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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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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兒圓(經典純情老文) 作者:馬未都
(經典純情老文)【今夜月兒圓】作者:馬未都
(原載《中國青年報》一九八一年八月二十日
1981年8月20日《中國青年報》用一個整版發表了馬未都的小說《今夜月兒圓》,他被中國青年出版社的領導看上,成為《青年文學》的編輯,隨後又和王朔、劉震雲等人一起組建了海馬影視創作室,創作了頗有影響的電視劇《編輯部的故事》、《海馬歌舞廳》,火了好一陣子。寫完了《海馬歌舞廳》,馬未都覺得非常累,非常浮躁,再也不想寫了;1995年,他辭了職,全身心投入一直喜愛的古玩收藏,人生從此轉彎。
不過,「馬扎」的文筆確實了得,從他的處女作便可見一二,下面是《今夜月兒圓》的原文,共賞之。
【正文】
滿車間四百來號人都說檢驗員林雲長得漂亮,唯獨傻大黑粗的車工郭威不以為然,還成天價怪話連篇:「漂亮怎麼沒讓她當電影明星!」「眼睛大管什麼用,眼大了無神!嘁!」
有人暗地裡直撇嘴:狐狸吃不上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這話傳到郭威耳朵裡,他跳著高地嚷嚷:「甭管酸的甜的,一概不吃。誰敢打賭,『全聚德』一頓,我一輩子不結婚。」
你看,還真就沒人敢跟他打這個賭,據說他一頓能吃兩隻烤鴨。有的老師傅沒事就喜歡逗逗他,假裝給他介紹對象,可誰知這小伙子還真行,脖子一梗,字字擲地有聲:「咱不沾!」
時間久了,他這句口頭禪人所皆知,有人竟用它當做外號來稱呼郭威。他雖聽著有些彆扭,卻也有幾分得意。
「準是郭威這小子被哪家的千金坑了,要不就是早就暗中相好了。鬼才信他那『咱不沾』呢!」車間裡有名的長舌婦在工間休息時詭秘地說,「天下沒有貓不沾腥的。我家老頭子當年比他還楞頭青,牛皮吹得山響,到頭來怎麼樣,還不照樣給我打洗腳水。」
這可真冤枉我們郭威了。別看小伙子今年二十有八,確確實實還沒談過戀愛。怎麼?郭威就這麼不招姑娘們戴見?小伙子要個兒有個兒,要塊兒有塊兒,不就黑了點兒嗎?姑娘們可真有眼無珠了!其實這不賴別人,全賴郭威自己。這人愛面子,處處要維護男人的尊嚴,走道都目不斜視。他頂瞧不慣那些整天圍著姑娘們轉的男人,對他們使盡諷刺挖苦之能事。別人怕他,是因為他有勁兒。620車床的卡盤,他一個人很隨便地就能卸下裝上,就衝他這牛一樣的力氣,人家也得讓他三分。
別看郭威長得粗,可活幹得漂亮,從來不在檢驗員那裡找麻煩。這一點他洋洋自得,每回幹完活,往檢驗組一撂,轉身就走。也不知為什麼,他一見到林雲那張充滿笑意的臉,就有點慌神,壯著膽子在心裡罵一句「白骨精」,才覺得踏實一些。
林雲每次都對著郭威匆匆離去的背影嫣然一笑,然後低下頭仔細地檢驗著他幹的活。尺寸精度:合格;光潔度:合格。活幹得真棒,沒挑。可林雲總想找出一點毛病來,一來想打打郭威的傲慢氣,二來也想借此機會和這位自詡不沾女性的「君子」聊聊,摸摸他的古怪想法。這姑娘對研究人滿有興趣哩!
郭威壯得像頭牛,一連干兩班也怎麼不了他。下班後照樣打籃球、看電影。他除了「咱不沾」這個人人皆知的外號,還有兩個雅致一些的外號:籃球教練、電影迷星。前者是因為他是廠籃球隊主力隊員,在場上又喜歡咋咋呼呼的,所以隊友們稱他「籃球教練」;後者是因為他看電影像著了迷一樣,無論多晚、多遠,只要有票,他連晚飯都可以不吃。有一次他站著看了八個小時的內部電影,第二天照舊上班不誤。這種精神一般人沒有,所以人們送他外號為電影迷星。有人打趣地說:「如果百花獎設最佳迷星一項,郭威當之無愧。」
無巧不成書,我們這位女主人公林雲也喜歡打籃球、看電影。廠裡賽籃球,她場場不落,當啦啦隊特別賣力氣,有時為一方的勝負急得滿面緋紅。別人賽完了,她總要湊上去,投上幾個。上了歲數的老師傅瞧見了直撇嘴,大姑娘家的,跟一幫禿小子混個啥!看電影的癮頭她比郭威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部影片,她可以看上五遍。當然,得是好影片,像《血與火的洗禮》之類的,她也同樣堅持不到完了就退場。
姑娘有姑娘的心事,對誰也不能講哩!她不願意那些沒有男子氣的人整天圍著她亂轉,早就聽煩了那些沒完沒了的廢話。你們這麼有本事,還怕說不上媳婦?說這麼多酸不溜溜的話有什麼用,讓人膩味!她早就想好了,只要是自己看上的,就打「主動仗」。搞對象也不是男人的「專利」,幹嘛非要等男人在你跟前做一番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表演呢!
林雲暗自看上了郭威。
這就奇了,郭威既不儀表堂堂,舉止也不文雅,一天到晚衣冠不整,怎麼就博得了全車間最漂亮的姑娘的青睞?
姑娘的心事別人咋能知道。反正林雲看上了郭威,可郭威並不知道,事情壞就壞在這上面,誰讓傻大黑粗的郭威頭腦中缺少這根弦呢!
球場上,郭威帶球晃過對方,突破上籃,球被輕輕地送上籃筐。「好!」林雲帶頭鼓掌叫好,可誰知球在籃筐上涮了幾圈,又跑了出來。隨著一陣惋惜聲,郭威心裡直罵:「都是這『白骨精』攪的,窮嚷嚷什麼!」他蹬了林雲一眼,姑娘的臉刷地紅了。
真有眼尖而嘴快的。第二天,小道消息象院落裡微風一樣地飄開了:一傳十,十傳百,添枝加葉,無中生有,三天以後,這事竟成了林雲向郭威求愛碰了釘子。人言可畏喲!
慶幸的是兩位當事人誰也不知道,一切照舊。林雲並不把郭威瞪她那一眼記恨在心,她反而經常回憶那眼神,想從中捕捉出嗔怪的影子來。
心細的姑娘再主動,也不會跑到小伙子面前說「我愛你」的,她總是變著法兒把自己這到嘴邊的話兒,由男同志嘴裡說出來,這就是談戀愛的藝術。我們聰慧的林雲姑娘還是能掌握這門藝術的!
可惜,「咱不沾」掌握不了這門藝術,或者說他自從誇下了海口,就根本不敢撥動這跟弦,生怕別人指他後脊樑,說他男子漢大丈夫說了不算。
他倒也快樂,這不,打完球又奔廠對門的電影院買電影票去了。他萬萬沒想到,身後五十米處,有一位姑娘在盯著他。
他走了,林雲馬上到售票處的窗口探著頭問:「剛才那位小伙子買的哪場的?」
「明晚最後一場。」售票員好奇地瞧著這臉色俊美的姑娘。
林雲一抬頭,好傢伙,最後一場是十點四十五分,看完了還不得下半夜見了。這傻小子讓我回家怎麼交待?
「票挺好的,晚場,看的人少,清淨。」售票員獻媚地說。
「買一張。」林雲一揚眉,把錢遞了進去。
第二天,林雲頭一次跟媽媽說了瞎話:廠裡組織看電影,晚一點兒回來,不過有人送,沒關係的。
都黑了燈了,郭威瞧旁邊還空著一個位子,順手把書包放在上面。
「咦,哪兒來的一股香味?」郭威聳聳鼻子,忽然發現空位子上已經坐了一個人,「哎,同志,對不起,我的書包在你的--」他急赤白臉地說。
姑娘笑了,從腿上拿起書包遞給他,打趣地說:「我以為誰好心幫我佔座呢!」
藉著銀幕的光,郭威發現身邊的這位帶香氣的姑娘是林雲。他頓時出了一腦門子汗,影院的冷風也不管用了,他慌忙摸手絹,糟糕,手絹還沒帶。其實十有八九他是不帶手絹的。
林雲把雪白的小手絹遞了過來,郭威汗如雨下,連聲不不,可心裡直罵:「白骨精,白骨精,你那小手絹還不夠老爺子擦半塊臉呢!」
不用說,這場電影誰也沒能看好。從林雲那兒飄來的一股股香氣,把「咱不沾」攪得頭暈腦脹,眼睛死活對不准焦距,瞧螢幕總是模模糊糊的。他偷偷地斜了一下眼睛,發現林雲也在斜他,頓時,郭威的脖子象落了枕一樣,直犯硬。
林雲心裡在不停地打鼓,姑娘主動是有限度的,而且往往是人後態度硬,人前態度就軟了,事先準備好的話這會兒一句也想不起來,兩人就這樣呆呆地看完了這場電影。
散場了,郭威起身就走,勉強對林雲笑了笑,那笑容真比哭還難看。林雲追不是,不追也不是,這麼晚了,一個姑娘家獨自回去,怪害怕的。她愣了好一會兒,一咬牙:反正出來了,害怕也得回去。然後匆匆向門口走去。
郭威三步並做兩步就竄了出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開開車鎖就想撒丫子。「白骨精!」他沖天嘟囔了一句,穩了穩神,騙腿就要上車。忽然,他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看晚場的都是一對一對的,哪個姑娘都有人獻慇勤送到家。也是的,天這麼黑,也該男同志盡點義務,他騙上去的腿又不知不覺地騙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向影院門口張望,一下子就瞧見林雲獨自一個人走了出來。他懷裡像塞進了一條活魚,劈里啪啦地亂蹦。他一掐大腿,推車向林雲走去。
「我送你一段吧!」郭威脹紅了臉說。
「麻煩你了。」林雲臉也紅了,但她心裡好高興:我勝利了!
兩個人騎上車默默地走著,郭威根本不打算再說話了。林雲可不願失去這良好的機會:「哎,怎麼這麼巧,你的票和我的票挨著?」姑娘眼裡閃著狡黠的目光。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昨天下班才買的票,你不信可以去問。」
問誰呢,根本不用去問,姑娘心裡最明白。可無奈這位「咱不沾」還真有點不沾女性的憨厚,腦子裡也不會拐個彎。
姑娘只好轉了話題,又問:「你覺得今天的電影怎麼樣?」
「什麼電影?」郭威真慌了,怎麼也想不起電影名字了。
林雲笑了,笑聲都比別人響,郭威嚇得四處張望,生怕讓熟人撞見。
「《生死戀》!」姑娘的聲音脆得像鈴鐺。
「噢,對對,是《生死戀》。這電影好!好!」
到家了,路怎麼這麼短呀!「謝謝!」林雲下了車,大膽地望著郭威,「有空到我家來玩!」姑娘熱情地向他發出了邀請。
郭威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一陣風似地溜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第二天,小道消息又跟風兒一樣刮遍了車間。「郭威和林雲對上了,一塊兒去瞧電影啦,還手拉手來著,我親眼看見的。還『咱不沾』呢!」不少人當新聞一樣傳播著。唉,人言可悲啊!
兩位當事人依然蒙在鼓裡。
月底了,生產忙,郭威大顯身手,一個班干兩個班的活。林雲有事沒事願湊在郭威旁邊,看他幹活。
每當林雲站在旁邊,郭威渾身充滿了勁兒,手腳也特別麻利,車下的鐵屑一卷兒一卷兒地落在地上。
「郭師傅,」在廠裡比你早幾天進廠的就得叫師傅,「你的技術都達到五級工的水準了!」林雲崇拜地說。
「五級也拿二級的錢!」郭威甕聲甕氣地說,「你別老在這站著,小心鐵屑燙著你!」他發現有人在探頭探腦地瞧他們倆。
林雲不情願地走了。她反覆咬嚼著郭威這句話,是厭煩呢,還是關心?啊,是關心!姑娘總喜歡往好處想。
「哎哎,『咱不沾』,今兒發餉,我跟你打賭,烤鴨店!」瞧瞧,起膩的來了不是。
「打就打。」郭威早就感到這些日子人們總是話裡有話,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何況打賭是他自己早先提出來的,「呆會兒一下班,咱們一塊兒去,我要是以後再找了對象,加三倍陪你。」
得,起膩的膽怯了。摸摸兜,心想:這一頓起碼得半月工資,吃倒是痛快,可吃完了怎麼向我那位交待?
郭威又勝利了,他笑得開心極了。
笑過之後,他可真動了心思了。這些日子,林雲怎麼老是對我笑盈盈的?這個「白骨精」那漂亮的臉蛋兒還怪讓人想的,一笑倆酒窩,讓人真有點那個。
晚上,他躺在床上「烙餅」,胡思亂想。哼,衝我笑,沒好事!我堂堂五尺的男子漢,可不能一見姑娘的笑臉就神魂顛倒。你瞅她趾高氣揚的勁兒,走道胸脯挺得老高,咱不沾她,留著給廠長做兒媳婦吧。
於是,「咱不沾」是真不沾了,一見林雲就木板似地繃著。
林雲一瞧見他那個樣子,心裡就來了氣兒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傻大黑粗的,就欠打一輩子光棍!不理他!可氣話歸氣話,我們這位林雲姑娘還就是打心眼裡喜歡郭威這股男子漢氣。
下班後,林雲瞅準了機會攔住了郭威,向他發起了進攻:「喂,你怎麼一見我,臉就拉這麼長?」林雲用手比劃著說。
郭威臉繃得緊緊地,一字一板地說:「你沒聽見別人一天到晚地說閒話!」林雲心說,我欠你的是怎麼地?說話連點兒人情味兒都沒有,你沒味兒我有味兒?「說閒話怕什麼,他們說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人正不怕影子斜嘛!」
哎呀,怎麼「我們我們」的。郭威心說,你可真夠大方的,這讓人聽見還了得,我跳進黃河也甭想洗清了。「我這人,就不願有影子。」他吼了一聲,揚長而去。
林雲望著郭威遠去的背影,氣得淚水在眼眶裡一個勁兒地轉悠,她發狠地說:「誰再理你,屬小狗子!」
時間過得挺快,日復一日的,這兩位「冤家」還真的誰也不理誰了,偶爾走個對面,都像不認識似的。
郭威照舊靠打籃球、看電影打發日子。打籃球不遺餘力,看電影場場不落。一上球場,他總要下意識地望望助威的觀眾,也不知道自己在望誰。進了電影院,身邊要是有個空位子,心裡就莫名其妙地怦怦亂跳,這日子真煩死人啦!
林雲呢,一瞧見有籃球賽,馬上就溜得遠遠的,一個人跑到樓上張望,她完全可以從十幾個黑點中分辨出哪個是郭威,看著郭威那活蹦亂跳的勁兒,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兒。去看電影也心不在焉,往往人都走盡了,她還坐在椅子上楞楞(愣愣)出神。她恨自己,也恨郭威。
廠裡下達了任務,這批活時間緊,利潤大,這下子忙壞了全車間這四百來號人,加班加點,要信守合同,逾期要罰款的。
誰也比不上郭威幹活賣力氣,大熱天幹得滿頭大汗也不知道歇一會兒,林雲遠遠瞧見,還挺心疼,可郭威從不知道心疼自己。
「哎,『咱不沾』,」起膩的又來了,「今晚的電影是《卡桑德拉大橋》,你看不看?」
郭威低頭一看,這活就剩三件了,下班前拼拚命能幹完,就毫不猶豫地說:「看。」
「我這兒還富裕一張,是不是給咱們認真負責的林檢驗員啊?」他拍著郭威的肩膀,嘴巴往檢驗組努著說。
郭威倏地把車床停下:「你小子皮肉又發緊了吧!」
「哎,大哥大哥!我說著玩呢,我知道你瞧不上她,瞅她那風流相,別說給你,就是白給我,我都不要。」聽聽,這才是狐狸吃葡萄呢!
還有兩個小時就下班了,不加班就得抓緊干,郭威算了一下,轉速由八百轉一下提高到一千二百轉,走刀也加快了進給,剎時,鐵屑四濺,活性飛迸。踩著下班鈴聲,他把工件送到檢驗組。「我晚上不加班了,這活全完了。」說完轉身洗澡去了。
當郭威哼著小調從澡堂出來時,發現林雲站在門口。「糟糕!她是不是約我去看電影?」
「郭威,你幹的活不合格。」林雲眼睛望著天花板說。
「瞎說!我從來沒有不合格過。」
「有三件光潔度達不到一花六,大端尺寸還整整大一個米厘!」
「你成心找碴兒,我幹活從來沒錯過。」郭威有點兒心虛。
「誰稀罕找你的碴兒,你自己去瞧瞧好啦!」
郭威只好隨林雲回到檢驗組。
「你自己去量量。」林雲把卡尺遞給他。
郭威蹲在地上,量完了活也不想站起來,嘟嘟囔囔地說:「大點怕啥,明早一上班我再車一刀不就齊了嗎!」
「不行!明天都要送去熱處理,不能因你這三件再開一爐。」
「今兒晚我有電影,是《卡桑德拉大橋》。這三件得一件一件地找正,你知道嗎?幹完了,我電影還看不看啦!」
「看不看由你,反正你今天得把這活返修完。」林雲平靜地遞上返修單。
「我就不幹!」郭威把多少天的怨氣都隨這句話撒了出來。「你就得干!」林雲也把積壓在心底的「恨」發洩了出來。
郭威愣了一下,奪路要走,林雲一伸手把他攔住了:「耽誤了生產,你要負責。」
「我負責。」郭威的聲音震得廠房嗡嗡直響,他伸手扒拉了一下林雲,抬腿就走。
林雲哪兒經得住膀大腰圓的郭威這一扒拉,一屁股就倒在椅子上,驀地,姑娘杏眼圓睜,也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勇氣,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一下子把郭威抱住了。
郭威忽然覺得腰上纏住了兩隻胳膊,他扒了兩下,竟沒有扒開。頓時,他感到心臟跳動加劇,血液呼呼地往臉上湧,胸悶氣短,眼睛發花,腦袋發暈,他嘴裡有氣無力地哼哼著:「白骨……」話還沒說完,這個身高一米八0,體重一百六十的男子漢,竟一屁股癱倒在地上。
唉,誰會料到出現這樣難堪的局面。這「頭號新聞」不脛而走,有人講起來眉飛色舞,唾沫星子飛濺著,還拚命地發揮「形象思維」的特長,搞得滿廠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言亦可氣喲!
郭威象霜打的茄子--蔫了。一天到晚罵自己,堂堂五尺男子漢,真沒出息,唉!
林雲也很後悔,搞得滿城風雨的,見人總不那麼自在。我中了什麼邪了,竟抱住他?讓人一想起來就臊得不行。
起膩的可來了勁兒了,一見郭威就眼往上翻,兩腿發軟,一個勁兒地想往地上坐,活把人噁心死。
郭威坐在一邊盤算。這事真不上算,電影沒看成,活也返修了,人也丟盡了,不上算,不上算!還「咱不沾」呢,這下倒好,人家象年糕一樣粘在你身上,真是窩窩頭翻筋頭--有多大眼現多大眼。丟人哪!
他恨林雲,可又恨不起來,那短暫的瞬間讓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他甚至偷偷地回味著這感覺。如果我堅持的時間再長一些呢?郭威在沒人的地方悄悄地樂。
林雲覺得怪對不住郭威的,影響多不好呀!有些人的話難聽死了,我該怎麼辦呢?
呵!到底姑娘比郭威有勇氣。「郭威,」林雲大大方方地走到郭威眼前,「今天晚上我請你看《卡桑德拉大橋》。」她伸手把票遞了過去。
眾目睽睽的,郭威憋出了一腦門子汗,但他終於把票接了過來。
電影散場了,兩人並肩漫步著。這地方好幽靜啊!
「還生我的氣嗎?」姑娘問。
「我從沒生你的氣。」郭威答。
「你呀……」姑娘站住了,用那雙深情的眼睛望著郭威:「就非得我主動,你主動一點兒就不行嗎?」
郭威避開姑娘的目光,喃喃地說:「我不配,我不配……」
姑娘溫柔地靠在郭威火一樣的胸脯上,閉上了眼睛,在等待著他那熱烈的親吻。
微風和煦,星斗滿天。
「我還『白骨精』嗎?」
「誰說的?」
「我又不聾。」
「啊啊,那是嘴不對心。」
「這會兒對心啦?」
「嘿嘿……」
「還好意思笑呢,你不是『不沾』嗎?」
郭威啞巴了,他攥住姑娘的手,低頭向姑娘馨香的頭髮靠去。
啊!今夜的月亮真圓,真圓……
(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3-27 16: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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