裏林來說,
我隻不過是跟奧索維上過幾堂理論課的小學生而已。


  一旦打起來,新人類将會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被迅速剿滅,這是我唯一可以确
定的事實。苦苦的龍卷風法術,是新人類唯一體會過的軍團級法術能力。而裏林
所掌握的法術,則是我們根本無法想象的。


  面對這種軍隊,我們隻能給予羨慕和敬意。


  我們這近百人的隊伍在接近裏林軍團的時候,裏林那邊也派出了使者。


  但那僅僅隻有一個人,就好像在嘲笑我們人類的膽小。


  這個穿着白色長袍銀色胸甲的女人我曾經見過,當我來光面搶奪神都結晶的
時候,現身攔截我們的就是她。她以優美絕倫的劍姿力扛人類最強大的兩個戰士,
并且還差點摧毀我們賴以撤退的船。


  她的腰間兩側懸挂着一黑一白兩把劍,後背卻背着一隻漆黑的劍鞘。這個打
扮在所有人看來都顯得有些奇怪,隻有我知道,當她把劍插進那隻劍鞘的時候,
所迸發出的力量有多麽的恐怖。


  如果我沒記錯,奧索維曾經告訴過我,這個裏林少女的名字叫做艾希娅·心,
她在這片土地上被稱作「死荒魔女」。


  令人意外的是,燃墟并沒有作爲代表出來和這個裏林說話,站出來的是迦施。


  「我們作爲人類的成員,在此對光面的主人表示敬意和尊重。」迦施用了非
常體面而溫和的措辭作爲開場白。


  然而女孩并沒有任何回應,她垂着手站在迦施的面前,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那就像是一隻危險的海鷹,冷靜的俯視着懸崖下紛飛的水鳥。


  迦施有着強大的戰鬥力,同時也有着極強的交涉能力,他并沒有因爲對方的
态度而産生任何動搖。


  「我們從暗面的中心跋涉而來,并不是想要侵犯你們的領土,隻是想要回到
屬于我們自己的家園。如果你們能夠給我們提供一條回歸的道路,我們将感激不
盡。我們将盡最大的能力保證,不會侵擾你們的世界。你們可以采取任何方式監
督我們的行爲,這是我們的承諾。」


  迦施三言兩語就将我們的目的和誠意表達了出來,任何人都指摘不出他代表
人類宣言中的毛病,所有人都翹首企盼着來自裏林的答複。


  女孩緩緩的擡起手,指向了我們的背後,扔下了兩個冰涼的字眼。


  「回去。」


  我聽到了窒息的聲音,所有人的呼吸都慢了那麽一拍。


  迦施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已經沒辦法回去了,身後是死路。隻有通過神都,
我們才能回去屬于我們自己的世界。」


  「那就死在這裏。不許再前進一步。」


  毫無轉圜可言的答複,沒有道理可講,甚至連申辯解釋的餘地都沒有給我們
留下。轉瞬間的驚訝和絕望滑過我們這些人類的心頭,緊接着就是開始燃燒的憤
怒。對裏林傲慢的憤怒,還有對命運的憤怒。


  「我們是一定要穿過光面的,所以那就意味着戰争,對麽?人類對裏林的戰
争,你能夠代表裏林做出這個決定麽?我們這裏有幾千萬人類的成員,你确定真
的要和我們兩敗俱傷麽?」迦施的聲音愈發沉悶,也愈發冷靜。


  他面前這名超凡脫俗的少女發出了冷笑,那笑聲如溪水一樣悅耳,卻含着從
雪山上融化之時所帶的刺骨寒意。


  「幾千萬人……你以爲我們是一次以千萬爲單位屠滅你們人類麽?兩敗俱傷?
哈,你們實在是太無知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瞬間的恍惚。裏林屠戮過人類?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這種問題迅速的翻湧了上來,又很快平息了下去,因爲這個問題的答案對現在而
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眼看着就能夠觸摸到希望的時候,我們竟然再次被阻擋在了此地。沒有人能
夠接受這個事實。可我們也知道,我們的戰士也接受不了另外一場慘絕的戰争了。


  「我曾經聽人講過一個故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不語而面無表情的燃墟突然開了口。


  他緩緩的從後面踱了過去,那把沉重的巨劍被背在背上,他的每一步都在淤
泥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深深腳印。


  「那是一個關于惡魔與魔鬼的故事。」燃墟走到了女孩的面前,絲毫不在乎
女孩充滿了敵意的目光,就像是從未将她放在眼裏。


  「在地底深處,有一片沉浸在毒氣和黑暗盡頭的土地。這是一片由鮮血浸透
的土地,窮兇極惡的惡魔和狡詐奸猾的魔鬼在億萬年之中在這片土地上相互征戰
着。無窮無盡的惡魔從烈焰和硫酸之中誕生,沖向鋪滿了無數屍體的戰場,而魔
鬼則用盡奸計和陰謀,一邊偷取着惡魔的力量一邊殘殺着自己的敵人。這是一場
沒有終結的戰鬥,惡魔們無法摧毀魔鬼們的世界,魔鬼們也不可能消滅每一隻惡
魔。他們受詛咒的靈魂在時間和戰争的煎熬之中永遠無法安息,曠日持久的征戰
燒盡了時間和空間,卻無人可以赢得這場戰争。這個地方的名字,就叫做地獄。」


  女孩冰冷輕蔑的眼神在燃墟的嗓音中發生了一絲改變,流露出了一點點的光
彩。


  「你是想說,戰争就是地獄麽?雖然故事聽上去很有感染力,但不要忘了是
你們人類将戰争帶到我們這裏的。」她說道。


  燃墟擡起頭看向女孩,他展現出了令人心悸的笑容:「不,我想說的是,裏
奧雷特就是所謂的惡魔,而你們裏林,就是這個故事裏的魔鬼。」


  女孩先是眨了眨眼,然後輕輕歪了歪自己的腦袋,她的眼裏再次充斥了輕蔑。


  「那這樣看來,這個故事遠遠比我想的要無趣。」


  燃墟沒有理會女孩的評價,他繼續說道:「而給我講述這個故事的人,還告
訴了我一件事情。那就是魔鬼的王有一個值得稱道的地方,他永遠都會兌現自己
的諾言。」


  女孩皺起了眉頭,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燃墟,眼神中也多出了一點點的疑惑和
迷茫,似乎努力想要回憶起什麽事情。


  「而你們的某個王曾經說過,如果有人不使用魔力就能夠擊倒他的話,他就
會滿足對方的願望。那麽現在,我要代表新人類,挑戰你們的王!」


  當燃墟吼出了他的要求之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足足安靜了十幾秒之
久。


  然後,女孩身上冰冷的氣息像是融化了一般,她笑起來,笑的肩膀都在微微
顫動。


  我不知道她爲什麽會笑成那個樣子,但那不是某種輕蔑的嘲笑,也不是因爲
燃墟說的事情很滑稽。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女孩一邊笑一邊揉着自己的額頭,她花了
好久才讓自己平靜下來,「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情,但你們人類要明
白一件事情。」


  她擡起手,用欣長的手指指着燃墟的鼻子:「你們可沒有資格把我們稱作奸
詐狡猾的魔鬼,你現在所做的事情,比我們要奸詐狡猾多了。」


  燃墟隻是微笑,意味深長的微笑。我知道,給燃墟将這個故事的人的身份隻
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奧索維。我可沒有忘記,奧索維是貨真價實的裏林。


  「千年以來的第一個挑戰者……很好,他會很開心的。你們人類,總是會帶
來一些意料不到的驚喜。」女孩柔聲說道,「而且,你也爲這場戰鬥等待了很久
吧?」


  燃墟沒有回答她,但他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女孩沒有說話,但她身後數百米外的裏林軍隊就這麽動了起來,爲我們讓出
了道路。那應該就是所謂的裏林的觸探吧,他們可以利用這種超脫五感的能力在
相互之間傳遞信息,連命令都不需要發布,幾十萬人的部隊就可以有條不紊的變
換陣型。如果真的是要和他們開戰的話,大概隻有汞先生那支指揮團隊才能勉強
和裏林的觸探指揮過一兩招。


  「去吧,去奇法都德王城,人類。' 光嗣之王' 會在那裏等你。」女孩大聲
說道,「當你代表人類提出挑戰的時候,我知道,他一定會滿足你的願望。所以,
你們可以一同上路了。」


  以一己之力挑戰裏林之王……我不知道燃墟是不是瘋了,但他的宣告确确實
實的給我們打開了通向神都的最後一道大門。任誰都想不到,這樣的一件事情,
會讓冷酷而決絕的裏林妥協。


  唯一能解釋的是,奧索維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并将這個計劃告訴了燃墟。
可至于爲什麽裏林的「光嗣之王」會留下那樣一個承諾,死荒魔女又爲什麽會發
笑,大概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


  就在我們驚喜之下準備全體開拔的時候,女孩突然又攔在了我們的面前。


  「你們人類可以前進,但你們隊伍中的裏奧雷特不包含在内。」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連燃墟都皺起了眉頭。因爲沒有人知道隊伍裏面竟然還
會有裏奧雷特的存在。


  「有這種事情?」燃墟咂嘴,「有多少裏奧雷特混在我們的隊伍中?」


  女孩豎起了自己的手指:「一個。」


  在這個時候,破霜站了出來:「你怎麽知道的?」


  女孩将目光投向了遠方黑壓壓的平民隊伍:「它就在那個方向。」


  我看到破霜的表情似乎産生了微妙的變化,然而這個時候我并沒能理解他表
情變化的原因。


  「破霜,既然你這麽積極,你就去把那個裏奧雷特解決掉,如何?」燃墟對
他說。


  「我才懶得動。」破霜翻了翻白眼。


  「我去。」我說道。


  我自願站出來并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爲裏奧雷特和我的羁絆很深,我至少也
要确定一下那個所謂的裏奧雷特到底和自己有沒有關聯。


  燃墟點頭以示同意:「不要節外生枝。」


  他的意思很明白,新人類好不容易獲得了前行的機會,絕對不能讓一個裏奧
雷特毀掉。


  我随着女孩向遷徙隊伍深處飛了過去,卡門和阿傑他們緊跟了上來。如果那
個隐藏着的裏奧雷特會帶來極大威脅的話,我需要幫手來迅速解決他。


  我跟在女孩的斜後方飛着,她并沒有把速度提的很快,所以大家都穩穩地跟
了上來。


  正在思考隐藏的裏奧雷特的事情,冷不丁的,女孩突然開了口。


  「那個時候,是你吧?」她淡淡的扔過來一個問題。


  我微微一愣,接着身上就冒出了冷汗。她認出了我,我原以爲她根本就不會
将我放在眼裏的。而且當初突襲光面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并沒有和她交
戰,想不到她仍然記得我。


  「你說什麽?」我勉強裝起了糊塗。


  「和一群人一起,襲擊了兩個村子,搶走了兩枚神都結晶。」她的語氣中聽
不出任何感情,我猶豫着,不知道是該矢口否認還是坦誠一些。


  「是我。」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後者,因爲我不想讓事情更加惡化,「但那時
候殺人的家夥們現在都不在這個隊伍裏,所以……」


  「我沒打算追究你什麽,不用解釋。就算你騙我,我也不可能把這幾千萬人
挨個認一遍。」她打斷了我的話。


  「可是我的同伴那時候确實殺了你的同胞……」


  「死的隻是種子而已。不過,你救下的那個種子,已經發芽了。」


  「你是說諾薇?」我到現在爲止還記得那個裏林女孩的名字,因爲屠滅他們
整個村子的罪惡感一直沒能從我心底完全抹出。


  「是的,她說是你救了她,還爲她殺掉了強暴她的人。那個人也是你同伴吧?
雖然一直覺得你們人類很肮髒,但卻總是有你這種人,會去做一些讓我不得不重
新審視你們的事情……」


  「我們一直都很複雜,不是一句肮髒與否就能夠概括的。」我說。


  「諾薇現在已經回歸了神都,她立志要成爲' 戰士'.當她以' 戰士' 的身份
歸來的時候,便會去找你們複仇了。做好心理準備。」女孩扔下這樣一句話,然
後再也沒有開口。


  我欺騙了她,一個單純的裏林,然後利用她給我的信息,帶着一夥兇徒奪走
了她身邊每一個人的生命。她的複仇之火是我必須承擔的東西,可我也沒辦法就
這麽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上。最後,或許我還是要奪走我所救下來的這條生命
……這大概就是人類爲自己醜惡欲望所要付出的代價吧。


  最後,在飛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以後,女孩降低了速度和飛行高度。她浮在空
中指向了隊伍中的一個人。


  我吸了一口冷氣:「那還是個孩子。他不可能是裏奧雷特。」


  那是一個隻有十歲出頭的小男孩,這個年齡的孩子在難民中并沒有多少。而
在我的記憶裏,從來沒見過這種姿态的裏奧雷特。


  「我并沒有說他是。」女孩一邊說一邊落了下去。


  平民們帶着一絲畏懼紛紛躲閃到了一邊,給我們留出了一大片空地。而當我
也落下去以後,我才看到,那個孩子懷裏似乎抱着什麽東西。


  女孩的臉上露出一點點的驚訝:「想不到會是這種東西。」


  我看過去,那是一隻像是白狐一樣的小動物,有着一雙清綠色的雙眼和毛茸
茸的大尾巴。隻是和狐狸相比,那隻小動物的耳朵要大一些,臉也要尖一些,額
頭和四肢上糾纏着一些類似于刻印狀的花紋。


  抱着它的小男孩驚恐的躲在一個男人的身後,而那隻小動物則躲在他的懷裏。
當女孩的目光指過去的時候,那隻小動物恐懼的發出了嗚咽聲,然後露出了兩顆
尖尖的小牙,像是在示威。


  本來以爲會是隐藏在人群裏想要蒙混進光面的家夥,或者是【再世之卵】控
制之下的某個戰士。現在看來,原來隻不過是一隻最最低級的獸型裏奧雷特而已。
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氣。大概是在暗面遷徙的時候,那個小孩當做寵物一隻帶過來
的吧。


  女孩解下腰間的那把白劍,一步步向那隻裏奧雷特走了過去。看來都不需要
我們來動手了。


  她伸出手,從小孩那裏搶過那隻小裏奧雷特。小孩被他的父親死死的按住,
沒能夠做出任何反抗。他哭了起來,眼淚不住的淌,卻不敢哭出聲。平民很清楚
像我們這種佩劍的戰士有多麽可怕。


  小裏奧雷特沒有怎麽掙紮,它太弱小了,在死荒魔女的面前甚至連顫抖都做
不到。


  可是就在女孩舉起劍的時候,我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自己心裏的念頭。


  「其實沒必要殺它吧?」在說出這句話之後我就有些後悔了。


  女孩放下劍,回頭看向我,似乎在等我說下面的話。


  我咽了口唾沫,心想既然已經開口了,那還不如堂堂正正的說出來。


  「它這種存在,根本不可能對你們裏林産生威脅。那個孩子也隻是把它當寵
物在養。平民們一路上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了,但那孩子還是一直喂着它,将它從
那麽遠的地方帶了過來。我想那個父親也是一樣,爲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在這個地
獄一樣的旅程裏能夠笑出來,付出了很多東西。所以……」


  還沒等我說完,女孩就将手裏的小裏奧雷特扔回了小孩的懷裏。小孩像是得
救了一樣緊緊地把它抱在了懷裏,不住的用臉蹭它的額頭。


  「竟然還會爲裏奧雷特求情,就不怕我爲了這件事情阻止你們前進麽?還是
想告訴我,你們人類也沒有那麽自私麽?」女孩收回劍,問我。


  「沒有那麽多念頭,我隻是覺得它并不是非死不可,而且好像感覺殺那種小
東西有點殘忍。」我如實說。


  「那就如你所願吧。既然命運已經把它帶到了這個地方,我就看看這顆種子
會長成什麽樣子好了。」


  女孩說着深沉的話,我卻覺得其實她就是因爲那頭小裏奧雷特太可愛了所以
下不了手而已。這麽想來的話,我的求情反而是給了她一個台階下也說不定。


  我們重新向隊伍前列飛了回去。在路上,我終于忍不住問了她一個問題。


  「爲什麽一開始不許我們進入光面,而燃墟發出挑戰以後卻這麽幹脆的給我
們放開了道路呢?」


  女孩看着遠方,歎了一口氣:「理由麽,和我放過那頭裏奧雷特大概差不多
吧。你們的首領在那個時候提出了那種挑戰,就證明你們這一批新人類有着一個
值得尊敬的領袖。所以,我們就不需要在擔心你們會玷污光面。」


  「命運總是會給你一些預兆,決定你前行的方向。一切有原因的,也必将有
結果。」她最後這樣說道。


  這句仿佛故弄玄虛的話,猛然間在我腦海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女孩離開了,回歸了裏林的隊伍。他們将在接下來的旅程中引導着、監察着
新人類的遷徙隊伍,直到我們到達奇法都德王城爲止。


  而我們則回到了第三軍團的前列,看着戰士們終于邁腳踏上了鋪滿了鮮豔顔
色的光面。


  他們中的很多人伏地而泣,有的人則在仰天長吼。我們用盡全身的力氣,犧
牲了無數戰友的性命,終于穿過了暗面的陰影和鏡之海的泥濘,到達了這片充滿
了生機和希望的土地。


  「終于可以回去了……」我聽到身後的艾麗娜在哭泣中發出了顫抖的聲音。
阿傑他們幾個激動的抱在了一起。


  我回頭看去,卡門他們一幹戰魂正不約而同的擡着頭,感受着和煦的陽光照
射在自己的臉上,貪婪的嗅着青草的芬芳。


  韋爾奇閉上雙眼輕聲呢喃着某種禱告。


  而不遠處,初邪在其他人的陪伴下,從飛艇中走了出來。


  女孩收攏了自己的裙子,俯下了自己的身子,用手輕輕的摩挲着腳下生意盎
然的草葉。


  從某種程度上說,她的夢想已經快要實現了。


  看着她的身姿,還有臉上無比的溫柔,我的胸口再次翻騰起了誰也無法替代
的愛意。


  「我們走吧,很快就能回到外面了。」方不凝抓住我的胳膊晃了晃。


  我扭頭看向她,笑了起來。


  「不……你們走吧,我不回去了……」我緩緩的對方不凝說道。


  旁邊的人全驚呆了,他們立刻湊了過來。


  「你在說什麽?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樂傻了吧這是?哈哈哈!」


  我微笑着聽着他們胡亂的勸阻,沒有做任何的反駁。


  艾希娅·心最後所說過的那句話,是讓我生出這個念頭的原因。


  初邪的離開,讓我陷入了很久沒有體會過的空白和迷茫。我看不清自己未來
的道路在何方,因爲以前所認定的所有事情都被她所擊破了。


  可正如艾希娅·心所說的那樣,這未嘗不是命運所給我的預兆。


  「我打算留下來,回去暗面。應該會去噬族王城吧,我會在那裏等待着。」


  等待着,等待着阿紗嘉的歸來……既然我在外面已經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東
西,那爲什麽還要出去呢?阿紗嘉已經變成了我唯一可以期盼的存在。


  「你是不是真的瘋了?!」戈蘭多尼罵道,「曆盡千辛萬苦才走到這裏,你
到底想做什麽?」


  「我在外面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但在這裏,我至少還有存在的價值。」我說。


  我扭過頭去,看到初邪也在看着我。女孩的眼睛裏充滿了不可置信的動搖,
她在驚慌失措。就算已經決定要離開我,她畢竟也沒辦法那麽快忘卻對我的感情。
而現在我的決定,遠遠超出了她所預想的範圍。


  可我這麽做,也并不是爲了脅迫她改變自己的決定。


  我無法确定初邪的離開到底是不是命運的昭示,但那至少可以讓我逃離她所
存在的那個世界。


  「你就算沒了她,又怎麽樣?」卡門說話了,「你不是還有我們麽!?我們
是夥伴!是戰友!我們出去以後還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啊!」


  「是啊,出去以後,大家一起組個傭兵團好了,讓你當老大。」楊也半開玩
笑地說。


  我心頭一陣溫暖。在曆經了無數黑暗與孤獨之後,我才發現自己身邊已經多
出了這麽多可以信賴的夥伴。


  方先生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不勸你。但你要想明白,留下還是出去,都
不要讓自己後悔曾經的決定。」


  我踟蹰着,猶豫着。


  我擡頭看了看身邊夥伴們熱切的目光,又回頭看了看遠方阿紗嘉可能會回歸
的地方。


  到底是要留下,還是回去?一時間,我仿佛看到了兩終截然不同的,屬于自
己的未來。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7-1-16 22:03     標題: 68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6卅12卅19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8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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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是加長版,兩萬九。因爲要是按兩萬字預定的結束,估計你們會罵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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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八章


  天稍微有點冷了。


  最近市政門口的抗議聲音一直沒停過,每次路過的時候都可以看到二三十個
人舉着示威的牌子,要求停用城市氣候調節器。這些自然主義運動分子的努力多
多少少取得了一些成績,所以今年一直到深秋,氣候調節器都還沒開啓。


  羅門站在二樓卧室的陽台上,給自己點了一根煙。他麻木的看着灰凄凄的秋
天籠罩了整個城市,路上的行人都帶着一臉的苦大仇深。


  「親愛的,早餐。」身後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


  羅門用手驅趕着自己制造出來的煙霧,然後拿起堆在陽台上的一隻啤酒罐,
将還剩大半截的香煙按滅在了裏面。


  妻子将餐盤放在了陽台的小圓桌上。今天的菜單是西芹蔬果汁、蛋白碎加上
菠菜與薄荷葉的沙拉、以及一碟抹上了帕爾瑪奶酪的烤面包。


  羅門一口将杯子裏的液體喝下了一半,然後用叉子開始享用沙拉。他做了個
手勢,皮下打裝的CRK立刻就啓動了牆上的粒子屏。


  「近火星移民空間站的旅行社工會最近對火星太空電梯提高票價的行爲表示
極大的不滿,并指責對方在進行某種暗箱操作。」


  「悉尼大學對南極海洋物種考察的工作取得了新的進展,在遠海帶發現了原
本認爲已經滅絕的南極磷蝦新種群。」


  「奧斯陸戰後重建8周年紀念日上,上千民衆湧上街頭,一起紀念這個悲傷
但光明的日子。」


  實在是讓人提不起興趣的新聞……羅門這麽想着,然後把注意力放在了妻子
精心烹制的早餐上。


  「不是說今天有周刊記者的采訪嗎?」妻子笑着問,「你準備選哪條領帶?」


  「實習小記者而已,沒什麽好準備的。都是例行公事。」羅門搖了搖頭。


  「嗯……棕紅色那條怎麽樣?」


  「帶羽紋的那條?」


  「對,你弟弟婚禮的時候你打過那條。」


  「就它吧。」羅門漫不經心的将杯子裏剩下的飲料一飲而盡——實在是太難
喝了。


    ***    ***    ***    ***




  「很高興見到你,先生,我的名字是邁克羅斯……咳咳。」


  「很榮幸你能接受我的采訪,先生,我是邁克羅斯……媽的……」


  「先生,我是明日周刊的邁克羅斯,能得到采訪你的機會是我的榮幸……」


  邁克羅斯整了整領子,對着鏡子繼續練習着即将要用上的開場白。主編大人
在自己再三的懇求之下,終于将這麽重要的采訪任務交給了自己。在接到工作的
時候,邁克羅斯興奮的差點從總編室的窗戶跳出去。


  說是重要,其實也隻不過是大牌記者完全沒興趣的殘羹剩飯而已。


  【末日】已經過去十六個月了,讀者們對這件事的興趣已經接近透支。那件
事情從世界範圍内的恐慌慢慢變成了偶爾才會提起的談資。數千萬人在一夜之間
蒸發,而且仿佛就這麽永遠的蒸發掉了。


  不僅僅是肉體上的蒸發。除了他們的親人,這些人的存在幾乎也已經要被這
個世界所遺忘了。


  但至少現在還沒有,所以主編大人才會安排自己做這個采訪。采訪對象是坐
落在本市的生物發電廠的主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畢竟生物發電廠的保
密級别比一般的機關都要高。


  拙劣的開場白還沒有練好,CRK的定時就在耳朵裏響了起來。邁克羅斯一
邊咒罵着一邊抓起外套,從三十平米的出租屋裏沖了出去。


  坐上了租來的自動浮車,邁克羅斯長舒一口氣,然後開始再三審視起自己的
采訪稿。采訪稿通過CRK的聯合角膜芯片,在視網膜上發出爍爍的黃色,就好
像邁克羅斯眼睛在冒金光似的。的确是有那種不會發光的角膜芯片,但很可惜,
憑邁克羅斯的薪水完全買不起。


  浮車通過規定的車道迅速前行,并且在半個小時之内到達了目的地。


  因爲已經預約過了,所以浮車在駛進廠區的時候完全沒有受到阻攔。不過看
着車道兩側那些像是鐵皮井蓋一樣的東西,邁克羅斯就知道,像這種地方,如果
自己沒預約就闖進來的話,立刻就會被那些隐藏着的自動炮塔炸飛。


  荷槍實彈的守衛在巡邏着,錯落有緻的腳步聲嘩啦嘩啦的在邁克羅斯的耳邊
響起。這種聲音讓他更加緊張了,生物發電廠看起來甚至比普通的軍事設施還要
危險。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僅僅是因爲生物發電廠是重要的資産,更重要的是
廠方還要負責發電單元的安全。


  很多人都帶着某種希望,希望那些消失掉的人在某一天能從那裏面重新走出
來。


  事實的确支持着這種猜想。當【末日】發生之後,很多人強行打開了【神都
】的遊戲倉,但是裏面空無一物。可是不知道爲什麽,無人的遊戲倉依舊可以産
生着能量,保持着最根本的發電能力。


  所以最後公衆和權力系統之間達成了協議,将發電單元按照病房的方式進行
看護和管理,總而言之就是盡可能的保持了原狀。而很多絕望而單薄的家庭,也
選擇把家裏的遊戲倉交給了生物發電廠進行維護管理。


  邁克羅斯的浮車很快停了下來,一個年輕姑娘早已經等在停車場。


  「邁克羅斯先生,歡迎。我是羅門先生的助理。」姑娘露出職業性的甜蜜笑
容,這笑容讓邁克羅斯心曠神怡。


  「很榮幸!」他伸出手和姑娘輕輕握了一下。


  姑娘穿着貼身的商務套裙,身體的曲線盡顯無疑。舉手投足之間還洋溢着一
股剛剛融入職場的自信和熱情。尤其是那豐滿的上半身,看的邁克羅斯口幹舌燥,
拼命才忍住将目光挪過去的念頭。


  邁克羅斯跟着姑娘向身後那座巨大的建築走去。建築不高,隻有六層,但是
占地面積特别大。進來的時候邁克羅斯就已經注意到了,整個廠區裏面像這種規
模的建築有四棟,不過其他建築都隻有三層的高度。另外三棟離這裏非常遠,幾
乎算是在另外一個園區了。


  這棟主建築的門非常大,大廳也相當寬敞,很明顯是爲了出入貨物而這麽設
計的。想想也是,電廠這種地方畢竟不同于酒店和賓館,并不需要多麽莊重的門
臉。


  「這是你們的主樓了吧?」邁克羅斯一邊四下打量着一邊問道。


  「是的,這是A棟。行政部、技術部還有職工宿舍都在這裏。」姑娘回答着
他的問題,絲毫沒有放慢腳步。


  「不光是這些吧?這地方大的吓人。」


  「最高級【電池】的安置也在這棟樓裏,這是爲了保密級别安排的。之前不
少記者過來做的專訪已經提到過了。」


  「嗯,好像有點印象。」


  無聊的對話持續了幾分鍾,邁克羅斯終于被帶入了電池機關負責人的辦公室
裏。


  主管羅門在這個生物發電廠建立的時候就坐上了這個位置,所以在本市的上
流社會他還是比較有名的,邁克羅斯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他。隻不過,之前對方從
來沒有注意過自己就是了。


  禮貌而熱情的寒暄了幾句,邁克羅斯總算是把話題笨拙的引到了以前準備好
的話題上。


  「羅門先生,政府支持補貼生物發電廠已經将近十八個月了,你覺得這個政
策會繼續延續下去麽?」


  「那要看納稅人的心情,如果某一天他們終于厭惡了這種爲了安撫情緒而誕
生的支出,大概就會叫停吧。」羅門一本正經的回答。


  「如果停了補貼,會不會對電廠員工們的待遇産生影響呢?」


  「基本不會,我們有很負責的保險公司對員工做了詳細的保險産品規劃。」


  「就你個人來看,生物發電廠的前景仍然光明麽?」


  「在我看來是的,這種能源雖然效率有所欠缺,但是非常環保。我想自然主
義者應該很喜歡,至少我們不會像核電站那樣焦頭爛額的應對門口源源不絕的示
威者。」


  一系列枯燥而乏味的采訪被邁克羅斯生硬的扔了出來。如果不是羅門略帶風
趣和幽默的回答,整個采訪簡直就是一場菜鳥記者所能創造的最大災難。


  羅門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和熱情,但邁克羅斯再笨也知道,那隻是一個商界
老手在處理類似問題上駕輕就熟的手腕。對方非常清楚該怎麽讓這種令人尴尬的
場面平滑而溫柔的過渡到結束爲止。


  這一切都是因爲邁克羅斯所準備的采訪稿太過低劣。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所有令人感興趣的問題早就在一年以前被各個層面的媒體挖了個一幹二淨,他現
在唯一能夠想出的就隻能是一些結合現在社會狀況強行擰巴在一起的問題。


  政府持股的生物發電廠項目在【末日】那一天之後迅速被恐懼和憤怒的民意
推到了懸崖邊上,與此相關有外包業務的公司在一天一夜之間股價崩潰,無數有
相關業務的公司破了産。最後,所有的生物發電廠全都從政府持股中拆分了出來,
由全球各地的本地企業以低價接手。


  至于那些破産的公司是不是現在接手企業的皮包公司,那就沒有人能夠說清
楚了。這些金融法律方面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個普通老百姓能夠搞清楚的。


  媒體也是一樣,結合了各大經濟巨頭和公共政權一起,以最大的努力利用輿
論把來自社會各個層面的怒吼聲平息了下去。可以說自人類誕生以來,媒體、企
業和公權力從來沒有像那天一樣這麽團結過。


  本地的生物發電廠在過渡之後,羅門仍然穩穩地坐在自己的主管位置上沒動
過。官方聲名給出的理由很簡單,羅門擁有完成自己職責的優秀能力和态度,所
以沒有必要換人。而街頭巷尾卻也有各種關于背後黑幕的說法。


  邁克羅斯這種沒勢力沒背景的小破記者,自然不敢把這方面的問題搬到桌面
上來考問羅門先生。


  「您對電廠未來的規劃是怎麽樣的呢?」


  「我會努力讓員工的工作滿意度提升,并且向社會繼續提供安全、潔淨的能
源。」


  最後一個拙劣的問題問完了,邁克羅斯長舒一口氣,輕輕擺動着指尖,關閉
了視網膜上的采訪稿。辦公室陷入了一陣尴尬的沉默。


  當邁克羅斯意識到了這種尴尬之後,心裏誕生了一點點慌張,他努力想要找
到一些可以化解這種尴尬的措辭。很可惜,他越是這麽想就越是慌張,以至于沉
默變得更加冗長。


  他急切的期盼着羅門能夠像剛才一樣,起一個令人舒服的話茬,然後結束這
種沉默。


  可是羅門什麽都沒說,他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邁克羅斯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羅門先生……」


  「你不好奇麽?」羅門禮貌而和煦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他側過轉椅,眺望着
身後落地窗外面的景色。


  「您是說?」


  「這裏。或者【神都】。」羅門聲音變得很輕,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邁
克羅斯可以聽得非常清楚,「五千萬人在一夜之間失蹤,沒有人能夠給出讓人信
服的答案,到現在也沒有。倒閉了幾個公司,查處了一些玩忽職守的人,但是卻
沒有人或者沒有集團真正承擔這件事情。沒有原因,也沒有可以覓蹤的結局。你
們媒體一直在成爲我們或者其他什麽人的幫兇,到最後也隻能讓時間來抹平一切
負面的情緒……當然,這很正常,商業化的媒體就一定要和利益集團綁定在一起。
當某件事會損害所有人利益的時候,大家自然會站在一起……」


  羅門所說的話有些混亂,但邁克羅斯卻深有同感。


  「所以,你好不容易搞到這個機會,就不想問幾個你真正想知道的問題麽?」
羅門将視線重新轉到了邁克羅斯身上。


  「我……想問。」邁克羅斯在不知不覺之中,全身都在顫抖。


  「問吧,不要再打開那可笑的采訪稿了,眼睛冒光實在是看着很可笑。」羅
門交叉雙手放在辦公桌上,面無表情的說道。


  邁克羅斯牙關不住打戰,他的臉扭曲着,努力擠出了一個問題:「他們…
…還能出來麽?」


  「我不知道。沒人知道。或許有,但肯定不是我。」


  「是啊……沒人知道……」邁克羅斯用手捏住自己的太陽穴,「我早就跟她
說過,不要在裏面睡覺!!可是她不聽……現在留下我一個人……媽的!!」


  「是妻子?」


  邁克羅斯捏了捏拳頭,低下頭去:「是女朋友。感情沒那麽深,才認識三個
月而已……」


  他開始微微啜泣,不知道爲什麽情緒有些失控。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她!!她是唯一一個覺得我做記者是很帥氣的人,連
……媽的……可是全世界都好像在找借口!!沒人問爲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十
幾個月了,所有人都像是得了失憶症!!再也不去追究個鍾緣由!我們作爲媒體,
難道不是要給大家展示真相的麽!?可是那些臭狗屎大佬們,表現出的那種态度,
就好像我們這些追求真相的人才是錯的!不光是他們,整個世界都是這樣!!到
底他媽的那裏出了問題!?他媽的!!」


  邁克羅斯像瘋了一樣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大吼大叫着,然後精疲力盡的倒在了
椅子背上。


  房間裏又變得安靜起來,許久之後,當邁克羅斯重新喘勻氣,羅門才再次開
了口。


  「你進去過麽?」


  「哪裏?」


  「【神都】。你玩過那個遊戲麽?」


  「玩過兩個月。」


  「喜歡麽?」


  「沒什麽意思。雖然裏面做出來的環境很好,但是并沒有什麽好玩的。别的
虛拟現實遊戲也造的出一樣的優美環境,而且大部分都比【神都】壯觀得多。我
想要玩戰士的,可是去打怪物的時候,才發現簡直和外面的真實世界是一樣的。
光是打死一個野獸就會累的半死,這有什麽娛樂性可言?把一個遊戲做的和外面
一樣真實,簡直是吃錯藥了吧!?」


  可能是心裏的障礙被打破了,邁克羅斯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的抱怨了
出來。


  「可是她就那麽喜歡這個破遊戲,一有機會就待在裏面,真是氣死我了…
…」


  羅門看着他:「那隻能說明,你不了解那個遊戲。」


  「我的确不了解……我不知道爲什麽那麽多人會喜歡玩那個遊戲,我也不想
知道。」


  羅門呵呵笑了一聲。


  「我曾經經曆過一次火災。那是20年以前了,我還住在一棟三十多層的公
寓樓裏。着火的時候我還在睡覺,等醒過來的時候火已經很大了。和電影裏面看
到的那種火災完全不一樣,我曾經就覺得,忍一忍沖出去就是了?可是當身在其
中的時候才能明白那種熱度有多麽可怕。不要說沖出去了,單單是隔着火焰四五
米都無法忍受。加上濃煙和崩塌的天花闆,我隻能跑到陽台上。濃煙從我身後撲
過來,讓人無法呼吸。」


  邁克羅斯聽着羅門的話語問:「爲什麽要給我講這個故事?」


  「我的問題是,如果你是我,你會選擇被濃煙嗆死?還是跳下去摔死?」


  年輕的記者沉默着,搖着頭:「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選的?」


  「我怎麽選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類其實一直都面臨着這種選擇。」


  羅門不着頭腦的話讓邁克羅斯感到十分不安,但是在他問出新問題之前,羅
門就打斷了他。


  「她的遊戲倉在我們這裏麽?」


  邁克羅斯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點點頭:「在你們……嗯……C棟地下二層。
當時我和她母親一起送她過來的。」


  「你們試着打開過那東西麽?」


  邁克羅斯搖了搖頭:「我們不敢……怕暴力破解會弄壞什麽東西,怕别人都
可以出來她卻出不來。」


  「和我助理打個招呼,你可以去看看她。」


  「謝謝您……」


  訪談就這麽結束了。邁克羅斯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讓女助理帶他去C棟看望自
己的女友,因爲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到了那裏,自己也隻能看到一台冰冷的
遊戲倉而已。




    ***    ***    ***    ***




  周末之後,在截稿日之前,邁克羅斯整理好了自己的采訪稿,迎來了嶄新的
工作日。


  公共浮車在公用交通車道上堵了整整四十分鍾,他才打着哈欠來到了編輯部,
手裏端着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老大,我稿子寫好了。但是有些地方我覺得可能有點犯忌諱,你幫我改改?」


  羅門的采訪讓邁克羅斯感受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一種屬于記者的責任感
一直在這幾天裏煎熬着他。雖然人微言輕,但邁克羅斯終究還是不想成爲這個沉
默世界裏的一份子。


  于是他寫了一篇激烈而攻擊性極強的稿子。雖然也知道九成九會被老大槍斃,
但他卻特意選擇在截稿日才出現。這樣的話,因爲時間不夠,或許老大會少删減
一些自己稿件裏面的激進觀點……


  可是,當他走進編輯部的時候,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在大吼大叫。


  「聯系伯納德!!他有人在沙特!!」


  「我操!!機票根本訂不上啊!!」


  「讓管服務器的和技術部的人都過來!!休假的也都叫回來!訪問量要爆炸!!」


  井井有條的辦公室已經變成了狂歡的中央廣場,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叫喊,
紙屑和各種東西被扔的到處都是。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邁克羅斯連忙拉住身旁的朋友,大聲問道。


  「出來了!!他們出來了!!在耶路撒冷!!!」


  「誰!?」邁克羅斯腦子轟的一聲炸成了一片空白。


  「【神都】裏的那些家夥!!」


  「全都出來了麽!?怎麽會在耶路撒冷!?」邁克羅斯大叫。


  「鬼他媽的知道!!有的遊戲倉也打開了!!他們回來了!!」


  「邁克羅斯!!給我把你的屁股他媽的挪過來!!」主編在辦公室的另一頭
大叫着,「再在那傻站着我一定操死你!!」


  已經沒有讓腦子思考的餘地了,邁克羅斯的頭上立刻被扔了一大堆的工作。
在這一天,媒界的所有人都提前過上了聖誕節。


  爆炸性的新聞。已經失蹤了十多個月的【神都】玩家再次出現了。第一個從
遊戲倉裏重新走出來的玩家在烏克蘭,然後是不列颠、大馬士革、赫爾辛基、紐
約、上海……無數人推開了遊戲倉的艙門,重新站到了人類的世界裏面。


  但人數最多的,還是在耶路撒冷之外的戈壁之中。那片渺無人煙的荒漠裏,
湧出了無數身影。沒有遊戲倉,沒有電力,甚至連人都沒有的地方,在瞬息之間
被曾困在【神都】之中的玩家所占據。他們走向了耶路撒冷,并把自己回來的消
息撒向了全世界。


  媒體幾乎在瞬間就推測出了其中的規律。在耶路撒冷出現的每一個玩家,其
遊戲倉都被破壞掉了。于是大家再次清晰的認識到了一個問題——【神都】真的
不是一個單純的遊戲。


  邁克羅斯在焦頭爛額的忙了一天之後,終于得以從辦公室裏逃了出來。


  他跳上了浮車,飛也似的沖向了生物發電廠。


  她應該也會出來的吧?想要在第一時間迎接她的心情已經完全占據了邁克羅
斯的神志。


  廠區的外面已經擠滿了人,其中大多數都是其中電池們和托管遊戲倉的家屬。
醫院、消防隊、國民警衛部隊也都到齊了,原本安安靜靜的廠區簡直變成了世界
大戰的戰場。


  「我是記者!!」邁克羅斯用力往門口擠着,想要找到一個進去的機會。


  「滾你媽的!老子是記者!!」他周圍數十人高聲叫罵道,把脖子上的記者
證晃來晃去。


  場面幾乎要失控了,不少回歸者已經露了臉,他們被警察保護了起來,由醫
生們做着診療工作。不過相對于整個廠區近十萬人的【回歸者】來說,目前回來
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不過令人放心的是,這整整一天的時間裏,仍然有源源不斷
的人從遊戲倉裏走出來,一直沒停過。


  就在邁克羅斯被擠得喘不過氣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羅門的女助理。


  女助理對他露出了一絲笑容,不易差距的用手指給他指了另外一個方向。


  邁克羅斯心領神會,他氣喘籲籲的從人海中擠出來,沿着圍牆向廠區的另一
個方向跑了過去。


  一個小門被打開了,女助理笑着把他帶了進去。


  「謝謝!!謝謝!!」邁克羅斯感動的都快要哭了。


  「是羅門先生想要見你呀,他就知道你會跑過來。怎麽?來接女朋友?」


  邁克羅斯腼腆的笑着,激動的點了點頭。


  「我留心了一下,她還沒出來呢。羅門先生想讓你再過去聊一聊,這次好像
有很多爆料想要和你說呢。」


  邁克羅斯已經興奮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他跟着女助理向A棟走去。很快,身後那些嘈雜的聲音就被夜空吞噬了。


  當他們走到A棟裏面之後,邁克羅斯發現這裏一個人都沒有。員工們要麽在
休假,要麽已經被另外三棟的事情給壓的喘不過氣來,以至于這裏冷清的像是公
墓一樣。


  姑娘帶着邁克羅斯向最頂層的六樓走去:「羅門先生說,你應該會是個好記
者。讓真相大白于天下,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邁克羅斯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是麽……我實在是……」


  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噗的一聲從某個地方傳了過來。


  邁克羅斯一擡頭,一大蓬血液就濺在了身上。


  姑娘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黑色的洞口,她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發生的事
情。


  屍體向地面倒下去,邁克羅斯的心髒幾乎要驟停了。他腿一軟,也往地上倒
去。


  與此同時,一顆子彈擦着他的肩膀鑽入了他背後的牆裏。


  邁克羅斯失去平衡,一路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空中傳來了飛行器的聲音,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從繩索上滑降了下來,沖
破玻璃闖入了這座建築的頂層。而另外一批士兵,則從一樓沖了進來。


  邁克羅斯滾到五樓才停下來,全身的骨頭仿佛都給摔斷了。他強忍着劇痛,
呲牙咧嘴的爬起來就跑。


  不知道那些士兵是什麽人,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麽要進攻這個地方,身爲一個
手無寸鐵的小記者,邁克羅斯所能做的就是找個地方躲起來。


  全身的激素都在瘋狂地分泌,連眼睛都花了。邁克羅斯沒頭沒腦的沖進了一
個房間,然後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微微一愣。


  數十台遊戲倉整齊的排列在長達數百米的房間裏,房間的牆壁、地闆和天花
闆都是純粹的白色,這裏和普通的電廠單元房間都不一樣,帶着一種另類的高端
感覺。


  來不及想這些,邁克羅斯俯下身子連滾帶爬的躲到了兩台遊戲倉鏈接的粗大
電纜層後面,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連連祈禱對方不會到這個房間來。


  事情總是和人們所期望的背道而馳。一大隊訓練有素的士兵沖進了這個房間,
他們手中的突擊步槍帶着金屬的摩擦聲,紛紛對準了一台台遊戲倉。


  「你确定是這個麽?」


  「是的,隊長。情報說,他們剛出來的時候都是沒有力量的,有四個小時的
真空期。」


  「嗯,不要放松警惕。随時有可能出來。隻要艙蓋打開就立刻射殺,都别猶
豫。」


  邁克羅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是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将呼吸聲降到最小。


  「隊長,這有血。」突然一個士兵說道。


  邁克羅斯喉嚨一梗,差點尿了褲子。他想起來,自己全身都是女助理身上的
血漿。哪怕是一滴也好,那些紅色在純白色的地闆上别提有多麽顯眼了。


  幾名士兵向自己這邊靠了過來,他們手中的黑色槍口像是惡魔的眼睛。邁克
羅斯緊閉着眼睛,用盡全身力氣控制着身體的痙攣。


  「出來!」一個士兵對他說。


  「别開槍!!我隻是個記者!!」邁克羅斯高舉雙手,帶着哭音叫道。他吓
壞了,作爲一個生長在和平世界的普通人,眼前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承
受能力。


  「隊長,是平民,怎麽處理?」


  「幹掉。」一個冷酷的聲音響了起來。


  還沒等邁克羅斯做出絕望的表情,一道閃光就從眼前掠過,接着就是一片血
紅。




    ***    ***    ***    ***




  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我慢慢變得清醒起來以後,并沒有急着推開身前的艙蓋。或者說,我根本
沒想到通過神都之後會從這種地方重新出現。


  上一次回來的情形,已經在記憶中變得無比模糊。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身下
的工學軟墊所傳遞來的真實感和上次相比沒有任何變化。


  我躺在那裏,摸了摸腰間的神宮,又摸了摸食影者那邊給我的那袋十字金币。
它們都原封不動的呆在它們該在的地方,沒有消失。


  身上的衣服也沒有變回身爲【電池】那時候所穿的制服。這一切似乎都說明,
我真的回到了真實的世界,帶着我所有珍貴的東西一起。


  我不敢推開艙蓋,因爲我害怕,在推開之後,眼前的世界并不是我的家鄉。


  因爲我的勇氣所依仗的東西,并沒有如想象中出現。能量不見了,就好像從
來沒存在過一樣。


  或許隻是暫時的?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感到一點點的恐懼。


  躺了大概十分鍾的樣子,我終于感覺到了一絲絲的能量,它在回複。雖然隻
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連釋放出來都做不到,但畢竟是還存在着的。


  于是我可以确定,初邪所向往要建立的世界,大概真的實現了吧。


  人類,找回了自己的真實。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開了艙蓋。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想要看看這個
世界。


  雖然并不是最重要的,但這畢竟也是我選擇回來的理由之一。


  機械艙蓋發出了一聲輕響,一絲來自現實世界的純粹白色從縫隙裏射了進來。


  我坐起身,然後愣在了那裏。


  印象中一塵不染的潔白房間,被濃重的鮮血染成了一片奪目的紅色。亂七八
糟的屍塊鋪灑在房間裏面,濃重的鐵鏽味撲面而來。


  一個人坐在我旁邊的那台機器上面,像一隻沉浸在血海中的黑鳥。


  「歡迎回來。」他露出一絲陰冷而戲谑的笑容,對我說。


  我張大了嘴,發出了不受控制的笑聲。


  「你……出來了?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梅爾菲斯呵呵笑着,從機器上跳了下來。


  我一把将他抱住,混亂的情緒在我的腦海中沖撞着,我不知道除了這樣一個
擁抱還能做些什麽。


  「放開放開!真他媽的難看!」梅爾菲斯笑着罵道。


  有無數想要和他說的話,有無數想要告訴他的事情,有無數沒法和别人傾訴
的情感聚集在胸口——隻能和他分享的情感。而現在他就在我面前,并沒有被深
淵所吞噬。


  他拍了拍我的後背,然後連打帶拽的掙脫我的擁抱:「這麽長時間沒見,變
得這麽婆婆媽媽的,太惡心了。」


  看着他的臉,這家夥的樣子完全沒變,也沒有什麽身體的傷殘。無論如何,
他似乎狀态還不錯。鴉羽之刃被他斜插在腰間,像曾經一樣。


  「你太狡猾了……」我咬牙罵道,「最困難最難走的路,你甩掉我們逃掉了,
然後現在又人模狗樣的這樣出現在我面前,你必須給我個解釋!」


  「解釋什麽的以後再說。現在事情還沒完。」梅爾菲斯。


  「這些是什麽人?都是你殺的?」我掃視了一圈腳邊的殘骸,有一種特别壓
抑的感覺。沒有想到,我走出神都之後第一眼就會是這種東西。


  「是傭兵團。我查到有人會對你不利的消息之後,特意過來救你的小命的。」


  我已經算是最早一批進入光面神都回歸地球的成員了,但就算是這樣,暗中
隐藏的某些家夥仍然毫不猶豫的在我出來之前對我伸出了利爪。我可以想象,如
果梅爾菲斯不在這裏的話,能量沒有恢複的我大概會十分危險。


  我将視線挪到了房間的角落裏,那裏趴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人。梅爾菲斯
沒有殺他,他也不像是傭兵團的成員。


  「那是誰?」


  「一個被卷進來的倒黴鬼,差點讓人幹掉。不用理他。」梅爾菲斯一邊說一
邊領着我向房間另一邊的出口走去。


  「到底是什麽人特意過來殺我?」我問。


  「也不是特意爲了殺你的,是針對電廠零級神經拟真的【電池】進行的行動。
公共政權裏面有一個高級顧問,負責公共政權在【神都】裏面的事務,不知道你
聽沒聽說過。」


  「汞先生?」


  「對。這是公共政權内與汞先生對立的派系下的命令。」


  「是想要減少新人類的威脅?」


  「算是有這個意思吧。但最大的可能其實是爲了殺汞先生。根據我的情報來
看,汞先生爲了隐藏自己的蹤迹,當初進入世界的時候特意隐藏身份選擇了在相
關機構随機進入的形式。你這個設施和汞先生當初進入時所選擇的是同一保密級
别,所以他們向相應級别的設施都派了人。」


  外面世界局勢的複雜程度比我想象中要高的多,看來還有太多我沒有觸及到
的秘密。


  「你……出來多長時間了?」聽着他的解釋,我突然意識到了這樣一個問題。


  「比你們早了兩個月吧。」梅爾菲斯回頭對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你果然是落入了深淵吧?」


  「沒錯。最後才發現,神都和深淵其實根本就是一個東西而已。所以出來的
話要比想象中簡單,哈哈哈!」


  「你怎麽出來的?」我不依不饒的問。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我們已經走到了房間的盡頭。梅爾菲斯對我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推開
門竄了出去。


  暫時沒有足夠能量戰鬥,所以我選擇老老實實的藏在屋裏面。外面傳來了一
連串肉體倒地的聲音以及能量的微弱振動。當這一切停止之後,我也打開門走了
出去。


  四五個由梅爾菲斯新制造的屍體倒在樓梯拐角的地方。我手裏握着神宮,跟
着梅爾菲斯上了樓。


  雖然對這棟建築的構造不是特别熟,但是我仍然依稀記得,樓上應該是這座
電池機關的負責人羅門所在的地方。隻是,不知道這麽晚了,他會不會仍然在這
個地方。


  穿過頂層那布滿了玻璃窗碎片的走廊,我跟着梅爾菲斯閃進了羅門的辦公室。


  羅門的屍體匍匐在地上,身下鋪滿的血液浸透了厚厚的地毯。看來當那些傭
兵闖進來的時候并沒有對他手下留情。


  「啧,還真是不走運……本來還想從他這裏撈到一些關于撒拉弗的情報,現
在看來還是想的太輕松了。」梅爾菲斯抱怨道。


  羅門能夠聯系上撒拉弗,這是我上一次離開【神都】的時候所了解到的事情,
梅爾菲斯自然也是知道的。隻不過……


  「你要找撒拉弗?有什麽打算麽?」我問。


  「問題真多,能不能别問來問去的?很煩人。」他不客氣的扔給我一句評語。


  我忍不住笑起來,這種感覺終究還是令人懷念,所以我完全沒能生氣。


  「接下來呢?」


  「在這裏藏上四個小時吧,等你能量恢複。」


  「四個小時麽?」


  「我當初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梅爾菲斯說道,「我們躲裏間去,四個小
時以後,你想幹嘛都行,我也懶得再給你當保镖了。」


  羅門辦公室的側面有另外一扇門。我們走進去,那是一個屬于羅門的私人休
息空間。休息室不大,但是藏下我們兩個人綽綽有餘。


  外面不時的傳來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聲音,廠區裏不停的有浮車在來回奔波。
有人入侵的事情大概已經被發現了,隻是現在不管是媒體還是管事的人,都不知
道該怎麽處理現在這種情況。


  突如其來的變化太大了,政府沒有準備好任何相關的應對措施,而那些心懷
鬼胎的家夥們也迫不及待的插了進來,讓本來就一片混亂的人類世界雪上加霜。


  不過這一切和我都已經沒什麽關系了。


  梅爾菲斯找了一張沙發坐了上去,而我則在房間裏轉着,摩挲着屬于人類世
界的、熟悉的家具和裝飾。雖然我生活在【神都】裏已經很久很久了,但畢竟這
裏才是我長大成人的世界。如果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換句話說,【神都】真正讓我留戀的,是屬于自己的力量和生活方式。而現
在,既然我已經把這些東西完好無損的帶了出來,那麽便沒有什麽遺憾可言了。


  隻是,很多人爲創造新世界付出了無法挽回的代價。


  「講講吧,我離開以後,這十多個月裏發生了什麽?」梅爾菲斯饒有興趣的
問我。


  我扭頭看向他,心裏翻湧起了陳舊的悲傷。


  「梅爾菲斯,AZZA不在了。」


  梅爾菲斯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崩解掉了,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家夥怎麽死的?」他沉默了幾秒之後問道。


  「破霜、保羅和燃墟圍攻之下,被保羅的能量沖擊打碎了身體。」我緩聲說
道,回憶起當時的情形,我隻覺得有些難受。


  「一打三……他沒那麽蠢,所以一定是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梅爾菲斯面
無表情地說。


  「是的,他要殺燃墟,而且差點就做到了。可是也暴露出了他遠距離殲滅零
級戰士的能力,所以沒人能容的下他。那場戰鬥是值得尊敬的戰鬥,AZZA赢
得了所有人的敬畏。」


  梅爾菲斯冷哼一聲:「如果是對我而言,這個結局很完美。但對他來說,他
還是會想和那群愚蠢的朋友一起開開心心的過日子。有力量的人就要去爲大家使
用自己的力量,AZZA的這個念頭實在是太蠢了。」


  「或許蠢的是我們。」我這樣說,「像我們兩個這麽自私的家夥,倒是不用
背負責任感。但同樣,我們也沒什麽朋友。」


  「我本就不需要那種東西,但你不一樣。隻不過你很聰明,知道在什麽時候
該去拼命。而不是像AZZA,明知道自己的渴望無法實現,卻還是會被責任感
驅使着,做蠢事。」


  「AZZA讓我對你說對不起,他一直很想念你。」我重複着AZZA的遺
言,心裏變得甯靜起來。


  「媽的……欠我的錢也要不回來了……可惡的家夥,人死了,再也不可能洗
刷敗在他手下的恥辱了。」梅爾菲斯長歎了一句,帶着濃濃的不甘。看來他輸給
AZZA的事情一直都還沒能夠忘掉。


  「他死的時候,你在場?」他又扭頭看向我。


  「是的。」


  「但你沒有幫他。」


  我點了點頭,然後一五一十的将這十數個月之内所發生的事情講述了出來。
我省略了很多不想提及的事情,隻是将視角放在新人類的宏觀層面上給梅爾菲斯
描繪了新人類跋涉的圖景。


  就連梅爾菲斯這麽冷漠的家夥,在聽到我們與宮族會戰之時,也露出了唏噓
之色。畢竟他也沒有體驗過必須要肩負着責任,帶着某種大義殊死一戰的經曆。
在那種時候,人會做怎麽樣的選擇,誰也說不出來。


  「最後,我們平平安安的穿過了光面。裏林對我們的态度還算不錯,附近途
經的村落也會熱情的拿出食物補給來幫助我們的平民。那段時光,讓新人類找回
了不少對自己種群的信心和希望。」


  「那麽燃墟最後打赢了麽?」梅爾菲斯的好奇心更多的還是在那場最終的戰
鬥上。


  我回想着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


  「或許吧,他赢得了光嗣之王的承認。也赢得了讓新人類穿過真正的神都,
回到真實世界的權利……他預料到了将會發生的一切……他的确是赢了。」


  「他死在光嗣之王的手裏?」


  我搖了搖頭:「沒有。據光嗣之王說,燃墟是千年以來第一個以純戰士身份
站到那個高度的戰士。那場大戰真的是非常過瘾……光嗣之王也沒有使用魔力,
幾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兩個零級用極端的純戰士戰術全力對戰。當時幽鬼和
食影者的人也在觀戰,連愛絲彌蕾都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對純戰士的戰鬥力判
斷有誤。」


  梅爾菲斯壞笑着:「愛絲彌蕾那麽驕傲的女人,竟然也有承認自己走眼的一
天。」


  我也笑了笑:「純戰士在一對一單挑的時候所能夠釋放的力量太可怕了,零
級魔戰士瞬間爆發的能量輸出級别,燃墟竟然可以連續不斷地保持十五分鍾以上
……像我們這種魔戰士,除非有壓倒性的特殊能力,沒有人能抗住燃墟那種進攻
強度,五分鍾都不行。如果當初燃墟沒有重傷,AZZA絕對不可能打赢燃墟。」


  梅爾菲斯咂咂嘴:「按你這麽說,看來裏林之王的力量比想象中要可怕更多。」


  「裏林之王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我現在還不是很清楚……但燃墟的的确确
是成功的将光嗣之王打倒在地了那麽一次,所以光嗣之王欣然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聽着像是小孩子玩的打架遊戲一樣。」梅爾菲斯似乎對這場戰鬥喪失了興
趣。


  「可是光嗣之王根本沒受傷,燃墟也永遠不可能赢他。光嗣之王之所以說沒
人能夠用純能量赢他,是因爲他有一種封印能量的手段。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
技能,但對方的能量用得越多,能量損失的就越快。最後燃墟的能量用盡,也便
輸了。」


  「如果是那樣,燃墟應該還活着。可是他并沒有回來,作爲首領,他不是理
所應當第一個回來現實世界的麽?」梅爾菲斯問。


  「因爲他的确是死了。」


  我感慨着,任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支配了自己的腦海。AZZA的逝
去已經過了數月,但燃墟的死亡卻還是幾日之前曆曆在目的情形。


  瘋狂的嘶吼、初邪的淚水、迦施的悼詞、還有燃墟最後給新人類留下的遺産
……這些東西所夾雜的情感,一直到現在我都沒能夠完全接受。


  無數人死在這條血腥而泥濘的路上。雖然燃墟并不是唯一看清了未來和過去
的智者,但我明白,他一定是最坦然的那一個。無數秘密随着燃墟之死埋葬到了
時間裏,或許終有一天很多真相會重新浮出水面——又或許永遠不會。


  我現在沒辦法讓自己回憶燃墟死去時候的情形,因爲隻要想起初邪在那個時
刻迸發出的感情,就會讓我非常難受。雖然初邪已經早已不屬于我,但我仍然沒
辦法将她從我的心裏挪去。


  「龍雀,我好好的給你帶回來了。修拿說過,你們基因改造者身上的炸彈,
可以從龍雀身上找到解除的答案。」我對梅爾菲斯說。


  梅爾菲斯點了點頭:「我會查的。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我微微笑笑:「被女人甩了,所以也沒什麽特别要做的。可能會隐居一段時
間吧,正好這裏也有不少錢,可以試着找找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我拍了拍腰間厚厚的錢袋,略帶一點點自嘲的說道。


  這袋錢,可以算是我訛詐來的。幽鬼和食影者由于之前突襲光面的事情而陷
入了麻煩,因爲想要去往裏林的神都就一定要穿過裏林的王城。他們所想到的唯
一一個辦法就是混在我的部隊裏一起進去。


  本來這件事非常簡單,但是我卻利用這個機會敲詐了愛絲彌蕾一百枚十字金
币。因爲每當我想到她利用我的好奇心撬走我所有報酬的時候,都會氣的耳朵疼,
這次也終于算是讓我報複了一回。


  梅爾菲斯靜靜的看着我:「你是想回歸正常的生活麽?那種你曾經擁有過的,
成爲戰士之前的生活……」


  我長舒一口氣,對他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如果有這個機
會的話,我會嘗試的。」


  「成爲了戰士,手上沾着無數人的血,卻還奢望着能夠安安靜靜的活在白紙
一樣的世界裏;曾經擁有着上萬人軍團的領袖,一夜之間就能夠抛棄自己所擁有
的一切……你做的事情還真是矛盾,不知道該說你貪心還是淡泊……」


  我呵呵笑着,沒有說話。


  因爲我還有很多沒有對梅爾菲斯說起的事情。不是我不想對他說,而是我根
本不知道該怎麽用語言表達。


  就比如……奧索維曾經對我說的,那個所謂的【真理】。


  以及我在光面的中心,屬于裏林那真正的神都裏面,所見到的神……


  連我自己都沒能真正理解的東西,肯定是沒辦法講述出來的。但我清楚的是,
我做的決定并不是出于一時的頭腦發熱。


  「那麽你呢?」我将話題引到了梅爾菲斯身上,「深淵裏面,是什麽樣子的?」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我在黑暗和虛空中遊蕩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識,然
後借着鴉羽之刃的引導找到了鴉羽之刃曾經主人所留下的廢棄次元城。」


  「我聽說,如果次元城的主人已經不在了,那麽次元城也會消失。」


  「的确如此,那片次元城的絕大部分已經崩碎在了虛空裏,但至少還殘留了
一點可供我落腳的地方。我想,它完全消失也隻不過是幾年之内的事情。不過,
這也許說明,制造出鴉羽之刃的那個家夥,死去的時間離我們的時代并不太遠。」


  我搖了搖頭:「不,神都和深淵裏面的時間并不是這麽計算的……」


  梅爾菲斯楞了一下:「你說什麽?」


  「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知道對神都、對光面暗面、乃至我們的世界來說,時
間并不是線性的……而是……」我努力回憶着自己看到的所謂【真理】,伸着手
比劃出了一個圓形,「而是像一個俄羅斯輪盤賭……」


  梅爾菲斯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歎了一口氣:「好吧,我看我是說不明白了。你就當我沒有說過……」


  在神都中看到,或者說感受到的【真理】,從某種程度上給我揭示了這個世
界的真實形态。在我進入真正的神都回到這邊的過程中,關于【真理】的信息劇
烈的沖刷了我的大腦。我需要時間去理解和消化,又或者我永遠無法弄清自己所
感受到的那些東西。


  而我最好奇的是,奧索維在最後的時刻爲什麽要對我說那樣一句話……


  「後來發生了什麽?」


  「雖然那個次元城并沒有【神都】那麽大,但在那裏還是發生了不少事情。」
梅爾菲斯說,「直到兩個月前,我才找到了回來的路……那條路,似乎是鴉羽之
刃的主人所建立出來的……」


  「怎麽會有這種事情?」我皺起了眉頭,因爲從另一側的世界穿梭是非常困
難的事情。據我在光面了解到的信息,除了裏林的三個王,目前根本沒有人可以
打開通往人類世界的通道。


  「因爲鴉羽之刃的創造者,很有可能是人類,更大的可能是放棄了人類身份,
化身成了影族的家夥。因爲我能感覺到,那條路建立的初衷并不是通向我們這裏,
而是爲了從人類世界進入他那裏。」


  「你是說,人類可以變成裏奧雷特?這聽上去很可笑……」


  我剛說了一半,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因爲我想起來,宮族就擁有着用【再世
之卵】把人類變成他們一員的力量。誰又能确定,其他種族的裏奧雷特沒有類似
的能力呢?


  「我也說不準,這隻是一個猜測。」


  梅爾菲斯輕描淡寫的把自己在深淵經曆的事情一筆帶過。這是他的習慣,他
真正經曆的事情要比他講述給我的要多得多。


  「力量恢複了麽?」梅爾菲斯看了看時間,他手腕上還帶着一台老式的CR
K。我們已經在這裏呆了數個小時。


  我感應了一下。雖然還沒回到全盛期,但現有的能量自保是足夠了,于是我
對他點了點頭。


  「那就說再見吧,我要走了。你自己該幹嘛幹嘛去吧。」梅爾菲斯從沙發上
站了起來。


  「怎麽?有什麽要緊事?」我楞了一下。


  「龍雀應該出來了……我們兩個的遊戲倉都放在一個地方。雖然留了字條,
告訴她我來了你這邊,但還是早點回去的好。」梅爾菲斯感歎道。


  我這才想起來,自從龍雀被雅魅安擄走,梅爾菲斯就再也沒能見到她。這樣
算來,已經一年多了……


  「卡門……也一直在等你。」我這樣對他說。


  梅爾菲斯沉默了幾秒,什麽都沒說。


  「你好好處理自己這邊的事情吧,等我的事情處理完了,或許會來找你。」
他最後說。


  我看着他,總覺得有點奇怪。


  當他準備推門離開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你有沒有感覺,自己變了。」


  梅爾菲斯的手放在門把上,好像凝固了一樣。他慢慢回過頭,遞給我一個輕
佻的笑容。


  「可能是因爲……有人可以想念吧。」


  我搖了搖頭:「也可能是因爲,未來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結局了。試着讓自己
活下去,梅爾菲斯,去找龍雀身上的秘密,别放棄。」


  「趕緊閉嘴吧,我還真用不着讓你給我上心理輔導課。」梅爾菲斯罵了一句,
然後甩門而去。


  我站在那裏,忍不住笑起來。我有預感,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    ***    ***    ***




  時間已經到了午夜,警察和國民警衛隊占領了整個生物發電廠,所有剛剛從
電池倉裏走出來的人都被管制了起來。


  雖然說是管制,但實際上并沒有字眼上那麽冰冷。新人類經曆了一場長達數
十個月的磨難,對他們來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張溫暖柔軟的床,以及可以滿
足口腹的大餐。


  衣衫褴褛的平民們已經是面黃肌瘦,虛弱的不像樣子,任何一個人看到他們
這幅樣子的時候都會抑制不住自己的同情心。


  所以沒人爲難他們,警察和消防隊員們甚至紛紛自掏腰包,搜刮了方圓十幾
公裏内便利店裏所有可以吃的東西,和受盡折磨的回歸者們坐在一起,安撫着他
們。附近醫院的醫生也來了,不知疲倦的幫回歸者們檢查身體。


  我不打算成爲被照顧的一份子,也不打算和任何人起沖突。電廠的各個交通
要沖都已經被封鎖了,大搖大擺的走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提升能量,我從窗戶直接飛了出去。


  能量的光芒在夜空中非常顯眼,下面傳來了警衛隊緊張的吼聲,但是卻對我
無能爲力。


  我爆出能量,化身成一道白光,向遠離發電廠的地方飛走了。


  午夜的風帶着一點潮濕,在高速飛行中撲打在我的身上。我在空中向遠處眺
望,人類的城市正籠罩在絢麗多彩的燈火之中。市中心那些高聳入雲的鋼鐵森林
發出了冰冷而熟悉的味道,而另一邊的居民區則沉浸在香甜的夢鄉。


  我孤身一人飛在夜空裏,俯視着人類世界的一切,既興奮又悲傷。


  已經再也無法回去我曾經無比熱愛的【神都】世界了。我曾經經曆過的一切、
擁有過的一切,已經不可逆轉的變成了記憶和時光中的一部分。


  但同樣,未來……也是嶄新的。


  而且我沒有忘記,我在這個世界,依然有着自己的家。我要回家。


  我在無人出沒的小巷落了下來,然後走向了租車行。上次出來的時候還剩下
一些錢,足夠讓我租用一輛浮車。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個世界生活過了,但至少我還沒失去使用電子設備的
天賦。研究了三分鍾之後,我成功的設定好了通向家鄉的航道。浮車像利箭一樣
竄入了預定的自動車道,窗外的黑夜中的風景刹那間變成了模糊的圖像。


  我将自己安放在柔軟舒适的車座裏,思緒已經飄回了那個我長大的地方。


  已經沒有了來自幽鬼的追殺,Dreams也不會再找我的麻煩……這一次,
我真的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家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再次擁抱那兩個我最愛的人
……


  四百公裏的路程,高速浮車隻用了二十分鍾就抵達了目的地。


  我退還了浮車,沒有再使用能量,而是步行向家裏走去。


  這段路,冗長的不像話。


  我穿着一身可笑的輕型胸甲,腰裏插着刀,像是電影中走出來的角色。如果
這時候有人看到我,一定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但是我并不在意,因爲周圍熟悉的景色已經讓我深深的沉浸在了回憶裏面。


  小時候和小夥伴打鬧過的上學路……喂過野貓的那個公園……參加過長跑活
動的環城公路……和朋友一起痛飲的燒烤店……和盈風最喜歡去的電影院……柔
膩的普通人生活在呼吸之間就把我拖了進去。


  我已經無需再以戰士的身份活下去了。不管這個世界的和平能夠持續多久,
我都可以在戰争到來之前好好的活着。


  雖然燃墟在死前說過,戰争一定會到來……但我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對的。
至少在我看來,在新人類回歸第一日,幾乎所有普通人都表示出了對相互之間的
善意。


  不知不覺之間,我停在了那棟熟悉的二層小樓前面,呼吸變得陡然急促起來。


  我終于可以告訴他們,你們的兒子回來了。


  街頭一片死寂,隻有昏黃的路燈在有氣無力的照亮着它腳下的一小片黑暗。


  我的手在發抖,好不容易才将指紋對了上去。


  門像是絲綢一樣順滑的溜到了一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我走了進去,木質地闆發出了細不可聞的咯吱聲,一股令人心安的感覺襲上
心頭。


  我反手關上門,門栓傳來一聲輕微的咯哒,然後一切又歸于了甯靜。


  他們或許已經睡了。我并不想将老爸和老媽從睡夢中吵醒,所以并沒有開燈,
也沒有說話。我決定在沙發上睡一覺,等第二天他們醒來的時候,大概會吓一跳
吧。


  我這樣想着,走進了客廳。


  然而我在客廳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件東西,那是一隻小提琴的琴盒,琴盒上面
放了一封信。


  那是老媽最珍愛的東西。


  漂亮的耳環、老爸買的鑽戒、下狠心收回來的高級皮草大衣……女人會喜歡
的東西老媽自然都很喜歡。但一輩子都在拉小提琴的她,那把琴對她的價值是什
麽東西都無法比拟的。


  我顫抖着打開了那封信,也打開了客廳的燈。


  潦草的字迹,有幾個字還被什麽東西浸濕了,以至于非常模糊。


  「我們必須要走了,兒子。你的朋友撒拉弗告訴我們,會有人來利用我們威
脅你的生命。我和爸爸不想走,但是他說來不及了。他會帶我們去一個沒人能夠
認出我們的地方,不用擔心我們。」


  「我和爸爸一直在等你回來。」


  「媽媽很想你。」


  帶着一絲絕望和無所适從,同樣的話,她寫了兩次……


  我後退了兩步,坐在了沙發上。我用手捂住臉,淚水再也忍耐不住。


  她舍不得我,但是還是不得不走。她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讓我明白她的思念。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用了一輩子的小提琴放在這裏,希望我能夠明白她有多愛
我。


  老媽……我知道……


  或者我一輩子都沒辦法知道,一個母親會有多麽愛自己的孩子。


  我癱坐在沙發上,坐在這空無一人的房子裏面,泣不成聲。


  我什麽都沒能給他們。我不斷帶給他們悲傷和絕望,到最後甚至連他們平靜
的生活都沒辦法守護。這一刻我是那麽的恨自己。


  但我也知道,他們并不會怪我。父親和母親,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我擦幹眼淚,繼續看着那封信。


  「還記得你小時候打翻了飯盒,被你爸爸追着打,跑丢了一隻鞋的那個地方
麽?你可以在那裏找到我們現在的地址。我和爸爸會好好的重新開始生活。」


  我能夠清晰的回憶起那個時候的事情,大概是八歲的時候,我們一家曾經去
臨市的山裏野營。這件事情再後來被當做笑料經常在餐桌上被提起,想不到現在
竟然派上了用場。


  唯一讓我沒料的是,插手這件事的竟然是撒拉弗。


  我相信他做這件事情的确是爲了建立和我之間的良好關系,因爲他那種人并
不需要拿我的父母作爲要挾我的籌碼。


  我看了看落款,時間是數個月以前。那個時候,恰好是我背叛了汞先生,将
自由軍搞得幾乎全軍覆沒的時候。


  難道汞先生有能力從那種地方聯系到這邊麽?我覺得那完全不現實。


  可是撒拉弗又爲什麽能夠預見這種事情呢?值得疑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我躺在沙發上,想念着老爸老媽的音容笑貌,心裏空空如也。我知道自己現
在不可以再去找他們,至少在一切弄清楚之前不行。我的一舉一動都很容易被人
追蹤到,如果再把危險引到他們那裏,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


  我上了樓,走進了曾經屬于自己的卧室。


  那張我從小睡到大的床還在那裏,而那台曾經屬于我的遊戲倉也安靜的躺在
房間的角落。還有那隻懶人沙發,我在學生時期,總是會把自己扔在上面,耳朵
裏塞着耳機,聽那些老媽硬塞給我的爵士樂。


  恍如隔世。


  我躺在了床上,帶着難以安甯的心緒陷入了睡眠。


  幾個小時瞬間就睡了過去。當我從自己的枕頭上醒過來的時候,看着陌生而
又熟悉的天花闆,整個人陷入了某種恍惚。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爲自己回到了學
生時代,一整天的課正在等着我。


  饑餓感很快從腹部升了起來。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将近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一天以前,我還和同伴們一起,身處于另外一個世界之中。短短的二十四小
時,我竟然已經呆在了自己熟悉的家裏……這種事情仔細想起來,甚至會讓人感
到些許荒謬。


  新人類在進入光面之後,又花了數月時間,跋涉到了裏林奇法都德的王城。
我們穿過奇法都德宏偉的王城,穿過它後面的神都平原,一直抵達了真正的神都。


  我們看到了如同奇迹一般的存在,所有看到神都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它
的樣子。


  然後燃墟和奇法都德的王展開了一場壯絕的戰鬥,爲我們赢下了進入神都的
資格。


  我們走了進去,像當初從【湖】進入暗面一樣,融化在了神都的純白光芒之
中。


  我在其中體味了奧索維所說的【真理】。


  而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已經身在現實世界了。


  這場史無前例的遷徙,以一種輕描淡寫的方式寫出了大結局。個中滋味,也
隻有我們自己才能說清道明。内心的傷痕提醒着自己那些永不會磨滅的過往,而
體内翻湧的力量則變成了我們所赢得的戰利品——或者詛咒。


  牆上的擺鍾指在了清晨六點十五分。我從床上爬起來,拿着神宮下了樓。


  像之前每天都會做的那樣,我在院子裏拔出神宮,開始練習自己的刀術。那
是我自己總結的幾個動作,這種練習可以充分的調動我對自己手裏武器刀意的感
應。動作不算好看,但很有效。


  這個熟悉的小院子曾經種滿了各種顔色絢麗的花,而現在似乎因爲無人打理,
隻留下了一些枯枝敗葉。或許該打掃一下了,問題在于我還沒有決定是不是要在
這棟房子裏住下來。


  活動完之後,我洗了一個涼水澡——熱水器似乎已經壞了——然後出去買了
早餐。


  我一個人在廚房的餐桌上安安靜靜的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又洗好了盤子。


  當我做完這一切的時候,鄰居們剛剛開始一天的新生活。我坐在家裏,聽着
他們在街道上相互打招呼,興奮的讨論着【回歸者】們的話題,穿梭在社區的林
蔭小道上。嘈雜的忙碌聲在兩個小時以後漸漸地消失掉了,街道乃至房子裏面重
新陷入了一片寂靜。


  我終于拿定了主意。


  我在衣櫥裏找到了老爸留下的舊衣服,換下了第三軍團時期那身制式軍裝。
将已經穿過很久的胸甲還有其他裝備打包在了行李箱裏,拎上了老媽的小提琴,
走出了屋門。


  我穿過小院,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給我留下了最多有關家的回憶的地方,
然後義無反顧的踏上了旅程。


  雖然很喜歡這個家,但這裏已經變成了落滿灰塵的舊日。老爸老媽都已經不
在這裏了,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再呆在自己的回憶裏面。




    ***    ***    ***    ***




  我搭了通往另外一個城市的浮車,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到達了一個嶄新的目
的地。


  又花了足足三個小時,我終于在這座城市裏找到了記憶中的地址。


  當我看到那個院子的門之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因爲我清晰地記得,當初
我得到神宮的那個地方,和這裏像極了。


  「師父。」我推開門,大聲打着招呼。


  四合院裏,那個正拿着清掃機處理院子裏面厚厚積灰的少女扭過頭來,看着
我笑了。


  「師兄。還以爲你怎麽都得半個月以後才會過來找我們。」方不凝說。


  我搖了搖頭:「家裏人已經不在了,所以也沒必要在那裏呆太長時間。」


  方不凝露出了一絲不安:「不在了……?」


  我對她笑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正說着,方先生從屋裏走了出來:「既然來了,還不趕緊的,打掃衛生!」


  方先生和不凝的遊戲倉一直都是放置在自己家裏的,而這家人現在隻剩下了
他們爺孫兩個。長時間沒有人保持清潔,這裏落滿了樹葉、灰塵和泥土。


  我扔下行李,和不凝一起熱火朝天的幹起來。在夜晚降臨之前,總算是讓院
子恢複了原狀。方先生訂了晚餐,看不出這個老頭用起新款的CRK來,比我們
這些年輕的都熟練。


  我們圍坐在桌邊,三個人開始吃飯。精心烹調過得食物讓我們這些飽受蛋白
棒之苦的家夥們食指大動,狼吞虎咽風卷殘雲已經無法用來形容我們的吃相了。


  「師父,道場的事情決定了麽?」我打着飽嗝,和方先生聊起了在出來之前
就商量過的事情。新人類的遷徙,讓方先生開始重新審視【山門】的傳承問題,
時代已經發生了劇變,【山門】也迎來了開枝散葉的好時機。


  個人的武力在熱兵器時代降臨的時候被壓縮到了最低點,可是現在,新人類
的誕生則是一個新的轉折點。【山門】作爲龍族武學的最後傳承者,肯定是要做
些什麽的。


  「決定了。」方先生喝着不凝泡好的茶,微微點頭,「個人的力量在将來會
沒有邊際的膨脹……掌握力量的人,也必須擁有控制自己力量的心性。我們能做
的不多,但終究也是一股讓其他人心神清明的聲音。」


  「那就交給我吧,我去張羅。這個項目,我出錢,算師父您的技術股。」我
笑着說。


  方先生咂舌:「你這賬倒算的快!」


  或許是方先生一直對師弟将【山門】變成刀廠的事情耿耿于懷吧。他也度過
了一段不算短的迷茫期,心裏一直考問着自己——是不是除了殺人,技擊之術便
再無他用?


  他現在也終于做出了決定,看清了方向。我們不做刀廠,我們要将【山門】
的延續的武道傳遞下去,這也正是能讓新人類和舊人類之間那不斷積蓄出來的洪
水可以傾瀉出來的一種方法。


  兩天過去了,新人類已經被媒體正式冠上了【回歸者】的名字,而基本上所
有能出來的人都已經回歸了地球。全世界範圍内不完全統計,回歸者的數量是兩
千萬。而這也就意味着,足足有近三千萬人沒能從【神都】中生還。


  針對那個已經不知所蹤的【神都】運營公司的民事訴訟、那沒能出來的三千
萬人是否要算作是刑事立案、到底該由誰補償這些受害者……人類的法學理論在
一夜之間就遭受了巨大的挑戰。


  除了極個别的某個電視台仍然在播放動畫片,這兩天來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将
預定的節目放停,二十四小時從各個層面報道着回歸者們的事情。


  新聞素材實在是太多了,政治領域的人在考慮着回歸者們重新融入社會的問
題,曆史學家忘情的從各種身份的回歸者口裏記錄着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科
學家們研究着回歸者們帶回來的能量和魔力,公共政權則忙着維護社會秩序。


  新人類的回歸之路,随着時間的推進,伴着無數回歸者們的口述,慢慢展現
在了人們的面前。對普通人們而言,那是一個史詩一般的故事;而對擁有權力人
而言,那卻是令人産生無限野心和遐想的誘惑。可以想象,一個類似于外星智慧
生物存在的領域,有多少利益和權力可以尋租。


  但他們最終還是什麽都做不了,因爲人類終究還是沒辦法再回到那邊去,至
少現在不行。


  回歸者帶回來的巨大浪潮,平息的要比想象中快。一個月的時間,大家幾乎
都踏踏實實的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好奇心得到滿足的民衆眼中,故事已經聽得
足夠多了;而回歸者們,也不可能靠着還沒拿到手的賠償金吃一輩子,總得想辦
法養家糊口。


  到了這個時候我們才發現,當兩千萬人稀釋在整個地球範圍内的時候,這個
數量真的不算什麽。雖然回歸者們的故事依舊占領着人們的視野和注意力,但所
産生的影響正在變得越來越小。


  我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整個社會看上去和【神都】誕生之前并沒有什麽本質
上的變化。這種穩定或許會一直持續下去,也可能很快就會出現新的變數。至少
在地下世界之外,我有感受到回歸者們帶來的變革。


  按照從幽鬼和食影者那裏學來的關于地下世界的知識,我很輕松的在這座城
市裏找到了幾乎每個地方都會有的「黑市」。魯恩希安曾經打過一個比方,地上
世界和地下世界是融合在一起的兩個不同維度,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地
下世界的成員,這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情。想要進入地下世界,最簡單的入口就
是「黑市。」


  地下世界有着約定俗成的獨立語言,我通過街角路邊那些仿佛信手塗鴉而來
的符号,将黑市定位在了下鎮的一個雜貨當鋪。


  那是下鎮一條非常蕭條的小街,大概是因爲治安不好,所以這裏街邊的鋪子
窗戶上都裝着防盜的鐵條。我在一家成人用品店和咖啡廳的中間找到了那家連招
牌都已經鏽掉的雜貨當鋪。


  我推門而入,一隻老舊的風鈴被門扇推擠着發出了沙啞的聲音。鋪子裏面十
分昏暗,也十分擁擠。回字形的玻璃櫥窗裏面堆積着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我看到了舊式的機械懷表和手工刻刀,後邊的架子上還擺着上個世紀的古董打字
機以及顯像管顯示器。


  一個賊眉鼠眼的老頭坐在鐵閘防盜窗的後面,透過窗底留下的空隙用眼睛掃
視着我。值錢的東西都在那道鐵閘窗後面,各種高級金表、首飾堆滿了他身後的
那隻櫃子。我敢打賭,裏面至少有一半以上都不是什麽幹淨東西。


  「當東西還是要買什麽?」那個老頭眼睛鼓鼓的,頭發幾乎都掉光了,隻在
兩邊邋邋遢遢的留了幾縷,一臉皺巴巴的皮膚。他個頭不高,嗓門倒是不小。


  「賣東西。」我走到窗前,将一枚十字金币點在了木質的台子上。


  老頭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從窗戶下面探出鬼爪子一樣的手,将那枚金币摸
了進去。我倒是不怕他把東西私吞掉,畢竟能弄到十字金币的人一般都不好惹,
他既然是地下世界的人肯定明白這一點。


  「好東西啊……哪兒弄得?」老頭戴上眼睛,用指頭細細的摩挲着那枚金币。


  「幹活的報酬。」我說。


  透過窗閘,我聽見老頭的呼吸停了那麽兩秒。我已經很清晰的将重要的信息
傳給了他,希望他能把我的這件事重視起來。


  隻有地下世界的核心組織才會以這種東西作爲流通物。而像黑市當鋪老闆這
種連接地上地下的灰色地帶的角色,是很難接觸到十字金币的。


  「胖鐵!!」老頭扭頭向後面喊了一聲。


  幾秒鍾之後,一個超級大塊頭從裏屋走了出來。那家夥兩米多高,一身的橫
肉,剃着寸頭。他闆着臉,晃晃悠悠的走過來,打開了鐵閘窗旁邊的那扇厚厚的
金屬門。


  我走了進去,那個叫胖鐵的大塊頭則走到外間,粗手粗腳的關了鋪子的門窗,
然後回來給我拿了張椅子。


  老頭給自己點了支煙,又遞給我一根,我擺了擺手,沒要。


  「打算賣什麽價?急出麽?」老頭很客氣的問。


  「市場價就行,我倒不是很急。」


  老頭将金币放在手裏翻着玩:「最近不是有【回歸者】那檔子事兒麽?這東
西漲了不少錢,一枚最高已經能賣到一百二十四萬了。你要是不急,我可以按這
個錢幫你出手。要是想要現錢,我自己出一百二十萬讓你脫手,我自己能賺多少
你就甭管了。」


  我笑笑:「我要出手十枚,你吃不了那麽多吧?」


  老頭的臉都快綠了,不過他身後的胖鐵倒是一副相當淡定的樣子,自從他出
來以後表情就從來沒變過。


  能出手十枚,在地下世界裏面也就是實打實的殺手和高級傭兵了。這種人一
般都會在戰區活動,像中華聯地區的地下世界也就主要是一些黑幫和走私犯而已。


  「的确吃不了……你這個數量,我可以幫你牽頭一個大買主了。你要能放心
的話,一切都交給我辦,我抽5% 的傭金。能給你賣的高,我自己也賺得多,對
吧。」


  十枚十字金币,這是能讓高級殺手組織出動人手接單子的水平了。現在應該
有不少人正需要這個機會。


  「你現在能給我多少現錢?」我問。


  老頭閉眼算了算賬:「四百萬。」


  我拿出五枚十字金币擺在他面前:「就四百萬,出給你四枚,我要現錢。另
外六枚,就按你說的方法出吧。」


  這樣一來一去,老頭起碼能多賺一百萬。倒不是說我不心疼這一百萬,而是
因爲将來還有很多要用得上他的地方,現在借這個機會建立一個良好的關系也是
不錯的。


  老頭笑了:「小夥子夠局氣。你以後就叫我老祁,以後常來常往。這地頭借
票的就我這一家,你要是以後就在這片兒打釘,大家就相互照應了。有什麽要出
的,或者要送遞的要命物件,我都有門。」


  我點頭微笑:「大概以後很長時間都會呆在這邊。以後估計得經常見。」


  「有地方落腳麽?」老祁那意思是自己可以幫我。


  「有。」


  「方便說麽?本地有什麽風吹草動,我也好讓胖鐵去給你提個醒。」


  這招也是挺高明的。他要是多知道些我的信息,既可以賣我人情,也可以反
過頭來也可以賣給我的敵人,兩邊都不耽誤。不過我倒是沒有那麽傻就是了。


  不過唯一的問題在于,我倒是沒有什麽對頭。而且就算是有,也不是需要向
他這種檔次的角色來打聽的家夥。所以我索性報了一下大概的地址。


  沒想到老祁愣是蹦出來一句:「你不會是方先生他們家的人吧?他家就住那
塊。」


  原來,【山門】畢竟也是地下世界的一份子。雖然方家現在和那邊并沒有密
切的聯系,但畢竟那也是三大刀廠之一。方先生的師弟就算再不來往,也會讓灰
色地帶的那些人幫忙關照本家人。


  一來一去,原來都還說得上話。我索性連那四百萬的現錢也不要了,把道場
選址的事情直接交給了老祁這幫地頭蛇。


  老祁辦事确實老道,沒有一個星期時間,直接幫我拿下了一套距離方先生家
不遠,山腳邊的獨門獨院,又自己掏錢找公司把房子裏裏外外認真的打理了一圈,
真真的把開道場的地方給整了起來。


  等到道場打理好,那十枚金币也出了手。老祁自己扣下了該算的賬,剩下了
三百多萬,給我轉了帳。這一趟下來,我算是挺服氣的,老祁和他手下那幫人辦
事還真是滴水不漏,挑不出毛病。雖然不知道他自己賺了多少,但就沖這讓人舒
服的一條龍服務,我也就沒去和他仔細對賬。


  三千平米的地頭,大理石鋪的院子,另一邊是單層的木質室内道場。柚木地
闆打的雪亮,太陽往屋子裏一照,還真有古香古色的感覺。


  和道場連着的是我特意要求搭建的可以住人的地方。就算我臉皮再厚,也不
可能一直住在方先生家,所以特意造了這麽一個新房子。因爲地方大,所以老祁
找的設計師給碼出了十多個房間,我一個人住感覺還真的有點浪費。


  我心滿意足的帶着方先生來參觀道場,結果老頭還不高興。


  「你這弄得和度假村似的!哪像個道場的樣子!」


  好在方不凝喜歡,一個勁兒的說好話,這才把老頭給安撫了下去。小姑娘興
奮的挑了一個位置特别好的房間,掐着腰宣布了主權,說以後這個房間不許别人
住。


  當一切都安定好了之後,我們才意識到一個最大的問題——根本沒有學生。


  雖然也在比較熱門信息流上打了廣告,但【回歸者】們的事情還是太熱了,
根本沒人會在意我們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道場。


  又過了一個月,方不凝上學去了。偌大的一個道場裏,天天就我和方先生兩
個人相對而坐。要麽就隻能我們兩個人單挑,到最後打的誰都不願意打了,連方
先生都三天兩頭的不再過來露面了。


  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将我打的鼻青臉腫。這麽大一個院子,光是天天的打掃都
讓我感覺特别要命,剛開始時候的那種熱情已經流失的一幹二淨。


  好在,有了多餘的時間,我可以好好思考,自己還有什麽感興趣的事情可以
做。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抑制不住的想念曾經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女孩。不
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快樂,有沒有遇到新的困難。


  我也生出過讓我動搖的念頭……我爲什麽不去意大利找Fey呢?她或許就
在那裏……我如果動用地下世界的情報網絡,應該很容易找一個人吧。


  但我最終也沒有動身。我做了另外一個決定,選了一個我自己喜歡的事情去
做。


  當我去市政府申請許可的時候,才知道現在出台了一部【回歸者法案】。法
案的内容有很多,都是爲了補償回歸者、維護社會秩序、幫助回歸者重新融入社
會的條款。我沒有細看,隻讀了和我相關的那一條。


  【支持回歸者就業法案】,作爲回歸者,我可以享受十年的免稅,任何就業
許可的審批都可以在一天之内申請完畢,手續上也是一路綠燈。對本來就爲各種
手續而頭痛的我而言,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于是我順利的辦好了許可證,然後去買了一台小型浮車,搞好了貨源,走上
了街。


  我記得,很多人都說我做的面很好吃。


  上午我會在道場做例行的戰鬥練習,下午去進貨備貨,然後當太陽快要下山
的時候,我就開着被改裝成餐車的浮車來到預定的地方,擺出六張木質的條凳和
小桌,等待着顧客上門。


  面隻有三種,其他的佐菜也隻有五六種,但我有把握讓每一個顧客都喜歡上
這些東西。


  我選擇的地方是城内一座橋的附近,因爲這裏景色很好。七八米寬的小河蜿
蜒的從城中穿過,帶有龍族特色的拱橋連接着兩岸。傾斜的河堤上經常有來談情
說愛的年輕人,還有那些放學之後來偷閑的學生、加班之後想要一碗面填飽肚子
的上班族……


  開業三天以後,我的攤子前面就得要排隊了,尤其是天剛暗下來的時候。六
張桌子已經完全不夠用了,但是我并沒有添加更多的座位,因爲我一個人完全忙
不過來。


  可能是快餐和工業化流水作業生産出來的美食已經太多了吧。由我純手工做
好的面變成了這一小片城區最出名的小吃。


  看着客人們笑逐顔開的樣子,我忍不住想,自己雖然不是一個天才戰士,但
也許是個天才廚師也說不定。


  方不凝有的時候下了課會跑過來給我幫忙,也會帶朋友過來一起吃,偷偷地
讓我給她們留座位。她的朋友從來不知道方不凝是曾經在魔獸之中出生入死過得
戰士,方不凝也隻想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接待完了放學的孩子、晚飯來換口味的附近居民,當夜深了以後,就是最後
一波看完電影回家的情侶和疲憊的工作到深夜的職員。這時候就不再那麽忙碌了,
我可以優哉遊哉的給他們煮上一鍋面,然後聽他們趴在我的吧台前面發着牢騷。


  「你這個項目很好。」今天坐在吧台前面閑扯的是一個附近公司經理,經常
光顧。他比我小幾歲,很幹練。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生意好。」我開着玩笑,給他的面上撒了一些茴
香葉。


  「但是太缺乏發展眼光。」他搖了搖頭,「就像你這麽好的業績,多雇幾個
人,把規模搞大點,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我給你找投資人,拉起來幹個連
鎖店,那是分分鍾的事兒。」


  我忍不住發笑:「還是算了。」


  「你看看你,就是目光太短淺。企業要想做大,就得有承擔風險的膽氣。做
砸了又怎麽樣?大不了你還是這麽一個攤,一次六張桌子的翻台呗。」


  「你吃不吃了?趕緊的,我得刷碗。」我哈哈笑着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年輕的經理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使勁兒的歎了一口氣,開始吃面,
一邊吃還一邊嘟囔:「要不然怎麽說,什麽人什麽命呢,你這樣這事業永遠也幹
不大。」


  「要那麽大幹嘛?」我帶着有趣的心态問他。


  「掙錢啊!娶老婆啊!你就見天這麽一個人悶頭幹活,哪個女人能看上你?
哎,你追過馬子麽?我覺得你是不是連女人手都沒摸過。」


  他說着說着我就不太高興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别像個土老帽?」


  「看着不像,但是這個投資眼光……啧啧……和沒見過世面似的。」


  「你再說我以後不賣你了,怎麽沒完沒了的!」我和他瞪眼。


  他舉手表示投降,三兩口吃碗面,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嗝,又遞給我一
支煙。我沒好氣兒的讓他給我點上,兩個人走到在河堤邊上開始吞雲吐霧。


  「老哥,你别怨我多嘴,我沒别的意思,就是看你這個發展前途好,覺得可
惜。」他軟生軟氣的對我說。


  我揮揮手:「行了,沒事兒。」


  「你多少也想想吧,以後我也不多這個嘴了,挺招人煩的。你要是想好了,
和我說,我上邊有人。」他抓起挂在旁邊的大衣和公文包,和我告别,然後消失
在了橋的另一邊。


  我看着腳下潺潺流淌的河水,将肺裏的煙吐了出去。已經十一點多了,世界
寂靜的仿佛隻剩下了面前的水聲。


  特别,特别,特别的安靜。我喜歡這種夜晚。


  這樣過一輩子,其實也挺不錯的,不是麽?


  隻是……


  「這面還做不做了?」身後的面攤遠遠傳來了一個悅耳的聲音。


  「做。」


  我應着,往回走去。一個女人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燈下若隐若現,腳邊放了一
個顔色和設計都很惡俗的粉色調行李箱,是那些炸富而沒有品位女人喜歡的格調。


  那個女人的身影很像初邪……我這麽想着,覺得心裏開始做痛。但初邪是絕
對不會選這麽沒有審美的行李箱的,她是那種特别愛惜自己形象的女孩子。


  我鑽回到餐車裏:「吃什麽面?」


  「就三種啊?我要牛肉湯面。」女人說道。


  我伸手拿出賣剩的最後一塊牛肉扔在菜闆上,準備切片。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我才發覺,這個女人的聲音非常熟悉。


  我擡起頭,看到了初邪的臉。


  我全身一顫,放下刀,轉過身。身體機械的打開水龍,開始洗手。我也不知
道自己爲什麽要洗手,或許隻是爲了讓自己生硬的轉身找個理由。


  腦海中一片空白,情緒有些失控。我借着洗手的時間,努力讓自己劇烈跳動
的心髒平靜了一些。


  「洗手洗這麽長時間啊?都洗掉皮了!」初邪在身後戲谑的說。


  我關上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知道,可能一切都是幻覺,當我轉身的時
候,才會發現那女人隻是和初邪長得有些像。


  但我錯了,初邪就趴在餐車的吧台前,沒有變成任何其他什麽人。她帶着微
笑看着我,臉頰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我抑制住顫抖的雙手,取出抻好的面條,下進了熱騰騰的湯鍋裏面。湯鍋溢
出的蒸汽盤旋在我們兩個之間,讓彼此的面容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不是我的錯覺吧?你怎麽跑到這來了?」我清了清有些發梗的嗓子,問道。


  「好幾個月了,閑的沒事,想來看看你怎麽樣了。」女孩輕輕的說道。


  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我的,但我想那并不是特别困難的事情,畢竟我也沒有
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行蹤。或者說……我大概從一開始就抱着一絲幻想,想着如果
初邪想要找我的話,自己可以被她找到……


  「我啊,挺好的。」


  「挺好的?就在街上擺攤賣面啊?」女孩帶着一絲譏諷的語氣問。


  我自嘲般的笑笑:「你呢?你那邊怎麽樣?所羅門沒有找你麻煩吧?」


  「唉……還行吧……」初邪長歎一口氣,似乎話裏有話。既然她沒有直說,
我自然不會主動去追根究底。


  「給你多加了一兩牛肉。」我将做好的面放在了她面前,然後遞過去一雙筷
子。


  初邪臉微微發紅:「有叉子麽?我不太會用這個。」


  我點點頭,掏出一隻塑料叉子放到了她的碗邊:「三十克斯。」


  初邪白了我一眼:「請我吃一碗面都不行麽?」


  「那就算了。」我輕聲說。


  初邪用叉子卷起面,往嘴裏送着。我離開餐車,重新回到河堤邊,摸出煙盒,
又給自己點了一支。


  已經是深冬了,但是氣候控制器把溫度一直控制在十度上下,即使沒穿冬衣
也不會覺得冷。


  可是我覺得身子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爲激動還是因爲恐懼。


  幾分鍾以後,我稍微冷靜了一些,回過頭去,才發現初邪已經不在那裏了。


  我快步走了回去,面被吃光了,連湯都喝了個幹淨。吧台上的調味盒下面,
壓着一張十克斯和一張二十克斯的紙币。


  我順着路向前看去,初邪拖着她那隻色彩斑斓的醜箱子已經走出了很遠,她
瘦小的背影看着讓人有些心痛。就像她剛才毫無預兆的出現一樣,這家夥走的也
是無聲無息。


  我忍不住伸出手,在她捧過碗的地方輕輕的抹過。


  原來我還是這麽愛她。因爲她的出現,給我了無比巨大的滿足感;而她的再
次離去,又将這滿足感變成了胸口疼痛無比的撕裂。


  我努力喘息着,坐在了她剛才坐過的椅子上,捏住拳頭,不讓自己的手繼續
顫抖。


  耳邊傳來了格拉格拉的聲音。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在意,但那違和的聲音卻變
得越來越大。


  我這才扭頭看過去,然後看到初邪拖着那隻歪歪扭扭的箱子跑了回來。那隻
箱子拖在地上,輪子都撞壞了,但初邪還是飛奔着,像是絲毫不在乎。


  我站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跑回到我的攤位旁邊。女孩露出了咬牙切齒的
表情,掄起那隻箱子就砸在了我的車上。


  随着一聲沉悶的響聲,浮車車頭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凹陷,而初邪那隻箱子則
嘩啦一聲散了架,随身的衣服行李散了一地。


  還沒等我說什麽,一道黑紫色的光就從眼前猛地閃過。


  這個家夥竟然召喚了葬敵法球。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魔兵器呼嘯着從空中掠
過,狠狠地砸在了車身上,直接将它砸癟了下去。


  初邪站在那裏,全身的魔力都在外溢,而葬敵法球則像瘋狂不斷攻擊着我那
可憐的浮車。短短的三分鍾時間,我精心打理過得餐車就變成了一堆地上的鐵皮。


  女孩臉上的表情猙獰極了,就好像這輛浮車曾經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兩千八百克斯的車……」我聽見自己的嘴裏蹦出了這麽一句。


  初邪恨恨的看着我,就好像我說了什麽不可饒恕的話。


  「……可以不用賠……」我連忙加了後半句。


  葬敵法球消失在了能量洞裏。初邪像是失去了力氣,臉上的表情也柔軟了起
來。她轉過身,慢慢走到了散落的行李那裏,蹲下來,開始撿自己的衣服。


  我湊過去,幫她一起。


  初邪的手還是那麽白皙,上面有着燃墟給她留下的傷疤,指甲凍得有些發白。


  我伸出胳膊去拾掉在旁邊的那支化妝包,可是神使鬼差的,我最終卻握住了
初邪的那隻手。


  初邪和我,乃至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仿佛永遠不會再解凍的凝固。


  這種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初邪的肩膀劇烈的抖動起來。


  她在無聲的哭泣着,淚水像雨點一樣下落,打濕了她放在膝頭的衣服。


  我忘卻了一切,将她拉到了懷裏,緊緊的用胳膊環住了她的軟軟的身軀。


  初邪哭出了聲,她摟住我的脖子,将整個人投入了我的懷抱。


  「爲什麽……」她哭着說,「爲什麽你還能接受這麽混蛋的我……我做了那
麽蠢的選擇,說了那種話……爲什麽你還能原諒我……」


  「因爲你來找我了……因爲你砸了我的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了,因爲一股瘋狂噴湧的狂喜已經擊毀了我的理智。


  「魔力代價償還完了……我什麽都想起來了……好恨自己……好不容易才把
你赢到手裏……竟然爲了那種理由而放棄……我都無法原諒自己……」


  女孩大聲哭着,像是要把心裏的郁結全都爆發出來。


  而我心中一切陰影都已釋懷,所有的東西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珍
視的人,終于還是回到了我的懷抱。


  在一輛被砸的四分五裂的浮車殘骸旁邊,我和初邪緊緊地抱着對方,将全部
的委屈和溫柔化作了一個永恒的吻。


    ***    ***    ***    ***

               (待續)


PS:這章因爲劇情跳躍性比較大,希望讀者不要捉急,很多沒有交代的内容後面的章節自然會按部就班的講清楚。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7-1-16 22:05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7-1-16 22:06     標題: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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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卅01卅16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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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最後一更了,年後也有很多事,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更的說,抱歉哦


有興趣加讀者群的小夥伴可以去個人貼吧找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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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九章


  仿佛做了一個很美的夢,我夢見初邪回來了我的身邊,而我們擁有了彼此全
部的未來。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這場夢竟然已經變成了再也不會倒退的現實。


  初邪的唇香萦繞在我的齒間,她的臉頰和我緊緊地貼在一起,還有她挂在我
身上的重量,以及在夜風中飛舞着的秀發。


  女孩柔軟的脊背被我全部擁在臂彎裏面,我抱如此用力,幾乎要把她折斷一
般。


  「我們重新開始?」我怕她再次跑掉,隻能帶着忐忑的心情在她耳邊呢喃着
問道。


  女孩将腦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力的點頭,淚水濕濕的染在我的脖頸上,很
涼。


  我們彼此緊緊地抱着,很久很久沒敢松開。


  「很害怕……」女孩帶着哭音輕輕說,「六天以前才回憶起了一切……想到
你差一點就留在暗面了,我後怕的睡不着覺……」


  「我沒留下,就是怕萬一你回心轉意,我卻再也沒辦法知道……」


  方先生對我說,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所以我才放棄了回去暗面的念頭。
我抱着卑微的想法,想着如果初邪有一天恢複記憶,是不是還能能重新回來。


  在那個時候,這隻是一個溺水者自我安慰的幻想,因爲我不知道就算她恢複
記憶,是不是依舊會将我們兩個理念的差異視爲鴻溝。


  現在我知道了。我終究沒有做那個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我本來以爲,就算你恢複記憶,也會放棄我。」我聞着初邪的發香,訴說
着自己的不安。


  初邪使勁在我懷裏搖着頭。


  「根本沒辦法放棄的……沒辦法……你是不是都忘了……忘了我有多麽喜歡
你……」


  是啊……她曾經因爲赢得了我的心而喜極而泣;爲了我用整個穿越計劃作爲
籌碼,逼着所羅門放棄了對我性命的觊觎;甚至因爲我死亡的消息而陷入了要靠
藥物維持狀态的抑郁。我們曾經那樣的親密無間,經曆過種種的磨難、猜忌和考
驗,才得到了對方不渝的感情。


  「那個時候的我……才認識你沒有多久……所以才做出那麽可惡的決定…
…你能原諒我麽?」初邪擡起頭,用晶瑩剔透的雙眸看着我,夾雜着無比的渴望。


  我用手摸着她軟軟的臉頰:「我幹涉了你的決定,也是我應得的懲罰。你現
在能理解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我知道的,你失去過……所以才甯可和我背道而行也不想再失去。卡門說
的對,我什麽都不明白……可是我現在明白了,差一點就永遠沒辦法見到你的滋
味有多麽可怕…………」


  我們急切的向對方剖白着自己内心的疼痛和期盼,想要找回對方對自己的信
心和來之不易的心輝交映。


  「跟我回家。」最後,我喉嚨顫抖着,牽着她的手,對她發出了邀請。


  初邪點了頭,她在昏黃的路燈下深情的看着我,露出了絕美的笑容。


  「可是車被你給砸了……」我無奈的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零件。


  「還不都是你的錯。」初邪氣哼哼的說。


  「這怎麽變成我的錯了啊?」


  「我一個人帶着個大破箱子,那麽遠一路跑過來找你,什麽意思你還不清楚
嘛!?結果還對我愛答不理的,真是氣死我了!心想你都不喜歡我了,不如走了
算了!結果你連追都不追!和個木頭人一樣坐在這!」


  我百感交集,輕輕的摸着女孩的腦袋:「是我的不對……」


  初邪瞪了我一眼,臉頰變的紅紅的,眼睛垂了下去:「我都跑過來找你了,
你也不給我個台階下……我也知道是自己當初犯的錯啊……可是我也是女孩子
……你要讓着我……」


  我吻了她的臉,說着蠢話逗她開心:「那不讓你賠車了總行了吧。」


  初邪委屈的撅起嘴:「我匆匆忙忙跑過來,都沒帶什麽錢……來這邊以後也
沒錢租車,在城裏走了兩天,一天隻能吃一頓飯……好不容易找到了……你還問
我要飯錢……」


  我心痛壞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以後想吃什麽都給你做,好麽?」


  初邪笑盈盈的應着,一副滿足的模樣。


  我們一起收拾了散落的行李,把它們重新塞進壞了的箱子。我在餐車的殘骸
裏找了根捆東西的繩子,把打壞的行李箱勉強紮了一下。被初邪砸爛的車,估計
也沒辦法請保險公司理賠了,大概要趕在明天警察找上門之前雇人把這堆東西拖
走才行。


  還好,我一直放在車裏的神宮沒被她給砸壞。


  不過這都不重要。沒了代步工具也難不倒我們,能量加速飛行比開車還要方
便——隻要飛的高一些,連交通規則都不用顧忌。


  我抱着初邪的行李飛起來,而初邪卻沒用葬敵法球,她耍賴一樣非要我背着
她才高興。我樂得寵她,兩個人傻裏傻氣的就這麽向道場飛了過去,反正半夜時
分也根本不會有人看見。


  初邪呼出的熱氣在我耳邊呵呵作響,她身體的重量踏踏實實的承在我的背上。
能這樣背着她,我感覺到了許久未有的幸福。


  「哎呀,我都做好準備了,要和你一起擠在路邊那種小房子裏住。想不到會
住有這麽大的院子。」當我們抵達目的地之後,初邪在道場的院子裏轉了個圈,
帶着一點點的興高采烈說道。


  「錢我有一些,準備和師父開道場來着。結果學生一個也沒招到,這麽大的
地方隻能我一個人住了。」我如實說,「不過,和你原來住的地方比,還是不夠
看吧。」


  初邪背對着我,推開室内道場的拉門向裏面探頭探腦:「住什麽樣的地方不
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住呀。」


  這句話暖暖的,我忍不住從後面抱住她:「那,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家…
…」


  初邪點點頭,然後擡手指着院子後面的方向:「把這個山也買下來好了,再
圍着山買一圈地,免得亂七八糟的人亂闖。也不用多,山下方圓兩公裏就夠了。」


  我站在那,有點發懵。我和她在反抗軍共事的那段時期,她行事幹脆利落,
生活水準和普通的反抗軍成員完全沒有什麽差别,最多也就是能弄到些化妝護膚
品之類的,以至于我一直沒能真正的體會到她在生活标準上和我們有什麽不同。
現在看來,這可真是超級富豪家裏出來的大小姐,十幾平方公裏的地産生意說的
如此輕描淡寫,就和菜市場買菜一樣……


  初邪偷偷回頭看了我一眼,笑都憋不住了,甚至都彎下了腰去。


  「哈哈哈!你那個表情……噗哈哈哈哈!」


  我很無奈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麽。


  「好啦好啦!你以爲我真是那種不谙世事,頤指氣使而沒有大腦的女人嘛?
故意這麽說逗逗你而已啦!結果你吓成那個樣子,哎呦笑死我了……」


  我讓她氣的夠嗆:「你以爲我買不起啊?」


  初邪看我有點認真的樣子,于是撒嬌一樣的抱住我的胳膊:「不是呀,我真
的是開玩笑的。我們兩個在回歸者裏面的分量很重,既然決定不摻和其他的事了,
那肯定要低調一些。買山買地什麽的,太紮眼啦,你可别亂花錢。」


  女孩這樣和我一五一十講道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态了。男人在這種
事情上總是有些莫名的敏感,而且敏感起來智商下降的特别厲害。


  「如果真的想要的,我們可以找人來代辦,不用擔心低調這方面的事情。」
我說。


  初邪做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哎呀,這麽大方是想要讨我開心嗎?」


  我向前一步,牽住她的手:「我想要盡自己可能,給你想要的生活。」


  初邪搖了搖頭:「你已經幫我完成了夢想。我現在想要的生活,就是和你一
起的生活。」


  我心頭發熱,輕輕啄了一下她的雙唇。


  就在這個時候,道場旁邊的一扇門突然被拉開了。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女孩
突然擡頭看見我們兩個站在黑燈瞎火的院子裏,吓的一聲尖叫。


  我和初邪也吓了一大跳,那女孩子叫聲非常尖利,刺的我們全身一個哆嗦。


  然後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我愣愣的看着五六個完全陌生的年輕女孩從另外
一側住宿用的裏屋跑了出來,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怎麽啦!?」


  「你叫什麽啊!?」


  初邪臉都青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你……你……你還騙我說自己一個人
住!?半夜家裏還有這麽多女孩子!!」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我隻覺得一時間百口莫辯:「我……我……她們…
…」


  初邪氣的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捂着受傷的地方,痛的呲牙咧嘴,在她跑掉
之前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胳膊。


  「你放開!!」女孩生氣的甩着我的手。


  「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們!!」我急的連聲解釋道。


  「師兄!?」方不凝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她從裏面跑出來,然後在看到初
邪的時候吓了一跳。


  我強忍着肚子的劇痛直起身,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出醜的樣子:「這怎麽回事!?」


  方不凝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愣了那麽幾秒,然後歡叫了一聲跳了過來,一
把抱住了初邪。


  「你來了!!你來找他了嗎!?」方不凝抱着初邪直跳,聲音裏充滿了興奮
的情緒。


  初邪被她的熱情弄得很不好意思:「哼……我就是來看看他而已……」


  「你不知道師兄有多想你……你走以後,師兄就再也沒有過過一天開心的日
子……」方不凝抱着初邪的脖子,說着讓我尴尬的話。


  「喂!」我連忙在話題變得更加讓我難堪之前打斷了方不凝,「這都是誰?」


  方不凝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嘿嘿……是我同學啦。我們明天放假,今天想
開了個聚會,又沒有地方,所以偷偷跑你這裏來了……」


  「行了行了,去玩吧。想在這邊過夜,怎麽也要記得和你爺爺打電話說一聲。」
我揮揮手,趕她們走。


  方不凝又看了看初邪,向我和她甩了個暧昧戲谑的眼神,然後就拉着她朋友
進屋了。她那些女同學也一臉興奮而八卦的樣子,還沒進屋,一群小姑娘就唧唧
喳喳的拿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問着方不凝。


  初邪臉有點發紅,甜甜的對我笑,伸手給我揉肚子:「疼不疼呀?」


  我苦笑:「我就這麽沒信譽嗎?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當初阿紗嘉留下你走了,結果被我趁虛而入。之前我又留下你一個人,我
還不是怕你又被别的女人趁虛而入嘛……是你自己有前科!有嫌疑!所以不能怪
我!」初邪幹脆來了個惡人先告狀。


  我根本無法反駁。


  方不凝和她同學躲在自己那間屋裏尋歡作樂,我也沒再打擾她們。我拖着初
邪那隻破破爛爛的箱子,帶着女孩進了連着道場後面的那片區域。


  因爲是我自己住,所以自然是挑了最寬敞的那一間屋子。三百平米沒有隔斷
的空間,所謂的客廳、起居室和卧室都結合在了一起,一眼能夠看遍整個房子。


  由于房頂很高,所以我在偏裏的一側特意升起了半層作爲放床的地方。如果
非要算的話,那個地方就算是卧室了。


  初邪對這裏相當滿意,好像是因爲她們家傳承比較厚重的緣故,所以這家夥
一直沒有機會享受類似這種活潑設計的居住空間。


  那身我穿了很久很久的胸甲被精心保管在一隻玻璃櫃子裏面,铠甲上斑駁的
傷痕記錄着一場場我賭上了性命的戰鬥。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再身披铠甲,所以它
便在這間屋子裏化身成了我記憶中的圖騰。


  失而複得的激情慢慢的褪了下去,初邪露出了沒辦法抵抗的疲态。她一個人
在人生地不熟的這座城市折騰了那麽久才找到我,早已經是身心俱疲。進屋以後,
她開着玩笑跳到了我的床上躺着,卻在我去給她倒一杯水的功夫裏就陷入了沉沉
的夢鄉。


  我靠了上去,看着她熟悉的睡顔,躁動而熱烈的心緒突然變得甯靜了起來。
本以爲會一夜無眠的我,在重新擁住心愛女孩的時候,一切煩惱和憂愁都在她滿
足而和煦的呼吸聲中融化了。


    ***    ***    ***    ***




  黎明時分,我感覺到了一點點的異樣。當我從熟睡的恍惚中勉強找回一點點
意識的時候,才發現是初邪在輕輕吻我的嘴唇。她躺在我臉旁,看着我,像一頭
飲啜溪水的小鹿,緩緩的、一次又一次的靠到我這裏來。


  落地窗外一絲絲勉強穿透晨霧的晨光正從窗簾的縫隙中清掃着屋裏儲藏着的
黑暗,朦朦胧胧的灰色仍然籠罩着房間裏的一切。


  她隻睡了五個小時,我也是。可是我們兩個人轉醒的特别迅速,一點都沒有
昏昏沉沉的感覺。


  或許是因爲,擁有對方的現實比睡夢要甜蜜太多。


  想要抓緊每一秒去享用和對方在一起的時間,所以睡覺這件事就會變得特别
特别的奢侈和浪費。


  「我睡不着了。」初邪緊靠着我的臉,微微發涼的鼻尖和我輕輕觸在一起,
散亂的秀發讓我的額頭有些癢。


  「不是很累麽?」我問。


  「餓了……你那個面賣那麽貴,還不夠别人吃兩口的呢。」


  于是我起床,用廚房裏僅有的一點東西給初邪做了一頓勉勉強強的早餐——
煎蛋、面包片和牛奶。不過她吃的很開心,大概是真的餓了。


  我坐在桌子邊看着她吃,女孩的一邊吃一邊擡眼看着我,嘴角帶笑,那樣子
可愛極了。


  「對了,你怎麽會帶那麽奇怪的東西?」我的目光落到門邊立着的那個巨大
的粉色行李箱。


  「急着要跑嘛,所以偷偷問家裏的女傭要了一個。你也覺得很難看是吧?」
初邪咯咯笑着說。


  「跑?你又惹麻煩了?」我問。


  「所羅門關我禁閉,不讓我出門。我從出來以後就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他
沒提防我,所以恢複記憶以後才能這麽順利的跑出來。」初邪帶着一點得意的語
氣說。她不再以大哥稱呼所羅門,大概燃墟最後和她說的話已經得到了某種程度
上的驗證。


  「燃墟留給你的東西,找到了麽?」


  初邪搖了搖頭,用閃亮亮的眼睛看着我:「我沒去找。我想要的東西……現
在都有了。」


  「在我印象中,人類的滿足感往往持續不了多長時間。當初在【神都】的時
候,身邊的人随時都會失去,大家抱着朝不保夕的心情貪婪的享用着彼此之間相
擁的每一次可能。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我說着患得患失的話,帶着一點點惆怅。因爲我失去過太多次,現在強烈的
幸福感反而讓淡淡的危機感率先跳躍了出來。


  「無聊。」初邪白了我一眼,「你以爲現在的世界和在【神都】裏真的有本
質上的不同麽?」


  「我不再是傭兵了,不再是反抗軍戰士,也不再是第三軍團的軍團長。我現
在是一個面攤老闆,所以不是世界變了,是我變了。一個面攤老闆,唯一能失去
的就是他自己的餐車。哦,而且現在已經失去了。」


  初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我賠你就是了。」


  「你怎麽賠?」我也笑起來,「連面都吃不起的窮光蛋。」


  女孩咯咯直笑,她将手肘支在桌子上,妩媚的對我勾了勾手指頭:「來啊,
付你面錢。」


  火焰升騰,我強做鎮定:「一碗面才三十克斯,你就隻值這個價錢嗎?」


  初邪懶懶的伏在桌子上,對我眨了下眼睛:「一輩子的面錢。」


  我再也按耐不住,推開椅子大步跨了過去,将她從座位上一下抱了起來。初
邪的雙臂就勢攬住我的脖子,她劇烈喘息着,一雙腿纏上了我的腰。


  「手……不許那麽用力啊……這次。弄得青一塊紫一塊沒法出門……」她在
我耳邊小聲說。


  「那是因爲你反抗的太兇。」我一邊辯解着,一邊将手伸出了她的衣服裏面。


  突然響起的門鈴讓火山一樣的情緒一下子涼了半截。我咬牙切齒的抽手出來,
氣急敗壞的整理起衣服來。


  初邪笑的不行,她故意用腿夾着我不讓我走,又不依不饒的用手按揉着我下
面蓬勃而起的帳篷。我尴尬的掙脫着,想要讓凸起的地方消下去……總不能這個
樣子去開門啊。


  折騰了半天,我把她好歹扔到了沙發上,然後小步跑出了房間。院子挺大的,
等我走到院門的時候已經過了足足三分鍾。


  打開門一看,竟然是個警察,而且我還認識。他是我們這片劃區的巡警,姓
易,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隔三差五巡邏到餐車點的時候,就停下警車,來我這
吃一碗。


  「哎呦,你這院子可夠大的。」他看我出來,探頭探腦的往裏面瞅着,「你
住這兒啊?可以可以。」


  看到是警察來找我,我也知道是我那餐車的事情了。這都是自己作孽,怨不
得别人,我的氣也消了一大半。


  「我那破車……還真是辛苦你跑一趟了。」我客客氣氣的說。


  「嗨,我們不就幹這活的麽。」小易倒是個爽快人,「你那車到底咋回事?
錘的稀爛啊,你也不報案,有人身威脅麽?」


  他們警察過來就是爲了問這個問題,這種有黑社會勒索嫌疑迹象的事故,怕
受害人被脅迫不報案,所以才特地派人來談談。


  「沒那麽多事兒,回頭我再買一輛就行了,和别人沒關系。」我擺出輕輕松
松的态度,試着消除他的疑慮。


  「真有錢啊!倒也是……能住這種地方,肯定也不差個浮車錢……诶?你住
得起這麽大的獨院兒,還賣什麽面啊!」


  雖然挺熟的,但我也不至于和他揭根揭底,所以幹脆胡扯了起來。


  「這是我們家的道場,祖傳的。」


  「道場?聽着怎麽和拍功夫片似的。」他眼睛發亮。


  我把他讓進院裏,他掃了兩圈,連連咂嘴。


  「哎呦,還真是和電影裏似的。你會功夫啊?」


  在【神都】的時候,不少其他文化圈的人對我說過類似的話,但這還是第一
次有同一種族的同胞問出這個問題,感覺有點戲谑。


  「會啊,想拜師麽?」


  小易故意用鄙夷的眼神上下看了看我:「就你啊?能教什麽?跆拳道?拳擊?
我在警校那時候,學的擒拿,比那些玩意兒可強多了。」


  我也懶得和他細說,從院腳工具房裏找到了一疊當初宣傳道場用的小廣告,
給他塞了一張了事。小易掃了兩眼,然後随手疊起來塞進了口袋,繼續給我做備
案。


  「車怎麽給砸成那樣的?都壓成大鐵皮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爲讓坦克車壓過
去了。」


  我琢磨了半天也沒能編出個靠譜的理由來,幹脆說了實話。


  「家裏姑娘鬧脾氣,自己砸的……」


  「啊??」小易呆了那麽幾秒,随即露出了一點點抓住根腳的意思,「哦
……鬧脾氣那位是【回歸者】?」


  我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是。」


  小易讪讪的在CRK上記錄着:「我就說麽,這種事兒一般人可做不到。我
大學同學裏面就有仨【回歸者】,原來和我輪崗那夥計也是。你們得收斂着點啊,
别鬧出什麽事兒來。最近淨有【回歸者】搗鼓出來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唉,麻
煩死了。」


  「都是些什麽事兒?」我有點好奇。


  「夜店喝醉了打架鬥毆是最常見的。嚯,一個打十幾個,牛逼哄哄的。有些
沒分寸的,借着酒勁兒,警察都敢打,電擊槍都不好使。不過這種孫子,酒醒了,
自己認着慫就歸案了,不然真得給他們算襲警逃犯。」


  小易發着牢騷,說的口沫橫飛。


  「有那種比較兇的刑事案件麽?」我又問。


  「哎!要是弄出些大案子還好說。這不前兩天東海岸那一片兒,出了個【回
歸者】幹的兇殺案嗎?摸清落腳的地方,找狙擊手趁睡覺一槍打死,了事兒。怕
就怕這種臨時起意的治安案件,打又不敢打死,抓又抓不着。我們這些小警察,
去了也沒用,淨讓人當孫子一頓揍;不去吧,人家市民還投訴我們玩忽職守。你
說我們招誰惹誰了?」


  小易說的興起,話鋒一轉落到了我身上:「就拿你這事兒來說吧。别人小情
侶吵個架,最多摔個碗敲個玻璃,頂天兒了弄壞個家用電器什麽的。你們家厲害
啊,一言不合,偌大個車,愣是砸成個照片兒了。疼不疼,你心裏最清楚。」


  看不出來,這小警察嘴還挺貧,我忍不住站在那樂,也沒應他。他一頓胡侃,
可算是盡了興,這才離去。


  看來普通人對【回歸者】的接受程度還是很高的。世界各地著名大學的科學
家們找了不少志願者來研究能量和魔力方面的原理,幾個月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獲,
反倒是普通人更能适應這種改變。小易知道我是【回歸者】之後,态度上并沒有
什麽置換。


  想想也是,兩千萬人融入這邊的世界,雖然數量上不多,但也并沒有多麽稀
有。對于曾經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鄰居,【回歸者】這個符号的優先度其實排
的很低。


  這種情形會持續多久呢?在未來,人類會發展出一種新的社會系統,平穩和
諧的容納我們這些異數?還是會像燃墟說的那樣,掀起新的戰争?現在我還看不
清答案。


  或者說,這個世界根本就沒能接受事實。


  次元城?新人類?裏林?裏奧雷特?暗面?光面?神都?深淵?神?這些足
以打破所有人常識、颠覆人類對世界認識的事實,終究還是沒能得到大多數人的
理解。


  人們無法接受某種現實的時候,就會把現實以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扭曲。


  所以,我們所經曆的一切,在普通人眼裏,就變成了另外一種事實。


  一些遊戲玩家因爲某種陰謀被困在了遊戲裏,現在他們出來了,并且帶上了
一些超能力——就是這麽簡單。


  如果我是舊人類,我大概也會這麽想。現在,在沒有人還能回去另外一邊世
界的情況下,又怎麽能證明我們曾經一步一步走過的土地并不是遊戲裏面的虛拟
空間呢?


  唯一能證明我們所述并非虛妄的,就隻剩下了我們所擁有的能量和魔力。


  然而舊人類之中有着更加方便的解釋。比如,我們在這麽長時間裏一直呆着
的遊戲倉,在他們的理解中就變成了促使我們變異的培育裝置。


  主流社會仍然有不少智者和頂尖的科學家以一種狂喜的心态試圖要探索這背
後的一切,但在普通人眼裏,那些東西已經變成了茶餘飯後的奇聞異事。


  這到底是好是壞我也說不清楚。


  折身回屋,和初邪膩了好一陣,然後帶着她出了門。


  我們去買了新的浮車,然後重新把餐車置辦了起來。女孩很乖巧的幫着忙,
大概是因爲毀了我的車,所以心裏有虧。


  總而言之,當太陽帶着一絲疲憊的橙紅色開始西偏的時候,我開着浮車準時
的到達了營業的地點。


  和初邪重逢的日子,本來應該好好陪着她呆在家裏的。可是初邪卻對營業的
事情充滿了興趣,所以我才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照舊出現在了該出現的地方。


  初邪在車裏笨手笨腳的切着菜。久經戰場,她運動神經其實還算不錯,隻是
切出來的蔥末着實大的有些驚人……


  和以往一樣,半個小時以後,餐車前就來了不少的人。我按部就班的熱湯下
面,初邪則扮演起了新的角色,一邊端碗一邊收錢。


  「這服務員你從哪兒雇的!?」


  曾經天天勸我投資開連鎖店那個公司經理在看到初邪以後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初邪本來就靈豔無雙,閱曆和氣質更是這些市井小民一輩子都比不上的。她
幫我做手腳活兒的時候也樂得跟客人們小小的賣弄下風情。結果,但凡看了她一
眼的都再也挪不開眼珠子了。


  「什麽服務員,我是老闆娘!」初邪掐着腰,得意洋洋的說。


  那家夥騰的一下站起來,拍着吧台對我嚷:「那天随口說你一句娶不着老婆,
你就特地上網雇了個特别好看的過來裝什麽老闆娘,對不對!?你商業投資沒眼
光,就愛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上較勁,我也是服了你了!!就是想給我個下馬
威啊!」


  初邪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大概是因爲那句娶不着老婆。


  其他七八個吃面的顧客在旁邊樂呵呵的大聲起哄,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嘿?你這人怎麽嘴這麽毒啊?」我哭笑不得,「你算老幾,我還爲了氣你
特意雇人。」


  他連連搖頭,完全不聽我解釋,歎道:「現在的人啊,爲了争一口氣,啥事
兒都幹得出來。」


  我是百口莫辯,氣的牙癢癢。


  初邪露出了一絲邪惡的笑容,她打定了什麽主意,仰頭對他「喂」了一聲。


  那家夥扭頭看着她,不知道她爲什麽叫自己。


  初邪挂着笑,踮着小步繞到我旁邊,雙手勾住我的脖子,伸出那枚靈巧濕潤
的舌頭,深深的吻了過來。


  我們這兒的人還是民風相對淳樸一些,連我都有點不太好意思。初邪比當地
人放得開的多了,她絲毫不介意在衆目睽睽之下用如此挑逗的行爲宣示主權。


  一吻之後,女孩的臉蛋紅透了,她媚眼如絲的向那個公司經理扔過去一個
「服不服」的眼神。那家夥像吃了蛤蟆一樣,咧着嘴,說不出一句話。


  看着他的樣子,我得意極了,初邪的示愛簡直是讓男人自信心爆表的核彈。
我隻能說,她還是很懂我心思的,這讓我很難不驕傲起來。


  「你真是狗屎運啊……能抱回家這種姑娘……哎,妹子,你是不是瞎了眼了?」
他吃癟之後也洩了氣了,苦笑着和初邪打趣。


  「就是!怎麽能看上他啊!」他後面桌邊還有人幫腔。


  初邪咯咯笑,用冰涼的手背敷在自己還有些發燙的臉頰上:「你們别光看他
貌不驚人呀,又好像弄這麽個破面攤沒什麽出息。但是……」


  女孩拖着長腔,吊足了這些家夥們的胃口。


  「但是什麽啊?」


  「别賣關子啦美女!」


  「但是啊,他可是個武林高手呀。」初邪半開玩笑的補完了後半句話。


  所有人的臉都像服裝店裏的人偶模特一樣凝固成了一坨白色的石膏闆,一時
間都沒理解初邪說的什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故意人模狗樣的加了這麽一句。


  這些家夥們愣了幾秒,随即就是哄堂大笑。


  「哎呦媽呀,還江湖呢!」


  「哈哈哈哈哈!原來你就是電影裏在路邊擺面攤的歸隐高手啊!失敬失敬!
哈哈哈!」


  「不行了笑死我了,你們還是去演喜劇片吧!!今年奧斯卡你們是沒跑了!」


  我和初邪相互看着,強忍着笑,倒是一點都生不起氣來。女孩用胳膊肘捅了
捅我,有給了我一個慫恿的眼神。


  我也覺得有趣,于是對她點了點頭。


  把手伸到櫃台下面,握住了熟悉的木質刀鞘。


  「不給你們亮個相你們真當我是吹牛逼啊?」我笑着從餐車裏走出來,手裏
拿着神宮。


  大夥們看到我手裏的東西,紛紛輕呼了一聲。


  「啊呦,真家夥麽?」公司經理有點不敢相信。


  「哎哎!我們就開個玩笑,你可别對我們下毒手啊!」另一個家夥開着讓人
有點緊張的玩笑。


  我沒再說話,而是褪下神宮的刀鞘,對初邪招了招手,然後把刀鞘扔給了她。


  「啊……對打嘛?我不太行啊。」初邪接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意思意思就行了。」我把神宮的刀刃向裏拿好。


  在不使用能量的情況下,初邪的反應神經足以跟上我的動作。她就算是法師,
對冷兵器的用法也耳濡目染了很長時間了,我又不是要真和她打,所以她當個陪
襯是足夠的。


  我特意挑選了最花哨的起手式,将神宮舞成一片白光,叮叮當當的就和初邪
打了起來。初邪雖然有些跟不上我的節奏,但是我更多時候是把攻擊在往她手上
的刀鞘走,那些家夥根本就看不出什麽破綻。初邪也蠻有興緻的對我出手進攻,
我則故意采用了大幅度後仰和側手翻的誇張方式來進行回避。


  也就打了那麽三分鍾吧,那些看客簡直都瘋了。和電影裏那些飛天入地的表
演方式比,這種刀刀近身的肉實感是普通人根本無償得見的。人體的協調操控和
相對極限的肌肉運用足以讓他們歎爲觀止。


  「我靠!!大俠啊!!」在一片熱烈的喝彩和掌聲中,公司經理抓着我的肩
膀一個勁兒的搖,「我就說麽!怪不得對什麽投資啊商業計劃都沒興趣!現在一
想,之前說過的話真是蠢到家了!」


  我連忙趁這個機會從車裏拿出道場的宣傳冊,一張一張的給他們發。


  「面攤其實就是個小小的興趣,我們家的道場才是正業,有興趣的朋友記得
過來了解了解啊。」我堆着笑臉,招呼着面攤的客人連同湊過來圍觀的那十幾二
十個人。


  「好嘞!哎呦,今天可正是長見識了!」


  「一定去一定去。」


  「多給我兩張呗?」


  大家夥今天都挺興奮的,面倒是賣不動了。聊了一會兒,我也和初邪收攤回
了家。


  坐在副駕駛上,初邪吸溜着我給她精心做的訂制版宵夜面,興高采烈的和我
聊着剛才的事兒,像個小孩子一樣。大概這樣子和普通人打成一片的經曆,對初
邪來說還是挺新鮮的吧。


  但我也知道,這種新鮮感和趣味在極短時間内就會煙消雲散。我可以做一輩
子面,但初邪不可能做一輩子老闆娘。


  這畢竟不是她的志趣所在。我不想讓她的心氣和活力消磨在這市井之中,她
也不會甘于數十年的平凡時光。


  我不想讓這種幸福變成短暫的回憶,就不可能讓初邪一輩子遷就我的小小滿
足感。


  好在還有時間,在我們找到那條路之前。




    ***    ***    ***    ***




  第二天,我站在道場的空曠院子裏,幾隻鳥肆無忌憚的在院子裏踱着步,旁
若無人。


  可真是把我氣壞了。昨天一個個都和粉絲一樣,還找我和初邪合影簽名呢,
拍着胸脯說要來道場見識見識,結果一個露面的都沒有。


  初邪也等的沒勁,自己約了不凝一起出去逛街,說是要買衣服和生活用品。
到頭來我果然還是得孤家寡人開着餐車一個人進貨、備餐、出攤。


  見着了昨天來吃飯的那幾個熟人,我氣急敗壞的問他們,他們卻一個個的搖
頭。


  「哎呀,這又不是節假日,我們白天得上班養家糊口,那有空真去學功夫啊。」


  我一琢磨确實是這個理,隻能垂頭喪氣的坐在吧台裏面,自己和自己發牢騷。


  「師兄。」


  「老大!」


  「師兄!」


  我冷不丁擡頭一看,餐車外面站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阿傑他們一幫人就這
麽從天而降,熱情洋溢的出現在了我面前。


  雖然在光面的時候他們早就說好,有機會就要一起來方先生這邊彙合。我本
來以爲是年輕人在臨别之際,感情用事之下的許諾,結果這幫家夥真的來了。估
計能找到我這小攤,也是方先生指的路。


  阿傑他們四個換上了年輕人的時尚服飾,一改【神都】裏面灰暗的戰士打扮,
倒是讓我不僅感歎起自己逝去的青春。


  蘇裳也來了,穿着一身極素的長褲長衫。她和阿傑并肩站在那裏,笑着看我。
他們兩人的手自然而然的牽在一起,感情笃深的樣子。


  我放下手裏的活從餐車裏鑽了出來,他們圍上來,興高采烈七嘴八舌的表達
着自己的思念之情,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分開了十幾年呢,也不知道他們幹嘛這
麽興奮。


  「老大!聽說道場都已經建起來了!?快帶我們去看看啊!」胡狼咋咋呼呼
的叫着。


  我樂呵呵的點頭,好歹這批家夥倒是很把我們的道場當回事。


  「這邊你們也是頭一次來吧?逛逛去吧,我半夜十二點收攤,到時候帶你們
過去。」


  這群家夥來得快去的也快,一個個應着就向商業街的方向走了。隻有阿傑留
了下來,連蘇裳都挽着艾麗娜的胳膊跑掉了。


  我看着他們的背影,臉上挂着控制不住的笑。這些家夥們看起來倒是沒受什
麽影響,重新回歸到了日常生活裏的樣子。


  「你玩去吧,和我在這呆着有什麽勁啊?」我對阿傑說。


  「也沒什麽好逛的,不如幫你打個工。」阿傑爽朗的笑着,完全沒有了戰争
時期那種壓抑的陰沉,看來年輕人心态恢複能力還是不錯的。


  于是乎,昨天初邪的角色完全交給了阿傑。昨天那些心心念念初邪風姿,連
續兩天跑來吃面的家夥,看到阿傑以後那個表情還是挺精彩的。阿傑的手腳也挺
麻利的,不過終歸也隻是在我這湊湊熱鬧而已。


  夜深了之後,客人見少,我們兩個可算是得了些許空閑。


  我拿出免費給客人供應的枸杞桂圓茶,給他倒上,然後兩個人在夜風中坐在
小桌邊閑聊起來。


  「蘇裳的手弄好了?」我問他。我記得在回來之前,阿傑就在考慮蘇裳的手
術問題了。


  阿傑搖了搖頭:「傷的太久了,體外增殖培育手術已經做不了了,隻能裝個
電仿生的,而且她也不想植皮,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費用太高……不過沒想到呢,
她住的地方離我們那裏隻有不到三百公裏。」


  「她們家條件不好?」


  「也沒有啊,去找她的時候,看她住的地方還是個高檔社區呢。」


  「那就是她想要通過那隻手讓自己銘記什麽吧,這很正常。」


  「也許吧。不過完全沒辦法想象,你竟然在街上擺面攤兒……師父說起來的
時候我們都聽傻了。」阿傑輕呷一口茶說。


  「怎麽?這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别人隻要一說我面攤怎麽怎麽樣我就本
能的沒好氣兒。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呃……感覺你和這邊世界融入的特别
自如。」阿傑解釋道。


  「你們也一樣,不是麽?回來以後都幹什麽了?」我問。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阿傑搖了搖頭,「其實我到現在都還沒能習慣,
他們也一樣。」


  「喂,你不是還在想念遷徙路線上乏味的食物和血流成河吧?那個樣子的習
慣,最好還是盡快改改的好。」我半開玩笑的說。


  「那些東西自然還是這邊的好啊!」阿傑無奈的說,「我說的是生活方式
……」


  我沒說話,靜靜的聽阿傑傾訴。


  「雖然那時候和真正頂尖的戰士比我們還差得遠,但終歸也是你還有師父帶
出來的。原來9級的時候,感覺自己那麽弱小。可回頭比起來,我們現在的實力
怎麽也能算做是前百分之二十裏面的吧?作爲你的直屬,第三軍團的戰士對我們
都帶着一種仰望的情緒。雖然不能說是以此倨傲吧,但心裏面怎麽也會有那種自
命不凡的情緒。而現在,眨眼之間什麽都煙消雲散了,說真的,我們現在還沒辦
法完全接受這種變化。」


  自從遷徙開始以來,戰士的身份一直以來都淩駕于平民之上。能夠得到其他
戰士的敬仰,這種感覺對年輕的他們而言的确是欲罷不能,其實我也一樣。隻不
過因爲年齡和閱曆的緣故,我對自己的定位更準确。哪些東西我有資格擁有,,
哪些東西需要我随時撤手,我看的比他們要清晰的多。


  我知道軍團早晚都是要解散的,軍團長的頭銜和貪狼軍團的番号在一瞬間就
會變得一文不值。那對我麾下的戰士們來說将是難得的回憶和經曆,但對這個世
界卻不再有任何意義。


  阿傑用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圓:「曾經的目标和願景是那麽清晰。勝利、活
下來、到達真正的神都、回家……這些念頭在那個時候無比強烈。我們拼盡全力,
彼此傾盡信任才能夠觸摸到一絲希望……可是現在,我們的夢想實現了,生活卻
變得前所未有的迷茫。我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價值。」


  阿傑看着遠方的夜空,神情慢慢變得空洞:「我們在那邊,是萬裏挑一的戰
士,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命的珍貴,擁有着平民們無比渴求的力量。可是自從回來
之後,我們所引以爲豪的一切都變成了鏡花水月……沒人在乎我的劍技怎麽樣,
能量運作再流暢又如何?我們突然就從自己搭建起來的高塔跌落了下來,摔得頭
昏腦漲,到現在都沒清醒過來。」


  阿傑他們的心态就是絕大多數戰士們的心态。和我這種從一開始就以亡命徒
身份活躍在【神都】中的少數人相比,在【末日】那一天,他們的身份的激烈轉
換和脆弱的自我認同的都被【末日】之後得殘酷現實所掩蓋了,直到現在才慢慢
的彰顯了出來。


  我珍惜着來之不易的和平生活,滿足于初邪給我彰示的美好未來;而那些普
通的戰士們,卻開始微微懷念起了身依劍刃的日子。


  人類擅長遺忘,我想很多人都會在我們回歸後的一年之内淡忘掉那些苦難。


  「總是吸取不了教訓」這句話,是人類最無法吸取的教訓。


  「然後就是錢。」阿傑繼續說,「我們當初還差一年多大學畢業,現在時隔
兩年出來,進度已經完全斷了。想要繼續讀大學,還要再伸手問家裏要生活費,
這是我們都沒辦法接受的事情。」


  「現在爲了【回歸者】融入社會,不是出台了很多議案麽?針對你們這個年
齡段的免息學費貸款,不去考慮一下?」我勸解道。


  「即便能回去上學又怎麽樣?畢業以後呢?【神都】曾經讓我們體味到了前
所未有的生活。憑我們在遊戲裏的力量能夠享受到的東西,在這裏卻永遠再沒辦
法找回來。所以,大家現在都還逃避在社會系統巨大羽翼的庇護之下,努力不讓
自己向未來看。」


  「那你想要什麽?回到【神都】?重新過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我對他的
态度有些無奈。


  「至少那時候我有真正活着的感覺,你懂我在說什麽。」阿傑的聲音發着顫
抖,他的情緒有些激動。


  「我當然知道。其實不懂的人是你,那種日子遠沒有你想像中那麽好。」我
歎氣。


  「但起碼我有可以選擇和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阿傑争辯道。


  「如果蘇裳死在那邊呢?如果胖子和艾麗娜沒能從影族圍城戰裏活下來,你
還會這麽說麽?」我一個輕描淡寫的問題随手就打碎了他不切實際的念頭。


  「我……」阿傑想要回答這個問題就不得不更深的向内審視。不是每個人都
能夠看清自己的欲望,那些看法往往都不過是爲了麻痹自己而誕生的幻覺。


  「在那邊的時候,你的自我價值通過戰鬥得到了體現。在這邊就不行了麽?
雇傭兵團、刀廠、黑市……我倒是有門路可以讓你再次回歸那種生活。睡在泥地
裏、任務失敗以後像狗一樣在陰溝裏躲避追殺、無時無刻都要擔驚受怕,怕仇人
摸到背後暗殺掉自己珍惜的人……你确定那就是你想要的麽?」


  阿傑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看來我還是太幼稚了……」


  「承認自己的幼稚就是成熟的标志。」我笑着說。


  「可是我們的未來又在哪裏……」


  「誰都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就連我也不知道。這個面攤不可能就這樣開下
去,至少初邪不可能過這種生活。」


  說到這裏的時候,阿傑輕輕用拳頭打了打桌面:「我早就說過,她一定會回
來找你的。真替你高興……」


  他應該早就從方不凝那裏得到了我這邊的情況。阿傑和大多數龍族男性一樣,
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我能夠抓住這句話中所包含的單純善意。


  「接下來你們準備怎麽樣?」我問他。


  「跟師父和你一起把道場弄起來吧,這大概是我們唯一能夠找到自己存在價
值的辦法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因爲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口中這個所謂的辦法對不對。




    ***    ***    ***    ***




  然而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有了這夥年輕人之後,道場真的做了起來。


  我投入到【神都】之中已經很多年了,在這邊世界的人脈幾乎全都淹沒在了
時間和隔閡中。可這幫年輕人不是,不管是在網絡上的朋友還是現實中的夥伴,
他們在普通人中的交際圈非常廣泛,而他們所用的老掉牙的病毒式傳播也出奇的
好用。


  最重要的是,他們給我出了個決定性的新點子。


  把流動餐車改成門頭店,就開在道場偏院兒。一律不外帶,也沒有送餐服務,
想吃就必須坐院子裏。


  餐車運營的最後幾天,我把面攤改造的消息通知了所有老顧客,然後拍拍屁
股把面攤搬回了道場裏面。


  認我手藝的客人還真是不少,而且地攤的這個性質一變,很多以休閑爲目的
的客人也上門了。現在家家都有浮車,從原來餐車的流動攤點開過來用不了五分
鍾,一點都不妨礙。


  剛開始的時候,客人一來吃面,阿傑他們就在院子裏跟玩雜技雜一樣操練,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主題餐館附帶的表演項目呢。這一來二去,客人都覺得有意思,
來的人就更多了。不過大多數都是來看耍猴的……


  年輕人腦子就是靈活。阿傑他們一見勢頭有些跑偏,立刻就改變了策略。也
不淨挑些咋咋呼呼的動作了,就是踏踏實實的不把那些客人當回事兒,方先生怎
麽教就怎麽打,算是給道場正了正名。


  方不凝正好趕上【回歸者】高等教育從寬錄取的政策,現在正上大學一年級,
我就從她學校雇了幾個大學生兼職來給我端盤子備菜。原來六張個小桌的地攤,
很快搞成了二十張桌子的門戶。加上阿傑他們吃我的喝我的也不太好意思,所以
有空就幫把手,二十張桌子的規模并沒有變成什麽負擔。


  道場最終還是不能打出「山門」的名字,我們商議了一下,定了個「方氏道
館」的字号,給院子的門臉挂上了牌子。


  有人幫手,也有了空間,我便在價格不變的情況下精心豐富了一下菜單和菜
品,于是客人很容易就爆滿了。


  有了基礎的人流量,道場的知名度也上去了。阿傑他們也不和别人搭話,愣
是建立起了一種江湖的神秘感。方先生再端着紫砂茶壺,仙風道骨的往室内道場
門口那麽一坐,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那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隻有我知道他們爲了在别人面前裝模作樣,晚上不知道賊頭賊腦的讨論了多
長時間。


  道場很快就有了學生。頭一批人還真是面攤的老客戶,他們抱着去健身房的
心态來我這報了名,然後還就被我們教的東西給吸引住了。方先生倒也沒死闆的
要人拜師,反而很開明的選擇了非常時尚的模式——想學?那辦張會員卡吧?季
卡還是白金年卡?一次性充值三年還送一把金絲大環刀哦。


  等會員有了那麽十幾個的時候,我們的終極計劃開始實施——面店告停不再
營業。還想吃面?道場的會員免費供應!


  這一下可就炸了鍋了,本來那些有點興趣卻還抱着觀望心态的家夥們一股腦
的加入了會員。我們本來就沒打算靠這個掙大錢,能在一定程度上維持大家的生
活水平就夠了,所以定價特别平實。


  阿傑、胡狼、胖子都拉攏了一大幫忠實學員。以他們的能力,教個業餘愛好
者那是綽綽有餘了。手底下的學員很容易就被他們從戰場上所練就的能力所折服,
他們終于從别人敬佩和仰慕的态度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基于這種情緒,他們對
武道一途變得更加刻苦,方先生也深感自己教對了人。


  艾麗娜就專門負責女學員,她性格溫柔又曆經生死大戰,在普通女孩眼裏有
一種特别深邃的威信和魅力,舉手投足之間就把那些女孩子迷的不行不行的。


  方先生就是總教習,有空就端着茶水背着手四處閑溜達。學員們一看見祖師
爺,那是咔咔的鞠躬啊,樂的老頭和什麽似的。


  我呢?給人做面呗……


  給人當做健身房自然不是我們做道場的初衷,但傳承這種東西終究需要尋找
有心人才行。沒有龐大一些的愛好者計數,真正的傳承者又去哪裏找呢?路自然
要一步一步走。


  又過了一段日子,初邪通過某些手段,總算把家族信托基金裏屬于自己的那
一份搞到了手。于是這女人小手一揮,還真的把道場後山給賣了。


  花了多少錢我是不知道,不過那并不是什麽問題。有一次我瞟了一眼她賬戶,
那一串密密麻麻的零看得我眼暈是真的。


  我找了些人,把後山稍微開辟了一下,初邪又很有經驗的弄好了整片地頭的
安保措施,她當年搞反抗軍的時候就做過不少類似的事情。隻要不是【回歸者】
裏面專業做髒活的家夥,沒人能悄沒聲的摸上山來——初邪畫的那些高級法陣可
不是吃素的。


  有着這片新地盤,我們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山裏盡情的鍛煉戰鬥,而不用
怕能量威力過大,更不用擔心把道場的房子弄塌掉。


  初邪看我們搞道場搞得熱火朝天,自然也不甘寂寞。她抓着蘇裳給她上小課,
那豪氣的樣子像是要把肚子裏的魔法知識全都塞給蘇裳似得。沒辦法,能夠赢得
初邪信任,并且能讓她放心把威力恐怖的法陣和珍貴無比的法術知識傳遞下去的,
也就隻有蘇裳了。


  好在蘇裳魔法天賦确實不錯,而且也非常願意學。我想【回歸者】很快會有
一個新的高級法師誕生了。盡管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再進行魔力或者能量的等級評
測,但蘇裳勉強釋放出一個微型版的【漆黑之雨】的時候,初邪說她的魔力大概
有了5級上下。


  魔力每個等級之間的差距似乎非常大。如果說蘇裳的魔力真的到了5級,那
就已經超過我了。


  日子過得很舒心,生活也充滿了夢想中的味道。所有人都很滿足,但我和初
邪仍然沒能夠忘記燃墟留給我們的遺言。




    ***    ***    ***    ***




  雖然偶爾會出現【回歸者】在某個地區造成騷亂的新聞,但那并不比【回歸
者】出現之前某些校園槍擊案之類新聞的熱度更高。就像警官小易說的那樣,【
回歸者】們隻要還想好好活着,就依舊要遵循着這個世界的法律。


  【回歸者】占這個世界的比例是五百分之一,一個單獨的【回歸者】被稀釋
在由普通人組成的社會中,要想改變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難了。除非你可以不吃飯、
不睡覺,否則你不可能讓自己走上無法回頭的路。


  我們以爲,這種情況會穩穩地持續下去。


  這一天,初邪纏着我要去閑逛。我們在空無一人的電影院看了上午場的電影,
然後又吃了些東西。最後當她決定要逛街的時候,我連連求饒。女人在逛街時候
所展現出的超能力是男人無法抗衡的……


  好在初邪并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姑娘,她大度的原諒了我,然後讓我陪她去
找方不凝作爲我的代班。我千恩萬謝,開着浮車沖向了市郊的大學區。


  大學區還挺大的,我心不在焉的開着車,冷不丁發現初邪正饒有興趣的看着
車窗外面。


  「看什麽呢?」我随口問。


  「大學呀,以前還真是沒來過呢。」路邊那些大學生三三兩兩紮成堆,還有
些躺在草地上聊天的,初邪看着他們兩眼微微冒光。


  「該上學的年齡跑去打遊戲了,真是壞學生啊。」我調侃道。


  「什麽啊,我隻是沒來過大學而已,都是家庭教師在教。」初邪毫不在意的
應道。


  「啊!?我以爲家庭教師都是小學初中什麽的,大學課程也有家庭教師?」


  「這有什麽奇怪的?我有天文學、數學和藝術史的三個學位。在上流社會很
正常的呀。」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噎得我夠嗆。雖然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吧,但從她嘴裏随
意說出來還是讓人非常無語。也許他們那種大家族出身的孩子真的是這種生活環
境,但那總歸不是我這種升鬥小民出身的家夥能輕易接受的。


  「還挺熱鬧的……那邊還有冰激淩販售機,哈哈哈。」初邪完全沒有在意剛
才讓我吃癟的言論,興緻勃勃的指指點點。


  我泊了車,初邪給不凝發了信息。不凝給了我們一個教室編号,似乎還沒有
下課。


  初邪拉着我很快找到了不凝上課的地方,那是個二三百人次的階梯大教室。
我們蹑手蹑腳的從後門摸了進去,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偷偷地坐下。


  不凝坐在前面五六排的地方,她回頭看了看我們,和初邪擠眉弄眼,那意思
是現在沒法在衆目睽睽之下逃課。


  大學一年級的課程總是這樣,基礎課一起上課的學生特别多。不凝要是站起
來一個一個座位蹭着往外走,難免太顯眼了點。在血腥戰争中勇氣十足的小姑娘,
在這種時候倒是害怕起别人的眼光了,這讓我有些微微感慨。


  「啊……是生物101嘛,十四歲的時候也學過的。」初邪在旁邊和我小聲
嘟囔着。


  這門課我也上過,算是科學類可選科目裏比較簡單入門的課程。這種基礎課
的教授壓力不大,上課的時候都非常喜歡閑扯淡,正如現在站在講台上的那位,
根本沒有把話題押在教學大綱上的樣子。


  「演化論中說到過。基因的每一次突變,對整個種群而言都是一種對未來的
試探,可是對個體而言則變成了生與死的考驗。獵豹爪子多出一厘米,就意味着
狩獵成功率的上升。又或者短一厘米,餓肚子的時間就要更多。數百代的遺傳之
後,活下來的必定就隻能是前者。這種細微的演化,在大自然近乎極端的平衡條
件之下,就是這樣通過時間而被無限的放大的。」


  這名生物學的教授看上去年齡還挺大的,足足有六十歲的樣子。身體倒是很
強健的樣子,腰闆挺得直直的,斜靠在講桌上。教室裏的氣氛被他帶的輕松愉快,
所以學生們挺得都還挺入神的。


  「可是,如果那隻豹子突然長出了一雙翅膀,會怎麽樣呢?大家可以來設想
一下。」


  「第一種可能,有翅膀的豹子在捕獵中無往不利,但是卻因爲長相怪異,而
被同類所排斥,最終昙花一現而沒能将基因傳遞下去。」


  「第二種可能,飛豹沒必要再拘泥于斑羚,他可以去吃秃鹫、去吃鸬鹚,在
饑荒天災之下仍然能活得下來。有翅膀的豹子因爲擁有更多的資源,所以它反而
受到同類的青睐,傳遞了自己的基因。于是新的物種誕生了,獵豹們繼續追逐着
斑羚,而飛豹則俯視着自己曾經的同類,在樹梢上玩弄着屬于自己的禽類獵物。」


  「但我認爲,第三種可能性是最高的。因爲這種爆炸性的突變,是平衡的自
然界所無法承受的。原本10% 的狩獵成功率變成了100% ,原本夭折率高達
70% 的幼崽都可以保證存活。飛豹們壓倒性的優勢将在短短幾代之内滅絕沒能
跟上進化競争的斑羚,所有豹子賴以爲生的獵物不見了,獵豹用上萬年進化出來
的、專門捕捉斑羚的身體結構變成了壓死他們的負擔,于是也被滅絕了。」


  「這是因爲,剛剛誕生翅膀的飛豹,仍然認爲自己是豹子,仍然靠着本能在
捕獵着斑羚。或許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他們也會慢慢進化成捉鳥爲食的物種。但
時間太過殘酷,大自然不會再給他們時間改變和進化。因爲大自然的平衡是通過
千百萬年的演變而建成的,它并沒有辦法容納超出其控制的進化。」


  當那個教授說到這裏的時候,整個教室的人,包括我和初邪在内,都知道他
在暗示些什麽了。


  「教授,您是說,【回歸者】的出現将會變成滅絕人類的因素麽?」一個學
生舉手問道。


  教授很戲谑的攤開雙手:「我并沒有這麽說,而且我也并不是這個意思。我
們和豹子畢竟不同,人類是有理智的、是可以相互理解和溝通的,所以我們比豹
子有更多轉圜的餘地。但人類之間理念的差異也大的可怕,一旦積攢的差異性爆
發,也遠比豹子有破壞力。我想說的是,我們現在完全沒能正視【回歸者】們将
對世界産生的影響,這是最可怕的事情。」


  又一個學生站起來發問:「可是我們身邊的【回歸者】們都很正常,而且他
們的人數很少,要通過什麽途徑才會展現對世界的破壞性呢?總不會【回歸者】
們全都變成反社會的殺人狂吧?」


  略帶玩笑的假設引起了其他同學的大笑。方不凝周圍幾個看似相熟的學生善
意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嘲弄的對她起哄。不凝反着白眼,假意嗔怒的發出哼聲。


  教授也将目光放在了課堂裏唯一一個【回歸者】身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濃厚的胡子一動一動的:「你要我說的話,我也說不出來。但是大自然運作的規
律是永恒的。十二萬年前,尼安德特人占據着整個歐洲、亞洲西部和北非。而我
們的祖先智人,在得到了某種進化上的優勢之後,在兩萬年前,彈指之間就滅絕
了他們。這種例子在漫長的自然界發展史中屢見不鮮,突然進化所帶來的影響總
是如此。」


  還有學生想要問些什麽,而那名教授則伸手在空中虛按了幾下:「好了好了,
我們這可是生物課,不要再拿一些社會學的問題來難爲你們的教授了。」


  學生們意猶未盡的在下面嬉笑了一會兒,然後重新回歸了課堂。


  我和初邪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聆聽着,沉默着,一直到整堂課結束爲止。


  方不凝高高興興的跑了過來:「久等啦!我們去逛街吧!」


  初邪微笑着拉着她,一起上了浮車。我把她們拉到商業區以後,獨自回到了
道場。


  由于是工作日的緣故,道場裏面的學員隻有六個,阿傑正帶着他們做一些基
本的練習。我和他們點頭打招呼,然後進了屋。


  後山上傳來了些許能量波動,應該是有人在那裏打架,我帶上神宮向那個地
方飛了過去。


  胡狼和艾麗娜正在我們開辟的一大片空地上戰鬥,飛射的能量彈和不斷亮起
的護罩占據了我的視野。胖子在旁邊一邊觀戰,一邊做着能量轉換的練習。


  我從空中落下來,對胖子招了招手。胖子沒有廢話,抓起插在旁邊的劍,向
我走了過來。我們兩個也開始了一場對練。由于我的能量等級比年輕人們高出很
多,所以我們之間的切磋通常僅限于5級能量強度之下的劍技練習。打的次數太
多了,所以連說都不需要說。


  這場戰鬥直到胖子的能量消耗的差不多了才停下來,我也總算平複了自己動
搖不安的心境。


  回到道場洗了澡,夜幕也逐漸降臨了。初邪和方不凝一起回來了,方不凝手
裏拎着幾個購物袋,而初邪什麽都沒買的樣子。看來她和我一樣,多了一些心事。


  吃過晚飯,我和初邪默契的沒有參與别的事情,而是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裏。


  「你也在想今天那個教授說的事情吧?」初邪彎着腰,從冰箱裏挑選着心儀
的飲品。


  我開了瓶啤酒,窩在沙發裏點了點頭,也不管她是不是能看見,「這些專業
的學者,從自己的領域來審視世界,肯定是比我們要深刻的多了。不過,他們的
視野也相對要狹窄一些吧。」


  「其實我們早就猜想過類似的事情了嘛……但是從他嘴裏有理有據的說出來,
我才意識到,這一切大概都是無可避免的。」初邪用兩隻手捧着喜愛的桃子汁,
坐到了我旁邊。


  「你是這樣看的麽?你認同燃墟的觀點了?我們和舊人類之間一定會有戰争?」


  「或許沒有戰争這麽可怕吧……矛盾沖突總歸會有的,但我相信人類,不會
因爲這件事情而走向自我毀滅。」初邪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你有沒有想過,這隻是你爲了拜托自己負罪感而在自我安慰?」我說着毫
不留情的話,因爲我必須要讓初邪把自己身上的問題看明白,然後才能有機會釋
然。


  「不管戰争還是什麽,這不是我給人類做的決定。」初邪帶着一點點堅定對
我說,「我給人類發明了槍,他們将會用這把槍相互屠殺,還是用它在惡徒之中
保護自己的權利,由他們自己決定。」


  「你能想清楚就最好了。」我撫摸着她的頭發,兩個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    ***    ***    ***




  爆發比我們想象中來的要更快。


  大概在五天以後,一件真正的大新聞砸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中午的時候,我邊吃午餐邊打開CRK,而所有的信息流都在直播着同一件
新聞。


  一場屠殺。


  并不是戰區,也不是争端劇烈的國家,而是距離我們隻有不到兩千公裏外的
一個城市。


  并不是傭兵,也不是地下世界的成員,而是一個隻有十七歲的高中學生。


  這個名字或許會寫進人類的曆史也說不定,但肯定不是以光彩照人的方式。


  這個孩子叫做邵飛,他殺光了整個高中的學生、老師和工作人員。活下來的
隻有四男一女,其中有一個五十歲的男性老師,其餘的四人是和他一樣的學生。


  事後的調查發現,從初中開始,邵飛在學校裏受到高年級生長達三年的霸淩。
在高中入學的相冊上,邵飛的那張照片看上去極度陰郁,他的頭頂有數處斑秃,
是因爲巨大壓力之下而産生的脫發。


  邵飛作爲【回歸者】重新入學之後,似乎霸淩并沒有結束。曾經霸淩他的人
被留了級,再次和他分在了同一個班級。


  根據監控的記錄,邵飛早晨九點到達學校,遲到了一個小時。他的校服顯得
非常臃腫,身上背着一個垂釣者用來裝釣竿的長包。他在教室外面站了五分鍾,
神情平靜。任課老師打開門走出來,當該教師對他嚴厲的說着什麽的時候,邵飛
将一枚壓縮能量彈塞入了那名教師的嘴裏。


  然後是一片混亂,能量的閃光占據了所有監控器的屏幕。當警察趕到學校的
時候,操場上全都是被炸出來的坑洞,散布着無數焦黑的屍塊。教學樓被炸飛了
三分之一,樓道裏布滿了濃厚的血漿和髒器。


  當我看到新聞的時候,媒體的實時追蹤浮車正遠遠的跟蹤着追捕隊伍。數十
輛國民警衛隊的浮車緊緊緊地追逐着幾百米外那個孤零零的小小身影。


  「因爲犯罪嫌疑人擁有強大的能量攻擊能力,已經摧毀了二十艘國民警衛隊
的飛艇,所以現在國民警衛隊隻能保持距離進行追蹤。國民警衛隊的發言人也對
接下來的計劃一直保持沉默。現場記者爲您帶來報道。」


  「謝謝現場記者。我隻能說,我們的國民警衛隊在這種【回歸者】的突發事
件應對上隻能給于兩個字的評論,災難。」電視台的主播評論道,「現在我們來
看一下現場的情況。」


  放大的鏡頭中,邵飛手中提着一把劍。他身上的校服已經爛的不成樣子,破
碎的衣服下面是一件全身輕甲。


  當看到那身铠甲的時候,我全身一震,因爲那是屬于反抗軍的制式铠甲。他
那個年齡,肯定不會是思滅者第一軍團,也不可能是舊反抗軍的傭兵,所以就隻
能是由散兵遊勇重新組成的第三軍團了。


  是我曾經的士兵。心突然之間就揪在了一起。


  新聞上說,追捕已經進行了近一個小時。以邵飛的速度來看,他的能量等級
至少在五級以上。這也就意味着,他是和我一起并肩從宮族的血戰之中生還的戰
士之一……


  我不認識他,但他一定認識我。


  屏幕上,邵飛突然向一棟大廈落了過去。國民警衛隊的飛艇也迅速包圍了這
座大廈。


  「犯罪嫌疑人很聰明啊,他知道要藏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新聞評論員對一
旁的主播說道。


  「而且應該是對以往國民警衛隊處理【回歸者】犯罪的手法非常了解。在這
種地方,很難被狙擊手鎖定。」主播說。


  「我們可以看到,大批特種部隊成員正在進入大廈。現在國民警衛隊已經完
全下不來台了,似乎已經把警員的人身安全置之度外了麽?」


  「對方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狂,對市民們的生命造成了巨大的威脅。作爲納稅
人的角度來說,警察們總要有所作爲才行吧,所以這也是必須的。」


  「有道理。這也進一步說明我們的行政部門存在巨大的漏洞,原諒我再次使
用剛才說過的那個詞,這簡直就是一場體制上的災難。」


  大批特種部隊開始仔細搜索大廈的每一層房間,令人熱血沸騰的場面突然就
安靜了下來。


  十五分鍾的靜止畫面和主播喋喋不休的讨論之後,一朵巨大的火球從大廈七
十多層的地方猛地爆了出來。


  晃動的鏡頭中,七八名特種部隊的警察被火焰包裹着,從空中跌落了下去。


  掀開了一大片的外牆裏面,一個耀眼的光球正在濃煙中若隐若現。十數名警
察整齊的用手中的槍械攻擊着面前的罪犯,而邵飛站在那裏,單手撐起了能量護
罩。飛濺的火花在能量罩上暴雨一樣閃爍着,但卻比水珠還要脆弱。


  當警察們換彈夾的瞬間,攻擊爲之一滞。邵飛一個能量加速沖了過去,手裏
的利刃流利的閃過,接着就是一地的鮮血。被割破的動脈瘋狂的噴射着紅色的液
體,都被邵飛身上的能量罩擋了下來。


  「這……你剛才看到了麽?我從沒見過這種……那絕對不是人類能做出來的
……怎麽說呢……動作吧?」主播身體前傾,努力想要讓自己結結巴巴的聲音顯
得鎮定一些。


  國民警衛隊最終實在沒辦法繼續接受這種損失了。他們選擇了戰略性的撤退,
嚴密的封鎖了這棟建築,而邵飛則消失在了濃煙之中。


  新聞再也沒能給出什麽新鮮的東西。大概在十五個小時之後,警察用最新調
配過來的麻醉性煙霧彈催眠了疲憊不堪的邵飛,在午夜之中,亂槍将他射殺在了
安全通道的樓梯上。


  記者的鏡頭上,邵飛最後死去的地方,散落着四隻礦泉水瓶,半個面包,和
幾個香腸的包裝紙。這最後的十五個小時,不知道他的内心是抱着什麽念頭度過
的。


  據最後統計,邵飛在死前造成了七百多人的死亡,其中三分之一是國民警衛
隊的警察。一個高級【回歸者】能夠産生多麽可怕的破壞力,終于展現在了全世
界的面前。


  這件事情所産生的餘波擴散的非常深遠,所有人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
怎麽樣避免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無數的讨論,無數人的參與。智者、庸人、學家、市民……全人類都在參與
這場史無前例的争論,想要達成一個共識,杜絕這種慘絕的事情重演。


  在六個月之後,人類做出了選擇——選擇了一條最愚蠢的路。


  面對奔騰而下的洪流,渺小的人類們選擇了築牆。


  公共政權在各個政體的決議之下,頒布了一台所有人向所有人妥協的法案,
一台爲了讓所有不同身份、不同學識、不同文化的人都能夠歎一口氣,然後勉勉
強強接受的法案。這部法案在全世界内開始施行,終結了回歸之日以來所有的幻
想。


  《回歸者十一禁令》。


    ***    ***    ***    ***

               (待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7-2-9 07:19     標題: 【神都】(七十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誰人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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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七十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誰人之國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卅02卅09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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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


有興趣加讀者群的小夥伴可以去個人貼吧找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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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章


  盛夏的焦陽被城市的溫控系統調整在了宜人的二十八攝氏度。愛美的女性們
最喜歡的時節就是現在了,身邊不時能看到穿着各式短裙和時裝的姑娘們。


  因爲《禁令》剝奪了【回歸者】們能量飛行的權利,所以我坐了很長時間的
浮車才到達了目的地——邵飛所在的城市。那所學校還是很容易找的,這座小城
市的名字也因爲半年前的事件而聞名了全世界。


  我孤身來此,是因爲要了卻心中的一絲執念。


  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什麽都沒有做。我思考了很長時間,發現自己做不
了任何事情,也沒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去做。半年以來,我一直認爲他的影子可以
很快從我的腦海中消失。


  但最終我才發現,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那些和初邪親熱之後的午夜,
躺在一片死寂之中,邵飛的形象總是會悄無聲息的浮現出來。


  不是新聞上出現的正面照片,也不是他和國民近衛隊兵戎相見的瞬間,而是
在大批飛艇追逐他的時候,數百米之外那個模糊、孤單而渺小的身影。我後來才
明白,這是一個我需要解開的心結。


  在所有人眼中,邵飛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反社會分子,也是一個巨大的悲劇。
而對我而言,他有着和别人相比決然不同的意義。


  他曾經是我的戰友、下屬和士兵。雖然我從來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但那種深
深紮根在我心中的責任感卻沒辦法抹除。每一個在我的命令下戰鬥過的士兵,我
都帶着一種父性的感情,一廂情願的想要看顧他們。


  這再次證明,我是一個非常差勁的軍事領袖。但那又怎麽樣呢?我本來也不
是自願站到那個位置上的,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夠成爲衆人口中所謂的名将。


  我漫步在這條不起眼的小街上。街兩邊種了很多梧桐樹,很好的遮蓋了耀眼
的陽光。這可能是邵飛每天上學的必經之路,又或許不是,這都不重要。邵飛對
我而言更像是一個符号,代表了我曾經那些士兵們的呼喊之聲。隻不過,他喊的
太用力了……


  踏上幾層階梯,那所學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一所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學校,
在新聞中我已經看過它很多次了。足球場大的操場,還有兩棟教學樓……那些邵
飛曾經造成的破壞已經完全被抹除了。


  邵飛屠戮了兩個班級之後,慘叫和爆炸才影響到了其他人。教師們按照安全
行爲手冊的訓練,疏導着學生去操場避難。沒來得及下樓的學生在走廊裏被邵飛
的能量刃毫不留情的肢解,而聚集在操場上準備避難的人們則恰好成爲了壓縮能
量彈的攻擊目标。


  所以整所學校幾乎無人生還,隻要邵飛打定主意要殺的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而且在警察來之前,單親家庭的邵飛還有充足的時間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住
處,殺了自己的父親。


  發生了慘案的學校現在卻依然若無其事的繼續運作着。社區裏失去了孩子的
父母們早已搬離了這個讓他們崩潰欲絕的地方,社區的房子則低價出售給了新的
居住者。貪圖便宜而來的新居民仍然需要給他們的孩子繼續提供教育,于是,一
切就這樣不正常的恢複了正常。


  我走到了學校的正門。正門的一側豎立着一個小小紀念石碑,上面刻錄着二
百多名死難者們的名字,碑前擺放着一些不知道誰留下的鮮花。


  我站在那裏細細的看着,讀過了每一個字。如料想那樣,我沒有看到邵飛的
名字。罪大惡極的他,自然沒有資格被放在這裏。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他
一個人制造的悲劇。


  【被欺負了兩下又怎麽樣?他就能殺人麽?就能奪走我孩子的生命麽?】這
是很簡單的邏輯。但邵飛本來也沒打算要活下去。他以自己換了數百人的命,然
後毀滅了自己的世界。


  這種事情其實屢見不鮮,這隻不過是其中一次而已。之前的反社會青年所能
做的,是拿上一把槍,然後來到學校,打光槍裏所有的子彈。邵飛隻是比他們手
裏的一把突擊步槍強大太多了,本質上并沒有區别。


  可是人們一直一直都沒能吸取教訓,這一出無聊透頂的悲劇,在今後也會不
斷上演着。而那些霸淩者永遠不會覺得,這種事情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我并不覺得邵飛是可以被原諒的,我來這裏不是爲了理解邵飛。他的死是罪
有應得,但就好像無論一個人犯下什麽錯誤,也沒人能阻止他的父親爲他流淚一
樣,我有資格來這裏悼念他一下。


  這個比喻是不恰當的,因爲邵飛連自己的父親都殺了。我想那個死去的父親
一定不是一個好父親。


  我在碑前駐足了許久,幾乎忘卻了時間。當學校敞開了校門,學生們嬉笑着
湧出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已經到了中午。


  可能是前來悼念亡者的人太多了吧,學生們并沒有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他
們三五成群的說笑着,讨論着要去什麽地方吃午飯,又要怎麽樣打發中午的休息
時間。


  我看着他們,心中的糾結慢慢的打開了。這就是邵飛曾經活過的地方吧,來
看過一次,就足夠了。


  一個男生在我面前大概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戰鬥中練出的敏銳感官讓我
立刻就注意到了他,他似乎在看我。


  「軍……軍團長!!」那個大男孩突然失聲叫到。


  我将目光挪了過去,那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男生,穿着打扮和其他孩子們沒有
任何區别。


  可是他直愣愣的看着我,張大了嘴,全身都在顫抖。


  「哈哈,玩什麽遊戲玩傻了吧。」


  「可能是他網友啊。」


  「幹嘛這麽誇張啊,吓人一跳,哈哈哈。」旁邊幾個學生被他驚了一下,随
後嘲弄了兩句就離開了。


  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傻,而且那種情緒也不是裝出來的。和邵飛一樣,我從
沒見過他。


  那個男孩站在那裏,慢慢的将身體站直,然後将手指點向了自己的眼睛,對
我行了一個莊重的觸目禮。


  這動作在其他孩子們的眼中簡直中二極了,而且傻裏傻氣的。


  他們什麽都不懂。


  我面無表情的回禮,剛想開口對他說些什麽,就看到那個男孩眼中的淚水已
經滑落了下來。他擡手去擦,喉嚨微微發抖,努力保持着鎮定。


  「你叫什麽?」我問道。


  「窮奇師團,第十五作戰中隊六班,一等列兵萬樹!」男孩沉聲回答。


  我笑笑:「銜階還挺高的……你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萬樹點頭,想要說什麽,但是嗓子卻一直在哽咽着。


  他這個狀态在别人看來實在是太古怪,所以我決定換個說話的地方。


  周邊的小店都被學生們給占領了,于是我讓萬樹帶路,找了一個相對遠一些
的商業街,坐到了一個咖啡餐館裏。随便點了一些店裏推薦的東西就作罷了,我
們都沒有什麽胃口。


  萬樹坐在我的對面,十七歲的少年到現在呼吸都還沒有平複下來,他直愣愣
的看着我,仿佛有千言萬語卻開不了口。


  「我今天過來,是因爲邵飛的事情,這你應該知道吧,就在你現在的學校裏。」
我喝了一口咖啡,味道不怎麽樣。


  萬樹深吸了一口氣:「是啊。其實我曾經和邵飛一個班。」


  我愣了一下:「你是說,你是幸存的學生裏面的一個?」


  萬樹默認了。因爲是未成年人的緣故,所以新聞裏沒有對外公開幸存學生的
身份。這其中竟然有另外一個【回歸者】,沒人能想到這種事情。更令我驚訝的
是,萬樹和邵飛竟然都是第三軍團麾下的戰士。


  「邵飛動手的時候,你在現場?」我又問。


  萬樹點頭:「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我也隻來得及護住我的一個朋友。」


  從萬樹的叙述中我得知,活下來的四個學生,除了萬樹和他旁邊的朋友,另
外則是一個比邵飛受到霸淩更加過分的可憐孩子,還有一個和邵飛關系不錯的女
生。


  聊了幾句之後,萬樹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他展現出正常的姿态以後,我發現
這是一個相當穩重的少年。他多少帶着一些阿傑身上的老練,還有一點點不易察
覺的桀骜不馴。他的氣質是戰場上打磨出來的,和阿傑他們如出一轍,那一點點
嚣張的因素則是因爲在軍營中受到了其他戰士的影響。


  「邵飛用能量彈炸碎老師的頭以後,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事情。班裏安靜極了,我看着他他一步一步走進來,然後做了一個能量環刃,向
外一爆,切斷了教室裏所有人的上半身。不過環刃擴散之前,他推倒了另外那個
可憐蟲和齊靈。」


  齊靈就是幸存的那個女孩,萬樹邊說着邊翻出了CRK上的照片給我看。那
是一個身材矮胖的女生,眼睛倒是挺大的,也很有神。在我的印象中,那應該是
個害羞内向的姑娘。


  「所以說,如果沒有你的話,大概這個學校裏隻能活下來三個人。」我總結
道。


  「應該是的。」萬樹哼了一聲,「另外那個活着的老師,是真心的對學生好,
也關照邵飛,所以邵飛沒對他動手。」


  看着萬樹的态度,我讀出了一些東西:「他是連你也想要殺?」


  萬樹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考什麽:「我也說不清楚。他知道我能防禦住他
的攻擊,所以很難說他是不是想殺我,我記得他聚集能量的時候還多看了我一眼。」


  「邵飛番号你知道麽?」


  「他是芬裏爾師團的。」萬樹說,「其他的我就不是很了解了。」


  「你和他都是從我第三軍團出來的,又恰好都在這邊,你現在和我說你不是
很了解?」我對萬樹的說辭感到不滿。


  萬樹看我的樣子,有些緊張:「您不知道,他性格太差了。我們市該上高中
的【回歸者】就我們兩個,所以特意分在一起的。不是我們不相互照應,而是他
太不合群了。【末日】之前,我和他都是這片兒玩【神都】玩的最好的兩個,所
以也都相互聽說過。那時候就有不少人欺負他,他就隻能沉迷遊戲。」


  「後來這不是出來了麽,原來想跟他動手的都讓他輕輕松松給揍了。那時候
我還挺願意和他湊一塊的,畢竟都是戰友。可是他好像一直都活在曾經的世界裏,
根本就回不了現實。」


  「我們學校最受歡迎的那個男的,學生會長,家裏有錢又帥,人緣特别好。
他看邵飛就特别不順眼,邵飛和他也不對付。那男的就開始拉幫結派孤立邵飛,
給他午飯裏下點瀉藥啦,用黑客軟件黑他CRK裏面的作業什麽的。有些和邵飛
走的近的,也被那男的脅迫,不得不在背後給邵飛使絆子,最後一個和邵飛說話
的都沒有。」


  萬樹說的有些混亂,但我還是聽懂了一些:「你害怕自己也會被排擠,所以
也不敢和他走的太近。」


  「就是這個意思!」萬樹連連點頭,「我們現在已經回來了,隻能按部就班
的該幹什麽就幹些什麽。上學,聚會,考試,交交朋友,談個戀愛,在這邊的世
界我們得努力做個正常人啊,誰想要被别人看作怪胎啊!所有人都不和你說話,
一日複一日,每天都是一個人,沒辦法改變的人生……這種感覺太絕望了,我實
在是接受不了。」


  「邵飛怎麽說也是上過戰場的戰士,他到底爲什麽會動手,你知道麽?」我
問。


  「剛才說的那個齊靈你還記得吧?全班同學都不理他,就齊靈傻乎乎的還會
和邵飛說說話。我記得情人節的時候,班裏的女生們給大家夥做巧克力,齊靈是
唯一一個偷偷給邵飛塞過去一個的。邵飛喜歡她,她是邵飛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
人了吧。不過那時候邵飛腦子已經很混亂很偏激了,其實齊靈對他大部分是同情,
不忍心看他那麽痛苦而已。」


  「後來那男生爲了整邵飛,故意對齊靈展開了攻勢。齊靈在班裏也是個邊緣
人物,雖然好歹有幾個好朋友,但女生堆裏就愛拿她取笑,讓她跑腿什麽的。現
在全校聞名的帥哥找她約會,齊靈根本沒有什麽免疫能力。泡妞的技術使上幾分
功力,沒談過戀愛的齊靈很輕松就給迷得暈暈呼呼的。再後來,那男的把齊靈上
了,還拿分手作威脅讓齊靈在床上給他做了不少惡心事兒,都偷偷錄了。他們把
錄像發了全班同學,标題還寫的是邵飛女朋友。」


  「齊靈好幾天沒來上學,邵飛也老實的跟吃了藥一樣,隻是更陰沉了。等齊
靈回來以後,又過了半個月,大家都覺得這事兒過去了,結果邵飛就……」


  講完,又過了幾秒,萬樹發出一聲和哭音一樣的笑聲:「媽的……您是不是
對我特别失望?」


  我坐在那裏,面無表情:「爲什麽這麽說?」


  「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戰友,我就坐在那看着這一切發生,什麽都不做……我
也覺得自己特别的窩囊,可是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新朋友、新生活,就不重要
麽!?」


  「他做了他的選擇,你也做了你的。沒人要爲任何人的選擇負責。」我淡淡
的說。


  萬樹的表情有些猙獰:「可是,我曾經也有過邵飛那種念頭!要精打細算着
那些屁大的瑣事,斤斤計較着朋友和朋友之間的各種關系,把老師對自己的看法
舉在頭頂上,回家再因爲雞毛蒜皮被父母責備來責備去。這一切……困的我喘不
動氣……」


  「每當我難受的不行,我就在晚上飛到夜空中去,再跑到沒人的地方用能量
亂炸一起,總能多少舒服一些。可現在又出來什麽《禁令》,簡直是神經病!!
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去……回軍團裏去……軍團長。」他最後哽咽道。


  我總算明白了他在看到我的瞬間,那些眼淚中包含了什麽。


  「已經沒有人能回去了。新世界還在慢慢的建立着,每個人都要重新找到自
己的位置。」我對他說。


  「如果不是有邵飛的話,我想,很可能受排擠的那個人就會是我!我真的很
害怕,害怕自己會變成那個大開殺戒的人,因爲我也有過那種沖動!!」萬樹整
個人前傾在桌子上,捏緊了拳頭,「在鏡之海的時候,我們都殺過不少人,那種
事情有過第一次就會變得特别容易!和裏奧雷特不一樣,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我可以毫無負擔的奪走别人的生命,可是這個世界根本接受不了我這種人!!」


  萬樹隻有十七歲,邵飛也隻有十七歲。在那冗長而血腥的旅途中,我們的戰
士經曆了怎麽樣的心态改變,都是我沒能夠意識到的事情。


  「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但你要明白,連那種戰鬥都能活下來的你,是不可
能在這裏放棄的。這無非是一場另一種形式的忍耐和跋涉。」我對他說。


  萬樹整個人像是洩氣一樣軟了下來:「我也是這麽對自己說的。可這就像是
鈍刀子割肉……我甯可來一個痛快一點的。在那種地方死掉,我身邊的戰友都會
銘記着我最後的榮耀。可是這裏呢!?這是一場沒有榮耀的戰鬥!!」


  「因爲現在你在爲自己而戰。要怎麽赢,你要問你自己。」我慢慢站起來,
示意萬樹自己要離開了。


  可是萬樹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


  「軍團長,我們的軍團是不是再也不可能聚集到一起了?」他嗓子發緊,抓
着我衣角的手指擠的發白。


  我回頭看着他:「我們以什麽樣的理由聚集在一起呢?我們的敵人又是誰?
你該明白,也該接受這個事實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又該怎麽辦!?」


  「很抱歉,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我輕聲說着,向咖啡廳外面走去。


  萬樹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叫着:「你不能扔了我們啊!!」


  我沒有再回頭看他,因爲我确實沒有任何答案,也不知道未來會是怎麽樣的。


  我走出咖啡廳,不斷向前走着。萬樹從裏面沖出來,他站在咖啡廳的門口,
看着我的背影,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你不能就這樣不管我們了啊!!」


  「讓我和你一起走吧!!」


  「我不能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


  「你不能就這麽走掉啊!!」


  「軍團長!!」


  我沒有停步,萬樹的聲音慢慢的淹沒在了市井嘈雜的噪音裏。他沒追過來,
因爲他心裏清楚,就算他追過來,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當初,【神都】核心玩家的年齡大多集中在十五到三十歲。萬樹和邵飛這種
十五到二十歲年齡段的戰士在第三軍團中不算太多,但也至少有五六千人。他們
在心智不夠成熟的情況下不得不成長在那個不正常的環境裏面,以至于現在已經
回不去了。


  阿傑他們很幸運,因爲他們有着彼此。朋友和戀人可以最大限度的把回歸以
來的壓抑感分攤開來,因爲人畢竟是群居生物。可是萬樹和邵飛就沒有他們這麽
幸運了。


  還有很多很多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的那些少年們。他們和我們一樣勇敢的面
對敵人舉劍,和身邊的戰友同生共死,卻找不到戰勝自己的辦法。


  邵飛,曾經無比懦弱的人,通過生與死的考驗和戰争的洗禮,變成了完全不
同的存在。他回來,想要改寫自己的生命軌迹。然而即使是這麽強大的戰士,在
嶄新的時代來臨的時候,還是抵擋不住社會固有的慣性,隻能在宿命的無力感之
中選擇了毀滅和自我毀滅。


  我希望這隻是一個個例,一個屬于這個年齡段的個例。


  我很想做些什麽,但我什麽也做不了,因爲我沒辦法拯救第三軍團的每一個
人。邵飛不行,萬樹也不行。萬樹對我吼叫着,想要讓我把他帶走,可是我用什
麽辦法才能賜予他想象中的生活呢?


  梅爾菲斯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人在大多數時候就隻能靠自己。沒有人是任
何人的救世主,在自己與自己的戰争中是沒有援軍的。


    ***    ***    ***    ***




  《回歸者十一禁令》的内容枯燥冗長,但核心的内容很簡單,那就是最大限
度的禁止了回歸者們使用能量的權利。


  能量飛行就不要說了,在公共場所聚集能量都被規定爲違法行爲。另一方面,
一些安全性級别比較高的工作,限制了回歸者們的參與條件。換句話說,這部法
律就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着回歸者們的一切行爲。


  法律本來就是一種以揣度最大的惡意的方式來扼制人們罪惡的手段,但問題
在于,法律這種東西唯一的善意來自于公平二字。


  針對某一個人群獨立頒布的法律,和這個詞已然背道而馳。


  很多擁有智慧的學者從曆史和學術的角度多次發聲,毫不留情的點出,這種
行爲和一百五十年前第三帝國對待猶太民族的方式是沒有本質區别的。龍族在百
年前采用過傾斜式的民族政策也一再證明了公共政權在摒棄了「公平」二字之後
會造成什麽樣的災難。


  然而在禁令實行短短兩個月之内,由于回歸者造成的治安和事故比率有了顯
著的下降,這使得法案的擁護者們來說仿佛得到了最終的勝利。


  擁護者們得意洋洋的高喊着「打臉」二字,在那些真正智者的發言平台上極
盡着攻擊和嘲諷之能事。隻不過,沒有人知道自己正在成爲點燃戰争之火的細微
火星。人類作爲一個整體的時候,從來都是目光短淺的,這一點從未改變,而我
們也渾然不覺。


  普通人樂得看着回歸者們再也無法炫耀自己的能量,而回歸者們則帶着一種
壓抑的憤懑感,忍受着整個社會在他們頭上投下的歧視性的巨大陰影。回歸者們
爲了尋找被剝奪的歸屬感,不約而同的帶着自己的親人們慢慢聚居在了一起,社
會的割裂就這樣誕生了。


  世界的主要城市紛紛誕生出了大規模的回歸者社區,一些偏遠地區的回歸者
也選擇在城市邊緣建立屬于自己的小村鎮,這已經是一年以後的事情了。


  當然,也并不是每一個回歸者都會做出這種選擇,比如我們。


  「我們結婚吧?」


  初邪一口紅酒差點噴出來,連忙用餐巾去擦:「别開玩笑啊,混蛋!」


  今天是初邪的生日,我在高檔餐廳特意訂了個桌,不過對她而言什麽餐廳都
一樣就是了。


  「怎麽了,我可沒開玩笑。」我無奈的說。


  「你怎麽會有這麽土鼈的想法啊,真是吓人!都什麽年代了,還結婚呢。結
婚有個屁用啊。」初邪沒好氣的說。


  「我這個人比較傳統……」我強行解釋道。


  「快算了吧,在床上的時候也不見你多傳統。」初邪嘲笑道。


  話題說到這裏的時候就已經進行不下去了,她隻要是拿定了主意就沒人能改
變。


  一年以來的生活很平靜,我很驚訝的是初邪竟然和我穩穩當當的走了這麽長
時間。雖然我們經常出去遊玩,火星和木衛三都去過幾次,但那畢竟不是曾經那
樣的冒險。我一直覺得她不會甘于這種安詳的日子,窩在一個小地方和我共度時
光。但她就是這麽做了,而且沒有任何的負面情緒。


  不知道是因爲她掩蓋的很好還是真的沒有什麽野心了,初邪現在已經不再像
以前那麽多鬼點子了,那種跳脫也少了很多,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微微的改變。每
當我看到她安靜的坐在道場的台階上看書的時候,自己也會被她影響,變得安詳
起來。


  我們過着仿佛與世隔絕的日子,重複着前一日的甯靜,妄圖在塵世裏建立自
己的樂土。


  曾經在【神都】裏面的記憶變得越來越模糊,那些嘶吼掙紮的日子偶爾浮現
在腦海中的時候,就好像是在看别人演繹的電影。


  吃完晚飯,我和初邪牽着手散步回了家,神宮一直被我裝在一個傘套裏随身
攜帶,隻是這一年裏我從沒用到過它。


  當走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我看到門口的郵遞信箱正閃着燈。


  「你最近網購了什麽?」我問旁邊的女孩。


  「沒啊。」初邪随口應道。


  我走過去打開郵箱,裏面并沒有想象中的包裹,在空蕩蕩的箱子裏,躺着一
封信,一封紙制的信。


  帶着一種純粹的金屬亮銀色的信封,信上除了電子掃描郵戳之外,隻在信的
一角留着G。R兩個字母。


  初邪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皺起了眉頭。


  「給我的。」她這樣說着,從我手中接過了信。


  像所有在【末日】之前就使用了零級神經拟真的戰士一樣,我們執拗的一直
使用着【神都】之中的id,誰都沒有去尋找對方過去的名字,這是一種默契,
一種執着也是一種驕傲。但是看初邪的樣子,G。R大概是她曾經名字的縮寫。


  她沒有避開我,當着我的面拆開了信。


  信裏面有一張純白色的卡片,卡片上隻寫了很簡單的一行英文。


  【Timetowakeup】——該醒了。


  「什麽意思?是誰的信?」我帶着一絲不安問道。


  初邪凝視着手中的信封,思索了足足三分鍾,然後給出了一個讓我心悸的名
字。


  「汞先生。」


  「你怎麽知道的!?」我忙問。


  初邪的聲音顯得異常冷靜:「會以這種方式寄信給我的沒有幾個,這個信封
是汞的顔色,這是他給我的提示。」


  我努力讓自己保持這思考能力,既然汞先生沒死,而且已經找到了我們住的
地方,卻沒有實施報複性的攻擊,這說明他并沒打算這麽做。我慢慢的冷靜下來,
緊捏着神宮刀柄的手也松開了。


  「他爲什麽要給你寄這封信?」


  初邪搖了搖頭:「他的意圖我現在還看不明白,但他是想用這封信宣示他的
存在。」


  之前和初邪聊過不少剛剛回歸之後的事情。初邪告訴我,之所以公共政權會
派人剿殺汞先生,是因爲保守派和激進派的矛盾。汞先生能夠公共政權利用的資
源很大,當他即将帶着能量回歸的時候,保守派因爲對他不穩定性的畏懼,才使
用了雷霆手段。


  可是現在看來,立足于這邊世界的保守派并沒有成功。


  汞先生之前所謂要建立秩序的鬼話我是不信的,但他到底要做些什麽,也同
樣沒人能說得清楚。


  第二天的時候,一則關于回歸者的新聞再次掀起了海嘯,俄羅斯的回歸者聚
居區發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暴亂。


  事情發生在聚居區附近的商業區,一個回歸者女性和一個普通人身份的女性
發生了口角和沖突。周圍的幾個男性想要勸架的時候,被回歸者女孩視爲侵害行
爲,然後用能量把他們打倒在了地上。


  然後場面就混亂了,沒人能夠清楚的說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最終結果
是那個女孩意外身亡。


  回歸者們憤怒的要求嚴懲兇手,但是當地的行政部門卻一直沒能拿出結果。


  長久以來積累的憤怒被這件事情引燃,回歸者們走上了街,上千人圍住了當
地政府的行政大樓。情緒的燃燒來的非常兇猛,不少人開始破壞公共設施,并毆
打了周圍圍觀的市民。當警察準備強行清場的時候,暴亂就開始了。


  盛怒之下的回歸者點燃了整棟大樓,造成了數百人的傷亡,留下了一片焦土。


  第二天,軍隊包圍了回歸者們的聚居區,要求施暴者自首,然而沒人這麽做。
回歸者們憤怒的反唇相譏,要求軍隊先抓住殺害女孩的暴徒。兩邊就這樣僵持着,
然後軍隊開了槍。


  接下來就是更大的混亂。那個聚居區的回歸者大多數是平民,戰士身份的不
多,而且身爲普通人的回歸者家屬也占了一半以上。雙方都完全失控了,能量和
炮火覆蓋了這片區域。


  當事情結束的時候,軍隊受到了巨大的損失,而聚居區幾乎被屠平了。


  全世界都陷入了驚恐之中,回歸者們恐懼着自己的未來,普通人則恐懼着回
歸者們,社會真真正正的開始割裂了。


  我和初邪坐在家裏,從屏幕上目睹着這一切的發生和結束,心裏非常難受。


  這件事情的發生,還有汞先生發來的信,應該并不是巧合。


  這裏面所有模糊不清的片段,都是沖突爆發的關鍵點。是誰殺了第一個回歸
者女孩?爲什麽一場口角會丢掉一個女孩的性命?回歸者示威中破壞公共設施的
人是誰?又是誰在軍隊裏違反命令開了第一槍?


  如果這一切都是汞先生做的,那麽他想要什麽?


  事情繼續發酵。由于社會割裂太大,回歸者和普通人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
雙方的交流則越來越少。敵意、歧視、輕蔑等等感情,變成了兩邊的關系的代名
詞。


  身爲回歸者的少年,在學校中被欺淩。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成年人則慢慢的
丢掉了工作。回歸者們逐漸在自己的小圈子内建設産業,抱團取暖,和外界社會
的聯系被一點點的切割開來。


  當這一切仿佛都變得理所當然的時候,一個人站了出來。


  所羅門·羅斯柴爾德通過所有的媒體途徑,對全世界的回歸者宣布,聲明要
建立屬于回歸者們自己的國度。


  「這将是屬于我們自己的聖地,我們不會尊重剝奪我們權利的《十一禁令》,
我們不會再面對歧視和不公,讓我們攜起手來創造我們自己的土地和家園。我們
從神都中走出,我們從那裏誕生,然後離他而去。但現在,我們将擁有自己的神
都之國。」


  所羅門通過運作地産和控制當地政策,把野心馳騁的地方停留在了在戰亂停
息了不到十年的斯坎迪納維亞地區。回歸者們通過他特意設立的公司進行原地産
的出賣,開始一點點的移居到這裏。随着回歸者數量的增多,當地普通人是不願
意和他們聚居的。于是更多人向所羅門的公司轉手了自己的産業。這一系列的動
作,爲所羅門的神都之國騰挪出了足夠五六千萬人移居的空間。


  所羅門設立了大規模的基金,向沒有經濟條件的回歸者提供路費和安置性的
待遇。這些舉動最大程度的排除了回歸者踏上神都之國的障礙。


  幾個月之後,當地的回歸者和相關親屬已經占據了多達當地百分之六十八的
比例,于是第一次獨立公投開始了。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回歸者們理想的神都之國就這樣建立了。人類文明用了
數千年努力才讓自己慢慢擺脫的國家概念,在這片土地上死灰複燃。


  神都之國以申明自治權的合法手段否決了公共政權的《十一禁令》,立憲、
公投、然後是組建新的權力政府。全世界都注目着這一切的發生,電視媒體請來
了無數優秀的法學家向關注着一切的人們從法理角度來分析神都之國建立的每一
個步驟,卻發現沒有任何合法的手段來阻止所羅門。


  世界上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回歸者在半年之内奔赴了屬于自己的聖地,隻剩下
些許留戀故土或者有什麽其他原因的人們仍然沒有選擇遷移。


  這其中就包括我們在内。隻不過我們并不是戀舊,而是因爲我們并不想被卷
入自己無法控制的漩渦之中。


  我們并不天真,我和初邪都知道,以我們兩個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像現在這樣
置身事外。然而,美夢中的日子能多過一天終歸是好的。而且,我們并不清楚我
們該以怎樣的身份和立場出現在不得不登的舞台上。




    ***    ***    ***    ***




  一如其他晚春的日子,我起的很早。在空地上做過基礎的練習之後,又好好
的洗了個澡,然後迎來了來晨練的第一批學員。這批學員是真正喜歡上了道場生
活的家夥,生活規律而且毅力驚人,他們中年齡比較大的幾個在晨練完之後甚至
還要繼續去上工。這波學員很快的就換好了衣服,按部就班的進入了鍛煉。


  初邪照例在睡着懶覺,作爲道場的說一不二的女主人,她從來都是起的最晚
的,想要看到她出現在院子裏起碼還得兩三個小時。


  阿傑他們通常也不會出現的太早,所以這第一波學員的指導任務就交到了我
的手上。


  并沒有太多需要我做的事情,我隻是靜靜的站在旁邊看着他們,偶爾提出幾
句建議。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的非常突兀,我第一時間甚至沒有聽清楚。


  因爲道場的院子很大,建築群也較深,所以我們特意在門上裝了質量不錯的
門鈴直通房間裏。然而門外的人并沒有按門鈴,而是很詭異的選擇了敲門,但凡
我沒有站在院子裏的話就根本不可能聽得見。


  我拉開大門,看到門口停了三輛黑色的浮車,還站了不少人。


  每輛車旁邊都站着一個人,車隊的前面和後面也各站了一位,加上門口的兩
個,七個穿着黑色正裝的壯漢面無表情的堵在我的院門口。


  從他們寬大的背肌能看出,這些人都是經過系統體能訓練的類似于保镖身份
的存在。在門口那兩個人的中間,站着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這個男人應該就是
其他人的保護對象。


  或許是他身邊的壯漢們太過魁梧的緣故,這個男人多少顯得有些矮小。他有
着一張長臉,胡子刮得非常幹淨,還有着精心打理過的金發。


  「貪狼?」他用相當文雅的聲音問。


  「是我。」我打量着門口的不速之客們,猜測着他們的身份。


  「我是公共政權的特派員,我希望邀請你去我們那裏坐一坐。」


  男人一邊說一邊向我亮了一下手裏的證件,我在上面看到了休斯這個名字。


  「如果我拒絕呢?」


  雖然我并不是很排斥和公共政權的人合作,但也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被人
給帶走。


  「那麽我們現在就會離開這裏。等你想主動找我們聯系的時候,我們也會像
現在一樣歡迎。但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已經丢掉了可以分享情報甚至合作的最
佳時機。」


  休斯用那種政府工作人員職業性的淡然語氣給出了足以說服我的答案。這是
一個充滿了冷冰冰的理智和成熟老到的經驗的家夥。和汞先生不同,休斯的眼睛
很有神。當他看過來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自己受到了應有的重視。


  「好,我和你們走。不介意我做點準備吧?」我對他說。


  休斯優雅的擡手:「請便。但很抱歉的是,我們的車隻能裝下你一個人了。」


  我關上院子的大門,思忖了幾秒。休斯最後那句話是一種很婉轉的态度表達,
他既然能找到我,應該也會知道初邪的存在。他那樣說就是要告訴我,初邪并不
在自己的邀請範圍之内。


  睡眼惺忪的女孩被我叫了起來,當她聽完我的話之後,并沒有像我擔心的那
樣非要纏着我一起去。初邪隻是點頭,然後讓我多加小心,用CRK保持聯絡。


  雖然有些奇怪于初邪坦然的态度,但現在并不是和她談心的好時機。


  我抱着一絲疑惑,回到客廳裏,取出了一直擺在那裏的胸甲,将它穿在了身
上。一瞬間我有些恍惚,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神都】中那些厮殺的日子裏。這是
不是意味着,我們距離和平的生活的結束已經不太遙遠了呢?


  套上外套,把防具很好的遮蓋在了下面,又從一直随身攜帶的傘裏取出了神
宮,我這才走回了院子裏,重新打開了門。


  休斯看到我走出院子,目光落到了我腰間的武器上面。他沒有針對這件東西
發表什麽否定式的發言,卻很古怪的點了點頭。旁邊的大漢爲我們開了車門,他
和我并肩坐到了中間那輛車的後排。


  我将神宮橫在膝上,三輛浮車毫不客氣的升上了最上面的緊急專用車道,呼
吸之間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最大。


  「看來你并不介意我帶着武器上路。」我盯着窗外看了一會兒,然後把話題
引到了自己身上。


  「事實上,我本來就希望你能帶着這把刀一起的。因爲過一會兒可能會用的
上。」休斯用閑聊般的語氣對我說。


  「你是說接下來的狀況會讓我拔刀?」


  「這麽說可能有些歧義,因爲我們并沒打算做什麽危險的事情,到那時候你
就知道了。」


  「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人,放任我帶着趁手的武器去你們那邊,就不怕我暴
起殺人麽?」


  「那樣做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還是說你對自己現在悠閑自在的生活有着什
麽不滿?想要像你曾經的部下那樣變成一個反社會的殺人狂?」


  他在說邵飛……看來公共政權内部已經很清楚我的身份了。這是理所當然的,
不然他們也不會找到我門前來。而說起今天早晨他們出現的方式,我倒是想明白
了一些東西。


  「你今天來的時候,沒有按門鈴。」我扭過頭,打量着休斯。


  「是的。」


  「如果我不是在院子裏指導道場學員的話,是不可能聽見你敲門聲的。所以,
你很清楚這個時間點我會做些什麽……你們大概已經過來觀察我很長時間了吧?」


  「你說的沒錯,我們已經觀察了你一個星期了。」


  「可是你仍然沒有必要舍棄門鈴而去敲門。你這麽做一定有别的目的。你是
想看看我能從你這個舉動中分析出什麽,我說的對麽?不是看我能不能注意到敲
門的違和感,也不是看我能不能猜出你們在跟蹤我,而是看我能不能分析出你這
麽做的意圖,以此來定義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休斯看着我笑起來:「的确是這樣。你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都不錯。而且性
格也很直白而坦誠,屬于不喜歡拐彎抹角的性格類型。我就是想确認你在這方面
的特點,和蠢人對話是一種方式,和聰明人對話則是另一種,我需要斟酌的就是
這個。」


  我哼笑:「可是如果我分析出了這些,但卻不告訴你,又怎麽樣呢?」


  「那說明你比我要有城府的多,而且有很多不希望别人拿捏的念頭。我們接
下來的溝通工作可能會麻煩很多,不斷用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探索對方的跟腳。這
不是我想做的,因爲我們的時間并不充裕。你應該也發現了,我同樣在努力展示
着自己的坦誠,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盡量建立起一定的信賴關系。」


  從和我接觸的那一刹那開始,休斯就在利用我展示的每一個細節來對我進行
各個方面的評判。老實說我很讨厭這種暗自評價别人的行爲,但休斯的坦白卻讓
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否認他的誠意。


  「現在可以說說你們來找我的目的麽?」


  休斯搖了搖頭:「今天我們要溝通的東西很多,而且保密級别都是非常高的,
我們現在先去安全屋。」


  我點了點頭,然後融入了這趟沉默的航程。


  浮車在半個小時之後停了下來,我們來到了位于聯國首都的太空電梯站。我
們換了專用的太空電梯通道,上了外太空軌道,然後又轉乘了空間飛艇,一直飛
到了一個我完全沒聽說過的環形空間站。


  這座巨大的太空城位于月球和地球之間,空間飛艇花了兩個鍾頭才降落。我
們身邊的保镖中途已經換了好幾批,按休斯的話說也是因爲保密級别不同。


  環形太空城緩緩的在太空中轉動着,爲其中的居民提供着9。80665g
的重力加速度。無論在什麽地方,地球的一切物理數據都被人類作爲标量而存在
着。


  這是足足可以容納十萬人級别的太空城。我并不是沒來過太空城,但和其他
空間站不一樣的是,這裏沒有任何名字或者标志性的符号被镌刻在空港的出入口
或者是别的什麽地方。


  「這裏是公共政權的S級機關,所以不可能有名字的。」休斯這樣解釋着。


  當你走在太空城的街道上的時候,感覺和在地球上并沒有什麽區别。除了一
點,我們頭頂上懸着的不再是天空,而是遠遠相對的另一邊城區。


  又花了十分鍾的時間,我們終于來到了一棟建築裏面。太空城的建築物都是
合金和高分子塑料的造物,在這種地方穿行的時候會讓人找到一種後現代科技所
帶來的冰冷感。


  休斯将我帶進了一個寬敞房間。我走進去的時候最先看到的就是對面那張幾
乎占據了一整面牆壁的玻璃窗。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了一塊和足球場相仿的巨大
場地。


  「請坐。」休斯對着玻璃窗旁邊的沙發擡了擡手。


  我坐了過去,旁邊的服務性機器人無聲無息的滑了過來,在我的手邊放上了
一杯淡茶。這種機器人我在超市裏看見過很多次,但是并沒有購買的欲望,讓這
麽個玩意兒在家裏滑來滑去總是讓我感到很詭異。


  「把我從地球上大老遠的拽到這個地方,不是爲了毀屍滅迹吧。」我喝了一
口茶,說了個拙劣的玩笑。很意外,茶水溫度剛剛好,而且味道還不錯,或許那
個機器人比我想象中要更貴一些。


  休斯的神情變得嚴肅了一些:「貪狼先生,在我們交流之前,我希望你知道,
我并不是唯一一個在這件事上說了算的人。我們在這裏說的所有東西都會傳遞到
另外一個房間,那個房間裏坐了十八個和我身份類似的人,還有五個科研相關的
專家。我在這裏是爲了代表我們所有人和你來進行交流,但我所說的東西并不一
定代表我自己的意思,希望你能夠理解。」


  我本能的向周圍掃視了一下,很自然并沒有找到明顯的監視設備之類的東西。


  「我明白,這并不是什麽問題。」


  休斯坐到了我旁邊的座位上,那個服務機器人給他倒了一杯清水。不知道爲
什麽,我的注意力總是會被那個滑來滑去的家夥給帶走。


  「先說說我們找你的原因吧。從回歸之日開始,我們一直都在試着應對回歸
者們所造成的問題。開始的時候一切都還算穩定,而從邵飛事件開始,還有俄羅
斯的聚居區暴動,回歸者們造成的問題越來越多。而我們在惡性程度比較高的個
體犯罪案例中,找到了一個很令人在意的東西。」


  休斯說着,用手指在空中輕輕操作了幾下自己内置的CRK,旁邊的那扇玻
璃窗上立刻亮起了一些東西。看來那并不是簡簡單單的玻璃,而是一個兼用的顯
示屏。


  因爲玻璃很大,所以上面顯示的東西隻占據了很小的一部分。我擡頭看去,
心髒立刻就跳快了那麽兩拍。


  那是一個魔法陣的圖樣,它浮在玻璃上,微微的閃着光。


  「這個紋身你認識麽?」休斯問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


  「我們在大概75% 的回歸者惡性犯罪者身上發現了這個紋身,而且全都紋
在同一個地方。」休斯一邊說,一邊帶着詢問的意思看着我。


  「心髒所在的位置。」我接了他沒有說出來的後半句話。


  休斯點頭:「是的。我們在總結之後發現,在回歸者力量比較強大的人裏面,
擁有這個紋身的人,犯罪的概率遠超其他人。關于這個問題,我們通過各種途徑
找到了自己的答案。現在,我想聽聽你那裏的答案是什麽。」


  我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我脫下外套,又褪下了身上的胸甲,最後解開
了襯衣的扣子。我将自己胸口的那個魔法陣露在了休斯的面前。


  休斯看着我,沒有露出任何表情,隻是點了點頭。


  「這并不是一個紋身,而是……而是一枚勳章。」我緩聲說道。


  休斯的眉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這種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是的,因爲很多人并不明白它真正的意義,甚至包括擁有着這東西的人自
己。」我說。


  「爲什麽這麽說?」


  我沒有回答休斯的問題,而是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們現在對回歸者了解到什麽程度?」


  休斯略微思索了一下:「應該說,除了最上層的那些人之外,我們已經對回
歸者各個階層都進行了最細緻的剖析和研究。」


  「我并不是在說這個。」我搖了搖頭,「我是在問,你們相信我們回歸者所
說的話麽?」


  「你是指什麽?」


  「你們覺得,我們是被某種高科技儀器開發出了超能力的人?還是相信我們
所說的一切?你是否相信我們确實的在一片人類從未涉足的領域掙紮過?是否相
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着除了人類之外的另外兩個種族?魔族也好,裏奧雷特也好,
裏林也好……你覺得那是屬于高科技儀器賜予我們回歸者的幻覺還是一種人類從
未接觸過的真實?」


  面對我一連串的提問,休斯似乎有些踟躇。我知道,這個問題并不是那麽好
回答,尤其是需要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并不是休斯一個。他現在應該正在透過内置
的CRK通訊和其他那些躲在另外一個房間裏的人焦急的溝通着。


  「我并沒有辦法回答,很抱歉。因爲我們自己之間的意見也并不統一,有的
人認爲無法證明的東西不應該放在考慮之内,也有的人認爲你們回歸者自己的說
法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我擡手打斷了休斯的話語:「那麽你呢?既然隻有你有勇氣坐在這裏,那麽
你是怎麽認爲的?我隻想聽聽你自己個人的意見。」


  休斯似乎又和其他人對話了一下,最終放棄了溝通。


  「我認爲,那隻是遊戲倉給你們灌輸的一種虛拟現實。」


  他沒有多說什麽廢話,隻是用最簡明的方法闡述了自己的理解。


  我點了點頭:「決策者中,和你意見一緻的人有多少?」


  「我們十九個人裏,有十四個是這麽想的,還有三個抱着懷疑的中立态度,
還有兩個堅定不移的認爲回歸者所說的話是可信的。」


  原來,人類世界最高層的意志一直都沒有正視我們回歸者所經曆的一切,也
沒有正視過裏奧雷特和裏林的存在……這一之間讓我唏噓不已。


  可是這能夠怪他們麽?我們确實沒有任何能力可以證明裏奧雷特和裏林的存
在……


  「那麽,我就算再怎麽重複所經曆的那些事情,你們也會認爲是機器給我們
設定的劇情吧?」


  休斯搖了搖頭:「我們并不是那種抱着一種念頭就頑固不化的蠢貨,這你應
該清楚。我們隻是不得不将沒有證據的假設排除出去,才能盡可能的做出正确的
選擇,這是我們不得不選擇的方法,因爲責任重大。」


  一種仿佛永遠無法得到理解的微微憤懑入侵到了我的胸口。回歸者們和普通
人之間的鴻溝原來遠遠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那些看起來似乎願意承認我們經曆
的人,說不定也隻不過是抱着安撫心态敷衍了事的點頭稱是而已。


  「可是所有那些發生的事情,都是真實無虛的。」我用毫無波瀾的聲音輕輕
說。


  「如果你能夠給我們證明一些什麽,就是最好的了。我們也希望能夠有一些
理念和理論上的突破。」休斯很真誠的說。


  「很抱歉,我們的确無法回到曾經的世界了,也沒辦法帶回裏林或者裏奧雷
特的證據……或許地球上還有着其他的裏林,但誰也無法證明他們的身份,畢竟
除了觸探和永生之外,他們和我們看起來是完全一樣的。」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愣在了原地。


  因爲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關于裏奧雷特的事情。


  地球上,應該存在着一隻裏奧雷特才對。那是被一個小男孩陰差陽錯當作寵
物一直帶到暗面的影族小獸,當裏林要殺它的時候,是我把它救了下來。如果沒
記錯的話,那個小孩是帶着它回到了我們的世界。


  「怎麽了?」休斯看到我表情不對,連忙問。


  我搖了搖頭,因爲我意識到,就算找到了那隻裏奧雷特又怎麽樣呢?或許休
斯他們也隻會認爲那是一個新的地球物種而已。


  「那麽你們怎麽解釋耶路撒冷的回歸者?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是遊戲倉損壞,
所以才會從那裏出現的。而且在我們回歸之前,我們的身體并不存在于遊戲倉裏。」


  「這的确沒有能讓所有人都信服的解釋。但并非所有被打開的遊戲倉的主人
都從耶路撒冷歸來了。至少我們可以假設,本來就有很多人在【末日】之前就通
過某種手段從遊戲倉裏被移走了。的确,我們打開的所有遊戲倉裏面都沒有人,
但那并不意味着在你們回歸之前所有的遊戲倉都是空的,或許你們的身體從來就
沒離開過。」


  我有一種想要苦笑的念頭,但那并不能改變休斯或者其他人的看法。如果不
是阿紗嘉的存在,可能我也會産生某種自我懷疑吧。


  「我們從另一邊世界帶回來的東西,你們應該也檢測過了吧?那些東西擁有
着并非我們世界的力量,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據麽?」


  「你們的超能力也是一樣的,而且除了你們自己之外,普通人也無法激發那
些物品上的力量。從這個角度來說,誰也沒法證明那是那些物品上本身就有的力
量還是你們賜予的。」


  「可是我們進去遊戲倉的時候并沒有帶任何東西。」


  「現在并沒有你們進入遊戲倉之前攜帶物品的記錄。而且就算有,也是隻要
有心提前計劃就可以篡改的。」


  當對話進行到這裏的時候,一道靈光突然竄入了腦海,我想我已經找到了證
明的方法。


  「如果說我們的超能力和我們的經曆都是可以通過機械設備激發撰寫的,那
麽隻要我在這之外找出證據,你們就應該能夠确信我們所說的話了吧?」


  休斯點了點頭:「我們也一直在尋找能說服我們自己的方法。」


  「很可惜,你沒讓我帶另一個人過來。」


  「如果說你們到現在爲止都還沒能夠拿到那個證據的話,隻能說明你們接觸
的回歸者等級都太低了。」


  「爲什麽這麽說?」


  「因爲隻有頂級的回歸者才會擁有一種足以證明我們去過另外一個世界的證
據,那個證據叫做魔兵器。」


  「那是什麽?」


  「我們回歸者所能擁有的最強大的裝備。據我所知,大部分的魔兵器都是無
法損壞的,除了個别的之外,就算損壞也可以自我修複。」


  我所說的是【火精靈王的詛咒】。它在極強的攻擊之下會破損,但破損的地
方會很快恢複原樣。我在與潘多拉的作戰中給她身上的铠甲留下了傷口,但後來
那些傷口卻不見了,這很好的說明了裝備的特性。


  而初邪的葬敵法球更是從來沒有過任何損傷,哪怕她以打破物理規律桎梏的
方式驅動法球,以可怕的加速度去撞擊目标,也從來不會壞掉。


  正如我所知道的那樣,魔兵器本來就是時間長河之中那些裏奧雷特之王的造
物,想要損壞它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相信以我們人類現在的科技水平,一樣是無法破壞魔兵器的。


  聽了我的解釋,休斯陷入了沉思,并且在兩分鍾以後開始和其他人進行交流。
交流持續了十分鍾,他們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不得不承認,這是我們至今爲止聽過的最值得嘗試的方法了。以我們科技
無法損壞的東西,那應該毫無疑問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造物了。我們會就這條路
探索下去的,十分感謝你的提議。看來我是找對人了,你給我們的信息非常重要。」


  我對休斯點了點頭:「但是擁有魔兵器的人并不多,而且幾乎沒有人會輕易
把自己的魔兵器貢獻出來讓你們做實驗。」


  「這就留給我們來煩惱吧。無論如何,如果的确像你說的那樣,那我們就不
得不承認光面和暗面的存在了。」休斯說。


  「當你們正視了我們回歸者所真正經曆過的事情之後,或許你能夠多少理解
我們一些。」我感歎道。


  「的确如此。現在能和我們講一講這個紋身的事情了麽?」休斯指了指已經
在玻璃屏幕上懸浮了很久的法陣陣紋。


  于是我把自爆法陣的來龍去脈簡略的對休斯講述了一遍,然後得到了他的肯
定。


  「這和我們得到的情報幾乎完全一緻,能夠确定這一點就足夠了,軍團長先
生。」


  第三軍團的成員曾經都是各個地方聚集過來的散兵遊勇。而第一軍團、第二
軍團則是一些職業戰士,汞先生組織的自由軍也都是高等級的家夥,這些人自控
力本身就要強一些,而且他們就算回歸之後生活軌迹也不會受到太大的沖擊——
畢竟他們中大多也都是外面世界通過暴力吃飯的人。


  所以,往往會在外面惹事的就是我曾經的部下。而那個自爆法陣就變成了他
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


  于是休斯他們在意識到了第三軍團的存在之後,找到了我,然後發現我是回
歸者頂層之中唯一能夠正面接觸的存在。他們邀請我來到了這個地方,和公共政
權真正能夠進行決策的人面對面的坐在了一起……至少是其中一個。


  我們的對話已經花去了很長時間,但我知道那隻不過是爲了相互試探和了解
的小針腳而已。真正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被搬到台面上。


  「我能夠幫你們什麽忙?」我問。


  「我們希望你能夠和公共政權合作,一起避免戰争。」休斯答道。


  「如果你們并不想要戰争的話,我想戰火很難燃燒起來。所羅門雖然建立了
神都之國,但想要和全人類開戰是不現實的。且不說他能不能控制回歸者參與一
場沒有意義的戰争,單單是戰争的目的就無從說起。」


  我并不是随口亂說。所羅門是一個商人而不是戰争狂,他發動戰争又能夠獲
得什麽呢?難道憑借幾千萬人征服全世界麽?


  「我們是不想要戰争的,但主動權并不掌握在我們的手裏。從《十一禁令》
的出現你就應該明白,那并不是公共政權自己創造的東西,而是整個人類意志的
體現和宣洩。他們要求拿出解決回歸者問題的方法,而唯一能夠得到通過解決方
法就是《十一禁令》。我們也知道那是很蠢的東西,但依舊無法阻止它的誕生,
這場戰争也是一樣。公共政權行政院人員的任免畢竟掌握在全人類選區的手裏,
如果我們按整個群體的意志行事,自然會有更加民粹的行政院在我們之後崛起。」


  我沉默了。我不得不承認休斯說的對,而且燃墟一直在告訴我們戰争的必然
性。


  「在你們看來,戰争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正是這樣。」


  「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麽你們可以這麽确定?」


  「因爲我們已經看到了戰争的導火索。而且,我們也知道,一定有想要将它
點燃的人。」


  「導火索……」


  「神都之國中的普通人。回歸者的國度中仍然有将近百分之三十和回歸者毫
無瓜葛的獨立普通人。在那個國度裏面,被壓迫和剝奪權利的對象将會和外面恰
恰相反。外部世界對回歸者越是不公平,神都之國中的普通人就越是會被當做發
洩和報複的對象。隻要有人從這個切入點着手,最終公共政權就不得以保障人權
爲目的而軍事介入。」


  休斯闡述的雖然簡略,但我能明白背後隐含的種種可能性。隻是,他的描述
也流露出了另外一個信息。


  「所羅門不會想要主動引發戰争,你們也不想要戰争,那麽想要戰争的是誰
呢?」


  「并不一定非要有人。當事态按照現在的情境發展下去,一切似乎都是理所
當然的。」


  「所以你們想要讓我做什麽?」


  「初步的想法是,如果你能夠将你的第三軍團重新聚集起來,代替公共政權
的軍隊上戰場,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歎了一口氣:「以局部戰争傾瀉全面戰争的壓力,是這個意思麽?」


  休斯點了點頭:「如果以公共政權的軍隊全面介入接下來的戰争,對回歸者
國度來說也是摧毀性的打擊,而我們并不想這麽做。我們隻想把損失降到最低,
讓戰争的影響盡可能的縮小。」


  「我明白……而且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是以回歸者的身份去拯救神都之國的
普通人,這樣兩個族群之間的矛盾會很大程度的得到化解和轉移。戰争如果能夠
打得慘烈一些,你們也可以加大宣傳的力度,讓和平世界生活慣了的人們看看戰
争有多麽可怕。于是,我們最後又能給人類帶來百年的和平,這就是公共政權現
在的計劃了吧。」


  休斯直直的看着我的雙眼:「雖然并不能說完全一緻,但你猜的方向還是不
錯的。」


  對方的邀請很真誠,計劃也很周詳。對比起兩種可能性來說,選擇死傷和損
失更小的一邊是理所當然的。隻是……


  爲什麽總要有人不得不處在這樣一個非得犧牲的不可位置呢?第三軍團已經
扮演這個角色太多太多次了。我們爲了自己也爲了人類,賭上自己的全部,将宮
族的威脅阻斷在了鏡之海之前,卻無人感恩。反倒是現在,又要再一次充當犧牲
者麽?


  我本來應該感到憤懑,但無奈和感慨在瞬間就淹沒了胸口的火焰。如果想要
改變軍團的命運,我在這個地方是不能夠失去理智的。


  「如果轉變成了我的軍團正面對抗神都之國軍隊的話,我們沒有勝算。人數
和力量層次我們的軍團都是絕對的劣勢。」


  我隐瞞了奧索維留給我們軍團的殺手锏,希望能夠讓公共政權的人誤判我們
軍團的實力。


  「我們的軍隊自然不會旁觀。既然已經說到這兒了,我們正好也想讓你看一
些東西。」


  休斯說着站了起來,他随手做了一下操作,然後房間另一端的某扇門被打開
了。


  他示意我和他一起,于是我便照做了。那扇門的後面是一個電梯間,我們乘
上了其中的一個,然後向下面降去。


  拐了幾個通道,當又一扇門打開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之前透過玻
璃窗看到的那片巨大的空地。


  空地上站了六個荷槍實彈的特種兵,他們對着休斯的方向敬了禮。這些特種
兵手裏提着電影裏常見軍用步槍,腰上挂着全覆式的頭盔,手臂上還帶着一些眼
珠大小的球形手雷。


  比較讓人在意的是他們身上穿着的人造肌肉纖維戰鬥服,那東西在一定程度
上可以提升士兵的瞬間爆發力和機動性。隻不過它的效果有限,大概能夠讓人類
的身體物理極限提高百分之三十的樣子。單拿跳躍能力來舉例子的話,大概可以
比原來跳的遠那麽一米半米的樣子。


  「你想讓我看什麽?」我問休斯。


  休斯笑了笑:「既然你都帶着武器來了,難道不想玩一玩麽?」


  我愣了,随即忍不住笑起來:「你是說,讓我和你們的特種兵打?」


  休斯點頭:「當然并不是讓你們一對一。這一個小隊的成員是專門以回歸者
爲戰鬥目标而特殊訓練過的特種兵。怎麽樣,有沒有興趣?」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邵飛事件以來,所有人都認清了回歸者高級戰士和普通
人之間的差距,死在邵飛手下的那上百名國民警衛隊成員就是證明。可是現在休
斯卻帶着一種胸有成竹的态度,對我發起了挑戰。


  「他們和回歸者打過麽?」我忍着微微燃起來的興奮感,問道。


  「死在他們手裏的回歸者有六個了,而且按你們的标準來說大概都有五級甚
至以上的力量水平。」


  休斯的答案讓我有些吃驚,但想想也知道,如果不是擁有如此驕傲的戰績,
他也不會把這隊士兵拿出來跟我比試。


  「那就來玩一玩吧。不過我希望能夠點到爲止。」


  「放心,急救艙已經待命了。如果你支撐不住的話,希望能夠在不可收拾之
前認輸。如果是他們不行了,也希望你可以留手。」


  我點了點頭,然後向前走去。那六個特種兵對我點頭示意,和我一起往場地
的中央走過去。


  當我們停下腳步的時候,休斯已經回到了我們談話的那個房間,隔着玻璃遠
遠的看着我們。如我所想的那樣,那扇玻璃應該是防暴的。


  六個特種兵以半徑十米左右的半圓陣型将我圍在中間,然後擡起了槍口。


  我提升能量,拔出了神宮,對他們勾了勾手。



    ***    ***    ***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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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3-29 22:20     標題: 神都(七十一章)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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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03/29發表於sis001


              七十一章

  我想要給這些特種兵展示實力的機會,所以打定主意將自己的能量等級限制
在了5級。

  看到我做好了防護罩,為首的那名特種兵向周圍的隊友做了一個手勢,然後
他們的槍口就射出了光芒。

  槍管的電磁線圈將細小的圓珠型子彈加速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賜予了它們
勢不可擋的動能。密集的子彈撲面而來,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就接觸了我的護罩。

  在不清楚能量護罩和槍械威力對比的情況下,我抱著一種相對保守的心態,
很謹慎的將防禦性的能量提升的很高。子彈帶來的衝擊力猛地壓在了護罩上面,
我踉蹌的向後退了一步。

  不過那些子彈在我的能量護罩裡面前進了幾釐米就耗盡了全部的動能,這說
明我的預判還算準確。他們手中的軍用高斯步槍雖然在穿透力和接觸面積上和能
量彈不同,但綜合各種因素在一起的話,基本可以等同於9級至7級戰士所做出
的能量彈攻擊強度。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軍用高斯步槍的射速遠遠要比能量彈的頻率高得多,
每分鐘至少也能打出一百發以上。如果我站著不動,任憑這六把步槍傾瀉火力,
能量將會在五分鐘之內見底。

  於是我立刻調整了護罩的厚度以節省能量,然後加速沖向了一個隨機選定的
目標。

  這幾名訓練有素的特種兵擁有著極強的神經反應速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完
全不遜色於我們這些曾經在生死之間掙扎過的戰士。當我以完全不屬於普通人類
的速度沖出去的時候,他們馬上把連發變成了點射,使得接下來的攻擊保持了超
乎想像的精准度。

  我硬頂著攻擊,在一秒鐘之內就沖到了那名士兵的面前,縱起神宮就劈了過
去。

  沒有特意用能量加速,但結合我衝刺的速度,神宮的攻擊已經超越了普通格
鬥的範疇。然而那名特種兵在千鈞一髮之際向後猛地一躍,堪堪避開了我的揮砍。

  因為有了心理準備,我知道這一擊很可能砍不中,所以才準備了更多的後招。
身體向前跟了一步,第二刀以更加迅猛的姿態向對手攔腰掃去。

  那名特種兵將手裡的步槍一擰,轉換到了近接的霰彈模式,對準我所在的地
方就是兩槍。這只能減緩我整體的衝刺速度,卻根本不可能阻止我局部的攻擊。

  對手在我命中之前果斷的選擇了側撲,以自己的平衡為代價躲過了第二擊。
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沒有能量做輔助,他想要從地上爬起來至少也
要兩秒鐘。單論劍技而言,我變招的速度在整個人類之中也能排的上前十了,第
三擊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躲得過。

  我沒想要取他性命,所以第三招對準的是他的大腿。神宮在空中一凝,向下
猛刺。

  我沒注意到的是,在這幾秒鐘,其他五名特種兵完全沒有開火。而倒在地上
的那個傢伙,按動了槍上的什麼東西。

  一陣強光閃過,我的眼前一片慘白。當視野丟失的瞬間,我並沒有失去冷靜,
而是將攻擊繼續遞了過去。

  刀尖插入了地面,卻沒有刺入任何血肉。我的雙眼刺痛,什麼都看不見,只
能憑藉本能又揮了兩刀,自然也是什麼都沒能砍到。

  緊接著,類似於榴彈之類的爆炸類攻擊衝擊在了我的防護罩上。我連忙增厚
了護罩,努力抵消著突如其來的焦熱和衝擊力。能量的消耗突然就增大了數倍,
我心知絕對不能這樣下去。

  身體動了起來,在完全沒有視覺輔助的情況下,我用能量加速在空中開始亂
竄,並且向攻擊發起的方向釋放了大量的能量刃。能量爆炸和榴彈爆炸的聲音掩
蓋了更多的資訊,我想自己的那些攻擊應該都沒能命中。

  幾十秒後,我的眼睛才重新恢復了視力。透過迷蒙的淚水,我看到周圍那六
個特種兵已經再次和我拉開了十多米的距離。我注意到他們槍上安裝的高頻閃爍
戰術手電筒,那應該就是在瞬間奪走我視力的東西。

  但讓我有些驚訝的並不是他們的強光戰術,而是憑藉肌肉強化戰鬥服做出的
身體局部調整動作。本以為一定會命中的攻擊,卻莫名其妙的落空了,那一定是
戰鬥服的功能。在沒有視覺的情況下,我沒辦法針對他們躲閃的方向進行攻擊的
微調,他們則通過戰鬥服賜予的肌肉力量做出了一些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動作。

  比如在後仰躲避了我的能量刃之後立刻挺直身體的能力,又或者靠單手撐起
全部的身體重量將自己彈射出四五十釐米的能力。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動作,恰
恰能夠在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內讓他們躲開我的刀刃。

  我眯著眼睛,隨時準備將自己的視野從他們的戰術手電筒上挪開。但這樣一
來,我的攻擊命中率就更低了,而且在我轉移視線的時候,另外幾個特種兵一樣
會毫不客氣的對我射來強光。

  能量罩能夠擋住子彈,卻擋不住光。我終於算是明白他們是怎麼樣幹掉5級
的回歸者了,當我明白這件事情的時候,能量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二。按照這個
情況發展下去,在我的能量消耗完之前大概真的沒辦法幹掉自己的對手。

  如果提前知道這種戰術的話,我們只要也裝戴上他們那種全覆式的戰鬥頭盔
就可以了,甚至一副墨鏡也可以起到類似的作用。我抱著這種心態,繼續想要證
明自己的戰鬥能力,卻被他們新拿出來的武器再一次壓制了回去。

  震盪手雷,能夠產生劇烈的震盪波和高音。當手雷在我腳下爆開的時候,我
的耳朵立刻喪失了原有的功能,負責平衡身體的耳蝸被影響,整個人頭暈目眩的
栽倒到了地上。在我重新爬起來之前,鋪天蓋地的掃射又消耗了我另外三分之一
的能量。

  當戰鬥進行到這裡的時候,我終於認清了對方真正的實力。他們擁有豐富的
戰術手段可以阻止我對他們的個體進行殺傷,我越是想要把他們逐個幹掉,就陷
得越深。如果是在城市巷戰,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在能量耗盡之前用能量飛行逃跑。

  後面的事情想想也就知道,另外一隊在飛艇上待命的特種兵就可以接手了。
當我精疲力盡的落下來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一直都沒能甩開跟蹤。接下來,這
些特種兵只要繼續重複自己剛才做過的事情就可以了。那些回歸者的犯罪分子們
應該就是這樣被他們幹掉的。

  無法否認,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沒辦法倖免於難。

  但現在還輪不到我來認輸。因為這個世界上的回歸者們所依賴的並不僅僅是
能量。

  我閉著眼睛最後一次沖向了一個目標,然後召喚了骨牢,將我們兩個單獨禁
閉在了一起。

  一直都沉著冷靜的像鋼鐵一樣的特種兵這才有些慌了。

  「這個距離用震盪手雷的話,你自己也夠嗆吧?」我被他們圍攻的有些上火,
這個時候的語氣也完全沒了優雅和禮貌。

  特種兵沒有說話,而是再一次打開了戰術手電筒,用高頻閃光來照我的臉。

  我氣急敗壞的爆開了身上的護罩,將他狠狠地震飛,撞在了身後的骨牢上面。
我抬手一記能量刃,砍碎了落在他腳邊的武器。

  「來來來,我也不用能量了,咱倆玩兩手。」我丟開神宮,收回能量,擺出
了格鬥的架勢。

  特種兵從地上爬起來,冷哼了一聲,揮拳向我沖了過來。剛一接觸,我就知
道他是軍體格鬥術系統的高手,而且肌肉力量也遠超我的極限。

  但我和方先生學的格鬥術也不是吃素的。要知道,不管是對軍隊還是傭兵而
言,軍體格鬥系統的招數是世界上傳播最廣、最實用的格鬥技巧,所以【山門】
的人自然是會對這個系統的技術多加照顧——方先生教我最多的就是怎麼對付軍
隊的傢伙們。

  這場原本算是技術性的切磋,因為我被強光手電筒和震盪手雷弄得惱羞成怒的
原因,完全變成了發洩。

  我用頭五分鐘的時間打的這個特種兵再無還手之力,然後又胖揍了他另外五
分鐘,這才解除了骨牢。

  當我拖著他從骨牢裡面走出來的時候,休斯喊停了這次演習。

  「認輸了?」我瞪著他。

  「別生氣,別生氣……」休斯親自拿著一捧熱毛巾從觀測室跑到了場地裡,
又遞給我一瓶眼藥水。受傷的特種兵被醫護人員抬了下去,其他幾個沒受傷的也
整隊離開了。

  「我告訴你,就用剛才那招,你們再來十個也沒用。」我擦了擦臉,又滴了
他給的特效眼藥水,緩解了一下雙眼的刺痛,這才稍微冷靜了一些。

  休斯點了點頭:「看來我們還是太驕傲了。你召喚的那個半球形的東西,是
所謂的結界麼?」

  我搖了搖頭:「並不是,不過用途差不多。我承認,你們的戰術確實很厲害。
不過,如果遇到魔力使用者的話,這一套可就行不通了。你們對我們的瞭解不夠
透徹全面。」

  「那是一定的。」休斯微笑著,「魔力……魔法……這種完全像是小說中的
東西,很難相信已經變成了不得不認同的真實。法術效果是最難以預判的因素,
這次的對戰給了我們很多啟示。」

  這場戰鬥給我的啟示也非常豐富。切身的體會了一下回歸者和現代科技的碰
撞之後,原本很多不曾考慮的事情都變得清晰了起來。除了核子武器,舊人類能
夠拿出來打贏常規正面戰爭的手段其實還有很多很多。

  我們重新回到了上面的房間裡。醫療人員想要給我做一下例行的檢查,被我
婉拒了。

  「我們一致得出決議,決定和你分享一個重要的情報。」休斯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等著他揭開謎底。

  「六人特種兵阻擊回歸者的戰術,其實是汞先生交到我們手裡的。」

  這個資訊的爆炸性讓我大惑不解:「汞先生不是已經被你們列在對立面了麼?
他為什麼還會把這種戰術思路分享給你們?」

  這種戰術和曾經方先生說過的壓制零級的戰術思路如出一轍,只不過更加具
有泛用性。如果說這是出自汞先生的手筆,我絕對不會感到驚訝。

  「當他主動把這些東西傳遞過來的時候,我們也很震驚。但這麼有價值的知
識擺在我們的面前,我們不可能棄之不理。然而在我們把知識轉化成戰鬥力之後,
才終於看懂了汞先生的立場。」

  「他的立場到底是什麼?」這是我和初邪一直都在糾結的問題。

  「先告訴你一個事實吧,其實公共政權和全世界都無法承擔全面戰爭造成的
後果,選民們不可能接受我們用大規模殺傷性的武器夷平神都之國。如果我們那
樣做,大概最後都要以反人類的罪名上法庭。以你們的能力,我們也不可能以小
規模的外科手術式戰術壓制神都之國的管理層,在這樣的背景下,戰爭很難打起
來。」

  休斯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感悟到了他想說的事情:「汞先生想要的就是戰
爭,所以他才幫你們讓小規模戰術壓制變為了可能。」

  「正是這樣。現在我們擁有能夠破壞神都之國統治的能力了,如果我們不去
使用,這屆行政院就必然會被選民彈劾,然後由他們再選出來會去使用這種力量
的權力班子。」

  一切都變得清晰了起來,但……

  「汞先生為什麼要戰爭?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乏瘋子這種東西。汞先生在公共政權裡長期負責地區
性戰爭的維和工作,他可能早就變成了狂熱的戰爭愛好者也說不定。」

  我搖了搖頭:「我能感覺出來,汞先生不是瘋子,他想要的東西也不是戰爭
本身。戰爭是混亂的,但汞先生要的是秩序。只不過他眼中的秩序和我們想像的
並不一樣……」

  「汞先生的動機對我們並沒有那麼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如何開始這場戰爭,
還有如何結束它。」休斯說,「即將到來的洪水已經沒辦法用大壩去阻擋了,疏
導是唯一的辦法,我們要掌握主動權。」

  「那麼計畫呢?讓我重新拉攏曾經領導過的戰士們,正面牽制神都之國的軍
隊,然後由你們去殲滅上層?你們有沒有想過,這種戰爭一樣會死很多人。」

  「但死的是回歸者。對那些推動了這場戰爭的凡人而言,這並不是不能接受
的損失。而且在他們眼裡,你們也不過是自作自受。」

  我笑了,無奈的笑。我說不清自己是不是被現實所改變了,但這個時候我有
些想念燃墟。正是所羅門想要建立新國度的念頭,才會放任汞先生的行動。他歸
根結底是一個商人、一個政客。他想要利用汞先生,而汞先生也利用了他。

  而燃墟則是一個戰士,一個擁有巨大心臟的王。如果燃墟還在的話,汞先生
的分裂手段根本就不可能奏效。他對汞先生的瞭解遠超於我,甚至遠超過所羅門。
他絕不會讓汞先生利用自己,哪怕有巨大的利益放在自己面前。因為我明白一點,
尊嚴對燃墟來說不是任何東西能夠贖買的。或許,由他為王來引領新人類,對我
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燃墟已經死了,他死前的場景歷歷在目。

  「你為什麼笑?」休斯奇怪的看著我。

  我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喝了一口溫暖的熱水,和他對視了一會兒。

  我開始對他講述起了新人類大遷徙最後那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

    ***    ***    ***    ***

  我們用數月的時間穿過了陽光明媚而生意盎然的光面。作為新人類中相對獨
立卻又舉足輕重的勢力,第三軍團一直游離在遷徙隊伍的最前面的位置。而我身
為軍團長,則的到了不少機會,在閒暇之餘參觀了途徑的裡林重要城市。

  裡林的建築物絕大多數是由人工修建的,石頭和木質的建築占了絕大多數。
然而在大城市裡,仍然可以見到令人歎為觀止的恢弘造物。他們很多建築材料是
人類所沒有的,具備著超常的分子結構,可以承受遠超人類認知的重量。

  這一點我在裡奧雷特的城市裡就已經體會過了。無論是噬族那座從峽谷最深
處直插天空的王城,還是白骨堆疊的蒼白之巢,都是可以推翻人類常識的造物。
可是裡奧雷特畢竟和我們區別較大,看著他們的生活總有一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可裡林不同,他們看上去仿佛一群連工業時代都沒走進的古代人,卻可以建
造出跨越人類整個歷史的建築物,這足以讓我們對這個文明產生尊敬和畏懼。

  我使用了「畏懼」這個措辭,是因為我們終於來到了裡林的王城,屬於奇法
都德的王城。

  那是一座建立在巨大基座之上的城堡,坐落于王都的最深處,背靠著一道直
插天空的宏偉結界。這道結界讓我想起了裡奧雷特王城的結界,那裡被往往被稱
作渡口,是裡奧雷特之王唯一能夠涉足暗面的地方。然而在光面,這道結界似乎
有不同的意義。

  幾千萬甚至幾億噸的石塊堆砌成了高達上百米的基座,而裡林們又在基座之
上為他們的王修建了仿佛能夠通向雲端的城堡。我們沒有資格進入那座城堡,甚
至連踏上基座中通往上層階梯的機會都沒有。遷徙隊伍在裡林的引導下,穿過了
基座中心一道寬闊幽深的通道,跨過了那道結界,來到了被稱作神都平原的土地
之上。

  據裡林說,這個平原是通向神都的最後一段路程,結界之後便不再有任何裡
林的都市存在。這片平原鋪滿了翠綠色的植被,但卻連一棵樹都沒有。當兩千萬
人類全部抵達之後,隊伍被裡林們攔停在了這個地方。

  這個時候,我們作為先頭部隊,已經深入到了神都平原的腹地,而真正的神
都則展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曾經有人給我形容過神都的樣子。然而當我們將它納入眼中的時候,才發現
任何形容詞都失去了意義——人類還未曾誕生過能夠修飾神都的詞彙。

  當我們最初看見她的時候,只是發現地平線的盡頭多出一些東西,一片模模
糊糊的灰白影子在天空大地之間顯現了出來。隨著我們的前進,那模糊的影子慢
慢變得清晰,模模糊糊邊緣則向著兩側的平原伸展了開來。

  而這一伸,就沒了盡頭。我們每向前一步,就會被她的身軀佔據更多的視野。
最開始那像塔一樣細長的影子,被無情的伸展成了無邊無際的牆壁。

  這道牆壁通向了我們無法看清的天空,還有走不到頭的左右。神都的樣子震
撼了每一個新人類的心靈。因為我們都清楚,眼前的東西既不是裡林所能建造的,
也不是大自然的巧奪天工,那是超越了我們認知的存在。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
神,那麼這應該就是神所能存在的地方了。

  我們後來才明白,神都是一個以數千公里為半徑的圓柱形,裡林三個地區的
王都則憑依著神都平原呈等邊三角形鼎立。當我們距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看到
了無數由神都伸出的如同樹根一般的脈絡。這些脈絡湧動著純白色的能量,紮根
於地面,並且在相互之間留下了可以供人穿行的縫隙。

  看著神都那潔白的光芒,我想起了曾經從裡林那裡搶來的結晶,這是我不可
能忘記的。

  最終,一群守候在神都之下的身影勉勉強強的奪走了我們意猶未盡的驚歎。

  裡林的光嗣之王,諾克蘭·奇法都德,帶著他的八名直屬戰士,等來了自己
的挑戰者。

  那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二十五歲左右的男人,不過我們清楚那並不是他的真實
年齡,就好像奧索維一樣。

  他穿著一套鑲著金邊的灰色長袍,有著華麗的裝飾和雍容的厚重感。短髮,
左耳戴著一枚黑色的耳釘,一雙金色的瞳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裡所說的「所有人」,指的是跟隨著燃墟一起走到了他近前的人們。其他
人和平民們在我們的身後幾公里外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組成了一片海洋。新人類已
經走到了旅途的終點,他們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著,等待著自己的王為自己而戰。

  有資格近距離觀賞這場戰鬥的只有十九人,我有幸成為了其中之一。與我一
同來到這裡的,還有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

  幽鬼和食影者由於和我一起進行了光面搶奪水晶行動的原因,已經成為了裡
林的眼中釘。而且他們之前又在光面鬧出了不少事情,所以根本不可能和其他人
一樣大搖大擺的進入神都。於是他們再次找到了我,想要混進第三軍團的編制裡
和我們一起回去外面。

  我沒有大大方方的答應他們,而是學習愛絲彌蕾的作風敲了他們一百枚十字
金幣。這個舉動讓愛絲彌蕾相當不爽,但終歸是她自己給我做出的榜樣,所以她
根本拿我沒轍。這已經是進入奇法都德王都之前的事情了,我讓他們的飛艇留在
了第三軍團中後方的位置,跟著軍團一起行動。

  我並沒有忘記,毒煙此時此刻就在屬於他們的那艘飛艇上。可是我卻沒有生
出和他立刻決鬥的想法,因為我有比賭上性命殺人更重要的事情。無論我和毒煙
是不是要做個了結,那都要在目睹新人類這場遷徙的結局之後。

  能夠接受邀請,來這裡觀戰的人都是能夠得到燃墟承認和一定程度信賴的人。
Dreams來了破霜和艾拉齊娜,TWP來的自然是保羅和苦苦。當我帶著愛
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出現的時候,燃墟似乎有些意外,但是卻沒有發表反對的意見。

  剩下的都是燃墟的手下。迦施和漢克都在,應該是為了保證燃墟在決戰之前
的安全。

  可以說在這裡出現的戰士,已經占了新人類頂尖戰鬥力的的三分之一。加上
燃墟麾下那些默契度和忠誠度非常高的高級戰士,我們足以應付裡林在計畫之外
的發難了。

  初邪沒有來。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她在平民眼中是被反叛的部隊救走的,
根本不可能再和燃墟站在一起。而且,失去力量的她也不可能在這種層級的戰鬥
中保護自己。

  不遠處的裡林向我們慢慢走了過來,我們兩邊在距離對方十米的距離停了下
來。

  燃墟穿著那身漆黑的甲殼狀鎧甲,背著他的大劍,獨自站了出來。

  光嗣之王也向他靠近著,兩個人面對面的站到了一起。

  燃墟和光嗣之王交談了起來。我們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但面對著我們這邊的
光嗣之王很明顯在笑著。看著他的笑容,我突然感覺那應該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
人。

  和想像中完全不同,這個裡林並不是那種被淹沒在時間長河之中、撒發著冰
冷氣息、毫無人味的傢伙。也不像奧索維,奧索維身上一直遊動著冗長時間所賜
予他的詭異感和不符合他年齡的扭曲感。我所看到的裡林之王就好像一個【神都
】裡的高級戰士。

  如果非要說的話,我覺得他有些像魯恩希安。雖然魯恩希安不是特別愛說笑,
熟悉了之後也會感受到某種壓迫力從舉止之間流露出來。但他們兩個都帶著一種
天然的讓人忍不住親近信賴的氣質。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愛絲彌蕾和她的擁護者在幽鬼分裂的時候才會覺得魯恩
希安是那個說謊的人。天生的魅力變成了質疑的理由,以前建立的信任也會被推
翻。從這個角度來說,容易被人信賴也並不總是優點。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燃墟做了一件讓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他把手裡的
大劍交到了光嗣之王的手裡。光嗣之王用手舉起燃墟的大劍,在空中慢慢的揮動
了幾下,似乎在熟悉這件武器。

  「幼稚。」愛絲彌蕾冷哼了一聲。

  讓對方熟悉自己的武器,減少決鬥中的未知因素,這在所有戰士眼裡都是非
常可笑的,難免會換來愛絲彌蕾不屑的聲音。

  可是這次並不一樣,這次是一場賭注。燃墟以人類最強純戰士的身份來挑戰
裡林的王,這場戰鬥或許從一開始就沒辦法用常理揣度。

  裡林之王將劍還給了燃墟之後,也亮了亮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型號普通的
長劍,雖然劍柄和劍鞘看起來都很華麗,還有各種魔晶鑲嵌在上面,但那些東西
都與這場戰鬥無關。

  以純能量打贏對方,這是賭注的唯一內容。

  燃墟扛著劍向後退去,裡林之王也脫下了自己華麗雍容的長袍,遞到了後面
隨從的手裡。雙方拉開距離,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氣氛一瞬間就從一片祥和緊繃到了極點。我能聽到,甚至連身邊的兩個怪物
呼吸聲都微微急促了起來。

  觀戰的十九個人全都提升起了能量,一邊後撤一邊給自己做好了能量護罩。
超級戰士之間一對一的決鬥,這種場面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然而和想像中不同,零級戰士摧枯拉朽的能量風暴並沒有從戰場中升起來,
我們的護罩全都變成了無用之物。

  燃墟舉劍,用微量的能量給自己加了速,向裡林之王沖了過去。奇法都德則
壓低身體,做出了防禦的態勢。當兩個人的武器接觸之後,叮叮噹當的金屬碰撞
聲立刻傳了出來。

  我有些吃驚,因為那聲音說明兩個人武器上附加的能量都不是太多,否則傳
出來的就應該是能量碰撞的嗡嗡聲。看著雙方遞招的速度,我一瞬間還以為這是
一場A級以下戰士的戰鬥。

  莫名其妙的對戰持續了足足兩分鐘,直到奇法都德身上的能量突然毫無預兆
的暴漲。膨脹的能量火焰瞬間吞沒了燃墟,地面也猛地一震。

  燃墟能量的光芒緊跟著就亮了起來,在千鈞一髮之際屏絕了對自己的傷害。
戰局從這一刻開始仿佛瘋了一樣,轉瞬間變成了超級戰士之間才能出現的高能量
對抗。

  飛濺的能量已經波及到了我們,高能量擠壓產生的爆炸灼燒著空氣,震耳欲
聾的聲音刺的耳朵發麻。

  可是還沒等我們加固身上的能量,戰鬥的激烈度又像傾斜完畢的洪水一樣降
了下去。燃墟和奇法都德再次以基礎能量的水準鬥起了劍技。

  然而這一次我看出了一些端倪。這兩個擁有頂尖能量強度的戰士,在這種狀
態下將能量運作的滴水不漏,幾乎沒有一絲的浪費。如果做個比喻,燃墟對自己
能量的細節處理就好像一個擁有著上億財富的巨豪,卻精打細算著,以小數點後
兩位算著賬。

  而奇法都德突然暴起的攻擊方式,更是在對燃墟的能量運作能力施壓。除了
燃墟這種純戰士,恐怕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可能以這麼快的方式進行高能量戰鬥的
轉換。

  而燃墟以這麼吝嗇的方式運作能量也是有原因的。後來我們才知道,奇法都
德有著某種封印對方能量的能力,所有浪費的那部分能量都會被他的能力壓制住。
燃墟應該早就從奧索維那裡知道了這個情報,所以他才會這麼仔細的分配自己的
能量。

  當然,這也並不是決定性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能量是純戰士唯一的血液,
任何的浪費都相當於對手的優勢。雖然不知道奇法都德和燃墟的能量強度誰更高,
但在純能量的戰鬥中,多餘的能量損耗或許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場戰鬥足足持續了半個小時,單純的能量對拼足以讓所有5級以下的戰士
昏昏欲睡。但是在場的觀戰者中並沒有這種存在,我們越看就越是興奮,興奮的
全身發抖。

  能量強度高低轉換的把戲在十分鐘的時候就戛然而止了,當奇法都德最後一
次爆發能量之後,雙方就再也沒有將戰鬥能量等級降到零級之下。

  然後我們就觀賞到了燃墟動人心魄的全力進攻,也重新認識了純戰士這個存
在。

  燃墟傾瀉能量的方式就好像被打碎了閥門的水龍頭,毫無節制的噴湧著。而
奇法都德也是一樣,以零級別的能量輸出硬抗了燃墟的攻擊。

  經歷過軍團程度戰鬥之後,單純的零級爆發的能量對我來說早已不是難以想
象的場景了。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還是被折服了。

  因為燃墟的能量儲備太大了,大到連愛絲彌蕾的臉色都變得一片鐵青。

  按照我的水準,以1級能量強度全力爆發的話,極限是7分鐘,當然這也是
因為我1級的戰鬥等級中還包含了不算太低的魔力等級。

  然而燃墟是以零級強度在進行戰鬥,而他所謂的「爆發」,足足持續了十五
分鐘。

  更可怕的是,奇法都德雖然並沒有一直處於零級戰鬥狀態,但他也在燃墟的
攻擊下撐了下來。我們沒有忘記,他並不是純戰士。

  「怎麼樣?」我聽見魯恩希安在問。

  我扭過頭,發現他是在對愛絲彌蕾說話。

  愛絲彌蕾用顫抖的手輕輕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如果是我的話,應該已經
死了……」

  「我能撐12分鐘。」魯恩希安說。

  「我大概11分鐘吧。」女孩回答。

  聽上去似乎只有三四分鐘的差別,但所有經歷過戰鬥的人都知道,在膠著的
惡戰中,十秒鐘都長的不像話。而三分鐘卻足足有一百八十秒,哪怕燃墟幾秒鐘
才揮出一劍,那也意味著要多承納上百次零級能量加護的重劍攻擊。

  「正面遭遇戰,人類中大概沒人對燃墟有勝算。除非事先做好魔力陷阱或者
結界,以後都不要和他正面開啟戰端。」魯恩希安分析道。

  「用你的『那招』也不行麼?」愛絲彌蕾隱晦的問道。很明顯她並不想讓我
知道魯恩希安力量的秘密,但卻壓抑不住提問的衝動。

  魯恩希安搖了搖頭:「他和我們比,能量容積上沒有本質上的差距。零級裡
面,我們兩個的能量運作效率也可以做到他的水準。我們唯一的區別就是恢復能
力,純戰士的能量恢復速度太可怕了。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有利,他用十五分鐘
恢復了零級30% 的能量,這些能量足以在十分鐘的全能量輸出之後壓制我們。
如果我們不敵之後選擇逃跑,那他就會有更多的時間來恢復。倘若是非城市的空
曠區域,被他追擊就只有死路一條。」

  「那就是說只能下黑手咯。」愛絲彌蕾歎了口氣,換上了帶有一點殺氣的笑
容。

  「不用想那麼多,一輩子能有幾次一對一的機會啊。我們這種人本來也不需
要以那種方式決勝負。」

  「可是總是會令人不爽。」愛絲彌蕾小聲說著,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戰場上。

  燃墟狂風驟雨的攻擊使得奇法都德產生了一系列的微小破綻,當這些微小的
破綻變成了連鎖的反應之時,他的巨劍終於掃在了裡林之王的身上。

  奇法都德像炮彈一樣被砸向了遠方的地面,一直飛到了難民的人潮之中。他
釋放了大股能量給自己做了緩衝,在接觸地面之時引起的爆炸掀出了一個大坑。
人群在刹那間受到了波及,無辜者們的肢體被炸得血肉橫飛。

  然而兩個對戰者們並沒有在乎那些慘叫和呼喊聲。燃墟孤注一擲的追擊過去,
手中的重劍猛地斬下,卻沒有破開奇法都德的防禦。

  奇法都德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站起來,但是他的左手聚集的能量仍然變
成了燃墟沒能逾越的鴻溝。

  從這一刻起,攻防被轉換了,燃墟所被封印的能量終於壓過了他的優勢。

  在能量越來越捉襟見肘的情況下,燃墟竟然保持住了還擊的能力。為了節省
能量,燃墟將戰場從空中轉回了地面。他使用武器的方式完全變了,整把大劍被
他橫在了胸前,左手架著大劍的端首,和奇法都德繼續的纏鬥著。

  那把大劍的劍身被他變成了盾牌,壓倒性的橫掃式攻擊也變成了鍘刀式的整
體切擊。這是他為了節省能量所做出的妥協,體力不得不作為彌補能量的手段拿
了出來。

  奇法都德的能量也不多了,但兩個人騰挪迂回之時所釋放的能量攻擊仍然在
人潮之中畫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被高能量碾碎的人肉和碎骨四散飛濺,而戰場
中的二者卻如若無人。

  沒有能量加速,在帶著如此沉重的武器的情況下,燃墟的動作卻輕盈的可怕。
那並不是由於燃墟的動作比別人快快,而是因為他巧妙的移動方式給了人一種錯
覺。我曾經見過他用過一次,那是方先生口中的所謂「禹步」。當他在實戰中用
出來以後,我才體會到了它的威力。

  戰場已經被移動到了很遠的地方,我們高高的浮上了天空,遠遠的跟著來觀
賞這場戰鬥。初邪由舊反抗軍的人保護著,也出現在了很遠的、難民們無法察覺
的高空中。

  半個小時的戰鬥慢慢的結束了,結局是燃墟的潰敗。

  當全部的能量都被封印的時候,燃墟的體力也到達了極限。儘管奇法都德也
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但他的能量強度終究還是勝過了燃墟。事實上,如果燃
墟那卓越的一擊能夠早那麼十幾秒,超越能量封印的制約平衡,或許勝負已經在
那個時候被改寫了。

  可是,過去的一切已經無法再被改寫。

  燃墟半跪在地上,身上帶著無數傷痕。那把大劍斜插在一旁,它的主人已經
喪失了舉起它的力氣。奇法都德將劍斜駐在地上,分擔著身體的重量。他的手裡
聚集著一顆能量彈,那是能夠奪取燃墟性命的東西。

  奇法都德將那枚能量彈扔向了天空,他的直屬戰士們簇擁了過去。他對著燃
墟說了些什麼,帶著疲憊而欣慰的笑容。

  燃墟也笑了,帶著一點遺憾和釋然。他看著奇法都德的戰士攙扶著自己的王
離開了戰場,然後試圖控制著麻木的雙腿,想要重新站起來。

  然而在我們聚攏過去之前,異變出現了。

  一個滿臉骯髒衣衫襤褸的男人,拿著一根被當做手杖使用的樹枝枝椏,刺進
了燃墟的後背。

  那不是刺客,也不是自由軍的間諜,那只是一個像螻蟻一般微不足道的難民。

  接著是更多的人。當燃墟踉蹌的再次跪倒,另一個人舉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
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頭上。

  燃墟的衛隊爆出能量沖了過去。但是在他們到達之前,燃墟已經被周圍的難
民團團圍住。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仿佛是看到了一場夢境。

  燃墟的衛隊在眨眼之間就把暴民變成了一大片新的屍體。可是當我加速飛過
去的時候,看到燃墟已經躺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身上插著十多根木枝,一隻手幾乎被砸成了肉泥,胸口出現了一個可怕
的凹陷,半張臉也完全看不出了原來的樣子。新人類的第一個王、暴君、獨裁者、
統治者、引領者、開拓者和啟蒙者,由他的臣民審判了。

  那些動手的人根本沒有考慮自己會不會死,未來是不是已經近在咫尺。在得
到這樣一個機會的時候,他們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因為他們對燃墟的恨意已經超
越了所有的理智。

  那些苦難和仇恨,在得到宣洩機會的瞬間傾盆而出。

  周圍的難民四散而逃,燃墟忠誠的衛隊在瘋狂的殺戮了上百人之後發現身邊
已經無人可殺。只不過,並不能延續燃墟已經將要熄滅的生命。

  初邪掙脫了畢露茲的手沖了過去,早已將自己掩飾身份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燃墟的人想要攔住她,但半跪在燃墟旁邊的迦施制止了他們。我忘不了那個
時候女孩的樣子,她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在這冗長的旅途之中,燃墟最終對她所表露出的情愫,早已經推翻了兄妹兩
個人面前橫亙的誤解與厭惡。而燃墟卻沒能給她重新來一次的機會。初邪緊緊抓
著燃墟的手,面對著他破破爛爛的身體,嗓子裡發出了嗚咽聲。

  這當然不是我所希望的,不過過去的事情對我來說已經沒那麼重要了,雖然
那個時候我的確感到非常的難受。

  當我靠過去的時候,聽到燃墟在和初邪說著最後的遺言。

  「我走不動了,新人類以後要交給你了。」

  這個男人的聲音被嗓子裡的血沫攪拌的模糊不清,但我卻能感覺到,燃墟在
那個時候是安詳的。

  初邪大哭著,像一個找不到了媽媽的三歲孩子:「我不想要那些!!我只想
要你別死!!」

  燃墟沒有為之所動,或許那只是因為他臉早已經被砸的血肉模糊。

  「所羅門想要的東西是你……出去以後,試著遠離莊園……」

  「我不明白啊,哥!你在說些什麼!?我不想聽這些!」

  「新人類回歸一定會引起戰爭,在那一天來之前,你要做出自己的選擇…
…我給你留了選擇的機會,只要你準備好帶領新人類了,迦施就會帶你去那個地
方……」

  「我做不到!我不是你!只有你能行的!」

  燃墟緩緩地將頭轉向了人潮,仿佛在眺望著自己一生的成就。

  「我恨他們,所以想要統治他們……而你愛他們,所以你可以帶領他們…
…我們誰來做王……其實都一樣……你已經長大了。」

  燃墟撫摸著初邪的臉頰,他又看向我,似乎想要對我說些什麼。但是在他開
口之前,那只手就已經落了下去。

    ***    ***    ***    ***

  「如果燃墟還活著,我們面對的情況會完全不一樣……」我最後對休斯說,
「我們都是不斷妥協的懦夫,所以都沒辦法拯救其他人。」

  「你可以拯救!只要你願意重組第三軍團,我們就能以最少的犧牲拯救最多
的人。」休斯耐心的勸說著我。

  「可是我不關心。」我冷笑道,「只要我不死,我在乎的人不死,其他人是
死是活並不是我該頭痛的事情。我本來沒想要追求什麼權力和利益,所以我為什
麼要去按照你們說的做呢?就算我答應了,也沒有全心全意為你們出力的動機。」

  「而且,」我加重了語氣,「你們根本沒有一定能贏下這場戰爭的力量。你
們是不是以為,作為首腦,藏在這種秘密太空站裡就安全了?沒錯,任何沒經過
審核的飛船都可以被你們輕鬆擊毀,回歸者想要對你們進行暗殺是不可能的。然
而,你們所必須依賴的、執行你們戰鬥命令的中下層指揮官卻恰好相反。如果你
們的計畫沒能夠完美執行,給神都之國的首腦的打擊沒能夠起到致命的成果,那
麼回歸者早晚都會組織反擊。你們能給每一個中層軍官配備剛才那種素質的保鏢
麼?當回歸者開始採取暗殺執行層的計畫之後,這場戰爭就會被拖進泥潭。」

  休斯點頭:「我無法否認,所以才希望以你們軍團為核心進行戰爭。」

  「或者從一開始就不要開始戰爭!」我大聲駁斥道。

  「你對現狀的瞭解不夠透徹,所以才會有這麼幼稚的想法。這是十多個頂級
的社會研究院通過各個角度民調、建立模型所得出的結論。回歸者社區早晚都會
出現對普通人類的壓迫,所羅門為了維護自己的領導地位,一定會袒護佔據絕大
多數的回歸者。因為他一旦走上了所謂『公正』的路線,就會讓其他勢力的人有
了取代他地位的可趁之機。他不放棄手裡的權利,那麼戰爭就一定避免不了。換
句話說,或許所羅門也正期望著戰爭。面對共同敵人的時候,他的國度反而會更
加凝聚在他的麾下。」

  的確,所羅門在回歸者中所建立的聲望都只是基於他為眾人規劃神都之國這
件事上。當時間慢慢推移,將他以此建立的威信慢慢消耗掉之後,很難講他是不
是能夠坐穩現在的位置。

  他所要做的就是不斷加深自己權威的形象,讓回歸者產生依賴感和信賴感,
那麼休斯說的事情就會實現。

  「這場戰爭的結果……什麼樣的結果才是你們想要的?」我問。

  「讓所羅門的政權妥協,使公共政權獲得介入神都之國的權力。我們介入之
後會平衡神都之國內回歸者和普通人的權益,這樣其他地區的選民和議員就不會
再發動提案了。」

  「瓦解所羅門的力量,至少是神都之國內部的執法權和審判權……如果這就
是你們想要的,我想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比戰爭要好。」

  休斯搖頭:「我不認為有這種辦法。」

  我沒有理會他直截了當的否認,而是簡單明瞭的說了我的想法:「就按照你
們說的,重新組織第三軍團。我會以你們的意向和第三軍團的力量作為談判的籌
碼,說服所羅門讓渡相關的權力。」

  休斯笑了,那是略帶無奈的笑:「權且不說你的談判技巧是不是足夠高明,
高明到可以和商業帝國的王者同盤競技。光是這個要求本身就很難實現,畢竟我
們不可能在毫無信任基礎的情況下扶持另外一個軍事力量集團自立。你必須在我
們的監管下行事,這是底線。」

  「你們把我叫到這個地方來的時候,還在努力爭取我的信任,現在我只不過
是要你們做同樣的事情。而且,我從來沒有給別人當狗的喜好。如果我是那樣的
人,那麼坐在這裡的也不會是我。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這是我給你們的唯一選擇。
讓我帶著曾經的部下,閉著眼去參與一場血流成河的戰爭,這是不可能的。」

  「你知不知道,說這種話無異於以你自己一個人挑釁和威脅整個公共政權?」
休斯的語氣變得不再那麼友好了。

  「公共政權只是要一個能夠給公眾交代的計畫而已。而對於你們這群行政院
的人而言,人命和戰爭都是紙面上的數字和幾句話。你們躲在這個地方,覺得很
安全吧?沒有回歸者能觸摸到你們的警戒線。但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回歸者的
一員。現在,只要我想,甚至可以把你們這個空間站全部摧毀。你覺得我有沒有
威脅你們的資格?」我笑道。

  休斯歎氣:「可是你不會這麼做。以我們對你的瞭解,你做不成恐怖分子。
我們敢把你邀請到這裡來,就是因為你想要的已經展現到我們眼前了——帶著戀
人和朋友,開一個武道場,做做面,過著平凡的生活。」

  我猛地將拳頭砸在了桌子上,發出了一聲巨響,休斯被嚇了一跳,從座位上
站了起來。

  我看著他大吼道:「那你憑什麼覺得,我要為你們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帶
著上萬人重新回到廝殺的戰場!?」

  休斯站在那裡,沉默的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揮了揮手:「談判。想要我為這個世界做出貢獻?這是我會做的最大限度
了。」

  休斯在我面前站了足足一分鐘,他不是在等我改變主意,而是在聆聽另一邊
傳來的爭論。

  最後,他點了點頭:「好。行政院同意考慮你的提議。在我們討論出結果之
前,請你耐心的在這裡等一段時間。」

  我的心裡微微寬了一些:「要等多久?」

  「可能兩個小時,可能兩天。這要看我們內部的矛盾多大。這段時間會有人
招待你。」

  休斯整個人從社交的情緒轉變成了一種沉悶冰冷的工作狀態,我覺得那才是
他真正的性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現在露出的這種冷冰冰的機械感讓我更有
好感。

  在他離開這個房間之前,我叫住了他。

  「休斯,你自己怎麼看?你會站在我的提議這邊麼?」

  休斯扭頭看了我幾秒鐘,然後輕輕點了一下頭:「我相信你。」

  門安靜而迅速的關閉了。我坐在原本的座位上,呆了很久。

  人類的命運、回歸者的未來、我自己的生活……這些東西終於不可避免的揉
攢在了一起。內心深處,我大概早已接受了這點,可是當這一切翻湧到我面前的
時候,我第一種想法就是逃避。

  我不想為任何人做決斷,更別說決定整個人類族群的命運了。可是如果我不
做,就會有其他人來做。而最後的結局和我的期望背道而馳的時候,我一定會後
悔。

  我不是梅爾菲斯,我做不到他那麼瀟灑。況且即使是他,也有沒辦法逃避的
事情。

  胡思亂想了半天,我意識到再怎麼想也是徒勞的。於是我站起來,向門外走
去。

  門剛一開,我就看到外面站了三個人,正剛才和我交過手的特種兵裡面的家
夥。他們已經換下了戰鬥裝備,穿了一身正裝,挺直身板在走廊上站著。

  「有吃飯的地方麼?」我掃視了他們一圈,把目光鎖定在了領頭的那個傢伙
身上。

  「跟我來。」

  這幾個人把我引導到了一個類似於員工食堂的地方。我敢打賭,像休斯他們
那種身份的傢伙絕對是不會來這種地方吃飯的。不過我倒並不是很在於自己的待
遇問題,如果他們真的是找了專門的廚師和單間給我提供食物,我反而要考慮考
慮是不是要給我下毒了。

  當我在自動販售機前面研究餐點搭配的時候,那三個特種兵竟然也是自顧自
大模大樣的點了吃的喝的,坐在我身後的食堂座位上吃了起來。他們完全沒有任
何的服務精神,我想他們根本就沒接到要看護我或者監視我的命令。

  或許這可以說明,我的提案實實在在的打破了行政院內部的原有計劃,本來
負責我行止的休斯不得不參與整體會議,所以才讓這幾個「臨時工」招呼我一下。

  吃飯的過程和飯後,這幾個特種兵都沒和我主動說話。我自己也沒有什麼聊
天的心情,用餐完畢之後就重新回到了那個會議室休息。

  當休斯重新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時間過去了五個小時。

  「有結果了麼?」我斜在沙發上問道。

  休斯搖了搖頭:「我們進行了兩輪投票,參與的投票者都沒有達到80% ,
所以不能通過。兩派現在都在爭取棄票的成員,直到投票率達標才行。」

  「那你怎麼過來了?」

  「我的意見已經表明,說服工作就交給其他人了,我還要負責接待你。」休
斯笑著說,那個笑容裡帶著一種沉重的壓力。我想,無論他們是不是冷血的政客,
當他們不得不參與決定人類命運的時候還是會像所有人一樣踟躇吧。

  「我不需要什麼接待,如果你能回去將結果導向我所希望的那樣其實更好。」
我說。

  休斯搖了搖頭:「行政院選我一個人和你正面接觸是有考慮的,我們認為和
你正面接觸之後,個人的意見會受到不客觀的影響。所以我可以投票,但不能在
會議上發表想法影響其他人。」

  公共政權行政院的程式正義似乎實現的非常不錯,這畢竟是人類文明統合的
結晶。這些人的決定在數年之內都會全部公諸於眾,由民眾審視合法性,而且行
政院內不合法行為的追訴期是無限的。如果不是有汞先生這種根本不在乎自己
「未來」的狂熱分子,公共政權的確會給人類帶來還算是光明的前途。

  可無論什麼樣的法條都是有漏洞的,而汞先生抓住了漏洞,開始實現他瘋狂
的計畫,我只能說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其實……」休斯突然發話,「你並不是唯一一個解決問題的候選人。」

  「是麼?還有誰?他們在這兒麼?」我好奇地問。

  「你都認識。破霜,賭徒保羅,迦施,葬敵初邪,阿萊格裡亞,安提斯泰。」

  聽著這一串熟悉的名字,我感覺也不是特別意外。

  「那為什麼選我?」剛問出這句話我就感覺有些不妥,「不能說的話可以不
說。」

  「這倒也不是什麼機密。其實本來迦施是最佳人選,他在你們第一第二軍團
中是威信僅次於燃墟的人,非常老練而且野心不大。所羅門麾下的戰鬥力主要還
是思滅者和舊反抗軍以雇傭兵的形式存在著,如果由迦施來指揮戰鬥的話,對面
甚至有倒戈的可能也說不定。」

  「聽上去不錯。由我來收復第三軍團的心,由迦施進行前線指揮,你們為什
麼不這麼做呢?」

  「因為我們根本找不到他。」休斯苦笑道,「連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沒有,
我們甚至不能確定他是不是還活著。」

  「那麼其他人呢?」

  「阿萊格裡亞和安提斯泰是次選,如果你對我們的計畫漠不關心,他們就是
你的替代品。」

  「可是現在看來,我反對了你們的提案,你們卻沒有換人。」

  「那是因為你給了我們更多資訊,而且那個提案的確有些誘人。至於其他幾
個人麼,保羅作為你們的超級戰士,聲望肯定比其他人要高,領導起來是有優勢
的。可是他進入【神都】之前劣跡太多,如果最後我們被民眾發現放權給了一個
犯罪分子,後患無窮啊。」

  「呵呵,而且他也很難受別人控制。」我評論道。

  「的確。」休斯深以為然的和我產生了共鳴。

  「初邪呢?」我緊繃著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的問。

  「我們分析情報之後發現,可能選你和選初邪都是一樣的。你的話不穩定性
要少一些,所以我們選擇和你接觸。」

  我點點頭,對這個答案表示接受。

  「最後就是破霜了。他在你們戰士裡的聲譽比賭徒保羅還要高,而且最早的
時候他們Dreams公會和我們甚至有合作關係,所以才被放進了考慮範圍之
內。只不過,我們的情報表明,他最大的興趣是享受和強者的戰鬥。如果把他投
入戰場,或許本來很有節制的戰爭反而因為他要和強者戰鬥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看來你們都已經考慮的很細緻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那麼,貪狼,我以我私人的身份問你……」休斯探過身來,「你真的覺得
和所羅門談判是可行的麼?」

  「是的。」我輕聲說。

  「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確定?」

  「因為他瞭解我……而且從某種層面上,我也瞭解他。」

    ***    ***    ***    ***

  太空梭載著我向地球飛去。眨眼之間,碩大的太空站就在身後融化成了無盡
黑暗中的一個光點。我在那個地方住了三天,最終得到了公共政權的認可。

  事實上,這個提議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倉促的主意。那幾乎可以算是在情急
之下我為了找到一線希望而脫口而出的想法。可是現在,當我真的要著手去實現
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發現那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

  我對休斯說的話並不是謊言。我和所羅門見過一面,如果他真的如傳說中那
樣天才,那麼他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對他的統治沒有興趣,對權力也沒
有興趣,倘若一切進展順利,我甚至可以變成他鞏固統治的手段。

  是的,如果戰爭發動,或許他很樂意利用這場戰爭。但戰爭也意味著可趁之
機,對所羅門而言,不戰終歸是上策。

  和去的時候一樣,我在休斯的陪同下轉乘了幾次運輸工具,最後另外由一批
陌生的安保人員護送回了自己的家。

  我走進院子,幾片葉子隨著風在面前靜悄悄的滾過。

  方先生坐在道場的臺階上,一個人喝著茶。他仿佛沒有看到我進來一樣,將
小小的茶杯攢在手心裡,像是在體味它的熱量。

  我產生了一種預感,但卻什麼也沒說。我走到方先生旁邊坐了下去,活動了
一下肩膀,拿起旁邊託盤裡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麼沒人掃地,師父?」我問。

  整個大院子一個人也沒有。沒有練功的學員,也沒有看到阿傑他們。門內的
世界安靜的不像話,可是我倒是很喜歡這種安靜。

  「道場先關幾天吧,清閒清閒。」方先生優哉游哉的說。

  看著老頭的樣子,我有點想笑:「那什麼時候再開啊?」

  方先生從袖子裡撚出一張紙條,隨手遞了過來:「等你們回來。」

  我接過紙條,看到上面寫著一行長長的地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正是神
都之國境內。

  「他們都去了?什麼時候走的?」

  方先生點了點頭:「你離開的第二天。我沒讓不凝跟初邪走,她還得上學。」

  我笑笑:「那等我回來以後再開張。」

  方先生揮了揮手,抿了一口手裡的茶。我站起身,連屋也沒有進,徑直向外
面走去。

  或許初邪一直都清楚我會帶回來什麼樣的消息。當那些人出現在門口的時候,
她就知道我們再也無法逃避。

  所以她也動身了,去做她該做的事情。這是一種默契,無論前方有什麼在等
著我們,我們都會並肩前行。

  我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去找初邪,因為在那之前我還有地方要去。

  我在休斯的陪同下踏上了通向愛沙尼亞的旅途。那是位於東歐的小國,它和
芬蘭隔著一道波羅的海的海峽相互守望。只不過,海那一邊的土地現在已經被賦
予了新的名字,整個斯坎迪納維亞地區現在都變了。

  公共政權在愛沙尼亞有一座軍事基地,而第三軍團將在這裡集結。

  我在太空站的時候,已經在行政院人員的建議下錄製了一段視頻,針對曾經
第三軍團成員的視頻。公共政權倒是很仔細的製作了所有第三軍團成員的名單,
他們滲透在神都之國裡的人會根據名單一個一個的進行接觸,傳遞給他們我想要
他們聽到的資訊。

  在視頻裡我沒有說太多話,只是告訴他們我期望為回歸者做些事情。這是為
了掩飾公共政權真實意圖而強行刪減過的說辭,聽上去並沒有太多的說服力。我
不認為會有太多的成員會因為這樣一種說辭而跟著那些「間諜」不管不顧的跑到
這裡來,但只要有一兩萬人就足以賦予我的籌碼足夠的重量。

  這是一座很大的軍事基地,而且其所處位置也並不隱蔽,是依傍著一座大城
市郊區建設的。當我抵達的時候,近百台建築列印車已經在新開闢的區域修建為
第三軍團準備的新營區了。國家機器的後勤能力實在是太強了,一道命令之後,
轉瞬間就能平地拔起一座小城,當我親眼看到這個情形的時候,才真正確定神都
之國在公共政權面前是多麼脆弱。

  所以休斯他們思考的重點才會放在「如何控制自己的殺傷力」上。如果不是
人類文明現在成熟的法律體系,神都之國或許連一天都無法存在。

  當然,所羅門最大的武器也正是這一點。所以他才能肆無忌憚的讓自己堂而
皇之的坐上那個隱形的寶座。

  我的行蹤被休斯他們很好的隱藏了起來。在軍事基地的等待期裡,休斯的人
給我做了一個在系統裡完全合法的假身份。借著這個身份,我通過愛沙尼亞的港
口進入了神都之國的土地。

  在入境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在飛艇中轉站的關卡接受審查。人類文明在國家
概念淡化之後,不同區域的旅行早就變成了完全自由的行為,可是神都之國的國
界線再次把我們擋了起來。

  神都之國這個名字讓我有一種本能的反感。神都這兩個字對我意味著的東西
早已遠遠超越了一個單純的名字。這個曾經深懷感情的字元被充斥了欲望味道的,
變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出境那邊的手續似乎非常簡單,人流量遠遠比我們這邊稀疏。而我前面則排
起了長長的隊伍,處理文件的效率堪稱龜速。

  在排了大概四十分鐘之後,我才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
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以及兩名身穿鎧甲、腰中帶劍的戰士。恍惚之中,我甚至
以為自己來到了【神都】的傭兵公會大廳。

  看來回歸者國度已經開始迅速的適應自己獨特的機制和文化風格了。安全系
統的人就必須有著可觀的力量,這是必然的。

  審查大廳裡有著十數個小房間,我被人領進了其中的一個。房間裡只有簡單
的一張桌子和一張供我坐的椅子,當然,要把審查員除外。

  這個男性審查員看上去和普通世界的公務人員完全一樣,都是一身正裝面無
表情的樣子。他用CRK例行公事的考核了我的身份資訊,實際上在我購買飛艇
票的時候這道手續就已經做過了,所以他沒有浪費超過10秒的時間。休斯告訴
我,後面的問題才是這次審查的關鍵。

  「第一次來神都之國?」他毫無情緒的問。

  「是的。」我誠實的說。

  「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和家裡人想要移民過來,但是還是打算先考察一下這邊的狀況才能下決心
啊。」我自認為自己扮演普通人的演技還算不錯。

  審查員點了點頭,然後手指輕輕揮動,在CRK中輸入著資料。

  「在【神都】裡有戰鬥等級麼?」他繼續問。

  「有,C級!」我故意做出略帶自豪的樣子,這個時候的演技就有點拙劣了。

  不過對方根本就沒看我的表情:「參加了軍團麼?」

  「沒有,怕死。」

  「最後一個問題,回歸的時候,在真正神都裡面,有沒有遇到一個女人?」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就炸了。

  他們識破了我的真實身份……

  神……

  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不,如果他們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那前面那些例行公事的問題都沒有意義。
而且在我呆滯的幾秒鐘裡,也並沒有任何陷阱的跡象。

  如果不是我所想的那樣,那就說明,不止我一個人見到了神!

  但並不是每個人,因為包括我身邊的那些夥伴在內,乃至初邪,都沒有提到
過類似的事情。那麼到底有多少人和我一樣,見到了神?我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在一片混亂之中,我本能的選擇了裝傻。

  「呃……女人?什麼女人?」

  「那就是說沒有見過了?」

  我機械的搖了搖頭。

  後面的問題我冷靜的對付了過去,但剛才的事情卻一直盤旋在腦海裡,攪得
我頭腦一片混亂,一直到我的審查結束,被放行為止。

  如此例行公事的行為,說明那個問題並不是針對我一個人的。如果每個人都
要回答這個問題的話,證明這個問題裡包含了很重要的情報,至少是所羅門他們
想要知道的情報。

  我原來以為,只有我見到了神,並且看到了真理。

  在燃墟身故之後,奇法都德率人以隆重的方式將燃墟葬在了他的王城,我們
一群高級戰士都參加了這場葬禮。而在這個時候,難民們已經被裡林的戰士引導
進了神都,踏上了回歸之路。

  這也是為什麼我比絕大多數人出來的都要晚的原因。

  我和自己的同伴們再次穿過平原,來到通向我們世界的神都之前的時候,裡
林的戰士告訴我們,只要一直前進就可以回到外面,但一條路只能走一個人。

  開始的時候我們不明白他們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因為這意味著神都中要有兩
千多萬條道路才能供所有人出去。可當我們一大群同伴帶著第三軍團的人走進了
神都的時候,才發現這並不是在亂說。

  剛剛向裡面前進的時候,神都那如同巨樹樹根縫隙一般的道路無比寬闊。按
道理講,越往裡走,岔路越多,通路的寬闊度也就會越窄。然而我們發現,這裡
的空間完全不符合我們的物理常識。

  比如,十米寬的路分成十個岔路,每一條路走上一段之後又會回復十米的寬
度。我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身處神都之內,進入了神都裡面。按照我的
知識來看,這裡應該和墮鎏之地一樣,類似于裡奧雷特「渡口」之類的過渡區域。

  於是我們分開了,一點一點的由岔路分散著人數。由上萬人分散成上千人,
又有上千人變成只有直屬部隊的程度。我最後是和韋爾奇分別的,那個時候我們
已經在神都純白色的通道裡裡走了很久,幾乎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其他同伴也都
選擇了自己獨行的那條岔路。

  當我變成獨身一人的時候,時間仿佛進一步被拉長了。身邊純白的顏色很快
就融化在了我的視野裡面,走著走著,我就已經再也分不清前後左右。除了重力
在提醒著我唯一的方向之外,我就像是走進了一個沒有牆壁的迷宮。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在視野盡頭看到了一個人影。要知道,在這種環境中
走了這麼久,不安和焦慮的情緒早已經取代了剛剛進來時的好奇與興奮。看到那
個人影的時候,我立刻就加快了腳步。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女人,一個看上去不到20歲的女人。這個女人的身材高
挑,穿著一身長袍,那件長袍的顏色就好像正在凋謝的玫瑰花瓣,帶著一種枯萎
的黑紅色。她的黑髮由裡林風格的頭飾盤成了略顯華麗的風格,手腕上也戴著光
彩熠熠的裝飾品。

  我想起了奧索維所提到的那個存在。她很漂亮,可也並沒有多麼出人意料,
那女人看上去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裡林、或者人類。唯一讓人覺得有些不一樣的就
是她的皮膚,光潔的像是神都本身的純白。

  「你是……神?」我顫聲問道。

  「難得啊,人類也知道我的存在。」女人的聲音聽上去悅耳而輕快,就像是
個還沒完全長大的青少年,「看上去你並不驚訝。」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那張臉幾乎和周圍的白色融合在了一起。

  「有人和我提過……」在那個時候,我的舌頭已經不太受自己控制了。

  「既然遇見了我,那麼,我可以為你解答一個疑問。記住,只能問一個問題。」

  如果她真的是神,如果真的像我們人類所認知的那樣,那麼她就應該是無所
不知的。在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機會是多麼的珍貴。

  我想問的問題像洪水一樣噴湧而出。

  死去的人有沒有辦法重新複生?

  怎麼樣才能獲得無可比擬的力量?

  曾經失去的寶貴東西是否可以再次贖回?

  裡奧雷特和人類能不能產生真實無虛的羈絆?

  基因被鉗制的人造人類怎樣才能擺脫命運的桎梏?

  這個世界上有沒有能夠改變女人心意的辦法?

  我的未來是灰色的還是光明的?

  我有著無數想要獲得答案的問題,可是留給我的機會只有一個。

  我用了很久,才掙扎著按下了種種的欲念,重新拾起了奧索維所給我的忠告。

  「請……給我……看真理。」

    ***    ***    ***    ***


               (待續)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4-15 23:11     標題: 神都(七十二章)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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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03/29發表於sis001


               七十二章

  我一直不明白奧索維為什麼要讓我對神以真理祈願,即使在我見識過所謂的
真理之後也完全沒有頭緒。

  我現在知道了,神並非只見了我一個人。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知道她身份是
神的人也不會太多。或者說,即使她將自己的身份告知了他們,他們也並不相信。

  問題在於,神是什麼?神在每個人眼裡是什麼樣子的?

  是一種擁有著比我們更為強大力量的存在麼?可以呼風喚雨?可以點石成金?
可以隨心所欲的從虛無中創造一切麼?任何經歷過一定程度教育的人都很清楚,
就算擁有這些力量,那也只不過是一種比人類要高級一些的生物而已。

  那麼像聖經所言,聖父聖子聖靈的三位一體,某種不可言說的超驗存在麼?

  還是像佛陀或老子說的那樣,為佛、為道、為真理?

  我不知道。我本就不知道所謂的神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那我所見到的那個女人,為什麼……或者說憑什麼可以被稱作神?我又為什
麼會接受這種自詡的存在?

  但是我就是這麼相信了,當我看到她的瞬間,我就知道她便是奧索維口中的
神。至於這個神僅僅是一個擁有無窮力量的裡林還是人類信奉的那種上帝,我無
法做出判斷。

  我現在所清楚的是,這個女人和神都本就是一體。她在刹那間出現在很多人
的面前,回答了很多人的問題,將時間這種近乎永恆的度量捏在了手裡,像是可
以隨意折疊的白紙。

  當我從審查室裡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休斯已經在外面等著我了。我立刻走了
過去,扔出了一個問題。

  「他們問了一個關於神都裡某個女人的事情,你知道有關的情報麼?」

  休斯點頭:「這是每個回歸者入境都要回答的問題,是所羅門特意安排的,
似乎想要找出所有遇到過那個女人的回歸者。據我們的情報顯示,神都之國境內
大概有2500名以上的回歸者目擊了那個女人並且進行了不同程度的交談。現
在回歸者去往神都之國的比例已經很高了,概率上講總體應該有3000名左右。」

  說到這裡的時候,休斯意識到了什麼:「你是不是也見過那個女人?為什麼
所羅門會特別重視這個情報?」

  我搖了搖頭:「我的確見過,但是所羅門那邊的情況我不清楚。」

  休斯沒有再多問什麼,因為我已經擺出了一副不想談論此事的樣子。

  我們走出了飛艇中轉站,踏上了神都之國的土地。這個地方和我想像中一樣,
看上去和其他城市沒有太大的區別,或者說這裡還沒有來得及改變。

  可能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天上有人在飛。

  人類從遠古時期就一直仰望憧憬著可以翱翔在天空的飛鳥,無數代人前僕後
繼著用各種或者可笑或者悲壯的方式嘗試著擺脫地球重力的束縛,用了數千年的
時間才創造了可以攀上天空的工具。

  而現在,新人類已然無需再借助任何力量,靠著自己就能夠征服天空。

  我當然知道新人類會飛,我自己也這樣做過。但我從沒意識到,當我親眼看
到這麼多人或高或低的在天空中穿梭的時候,內心會有這麼明顯的觸動。他們沒
有帶著任何欣喜或愉悅的情緒,沒有把飛行當做是一件多麼珍貴或得意的事情,
就好像曾經的我們漫步在街頭一樣,為著過去、未來或者現在煩惱、快樂或麻木
著。

  這變成了他們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一部分。飛翔,已經不再是什麼值得期盼的
事情了。

  人類的每一步的前行都會對整個社會產生不可磨滅的影響。從人類到新人類,
我們邁了不可想像的一步。假以時日,我們這個族群所孕育出的屬於自己的文明
和美學或許可以將人類帶上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是,當人們有了俯視其他人的能力之時,總會產生不可逆轉也無法抗拒的
傲慢。

  我只能希望這種必然誕生的傲慢不會成為毀滅新人類的契機。

  三輛小型黑色浮車停在飛艇中轉站外面,它們的旁邊站著十個戰士。不是當
初休斯來找我的時候那種保鏢,而是穿著輕型鎧甲腰間帶劍的新人類戰士。尤其
讓我感興趣的是,這些戰士的腰帶上還帶著槍套,露出一截黑漆漆的手槍槍柄。

  在休斯的指引下,我們上了中間的那輛浮車,一輛車四個人,就這樣上了路。

  「他們是什麼人?」我上車以後忍不住發問。

  「他們最早就是公共政權派遣進入【神都】的士兵,出來以後仍然在履行自
己的職責。」休斯回答。

  就公共政權掌握資訊的程度,他們內部肯定有人是實實在在在【神都】活動
過的,只不過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們。

  「拿著劍,還帶著槍,很有意思。」我評價了一句。

  「他們是負責我們在神都之國境內安保工作的人員,能量等級都在五六級,
而且在進入【神都】之前也是久經戰場的精英,用槍都是一把好手。劍用來正面
戰鬥,槍用來突然襲擊,他們處理不同情況有很大優勢。」

  「如果回歸者的犯罪分子也用槍的話,你們會更加頭疼吧。」我問。

  休斯搖了搖頭:「想要靈活運用槍械需要專業的訓練,普通人在二十米之外
基本上就很難打中目標了。如果為了保證命中而拉近距離,那槍械的殺傷力還不
如你們回歸者自己的能量刃。況且還有最重要的彈藥問題,一個臨時起意的犯罪
分子根本無法保證彈藥補給,哪怕最開始想要用槍械行兇,最後也都會不得不拿
回自己的刀劍。」

  「可是假若神都之國真的推出有組織訓練過的士兵來操作現代化武器,你們
就很難處理了。」

  「正面戰場的確有些難處理。但是我說過了,全面戰爭回歸者沒有任何優勢。
我們可以用衛星武器和遠端導彈精確毀滅後勤保障和能源供給,幾顆石墨炸彈就
可以切斷軍隊的指揮。那時候再精良的部隊也沒辦法運轉起來。回歸者的戰士總
共才有多少人?就算他們想要潛入軍事設施摧毀我們的遠端指揮,也分不出那麼
多人手。聯合政權單是在全球的空軍基地就有四百個以上,半數以上的指揮中心
都有抵禦一百萬噸TNT當量核打擊力度的防禦。我們不是沒有測試過,回歸者
五級全力爆發的能量攻擊絕對不會超過十噸TNT當量。說真的,如果我們只是
想要阻止他們進行破壞的話,手段太多了。基地全境的催眠瓦斯、細菌武器、真
空燃燒彈、生物磁紊亂電場……小隊作戰的情況,回歸者根本不可能把每一種情
況都應對下來。」

  我沒有再說話,因為這些專業方面的東西距離我實在太遙遠了,憑著臆想繼
續提問也只能顯得自己有些無知。

  看到我不再開口,休斯也便轉移了話題。

  「你說要先來找初邪,我沒有多問,直接就跟著你來了。現在能說說此行的
目的了嗎?」

  「想要說服所羅門,我肯定要借助他妹妹的力量。初邪身為回歸者,又身為
原本所羅門財團中的一員,其實對事情的全貌看的更加清楚。我們該怎麼做,最
好多聽聽她的建議。」我說。

  我沒有告訴休斯的是,燃墟或許早已經安排好了可以處理現在情形的計畫,
只是初邪似乎並不想跟著燃墟的腳步前進。

  燃墟的死已經變成了她心中的一片陰影。在回到我身邊之後,她再也沒有提
過之前發生的事情。可是我知道,她身上曾經充盈著的自信和跳脫都不再如往日,
這都是因為燃墟。

  像自己哥哥這麼優秀這麼高瞻遠矚的王者都會以那種方式被命運所嘲弄,況
且是被燃墟一直鋪路才能一步步走著的自己呢?初邪已經失去了曾經那種一往無
前而不顧後果的勇氣,也正是由於這種原因,她對新人類的未來便不再執著。

  這可能是好事,否則我們兩個也不可能享用那樣一段平靜而溫馨、屬於我們
自己的時光。

  那麼她又重新站在了屬於自己的現實面前,是不是說,女孩又一次找回了勇
氣呢?

  或者說,她只是發現自己的責任從來都沒能從肩膀上滑落?

  我看不透初邪。作為一個龍族人,我也不習慣刨根問底的充當別人心理醫師。
我能選擇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時候站在該在的地方。

  「我很慶倖。」休斯突然說,「回歸者中能有你這樣一個異數存在。」

  「嗯?」我一時沒能跟上休斯的思路。

  「你足夠睿智,能夠看的很長遠。更重要的是,你沒有種族之見。人類總是
喜歡抱團,受傷了需要回到有歸屬感的群落裡哭訴,開心了需要和自己信賴的人
分享,人們就是這樣分化成一個又一個團體。排斥著別人,拉攏著和自己類似的
個體。這是一種短視而愚蠢的本能行為,也是造成無數災難的源泉。我很高興作
為一個影響力如此之大的回歸者,你並不是這些『絕大多數』中的一個。」

  「因為,人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我歎氣道。

  在剛剛進入【神都】的時候我就看穿了這一點。人類醜惡的意識並不會因為
能量的存在或者神都的影響而產生任何變化。在狼狽不堪的傭兵生涯中,面對著
自己的黑暗面,我已經無數次凝視過仇恨二字。這使得我不會喜歡任何一個族群,
也同樣不會因為別的原因以群落為單位來憎恨什麼。

  「聽到你提議的時候我感到很意外,也很驚喜。」休斯輕聲說,「我覺得這
是上帝給我們人類的一個契機,能夠以不流血的方式迎來改變,所以我才努力說
服行政院促成這次的決議。我只是希望,你的念頭能夠真正的實現。」

  我扭頭看向休斯:「想不到你還是一個人本主義者。」

  休斯無奈的笑:「我更希望自己可以做一個冷冰冰的政客就好。心不夠硬,
為整個人類做決定的時候,晚上是會睡不著覺的。」

  「可能人類就是需要一個不斷懺悔著、然後仍然能夠做出冷酷決定的領導者。
不是不去犯錯,而是在犯錯的時候會痛苦的人……」

  燃墟不是。就像他遺言中說的那樣,他恨著人類,所以可以心無旁騖的驅使
著操縱著人們走向他所期望的方向,並試著讓他們變得和自己一樣強大——至少
在內心裡。他足夠冷酷,卻不會懺悔。

  初邪也不是。她有所畏懼,所以在直面人們淋漓鮮血的時候,會退縮。她怕
自己的決定給別人帶來不可逆轉的痛苦。這種結局將讓她絕望而傷痛,她怕痛。

  那麼休斯呢?他能夠做出什麼不一樣的事情麼?

  正確的決定,以及正確決定所帶來的犧牲,他似乎可以承擔那種東西。如果
這就是人類所需要的領導者,我希望他能做的比初邪和燃墟更好。

  從本質上來講,所羅門和燃墟是一種人。他們不在乎其他的東西,只在乎自
己。為了實現自己想要的,他們不在乎其他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人類想要的從來都沒有止境,但是我希望我們能替所有人類做一點力所能
及的事情。就讓他們自顧自的眺望著權力、希望、驕傲和欲望吧,我們努力讓他
們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休斯喃喃道。

  人類在貪婪的爭取著一件又一件東西的時候,卻往往忽視了最基本的權利,
活著的權利。這就是休斯想要說的。當人類忘了自己會在變革的浪潮中變成屍體
一具的時候,至少還有我、休斯、初邪這種人在努力替他們善後、尋找退路。

  我們做的事情並沒有多麼偉大,這只是一種最基本的同理心。休斯和我是一
樣的人,在看到不遠處的血海之時,終究還是不能無動於衷。

  我覺得我開始喜歡這個傢伙了。

  浮車駛離了城市,脫離了立體車道,貼著地面鑽入了一望無際的原野和山丘。
我掏出口袋裡初邪手寫的小紙條,默默的讀著上面那個陌生的地址。為了保證安
全,浮車隊的速度並不快,想要抵達那個地方至少要一整天的時間。

  我向窗外眺望著,北歐茂密的樹林形成的綠色茵道一直延伸到視覺的盡頭,
是那樣的心曠神怡。一側向上蔓延生長的梯形樹林,另一側則是視野極好的小坡,
我們在山丘的腰部環山行駛著。略帶濕涼的空氣還有冷冷的日光,這個地方安靜
的像是永恆的午後。

  「水。」休斯從座位下面的夾層掏出一個瓶子,向我遞了過來。

  我伸手去接,然後聽到一絲細微的劈啪聲。

  休斯拿著水瓶的右手,突然就失去了一根食指。

  少了半截的水瓶撲撒了出來,但是在水淋在我身上之前,整個浮車就翻了起
來。

  巨大的爆炸聲和焦熱感海浪一樣籠罩住了浮車,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塑膠球
一樣在車廂裡亂滾亂撞起來。

  就在剛才,一顆從狙擊槍裡射出的子彈在第一時間擊中了司機頭骨,穿透了
座位之後又擦斷了休斯的手指,接著就是被引爆的地雷掀翻了我們的浮車,這是
我能夠判斷出來的事情。

  我努力抓住休斯的衣服,用能量裹住我們兩個,向著某個不明所以的方向用
力一躥。重力的感覺告訴我,只要竄出去的方向不是地面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
我還來不及思考。

  能量衝擊撞斷了路邊一棵手臂粗的小樹,在我恢復方向感的瞬間,我看到自
己曾經乘坐的浮車已經變成了一團燃燒著的火球,向山丘下麵滾去。

  前後兩輛車裡的保鏢也做了和我同樣的事情,但是活著竄出來的只有七個。
毫無疑問,這兩輛車的司機也在第一時間遭了毒手。

  又有子彈射了過來,一個保鏢沒有及時加固能量護罩,在瞬間被奪走了性命。
另有幾發子彈打在了我的護罩上,離我的眼睛只有幾釐米的地方才停下來,讓我
出了一身冷汗。

  感覺到了子彈來的方向,我連滾帶爬的抓著休斯的衣服,拖著他躲在了一棵
粗壯的樹後面,其他的保鏢也做了同樣的事。

  「怎麼樣!?」我大聲問休斯。

  「還好,沒有重傷。」休斯捂著糊滿了鮮血的手,臉色蒼白。不過聽聲音應
該還能夠保持冷靜。

  「知道敵人是誰麼?能不能呼叫增援?」我又問。

  「這次行動保密性非常非常高,能抓到我們行蹤的人我完全想不出。看現在
的情況,增援就算來了我們也死光了。」休斯搖了搖頭。

  令人奇怪的是,在這段時間裡,槍聲完全消失了。我和那些保鏢對視了一眼,
大家都有些奇怪。其中一個人加固了護罩,然後探出頭去向襲擊方向看去。我不
知道他看到了什麼,竟然站起來掏出了腰間的短劍。

  於是我也看了一眼,陡然發現有四個人正從山坡上走下來,那四個人的手裡
也都拿著劍。

  「你們是什麼人?」保鏢們都站了起來,以很講究的站位相互掩護著,對一
步步走過來的敵人發出質問。

  大家都知道這種問題是沒有意義的,但終歸可以給我們更多的時間來觀察環
境、制定一下脫離或者戰鬥的策略。

  對方當然沒有回答,他們越走越近,身上的能量罩在一點一點的加厚。

  休斯不會使用能量,在這種時候肯定是最危險的那一個,於是我抓牢了他的
胳膊。看到我的意思以後,那幾個保鏢便知道自己可以安心的和對方交手了。

  就在戰鬥一觸即發的時候,一股危機感突然從頭而降。

  一發高壓縮能量刃在幾乎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從上方撕碎了我的護罩,直劈我
的腦門。

  很久很久都沒有體會過的危機感讓我全身的細胞都顫慄了起來。我在護罩破
裂的瞬間猛的俯身,然後向前一滾。

  冷冷的感覺劃過了我的頭皮,帶走了幾縷頭髮。要不是我原來的戰鬥本能被
刺激了出來,這一下就能殺了我。

  神宮被拔了出來,我在恢復平衡的時候立刻掃出了兩道能量刃阻止對方的追
擊。

  或許是沒能料到我可以閃過這次攻擊,攻擊者整個人已經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他不得不聚集能量,用最笨拙的方式強行接了我的能量刃。

  與此同時,我用餘光看到,其他幾個保鏢也都遭受了同樣的襲擊。另外三個
襲擊者也是和我這邊一樣,一直隱藏在樹上,突然發動了攻擊。

  這種攻擊太恐怖了,我們都沒感覺到任何能量波動,這說明他們是直接以自
由落體的方式從空中降下來的,直到接觸我們的瞬間才以極高的能量凝聚手法做
了高密度的能量刀刃。

  三個保鏢向地上倒去,我已經分辨不出他們是在躲避攻擊還是已經被殺。而
山坡上的四個人也用能量加速沖了過來。

  一流的殺手,而且數量是八個。

  我沒有任何猶豫,扔下那幾個保鏢,拉著休斯就走。

  對方是默契而高等級的暗殺者,憑我們幾個的力量是不可能和對方抗衡的,
我所能做的選擇就只有逃。

  我對能量還是有一定自信的,在全力的能量加速之下,戰場被我迅速的甩在
了身後。

  身後傳來了能量爆炸聲,那幾個保鏢已經和敵人打在了一起。我只能希望他
們可以多給我們爭取一點時間,至少在天黑之前讓我們找到可以擺脫追蹤的藏身
處。

  「也會用槍啊……對方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一邊全力加速一邊強行說了
個冷笑話。

  「不知道是來殺你的還是殺我的,還真的有點倒楣啊。」休斯強忍著手痛也
開了個玩笑。

  高速飛行中產生的氣流很快讓我們兩個都閉上了嘴。我在悶頭飛出去一大段
距離之後不得不選擇降到樹林之中行進,畢竟在樹冠上面飛行實在是太顯眼了。
然而茂密的樹林極大的限制了我的速度,我必須將速度降到反應神經能夠適應的
程度,否則被樹幹當頭一撞我們也就不用逃了。

  又奔逃了十幾分鐘,我停下來改換了步行。不知道是不是我們的運氣不錯,
我並沒有從身後感知到任何的能量波動。雖然的確有人可以將能量掌控到完全不
溢出的程度飛行,但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的速度應該也沒辦法追上我們。

  對方是能夠熟練運用槍械的回歸者,從這點上來說和休斯帶來的保鏢非常相
似。這樣想來,動手的人應該就是汞先生了,畢竟他原本就是公共政權握有實權
的人。

  可是汞先生要殺我的話,在他摸清我住處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難道說他會
忌憚我身邊的那些同伴?又或者他非要找一個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才敢動手?

  這的確很難想像是汞先生會做的事情。那麼所羅門呢?

  組織一群外面世界雇傭兵出身的戰士來執行刺殺任務,這對所羅門來說也並
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一個曾經在很短暫的時間裡與我做過同伴的戰士,天蛾,
他在外面的世界就是雇傭軍,我相信【神都】這種身份的人數量即使不多也總能
找出這樣幾個。

  只是我也想不出所羅門要對我或者休斯動手的原因。休斯對他來說只是公共
政權中的一個成員而已。即使身處對立面,所羅門也應該清楚,就算休斯死了公
共政權中也有很多人可以立刻取代他的位置。

  我的話就更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動手了。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做過任何威脅到
他的舉動,這次來也是抱著調停的目的。如果他的情報網真的能夠達到摸清我們
這次行進線路的程度,那就一定能知道我的存在對他是有好處的。

  最有嫌疑的人也就是他們兩個了,能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地,然後在途中選
擇好伏擊點,本身對情報的需求就很高。總不會是初邪和我身邊的那些同伴出賣
我,而公共政權的人中除了休斯就沒人知道我此行的去向了,就連那些保鏢也是
剛剛被告知目的地的,他們早就被遮罩了通訊,是沒有機會透露消息的。

  無論我怎麼分析,在這種情況下都是杯水車薪。現在的處境下容不得我胡思
亂想,也沒有足夠的情報來供我揣測全域。

  天色如我所願的暗了下來,我和休斯找到了一個不錯的藏身處。在一條乾枯
的淺窄溪穀裡,幾顆粗大的朽木東倒西歪的橫在那裡。我和休斯從縫隙之中爬了
進去,那些枯木可以很好地遮蓋住我們的身體。

  「我已經發了求救信號,怕有人追蹤到,所以是頻段很低的信號,救援在天
亮之後大概才能到。」休斯說。

  「那就趁現在休息一下,我來守夜。」我說。

  「輪流來吧,畢竟警戒工作需要集中精力。」

  「不,你感受不到能量波動,我一個人就行。」我很簡潔的拒絕了休斯的提
議。

  休斯很乾脆的沒有再客氣,這種時候那種東西實在是太不重要了。

  「身上有帶吃的麼?」雖然沒報什麼希望,但我還是問了一句。

  休斯把手伸進了上衣的內襯口袋,他手上的血早就凝固了,但還是蹭了不少
黑漆漆的印子在他那套西服上。牽動的傷口讓他微微呲牙,不過倒是沒出聲,看
不出他耐痛能力倒還不錯。

  他掏出了一盒口香糖,遞給了我。我翻了翻白眼,大失所望的搖了搖手。

  他笑笑,給自己來了兩顆。我斜著眼看他在那裡大嚼,改變了主意,又伸手,
也倒了兩顆在嘴裡。

  我們兩個滿身是土,身上還沾著不少血,在夜幕的包圍中,躲在河溝裡吃著
口香糖。這個場景實在是有點讓人發笑。

  「你心理素質挺好的,那種情況下也沒失去判斷力。我原以為你是個辦公室
類型的傢伙。」我說。

  「我服過兵役,時間不長,而且是後勤方面的。不過也有真槍實彈的打過兩
三次。」休斯全身放鬆,倚在身後的土堆上說道,「和你這種生死線上爬回來的
當然是沒法比,但好歹對戰爭還是有點體會。」

  「所以才會喜歡和平吧?」

  「可能並不是因為這個。」休斯聳聳肩,「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人類一個再
簡單的決定和念頭,其實都是一輩子的體驗和感受傾瀉而出的結果。」

  「有道理。」我贊成道。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我們沒有繼續交談。休斯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而我則
仔細的聽著周圍的風吹草動,警惕著可能出現的敵人。

  我不是第一次守夜了,幾個小時過去了,我的精神並沒有變差。其實之前遇
到這種情形的時候我還沒有現在這麼強大的力量,這次的考驗目前為止其實還挺
樂觀的。

  我這種幼稚的念頭在漫漫長夜裡的一聲槍響之後被打了個粉碎。

  一顆子彈毫無預兆的在黑暗中劃出了一道刺眼的火光,鑽入了我的小腿,然
後才是遲遲來到的槍聲。帶有巨大動能的子彈穿透了我的腿,帶出了一大片碎肉
和骨頭。

  疼痛還來不及鑽入神經,我就立刻爆出了能量,巨大的朽木被我的能量風暴
直接攪成了碎片。槍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彈雨像節日盛開的焰火,鋪天蓋地
的壓了過來,卻沒辦法再穿透我的能量風暴。

  休斯在我的能量罩範圍之內,所以沒有受到風暴的波及。我抓著驚醒的休斯
沖天而起,向一個攻擊沒有那麼密集的方向猛衝。

  一個拿著槍的傢伙就在我行進的路線上。他看到我向他沖過去的時候立刻丟
下了手裡的槍,然後提起了劍。

  但是他低估了我的速度和能量爆發的強度,或許也是沒想到我會在這種突然
襲擊之下仍然抱著反擊的意識。在他提升足夠的能量等級之前,我已經掠到了他
身前,充盈著能量光芒的神宮擦過了他的胸口。

  我看到了一大片的血花。那個殺手被我巨大的速度帶到了半空,打了幾個滾
才摔在了地上。我不知道剛才的攻擊是不是致命,因為周圍實在是太黑了。

  劇痛襲來,我一邊努力保持著衝刺的速度,一邊低頭查看自己的傷勢。

  右腿從膝蓋以下幾乎被打了個稀巴爛,右腳和小腿之間只剩下了一點皮肉勉
強連在一起。心裡面一陣發緊,劇痛讓我整個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

  我咬著牙手起刀落,把已經失去用處的右腳剁了下來,然後用能量燒焦了傷
口止血。

  休斯一言不發的看著我做著這一切,然後開口了。

  「別帶著我了,你一個人走吧。」

  我痛的全身都在發抖,根本就沒有心情理他。

  「他們能在那種情況下發現我們,說明水準比我們想像中要高很多。你帶著
我,兩個人都逃不掉。而且如果是為了殺你的話,你扔了我也沒關係。」休斯說。

  「你閉嘴。」我煩躁的吼了他一句。

  休斯在這種時候竟然笑了:「理想主義者……」

  「放屁!」我罵道,「給我他媽的安靜點!!」

  到了不得不選擇的時候我會扔下休斯自己逃命的,但現在還能撐得住,我這
樣告訴自己。

  至於這是不是理想主義者的愚蠢,我也說不清楚。

  為了保存能量,我在飛了五分鐘以後降落了下來。失去了右腳,我在落下來
的時候踉踉蹌蹌的倒在了地上。

  休斯沒有說話,他把我背了起來,然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徒步向前走
去。

  「這個時候,你自己躲起來就好了。或者和我分開走,生還率不是高一些麼?」
我咬著牙,用他剛才的話揶揄道。

  「得用你的護罩擋子彈啊。」休斯倒是回應的很乾脆。

  「難道不是理想主義者的選擇?」

  「當然不是。」

  心臟因為劇痛而瘋狂地跳動著,我努力控制著胸腔劇烈的起伏和無奈的笑聲,
讓休斯就這麼背著我在黑夜裡逃著。

  半個小時以後,休斯累的走不動了。我不得不說,他的體力還真是很不錯了。
我們倚著一棵樹,貪婪的享用著片刻的安寧。

  剛才我不計後果的爆發耗費了我太多的能量,這段時間只恢復了消耗量的一
小半。我忍不住想,如果是身為純戰士的燃墟,這段時間應該早就恢復完畢了。

  右腳沒了,這對我的行動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失,但只是逃命的話應該不會
有太大影響。很奇怪,在這種時候我竟然還能夠這麼樂觀的去看待問題。

  然而身後很快就傳來了清晰的能量波動,那是追兵來了。

  「走。」我轉而背起休斯,提升能量加速飛了起來。

  又全力飛了十分鐘,我們再次調換位置,由休斯背著我走了一段路。

  「你說……我們這應該算是過命的朋友了吧……」休斯一邊喘息著一邊打趣。

  「和我有過命交情的人不少,但是朋友不多。」我說。

  「真是……門檻還挺高的……」

  我們就這樣重複著之前的行動模式,一直在黑暗的山丘之間逃竄著。每當有
能量波動出現的時候我就用能量加速飛一段,直到我發現自己的能量只剩下了三
分之一。

  但這一次,追蹤者的能量沒有出現的那麼快,我一邊暗自慶倖一邊抓緊時間
休息來回復能量。我們找了一個被灌木包圍的山崖死角躲藏,這個地方很難被遠
距離的狙擊槍瞄準。

  然而就在我的能量恢復了一半的時候,又是黑夜中的一聲槍響。

  和第一次不同,我這個時候是全神警覺的。所以當火光一閃的時候,我就支
起了防護罩。

  可是還是慢了,我的反應神經畢竟還是沒有子彈快。一發子彈擦過了我的右
上臂,還有一發穿透護罩鑽入我的左胸,由於護罩的阻力,它在入肉不到一釐米
的地方停了下來。

  休斯發出了悶哼聲,我看到他捂著肚子彎下了腰。

  我像第一次那樣,頂著槍林彈雨抓著他加速衝刺。在飛了幾百米之後,我低
頭去看他,發現休斯也在看我。

  休斯的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他看著我,安詳的對我搖了搖頭。

  我心中一凜,將速度放緩了一些,將高度降到了貼地的程度,然後鬆開了拉
著他的手。

  沒有再回頭,在沒了負重的情況下,我發揮了一級能量強度應有的速度,向
著黑暗的遠方疾飛。全身的汗水在凜冽的夜風中不斷帶走著熱量,頭頂皎潔的月
光也冷得嚇人。

  身後不同的方向都傳來了能量的波動,看來對手也開始全速飛行來追擊我了。

  很遠的地方,大概地平線的地方,星星點點的亮起了一些火光,那大概是一
個城鎮吧。如果能夠成功飛到那個地方,我就有了更多轉圜的餘地。

  就在我抱著這種想法衝刺的時候,身下突然傳來了魔力的波動,一個碩大的
魔法陣在我斜前方的地面上猛地亮了起來。

  我吃了一驚,對方發動魔法陣的時機真的是太好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根本來
不及減速。更重要的是,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就一定會從這個地方路過?

  我向側面爆出能量,勉強做了一個變向,在法陣發動前的瞬間堪堪躍出了陣
紋的範圍。

  一顆碩大的火球亮起在法陣中心,然後猛地擴散了開來,引起了巨大的爆炸。

  爆炸的威力遠遠的超出了陣紋的範圍,但我終歸是避開了爆炸中心。

  能量罩頂住了爆炸衝擊和火焰,我整個人被推飛了幾十米的距離。當我重新
恢復平衡的時候,看到眼前的森林已經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我踉蹌站穩,將神宮代替自己的右腳撐在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絕望感終於從心底湧了起來,不過現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某種直覺告訴我,
現在不應該再繼續逃竄了,因為就現在的情形看來,我就好像是一隻迷宮裡的小
動物,以為命運可以受自己掌控的白鼠。

  「嗯?又沒人攔著你,怎麼不跑了?還是說,終於察覺到了什麼?」

  劈啪燃燒著的森林,火焰像是傳染病一樣擴散的越來越大。我看到火光之中
走出了三個人,為首的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衣服。

  就好像我初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都是那樣的一件衣服。

  毒煙緩緩的走到了距離我十幾米的地方,帶著一如既往的邪惡笑容。

  是了,這麼精密的作戰計畫,如果說是食影者組織的,一切都說的通了。毒
煙身後的那兩個傢伙我並沒有見過,但毫無疑問應該是食影者的成員。

  「為什麼不動手?」一個冷酷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我扭頭看去,另外一個人帶著七個殺手剛剛從空中降落下來。我同樣認識那
個人,那是在很久之前,我和初邪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在影族王城灰凡恩遇到的
不速之客。

  幽鬼三巨頭之一的施奎因。

  「急什麼,這麼開心的事情難道不應該好好享受一下?」毒煙尖銳的笑起來,
他張開雙手,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施奎因沒有說話,他只是拔出武器,靜靜的站在我的身後,和那七個幽鬼的
殺手一起。

  「開始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殺手水準很爛啊?」毒煙笑著說,「那麼輕鬆就讓
你們給跑了,然後還找了那麼一個水溝藏起來。像你這種門外漢,想要在叢林裡
追蹤你們前進的痕跡實在太輕鬆了。」

  他抬起手指,在空中晃著:「然後就是熱成像儀了,雖然躲的挺好,但是還
是露出來一截呀。怎麼樣,腳疼麼?哎呀,抱歉,似乎腳已經不見了。」

  毒煙哈哈大笑,然後繼續開口:「我們追,你就跑,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啊。
我教教你吧,在甩不開追蹤者的情況下,無謂的逃跑只是浪費能量而已。尤其是
還帶了一個累贅……你真的是天真到以為自己這樣還能逃得掉啊?」

  「後面的追兵稍微散開一些,你就這麼實在的以遠端方向逃過來,所以我才
在這邊準備了法陣等著你。其實這種東西也殺不掉你,只是多消耗下你的能量罷
了,不過竟然被你躲過去了,看來我們還是小看你了。」

  我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不是因為絕望也不是因為憤怒。

  是不甘心……我不應該在這種時候遇到他……在這種能量所剩無幾的絕境遇
到毒煙,我是殺不掉他的……

  幾乎要爆炸不甘就積壓在我的喉嚨,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必須死,這是我從
進入【神都】以來到現在為止唯一沒有變過的目標。

  我扭過頭去,看著施奎因:「你站在這裡,應該也是為挽歌報仇吧?你難道
不知道是誰殺的她麼?」

  「我和他的事情,我們會解決。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先死。」施奎因冷冷的
對我說。

  「說的真好。」毒煙誇張的對施奎因豎了豎大拇指,然後重新轉向我,「現
在無論是幽鬼還是食影者,對你都很有好感啊……想要組織這麼一批人來狙殺你
還挺不容易的,所以我不得不找上這個老朋友。說到這件事的時候,我們可是一
拍即合呢。」

  魯恩希安說過,組織內部有矛盾的時候,可以採用決鬥來解決但不能背後動
手。這是幽鬼分裂之前就已經定下的規矩,所以這對施奎因一樣適用。這也就是
毒煙可以肆無忌憚的和施奎因聯手對付我的原因了。

  「你們是怎麼追查到我的蹤跡的?」我問。

  「說到這個,其實你們的行蹤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不過很遺憾啊,是初邪
給我們出了個單子,雇傭了我們的人,所以我們知道你會過來,也知道你的目的
地。不過換句話說,正是因為保密工作太好,所以安心吧,是沒有援兵會突然找
到你的。」

  心頭的疑問算是解除了,但其實解不解除都一樣了。面對兩個新晉的超級戰
士,而且是不吝用最骯髒手段擊敗對手的零級殺手,我想不出任何取勝的辦法。

  我看向施奎因再次開口:「我希望能和毒煙單挑,無論我和他誰死,都…
…」

  「別做夢了,要是想和你單挑的話,就永不著大費周章到現在才動手了。」
毒煙大聲打斷了我的話,「施奎因,你上不上隨你的便。但我這邊三個會一起動
手哦。」

  「你們做吧,有我們在這裡,不怕他跑掉。」施奎因這樣說的,和身邊另外
幾個殺手呈圓形遠遠的散了開來。

  毒煙慢慢走近了我,帶著玩味的笑容。

  「是不是一直很想殺我?是不是覺得特別可惜?想要一場公平的決鬥是吧?
但你想沒想過,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會選擇決鬥這種方式呢?」

  「你不配稱為戰士。」我淡淡的說。

  毒煙用力的點著頭:「那當然。我不是愛絲彌蕾,不是魯恩希安,更不是挽
歌。但戰鬥只要能贏就行,這種生存方式更適合我。」

  「你為什麼要殺挽歌?」我強受著最後的理智問道。

  魯恩希安曾經告訴我,他並沒有對挽歌下必殺的命令。所以挽歌的死就一定
是出於毒煙自己的意願,這是我非常想要弄清的事情。

  「是啊……為什麼呢?」毒煙咯咯笑著,「因為我得不到這個女人所以想要
她死?因為幽鬼內戰的時候她殺過我的人?或者因為我只是想玷污一下那個高冷
的女人,哪怕在她死以後?你是不是覺得我會對一個將死之人的問題言無不盡?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在拍電影?」

  毒煙的表情迅速的冷了下去,他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又是幾步。

  他退回到另外兩個食影者的身旁。就在我有些詫異他為什麼要後退的時候,
他再次開口,吼出了我不想聽到的內容。

  「軀蝕,契約裝甲!!」

  濃稠的像是液體一樣的黑色能量吞沒了毒煙的身體,如同我和初邪聯手對抗
他那時候一樣,冰冷入骨的恐怖感迅速籠罩了過來。

  他們這種殺手,根本不會給獵物留下任何機會,獅子搏兔就是他們的選擇。

  「蒼綴,契約裝甲!!」

  我絕望的吼道,但是理所當然的,什麼都沒有出現。

  蒼綴現在身處無盡的深淵,哪怕她能夠聽到我的呼喚,也不可能將契約裝甲
傳遞過來。

  「蒼綴,契約裝甲!!」

  「契約裝甲!!」

  身上傷口帶來的劇痛不斷吞噬著我的意識,能量也根本不可能和毒煙抗衡。
我呼喚著可能存在的希望,然而卻只能讓絕望感愈發膨脹。

  心口一陣冰涼,那種冰涼感越來越深。我握緊了神宮,用能量將自己浮了起
來,做好了以命抵命的準備。

  兩次零移,一發零斬,這就是我唯一可以依賴的東西。但我也清楚,毒煙身
為食影者的一員,應該會非常清楚我所擁有的力量。

  毒煙手中的短刀被黑色的能量覆蓋,凝結出了一米多長的刀刃。他慢慢向我
走了過來,沒有使用加速——為了防備我的零斬。

  契約裝甲可以減輕零斬的傷害,這是我在和斷尾交手的時候所發現的。其實
如果毒煙知道我現在只有一發零斬可用的話,他一個零級加速的攻擊就足以奪去
我的性命。

  另外兩個食影者也從側面圍了過來,他們提升了能量,其中一個開始在地上
畫起了法陣。

  我忍不住想笑,但卻沒能笑起來。這種陣仗,還真是對我足夠重視。

  我不想死,我捨不得的東西還有很多,但是他們沒有給我留下任何的機會。
在此時此刻,我深深地感到自己是多麼的無力和渺小。

  所以我很理解,那些瘋狂追求著力量的人會是怎麼樣一種心態。

  拋棄一切,就有可能獲得比擬一切的力量,至少是不會讓我在這裡以如此狼
狽不堪的姿態,被自己最想殺死的人殺掉的力量。

  可是拋棄一切,我又有什麼活著的價值呢?

  這可能是我生命裡的最後一個問題,一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

  胸口開始發熱。

  那種冰冷感突然變得滾燙無比。

  隨即我意識到,那並不是我臆想出來的感覺。

  我忍不住痛哼了一聲,一種強烈的灼燒感幾乎要燒焦我的胸口。

  還沒等我低頭檢查自己的狀況,一個黑色的能量洞就在面前突然顯現了出來。

  那不是對方的攻擊手段,因為毒煙他們在看到那個開始擴大的能量洞的時候
一起停下了腳步。

  純黑色的能量洞一點一點的擴張了起來,然後在突然之間爆發出了一股無可
匹敵的能量風暴。高密度的能量生成了青黑的閃電,開始撕碎著方圓數十米的地
面。

  毒煙和周圍的人連忙向後面躲去,而我卻沒有動,因為我恰好籠罩在了能量
風暴的暴風眼中。

  閃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我在一片恐怖的爆裂聲中,聽到了輕輕的落地聲。

  風暴停息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地上緩緩的站了起來。

  黑色的厚重長袍,高高的白絨領子裡面露出了一支孤零零的尖角。

  我的心臟跳的越來越快,幾乎要爆炸掉。

  阿紗嘉在我面前緩緩站直了身體。她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和分別的時候一
樣。

  「人類。」阿紗嘉對著我微微笑笑,那是充滿了種種複雜情感的微笑,有欣
慰,有懷念,有決絕,還有一點點哀傷。她戲謔的和我打著招呼,一如從前。

  她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出現,就好像天使一樣。

  我剛剛意識到,心口處之前的冰涼感和灼燒感,都是由掛在胸前的那支曾經
屬於阿紗嘉的斷角傳來的。

  嘴唇在顫抖,喉嚨也乾枯的像是沙漠,我想說的話有很多,卻不知道從何說
起。

  周圍還有十多個強大的敵人,但是此時此刻我已經將這些拋在了腦後。

  「你回來了……」我喃喃道。

  阿紗嘉走過來,用手捧住我的臉,將額頭和我靠在了一起。這一瞬間,我感
覺到她的氣質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原來的天真已經變成了可以睥睨世界的驕傲,
她開始變得像一位可以背負族人的女王了。

  「蒼綴聽到了你的呼喚,但是她無法定位到你。所以她在深淵中給我傳遞了
資訊,告訴我你身陷絕境。所以我來了。」

  聽到阿紗嘉輕描淡寫的描述,我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安。

  「可是你答應過,一旦次元城建好就立刻來找我……」

  阿紗嘉的神色黯淡了下去:「我向深淵獻祭了還未完成的次元城,用次元城
毀滅的力量打開了通往座標的通道。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深淵的眷顧,也不再擁
有登上王位的資格。」

  我抱住她,難以言說的感動洶湧的在胸口澎湃著。

  她為了擊敗蒼綴而進入深淵,卻因為蒼綴的一句話而毅然放棄了自己的未來。
我呼喚蒼綴的力量,直到阿紗嘉現身為止只過了短短的十幾秒鐘。阿紗嘉甚至沒
有絲毫的掙扎,她在第一時間就放棄了屬於裡奧雷特的一切,為了我。

  她沒有猶豫蒼綴是不是在欺騙自己,是不是為了毀滅身為敵人的自己而扔出
的虛假資訊,直接就做出了改變自己一切的決定。我想,就算阿紗嘉明知道蒼綴
是在以我的處境激她,仍然會做同樣的選擇。

  蒼綴知道阿紗嘉想要殺掉她,重新佔有我的契約;她也知道自己只要告訴阿
紗嘉我身處險境,阿紗嘉就一定會以次元城為代價來到我的身邊。這種超脫了執
念的覺悟也讓我不能自已。

  「你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麼?為什麼要做這種愚蠢的選擇?你不是說裡奧雷
特都很自私的麼!?」我口不擇言。

  「先要一起活下去。」阿紗嘉輕巧的說道。她是那麼的從容,似乎早已經接
受了事實。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遠遠的站著沒動,只有毒煙那邊的一個殺手沖了過來,這
是被派出來試探阿紗嘉實力的斥候。以狂暴的姿態突然現身的女孩,對在場的人
產生了極大的威懾。

  那個殺手向空中高高躍起,豎起手裡的劍向阿紗嘉直刺過來。他的攻擊動作
留下了非常明顯的破綻,這是為了引誘阿紗嘉反擊而作出的佯攻,如果我沒猜錯
的話他應該早就準備了某種可以改變戰局的法式。

  被迫中止交談的阿紗嘉露出了冷冰冰的神色,她感受到了對方的能量震動,
卻沒有回頭,而是高聲喊了一個名字。

  「羅格納!!」

  又一個能量洞出現了,但卻遠遠沒有她現身時候的驚天動地,深淵噬魔龐大
的流線型身體從黑色的空間缺口一躍而出。羅格納出現的位置太突然了,幾乎是
緊貼著來襲的殺手。那個殺手完全來不及反應,被它一口叨在了口中。

  佈滿利齒的大口輕而易舉的撕碎了殺手的防護罩,那個殺手的後招根本沒有
使用的機會。羅格納頭部猛地一甩,半截血肉模糊的身體就飛了出去。

  後來我從女孩的講述中得知,阿紗嘉從深淵穿透到現世完全是憑靠她自己的
力量以及她在我身上投下的座標,可是羅格納就不一樣了。阿紗嘉是主動進行召
喚的,而且羅格納已經在噬王的授意之下和阿紗嘉簽訂了主從契約,阿紗嘉的身
上有著它賴以定位的契約座標。也就是說,只要阿紗嘉的足夠強大,她就可以給
羅格納開啟通道。

  當初阿紗嘉將羅格納召喚了幾秒鐘來對付影族白夜的追擊,和現在的召喚是
完全不同的兩種層次,那個時候阿紗嘉的力量完全無法支撐羅格納來到暗面。拿
氣球來做比喻,深淵即是氣球裡面,而外面則是暗面,羅格納只能從氣球裡面支
起一個凸起來對暗面產生微弱而短暫的影響。可是現在,阿紗嘉乾脆就直接將氣
球戳開了一個口子,羅格納則直接鑽入了人類的世界。

  這也是因為,人類世界的「冰面」很厚,足以承載羅格納的力量而不會讓它
「掉入冰面之下」。

  現在的阿紗嘉在獻祭了自己通過無盡的深淵能量所建立的次元城,獲得了異
常恐怖的力量。雖然在隨後的日子裡,她一點一點的衰弱了下去,但至少現在已
經超越了普通的零級。

  深淵裡奧雷特也並不全都是人形,這是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的事實。裡奧雷特
在不斷變強的過程中會面臨很多種不同的選擇,其中最高效也是最常見的就是用
海量的力量將自己的軀體塑成人形。和生來就是完美人形的王族相比,那些從底
層一點點成長起來的裡奧雷特要耗費上千年的時光才能和王族成員站在同一個起
跑線上。

  很久之前在【神都】的跨大陸航船上所遇到的宮族澀隆就是正處在塑形身體
階段的例子。

  但從某種層面上來說,哪怕是最低級的,被其他裡奧雷特當做肉食性牲畜存
在的魔獸,也不是沒有機會一點一點誕生出自我意識和高級智慧,重塑人形,甚
至登基稱王。

  然而裡奧雷特還有另外一種選擇,那就是保持著自己獸性的本能,放棄屬於
人類的智慧和認知能力,將力量完全用在強化自身之上。我在反抗軍中曾經帶著
小隊合力擊殺過的瞳族百眼巨蛇就是如此,它們的力量非常恐怖,但是智力只相
當于現世的野獸。

  不同種族都有著類似的存在,我曾經聽阿紗嘉描述過這種獸型裡奧雷特最強
大的成員。令人驚訝的是,她的描述唯一能夠讓我想到的東西,就是在人類神話
中被稱為「龍」的存在。覆蓋著厚重的鱗片,長尾雙翼,這和我從小聽過的故事
中的怪獸完全一樣。

  我想,大概神話也並不完全是虛構的。或許在人類的歷史中,真的有「龍」
從深淵穿透屏障到過現世也說不定。

  況且我也沒忘記,瞳族曾經被挽歌偷走的聖物就叫做【魔龍之眼】。

  當獸型裡奧雷特進化至極端的時候,終於也會獲得高級的智慧。那些龍有的
棲息在每個族王者次元城的角落裡,有的開闢了自己的次元城依附在其他的主次
元城中。我所知道的是,它們往往擁有著不屑於被其他人支配的力量,哪怕是深
淵總督也無法驅使它們。

  羅格納就是屬於這樣的魔獸。它的智慧並不高,至少不會使用語言這種東西。
但想想就可以知道,追隨著噬王上千年的魔獸,哪怕只是噬王當做寵物或者坐騎
而存在,也足以匹敵那些深淵之龍了。

  來自深淵的鋼鐵巨狼眨眼間就吞噬了口中的大半截身體,帶著滿口的淋漓鮮
血從空中落到了地上,長達六米的身體在觸地的時候引起了小小的地震。

  幽鬼和食影者的人早已經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深淵裡奧雷特,他們倒還不至於
被面前的巨狼所威懾到。但阿紗嘉信手召喚的魔獸能夠一口咬碎高級戰士的護罩,
這種壓力是沒辦法忽視的。

  羅格納踱步到了阿紗嘉和我的身旁,用龐大的身體將我們擋在了裡面。阿紗
嘉隨性的將手放在了它額頭的堅甲上,手指輕輕的點著。

  恍惚之間,我似乎看到了她父親的影子。那個從墮鎏之地黑暗中短暫顯現過
的王者,給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如果她不是為了我而背棄了深淵的恩賜,應該真的能成為噬王吧……

  現在還不是遺憾和懊悔的時候,因為我們的危機並沒有解決。就算阿紗嘉現
在擁有著零級的力量,也不可能抵消現在我們雙方的力量差距。

  「嘖……遊戲玩不下去了,還是得一起上啊。」毒煙扭頭看了看摔在自己身
邊不遠處那個同伴的殘骸,咂著嘴說。

  「和你聯手?我沒什麼興趣。」施奎因冷冷地說,但是他卻也舉起了劍。

  「哦?要是放這小子跑了的話,你回去可是有不少麻煩啊。幽鬼那邊有不少
這小子的擁躉吧?」

  「要說麻煩的話,你可能更頭疼才對。如果讓魯恩希安知道你殺了他,你應
該要抵命才對,畢竟你破壞了他的計畫。」

  當施奎因說出這句話之後,毒煙的淡定似乎慢慢消散了。

  「不聯手就算了,那就一邊處理一個!」

  身披契約裝甲的毒煙帶著他剩下的那個殺手直接向我們沖了過來,施奎因他
們也動了。

  「他們要殺的是你。你先保護好自己,報仇的事情來日方長。」阿紗嘉冷靜
的對我說著,扯下了身上厚重的長袍。在我有餘力欣賞女孩絕美的身形之前,阿
紗嘉釋放了自己的力量。

  淵體喚醒。

  頭頂瞬間被層疊的甲胄鐮肢佔據了空間,阿紗嘉的淵體喚醒已經和最初的時
候不一樣了。原本如同怪異的外甲殼昆蟲一般的淵體喚醒多出了很多閃爍的魔紋,
處於正中央的女孩頭頂的那支獨角也咯吱作響的變成了足足一米長的半月形。

  羅格納迎上了毒煙,而阿紗嘉則殺入了施奎因那邊。她靠著龐大的身軀攔截
到了包括施奎因在內的五個人,另外三個殺手則成功的躲過她的糾纏沖到了我的
身邊。

  活下來就夠了,一定要和阿紗嘉一起活著離開。我這樣對自己說著,全神貫
注的將刀意灌注在了自己的武器上面,然後凝聚了贖魂鎧甲。

  在鎧甲將我身體全部覆蓋的時候,我陡然發現缺失的右腳已經被骨質重新填
充出了替代的支點——一隻骨腳。雖然那不是能夠隨意控制的自身肢體,但好歹
可以讓我重新在地面上保持平衡了。

  鎧甲凝聚成功的瞬間,對方第一刀就已經到了。我抬手蕩開他的攻擊,做了
一個幅度極大的側向位移。因為我知道,地下世界頂尖傭兵團的殺手一定有著超
越我認知的默契。

  果不其然,哪怕我多計算了一倍以上的提前量,對方還是截住了我的身形。
另一個殺手的刀尖劃著我的肋下而過,好在入刀不深,只在鎧甲上留下了一道刻
痕。

  和這樣水準的對手,單挑就已經很麻煩了,現在我卻要面對三個人,這實在
是讓人絕望。而且我也知道,阿紗嘉不可能成功攔下另外五個人。哪怕只有施奎
因一個人擺脫阿紗嘉的糾纏,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可是我已經不再絕望了,因為我重新見到了阿紗嘉。我幼稚的相信著,命運
是不為了讓我們兩個死在這個地方而迫使她付出了自己身為裡奧雷特的所有執著
和驕傲。

  或者我們真的無法逃離這裡,但那又如何呢?

  女孩的回歸,讓我產生了無法衡量的勇氣,面對死亡的勇氣。

  十秒鐘的時間,我的身上挨了四次斬擊,贖魂鎧甲破碎了三個地方。只剩下
不到一半能量的情況下,凝聚鎧甲就已經很勉強了,恢復鎧甲損傷的地方是更加
不可能的。

  而另外一邊,毒煙突然暴起,用兩敗俱傷的打法和羅格納硬拼了一擊,將巨
狼逼退了兩米的距離,然後一個反向加速沖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他是如此急著想要殺我,比施奎因要急的多。羅格納憑藉自己巨大的身體和
野獸形態的機動性,是非常難纏的對手,毒煙如果不是依仗自己契約裝甲的防禦
能力是不可能這麼快就擺脫羅格納的纏鬥的。

  但也恰好給了我可以手刃他的一絲機會。

  面對三個人圍攻,我向後仰倒,以犧牲自己平衡的代價往毒煙沖過來的方向
爭取了兩米的距離,然後放出了零斬。

  毒煙的身體在空中猛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向地面栽去。令我失望的是,他在
摔下來之前扭動了身體,用手在地上撐了一下,做了一個恢復平衡的轉體,半跪
在了那裡。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這個時候我已經忘了阿紗嘉叮囑我的話,只想著要奪取
毒煙的性命。

  兩發能量刃毫不留情的砸在了我的身上,贖魂之鎧在強大的攻擊之中崩解以
抵消傷害。這是我已經預料到的事情,這些殺手不可能放過我孤注一擲而留下的
破綻。後背被割裂出了兩道血肉模糊的傷口,劇痛幾乎讓我喪失意識,但我還是
向毒煙撲了過去。

  神宮由下向上撩去,試圖從肋下切入毒煙的身體。

  毒煙從地上跳了起來,順著神宮劃過的方向做了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翻身。

  刀尖堪堪掠過,卻沒能割裂他的契約裝甲。

  毒煙在騰空翻身躲避的時候就順勢向我打出了一顆能量彈。用盡全身力氣發
動攻擊的我已經沒有躲閃的空間了,只能硬挺著挨上了這麼一擊。

  他的傷勢不知道有多重,但毒煙畢竟也已經是零級,他的能量彈輕而易舉的
炸碎了我的防護罩,將我整個人掀翻在地。

  我頭暈目眩的想從地上爬起來,毒煙的能量附加刀刃就已經遞到了我的面前。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根閃爍著青光的能量刺呼嘯而至,直擊毒煙的後背。
毒煙立刻收回了攻擊動作試著躲閃,但是已經遲了。

  足足兩米長的細長能量刺穿透了毒煙的契約裝甲,直接將他的右前臂釘在了
地上。

  十數枚能量刺鋪天蓋地的向這邊射了過來,幽鬼追擊我的殺手也不得不一邊
減速一邊狼狽的躲閃著。他們沒有像毒煙一樣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身上,所以
才沒有被命中。

  還好攻擊的目標並不包括我,否則我是一定躲不開的。現在全身上下都是傷,
但是支起身體就已經非常困難了。

  那些細長的能量刺並不是單純的能量壓縮攻擊,因為它們插在地上泛著青光,
並沒有立刻消失,而是一直和空氣摩擦,發出著不穩定的嗡嗡聲。那是帶有魔力
輔助效果的攻擊,而且攻擊力極強,契約裝甲都沒辦法抵禦那樣的一擊。

  五個意料之外的戰士出現在了戰場的邊緣,攻擊就是從他們那邊來的。

  和阿紗嘉纏鬥著的施奎因一行人在發現了不速之客的身影之後放棄了進攻,
相互掩護著重新聚攏到了一起。阿紗嘉見狀也立刻收疊了淵體喚醒的狀態,竄到
了我身邊,羅格納也被她召了過來,擺出了一副防禦的態勢。

  毒煙的手臂仍然被釘在地上,他半跪著,警惕的觀察著局勢,另外的那個殺
手護在他旁邊。施奎因和他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因為在這種時候能夠來到
這個荒無人煙的戰場,並且有針對性的插手戰鬥的人,絕對不可能是無關的好事
者。

  「施奎因,現在走,我留你一條命。」一個男人的聲音。那聲音帶著一點點
的自由散漫,但也非常冰冷。

  在不遠處熊熊的火光之中,我看到那個說話的人是一個從沒有見過的龍族人,
他身後的那些人也都是和我一樣的同胞。

  「你是什麼人?」施奎因眯著眼睛,用充滿殺氣的口吻問道。

  「反正是能殺了你的人。」男人撇撇嘴,微笑。

  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影響了他們對全盤計畫的考量,施奎因甚至都沒有說第
二句話,他手一揮,和幽鬼的七人轉身飛走了。

  男人將臉轉向了毒煙:「你就不要想走了,毒煙。」

  毒煙突然發出了一聲沙啞的笑容:「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似乎並不認識你。」

  那個男人剛要開口說話,就看到毒煙將自己的右臂猛地從能量刺上扯了下來。
撕爛的皮肉和鮮血濺了一地,卻沒有影響毒煙逃跑的速度。他和那名殺手一起騰
空而起,瘋狂地向熊熊燃燒的森林深處沖去。

  毒煙畢竟是地下世界的佼佼者,他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從最苛刻的環
境中死中求生。那片焦熱的火海或許會奪走他的性命,但也會變成追殺者最大的
障礙。

  那五個戰士在首領的示意下立刻追了過去,而那個男人在臨走之前用複雜的
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不可能讀懂那個眼神中的意思,我只知道自己這一回應該是死不了了。

  阿紗嘉攙扶著我勉強站立起來:「你怎麼樣,還能撐的住麼?」

  右腳已斷,槍傷、刀傷還有能量燒傷早已將我折磨的精疲力盡,但在這個時
候我卻保持著相當程度的清醒。

  「阿紗嘉……」

  「我在。」女孩靜靜的應著。

  我想對她說,你能在真的是太好了,可是這也意味著她執著的破滅。此時此
刻,我仍然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才好。

  「一起活下去。」

  女孩展顏而笑,那是釋然和接受命運的笑容:「這是唯一的選擇了吧。」
    

               (待續)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5-3 22:00     標題: 神都(七十三章)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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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05/03發表於sis001


               七十三章

  當天漸漸發白,甚至連森林大火都勢頭見弱的時候,救援的飛艇到了。

  我已經再三叮囑阿紗嘉不要和任何人交談或者動手,並且讓她指揮羅格納藏
身在了樹林深處。阿紗嘉現在雖然已經成熟了很多,但我還是惴惴不安的擔憂著
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幾個士兵將我抬上了飛艇,我在意識模糊之前,對為首的傢夥提出了讓阿紗
嘉留在我身邊的條件。對方沒有多說什麼,算是默認了我的要求。
  一夜的疲憊和全身的重傷讓我很快喪失了意識。讓我感到安心的是,阿紗嘉
在我昏厥之前一直都在牽著我的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當我再次醒來,身上的傷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處理,右
腿也戴上了幹細胞誘導模具。我的情況和受傷太久的蘇裳不同,憑現在的醫療科
技,讓剛剛殘疾的右腳再生是很輕鬆的事情。

  體外增殖手術的價格很貴貴,不過我相信公共政權會替我出這筆錢的。刺激
幹細胞分化,加上增殖,我大概要在輪椅上呆至少半個月。

  其他部位的傷口都癒合的非常好,在外面世界裡只要肯花錢,療傷的速度甚
至可以比【神都】中還要快。

  病房的玻璃窗外晃動著幾個人影,那應該是公共政權派來的安保人員。他們
注意到我恢復了神智,似乎已經有人去找醫生了。

  我從床上抬起身,目光落在了在病房一角沙發上坐著的阿紗嘉。那張沙發離
著床有三四米的距離,是那種可以坐下三四個人的長沙發。

  女孩披著那身與我們世界格格不入的厚厚長袍,端坐在那裡,閉著眼睛,似
乎在輕輕的睡著。

  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她了。我一直都在用初邪作為抑制自己想念的藉口,但
那終歸只是一種短暫的麻醉劑。沒有期限的等待,對任何人而言都是無可比擬的
折磨,我甚至已經無數次想像,當我在病床上老去時,阿紗嘉出現的場景。

  她回來了,這真好。

  在我的心境還沒有改變的這個時候,在我們的羈絆還沒有淡漠的時候。

  我無法否認,人類畢竟不是裡奧雷特。如果幾十年的時光就這樣過去,我和
阿紗嘉所共用的過去早晚都會淡去,燃燒著的情緒也會冷卻,當我走入垂暮之年
的時候,那些都會變成記憶碎片裡的一段故事而已。

  任何人都是如此。

  所以我才帶著一點點自私的慶倖,慶倖阿紗嘉會以這種方式重新回來。

  我沒有忘記骸王說過的話,噬族代表的即是「放縱的欲望」。阿紗嘉彼時彼
刻做出的選擇,正是彰顯了這種特質。她丟棄了理性和利益權衡,當自己和噬族
的未來與我放在同一個天平上之時,她毫不猶豫的放縱了自己的意願。

  這對我來說應該算作是一件好事,但我卻高興不起來。我拿不出任何東西能
夠回報阿紗嘉為我付出的一切,這種必然的落差讓我心裡充滿了歉疚。

  她的容顏未變,就像我在【神都】中第一次見到她之時那樣的純粹和清冽。
如果是從前,她會蜷縮著躺在沙發上,充滿著需要人保護的不安;然而現在,我
看著她坐在那裡,穩穩的,端端正正的,帶著從骨子裡流淌出來的堅韌和警醒,
那仿佛意味著她已經不再需要人保護了。

  是有資格成為一族之王的獨立和自信。與其說是獨立,不如說是孤獨,或者
是對孤獨一詞的坦然。

  只不過,從她現身的一刻起,王座便與她無緣了。

  我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她,心裡充斥著說不清楚的情緒,直到她睜開了眼睛,
就像一直都沒有睡著似得。

  阿紗嘉坐在那,沒有動。她盈盈閃光的雙目看向我,嘴角輕輕翹起來。

  「我睡了多久?」我問道。

  「兩天。」女孩輕巧的說著。她柔柔的聲音從房間的另一端傳過來,前所未
有的遙遠。

  「已經是第二次被你救了……」我仰望著天花板感歎起來,「還記得上一次
麼?是在【神都】裡面,你帶著我在一片冰天雪地中躲在一個小屋裡。不過那時
候的敵人已經變成了同伴,就在你第一次離開之後不久。」

  「這樣說起來,似乎我確實離開過很多次了。」阿紗嘉笑著說。

  「但總算是回來了。」我總結道。

  女孩終於從沙發上站起了身。她一步步走過來,一點一點消除了我和她之間
本就不算遙遠的距離。

  然後她坐到了我床邊,用身體毫不客氣的擠了擠我,然後躺在了我左手邊。
我看著她,莫名的感到有些好笑,還有些心安。

  下意識的,我伸手去摸在了她那只獨角上。女孩沒有反對,她用袍子把自己
裹的緊緊的,心安理得的躺在我的旁邊。

  「我不斷下著決心,想要幫你成就對力量的追求,實現稱王的意願。可是也
總是我,一次次的破壞了你的希望……」懺悔的聲音不受控制的從我口中湧出,
仿佛再也等不下一秒鐘。

  「來找你是出自我自己的選擇,不是你的錯。」阿紗嘉坦然說道。

  「如果沒有我,你可能早就找到了契約者,比如斷尾,又或者鏡厭……」

  阿紗嘉伸出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在了某間陰暗腐
臭的監牢裡。這個世界沒有如果,也沒有或者。」

  我的喉嚨顫動了幾下,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初邪呢?她為什麼沒在你身邊?」

  阿紗嘉沒有用詰責的語氣,她只是簡單的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於是我和她講述了自從她離開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從保羅加入開始,然後是
和影族的戰鬥,暗面的旅程,宮族的追擊,鏡之海中人類之間的矛盾和殘殺,一
直到與裡林的軍隊相遇,燃墟和裡林之王的決鬥,最後回到了這裡。

  還有失憶的初邪和我的決絕,以及在外面世界的失而復得,這些我都一五一
十的告訴了阿紗嘉。

  阿紗嘉沒有做任何的評論,她只是躺在我旁邊,看著我,聽著我說話。我知
道,我故事裡面的跌宕起伏也好,激情彭拜也罷,都不是她所關心的事情。她只
是單純的想要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我經歷了怎麼樣的事情。

  她身上裡奧雷特的特徵在這個時候愈發明顯起來。她根本不會為人類命運的
揚抑而動容,也不關心現在人類社會在為什麼樣的事情而煩惱。她不像人類那樣
有著基本的同理心,她有的只是屬於自己的專注和執著。

  她只執著於兩件事,一個是我,一個是成為領導自己族群的王。

  前者只是一介隨著時間推移瞬間變會老去的凡人,而後者則是每一個裡奧雷
特永恆的追求和意義。

  阿紗嘉為了前者,放棄了後者。

  可是憑藉我短暫的一生,又能給她什麼呢?根本沒有辦法能夠讓我心中的天
平保持平衡。

  可是阿紗嘉不就是這樣麼?她從初識之時就沒有任何道理可講,憑藉著自己
的想法做出過很多不符合邏輯的事情。就像現在一樣。

  「值得麼?」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她,「用永恆的王座來換和我在一起的幾
十年。你的未來,已經不見了。這種選擇,真的值得麼?」

  「以你們人類的身份去看,如果能夠活上千年的話,幾十年的時光會迅速淹
沒在記憶之中吧。可裡奧雷特不一樣的,對真正擁有力量的裡奧雷特來說,時間
甚至連度量工具都算不上。我並不是犧牲了什麼,而是做了選擇而已。未來的價
值……和長短無關。」

  阿紗嘉這樣說著,我卻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用謊話來安慰我。我曾花了很久來
教她說謊,在她擁有了強大力量的現在,或許已經學會了謊言。

  可就算是謊言,那也是天使一樣的謊言,至少這讓我心中的負罪感減輕了大
半。

  一個中年男人和醫務人員一起走進了病房。我坐了起來,而阿紗嘉卻沒這個
自覺,她我行我素的躺在旁邊,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我尷尬的看了她一會兒,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將注意力轉到了那個
中年男人身上。他身上有領導者的氣質,和某個已經逝去的人一樣。

  果然,他便是接替休斯的公共政權行政院議員,也是曾經在那個秘密的太空
站裡,坐在幕後聆聽我和休斯溝通交談的人之一。從他的表述中我得知,休斯的
死似乎早已被算在了可能的損失之中,毒煙的刺殺行動並沒有對我們之前的計畫
產生什麼影響。

  我對這種冷冰冰的謀策產生了一絲厭惡感,仿佛在他們眼裡,人已經變成了
紙面上的數據乃至任意驅使的棋子。可無法否認的是,這即代表了效率和理性。

  對方帶來了新的保鏢,準備和我一起上路,但是我拒絕了。因為我信任休斯,
卻不信任他。這或許夾雜著一點我無聲的反抗,因為我想讓他們知道,人並不是
可以隨意置換的工具。正是因為人有人性,所以有的人是你們無法取代的。

  我的右腳至少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培育完畢,於是我勉為其難的坐上了
輪椅。這種自動輪椅設計的相當精巧,一個按鈕就可以將它折疊成手包大小的程
度,據說和太空電梯用的是同一種納米材料——公共政權倒是非常捨得花錢。

  本來想要去看一看休斯,但是公共政權的人告訴我,他的遺體已經在一天前
離境了。

  我和休斯本來或許能夠成為朋友,但現實並沒有讓這一切發生。他死在了一
場並非針對他的襲擊裡,也沒能留下任何遺言。

  我希望至少自己有機會參加一下他的葬禮,對他的家人表示一下自己的遺憾。

  公共政權的人在城外給我準備了兩趟用來換乘的小型浮車,想要藉此幫我們
掩飾行蹤。我和阿紗嘉從醫院出發,轉了車,一直開到了城外的森林裡面,然後
丟下了交通工具。

  羅格納早就在這邊等著我們了,阿紗嘉駕輕就熟的騎到了它的身上,我也學
著這麼做了。它龐大的體型很輕鬆就能乘上我們兩個人,背後的甲殼尖刺之間也
有著足夠人騎乘的縫隙。

  只不過,當它跑起來的時候,差點把我的骨頭顛碎。

  我曾經在遊樂場裡騎過馬。在有腳蹬和馬鞍的情況下,像我這種新手必須要
將身體努力撐起來才能抵消顛簸感,所以在那個時候我覺得騎馬是特別不舒服的
事情。

  而現在我發現,馬匹果然是上千年來人類用心馴服的代步工具,寬厚的馬背
和有蹄類動物奔跑的方式,都極大程度的增加了騎乘的舒適性。

  可是羅格納卻是在以狼的姿態在飛奔,它流線型的身體在奔跑的時候簡直是
在以波浪的形態在運動著。想要不被它甩下去,我就只有緊緊地抓住面前的那根
背刺才行。它每次著地都會震的我上下牙關猛撞,這時候要是開口說話大概會把
舌頭咬下來。

  阿紗嘉倒是展現出了驚人的騎乘技術,她坐在我前方,一隻手很隨意的抓著
羅格納堅甲之間的縫隙,整個身體柔順的就著羅格納身體的起伏調整著姿勢。

  最後我好歹是用能量護罩給自己做了一個力量的緩衝層,這才堅持了下來。
阿紗嘉在我放出能量的時候警惕的回頭看了一眼,隨後若無其事的把頭扭了回去。
我看到她肩膀在微微顫動,這傢夥一定是在偷偷笑話我,我氣急敗壞的想。

  羅格納的速度和普通浮車比自然是慢了不少,但它卻可以從沒有開發過的林
地之間輕鬆穿過去,所以整體而言也並沒有比預計花費更多的時間。

  一整天的時間被我們丟在了身後,一座孤零零嵌在山間的莊園出現在了我們
眼前。

  這座莊園佔據了一大片土地,從我所處的半山腰向那邊看去,單是能夠容納
數十輛浮車的停車坪就有六個。周圍三座山的山頂也有著類似於瞭望塔式的建築,
如果我們不是騎著羅格納從林地穿過來,而是乘坐浮車的話,應該早就被觀察到
了。

  我用能量將自己浮起來,飄在前面,阿紗嘉領著羅格納跟在我後面。我們就
這樣走了十幾分鐘,不遠處就傳來了能量波動。

  果然是我的能量吸引到了警戒的人員,如果毒煙說的是真話,負責這邊防禦
的應該就是幽鬼和食影者的人,他們很容易就能察覺到我的能量。

  三個戰士模樣的人出現了,他們全副武裝,裝扮和【神都】中的時候一樣。
當他們靠近的時候,我似乎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啊!你來了!」為首的那個傢夥叫起來,「沒事了!是自己人!」

  身後的樹上冷不丁的跳下來了另外兩個傢夥,著實嚇了我一跳。那兩個人穿
著緊身的暗色輕質皮甲,腰間帶著短刀。雖然不認識,但就憑如此悄無聲息潛入
我身後的本事,我也能猜出他們的身份。

  「你不認識我了?我是舊反抗軍的馬歇斯,以前還給你跑過腿。我當時接應
的那幾個小年輕現在和初邪大人在一起,他們都在等著你呢。」

  我恍然的點了點頭,舊反抗軍的人我自然是有印象的,但終歸沒辦法把每個
人的名字對起來。他既然也在這裡,這說明初邪已經召集了舊部,反抗軍不少重
要角色應該都來了。

  「這個……沒、沒問題吧?」馬歇斯又看了看我身後的巨狼,帶著一點擔憂
問我。

  我堅定的給予了這個問題肯定的答案,然後跟著一行人向莊園走去。

  馬歇斯他們七拐八拐,踏上了一條鋪好的小路。顛簸了一天的我索性架起了
輪椅坐了上去,操作著扶手上的小搖杆悠哉的讓輪椅載著我一路前進著。

  半個小時以後,我們穿過了最外層的圍牆進入了莊園。這一路上羅格納引起
了不算太大的騷亂,它的形象很容易讓這些見識過裡奧雷特的戰士們產生不好的
聯想和回憶。

  單是穿過莊園的前院和花園就花了我們另外半個小時,當我在一棟三層的建
築物前停下來的時候,看到了幽鬼的瓦琳娜。

  這個女人可以算是幽鬼裡面的和我交情最深的傢夥了,她還是一頭俐落的短
發,正坐在門口的石柱旁邊玩著手裡的什麼東西。

  當她扭頭看到我的時候,也被我身後的羅格納嚇了一跳。

  「哇!這什麼啊!?是魔獸吧!?」一直都以冷靜示人的瓦琳娜第一次露出
了失禮的樣子,她從坐著的地方跳起來,連退了好幾步……

  「沒錯,是受支配的裡奧雷特,不用擔心,不會搗亂的。」我連忙安撫道。

  沒想到身後的羅格納竟然發出了我從來沒聽過的哼哼聲,聽上去就好像在笑
一樣——因為有人因為自己的樣子嚇到而有些得意的感覺。

  阿紗嘉用手在它腦袋上打了一下,它這才沉默了下來,恢復了一副不愛搭理
人的冷態。

  瓦琳娜又打量了它半天,然後勉強放鬆了身體。她又看了看我,對我那只打
著模具的腿揚了揚下巴,露出了詢問的樣子。

  「來的路上,施奎因和毒煙聯手對我進行了暗殺,被狙擊槍打掉了一隻腳。」
我緩聲說。

  瓦琳娜的神色立刻就變了,她抬手操作了幾下CRK,似乎發出了什麼聯絡
消息。我沒再做聲,而是看著她在那裡做事。

  兩分鐘以後,瓦琳娜重新將注意力轉到了我身上:「愛絲彌蕾在二樓等你,
魯恩希安一天以後會過來。這件事我們一定會處理好。」

  「有毒煙的動向麼?」我很在意追殺他的那個人的事情。

  「毒煙在之前幽鬼內戰的時候和我們這邊結仇很深,所以你要想知道他的事
情,最好去問食影者那邊的人。」瓦琳娜沉聲說。

  我點了點頭:「這點上我相信你。初邪在哪裡?」


  「她去了另外一個地方,魯恩希安和潘朵拉親自保護她,到時候會一起回來
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瓦琳娜將視線放到了阿紗嘉的身上。雖然她和我一起在光
面一同為阿紗嘉的事情戰鬥過,但現在卻是第一次面對面。於是我向她介紹阿紗
嘉的身份,然後也把瓦琳娜和我去光面搶神都結晶的事情告訴了阿紗嘉。

  「哈,噬族王女啊,大名鼎鼎。」瓦琳娜一邊說著一邊湊到我耳邊,壓低了
聲音,做出了一副戲謔的樣子:「超可愛哦。」

  「她耳朵比人類靈。」我無奈的對她的動作進行了鄙視。與此同時,我倒是
看清了瓦琳娜手裡一直在把玩的東西——一支口紅。

  「嗯?這是初邪給你的?」我笑著問。

  「關你什麼事。快上去!愛絲彌蕾要問你施奎因他們的事情。」瓦琳娜沒好
氣的扔下一句話,轉身要走。她這副樣子反而讓我覺得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我叫住了她:「幫忙弄點東西吃吧,如果不把這位大小姐喂飽的話,說不定
會把這裡的人全都吃了。」

  我的玩笑起到了作用,瓦琳娜憋不住露出了笑容,她歎了口氣,帶著阿紗嘉
走了。

  聽到有東西吃,阿紗嘉便不再纏著我,順服的領著羅格納踏上了去往餐廳的
路。

  我看著她們走掉,然後擺弄著輪椅進了這棟建築富麗堂皇的大廳。自動輪椅
上樓梯的功能設計的很精巧,但我還是心驚膽戰的不斷擔心會不會倒頭栽到樓梯
下麵去。

  到了二樓,我才意識到這裡足足有數十個房間,這要一間間找下去估計一個
鐘頭就沒了。當我剛準備感歎瓦琳娜做事不靠譜的時候,就聽到了愛絲彌蕾怒吼
的聲音遠遠的順著走廊傳了過來。

  那似乎是在和什麼人吵架。我撥動了操縱杆,駕駛著輪椅沿著聲音傳過來的
方向找到了一個房間。

  剛推開門,就看見愛絲彌蕾狠狠一巴掌扇在小貓的臉上。

  我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小貓站在那裡抽噎著,臉頰被打的紅腫起來,眼淚鼻涕慘兮兮的抹了一臉。
而另一邊的地毯上擺了一張矮桌,洛奇悶著頭坐在地上,頭都不敢抬,在寫著什
麼東西。

  「哎哎哎!別對未成年人使用暴力啊!」我連忙打起了圓場,雖然我也不知
道愛絲彌蕾為什麼要打小貓。

  「你自己看!」愛絲彌蕾沒頭沒腦的對我吼了一句,然後扔過來一個本子。

  我毛手毛腳的接住了那本書,陡然發現是一本數學題的練習冊。練習冊大概
是初中水準,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一些解題步驟,但是寫到一半的時候字跡就潦
草的沒法看了,到最後甚至已經變成了一些小貓小狗的連環畫……

  「我錯了還不行嘛!!」小貓哭喊著。

  愛絲彌蕾冷酷的看著她:「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集,抄十遍。」

  小貓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慘叫,兩隻腳在地上跺來跺去:「不行呀!!會死人
的!!啊啊啊!!」

  「再說一句廢話,就是再加十遍。」簡直是能夠殺死人的聲音。

  小貓委屈的都快要崩潰了,她已經根本沒心情注意到我的存在了,行屍走肉
一樣的癱倒在地,蠕動著爬向洛奇所在的那張桌子。

  「洛奇!」愛絲彌蕾又喊了另外一個名字。

  「我、我不抄!我、我好好、好好做題了!」洛奇的頭髮都嚇得豎了起來。

  「她要是再偷懶,你就跟著一起抄!」

  洛奇瘋狂地點著頭,然後繼續寫起了自己的習題。

  小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抽噎著,拿起筆顫顫悠悠的寫起來,嘴裡不斷小聲嘟
囔著「女怪物」三個字。

  愛絲彌蕾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向我走過來。她一把擰過我的輪椅,差點把我
甩下來。不過在我抱怨之前,她就推著我離開了這個房間,然後走進了隔壁的門。

  看到桌子上的擺設和角落擺放的女式鎧甲,我大概能猜到這是屬於她的房間,
而剛才的房間是屬於兩個可憐蟲的。至於她住在他倆隔壁的原因……總不會真的
是為了監視小貓他們寫作業吧?

  「施奎因的事情,是真的了?」身後傳來愛絲彌蕾的聲音。

  「我想我沒有說謊的必要。」我壓抑著湧動起來的情緒,冷靜的回道。

  愛絲彌蕾從我身後走向屋子的另一邊,動作舒緩而堅定。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她背對著我,將一套衣服放在了床上慢斯條理
的整理起來。

  「意味著關於挽歌的仇恨還沒被時間埋葬。」我輕聲說。

  愛絲彌蕾的動作為之一滯:「不……這已經和挽歌的事情無關了。你想的東
西太空洞了,你真是個掉在過去爬不出不來的男人。」

  類似的評語我從梅爾菲斯那裡也收到過,或許我確實是這樣的人,可這又有
什麼可恥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

  「施奎因借著我們私人任務的情報便利對你動手,就已經是背叛組織了,毒
煙也一樣。如果你死在他們手裡,沒人知道也就可以不了了之。但你站在這裡,
那麼這已經變成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你還是不明白?如果就這麼算了的話,幽鬼大概要分裂第二次了。」

  雖然多少有一點預感,但真的聽到愛絲彌蕾這麼說,我還是感覺心頭一凜。
據我所知,施奎因是幽鬼資質最老的成員之一了,而且在分裂之後一直是作為幽
鬼的主心骨而存在著。可是現在,愛絲彌蕾竟然做出了如此冷酷而果敢的決斷,
這讓我有些不安。

  我本能的感覺這裡面有什麼其他的因素在影響著愛絲彌蕾的決定,但一時半
會卻想不出來。因為在我看來,施奎因在最後並沒有展現出那種孤注一擲的決心,
並不像是不殺掉我就沒有了後路的樣子。

  雖然我和他之間甚至沒說過幾句話,但我知道他是對挽歌、對幽鬼有著深厚
感情的人。要說他想要分裂幽鬼自立門戶,也是不可能的。

  「你真的要殺了他?難道他不是幽鬼核心中的核心麼?他應該也是你重要的
夥伴吧?」

  愛絲彌蕾冷笑了一聲:「我們這種地下組織,是靠利益維持的。當一個人只
剩下了負面作用的時候,就是該排除掉的時候。」

  「不講人情麼?那隔壁的那兩個又是怎麼回事?」對愛絲彌蕾的措辭,我感
到有些不屑。

  回答我的不是愛絲彌蕾,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門口的瓦琳娜。

  「那兩個啊,是她自己撿回來的啊,所以只能負起當家長的責任咯。」

  愛絲彌蕾扭頭瞟了瓦琳娜一眼,依舊面無表情:「是為了把他們培養成更有
用的工具而已。在我們這裡,每個人都必須出類拔萃,才能讓組織站在黑暗世界
的最高點。」

  她說著說著,竟然在動手解衣服。在我愣神的當兒,愛絲彌蕾竟然就這麼當
著我的面將身上的便服脫了個精光。她身上有不少地方都帶著一點不自然的蒼白,
那應該是經過除疤處理留下的一點點痕跡,然而光滑的脊背和結實堅挺的翹臀一
下子奪走了我的思考能力。

  愛絲彌蕾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裸體被男人看到,而瓦琳娜也是見怪不怪的
樣子。她很快就穿好了貼身的戰鬥用服飾,然後套上了她一直使用的輕質鎧甲。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又走到了房間對面的梳粧檯前,用梳子仔細的梳理起
了頭髮。那動作很優雅,還帶著一點點的英氣。最後,她取下了額角一直戴著的
那只小小的面具,用梳粧檯上的手巾仔細的擦了擦,然後重新戴在了額角。

  瓦琳娜在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蠻有興致的打開話匣子,和我說起了小貓他
們的事情。

  「那兩個小屁孩是她早些年在做任務的時候,在戰區碰上的。洛奇家裡人好
像還是死在我們手裡面;貓的話,父母好像是空襲裡被炸死的。那時候他倆好像
還不到十歲吧,她不知道看中了他倆什麼,就這麼帶回到我們老窩裡來了。」

  「帶回來以後她基本也沒管,就當成寵物這麼放養著了。那倆傢夥是有點天
賦的,東看看西瞧瞧的,平日裡跟著我們這些殺手瞎混,竟然真學了不少東西。
大概十二歲的時候,她丟給他們一句什麼'不養閒人'之類的話,就開始讓他們
倆接任務了。貓上手的特別快,殺第一個目標的時候真叫一個乾淨俐落。洛奇稍
微差點,不過也很快就入了門。這時候大家才承認,她還是挺有眼光的。」

  「廢話說完了沒有?」愛絲彌蕾整裝完畢,走了過來。

  瓦琳娜聳了聳肩,閉上了嘴。

  愛絲彌蕾瞪了她一會兒,才重新開口:「我去整隊,處理施奎因的事情。這
邊指揮你接手。」

  聽到施奎因的名字以後,瓦琳娜的臉色也沉了沉,她輕輕點了一下頭。愛絲
彌蕾根本沒看她的反應,已經徑直走出了房間。

  看著「女怪物」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倚在門邊的瓦琳娜才轉身回了屋,看來
她八卦的興致還沒消。

  「其實啊,我還是覺得,在她眼裡,貓和洛奇都是她的孩子。雖然教育手段
有點恐怖,但是……」瓦琳娜說到這裡有些失神,她隨即搖了搖頭,「不,我覺
得,大概對她來說,整個幽鬼的人都是她的孩子吧。」

  「你也是孩子中的一個?」我半開玩笑的問。

  「我?我算是替她當保姆的吧?哈哈哈!」

  「那施奎因呢?」我緊逼著問出了尖銳的問題。

  瓦琳娜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退了,她眼中略有些失神。

  「幽鬼只要聽話的孩子……不聽話的孩子,就是敵人——這大概就是她的想
法吧。她連你逃生的細節都沒問,所以應該已經不打算審判施奎因了。幽鬼和食
影者合併最大的阻力就來自于施奎因,他只要存在著一天,就會不斷動搖著自己
的權威……愛絲彌蕾要的就只是一個動手的理由。你給了她理由,施奎因就一定
會死。只要他死了,那麼他的親信就失去了繼續抗拒合併的支持和立場……」

  我清楚,這是愛絲彌蕾為了組織未來而採取的決斷。可是,我依舊覺得,她
比我想像中要冷酷的太多了。

  「我聽說,施奎因已經是零級了。就算愛絲彌蕾想要殺他也沒那麼容易吧?」

  「因為施奎因根本想不到愛絲彌蕾會對自己動手……」瓦琳娜無力的笑起來,
那斷斷續續的笑聲充斥著無法言明的複雜情緒,「戰鬥的結果在開始之間就決定
了。他或許以為,自己躲上一陣,等到愛絲彌蕾消了氣,回來道個歉就行了。因
為她總是這樣啊,任性的把自己的決定放在規矩之前。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他
不知道,自己對幽鬼的固執早已讓愛絲彌蕾起了殺心。規矩……這兩個字最後竟
然變成了愛絲彌蕾動手的藉口……哈哈……」

  雖然施奎因一直是我的敵人,但我從來沒有憎恨過這個人,哪怕是他和毒煙
聯手將我逼入絕境的時候。此時此刻,我已經說不清到底是施奎因背叛了組織還
是愛絲彌蕾背叛了施奎因,我只覺得對這個世界的疲憊感又濃重了一些。

  愛絲彌蕾對幽鬼的控制欲和佔有欲是如此的強烈,這是我以前所沒有體會到
的。可是女人就是如此吧,尤其還是如此強大的一個女人。

  一扭頭,我猛然看到門口站了兩個人,正是洛奇和小貓。很明顯,他們倆把
剛才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瓦琳娜斜眼看了看他倆,沒有說什麼。我想她應該是故意讓他倆聽見的,否
則也不會對我說這麼多。

  「她真的要殺辮子叔麼?」小貓顫聲說。施奎因頭髮略長,在腦後紮著小辮
子,這也給了少年們起外號的機會。

  「是施奎因違背了愛絲彌蕾的意願,破壞了組織的規則……是他先背叛我們
的。我們殺他,不是理所應當的麼?!」瓦琳娜說著說著,最後一句突然就對小
貓吼了起來。

  小貓抿著嘴,胸口起伏了幾下,不知道咽下去了多少原本想要說的東西。她
最後好不容易才擠出了一句她自認為瓦琳娜不會再吼自己的話。

  「別讓我去……」

  「我、我也不去。」洛奇緊跟著說。

  瓦琳娜慢慢走向了他們,向著小貓抬起了手。小貓閉著眼睛往後縮了一下,
但是瓦琳娜只是摸了摸她的頭。「她已經帶別人去了,輪不到你們。」

  小貓眯著眼睛,小聲對瓦琳娜說:「你別和她說我們不想去的事啊……」

  瓦琳娜點了一下頭,然後小貓就拉著洛奇跑掉了。

  看著他倆的樣子,我歎了口氣。

  「這個樣子,作為殺手而言不太合格吧?」我略帶諷刺地說。

  「他倆啊,還沒殺過自己人呢。」瓦琳娜絲毫不在意我的態度,她只是輕描
淡寫的一句話帶過了某個冷酷的事實。

  對於他們自己的事情,我想我已經沒有什麼發言權了。但至少瓦琳娜的潛意
識中,施奎因仍然是「自己人」,愛絲彌蕾的做法是沒有得到她全部認同的。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說,他們終究還是站在愛絲彌蕾這邊,甚至施奎因在死
之前都還會以為自己也是愛絲彌蕾這邊的。這說明愛絲彌蕾對整個組織的掌控度
根本就沒有達到使用「危機」這個詞的地步。

  我是個局外人,也是個沒有任何類似運營經驗的傢夥。所以,也可能正是因
為愛絲彌蕾擁有這種把危機扼殺在搖籃中的果敢和冷酷,她才能讓幽鬼屹立不倒。

  我想幽鬼的人是很清楚這件事情的,我不需要為他們操心。

    ***    ***    ***    ***

  我和阿紗嘉在這所莊園裡度過了短暫的一天,她好好地滿足了一下口腹,我
則百無聊賴的把操作輪椅的技術修煉了一下。我好好的遊覽了一下這個莊園,發
現它真的是很大,如果不是有輪椅代步,哪怕是憑著我職業戰士的體力也會有些
累。

  和我想的一樣,莊園裡聚集了一大批舊反抗軍的人。雖然不知道初邪是用什
麼名義把他們重新聚集在一起的,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並不是單純為了錢。

  初邪和魯恩希安回來的比我想像中要早。第二天中午的時候,瓦琳娜用CR
K給我發來了數公里外監控儀器拍攝下來的畫面,初邪他們的兩輛浮車正在以極
高的速度向我們這邊駛來。

  我坐在樓下,看著院子裡那條長長的道路。阿紗嘉坐羅格納身上,貼在我旁
邊。

  初邪的浮車剛剛挺穩,女孩就從車上跳了下來。當她看到阿紗嘉的時候稍微
愣了一下,然後就快步向我這邊跑了過來。

  本來以為初邪會給我一個擁抱,然後再對我失去的右腳細語寬慰幾句。沒想
到這傢夥連理都沒理我,先沖著阿紗嘉就去了。

  我微微有些心慌,因為我一直在揣測,在阿紗嘉回來之後,我和初邪相互獨
享的狀態結束之時,她會展現出怎麼樣的情緒。

  阿紗嘉看到初邪向她走過來,便從羅格納身上站起了身。初邪率先張開了雙
手,輕輕地抱了抱她。

  「歡迎回來。雖然啊,我一點都不想你,但是能回來就好。」初邪帶著一絲
微笑,對阿紗嘉說。

  「我回不去了。」阿紗嘉對她說。

  初邪點了點頭,然後在阿紗嘉的臉上輕輕親了一口:「沒關係,那邊也沒有
好吃的,更沒有什麼夥伴吧?我們這裡挺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和女孩之間有什麼特殊的魔法,雖然初邪說著在我看來完
全不著調的話語,但阿紗嘉臉上一直鬱結著的那絲憂愁竟然融化了大半。看著初
邪能夠敞開胸懷,坦然接受阿紗嘉的回歸,我突然覺得特別的開心。

  「喂……也該理理我了吧?我腿都斷了。」我對初邪揮了揮手。

  「過兩天就長好新的了吧?撒什麼嬌啊。」初邪瞥了我一眼,丟下了一句諷
刺的話。

  我正哭笑不得呢,女孩卻俯下身子來,也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唉,又是三個人的生活了……」她在我耳邊輕輕地抱怨了一句。我知道,
初邪內心仍然有某個地方,抗拒著阿紗嘉的存在。不過她會和我抱怨反而是好事,
這證明那一點點的牢騷並沒辦法動搖我們三個的關係。

  「那個,你知道的吧?她耳朵很靈……」無奈,總是有人要當著阿紗嘉的面
說悄悄話。

  「她又不懂。」初邪小聲嘟囔著,向阿紗嘉那邊斜了一眼。

  阿紗嘉哼笑了一聲,露出了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表情。我和初邪渾身一個
激靈,感覺像是被家長抓住了把柄的孩子。八詭和骸王早就告訴過我一個相似的
事實——裡奧雷特力量的上升會不斷影響著心智的成長乃至對真理的邁進。那麼
在阿紗嘉已經如此強大的此時此刻,她還是會和以前那樣對人類的互動懵懵懂懂
麼?

  魯恩希安帶著潘朵拉從初邪身後走了過來,潘朵拉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算
是打過了招呼。

  「毒煙的事情我聽說了,給我詳細說說事情的經過吧。」魯恩希安對我說。

  「我也有很多事要問。」我向後方看了一眼,阿傑他們所在的那艘浮車似乎
沒像初邪這邊那麼任性的開到樓前,現在正在泊車。於是我們便沒再等他們,一
起進了屋。

  在中央最大的那個客廳,我們一一在裡面坐定之後,初邪操作了一下CRK,
然後整個房間的門窗都被降下來的金屬護板封了起來。

  「這麼先進?」我忍不住問。

  「我哥留下的。」初邪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句。

  我想多問一些關於燃墟的事情,但想起魯恩希安還在這裡,這才忍了下來。

  我把從與休斯見面開始,到公共政權的態度,一直到毒煙伏擊我們的事情一
五一十的講了,就連阿紗嘉的事情都沒有隱瞞。初邪聽到阿紗嘉獻祭自己次元城
的時候,難過的摸了摸她的手。不過阿紗嘉早已經看清了自己的選擇,所以她也
只是對初邪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當我講到神秘的龍族人現身,警告了施奎因,然後開始追擊毒煙之時,魯恩
希安和潘朵拉不約而同的扭頭對視了一眼。

  「那幾個人的身份你們有什麼猜測麼?」我問潘朵拉踟躕的看向魯恩希安:
「你覺得會是唐家的人麼?」

  魯恩希安搖了搖頭:「如果是的話,毒煙和施奎因不可能不認識對方。」

  我聽的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

  潘朵拉用眼神徵詢了一下魯恩希安,看到他沒有制止自己的意思,便開了口:
「水墨的真名叫做唐歸……」

  「什麼!?」我忍不住叫起來,「你是說穹頂之役的冠軍唐歸!?也就是說
水墨……」

  「你想的太多了,」潘朵拉搖頭,「穹頂之役冠軍的那個唐歸和他不是一個
人。當時這個情報出來的時候,我們也嚇了一跳。不過查了之後才知道,原來是
我們曾經的同伴借用了他的名字。那幾個人是水墨從他本家挖來的,雖然年齡和
我們差不多,但按照你們龍族的輩分應該是他侄子輩的人。幽鬼分裂以後,他們
也像天蛾一樣離開了組織。」

  「所以,那幾個追殺毒煙的人就是現在的唐歸了?」

  「不,因為毒煙和施奎因不認識對方,所以不可能是他們的。而且他們本來
就是因為不想參與自相殘殺的亂局才離開的,這時候也不可能又為了這件事情跑
回來。說實話,我們也想不出會是什麼人。」

  魯恩希安開口了:「毒煙和施奎因能夠追蹤到你的行蹤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
你要到這邊來,可是那幾個人又是怎麼知道毒煙行蹤的呢?我們這些做情報買賣
生意的,最忌諱的就是暴露自己的情報。可是對方仍然能追查到他,這有點超出
我的預計了。」

  他沉思了幾秒,然後又說:「我考慮過是我們競爭對手組織做的事情,但如
果是那樣的話,他們也沒理由放過施奎因才對。」

  「我倒是有個合理的解釋,」我說,「可能是施奎因提前和別人串通好的,
借這個機會來殺毒煙的吧?」

  魯恩希安和潘朵拉的表情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一種愣愣的神情。

  「的確有可能……但如果是那樣的話,沒理由放你走啊?」潘朵拉一邊想一
邊說。

  「可能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關鍵點。得好好查查了。」魯恩希安說。

  「那麼毒煙呢?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初邪打斷了他們的思考。

  「如果他沒死的話,我會把他找出來。」

  「哼,找出來以後呢?建立個法庭審一審?」初邪諷刺道。

  「審判在追蹤他的時候就已經在進行了。我們有很多避險用的秘密安全屋,
如果他藏在這些安全屋裡,我就把他帶回來再做處理。如果沒有,那就說明他私
自設立了屬於自己的安全屋,這就意味著他早就有背叛組織的心思並一直在做著
準備。這樣的話,就讓他付出代價。幽鬼和食影者聯手要殺一個人,這世界上還
沒人能逃得掉。」

  魯恩希安一直對毒煙的態度很清晰,對食影者管理的思路也一樣。一切按規
矩辦事,犯了錯,不要被抓住。但如果被抓住了,那就要償還代價。愛絲彌蕾和
魯恩希安兩個人的管理方式幾乎完全不同,但都很有效。

  「我的事情講完了。那麼你呢?你自己跑過來,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麼?」我
問初邪。

  「嗯……先說一下談判的成績吧,」初邪看著魯恩希安那邊笑了笑,「從現
在開始,我買斷了幽鬼和食影者的行動許可權,從現在開始他們和我們就是無保
留合作關係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全身打了個哆嗦:「你花了多少錢?」

  要知道,單是要這兩幫人出動幾個殺手可能就要花上上億的資金。現在初邪
把他們全都招攏過來,這可能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沒花錢啊,厲害吧!」初邪得意洋洋的說。

  「這……」

  「還是我來說吧。」魯恩希安笑著接過了話茬,「我們的交易內容是情報。
初邪會毫無保留的將她的情報與我們分享,我們也會這麼做,安保方面的工作算
是額外的優惠而已。」

  「什麼情報,會讓你們這麼重視?」

  「決定我們未來的情報……所有人的未來……」

  「好啦,給你看看我們這幾天得到的東西。」初邪站起身,打開了房間裡的
全息投影。刹那間,無數洪流一樣的資料和表格就佔據了房間中央一大片空間。

  「這些都是我從我哥名下的醫療研究所拿過來的資料。真是沒想到,他從這
麼早之前就開始做這項工作了……而且我覺得,這裡面有奧索維插手的痕跡。」

  「首先給你看一個統計資料吧。」初邪從一大堆資料中抓取了一個線性圖,
「這是全球人口疾病發病率的趨勢圖。」

  那是一張平淡無奇的圖表,上面顯示著最近兩年,也就是回歸者從【神都】
歸來之時算起,人類的疾病發病率。

  那條微微起伏的曲線看起來很舒緩,僅有微微上揚的跡象。我仔細看了一下,
大概有2%的增長。總體來說,我並沒有看出什麼特別的資訊。

  「然後是回歸者的發病率情況。」

  又是一張圖表,然而那張圖表除了縱軸和橫軸之外,空空如也。

  我奇怪的看了初邪一眼,以為她拿錯了數據。可是初邪卻信誓旦旦的看著我,
並沒有絲毫的動搖。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意思就是圖表上所展示的意思。」初邪說。

  「你是說新人類在這兩年中發病率很低?」

  「不是很低,是根本沒有。」

  「我……不是很明白……」

  「就是說,新人類不會生病!!這你總能聽明白吧!」初邪做出了誇張的表
情。

  我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資訊:「這聽起來無法理喻……」

  「可這就是事實。無論是細菌感染、病毒性疾病、真菌感染、癌症、免疫系
統疾病……對回歸者來說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我本能的去看魯恩希安和潘朵拉,然後從他們那裡得到了肯定的神情。

  「我們在光面探索的時候,在裡林身上就發現了類似的特徵。他們聚集區所
謂的醫生被稱作'療',是專門幫人處理外傷的。他們沒有藥物或者醫療用的基
本化學製劑,那時候我們就猜測,裡林是不會生病的。現在得到的這個資料,也
算是個印證了。」

  「好吧,你繼續說。」最後我只能勉強承認初邪資料的真實性。

  「研究的結果很有意思。並不是說回歸者身上不帶有微生物,而是無論什麼
種類的微生物都會保持在不會致病的濃度。研究所還特地對回歸者做了人體實驗,
在注射了高濃度致病病毒的情況下,實驗體體內的病毒會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死亡,
病毒含量也會直接下降到非致病的程度。」

  「這是什麼原因?」

  初邪攤開手:「這誰知道啊。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在【末日】那天,所有
人都進入【神都】的時候,我們體內的共生菌也獲得同等的待遇了麼?如果答案
是肯定的,那麼【神都】中是有微生物的麼?為什麼我們在【神都】裡不會生病?」

  回答初邪問題的竟然是阿紗嘉:「不,【神都】是次元城,所有的東西都是
能量流的具現。沒有自主意識的生命體是不可能從你們這邊過去的。但如果次元
城的主人願意的話,無論是動物還是微生物都可以被創造出來。」

  「啊……你這麼說的話我其實就可以確定了。我們過去的時候,是一個純粹
的身體,別說腸道細菌了,連身上的蟎蟲都不可能一起傳遞過去。那麼,到了暗
面的時候呢?我們是怎麼消化食物的?為什麼平民們在沿著骯髒作嘔的糞便前進
的時候,沒有爆發大規模的瘟疫?燃墟和奧索維從一開始就沒做任何事情來應對
這方面的情況,藥品供應之類的全都沒有。這說明他們早就知道,新人類是不會
得病的。」

  「那不是很好麼?是不是我們可以長生不老?」我笑著說。

  「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啊,還是一樣會老死的!」初邪白了我一眼,「這兩年
裡,因為遺傳性心臟病而死的回歸者還是有的。不過,如果真的不會因外界因素
生病的話,新人類應該可以把壽命穩定在120歲。」

  「那也不錯,看來師父還能再戰四五十年。」對於這個消息,我還是感到挺
高興的。

  「這就是這幾天我確認的事情了。但是迦施讓我去看研究結果的時候,好像
並不是很高興。」初邪說。

  「他沒說為什麼要讓你去看這些資料麼?」

  「我和他只是視頻通了個話,還沒見到人呢。他說很快就會過來這邊,然後
把我哥留下的東西給我。」

  我本能的感覺到,燃墟的遺產應該是非常重要的東西。無論是他還是奧索維,
他們掌握的情報都太過關鍵。說服所羅門與公共政權合作,放開許可權允許第三
軍團插手社會安全的事情,必須要在這之後再考慮了。

  機密會議算是開完了,魯恩希安讓初邪打開了防護裝置,然後和潘朵拉率先
走掉了,留下了初邪、阿紗嘉和我三個人在屋子裡。

  初邪過來以後著實做了不少事情。買斷了地下世界最強的組織,又把原本的
部隊召集到一起,短短幾天之內她就把一切做的熨熨貼貼。我能感覺到,當初邪
開始做她想要做的事情之時,曾經的跳脫和活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坐在道場木質臺階上靜靜看書的那個女孩漸漸消失在了我的腦海中,或許只
有現在這個樣子的生活才是初邪最習慣也是最能夠發揮自己特質的。人總是想要
實現自己的意義,平靜祥和的生活並不是她的歸屬,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你過來。」初邪站起來,對阿紗嘉招了招手。

  阿紗嘉什麼都沒說,向初邪那邊靠了過去,我反而忍不住了:「你要幹什麼
啊?」

  初邪沒理我,而是把阿紗嘉拉到了客廳角落的一個鏡子前面,拖來一張椅子
讓她坐了。

  「在深淵裡呆了那麼久,什麼都不打理啊。」初邪變魔術一樣掏出了一把梳
子,然後開始給阿紗嘉梳頭。

  「在那邊能活下來就很幸運了。」阿紗嘉輕聲說,任憑初邪給她擺弄著頭髮。

  話說回來,當初我們三個人一起的那段時光裡,她倆倒是經常這麼互動來著。

  阿紗嘉的頭髮留得很長,連前額的頭髮也是一樣,只能用一條類似於獸筋之
類的東西將前發胡亂斜紮在耳邊。如果就這麼把頭髮全都放下來,看起來大概像
是恐怖片裡的女鬼。

  初邪給她熟練地在腦後紮了兩條細細的小辮子,然後用它們將前發收攏了起
來。幾分鐘的功夫,阿紗嘉看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仿佛變成了一個溫婉的人類。

  「嘿嘿,就是這個角藏不住呀。」

  阿紗嘉聽聞,扭頭看向我:「我的頭環呢?」

  我咂舌:「放在家裡沒帶過來……」

  「那個頭環不好看,我給你找個好看的。」

  初邪噠噠噠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就抱了一大堆的衣服首飾進來。她半強迫的
扒下了阿紗嘉的長袍和裡面單薄的紗裙,然後拿著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女孩身上比。

  很快,阿紗嘉就被初邪打扮成了一副鄰家女孩的形象,在她的獨角上還紮上
了一朵大大的頭花。阿紗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微微笑了笑。

  記得在以前的時候,阿紗嘉對初邪的衣服首飾都很感興趣的樣子,經常連問
都不問的拿去自己穿——她那時候也是什麼禮儀都不懂得樣子。初邪則被她氣得
夠嗆,小心眼的把最喜歡的幾套衣服全都藏了起來。

  但是現在,阿紗嘉仿佛什麼都無所謂了的樣子。初邪討好似的把好看的衣服
給她,想哄她開心,但是她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笑。

  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阿紗嘉的樣子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心中毫無波瀾,
只是在靜靜的耗盡著僅存的生命。也許初邪作為女人,能從阿紗嘉身上感受到更
多的東西,所以她才會展現出非同一般的熱情。

  「我知道,你一點兒都不想我回來。」阿紗嘉對初邪說道。

  初邪堆滿笑容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謊言,但最
終卻沒有說出口。

  「可是我必須回來,因為我不想後悔。初邪,我喜歡你,因為你想要獨佔他,
卻又為了某種夢想中的幸福而妥協著接納我。人類的私欲和大愛糾葛著的矛盾,
是你們最美麗的地方。因為人類內心真正的光面不是愚昧的善意,而是在矛盾重
重之下選擇的那條痛苦而坦蕩的道路。矛盾的你是美麗的,我非常喜歡。」

  阿紗嘉站起來,走到了我的面前,將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也喜歡著他。是他讓我喜歡上了人類,讓我知道了醜陋人類的美麗之處。
他沒有你那麼美好,因為他沒有堅守自己欲望的勇氣,總是喜歡逃避。可是他早
已經變成了我的執念,是無人可以替代的,我現在唯一的意義。」

  「越瞭解你們兩個人,我就越喜歡你們。或許當我瞭解了其他人類的時候,
我也會喜歡上他們。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而且我也不想再去瞭解任何別的什麼
人,我想和我喜歡的你們兩個人共度餘生。裡奧雷特是不會做夢的,但就讓我在
你們人性的瑰麗景色之中做一個美夢吧。」

  我全身都在發抖,一把抓住了阿紗嘉的手腕。

  「你說什麼!?什麼沒有時間了!?」

  阿紗嘉也捧住了我的手:「每一個裡奧雷特都是誕生於深淵的意識,我們要
以找到自己的意識誕生的原點,才能以此為根基建立次元城。當我毀滅自己次元
城的時候,就毀掉了我和深淵的一切聯繫。現在的我,就像是從樹上掉落下來的
果實,沒有了獲取營養的根。我的力量乃至存在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消耗幹
淨,然後永遠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努力呼吸著,感覺胸口沉悶的幾乎要崩塌:「……還有多久?有別的辦法
阻止這一切麼?」

  「十年?或者二十年?我現在擁有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八詭。憑藉這個力量,
我應該至少可以在十年之上維持自己的存在吧。掉下來的果子,有辦法重新接回
樹上麼?算了吧,與其抱著貪婪的欲念毫無結果的掙紮,不如好好地享用自己已
經得到的東西。」

  阿紗嘉的語氣越是坦然我就越是難受,一股沒辦法釋放的抑鬱狠狠的撕扯著
心臟。

  「太狡猾了……」我聽到初邪輕輕地在那邊呢喃著,幾秒鐘之後,那模糊不
清的呢喃一下子變成了怒吼。

  「你太狡猾了!!阿紗嘉!!」

  女孩沖了過來,猛地抓住了阿紗嘉的雙肩。

  「你為了讓他放不下你,為了讓他重視你,所以就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對不
對!?你怎麼能這麼狡猾!!你把自己的未來和希望全都毀滅……你讓我怎麼才
能贏你!?你為什麼不為自己想想!?女孩子不能這麼不顧後果的為男人付出的!
他們都是薄情寡性的混蛋!!你這樣讓我顯得好自私你知不知道!!你怎麼能這
麼狡猾!!」

  初邪已經口不擇言的胡言亂語,她叫駡著,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來。
最後的最後,她抱住了阿紗嘉的脖子大聲哭了起來。

  「我不是為了任何人,這只是我忠於噬族本性的行為。這是代價,也是報償;
是選擇,也是意義……我曾經也視你為敵,可是我現在知道,你也是我執念的一
部分。你讓我變得更像人,像人一樣思考,懂得了很多很多東西的價值。我後來
才慢慢明白,我其實只是想要變成你。但是現在我發現,那也是錯的……其實我
只是你的影子,你也是我的影子。」

  我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兩個女孩抱在一起。此時此刻的我仿佛變
成了一個旁觀者,旁觀著由我們三個人所組成的小小世界。這個世界很小,卻也
很大,這世界裡盤旋著的哀傷和憂愁,漸漸地在阿紗嘉的輕言細語中融化成了柔
軟的心跳聲。

  阿傑他們一直在外面等著我,這些年輕人對伏在院子裡的羅格納產生了濃厚
的興趣,當我們走出去的時候,他們正拿著從廚房偷出來的生牛排想要喂它。那
種樣子就好像小時候的我想要討好隔壁鄰居家養的那只金毛一模一樣,既想要和
它親近,又怕被咬。

  羅格納已經被阿紗嘉下了命令,自然不會攻擊這些小不點人類。胡狼甚至還
逞能的戳了戳它身上的鱗甲,然後得意的在那裡笑。

  小貓趴在二樓的窗臺上興致勃勃的指揮著:「你去拽拽他尾巴試試!」

  洛奇在她後邊一個勁兒拉她:「快抄吧,愛絲彌蕾要回來了!」

  胡狼大著膽子繞到羅格納的身後,剛要伸手,就看見羅格納突然大吼一聲暴
起。胡狼嚇得用能量竄出去好遠,踉蹌著差點沒坐到地上。

  身邊傳來了阿紗嘉咯咯的笑聲,看來是她故意讓羅格納動起來的。

  我想,我能做的就只是陪著她開開心心的度過在一起的日子。她既然都已經
做了決定,我又為什麼要暗自感傷?

  阿傑他們都沒有見過阿紗嘉,我也從來沒向他們提起過她。他們見我坐著輪
椅出來,紛紛過來噓寒問暖,眼睛卻忍不住往阿紗嘉那邊瞟。

  「起來起來,他沒事,你們別那麼煩!」初邪心情不太好,揮著手趕他們。

  蘇裳在他們身後遠遠地看我,當和我目光接觸的時候,她看著我的腿露出了
關切的眼神。我微微抬了一下腿,又用眼神向她的手示意了一下。蘇裳似乎懂了
我的意思,無奈的搖頭笑了笑。

  初邪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裡,她很不爽的偷偷踢了我一腳,然後趴在阿紗嘉肩
膀上咬起了耳朵,肯定是在說我的壞話。

  我只把阿紗嘉的名字給了他們,別的什麼都沒有說,因為我想讓她以一個普
通女孩的身份重新開始。這是她想要的,也是我唯一能給她的生活。

  從今天開始,噬族王女,【獨音】【無風的淵】阿紗嘉·光詠,放棄了她所
有的身份,成為了我們家庭的親人、夥伴、朋友。

    ***    ***    ***    ***

  迦施和他的人在第二天的時候回歸了莊園。當他出現的時候,我們已經在那
個封閉式的會客廳等了很久。

  房間裡等著他的人有四個,我、初邪、魯恩希安和潘朵拉。阿紗嘉對我們的
事情沒有任何興趣,所以我也沒必要邀請她來參與這次重要的會談。

  上午十點十五分,迦施推開了客廳的房門。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未著戎裝的迦
施,他戴著一頂巴拿馬草帽,穿著一身寬鬆的休閒西服,搭配著開領襯衫,手裡
提著一根雅致的黑色手杖。我險些沒能認出他,因為這幅打扮配上他花白的頭髮
和絡腮鬍鬚,是正宗歐洲老牌貴族的派頭。

  和迦施一起來的,竟然是燃墟生命中陪他到最後的女人,風信兒。迦施讓所
有手下都留在了外面,卻帶著她一起進到了我們這裡。

  魯恩希安在他走進來的時候竟然站起身以示禮貌,這讓我有些意外。魯恩希
安並不是那種裝模作樣的傢夥,他雖然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其實也有著上位者的驕
傲,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贏的他的尊重。或許迦施有很多我還沒有發現的特質在影
響著魯恩希安的態度。

  「你可算來了啊,你讓我看的我都去看了,我哥到底留下的是什麼東西?」
初邪一上來就急不可耐的追問道。

  迦施卻沒有任何著急的樣子。他脫下帽子,很從容的與我們在場的每個人都
打了招呼。

  「我要和你單獨談談,初邪。」他說。

  「不用,這裡的人都是我信賴的。」初邪說。

  「你哥哥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打算知道一切的話,我只能對你講。至於你
是不是打算和其他人分享我所告訴你的資訊,你可以自行決定。」迦施並沒有打
算妥協。

  魯恩希安和潘朵拉在聽到迦施這句話的時候就站起來向外面走去,初邪連忙
叫住了他們。

  「你們不用走,說了要毫無保留的分享情報的,你們走了算是怎麼回事?」

  魯恩希安回頭笑了笑:「所以啊,我相信你在這之後會毫無保留的給我們分
享的。」

  初邪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我見狀也操縱著輪椅打算離開,但是迦施卻對我擺了擺手。

  「你是例外,少爺說過你可以一起聽。」

  於是我留了下來,和初邪一起目送著魯恩希安他們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當房
間裡只剩下了四個人之後,迦施這才坐到了我們面前。

  「研究成果你已經看了吧?」他問初邪。

  「疾病的終結……你是指這個麼?」

  迦施點頭:「以小姐你的聰明才智,應該已經推導出了結論:這是在【末日
】之前我們家族之內就獲取到的情報。所羅門能夠給舊反抗軍這麼多資金支持,
還有思滅者公會,這就是其中一個理由了。」

  「他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蓮恩和初始之子,其實都是所羅門方面相關的人。他們加入反抗軍,獨自
完成旅程,也是家族裡早就定好的計畫。奧索維一直在家族裡推動這方面的工作,
這也是他當初想出來證明一切的方式。」

  初始之子便是尤森,我當初被初邪誘惑著加入反抗軍之時,初邪抱出來的那
個嬰兒。他的存在證明瞭回歸之旅是可行的,也是一切的根源。

  初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原來一直都是他在搞事情,其實我也大概猜得出
來,真是不知道他背地裡瞞下了多少東西。所以,所羅門根本不是因為要支持我
的理想,這已經是可以確定的了吧?」

  「你原來也不會簡單的認為他是因為你是他的妹妹所以就會付出那麼多資金
的吧?」

  「我以前覺得,雖然所羅門也是有他的計畫,但總歸是因為對我有一定感情
所以才對我言聽計從的呢……可是那都是因為我把他看做大哥,所以一廂情願的
產生了那種印象吧。自從聽了我哥的話,我以旁觀者的眼光再看發生過的事情,
這才意識到,我對所羅門而言和家裡面的一樣傢俱沒有什麼區別。能為他所用,
就是有價值的……可能所有人對他而言都是這樣的吧……」

  「不,你對所羅門是完全不同的。」迦施否認了初邪的說法。

  初邪眯起了眼睛:「是我哥說的那句話麼?他說所羅門想要的是我……難不
成他真的想要娶我?這簡直是太可笑了吧?如果他抱著那種念頭的話,不可能放
任我到處跑的,應該會把我當成寵物一樣關在這種大籠子裡才對。」

  她揮舞了一下手臂,把莊園比作了牢籠。

  我也不認為所羅門抱著那種心思。如果真的如此,那麼我的存在就會變成所
羅門的眼中釘,我肯定活不了這麼久。

  迦施掏出了一根煙,他沒有用能量點煙,而是掏出了一個精緻的打火機。輕
微的啪嚓聲之後,騰起的小小火苗在香煙的頂端留下了一抹鮮紅色。

  「燃墟真的是太愛護你了……整個家族真正的黑暗,都沒有讓你知道。初邪,
他其實一直都希望你能幸福。」

  初邪哼了一口氣:「他才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呢!我哥他啊,最討厭這種悶
騷型的念頭。他根本不屑開口,如果他現在還活著,一定會對我說,自己的幸福
要自己爭取。」

  「呵呵,也對。」迦施吸了一口煙,然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在
煙缸裡按滅了,「其實,你對所羅門而言,是幾乎無可替代的。你認為,像所羅
門這種人,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所羅門作為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靠著金錢的力量足以操控一切。在這個
商業和財富至上的世界,金錢就是權力。人類最想要的東西,所羅門幾乎全都能
夠擁有。至於女人,就算把財富的因素排除在外,憑藉他超凡的魅力,也是想要
多少就有多少。

  那麼他想要的是什麼呢?難道是初邪的感情麼?

  「貪狼,我覺得,是你的話應該可以理解。」迦施將目標轉向了我。

  「理解什麼?理解所羅門麼?」

  「欲望。」迦施扔出了一個我沒想到的詞,「你是我見過的最懂得克制的人
之一,無論是對權力還是對財富。你可以把左右世界的權力拱手讓人,也可以在
身負新人類巨大功勳的情況下隱於大市。可是就算是你,有兩樣東西的欲望卻仍
然是你無法掌控的。」

  我沉默了幾秒鐘,然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我已經擁有了初邪,一個普通
男人無法企及的伴侶,但就是這樣,我仍然無法放棄阿紗嘉。而另外一樣,則是
力量。我仰慕著力量,而這種欲望,仿佛沒有止境。我原以為數字級別的戰士就
是我難以企及的高度了,可是我在達到了萬中無一的5級之後,卻又嚮往著更強
大的力量。

  我深知,就算自己真的像那幾個傳說級的戰士一樣達到了零級,我仍然會想
著變得更強。而這,也一樣是我無法掌控的渴望。

  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對力量的渴望達到了極致呢?我成為了這個世界
上最強大的戰士,就像所羅門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力和財富的人一樣……然
後呢?

  想到這裡,我已經理解了迦施想說的話。

  「他想要的是永生。」我感歎道。

  「沒錯……」迦施輕輕點頭,「初邪,你們家族的通病就是如此。你們中總
是會有人站到自己欲望的頂點,觸摸到那個被稱為死亡的天花板,然後發現那些
令自己曾經如此滿足的權力和財富,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初邪抿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麼。她最後抬起頭來,有點懊惱的樣子。

  「就算他做著這種幼稚的白日夢,有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還記得少爺性情大變的那個時候麼?」迦施又問。

  初邪神情一凜:「記得。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為什麼我哥會變成那個樣子!」

  「因為他知道了真相。他發現自己曾經相信過的東西都是令人作嘔的幻想,
他甚至意識到自己也會變得和所羅門、和所有人一樣令人作嘔。」

  「迦施!真相到底是什麼?」

  「你母親嫁給你父親的時候,就已經帶著燃墟了。一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
卻非要娶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你覺得真是為了愛情麼?你們家族男性基因裡那
種冷酷的理性,真的會讓愛情站到那麼高的地位上去麼?」

  「那麼我媽為什麼要嫁過來?」

  「因為她是被選中的人。她有著家族所需要的基因,是億萬中無一的,和你
們家族人最契合的基因。你的存在,是他們為了永生而製造的工具。他們認為,
如果一個人的後代擁有著和自己完全一樣的基因,那麼這就是一種永生。」

  我立刻記起了戈蘭多尼曾經和我們講過的關於「永生」的故事——當雙性人
通過自己的生殖系統,生出了後代,那麼這個後代和他自己便有著相同的基因。
如果承認基因決定了一切,那麼這便是永生。

  「初邪,你母親其實生了很多孩子。男孩子全都被處理掉了,條件不契合的
女孩子也一樣。而你是經過精心篩選而留下的唯一一個女孩,是被作為繁殖後代
的工具而留下的孩子。本來的計畫是,你的父親會利用你的身體,再次生下'他
自己.很可惜,他後來死在了所羅門手裡,而所羅門不僅僅繼承了他的帝國,也
繼承了他的永生之夢。」

  「所以,所羅門並不在乎你在做什麼,只要你能在他決定進行永生計畫之前
活著就可以了。其實就算你死了其實對他也不是致命的損失,只是重新挑選受體,
重新來一遍比較麻煩罷了。你對他而言,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體內的子宮。」

  初邪猛地站了起來,葬敵法球不受控制的被她甩了出來。她瘋狂的用法球把
屋裡的傢俱砸了個稀爛。


  可是她剛發洩了幾秒鐘,法球突然就失去魔力掉落在了地板上。初邪抓著自
己的頭髮,蹲了下去,發出了淒厲的叫聲。

  「啊啊啊啊啊!!!!」

  我滑過去,將手輕輕放在了她的後背上。

  她曾經被視為家庭的那個存在,瞬息間被摧毀了。關於父親、母親、兄弟那
些美好的或者溫馨的記憶,陡然變成了被欲望所扭曲成的無比噁心的形狀。從兒
時開始,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原來都包含著自己完全不明白的含義,而當她看
清楚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直高傲的自尊在他們眼裡連狗屎都不如。一件工具、
一個容器、一個用完了就可以隨便丟掉的培養皿,這就是自己曾經生活著的世界。

  迦施坐在一片狼藉之中,面無表情的繼續開口:「燃墟想過要反抗。他當初
想要摧毀面前的一切,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種力量。他面前有著通天的龐然大
物,而自己一切的力量都也是依附於這個龐然大物之上。而且他意識到,這不是
所羅門的錯誤,也不是其他人的錯。你們的父親做了這種選擇,曾經和他並肩戰
鬥的親密兄弟也做了這種選擇……他發現,任何一個人類站到那個位置的時候,
都會做出這種選擇。人類最大的渴望,就是對永生的渴望了,這種渴望是無法阻
擋的。」

  「所以他對人類產生了無比的憎恨。他想要稱王,以自己的強大力量扭轉人
類卑劣的根性。這是空中樓閣一般的念頭,但是他去做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必須
要做些什麼,他無法容忍自己什麼都不做的活在這種世界裡。」

  「很可惜,他失敗了,很可惜。但是你還活著,而且不是作為一個工具而活
著。」

  初邪的情緒,在迦施淡淡的敘述聲中慢慢穩定了下來。她抱著雙臂支起了身,
然後捏緊了拳頭。

  「我要以人類身份活著,無論是曾經還是以後,這是燃墟給我留下的機會。
我哥最傻的地方,就是以為憑自己的力量可以改變世界……我不用改變世界,我
只要改變自己能改變的就足夠了。迦施,我要看我哥給我留下的遺產!」

  迦施垂著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就在這個房間裡。」

  他抬手操作了CRK。在我們身後的地板上,一道暗門被打開了。


                          【未完待續】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5-30 11:25     標題: 神都 (74) 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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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05/30發表於sis001


             七十四章  遠方的歸宿


  一股略顯渾濁的空氣從客廳中央的空洞中彌漫了出來,讓人忍不住皺眉。

  初邪按耐不住,還沒等機關門完全敞開,就三兩步順著樓梯走到了秘密的地
下室裡。

  我連忙控制著輪椅跟了過去,但是輪椅和樓梯之前的不契合讓我花了很長時
間才走了下去。迦施和風信兒很淡然的等著我在他們前面一階一階樓梯走著,絲
毫沒有擔心初邪的樣子。

  這間地下室很大,幾乎和上面的客廳面積一樣。在其中一側的牆上掛了不少
畫作,雖然我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但想來被燃墟藏在這裡的東西必然不可能是廉
價的藝術品。

  除此之外,密室裡還放了幾個小雕塑以及整整一玻璃櫃的橄欖球——每一個
自然都簽著著名球員的名字。此之外,牆上還掛著一些古董獵槍。這個屋子看起
來和我印象中富人的密室相當吻合,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不過最讓人在意的還是佔據了半個房間的控制台和懸浮螢幕,以及散落在屋
子中間大桌子上的紙質檔。初邪在那裡火燒火燎的想要把那個大型控制台打開,
可是卻一直在碰釘子。

  我驅動著輪椅走到散落著紙張檔的桌邊,撿起來幾頁想要讀一讀。

  無法打開機器的初邪風風火火的湊了過來,似乎也要從這些檔上入手。她一
把搶過我手裡拿著的那幾張,就好像桌上再也沒有其他的文件一樣。看著她有點
喪失理智的樣子,我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

  就我看到的那幾行字,是關於新人類和舊人類之間戰爭的具體戰略方案的相
關內容。就我現在瞭解到的情況來說,燃墟準備的這些資料和計畫應該已經跟不
上進度了。畢竟這些東西都是在【末日】之前擬定的,公共政權現在對能量的認
知度每天都在更新,我們不可能靠著數年前的計畫來應對。

  然而當迦施走下來以後,他阻止了我們的閱讀。

  「這裡的東西都是拿來做幌子的。」他一邊說一邊開始操作控制台。於是,
地上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密道入口。

  我和初邪無奈的對視了一眼,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尷尬了幾秒鐘,然後一起向
下再次走去。

  這一次的房間比上面要小很多,依舊是大型控制台和大桌子的擺設,只是沒
了那些裝飾用的收藏品,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酒櫃。還沒等初邪再去讀桌子上的文
件,迦施就喊住了我們。

  「不用費心,這個地方的東西也是假的。」

  初邪急的有點不耐煩了:「到底還有幾個假的!?」

  風信兒是最後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她用手撫住及背的長髮像,怕下樓的時候
會蹭到地板上的樣子。聽到初邪煩躁的聲音之後,她第一次在我們面前開口說話。

  「從這兒就能打開了,最後一道門。」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清爽,但如果細心的話就會發現其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

  「怎麼打開?」初邪看著她,面無表情。她越是面無表情,越是說明她不知
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面前這個女孩。

  風信兒走到控制台前,掃描了自己的指紋和視網膜,然後我們身後的那面牆
上打開了一個杯子大小的方格。

  風信兒走到酒櫃那裡,拿出了其中的一瓶,倒了一小杯出來。她將那一小杯
酒吞入了口中,然後又吐回到了杯子裡。在初邪微微的厭惡目光下,風信兒將那
一小杯酒倒入了牆上的方格裡面。

  「是檢驗DNA活性的裝置,溶液的成分也是其中一部分。那瓶酒好比是密
碼,而且也只有我和燃墟有活性的組織才能打開這道門。」風信兒解釋道。

  初邪和我心裡都有瞬間了然的感覺,但是我覺得初邪好像越來越不爽了。看
到燃墟竟然如此信任這個女人,初邪不知道是不是又誕生了古怪的嫉妒情緒。

  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初邪的那種心情,畢竟燃墟已經不在了,而且她終究也是
選擇了我。

  「迦施……」風信兒扭頭輕輕呼喚了身後的男人。

  迦施走過來,將手伸進了暗格裡面,抓住了作為解鎖標誌而出現的把手,用
力向後一拉。

  是足足有半米厚的大型合金防護門,而且不帶有任何的機械驅動系統,單憑
一個女人的話肯定是沒辦法打開這道門的。就連迦施做起來也非常困難,他甚至
都用上了一點能量。

  遠比之前要渾濁的空氣從裡面翻湧了出來,但是在好奇心的趨勢之下,我們
還是頂著這股氣味魚貫而入。

  這是一個非常簡陋的空間,甚至連牆都是人工在岩層中強行開鑿出來的石壁。
角落裡有一個小型發電機,發電機所鋪設出來的電線就暴露在大家的視野裡。

  一台幾十年前就已經淘汰的老式顯示幕電腦被擱在房間一角,除此之外,房
間裡就只剩下了一張床和一張小小的單人書桌。剩下的空間,被一個兩米高的文
件櫃完全佔據了。

  「在【末日】之前,知道這個地方存在的就只有三個人。」風信兒一邊說,
一邊打開了那台古舊的電腦。

  我和初邪看向了迦施,但是他搖了搖頭,示意那第三個人並不是自己。

  「奧索維……」我本能的說出了那個名字。

  「沒錯。」風信兒看著我,點了點頭,「這個地方就是他和燃墟一起挖出來
的。後來,則是我幫他一起完成了他的準備計畫。」

  紙質的檔,必須通過物理方式才能夠聯網的舊式電腦,這都是為了防止高科
技滲透而採用的保密措施。

  身後,厚重的鐵門被迦施緩緩的合攏。狹小的房間內站了四個人,已經顯得
非常擁擠了。

  「你來還是我來?」風信兒用詢問式的目光看向迦施。

  「我來吧。」迦施拍了拍手掌沾上的灰塵,然後鄭重的站直了身體。在這個
時候,我才發現他已經有些駝背了的樣子——兩年了,他已經顯現了些許老態。

  「你要說什麼?」我問。

  「談談現在的情勢。」迦施回答。

  「幹嘛非要跑到這種地方來說啊?在客廳裡說不行麼?我還想看我哥的遺產
呢!」初邪不滿道。

  「先等我說完吧。」迦施很有風度的安撫了初邪一下,他這句話還挺有效的,
在他和藹的微笑之中,初邪竟然老老實實的沒再說話。

  「燃墟說過,回歸者和舊人類之間一定會有戰爭。你們怎麼看?」

  「總有一些人抱著種種動機想要利用戰爭達成自己目的,他們為了戰爭推波
助瀾,而我們想要阻止這一切。」初邪替我回答,並把我和公共政權之間的溝通
進程簡單的闡述了一下。

  「你和公共政權的合作,還有汞先生的計畫,都是沒有意義的。」迦施說道,
「因為舊人類和回歸者之間有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不需要任何人推波助瀾,就
一定會引起你死我活的戰爭。公共政權最後唯一能做的,就是代表舊人類將回歸
者殺戮殆盡。」

  「這是為什麼!?」

  「答案之前你們已經看到了。」迦施很坦然的攤開手。

  「就算回歸者是無病之身,那又怎麼樣?難道舊人類嫉妒起來就會把我們全
殺光麼?」初邪皺著眉頭說。

  「研究的內容我沒有全都給你看,因為這件事情是會影響所有回歸者乃至舊
人類命運的。隱瞞下來的內容,我就在這裡講給你們聽吧。」

  「回歸者無病之身的原理其實很簡單,高量的能量可以用來戰鬥,而能量在
體內的時候則幫助回歸者將身體形成了一個閉環……閉環這個詞其實也是來自奧
索維之口。閉環的具體概念奧索維沒有完全解釋,我們所知道的是,回歸者可以
斷絕和外界生物的聯繫,我們不再需要共生菌來輔助消化,也沒有微生物可以在
體內致病。更進一步的實驗也證明,甚至連生殖也適用這個理論。只要回歸者母
體不想,生殖細胞就無法在體內產生作用。」

  「然而這個所謂『閉環』所產生的效果,並不是殺掉入侵至體內的生物體,
而是以一種詭異的獨立性和它們平行存在著。我們體內的微生物似乎是靠著我們
的溢出的些許能量而活,但卻又無法超越能量對我們的機體保護,進行致病程度
的代謝和增殖。而這,就是問題所在。」

  「我讓初邪看了一個資料,人類的疾病發病率趨勢。回歸者不發病的問題其
實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在舊人類那增加的2%,這就是回歸者而引起的問題。以
平衡姿態活在宿主身體中的病毒,既不會被殺死,也不會因為宿主的死亡而歸於
沉寂。它們以這種安逸的狀態,享用著毫無節制的變異機會,然後在回歸者與舊
人類接觸的時候,突然展現出當前醫學無法對應的破壞力。」、「當然,就現在
來說,我們的醫學還能夠輕鬆地應付這種不穩定的變異。但這世界上有多少種病
毒呢?當它們靠著回歸者身上這種天然的變異溫床開始瘋狂突變的時候,總有我
們的醫學無法應對的一天。」

  「當最恐怖的高傳染性病毒也參與進來的時候,一切就根本不可控制了。無
法被病毒殺死的回歸者全都會變成活動的炸彈,我們的身上甚至會有上百種病毒
在同時變異和傳播。衛生組織甚至連分配疫苗的機會都沒有——可能疫苗剛剛培
育出來,病毒已經進行了上千種突變。」

  「根據我們的模型推算,回歸者的這種特性會以幾何級數來影響著舊人類的
發病率。雖然現在只有2%,但七個月內這個資料就會變成70%.只要兩年,
舊人類就會完全覆滅,這個世界將會變成回歸者的世界。可是,舊人類會任憑這
種事情發生麼?」

  「舊人類很快就會發現這個事實,然後為了讓自己以及自己所愛的人活下來
而將槍口對準我們。那個時候,要麼開戰,要麼是中世紀歐洲的『女巫狩獵』死
灰複燃。從小孩到老人,所有的回歸者都會被揪出來,綁在柴堆之上,再點一把
火。」

  迦施的話說完了,房間裡重新恢復了寂靜。我感覺到初邪扶在我輪椅上的手
在微微發抖,無論是她還是我,都陷入了一種不知所措的絕望裡。

  第三軍團……所羅門的軍隊……公共政權的合作……特種兵小隊……核武器
……

  腦海裡迸發了無數念頭,它們帶著一種冷酷的嘲弄感在我意識裡盤旋著,不
斷的加深著我的無力感。

  全面戰爭,我從來沒有真正審視過的這種可能性。沒有調和的餘地,也沒有
投降的機會……萬萬沒有想到,回歸者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和舊人類文明站到你死
我活的決鬥場上。

  我們能贏麼?我們只要隱瞞這個事實,什麼都不做,最後世界就會是我們的。

  可是……我的父親母親,也是舊人類……

  又有多少回歸者真心想覆滅自己曾經所歸屬的文明?

  迦施不是一個無聊的人,所以他根本沒有給我們更多的時間來品味絕望。

  「這個結論是很久以前就拿到的,所以燃墟才給你……不,應該是說給所有
回歸者留下了遺產。」

  「我哥準備了什麼?」初邪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

  風信兒坐到了那台老式電腦前面開始操作,這種完全沒有CRK手勢可以輔
助的電子設備用起來非常晦澀,但女孩卻看起來駕輕就熟的樣子。很快,她打開
了一些資料,然後給我們讓開了電腦前的位置。

  我和初邪連忙湊上去細細的讀了起來,然後在十幾秒內感覺到了窒息的感覺。

  「這種東西……不可能的吧!?我們的科技到這種地步了麼!?」初邪叫到。

  「不……最可怕的是燃墟竟然能瞞著所有人做出這種巨大的工程,單單是財
政上的流動就有無數破綻可以抓到蛛絲馬跡的吧?他在所羅門的眼皮底下竟然可
以建造這種東西!」我感歎著。

  我們面前的東西,是只有在科幻小說中才能實現的。雖然我知道人類早晚會
以某種方式實現這個技術,但肯定不是現在。

  躍遷門,可以實現超空間移動的太空旅行通道,可以將宇宙中的距離無限縮
小的科技,也是足以讓人類觸摸到無限可能的契機。

  「是雛形機,有科技斷層,所以無法裝載在太空船上。只能以這種形式存在。」
風信兒說。

  圖片上的躍遷門是以環形的姿態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因為沒有參照物的緣故,
所以我無法判斷它的大小。環形上伸展出來的幾根直線的結構與那個巨大的環形
形成了一個圓錐體,在圓錐體的尖端是一個發射座,上面架著三艘飛船。

  「猜都能猜出來……」初邪慢慢恢復了冷靜,「這是奧索維搞的鬼,他腦子
裡裝著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呢。這絕對是他幫我哥做出來的東西。」

  迦施點頭:「是的。至於財政方面的運作,是她幫忙少爺一起處理的,就在
這個小屋裡。」

  初邪看風信兒的眼神更加複雜了。曾經的那段時間裡,燃墟身為擁有無上力
量和財力的強大之人,為了某個目的,蝸居在這樣一個不見天日的密室之中,傾
盡著自己的能力和夢想。而唯一陪伴在他身邊,和他並肩作戰的,就只有風信兒。

  昏暗的燈光下,那張幾尺見方的書桌看起來很壓抑,卻也有著另外一種溫馨
感。或許就在這裡,風信兒已經無數次將溫暖的咖啡無聲的遞到燃墟的手邊。又
或許在思慮枯竭的夜晚,兩個人已經無數次在那張窄小的床上相擁而眠。

  能夠以這種身份待在燃墟身邊,風信兒真的很厲害了,因為我知道在燃墟眼
裡女人是占不到什麼地位的。初邪肯定會覺得自己在燃墟心裡的地位受到了挑戰
吧,女人就是這樣,往往自己不要了的東西,卻還是不想讓別人擁有。

  其實男人也一樣,只不過男人喜歡用種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自己來以此逃
避,而女人更樂於直面自己的情緒。

  「我哥啊,還真看重你呢。」初邪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尖刺。

  「他……」風信兒剛一開口,嗓子似乎就哽住了似得,後半句被生生卡在了
喉嚨裡。不過她沒流露出什麼明顯的情緒,也沒有故作姿態的轉變話題。

  初邪看到風信兒這個樣子有點壓抑,就沒再變本加厲的毒舌下去。

  「這個躍遷門的另一邊……是什麼?」她將話題拉回到了燃墟的計畫上。

  「是一顆可以供人類生活的星球,在距離我們三百六十光年的地方。」迦施
說著,打開了另一系列的圖片,「幾乎不需要做大氣調節工作,重力也很完美,
生態上甚至可以直接進行耕種。地貌和地態資料都和我們這裡很相近,氣候變化
很穩定,生物圈和地球更是相似度高達80%以上。總體來說就是,只要能降落
到地上,就能活下去。」

  將回歸者們和舊人類完完全全的隔離,這是除了你死我活之外唯一的出路。
雖然讓我們移居地外太空站或者火星、木衛三的移民區也不是不可能,但對死亡
的恐懼仍然會支配著舊人類,隨時可能重新回到地球的回歸者對他們就像是永遠
無法消散的死亡陰影。

  所以我們必須遠遠地逃離,逃離到根本不可能再回來的地方去。而且,我們
不僅要消除舊人類的敵意,還要斬斷那些不願離去的回歸者們對故土的最後一絲
留念。

  我意識到,燃墟已經把這些事情想的非常透徹了。這不僅是最佳的選擇,也
是唯一的選擇。這是大概是【神都】出現以後,燃墟就和奧索維一起策劃的終極
計畫吧。沒有奧索維,我不相信燃墟可以在數百光年之內找到這樣一個萬全的新
棲息地。

  初邪像看神經病人一樣看著迦施:「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有那種地方!就
算真的有,那早就該進化出足以和人類相提並論的智慧生命才對的吧!還是說,
其實那上面真的有地外文明?比如外星人什麼的?」

  當初邪用胳膊戳了我兩下之後,我才回過神來。

  我並不是因為被迦施的答案震撼到了,而是因為迦施的話讓我猛然間想通了
原本沒能理解的一件事情。

  那是屬於「真理」的一部分。

  「不。除了人類之外,宇宙中是沒有其他智慧生物的……」我下意識的將自
己領悟到的東西脫口而出。

  這句話一出口,房間裡的另外三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我。

  「看起來……」迦施沉聲說,「你好像並不是在開玩笑。」

  我猶豫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分享自己認知到的東西。這並不是因為
我吝嗇自己的情報,而是怕別人把我當成腦子有問題的瘋子。

  「我們人類曾經自大的以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後來我們意識到地球只是太
陽麾下的一枚行星。然後我們定義了銀河系的存在,認識到太陽系也只不過是銀
河懸臂上微不足道的存在。我們否定了自己之前的傲慢,深感自己的渺小,對宇
宙充滿了敬意……其實,這反而是另外一種極端的傲慢,把自己掌握到的渺小知
識當做是真理的傲慢。」

  「我想說的是,人類認識宇宙的方式本來就是狹隘和錯誤的。人類所在的位
置,其實就是宇宙的中心。這個所謂的中心和物理位置無關,和行星與恒星的運
行軌跡更是沒有關係。宇宙其實是一顆巨大的蘋果樹,無數星系就是它的枝幹,
這些枝幹上長出了被稱為恒星的枝條,最終在行星這條末端長出了蘋果。我們人
類,就是這顆樹上的蘋果。」

  「蘋果樹只長蘋果。所以,『為什麼宇宙中只有人類這一種智慧生物』這個
問題本身就問錯了方向——我們這個宇宙中,生物想要擁有飛躍性的智慧,就一
定要是人類這種形態才行。達爾文的進化論或者古爾德的演化論,其實都是人類
想要用自己能夠觸摸到的狹隘知識,強行建立生物學系統性理論的傲慢行為而已。
我們將自己貶低為生物進化上的一條支線,殊不知我們其實是唯一的那條通向智
慧的道路。」

  我沒有能夠說出來的是,這條道路也是有終點的。

  房間裡的三個人看著我一個人坐在輪椅上長篇大論,表情非常有意思。當我
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才閉上了嘴。

  「貪狼,你不是在信口胡說的吧?我都想帶你去看醫生了……」初邪臉上的
表情帶著一點可愛的扭曲。

  我搖了搖頭:「我知道這很難理解,但這是裡林的神所給我的資訊。如果不
是真的看到那顆星球,我甚至都無法看透她所給我的真理。這顆星球,除了沒有
人類這一因素之外,幾乎和地球完全一樣。我想,大概在無數時光之前,那顆星
球曾經說不定也有過人類……」

  真理自然不僅僅是這樣一點內容,但是我真正能透過語言說明白的,目前也
只有這些了。

  「怪不得所羅門要通過海關篩查關於那個『女人』的情報。他早就知道裡林
的神會在那裡現身啊……你怎麼從來都沒和我說過!?」初邪作勢打了我一拳。

  「我並不是要故意隱瞞,之前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表達而已……」

  「哼!」初邪白了我一眼,「算了。不管怎麼樣,既然我哥已經留下了出路,
那麼我們也就只能這麼辦了……」

  密室重新恢復了寧靜,當初邪輕描淡寫的給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之後,我們才
真正的開始認真審視所有人的未來。

  我們真的要放棄自人類誕生以來就視為母親的地球了麼?

  我們要跨越數百光年的距離,自我放逐到一個孤獨而陌生的地方麼?

  這不是立刻就能夠接受的事實。可是,當我重新將目光轉移到不遠處那只瑩
瑩閃光的螢幕上的時候,圖片上那一望無際的綠色平原讓我想起了兩個地方。

  屬於裡林的光面,以及曾經屬於我們新人類的……【神都】。

  去建立屬於我們新人類的領域?我們自己的新神都?遠遠能夠超越這虛假的、
醜陋的所謂神都之國的新世界……好像,還挺不錯的。

  我抬起頭,然後在女孩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她有些激動,她或許終究看清了燃墟最後到底要對她說些什麼。

  一直在追尋真實世界的反抗軍,初邪的反抗軍,可能真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
真實。

  她愛他們,所以,她可以做他們的王,帶領他們。

  帶領他們,去往新的世界,那個擁有無限可能的,獨屬新人類的世界。

  因為她曾經在燃墟的殘酷統治下,對平民們拋出了希望的綠枝。她擁有著召
喚新人類跟隨她的力量。這種力量無人能及,無論是所羅門還是汞先生。

  病毒的威脅和新的星球,我本以為這些突如其來壓在身上的重擔會給我們帶
來極大的壓力。然而初邪的心態卻調整的非常迅速,她飛快的跳出了所羅門永生
計畫的陰影,接受了新人類不得不遷徙的事實,然後開始謀策著,如何才能成功
的將新人類帶出地球。

  初邪在與我平凡生活的日子裡,遠不像表面上看來那麼毫無波瀾。她早已經
想過了無數種未來的可能性,甚至可能只是白日夢一樣的幻想。正因為如此,她
現在就像是早就做好準備了一樣,迅速接受了難以接受的現實,然後充滿了向未
來衝刺的勁頭。

  現在面臨的問題是,我們如何能夠將這件事情實現。

  沒有任何人能夠幫我們了。所羅門、汞先生還有公共政權,這三方都抱著自
己的目的。我們想要讓新人類成行,就不得不對外發佈所有的情報才行,另外三
方就一定會掌握我們的動向和目的。

  在和汞先生鬥爭的過程中,我至少也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底牌不能夠讓其
他人看清。可是我們的底牌實在是太顯眼了,那就是懸在太空中的躍遷艦隊。

  我們如何能夠在這種條件下克服三方的阻撓,就是最大的挑戰了。

  汞先生想要戰爭,所以就一定會阻止新人類離開地球,他將是最大的阻力。

  所羅門想要的東西我們還未曾看清,他對於這件事肯定也會有著自己的打算。
更重要的是,初邪和他的關係已經全面的惡化,他肯定不會任憑初邪就這麼成為
新人類的精神領袖。

  公共政權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站在我們這邊的勢力。然而之前好不容易通過溝
通建立的良好關係也已經不復存在了,因為橫亙在回歸者和舊人類之間的,已經
不再是種族歧視這種可以調和的矛盾了,而是你死我活的選擇。在這種情況下,
我們無法信任公共政權,就算他們真的打算幫我們進行移民,我們也無法判斷他
們是不是想要將計就計將我們一網打盡以絕後患。

  所以,整個計畫最關鍵的就是發佈情報的時機。我們必須在短時間內,在發
病率的問題自然發酵之前,以不可扭轉的姿態讓這件事情毫無保留的展現在所有
人的面前,然後在有準備的戰爭發動之前,讓上千萬人心甘情願的踏上飛往三百
六十光年外的黑暗領域。

  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也正是因為這樣,初邪才被激起了萬丈雄心。

  「喂,把躍遷門還有移民艦隊的資料都給我找出來,我先掌握一下情況。」
初邪用相當不客氣的口吻對風信兒說。

  「全都在這個電腦裡了。」風信兒依舊很淡定。

  「那給我找一台CRK,把網路入口拆了,然後轉換成可讀的格式。」

  就在初邪自顧自下著命令的時候,風信兒卻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已經交給
了你,已經沒有需要我做的事情了。」

  初邪被她這句話弄的有些發懵:「這是我哥的理想,你要撒手不管麼?」

  「他已經死了。現在這已經是你的理想了……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初邪臉上陡然浮現出了一種壓抑已久的厭惡感:「原來如此。反正他已經死
了,所以這些東西就不重要了,是吧?」

  「初邪。」迦施向前走了一步,想制止初邪怨毒的諷刺。

  「是的,現在這些東西對我自然已經不重要了。」風信兒倒是很勇敢的面對
著初邪毫無善意的話語,「我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我們的孩子能夠好好地長大。」

  「什麼!?什麼孩子!?」初邪失聲道。

  「在光面的時候,她就已經懷了燃墟的孩子。出來以後,我們思滅者舊部的
人帶著她藏了起來,總算是讓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了下來。」迦施說。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帶著我們奔向他給我們留下的樂園,這都要看你
的了,我只要讓我的孩子能夠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就好。」風信兒以一種無比強大
的姿態面對著初邪,那是屬於一個母親才能擁有的目光,「迦施,送我回去吧。」

  「迦施!」初邪不知所措的喊了他一聲。

  「我把她安頓好就回來幫你。」迦施對初邪點了點頭,示意她安心。

  初邪帶著一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和大家一起離開了密室,電腦裡的資料就這麼
暫時留在了地下。風信兒以一種頭也不回的灑脫姿態離開了莊園,我們從客廳的
窗戶裡看著她的飛艇消失在門口,如同丟掉了所有負擔的野馬。

  初邪在短短的幾個小時裡被太多的東西砸在了身上。可是無論是自己家族的
背叛還是新人類的前路,都沒能讓她露出這副樣子。

  女孩把自己一下子扔在了沙發上,像是軟了一樣。

  「我哥到底看上她什麼了!」她仰望著天花板,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說,「好
看的女人多得是!能幫他幹活的女人也多得是!那傢伙有什麼好的!?」

  我皺著眉頭看她:「你這是吃醋了麼?」

  看著自己女人為了另外一個男人而不甘心,心情瞬間就變得微妙了起來。不
過我不斷的安慰自己,燃墟畢竟已經死了。

  「鬧了半天,我哥竟然是真的喜歡她?她連打架都不會呢!成天就只會賴在
我哥身邊端茶倒水!真不知道我哥怎麼想的!!」

  初邪兩隻手漫無目的的敲打著沙發扶手,好像在撒氣,又好像在發洩。

  「他那個人,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過?微涼那麼厲害他都捨得不要,偏偏就
……」

  「啊?你說微涼?」

  那個名字毫無預兆的出現,讓我的神經突然繃緊了一下。

  「你還不知道呀?嗯……微涼以前是我們家族裡的雇傭的安保人員,和現在
的食影者差不多。微涼以前和燃墟在一起過,那段時間我哥因為微涼,還一改墮
落的生活方式。不過後來兩個人還是分手了,好像是因為微涼不喜歡我哥那麼強
勢。不過他一直對微涼還是很有情義的,微涼死了以後,我哥為了給她報仇,連
小魚都殺了……」

  原來初邪早就知道了小魚的事情,而且燃墟也把責任攬到了自己頭上。我一
瞬間想要告訴初邪真相,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已經過去的事情,現在再怎麼樣也已經沒意義有了。雖然我並不是有意瞞她,
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只是我沒想到,燃墟囚禁小魚竟然是為了微涼。

  現在重新想起和微涼的關係,我才品味出那個女人的獨立特行。其實我和她
之間並沒有太多男歡女愛的因素,更多的只是相互依賴的戰友。她當初讓我和她
一起離開,也只是不想讓我死在自己人手裡。

  連燃墟這麼優秀的傢伙都無法真正將微涼攏在自己身邊,她自然不可能真的
看上我的。

  只是……那場歡愛又是因為什麼呢?大概只是因為我們兩個都想嘗嘗彼此的
味道也說不定。

  我心裡清楚,這些念頭在現在是毫無意義的,已經逝去的朋友留下最多的就
只有遺憾和空虛。以前那些羈絆越是溫暖,現在就越是覺得難受。

  「唉,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啊……可是為什麼我覺得特別不甘心……」初
邪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將險些陷入回憶的我重新拉了回來。

  「大概是因為,我們總會覺得,永遠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吧。」

  聽到我有些頹唐的回應,初邪轉過身來,認真的看向我。

  「不是哦,我可不是這樣的。我啊,只是覺得,我哥配得上更好的人而已,
你不要胡思亂想。」

  「總覺得你是在吃醋。」我歎氣。

  「可能以前真的會吧,可是我在決定回到你身邊的時候,就已經看的很清楚
了。我很依賴我哥,很喜歡我哥,但我是絕對不會愛上燃墟的了。我們兩個的性
格差別太大了,我想要的和他想要的,有著無法跨越的隔閡。他早已經不是那個
可以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讓給我的那個人了,但你是。你永遠都會把我放在心裡最
上面的位置,我就喜歡在那裡。」

  我看著初邪認真的樣子,心裡一下子就軟了。

  「我要你和我一起把新人類帶上天!我要你和我一起,在嶄新的世界建立新
的家園。一想到這樣的未來,我就興奮的不行了!」初邪的聲音高昂起來,帶著
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能做的事情並不多。」我笑道。

  「嘿嘿,有種回到反抗軍時期的感覺啊……我忙上忙下的,然後給你發號施
令。你呢,就背著我的命令東奔西跑的,哈哈哈!」

  我也笑著:「那個時候是因為雇傭關係的啊。」

  「是啊,我為了拴住你,你卻是為了……」初邪沒說出阿紗嘉的名字,而是
用眼神向外面瞟了一下。

  「這次,是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我本能的覺得話題要向我控制不住的方
向飄過去,便連忙冠冕堂皇的來了一句總結。

  初邪顯然沒有聽進去我這句話。她向門廳的方向看了看,然後俯下身靠近了
我。

  「趁她看不見,偷偷親一口,嘿嘿!」

  「沒必要這麼偷偷摸摸的吧?」我弄不清她到底打的什麼念頭。阿紗嘉本來
也不會因為這種事而不高興,有又什麼隱瞞她的必要呢?

  「哎呀你怎麼那麼多話!」初邪說著,已經自顧自湊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潘朵拉推開了客廳的門。初邪像彈簧一樣猛地直起身,我們
三個大眼瞪小眼,相互對視著,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尷尬感。

  「怎麼了?」潘朵拉用柔柔的聲音問我們。我們這樣一直盯著她看,讓她很
詫異。

  「呃……魯恩希安呢?」我強行用一個拙劣的問句將僵硬的氣氛扭轉了回來。

  「他在安排組織裡的一些事務。你們和迦施已經談完了吧?」潘朵拉心裡應
該很清楚我在掩飾一些東西,但她並沒有深究。

  「談完了。等魯恩希安過來,我們好好研究一下情報。」初邪用手背敷在臉
上,一本正經的回答,「我去找個合適的CRK過來,你們在這裡等著。」

  初邪是想要把地下那台老式電腦裡的材料都轉移出來。為了不讓情報洩露,
自然也要在聯網配件上做好改裝。

  她兩三步離開了會客廳,把我和潘朵拉單獨留在了客廳。潘朵拉挑了個採光
不錯的位置,帶著一點慵懶,將自己整個人靠在了沙發裡。

  我已經很久沒和這個女孩閒聊過了,上一次還是去光面搶劫神都結晶的時候。
可是相對於那些相處了很久的幽鬼戰士,我對她的信任感卻莫名的要高上許多。
或許是因為她是挽歌的妹妹,或許是因為她與我講過困擾我很久的真相。不過,
我想最重要的是,我和她真正的交過手,在生死交錯之時的感受是永遠不會騙人
的。

  從容的面對死亡,即使在開戰的時候也可以毫無戾氣的交談……她有著極強
的自尊感,生死一線的決鬥最能夠體現一個人的性格,這就是我信任她的原因,
即使我們曾經是作為對手而存在。

  幾年的時光荏苒,挽歌的面容早已經模糊的不堪辨識。我只能看著潘朵拉的
樣子,努力憑著想像完善著腦海裡的那張臉。

  「聽說……你已經零級了?」我問。

  潘朵拉抬頭微笑:「應該是的。」

  「曾經還能打平手,這下可打不過你了。」我半開玩笑道。

  「其實,那個時候……你的那個……」潘朵拉剛開了口,又笑著搖了搖頭沒
再說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不是提前準備那個法陣的話,其實打不過你啦。」

  潘朵拉的性格比起愛絲彌蕾來真的是好太多了,聊天的時候會很注意的給對
方留面子。而且她作為這麼強大的一名戰士,相處時卻能夠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這可能就是她獨特的魅力所在吧。對於非原則性的問題,她總是無所謂的樣子,
我記得挽歌也是如此。或許她一直都深受那個女人的影響。

  「好像很麻煩?」潘朵拉笑著問。

  我心下一昂:「是啊,現在新人類面對的不僅僅是……」

  「我不是說這個。」女孩笑出了聲,「我說的是……」

  她伸出兩隻手指,一個指向窗外,一個指向初邪剛剛離去的那道門。我頓時
有了一種被噎住的感覺。

  「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我都震驚了。」潘朵拉用手指卷著自己的發梢,「葬
敵初邪竟然……」

  「竟然會看上我這樣一個羸弱而又沒有地位的傢伙?」

  「你在說什麼啊?你很強的,以新人類回歸的時候為節點,在情報組織裡你
的綜合實力排名是非常高的。怎麼感覺你一直都在低估自己呢?」

  她說的倒是沒錯,我一直是這種心態。曾經一直想要追求力量的我,現在卻
發現很多事情是力量無能為力的。

  「那你想說什麼?」

  「她竟然會和其他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我開始覺得頭皮發癢,忍不住出口反擊:「你還不是一樣?」

  潘朵拉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我……我怎麼就一樣了?」

  「當初開船往光面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我給你們下去送過飯,然後就看到你
還有魯恩希安,把愛絲彌蕾……」

  「好、好了,別說了!」潘朵拉臉紅道。

  「好,我不說了。但是你都可以和別人分享,初邪能做出這種決定也不是完
全沒有可能的啊。」

  「……是我自顧自的搶了愛絲彌蕾喜歡的人,我沒資格說什麼分享……」

  潘朵拉的聲音低沉了下去,我能感覺出她在這件事情上有很深的心結。

  「我覺得愛絲彌蕾並沒有你那麼喜歡魯恩希安。」

  「你知道什麼啊!」潘朵拉罵道。

  「抱歉抱歉……」

  雖然對話的內容不太友好,但最奇妙的是我們兩個人聊天的方式竟然沒有一
點隔閡,就像是可以相互揭短嘲諷的老朋友一樣。

  「他們兩個很早就在一起的,只是因為兩個人都很要強,所以兩個人都不承
認與對方的關係。就好像……就好像姐姐和水墨一樣。如果大家都能好好的袒露
自己的心聲,可能現在就不會有人死去了,大家還能一起開開心心的生活。」

  潘朵拉把語氣中的哀傷掩飾的很好,只是沒人能夠回避令人傷感的事實。

  「喂,作為殺手,說什麼『開開心心生活』,是不是太違和了?你不會覺得
自己一邊殺著人一邊還能安享天年吧?」我諷刺道。

  「你不懂。」潘朵拉搖頭。

  「好吧,可能我確實不懂你們地下世界的事情。不過我猜,正是因為這樣,
你才會厚著臉皮對魯恩希安投懷送抱吧?哪怕被人誣陷成是陷害自己姐姐的惡人。」

  「你!」潘朵拉被我輕浮的話語氣得坐直了身體,臉漲得通紅,一把將沙發
上的靠枕扔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毛病,總是喜歡拿話逗潘朵拉。我很少做這種無聊
事,所以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但看著潘朵拉的樣子,我卻覺得很有樂趣,真不
知道我是不是大腦出了問題。

  再三道歉之後,女孩才恢復了正常。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魯恩希安總是想讓食影者以極端的秩序狀態運營下去。大概就算違背了組
織的原則的人是我,他都不會網開一面。可是我不喜歡這樣,我想靠自己影響著
魯恩希安,讓食影者能夠溫暖一些,像曾經的幽鬼一樣。姐姐和水墨在的時候,
幽鬼那麼團結,大家都像親人似得……可能我也想像姐姐一樣吧,成為大家能夠
信賴和依靠的存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利益和力量聯繫在一起。只不過,我和
姐姐相比,差太多太多了……」

  「可是你不能否認,魯恩希安領導下的食影者,比幽鬼要強大。」

  「那麼強大又有什麼用呢……」

  面對潘朵拉的問題,我無言以對。

  「所以你覺得愛絲彌蕾的做法是正確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現在的幽鬼還是很有以前的感覺。」

  我沒再說話。只是我想,如果是以前的幽鬼,施奎因所面對的結局應該是完
全不一樣的。每個人看待事物的方式都不一樣,左右別人的想法是最幼稚也是最
無力的行為。

  又過了幾分鐘,魯恩希安回來了,他看了看沉默著相對而坐的我們,然後開
了口。

  「我們的人回來了,沒有任何毒煙的蹤跡,我已經針對他發出了懸賞。如果
他還活著的話,憑藉我們和幽鬼聯合的情報網絡,三天之內他必死無疑。」

  我抬頭看著魯恩希安,本能的想要提出一些反對的意見。

  「我知道,你想要和他一對一的決鬥,但這是不現實的。」魯恩希安一眼就
看出了我的想法,「毒煙是不可能給你這個機會的,他並不會以自己戰士的身份
為傲。」

  我點了點頭,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我自己也清楚,毒煙從來就不是
喜歡和別人一對一決鬥的那種人。

  「現在,食影者三將軍空出了位置,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魯恩希安再次提起了這個邀請,而且還直接把我提到了和潘朵拉並肩的位置
上,著實讓我有些意外。

  「我還是算了吧,地下世界的生活並不適合我。」我婉拒道。

  「是麼?」魯恩希安笑道,「我怎麼覺得你陰陰沉沉的風格和我們還挺搭的?」

  我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臉:「有麼?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擺苦瓜臉了……」

  「呵呵,確實如此。現在的你變化真的不小。以前啊,你臉上總是掛著要殺
人的表情。」

  「……那是因為生活所迫……」

  「明白。Dreams,幽鬼還有我們,都是你的敵人,那種壓力還真不是
常人能夠承受的。像你這種情況,我也見過不少了,一半死了,一半瘋了。你應
該算是其中最幸運的例外。」

  「因為一直有人在幫我……」說到這裡,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已經在鏡之海
海岸上犧牲的布魯瑟,還有Fey,還有我身邊依舊陪伴著我的夥伴們。

  魯恩希安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對我揚了揚手,示意
我跟他去客廳另外一側的落地窗邊。

  我推著輪椅向他那裡滑過去,潘朵拉也帶著一點好奇跟了過來。

  那扇落地窗正對著屋子外面的庭院,隔著屋子幾十米的地方有一個花園,我
能看到阿紗嘉就坐在花園的一張長椅上。

  等我看清楚的時候,我發現那裡還有另外一個人,而且和阿紗嘉抱在一起。

  腦子一下子就爆炸了,因為我發現那個人竟然是斷尾。

  我擰著輪椅就想往外面沖,卻被魯恩希安一手拽住了扶手。

  「你幹什麼?」我下意識的用上了威脅性的語氣。心裡非常混亂,基本的禮
貌都顧不上了。

  「先不要激動嘛。」魯恩希安勸道。

  「要是愛絲彌蕾背著你和別人抱一起你也不激動!?」我口不擇言。

  「這沒什麼啊,我又管不了她。」魯恩希安竟然出奇的淡定。

  「那她呢!?要是她你也不管!?」我抬手指向旁邊的潘朵拉,原來微微笑
著的潘朵拉臉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那不行。」魯恩希安終於服軟了。然而潘朵拉看向他的眼睛裡卻立刻充滿
了喜悅的情緒,就好像他在說自己比愛絲彌蕾重要一樣。

  「總之你先聽我說兩句。」魯恩希安又勸。

  「你看看!這還一直抱著呢!!他這準備抱多長時間才算完!?」我氣急敗
環的說。

  「我覺得你可以對斷尾寬容一點。這對你、對我、乃至我們這個臨時的聯盟,
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魯恩希安的語氣嚴肅了起來,我意識到他想說的事情並
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我強忍著怒意,暫時打消了沖出去的念頭。

  「為什麼我就非要寬容他?他又不是兩歲的孩子。還是說你這個當老大的想
要維護自己的狗腿子?」

  「你應該還記得吧,自己當初是怎麼跑到【神都】裡來,走上傭兵路的。為
什麼你能變成這麼強的戰士?為什麼你能站到現在的成就上?」

  魯恩希安的問題其實很好回答,他也並不是要我把答案親口說出來。

  「因為你在拿命做賭注。以一個普通小市民的身份,一頭紮進血腥的洪流裡
面,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傭兵。每一場戰鬥都不留餘地的去挑戰自己的極限,將
生死置之度外,所以你才能變得這麼強。你在那個時候的心理狀態有多麼的灰暗,
自己應該一直記得。」

  我只能點了點頭:「沒錯。」

  「你用了幾年的時間爬上戰士的峰頂?三年?四年?這其中付出了什麼代價,
你是清楚的。那麼斷尾,用了短短一年的時間,成為食影者中最強的幾個人之一,
又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呢?」

  我沉默了。因為我清楚地記得,我當初是以一種多麼扭曲的心態,以傭兵的
身份活在【神都】之中的。這其中最重要的不是為力量付出的代價,而是如何能
夠讓自己遊曳在瘋狂邊緣的理智保持清醒。

  魯恩希安他們這些殺手,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人類的黑暗面摸爬滾打,所
以根本不會存在這方面的問題。可我不一樣,那時候的我被摧毀了一切,像是被
突然拋入了鬥獸籠的懦弱家畜。如果不是我的那些夥伴,我早就瘋了。

  這樣說來,其實斷尾更是如此……

  「他現在看上去挺正常的,不是麼?」魯恩希安說,「但那只是掩人耳目的
假像而已。他與你、與阿紗嘉·光詠的事情我都知道的。他是抱著什麼心態,掙
紮著奪取到現在的力量的,你能理解吧?」

  「他曾經想要對我進行復仇,想要奪回阿紗嘉……」我歎息道。

  「他拋棄了自己以前的朋友和同伴、拋棄了安樂生活的機會,甚至連自己的
臉和眼睛都拋棄了,你和阿紗嘉變成了他唯一追逐的東西,食影者對他而言只不
過是變強道路上的工具。」

  「如果他當初加入的是幽鬼,可能情況還要好一些。幽鬼裡面不乏人情味濃
厚的傢伙,比如貓還有灰紅他們那夥人。可是食影者裡的機制太成熟了,都是為
對殺手的職業感最強的那批人設計的。大家雖然也有著夥伴的羈絆,並不是單純
的利益關係,但對他這樣一個半路入行的年輕人來說,這都不是他能融入的。你
在蛻變的時候,很幸運,有很多人的扶持,但他什麼都沒有」

  「所以當他重新見到你和阿紗嘉的時候,當他明白心底唯一支持著自己前進
的動力其實完全沒有意義的時候。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變成瘋子,我都覺得有些吃
驚了。他像是踩著鋼絲一樣攀上了他這種人幾乎永遠不可能登上的高峰,現在鋼
絲斷了……」

  「現在距離那個時候已經很久了,他依舊好好地活著,忠誠的作著我的左膀
右臂。可他越是如此,就越是可怕。人類在扭曲之下可以幹出無法想像的事情,
我只希望他在死之前都不要將心裡面的扭曲爆發出來。」

  「所以,如果你的阿紗嘉能夠緩解一下他爆發的時間,你最好不要阻止他。
且不說我們食影者的成員了,倘若他在瘋狂之下把初邪或者阿紗嘉殺了,你可能
會後悔一輩子。」

  我靜靜的聽完了魯恩希安的剖析,心裡面的憤懣感漸漸消失了。

  在我與斷尾不多的幾次交流機會中,倘若不去看他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你會
覺得他就是一個普通的高級戰士罷了。然而魯恩希安比我瞭解的要多得多,他在
地下世界已經見過無數的瘋狂之人。我覺得如果不是他,斷尾不可能還像現在一
樣活的像個人。

  斷尾對魯恩希安帶著一種崇拜式的服從,這並不僅僅是對絕對力量的尊重,
也是因為魯恩希安幫了他。

  「那怎麼辦?如果他真的對阿紗嘉出手……」我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到了那個時候,我不會庇護他。留一個瘋子在身邊,對誰都沒有好處。」

  對於魯恩希安的承諾,我已經沒什麼多餘的意見可以表達了。

  「回來啦回來啦!!」初邪風風火火的跑進了屋,手裡拿了一個經過改裝的
老式CRK。

  「你和他們分享情報吧,反正我也講不明白,先出去了。」我這樣對初邪說
著,自顧自操作著輪椅向外面開去。

  初邪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我,但沒有阻止我的離開。她又看了看魯恩希安,
得到的也只是對方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沒再理他們,反正我走了以後魯恩希安肯定也會告訴初邪是怎麼回事。我
現在沒那麼多心思想這些了,只想先去到阿紗嘉身邊。

  三拐兩拐,我轉到了花園那邊。足足已經五分鐘了,斷尾竟然還抱著阿紗嘉
沒有放手。阿紗嘉還算淡定,一直在用手撫摸著斷尾的頭髮,像是在哄小孩。倒
是羅格納,一改平時慵懶的作風,不停的在他們兩個身邊轉悠著,顯得有些煩躁
不安。

  阿紗嘉突然看到我,陡然露出了些許不安的意味。她現在已經可以本能的感
覺到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妥了,大概。

  「斷尾。」我叫了她身邊那個男人的名字,「我想和你談談。」

  斷尾終於鬆開了自己的雙臂,他轉向我,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神色。

  「很好,我也想和你談談。」他用冰冷的聲音說。

  看來阿紗嘉已經告訴他了一切。次元城的毀滅、與日無多的生命……這些理
由足以讓斷尾對我怒火中燒。

  「你打算怎麼做?」他兩步就來到了我身前,用那張被火焰燒的潰爛的臉緊
緊地對著我。

  我知道他在問什麼,可是我並沒有什麼能做的事情。

  「這與你無關,斷尾。」我以狡猾的方式逃避著他的問題。

  「她的事情就與我有關!還是說你什麼辦法都沒有?自當她獻祭了次元城來
這邊救你以後,你到現在都沒能想出任何一個能夠救她的辦法!?」斷尾怒吼道。

  「斷尾,你想幹什麼?」阿紗嘉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那是充滿了威脅感的
質問。

  斷尾聽到阿紗嘉的話,不知所措的回過頭:「我……」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如果你連我的決定都不能尊重,我們兩個的契約就可
以到此為止了。」阿紗嘉繼續說。

  斷尾緊繃著的肩膀慢慢的鬆弛了下去,看來阿紗嘉對他有著決定性的影響力。

  「貪狼,阿紗嘉自從跟著你,就一直在和她裡奧雷特的本性背道而馳。你什
麼時候才能明白,自己什麼都給不了她。」

  我並不是什麼都給不了阿紗嘉。但無論我給予她什麼,她的未來都沒辦法再
放光明。所以我無言以對,斷尾的質問完美的擊中了我的軟肋。

  「阿紗嘉,和我一起走吧。無論要我付出什麼都可以,我一定會帶著你回暗
面、回深淵,讓你重新……」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阿紗嘉竟然發出了清脆的笑聲。

  「謝謝你,我的僕從。但是我已經不打算回去了,因為這就是我放縱的代價。
身為噬族,多少也要有這個覺悟。可是你作為我的僕從,卻對身為主人的我指手
畫腳,這怎麼能行呢?你一個勁兒的找他麻煩,我就會開心麼?如果你能乖乖的
聽話,那麼,在我最後的這段日子裡,就讓你也在我身邊有一席之地,怎麼樣?」

  斷尾呆呆的看著阿紗嘉,所有的戾氣都消散了,他的臉上的表情誰也分辨不
出來,可是那眼神中的冰冷已經融化了。

  阿紗嘉又是三言兩句就趕走了他。斷尾在走的時候,好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喂……一席之地……你不是在開玩笑的吧?什麼叫一席之地?」我心髒亂
跳,儘量用柔和的聲音問。

  「就讓他給我當個保鏢好了。你以為我在說什麼?」阿紗嘉戲謔的笑著,就
好像在捉弄我似的。

  「你如果總是讓他抱著,我可受不了。」看著她的笑,我心裡脆弱的防線崩
塌了,洩氣似得吐露了心聲。

  「他狀態很不好,所以才安慰他一下。斷尾很好哄的,其實他內心深處,仍
然帶著我和他初見時候的天真。我都摧毀自己的次元城來找你了,你不會以為區
區一個僕從就會影響我對你的心意吧?」

  阿紗嘉現在已經像一個真正的人類了。她已經會用女性的溫柔去哄別人了
……那麼,她最後這麼說又是不是在哄我呢?

  然而不管事實是怎麼樣,我反正是被哄的很快就開心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莊園突然響起了警報的聲音。莊園內部的CRK通訊網
絡裡回蕩起了守衛的聲音。

  「不明身份的入侵者出現!西南方,高能量體正在接近!!」

  守衛的通告剛剛響起,我就感受到了能量波動。那股能量波動迅速升高,可
見速度是多麼驚人。

  我和阿紗嘉對視一眼,她將羅格納喚到了身旁,然後推著我向初邪所在的客
廳走去。

  初邪很快就和魯恩希安他們一起跑了出來,魯恩希安正在和食影者安排的人
手溝通著。另一邊,小貓和洛奇像是過耶誕節一樣從二樓的窗戶裡直接跳了出來,
手裡拿著自己的武器。

  「什麼情況?」我問魯恩希安。

  「不清楚,但我覺得不是敵人。」

  「為什麼?」

  「因為來的人只有一個。」

  通訊網路裡傳來了衛兵大聲的警告聲,然後接著就是能量爆炸。遠遠地,能
量火光肆無忌憚的跳躍了起來。

  「可能你判斷錯了。」我看著爆炸的方向說。

  「不至於有人會這麼蠢吧?除非是佯攻。」魯恩希安這樣說著,手已經伸向
了自己腰間的那把鏽劍。

  「目標突破了防線,正在向中心方向加速!!我們攔不住他!!」通訊中繼
續傳來衛兵的聲音。

  「放他進來。」魯恩希安將鏽劍提在手裡,對著CRK下了命令。

  爆炸聲迅速的停歇了下去,很快數十個能量團就在視野中出現了。大部分能
量團都是追擊入侵者的衛兵,他們的速度和正中間那團奪目的閃光完全不是一個
級別。

  那團強大的能量在幾個呼吸之間就沖到了我們面前不遠的地方,然後開始減
速。

  一個陌生的少年,大概比阿傑他們要小一點,不到二十歲。他穿著一件黑色
的皮夾克,單單看樣子似乎和街面上的普通年輕人沒有什麼區別。

  我扭頭看了看魯恩希安和初邪,他們都對我搖了搖頭,示意完全不認識對方。

  「真對不起啊,因為跑腿的活太多了,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節約一下時間。
我對你們沒威脅的,只是想過來帶個話。」那個少年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好像
是真的為自己冒失的行為而內疚一樣。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初邪向前站了一步,質問道。她畢竟算是這個
地方的主人了,如果有人特意找到這裡,理所當然是要找她的。

  「小心。」魯恩希安低聲警告了一句,並且立刻將初邪拉回到自己身後,
「他的能量等級和我相差不多。那種減速技巧的運用是零級的作風。」

  聽了這句話,初邪直接就召喚了葬地發球出來。一個零級戰士想要擊殺她的
話,還是有些準備比較好。我也用能量從輪椅上浮了起來,並且拔出了神宮。這
麼年輕就有著零級的力量,我的印象中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裡林。

  「用不著拔劍啊,你看我都沒帶什麼武器。」少年無奈的說,「很抱歉,我
不能告訴你自己是怎麼知道這邊地理位置的。我來這裡只是為了給兩個人傳個信
兒,說完了我馬上就走。」

  「情報來源怎麼也要交代一下吧,不然你覺得自己能從這兒離開麼?」魯恩
希安淡淡的笑著看他。

  「我覺得能。」少年用認真的表情看著魯恩希安。

  「哦?很自信。」魯恩希安開始一點一點的提升能量,「那就試試?」

  「我是說,等我說完了話,你們自然就放我走了。」少年連忙加了一句解釋,
他伸手對我和魯恩希安做出了邀請的姿勢,「貪狼先生,還有魯恩希安先生,請
借一步說話。」

  我完全沒想到所謂的「兩個人」竟然包括我在內。尤其另一個人還是魯恩希
安,一個和我基本扯不上關係的傢伙。

  魯恩希安也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我們倆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後做好戒備著
靠了過去。

  那個少年也在戒備著我們,似乎是怕我們不分青紅皂白就對他動手。我們跟
著他向後走了十幾米的距離,確保周圍沒有其他人能夠聽見我們的對話以後,他
才停下了腳步。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有點緊張,所以語氣非常不友好。

  「唉,我也不想這個樣子啊,可是非要讓我幹這個活,我也沒辦法。」他像
是普通少年人一樣,滿腹的牢騷。

  「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名字麼?」魯恩希安到了這個時候反倒冷靜了下來,這
可能就是職業素質的體現。

  「名字也就不說了,對你們沒什麼用。我是來向二位發出邀請的,有一個會
議,想讓二位參加。」少年終於說到了重點上。

  「什麼會議?」我問。

  「不能說……去了就知道了。」

  魯恩希安笑出了聲:「你什麼都不說,我們幹嘛要聽你的?」

  少年有些為難的皺起了眉頭:「我能和你們兩個分別說句悄悄話麼?」

  「你不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多麼?」魯恩希安說。

  像他這麼高級的陌生戰士,就連食影者都沒聽說過的傢伙,突然要湊近了和
你說話,這簡直是要把脖子露出來給他砍一樣。

  「要不然,貪狼先生先走開點?我先和魯恩希安先生說一句?」少年帶著一
點乞求的樣子對我說。

  魯恩希安對我點了一下頭,於是我只好知趣的後退了幾部。

  只見那個少年探過頭去,低聲對魯恩希安說了兩句話。魯恩希安的神色立刻
就變了,他僵硬的站在那裡呆了許久,然後機械的點了一下頭,好像用上了全身
的力氣。

  少年又向我靠過來,魯恩希安站在原地沒動,仿佛仍然陷在剛才的那幾句話
裡面。

  「會議的主辦者要我告訴你一件事情,說是你聽了就一定會去的。」他說。

  「你跟魯恩希安說的也是一樣的事情麼?」我忍不住問。

  「差不多吧,反正也是他聽了就一定會去的事情。」少年笑道。

  「我能不能多問一句,你是不是裡林?」

  少年搖了搖頭:「不是不是。」

  「好了,你說吧。」

  「咳咳!」少年清了清嗓子,然後壓低了嗓門。他並不是因為要降低音量,
而是想要模仿老人的嗓音。

  「她還沒死。」

  我足足愣了三秒鐘,然後全身一個激靈。

  「什麼!?等等……你是什麼意思!?」

  「哈哈,老頭子說了,只要和你說這句就夠了。你該猜得到是誰邀請你們的
吧?」

  「撒拉弗……」

  「這就對了。」少年笑著,帶著一點得意。那個笑容非常令人生厭,我仿佛
看到了曾經以這樣一句話玩弄我心情的那個死老頭。

  「如果我為了賭氣,就是不去,你能怎麼樣?」我氣道。

  「那就和你說第二句話。」少年仍然在笑,「我們那裡,有讓她不死的辦法。」

  少年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向阿紗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立刻產生了一種
豁然開朗的感覺。

  不錯,這的確是撒拉弗的作風。或者說,奧索維也用過這種方法。

  他說了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提議,他們很清楚我們每個人的弱點,這就是水
鳥可以利用遊魚的辦法。

  「你要是仍然能賭氣不去,那我可就認輸啦。」少年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拉
了出來。

  我苦笑:「看來你們早就算好了一切。」

  少年聳了聳肩膀,然後對等在一邊的魯恩希安招了招手。

  「既然二位都回應了我們的邀請,那麼就請在預定的時間到達預定的地點。
如果帶了非邀請者去的話,我們對諸位的邀請就自動作廢。關於此次會議的情報
可以和其他人分享,但如果因為諸位的有關行為導致有其他人赴會的話,諸位的
邀請也會作廢。所以我個人建議,請儘量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太多人。」

  少年將兩張薄薄的手寫卡片遞到了我和魯恩希安的手中,上面的字跡非常優
美。那是一個日期和一組GPS定位座標,那是在南半球的座標,所以我猜測是
在澳洲。

  「有多少人收到了邀請?這個也不能說麼?」魯恩希安問。

  「包括兩位在內,一共十人。」

  「明白了,我想我們會一起去。」魯恩希安說。

  「就是就是,一起去還能做個伴。」少年似乎因為完成了撒拉弗的任務,整
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不過,」魯恩希安的聲音冷了下去,「如果我們現在抓住你,嚴刑拷打一
下,或許能得到更多的情報呢。」

  少年一直微笑的臉擰成了一個桀驁的表情:「媽的,別蹬鼻子上臉啊!一直
客客氣氣好脾氣哄著你們,真以為我怕你們啊?要不是我手頭還有別的活,真揍
你們一頓你們就舒服了!」

  這傢伙幹完了活,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鬧了半天剛才的禮貌都是假的。

  不過魯恩希安倒是沒生氣,他直接就出手了。

  我都沒看清他手裡的劍是什麼時候砍出去的,那是毫無外溢的局部能量加速,
所以可以說這攻擊是完全沒有預兆的。

  可是那個少年卻急退了兩步堪堪避過了刀鋒。他也是嚇了一跳,鼻子尖都出
了冷汗。

  「我幹你們的老媽!!」少年扭頭加速向莊園外面沖去,一路上還留下了一
連串的髒話。

  魯恩希安的判斷沒錯,那傢伙的加速方式和速度本身已經是零級的水準了。
不過魯恩希安沒有追擊他,剛才那一刀似乎也是在試對方的水準。

  「怎麼樣?真有他說的那麼厲害?」我問。

  魯恩希安將鏽劍收回了劍鞘裡,搖了搖頭:「他是嚇唬人的,怕我們真把他
給扣下,所以才虛張聲勢。你看最後把他嚇得。剛才那刀用了我七分力,他花了
十分力躲過去的。所以單挑的話不會是我的對手。不過,我想零級的判斷是不會
錯的。」

  被稱為撒拉弗的那個存在,我只見過短短的一面。但是就像奧索維一樣,這
個傢伙在我們無法察覺的層面裡一直在左右著這個世界。這個所謂的會議,是他
第一次以這麼公開的方式站到我們的面前。

  奧索維曾經告訴我,任何想要直接影響「世界」這個函數的計算者,都會喪
失自己的計算能力,變成函數的一部分。他曾經就因為想要逼我與梅爾菲斯決鬥
而落入了命運之河。

  那麼撒拉弗呢?他以這種決絕的方式打算丟掉自己運算的能力,插手這個世
界的運作,,又是為了多麼豐厚的報償?

  我再次將目光放在手裡那張卡片上,上面的日子是十二天以後。


                              【未完待續】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6-28 22:24     標題: 神都(七十五章)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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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06/28發表於sexinsex


               七十五章

  初邪躲在地下室裡,將資料一點一點的進行轉移。老式電腦的系統和軟體在
易用性上非常差勁,所以她足足用了半天時間才弄清楚轉移資料的工作該怎麼進
行。

  我在旁邊用掃描器器幫她將紙質的檔進行著轉化,這些東西在我們兩個人
沉默的協作下,很快就從實實在在的紙質物成為了資料流程。

  當我們把手頭的工作完成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不見天日的地下
室讓人完全忘記了時間,如果不是肚子開始發出饑餓的抗議聲,我們可能還會一
直待下去。

  「我去弄點吃的過來。你想吃什麼?」我問身後的女孩。

  「嗯……」初邪坐在椅子裡,面對著閃爍的電腦螢幕,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螢幕上的檔案已經很久沒翻過頁了,她雙眼無神的瞪著那裡,琢磨著心事。

  「嘿,」我喚了她一聲,卻沒得到回應,於是我將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將
女孩扳向了我這邊。

  女孩看著我,眼睛眨了兩下,輕輕的呼了口氣,雙肩微微的放鬆了一些。

  「別怕。」我看著她的眼睛說,「你沒問題的。」

  我不是在對她進行無謂的安慰。初邪在建立反抗軍的時候就已經對處理類似
的事情駕輕就熟了,在組織大規模人類活動上,她不僅富有經驗而且手腕也相當
傑出。而在遷徙的過程中,她的心性、承受能力乃至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經受住
了磨煉。

  她是上層裡最瞭解新人類的人選之一,當她當機立斷買下食影者和幽鬼的合
作機會之時,我們就已經杜絕了最差的情況發生的機會。

  現在大的問題在於其他三方對我們計畫會做出什麼反應。根據我們行動時機
的不同,他們所做出的應對也會完全不同。這便是需要我們傾注最大心力謀策的
計畫。

  「我不害怕,只是有點……」初邪越說越慢,欲言又止。

  「有點什麼?」我用溫柔的語氣問她。

  初邪的眼睛恢復了些許色彩,她擺出了一副撒嬌的可憐相:「我說了你不許
生氣。」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會為燃墟的事情生氣的。」

  初邪將額頭抵在了我的肩膀上,整個腦袋的重量都壓了過來。

  「有點想我哥。如果他在就好了……他都計畫那麼久了,他來做的話肯定比
我們現周詳得多……其實幫他打打下手也挺好的。」

  「以前一直都想和他對著幹不是麼?怎麼現在就認同他了?」我沒有因為初
邪說的話而不舒服。

  她現在的心態是最重要的,新人類已經不得不踏上生死抉擇之路,而她則是
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如果初邪在這裡因為某種心態選擇了退縮,那對所有人來說
都是滅頂之災。

  以這麼功利的角度來評斷自己所愛的女人是很過分的行為,但那畢竟是無法
忽視的事實。

  「不是認同他,而是因為我們兩個的立場本來就不一樣。我想看到一個真實
的世界,所以才建立反抗軍,然而大家走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事情遠遠還沒有結
束。可是燃墟早就知道了,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打算,想要在新的星球建立新的
世界。眼界不一樣,所以心理上也準備不足,只能想像著他要走的路……」

  「他的生命已經不需要你來延續了,不是嗎?」我笑著說。

  初邪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倒也是。」

  我們兩個笑著看了對方一會兒,然後我再次開口。這一次,我把思慮了很久
的事情說出了口。

  「我想,這邊我暫時沒辦法陪著你了。」

  「是嗎?怎麼了?」初邪倒是沒露出不高興的樣子。

  「我必須得回去愛沙尼亞那邊,第三軍團還等著我去接手。我必須在十二天
之內將第三軍團完全控制在手裡,撒拉弗那邊的事情一開始的話我怕會有突變。」

  「他們肯定都會聽你的啦,我知道,所以那並不難。我只是擔心,公共政權
在得知資訊之後會扭轉自己的立場。你可不要一個衝動就把情報告訴對方了,雖
然有的時候坦誠的態度會爭取到和平,但那終究是賭博,我們賭不起的。」

  「哈哈,我沒那麼傻。」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初邪還是瞭解我的。我曾想,如果是休斯的話,我開
誠布公的和他共用情報,他應該也會盡全力的用和平的方式促使新人類移民計畫
成行。大概這就是我幼稚的一面,潛意識裡總希望自己的信任會來換來等價的東
西。

  可是休斯已經死了,所以現實並沒有留下讓我幼稚的機會。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初邪又問。

  「迦施回來,我就出發。」

  女孩點了點頭:「多帶點人,現在你絕對不能再出事了。」

  「我明白,第三軍團的戰鬥力是我們計畫的重要部分,有了這股力量,我們
能做的選擇就比現在……」

  「傻子!」初邪氣惱的打斷我了,「我不是說這個啊!你出事了我怎麼辦啊
……」

  雖然我腿斷之後她根本就表現出什麼心痛啊、關心啊之類的樣子,但那是因
為她心裡明白我根本不需要那些東西,我也非常默契的知道著她是怎麼想的。可
是女孩在這一時間流露出的擔憂,讓我心裡還是暖了起來。

  我俯身親了親她:「想吃點什麼?」

  「腦子有點太興奮了,吃不進去。你隨便給我弄點就好了。」

  我坐著輪椅離開了地下室,已經是早晨六點多鐘了。院子裡除了輪班警戒的
守衛,絕大多數的人都還沒有醒。

  樓前不遠的草坪上有幾個身影,是阿傑他們在晨練。自從道場拉起來之後,
他們一直保持著這種作息並且堅持了下來。我沒去和他們搭話,徑直向後廚的方
向走著。

  不知怎麼,我無意間抬起頭向房頂看了一眼,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吸引了我一
下似得。然後我看到阿紗嘉正坐在房頂上,向遠方太陽升起的方向眺望著。

  第一時間,我想上去陪陪她,但很快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想要的就只不
過是靜靜的欣賞一下日出時段的景色而已,我沒有必要做多餘的事情。

  撒拉弗既然對我說阿紗嘉有可以不死的辦法,那就一定是有的。當然我也知
道,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可無論代價是什麼,我都會拼上命實現。那怕是讓
她與別的什麼人簽訂終極契約我也不會動搖。

  切斷了與深淵聯繫的阿紗嘉已經失去了和別人簽訂契約的資格,這是她早就
告訴我的事情。可是倘若說撒拉弗有別的解決方法,我絕不會感到意外。

  後廚替我和初邪做了兩碟精緻的三明治。當然,裡面的配料和我曾經在西餐
廳能夠吃到的三明治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說斷腿真的能帶來什麼好處,大概就是靠著輪椅,我不用擔心在回去的
路上會撒掉盤子裡的東西。

  遠遠的,浮車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將輪椅挪到長廊的窗口邊,看著迦施和他
的手下從浮車上走了下來。我知道,自己離開的時機已經到了。

  我帶著了一輛大型浮車和兩輛小浮車,離開了莊園向愛沙尼亞的軍事基地方
向駛去。

  和我一同上路的人有不少,而且絕大部分都是我信任的。阿傑他們不用說,
相比和初邪待在一起,他們當然還是和我一起行動會比較自在。

  阿紗嘉也跟著我離開了那個地方,她既然為了我而來到這邊,自然是不會離
開我身邊的。

  本來我打算帶走瓦琳娜、小貓和洛奇作為抵禦暗殺行動的保障,因為大家已
經很熟了,而且小貓洛奇也和阿傑他們建立了很深的信賴感。

  但是最終和我們一同上路的,卻是魯恩希安、潘朵拉和斷尾——這是初邪的
建議。雖然不是輕視瓦琳娜三人,但他們的實力畢竟有限。在情勢緊張的如今,
任何一個出現在面前的敵人,可能都會是零級。

  初邪最後決定讓愛絲彌蕾和瓦琳娜保護自己這邊,也是出於性別上更加方便
的原因。愛絲彌蕾回來莊園是在迦施之後,我再次看到小貓的時候,她的眼睛紅
紅的像是哭過。我知道施奎因這個名字大概已經變成了過去時。

  雖然我心裡對斷尾跟著一起過來這件事有點彆扭,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的
這個組合肯定是要比瓦琳娜三人要讓人安心的多。

  斷尾被魯恩希安安排在開路的那艘小型浮車上面,可能他也怕那傢伙一直看
著阿紗嘉和我這麼親近會鬧出什麼意外。中間的大型浮車上,除了食影者的二人,
就只有我和阿紗嘉。

  羅格納百無聊賴的趴在我們浮車的車頂上,像是裝飾品一樣。在劇變即將到
來的現在,區區一頭魔獸的存在並不會為我們帶來太大的麻煩。

  初邪家的浮車也算是高檔的不像話了,裡面的裝潢和人性化設置的小機關足
以讓我這種沒見過什麼奢華世面的傢伙咂舌。尤其是車廂內部的空間,只要願意
甚至可以拿來跳舞。

  當浮車進入高速,旅途變成了冗長無聊的沉默以後,坐在車廂另一邊沙發裡
的魯恩希安和潘朵拉做了一件吸引人注意力的事情。

  魯恩希安在指尖凝結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能量球,向坐在距離他一米處的潘
朵拉彈了過去。潘朵拉立刻抬起了指頭,擋在了小球的行進路線上,將它彈了回
去。魯恩希安也用指尖接住,然後再射向潘朵拉。

  我原來以為是魯恩希安閒得無聊,用這種小孩似得手段和潘朵拉打鬧。可是
他們兩個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這麼你來我往的打起了「乒乓球」。

  來回沒有兩次,二人的動作就變得越來越快。那個小能量珠以肉眼幾乎看不
見的速度在兩個人之間瘋狂的往返著,變成了一條細細的閃光。大概幾十次之後,
那枚小球終於消失不見了,然後潘朵拉又做了一個新的,重新和魯恩希安玩了起
來。

  我慢慢意識到兩個人是在進行某種練習。阿紗嘉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們的互動,
於是我便用眼神和阿紗嘉示意了一下,我們兩個也學著他們做起了一樣的事情。

  我做的能量小球比魯恩希安他們要稍微大一點,因為我陡然發現,想要把能
量球往小裡做甚至比做大還要麻煩。微觀層面的能量運作要求的就不是能量強度
了,而是能量微調的能力。

  當我和阿紗嘉也來回彈動小球的時候,我才明白這個小遊戲的難點在什麼地
方。想要把能量球彈回去,就必須用自己的能量做緩衝,與此同時那個小球也會
被防禦能量損耗。如果掌握不好力度的話,小球很快就會被消耗掉。像魯恩希安
他們那樣連續幾十次才將能量球損耗完,所要求的能量控制力會非常高。

  我做的小球在二十一次反彈之後消失了,而且速度也非常慢。我將注意力放
在了魯恩希安他們身上,仔細的數了一輪他們的操作,他們以我們三倍的速度,
做了四十七次。

  在掌握了一點訣竅之後,我和阿紗嘉也提高了速度。經過我們小心的控制,
第二次的練習成績足足高了一倍:四十三次。雖然能量球的大小仍然要比魯恩希
安他們大一些,而且速度也沒有提升多少,但能和他們的成績如此接近,我已經
非常滿意了。

  「玩著呢?」魯恩希安不知什麼時候扭過了頭,看著我和阿紗嘉。

  「這個練習還挺有意思的。」我笑道。

  「嗯,這是我們發明的。能量感應能力的鍛煉是公認最麻煩的,這個辦法是
水墨想出來的點子,食影者和幽鬼一直都在用。」

  「什麼?」我奇怪道,「這不是用來練習能量微調能力的麼?」

  魯恩希安哈哈笑了,潘朵拉也在笑。

  「不是啊。你沒注意麼?我們做的時候都是閉著眼的。」

  「啊!?」

  這樣說來,小球的拋動次數根本就不是這個練習所要達成的指標。按照魯恩
希安的意思,當兩個人閉著眼睛的時候,只有憑藉能量感應力才能判斷小球的位
置,也即是說……練習的指標是速度……

  在不靠視覺輔助的情況下,想要準確感知這種體量的能量球,這對能量感知
的要求簡直已經上了天。更何況是在以他們那種速度,還要保證能量微調的效果。

  這麼一權衡,我才明白自己實在是把自己想的太厲害了。我只能安慰自己,
這種對能量感應能力的離譜要求,並不是自己這種戰士所需要的,大概只有暗殺
者們會吹毛求疵到這種程度吧。

  「你們這種怪物……實在是沒法和你們比。還有別的什麼竅門麼?也教教我!」

  我喪氣的問。

  「你要是加入食影者,我就全教給你。」魯恩希安呵呵笑著。

  我翻了翻白眼。他心裡很清楚我根本不可能加入他們,所以只是來揶揄我。

  我們按照約定,已經和魯恩希安以及愛絲彌蕾分享了所有的情報。所以這個
世界上知道躍遷門存在的人就變成了六個,這確實是一場賭博,但我們卻不得不
冒著風險來換取兩個超級戰士的信賴。

  我們的底牌就是躍遷門,任何一方勢力只要摧毀了躍遷門,那麼我們就會直
接出局。在初邪的整體計畫出臺之前,每多一個知道我們底牌的人,我們的風險
就會翻上幾番。

  可是我們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食影者和幽鬼的立場是決定性的力量。我們
想讓他們站在自己這邊,就必須好好的把約定好的交易執行下去。

  「魯恩希安,你對現在的情況怎麼看?」我用嚴肅的話題接管了車廂裡的沉
默。

  「我暫時沒什麼看法。我們是初邪雇來的,所以在合約終止之前,我們不需
要自己的立場。」

  食影者最大的優點就是這種冷酷的理性,也是魯恩希安的魅力所在。他認定
的事情都是基於某種堅定地原則,所以往往很難動搖;而且他本身也不需要陰謀
詭計的暗箱操作,這是力量強大的人所擁有的特權,他給自己找的定位其實很准。

  「我只是想知道你個人對我們未來的判斷。」我換了個措辭。

  「就現在看,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吧?新人類不和舊人類開戰的話,就只有
這一條路可以走。最壞的情況是躍遷門失效,或者被摧毀,那麼新人類和舊人類
必然的戰爭將會摧毀現有的一切。誰輸誰贏還不好說,但我敢肯定,當戰爭結束
的時候,人類文明會倒退上百年。」

  「是麼……我還沒仔細想過。」

  「如果勝利者是新人類,那麼舊人類將全都滅絕。我們兩千萬人能剩下多少
呢?一半或者更少。就算是一個不死,我們也沒有延續現有科技系統的能力,單
是科技的斷層就足以讓我們慢慢退化到人力工業的程度。」

  「況且,倘若舊人類認清事實的時間比較早,當機立斷發動全面戰爭傾力而
出的話,舊人類是贏不了的。拼上反人類的罪名,搭上一些舊人類的犧牲,先用
戰略武器夷平神都之國,然後在按照名單逐個獵殺活下來的人就行了。然後,新
人類的倖存者將會在大城市裡和舊人類玩一場曠日持久的貓鼠遊戲。在這段時間
裡,變異病毒慢慢侵蝕舊人類,當新人類終於被全部剿滅的時候,舊人類也剩不
下多少。」

  自從燃墟的計畫全面揭開之後,過大的信息量沖暈了我的腦子。我還沒來記
得仔細審視我們的未來,魯恩希安就已經把後面的路看了個透徹。我覺得他說的
應該不錯,至少新人類和舊人類都無法承受戰爭後果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現在唯一的變數就在撒拉弗的身上,我們要看清楚那傢伙的立場,才能確
定後面計畫的可行性。愛絲彌蕾也收到了邀請,看樣子他召集的人應該都是這個
世界上頂尖的戰士。他打算怎麼利用這股力量,就是問題的關鍵。」

  「可能和力量並沒有直接的關係,」我說,「如果是單純想要力量強大的戰
士,潘朵拉應該比我更適合才對。幽鬼的TZ也是零級,不是麼?」

  「我還是傾向這個判斷,因為對於力量這種東西而言,等級可不是唯一的標
准。」

  這種事情已經沒有什麼討論的價值了,車廂很快就再次恢復了安靜。

  我們沒有途徑官方的出入境關卡,而是很隱蔽的直接越過了海峽,開往了愛
沙尼亞的軍事基地。

  由於公共政權行政院和我目前處於良好的合作關係之中,所以很容易就讓我
們駛入了軍事基地裡面。原本作為停泊戰鬥艇用的空港,現在搭滿了臨時的兵營
單元。一眼望去,暗綠色軍用帆布搭建的大型帳篷一直堆疊到了視野的盡頭。

  一時間,我覺得有些興奮。因為第三軍團來到這裡的人數遠遠比我想像中要
多的多。

  我曾經以為,當重新回歸到了和平的日子裡之後,那些戰士們將會淡忘掉那
些拼命廝殺過的日子。就算我對他們發出召喚,大多數人也不會想要把性命再次
放在刀刃上。

  可是他們都來了,僅僅因為我視頻上的隻言片語,就再次聚集到了這個地方。

  在我們車隊安頓下來之前我就下了車。我讓阿傑陪著我向營區那邊走了過去,
準備看看部隊的現況。

  自增殖手術之後已經過去了七天,新人類在外傷上面的回復速度比普通人要
高很多,所以大概再來三天時間我就可以從輪椅上站起來了。只不過,現在我還
是得找人照應一下圖個方便。

  阿傑幫我掀開簾子,我溜進了最週邊的一間營房。每一座臨時營房都很大,
我看到裡面分出了兩個功能性的單元和六個大的居住單元,每個單元都住了一個
八人的小分隊,加上作戰中隊的正副指揮官,這樣一個營房可以容納整整五十個
戰士。

  營房裡的人來來往往的,看上去都相當有幹勁兒。不少戰士正在用派發的凝
固噴槍加固著營房和單元隔斷,還有在床上坐著賭牌的、健身的、以及保養武器
的。

  我像透明人一樣在門邊站了一會兒,終於有兩個戰士注意到了我這個坐著輪
椅的殘疾人。他們交頭接耳了一會兒,然後又像是不相信自己似的拉了自己小隊
的幾個人來做了確認。當我注意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用手向我這邊指指點點。

  我索性對他們抬了一下手作為示意,結果這一下就炸了鍋。

  「軍團長!」

  「軍團長來了!」

  一大堆人你推我擠的靠了過來,亂七八糟的說話聲吵得我耳朵發麻。

  從一開始的時候我的內置CRK就安裝了部隊的內部通訊應用,作為這個軍
團最高許可權的擁有者,我倒是樂意在這個時候賣弄一下權柄。於是我打開了內部
的通訊網路,把傳播模式調成了單項的喊話。

  不僅僅是面對面前的這些戰士,更是針對現在在這裡的所有部隊成員。

  「很高興你們能夠回應我的召喚,聚集在這個地方。」我在這個營房戰士的
包圍之下,開始對整個部隊講話。

  這不太符合規矩,也沒有經過參謀部的精心策劃,但是我覺得這支部隊之所
以能在這裡,本來就不是因為我的領導手腕有多麼專業。

  「就像我在視頻中和你們說過的那樣,有很多資訊,都不是現在可以對你們
開放的。不過既然你們已經來了,那就證明那些的東西對你們來說並不重要。你
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為什麼會再次拿起劍,為什麼會再次冒上生命危險…
…很遺憾,我無法弄清你們每個人心裡到底想要什麼,並且滿足每個人的願望。

  但是像以前一樣,我能夠確定的是,我不會辜負你們。因為至少我知道,自
己沒有變。「

  「或許你們中的大多數人並不需要一個戰鬥的理由,不過我可以保證,這一
次我們仍然是在為自己而戰,因為我們的命運即是新人類的命運。當初,我們不
得不為了全體新人類而站在宮族面前的時候,並不是因為我們比別人勇敢,也不
是因為有什麼不可放棄的榮譽,那時候我們一無所有,只要活下來就夠了。可在
那一戰之後,我們擁有了彼此,擁有了這只真正可以稱譽的軍隊。」

  「我仍然記得,那些在鏡之海海岸上引燃自己胸口法陣的兄弟姐妹,我們已
經帶著他們的英魂重歸故里。現在,我們該踏上新的征程了。」

  幾秒鐘的沉默之後,我聽到呐喊聲從遠方如海嘯般席捲而來。那是來自戰士
們的吼聲,代表著某種復活和新生。我不知道他們壓抑了多久,他們中或許有無
數個邵飛,有無數個萬樹,他們都等待著能夠再次擁有戰鬥的理由,再次擁有曾
經屬於這個集體的榮耀。

  我仍然無法習慣別人對自己的歡呼聲,因為我從未覺得自己擔得起那種狂熱
的讚譽。

  阿傑推著我,像是逃跑一樣離開了營房,回到了在營區南邊坐落著的指揮中
心。在那個地方,我見到了公共政權的熟人。

  「你沒死!?」我看著倚在門口樂呵呵等待著我的休斯,目瞪口呆。

  「因為不知道那次刺殺者背後的動機是針對你還是我,所以在神都之國的地
盤裡我們要避免情報洩露。想要騙過對手就要先騙過自己人,我們就對你隱瞞了
我生還的消息。」休斯笑著對我說。

  「看來那時候傷的不重……」我無奈的承認了自己被蒙蔽的事實。

  「差點死了。為了藏身,我滾到了河溝的爛泥裡面,這才沒被發現。而且你
的能量把他們都引走了,好歹是撿回一條命。」

  現在我已經知道,那次襲擊其實和休斯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反正他也沒有死,
我也沒就沒必要再和他細說什麼了。我很高興他還活著,因為他是傾向於我們這
邊的重要角色,我希望當初邪的計畫開始實施的時候,他能夠幫得上忙。

  「還想著要去你葬禮上悼念一下的,看來路費可以省下來了。」我諷刺著,
被騙了畢竟還是有些不爽。

  休斯笑了笑,沒有接茬,我應該在很早之前就給他留下了脾氣不好的印象。

  「第三軍團已經重新集結完畢了,不過據我所知,你這段時間並沒有和所羅
門方面進行直接的接觸。」他說。

  「我和初邪剛剛接上頭,她正在從側面慢慢控制燃墟曾經掌握的家族內部關
系網。」我拿出了早就和初邪商議好的說辭,「所羅門方面的交涉,我認為你們
可以挑選合適的人手直接接手,畢竟我並不是很擅長談判。」

  「本來就是會派專業人士參與的,但是你總得要出席才行,不管怎麼說這支
軍隊也是你來做指揮的。」

  我很灑脫的揮了揮手:「這好說。」

  我們一邊說一邊進了指揮大樓的會議室,然後一眼就看到了我曾經的師團長
們。

  芬里爾、窮奇和安提斯泰在看到我走進來的時候,立刻站了起來。他們走過
來,我伸出了手,他們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我看到他們的眼睛裡閃爍著驚人的光彩,就好像被埋藏了許久的寶藏重見天
日。

  「當收到你重新召集部隊的消息時候,我感覺好像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芬里爾對我說。

  「兩年了,你們都幹什麼去了?」我寒暄道。

  「沒滋沒味的活著而已。」窮奇插話道,「現在我只想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誰,
已經很久沒有拔劍的理由了,總覺得特別空虛。」

  他是在開玩笑,但我知道他的話就算是玩笑,也有一半是真的。並不是每個
人都像我一樣厭惡著權力,我化身為小吃攤攤主的行為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是在自
欺欺人。他們作為統帥過上萬人師團的精英領導者,被無數傑出的戰士仰慕過、
尊經過,這種感覺是沒人能夠輕鬆丟棄掉的。

  所以真正不正常的人其實是我,而他們這些正常人,所經受的來自欲望的折
磨遠超我的想像。

  「敵人……現在還未明瞭。我只能說,這個世界早晚是需要我們軍團的力量
的,半年之內就會見分曉。」我含糊的將窮奇的問題一語帶過。

  或許他們早已習慣了我對他們這種不夠坦誠的態度,或許他們根本不在乎是
不是知道真相,因為他們太信任我了,而我曾經也沒有辜負過他們的信任。

  「對了,有個女人三天前過來要求見你,說是有急事。」芬里爾對我說,
「我們把她安頓到了側翼的單間裡暫住,你最好儘快去見一下那個女人。」

  女人?

  一時間我的腦海裡閃過了無數可能性,其中好幾種可能性都讓我心臟狂跳。

  我沒有再和師團長們空耗時間,直接就開著輪椅向他們所指示的方位駛去。

  我也沒讓任何人跟著我,因為我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誰。我甚至都沒有和
連阿紗嘉打招呼,因為我想到了某一種讓我自己都有些害怕的可能性……

  這個世界上有些女人,是需要我鼓足勇氣才能夠面對的。

  指揮大樓側翼的居住區都是條件比較不錯的小套間。當我帶著不安的心情來
到房間外面的時候,心跳速度已經不受控制的達到了極限。

  長長的走廊很安靜,地上光滑的大理石隱約映照著自己的影子。那扇門和兩
邊的其他房門沒有任何區別,可是卻像是有著奇異的力量。那股力量在吸引著我,
也在排斥著我。

  我深吸了兩口氣,然後敲響了房門。

  門慢慢的被打開,我瞪大了眼睛,卻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面前的那個女人。

  在她開門之前,關於這個女人的身份,我試著猜了不少答案,但沒有一個答
案是正確的。

  電光火石之間,我猛然回憶起了這個女人的身份。身體本能的行動了起來,
手一把抓住了神宮的刀柄。

  這個女人名為雅魅安,是梅爾菲斯的敵人,也是曾經奧索維秘密部隊的成員。

  我最後一次看到她已經是數年之前的事情了。她作為少數幾個圍觀者見證了
梅爾菲斯和我的決鬥,然後就像蒸發了一樣消失在視野之中。在遷徙到鏡之海之
前,奧索維一直跟著我的第三軍團,但是他手下的秘密部隊卻從來沒有顯露過蹤
跡。

  等奧索維離隊之後也是一樣,雅魅安他們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似的。直到現在,
她以我從沒想像過的方式突然現身在我面前。

  和我印象中神秘而從容的氣質不同,現在的雅魅安面頰瘦削,眼神晦暗,看
起來非常疲倦。她的長袍輕甲沒有穿在身上,所以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但我可沒有王級脖子上那道長長的疤痕是誰留給我的。

  「梅爾菲斯……」她嘴唇微動,吐出了一個足以讓我放下戒備的名字。

  能讓這個女人跑到這裡來找我,這說明梅爾菲斯遇到的麻煩不小。

  「只剩下你能幫他了……你如果袖手旁觀,那麼他很快就會死。」雅魅安輕
輕的說道,臉上連一絲表情的起伏都沒有。

  「他出什麼事了?!」我急聲問。

  「有人在追殺他。」

  我張口就想應下來,但是警惕感卻制止了我頭腦發熱的舉動。

  「他現在在哪?把他的情況說清楚,我會立刻帶人去幫他。」

  「我會帶你過去,但只能你一個人。」

  聽到雅魅安這麼說,我的疑心變得更重了。

  「一個人?為什麼?」

  「梅爾菲斯是什麼身份你應該很清楚。這個世界上能夠心甘情願去幫他的人
本來就不多,誰也不知道他曾經和什麼人結過仇。我只相信你,其他人都可能對
他不利。」

  雅魅安的理由完全站得住腳,這只能說是梅爾菲斯自作自受。他殺的人實在
太多了,很難說我周圍的人是否就有親友死在它手裡。可是,這也同樣是一個完
美的藉口,一個把我單獨騙到陷阱中的藉口。

  「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話?我可不記得你是和我站在一邊的。憑你幾句話就
讓我這麼跟你走,是不是有點太天真了?」

  雅魅安死寂一般的表情終於顫動了一下:「我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我在
這裡為了等你已經消耗了太長時間,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就只是說明我白來
了一趟。」

  聽到她這麼說,我反而更急了。從初邪的身上,我早就熟知了什麼才是優秀
的謊言。初邪就一直是這樣,用由不得你不信的言語,讓目標慢慢的走到自己挖
好的坑裡。

  可是我知道,無論雅魅安說的是不是謊言,我都沒辦法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
無動於衷。

  因為那是梅爾菲斯。

  最終我告訴自己,就算是謊言也罷,面對陷阱我總歸會有一戰的機會。可是
如果梅爾菲斯真的身處險境,我卻因為對雅魅安的信任問題而沒能趕過去,我會
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這又是一個我因為幼稚的理由而信任別人的例子,可能我永遠都改不掉這個
致命的缺點。

  「我知道大概還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星見,這個名字你聽過麼?」

  那是很久以前曾經做過同伴的女人,她和梅爾菲斯的關係也是值得某種程度
信賴的。我試著想要多找一些助力。

  「我當然知道。不過那個女人死了很久了,在末日的時候。」

  星見的死訊來的如此突然,我一時間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她怎麼死的?」

  「那很重要麼?」雅魅安根本就沒打算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和你去,但我必須要帶一個同伴和我一起。」我最後下定了決心,對雅
魅安說。

  「不行。」女人以決絕的姿態對我說道。

  「是裡奧雷特。」我介面道。

  「你是說阿紗嘉·光詠?」雅魅安的眼中露出了一丁點的色彩,「噬族王女
不是回歸深淵了麼?」

  「她現在就在這個地方。怎麼樣?行還是不行?如果你真的想要幫梅爾菲斯,
多一個助力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麼?她現在擁有超過零級的實力。」

  我特意強調了最後一句話,這也是對她的試探。倘若她真的對我有什麼企圖,
就一定不會放任我帶著阿紗嘉這樣一個強大的同伴。

  雅魅安作為奧索維的秘密部隊成員,她應該對暗面的情形瞭若指掌。她很容
易就能夠得知,當初在穹頂之役裡,阿紗嘉也是當過梅爾菲斯的隊友的。

  讓我稍微安心的是,雅魅安立刻做出了判斷:「好。但是我們必須儘快出發,
我怕他撐不了太久……」

  「現在就走!」

  我直接放棄了輪椅,以能量懸浮的姿態沖回了指揮部那邊。這個舉動引起了
不小的騷動,但是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對大家提出了暫時離開的想法,絲毫沒有在意休斯和一干行政人員的質問
和阻攔,逕自讓阿傑他們幫我準備起了可以長途旅行的浮車和補給品,然後又向
阿紗嘉小聲說了現在的情況。

  阿紗嘉自然是沒有任何猶豫的表示和我一起行動。雖然這一次可能會把她也
同樣置於危險之中,但現在我們兩個早已經不分彼此,所以那已經不是我所需要
思考的層面了。她心裡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會讓我不惜冒我們二人之險,
一個是初邪,一個就是梅爾菲斯。

  面對我決絕而肆然的行為,休斯最終還是意識到自己是不可能阻止我了。他
強忍著怒意和我進行了短暫的私下交流,然後勉強同意代理與所羅門之間所有的
談判。這件事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拖了,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沒有我的
情況下直面神都之國的主人。

  阿傑他們乃至師團長都想要和我同行,但我態度堅決的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這費了我一番功夫,而阻止斷尾跟來也費了阿紗嘉一番功夫。當我們驅車離
去的時候,我一眼掃到了斷尾悵然若失的神情。或許在這一刻他心裡已然清楚,
我和阿紗嘉之間的信任對他而言是多麼遙遠的東西。

  雅魅安坐到了控制浮車的位子上。當她看到巨大的羅格納躍到我們浮車上面
的時候,並沒有出言反對也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神情。這使我更加安心了一分,
看來她擔憂的的確只有人類中對梅爾菲斯不友好的成員而已。

  我們的目的地被設定在了北美,按照這艘高級軍用浮車的速度,五個小時就
可以抵達設定好的座標。當我看明白那個座標所代表的城市時候,心裡多出了一
些不好的感覺。

  那座城市在歷史上經歷過數次市政破產,當最後一次破產以後,城市的就業
機會極度縮水,黑幫犯罪愈發猖獗,在十年之內超過百分之九十的民眾陸續遷離
了這座城市。到了現在,這座城市已然被稱為鬼城,偌大的一片城市區域被完全
荒廢掉了,除了野狗之外,在這裡出沒的就只有黑幫、逃犯、流浪漢和黑市商販。

  換而言之,在這個地方,新人類可以肆無忌憚的戰鬥。

  五個小時的航程並不算太短,而我也並沒有完全對雅魅安放鬆警惕。為了對
接下來的情況有所準備,我不得不和雅魅安進行交流。

  「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梅爾菲斯一直是敵人,為什麼現在你會幫他?」

  這是我在出發之前就想問的問題,但那個時候就算我問了,我也不確定她的
答案是不是可信。既然我已經跟著她上了路,我想她總歸不會在這個時候騙我的。

  「我是梅爾菲斯的敵人,但梅爾菲斯並不是我的敵人。」

  雅魅安靜靜的坐在駕駛座上,說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將目光移到我的身上。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睡過覺了,整個人的狀態如同一隻在海灘上垂死掙扎的
水生動物,眼睛裡面都是血絲,眼皮也低垂著。

  「這句話聽起來很矛盾。」

  「可能你很難理解。但如果不是這樣,我又何必特意找你來幫他?他也不會
一直想要殺掉我。」

  「你錯了,梅爾菲斯從來就沒想殺你。」

  我並不是在說好聽的話,而是在闡述事實。梅爾菲斯雖然沒有把他的心思宣
之於口,但我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放棄自己的一隻眼睛,就是因為他需要壓倒性
的力量,可以讓自己無需手刃我面前的這個女人。

  「你沒必要騙我。」雅魅安偏著頭,看了我一眼。

  「他只是想弄清一些事情的真相,並不是一定要殺了你。」我簡短的解釋了
一句。

  我聽到雅魅安輕聲的哼笑了一聲。

  「是啊,真相……哈哈……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大概會想多殺我幾次吧。」

  我敏銳的察覺到了她情緒中的一絲破綻:「那麼你現在做的一切是想贖罪?
你覺得幫了他,他就能夠原諒你?你不會這麼幼稚吧?」

  「贖罪?你選的詞彙,還真是挺悅耳的。不過你覺得,身為我們這種戰士,
有幼稚的資格麼?奧索維說你是個優雅的人,可能他說的不錯,但你不要把我也
想像的那麼優雅。」

  「奧索維……那個時候你為什麼會背叛梅爾菲斯,成為奧索維的部下?」

  「梅爾菲斯真信任你啊……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他都講給你聽了?那他應該
也和你說過吧?人唯一能夠背叛的就只有自己。」

  「所以你選擇忠誠於自己,然後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沒錯。只不過後來發現……好像連自己都背叛了……哈哈哈……」

  雅魅安輕笑著,腦袋微微垂了下去。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我以為她馬上就會陷
入沉睡,可沒想到她的眼睛依舊眯在那裡。

  「如果這麼疲倦的話,我勸你還是去後面睡一會兒。我們還有幾個小時的路,
足夠讓你睡上一覺。」我勸道。

  「不是不想睡,是不能睡。」雅魅安以極其輕微的聲音說,「為了藏梅爾菲
斯和龍雀,用了個契約禁咒。代價是接下來的五天裡無法入睡。」

  「作為職業戰士的話,五天應該不至於到你現在這種狀態。」我說。

  「因為連續用了兩次……」

  我從來沒有品嘗過在這麼久的時間內極度困倦卻不能睡覺的滋味,但我知道
軍方曾經有把強迫犯人不許入睡作為拷問的一種手段。這個種滋味只有當事人能
夠體會了。

  有初邪在我身邊,我對魔力規則的瞭解還是比其他戰士理解的高一些。只有
效果超拔的契約型法陣才會帶有負面效果,大部分可以歸於功能制約的類型,比
如當初初邪為了迎戰毒煙而使用的那個法陣,它所帶來的後果是使用者視覺和聲
音的喪失。

  可能由於是輔助法陣的原因,雅魅安付出的代價並不高,但可以肯定的是那
種法陣的效果一定很強。能逼著她連續使用兩次,對方的實力不言而喻。

  「追殺他的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怪物,完全顛覆認知的怪物。」

  修拿,我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了他的身影。如果這個世界上要選出唯一一個
可以被稱之為怪物的傢伙,那就只有他了。我可以確定的是,修拿露出猙獰之色
的原因一定是龍雀。

  事情的邏輯還是很容易想清楚的,梅爾菲斯絕對不會允許修拿插手龍雀的生
活,具體的細節我不清楚,但想要激起修拿得殺意我覺得並不那麼簡單。修拿的
力量太強大了,以至於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能夠讓他上心的事務。

  可是梅爾菲斯恰恰就站在了一個他不得不正視的節點之上。因為梅爾菲斯也
很強,所以修拿沒辦法像殺其他人一樣輕易奪走梅爾菲斯的性命。也就只有他才
能夠奪走修拿的冷靜從容,從接近神的位置把他拉到骯髒的人性負面情緒裡面。

  知道了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人之後,我反而稍微安心了。因為我多多
少少也算了解修拿的立場和傾向性,那不是一個我們一無所知的對手。

  修拿依仗著某種未知的能力,在【神都】之中也算是恣意橫行。但是很多人
都沒有注意過他的存在,如果不是穹頂之役的排名,可能連我都不會在意這個家
夥。

  他沒有逐過名也沒有建過勢,所以我認為他對我所說過的關於龍雀的事情應
該是真的。平和、溫吞還帶著一點戲謔的樂觀,這就是我對修拿的印象。他和我
們這種不斷掙扎著在戰鬥中苟活的戰士不一樣,他甚至都不喜歡殺人。

  龍雀對他來說是唯一能夠在乎的事情,而事情只要牽扯到龍雀,梅爾菲斯也
絕不會做出任何妥協。我帶著一點希冀,幻想著是否有調和二者矛盾的可能…

  …但無論如何,當我需要為梅爾菲斯拔刀的時候也絕對不會猶豫。

  我離開了駕駛室,回到了阿紗嘉身邊。阿紗嘉將目光投向了駕駛室,然後又
看向我。她的眼神並不太友好,帶著一點尖銳。

  我這才想起來,似乎這一趟旅程所關乎的人,全都是和當年那場穹頂之役相
關的。

  當初的隊伍,現在只剩下了我、阿紗嘉和梅爾菲斯,雅魅安當初都是作為敵
人而出現的。而現在,我們竟然要以這種形式聚集在一起,實在是令人感慨萬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比曾經要強大很多。我希望這份力量可
以為我們贏得一個可以接受的未來……

  五個小時很快就流逝在了身後。浮車已經進入了目的地的範圍之內,我從車
窗向外俯瞰這座巨大的廢棄城市,它灰濛濛的顏色一致佔據到了地平線。

  這座城市已經廢棄了太久,我看到那些空無人煙的摩天大樓的表面甚至覆蓋
了一層厚厚的青苔和藤蔓。街上停泊著一些已經遍佈鏽跡的殘破浮車,路兩邊原
本的店面也破敗的不像話。

  但是有一些建築卻明顯是有人在使用的樣子,本地的不法居民們留下了很多
人為的痕跡。

  我們的浮車是軍用的高級貨,懸浮高度不是一般浮車能夠達到的,所以我們
將它停到了一棟看上去還算結實的大廈頂上。

  從浮車中走下來,我立刻就感覺到了微弱的能量波動。這種能量波動遍佈著
整片城區,根本讓人無從辨別方向。這很像在新人類的戰場時候的情況,太多的
能量源彼此之間相互干擾,再高的能量感應能力也會變得無能為力。

  這座城市裡面的波動並不強烈,但是卻依然過於複雜,我想大概是因為這是
舊人類世界中唯一可以肆意使用能量的地方吧……那些放棄了正常生活的新人類,
可以在神都之國之外的這個地方找到簡陋的棲身之所。

  不過在這種環境下,我們也可以肆無忌憚的使用能量飛行而不用擔心暴露自
己的行蹤。

  「梅爾菲斯在哪?」我問。

  「我之前給他做的匿蹤法陣在那個方向,」雅魅安抬手指了指,「現在應該
已經失效了,我們要從那個地方重新找他的蹤跡。」

  我沒再多問,從車上卸下了裝著補給品的包裹,掛上了羅格納後背,然後和
阿紗嘉一起跳了上去,跟著雅魅安向她所指定的方向邁出了腳步。

  這個地方由新人類組成的犯罪組織不少,裡面應該也不乏強大的戰士。但是
羅格納的存在足以阻止他們的輕舉妄動,在沒有可觀利益的情況下,沒人會對這
種魔獸產生興趣。

  雅魅安帶著我們來到了一座隱藏在鋼鐵叢林之中毫不起眼的高層建築,它中
間近百的那個樓層就是目的地了。由於我們的能量都很強,足以支撐高空的飛行,
所以我們直接從破碎的窗戶位置鑽進了建築物裡面。

  這個地方除了殘留的水泥石柱和破碎的木質地板,大部分的舊傢俱和擺設都
爛到了無法看出本來面目的程度。從剩餘的痕跡來看,這裡曾經應該是一棟豪華
的平層公寓。

  雅魅安留下的法陣已經消失了,但我感受到了殘餘的魔力波動,這從另一個
角度展現了這個法陣的強度。在房間的邊緣有五枚咒棒插在地上,雅魅安走過去
將它們依次插回到了腰間。

  我一瘸一拐的試著用戴著護具的腳在地上輕輕踩了踩,斷肢似乎已經基本增
殖完了,只是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完善皮下組織和神經。於是我放心大膽的脫離了
輪椅,在這個空蕩蕩的房間裡轉了起來。

  地上有一些食物的包裝紙和裝過水的容器,的確是有人在這裡呆過。可是,
要想憑這點線索重新定位梅爾菲斯的位置就有些異想天開了。

  「現在人走了,我們怎麼找?他應該給你留了什麼暗號的吧?」我問雅魅安。

  想不到雅魅安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這個法陣是我做的,所以不可能給我留
暗號。」

  我完全糊塗了:「不知道是你?那他怎麼會在你的法陣裡避難?」

  「之前兩次我都只是偷偷給他發了這裡的地址,他走投無路的話就一定會冒
險來這邊。如果他知道是我弄的,可能就不會來了。」

  「那現在怎麼辦!?」我有些急了。

  「我知道他的選擇藏身處的習慣,還有他愛用的規避方式。如果他還活著,
多花點時間就能找到。」

  雅魅安一邊說一邊在房間裡尋找著可覓的線索。他們這些專業傭兵的追蹤技
巧是我完全不理解的,所以當她定篤的選擇了一個方向進發的時候,我只能默不
作聲的跟上去。

  雅魅安的狀態非常不好,精神上的疲憊已經將這個女人折磨的搖搖欲墜,所
以我們的飛行速度很慢。大概十幾分鐘之後,我看到了一棟被能量摧毀的建築。

  衝擊性的力量炸塌了這棟建築的一片屋頂,巨大的能量刃留下的痕跡將大廈
的內部結構切割的面目全非,在它裡面還有一個洞穿了十數層地板的大洞。這些
戰鬥的痕跡很新鮮,因為那些被能量波及而切斷的藤蔓枝丫仍然保持著綠色,建
築物破損的地方還殘留著一些藕斷絲連的碎塊在風中微微搖晃著。

  雅魅安湊過去,仔細的勘查著戰鬥留下的痕跡,似乎是在還原戰鬥的情景。

  我湊到地板的大洞旁邊,探頭向下張望起來,令我意外的是,在大洞最底部,
距離我們數十層的深處,有一個直徑四五米的球體靜靜的隱在黑暗之中。那絕對
是某種人造物,只是因為距離太遠而很難看清它到底是什麼。

  「喂!這邊的地下有個東西!」我大聲對另一邊的雅魅安說。

  「巨大的的球體是麼?」想不到她的聲音出奇的淡定。

  「沒錯!」

  「不要動那東西。我已經找到梅爾菲斯他們的行跡了,我們走吧。」

  根本不給我繼續質疑的機會,雅魅安又找了一個方向,毫不猶疑的飛了過去。

  我雖然一肚子的疑惑,但還是不得不跟了過去。

  「那個球裡面就是追殺死鴉的那個怪物,它每次重傷之後都會弄出那樣一個
東西。」

  也許是為了穩定我的情緒,又或者是為了爭取我的信任,雅魅安一邊飛一邊
給我解釋了兩句。

  看來梅爾菲斯在修拿面前並不是毫無還手之力,不過我很擔心他會不會也是
身受重傷。

  雅魅安選擇了最後的方向之後,一直在環視著四周的建築物分佈情況。大概
又飛了半個小時以後,她從空中向側面的一棟樓再次靠攏過去。

  當看到那棟樓的時候,我也本能的感覺到似乎有些不一樣。這說明我對藏匿
還是有一定心得的,只是現在的水準仍然不足以理解這些選擇之中真正的內涵。

  這是一棟高層公寓樓,裡面的房間密集而狹小。不過很明顯,這個地方是有
主人的。雖然不知道是黑幫的據點還是流浪漢的落腳處,但這棟樓幾個沒有苔蘚
的入口足以說明有人在這裡頻繁的進出過。

  為了避免意外,我們幾個從一樓走了進去,並且將羅格納留在外面作為警戒。

  我們再進去之前還謹慎的做了最基本的護罩,這也是為了防備有什麼人在室
內的空間埋伏我們……也是為了避免被梅爾菲斯留下的陷阱弄死。

  雖然我的嗅覺不算靈敏,但還是聞到了樓道裡殘留的血腥味。有人死在附近,
而且死去的時間不算太久。

  第一具屍體出現在樓梯間的拐角處,看樣子是一個普通的黑幫分子。他的脖
子上有著一道乾淨俐落的刀傷,手法相當職業。

  雅魅安附身查驗了一下屍體,然後肩膀微微放鬆了一些。

  「是他幹的,他就在這棟樓裡,所以這裡應該沒別的人了。」

  「分頭找?」我提議。

  雅魅安搖頭:「你在十樓到十二樓的西北角應該就能找到他。我還是不出現
的好,不然又會惹得他動手。現在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如果可以的話,別
告訴法陣是我我畫的。」

  「我想自己大概沒辦法隱瞞這種事情。」我在思考了幾秒之後對她說了實話。

  畢竟我沒有立場替她隱瞞什麼東西,尤其是對梅爾菲斯。

  「那你自己決定吧。」雅魅安沒再理我。她實在是太累了,搖搖晃晃的向角
落裡的一個房間走去,似乎想要在那邊藏身落腳。

  我和阿紗嘉向樓上走去,當我們剛剛涉足第九層半的時候,就聽見了隱隱的
笑聲。

  那是一個女孩的笑聲,那聲音遙遠的透過樓梯間的縫隙飄到了我的耳朵裡。

  那大概是小龍雀在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說明梅爾菲斯的情況還算樂觀。

  我打開樓梯間的門,沿著冗長的門廊向西北角靠近著。這地方因為有人居住
的緣故,所以還有獨立接入的電源。頭頂的燈散發著無力的白光,而那斷斷續續
的笑聲則變得越來越清晰。

  轉過最後一個拐角,走廊出現了一個門戶大敞的公寓間。和笑聲一同傳出來
的還有雜亂的說話與音樂聲音,似乎是某種正在播放的娛樂節目。

  我一瘸一拐的走過去,然後探頭向裡面望瞭望。

  兩個女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聚精會神的看著面前的電視。我一眼就認
出了卡門,而她身邊的小龍雀卻讓我猶豫了幾秒都沒敢認。

  卡門坐在她旁邊,她裸露著右邊半個身子,肩膀和手臂都纏著厚厚的繃帶。

  繃帶上有血,而且也有些髒,不過在這種環境下能搞到一點醫療用品已經很
不容易了。

  她樣子倒是沒變,能在這裡看到她我並不是特別意外。這傢伙露著一雙光溜
溜的長腿,搭在沙發前面的茶几上,悠哉的看著電視。

  梅爾菲斯沒有求助於我,卻拉上了卡門,這讓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過這
的確是他的作風,自尊心強又要面子。換句話說,可能是卡門自己跑過來的也說
不定。

  「真是讓人意外的客人……」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我渾身哆嗦了一下。

  梅爾菲斯從我們後面的一個房間裡無聲無息的走了出來,如果我是敵人的話,
估計已經被他的偷襲得手了。

  這傢伙頭上敷著紗布,身上也髒兮兮的,頭髮留得有些長了。如果在街上看
見他的話,會覺得遇上了流浪漢。

  不過那雙眼睛依舊銳利,而且臉上掛著壞笑。

  「我可沒興趣在這種地方作客啊……」我忍不住也笑起來。

  「啊!!」身後傳來了小龍雀的聲音:「怎麼是你啊!」

  還沒等我回頭打招呼,小姑娘就飛一樣撲了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穿著剛好遮住胸部的短背心,還有低腰的短褲,腰間插著三柄短刀。

  兩年了,曾經青澀的小姑娘已經成長了起來。當初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
也只有十四歲上下。我們用了十數個月的時間完成新人類遷徙,這段時間她一直
在我身邊,所以並沒有感覺出她正在長大。

  而這兩年的時間,她是真的變了個樣。大概已經十八歲了吧?高挑的個頭和
披肩的長髮,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連性格也不一樣了,印象中的龍雀一直都板著小臉。可是新人類遷徙途中,
與阿傑他們的為伴已經深深地改變了她跟著梅爾菲斯依賴所建立的人格。和普通
年輕人在一起的生活讓她也變得普通起來,可以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活著、笑著。

  或許正是因為這兩年的分別,讓龍雀體會到了梅爾菲斯帶她看到的世界,和
與我們在一起生活的世界並不是無法並存的。

  雖然我一直是以梅爾菲斯的同伴身份在照顧她,但時間的力量也讓我和她產
生了不可替代的感情。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就好像在照顧女兒似的……

  「好了好了。」我有些尷尬的拍了拍龍雀的後背,掙脫了她過於親昵的示好。

  畢竟旁邊還站著阿紗嘉和梅爾菲斯……

  「之前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小混混呢,他還專門讓我們在裡面當誘餌。」卡
門站在門邊,搖頭歎息。

  「傷的重麼?我們帶了不少醫療品。」我對卡門說。

  「還行,挺體貼的嘛。」卡門調笑道。

  梅爾菲斯看向阿紗嘉:「你怎麼回來了?」

  對阿紗嘉來說,卡門和龍雀都不算是陌生人,大家曾經還一起迎接過【末日
】的到來。但是王女大人一如既往地冷漠,對周圍的人不假顏色。阿紗嘉用眼神
向我這邊示意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噬族不要了?」梅爾菲斯出人意料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我不知道他是怎
麼知道這麼多事情的。

  「不要了。」阿紗嘉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卻露出了笑容。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進來吧。有帶吃的麼?」

  還沒等我說話,梅爾菲斯之前藏身的房間就被什麼東西撞了進來。四濺的牆
塊撞破門,直接就飛到了我們所處的走廊裡面。

  是羅格納……阿紗嘉直接指揮它從外面跳了進來。好在王女大人還是有常識
的,並沒有讓它從梅爾菲斯他們住的那個房間往裡跳。

  不過這一下子還是弄得塵土飛揚的,我聽到梅爾菲斯氣的罵起了髒話。

  我一邊咳嗽一邊解下了羅格納身上的包裹,然後跟著梅爾菲斯進了門。

  這個房間比想像中要整潔的多,大概之前也是有黑幫分子在這裡住過,因為
窗戶上的玻璃還完整,沒有像其他建築物那樣碎的一乾二淨。

  龍雀接過我手裡的包裹,迫不及待的拆了起來,就好像那是耶誕節的禮物。

  卡門則蹲在她旁邊,順手幫忙分揀著藥品和食物。

  我帶來的食物只有一種,那就是制式軍糧,龍雀撕開包裝就往嘴裡送,三五
口就消滅了一盒,看樣子似乎餓的挺厲害。

  梅爾菲斯和卡門比她好點,吃東西的速度沒那麼誇張,不過也是餓的不輕。

  我挑了個沒那麼髒的椅子坐下,試圖舒緩一下自己的腳。房間裡似乎突然靜
了下來,雖然電視仍然在響,雖然他們三個吃東西的聲音也不算小,但我覺得心
裡莫名的感到安寧。

  從迦施帶著我和初邪進入地下室開始,我就一直在忙碌。忙著處理計畫,忙
著趕路,忙著接洽第三軍團的事情,一直到現在,我才真正容自己喘了口氣。

  大概當我再次站在梅爾菲斯身邊的時候,重新獲得了某種來自舊日的安全感。

  那時候我是個弱小的傭兵,梅爾菲斯憑藉他豐富的閱歷和強大的能量帶著我
數次冒險,依賴他的經驗和力量幾乎已經變成了習慣。

  我和他已經分別了很久,回歸的那一日也只是短暫的呆了幾個小時而已。我
原以為那種扭曲的安全感早就消失在了時間裡,但現在我才發現那是錯的。

  梅爾菲斯用十分鐘的時間吃飽喝足,然後才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我這邊。

  「雅魅安帶你來的?」他拿著一瓶水咕嘟咕嘟喝著,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沙
發上。

  我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到底是真被追殺了還是假的?」

  「你覺得我是傻子?」梅爾菲斯罵道,「給我布好法陣讓我藏身,又知道我
們兩個的關係,把你拽到這個地方來幫忙,而且到現在了還不現身……再猜不到
是誰幹的,我就和你一樣蠢了。」

  「這麼久沒見面,張口就損我?」我無奈道。

  「就是很蠢,我說錯了?你很閑是吧?是不是沒事兒幹了?她幾句話就把你
弄過來,看來你的智商真是一直沒有什麼長進。」

  「喂!這和智商有關係麼!?」我火大道。

  「一個和你死鬥過的敵人,突然跑過來說要帶你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你覺得不是陷阱的概率有多大?然後你就信她說的話?這麼不怕死?」

  「是陷阱我可以再想辦法,可如果真的是你有麻煩了,我能不來麼?!」

  我早就習慣了梅爾菲斯說話的習慣,但是看來幾年未見,我對他語言的抵抗
力正在直線下降。

  「所以才說你蠢!如果真需要你幫忙,我不會自己去找你?」

  「說得真好聽啊!如果有麻煩的是我,你會坐視不管!?」

  「那當然,誰他媽會管你。」

  「你……你……」

  「別吵啦!!」卡門突然怒吼,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

  「……都聽不見電視了。」龍雀在旁邊小聲補了一句。

  我捂著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讓自己強行冷靜了一些。和這傢伙以這種方
式吵架,感覺自己越來越幼稚了。

  阿紗嘉扶著我肩膀,笑的打顫:「好久沒看見你這個樣子了。」

  「……」

  梅爾菲斯站起身,對我揮了下手,然後向門外邁步。

  我揉了揉臉,示意阿紗嘉在屋裡呆著,然後跟了出去。

  我們順著走廊向另一邊走去。在路過羅格納的時候,梅爾菲斯瞥了它一眼,
然後得到了羅格納一聲威脅性的低吼。

  「看你們這麼悠閒,我都懷疑是不是我真的不用過來……還有心看電視呢,
那倆。」我沖著梅爾菲斯的背影發著牢騷。

  梅爾菲斯沒有正面回應,他扭頭看著一瘸一拐的我:「腳怎麼了?」

  「被毒煙搞的,帶了殺手埋伏我,不小心中了招。」

  「沒死,運氣就不錯。他出手的時候一般都是布好死局的情況。你既然沒死,
那他死了?」

  「他背叛了食影者,所以魯恩希安已經派人去追殺他了。施奎因也參與了,
所以愛絲彌蕾殺了施奎因。」

  「那個女人真是有夠冷血,幽鬼初期的時候,施奎因救過她好幾次呢。」梅
爾菲斯哼道,「聽上去,幽鬼和食影者現在都站在你這邊了?」

  我點了點頭:「初邪和他們做了個雇傭交易。」

  「那你這次應該帶著那兩個怪物一起來。」梅爾菲斯歎道。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雅魅安不可能信任他們,而且那時候……」

  梅爾菲斯抬起手打斷了我:「我明白。只是現在確實是力不從心……對付怪
物還是要借助其他怪物的力量啊……」

  「情況這麼嚴重?修拿的動機我大概知道,我不覺得你們必須打個你死我活。

  還是說你就一定要緊緊抓著龍雀的未來不放手才滿意麼?「

  「你懂個屁。」

  「是啊!我懂個屁,那你倒說說是怎麼回事!」

  「懶得說。既然都來了,那就幫我把他幹掉,說其他的都沒意義。」

  梅爾菲斯就是這種說一不二的性格,他不想說的事情我再怎麼磨也沒用,於
是我索性放寬了心:「來的時候我看見個圓球,雅魅安說是修拿弄出來的……」

  「我們實驗室的零號實驗體……和他交手以後才明白當初地下研究所是怎麼
被毀的。他擁有超越新人類的能力,可以從粒子層面控制任何非生命體,研究所
的反應堆就是讓他這樣引爆的。」

  「我曾經看到他召喚過一個牛頭形的惡魔,能夠把能量無效化……」

  「龍雀和我說過。他是通過操作空氣裡面的惰性氣體,輔以放電變色構成的
空氣幻象,用來嚇唬人的。能量無效化也是他用操控粒子的某種手段達成的。只
要是來自於他認知之外的攻擊,他就沒辦法處理。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用偷襲的方式把他重傷過六次,每一次我都以為會是致命的傷害,但是到現在
他都還活著。」

  「超速再生?聽起來像是噬族的能力。」

  「就算是阿紗嘉,被切掉頭部以後也不可能再活下來。但是那個修拿,讓我
的能量刃從腦袋中間劈成了兩半,卻仍然能恢復如初。每一次他在我的攻擊之下
喪失行動能力的時候,都會操控周圍的東西把自己裹成厚厚的球體,然後在裡面
修復身體。」

  聽到這裡,我已經按耐不住了:「那豈不是不死之身!?」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死不了的存在,我們只是沒能找到殺掉他的方法。

  他能定位到龍雀的位置,所以基本都是在三天之內就會再次被他追上。那家
夥每一次活過來,都比之前要更加難對付,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收穫的話,就是他
在面對我的時候已經沒辦法露出那種令人噁心的笑容了,哈哈哈哈!「

  「你只不過是把他惹得越來越惱火而已。你倒是說說,他再過來我們怎麼打?」

  「最開始的時候,他為了不傷龍雀所以處處掣肘,我能利用這個優勢遊刃有
餘的打贏他。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可以恢復身體破損,所以浪費了幾次機會。

  後來等我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每次戰鬥之後我都沒有餘力阻止他凝成防
護球體。現在既然你來了,那麼我們就找個機會,放把火給他燒成灰。我就不信
這樣還能再爬起來!「

  「我倒是覺得,如果不弄清他到底是怎麼復活的,就算能燒死他也不一定能
阻止他的復活。」

  「這種事情你怎麼弄清楚?別他媽異想天開了。」

  「讓龍雀和他對對話怎麼樣?修拿知道你們這些實驗體基因炸彈的秘密,如
果你們能夠好好對話,說不定你也能夠活下來。」我提議道。因為我覺得,梅爾
菲斯八成就沒給龍雀接觸修拿的機會,他的獨佔欲實在太可怕了。

  「或許你在半個月前這麼說還有些用處,現在已經晚了。」

  「為什麼?」

  「因為修拿已經被逼瘋了。」


               (待續)

  下章預告:梅爾菲斯線結局。
作者: ptc188    時間: 2017-8-1 05:10

神都
七十六章


  對于對戰鬥的認識而言,我和梅爾菲斯是同一類型的人。我的傭兵生涯一路
走來,陰郁的性格發生了極大的轉變,但唯獨職業戰士的自尊心一天比一天強烈,
這就是和梅爾菲斯相互影響的結果。


  雖然沒人願意輸掉戰鬥,但如果能在挑戰上位者的戰鬥中死去的話,我們都
會坦然接受。


  所以我不知道,怎麽才會逼瘋一個戰士。


  因爲很多次輸在梅爾菲斯手裏?輸給了自己的競争對手,于是就瘋了?我無
論如何都沒辦法想象修拿的精神狀态是如何變化的。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我問梅爾菲斯。


  「他每次恢複傷勢,再次追過來的時候,都有些異樣。開始我以爲他隻是被
我激怒而已,但最後兩次他的精神狀況就已經非常異常了。以前他再怎麽惱火,
都不會對龍雀出手,可最後一次龍雀都差點死在他手下。如果那個時候卡門安排
的戰術沒執行好,龍雀已經被殺了。」


  「會不會是恢複傷勢要付出什麽代價?」我問。


  由于各種機緣巧合,我和裏奧雷特之間的關系超乎尋常的密切。我一聽到修
拿目前的情況,立刻就往契約代價的方向開始進行了猜測。


  梅爾菲斯沉默了幾秒:「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龍雀很确定,修拿并沒有裏
奧雷特的契約在身。除非他的複生能力并不是來自我們的力量體系……」


  「怎麽都說的通,畢竟都能憑空控制物體了,再多出什麽别的能力也不奇怪。」
我有點無奈的說。


  「記住,修拿的能力範圍是十一米,龍雀抵消他能力的範圍也是十一米。如
果落進了他的能力範圍,他甚至可以控制你身上的铠甲把你直接擠死,或者用衣
服把你絞死。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能量擋住铠甲變形的攻擊,但終究還是得
守住距離。」


  聽了這句話我後背有些發涼。就算我們的能量護罩有些許防禦效果,但修拿
的能力給他帶來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攻擊方式,唯一能夠避免中招的方法就是不要
落入他的能力範圍之内。


  「我之前也說過,他每次回來的時候,能力範圍都會增加。相應的,龍雀的
抵消能力也會有相同的增幅。這是這次作戰最基本的原則,你記得和阿紗嘉說清
楚。」


  「明白……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吧?無論我們怎麽應付他都沒有意義,還是
要真正的幹掉他才行,不是麽?」


  梅爾菲斯也歎了口氣:「所以我覺得,你和阿紗嘉來了也沒用。這件事情,
沒人知道該怎麽樣結束。」


  「我把潘朵拉找過來怎麽樣?!」我突發奇想,「她的火術超級強,隻要能
夠命中,把修拿燒成灰應該不難!」


  我正爲自己的點子而得意,卻看到梅爾菲斯搖了搖頭。


  「别多想了,這世界上蕾娜唯一不會幫忙的大概就是我了,哈哈哈。」


  我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有什麽過節。但在這種時候爲什麽不能
放低身段?潘朵拉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你如果誠懇的請她幫忙,她應該不會
拒絕的。」


  「什麽叫' 這種時候' ?我早就該是個死人了,目中無人了一輩子,犯不着
最後了又給别人低頭。」


  我無言以對。梅爾菲斯在【末日】之前就和我說過自己壽命的問題。在那時
候他就估計過,自己的時間已經沒剩下太久。而【末日】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
了不少年。當初他答應在安定之後會來和我一聚,卻一直沒有出現,我其實早已
做好了接受他過世的心理準備。


  「話說回來,你自己說過的,可能隻剩下一年可活,怎麽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我忍不住問。


  「誰知道呢?也許在深淵中的那段時間并不作數,也許我算錯了自己的年齡,
也許基因炸彈的生效被拖延了。反正多活一天就賺一天,難道我會嫌活得太久?」


  梅爾菲斯用帶着尖銳語氣的諷刺句回應着我的問題,我卻開始覺得有些期待。


  「能活下去就好了,我們可以開辟全新的世界……」


  我将近些時間發生的事情全都倒了出來——新人類的閉環、未來必然的戰争,
躍遷門,以及在無盡的暗域中等候着我們的那顆星球。這些情報是極度機密,但
對于面前這個家夥來說,我沒有什麽可隐瞞的。


  梅爾菲斯聽完我的叙述之後并沒有露出什麽異樣的情緒,他看上去很平靜,
就好像沒理解我所說的東西。


  「不興奮麽?我們會在那個星球上重新開始,組建屬于我們的全新文明!屬
于能量使用者們的文明!」我對他說着。


  「聽上去的确不錯。不過,也僅僅是有趣而已。你想沒想過,就算是全新的
世界,但那和在【神都】裏面的時候有很大的區别麽?至少對你、對我,差别不
大——你我都不是醉心于權力的人。你之所以會被情緒感染,僅僅是因爲初邪罷
了。」


  我一時間有些發愣。這個時候我才發現,當我和梅爾菲斯站到一起的時候,
情緒上的鮮明對比使我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這是我很久都沒做過的事情
了。


  「你說的并不對,我了解初邪,她也不是醉心權力的人……」


  「你認爲權力是什麽?」梅爾菲斯斜靠在牆上,收起了輕佻的笑容,他的聲
音變得柔和而低沉起來,「權力就僅僅是政治的影響力麽?或者,是指操控世界
的能力麽?又或者,是一種社會地位的度量手段?」


  「難道不是麽?」我反問。


  「我讨厭咬文嚼字。所以權力這個詞對我來說,就是' 說了算'.初邪做的一
切的一切,都是爲了讓自己' 說了算'.這就是她想要的,也即是真實無虛的權力。
利用一切可以用的資源和手段,讓人們跟着她的想法走,就是這樣。」


  「某種程度上,她也是出于責任感,你不能否認這點。」我替初邪反駁道。


  「是啊,有很多好聽的詞彙可以做代替品。比如夢想,比如責任,比如希望,
權力隻是比較難聽的那一個罷了。不過在這個世界上,越是難聽的,就越真實。」


  我很想對梅爾菲斯憤世嫉俗的言論嗤之以鼻,但卻無從反駁。


  「所以……我才一直覺得自己欠你很多……」


  完全沒想到,梅爾菲斯緊接着說了這麽一句一頭霧水的話,直接轉折了話題。


  「什麽?欠我?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麽呢?」


  「我想說,初邪并不是适合你的那個人。你所注視的方向,與她所注視的方
向,是完全不同的……你看着她,而她看着遠方。但是很抱歉,你最應該在一起
的那個女人死在了我手裏。Fey和你才是同一種人,是可以一輩子彼此注視着
的伴侶。」


  我一瞬間如鲠在喉,呆立了将盡十秒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你怎麽總提這件事情?就像我總是提挽歌的勁頭一樣……你不是特别看不
上我這點麽?」我罵道。


  「和你不一樣。我這麽說不是因爲過去,而是在談論将來。我不希望你以後
爲初邪賣了自己。」


  這是來自朋友的忠告,所以我不會因爲他的話而生氣,但這也并不代表我會
贊同。


  「梅爾菲斯,你這麽說,隻是因爲不知道初邪曾經爲我做過什麽、犧牲過什
麽。」


  「我不需要知道,你雖然有時候比較笨,但畢竟不是傻子。但女人是随性的
動物,她們計算付出和索求的方式和男人是不同的。男人永遠不會懂女人,他們
隻是以爲自己能懂而已。」


  「真是感謝你的說教,可惜我對現在的狀況還是很滿意的。」


  「那就當我沒說。」


  「你看她這麽不順眼,是不是因爲她騙過你那件事?她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你去問她,看她敢不敢和你說。」梅爾菲斯邪氣的笑起來,讓我有些後背
發毛。看來等回去以後還真得逼問初邪一下才行。


  我們沒再說話,氣氛漸漸地冷卻了下來。該說的事情大部分已經說完了,但
是我知道,梅爾菲斯最後一定會問我那個問題。


  我們兩個站在布滿塵土和髒灰的樓道裏,走廊拐角的盡頭隐隐的傳來電視的
聲響,反而襯托了這個地方的寂靜。


  「她在哪?」幾分鍾的沉默之後,梅爾菲斯開了口。


  「她給你們做的法陣是契約類型的,代價是失去五天的睡眠。因爲給你們連
續做了兩個,所以整整十天沒有睡覺。之前她勉強帶我們找到了你的蹤迹,然後
在一樓找地方睡去了。」


  梅爾菲斯點了點頭,他走向環形的樓梯間,縱身越過扶手跳了下去。


  我跟着他跳了下去,不過這家夥在落地之前用的緩沖能量很少,所以砸的地
面一陣猛顫。我想他這麽做大概是爲了引起雅魅安的注意。


  在底層的長廊裏,梅爾菲斯遞給我一個詢問的眼神,我則擡手給他指了一個
大概的方向。


  雖然落地造成了不小的騷動,但雅魅安并沒有如想象中那樣出來查看情況。
我們搜了大概五六個房間之後,終于在一間屋子的門内發現了一絲人類活動的痕
迹——小半個腳印。


  本來我們還做好了準備,防備着雅魅安可能會布下的防禦性法陣,然而卻什
麽都沒有。這間屋子裏沒有家具也沒有窗戶,滿地都是破碎的瓦礫和大堆的水泥
碎塊,很明顯是根本沒法住人的。


  不過我能理解,這種地方比起梅爾菲斯他們選的房間來說,是更好的隐蔽空
間。


  我們跨過地上的障礙物向裏走着,然後在裏間的牆角看到了倚在那裏沉沉睡
着的雅魅安。


  梅爾菲斯一步步的向她走去,步子堅定卻緩慢。我突然莫名的有些緊張,像
是怕他會突然拔出鴉羽之刃,手起刀落。


  不過他沒有。梅爾菲斯走到了她的身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毫無防備的那個女
人。


  房間裏隻能聽到我們三個的呼吸聲,我仿佛都能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


  他在那裏站了很久。由于我站在他的背後,所以不知道這家夥現在是一種什
麽樣的表情。但我覺得,他似乎在打量着她,以一種和從前完全不同的眼光。


  然後梅爾菲斯坐到了雅魅安的旁邊,在距離她半米的地方。我看到他的肩膀
在靠上牆壁的時候陡然松弛了下來,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樣。


  我遠遠地站在另一個房間的拐角看着他們,沒有動,也沒有做聲。


  梅爾菲斯并肩和她坐在一起,扭着頭,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一直沒有挪開目
光。


  時間如同從屋檐傾斜而下的細細雨水,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沉睡中的雅魅
安終于動了一下。與此同時,梅爾菲斯終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是逃避還是放下
了什麽執着?我實在是無法揣測。


  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身邊有人,雅魅安還沒睜開眼睛,手就不易察覺的向腰
間摸去。她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眯着眼睛掃了一下房間的情形,然後僵住了。


  可能她沒想到梅爾菲斯會這麽安靜的坐在自己旁邊,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
下,雅魅安還是選擇将腰間的短刀抽了出來。這大概是個慣性的動作,因爲她拔
刀之後什麽也沒有做,隻是把刀尖點在了地上,支住在手心底,略帶無措的輕輕
晃着。


  他們兩個坐在那裏,氣氛說不出的異樣。很安詳,卻有帶着一種随時會爆發
的緊繃。


  沉默持續了幾分鍾,雅魅安握着手底下的刀子,輕輕的鑿着地面。兩個人誰
都沒有看對方,即使近在咫尺。


  又過了一會兒,刀尖和地面碰撞的聲音變了,雅魅安的動作似乎快了一些。
叮叮的聲音夾雜上了漸漸升溫的焦慮,她的呼吸也不在平穩。


  終于,雅魅安轉過臉将目光對準了身邊的梅爾菲斯,這動作像是耗盡了她所
有的勇氣和力量。那隻握着短刀刀柄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


  梅爾菲斯緩緩地扭頭,與她對視在了一起。他的眼睛裏沒有質問,沒有憤怒,
沒有悲哀,也沒有殺意。梅爾菲斯以無比平靜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這個女人,毫不
閃爍。


  雅魅安雙唇微微顫抖,她強行控制着臉上的表情,将它勉強塑造成了一個扭
曲的笑容。她笑了起來,看着天花闆開始大笑,一邊全身顫抖一邊用拿刀那隻手
的手背遮住了自己的臉。


  梅爾菲斯仍然看着她,平靜的如同飽食腐肉的烏鴉。


  然後雅魅安哭了,是完全無法抑制的嚎啕大哭。她抱着自己的腦袋,坐在那
裏,用盡全身力氣哭嚎着,就好像要把身體裏所有的空氣都傾瀉出來。我轉過了
身,不忍看她,因爲那聲音太凄慘了,甚至将屬于我記憶深處的某些不相幹的痛
苦回憶都牽動了起來。


  雅魅安慢慢沒了聲音,隻剩下了些許劇烈的喘息和抽噎聲。她将自己的情緒
漸漸收回了掌控,一邊平順着呼吸一邊理着自己蓬亂的頭發。


  梅爾菲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從懷裏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雅魅安看着他嘴上微微亮起的碳紅,伸出手,探過梅爾菲斯的臂彎,也想要
從他手中的煙盒摸一支煙。


  梅爾菲斯沒給她遞煙盒,也沒有拒絕,就那麽靜靜的坐着,任她在煙盒裏摸
索着。


  雅魅安用能量點燃了煙,低着頭,深深地吸了幾口。沒過一會兒,兩個人所
坐的地方就煙霧彌漫了起來。


  或許是模糊的視野給了兩個人更多的勇氣,雅魅安終于開口了。


  「不準備殺我了,是麽?」


  梅爾菲斯呼出一口煙:「你知道我有可能會找過來,卻還睡在這種地方…
…你已經不想逃了,所以心想,就算我要來審判你,也就由着我了。我說的對麽?」


  在問出最後那個問題的時候,梅爾菲斯看向了雅魅安。


  「那就來審判吧。你用了八年的時間追逐我,我用了八年的時間躲避你,今
天就讓我們結束一切,怎麽樣?」雅魅安看上去完全恢複了冷靜,抽煙的樣子也
重新變得優雅了起來。


  「你應該知道的,我讨厭審判這個詞。我隻想問一那個已經問了很多遍的問
題,爲什麽你當初要那麽做?」


  梅爾菲斯的聲音毫無動搖,再也沒有曾經的顫抖和火山爆發式的焦熱。


  「可是我說了,你會信麽?」雅魅安用揪心的語氣反問他。


  「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信。」他坦然道。


  「我是被奧索維控制的,他催眠了我,讓我用殺掉龍雀的手段逼你追殺我,
然後引你進【神都】。這個答案,你相信麽?」雅魅安用飛快的語速說着。


  「信。」


  「可是我早就這樣告訴過你,那個時候你爲什麽不信!?」雅魅安提高了聲
音。


  和她的态度完全相反,梅爾菲斯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我覺得,我們都很可笑……」他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手腕上的CRK。


  和絕大多數黑暗世界的成員一樣,梅爾菲斯應該是隻打裝過皮下的接收器而
沒有打裝過處理器,他們都比較習慣使用老式的CRK。


  CRK上放出了一段影像。


  鏡頭的角落裏閃爍着拍攝的日期,那是距離現在不算太近的時間。拍攝的人
倚在一張沙發上,鏡頭裏面是一間略微有些陰暗的房間。房間裏面擺着一些破舊
的家具,髒兮兮的窗簾在昏暗的光線中反射着油膩的顔色。


  「你幹什麽啊?」龍雀的聲音。


  女孩穿着和現在如出一轍的衣裝,手裏拿着一把吹風機,一邊整理着濕漉漉
的頭發一邊做着吹幹。伸展的腰肢和裸露的小腹在暗淡的影響力顯得異常性感。


  「沒什麽……」梅爾菲斯的聲音淡淡的從影像後面傳了過來,證明了拍攝者
的身份。


  「哼哼。」龍雀似笑非笑的瞥了他這邊一眼,輕聲哼着某個不知名的小調,
對着鏡子繼續吹着頭發。


  旁邊的門吱呀一聲的打開,卡門抱着一個食品袋進了門。


  「吃東西了。」她熟悉的慵懶嗓音遠遠的響着。


  「不會又要吃漢堡吧?吃不下去了呀……」龍雀興緻勃勃的跑過去。一點也
沒有吃不下去的意思。


  卡門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從食品袋裏拎出了什麽東西,換來了龍雀興奮
的歡呼聲。鏡頭微微晃了兩晃,好像梅爾菲斯也在笑。


  影像滅了下去。


  雅魅安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兩行淚珠無聲無息的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了下來。
她擎着的煙蒂貼在她的嘴唇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渺渺升起的青煙,我會以爲
時間已經凝固。


  「龍雀……」雅魅安輕聲呢喃了女孩的名字。


  「這八年裏,你作爲别人的工具,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着;我想要報仇,卻
爲了那個答案而無法殺你。直到這一幕,突然就把我拉回了八年前。長大的小龍
雀,已經變成了曾經的龍雀,就好像時間從未流逝,而我……還有你,卻已經将
身爲傭兵最寶貴的歲月扔在了垃圾堆裏。我們兩個像是被蒙上了眼睛的野狗,一
直被困在過去,在原地徘徊;當我們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可磨滅
的從我們身上流淌而過。」


  雅魅安沒有睜開她的眼睛,依舊沉默着,隻是吸了一口唇前的煙。


  「反正很快就會因爲身體的原因死掉,所以我不想再活在過去了。那個問題
的答案,我追尋了很久,現在想來已經不再重要。死前,我想把它放下。所以我
隻需要一個答案,至于那個答案是否是不可辯駁的現實,并沒有關系。」


  雅魅安在梅爾菲斯說完之後,很久都沒有出聲。她吸完了手裏的煙,将它掐
滅在地上,然後用手背拭淨了面頰上的淚痕。


  「我忍不住一直看卡門……」她說。


  梅爾菲斯看着她,靜靜的聆聽着。


  「如果當初我沒做那個選擇,在她位置的人,應該仍然是我才對吧……」


  「是啊。」梅爾菲斯應了一聲。


  「你一直看着龍雀,以爲她永遠會在你身邊……可是她卻喜歡着别人。你看
着她,就不會看我……雖然奧索維的确脅迫了我,但我又何嘗不是想借這個機會,
讓你看清楚事實,讓你能夠看着我呢?」


  雅魅安用自嘲的聲音訴說着回憶中的過往,像是在訴說遺言。


  「我看到了奧索維的力量,也折服于他的許諾,更是被自己的嫉妒和占有欲
所控制。雖然他告訴我,如果我不按他說的做,他就會殺了你……但真正讓我瘋
狂的,終究是我自己……」


  「威脅和利誘并用啊……他許諾了你什麽?」梅爾菲斯問。


  「不重要了。你每每問我那個問題,我都說是奧索維在操控我……或許我隻
是抱着一絲幻想你會相信我的謊言,我就可以重新站回到你身邊。可是看到卡門
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其實隻是繞了一個大圈,卻錯過了本來就在自己身下的
那個位置。我終究無法欺騙自己,殺了龍雀和希弗迪因是我,而不是奧索維。」


  「你并不想殺他們。」


  「是啊……那可是龍雀和希弗迪因……我用錯了藥的劑量,毀了我們四個人
所有的未來。我……一直希望……能被你殺死,卻又恐懼着奧索維的威脅……現
在奧索維已經不存在了,我也該得到屬于我的審判了。」


  當說完這一切的時候,我看到雅魅安全身都放松了下來,仿佛得到了解脫。


  「我們浪費了太多太多的生命,去爲錯誤的選擇而付賬。結束吧,還不算太
晚。」梅爾菲斯在聽完這一切之後,都沒有動搖自己的平靜,我知道他是真的放
下了執念。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雅魅安問他。


  「我聽說,齒痕和雷因茲一直在找你。你已經有了可以信賴的新同伴……去
找他們,然後死在屬于你的戰場上。這是我們本來就該走的路。」


  「明白了。」雅魅安點了點頭,她用盈盈閃爍的目光看着梅爾菲斯,「死鴉,
你終歸還是兌現了自己的承諾……謝謝你……救了我。」


  「是自救。你來到這個地方,然後自己拯救了自己,如此而已。」梅爾菲斯
說着,然後站起了身。


  他向我這邊走過來。在離開房間的時候,回身最後看了雅魅安一眼。雅魅安
對他緩緩地舉起手作爲道别,而梅爾菲斯對她露出了笑容。


  梅爾菲斯就是梅爾菲斯,他以任何人都不可能擁有的灑脫姿态,丢下了決定
了他半生的仇恨和執念,并且在最後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人類是短視而無知的生物,因爲我們無法超脫時間、規則和自己的情感。可
是梅爾菲斯可以,他或許又一次證明,自己是超越人類的存在。


  又或者,他隻是人類的一份子,他所做的一切是任何一個人類都可以做的選
擇。而我們,可以擁有飛躍人類桎梏的睿智。


  梅爾菲斯向樓上走去,我也準備跟上去。然而在這個時候,卻被雅魅安叫住
了。


  「貪狼。」


  我回身看着這個女人,她輕輕拍打着身上的灰塵,然後走到了我面前。她整
個人仿佛在短短的幾分鍾之内完成了蛻變,重獲新生。我能嗅出她體内正在緩緩
萌發的活力,我想她已經和梅爾菲斯一樣,準備邁向新的未來。


  「有話要對我說?放心,我會好好照看那家夥。」


  「我并不是要對你說這些。」雅魅安搖了搖頭。


  「那……」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魔鬼麽?」雅魅安問出了一個完全讓我摸不着頭腦的
問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我并不相信魔鬼這種東西。」


  「我想,如果這個世界真有魔鬼這種存在的話,那一定就是奧索維了。」


  當我從她嘴裏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頭皮有些發緊。我意識到,她把我叫住
并不是爲了閑聊。


  「我沒有對梅爾菲斯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奧索維當初許諾過我什麽。他說,
隻要按照他說的去做,我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想要什麽?」


  「那個時候,我心裏并不是一定要取代龍雀在梅爾菲斯心中的位置。我隻是
無法忍受那種煎熬,看着衷心的人目不轉睛的看着不可擁有的另一個人,并且永
遠的被蒙在鼓裏。于是奧索維給了我一個交易,我按照他說的做,他不殺梅爾菲
斯,我也會不再被煎熬。」


  「這就是一個屬于魔鬼的交易。曾經的煎熬不再了,可是取而代之的則是比
之前折磨百倍的新的地獄……于是我繼續跟着他,渴望着能夠重新獲得内心的平
靜……這是他給我的新的許諾,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玩弄着我,我隻能踏上他
給我安排好的道路。」


  我呼出一口氣:「可是他已經不在了。你也不需要在受他擺布。」


  雅魅安卻沒有接話,她伸手到懷裏,掏出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紙。


  「他最後對我說,當他的諾言實現,我的内心重獲安甯的時候,就将這張紙
交給你。我想,現在是時候了。」


  雅魅安信手将那封紙放到了我的手裏,在我還有些目瞪口呆的當兒,飄然而
去。這日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我踟蹰的打開了那張紙,蒼白的紙面上隻有一句話,一句墨迹潦草的簡單語
句。



    ***    ***    ***    ***


  我回到了樓上的房間,坐回到了阿紗嘉身邊。


  女孩看我回來,很自然的将手搭在了我的手臂上,用指尖随性的在上面點來
點去。


  夜已經很深了,龍雀和卡門打着哈欠躲去了裏屋準備睡覺,而梅爾菲斯則抓
着一瓶水坐在電視前面的沙發裏一動未動。


  我也沒有什麽睡意。見證了梅爾菲斯過往的結束,總感覺有很多說不出來的
話壓在肚子裏面。電視上繼續放着吵鬧的娛樂節目,阿紗嘉也離開了房間休息去
了。


  「别看這個了,找個電影看吧。」我站起身,湊到了電視前面。


  梅爾菲斯沒說話,但是也沒反對。


  這座被社會抛棄的城市甚至連流媒體設備都沒有,但卻有着舊時代的替代品:
錄像帶和影碟。對于一些偏門的收藏者來說,這裏的東西說不定都是珍貴的收藏
品。


  我漫無目的的翻弄着電視機下面的那個櫃子,裏面塞滿了各種電影。大部分
都很老了,因爲近幾十年的新片子都沒有發行過錄像帶或者影碟的版本。不過梅
爾菲斯和我一樣,老電影完全可以滿足我們的品味。


  最終,我伸出手指,從長長一排的碟片中挑出了一盒《末路狂花》。


  「啧……」


  當我把碟片塞入播放器,電視上浮現出了電影名字的時候,梅爾菲斯發出了
咂舌的聲音,似乎對我的選擇有點不滿。


  「看過了?」我問。


  「看過一遍。」


  「那就再看一遍。」


  電影一點一點的播放了下去,我們兩個坐在沙發上,看着熒幕裏的那兩個女
人從令人困倦的小鎮裏面狂飙而出,帶着新生般的活力做了一輩子都不曾想象的
大膽冒險,然後在電影的最後,駕駛着那輛布滿瘡痍的福特雷鳥,從懸崖上飛躍
而下。


  熒幕暗淡了下去,漆黑的背景上,演職人員的名單緩緩地向上方滑過,整個
房間的光線也變得無比昏暗。


  「真是無聊啊……這電影……」梅爾菲斯在沙發上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我記得你很喜歡雷利史考特的電影。」我說。


  「我隻是喜歡《銀翼殺手》,很難想象這麽無聊的片子出自同一個導演之手。」


  「我覺得,這片子很好。」


  「好在哪?」


  「賽爾瑪,我喜歡她。」


  梅爾菲斯扭頭看向我,沒有說話。他似乎意識到我有些東西想對他說。


  「最初的賽爾瑪就像個沒能長大的孩子,蠢而輕浮。她十四歲就和後來的丈
夫戀愛,一切的一切,都聽着這個男人的話,他會給她處理好一切,所以她就可
以當一個不去看外面世界的家庭主婦,永遠停留在十四歲。」


  「可是她靠自己的力量,還有露易絲的力量,打破了一成不變的命運。賽爾
瑪不再需要男人了,她的生或死,都與男人不再有關系。踩動油門的最後一刻,
她決定了前進,而不是退回到曾經的困頓。所以我喜歡她,我覺得這是勇氣——
雖然和我們男人認知的勇氣不同。」


  梅爾菲斯安靜的聽完了我說的一切,輕笑了一聲。


  「你想的太多了。」他評價道。


  「或許吧。」我輕聲應道,「我這個人不太會賣關子。我隻是想問你,你是
想做賽爾瑪的丈夫,還是賽爾瑪的露易絲?」


  「龍雀可不是賽爾瑪。」梅爾菲斯柔聲說。


  我笑了:「她已經不再是了。」


  「我一直以爲,龍雀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是命運賜給我的禮物。我曾經失去
了最最珍貴的東西,而她就是補償。當找到龍雀的時候,我想,一切又可以重新
開始了,失去的東西全都可以找回來,是可以以我的意志而操控的嶄新命運。」


  「你就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人總有必須正視自己的一天。我不希望以一個蠢貨的身份死去,所以隻能
在那之前清醒過來。她的确是命運給我的補償,但命運給我的并不是一個重新開
始的機會,而是一個結束和放下的機會。」


  聽着梅爾菲斯的話,我心裏滿滿的變得明亮了起來。


  「你說對了,貪狼,很久很久以前你說過的話,我還沒忘。她的存在不是奇
迹,而是我一廂情願的替代品。我不會再以那種心态對待龍雀了,她不是她,她
有自己的人生。」


  我忍不住的笑起來,看來我做的這件事真是太多餘了。但我還是很高興,高
興地想哈哈大笑。


  他已經完全的走了出來。我曾經擔心,梅爾菲斯能夠寬恕雅魅安,是出于他
對小龍雀更加強烈的偏執和控制欲。現在看來,這都已經不是問題了。


  現在梅爾菲斯要做的,就隻是給龍雀赢下新的未來。


  我一定要幫他實現這個念頭。


  「我們怎麽對付修拿?」


  「單純的傷害對他沒有意義,緻命傷也能恢複,所以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
者是在一兩招之内對他的整體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二者是将他困在永遠也無法脫
困的地方。」


  「如果走第一條路,我們有傷害力足夠強的攻擊方式麽?」


  「我的影鴉已經嘗試過了,我覺得還不夠。卡門沒有特别傑出的火術,而且
因爲之前用了不少契約型法陣,現在她的魔力等級也一定程度受限。你和阿紗嘉
有沒有什麽我還不知道的強效攻擊手段?」


  我沉思了幾秒:「阿紗嘉絕大部分的攻擊手段都是物理性的,隻是不知道如
果她把修拿吃掉的話……會不會鬧肚子。」


  雖然這隻是一句玩笑,但沒想到梅爾菲斯卻很認真的對待了我的假設。


  「吃他需要時間,修拿在那之前就可以把自己封入球體,所以這個提議可以
略過。」


  「我的殺手锏你是知道的,是強在切割能力上,所以效果甚至不如你的影鴉。
朽骨天國之外,我也拿不出攻擊型的高級法陣。」


  「那麽就隻有走第二條路了。我們把他引到遠海,重傷他,然後讓他沉到海
底。我想如果這樣的話,他就算活過來也會一次又一次被水壓壓成肉醬。」


  「這辦法聽上去不錯,雖然有點殘忍……」我咂舌道,「不過你這個主意不
是剛想出來的吧,之前爲什麽不試試?」


  「因爲你不在,我們想要執行這個行動太難了。要避人耳目,要不斷和修拿
作戰,還要保證基本生活,憑我們三個人是做不到的。如果之前沒有雅魅安的兩
個匿蹤法陣給我們争取了大量恢複時間,我們早就精疲力盡了。你現在帶了浮車
過來吧?這樣機動性也有保障了。」


  我咧嘴笑道:「倒頭來,還是我救了你嘛,要知恩圖報啊。」


  梅爾菲斯瞪了我一眼:「你大可現在就滾。」


  我哈哈笑起來,沒再理他,去找阿紗嘉睡在了一起。




    ***    ***    ***    ***



  在第二天,我們大家坐在一起,花了足足三個小時的時間制定了應對的策略。


  卡門會布置好一些作爲輔助的攻擊型法陣,我負責在畫陣期間保護卡門;梅
爾菲斯帶着龍雀去安置浮車、布置其他的陷阱,阿紗嘉跟着他們,在出現突發事
件的情況下負責我們之間的聯絡。


  我之所以被分配給卡門的原因很簡單,梅爾菲斯可以很輕松的通過魔力迹象
讀取卡門法陣的性質和隐藏地點,而我卻做不到,所以在保護卡門的時候我也可
以順便記住法陣的位置。


  當修拿恢複完畢之後,我們利用相互配合的戰術将他再次重創,然後立刻登
上浮車,啓程向海岸方向奔赴。這樣我們就可以盡最大可能的争取到時間,在他
下一次出現的時候做好萬全的準備。


  如果一切順利,我們應該能夠在海岸附近最後一次将修拿制服,然後運着他
與他的保護球體直驅遠海,把他埋葬在數千米的海底之下。


  按照之前的經驗,距離修拿恢複還有兩天的時間,所以梅爾菲斯精心設計了
我們的戰術,力求用最少的力量消耗完成這一次攻擊。正是因爲有了我和阿紗嘉,
梅爾菲斯的戰術安排顯得遊刃有餘,隻要我們的執行不出現太大漏洞,應該可以
在十分鍾之内結束戰鬥。


  于是我們分頭出發,我陪着卡門飛向了預定的地點,去準備法陣。


  卡門和梅爾菲斯行動了這麽久,對梅爾菲斯的戰術思路甚至比我還要了解,
至少從戰魔結合的角度來說要更勝一籌。她駕輕就熟的選定了一棟建築樓頂,向
下走了一層,在天花闆上繪制起了法陣。


  大概是因爲大敵當前,大家心裏都壓了很多情緒,所以我和卡門沒怎麽說話。
在她繪制法陣的時候,我選擇默不作聲的在周圍警戒着。


  雖然我并不精通法陣,但身邊就是一個人類中數一數二的法師,很難不對相
關的知識耳濡目染,尤其是初邪還要經常複習自己所擁有的法術。


  在近兩年的和平生活裏,我也出于無聊跟着初邪系統的學習過一點。但初邪
着實不是一個有耐心的好老師,很多對我來說艱澀難解的關鍵部分,她都沒辦法
清楚地給我講明白。到最後一定會落到一個她不耐煩而我憋一肚子火的結果,所
以我的魔法學習僅僅止步于頭三節課。


  我能體會到,人類現在對于魔力的應用知識實在是太過淺薄了。我們的魔力
知識構成全都來自于寥寥無幾的幾個法師自己的摸索,也正是由于法師職業的稀
少,競争也就顯得尤爲激烈,交流和溝通就更加難能可貴了。


  初邪的魔法理論知識有着非常偏頗而極端的一面,這正是源自她自己成長的
經曆。一本超高級的魔導書直接就砸到了面前,沒有循序漸進的過程也沒有任何
人作指導,而我相信新人類目前所有的法師都是如此。法術的學習對普通人而言
是如此的不友好,高級法師之間甚至有很多重要知識節點都是相互矛盾的。


  然而有限的學習卻給我開闊了很大的眼界。我現在至少可以通過細微的陣紋
樣式來判斷法陣是攻擊還是輔助類型的,具體的威力也可以進行一定程度的推測。


  卡門繪制的是一種小型攻擊法陣,而且是觸發型的,是我們戰術計劃中的一
個組成部分,從威力上講并不會比一顆反步兵地雷高太多。就算以我低劣的魔力
水準,這種程度的法陣也可以一口氣繪制十幾個——隻不過精神沒辦法一直保持
那麽高強度的集中力就是了,而這也是法師真正壓過我們魔戰士一頭的地方。


  然而卡門隻作了三個就不得不找個地方停下來恢複魔力,看來她之前魔力等
級的受限比我想象中要嚴重很多。


  「唉,說起來,自從大家一腳踏入了神都,就再也沒見面了……我們大家。
楊和戈蘭多尼近況如何?」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卡門聊着天,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卡門身上還有傷,所以正閉着眼睛,用一側肩膀靠在一堵破敗的牆壁上歇着。


  「他們倆挺好的,戈蘭多尼前一陣還幫公共政權抓過不少頭号通緝犯,可以
說混的風生水起了。」


  雖然她看不見我的動作,但我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探了探這家夥的口風,好像心情還不錯的樣子,所以我大起膽子準備問她一
直憋在心裏邊的那個問題。


  「他和龍雀的關系,其實你已經很清楚了吧?」


  卡門聽到這個問題以後,睜開了眼睛:「哎,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


  她帶着一副半笑不笑的表情說出這話,讓我一時間有點讪讪的。


  最初和卡門相識,她對我滿臉的不對付。可是在新人類遷徙途中,我們已經
一起并肩經曆過數次死戰;而且我那個時候總帶着一種要替梅爾菲斯看顧她的責
任感,借着我自己的權限給了卡門很高的優待,像是小水果或者煙草這類的高級
奢侈品,初邪能享受的她基本也都缺不了。


  卡門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家夥,也不是那種小恩小惠就能夠收買的人,但我
的真誠和善意真真正正的在那段時間打動了她。我對她的好意不是出自異性之間
的傾慕,也不是出自對一個高級附魔師的讨好,她很清楚這點。


  所以我們兩個的關系在新人類遷徙的中後期變得相當不錯。那時候初邪和我
分開,她還站出來爲我與初邪大吵過一架。


  「因爲我一直覺得,你不是那種能夠和别人分享梅爾菲斯的女人。」我如實
說到。


  卡門輕輕「哼」了一聲。


  「要是一開始知道龍雀和他是那種關系啊,我才懶得和他湊一起。」


  「那現在就沒關系了?」


  「他都快死了,所以要分享也分享不了多久了。我對自己說,在他死之前,
我就将就一下好了。」


  我心有些沉:「那他死之後呢?」


  「他死了以後,再換别的男人呗。隻不過讓他這麽一攪合,平白把我的标準
拉高了好多啊,真的是作孽,哈哈哈……」


  卡門并不是在開玩笑,她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


  「這世界上沒有幾個男人比得過他。」我感歎道。


  「他完全就不是個好男人,光是和你比都差的遠啦。」卡門帶着一絲戲谑嘲
弄着我。


  「想到他會死,不會舍不得麽?」我一時間沒能笑得出來。


  「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能和他走過這麽一段路,我覺得挺開心了。誰知道
他一直拖着就是不死,真是煩。」卡門抱着膝蓋坐在那,笑着自嘲。


  這家夥的心态我已經看不太清楚了,卡門的灑脫我早已經見識過,但現在才
是真正有了深切的體會。


  卡門已經接受了,那麽我呢?我是一直在逃避着這個問題?還是早已經和她
一樣接受了那個事實?時間推着我們的後背,遠離了那個讓我們無法釋懷的節點,
讓一切現實都變得能夠接受。從這個角度講,時間有時候很殘酷,也很仁慈。


  我低頭發了一會兒呆,然後重新擡頭的時候,卻陡然發現卡門臉頰上已經挂
上了淚珠。


  我一時間有些慌了,因爲我知道卡門之前說的并不是強做歡笑的假話,所以
她的眼淚立刻讓我感到有些不對勁。


  「怎麽了?」我靠過去,半跪在卡門面前,問她。


  「唉——」卡門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淚水,以一種無比堅強的口吻長長歎
氣。


  我看着她,等着她整理情緒。


  卡門完全沒有激動的樣子,但是她的淚珠還是不斷的在流。或許是我的關心
觸動了她的軟肋,卡門淚水流的越來越多。


  「我很害怕。」她對我說着示弱的話,聲音卻毫無顫抖。


  「爲什麽?」


  卡門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她又長長的歎了氣,仿佛想要把胸口壓抑的沉
重負擔全部吐出去一樣。


  「他能再多活一年就好。我沒别的奢求,隻是一年而已。」


  卡門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再也無法開口。她用一隻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肩膀
不受控制的發抖。


  我呆呆的看着她,沒能理解她到底在說什麽。


  可是一絲奇怪的念頭很快從心裏鑽了出來,緊接着卡門所有反常的行爲似乎
都說得通了。


  「你……有孩子了……梅爾菲斯的孩子?」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也在發抖。


  「對啊。」卡門在半分鍾之後重新擡起頭,擦幹了臉上的淚迹,向破敗的窗
外眺望着,就像在看未來和遠方。


  「多久了?」


  「沒多久。」


  「他知道麽?」我問。


  「當然知道了,瞞着他幹什麽。」


  「那他還讓你一起打仗!?這個混蛋!!」我忍不住罵道。


  「讓我坐着看他死在别人手裏?别開玩笑了,本來就是我決定要和他一起戰
鬥的。」


  這是卡門自己的選擇,我沒有資格說三道四。隻是……一想到梅爾菲斯竟然
能夠擁有自己的後代,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是……男孩還是女孩?」


  「你是不是傻了?還不到兩個月,怎麽知道男女!」卡門白了我一眼。


  我嘿嘿笑起來,笑的像個真的傻子。


  「你笑什麽,又不是你的。」卡門又揶揄起我來。


  「哈哈哈,實在是忍不住啊……」


  一種非常開心的感覺不受控制的在胸口彌漫着,我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麽。或
許是因爲梅爾菲斯有了不一樣的未來,又或者是單純的在爲他而高興。總之,我
就仿佛吃了什麽迷幻藥,在卡門旁邊樂個不停。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要這個孩子……太麻煩了。而且……我也不覺得自己會
是個好母親。」卡門輕聲歎道。


  「别騙人了。」我說,「如果你不想要的話,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會懷上。」


  我将新人類所謂「閉環」的事情全都對卡門說了,換來了卡門一臉的紅雲。


  「也不是一點都不想要啦!那個時候還不是因爲他就快死了,覺得他死的沒
聲沒影,覺挺可憐的,才一時動了下念頭。結果真的就……」


  「行吧行吧,你說什麽都行。」我打着馬虎眼混了過去,隻是心裏不住地感
慨,會覺得梅爾菲斯可憐的人大概全世界就這麽一個吧。


  「就算那家夥死了也沒關系,我和初邪會照顧你的。」我安慰卡門道。


  「你說的什麽鬼話。我得多慘啊,非要你們兩個來照顧?」卡門哭笑不得的
說。


  「不是在小看你,隻是新人類很快就要踏上新的旅途了,你和我們在一起總
歸更安全一些。」我解釋道。


  卡門這下子倒是不說話了,算是默認了我的提議。有了孩子以後,女人的心
态會有着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少人甚至爲了孩子放棄之前所看重的一切。如果卡
門爲了保護孩子而置梅爾菲斯的安危于不顧,我也完全不會覺得意外。


  但她并不是那種女人,梅爾菲斯對她而言仍然是無法替代的存在。


  我在這一刻真真正正的爲梅爾菲斯而高興着,爲他擁有的感情,也爲他擁有
的未來。


  「如果是男孩的話,我就把我們' 山門' 的劍法全都教給他好了。如果是女
孩的話,就讓初邪教她法術,絕對厲害。」我一高興,嘴裏沒着沒落的胡說八道
起來。


  「喂!到底是誰的孩子你搞清楚好不好!?想教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生個去!!」
卡門氣道。


  「好好好,别生氣,把孩子氣壞了。」我連忙說。


  卡門無可奈何的看着我,一臉的别扭:「怎麽你比那家夥還緊張?我怎麽有
種特别不好的預感……」


  「什麽預感?」我一頭霧水。


  「不告訴你。」卡門皺着眉頭,像是真的有什麽擔憂似的。


  就在我想要刨根問底的時候,一股肆無忌憚的能量波動突然傳了過來。


  我連忙跳上房頂,向能量波動的方向看去,隻見阿紗嘉化作一團閃耀的能量
正在向我們這邊急飛。


  「卡門!!」我大聲招呼着她,兩個人一起向阿紗嘉飛來的方向迎去。


  阿紗嘉在看到我們之後立刻就停了下來,然後反向開始加速,看來事情已經
緊急到由不得我們停下的地步了。


  我和卡門見狀,立刻就提升了所有的加速能量。阿紗嘉以低兩級的速度向回
飛着,等我們靠近。十秒以後,我們彙在了一起。


  「發生了什麽事!?」我迎着風,大聲問道。


  「龍雀說修拿已經醒了,正在追過來,所以立刻讓我來通知你們。」


  「媽的!怎麽會這麽快!?不是說還得一兩天的時間麽!」我忍不住抱怨道。
我們預計的法陣布局還沒能完全畫好,戰術準備都來不及就位。


  「别說沒用的話了,先去找他們!」卡門倒是冷靜的多。


  我們三個又飛了四五分鍾,遠遠地看到一枚能量彈被射向了天空。那是梅爾
菲斯示意自己位置的信号,這個時候已經無所謂暴露位置什麽的了,因爲修拿和
别的敵人不一樣,隻要龍雀在他的感知範圍之内他就一定能找到我們。


  我們還在空中的時候,就看見梅爾菲斯和龍雀站在一棟中等高矮的建築物上
面。我們的浮車已經給他倆藏在了預定的地點,距離這裏大概需要半全速飛行三
分鍾的路程。


  「龍雀,他來了麽?」我落下去的時候大聲問。


  龍雀蹲在地上,低着頭,似乎在感應着什麽。她聽到我的問話之後并沒有擡
頭,隻是擡手指了一個方向:「他就在那邊,十分鍾之内就過來。速度比以前快
的多了。不光是操控能力,連能量等級也比以前增加了不少。」


  「這是怎麽回事?」我有些焦慮的問梅爾菲斯。


  「鬼知道。每次都多少有些新的驚喜,已經習慣了。」梅爾菲斯很淡定的說。


  「法陣沒畫完,也沒能找到計劃中安排的地形,現在怎麽辦?」卡門問他。


  「這十分鍾好好休息,然後硬打。」梅爾菲斯仿佛一點都沒把接下來的戰鬥
放在心上,「貪狼和阿紗嘉記住兩個原則。第一,不要在沒有龍雀保護的情況下
接近修拿身邊十一米,這是底線。每一次他恢複都會增加近一米的能力範圍。這
一次他恢複的這麽快,很有可能能力範圍上升的幅度也會增大。第二,隻要修拿
感知到你們的遠距離能量攻擊,他就能将能量抵消掉,所以除非是有人對他在近
距離用高強度能量攻擊幹擾他的感知,否則都是白費功夫。」


  這兩個原則是梅爾菲斯早就告訴過我們的,原來制定的計劃可以很好地規避
這些要害問題,但現在要自由接戰的話,他還是不放心的又提醒了我們一遍。


  梅爾菲斯早就摸透了,想要重傷修拿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在龍雀的保護之下,
以貼身白刃戰的方式給予修拿緻命的傷害。


  然而問題在于,修拿并不是傻子。恰恰相反,他有着甚至比梅爾菲斯還要更
勝一籌的基因。雖然在實戰經驗和能量強度上,他可能比不上在黑暗世界摸爬滾
打十數年的梅爾菲斯,但我可以肯定,修拿的學習能力足以讓他比肩最有實力的
那一批戰士。


  隻要他能通過自己的戰術将我們和龍雀之間的距離拉扯開,就可以給我們制
造大麻煩。我想,對修拿而言,這個任務雖然不那麽簡單,但也不會束手無策。


  這個時候,卡門也開口了:「尤其要注意,龍雀雖然能抵抗他的能力範圍,
但是他一樣可以在長距離的情況下發揮能力。要是他在遠處操控十幾噸重的建築
水泥塊來砸人的話,你們可得有心理準備。」


  我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阿紗嘉。女孩似乎在思索着什麽。我想要問一問她,
卻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就算有什麽問題,也等到戰鬥之後再說好了……我這麽想
着。


  我們消磨着最後的十分鍾,調整着自己的戰鬥狀态。對于我們這個等級的戰
士來說,戰鬥狀态是非常重要的條件,無論是精神的集中力還是興奮度都能極大
地影響戰鬥結果。例如當初我和鏡厭的那場決鬥,我用了很久來調整,才将自己
提升到了一個足以超越自我的階段。


  那時候的事情離現在似乎越來越遙遠了,阿紗嘉也終于安定在了我身邊,回
想起來這一切,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麽,明明大戰在即,思緒卻
會不受控制的飄散起來。


  注意力被一大片能量波動打斷了,這些能量波動從斜下方傳了過來,強度很
一般。我皺起了眉頭,看向梅爾菲斯。


  「當地黑幫的渣滓來找麻煩了,應該是被我發信号用的能量彈引來的。」


  「要迅速解決掉麽?」


  「留着,讓修拿動手。說不定能起到什麽意外作用。」


  我們這棟樓大概有二十來層高,那些人選擇從地面靠近,就隻能說明他們的
能量等級不足以支持他們高空行進。所以我并不擔心這些家夥會給我們帶來太多
的麻煩,隻是……


  「他們如果有什麽後手,我們怎麽處理?」


  「到時候聽我指令。一會兒我來和他們交涉。」


  說話間,就看到二十多個人從下面跳了上來,手裏拿着一些諸如長砍刀和狗
腿刀之類的武器。這些家夥的打扮一瞬間讓我覺得看到了燃墟曾經的那些護衛,
都是一些光頭背心的壯漢。可是從氣勢上看就不一樣了,燃墟手底下都是死亡線
上殺人無數的頂尖戰士,身上都有着嗜殺而瘋狂的味道。而眼前這些黑幫分子,
隻能說是一些喜歡虛張聲勢的流氓。


  不過裏面有三個人不太一樣,他們身上穿着中型的铠甲,手裏也拿着長劍。
這些裝備看上去也隻是普通高級戰士的水準,而且明顯沒有什麽魔力效果。想想
也知道,如果是擁有高等級魔力裝備的家夥,肯定不會在黑幫當打手。


  「最近在我們地盤到處搗亂的就是你們吧?」穿铠甲的三個人裏站出來一個
家夥,應該是領頭的。


  「你們是什麽人?」難得能看見梅爾菲斯這麽心平氣和的和人對話,雖然是
裝的。


  「我們是南城的主人,絞肉殺手,你們不按這裏的規矩來,就得付出點代價,
懂麽?」


  我看到梅爾菲斯在笑,應該是有些忍不住:「我們沒想找麻煩,也不想搗亂。」


  那人又開口說了些什麽,我已經沒再去聽了,因爲龍雀從地上站了起來,露
出了一絲殺氣。我看着那個表情,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她,順着龍雀的目光,一
個人影隐隐出現在了遠處大廈的縫隙之間。


  「就是他,一直在破壞你們城區的家夥。」梅爾菲斯擡手向修拿來的方向指
了指。


  爲首的那人盯着我們看了一會兒,然後指了幾個人:「你們七個在這兒看着
他們,要跑的話就直接弄死。」


  說完之後,他帶着剩下的十幾個人向修拿的方向迎了過去。他們沒有完全借
助能量飛行,而是用能量跳躍在樓頂上穿梭者修拿飛的不快,他似乎也在爲自己
保存能量。梅爾菲斯說他已經瘋了,但很明顯至少他的戰鬥意識還在。


  一分鍾以後,那群人在兩棟樓之間截住了修拿。


  五秒鍾之後,兩棟建築像被某種巨獸的大口撕碎一樣,硬生生的被扯下了兩
塊,毫無憐憫的将十多個可憐鬼拍在了中間。


  稀爛的血肉和水泥碎片從空中落了下去,修拿連看都沒有看他們,繼續向我
們這邊飛着。


  這種攻擊方式給人帶來的壓迫感太強了,擡手之間就像可以掌控一切的神在
發洩自己的怒火……


  「十六米。」梅爾菲斯小聲對我們發出了警示,他一眼就測定出修拿新的能
力範圍。


  我們身邊那幾個家夥一時之間大驚失色,在猶豫了幾秒之後就拖泥帶水的跑
掉了。或許過一會兒他們會帶來更多的人,但那已經不是我們現在該考慮的事情
了。


  修拿飛近了,看着他的樣子,我一時間有些驚訝。


  他的臉色帶着一種詭異的青灰。和病人病态的樣子不同,我從來沒見過有人
會有那種顔色的膚色,如同一個怪物。他從空中落下來,腳步甚至還踉跄了兩下。
修拿的左半張臉在不斷的抽搐着,就像是觸電了一樣,而右半張臉卻毫無表情。


  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經髒爛的不像樣子了,但他卻毫不在意。


  修拿落下來以後,目光先落在了我身上。


  「真好啊……貪狼一聽到消息就跑過來幫你了,02,有朋友的感覺很不錯
吧?」


  修拿的聲音帶着難以形容的空洞,在這之前我完全無法想象這種聲音會是人
類發出來的。


  「是他自己喜歡多管閑事。」梅爾菲斯淡淡的說。


  「修拿,我們何必一直要站在你死我活的境地裏?你有沒有考慮好好談談?」
我對他說。


  修拿完全沒理我,就好像我完全不存在一樣。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他已經
很難稱之爲人類了。我在他的眼裏,和沙土大概已經沒什麽區别了。


  如果說梅爾菲斯早已擺脫了原有的身份,一直向着真正的人類無限靠近的話,
修拿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龍雀,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修拿機械的般的張合着雙唇,看向女
孩,「繼續違抗我,我無法保證最後還能夠保留你的自我意識。」


  回答他的不是龍雀,而是阿紗嘉,這讓我非常驚訝。


  「你要融合掉她,是麽?」


  修拿沒有理我,卻對阿紗嘉的話起了反應:「噬族王女……」


  他的臉抽搐的更厲害了,就好像體内有什麽東西在抗拒着他的意志,甚至将
他的聲音切割的斷斷續續。


  「如果當初……能和你……還有貪狼……組成隊伍……參加穹頂之役……可
能……」


  那聲音一點一點扭曲着,到最後已經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了,隻剩下一些
無意義的嗓音和嗡鳴。


  「我在深淵的時候聽碎颌說過,有一個似人而非人的存在,赢得了一個終極
契約的機會,但是卻在締結的過程中突然放棄了。這種事情幾千年都沒出現過了,
那個人就是你吧?」


  修拿全身都在抖動,那不是因爲情緒的原因,而是肌肉無法受意識控制。


  「你以爲自己融合了龍雀,就能成神麽?你完全不理解神到底是什麽。」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修拿身體的抽搐戛然而止,聲音也恢複了流暢。


  「你以爲自己理解麽?如果你能理解,早就是噬王了。今天我就讓你們明白,
什麽是神。」


  修拿話音一落,就沖向了我們。

  我立刻向後急退,謹慎的躲避着修拿的能力範圍。而梅爾菲斯和龍雀則直接
攔在了修拿的身前。


  龍雀沒有插手,隻是很穩定的緊緊躲在梅爾菲斯的身後,以保證梅爾菲斯能
不受幹擾的和修拿戰鬥。


  我遠遠的看準了修拿的位置,從二十多米外的地方向他發射了幾道能量刃。
毫無懸念的,那幾道能量刃在靠近修拿的時候立刻就被消泯了,如同當年戈蘭多
尼試探性的攻擊一樣。


  但我做的事情并不是沒有意義的,因爲我可以确定,修拿的能力在戰鬥的時
候并不是固有的,而是針對性的。


  能量刃并不是在進入十六米範圍的時候立刻消失的,它在距離修拿十米的時
候才被修拿的能力所制。這也正如梅爾菲斯所說,想要抵消攻擊的前提是修拿注
意到了攻擊的存在。不過換句話說,龍雀的抵消能力也受到同樣的限制。


  我原以爲,梅爾菲斯在不受修拿能力影響的情況下能夠靠能量等級的優勢壓
制住他,但是情況卻遠遠不像我所預料的那樣。


  修拿的戰鬥技巧已然和梅爾菲斯旗鼓相當,加之他根本不在乎梅爾菲斯給于
自己的非緻命傷,反而占據了上風。修拿的目的已經很明确了,他将所有的攻勢
都集中在了梅爾菲斯背後的龍雀身上,而梅爾菲斯爲了保證龍雀的安全,則有些
束手束腳。


  龍雀雖然在戰鬥技巧上同樣很強,但弱點卻是能量強度的差距,這種差距在
同等天賦的對手面前根本無法被彌補。


  梅爾菲斯的鴉羽之刃掃過修拿的肋下,帶出了一大片血液,而修拿卻毫不在
乎,連動作都沒慢下來,直接給梅爾菲斯的腿上也劃了一刀。


  相對而言,梅爾菲斯的傷要輕的多。可是我卻發現,修拿身上的傷很快就停
止了流血,他很輕松的就控制身體恢複了傷勢。


  「這……很像噬族的恢複力……是因爲他那個契約的問題麽?」我問身邊的
阿紗嘉。


  「我說了,他沒簽下那個契約。現在原因很清楚了,他在締結契約、接觸深
淵本源力量的時候領悟到了一些東西,加上他自己的能力,成功再現了我們的恢
複手段。」阿紗嘉解釋道。


  「所以隻能破壞頭部了?」


  「還有另一個辦法,你知道的。」


  我回憶起了當初和阿紗嘉一同冒險的經曆,然後點了點頭。


  「不斷重傷,他就恢複不過來了,必須要進食?」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通過和我們一樣方法補充自己,但方向是不會錯的。」


  「可是在這個距離很難插手……」說到這裏,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擡起手,一枚很久沒有用過的骨矛被我凝聚了出來。這東西算是能量造物,
但是能量波動卻非常輕微,如果不用肉眼撲捉的話,或許能偷襲成功。


  于是我将它投了出去,看着它直刺修拿的身體。


  然而我的準确度太低了,尤其是修拿還在和梅爾菲斯四下纏鬥的情況下,這
麽遠的距離,骨矛的命中率下降的可怕。


  骨矛還沒射到修拿的面前,修拿就看到了我的攻擊,這下子連偷襲的意義也
沒有了。


  可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那枚骨矛毫無阻礙的洞穿了修拿的身體。


  修拿的臉上似乎出現了驚訝的神情,他仿佛很奇怪,這枚骨矛爲什麽沒有被
消泯掉。


  就在骨矛命中的瞬間,梅爾菲斯立刻就抓住了修拿動作的破綻。鴉羽之刃像
流水一樣發出了一連串斬擊,接連切掉了修拿的一隻手和半條腿。


  修拿帶着傷,爆出能量向後急退,一下子就拉遠了和梅爾菲斯的距離。梅爾
菲斯因爲龍雀的緣故,不敢做過于高速運動,所以沒有追擊太遠。


  趁着這個機會,我立刻沖到了梅爾菲斯身邊。


  「我的骨器不受他的控制!」我像發現了什麽寶物一樣叫道。


  「契約的生成物是他沒辦法抵消的!把你身上那件扔了,做贖魂之铠!」梅
爾菲斯對我大聲說。


  我直接脫下了那身輕型胸凱,然後召喚了很久沒有召喚的防具。


  贖魂之铠的骸骨頭盔再次覆蓋了我的臉,當我重新恢複視覺的時候,看到梅
爾菲斯和龍雀已經重新沖向了修拿。


  可是修拿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他從空中直接落到了地上。


  無數他之前碾碎的屍體混合着血肉鋪灑在修拿的身周,他抓起那些屍塊,将
它們肆無忌憚的填充在自己的傷口處。


  那些血肉像将死的蠕蟲一樣瘋狂的蠕動着,在呼吸之間就變成了修拿新的手
和腿。


  「原來是強行把外來物扭曲成自己的一部分……他很快就要完了……」我聽
到阿紗嘉在身邊呢喃着。

    ***    ***    ***    ***
作者: ptc188    時間: 2017-8-31 08:28

神都
 七十七章


  阿紗嘉的一句話,立刻就讓我抓住了一線脈絡。


  修拿之前重傷恢複的過程中,根本沒有人體組織之類的素材來幫助愈合,我
想他一定是直接從無機物或者其他物質裏面汲取提煉着他所需要的東西。這和直
接融合人體組織相比,大大延長了複原的時間,而且從某種程度來講也對他的身
體産生了不可逆轉的負面作用。


  在神都之中,我向所謂的神要求看了真理。雖然我仍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
内容,但有一個事實是不可辯駁的,而我之前也已經對其他人提過:人類的形态
是這個世界中唯一能夠承載飛躍性智慧的載體。


  修拿的理性、知性乃至情緒都在偏離着,他的行爲越來越偏離人類,因爲組
成他身體的一切都在改變。


  他是石頭,是水泥,是沙子,是塵土,是鋼鐵,是鋁,是黃金,是粘液,是
血,是腐肉,是糞便,唯獨不再是人類。


  我不知道他是通過什麽辦法,讓那些根本和生命無關的物質融合在自己身上
的。但這總歸對我們不是一個好消息,因爲這比噬族的吞食恢複要方便太多了。


  「他這樣修補身體,太難處理了!」我說。


  「沒那麽多屍體給他用的,逼死他!」梅爾菲斯沒有猶豫太久,他立刻就給
了指令。


  我們兩個向下沖去,龍雀也跟在了我們後面。


  我收起神宮,兩隻手分别凝聚了一根骨矛。梅爾菲斯和修拿的戰鬥節奏非常
緊湊,我不認爲自己能正面加入這兩個怪物的戰場,所以見縫插針的幹擾性攻擊
就成了我的首選。


  梅爾菲斯看到我動作的時候,帶着一絲贊許的意味點了頭,看來我們兩個的
戰鬥默契并沒有減退。


  當我們逼近修拿的時候,我發現他似乎整個身體都有些浮腫,陡然變大了一
圈似的。梅爾菲斯率先和他拼在一起,鴉羽之刃毫不留情的傾瀉出一連串的斬擊。


  我加速向修拿側面迂回過去。盡管他很努力的一直在修正自己的方向,不讓
我潛到他的視野死角,但梅爾菲斯的攻擊使這個念頭變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還沒有到達預定位置,我就把骨矛甩了出去。修拿被梅爾菲斯步步緊逼,完
全沒有躲閃的機會,隻能用左手硬接了一刀。當他的左手飛出去的時候,修拿立
刻借機向後猛蹿。


  本來就隻能和梅爾菲斯打個旗鼓相當,再加上我肆無忌憚的偷襲,修拿一個
回合之内就再次被重傷,看來解決他也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然而就在我和梅爾菲斯緊追不放的時候,卻被修拿猛然爆發的能量給震飛了。


  我們完全沒料到修拿會在這種情況下爆出能量,因爲這種舉動實在是太過浪
費。能量風暴隻能給他争取十幾秒鍾的時間,卻無法給我們真正的造成損傷。他
的能量等級本來就沒有我們高,這種爆發式的能量攻擊隻會縮短他的戰鬥時間。


  剛才的沖擊将我震出去很遠,早已經脫離了龍雀建立的安全範圍。如果這時
候修拿沖着我來,可能真的會給我造成不小的麻煩。


  和我預料中完全不同,修拿根本沒有利用這個機會去尋找修補身體的肌體,
而是直接沖向了梅爾菲斯,然後再次爆出了能量。


  龍雀就在梅爾菲斯旁邊,所以梅爾菲斯無法躲閃。在修拿的能量風暴吞沒他
之前,梅爾菲斯也爆出了能量。


  我擡手防禦着兩股碩大的能量風暴卷起的建築殘骸,被吹飛了十多米遠。


  梅爾菲斯猛地将能量水平提升到了零級,可是卻沒能真正壓過修拿的能量風
暴。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相互擠壓、不斷爆出能量閃電的巨型能量光柱,突然意識
到,修拿竟然也到達了零級。


  這不可能……我心中有個聲音在尖叫着,可是眼前的一切卻由不得我反駁。


  當梅爾菲斯的能量開始減弱的時候,修拿竟然仍然在肆無忌憚的噴湧着能量。
在瞬息之間,他不斷膨脹的能量就向梅爾菲斯壓倒過去。


  我不能再等了,因爲修拿此時此刻展現出來的能量仿佛無窮無盡。


  「啊啊啊啊!!!!」


  我怒吼着,也爆發出自己全部的能量,以全能量加速将自己擲向修拿。


  身後傳來了另一股淩烈的能量波動。我用餘光看到,阿紗嘉已經開啓了淵體
喚醒的狀态,緊跟着我一起撲向了那個在能量風暴中飄搖的身影。


  手中的骨矛被我瘋狂的注入了能量。這樣的一擊曾經奪取過一頭超高級深淵
瞳魔的性命,但此時此刻我卻沒有信心是不是能給修拿造成傷害。


  阿紗嘉甚至比我沖的還快,她身上的鐮肢在前方凝成一個錐形,一頭紮入了
能量風暴裏面。我緊随其後,伸展雙臂,準備投出凝聚了多時的骨矛。


  一瞬間,我想起了燃墟,想起了保羅,想起了手持鮮紅色戰槍的破霜,以及
被他們聯手擊殺掉的人。


  阿紗嘉的護罩于呼吸之間被修拿的能量擊碎,但是她憑借淵體喚醒強大的肉
體力量硬生生的壓到了修拿的身前,爲我在他的能量之中開出了一道防禦的破口。


  女孩在一秒鍾之後被吹飛了,修拿眼球病态的抖動着,一旁的建築斷裂了,
那半截樓房直接就砸在了阿紗嘉的身上。不過這已經沒什麽用了,我已經欺到他
身前,小臂那麽粗的骨矛再次洞穿了他的胸口。


  修拿的身體随着骨矛沖擊的力度飛了出去。在這一瞬間,我的右手邊響起了
一聲昂揚的鴉鳴。


  純黑色的能量刃以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速度劃過我的視網膜,緊追着修拿将
他攔腰斬成了兩段。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在他藏身于球體之前在來一次重創,可能會給
我們争取更多的時間。


  帶着這個念頭,我用剩餘的能量繼續做了加速,向正在下落的修拿直沖。


  修拿的上半身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他從口中噴出了一大口血,可臉上卻死寂
着,一丁點的痛苦神色都沒有。


  我無暇多想,凝出新的骨矛,從空中對準他的頭部直刺下去。


  修拿的身體在動,他身邊的地面向他的身體湧了過去,我心裏知道這一擊應
該沒辦法擊中了。


  可是我沒有看到屏障球體的凝聚。修拿控制着身邊的東西融入自己的身體,
重新長出了雙腿雙腳。


  緊接着,一堵牆就把我給砸飛了。


  從側面而來的巨大沖擊力毫無預兆的撞在身上,整個腦子像觸電般變得一片
空白。


  果然疏忽了修拿的能力……梅爾菲斯提醒我很多次了……


  身體撞入了旁邊的建築物裏面,木偶一樣在地上翻滾着;當我好不容易停止
的時候,全身的骨頭都像斷了一樣。幸虧贖魂之铠的防禦能力很強,我才沒有被
直接給撞死。


  躺了很久才恢複神智,我強忍着劇痛,踉踉跄跄的爬了起來。因爲擔心修拿
會追擊自己,所以我很小心的從建築物的另一端撤到了外面。


  阿紗嘉和梅爾菲斯已經和修拿重新戰在一起。令人驚訝的是,修拿占據了絕
對的優勢,甚至是在追着梅爾菲斯發動攻擊。


  漫天飛舞的建築物碎塊不斷攔截在阿紗嘉的行動路線上,淵體喚醒碩大的體
積讓阿紗嘉變成了非常容易定位的攻擊目标。女孩疲于應對鋪天蓋地的攻擊,根
本無法對修拿造成有效的威脅。


  而剛才強行爆出能量抵抗修拿的能量風暴,梅爾菲斯的能量已經跟不上強度
了,他隻能拉着龍雀在空中躲閃着修拿的能量刃和能量彈,幾乎無法還手。


  我全力加速向他們追過去,卻發現有種隐約跟不上的感覺。這說明修拿和梅
爾菲斯仍然在用零級别的速度移動,如果不是梅爾菲斯一直在迂回躲避,憑我的
速度大概永遠也追不上。


  這讓我心下十分震驚,因爲修拿使用能量的方式太過肆無忌憚,就是零級也
不可能經得起那種消耗。


  當我靠近戰場的時候,修拿的身形變得清晰起來。他看起來變得更大了,全
身如同某種惡性皮膚病的患者一樣遍布着青灰色岩渣狀的腫塊,動作也因爲肌體
的變異而顯得愈發遲鈍。可是他的能量攻擊一次比一次強,他發射的能量彈在接
觸建築物之時能産生巨大的爆炸,這極大的影響着梅爾菲斯的行動。


  修拿已經不再想要保持人身了……這是我所認知到的事實。當雅魅安帶着我
過來支援的時候,他在那個球體中應該已經感知到了我的存在。這讓他感受到了
威脅,所以才強行加速了身體的恢複,以應對新的敵人。


  我和阿紗嘉的參戰已經很清楚地證明了這件事情,如果不是他直接進行物質
融合,我們其實早就能把他壓制回了球體之中了。修拿已經意識到,我們可以趁
他躲入球體以後真正的解決掉他,所以他進一步放棄了人類的身份。


  我不清楚這個選擇最終會讓他變成什麽,但至少給了他無法解釋的強大能量
等級。


  阿紗嘉略帶狼狽的向後撤了一段距離,和我彙合在一起。碩大的增殖體看起
來太有壓迫力了,所以在她竄到我旁邊的時候甚至讓我有點緊張。她沒受什麽傷,
隻是被建築碎塊弄得有些灰頭土臉。


  「完全接近不了,他的能力範圍已經超過三十米了。」阿紗嘉對我說。


  「他這樣一直融合下去,我們就算再怎麽攻擊,他也不會縮回球體裏面去了。」
我皺着眉頭說。


  「他不會再召喚保護用的球體了。他自己心裏很清楚自己害怕的是什麽。所
以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放棄人的身份,來換取不朽。」


  阿紗嘉也看出了修拿的意圖,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這個。


  「那我們怎麽辦?!傷害不夠,他的力量還越來越強……」


  阿紗嘉對我微微笑了笑,這笑容讓我陷入了迷茫。


  「用盡一切力量,殺了他,就這麽簡單。」


  阿紗嘉的能量等級比我高太多,她在說完這句話以後立刻就再次加速,丢下
我向修拿那邊沖過去。迎接她的是絲毫不見衰弱的暴雨,可是她卻毫不氣餒的一
直在向前沖擊着。


  我定了定神,讓自己重新恢複理智。修拿所施展出來的力量着實影響到了我
的判斷和理性,以至于我沒能仔細的審查局勢。而現在,我終于注意到一條切入
戰場的通道。


  阿紗嘉極大的牽扯了修拿的能力使用。爲了阻截超越零級的對手,修拿已經
使出了渾身解數。而另一邊,爲了抓住龍雀,修拿更是心無餘力。也就是說,在
戰局有所轉折之前,我根本不需要緊跟在他們移動的路線上急着加入戰場。


  想清楚這一點,我便多花了幾分鍾的時間,從遠點繞到了他的側前方,然後
突然反向加速,橫向直切修拿所在的位置。


  就算我的能量沒有他們高,也不可能被當做可有可無的陰虛忽視掉。修拿立
刻騰出了一部分能量對我展開了攻擊。


  這就足夠了。


  原本在能量等級壓制之下仿佛毫無還手之力的梅爾菲斯,在修拿的攻擊稍微
分減的瞬間和我做了完全一樣的事情。他不再前沖,而是直接停在了空中。


  正在高速追擊他的修拿突然之間就沖到了十幾米遠的地方,那鋪天蓋地的能
量在極短的距離之内,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砸向梅爾菲斯的位置。修拿沒想到
梅爾菲斯會這麽做,因爲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帶着一個人的情況下躲過這種密度的
攻擊能量。


  可他畢竟是梅爾菲斯,不是别人。


  他抓住我給他創造的一絲縫隙,展開了不可能的反擊。


  鴉羽之刃再次爆出黑光,那抹黑光在顯現的瞬間幾乎吸走了周圍所有的光線,
連我在的位置都像是突然入夜一般。


  雖然視覺突然變得模糊不清,但是我知道自己該做的事情是什麽。因爲我和
那個男人已經做過一次了,我們上次的對手被稱爲天使之塵。


  将對手不得不露出的一絲細小破綻,用默契而連貫的攻擊撕扯成緻命的傷口,
這就是我和梅爾菲斯要做的事情。


  高強度的能量沖擊迎面而來。我屏住一口氣,将全部的能量凝聚在了身前的
護罩上面,強行挨了修拿的兩次攻擊。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劇烈的震蕩就足以把
我弄暈,但是我堅信梅爾菲斯的攻擊能夠幫我換來最後幾米的距離。


  護罩和攻擊能量産生的爆炸剛剛熄滅,我就看到修拿的一側肩膀連帶胳膊被
梅爾菲斯削了下來。那已經不是血肉了,青灰色泛白的冰塊狀碎塊之中夾雜着一
些銀色的粘液被甩向一邊,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濃厚嗆人味道。


  可是我知道這還不夠,手裏的骨矛對準修拿的頭再次遞了過去。


  修拿故技重施,向下方加速,可是他的速度還沒提升,兩根粗大的尖刺就洞
穿了他的胸口和腹部。


  剛才,梅爾菲斯帶着龍雀欺到修拿身前的時候,龍雀就将修拿的能力無效化
了。他無法繼續操控建築物來阻截身後的阿紗嘉,阿紗嘉便借着這一瞬間的機會
沖了過來,給了修拿沉重無比的一擊。


  女孩的肢體用力一撐,将修拿整個撕成了兩半。


  不過修拿的上半身卻仍然在活動,他手上凝出一道高濃度的壓縮能量刃,輕
而易舉的切斷了阿紗嘉的那根尖刺。


  他胸口處和肚子上的斷面噴灑着銀色的粘液,破碎的身體碎塊也飛散在了空
氣裏,可是他仍然有能量向地面飛去。


  我跟不上他的速度,隻能将骨矛向他擲去。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終于好了一次,我驚喜的看到那柄骨矛正中了修拿的頭骨。


  我們四個人像是說好了一樣,同時狂吼着,将身體裏殘餘的全部能量都化作
了能量刃和能量彈,追着修拿下墜的身體殘骸一絲不剩的傾瀉了出去。奪目的閃
光和飛濺的能量吞噬了周圍一切能夠被摧毀的東西,一直到我們的能量見底爲止。


  卡門終于跟了上來,這并不是因爲她的能量等級過低,而是因爲她将全部力
量都用在了某個法式之上。


  她手上那把長柄魔劍遊弋着藍白色的閃電弧光,向上空猛地一擡,我這才注
意到頭頂已經聚滿了烏雲。雲層裏盈溢着轟轟隆隆的悶響,突然之間就噴湧出了
一道巨大的閃電。


  卡門将劍投射了出去,而那道閃電就像受到了指引,撕扯着劍身飛行的軌迹,
成爲了終結我們攻擊的休止符,毫無憐憫。


  雖然那道閃電距離我們不算太近,但我隻覺得全身的汗毛和頭發都被吸的直
立起來了一般。當它正中目标之後,小半個城區都發出了一陣不小的震蕩。


  然後一切都歸于了平靜,隻剩下了大家喘息的聲音。


  我們緊緊的盯着下方十幾米的地方,那裏已經被彌漫的塵土和灰燼完全覆蓋
了。沒有任何的能量波動,也沒有什麽聲響,我不斷祈禱着,祈禱不要讓我再看
到修拿那張不似活人的扭曲面龐。


  煙塵慢慢的散去了,已經變成碎塊的修拿躺在一個深深地大坑裏,隻剩下半
個胸膛和腦袋連在一起,其他的部分已經完全不知所蹤了。


  我們相互看了看彼此,然後小心翼翼的降了下去。


  修拿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在看我們,又仿佛在看頭頂重新變藍的天空。


  「啊……」


  就在我們距離他還剩五六米的時候,修拿的嘴唇突然動了。他發出了一個拟
聲詞。


  那是感慨麽?是歎息?還是痛苦的哀鳴?我無法分清楚其中的含義。


  但我知道,修拿的聲音雖然短促,但卻重新帶上了一絲人味。那是充滿了某
種情感的釋放,無力而絕望的釋放,是人類才能擁有的聲音。


  緊接着,修拿的臉就融化了,然後是他的腦袋,還有胸膛。


  他融化成了一股灰白色的泥塘。


  這片泥塘靜靜的鋪灑在一片狼藉之中,持續了兩秒鍾。


  然後周圍的一切猛地向修拿死去的位置收攏了過去,仿佛那裏有一團黑洞。


  我們還沒來得及松懈,就看到自己腳下的地面被吸了過去。梅爾菲斯拉着龍
雀,大聲對我們發出了警告。我們連忙重新飛起來,努力逃出了這個大坑。


  在空中,我們目瞪口呆,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大地凹陷了下去,周圍聳立的廢棄大廈一棟接一棟的崩塌着,向着修拿消失
的地方卷了過去。地震一樣的轟鳴聲在耳邊不斷作響,一個灰白色的圓柱形物體
從中心處緩慢的升了起來。


  然後那東西膨脹的越來越快,它在呼吸之間就淹沒了數百平方米的土地。


  就好像一股無法阻止的瘟疫,那個圓柱體吸收了周圍所有的東西,然後開始
變得更大。它膨脹的速度以幾何級數開始增加,眨眼之間已經高出了地面數十米。


  「走!!」梅爾菲斯第一個清醒過來,他大吼着,用殘存的全部能量拉着卡
門和龍雀向遠處急飛。


  我也拉着阿紗嘉開始逃竄,卻在女孩臉上看到了一股詭異的平靜,她似乎對
面前不可思議的劇變并沒有特别驚訝。


  我們的剩餘的能量雖然很少,但全都用在飛行上,還是很快就和那個東西拉
開了距離。然而當我們再次回頭看去的時候,那東西已經直插雲霄,占據了數十
個街區。


  很多感受到異樣的廢城居民們也跑了出來,驚恐的加入了逃竄的行列。人們
像老鼠一樣從各個陰暗的角落裏被驅趕着,在我們身後湊成黑漆漆的一堆。


  而那圓柱原本的灰白色已經變成了更加純粹的白。它蓬勃的、堅定的膨脹着,
向上、向下、向各個方向,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就像某種被賦予了生命的活
物。


  我和卡門忍不住看向對方,我們從對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讀到了同樣的信息。


  因爲梅爾菲斯沒有到過那個地方,所以他不知道我和卡門想到了什麽。


  是神都,是屹立在裏林世界、光面正中心的真正神都。


  那像樹和高塔一樣,連接着天頂,占據了整個世界五分之一大小的純白色神
都,仿佛擁有着生命和呼吸一般的奇迹存在。


  那種顔色,就和修拿變成的這東西一模一樣。


  「媽的!!别停下!!」梅爾菲斯罵道。


  我們這才回過神來,繼續加速趕路。可是這一次,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絕望
的事情。


  純白色的圓柱體膨脹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我們現在行進的極限……


  白色猛然擴大起來,像噴薄的海嘯一樣向我們撲過來。它的光芒吞噬掉了一
切,一直追到我們背後僅僅一百米的地方,而且速度還在提高。


  當然,它并不是在追我們,而是在不夾雜任何感情的吃掉它所碰到的所有東
西。我甚至不知道,它會不會有停下的那個時刻。倘若答案是否定的,那麽它是
不是連整個世界都會吃的一幹二淨?


  我看着那些建築物被光芒攪成了碎末,附着在了白色的光壁之上,蔓延向上,
然後發出了和它一樣的光芒,成爲了它的一部分。


  那些跟在我們後面奔逃的家夥們嚎叫着,然後在接觸到了光壁的時候被拉扯
成了殘肢碎片,與那些泥土石塊沒有任何區别。那些血肉融化在光壁的表面,在
兩秒鍾之後就再也無法辨認原來的形狀。


  我們咬着牙,還想繼續努力再加速,可是卻沒能改變即将到來的結局。


  因爲我們的速度在下降,而它每一秒都膨脹的比下一秒要快。


  還沒等我品味到心裏的絕望和恐懼,那白色已經塗滿了我的視野,以不容質
疑的姿态向我們壓了下來。


  我曾經在海邊遊泳,被大浪吞沒,此時此刻我所能想起來的隻有嗆水時眼前
所浮現的泡沫。


  奪目的光芒,然後是一片寂靜。


  周圍的世界全部變成了白色,但是我卻沒有被撕扯成碎片,我周圍的夥伴們
也沒有。


  因爲阿紗嘉将我們全都攏在了懷裏。


  阿紗嘉的增殖肢體硬生生的給我們支撐起了一片空間。具有諷刺意義的是,
我們沒能把修拿打入球體裏自保,最後自己卻落到了這麽一個苟延殘喘的地步。


  阿紗嘉的增殖肢體屏蔽開了那些光,可那純白的顔色卻毫不留情的繼續吞噬
着她的身體。我看到阿紗嘉沒有任何表情的站在那裏,身上的不斷制造的增殖肢
體像洪水一樣噴薄着。


  「阿紗嘉!」看到她不斷被吞噬着的身體,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沒事的……還可以撐一會兒……不過隻有一會兒……」女孩靜靜的對我說。


  我的大腦已經完全不會思考了,我隻聽到身邊的龍雀說了話。


  「哥,到時候了。」


  我猛的扭頭,看到梅爾菲斯的全身都在顫抖。


  「是了,龍雀。」


  這個男人跪在那裏,像是放棄了一切的希望又像是輸掉了一切的賭徒。他低
着頭,不去看龍雀。


  可是龍雀捧着他的臉,讓梅爾菲斯看向了自己。


  「你已經做了足夠多了,不能讓大家爲了我全都死掉。」


  梅爾菲斯閉上了眼睛,他什麽都沒有說。


  龍雀又轉向我,她同樣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我支在地上的手背。我從
她眼中看到了濃厚的感情,像是在看父親和兄弟。


  還有那無法言說的不舍。


  緊接着,她全身都開始發光,和周圍完全一樣的光芒。


  我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隻能跪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龍雀變成一團光。


  「死鴉,我走了。」龍雀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别怕。我很快就去陪你。」梅爾菲斯重新睜開眼睛,看着那團光,低聲說
道。


  「不用啦。」光芒中發出了隐約的嗤笑聲,然後我再也無法分清哪團才是屬
于龍雀的光。


  梅爾菲斯直視着那裏,眼睛被光灼出了眼淚。


  幾秒鍾之後,光芒暗淡了下去,周圍的白色仿佛熄滅的燈火,那從最深處席
卷而來的黑暗将我們吞沒了。


  然後我聞到了土腥味、鏽味、還有空氣的味道。




    ***    ***    ***    ***




  頭頂破開了一個洞,泥土的殘渣混雜着一些不知什麽東西的碎片細細簌簌的
掉落了下來,帶着一縷陽光。


  阿紗嘉的增殖肢體也碎了,她無力的靠在了我的懷裏。我緊緊抱着她,用能
量打碎了包裹着我們的外殼,重新走到了外面。梅爾菲斯和卡門也相互攙扶着,
一步步跟上我們。


  我擡頭看去,一堵黑灰色的牆壁直直的漫向天空。但它已經不再湧動。沒有
能量,沒有光芒,它變成了一座石柱,一座吞噬了整座城市的巨型石柱。


  就像我們在光面所看到的神都一樣,這座黑灰色的巨樹也生出了蔓延的根枝,
而之前包裹住我們的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支。


  一切就發生在短短的數十秒之内,我們從生死一線躍了過去,卻沒能把龍雀
也帶出來。


  阿紗嘉似乎知道一些什麽,梅爾菲斯和卡門看起來更是提前就想到了這個結
局,隻有我被動的接受了這一切。


  「龍雀呢,梅爾菲斯!?她去哪兒了!?修拿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
大聲質問着面前的男人。


  我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大家一起拼了這麽久,可是龍雀卻依舊消失在光芒裏。
我隻覺得胸口無比的憤懑,那是對迷茫和無知的怒火。


  梅爾菲斯仰望着看不到頭的石壁,從容的吐出兩個字:「死了。」


  「我不明白!」我抓住他肩膀的衣服,用力将他拉到自己面前,逼迫他看着
我。


  「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她死了,爲了不讓我們,還有這個世界和她一起陪葬。」


  讓我驚懼的是梅爾菲斯的冷靜,他的樣子就像是從來沒把龍雀放在過心上。


  「你早就知道事情會這樣?」


  「我不知道。」梅爾菲斯面無表情的看着我,「但龍雀知道。她很清楚隻有
自己能夠制止修拿的選擇,無論這選擇是什麽。我想幫她改變既定的命運,然後
失敗了,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我大口呼吸着帶着塵土味的空氣,有一種深深的窒息感。


  龍雀真的沒有了,那個被大家所喜愛的小女孩,就這樣消失在了所有人的世
界裏?


  這太突然了,突然到我甚至沒能來得及感受到悲傷和哀痛。迷茫感和不甘心
的聲音不斷在心底深處呐喊着,震耳欲聾。


  就在這個時候,卡門開了口。


  「他說的,已經都應驗了……」她對梅爾菲斯說道。


  梅爾菲斯的目光移到卡門的身上,漸漸地恢複了一些溫意:「是。」


  「那麽你會去麽?」卡門又問。


  而這一次,梅爾菲斯沒有回答她。


  兩個人的對話立刻就讓我意識到了一些事情。


  「撒拉弗派人給你發過邀請,對不對?」我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梅爾菲斯點了點頭。


  「他對你說了什麽?」


  梅爾菲斯沒有直接回答我:「你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也被算在了那十個人
的邀請名單之内……」


  「沒錯,還有魯恩希安,還有愛絲彌蕾。他的信使給我們每個人都提出了一
個難以拒絕的誘惑……看起來,你的誘惑就是龍雀的事情,我猜對了沒有?」


  「智力有所提升,我得誇你一句。」梅爾菲斯哼笑了一聲,「那個年輕人對
我說,龍雀最終會選擇執行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但是如果我去參加會議的話,
龍雀的命運可能還有被改變的可能。」


  「使命是指什麽?」


  「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她就是修拿的保險栓。當修拿失控的時候,龍雀就是
克制他的唯一存在。」


  修拿身上發生的事情,早就不能以簡簡單單的「失控」來形容了。他一點一
點喪失人性、變成擁有無盡力量的怪物,這都還可以理解。但在最後的時候,從
他的軀體湮滅之處所萌發出的,如同神都一般的神迹,我無論如何都沒法找到可
以用于修飾的詞彙。


  我們所經曆和目睹的一切,都是我所無法理解的,但至少我們現在仍然有着
選擇。而這個選擇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如果撒拉弗的口信是真實的,我們還能把她帶出來!」我帶着一點點激動
地心情,對梅爾菲斯說。


  可是梅爾菲斯仍然是那麽的淡定:「或許吧。」


  對于他莫名其妙的暧昧态度,我感到大惑不解:「你怎麽能這麽冷靜?」


  「那我該怎樣?嚎啕大哭還是呼天搶地?都打了一天了,我可沒那個力氣。」


  梅爾菲斯這句話好歹恢複了鮮明的個人風格,多少讓我安心了一些。


  我們現在都已經精疲力竭,如果繼續留在這裏難免會遇到别的意外狀況,畢
竟我們身後的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過矚目。整座城市幾乎都化作了這座石柱的一部
分,我們的飛艇也早就不見了,所以我們隻能重新确定了一下方位,然後向最近
的城市飛了過去。


  「你怎麽樣?還能飛麽?」我問阿紗嘉。


  「沒能量了。」阿紗嘉小聲說着。


  我把她抱起來,和其他人一起上路了。阿紗嘉看起來有些小小的開心,這讓
我有些奇怪。


  女孩在最後的關頭靠淵體喚醒的力量保護了我們所有人,她給了我們思考的
機會,也給了龍雀時間。但最重要的是,她赦免了梅爾菲斯的負罪感。


  梅爾菲斯早就可以讓龍雀犧牲自己來終結這一切,但是他一如既往的掙紮着,
哪怕搭上我、卡門和阿紗嘉的性命,也不想放棄最後一線希望。他的任性最終會
換來所有人的陪葬,是阿紗嘉阻止了這件事情的發生,所以大家還能夠活着走出
修拿制造的恐怖神迹。


  或許在我們被吞掉之後,龍雀最後的意志能夠救下我們,但這個世界畢竟沒
有如果。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個選擇是不是會帶來想要的結果。


  我們的速度很慢,但在幾個小時的飛行之後,在我們回頭望去的時候,依然
能夠看到那聳立向天頂的漆黑石柱,它穿透雲層,陷入了死寂的永恒。


  「修拿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東西又是什麽來頭?」我問。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他并不是不想說,而是和我一樣,也充滿了疑問。


  這個時候,懷裏有些虛弱的阿紗嘉開了口。


  「神都之種。」


  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她,這個詞彙字面上所蘊含的内容就像一顆炸彈。


  「雖然我說不出神都到底是什麽,但修拿應該就是以神都之種的目的制造出
來的。我知道,他接觸噬族本質以後一定會變成現在的局面。」


  「放縱的欲望……」我忍不住輕聲接道。


  不需要我多加解釋,在場的其他兩人曾經在暗面冒險過很久,他們明白我在
說什麽。


  「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和不少裏奧雷特誕生的過程恰好相反……我們裏奧雷
特自深淵之中誕生開始,就要不停的努力塑造自己的軀體,才能保持自我,避免
被同化的命運。可是修拿太大膽了,他肆無忌憚的開放着身體的閉環,放縱着自
己對能量、對一切的欲望,最終隻能夠失去自我,變成不受控制的、能量與物質
的一團集合體。修拿像一個小孩,依仗着自己的能力,卻不知道敬畏它。」


  「可是制造他的人,就是想要他這麽做。」梅爾菲斯像是在自言自語。


  「如果是的話,就不應該有龍雀的存在。」卡門說。


  不清楚的謎團太多了,我們現在的胡思亂想也不過是在麻木自己的迷惘。


  我們又飛了一個多小時,因爲速度不快,所以能量恢複的速率是超過消耗的。
可是體力上的消耗卻沒得補充,畢竟我不是靠着能量在抱着阿紗嘉。帶着一個人
的我越來越疲憊,最後不得不打算讓阿紗嘉自己行動。


  「能量恢複不少了吧?自己飛?」我問她。


  阿紗嘉抿着嘴對我搖了搖頭,露出一副很享受我公主抱的表情:「以後要飛,
都隻能讓你帶我了。」


  「爲什麽?」我微微一愣。


  「淵體喚醒使用的是我本源的力量,在被修拿吞掉的時候,我絕大部分的力
量都被已經奪走,所以我現在沒剩下多少能量等級了。」


  阿紗嘉蜷縮在我的臂彎中,觀賞着我再次變得扭曲的表情,用手輕輕摸着我
的臉。


  我看着阿紗嘉,心裏又是一陣抽動。我早就知道,爲了對付修拿這種無法理
喻的對手,大家一定會付出沉重的代價。我不該帶她來的,曾經繼承了裏奧雷特
噬族全部希望的王女,現在卻爲我變成了如此羸弱而渺小的存在。


  「後悔麽?」阿紗嘉似乎清晰地讀到了我内心的想法。


  我隻能将她在懷裏抱的更緊,無言以對。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了。」她微笑着在懷裏注視着我,「我看到他肆
無忌憚的融合其他東西來補充自己的時候,我就知道事情一定會演變成後來的樣
子。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們會被吞入其中,我也早早做好了奉獻出所有力量
的準備。」


  「你爲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這是命運之流既定的方向。在深淵之中,我遙遙望見了屬于深淵最根源的
力量,那是足以洞悉時間和命運的能力。雖然我隻能窺視短短的未來,但那也已
經足夠了。我做了選擇。」


  我想,阿紗嘉所測算到的未來和奧索維曾經解釋過的計算能力是相同的概念。
雖然她的能力還不足以規劃出完整的圖景,但卻給了她審視自己選擇和接受命運
的機會。回想起她在戰鬥之時所表現出來的冷靜和淡然,更是證明了她對我說的
事情。


  看着我壓抑的神情,阿紗嘉反而卻更加輕松的笑起來。


  「怎麽?我沒了能量,就沒利用價值了?如果我沒來,你已經死了,所以你
要知道,我們兩個的選擇都沒有錯。而且,沒有力量也很好啊。我越是弱小,你
就越放不下我,可以經常讓你這樣抱着我。我很喜歡。」


  她的玩笑和軟語相慰令我微微振作了一些。我吻了吻女孩的額頭,默默地飛
着。我知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一輩子都這樣抱着她。


  作爲一個高級戰鬥力而言,失去力量是非常可惜的事情。可她對我而言并不
是以這個身份而存在着的。無論阿紗嘉變成什麽樣子,她都是我的阿紗嘉。


  隻是……




    ***    ***    ***    ***
作者: ptc188    時間: 2017-8-31 08:29

 我們筋疲力盡的抵達了距離這座廢棄城市最近的一座小鎮。鎮上的居民全都
在議論着地平線上倏然聳立的黑色高塔,大概明天的時候就會有大批記者和官方
調查人員聚集到這個地方來。然而除了我們,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世界曾經在
毀滅的懸崖邊上散過步。


  小鎮不大,所以我們這些外來者會非常顯眼。于是我們很低調的分頭購買了
一些藥品和食物,然後躲進了旅館裏過夜。這種事情對我們也算是駕輕就熟了,
畢竟我和梅爾菲斯曾經都當過大通緝犯。


  羅格納被派遣守護我們的浮車,并沒有參戰。它的能量很足,當修拿作爲
「神都之種」爆發的時候,羅格納靠着遠超我們的速度逃到了相對安全的區域,
所以沒有任何的損傷。阿紗嘉在大家安頓好之後重新将它喚到了小鎮的附近待命。


  小鎮的基礎設施和大城市完全沒得比,不僅沒有大型的氣候調節設備,房間
的牆壁上甚至都沒有安裝CRK聯動的粒子屏幕。可是我們都覺得很喜歡這個地
方,因爲這種原始感很容易就讓我們回憶起了【神都】中的生活。


  昏黃的燈光下,梅爾菲斯和卡門擠在屬于我的這個房間裏,大家一起填補着
胃部的空虛感。阿紗嘉的力量雖然已經接近枯竭,但看起來食欲仍然很不錯,這
讓我的擔心多少減輕了一些。


  我坐在圓形餐桌的一側,将便利店裏買來的套餐送進肚子裏。這東西隻能用
來延緩饑餓感,就味道而言可以說是人類食物的底線了。卡門和我一樣,勉勉強
強吃了一些。


  阿紗嘉對食物的口味要求不算低,但是餓肚子對她來說是更加不能容忍的事
情。


  隻有梅爾菲斯吃的非常滿意。看着他大口朵頤的樣子,我本來應該感到可笑,
可現在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那個和他一樣口味詭怪的小姑娘已經不在了。


  「還有差不多一個星期,撒拉弗的會議就要開始了。一起去嗎?」我問。


  梅爾菲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抛給我了一個疑問:「你們下一步
的計劃是什麽?」


  「先和公共政權一起争取所羅門方面的合作,然後找機會散布消息,收納新
人類移民。大體上就這樣了。」


  「所羅門現在把神都之國打造的猶如鐵桶,隻要你們擡頭,就一定會誘發所
羅門的劇烈反應。加上還有那個無法捉摸的汞先生,你們面對的阻力非常大。我
甚至覺得,你們的新世界移民計劃很可能行不通。」


  「行不通也要試。我和初邪都不知道最後能帶多少新人類離開,但那終歸是
一條路。總不能掌握着着希望,卻坐以待斃。另外,不要再說' 你們' 了,應該
是' 我們'.如果我們無法成行,卡門和你的孩子都不會再有未來。」


  梅爾菲斯聽到這句話,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卡門。


  「怎麽了?不能說麽?!」卡門瞪了他一眼。


  梅爾菲斯露出了一絲被噎住的表情,這讓我心情大暢。總算是有制得住這家
夥的人了,看着他像普通男人一樣吃癟,我誕生出一種扭曲的快感。


  他沉默了一會,輕輕重複了我說過的那兩個字。


  「我們……」


  「是的,我們。」我再次開口,「新人類自從誕生以來,就沒有自己的根。
爲了活下來,爲了回家,我們離棄了【神都】。我們穿過暗面、穿過鏡之海、穿
過光面,一直回到這裏,卻發現這裏根本無法接納我們。我們擁有了那個所謂的
神都之國,但終究也隻是鏡花水月。現在不一樣了,我們要去可以讓我們紮根的
地方。」


  我擡手向天上指了指,然後又指向了他。


  「你也有根了。你有了能夠真正羁絆住你的人,還有應該存在的地方。梅爾
菲斯,跟我們一起走吧,你不需要再孤身奮戰了。」


  梅爾菲斯看着我,眼睛裏閃動着遊弋的歎息:「人要先明白什麽是孤獨,然
後才會因爲某個人而不再孤獨。最初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害怕孤獨,覺得一個人死
在荒野裏也沒什麽關系。可是當你擁有了一些東西的時候,就會恐懼失去。」


  「但至少你有過。」


  「是啊……」


  梅爾菲斯沒再反駁我。在龍雀死去之後,他的态度出人意料的柔順。事實上,
他似乎早就接受了那個結局,所以那并不是因爲悲傷,而更像一種失去了執念的
空洞。


  可是,就像撒拉弗說的那樣,在他那裏梅爾菲斯仍然能獲得一個交易,一個
能改變龍雀命運的交易。我不是很明白梅爾菲斯爲什麽現在就一副認命了的樣子。


  除非……


  「我們去哪?」卡門輕聲問梅爾菲斯。


  「跟着這家夥,讓他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們。」梅爾菲斯終于說出了我所期望
的那句話,雖然表達方式依舊讓我很向揍他。


  有梅爾菲斯的加入,我感覺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現在的我們幾乎已經到
達了全盛的狀态,這給了我巨大的信心。當我和梅爾菲斯一起行動的時候,還從
來沒體會過失敗的滋味。


  第二天清早,我們買了交通工具,踏上了回程的路。


  當我們回到愛沙尼亞軍事基地的時候,休斯已經完成了談判工作。在陳清了
利害關系之後,所羅門沒有提出具有決定性的反對的意見。按照休斯的話說,所
羅門的底線還是很清晰的,他需要的是最大程度的穩定,這一點和公共政權的立
場沒有本質上的差别。


  可是休斯對我卻大發了一頓牢騷,把自己有多麽艱苦、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
力翻來覆去的說了無數遍。我算是體會到了這些政客的口舌能力有多麽恐怖,如
果再讓他多說上一會兒,我感覺自己的頭都會爆炸。


  梅爾菲斯因爲身份敏感的原因,幾乎是足不出戶的狀态,隻有第一天剛來的
時候和魯恩希安見了一面。


  因爲我離開的特别突然,所以回來的時候我很誠實的對魯恩希安交代了自己
去幫梅爾菲斯的事情,于是魯恩希安自然而然的提出了見他的要求。而且正如梅
爾菲斯說的那樣,潘朵拉在旁邊聽到這件事情以後臉色并不怎麽樣,魯恩希安跟
我一起離開的時候她也完全沒有跟來的意思。


  令我非常意外的是,這兩個人的關系看起來非同一般。魯恩希安張口就問了
他關于龍雀的事情,雖然談話内容似乎是關于很久之前的,但至少我能聽出來,
梅爾菲斯早就和魯恩希安講過龍雀的來龍去脈。


  後來我才知道,魯恩希安不僅知道關于小龍雀的事情,甚至還和那個标爲0
2号的、和梅爾菲斯一起長大的龍雀有着不算生疏的關系。那都是他們十幾歲時
候的時了,隻是我一直不知道他們竟然會是老熟人。


  另一邊,我的三個師團長已經率領着第三軍團開拔到了神都之國的境内。當
然,是以公共政權維和部隊的名義。公共政權在神都之國境内修建了三座大型的
軍事基地,然後把後勤補給的權限轉交給了所羅門政權的手裏,作爲合作意向的
籌碼。


  這是相當聰明而大膽的想法,因爲一支沒有後勤補給的軍隊是沒有持續作戰
能力的。如果我的軍團做出了維護秩序之外的事情,所羅門可以很輕松的瓦解掉
軍團的戰鬥力。


  以休斯爲代表的公共政權爲這件事情出了很多力,這讓我心裏多多少少有些
不舒服。因爲我終究是從某個角度利用了他們。我利用他們集結了軍團,又名正
言順的把軍團駐紮在了神都之國裏面,可是這一切都隻是爲了我們下一步的行動
而已。


  我對自己說,這種暫時性的欺騙隻是爲所有人赢得美好未來的最優解。這理
由很容易就能說服自己,畢竟我們已經賭上了一切。


  當這邊的事情解決完之後,我們回到了初邪所在的地方。她在短短幾天之内,
就和迦施一起制定好了收納新人類移民的計劃,所有所需資金的運轉以及物資、
安保調配的事情都井井有條的被她擺在了桌面上,隻等着某一時刻的到來。


  這個時刻,就是我們對外宣布移民計劃的時刻。


  我在剩餘的幾天裏面,分别和三個師團長進行了徹夜深談。盡管沒有透露我
們真實的意圖,但我從另一個角度給了他們足夠的信息和示意。同時,我經過長
談,也再次确認了他們三個的忠誠度和執行能力。隻要需要,他們能夠迅速響應
我的命令,對神都之國的軍事力量展開壓制。


  現在隻剩下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了,那就是撒拉弗的會議。




    ***    ***    ***    ***




  撒拉弗會議前一日,深夜。


  我背着一大包行李,将它扔在浮車上面。裏面有一些食物和飲用水,但更多
的則是幹旱炎熱地區的生存用品。這是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的提議,他們的考慮
非常周祥,我們攜帶的物資最大程度上是要爲最壞的狀況做打算。


  所謂的最壞狀況,就是在沒有能量和交通工具的情況下,從澳洲沙漠裏獨自
逃生。


  幽鬼和食影者的兩個大佬在門廊下和自己的親信交代着一些事情,隻有梅爾
菲斯早早的和卡門告了别,已經坐在了車廂裏。


  我擡手合上行李艙的門,又習慣性的拉了拉确保它已經關嚴。


  初邪在我身後長籲短歎。


  「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對女孩說。


  「這種沒營養的話就别說了,好好回來。」初邪歎道。她這麽說着,又靠過
來,側身向阿紗嘉站的地方使了使眼色。


  阿紗嘉坐在門廊的台階上靜靜的看着我,她右手邊伏着羅格納,左手邊站着
的卻是斷尾。


  「你放心讓他給她當貼身保镖啊?要真出了什麽事情我可不管哦。」


  看着初邪促狹的表情,我忍不住想笑。


  「她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了,你總不能真不管吧?」


  「我都忙得要死,哪有功夫天天看着她。」初邪故意鬧着小脾氣。


  我沒和她繼續糾纏不休,隻是攏她過來輕輕的吻了她的額頭。這個舉動還算
有效,初邪緊繃的肩膀微微柔軟了一些。她往後退了兩步,目送我上了車。


  阿紗嘉也微微擡起手,對我彎了彎手指。她的狀态很放松也和很安甯,這減
輕了我不少擔憂。


  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在五分鍾以後也全副武裝的上了車。我們透過車窗,最
後一次向送别我們的下屬、同伴、朋友和心愛之人告别,然後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魯恩希安将坐标地址輸入了浮車上的自動導航設備。設備很快就顯示出了旅
程所要消耗的時間:九小時零十分鍾。這是我們早就算過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
當目的地天亮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抵達。


  愛絲彌蕾和梅爾菲斯的交情看起來一般,兩個人當初見面的時候也隻是淡淡
的問候了一下彼此,現在坐在車裏更是沒有什麽好說的。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就
算有話說,也不可能當着我們兩個人肆無忌憚的讨論什麽事情。


  所以,這九個小時的旅程大部分的時間是在沉默中度過的。不過我并沒有覺
得時間特别漫長,畢竟在旅途終點還有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們。


  撒拉弗對我們每個人許諾的交易都帶着一種令人生畏的壓力。他作爲一個從
不抛頭露面的幕後存在,輕描淡寫的就拿出了足以打動我們每個人人心的誘惑。
且不說他是不是真的能夠滿足我們的渴望,單單是他獲得這些信息的途徑,就足
以讓人心生不安。


  或許對其他人來說,撒拉弗的感情更多是一種因爲未知而來的恐懼。但對我
而言,他卻要更加熟悉。


  這不是因爲我和他面對面的見過一次。事實上,通過那次不到十分鍾的會面,
我完全沒獲得關于這個人本身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我對他感到有些熟悉,是因爲他的對手,奧索維。我感覺,這個世界上唯獨
他們二人是一個層次的家夥。而我們其他的人,仿佛都沒有和他們平視的資格。


  除了初邪之外,我就是最了解奧索維的人。


  其實這個所謂的「理解」也不過是我狂妄自大的用詞而已。對于奧索維這種
家夥,我是永遠不可能真正理解他意圖和目的的。


  然而最重要的問題是,我不知道奧索維的立場,也就無從猜測撒拉弗的立場。
我隻知道,他們兩個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緻對方于死地。


  這一點梅爾菲斯也非常清楚,因爲他和奧索維的交集就來自于奧索維想要幹
掉撒拉弗的這個念頭。


  我隻感到這其中無數錯綜複雜的關系都糾結在了一起,讓人無法看清。我隻
希望這次的會議能夠給我看清事情全貌的機會。


  我們在出發之前,已經通過衛星地圖仔細觀察過目的地附近的地形,并且精
心挑選了撤退路線和飛艇的藏匿地點。當然,在這方面我隻有學習的份,沒有提
出意見的資格。畢竟,新人類在這方面最有發言權的三個人全都在我的隊伍裏。


  大沙沙漠,澳洲沙漠中的一部分。當我們從飛艇走出來之後的十秒鍾,汗水
就迅速浸濕了領子。令人稍感安慰的是,我們停泊的地方并不是沙丘,而是一片
石漠。


  青灰色的碎岩和砂礫組成了一望無際的戈壁,一些低矮的灌木頑強的從岩縫
中探出頭來,給這片單調的土地添加了一點點不一樣的顔色。


  不過天空很藍,清澈幹淨,沒有一絲雲彩。在這種環境下,無論心情又多麽
壓抑,都可以得到一絲的緩解。


  梅爾菲斯開始畫陣,他以魔力操控将地上的岩塊組成了一個帶有空洞的拱形,
恰到好處的覆蓋了飛艇存在的痕迹。這裏距離預定的地點很遠,所以我們并不擔
心魔力波動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我們以低能量飛行的方式向目标地點靠近着,并沿途藏匿了一些補給品。


  按照這個速度,我們大概會在一個半小時之後到達預定的地點。但是熱帶沙
漠氣候帶來的壓力卻是無法忽視的障礙,當太陽高升之後,我的衣服很快便濕透
了。


  其他二位男士和我也是一樣,魯恩希安沾濕的頭發有些狼狽的貼在額頭上,
梅爾菲斯的下巴也在不斷的滴水。


  唯獨愛絲彌蕾隻是微微出了一點小汗,她凝聚了風屬性能量又或是用了某種
法式,在身邊形成一道風障,巧妙地散發着身周的熱量。


  我們之所以采取低能量飛行的策略,一方面是爲了減少能量波動,另一方面
也是爲了節約能量。愛絲彌蕾的做法已經明顯讓這兩件事沒了意義,可是卻沒人
敢提出異議……


  比較幸運,我們這一路飛過來,沒有遇到任何意外狀況。當我們越來越接近
目的地的時候,視野所及之處出現了一些人類活動的迹象。


  在想象中,那個目的地隻是用來接頭,而我們會前往下一個地點。又或者,
某個人會在荒野之中孤零零的等着我們,然後打開地上的一扇門,把我們引入一
個宏大的地下基地。


  可是我們看見的是幾隻黃色的土羊,還有一個放羊的土著老頭。那個枯老的
毛利老人頭上包着羊毛氈的頭巾,手裏拿着一根又細又長的牧杖。他拿牧杖點着
地面,靜靜的看着那幾隻起勁兒啃着草根的土羊,像是一根枯樹樁。


  他對我們的到來完全不在意,好像全世界就隻有他自己和那幾隻羊。


  我們繼續前進,然後看到了幾十頂伫立在荒野中央的帳篷、袅袅的炊煙、還
有更多的羊和駱駝。


  這是一個即将消亡的土著毛利人部族。絕大多數的年輕人都離開了這個地方,
跑到了大城市裏,成爲毛利文化演出的一份子,或者心甘情願的領取着政府的救
濟金。留下來的則都是不想割舍這種古老生活方式的、行将就木的老人們。


  我聞到了羊糞、泔水、膻味和烤肉混合的濃厚味道,這些味道讓這個死寂一
樣的土地瞬間充滿了人味。


  如果不是一個用能量飛起來的人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我們甚至會覺得自己
是不是來錯了地方。那是個毛利青年,他的臉上布滿刺青,讓人很難判斷他的年
齡,但他的皮膚卻非常光滑,顯示着年輕的活力。


  他能量使用的非常收斂,那是沒有敵意的表現。這家夥做手勢示意我們降到
地面,我們便照做了。


  「歡迎,請這邊來。」青年用沉穩而舒緩的聲音邀請道。


  我不得不說撒拉弗真的是老謀深算。他選擇的這個地方,成功的讓我們卸除
了大部分的敵意和心防。因爲這裏生活着的人們實在是太平和了,這種脆弱的生
活就像是一條被扔在了溫海中的肥美金槍魚——既然沒被鲨魚吃掉,那這裏應該
就不會有鲨魚了。


  我們随着青年穿梭在這個充滿了原始氣息的部族裏,無數目光落在了身上。
那些看我們的土著居民們眼裏并沒有任何好奇,他們隻是很單純的在打量我們。
這從某種意味上說明,這個地方經常有外人出入。


  青年将我們引到了一座高大的帳篷前面,替我們掀開了門簾。


  我走在最前面,把頭探了進去。這個帳篷比我想象中要寬敞,房頂上挂着一
些用于照明的脂類,裏面還摻雜着一些類似于香料的東西,讓整個房間彌漫着淡
淡的味道。這味道并不算好聞,但也并不刺鼻。


  帳篷最裏面的氈墊上坐了兩個人,正在拿着長長的煙管抽着旱煙。當我向裏
面奪走了兩步之後才發現,其中一個人是賭徒保羅。


  保羅能夠出現在這個地方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不過我沒想到他能夠這麽悠
哉。


  另一個人,自然就是撒拉弗了。


  知道奧索維那個「水鳥和魚」理論的人沒有幾個。我原本判斷,有很大的可
能性撒拉弗不會自己現身在這個地方,而是以某種間接的幹涉方式來給我們提出
交易。他既然親自來到這兒,就說明他所要達成的目的甚至比失去計算能力的代
價還要高。


  撒拉弗臉上畫着一些油彩,穿着毛利人的服飾,和我們最初看到的放羊老頭
一樣戴着羊氈帽。不過那個帽子還裝飾着巨大的牛角,似乎是某種部族地位的象
征。可是我很清楚地記得,他看起來并沒有毛利人的特征。


  「來的挺早啊?」保羅盤腿坐在那兒,抱着那根秃煙管吞雲吐霧。


  「沒有你早。」我笑着回了一句。


  保羅和其他三個人也分别點了點頭,看來他們彼此之間也都是認識的。保羅
沒跟他們搭話,我覺得那是因爲他知道這幾個家夥都不是優秀的聊天對象。


  「你就是撒拉弗?」愛絲彌蕾很不客氣的将我擠到身後,站在了撒拉弗的面
前。


  撒拉弗的胡子留得比當初和我見面的時候長得多了,加上毛利人的那些裝扮,
很有些老态龍鍾的感覺。不過他的眼睛依然充滿了無法形容的光彩,仿佛靈魂從
未老去。


  他沒有回答愛絲彌蕾的問題,而是又從身後掏出一根煙杆,朝愛絲彌蕾晃了
晃。


  「歇會兒歇會兒,大老遠跑過來,累壞了吧?」


  愛絲彌蕾劍拔弩張的态度像是一拳打到了水裏,撒拉弗和藹親切的神情就像
是哄孫女的普通老人。殺手女王盯了他半天,卻總有一種提不起氣來的感覺,悻
悻的退了兩步,坐到了毛利青年給她準備的毛墊子上。


  「我來口吧。」魯恩希安倒是蠻适應這個環境的。他微笑着接過撒拉弗手裏
的煙杆,用能量點燃,抽了起來。


  他們抽的東西完全沒有普通手工煙草的焦臭味,煙霧也并不熏人。愛絲彌蕾
雖然皺了皺眉頭,但最後還是沒有阻止魯恩希安。


  「沒有我的份?」我對撒拉弗說。


  「沒了。要不然等會兒你抽他的。」撒拉弗的腦袋向保羅坐的地方晃了晃,
那樣子讓我想起了鄰居的退休大爺。


  雖然有很多話想要問撒拉弗和保羅,但現在時機還沒到。于是我們就安安靜
靜的坐在帳篷裏,冷卻着一路趕來的汗水。帳篷上有很多透氣孔,有不錯的涼風
穿梭在我們坐的地方,帶走了原本濃厚的燥意。


  太安詳了……誰又能想到,新人類最強大的戰士們馬上就要在這個又髒又破
的帳篷裏聚齊?


  梅爾菲斯是唯一一個沒有被這種氣氛影響的家夥。自從沒了龍雀,梅爾菲斯
的性格變得異常平和,雖然嘴上依舊不饒人,但他身上曾經濃郁的戾氣和殺氣都
消散了。在進這個帳篷之前,他就一直是一副對這件事情不太上心的樣子。


  幾分鍾以後,新的能量波動傳了過來。過了一會兒,那個毛利青年引着新客
人走進了帳篷。與此同時,又有兩股能量出現了。


  阿努比斯掃視着我們,什麽都沒說,安靜的找了個位置坐下。


  緊接着,那個曾經給我們送口信兒的青年把另外兩個人帶了進來。其中一個
人蒙着面,隻留出了一雙眼睛;而另一個人則是破霜。


  我和身邊的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但是他們對那個蒙面人都沒有任何頭緒的
樣子。我們在出發之前,對于十個與會者的身份已經讨論過很久,但從來沒想過
會有這樣一個不明身份的家夥出現。


  保羅看見破霜以後有點興奮,他擡起胳膊連連招手:「來來!這邊!」


  破霜看了他一眼,笑着伸出一根指頭,示意他等一會兒,然後走到了我們這
邊。


  他很禮貌的和我們所有人點頭緻意,包括我在内。不過我知道,他過來是爲
了找梅爾菲斯。


  「已經零級了吧?」破霜微笑着對梅爾菲斯說。


  「又想打架?」梅爾菲斯擡頭看着破霜,「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理由,還是
别來煩人了。」


  「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破霜繼續笑,「不過既然你已經到了零級,到
時候我可不會再饒你了。」


  梅爾菲斯沒理會破霜挑釁式的發言,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手,就好像趕蒼蠅
似的。破霜脾氣還不錯,他很幹脆的轉身離開,坐到了保羅那邊,然後低聲開始
和保羅聊起了天。


  五百川很快也來了,他在這裏貌似沒有什麽特别熟的人,挑了個人少的地方
坐了。


  如同我們所想,這裏除了我,還有那個未知等級的蒙面家夥,都是零級的戰
士。大家相互之間都認識,而且大部分還有過合作關系,所以整體的氣氛還不錯。


  這個時候就顯示出了冒險者社交網絡的狹窄。首先就能看出來,五百川完全
不認識梅爾菲斯這個大通緝犯;對他來說我也算是半個陌生人,更别說黑暗世界
的兩大魁首了。


  但是最後一個人卻遲遲沒有來,我們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再次感覺到有人在
用能量飛行的靠近。


  當最後一個人走進帳篷的時候,我們忍不住紛紛站了起來。


  惡魔索安的眼睛閃爍着灼灼的紅光,腰間的武器也早已經出鞘,被他提在手
裏。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危險性,這種純粹的反社會人格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興起殺人對他來說就如家常便飯。


  像他這種人,沒有大型勢力的庇護,其實早應在【神都】的時候就被消滅的。
和他一樣的零級通緝犯曾經有過不少,面對整個傭兵世界的追殺,幸存者卻隻有
他一個。從某種層面來說,他确實是有某些特殊之處。


  劍拔弩張的态勢隻持續了幾秒鍾,當撒拉弗走上前的時候,惡魔索安的肩膀
微微松動了一些。


  「來的太晚了,趕緊坐下吧。」老頭張開胳膊,對大家虛按了幾下。


  就這麽簡單的幾個動作,大家的情緒竟然都得到了安撫,連警惕心濃重的惡
魔索安都将武器收了回去。看到他這麽做了,大家也都紛紛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上。帳篷裏的人們圍成了一個半圈,隻有惡魔索安自己孤零零的坐在帳篷的門口
方向,就像是準備随時逃走一樣。


  這時候,有幾個五十來歲的女人端着某種茶飲從外面走了進來,給我們每個
人都分了一杯。淡青色的茶水散發出奇異的味道,我嘗了一口,有一種微酸的苦
味,但是不算難喝。


  然而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沒喝……可能還是我的警惕心太淡了。


  「人齊了,我們開始吧。」保羅靠撒拉弗最近,他是少數幾個沒被惡魔索安
的出現刺激到的人。


  撒拉弗咳嗽了兩聲,很俗氣的開場方式。然而我卻覺得他是故意這麽做的,
是一種讓自己顯得平易近人的手段。


  「可能你們有的人對我還不太熟悉,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神都】這個遊戲
的創始人。」


  這是梅爾菲斯早就和我分享過的情報,我自己也通過自己的經曆多方印證了
這個說法。所以現在我借機掃射了一下衆人的表情,我隻看到阿努比斯露出了微
微的驚訝神情。


  「就當做是閑聊吧,作爲創始人,我很想聽聽你們作爲【神都】最頂尖的玩
家,對我的遊戲有什麽看法。大家随便說說吧,不管是批評還是稱贊我都會欣然
接受,哈哈。」


  遊戲……


  新人類是我們脫離【神都】,通過無比痛苦的旅程才獲得的嶄新身份,那個
世界對我們而言早就超脫了「遊戲」二字。自末日開始,沒有人再會以這麽一個
詞彙來描述【神都】。可是現在,那個世界的始作俑者,卻重新提起了這麽一件
事情。


  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又讓人覺得特别困惑。可是與此同時,心裏卻抑制
不住湧出了表達的欲望。


  因爲那個世界對我們來說,是一切的開端,沒有它,就沒有現在的我們。


  「很棒,如果把它當做一個遊戲的話。」很意外,第一個開口的竟然是愛絲
彌蕾。


  「那是一個讓人欲罷不能的陷阱,能夠無限放大人類欲望的牢籠。」阿努比
斯說。


  「在座的人,大概和我一樣,對那個世界又愛又恨吧。」保羅說。


  發表自己看法的人隻有三個,其他人看起來和我一樣,心裏都翻騰着某種強
烈的情緒,卻找不到合适的措辭來表達,于是便沉默了。


  唯獨梅爾菲斯,平靜的像冬眠的蛇蠍。


  「你們現在應該都不會把【神都】看成遊戲了吧,但我還是喜歡這樣描述它。」
撒拉弗呵呵笑着。


  破霜突然開了口:「人生不就是個遊戲麽,其實都一樣。」


  撒拉弗搖了搖頭:「哈哈,其實人生和遊戲還是有很大不同的。至少人生的
結局沒有人給你提前寫好。」


  如果是别人說出這種話,我還能夠接受。但對撒拉弗這種擁有「計算」能力
的人而言,我隻會覺得這句話是一句謊言。


  「遊戲就不一樣了,遊戲的劇本都是提前寫好的,遊戲世界會給你帶來哪些
互動,全都是我給你們設計出來的。你們在我的世界裏,運用着我給你們設定好
的遊戲規則,成爲了最傑出的玩家。我作爲遊戲制作人,對你們可是有很深厚的
感情呐。」


  「可是我的遊戲在高潮之前就被人破壞了,對一個遊戲制作人來說,沒有比
這更遺憾的事情了。在原本的劇本裏,【末日】就是高潮的序曲。【神都】的玩
家将會爲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努力探索我給于的線索。通過蛛絲馬迹,尋覓出
出去的方法,齊心合力完成遊戲的最終章,最後打開回家的路。你們的能量和魔
力,就是赢得【神都】這個遊戲的最終獎勵。」


  「這一切聽上去是不是還挺美好的?但是可惜啊,有那麽幾個人硬生生的破
壞了遊戲劇本,用近乎作弊的方式,把獎勵給提前拿走了,隻留下了空空如也的
【神都】世界。」


  「現在看來,好像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了。因爲你們以自己的方式書寫了不同
的未來,以另一種方式結束了【神都】的劇本,然後開啓了新的故事。」


  「新的故事峰回路轉,然後你們會發現,【神都】的地位已經全都變了。我
來告訴你們新故事接下來的劇情吧。」


  撒拉弗這樣說着,将一疊紙質的文件分發給了我們。


  我們将這薄薄的文件按順序傳給了身邊的人,然後帶着一絲好奇心讀了起來。


  當看到内容的瞬間,我覺得胸口突然一悶。我擡起頭,看向身邊的同伴,他
們都露出了不安的情緒。


  因爲文件上所寫的,正是唯有我們才掌握的重要情報。


  新人類的閉環、病毒變異的原理、即将到來的巨大矛盾、還有包括新人類和
舊人類之間不可避免的戰争……這疊文件以最簡單卻最有說服力的方式将一切都
叙述的清清楚楚。


  「這是真的麽?」我聽到保羅開口問道。


  「所有的數據我都表明了出處,那些醫療統計數據,你們隻要聯網CRK就
能查到。後續的發展,你們也可以自己親眼去看,然後再決定相不相信我。」


  帳篷裏的氣氛立刻就沉了下去,因爲所有人都明白這些事情意味着什麽。


  可是撒拉弗并沒有給大家繼續琢磨的時間,他繼續了講話。


  「在你們來之前,我給你們所有人都提出了具有誘惑力的交易。在此之外,
我還給你們一個額外的獎勵——和原本的劇本恰恰相反,我會重新開啓【神都】,
将那個美麗世界贈與你們新人類獨享。」


  「剛才我說過,遊戲和人生有很大的不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所有的
遊戲都有一個固定的結局。結局之前,玩家必須要打赢遊戲設置的最終boss。
我今天把你們召集到這個地方,就是要你們去打【神都】這個遊戲的最終一戰。」


    ***    ***    ***    ***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9-23 17:38     標題: 神都 (78) 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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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09/23發表於sexins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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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進入完結倒計時。

    大概七~八萬字內完結。最終章會是三到五萬字的加長章節。

    六年前的11月15日,我發佈了《神都》的序章,一直寫到現在。

    所以我會在今年的11月15日在論壇發佈最終章。

    終章會在不久後建立的微信公眾號上提前發表。

    後續的篇章也會以公眾號為主。

    有興趣加讀者群的小夥伴可以去個人貼吧找群號,微信公眾號建好後也會在
貼吧公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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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八章

  當撒拉弗說出「最終boss」這個短語的時候,所有人都萌生了一種可笑
的情緒。

  可是沒人能笑得出來,因為在座的人沒有一個是傻瓜。

  【末日】到來的那一日,上千萬人死在了饑餓、害怕、絕望和暴力之下,被
困在【神都】中的人們,走出來的甚至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我沒有親眼目睹海
蘭大陸和黃銅大陸真正的慘像,但完全可以想像那個時候人們所經歷的恐怖。

  奧索維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撒拉弗也不是。他們的行事皆是抱著某種確實
的目,遠遠不是撒拉弗蜻蜓點水般描述的那麼簡單。

  所以,如果有人真的認為撒拉弗只是單純的製造了一個遊戲,以一個製作人
的心態讓我們完成它,那就大錯特錯了。結合奧索維的所做,我終於推測到了這
兩個人的立場。但除我之外,在場大多數人還蒙在鼓裡。

  撒拉弗建造【神都】的目的,是培養出能夠抹殺掉某個目標的戰士。這個目
標,也就是奧索維口中,命運之河中的那個「泡沫」。所以奧索維才會傾盡全力
促成了新人類的遷徙,破壞了撒拉弗的計畫。

  奧索維騙了很多人,包括我、梅爾菲斯和初邪,但是他為了我們同樣付出了
很多。我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把他視為同伴,畢竟我們一同經歷過生死之戰,在
影族領地的時候、在鏡之海海岸的時候……

  可是撒拉弗呢?他在Fey死去的時候,給了我回歸【神都】的勇氣和希望,
又設身處地在我回到現實世界之前幫了我的忙。依照我的立場來看,無論是撒拉
弗還是奧索維,都不是一定站在我對立面的敵人。

  這個時候,破霜開口問了一個問題:「我們要在哪裡打?是【神都】麼?」

  令我有些奇怪的是破霜的關注點。對他來說,似乎「在哪兒打」比「和誰打」
更加重要。

  「既然是【神都】的最終之戰,當然是在那裡。」撒拉弗一邊抽煙一邊說。

  「說說吧,最終boss是誰?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傢伙,竟然需
要我們這麼多人一起上。還是說,你打算讓我們車輪戰?」保羅問。

  撒拉弗那雙透徹的眼睛在我們們個人的身上掃過。他用油膩的拇指蹭著手心
的煙嘴兒:「我可沒有說,這最後的一戰是要和一個人打。」

  聽到這句話,我和梅爾菲斯對視了一眼。看來事情和我們想的不太一樣。

  撒拉弗繼續說:「我召集你們十個人,意圖不是挺明顯的麼?因為你們的對
手也是十個。」

  他的話音一落,我們立刻就躁動了起來。

  「是單挑咯?」我聽到了破霜興致昂揚的聲音。

  「十個人?這算什麼?」阿努比斯質疑著。

  「哎,等著聽他慢慢說嘛。」保羅試著安撫其他人的情緒。

  撒拉弗悠閒的斜倚著身下的墊子,沒搭腔,一直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為止。

  「計畫是這樣的。我會給你們開啟通往最終之戰的通道,你們能在那個地方
找到十個封印。進入你們指定的封印,打倒裡面的對手,交易就算完成了。在戰
鬥之前,我會把對手的資料給每個人公開,你們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制定戰鬥的策
略。」

  撒拉弗說的言簡意賅,但是卻帶出了更多的疑點。

  一直不愛說話的五百川提出了問題:「最終戰的對手,和你是什麼關係?終
歸不可能是你製造出來的虛擬人物,對麼?你要借我們的手殺他們,理由是什麼?」

  撒拉弗抬起眼皮看他:「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你很重要麼?」

  「是的。」五百川的問題其實是在場很多人都想問的問題。

  「那是我在神都裡種下的種子,結果卻成長成了我無法控制的程度。所以要
要把他們抹除,否則遲早會對我們的世界、還有裡林、乃至裡奧雷特的世界造成
危害。」

  這是一個非常中肯的理由,對其他人來說。

  可對我來說那卻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因為若如他所說,那奧索維為什
麼要費盡心力阻止他的整個計畫呢?這是一個我沒辦法問出來的新問題。撒拉弗
不知道我掌握的情報,便是我的籌碼。

  「我不關心你的目的,也不關心對手是誰,我只關心你會不會履行自己的諾
言。」惡魔索安陰涔涔的開了口,「我們幫你殺人,贏了,然後你沒了蹤影,那
麼你說的那些話就都變成了屁話。」

  我們每個人來這個地方,都抱著相同的目的。惡魔索安說的也是大家的心聲。

  「所以我給出的勝利獎品是兩個。除了你們每個人來到這裡的目的,還有回
【神都】的機會。對於前者,我會對你們分別說明交易的可行性;對於後者,你
們新人類不回去的話,就只能和舊人類同歸於盡在這個地方。」

  「我有個問題。」

  魯恩希安抬手示意了一下,這傢伙出人意料的很注重禮節,即使是在這種時
候。

  撒拉弗笑呵呵的示意接受他的提問。

  「這場戰鬥什麼時候打?」

  「任何時候都行。你們如果能現在就下決心,那麼咱們甚至可以直接開始。」

  這當然是不現實的,沒有人會做這麼草率的抉擇。

  「時間底線呢?」

  「只要你們沒死,任何時間都可以。但我要說明的是,你們十個人必須同時
進入封印。所以,我給你們強行加一個期限,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你們可
以仔細考察一下,世界是不是真的在發生我所說的事情。一個月後,我依舊在這
個地方等你們。」

  撒拉弗說到這裡,從座位上站起來,輕輕活動著有些酸痛的關節:「該說的
已經說完了。如果對我交易的誠意沒有信心,我很歡迎你們留下來,和我單獨談
一談我最初提出的那個針對個人的交易。」

  聽到這句話,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頗有些爭先恐後的意思。

  「按照來的先後順序來。我想這些資訊你們都不希望洩露出去,所以我在鎮
子後面設了遮罩類的法陣,想談的就去那邊排個隊吧。」

  撒拉弗說著就走了出去。保羅對我們這邊笑了笑,緊緊地跟在了他的後面。

  第二波來的就是我們四個人了,愛絲彌蕾毫不客氣的搶了第二個位置。

  其他人依次走出帳篷,但魯恩希安卻停下腳步不解的看著我和梅爾菲斯。

  因為我們兩個都沒動。

  「怎麼了?」他問。

  「你先去。」我對他點點頭。魯恩希安沒再多話,自顧自去追愛絲彌蕾了。

  偌大的帳篷就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安靜的不像話。

  我沒有去找撒拉弗溝通,自然是有我的考慮,但梅爾菲斯沒去卻是我意料之
外的。

  「不去問問龍雀的事情?」

  梅爾菲斯沒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以一種輕飄飄的態度歎了口氣。

  「這次的事情和我想的一樣,真的是無聊。」

  我被他的態度弄笑了:「為什麼這麼說?」

  「你覺得撒拉弗今天說的,有幾句是真話?」

  「你的意思是,他在說謊?」

  「我怎麼知道。但你的那個女人不就是這樣麼?說謊話的時候總是這樣,把
人誆到不得不相信對方的地步。」

  梅爾菲斯說的對極了。初邪早就教過我什麼才是優秀的謊言。撒拉弗說的話
我們無從辨別真偽,但如果想要自己想要的東西,最後還是得要相信他。

  「可是這次對方手上的籌碼太重了。還是說,你有別的想法?」

  梅爾菲斯低頭坐在墊子上,他的手放在膝蓋上輕輕的點著。

  「和你,我沒什麼可隱瞞的。阿紗嘉說修拿是' 神都之種' 的時候,我做了
一個大膽的猜想。【神都】是撒拉弗做的,那麼很有可能,創造我和修拿的那個
研究所也是出自撒拉弗的手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知道。但我卻有一種感
覺,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我站到現在的這個位置上。」

  我靜靜的聽著梅爾菲斯的話,沒有出聲。

  「他知道龍雀會為了我們而犧牲在【神都之種】的爆發裡。更甚者,龍雀和
修拿被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在我面前死掉。於是,他就有了讓我不得不替他戰
鬥的理由。奧索維會『計算』,撒拉弗也一定會,我和龍雀的一生,都是為了他
現在的計畫。這個猜測,並不是單純的異想天開。」

  我搖了搖頭:「你這個念頭有些過於恐怖了。就算是真的,你能放棄拯救龍
雀的機會麼?」

  梅爾菲斯抬起了頭,他直視著我的眼睛。

  「關於挽歌的死,我曾經和你說過一句話……」

  我心頭一凜:「你說,如果人可以復活,緬懷就沒有價值了。」

  「撒拉弗或許真的有復活龍雀的方法,可是我不想吞這個誘餌。如果我的命
運都是撒拉弗的安排,那這最後一步,我想反抗。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如果你要為了阿紗嘉接受那個交易,我會和你並肩戰鬥。這是你應
得的。」

  我的手微微發抖。梅爾菲斯……

  「奧索維曾經做過一件事情。」我自顧自的說道,「他以幫助阿紗嘉通過光
面為誘惑,讓我和你決鬥,還記得麼?我一直在想,或許撒拉弗也是一樣的。」

  我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了雅魅安最後給我的那張紙條。

  【想想曾經做過的事,還有曾經說過的話】這是奧索維這張紙條上所有的內
容。

  這段時間,我已經想了很多很多,幾乎回顧了自己的一生。

  奧索維通過他遺留的CRK,留給過我一句忠告——請牢牢地掌控著自己命
運,無論盤子上擺的誘餌是多麼的具有誘惑力,都不要按照其他人的期望那樣,
變成一枚棋子。

  在梅爾菲斯和我剖白之前,我並沒有真正的將自己放在抉擇之上。因為我和
他想的一樣,他要為了龍雀而戰,那麼我根本不需要考慮進與退。

  可是現在,梅爾菲斯說的話,幾乎和我所想的一樣。

  我不想當棋子。因為就算聽憑了對方的擺佈,也不一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
果。奧索維已經給我上過了課。

  「我們來掌握自己的命運。」我死死的看著梅爾菲斯,說出了一句經過艱難
抉擇而凝聚的話語。

  那意味著,我放棄了替阿紗嘉尋求幫助的機會。

  梅爾菲斯微微昂起頭,以灼熱的目光和我對視著,緩緩的抬起了手。

  我的手和他緊緊的攥在了一起,給予著對方打破命運桎梏的勇氣。我從他的
眼中看出了驕傲,那是為了我而驕傲的目光。

  我遠遠沒有他那麼灑脫。他是一個將死之人,一切執念都會在死後消散,就
如他自己所說,死後便可以和龍雀重逢。可是我仍然做出了和他一樣的選擇,所
以他為我而驕傲著,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改變自己命運的偉大覺悟。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個決定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偉大。因為對於阿紗嘉的
事情,我仍然有著另外的打算。

  「就讓撒拉弗那個' 最終之戰' 見鬼去吧。」梅爾菲斯的臉上浮現出了標誌
性的邪惡笑容。

  「沒錯……」我輕輕應著,心頭翻湧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自由感。

  棋子推翻了棋盤。

      ***    ***    ***    ***

  一切在兩個小時之後結束了。回程的浮車上,當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仍然在
思索撒拉弗的交易的時候,我和梅爾菲斯已經毫無牽掛的輕裝上路。

  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沒有了我和梅爾菲斯,我不知道撒拉弗會不會找其
他人來代替。但不管怎麼樣都好,這已經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唯一要做的
就是說服兩個殺手之王,繼續堅定的站在初邪的計畫一邊。

  新人類現在有了兩個選擇,回去【神都】,或者奔向新世界。

  從撒拉弗的描述中,我很清晰的瞭解到,他現在並不知道躍遷門的存在。這
也就是奧索維所說的,兩個可以計算的人,一定會是對方算式中的未知數。躍遷
門是出自奧索維的手筆,所以撒拉弗沒辦法獲得相關的情報。

  如果把兩個選擇放在新人類的面前,人們會怎麼選呢?

  毫無疑問,【神都】並不是一個受人青睞的選擇。無論是戰士還是平民,在
大遷徙之前早已在【神都】裡留下了深深地陰影。人和人之間的相互殘殺,還有
恐怖的饑荒,這些血淋淋的記憶都緊緊地和【神都】綁在一起。

  所以我並不擔心有多少人會在這個選擇上產生分歧。躍遷門另一端的新世界,
遠比【神都】要有吸引力。

  初邪那邊早已經開始構建相關的宣傳品。我們不僅精心設計了可以完全展示
新星球情況的圖片頁面,而且還特意將所有的物理、氣象乃至生物資料毫無保留
的做好了隨時公開的準備。無論是對普通人還是對科學家來說,我們都可以最大
程度的爭取他們的信賴。

  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是移民前景和規劃方面的介紹。憑藉我們已經成熟的技
術,想要列印出一個可供百萬人生活的城市也不過是二十天功夫而已;多元化和
自動化的作物培育介面可以提供穩定而豐富的食物生產。

  當移民計畫被公開的時候,這些東西要被所有人而審視。初邪的核心思想很
明確,她不打算採取任何掩飾的手段,新世界全部的真實情況都會被展示出來。
這是一場爭取信賴的比賽,我們要在戰爭爆發之前獲得新人類們最大程度的認可。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自從上路之後就一直沉默著。我想他們一定是在思索撒
拉弗許給他們的那個交易,至於交易的內容我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對於我和梅爾菲斯放棄和撒拉弗詳談這件事情,那兩個傢伙都露出了一些疑
惑。不過他們同樣沒有深問,因為他們自己的事情已經佔據了思索的空間。

  事實上,我不覺得回【神都】這個選項對他們二人有太大的吸引力,他們不
會為了這個理由而背叛初邪。

  但撒拉弗的交易就是另一回事了。

  龍雀之于梅爾菲斯,阿紗嘉之於我……我不難想像撒拉弗那個提議對他們二
人的誘惑力。

  站在我立場上所考慮的是,如果他們兩個在那場所謂的【最終之戰】中陣亡
的話,我們會有多大的損失。

  答案是非常大。

  作為零級戰鬥力來說分量就足夠重了,況且還有他們下面的兩個組織。如果
沒有他們兩個的話,幽鬼和食影者雖然不會再回歸到敵對的狀態,但終究還是沒
辦法共事。愛絲彌蕾一死,幽鬼可能立刻就會分崩離析成數個小圈子組成的群體,
畢竟另外一個可以獨挑大樑的施奎因已經死在了她自己的手裡。魯恩希安死了,
或許還有潘朵拉可以撐住局面,但食影者這種基於利益而搭建的組織,是會因為
實力受損而漸漸枯萎的。

  沒了他們的幫助,任何處於我們敵對面的勢力,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將我們核
心的存在排除掉——初邪死了,一切就都完了。

  所以我不希望他們二人冒這個風險。因為以我的常識來判斷,連撒拉弗這種
人都解決不了的敵人,絕對不是我們能夠輕易對付的。

  我假設撒拉弗和奧索維是同一量級的存在,那麼奧索維的力量就可以成為撒
拉弗實力側面的反映。而我清晰的記著,奧索維曾經在鏡之海的海岸上施展了多
麼恐怖的召喚儀式。他所儲備的魂屬性能量,召喚了不計其數的裡奧雷特,生生
的為我們攔下了宮族從深淵中傾巢而出的的力量。

  那麼,撒拉弗至少也應該有相似水準的殺手鐧才對。可是他卻用這麼長的時
間,謀劃了這麼大的一盤計畫,來對付【神都】中的十個敵人。可想而知,那些
他培育的「種子」有多麼的危險。

  不過我並不打算現在就和他們溝通。說服別人這種事情,我還是需要一些初
邪的意見。

  半日之後,我們抵達了基地。這次會議只用了我們不到一天的時間,卻需要
一個月來消化發酵。只不過這次會議的結果如何,對我和梅爾菲斯來說已經不再
重要。

  當我們的飛艇進入莊園庭院的時候,我看到初邪和阿紗嘉在門口一起等著我。
能夠這麼快回來,其實也是在大家意料之外的。

  「沒和人打架吧?」初邪看我完好無損的從車上走下來,像是松了一口氣。

  「一切都還算順利,放心。」我摸摸她的臉,然後將目光轉移到了阿紗嘉身
上。

  女孩靠在臺階那邊沒有和初邪一起過來,但是她已然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所在
的位置,臉上帶著一如既往地溫柔笑意。

  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撒拉弗給我的許諾,所以就算我放棄了這筆交易,也沒
人會責備我。可是我卻仍然有一股化不開的愧疚感,對面前的阿紗嘉。

  無論撒拉弗是否在欺騙我們,這至少是個機會,能給我和阿紗嘉帶來更好的
未來機會。可是我卻放棄了賭博,所以我愧疚著。

  可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不想死在那種莫名其妙的戰場上。如果要死,我想
死在我所愛之人的懷中。

  卡門和梅爾菲斯什麼都沒說,他們旁若無人的在那裡擁吻著。我想,卡門從
他的表情裡已經讀懂了一切。他一往無前的走了,沒有留戀過去,也不會活在那
股糾纏不散的陰影之中。

  他選擇讓龍雀安息。小女孩在化作光芒的最後,按了我的手,那成為了我們
的訣別。

  魯恩希安在這時拍了拍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才分別了不到一天而已,就不用這麼膩歪了吧?咱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情要談,不是麼?」

  他說的沒錯。所以我們沉下了心,並肩向會議室走去。

  這是屬於我們的會議,參與者有六人。除了撒拉弗邀請過的我們四人之外,
還有初邪和迦施。

  魯恩希安簡明扼要的描述了撒拉弗的意圖和計畫,愛絲彌蕾做了一定的補充。
他們對事件的認識很清晰也很客觀,著重指出了撒拉弗言辭之中令人懷疑的要點。

  可是他們越是這樣,我就越發覺得他們會接受那個交易。因為人在這種時候,
往往是自己的理智在努力說服著自己的感情。然而,感情這種東西,並不是道理
能夠說通的。

  初邪偶爾會打斷他們問一些問題,但絕大多數時候還是靜靜的在聆聽。當魯
恩希安說完之後,她才慢慢的開了口。

  「那,你們會參與他所說的【最終之戰】麼?」

  「我們兩個都需要考慮。」愛絲彌蕾替魯恩希安說。

  「別考慮了。」初邪毫不客氣,「這種毫無保障可言的許諾,他是不可能兌
現的。其他人因為閉環和病毒的事情,不得不信他也就罷了。你們可不能犯這種
錯誤。設想一下,無論你們戰鬥勝負如何,打完了你們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他
憑什麼要付報酬?」

  魯恩希安說:「我們很清楚這點。但他所承諾的東西對我們來說太重了,分
量重到哪怕明知道可能是一場騙局也值得我們一搏的程度。」

  「那當然了!如果不拿出這種分量的誘惑,誰會接受這種交易?大家都不是
傻子。拿到檯面上的獎勵高過風險,人們就一定會去賭,這是所有人的弱點。利
用這個弱點,他無往不利。」

  魯恩希安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所以初邪的話對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而愛
絲彌蕾則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考慮什麼。

  魯恩希安在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看向了我和梅爾菲斯:「你們怎麼覺得?」

  其實梅爾菲斯對這個會議沒有什麼興趣,他坐在這裡無非就只是為了增加我
話語的影響力。所以我替他回答了魯恩希安的問題。

  「你也知道,我們兩個在會議之後根本就沒去找撒拉弗溝通。因為從那個時
候我們就已經做了決定。我們兩個都不會接受那個交易,一個月之後也不會再去。」

  愛絲彌蕾聽到這句話之後立刻就抬起了頭:「為什麼!?」

  「因為我們不想做別人的工具。工具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花了幾分鐘的時間,結合奧索維的存在,解釋了自己的心路歷程。當然,
不該說的東西我沒有說。

  梅爾菲斯在最後也說了幾句:「撒拉弗是我們沒辦法掌控的。你們是地下世
界情報網裡最深層的組織,可是除了他主動向外透露的資訊,你們根本就沒聽說
過他。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比你們的層級還要深。這種人,可以隨時在你們視野
中消失。他憑什麼要兌現承諾?他現身以來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這場戰鬥,等
我們替他做完了這件事,他根本就不需要再露面。」

  並肩坐在對面的兩個零級怪物沒再說話,一直這樣沉默著。

  幾分鐘之後,魯恩希安長歎了一口氣:「太難了。」

  「是的。」

  我非常理解他,因為那個抉擇對我而言也一樣困難。但梅爾菲斯支持了我,
在我下定決心之後,那種巨大的負擔瞬間就會煙消雲散。

  「現在下決定還太草率,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愛絲彌蕾說。

  這也是魯恩希安的意思。我們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至於當事人自己會
怎麼選擇,就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了。

  接下來的議題才是今天會議的重頭戲,關於我們接下來的計畫。

  撒拉弗已經將閉環的事情透露了出去,儘管除我們之外只有六個人得到了這
個情報,但由於事關重大,我們推測這個資訊將會在一兩個月之內完全的公開化。

  開放情報的主動權已經不再掌握在我們的手裡,但總體上並不會影響我們的
下一步行動的內容。我們要在爭端爆發之前,公佈移民的消息,然後用最快的時
間收容新人類的成員,將他們休眠在躍遷門系統的飛船裡。

  在這個階段,我們會有三個需要應對的勢力:所羅門、汞先生和公共政權。

  我們現在對公共政權撒了謊,正是因為我們不希望和人類世界最強大的暴力
機器公然對抗。正是因為他們的規模龐大,所以通過一項決議所需要的時間會很
長。隱瞞真實的情況,是為了減少公共政權應對的時間。只要我們在他們做出強
硬的決定之前真正實行著移民的計畫,他們就很難使用暴力來解決這個矛盾。

  而且我們與公共政權高層建立了相對通透的溝通管道,休斯也會作為一個重
要的斡旋者幫助雙方走上最佳的解決之道。

  汞先生是一個非常不穩定的未知因素。自從回歸之日以來,除了他寄給初邪
的那張卡片之外,汞先生活著的痕跡仿佛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了。公共政權在
通緝他,所羅門方面也對他完全沒有友好的意思,我們就更不必多說了。他到現
在都沒有表現出自己的立場和意圖,這讓我們無法提前做出應對。

  食影者和幽鬼都派出了相應的人手試圖搞到他相關的情報,但卻一無所獲。
這說明,要麼汞先生的匿蹤能力強的離譜,能夠在某些要害注入毒液之後不留痕
跡的全身而退;要麼就是他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做,一直在某個安全的地方對整個
事件的發展冷眼旁觀。

  我們當然希望是後者,而且希望他能夠繼續這麼做。

  所以,我們真正需要應對的,就是所羅門方面的反應。

  經過細心的分析和總結,我們很容易就能夠發現,我們和所羅門的矛盾是根
本無法調和的,也沒有任何談判的餘地。

  就所羅門展現的立場來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為新人類中說一不二的
存在。至於他想要用這個權力做些什麼,我們就無從得知了。或許是把新人類作
為工具,潛移默化的控制整個人類世界;又或許是想要新人類作為病毒的載體,
消亡舊人類之後,成為所有人的王。

  基於此情,他是完全不會允許移民計畫存在的。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立足於
人類社會,一個期盼著尋求不死的權力者,怎麼可能鬆開手中的一切?

  那麼我的處理方法也就簡單了,殺了他。

  手中握有食影者和幽鬼這兩張王牌,我們自然要用最大的優勢來展開主動的
攻擊。

  所羅門的行蹤不定,手底下的安保措施也非常強。想要以雷霆一擊實施斬首,
就必須確定他藏身的據點,然後制定詳盡的攻擊計畫。

  我們公開移民計畫的時候,所羅門的警惕性會急劇升高。所以他一定會降低
社會活躍度,減少以神都之國首腦身份抛頭露面的頻率。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固守、
率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是所有人都會做的選擇。

  接下來,用龍族的成語來說,就是甕中捉鼈。

  所羅門依仗著部屬強大的戰鬥力,而我們也一樣。我們就是要逼著他進行小
規模的高強度戰鬥,逼著他把手中的牌拿到桌面上,看看我們兩邊誰更強。

  斬首行動成功的時候,也就是我們收編原第一第二軍團的時候。迦施將在這
個階段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畢竟第一軍團本來就是思滅者公會的成員。迦施作為
副會長,又是資深戰士的身份,接手曾經領導過的部隊是沒有任何障礙的。

  第二軍團是舊反抗軍改制的職業傭兵軍隊,對初邪忠誠度最高的那一批早就
被我們收納到了麾下,大概有一萬來人。剩下的那一些,一半可以打感情牌,另
一半是對初邪完全無感的純粹雇傭兵,這些人都很好處理。所羅門經營神都之國
的軍隊時間不長,只要我們站在正確的位置上,整合新人類的全部戰力並不難。

  迦施和初邪早已經著手聯繫舊部,曾經思滅者公會的中高層對燃墟的忠誠度
極高,迦施很容易就在他們中間重新建立起了可靠地聯絡網。到了需要的時候,
只需要登高一呼就夠了。

  就算我們的判斷有誤,遇到了最壞的結果——所羅門沒能被斬首,第一第二
軍團也沒被收編——第三軍團也可以作為最後的底牌,毫不猶豫的踏上新人類內
戰的戰場。

  這是必須要面對的決斷,我沒有猶豫。內戰總是無比殘酷,但我知道,如果
戰爭不可避免,那我們一定要做贏的那一方。

  我希望第三軍團不為人知的殺手鐧永遠不會被使用,尤其是在自己的同類身
上。

  會議持續了很久,大多時間都是迦施和初邪在說話。魯恩希安不時的會以顧
問的角度提出一些運作方面的建議,而愛絲彌蕾沒有太多的發表意見,看上去仍
然很感性的沉浸在撒拉弗的交易上面。

  我和梅爾菲斯基本上都沒說話。我是因為比較有自知之明而選擇了沉默,他
則是因為不關心。能讓梅爾菲斯坐在這裡已經很不容易了,他作為一個新晉的零
級戰士,難免有用得上他的關鍵地方。除此之外,他一直都是滿臉的不耐煩。

  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深夜。該確認的計畫都被敲定,剩下的細節問題就是
迦施和初邪的工作了。於是會議解散,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率先離開了房間。

  初邪和迦施就某個運作細節討論了起來,看上去應該也不會用太久。我便離
開了房間,在外面一邊透氣一邊等著她。

  梅爾菲斯跟在我的旁邊。

  「真是不太習慣。」他站在門廊下,呼吸著來自午夜又濕又涼的空氣,發著
牢騷。

  「不習慣什麼?」

  「考慮別人的事情,考慮' 全人類的未來'.」

  他帶著諷刺的語氣說出後半句話,就好像在嘲笑自己身上的改變。

  「沒什麼不好。只是有點力不從心,幫不上她太多忙。」我說。

  梅爾菲斯很清楚我說的是誰,他輕蔑的瞥了我一眼:「你就不是那塊料,強
出頭,看著特別可笑。」

  我很不服氣:「沒有發言資格的時候我從來不說話,怎麼在你眼裡還能變成
『強出頭』?」

  「你考慮事情的深度,和他們是一個層面麼?說到底,也不過是被人當打手
頭目使而已。初邪說讓你上陣的時候,你就拔刀上,聽著像不像個無腦的蠢貨?」

  「她能用得上我的時候,我當然會出力,這有什麼可猶豫的?如果換做是卡
門,你會怎麼做?」我反駁。

  「新生活……」梅爾菲斯長歎了一句,「等我們到了新的世界,她又會做些
什麼呢?你又會做些什麼呢?」

  我聽懂了梅爾菲斯的意思,他的感歎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為了占我口舌上
的便宜。就像他之前說過的,初邪和我之間的問題一直都是存在的。

  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我並不會因為自己被當做打手而心生不滿。因為那是
為我付出了許許多多的初邪,我樂得為她而付出。

  「她願意做什麼都好,我可以陪著她。」

  「你覺得她會一輩子都滿足于一個保鏢?」

  初邪的聲音從我們身後響起:「滿足啊!你管得著麼?」

  我回頭看去,女孩抄著手站在我們身後,一臉的虎視眈眈。

  「忙完了?」

  我笑著去拉她的手,結果初邪卻沒理我。她徑直走到我和梅爾菲斯中間,仰
著小臉瞪著他。

  「你算什麼朋友!背後說他女人的壞話,想幹什麼!?拆散了我們你就高興
了是麼?」

  初邪很少有這麼認真的時候,她面對梅爾菲斯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狀態,這
一次聽到我們的對話,是真的不高興了。

  可是梅爾菲斯根本不在乎她聽沒聽見,也根本不在乎我的面子不面子的問題。

  「如果我說的話能拆散你們,那就是我說對了。」梅爾菲斯帶著懶散的表情,
說出來的話卻針鋒相對。

  「你看我不順眼,沒問題!但是你胡說八道,會讓他心裡有多難受,你想過
麼?」初邪話裡也帶著一股狠勁兒。

  梅爾菲斯嘴角翹了一下:「相反,我看你挺順眼的。這世界上能騙到我的人
不多,你很厲害。但我只說我想說的話,這和我怎麼看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長點
腦子,小姑娘。」

  被叫做「小姑娘」之後,初邪氣得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因為梅爾菲斯
話裡的意思是,戀愛了的小姑娘才會感情用事,看不清事實。

  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女人當面吵架,這絕對是男人最不想面對的情形。
可是很奇怪,我並沒有覺得特別尷尬,大概是因為這兩個惹禍精都不是喜歡按常
理出牌的傢伙吧。

  初邪氣得沒話說,又不想把爭吵發展成沒品的對罵,最後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喂!你和他絕交行不行!?」

  我一隻手攬過初邪,另一隻手伸過去,用力將梅爾菲斯推出去兩米:「走走,
絕交了。」

  雖然我用幽默的手段緩和了氣氛,但梅爾菲斯並沒有順我的意思。他給了我
一個鄭重的眼神,然後才轉身離開。他是在說「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初邪抓著我的胳膊,氣的伸腳想去踢梅爾菲斯屁股,被我一把拉回來。梅爾
菲斯可是開不起玩笑的傢伙,他才不管對方是不是女孩,絕對是錙銖必較。到時
候兩個人一鬧,這地方得毀一大片。

  「你看他那眼神!氣死我啦!!」初邪在我懷裡扭來扭去,怒氣衝衝。

  不過我知道她只是在撒嬌,如果她真想和梅爾菲斯打架,很容易就能用能量
掙開我的胳膊。

  「何必在乎他說什麼,他說著,我聽著,又不會真的改變什麼。」我故作輕
松道。

  初邪氣呼呼的瞪著梅爾菲斯的背影,一直到他不見蹤影為止,這才轉過頭來
看向我。

  「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我的頭立刻開始疼起來:「覺得什麼?」

  「覺得我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再喜歡你。」

  我伸出手,輕輕揉著初邪腦後的頭髮:「我會一直都相信著你。」

  這句話比任何解釋任何答案都要有效,我的態度立刻就打碎了初邪心中的不
安。

  「嘿嘿,越來越會說話了。」女孩滿意的把臉湊過來蹭著我,緊繃的肩膀也
放鬆了,「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他說的話對你肯定很有分量,所以我才會害怕。」

  「他那種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感情問題的專家吧!我才不會聽他的。」

  初邪在我懷裡用力點頭。

  「撒拉弗對你提的交易是什麼?能說麼?」她又問。

  「是阿紗嘉。」

  「我猜到了……但是卻沒猜到你會否定他的提議。你真能下狠心啊?」

  阿紗嘉的聲音突然從房頂上傳了過來,她竟然一直都坐在那裡。也不知道是
不是故意的,阿紗嘉的插話方式和剛才的初邪如出一轍。

  「他不是下狠心,而是害怕。」

  初邪被她嚇了一大跳:「爬那麼高幹什麼啊!也不怕摔下來!」

  已經沒了能量等級的阿紗嘉和普通人無異,這十幾米的高度確實是挺危險的。
不過當她抓著羅格納的甲殼,和魔獸一起跳下來的時候,我倒是還挺放心的。

  我遞給阿紗嘉一個默契的眼神,因為她說的沒錯。

  「我確實害怕。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手是誰,連撒拉弗自己都無法打贏的對手
又會有多麼強大?我怕輸,我怕死在不知名的地方,無法再見到你們。」

  說到這兒,我捧住了阿紗嘉的手:「你會怪我麼?」

  阿紗嘉輕輕說:「我拋棄了一切,只想換得和你在一起的幾十年。如果你連
這個都無法滿足我、如果你答應了撒拉弗而死在那邊,我將永遠無法原諒你。」

  「說得好!」初邪從後面抱住阿紗嘉,把自己的腦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
們三個,永遠在一起。」

  初邪說的話,給予著我們無人能比的慰藉。只是,人類的永遠,又有多遠呢?

      ***    ***    ***    ***

  一切如我們預料之中發展著。

  在兩周之後,舊人類發病率的資料如同颶風一樣席捲了整個世界。雖然絕大
多數人仍然不想相信這個天方夜譚一般的事實,但他們很快就會不得不去相信。

  所有的媒體都使出了渾身解數,調查記者滲透到了社會的每一個角落,試圖
證明那是一個無稽的謠言。他們都失敗了,隨著時期推及到了一個月之後,所有
人都得到了完全一樣的調查結果。

  閉環的事情、潛在的矛盾以及不可避免的戰爭……這些事情終於像爆發時的
火山一樣,迸發出了沖天的巨響。

  當網路上傳播的相關情報只有些許蛛絲馬跡的時候,神都之國的高層就意識
到,真相大白於天下的一天馬上就會到來。所以,在這一個月之內,他們已經開
始進行戰爭的準備了。所羅門很清楚這一天必然會到來,所以他們的計畫進行的
井井有條,而且很大程度上避開了記者們的耳目。

  一個月期限到來的時候,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仍然沒有完全死心,他們抱著
看看情況的心態去撒拉弗那裡赴了約。除了我和梅爾菲斯之外,其他八人全部按
時到齊,卻沒有任何人再出來迎接他們,一直被蒙著疑雲的【最終之戰】以一種
空洞的方式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惡魔索安以狂暴的姿態摧毀了那個毛利人的小村莊,這是魯恩希安告訴我的。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舉動,因為最後所有人還是不得不接受現實。

  儘管心懷著巨大的疑慮和不甘,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還是安好的回來了,我
們計畫的下一步也得以順利的實行。

  所羅門封鎖了神都之國和外界的大部分聯繫,也斷絕了和公共政權溝通管道。
他早就清楚,當事情發展到現在的時候將不再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而第三軍團早就收到了我的命令,驅逐了公共政權的相關管理及後勤人員,
全軍以死守一隅的姿態穩穩地龜縮在自己的基地之中。第三軍團的破壞力不容小
覷,在我們沒有做任何動作的情況下,所羅門不可能分散精力,主動與我們這股
力量分個生死。

  公共政權試圖和我、和初邪取得聯絡,但我們果斷的拒絕了一切溝通。因為
這個時候溝通已經不重要了,只會影響我們預定中實施計畫的效果。等時機到了,
公共政權自然會明白我們的意圖。

  時間在懸崖邊跳著舞,只能希望戰火不會在我們開口說話之前就一發不可收
拾的燃燒起來。從這點來說,我們很幸運,我們正確的預估了民眾反應的激烈程
度,以及公共政權做出最後決定之前的運作週期。

  全世界沒有被納入神都之國的回歸者數量在四百萬上下,這裡面絕大部分都
是以幾千或幾萬人的規模生活在一些大城市的聚集區裡。當事件發酵之後,首當
其沖受到影響的就是這些人。

  平等主義比較昌榮的地區還好,人們努力掩飾著自己對回歸者們的恐懼,盡
可能的減少相互之間的接觸。而民風稍微剽悍一些的地方,民眾很快就自發的組
織起了民兵集團,動用手中可用的武裝力量開始封鎖回歸者聚居區。

  衝突的誕生是不可避免的,儘管國民警衛隊很快介入其中,但傷亡仍然出現
得很快。被民兵打死的回歸者、被回歸者殺掉的民兵、還有更多的被波及的普通
人。傷亡最多的,反而是回歸者自己的舊人類親屬,因為他們既沒能拿起槍,也
沒有舉劍的力量。

  沒人真正打算死在那種情況之下,他們更多的只是選擇了一種自己沒辦法控
制的宣洩管道。這種小規模的衝突很快起到了一定的警示作用,急速激化的矛盾
因為另一種恐懼而得到了一絲喘息。

  但慘劇仍然在發生著。因某種急病而失去了女兒的父親,被絕望的憤怒而吃
盡了理智,盲目的尋求著可以向這個世界報復的手段。最後,他選擇在午夜用燃
燒瓶燒死了經常和女兒玩耍的、住在隔壁的那家回歸者。

  儘管醫生早已診斷,小女兒是死于某種罕見的寄生蟲的感染,但那並沒能控
制一個失去女兒的父親心中的瘋狂。

  媒體頻道中,世界最著名的學者、醫生還有最優秀的媒體人,大家都試圖在
用理智的聲音來探尋解決的辦法,但恐懼就像傳染病一樣,擊垮了所有人。

  而這期間我們能做的,只有注視著這一切,注視著絕望的情緒一點一點的在
所有人的心底滋生、發芽,直至向著不可控制的狂暴醞釀。那是在兩個月之後,
在各方面的爭論和激辯已經開始徹底的變成歇斯底里的吼叫的時候,我們扔出了
希望之種。

  我們事先錄製好的資料和宣傳視頻被發送給了每一家知名媒體。那顆和地球
一樣蔚藍的行星,像鎮痛劑一般澆熄了熊熊燃燒著的混亂。與此同時,媒體們也
替我們發佈了預告,一場扭轉一切的演講。

  然後,在預定的時刻,初邪的身影傳遞到了每一個回歸者的面前。

  是現場直播,我們一起登上了藏在太空深處的躍遷門艦隊的旗艦,從那裡將
信號傳回基地,又從基地送向了全世界。

  她直播這段演講的時候,我也在她身邊。這讓我想起了在鏡之海的時候,我
們利用韋爾奇教會的力量,向平民們廣播的情境。那個時候我讓初邪這麼做,只
是為了將她從燃墟的陰影中剝離出來;而現在,初邪則是基於她自己的意願站在
了鏡頭前面。

  初邪沒有穿正式場合用的正裝,而是以一個法師的身份全副武裝了起來。這
是我們精心商議過的,我們想讓她以最強有力的姿態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因為涉及到各種保密的因素,我們沒有雇傭任何專業的拍攝團隊,而是直接
讓迦施負責了影像的錄製工作,地點就選在了躍遷門三艘飛船旗艦的主控制室。

  足足有一千六百平米的主控室佈滿了各式各樣的粒子螢幕,顯示著飛船的物
理狀況、操作自控系統的運作和乘員休眠倉的即時狀態。

  「開始了麼?」初邪站在鏡頭前面問迦施,迦施對她豎起了拇指。

  「雖然不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對大家講話了,沒想到變成直播還是會很緊張
啊。」她笑著說,看不出一點點緊張的樣子。

  「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坦誠的說,我們早就在著手研究相關的
問題了,而且得出了確鑿的、和你們現在看到的完全相同的結論。我們回歸者,
已經完全戰勝了疾病這種東西,跳出了大自然演化規律的束縛,成為了更為自由
的存在。只不過作為代價,我們的自由無法控制的威脅著我們的鄰人、朋友甚至
最愛的親眷。」

  「按照預計,半年之後,致病微生物的變異就會發展到現代醫學在再沒辦法
控制的地步。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我們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都會死去。這或
許是自然淘汰規律的一部分,但憑什麼要我們來承擔這種罪惡呢?」

  「所以就如我們放出來的資料所說,我們尋找到了一個可以重新開始的新世
界,建立了這只可以承載我們的艦隊!我呢,現在就在旗艦的控制室裡,對所有
新人類回歸者發出邀請!請和我一起,用我們自己的雙手,從零開始,攜手建立
只屬於我們新人類的家園。」

  初邪對負責拍攝的迦施揮了揮手,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的炫耀著著躍遷飛船
的方方面面。在幽深的潔白通道中一望無盡的休眠隔艙、儲存著全自動通用列印
機械的工具倉庫以及生物培育介面的育種室……這些足以讓我們在新世界建立舒
適家園的必備品全都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每個人眼前。

  在最後,初邪站在旗艦的懸窗間,迦施把她和懸窗外發射基座上其他的兩艘
移民飛船收納在了鏡頭裡。

  「移民的專案從現在開始正式啟動,相關的手續和要求都可以在我們的網路
頁面上查詢到。大遷徙我們都做過一次了,這一次也請勇敢的跟我來吧。我曾經
想要從燃墟的統治下拯救大家,想不到最後卻是被大家所拯救。這一次,我不會
再幼稚的把自己當作救世主了。我們要做的是和彼此聯手合作,創造奇跡和未來。」

  「那將會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家,所以我想讓大家給我們的星球起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將和我們的母星地球一樣,成為人類歷史中永恆的標記。我們已經開放
了投票的頁面,超過萬人贊同的名字我們就會作為候選。當然啦,只有登記在冊
的回歸者才有投票資格!因為這是屬於我們的特權!」

  沒有什麼煽情也沒有絲毫的苦大仇深,初邪以一種無比陽光的姿態,向人們
描述了一個觸手可及的光明未來,她做的太棒了。

  她甚至都沒有提及必然的戰爭和你死我活的危機,而是以給孩子命名一般的
母性情緒,撼動了新人類被絕望所緊繃的神經。

  這次直播太成功了。我們的星際移民頁面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迎來了超過
一百七十億的流覽量,並且受到了超過四十萬的即時申請。大多數人仍然需要思
考的時間,仍然對初邪的話、對整個計畫的可行性抱著疑慮。但這四十萬人,似
乎是早已厭倦了後背緊咬不放的危機感,在有了新選擇的第一時間,他們就迫不
及待的抓住了這根稻草。

  初邪曾經在【末日】最初的時候帶著作物培育飛艇救濟了大量難民,又在燃
墟殘酷的統治中給了人們溫柔的希望。最後,當燃墟刻意而暴虐的將她示眾時,
她的存在激發了人們麻木的同理心和自尊。她在新人類之中,早就贏得了空前的
信任和依賴感。所以當她又一次站出來的時候,便展現出了摧枯拉朽的凝聚力。

  為了讓星際大遷徙能夠更加高效的施行,我們後面還有更多顛覆性的企劃。
我們首先讓人們自己選出了值得信賴的協力廠商媒體,帶著最讓民眾疑慮的問題,
以最刻薄而尖銳的方式,對初邪進行了面對面的直播採訪。

  初邪沒有隱瞞什麼,所以那些揮舞的拳頭全都打在了空氣之中。

  躍遷門科技的爆發性資訊產生了不算小的波動,引起了一些不信任情緒的反
彈。畢竟這種超時代的科技實在是太過驚悚,讓人們不得不懷疑它的真實性。

  但這股情緒也很快就被消泯掉了。不是因為有什麼專家教授給出了認可,而
是因為初邪做出了一個承諾,一個在我們計畫之內的承諾。

  「如果對我存在信賴問題,沒有關係。你們只要知道,我一定會與大家一起
就足夠了。我不可能待在地球上成為危害別人的因素,也不可能擔負著被仇恨者
們狩獵的危險。所以,無論未來會遇到什麼,我都會是所有人中的一份子。」

  只要不是智力存在問題的人,都很清楚,舊人類早晚會因為恐懼和威脅而對
回歸者斬草除根。除非主動聚集有生戰鬥力量正面對抗,回歸者只有離開地球這
唯一的出路。初邪把大家都送走而自己留在地球上,這種猜忌在邏輯上就無法通
行。

  初邪的坦誠,在極短的時間內贏得了幾乎所有回歸者們的認可。

  在第三天的時候,我們接到了一個人的聯絡請求,這個人就是賭徒保羅

  保羅輾轉了三四個人,最後通過迦施某個商業上的合作夥伴才和我們搭上了
線。這對他來說並不難,因為我知道他也在北美擁有著著一個不小的商業王國。

  我們對他發出了邀請,派人把他接到了我們的基地。自從我們通過基地與躍
遷艦隊那邊的信號進行了轉接,這個基地的位置就不再是什麼秘密了。只要有一
定技術,任何人都可以輕鬆將我們的位置定位。

  所以很自然的,我們的防禦措施也提升到了最高。初邪在蘇裳的幫助下繪製
了大量的防禦性法陣,針對舊人類武器的高科技主動防禦設備也做了嚴密的部屬。
舊反抗軍近一萬人的兵力分佈在防禦要害處,組成了滴水不漏的保護網。

  我和初邪在偏屋的會客廳見了保羅。苦苦沒有來,保羅只帶了三名部下,其
中一個是臭名昭著的金伯利,看來保羅很認可這傢伙的戰鬥能力。

  「不聲不響的,搞出這麼大的事情……撒拉弗攤牌之前,你們就知道了病毒
的事情,沒錯吧?」保羅見我們走進來,單刀直入,馬上就切入了話題。

  這個時候誰也沒心思再說什麼廢話,初邪很自然的點了頭。

  「怪不得撒拉弗的預支報仇對你沒有任何吸引力。」保羅看著我道,「可惜
啊,那個交易還挺誘人的。」

  「我哥在【末日】之前就在做準備了,不然怎麼可能弄出躍遷門這種東西啊。」
初邪說。

  「手筆真大,我對燃墟是真的服氣了。」保羅豪爽的笑著,「都死了這麼長
時間,他還是陰魂不散。」

  初邪拿尖銳的眼神刺他,有點不高興的樣子。我見狀便接管了對話,畢竟我
和保羅更熟悉一些。

  「你跑過來,除了向死人致敬,應該還有別的事吧?」

  保羅把玩著手邊的一隻鑲花杯子,像是沒聽見我的問題:「你們很早就開始
計畫現在的事情了。那麼是我小看了你們,還是你們小看了我呢?」

  「你怎麼說話也開始拐彎抹角了。」我笑道。

  「我的存在,應該在你們的計畫中有著一席之地才對。如果你們沒把我的影
響計算在內,那就是你們太小看我了。」保羅大大咧咧的說著,氣氛卻因為他話
語的內容變得有些陰沉。

  不過我們早有準備。

  「那麼你覺得,自己現在處在什麼位置上呢?」初邪用居高臨下的語氣問。

  保羅針鋒相對:「這難道不是你們該思考的問題麼?」

  「要麼跟我們走,要麼和苦苦留在地球,和全世界的人死戰到底。你不就這
兩個選擇?」

  「我也可以選擇破壞你們的計畫,讓你們不得不和我一起死戰,把這個世界
從舊人類那裡奪回到手裡。」

  保羅說的很認真,就像是早已下定過決心。不過我們沒有被他蒙蔽。只有對
這個世界毫無善意的人,才會選擇戰爭。

  「哎呀,那怎麼樣你才能站在我們這邊呢?」初邪用誇張的語氣擺出了哀求
的樣子。

  保羅被她逗笑,氣氛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你們總能走在所有人前面,這種感覺特別不好。尤其對坐在我這種位置上
的人來說,什麼都掌控不了,太被動。我知道你們一定針對我做了相對應的計畫,
所以我們也別費時間來回試探了,貪狼不是那種憋的住氣的傢伙。」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不是你先沉不住氣了麼。」

  「我又沒說我不是,哈哈哈哈。」

  我對初邪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鬆口。保羅這個傢伙一如既往地坦率,看來我
們沒必要繼續賣關子了。

  「那我就告訴你。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初邪依舊是一副不肯吃虧
的樣子。

  「說說看。」

  初邪像是憋了很久一樣,身子朝保羅坐的地方探了過去:「歎息聖戒是不是
在苦苦那裡!?」

  我萬萬沒想到她會問出這麼私密的問題,這完全是在我們計畫之外的。

  歎息聖戒是初邪夢寐已久的魔力裝備。聽說,它在能力發動的時候可以給佩
戴者提供一定時間內無視魔力損耗的權利。這也就是當初和自由軍四個零級決戰
的時候,苦苦能夠繪製複數頂級法陣的決定性因素。原來她一直念念不忘了這麼
長時間……

  可是這種頂級裝備的情報,在戰鬥的時候往往會起到決定生死的作用,尤其
還是被視為最大對手的兩個最高級法師之間。所以初邪問出這種問題簡直是沒有
腦子的表現。

  更沒想到的是,保羅回答的更是乾脆:「是啊。一直都在。」

  我忍不住了:「這都不用保密的麼?」

  保羅笑的很陰險,朝著初邪指了指:「苦苦那傢伙一直都想找機會向她炫耀
來著,想要好好氣氣她。聽說她找了那東西很長時間。」

  初邪捏著拳頭,狠狠地在地板上跺了跺腳:「可惡啊那傢伙!!」

  「該說的也說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保羅說。

  初邪喘著氣,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心裡的彆扭,重新坐回到保羅面前:「讓你
像其他平民一樣被休眠之後再裝上船,你肯定不願意吧?而且就你的能力來說,
也太浪費了。我希望大家能以某種形式繼續合作。」

  「咱們也合作好幾次了。突襲影族包圍圈、對抗自由軍,我可都沒有食言,
這信譽怎麼也都說得過去吧?」保羅說。

  初邪嗤嗤笑起來:「那當然了,賭徒保羅的信譽嘛!所有賭約都會兌現的家
夥,怎麼可能有信譽問題。我們決定將艦隊的一艘飛船交給你,由你來實際掌控。
維護、後勤和技術人員全都交給你,你用自己的人來負責安保工作。」

  保羅的眉毛抬起來:「這麼大膽?不怕我開飛船跑了?」

  「跑什麼啊,躍遷門只有我能開!你帶著一飛船的休眠者上哪兒去?」

  初邪並不是在撒謊。躍遷門的終端是和旗艦連接成的一個整體,而且燃墟最
初設定的生物密碼擁有著初邪基因特徵的辨識許可權。燃墟死了,初邪就變成了現
在已知的唯一一個能啟動躍遷門的人。

  在給保羅分享這個事實之後,他沉默了許久。

  「看來真的是要把我和你們綁在一條船上了。如果你死了,那是不是就代表
著我們再無出路?」保羅皺眉道。

  「我不知道我哥是不是還有別的後手,但目前為止看,答案是肯定的。可那
又怎麼樣呢?我們又不是第一次把性命交給彼此了。新世界在等著我們,那種嶄
新開始的悸動,你感覺不到麼?」初邪說。

  賭徒保羅沉思良久,終於抬起頭來。

  「新世界……聽起來非常棒。」

    ***    ***    ***    ***

  一切都順利極了。五天之後,登記的人數超過了一千萬。而第一時間登記的
四十萬人,被休眠之後運上了飛船,成功的安置在了休眠單元裡,成為了躍遷艦
隊的首批乘客。

  賭徒保羅帶著他的人入駐了第二艘飛船。為了保證躍遷門位置的機密性,除
了我們幾個核心人員之外,登船的人是不允許離開的。保羅的舉動意味著,他從
那一刻起就已經永遠的告別了地球。

  他很清楚這個事實,但並沒有露出任何不舍的情緒。倒是苦苦,在太空電梯
的舷窗前凝視著地球,留戀了很久。幾乎所有TWP的人都追隨著保羅登艦了,
那艘飛船已經被他們迅速的控制在了手裡,只等著起航的一刻。

  與此同時,我們隱藏在陰暗面的計畫,也迎來了行動的契機。

  愛絲彌蕾在第五日的中午從外面回到了基地,她帶來了所羅門的動向。同樣
在外面收集情報的魯恩希安收到消息以後幾乎和她同一時間抵達,我們進行了戰
前的最後一次會議。

  「挪威,奧菲尤爾附近。所羅門已經帶著本部精銳,躲進了那片地區的一個
安全屋。」愛絲彌蕾用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在座的所有人。

  因為是作戰會議,所以與會的大部分都是此次需要參戰的頂尖戰鬥力。迦施
沒有來,年輕人們也沒有參與。

  幽鬼方面是愛絲彌蕾、TZ、灰紅還有瓦琳娜;食影者這邊則是魯恩希安、
潘朵拉以及斷尾;我、初邪還有梅爾菲斯也都在場。

  因為是突襲性質的戰鬥,所以初邪是不可能參與的,她只是作為整個大計畫
最高決策者來幫我們一起把握狀況。

  在聽到那個地名的時候,初邪就開了口:「我知道,那邊有我們家族的幾處
地產。所羅門大概帶了多少人,你有情報麼?」

  愛絲彌蕾似乎在查看自己內置視覺的CRK,她遲疑了兩秒:「隨隊和所羅
門一起進駐的高級戰鬥力大概在百人左右的規模。至於之前裡面有多少防衛力量,
很難說。」

  「可以通過衛星進行掃描麼?」魯恩希安問。

  「不行,他們有專門的遮罩上方光訊號的設備。」

  「我們這裡也有一樣的東西,一點也不意外。把具體的方位給我傳一下。」
初邪道。

  女孩仔細審視了一下愛絲彌蕾傳給她的地圖,點了點頭:「沒錯,是靠著海
岸懸崖建的一座莊園,周圍近兩百公里內都是無人森林。進出莊園的通道一共有
兩條,一條是順著懸崖一側繞過森林的公路,另外一個要順著莊園背靠的懸崖坐
電梯下去,那裡會有個小渡口,可以讓船隻進出。」

  「和我目前掌握的情報差不多。」愛絲彌蕾對她點頭。

  魯恩希安問道:「那個渡口深度怎麼樣?有沒有可能供潛水載具進出?」

  初邪搖頭:「那一片沿海都是群島,暗礁非常多,退潮的時候稍微大一點的
船都開不進來。不過向深海方向延伸幾公里的地方,有可以供大型遊輪停泊的望
海平臺。」

  魯恩希安點頭:「沒關係。那麼目標逃跑有四個辦法,海上、公路、高空飛
艇或者逃進森林裡面。從海上跑或者坐高空飛艇的話,目標會極為明顯,高級戰
士能輕鬆破壞逃生的載具;從森林走就只能徒步,追蹤起來也非常方便。只要守
住供浮車通行的那條公路,所羅門就無路可逃了。」

  愛絲彌蕾站起來:「進攻方案就由我來佈置,如果有異議的話你們儘管提,
能接受麼?」

  能有資格和她搶這個工作的也就只有魯恩希安了,不過看上去那傢伙並沒有
這個意思。

  「這次進攻的重要性大家很清楚,所以頂尖戰鬥力要全部出動。同時,為了
防備對方趁機對我們的防禦網進行滲透,幽鬼和食影者之中要留下一組做應對。」

  「我的計畫是,由我們幽鬼作為攻擊的主力,食影者留下進行防守。魯恩希
安和潘朵拉也加入攻擊組,保證能夠全面壓制對方的防禦力量。防守方面,雖然
沒有零級坐鎮,但舊反抗軍的人數優勢加上食影者職業殺手的應對能力,保證安
全是沒有問題的。」

  當愛絲彌蕾說到這裡的時候,一個人打斷了她。

  「我呢?」斷尾陰沉沉的問。

  「食影者這邊總得有個說了算的當指揮,你就留在基地。而且你不是心心念
念想著噬族王女麼?把你留下來護著她,不是正和你意?我很為你著想了。」

  斷尾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他忍不住用那只還完好的眼睛向我這邊看了一眼,
沒再說什麼。阿紗嘉力量盡失,我不在這裡的時候,能有一個黑暗世界的高手幫
我守著她,我多少也能安心一些。

  可是魯恩希安卻皺起了眉頭:「如果讓潘朵拉留下來,斷尾跟我們去呢?」

  「我要和你出戰。」潘朵拉立刻否認了魯恩希安的提議。

  愛絲彌蕾不屑的對魯恩希安哼了一聲:「我早就考慮好了!不用你再操沒用
的心了。」

  魯恩希安在以前的時候都會用微笑將愛絲彌蕾的揶揄一筆帶過,但這一次,
他卻若有所思的一直在額頭上擰著川字。

  愛絲彌蕾沒有再理他,而是繼續開始分配任務:「貪狼和梅爾菲斯和我們這
邊隊伍的契合度不高,所以由你們兩個單獨一組。有梅爾菲斯的地下世界經驗,
帶帶貪狼是沒問題的。加上你們兩個配合也很默契,那就由你們這組把守所羅門
會逃跑的路線,任何打算從那條公路溜走的浮車都必須截下來。」

  梅爾菲斯一直都慵懶的窩在沙發裡,他看著愛絲彌蕾,打了個「沒問題」的
手勢。

  「還有沒有問題了?」愛絲彌蕾俐落的結束了陳述,向初邪問道。

  「你們太專業啦,我都插不上話。如果你們覺得可以,那就這麼辦咯。」女
孩噘起了嘴,「可惜,我後面還有很多直播採訪要做,沒辦法幫你們打仗。」

  「專業的工作就交給專家來做,身為雇主就老老實實的躺著等好消息吧。」
愛絲彌蕾對她露出了一個颯爽的笑容。她轉向魯恩希安,「我把人都叫進來,咱
們開始制定具體的進攻策略。」

  魯恩希安對她點頭。

  初邪去忙她的事情了,而需要參戰的幽鬼負責戰鬥的成員很快就來到了會議
室。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們聚集的這麼齊整,人數比我想像中要多。實際上
整個幽鬼集團是非常龐大的,不過大多數都是負責情報方面的,真正的執行者級
別的戰士只占了不到總人數的百分之十。而現在到場的,足足有七十一人。

  這七十一人沒有一個是四級以下的,而且我相信其中至少有一半已經擁有了
契約裝甲。當這支隊伍以獅子搏兔的態度進攻一個據點的時候,幾乎是不可能失
敗的。

  況且,我們這次的出戰者中,還包含了整整五個零級戰士。

  正如愛絲彌蕾曾經說的那樣,潘朵拉和TZ都是新晉的零級。蕾娜輔以【火
精靈王詛咒】而釋放的火術,以及她濃烈的火屬性能量,以零級的威力釋放出來,
恐怕連「地獄」兩個字都沒辦法形容其力量的恐怖。

  TZ的武器是短刀,我從沒見過他戰鬥的姿態,不過根據他的氣質和舉止來
推測,應該是以偷襲和短時間爆發為主要進攻手段的戰士。沉默寡言而略顯木訥
的他一直深受愛絲彌蕾的信賴,當初幽鬼與食影者在墮鎏之地談判的時候,他就
一直跟在愛絲彌蕾的身邊。身為幽鬼的三巨頭之一,他的存在感低的嚇人,但毫
無疑問是最忠誠於愛絲彌蕾的人之一。

  瓦琳娜、小貓、洛奇……這些我熟悉的戰士們全都興致勃勃的圍在桌邊,聽
配著愛絲彌蕾安排的任務。回想起他們曾經展露過的超職業殺手技巧,一種必勝
的信念由然而生。

  他們在一起,已經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這七十多名殺手,將在殺手女王的
編織下形成一張無堅不摧的攻擊網,吞噬阻擋他們的一切。

  我將神宮系在了腰間,穿上了那件最習慣的輕型胸凱,和梅爾菲斯一起並肩
走出房間,和七十多名戰友一起,登上了等候在院子裡的幾輛浮車。

  回頭看去,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後面,初邪已經坐在沙發上,和前來採訪的記
者寒暄了起來。她沒有看我,或許是因為缺乏勇氣,或許是因為無需多言。

  阿紗嘉依在羅格納的身上,微笑著對我揮了一下手。

  這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最終一戰。

   
                                【未完待續】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10-16 11:47     標題: 神都 (序-79章) 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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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10/15發表於sexinsex1


               七十九章

  右側車窗的外面,漆黑的海平面如同焦油一般沉沉的湧動著,泛起油亮的月
光;左邊森林中那些粗大的朽木,冷漠的向我們的身後滑去,在遠處扭成了陰森
森的一團。

  浮車載著我們攀上了唯一能夠通往那所莊園的公路。浮車一共有五輛,每一
輛都有著頂尖的動力系統、減震消音的配件和反偵測的特種塗層。整個車隊無聲
無息的在黑暗中遊動著,像一條毒蛇。

  佇立在海崖邊的莊園擁有著完美的防禦地形,但同時也是可以供我們佈置包
圍網的天然陷阱,我想不出任務失敗的可能性。

  理智雖然是這樣告訴我的,但情緒卻無法控制的緊張起來。

  梅爾菲斯無聲的坐在我對面,車廂裡的乘客除了瓦琳娜、小貓和洛奇,還有
其他五名幽鬼的殺手。上路以後所有人都沒說過,有的在打點自己的武器裝備,
有的則和梅爾菲斯一樣閉目養神。

  這種氣氛帶來的是無形的壓力。這很好,因為我正需要這種壓力來調整自己
的戰鬥狀態。

  我將目光投向斜對面的小貓那邊。女孩手裡捏著一把小臂長的短刀,用另一
只手的指甲輕輕彈著刀背。那聲音不響,但是很清脆。洛奇則把手墊在腦袋後面,
翹著腿不斷抖來抖去。

  小貓注意到我在看她,歪著頭對我吐了吐舌頭,職業級的心態就是不一樣。

  我對她使了個關心的眼色,她眼睛眯起來,微微笑著點了頭,似乎很清楚我
想對她說什麼。

  ——活著回來。

  ——好。

  不經意間,車隊突然把高度降了下去,我知道這不算漫長的旅程要結束了。

  這段海崖的中間部位有一塊較為寬敞的凸起,足以讓我們把載具隱藏在那個
位置,這是幽鬼偵查時候發現的點位。我們脫離公路,把浮車停在了岩架下麵。

  我走出浮車,腳下一百多米的地方傳來了海浪與岩壁碰撞抗衡的聲音。冰涼
的夜風直刺心肺,但是卻無法澆滅翻騰的戰意。

  蜿蜒著向西南方延伸著的懸崖盡頭,閃爍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火光。那裡就
是所羅門的藏身之處了,徒步過去的話至少還要一個小時。但是為了保證突襲的
殺傷力,我們還是選擇了謹慎行事。

  殺手們用微弱的能量從岩架躍上了公路,愛絲彌蕾帶著部下迅速向森林中隱
去。有幾個殿后的傢伙在後面用風屬性的能量吹散了公路上密佈的腳印。

  「梅爾菲斯和貪狼自行決定截擊地點,我們走了。」魯恩希安留下一句話,
然後緊緊地跟著愛絲彌蕾的隊伍。

  魯恩希安很照顧我情緒,把我和梅爾菲斯一起作了主語。可是我清楚,自己
只有跟著梅爾菲斯的份。這種黑暗中截擊敵人的任務我並不能說沒做過,但那個
時候的對手和現在畢竟不是一個等級。

  沒有路燈,月光在樹林的遮蔽之下也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七十多名殺手
在一分鐘之內就再也不見蹤影,只留下了我和梅爾菲斯兩個人。

  梅爾菲斯對我晃了一下腦袋,順著公路向前走去。我們不需要像魯恩希安他
們一樣進行迂回,只要在這條通路附近找一個視野不錯的制高點即可。

  我們走在森林中,和公路保持著剛好能夠觀察到情況的距離。樹葉發出沙沙
的輕響,波浪一般向森林深處遠遠傳去。

  走了十分鐘,梅爾菲斯的腳步慢了下來。他抬手向斜前方抬手一指,那個地
方的樹冠比旁邊高出不少的樣子。我們靠過去,走上一個不算矮的背坡。

  這片高地角度非常好,能夠俯瞰前方公路的一個彎道,這給我們留下充足的
反應時間。我們爬上一棵最高赤松,在一根粗壯的枝丫上坐了下來。

  背後的森林非常茂密,讓我忍不住想起了新人類遷徙時候那密密麻麻的難民。
那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正如燃墟說過的那樣,腦海中第一時間出現的便是那股
惡臭。

  我們越是向前走,就越是發現燃墟看的是如此長遠。當然我並不是在說那盈
之不去的味道,而是說一切的一切。

  是他塑造了初邪現在的勇氣,還有讓她釋放勇氣與理想的立足點。我很想知
道,在燃墟的夢裡,新世界會是什麼樣子的。

  冰冷的空氣包圍了我的手足和面頰,我忍不住打開CRK,進入了初邪的采
訪直播間。CRK有一點點光,但茂密的葉子提供了完美的遮蔽。

  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候,做這種事似乎有些太過散漫。不過我還是這麼做了,
我想要看看她。況且有梅爾菲斯在身邊,我根本不需要費心觀察環境。對他太過
信賴是我長久以來養成的壞習慣。

  「圓環星這個名字雖然很平實,至少大家都不會討厭吧。排名第一是有原因
的。」

  初邪坐在我們的客廳裡面,斜對著鏡頭,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雪白小腿從
漆黑的長袍下伸出來,悠閒的晃動著。和當初燃墟審判她的時候完全不同,現在
的她展露出的是無與倫比的掌控力和領導力,讓人無法不信賴著她。

  這次的採訪主題很輕鬆,是關於新世界命名的事情。初邪正在煞有其事的品
評著網站上候選的每一個名字。她之所以拿出時間來做這種事情,主要就是為了
稀釋人們面對劇變時候的壓力與緊張感,也是轉移大家注意力的最佳方式。

  「還有默星這個名字,聽起來死氣沉沉的,我一點都不喜歡。總覺得啊,提
名的那個人一定是個書呆子。」

  「現在投票裡排名第三的是神都星,你支持麼?」坐在對面的記者問道。他
五十來歲,是一個很有知名度的優秀記者。

  「我們要開始新生活了啊。把過去都斬斷,才能投入到嶄新的未來裡。這個
名字代表了我們曾經走過的路,但不意味著要一直被它束縛。」

  「那麼第二名的那撒琉斯又如何?」

  「那不是《神都》裡面的一個城市嘛。個人傾向性也太鮮明了,不知道為什
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哈哈。」

  「那在你看來,最喜歡的名字是哪一個?」

  「瑪娜。」初邪微微仰起頭,「那是個聽起來很溫暖的名字,我投的是它。」

  我靜靜的聽著她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著,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她會擔心著處
於戰場邊緣的我麼?此時此刻,她真正在想的又是什麼呢?

  「真是悠閒……」梅爾菲斯嘲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四個零級,帶著七十個頂尖殺手,處理一百來個普通戰士,很難讓人繃緊
神經。」我自作輕鬆的找了個藉口。

  不過我說的也是事實,畢竟關於職業殺手的素質,只要稍有體會的人都會做
出和我一樣的結論。

  「所以當初的幽鬼,才會不得不做出抉擇。你現在能理解了吧?」

  我一愣,隨即意識到梅爾菲斯是在說幽鬼分裂的事情。挽歌的名字再一次浮
現,一如既往地帶著揮之不去的沉重。

  「你是什麼意思?」我沒能立刻跟上梅爾菲斯的思路。

  「就是眼前正要發生的事情。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擁有這麼大權力的存
在。幽鬼和食影者的力量,足以對任何一個龐大而力大無窮的集團造成致命的威
脅。而且他們只是被雇傭者,在戰鬥中所展現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意志。今天可
以被你所用,明天就可以變成你的敵人來對付你。他們唯一的極限,就是白日的
人們遲早會意識到自己的恐懼,然後傾盡全力把黑暗世界的他們剷除。」

  這是毫無疑問的。當初邪獲得了幽鬼和食影者的支持之後,所羅門幾乎喪失
了一切反撲的可能。只要是一個由少數個體意志決定立場的組織,抹殺這個組織
的上層意志就能夠瓦解它的一切。幽鬼和食影者就是做這件事情最專業的,這給
了他們無上的地位。

  「所以……當初他們幾個才產生了分歧……」我感歎道。

  「很愚蠢的分歧。」梅爾菲斯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想要說了算,想要以自
己展現自己的意志,認為自己是對的。我真的很厭煩這種事情……挽歌大概也是
一樣。」

  梅爾菲斯曾經是喜歡挽歌的,他很少主動提起那個女人。可是當我和他都擺
脫了過去的現在,我不再一直惦念挽歌的時候,他卻開始談論起她來。

  「那麼你覺得誰是對的?愛絲彌蕾還是魯恩希安?在那種情況下,是應該讓
自己變的無比強大、足以對抗這個世界?還是應該隱於大市,在游走在安全的夾
縫之中呢?」

  梅爾菲斯剛要說些什麼,一股能量波動突然傳了過來。

  那並不是我們的突襲造成的,因為能量波動的方向來自于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們兩個立刻翻上了更高的枝丫,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夜視設備,向能量波動
的源頭方向看過去。

  隱隱的有一些能量光點,但是很遠,遠的讓人無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能量的
光芒。但是能量波動卻很清晰,那絕對不是錯覺。

  能夠距離這麼遠把波動傳遞過來,說明來者根本沒有打算隱藏自己的行跡;
而且他們的數量一定非常可觀,這才有可能將波動疊加,傳遞到我們所在的地方。

  「是所羅門的援兵!?」我緊張道。

  「很有可能。但是愛絲彌蕾他們是步行過去的,應該還沒有開始突襲……」
梅爾菲斯緊皺眉頭。

  「我們要不要先去通知他們!?」

  梅爾菲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搖頭:「如果是援兵,我們就進行攔截,戰
鬥能量足以引起愛絲彌蕾他們的注意。如果不是,我們仍然要按原計劃執行,不
能冒險放走所羅門。」

  他的分析很有條理,我毫無異議:「那需不需要提前做些準備?」

  「來不及了。」梅爾菲斯看著遠處的光點,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那些光點
接近的太快了,很明顯是只有高級戰士才能夠擁有的速度。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光點的數量,它們密密麻麻的在樹林間隙閃爍著,以
一種高度秩序的隊形不斷靠近。

  我一直在懷疑,這次的戰鬥會不會這麼簡單。而現在我的疑慮得到了證實,
看來我們也必須做些什麼了。

  當那密集的光點抵達我們身前幾百米處的時候,他們全都放緩速度,將身體
升到了樹冠的上方。這只說明了一件事……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倆在這個地方的?」我沉聲問身邊的同伴。

  「可能性太多了,呵呵。」梅爾菲斯輕聲笑著,「單是偵測類型的法式我就
知道七八個,況且還有高科技類型的設備。」

  「看來這一戰是免不了了。」我壓抑著狂跳的心臟,用儘量平和的語氣說道。

  梅爾菲斯沒有回答我,而是直起身來,提升能量,將自己浮了起來。

  我也做了一樣的事情。

  那群未知身份的戰士也向我們緩緩地飛近。我估測了一下,對方的人數竟然
超過了兩百。

  當為首的那個戰士現身的時候,答案便瞬間明瞭。

  破霜身上蒼白的能量在夜空中翻騰著,身上厚重的鎧甲也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梅爾菲斯……原來所謂的禮物就是你……」破霜努力控制著聲音中蘊含的
激動,但還是無法控制的發生了顫抖,「太棒了,他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
哈哈哈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梅爾菲斯用比他小一倍的聲音問。

  「當然知道。我所要做的事情從來都沒變過,你應該是理解我的吧?」破霜
一直以來的清淡表情,在今天晚上變成了我從來沒見過的病態興奮。

  「你只需要一個和強者戰鬥的理由,一個能讓雙方盡全力戰鬥的契機。」梅
爾菲斯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

  「否則要這麼強大的力量有什麼用呢?」破霜對他微笑著,然後拔出了腰間
的那把劍。

  希斯飛爾,我第一次見這把劍的時候還是在鏡之海的黑夜裡。我只見識到了
它熾白的光芒,卻沒能看清它真正的樣子。

  這一次,破霜沒有給它附加任何能量,所以希斯飛爾毫無遮掩的展示在了我
的眼前。

  它的劍身仿佛由脆弱的玻璃組成,上面佈滿了細密的裂紋,就好像觸之即碎
一般。那些裂紋讓人想到了被飛石集中的窗戶,帶著危險的臨界感。

  「能讓我盡情用它一戰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你是最佳人選。當初讓你活著離
開,就是為了今天。梅爾菲斯,在你零級之前我就對你抱以厚望,可千萬不要讓
我失望……」

  梅爾菲斯抬起頭,將半截身的鴉羽之握捏在了手裡。

  「不要這樣誘惑我啊,破霜。」梅爾菲斯露出了邪惡的笑容,「能夠斬下你
的頭,這場景只要稍微一想,我就快要抑制不住沖過去的念頭了。」

  「看來你也對這一戰期盼了很久,太棒了,太棒了……真的要謝謝所羅門了
……」破霜喃喃道。

  我的心臟狂跳著無法停歇,內心之中有一個聲音在瘋狂的吼叫著,期望自己
也可以與破霜一戰。那是屬於純粹的戰士的血液,是戰勝強者的欲望,也是沒有
辦法克制的狂想。能夠和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戰士毫無保留的以命相搏,勝負都已
經不再重要,這就是屬於我們這種戰士的執著。

  「那麼他們呢?」梅爾菲斯提劍向破霜身後的龐大隊伍指了一指,仿佛完全
不把他們放在眼中。

  「是我們Dreams的三個殺手團。對了……我沒記錯的話,當初第一殺
手團團長黑西斯就是死在貪狼手裡吧?」

  破霜終於將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這種輕視我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我連零級
都不是。

  「你說過要了結恩怨,而且我也首肯了。不過現在命運似乎不打算放過你我。」
破霜繼續對我說道,「這一次雖然不是針對你來的,但作為敵人,我們還是用劍
說話吧。」

  我點了點頭:「正合我意。」

  「卡拉諾頓!」破霜大聲喊道,那是Dreams作戰總隊隊長的名字,
「貪狼交給你處理,記住不要耽誤正事。」

  卡拉諾頓從後面的隊伍裡飛了出來,應諾了破霜的命令。

  「那我們呢?」梅爾菲斯的眼中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了,他死死的盯著破霜。

  「我們去那邊,好好地享受一下,怎麼樣?」破霜向海岸那邊較為開闊的方
向指了指。

  梅爾菲斯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跟著破霜一起飛走了。兩個人飛的很慢,似
乎都想要保證最強的狀態來享受這一戰。

  梅爾菲斯最後的眼神單純而熱烈,除此之外別無他意。因為我看著他的眼神
也是一樣。

  此時此刻,我們已經拋棄了其他所有的負擔。戀人的思念、牽掛和擔憂也罷,
自己的性命、執念和未來也罷,在戰鬥契機降臨的一瞬間就被戰意而付之一炬了。

  我獨自留了下來,面對著二百多名來自Dreams殺手團的成員,以及多
次站在我對立面的頂尖戰士卡拉諾頓。

   「第一殺手團,留下十名一級戰士和二十名二級戰士!」卡拉諾頓對身後的
部下發出命令,「注意他的『朽骨天國』法陣,結陣之後第一時間消滅裡面的能
量召喚體,不要給他迂回的機會。」

  看來他們對我的力量非常熟悉,那應該是當初和潘朵拉戰鬥的之後,她所透
露給Dreams的情報吧。畢竟那個時候我和潘朵拉還是站在對立面的敵人。

  三十個對手……卡拉諾頓安排的戰術算是萬無一失了。十個配合默契的一級
戰士足以擊潰一個零級的怪物,再加上二十名作為輪轉的二級戰士,這完全是為
了阻止對方逃走擺出的陣勢了。看來他們不準備讓我活著離開這個地方。

  「卡拉諾頓,別那麼著急。」我把神宮拔了出來,輕聲對面前的男人說。

  放眼望去,那三十名作為我的對手而留在這裡的戰士們,和他們身後二百人
的部隊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但那並不代表是一個像我一樣的一級戰士能夠應對
的過來。所以我不擔心對方會在我說完話之前一擁而上,畢竟能夠站在這個高度
的戰士們多少都是會有自尊的。

  「貪狼,沒想到我們最終還是要生死相見。很可惜,你的第三軍團並不在身
邊。以這種方式殺掉你,也是迫不得已。這和個人恩怨無關,要怪就怪自己選錯
了立場吧。」卡拉諾頓的話語中竟然帶著一絲遺憾,或許是我聽錯了。

  「你比黑西斯會說話多了。如果當初他也能夠有禮貌一些的話,可能就不會
死了。我曾經以為,Dreams的人都是像他一樣的垃圾。」我讚揚了他一句。

  「人總是會犯錯。他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你認為自己選對了?殺了我,破壞了我們的行動,你們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新的世界,和與舊人類你死我活的戰爭,你們為什麼要選擇後者?」

  「我們並沒說一定要選擇戰爭,只不過執行這個計畫的人,不一定要是初邪。」

  我點了點頭:「原來所羅門也並不是死腦筋一根。」

  卡拉諾頓歎了口氣:「你沒必要以這種方式拖延時間,因為時間對我們來說
並不重要。你還有什麼遺言麼?我可以替你轉述。」

  我搖了搖頭:「遺言就不必了。」

  我用能量將自己升高了一些,對著Dreams的隊伍大聲叫出了一個名字。

  「安娜蘇西婭!!」

  卡拉諾頓被我的舉動弄得有些奇怪,他大聲回應了我。

  「安娜蘇西婭不是殺手團的成員,所以並不在這個地方。你是想讓她幫你求
情?你這種戰士不可能會做這種事……那麼,你是想告訴她什麼?」

  「你錯了,我只是想要確認一下,她是不是在你們的隊伍裡面。」

  「為什麼?」

  「你很快就會明白。」

  卡拉諾頓沒有再說任何的廢話,他揮了揮手,整個隊伍跟著他向莊園的方向
前進。而留給我的三十個對手,向我的四周散去,大幅度的開始提升能量。

  不同顏色的能量風暴在黑夜裡爆發了出來,數十道能量的轟鳴震碎了海崖下
的浪聲,無可阻擋的能量衝擊將周圍所有的樹木連根拔起,掀出了一大片光禿禿
的空地。

  而我,迎著呼嘯而來的海風,喊出了那個久違的名字。

  「蒼綴,契約裝甲!!」

  「明白。」

  動人而溫柔的嗓音在我的心底回應著,那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從我每一滴血
液之中滲透了出來,細密輕薄的甲胄緩慢地覆蓋了我的整個身軀,它堅定地蔓延
著,夾雜著濃烈紅色的血脈糾纏上了甲胄的外層,像蛛網一樣遍佈了蒼白的表面,
直至我的頭顱也被吞噬其中。

  大概是三個月之前,蒼綴的聲音時隔數年再次響起。

  她的次元城已經佇立在了深淵之中,所以她回來了,帶著曾經那恐怖而強大
的力量一起。

  我曾經用這股力量與鏡厭匹敵。而現在,已經建立了次元城的蒼綴,更是獲
得了幾乎不會枯竭的力量源泉,她可以提供給我的是超越過去極限的能力。

  蒼綴的契約裝甲如同蟲繭一般將我全身包裹,身上如動脈一般躍動的鮮紅脈
絡像是在緩緩的呼吸著。它仿佛將我與整個世界剝離,然後賜予了我更高許可權的
零移使用規則,我的變化刺激到了周圍的對手,很多人也吼出了契約裝甲的召喚
咒語。我看著各式各樣的、不同種族的契約裝甲在我面前凝結,心中誕生出了一
絲可笑的情緒——他們所擁有的東西和蒼綴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

  我施展了第一次零移。有了蒼綴輔助定位和高等級契約能量的加成,我在刹
那之間就攔在了已經飛出很遠的卡拉諾頓的面前。

  卡拉諾頓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對這個表情滿意極了。

  「現在明白了?我只是不想誤殺她。」

  卡拉諾頓大聲發出向我進攻的命令,他身後的上百人一起向我撲了過來。

  我在身前放出了最大範圍的零斬。

  最前面的數十名戰士立刻就從空中掉了下去,被截斷的身體和四肢化作了一
蓬十幾米寬的血河,在空中爆發出了奪目的紅色。

  被能量燒焦的血液撒發出弄弄的焦臭味。刺激性的味道和色彩像巨錐一樣鑿
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我沒有浪費時間,因為要殺的人還有很多。

  卡拉諾頓的劍上的能量膨脹成了一道刺眼的光刃向我砸下來,但我是不可能
被他砍到的。

  毫不費力的零移到他的背後,神宮在他的後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刀痕。在
爆出的血肉之中,我看到了脊椎和肋骨的白色。

  接著是更多的人沖過來。

  我以完全不可預知的姿態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身後,然後將神宮送入他們的身
體,並且在追擊者反應過來之前再次消失。

  參戰者很快就意識到了全能量防禦的重要性,無論我距離他們多遠,身上的
護罩都絕對沒有減弱的機會。但是這對激發了契約裝甲的我來說,也只是白費功
夫。

  無數的血花在空中飛濺,因為揮劍而被零斬切斷手臂的人,因為疏忽而被神
宮穿喉的人,因為恐懼而不慎擊中同伴的人,所有人都在狂叫著,他們的吼聲很
快就從憤怒變成了淒慘的哀嚎,以及用來壯膽的絕望尖叫。

  高級戰士們激發了各種各樣的能力,做了無數魔力手印,但他們只能看見我
像鬼一樣亂竄的身影,還有被我掠過之後從天上掉下來的戰友。

  一張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在我的視野裡出現,高頻率的瞬間位移已經讓我
完全迷失了方向,但我只要還能夠把手裡的武器送到敵人的胸腔裡面,就足夠了。

  無人可逃,也沒人能夠觸摸到我分毫。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在我內心深處萌
生,然後瘋狂的佔據了我的全部理智。

  在這個地方,想要活下來,就只能匍匐在地,絕望的哭泣,並乞求我的饒恕。

  我就是神,無人可擋的神。

  這些在普通人乃至其他戰士中不可一世的頂級戰士,我在呼吸之間就能夠將
他們碎屍萬段。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為這個力量感到恐懼。

  但很奇怪,我並沒有。在此時此刻,我只想要殺掉面前阻擋我的所有人,然
後痛飲他們的鮮血。這難道是蒼綴覺醒了血族血脈之後而對我產生的影響?我無
從分辨,我只知道自己現在所擁有的力量不僅征服了面前的敵人,也征服了我自
己。

  那是一種足以吞噬一切的貪婪欲念,想要緊抓著這種力量不放,想要更多的
想用這股力量所帶來的快感。這洶湧而來的欲望讓我無限的接近了瘋狂,看著一
個一個的高級戰士在零斬之下被折成兩段,沸騰的熱血就會直沖我的大腦。

  手裡的神宮奪取了數十人的性命之後,對手們終於趁著我屠殺其他人的間隙,
重新整頓了陣型。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高級戰士,他們裡面一定有人迅速的察
覺到了零斬的作用方式,然後下達了減緩移動頻率的指令。

  在沒有高速移動的情況下,零斬便無法發揮最高的攻擊效果。於是我也停止
了亂竄,用能量將自己懸浮在空中。

  現在的我看起來一定像極了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

  上百名對手臉上幾近崩潰的表情,也訴說著同樣的事情。他們龜縮在一起,
以無比恐懼的目光看著浮在他們面前的我。

  我看著自己沾滿了鮮血的雙手,然後才意識到,大概整個契約裝甲都已經被
濃厚的血漿所覆蓋了。我沒有做能量護罩,所以受害者們的血液便毫不留情的鋪
灑在了我的身上。

  這也便是蒼綴契約裝甲的弱點,能量護罩會限制零移的效果。要最大化的發
揮它的效用,就必須以血肉之軀面對可能遭遇的攻擊。這是刀尖上的舞蹈,只要
能夠完成一曲,它就會給你難以想像的豐厚報償。

  一些召喚了契約裝甲的戰士,帶著破敗的甲胄,捂著傷口從地面爬起來,踉
蹌的和其他人彙聚在一起。那是一些在我零斬之下倖存的傢伙。能夠抵消零斬傷
害的就只有借用深淵力量形成的契約裝甲了,但它們的效果終究有限。

  有人在隊伍中喊著什麼,大概是在發號施令吧。我已經無從辨別對方說話的
內容,因為單單是保持理智就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精神。

  十數個魔戰士在地上分別開始畫陣,看來他們是要選擇另一種方式來應對我
的攻擊了。

  沒有理由讓他們自由自在的給我準備陷阱,所以我也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足夠了麼?我在搖曳的意識連接中向蒼綴發問。

  ——隨時可以。異體同心的蒼綴很清楚我想要做些什麼,她回應的非常迅速。

  次元城構架所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蒼綴放棄了屬於骸族的力量源泉,
邁入了血族的領域。我能夠感受到,她的力量得到了質的飛躍,身體也成長到了
人類近二十歲的樣子。

  雖然我不知道肉體的形態代表著怎樣的力量變化,但蒼綴無論在性格還是氣
質上似乎都定型了——就像當初我遇到阿紗嘉時候一樣。只不過,蒼綴從一個幼
小的女孩成長到如今,只用了人類短短數年的時光。或許這就是當初很多裡奧雷
特對我所提到的,蒼綴的所謂「天賦」。

  我抬起雙手,身上沾染的濃厚血漿像蠕蟲一樣湧動起來。當它們在我雙掌之
間完全彙聚的瞬間,我揮手撕裂了空間,將那團鮮血掃向聚集在一起的人群。

  那一大團帶著濃烈鐵銹臭味的紅色鋪天蓋地的澆了過去,以一種毫無道理的
方式在空中潑灑開來,然後在落地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形成了一個碩大無比的法陣。

  這是蒼綴在邁入血族領域之後延展出來的新能力。血族的契約者可以將魔力
充分的灌注於血液之中,再將零移的效用施加在血液上,靠蒼綴精確的定位,實
現瞬間結陣的效果。

  然後我的敵人們突然發現,腳下沾滿了血液的地面以極高的頻率震動了起來。
那些浸透土地的、被我以陣紋形式揮灑出去的、以及自己傷口流出的鮮血像是擺
脫了重力的束縛一樣,凝結出數之不盡的細小血珠,向上慢慢的浮升著。

  我將左手向前伸出,猛地一攥。

  在空中懸浮著的無數血珠如同突然醒來一樣,瘋狂的向法陣正中幾米高的地
方彙聚而去。不到兩秒鐘的時間,大量的血液已經在我前方重新凝聚出了一個鮮
紅的血球。

  而法陣中的人們,則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慘叫聲。身上帶傷的戰士,無論傷口
的大小,都會眼睜睜的看著一股血箭從自己身體破損的地方噴射出來,就像是被
捏破的心臟一樣。

  而沒有受傷的人,皮膚上也開始滲血,幾秒鐘的時間,那些從皮下滲出的血
珠就染紅了所有人的衣服。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戰士們被未知的恐懼吞沒了理智,他們紛紛爆出能量向法
陣外面竄去。

  我重新啟用了零移和零斬,第二次向他們撲過去,借著他們逃竄的速度,肆
無忌憚的切碎了數十人的軀幹。

  他們被嚇到了,事實上那個法陣這是血族法式之中最基本的輔助法陣。憑藉
我有限的低等級魔力,它能夠抽取的血液十分有限。只要不是嚴重的傷口,根本
就不會產生致命的失血量。如果他們能夠回想起魔力系統的常識,就應該記得,
像這種可以瞬間結陣的法陣,是不可能擁有太強威力的。就算有,憑我一個魔戰
士也不可能提供那麼多的魔力。

  而這也就是血族法陣最可怕的地方,因為所有法陣的附加效果都可以通過某
個途徑來減免魔力的損耗,那就是血祭——也即是通過獻祭鮮血的方式提升法陣
的威力、加速結陣、或者釋放原本無法釋放的招式。

  血族法陣【十方血償】,原本的目的非常單純,是為了收集接下來的高級法
式所需要的血液而存在的法陣。可是我的對手卻因為這個法陣高度的視覺刺激性
效果而失去了判斷力,跳入了我的陷阱。他們一動,我就可以施展零斬收割他們
的性命。

  血族有很多效果極度恐怖的法式,但很可惜我現在的魔力根本無法將它們釋
放出來,哪怕是血祭也無濟於事。但對於眼前的戰鬥來說,我並不需要借助那些
法式的力量。

  一簇碩大的能量光蛇突然從我的側後方升了起來,在空中糾結成了一蓬炫目
的白光,直沖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愧是Dreams的高級戰士,即使是這種
情況之下,也能夠成功繪製完成這種高級法陣。

  那簇白光幾乎奪走了我全部的視線,但我還是用餘光瞄到了結陣者所在的位
置。

  這種攻擊是根本不可能命中的。在下一秒鐘,我就零移到了那個傢伙的身邊。

  我原本所在的地方,爆出了震耳欲聾的爆炸和刺眼的白光,仿佛那條光蛇吞
噬了大地。

  那個施法者是一個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女孩,她的頭髮被汗水黏在額頭上,正
咬著嘴唇,聚精會神的控制著法陣的攻擊位置。當我出現在她旁邊的時候,她長
大了嘴巴,喉嚨裡瞬間就要擰出一聲尖叫。

  「抱歉。」我說著毫無感情的悼詞,神宮上的能量暴漲,像切紙一樣將她攔
腰砍斷。

  身邊傳來撕心裂肺的咆哮之聲,我感受到好幾股強大的能量從各個方向向我
逼近著。剛才那個女孩結陣的時候,這幾個人應該都在守護著她。

  空間在須臾之間再次撕裂成數不清的碎片,七個沖過來的戰士在空中變成了
數不盡的肉塊,我甚至連指頭都沒有動過。

  這一幕終於擊潰了在場所有人的意志,剩下的人紛紛轉身,向來的地方開始
逃竄。

  戰鬥結束了,接下來就變成了屠殺的時間。

  我出現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身後,給了他們每一個人一道零斬。短短的數秒內,
第一個人的屍體還沒落地,最後一個人就已經變成了新的屍體。

  天上爆發出傾盆的血雨,方圓幾百米之內,都被彌漫的血霧所籠罩了。

  遠遠的,還有十幾個人的身影已經隱隱消失在了夜空裡。他們相互之間分隔
的太遠,現在想要再用零移去追,我的契約能量已經不夠用了。

  當血霧慢慢落盡,我看到泥濘的血沼之中還站著一個人。那是唯一一個沒有
逃跑的戰士,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我的【十方血償】嚇到的傢伙。

  他身上被滲出來的血染得一片暗紅,但是眉間卻依舊帶著沉著的平靜。

  我認識他。

  殺了他,嘗嘗他血管裡的液體,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我全身顫抖了一下。因為心底出現的這個聲音終於嚇到了我。

  那是方不凝的師兄,也算是我的半個師兄,秦人。

  雖然我和他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伴,論同門的關係其實更加算不上。但我絕
不會想要殺他,因為不凝,也因為我的原則。可是我所掌控的力量卻像韁繩一樣
驅使著我,歡叫著,誘惑著我去使用它,這終於觸動了我的神經。

  我沒有動,控制著自己,靜靜的站在秦人面前,壓抑著心房之中翻騰的血液,
用足足三十秒鐘的時間才解除了契約裝甲。

  當我長舒一口氣,全身鬆弛下來的時候,才重新感受到了另一邊的蒼綴。女
孩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所浸透了,就好像被雨淋了一般。

  ——怎麼回事?你要不要緊?我問她。

  ——是為了不讓我的力量把你拉入瘋狂,我沒關係。

  看來我現在想要駕馭蒼綴傳遞過來的力量還差了一些。但事實也證明,我是
有資格使用這股力量的,而這股力量也沒有取代我變成我自己意志的主人。

  因為我贏了,贏了幾乎沒人可以贏下的戰鬥。

  「你做了什麼……」我聽到了秦人的聲音,這才重新抬起頭來。

  秦人用那雙黑色的眼睛看著我,沉悶而緩慢的語句之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
責問。

  「打贏了你們,只此而已。」我簡單的回應了一句。我不確定我和他現在是
不是仍然是敵人。

  「你的那種力量……帶著一種深深地邪惡,你感覺不到麼?」秦人又說。

  這種類似說教式的對話,在兩個敵對者之間發生,是非常幼稚而奇怪的事情。
但我並沒有這麼覺得,因為我似乎知道他說出這種話的原因。

  他應該知道,不凝、師父和我,自從回歸之日以來都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
所以他此時此刻所表現出來的細微情緒,全都緣起於此。他在擔心著師門的人,
擔心那些人會受到我的威脅。

  因為我剛才的確陷入了一種不可抑制的瘋狂。那種嗜血的衝動幾乎摧毀了我
身為人的意志,化身成力量的奴隸。

  但是我自己卻清楚極了,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證據就是,我隨時都能夠依
據自己的意志,解除契約裝甲的狀態。雖然那個過程不算太輕鬆,甚至對大多數
人來說都會是一種剔骨般的折磨,但對我而言卻遠遠算不上艱辛。

  貪欲……我記得有不少人對我的評價裡都有一句【野心太小】之類的話。我
想他們說的沒錯,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可能輕鬆的控制來自血族源頭的力量。

  「你還能活著站在這裡,就證明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我對秦人說。

  秦人意識到了我想要傳遞的資訊,他的表情微微放鬆了一些。

  「或許,我能活著站在這裡,是因為我足夠強。」他戲謔的對我說道。

  我向周圍如同地獄一般的景觀掃視了一圈:「是什麼給了你這麼強的信心?」

  秦人沒有再說話,他緩緩舉起了手裡的劍,並且收起了所有能量。

  他的動作太直白了,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我後撤半步,半弓了上身,將神宮平舉在了自己額角旁邊。

  沒有使用任何能量加速,我們的雙腳重重的踏入泥地,濺起了帶著血腥味的
土壤。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們向對方沖了過去。

  秦人的劍比神宮長兩寸。他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借著前沖的速度,
以劍尖掃向我的腰間。這只是有熟習劍道的人才能遞出來的招式,他恰好將自己
的位置保持在了神宮的攻擊範圍之外。

  像我們這種早已經習慣了局部和全身能量加速的戰士,僅憑腕力做出的攻擊
實在是太容易捕捉了,所以我不可能躲不開他的攻擊。

  但我並不想躲,因為他知道我能夠躲開,那麼憑藉他在方先生門下多年習劍
的資歷,一定有無數後招在等著我。我想要在劍術上贏他,就必須超越他判斷力
的極限。

  我將身體向著他劍刃來的方向一晃,冒著被腰斬的危險探身過去。肘部在千
鈞一發之際壓下三寸,正中劍背。鋒利的劍刃刮下了側腹的一大片衣物,並在那
裡留下了一道細細的傷口。

  與此同時,神宮向著秦人的後肩一遞。

  刀刃入肉,觸之即離。

  我們身形相錯,順著前沖的力量又邁了幾步才停了下來。

  短短的一招,勝負已分。

  秦人轉身,收劍入鞘。我提著神宮,隨手甩掉了刀尖上懸掛的幾滴血珠。

  「現在放心了吧?」我問。

  秦人摸了摸右肩不算淺的傷口,一手的血。他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你可
以刺我後心,為什麼手下留情?」

  「殺了你,我哪還有好日子過?不凝一直在等著你回去。」我輕聲對他說。

  秦人的身子一顫,嘴巴張了兩張,但什麼都沒說出口。

  「你如果能回去,我倒是不介意多個師兄。師父等著你回去給他低頭等了很
久了。」

  秦人的眼睛閃爍著踟躕和不安:「你是說真的麼?」

  我點頭:「咱家那老頭你還不知道?你還指望他給你低頭?」

  秦人「哈」了一聲,全身的氣力仿佛都藏在了這一歎之中。他揉了揉刺痛的
肩膀,向著Dreams來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話,也沒臉讓你叫我師兄啊,都敗在你手裡了。不過……」他背對
著我,扔下了這麼一句話。

  他的話的後半段我並沒有聽清,因為遠處的能量爆炸聲已經覆蓋了整片天空。

  我提起神宮,向著遠處梅爾菲斯與破霜的戰場飛去。

    ***    ***    ***    ***

  我見識過破霜的劍舞,那是和我所學的劍道完全不同的東西。

  方先生在教導我的時候從未拘泥于傳統的一招一式,從他向我授藝的第一天
他就告訴過我,什麼才是最適合我的劍道。劍道即是用劍的道理,怎麼樣以我手
中的劍,贏過你手中的劍,僅此而已。

  師父教給我的技巧不多,絕大多數都是為了挖掘我本身能力而存在的。速度、
精准度、經驗、力道、角度……這些基本的詞彙隨著我的練習慢慢昇華,有機的
組合成了屬於我自己的劍道。有的人很強,但是卻永遠做不好一個老師,方先生
是一個難得的優秀傳道授業者。這點上來說,我非常幸運。

  在我和那些靠著自己的摸索、在實戰中成長起來的戰士比拼劍技的時候,我
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手和我的差距。因為一個人的悟性和智慧再強,也難以匹敵
人類武學凝聚後的精華。當然,梅爾菲斯這種怪物自然要另當別論。

  可是任何一種劍技都有一個相同的基礎,這個基礎就叫做「攻與防」。如何
在敵人的猛攻之下防守,如何打破敵人嚴絲合縫的防禦,所有的劍技都跳不出這
兩句話,這是所謂劍道之中最基本的道理。

  然而希斯飛爾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一把劍。

  很多人都聽過一句老掉牙的經驗:攻擊是最好的防禦。任何一個在生死線上
拼殺過的戰士都會對這種故弄玄虛的所謂「金句」嗤之以鼻,那歸根結底只不過
是一句嘩眾取寵、自以為是、糊弄菜鳥用的屁話。

  在破霜手中的希斯飛爾,只有攻擊,沒有防禦。或者說,希斯飛爾的防禦也
即是攻擊。

  因為當它被破霜灌注以零級的能量之後,和它正面抗衡的武器都逃脫不了被
斬斷的命運。

  希斯飛爾只要豎在那裡就足夠了,任何試圖攻擊它的武器,下場都是一刀兩
斷。

  當我理解這件事情的時候,破霜的劍舞就打破了我關於劍技的所有常識。

  破霜不需要考慮任何能量凝聚和運作的問題,他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零級的
速度追上對手,然後將對方納入自己攻擊的範圍之內就足夠了。希斯飛爾,會幫
他毀滅劍刃軌跡上的一切。

  連理論上不可能被破壞的魔兵器都是如此,鴉羽之刃曾經就折身於希斯飛爾
之前。

  好在,那已經是鴉羽之刃的封印被破壞之前的事情了。封印被解開之後,梅
爾菲斯大概是現存的唯一能夠和破霜正面衝突的戰士了。

  我距離戰場越飛越近,只覺得自己像是在飛向太陽。

  那是純粹的光屬性能量,破霜揮動的仿佛根本就不是一把劍,而是如同羽翼
一樣的純白色光束。希斯飛爾發出的光深深地灼燒在我的瞳孔之中,印下了短時
間內沒辦法消除的痕跡,這使得它看上去像是留下了無數的殘像一般。

  唯一能夠讓我辨識方向的,是一抹濃重的黑色。那抹黑色,在希斯飛爾奪目
的閃耀之中,頑固不化的佇立著。

  鴉羽之刃已然變成了幾乎和希斯飛爾一樣的形態,唯一截然不同的便是它的
顏色。那是能夠吞噬周圍所有光線的黑色,是能夠侵蝕一切的暗屬性能量。

  梅爾菲斯裸露的肌膚上長滿了由鴉羽之刃所蔓延出來的黑色魔紋,甚至連脖
子和臉頰都不例外。在鴉羽之刃的庇護下,他勉強的在這無盡的閃耀之中開闢了
一片立足之地。

  光屬性能量如火山噴發一樣從希斯飛爾的劍身湧出,結結實實和鴉羽之刃的
暗屬性能量對撞在一起,兩種完全相對的能量像是完全被本能所支配野獸,光屬
性能量瘋狂的想要壓碎,而暗屬性能量卻貪婪的想要吞噬。二者在短短的瞬間仿
佛進行了億萬次的交鋒,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聲。

  我看到黑色的鴉羽被切斷了,好在希斯飛爾光束的尖端也被狠狠的撕掉了一
大口。雖然鴉羽之刃的暗屬性能量只能微微讓希斯飛爾感受到一點阻力,但那已
經給梅爾菲斯贏得了足以反擊的機會。

  破霜和梅爾菲斯分別收招,然後又一次將自己的攻擊遞了過去,那撼動空氣
的爆鳴便再一次響起,然後是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這個世界上兩個最強大的人類在我的眼前亂竄著,手裡揮劍的動作快的讓人
看不清楚,黑白兩種顏色閃爍的頻率幾乎要讓我的視覺系統完全崩潰。

  因為過度放肆的使用了蒼綴的力量,所以我現在只能靠我自己了。好在之前
的戰鬥中,我本身的能量損耗並不大,而且也並沒有動用魔兵器的力量。

  不過因為契約裝甲的使用代價,我的能量上限正在緩緩地下降。三天之內,
我的能量會完全消失。想要和梅爾菲斯一起擊敗眼前這個幾乎不可能擊敗的敵人,
每一分能量都是極其珍貴的。

  我召喚了贖魂之鎧,緊緊握著神宮,向破霜的側後方遊動過去。只是,面對
破霜手裡的恐怖武器,贖魂之鎧的防禦力和紙片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身處在極端震盪的能量碰撞中心,破霜竟然能在我接近的時候立刻感受到我
飛行的能量波動,他向我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後立刻變招。

  原本極具侵略性的劍招眨眼之間演變成了緊貼自己的旋舞,希斯飛爾的攻擊
範圍猛地收縮到了破霜的身周,而他自己卻向梅爾菲斯直接撞了過去。

  在這種情形之下,被高速劍舞包裹的破霜幾乎化身成了能夠切碎一切的絞肉
機器。好在這種攻擊的缺憾就是它的攻擊範圍,梅爾菲斯立即向斜後方連續做了
兩個加速變相移動,擺脫了破霜的衝擊。

  可是這就是破霜的目的所在。當梅爾菲斯被迫和他拉開距離之後,破霜根本
沒有繼續追擊。他猛地轉身,爆發出了屬於零級的全能量加速,向我直撲而來。

  在看到希斯飛爾閃光迎面砸來的時候,我全身都出了一層冷汗。

  我還能用兩次零斬,或者四次零移。以破霜這種恐怖的全能量加速,零斬應
該足以給他造成致命傷害。可是如果不能呢?破霜身上早已鑄成了他的契約裝甲,
這一擊倘若不能致命,那我就會變成兩截屍塊。

  給我留下的思考時間幾乎為零。在希斯飛爾摧枯拉朽的力量面前,我膽怯了。
可是我並沒有以此為恥,這種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夠擁有直面希斯飛爾的勇氣?

  我選擇了零移,整個人瞬息間轉到破霜的身後,避開了希斯飛爾致命一擊。

  這個機會我是不可能放過的,神宮對著破霜的後背就是一記切刃。

  可是破霜像是早已料定我的應對措施一般,希斯飛爾早已擰了回來。他甚至
連頭都沒回,我只看到他左肋下方突然就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直掃我的胸口。

  另一道攻擊來的比希斯飛爾還快,就在我心臟差點跳出胸腔的時候,一枚強
大的能量彈炸在了我的防護罩上。

  劇烈的衝擊一下子就將我炸飛了,五臟六腑瞬間擠在一起,胃裡的酸液不受
控制的從口腔裡噴了出來。

  好在,那朵恐怖的白光,堪堪從我鼻尖前不到五釐米的地方掠了過去。

  是梅爾菲斯的能量彈救了我,他的判斷甚至比破霜還要快。這個傢伙真的是
無法用邏輯判斷的怪物,他不僅預判了我的躲閃位置,更料出了破霜的變招,這
才能夠在希斯飛爾把我斬斷之前打出那記能量彈。

  只能說,他對我的戰鬥習慣太熟了,而對破霜的力量判斷也非常準確。

  嗡的一聲,梅爾菲斯手中的那道黑羽從上方直直的劈向破霜。

  破霜抬劍一擋,能量黑羽便被截成了兩段,可是他手中的白光也被削掉了一
寸,使得破霜不得不向後躲開一步的距離。

  梅爾菲斯趁這個機會向我所在的位置追去,並連續打出了三枚黑色核心的高
濃度能量彈。

  破霜信手揮舞著手裡的白翼,輕描淡寫的斬碎了梅爾菲斯的攻擊。

  他沒有直接沖過來,而是停止了繼續向希斯飛爾注入能量的行為。於是,那
仿佛照亮整片夜空的光明緩緩黯淡了下去。當希斯飛爾沉寂下去之後我才發現,
破霜身上零級超級戰士的能量光輝和希斯飛爾相比簡直就如同星辰與太陽的差距。

  隨著希斯飛爾周圍光輝的收縮,無數細小的透明晶狀物從白光中剝離了出來,
它們翻滾著、旋轉著,重新在劍柄之上凝聚出了那道碎裂水晶一般的劍身。

  「實在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破霜向遠處看了一眼,那邊正是曾經
屬於我的屠場。

  「這個世界上令你意外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今天你會死在這裡。」我說道。

  雖然我的全身仍然因為疼痛和後怕而微微顫抖,但依舊沒有放過這個占嘴上
便宜的機會。這麼做似乎很傻,但又有幾個人能有機會對破霜說出這種話呢?當
我說出來的時候只覺得爽快極了。

  梅爾菲斯緩緩地飛近,和我並肩浮在一起。

  「接下來的戰鬥,我們兩個可要一起上了。」他對破霜說道。

  破霜看著我,似乎興致比之前還要高昂:「貪狼,你零級了?」

  「應該還沒有。」我實話實說,按照愛絲彌蕾的理論,我還沒有被「感染」
的機會。

  「那你怎麼可能殺我那麼多人?」

  破霜的語氣就好像在談論和自己完全不相關的事物,他唯一的興趣就是關於
我身上的秘密。

  「我的契約裝甲比較厲害,僅此而已。但是很遺憾,現在它已經失效了。」
我並沒有隱瞞自己現在的情況。因為在面對破霜的時候,我無法控制的萌生出了
強烈的自尊心。

  因為當初在鏡之海的時候,他肆無忌憚的對我、對保羅還有燃墟展示出了希
斯飛爾的力量。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一種不想輸給他的念頭。

  自尊這種東西是很難說清楚的感受。我可以和梅爾菲斯合作與破霜對戰,但
卻無法讓自己回避對手所提出來的關於自己力量的問題。這在很多人眼裡大概是
很可笑、很自欺欺人的行為,但我不在乎,梅爾菲斯和破霜也不在乎。

  我們之間的戰鬥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破霜讓手下數百人的殺手團圍剿我的
時候也並沒有考慮公平與否的事情,他手裡面那把無可理喻的武器也和公平毫無
關係。事實上,我們戰士心裡面的那道天平,普通人無論如何都是看不懂的。

  非要說的話,那就是,如果我能活著站到梅爾菲斯身邊,破霜便會認可我加
入這場戰鬥的資格,超級戰士的邏輯大概就是如此。

  「我很久沒體會過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快感了,那些壓倒性的戰鬥真的會讓人
生銹。既然你放話說要讓我死在這裡,那我只希望你們不要食言。」破霜說。

  梅爾菲斯插了話:「我當初和他聯手殺掉天使之塵的時候,我還不是零級,
他也只是個單單知道瞎打亂沖的傻子。你對我們來說,只不過是又一個絆腳石而
已。」

  「放心,我還有更多的驚喜要留給你。」我也應了一句。

  面前的超級怪物笑的很開心:「很好。既然這樣的話,我也要拿出一些厲害
的東西來了。」

  破霜話音剛落就將希斯飛爾舉了起來,那水晶劍身上的裂紋隨著他的能量注
入瞬間破碎成了無數晶體,就像是被暴起的那道純白色的光束衝破了一般。

  「梅爾菲斯,他身上穿的是契約裝甲麼!?」我趁機問了對我來說最關鍵的
一個問題,因為我還有僅存的一道零斬,我必須要確定這招殺手鐧是否能對破霜
起作用。

  破霜之前帶隊現身時所穿的鎧甲是他一直以來都在穿著的護甲,但現在那件
已經不一樣了。所以那只有可能是他在和梅爾菲斯戰鬥時召喚出來的,只是我無
法確定它的力量源頭是否和深淵相關,又或者是像贖魂之鎧那樣的能量召喚物。

  那件盔甲從破霜後背脊柱的位置張揚的伸展出了數道利爪一般的結構,就像
是一隻將他抓在手裡的怪獸前肢。目前為止我只見到破霜使用希斯飛爾,他口中
所說的「厲害東西」大概就是這件盔甲的能力吧。

  「他召喚鎧甲的時候我沒有聽到頌咒。」梅爾菲斯立刻回答。

  在我的認知之內,所有契約裝甲都必須要詠頌契約者的名字才能進行召喚。
看來零斬是可以奏效的,我之前大概還是有些太謹慎了。那個時候我沒有進行零
移閃避而是選擇用零斬攻擊的話,大概已經贏了。

  「喂!」破霜突然對我們叫起來,「別商量戰術了!我感興趣的可不是陰謀
詭計,而是你們兩個真正結合在一起能發揮出什麼力量。」

  我和梅爾菲斯對視一眼,然後同時舉起劍,向著破霜沖了過去。

  「他能量上限遠超想像,不能拖到持久戰,三到五分鐘之內解決戰鬥!」梅
爾菲斯在衝刺的時候大聲對我吼道。

  我沒有回話,因為他很清楚我絕對會照他所說的做。梅爾菲斯的指令意味著,
我們在接戰的時候必須全無保留的傾力而出。和天使之塵戰鬥的時候就是如此,
我們以命相搏,然後戰勝了能量上限遠超我們的對手。

  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希斯飛爾的毀滅性太強,周旋和消耗只是讓我們多冒一
分危險。

  破霜沒有動,他向上下左右不同方向迅速打出了十數發光屬性的能量球。那
些能量球在飛行了一段距離之後突然就停在空中,變成了一張白色的能量圓盤,
迎面看去的話就像是一輪小小的月亮。那是光屬性的能量摻雜了某種魔力效果,
只是不知道具體的作用是什麼。

  當他做完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和梅爾菲斯已經沖到了他面前。

  和我料想中一樣,破霜的首要目標就是我。一對多的戰鬥中,率先消滅力量
較弱的對手是所有人都會作的基本戰術選擇,正如我剛剛加入戰場的時候,破霜
就立刻要甩脫梅爾菲斯的攻擊,想用最快的速度消滅我。

  希斯飛爾迎面而來,我毫不吝嗇的做了零移,移動到了破霜的身後。

  他一定能料到我的動作,但這一次破霜卻沒能第一時間將攻擊追過來,因為
鴉羽之刃短短的阻截了它一瞬間。

  十數道骨翼從我的背後伸出來,像機關槍一樣前仆後繼的刺向破霜後背。我
完全沒有節約魔兵器力量的念頭,因為贖魂之鎧的防禦力在希斯飛爾面前根本沒
有意義,所以我在能夠釋放力量的時候就必須全力以赴。

  破霜被迫放棄了進攻,希斯飛爾在他身周如月輪般瘋狂的舞動,無論是梅爾
菲斯的攻擊還是骨翼的刺擊,全部被光刃攔在了破霜身體一米之外。

  哪怕不注入任何能量,都可以輕鬆貫穿五級戰士防護罩的骨翼,無數次被希
斯飛爾掠過,然後像剃刀下的髮絲一般被割斷。但是我沒有放棄,因為我知道梅
爾菲斯要的就是現在的效果——破霜的防禦姿態。

  兩道黑光從斜上方竄了出來,那是梅爾菲斯早已召喚出的影鴉,而且是兩隻。
兩隻影鴉發出一聲尖嘯,畫作黑暗中幾乎無法察覺的幽影,直刺破霜的頭部。

  與此同時,梅爾菲斯大喝一聲,鴉羽之刃的黑色又濃重了幾分,他從正面直
刺破霜的胸口。三道無法忽視的攻擊,三個不同的方向,破霜可以靠強大的護罩
短時間抵禦我的攻擊,卻絕對不能硬接梅爾菲斯的殺手鐧,唯一能夠阻擋梅爾菲
斯的就只有希斯飛爾。

  我原以為破霜會爆出能量爭取戰術移動的空間,但他沒有。毫無預兆的,他
就這麼消失在了我和梅爾菲斯的眼前。

  那並不是消失,而是破霜移動的太快了。他那恐怖的速度根本沒有任何加速
的時間,直接就從上方兩隻影鴉中間的縫隙間竄了上去。

  當影鴉撲了個空的時候,我才看到,破霜原來懸浮的地方多出了一道他之前
做出來過的純白色能量圓盤。

  飛出去的破霜落到了另一張圓盤上面,在接觸它的瞬間,一股完全沒有能量
波動的力量就將他頂了出去。用一個可笑的比喻,那些能量圓盤就像是彈簧床一
樣的東西。

  然而我和梅爾菲斯根本就笑不出來,因為破霜的行動軌跡突然就變成了我們
根本無法撲捉的東西。這種移動完全不會產生多餘的能量散射來幫助我們定位,
破霜在瞬間就從被動的防守位置變成了獵殺我們的獵人。

  我們勉強躲過破霜竄過來時輔以的一次斬擊,想要追上他。可是那些光能盤
對破霜最大的幫助是極端減少的移動變相時間,我們還沒能追上他,他就已經再
次向我們沖了過來。

  我爆出一大股能量做了反向的加速,這才閃過第二次斬擊。強烈的反作用沖
擊力幾乎讓我的胸骨折斷。

  「先離開他法式的範圍!」我向梅爾菲斯喊道。

  「現在跑就變成持久戰了,正中他下懷!」梅爾菲斯立刻否定道。

  眼看破霜馬上就要落在了第三塊光能盤上,第三次斬擊就要來了。

  「還記得我們從沒用過的那招麼!?」梅爾菲斯對我說。

  我略一恍惚,隨即想起了什麼東西。

  「決勝吧!」梅爾菲斯大吼道,他猛地向另一側竄了出去,留下我一個人在
破霜的攻擊線路上。

  破霜沖向我,身側的希斯飛爾燒灼著我的瞳孔。我順著平行方向向後急退,
在他靠近我的瞬間釋放了魔兵器幾乎所有的力量。

  空中凝聚出了一道厚重無比的骨牢,眨眼間將我和破霜困在了裡面。

  我看到破霜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絲意外,他沒有減速,而是加厚了護罩向骨牢
撞去。

  而我也做了同樣的事情,突然受力的骨牢向後移動,極大的減緩了破霜的沖
擊力,它沒有破。

  破霜根本沒有猶豫,他很清楚我做出這種戰術就一定有後招。他縱起希斯飛
爾,光刃暴漲,畫出了一道華麗的圓周,將骨牢一切兩半。

  可這是我不允許發生的事情,早已有所準備的情況下,我再次注入能量,立
刻就將裂成兩半的骨牢重新接合在了一起。

  「看來還是要你先死。」破霜瞟了我一眼,向困獸一般的我沖了過來。

  我橫起神宮,小聲的呢喃了一句。

  「給你的禮物。」

  一道光,然後是另一道光,無數不同顏色的閃光突然間從神宮的刀身上爆發
了出來。

  光流刃。

  每一個人的血,都會在神宮上凝聚一枚光流刃。

  我剛才足足斬殺了二百多人。

  鋪天蓋地的光流刃像瀑布下的彩虹一般噴湧著,幾乎沒有一道是相同的顏色。
它們組成了一蓬碩大的劍流,以二百多個不同的角度切向破霜。

  整個空間都被我這一擊所填滿,根本就沒有可以躲閃的縫隙。破霜臉上的表
情精彩極了,但手裡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

  希斯飛爾的光芒流水一樣滑動起來,切斷了無數振向破霜的光流刃。可是亂
竄的光流刃根本沒有規律可循,破霜擋下了其中的數十枚,卻擋不住所有。

  壓倒性的劍流終於還是砸在了破霜身上,那些散發著重重色彩的光流切割著
它們的目標,發出了密密麻麻的能量撞擊聲。

  當那一大蓬洪流折回到神功旁邊的時候,我看到破霜已經渾身是血。大部分
的光流刃都被他那身鎧甲擋了下來,但其中有幾枚切割力特別強大的還是給他留
下了不可忽視的傷口。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預計中的聲音。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名叫歌絲娜的女人的小屋裡,我和梅爾菲斯曾經制
定過一個戰術。我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需要使用這個戰術的機會,直到現在。

  我聽到了代表攻擊啟動的鴉鳴。

  我立刻向左上方閃去,並且直接消泯了骨牢。我已經牽制了破霜足夠長的時
間,險些交上自己的性命,就看梅爾菲斯的那記能量刃能不能扭轉戰局了。

  裹挾著濃烈能量閃電的黑色能量刃尖嘯著直撲破霜所在的位置。

  破霜只來得及堪堪轉身,他在最後一刹那,以一個勉強的姿勢在身前支起了
希斯飛爾,擋住了前沖的能量刃。

  希斯飛爾沒能在第一時間內劈碎它,能量刃巨大的前衝力推得破霜向後飛出
去足足十米。那抹黑色侵入了破霜的鎧甲,撕扯著他的肉體,溢出的血液還沒來
得及蒸發,傷口立刻就被強大的能量燒焦了。

  破霜大吼一聲,希斯飛爾的光束暴漲到三米之多,終於斬碎了梅爾菲斯全力
的一擊。

  這就足夠了,就像當初對付天使之塵一樣,我們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
破綻。

  「死吧!!」我大吼著,緊緊地追在破霜身邊,將光流刃的洪流再次甩了過
去。

  大概是之前的攻擊給他留下了印象,破霜沒有再試著硬接光流刃。他在腳下
又凝聚出一張光盾,把自己彈向我攻擊的死角,與此同時,長達三米的希斯飛爾
對我掃了過來。

  這是我早已猜到的動作,也正是我等了很久的機會。

  最後一記零斬。

  破霜胸口的鎧甲地方出現了一道裂紋,他的速度頓了那麼一下,然後什麼都
沒有發生。

  我腦海一片空白。希斯飛爾的光芒在頃刻間就填滿了我的視野。

  那果然是契約裝甲麼?一切都完了。

  我麻木的抬手,將所有能用的能量附加到了神宮之中,掙扎著、喘息著、盡
最大的可能做了一個小角度的躲閃。

  希斯飛爾的光芒入侵到了神宮上面,微微停頓了那麼一下,然後將它切成了
兩段。

  神宮用自己,幫他的主人爭取到了一絲微小的角度。

  希斯飛爾的光芒在我的側腹舔舐了一下,撕裂了能量護罩和贖魂之鎧。

  我被那股力量一帶,身體不受控制的翻滾了出去。劇痛竄上大腦,但我無暇
品味那股疼痛,而是驚恐的向自己的下半身望去。

  非常幸運,我的身體還算完整。側腹部被撕開的傷口也並沒有傷到內臟。

  沒時間了,我丟下只剩下刀柄的神宮,解體了贖魂之鎧,用回收的最後一點
力量凝聚出一根骨矛,做了反向的加速。

  梅爾菲斯的能量彈已經恰到好處的在破霜的背後產生了爆炸,爆炸的威力非
常大,破霜被震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我的加速不算太快,但破霜的防禦破綻已然給我留下了可乘之機。骨矛刺破
了他來不及補充的防護罩,正中他的後背。

  在破霜的契約裝甲面前,骨矛沒能前進分毫,而是被我前沖的能量壓成了碎
片。

  可是這一擊的衝擊還是給破霜帶來了實打實傷害,我看到他轉身的時候嘴裡
溢出了鮮血。

  破霜受的傷不輕,但仿佛根本沒有影響他的動作。他毫不停頓的揚起希斯飛
爾,對手無寸鐵的我揮了下去。

  好在我並不是在孤獨的戰鬥。

  破霜抬手的瞬間,一絲黑色從胸口透過了他的身體。那絲黑色在零點零一秒
內擴展開來,撕開了破霜的胸口。

  鴉羽之刃將破霜當胸斬斷,然後是他的雙臂。

  破霜的殘骸從空中落了下去,翻滾著,和逐漸黯滅的希斯飛爾一起,消失在
了海崖下黑暗的破濤之中。

  大量的失血讓我頭暈目眩,梅爾菲斯的雙手因為筋疲力盡而瘋狂的抖動著,
我們已經完全支撐不住浮空的狀態,只來得及將自己扔回到地面上。

  可是我們贏了。

  心臟在咚咚狂跳,我們已經證明,當我們二人聯手的時候,這世間無人能敵。

              
                               【未完待續】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10-25 21:44     標題: 神都 (80) 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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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10/25發表於sis001


                八十章


  我和梅爾菲斯踉踉蹌蹌的將自己挪回到公路邊,堅硬而微濕的路面透著一股
澄澈的清涼。我毫不在乎的躺在地上,讓冰冷的地表冷卻著自己沸騰的血液。

  梅爾菲斯盤腿坐在旁邊,我能聽到他厚重的喘息聲。我們倆都還沒能從勝利
中清醒過來。

  當我們好不容易平息了急促的呼吸,梅爾菲斯發出了沉悶的笑聲。聽著那聲
音,我也忍不住笑起來。

  大概方圓幾公里內都沒有活人了,被能量灼燒的焦熱空氣也退回了寂靜。我
們兩個以粗鄙的姿勢靠在地上,笑個不停。

  「他絕對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輸掉。」我躺在那裡,難耐心裡的昂揚,
用拳頭輕輕鑿著地面。

  「不……他從一開始就帶著赴死的覺悟。破霜從來沒小看過我們倆個,他只
是賭輸了。」

  「賭?」

  「他在賭希斯飛爾的力量能夠壓倒我們兩個聯手的配合。」梅爾菲斯臉上掛
著難以抹去的笑意,「當初和我戰鬥的時候,希斯飛爾還不是現在的樣子,這說
明希斯飛爾也是有封印的,而且破霜將它解開了。我非常清楚,他還有很多招數
根本沒用出來。如果當時因為忌憚希斯飛爾的殺傷力,攻擊節奏慢上一拍,輸的
就是我們。」

  我點點頭,然後長歎了一口氣。

  膽敢和希斯飛爾以攻對攻,就是我們取勝的決定性因素。這個選擇給我們帶
來了勝利,也讓我付出了代價。

  我支撐著站起來,向一個方向飛去。梅爾菲斯沒有動,他知道我要做什麼。

  我在預想中的地方,找到了神宮的殘骸。這把陪伴了我很多年的刀,刀身只
剩下了五分之一。它折身在希斯飛爾之下,並且最終為主人贏得了勝利,我沒有
辜負它多年以來的陪伴。

  被斬斷的刀刃也被我找到,然後一起插回到了刀鞘之中。無論神宮是不是有
可能修好,這都會是一件永遠伴隨著我的紀念品。

  當我做完這件事情以後,看到梅爾菲斯正站在海崖邊,眺望著什麼。

  我走過去,和他一起向黑暗的海面看過去。

  「希斯飛爾就在下麵的某個地方。」他對我說。

  那把摧枯拉朽的武器,和破霜一起沉入了海底。他墜落的位置我們都還記得,
所以只要肯花功夫,重新把希斯飛爾打撈出來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你想說什麼?」我扭頭看向梅爾菲斯。

  「你現在需要一把劍。」

  「那邊倒是有不少,上百件高級戰士的武器,我可以挑一把最好的。」

  聽到我的回應,梅爾菲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是的,任何人在見識過希斯飛
爾的威力之後都很難控制去佔有它的欲望。殺傷力永遠都是武器最重要的指標,
所以把希斯飛爾說成是我見過的最強武器也並不過分。

  可是我並不想要它,因為神宮被毀在它手裡。我對希斯飛爾產生了一種毫無
理性可言的排斥感,帶著這種感覺我是不可能和它產生契合之意的。

  梅爾菲斯沒有深究我的想法,他重新看向海面。

  「我已經有鴉羽之刃了,如果你不想要的話,那就讓它沉睡在那個地方吧。
那東西還是不要出現在你我之外的人手裡的好。雖然有足夠能量驅使它的人並不
多……」

  我沒有反對他。

  我踱回到後面血腥的屠場,梅爾菲斯幫我一起收集了散落在那個地方的武器。
我們找到了四十多把沒有損壞的高級單手劍,然後任由我挑了起來。

  面前的這些裝備,每一件放在神都裡都能讓普通的傭兵打的你死我活。可是
現在我已經看花了眼,反而有些麻木了。

  那些輔以魔力結晶的附魔武器首先被我淘汰了,一來我並不擅長魔力,二來
這種武器的力量也需要長時間的摸索才能夠完美的發揮出來。

  其次淘汰的是重量和比例不合我習慣的候選品,對我而言,用的順手遠遠比
其他的因素重要。

  我最後選中的是一把能量加護比例數一數二的長劍,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也有
自己的名字。這把劍劍身和劍柄的長度恰到好處,最令我滿意的是它的劍刃很輕
很薄,這點和神宮非常類似。

  能量恢復了一些,所以我嘗試著給它做了能量加護。這把劍的能量加護水準
超過了神宮,甚至超過了斷尾曾經借給我的那把劍。Dreams殺手團高級戰
士用的武器果然有不少好東西。

  「該出發了。」梅爾菲斯看著黑夜深處頻頻閃現的能量爆炸光芒。

  愛絲彌蕾他們的戰鬥也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我點點頭,和梅爾菲斯向那邊趕去。我們用了很低的低空能量加速,希望能
夠在加入戰場之前儘量恢復能量。

  破霜和他的殺手團從這條唯一的陸上通道趕過來,目的十分清楚。他們是為
了對我們進行包夾,所以我們的行動從某個角度來說應該已經暴露了。堵截所羅
門已經不再是首要任務,我們必須要現場確定戰況才能重新制定策略。

  我們距離目標越來越近,能量爆炸的聲音也越來越密集。我們在路上看到了
不少死人,那些守衛周圍都沒有留下任何打鬥的痕跡,應該是被殺手們解決的。

  Dreams名義上的殺手團其實更多的是用來與其他勢力正面作戰的團體,
和真正地下世界的職業殺手比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存在。無論是多麼強大的戰士,
在專業人士的暗殺之下都很難倖免。

  莊園外面的一大片外牆被破壞的非常嚴重。築牆的原石厚重古樸,每一塊都
是精心打磨過的好料子,它們被某種力量融成了岩漿,到現在還沒冷卻下去。

  我和梅爾菲斯從斷牆處旁若無人的進入了莊園,沒有任何人阻攔我們。因為
這裡的守衛也早已經變成了屍體,從能量爆炸的方向來看,只有後院還有人在苟
延殘喘。

  這所莊園非常大,甚至比我們作為基地的那一所更宏偉。我們向莊園的主建
築群飛過去,一路上所有交通工具都被摧毀了,那些燃燒的殘骸遍佈在莊園的各
個地方,像是無數歡聚的篝火。

  在路過主建築群的時候,我們謹慎的透過窗戶向裡面觀望了一下。那些房間
裡已經空無一人,走廊裡也有一些屍體。按照幽鬼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風,這裡也
不太可能有活口留下來了。

  我們躍上屋頂,向下方的戰場看去,那個地方還有上百人在混戰。

  混戰一詞其實是非常不準確的描述,因為事實上那只是幽鬼的人在剿殺殘留
的對手而已。看似混亂的場面,其實完全都是在幽鬼一邊的掌控之中。他們的對
手還剩下七八十人,和己方的人數相當,但已經完全陷入了幽鬼的步調裡面。

  鬆散的陣型裡面,不斷有守衛被有目的性的攻擊逼迫著向其他人的位置躲去。
超過一半的敵人已經像肉豬一樣被趕進了包圍圈之中。

  有不少力量強大而經驗豐富的傢伙看穿了幽鬼的戰術意圖,完全沒有被引誘
到包圍圈中。他們的能量強度很明顯已經壓倒了和自己對戰的那名殺手,可是無
論怎麼掙扎,都無法擺脫那名殺手的糾纏。

  小貓就處在這樣一個位置上,和她交手的那個戰士能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
等級,但這傢伙總能在對方爆發的時候建立起完美的防守姿態,並且在對方試圖
逃跑的刹那進行流暢的攻防轉換。

  她施展的攻擊總是恰到好處,如果對手硬扛著攻擊逃竄的話,就一定會受重
傷。當對方惱羞成怒,想用全能量爆發的攻擊將她率先擊殺的時候,她又能靈活
的騰挪閃躍著,像走鋼絲一樣在危機邊緣搖搖欲墜,讓自己就是掉不下去。

  同樣的戰況發生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當一個殺手成功的把目標逼近包圍圈
之後,就會迅速支援那些絆住高級戰士不放的同伴。所以像小貓這種戰術位置的
傢伙,只要支撐隊友來援就足夠了。

  幽鬼中負責包圍對方的戰士只有四十個,面對對方突圍的壓力從理論上說並
不小,但潘朵拉和TZ的存在讓所有試圖逃離包圍圈的努力都化為了泡影。

  想要在集團戰中突圍,他們就只能依仗高消耗的全能量爆發才可能豁開一個
逃生的口子。可是,當他們將自己的爆發力擺上檯面的時候,立刻就會發現,自
己要面對的是一位零級的怪物。全能量爆發,又有誰是超級戰士的對手?

  當我們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心裡明白,幽鬼的戰術已然勢不可擋,勝利也只
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唯獨在戰場的另一側,正上演著一幕高強度的戰鬥。

  我和梅爾菲斯向那邊靠攏,在距離戰場最近的一棟四層小樓上看到了魯恩希
安。

  這傢伙亞光黑色的頭髮在黑夜裡簡直就是天然的迷彩,要不是他轉過頭來看
了我們一眼,我們甚至都沒發現他。

  魯恩希安支著他那把鏽劍,大大咧咧的坐在瓦片上面,欣賞著面前的大戰。
他這個做派簡直就是看著員工幹活的無良老闆。

  正前方,愛絲彌蕾正和一個強大的戰士打在一起。令人微微驚訝,那個傢伙
的能量等級和愛絲彌蕾幾乎不相上下,明顯兩個人都是以零級的強度在對戰。

  「怎麼這麼悠閒?!」距離戰場太近,能量爆炸的聲音非常震耳,我只能扯
著嗓子對他喊。

  「是她非要自己去和那傢伙單挑,我可沒轍。」魯恩希安攤手道。

  「那邊你也撒手不管了?」我向後面指了指。

  「那種雜魚犯不上我出手。我已經幹掉好幾個頂級高手了,現在歇一歇也是
應該的。」他倒是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

  梅爾菲斯靠到旁邊,魯恩希安注意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便抬頭和他對
視起來。

  「破霜帶人來了,似乎知道我們的計畫。」

  魯恩希安皺起了眉頭:「他人呢?」

  「都死了。」梅爾菲斯輕描淡寫的扔出了幾個字。

  魯恩希安睜大了眼睛,嘴巴張了兩下,一時間沒找到措辭。看著這傢伙露出
這種神情,我心裡別提有多得意了。

  「厲害。」他最後勉強吐出了一句讚美。我和梅爾菲斯都忍不住笑了,這可
以說是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高評價了。

  幾秒鐘之後,魯恩希安重新開口:「如果破霜是所羅門召過來的,那麼他應
該有自信從這個地方逃走,或者說他根本就沒到這個地方來,愛絲彌蕾情報中的
人大概是替身之類的存在。我們必須速戰速決,然後重新定位所羅門。」

  梅爾菲斯點頭:「和我想的完全一樣。」

  「一起把那傢伙解決吧,你們兩個能量不多,以側面包夾的位置封他逃跑路
線,其他的交給我們兩個。」魯恩希安站起來,向愛絲彌蕾那邊湊過去。

  「走我的對角線。」梅爾菲斯吩咐了我一句,緊跟魯恩希安。

  非常簡明的戰術思想,我只要能和梅爾菲斯將對手夾在一條軸內,就能夠起
到充分的作用。這是以多打少的時候常用的戰術走位,我並不陌生。

  感受了一下手裡面全新的武器,我也跟了上去。

  我飛近戰場,那個和愛絲彌蕾打的不相上下的戰士慢慢在我的視野中變得清
晰起來。我突然之間想起了他的名字,一股濃厚的情緒猛然間點燃了我的大腦。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布倫洛農,他曾經和小魚一起,在心族領地的火山口處把
我的戰友們一一殺光。

  微涼、雪倫、昆利爾……這些人的名字我一個都沒有忘記。

  我知道自己可能會在所羅門的地盤遇見他,但卻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個隱藏這
麼深的零級戰士。

  「誰讓你們出手的!?我自己解決!!」愛絲彌蕾的頭髮在快速的移動下狂
舞著,她在看到我們的時候大吼出聲。

  「速戰速決,所羅門應該不在這裡!」魯恩希安對她應道,然後逼向布倫洛
農。

  布倫洛農的臉扭曲成了一個恐怖的表情,他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被愛
絲彌蕾凝聚出的一枚雷電光球砸在了防護罩上。

  狂亂的電漿四散暴起,巨大的推力猛地將布倫洛農擊向身後混亂的戰場。看
來愛絲彌蕾是打定主意不想讓我們插手她的戰鬥,她這一下子直接把對手打出了
我們預先建立的包圍。

  另一邊的戰場,幽鬼已經把優勢擴大到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地步。當對手只
剩下十個人的時候,幽鬼甚至連一個陣亡者都沒出現。眼見大勢已去的守衛紛紛
丟下武器示意投降,可是迎接他們的依舊是能量刃和劍。在這個時候會心軟的殺
手都是不合格的傢伙,而且我們也不需要這種檔次的俘虜。

  愛絲彌蕾的劍遊弋著紫紅色的銳利光芒,發起了肉眼幾乎難以看清的猛攻。
布倫洛農咬著牙遞出去的攻擊幾乎全部被愛絲彌蕾視若無物,他很快就吃不住女
孩的進攻壓力,轉為了防守和躲閃的姿態。然而愛絲彌蕾早布下了無數小型風陣,
極大的限制了布倫洛農的行動,躲閃幾乎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看來之前的對攻也只不過是愛絲彌蕾手下留情的結果,當幽鬼女王全力爆發
的時候,布倫洛農就只有硬吃攻擊的份了。

  在能量的閃光當中,我看到他似乎在大喊著,但已經沒人能聽清他在說什麼
了。能量爆炸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愛絲彌蕾就像是要用能量將他一口氣壓死。

  魯恩希安猛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急追過去,沖著愛絲彌蕾的身影大喊。

  「別殺他!!所羅門的情報還要……」

  但是已經晚了,魯恩希安的話音還未落,愛絲彌蕾空著的左手就按在了布倫
洛農胸口上。

  與此同時,布倫洛農的劍身吐出了一道胳膊粗的能量光柱,它直沖天空,從
視覺死角處直掃愛絲彌蕾的頭部。我目瞪口呆,愛絲彌蕾這個舉動簡直就是要和
對方同歸於盡,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發動致命攻擊的先後順序已經不重要了,
哪怕布倫洛農先死……

  事實證明我還是擔心的有些過頭了,愛絲彌蕾就好像提前預知了一切,脖子
恰到好處的一偏,那道光柱擦著愛絲彌蕾的額角掃過,帶走了幾縷髮絲。

  接著是一道奪目的紫紅色從布倫洛農身後爆了出來,那顏色像是被夕陽灼燒
過的雲彩。

  布倫洛農的身體從空中摔在了地上,我竄過去,仔細查看了一下,發現他整
個胸腔都被穿透了。心裡面多少有一些壓抑,因為仇恨的怒火已經沒有地方發洩
了。

  「是不是有些過頭了!」我看著從空中降落下來的愛絲彌蕾,「我們還要從
他這裡掏出所羅門藏身的情報呢!」

  「那種東西可以再弄。」愛絲彌蕾的語氣非常惡劣,情緒看起來也非常差。
我想大概是因為她這邊弄錯了情報的原因,使得她很沒面子。

  幽鬼的戰士們在觀賞完自己領袖的戰鬥以後,紛紛低頭做起了收尾的工作。
一些人開始治療受傷的同伴,另一些人則打掃起了戰場。潘朵拉和TZ身為高級
成員,並沒有做這些瑣事,他們邁步走向我們。小貓警惕的四處看了看,當她看
到灰紅在另一頭安排其他人工作的時候,偷偷摸摸的躲閃著他的視線,也向我這
邊蹭過來。

  魯恩希安無奈的歎著氣,從後面拍了拍愛絲彌蕾的肩膀:「不至於吧,腦子
充血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哼,不用你操心。」愛絲彌蕾甩下一句氣話。

  這次行動雖然取得了不錯的戰果,但是最重要的目標卻失蹤了,所以實際上
我們的計畫是失敗的。不過所羅門所依賴的戰鬥力幾乎已經被我們全部繳滅,迦
施那邊對第一和第二軍團的策反工作也已經開始實施了,如果唯一的權威所羅門
不露面的話,沒有人能遏制迦施的影響力。

  沒有取得最好的結果,這次的戰鬥也算是拿出了足以扭轉局面的成績,所以
大家總體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這樣想著,我抬起頭。就在刹那之間,我看到了一件東西。

  旁邊所有的人都和我看到了同一件東西,空氣在瞬間凝固。

  魯恩希安的臉色大變,他驚訝的神情,比聽到破霜死在我們手裡還要誇張。

  愛絲彌蕾的頭髮散亂,她信手將頭髮重新紮起來的時候,我看到她額角那張
小面具被打碎了,那應該是布倫洛農最後一擊留下的紀念。

  我曾經以為,那張小巧的面具之下會是一道難以消除的傷疤。

  在愛絲彌蕾的額角上,鑲嵌著一隻眼睛。那只眼睛的瞳孔像爬行類動物一樣
凝成一條細縫,在黑夜中散發著的微光仿佛扭曲了周圍的空間。

  愛絲彌蕾幾乎是在同時看到了魯恩希安驚訝的臉,她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在
那一瞬間,她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情,只是閉上了眼睛,然後將手裡的劍豎了起來。

  一切都像是進入了慢動作,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景象。

  愛絲彌蕾的劍再次爆出了刺眼的紫紅色,毫不留情的在魯恩希安的胸口劃過。

  魯恩希安在那一瞬間似乎聚集起了一道防護罩,但我並不確定。一切發生的
太快了,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魯恩希安已經被那道能量刃掃了出去。

  他的身體像木偶一樣在空中翻滾,然後砸在地上,鮮血塗紅了一大片地面。

  所有人都像石頭一樣僵在了原地,大家都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啊啊啊啊!!」

  我聽到身後傳來潘朵拉撕裂一樣的哭喊,她向魯恩希安沖了過去,能量加速
讓她在地上重重的砸出了一個坑。然而她仿佛全不在乎,只是顫抖著將魯恩希安
攬在懷裡。

  我不知所措的看著愛絲彌蕾,又掃視著其他人。

  小貓站在那裡,和我一樣的不知所措,她無助的顫抖,就像是在害怕什麼。

  瓦琳娜的眼裡全都是絕望一般的了然,她似乎早就知道什麼,只是現在才不
得不相信。

  就在這個時候,潘朵拉抬起頭。我看到眼淚在她的面頰上瘋狂的流淌著,她
死死的看著愛絲彌蕾,牙齒幾乎咬碎。

  「魔龍之眼為什麼在你那裡!?」女孩沖著愛絲彌蕾大吼,喉嚨都嘶啞了。

  魔龍之眼,這個詞彙對我來說並不算陌生。那是瞳族至高的聖器,曾經是挽
歌從噬族那裡偷走了它。阿紗嘉為了奪回那東西才進入了神都,促成了我們兩個
的相遇。我一直以為那東西是在Dreams手裡,畢竟當初他們是利用魔龍之
眼的力量才打開了通往暗面的大門。

  儘管我對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但我知道,當它突然暴露在愛絲彌蕾額角的
時候,就像戳破了潘朵拉和魯恩希安眼前濃厚的迷霧,將很多埋藏在過去中的謎
團一一連接了起來。

  愛絲彌蕾還沒開口,另一個聲音卻從房頂上響起。

  「自然就是你想像中的那樣了,哈哈哈哈!!」

  那個漆黑的影子從上方跳了下來,用能量緩緩地在地上撐了一下,然後直起
了身體。

  是失蹤了很長時間的毒煙,他像曾經一樣,帶著令人作嘔的黏稠笑容,我的
腦子變得一片混亂。

  潘朵拉在看到他的時候停止了哭泣,仿佛所有的悲傷都被染成了憤怒。

  「一直一直……你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對麼!!」她一字一頓的看著愛絲彌
蕾。

  愛絲彌蕾只是看著她,在她開口回應之前,毒煙先對愛絲彌蕾扔下了一句話。

  「怎麼?撕破臉了還要手下留情?你不想動手就由我來吧!」

  就在他拔劍準備沖向潘朵拉的時候,魯恩希安用手撐起身體,從地上爬了起
來。

  毒煙的動作戛然而止。那是一種本能的恐懼,當他看到魯恩希安沒死的時候,
身體馬上就失去了前沖的勇氣。

  魯恩希安全身都被血浸透了,胸口一道深深地傷口幾乎可以見骨。但是他還
是站了起來,在潘朵拉的攙扶之下。

  一股能量壓縮在傷口處強行止了血,那是燃墟用過的手段,沒想到魯恩希安
也學會了。我自己曾經試驗過很多次,這種精確的凝聚方式是我完全做不到的。

  就在毒煙動作停頓的瞬間,梅爾菲斯猛地拉著我的胳膊向前竄去。

  他的動作特別突然,將處在呆滯狀態的我嚇了一大跳。在所有人回過神之前,
他帶著我用能量跳躍竄到了魯恩希安和潘朵拉旁邊。

  「幹……幹什麼?」我不知所措的問。

  「還看不懂麼?」梅爾菲斯擺出戰鬥姿勢面對著身前的幽鬼殺手們,「你以
為她為什麼那麼急著殺布倫洛農?是為了滅口。把食影者全部安排在基地也是她
計畫的一部分,破霜根本就是她叫過來的。」

  「為什麼!?」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為了殺我,殺你,殺他們兩個。」梅爾菲斯指了指魯恩希安和潘朵拉,
「只是她沒想到,帶著兩百多人的破霜也會被我們兩個擊敗,所以才裝模作樣的
繼續執行了我們原本的計畫。布倫洛農完全就是被她坑了,在死之前都沒能說出
真相。如果不是布倫洛農最後一擊,她不知道還要在我們面前演多長時間的戲。
她唯一算錯的,就是暴露了魔龍之眼的存在,所以才會對魯恩希安下死手。」

  「你錯了。」愛絲彌蕾提著劍一步一步向我們走過來。「魯恩希安,如果我
真要殺你,你現在還能站在那裡麼?」

  魯恩希安按著胸口破裂的傷口,臉上全無血色:「的確。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手下留情?」

  「因為我本來就不想殺你。事情到這一步,也是我不想看到的。如果你之前
乖乖的將組織合併,我們也不需要刀劍相向。將食影者交給我吧,我會讓你和蕾
娜安好的離開。」

  愛絲彌蕾面無表情的陳述著冰冷的語句,一種巨大的陌生感撲面而來。

  「然後呢?將食影者完全吞併,你又想要做什麼?」

  愛絲彌蕾抬頭看著沒有盡頭的黑夜:「回【神都】。」

  「可是撒拉弗連人都……」

  「你們忘了麼?」愛絲彌蕾輕笑著,抬起手指指了指額頭上的那只龍眼,
「這東西可以開啟通往瞳族的領域,我並不需要撒拉弗。」

  「你自己回去又有什麼意義?」

  「誰說我要自己回去?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和所羅門聯手?只要摧毀初邪的躍
遷門,剩下的人才能和我一起回【神都】。等我把所羅門也殺了,帶著人們回到
【神都】的時候,吃掉食影者的幽鬼就會是世界的王。那個世界的規則,由我來
定。」

  這大概就是她要殺我的原因了。我和初邪作為同一立場,擁有著足以左右新
人類的權力。梅爾菲斯自然也會被劃為我們這邊不可分割的部分,那麼他也必須
死。

  魯恩希安的眼睛不住地顫抖:「你瘋了……」

  「是你們太愚蠢了。你和水墨都是目光短淺的蠢貨,跟著你們,組織只會走
向被別人所毀滅的結局。想要以驕傲的姿態活下來,我們就必須成為最強大的那
個存在!」

  說到這裡,愛絲彌蕾的語氣微微柔軟了下來。

  「只有挽歌明白這一點,可是她太軟弱了。」

  魯恩希安將目光轉向毒煙:「他一直都是你安插在食影者裡的蛇,對麼?」

  愛絲彌蕾完全沒有否認,只有毒煙發出了咯吱咯吱的粗礪笑聲。

  「哈哈哈!!對我發追殺令?如果幽鬼和食影者真的動用整個情報網,我怎
麼逃得掉?不是女王大人的話,我早就被你們從陰溝裡掏出來了。」

  「你一直都在騙我們……」魯恩希安看著面前曾經和自己親密無間的戀人、
同伴、戰友,聲音終於帶上了殺氣。

  「這個世界上我想要的只有一件東西,就是能夠保護自己人的力量。你只要
站到我這裡來就好,蕾娜也是。」

  然而這幾句話並沒有打動她面前的男人。

  「愛絲彌蕾……水墨到底是怎麼死的?!」魯恩希安終於撕開了冷靜的面紗。

  愛絲彌蕾對他冷笑著:「水墨的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但是挽歌竟然背棄了
我……不能站在我這邊的人,沒有讓她活下去的道理。」

  這句話終於驗證了我的直覺。毒煙不是因為無法留手而殺了挽歌,他根本就
是在執行愛絲彌蕾給他的命令。

  愛絲彌蕾的話音未落,身旁就騰起了一股令人窒息的熱浪。

  「我要你死!!」

  潘朵拉發出了狂怒的吼聲,火精靈王的詛咒騰起了絲絲的青煙。

  「蕾娜!!」魯恩希安伸手去抓她的胳膊,手卻被狠狠地燙了一下。

  梅爾菲斯拉著我和魯恩希安急退,血紅火焰以潘朵拉為中心直沖天空。

  炙熱的空氣撲面而來,喉嚨都因為呼吸而變得無比疼痛。潘朵拉身上的魔兵
器鎧甲在幾秒鐘之內就被火焰灼燒成了極端的青白色,連她腳下的地面都融成了
岩漿。

  「拔劍!上!」愛絲彌蕾對身後的幽鬼殺手們下了命令。

  殺手們相繼拔出了自己剛剛入鞘的武器。可是除了TZ和毒煙之外,竟然沒
有人向這邊移動。

  愛絲彌蕾猛地回頭,望向自己的部下。

  那些殺手們也看著她。有的人站在那裡,手裡的武器抬起又垂下;有的人邁
出了幾步,卻沒能繼續前進。

  「如果你沒殺施奎因,大概不會是這個局面。」魯恩希安對愛絲彌蕾說道。

  愛絲彌蕾統治下的幽鬼一直都是重視人情的組織,她自己的作風就決定了這
個組織運行的靈魂。幽鬼中對魯恩希安和食影者抱著對抗意識的舊部,在聽到挽
歌死於她手的時候,一時間根本無法為她而舉劍;而以灰紅為首的、和食影者並
沒有仇恨的新晉成員,早已和我們產生了難以忽視的羈絆。

  我看到小貓咬著牙舉起手裡的短刀,能量因為情緒的波動而不受控制的四下
溢出。她看看我,又看看愛絲彌蕾,上下牙關不住地碰在一起,全身如蟻噬。

  洛奇用左手抓著自己拿刀的手腕,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裡。

  灰紅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們,他沒有動,他身後的人們也沒有動。

  唯獨TZ沒有任何的猶豫,他堅定地站在愛絲彌蕾的背後,將雙刀握在了手
中。一個看起來如同木偶一樣的男人,在這個時候的動作詮釋了他內心的一切。

  倘若是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的身份對調,食影者在自己首領的命令下是絕對
不會猶豫的。因為食影者的人不喜歡做價值判斷,他們只在乎自己做的事情符不
符合組織和自己的利益。

  這兩者對食影者來說恰恰是統一的。這也正說明,魯恩希安無論如何都不會
像愛絲彌蕾一樣做出將自己意志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的事情。

  很可惜,這種分歧最終把我們引上了無法回頭的道路。

  潘朵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身軀裡噴湧的火舌將她的身影完全遮蔽,
並在她沖向愛絲彌蕾的時候留下了一道焰龍。

  愛絲彌蕾微微側身,她抬起手,身體周圍湧動的能量飛快的聚向手掌,一道
一米粗的巨大能量光柱噴湧而出。這股能量噴泉正面砸中潘朵拉燃燒著的身形,
無可悖逆的止住了她前沖的勢頭。

  大片的火焰在能量的衝擊下四散飛濺,能量震動引得地面不斷發抖,像是突
如其來的地震。愛絲彌蕾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明顯比潘朵拉要多得多,可她仍然
輕而易舉的跟上了潘朵拉的能量強度。

  兩股強大能量的對峙之中,潘朵拉開始還能勉強一點一點的前進,可五秒鐘
之後她就只能苦苦支撐了。又過了讓人神經緊繃的五秒,愛絲彌蕾的能量光柱爆
發出了更強的光芒,將潘朵拉猛地推了回去。

  潘朵拉的雙腿在地上割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幾乎被推回到她沖過來之前所
站的位置。女孩身上的火焰已經被吹飛了大半,她全身都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
憤怒還是受了傷。

  「蕾娜,不要自討苦吃。」愛絲彌蕾垂下手,「如果足夠聰明,就聽我的,
坐下來好好談談。你掌控火精靈王詛咒的程度還沒能趕上挽歌,不可能是我的對
手。」

  潘朵拉牙關都在打戰:「你……你……沒有資格提挽歌的名字!!」

  愛絲彌蕾看著她,露出了殘酷的冷笑:「那就來吧,我成全你。」

  就在這個時候,梅爾菲斯突然動了。他沒有沖向任何人,而是躍向了某個方
向,將魔力向地面注入著開始畫陣。這傢伙冷靜的像是鐵做的,在劇變之下根本
沒有在意口舌之爭或者轉圜的可能性。既然選擇要做敵人,那就以敵人的身份,
窮盡一切手段取勝,在這點上他從來就沒有猶豫過。

  如果說魯恩希安和潘朵拉的戰意是被情緒支配下的發洩,那梅爾菲斯的舉動
則把局直接轉到了毫無妥協機會的死鬥。

  這正合我意,因為在毒煙出現的時候,和他站在一邊人就已經全部要和我分
個你死我活。

  我和梅爾菲斯在這點上,算是心意相通。

  「毒煙!TZ!」愛絲彌蕾大聲喊了同伴的名字,示意他們阻止梅爾菲斯結
陣。

  在她出聲之前,我已經按捺了很久。當毒煙的名字響起的瞬間,我就直接沖
向了屬於自己目標。

  「軀蝕,契約裝甲!!」

  毒煙做了最謹慎的選擇,當他全身都被黑色的液滴覆蓋之後,才提著劍迎向
了我。

  而另一邊,魯恩希安則擋在了TZ的路線上。他在梅爾菲斯行動的時候終於
明白,這場戰鬥已經無法以別的方式結束了。過往的情感、羈絆和溫柔,已經全
部散落,很多很多答案也許再也沒有重見天日之時。因為能給與答案的人和需要
答案的人,總有一者要在這裡死去。

  潘朵拉在大聲念咒,但是在強大的能量加速過程中我的聽覺已經無法分辨她
在說些什麼。那應該是釋放魔兵器力量的咒語,因為在飛行中我看到火精靈王詛
咒的樣子已經發生了變化。

  背後傳來了新的熱浪,但我已無暇分辨,因為毒煙已經和我近在咫尺。

  「破霜和他的狗腿子們都敗在你們兩個手裡,這只能說是一個奇跡。」

  毒煙在和我短兵相接的時候扔出了一句評語。

  我沒有和他交談,而是竭力讓自己保持著和梅爾菲斯一樣冷靜的心態,盡可
能快的把自己的攻擊遞了過去。毒煙的劍技和他的身份是相稱的,我無法在短時
間內從劍招上占得任何便宜。

  「你知道麼,愛絲彌蕾的CRK掌握著這片地區的所有狀況。當她發現Dr
eams殺手團敗退的時候,一定氣得發瘋,恨不得親手把你撕了吧?哈哈哈哈!!
所以你最好感謝我的仁慈,讓你能抱著一絲復仇的希望,和我交手。」

  毒煙喋喋不休的在聒噪著,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見慢。

  「閉上你的臭嘴!!」我怒吼,將越來越多的能量用在了手臂的局部加速上
面。戰鬥時的交談是非常容易分散注意力的行為,毒煙一直說話肯定有別的目的,
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的攻擊更加的犀利,以奪取他說話的精力。

  毒煙一直在陰沉的笑,那笑容讓人從骨頭裡發癢。

  就在我以為自己必須全力阻止他靠近畫陣的梅爾菲斯的時候,他卻根本沒有
按我的預想出牌。我們兩個的武器相互碰撞了十數次之後,我就明顯的感覺到自
己能量的強度已經跟不上了。

  還沒等我改變策略,毒煙的經過加強的能量衝擊就來了。他將附著了能量加
護的武器橫輪過來,完全忽略了我借機對他打出的能量彈攻擊,直掃我的身側。

  這種大開大合的攻擊不可能破開我的防禦,但他經過能量加護的武器使得攻
擊半徑長了幾乎一倍。我無法躲閃,只能用劍生擋了這一擊。

  我就像棒球一樣被毒煙掃了出去。我在空中剛剛調整好身體姿態,他沖過來
又是同樣的一擊。這一次我飛的更遠,一直到了莊園背面的海崖外面,腳下只剩
下了咆哮的海水。

  這讓我有些奇怪,因為這種高能量的攻擊在無法造成傷害的情況下是沒有意
義的行為。

  不過當毒煙緩緩飛近的時候,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的那幾個殺招,應該在和破霜戰鬥的時候用光了吧?」他獰笑著說。

  「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那時候你就在旁邊麼?為什麼沒有膽量出來?」我
挑釁著。

  「我怎麼可能在那邊。只是我剛才故意提高了移速,你卻沒用那招,看來真
的是不能再用了啊?哈哈哈哈!」

  「可能過一會兒就能用了,你確定還要給我時間繼續休息麼?」我心下有些
發緊,但還是故意這樣說道。

  毒煙搖了搖頭:「你說謊的本事真的是太差了。」

  「或許吧,但這並不是你能活著離開的理由。」

  毒煙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麼?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還是你的
腦袋壞掉了?在場的零級,魯恩希安已經重傷,其他人的消耗也基本過半。如果
不算那個婊子的【龍眼】,我就是這裡最強大的存在。為了把你帶出梅爾菲斯法
陣的影響範圍,我才費了這麼多功夫把你轟到這邊。你竟然以為憑自己一個人的
力量能殺我?」

  我也對他笑起來:「所以你以為這樣就吃定了我?沒了契約裝甲,用光了魔
兵器的契約能量,連常用的劍也斷了,我就一定會輸?」

  毒煙看著我的表情,笑容微微減淡了一些:「你很快就不需要虛張聲勢了。」

  他猛地將能量提升到了零級,龐大的能量柱以他為中心爆發式的向外膨脹起
來。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完全沒有參與,所以正處在能量的全盛期。那道沖天的
能量柱直刺下方的海面,激起了大片的水花。

  我將新到手的武器橫舉在胸前,緩緩提升著自己的能量,沒有採取和他一樣
的爆發式。

  幾秒鐘之後,毒煙將手中的劍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弧,我仿佛看到它帶出了一
縷黑色的墨蹟,和他身上的契約裝甲質地相若。

  空氣中傳來一聲沉悶的爆鳴,在眨眼之間毒煙就沖到了我的面前。

  零級的速度,零級的攻擊能量,他對準我的肩頭就是一斬。

  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退的一擊。

  「中!!」

  我吼著,將劍背貼在肩頭,然後用全身的力氣將那把武器掄了起來,像鞭子
一樣直掃毒煙的腿。這一擊的速度超過了毒煙,我的攻擊毫無疑問會在他之前命
中。

  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我知道毒煙不會躲,因為他有他的自信,是他對自己
身上零級能量護罩防禦力的自信。

  如我所料,我對攻的意圖讓毒煙險些哈哈大笑。

  但是他沒有笑出來,因為我的劍在刹那間撕破了他的護罩,直割他的小腿。

  短短的零點一秒,毒煙的反應神經快極了。哪怕再驚訝,他也借助能量罩爭
取的極短時間,做出了躲閃的動作。

  不過這個選擇同樣崩壞了他的攻擊動作。

  我在預判的方位之內側了肩膀,毒煙的劍掃去了我鎧甲護肩的一大片金屬,
能量的散射也在我肩膀上留下了幾道傷痕。

  但我的攻擊也給他的腿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我們兩個的身體在此回合的攻擊之後一觸即離,毒煙借自己前沖的力道飛出
去十幾米,似乎是想爭取幾秒鐘時間,思考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他重新回頭的時候,我看到毒煙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
重的殺意。

  「這不可能……」他死死的盯著我說。

  「這當然可能!!」我大吼著,像箭一樣射向他。

  兩把武器再次碰撞在一起,但這一次我們都用上了龐大的能量。零級別的能
量相互擠壓著,爆出一聲狂響;能量擠壓所產生的閃電光芒在夜空中毫無束縛的
閃爍著,照亮了天上的烏雲。

  我們拼勁全力向對方發動著攻擊,手裡的武器以高速交錯。我砍中了他很多
次,他也數次砍中了我。但是因為攻擊頻率太高,攻擊能量沒有來得及跟上防禦
能量的強度,所以我們都沒有受重傷。

  感受到意外壓力的毒煙狂躁的傾瀉著自己的能量,想要以最短的時間將我壓
倒。可是他沒能辦到,在他企圖用能量風暴摧毀我的防線之時,我也對他做了一
樣的事情。強大的力量震的我們倒飛出去數十米的距離,誰都沒能占到便宜。

  「你什麼時候到了零級!?你的能量絕對不可能這麼多!?不……就算你是
零級,和破霜他們的戰鬥也應該把你耗光了!!」

  看著他極度動搖的樣子,我終於再也忍不住邪惡的笑容。

  「還不用全力的話,你馬上就要和這個世界永別了。」

  我當然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厲害,事實上我全身的肌肉都已經處在抽搐的邊緣
了。能量的衝擊力早已對我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傷,完全是在靠濃厚的戰
意和腎上腺素壓制著全身的劇痛。

  而這股驚人力量的來源,甚至連我自己都不是很確定。這大概和蒼綴有關,
因為在毒煙出現之後,蒼綴就再也沒有回應過我的呼喚,而體內的能量則瘋狂的
上漲著。

  在我的認知內,哪怕是最強大的終極契約,也不可能在雙方之間進行這種直
接的能量傳遞。可如果不是這樣,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釋。也許當蒼綴
借助我的眼睛看到毒煙的時候,她就做了某些事情,她知道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無論它來自何方,只要能用這股能量殺掉毒煙就足夠了。

  毒煙用了數秒時間考慮目前的狀況,突然換了個角度錯開了我所在的位置,
向莊園的方向沖去。

  我早有準備,抬手甩出聚集許久的能量刃,逼著他調整了方向,然後緊貼著
他飛行路線截住了他。

  手裡的劍帶著高濃度的壓縮能量掃向毒煙的後背,而毒煙則在空中做了一個
難度極高的扭身,沒拿劍的手對著我的面門甩出一道黑影。

  我的精神已經繃緊到了極致,當他肩膀一動的時候我就本能的將腦袋偏了一
下。那道黑影擦著我的臉頰劃過去,我的攻擊砸在了他的身上。

  被擊中的毒煙向下直墜,我沒有看到血,看來他的契約裝甲防禦能力並不差。

  我追上去,發動了一連串的攻擊,逼得毒煙向後直推,打破了他回去莊園的
念頭。

  毒煙被我連續的進攻打得一口氣提不上來,一時間喪失了反擊的餘地。在幾
秒鐘之後,他才重新提升起能量,將我震開。

  「一開始把戰場選在這裡,是你最錯誤的決定。」我浮在空中,看著他。

  能量等級佔優勢的情況下,毒煙的選擇是非常正確的。全角度的空戰、浮空
的高能量消耗、以及戰場分割都是能量優勢情況下的首選。

  可這也正中我的下懷,因為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的影子。

  為了對付毒煙,我已經盡可能的搜集了和他相關的資訊。我清楚的記得,他
的契約裝甲來自於影族,而他曾經就有一招是通過影子的存在而實現的。

  我相信類似的能力他還有很多,但在空無一物的海面上空,他不可能有施展
的機會。

  毒煙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表情,他和我保持平行的位置慢慢的飛著,仔細
觀察著我的位置,尋找著任何一絲破綻。

  僵持了大概十秒鐘,毒煙停止了移動。他忽然解除了身上的能量護罩,然後
把劍也收回了劍鞘。

  正在我疑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的時候,毒煙的手上騰起了一股黑色的能量。
他突然向我猛衝,就好像打算撲進我的懷裡。

  沒有思考的時間,我在他逼近的瞬間團身向旁邊一側,然後將手裡的劍向他
用力刺去。

  劍刃終於攻破了契約裝甲的防線,透過武器傳來了切割血肉的觸感。那是他
的小腿,他在我攻擊發動之前,就彎起了下肢來進行阻擋。

  幾乎是同時,肋下傳來了一陣劇痛,看來我沒能完全閃過毒煙的攻擊。他手
上的黑色能量並不是暗屬性能量,但是卻輕而易舉的穿透了我強大的防護罩。

  毒煙轉身,雙手以狂風暴雨之態向我不斷刺過來。雙手的攻擊頻率比武器要
高太多了,一時間我完全失去了還手的能力,只能一邊後退一邊勉強的抵擋著他
的狂攻。

  支撐了幾秒鐘,在防禦已經破綻百出的情況下,我不得不選擇對攻。可是毒
煙似乎根本沒有防禦的意思,他只是簡單地用不致命的身體部位硬接我的斬擊,
然後繼續猛攻。

  我身上出現了無數傷口,他也一樣。一時間,大片的血液從空中落了下去,
我們兩個身上都被紅色浸透了。

  同歸於盡?毒煙絕對不是會做出這種決定的人。可是我沒有改變局勢的能力,
只能強行抑制著失血帶來的眩暈,拼命地將劍一次次揮舞出去。

  突然,毒煙的狂攻毫無預兆的停止了。我的雙手因為高強度的運動已經控制
不住的在發抖,勉強抬起劍刃擋在自己的要害之前。毒煙在我發愣的瞬間便成功
了擺脫我的阻截,飛向了莊園的戰場。

  很狡猾的戰術,以兩敗俱傷的打法混淆我的戰局讀取能力,然後在我無暇旁
顧、全身心投入死鬥的時候突然改變策略。狂攻之後的喘息,就是他意圖創造的
機會。

  一時間我已經沒法追上他,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他一起向莊園飛去。

  偌大的後院,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

  方圓百米之內的地面都被高溫煆燒成了結晶狀,和愛絲彌蕾正在對戰的人不
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魯恩希安和梅爾菲斯。

  梅爾菲斯沒能結陣,他和魯恩希安以愛絲彌蕾為圓心不停地改變著攻擊的角
度;而愛絲彌蕾身上則閃耀著一層魔力護罩,她憑藉這層魔力護罩的庇護,正遊
刃有餘的和兩個敵人對攻。

  潘朵拉半跪在戰場後方不遠的地方,她胸口插著一把短刀,鮮血流了一地,
身上的火焰已熄。

  我在另一邊的斷牆邊看到了TZ,他的一條腿斷了。儘管傷口的斷面已經被
能量燒焦用以止血,但他似乎已經無力再戰。

  魯恩希安在重傷之下還能給零級的TZ造成這種重創,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

  在看到毒煙轉回戰場的刹那,魯恩希安就對梅爾菲斯喊了一句什麼,然後甩
脫愛絲彌蕾的攻擊圈,向毒煙迎了過去。

  可是愛絲彌蕾沒有如他所願,畢竟梅爾菲斯的能量早已跟不上強度,能夠自
保已經很不錯了。幽鬼女王輕鬆的震開了梅爾菲斯,然後在魯恩希安接戰之前飛
了過去,將毒煙納入了自己一側。

  我落到潘朵拉身邊,去檢查她的傷勢:「你怎麼樣?」

  潘朵拉看起來已經比之前冷靜多了,她咳了一些血出來:「只傷了一點肺,
死不了。」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向TZ那邊看了一眼,我這才注意到這把短刀是屬於
TZ的武器。

  「撐住。」我對她說,然後就打算往梅爾菲斯那邊靠攏。

  「三分鐘以後,引過來。」潘朵拉微弱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她正在用血在地上繪陣。那正是血祭法陣,
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只希望當她發動的時候,法陣的威力不會把所有人都變
成犧牲品。

  一陣奪目的閃光突然從戰場升起,愛絲彌蕾手中凝聚了一團閃光的高濃度能
量團,她把它扔上了天。

  緊接著,毒煙發出了一聲狂吼。他身上的濃重黑色像崩解一樣爆發了出來。

  「飛起來!!」魯恩希安對梅爾菲斯和剛剛進入戰場的我大吼。

  可是晚了,愛絲彌蕾的閃光在我們身後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那些影子突然發
生了扭曲,就像產生了某種吸力,將我猛地扯向了地面。梅爾菲斯比我反應要快,
然而他只跳起了半尺左右,也被腳下的影子吸了過去。

  只有魯恩希安飛上了幾米的高度,脫離了毒煙法式的效果。

  就在我和梅爾菲斯失去平衡的當而,愛絲彌蕾已經沖了過來。

  毒煙的法式有著超乎想像的施法範圍和效果,但只是持續了短短瞬間。這短
短的瞬間在高級戰士的死鬥之中足以決定生死,就如現在。

  愛絲彌蕾借助這個空隙將矛頭指向了最弱的我,她的劍閃爍著紅光,對我當
頭劈下。

  我剛剛踉蹌著恢復平衡,那把劍就已經斬到了面前。

  千鈞一髮。

  我鬆開了手裡的劍,因為手比劍快。

  兩掌迎著劍刃揮舞的方向一拍,夾住了愛絲彌蕾的劍刃。

  劍刃的傾斜角度和我的預判有那麼一絲的差別,我的右手拇指被乾淨俐落的
斬斷。可是劍刃已經入了我的掌心。

  「不是改變對方攻擊的位置,而是借著對方的攻擊改變自己的位置。」

  方先生這句話我一直都沒忘記。

  我緊繃著雙臂,身體被愛絲彌蕾的劍身帶著向上一挺,將自己擲出了她這一
劍的攻擊範圍。

  愛絲彌蕾露出了驚訝的眼神,但是她的動作絲毫沒有減慢,立刻就注滿能量
將劍身一橫。

  我在完成入白刃的瞬間就松了手,但還是遲了一點。左手的手掌被直接斬了
下來,一大股鮮血噴了出來。

  鑽心的劇痛讓我雙眼一片漆黑,頭暈目眩之中,我只感受到自己的後背接觸
了地面。

  這是唯一的方向,我雙腳在地上猛地一蹬,身體以與地面平行的姿態向後竄
去。

  愛絲彌蕾那股恐怖的能量就在我身前不到兩米的距離,手無寸鐵的我眼看就
要被她追上。

  可是,當我重新摔在地上的時候,愛絲彌蕾的攻擊卻遲遲沒到。

  我睜開眼睛,看到潘朵拉放棄畫陣,提著劍護在我的身前。

  不過愛絲彌蕾停止攻擊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戰場中多出了一個人。

  「蘇迦諾!!」

  愛絲彌蕾停在了追擊的路線上,她扭頭,看向那個不速之客。

  我也愣住了。捂著手從地上爬起來以後,我終於看清了來的人是誰。

  那個男人曾經救過我一次,在毒煙和施奎因伏擊我的時候。這個男人帶著幾
個同伴插手了我們的戰鬥,並且對毒煙展開了追殺。

  我們曾多次猜測這個男人的身份,但卻沒有任何頭緒。而現在,他竟然莫名
其妙的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愛絲彌蕾的樣子十分迷惑,剛才那個男人喊出的名字,大概是她的真名。

  「你是什麼人?」

  這個男人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他在愛絲彌蕾的注視下向我這邊走了過來。

  當他走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他的目標並不是我,而是潘朵拉。

  潘朵拉皺著眉頭,將手裡的劍指向他。可是這個男人卻沒有停下腳步,他把
手輕輕放在她的劍刃上,將她的武器按了下去,對她露出了一個略帶憂傷的笑容。

  我看到潘朵拉的背影微微一震,她的肩膀鬆弛了下去,解除了戰鬥的狀態。

  「蕾娜,對不起。」我聽到他這樣說著。

  我看到潘朵拉的肩膀微微顫抖,她哭了起來。

  「忍忍,有點疼。」男人伸手握住潘朵拉胸口的短刀刀柄,對她說。

  「你幹什麼!?」魯恩希安用能量躍了過來。梅爾菲斯警戒著毒煙所在的方
向,一步一步的向我們這邊退著。

  愛絲彌蕾和毒煙重新匯合在一起,毒煙指著那個男人,大聲對愛絲彌蕾吼著
什麼,似乎在對她說明這個男人追殺過自己的事情。愛絲彌蕾只是面對著我們這
邊,沒有動,像是沒聽見毒煙在說什麼。

  潘朵拉對魯恩希安擺了擺手,魯恩希安這才沒對男人揮劍。女孩在短刀拔出
來的時候痛的叫出了聲,血如泉湧。

  男人的動作很快,他掏出一個小瓶子,把藥倒入了潘朵拉的傷口,又用便攜
的凝膠止住血。

  潘朵拉的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但是她仍然目不轉睛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都是在說謊……是麼?你一直在騙我們……」我聽到她對男人喃喃而語。

  「對不起。」男人只是不斷重複著道歉。

  魯恩希安似乎想到了什麼,他俯下身,看著正在為潘朵拉處理傷口的男人。

  「是你?」

  男人瞟了他一眼,露出不自在的情緒,然後將目光重新轉回到了潘朵拉身上。

  「是你!」魯恩希安用肯定的語氣說。

  「嘿嘿。」男人最後還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魯恩希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臉上的肌肉扭曲成了說不清道不明形狀。男人
正視著他,帶著微笑。

  魯恩希安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手裡的劍也舉了起來。他發出了一聲怒吼。

  「死人為什麼會活過來!?墳墓容不下你麼!?」

  「不……因為看不下去了,對不起。」男人說道。

  魯恩希安的劍垂下去,攬著男人的脖子,和他擁抱在一起:「該說對不起的
……可能是我們……」

  我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問潘朵拉:「是誰?」

  潘朵拉還在自顧的擦拭著眼淚,她小聲的吐出了一個名字:「水墨。」

  「他不是死了麼!?」我驚訝道。

  這不符合邏輯,如果他是水墨的話,當初他追殺毒煙的時候就應該被認出來。
可是……

  愛絲彌蕾向我們這邊走過來,她臉上的表情冷的嚇人。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她對男人說。

  「因為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對吧?」水墨對愛絲彌蕾笑著,輕浮的挑了挑眉
毛。

  這個細微的動作直刺愛絲彌蕾的神經,她倒退一步,張大了嘴。

  「唐……唐歸……」

  水墨只是看著她,算作默認。

  愛絲彌蕾手指顫抖的指著他:「這不可能!!……我們調查過的……」

  「穹頂之役時候的名字確實是找了個家族裡的小孩兒代用的,不過那不代表
我不在隊伍裡面。這麼明目張膽的拿出真名來用,也是為了掩你們的耳目。至於
這張臉……當初和蕾拉打定主意離開的時候,就做好了整容的準備呢。」

  「你都死了!!!」愛絲彌蕾的喉嚨裡爆發出了一聲嘶吼。

  「你一直都想我死吧?」水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遺憾,「當初【魔龍之眼】
失蹤,公會內部爆發了最大的信任危機。借著這個機會,你就可以把身為會長的
我推下臺;然後等你尋回【魔龍之眼】的時候,就能自己當會長了。」

  「那是因為你毫無責任心!!【幽鬼】已經處在生死存亡的邊緣,你的領導
根本就不能帶著我們強大起來!!」愛絲彌蕾大喊。

  「你說的對……我很抱歉……」水墨低下頭,小聲說。

  本以為水墨會反過來瘋狂的斥責自己,卻沒料到對方的姿態放的如此之低。
愛絲彌蕾一時間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不知道是你說得對,還是魯恩希安說的對。【幽鬼】該更強大還是該隱
藏的更深,我無法決斷。可是,如果你想要當會長,只要開口就足夠了,我一定
會讓給你。」水墨繼續道。

  「讓給我!?別開玩笑了!!」愛絲彌蕾猛地揮手,「每一次我想和你認真
溝通,你就總是拿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敷衍我!!現在又說什麼要讓給我,全
都是放屁!!」

  「那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製造死亡的假像?以你在【幽鬼】裡的威信,成為會
長並不是難事。我和……我和蕾拉……本來就打算靜靜的離開……」

  一直都淡然應對的水墨,在提到挽歌的時候,嗓子就像被噎住了一樣。

  「蕾拉知道,你怕她背叛自己,一直在監聽她的聯絡頻段。所以她才借用了
里諾的通訊頻段,和我約好,製造死去的假像,平息【魔龍之眼】丟失的風波。
我們打算一起隱居,不再理會黑暗世界的事情。」

  愛絲彌蕾全身發抖,就像身處極地的寒風。

  「我和蕾拉唯一沒想到的就是……我們的選擇最後會變成【幽鬼】分裂的導
火索。從那天開始,蕾拉便再也無法入睡。她一直說,是我們兩個的私心毀滅了
組織。她無法忍受沉重的負罪感,在一天清晨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我。」

  水墨訴說著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他語氣中帶著的淡淡悲傷有一種無法
抹除的悠長。

  挽歌在離開了水墨之後……遇到了我,然後開啟了我從未想過的人生。

  「很愚蠢吧?」水墨苦笑著看著自己曾經的同伴們,「我們四個,都要為【
幽鬼】的分裂負責。但可笑的是,只有蕾拉一個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水墨這樣說著,伸手撫向跪坐在旁邊的潘朵拉。他的手輕輕理順著女孩的頭
發,潘朵拉順著他的手靠在了他的腿邊,不住地抽泣著。

  「所以……愛絲彌蕾,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水墨繼續說,「只是……不
要繼續錯下去。我跟著毒煙的蹤跡,一直注視著你們所做的一切。我本來並不想
出現在這裡——我沒有顏面再次面對你們,但我實在是不想再看到這種戰爭。」

  「錯?」愛絲彌蕾迷離的眼神慢慢的銳利起來,「我沒有錯……」

  「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蘇迦諾!!」水墨提高了聲音。

  「如果當初你們都聽我的話,一個人都不會死!!」愛絲彌蕾吼道,「錯的
是你們!!你以為我殺掉曾經的同伴很開心麼!?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家能夠活下
去!!還有施奎因,還有魯恩希安……如果你們不是一直阻礙現在的合併計畫,
我根本不用做這些事情!!」

  「那麼蕾拉呢!?她又做錯了什麼!?」水墨爆發出了一聲大吼。

  四周安靜了下來,喧囂的情緒一點一點的從天空沉降到我們的周圍。

  愛絲彌蕾閉著眼睛站了很久,她輕聲開口。

  「挽歌知道我做的一切,所以她必須死。犧牲了她,【幽鬼】才能繼續存在
下去。」

  水墨慢慢的抬起頭,他看著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將腰間的劍拔了
出來。魯恩希安、潘朵拉、梅爾菲斯、我,全都站在了水墨身旁,一同舉起了自
己的武器。

  這一刻,此地的所有人,或許都已不在乎其他的事情。我們為同一個人而舉
劍。

  「我不想殺你們,是你們非要逼我下殺手的。」愛絲彌蕾掃視著我們,緩聲
說。

  我們五個人化作五道能量閃光,向她沖了過去。

  愛絲彌蕾額角的那只獨眼在我們動起來的時候爆發出一道吞噬一切的黑光。

  【魔龍之眼】的黑光在呼吸之間席捲了地面和天空,周圍燃燒著的房屋和殘
垣斷壁都不見了,我們視野中能看到的一切都變成了無盡的黑色。

  緊接著,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出現。這些眼睛注視著我們,就像是天上無數
神明在看地上的螻蟻。

  但我們仍然沖到了愛絲彌蕾的面前,五個人的攻擊一起籠罩了愛絲彌蕾。

  然而沒有一道攻擊能夠命中她。愛絲彌蕾以我們完全無法想像的姿態,遊刃
有餘的躲開了我們每一道全力的斬擊,並且恰到好處的把自己的劍刃繞過了我們
的防禦圈,依次命中了數人的身體。

  這並不是因為她的動作太快,而是因為太過精准。我們的行為仿佛全都變成
了慢動作,任何一絲縫隙對我們來說都是無法躲閃的致命破綻。

  愛絲彌蕾的劍尖沒入了我胸口幾釐米的距離,然後在我急退的時候在那裡留
下了一道大口子。只是這一擊,我的右手就再也無法抬起來,立刻喪失了作戰能
力。

  梅爾菲斯左臂中劍,他和毒煙一樣,很果決的用不重要的身體部位接了攻擊。
這傢伙在看到我到地的時候立刻抓著我的鎧甲邊緣,將我向後扔了出去。

  魯恩希安的躲閃最為及時,所以只是在肋下留了一道擦傷。他毫不停頓的揮
劍,布下了一道根本不可能躲閃的劍網。

  水墨身周浮起了一輪十二枚的青白色能量刺,對準愛絲彌蕾的後背全數射了
出去。

  這些攻擊都沒有命中。

  愛絲彌蕾的劍算的恰到好處,它抵擋了所有無法躲閃的攻擊,幾乎沒有浪費
一絲能量。

  但魯恩希安毫不在乎的樣子,他在攻擊無效之後立刻向上一躍,給身後的人
留下了角度。

  潘朵拉的雙手中聚集了一捧熾白的火焰,我認出,那是自己曾經體驗過的【
王之咒炎】。女孩將那捧火推了出去,籠罩了愛絲彌蕾的身周。

  液體一般的流火立刻就沾上了愛絲彌蕾的身體。愛絲彌蕾的能量噴湧著將火
焰推開,然後回身接住了水墨的攻擊。

  可是【王之咒炎】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被擋住的。白色的火焰瞬間就消耗
了愛絲彌蕾大量的能量,然後攀上了她的肩膀。

  她鎧甲的護肩立刻就融化了,眼看就要將她整個吞掉。

  然後愛絲彌蕾念了某個咒語。

  黑暗中無數的瞳孔像光柵一樣射出了密集的暗金色能量柱,幾乎填滿了整個
空間。大家不得不放棄圍攻,全力防禦這股無法躲閃的攻擊。

  我蜷縮在地上,聚集著能量硬抗著能量柱的衝擊。令我絕望的是,在與毒煙
對戰之時旺盛的能量已經不見了,加上契約裝甲的負面效果,我的防禦能量幾乎
已經抵擋不住。

  就連毒煙也沒有逃過能量柱的攻擊,他的契約裝甲崩壞,只能憑藉自己的能
量支撐著。

  愛絲彌蕾卻沒有防禦,借助這個機會擺脫了王之咒炎的作用範圍。她穿梭在
能量柱的縫隙之間,劍身發出強光,直奔水墨。

  水墨橫劍擋住她的攻擊,身上的護罩卻因為能量不足立刻被能量柱穿透。遠
遠的,他所站的地方爆出了血花。

  魯恩希安目睹這一幕的時候,像賭命一般沖向了水墨所在的地方。他也學著
愛絲彌蕾的姿態試圖在不斷暴起的能量柱中穿梭,那機敏的躲閃動作讓我歎為觀
止。可這畢竟不是他的主場,那些攻擊還是給他留下了不少傷口。

  但他的行為已經出乎了愛絲彌蕾的意料。魯恩希安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直刺
鎧甲破損的肩部。

  愛絲彌蕾猛地將肩膀一沉,分配了一些能量來進行防禦。然而魯恩希安的劍
還是擊穿能量罩,刺透了她的上臂。

  這幾乎是致命的一擊,因為另一側的水墨也忍著劇痛發動了攻擊。

  與此同時,毒煙像是孤注一擲般的,頂著能量柱沖到了他們旁邊,對魯恩希
安的後背就是一斬。

  劍刃帶出了一大片鮮血。可是那並沒有減緩魯恩希安的動作,他鬆開了嵌在
愛絲彌蕾手臂上的武器,一把捏住了毒煙的頭。

  食影者的首領大喝一聲,另一隻手的拳鋒凝聚了一大股能量,狠狠地鑿在毒
煙的胸口。

  毒煙的能量罩破碎了,他順著這股力道向後滑去,險些翻到在地。

  就在他準備重新沖向魯恩希安之前,一把劍穿透了他的肚子。

  像是被其他人感染了一般,梅爾菲斯也放棄了防禦。數道能量柱穿透了他的
身體,卻沒能阻止他的決心。

  鴉羽之刃早已等在那裡,魯恩希安這一拳,正是為了把毒煙送到劍鋒直指的
位置。

  腹部中劍的瞬間,毒煙立刻做了手印。他痛苦的大叫著,皮膚上像變異了一
般凝聚出了無數墨色的尖刺,一條類似於尾巴一樣的東西從他的後脊處掃到了地
面上。

  那是影族的【淵體喚醒】?

  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右手只能抬到胸口處,我用連手掌都沒有的左前臂支起自己的劍,在劍柄底
部爆開了一枚壓縮能量彈。劍身被能量頂了出去,像飛翔的標槍,它穿過無數雙
眼睛的注視,穿透了毒煙的頭顱。

  毒煙的身體向外一偏,然後摔在了地上。地上浸滿了黑色的血,如同揮之不
去的陰影。、終於受傷的愛絲彌蕾用一枚能量彈炸飛了身後的魯恩希安,而水墨
則縱劍刺向她的脖子。

  愛絲彌蕾忍著劇痛抬手,一把握住了水墨的劍身,將他猛地拽向自己。

  她的手指飛了出去,但是另一隻手的劍也沒入了水墨的肩膀。

  緊接著,兩個人之間發生了能量的爆炸。水墨倒飛出去摔在了血泊之中,而
愛絲彌蕾則踉蹌的後退了幾步。

  黑色的空間縮回了愛絲彌蕾的龍眼之中,她拔出肩頭的鏽劍,昂立在焦土上。

  「想殺我?你們太天真了。」她笑著說。

  潘朵拉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過去扶起了魯恩希安。

  梅爾菲斯則靠到了我旁邊,因為體力不支而半跪了下來。

  「當初拿走【魔龍之眼】,是因為只有我能正確使用它的力量,我只是想用
它的力量保護身邊所有的人。但你們太愚蠢了,愚蠢到不知道該和誰站在一起。」

  愛絲彌蕾慢慢說著,像是在做最後的傾訴。

  「你們選擇死,那麼就都去死吧。」

  幽鬼女王將劍重新附上能量。她的動作很慢,似乎能量也不多了。就在她向
我們走過來的時候,那額頭上的龍眼突然牽動了空間,就在我微微恍惚的瞬間,
視覺就被剝奪了。

  一片黑暗,無法分清方向和時間,我整個人像是落入了深淵。

  身後遠遠地傳來了幽鬼殺手們的驚呼,看來就連距離這麼遠的他們都被奪走
了視力。

  這就是瞳族聖物的力量,愛絲彌蕾最後的殺手鐧。

  在沒有眼睛輔助的情況下,我已經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身前不遠的地方傳來了微弱的能量波動,然後是四聲劍鳴。

  我絕望的等待著第五聲劍鳴——奪走我生命的那一聲。

  足足十秒鐘的時間,當我重新恢復視力,看到梅爾菲斯和潘朵拉倒在了愛絲
彌蕾的面前幾米遠的地方,梅爾菲斯的身上還插著愛絲彌蕾的劍。

  但是愛絲彌蕾也摔倒在地,她肋下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她捂著那個地方,
跪在那裡,用另一隻手撐著地面。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兩個能看的見?」她吐出一口鮮血。

  梅爾菲斯抓著身體裡的武器,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他眼眶中的那只假眼正在
燁燁生光。

  「你忘了,姐姐是為什麼才去作傭兵的麼?」潘朵拉捂著身上的劍傷,虛弱
的說道,「她為了治好我的眼睛而把自己賣給了傭兵團。我生命裡的頭十年,黑
暗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愛絲彌蕾掙扎了一下,試圖重新站起來,但是卻失敗了。

  這片僵持的戰場,幾乎無人還能繼續作戰。

  愛絲彌蕾抬起頭,對著沉默的幽鬼戰士們喊出了一個名字。

  「貓!!過來!!」

  我趴在地上,顫巍巍的向後望去。看到小貓愣愣的站了出來,不知所措的看
著她。

  「不要讓我說第三遍,現在給我過來!!」愛絲彌蕾口中的血液飛濺著,她
對小貓大吼道。

  不要……不要聽她的指揮……

  我默念著,卻因為大量的失血而無法組成完整的話語。只能看著小貓一步步
靠到了愛絲彌蕾身旁。

  她瑟瑟發抖,用兩隻手拼了命才抬起手裡的武器。

  「很好……很好……別怕……」愛絲彌蕾在小貓靠過去的時候恢復了溫柔,
「你是個乖孩子……現在也要聽話……殺了他們,大家就全都可以過上幸福的生
活……」

  「我……我……」

  小貓不住地打著冷戰,牙關之間都在咯咯作響。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看著這個不起眼的女孩。

  「能不殺大家麼……我不想大家全都死掉……別再殺了……別再殺了!!」

  小貓最終用盡全身力氣說道。

  愛絲彌蕾猛咳了兩聲,眉宇之間重新凝結了寒霜:「真是廢物……」

  她這樣說著,將手放在了小貓肩膀上,在小貓的攙扶下掙扎著站起來。

  愛絲彌蕾閉上雙眼,【魔龍之眼】重新凝聚了光輝,它越來越濃,在下一秒
就要對著我們傾泄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小貓撲進了她的懷裡。女孩手裡的短刀刺入了愛絲彌蕾的心
髒。

  愛絲彌蕾雙腿一軟,整個人倒在了小貓的身上。她一時間似乎沒明白自己為
什麼失去了力氣,當她低頭的時候,才看到了沒入自己胸口的刀。

  「連你也……背叛我……」愛絲彌蕾狠狠的說著,「那就一起死吧……大家
一起死……」

  愛絲彌蕾中斷了原本攻擊法式,啟動了【魔龍之眼】另外的某種能力。龍眼
本來即將噴發的耀眼光芒猛地向後一收,就好像巨龍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恐怖
的力量幾乎要從深淵中噴薄而出。

  在最後的刹那,她卻聽到了一聲呢喃。

  小貓緊緊地抱著她,將腦袋埋在她的身體裡,輕輕的念了一個詞。

  「媽媽……」

  愛絲彌蕾額頭上的龍眼連續閃爍了三次,最終暗淡了下去。

  她抬起頭,呼出了一口氣,用手輕輕摸了一下小貓的頭髮,整個身體癱軟了
下去。


                               【未完待續】
作者: ptc188    時間: 2017-11-7 06:00

神都
  八十一章


  我夢見了挽歌。


  我不知道在夢裏夢見過這個女人多少次,所以并不驚訝她會再次出現。然而
就在這段模糊不清的夢境中,她沒有殺死我,也沒有被我殺死……她的眼睛裏充
滿了平靜。


  看着她的雙眸,我的心髒中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心髒的躍動撞碎了短暫的夢境,身上的傷口傳來了陣陣的疼痛。我睜開眼睛,
看到了浮車舷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陽。


  我們踏上了回家的路。


  記憶中留下了一段空白,我已經不記得是誰把我搬到了車上。身上的傷已經
得到了妥善的處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止痛劑之類的東西來提高一下舒适程
度。


  參戰人員之中,我是傷的最輕的。盡管兩隻手都被廢掉,但肢端組織培育起
來是很簡單的技術,所以身體上的損傷肯定比能量等級回複的還要快。


  我擡起頭,看到梅爾菲斯身上插滿了生命維持設備,正躺在旁邊的醫療艙裏。
我們在出任務之前,給專門在一輛浮車中配備了整整十台醫療倉,以期在需要的
時候減少傷亡。這種醫療倉在外傷救治方面非常可靠,隻要人塞進去之前沒死,
基本都能活下來。


  他既然躺在那裏面,就說明我完全不必擔心這家夥了。


  費力的将脖子扭到一個方向,我看到了瓦琳娜。她靜靜的看着窗外出神,沒
有發現我已經恢複了神志。


  我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她這才回過頭來。


  瓦琳娜的眼睛裏帶着一種哀傷的空洞,我知道她還沒有從劇變之中平定心緒。


  「魯恩希安他們怎麽樣了?」我問道。


  「還不錯,都活着呢。」瓦琳娜擡手向我看不見的一側指了指,她抿着嘴,
似乎想做出微笑的模樣。


  「那就好……」我重新讓自己躺平,微微舒了一口氣。


  「隻死了兩個人,這個結果真的挺好的,對吧?」她的聲音從頭頂的方向傳
過來。


  毒煙……愛絲彌蕾……


  對于前者,沒有什麽可以多說的。但後者,她的抉擇,讓人沒辦法輕松釋懷。


  她是否真的把我們看成過同伴?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但爲什麽她能夠做出
那種選擇?甯肯站在所有親友的對立面,也要堅定地走自己的路……


  她錯了麽?如果說她的死證明她選錯了路,那麽挽歌呢?挽歌當初也選錯了
路麽?


  很多事情,都已經沒有辦法再說清楚。


  「如果不是親身感受到她的殺意,我可能到現在都不會相信愛絲彌蕾是一切
的始作俑者。」我對瓦琳娜說。


  「她把所有的東西都藏在了心裏。别說你,原來以爲至少她會信賴我吧,但
她從來都沒提過隻言片語。愛絲彌蕾到最後都沒有相信任何人……她缺乏安全感,
所以才一直在追求最強大的力量,追求最有控制力的地位,可是就算拿到了又怎
麽樣呢?」


  瓦琳娜的語氣像是在質問,但她質問的對象已經死去了。這些話,變成了毫
無意義的呢喃。


  「但是我很高興,她最後還是放棄了。」瓦琳娜最後說,「她不是帶着恨走
的。」


  「這要感謝小貓。」


  「愛絲彌蕾以爲自己隻是培養了幾個聽話的手下,卻不知道平凡日子裏的一
點點溫柔,也能積累成無法替代的感情。貓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是她的工具……愛
絲彌蕾到頭來也不過欺騙了自己。」


  或許她在最後的時刻終于意識到,别人并不是因爲立場或意見的不合而站在
了她的對立面。小貓最後的那一聲呼喚,打碎了愛絲彌蕾所有的判斷。她終于動
搖了,她意識到,其實答案無比簡單:隻是因爲自己錯了。所以甚至連視自己如
此親密的小貓,都做了這種選擇。


  力量,沒有能給予她想要的結果。


  可是她的死,仍然像是揮之不去的陰影。當我認真的審視自己内心的時候,
會發現其實我一直都對愛絲彌蕾帶着一絲憧憬。


  并不是男女之情的憧憬,而是我羨慕着那種對力量純粹的追求。這個女人有
一種無比堅定的特質,讓每一個戰士都會爲止折腰。我在潛意識中會不自覺的模
仿這個女人的思維模式,讓自己在動搖的時候更加堅定、在困頓的時候更加灑脫。


  我很喜歡她。


  大家都很喜歡她。


  我們一直都覺得,她是一個值得依賴的領袖。有她在的時候,她的力量和信
念總會給我們帶來安全感。我們習慣了她的庇護,卻沒有人知道,她是最沒有安
全感的人。


  船艙的裏面響起一聲機械的摩擦,好像是醫療倉被打開的聲音。逐漸習慣了
傷痛的我支起身,從鋪位上坐了起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魯恩希安揉着額頭,慢慢從醫療倉中挪了出來。


  「這麽快就能活動了?」我驚訝道。


  「都是外傷。」魯恩希安輕聲應道,「躺在這裏面讓人喘不動氣。」


  這些醫療倉都自帶充足的醫用氧氣,自然不會讓人呼吸不暢。但我理解他這
麽說的原因。


  我向他那邊看了看,潘朵拉也在裏面,她的狀況和梅爾菲斯差不多。除了兩
處比較嚴重的劍傷,她的手臂、臉頰和脖子上都殘留着嚴重的燒傷。那大概是肆
無忌憚的使用火焰而造成的,又或者是愛絲彌蕾能量閃電灼傷的。


  躺在倉裏昏迷不醒的還有水墨。這不是我第一次打量這個家夥,但并沒有感
覺他看起來和我多麽相似。或許是因爲整了容……


  魯恩希安向水墨那邊看了一眼:「傷得最重的可能就是他了。愛絲彌蕾在【
魔龍之眼】領域發動攻擊的時候,我們都在全力防禦,隻有他在和愛絲彌蕾接戰。
能量柱貫穿了他身上很多地方,回去以後大概不少髒器都需要移植。」


  「活着就好……」我說。


  魯恩希安用顫動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有強烈的情緒想要發洩,但他最終什麽
話都沒有說。


  這時,瓦琳娜走到了他面前。


  「基地傳來通訊,迦施已經成功收編了神都之國所有的編制部隊。所羅門一
直沒有現身,所以那邊沒有受到任何妨礙。」


  身爲愛絲彌蕾左右手的瓦琳娜,對魯恩希安一直以來都不假顔色。即使早已
抛棄了曾經的矛盾,但身爲幽鬼老資格的成員,她和食影者向來泾渭分明。所以
魯恩希安微微有些奇怪,他看着瓦琳娜問道:「你是在彙報麽?對我?」


  瓦琳娜看了看他身旁沉沉昏睡的水墨,俯下了身子。她面對坐在病床上的魯
恩希安,單膝跪地。


  「【幽鬼】這個名字,已經到了該要抛卻的時候。灰紅和我,以所有人的名
義,聽命食影者。」


  愛絲彌蕾、施奎因都已經不在。忠誠于愛絲彌蕾的TZ,也變成了背叛者的
一員。灰紅和瓦琳娜,是幽鬼僅存的有些許領導力的人了。他們兩個的決定,已
然代表了幽鬼新舊兩派所有人的意見。


  魯恩希安的呼吸停頓了幾秒,然後他擡起頭,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抑制着什
麽。我看到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痛苦的神色,我知道,那是幻想與現實的剝離之
痛。


  很久很久以前,有四個夥伴,懷着無人能擋的熱誠,建立了一個自己夢想中
的王國。


  很久很久以後,夢醒了。


  魯恩希安伸出手,将瓦琳娜拉了起來。


  「原來,我從來都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他仿佛在自言自語。


  瓦琳娜握住魯恩希安的手,直起了身:「那并不怪你。」


  「她已經永遠不能再回來了……」


  「所以,我們需要你帶領我們所有人。」


  魯恩希安垂下頭,他的手掌滑過自己的臉,慢慢将指尖插入了發隙之中。


  黑暗世界頂峰最後存留下來的這名戰士,帶着全身的傷痕和痛失所愛的悲傷,
在一艘穿梭的浮車裏,登基爲王。


  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




    ***    ***    ***    ***




  正如瓦琳娜彙報的那樣,迦施借着自己曾經的威信和燃墟的影響力,把曾經
的第一第二軍團完全納入了我們的麾下。神都之國裏就算還有有組織的反抗力量,
也已經沒有了和我們相抗衡的能力。


  盡管所羅門的下落變成了迷,但隻要我們想,應該很容易把他揪出來,需要
的僅僅是時間和機會。


  我們平平安安的從戰場返回了基地。


  水墨、潘朵拉和梅爾菲斯被送進了護理室。基地常備的醫師都是頂尖的,他
們早已準備了器械材料,在傷員抵達之後就立刻開始了手術。


  魯恩希安坐着輪椅,任由瓦琳娜推着他下了浮車。


  他的身後,是聚集的整整齊齊的幽鬼;他的面前,是迎接他歸來的食影者。


  魯恩希安緩緩地穿過了迎接他的人群,向建築物的方向行進着,曾經水火不
容的兩股勢力漸漸在他身後彙合成了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小貓。如果那個時候,愛絲彌蕾用瞳族聖物最後的法式讓
大家在那個地方同歸于盡,我想所羅門很有可能成功破壞新人類的躍遷計劃。畢
竟黑暗世界的力量是決定性的,沒有魯恩希安掣肘,想要暗殺初邪其實并不難。


  愛絲彌蕾死了,想要用聖物開啓傳送門也無從實現,那麽戰争将再也無法避
免,新人類和舊人類将一起毀滅。


  從這角度來說,是小貓拯救了世界。


  我不能站在上帝的角度說她的選擇就一定是正确的,但她的的确确選擇了自
己認爲是對的事情。她戰勝了自己的感情,也用自己的真實情感撼動了那個女人。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寥寥無幾,我爲她而驕傲着。


  由于我身上的傷并不妨礙行動,所以我并沒有坐輪椅。隻是兩隻手都暫時無
法使用的情況下,很多事情都變得十分不便。


  尤其是在擁抱阿紗嘉與初邪的時候。


  初邪早早就收到通訊,得知了我們安好的消息。對于愛絲彌蕾的背叛,她雖
然很驚訝,但因爲二者之間僅僅是合作的關系,所以并沒有對情緒造成什麽影響。
綜上所述,她在我們抵達以後所做的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嘲笑我斷掉的手。


  「哈哈哈!先是沒了腿,現在又沒了手。不知道下次哪裏會不見掉。」女孩
倚在車門邊,看着我嗤笑,伸手準備扶我下車。


  還沒等我說什麽,阿紗嘉就撲了過來。


  柔軟的身體和我撞了個滿懷。牽動全身撕裂肌肉的疼痛讓我好一陣龇牙咧嘴。


  阿紗嘉的臉頰和我緊緊地貼在一起,溫熱柔軟。但是因爲我包着手,所以隻
能用小臂輕輕攏住她。


  「不至于吧……」初邪在旁邊沒好氣。


  我也微微有些奇怪,阿紗嘉這麽長時間以來都以一種淡然的情緒示人,我已
經很久沒見她流露出這種熱情了。


  就在這個時候,阿紗嘉貼着我的耳朵,吐出了一句讓我心跳加速的話。


  「我……大概可以和你們永遠在一起了。」


  「真的!?」我驚訝道。


  「喂喂!怎麽回事啊!都不先告訴我的嘛?」初邪也連忙湊過來。


  阿紗嘉笑的很開心,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活生生的色彩。女孩松開我,又靠過
去摸了摸初邪的臉頰。


  「【魔龍之眼】……你們在戰鬥的時候,我感受到了龍眼的力量。」


  我恍然大悟。當初正是借着瞳族将聖物借給噬族的契機,挽歌才抓到縫隙偷
走了【魔龍之眼】。阿紗嘉一定很清楚龍眼的力量和用法,這東西的存在突然讓
很多事情有了轉機。


  「難道你能通過它重新獲得力量?可那是瞳族的聖物,你的力量和它并不契
合吧?」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思考着這一切的可行性。


  阿紗嘉搖頭:「我當然不可能通過瞳族的聖物重獲力量,但有了它作爲力量
之源,我就能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更久一些了。原本我毀滅了自己的次元城,和
深淵斷了聯系,失去了存活的土壤;現在如果有它的話,我就能重新汲取養分。
雖然那隻是能夠供我活下去的程度,那已經足夠了。」


  「更久一些……是多久?」我壓抑着即将爆發的興奮,最後問道。


  「反正,至少比你們人類的壽命要久一些吧。」阿紗嘉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
輕快的戲谑。


  我一把将她重新攬在懷裏,全身激動地發抖。這真的是美好的一天……


  耳邊傳來了咯咯的笑聲,我忍不住向初邪看過去。


  「在笑什麽?」我忍不住問她。


  「笑命運。」初邪坐在一旁的車架上,托着腮,出神的看着我們。


  「我的命運?」阿紗嘉有些不好意思的擡起頭,看向初邪。


  「笑我自己。」初邪伸手去揪阿紗嘉的發梢,「當初,我在心裏許願,如果
你能不死的話,我以後絕對不會吃醋。人呐,真是不能騙自己。如果那時候我是
違心瞎說的話,那現在一定難受死了,哈哈哈哈!」


  「說完全不吃醋的話,我可不太信。」阿紗嘉也笑着,由着初邪玩着自己的
頭發。


  「我剛剛問了問自己的内心,」初邪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現在啊,隻覺
得很高興。他,你,我……大家終于能夠享受來之不易的幸福和未來了,還有比
這更好的結果麽?與其在你死後,他到死都戴着你留給他的角來懷念你,還不如
大家開開心心的,一起過一輩子。我一直是這麽告訴自己的,而現在,事實也終
于證明,我并不是在對自己撒謊。」


  阿紗嘉伸手探到自己的頸後,拿出了一件東西。那是她回到我身邊以後,我
還給她的那支斷角。她沒有再抛棄它,而是像我一樣,将角做成吊墜戴在了脖子
上。


  阿紗嘉将那支角擎到了初邪面前:「我不給他了。我把我的角送給你。」


  「爲什麽?」初邪微微一愣。


  阿紗嘉看向我:「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們再次離散,需要通過我的角來尋找你
們,我會先找她。所以,你要永遠和她在一起才行。」


  「啊!那我要了!」初邪小聲發出了一聲呼喊。她喜滋滋的低下頭,讓阿紗
嘉把角挂上了自己的脖子。


  阿紗嘉幫她挂好,然後又理順了初邪的頭發。我們三個看着彼此,世界變得
一片甯靜。


  現在隻要将【魔龍之眼】幫阿紗嘉弄到手就好,不過我并不着急。




    ***    ***    ***    ***




  在撤離戰場之前,我們焚燒了毒煙的屍體,任憑海風将他化成不值一提的塵
埃。


  但是愛絲彌蕾卻被我們帶了回來,她和我們之間的愛憎,在她死後已經不再
重要,曾經的幽鬼們帶着她的遺體,在基地的後山上爲她選了一塊墓地。


  在第三天的時候,我的手已經被修補好,潘朵拉、水墨和梅爾菲斯全都恢複
了神志,身上的傷也沒有了大礙。我們都參加了這場葬禮。


  魯恩希安盡管傷勢還沒痊愈,但已經不影響行動了。他推着輪椅上的潘朵拉,
而卡門則推着梅爾菲斯,大家走上一片陽光明媚的山坡。來到了生長在山丘頂端
的大樹下。


  這顆大樹孤零零的生長在一片綠色的草坡中間,層疊而濃厚的樹冠茂密的像
是碩大的傘蓋。


  沒有悼詞,也沒有儀式。在彌漫的陽光下,我們将愛絲彌蕾的木棺沉入了早
早挖好的墓穴。她曾經的部下,依次走過去,撒下了一捧土。


  愛絲彌蕾所有的雄心壯志、陰謀詭計、喜悅或不安、熱情或憤怒、貪欲或執
念,都随着一捧捧的塵土被一起埋葬了。


  她的墓碑之上,沒有寫名字,隻刻下了一行日期——她死去的日子。


  然後魯恩希安走了過去,他在掏出随身的短刀,借着能量在墓碑之上刻下了
一道十字形狀的圖案。


  那不是十字架的形狀,而是一把劍。我認出了那把劍,他們曾經支付給我的
十字金币上就刻着這樣的一把劍。


  初邪和阿紗嘉都沒有來,我全程都站在梅爾菲斯身邊。這個男人今天出奇的
安靜,也沒有露出絲毫的不屑。


  我原以爲在衆人紛紛離去的時候,他會從牙縫中迸出一句諸如「蠢女人」之
類憤世嫉俗的評語,但他并沒有。他對這個死去的女人有着無法掩飾的敬意,雖
然我不知道一向目中無人的他爲什麽會對愛絲彌蕾産生這種感情。


  愛絲彌蕾的墓碑前最後留下了幾個人。魯恩希安、水墨、潘朵拉、我、以及
小貓。


  小貓抱着膝蓋蹲在墓碑旁邊,将一朵不起眼的小小黃花插在了土中。


  我走過去,俯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時候小貓是
帶着怎樣的心緒拯救了大家;又或者她看着愛絲彌蕾的墓碑,現在心裏又在想些
什麽。


  「我會很想她的。」小貓的聲音輕輕的飄過來,帶着一絲哽咽。


  「她知道。」我站在她旁邊,應道。


  「她爲什麽就不能早一點清醒過來……爲什麽非要我做那種事情……」


  小貓沒有使用抱怨的語氣,她就好像是在單純的問一個無人能回答的問題。


  「我想她一直都很清醒。隻是,在她眼裏,無論是愛情、友情、親情,都沒
能勝過她自己心目中所展望的願景吧。」


  小貓用力點點頭:「我不怪她。」


  「也不要怪自己。你救了我們。」


  小貓擦了擦眼淚,站直了身體。她将半張臉縮進了夾克衫裏面,向不遠處等
着她的洛奇跑了過去。


  我想她不會有事,她把一切都看的非常清楚。這是從小就生長在黑暗世界的
必備能力。


  我扭過頭去,将目光落在了水墨身上。他擺弄着自己的輪椅,滑到了我旁邊。


  這是我和他第一次交談,但是這個男人的影子已經在我的人生裏徘徊了很長
一段時間。挽歌與我的羁絆,很大程度是來自于她對這個男人的眷戀。


  「傷怎麽樣了?」我問。


  水墨沒有說話,他隻是擡着頭,一直打量着我。


  「爲什麽這麽看我?」我又問。


  這一次他開了口:「因爲你長得挺帥的。」


  聽到這句話之後我差點脖子抽筋兒,但我随即想起來,有很多人說我和他長
得像。他說出那句話是在變相的誇自己原先的長相,一個拙劣的玩笑。


  不過這句玩笑迅速打破了我們兩個之間陌生的距離。


  「你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目睹了我們幾人之間發生的一切……緣分真是一
種無法言說的東西。」水墨又說。


  他口中的「我們幾人」,指的應該是幽鬼最初的四個創建者。


  「有的時候我不知道是該感到榮幸還是不幸……」


  「當然是不幸了。」水墨利落的接道,「和黑暗世界沾上邊又有什麽值得榮
幸的?蕾拉當初爲了妹妹賣身傭兵團;裏諾身爲孤兒一直給别人當槍使;我是一
個被家裏人賣掉的商品;而躺在墳墓裏的這個女人,全家都死在黑暗世界成員的
手裏。我們隻不過是在黑影裏面勉強尋找可以尋歡作樂的機會,而【神都】給了
我們一扇門,就這麽簡單。」


  「我也這樣想過,但我從沒有過回頭的打算。」


  「那是因爲你身邊的人也沒有回頭。我就不一樣了,我回了頭。」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打算回食影者?」


  水墨呵呵一笑:「好不容易擺脫了與生俱來的命運,走在了陽光下面,這是
犧牲了挽歌才換來的機會。況且,他們并不需要我。」


  水墨這樣說着,向魯恩希安所在的位置偏了偏頭。


  「這不是真的。」魯恩希安推着潘朵拉走到我們身邊,「新食影者剛剛合并,
僅有的阻力全都來自老牌幽鬼的成員。如果有你在,可以減少很多麻煩事,一切
都會輕松很多。」


  水墨曬曬一笑:「我早就是個死人了。」


  「可還不是爲我們複活了?」


  「那你甯肯我沒複活麽?」


  魯恩希安沉默下去,他知道自己的勸說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那你要去哪裏?總得和我們一起去新星球吧?」潘朵拉問他。


  「我手底下的那幫孩子挺不安分的,隻希望去了新家不會惹太多麻煩。」水
墨哈哈一笑。


  這句話無異在說,如果有需要的話,他仍然會站在魯恩希安和潘朵拉的食影
者這邊。魯恩希安臉上的表情柔軟了一些,他也笑了笑,從山丘上向遠處眺望着。


  「初邪說,你們需要這個。」潘朵拉擡起頭望向我,她手掌一開,将【魔龍
之眼】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的确。阿紗嘉有了它就不會消亡,所以我一定要得到它。你們開個價吧。」
我說。


  潘朵拉摩挲着手心裏的龍眼:「姐姐當初從暗面偷走這件東西,引出了這麽
多事情,都是她沒想到的。可能,她真的會後悔當初做了這件事情。」


  「沒人能知道未來的。」魯恩希安看着遠方,随口插話道。


  「所以未來才有趣。」水墨哼笑。


  潘朵拉手掌一振,将瞳族的聖物扔向我。我胳膊一擡,将它握在掌中。


  「算是決戰的謝禮。」她對我說。


  「真的不要錢?」我打趣道。


  「真要錢的話,這世界上也沒人出得起價。」她說。


  我打量着手中的這個球狀體。它和人眼差不多大,從這尺寸來看,它應該并
不真的來自于深淵中的某種魔龍。畢竟深淵裏的魔龍不少,但瞳族聖物隻有一個。


  「阿紗嘉曾經告訴我,這東西隻有真正替換原本的眼睛才能奏效。如果愛絲
彌蕾不是把它裝在額頭,而是真的替換了眼睛,我們應該打不赢最後那一戰。」
我喃喃道。


  「她如果真的裝在眼睛上,從最初幽鬼分裂之前都會暴露。這一切都是冥冥
中注定的。」水墨說。


  或許他說的是對的,但我并不喜歡把一切都歸結于命運。


  大家離開了這個孤零零的墓地,而我帶着【魔龍之眼】,趕回了屬于自己的
那間小屋。


  當我推開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初邪一腳踢翻了房間裏的一張凳子。


  女孩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大喊大叫着,不住拽着自己的頭發——當然,她舍
不得真下手。


  「怎、怎麽了?」我吓了一跳,問旁邊坐着的阿紗嘉。


  阿紗嘉攤手,連連搖頭。


  「哪有這種事!!你看啊!!」初邪叫着,手一揮,将手邊的CRK粒子懸
浮屏幕滑到了我旁邊的投影牆上。


  我定睛看去,發現是一張數據圖,内容是關于新星球命名的投票。


  第一名【瑪娜】的票數遙遙領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采訪節目直播的
時候,這個名字是最受初邪青睐的。


  「這不是挺好的麽?」我有點摸不着頭腦。


  「好個屁啊!」初邪氣急敗壞的叫着,「這名字根本不是我起的!!」


  「你起的?候選的那些名字不都是大家投票選出來的麽?」


  初邪張牙舞爪來掐我的脖子:「怎麽可能真的用投票這麽不靠譜的辦法決定
命名這種大事!?你是不是傻!!那可是新世界啊喂!!未來幾百年、幾千年都
要使用的名字!!當然要起一個我喜歡的!!」


  「原來說投票隻是騙人的把戲。你是想要黑箱操作咯?」


  初邪哼哼唧唧半天才吱聲:「我直接拍闆,很多人會不服氣好嘛!」


  「就算是這樣,你又生什麽閑氣?你自己說喜歡瑪娜這個名字的。」


  初邪氣得跳起來:「我是瞎說的啊!!到時候我喜歡的名字放到了第一位,
那不是真的會有人說我黑箱操作!!」


  「可是……」我呆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可是熱
心而又忠誠的回歸者們聽到你喜歡這個名字以後,爲了哄你開心,一股腦的把票
都投給了你的選擇!早知道就說真話好了啊!哈哈哈哈哈!!」


  「笑什麽笑啊!!」初邪連打我好幾拳。


  我抓住她的雙手,軟語相慰,好不容易才把氣頭上的三小姐哄好。


  「反正本來網站就是我們建的,到最後改改票數不就行了麽。」


  「話是這麽說,可是你知道心裏有多不爽麽!?」


  「換個角度看,這不是證明,大家都很喜歡你麽……」


  我說完這句話以後,初邪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她由着我抱着她,輕輕晃着小
腿,好像慢慢變得有些小開心了。


  回歸者們,一直念着初邪在鏡之海爲他們發出的怒号,一直念着她在末日降
臨之前爲大家建造的諾亞方舟,他們感激着她、憧憬着她、喜愛着她,願意爲她
做許多許多事情。這小小的投票結果,就是無法辯駁的證明。


  「那,你起的是哪一個?」我問初邪扭過頭,似笑非笑的看過來。她捧住我
的臉,嘴角輕動,吐出一個名字。


  「那撒琉斯。」


  我有些奇怪:「原來這個是你起的,可是爲什麽……」


  半截問題還沒出口就噎在了嗓子裏面,因爲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看着我的眼神,初邪知道我已經明白了一切。她貼上來,給了我一個深深地
吻。


  那撒琉斯城,那是我們兩個最初相遇之地。


  突然感到特别特别的感動,心髒像是澆上了一盆岩漿。


  都說女人需要浪漫,而男人是不解風情的笨蛋。有不少自诩風流潇灑的男人,
别出心裁弄些情調,以浪漫自居。可是到了這一刻,我才知道,當女人認真浪漫
起來的時候,男人的水平真的何止相差千裏。


  初邪倒是想起來現在不是親熱的時候。她在我完全燃燒起來之前離開了我的
臂彎。


  「東西呢?要過來了麽?」她問。


  我平息呼吸,從口袋裏掏出【魔龍之眼】。


  初邪把它拿在指尖,細細打量:「傳說中的瞳族聖物啊……不會真的是什麽
東西眼球吧?」


  「據說是某一代瞳王留下的眼睛。」阿紗嘉靠過來,從初邪手中接過了它。


  女孩将它捏在手裏,眼神微微有些渙散。這件東西對她而言,代表着很多過
往和情緒。她一時間陷入了回憶,仿佛在重新品味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将她攬在懷裏,揉了揉她的頭發:「還需要做些什麽麽?法式?還是咒語?」


  阿紗嘉聽到我的話,回過神來。她搖了搖頭:「不需要。我隻要汲取它最低
限度的能量就可以了,更強的瞳族力量我也沒辦法使用。隻要一直帶着它在身邊,
我就能活下去。」


  「哎呀,還有點可惜呢。這麽厲害的東西,不能用……」初邪露出了一絲饞
相。


  「這東西對人類來說,或許并沒有什麽好處。」阿紗嘉說,「誰知道佩戴它
的人類,是不是會變得越來越傲慢呢?想要變得更加卓越,繼而偏執,最後成爲
這東西的奴隸。愛絲彌蕾,或許就是因爲它而走向了末路。」


  阿紗嘉的說法已經無從考證,但我卻希望她的猜測是真的。希望愛絲彌蕾是
因爲力量的代價迷失,而不是出于本心抛棄了屬于她的夥伴與戀人。


  我想将這件事情告訴魯恩希安他們,但踟蹰之後還是放棄了。因爲我想,他
們并不需要任何借口來原諒愛絲彌蕾——他們在她死的時候就已經原諒她了。


  安頓了女孩,我還剩下一件事情要做。


  我帶着被希斯飛爾斬斷的神宮找到了方先生。


  方先生和方不凝早已經被阿傑他們接到了基地裏面,在等待登船的這段時間
裏,老爺子非常清閑,每天就隻是和小輩們練武喝茶。


  他看了我手裏的神宮,微微咂舌:「這個斷面切得,真叫一個利落。」


  「對方的武器太厲害,而且破霜的能量強度也沒人能比。」我無奈的說。


  方先生接過神宮的殘片,用手指輕輕拂過刀背,體會着金屬的清涼感:「不
好修了啊。」


  「是麽……」我聞言微微有些失落。


  「要修的話,至少得幾個月。材料也得慢慢試。」方先生又說,「就先放在
我這兒吧。斷面這麽整齊,截面積太小,修不修得好,難說。」


  我對武器打造方面的認識幾乎爲零,但聽起來我仍然有重握神宮的一線希望,
這已經足夠了。


  老爺子若有所思的掂量着手裏的東西,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由着他呆坐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道:「我遇見秦人了。」


  方先生眉頭微微一挑,沒有應我的話。


  「他想回來的,又怕被拒之門外。我勸了他兩句,不過還是得看您的意思。」


  我打定主意做老好人,所以開始兩頭說好聽的。


  老頭歎了口氣:「下次碰見,就帶回來吧。」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方不凝就高興的大叫聲。看樣子這姑娘是藏在外面都
聽了個清楚。


  「估計上船的時候就能碰見。」我補了一句。


  方先生揮了揮手,讓我出去,我便照做了。此時此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
什麽。大概這其中還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情的。


  方不凝見我出屋,一把就抱住了我。


  「謝謝你……」我聽到她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


  「我之前可是赢了他了。」我開玩笑道。


  「知道你厲害,行了吧。」不凝的臉頰因爲興奮而绯紅着,她期盼了很久,
終于能重新站回到日思夜想的人身邊。心裏的喜悅在此時此刻已經完全無法掩飾。


  我很高興爲她和他做了一些事情。我一直都不是樂于助人的性格,但最近發
生的好事讓我的心情微微有些昂揚,所以才管起了閑事。


  對于多兩句嘴就能創造的契機,我也沒那麽吝啬。




    ***    ***    ***    ***
作者: ptc188    時間: 2017-11-7 06:01

該來的總會來。公共政權在沉寂了很久之後終于和我們取得了聯系。


  隻不過,他們采取的聯絡方式着實有些别具一格。數萬裝甲部隊和裝載了大
殺傷口徑航炮的浮空炮艦包圍了第三軍團所在的一個基地,并且切斷了基地的能
源供給和補給通道。


  在得到這個消息以後,我們沒有驚慌失措,因爲另外兩個基地并沒有受到任
何侵擾。倘若公共政權真的想要和我們翻臉,不會留下這麽大的破綻——他們并
不是沒有将我們一網打盡的軍力。


  所以,這種舉動就隻不過是強迫我們這邊領導層出面的一種手段而已。


  經過我極力的争取,最終由我代表大家與公共政權進行溝通與談判,在不帶
任何随從的情況下。


  這選擇聽起來有些狂妄,但我還是用自己的理由說服了所有人。


  就像當初公共政權選擇我的理由一樣,現在的我依舊具備着他們所注重的一
切特質,早先建立的信任也會變成談判中雙方共同的優勢。而獨自前往這個決定
則是出于對己方态度的表率。


  當對方劍拔弩張表現出自己不安之時,收刀卸甲能夠起到緩和矛盾的作用。
如果對方要對我不利,帶多少人都沒有用,隻會讓事情變得不明不白——譬如将
我的死亡栽贓到同行者的身上。可如果我獨自前往而發生了不測,對方無論如何
也找不出可以推卸責任的借口。


  此時此刻,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事情需要對公共政權隐瞞,我們可以給他們一
切他們想要的權力,靜靜的等待起航的那一刻。


  爲了避免通訊暴露我的行動軌迹,我們沒有提前知會公共政權。不過我們都
知道,他們正在等着某個人的出現。所以我獨自駕駛着飛艇進入了他們軍事禁區
之後,士兵們很快就把我現身的消息傳給了指揮部。


  休斯和一群荷槍實彈的特種軍人在幾分鍾之内就趕到了我所在的地方,将我
接上了他們的浮車。


  「你仍然相信,這些大個子能擔起保護我們的責任?」我看了看身旁攏槍而
坐的彪形大漢,調笑道。


  休斯自然也不會忘記當初和我一同在山林中遇襲的事情。那個時候,面對食
影者和幽鬼的殺手,這些保镖幾乎沒能發揮任何作用就變成了屍體,這着實不是
令人愉快的經驗。


  「放心吧,你和我都命大的很。」他也開起了玩笑。


  我們兩個笑了一會兒,氣氛很快就沉靜了下去,因爲我們都清楚現在彼此身
上都還壓着無法推卸的任務與職責……


  「這次擺出這麽大的陣仗,看來上面有人生氣了。」我對他說。


  「嗯哼。」休斯點了點頭,「老實說我也很生氣。以爲你會是個少見的老實
人,結果卻把你們的大計劃藏這麽深。我也是看錯了人。」


  「不會想要殺了我解恨吧?」


  「生氣也就生了那麽一會兒。站在你們的立場上想想,這應該是最佳選擇了。
躍遷門的存在不能暴露,閉環和病毒的消息一旦暴出來就是天翻地覆。不過說到
底,你們還是沒有真正信賴我們。」


  「你覺得我們該信賴你們麽?」


  「不該。」


  「這不就行了?」


  「問題在于,這件事情已經給你留下了信任污點。後面的事情走向如何,你
可能就要更加被動了。」


  我點點頭:「這并不是問題。」


  浮車在重重保護之下,駛向空中那艘碩大的浮空炮艦。這東西幾乎可以看作
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巨型堡壘,也難怪行政院的首腦們會把會見地點選在這裏。


  浮車鑽進了專門用于載具進出的閘門,停泊在了炮艦的内腹。在特種部隊的
簇擁下,我與休斯并肩進入了會場。


  會場的布置真可謂是别具一格,除了我和休斯的位置以外,面前豎着十幾面
碩大的玻璃窗。每一扇窗後面都坐着人。


  「哎呦,都親自出面了?這回不怕我鬧事?」我呵呵笑着。


  「那是航天材料的玻璃,就算是你也沒辦法短時間内把那東西打破。行政院
議員坐的地方都是單獨的隔離艙,要是有什麽突發事件,一個按鈕他們就能從炮
艦脫離飛走。」


  「嗯……倒是沒什麽破綻。就是你比較慘了,出了事也沒地兒逃。」


  休斯微微一笑:「總要有人當承擔風險的消耗品。」


  站在我的立場來說,我卻非常希望休斯會是坐在窗戶裏面的人之一。


  窗戶裏的議員倒是很客氣,沒有什麽架子的對我打了招呼并做了自我介紹。
其中有幾個還爲之前在太空站裏沒有與我直接見面的事情表示了歉意和遺憾,态
度可以說非常友善。不過因爲他們人不少,我沒能記下幾個名字。


  接着,休斯作爲代表,對我提出了不少問題,全部是關于我們移民計劃的。


  我一五一十的對他們的問題進行了解答,并且毫無保留的将幾天前針對所羅
門的突擊行動和盤托出。隻不過,幽鬼與食影者的恩怨被我瞞了下來,因爲那對
我們之間的事情沒有什麽幫助。


  真話,是唯一不需要擔心被戳穿的語言。議員們對我進行了全方位的質詢,
用「拷問」一次都不算過分。但是他們沒有找到任何漏洞和破綻。


  「所以,初邪在網路上說的都是真的?」休斯最後問。


  「沒錯。我們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這句話我說了謊,但包括食影者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打算讓【魔龍之眼】再
度現世,所以也沒人能識破這個謊言。


  「我沒問題了。」休斯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大大咧咧的翹起了腿。


  「這樣就行了?」我有些古怪,「如果就是這樣的話,沒必要包圍我屬下的
師團吧?」


  「問題問完了,接下來就是我們這邊的要求。」休斯手指微動,操作了CR
K。


  粒子屏幕在我的面前豎了起來,大量的圖表和文字占據了我的視野。我立刻
頭痛了起來,這種官方冗雜的條文光是看上一眼就讓人覺得想死。


  「給你一個小時,好好讀一下吧。」


  我捂住了腦袋:「你就不能簡單和我說說?」


  休斯仿佛陰謀得逞一樣哈哈大笑:「就知道你沒有這個耐心。如果你對我足
夠信任,那就隻需要讀我高亮出的那些條款就足夠了。」


  我白了他一眼,無奈的讀了起來。我倒是不怕他動什麽手腳,因爲這根本就
不是像合同那種類型的東西。他騙我并不會有任何好處,因爲雙方翻臉的話也不
是這些紙面上的東西能夠控制的。


  讀了幾行之後我就明白了公共政權方面的立場。


  在這場事關人類未來的劇變之中,公共政權一直都處于極端邊緣化的位置。
無論是神都之國的建立還是初邪的新世界移民計劃,雖然看起來都是非常任性的
決定,但畢竟都是在公共政權毫無插手餘地的情況下完成的。


  事到如今,公共政權必須展示出足夠的手腕和力量,穩定這段時間有可能出
現的動亂、掌控事态發展的節奏,以維護整個人類世界的穩定。


  總的來說,公共政權對我們提出的條件分三個主要部分。


  首先是撤離新人類所有有編制的武裝力量,将維護秩序的任務全權交付給公
共政權的軍隊。他們會在三個軍團登船之後擔負起收納、運輸剩餘回歸者的工作。
從他們的角度而言,這可以最大程度杜絕我們單方面變卦或者被其他勢力利用的
可能性。


  其次,無論是所羅門還是汞先生,我們必須放棄對這兩股不穩定勢力的搜查
與剿滅的工作。公共政權會完全負起鎮壓二者勢力的責任。言外之意,我們必須
收回屬于自己的情報網,不再動用黑暗世界的力量。


  最後,也是唯一一條在之前内部會議中,我們這邊完全沒提前預判到的條款。
公共政權方面要求我們放棄一切包括在地球内、外部居住空間站和資源星球的武
力使用。而這個條款的誕生并不是爲了讓我們放下抵抗能力,他們針對的是一件
我們沒想過的問題。


  在舊人類的生活區域内,仍然有回歸者出于各種不同的理由,并不打算離開。
這種人的數量超過了我們的想象,達到了十幾萬的程度。公共政權在迫不得已的
時候,會使用武力解決這個問題。他們不希望我們插手,無論是想要幫忙還是阻
止他們下殺手。


  因爲有些意外,所以我沉下心來仔細閱讀了與此相關的所有條款。這花了我
将近一個小時的功夫,和休斯之前和我說的時限幾乎一緻。可能那個時候他就知
道,我終究是需要這些時間的。


  雖然我不擅長這種大事件走向的判斷,但在讀完條款之後我意識到公共政權
是認真的。


  他們自然不會天真到真的以爲我們會放棄武裝變成任人宰割的狀态,所以所
謂的放棄武力隻是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完全不具有可執行性。但他們的意圖已經
清楚無誤地傳遞給了我——他們即将采取的措施,或許會很殘酷,殘酷到有可能
動搖我們旁觀的立場。


  無論男女老幼,無論任何理由,在勸說無果之後都會采用暴力措施強行限制
行動能力,送上移民飛船。如果在這期間遇到暴力反抗,那麽公共政權将毫不留
情的采取緻命武力。


  那些無法割舍自己親人的回歸者、留戀故土的人、對網路上消息嗤之以鼻的
懷疑論者,都要屈服于公共政權的強權之下,沒有任何的理由和借口。因爲舊人
類還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活下去,他們将是公共政權唯一爲之負責的群體,而不
是回歸者。


  可以預見,這十幾萬人的命運将是坎坷和痛苦的。但我沒有理由也沒有力量
阻止這些事情,任何人都沒有。人道主義是人類文明的結晶,但在生死存亡之際,
新人類領導層内不會愚蠢到出現反對聲音。


  「全部同意。」我關閉了面前的粒子屏,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在椅子上換了個
姿勢,企圖疏松一下緊繃了一個鍾頭的肌肉。


  休斯沒說話,他回頭看向玻璃窗後的那些議員,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我聽到了掌聲,很微弱的稀疏掌聲。睜開眼睛,那些窗戶後面的十幾個議員
已經全都離開座位站了起來,他們正在鼓掌。有的人是單純的出于禮貌,而有的
人則是傾注了某種熱烈的感情。


  休斯走到我面前,對我伸出了手。


  這或許是舊人類與新人類的領導層之間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達成某種共識。
沒有後備選擇,沒有合同,甚至連簽字都沒有。


  我和休斯握了手,在微微恍惚的瞬間,就成爲了人類永恒的曆史。


  隻不過,作爲當事人的我,突然之間有種被賣了的感覺。這一切是不是來的
太容易了?看對方開心的樣子,總覺得自己是吃了什麽大虧。


  「我們的姿态都這麽低了,你們是不是也要拿出點好處來?」我知道現在說
這話可能已經有點晚了,但還是很不甘心的開了口。


  沒想到休斯卻是一臉嚴肅的樣子。


  「我們給你……不,我們給所有的回歸者準備了三件禮物,作爲送别的紀念。」


  「三件?這麽說也有我的份兒了?也」聽到他這麽說,我還真的有那麽一絲
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休斯笑着沒有答話,他身後的玻璃窗裏的議員也沒有坐下。他們站在裏面,
帶着一種莊重的表情。


  休斯重新向CRK輸入了一串命令,粒子屏再次亮了起來。


  我疑惑的看着粒子屏上顯現的三幅圖片,一時間沒能看懂這是什麽意思。


  幾秒鍾之後,我張大了嘴巴,胸腔裏的心髒發出了砰砰的巨響。


  這三幅圖片展示了一尊雕塑,一幅畫和一疊紙。


  拉奧孔、星空與浮士德的手稿。


  「這三件東西,是屬于全人類的财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這些東西都
有名義上的主人,但是說服博物館本身或者他們的收藏者很容易,代替整個人類
做出這個決定卻很難。」休斯輕聲對我說,「我們最終決定,代表舊時代的人類,
将着三件東西送給你們,讓它們伴随着你們飛入星海,一同見證新世界的誕生。
如果未來的某一天,我們完全戰勝了疾病,重新開發出新的宇航通道,那時候我
們再見,希望你們能将這些東西好好保存到那一日爲止。因爲那一日,人類将像
從前一樣,不分彼此。」


  哪怕是對文藝方面知之甚淺的我,也深知這三件東西在人類文明曆史上的地
位。在兩個種族面對着不可調和的矛盾的此時此刻,它們寄托了母星對我們最深
沉的美好祝願。


  當時間的洪流沖刷而去,這幾件東西将永遠提醒着新人類,我們自己也是擁
有着曆史的。我們曾經有根,曾經是人類這個偉大文明的一部分。


  我再次握住休斯的手。在這一瞬間,我忍不住想到,這或許就是人類偶爾可
以引以爲傲的人性了吧。我們作爲一個整體的時候,也可以做出如此溫柔的選擇。


  擁有這種溫柔的人類,理應獲得一個光明而美麗的未來,無論是他們,還是
我們。




    ***    ***    ***    ***




  公共政權以休斯爲代表,将三件無價的藝術品正式贈予了我們。整個儀式由
公共政權負責進行了全程的直播,讓全人類都見證了這略帶溫情的一幕。


  自從新世界移民計劃公布以來,回歸者們的代表就被天然的認知爲初邪。但
我們還是沒大膽到讓她抛頭露面的程度,這種場合實在是太适合暗殺事件的發生
了。


  所以我們派出的代表是一個無名小卒,是迦施手下的一個行政人員。對于這
種官面上的事情,隻需要做的漂亮就足夠了,而那個家夥恰好有相關的豐富經驗。


  交接工作非常順暢。當裝載着三件東西的密封箱裝上太空電梯之後,我和初
邪等人在轉接的空間站接手了貨物。我們将它們運上了旗艦,然後初邪像拆聖誕
禮物一樣任性的打開了藝術品的安全包裝。


  「哎呀,真是想不到……那邊做事還挺用心的。」她用手指輕輕撫過拉奧孔
那光滑而細膩的大理石表面。


  「那把這種瑰寶贈送給我們,我都忍不住想會不會是有什麽陰謀了。」我看
着那些纏繞在拉奧孔身上栩栩如生的蛇,感歎道。


  初邪又打開了星空的包裝,然後把它拿了出來。她的動作大大咧咧的,讓我
頭皮一緊。


  「哎哎,用手直接拿不太好吧?」雖然不懂藝術品包養方面的事情,但皮膚
上的油脂肯定對畫作會有損傷。


  「這幅是假的啊。」初邪笑道,「真的本來就在我們手裏。」


  「啊?」


  「也沒什麽好驚訝的吧?真品早就被我們家裏買下了,外面的隻不過是赝作
而已。區區三件而已,就跟打發要飯的一樣啊,還那麽鄭重其事。」初邪一臉嫌
棄。


  這種情緒上的反差讓我感到自己着實有些愚蠢,不過還是嘴硬起來:「能給
三件就不錯了,難不成還真要對半分?舊人類根本不會同意的。」


  「他們不給,我還不會自己買?我已經把我哥留下的、還有家族裏能搜刮到
的全都打包了。另外還把産業置換之後的現金全都買了這些藝術品和古董,大概
有那麽七八萬套吧。」


  初邪說的輕描淡寫,我卻感覺有點頭昏腦漲。


  「你怎麽從來沒和說我過?」


  「你根本不關心這種東西吧?和你說有什麽用啊。」初邪白了我一眼。


  她說的倒也沒錯,這家夥比我考慮的周全太多了,論眼界我肯定沒有發言權。
初邪要建立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她的思路不是我能跟上的。這其中肯定還有很
多我完全都沒想過的事情,而她已經處理的妥妥帖帖。


  幾日後,新人類的軍團開始登艦。


  爲了保證最大的可控性,這些戰鬥力全都登載到了屬于我們的那艘船上。我
陪着自己的三個師團長一起上了船,在整個第三軍團的戰士們進入了沉睡之後,
目送着他們進入了休眠倉。


  目前爲止,除了預留的了十萬單位空倉,八百萬休眠倉的旗艦已經基本滿員。
而賭徒保羅負責的二号艦也已經搭載了超過六百萬的乘客。剩餘的新人類,隻需
要另外兩周就可以全數登錄,那便是我們起航的時刻。


  食影者的所有成員按照約定都已經登艦。我們之間的羁絆已經非常深刻,所
以我們根本沒有要求他們進入休眠,也不擔心他們會惹出什麽麻煩。


  根據燃墟留下的數據,當艦隊穿越躍遷門之後,将在宇宙中航行另外半個月
才能抵達新的星球。不,新的星球已經有了她自己的名字,那撒琉斯。


  爲了打發這半個月的航程,初邪在旗艦上給我們自己安排了非常舒适的大房
間——她倒是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當看到那張碩大的床鋪,阿紗嘉都忍不住躺在
上面打起了滾。我卻覺得有些負罪感,畢竟這艘船上搭載的數百萬乘客隻能享用
一間比棺材大不了多少的休眠倉。


  倒是我比較倒黴,在初邪和阿紗嘉享受那張大床的時候,我卻不得不作爲唯
一和公共政權進行事務接洽的代表,和休斯呆在某個太空電梯運載港口大眼瞪小
眼。


  就在我守候在太空電梯港口消磨時間的時候,收到了一封聯絡郵件。


  安娜蘇西娅,代表Dreams方面的勢力對我進行了回複。


  我之所以說「回複」,正是因爲我之前就已經給他們發出了信息。


  破霜率領殺手團成員介入我們與所羅門之間的戰争,無異于宣布站在了我們
的對立面。這場短暫卻慘烈的戰争以我們完勝告終,Dreams在一夜之間喪
失了他們的會長以及大量頂級戰鬥力。


  可是我并沒有打算将他們抛下。整個Dreams加上邊緣成員,和保羅的
TWP一樣多達數萬。公共政權早晚要處理他們,結果無非隻有兩種:變成死人,
或強制上船。


  在這種情況下,我主動發起了聯絡。我以非常官方的口吻,對他們進行了放
棄武裝和登艦的邀請。當然,Dreams的待遇和TWP不可能相提并論,他
們将在保羅的船上休眠,而保羅肯定會盡心的限制他們的影響力和活動能力,後
面的事情我們大可以撒手不管。


  Dreams最有影響力的成員已然隻剩下了兩個女人——副會長艾拉齊娜
和安娜蘇西娅。後者于我于初邪都有恩情所在,所以我的邀請也是直接發給她的。


  由艾拉齊娜和其他Dreams的核心成員一緻決意,接受我的邀請。


  這是我出于善意的決定,他們應該能夠讀懂。


  我和Dreams的仇恨已經不複存在。無論我們的立場是否對立,破霜作
爲一個超級戰士,在一場以一敵二的戰鬥中殒命,都配得上我的敬意。


  過了一日,休斯告訴我,Dreams的人已經從我們所在的這個太空電梯
通道進入了轉接空間站。我沒有去見他們,因爲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隻希望我
們在那撒琉斯重新相逢的時候,不會再次變成仇人。


  沒有見到Dreams的人,我卻見到了另外一個幾乎被忘卻的家夥。


  每日和休斯喝茶的時間被一個士兵給打斷了,那是負責移民登記部門屬下的
士兵,他給我們帶來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


  「有個小孩非要帶寵物上飛船,我們禁止了,但那個小孩非說是你允許的。」


  這個士兵是在對我說話,所以我一時之間有點懵:「是在說我?」


  士兵點了點頭。


  休斯也是無聊的有點太久了,他一聽這個興緻就來了:「走!一起看看去,
是誰這麽大膽敢假借你的名義。」


  一頭霧水之下,我們跟着士兵前往了太空電梯港口所屬的一間休息室。這種
地方基本都是用來安置出入海關時候手續出現問題的移民的,雖然有一些警衛人
員在維護秩序,但通常的氣氛還是比較放松的。


  我隔着玻璃窗,看到房間裏坐了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十五歲上下的小孩,我
打量了他們半天,完全沒有從記憶中找到相關的印象。


  但是房間裏蹲着的一隻動物卻讓我很在意。一隻白色的大狐狸?


  那家夥蹲坐在地上,幾乎和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一樣高了。修長的純白色
身體上纏繞着無數讓人眼花缭亂的魔印似的東西,雖然大體一看像是狐狸,但很
明顯那并不是動物。


  裏奧雷特……我似乎想起了什麽。


  當初穿越鏡之海的時候,有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帶着一隻小小的裏奧雷特
混在了平民的隊伍中。當時裏林軍隊的首領還特地和我一起把她找了出來,打算
當場殺掉。


  不過因爲我一句下意識的說情,她活了下來。隻不過我沒想到,她和她的主
人竟然會在這裏出現。


  我推開房門和休斯一起走進去的時候,那頭裏奧雷特「呼」的一下就站了起
來,把我吓了一跳。


  那個少年和他的父親也站起身來,對我表現出了很恭敬的樣子,看來他們沒
忘記我的臉。


  「真是沒想到……」我對那頭裏奧雷特伸出手,下意識擺出了逗狗的姿勢。


  雖然有些不妥,但是那頭裏奧雷特看上去并不在意。她記得我……記得是我
救了她一命。


  她踱着優雅的步伐向前走了兩步,很親密的用腦袋蹭着我的手。雖然她的形
态和羅格納有些相像,但這種毛茸茸的觸感不知道比那隻魔狼要好多少倍。


  「都長大了。」我看着少年,感慨道。


  距離新人類大遷徙已然過去數載,那時候的幼小男孩也變成了少年。同樣,
他的裏奧雷特也變成了具有壓迫感的形态。


  裏奧雷特如果和人類生活的這麽近,将會獲得極大的力量,這是阿紗嘉身上
發生的事情告訴我的。當初阿紗嘉與初邪一起踏上救濟饑民的旅程,短短的數日
之間,她就從人類饑餓的情緒中汲取到了足以讓深淵承認的資格。


  可是這頭裏奧雷特看上去僅僅在智力和體型上略有發展。這也許是因爲獸型
裏奧雷特想要進化所需要的能量太多了,又或許,隻是她主人的欲望從來都沒有
多麽濃厚吧。


  「是您當初說我可以帶着她的……這個許可現在應該也可以用吧?」少年怯
怯的問我。不過我看出來,這家夥的懦弱是僞裝出來的社交伎倆。他遠比看上去
的年齡要成熟,懂得在成年人面前故意賣弄小心思再露出破綻,赢得一定的好感。


  我沒有理由拒絕他,因爲就像某個裏林說過的,我也想看看種子會成長到什
麽樣子。


  而且有這種主人,這個裏奧雷特成長起來應該也不會太壞才對。


  我沒有做什麽煩人的說教,隻是特許了他帶着裏奧雷特登船的請求。至于在
轉接太空站,我們的人會怎麽安排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這算是給羅格納找了個
女朋友?不過如果等級差别太大,被羅格納給吃了的話可就要命了……


  帶着種種奇怪的念頭,我和休斯離開了房間。


  「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的秘密真的是永無止境啊……」休斯一邊走一邊感
歎。


  「爲什麽這麽說?」


  「喏,就是剛才看見那東西,應該就是你們一直說的裏奧雷特了吧?」他往
後偏了偏腦袋。


  「沒錯。不過裏奧雷特有好幾種形态,他們……」


  「不用給我介紹啦。我也總算是親眼看到了一次。也算是再次證明,回歸者
經曆的事情都是真實的。一想到還存在着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好奇心就要
飽受煎熬。」


  「的确。當我們擡起頭仰望星空,拼命向深空中探索的時候,殊不知可能方
向已經完全錯了。」我笑了笑。


  「人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吧。」休斯點頭,「等新人類和舊人類在科技的庇
護下重新相聚,我們就該去那邊世界探索了。光面與暗面……想一想就覺得充滿
了挑戰性。」


  此時此刻,我想起了艾希娅·心曾經說過的話。


  「光面的居民曾經告訴我,他們并不是第一次見到人類。」我隐瞞了她關于
屠滅人類的論調,因爲那沒有什麽可以探讨的餘地。


  「是這樣嗎?這更加說明,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太過淺薄了。」休斯評
論道,「其實我還是挺高興的,因爲人類需要對這個世界更加謙遜一些。」


  「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麽想,很多悲劇都不會誕生。」


  「一廂情願,我們從來……」


  休斯的話剛說了一半,就看到遠處的空中出現了一艘小型飛艇。我們同時皺
起了眉頭。


  那艘飛艇閃爍着警示的信号,以極高的速度向我們這邊開過來。那是公共政
權用來傳遞機密信息的特使。現代科技太過發達,加密通訊和反加密通訊技術一
直在你追我趕,最高級情報的傳遞反而必須依靠人力才能夠實現保密的要求,這
實在是很具有諷刺意義。


  荷槍實彈的特種兵簇擁着那個特使沖到了休斯面前,将一個芯片交到了他手
裏。


  「哪個部門的情報!?」休斯大聲問他。


  「戰略防禦部。」那個人在留下一句話之後頭也不回的竄上了他的飛艇,然
後向另外一個地方疾駛而去。


  休斯臉色鐵青,他帶着我快步走進最近的一棟建築,讓護衛清幹淨了某個房
間裏的人,坐下來讀取了芯片的内容。


  他隻看了五秒鍾,就對我發起了CRK的連接請求。看來對我并不需要保密,
我這麽想着,點擊了确定。


  當看到内容的時候,我才明白,所謂的戰略防禦部是什麽樣的部門。


  那是軍方麾下負責戰略武器的部門,換而言之,就是核子武器。


  一股不明身份的勢力,襲擊并占領了某個遠程飛彈發射基地。而實施進攻的
武裝人員,包含了大量的回歸者。


  軍方在第一時間就發動了反恐怖突襲,但卻被各式各樣的魔法陣絆住了手腳。
好無應對經驗的精英部隊損失慘重,連續三次行動都告以失敗。


  最耐人尋味的是,對方根本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他們想要發射核武器……」休斯聲音微顫。


  「對誰!?」我抑制着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問出一個我自己非常清楚答案的
問題。


  「對你們……」


  「有可能麽?他們怎麽會知道躍遷門所在的位置?導彈的射程能夠觸及到我
們麽!?」


  「你們的位置應該不會暴露才對,就連我們行政院的人都不知道,初邪在保
密工作上做的很好。但是導彈确實能夠覆蓋你們,隻要在太陽系内就行,添加的
燃料隻要高過第二宇宙速度就可以。」


  這種基本的常識我竟然都忘了。


  「想要啓動核武器,他們必須争取時間加注燃料,設定攻擊航道。無論目标
是誰,我們都必須在這之前阻止他們!」休斯大聲說。


  我猛的站起身,在意識中大聲呼喚了蒼綴的名字。


  她回應了我。


  「我去……那些人攔不住我。」我抓緊腰間的劍柄,對休斯說。


  「出發!!」休斯果斷極了,他沒有再提任何的條條框框,而是直接召集武
裝部隊,帶着我向事件的突發地點趕了過去。



    ***    ***    ***    ***




  在飛艇上,我将内置CRK的通訊條目指在了初邪的名字上面。


  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向她那邊預警,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爲如果那些襲擊
者本來并不知道躍遷門的位置,我現在進行通訊說不定正好會落入陷阱。


  被襲擊的導彈基地建立在很隐蔽的山巒之中,我們用最高級的飛艇全速飛行,
隻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抵達了基地的外圍包圍圈。


  在我們靠近的時候,俨然發現這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數十架大型攻擊飛艇懸在空中,已經毫不留情的夷平了基地所有現代防禦設
備。無數特種部隊的隊員已經在戰場外列隊,準備随時突入内場。但是導彈發射
井和周圍的設施入口都被一個碩大的防禦法陣所包裹,面對這種東西,軍方似乎
一籌莫展。


  休斯在現身之後就立刻叫停了攻擊行動。這是我的要求,我需要仔細勘察對
方發動的防禦型法陣,然後用絕對的力量擊破它。


  這是初邪給我的信心。作爲最強大的法師之一,她曾經告訴我,如果零級戰
士針對一個特定點位進行高密度的全力攻擊,以目前人類掌握的防禦法陣水準是
無法抵擋的。


  我曾經和零級的毒煙打了個針鋒相對,我相信就算自己沒到零級,也足以摧
毀它。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我踩着被轟炸碾的支離破碎的地面,向那個閃爍着灰色
光芒的魔力護罩走過去。


  我張開右手,用對戒的力量召喚了一支骨矛,然後不斷灌入能量,将它凝聚
的更加結實。


  與此同時,身上的能量也在一點一點的提升。我努力克制着提升的速度,然
後把溢出來的能量一絲不苟的附着在了越來越長的骨矛上面。


  能量已經提升到了頂點,我将它緊緊地我在了手裏,躬下了身體。


  此時此刻,我距離那道防護罩還有六百多米的距離。


  我要用破霜曾經用過的招數,一舉擊潰面前的障礙。盡管我的骨矛比不上他
的戰槍,盡管我的能量強度比不上破霜的級别,但那道防護罩總不會比影族曾經
的領主黑無更加結實。


  我深吸了一口氣,全身的能量膨脹起來,在下一秒鍾就要将我彈射出去。


  就在此刻,被烏雲遮蓋的天空突然亮了。在天頂最高的地方,一蓬流水樣的
光芒噴湧了起來。


  那抹遙遠的白光,在瞬息之間變成了無限接近于黑色的深紫。那片濃重的紫
色如邪神一般從整片天空上壓下,無數細微的火光在深紫色波浪的推擠中于天上
燃起。


  那是無數的外太空站被引爆了,接着是每一座城市都伫立着的太空電梯。一
串串的火焰如瀑布般順流而下,鏈接着外太空的細長的橋梁彎折、坍塌在翻騰的
橙紅之中。


  大地發出了如同哀鳴一般的震顫,那抹從天而降的紫色猛地落在了地面。天
上盤旋的飛艇在這股微紫色能量的侵襲下爆發出一陣電光,刹那間就變成了廢鐵,
它們與地面接觸的時候又騰起了無數火焰。


  這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之中,天上下起了火焰的暴雨。那是下墜着的空
間站和近地的太空城市,它們全部變成了燃燒着的鋼鐵碎片,開始無情吞噬着地
面上無辜的人們。




    ***    ***    ***    ***



  A.D.2078,4月29日,回歸者所羅門·羅斯柴爾德的私人武裝部
隊對位于地中海附近的核子武器基地公然發動襲擊。以此爲掩護,該私人武裝的
間諜小隊成功滲透公共政權位于西伯利亞的另一個基地。

  公共政權的特派反恐部隊圍攻地中海基地的同時,所羅門·羅斯柴爾德的間
諜小隊成功将西伯利亞基地的「隕星」級核子飛彈發射。

  位于地球與月球之間的躍遷門被「隕星」級核子飛彈成功命中。

  躍遷門内禁锢的相位能量被釋放,波及太陽系内六萬個人類外太空聚居區,
以及全部近地太空設施。被摧毀的近地太空殘骸對地表城市造成巨大破壞,死傷
者數量二十八億以上。

  在相位能量的影響下,朝向躍遷門半球的電子設備被全部破壞。人類進入長
達數百年的科技寒冬。

  自此日,地球殘存回歸者與舊人類之間開始了長達三十年的戰争。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11-20 17:27     標題: 神都(終章)作者:佛蘭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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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7/11/15發表於sis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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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完結

對於後續故事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個人貼吧找群號和已建立的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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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章

  大地的震顫持續了很久很久。

  我從來沒有親身體會過地震,直到此刻,地球仿佛因疼痛而咆哮起來。已經
無法靠雙腿站立了,舊人類的士兵們紛紛摔倒在地,我也只能用能量低空浮起身
體。

  天空被染成了膿腫一般的紫色,這顏色讓我十分不安極。在我的認知之內,
還沒有任何一種現象或者事物能夠改變天空的顏色。

  天上的攻擊飛艇已經變成了在火焰中慢慢融化的廢鐵,空中彌漫的火雨把那
片紫色撕割的面目全非,大氣層把殘骸摩擦成了無數耀眼的太陽,澆灌著腳下每
一寸土地。

  我的心臟也和它們一樣在碎裂了。腦海深處有一個聲音,它對我瘋狂嘶吼著
某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可是我卻強行捂住了自己意識的雙耳。

  當震撼終於平息的時候,我看到休斯正對著CRK大聲喊著什麼。

  我沖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休斯滿臉都是冷汗,他的眼球在不斷的顫抖:「不知道!通訊設備完全壞了,
別的電子設備也全都失效,我們斷了聯繫!」

  「現在怎麼辦!?」

  休斯比我冷靜的多,他沉思了幾秒,抬手指向不遠處若隱若現的魔力護罩:
「基地裡面有通訊器材!如果剛才的能量波沒穿透基地軍用標準厚度的防護牆,
說不定我們能和總部取得聯繫。」

  我二話沒說,重新聚集起能量,加速沖向那道護罩。能量的損耗已經完全被
我拋出了計算的範疇,借著衝刺的速度,手裡的骨矛帶著摧枯拉朽的壓縮能量射
了出去。

  魔力護罩瞬間就被骨矛撕破了一個大口子。我緊追在後面,在魔力重新閉合
之前沖進了護罩的保護範圍。

  和預想中不同,被我擊破的魔力護罩並沒有癒合。看來這並不是持續供給魔
力的法陣,換句話說,裡面的人甚至有可能早已經跑掉了。

  休斯還是帶著部下跟著我沖進了基地。我們排查了基地內部各個角落,這裡
的儀器設備也失去了運作能力,就連自動門鎖都不起作用。那些無法打開的門被
我一一用能量擊破,我們一直跑到基地深處的一個倉庫裡才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一排架子上,躺著幾隻已經落灰的老式CRK,那應該是很久之前留下來應
急用的設備。我們抱著一線希望按下了開關,粒子螢幕終於閃爍出一絲光芒。

  休斯擺弄著手裡的那台東西,我也拿了一台,輸入了熟悉的號碼。

  已經顧不上暴露不暴露的問題了,我現在只想聽聽初邪的聲音,聽聽阿紗嘉
的聲音。

  然而從我手中設備發射出的訊號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就如粒子屏上的空白,
我們仿佛已經和這個世界完全割裂開了一樣。

  我麻木的一次次點擊著撥號的按鈕,換來的是無盡的沉默。

  身邊突然響起了信號的聲音,休斯興奮的大叫了一聲,左拳在空中猛地一揮。

  「通了!!是紐西蘭那邊來的信號!!」

  我一步靠過去,緊緊地盯著螢幕。上面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士兵樣的人。

  休斯張口報出一串身份認證碼,幾秒鐘之後,一個高級軍官站到了螢幕前面。

  「怎麼回事!?為什麼別的地方聯絡都斷了!?」休斯急切的問道。

  那個軍官脫下了自己的帽子。聲音非常低沉。

  「幾乎整個北半球的通訊設備都不能用了,南半球受的影響不是特別大。我
們和澳洲現在還能保證聯絡。但是目前得到消息,所有近地的太空設施都失速墜
毀了,各大城市崩壞的太空電梯和太空站都對地面造成了無法估量的傷害,南半
球也不例外。」

  「搞清楚原因了沒有!?」

  「有人在西伯利亞基地發射了一枚飛彈。電子望遠鏡不能用,我們目前的情
報很有限,只知道這枚飛彈是在距離地球一萬八千公里左右的位置爆炸的,但是
在資料庫上,那個位置並沒有太空城或者臨時空港。」

  聽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再也站不住了。腦袋裡面像是爆炸了一樣,炸的我
頭暈目眩。

  我靠著牆,緩緩滑坐在地。

  躍遷門的就處在那個距離之上,我已經再也無法回避那個事實。這股能量,
就是被毀的躍遷門留下的詛咒。這個基地只是所羅門佯攻的靶子,他早已經佔據
了另一個基地,然後摧毀了回歸者們唯一的路。

  他的目的是什麼,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休斯和視頻另一端的人在繼續交談著,我卻什麼都沒能聽見。

  我的一切,都在那片無盡的黑暗領域裡變成了碎片和殘渣。

  我像僵屍一樣站起來,向外面走去。休斯攔下我想要說些什麼,但我推開了
他,我唯一想做的就是離開這個地方。

  我邁步走出基地,抬頭看著天空。空氣中彌漫著鋼鐵、塑膠和橡膠燃燒的惡
臭,濃濃的黑煙在深紫色的背景之下不斷雀躍。「末日已到」,它們歡呼著。

  我俯下身子,跪在地上,嘔吐起來。

  酸臭的胃液夾雜著一些沒來得及消化的食物殘渣被我吐了一地。

  我不斷幹嘔著,胃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但是身體的痙攣卻止不住。我試著
去控制自己顫抖的雙手,卻發現身體冷的像是冰塊。

  初邪……阿紗嘉……梅爾菲斯……未來……

  什麼都沒了。

  整個世界向我擠壓過來,巨大的孤獨感一把鉗住我的後頸,將我狠狠的按在
地上。

  我喘不過氣,只能勉強讓自己平躺在地上,大口的呼吸著劇毒的空氣。天上
偶爾滑過的一塊塊橙紅色碎片就像命運之神在向我眨眼。

  「這是送給你的最後一個笑話,喜歡麼?」我仿佛聽見他說道。

  無人作答。

  幾分鐘之後,幾乎被脹裂的心臟想被凍結了一樣,向胸腔裡縮去。我拖著冷
的發抖的身體,踉踉蹌蹌的站起來,用能量把自己浮了起來。

  我向來的方向飛去,把這個燃燒的基地、以及休斯扔在了背後。

  後來的事實證明,我此時此刻這個下意識的選擇無比正確。

  所羅門摧毀躍遷門的真實動機已經沒人能知道了,但可以確定的是,地球上
殘餘的回歸者從這一刻起已經沒有了任何選擇。新人類和舊人類之間的戰爭再也
無法避免,這是一場沒有人可以中立,也沒有無辜者的戰爭。

  任何一方,只要有人還活著,這場戰爭就不會結束。這是再也無法協調的矛
盾。

  以休斯的睿智,他很快就會意識到這一點。我與他曾經的惺惺相惜和共同患
難在這條無法逾越的鴻溝面前都沒有了任何意義,他終有一天將不得不殺掉我,
或者被我殺掉。

  如果他真如我想的那麼聰明,那麼剛才就是殺我的最佳時機。頭腦混亂之下,
我根本沒有任何警惕性,更不會提防身邊的同伴。好在我走了,沒有留下被人趁
虛而入的機會。

  我作為回歸者最頂尖的戰鬥力之一,蘊含的威脅性根本無法估量。能夠以最
小的損失將我排除掉,這對舊人類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賜良機。

  至於休斯會不會真的這麼做,我就不知道了。因為自這一天之後,我再也沒
見過他。

  我提升自己的高度,盲目的一路向北飛去。冰涼的風在我的頭髮上結出了冰
晶,那是我之前的冷汗。

  我路過了一個城市,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我已然無法分辨那個城市的名字—
—它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足足有十幾公里那麼大的太空城殘骸落在了城市的西
北角,強烈的震盪波推平了城市裡所有的高聳建築,留下了深不見底的隕坑。無
數較小的碎片掃蕩一樣把沒受到波及的城區重新犁了一遍,偌大的城市在瞬間就
成為了濃煙滾滾的廢墟。

  隕坑中被高溫融化的沙子形成了閃耀的晶體,它們反射的光芒刺得我睜不開
眼。

  我闔上雙目,繼續向前飛著,然後路過了許許多多同樣命運的城市。

  開始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往這邊飛。直到生理上的混亂慢慢停
歇,理智才重新攀住了我的神經。

  我想要回去看一看。這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幻想,但卻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能量在幾個小時以後告竭,我終於飛回了當初和休斯一起駐紮的那個太空電
梯空港。

  曾經高聳入雲的電梯已經不復存在,這座城市也沒有被那些從天而降的烈焰
赦免。


  我看到崩塌的建築殘骸裡,那些絕望的挖掘著被埋葬者的人們;抱著骯髒的
玩具用力哭號卻得不到回應的孩子;被砸斷了胳膊的女人像僵屍一樣拿著自己的
斷臂迷茫的蹣跚在瓦礫之間。

  一個白髮蒼蒼的年邁女人帶著滿臉的土灰,靜靜的坐在一棟坍塌的房子前面,
她身邊那些堆積的碎塊之間,探出了幾隻已經僵硬的胳膊。她就這樣坐在自己親
人的胳膊旁邊,目光呆滯。

  那眼神大概和我現在一樣。

  自從進入了科技文明的時代,人們在偶爾的天災降臨之時,總會對受難的同
胞毫不猶豫的施以援手。無論在什麼地方,即使損害再大,都可以及時得到來自
全世界的救援和關懷。憑藉著高效率的救災隊伍,大家至少能在九死一生之後獲
得喘息和悲傷的機會。

  可是這一次,被災害所波及的範圍,超過了極限。無家可歸的倖存者,遍佈
了北半球的每一片土地。

  這已經不是幾個救援隊就能解決的問題了。在這種情形之下,個人的力量太
過渺小。

  我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向前飛著。

  越是靠近城市中心,來自人們的慘嚎聲就越淡。城市週邊或許還有不少倖存
者,但太空電梯所在的市中心,和其他城市一樣,被從天而降的空港碾成了灰燼
和沙土。

  脆弱的幻想被現實不留情面的折斷。我的面前是一個十幾公里寬的圓形巨坑,
破碎的太空港就躺在坑底,與融化的岩石一同變成了岩漿的一部分。

  我呆滯的看著火紅色的隕坑,漂浮在懸崖邊,如同失去意識的幽魂,只能靠
在這灼熱的圓形邊緣慢慢的繞著。

  仍然沒有冷卻的空氣,像濃稠的液體一樣在我眼前湧動著,把前方的廢墟攪
的一片模糊。這個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身體如同被推到在桌的水瓶,
氣力和意識都灑了出來,似乎很快就要乾涸了一般。

  我從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樣一個地步。

  我寧可和他們死在一起……我的夥伴,我的朋友還有……

  我抬起頭,似乎看到初邪坐在我前面不遠的地方。她抱著什麼東西,扭頭看
向我。

  我伸出手去,靠近著她,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影子在空氣中扭曲,又變成
了阿紗嘉。

  胸口的疼痛就像鋼錐一樣刺著心臟,可是這種感覺也在慢慢的淡去,如枯萎
的植物。

  我向阿紗嘉走過去,她也站起身,向我走過來。

  我想去抱她,但我知道,這只會讓她的幻影煙消雲散。我捨不得,看著她的
面頰,我就覺得自己似乎還能活下去,哪怕是在騙自己。可是我還是很想抱她,
想要讓她的體溫暖暖心臟,哪怕只有一秒。

  牙關在打戰,我很清楚……這種愚蠢而可笑的糾結只會讓我陷入更深的絕望。

  阿紗嘉靠近我,展開雙臂,將我攬進了懷裡。

  「我在這裡。」她輕聲在我耳邊說。

  我的雙臂和胸膛傳來了真實無虛的溫度,還有她身上的香氣,以及柔軟卻堅
強的肩膀。

  她是真的,她不是幻象。

  「啊啊啊!!」

  我用全身的力氣抱緊了阿紗嘉,嗓子裡無法抑制的爆發出發洩似的哭號聲。

  她在這裡,在我的面前,似乎已經等了我很久。我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沒有
被拋棄。

  阿紗嘉也用力抱緊著我,用臉頰緊緊貼著我,似乎想要給我力量。

  我不需要什麼力量,只要有她在就好,我知道自己一定還能活下去。

  「不要害怕。」

  阿紗嘉溫柔的聲音讓我崩塌的精神重新融合在一起,內心的寒意也逐漸褪去。

  我貪婪的汲取著她身上的熱量,很久很久才放開了雙手。阿紗嘉用手撫摸著
我的頭髮,表情平靜而安詳。在這幅末日一般的背景之下,她身上散發著唯一的
光輝。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初……初邪呢?」我的喉嚨僵硬著,問出了一個艱難
的問題。

  「攻擊來臨之前,她大概是開啟了躍遷門,帶所有人離開了。」

  「大概?」

  「初邪在船上突然得到情報,說有人突襲了什麼基地,便當機立斷發佈了出
發的命令。我知道自己沒資格阻止她的決定,所以立刻向她要了一艘飛艇,回來
找你。」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敢相信初邪竟然可以這麼果決的將我一個
人拋棄在這顆孤獨而充滿敵意的星球上。她不可能知道飛彈已經發射的事情,她
在完全不考慮我們是否能夠鎮壓對方的情況下,選擇將我扔在了這裡。

  我知道她是為了所有新人類的未來而不得不決斷,可她憑什麼因為一個簡單
的情報就扔下我?

  在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恨她,仿佛曾經所有的羈絆和愛意都被她所背
叛。

  可正是因為她的判斷,她和其他人都活了下來,這是我無法否認的事實。這
裡面有方先生一家、有阿傑那些少年、有梅爾菲斯、甚至還有梅爾菲斯的孩子
……如果讓我選擇,我是一定會讓她扔下我離開的。

  可是……自我犧牲是一回事,被戀人所拋棄則是另一回事……

  阿紗嘉很清楚我的念頭,她什麼話都沒說,因為任何話語都沒有她的一個眼
神來的有用。

  我抬頭看向紫色的天空,深深吸氣。

  大家都沒死,而我也不是孤身一人,這已經是一種極大的恩賜了。我該滿足
的,相比之前那種無以復加的孤獨和絕望,此時此刻,我該心滿意足的。

  現在再想什麼都沒用了,初邪他們已經抵達了嶄新的星域,向被命名為【那
撒琉斯】的世界全速前進著。相對於整個新人類的命運而言,我一個人的進退真
的是無足輕重。他們會在那片土地上建立獨一無二的文明,開始人類在歷史中從
未體會過的酸澀與甜美。

  只是這一切,都與我無緣了。

  我和初邪,在轉瞬之間,便相隔了數百光年。從此以後,我們將無法再見。

  她甚至沒來得及留下一句告別。

  我生命的軌跡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扭轉到了我無法看穿的方向,接下來何去何
從,或許將困擾我很久。

  好在,阿紗嘉還在我身邊。她沒有背棄我。

  「我怎麼會背棄你……你是我擁有的一切……」阿紗嘉看出我的情緒,輕聲
回應道。

  從今天開始,她也便是我所擁有的一切……

  時間沒有給我們踟躕的機會,天色不知不覺已經暗了下來。在這片蔓延上百
公里的廢墟之中,我們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阿紗嘉現在和普通人無異,我必須
顧慮她的安全。

  「我們離開這裡。」我牽著她的手說。

  阿紗嘉抬手示意我等一下,然後轉身向她之前呆的地方走過去。

  我跟在她後面,幾步之後,看到了一具躺在石板上的屍體。

  是斷尾。

  他面目全非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絲隱約的微笑。

  我想起來,在我看到阿紗嘉的時候,她似乎一直抱著什麼東西,那應該就是
斷尾的遺體。

  「他跟我一起上了飛艇。我不會操作,全靠他才能飛回來。剛進大氣層,沖
擊就到了。飛艇失效,他帶著我從好幾千米高的地方摔下來,用能量幫我做了緩
沖。最後,太空港砸下來的時候,他耗盡全部能量抵禦衝擊,將我護住了。沒有
他的話,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阿紗嘉訴說著斷尾的豐功偉績,聲音卻平淡的像清水。在這一刻我才終於看
明白,對於阿紗嘉來說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點綴,哪怕是為
自己獻出生命的斷尾也只不過是稍顯濃重的一筆。

  想起我曾經的嫉妒心,實在是太過幼稚了一些。

  可是我仍然無法忘卻這個男人做的犧牲。他用生命證明了自己對阿紗嘉的情
意,哪怕不會有任何收穫和結果,他也依然堅定地遵循了自己內心的執著。

  我能理解他的心境,因為不久之前我剛剛體會過同樣的感受——一無所有的
痛苦。他做了選擇,然後為之付出了代價。可是同樣,斷尾死前應該感到了解脫,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將被自己憧憬的人銘記。

  僅僅差一步就能在嶄新的世界開始無人能想像的生活,但他義無反顧的跟著
阿紗嘉踏上了回來的路。我想像著他攬著阿紗嘉從千米的高空一躍而下,在火雨
之中拼勁最後的一絲能量。就好像宿命一樣,他在那一刹那,深深地明白這是自
己的宿命,自己會死在這裡。

  這是人生中無數的選擇將他最終引向的那個結局。當斷尾遙遙望去的時候,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生命會在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以什麼方式結束。

  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像一個老人。

  我幫阿紗嘉埋葬了斷尾的屍體。女孩在他的墓前沉默了很久,能讓她動容的
人類,在我之外只有斷尾而已。

  羅格納因為身形過大,根本無法登上飛艇,所以阿紗嘉連它都留在了躍遷艦
隊上。

  無論是自願還是被動,我們兩個已經切斷了和這世界上的一切羈絆,成為對
方僅有的寄託與牽掛。


    ***    ***    ***    ***

  我和阿紗嘉向著現在已經空無一人的莊園出發了。我不想奪取無辜者的性命,
也不想讓自己變成戰爭的犧牲。燃墟留下來的莊園足夠隱秘,而且也是我唯一能
想到的落腳點。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阿紗嘉在那個地方一直住下去。

  所有能找到的交通工具都被相位能量波破壞掉了。我嘗試著修理,但是憑著
半吊子的水準根本無法找出故障所在。無奈之下,我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抱著
女孩用能量飛起來。

  我一直帶著阿紗嘉飛到那座廣袤的山林為止。能量有些消耗過度,為了保證
我們二人的安全,我選擇和她一起徒步走完最後一段路。

  方圓上百公里都沒有任何人居住,所以我們周圍非常安靜,只能聽到我們兩
個人的腳步和樹葉的摩擦聲。頭頂的月光因為某些原因完全被遮蔽在了地球之外,
陰暗的樹林看不到任何亮光。

  我用一絲能量做成球體,勉強幫我們照亮腳下的路。因為沒有任何導航設備,
所以我只能靠著印象前行,而且不得不三番五次的飛到樹冠上方來確定大體方向。
這使得林中的旅程變得有些漫長。

  「我有些累了。」阿紗嘉牽著我的手,對我說。

  這一整日發生了太多事情,當那艘載著情報特使的飛艇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
候,一切就不受控制的滑向了深淵。巨大的恐懼,然後是孤獨與絕望,到後來的
失而復得……我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是滔天巨浪中的獨木舟。到了現在,無論是
精神還是肉體都進入了一種麻木僵硬的狀態。

  我也需要休息,但是有一種我無法分辨的情緒在推擠著我繼續向前走。

  「很快就到了,再走一會兒,我抱你再飛一段。」我頭也不回的說。

  可是阿紗嘉停下了,她帶著一點倔強站在原地,拉住了我。

  我回頭看到女孩的神色,知道我大概無法動搖她的想法。於是我用五分鐘的
時間收集了一些枯枝,找到一塊相對開闊的地方,用能量點了一堆篝火。

  翻騰的火焰燃燒了起來,冰冷的空氣不情不願的從身邊被驅散開。身上漸漸
有了暖意,柔和的火光讓神經也稍微放鬆了一些。阿紗嘉的建議是對的,當我坐
到火堆旁那根枯樹幹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疲憊。

  「人類……」就在意識恍惚之時,身旁的阿紗嘉突然出聲道。

  她已經很久沒用這種口吻說話了,我神經一繃,扭頭看向她。

  阿紗嘉卻只是一直凝視著火焰,臉上並沒有什麼複雜的神色。我甚至懷疑自
己聽錯了。

  「人類怎麼了?」我問。

  阿紗嘉輕輕搖頭:「沒什麼。只是越來越覺得,自己和你們的差別是這麼的
大。」

  我聽她這麼說,莫名的感到有些緊張:「為什麼這麼說。」

  阿紗嘉將手伸向火焰,張著手掌取暖。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

  「還記得當初我們在墮鎏之地的時候,你所說的話、還有你所做過的事情麼?」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並沒有忘記當時的情景。只是我不知道
她所指的是什麼,所以無法回應她的問題。

  阿紗嘉沒有等我的答案,她自顧的說了下去。

  「我一直回憶著你在面對我父親時的果決。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非常崇
拜你。以那種覺悟,義無反顧站在絕對不可能戰勝的存在面前,為我而戰。那種
勇氣,我從來沒有見過。為了一絲執念,可以賭上一切,可以拋棄一切。那一瞬
間的你,真正讓我有了此生唯你而伴的決心。」

  「然後在今天,我又看到了你的膽怯和脆弱。你像孩子一樣,惶恐著、逃避
著。努力回避著已經無法更改的這一切,不敢去思考,不敢下判斷。就好像是沒
有智慧的野獸,靠著本能在這山野之中奔波。於是我越發慶倖,自己回來了,能
在這種時刻陪在你身邊。我從沒像現在這樣想要保護你,即使我沒有任何力量。」

  我明白她在說什麼。

  從穹頂之役和我第一次分別之後,阿紗嘉就變得越來越像人類,她不斷變強
著,直到為了我而摧毀了自己的次元城。自那一刻起,她身上人類的特徵就在一
點一點的消退。她在面對自己可能的消亡之時,是那麼的坦然;在得到魔龍之眼,
重獲生存機會的時候,也並未狂喜。

  人類的喜怒哀樂,在她身上變得越來越淡。她眼中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只要
我還能好好的活著、陪伴著她,對阿紗嘉而言就是一切的一切。

  本以為她會因弱小而背離裡奧雷特的特徵,卻不知其實是因為她的欲望在漸
漸消散。

  人,因為欲望而複雜,因為欲望而產生重重情緒。阿紗嘉,卻走在了相反的
道路之上。

  這意味著什麼?是好是壞?我都無法判斷。

  「我知道你在逃避什麼。是初邪。」她的聲音再次飄過來,「你拉著我拼命
地跑,想要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趕緊開啟新生活,在那個與世隔絕的莊園裡。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避心裡的憤懣和不甘?還是說你以為自己能忘得掉她?」

  「不要提她了。」我試圖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是明白的。」阿紗嘉把手放在我的頭上,輕輕在我的發隙間理順著,
「比我而言,你其實更喜歡她。」

  「不!」

  「我當初留下你們兩個,獨自回歸深淵的時候,你所擁有的是留戀與不舍。
現在她留下了我和你,你卻帶著一股無法化解的東西淤積在心裡。她可以撫慰你
對我的不舍,我卻化不開你對她的鬱結。」

  「那是因為你給我留下了一線重聚的希望,而她!」我不知不覺得提高了聲
音。

  阿紗嘉重新牽住我的手:「你怕我會嫉妒?我並不是影族啊。我只是感到有
些無力。作為和你一樣的人類,她比我更加懂你。初邪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們
兩個產生的反應是那麼立體,是只有人類和人類才能夠擁有的交融。她注視著你,
也注視著自己想要的未來,這種複雜的欲望,構成了鮮活的她。你喜歡的也正是
這樣的人。」

  「不,你對我來說……」

  阿紗嘉抬起手指點在我的嘴唇上:「我從未質疑過你對我的感情。只是,你
對我和對她,並不一樣。因為我和她對你來說,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我只是
很遺憾,因為自己無法彌補她在你心裡留下的空白。」

  我緊緊抓住她的手:「不要再說了……我們就是彼此的全部,其他所有人,
所有事情,都不再和我們相關。」

  「是啊,這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隨波逐流的結果,那麼我會滿足的。我至少沒有失去你。」

  「想法真是複雜啊。」阿紗嘉靠在我身上,感歎道,「心意的善變,這是我
永遠無法變成人類的原因。」

  在篝火旁舒緩的交談,讓我的心緒穩定了下來。被初邪拋下而產生的極度不
安與惶恐,在阿紗嘉的撫慰下逐漸平息。我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在仰望天空
之時忘卻初邪給我留下的一切,但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人類是適應性極強的生物,同時我們也很健忘。當時光流逝,我們終究會放
下執著。

  樹枝慢慢變成了灰燼,我們再次上路。得到休憩的我能量也恢復了不少,我
抱著女孩跨過了幾公里的山林,終於在黎明之前抵達了莊園。

  人去樓空。

  偌大的院子沒有打掃,很快就鋪滿了來自周圍樹林的落葉。那棟在黎明晨光
中隱約的主樓,看上去陰沉極了。

  曾經所有的夥伴都聚集在這個地方,憧憬著即將到來的新生活。而現在,巨
大的反差讓我喉嚨發緊。

  阿紗嘉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我知道她是餓了。

  莊園裡的自動化設備同樣沒有逃脫失靈的噩運,好在當初為了給駐紮的不對
提供食物,倉庫裡應該還有不少便捷口糧。

  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所以我也不知道食品倉庫在什麼地方。莊園太大了,
我和阿紗嘉花了整整一個上午,才在東南角的庫房中找到了儲存食物的房間。

  數百平米的空間,足足有十幾米高的貨架,上面琳琅滿目擺滿了各色保鮮包
裝的食物。這些東西原本是為了在數月內給駐紮成員保證營養而存在的,現在只
有我們兩個人,吃上幾年應該都吃不完。

  幾年之內,我應該可以在莊園裡開墾一些田地自給自足。憑藉能量,在這一
大片山野之中獵些肉食應該很簡單。如果有心,想要馴養牲畜也並不是不可能。

  帶著足夠幾天吃的食物走出庫房,我有些茫然的看著這片空蕩蕩的莊園。

  這就是我們要開始的新生活麼?幾年之後,在這裡做一個農場主,安逸的過
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雖然有些迷惘,但我可以確定,這總要比成為戰爭的一份子要好。

  阿紗嘉心無旁騖的盯著我手裡拎著的食物,她的樣子讓我的心情微微上升。
她的「不在乎」,很巧妙地影響著我,讓我的潛意識隨著她一起蒙蔽了殘酷的真
相。

  這又有什麼不好呢?我這樣問自己。

  電子爐灶肯定是不能用了,接下來可能不得不用原始的方法進行烹飪。不過
對我這種在【神都】野外生存過的傭兵來說,也不是多麼大的問題。

  阿紗嘉的話,如果是餓的比較厲害,這些食材直接生吃都不介意。

  日常用品的儲藏室裡,我找到了野外燒烤用的設備、煎鍋和木炭。在主樓大
廳昂貴的地板上,我和阿紗嘉支起了烤架,弄起了別開生面的聚餐。

  因為胃口的原因,幾乎二十四小時沒有進食過的我並沒有感到不適。可是當
鍋裡的湯沸騰起來之後,饑餓感還是湧了上來。

  阿紗嘉雙手把碗捧在胸口,眼巴巴的看著我,一副等不及的樣子。

  我忍不住想,只有這種一絲欲望彰顯的瞬間,她才更像是人。

  就在這個時候,緊閉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一群荷槍實彈、身穿戰術鎧甲的戰
士魚貫而入。我一愣之下,差點把面前的炊具打翻在地。金屬碰撞的聲音將我驚
醒,我立刻聚集起能量護住了阿紗嘉。

  二十多人……從大門的空隙向外看去,外面的不速之客至少有這裡的一倍以
上。

  更讓我緊張的是,這夥人中至少有一半都還拿著劍。他們帶著全覆式的現代
頭盔,完全看不清長相;身上的鎧甲明顯也是為能量近戰而準備的,但又糅合了
現代科技的元素。

  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所羅門的人……可是他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拔出劍,隨時準備出手。可奇怪的是,這些人並沒有用槍口對準我。

  看到我之後,其中有人立刻用CRK進行了聯絡。他們的CRK竟然還能用,
這進一步說明,他們對相位能量來襲的事情早有準備。

  我護著阿紗嘉向後退去,仔細的觀察著可能的脫逃路線。這棟建築的結構像
閃電一樣在我腦海中流淌著,各種可行的戰術在意識中開始構架。

  這時候,那群戰士向兩邊讓開了一條通路,一個和他們穿著類似的傢伙走進
了大廳。

  那個人的頭盔非常古怪,從下顎處伸出了兩條管子,彎向後面,就好像某種
新型呼吸器。

  這傢伙抬手擺了一擺,他身後的戰士們便轉身從大廳入口離開了我們所在的
這棟建築。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古怪,這些人的行徑讓人完全摸不到頭
緒。

  直到面前的人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果然沒猜錯,你會來這個地方。」汞先生將頭盔抱在懷裡,眯著眼睛,長
長的舒了兩口氣。

  他的聲音和我記憶中完全一樣,帶著一種讓人提不起勁的低沉沙啞。可是他
身上盈之不去的危險感卻一直刺著我的神經。身穿作戰服的他打破了原來白西裝
的優雅印象,顯得非常精幹。

  汞先生伸出手掌,沖著我向下壓了壓,示意我放下劍。但是我沒有這麼做。
我可沒忘記,在鏡之海的時候正是我的詭計,讓他率領的自由軍一敗塗地。

  他往前走了兩步,探頭看了看我們正在煮的東西。他仿佛覺得有些可惜,在
飯菜焦糊之前拿著鍋把將湯從烤架上拿了下來。

  這種平常的舉動在現在的環境之中顯得詭異極了,沒人能相信汞先生會在意
一鍋別人燉的湯。

  汞先生用拿起湯勺,輕輕吹著勺子裡的湯,然後嘗了一口。他好像對湯很滿
意的樣子,乾脆拖過我原本坐的椅子,將頭盔放到地上,給自己滿滿的盛了一碗。

  這個時候我該趁機沖上去將他制服麼?還是說……

  汞先生沒給我思索的機會,他一邊喝湯一邊開了口。

  「我不是來打架的。如果我真的要與你們為敵,也不會隱名埋姓這麼久。」

  他表明自己姿態的方式簡單而有效,我立刻就信了他大半。因為憑藉他的智
慧,應該很容易讀懂我作為保護者的姿態。阿紗嘉就是我此時的弱點,而他並沒
有打算利用這一點。

  他解散了自己的屬下,這說明他也有某種決定性的方式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我沒必要冒險去試探他。

  「很久之前,初邪收到過一張卡片,是你寄給她的麼?」我問。

  「該醒了。」汞先生自顧喝著湯,重複著那張卡片上寫過的話。

  「所以你是一直知道我們的動向的,可是並沒有伺機報復。」

  汞先生吮著熱騰騰的湯汁,肩膀看上去很放鬆:「我一開始就說了,我的目
的就只是能讓新人類儘量以人類的姿態回到外面的世界。既然燃墟和初邪聯手保
全了新人類的尊嚴,那我並不介意輸給你們。至於被騙的事情,是因為你比我厲
害,我認輸。」

  「你覺得我會信麼?」

  「事到如今,你不信又怎麼樣?」

  「你是不是和所羅門聯手了?神都之國應該就是你們兩個聯合的產物吧?」

  我清晰的記得,當初新人類和舊人類之間發生的種種衝突,背後都有著陰謀
的痕跡。也正是這些不斷升級的紛爭,才讓所羅門糾集起了支持他建國的群眾輿
論支持。

  「沒有。自從回歸以來,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看戲。」

  汞先生的回答是那麼的坦然。我不是分辨謊言的專家,所以無法戳破他的偽
裝。

  「如果一直只是在看戲的話,你為什麼會在現在出現在這裡?」

  汞先生將湯慢悠悠的喝完,然後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台老式CRK。我
賣過那東西,是帶有物理介面的老式型號。他把手伸向我,示意我接過去。

  我拉著阿紗嘉將她緊緊帶在身邊,警惕的湊過去,將CRK拿到手裡。

  「她很聰明。」汞先生拿起地上的頭盔,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能倒過來找
到我,而且還知道自己該相信誰。」

  「什麼?」我沒聽懂他的意思。

  汞先生眨了眨眼,突然將話題一轉:「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所羅門能夠定位
到你們的躍遷門?」

  我心頭一凜,茫然的搖了搖頭。

  汞先生抬起手,伸出了三根手指:「給你們的三件禮物,我推測每一件都帶
著定位器。我追蹤了藝術品的來源,拉奧孔的所有者和所羅門勢力有關係;公共
政權可能對那份手稿搞了點文章。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想。不過那幅星空,確實
是我做的手腳。」

  「不可能。」我堅定地搖頭,「我們在收貨的時候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發
信設備。而且我們連外包裝都全部換了一邊。」

  「你們自己的漏洞,就是低估了科技發展的力量。雖然不知道所羅門和公共
政權用的什麼手段,那幅星空夾帶了一項只有我這邊才掌握的最尖端的科技。」

  「現在還需要保密麼?」我皺著眉頭問。

  汞先生並沒有賣關子的打算,他吐出了一個我沒聽過的名字:「同位素計算
晶片。」

  「那是什麼?」

  「在那幅畫的顏料之中,我們用不同的同位素編寫了可以進行資訊傳遞的類
似電腦晶片的東西。雖然只能實現非常簡單的功能,但找到你們所在的地方是
足夠了。這項技術根本就沒公開過,你們不可能提防。所以理所應當的,所羅門
和公共政權也對你們用了一樣的手段。」

  誰都料想不到,來自舊人類的善意之中,竟然會夾帶著毀滅的種子。三件禮
物的背後,更是糾結了錯綜複雜的種種利益糾葛和陰謀。那幅贗作的星空能被公
共政權當做禮物送給我們,這說明汞先生在公共政權內部依舊隱藏著巨大的影響
力。

  但同樣的,我也意識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你通知初邪,所羅門入侵飛彈基地的,對不對?」

  這件情報也就只有他能從公共政權的情報網絡中截獲了。

  「沒錯。現階段的同位素電腦只能傳遞二進位的資訊,但是初邪還是當機立
斷打開了接收頻段。這個舉動會極大的增加躍遷艦隊暴露的機會,但她還是這麼
做了。她夠聰明,能立刻意識到,既然那幅贗作之中能有這種東西,那艦隊的位
置就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暴露。」

  「就算你給了她情報,她怎麼可能信任你?」

  汞先生將臉轉向我,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對於一直如沙土一樣
沉悶的他來說,這已經算是非常興奮的動作了。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默契。她立刻就知道,這幅畫是來自我這邊的管道。因
為知道真品在他們手裡的人不多,我算其中之一。在這種情況下,依舊弄了贗品
上去,就是為了讓她意識到這種刻意的姿態。在需要的情況下,讓她想起我在整
件事情裡面可能的存在,這就足夠了。」

  汞先生微微一頓,繼續說:「初邪非常果決的進行反向通訊,然後聯絡到了
我,於是我將所羅門的行動告訴了她。只是那個時候沒人知道,所羅門還藏了另
外一手。唯獨初邪……」

  「她怎麼了?」

  「只有她知道,所羅門不會做這麼拼死一搏的事情。他大張旗鼓的行動之下,
必定隱藏著一擊必中的後手。所以她當機立斷,啟動了你們的躍遷門,這才能在
真正的攻擊到來之前逃出生天。」

  聽著曾經初邪最大的敵人說出這樣的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站在那
裡,不由自主的幻想著初邪以最果敢和堅定的聲音,下達了出發的命令——也同
樣是拋棄我的命令。她現在真的很厲害了……那種洞察力和堅韌的神經,與曾經
燃墟是在同樣的高度。

  「最後的時間,初邪給你留下了一些東西。就在那台CRK裡面,讓我轉交
給你。所以我來了,算是完成了她交托給我的任務。」

  我捧著那台CRK,雙手不斷的發抖。

  「這裡面的東西,你看了麼?」我問。

  「沒看。」汞先生這樣說著,站起身,嘴角翹了翹。這是他唯一一次笑容,
而我看懂了這笑容的含義。

  他說了一個簡單的謊言,一個不怕我識破的謊言。以他的立場,是絕對不可
能視這種私密情報而不顧的。他不是那種恪守準則的迂腐者,但同樣也不是毫無
道德觀的下等人,他在以自己獨有的方式對我表示尊重。

  汞先生走到門口,關上大廳的門,留下我和阿紗嘉在裡面。

  我顫抖的打開那台CRK,上面只儲存著一段錄音。

  我伸出食指,點擊了播放鍵。

  或許是由於信號傳輸的緣故,檔在播放的時候夾雜著有些濃厚的干擾。沙
沙的白噪音之中,傳來了微弱的呼吸聲。

  我在萬分之一秒內就聽出,那是初邪的呼吸聲。就是這麼微弱的一絲響動,
立刻奪走了我的心跳。

  那是被壓抑在嗓子深處的呼吸聲,我仿佛能感覺到,女孩為了控制僵硬的喉
嚨,全身都在顫抖著。我能看到她顫抖的雙肩,還有緊咬的雙唇。

  足足十秒鐘,她終於再也抑制不住,洩露出一聲短促的抽噎。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面對著這道遲來的資訊,我最終還是無法逃避——我和初邪之間,已經相隔
了整個宇宙。她的聲音像是一隻向前伸出的手,想要緊緊抓住我的衣襟。可是,
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我們兩個之間都已經錯開了無盡的距離。

  初邪的抽泣聲中,隱約傳來了嘈雜的人聲,似乎有很多人在她的背後忙碌著。
那個時候,她應該是剛剛下達了啟動躍遷門的命令,整個艦隊的控制組都在瘋狂
的運動著。

  「對不起……」初邪用盡全身氣力勉強凝結出一句還算清晰的話語。

  「沒關係……」我捏著CRK,以她永遠無法聽到的方式,輕輕回應道。

  錄音中的初邪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她哭泣著,哭的像是在冰天雪地被扔進了
荒野中的孩子。

  我也站不住了,抱著那台CRK坐倒在地。

  「我知道你無論如何也是沒辦法原諒我的,因為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可是你知道,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我選擇了他們,沒有選擇你……奧索維
說對了,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非常非常後悔……可是我還是無法改變自己的選
擇。」

  「好羡慕阿紗嘉。當我發現自己必須擔負這種責任的時候,才明白她的選擇
是多麼的簡單和幸福。如果我從沒站在今天這個位置就好了,可是……這個世界
上沒有如果。」


  初邪勉強說了這樣的一段話,再次沉默起來。她努力壓制著幾乎崩潰的情緒,
想讓自己多對我說幾句話,卻怎麼也做不到。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的呼吸才平順到可以說話的程度。

  「來找我。」她突然吐出這樣一個詞。

  「第三艘飛船已經用自動程式被安置在月球背面了。躍遷門如果被破壞,至
少那艘船能保下來。想辦法登上那艘船,航道都已經設好!密碼只有你知道,是
奧索維CRK的……」

  這時候初邪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準備就緒!」

  「來找我!貪狼!來找我!!來找我!!不要忘了我!!」初邪提高聲音,
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道。

  一切安靜了下去,只剩下了一片白色的噪音。我知道,彼時彼刻的初邪鼓起
了最大的勇氣,扔下通訊器,走向了開啟命運之門的控制台。

  我愣愣的捧著手裡的CRK,仿佛陷入了永恆的凝固。

  第三艘飛船?去找她?初邪還在等著我?

  腦海中瞬間被某種劇痛卻清涼的東西狠狠地沖刷過去。

  突然,本以為已經結束的錄音檔再次響了起來,這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梅爾菲斯撿起了被初邪丟下的通訊器。

  「三百六十光年。這種飛船的最大速度是光速的百分之六十三。算上加速和
減速的時間,當你到達那撒琉斯的時候,至少需要八個世紀。那個時候,無論是
我還是她,已經死了很久。」

  梅爾菲斯冷酷的聲音像神的忠告一樣在CRK上迴響著。

  「她大概想要在抵達以後用低溫休眠來等你。但我要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八個世紀的休眠?沒人知道這期間會發生什麼事。而且,當她開始為整個新人類
的興起而忙碌的時候,時間將如流水一般滑過去。她會一年又一年的忙著,把進
入休眠的時間一推再推。她的熱血和夢想,都在那片土地上生機勃勃的實現著,
她會輕易地放手而去麼?當她終於無法再忙的時候,會發現自己已然老去。那時
候的她,絕對不會讓你見到自己蒼老的模樣。初邪就是這樣的女人,你是最瞭解
她的。到了那個時候,此時此刻的不舍和留戀都已經變成了記憶中的影子。於是
她終於接受了現實,繼續著她的優雅和野心,然後老去,死去,帶著對你的最後
一絲歉意和愛意。」

  「認清吧,這就是現實。」

  我緊緊地握著手裡的CRK,指節發了白。

  「可就算我這麼說,你還是會來的,對吧?」梅爾菲斯頓了頓,發出了一聲
哼笑,「無論如何,你都會拼上一切可能登上那艘船,跨越三百六十光年的距離,
去找她兌現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諾言。即使你知道,自己會在八百年後,體會
萬丈深淵一般的絕望,但還是會在血漿和泥濘之中奮力反抗,以無比狼狽的姿態,
丟下自己的血肉和尊嚴,去追逐她為你畫出的虛情幻影。」

  「我很羡慕你,因為你會以或者腐臭、或者卑賤姿態活下去,為某些事撕碎
自己的信條,為某些事砸爛自己的自尊。充滿了無法滿足的欲望,被這種東西永
遠折磨著,並且活著。」

  「那就掙扎吧,以拋棄一切的姿態掙扎,如果你認為這是唯一能夠觸碰到欲
望盡頭的方式……人,就是這麼活著的。五彩斑斕的活著,哪怕沒有得到想要的,
你的掙扎也會給這個世界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就像曾經我與你並肩而戰之時一
樣。」

  「我和初邪不同,我不打算給你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不會在那裡等你,
所以……永別了,朽骨貪狼。」

  「永別了,兄弟。」

  檔的時間指針讀完了最後的一秒鐘,然後自動關閉了程式。

  「永別了。」我默默在心裡說道。

  我閉上眼睛,讓梅爾菲斯的身影從腦海中慢慢的黯淡下去。他一直對我發表
的,關於初邪的議論,我從沒真正聽進去。可是在那個時候,卻被他言中。初邪
最終選擇了她的生活軌跡,而這條軌跡,我沒能追上。

  可她又給我展現了一條無比渺小的可能性,讓我有了推翻梅爾菲斯論斷的機
會。這只取決於,我是否會繼續相信初邪給我描繪出的新圖景。


  梅爾菲斯就是梅爾菲斯……他為迷惘的我撕開了血淋淋的事實,卻又以他的
方式給了我面對一切的勇氣。

  阿紗嘉探過來,伸開雙臂攬住了我的肩膀。

  「你做決定吧。」她將整個人靠在我身上,用自己的溫柔給我注入著力量。

  「我……想去找她……」我用發抖的喉嚨對她說。

  「我陪著你。我們三個,重新聚在一起。」阿紗嘉微笑著對我說。

  我覺得自己似乎也笑了,只是沒人能把我的笑聲和哭聲真正區分開來,我自
己也不行。

  八個世紀……八個世紀之前,人類甚至還未開始文藝復興。

  三百六十光年,我根本無法將這個資料和自己的印象進行直觀聯繫。

  但那又如何呢?有人在等我,也有人為伴。

  汞先生將時間計算的非常好,在我們情緒稍微穩定之後,他重新推開門走進
來。

  「能給我把這東西帶過來,我很感激。」我直視著他,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偶爾做做這種事情,會讓自己增加一些滿足感。」汞先生已經很沉著的樣
子。

  「那麼……月球後面第三艘船的存在,你也知道了吧?」我問。

  汞先生點了點頭。

  「作為酬謝,我邀請你一起上船。」我說。

  能讓汞先生特地來找我,就我的判斷來說,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只有我知道啟
動飛船的密碼。我不確定汞先生持有的科技是否能夠破解它,但就現在而言,人
類的電子設備全面停擺,想要進行相關突破肯定非常困難。

  「我沒說要和你們一起走。」

  沒想到汞先生給出了拒絕的答案。

  「你不走?你知不知道現在回歸者和舊人類之間……」

  汞先生直接打斷了我的話。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要留下來,贏下這場戰爭。」

  他果然是個狂熱的戰爭分子麼?我這樣想著,搖了搖頭。

  「就算你贏了又怎麼樣?所羅門那邊會放任你的勢力做大麼?就算回歸者贏
了,你們之間又要進行內耗,你就能確定自己一定能活下來?」

  汞先生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他一隻胳膊夾著腋下的頭盔,一隻手叨著煙吞雲
吐霧。
  
「恰好相反。我留下來是要幫公共政權收拾殘局。」

  「你說什麼!?」這個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汞先生綽著煙,對我的方向點了點:「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我沉默下去,努力的回憶著曾經和他產生交集的那些瞬間。

  「你不會真是為了什麼人類福祉這種冠冕堂皇的大話吧?」

  「連你也知道那是騙小孩的胡說八道。」汞先生很不客氣的評論道。

  他在大廳裡悠閒的踱著步:「你們都認為我是一個狂熱的戰爭分子。這個標
簽並不能說是錯的,但事實上,戰爭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競爭是前進的最佳動力。對人類來說,戰爭就是最好的競爭。是戰爭給了
人類高強度的冶煉、火藥、輪子、噴氣式飛機乃至核裂變和第二宇宙速度。可我
並不是那種期望用戰爭手段讓人類進化的無聊瘋子,我只是看到回歸者身上閃現
著的嶄新方向。我意識到這將是人類發展的全新方向,可舊人類終究不可能允許
回歸者一直存在下去直至取代他們,這是屬於被淘汰者的愚蠢反抗。所以,一開
始,我的打算是站在所羅門那邊,幫人類更新換代。」

  「可是初邪所做的事情改變了我的立場。她給了兩個種族完美的發展空間,
消除了兩方不得不你死我活的必然選擇。於是,新人類和舊人類可以以獨有的文
明繼續前進,並在幾百年後一較高下,驗證哪一種才是人類該有的形態。於是我
站在初邪一邊,盼望著移民可以成功。」

  「所羅門做的事情,是目光短淺的權力欲表現。他為了這種欲望,甘願搭上
每一個人的性命。這種行為將毀滅舊人類的前進機會,奪走舊人類無數的機會和
可能性。」

  「尤其是憑現在的狀況,舊人類所依賴的科技武裝受到了巨大的損傷。加上
病毒的威力,回歸者完全可以贏下這場戰爭。可是,我為什麼要允許兩個完全一
樣的文明分別在地球和那撒琉斯上同時存在?」

  「想要進行這種全面的、醜陋的戰爭,憑公共政權現在那幫人是不夠的。所
以我已經和他們溝通好了,這場仗將由我來打。」

  我不得不讚歎,汞先生的視野已經淩駕於人類這個種族之上,他的戰略戰術
能力也在鏡之海的時候展現的淋漓盡致,只是……

  「你也是回歸者,本身就是病毒的源頭,公共政權怎麼可能讓你再次進入領
導層?」

  汞先生輕輕拍了拍腋下的頭盔:「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將一直帶著這種隔
離頭盔。或許休斯他們會貼心的給我一個無菌室來淋浴之類的,不過那並不重要。」

  我驚歎於他的覺悟,也驚歎于公共政權領導層的果敢和大氣。如果真的像他
說的那樣,舊人類或者真的能贏。

  「可是,就算贏了,你也只不過會成為地球上最後一個回歸者。那個時候,
你依舊是病原體的發酵室,你就不怕公共政權的人回過頭來再處理你麼?」

  「他們當然會處理我,所謂我會在他們動手之前,用更優雅方式的把自己解
決。」

  我張大了嘴:「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死,對舊人類就永遠都是個威脅,我現在又何必為他們而戰?」

  「你……」

  汞先生吸盡最後一點煙,隨手把煙頭扔在了昂貴的地板上,用腳踩滅。那動
作是那麼的隨意和灑脫,這說明他現在說的東西都是早就決定好的。

  「就只是為了活而活的話,對我沒有任何價值。只要想像一下,在數百年之
後,那撒琉斯人和地球人再次相遇的時刻就足夠了。在那種壯麗的圖景面前,區
區一個人類的短暫生命又算得上什麼?」

  許久之後,我才不得不對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敬意。

  汞先生根本沒有看我,他更不會在乎我對他的態度。他和我不是一類人,而
是更像初邪。也怪不得只有他明白初邪在想什麼,初邪也是一樣。他們兩個人都
是理想主義者,只不過汞先生比初邪擁有更多冰冷的理性,所以他實現理想的方
式缺乏美感,卻更加有效。

  「我不知道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但我勸你不要去南半球抛頭露面。」他對
我說,「你身邊的那個女人,是你最大的軟肋。如果所羅門用她要脅你參戰,會
對我接下來接管的戰爭造成極大的影響。如果你在南半球出現,那麼我會用所有
手段將你殺掉。」

  我皺起了眉頭:「可是這邊的太空港幾乎全毀了,電子設備也不能用。沒有
這些東西,我根本無法去找第三艘飛船。」

  汞先生似乎早就知道我會這麼說:「你和那群殺手去暗殺所羅門的那個莊園,
還記得麼?」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

  「所羅門為了防備暗殺,在那個莊園藏了一個地下飛船發射平臺。從太空隨
便迂回一下,任何殺手都沒法攔截他。你們突襲之後,那個地方就被所羅門廢棄
了。如果運氣不是很差,你在那裡應該能找到可用的太空穿梭機。」

  他對我們和所羅門的事情瞭若指掌,看來他的勢力一直都滲透在各個角落,
只是我們從未知曉。我越來越相信,他會贏下這場戰爭。

  汞先生帶著自己的部下離開了。這群部下之中確實有不少回歸者的身影。在
這場回歸者必死的戰爭中,這些人依舊毫不動搖地追隨著他,我不知道他到底是
如何籠絡起這批死忠的。

  不過這場戰爭的勝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和阿紗嘉的道路已經非常明確。

    ***    ***    ***    ***

  我們打點了行裝,然後用兩天的時間趕路,來到了那所被戰鬥蹂躪的面目全
非的所羅門的據點。

  與魯恩希安他們在此地戰鬥的場景在我的記憶之中依舊清晰,可是此時此刻,
我根本沒有閒暇去體味曾經令人無比澎湃的戰鬥。

  因為我們接下來的旅程,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我用了不算短的時間找到了隱藏在地下深處的那艘太空穿梭機。我戰戰兢兢
的試著按了啟動的開關,然後聽到了令人狂喜的電子回饋聲音。

  這艘太空梭是足以搭載千人級別的大型機種,我從來進行過相關的操作,所
以光是在駕駛室裡研究操作的細節就花費了我整整一天的時間。

  好在高度完善的輔助人工智慧極大的簡化了我的工作量,只要我搞清楚了與
AI的交互界線,剩下的工作就可以完全撒手了。

  在我忙碌的時候,阿紗嘉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搜刮了這個據點所有能吃
的東西裝上了穿梭機。

  當一切准別就緒之後,我打開了機庫厚重的合金混凝土頂蓋。陰陰沉沉的紫
色天空籠罩了出口的視野,但我的心情已經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機械的震動感摩擦著我躍動的心臟,我們向上空飛去,一直飛著,仿佛不會
停歇。

  被相位能量影響下的地球,第一次在太空中撒發出朦朧的紫色光譜。這是我
與地球的永別了,這個星球在我們的身後變得越來越小。在她上面即將發生的事
情,從時間軸上變成了和我們無限遠的座標。

  太空中如此皎潔的月亮,在我們的視野中逐漸擴大。我的心臟提到了胸口,
操作著太空梭偏開了一個微小的角度,向她身後滑去。

  當那第三艘移民飛船的身軀終於凸出了月亮邊緣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胸口
都快要破裂了。初邪真的留下了飛船,她在這件事情上沒有說謊。

  阿紗嘉感受到了我的喜悅之情,她欣慰的看著我,帶著一點俏皮揪了揪我的
耳朵。女孩的這個動作似乎包含了很多複雜的意味,但我已經無法分辨。

  那艘巨大的飛船很快籠罩了我們的舷窗。這是一艘足以以低溫休眠的密集方
式承載千萬人級別的超級飛船,大的像一個城市。它甚至連建造都只能在遠離地
心引力的太空之中,否則自重都會直接摧毀這艘飛船。

  我們穿梭機的AI連接到了飛船本身的AI頻道,然後我接收到了輸入密碼
的請求。

  於是我輸入了曾經用在奧索維CRK上的密碼。

           C——R——A——N——E

  許可權迅速轉移,我成為了那艘句型飛船最高級別的成員。

  穿梭機被艦身的引導力場穩穩的拉進了無數入口中的一個。當閘門閉合,發
出一聲金屬的悶響之後,我提著的心終於落下了大半。

  我和阿紗嘉從自己的太空梭走下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躍遷門艦隊飛船的主
機庫。

  這簡直就是一個平原,要不是照明系統獨特的光,頭頂的天花板甚至會讓人
覺得有天空那麼高。

  跟隨著牆上種種導向的標籤,光是從停機坪探索通向主控制室的道路,就花
了我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直到我突然想起來,可以利用飛船上AI的導航。只
是很不行,我現在手頭並沒有能用的CRK設備。

  我們累了個夠嗆,好不容易才進入了主控制室。我不甘心的讓AI重新進行
了一下導航,這才發現,其實上來根本用不了十分鐘。

  我氣急敗壞的向AI進行了詢問,然後從就近的機組人員倉庫中找了一個C
RK打裝上,這才作罷。

  就像初邪所說的那樣,飛船的航道已經完全設定好了。

  看著大螢幕上星圖的軌跡,我不由得有些出神。那條由漂亮的幾何曲線構成
的航道盡頭,一顆美麗的星球正在緩緩地旋轉。

  初邪在等著我。

  我啟動了飛船,開始了這趟橫跨八個世紀的旅程。

  在主控制室的側翼,有專門的為機組人員準備的休眠倉,這將成為接下來我
和阿紗嘉的容器。我們兩個人會在裡面孤獨的度過近乎千年的時光,這樣想來還
真是讓人有些忐忑,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期間會不會發生些什麼。

  不過我並不恐懼,因為未來對我的誘惑已經完全壓倒了那些負面的情緒。

  「害怕麼?」我點擊了休眠倉上的開啟按鈕,打量著接下裡的「居住環境」。

  「有點……」阿紗嘉帶著一點怯怯的感覺說。

  「只是睡一覺而已。不管未來會怎麼樣,至少希望能在這裡有個好夢。」我
勸慰道。

  「我怕的是一覺醒來,你卻不見了。」阿紗嘉歎氣。

  我楞了一下,心中化開了溫意。很可惜,這地方並沒有雙人休眠倉的設計,
否則我倒是很想和阿紗嘉一直待在一起。

  「就像你以前說過的,就算我們被意外分離,也要傾盡全力找到對方。」

  聽到我的話,阿紗嘉笑著點了頭。

  我回到控制台那邊,重新檢查了一邊預設的程式和AI應變策略,確保我們
這一路上能夠安全的航行。全部檢查完畢之後,我命令AI關閉這艘船未使用部
分的能源,希望能儘量節省一下。畢竟這艘船太大了,一直開著能源過於浪費,
沒人知道在航行期間我們是不是會遇到急需能源的突發事件。

  「警告!C-7080休眠艦橋檢測到未定義人員,是否繼續斷電操作?」

  AI突然發出的報警聲猛的刺到我的神經。

  「未定義人員?是誰?」

  這艘船上竟然還有第三個人……想到這一點我就不寒而慄。如果剛才不是特
意打算關閉電源,我和阿紗嘉直接進入休眠,這簡直是把脖子送到別人面前砍。

  「無法檢測,無身份特徵編碼。」

  「能定位麼!?」我大聲問。

  AI很快就給我的CRK傳輸了船艙的平面圖,一個刺眼的紅點正閃爍在某
個承載休眠倉的艦倉中。

  我拔出了腰間的劍,拉著阿紗嘉走出了控制室,然後用密碼許可權將它鎖死。
只有我和阿紗嘉知道這個密碼,所以我不擔心會有別的不速之客從這裡奪走控制
權。這也是我們最大的籌碼,如果對方是敵人,我們至少也有最後的這張底牌。

  本想把阿紗嘉留在這裡,但是我和她都無法再接受分離。她怕我會一去不回,
我怕她會出現意外——要相依為命八個世紀,任何一點紕漏都是我們無法接受的。

  我們坐著艦橋傳送帶直奔C-7080艦倉。在路上,我一直緊盯著CRK
上的那個紅點,紅點並未移動,就好像一個死人。

  艦倉的其中一扇門被我們打開,我和阿紗嘉走了進去。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
那些堆疊了上百米高的休眠倉,但每一次都會讓人咂舌不已。那些密密麻麻的休
眠倉在牆壁兩側如蜂窩一樣佔據了全部的視野,一直延伸到頭頂黑沉沉的影子裡
面。這不是生活區,所以預設的照明系統僅僅覆蓋了貼地的十幾米範圍,走在這
個地方,總有一種被陰影籠罩的不安感。

  那個紅點就在前面磁區的拐角,我讓阿紗嘉躲在身後安全範圍裡,將能量提
升起來,又加護了手中的劍。

  或許是被我的能量驚動了,那個紅點終於動了起來。

  「出來!」我率先發聲,以期能佔據一定程度的主動。

  在喊話之後,我就立刻換了自己的位置,並躬下了身子。曾經體會過頂級殺
手在這種密閉空間中的殺傷力,我不能不小心。

  從拐角處最先顯現的,是一把劍。

  那把劍佈滿了裂紋,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破霜邁著無比緩慢的步子走了出來,希斯飛爾的劍尖點在地上,與地板刮劃
出了刺耳而尖銳的聲音。

  「這不可能!你已經死了!!」驚恐的聲音脫口而出。

  破霜沒有答話,他只是慢慢的轉過身,正面面對著我。他的鎧甲和衣服都破
敗的不像樣子,頭髮也纏在一起,毫無優雅可言。

  我看到一道橫貫胸口的傷口,還有破霜手臂疤痕。那是梅爾菲斯在最後一擊
的時候給他留下的紀念,他斬斷了破霜的身體和雙臂,在那天夜裡。

  可也正是他身上的傷痕,證明我面前站著的這個男人就是破霜。我無法想像,
他怎麼可能從那種致命傷的情況下活下來。

  那道幾乎可以連成一線的傷痕,像是融化了周圍的血肉,重新粘合在一起的
樣子。糾纏錯結的疤痕組織如樹枝一樣蔓延在傷口周圍,猙獰而恐怖。

  他能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我們在所羅門據點整備飛船的時候偷偷潛入的,然
後又在我們去找控制室的時候,自己跑到了這個地方躲。

  以此說來,破霜在落下懸崖的之後就沒死。他應該再次爬了上來,然後獨自
掙扎到了那座莊園裡面養傷。至於他是怎麼感覺到了我們,又跟著我們上了船,
就不是我能判斷的事情了。

  養傷……這個詞聽起來是那麼可笑,像那種致命的創傷也是能養好的麼!?
我想要對面前的這個男人怒吼。

  「是你和梅爾菲斯讓我嘗到了失敗的滋味,還有死亡的恐懼……真的是難得
的體驗……應該對你表示意一下感謝。」

  破霜開口了。他的聲音沒有變,但是卻充滿了疲憊和虛弱的感覺。

  「貪狼!!」

  阿紗嘉猛地喊了我的名字,那聲音夾雜著濃重的恐懼,激的我渾身一顫。

  一直淡然的女孩此時此刻竟然會發出那種聲音,這讓我非常不安。我緊盯著
破霜,向後慢慢退去,靠近著女孩所在的地方。

  破霜沒動,他低下頭,用空著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臉,仿佛在忍受著劇烈的
頭痛。

  「阿紗嘉?」我呼喚著女孩的名字,向後伸手,和她牽在一起。

  女孩的全身都在發抖,甚至連牙關都發出了咯咯的聲音,我從來沒見過她這
個樣子。

  「怎麼了!?」我焦急的問道。

  阿紗嘉緊緊抓著我的手,幾秒鐘之後才勉強吐出了一個詞。

  「宮……宮王……」

  「你說什麼!?」

  「宮王……宮王在他的身體裡!!不……他……他就是宮王!!」

  身為裡奧雷特的阿紗嘉識出了破霜身上的秘密,而這個事實幾乎完全顛覆了
我們的認知。

  「噬族王女……對麼?」

  破霜一步步向我們走過來。他依舊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眼睛也半閉著。

  他應該從來沒見過阿紗嘉。就算當初阿紗嘉在Dreams城堡被擒的時候
見過一面,也不可能說得出阿紗嘉的身份。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問了這種問題。

  這只能說明,阿紗嘉的判斷並沒有錯。

  「你不是破霜?!」我仍然不甘心的問道。

  破霜微微彎下腰,似乎越來越痛苦。他足足用了二十秒鐘的時間,才重新支
起了身體。

  「我是破霜,只不過……」他頓了頓,「很快就不完全是了。」

  腦子在回復運算能力之後,似乎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奧索維當初在暗面,和你一起去迎戰宮王……你們根本沒發生戰鬥,他只
是說服宮王,對你使用【再世之卵】!!」我將信將疑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
知道這是唯一的正確答案。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奧索維的主意真的是天馬行空。在無人可以真正抵禦宮
王的情況之下,他推出了破霜這個籌碼。破霜身為真雙性人,對宮族而言大概有
著無法比擬價值。況且他又擁有人類頂點的力量和所向披靡的希斯飛爾,很容易
就可以猜到,宮王對他會是多麼的青睞。

  宮族的結構和其他裡奧雷特完全不同,我從曾經接觸過的諾提、淪淨還有流
沙身上感受到宮族那無比貼近人性的本質,他們的行事風格和準則根本就不是我
能預測的。同樣,宮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存在我也無法和其他裡奧雷特之王進
行類比。

  我可以想像,奧索維說服宮王和破霜達成了一個交易。宮王凝結【再世之卵
】,而破霜則要擔負起意志被吞噬的風險。兩方都在豪賭,如果宮王賭贏了,那
麼生機勃勃的地球,將徹底成為他復興宮族的起點。如果破霜賭贏了,他將佔有
一個裡奧雷特王者的全部力量。

  愛絲彌蕾曾經說過,她與破霜是真正全身心投入追求力量的唯二之人。對於
破霜的這個選擇,我完全不意外。

  從之前的種種跡象來看,破霜開始的確成為了贏家。他保持住了自己的意志,
完全壓制住了宮王的存在。我現在才明白,在我和梅爾菲斯與他激戰的時候,他
為什麼可以不通過咒語就直接召喚能夠抵禦零斬的契約裝甲,因為那就是直接來
自宮王【再世之卵】的力量。

  破霜的意志力真的很強,他能夠完美的壓制住宮王的意識,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這裡面最讓人唏噓的,卻是奧索維。他在短時間之內完美的解決了宮族
危機,卻直接搭上了包括地球之內所有人類的命運,乃至人類最強戰士的未來。
這傢伙的大手筆和巨大心臟,真的讓人無法釋懷。
  
誰又能想到,時隔這麼久,他的陰影竟然再次籠罩在了我的身上。

  當思路到達這裡的時候,我已經弄懂了發生的一切。

  「我和梅爾菲斯給你的致命傷,讓宮王有了可乘之機……」

  在瀕死之時,破霜不得不動用宮王的力量修復身體的破損。而他的精神意志
也彌于渙散消解之際,被宮王趁虛而入。此時此刻,破霜的靈魂深處大概還在交
戰。

  「哈,正確答案……我們……我……將成為……嶄新的我……」

  他語言的已經無法正確的使用主格,這是主體意識完全陷入混亂的證明。兩
種不同的記憶和人格不斷的攻擊著對方的存在,使得破霜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破霜!守住自己的意識!跟我們一起去新世界!!我已經把你公會的人全
部邀請上了移民船,現在他們已經去了那撒琉斯,你不想看看未來麼?!」我對
他吼道。

  破霜緩緩的抬起頭,我看到他的眼中露出了清明。

  「謝謝你為他們做的事情,謝謝。」破霜真誠的對我說,他的句子吐得清晰
而乾淨。

  然後在下一秒,他發出了一聲怒吼。一股蠕蟲般的血肉從他的傷口處瘋狂的
噴湧了出來,凝結成了無數揮舞的漆黑觸角。

  宮王的意識完全突破了破霜最後的防線,融合真正開始了。屬於裡奧雷特的、
那些不受控制的力量讓他的肉體產生了劇烈的變化,他已不再是人類。

  「未來……未來在等著我……」不知道是宮王還是破霜,或者已經是統一體
的他,呢喃著說出了不知所云的話。

  亂舞的觸角漸漸平息下來,以一種穩定而厚重的感覺在破霜背後的空中輕輕
遊動著,散發著屬於裡奧雷特王者才擁有的威懾氣場——和我見到噬王之時幾乎
完全一樣。

  「破霜?」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喚著他。

  「……是的……破霜……」他似乎帶著一點迷茫輕輕點頭,「這個名字我會
一直用下去。整個暗面都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是宮王破霜……」

  我的心一下就灰暗了下去。

  宮王破霜扭頭看向我的眼睛:「原來你是這麼厲害的傢伙,貪狼……流沙那
個孩子……說過,有一個率領著人類殘部,以英勇無懼之姿面對我們宮族深淵精
銳的傢伙,原來就是你啊。流沙她啊,對你表達了很深的敬佩。可惜我在Dre
ams的時候,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沒能好好地和你交往一下,有些遺憾。」

  破霜的語言表達越來越流利,到最後已經完全沒有了破綻。他提了流沙與我
們交戰的事情,也提到了Dreams……看來融合已經完成了。

  我忍不住想,如果開始我和阿紗嘉沒有來這個地方,說不定未受干擾的破霜
能夠重新戰勝宮王也說不定?又或者,因為看到我,破霜才能迴光返照一樣再次
對抗了宮王一段時間?沒人知道答案,因為沒人能把時間倒推回去。

  我看著面前新生的裡奧雷特之王,心中百感交集。

  不過最濃重的,還是恐懼感。因為如果他真的放棄人類的身份成為了裡奧雷
特,哪怕身為破霜的意識依舊存在,他所要做的事也不是我能阻止的了的。

  「這一天終於到了……流沙,還有大家,仍然在暗面掙扎。他們無數次期盼
著,我能夠帶來新的曙光……我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宮族終於要崛起了,總有
一天,我會率領著億萬之中,回到暗面,摧毀深淵中那些傲慢和不可一世的傢伙
們……」

  破霜臉上帶著無盡的悲傷,在隱約的黑暗中歎息著,我看到他的臉上甚至有
淚水流下。

  可是這並沒有感動到我,而是讓我感受到了更深的恐懼。

  因為我已經隱約猜到了他即將要做的事情……

  在這艘飛船上,他將會蟄伏八個世紀。當他抵達那撒琉斯的時候,屬於新人
類的世界,將會成為他復興宮族的溫床和立足點。

  他口中的億萬之中從何而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就從你們開始吧。」破霜將目光定在了我和阿紗嘉身上,「貪狼,你的靈
魂帶有讓我折服的光彩,我邀請你成為我們宮族的一份子。流沙很看好你,我也
相信她的眼光……如果我能找到回歸暗面和深淵的方法,我可以讓你做王城領主。」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一根如影子一般漆黑的觸角微微捲曲了起來,好想要對
我做些什麼的樣子。我精神立刻就繃緊了,隨時準備進入戰鬥狀態。可是破霜很
尊重我的樣子,他並沒有動。

  他又看向阿紗嘉:「噬族王女……雖然看上去已經沒有了力量,但做我們宮
族下一代的初始之母是非常合適的。你們兩個,服從於我,我會給你們兩個的結
合以祝福。你們的下一代,將追隨著我,于深淵之戰中迎來榮光。」

  我全身都僵硬的說不出話,但是阿紗嘉卻拉住了我的手。

  「把船毀了。」她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什麼?」我下意識的問。

  「不能讓他到那撒琉斯去……初邪還在那裡等著你,他會將那個星球上所有
的人類變成自己可以利用的苗床,那個時候新人類將不復存在。我們必須把船毀
掉。」

  我驚訝的看著阿紗嘉,驚歎於她的覺悟。我沒想到她會站在人類的立場上說
話。

  阿紗嘉看出了我的想法,她只是搖了搖頭:「犧牲,是人類淩駕於一切生物,
乃至裡奧雷特的特質。我只是想嘗試了一下這個滋味而已,似乎也並不是特別困
難。你知道這是正確的選擇,我們不會臣服於他,所以不管如何都是死。」

  「你錯了,我們還有另外一條路。」我抱過阿紗嘉,用力親吻了女孩的額頭。

  我將她推開到一旁,舉起了手中的劍。

  破霜微微昂頭,對我的選擇露出了贊許之意。

  「我不會死在同一個人手裡兩次。而且,這一次只有你自己。」

  「對。不過這一次,會讓你體會一下我全盛的狀態。」

  「蒼綴,契約裝甲!!」

  蒼綴毫無猶豫的回應了我的召喚,這件寄予了我全部奢望的武裝以決絕的姿
態覆蓋了我的整個身體。

  「啊……怪不得……」破霜又發出了微微的讚歎,「你竟然得到了血族的力
量。殺手團的成員,確實不可能和這種力量相抗衡。不過,數千年之前,我就已
經見識過這股力量了。這股力量並沒有辦法拯救血族,他們還是消亡了。」

  「那不代表我就贏不了你。」我用比他小一倍的聲音應道。

  破霜沒有再說話,他只是微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劍。

  白色的光芒衝破了碎裂的水晶劍身,在空氣中形成了那道摧枯拉朽的光刃。
希斯飛爾傲慢的將自己的光芒席捲了整個船艙,甚至一直照亮到頭頂黑黝黝的天
花板上。

  我發動了零移,向破霜的面前滑去。這一次我沒有本能的選擇他的身後,因
為上一次他就輕易看穿了我的動作,而這一次我必須打破這種固有的習慣。

  可是隨即我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為破霜身上層層的觸角已經動了起來。它們
像無數亂竄的利刃,在破霜身周組成了密不透風的屏障。

  在零移作用消失的瞬間,我就用劍硬接了三記觸角的突刺,不得不重新向遠
處移動。

  破霜根本沒有動用希斯飛爾,他只是揮舞著那些堅硬的黑色觸角,以各個角
度全方位的佔據了我可能出現的位置,然後在我現身之時毫不留情的刺擊下去。

  短短的五分鐘內,我用了數十次零移和零斬,切斷了他二十多根觸角,卻無
論如何都無法貼近能夠攻擊到他的距離。能量的消耗就如流水一樣,而他卻連動
都沒有動。

  這就是宮王……是宮王和破霜的結合體……

  這種絕對力量的差距,現在我終於有了直觀的體會。怪不得當初我說要挑戰
噬王的時候,蒼綴會對我的貪婪那樣恐懼。

  果然贏不了的,當腦海中最終出現這個念頭的時候,我的心卻變得一片寧靜。
於是我改變了最終的策略,勝利也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我的攻擊之下,破霜終於按捺不住了。當他竄過來的時候,那些觸角如同
鎖鏈一樣伸展了出去,深深地刺入了周圍的牆壁中。

  我瘋狂的用零移躲避著他的追擊,但是那些觸角拉扯著破霜的身體,讓他改
變移動方向的速度快了好幾倍。希斯飛爾的光芒幾次在我的身後閃過,每一次都
險些把我一刀兩段。

  但我的移動並不是沒有意義的,我看准了時機,終於將破霜引領到了我預想
中的位置。

  「來吧!!」我大吼著,突然放棄了遊走,在瞬息間移動到了破霜面前兩米
的地方。

  腦海中傳來了撕裂般的尖叫聲,那是蒼綴的淒聲悲鳴。她已經讀懂了我的念
頭。

  最近的觸角刺破了我的防護罩,在皮膚上留下了數道傷口,不過卻沒有真正
傷到我。

  我將劍高高舉起,對準破霜的頭顱斬了下去。這一擊蘊含了我全部的能量,
期望能夠發生我預想中的劇情。

  一根勉強攔在劍刃路線上的觸角被輕鬆砍斷,幾乎沒有減少這一擊的速度。

  破霜手中的希斯飛爾向上一橫,那朵光芒瞬間吞噬了我的視野。

  一片蒼茫之中,我感到手中的武器重量驟減。

  這把新武器毫無懸念的被希斯飛爾斬成了兩半,僅剩下不到五釐米的殘留劍
刃在破霜的胸口前劃過,只帶走了一片碎布。

  破霜背後的另一根觸角豎了起來,在我攻擊動作還沒終結的時候,掃在了我
的胸口。

  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向後面飛去,撞在了
牆上。

  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幾根,幸虧用了一點能量緩衝,不然的話我可能已經
脊椎斷裂了。

  破霜震了一下手裡的劍,以超越零級的速度向我撲過來。

  下一擊,我就會死,這是我很清楚的事實。武器已經沒有了,甚至連重新支
起身子都變得非常困難。

  不過我還是做了,因為這是我必須做的事情。

  一根觸手刺入了我的胸口,幾乎要把我釘在牆上。

  不過距離已經足夠近了,在破霜的致命攻擊到來之時,我已經將剩餘的全部
能量注入到了手中的短棍上面。

  黃金色的光芒如奪目的陽光,它抗拒著希斯飛爾的光芒,在我的手裡形成了
一道奪燦爛的弧形。

  我從沒用過弓,所以很難射准。但是這個距離的話,哪怕是我也能命中目標。

  AZZA的黃金弓。

  這一瞬間,我逝去的朋友在與我並肩作戰。

  我的胸口被刺穿的瞬間,我已經拉滿了弓。AZZA的影子在對我微笑著,
而我對準破霜連開三箭。

  宮王破霜,依舊是破霜。他沒有忘記被AZZA一箭射爆戰槍的情形,這道
黃金色的光芒,是他心底永遠無法摸去的陰影。

  所以他的動作慢了一拍,只來得及用希斯飛爾劈開第一箭。

  第二箭正中他的下顎,掀開了他的整個下巴,又斜刺進頭顱之中。

  然後是第三箭。能量箭貫穿破霜的胸口,將他整個人帶飛出去。

  我垂下了手裡的弓。能量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身體癱倒在地上。

  阿紗嘉沖過來,她一把將我抱在懷裡,用手去捂我胸口處的傷。

  噴湧的鮮血,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破霜踉踉蹌蹌的想要爬起來,無數血肉在他的傷口處聚集,試圖修復身體上
兩處巨大的創傷。他試了兩次,卻再次跌倒在地。頭部的傷勢太重,即便他已身
為裡奧雷特,也無法像無事一樣立刻恢復行動能力。

  「來不及了,阿紗嘉。」我對女孩輕聲說道。

  大量的失血讓血壓不斷下降,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著,視野也變得迷蒙不輕。
我用手撫摸著面前女孩的臉頰,貪婪的體味著最後的溫暖。

  「啊啊啊啊!!!」

  一直清淡如水的女孩,此時此刻發出了撕裂般的慘叫。

  「我放棄了一切!!放棄了噬族的未來!!毀滅了自己的次元城!!只為了
能贏得那短暫的幾十年!!為什麼,為什麼你連我最後的願望都要奪走!?!?」

  阿紗嘉的眼淚泉湧,她對著破霜的方向瘋狂的吼著。

  破霜沒有回答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阿紗嘉的話。他只是匍匐在地
上,讓傷口努力癒合著。

  「聽我說……阿紗嘉……」我抓著女孩的手,用力呼喚她的名字,「對不起,
我太自私了……」

  阿紗嘉已經泣不成聲,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人性。

  「我想要初邪,也想要你……我太貪婪了。我為初邪付出了很多,為了她的
夢想,為了她的世界……所以我才自私的抱著一點希望。哪怕在你快要力量消散
的時候,都沒能鼓起勇氣對你說這些話。」

  阿紗嘉用手按著我的傷口,手不住地顫抖,鮮血將她半個身子都染紅了,她
說不出話,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抱著我。

  「那個時候真好……遇到你,而你在白雪菲爾德,等著我……」

  都說人死之前會將記憶中的事情一一浮現,或許是真的。

  「貪狼!!貪狼!!」女孩只能一遍一遍呼喊著我的名字。她的呼喊,讓我
繼續保持著意識的情形。

  「光詠,吃了我。」我用盡全身力氣在她耳邊說道。

  這就是我勝利的方式。我無法戰勝宮王破霜又如何呢?阿紗嘉會活下去,也
會重新獲得成為噬王的機會。

  我早知道的,這是可以拯救阿紗嘉的契機。她在穹頂之役就提到過,吃掉衷
心之人,噬族將獲得怎樣的力量。那種久遠的事情,我本來應該早已忘卻,可是
奧索維的字條卻提醒了我。

  他說「想想曾經做過的事,還有曾經說過的話」。從那個時候我就一直在思
索各種的可能性,然後從記憶中找到了阿紗嘉活下去的方法。

  可是我太自私了,我想要享用和初邪的日子……

  我原本打算,在阿紗嘉最終消散之前,再為她貢獻出自己的心臟。後來她有
了魔龍之眼新的力量源泉,我以為自己已經不需要考慮這件事了。

  可是現在,最後的機會就在眼前。

  噬族的力量源泉,是【放縱的欲望】。她無比衷心于我,寧可為我而放棄一
切。一次又一次證明自己衷心的傾力付出,將會使她最後的放縱得到無法想像的
昇華。只要她放下所有的矜持,放縱自己壓抑著的欲念將我吞噬,就可以獲得無
窮的力量。

  這是我已經計算過無數次的力量公式。

  我要兌現許給阿紗嘉的承諾,用我的命,給她換來登上王座的機會。

  我很高興自己並沒有食言。

  我知道,如果自己不是瀕死之際,阿紗嘉絕不會吞噬我。所以我拼上了全力,
讓宮王破霜給我留下了致命傷,並同時重傷他,給阿紗嘉留下吃掉我的空隙。

  我不害怕,因為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

  哪怕她無法戰勝宮王,突然獲得的巨大力量也足以讓她啟動魔龍之眼,重新
回去暗面甚至深淵。

  我腦海中逐漸黑暗了下去,如同我們所身處的暗域。時間、空間和五感都在
離我遠去,我仿佛看到自己正在下沉。

  死亡的時刻已至。

  「你逃避不了的。吃了我的心,阿紗嘉,它永遠是你的。」我對女孩輕聲說
道。

  女孩捧著我的臉,和我吻在一起。

  時光在我的眼前流過,我這一生並沒有做什麼自己真正想做的大事,唯獨擁
有的這兩個女人將會是我永遠的驕傲。為她們的感情,還有為我自己的覺悟和選
擇……

  足夠了。

  我靜靜的看著阿紗嘉,留戀著她最後的模樣。

  阿紗嘉顫抖的舉起自己的手。

  「與你的過往,將在王殿中與我永世相伴。」

  她最終也沒能從蒼綴手中奪回我的契約。只有回憶,能成為我們唯一的羈絆。

  女孩輕輕吟誦著曾經對我訴說過的夢與期盼,然後將手用力插入了我的胸膛。

  那顆鮮紅而璀璨的血肉被她捧在手裡,阿紗嘉·光詠留下最後一滴眼淚,將
我的心臟送入了口中。

  我已無法視物,只能慢慢的闔上雙眼。我似乎看見了星河,然後是星河後永
恒的黑暗。

    
                              【未完待續】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11-20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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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終章)



               後日談

                其一

  【地球,威靈頓,紐西蘭】

  這是一棟二十世紀末的老式建築,對於公共政權而言,能在這個地方重新組
織行政議會算是非常幸運的是。畢竟行政委員只剩下八人,而北半球的軍事調配
能力幾乎全部癱瘓。

  休斯夾著一疊紙質的文件走在一條陰暗冰冷的走廊裡。為了節約日益緊缺的
能源,建築裡的取暖設備已經完全停擺,走廊上還能保留照明就已經不錯了。

  他一邊走一邊用手抓撓著下巴上的胡茬。用了將近十年的鐳射剃鬚刀因為無
法充電而被扔在了法國的家裡,不知不覺的,鬍子就已經長到這麼長了。

  或許應該試試刀片?休斯還是有些擔心那東西會割破自己的嘴唇。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類不得不重新學著如何去擺弄那些相對原始的工具。

  走廊的盡頭,一個穿著密閉隔離戰鬥服的傢伙正等著他。這套衣服是用來應
付生化戰的裝備,在這個地方穿這副行頭的就只有一個人。

  「你要的。」休斯將手裡厚厚的檔交在汞先生的手裡,「還有這麼兩摞,
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來。」

  「辛苦。」汞先生的聲音在全覆式面具的遮蓋下線的沉悶極了。

  不過他不戴頭盔的時候說話聲音也是這德性,休斯想著。

  汞先生拿著材料走進屬於自己的那間辦公室。這裡並不寬敞,不過所有的自
動化設備都還能夠運作。這是議會方面一致決意給汞先生的特權,所有的資源都
以最大限度來滿足他的需要。

  不再有政治手段和相互傾軋,也不再有官僚主義。這是非常睿智的決定,休
斯對整個人類高層在危急時刻所展現出的決斷力感到很滿意。

  不過,你死我活的戰爭,也要從檔開始處理……

  汞先生翻閱著手裡的東西,另一隻手則從CRK粒子屏上調配著有生戰鬥力。
休斯坐在他斜對面的沙發上,看著他在那裡忙碌。

  「現在能夠立刻行動的部隊,全球只有二十萬。想要正面和所羅門戰鬥,損
失至少在一半以上。」汞先生的聲音裡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

  「還好你在那天之前搜集了所有回歸者的資訊,不然我們連對方有多少人都
不知道。」

  「這要感謝那個已經飛走的女人。她當機立斷將所有登記人員的數據傳給了
我。加上回歸之日建立的回歸者檔案,我們才能做做減法,把對方的底摸清楚。」

  休斯從來沒見過那個名叫初邪的女人,但是她的形象在休斯眼裡一直都散發
著光芒。甚至連貪狼都會對她如此愛慕,休斯很想當面看看初邪到底是個什麼樣
的傢伙。

  「你說,我們這場仗要打多久才能結束……」這不是個適合聊天的時間,但
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這麼一句話。

  「五到七年,消滅新人類的建制軍事力量。然後用十到二十年的時間,清理
隱藏在角落的每一個獨立個體。」

  汞先生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從容乾脆,是已經計算過無數次的結果。

  「唉……等打完仗,我都已經成老頭了。」

  汞先生突然停下了手裡的工作,他扭過頭看向休斯,那張封閉的黑色面罩如
一隻恐怖詭異的昆蟲頭部。

  「你不會以為自己真的能活到戰爭結束吧?」

  休斯哈哈一笑:「抱著一點幻想也是挺不錯的。」

  汞先生點了點頭:「我喜歡和樂天主義者一起工作。」

  休斯站起身,往房間外面走去。他打開門,突然想起了什麼,再次望向汞先
生。

  「已經好奇很久了。你真名到底叫什麼?」

  汞先生抬起頭,黑黝黝的面具之下,不知道是什麼表情。

  這場幾乎摧毀了北半球的技術災難,被命名為【審判日】。

  公共政權在海克特·蓋奇的領導下,從廢墟中重新穩定了全球的局勢。建立
了以剿滅新人類為核心目標的【清剿部隊】,並開始為戰爭做好準備。

  2078年9月,回歸者與舊人類第一場正面戰役在凡爾登爆發。戰役持續
五十五天,舊人類付出了十萬人以上的傷亡,將回歸者擊退至丹麥以北。

  2078年5月,第二場戰役在白俄羅斯邊境展開。清剿部隊用二十八天的
時間,將戰線一直拉扯到烏克蘭,以最大可能性殺傷對方的戰鬥。在海克特·蓋
奇的親自指揮下,回歸者與舊人類戰損比僅有1:1。15。

  2086年,海克特·蓋奇陣亡。他死于神都之國針對他發動的第十六次暗
殺行動。

  2088年,公共政權擊潰神都之國最後一批建制武裝力量,戰局進入地毯
式掃蕩階段。

  休斯死於2093年,死因是變異乙腦病毒造成的呼吸系統衰竭。

  2109年,地球上最後三個未成年回歸者被處決,戰爭正式結束,舊人類
開始重新投入社會重建工程。

    ***    ***    ***    ***

                其二

  【暗面,心族王城】

  高達百米的王殿,被無數躍動的火焰籠罩。如果抬頭看去,就能輕易欣賞到只
有在心族王城才能看到的奇景——白焰火湖。

  一大片被翻騰的白火匯成的巨大天池,倒扣在王殿的頂端,仿佛下一秒就會
傾斜而下,融化掉它觸碰到的一切。

  不過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對於現在呆在王殿裡的裡奧雷特們而言,白
焰火湖已經在那裡存在了上千年,是如同心族圖騰一般的存在。

  心族十八城的領主已經在王殿全部到齊,但是心王卻遲遲沒有露面。王座後
面那道與深淵相通的高聳傳送門緩緩地湧動著,沒有任何波瀾,甚至連王城領主
都沒有現身。

  憐幽裹著厚重的長袍,用臉輕輕蹭著領子上的絨毛,站在偏後的位置上。她
低著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掩飾什麼。

  「憐幽大人,這次還會讓我們出戰麼?」她身後的裡奧雷特近侍問道。

  這個裡奧雷特的身高和憐幽齊平,是她最近剛剛從深淵中提拔上來的戰士。
他在之前不久完成了和某個人類的契約,力量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憐幽便讓他做
了自己的近侍。

  他的名字叫做炎懼。以其目前的力量,他甚至已經可以作為領主的後補——
如果再有領主在戰爭中死掉的話。

  不過這個傢伙的野心不大,而且很清楚自己應該服從誰。他聰明卻不張揚,
憐幽就是喜歡他這一點才把他一直帶在身邊。

  「出戰?我們之前幾次的迂回,已經讓燭恒怒火中燒。下個讓我們的部隊投
入戰場的命令,就是我們成為炮灰的時候。」憐幽笑了笑,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這個時候,另外一個領主走了過來。

  「憐幽,這次把我們所有人都召喚過來,會不會是要對噬族發動總攻?」

  憐幽連看都沒有看他:「吾王的決定,我不敢妄加揣則。如果吾王這次能夠
逼出噬王現身,一切都會明瞭。」

  此時此刻的深淵之中,心王已經集結了深淵總督和王城領主兩大主力軍團,
推進到了噬王的次元城,以期讓噬族掀開自己最後的底牌。最好的可能,大概就
是噬族根本連底牌都沒有,後面的仗也不需要再打。噬族將會和血族、宮族一樣,
在暗面銷聲匿跡。

  就在這個時候,王座之後的傳送門突然躁動起來。

  十八位領主和自己的近侍一起站直了身體。

  可是心王並沒有出現,王城領主也沒有出現。心族深淵總督燭恒猛地從傳送
門中躍了出來,落在了地上。

  燭恒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因為這是王城,就算有指令要向暗面傳達,也應該
由王城領主做這件事——這本就是王城領主的職責。

  十八位領主整齊的單膝跪地,對深淵總督表示臣服。

  「回自己的次元城!!調集所有兵力去狂縱之崖!!」燭恒震耳欲聾的吼聲
響徹了王殿。

  狂縱之崖,是心王次元城的名字。這項指令如兜頭的一瀑寒泉,在王殿中砸
出了冰花。

  十八位領主驚訝的抬起頭,看到深淵領主的從肩膀向下,足足三分之一的身
體已經不見了。濃汁混合著鮮血像破碎的罐子一樣澆了一地,撕裂的肋骨從血肉
中鑽出來,那顆勉強還在跳動的心臟直接暴露在空氣之中。

  「憐幽!!吾王命你接替王城領主的位置!!不要讓吾王失望!你知道代價
是什麼!!」燭恒對半跪在地的憐幽大吼道。

  「遵命!」憐幽先是一愣,隨即垂首應道。

  十八位領主被這句話緊緊扼住了心臟。這代表著什麼?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王城領主已經殞滅,所以才需要人填補他的位置。

  深淵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答案很快就要揭曉,因為所有人都要聚集部隊,
向深淵進發。

  憐幽騎在巨大的心魔馱獸之上,率領近衛隊離開王城,向自己的領地進發著。
不過她很快就會回來,因為王城領主的寶座正在等著她。

  她的耳邊還迴響著之前聽到的那些話。那是燭恒癱倒在王座邊,用盡全部力
氣描述才描述出的深淵中的戰況。

  心王重傷,深淵總督重傷,王城領主死亡,只剩下一直守衛著狂縱之崖的深
淵軍統領還保有完整的戰鬥能力。如果噬族不是之前死傷慘重,趁著現在發動反
攻,狂縱之崖或許都保不住了。

  心族的敗北,不是因為噬王現身。而是因為噬王換了人。

  那個曾經被當做籌碼,在瞳族、心族之間隨風搖擺的小姑娘,成為了噬王。

  那個連次元城都被自己毀掉的女孩,憑藉一己之力擊敗了心族最強的三位存
在。

  最初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是噬族王城領主八詭的計畫成功了,噬族王女獲
得了一顆人心。心王對她的出現不屑一顧,因為即便她成了人,在毀滅次元城、
斷絕了深淵聯繫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戰勝自己。


  但當她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心族才知道自己完全錯了。

  她是數千年來噬族唯一一個成功發動了噬族【深淵之賜】的存在,她吃掉了
約定之人的心。已經沒有了深淵作為力量源泉,她卻以最極致的放縱,獨立於深
淵之外,凝聚了自己的力量之源。

  阿紗嘉·光詠已經不需要深淵,她的新稱號將被整個暗面所知曉。

  【新深淵】。

  這是心族從未面對過的敵人,整個種族都被推上了破滅的邊緣。已經和噬族
征戰千年之久的心族,在【新深淵】完全掌握自己力量的時候,就會被她所吞噬
吧……

  其他所有的心族都是這樣認為的。

  憐幽坐在馱獸之上,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她豪邁而瘋狂的笑聲席捲著身周從屬們的耳膜,這讓他們不寒而慄。

  「憐幽大人?」炎懼不安的探問道。

  憐幽無法掩飾臉上的笑意,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喘不過氣。

  「憐幽大人,您不擔心吾族的命運麼?」炎懼奇怪的問道。

  「命運?擔心又有什麼用?我更相信自己創造的命運。」憐幽嘴角上揚著,
大口喘著氣。

  「您是因為王城領主之職才如此興奮麼?這不像您的作風……」炎懼問。

  「王城領主?那算什麼……」憐幽眺望著遠方隆起的漆黑山巒,她用力握緊
了自己的拳頭,「我將坐上心王的王位。」

  「什麼?!」炎懼大驚。

  「看著吧,炎懼……見證這一切……」憐幽的身體因為激動而發抖,「阿紗
嘉·光詠,將成為我登上王座的階梯。我種下的種子,終於發芽了……」

  憐幽努力呼吸著,用手捂著自己的心臟。在那個地方,有一個人留下的傷痕。

    ***    ***    ***    ***

                其三

  【暗面,骸族王城】

  薄蝶骸在王座之前輕輕的踱步,她放任自己白金色的頭髮鋪灑在一塵不染的
地上,腳步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身為統治整個骸族的女王,她忍不住在大殿
中哼起了歌,那是她還身為裡林之時學會的曲子。

  如果其他人在這裡,她是決然不會這麼做的。不過今天是例外,今天她很開
心,而且她也並不害怕此地唯一聽眾會說些什麼難聽的話。

  凱因·雷伊諾恩站在二層與一層連接的最後一級臺階上,看著面前的女孩。

  「所有暗面的軍團都被影族擊潰,對方的大軍一直壓到了自己的王城下面,
還這麼高興?」凱因用冰冷的聲音對她說。

  自從那批人類穿越暗面和光面,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之後。影族仿佛獲得了源
源不絕的力量,那應該是來自於舊人類的嫉妒。他們對首當其衝的骸族展開了攻
擊,並且連戰連捷,一直打到再也無法推進為止。

  如果不是瞳族同樣因為新人類的傲慢略有增強,說不定也會吃上大虧。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暗面的紛爭算不了什麼大事。在深淵之中,影族已經無
法從根本上撼動瞳族和骸族的聯盟。如果不是骸族的女王過於慵懶,骸族也不會
被打到兵臨城下的程度。

  「不要提這麼掃興的事情!」薄蝶骸故意撇著嘴,伸出手臂,很不客氣的指
了指災宴之王的鼻子。

  凱因閉上眼睛,仿佛不想看她閃耀的雙目:「那又是為了什麼?」

  薄蝶骸兩隻潔白的手掌在面前輕輕一拍,然後像花瓣一樣緩緩張開,就好像
要變什麼魔術。只不過,她什麼都沒變出來。

  「開始了,開始了。」她的聲音中壓抑著笑音,那是凱因聽過無數次的音樂。

  「你是說蒼綴?」

  「是蒼綴,也是阿紗嘉。就讓小孩子們先去鬧彆扭吧,到最後,還是要全都
站到我們這邊來,這不就你要的麼?」

  凱因的手掌按到了階梯的扶手上,他捏著手掌中的骨質,差點不小心將它握
碎。他的獨眼開始微微閃光。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怎麼?這個禮物不喜歡?」薄蝶骸輕快地說。

  「你想證明什麼?」

  「我什麼都不用證明。」薄蝶骸向他走過來。

  凱因覺得自己的呼吸隨著她一步步的接近一拍拍的減慢,就在薄蝶骸快要站
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再也按捺不住,轉身,向二層走去。

  「又要逃跑麼?」薄蝶骸的問題中再也沒了興奮,重新變回溫柔而平淡的聲
音。

  凱因沒有回答也沒回頭,他一步步向上走去。

  「就快了,凱因。你總有無法逃掉的一天。還有八百年,你知道的,到了那
個時候,你就不得不面對我!」

  薄蝶骸的聲音回蕩在王殿之中,久久不散。她看著凱因坐回到二層的座位上,
然後也扭過頭,向王座後面的傳送門走過去,口中再次哼起了那首歌。

  凱因看著薄蝶骸的身影被傳送門中的能量吞沒,雙肩微微放鬆了下來。

  他抬起手,學著夜舞的樣子,輕輕拍掌,然後再張開。

  「是的,就快了……就快了……」

    ***    ***    ***    ***

                其四

  【神都,精靈島】

  男人捂住自己肚子上的傷口,緩緩的坐倒在身後的王座上。他看起來非常虛
弱,也有些憔悴。那不是傷口或者身體不適造成的,他感到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
疲憊。

  他的面前,站著二十多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在那些戰士的腳下,還有五具屍
體。

  他清楚地記得,那些站著的人,還有地上已經死去的戰士,是如何在那一天
宣誓對自己效忠的。

  還有給了自己這一刀的那個戰士,他曾經以為,就算是下屬也罷,至少自己
是一直把他當朋友對待的。

  或許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歸根結底,那不是大家一起的選擇麼?為什麼他們
全都後悔了?

  「敏昂海姆,你必須付出代價!」為首的第一個戰士對男人大吼道。

  男人在座位上直起身體,就像一直以來一樣。他任由自己腹部傷口噴吐著鮮
血,不再理會。

  「怎麼?改口了?」他輕蔑的笑著,看著面前的背叛者,「你當初上島的時
候,手捧著我贈與你的食物,匍匐在地上,叫我什麼來著?偉大的黑暗精靈王
……是從同一張嘴裡說出來的,對吧?」

  「閉嘴!!」那個傢伙吼著,想要用聲音蓋過令自己窘迫的事實。

  「還有你,」黑暗精靈王舉起手中的羅睺,將劍尖對準了旁邊試圖藏在其他
人後面的另一個戰士,「在第三次擴張的時候,也曾經為了活下去而緊緊抱住過
我的肩膀,我沒記錯吧?」

  那個人沒有作答,也沒有看他。

  「如果還對身為我戰友的記憶帶著一點尊敬,那就對我說說,你們到底想要
做些什麼吧。」敏昂海姆微笑著看著面前的人,挪了挪位置,讓自己靠的舒服一
些。

  「對你的恩遇和拯救,我們並非毫無感恩之心。只是,我們不想被你繼續欺
騙下去!!」

  「沒錯!!我們當初輕信了你的謊言,留了下來,留在這個空無一人的世界
裡面,就像是永遠飛不出牢籠的麻雀!!」

  我並沒有阻攔你們離開。黑暗精靈王坐在那裡,沉默著,沒有反駁。

  這個世界蘊含著巨大的秘密,讓他捉摸不透而又著迷的秘密,所以他才留下
來。他並非厭惡外面的世界,只不過是更喜歡這裡而已。

  可是這些因為恐懼而不敢選擇的人們,只會盲目的跟從著他。這很正常——
能夠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又有幾個呢?他只是沒想到,他們會恨他到
這個程度。

  或許也只是自己騙自己的謊言吧,自己只是擋在了他們通往這個位置的道路
上而已。黑暗精靈王……這麼可笑的名字,其實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是,很多渴
望著權力的人,並不這麼想。

  這個小小的王國,就好像小孩子做遊戲一樣的東西,卻總有人把它當真。

  「不要掙扎了,敏昂海姆。我們發了假的警報,其他人都已經去海岸那邊調
查不存在的入侵者了。別反抗,我們會讓你有尊嚴的閉上雙眼。」

  也沒什麼可反抗的了。敏昂海姆向旁邊那個被自己殺掉的背叛者看了一眼,
他刺的很深,肝臟或許已經破了。只是可惜,自己還沒探尋明白這個世界的秘密。

  羅睺被充上了能量。卡門真的做了一把好劍……他這樣想著,用盡全身力氣
站起來,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你打不過我們這麼多人,何必掙扎……」那個曾經深受自己信賴的朋友,
冷冰冰的吐著這樣的話語。

  精靈島……自己就是因為厭煩了人類的醜惡,才這樣命名了自己的家園。可
是最終,這片土地還是要染上因為人類陰謀詭計而流的鮮血。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孩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大廳的入口處。

  她身材不高,好像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是卻有一頭銀色的頭髮。血紅的
雙眸閃爍著令人眩暈的光芒。

  「你是什麼人!?」

  她的突然出現嚇壞了在場的背叛者們。

  面對質問,女孩流露出一絲不安。

  「我是……這裡的主人。」她輕聲答道。

  「這裡是精靈島的都城!只屬於精靈島的人!!」

  女孩的表情有些動搖:「我不是說這個島或者這個房間,我是說……」

  她展開雙臂,畫了個大圓:「所有。」

  在場的背叛者們因為緊張和焦慮,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們沖
過來想要先把女孩抓住。

  敏昂海姆仿佛看到了一張膨脹的無形劍網,從女孩的身上爆了出去。那些對
她充滿了敵意的人,在眨眼之間就變成了細密的碎肉。

  這是多麼強大的力量……敏昂海姆讚歎道,如果能和她打上一架,說不定也
是一場值得讚美的葬禮。

  可是接下來的事,卻讓瀕死的黑暗精靈王目瞪口呆。

  女孩隨手揮了一下,地上的空間突然扭曲了起來。一地的血肉和被染紅的地
毯,在瞬息之間就被空間吞噬了,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那些被破壞的桌椅、燈具和窗戶,在刹那間恢復到了原型,如同時光倒流。

  這是神跡麼?

  女孩走過來的時候,敏昂海姆已經再也站不住了,他摔倒在地上。

  距離答案只有一步,他看到了觸手可及的解脫,卻無力開口詢問。

  「想活下去,就聽從於我,讓我成為你的王。」他聽到女孩這樣說道。

  王?有什麼不可以的?這個可笑的黑暗精靈王的身份,自己從未有過任何留
戀。如果有人能代替自己來帶領那些需要帶領的人,豈不是可以輕鬆的多。

  就算能力不足也沒關係,我可以好好地輔佐她……

  敏昂海姆躺在血泊之中,對女孩眨了眨眼睛。

  於是女孩伸出手,在他的嘴角抹下一滴鮮血,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她又伸出自己的手指,用一絲能量把指尖劃破,然後探到了敏昂海姆的嘴邊。

  一股無法言喻的力量在敏昂海姆的體內燃燒了起來,下腹破裂的血肉在一秒
鐘之內就癒合的連疤痕都不復存在。無論是因失血而造成的眩暈,還是心跳的逐
漸枯竭,都在女孩的一滴血中消散了。

  這是只有這個世界的神才能夠做到的事情。敏昂海姆站起身,熱淚盈眶的看
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女孩,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切的盡頭。

  他俯下身子,對面前的女孩表示了臣服。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志,貫穿了
肉體的屏障,直達自己精神的海洋。敏昂海姆感受到了女孩的存在,那是完全淩
駕於自己之上的俯瞰。

  「你到底是……是誰?」他顫抖的問道。  女孩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開口。

  「我是【龍腹】【流淌的荊棘】【不死】蒼綴,爾等血族唯一的王……」

    ***    ***    ***    ***

                其五

  【那撒琉斯,結晶大陸,奇諾諾城】

  經過整整兩年的建設,這座初始之城已經蔓延到了鐵灰山脈的腳下。城東的
躍遷飛船殘骸已經被拆的差不多了,上面的金屬原材料一點都沒有浪費,全都變
成了這座城市的一部分。

  一條清澈而歡快的河流從鐵灰山奔騰而下,緩緩穿過了奇諾諾城的中心。在
她的裙邊,坐落著一棟純白色的古典建築。

  如果歷史學得好,會很容易看出這棟建築的哥特風格。只是很不合適宜的,
高聳臺階上的一根根立柱卻採用了古希臘式的設計。

  這棟精心建造的建築,被當作了議院開會的場所。

  會議室裡,一眾議院正抓耳撓腮的等著遲到了許久的那個傢伙。

  「抱歉抱歉抱歉!!」

  初邪推開門,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身後跟著那個名叫蘇裳的女孩。

  議員們無奈的和她打著招呼。她一屁股坐在會議桌最盡頭的那張椅子上,打
開首飾盒,用裡面琳琅滿目的小工具開始修剪指甲。議員們忍不住在心裡歎息,
這女人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

  可是誰也不敢說什麼,因為他們的潛意識裡一直覺得,自己離了她什麼都幹
不了。

  「先說個好消息,」一個議員點著CRK的操作屏,「冒險基金會去年投資
的第一批冒險者已經開始盈利了。昨天下午,我們收到了他們價值四百萬克斯的
充能水晶礦石。」

  「才四百萬,離還債還早著呢,用不著高興。」初邪沒好氣的澆了盆冷水,
「光是那十五台列印母機,利息就夠他們還上兩年的。」

  「那也總比打水漂強。這樣看來,有那條礦脈,南邊的新城應該就可以穩定
下來了。十五台母機,換一個城市,這可是大賺啊。」

  「喜歡出去建城的人多,喜歡管事兒的人少。真是越建越來勁,我還嫌管不
過來呢。」初邪歎氣。

  那個議員很知趣的沒有接話茬,趕緊閉上了嘴。

  初邪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似乎決定了一件事:「行。既然在期限內產生回報
了,那就給他們降息百分之二十。就算喜歡自己建城,也得像這幫人一樣靠點譜
嘛。拿出去好好宣傳一下,做正面素材。哦,降息的事情就別說了。」

  「明白。」議員笑著。

  「這夥人有什麼名號沒有?」

  「他們自稱塞憐。」

  初邪愣了一下,就好像心口被打了一拳。  

議員們看著她突然僵住的表情,大氣都不敢出。

  「哦……」她很快恢復了思考,「降息百分之五十吧,就這麼定了。」

  「這有點過頭了吧?」

  「沒事,那群人都是好人,他們能建一座好城。」初邪微笑著說。

  議員們一個一個的掏出自己預備的事務。本來應該由大家一起討論的決定,
像以往一樣,習慣性的變成了針對初邪的請示會。這讓女孩不耐煩的打起了哈欠。

  一直到中午,議員們才作罷。他們紛紛整理著手裡的材料,開始琢磨午餐該
吃些什麼。

  「喂喂喂!幹什麼?這就要走了?」初邪突然站起來,輕輕拍了拍桌子。

  議員們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事情處理完了啊。」

  「我的事兒還沒處理呢!」初邪站在那裡,肅然道。

  聽到這句話,議員們連忙重新就坐。很久沒有遇到初邪自己掏出提案的時候
了,他們對提案的內容立刻就提起了好奇心。

  初邪從蘇裳手裡接過了一張東西,扔在了會議桌上。

  「這是什麼?」離得最近的議員探起身,費勁巴拉的將紙拉到了自己面前。

  「辭呈。」初邪站在那裡,認真的說道,「從今天起,我正式請辭讓出議會
的這個席位。謝謝大家兩年來的支持和鼓勵,我很榮幸和大家共事。後會有期!」

  初邪說完,手一揮,帶著蘇裳就向外面走去。

  議員們在一瞬間就炸了鍋。他們連忙站起來,有的人甚至連椅子都推到了。

 「你要玩什麼鬼把戲!?」

  「別鬧啊!」

  「回來回來!把話說明白!!我再也不拿造紙廠那事兒煩你了還不行麼!?」

  初邪在門口停下腳步,被議員們團團圍住。

  「怎麼了!?我半年前就說過!!半年以後,我就撒手不管的!!」女孩橫
眉怒視著面前的議員們,「別給我裝那個天真無辜的表情!!」

  「我們知道,我們知道,但是你別一時衝動啊,還有很多事情要交接啊。」

  「交接個屁!!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大吼的女孩很容易就鎮住了所有的人。以她的威信,沒人敢和她吵架。況且
道理本來就在她這邊……

  這個時候,一個德高望重的中年議員推開前面的那些傢伙,靠了過來。

  「初邪,就算你走了,你又準備幹什麼?」他沉聲問道。

  初邪倒是挺尊敬面前的男人,她沒有再大呼小叫:「不幹了,我要去玩我自
己的。」

  男人沒有指責她的任性,而是提出了一個非常嚴肅地問題。

  「那保羅那邊怎麼辦?」

  兩年之前,當躍遷艦隊抵達那撒琉斯的時候,保羅的飛船單方面的切斷了與
這邊的聯絡,打破了原先的計畫,獨自降落到了海另一邊的大陸。半年之後,冒
險者們帶回了消息,保羅已經在東大陸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國家。

  他們的國徽上清清楚楚的標記著TWP的縮寫樣式,首都約赫利爾。

  保羅建立是權力高度集中的帝制國家,名為托雷沃龐帝國。

  這是與西大陸——結晶大陸的城邦資本聯合制完全無法相容的政體。

  初邪那個時候很容易就懂了,保羅從現身與自己談判的時候,就擬定了宏偉
的建國計畫。

  聰明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兩片大陸的人們,終有一天會因為價值觀、利益
乃至危機感而相互為敵。

  「就算我在,也無法處理TWP帝國的問題。」初邪平靜的說著,然後把蘇
裳推到了前面,「你們要靠的人,是她。」

  議員們全都沉默了,他們知道女孩會解釋。

  「從今以後,就是魔法的時代了。保羅已經幫助苦苦在帝國建立了專門研習
和傳授魔法的高等學校,高級的軍團級法陣,將是未來戰爭最具有決定性的因素。
我們的科技水準會不斷衰弱,只有握住魔力這種武器,我們才能保護自己。」

  「以我的理解,保羅只要還活著,就不可能對我我們宣戰。戰爭很久之後才
能到來,所以我們要傾盡全力發展自己的魔法科技,與之抗衡。」

  「可你自己就是最強的法師……你來組織我們的魔法學院才行。」一個議員
說。

  初邪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用不到我的!我會的,她已經都會了!」

  蘇裳露出了一絲不安的情緒,但是卻沒有動搖,因為這些話是初邪早就對她
說過的。

  初邪像是擺脫了韁繩的野馬,開開心心的甩開了身後無言以對的議員,走出
了議會大樓。

  她躲進浮車裡,開回了被嚴密保護著的,自己的小屋。

  蘇裳一直跟在她後面。

  「我沒想到你會全都交給我……我甚至連實戰都沒有過……這種沉重的責任,
你放心交給我麼?」她輕聲問初邪。

  初邪坐在自己的床上,整理著一個行李箱。她將衣服塞好,然後合上了箱蓋。

  「卡門會幫你的,我已經和她說好了。等孩子大一點,她自己就跑來找你啦。」

  初邪忍不住點著自己的CRK,打開了不久之前收到的來自卡門的照片。

  是卡門的自拍,她那張魅力十足卻慵懶無比的臉佔據了小半個螢幕。那是一
片翠綠的原野野,最遠處的樹林邊孤立著一棟小小的房子。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梅爾菲斯正坐在河邊,手裡拿著一根吊杆,目光呆滯的釣著魚。

  一個目光尖銳的小寶寶騎在梅爾菲斯的脖子上,兩隻手死死的抓著他的頭髮。

  「這傢伙,怎麼還活著啊!都多久了……到底死不死啊……」初邪憋不住嘴
角的笑意,毒舌道。

  「我害怕。」蘇裳看著她解脫般的笑容,忍不住脫口道。

  「怕什麼,卡門那個人雖然咄咄逼人,但人其實……」

  「不……」蘇裳走過去,蹲在初邪的身邊,用力抓住她的手,「你要走了,
你要去等他,對麼?我們唯一能夠全身心依賴的人,就要消失了。所有人都會害
怕,我也不例外。」

  初邪摸了摸蘇裳的手背:「我只不過是一個精神寄託,你們總要學會自己走
路。沒有那麼難的,我們已經學了足夠多的教訓,只要不做傻事,大家都能過上
想要的生活。」

  「再給我們一點時間不行麼?你可以從旁看顧我們,如果我們走的不對,你
還能……」

  初邪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他……我不想讓
他看到變老的我,死也不行。剩下的日子,我要在八百年之後,留給他。」

  蘇裳哭起來,那是無助和空虛的眼淚,那是失去母親的孩子心中必然會升起
的不安。不過她很快就會堅強起來,她一貫如此。

  初邪拎著那只小巧的行李箱,推開房門,獨自走了出去。那撒琉斯的母親、
奇諾諾城市聯邦的建立者,一夜之間消失。自這一天起,沒人再見過她。

  她走的乾脆極了,對普通人來說,沒有任何徵兆。

  聯邦的人們度過了很長一段焦慮和不安的時光,混亂的局面也不斷出現著。
又過了一段時間,正如初邪所想的那樣,人們漸漸學會了自己走路,並且走得很
好。

  八百年,她給自己準備的藏身地點必須足夠隱秘,才能保證安全。所以她沒
有對任何人透露任何線索。哪怕保羅的帝國佔領了結晶大陸也好,都不會影響她
的計畫。

  世界被她拋在了腦後,初邪感覺痛快極了。她終於不需要每日每夜的想念著
那個一直伴著自己的男人了,我們將在八個世紀之後重逢。而這種重逢,也是一
種浪漫。

  只是女孩並不知道,遙遠的星空之中,那艘孤獨飛船上所發生的事情。

    ***    ***    ***    ***

  韋爾奇走在一個山坡上,用袖子擦著滿頭的大汗。

  菲狄歐娜沒好氣的給他遞過去一張手帕:「說了好幾次了,別老用袖子!很
難洗的!」

  韋爾奇對她燦爛的笑著,一看到這笑容,菲狄歐娜就再也提不起生氣的勁兒
了。

  「想不到路竟然這麼難走!」韋爾奇抱怨道,「下次一定要讓初邪撥款,把
這倆城市的路好好修修。」

  「是你自己不租浮車的……」菲狄歐娜埋怨道。

  「沒錢啊!!窮人的命苦!!」韋爾奇用手錘著自己的腰,仰天長歎。

  第一年,韋爾奇和教會的其他成員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城市的建設工作裡,直
到第二年才有了多餘的精力發展自己的教會。他和菲狄歐娜幾乎走遍了結晶大陸
的每一個城市,建立了教會的基礎網路。如今,他們正在前往一個還沒有教會成
員常駐的新城市。

  新世界,牧師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了。每個人都在付出必要的勞動,能傳教的
機會也就只有晚飯前後的空閒了,這是好事,因為這最能檢驗一個神職人員的虔
誠度。

  他們靠著自己勞動的所得,籌集路費,將連教堂都沒有的教會傳遍整個大陸。

  「幸虧有羅格納幫忙,不然的話真的要累死了。」菲狄歐娜拍了拍旁邊的巨
狼。

  出人意料的,這頭被遺留下來的深淵噬魔倒是和韋爾奇特別合的來。於是它
就充當了韋爾奇和菲狄歐娜的免費運輸車,背負了兩個人大量的行李——這對它
來說並不算什麼。

  兩人一獸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坡。韋爾奇再也走不動,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微風一吹,清涼的感覺讓人特別舒暢。

  他向後一靠,準備在羅格納身上打個盹,卻一下躺了個空。

  韋爾奇轉頭一看,羅格納正呆立在旁邊,並沒有像以往那樣俯下身子。

  這頭魔獸的樣子,就好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

  「喂,大狗,沒事吧?」菲狄歐娜擔憂的摸著它的甲殼,低頭問道。

  羅格納在沉寂了半分鐘之後突然動了,它的喉嚨裡發出了威脅性的顫抖,用
爪子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起了什麼東西。

  韋爾奇驚訝的靠過去,讀起了地上模糊不清的字跡。

  「第三艘飛船……宮王……」

  他默念著上面的字跡,額頭上沁出了冷汗。

  羅格納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接收到了它真正主人阿紗嘉·光詠在兩年前發出
的信息。這條資訊穿越了八百年的時空,剛剛抵達那撒琉斯。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韋爾奇抓著羅格納的甲殼,用力晃動著巨
獸。

  羅格納突然身子一震,將韋爾奇震到了一旁。它掃視了身旁兩個陪伴了已久
的同伴,眼神之中似在道別。

  幾秒鐘之後,它爆發出一聲興奮的吼聲,轉眼之間消失在突然暴起的能量旋
渦之中。

  韋爾奇緊緊地握著拳頭,他一把拉起驚魂未定的菲狄歐娜。

  「我們去奇諾諾城!這件事必須讓初邪知道!!八百年後……媽的!!」

  然而,當他們花了數日,筋疲力盡的趕回到聯邦主城的時候,絕望的發現,
初邪已經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    ***    ***    ***

                其六

  【地球,澳洲,大沙沙漠】

  一個小小的城鎮,在大沙沙漠枯黃色的包圍中,看上去非常顯眼。

  鎮子不大,邊緣甚至還有當地土著生活用的帳篷。不過城鎮中心倒是有五座
現代化的建築,雖然也只有五六層的樣子。

  撒拉弗坐在其中一棟的某個房間中,擺弄著面前的儀器。

  那台儀器非常古怪,完全超越了現代人類的想像力。除了撒拉弗之外,或許
根本沒有人能說出這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幾秒鐘之後,答案被揭曉了,有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能聽清麼?」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傳過來。

  「嗯,信號不錯。」撒拉弗笑著。

  「真是厲害,我們一直都在害怕,這東西會失效。」年輕人說。

  「這是不可能的,畢竟是我做出來的東西。」撒拉弗用戲謔的語氣回應著。

  塞安波通訊器,可以無視空間距離進行即時通訊的超科技裝置。它輕而易舉
的將遠在三百六十光年外的資訊傳遞到了這個老頭的面前。

  「這兩年,在那邊過的怎麼樣?」他繼續問。

  「按你之前的指示,我們三個在東西兩個大陸搜集了很多情報。不過目前看
來,一切和你計算中基本一致。保羅建了帝制的國家,如果動手的話相對簡單,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打算了。初邪那邊,一直在發展城市,支持度太高了,下手是
有難度的。如果你什麼時候需要殺她,要考慮的因素有三個……」

  撒拉弗拿出半截鉛筆和一張破紙,準備記錄傳遞過來的資訊。這三個戰士是
他特意培養出來的,又花費不少力氣製造身份,才混入了躍遷艦隊裡面。雖然戰
鬥技術沒辦法和真正的超級戰士相提並論,但好歹等級都被他強行提到了零級。

  就在這個時候,通訊器裡突然傳來了一聲驚恐的吼聲。

  緊接著,密集的能量爆炸聲響了起來。十幾秒的時間,第一聲慘叫回蕩在了
撒拉弗所在的房間裡。

  然後是第二聲,還有第三聲。

  撒拉弗搖了搖頭,將那半截鉛筆和破紙收回了抽屜裡面。

  十幾秒後,另一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早上好啊,老頭。」

  撒拉弗無奈的笑起來,笑的肩膀發顫。

  「也就只有你能給我些許驚喜了,奧索維。」

  「是的吧?打算怎麼感謝我?」

  撒拉弗笑著:「你從深淵裡出來了?還跑到了那撒琉斯?這已經完全超出了
我的想像。」

  「你自作聰明的跳下了河,想要一招定勝負,反而把自己坑進去了。後悔麼?」

  奧索維在哪一邊替撒拉弗歎息著,反而更像是在諷刺。

  「有點後悔,結果最後還是輸了,所以只能趕緊抽身。」

  「抽身?那這三個人又是怎麼回事?」奧索維不依不饒的質問著他,那語氣
就好像在對老朋友說話。

  「你都把人殺了,還問這個幹嘛。你要是真想知道,有一百種方法從他們嘴
裡掏出想要的答案。」

  「哎呦,還是你瞭解我。」

  「我如果瞭解你就不會問你之前的問題了。你到底怎麼跑到那兒去的?算我
求你,我年齡都這麼大了,你是不是也表示一下尊重?」

  通訊器裡傳來奧索維爽朗的笑聲:「其實很簡單。阿紗嘉·光詠摧毀次元城
的時候,我恰好是在噬族的深淵裡面。她借用那股力量破開通道,去了地球,我
只不過是搭了順風車而已。再後來,偽造身份,偷偷登上躍遷艦隊就很容易了。」

  撒拉弗長歎一口氣:「這麼說,我自以為是的做著計畫的時候,你一直都在
地球上。怪不得我的計算出了差錯。」

  「是呀。」奧索維的聲音中充滿了欠揍的得意感,「只是給原來的手下寫了
一張小小字條。」

  「唉!」撒拉弗搖了搖頭,「不得不承認,這一次,還是我結結實實的輸了。」

  「你少來,你如果沒有後招,我把自己的頭擰下來。」奧索維沒好氣道。

  「我已經進了河,失去了計算能力,想要走出來就必須用很久很久。你又何
必對我那三個人出手?」撒拉弗的語氣中帶上了不滿。

  「誰讓你打初邪的主意。我的時間快到了,怕你以後給她找麻煩,所以必須
趁現在解決他們。」

  「時間到了?」撒拉弗皺起了眉頭,「那歐的詛咒……又要生效了?」

  「沒錯。也不知道這一回什麼時候才能醒……好在這次,不會有你這個大麻
煩來打擾我了。」

  「睡吧,奧索維。下次再戰。」

  「嗯。晚安了,老頭。」

  通訊器恢復了沉默。撒拉弗將它從桌上擺到了角落裡,今後的日子裡,它再
也沒有響起。

    ***    ***    ***    ***

                其七

  【暗面,噬族王城,墮鎏之地】

  噬族王城領主八詭,拖著沉重的巨大身軀,站在誓約禁壁的外面,沉默的等
候著裡面的人出來。他的身後是無數噬族的精英裡奧雷特,每一個都剛剛浴血歸來。

  他的身邊,是深淵總督碎頜與深淵軍團統領飲嵐,他們也沉默著就好像在隨
著八詭一起禱告。

  陰沉黑暗的墮鎏之地,只有盈盈的能量火把在地上輕輕跳躍,還有頭頂的紫
河發出著沉悶的奔流之聲。

  不知過了多久,誓約禁壁的大門被轟然推開。

  月喉從裡面走出來,他慢慢將門扇拉開到極致,然後俯下了身。  身披雍容王袍的女孩從裡面走了出來。她身後的禁壁之中,無數鎖鏈在空中
密密作響。

  所有噬族一同俯下了身體,面對著女孩單膝跪地,他們的嗓音在墮鎏之地轟
鳴著。

  「【獨音】【噬心之嗣】【新深淵】阿紗嘉·光詠,吾等噬族唯一的王!」

  【新深淵】……阿紗嘉品味著自己的稱號,發出了細微的感歎聲。曾經的某
個稱號不見了,被它取而代之。她這時候才明白,沒有吃掉那個人之前,自己的
存在就好像無風無浪的空白。她看到,原來深淵安排的命運中,自己必將啖下那
個男人的心臟,然後成為可以和深淵比肩的存在。
  
「阿紗嘉·光詠!!殺了我!!」一個淒厲的聲音在誓約禁壁之中響起。

  一個身體殘破的幾乎看不出原來形狀的裡奧雷特被無數鎖鏈糾纏在誓約禁壁
的正中。

  那是曾經的心王。兩年,噬族在噬之女王的率領之下,終於擊破了狂縱之崖
的所有防線,逼迫心王與自己決一死戰。可是有誰能猜到,噬族也會口下留情,
將他變成俘虜呢?

  噬之女王沒有回頭,她揮手,命月喉關閉了那扇曾經關押過自己的厚重大門。

  她的父親,上一代的噬王,在她歸來的一刹那,執念消散,永遠的歸於了深
淵。墮鎏之地也好、誓約禁壁也好,都被新的女王所繼承。

  心族的王已經不再了,有的只是一個需要殺上無數次的俘虜。戰爭也結束了,
心族想要誕生新的王,還需要內鬥很久。

  本可以一口氣將整個心族全部鏟滅,但是光詠沒有這麼做。

  在她即將下定那個決心之前,一個心族裡奧雷特的身影讓她放棄了最後的傾
力一擊。

  那個裡奧雷特的名字是炎懼,他喚醒了噬之女王一絲埋藏著的回憶。

  心族已經不重要了,心族從來就沒重要過。因為噬之女王要做的事情始終就
只有一個,那就是屠盡整個暗面和深淵苟延殘喘的每一個宮族。

  心族,只不過是一個煩人的絆腳石。

  她等待著,等待用自己的雙手,在宮族之王現身暗面的時候,將他毀滅。

  在那艘船上,她的力量雖然在急劇的成長,但短時間終究還是無法和持有希
斯飛爾的破霜抗衡。她不得不放棄復仇的最佳機會,用魔龍之眼躲回到暗面,重
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光詠走上了墮鎏之地的階梯,回到了八詭為她準備的王殿之中。

  噬族的王殿,再也不用像其他種族一樣,建立在渡口之間。新生的噬之女王,
身為讓所有裡奧雷特都為之仰視和恐懼的【新深淵】,她毫無困難的行走在暗面
與深淵之間,從未擔心自己摧枯拉朽的力量會讓自己落入「冰面」以下。

  光詠在自己的寬大王座上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她取出了一直帶在身上的
魔龍之眼,輕輕在手中把玩著。

  她早已不需要這件東西,哪怕是瞳族的聖物。

  八詭邁著沉重的步子,從旁邊靠過來。他注視著自己的女王,臉上掛著油膩
膩的微笑。

  「我餓了。」光詠沒有抬頭,只是簡單地扔出一句話。

  八詭的大手一揮,上百名裡奧雷特舉著無數精緻的餐盤與美食,流水一樣瞬
間擺滿了光詠面前的桌子。

  光詠直起身子,將魔龍之眼隨手丟在桌子上,拿起叉子開始進食。

  八詭往她旁邊的位置上一坐,大模大樣的也抓起了桌子上的食物。

  他是噬之女王唯一會允許與自己分享食物的裡奧雷特,甚至不需要任何許可。

  八詭也絕不會和她客氣。

  兩人仿佛在比速度,因為稍微慢一點,對方就會把自己愛吃的東西吃個精光。

  比賽總是以光詠的勝利告終,這倒不是因為八詭在讓她。

  八詭用手背擦著油光鋥亮的嘴巴:「瞳族要求我們把魔龍之眼交還回去。甚
至連災宴之王親自在骸族王城也提到了這件事情。你是不是考慮考慮?」

  「對他們說,八百年以後再來拿。」

  「你留著它也沒什麼用。」八詭無奈道。

  「如果他們不同意,那就給他們戰爭。」

  八詭笑著,應諾。

  「血族……血族那邊有消息了麼?」光詠又問。

  八詭搖著頭:「血王蒼綴封閉了自己的次元城,也沒有在暗面的黑城出現。
需要對她發動進攻麼?」

  「還不是時候。」光詠的眼神鋒利起來,她擺了擺手,「宮族被我們覆滅之
後,才輪到她。而且,旗鼓相當的戰爭,才會有意思。我給她時間。」

  「如你所願,小姑娘。」八詭呵呵笑著。

  「在你眼裡,我還是小姑娘?」光詠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巨型胖
子。

  「你是小姑娘,也是我的女王。你是我的驕傲和榮耀。」八詭輕聲說。

  光詠眯著眼瞥了他,像是對他的答案並不滿意,但八詭並不在乎。

  暫時已經不用考慮戰爭,肚子也被填飽。光詠將身體靠在王座的扶手上,微
微有些出神。

  「八詭……你覺得,我現在像人,還是裡奧雷特?」噬之女王輕聲問旁邊的
王城領主。

  「裡奧雷特……貨真價實的裡奧雷特。」八詭毫不動搖地說道,「在我有生
之年,從未見過本族的【深淵之賜】,更無法想像【新深淵】的存在。你就是深
淵,那自然就是再也純粹無比的裡奧雷特。」

  光詠點點頭,微微閃亮的長髮從肩膀上滑下去,垂落在雍容華貴的王袍上。

  「可是,我為什麼會如此的想念他……」

  「因為他的心在你這裡。」

    ***    ***    ***    ***

                其終

  【暗域】

  這好像是古羅馬風格的建築,我無法分辨它們的細節,只覺得有些陌生。

  我坐在街頭露天的咖啡館邊,輕啜著一杯味道濃厚的咖啡。

  喝這樣的咖啡會很難睡著的,我這麼想著。

  在我習慣生活的地方,很少有這樣露天的咖啡廳。這應該是歐洲的某個城市
吧,我猜測著。

  路邊的行人十分悠閒,帶著一種從骨子裡洋溢出來的輕鬆感。他們遛著狗、
推著嬰兒車,有人在長椅上喂著鴿子。

  我看著他們,有些出神。這種日子好像已經很久沒享受過了。

  一個坐著輪椅的女孩向我靠過來,她在對我笑,那笑容很熟悉,我在一瞬間
有些恍惚,卻看不清她的臉。

  就在我努力想要認清她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我的桌邊。她伸出手,在我的
桌上放了一枚金幣。

  很奇怪的金幣,八成是假的吧?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世界變成了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仿佛從我出生開始,就是這樣的顏色,一切只是輪回。

  我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夢到了一片黑色的海,沒有盡頭的海。頭頂的天空也是黑色的,似乎和黑
色的海水融為了一體。我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中漂浮著,心裡無比寧靜,像是一個
失去了生命的死者。眼前可以看到點點的繁星,所有能夠指向的東西都十分遙遠,
沒有目的也沒有止境。

  忽然之間,我看到了一枚燃燒著的火球。它發出隆隆作響的聲音,以不可阻
擋的勢頭向我逼了過來,並在瞬息間熄滅,然後將我吞噬進了煙塵之中。

  我迎來了一片寂靜,直到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遙遠的像是穿越了無數日
夜和距離。

  「他不可能還活著。」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

  「可以打個賭。」又一個慵懶的男聲哼道。

  我用盡全力,微微睜開了眼睛。


                【終】

           
                後記

  我能夠清楚的記得,《神都》動筆的時候,屋子外面是一片冰天雪地。

  不過房間裡的暖氣非常不錯,所以我只穿了一件單薄的T恤。

  剛剛在貼吧完成了一篇連載,日更,兩個月,兩千兩百萬點擊,那是是足以
讓自己小小自豪一把的資料。

  有些累。幾天以來都沒有再創作什麼的興致,於是與Zip打起了遊戲。

  是《Biohazard5》,老遊戲了。不過因為打的還不錯,所以總能
提起一些興致。Zip和我配合的很好,拿到了全球三位數的名次,1408。

  我問Zip,這名次是吉利還是不吉利?Zip說,不然我算一卦。我說滾。

  對於一個習慣寫東西的人來說,一個故事的終結帶來的是任何東西都替代不
了的滿足感。當然,還有無法回避的空虛。

  我丟下手柄,留Zip在客廳。他打開了另一個遊戲,我已經記不住那是什
麼了。大概是《使命召喚》,又或者是《上古卷軸》。

  我鑽回臥室,打算寫點沒寫過的,權當解悶。

  沒打算繼續寫《終末之果》,因為思路有些遲滯,心情也不是特別合拍——
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寫了。

  《神都》,我打下這兩個字的時候,只是借用了《終末之果》中的一個詞彙,
並沒有打算以現在的這種姿態展現出來。

  可是一切,就這麼開始了。

  《神都》成了整個系列第一個完成的作品,在今天,在動筆的五年之後。

  五年。

  五年以前,我從未想到,自己會體味到衰老的滋味,雖然只有一絲徵兆。

  從未想到,會有至親的二人在眨眼之間相繼逝去,留下一間再也無人居住的
房子。

  從未想過,自己會組織起屬於自己的小家庭,有了值得永遠愛的女人。

  未來在那個時候是一片混沌的迷霧。我以為自己知道前行的方向,直至此刻
回頭,才陡然發現那時的自己是如何的無知與迷惑。

  《神都》的五年,是人生中最混亂也是最多變的五年。

  我並不喜歡這五年。

  我並不喜歡《神都》。

  我討厭貪狼,因為我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

  我討厭梅爾菲斯,因為他有的東西我永遠也無法擁有。

  我討厭韋爾奇,因為我總是像他那樣笑著。

  我怕這許許多多被塑造出的人,會質問我,質問我這五年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寫下了這篇故事,這篇故事卻沒有為自己創造什麼未來。

  我怕他們問我,值得麼?

  五年以前,我會毫不猶豫的肯出肯定的答案。我會說,這是我喜歡做的,我
寫的很快樂,也有願意看的人,這就是值得的。

  現在,我無法做出這樣的回答。因為只要繼續活下去,能夠允許自己任性的
機會就將越來越少。此謂之現實。

  我想,成熟的標誌之一就是麻木。不再執著,也不再會固守某種原則。曾經
頑固不化的念頭,也會因現實變成微微一笑,融化在時間裡。

  我遠不夠成熟。不是因為我固守著原則,而是因為我因為放棄了曾經固守的
東西而被不斷煎熬著,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被麻木。

  梅爾菲斯最後的話,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給自己聽的。

  希望我永遠不會麻木,希望我永遠被那種罪惡感和矛盾所折磨。因為正是他
們,讓我誕生了無數想說的故事。

  我想要說故事,這就是一切的起源。

  從此刻,五年之後,我想看看,自己在這條路上又走了多遠。

  那時候,要記得看看,自己是否有資格微笑起來。

    ***    ***    ***    ***

  這篇後記的前半部分,只為寫給自己。

  而後半部分,則不完全如此。

  最先動筆的,是《暗域》。

  曾經將整個故事在二十萬字的級別推翻過三次。又因為種種原因放筆,為了
補完整個故事的脈絡,開始了《終末之果》。

  整個故事構架的真正跨度,應該有十五年。

  而這其中的頭十年,真正的讀者只有兩個,其中包括我自己。

  我清晰的記著,十年之前,我坐在他的房間裡,興高采烈的描述著凱因·雷
伊諾恩的計畫。他聽著,一直在笑。我一直寫下去,而他則一直讀著。

  他不曾問過我什麼,也不曾施於幾句贊詞。很多時候他看起來都是一個微顯
靦腆的男人。

  一晃如今,他幾個月才會偶爾問我,"寫到哪裡了?"如果完成這部作品是
我一心想要做下去的幻夢,他就是這場夢最後的守護者。因為我知道,即使沒有
任何人會讀,他也會在,正如他十多年來所做的那樣。

  這是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的勇氣。他就是我的梅爾菲斯。

  下面這張圖,作為《神都》完結時的紀念。

  在創作《神都》的漫長時光中,無論是文學水準、情緒把握還是自己單純的
寫作狀態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是寫過最大篇幅的作品,其中的憤懣、壓
抑、沮喪或者解脫感,都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寫作者大部分都是內心敏感的人,我們常常為一絲糾結或雜念而無所適從。

  我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幸運值原來很高。

  我遇到了Anderson先生,有了第一次愉快的交談。

  他幫我建立的q群,做了我因為逃避心理而一直沒做的事情。

  我沒有把他的存在當一回事,因為所謂的粉絲群,曾經的作品已經排到過第
三群,而我已經數年未曾在其中露面,甚至連原本的號都已換掉。

  我開始的時候沒以為《神都》會如何,後來才發現它與之前任何一個作品都
不同。

  我把自己的夢扔到了台前,毫無保留的接受著所有人的審視、唾駡和批判。
我再也不能以一句"我自己都沒當回事",來進行脫解,像以前那些娛樂創作時
所做的一樣。

  然後在無比的忐忑與窒息之中,我感受到了Anderson先生的巨大善
意。

  這個世界上能對一個陌生人真正展現善意的成年人並不多,因為這麼做的人
往往會收到傷害。

  他這麼做了,然後我發現,無論在價值觀還是分寸感上,我與他都達到了高
度的合拍。

  如果說《神都》最終沒能帶給我任何東西,那麼這個朋友,至少值回了票價。

  然後我認識了更多的人。

  在前一晚的更新中,我像溺水之人一樣去抓自己的稻草。那個時候,我想到
的人是拂曉。

  他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從未吝嗇,昨晚也是如此。

  還有奶茶,他是第一個讓我知道,有人會為我的文字如此感動的傢伙。在我
為下筆而激昂的時候,我知道他會與我共鳴。

  從初始便陪伴著、見證著、用自己的分析和感慨一次又一次鼓舞我的劍魚兄。

  在精神上激勵過我,又在技術上支援過我的微嗔。

  在評論中長篇宏論、看得我心潮澎湃的狗子哥;分析的鞭辟入裡,仿佛能讀
懂我心的眷塵;幫我建立了貼吧的蛋蛋;為《神都》譜過曲、寫過文的綿羊;送
遊戲給我的艾斯戴斯;盡心為管理出自己一份力的歸墟;不時發來幾句鼓勵的逐
影……

  需要感謝的人,還有很多。毫無誠意的一併謝過。

    ***    ***    ***    ***

  有人說,《神都》的結局太過虛幻,沒能夠讀懂。

  而我不想過多解釋。因為很多答案,正是因為希望讀者自己挖掘,而被我掩
蓋了。

  既然是做夢,為什麼不做大點呢?

  對於這套由數部長篇組成的作品,我抱著一個很大的野心在寫。這是文學層
面的野心。

  我的文筆拙劣,行文晦澀,顏色也略顯陰暗。人物的塑造只能採用最笨的方
法來寫,那就是堆積字數——在文學層面我一無是處。

  但我仍然有著野心。

  這套作品,我希望很多人能夠讀到。而無論人們從哪一篇讀起,無論閱讀的
順序如何,都能有絕然不同的感受。而這種感受,無法重複,因為你無法更改閱
讀的順序。

  隨著凱因進入了整個故事,還是貪狼?整個故事被揭開的順序,將為每一個
讀者塑造無法複製的閱讀感受。每一部作品,都將有必須在其他四部之中被相互
印證的線索與答案。


  五部作品,便有一百二十種不同的體驗。這就是我的野心。

  謝謝在這裡第一時間閱讀了這篇後記的你們。也很抱歉,因為你們只能共用
其唯一一種。

  《神都》完結時的讀者,只有諸位,不到八百人。希望五年以後,這個數字
能乘以十倍,或者百倍。

  八百,這個數字……與貪狼的旅程,有了奇妙的巧合。

  五部作品,將以《神都》、《戰爭之豺》、《終末之果》的順序完成。《庫
魯斯緋克之痕》作為中短篇,會與最終篇《暗域》同時更新。期望你們能與我一
同走完夢中的旅程。

  就像《神都》其終的貪狼一樣,在八個世紀之後,與《暗域》的主角們相逢。


                                 【完】
作者: 廡趨    時間: 2017-11-21 02:46

这文章把其中露骨的段子修改一下,上起点冲榜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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