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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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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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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B95
這都是些散發出熟悉氣味的人和事,是我在整個人生裡終於變成習以為常的
經驗。我的赤腳和鐵鏈,還有裸露的全部女人身體,用大家更喜歡的,張嘴就來
的說法,是我的奶子,和屄。現在我們又把這些恢復到了她們原來應該有的樣子。
拖著腳鐐在地下走出去十多步的距離,就已經足夠讓我回想起來這些熟悉的礦砂
礦石。赤足走上去它們是堅硬的,帶著稜角的,而且在高山上的這個季節,它們
遠比印度陽光下的紅土更加寒冷。
我的車在離開坦達以後被人截停下了。他們到底是不放心讓我自己開著。我
被放置到後座上,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從脖子一直到我的腳跟底下,拴著我的金
屬器具都是現成,不過他們還是謹慎的把我背過手去再加上手銬。一直開到錫山,
除了我的福特之外,還有兩輛汽車外加全副武裝的人馬,大家都停在下礦洞的口
子邊上,有人給我拉開了車門。
手不方便,我只能在坐墊上扭動身體,把自己搬運到汽車外邊去。牽扯著鏈
環的光腿赤腳往車門外邊張牙舞爪揮來揮去的樣子,連我自己看上去都覺得愚蠢。
是的,外邊當然是有不少人看著的。錫山的官員,工人,和工人的家屬們,這本
來就是一場公共事件。突然地暴露在他們所有人的視線之前,也確實讓我遲疑了
片刻,好像是拉開房門突然走到了正午的大街上有些眼花繚亂。我該往哪一邊走
呢?
要是錫山沒太大變化的話,那些圍著鐵絲網的木房就還是礦上的辦公室,我
是不是該去裡邊辦個什麼手續,比方說在那張表格上簽個名字?當然了,也許他
們希望的是我直接走到礦井底下去,在那裡撿起我碰到的第一個竹筐背上。那樣
大家就都能省掉很多的裝模作樣。接著我就看到了我們的熟人,早兩年錫山罕老
板的秘書,他現在該成了這塊地方說話算話的那個老大了。他站在靠礦洞的一頭,
身邊圍著一夥穿軍裝帶槍的,和穿西裝帶眼鏡的隨從跟班。他們肯定是在等我過
去吧。
人在反背雙手的時候總會顯得有些侷促和緊張,如果她同時還是赤身裸體的,
要想試著安排好自己就更加困難。鐵鏈的約束和牽絆表明這是一個沒有抗拒能力,
只能聽任你隨便擺佈的女人,而赤裸的意義大概在於無恥,還有淫蕩?人類社會
制定的遊戲規則在於,上邊遮掩住胸脯,下邊披掛到大腿,那樣把自己包裝完整
的女人才是一個正確的好女人。哪怕真正的貨品是一個小土盆子,扎上一堆花蝴
蝶結就發乎於情止於禮了。把性暴露給公眾是妓女們做的事,就好像聖誕節禮物
沒有被裝進襪子,而是赤裸裸地直接掛到樹上一樣駭人聽聞。她在那樣做的時候
就把自己排除到了人與人和諧共處的嚴肅戲劇之外,變得像一個動物園一樣直截
了當了。
我走過從自己到我們錫山的前秘書這十多步的距離,走完以後我已經確立了
自己角色扮演的基準。我變得像一個女礦奴和婊子一樣直截了當。好吧,我說,
報告長官,女犯人孟虹回來報道了。
前秘書滿面笑容地向我伸出手來,不過我沒有辦法去迎接他的這個姿態。他
面不改色,隨機應變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虹姐啊,虹……虹姐……」他說,「虹姐知道錫山是個小地方,到處亂糟
糟的……看看看看,那麼多人圍起看著……上邊也有安排,說讓虹姐先下礦裡去
……下邊規矩好點,人沒那麼雜……」
這也算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們一直喜歡地洞那樣的地方,那裡能給各種看上
去像陰謀的事提供安全感。我說,向什麼地方匯報一下吧,我回到錫山了。
這句話大概有些多餘,可我還是得把它說出來。他說那是當然的……一定
……虹姐放心……接著他就急急忙忙地對他的人說,下去下去,陪著虹姐進去。
變化是下井有了升降機,主礦道裡還鋪好了軌道,現在運石頭用的是人力推
行的鐵皮礦車。一開始走的這些地方我都算熟悉,可是那幾個男人帶著我越走越
遠,越走越僻靜。我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隨時等著有人從背後上來捅我幾刀
的。把我悄悄幹掉未必就不是一個可行的選項,不過他們倒是一直都沒有下這個
手。錫山的地面上小,地底下很大,最後讓我走進去的一個礦洞偏在主道一邊,
又低又窄,從頂棚的支架縫裡還在往下滴水,地下自然也積起來一片一片的污水
窪坑。我迎頭就撞上一個赤身裸體的壯漢,彎腰弓背的抗著一滿竹筐石頭從裡邊
出來,他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
小洞頂頭有三個同樣赤裸的漢子在刨礦石,在他們身後我就見到空扔在那裡,
給我留著的大竹筐了。
這裡沒有礦車,這裡還是全靠人工,就像兩年多以前,我跟波乃和曼拉兄弟
他們搭伴干的活計一樣。我熟悉的氣氛在周圍瀰漫散佈,幾乎像是一種真實的,
可以嗅見的味道。手銬從背後解開,又給我在身前鎖上,兩年以前有挺長的一陣
子,我也是被那麼銬著幹活的。我說:「那個……哪位兄弟來幫妹子裝下筐吧。」
原先都是曼拉幫著我做這事,那時候就不用我喊。還是用額頭撐起竹筐背帶
來,這個套路反正是五十年不變,就是前邊再沒有波乃的大個子擋著,這回可沒
人等著聽我罵他瘋子傻瓜了。有個詞兒叫物是人非,這麼想想,像是還真有點傷
感的意思。光腳板底下的石碴冷硬尖刻,不至於就叫做親切那麼矯情,可是大概
還能算得上默契和相知相伴。淤水的地方能淹沒過人的小腿肚子,蹚過去都帶著
水響,兩趟重載走完以後我就放了心。在晏那座房子裡的細木地板上住了一年,
沒把兩隻腳丫子給慣出嬌氣來。
從地面上跟我下來的那五個男人一直呆在邊上,洞底的工作面上守著兩個,
支洞進主巷的口子外也守著兩個,剩下一個等我背筐的時候就在後邊跟著。他們
不幹事也不說話,他們的活兒就是死盯著我。難得的是整一天裡居然沒人抽出皮
帶來揍我的屁股,那天一直到收工以後,我才結結實實的挨了兩年以來的第一頓
打。
先是工人們都出洞回地面上去了。我的看守們解開我的手,繞回身子去換背
銬,直到這時都還能算按程序操作的,完了以後突然走了岔道。其中一個人掐住
我的脖子把我往上提,提高起來朝前拉出去,再往後猛推回來,他那是拉開距離
找出可以加速的空間,讓我的光背脊跟巖洞石壁碰撞得更重更狠。
既然動開了手,當然不是撞那麼兩下就能算完。我正被他緊緊按在石頭上哼
哼,有個人揮開拳頭打在我的小肚子上。綿軟的人肉裡挨那麼一下,響聲發悶,
人也發悶,那一下讓我瞪直了眼睛,可是滿眼銀花,什麼東西都看不見;滿肚子
裡的血肉波濤洶湧的,一道一道又苦又鹹的浪頭直往嗓子外翻。我張嘴抽搭了半
天,乾嘔的聲音響的嚇人,可硬是什麼也沒能吐出來。
他們有一堆男人呢,把我圍在裡邊一起動手,拳打腳踢。有一拳打在我的下
巴上,打掉了一顆牙齒,那東西在我的口腔裡蹦來跳去,像是小孩的玩具鴨子裡
邊,裝的那種會嘩啦作響的小石塊一樣。一直到挨完揍我都沒找著機會把它吐出
去。最後是左邊乳房上挨的一下子讓我完全不行了。女人胸脯上挨了打,那種疼
會從身體裡邊往外爆發出來,就像是一個打爆了的氣球,人的精神和意志就在那
麼一下子全都碎成了渣。我就是特別想抱住我自己的胸脯,緊緊的摟住她們也許
能把疼壓回去一點,可是我的手在後邊一點也幫不上忙。我的身體還被他們拉著
拽著,伸張的特別舒展,又筋道又有抻勁兒的肚子肌肉,一道一道膈應的肋骨,
用拳頭揍上去肯定也特別舒展吧。說起來……這種刻骨銘心的味道我可真的有陣
沒嘗到過了。
等我差不多再有點明白的時候,我是在地下水裡打著滾的。上邊的男人們都
朝下彎腰看著,現在他們光是用腳。往屁股踹上一腳,能讓我連滾帶爬的扒進水
窪裡去,下一腳是蹬的胯骨,又能讓我扭頭擺尾的翻騰回來。
揍完了以後有人說,爬起來,走。沒有再多第二句話,也沒人告訴我為什麼。
全身的骨頭節子都是錯了茬的,互相全都連接不上。我軟綿綿的靠著巷道的石頭
牆壁,一步一步的挪動,每一步都疼得要人命。我真的老了,最後這一陣的日子
也太幸福,養慣了以後,人受不住打了。
要我走的地方是積滿了水的巷道邊沿,最裡邊放著個鐵籠子。後來我待在礦
井下的時候都是在那裡邊過的夜,過完夜以後領回礦面去,再背下一天的石頭。
不管白天黑夜,一直都有五六個男人輪班守著我。每隔個三五天吧,會突然沒來
由的揍我一頓。不用他們解釋,我當然知道那就是個管理犯人的傳統,就像是古
代監牢裡少不了的什麼殺威棒之類的東西。
從回到錫山的那天下午我直接鑽進礦洞底下,一直到三四十天以後我才再見
到太陽。在洞裡邊什麼都沒有,沒有自然光線,也沒有記住時間的器具,到底過
了多少日子就是模模糊糊的猜猜。前一天的晚上我又被揍了一頓,那一回是把我
仰臉分手銬在我自己住的鐵籠上邊,上身躺平,腰正好擱在籠子的轉角上,挨地
面那一頭還得支起來腳趾頭撐著,要不人上下兩截就變直角了。跟著就是上皮帶
抽。
或者是女人擺成的那個姿勢太過平易近人,像極了一盒工作餐,抽完以後幾
個傢伙就著鐵籠打底,順便快餐式的干了我一輪。隔一夜醒過來還是中規中矩的
去背礦,背過二十多個來回以後,那些人突然說,擱下筐子,走。
這一走居然就跟著他們一直走到了礦井上邊。外面是傍晚。在底下待久了已
經不覺得洞裡有多黑,哪怕就是傍晚的光線一衝,也讓人頭暈目眩了半天才能再
看清東西。從洞口到錫山礦業幾百米的路上,我看著毛絨絨的小草都覺得特別新
鮮,也沒覺得身子上有多疼,到我進了他們辦公室以後裡邊一堆西裝革履的先生
都在等我,我才知道今天這是件嚴肅的事。
就是那間我過去每天給罕老闆和大秘書報道的房子。在洞底下光知道挨打以
後疼,底下只有那些小電池燈攏著,自己成了什麼樣子其實是沒法看得清楚。這
時候站定了再看看自己。從兩隻腳丫往上,一直到赤條條的奶子,上邊不光是青
紫水腫,不光是凝血和破皮,有好幾道傷口肌肉外翻,已經是化膿流著黃漿的。
這裡邊沒有鏡子,人沒法看到自己的臉,不過在底下挨起耳光來可不是輕飄飄的
一下兩下。挨過幾回以後眼睛就睜不圓了,吐掉那顆牙以後牙床一直又漲又疼,
如果說男士們看到的眼前這個赤條條的女人頸子上長著一顆豬頭,大概跟實際情
況也相去並不甚遠。
我們的現任老闆,原先的礦業秘書笑容可掬的給我介紹說這些先生是代表國
家的律師,他們專程從蔓昂趕過來,為了公務真的十分辛苦。那些人坐在桌子後
邊翻檢文件,告訴我受國家指定代表我的兒子陳小秋,女兒孟小冬辦理監護委託,
旅行許可,等等等。我聽到小秋小冬的名字就開始哭了,一點也不避人,一點也
不在乎。哭到抽抽搭搭的,都跟不上氣來。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想哭就哭吧。
律師們面無表情。最後有人從西裝口袋裡抽出一條雪白的綢子手絹遞給我,
我往臉上一擦就是一條黑泥道道。我簽了連盈水做我孩子監護人的委託書,律師
們告訴我說,在我回到錫山的第三天連盈水已經帶著秋和冬離開了這個國家,只
是因為事件重大而且敏感,必須補完法律手續,不能留下程序瑕疵。他們聲稱這
還特別是因為潘將軍的一再堅持。
他們甚至給我展示了一份在蔓昂發行的報紙,上邊確實印著關於前政府高官
連盈水還有陳春的兒女前往歐洲的消息。我想,這就是洪水的另一個可能更重要
的目的。他是用這種方法告訴我事情的進展,為了讓我可以放心。那麼好吧,謝
謝洪水同志了。
為我安排的這場荒誕劇還不是就那麼完了。等在後邊的一撥兩個英國人是我
認識的,他們是晏?勘探開採土地金融聯合股份企業的律師,後來一直在為明亮
的星星和我對付公司的法律問題,其中一位還是我們基金會的獨立董事。我剛進
來就見到了他們,不過除了眼光一撇之外,我們兩邊都沒多交流。到現在也沒多
交流。他們只是遲疑了一下才向翻譯詢問說,我們是不是能先請這位女士坐下
……
兩位既嚴謹又和藹的老先生雖然一直在東方的印度執業,見到把我搞成現在
這副樣子的中南亞洲傳統做派大概也得嚇一嚇。我一直帶著手銬,赤條條直挺挺
的站在桌子前邊,咱們的大秘書肯定覺得沒讓我跪到地板上已經是很給我面子了。
這樣我算是能坐著聽我的律師告訴我,還有些什麼補充的文件需要簽字。離
開王國晏的時候行程匆忙,我給他們寫信轉讓我對公司持有的股權,公司成立以
後我就擁有和明亮的星星相等的股份,我把它們全都轉給了我的孩子們。老先生
在桌子上擺開了很多看上去非常嚴肅的案卷和紙張,解釋說這一份是因為這樣,
簽……這裡,還有這一份……這裡。諸如此類。
我的律師們能做的另一件事是轉達明亮的星星向我的問候,我盡自己所能使
用鎮定的口吻表示感謝。律師先生也很鎮定。兩位年老的紳士甚至還採取主動,
無視我母豬一樣臃腫的臉頰,還有滿身的斑斑血跡和礦砂污泥,慈祥地和我以歐
洲式的貼面禮告別。
我跟著我的看守們走回井底下的鐵籠去睡覺。就是走進洞口的那一瞬間,我
突然抬了下頭,看到滿天的星星。我很自然的想到,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她們會是
什麼時候。不過實際發生的情形比我以為的要快很多,也許就只過了十來天吧,
同樣是毫無預兆,突如其來的一下子,不同之處是鬼鬼祟祟的更加凸顯出行動的
重要性和隱秘性。我在鐵籠裡睡過半個晚上,突然被拖到外邊,人還迷迷糊糊的
就連著挨了一串耳光。這算是讓我快點清醒過來能看著點路。大半夜的礦井門口
還等著一輛中型吉普車。
這一回我被帶去的地方和礦區沒有什麼關係。車子開出去快一個小時拐進一
條更簡易的岔道,那裡前後不靠村子也不著店,只是在山脊遮掩的一片坡地上建
著兩座板房,外加一頂支起來的軍用帳篷。
我在那裡看到了一些新的白人。那就是在老歐洲們撤退之後,匆忙地趕來亞
洲捍衛制度和價值觀的美國人。他們像是更有幹勁,更加自信,當然也更有錢。
就連他們帶來的電器都是時髦的流線形狀,還安裝著各種閃閃發亮的儀表和一大
排不同顏色的開關。
那是個用來電人的器具。這回找上來的是想要得到我的正主。他們惦記著我
已經有了不少日子,現在大概算是要正式開始了。
用來當作審訊室的板房裡有一張結實的實木椅子,這是給我坐的。被訊問的
對像坐到上邊兩手平放在兩邊的扶手上,用皮帶捆住手腕。兩個腳腕分別捆在椅
子腿上,她的腿就得分張到很開放了。我麻木不仁,心不在焉的朝下看看,看到
那底下有些蓬鬆的黑毛。我這一輩子就沒停過跟酷刑審問打交道,到了現在真覺
得這一切既愚蠢又無聊,當然也還是害怕。電這種東西開動起來人可是很不好受。
同樣無聊愚蠢的,是我前邊還得放上一排桌子,桌子後邊坐上兩個一本正經,
煞有介事的官僚。他們翹起二郎腿來露出輕蔑的表情,顯示對我可能玩弄的抗拒
伎倆已經成竹在胸,一切皆在掌控。更加荒謬的是那天晚上我朝他們掃了一眼,
發現那是兩個我認識的熟人。一個書卷文雅的自稱他叫「L」,他就是在龍翔折
磨了我好幾個月的K,另外一個長著橫肉的打手現在不叫老虎,改叫美洲豹了。
這是個老了十多歲的美洲豹子,十五年過去這個蠢貨還在出賣力氣揍女人,他寶
刀不老的英雄氣概簡直令人無法直視。
我對L說,其實用不著這些,我現在沒什麼事可隱瞞的,你們要知道什麼直
接問就好,我有什麼說什麼。L不以為然的說,這些只是程序而已,美國顧問說
了,民主的情報事業首先要保證的就是程序正義。
正義的問訊程序就是在開始提問以前把鱷魚夾子夾在我的兩個奶頭上,現在
時髦的是小金屬夾子,不用銅絲捆紮。金屬夾子的彈簧很緊,牙齒很尖,夾在奶
上的痛楚超過我的預料,我收縮肩膀把背脊往後邊的椅子靠背上頂,眼淚也有點
忍不住的在眼眶裡打轉了。
L說,你做過的事我們本來就知道,我們只是要看你有沒有撒謊。他把桌上
的各種案卷輪換著翻開合上加強他的可信度。這裡邊都記著呢,我們現在從頭開
始,要是跟你過去說的有一點不一樣,美洲豹就按那些開關。你過去就受不了的,
現在還是受不了。
然後他一本正經的開始:「你叫什麼名字?」
從我的安妮女校講起。回憶我的前世有些艱難了,那都是我在後邊十年裡努
力希望忘記的事。在抗上滿載的大竹筐子戴鐐光腳,爬山涉水的白天,或者是精
赤條條的扒開自己的屄,為囚犯,趕馬人和礦工們迎來送往的黑夜,突然默念起
手術刀的操作要領太傷人自尊了,我也用不著總是去考慮,機槍陣地應該設置在
什麼地方才能保證我們性交的安全。我不做軍事領袖許多年了,現在得把那些已
經在記憶中散成迷霧狀的戰爭指揮藝術複述出來。而且這些東西他們都有記錄的,
我在龍翔就全都說清楚過。
有一個人名或者日期不一樣,我就挨電打。老虎那台機器一按下去就開動個
三五分鐘,那種像金屬一樣銳利堅硬的痛覺,卻像水一樣沖激過人的全身。我還
能感覺到自己像瘋了一樣前仰後合,像離開水的魚一樣大張開嘴,嘴唇痙攣扭曲,
可是完全發不出聲音。每一次我都是滿臉的眼淚鼻涕,滴滴答答的流淌著口水清
醒過來的,全身冷汗,從屁股到兩腿都浸透在我下邊分泌的,排泄的東西裡邊。
我拚命的想。能想到點什麼,就急急忙忙的說點什麼。人在那時候全部的心
思就是討好和獻媚,隨便怎麼樣,能讓他們高興一點,少按一回電流開關就好。
一天一天沒完沒了的延續下去,我講完學生時代的抵抗運動又講解放陣線的反殖
民戰爭,再後邊是我當背工當趕馬人,還兼著做妓女的黃色故事。我什麼都沒有
隱瞞,也什麼都隱瞞不了。他們真正感興趣的其實是我在中國的那段經歷,還有
以後到了印度的活動,這是他們要把我弄回來的主要目的。終於能發掘出我和中
國軍隊的情報人員有過秘密接觸,這讓他們如獲至寶。
我不確定是L自己的惡趣味,還是美國人也同樣喜歡,他對我通過王國晏的
礦產到底搞到多少錢甚至傾注了更大的好奇心。L的兩眼放射出嫉妒、貪婪、和
夢一般幻想的複雜光芒,那是他那樣一個鎮定的情報軍官,在處置情報問題時從
來沒有流露過的。
這對L和我都是個嚴重的考驗。在這些事情上L沒有材料參照,全憑我的嘴
巴講。他能做的就是讓我講一次,打一次,再講一次再打一次。一直搞到每一次
講故事的細節完全一致才能過關。在那些日子裡,我可真的就是要死去活來的脫
一層皮,才能好歹捱過去一個晚上。除了美國高大上的刑偵器材之外,什麼烙鐵
竹籤灌水老虎凳這些,中南亞的傳統方法都要輪流著上了。
L和美洲豹的審問都是在晚上,安靜少人,保密性好。但是真正可怕的還不
是這些。每一個晚上的訊問都像是一場噩夢,而到白天我經受的事就是完全的地
獄了。每回審問結束以後,我會被拖到房子角落的光溜地板上,讓我在那裡睡上
一陣。也許不是每一天,可是十多天裡總要碰到兩回三回,沒迷糊多久我就被大
皮靴踢著肋骨疼醒過來。屋子裡站著坐著一大幫人盯著我看。
這座山窩裡的房子和帳篷並不是一個專門造起來關著我問問題的秘密監獄,
這裡是一座美國人出資建立起來的游擊戰爭訓練營。除了美國顧問,L和老豹子
這些教官,還有幾十個反共戰士在這裡接受作戰和情報訓練。按照美國人的看法,
這個國家已經變成了抵禦紅色中國侵略的前沿陣地,他們要在這裡組織起捍衛民
主的自由力量。
豹子在這裡負責教授情報收集和審訊技巧。他叫兩個兵把我重新弄回到那張
椅子上去。行,好了,他對他的那些年輕的自由戰士說,都過來試試。給個光溜
溜的女人身上裝電極不是什麼技術,就是個體驗。現在打仗少了,能找來用的試
驗品也少,哪像我們那個時候,嘖嘖嘖。
用電這事也要有點想像力,豹子說。一般就是用女人奶頭了,然後是她的屄,
還有屄的裡邊,可以弄個什麼導電的物件捅進去。換換花樣可以是耳朵,手指頭
和腳趾頭……給女人腳趾頭通進電去也很有趣的,她那些腳趾頭會抽抽,大張開
著像一朵花兒一樣。兩隻腳丫撲撲騰騰的,像被老鼠夾子打住的老鼠。
都可以試試嘛。裝好電極以後,接上電試幾分鐘。再換下一個。
他們可能有三十個人,一個人試驗上三分鐘我已經變成什麼了?他們這回要
的不是口供,他們只是好玩。我沒有辦法能夠取悅他們,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
都沒法讓他們停手。這些男孩子裡有許多沒有打過仗,大概也不一定都揍過女人,
老豹子大概覺得就是給他們找個機會演示一下,女人徹底崩潰了是什麼樣子也挺
有必要,也能算是訓練課程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
抓住他們訓練空隙中的一點點時間,我癱軟在椅子上,一邊往外嘔吐,一邊
拚命的試著往裡吸氣。豹子還特別細緻的跟他們解釋,看到吧看到吧,人一過電
簡直就像發了羊癲瘋,她那個表情一陣像哭,一陣像人狂笑的忍不住一樣。這東
西很痛苦的啊,現代科技嘛,比我們過去用的電話機好使多了。
在這個訓練營地裡的後半段時間,我的神智並不是太清楚的。我被長期的電
擊折磨到眼睛發直,嘴臉的肌肉僵硬,我管不住自己流淌的口水,也管不住下邊
淅淅瀝瀝的小便。我的腿和腳經常無緣無故的抽搐成一團。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還有多少意識,或者是在多大的程度上還算一個活人。L為美國人弄到了他們
要的材料,他的活兒幹完以後就對我不再有興趣。我完全變成了豹子的菜,老豹
子的所有工作就是教人用上各種辦法,把一個女人折磨到死去活來,痛不欲生。
我被捆住腳趾頭倒著吊起來的時候拉斷了一個腳趾。豹子指導他的學生們把
我吊到屋頂上去,一隻腳上各拴一個趾頭,用鉗子把鐵絲擰的死緊死緊,底下放
一個大水桶。上邊松點繩子我的頭臉就悶在了水裡。我掙扎的太猛了,狠狠的一
下抽出了一條腿,那一支腳趾頭被根子上纏的鐵絲圈子硬勒出去,連皮帶肉全都
切割成了四處亂飛的碎末,我的這一隻腳上一邊有大拇指,另外一邊有第四第五
趾,第三個是在邊境的雪山上凍掉的,現在第二個也變成了一根白生生的腳趾骨
頭。
我單靠著還掛住的另外一條腿,另外的那僅僅一個腳趾頭吊在半空裡,甩了
一個圓圈才被放回地下。不過豹子一點也不在乎。顛倒著不行,就正過來放好了。
他還是用那根掛在房樑上,沾滿了血肉的粗麻繩子,捆住手銬把我從地下拉起來,
站到直。再拉一點,腳跟翹高,我就光剩下前邊的腳掌踮著地。我半死不活的低
垂下頭,看到下邊地板上歪斜地扒開著我的七個腳趾頭,還有第八個是一整條尖
利猙獰的骨頭斷茬。
她們支撐著我的身體。我疼得昏天黑地。我把受傷的腿腳往上提,提起來人
要晃蕩,我腳腕上還有條好幾公斤的腳鐐的,到了這個地步我哪還有力氣玩金雞
獨立呢。腰以下軟綿綿的提不住勁,我的腳落下去,疼起來,疼起來了收不住,
再往下落,再往下疼。我這麼沒完沒了的折騰著,根本沒心思去管豹子他們在一
邊幹什麼。結果他們把小火爐子點著起來了,裡邊插了一把細鐵條煨著。
豹子教育他的學員們,別聽那些什麼用刑高手的廢話。一大半的人,挨一頓
胖揍就什麼都說了,把剩下的那些用手銬掛到窗戶欄杆上,也就多等個一天兩天
吧。
打人根本不是什麼學問,打人就是好玩。他說。你們出來個人,用鐵條燙她
的腿,讓她多蹦躂幾下,像是人家家裡女人,脫了鞋光腳踩泡菜呢。好玩。
他們出來一個人用燒紅的鐵條烙我的腿。火燙的金屬一挨上皮肉我就忍不住
跳高。我實在管不住我的份量,管不住我的輕重了,我自己跳起來的份量砸回去,
撲通一下砸掉了腳下裸露的一段骨頭節子。
他們有三十個人呢。腳趾骨頭被我自己一蹦一跳的砸成了渣子,東一小段西
一小截的,還有硌在我自己腳掌底下的。我從小腿肚子到大腿肌肉上,橫豎繞滿
了一條一條粉紅的暗黃色的燙傷,整下半個身子一片火燒火燎,回溯上來萬箭鑽
心。就是那個樣子。
豹子說,該看出來了吧。她下邊兩條腿沒大反應了。疼的過了,神經不敏感。
往她上邊燙。
我是被拉緊站直了,伸張開在屋頂下邊地板上邊。身前身後,屁股乳房,燙
我一下,就像是往我赤條條的身子裡,插進去一把火熱的刀尖,還不往外拔。我
就像是一隻倒過來長的刺蝟,被一枝一梢,密密麻麻的劇痛扎遍扎滿,扎深扎透
了。就是挨一千刀的活剮,也沒那麼疼吧?我苦著,受著,一邊自哀自憐地想。
小秋小冬……還有天天……媽媽為了你們受著什麼樣的苦,你們知道嗎?
我不叫,不哭,也不動彈了。其實我是完全沒有力氣叫,也沒有力氣哭。我
喃喃的念著兒女的名字,可是那也夠傻。我就是干挺著,干忍。什麼地方被烙上
一下,我吱的哼哼一聲,像極了一隻被水淹火燒到半死了的小老鼠崽子。
輪到我承受的地獄,永遠墜落不到一個有下限的底。那天我被三十個男人用
細鐵釬子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的烙遍了全身,我全身表面流淌著從傷口滲透出來,
紅的白的,粘稠滑膩的漿水,還有就是此起彼伏,連片成群的大小水泡。可是他
們覺得還不夠滿意,沒有過足癮頭。嗜血的那種愛好,開了頭就收不住手腳。他
們那天舔著嘴唇,躍躍欲試,他們是那麼急不可耐的,想要讓自己的手上沾到更
多的血和肉。
還在十五年前,老虎就喜歡那種像一把胡桃夾子一樣的大鐵鉗,他在這裡當
然也有收藏備用的。圓口長把的鉗子粗硬結實,構造簡單,操作方便,對綿軟的
人肉特別使得上狠勁。一夾一擰,就能撕扯開一個又大又深的口子。有人提起一
把鉗子走過來,把那東西也放進爐火裡烤上。
「要幹這個,人在空中晃蕩著不行,得把她放平放穩,捆結實了才好弄。」
老豹子說。「把那個椅子拽過來,擱到她後邊。」
就是那張木頭椅子,重新塞回了我的屁股底下。椅子面上多撒了一把亮閃閃
的鐵釘。糟蹋女人這種事有樣學樣的上道真快,隨便什麼孩子,看看,想想,就
能琢磨出各種不同的花兒來。繫住我兩手的繩索再從房樑上往下放,我的兩隻腳
已經被折磨那麼久了,當然是站立不住。椅子在底下接住了我搖搖晃晃的身體,
我的屁股肉團裡,我的兩半被燙掉了皮,烙傷了肉,流淌著粘液裸露著筋膜血管
的水嫩屁股肉裡,圓圓滿滿的坐進了一盤尖利的金屬雜碎。我不是屁股裡不疼,
我只是全身上下里外,沒有什麼地方不疼。我準是疼得眉眼臉框都變了形狀了。
因為我聽到有人嘀咕了一聲說,女人被揍慘了的樣子,真它媽不好看。
成了吧?捆結實了吧?鉗子鉗子。
有人把鉗子從火裡抽出來,舉高了看看。靠,這麼個大傢伙,真夠誇張。
鐵鉗前邊的牙齒,太寬太厚,燒過一陣子也只燒到暗紅。我的腿腳手臂都在
椅背椅子腿上下捆紮結實了,我掙扎不開,也掙扎不動,他們有那麼多男人來對
付我一個,我掙扎出來了也沒有用。我就是睜開眼睛盯著,盯著它越伸越近,要
咬人的顎口越張越大,熱烈火辣的氣勢直衝我的胸脯。我在它開始咬合的時候閉
上了眼睛。
兩隻大張的鋼牙在我的乳房深處合攏到了一起。刺啦的一下,就像是生肉排
下了熱油的煎鍋。騰起來的熟熱的氣味也像肉排。我覺得整個天塌下來砸在我的
頭上,還碎成了一塊一塊。我覺得我死命喊了一聲媽媽……不過我大概就是在心
裡喊的,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什麼事都弄不清楚了,除了我的胸脯,我光
是知道我的胸脯正在劇痛中翻來扭去的,分裂成兩半。用鉗子折磨女人,不光是
烙上她的皮膚就算,是要夾緊了她的肉塊,擰過一個轉,再往外硬撕出去的。我
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奇怪的是只有奶子裡的肉正被抽出去這事我
一直都知道。可能是太疼了,它一時半會兒的撕不開我的身體,我的精神就提在
半空裡,我一時半會的就昏不過去。我多想他們能快一點啊!我的兩隻斷了三個
趾頭的腳是被捆在椅子腿上的,可是我覺得我在地板上咚咚的跺著光腳跟子罵他
們,你媽逼的小兔崽子……扯你的老娘,你也狠著點扯啊!!!
再後邊就是冰涼的水。我以後再知道的事,就是冰涼的水在我的臉上炸開了
一朵一朵的花。我肯定是昏迷過去,又被用水澆醒了。我左邊寬寬厚厚的大個頭
奶子,上半邊被掏出了一個血窟窿。往窟窿裡邊看進去七零八碎的,像個破瓜一
樣有瓣有瓤,有紅有黃的。
窗戶外邊還有夜。屋子裡的男人還有力氣。我還有肉。我的大腿里外,屁股
墩子上都還算厚實,肚子和肋骨雖然薄寡一點,好歹那一層老皮也夠它的鐵嘴鋼
牙嚼上幾下。後來我的肋骨上確實被他們用鉗子撕開了好幾道口子,撕開以後底
下清清楚楚的就是骨頭。
當然我還有胸。那一天我充滿了一腔的柔情蜜意,婉約繾綣,含情脈脈的凝
視著我的胸脯,乳房,奶子,或者叫她白面紅棗饅頭,大波波,小咪咪,隨便什
麼,她們被刀割鞭打,電擊火燒,鐵絲扎進去,抽出來,她們苦難,堅忍,沉穩,
辛勞,她們傷痕纍纍,疲乏拖沓,她們醜陋的像一個卑賤大半生的年老娼婦。可
是我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愛過她們。我凝視著她們,想,要是用上那個大鐵鉗子,
夾一小塊,撕下一小塊,得用多少時間才能把她們撕扯乾淨呢?
從白天開始的,一直過了半夜。我全身的肉被一小塊,又一小塊的燙熟,夾
爛,擰翻起來,硬撕出去。我看著,疼著,忍著,昏死過去又醒轉過來。我有時
候迷迷糊糊的想想,我是有多愛我活生生的肉啊。到底是哪一次夾掉了我右邊奶
頭的?我以後完全想不起來了。以後我的全身各處留下了許多許多肉面深陷,皮
層外翻的疤痕,在我右邊乳房上應該是奶頭的地方,正好就只剩下這樣一片光禿
的疤痕。我的兩隻乳房看上去是裂了邊角,斷了中軸的,像一個散過架子,重新
裝配,卻沒能安對榫頭的破傢俱,她們的形神抱殘守缺,淒厲怪異,幾乎就像是
一片亂葬的墳地。
我蜷縮在我的屋子角落裡,身體下邊是斑斑點點的黑色凝血。我不知道這是
多少天以後了,反正是我第一次能睜眼看見東西。我想用手摸摸我的胸脯,動一
動才知道我的手又是銬在身背後的,動一動還知道了全身上下的傷口,能有多麼
扎心窩子的疼。我還看到我的眼睛前邊豎立著兩條苗條雅致的長腿,黑色的絲襪
輕薄如煙,有一雙纖巧的黑皮女鞋,和兩支又高又尖的鞋跟。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BB96
在很多天中,這個全身赤裸的女人一直在我的眼睛底下赤足行走。被覆蓋在
一個從馬背上俯視的角度之中,走在地下的女人總是有些畏縮佝僂的樣子,總是
沒有挺直起腰來,她在大多數的時間裡也都是低垂著頭。直到一個沿路偶爾的停
頓中,為了短暫的休息,她會把背負的竹筐下肩。她讓自己的兩條腿同時順著身
體的重心彎曲下去,曲腿到深蹲以後,抬手,抬頭,往後推頭帶。砰的一聲背簍
落下了地。即使手足都被沉重的鐵鏈纏繞,即使她滿身刑傷,這個赤條條的女人
仍然能把這樣一件笨拙的體力活動,做到流暢甚至幾乎是優雅的姿態。
我們已經知道,在這個女人後來經受的奴役生活中,她的長途行程總是會和
這個大的竹筐分不開來,在她背負的這個筐子裡能夠裝進也許比她自己還重的物
品,而且她能攜帶它步行很多天。她現在仍然沒有逃脫這個宿命。那個寬闊的竹
編器具上邊高過女人的頭頂,下沿壓住她的臀部,裡邊填塞進去好幾頂折疊起來
軍用膠布帳篷,這些東西是為我們這支隊伍每天過夜用的,很沉,也很大,總是
遮擋住我凝視她身體的視線,也妨礙了我使用我的皮鞭。
我夾緊我的乘騎的肚子,往側邊提拉韁繩。讓它在昔日的女革命者和現在的
背簍女奴孟虹身後偏轉過一個角度。我看到在骯髒泥濘,蓬亂粘連的長髮遮掩底
下,女人瘦長的脖頸上隱約露出的一個鐵製項圈。想像一個女人戴著這個象徵牲
畜的東西活過了大半生時間讓我多少有些困惑,不過這裡不是馬薩諸塞州。我們
現在都知道她從十五年以前開始就一直是一絲不掛的,她在那樣的狀態下還打過
一次仗,生了三個孩子,創建了一家上市公司呢。
現在她的赤裸的背脊在我纖巧的馬靴鞋尖輕觸可及的地方。一片女人的清晰
完整的背部在一本美國畫報裡可以是柔滑旖旎的,但是在我的視線裡不是。這個
女人的背面沒有哪怕一寸完整的肌膚。它們像一座落滿了隕石雨點的外星球表面
一樣百孔千瘡,醜惡恐怖。
她自己國家的同胞在木板房裡前後干了有一個月,把她幹成了這副樣子。她
進來這個營地的時候雖然也傷痕纍纍,不過在歲月的消磨之後多少有些顯出平和
安詳,那時候她作為一個女人,還保有著一具一撇之下會令人心靈震動的裸體。
而現在她只讓人噁心。她的腿,胳膊,肚子和胸,還有她的了不起的大奶奶,全
都跟她的背脊一樣淪為獰厲慘烈的一體。按照東方的神話體系,她像一個沒有逃
出輪迴,一直被符咒禁制在寒冰烈火的地獄中的鬼魂。在東方哲學中靈魂和肉體
的關係有些令人琢磨不定的地方,如果那樣一個永恆受難的靈魂可以看見,那麼
她顯現出的形體一定就是像她現在這個樣子。
那個叫豹子的人後來有些過分胡鬧了,他們已經認定了她再也沒有利用價值,
撕掉的皮肉永遠沒法回復當初,她從開始的淒厲哭號,漸漸變成氣若游絲的囁嚅
呻吟,我幾乎以為再過兩天,美洲豹就要照著朱顏血那樣開始鋸掉她的四肢了。
作為一個女人,這樣熱衷於觀察一群狂熱的男人們禪精竭慮地折磨另一個女
人有些不同尋常。我是一個在美國學習東方文化的年輕學生。我來這裡為一個由
美國軍官和中情局特工組成的顧問組擔任翻譯。實際上我的兒童時代正是在蔓昂
度過,我能自如地使用當地語言,指導我做遠東政治研究的導師向某個特別的機
構推薦了我。對於我自己,東部亞洲是我做研究生的學術方向,而且他們付的報
酬聽起來算是很不錯。
在這裡我遇見了這個叫做孟虹的女人,她使我驚訝地認識到了命運的奇特和
糾纏感。我對她的特別的感情一直在與日俱增。除了這個著名的女人之外,我們
的這一次行程有一些馬,十多個在當地招募的背工,三十個經過專業訓練的士兵,
還有連我在內的兩個美國人,我們正在從尼珀行經青塔返回孟虹的故鄉芒市。在
芒市還有當地政府徵召的更多馬匹和民工等待我們,這個團隊正在出發執行一個
大計劃。
國務院的安全事務助理在一個月前到訪蔓昂,他在那裡宣佈了一項關於自由
和拯救的援助計劃。被官員們形容為民主之光的這項美國援助主要包括麵粉,軍
用的罐裝豬肉,嬰兒奶粉,肥皂和牙膏,還有益智積木和神奇的玩具鴨子——用
塑料做的,搖起來會沙沙作響。那時候在這半邊的世界還很少能夠看到塑料。美
利堅合眾國的代表將在這片遠東的偏僻山地裡分發它們。國務院和中情局的老兄
相信這將一舉贏得山區人民的胃,以及他們下一代的教育,從而成功地抵禦共產
主義專制幽靈的侵襲。
這些東西已經被汽車運上了高原,堆積在芒市,現在需要有人把它們送到山
裡的所有村寨中去。
這是L,豹子,和他們傾心訓練了大半年的游擊戰精英證明自己的重大機遇。
豹子領著他的男孩們扔下了揍女人的事,他們現在往木板房子裡掛滿了各種比例
的大幅地圖,用紅藍鉛筆在上面劃上許多圓圈和線段。每個人都知道,在整個高
原上除了兩條公路能夠通車之外,我們需要的是馬隊和背運的人工。老謀深算的
L向我們的顧問,中情局的賈斯汀建議帶上孟虹,她在那些地方收購併且運輸過
鴉片,我們可以讓她指出每一個種植販賣鴉片的村寨,甚至是具體農戶,從而繪
製出當地的毒品經濟版圖。實際上那會是個很不錯的禁毒販毒兩用指南。我們也
可以把她描繪成一個該死的共產主義者,她的身體就是一個能夠讓人民認識到共
產主義必將滅亡的直觀教具。
不過我後來才知道,其實L也許更加擔心的,還是他們會在北部的大山裡迷
路,他們用的地圖太老了,可能早就過期。L甚至指望他們到那時可以要求孟虹
找出正確的道路來。
這些聽起來都不錯,剩下的問題是孟虹現在正蜷縮在他們的項目運作中心,
這間大木板房子的角落裡,沒人知道她是不是清醒的,或者是不是還能夠清醒,
她看上去不太像個能走路的活人。
搞心戰研究的賈斯汀同時也是個有執業資格的醫生,他自豪地說,這不是問
題。當然,我的意思是這可能是個大問題,但是它對美國不是問題。
我們是美國人,我們有科學。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為所欲為,還有什麼是美國
佬們做不到的?她只是需要一點鎮痛劑和興奮劑而已,我們的生物科技能讓飛行
員連續一個星期飛出去扔炸彈,你以為我們那些孩子靠的什麼才總是能跑到10
0米世界第一的?
「安,」他對我說,「你過去看看她,我去找找安非他命什麼的被我塞到哪
裡去了。」
公平的說,賈斯汀以後確實醫治了她,用了很多抗菌素阻止她感染,縫合了
她的被撕裂過大的創口。她們後來只是癒合的奇形怪狀而已。賈斯汀還有激素和
普魯卡因那樣的東西,她新斷了趾頭的腳要是實在太疼,可以做封閉以後讓她繼
續走。這件事以後我們還會經常用到。被適當地使用過興奮劑的女人孟虹現在能
夠帶著鐵鏈,光著腳,趕上我們行進的速度。實際上如果我不是騎在馬上,她肯
定能走得比我更快。
據說她在過去的背工生涯中常常會戴著一個趕牛用的銅鈴鐺,於是她現在的
項圈上也戴著那樣的一個小玩具,是我親手給她繫好的。按照傳統也給她的脖子
繫上鐵鏈,拴到前邊的馬鞍上。作為一個反共心戰計劃的組成部分,她還被加掛
了一個寫有侮辱性標語的大木牌。
即使在經過了這樣的一切之後,這個形狀如鬼魅,赤裸如同靈魂的女人現在
在這一場最新的遙遠春遊中,仍然能夠走得鎮定沉著。那些和她的光奶子光腚同
樣聞名遐邇的,冷峻嚴酷的鐵環和鐵鏈,禁錮在一對女人細瘦的腳腕上會使旁觀
者心意恍惚,也使她雙腳起伏交錯的節奏變得笨重拖沓,而且她現在是瘸著腿的,
她的身體有一個很明顯的搖晃顛簸的幅度,但是她並沒有因此顯出錯亂踉蹌的樣
子,她邁步時綿長持久,她現在正在因時而小憩,她赤裸裸地站立得平和安寧。
春風吹拂,這是中南亞洲一個朝氣勃發的季節。我穿著馬靴,絲襪,黃卡其
布短褲,軍用套頭衫,這不太像是一個學院女生的裝扮,可是不要問我為什麼,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在一個文明世界裡的,為女孩子們開設的馬術課程中學會
了騎馬,而我現在正要在一個活的女奴隸身上學習使用皮鞭。我有一支細巧精製
的,鑲銀的馬鞭,是L為了炫耀和討好贈送給我的收藏品。現在我可以把它揮舞
起來,試著讓它的梢子沉落到底下這個女人的皮肉上去。
聲音果斷清脆。從肉上凸顯出一道,再加一道紅色的印跡。我幹的還不錯。
鞭痕在她肩胛骨更下一點的地方交叉重疊。我看到那對黝黑瘦削的肩膀有一下迅
速的顫抖。我低聲呵斥說:背上筐子,不准下肩!
這沒有什麼理由,就像一個她的世界的主人,我的世界的……學術領頭人?
我們的命令不需要理由。她回轉俯身去撿拾背帶,分腿,深蹲,拱背,提臀,一
氣做完之後竹筐已經重新回到了她的肩背上。直到馬隊重新起步之前,她一直紋
絲不動地彎腰負重,因為那個大竹筐子的關係,她看上去有點像是一蓬在路中間
生了根的矮竹叢林。
在春天早晨的時候,我紋絲不動地站立在芒市的城門口邊。我的赤裸的後背
緊緊倚靠著芒市城牆的青磚立面。我低頭凝視我的腿和腳,這一次她們是確實地
踩踏在了泥土上,凌空懸吊的是我的手。我的兩隻手在我頭頂以上的最高點處,
我的手臂上鮮血淋漓,我的手腕劇痛欲裂……其實她們已經是裂開口子的。我的
手腕再一次被燒紅的鐵尖扎穿了,在我手腕關節下邊一點的地方,在兩根臂骨中
間的縫隙裡穿進了一根粗鐵絲。
整個晚上,我的手臂被捆綁在馬的馱架上,捆得很平整。我身前點著篝火。
火,鐵,和血的氣味四處瀰漫。鐵在我的血肉深處蜿蜒迂迴,在手腕外圈纏繞盤
旋,老虎鉗子把它們的接口結實地擰緊到一起。我的手臂像一支被穿在鐵釬上待
烤的肉串一樣赤嫩鮮活。
我的兩腿分張,我的雙腳中間撐進一根小樹桿子,兩頭用粗麻繩索捆紮在鐵
鐐的腳環上。這樣我的腿就沒法合攏。從尼泊穿過青塔山到達芒市,馬隊在芒市
城外露營等待政府為這個計劃徵召的更多人工。年輕的自由戰士們在第二天早晨
興致勃勃地對我說,走吧,老女人,你的機會來了。現在你該去扮一下那條毒蛇
了。
那時穿透捆紮我手腕的鐵絲圈子已經繫上了繩索,他們就是只拉著這條繩子,
把我從地下直接拖拽起來。我沒有能夠撐持一下地面的第三隻手。我的腳中間相
隔著兩尺的空擋,還被棍子鯁直遲鈍的卡在中間。我被拖拽起來,又跌撞著往前
跪倒,一支頂頭光潔的塑料器具沿著腹股溝滑行進來,結實地頂住了我的肛門口
子。這回出發,一路上用來教訓我聽話的,主要就是這個新式的美國器械,它是
一支棍棒樣子的電擊器。電壓調高了能一下把人打暈,調低了就是那麼尖利的,
滋的一下往人肉裡竄上來,很疼。
這一下我就從地下竄了起來。那東西頂在腰間再加一下子。我又蹦跳一下。
在路途中要是我走得慢了,或者是過分疲倦的蹲到了地下,這東西就會頂到我身
體各處的地方,要我還是站著,背著竹筐的,我被電的多半是屁股和兩肋,要是
我已經躺到了地下,那就會是胸脯和兩腿中間了。陰戶上被挨上兩下疼得全身發
抖,我滿地打過幾個滾以後,大概只能慢慢的爬起來,強撐著繼續走下去。這一
路大家都不怎麼用鞭子,可能是因為我被用的藥太多太狠,皮膚表面上對挨抽不
敏感,可是電就不太一樣。哦,是的,除了有安那個特別的例子,皮鞭對於她,
也許還隱含了更多的意義吧。
那天我被零零亂亂的電著,一路蹦跳,拖著腳鐐再加上一根撐大兩腳的木頭
棍子,前邊用繩子牽拉著我被鐵絲扎穿的,血肉淋漓的手腕。我那樣跌撞蹣跚的,
走到了芒市的城門下邊。
在過去的二十天中,美國女孩安騎在馬上注視著我走過的路程,對於我是稔
熟於心的。那是我的販賣人口和鴉片的縈迴之路。在那些山嶺中間埋葬著嬋和老
萬,而獵人畢宗,狐狸,軍人桑溫連長,還有逃亡者阿彬和阿誠,應該都還生活
在這塊地方。我現在又恢復了原先的樣子,脖子上戴有鈴鐺,胸前掛著一塊木頭
牌子,這回上邊寫的是「賣身投靠共產中國的」,換一行,大字:「美女蛇孟虹」。
我早就不是美女了,不過他們可能覺得這麼寫更有激情。變成女人的蛇還有
是隱藏在陣線內部裝扮好人,被揭露了出來的意思,也算跟我的歷史問題對應相
合。
除了全身赤露的更多新鮮觸目的傷疤之外,我的額頭上刺著「共產婊子」四
個黑字,我的臉頰上,眼睛底下和鼻樑上都被燒紅的鐵釬交叉凌亂地烙燙過,留
下了深紅的烙印,它們都永遠不會消除了。
在從錫山的營地出發之前做過了這些,做完之後安妮從她的包裡翻出化妝鏡
來讓我自己能夠看到,我的臉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這些都已經沒有什麼所謂,
我想,現在還在經受這一切酷虐折磨的是我的肉,我的靈魂並沒有跟我在一起,
賈斯汀的藥品更增加了我的這種感受,我會覺得我正在離開自己的身體飛昇起來,
我從外邊看到另外一個自己,那個帶著所有痛苦的印記和恥辱標貼,帶著鐵鏈和
創傷的裸體女人,在一個另外的地方,以無限的沉著和執拗,背負著她的重負無
窮無盡的行走。而我的疼痛變得輕微了,意識單純而且直接,就是我需要不停的
走下去。我被喝令起立站好,背上我的竹筐以後,我就跟在拖拽著我脖頸鐵鏈的
馬屁股後邊,有點像一個超越的意志直接管理了我的腿腳肌肉,她們變得像一付
上緊了發條的自動機器運轉不止。直到晚上的下一個宿營地。
在那些藥物的效力過去之後,所有的精疲力竭和創傷的劇痛都會回來,就好
像是跟隨著月亮漲上沙土的潮湧。他們在晚上故意停止用藥。在整個白天不停的
行走中積聚的疼痛和勞累蔓延生長,最後終於變成了從我的身體內外沖刷而過的
激流。出來挨打總是要還的。我在疼痛的浪潮裡掙扎沉浮。四肢上的肌肉在抽搐
顫慄之後,痙攣地收縮到一起,很快就會發展到全身,直達胸脯和下體的最深處。
而且我經常不被允許躺臥到地下。你們北邊不是從來都讓畜生站著過夜的嗎?有
人對我說。
整晚上我脖頸的鐵鏈會被繫在更高的樹木橫枝上,手背在身後。我和畜生們
站在一起過夜。整一個晚上我赤裸的身體都在粗糙的樹皮上扭曲糾纏,疼痛難忍,
只有它是我唯一能夠依靠到的實體。我在疼痛到極點的時候會笨拙地分開雙腿,
努力夾持住樹幹回轉盤旋,頭撞牙咬,挺胸送胯。我完全喪失了正確的感覺,疼
痛和我的行為不再具有因果聯繫了,我喪心病狂地把我的下身在樹幹上摩擦碰撞
到血肉模糊。我的腦海中甚至產生了能夠折斷它的幻想,我充滿希望地想像著一
支尖銳的樹樁木質撕裂,纖維暴露的猙獰樣子,我想像我一定要痛快淋漓地騎坐
上去,直插到底。那種以暴制暴,破釜沉舟的瘋狂決心刺激的我渾身發抖。
馬隊的宿營地裡整個晚上都會迴響著我痛苦的抽泣和呻吟。我不是很有力氣,
經過了錫山訓練營地的折磨,我的咽喉一直出血,嗓音嘶啞微弱,可是有時候,
會有激烈的像閃電一樣,突如其來的疼痛狂暴地撞擊我的整個肉體,我的神經和
感覺都已經很混亂了,恆久的,和突發的,一切的痛苦都不需要理由,一切的痛
苦都隨心所欲,不知所來不知所往,那種震撼實在遠遠超過了人可能承受的限度,
我在那時候發出的嚎叫淒厲慘烈。
天亮以後新一輪藥物的作用使我的週期從頭開始。我高一腳,低一腳的,本
能機械地穿過村莊中央的土路。直到我意識到了身邊有些獨特的改變。我永遠只
是低著頭的,我只看著泥土上的我的腳趾頭。那一回我同樣沒有抬頭。我的腦子
在早上的時候還能思想,我已經想到我正走在一個應該是很熟悉的地方。畢宗吧?
不,那是個人名,這地方該是叫青塔,那天我們過夜的地方,我被拴在樹上,整
夜輾轉哀號的那個地方,就該是叫做青塔。
而現在在哪裡我是知道的,我提醒自己,我現在是在芒市的城門下邊。穿透
手腕的金屬和繩索繫在更高的地方,那裡有幾支被釘進青石磚縫的粗鐵釘子。它
們在十二年前就釘穿過我的腕骨,我挺著懷上小秋的大肚子在那上邊輾轉掙扎。
我永遠不能預想得到,命運會這樣刻毒而且惡作劇一般的,設計由我出演的
這個悲劇主角。命運無喜無怒,有條不紊地在事先就確定了劇本,讓我在十二年
後仍然是赤身裸體的,回到我的酷刑出發地。我想在十二年前我還年輕,體力充
裕,肌肉神經也更容易恢復生長。而最主要的也許只是運氣。運氣特別好了一點,
釘子卡緊在骨頭縫裡,沒有割壞掉更多的軟組織。在以後的十二年中我的腕子骨
頭縫裡總是陰冷酸痛,手指伸張也有些笨拙,就是那樣我至少還能找到機會,再
握過一回手槍的槍柄呢。不過這一次我的預感已經完全不一樣,我已經太老,他
們現在幹的事也完全不留餘地,就是擺明了要把我活活疼死才收場的,這一回遠
遠不光是手臂手腕上的事,我恐怕再沒有什麼機會能夠變好了。
還在距離芒市很多天的行程以外,我就已經知道他們準備好了要讓我在芒市
表演什麼樣的馬戲。整段路途上一直有人告訴我說,在芒市要讓我去那個熟悉親
切的老地方裸體示眾。對於我這麼個女人來說,裸體已經是一個講了十二年的老
笑話,任一個有點自尊的人都不該用在公共場合上炫耀。他們說,照審訊記錄看,
你就差沒被蛇搞過,這回我們就讓一堆蛇在芒市的城門口跟你幹,讓它們把我幹
個欲仙欲死。
我怕蛇。幾乎所有女人都怕蛇。我不是說在山上見到一條火赤煉或者五步蛇
我就會哭著喊人救命,蛇也怕人,我只要後退一步讓它自己走掉就可以。我走過
那麼多山路,都是赤腳光腿走下來的,它們遠遠聽到人的響動就會躲開,除非那
東西正好受了傷,發著情,沒能及時溜掉被你一腳踩上,它才不得不為了拚命要
咬人一口。可我是個女人,我不能忍受有一條冰涼的爬行動物鑽進自己的身體裡
來。其實在北部,用蛇和鱔魚折磨女俘虜在打仗的時候都算是常有的事了,幸運
或者不幸的是,我居然拖到現在都還沒有碰到過。回想起來好像是那些男人更願
意用他們自己的器具往我裡邊拱,讓這些生腥的妖孽上來怕糟蹋掉了快樂好時光
吧。現在這些人到底想起來了這個遊戲,那是說我終於被活人們幹成了爛貨,是
時候可以丟去餵蟲子了。
他們前一天已經跟城外的鄉民說好,要人帶蛇過來。熱帶的山裡人抓幾條蛇
不費多大事,就是那種鮮紅花紋的赤鏈蛇,裝在一個小竹簍子裡,直接就擱到了
我的腳趾頭邊上。竹簍細框大眼,清清楚楚的能看進裡邊去,裡邊有好幾個腦袋
好幾條尾巴糾纏蠕動著盤來繞去,看上去都挺健壯,火赤煉大的能有好幾尺長,
一握粗細,他們對大小肯定是提過特別要求的。
我開始害怕。完全就是不由自主,挨到蛇那種陰冷東西的邊上我控制不住。
我的腳趾頭朝裡邊蜷縮進去了,我的臉頰發僵,嘴裡干苦,心跳得又猛又快,一
下一下狠勁的往我嗓子上頂。
那時候我根本弄不清楚這伙小自由戰士誰是誰,只記住了他們有個小頭目是
叫阿棟的,阿棟蹲下去開始擺弄我的陰戶。他們做好的另外一個器具是一截兩頭
打通的毛竹管子,圓口該有小孩手腕那樣的尺寸,一手多長,兩頭斜切。斜切的
尖頭就是為了往我的陰道裡插進去方便。
以後發生的事就很慘酷了。竹筒中央纏緊了一圈帶刺的鐵絲,跟我脖子上掛
著的一樣,打仗的時候撐在戰壕前邊,帶鉤帶刺的防步兵網就是用的這種東西。
阿棟把竹子往我下身裡邊捅的時候雖然感覺擠漲,還不算太過難受,等到一圈鐵
蒺藜尖子貼近到門戶的邊沿上,他的手指頭已經摳挖進去把我的陰唇片子往外翻
開。我的那兩塊肉,在十多年前被老虎用鉗子燒紅了夾過,痊癒以後長成了奇形
怪狀的模樣。再以後又過了那麼多年,也許……真是被太多的男人,干到太多回
了,她們肥軟寬厚,飽滿多汁,還特別發紅髮亮的那種樣子,真像我自己咒她們
時候說的,一副沒羞沒臊的賣相,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不知道拿她們怎麼辦
才好。
這一扇肉瓣捏擠在那個小男人的手裡,他抓了滿滿一握,往竹筒上裝好的鐵刺
上按壓回來。它們一根一根,都是從裡子生吃進去,又從我的唇肉外面硬捅出來,
捅出來一根,就像是從我的屄嘴巴裡,生長出來一顆狼牙。
一圈的鐵牙。我的厚肉唇片被釘在上邊瑟瑟打抖。我的大腿肚子,小肚腩,
心肝腸膽,都在跟著一起抖。他們的隊伍碰到城鎮村寨停下以後,不走路就不再
給我止痛藥,賈斯汀就是讓人給我打點腎上腺素,讓我怎麼疼也昏不過去。全身
一抖立刻就會牽扯上我的手腕子。還沒等到他們開始辦正事,我已經緊貼著身後
的青磚牆頭千回百轉的折騰起來了。
這根竹筒是給蛇們開一個進出方便的門口,外壁裝一圈倒刺是為了可以扎進
肉裡邊去,用我自己的肉唇片子含住它。它現在縮不進去也退不出來。站在我的
正面朝我看,就是從我的下身裡往外直愣愣的伸出來一根短炮管子。阿棟提高裝
蛇的竹簍往這東西上套。炮管朝外的一頭也是斜切的截斷,它在竹籠蓋上找個篾
片之間的開口就擠了進去。
不太大的竹編簍子,事先就用帶刺的鐵絲捆紮了三四道,它自己也變成了一
個扎人的刺球,能扎人肉的鐵線從兩邊把竹簍吊掛在當中,這兩道吊著它的線索
沿著我的肚子牽引上來,纏在我腰裡一直圍繞的鐵環圈上。那樣子弄好以後,裝
了半籠赤鏈蛇的東西正好蕩空在我胯部以下,比膝蓋略高一點的兩腿中間。
一堆紅色的大爬蟲正在裡邊發出沙沙的響動,從竹片的縫隙裡往外吐出蛇信
子。我的兩邊陰唇都在滲透著血,它們覺得不安分了。現在它們離我的肚子只相
隔半尺的距離,我的器官被竹筒撐張開放,對著它們完全暢通無阻。
我在流冷汗。我在發抖。前邊發抖是因為疼,現在發抖是因為害怕。那時候
我就開始哭了。就算我做姑娘的時候就敢玩刀動槍,殺過人放過火,就算我現在
變了個挨過十年人打人操的老女人,我怕起動物來還是得哭。我嚇得腿軟撐持不
住,膝蓋彎曲下去,全身朝低處癱軟,受的力全加在手腕對穿的地方,那上面一
陣鑽心的疼痛,我下邊一陣兩眼發黑。
蛇是種小心喜靜的畜生,新給塞進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它們並不會想到要往
人的身體裡竄。我的血氣讓它們有點激動,可也就是僅此而已。蛇不是男人,見
到屄就要沒頭沒腦的鑽進去,它們根本就是害怕那東西。不過圍繞我身體策劃的
這一場反共宣傳,早就安排好了各種技術細節,蛇的事情其實打獵和演馬戲的人
都懂,刺激它們的辦法多得是,就連我都知道在山上過夜的時候要往外圈撒點硫
磺粉末避開蟲蟻毒蛇。阿棟想到要用的正是硫磺,芒市城裡的藥店就會有,抓蛇
的農民一起給他帶來了。他打開紙袋往裡邊撒上一撥,火赤煉們就嘶嘶的抬高了
腦袋,在竹籠裡邊翻騰起來。它們討厭硫磺氣味,它們要找個能躲避一下的地方,
那唯一的地方就是從竹管口子鑽進我的身體裡。
我絕望的像是要死過去。可是我閉不上眼睛。賈斯汀的美國有麻痺眼瞼神經
的藥,扎過一針以後我的眼皮很長一陣都閉合不上,不管遭遇的是些什麼,我都
得瞪大眼睛自己盯著。蛇在下面,我只能朝天仰望,天上一片澄明,就光是藍的
顏色,其他可是什麼都沒有。我全身又冷又哆嗦,恐怖的感覺像是要讓人閉過氣
去,恐怖的感覺是你馬上就要碰上,可你不知道進來的會是個什麼。
那東西輕輕一觸一觸的,試探著我裡邊的肉。我突然想到了那是它的舌頭。
它一點一點的往上往裡探進來一個陰冷的,光滑的圓頭,我七個腳趾頭哆哆嗦嗦
的踮高了順著它往上走,就好像是靠著我的一雙腳,能把自己從我被禁制了的身
體裡邊拖出去逃走。
一環一環的蠕動。冷的滑的,沒有毛毛也沒有肉。細小瑣碎的鱗片在我的身
體裡輕輕割劃,輕輕摩擦。它在爬。我的那種地方的粘粘軟軟的肉,是有多體貼,
有多敏感,她們都顫慄的,噁心的,爆出小米粒一樣的顆粒來了。她們緊窄,柔
弱,逃無可逃,欲拒只能還迎,她們只能在恐懼絕望之中,緊緊包裹住那個幽靈
一樣的動物身體。
我和我的屄一起絕望如冰涼的刀刃。蛇沒有手腳,可是我覺得我的心已經被
一隻冰涼的死動物爪子緊緊攥住。我覺得它已經很久沒有再跳動。我可能也沒有
在呼吸。從我的臉頰,舌頭,咽喉,往裡邊直通到胃和腸子,肺,肝,膽,和心,
都像被注滿了冰點以下的水。什麼叫做毛骨悚然,是那種從皮到肉颯然分離,連
帶一副骨頭架子都煢煢孑立的站在風砂裡,沒有時間,沒有地點,沒有天答應,
沒有人相依,漂浮的腳下深不見底,整整十年赤裸裸的羞辱,眼睜睜讓蛇鑽進屄
裡,它都就要舔到我的子宮口子上了,都還只是個開始。
真的只是個開始。它在小心的探索我的屄。阿棟他們覺得挺掃興致,嫌它軟
的慢的不夠帶勁。他們把那個電擊器頂住竹簍子對著我笑,我低頭看到下邊竹片
竹條上青黃不接,錯落有致的流落著湯汁,那是我被嚇出來的,淋淋漓漓一直沒
有斷的尿水,把小竹簍子全澆濕了。鹹水特別能傳電的,一按開關蛇們就要受不
了了。
只是在最後的一瞬間,我看到那條前半段身子探在竹管裡邊,外邊扭著繞著
的半截尾巴,突然甩開來圍繞籠裡猛劃一個圓圈。我的身體裡又直挺又有韌勁的
撞上來一股東西,就像魚播灑起尾巴嘩啦啦的一下子,扇動水花竄出去的那個勁
頭,它也是那種,突然左右猛一擰擺的勢道。蛇皮滑滑的,筋道膩膩的,甩打在
我裡面的粘膜上,活的女人,怎麼也說不出那是個什麼樣的滋味,,沒法說得出
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它用頭不停的撞我子宮的頸子。它粗,壯,它正掙扎著要逃跑,它力氣大。
我該說我是疼呢,還是苦?我是酸,漲,抽縮的緊張,還是麻辣和炭燒?我覺得
我已經聽到從我自己身體裡邊傳出來的,撲通撲通的撞肉的聲音。它那樣鬼祟邪
異的,陰暗骯髒,奇形怪狀的爬蟲腦袋,沒有表情沒有思想,像玻璃彈珠一樣空
虛無神的眼睛,還有分出叉子的舌頭,就在那一刻全都湧現在我的腦海裡。我透
過一片伸縮蠕動,粉紅濕潤的肉管子看到了它們,半透光的肉壁內面深紅的血脈
和青色的筋絡勃勃跳躍。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是哽咽抽泣的,在那一刻我開始嚎啕
大哭。我狂喊大叫,不知道喊叫了些什麼,我胡亂的蹬踢蹦跳。木頭桿子撐大了
我的兩條腿我合不攏,我的兩隻光腳劈著叉帶領它一起在空中揮舞。我還模模糊
糊的意識到,它一直都頂在那裡邊的,我怎麼都沒能把它給趕跑。
沒有人能夠逃出他的梅比烏斯表面,一個年輕的女人同樣不能。我說謊了,
我並不是美國人。就像我的母親並不是一個中南亞洲人。她只是曾經住在這塊地
方。但是這些都並不一定有多值得提起了。
在從錫山的訓練營地出發以前,我最終確認了我放縱自己的決心。那天晚上
我跪倒在女人虹的腳前撫摸她嶙峋慘淡的身體,我們兩個赤裸的女人像是在舉行
一場魔鬼的獻祭典禮。我想像了我的黑女人們,赤身裸體,手足系鏈,她們在自
己健壯滑膩的肌體上塗抹油脂,在滿月下閃爍著光輝的這些女人身體,為了迎接
她們的主人,一個可能是密西西比州的棉花種植者的臨幸。我在充滿全身的戰慄
中想像了無從更改的奴隸命運之下,她們該是如何看待自己美麗,青春和人生的。
我有時候混淆了她們是我還是你。
你知道嗎,我對孟虹說,我在田納西和密西西比看到大片棉花地的時候,總
是會想到活在上個世紀裡的那些黑女人。那裡是故事被記住而且被活著埋了起來
的地方,會讓我想到柚子樹的馬車,還有分不清詞語的歌謠。有一次我真的試著
猜了,我小時候該是看見過整座山坡開滿紅罌粟的,割煙和運煙的也都是女人
……南方的國家裡,永遠都是女人在忙碌著做這做那,她們的通向日常的奴役之
路,是怎麼樣和為了什麼,與我的童年滲透交融成為同一?
佛洛依德準會喜歡這個念頭,它們可能是我記性裡倒過來的影子。我對孟虹
說,我真覺得能有一個奴隸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當我們還住在訓練營地裡的時候,木板房裡有一個為我隔出的單間。在美洲
豹他們開始為援助計劃忙碌起來以後,我找到L說,我想要孟虹到我那裡去,我
想和她交談。他立刻就讓阿棟去做了,所有當地人都會很樂意地為一個從美國來
的年輕女人做任何事。不過他告誡我說,那個女人真的殺過人的,安小姐要小心
些。當然了,我也會吩咐他們把她收拾利索。
那天孟虹被帶進我房裡來的時候收拾的很繁雜。她被反銬雙手,背在身後的
手銬還和腰環連鎖到了一起。L無視原有腳鐐的拖墜功能,給她的腳腕再添加上
一副鐵銬,把她雙腳能夠伸展的距離,也限制到了十公分方圓之內。
孟虹進到我的房間以前用腳尖環繞著極小的圓周蹣跚行走。等她剛把光裸的
屁股扭動過兩個方向,才把身體困難地完全收進我的房門以後,跟在後邊的阿棟
迫不及待地抬腿踢在那個地方。束腿背手的女人無從依憑借力,她圓潤光滑地飛
向前方,清脆響亮地砸在我的地板上。
這就是中南亞洲的女囚徒和她的獄卒們激烈的互動關係。阿棟朝下看看孟虹,
踢著她的腰說,爬起來。
他們兩個都知道人被反銬而且固定住雙手,兩腿又不能分張,並沒有可能獨
力從地下爬起來。不過阿棟往她的腿上再加兩腳,這兩下都很重。他還是說,爬
起來。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孟虹一直在地板上苦苦地扭動掙扎。她停下喘息,換過一
個角度和姿態以後,開展更多的扭動和掙扎。當然她總是不能成功。阿棟無所事
事地看上一陣,踢她。他抬起頭來朝我羞怯地笑了笑,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們對
我總是這樣的表情。安小姐覺得好玩嗎?要不……我還是把她弄起來吧。
孟虹額頭上帶著擦傷,紫眼圈,兩隻鼻孔都在往外流血,她沒有辦法能夠抹
掉。那天晚上又過去了很長時間,孟虹一直挺拔地跪在我的房子中間,我不說話,
她當然更不會主動說話。我在那天覺得能有一個赤裸身體,手腳帶著鐐銬的高個
子女人跪在自己家裡的地板上是件很好的事。
我看過你所有的審訊記錄,我得翻譯它們。我說,你真的整晚整晚的跟一村
子的男人做愛啊?
我坐在我的鋼絲行軍床邊上,慢慢地解開我衣服上的紐扣。在靠近熱帶地方
的亞洲,暮春的夜已經變得熾熱粘稠,肥厚的霸王花瓣在凋謝中散發出腐臭的味
道。我坐在床邊翹起大腿問她,你舔過很多男人的腳吧。
那天夜裡她只能匍匐在地板上,小幅度的移動膝蓋喁喁獨行。她舌尖和下唇
粘連的口涎漸漸濡濕了我足趾上魂淡的暗紗。從我的髖骨以上,我的上半個身體
僅僅斜攏著一件軍用襯衣。我牽引著細巧精緻的三角尼龍短褲向下滑過我的臀部,
搭掛在長筒絲襪收口的黑花滾邊上。我低頭看著我自己淺棕色的毛髮,我用手摸
在上邊,捲曲柔滑。
對了,在青塔你還舔過每一個女人。你肯定也舔過她們的屄吧。
我說的是她們的屄。沒錯,就是這個詞。屄。這裡的每個人都用帶著些輕蔑
的語氣但是響亮地說出這個詞來,就好像它是一種可以吹成泡的口香糖,但是可
以隨時吐到泥土裡去踩上一腳。就連孟虹自己在回答審訊的時候,也是那麼響亮
而輕蔑地吐出這個詞的。
挺好的,有個光屁股的高個子女人給自己舔屄也挺好的。我不是處女,她也
不是第一次舔屄。使我驚異的是她的心平氣和,鎮定自若的,她有一個可以被我
叫做阿姨的年紀,從戰爭,勞作,生育,直到性生活,甚至還有財富,我和她相
比都是一個完全的孩子,但是這個奴隸阿姨正孜孜不倦地舔舐著一個孩子的屄。
她把整張臉頰緊貼在我的陰戶裡外溫柔地磨蹭,好像一頭離家多日的狸貓,正對
堂屋的飯桌桌腿所做的那樣。
和對像無關。只要那是個指示和服務。女奴立刻開啟她嚴謹完善的程序套
件。循規蹈矩,條縷分明,她的舌頭綿長而柔韌,舔,掃,頂,轉,輕快地在
門檻進出處騰挪跳躍。左右拓展如同挽弓,獨秀一支的深入,正迎,逆推,尋
根問底如同射月。她把這些做得既沒有喜怒也沒有哀樂,她是一隻沒有性格和
意志的塑料鴨子,因為發條擰緊而展翅搖擺,沙沙作響。
那是那天晚上唯一的一次,令人愉悅到空茫的時刻。我已經向後仰躺到了床
和木牆板壁的邊緣上,我一直在撫摸我自己的胸脯,她們上面青色的血脈像南方
亞洲山林間的溪流。我從床鋪上撐起身體來看著孟虹,問她,我要是解開你的鐐
銬,我們在一起睡一整個晚上,你像媽媽一樣抱著我,像黑情人一樣舔我,然後
你就會殺了我吧。
她早就已經,也許從來不是一個能用革命者,叛徒,或者紅軍女政委那種奇
怪名詞定義的事物,她在十數年的北方高原的漫遊中漂變成為一個習以為常的東
方女人。馴順,服從,隱忍,還有看上去的膽怯和羸弱。那就是在這片地方他們
一直那麼輕佻地叫著奴才那個詞的,不言而喻的定義。她的臉龐皮膚皴裂黑暗,
神情木訥,而且皺和老。她說,不會的。
我並不相信她。我的手和她相比真小,我揮起來抽了她一個耳光。這像是我
有生以來第一次打人。我連對方疼還是不疼都不確定,我只是知道我的手很疼。
而孟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我離開床鋪和孟虹。在把木門拉開一道縫隙的時候掩住了黃卡其男式軍襯衫
的前襟。我探出去前半個身子對外邊喊,阿棟,阿棟你在嗎?到安這裡來一下。
我對阿棟笑,說,給我拿個點著了的小火爐子來吧,還有你們用的那些細鐵
條子。在他給我把這些東西帶來的時候我不得不把房門開到更大,我是攏著我的
下擺的,但是他肯定看到了我襯衫之間敞開的雪白的肌膚。我真是個下流淫蕩的
女人。
我自己提進這個熱氣盈盈的爐子,我下流淫蕩地站在房子的這一頭說,老女
奴隸,爬著回來!在繁複的鐵鏈叮噹,她膝蓋的骨肉和地板摩擦碰撞,發出瑣碎
遲鈍的響動之後,我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我要毀掉你的臉。
有就是一,二會自動跟隨。東方哲學裡說,黑和白旋轉相依,黑裡有白,白
中帶黑。我並不是必須一定要如此,這只是一連串自動激勵的條件反射弧,太極
圖告訴我們因果循環無窮,我是其中的一個環圈。
我淪落在梅比烏斯的第二個表面上。我在那裡抽出了燒紅的烙鐵,傾斜地按
到女人孟虹的臉頰上。孟虹劇烈地向外甩開頭去,她發出嘶啞的哀叫和喘息,我
把她的臉擰回來,看到她的眼睛流淌出痛苦的眼淚。我在每個下一次之前都要等
待很久。還會有一些呢,親,我們不著急吧,親,我還想要整一個晚上呢媽媽親。
你安靜的跪在地下等著我,等我好好想想,慢慢的挑出些好地方來,橫的豎的,
咱們多弄幾道鮮紅的小傷痕。
我以後找到賈斯汀建議說,應該給那個女人的前額上刺些黑字,像東方人經
常喜歡做的那樣。我說應該給她寫上「共產婊子」。賈斯汀撫摸著自己的下巴,
若有所思地說,其實我覺得這是個不壞的主意。安,你開始像一個亞洲人那樣思
考問題了。
我說,那是個女人的思考。我要毀掉另外一個女人的臉。
這一切都不是好人和壞人的問題,這個世界並不是由好人和壞人組成的,我
們殺掉所有那些壞人,世界就會變得好起來。從事情緣起的地方開始,人性的敵
人就只是人性自己,人從來就沒有獲得過平衡。每一個三十年後在元元圖書館徹
夜翻檢暴虐目錄電子書籍的讀者,都十分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偏離的質心使我們
恐懼。我們正是因此總是傾斜著偏向某個行走而去的地方,那就是我們從來不能
停止追逐虛空的原因。
女人們在亞洲的叢林深處收割罌粟和旱稻,吟誦著聽不出詞語的歌謠,和大
象,馬,狗,還有很多的毒蛇做愛。人真是一些無謂的掙扎,一千萬年都已經過
去,我們還是沒能發明出新遊戲,我們還是只有無從填補的空虛。我們依然樂此
不疲地殺人和做愛,以及在互聯網上書寫殺人和做愛,我們通過這一切,終極一
生唯一所能獲得的,僅僅只是向宙斯之山推上滾石,填補無望空虛的,無望努力。
ABB97
在永遠赤裸的衰老女人孟虹身邊,高聳但是頹敗的芒市城牆上塗寫著白漆方
格打底,黑色字體的標語。其中有一條是「民主大法好!」,另一側的一條是
「打倒中國帝國主義!」。孟虹本人在她的手腕被鐵絲穿透捆紮,用高處的鐵釘
拉伸繫緊之後,不得不擺開一個僵直的伸臂分腿的形狀,同樣緊緊倚靠在這堵延
伸出十多公尺就已經崩壞殆盡的牆面上。孟虹周圍站有一些義憤的示威者,這些
自由訓練營的士兵們都已經換上了山區農民的服裝,以此表現他們都是激於時局
變革的普通群眾,正在自發地走上街頭表達他們爭取民主的意願。
他們事先印製了傳單和招貼畫,上邊列舉了美國生活的各種優越之處,招貼
畫上精美地繪製了穿著黑絲襪的女腿。「你只要擁有一隻美國鴨子,你就能夢到
這一切!」畫面的正上方如此寫道。阿棟們並且隨機地向經過的路人贈送會沙沙
作響的塑料鴨子,上面綴有星條旗花樣的裝飾。芒市直到那時仍然是軍管的,當
地駐軍派出一整隊士兵在現場維持秩序,那顯然代表了他們的支持態度。
雖然軍隊管理地方事務和民主的相關性十分值得懷疑,不過政治是一個需要
經常更換幕布的舞台,應時順便才能游刃有餘。第一,美國的大腿是粗的,第二,
蔓昂的距離是遠的。蔓昂的軍事政變使控制外省和邊區的軍閥受到鼓舞,那就是
他們也可以使用自己手中的軍事力量,爭取更多的權力和利益。如果民主自由這
種時髦的招牌有些用處,那麼把它舉起來揮舞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事至如此,被示眾的女人孟虹顯然已經和所有這些毫無關係。不過這當然只
是另一個關於佈景的問題。首先她是被邪惡的敵人派遣進來,破壞我們美麗新世
界的,女壞蛋的陰謀現在已經被徹底揭穿,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第二,除了
勇於鬥爭之外還要善於鬥爭,孟虹是一個必要的形象思維,她的角色設計意在表
明敵人的行為是無恥的,而她們的下場必將是可悲的。總而言之團結同志必須要
有一個一眼可見的敵人。實際上她就是一個在廣告學說中吸引受眾的渲染暴力和
色情的看點,可以使經過的人群停步駐足,觀望一個本來幾乎肯定會被他們忽略
掉的無聊政治新聞。中情局並不是白白的派來了一個心戰專家。與十二年前英國
人和印度人那樣陰暗沉重,酷烈蕭殺的局面相比,現在是20世紀60年代了,
新的階級鬥爭已經包含有更多的現代傳媒元素。
在所有的廣告業務中,受眾們的心理期望總是被不斷地刺激到更高的閾值。
項目的操盤者阿棟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壓力。他不得不嘗試著做到更好。阿棟付錢
在城牆門口大量收購活蛇,欲賣從速。蛇被電流打擊了一天,又往女人身體裡深
深淺淺的衝撞了一天,到了晚上都已經變得半死不活,每天都需要更換新血。聽
到這樣掙錢機會的農民奔走相告,每天給阿棟用麻袋和細眼漁網裝來更多的火赤
煉,土狗子,小蚺蛇和長著四條腿的蜥蜴。土狗蛇是有毒的,都被兵們扔到一邊
砸碎了腦袋。在最初的新鮮勁頭過去之後,大多數的示威扮演者們對周圍四處堆
積的這些肢體扭動,嘶嘶作響著的爬蟲已經噁心透了,而且他們還得處理死蛇的
屍體,給孟虹的竹籠換進活蛇,那些可怕的長條動物一直掙扎著想要往任何破壞
它們安靜的壞人手上咬一口。為了電擊器能夠發揮效力,他們還要記得經常往籠
裡澆水保持濕度——孟虹的身體和精神都正在漸漸地對蛇的進出產生適應,不再
總是尿尿了,她可真的擁有一條處變不驚,勇於接受任何新生事物的老屄。
在北部,一個學習殺人學問的訓練班會聚集起很多抱負遠大的年青人,他們
行動果斷,思維敏捷,而且他們也會來自很多的地方。阿棟的班裡有果敢地方的
漢人,中國人,泰國人,阿棟現在感興趣的是一個皮膚黛黑,鼻樑高聳的印度人
達威。和其他學員很不一樣的是,達威不僅僅是不怕蛇,他甚至可能是愛它們。
考慮到他出生的祖國,這倒也不是件有多奇怪的事。
達威說,蛇是好的動物,你們砸他的頭太殘忍了。蛇是濕娃大神的好寵物。
他親切自然地握住一條俗名叫做土狗的蝮蛇脖頸,把那東西舉到嘴邊撅了撅嘴唇,
大家差點以為他真的要親它一口了。然後他把蛇扔到地下,眨眼之間就用傘兵刀
剖開了它的肚子。
事情在得到了達威的幫助以後發展很快。達威可以赤手抓起很長條的各種蛇
類往竹簍子裡裝,他也不在乎順帶著把竹簍掛到女人身下去。他在女人的身體各
處安排了更多關於蛇的情節。現在有兩條翠青蛇正在示眾女人赤露的胸脯上不屈
不撓地盤旋糾纏,它們的尾巴被小釘子釘在了那塊關於美女蛇的木牌表面上,達
威確定它們能夠毫無問題的活上一天時間。招牌的表面還趴伏著另外兩批動物皮
肉堆成的塊件,她們是凹凸鬆散,又寬又扁的,因為過分雜亂缺損而不太像是女
人的乳房,不過她們仍然被達威從牌子的後邊拖拽出來,丟棄到案板前邊,完全
徹底地暴露給大家觀看。好奇的觀眾可以看到其中有一隻,最下底的邊緣上還勃
起著一團黑紫疙瘩,那東西能夠確定是一個女人的大奶頭。一條焦躁的青蛇從上
邊繞環下垂,正趴在上面用分叉的舌頭琢磨她。它一直覺得困惑,為什麼自己怎
麼也跑不出這兩團散發出血氣和腥味的肉餅外邊去。女人的乳頭兀然的翹凸出來,
肯定是她那地方特別敏感的女人神經,被蛇信子圈圈點點的挑撥著,啟動了本能
的生物反應。在女人暗淡枯竭的胸脯肉上,從原來深棕顏色的皮膚底下難得的泛
起一團紅暈,上邊唧唧歪歪的一片麻點肉顆粒,都是她從筋裡血裡,湧動起來的
噁心勁頭吧。
孟虹下邊身體裡被蛇頂著撞著,上邊成了獨眼龍的奶頭被蛇舔著,她一陣一
陣心慌氣短的噁心,再加上一陣一陣三心兩意的……悸動?再怎麼說這也是一個
女人的身子上,最能體味輕重冷暖,最能知曉魚水傳情的兩條通路了。被蛇姦污
著確實很可怕,只是再可怕的事也只有兩個出口:你或者瘋,你或者不瘋。沒有
瘋的那些你,最後總會習慣所有的它們,到最後你是被糟踐的完全沒有了力氣,
那時候連你的神智都運轉不周全,就連怕都已經怕不動了。
孟虹因為藥物的作用睜大雙眼,完整清晰地凝視她自己傷殘污穢的赤裸身體,
還有和她赤裸的身體糾纏不清的蛇。她不得不整整凝視上一天。她的下嘴唇被一
支魚鉤扎通穿透了,過去醫院的傷兵們也用這樣殘暴的方法拖拽過她,而這一次
在魚鉤連接的繩索下拖拽她的是一條憤怒掙扎著的大蝮蛇。達威拔掉了它的毒牙,
用一對魚鉤把它和她兩個物種串連到了一起。另一頭的那個倒鉤鉤住的地方是蛇
的下顎。蝮蛇鬼祟邪異,奇形怪狀的爬蟲腦袋上長著玻璃彈珠一樣空虛無神的眼
睛,分叉的舌頭閃爍無常,它在女人嘴唇以下三寸的半空中,在女人眼皮底下不
到一尺的地方蹦跳掙扎,搖頭擺尾。不管是它的重量,還是女人唇齒間的疼痛,
都是女人只能俯首帖耳的原因。女人越來越疲倦地被毒蛇牽扯著深垂下頭去,她
看到自己的雙腳現在深陷在一個芒市城中的居民用來給兒童洗澡的大木盆裡,木
盆滔滔不絕地翻滾著蛇群的波浪。現在阿棟把從農民們手裡買到的蛇全都扔到這
裡邊去。它們在女人光裸的腳跟,腳弓和腳掌底下輾轉扭曲,伸縮進退,沿著女
人腳趾頭的縫隙裡爬上她的腳背,纏繞在她的腳踝和小腿上。蛇們一直可以繞行
到膝蓋的地方,才被整體包裹住澡盆,開口圍在女人兩腿上打了結的漁網堵死了
出路。
示威者們在預先確定的最後三天時間裡把他們的帳篷搭到了城門下,節省掉
來回押送孟虹的時間,孟虹那時候已經非常虛弱了,阿棟的弟兄們在晚上解開她
手腕上的繩子,把她放到地下過夜。達威似笑非笑地蹲到她旁邊挑逗她說,白天
四P五P的很爽吧,你要是不夠滿足,我們還能玩到更HIGH一點。達威招呼
更多的示威扮演者們,弟兄們來幫幫忙啦。
這些年輕的民主鬥士把女人抬起來塞進她一直背負的大竹筐裡去,在宿營的
時候帳篷全都被拖出來住進了人,筐子以後一直是空置的。女人蜷縮腿腳收攏手
肘已經把筐子裝滿,不過人的肢體橫豎交叉總會支撐出些許的縫隙。達威從木盆
裡滿把地抓出蛇來往女人髮絲蓬亂的頭頂拋撒下去,女人的頭頂和肩膀擁堵在筐
子開口的地方,對於冷血動物是過分暴露了,他們紛紛揚揚地尋找著所有縫隙,
可以向更深的深處逃竄,竹筐裡沙沙響成一片。在那些搖曳飄忽,蠕動盤旋的枝
縷籐蔓覆蓋包裹之下,女人的一筐子裸肉也隨即劇烈地顛簸震動起來,不管是因
為滿身上肌膚寒涼的感觸,還是因為全心裡驚怖齷齪的絕望,她似乎發出過一點
點恐懼的聲音,又戛然而止,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堵到了她的嘴唇上。達威最後
撿起一張空漁網覆蓋到竹筐頂部,用繩子束緊了周圍,他對那裡邊說,我的蛇夫
人,祝你晚上過得好,我們明早見。
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是,夫人的一雙精赤的大腳蹲伏在竹編筐底,她身體前
邊和後邊的洞眼都是踮在空中落不到實處的。達威對大家說,在旁邊點一堆篝火
烤她,蛇怕火光,肯定要拼了命的找個陰暗角落鑽進去,啊哦……我都忘了,明
天吧,明天晚上再給我們蛇太的屁股眼子裡也塞根竹筒,免得那些蠢貨找不準地
方。
我沒有發瘋。我在山林裡長大了三十年,還不至於就會被蛇真的弄瘋。十天
以後從芒市出發的路程重新開始。現在隊伍中有了更多半裸的男女背工,更多的
馬,他們和我一樣分別背運起所有的美國援助物資。肩背上沉重的竹筐使我俯身
低頭,而亮點是我帶著裝蛇的小竹簍子走路,它依然用鐵線捆紮垂吊,凌空懸掛
在我的胯部以下,籠子的口和我的陰道依然用竹節貫通相連。我的大陰唇也繼續
因為刺穿的痛苦而抽縮痙攣,她們憑著鐵尖的牙齒咬緊了圓竹管的口子。在我兩
條大腿的內側肌肉都被連帶的劇痛完全搞抽了筋以後,賈斯汀終於開恩,允許他
的學員給我的陰唇裡注射進一支鎮痛劑。不過他們沒有理睬我鼻尖底下的這一半,
同是因為刺穿而正腫脹發燒著的下嘴唇。
緩解疼痛只是解決了問題的第一個方面,三條蛇的體重同樣絕不讓人輕鬆,
這個重任就得憑我自己來扛了。整個籠子像一個掛在雙塔中間的,沉甸甸的小銅
鐘,我上路以後就把它敲打了起來。這時候就知道給小簍子表面纏上鐵絲尖刺的
用處。它被我一步抬高的大腿推向半空,我的肉只能是頂著它的鐵尖走的,那上
面已經被戳劃出了血道血眼子,簍子飄蕩出去又反撞回來,仍然是紮著刺著,砰
的一下打回我的大腿上。我的膝蓋要是抬高了,同樣要頂上竹簍帶刺的底。一整
條路上我的肉和它的刺就一直玩耍著這樣相生相剋的血色遊戲。
一整條路上我的屄和三條赤練蛇輪番抽插套弄,我和它們肌膚相親,同穴異
夢,就像是一部既有美女又有野獸的童話劇。竹籠裡灑遍了更多硫磺粉末,煩躁
鬱悶的大爬蟲輪番掙扎逃竄,它們其中總有一條能夠成功地鑽進我的身體最深處,
而另外兩條嫉妒它得到了這樣的運氣。它們攻擊它蜿蜒拖掛在外的尾巴,孜孜不
倦地努力著想要取代它的地位。總而言之它們三個會一直在裡邊為了爭搶一條女
人的屄,而沒完沒了地死纏爛打,一條因為煩不勝煩後退抽身的動物留出的空缺,
立刻就會被另一條更新鮮更活潑的動物填補。我邁出的每一步總是伴隨著陰道深
處蛇鱗的刮擦,蛇的細長身體扭擰曲折的律動,還有它們陰冷滑膩的吻部的撞擊。
那就是阿棟達威他們一路上調笑著要我仔仔細細,一遍一遍形容個沒完的,被蛇
輪姦的感覺。
按照背簍女奴的傳統,我走著撒尿。首當其衝的就是安置在我下體以下的竹
籠子。赤練蛇們在被女人尿水淋浴過之後就遭遇了更加倒霉的運氣。它們現在又
得要挨上電擊器了。阿棟閒著沒事就會靠到我的身邊走路,他那時特別注意地往
下觀察,挑逗那幾條寄居在我身體裡的春遊性伴侶。
嗨,寶貝兒們,怎麼沒大動靜了?阿棟說。上去幹她,狠狠幹她的屄,你們
上邊是有人罩著的,你得使勁動換才行啊。阿棟按下電器開關往竹簍上捅,一捅
一准,一捅一下子?啪的放電聲。
蛇被電打得激靈,我被蛇打得蹦。它從裡邊撞我的子宮口子,我不能不往空
裡抽腿,我那一個步子也就落實不到地了。女人從裡邊挨上蛇這一下子是滿心裡
哆嗦的,而且它不會一次就完。它被電打到全身酸麻,每回都要竄跳個五六下狠
的才有點消停。這幾下已經讓我顛倒磕絆著兩支腿腳,踉踉蹌蹌的歪到路邊上去
了。
我背著大竹筐子不敢落地,不過人已經蹲到地下夾住了兩條腿。腰裡酸軟心
尖子上慌亂,我每一回都忍不住有眼淚流出來。它在裡邊突然又加上一下子。我
輕輕苦苦的喊一句哎呦。
我其實已經知道,我和我的蛇們的關係與十天以前相比已經緩解很多了。恐
懼使一些人瘋狂,但是如果那個女人最終沒有變到心智失常,她總要變成一個成
功的馴蛇女郎,畢竟……那怎麼也是一件真有女人學會了的行當。在我苦澀不堪
的臉皮上,或者多少流露出了一點點苦笑,按照我在光輝馬戲團裡混飯的資歷,
我也許還該比別人學得更快一點吧。
被我的蛇們輪姦的再猛再狠,我最多也只能在路中站下那麼一個頓的功夫。
前邊的馬匹走得不緊不慢的可是不停留,跟下去就把拴我手腕的繩索抽緊了。走
在現在的道路上,拉扯我的不再是脖子上的細鐵鏈條,而是我被帶刺的鐵絲穿通
腕骨捆紮結實,緊緊併攏的兩隻手腕。我的兩條手臂青紫赤紅的顏色鮮艷奪目,
皮肉腫脹飽滿,通體浸潤著濃烈帶血的漿水。受傷到了這樣的程度,本來是輕輕
一碰,人就要捶胸頓足的疼到軟疼到暈的,不用說還能被繩子拖在馬鞍後邊走路
了。托美國的福氣,賈斯汀每天都要在這地方花費上許多份貴重的針劑,才沒有
讓創口惡化到不可收拾。她們在整個白天始終保持著一種長久延續的鈍痛,就像
是整個白天裡逐漸積聚的烏雲,等待著到晚上變成淹沒我的傾盆大雨。
我在那時候會聽到從半空中裡傳來女孩清脆的尖笑聲。安一直騎在馬背上緊
隨我身後,她一直努力地試圖表現出折磨我的快樂心情。雖然她笑得並不總是那
麼自然而然的,我覺得她甚至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美國女孩安認識到她正在尋找每一棵柚子樹的努力中逐漸變得誕妄。很多時
候安幾乎會以為她看到的是自己意識中的想像之物。不過在每一個村寨的村口或
者後山,安最後總是能夠實現她的幻想。她會看到它樹立在自己眼前的樣子。和
北美冷杉那樣高大的樹木相比,柚樹幾乎是秀氣的,它們寬大的樹葉在山風中紛
飛招展,但是它們的身體仍然在熱帶喧鬧變幻的環境裡提供了一個穩定沉著的存
在感。安從近處觀察它枝幹生長出的尖刺,它們修長銳利,青澀地隱藏在葉片之
間,像一種裝扮成水果的凶器。當安的隊伍每一次停留宿營,在一處偏遠小村的
村口空地卸下準備在明天分發的麵粉,輕鬆下來的馬們在山坡上悠閒地吃草,士
兵們樹起帳篷,背運的男女民工在篷外露天過夜,他們在篝火邊哼唱歌謠。安最
後奇怪地發現,在北部高聳的群山之間散佈的,每一個這樣遙遠僻靜的山寨中總
是生長著至少一棵柚子樹。
遍體深棕顏色的女人孟虹和馬群一起站立在更遠一些的山坡上,她喃喃地對
阿棟說,犯……女犯人……奴才……哎呀奴才……棟哥啊,哎呦……棟叔……求
您別讓奴才再站著了,奴才不停氣的被蛇奸著啊,奴才腰酸的,腿軟的,實在實
在要站不住了啊……
孟虹的胯部以下依舊吊掛著竹籠和蛇,她的身體裡也依舊抽插著爬行動物的
身體,蛇當然不會依照馬隊的作息時間改變它們鑽探和扭動的天性。阿棟正和幾
個從寨子裡跑上山坡來看熱鬧的光屁股孩子逗趣,阿棟也需要為他持續的宣傳活
動找到補給資源。比方說那個竹籠子裡住著蛇,而且一直被女人的尿液澆灌著,
很快就會變得腥臭難聞,經常需要更換,他可以讓這些孩子們從家裡帶一些來。
阿棟不理睬孟虹的哀求,繼續用他手裡的電擊器給孩子們進行著示範表演。
孟虹抽泣喘息著,高一聲低一聲的哀叫和乞求行為也許只是個下意識的本能,
是她用自己外邊的身體,配合上裡邊蛇舞的自發過程。女人敞腿下腰挺腹後仰,
在她繃緊的肚腹上,那些肌肉團組的輪廓落差和創傷疤痕的凹陷尺度都十分觸目,
她們跟隨著女人向前聳動下體的姿態起伏抽縮,蜿蜒扭轉。她的身體裡有一頭活
的小動物,她的肚子上像是有一群活的小動物。女人自己的肚子都蹦跳到那麼激
烈,她只能試著用自己併攏的手腕去捂。孟虹往前彎曲腰肢夾緊腿根,她把身體
聚攏成那樣抽縮的一團,兩臂按壓住小腹,在地下趔趄著向左向右旋轉,就好像
在大街上憋急尿的女人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羞憤到尋死覓活的就要跳河。這
個悲慘的女人已經站立不穩,但是她的蛇們在阿棟更加頻繁的電擊下,更加兇猛
地從內部攻擊她的子宮,她最後屈膝半蹲著,卻踮高了腳跟,在泥土裡像一隻笨
拙的蛤蟆一樣,哆哆嗦嗦地一蹦一跳。
孩子們包圍在這個光屁股光胯,而且有趣地在尿尿底下帶著活蛇的大個子女
人前後轉圈,那些大蛇還真的一直在往她的尿尿裡鑽呢。阿棟跟他們說,好玩吧?
以前沒見著過吧?阿棟說,你們等會上山去找找,明天也給叔叔抓幾條回來,叔
叔要有些更生猛的蛇蛇跟這個大屄玩哦。嗯,你們誰家裡會有小竹簍子呢,采蘑
菇用的那種就行,叔叔用鴨子跟你們換,騙你們是小狗子。
我說還有啊,你們以後學會了可以掰幾根小樹枝子當選票玩民主選舉,一人
一票選出來你們最想玩的是寨子東邊的阿花呢,還是西頭的鶯子,然後你們就讓
她自由選擇,是用屁屁的還是用尿尿的跟蛇搞……
這可真是個言傳身教的好民主課。疲憊不堪的衰老女人在他們中間不斷嘗試
著用自己身體詮釋爬蟲的連串奇思妙想,表達出所有淫猥怪誕的形體語言,她一
邊抽泣著哭出了聲音。阿棟終於寬宏大量起來,顯然他主要地是因為不耐煩了。
好啦好啦,光屁股女共黨,跪下吧歇會吧。
質樸但是好奇的山寨居民在第一天裡都會聚集到村口來,圍觀他們這一支奇
怪的隊伍。安和賈斯汀吸引了大家的主要興趣,即使火星叔叔馬丁在當天早上降
落到那片空地上,他所能得到的關注程度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與安和賈斯汀相比十分不同,L謹慎地保持了他簡樸的外觀。L穿著布鞋,
寬腳管半短褲,東方式的斜襟布衣,還在頭頂圍上了一副大包頭,他把自己假裝
成一個當地出身的楠族中年。生活並不容易,L原來是一個具有職業自豪感的,
總是隱藏在幕後運籌帷幄的情報軍官,現在不得不親力親為地投身街頭群眾運動,
他肯定是從心裡恨透了這副打扮。L和寨裡的頭人勾肩搭背地表現出豪爽的樣子,
達威還有果敢的漢人小羅跟在他們身後,他們一起走到頭人家的吊腳竹樓上去,
商討明天的物資分配方案。
在工作開始之前的最後一個黃昏大家抽打孟虹,驅趕她走向安已經找到的柚
子樹。阿棟允許她坐下並不是因為偶發的善意,而是因為下一個節目就要開始。
孟虹坐在地下面對那個年輕男人開放雙腿,這樣阿棟可以觀察到她陰戶紅腫潰爛
的情形,並且想方設法的把竹筒和籠子從她的屄裡取出來。當然她的陰唇上已經
有很多小洞眼了。安沉靜地坐在旁邊,她把剛剪出來的一些碎布條遞給阿棟,男
人附身下去,把碎布黏貼到女人陰唇的表面上。阿棟把它們分貼在左邊和右邊,
注意留出中間的洞穴。可以回想起來整整一天中那些爬蟲對這個洞穴的激烈抽插,
使她一直在產生旺盛的分泌。她的陰唇因為流淌著血水和體液而具有很高的粘連
性質。
孟虹在接受審訊時供認過,她體表皮膚的敏感程度經過印度的治療已經有些
好轉。另外她現在全身都是紅腫的和潰爛的,全身應該沉浸在無邊無際的疼痛之
中,所以有沒有纖維,這些纖維對於她的神經有多大影響,都已經不是首當其衝
的要點了。
安本來想做的是把孟虹捆到一棵柚樹上去。但是安後來發現,在那些年長的
樹木主幹上,它們的針刺都已經脫落,為了保護自己的嫩芽不被牛吃,柚樹自衛
的木刺總是生長在更加青澀一些的枝條上。以後他們就把她的手臂懸吊到樹木斜
生的橫杈,讓她前後臨空著亭亭佇立在柚樹之前。阿棟和他的人從更高的地方砍
下樹的枝條,它們尖刺纍纍,枝繁葉茂,像一些放大了十倍的玫瑰花枝一樣。
是這樣的,安和阿棟在發放物資開始的前半個晚上用帶刺的小的樹幹和大樹
枝條碾壓和抽打孟虹,即使她已經是一個非常瘦弱的女人,肩背和臀仍然是她附
著有最多肌肉層次的地方。柚的木刺在那裡刺穿她的肌肉,很多因為筋絡柔韌的
牽絆而折斷了,但是因為她的身體始終處在激烈的晃動中,斷木仍然會將她的肌
膚穿插切割出深淺不一的傷口,既有貫通的也有撕裂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唯
一重要的是要有流淌的鮮血。阿棟也把砍下的枝杈削成稱手的棍棒,打擊她的大
腿和小腿肚子。她肚子上的皮肉更輕更薄些,他把樹幹按壓在那上面滾動拉扯,
柚樹枝幹像一些滾軸一樣旋轉著壓搾過她的胸脯,把倒刺插播進她乳房縱深的脂
肪層中。
安在離開芒市以前準備了棉布。白色的,可以被人們入殮所用。這些棉布折
疊成一些整齊的敦厚方塊,被放置在孟虹自己背運的竹筐裡。安在現場把它剪成
許多一指半寬的小白細條,粘貼到受刑女人流溢著鮮血的全身各處,胸脯,肩膀,
甚至腋窩裡邊,它們漸漸的被紅色的血水滲透。這以後孟虹被允許躺在地下過夜,
阿棟幫助安生起一堆篝火烘烤她,等待血液凝結。安坐在女人虹的身邊,和她一
起默默地等待明天那個嗜血的日子到來。安問,你一直是赤身裸體的,沒有衣服
遮掩,你現在可能會因為穿上了些東西而死……活活的疼死,你現在花哨的像個
艷舞女郎了。你會不會覺得……這是個好的安慰獎呢。
為了讓她恢復體力賈斯汀甚至開出了鎮靜劑和安眠藥,那個女人閉目休息,
一聲不吭。阿棟和小羅正忙著用空餘出來的竹筐,還有帶刺的柚木樹枝樹幹為她
拼裝明天的馬車。
我在我媽媽死後看過很多折磨女人的書,我會覺得……東方語言真有些特別
的地方,比方說是……關於那種叫做披麻戴孝的事。安環抱著她自己彎曲折攏倒
胸前的膝蓋,沉思著說,有一天能在一個活的女人身上試驗這一切,讓我覺得
……生活並不是我一直以為的那樣絕望,或許公平有時真的是存在的。
在亞熱帶的山林之上其實並不存在一個正確的春天。在涼季之後也許會有一
段留給青草生長,讓花們迅速開放的短暫間隙。那個季候的突然跳躍,總是像一
個在適宜的溫度和水分中,迅速成熟的的榴蓮砰然落地一樣,幾乎只是相隔了一
個春夜,新升起的太陽已經變得濃稠激烈,將山坡和樹木籠罩進入火焰一樣的熾
熱光芒之中。
在這樣一個熾熱午後的太陽和藍天底下,我看到我眼前的山間小村像一個虛
假的佈景。它有著出乎意料的空曠的入口,那些凌空地支架在竹竿上的高腳小屋,
鋪蓋的房簷和架高的圍欄總是凌亂鬆散的,它們顯得異常的低矮羸弱,而且彼此
間相隔有很大的距離,這使村落獲得了很多孤單荒涼的感傷想像。那些山竹叢和
一些零星的小樹在村裡稀疏萎靡的生長,我的感想是在我視線所及之處,我見到
的唯一鮮明的事物是大片裸露的紅土。從這個小山村中間穿過的道路本來應該是
蜿蜒盤旋,崎嶇起伏,但是它現在寬闊平整的像一個廣場上的舞台。
我騎在很高的馬上參加到這場演出中去。我設想了這是一部西部電影中的片
段,角色安是一個孤獨勇敢的好人,騎在馬上,帶著一支槍,我真的找L要來了
一支手槍掛在腰間,正走進被壞蛋們欺壓蹂躪了很久的沙漠小鎮中去,去找回使
命,復仇,報答,家庭,愛和被愛等等所有好的東西,我被這個幻視刺激的想要
哭出來,因為我已經從內心裡知道這一切都並不是真的。我在面對著這個空曠虛
無到不真實的佈景的時候,已經知道所有事物,在它們開始以後,就不再是任何
人事先能設想的那個樣子了。
我在以後回憶的時候覺得,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聽到那個女人頸上的銅鈴發
出過聲音,似乎是到結束也沒有。我以後回想到那一整個下午似乎都無比安靜空
寂。艷陽高照。那一直是一個非常炎熱,非常沉默,並且令人心底生出無言恐懼
的序幕,我以後會一直回想到這一天的開始。我的女人正赤裸的,光腳的,拖帶
著滿身鐐銬,從我的眼睛底下慢慢的走向到佈景的前方去。女人的額頭上帶著黑
字,臉上帶著紅色的烙印,腫脹的嘴唇外翻凸出,那使她像一個一直維持著慘笑
的小丑。她也仍然在胸口下懸掛著木牌。有一個年輕的趕馬人被安排好了在最前
邊牽帶女人,他赤裸上身,下垂的手中握住一條連繫女人脖頸的鐵鏈,他做這件
事跟他在山路上牽帶著他的馬們的時候一樣,毫無不同之處,他平俗的臉上也全
無表情。棟和小羅一左一右走在道路兩側,在棟這裡確實有一匹真正的大馬,事
情剛開始的時候是由棟把它牽在手裡,那匹黑色的馬既沒有騎人也沒有背貨。棟
的另一隻手上握住電擊器,他沒有規律地從後邊電擊女人的腰背和臀部,使女人
有時突然地扭腰抽腿,奇形怪狀地蹦跳。女人被穿透捆紮的小臂現在是從肩膀上
方曲肘朝下,背負在她自己的脖頸之後,她的手腕在那裡和金屬項圈的後緣捆紮
在一起。略略俯身前傾的女人在肩膀和胸脯上束緊了一些馬用的皮條挽具,這套
挽具和它連接的繩索使她在向前邁步時拖動起她身後的馬車。赤裸戴鐐的女人在
空曠的大路上獨力拖行著的,實際上是一個充斥鄉土氣息,簡陋隨意的鋪墊捆卷,
由兩個大竹背簍一前一後拼裝而成,空竹筐支撐起了一張用柚木枝杈捆紮編織的
平面。女人將在進入村寨後的某個時刻,躺臥到那上面接受男人的姦污。
女人孟虹正拖拉著她自己的祭祀寢具走向行刑的場地中間。紅白相溶的布條
在她赤裸的棕色身體上下各處飄舞,她像一頭正在脫毛的狗熊一樣給人以手足無
措的虛弱感,像一隻剛生出一些花羽毛的半大公雞一樣惹人發笑。更加文藝一些
的話,我甚至可以想像她是一隻飛舞過的蝴蝶正在努力撲閃著翅膀,不過她應該
已經知道曾經的翅膀現在只是些碎裂的莫須有之物。她只能用赤裸殘缺的步足在
熾熱板結的紅土表面亦步亦趨地行走。
這個空虛的舞台上並不是因為完全沒有出演的路人若干,才顯現出這樣的沉
默寂靜,實際上在我的這個場景中擁擠著許多的群眾演員。他們的無比缺乏的存
在感只是因為他們從不發出聲音,他們也沒有神情和肢體表演,他們甚至幾乎沒
有面容。這個村寨裡有上百的居民遵從家族長老的安排,走出到家門之外,他們
把自己安靜地隱藏在屋簷底下以及小竹叢林的背後。
我在事先並沒有能夠想像得到,村中的居民能將酷虐和流血排演成這樣一場
間離荒誕的神秘啞劇。村民中的男人按照一定是事先指定好的順序,走到空曠的
道路中間來,被選定的那個人皮膚黝黑,神情呆滯,穿著大褲腳的半長褲和一件
靛藍的斜襟衣服,他長著蛇一樣空虛無神的眼睛,凝視站立在他身前的赤裸女人,
他們兩個人在那裡進行了某種神秘奇異的短暫對峙。被選中開頭的這個人伸手攥
緊女人腹肌上的一小塊碎布,並不迅速也不遲疑,他撕扯的行為幾乎是不緊不慢
的,但是女人因為拉扯的力量向他跨近了一步,貼在肚子上的那東西是被女人自
己的凝血,緊密粘連在女人自己的皮膚上,女人的皮層通過敏感的神經末梢,幼
稚的毛細血管,還有滑膩的脂肪和彈性結締組織,緊密生長在她的肉質軀體之上,
現在這些東西掙扎抽搐著迸裂綻放,從她的肉質中破空而去,女人赤裸的腹部上
顯現出一個四邊形狀,邊緣破碎的赤紅的小水窪坑。這時候是有血的。女人低頭
看了一下湧上身體表面的血,她全身有一個其實並不非常激烈的顫抖,女人只是
跟隨著跪到地下去,就好像她是因為凝視著那些正撲簌簌滴落到紅土上去的小血
顆粒,為了更近些看到更加清楚,變得有些著迷而已。她就是那樣俯伏在地下接
受了男人的進入和抽插。那個男人撩起他的褲腳就可以使用上他的生殖器的,他
也旁若無人地緊貼住女人光赤的臀部,同樣是使用的跪姿劇烈聳動身體。男人是
那麼急迫地想要射出自己,甚至毫不在意他自己的膝蓋也被砂土磨損受傷了。
這是在這條路開始地方的第一次,第一個男人。女人在性交結束後抽動肢體
從紅土地面上撐持起來。她脖頸上的鐵鏈隨即被從弧形抽緊成為直線,阿棟也把
電擊器頂在她的屁股上放電一次。下一個男人已經從路的另一邊悄無聲息地迎面
走了上來。女人在一個半裸少年的牽引下,拖帶著竹木拼裝編織的荊棘馬車,去
迎接將要撕開她的皮肉,然後進入她身體的下一個男人。受刑的女人帶著滴落的
血點和全身染血的布條,把這條路拖拽著去向更遠的地方。
我騎在馬上遠遠的看到這條路上濕潤的紅色印跡,漸漸地從星散疏離變到濃
稠緻密,在更加寬廣的地方,更深厚地淤積起來,在以後還明顯地混雜進入了白
色的精液。在路程的後半段這條精血赤肉的道路變成了涓涓流溢著清徹透明粘液
的溪流,泛動帶一點點肉黃色的小的波濤。所有這一切最終在亞熱帶的太陽烘烤
下變得乾硬光亮,就好像一種晶瑩的琥珀製品,在凝結的熾熱漿汁中包覆溶解了
小的生命。即使我的馬蹄踩踏在上面都沒有把它弄碎。
安聽不到人說話的聲音,也聽不到銅鈴。但是她的確聽到在這條琥珀凝結的
道路遠方一直瀰漫著暗啞的撕裂聲音,人肉撞擊發出的?啪的震動,看到每一次
噴濺的精液真實地從女人的大腿之間爆發開來。阿棟更加頻繁地使用電擊器催促
女人繼續。在憑借自己的步行經過了十二個男人之後,脖頸被人生硬地拖拽著,
女人又用膝蓋和手肘爬行著經過了另外六次性交。那時血液已經在女人的全身各
處汩汩流淌,她像一匹全身各處被噴塗上了鮮紅條紋的斑馬。再以後她就趴伏在
地下遲緩地喘息,無論阿棟怎樣電擊都沒有作用了。
阿棟和小羅把披麻戴孝的女人從地下拖拽起來,架住臂膀放置到事先為她准
備好了的刺床上。阿棟把他牽著的馬韁繩交換到領路背工的手中,領路人現在不
用牽扯女人的脖子,他把拖帶竹柚刺床的繩纜從女人身上解開,繫緊到馬的背上。
如果女人不能夠再行走著展示自己的裸體,沒有關係,她可以躺臥到荊棘之中,
讓馬拖行著展示給剩下的村莊。
你要扯開她的什麼地方,奶頭嗎?阿棟和和小羅仍然伴隨在女人身邊,在前
一個男人結束之後翻動女人的身體,讓她輪換著仰天或者俯伏地接受更多男人的
姦污。由於在女人身前身後各處都粘貼有安的布片,順序交替可以使撕裂的過程
更加均勻合理。她剩餘的那個奶頭確實被安貼上了布條,也終於被人撕扯掉了。
或者是女人乳尖上的皮層過於輕薄,所以現在那上面雖然是像剝掉毛皮的桃肉一
樣玲瓏如滴飄飄欲墜,但是仍然維持了一個帶有一點奶頭氣韻的外形,有點像是
一個正在氣惱的少女的小嘟嘴唇一樣。她只是被完全剝除了原來表面上緻密起褶,
顏色厚重的小芽顆粒,而變成了一種半透過光線的岫玉質地。
這時女人的身體已經像一個氾濫的沼澤池塘,蕩漾著帶有血絲和血塊的清新
漣漪。她已經沒有多少血液可以流淌,像摘下一朵梨花殘留的一個花萼一樣,被
一絲一縷抽拔出去的肉根和肉莖,在她們原本與肌體扎根相生的地方殘留下深深
陷入基底的空穴。在洞穴底部有一些蜜汁一樣的東西浸潤。如果她的乳房曾經被
形容為一個踩踏碎裂之後的粉色瓜瓤,那麼她現在已經變成一場血紅的暴雨橫掃
過後的梨花樹林。
在那時發生的令人尷尬的問題是,女人身上粘貼的纖維條縷終於被撕扯乾淨
了。排在二十四也許第三十一順位上的男人,手指正困惑地在女人全身上下林立
的殘皮碎肉中遊走,試圖找到一點最後遺留的布片。他已經把她在柚樹枝條的針
刺上翻過至少兩個來回。這個男人駐足伸頸,又俯身低頭,他把眼睛放到了很近
的地方才發現女人的兩腿夾縫之間似乎還有些飄搖的懸掛粘連,可能不是從肌體
上脫落的肉皮。他把手深入進去仔細摸索了女人的整個下體,經過更多回合的進
出,很可能終於攥緊了被陰道分泌液固著在陰唇內側裡的一點碎布殘餘。
L的人正等待在村外的空地上,他們將憑借這些沾滿鮮血和女人肉質的布條
分發麵粉和其他的輕工業品援助。這是L向山村的居民確定的分配規則。而寨裡
的頭人也悉聽尊便地接受了這樣古怪的條件。反正……那是你們的恩惠,你們有
權確定你們想採用的任何方法,只要最後能給到我們手上就好。
天助自救者,烙餅既不免費也不平均。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
這是你能否得到拯救的首要問題。在一個既有上帝又有魔鬼,既有光明也有黑暗
的世界裡,一個人類必須選邊站隊,站在我們這邊的,你將獲得麵粉和鴨子,站
在另一面的他們……全都是毒蛇。
實際上在今天孟虹胸口上懸掛的木牌已經被刷過一道白漆,重新書寫上了一
條極具宣傳力量,能像電擊器一樣直達人心的口號:
干共產婊子 領美國麵粉
這是歃血盟誓的遊戲規則,你必須砍掉敵人的腦袋,表現你的決心和勇氣才
能令人信服你是值得的朋友……當然了,如果你實際做到的,是撕掉女敵人屄上
的皮,讓她的經血濺你一手,你也就可以算已經具有足夠的誠意和決心了。
安屏住呼吸等待那個男人繼續。直到他確定無疑地抽出手來,攥緊的布片上
粘滿了女人屄上的皮,他的手上濺滿了女人下身噴濺出的血和漿汁。女人安還有
些年輕,她也許要經過很久以後才會和那個已經有些年老的男人一樣認識到,一
旦握緊住到手的事物,就不要再放手了。我們能攥進手裡的本來就少,而且在生
理、安全、愛、尊重和自我實現之間,不要讓那些偏上層級的莫須有之事,和自
己的基本需求衝突起來。因為如果他住在一個小的山村裡,那麼以後,永遠,他
可以確定他不能再有機會得到足夠代替那些現實麵粉的下一次選擇。物質,只有
你掌中拳握的物質才是你自己的。他站在干結炙熱的紅土地上,而高尚的情操和
憐憫屬於且只屬於天上的神祇.
全寨的鄉民們沉著機械地繼續他們早已確定的順序。女人本人和行刑方式的
任何改變與他們無關。他們穿著靛藍的,或者緇黑的深色衣服,從他們藏身的竹
樓屋簷下悄無聲息地出現,走過大路上整片耀眼的陽光,走到赤裸的,遍體鱗傷
的女人身前和她性交。他在一陣劇烈的抖動中明顯地射出精液之後,拔出他自己,
謹慎地沿著道路邊緣從阿棟和小羅,安和她騎著的馬身邊經過,回到村口那邊去
領取獎品。而那時在他們的反面,在阿棟和士兵,安和馬的注視下,下一個男人
已經在受刑女人身前撩起褲管,摸索著掏出了新的生殖器具。他們機械的如同鍾
擺搖晃,沉默的如同柚子成熟,他們像蛇群一樣黯然失神,也像蛇群一樣堅韌持
久,執念而且綿延。
安是一個小女人,她只重視與她個人相關的感情,並不會特別有條理地去考
慮數學問題。這個寨子中可能有四十戶以上的住家,而她只是往孟虹身上粘貼了
也許三十塊布片。撕下的碎肉太多她可能真的就會直接死掉,她還想讓她赤條條
的身體上一直流淌著鮮血和體液,去走遍千山萬水呢。
首先需要確定的是姦淫必須繼續,否則木牌上的政治承諾將變得虛偽。第二
要制定合理的認定程序,保證一個真的幹過屄的男人真的得到酬謝。在天色已經
開始黑暗下去的村外空地上,達威守衛在高大的麵粉口袋堆垛,豬肉罐頭和很多
包裝花哨的輕工業製品前邊,召喚他喜愛的神靈,他像一個真正的印度人一樣使
用竹笛做這件事。達威盤腿而坐,他婉轉地吹出一支古樸而傷感的無詞謠曲,那
條在他身前盤繞的蛇跟隨著嗚咽的聲音蠢蠢欲動,從地面上伸高起來。它有一個
擴展的扁平胸部和閃爍不定的分叉的舌尖。所有切實擁有人肉布條的男人,都已
經沒有爭議地領到了一整袋五公斤裝的麵粉和一罐軍用午餐肉,而且還附加兩塊
肥皂和一支牙刷。現在輪到的是那些沒有憑據,但是自稱有資格的男人,他們垂
手在大腿中部提住褪下的褲腰,暴露出自己的生殖器官從達威和蛇的前面依次走
過。蛇用信子在虛空中探索著他們,它突然厭惡地把自己甩向後方,好像被一根
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
這個人很好,他是咱們的狗娘養的。賈斯汀在安身後輕聲嘀咕著。然後他大
聲些說:「看,當你選擇和一個共產主義女人交戰的時候,甚至連毒蛇都不再有
膽量傷害你!」
安把這句話翻譯了出來。他領到了他的麵粉和豬肉。達威的毒蛇在面對另一
條男人生殖器的時候變得無動於衷,它繼續沉思著伸展和左右搖晃,沒有顯出畏
懼退避的樣子,達威說,它認為你沒有做……或者做得不夠好。
這個男人被有禮貌地領到排列的隊伍之外。他也像一個樸實的鄉民一樣,懦
弱地辯解。我沒有想要欺騙,我是誠實的。他顯得既惴惴不安,又十分的惶恐和
委屈。沒有關係,沒有關係的,阿棟撫摸著他的肩膀安慰他說,你能做到更好,
你當然可以。他把他領向已經被黑馬拖拽回來,仍然躺在荊棘之中的女人。她和
她的柚子馬車一直被停放在稍遠些的地方,但是可以為那些運氣不夠好的男人提
供補充測試的機會。達威回過身去悄悄對安說:「阿棟這個人……唉,他該在走
到半路的時候往她的屄上再撒一次硫磺的。」
當然是這樣。因為孟虹的身體一直跟沾了硫磺的蛇打交道,那才是和她維持
過一段親密接觸的男人們,能夠被其他的蛇分辨出來的原因。
在我們啟程前往下一個村子的時候,發生的第一個變化是孟虹不能再背她的
竹筐了。賈斯汀以後會給她在全身撒滿消毒藥粉,既可以吸收她的血水也可以阻
止感染,他整晚整晚地為她滴注葡萄糖漿,甚至毫不吝嗇地為她輸入戰地干血漿
補充失血,他找來三個隊裡的女背工,為孟虹挑出全身的木刺,他也繼續控制孟
虹手腕傷勢的惡化速度。但是他抱怨說,安,這是你的問題,我只說過我能讓一
個活人保持好的工作狀態,可我沒有說過能讓一個沒有背脊的人繼續背竹筐啊,
這不是醫學問題,這違反已知的物理!
好吧,在更多的鎮痛劑和安非他命之後,至少賈斯汀還是做到了讓孟虹能夠
站起來走路。阿棟能做的是在出發前給孟虹重新安裝上他的蛇交竹簍,他實在是
太喜愛這個且走且奸,而且是蛇奸加輪姦的創意了。他在上路以後也一直趕在孟
虹的身邊用電擊器刺激那些爬蟲。為了滿足粗手指頭和fgdtry那些人變態
的惡趣味,阿棟找賈斯汀要來醫用酒精倒在孟虹的腳上點燃,在女人整片腳底都
脹滿大的水泡以後用柚樹的針刺穿破它們,他請求賈斯汀在那裡使用激素和普魯
卡因控制她的疼痛。在失掉了厚繭和體表皮膚的保護之後,孟虹的傷口裡清澈稚
嫩的赤裸筋膜和肉瓣在繼續光腳的行走中被砂石研磨成了渾濁的蛋白質懸浮溶液,
她們黏附,滴落,有時還帶有依舊是半固態性質的團絮狀纖維物,濺灑出她踩踏
的地方。這些在前一秒鐘還屬於一個赤裸女人身體的,新鮮活潑的組成部分從她
的生命中離散出去,正在炙熱的紅土砂壤上漸漸枯竭,變成一個一個淺紅,生硬,
形狀完整清晰的,腳趾和肉掌足跟的印記。在藥效過去之後,光腳的女人還將有
一個整夜獨自回演這些層層撕裂剝落,漸漸抵達赤足足心的劇烈痛楚。
孟虹仍然是被馬拖拽著穿通的手腕,徒步走過了更多的山野道路,她也在到
達的每一個新村莊裡,徒步拖拽著尖利的一整捆柚樹墊鋪,用血肉和碎布安排美
國援助的分配。桑達頭人的松欄大寨是L和賈斯汀選擇的第一個較大規模的居民
聚集地。孟虹那時全身是凝結著淺黃色的肉痂的,但她還是可以站立在馬屁股的
後邊,看到熟悉的桑達土司朝向她迎上去。
同樣已經有些顯出老態的桑達土司圍繞著女人的身體轉了兩個圈子,嘴裡發
出嘖嘖的聲音。可憐啊,可憐啊,怎麼還沒死得了啊。他對我喊叫道,嗨,美國
小妞,看在我老桑達的輩份上,要是我在我們大寨的中間空地上脫了褲子幹她,
你能說服你的老闆給我算雙份的嘛?
當然,他沒有那麼幹,他是說笑的。不過桑達已經安排了他的大寨和每一個
已經經過的村落一樣,每一個男人操一次孟虹,撕掉孟虹身上的一塊碎布,並且
用那東西換到一包五公斤裝的麵粉。除此之外還有達威和他的蛇判有效性的認證
問題。考慮到桑達所管轄的人口數量,他和L預計會需要三天的時間做完這項工
作。阿棟也會在每天晚上結束以後給孟虹粘貼一遍新的布片。
桑達的一個特別之處是他種植鴉片。L為此在他事先對主人的拜訪中帶上了
孟虹。孟虹又一次赤裸地跪立在傳統楠族大木屋寬敞空蕩的一樓地板上,默默靜
聽一整堆男人坐在她身前高聲談笑,饒有興趣地討論怎樣當眾輪姦她自己,並且
撕裂她自己肉體的完整安排。桑達揮舞著他的大手說,找個奴娃子去抱酒來!一
個裝紅薯燒酒的瓦罐很大,所以要抱。「讓她來,讓籐弄女土司跪在地下服侍我
們,讓我們的光屁股女長官來!」L假裝粗俗地禮讓道。孟虹爬到門口去接過那
些酒罈,她把它摟抱在胸前繼續用膝蓋行走到每一個男人身前停下,等待他用木
碗舀出酒漿。孟虹的手始終是用鐵線穿透的,她已經沒有力量傾倒瓦罐了。L也
被感染到鄉土豪情大增,他把酒碗伸進壇裡碰到了壇底,於是他抬手抽了孟虹一
個嘴巴,他說,沒酒了為什麼不換一個?給你的主子丟人嗎!
唱一個,老妹子,站到前邊空地上唱一個,跳一個,跳我們楠族的敬酒舞!
為明天就要強姦你,並且即將撕碎你皮和肉的人舞之蹈之,嘶啞作歌使他們
快樂,你的手臂中環抱著為你的奴役者和施刑者歡樂暢飲的酒。這是你自己出生
成長的土地,你自己的繁衍生息的鄉親。你不能僅僅沉浸於對你祖國的那些偉大
方面的愛,你總有一天會認識到,你也要熱愛它的凶狠殘暴,無畏無恥,卑鄙貪
婪,和所有知行泯滅,渾然天成的人民。
孟虹扭動的腰肢上扭轉的只有綻放的皮肉裂口,她搖曳的赤裸胯骨上也只有
綻放的裂口。她身上的創傷是五天前在上一個村落裡形成的,現在剛開始有些收
干癒合,孟虹現在努力地拖拽牽扯她手腳上的黑鐵鏈環,站在地板上伸展肢體,
她把捆紮在一起的兩條手臂高舉過頭頂,虛弱痛苦地綻放開自己,但是在她輕輕
頓足踢腿的時候,從她奼紫嫣紅顏色混雜的水淋淋的腳底板下,總是濺開渾濁滑
膩的漿汁。
在這些快樂氣氛被酒和舞蹈的女人差不多推進到高潮的時候,L會適時地提
出鴉片問題。他貼近到桑達耳邊說,她告訴我們你賣鴉片。你有很多鴉片。
你懂的,賈斯汀和安是世界的領袖,人類希望,他們聽到這種事不能假裝沒
有聽到……
桑達大聲否認。他當然沒有,他的寨子只種玉米。我要和這個蠢女人對質!
他喊叫到,叫那個丫頭過來,過來,從她那個癱子爸爸開始,籐弄就一直在跟我
們寨子作對,她只是在撒謊!
舞蹈的孟虹重新俯伏倒地板上,爬行,當她跪立在老桑達跟前時已經在瑟瑟
發抖,她自己知道那還遠遠不夠。她開始沉重地向桑達磕頭。桑,桑達頭人…
…她在磕頭的間隙中哀求他說,饒了……犯罪的女人孟虹吧,求你……求求你
……孟虹被打得實在實在是沒有辦法……放過籐弄的奴才孟虹吧。
告訴我的尊貴的客人們,我老桑達沒有撒謊!籐弄的女人都是搬弄是非的長
舌頭女人,你自己親口告訴他們!
桑,桑達頭人……女人用額頭觸碰地板發出細碎的聲響。饒了……犯罪的女
人孟虹吧,求你……求求你……孟虹被打得實在實在沒有辦法……放過籐弄的奴
才孟虹吧。
阿棟露出了一點點笑容。他說,桑達頭人,我們楠族人都知道……要讓一條
狗聽話得帶上棍子。
桑達朝我飛快地掃了一眼,又看在L的臉上,他用詢問的語氣開始說話:
「尊貴的客人……」L和藹地向他點頭微笑,是的,是的,美國人都是好朋友,
他們總是會尊重我們東方文化的。
啊,尊貴的客人,我們楠族男人是帶刀的,總是帶著刀的。刀子是男人的膽。
楠族男人也是講義氣的,我們絕不會朝向一起喝過酒的兄弟拔刀。老桑達沉穩有
力地站起身體,朝下俯視孟虹低垂的後腦和披散開滿地的黑長髮絲,女人仍然畏
懼地趴伏在那裡,老男人彎腰掐緊了她的後脖頸子。
桑達這時候拔刀。那是一把很小的形狀簡單的匕首,但是刃口鋒利。刀刃在
切劃開女人背部的時候簡明輕快,不過那些層層綻裂翻捲的透明薄膜,大致上全
是女人背脊上剛剛開始半凝固的血小板細胞和蛋白溶液。女人有些微弱的喊叫和
掙扎,桑達輕而易舉地壓制了她。老頭人說,招待客人要有鹽的,鹽呢?
這是在他的地盤,大廳周圍一直等待著一些女孩子,被桑達叫做所謂的奴娃
的。她們柔順地膝行上來捧起鹽盒。「抹到她上面!」桑達簡單地說。
女孩纖細的手指撮起白淨的細鹽,撒到女人肉汁淋漓,骯髒污穢的棕黃色裸
背上。女孩表情安詳,手腕輾轉,她一點也沒有遲疑地把手掌緊貼上去,柔和地
摩挲按捺起來。
桑達把孟虹的臉從地下提起來對準我們全體。你現在怎麼說?
天哪……沒有,天哪……天哪……天啊……
她顫抖了很久一直說不下去。主人沒有吩咐,小姑娘的手仍然撫摸在她的背
上,一直沒有停止。姑娘有規律地檢出更多的鹽粒往孟虹的傷口中慢慢搓勻。
哎呀天哪……天啊……天啊……沒有,真的沒有……奴才孟虹沒有從桑達頭
人這裡運過鴉片……那是些肥皂……鹽……都是鹽,天哪……
阿棟跨步上前的時候也是抓她的頭髮,但是是把她往上提高。棟同時在下邊
用棒狀的電擊器凶狠地衝撞女人的陰戶,孟虹的下體寬闊鬆弛,阿棟只搖晃了兩
三下就已經把長條的塑料棍子塞進去一大半。他說,你這個撒謊的無恥女人,你
在你說過的每一頁供詞下面都簽過名字的!他斷續著開啟了三到四次電擊,每一
次都讓女人綻放著所有皮肉裂口的臀部,從我們眼睛底下竄跳起來又跌落下去。
她本來是跪立著面對所有的人,電擊似乎使她的腿部肌肉劇烈收縮,使她的屁股
短暫地飛昇到了比她頭頂更高的地方。那真是個會令桑達印象深刻的科技展示。
阿棟的語氣異常平靜。他說,你再說一遍,關於鴉片的事。
孟虹趴在所有人的腳邊上慢慢扭動自己,她的嘴臉上淌滿了眼淚和口水。她
虛弱地說,是……是的……鴉片,我說過,鴉片……
多少?
很多……它們……很多……十匹馬馱著的……很多……
阿棟滿意地看了一眼桑達,他說,尊貴的桑達頭人,又輪到你了。
在每一個和孟虹達成過鴉片交易的大小村寨中,孟虹在一場酒宴開始的時候
為賓客們捧酒,如果她能做得動的話,還會歌唱和舞蹈,而在臨近結束的時候她
總是會在主人和客人輪番的逼問折磨中昏死過去,沒法再為鴉片交易提供準確的
數字了。談判雙方在失掉共同的目標以後添酒回燈重新開宴,總是會在大笑和暢
飲中得到一個折中的結果。通常是孟虹的馬隊每次能夠收買到的鴉片的一半。L
是領著全套美國軍械武裝起來的三十個士兵來的,他代表國家甚至可能是國際禁
毒機構沒收這些毒品,並且付給種植者也許相當於市值一半的價錢。他還可以把
這些開支向當地政府申報為控制毒品種植的宣傳費用。當然L是留意著不要把當
地的豪強太過分地逼迫到絕境裡。
在達成雙方認可的協議之後,醉醺醺的L摟抱住醉醺醺的桑達土司,大哥,
老兄……從今天起你就是美國的朋友了……我們……美國……有很多的錢……槍
……跳舞的女人……給你們……啊,還有啊,別再擔心那個女人和她知道的秘密,
她永遠不會說出去的,我告訴你啊老兄……她會被割掉……舌頭,是的……舌頭!
L爆發出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他覺得自己正在透露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她…
…不會再多嘴了,L舉起一根食指在嘴邊晃動著加強他的說服力。割掉……舌頭!
那就只是一個我們……和你……的秘密了……美國,呃……的秘密!
可憐的賈斯汀。剩下的事又輪迴到了賈斯汀和他的強心針劑方面。也許就是
從三天三夜之後的松欄大寨開始,掌握美國科技的賈斯汀終於認識到他不得不放
棄了。他說,好吧,我得承認,普世價值在東方也會遇到它的問題。我認輸。
在普世價值結束的地方,就只能是阿棟們的更純粹的中南亞洲。再也無力行
走的孟虹現在被放置在一匹馬的背上,馬背上馱著用兩塊木板支撐形成的一個尖
峭屋頂的形狀,這個尖銳的邊沿用來承受並且將會楔入一個赤身女人的陰部。這
就是他們東方用於將女人赤身示眾的所謂木驢。書上說木驢的正中部分還會安裝
上一段木頭橛子,這段木頭可以被做成挺立起來向後傾斜,也可以往前。出乎意
料地,阿棟要的是一個往前斜置的安排。當孟虹騎坐在她的木驢上的時候,這截
凸起被安插進入女人的肛門,它在整整一天的顛簸中堅持不懈地聳動搖擺,摧毀
女人肛門開口環繞的皺褶和肌肉,抽插翻攪她的直腸,而且會被她的身體弄得很
髒。於是阿棟在晚上停下宿營的時候,總是先用電擊器強迫她用自己的舌頭把她
的木頭小馬清理乾淨。
這個木頭鞍座最靠後的地方用榫頭和釘子固定了另外一根更粗也更高大的垂
直木柱,可以讓孟虹舉臂過頂後折返到脖頸之後,背靠在這根樁子上,用繩索固
定女人的身體。如果不是靠了這樣的東西支撐,孟虹肯定沒法在馬背上坐直自己。
孟虹不能解開的腳鐐對於騎行是個阻礙,那條粗鐵鏈條被提起來搭掛在馬鞍木驢
的後部,這件東西份量不輕,長度倒總是很足夠的。這樣女人的小腿雖然不能向
馬肚子底下伸直,但是可以一直維持著跪姿彎曲起來,貼附在斜木板子的表面上,
在那樣的姿態下她也一直朝天翻起她的光腳底板。
而確切存在的問題其實是當孟虹騎在馬上的時候,她就真的不能攜帶蛇簍了,
這讓阿棟十分失望。他在下一次和山寨男孩們一起玩耍女人大屄的時候,要求孩
子們為他抓些老鼠來。
山裡的林鼠健壯活潑,生命力強,而且也比城市中居住的老鼠們更乾淨。他
給孟虹看了那隻小林鼠,女人流露出了瘋狂的神情,但她那時已經沒有力氣轉身
或者蹬腿,也幾乎沒有力氣發出什麼有意義的聲音。再說那些反正也都毫無用處。
阿棟指揮孩子們分工合作,有的拖動女人,分離按壓住她的腿腳,有的扒開她零
碎殘存的陰唇破片,剩下的一個把老鼠塞進她的屄裡去,他同樣許諾了用塑料鴨
子賄賂他們做這件事。孩子們覺得這是個有趣的遊戲,他們做的很快樂。林鼠幾
乎是逃跑一般地竄進高個女人的肚子裡去了,男孩們用好幾隻小手層層疊疊地捂
緊她寬鬆的大屄,在她的肚子表面摸索著跟蹤那只在女人皮肉底下流竄蹦跳,想
要找出回家道路的老鼠,那頭驚恐不安的小動物的活動,一直在孟虹腹部肌肉下
聳動出起伏回轉的行跡,引起孩子們一陣陣陣驚喜的歡笑聲音。
後邊的事不是安做的。阿棟只是從安那裡要到了更多的碎布條和布塊。在男
孩們回家以後,他要有別的辦法把林鼠堵在裡邊,一直堵在裡邊,孟虹得一直在
身體裡裝填著這個小小的寵物,騎馬走路,爬上過很多山坡到達下一個村子才行
呢。他試過一些用布條粘貼的辦法,但是他最後用布頭團成一個塞子嚴嚴實實地
堵住了孟虹的下身的出口。
那就像一個孩子的賭氣一樣,你當然可以把一個葡萄酒瓶塞子往下按壓進玻
璃瓶頸裡去,但是你可能再也不能把它拔出來了。而阿棟需要在每一個新的村子
門口重新開啟孟虹。那是個極其耗費時間人力,而且由於過分血腥幾欲催人作嘔
的過程,會摧毀掉一個男人很多的勇氣和毅力,即使他是一個像阿棟那樣正越來
越……滋長著熱情的男人。阿棟的鼻尖緊緊貼附到孟虹的大腿根部,他們兩個人
簡直像兩條做愛的蛇一樣纏繞在一起,孟虹像一頭野獸一樣長久的發出極其低沉
的吼叫。在阿棟終於將塞子左右搖動著拔出她的身體以後,她那些凝結的血肉重
新迸裂,有一截陰道被內外翻轉地抽出到體外,搭配上包裹在它外圈的大小陰唇,
她殘餘的肉唇部分不是向外分張,而是滾捲著縮回女人的大腿根部去,那種複雜
的嵌套方式,像在一節拓撲數學課程中教師為學生們展示的,一個表達奇怪空間
意識的軟塑料模型。她當然不再流淌出多少血液,那個器官的內表面上是一些淺
紅赤黃色的肉絲和肉芽,十分像一個熱帶水果中心甜膩細幼的肉質纖維。她的屄
變成了一勺被撕掉果皮,抽空掉果核支撐的媚俗果醬。
很多人張口結舌,面目全非地凝視在女人分張的兩腿中間,從她整體變得花
團錦簇的洞穴裡慢慢拱動出來一隻滿身血污的老鼠,它有些神智不清地蹲踞在管
路出口的地方甩頭,用掙扎出來的前爪抹自己的眼睛,後來那段肉管由於老鼠的
重量垂向地面,小動物才終於跌落到泥土地上,團團踉蹌地繞著圈子。阿棟說,
蛇都不會吃它了,它現在可有資格去領美國麵粉啦。
雖然阿棟繼續用塑料鴨子懸賞徵召更多的活老鼠,他現在勸導他遇到的孩子
們說,他們在投票確定了某個女孩之後,可以讓她自由地選擇是願意接受用蛇來
搞還是用老鼠搞。但是用布塞子真的太慘烈了。這樣的事就連賈斯汀都沒法再忍
受下去。他還不得不戴上橡皮手套,整個晚上嘟囔著狗屎之類的單詞,一邊試著
把那些雜碎塞回到女人的腔子裡去。
其實並不是沒有更科學的選擇的……賈斯汀說,在醫學上……我們把那叫做
縫合。
賈斯汀的本意甚至可能只是借用一下孟虹的大小陰唇,幫助青年戰士們學會
戰傷治療中的縫合自救。不過東方的阿棟在下意識裡一定有些鄙視這類縫紉的工
作。阿棟以後邀請山村的小女孩們參加他的團隊,他要她們從家裡給他取些針線
來,女孩們也確實給他帶來了縫製麻袋的粗糙的大鐵針,阿棟接著鼓勵她們親力
親為的動手實踐。直截了當的說法就是:縫住她的屄。
這聽起來不像說笑了。女孩們驚叫著後退到更遠些的地方駐足觀望。阿棟不
得不高舉起一盒午餐肉罐頭和一塊肥皂才把她們引誘了回來。不過她們在試過一
些午餐肉後,終於決定了要聽從阿棟叔叔的話做事。以後甚至還有人從家裡喊來
了她們的嫂嫂,外婆,更年長些的女人更加狡獪也更加現實主義,她們在談判中
擊敗阿棟,把費用提高到了兩盒肉罐。不過成年女人對於縫紉更有經驗,尤其是
在陰唇部位既不完整,也粘滑到捉摸不定的情形中,富有經驗的,沉著鎮定的手
指可以把縫紉的工作做到更加完善。
現在孟虹需要好幾個男人齊心協力,才能被適當地安裝到馬鞍木驢上去。她
的陰戶已經被縱橫穿插的細麻線段封閉起來的,交織的針線翻來覆去地穿透在她
兩邊大陰唇的根子上。另外她肚臍以下的小腹部位,也一直在活潑伶俐地蠢蠢欲
動。
孟虹騎在黑馬馱負的木驢上走完了返回她的家鄉籐弄的公路。現在沒有止痛
藥了。木質的尖頂越來越深入地被女人粘稠的陰戶所淹沒,女人覺得它一直像一
座燈塔一樣,在她自己赤紅色的陰庭深處閃耀著疼痛的光輝。那些細緻堅韌的繩
索密密麻麻地向內嵌入她遭受重創的生殖結構,伴隨著每一次馬蹄的起落,在女
人洞穿的唇中收放自如,張弛有道。
孟虹在陰戶中帶著一隻活的小老鼠被人拖進她的爸爸媽媽和她自己過去的家。
安問孟虹她小時候住的是哪一間房子,然後她就被推搡著進到那間房子裡去。孟
虹赤身裸體地跪在她年幼時居住和遊戲的小屋子中間,接受了一整夜的針刺鞭打。
等到她跪不住的時候,她的手腕就被掛到了房樑上。一起在那裡邊做完的還有給
她粘貼上小細布條的事。孟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到德敢,她被帶到木樓寬廣通
暢的底層,從最遠的門邊爬向那個男人的腳底向他敬酒,在手腕被穿透捆緊之後,
她一直是併攏手腕,移動小臂的肘部爬動的,那會使她的前身趴伏的更低,而已
經保持了很久血肉模糊樣子的屁股撅起到更高。跟在她後邊走動的兵們,一直揮
舞著籐條抽打在那上面。不過到了那些天裡孟虹該是已經跳不動舞了。德敢是蔓
昂人,他有些不同於山民的嗜好,他住在孟虹家這套大房子裡的時候,從裡邊翻
找出了一些孟虹的父母,還有孟虹自己小時候難得留下的相片,他一直保存著它
們。在孟虹挨打之前這些相片並排著掛到了她的正對面。當著這些相片的面,阿
棟剪斷縫紉女人陰戶的麻線,把老鼠從她的身體裡取出來扔掉。
籐弄的女人在穿越過籐弄寨子的道路中間,被輪流放置成躺臥和趴伏的姿勢,
被很多她的親屬們,遠房一點的叔叔大伯,堂表兄弟,還有外甥和侄子輪流姦污,
她的阿姨伯母緊緊摟住我的侄女和小表妹們,陪伴著她們和她共同的小奶奶和三
外婆在周圍觀看。不過實際上她們在多年以前,就該已經在同一處地方見到過老
土司孟堂和他的女兒當眾淫亂的場面。
還有那位經常來往於芒市和籐弄之間的藥材商人,他現在在籐弄也建造了住
房。他從樓上可以看到正在沿著村路發生的事,但是他躲避開了可能暴露自己的
窗口,他在那一整天裡也沒有打開家門。
在更下一站的惠村,除了所有孟虹認識的那些趕馬人之外,多準備了一天留
給全村的馱馬隊伍。大黃帶頭把它的生殖器插進女人的身體,食髓知味,孟虹甚
至會覺得它可能還記得她。不過女人意識到她自己的生殖器官已經不是前幾年的
那種樣子,她每一次都要被鐵針和麻線封閉開啟,她的內壁裡被小老鼠爪子抓撓
出了許多的細密傷口。馬的東西比男人更大,它們動作起來的時候女人就更疼。
孟虹的熟人老兔子又一次在女人的身體裡忙亂了很久,卻只徒然地白費力氣,不
過他沾染的硫磺氣味已經夠讓他領到麵粉了。
在這樣一場似乎正在變成永無窮盡的痛苦和忍受之中,有一天我騎在木驢上
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座鉛灰色的大山。在分配完畢全部美國援助以後,回程僅僅
是趕路,沒有了觀眾,共產婊子的教化功能也就不再需要,阿棟可能也玩厭了老
鼠。他簡單地給木馬補裝上一支木棍,這一回是從前半部朝著後上方傾斜的了。
前後兩支木頭棍棒繼續堅持不懈地在我的身體裡聳動搖擺,我在精神和體力的雙
重衰竭中昏昏欲睡。我在朦朧中想到了波乃一邊不停地和我性交,一邊把我背上
了錫山,我在這裡學會了用身體給人治病,這裡是離蔓昂最遠的地方,可是離印
度很近,就在半年前我開著一輛福特汽車回到錫山,走的還就是現在這條木馬抽
插的同一條道路吧。
按照正式的官方運作程序,軍隊是根據一場重要行動的需要,借用了服刑人
員協助工作,並在行動結束後將她歸還錫山當局管轄。但是在這場狂熱的血腥宴
席就要終場的時候,所有親身參與其中的人仍然久久不能平靜,他們神情迷茫,
呼吸急促,眼睛遍佈血絲,沉浸在意猶未盡的暢想和期盼當中。既然事情已經這
樣地走到了今天,在這裡安排一場面對廣泛群眾公開執行的最終酷刑,顯然已經
成為人心所向,大勢所趨的必然選擇。
阿棟一路上早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喋喋不休地告訴我等到這個美援計劃
結束以後,會給我安排一個什麼樣的酷虐結局。他說的最多的是要挖掉我的眼睛,
因為我認識這裡那麼多的人,又太熟悉山林的道路,眼睛瞎掉就不用擔心我以後
還能再帶上別人去尋找鴉片種植地。一直到返回錫山了他還在刻薄地對我說,多
看看太陽和花兒吧,再過兩天你就見不著了,什麼也見不著了。
不過他們最後決定真正要做的事,卻是把一條活活的女人舌頭割成細小的碎
片。阿棟在前一天晚上正式向我通報這個決定,他也把操作方法特別清楚地敘述
過一遍。對於這個國家來說,我這輩子可能經過了太多的事情,因為錫山的監管
條件不足,沒有單獨關押重要犯人的基礎設施,我可能會有意無意的向無關人士
洩露出國家機密。言多必失是人生的重要哲理,和一個沒有舌頭的女人相處會讓
人覺得獲得了許多的安全感。正式文件上以後會簡單的提及,孟虹在服刑期間因
為咽部炎症,使發音器官受到了一定影響。
嚴格的說我是個認識字的女人,我還可以寫。我的手腕在那時已經被抽掉了
鐵絲,賈斯汀還在按時往上傾倒藥粉,試著讓那一對極大的貫通傷口癒合。但是
我的手指以後基本上是伸張不開的,她們全都僵硬地保持著一些扭曲收縮的姿態,
就像……兩隻死掉的動物爪子。其實我的手已經基本殘廢。如果有人往我的指縫
裡硬塞進一支筆來,也許我努力上整整一天,還是能夠做出點什麼吧。考慮到井
下礦工們的文化水準,反正當時誰都沒有為這種太小概率的事件操心。他們這次
把我再弄到礦井底下,應該是根本就沒打算再讓我活著出來,所以眼睛和帶路其
實倒不是特別重要的事。不過阿棟說的那些也沒錯,如果能從很久的以後回想當
初,我會想到在今天之後,我確實再也沒有看見過花草和太陽了。
在被選定的那個第二天早晨沒有太陽,雖然在夏季裡但是滿天密佈陰雲。我
被帶到礦井口外的空場地裡,捆綁到一根專門豎立起來的木樁子上。背後是礦洞,
我的身前是全部的礦山工人和錫山居民。我雖然被他們大家所熟識,但我在錫山
完全只是一個普通的囚犯……或者礦奴。無論從誰的立場來看,錫山都找不出懲
罰我的道理。不過整座山寨裡穿藍衣服的男人們,還有比方說……松欄的桑達,
他們對我如癡如醉地施加的暴行,又能有多少正確的理由呢。
安終於下決心找到機會告訴我她是誰。她靠近我的耳邊說,你還記得那個叫
愛麗莎的英國女人吧,我看過你的全部審訊記錄,我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她是我
的母親。
這些我早就猜到了。我面無表情,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次。如果正義,公平,
風調雨順,歷史性的勝利,或者任何好的事情需要有人流血,那我們就大家一起
抱團,找出另外一個孤單的人殺死。也許這樣就可以哄騙過神,讓祂以為我們已
經確實的盡過力了。這就是……那些被獻祭掉的母鹿們的意義吧。
我覺得我像煙雲一樣輕飄。賈斯汀已經使用了最後的努力使我保持清醒。敘
述我的感覺似乎變的更容易,我的思維也異乎尋常地清晰了。美洲豹子再一次的
出現在現場,他可能想要在這場行動中親手安排對我的最後打擊。另外他對於這
些相對細緻的工作可能也更有經驗。豹子把一個帶有九十度轉折的鐵框一端插進
我的嘴裡卡住上顎,另一個端面貼著我的臉孔垂直向上。這個鐵製卡尺另一端拴
上繩索,牽吊到更高的地方去。在我背靠著的木頭樁上釘有一些粗鐵釘子,我被
人架著臂膀走向它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阿棟和小羅協助著豹子。男人們掐住我的臉頰,毫不留情的蠻橫膂力把我的
頜骨抬升擴張到了撕裂的邊緣。另外的人繫緊繩索,把我的上顎定死在最高的那
個點上。這時候肯定還要有另一個曲尺鐵框配合著使用,它被卡在我的下顎上,
朝下使力。老虎像是到了最後才想起來要用個鐵鉤,在錫山礦裡他可以方便地找
到這些鐵製工具。他在我的身體底下摸索著,把鐵鉤插進我的陰戶。這支鉤子被
麻繩和我下顎的卡鐵連接在一起,老虎更加用力地抽攏繩頭打成死結,我的下嘴
唇被迫向下伸展,而我的前半座陰戶扭曲著朝向身體前上方翻捲起來。
這是個惡毒的做法,既加深我的恥辱,也增大我的痛苦。等到我的舌頭被一
點一點絞斷的時候我肯定是要掙扎著努力閉嘴的,那時鐵鉤就會更深地穿進我的
下體,我的陰戶開口也會被它的鐵柄摩擦破裂。
被毫無餘地地撐大上下頜骨本身已經是十分痛苦的事。我的臉上很快就流淌
下眼淚和口水。包括我胸脯下方懸吊的那塊關於美女蛇的木頭牌匾,還有繼續死
皮賴臉地,倒臥在木板表面的我的兩頭乳房,我在事情開始之前保持著這樣赤身
裸體,雙手反剪,大張開嘴巴淚流滿面的樣子等待了很久,和全體礦工還有家屬
們一起聆聽錫山現任老闆喋喋不休地發表講演。老闆大概的中心意思是想方設法
地把我的罪行和錫山聯繫到一起,借此闡述這樣的公開施刑非常必要。總而言之
將要對我採取的任何處罰都將是對革命,罷工,曠工,怠工,遲到早退等等一切
邪惡事物的警告。事情在他終於講完之後正式開始,我又緊靠在木頭柱子上等待
了很久。我痛哭,掙扎,嘶啞地從嗓子裡發出嚎叫,撕心裂肺地體會到我的舌頭
被一小條一小條地夾爛撕裂的痛楚。他們用一支尖嘴的小電工鉗子伸進我的口腔
裡來,每一次只抽出去很小的肉塊。這一次我等著,盼著,等到春天的花都謝完
了,太陽都要燒光火焰變成黑灰了……好像我還是沒能夠等到盡頭。
好像是直到這個時候,我才聽到我佩戴的銅鈴突然發出了成串清脆響亮的金
屬聲音,阿棟嫌它太吵,把它從我的脖頸上解開扔到一邊。阿棟故意地把整件事
做的很慢很慢。每一次他都悠閒地把血肉淋漓的鐵鉗重新放回我腳下的小煤爐中,
等它再一次燒到發紅。阿棟會看著我的臉,點煙,他慢慢地吸完一整支香煙,然
後把煙頭按熄在我的胸脯上。
我想在那之後我就被拖回了礦洞深處,我可以在那裡一直等到死掉。我下一
次感受我的口腔的時候她並不是我以為的空空蕩蕩,反而是異常的擁堵和充實,
在我的兩顎之間堵滿了持續的熾熱感覺和劇痛,可是這些東西都不是我的舌頭。
我在昏沉中思索了很久,才意識到那是我的殘餘的舌根和咽喉都在腫脹發炎。但
是疼痛的存在該又顯示了我還是沒死掉。我的印象裡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大片發亮
的白光,是牆壁或者屋頂,甚至床鋪什麼的東西,所以或者我還被治療過。不過
等到我的意識終於返回現在,我可以現實一些地思想和感受的時候,我能夠確定
的所有東西就僅僅只是大片黑暗的錫礦岩石了。
我用我的肢體和身軀試驗著感受了我自己,首先她們都是被禁錮約束,難以
活動的。腳下的鐵鏈是我已經很熟悉的事,我想我是坐在地下,背靠著巖壁,把
我的脖頸和兩隻手腕控制在一個平面上的應該是一塊厚木板,而且這塊木枷還被
固定在了洞壁上方的某處地方。就連鐵籠子都不再讓我住了,直到很久以後,我
被這樣地固定在岩石的牆壁上,被木板枷緊脖頸和手腕度過了很多夜晚,如果在
這裡無從分辨日夜的話,那就是幾乎所有勞動和性交之外的時間。
哦,還有,我當然還是赤身裸體,一絲不掛的。我是不是已經把這件事…
…經常提起了太多的次數?
是流水的感覺幫助我猜測了地點。我想還在最早阿水和她的攝制組們到錫山
視察的那一次,罕就是把我藏進了這個洞子。與其說這裡是一座隧道,還不如說
它是一條地下的河流。而且它真的在流淌。方便的地方是可以把我趕到河裡去清
潔和洗浴,否則對於獨居在一大群男人中間的,一個赤條條的單身女人來說,肯
定還得有更多的不方便吧。
地層深處的人生有它獨特的地方。在這裡的水流保持著恆溫,漸漸的我甚至
覺得它正在一點一點,非常緩慢地變到有些溫暖。暗河的存在使周圍的岩石潮濕
潤澤,蒸騰的水汽在被岩層蘊含之後,會在那裡重新凝成水滴,從洞頂零零星星
地墜落下來,有很多落在我的頭髮和肩膀上,反正我也避讓不開的。我的背後也
有些清清淺淺地滲透著的小股流水。我想,我就是在那些時而昏睡時而清醒的交
錯間隙中感覺到了一些漂移的硫磺氣味。在漫長的昏睡中我可能還夢見了從身下
的巖縫裡滿溢出更多的溶液,它們有些特別的厚重感覺,有些小的銀色星星在液
面上和流體深處漂流懸浮。這些緩慢波動的光和水從我飽受凌虐的下半部身體穿
越而過。我吞嚥下正在我臉上滑動著的,成串含銀的小水雨點。過去有做礦的行
家告訴過我,錫和金銀會有伴生的現象。在一片永遠輪迴接續,傳承延展的山河
中間,既會有貪婪的黃金,也會有治癒的白銀,還會有很多很多廉價樸實的錫砂。
創傷可能致命也可能平復,瘋狂可能反轉成抑鬱,或者重新變得嫻靜如初。堅忍
永遠是堅忍,沿著礦脈可以找到更多的金屬,那是罕和很多人堅守的信仰。女人
們永遠在流血,而她們正是因此能夠永遠生存。我漸漸地清醒過來,看到遙遠的
黑暗中亮起了一盞越來越近的燈光。
他是一個提著粥桶的男人,每天兩回來餵我粥喝。重新接管了我的錫山需要
繼續照料一個女犯人,如果她還沒有死,就要讓她吃著東西活下去。而我已經打
算餓死自己,我不肯張開嘴,於是他就打我,打到我不得不認輸為止。到了現在
這個地步,我確實已經找不到一點點能堅持的決心了,我聽憑著浸潤我的痛苦帶
領我隨波逐流。
後來有一次他走過來打開了我身上的木頭枷板,他對我說,站起來試試,走
兩步。他們基本按照對待囚犯的規則對待我,每天進食,放風,放風說的是解開
我讓我到河裡洗澡。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天數,這一次他覺得我走路的樣子看起來
算不錯了。他說,繼續往前走,出了口子右拐。
那是說在一個囚犯的身體恢復到適當狀況以後,她就應該去從事力所能及的
勞動。這一次我被帶去的每一個採掘面上,看見的都是沿軌道運行的鐵皮礦車。
他們終於承認我可能再也背不動大竹筐子,決定分配給我使用礦車這樣更現代化
一點的勞動器具。當然我能想到的,接下去的日子除了推車以外,就是得繼續挨
打了。
從孟虹和波乃曼拉最早的那幾年開始,錫礦的組織形式就是三到四人搭配一
個開採地點,現在大致還是那個樣子。每道洞頂頭上安排人挖掘,後邊留人推車
運送。孟虹在開始的時候搖搖晃晃的,要用掉半天時間才能把車皮推過兩個來回。
管工的先是給她分派一個點上的礦,過上一陣人家慢慢地看看她的光腳底板,看
看她牙口底下的斷舌茬口和咽喉,把她吃的稀粥換成了冷面饅頭。她要分管運出
的分岔礦道也慢慢的從一個兩個,增加到了四個五個。軌道車的效率比竹筐子要
高出很多了,當然也很重,孟虹從第一個點上起步推車把礦石運去主巷的中轉站,
卸空的車皮回來轉去下一條洞口。如果在開工的時候為女人安排了三個地方,這
一整天裡她都要從再加上卸貨的四點之間穿梭奔波。這是一件週而復始,用生命
推動滾石的工作,每當孟虹推出去最後的一車掉過頭來,第一個洞裡新鮮出產的
錫礦總是已經再一次堆成了小山。
每天開班孟虹的兩隻手就被鎖到了礦車推把上,在整一天中除了吃飯解手的
短暫空擋就再也不會打開。那時女人的手指已經基本派不上用場,她現在一直都
是蜷起手掌攏住車把的鐵桿才能使出力氣。車子停在洞底等著人上石頭的時候,
女人也是那樣趴伏在車把上喘一喘氣。她可以不用管裝車,那是允許她合法伸腰
喘氣的僅有機會,而一直在那個點上拼著力氣刨石頭的男人們,也就會得到一個
簡單快捷的娛樂選項。
孟虹的陰戶和臉當然都已經很不好看了,不過隧道裡燈火昏暗。她擋在大鐵
車皮後邊略微晃蕩的屁股看上去還是圓滾的,泛動出一點隱約的肉光。免費更是
她的致命殺器。在這新一輪的礦奴生活裡,孟虹的屁股也慢慢的重新變到了顧客
盈門。
在工作間隙裡這些快進快出的皮肉生意,都是緊貼住屁股進去,順著女人一
條溝底往上搗鼓。搗鼓到裡邊以後一陣上躥下跳的,爆漿完事,拔屌走人。女人
的屄還哆哆嗦嗦的沒抽縮整齊呢,可是她撐開兩條滴掛著湯水的精赤腿腳,立馬
就要推起新裝好的半噸石頭上道了。
在地下管事的工頭就是要讓前邊挖石頭的速度比孟虹能運出去的更快。等到
讓一個女人做四條洞子的時候,她是怎麼也收拾不過來的。每個採掘面都要按照
最後送出的礦石車皮計算報酬,四條洞裡的十多個男人商量著分工合作,輪流勻
出一個勞動力來,專管開動車子的畜力。他空手跟在母牛一樣幹活的女人後邊,
不用走到多緊張就能一直盯著她。他自己算是休息,可能也就佔個平常吃飯的時
間,女人可就真要被他揍的像狗一樣伸長舌頭喘氣,只恨不能趴到地下去使出四
條腿的勁頭來。
這是個巧妙的制度設計,中心思想是相關人員互相牽制,尤其還跟每一個人
的切身利益緊密相連。那四條道上的十二個男人就算跟孟虹無冤無仇,就算平常
心地善良,一點也不想對女人動手,可是多抽幾鞭子讓她跑快幾步,也許就能多
推出去一車礦石,硬道理就是這一天能多分到一車礦的錢了。而且四個協作部門
十幾雙眼睛都互相盯著,誰動手軟了別家都會抱怨。更刻薄的是孟虹在礦底下被
執行著終身刑期,女囚徒現在是一個大家的福利,她得在整一座礦山場裡輪換著
為大家出力才算公平合理。孟虹在一塊地方只做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裡大家能
做的就是狠命地搾乾她的力氣,就算把她打殘了出不了活兒,效率受損的反正也
是下四個洞子的生意。
抽孟虹的鞭子一直掛在鐵皮車沿上,誰都能摘下來用。鞭子軟,不傷人骨頭,
光是打在人背上生疼,打得光屁股女人推上重車沿著小鐵軌道勇往直前。孟虹在
礦山底下輪換一圈過來,把那裡邊的每一個男人都陪練成了甩鞭子高手,指屁股
溝子絕不會抽到她的屁股瓣上。
也是藉著裝車的空擋,四十五歲的中國人劉上午還剛在這兩瓣屁股裡爆過一
次漿。劉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疲乏懈怠,一天不如一天了。他今天幹這個女
人不是為了風流快活,精力發洩,老婆已經懷到了第十個月份,他不能沾她,純
粹就是拿個就近的屁股來解決一下生態。
劉的老婆是四川人,會做酸菜。中國人懂得搞關係,也喜歡吃,老劉經常帶
盒飯下井和工友分菜吃,不過永遠只是他老婆在家裡自己做出來的中國酸菜。要
是有一天他從懷裡摸出來小半瓶燒酒,就會有人大呼小叫地喊來他們的領班工頭,
他們現在圍坐在礦石堆邊憑借酸菜下酒,度過一小段有斟有酌的偷閒時間。中午
大家都在吃飯,一時沒有出來更多的石頭,也沒人管裝車。孟虹用手腕夾住兩個
冷面饅頭幾大口塞完,工管自己還急著喝酒呢,卡嚓兩下就把她鎖回到了推車的
把手上。
孟虹在合法伸腰喘氣的空擋裡,總是沒法把自己永遠疼痛的腳板安置妥當。
手腕固定在那個確定的高度人就沒法坐下地去,她倒是可以緊貼著車皮跪在車子
後邊,用膝蓋支撐自己幫一點小忙。不過礦下管事的不喜歡那種懶惰的樣子,被
工頭看到立刻就會挨揍。孟虹現在每天晚上都是被木枷釘住脖子,蜷縮起身體坐
在地下睡覺,她的腳掌貼附在阡石的表面,慢慢的被積石堆下流溢出的白銀溶液
沾濕浸潤。她們雖然被燒過,扎過,石頭泥土消磨過,銀子不能為她緩解疼痛,
但是卻能保護她的癒合過程。她的那些創口中暴露的稚嫩肉瓣,緩慢艱難地變硬
變厚,增長成為新的角質皮層。那是她受傷的身體在和石頭稜角展開的一場驚心
動魄的拉鋸戰爭。底下這一對赤裸裸地填堵在礦茬石渣裡的血肉戰場上,纏繞著
腳鐐鐵鏈,污黑硬濁的角質繭子和深辟入肉的赤紅裂口都是粗疏張揚的堆疊在明
面上的。隧道裡地方狹窄沒有周轉的餘地,中國人劉挪動身體給管工的領班騰出
一個能坐下的地方,他自己的屁股就緊挨到女人這對繭肉粗疏,筋骨張揚的光腳
跟子旁邊了。
劉在那幾天裡既憧憬又恐懼。老婆在前半輩子裡生產過五胎,活下來三個,
她們全都是女孩。中國人在這個世界上活過一生,絕對不能光是生下女孩。可是
劉已經越來越老,能把老婆搞大一次肚子的時間也越拖越長久。老婆第六次分娩
應該就是在這兩天裡,劉忍不住的把酒帶到礦井底下,用來麻醉自己的胡思亂想。
圍坐在錫石礦堆旁邊的男人們幹過了兩輪小瓶蓋子盛著的燒酒,眼睛就會往
邊上一直扒住鐵皮車斗的女人身上巡梭。「要不……掌櫃的勞動下,把咱們大姑
娘的銬子給解開?人家也真挺遭罪的……讓她跟咱們坐一個圈子裡,也讓吃一口
米飯嘛。「
在沒輪到自己用鞭子從人家閨女身上壓搾工錢的時候,這些男人並不能算是
壞人。把光身子的孟虹姑娘完全解下來是沒有先例的事,其實大家都知道,但是
既然有人央求,管事的會給人點面子。一般是把她扒拉過身體騰出一張臉來,再
反銬回到礦車上。這個姿勢對於女人是有好處的,孟虹有個挺高的個子,手臂也
長,手臂伸直了把腕子留在車把手上,她的屁股好歹剛剛能夠坐著地面。她的一
副光裸腿腳,也就往前伸進男人們的圈子裡來了。男人們喝著,聊著,抬起頭來
看看一副女人的胸脯,和她下邊敞盪開的三角小廣場。平常她是永遠彎腰拱背藏
身在車斗後邊,大奶子或者是直愣的朝下懸吊,或者在她賣力推車的時候,像鳥
的翅膀那樣沒命的扑打。現在這樣大擺開來,平緩的跟隨女人的裸身姿態搖曳如
訴,即使她們都是那麼的殘缺破損,看上去仍然蘊含了一些柔和的女性味道。挨
著她坐在另一側的年輕男人摟抱在上面按揉擠壓,那樣就更顯得她們肉浪翻滾了。
有人嘖嘖著說,老妹妹瘦是瘦的……奶奶裡邊的肉好多哦。
他們是男人,他們還沒有仔細看呢。孟虹想。她現在更大的問題並不在於奶
子。女人自己能夠分辨出來,她的肚子已經比正常時候悄悄地擴張了一圈。在這
樣酷烈的環境裡孟虹又懷孕了。和過去每回都是一樣,她的胸脯只是頑強執拗地
開始,要再一次為這個新的變化積攢力量。
兩天以後大家都知道劉的老婆給他生下了第六個女兒。劉沉默著悄無聲息地
又挖了兩天石頭。他忍到第三天裡掏出的燒酒瓶子是裝滿著的,不過那也遠遠不
夠讓幾條洞子裡的工人全都喝成後來那樣。他們那天在整個下午裡一直在喝他的
酒。很久以後孟虹才偶然地聽到有礦工提起來,那一次大家喝光了藏在井口卷揚
機馬達房裡的全部酒精飲料,那幾個罈子本來是礦下管事的存在那裡打發無聊的
夜班值守,碰到老劉哭著說他要喝光吃完,再也不過了的時候,他們順水推舟地
讓人把那些東西全給他抱來了,折成價錢用劉那個月份挖出的全部錫礦石頭抵了
欠帳。
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在喝越來越多的酒。早就沒有酸菜了。但是仍然沒有人
想到要去幹活,也沒有人管事。孟虹被反銬在礦斗車上無路可退,只能擠在人堆
裡邊聽任大家胡作非為。有人在靠著礦洞牆壁的地方大聲嘔吐。他說,他奶奶的
酸菜,老子都吃吐了。一年拚死拚活的過下來了,連塊紅燒肉都吃不上,這是什
麼世道!
中國人!他朝著中國人劉吼叫道:你們中國不是什麼都吃嗎,你們吃人嗎?
也許老劉開始沒有搭這個茬,他們只是在繼續喝,越喝越多。坐不住身體的
人把頭搭到女人的胸脯上,他把頭拱進女人乳峰中間咬她的胸脯肉。他喝多了,
咬得沒輕沒重的。這人後來抬起頭來傻笑著說,讓我們來吃她的奶子吧。
劉看在孟虹臉上的時候應該並不是想要吃掉她,他幾乎是和氣地對她說,我
來看看……我來看看……你真的是個女人呀。男人摸著女人的臉說,你怎麼會是
個女人呢,女人都是吃貨啊。他喃喃地說,我得給你們找東西吃啊,我得給你們
找東西吃啊。
如果那時他的手裡沒有一把刀,也許事情並不會變到以後那樣。劉正在要為
他的所有客人打開下一罈酒。他說,刀呢,刀呢?他們先試過用鐵鍬劈開燒土壇
子,但是那會把整個器具打成碎片,於是他又問,刀呢?這裡邊的每一個楠族男
人或者朗族男人都有可能在腰裡藏著一把刀,劉很快就得到了一把刀。他一直拿
著那東西揮來揮去的,一直沒有人管他。
扒在女人身上的年輕孩子攏住女人的一隻乳房說,找吃的啊,是要找吃的嗎?
在這呢,在這裡呢。
孟虹驚恐地緊盯著中國人劉擺弄她的乳房。他的神情很專注。這一天過去之
後,很多人都覺得劉過去可能做過殺豬的事。他看準地方就不再猶豫。刀子是深
深地切進去的,刃口卻是橫斜著偏上,劉很努力地想要從那裡削出一塊肉片來。
女人真的被他做的事嚇呆了。她在他來回鋸到第三下的時候才喊出聲音來。
女人沒有舌頭,她能發出的是啊哇和巴巴那樣一些奇怪的喊叫。女人用肩背頂撞
著礦車後退,可是礦車在停止的時候被下了剎車。礦車在女人瘋狂的撞擊下只是
搖晃著叮噹作響。孟虹那時是坐在地下的,她往上竄,至少想要讓自己背靠著礦
車站起來。可是她伸直的腿上壓著一個喝醉的人,他抱住她的腰說,你為什麼要
走?我不要你離開我。
你為什麼要哭呢?劉突然在對她說話,把女人嚇了一大跳。劉把他割下的肉
片提在手裡,孟虹看到那主要是一塊棕色外表的人皮,有點打捲了,朝裡的一面
慘白的顏色讓人不寒而慄,上面粘連著一些拖泥帶水的淺黃色肥油。孟虹在一撇
之中無比清晰地看到了這一切,她看到劉的眼睛又轉回到她的臉上,你為什麼要
哭呢?劉有些煩惱地說,你是知道你生錯地方了嗎?
別哭了,孩子,我們正在想辦法呢。他像一個老人那樣安慰她。劉回過頭去
到處尋找,他說,我們怎麼連煮東西吃的火都沒有了呢。他說,讓我把家吃完了
吧,我不想過啦。
可是我並不是他的家,孟虹想。所有的人都喝醉了,有的在哭有的一個勁的
緊盯住礦石堆發笑,誰也沒覺得需要攔一下叫做劉的中國人。劉在手裡提著血淋
淋的肉條轉來轉去,有一個喝醉的人異常冷靜清晰地說,那是一條女人奶子上的
肉。我不是野獸,我才不會生著吃人肉呢。不過要是煮熟的肉……他搖晃了一下
腦袋,像是要把走叉了道路的思想甩到腦子外邊去。如果煮熟了……我的意思是
說,我想說的是什麼?哦,對,……那就……當然那就不一樣了。
更要命的是這些醉鬼做起事情來還特別的認真堅持,有條有理的。煮熟的
……是的……,冷靜的人嘴裡念叨著說,他團團繞圈找到一盞,和又一盞,礦下
用的應急電石燈點燃起來,他在高高竄起的火苗上架住一把礦鍬的鐵鏟面子。
有些人圍攏過去,人堆中間發生了一些小的爭執和糾纏,孟虹的肉塊兩次掉
到了地下,不過又都被撿了起來,反正它最後被平攤到了鐵鏟子的面上,那塊鐵
器已經被燒烤的有些透出暗紅的顏色了。
劉不管他們燒烤的事,他只是繼續工作。他割出來一些皮瓣,一些油脂和斷
裂的韌帶,再以後是牽扯拖拽,越是收拾越是不肯消停的很多薄膜肉囊,她們彼
此之間依靠一些青紅色的經脈和凝血連接起來,成群結隊的,像許多堆積的紫葡
萄串子耷拉在劉的手裡。這些東西你爭我搶地被很多只手傳遞到火爐那個方向去。
礦洞中升騰起來一些肉品被烤熟的香氣。
筋疲力盡的孟虹閉上眼睛,聽憑他把她的左乳房慢慢切成肉片。表面的皮層
被全部剝離之後,以後的每一刀都是割進她的生肉傷口裡的,每一次都疼得她爆
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乾嘔。能吐的東西早就全吐光了,孟虹全身上下都浸透在一
種深黃顏色,冰涼而且粘稠的汗水裡,她甚至還沒有見到過自己的汗腺能夠分泌
出這樣奇怪的液體。孟虹迷迷糊糊地想到前一次被活割舌頭的時候,跟那回一樣,
她想,女人奶房裡的肉和油水,真到了活著割起來的時候,她們真是沒完沒了的
多啊。
每一把從她的肉裡來回切割過去的刀,都像一個充滿了噩夢的深夜那麼長久。
孟虹有時候會抑制不住地想要再看一眼,她看到自己左邊胸脯上只剩下了一片赤
紅色的,濕潤幼滑的肌肉剖面。她在那時看到劉俯向她臉上的關注神情,他手裡
提著一小條皺縮干結,顏色金黃的東西,他說,吃吧,吃吧。要抓緊時間吃東西,
否則就廋了。
這也是個報應,孟虹想,我讓嬋吃掉了她自己的腳的。被烤到焦黃流油的那
一團乳腺頂開嘴唇一直塞到了她的牙縫上,孟虹緊咬住牙齒拚命甩頭,外脆的表
皮破裂開來,裡邊的軟瓤溫潤酥松。她掙扎的更厲害了。這些熟食塗抹在她的嘴
唇和下巴上,把她渲染得齒頰留香。
劉有些困惑,不過他已經長到那麼大的年紀,碰上一個特別鬧彆扭不吃飯的
女人,倒也沒有太過堅持。一直躺在女人腿上的孩子被他們的爭執吵醒了。他沿
著女人的身體爬上來,把自己阻擋到了另外的兩個人中間。年輕的男人一如既往
地,像每一個醉漢那樣快樂,他正從各種角度撫摸女人右邊的乳房,他驚喜地宣
布說,她這還有個洞洞呢。他用手指頭在孟虹那個往乳暈下掛過銅環和金環的肉
眼裡邊穿來穿去的,快樂地笑著說,多好玩啊,洞洞,洞洞。不過等到他從女人
的胸脯上抬起臉來的時候已經變得淚流滿面。喝醉了的男人經常是那樣既快樂又
內疚的。這孩子淚流滿面衝著他的同伴們喊叫道:多好的奶子啊……不准你們吃
了她!不准!他伸出一支手臂保護住女人右邊的乳房,趴伏到女人微微隆起的肚
子上嚶嚶啜泣,他醉意朦朧地說,我想媽媽了。
大家有點醒了。擠滿在礦道裡的男人們停下來站著發愣,面面相覷。有人悄
悄地扔掉還抓在手裡的烤肉。孟虹那天照樣被送回到暗河的邊沿上,也照樣被用
木頭枷板鎖緊了脖子和手腕。以後有人找出礦裡的急救包來,為她止血並塗上了
一些粉末。孟虹整個晚上疼得睡不著,不過她也知道了,女人被割掉乳房以後,
並沒有比其他地方的皮膚受傷更不能忍受。她自己在打仗的時候就親眼見到過被
人割掉兩邊乳房的女人,還被押解著沿路示眾的事。只是她整晚上都覺的從乳頭
尖子通進乳房中心去的整一片地方,一直都在火燒火燎的疼痛,就好像那團東西
仍然充實地懸掛那裡。女人知道那是肢體破損以後的神經錯覺,可她還是忍不住
的要往下去看她,當然她每一次都只是在自己的胸脯前邊看到一片黑暗的虛空。
英國人小山姆在三個月後到達錫山,當他終於在礦井底下見到孟虹的時候,
他看到那個女人的肚子已經有些突顯出來,可以大概確定她已經又一次的懷上了
身孕。每個人也都不可能忽視掉她左邊胸脯上形勢平緩,但是羈皮贅肉橫生的大
面積瘢痕。小山姆得到了安的幫助,這一次他聲稱自己是代表著某個外國的情報
部門,跟蹤瞭解工作對象的最新狀況。當然他也已經知道孟虹不會再說話了。小
山姆帶著一架萊卡照相機,他在錫山礦務管理層人士的慇勤接待下,拍攝了孟虹
推車和挨揍的工作情形。當著一個金髮白人的面,沒有人還會想到要去幹孟虹的
屄了,所以小山姆在限制級別的方面並無所獲,不過他還是觀察到了孟虹在每個
工作日開始時卸下木頭枷板,赤身走進地下暗河裡排泄和洗浴的樣子。
小山姆告訴了孟虹他是誰,他讓孟虹站到錫石的巖壁前邊挺直身體,整理清
楚她身上和腳下拖帶的鐵製刑具,在手腕的長鏈之外,女人被加戴上一副額外的
短銬,作為一個懷孕的女人,她自然而然地把銬緊的雙手捧在自己凸露出來的肚
腹上。
她在小山姆的徠卡相機裡留下了自己完整清晰的正面裸體影像,臉上帶著黑
字和烙印的。這張照片以後被小山姆用到了他寫的一本關於女人孟虹,和中南亞
洲酷刑的書裡。在幾乎四十年之後,互聯網絡開始大行其道的時候,有人掃瞄了
書中的附圖將它轉換成為電子格式。它在各種時間和各種場合,被按照需要當做
是柬埔寨,越南,朝鮮,中國,甚至前蘇聯和古巴等等一切所稱為的專制主義國
家中,存在著殘暴勞改制度的證明。當然,那事先需要PS掉她額頭上的字跡。
臨走之前,小山姆把一支鋼筆塞進女人佝僂萎縮的手指中間,要求她在自己
的筆記本上寫下她的名字。有意無意的,小山姆把白紙打開放置在石頭地面上,
反正是……他們周圍也沒有什麼像樣的桌椅設施。孟虹稍有猶豫就挨了一連串的
皮鞭,每一個礦裡的管理層人士都謙虛謹慎地環繞在周圍,他們隨時準備著要確
保小山姆的意願得到實現。孟虹隨後跪倒在小山姆的腳底下,合併住兩隻手抖索
著為她的追隨者簽名留念。手抖並不是因為懺悔和內疚,只是因為她已經很久沒
有寫過字,而且是一直推著礦車推到筋疲力盡的。這也是小山姆在經過了十年孜
孜不倦地尋找之後,從他夢魂縈繞的女人身上,得到的唯一親筆紀念了。
在使用更多的時間完成書稿之前,小山姆為前反殖運動女領導人的現狀所做
的簡短報道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他的歐洲有很多事件需要關心,孟虹已經是一
個太遙遠太失掉熱點的人物。而且蔓昂正在開始傾向西方。小山姆自律地裁剪了
他的照片,只留下孟虹胸脯以上的部位。
被引發出些許動盪的是在蔓昂這一方面。因為並沒有人批准過小山姆的調查
活動,實際上他哄騙了錫山的執政當局。前任秘書和企業現董事長在遭到蔓昂的
訓斥之後覺得如芒在背,他回憶起孟虹這個女人針對他們前後兩任領導班子沒完
沒了的戲弄和羞辱。他的秘書班子先草擬了一份秘密報告,建議把孟虹按到水裡
淹死,然後記錄她是在洗澡的時候失足死而歸檔結案。但是這份報告沒有得到批
復。
孟虹推完一整天的錫石,挨過一整天的打以後回到暗河河岸,她已經被木頭
枷板固定住了身體,才看到了許多悄悄走進隧道裡來的陌生男人。他們有條不紊
地分配了工作,有兩個人在她一側用電石燈的火焰烘烤一支纖細的鋼尖,另外一
些人按住她的腿,把她的腳腕束縛到一根巨大沉重的枕木上。在事情開始的時候
一個人握著刀從她的長頭髮底下摸索到她的右邊耳廓,他把刀子伸上去來回鋸過
三四個回合就把她的耳朵割裂了下來。燒燙的鋼釬是用來穿透她兩側的耳膜,在
那之後他們又好整以暇地燒滾了一小壺油脂,通過細長的壺嘴灌進女人的耳道裡
去,用高熱徹底摧毀她的聽覺神經。女人的頭和脖頸被厚實的木頭固定在巖壁上,
絲毫也不能移動,這一系列慘酷的暴力行動都操作的足夠輕鬆。他們把她的眼睛
保留到了最後,使受刑的女人能夠親眼目睹到她自己被割下的耳朵軟骨,以及火
釬子白熾的光芒和滾油沸騰的樣子。不過孟虹在火釬白熾的光芒朝向她的臉龐逼
近過來的時候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在那時也許想到了月亮,也許並沒有。人類
的思想在酷刑方面真的並沒有更多的創意了。這人類的一切於我皆不陌生。隨後
她的思想就被她自己撕裂般的慘叫和劇烈疼痛所淹沒了。
孟虹再也看不到和聽不到外部世界發生的一切,因此她肯定永遠也不會知道
人們為什麼要對她做這些。她也永遠沒法知道錫山礦業的第二任領導者最終死於
事故的完整過程。錫山現董事長最終死在了一條地下巷道的最頂頭上,他在一次
親民的下井視察中突然鑽進一個狹窄僻靜的小洞,那裡邊正在越來越嚴重地漏水,
他表示他必須要負責任地考察礦工們的工作環境。當他在洞子頂端與那幾個赤身
裸體的漢子親切交談的時候,他和他的一夥都站在礦車運行的鐵軌上。赤身光腳,
手足拖掛全套重金屬鏈條,既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的女人孟虹推車轉過了彎道,
她的趕馬人還落在彎道的後邊。整條礦洞裡流淌的水聲遮掩了鐵車運行的響動。
孟虹在黑暗的世界裡已經生活了那麼長久,她的皮和肉已經敏感到有些不太對頭
的地方,但是她的手被銬緊在車把上,她夠不著剎車。平常她總是狠命地推車直
到它撞上道路盡頭的阻鐵,可是這一次孟虹後仰身體,她在試著用自己的骨肉重
量制動她的鋼鐵機器。
那個月份的孟虹已經又一次碰上了她妊娠週期的最後。她在這些日子裡一直
是凸挺出圓鼓雍容的肚子,挺一步一肚子血氣翻湧,再挺一步猛喘上兩口粗氣。
身後帶皮鞭子的人沒閒心顧及她前邊肚子裡的事,他從後邊看見的女人彎腰弓背
幾百天裡如同一日,永遠是那樣一副皮賤的討打樣子,甩鞭子狠抽上去也就毫無
心理壓力。女人已經那麼拼了命的把這一攤子東西,她的車子和她的肚子混為一
體加快到了這樣的速度,單憑她自己一身的血肉之力,哪裡是說停就可以停止下
來的?
在孟虹的礦車前方,董事長身邊的隨從們正在四散奔逃。按照目擊者的敘述,
老闆本人雖然已經轉過臉去,他目瞪口呆地凝視著從黑暗中迅速擴大的金屬輪盤
和一座小山一樣寬大的車體,但是他始終沒能夠挪動開哪怕半步的距離。
孟虹呆若木雞地站立在軌道中間,那人的屍體制動了車輪。她現在唯一還有
用處的是嗅覺。在瀰漫的血腥氣味裡,可憐的女人知道她已經闖下了大禍。雖然
她同樣地永遠也不會知道那是個什麼。孟虹按照自己經歷過的所有一切來判斷,
她都該知道一個未知的毛骨悚然正在越走越近。在恐怖到達之前女人大概等待了
十幾分鐘的樣子,有人把她從車把上拆解開來,那是為了方便移動車輛,拯救有
些像是從中間被折斷了的董事長。
孟虹那一天在鐵軌和礦渣之間來回翻滾的時候,她全身上下挨到的都是從鐵
鍬上卸下來的木柄把手。這些東西都是挨上一下,人就立刻能斷掉一根骨頭。她
挨的最多的地方是她的腿,那可能是懲罰她不應該跑得太快。她的膝蓋被人往鐵
車軌道上按緊,木頭棍子狠狠的砸下來,一下,再一下,她的關節脆弱的像一些
煙花一樣散發出四濺的血光。她本來是應該被當場活活地打死,後來卻有人想到
了那份秘密報告。他們謹慎地想到董事長也許吉人天相,又從鬼門關裡爬行出來,
那他生前像是沒有希望把這個女人立刻就弄死的。
在等待錫山礦業大殮的停靈日子裡,以及以後的頭七,二七,三七的時候,
孟虹獨自跪在肇事的巷道頂頭上,旁邊有一盞嘶嘶作響的瓦斯燈為她照出亮光。
她的手腕被繩索捆紮住懸吊在洞頂的支撐橫檔上,她跪立在泛動著含銀光輝的淙
淙流水裡,在她膝彎的地方壓實了一條粗長的枕木。這根木頭的兩端用上了許多
碎石木方和鋼筋鐵條支撐捆綁,它穩定地橫架在女人的一腿之高,壓制了她除掉
跪姿以外的所有可能性。
除掉破碎以及斷裂的膝蓋,腿骨,臂骨和幾根肋骨之外,在開始的三天時間
裡最讓孟虹忍無可忍的卻是她亂如刀攪的妊娠腹痛。她被高懸起手臂重壓住膝彎,
她堅挺樹立的上半個身體毫無寬容也不可動搖,但是她肚子裡包容的重負卻像一
腔燒熔到就要沸騰的重金屬,她的肚子裡有岩漿在奔騰咆哮。女人在亂棍之下本
能地抱住的是她自己的肚子,她在那時候因為和鐵車分離,兩條胳膊非常難得地
能夠使用起來了。木頭棍子確實一次又一次地砸落在她全身各處,砸在她肚子上
的那些,打斷的卻是這個懷孕媽媽的手臂骨頭。
女人的本能讓她沒有被當場打下胎來,但是被這樣的揍過一頓以後,她自己
知道這一回是怎麼也挨不過去的。挨不過去沒什麼,她從心底裡盼著這個孩子死,
她也從心底裡盼著自己死,可是這個半大不小的傻東西卡在中間的節骨眼上了,
上不來也下不去,她這個做媽媽的可被噎得有多疼啊。
全礦上下都在乾等著一個吉祥的日子給前任老大出殯,有人嘀咕著說,那個
出了事的女人,算是跪在那個凶險地方給老闆守著靈的吧,她這兩天哭鬧的有點
狠哦,有點像是要生了的樣子……女人在那種地方生娃娃,真的不要緊嗎?不是
有血光之災什麼的說道,怕會沖了我們董事長的英靈哦……
雖然那地方早就很血光了,可是人死為大,所有這種忌諱的事,有人敢說出
來了,就沒有人敢不答應。還沒來得及等到這天放工,上面又派了一夥陌生面目
的男子找到孟虹下跪的巷道。男人們解開繩纜搬走木方,有人拖手有人抬著腿腳,
把全身到處骨折,肚子巍然聳立,一聲一聲有氣無力地哎呦著的女人弄到外邊的
主巷道上。
礦裡請到的一個馬來巫師,公認是具有特別深厚的法力。他指點的辦法是把
女人從錫山傷心地裡抬出來,做掉胎兒,再把她給送回去繼續跪。這聽起來是個
特別直白的主意,不過從大師嘴裡說了出來就不能算兒戲。民間的墮胎古法是讓
懷孕的女人蹦跳,對於眼下這個女人顯然並不現實。地洞裡的事就不要太多講究
了,幾個人拖過來一根原木支柱,女人已經放倒在石渣面子上,鬆軟的像一團揉
面,那個圓鼓的肚子也像揉面,他們就用這支粗大的棍子壓在她的身子上,硬壓
著碾下去一趟。抬起來看看還鼓著呢,又擱回前邊開始的地方。大家七手八腳把
人按得結結實實,?面的棍子也按得結實。來,再下去一趟試試!
女人的光肉身子那一陣是怎麼掙扎怎麼扭擰得像麻花一樣的,以後一直再沒
什麼人提起。她當時多半也是喊了,叫了的,喊過聽過,大家也就算了。他們那
天不知道用粗木頭?筒在孟虹的大肚子上碾壓了多少個來回,都是好幾個大男人
撐起身體來壓在上面。等到女人被拖回去原地重新擺放整齊以後,反正她是沒有
了肚子,滿腿之中黏黏糊糊,淅淅瀝瀝的一直有很多的血。
並不僅僅是血。或者是因為神經系統發生了一些錯亂,女人的身體得到的信
號似乎是分娩已經正確地發生了。從那天晚上起女人的右乳開始流淌奶水。和以
前三次成功的哺乳一樣,女人唯一的乳房血脈僨張,她正在像一朵王之蓮花一樣
豐盛地開放。
錫山的老人們都會記得礦井深處最後那些天裡發生的奇異變化。很多的巷道
都開始了淅瀝不停的滲水。閃亮的水珠四處墜落,在有些地方甚至匯聚成了小的
水柱子,從支撐頂板的縫隙裡傾瀉直下。甚至有人覺得岩石的地面也有些根基不
穩,就像是系船的纜繩已經鬆弛,而他們正站在一條悄悄飄向遠處水面的小船上。
水線是平的而船板飄搖,所以當銀色的水面無聲地出現在礦石的縫隙底下,並且
突然傾斜著升高過女人的小腹變成沖刷她的浪花的時候,真實的情況也許是地面
正在沉入更深的地殼之中。
在錫山礦業大殮以後的頭七,二七,三七等等許多數字中,孟虹仍然獨自長
跪在巷道頂頭的肇事地點,在她臉面前的岩石牆壁裡開鑿出一個方形小籠龕,裡
邊放置著一盞吐出火焰的瓦斯燈。它一直長明在那裡,代表了前董事長永不泯滅
的光輝靈魂。在一盞橘色火焰的和地下銀色流水的多重映照下,通體一絲不掛,
赤皮淨肉的女人身體周邊氤氳出紅和銀色的雙重輪廓。而從她像一座小火山一樣
輪廓清晰的乳房尖端上,不停地湧現出大滴大滴的純白乳汁。
群龍現在暫時無首,沒有人知道應該針對這個女人作出什麼樣的新決定,所
以只好讓她繼續維持原狀。人活著是要吃和拉的,在這道礦洞中流溢滲透,時漲
時落的地下礦泉沖走了表面遺留的污穢,礦下的工管們有時會想到提上一個粥桶
去餵養那棵人形植物,但是永遠遵守時間,每天絕不遺漏地為孟虹帶去米飯和一
點點酸菜的,卻是從中國來的劉。成功擁有了四個女兒的父親劉甚至耽誤自己的
挖礦時間,長久地蹲在女人身前的水窪裡,他執著地把飯團掰碎以後,合上酸菜
葉子一點一點塞進女人的口腔裡去。大家都勸中國人劉說,按她那副樣子,還是
讓她往生了才是個解脫吧。但是不。對於一個真正的中國人,只有這個吃食和生
育輪迴不已的現世世界,才是唯一值得全心全力,堅持到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
爛的至善真理。
女人右邊的乳房繼續蓬勃興旺地流淌下奶水,它們幾乎每時每刻地濺落在巖
石,銀河,還有走到她身邊的男人的腳面上。如果說必須有吸吮的刺激,才能促
使乳汁分泌的話,也許整座礦裡是有人在偷偷地做這種事的,比方說那個年輕的,
想起過媽媽的孩子。
北部高原的大地震發生的時間是在半夜,當時錫山的礦井底下並沒有留著多
少人。有些礦洞發生了坍塌。地震對錫山造成的最大影響是在它朝向白沙江的一
座峭壁上。那裡的整一層石灰岩石表面在轟然起伏的大地波浪中繽紛破碎,錫石
礦脈中的地下暗河本來是迂迴旋轉,緩慢地從山腳邊滲透出去的,現在大山空腔
裡的全部積水突然遇到了一個開啟的洞口。大水從山半腰處飛瀉直下。更多的石
頭和砂土交替著崩潰濺落,它們堆積在山下的河床中心,迫使白沙江水三天之後
改變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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