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ping
大爺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
三說過山風 01-32完 作者︰石硯
三說過山風 作者︰石硯
***********************************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係偶然,切勿對號入座。
***********************************
(一)
清晨,獅子山下,小路旁有一個小茶館,是往來客人歇腳的地方,現在,卻
有人正在爭吵。
兩個身穿鄒綢衫褲,別著短槍的男人正在叫罵著:「他娘的,老子們拚死拼
活打鬼子,你們不說多拿點兒東西慰勞老子,狼嚎鬼叫什麼?」
「這兩位當家的,不是我們不肯慰勞兩位,可是我們是小本兒生意,你們來
了,要吃要喝隨便你們,我們什麼時候要過山上弟兄們的錢哪?可是,我們就剩
下這點兒本錢,那是保命的錢,沒了它們,讓我們拿什麼過活呀?」茶館的老闆
和老闆娘兩個跪在地上求他們。
「他娘的,老子才不管你們過活不過活,老子今天到這兒來,雁過拔毛,從
沒聽說山上的好漢空手回去的,你們到底給不給吧?」
「兩們當家的,不是不給,實在是沒了這錢,我們的茶館就開不下去了,你
們這是斷了我們的活路哇。」
「少費話,給不給,不給我們就要搶了!」那兩個帶槍的吼道,並且拔出了
槍。
「當家的,你還是不是過山風的人?!拿槍嚇唬誰?要是這事兒讓胡大當家
的知道,只怕你們過不去吧。」店主一看對方掏槍,馬上就急了。
「二哥,怎麼辦?」一個拿槍的,顯然很忌憚店主所說的大當家,猶豫著問
道。
「怕什麼?不會讓他們兩個閉上嘴嗎?」說著,那傢伙把槍舉起來,瞄準了
店主的頭。
「別別別!我們給錢,給錢!」店主一看來真格的害怕了,急忙磕起頭來。
「大哥,怎麼樣?」
「怎麼樣?他們要不說大當家,還能饒過他們。這回,如果咱們饒過他們,
你怎麼敢保證他不會去向大當家告狀?」
「不敢不敢,我們不敢!」店主急忙磕著頭說道。
「嘿嘿!晚了,死去吧你!」說完,那傢伙竟真的開了槍,店主應聲而倒。
「狗日的,老娘和你們拼了!」老闆娘一看丈夫死了,可急眼了,也不磕頭
了,「蹭」一下子站起來,隨手拎了一把火鉗,便向那拿槍的傢伙撲了過去。
「呯!」槍又響起,子彈從老闆娘那飽滿的胸脯射了進去,她身子一歪,晃
了兩晃,然後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快走。」兩個殺人者把槍插好,拿了錢,轉身從小茶館出來,卻被一人迎
面攔住,只見那人二十歲出點兒頭,個子高高的,瘦瘦的,留著大背頭,穿著一
件長衫,左手一把雨傘。
「殺了人,搶了東西,還想走?」那文士模樣的人說道。
「誰搶東西了?這兩個人是日本鬼子的密探,我們兄弟是替天行道。」其中
一個拿槍人強詞奪理地說道。
「我都聽見了。分別是你們強搶人家的本錢,又殺人滅口,豈能容得你們這
樣胡作非為?」
「容得怎麼樣?容不得又怎麼樣?我勸你少管閒事,老子能殺這兩個,也能
殺你。」
「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你們殺人搶劫,人人都可以管。」
「好,好,有人管好,你是他媽幹什麼的?」
「教書的。」
「一個臭教書的也敢來管閒事,你不怕死嗎?」
「一個人做事只要對得起良心,生何憾,死何惜?」
「少他娘的拽文,老子不懂。老子告訴你,想活命的快滾,要是活膩歪了,
老子就送你上西天,看你還管不管閒事。」說完,伸手把槍拔出來。
「呯」的一聲槍響,那人的手像被電打了一樣,撒手把槍扔在地上,原來是
一顆子彈打在了他的槍上。另一個持槍人趕快把槍拔出來,還沒等看清來人的面
目,對方的槍又響了,他的槍也應聲落地。
「什麼人?敢在過山風的地盤上動傢伙?」持槍人空著個手,嘴裡叫著,卻
不敢去拾地上的槍。
「是我,怎麼樣?」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傳來,接著說話的人也出現了,那
是一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女,身材苗條,面如美玉,牽著一匹白馬,穿著一身
潔白的勁裝,一頭秀髮用白布包著,腰間紮著大紅的綢帶,斜別著一支短槍,手
裡還拿著一隻槍,此人渾身上下都是白的,就只有腰間的綢帶和槍上的紅綢子是
紅的,顯得特別鮮艷動人,一看便知是俠義道上的女傑。
「請問姑娘在哪個山頭髮財?」被打掉了槍的兩個人知道是道上的人,急忙
拱手相問。
「臘月梅。」
「啊!莫非是白大當家,失敬失敬!」人的名,樹的影兒,臘月梅雖然開山
立寨時間不長,但連續幾次襲擊小鬼子的據點和車隊,已經是聲名顯赫了。
「別那麼客氣,本姑娘當不起。」
「白大當家,雖然我們弟兄尊敬你是位女豪傑,可是,這是在過山風的地盤
兒上,你管天管地,可管不到我們頭上。」
「這位先生方才說了,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我聽說過山風胡大當
家的一向不准手下人欺負百姓,怎麼會出你們這麼兩個敗類。」
「少他媽費話,趁早滾回你的臘月梅,不然的話,老子……」
「你是誰老子?」臘月梅突然一馬鞭打在那傢伙的臉上,立時把他的臉蛋子
打裂了,直豁到嘴裡。
「你,你,你,你好大膽,你等著,我們找人去。」那兩個傢伙知道這個女
人惹不起,急忙撂下句狠話,向山上跑去。
「嘿,書獃子。」臘月梅任那兩個人跑掉,也不去追,卻回頭衝著那個文士
喊道。
「姑娘是叫我嗎?」那文士問道。
「這兒還有別人嗎?」
「可我不叫書獃子。」
「你不叫書獃子叫什麼?人家都說,雞蛋不能碰石頭,看你一個文弱書生,
連個小雞子恐怕都抓不住,怎麼敢出面擋橫?要不是我來,你的命早沒了,不叫
呆子叫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會沒命,說不定沒命的是他們呢。」
「說你呆,你還真是呆,你赤手空拳,人家手裡有槍。還人家沒命呢,真沒
見過你這麼呆的,唸書念傻了吧?」那姑娘仔細打量著這個讓她感到傻得那麼可
愛的書獃子,從他的眼中透出一絲智慧的光,這讓她感到心中一動。
「哎,你快走吧,那兩個傢伙一定是去叫幫忙的了,等他們來了,我怕顧不
了你。」
「我不怕。」
「嗨!走吧!你連把削瓜皮的小刀都不一定拿過,不是等著找死嗎?」
「我有理,他們不能拿我怎麼樣。」
「呆瓜,呆瓜!你再不走,我可使鞭子抽你了!」臘月梅又氣又惱地叫道,
真的把鞭子舉了起來。
那人看見鞭子,急忙向後躲閃,卻並不願逃走,把個臘月梅氣得差一點兒要
罵娘了。
「嘿,她們在那兒呢。」
聽到山坡上的人聲,臘月梅氣得一跺腳:「這個書獃子,這不是要活活急死
人嗎,人家來了,你什麼都不會,讓我怎麼救你?」
(二)
一陣呼哨過後,從山上下來二十多人,都拿著長短傢伙,一邊跑還一邊喊:
「哪個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膽,敢在我們過山風的地盤上撒野?」
「就是你家姑奶奶我,怎麼樣?」臘月梅一手牽馬,一把拿著馬鞭子,把小
蠻腰一插,心定氣閒地說。
「你是哪個山頭兒的,敢管我家的閒事?」
「臘月梅大當家的,我叫白雪梅,怎麼樣?」原來她叫白雪梅,臘月梅只不
過是桿子的旗號。
「你就是臘月梅?」來人顯然知道這姑奶奶不好相與,氣勢上差了許多。
打頭兒的桿子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矮壯漢子,回頭低聲問那兩個回山叫人的桿
子:「你們怎麼回事?也不問問清楚。臘月梅是什麼人,連咱們大當家的也得讓
三分,你們怎麼敢惹她?」
「是她惹咱們,不是咱們惹她。」那個傢伙開始搬弄是非:「我們在這兒處
置了兩個日本探子,她就出來擋橫,還說咱們過山風什麼都不是,讓咱們有本事
來跟她較量較量。」
「是嗎?」那漢子抬頭看著臘月梅,把自己的袖子擼了起來:「白當家的,
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佔你的梅花山,我們佔我們的獅子山,各走各的路,各
走各的橋。你跑到我獅子山下來管閒事,你不知道規矩嗎?」
「什麼規矩?你們的人強搶豪奪,濫殺無辜,難道我管不得嗎?」
「誰強搶豪奪,誰濫殺無辜,你說清楚。」
「就是這兩個人,我親耳聽見他們為了要慰勞,把人家的本錢都給搶了,人
家不給,他們就開槍殺人。」那書獃子在旁邊發了話。
「你是什麼人?」
「過路的教書匠。」
「哪個不長眼的褲襠開了,把你給漏出來了?」那個殺人的桿子罵道。
「你嘴放乾淨點兒!」白雪梅的眼睛瞪得溜圓,顯然是有些惱了。
「他說的對嗎?」那打頭兒的問手下的桿子。
「他,他胡說。」說話的人底氣有些不足。
「嗯?」打頭兒的皺起了眉頭,那桿子知道瞞不過,只得說了實話:「二當
家,我們只不過想嚇唬嚇唬他們,一不小心,走火兒了,您看。」
「大當家平時是怎麼說的?這事要是讓他知道,哼!」
「二當家,咱們都是您的老弟兄,親不親,一家人嘛,您哪能讓我們過不去
呀?」
「哼,我沒你們這麼不爭氣的弟兄。本該一槍斃了你們,看在你們跟了我十
幾年,回山去給老子好好關上一個月小黑屋。」
「是是是,多謝二當家的。」
「兩條人命,就這麼完啦?」白雪梅在旁邊聽著,心裡的氣可大了。
「白大當家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依著您我們還得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兄?」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自古不變的規矩。」
「有道是自家事自家管,我過山風山上的事,自有我過山風的人管,輪不著
你這個外人跟著攙和。」
「他殺的不是你過山風寨內的人,就不是你過山風自己的事,我白雪梅遇上
了,就不能放過他。」
「你想怎麼樣?」
「把你們大當家的請來,我要他親自給我個交待。」
「不用請大當家,我這個二當家的就作得了主。」
「二當家,你還不夠格同我講話,滾回去,去叫姓胡的來。」臘月梅越來越
氣,嗓音不由得提高了兩度,雙方開始劍拔弩張。
「誰要找姓胡的?」話音未落,幾條身影從山上走了下來,當先一人,三十
四、五歲的年紀,短頭髮,一臉絡腮鬍子,身後跟著兩個女子,都是十幾、二十
歲年紀,一身短打,美艷絕侖。
三個人都是腰扎板帶,斜插雙槍,走起路來「登登」的,十足精神,看得臘
月梅也不由不心中讚歎。當然,女人見女人,心中總難免帶著一點嫉妒的心理,
不過這三個女人見面,卻都不由得在心裡相互佩服,不僅僅是佩服對方的美貌,
也佩服對方的氣概。
那大漢走到跟前,沖白雪梅一拱手:「在下便是過山風的大當家胡老玉,請
問姑娘怎麼稱呼?」
「久仰久仰,本姑娘臘月梅大當家白雪梅。」白雪梅拱手還禮,話裡可就沒
有多少久仰的意思。
「哦,原來是白大當家,失敬失敬!」大漢不以為意,身後的兩個女人臉上
可就有點兒不大高興。
「請問,這兩位是……」白雪梅看出來了,便也揖手一問。
「哦,我給白大當家引見引見,這位是我的內人林家燕,這位你見過了,是
我的二當家黃老疙瘩,還有這位,是三當家林雨燕,也是我的妻妹。」
「白雪梅見過三位當家的。」白雪梅給那三個人作了一個羅圈揖,三個人也
都還了禮。
「請問白大當家的找我胡老玉,有何見教?」胡老玉問道,江湖上的事很復
雜,必須小心對待。
「這位二當家的知道。」
「哦?二當家,怎麼回事?」
「這個--」
「幹什麼吞吞吐吐的?」胡老玉一向喜歡手下乾淨利落。
「有兩個弟兄擦槍走火,誤傷了這茶館的店東,我要關他們三個月禁閉,可
這位白當家的不幹,非要他們的命不可,這不,就同白大當家的嗆嗆起來了。」
在黃老疙瘩嘴裡,一個月的禁閉馬上就變成了三個月。
「走火?死了幾個?」
「兩個。」
「他們在這兒有親人嗎?給人家撫恤金了嗎?」
「就他們兩口子,沒有其他人了,所以……」
「白大當家,我過山風是當過正規軍的,軍規紀律一向嚴明,決不會護短。
不過,聽說你也是打鬼子的,都是同道中人。即是誤傷,便沒有要人命的道
理,你看,念在他們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打鬼子的,這三個月的禁閉……」胡老
玉聽黃老疙瘩說完,轉過頭來看著白雪梅。
「胡大當家的,如果真是誤傷,我白雪梅也決不會與他們為難。你這兩個弟
兄,向兩位店主強索慰勞,搶奪不成便開槍殺人,正巧被這位先生看見,他們竟
還要將這位先生殺人滅口,我實在看不過,這才開槍把他們的槍打落。胡大當家
的,正因為是在你的山下,所以才留下他們的命,若是在別處,只怕我的子彈打
的就不是他們的槍了。」
林家燕聽了,急忙走進店裡,出來後又仔細看了地上的兩支短槍,然後回到
胡老玉身邊,低聲說了什麼。
胡老玉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眼睛裡現出威嚴的光:「這位先生,你把剛
才的事對我說一遍,不要怕,有我胡老玉在,沒人敢把你怎麼樣。」
那書獃子把手一拱,一點兒也不害怕:「胡大當家,早晨我從這裡過,想進
來喝杯茶,正好聽見茶館裡有人爭吵,聽了一會兒,知道是這兩位弟兄要店主用
他們的本錢當作給他們的慰勞,那店主不幹,這兩個人就用槍嚇唬他們,一直到
那店主答覆給錢。我本來以為事情就這麼完了,誰知我聽這兩個弟兄弟商量著怕
店主去向胡寨主告狀,竟然要殺他們滅口,沒等我喊住手,裡面就響了兩槍,然
後這兩個弟兄出來要走,我上前攔著,他們又要殺我,正趕上這位白大當家的趕
到,開槍救了我。就是這麼回事。」
「嗯。」胡老玉點點頭,回頭看著黃老疙瘩:「二當家,你剛才把事情問清
楚了嗎?」
「沒,沒,剛才只是聽他們兩個自己說,我,我粗心了。」
「二當家,這可是人命大事,怎麼能這麼粗心,這不是壞咱們過山風的招牌
嗎?」
「是,是,大當家說的對,是我的不是。」
「白大當家,這位先生,我過山風不是欺負老百姓的山大王,我佔著這獅子
山,是為了打鬼子。今天多謝你們兩位見義勇為,替我發現了寨中的敗類,沒什
麼說的,我胡老玉今天就給你們一個交待。那兩個狗東西呢?給老子押過來。」
胡老玉回頭一看,兩個殺人越貨的桿子沒了影兒。
「人呢?」胡老玉氣得眼睛睜得老大。
「跑了,在那兒呢。」有桿子指著東邊的山坡。
原來兩個犯事兒的桿子一見胡老玉出來,知道事情瞞不住,趁人不備,一下
子鑽進旁邊的樹叢中,往東便逃,此時已經跑出去有近一里地了。
「娘的,想跑,給老子抓回來!」
「大哥,交給我吧。」胡夫人林家燕說了一聲,走到白雪梅面前:「白大當
家,我們出來沒帶馬,能借馬用一下嗎?」
「當然可以,請吧。」
白雪梅向自己的白馬交待幾句,然後把馬韁交給林家燕,林家燕把馬一帶,
一縱身,騰空而起,然後輕巧地落在馬背上。
「好功夫!」白雪梅讚一聲,只見林家燕兩腿輕磕,白馬小跑兩步便疾弛起
來。
聽到馬蹄聲,兩個桿子回頭看見了追來的白馬,急忙往山上跑,因為馬上不
了陡坡,這樣就難以追上他們。林家燕追到山腳下,看看距離還有百十米,也不
減速,順手出槍,兩手一揮,只聽「呯」的一聲響,正在拚命往山頂爬的兩個家
伙突然站起來,然後身子一挺,向後仰著翻了下來,一直從半山腰滾到山路上。
「夫人好槍法!」看著縱馬馳回的林家燕,白雪梅又一次讚道。
「不敢,白大當家的,獻醜了。」林家燕下了馬,把韁繩交回給白雪梅,謙
遜地說道。
「白大當家的,我如此處置,你可滿意嗎?」胡老玉等林家燕回到他身邊,
向白雪梅問道。
「過山風果然公正嚴明,雪梅佩服,有這樣的當家人,難怪小鬼子怕你。」
「哦?哈哈,哈哈哈哈!」胡老玉開懷大笑起來:「白大當家的,你雖然拉
起桿子時間不長,不過也已經是聲名大振,方圓百里無人不曉,胡某人是聞其名
未見其面,今天有幸見到,果然是女中英豪哇!」
「胡大當家的過獎了,小妹一個小山頭兒,人槍不過四、五百,怎麼敢同有
上千弟兄的胡大當家相比,這不是笑話我嗎。」
「白大當家,要是不介意,讓我叫你一聲大妹子吧。早就聽說你跑馬如風,
彈無虛發,方才一騎你的馬,感覺調教得不錯,有這樣調教功夫的人,身手也一
定不差。大妹子要是不嫌棄,何不上山一敘,我倒是很想結交你這樣的一位妹子
呢。」胡夫人林家燕說道。
「對對對,上山上山,上山坐坐。」看得出胡老玉對這位夫人是言聽計從。
「既然大當家的盛情相邀,小妹卻之不恭,那就叨擾了。」
「哈哈哈哈,請請請。」
「請。」白雪梅把馬交給一個桿子,同林家燕手拉手向山上走,忽然想起什
麼,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咦。」
「大妹子,你找什麼呢?」
「沒什麼,那個書獃子呢?」
「哪個書獃子?」
「就是那個作證的教書匠。」
「已經走了。」
「走了?這個呆子。」白雪梅先前盼著他趕緊走,現在卻感到有些失落。
「你同他認識?」
「不認識。」
「那不結了,一個讀書人,又不認識,走就走唄。」
一群人往山上走,很快就把那個文士打扮的人給忘在了腦後。
(三)
看到林家燕的身手,白雪梅是惺惺相惜,很自然地便對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
歲的胡夫人有了好感,林家燕也早聽說過白雪梅的大名,又看見這個姑娘一人獨
對幾十個桿子面無懼色,也很讚賞,所以兩個人談得很投機,沒等進到聚義廳,
兩個人便已經商量著要結拜乾姐妹了。
林家燕與白雪梅拜了乾姐妹,留她在山上過夜,與她同床共眠,白雪梅這才
知道胡老玉的身世。
原來,胡老玉家在東北,「九•一八」以後,失去了全部親人的他背井離鄉
來到關內,正趕上徵兵,抱著打回東北老家的念頭,他參了軍,參加了長城抗戰
和蘆溝橋抗戰,原來的隊伍被打散,他又被收編入另一支部隊,這只部隊的林軍
長是佟麟閣軍長的老朋友,聽說胡老玉是佟軍長的部下,二話不說,便讓他按原
職當了營長。
在同鬼子打了幾仗後,林軍長十分喜愛這個正直勇敢的部下,把自己的大女
兒林家燕嫁給了他,那時候林家燕才十六歲。
後來,部隊在月亮山附近抗擊南進的鬼子兵,由於老蔣的投降主義路線,兩
翼的國民黨部隊紛紛後撤,使林軍長所率領的部隊孤軍作戰,最後全軍覆沒,林
軍長也在戰鬥中陣亡。
被炮彈震暈的胡老玉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眼看著鬼子把一個個受傷的弟兄用
刺刀捅死,然後再澆上汽油焚屍,真是義憤填膺。他看穿了國民黨的不抵抗,決
定自己拉起隊伍同鬼子干。
胡老玉潛回省城,用刺刀捅死了四個正準備對林家燕和林雨燕進行污辱的鬼
子兵,領著她們姐妹逃到山上,開始收容被打散的部隊。幾個月後,胡老玉帶著
收容起來的二百多弟兄進了月亮山區。
當時獅子山上有一個土匪的山寨,嘍囉兵約有一百多人,寨主就是現在的二
寨主黃老疙瘩。胡老玉通過比賽槍法勝了黃老疙瘩,成了山寨的新寨主,並給自
己的隊伍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叫過山風。
他們專門襲擊鬼子的運輸軍隊和各種倉庫,有時也圍攻小股的作戰部隊,每
次都是乾淨利落,務求全殲,所以鬼子對這支隊伍是又恨又怕。林家燕是林軍長
的女兒,不僅年輕美貌,而且知書達禮,溫柔賢惠,因此粗曠的胡老玉對她是言
聽計從。
白雪梅也對林家燕介紹了自己的身世。她的父親原來也是一位國民黨軍官,
她從小就不喜歡拿針穿錢,最愛騎馬,父親知道她是個武將的料子,便親自教他
馬術和槍法。後來父親在同鬼子的作戰中犧牲了,家鄉也被鬼子佔了,白雪梅跟
著媽媽逃難來到這裡。
前年有一天,媽媽晚上到院子裡找東西,因為點著油燈,被炮樓上的鬼子開
槍打死了。雪梅恨透了鬼子,獨自一人去找鬼子報仇。正趕上八路襲擊一個鬼子
倉庫,雪梅藏在倉庫外邊,趁人不備,從一個被打死的鬼子身上偷了一把槍,然
後開始了報仇之路。
後來,她的名聲大了,許多希望抗日的青年來投靠她,使她開始有了自己的
隊伍,並且不斷壯大,最後,白雪梅選定了梅花山上一處被廢棄的山寨,拉起了
臘月梅的旗號,現在,她的隊伍已經有四、五百人了。
兩姐妹越談越近,最後決定,兩個山寨成立同盟,互相策應,共同對敵。
從此以後,小鬼子再要往前線運輸物資,就必須要冒著被兩個山頭一齊襲擊
的危險,再加上從山裡下來的老八路,鬼子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過。
*** *** *** ***
幾個月後。
一個二十幾輛汽車組成的鬼子車隊出現在山腳下的公路上,已經被桿子和八
路劫怕了的鬼子車隊中包括四、五輛坐滿鬼子兵的押車隊,分別編在車隊的前邊
和後尾。
而公路旁的山上,則隱藏著幾百名準備攔劫的桿子人馬,看到車隊遠遠地出
現在視野之中,白雪梅衝著胡老玉一拱手:「胡大哥,按咱們說好的,這次咱們
兩家比賽,就拿這鬼子的汽車作籌碼,誰贏了,就多得一車,打了平手,東西平
分。」
「哈哈哈哈,大妹子,好說,你們人少,按人頭比你們准輸,咱們就每邊出
一個人,怎麼樣?誰跟誰比?」
「我那邊就是我了,這邊您出人。」
「要是派個爺們兒,贏了你也不光彩。這樣,你就在你嫂子和雨燕兩個裡面
挑一個。」
「什麼爺們兒不爺們兒的,你準能比得過我們姐妹?」林家燕顯然不滿意丈
夫把女人看癟。
「好好好,夫人厲害,夫人厲害,我不敢比行了吧。」胡老玉粗曠地笑了起
來。
「家燕姐,那我就挑你了。」雪梅說道。
「好說妹子,我還沒見識過你的槍法呢,不知道是不是像人傳的那麼好。」
「姐姐,你就瞧好吧。胡大哥,我們聽地雷的聲音為號,我從前面,大姐從
後面,一齊出發,你給點數,可不許耍賴喲。」
「沒說的,你大哥絕對是不偏不向,公正無私。」
「說定了。我走了。」說完,雪梅牽了她的白馬,往前而去,林家燕也牽了
匹玉花聰,奔後方走,兩人各自找地方藏好,等著信號響過。
鬼子的車隊漸漸開到了山坡下方,胡老玉把手一揮,公路上立刻響起了一陣
爆炸聲,頭車和尾車被地雷炸壞,燃起了熊熊大火,鬼子們紛紛下車,趴在道旁
向山上胡亂打槍。
塵頭起處,只見從汽車隊的前後兩個方向同時出現兩匹快馬,在相距公路五
六十米的距離上沿著與公路平行的方向相對而來,馬上各端坐一員女將,手裡都
是雙槍,看看距離夠了,四支槍一齊響起,只見一個個鬼子應聲而倒,中彈的不
是腦門兒就是後腦勺,個個打得腦漿迸裂,只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兩匹馬便已
交錯而過,馳離了車隊,只剩下亂作一團的鬼子兵。
鬼子們聽見爆炸,第一個反應自然是以為伏兵在山上,所以都是在向山上打
槍,等弄明白襲擊者來自另一個方向,人家已經過去了,鬼子剛掉轉槍口準備防
備對方的再次進攻,山坡上卻又響起了成排成排的槍聲,打得鬼子稀里糊塗便見
了閻王。
桿子們向來講究速戰速決,槍法極好,加上更加槍法如神的幾個寨主,就像
秋風掃落葉一般,整個兒戰鬥只進行了幾分鐘,百十個押車的鬼子就全報銷了。
白雪梅和林家燕從兩邊縱馬馳回,來到胡老玉的面前:「怎麼樣胡大哥,誰
贏誰輸?」
「你們自己數了沒有?」
「我數了,一共是十二個,整一打,五個腦門兒,七個後腦勺兒。」白雪梅
自信地說。
「夫人呢?」
「也是十二個,四個腦門兒,八個後腦勺兒。」林家燕很老實地說道。
「大姐,我們打了個平手?大哥,你數的怎麼樣?」
「哈哈,你們姐妹都數的不錯,不過,我這旁觀者清,還是讓我來評判吧。
雪梅妹子打了十二個,夫人打了十三個。」
「大哥賴皮,大姐自己都說是十二個。」雪梅不依了。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你說你說,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可不饒你。」
「你嫂子確確實實是打了十二槍,不過中間有一槍串了糖葫蘆,把一個小鬼
子的太陽穴穿了個洞,算不算第十三個?」
「我怎麼沒看見?」林家燕說。
「那小子藏在車底下,從你們那邊看黑乎乎的一片,所以看不清楚。」
「那好,算我輸了。」白雪梅很坦然地接受勝負的結果。
「慢著,大妹子也沒輸。」
「胡大哥,你又弄什麼玄機?」
「家燕那一槍是蒙的,最多只能算半個。可是家燕打的都是鬼子兵,大妹子
把那個帶隊的鬼子官給斃了,應該也多算半個,所以你們兩個還是打了平手。」
「大哥,你的眼夠尖的。佩服!」
「哈哈,眼睛是尖了點兒,不過槍法就不如你們嘍。哈哈哈哈!說好了,東
西平分,下次再比。」
「大哥,下次我要挑你比。」
「那可不敢,你明知我槍法不如你,這不是揀軟柿子捏嗎?哈哈哈哈!」
桿子們興高采烈地扛著繳來的東西往回走,雪梅同家燕並馬而行。
「大姐,還是你的槍法好。」
「妹子,別謙虛了,咱倆彼此彼此,不過,雨燕的槍法比我還好,你下回同
她比,只怕是要輸哦。」
「真的?那我下回挑雨燕姐。」
「可別挑我,我可不如大姐。」雨燕在後面接上一句。
「哎,妹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沒有對上眼兒的。」家燕問。
「沒有。」
「要不要大姐幫幫你?想要個什麼樣兒的?」
「不用,我自己找,我得找個槍法比我好的。」
「那可難了,像雪梅妹子這樣的槍法,難得找到比得上的,只怕你要作老姑
娘嘍!」雨燕在後面說。
「雨燕姐,那你想找個什麼樣兒的?」
「別問我,我可不想嫁人,獨自一個挺好。」
胡老玉跟在最後,聽著三個女人嘰嘰咕咕,他不由自主地偷偷樂起來。
(四)
省城,日本佔領軍司令部裡,司令官山口正在看著一份又一份報告,都是有
關軍車在月亮山被劫的。
「嗯!」他用拳頭用力捶打著桌子,站起來看著牆上的地圖。月亮山不是一
個山頭,而是一大片山嶺,牢牢地卡在通往南面和西面的咽喉要道上,要想給南
下進攻國民黨或者向西進攻八路軍根據地的部隊運給養,月亮山是必經之路,可
是,臘月梅和過山風等一批佔山為王的民族抗日武裝盤據著這片山嶺,就像是卡
在日軍咽喉上的魚剌,不把他們消滅,就無法順利完成征服中國的計劃。
山口已經不止一次命令部下進山圍剿,但這些桿子們善於運動,相互協調,
又佔據著險要地形,派去的部隊損兵折將,無功而返。特別是那個什麼過山風與
臘月梅,兩支隊伍結成聯盟,加起來人數近兩千,總是同行同止,互成犄角,小
股部隊根本奈何他不得。
山口決定親自出馬,調用萬餘兵力,用大錘砸螞蟻,一定要把這兩隻武裝端
掉,打通月亮山。
於是,在月亮山下,上演了一出驚心動魄的生死之戰。
山口以部分兵力佈置在月亮山周圍,以便對被從山裡逼出的桿子隊伍進行圍
殲,自己帶著五千餘人和大量山炮、野炮、迫擊炮,氣勢洶洶地奔月亮山而來。
過山風和臘月梅早就得了消息,他們可不想同鬼子硬幹,於是兩支隊伍左右
協同,與鬼子在大山裡兜起了圈子,一兜就是半個月,直把鬼子拖得精疲力盡,
不得不被迫後撤,又被兩支隊伍痛打落水狗,山口只得狼狽不堪地退回省城。
山口也學乖了,他知道桿子的山寨離那條公路並不算近,大股的桿子長途跋
涉並不方便,於是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把大的運輸隊分成小股,兩輛車一
股,兩輛車一股,每股都配上一挺機槍和五個押車的鬼子,然後讓這些車像羊拉
屎一樣一個蛋兒一個蛋兒地掉,每股之間相距十五分種的路程,等過了月亮山的
危險地帶再集中。
這樣大桿子們值不得為兩輛車而大動干戈,小桿子們又吃不下太多的東西,
就可以利用一小部分車輛的犧牲來換取其他車輛的安全。如果是在幾年前,山口
可決不會這樣作,那個時候日本鬼子驕橫一時,不知天高地厚,丟一輛車都感到
大大的丟人,所以才把車輛集中起來,現在大家都知道抗日武裝的厲害,所以受
些小損失也就可以接受了。
山口想的不錯,這樣一來,臘月梅和過山風這樣的大股桿子,就沒了抓撓頭
兒,因為只為一兩輛汽車勞師動眾的實在不值,可是鬼子不捨得大股出貨,寨子
裡的人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兩家一商量,乾脆來他個零打碎敲,撈一點兒算一點
兒。兩座山頭各出五十人,一家一天,在公路上巡視,見到機會就敲一下,雖然
每次不過一兩車,但天天不拉空,山上的倉房還是能滿滿當當。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多,臘月梅和過山風把主要精力集中到了襲擊鬼子的倉
庫和火車站上,打公路的事反而像遊戲一樣成了日常活動,輪流值班,大家開始
放鬆了警惕。
然而,老奸巨滑的山口卻沒有放鬆,臘月梅和過山風對他來說是如鯁在喉,
這兩個山頭一天不消滅,他就一天睡不上安穩覺。他派出大量奸漢特務到月亮山
地區活動,尋找桿子們攔劫車輛的活動規格,最後,一個惡毒的計劃在他的心裡
漸漸形成。
兵家有云:「出奇制勝。」山口是個征戰多年的老軍人,腦袋裡一兜子鬼主
意,他其實早就想給桿子們一點兒顏色看看的。
平時,鬼子是不敢夜間出來活動的,因為,老八路專門在夜裡對他們進行襲
擊,正因為如此,山口才反其道而行之,親自帶了一千多人乘坐汽車趁夜悄悄出
城,直奔吳家堡,這裡是運輸車隊化整為零時的集散地,所以大批汽車到來並沒
有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這裡離月亮山險段只有二十幾里,山口帶人從這裡下了
車,悄悄地向月亮山摸過去。
桿子們都是頭一天夜裡出來,凌晨時分到達公路附近,上午尋機劫車,完了
事兒就帶著邀獲的東西返回,正好是一天一宿。昨天臘月梅的人剛來作過買賣,
劫了一車彈藥,今天輪到過山風了。山口早已通過特務們的打探,在蛛絲馬跡中
找到了桿子們平時待機的地點,便讓部隊把這裡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起來,只留下
進山的一條路。
大意的桿子們沒有想到鬼子會在這裡設下埋伏,有說有笑地來到這裡,坐在
地上開始吃早飯,山口一看時機已到,一聲令下,各種武器一齊開火,五十幾個
桿子立刻就躺倒一片,剩下的在一個騎馬的女將的率領下一齊向山裡退去。
山口早就注意到桿子的隊伍裡有一個騎馬的女人,知道她是個首領,所以命
令務必要抓活的。那騎馬的正是過山風的夫人林家燕,發現中伏,馬上上馬組織
撤退,但鬼子人多勢眾,她身邊的弟兄一個一個地倒下去,只剩下不幾個人向山
上狂奔。
鬼子們在後面緊追不捨,她一邊跑,一邊回頭放槍,把跑在前面的鬼子一一
撂倒。
突然,她的戰馬拌在什麼東西上,一個前栽摔倒在地,沒有防備的她一下子
被從馬背上向前甩了出去。林家燕顧不得疼,剛想翻身爬起來,冷不防旁邊的樹
叢中躥出幾條黑影,一下子把她按倒在地上,一邊嘰哩哇啦地說著日本話,一邊
用繩子把她捆了個結實。
林家燕的心裡咯登一下子,她並不怕死,但她知道鬼子是怎麼對待女人的,
與落在他們手裡相比,她寧願被子彈打成個肉篩子。
一道強烈的手電光照在她的臉上,刺得她睜不開眼,黑暗中只感到一隻帶著
手套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起來,看來是在辨認。
「她的,什麼地幹活?」那個捏她臉的鬼子在問。
「她呀,是過山風的老婆。」
「過山風老婆的?優西!花姑娘大大的,哼哼哼哼,帶走!」
林家燕用力掙扎了幾下,沒能把緊捆的雙手掙脫,也沒能掙脫兩個挾持她的
鬼子,他們把她架著向山下走,然後面朝下橫捆在一匹大洋馬的背上,向吳家堡
而去。
到了吳家堡,林家燕被關押在一間小黑屋裡,手腳都綁在背後,一動也動不
了,只聽到外面那個老鬼子在同幾個漢奸商量。從他們的對話中,林家燕知道,
山口要漢奸們四處放出話去,讓過山風在第二天中午前下山投降,保證他們全體
的生命安全,不然,就要把林家燕當眾輪姦後剖腹殺死。
家燕知道,自己一個女人,被這樣繩捆索綁,是沒辦法抵抗敵人的污辱的,
但她更擔心的是山上的胡老玉和那一千多弟兄。
她知道胡老玉決不會向小日本投降,但當知道自己將被污辱的消息時,他們
一定會拚命下山救人,那可就落入了鬼子的圈套,山口一定會布下重兵,等著他
們往口袋裡鑽吶!她一邊不住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一邊心裡急得火燒火燎,只
盼著老玉不要輕舉枉動,不要把辛辛苦苦拉起來的過山風葬送掉。與過山風的千
名弟兄相比,自己的受辱彷彿又不算什麼了。
(五)
山上的過山風此時也正面臨著艱難的抉擇,無論是胡老玉還是弟兄們,都對
五十多個弟兄的死而難過,同時也都為林家燕的命運而擔擾,她的妹妹林雨燕此
時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
對桿子們來說,「死」是家常便飯,無論哪一個桿子在上山的時候,都已經
作好了掉腦袋的準備。但如果讓他們面對自己身邊女人的受辱,那種憤怒便不是
用簡單的死字可以平息的了,山口是個中國通,對於中國人的傳統貞操觀非常清
楚,所以他才用這種下流的手段來逼過山風,好讓他失去理智。
「大當家,走吧,跟小日本兒拼了!」林家燕姐妹平時對弟兄特別好,所以
弟兄們都很愛戴她,聽說鬼子要污辱她,無不氣憤填膺,紛紛要求下山拚命。
「不!不能!」林雨燕畢竟是林軍長的女兒,在這個時候並沒有忘記責任:
「弟兄們,不能莽撞,姐姐和我跟著大當家上山打鬼子,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咱
們要以大局為重啊!」
「可是,夫人她,哎!」弟兄們捶胸頓足,難以平靜。
「小鬼子的目的在咱們,咱們不去,他們不敢怎麼樣。」
「鬼子不是人,他們可什麼都幹得出來呀!」
「大當家,不能猶豫啊,嫂子是您的夫人,也是我們大傢伙兒的嫂子,咱們
哪能看著她讓鬼子……」黃老疙瘩在旁說道。
胡老玉陰沉著臉,站在聚義廳前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不知道,在這個時候
不能魯莽行事,更知道這個黃老疙瘩是唯恐天下不亂,因為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
從自己的手裡奪回山寨的控制權,所以恨不得自己早一點拚死在鬼子手裡才好。
但是,那是他結髮的妻子啊,是老軍長把女兒托付在自己的手上,她溫柔賢
惠,成親這麼久從沒同自己紅過臉,自己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好的一個女人
被鬼子……他急得在廳前來回轉磨磨。
「大當家,女人的貞節男人的臉,要是夫人讓小鬼子給糟蹋了,就算你不在
乎,我們當兄弟的臉上也無光啊!」黃老疙瘩還在激他。
「走!下山!」胡老玉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那話就像刀一樣割他的心啊!
「姐夫,不能啊!」雨燕一把把他拽住了,「姐夫,你是山上的主心骨兒,
你要是出什麼意外,這一千多弟兄們怎麼辦哪!你要三思啊!」
胡老玉又站住了。
「大當家,你能忍,我們可不能忍,你不去,我去!」黃老疙瘩叫道。
「住嘴!」胡老玉厲聲喝道,然後聲音低了下去,「讓我好好想想。」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胡老玉,他們都是他的弟兄,也都是熱血漢子,無論他
作什麼決定,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跟著他。
「我想好了。」他抬起頭來,像是下了決心,「我一個人去,家燕是我的老
婆,我這個作男人的,不能眼看著別人給我戴綠帽子。弟兄們的命,比金子還值
錢,不能讓他們為了幾個人去冒險。他們的命還得留著打鬼子呢。」
「大當家,不,要去都去,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弟兄們,我胡老玉,知道你們都是真心待我,我在這兒謝過了,可是,咱
們不能把過山風的老本兒拼光。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會去硬拚的。鬼子在山下有
五、六千人,可咱們只有一千多,所以,去人多了也沒什麼用。」
「大哥,那山寨怎麼辦?」黃老疙瘩熱切地看著他。
「要說打鬼子,你們大家都是漢子,我胡老玉信得過你們,可要成大事,你
們都不是能掌大局的人。我胡老玉這一去是凶多吉少,山寨的事,得交給一個有
能耐的人來管。如果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那就聽我的,在我下山以後,你們快
去臘月梅,請白大當家的暫坐我過山風的第一把交椅。
白大當家是家燕的結義妹妹,也是個講信用,沒有野心的人,她決不會把過
山風據為己有。如果我死了,就讓她主持著,你們自己再選個合適的人繼任我的
位子,如果你們覺得白大當家不錯,就合成一家也好,決不能窩兒裡鬥,啊!」
胡老玉的這番囑咐,讓在場的人都深感意外,因為一般情況下,山寨裡的大
當家死了,除非大當家事先有囑咐,都是由二當家直接繼任,而即使大當家有囑
咐,繼任者也都是本寨的人,而現在,胡老玉竟讓一個外人來主持山寨的大事,
確實不同尋常,然而很快大家都想通了,原來他的話裡還包括更深層的意思,那
便是要防止二當家黃老疙瘩掌握山寨大權。
因為這個黃老疙瘩是個徹頭徹尾的土匪坯子,打鬼子的事兒從不往前靠,爭
權奪利的事兒可拉不下他,在他手下有原來寨裡的百十號嘍囉,後來又從山下拉
了二百來號人來山上充實自己的力量,專一搞陰謀詭計。
如果胡老玉死了,山寨自然而然地落在他手裡,那整個兒山寨的性質就完全
變了。那為什麼不直接讓三寨主雨燕繼任呢?因為她畢竟是女人,雖然馬術槍法
都不錯,但沒有挑過大梁,怕不能服眾,所以胡老玉才讓白雪梅來過渡一下,將
來扶植雨燕上任。
黃老疙瘩自然也明白,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卻掖著一口惡氣。
「姐夫,你不能去,那太危險了,說什麼也不成。」雨燕哭道。
「雨燕,看著自己的女人在人家手裡被糟蹋不去救,我還怎麼當爺們兒啊!
就算是死,我也得去呀!」胡老玉的話裡顯出一種悲涼。
「那好,去也行,但不能一個人去,得帶些弟兄,我也得跟著,好給你出出
主意。」
「不行,你不能去!」
「家燕是我姐姐,你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我一定要去!」
「我們也去!」弟兄們群情激昂。
「你們都去了,山寨裡怎麼辦?把咱們這麼多年心血都留給鬼子,留給土匪
嗎?!」胡老玉嚴厲地看著熱血沸騰的弟兄。
「姐夫,弟兄們,你們都別急,聽我出個主意。我和大當家的帶上兩百騎馬
的弟兄下山,其餘人安心守寨,不可妄動,等著白大當家來主持大局,在這之前
由四寨主杜風志負責一切。我和大當家的先去暗中查看一下,只要鬼子不知道我
們去了,就不會輕易對夫人怎麼樣,然後我們找個機會,派幾個人暗中溜進去,
先把人救出來再說,不管是誰進去,實在救不出人,就……就……」
雨燕搖了搖頭,眼淚在已紅腫的眼圈兒裡轉,大家都明白,萬一救人不成,
就自己動手殺了家燕,免得她在鬼子手裡受辱。
胡老玉平時都是聽家燕出主意,這個時候才發現,雨燕的腦袋轉得一點兒也
不比她姐姐慢,這次如果自己真的有什麼不測,讓她接任寨主看來還是不錯的選
擇。
「好!就依三寨主的主意,誰跟我去?」
「我!」
「我!」
(六)
胡老玉領著一行人下山,路上正碰見也正領著百十騎人馬的白雪梅,一問才
知道白雪梅也得了消息。
雪梅聽說乾姐被捕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胡老玉會不會魯莽地下山拚命,所
以便把山寨裡的事情安排好,自己帶了百十人,先來過山風的山下,準備勸說過
山風不要莽撞,同時需要的話也湊個人手,聽了過山風說明安排,雪梅感到放了
心,便按過山風的囑咐,先上山來,看了守寨等各方面的安排,然後才趕上胡老
玉,凌晨時分一同到了山邊。
打探的人在路上等著,告訴他們鬼子在山神廟周圍佈置了層層重兵,挖好了
野戰工事,有各種輕重機槍和火炮,就等著消滅來救人的桿子呢。
「你嫂子在什麼地方?」
「被鬼子綁在山神廟門前的大樹上。
「走,去看看。」
胡老玉、白雪梅還有雨燕都知道山神廟並不在山裡,而是在山邊一個孤立的
小丘上,小丘下是開闊地,從最近的樹林邊到山神廟直線距離,雖然只有一里地
不到,但必須仰射,步槍是根本打不到的,因此想要在外面通過射擊而結束家燕
性命是不可能的,必須要深入到山神廟跟前才行。
幾個人悄悄地來到附近的山上,從遠處觀察,藉著火光,見小丘上已經構築
了層層防禦工事,大約有幾百人藏在那山上,小丘的四圍還有數個工事群,層層
拱衛著小丘,想要衝上去,就必須要面對密集的火網。雖然山口的一切佈置都在
明處,但以靜制動,以逸待勞,要硬攻根本就沒有可能。
幾個人看了半響,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還是決定用雨燕的辦法,派幾個靈巧
的弟兄,趁夜暗從小丘後的一處陡崖爬上去。因為是個立陡的懸崖,而且在平原
一側,所以那邊沒有佈置兵力,懸崖的頂上就是山神廟後牆,從這裡摸上去,干
掉廟門前的幾個鬼子,就有機會把家燕救出來,即使暴露了,這麼近的距離,還
可以開槍結束她的生命。
一切計劃好了,胡老玉和雨燕帶著過山風的人,在離小丘最近的一處樹林接
應,白雪梅則領著臘月梅的人馬,在後面兩里外的另一處樹林接應。
計劃是不錯,但誰也沒有想到會出意外,實際上也並不是意外,而是黃老疙
瘩的陰謀,為了把胡老玉推向死亡好奪回山寨的控制權,他可謂不遺餘力。他暗
中派了自己的親信跟蹤胡老玉,探聽和伺機破壞他們的計劃。
那個傢伙偷偷跟著幾個負責奇襲的桿子們到了崖下,就在他們攀登到半路的
時候在崖下放了一槍,然後悄悄溜回了山寨。
槍聲驚動的鬼子,也驚動了正在山神廟裡的山口,他急忙從廟裡出來,見鬼
子們已經跑到了廟後,頓時槍聲大作。
幾個敢死隊員見已經暴露,拚命向上攀登,卻終於趕不上鬼子們跑到崖上的
速度,一陣短促的交火之後,四名敢死隊員犧牲在了崖下。
山口這才發現自己百密一疏,差一點給人家得手,同時,他也知道過山風已
經到了小丘附近。惡毒的山口回到廟前,命令鬼子們用十幾隻氣燈把廟前照亮,
然後讓一群漢奸到山下四周的工事前向過山風喊話,讓他親眼看著鬼子將家燕輪
奸。
聽到崖邊的槍聲,胡老玉就感覺到計劃失敗了,他眼巴巴地看著山神廟,還
希望能出現奇跡,但是,當汽燈亮起的時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遠遠的,只見明亮如白晝的汽燈下,家燕被反綁在大樹上,正用力扭動著,
彷彿知道女人最大的恥辱將要降臨到她的身上。
近處,鬼子的工事中響起了一陣下流的喊叫:「過山風,你在嗎?我們知道
你就在那兒。你看見你老婆了嗎?她就捆在山神廟前,山口太君說了,只要你帶
過山風投降,就饒過你們不死,如若不然,就拿你的老婆慰勞皇軍。」
胡老玉此時感到手腳沒處抓撓,氣得兩腳直跳,卻毫無辦法,雨燕在身邊勸
他,自己卻無法止住滿眼的淚水。
「大當家,打吧!拼了吧!」看到天邊已經露出一絲亮光,弟兄們紛紛要求
出擊,因為天一亮,隊伍再行動就會暴露在炮火中。
山口也知道這一點,如果天真的亮了,過山風夠聰明的話就會撤退,那時候
便抓不到他了,於是命令輪姦林家燕。看著整班的鬼子站在廟前,排著隊脫了軍
裝,只剩下兜襠的白布,家燕感到恐怖極了,不由自主地扭動著身子尖叫起來。
但畜生一樣的鬼子是不會憐香惜玉的,他們淫笑著向她撲了過來。
「過山風,你聽好了,山口太君說了,你既然不顧你老婆的貞節,太君就替
你把她賞給皇軍了,你好好看著吧。」
(七)
遠遠只見林家燕被從樹上解下來,反扭著雙臂被推到那群排隊等待的鬼子面
前,她拚命扭動掙扎著,被剝去了上衣,再次反綁起來後又解去肚兜兒,露出兩
只雪白的奶子,一個自己脫光了的鬼子過來,解開她的褲帶,把她的褲子扒了下
去,然後抓著她的兩腳抬起來,把她仰面朝天放在一個從廟裡搬出的供桌上。
老婆的貞節男人的臉,這話對中國人來說是那麼準確,老玉是個男人,如何
能忍受這般恥辱,再不顧妻妹林雨燕的勸阻,兩隻眼睛血紅,把槍一拔,吼一聲
便縱馬衝了出去,雨燕無奈也一揮手,桿子們也呼哨一聲跟了下去。
鬼子早已布下了嚴密的防線,機槍小炮像下雨一樣直潑向衝來的桿子,把他
們像割麥子一樣打倒,慘哪!這是過山風立寨以來最慘重的一次傷亡。胡老玉此
時心裡只想著不能讓妻子受辱,他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顧不得傷亡。
雙槍在老玉的手中連連爆響,彈無虛發,一顆顆仇恨的子彈射中敵人的天靈
蓋兒。但鬼子的火力太強了,胡老玉終於沒能闖過那由數挺歪把子機槍所組成的
火網,子彈打中了他的肚子,他在馬上搖了兩搖,晃了兩晃,跟在身旁的林雨燕
眼急手快,一把將他拉住,也顧不得許多,將人直扯過馬來,橫放在自己的馬背
上,喊一聲:「弟兄們,大當家受傷了,快撤!」掉轉頭便走。
胡老玉一受傷,桿子們無心再戰,急忙後撤,山口從望遠鏡中看見,將指揮
刀一舉,命令鬼子隨後緊追。
胡老玉帶出來的兩百弟兄剛才一陣猛衝已經死了一半,被敵人背後一打,又
有十幾人落馬,其餘人衝進樹林,藉著林木的掩護向來路急馳。
這時天已經大亮了,桿子們沒有了夜暗的掩護,無法擺脫緊追不捨的鬼子。
正急迫間,只聽正西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追在前面的鬼子登時躺下一大
片,剩下的不敢再追,趴在地上向西邊打槍。
只見密林中又衝出一哨人馬,為首的正是打接應的白雪梅。見老玉受傷,鬼
子緊追不捨,雪梅命令自己帶來的人馬分一半兒護著老玉回山,自己則領著剩下
的一半兒人留在原地阻擊鬼子。
等算計著老玉他們去得遠了,雪梅身邊也就只剩下二、三十人,她不敢向山
上跑,怕把鬼子引到山寨,只得斜刺裡衝向東邊的那條路,準備把鬼子甩開後再
說,鬼子發現白雪梅不過只有二三十人,氣得暴跳如雷,呼號喊天地緊追不捨。
山口早已在周圍佈置了數千人馬,怎肯放這些桿子回去,於是指揮著各路人
馬圍追堵截。
白雪梅等人被鬼子圍堵,無法進林子,漸漸被逼到了平原,失去了天然屏障
的她們難以把鬼子甩開,最後進了一片沼澤地,並在這裡被團團包圍了。
在這裡馬匹無法馳騁,人也沒有高大的樹木藏身,完全成了槍炮的活靶子,
鬼子的各種火力一齊射來,白雪梅等人雖然極力抵抗,先後有五、六十個鬼子葬
身於他們的槍口之下,但她所帶的二、三十個弟兄也一個個倒了下去,最後只剩
下了白雪梅和女衛兵玉秀與她一同躲在一個小土坎子後面。
雪梅一邊打著,一邊在身上摸了一把,只剩下最後一個彈夾了,她看了看玉
秀,玉秀攤了一下手,她也快沒子彈了。
「秀兒!不能讓鬼子逮活的,來,咱倆兒一人一顆,留著給自己用吧!」雪
梅從剩下的那個彈夾中取出了兩粒子彈,自己左手心攥了一粒,把另一粒遞給玉
秀。
「嗯!」玉秀應一聲,伸手接過來,眼睛卻一直衝著鬼子的方向看,一槍又
撂倒一個,「嘿嘿。雪梅姐,這是今天的第十二個了,整整一打。夠本兒了。」
瘦小的玉秀像個粗曠的男人一樣嘿嘿地笑道。
「啪!」雪梅也一槍幹掉一個:「我也沒數過,今天怎麼也該有三、四十個
吧。」她也笑了笑。
「雪梅姐,我這槍裡還有五顆,你那兒還有幾個?咱倆比槍法,一槍一個,
不許放空槍。」
「行,我這兒還剩了七顆,再勻你一顆。誰贏了誰先用那最後一顆。」兩個
人一邊打,一邊數,彷彿從來沒有把死放在心上。實際上,像這種不得不作最後
打算的情況,她們已經不止一次遇到了。
「雪梅姐!我六個!」說著,玉秀把最後一粒子彈壓進彈槍膛。
「我也一樣,不過,總共只躺下十一個?」雪梅也把子彈放進槍裡。
「那個是咱倆一塊兒開的槍,你打的左眼,我打的眉心。」
「不對,是我打的眉心,你的槍法哪有我好。」兩個人在這裡爭辯著,然後
又笑了起來。
「行啦!咱們也不能把那小鬼子拉起來問話,就算咱倆兒一人五個半好了。
沒輸沒贏。」
「行!那誰先?」
「一塊兒。」
「好,咱們站起來,死給小鬼子看看。」
「行!」兩個人從土坎後面站起來,笑看著已經傻了眼的鬼子兵。
「我說一二三。一……」
「吱--」雪梅聽到頭頂一聲尖嘯,她知道那是擲彈筒的聲音,而且聲音短促
而尖厲,說明落點很近,她已經不在乎了,與玉秀並肩站著,等待著死亡的臨近
。
她突然心中一閃念:「為什麼不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鬼子呢。」想到這,她
甩手一槍,幾乎同時,懷著同樣想法的玉秀的槍也響了,兩個鬼子兵應聲而倒,
而強烈的爆炸聲也響起在身邊,雪梅感到像被什麼東西猛撞了一下,便什麼都不
知道了。
(八)
「我死了嗎?」雪梅醒來的時候,感到頭炸了一樣的疼,昏昏沉沉的,她用
力睜開眼睛,天已經是下午了,四周圍全是鬼子兵。
「啊,我沒死?」雪梅一驚,她發現自己正被反綁在一棵大樹上,上衣已經
被剝掉了,只穿著裡面的紅肚兜兒。在她的右邊四、五尺遠的地方,丟著一具被
炸成幾塊的女屍,左腿被齊根炸斷,左邊的身子被炸了一個大窟窿,腸子從這裡
流出來,拖出很長,一隻手也被炸沒了,脖子還只有一點兒皮連著。
那女屍身上的衣服已經沒有了,一大堆破布片散落在地上,依然完整的骨盆
毫無遮掩,稀疏的陰毛叢中插著一根掃帚一樣滿是枝枝岔岔的樹枝。雪梅知道鬼
子都是些殘暴的混蛋,抗日的女性落在他們手裡,就算是屍體也要被污辱的。
雖然屍體殘破不全,臉卻還完整,可以清楚地看出正是玉秀,她明白了,炸
彈落在玉秀那一側,可能是由於玉秀身體的阻擋,自己沒有被炸到,只是被氣浪
掀飛,摔暈了,她很羨慕玉秀,她可以在被鬼子抓到前享受死亡,而自己呢?
「她娘的,我怎麼就沒死呢!」女人落在鬼子手裡,就算能逃活命,那也沒
臉見人了,現在自己被捆綁著,想自盡也沒有機會。她氣惱地埋怨著老天爺,為
什麼讓自己落得這個最不願意的下場。
只見幾個鬼子用木板抬過來一個赤裸的女人。那女人光著身子,手和腳都被
手指粗的鐵橛子釘在門板的四角,四肢攤開著,胸前兩點紅色的乳頭隨著門板的
搖晃左右擺動著,小腹下那一叢黑色的恥毛顯得特別扎眼。雪梅感到自己的兩腿
間一陣陣地抽搐,讓敵人扒光了衣服,比死還讓她無法忍受。
走得近了,雪梅看清了,那女人正是林家燕。她已經被鬼子糟蹋了,已經流
盡眼淚的眼睛失神地望著天,沒有一絲生氣,彷彿死了一樣。
「家燕姐!」雪梅忍不住喊了一聲。
家燕聽到喊聲,從迷茫中清醒過來,扭過頭來看到雪梅,眼睛裡泛出驚異的
光芒。
「家燕姐,胡大哥為救你受了傷。」
「傷得重嗎?」家燕的臉上現出關切的表情。
「不知道,雨燕姐已經把他救走了。」
「他不該來救我。他不該為了我,用上千弟兄的性命來冒險。」
林家燕聽到胡老玉受傷的消息,臉上現出了關切,又聽到被救走,臉上又安
慰了許多:「唉,只要他活著就好,我的仇就有人給報。妹子,你是怎麼到這兒
來的?」
「我帶了幾個人把鬼子引開,後來被擲彈筒給震暈了。」
「妹子,謝謝你救了老玉。」
「一家人嘛,不用客氣。」
「妹子,別怕。除死無大難,咱們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她知道,雪梅也
無法逃脫受辱的噩運,所以便安慰雪梅,但她卻無法掩飾一個受辱女子被刻在心
靈深處的痛苦。
「家燕姐你放心,我不怕,我不會給咱中國人丟臉的!」雪梅什麼都明白,
她堅毅地說,強行壓抑著心中對恥辱的恐懼。
*** *** *** ***
「過山風的,男人的不是,他跑了,不管自己的老婆的。」山口不知從什麼
地方冒了出來,無恥地用手撫摸著家燕赤裸的全身。
「呸!你才不配作男人!你們小日本兒,姦淫燒殺,無恥之尤,你們有什麼
臉作男人?」雖然四顆大鐵釘把家燕的肢體牢牢釘在門板上,她卻仍然掙扎著,
眼睛裡噴著火,像是要把山口撕碎一樣,把山口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
「好的!好的!你的,女英雄的幹活!」山口舉著大拇指,「不過,過山風
的走了,你的,用途的沒有,死了死了的幹活。你的,投降皇軍,死了死了的沒
有!啊哈?!」
「太君說:你男人跑了,不要你了,你就沒用了,就該殺了你。要是你現在
投降皇軍,皇軍就饒你一命。」一個一臉猥瑣的翻譯官在旁邊說道。
「呸!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老娘是什麼樣的人?」家燕的眼睛瞪得圓圓
的,翻譯官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轉過臉去。
「你的,死了死了的,從這裡,剖腹地幹活!城裡,示眾的!嗯哼!」山口
摘下指揮刀,用刀鞘的前端插進家燕那已經被輪姦得有些紅腫的陰戶。
「太君說了,把你從這裡開膛,再拉到城裡示眾。」
家燕現出一個不屑的冷笑,眼睛扭向一邊,嗓子裡哼了一聲!
「死了死了的!」山口把指揮刀收起來,向一個站在他身後的鬼子兵作了一
個手勢,向他咕噥了一句日本話。那鬼子兵「嗨!」地答應一聲,從腰間抽出刺
刀插在步槍上,端著槍向家燕走來。
「家燕姐!」雪梅悲傷地叫了一聲。她看見兩個鬼子蹲在門板旁邊,下流地
把家燕的陰唇和臀肉向兩側扒開,露出肛門和生殖口兒,讓那鬼子的刺刀尖頂在
她的陰道口兒上。
林家燕身上的肌肉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扭頭看著雪梅,就那麼定
定地看著,什麼也沒說,但千言萬語已經全都融在這目光中。
「家燕姐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你放心,我不會給咱中國人丟臉的!」
家燕欣慰地輕輕點了點頭。
「你的,考慮考慮的!」山口不相信一個女人能有如此的定力,「刺刀地進
去,很疼的,死了的沒有,活了的沒有!嗯?」
「太君說了,刺刀從這裡進去,很疼很疼的,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知
道嗎?」翻譯官費了很大勁兒才猜明白山口的意思。
「哼!」家燕沒有說話,只是哼了一聲,還給他一個嘲弄的冷笑。
「預備!」山口感到很無奈,他一隻手舉起來,作了一個準備的手勢,刺刀
向後撤了一點兒。林家燕沒有掙扎,只是深吸一口氣,然後緊咬著牙關,雙腳繃
直,雙拳緊握,等著那恥辱而又痛苦的一擊。
(九)
「家燕姐!」雪梅悲憤地大叫一聲,只見那長長的刺刀猛地從家燕的陰戶捅
了進去,一直捅到了刀柄。
「嗯--」林家燕很慘地哼了一聲,身子強烈地顫抖起來,潔白的臀部從門板
上抬起,身子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反躬起來。
鬼子的刺刀從她的陰部抽出,帶出一股鮮紅的血。
「嗯--」又從她的肛門插了進去。她再次痛苦地抬起臀部,隨著刺刀的拔出
,鮮血合著一點兒糞便一齊從被切開的肛門湧出來,落到下面的門板上。
鬼子一刀又一刀地捅著,陰戶一刀,肛門一刀,每一刀都是一聲痛哼,每一
刀都是一陣抽搐,但沒有一刀能夠讓她露出哪怕是一絲怯懦,沒有一刀能夠讓她
露出哪怕一絲哀求。
山口看著門板上那個痛苦掙扎著的女人,默默地搖著頭,他把白手套摘了下
來,拿在一隻手裡,然後向另一隻手心中抽一下,轉過身去,望著遠處的天空,
心裡想著:「堂堂皇軍,連一個女人都征服不了,怎麼征服一個有幾萬萬人的民
族?!」
持槍的鬼子得了命令,把刺刀重新插進林家燕的肛門,然後向上一挑,把她
的肚子一下子挑開到胸口,肚皮立刻向兩側綻開,被挑斷的腸子從陰部那被剖開
的「V」形缺口流了出來,在她的兩條玉腿間攤了一大片,血嘩嘩地流出來,順
著門板與她雙腿接觸的縫隙向腳的方向流去。
她又痛哼了一聲,然後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再次透出一絲勝利者的驕傲的笑
容,過了很久,她的眼睛才慢慢失去了光彩,終於把頭一歪,結束了短暫而輝煌
的生命。
「明天的,各村的示眾!」
鬼子們用釘子把林家燕拖在兩腿間的腸子一小段一小段地固定在門板上,然
後把門板用繩子拴住拖在一匹馬的後面,一直拖出雪梅的視野,地上留下一串鮮
紅的血跡。
雪梅看著英勇的林家燕,心中堅定了信念,她雖然沒辦法保住自己的貞操,
但準備像家燕那樣保持自己的氣節。
「你的,臘月梅?」山口的臉轉向雪梅。她知道,該輪到自己了。
「哼!」雪梅像家燕那樣冷笑著哼了一聲,然後睜著兩隻明亮的大眼睛看著
山口,那目光像刀子一樣,山口只同她對視了一下便再不敢去看她。
「你的,投降的,皇軍大大的優待。不投降,這個的,榜樣!」他指著家燕
被拖走的方向。
「哼!」雪梅又笑一聲。
「嗯--」山口氣得原地轉了好幾個圈,「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壞了!死了的
,現在的沒有!明天的……明天的……」他氣得忘記了好不容易學會的半生不熟
的漢話,一張青瓜臉憋得像個紫茄子一般,終於不得不咕嚕出一串日本話讓翻譯
官翻譯。
「太君說,你是臘月梅的大當家,不會讓你這麼快就死。明天一早,把你扒
光了,釘在門板上,和那個女人一起在四鄉遊街示眾,一直游到省城,晚上用你
的身子慰勞皇軍將士,再讓你光著屁股在省城活活示眾三天,然後才把你開膛處
死,曝屍三日,作為反日分子的榜樣。」
雪梅知道,自己落在鬼子手裡,肯定沒個好,但有了家燕的榜樣,她什麼都
不怕。
她又哼了一聲,然後揚起頭,看著遠處的山巒,眼前浮現出一個個與自己一
同戰鬥過的身影,有活著的,也有犧牲的,他們都是那麼清晰地在自己的眼前。
不知為什麼,那個偶然邂逅的書獃子也出現在她的腦海裡,而且越來越清楚,揮
之不去,難道自己的心理對他……她忽然笑了起來,鬼子和翻譯官看著她,不知
她在笑什麼。
「瘋了的!瘋了的!」山口搖著頭,然後命令:「王家堡的開路。」天已經
漸漸黑下來,鬼子不敢在夜裡行動,怕碰上善打夜戰的八路的襲擊,所以只得就
近佔領一個大一些的村子,利用村子裡建築物的依托進行防禦。
雪梅被從樹上解了下來,手腳都用繩子綁著,再橫著綁在馬背上,夾在鬼子
的隊伍中間,偶而走過身邊的鬼子們不時淫笑著在她那朝天撅起的屁股上摸上一
把,她感到異常恥辱,但忍住了流到眼眶邊的淚水,她知道,從明天起,還會有
更大的恥辱等著她,但她必須得勇敢地面對這一切。
雪梅被關進了一戶農戶家的正房套間裡,鬼子怕她跑了,把她的手腳四馬倒
躦蹄地捆在背後,還另加了一把沉重的石鎖,使她只能側著身子躺在炕上。
鬼子們在院子裡、屋子裡四處翻箱倒櫃,抓雞攆狗,放肆地狂笑著,雪梅心
裡說:「笑吧,笑吧,看你們能笑多久?!」
鬼子們吃過了晚飯,天已經黑成一團,喝得醉醺醺的鬼子們開始睡覺。
兩個負責看管雪梅的鬼子也喝醉了,把雪梅從炕上搬下來,扔在屋子地上,
他們自己爬上炕去呼呼大睡起來。
雪梅沒有睡,她瞪著眼睛,看著窗戶,外面的月亮很亮,照在窗紙上,留下
院子裡大樹的影子。
雪梅想著自己山上的弟兄,不知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她還想著自己的命運,難道自己真的要光著身子,露著女人最神秘的地方讓
成千上萬的人看?難道自己真的會被鬼子奪去女人最要緊的貞節,真是要被刺刀
刺入女人最神聖的地方嗎?她雖然不怕死,但是一想到那對女人來說最可怕的恥
辱,她還是感到一陣陣的心跳。
院子裡有了動靜,好像是一個鬼子起夜,從東房出來,站在套間的窗根底下
「嘩嘩」地撒尿。
「真是一群不開化的畜生!」雪梅在心裡不屑地罵著。
那鬼子撒完了尿,偷偷摸摸地溜進了屋子。
(十)
雪梅猜到知道那鬼子是衝著自己來的,她明白自己的處境,也知道自己的貞
操是無法保全的,但還是替自己即將失去的貞操感到難過。
她躺在地上,藉著月光看得十分清楚,見那鬼子徑直向炕上摸去,他並不曉
得女俘已經被放到了地上。
那鬼子摸到一個人的大腿,以為是雪梅,嗓子裡發出豬一樣的哼哼聲,興奮
地順著那腿摸到了屁股上,並且用力揉搓起來,還把另一隻手從那個鬼子兩腿的
前面插了進去,然後就是奇怪的「咦?」了一聲,同時被摸的鬼子也醒了,一把
把那摸人的鬼子的手打開,低聲罵了起來。
看著他們演出的醜劇,雪梅差一點兒笑出來。但這醜陋的表演並不能真正改
變什麼,這一點她很清楚,很快她就得想想自己了。
兩個鬼子在炕上低聲嘀咕,把第三個鬼子也折騰醒了,互相埋怨了一陣兒,
這才決定合作,他們下了炕,把捆在雪梅身上的石鎖解了,把她從地上又抬到了
炕上。雪梅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無法防止任何事情的發生。
鬼子的手已經隔著衣服放在了她的幾處重要部位,她用力夾緊自己的大腿,
在炕上扭動著,盡量保持面朝下的姿勢,不讓他們的手輕易觸及自己重要部位,
鬼子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翻過來。她感到鬼子解開了她的肚兜帶子,又解開
了她的褲帶,她盡人事知天命地掙扎著,做著她所能做的最後的努力。
「叭勾--」村外傳來了一聲槍響,把三個鬼子嚇了一跳,停下手來注意聽著
,接著,槍聲響成了一片,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和各種槍械的爆響,還有衝鋒號
的聲音。
「老八路的!」鬼子一下子從炕上跳下來,摸著黑去尋自己的槍,後來的那
個鬼子幾步躥出屋去,同其他跑到院子裡的鬼子們嚷成一片。很快,街上就傳來
山口的聲音,鬼子們稀里呼嚕地全跑了出去,只剩下屋子裡的兩個鬼子。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密,打成了一片,而且彷彿四面八方都有,看來鬼子是被
包圍了。看守雪梅的鬼子拿著槍,緊張地跑到院子裡,支愣著耳朵聽著,不知如
何是好。
雪梅興奮起來,她掙扎著從炕上滾到地上,顧不上被摔得生疼,身子緊靠著
炕邊,用火炕的灶火口邊的磚角去磨手上的繩子。
忽然她感到身邊的土炕發生了變化,她吃驚地順著傳來的微弱的響聲看去,
見土炕一端的磚轉了起來,一下子打開了一個洞口,沒等她弄明白發生的什麼,
一隻手從裡面伸出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了進去。
「你是誰?」
她才想發問,一隻大手撫住了她的嘴巴,低低地噓了一聲:「別出聲!」那
聲音中帶著關愛,也帶著威嚴,她知道對方是友非敵,便順從地沒有出聲。
她感到那人從一個向下的洞口下去,露著半截兒身子把自己拖過去,扛在肩
頭上,然後順著一個梯子繼續向下走,走到一處寬敞的大洞,那裡開始有油燈的
亮光,那人扛著她繼續向前。她低聲說道:「大哥,把我解開,我自己能走。」
那人聽到她的聲音,這才有些明白,把她放在地上。
藉著油燈的光,雪梅向那人看去:「啊,是你?」她再也想不到,救他的人
竟然是那個書獃子。
書獃子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救的是什麼人,並不驚訝:「先別管是誰,趕快走
吧。」說完,他便來把她向燈邊抱了抱,想替她解開繩子,卻忽然「嗯」地一聲
把頭轉了過去。
「怎麼了?」雪梅不解地問道,接著便明白了,原來方才在黑暗中,幾個鬼
子已經強行解開了她的衣服帶子,雖然並沒有剝下她的衣服,肚兜兒卻已經掀了
起來,露著了兩顆小山一樣雪白的奶子,褲腰也松著,被那書獃子把她向洞裡一
拖,褲子便掉到了膝蓋的上邊,露著半截大腿和光溜溜的屁股,小腹下那一叢黑
黑的毛也都纖毫畢現。
剛才兩個人一個想著趕快救人,一個為自己終於逃脫了污辱而慶幸,誰也沒
有想過她竟然把女人最要緊的地方都露出來,現在安全了,又有燈光,書獃子才
發現問題。
「哎喲!媽呀!」雪梅嚇得一下子翻過去,面對洞壁側躺著,將女人最要緊
的地方藏起來,圓圓的臀部卻是無論如何也無處藏躲。她的心「撲通撲通」狂跳
起來,比起剛才在鬼子手裡時跳得還凶,只不過這一次真的是害羞,是一種讓她
多少感到有些難為情的羞怯。
雪梅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這個書獃子,更沒想到第二次見面就讓人家把什麼
都看了去,她感到很難為情,可也不能就這麼呆著不動啊!
「哎!」她輕輕叫他。
「什麼?」
「別傻站著,快幫我解開呀。」
「我……這……」他猶豫不決地遲疑著。
「怕什麼,都是中國人嘛!這是什麼時候?還管那些,快點兒呀,讓你看總
比讓鬼子看強吧?」
「好,好吧。」那書獃子背衝著她挪過來蹲下,把兩隻手從背後伸過來解她
的繩子,但眼睛看不見,反而一把摸到了雪梅光滑的屁股上,差一點碰到她的屁
眼兒,嚇得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真是個書獃子!笨哪!轉過臉來,看不見怎麼解?」
「可……」
「我是個女人都不怕,你個大老爺們兒怕什麼?先幫我把褲子提上來再解繩
子不就得了嗎?」
「好,好吧。」顯然那書獃子比她更羞澀。他轉過臉來,不得不看著那光裸
的屁股,呼吸也為之而沉重。他替她提上滑下的褲子,她配合著他,把自己的骨
盆從地上微微翹起來,使她的臀部曲線更加美妙性感,他無法避免地看到她的肛
門,下面馬上就立正敬禮,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
(十一)
好不容易,他才在深深的喘息中笨拙地解開了她的繩子,其間,他的手不得
不時時碰觸著她的身體,那富有彈性的臀肌軟軟的感覺,帶給他一陣陣強烈的刺
激,等解脫了她束縛,他已經滿頭大汗了。
兩個人在原地坐著,都愣愣地看著對方,雪梅甚至忘記把自己衣服的帶子系
好,就讓那紅兜兜兒晃晃蕩蕩地垂掛在胸前,褲腰也半滑到大腿處,依然露著著
半截屁股。
地洞的前邊有了動靜,雪梅緊張起來,書獃子安慰她說:「沒關係,趕快穿
好,自己人。」說著便拿起洞壁上的油燈向前摸去。
雪梅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還沒穿好,趕緊把帶子都繫好,緊跟在油燈光亮的
後面。又走出七、八丈遠,地洞前面出現了一個彎,那邊也透出光亮來。
「肖連長嗎?」那邊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是我。」雪梅這才知道,那個書獃子竟然是個八路軍的連長。她很慶幸剛
才及時地讓他替自己解了繩子,不然這會兒遇上別的男人,自己還光著個屁股,
那可更是羞死人了。
「怎麼樣?人救出來了嗎?」
「救出來了,在我後邊。」
轉過彎,前面出現了十好幾個人,有男有女,有穿軍裝的,也有便服,但都
帶著槍。
「你好!」對面的人紛紛問候雪梅。
「謝謝你們救我。」雪梅此時雖然穿著衣服,卻露著雪白的光脊樑,心裡還
是有點兒難為情。
「沒什麼,都是打鬼子的嘛,一塊兒抗日就是一家人。」一個農家姑娘把一
件事先準備好的花布褂子遞給她,看來人家早就知道她的樣子。
「你們說得真好。」雪梅說道。
「聽說還有一個姑娘被鬼子抓了,她在哪兒知道嗎?」一個老叔問道。
「家燕姐傍晌就已經被鬼子……」雪梅書說到這兒,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了
下來,大家都沉默了。
「趕快走吧,趁鬼子還沒摸到門兒,咱們趕快出村。」還是書獃子首先醒悟
過來,低聲說道。
「好!」大家馬上轉身順著地洞繼續向前跑。看著書獃子像個將軍一樣乾淨
利落地安排事情的樣子,雪梅怎麼也無法把他同那個書獃子聯繫在一起。
一行人在支支岔岔的地洞裡左拐右拐,也不知跑出去多遠,才從一處洞口出
來,雪梅一看,竟然已經跑到離村子兩里多地的樹林裡來了,村子那邊打得正熱
鬧,只見前面不遠處幾個鐵皮桶子裡正「嗶嗶啪啪」地放著鞭炮,那聲音就和歪
把子機槍一模一樣,還有一個小兵仰面朝天躺在一塊凹地裡,拿著個喇叭起勁兒
地吹。
原來如此!
雪梅不得不佩服人家的聰明,就用這點兒簡單的玩意兒,引得鬼子像驚了的
老鴰一樣亂跳亂叫亂放槍炮,還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就給救出來了,要不怎麼
小鬼子一說起老八路就嚇成那個樣子呢?唉,要是早一點兒向八路求援,也許家
燕姐就不會……一想起家燕,雪梅就只不住想掉淚。
「老區長,這位就是臘月梅白大當家的。」書獃子衝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農民
模樣的人說。
「救出來就好,祝賀你脫險,白大當家。」那人衝著雪梅說道。
白雪梅沒想到,為了自己,不光書獃子來了,還連人家的區長都給驚動了,
心裡感到很過意不去,急忙給老區長道謝。
「老區長,你們在這繼續把鬼子拖上一陣子,我把白大當家的送回山去。」
「好,肖連長,你去吧,這兒交給我了。」
「我把小馬子給你留下,讓他繼續吹號,等我們回來再接他。」
「好。」
「白大當家的,咱們走吧。」
書獃子一擺手,馬上就跟過來十幾個人,都穿著便衣,但看身上帶的傢伙便
知道都是正經八百的老八路。
*** *** *** ***
「哎,兄弟,他是你們連長?」雪梅悄悄問走在隊伍後面的一個戰士。
「是啊。」
「就他?真的假的?」
「這還能有錯?」
「那他會打槍?」
「會打槍?神槍手,說打鼻子不打眼睛。」
「看他那書獃子樣。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告訴你吧,我們攻鬼子曹莊據點的時候,那兒有個漢奸,也
是神槍手,攔著一條街,一槍一個,我們陣亡了好多人,誰都過不去。我們連長
去了,藏在牆角,往街心扔了塊磚,引那漢奸打了一槍,你猜怎麼著,我們連長
連看都沒看,把手伸出去就是一槍。」
「打著了?」
「給你猜。」
「那肯定是沒打著。」雪梅知道一定是打上了。
「什麼呀?不光打著了,還有更神的呢。」
「怎麼回事?」
「那漢奸沒死。」
「打不死算什麼神槍?」
「可是那漢奸自己把自己打死了。」
「這不是胡說嗎?他瘋啦?」
「你聽我說呀。那個漢奸在那邊喊道:八路,你算什麼神槍啊,還敢同我對
打,有本事出來。」
「後來呢?」
「我們連長心裡說:不能啊,我的槍法什麼時候變這麼臭了?他不服氣,又
扔了一件衣服,這回沒聽見槍響,只聽見一聲爆炸,然後就沒了動靜。」
(十二)
「再後來呢?」
「等我們衝上去一看,那個漢奸趴在窗戶上,手炸斷了,臉皮也炸沒了,敢
情他的槍炸了膛。」
「我還以為你們連長打槍多准呢?原來是人家自己炸膛死的。」雪梅覺得自
己受了騙。
「哎,別急呀,你得先說是怎麼炸的膛。」
「炸膛就炸膛唄,還怎麼炸的膛,哼!」
「我們把那槍拿回去,讓槍廠的師傅一檢查,你猜怎麼著?原來我們連長那
一槍,子彈從那小子的槍口打進去了,那小子也想不到,等他再開槍的時候,兩
顆子彈在槍管兒裡面頂死了走不動,所以就炸了膛。」
「嘿嘿,你真會吹牛!」
「哎!什麼叫吹牛哇?這可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的,不信,你問問他們!」
「哼,我才不信呢。」白雪梅說著,加快腳步向前趕。
*** *** *** ***
天濛濛亮的時候,一行人已經遠離平原,走進了深山當中,白雪梅先在一處
山間農舍找到山上的眼線,讓他先騎馬上山通報自己脫險的消息,自己則帶著書
呆子他們慢慢向山寨的方向進發。
「哎,書獃子,你的那位兄弟說的是不是真的?」
「嗨,趕巧了唄,要是稍微偏那麼一點兒,打在那小子鼻子上,也不會把我
自己嚇一跳。」書獃子答道。
居然還真的有這事兒!白雪梅的心裡又轉了好幾轉,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書
呆子的槍法能比自己還好。上次在獅子山下出面擋橫的時候,還一直以為是自己
及時趕到才救了他,看著他那麼心定氣閒地面對著兩個拿槍的歹徒,還覺著他有
點兒犯傻,誰知人家是胸有成竹啊!
「哎,那你叫什麼?」
「問這幹嘛?」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這不公平。」雪梅的話裡帶著難得一
見的少女式的驕蠻。
「肖逸。」書獃子寬容地笑了笑。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兒?」
「這平原上的村子幾乎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地下的地道通到家家戶戶,想
找個人還不容易?!我們本想等到下半夜,趁鬼子睡得正死的時候直接把你從地
道裡接出來就算了,可後來那幾個鬼子想對你……所以我只好叫人通知外面打一
下兒,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出去。」
看來幾個鬼子想污辱自己的情景早在人家眼裡,雪梅的臉騰地紅了,同時又
感到一絲欣慰,因為自己在地洞光著個大屁股讓人家看了通透,正不知怎樣才能
證明自己並沒有失身,既然人家什麼都知道,就用不著再解釋。
「多虧你救得及時,鬼子才沒把我怎麼樣。」雪梅還是解釋道。不過,為什
麼非要對他解釋什麼呢?雪梅自己問自己,但她也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十分在
乎在他對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我都看見了。其實我已經準備衝出去強行救人了,正這個時候外
面打響了,也就用不著冒險了。」
「你為什麼要冒那麼大的風險救我?」
「不是我,是我們!只要是抗日的,就都是朋友,我們都要救。你不是也冒
著風險去掩護過山風的嗎?」雪梅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但很希望他說因為被捕的
是自己才施救,所以還是多少有一些失落。
「大恩不言謝,以後只要你肖連長一句話,我白雪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雪梅本想說些別的什麼,但說出口來的,卻是如此冠冕堂皇的一句話,心裡暗暗
罵自己。
*** *** *** ***
「我的弟兄們來接我了,請幾位到我山寨裡坐坐。」看著前面縱馬而來的一
群弟兄,雪梅說道。
「不了,我們還有事,聽說過山風胡大當家的傷得不輕,想過去看看他,我
這有藥有醫生,也許用得著。如果白大當家的方便的話,能不能給引見引見?」
「方便!方便!我也正想去看看胡大哥。山寨有山寨的規矩,你們不懂,貿
然闖山,可能會有誤會,再說,這裡離過山風的山頭,還有二、三十里山路,我
們這裡有馬,騎馬去會快一些。」雪梅急忙說道。
雖然知道有許多弟兄犧牲了,但見到雪梅活著回來,臘月梅的弟兄們還是高
興得不得了。
雪梅向肖逸引見了山上的幾個頭領,然後讓他們先回山寨,再讓出十幾匹馬
來,自己同肖逸一行騎馬往過山風的山寨而來。
(十三)
胡老玉的傷很重,有三顆子彈打在他的肚子上,穿了三個透明窟窿,腸子都
流出來了,人卻還活著,只是昏迷不醒。雨燕倒是沒有受傷,見雪梅回來,驚喜
之餘卻又帶著無言的悲傷。
肖逸叫了自己的衛生員,幫忙檢查了傷勢,發現胡老玉這一次的命夠大,子
彈並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只是由於失血過多才昏迷的。山上的郎中是中醫,雖
然把腸子給他填回去了,也縫合了傷口,用了金創藥,但多少有一點兒感染,如
果不是他們及時趕來,只怕還會發生危險的。他給老玉上了消炎粉,又給他打了
盤尼西林,然後說最好給他輸點兒血。
過山風的弟兄們與老玉交情過命,紛紛要求把自己的血給他,但山上沒有驗
血的設備,偏偏桿子們又都不知道自己的血型,只有肖逸、雨燕和另一個戰士知
道自己是O型血,於是三個人的血流進了胡老玉的血管,終於使他脫離了危險。
有老玉的囑托,雪梅留在山寨暫時主持大局,老玉的傷也沒好,所以肖逸等
人也留在這裡,繼續照顧他。雪梅心裡不知怎麼,總想看到這個扮豬吃虎的書獃
子,哪怕是不說話,只從背後看看他的背影也好,一天見不著,心裡就覺著空落
落的,可見著他,又不知道說什麼。
過了幾天,老玉終於醒了,在身邊照顧他的雨燕,高興得哞哞直哭。
老玉剛醒的時候,一時還沒明白自己在哪兒,等看清楚是在山寨自己的屋子
裡,坐在炕邊的是雨燕,這才知道自己受了傷,被人救回來了。
「雨燕,你姐呢?」他問,然後就後悔了,他知道家燕一定沒有救回來,否
則坐在炕邊的一定會是她。
「姐姐她……」雨燕剛想說,老玉用手勢把她攔住了,他頭向炕裡扭過去,
任自己的淚水流到枕頭上。
雨燕也哭了,山下的眼線送回來的消息說,家燕釘在門板上的屍身在第二天
一早就被用馬拖著,從王家堡一村一村地遊街,一直拉到省城,擺在省城的鼓樓
前面展覽了三天,也不知後來被拋屍何處。
為了怕老玉太難過而耽誤了養傷,雨燕不敢把什麼都告訴他,但老玉此後一
直沒有再提家燕的事,這讓她心裡多少感到一些安慰。
肖逸和雪梅聽說老玉醒了,都來看望他,老玉真誠地向他們道謝。
又過了幾天,肖逸看老玉已經能起來吃東西,感到沒有什麼危險了,便向他
告辭,老玉怎肯放他走,一再挽留。
「大當家的,鬼子還沒被趕走,我還有任務,必須盡快歸隊。」肖逸說道。
「啊,好吧!我以前也是個當兵的,知道隊伍上的事,我就不留你了。肖老
弟,有時間來看看老哥,別把我給忘了啊!」他拉著他的手,很動感情地說。
「既然你不見外,以後我就喊你胡大哥吧。咱們都是打鬼子的,盼著早一天
再看到你跨馬征殺的風采。」
「好說,老弟,一言為定。我知道你們八路個兒頂個兒都是這個!」他豎起
大指,「等我傷好了,咱們一塊去打小鬼子,並著膀的幹他娘的!」
「嗯!一言為定!那我走了。」
「我送送你。」
老玉想從炕上下來,被肖逸按住:「大哥,你先好好養傷,千萬別見外。」
「啊,那好,我就不客氣了。雨燕,替我送送肖老弟。」
「不用了,雨燕姐得在這照顧你,我去送吧。」剛從外面進來的雪梅說道。
「那就多勞了。」
雪梅把肖逸一行送出山寨,緩緩走下山來,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話,但都沒
有說出來。
「白大當家,請回吧。」肖逸拱手道。
「你叫過山風大哥,怎麼叫我白大當家的?」
「那……?」
「你就叫我梅姐吧。」
「梅姐?」肖逸撲哧一下笑了,「你才多大,就讓我管你叫姐?」
「我十九了,怎麼樣?」
「我二十五,比你大著六歲呢,是你該叫我哥哥才對。」
「不,就讓你叫我梅姐。」她有點兒嬌嗔地說道。
「應該叫你小丫頭!這樣吧,要不我就按胡大哥的叫法,叫你雪梅妹子,要
不就叫你大當家的,你自己挑一個吧。」肖逸感到挺有意思。
「哼!大妹子就大妹子,就是不許叫大當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大妹子,不用送了,等咱們一塊兒打鬼子的時候再見。」他向她伸
出手來,她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意思。
「握握手,再見吧!」
「哦,好吧,再見!」她把手伸過去,感到他的人雖然瘦,手卻很有力氣,
自己拿了這麼多年槍的手被他一攥還是感到有點兒疼。
他握住她的手,感到那纖纖玉指很柔軟,很細緻,滑滑的,也讓他的心裡一
動。
(十四)
胡老玉的傷終於好了,也從雨燕嘴裡知道了家燕被害的情況。這一次他沒流
淚,只是緊閉著嘴唇,把一腔仇恨埋藏在心裡,有朝一日,他要把這仇恨轉化為
怒火,把山口和那些小鬼子一起燒光。
過山風又和臘月梅下山了,這次他們直奔省城城郊,在眼線的內外配合下,
一舉端掉了小鬼子的一處大據點兒,消滅了鬼子半個中隊,皇協軍一個連,又捎
帶腳兒地炸了一個軍火庫,那大火燒了兩天兩夜,附近的老百姓都拍手稱快。
過山風和臘月梅再次放開手腳大幹起來,山寨又恢復了往日的興旺。
而與此同時,那個書獃子肖逸也成了百姓們嘴裡的傳奇人物。
他接替一位犧牲的同志當上了省城周邊地區的武工隊長,在山外打得有聲有
色,今天打據點,明天端炮樓;兩炸油庫,三進省城,把小鬼子搞得雞犬不寧。
有一個真實的笑話,足以說明肖逸的名聲有多響亮:一個農民推了一車甜瓜
去集上賣,路上遇見七、八個偽軍,這群偽軍蠻橫慣了,上來就吃,也不給錢,
那農民也不敢惹他們,只得在旁邊看著他們吃。吃完了,看見農民的車邊有一籃
子雞蛋,伸手去拿,那農民急忙說:「哎,這是我娘叫我送給我小姨的……」
他下面想說:「我小姨要生孩子了,老總們就行行好吧。」
誰知偽軍們沒等聽完,馬上就嚇壞了,一邊把雞蛋放回去一邊說:「肖逸?
您就是肖逸隊長?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肖隊長,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
命,饒命!」說完,嗶哩撲通都跪下了。
那農民一開始沒明白怎麼回事,後來恍然大悟,乾脆假戲真作:「你們這些
日本鬼子的走狗,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跟著小鬼子幹壞事?……想讓我饒你們不
難,把槍給我放車上,跟我回去接受教育。」
八路經常在各村子裡進行宣傳,這農民聽得多了,也記住不少,哇啦哇啦說
了一大通,聽得一群偽軍眼睛發直,乖乖把槍放在車上,還屁顛兒屁顛兒地主動
推著車,跟著那農民到了一個村子,正好這天武工隊在那裡宣傳,結果這老農因
禍得福還當了一回英雄。
聽到肖逸的消息,胡老玉和白雪梅都非常高興,而白雪梅的心裡更多著一層
思念。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小鬼子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而胡老玉和白雪梅卻開
始感到一些不安,因為八路的根據地一天比一天擴大,除了月亮山,四周的山林
裡都成了八路的天下,再這樣下去,自己這點兒地盤早晚要叫八路給吞了。
正在這個時候,肖逸奉軍區司令部的命令,作為談判代表前來拜山。
聽說肖逸來了,胡老玉非常高興,馬上出寨相迎,兩兄弟攜手上山,坐在了
聚義廳上。不久,白雪梅也不請自到,連同雨燕、黃老疙瘩和四當家杜風志一起
在廳前暢飲。
酒過三尋,菜過五味,胡老玉道:「肖老弟,你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來到我
的月亮山,不會光是來看看我吧?」
「呵呵呵呵,大哥心明眼亮,這點兒事兒還能瞞你。不瞞你說,我是奉了軍
區首長的命令,前來邀請兩位參加八路,共同抗日的。」
「哈哈,老弟,為什麼非要參加八路不可呢?」胡老玉的心裡馬上就警覺起
來。
「大哥,現在的形勢你也看到了,八路軍已經控制了從山區到平原的絕大部
分地區,小鬼子每天只能在少數幾個據點兒裡不敢出來,抗戰的形勢已經由戰略
相持轉入了戰略進攻。現在是眾人拾柴火焰高,俗話說的好,人多力量大嘛,有
了八路軍作後盾,月亮山會更興旺啊!」
「老弟,咱們不是已在一起共同抗日了嗎?你們不是說,要搞統一戰線嗎?
共同抗日不一定非要參加八路嘛。老弟,大哥我這個人,喜歡我行我素,不想受
人節制。」
「這一點請放心,我們首長讓我告訴您,如果你願意參加八路,會讓你們保
留獨立的建制,直接受軍區司令部指揮,不受其他人節制。」
「嗨,老哥我自在慣了,當了正規軍,就得早點卯,晚匯報,起早貪黑的,
哪有現在自在。算啦算啦。」
「大哥……」
「哎,老弟,你不是來逼宮的吧?要是我不答應參加八路,你們是不是就要
把我這過山風給吃了?」胡老玉把肖逸的話頭攔住了。
「那倒不會,我們有政策,只要是抗日的,都是我們的朋友,至於參不參加
八路完全是自願的。」
「那就好,一塊兒打鬼子,那沒的說,想要我老玉出力,我決不說二話,至
於我這過山風,是一千多弟兄流血拚命掙出來的,我不會把它交給別人。」
「大哥……」
「咱們從現在起,只敘友情,不談國事。你要是還拿我當大哥,咱們喝酒。
你要是拿我當土匪,乾脆帶著你的兵來剿山。」
「我怎麼會拿你當土匪呢?」
「那好,喝酒。」
「大哥,我不是定要讓你當八路。我說過,只要你打鬼子,咱們就是朋友,
就是兄弟。我們軍區領導早有指示,大哥願意當八路,我們歡迎,不願意,咱們
也真誠合作。八路軍向你保證,未經你們的同意,八路軍決不會有一兵一卒踏進
月亮山一步。」
「真的?」
「共產黨八路軍一向光明磊落,言出必行。」
「老弟,八路軍是什麼人,我胡老玉心裡清楚,你肖逸是什麼人,我胡老玉
心裡也清楚。有你老弟一句話,我胡老玉就拿著當金子,決無疑慮。」
「那麼,雪梅妹妹呢?」
「人各有志,我胡老玉只管過山風,臘月梅的事,由雪梅妹子自己作主。不
管她當不當八路,我都是她的大哥,她也都是我的妹妹。」
「肖大哥,胡大哥。你們兩位的話我都聽明白了,臘月梅一向與過山風同行
同止,這月亮山也是我們一同建立起來的,胡大哥怎麼作,我就怎麼作。」
「既然如此,咱們就擊掌為誓。」
「好!擊掌!」
「來,喝酒!」
「干!」
這便是肖逸第一次勸說胡老玉帶領過山風和臘月梅接受八路軍的改編。自那
以後,肖逸仍以武工隊長的身份在平原打擊鬼子的勢力,而過山風和臘月梅也同
八路軍建立起了密切的合作。桿子們利用八路軍提供的情報,對鬼子途經月亮山
的車隊進行準確而有效的打擊,也在八路的要求下主動出擊以牽制鬼子,保證八
路軍的大規模軍事行動。
雪梅與肖逸的接觸越來越經常,而他對肖逸的那種特殊感情也越來越強烈。
只是,她不得不把這種感情壓在心裡,一是因為她磨不開面子向他直接示愛,二
是因為她作為臘月梅的主心骨,不能因為自己的個人生活,而把一支部隊交給別
人。
(十五)
又是一年過去了,鬼子無條件投降了,無論是過山風還是臘月梅,都沉浸在
快樂的氣氛中,然而這種歡樂沒有持續多久,他們便不得不面對新形勢的挑戰。
國民黨中央軍回來了,他們在城裡接受了鬼子的投降,而與鬼子打了八年的
八路軍卻被命令原地待命。
桿子們呢,沒了小鬼子,他們靠什麼生活?難道真的像土匪一樣去打劫過往
商旅嗎?!這一點,對於黃老疙瘩來說,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當山寨之主的
時候,本來就是靠打劫過往客商生活的,但胡老玉、白雪梅和更多的桿子們卻與
黃老疙瘩不同,他們是為了打鬼子才上了山,現在鬼子打完了,要他們去打老百
姓,那怎麼能成?現在大家都有個願望,就是早有一個安身立命之處。
那麼,是參加八路軍,還是中央軍?他們必須作出選擇。
白雪梅和她的臘月梅本來就都是由專為抗日而上山的人組成,對國民黨本無
好感,所以更傾向於八路軍,而過山風中有三成是原來被打散的國民黨軍人,兩
成是黃老疙瘩的慣匪,加上胡老玉本人也是國民黨軍官出身,雖然有多一半的人
更願意參加八路軍,但胡老玉心中卻總是有一種正統思想在作怪,這使他一直拿
不定主意。
這個時候,國共雙方同時派了代表到月亮山。
國民黨方面派的是省城接收大員,戰區司令湯德海的高參王鳳山,共產黨方
面派來的則是桿子們的老朋友,已經從地方歸隊的團長肖逸。
在過山風和臘月梅的聚義廳中,肖逸和王鳳山進行了多次唇槍舌劍,針鋒相
對的辯論。
根據兩支隊伍的具體情況,上級領導指示肖逸,首先集中力量,爭取隊伍成
分更純的臘月梅,所以肖逸便花了更多的精力來說服雪梅。他的工作沒有白作,
由於臘月梅的弟兄們本身就同八路有著共同的目標,也對腐敗的國民黨政府沒有
多少好感,所以她的態度開始鬆動,漸漸水到渠成了。
已經有意接受八路軍改編的雪梅,此時,心中再一次升起了那種對肖逸的感
情,但她仍然不好意思對他表達,數次想說都張不開口。這事被細心的王嬸看出
來了,她來到雪梅的房中,與她說起了悄悄話。
看到爭取臘月梅的工作初見成效,肖逸也感到很高興,每天臉上都帶著笑。
「噢,王嬸。辛苦您了。」這晚吃過飯回到客房,看著王嬸不停地忙活,肖
逸很是過意不去。
「這點活算什麼,我從前在家的時候,家裡地裡什麼活不幹哪?!肖代表,
我能問你個事兒嗎?」
「什麼事兒?」
「我聽說,你看過我們大當家的身子?」王嬸湊近他,很低聲地說。
「王嬸,這個……」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女孩子讓人家看過身子,那在
當時是一件很醜的事。
「別瞞我,是大當家的自己跟我說的。」
「是她自己說的?」
「是啊。她自己的父母都死了,拿我就當他自己的親娘一樣,這樣的事,她
不跟我說,還能跟誰說呀?」
「王嬸,這事您可千萬不能對別人說呀,不然的話,對你們大當家……」
「這我懂,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這個事?」
「那時候情況特殊,我為了救人,沒有辦法……」
「這我知道。不過,肖代表,你想沒想過,一個女孩子讓男人看了身子,那
傳出去,她可怎麼嫁人哪?」
「大嬸,事急從權,那個時候我也沒別的辦法。我也知道這對她是件大事,
所以我從沒對別人說過。」
「光不說就完啦?她到底是讓你看過的。」
「那怎麼辦?」肖逸開始搓起手來。
「你呀,真是個呆子,你娶了她不就完了?」
「啊?」
「怎麼?嫌我們大當家的長得難看?」
「哪裡哪裡,哪還有比她更好看的?」
「對呀?那你啊什麼?嫌我們大當家的什麼?」
「不是嫌她什麼,我是個有過家的人。」
「你有過家?那媳婦呢?」王嬸感到有些遺憾。
「那時候還在城裡讀書,爹媽給我娶了一個,可是,後來被……被鬼子糟蹋
了,她覺得沒臉見人,當場就撞牆死了。」
「那你現在不還是單身一個嗎?」
「可人家還是個黃花閨女,我怎麼配得上她呀?」
「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就說願意不願意吧?」
「是你們大當家的讓你來的吧?」
「是我自己要來的,她待我像親娘一樣,我可不能讓她受委屈。」
「那她自己的意思呢?」
「你說呢?」
「可是,可是,我是有組織的人,不是我們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那行,反正我把什麼都告訴你了,你自己想吧,不過我可告訴你啊,要是
你欺負我們大當家的孤苦伶仃一個人,我們大夥兒可不會答應。」
王嬸走後,肖逸一宿沒睡著,他是從心裡喜歡這個美麗驕蠻的小妹妹,但不
知上級對這件事會怎麼看呢?
很快,上級給肖逸來了指示,對肖逸爭取臘月梅的工作給予了肯定,並對有
關肖逸與雪梅之間的感情問題作出指示,肖逸與白雪梅的感情,有利於改造臘月
梅,有利於對白雪梅從思想上進行幫助,因此,同意肖逸在適當的時候與白雪梅
結婚。
(十六)
這些天白雪梅心緒不寧,整天一個人躲在屋子裡想心事。
有人在外面敲門,雪梅開門一見是肖逸,臉騰地紅了,低著頭回到屋裡,也
忘了倒茶,也忘了讓坐,自己坐到床上,垂首不語。肖逸看著,知道她心裡因為
什麼在犯嘀咕,不由笑了。
「你笑什麼?」
「幹嘛一個人低著頭不說話,這哪像是招待客人哪?」
「你還算客人嗎?」雪梅其實早就從心裡把他當成了自己的人。
「雪梅,你真好看。」
「我哪好看,醜丫頭一個。」雪梅心裡甜絲絲的,也不由怦怦地狂跳起來。
「真的,你真的好看,是所有女孩子當中最好看的一個。」
雪梅沒說話,她一切都明白了,眼淚高興得叭嗒叭嗒地掉了下來。
*** *** *** ***
臘月梅接受了八路軍的改編,變成了「臘月梅獨立支隊」,白雪梅任支隊長
肖逸擔任政委,原地駐防,直接接受軍區司令員的指揮。
受臘月梅的影響,胡老玉也漸漸改變了正統思想,開始傾向於接受八路軍的
改編,然而,真正要讓他下決心投向八路軍一方,還需要作許多艱苦的工作。
省城的國民黨,此時也看到了胡老玉的變化,一邊加緊對過山風進行分化瓦
解,暗中向以黃老疙瘩為首的慣匪和一些原中央軍官兵封官許願,一邊伺機出兵
月亮山,以武力脅迫過山風。但是,他們也擔心,因為一旦出兵,胡老玉就有可
能被逼上梁山,更迅速地倒向共產黨一邊,因此,對黃老疙瘩一夥兒的扶持成為
主要的進攻方向。
胡老玉對此心知肚明,他希望把弟兄們都帶上一條光明大道,但他也知道不
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又不願意自己辛辛苦苦拉起來的隊伍四分五裂,使他左右
為難。
雨燕對他最後下決心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自從姐姐死後,早就暗戀著胡老玉
的雨燕盡心盡力地照顧他,終於如願已償地成為胡老玉的續絃。從同樣美麗賢惠
的雨燕身上,胡老玉常常能看到家燕的身影,這也使他更加愛護這個小了他近二
十歲的妻子。
雨燕雖然出身於國民黨軍官家庭,但對國民黨的腐敗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她
知道跟著國民黨是沒有前途的,所以便在關鍵的時刻勸說胡老玉投靠八路軍。
看到胡老玉的心開始活動了,肖逸和雪梅都很高興,在這快樂的時刻,他們
決定結婚。
隊長和政委這一對相識多年的戀人終於能夠結合在一起,全支隊的人都非常
高興,寨子裡張燈結綵,熱鬧非常。
雖然肖逸不相迷信,但根據上級的指示,在剛剛接受改編的獨立支隊,不宜
過分追求八路軍的形式,因此一對新人還是按照當地的習俗拜了天地入洞房。
因為雪梅是孤兒,所以胡老玉和雨燕以娘家哥嫂的身份來到臘月梅的駐地賀
喜,看到自己的老弟和大妹子幸福地拜天地入了洞房,胡老玉非常高興,臨走時
撂下話,讓大妹子三天後到過山風回門。
*** *** *** ***
洞房裡,白雪梅坐在炕上,滿面羞容地聽著外面觥籌交錯的笑聲和喊聲,心
裡像吃了蜜一樣甜。聽著新郎官兒被人灌酒,她又發愁他會不會喝醉。
她想像著他回到洞房時的樣子,想著他會同自己說什麼?自己又該向他說什
麼?怎麼才能知道他有多愛自己,又怎麼才能讓他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她想一陣兒,自己偷偷笑一陣兒,想一陣兒,臉紅一陣兒,只覺得手腳沒處
放。看看左右沒人,偷偷從炕頭的箱櫃上拿過個小鏡子自己照,那鏡子裡漂亮的
新娘子是自己嗎?
天交初更,外面的酒宴的吵鬧聲依然響亮,王嬸同肖逸說話的聲音卻響在院
中,白雪梅的心怦怦狂跳起來。她趕緊把小鏡子放回去,坐在炕邊上,眼觀鼻,
鼻觀口,低著頭,垂著眼,侷促不安地等著自己的心上人歸來。
王嬸陪著肖逸進來,聽得出他並沒有喝醉,他的酒量雪梅早就知道,沒個十
斤二十斤的醉不了,雪梅的心裡踏實了點兒。
王嬸讓肖逸等著,過來幫他們鋪炕,一邊唸唸叨叨地說著吉祥話兒,一邊把
一塊四四方方的白綢子給鋪在褥子上,然後才把被子鋪上,雪梅不知道那是干什
麼的,又不敢問,只得心裡暗自揣測。
鋪到雪梅身邊的時候,王嬸看著她擠了擠眼,笑了笑說:「多生多養,早生
貴子。」雪梅羞紅了臉,卻不敢說話,只得含嗔瞪了她一眼,王嬸得意地笑笑,
轉身繼續完成她的工作。
「姑爺,早點兒睡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王嬸鋪完了炕,走過去對肖逸
說道。一邊聽著他道謝,王嬸一邊退出洞房,輕輕把房門帶上。
屋子裡點著兩支高高的紅燭,忽閃忽閃的,把到處都用紅色裝飾的洞房照出
一片暖意。
肖逸把門插上,回身拿起一盞燈,慢慢地走到雪梅身邊,雪梅低著頭,眼睛
向他那邊一溜,看到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羞得急忙把目光收回來,心裡想著:媽
呀!還說他是好人呢,怎麼用那麼色的眼睛看人家?!
俗話說得好,燈下看美人。
女孩子的臉上本有一層細細的茸毛,到了成親的前一天會由母親或是娘家的
大娘大嬸用線給絞了去,叫作開臉兒,開過臉兒以後的女人臉上會變得特別光滑
透亮,會更美麗迷人。
雪梅本就漂亮,再開了臉兒,還淡施薄粉,描了柳眉,又塗了紅嘴唇,加上
一臉羞態,就更顯得嬌艷欲滴,美麗動人,把個肖逸看得癡癡的,自己個兒嘿嘿
地傻笑。
(十七)
雪梅嗔怪地說:「笑什麼?」卻沒敢看他。
「笑我自己運氣真好,娶了這麼好看的媳婦兒。」
雪梅心裡高興,臉上卻不說,只是把頭轉過去,只把一個更好看的側臉留給
他。
肖逸也想再說點兒什麼,想來想去,只把心裡最想作的說出來了:「咱們歇
吧。」
雪梅只點點頭,於是他湊過去,把燈放在她旁邊的躺櫃上,挨著她坐下來。
雪梅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自從那次救人後,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她的身子。
她感到自己的腿挨到了他的腿,自己的胯靠到了他的胯,她心裡羞羞的,緊張壞
了,嚇得把眼睛閉起來,說什麼也不敢睜開。
新娘閉眼睛有個好處,就是新郎官兒的膽子會變大。本來肖逸就已經有過一
次婚姻,不像第一次當新郎的人那麼害怕,看到雪梅嬌羞的樣子,他就更膽兒大
了,一手搭在她那削瘦的肩上輕輕把她攬過來,把嘴伸在她的耳邊說起了情話。
雪梅從沒想過會聽到那麼肉麻的話,把她的心說得酥酥的,接著,那個能說
會道的大嘴巴就在她的耳朵上親了一下,一絲癢癢的感覺傳進大腦,使她的身子
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起來。她感到渾身發軟,好像非得有什麼東西靠著才好,正
巧他在旁邊,便斜倚著他,嬌嬌地微笑著聽他說。
他的嘴真怪,親過耳垂後,又親她的臉頰,又親她的腦門兒和眼睛,把她親
得渾身打顫,嬌羞無地。
他想親她的嘴唇,但角度不好,於是伸手抄住她的膝彎,把她抱起來放在自
己的腿上。
她有些害怕,因為自己的屁股蛋子挨著人家,那個多難為情啊?她想躲,想
逃,但他的胳膊從外面摟住她的大腿,把她固定在他的身上,她沒辦法,只好微
向後仰著躺在他的肘彎裡,被他輕輕地親了一下紅紅的小嘴唇,她被親得一顫,
於是他又親一下,她又是一顫。於是,他使勁兒把她的櫻唇含住,讓她除了鼻子
之外再沒地方喘氣。
她感到有點兒窒息,有些暈眩,像是駕雲一樣,所以沒有發現人家在解自己
那紅裌襖的紐子。他的手很靈活,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把所有的紐子都解開
了,所以她只得承認現實,讓她把她的上衣解下,只剩下很小很小的一件紅肚兜
兒。
她的玉臂柔軟潔白,肩膀瘦瘦的,細長的脖子下兩條鎖骨清晰地凸起,那紅
肚兜兒下面顫顫巍巍的,彷彿有兩隻小兔兒在亂躥。他於是開始吻她的脖子和肩
膀,開始把她的玉臂拿起來,輕輕吻她的兩肋,她知道那肚兜兒下面藏著秘密,
很怕他看見,極力想隱藏,卻還是藏不住,他把眼睛伸到她的夾肢窩下面去向裡
看。
於是她「嗯」了一聲,把他的頭推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邊輕聲說:
「嗯--不許看哪兒。」
「小丫頭,你是我的媳婦,我想看就看。」於是他把她摟住,雙手在她的背
後解開她的帶子,她想攔住他,手卻被他抱得緊貼著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
於是,肖逸不光看了,而且離得那麼近,他用嘴唇輕輕去觸動那尖尖的乳房
上的兩顆粉紅色的奶尖兒,她的渾身肌肉都緊張得抖成一團,嗓子眼兒裡發出幾
乎聽不到的絲絲聲,好像喘不上氣似的。
他才不在乎呢,這個時候哪個新郎也不會在乎。他伸手解開她的褲帶,這一
次她真的害怕了,兩手一齊抓住前面的褲腰,嬌喘著輕聲說:「不許脫下面。」
其實那時候無論男女睡覺都是不穿衣服的,但面對著一個男人光屁股,雪梅卻實
在很害怕。
「不脫下面怎麼行?不光要脫,還要看,還得讓我動動呢。」他有些無賴地
說。
「不行,就是不讓看,更不准動。」
「剛才王嬸不是說了嗎?多生多養,不動下面怎麼生娃娃?」
雪梅只知道女人嫁了丈夫就會生娃娃,她也極想給他生一大堆娃娃。雖然經
過了被俘和差一點受辱的事情,也看到了家燕被殺,使她對女人的那個地方的功
能開始有些懷疑,卻還是第一次從別人的口中知道,女人嫁了人就要讓男人動那
個地方,不然就不能生娃娃。
她想生娃娃,卻對被他動那個地方怕極了,畢竟她是在那種極傳統的教育中
長大的,對性難免有一種恐懼,所以,她還是堅持抓住自己的褲腰不肯放鬆。
「雪梅,鬆開!怕什麼,那天在地洞裡,你不是已經讓我看過了嗎?再看一
次有什麼關係的?」他一邊輕輕摩挲著她的小手,一邊把嘴放在她的耳邊,輕聲
對她說。
說起那天被救的時候,自己光著個屁股給人家看,雪梅羞得一頭扎進肖逸的
懷裡,亂扭著不依。肖逸很自然地用手從後面攬住她的小腰,輕輕撫摸著,慢慢
向下滑到她屁股上,捏了幾把,把她羞得哼哼著,身子扭得扭股兒糖一般不依。
他不顧她的反對,把手從她的屁股上向下滑,從兩塊臀肉中間向裡伸過去,
拇指扣住她的屁眼兒輕輕一摳,她「嗯」了一聲,身子一挺,兩條腿緊緊夾著,
不讓他繼續向裡挺進。她從沒想過瘦瘦的他有那麼大的力氣,很堅定地把手從她
的兩腿間伸了進來,強行接觸到了她的要害。
「嗯,不要。」她低聲反對著,但好像並不那麼堅決,然後她便「啊哈」一
聲驚呼,要命的洞口被人家的手指頂了一下。
(十八)
「不要,求求你。」
「嗯--」肖逸用堅決的聲音堅持,然後把她抱起來放到炕的中間,一拖便把
她拖了個個兒,面朝下趴在炕上,兩隻抓著褲腰的手在肚子下面有些硌得慌,也
使她的小屁股向上拱著,卻又不敢鬆手,生怕一鬆手,人家就會趁機把褲子給她
扒了。
但褲腰雖然抓在手裡,褲帶上的結卻解開了,肖逸從後面用手指伸進褲腰,
向上用力一提,褲帶便被抽鬆了。雪梅「嗯哼」地低聲驚呼著,被肖逸一把把褲
腰的後面趴到了大腿中間,那雪白的屁股再一次暴露在他的眼前。
這一次肖逸可沒有再扭頭,而是十分興奮地把手放在她那雪白的裸臀上,並
輕輕地分開,讓她的小小菊門露出來。
「不要看,不要看。」她說得有氣無力,渾身已經掛滿了細細的汗珠兒。
他堅持用手分開她的屁股蛋兒,藉著燈光仔細觀賞她的菊洞,在那嫩嫩的臀
肉中間,向內深深凹進去一個小窩兒,小窩兒的中間,是一圈的帶著輻射狀皺紋
的淡褐色組織,組織的中心是那收得緊緊的小洞。他在離她那菊洞很近的地方親
了一下她的屁股蛋兒,親得很響,她被他親得一哆嗦,嗓子裡吭了一聲。
他輕輕地摟住她的骨盆,向上提了一下,由於大腿向前彎,他看到一條肉縫
從兩腿間露出個頭,便把手指伸進去。
「嗯哼。饒了我吧,不要動下邊嘛!」她輕輕地扭動著身子,羞澀無地地抗
議著,卻不敢把身子轉過來。
他沒有想饒過她的意思,而是從後面騎坐在她的腿上,硬是把她的手扭到背
後,像用繩子捆住一樣,然後把她的褲子徹底扒下去。
雪梅不再掙扎了,只是嬌羞地用婉轉的哼聲抗議著,聽任這個看上去文質彬
彬的男子粗野地玩弄她潔白的身子。
她的身子那麼美,那麼充滿誘惑,他喜歡她那潔白的肌膚,喜歡她那圓錐形
的乳峰,喜歡她那修長豐腴的腿,喜歡她那圓圓的臀,更喜歡她那孕育生命的地
方。
她仰躺著,因為害羞而把兩條粉腿緊緊地夾著,骨盆用力向後撅著,使平平
的小腹在兩腿間突然向下彎曲,形成一個深深的三角窩,她的恥毛密密的,軟軟
的,形成圓圓的一小片,把那小窩中的重要部分都遮蓋起來,顯得特別俏皮,也
十分迷人,他興致盎然地輕輕抓住那一叢黑毛,一邊低聲稱讚,一邊盡情地把玩
著。
她感到他很粗魯,絲毫也不顧她的抗議,只是用男人的方式強行把她的渾身
上下玩兒了一個遍。
他用力分開她的美妙雙腿,自己端坐在她的兩腿間。
「求求你,不要看了。」她像哭了一樣求他,但他把她的兩條腿搭在自己的
腰部兩側,一邊色迷迷地欣賞,一邊恣意輕薄撫弄那兩塊蚌肉之間的縫隙,一邊
說著那種十分肉麻的話。她感到自己流出了什麼東西,把那個地方弄得濕濕的,
然後他爬到她身上,把她輕輕壓在自己的身下。
她的腿被他的身體分隔在兩側,女人的那個地方完全沒有了保護,一根硬梆
梆的東西頂在了自己的門口兒,輕輕拱著,向她進行挑釁,她用嬌媚的哼聲抗議
著,身體卻不聽她大腦的支配,非要去湊合那硬硬的寶貝。
那東西在洞口徘徊了很久,然後慢慢地擠進來,突破了她軟弱無力的封鎖,
強行闖進了她的領地。
「哎喲!」那東西在那裡亂頂已讓她感到很害羞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原來那
是可以進入自己身體的,一股極強烈的刺激感使她不由自主地輕輕哼了一聲,窗
外立刻傳來一陣低聲的輕笑,還有低低的聲音,彷彿是在說:「大事兒成了。」
她這才明白人們為什麼要聽洞房,原來玄機在此,她羞得把頭使勁兒扎進他的懷
裡。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男人在女人面前是如此強大,第一次知道這個瘦得有些單
薄的男人會有那麼粗,那麼大,把自己塞滿了,再沒有一點兒周旋的餘地。他在
她的裡面抽動著,強烈的摩擦,使她感到一陣麻麻的感覺傳遍全身,使她不由自
主地抖動起來。
他對她的攻擊衝刺是那麼強有力,她只能放棄一切抵抗,為了不讓窗外聽窗
根兒的弟兄們聽見,她緊閉著嘴不敢喊,但還是控制不住地低聲呻吟起來。
她投降了,被他俘虜了,但她沒有因為向他投降而感到羞恥。
儘管她感到自己的破瓜有一種被強迫的味道,但如果不是他的堅持不懈,也
許自己永遠都成不了真正的女人,因此,她卻覺得自己得好好感謝他的強權,那
才是不折不扣的爺們兒的風範。
肖逸在一陣狂放的衝鋒之後,攬著新娘的脖子香甜地睡去。
雪梅卻睡不覺,她用頭枕著他那寬厚的肩膀,仔細回味著他所給予她的強烈
愛意,心中升騰著一股幸福的火焰。
她用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身體,撫摸著那每一寸被他誇獎過好看的地
方--小蠻腰、大腿,腳丫兒,自己真的那麼好看嗎?雖然她對自己的美麗很自信
,但在他的面前,她又覺得好像自己什麼地方都差那麼一點兒。
她輕撫著自己的乳房,用手指捏著那被他吮吸過的奶頭,不知為什麼,自己
摸的不如他摸的那麼令人激動,她又把手伸進自己的兩腿間,輕輕摳弄著自己那
個小豆豆,回味著被他摳弄時的感覺,不知他是怎麼瞭解女人的身體的,弄得自
己那麼無法自制。
她感到自己那被他攻擊了的地方一陣火辣辣地疼,知道那是因為門戶被他弄
破了,她奇怪,方才被他那樣狂野地亂衝亂刺的時候,怎麼沒有感到疼痛。想著
他掀開被窩,抬起自己的腿,看著光溜溜的屁股下面那塊帶血的白綢子的快樂表
情,她也為自己的貞潔感到無比自豪。
她摸到那從洞口流出的液體,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帶著一味麝香味兒,想著
他對她說那是他的種子。她偷偷地笑了,在心裡笑著,她暗下決心:「以後自己
就是這個男人的了,他是個漢子,我要作他的乖老婆,每天要打扮得美美的,讓
他一看見就想發瘋,我要好好地服侍他,替他守婦道,聽他的話。要給他生上十
雙兒女,十個像他一樣的男子漢,十個像自己一樣美麗貞潔的女兒!」
早晨,他起了身,藉著窗戶上透進的晨光,掀開被窩兒把她的身子又仔細玩
賞了一遍,這才親手給她穿上衣服。
按本地的規矩,新媳婦三天不能下炕,把個好動的雪梅弄得沒著沒落,整個
兒白天,就只能在沒人的時候想想被他折騰的美妙感覺,下面一會兒濕一片,一
會兒濕一片,怕被來賀喜的姑娘媳婦們發現,只能盤腿坐在黑影中。
誰知其中有幾個潑辣貨的大嬸,竟然幾個人合力把她拖倒在床上,扯開了雙
腿,故意要那些沒成家的姑娘們看她的濕褲襠,把她羞得滿臉通紅,眼淚差一點
兒流出來,不過心裡卻是甜甜的味道。
她發現這個肖逸還真是個男人中的尖子,第二夜的時候,他把她脫了衣服,
一絲不掛在抱在自己的腿上玩兒,第三夜,他一連弄了她三次,折騰得她半宿都
沒睡著。三天的時間裡,每晚都上一個台階,每晚都有新花樣折騰她,每次都把
她弄得羞容滿面,卻又快活無比。
(十九)
三天一過,肖逸帶著雪梅去過山風回門,此行還帶著任務,便是盡快促成胡
老玉接受改編。
雪梅在炕上度過了三個日日夜夜,雖然有肖逸給她的洞房之樂,白天裡有女
人們陪著聊天兒,可她終究是個坐不住的人,所以,今天終於能從那個小屋裡出
來了,顯得特別的高興,一路上哇啦哇啦與肖逸說個沒完,連那破瓜之處還沒好
利落,在馬背上坐得隱隱作痛也顧不得,騎著馬一會兒跑一陣兒,一會兒跑一陣
兒,像個小孩子似的,肖逸在旁邊看著,笑在臉上,樂在心裡。
在過山風寨中坐了半日,與胡老玉等人談得十分投機,午飯剛吃完,肖逸兩
個就要回去。
「哎哎哎,老弟,大妹子,著什麼急呀,到了哥哥這兒還不多住幾天?」
「大哥,不行,我那兒還有千把號人呢,剛剛改編完,還有一大堆雜事沒處
理完,兵不離將,部隊不能一整天都沒有頭兒哇。」
「那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把大妹子留下,我們姐兒倆還有悄悄話要說呢。」
雨燕說道。
小兩口兒商量了商量,決定接受雨燕的建議,讓肖逸回去,雪梅自己留在過
山風,她同胡老玉和雨燕的關係非同一般,在爭取過山風的問題上有著不可替代
的地位。雪梅雖然新婚燕爾,對那快樂的夜生活十分憧憬,但自己有責任在身,
而且也很想同閨中密友分享那種幸福的感覺,所以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雪梅沒有辜負肖逸的期望,在他走後,雪梅從親情、天理、前途各個角度繼
續作胡老玉的工作,老玉的傾向越來越強了。
而此時,卻有一雙惡毒的眼睛在背後看著他們,那便是黃老疙瘩。
自從山寨被胡老玉佔據後,黃老疙瘩一直心中不服,總想著有一天能重新奪
回山寨的大權。他和他的那伙兒人都是慣匪,過去就一直以打家劫舍為生,胡老
玉來了,通過不斷襲擊日本鬼子的車隊,山寨的日子好過,所以黃老疙瘩雖然仍
心懷不滿,卻還將就著能過得去。
可現在呢,打劫百姓是胡老玉絕對不允許的,這條路不能走;如果投靠了國
民黨,陞官發財,榮華寶貴;可如果投靠了共產黨,那便是天天小米飯,一身破
衣衫,他們可過不下這樣的苦日子。
所以,黃老疙瘩和他手下那二百來個親信死黨是死心塌地地想投國民黨的,
王鳳山看出這一點,多次私下同黃老疙瘩接觸,希望能通過他說服胡老玉把隊伍
拉過來,或者取而代之。
不過,胡老玉一直對黃老疙瘩有防範,而且隊伍中的絕大部分人唯老玉馬首
是瞻,所以黃老疙瘩一直無法實現自己的目的。眼看著胡老玉的態度一天比一天
明朗,黃老疙瘩便想把自己那一夥兒親信單獨拉出去,卻被王鳳山否決了。
王鳳山毫不客氣地對他說:「我要的是那一千多能征慣戰的兵,不是你這二
百來個土匪,沒有那一千號人,你黃老疙瘩算個屁?!我老實告訴你,你拉過來
一個連,就給你個連長,拉過來一個團,就給你個團長,要是你自己一個人來,
就給老子當勤務兵倒尿壺!」
出於對過山風形勢的悲觀的判斷,王鳳山覺得,現在必須考慮用武力脅迫胡
老玉接受改編了,但過山風和臘月梅一向互成犄角,八路軍的兩個旅又在旁邊虎
視眈眈,如果出師無名,不光會把胡老玉逼向對方,還可能給八路軍以口實,自
己就不得不承擔發動內戰的罪名,甚至招致同共產黨的直接衝突。
所以,王鳳山派了自己的心腹混在黃老疙瘩身邊,給他出謀劃策,讓他設法
使過山風和臘月梅兩家交惡,然後再以保護過山風的名義進兵月亮山,以達到武
力控制過山風的目的。
黃老疙瘩瞑思苦想,也找不到辦法讓兩個山頭互相攻擊,肖逸夫婦的到來卻
給了他機會,一個惡毒的念頭在他的心中形成了。
對於黃老疙瘩的這個詭計,無論是胡老玉還是肖逸都沒有能夠估計到。
當晚,雪梅和雨燕睡在同一個炕上說著悄悄話,兩個女人藏在同一個被窩兒
裡,同時分享著美好的婚姻給她們帶來的幸福,兩個人在黑暗中說一陣兒,笑一
陣兒,說到那讓人難為情的夫妻快事,兩個都是臉上發燙,好在黑暗中誰也看不
見誰,才避免了那幸福的尷尬。
第二天吃過早飯,雪梅便帶著兩個女警衛員小花和玉蓮向胡老玉告辭,老玉
和雪梅都感到,再次在同一戰壕並肩戰鬥的日子不遠了,所以特別高興。
出了寨門,雪梅讓送出來的老玉和山寨裡的一干頭領留步,自己和小花、玉
蓮三人牽著馬慢慢向山下走來。
在人家的山寨所在山上不能騎馬,這是一種禮貌,雖然大家都很熟悉,但這
個規矩卻不能破壞,所以雪梅三個都是牽著馬,有說有笑地緩緩下山,離臘月梅
不過二三十里,雖說是山路,可到了山下大路上,騎馬跑起來,也用不了半天。
她們不知道,在路旁的隱蔽處,正藏著黃老疙瘩派來暗算她們的黑手。
三個人走著,眼看便到大路了,到了那裡就可以騎馬飛馳,雪梅的心裡特別
高興。完全忘記了危險,而她也不會想到,危險竟會出現在自己大哥的地盤上。
耳中聽到一聲震耳的槍響,雪梅感到彷彿有人在自己的後背上猛擊了一掌,
一個前撲栽倒在地上,她想爬起來但動不了,胸口像炸了一樣疼,她知道被人暗
算了,她不想死,但眼前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 *** *** ***
送走了雪梅,胡老玉回到寨中,與雨燕說笑著向自己的住處走,身後跟著他
的衛隊十幾個人。他得好好想想,把隊伍投靠在共產黨的手下究竟是不是一個正
確的抉擇。
山下響了幾槍,很近,算算時間,正好在雪梅她們也該在那邊,胡老玉突然
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哪兒打槍?」他和雨燕跑到寨門口,黃老疙瘩和四寨主杜風志也正從寨裡
跑過來,今天是黃老疙瘩負責守寨,所以他的身邊還帶著十幾個人。
「已經有弟兄下山去查了。」門上的弟兄說。
「跟我走。」胡老玉吼一聲,便當先向山下走去。
「大當家的,不好啦!」迎面跑過來幾個弟兄,慌裡慌張地說。
「什麼事?」
「白大當家的被人暗算了。」
「什麼?」胡老玉一把抓住了那個報事者的脖領子。
(二十)
胡老玉三步並作兩步向前跑,一直跑出兩里多地,才看見了白雪梅和她的兩
個衛兵。
她們面朝下倒臥在路邊,都是背後中槍,槍手很準,都是打在後心,一槍致
命。
白馬站在雪梅的身邊,不停地用鼻子拱她,喉嚨裡發出淒慘的悲鳴。
「大妹子。」胡老玉撲過去,把雪梅的身子翻過來,她已經死了,軟軟地靠
在胡老玉的臂彎裡。罪惡的子彈從左乳穿出,胸前的破洞周圍滿是鮮血,還掛著
粉色的肺部組織。她的臉上都是黃土,那一雙美麗的眼睛大大地睜著,不甘地看
著遠處,彷彿在尋找暗算她的兇手。
「這是誰幹的?」胡老玉把雪梅平放在地上,站起身來,向著那兇手曾經藏
身的方向悲憤地怒吼。
黃老疙瘩帶著手下走過去,在樹叢中轉了轉,找出三顆駁殼槍的彈殼。
「給我搜,一定要找到兇手」胡老玉發了狂一樣吼叫著,「呯呯呯呯」地朝
天放著槍,一直到把子彈全都打光,這才平靜了一些。
搜查是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因為黃老疙瘩早就給兇手把進退的路線安排好
了,暗殺之後,他們已經被黃老疙瘩的親信放回了寨中。
「大妹子,都是我的錯呀,如果昨天讓你和肖老弟一起走,就不會出這樣的
事了。」胡老玉跪下來,把雪梅重新抱起來,慢慢向山上走,黃老疙瘩也叫手下
抬了兩個女衛兵的屍體跟著。進了寨,胡老玉把三具屍體放在寨門邊的一間屋子
的炕上,守著她們悔恨交加。
黃老疙瘩湊了上來:「大當家的,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得想想怎麼辦?」
「怎麼辦?都是我不好,我都想死了,償她們的命啊!」
「大當家的,那是昏話。這不是死三個人的事兒,現在的事兒可鬧大了。」
「什麼?」胡老玉看著他。
「大哥,你想啊,白雪梅死在咱們的山頭兒上,那臘月梅和八路能饒過咱們
嗎?」
「這事兒本來就怪我,我親自去向他們請罪。」
「請什麼罪呀?那不是自投羅網嗎?人死在咱們山寨,人家能相信您嗎?您
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怕什麼?肖逸和我是過命的交情,不相信誰他也不能不相信我,白大當家
是我的乾妹子,我怎麼會暗算她?」
「十人十張嘴,各有各的說辭,你怎麼就那麼肯定他們會相信你?」
「不相信怎麼樣?不信就把我殺了。我正想替她們償命呢。」
「大哥,你死了不要緊,咱們過山風一千多弟兄怎麼辦?人家共產黨能收咱
們嗎?人家能讓咱們去投中央軍嗎?只怕是十萬大軍一齊壓上,頃刻之間,咱們
辛辛苦苦拉起來的隊伍就煙消雲散了呀!」
「那你說怎麼辦?」
「我看,最好的辦法是向省城的中央軍救援,請王高參或是湯司令派部隊到
咱們山寨下駐守,再派人出面調停。有了中央軍作後盾,八路和臘月梅不敢輕舉
妄動,您的不白之冤才有辯明的機會,咱們過山風才能保全呀!」
「大哥,這不是個好主意。」雨燕道,「中央軍對咱們早有圖謀,這樣一來
不是引狼入室嗎?」
「大哥,不請中央軍,那不是乾等著人家八路進駐月亮山掃平過山風嗎?」
「大哥,我去臘月梅當人質,如果不能洗清咱們的冤枉,我把命陪給他們就
是了,決不能引中央軍上山。」雨燕道。
「雨燕,這事怎麼能這麼干呢?」胡老玉埋怨地說道,「怎麼也不能讓你去
當人質啊!」說完便沉吟起來。
這時,寨中的桿子們都聽到了消息,大都集中到寨門前,焦急地等待著胡老
玉的決策,他們在下面紛紛議論,這突出其來的事件使得許多人的心理產生了巨
大的轉變,因為害怕報復,一些原來支持接受八路軍改編的人也開始擔心起來,
接受了黃老疙瘩的意見。
一時間,認為應該接受中央軍改編的人數大幅度上升,而更多持觀望態度的
人則認為至少應該按黃老疙瘩的辦法,利用中央軍來暫時避免激烈衝突。
胡老玉細心地聽著大家的議論,感到在這種情況下,利用有聲望的人居間調
停才是可進可退的辦法,於是說道:「大家都聽我說。黃老疙瘩說的,也不能不
說是個主意。不管我們最後是接受誰的改編,日前情況下,請中央軍派一支小部
隊來作個平衡力量,反而可以避免雙方發生流血衝突,給我們時間去查出兇手,
向臘月梅和八路軍有一個交待。至於調停人,我看也有必要,不過不是國民黨,
他們目前同共產黨之間有利害關係,難以保持中立,所以最好請幾位沒有政治背
景的人來居中調停才好。」
「大哥!……」雨燕還想堅持。
「這事就這麼定了,只要不讓中央軍上山就不會有問題。我寫封信,叫人馬
上送到省城去。」
「送信的事交我來辦,我和王高參比較熟。」黃老疙瘩趕快接過去說。
「還有,雪梅她們三個人的遺體,也趕快選上好的棺木盛殮了送回臘月梅,
以示我們的誠意。」
「也都交給我吧。」
「不,雪梅妹妹由我親自裝殮送去。」雨燕淚流滿面,她沒有想到,剛剛還
興高采烈得像個孩子似的雪梅,轉眼之間就同她決別了。
「夫人不能去,萬一被人家………那就不好了,這種事情,應該讓小的們去
辦。」黃老疙瘩說道。
「那好,你就派幾個人去吧,要機靈點兒的,這事是咱們理虧。萬一人家不
依不饒,低三下四哭爹喊媽也好,跪在地上救饒也好,只要避免新的流血事件,
不讓事情進一升級,咱們就有周轉的餘地。」
大家都出去,只留下雨燕和幾個聞訊趕來的女人們給雪梅三個裝殮屍身,時
間不長三個人的遺體都洗淨了,穿上新衣服,桿子們每天就是提著腦袋過日子,
所以很多人早就給自己預備下了棺木,老玉和雨燕就有這樣的棺材,他們兩個給
拿出來,又另外找了一個好的,把三個姑娘放進去,弄了三輛馬車放上,全寨的
人都到寨門前設祭,拜了三拜,然後由六個黃老疙瘩派的人趕上車向山下走去。
三輛車走了不久,胡老玉叫上黃老疙瘩到聚義廳,字斟句酌地給城裡的中央
軍寫信,然後叫黃老疙瘩親自送到省城去。
黃老疙瘩見自己陰謀的第一步已經得逞,臉上緊張心裡高興,拿著信出來,
急急忙忙叫上那個混在身邊的王鳳山親信,還有另外幾個自己的親信,各自牽了
馬,出寨門直奔省城而來。
幾個人下了山,來到大路上,正要上馬,就聽見前邊的樹林子裡有異常的聲
音,黃老疙瘩幾個人悄悄地摸過去一看,吃驚地看到裡面正在上演的一幕下流丑
劇。
(二十一)
卻說被黃老疙瘩派去臘月梅送遺體的六個人,其中打頭兒的是黃老疙瘩的堂
弟黃四虎,這小子從前就一直跟著黃老疙瘩無惡不作,雖然山上的弟兄都很討厭
他,但有黃老疙瘩撐腰,也沒人敢怎麼樣他。
六個人趕著車下了山,剛剛拐上大路,黃四虎就叫把車趕進樹林中,其他幾
個還以為他想休息休息呢。
「嗨,幾位,咱們這是幹嘛去?」黃四虎問。
「給臘月梅送屍首。」
「送屍首?是送命吧?」
「什麼?」
「你們想想,把人家大當家的打死了,人家臘月梅能幹嗎?咱們去,這不是
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那怎麼辦?」
「怎麼辦?告訴你們,出了這個事兒,過山風怎麼也不可能再投八路,早晚
咱們都跟著我堂兄當中央軍,吃香喝辣的,所以,這白雪梅的屍首,送不送回去
沒什麼關係。」
「那你打算怎麼辦?」
「咱們要是慈悲為懷呢?找個地方,挖個坑一埋。要是懶得費那個事呢?找
個山溝一扔。反正以後當了中央軍,咱們同臘月梅也是敵人了,誰還能追究三具
屍首到哪兒去了?」
「那大當家的問起來怎麼辦?」
「咱們就說送去了,路上遇見臘月梅的人向咱們開槍,咱們只好把屍首扔下
跑了。」
「好,就聽你的,也他媽甭埋了,找地方往山底下一推就得了。」
「那就不著急了,在這兒歇會兒,耗夠了鐘點兒再說。」
「行。」
*** *** *** ***
「哎,你們說,這白雪梅年輕輕的,剛剛成親,洞房裡的樂事剛剛開始,就
玩兒完了,也他媽真夠冤的。」幾個人坐著,有人開始感歎起來。
「是啊,這才剛過三天,咱們大當家的還去給她賀喜來著呢。」
「哎,人家都說,新娶的媳婦頭三宿,這小娘們兒這麼漂亮,那姓肖的肯定
是一天不拉空!」
「那是一定!」
「姓肖的他媽艷福不淺哪!」
「可不是!聽說這小娘兒們是個屬母老虎的,誰都不讓碰一下,也不知道是
真是假?」
「當桿子的,有幾個正經女人,多半是表面上裝得像個黃花閨女,暗地裡早
不定跟誰睡上了呢。」
「不會吧?這小娘們看著可不像。」
「那誰說得準哪?」
「光說有什麼用?想知道?咱們驗驗,要真是黃花大姑娘,三天的時間,那
下身兒捅破的口子還長不好呢。」黃四虎的眼睛現出一股貪婪的光。
「老黃,你他媽真行!咱們哥兒們又不是那假正經的人,想玩兒女人什麼時
候瞞過人哪?看就看吧,還找什麼借口。」其餘五個也不是什麼好鳥。
「就是,這小娘兒長得這麼好,讓人一看見魂兒就給勾了去,老子早就恨不
得把她拉到屋裡睡了!不過,她跟他媽母考虎似的,我是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
膽!」
「她平時趾高氣揚的,連咱們大當家的都讓她三分,哪輪得到咱們哥兒們動
腦筋?現在她死了,咱們還不是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過了這個村兒可沒這個
店兒了!」
「說得是。至少看看她的光屁股沒關係吧?」
「哎,可別!大當家的,還有夫人和這小娘兒們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要是
讓大當家知道了,咱們的腦袋可要搬家了。」
「肏!怕什麼,只要咱們不說,她還能自己從墳裡爬出來說去?你要是怕,
我們哥兒幾個干。不過,你要是想把我們哥兒們賣了……」黃四虎拔出槍來。
「別!我怎麼能出賣兄弟呢?再說,不就是看這小娘兒們的身子嗎?有什麼
可怕的?誰怕誰是你孫子!」
於是,就在薄薄的晨霧中,六個歹徒把棺材從車上抬下來打開,將白雪梅從
裡面抱了出來。她才剛剛死去不久,身子雖然涼了,卻還柔軟,剛剛穿上的褲子
襠部濕漉漉的,那是因為括約肌失去了彈性,馬車一晃,膀胱中剩餘的尿液便流
了出來。
六個傢伙把她放在馬車上,然後又把小花和玉蓮也都從棺材裡面抱出來,放
在另外兩輛車上,她們的情況也和雪梅差不多,都濕著褲子。
雪梅靜靜地躺在車上,她死得不能瞑目,所以眼睛一直合不上,憤然地看著
天空。
衣服是新換上的,是雨燕自己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正合適,剪裁合體的衣
服緊裹著她的身子,胸前挺起兩座尖尖的小山,細細的腰肢,使結實豐滿的髖部
顯得特別性感。
(二十二)
幾個歹人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一齊爬上車去,坐在雪梅的周圍,一個一個
地解開她的衣服紐子,讓她的身子一寸一寸地暴露出來,直到扒光了她的全部衣
褲,暴露出赤裸裸的肉體。
美麗的雪梅仰躺在棺材上,潔白的肉體一絲不掛,四肢無力地攤開在車上,
她已經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在幾個下流色鬼的眼前任其淫辱。
他們玩弄著她那圓錐形的玉乳,本來粉紅的乳頭因為失血已經變成灰白色,
但乳房依然柔軟而富有彈性,她的左乳因為中彈而破裂了,被撕成了幾瓣,奶頭
在其中一瓣破碎的乳房上掛著,只連著一半的皮肉。
他們仔細撫摸著她的玉體,撫弄著她那一叢黑黑的陰毛,仔細玩賞著那陰毛
下遮蓋著的溝壑。
黃四虎讓兩個淫棍抓著她兩隻白嫩的纖足,把她的兩腿拉開,向上提起,使
她那美麗的臀部離開棺材的蓋子,半懸在空中。他想用這樣的姿勢去玩弄她的下
身兒,但由於彎曲時腹部受到擠壓的關係,從失去彈性的肛門中擠出一條軟軟的
糞便。
四人傢伙低聲淫笑著,下流地看著雪梅失禁的屁股。黃四虎雙手撫摸著姑娘
的玉腿,讓兩個壞蛋把姑娘的雙腿向著她的胸前用力擠壓,她的屁股朝天抬起,
肛門和陰部都向上暴露出來,更多的糞便被擠了出來。
黃四虎從口袋裡摸了幾張草紙,把夾在她屁股中的糞便擦淨,使她那已經松
馳的肛門暴露出來,他玩兒弄她那豐滿圓潤的臀部,再拾了一根手指粗的小棍,
慢慢地在她的肛門裡捅來捅去。
「嘿,四虎,看看前兒夜裡她男人幹過她沒有?」看著雪梅分開的大腿間那
兩片緊緊夾在一起,像一顆蜜桃般厚實的陰唇,一個傢伙垂涎欲滴地說道。
「都過了一天一宿了,哪還能看得出來。」黃四虎回答道,手卻向雪梅的陰
戶伸來。
雪梅的兩腿敞開著,女人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暴露著,長長的陰毛覆蓋著圓
圓的恥骨,卻沒有遮蓋她那生命的源頭。黃四虎下流地用手指分開了她的大小陰
唇,讓她的前庭完全張開,現出像銅錢般大的洞口來,裡面的嫩肉已經失去了血
色,但仍然濕潤,還帶著她自己的分泌物。
黃四虎把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奸笑著從她的陰戶插進去,在裡面摳摸著,
白雪梅只是軟軟地,任自己那最神聖的地方被淫棍們污辱。
「哈哈!」黃四虎把手抽出來,讓其他三人看手指前面的粘液:「雖然沒有
男人的東西,不過,她死的時候一定是正在想男人了,全是濕的。告訴你們,裡
頭還熱乎呢!」
「真的?」三個人都貪婪問道。
「怎麼樣?」黃四虎問道,話中顯然有玄機。
「幹他娘的!這麼漂亮的小娘兒們,平時咱們多看兩眼都難,好不容易得著
機會,哪能放過?!」
「那就干?」黃四虎叫把雪梅的腿搭在馬車兩側的護板上,擺出了一副讓人
讓所有女人都臉紅的姿勢。
白雪梅軟軟地躺在車上,黃四虎騎跪上去,一手抓著她的右乳,一手扶著棺
蓋,下身用力插進她那剛剛被破瓜的身體中。
她沒有表示反對,她已經感覺不到恥辱,只有蒼白的身子在淫徒的衝刺中被
動地抖動著。
另外五個歹徒淫笑著,看著黃四虎凌辱美麗的雪梅,然後便各自分開,撲向
了小花和玉蓮,扒光了她們,暴露出少女赤條條的身子。雖然兩個女衛兵也都是
年輕美貌的少女和少婦,匪徒們卻只是用手玩弄他們,利用她們的身子調動自己
的慾望,卻在雪梅的身上進行最終的發洩。
*** *** *** ***
「你們好大狗膽,不知道山寨的規矩嗎?」黃老疙瘩等人摸進樹林的時候,
馮小麻子正跪在馬車上,把雪梅的雙腿拉在他自己的身體兩側,起勁兒地在她的
陰戶中衝刺著。
看到黃老疙瘩,幾個人嚇得差一點兒把屎拉在褲兜子裡,因為按照過山風的
規矩,姦淫是要五馬分屍的。五個已經在女屍的身上發洩完了的傢伙急忙跪在地
上給黃老疙瘩磕頭,正在雪梅身上亂拱的馮小麻子不知所措,呆在那裡不知道該
幹什麼,連把下邊抽出來了都不會了,只是渾身篩糠一樣亂抖。
「你們幾個膽子不小,不知這小娘兒們是大當家的朋友嗎?這事要是讓大當
家知道了,你們還想活嗎?」
幾個人一聽,知道黃老疙瘩並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胡老玉,換句話說,並不
打算懲罰他們,心裡踏實了一點,那個馮小麻子也明白了,趕快把已經軟了的雞
巴從雪梅的身體中拔出來:「二當家,求求您,千萬別告訴大當家,您救我們一
命,就是我們的重生父母,讓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那你們想不想立功贖罪呀?」走過去看著精赤條條的三具女屍,用手捏住
雪梅那滿是污跡的陰唇,看著精液從陰道中流出,黃老疙瘩靈機一動。
「想!想!您說,您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
「那好,既然你們想玩兒,就先玩兒夠了,然後咱們再說。」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混蛋!是我讓你玩兒的,有什麼不敢?出了事兒有我二當家兜著呢!」
「哎!是!」馮小麻子答應了一聲,想要繼續奸屍,那軟下去的雞巴卻不爭
氣,說什麼也挺不起來了。
「二當家,我們都已經玩兒過了,您吩咐。」
「那好,你們下來,你們幾個有想玩兒的嗎?有就快點兒。」他回頭對跟自
己一齊出來的親信說道。
跟著黃老疙瘩跑的能有什麼好東西?知道黃老疙瘩是真的想讓他們玩兒,便
迫不及待地爬上車去,三個姑娘再次遭到了辱屍的噩運。
「你們幾個,把這三個小娘們屁股上的那東西擦乾淨了,用麻袋裝起來,棺
材就不用了,跟著我趕快送到省城去。」看著幾個手下從女人的身上下來,黃老
疙瘩命令道。
「幹什麼?」
「咱們如此這般……只要咱們投了中央軍,就是大當家以後知道了,他也不
敢說破。再說,我還可以讓湯司令收留你們,把你們編到其他部隊去,只要不在
過山風,大當家就是再生氣,也不能拿你們怎麼樣。」
「那我們聽您的。」聽了黃老疙瘩的壞主意,幾個傢伙立刻眉開眼笑了。
(二十三)
於是,黃老疙瘩帶著這些人,用馬車把白雪梅三人的屍體送到省城。
那個王鳳山的親信,早就先行一步進城聯絡過,黃老疙瘩剛到城門外,就大
喊起來:「我們是過山風胡大當家派來給湯司令送信的。為了表明歸順政府的誠
意,我們大當家的親手把與黨國為敵的女匪白雪梅給處置了,派我們送來作見面
禮。」
湯德海一聽說過山風要接受改編,半信半疑,因為前幾天的消息還說他想投
八路呢。
王鳳山在旁邊說道:「司令,我的人已經跟我說過了,這事決不會錯的。胡
老玉宰了白雪梅,就沒有了退路,不投靠咱們不行啊!我看,您還是親自出去撫
慰一下,最好再帶上幾個記者一塊兒去,這事要是在報上一宣傳,那對收編其他
小股桿子可是大大有利呀!」
於是,湯德海聽了王鳳山的話,跟著他一齊奔城門而來。
到了城門口,那裡已經圍了一大群記者。
黃老疙瘩把信交給湯德海,然後說:「報告司令長官,我奉胡大當家之命,
前來向政府投誠。這便是臘月梅的大當家白雪梅的屍體,請你過目。」
聽說臘月梅被槍殺,城門外早就聚滿了帶著複雜心情的人群。當六個土匪把
麻袋口兒打開,拎著袋角向外一倒,人群中立刻發出一聲驚呼。幾個報社的女記
者尖叫著轉過臉去,那些男記者卻搶上前去「卡嚓卡嚓」地拍起照來。
看到從麻袋裡倒出來的,竟是精赤條條,一絲不掛的三個年輕女屍,湯德海
也嚇了一跳:「這是……」
黃老疙瘩讓手下把因為裝在麻袋裡而蜷縮成一團的姑娘們翻過來,讓她們仰
面朝天躺在馬車上,王鳳山走過去,用手捏住雪梅的下巴看了一眼,然後說道:
「司令,這的確是臘月梅的女匪首白雪梅。」
「她就是臘月梅?她們怎麼會這個樣子?」湯德海沒有想到,這位大名鼎鼎
的臘月梅大當家,竟然是個如此年輕的少女,看上去還完全像個小姑娘一般,更
沒有想到,一個堂堂女英雄,居然被剝得一絲不掛地送給他。
「司令長官。」黃四虎接過話頭,故意提高了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
「這幾個小娘兒們想勸我們大當家投靠八路,我們大當家的不願意,她們竟然跟
到我們大當家的屋兒裡,自己脫了衣服跳光屁股舞,說只要我們大當家的願意投
靠過去,她們就每天給我們大當家的跳這樣的艷舞,還讓我們大當家的隨便睡。
我們大當家的那是堂堂七尺漢子,最恨這種下賤的女人,氣得二話不說,拔出槍
來就把她們給崩了。我們胡大當家的本來是讓我們給她們裹上點兒再送來,可是
人死了,拖都拖不起來,我們哥兒們才懶得在她身上費勁兒,再說,這種下賤的
女人也用不著給她們留臉面,所以就這樣給拉來了。」
「哦,該殺,該殺!」湯德海說著,逐個把三具女裸屍都看了一眼。他是個
當兵的,對槍傷最是熟悉,一看三個姑娘乳房上那裂成幾瓣的皮肉,就知道子彈
是從背後射入的,如果她們真是用色相去誘惑胡老玉,而胡老玉又是氣憤之下開
的槍,那麼,她應該是從身體正面中槍才對,這樣乳房上就只會留下一個小而整
齊的彈孔,像這種組織的撕裂,是子彈出口處的典型特徵。
不過,雖然明知三個姑娘都是被人從背後暗算,湯德海卻十分希望這一切都
真的。因為他很清楚臘月梅在當地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他們把白雪梅當成抗日
女英雄,當成劫富濟貧的女好漢,除了這種讓中國人最為深惡痛絕的淫亂行徑,
很難讓他們改變對臘月梅的看法:「既然這樣,就把她們留在這兒讓大家都看看
吧,讓老百姓都知道,這些個投共的女匪是多不要臉的淫婦。」
雪梅和兩個女衛兵就這樣被擺在了城門前展覽,成群的人從這裡經過,以各
種複雜的心情看著這些年輕女豪傑一絲不掛的屍身。
一大群波皮無賴,在王鳳山的授意下聚到城門前,把三個姑娘拉著四肢抬起
來,當眾玩兒褻她們的身子,捏她們的乳房和屁股,用手指摳她們的陰戶。
他們把小紅和玉蓮放回車上,雙膝分開搭在車的護板上用繩子拴住,再在她
們每個人的肛門和陰戶中插上一根帶著枝條的柳樹棍來污辱她們的屍體。
他們找來一個老百姓家里拉煤球用的小平車,那個車子只有半尺來高,兩尺
長,一尺多寬,下面安著四個木頭?轆,把雪梅腰部以上仰著綁在小車上,再用
一根三尺多長的竹竿把她兩隻纖細的腳踝撐開捆住,露出她的生殖器。從一個賣
小孩兒玩意兒的小販手中,強索了兩個波浪鼓和一個秫秸插的風車,在充分摳挖
玩弄她的下體後,他們把波浪鼓塞進她的肛門和陰戶,把風車插進她的嘴巴裡。
撐開雙腳的竹竿中間拴上繩子,套上一頭黃牛,使她八字分開的兩腿斜著舉
起來。由一個人牽著牛,倒拖著雪梅在城裡的大街上遊行示眾。
載著雪梅的小車「吱紐吱紐」地叫著,他們還在那拴竹竿的繩子上另拴一條
繩子,由一個人在側面拉著,一邊走一邊有節奏地扯動,使她的腳不住地左右晃
動,赤裸的身體像游水的魚一樣扭動。她的一對聳立的椒乳無力地擺動著,立在
口中的風車在風中嘩啦嘩啦地旋轉,波浪鼓隨著她下體的左右擺動發出斷斷續續
的「咚咚」之聲。
雪梅被這樣下流地遊街游了一整天,到了黃昏,無賴們才把她拖回城門,放
在黃老疙瘩拉她下山時的那輛馬車前,把竹竿拴在車轅上,又繼續示眾了兩天。
受到官方秘密資助的下流小報《後庭花》,還把生殖器中插著波浪鼓,被倒
拖著遊街的雪梅的屍體,以及被插著柳枝擺在馬車上的小紅和玉蓮的裸露屍體拍
成各種角度的照片,整版整版地刊登在報上,晝夜趕印,在省內各級城市甚至集
鎮免費散發。
湯德海讓黃老疙瘩拿著他的回信先回月亮山,又派王鳳山帶了三個團隨後趕
來。
湯德海在回信中說:
「欣聞大當家擊斃臘月梅女逆首,棄暗投明,余心甚慰。擬將過山風改編為
獨立旅,茲委任胡老玉為獨立旅少將旅長,黃顯奎(就是黃老疙瘩)為上校副旅
長。為防臘月梅及共黨報復,著高參王鳳山率部馳援,望胡旅長早日下山,報效
黨國……」
見到湯德海回信中歡迎過山風參加中央軍的話,胡老玉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黃老疙瘩這才告訴他自己把白雪梅三個的屍體轉送省城的事。
胡老玉差一點兒氣瘋了,這不是把殺害白雪梅的屎盆子硬往他腦袋上扣嗎?
不用說什麼請人調停了,現在等於公開承認雪梅是過山風殺的,自己更是跳進黃
河也洗不清了。
「娘的,你幹的好事!」胡老玉拔出槍來就要殺人。
黃老疙瘩「撲通」跪在地上:「大哥,你要殺就殺吧,我可以把心掏出來給
你看,我這可都是為了咱過山風好好哇!你老是下不了決心,腳踩兩隻船,到時
候,不管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都不會放過你呀!」
事已至此,胡老玉感到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既然人家已經當著那麼多記者
的面說白雪梅是他胡老玉殺的,即使查出真兇也沒有意義,難道一個已經接受了
國軍改編的旅長,還要去向人澄清自己沒有殺死敵人的事實嗎?他知道,這種事
情越抹越黑,如果替自己辯解,那只有給人留下笑柄。
他也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黃老疙瘩的陰謀,但過山風現在已經是爹不親娘
不愛,不投中央軍,那不是乾等著臘月梅和八路軍來報復嗎?
於是,儘管雨燕和杜風志極力反對,胡老玉還是只能把一切都默認了。
(二十四)
王鳳山來到過山風,送來了委任狀,同時敦促胡老玉把隊伍帶到省城接受改
編。
胡老玉不想把隊伍帶走,獅子山是他起家的地方,這山、這水、這人都有著
一份特殊的感情,而且他也明白,國民黨的目的是他手下那一千多號人,自己到
了省城,等於被上萬中央軍像看賊一樣看了起來,那還有屁個搞頭!
因此胡老玉給他來了一個「拖」字,裝聾作啞,不說下山,也不說不下山,
只是今天說這,明天說那,要不就是裝病不見客,王鳳山想以三個團的兵力脅迫
胡老玉,但現在人還在月亮山外,想實現脅迫計劃也不容易。
於是黃老疙瘩再次發揮了作用,他現在已經成了副旅長,而且在王鳳山的支
持下,他也開始架空黃老玉。他首先控制了過山風在外面的眼線,等於打瞎了胡
老玉的眼睛,一份份由「眼線」探來的緊急情報便由黃老疙瘩擺到了胡老玉的桌
子上,情報說臘月梅同八路軍已經作好了佈置,裝備了三萬人要來討伐過山風。
一時間,山寨中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其實胡老玉很不願意中央軍屯兵寨外,但已經同臘月梅鬧成這個樣子,他是
進也一刀,退也一刀,迫於形勢危急,他不得不答應王鳳山的三個團進山,駐紮
於山寨所在的獅子山四周。
從此王鳳山和黃老疙瘩整天圍在胡老玉的身邊,開始逼宮。他們軟硬兼施,
想讓胡老玉立刻下令下山。
此時的黃老疙瘩早已成了王鳳山的幫兇,在這外有大兵壓境,內有奸人橫行
的時候,胡老玉感到自己已經無力回天,只得選擇了逃避,他稱病不出,把過山
風全權交給了黃老疙瘩,自己只保留了一個名義上的旅長頭銜。
於是,志得竟滿的黃老疙瘩便作出了下山的決定。
進了城,已經是心如死灰的胡老玉,來了個不聞不問,貓在自己的家裡,同
雨燕過著閒散的生活,白天養魚、喂鳥,晚上摟著雨燕拚命發洩。
偌大一個過山風,在王鳳山和黃老疙瘩一夥陰謀家的操縱下,開始向國民黨
的炮灰轉化。
黃老疙瘩終於掌握了過山風的實權,有了王鳳山撐腰,他開始在部隊的各個
層次排擠胡老玉的人,同時安插自己的親信。
黃老疙瘩一夥兒都是土匪出身,心黑手辣,胡作非為,過山風的弟兄們在他
們的淫威下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一些因為對他的倒行逆施公開表示不滿的老弟兄
還被他冠以抗命和通共的罪名,有的關,有的殺。
那些當初因為害怕臘月梅報復而力勸胡老玉投靠中央軍的人才明白自己上了
當,原來暗算白雪梅完全是黃老疙瘩一夥兒藉機篡權的陰謀,他們後悔不迭,紛
紛到胡老玉的住處來,請求胡老玉重新出山,領著他們奔向一個光明的前途。
但胡老玉又有什麼辦法呢?他現在已經是籠中的鳥兒,想飛也飛不了哇!一
天一天的,胡老玉便在鬱悶中渡過。
這一天,已經在家裡貓了近兩個月的胡老玉想出去散散心,與雨燕一起便裝
從家裡出來,坐上兩輛黃包車,想到戲園子裡看看戲。
剛剛走到鬧市口,一個叫賣報紙的聲音讓他把車停了下來。
胡老玉家裡每天都有人給他送報紙看,賣報紙有什麼新鮮的?但胡老玉卻聽
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只聽那賣報的喊道:「大家看完了這本書,再看這張報紙,這上面都是前些
時候臘月梅被過山風擊斃,光著屁股示眾的像片兒,這可是《後庭花》的絕版,
我們掌櫃的花了兩塊大洋才從一位老農手裡買來的,只此一份,五塊大洋起價,
大家出價呀!」
有人在喊:「五塊我要了。」
「我出六塊。」
「我出十塊。」
「……」
在外層聽到叫賣聲而圍過來看熱鬧的人們紛紛議論:
「兄弟,賣什麼呢?」
「前幾個月的《後庭花》增刊,就是那三個臘月梅的女匪,光屁股遊街的報
紙。」
「你看過嗎?」
「沒有,聽說是《後庭花》的人在大街上發的,不要錢,我沒趕上,我們街
坊得了一份,藏在家裡不肯給我看。」
「你說這個過山風可他媽真不是玩意兒,當年人家臘月梅可是冒死把他從鬼
子手裡救下來的,現在他竟然忍心把人家給殺了!」
「可不是,這就叫人心隔肚皮呀!為了自己的榮華寶貴,連救命恩人都害,
真缺德!」
「殺人就殺人吧,幹嘛把人家一個好好的大姑娘,脫光了送來?這叫什麼德
行?!」
「原來打鬼子那會兒,我還覺著這過山風不錯。現在這人哪!唉!」
胡老玉一聽,臉上像著了火一樣,「蹭」地一下子就從車上蹦下來,把一張
鈔票往車伕手裡一塞,幾步便擠進人群中。
只見那是一個賣舊書報的小門臉兒,裡面正有一個夥計舉著一份報紙在門口
裡頭喊叫著,門外一群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兒正在喊著價。
胡老玉一步躥到門口,不顧小夥計的阻攔,一下子闖進屋裡,劈手便把那張
報紙給搶了下來,拿到門口,藉著外面的光亮一看,不由氣得面紅耳赤。
那報紙名叫《後庭花》,一聽名字便知道是個下九流的小報,只見第一版上
便是一張整版的照片,上面是三個精赤條條的女屍仰躺在三輛馬車上,頭版標題
是:「過山風棄暗投明處決臘月梅女匪首」,再翻到第二版,看到三個女屍的面
部特寫,不是白雪梅還是哪個?
黃老疙瘩只告訴胡老玉他派人把白雪梅三人的屍體送到省城作見面禮的事,
並沒有告訴他三個姑娘都是扒光了才送去的,而且還光著身子在省城展覽。直到
此時,胡老玉才真正瞭解了事情的真相,把黃老疙瘩一夥兒恨得牙根直癢。
看看上面的文字,總的意思是說雪梅是因為給胡老玉跳裸舞而被他氣不過槍
斃的,又由他胡老玉派人送給湯司令作見面禮。
再看後面各版,三個姑娘全都分著雙腿,暴露著女性的私處,特別是雪梅的
赤裸屍體被倒拖在黃牛後面,陰戶中還插著波浪鼓凌辱的慘狀,胡老玉再也控制
不住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那一時的錯誤決定,雪梅的屍體無論如何也不會被人
如此作賤,他幾把把那報紙撕得粉碎。
「哎,先生,您這是幹什麼,這可是我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你給撕了,我
們吃什麼?」小店的夥計和老闆急忙跑了過來,攔住了氣哼哼想要闖出門去的老
玉,外面那一群竟買報紙的公子哥兒們也紛紛喊叫起來,把胡老玉圍在當中。
(二十五)
「撕了怎樣?老子賠你錢!」胡老玉道。
「你賠錢,你賠得起嗎?」
「你要多少錢?」
「一千大洋!」
「你想敲詐老子?」
「這可是臘月梅女匪白雪梅的像片兒,在這個地方,一百年也出不來這麼一
個俏女匪,更沒機會讓這麼漂亮的女匪光著眼子照相片兒。你嫌貴?你也照過山
風的樣子,再找一個白雪梅來,也把她扒光了照相片兒印報紙啊!」
「對呀,找去呀!」
「讓他賠錢,賠一萬!」
「……」
看熱鬧的公子哥兒們也跟著起哄。
聽著他們說起雪梅的屍體,一口一個光眼子,一口一個赤條條,句句話中都
帶著下流的污辱,胡老玉怒氣不息。更聽到自己過山風的名號不停出現在人家的
嘴裡,把他當成殺害白雪梅的兇手,他嘴唇哆嗦著,卻真是渾身有嘴也說不出。
他終於暴怒了,伸手從大褂兒裡面掏出了手槍,「啪」地一聲放在舊書店的
櫃檯上:「老子用這個賠你,夠嗎?!」
人群安靜下來,誰不怕那裡面射出來的小金屬疙瘩?
老闆也傻了,不知道這位到底是幹什麼的,說話也說不利落了:「先,先,
先,先生,小的們有眼無珠,冒犯了先生,這個,幾張破紙,不敢讓您老破費,
就當是小店孝敬您的好了。」
「孝敬你媽的屄!」
胡老玉罵道:「這樣下流的東西,你敢說拿來孝敬老子!」
「不敢,不敢!您,您,您……」
「老子就是過山風,從今往後,哪個再敢說白雪梅是老子殺的,老子就斃了
他!」
「啊?您就是過山風?小的們有眼無珠,有眼無珠,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告訴你,臘月梅不是老子殺的,臘月梅是好人,是好人,知道嗎?!以後
誰再敢賣這種報紙,叫老子知道了,老子就斃了他!」
「是是是,不賣,不賣!可這……」他想說的是:「您是過山風,這擊斃臘
月梅不是您的功勞嗎?幹嘛怕別人說呢?」隨即便明白了,原來這殺害救命恩人
的事,誰也不會認為是好事,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您自己貓著不就完了嗎?
也沒必要跳出來發這麼大的火兒呀!
「我說過,臘月梅是好人,她不是老子殺的!」胡老玉還想再說,雨燕擠進
來,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死拉活拽地把他拉了出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臘月
梅是好人,那不是惹禍上身嗎?
胡老玉再也沒有心思去看什麼戲了,看著四周人們那驚異與不屑的目光,他
像被尖刀戳了心一樣,他有生以來還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狼狽過。
與雨燕一起逃命一樣回到家裡,看著滿眼含淚,傻呆呆地與他對視的雨燕,
再也忍不住了,一頭紮在雨燕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雨燕撫摸著他的頭髮,也
止不住潸然淚下,那可是她多年的閨中密友,受到如此凌辱,屎盆子還扣到了自
己丈夫的身上,怎能不讓她痛心呢?
「雨燕,都怪我,要是我早一天答應肖老弟投八路,雪梅妹妹也不會遇害。
要是我聽你的,堅持不向中央軍求助,也不會上了黃老疙瘩這狗東西的當。現在
臘月梅的弟兄們不能原諒我,老百姓不能原諒我,連我自己也不能原諒我自己。
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留著雪梅妹妹受辱的相片兒,讓她死了都要被人羞辱,我,
我……」他說不下去了,突然一下子跳起來,拔出手槍便指向自己的腦袋,雨燕
急忙一把搶了過來。
「大哥,你這是幹什麼?」自從父親把姐姐家燕嫁給了胡老玉,雨燕就一直
叫他作大哥,從沒改過口,「雪梅妹子受人暗算,遭人辱屍,你,我,我們整個
兒過山風都有責任。雪梅妹子是個英雄,她從來就沒有怕過死。當年落在日本鬼
子手裡,面對著像姐姐一樣的結果,她皺過眉嗎?難道她出生入死打鬼子,難道
她把你當成哥哥,為的就只是讓你輕易結束自己的性命嗎?」
「雨燕,可我對不住她呀!我怎麼才能贖我的罪呀?」胡老玉頓足垂胸地哭
著。
「雪梅妹子到咱們過山風來,就是為了拉著咱們一起走一條光明的道路,可
咱們放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機會。現在,咱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你看看,過山風
已經讓黃老疙瘩弄成什麼樣子了?再這樣下去,過山風就真的完了,過山風的一
千多弟兄就真的完了!雪梅妹妹九泉之下,她能瞑目嗎?姐姐九泉之下,她又怎
麼能瞑目呢?」
「家燕、雪梅妹子,我對不住你們呀!」聽到雨燕提起家燕,胡老玉哭得更
傷心了。
「可是,誰會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過山風的弟兄們也相信你,只要你能把過山風帶出去,走上正
道,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嗯,雨燕,我聽你的!就算是人家不信我,我把命賠給他們就是了!」胡
老玉悲憤地說道。
「大哥,只要能把隊伍帶上一條正確的路,如果人家真信不過你,我和你一
起去,任由人家處置!」
「雨燕,我聽你的!娘的黃老疙瘩,看我怎麼收拾你!」
(二十六)
胡老玉又出山了,他當上了名符其實的旅長,又開始訓練部隊,發號施令,
並把原來的四寨主杜風志提拔為參謀長兼三團長,讓雨燕在黃老疙瘩手下的一團
當了副團長。雖然弟兄們對他每天嘴裡「報效黨國」的話聽不慣,但大傢伙兒畢
竟是跟著他走過來的,由他主事,總比由著黃老疙瘩胡鬧好。
黃老疙瘩心裡可氣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快把過山風的大權抓過來了,現在遇
上了對頭,你想他心裡能樂意麼?但他自己沒什麼威信,生氣也沒辦法,他只有
拉著王鳳山這面大旗為自己作一張虎皮,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副旅長地位。
其實王鳳山也知道黃老疙瘩在過山風沒有什麼人緣兒,所以只要胡老玉死心
蹋地地跟著中央軍走,給他點兒榮華富貴倒是沒有什麼,甚至讓他說上幾句過分
的話也沒有什麼。錢花出去了,還可以從老百姓身上刮,倒是黃老疙瘩不能丟,
因為還要靠他監視胡老玉,避免這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隊伍再出什麼問題。
轉眼又是幾個月過去了,在美國佬兒的支持下,國民黨終於發動了內戰。一
批批的軍隊從省城開出,撲向八路軍的根據地,隆隆的炮聲在四處響起。
為了把胡老玉緊緊地綁在國民黨的戰車上當炮灰,王鳳山給湯德海出主意,
叫他命令胡老玉的獨立旅進攻駐紮在梅花山的臘月梅獨立支隊。只要這兩家一打
起來,過山風和臘月梅就算徹底撕破了臉皮,再沒有和好的可能。
但胡老玉這一次卻給了王鳳山一個硬釘子,他告訴王鳳山,當初他接受改編
的時候曾經有言在先,過山風與臘月梅是一同打鬼子的朋友,他胡老玉殺白雪梅
也是被人栽贓,無論如何他也決不能恩將仇報,帶著過山風的弟兄去打臘月梅。
雖然胡老玉得到了過山風弟兄們的一致支持,王鳳山卻不肯罷休,他就是要
胡老玉同臘月梅撕破臉皮才算完,於是,他利用四周大批中央軍為後盾,拉下臉
皮來訓斥胡老玉,逼他參戰,否則就要派人取而代之。
胡老玉現在面臨著生活中再一次難關,他能否順利渡過呢?
胡老玉這幾天吃不好睡不香,一方面他不能把過山風帶向進攻臘月梅和共產
黨的罪惡之路,一方面,他又不能強行抗命,因為他現在就在人家的眼皮底下,
他胡老玉的命可以不要,可這一千多弟兄的命卻不能葬送在自己手裡。
「大哥,大嫂。」參謀長杜風志出現在他的面前。
「風志啊,什麼事?」
「是不是這幾天心裡不痛快?」
「嗯!」
「那到我那兒去,咱們哥兒倆喝兩盅?」
「現在哪有心思喝酒哇?」
「嗨,兄弟一場嗎。喝兩盅解解悶兒,有什麼難處,說不定兄弟我還能替你
出出主意。」
「好吧。」
胡老玉和雨燕跟著杜風志來到他指揮的三團防地,通過層層設防的哨卡,來
到他的團指揮部,三人坐下來,擺上酒菜開始對飲。不過,胡老玉卻無心喝酒,
只是悶悶地想心事。
「大哥,大嫂,光咱們三個在這兒喝悶酒也不行,我找個了老朋友,咱們一
塊兒喝?」
「什麼朋友?」
「能替你解開心中憂愁的朋友。」
「誰?」
「我。」話音剛落,從裡屋走出一個人來。
看到這個人,胡老玉吃了一驚,手不由自主地便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同樣驚
訝的雨燕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那人彷彿沒有看到那對準他槍口,心定氣閒地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怎
麼,不想請故人喝一杯嗎?」
「你,你好大膽子,怎麼敢到這裡來?」胡老玉感到自己有點兒失態,把槍
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來人正是白雪梅的丈夫,臘月梅獨立支隊的政委肖逸。
「老朋友的地方,我有什麼不敢來的?」
「朋友?你還當我作朋友?」
「為什麼不呢?」
「可是,雪梅……你,你……」老玉忽然把自己的槍推到了桌子的對面。
「這是幹什麼?」
「仇人就在你的面前,你報仇吧,我胡老玉,決不皺一皺眉。」
(二十七)
「雪梅的事不會是你幹的,我知道你胡老玉胡大哥,就像知道自己的手足一
樣。如果有一支槍對著你和雪梅,你一定會擋在她的身前,怎麼可能親手殺害一
起打鬼子的戰友?!更不用說她還叫你作大哥呢!」
「你真的這麼相信我?」胡老玉站起來,一把拉住了肖逸的手:「可是,如
果不是我一時糊塗,她也不會被……我是萬死莫贖哇!」提到雪梅的屍身被當眾
污辱的事,胡老玉說不下去了,眼圈紅了。
肖逸也沉默了很久,眼睛裡充盈著眼光,他忍了忍,終於還是讓眼淚痛痛快
快地流了出來。他已從鄉下的一些老百姓那裡發現了被敵人分發的《後庭花》,
瞭解了雪梅的遭遇,作為雪梅的新婚丈夫,看到妻子這樣被污辱,他該是怎樣悲
憤哪?!
「雪梅是個好女人,我為娶了她作妻子而感到無比驕傲。敵人雖然污了她的
屍身,卻使她的心更純潔。她在我眼裡,永遠是最乾淨最貞節的女人!」肖逸把
手攥成了拳頭,讓自己平靜下來。
「肖老弟,千錯萬錯,都是我胡老玉的錯,我現在是追悔莫及!兄弟,既然
你還能信任我,有何計以教之?」胡老玉見到肖逸,正像是失足落水的人抓到了
一個救生圈,那是他的救命星。
「大哥,我們打入敵人司令部內部的同志已經查明了,策劃殺害雪梅的正是
黃老疙瘩那伙兒人,你的不白之冤早就可以洗清了。我們現在對你和過山風的處
境非常瞭解,知道你們不願意打內戰,更不願意把槍口對準自己一起打鬼子的朋
友。所以,我奉上級領導的命令到這裡來找你,就是想要幫你和過山風,早日擺
脫國民黨,一同建設一個民主的新中國。」
「肖老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我胡老玉,我今天也向你說句心裡話。我
胡老玉有你和雪梅妹子這樣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老弟,胡老玉這條命就是你
的,你什麼時候想要,就什麼時候取了去。從今往後,你肖老弟說東,我胡老玉
決不往西,有違此言,讓我天打雷劈!」
「大哥,不是聽我的,是聽共產黨的。我們不興賭咒發誓,不過,我們絕對
相信你!」
「老弟!」兩個老朋友的手再次握在了一起,杜風志和雨燕在旁邊也流下了
高興的淚水。
按照同肖逸商量的結果,胡老玉決定按照湯德海的命令,把隊伍拉上月亮山
區,再在臘月梅和八路軍友鄰部隊的配合下陣前起義。
現在的臘月梅支隊,已經和雪梅犧牲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僅僅幾個月的時
間,就已經由一千多人發展到了五千多人,而胡老玉的過山風卻由於黃老疙瘩的
排擠和破壞,許多弟兄開了小差,跑出城去投了臘月梅,現在過山風已經由一千
七、八百減少到了一千一百多人。
在肖逸的安排下,已經跑到臘月梅的人又重新回到了過山風,加上另一些安
排來過山風投軍的,人數在幾天之內再一次增加到了二千人。
過山風獨立旅出發了,浩浩蕩蕩地從省城開了出來,湯德海還派了王鳳山作
為特派員隨隊出征,實際上是為了監視胡老玉。
對於胡老玉態度的轉變,王鳳山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胡老玉終於同意去
打共產黨,擔心的是隊伍的實權又漸漸回到了胡老玉的手中,雖然黃老疙瘩原來
安排在各連隊中的親信並沒有被胡老玉撤職,但王鳳山總覺著隊伍中潛藏著一股
暗流,隨時都會把這些人給沖走。
隊伍行進到了吳家堡,再向前便是月亮山區了,胡老玉決定立刻進兵,但王
鳳山卻讓隊伍暫停下來,因為左右兩翼的策應部隊還沒有到。
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詭計多端的王鳳山同黃老疙瘩暗中商議對策,他們知
道,雖然過山風和臘月梅的人數相當,加上兩翼的部隊,中央軍方面已經在人數
和武器質量上都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但如果過山風中途出現什麼意外,他們同臘
月梅合在一體的力量卻要強於自己的兩翼部隊,一但出現這種情況,不光自己兩
個人的性命不保,兩翼的兩個團恐怕也要讓人家包了餃子。
惡毒的黃老疙瘩給王鳳山出了個主意:「特派員,咱們可以把胡老玉的老婆
留下當人質。這林雨燕的父親對胡老玉有知遇之恩,胡老玉是個極重親情又知恩
圖報的人,決不會拿自己老婆的性命開玩笑的。」
第二天一早,負責兩翼策應的中央軍兩個團報告到達了預定地點。在旅指揮
部裡,團以上軍官正等著胡老玉下達開拔的命令。
「胡旅長,我就不去了,在這裡替胡旅長關照糧秣,啊!」王鳳山看著正准
備下令的胡老玉說道。
「那好吧,王高參,你就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胡老玉一語雙關地說。
「我一個人有點兒顧不過來,想向胡旅長借個人幫幫我。」
「那好,王高參想要誰?只管說。」胡老玉知道黃老疙瘩怕死,王鳳山多半
是想要把他留下來。
「我想請林副團長留下。女人嘛,心細,幫我管一管往來賬目,不容易出差
錯,再說,這打仗的事兒,太危險啦,還是叫男人去吧。」
「王高參,拙荊雖是女流,這打仗的事卻是一點兒也不含糊,我看,還是把
黃副旅長留下的為好。」除了早知內情的黃老疙瘩之外,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驚,
他們明白,王鳳山這是要把林雨燕留下當人質。
「哪裡哪裡,不是我看不起黃副旅長,他大字識不了幾個,打仗麼,也許還
行,這管賬麼,怕是力不從心嘍。」
「旅長,高參。」雨燕站了起來:「為國家效力,雨燕義不容辭,既然王高
參用得著我,那我就留下來。」
「雨燕。」胡老玉知道留下來意味著什麼。
「旅長,雨燕一個女子,放在隊伍裡能頂幾桿槍用,留在這裡還能發出幾點
亮光。不用說了,我留下。」她用堅定的目光看著胡老玉,胡老玉知道,如果自
己再堅持,就會增加王鳳山的疑心,現在隊伍還在山外,四周還有數萬中央軍,
過山風還沒有擺脫魔掌。雨燕自己要求留下,正是為了過山風的大局。
胡老玉沉默了半晌,才不動聲色地答到:「好吧,既然夫人也這麼說,那就
留下吧,一團副團長,由一團一營營長黃彪代理。」
「那我就祝你們馬到成功嘍!」王鳳山皮笑肉不笑地說。
「夫人,你要照顧好自己。」胡老玉看著妻子,語重心長地說。
「大哥,勿以雨燕為念。」雨燕向胡老玉伸出手去,平靜地回答,兩伉儷的
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二十八)
過山風進山了,先頭部隊同臘月梅和一支小部隊進行了短促的交火,然後臘
月梅便失蹤了,連梅花山的營地都不要了。
隊伍在山裡轉了好幾天,都沒有見到臘月梅的影子,這讓黃老疙瘩又高興又
著急。高興的是見不著臘月梅,就用不著冒掉腦袋的風險,而著急的是,胡老玉
不同臘月梅實實在在地打一仗,自己的任務就沒有完成,在王鳳山那裡便無法交
待。
夜半時分,吳家堡突然響起了一陣爆炸聲,一支小部隊神兵天降一樣突然出
現在鎮中心的指揮部附近,裡應外合,一下子便把吳家堡攻克了。
肖逸帶人衝進王鳳山的指揮部,裡面除了幾個通訊兵之外,什麼人也沒有。
「人呢?」他抓住偽通訊班長的脖領子,用手槍指著他的腦門。
「什麼人?」那小子嚇得一脬屎拉在褲子裡。
「王鳳山。」
「他今天下午坐汽車回省城去了。」
「什麼?!」
「他今天下午說是要去催糧草,和林副團長回省城去了。」
「哎!」肖逸氣得一拳打在自己的手掌心。
*** *** *** ***
「胡大哥,我對不住你,要是早一天……」在杜風志的團指揮所裡,肖逸懊
悔地對胡老玉說。
「兄弟,不用說了。你們已經盡力了,雨燕和我,都感激你。」
「計劃推遲,我們再去想辦法。」
「不用了。你們攻擊吳家堡的行動,已經暴露了企圖,現在我們必須立刻行
動。否則,就會給過山風帶來更大危險。」
「可是嫂子她……」
「我瞭解她,她們姐妹倆兒都是好樣的,在她決定留下的時候,就已經作好
了準備。」胡老玉伸出手,手心裡是一個金項鏈:「這是那天分手的時候,她借
著同我握手道別時交給我的,這是我們定親的信物。」胡老玉搖了搖頭,把含在
眶中的眼淚強忍下去:「今夜三更,三發紅色信號彈為號。」
*** *** *** ***
夜,是那樣的靜,隨著三發紅色信號彈升高,一陣急促的號聲把過山風的弟
兄們全都驚醒了,不,應該說是許多人早就等待著的號聲。兩千多人在山坡上站
了黑壓壓的一大片。
「過山風的弟兄們,把大家叫起來,是要告訴大家。我們已經受夠了國民黨
的窩囊氣,從現在起,我胡老玉宣佈,我們投共產黨了,我們要同臘月梅一起,
跟著共產黨打天下了!」
「噢--」山波上立刻響起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過去都是我胡老玉不好,讓黃老疙瘩一夥兒人鑽了空子,暗算了白雪梅隊
長,他還和狗日的王鳳山一起,想把咱們過山風搞垮,多虧了臘月梅和八路軍,
在危難之中挽救了咱們,給了咱們一條光明的出路,為了這一天,有多少弟兄…
「現在,我們要把這群壞蛋繩之以法,為白隊長和眾多受他們排擠和迫害的
弟兄們報仇,把這些狗日的給我押上來!」
早已佈置好的弟兄們早在信號彈升起的時候,就已經把黃老疙瘩那一夥兒人
給收拾了,現在把他們捆綁著押到了隊前。
「黃老疙瘩呢?」胡老玉發現隊伍裡面沒有黃老疙瘩,便問道。
「報告,黃老疙瘩還有十幾個他身邊的親信昨天夜裡就沒見人。」負責對付
黃老疙瘩的一團副團長黃彪跑過來報告。
「這個兔崽子,讓他給跑了!」胡老玉一砸大腿,咬牙切齒地說:「等抓住
他,我非活剝了他不可!」
山的那邊也升起了三顆紅色信號彈,那是肖逸率領臘月梅前來接應,兩支並
肩作戰多年的隊伍,終於如願以償地走到了一起,人們歡呼雀躍著,喊聲驚天動
地。
在這歡樂的時刻,只有胡老玉和肖逸卻沉浸在深深的擔心與悲痛之中,他們
眺望著省城的方向,為著又一個慷慨赴死的勇敢女性而默然無聲。
(二十九)
林雨燕在王鳳山點她的名的時候就知道這位高參在想什麼,為了胡老玉和整
個過山風,她毅然決定留下,從那一時刻起,她就抱定了必死的決心。當王鳳山
以催糧秣為名要帶她回省城的時候,她更是感到了事態變得越來越緊迫,但她沒
有作出任何表示。
她知道留在這裡意味著什麼,白雪梅就是她的樣子,但她知道無論什麼她都
要忍受,甚至不能自盡,因為那會使胡老玉的行動暴露,因而給他和過山風帶來
危險。
聽到有人向王鳳山報告吳家堡遭襲事件,她明白,起義的日期臨近了,她的
心裡感到特別激動,也明白,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向終結。在這個時刻,她獨自坐
在房中,這是她和老玉在城裡時住的地方,不過現在只有她一個主人,還有院外
那監視她的特務。
她脫下了那衣讓她深惡痛絕的黃狗皮,沐浴了自己美妙的身體,換上最好的
一件鍛旗袍,蹬上胡老玉買給她的,只有在他們兩人獨處時她才偶而穿上的高跟
皮鞋,又戴上一串珍珠項鏈,對著鏡子梳好自己的髮髻,再一筆一劃地描著自己
那細細的蛾眉。
黃老疙瘩和他的親信的出現,讓她的心裡咯登一下,不知道是過山風被緊急
調回,還是胡老玉起義失敗。
「呵呵呵呵,嫂子!」黃老疙瘩陰笑著,「兄弟是來恭喜你的。」
「我有什麼可恭喜的?」
「胡大哥可真行啊!他連你這個最親近的人都不顧,已經死心塌地地投了共
產黨。」黃老疙瘩這個狡猾的傢伙,自從隊伍進山以來,就一直感到心驚肉跳,
所以到了晚上從不敢在營地安睡,而是帶著幾個貼身的親信四外亂躥。
那一晚,當信號彈升空,號聲響起的時候,黃老疙瘩便知道胡老玉終於決定
起義了。別看黃老疙瘩心狠手辣,卻是出了名的膽小如鼠,雖然他就在樹叢中藏
著,卻連打黑槍的膽子都沒有,找個機會像兔子一樣溜之大吉。
胡老玉的起義,使兩翼的策應的兩個團處於絕對的劣勢,被打得屁滾尿流,
逃出了月亮山。同時,過山風的起義,也使他這個副旅長成了光桿司令,再也別
想在王高參面前抬起頭來,一想到此,黃老疙瘩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決定向眼
前這個年輕女子進行報復。
「那是他應該作的。」雨燕不溫不火地說道,她在心裡替胡老玉高興,與此
同時,她也在尋找自己的機會。
「嫂子,胡大哥投了共黨,你也沒處可去了,我黃老疙瘩一直對嫂子情有獨
衷,不如你從了我,保證你的生命安全不算,還可以一起享受榮華富貴!」黃老
疙瘩說著便往林雨燕的身邊湊合。
「離我遠點兒!」林雨燕厭惡地向一邊閃去,卻被黃老疙瘩幾個親信攔住。
「嫂子,既然他姓胡的不仁,也別怪我姓黃的不義,我要叫他對自己所做的
後悔一輩子!」黃老疙瘩惱恨地說道。
雨燕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她不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現在她所要作的,便是
找個機會一頭撞向牆角。但他們沒有給她機會,幾個歹徒看著黃老疙瘩的眼色,
突然一擁齊上,把雨燕抱住了。
「嫂子,別怪我不仗義。你要是甘心從了我,便放你一條生路,否則的話,
我就要讓姓胡的戴上十七、八頂綠帽子。」
「呸!豬狗不如的畜生!」雨燕憤怒地瞪著他,她知道,一切都無法避免,
眼淚裡隱約現出一絲淚光,除了對他們的詛咒,她已經不能做什麼了。
*** *** *** ***
外面進來一群人,拿著很多各式各樣的裝備,雨燕從小生在城市的大家族,
是見過世面的人,所以一看便知道,那是照相機。原來,出於對胡老玉的憤恨,
黃老疙瘩使起土匪的淫威,從城裡最好的照相館強逼來了四個很專業的攝影師,
還有全套攝影燈裝備。
黃老疙瘩叫手下把屋裡的八仙桌抬到屋子中間,又叫四個攝影師站在桌子的
四周,打開了攝影燈,他們準備在這張桌子前凌辱雨燕,並把這一切都拍下來,
有四個相機,雨燕無論怎樣躲避,都必定有一架相機對準她的臉。
雨燕被幾個歹徒扭著,推推搡搡來到桌前,一個匪徒從後面牢牢抓住了她的
雙臂,其餘人在兩旁守著,隨時準備應付她的反抗。看到這情景,雨燕知道她不
可能逃脫,於是她不再罵,只是含著眼淚靜靜地看著窗戶,遙望著遠方的親人。
「臭娘兒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老子就好好侍候侍候你!」黃老疙瘩走到
她的面前,用手抬起她的臉,看著那雙含淚的眼睛,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哭什
麼?難道老子的雞巴不如胡老玉的粗嗎?等會兒就讓你知道!我要肏得你狼嚎鬼
叫!」
她把頭一扭,掙脫了他的手,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怎麼樣?你還有機會的,只要你答應從了我,先讓我肏過,我就保證你活
命,還保證不讓別人再動你。當然,我會把一切都照下來,如果你死了,我就把
那相片貼到大街上去。」
她再一次甩了一下頭,不去看他,對她來說,被強姦固然是恥辱的,但向敵
人投降更是恥辱,被奸是身體上的恥辱,而投降卻是人格上的恥辱。
「好!那就怪不得我了。」黃老疙瘩咬著牙:「小娘們兒,這身嫩肉還他娘
的真讓人心裡頭發癢。」雨燕的旗袍是無袖的,兩條白嫩的胳膊露在外面,被一
個歹徒抓著,半背在身體的側後。黃老疙瘩用手撫摸著,那軟軟的滑滑的感覺讓
他騰起了一股殘酷的慾望。
他向後退了一步,讓那親信抓著雨燕轉動著身體,叫攝影師給她拍照,同時
自己也藉機欣賞著她那窈窕的身體。
雨燕同她的姐姐一樣,都有著美麗的容貌和修長的身材,素色緞旗袍是讓省
城手藝最好的裁縫做的,非常合體,把她那玲瓏的身材盡顯人前。旗袍兩邊的開
衩很高,兩條修長的玉腿若隱若現。身體側轉過去的時候,合體的旗袍現出細細
的腰身和鼓鼓的臀部,讓人充滿遐思。
這是她成親後,胡老玉專為她定作的一身衣服,她只有在晚上與他同處一室
時才穿,每一次當她穿上這身衣服,胡老玉都會被誘惑得兩眼冒火。雨燕知道自
己的生命就要終結了,所以穿上這身衣服,她要讓死成為除成親以外最美麗的時
刻。
(三十)
黃老疙瘩看夠多時,顫聲叫道:「把她轉過去,老子要玩玩兒她的屁股。」
於是,歹徒半轉過雨燕的身體,另一個歹徒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抓住她的頭
發向下按,把她的頭塞進自己的兩腿之間,迫使她翹起了圓滾滾的臀部。
黃老疙瘩看著那旗袍緊裹著的美臀,垂涎欲滴,躥過去,一手按在了她彎下
的腰後,一邊向下滑向她的屁股,一邊把另一隻手從她的旗袍開衩處伸了進去。
他用外面的魔掌抓握住她軟軟的臀肌,然後伸進兩塊臀大肌之間,慢慢地摳
弄著,尋找她的肛門,同時,另一手把旗袍的前片略略掀起,露出一條筆直的玉
腿。
雨燕十四歲跟著姐姐,被姐夫從城裡救出來,八年了,現在也不過才二十二
歲,正是女人發育到達頂峰的時候,已經完全成熟,卻還沒有開始發胖,雪白的
玉腿細嫩如玉,修長筆直,沒有一絲贅肉,一條肉色長筒絲襪穿到大腿的上端,
腳上蹬著白色的高跟皮鞋,把瘦瘦的腳扳成好看的弓形。
黃老疙瘩哪見過這樣的美腿,只摸了兩把,便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一把摟
住了她,將臉貼將上去用力蹭著,醜態百出。
雨燕被玩弄著,她慢慢收住了眼淚,面對自己無法逃避的恥辱,她要勇敢的
面對,就像當年姐姐犧牲的時候那樣,不能給胡老玉丟臉。
黃老疙瘩使勁兒摟著女人的大腿,摩挲了很久,這才想起把她的絲襪從大腿
上捋下來,一直捋到腳踝。他只知道城裡的上層女人喜歡穿高跟鞋,不知道女人
的腳穿上高跟鞋時會有這樣性感,所以把她的鞋子脫了,扒掉襪子後,再重新穿
上。
他抱住雨燕的雙腿,同那個抓住她胳膊的匪徒一起把雨燕橫著抬起來,放在
八仙桌上,讓她側躺著,仍然由那個匪徒從後面抓住她的胳膊向後攏起,她羞恥
地彎曲起雙腿,把臉朝下埋向桌面,卻被粗暴地抓住頭髮扭了回來。
雨燕微曲著側倒在桌子上,因為腰部側貼在桌面上,使得她的骨盆向一側彎
曲,臀部的曲線更加明顯而優美,旗袍的下擺因為重力而滑落下去,她那兩條潔
白的玉腿終於清晰地從開衩中暴露了出來。黃老疙瘩像是剛跑完三里地一樣呼哧
呼哧地喘著粗氣,輕輕撫摸著她的美麗的雙腿和臀部,不時閉上眼睛調和一下氣
息,以壓抑心中的慾火,然後繼續玩弄這個美麗的少婦。
黃老疙瘩解開了她旗袍最下面的紐扣,輕輕把後擺向後撩開,柔軟的緞子自
動滑向她的腰部,整個骨盆暴露出來。
這件旗袍雨燕一般只在老玉的面前穿,平時是不穿內衣的,為的是方便被她
誘惑得發狂的胡老玉,但現在她在裡面穿著一條絲織的紅色褲衩。那時候中國婦
女普遍不穿內衣的,這東西也是從西方引進的,一般的老百姓也穿不起。
慾火燒心而又惱羞成怒的黃老疙瘩決心盡一切可能羞辱這個女人,以發洩對
她們夫妻的一腔怒氣。他把那褲衩的褲角後面向中間扒去,暴露出女人兩塊嫩得
可以掐出水來的屁股,招呼攝影師給她拍照,然後他便一顆一顆地把她的紐扣全
都解開,配合著那個抓住她的匪徒把她的旗袍完全剝下去。那個時候,即使是大
戶人家穿乳罩的也少,雨燕的裡面穿的也是一件紅色的小背心。
這一次黃老疙瘩取了一根繩子,親手把雨燕的雙手反綁起來,這樣她便無法
反抗,於是他就可以自己一個人對付她。
雨燕的背後換成了黃老疙瘩,他一手抓住她的繩子,一手伸到了她的胸前,
從小背心的袖口處把手伸進去,抓住了她那一對豐滿的乳房。女人的酥胸在野獸
的魔爪下改變著形狀,她無力反抗,只得屈辱地閉上一雙秀目,在心裡對著自己
的丈夫說著對不起,那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呀!
黃老疙瘩用力把小紅背心撕開,一直撕成碎綢片,使少婦的上體完全露出,
他扳著她的香肩,強迫她的上身略向上傾斜,使兩顆半球形的椒乳挺立在相機的
鏡頭前,那兩顆紅紅的奶頭在潔白的肌膚映襯下越發顯得鮮艷誘人。
黃老疙瘩一手抓住她的頭髮,一手從背後伸入她的屁股中間,握住她的恥骨
部分,用這樣下流的辦法,固定住她的身體,然後從後面伏下身,叼住了她的乳
頭。
雨燕感到一股麻癢,同時也感到有些噁心,她沒有感到同胡老玉親熱時的那
種幸福與期待,只有仇恨的火在心中燃燒著。
雨燕終於被畜生們扒下了褲衩,只穿著一雙高跟鞋躺在那裡,一條潔白的赤
裸玉體橫陳在八仙桌上,匪徒們圍攏在周圍,貪婪地看著她那渾圓的美臀和高聳
的酥胸,另一些人則已經在想像著她兩腿之間的風光。
由於雙腿蜷曲,她的小腹被藏在兩腿之間,什麼也看不到,於是黃老疙瘩用
手抓住她的高跟鞋,用力把她的雙腿拉向她的後背,終於迫使她的身體伸直並略
略反躬著,暴露出下腹的那一叢不濃不淡的黑毛。黃老疙瘩用手撫摸著那毛叢,
捏住毛叢向上拉起,使她的兩腿間現出一條細細的肉縫來叫攝影師拍照,然後抓
著頭髮把她拖下桌來,又把她的上身強按在桌上,雪白的屁股朝後翹起來。
「娘的,胡老玉既然不顧自己的老婆,咱們就幫他散散,來呀,照她的屁眼
兒,照清楚點兒。」黃老疙瘩和匪徒們淫笑著,用手指扒開雨燕的臀肌,露出顏
色很淺的菊門。
「再照她的臭屄!」他們又強行把她的兩腿拉開,暴露出她女人的一切。她
的陰唇微深於周圍的肌膚,外側長著幾根稀落的陰毛,小陰唇呈棕色,被歹徒們
分開後,裡面現出粉紅的嫩肉,幹幹的,她並沒有因為被玩弄而興奮起來。
雨燕被用繩子拴住背後的綁繩吊在樑上,雙腳站在八仙桌上,被強迫著撇開
雙腿形成一個巨大的人字,拍過照後,又被幾個相機從桌子下方向上對準她的兩
腿間拍攝她陰部的特寫。
她一隻腳腕被捆在桌子上,然後把吊著她的繩子鬆開,將她按倒在桌子上。
(三十一)
相機對準了林雨燕的兩腿間,「卡嚓卡嚓」地響個不停,拍下一張張陰部的
特寫。
在充分地拍攝了林雨燕的裸體之後,黃老疙瘩和匪徒們開始下流地玩弄她。
可憐的少婦被握住乳房,捏弄乳頭,抓捏臀部,摳摸下體。下流的黃老疙瘩還把
她面朝下按倒,用中指插進她的肛門向上摳,迫使痛苦的她不得不自己撅起屁股
來,然後再用另一隻手的手指插進她的陰道。
又一幕人間悲劇在這裡上演,勇敢的雨燕終於被下流玩弄後,殘酷輪姦了,
他們不僅輪姦她,而且還變著花樣玩兒,甚至兩個人同時姦污她的肛門和陰道,
而且是在四架相機的鏡頭前。參與輪姦的有黃老疙瘩的親信和看守雨燕的特務二
十多人。
*** *** *** ***
輪姦後的雨燕被綁在太師椅上,她的兩膝被分綁在兩邊的扶手上,男人的精
液從她的會陰流下來,把她屁股下面的椅面弄濕了一大片。
黃老疙瘩看著她一直平靜地接受被輪姦的現實,覺得她其實很好欺負。看著
她那朝天暴露著的生殖器,他再次興奮了,於是,他爬上太師椅騎跨在在她的身
體兩側,把自己那污濁不堪而又重新勃起的大雞巴在她的乳房之間摩擦,然後抓
著她的頭髮,向她的嘴裡插進去。
雨燕緊閉著嘴,拚命搖著頭,卻被抓住頭髮,死死地固定住,同時她的嘴也
被強行捏開,那條臭烘烘的東西終於塞進了雨燕的櫻唇中間。
「啊--媽呀!」黃老疙瘩一聲慘叫,捂著下身,一下子從太師椅上倒栽下來
,疼得在地上打著滾兒,臭血呼呼地從手指縫裡冒出來,他渾身哆嗦著,疼得直
叫娘。
「渾蛋!」一個歹徒在驚愕之後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巴掌打在了雨燕的臉
上,那漂亮的臉蛋立時便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雨燕一口把一個整根的雞巴吐在地
上,開懷大笑起來,笑得頂篷裡的老鼠都不敢再跑了。
「娘的,老子廢了。媽呀,快上醫院去接上啊。」黃老疙瘩從地上拾起那軟
塌塌的破玩意兒,哭了起來。
*** *** *** ***
美麗的雨燕出現在大街上,五花大綁,背插著斬標。在她的身上,只有腳上
的一雙高跟鞋,纖細的腳踝被一根一尺來長的繩子拌著,由於繩子的限制,她只
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
圍觀的百姓們心中十分不恥,紛紛低聲咒罵,只有黃老疙瘩手下那群無賴緊
跟在旁邊,不時在她的身上找些便宜。
在院門外,地上放了一個小車,便是當初將雪梅的裸屍綁在上面示眾的那種
小車,用牛拉著,不過在小車的上面又用大鐵釘固定了一隻高腳大板凳,板凳的
正中立著一根半尺長,小茶杯口粗的木橛子。雨燕明白那是什麼,她的臉再一次
漲紅了,但卻沒有表現出恐懼,而是目不斜視,面含冷笑,從容地向小車走了過
去。
那是一段彷彿永遠無法走完的路,車輪在腳下吱吱叫著,雨燕飽滿的乳房在
車子的顛頗中簌簌地顫動。凳子上的木樁插在她被殘忍地凌辱過的地方,堅硬的
木棒隨著車子的振動不停摩擦著,強烈地刺激著她的神經,使她不得不咬著牙,
才能勉強抵抗那種怪異的刺激感覺。
她咬牙忍受著痛苦,心裡充滿著勝利者的自豪感。環顧左右,雖然有十幾個
匪徒押解著她,卻沒有了那個卑鄙無恥的黃老疙瘩,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個機會,
她把這個畜生給廢了,一想起他那副樣子,一想起他再也無法欺負女人了,雨燕
就忘記了屈辱和痛苦,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雨燕被用小車拉著,在城裡的大街小巷遊行示眾了一個上午,然後被拉到了
城門口,正是在這裡,雪梅和兩個姐妹的裸屍被黃老疙瘩作為見面禮送給了湯德
海。
匪徒們得到了黃老疙瘩的指示,要將這個女人殘酷地殺死,他們先用兩根細
鋼絲穿過她的奶頭,用小鉗子彎成圓環,再在上面拴上小風鈴掛在她的胸前,血
從鋼絲刺穿的小孔中慢慢滲出,很快便結了痂。
雨燕被架下車仰面放在一輛沒有上套的馬車上,車上立了一根「L」形的木
竿子。兩人歹徒抓住她的雙腳抬起來,再向兩邊分開,當眾用手褻瀆她的陰戶。
一個歹徒把那用榫子嵌在板凳上的木橛子用力拔下來,走向林雨燕。那東西
被強硬地塞進雨燕的肛門,她靜靜地躺著,一動也不動。
敵兵把她的一隻腳捆在從那木竿頂上縋下的繩子上,然後將她嬌艷的玉體緊
緊壓住在車上牢牢地固定住。敵人取了一根前端是削尖了的鐵鍬的木把,把尖端
慢慢地塞進了雨燕的陰道。
雨燕沒有掙扎,只是哈哈大笑起來,然後緊閉著嘴,緊攥著拳,緊咬牙關。
敵人殘暴地用鐵錘把那鐵鍬把釘進了雨燕的身體,一直釘到尖端剌入她的肺
葉,使她出現了明顯的窒息。
城頭的繩子被拉緊,雨燕的一隻腳慢慢地向上抬起,一直抬到極限,然後她
的骨盆被提離了馬車,接著是腰、胸和頭。
此時,她還沒有死,血從她的口鼻中流出來,流入她的髮際中,她的玉體擺
動著,一條自由的腿漫無目的地在空中揮舞,作著垂死的掙扎。她在那裡掙扎了
半個多小時,直到慢慢失去了掙扎的力量,在恥辱與痛苦中死去,但她始終強忍
著疼痛,沒有喊一聲疼。
雨燕倒掛在馬車上,被慢慢推著在城裡轉悠,她那赤裸的屍體在半空中慢慢
地轉動著,搖晃著,奶頭上的風鈴叮叮噹噹地響著。由於重力的原因,沒有捆的
一條腿與被吊住的腿分開,像大劈叉一樣,幾乎劈成一條直線,暴露著女人的秘
密,那奪去她生命的鍬把半截露在外面,斜斜地指向天空。
自始至終,歹徒們都讓人給她拍照,然後他們把照片賣給了《後庭花》。
惡毒的黃老疙瘩傷還沒有好利落,便派人把雨燕受辱和犧牲前後的裸照放大
成清晰的大幅照片,一共有上百張,用那下流小報包著,派信使給胡老玉送到他
的軍營之中。胡老玉氣憤難平,發誓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向這個畜生討還血
債。
胡老玉率隊攻入省城的時候,臘月梅已經和過山風合併,並且發展到了一個
縱隊,由胡老玉和肖逸分任縱隊司令和政委。
黃老疙瘩終於沒有能夠逃脫懲罰,當胡老玉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竟被嚇
得屎尿橫流,跪在地上只管磕著響頭求饒。
雖然胡老玉和肖逸都打算按照人民政府的法律把黃老疙瘩公審後槍斃掉,但
公審的那天,憤怒的過山風家屬們卻衝過了解放軍的警戒線,硬是把黃老疙瘩一
口一口地咬死了,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原來黃老疙瘩已經成了太監。
(三十二)
肖逸後來偶然在部隊文工團裡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肖華,並把肖華介紹給
了胡老玉。肖華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也很懂事,但家燕、雨燕和雪梅三個與自己
有關的女人慘遭不幸,使胡老玉認為自己是個不吉利的人,所以猶豫了很長時間
都沒有敢想結婚的事,還是人家肖華主動出擊,才終於融化了他那已冰凍的心。
胡老玉與肖逸一起,參加了淮海戰役和渡江戰役,解放後,在他的主動要求
下,被調回省擔任了省人民武裝部的部長,而肖逸則繼續隨部隊爭戰。
二十幾年後,擔任一個軍區政委的肖逸接到了妹妹肖華的電話,說胡老玉出
了事,他急忙連夜驅車千里趕回了月亮山。
匆匆趕回月亮山的肖逸來到妹妹家,看到屋子裡一片狼藉,什麼都被翻得亂
七八糟,妹妹肖華呆呆地坐在屋子的地上,目光呆滯。
肖逸一再追問,已經變得有些遲鈍的肖華才告訴他事情的經過。
原來城裡的紅衛兵在去一個前資本家的家裡抄家的時候,從一個鐵皮櫃子裡
抄出了一份舊報紙《後庭花》,正是當年白雪梅被倒拖著遊街示眾的那份增刊。
領頭的女紅衛兵一看,氣憤填膺,從上面的文字報道認定,白雪梅是被過山風胡
老玉殺的,於是這些自以為忠於革命的小將們也不去調查,便把胡老玉給從家裡
綁走,送到了省革委會。
當時公、檢、法已經被砸爛,原來的老公安都被打倒,省革委會裡也是一群
屁都不懂的幹將,他們依報紙認定,胡老玉便是兇手。
胡老玉百般辯解也不管用,而當時的根據地司令員和政委也都被打倒,受到
了迫害,所以無法證明胡老玉的清白。胡老玉心裡本來就對雪梅充滿歉意,心裡
把這當成自己應該報償的孽債,所以後來也不再辯解,反而一直沉默著,甘心為
雪梅償命,這會兒正在市大禮堂開公審大會呢。
肖逸一聽,可急壞了,趕快衝出門去,坐上吉普車便奔大禮堂。
舞台上,胡老玉篷頭垢面,穿著一身灰布衣服,五花大綁地被三個紅衛兵押
著,噴氣式站在台上,省革委會的主任正在宣佈判決結果:「胡老玉,從一九三
六年起加入國民黨軍隊,任營長,一九三八年在月亮山區糾集土匪,禍亂地方,
一九四五年,他為了向國民黨主子買好,竟公然殺害我臘月梅獨立支隊隊長白雪
梅同志,並將其遺體倒拖遊街,真是是可忍塾不可忍。現在,我代表省革命委員
會,宣判反革命殺人犯胡老玉……」
「慢!」肖逸此時正衝進會場,一聲斷喝,打斷了那位革會主任的話。
看到是一位戎裝的老軍人,身後還跟著兩個挎槍的警衛員,在場的人包括那
群小將都不由肅然起敬。
「首長,您是……」年輕的革委會主任敬畏地問。
「你們在幹什麼?」肖逸嚴肅地問。
「我們在公審反革命殺人犯。」
「誰是反革命?誰是殺人犯?」
「就是這個人,胡老玉。」
「他殺了誰?」
「他殺害了革命女烈士白雪梅。」
「是誰告訴你們他殺了白雪梅?」
「是一份舊報紙。」
「你們有沒有作過深入調查?你們有沒有查閱過檔案?」
「檔案館都在砸爛公、檢、法的時候給燒了,他提供的證人都是右派和現行
反革命。所以……」
「那你們有沒有向當年的老人們問一問,這事全省的人都知道,難道你們連
這點兒事情都沒做就要判決一位老英雄死刑嗎?你們的階級感情在什麼地方?」
「我們有證據,這可是國民黨在報紙上公開說的?」那革委會主任還在強詞
奪理。
「什麼證據,不就是一份報紙嗎?那報紙在二十年前我就看到過。誰都知道
國民黨的報紙是造謠的機器,你們怎麼能相信他們的無恥謠言,卻懷疑自己的同
志?」
「同志,您是?」
「犧牲了的白雪梅同志,是我的愛人,我叫肖逸,我來證明胡老玉同志的清
白!」
「……」
「請你們把他放開。胡老玉同志不是殺人犯,也不是反革命,他是白雪梅同
志的戰友,是抗日女英雄林家燕和林雨燕的丈夫,他本人也是位抗日英雄和我軍
優秀的指揮員。」
肖逸走向胡老玉,親手解開了他的綁繩,攙著他坐在主席台上,胡老玉兩行
熱淚刷地流了下來。
肖逸走向話筒,那個一臉茫然的主任不知所措地退到了一邊。
「同志們,紅衛兵小將們,現在,我就給大家講一講那段難忘的故事……」
*** *** *** ***
「向革命先烈學習!」
「向革命先烈致敬!」
大禮堂裡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口號聲。
*** *** *** ***
「老肖,多虧了你呀,我真是兩世為人哪!」胡老玉感慨地對肖逸說道。
他們走在月亮山上,當年的山寨早就沒有了,連樹也沒有了,滿山都是綠油
油的梯田。
那條當年劫鬼子車隊時,林家燕和白雪梅比賽槍法的公路現在已經拓寬變成
了國道,當年胡老玉替兩個女英雄作裁判時站的山坡上生長著一片蒼松翠柏,這
可能是月亮山區現在僅存的樹林了,一條柏油路延伸進樹林深處,路的盡頭現出
一座漢白玉的石碑,石碑上寫著:「月亮山抗日三女烈衣冠塚」。
石碑頂上有一組雕塑,是三個背靠背站在一起的年輕女性,她們腰間紮著皮
帶,插著雙槍,都是英姿颯爽,威風凜凜。
兩位老戰友將手中的鮮花放在墓碑前,肩並肩長時間地看著那雕塑。
「家燕、雨燕、雪梅妹子,她們都走了,就那麼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連
屍首都找不到。」胡老玉悲從中來,一下子跪在墓前,老淚縱橫。
「不,老哥哥,她們留下了,什麼都留下了。你看,這月亮山不是她們的身
子嗎?這公路上奔馳的車流不是她們沸騰的熱血嗎?」肖逸把他攙扶起來。
胡老玉站起來,擦乾眼淚,順著肖逸的手看去。
初升的太陽把一縷紅色的霞光灑在山上、樹上、路上,那便是她們不息的生
命,在那霞光中閃爍著青春的美麗光華!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