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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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01-100完 作者:楊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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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01-100完 作者:楊驛行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作者:楊驛行

  註:此文作者筆名-楊驛行。 發表在老朱論壇上。但是前段時間一篇恭維Y
YY大神的帖子裡面。YYY大神一度出面回復。加上文筆功力,文章劇情風格與雪
域和四年等YYY老文皆有類似,遂在這裡貼出。過會看看發發YYY回復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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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獻給玉乳環,她是這個隱秘的世界中唯一傾聽我講述的女人

  謝謝XXXTI,從最初的開始,一直到現在


  簡單的設定:

  A開頭的是第一人稱的敘述。B開頭的是第三人稱的。但是為了不至於太過混
亂,後邊所帶的章節數字是連續的。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作者:楊驛行

 引

  不知道這些男人是第幾次了,他們怎麼還沒結束?她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感
到整個下身仍是腫的,漲的,整一條通道從開口到谷底似乎完全注滿了熔液,而
在滾燙的液面下,像潮水落下後將會顯露出的礁石一樣,滑動著一柱有力的,環
繞著飽滿的結節和團塊的實體。不知道有多久了,它一直就是這樣,不停地抽出
去,插回來,抽出去的時候她感到她的深處在空虛地燃燒,流淌過黏膜和肉芽的
漿汁是熱的,牽扯的,牽扯著她自己身體深處的裂縫張開成了空洞,然後潮水又
鋪天蓋地地打回來,那樣的力量幾乎要使她窒息。她摒住了呼吸等待著,分向兩
邊的兩條大腿失去了控制,正急迫地不由自主地抖動。然後就是疼痛,永遠不會
停止的疼痛,從被那個男人帶動著的,正大開大合的唇片,一直連繫進入管道內
壁的每一寸敏銳的膜和嬌柔的肉,一直連繫到腹腔底部的脊椎上的神經叢。她感
到自己的整條脊椎就像是被火烤紅了的鋼條,向著全身輻射出熱量來,這根尖銳
的鋼鐵的一頭正深深地扎進她自己的腦漿裡面去。

  她睜開眼睛。看到牆上離地面很高的小的方窗,裡面釘著鐵條格成的柵欄。
陽光正斜著照射進來。她赤條條地側身躺著,她的一條腿被扛在一扇肩膀上面,
而另一條腿被緊緊地壓在一堆肉滾滾的什麼東西底下。那個男人坐在她身體的那
一頭,掐緊了她的腰。她看到周圍是各式各樣的,男人們俯低向下的嘴臉,和他
們赤裸著的長著毛的胸脯。背在身後的兩手上戴著的手銬硌著她的腰,又硬又涼。

  「她醒了。」他們說。頭髮被攥緊了,她的頭被提向空中。一隻結實的手背
抽在她的臉頰上,手指的關節撞擊著她的顴骨。正一下,反回來又一下,再是第
三下,第四下……臉疼得像在裂開,她以為他們再也不會停下了,然後他們停下
了。她模糊地看到一團鬆垮的東西垂掛在自己的臉面上方。「舌頭!給老子舔!」

  於是她吐出舌頭給他舔。同時感覺到自己的整個下體狂亂地擺動起來,她覺
得喉嚨哽咽住了幾秒鐘,接著那個巨大的浪頭就衝破了嗓子的阻攔一直湧進了顱
骨,她聽到在自己之中迴響著的無窮無盡的水聲。然後她似乎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的時候她的臉已經朝下貼在地面上,她的口鼻直到眼睛都浸在一大灘黏
液中間,她發現口腔裡也是一樣。她知道自己現在是趴伏在地下,乳房被擠壓在
破碎的紅磚地面上,冷而且疼……男人又從後面撞進來了,一,二,三,「哦…
…」她喊出了聲來,五,六,……她下意識地數著數,五十五,五十六……一直
到有一隻男人的皮膚粗糙,筋肉結實的赤腳腳背墊進了她的臉底下,把她往上抬,
她才停止下來。她看到她的眼睛前面那個男人巨大的關節骨頭,和上面戴著的腳
鐐的鐵圈,帶著點點銹跡的鐵圈。

  「婊子,爬起來。」上面的聲音說。

  她呆滯了片刻,把似乎是已經很遙遠的意識收攏回來,她默默地體會著自己
象燃燒一樣疼痛著的陰戶,確定裡面似乎已經是空的了。手是被銬在身後的,幫
不上忙。她向一側翻滾著身體,側過去,曲腿,用肘,用腰,用胯和膝蓋把自己
綿軟無力的身體支撐起來。

  這是一間十多平米的囚室,男獄的囚室。赤裸裸的男人們盯著她同樣赤裸的
身體,有的人剛開始把他們自己的光腿伸進褲筒裡去,往上提。另一些人的腳上
戴著械具,他們褪下的骯髒的短褲就在他們的腳腕上混亂地纏成一團。

  「媽媽的,長官讓我們收拾她,也不給個傢伙。整天這樣赤手空拳的怎麼揍
人啊。」這個身材高大,長著一張紫紅色寬臉的男人說。他腳下戴著重鐐。「那
個,詩人!」他說:「還是你家給你送的香肥皂吧。」他大笑,圍在他旁邊的人
紛紛跟上,也笑了起來。

  「女人!爬過去,把詩人那塊寶貝東西叼起來!」一排木頭的長通鋪,詩人
在那一頭。他在入獄前是個姦污中學生的教師,他的枕頭旁邊放著一塊肥皂。銬
在身後的兩手沒有辦法幫助自己爬行,但是她也不敢站起來。女人膝行著向詩人
躺的那個角落挪動過去,後面有人在她的光屁股上踢了一腳,讓她往前直挺挺地
撲下地去,她用手撐一撐都做不到。她爬著經過其他人的時候他們用腳踢著她的
臉。

  「又用我的肥皂……」詩人嘀咕著說,那一頭那個紅臉的漢子說:「那你再
干她一次找回來好了。」「算了,我喜歡更年輕的。」詩人說。

  「好了,把它叼到馬桶邊上去,吃掉它。哈哈,哈哈哈。」他們又笑。再往
前面就是高的水泥台。瓷的帶沖水龍頭的便坑。在首都蔓昂城裡,春平監獄是設
施最好的監獄,理所當然地,也是重罪監獄。

  正如那個牢頭所說,囚室裡沒有工具,除了拳打腳踢以外,給人吃肥皂是一
個經常使用的辦法。她已經試過很多次了,不過每次還是吐得天翻地覆,那似乎
是一件沒辦法學會習慣的事。但是她至少已經可以用牙輕輕地咬著它往前爬。滿
嘴裡都是奇怪的味道。她跪到了水泥台的邊上,然後閉上眼睛,把牙齒合緊了。

  一股滑膩的東西在口腔裡翻捲開來,她把他們嚥下去,全身發抖,很多的泡
末從舌頭下面浮出來。奇特的,沒完沒了的化學的感覺充斥著她自己的眼睛,耳
朵。

  牙外面的那三分之二落在了地下,滑溜出去停留在台階和牆的角落裡,她沒
有手可以幫助,只能移動膝蓋轉向牆角,她趴下去直到臉面貼緊了地板,努起嘴
把那塊東西蹭出來。直到自己的嘴可以銜住它。胃已經開始在收縮了,她停住,
抬起臉來喘氣,嗓子深處發出了痙攣的聲音。他們都正盯著她。離她最近的那個
人應該是在笑。她本能地收攏了自己的肩膀。

  跟著就是在臉上,兩下,往同一個方向。打得她身體偏過去靠上了牆。滿眼
都是淚水,看不清楚他們的笑了。她低下頭,只看到一塊白晃晃的東西滑到了自
己的腿邊上。還是那塊肥皂,他們又把它踢過來。她往後挪動自己的光屁股,再
趴下去。

  現在,胃在她自己的身體深處收縮得像一個握緊了的拳頭。令人噁心的黏液
注滿了她的口腔和整個食道,痙攣就是從那裡開始發動的,然後無法控制地蔓延
到她的脖頸和臉頰,而另一邊往下,一直通到了她腳趾頭的神經末梢上。她只來
得及朝便坑那個方向抬了抬下巴,就「哇」地嘔吐出來。

  而且一開始了,她就不能控制自己停下來。她把自己軟弱的下巴勉強地支撐
在那個水泥台沿上,任憑整個身體在一陣一陣奔湧而出的胃酸和肥皂泡泡的衝擊
中左右搖晃。她驚訝自己的內臟怎麼還會有那麼沒完沒了的力量,似乎是它們正
堅持不懈地想要從她的嘴裡,鼻子裡,甚至眼睛裡衝出到外面去,流的到處都是。
她的眼睛什麼也看不清楚了,臉上流淌著粘稠的液體,又被自己急迫的呼吸抽進
氣管裡面去,她能聽到自己尖銳的抽泣聲。

  終於,都過去了。總會過去的。一股熱的流水從後面,從上面沖激下來,先
是她的頭髮,然後滑下她的額頭,滿溢在她的眼睛周圍。另一股繞著耳朵的外廓
散開,流淌過她的臉頰。很濃重的騷氣。最後的幾滴……滴在她的後脖頸上。

  他們現在不會來拽她濕的臭的頭髮了,那個排泄完了的男人只是踢她的屁股。
「起來,母狗,爬起來,洗洗!」

  她還必須把自己沖洗乾淨。整個下午的性交,再加上最後這場劇烈的嘔吐,
她只是覺得筋疲力盡。從腹腔深處直到手指腳趾頭的每一個尖端,全都是冰涼的。
她貼著粗糙的水泥牆慢慢地抬起上身來。用嘴夠到便器上邊的牆面上伸出來的水
龍頭,咬住它。水龍在半個人的高處,既用來沖乾淨便池,也是囚徒們洗漱的地
方。她反背著手跪著,軟弱無力地靠在牆邊上,高度正好。她覺得自己真的已經
連絲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把頭擱在那上面喘著氣,扭動著脖子,擰開它。然後
她低頭,弓背,閉上眼睛往下鑽進傾注直下的嘩嘩的水柱底下去,水在她的頭頂
炸開,她在四濺出去的水花中凍得發抖,但是水洗乾淨了她,她想。

  這是最後一道程序了。一天四次的,離開前最後一件必須做的事:把精液和
排泄物沖洗掉。輪到這一間囚室--202室使用她的時間表是整個的下午,1
2點送進來,6點帶出去。然後她會在對面的203待到午夜12點,再洗一個
澡,再回到走廊的這一面,204室,就在她現在斜靠著的牆壁的另一側。春平
監獄的每間男室關押十二個犯人,春平監獄有二十間男室,在樓房的二樓上,兩
兩相對地分佈在一東一西的兩條走廊兩側。有一間現在空著。有兩間還沒有住滿。

  她非常清楚這些。從被判處終生監禁以後她在這裡已經服刑了七個,或者是
八個月。甚至還在判決以前,她就在這兩條走廊所屬的二十個監房中輪流著居住
了。一天換上四次房間,從這邊走廊的東端開始,輪下去直到那一條走廊的西頭
結束,需要五天時間,每個男犯每隔五天可以有一次性交。

  對於坐牢來說,這個間隔肯定不能算太長。只不過他們除了她沒有別的選擇
而已。但是他們可以選擇多做幾次。實際上,在輪到的那四分之一天裡他們確實
是經常要多做幾次的。

  她聽到囚室外面說話的聲音,鑰匙的金屬聲音。換房的時間到了,看守們來
了。按慣例,看守們在過道裡可能還會用警棍揍她,也可能會要她舔他們,然後
再是303的那些男人……真不知道這一切還要有多久才會結束,但是可以肯定,
這個終生的監禁不會有想像的那麼長久--因為,她會死的,她想。沒有哪個女
人能夠這樣地活過太長的一生。

  不過在那一天的傍晚,在濕淋淋的女人瑟縮著跪在抽水馬桶邊的角落裡,准
備著要用膝蓋把自己赤裸的身體挪動出302號監室的鐵門的時候,她並沒有想
到這一切竟然就會結束的那麼快……而從這一年算起,她的死亡實際上還離她相
當的遙遠。

                B1

  在那一天的前一天我知道了關於虹姐的消息。

  整夜中我醒著。我想像著她手腳帶著械具慢慢走過那條走廊的情景,和我過
去被提審的每一次一樣。那天她被帶出了春平監獄,移交給北部特區的第三軍軍
部。給我電話的那個朋友告訴我說從法律上講叛國犯孟虹是被保釋的,然後她自
願去到軍管地區,「參與行動。」

  我說:「哦。」

  在那一天的一年以前,虹姐被民族法庭以判國罪判處了終身監禁。在那一天
的一年半前,我的國家在與前宗主國簽署了一系列協議後獲得了獨立,平衡了各
方政治勢力的民族和解政府宣告成立。再回溯到四年前,虹姐在北部山區被英國
殖民政府的僱傭軍隊逮捕,當時她是民族團結陣線的副總書記,軍事委員會副書
記。而八年以前我們是聖安妮女子大學的同學。我們學醫。

  在過去的這八年中確實已經發生了許多事情。

  20世紀的四十到五十年代是亞洲反殖民浪潮風起雲湧的時代,我的位居中
南亞的祖國同樣身處其中。日本佔領軍在一九四五年投降,英國人以戰勝者的姿
態重新回來,但是他們發現需要面對的已經不再是一個象原來那樣溫良順從的國
家。革命總是從激進的知識分子們開始的,他們要求正義,公平,自由,也許還
有權力:全民的或者自己的權力。我和虹姐也理所當然地參加了他們。我們那時
是大學二年級學生。革命必然地屬於年輕人。我們那時確實都很年輕。

  我們組織演講,印刷宣傳小冊子,指出英國殖民統治的非正義性,我們認為
一個國家應該而且必須由這個國家自己的人民管理,沒有理由讓一小群從遙遠的
西方來的白種人發號施令。獨立運動的發展要求組織和領導,於是我們順理成章
地建立了自己的政黨:民族團結陣線。如同現在的歷史教科書已經反覆探討過的
一樣,在剛開始時它的成員是離開學校時間並不太長的大學生們:律師,醫生,
新聞記者。但是以後,軍人和政治家們參加了進來。或者不如說,那些學生們自
己最終就變成了政客。

  開始我們的運動是和平的。但是終於變成了流血。傳聞,謠言,還有殖民統
治者的計謀和年輕的愛國者的熱情,從各個方面促成了形勢的發展。在首都蔓昂
的警察向民眾的遊行示威隊伍開槍的五三事件後,民族團結陣線最終被殖民政府
宣佈為非法。

  當時已經是民族團結陣線書記的陳春躲過了隨之而來的大搜捕。他離開蔓昂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逃亡生活,最後進入北部山區,在楠族人的聚居區域宣佈了發
動針對殖民政府的武裝起義。那時他和美麗健壯的楠族姑娘阿虹才剛剛結婚了不
到半年。而更多的留在城裡的民陣成員遭到逮捕,我是在家中被捕的。我們後來
都被送進了春平。

  在回憶起春平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總是它的高聳厚實的圍牆。從我居住的1
15號囚室唯一的一個三十公分見方的小窗裡看出去,可以正好看到建造在監獄
圍牆拐角處的崗樓,有一根槍管斜著伸出來,大半時候槍口指向天空。

  是的,我現在還可以清晰地記起囚室的序號,115號。我還記得我是11
501號女犯。那間房間只關押了我一個人。

  外面是很長的走廊,兩邊是鐵門,上面的小的觀察窗帶著可以合上的鐵蓋。
每次我被提審時走廊裡都空無一人,無論晝夜都是依靠暗淡的廊燈照明。只有前
方東西走廊交匯的地方會有一束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除了我腳下拖帶的鐵鏈聲
以外,四週一片寂靜。關押著兩百多名囚犯的兩層樓間就好像只有走動著的我一
個人。在殖民時期,春平監獄的獄規是非常嚴的,我們這樣的政治犯被單獨拘禁
在大概只有四平方公尺的監房中,放風要一個月才能輪到一次,每次幾乎不到一
個小時,一個人,在一個小院子裡轉圈圈。從入獄的第一天起我見到的人就只有
獄卒,和前來提審的秘密警察。一直到最後的那次午夜大轉移。

  獄規要求每一個犯人早上起來以後端正地坐在床邊,不能再躺回去,也不能
站起來,也不能蹲著--實際上是不允許有任何別的姿勢。看守們透過觀察窗往
裡看,要是有他們認為不合獄規的地方,開開門衝進來就會用警棍抽,或者用腳
踢,被痛打一頓以後再命令按原樣坐好。在春平的大半年時間中始終給我戴著手
銬和腳鐐,腳鐐還是一種十多公斤的最重型號。在那次後來變成為一個著名歷史
事件的審判以後還給我戴了兩個月的背銬,不管是吃飯,還是排泄,都沒有給我
打開過。

  不過以後一直有人指出,殖民時期的春平所執行的管理制度其實要比現在好
很多,在現在,獄警在那裡面強暴女犯,甚至讓男女犯人雜居的傳聞差不多已經
是公開的秘密。而公平地說,當時我在春平監獄裡從沒有在性的方面受到過監獄
看守的騷擾。

  關於獄規,監獄的一項古怪的規則是不允許犯人穿鞋,理由竟然是木製的鞋
底太硬,有危險性。這主要針對的是當時普遍穿著的那種木頭拖鞋。生活在那個
時代的蔓昂城裡,一定會對整個城中噠噠作響的木屐聲印象深刻,當時即使是上
流社會的聚會,女性赤足穿著精緻的木屐都可以被看作是合乎禮儀的裝扮。在一
個潮濕悶熱的熱帶城市裡那會是一種遵從自然和傳統的方式吧。

  另一條更加蠻橫些的規定是被提審的犯人必須脫光自己。不管天氣是冷是熱,
也不管是男犯還是女犯。那居然還是在我入獄後第一次被提出監房的時候,當時
任職春平監獄長的丹親自告訴我的。那天他屈尊地進入女犯監區的115號囚室,
態度和藹地跟11501號女犯寒暄了一陣。我記得他問了我年紀,問了我有幾
個兄弟姐妹等等,並且許諾會在職責允許的範圍內為我提供方便。我猜測,他可
能是對傳說中的反殖民主義美女革命家多少有些好奇。

  他帶著兩個手下跟著他。然後其中的一個給我打開了手銬,又蹲下去開我腳
上的鎖,然後他們告訴我說我必須就在他們面前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

  「嗯,是這樣的……」監獄長說:「對你們進行訊問是刑事警察的工作,按
照慣例……他們的工作可能會很激烈……那樣的時候……可能會對你們的衣物飾
品造成不必要的損壞……」

  「現在這樣呢,我們可以確保犯人的私人財產是安全的。」他說。

  於是我脫掉身上的所有私人財產,包括內褲,按照獄規把它們疊整齊以後放
進枕頭底下。他的手下再公事公辦地把赤條條的我重新銬上手,鎖上兩隻腳。

  這樣就是那條走廊了,經過廊口的值班室,經過門邊的哨兵出後門,站在陽
光裡貪婪地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氣……訊問室不在監室的這座樓裡,靠院子後牆的
一排平房距離主建築稍遠一些,獄卒在那裡把我們交給部裡來的刑事警察。這個
地方是備有拷打工具的。

  民族和解政府成立以後監獄系統的警察基本保持了殖民時期的原狀,只是更
換了最高首長。丹以後調任國家警察學院的副院長,在一些正式的場合我有時會
見到他。他有一次問我有幾個孩子了,他應該是隨口問的。我想,話一出口他就
後悔了。在殖民時代遭到過逮捕和關押的婦女中,有許多人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以後也一直沒有孩子。

  對於我,在春平時期的這些提審已經不是最激烈的了。如果秘密警察判斷被
逮捕的對象是比較的有價值,一般會在他們自己的秘密地點先行審問。我被捕後
的頭一個月就是在警察總部的地下室裡度過的,那才是一段非常,非常痛苦的時
間。

  那裡不是監獄,沒有獄規。審問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婦女通常一開始就會
遭到輪流的強暴,那時候她們身上穿著的所謂「私人財產」就已經被撕成碎片扔
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直到秘密審訊結束被送進春平監獄,我在等到家裡送進
來新衣服之前就不得不一直赤裸著身體。

  然後就會是無窮無盡的酷刑,直到犯人完全崩潰為止。幾乎沒有什麼人,不
管是女人還是男人,能夠堅持過一個星期以上的。我也沒有。

  用鐵夾夾在女人敏感的部位,警察們坐在一邊擺弄著電源開關,通上電的時
候全身體裡面的所有器官都像是正被拉扯著分裂開去,汗水會從全身上下一下子
噴湧出來,兩三回以後地下就積起了水漬。停下電的時候他們提一個裝滿的水桶
過來,把我的頭按在裡面,開始是嗆水,後來就會從肺裡往外嗆血。他們還往我
的背上和腿上澆過開水。幾天以後我就沒有什麼抵抗的意志了,他們要我說什麼
我就說什麼。不過使秘密警察們頭痛的問題是,我確實沒有組織和參加五三的示
威遊行,那整段時間我一直因為胃部炎症發作在家裡生病。而我所有的朋友們或
者已經被他們關在了隔壁,或者就是四散逃掉了。他們花費那麼大的力氣最終只
是證明了一個事實:連盈水的確就是一直負責團結陣線宣傳工作的那個人。在報
紙上刊文鼓動反對殖民政府,為民族陣線的領袖,陳春符康他們撰寫群眾集會上
的演講稿,還有編製四處散發的宣傳手冊--是的,那些都是我做的,而且所有
人都知道,那從來就不是什麼秘密。

  他們更重視的是我的愛人,民族陣線的領導人之一符康,當然,三五之後他
也離開了蔓昂,警察們想要找到他。

  五月四日的半夜,符康在已經非常緊張的形勢下到我家來和我告別,我摟緊
著他的腰一直不肯放手,我們相擁著一直走到小院的門邊,我就像是被抽掉了脊
椎骨頭一樣癱軟地倚靠在敞開的門扇上眼淚眼婆娑地注視著他瘦削的背影在路燈
下邊越拉越長……鮮血已經流淌在大街上了,法律體制內的非暴力抗爭已經結束,
大搜捕正在進行當中……誰知道明天會變成什麼樣?

  因為生病,因為年邁的父母,也許還因為青春的勇氣,我沒有選擇離開蔓昂。
我沒有參與暴力,我只是寫文,我就是要留下來等著,等著看那些撕開了法律面
具的英國人能拿我怎麼辦。那一夜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符康。

  跟所有警察們一樣,我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後來有一段警察們著重詢問
的是符康的所有社會關係,希望這些線索可以幫助他們找到躲藏了起來的逃亡者。
在這件事情上他們遇到了我非常頑強的抗拒,我拼著命的堅持了很久,電流從我
的胸脯通進去,一直傳到我的腳趾頭尖上,我忍不住了就放聲尖叫,可就是不肯
開口說話。我想,我一定不能讓他們從我的嘴裡得到有助於抓我愛人的訊息,就
是不能,就不能。因為我特別的不合作,他們就是在那一段開始用燒紅的烙鐵燙
我的胸脯的,在那裡製造出了很多很嚇人的傷痕,終生都消除不掉了。

  我的病也沒有好。在首都警察總部一個月,在春平監獄四個月以後,我的病
發作的更加頻繁,疼起來的時候能讓人滿地打滾。我變得很瘦,有形容說我那時
的臉上好像就只剩下了兩隻眼睛。另一方面,殖民政府的司法系統已經開始籌備
對民族自由陣線成員的正式審判。他們要有一個公開的表演來證明民陣的確都是
些暴徒,取締他們是合理合法的,而五月三日的槍殺則是當局在暴亂的壓力下被
迫的自衛。我是民族陣線中央的執行委員,是當時被捕的民陣最高幹部。我被安
排在頭一個出庭。

  他們對我當然是小心防備的,出庭的時候把我的手銬在背後。因為我一直就
沒有鞋,記得還是丹臨時找來監獄辦公室裡做清潔的女工,讓她脫了木屐給我套
上。出庭前我就一直在做準備,已經偷偷的把手背在身後比劃過很多次了。政府
的訴訟律師讀完了起訴書,指控我一直在用極具蠱惑力的文字煽動針對政府的暴
力行動。然後又讀了我簽過字的那些供詞當作證據。等他們弄完了以後我露出淺
淺的笑容,用已經扭轉到身側的兩手握緊了衣襟,拼盡全力往後下方狠狠的一扯。
我那件對襟白短衣的上邊三個紐扣就飛到空中去了。

  我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胸脯,說:「尊敬的法官先生,你想看一看他們是怎麼
收集證據的嗎?」

  倒霉的政府當局犯下的另一個錯誤是那天他們允許記者旁聽審判,允許他們
攜帶相機在開始的十分鐘和結束以後拍攝新聞相片。當然那是為了宣傳一場客觀
公正的審判了。一陣短暫的沉寂,許多人衝到了法官的大檯子和我的身體之間,
然後是閃光燈的白光。

  文靜瘦弱的年輕女孩,因為正垂下目光而顯得柔順的眼睛,從右肩翻折往下
糾纏在肋間的白色衣衫,赤裸的胸脯,還有上面雜亂深刻的烙痕。這張新聞照片
被刊登在第二天蔓昂各大報紙的頭版上,都被放得非常的大。

  然後就得有警察方面的官員出來發表一些聲明,還有法庭的聲明,政府高層
的聲明,媒體的冷嘲熱諷,街頭巷尾的議論……那場審判剛開始就結束了。

                B2

  被西方國家統治過的殖民地通常具有一套表面上完善的法律體系。一開始,
整個政府機器似乎就是按照它所聲稱的規則運轉的。比方說我的春平監獄,還有
把我表演給公眾觀賞的法庭。不過在法律的背面,他們從來不像一節中學課程那
樣清白無辜。

  殖民政府的警察系統內一直存在著政治部的編制,它是一個很少被提到的半
秘密部門,用來監控可能會影響統治的反抗活動。在民族陣線成立後它的人數和
權力都急劇擴大。他們按照目的選擇手段,可以在殖民總督的授權下超越各種法
律限制,收集情報,暗殺政敵,酷刑折磨抗議者--對付民族自由陣線從一開始
就是政治部這些秘密警察的任務。現在他們對我很惱火。

  他們把我從春平提到警察總部,在他們自己的地盤裡可以為所欲為了。審判
事件後我在那裡待了十多天,一直就在他們用作刑訊的地下室裡,不管是吃飯,
還是睡覺……實際上,幾乎就沒什麼機會睡覺。

  把我反背過手去吊到屋頂上,現在用不著再問什麼口供了,就是光用皮鞭狠
狠的抽,一直到凌晨以後才把我解下來弄到隔壁,一個放著幾張辦公桌子的小房
間裡。我讓他們大大的丟了臉,他們當然不會讓我好過了。可是我無論如何沒有
想到他們會用上那麼惡毒的方法,第二天他們把我父母和我最小的妹妹接到警察
總部來了。

  他們就坐在那間刑訊室裡,然後讓我進去。我全身光著,到處都是鞭傷,腳
下的鐵鐐還特別的重,我是扶著牆慢慢拖進門裡邊去的,我也根本不知道裡面都
有些什麼人。然後我聽見媽媽的聲音……我覺得自己身體發軟,迷迷糊糊的就往
地下跪倒去,然後我媽抱住了我的身體。她哭,我也哭了。警察把我們拉開,把
我捆到牆邊上,從警局的臨時拘留室裡找了些被扣押盤查的男人們進來……就是
這樣,當著我的親人們的面,一直到下午。

  一直負責審問我的欽上尉說:「你不是喜歡脫給人看嘛?我們給你多打幾個
印,你下回別忘記把褲子也給一起脫了。」

  烙鐵一直就在燒著炭的火盆裡邊煨著,按在肋骨上的頭一下我忍住了沒叫,
可是咬破了嘴唇。再下去就控制不住了,那種尖利的痛是一直刺穿到心臟裡邊去
的。我掙扎著亂叫,罵警察,喊媽媽,喊符康,我想我爸是使勁地抱住了我妹妹
的頭,努力讓她既看不到也聽不到,而媽媽被警察們推搡著不讓過來,她可能已
經用盡了力氣,後來只能是伏在地板上了。

  隨便什麼地方,肩膀,肚子,或者是大腿,被燙在肉上幾回以後就會昏過去,
整個下午我昏迷了很多次。後來有一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從牆上解下來
了,被幾個人按在地下跪著。是想要用烙鐵烙我的背吧,我想,不過整個背脊已
經是火辣辣的痛著了。我被拽緊頭髮拉直起上半身來,兩邊有人架住了我的手臂,
欽上尉拿著一把種花用的小鐵鏟子,鏟子面已經被火烤得通紅透亮了。

  「跟你的小奶頭道個別吧。」他惡毒地說,然後把鐵鏟的面按在我的乳房上。
鏟子緊緊地壓在那上面,揉著,轉著,吱吱響著冒出煙來,一開始我還能感覺到
疼,覺得整個胸腔--其實是整個身體,縮成了一個乾癟的小果子,我大張開嘴,
就是吸不進空氣,我想,他怎麼能用那麼大的力氣……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是在春平監獄裡甦醒過來的,赤裸的全身上下火燒火燎地痛。監獄的醫生
給我馬馬乎乎地塗了些藥膏,政府當局還沒想讓我死,說不定,甚至還有人想過
再用我表演一回公正的審判吧。不過春平的監獄長丹就沒有再露面了,政治部的
欽上尉帶著幾個人常駐春平,直接負責被關押在這裡的所有政治犯人。他們抓的
人越來越多,在市警局的地下室裡關不下了。

  我想欽只在鬱悶了想揍人的時候才找我,把我提到後邊的訊問室裡,不說什
麼話,就是一頓狠揍。我後來看到過歐洲關於二戰的回憶中講到納粹的軍官們在
集中營裡放著交響樂痛打囚犯,而我的國家當時已經是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了,
只是人性暴虐的一面似乎是從來不會改變。

  不過欽上尉聽不懂交響樂,他的樂趣是英國啤酒。他把自己像個口袋一樣扔
在椅背上,兩腳交叉著擱上他前邊的桌子面。桌子再前邊是跪在地下的,赤身裸
體的女囚犯。

  他喝掉三四瓶的時候已經是醉熏熏的了,他喃喃地說:「跳舞吧,跳舞吧…
…你的膝蓋很疼吧,忍一忍,忍一忍……」一邊張開兩手在桌面上盲目地到處摸
索他的電源控制器。就是控制那兩根接在我身子上的電源線的開關盒子。然後他
漲紅著臉,用突然提高了的嗓音喊道:「為祖國而戰!……」一邊撳緊了按鈕。
我就像一個被突然啟動了的電動娃娃一樣在牆角中扭成一團。

  按照我的記憶,大概有過一到兩次,他折磨我不完全是為了娛樂。有一次把
我拴著兩個大拇指頭吊在訊問室裡,政治警察們用帶銅扣的皮帶抽了我很長時間,
可能有一個上午。我已經意識模糊了,然後有人往我頭上澆了一桶水,抓住我的
頭髮把我的臉提起來。我聽到有人問:「……看看吧,你認識她吧?」

  老實說,那一段我已經被摧殘的不成人形,臉是腫的,眼睛都瞇成了縫,而
全身又瘦得像一把骨頭,再加上當時血肉淋漓的樣子……我想沒有幾個熟人能認
出我來。反正欽會告訴他的:「……德永博士,還記得連盈水吧?她可是你的優
等生喔。」

  我費勁地從腫脹的眼皮縫裡往外看,看到的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永博士是
殖民政府時期最早的留英學生之一,學醫,回國後在教會醫院任職,同時也為我
們學院上課。他擁有一些希奇古怪的頭銜,大英帝國的科學院士之類,或者說不
定還是個爵爺。我後來知道欽上尉他們認為他收留了加入民族陣線的學生,並且
把他們藏起來了。不管怎樣,政治警察對英國博士還是講禮貌的,他們只是把他
找來喝喝咖啡。可是咖啡時間結束了還沒有結果,於是就只好動手了。只不過,
動手的對象不是博士,而是我。

  他們提著我在地下轉著圈:「嗯,給老師看看,前邊……後邊……博士,你
肯定偷偷的想過一個不穿衣服的女學生會是什麼樣子吧?哈、哈、哈!」

  「男人嘛……想就多看看,多看看,我聽說,令嬡和盈水同學年紀相仿哦,
博士,現在世道亂……你可要當心管好她啊……」

  他們把我的一隻手指擱在桌子沿上:「博士……你過去教他們玩手術刀對吧?
嗯,那麼細細長長的手指頭……她刀子用得好嗎,剖過老鼠沒?」

  有人揮起一支監獄裡用的警棍,砸在我的手指關節上。我慘叫著癱軟到地下
去,人們把我拉起來,又拽出我的第二根指頭:「博士,對於一個外科醫生,是
她的食指重要呢,還是中指?……」

  我想那天德永博士最終屈服了,告訴了他們他保護的學生在什麼地方。

  那次把我的手指骨頭打碎了,我的右手到現在還有兩個手指的關節是僵直的,
沒法彎曲。骨節疼得要命,可是把我送回監室之前照樣把手背銬到後邊去。每次
如果為了用刑需要把我的手解開,不管警察們幹過什麼,是壓夾手指還是扎指甲
縫,每一次都不會忘記把手臂重新擰到身後銬住,那兩個月中我一直就是那麼背
著手過的。人到了餓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會把臉挨到飯碗裡去吃,哪怕把碗弄翻到
地上,再用舌頭把灑出來的飯粒舔起來……穿衣服呢,那以後我就沒再穿過衣服。
解手……勉強也行,就是用嘴咬開監室裡的水龍,多沖沖。

  再以後就是蔓昂政治犯大轉移了,也有把它叫做春平政治犯大轉移的。反正
當時幾乎所有的反殖民政府政治犯都被關押在春平監獄。當時我已經被捕了一年
更多的時間,在監獄中和外界毫無接觸,我完全不知道外邊已經發生了什麼。

  晚上,先是聽到走廊裡異乎尋常地嘈雜,開關門聲,腳步和鐵鏈聲,夾雜著
短促,粗暴的呵斥聲。我開始沒去管他們,可是後來被吵鬧得睡不著。我的監室
的觀察窗是從外面關上的,裡邊看不出去,我乾脆爬起來坐在鐵床邊上。想,會
是集體處決嗎?又看看自己的兩條光腿,又想,死前總該給我件衣服穿吧。最後
有人在外邊開鐵門了,我的心跳得有點加快。門一開,進來的全是荷槍實彈的軍
人。

  「起來,走!」

  我本能地問去哪。回答是:「閉嘴!」

  過道裡也站滿了兵,隔幾米一個,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另一個監室也正往
外帶人,全是男的,有的手腳戴械具有的不戴……不過都穿著衣服。會有我認識
的嗎?我看著他們,他們也看著我,我一時都沒有去想我自己是個什麼樣兒--
除了警察,我在這很久沒有見到過人了,他們也是一樣吧……我遲疑了那麼一下
兵就用槍托了,用槍托捅在我的背上:「快!走!」

  燈全打開了,和一般提審時的昏暗詭秘完全不同,過道裡光線耀眼。在東西
走廊交匯到一起,正對大門的地方本來是監獄看守執夜的小屋,現在堆滿了東西,
日常衣物和……手銬。我們排成一排,過去一個人,脫囚服換入獄時穿的衣服,
所有人銬住手釘上腳鐐。再被強迫往一張打字紙上按手印。完了以後讓他朝大門
外邊走。欽上尉在那裡。他朝我看看,對軍人們說,這個女人高干,很壞,記住
她。

  他們讓我走,我不走,問:「我的衣服呢。」

  欽得意地壞笑著說,監獄管理方面沒有找到你的私人物品。

  我說,那你以後再找找,找著了給你媽媽穿吧。

  他說,這可是你自找的。

  這確實是我自找的。欽上尉手下的幾個政治警察撲上來拽住我的頭髮。弄到
外邊去!欽對他們說。他們一邊用警棍打一邊把我往外邊拖,拖到了樓門外的院
子裡以後圍著我再用腳踢。我尖叫著滿地打滾。

  停止,停止,秩序……秩序!一個軍官樣子的人把他們推到一邊,把在牆角
裡縮成一團的我提起來靠牆坐著。我的嘴巴和鼻子都在往外淌著血,掙扎中被拉
扯散亂了的長頭髮披了滿臉。

  同樣是刺眼的探照燈光,照得大樓外,高牆裡的院子如同白晝。其中一隻燈
的光圈旋轉著掃過來,在撕打的時候就一直跟著我們,現在凝然不動地停下,把
我籠罩在光柱之中。我反背著手,往前伸展開兩條腿--我在疼痛中瑟瑟發抖,
連把它們挪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先是卡車,嚴嚴實實實地上好了蓬布。兩個男犯人把我扶到車邊,我爬不上
去,他們把我往上托,上邊伸下來幾雙戴著手銬的手,握住我的臂膀把我提過了
車子的後檔板。

    開車以後有人在黑暗中問:「是槍斃我們嗎?要不……活埋?」

  結果卻是海。從蓬布的縫隙中透進來的先是持續的夜晚城市的光影,以後在
不知不覺中暗淡下去,外面不再是嘈雜的城市聲響,車速也更快了,再以後,蔓
昂的一貫濕熱的空氣中夾進了一些魚腥和鹹味。是城南?在車停下之前有人說。

  蔓昂城的南邊臨海。在那裡既有富裕階層渡假的沙灘,也有骯髒混亂的,裝
卸農業和礦業產品的港口。空曠的碼頭很遠很遠地向前延伸出去,兩邊排列著高
大的原木堆垛,小山似的銅或者鐵的礦砂。立著幾座生銹的鋼鐵架子,還有敞開
著黝黑門洞的庫房。在棧橋的盡頭有一個龐大的船影,亮著幾點燈火,使它的輪
廓從更遠,也更黑暗的海天線中隱約地顯現出來。

  風湧向陸地和我們,一波之後會有一個停頓,可能短,也可能很長,然後在
遙遠的那一頭,上萬噸的海水似乎是重新開始偷偷地竊笑,它的笑聲越來越響亮
也越來越迫近,突然間狂暴地吹拂過我們的身體。

  人們縮起脖子,衣襟和褲腳隨著大風飛舞,而我只有雪白的胸脯。我在初夏
的海風中顫抖著,晃著臉,想把遮擋住眼睛的長頭髮從視線前甩開。

  在以後的很多年間,在獨立戰爭全面爆發以後,交戰的雙方都在一種互為因
果的刺激下變得無以復加的暴虐和凶殘,尤其是在經歷了漫長游擊戰爭的北部朗
楠高原。將捕獲的敵對方婦女赤身裸體地送到集市上公開示眾,凌辱,並且酷刑
處死幾乎變成了公認的標準處置手段。但是現在還是在蔓昂,是英國紳士們統治
這個國家的都市,而且以後直到獨立她也沒有遭到過戰火的蹂躪。有時我會出於
好奇地想知道,在整個獨立運動中連盈水是不是唯一一個被強迫著赤裸地走過蔓
昂城的女人?

  當然,碼頭是戒嚴的,只有士兵,和我們,沒有更多的眼光了。跟兩天以後
很不一樣。兩天以後我們在北部邦首府坦達港上岸的時候是大白天。我們所有人
拖著鐵鏈蹣跚地走過鵝卵石鋪成的小街,兩邊是有印度風格的帶尖瓦頂的石砌樓
房。人們從樓下販賣食品和金屬器皿的店舖中張望著我們--也許特別是我,一
邊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和嘴巴。

  士兵們正把我們帶到後來變得臭名昭著的軍事基地龍翔營去,在那裡,我們
才知道我們從法律上是被釋放了,並且「自願」地前往國家戰區「參與政府行動」,
那就是我們蓋了手印的文件上說的了。我們在那裡知道了朗楠高原上的郎族與楠
族人民已經開始了抵抗殖民統治的起義,我們還知道了起義的領導者是陳春,還
有他的愛人,我的同學,虹。

  在坦達有一些英國居民,他們中的一位獨立的攝影記者,或者是攝影愛好者
在那天拍下了我。現在在有些歷史讀本中還能找到這張照片。在那上面我閉著眼
睛,表情痛苦,一位難友從我的掖下穿出手來扶著我,我的手是反背的,他雖然
也被銬著,但是手在身前,還能勉強地做些事情。我幾乎是靠在他的身體上。通
常情況,出版者都會在我的胸脯和胯部打上黑條。

  其實我還在蔓昂上船前就沒有辦法自己走了。雖然,到那時我已經被上了一
年多的腳鐐,很可能還是最重的那號腳鐐。可是我一直就是被關在屋子裡的,從
監室,到刑訊室,再回到監室,並沒有靠自己的兩隻腳走過多少距離。我很快發
現那就像是提著重物走遠路,而且還是光靠腳在提,全身其他的隨便什麼地方都
幫不上忙。我的兩條小腿緊張得抽筋,可是膝蓋卻又酸又軟,抬都抬不動她。我
半彎下腰去,喘氣,慢慢地提腿,聽著鐵鏈在後邊地上懶洋洋地滑動著,再喘氣,
又搖搖晃晃地去提自己的另外一條腿。我能感覺到自己的一對光腳掌上粘滿了沙
礫石塊和木頭碎片,腳底板那些針扎一樣的刺痛都不去管它了。我光是虛弱地傻
想著:我在蔓昂都長到二十歲了,可真不知道她還有這麼一塊難走的地方呢……
我們家來過海邊玩,聖女校的同學也一起來過……我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星星
好像還是跟以前一個樣,我以前只在海濱的細沙灘上光著腳丫瞎跑過……

  一個兵從後邊上來一槍托就砸得我趴到了地下,後來有人解下了皮帶,他們
並不拽我起來,只是抽,一下子,再一下子,又慢,又重。正走在旁邊的一個難
友,男的,伏在我身上擋住了他們,感激,委屈,累,和疼……眼淚一下子溢滿
了眼眶,我怎麼也控制不住了。

  上船前碼頭上剩下路都是難友們用銬著的手架著我走完的。最後就是船底倉
了。我們沿著鐵梯下到船艙的底,大概那是用來裝散貨的貨艙吧,四面黃銹的鋼
鐵艙板又平又高,上面什麼也沒有,只是凸出來幾道加固的橫樑。我們要很高地
仰起頭,才能看得見艙口甲板上站著的人的腳。下邊地板上焊好了一條又一條的
帶小環的鋼管,離地面有十來公分高度,讓我們側身挨著鋼管坐下,把手銬和上
面的鐵環鎖到一起。這件事很慢,更多的人還正在從上面被帶下來,男的多些,
也有女犯,他們大多赤著腳,不過都穿著衣服。我們沉默地看著艙底下坐整齊了
的人越來越多。

  後來有些喊叫,有人用發佈命令的語氣說話,然後我們頭頂上的艙蓋移動過
來,伴隨著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最後完全遮擋住了甲板上的光線。我們在
一片徹底的黑暗中繼續沉默地等待。波浪的感覺開始逐漸地顯現出來,我們意識
到這個巨大的鋼鐵牢籠一直在大海的擺佈下遲鈍地左右晃動。一隻赤足從後面接
觸到了我的臀部,輕輕地推了兩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遲疑了一下,低低地回答他說:「我叫連盈水。」

  「噢,天那!」我聽到身邊不止一處響起驚歎聲。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7 17:05 編輯 ]
2012-3-9 1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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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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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別……哎呦……」她喘息著說:「放、放開……求,求你了。」滾
滾而下的汗水幾乎像是氾濫的河流一樣,縱橫地流淌在這個女人輪廓清晰,骨骼
堅實的臉上,她的眉眼可怕地擰成一團,像是一副皺縮的皮製面具,似乎是,沒
有一張女人的臉能夠變成那麼歪斜扭曲的樣子。微弱斷續的聲音幾乎是從她的牙
齒縫中擠出來的,隨後跟著湧出來的是許多泛著鮮紅色泡沫的口水,那裡邊帶著
血。或者是她在忍受痛苦時咬破了嘴唇,或者是她在被人抽打耳光時震裂了口腔。

  他放開了她的乳房。一根在豬的背脊上才能找到的長鬃毛,從女人乳頭的尖
頂上探出半截,正跟隨著女人扭動的身體搖來晃去,它輕飄的樣子顯得很鬆弛。
而女人的整個胸腔正在抽搐著收緊。她的那些求饒的句子很快就變成了一種翻滾
沸騰著的液體流動的聲音,在她的咽喉深處可怕地迴盪著。她很噁心,她在反胃。

  她試著從檯面上挺起上身,吐出嘴裡的回流的胃液,但是她不可能做到。她
的手臂被筆直地拉伸到木板的另外那一頭,銬著拇指銬,再用繩子捆緊在板面上
固定好了的鐵環中間。這塊楠木板很厚,很結實。他不知道警衛連的兵是從哪把
它找出來的。他猜測那是塊棺材板,現在在這段時間中被幾乎不停地流淌在上面
的血液染成紫紅色的了,看不出原來是個什麼樣子。

  他抱怨過幾次,說他總是不能穩定地工作。他的接受訊問的對象雖然被捆縛
到了木板表面,但總是那麼猛烈地掙扎,以至於會連帶著木頭板子一起歪倒到地
上去。煩惱的警衛連長最後給他用卡車拉來了兩個鋸斷的大樹樁,墊在底下用做
棺材板的支撐。這些東西當然不如他過去在城市裡一直使用的定制的鐵床那麼專
業,可是也有些特別的好處,比方說你可以在隨便一個想要的地方釘進一根釘子,
在那裡用繩索、或者鐵鏈固定住受審者的頭髮,要不就是腳踝。一個更加直截了
當的辦法是讓女人跪在檯子前邊,她的兩隻乳房差不多就正好擱在檯子的面上了,
然後用釘子釘穿她們,一直釘進結實的楠木裡邊。使她像一隻被刺穿了身體的蝴
蝶標本一樣一直固定在那裡。到她招供,或者死掉。

  這要是在一個金屬的表面就做不到了,他在蔓昂的時候還真的為這類事情專
門找過賣豬肉用的木頭砧板。無論如何,這是一場戰爭,龍翔營是戰爭的最前線。
一個軍人就得學會使用你可能找到的任何武器,憑借你能夠想像得出來的任何方
法作戰,目的是使你的對手永遠地放棄抵抗。敵人可能是一個壯年男子,但也可
能是一個年輕女人,有時,甚至會是一個懷孕足月,即將生產的明天的母親--
就像現在仰面朝天地躺在他眼睛底下的這個女人一樣。她扭曲著自己上下赤露,
一絲不掛的身體,還有她那個高聳飽滿,也許明天或者後天就會臨盆分娩的大肚
子,已經在痛苦中掙扎哀號了整個下午了。

  他和這個叫做虹的女人的戰爭已經進行了一個星期。他一直在想像出所有的
方法使她痛苦。而國家和這個女人的戰爭已經進行了將近兩年,交戰雙方一直在
想像出所有可能的方法使最多的人痛苦。結果是,他自己所在的這一方似乎一直
沒有看到獲勝的希望。

  在反叛的民陣律師陳春宣佈武裝起義之後,一般都認為是他的妻子,前聖安
妮女大醫學院的女學生虹在直接指揮民族陣線的武裝力量。他們隱藏在險峻的朗
楠山地中間,尋找機會繞過政府軍隊的攔截潛入平原地帶,襲擊軍警哨所,殺死
來自宗主國的外籍居民,焚燬他們經營的莊園。

  作為世代居住在朗楠高原上的楠族玉攏家支的統治者,世襲的玉攏土司的女
繼承人,虹充分地利用了她的有利地位。敢於進入高原追剿游擊隊的英國軍人和
印度籍的僱傭士兵們在經過漫無頭緒的長期行軍之後都會精疲力竭,士氣渙散,
所有他們能夠看到的就是那些面目呆滯,語言不通的當地鄉民。而民陣的士兵則
在他們撤出的路線上設置了埋伏。突然響起然後又迅速地停止的密集槍聲過後,
每個人都在祈禱被擊中的不是自己。

  幾乎沒有過什麼像樣的正規戰爭,英國人就已經承受不起他們的傷亡了。他
們僱傭了更多的成建制的印度軍隊,逐個逐個地摧毀他們遇到的整個山寨--他
們實際上是處決了所有來不及逃避的村民,然後將全部房屋付之一炬。一方面,
政府方面幾乎失去控制的恐怖行為在整個國家引發了廣泛的質疑,國家的上等階
級在觀望,而下層人民的憤怒越來越增長。

  即便事態正在變得不可收拾,在另一方面,政府軍隊仍然根本無法找到虹,
還有她所領導的民陣武裝。一直到一個星期以前。如果她不是因為懷孕而離開了
自己的部隊,在村中躲藏起來待產的話,他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她。

  那天印度營的一支搜索部隊出發沒有多久就在他們遇到的第一小村寨中佈置
警戒,安排宿營。那個地方還很深入地處在政府方面的控制區域之內。實際上,
他們肯定根本就沒有繼續前進的打算了。印度的僱傭軍人們在村中四處閒逛,搜
索所有可吃的東西。據說,在那座靠近山邊的獨立高腳屋裡,那個身著普通楠族
婦女無袖上衣和繡花短筒裙,雙足赤裸的孕婦還和氣地微笑著為他們做飯。很久
以後,隨隊負責翻譯和聯絡的政府軍軍官才覺得這個女人有些似曾相識--虹在
蔓昂做學生時的照片是被附在通緝招貼上廣為散發的。於是他們決定把她帶回營
地。也許士兵們當時想做的,只是在令人神經緊張的軍事行動結束以後,可以借
著問話的機會跟一個長相不錯的年輕女人聊聊天。

  不過後來大家就被嚇住了。女人在嚴密的看守下被送進了龍翔營地。在基地
一個絲毫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有一些沒有什麼特點的建築,這間屋子就在其中。
這裡的事務都歸他管。一直到那個開始的時候,虹還是十分鎮定地盡力保持著尊
嚴。他的頭一句話就是要她脫光衣服。虹遲疑了一下。旁邊一個弟兄抬手重重地
扇她的耳光。

  「這不是在你的朗楠高原。快點!」

  人們能夠保持他們的驕傲和尊嚴,是因為他們的地位,金錢,因為他們強壯
的體力或者美麗的容貌,更加重要的,是他們必須處在正常的社會交往秩序當中。
而這裡的規則完全不同。基本上,被脫掉衣服以後再加上一頓痛打,你可以讓任
何看起來高雅端莊的女人在地下爬來爬去地學習狗叫。

  在頭三天裡他用燒紅的鐵條燙遍了女人的胸脯,背脊,肩膀和大腿,往她的
手指腳趾中釘滿了細竹籤,把電極插進她的陰道盡頭電擊她的子宮開口。只是被
繩子拴住兩個大拇指頭懸吊在屋頂上的女人在電流中發瘋一樣地左右甩動她的大
肚子,好像那個沉重的肉球只是一片隨風飛舞的荷花葉子一樣。

  那樣地弄到晚上居然還沒有流產。很多人知道,女人承受肉體痛苦的能力比
男人更強,她們往往能夠比男人們堅持更長的時間。不過那後來他們終於到達了
女人虹的忍受極限。他真想讓民陣分子們看到他們美麗英勇的女書記赤條條地趴
在地下哭泣著哀求他的樣子。

  在這天的半夜虹開始同意回答問題,這已經是她被捕後的第四天了。能夠頑
強地抗拒到這個時候,他也承認已經算是不太容易。

  她供述了她的軍隊的人員,裝備,編製序列,供述了幾次較大規模戰鬥的過
程,行進路線,臨戰部署和指揮決心。基本上,那幾次軍事衝突都是以政府方面
的慘敗而結束的。但是她堅持她並不知道自己的部隊現在在那裡。他們一直在整
個高原上大範圍地活動,甚至第二天的過夜地點都沒有幾個人會在今天知道。而
她已經離開了兩個月了。也許吧。

  他是否應該相信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繼續保持壓力。使她在無窮無盡的
肉體痛苦和不休不眠的精神疲憊中不斷地回答提問。即使虹已經離開了指揮位置,
她所經歷過的,她所知道的一切都非常重要。一台德國出產的陳舊的鋼絲錄音機
在旁邊懶洋洋地轉動著,記錄下她所說出的每一句話,當然了,也包括所有那些
淒厲的尖叫和呻吟。還有從機器自己內部斷斷續續地發出來的一種古怪的喀噠聲。

  以後會有很多人花費很多時間去研究這些東西。而在現在,他關心的只是人
物,地點,和時間。那些埋藏在她記憶中的人,居住在政府控制區中的秘密的民
陣成員和他們的支持者們。也許他們中的一些人在虹離隊之後出於謹慎而改變了
居住地點和聯繫方式,也許另一些人還沒有。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有人發現
虹已經被捕,到那時所有的人都會消失的一乾二淨。

  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沒有說出過哪怕一個姓名,是他們可以找得到的。比方
說,你不可能離開部隊而完全沒有和他們聯繫的辦法。雖然她一直堅持確實是這
樣,在需要找她的時候會有人來找她,而她不會去主動尋找別人。她只是在那裡
安靜地等待生產。

  可以換一個問法,比方說,那麼在兩個月以前,你領導民陣的時候跟坦達城
裡的誰有過來往?她咬著嘴唇努力地搖著頭,沒有……哦……真的……沒有。這
就不可能是真的了,你不可能帶著一群土匪永遠地躲藏在某個不知名的山洞裡。
你肯定要跟外界建立某種聯繫,尋求支持和幫助,比方說情報,藥品,甚至是武
器。還有內地各個城市風起雲湧的抗議活動,這些都跟你們沒有絲毫的關係嗎?
而且你就是頭兒,你說你不知道會有人相信嗎。

  於是他重新俯下身去。女人的右邊的乳房歪倒在她的身體外側,帶著那根已
經深入在她身體裡的動物鬃毛。他扶起她左邊的這一隻。

  乳房表面被烙燙弄破的創口中充盈著大量滲出的體液,使他的手掌濕潤滑膩。
他在褲子上蹭了蹭手,現在可以握緊她的肉了。他把她的淺棕色的乳頭捏起來,
掐在手指中間。

  他搓揉著她,另一隻手的三個手指握住鬃毛的頂端,使它突出前伸的部分像
一根小針那樣堅挺,可以扎進這些小肉蕾裡邊去。她們的乳孔是被表皮細胞遮掩
住的,但是在皮下會漲大起來。那裡邊隱藏著小的空腔。動物的毛髮扭動著擠開
女人的皮肉,他集中精神在那上面,在一個很小的範圍裡試探著刺入的位置,直
到最後,他感覺到他已經進入了她的輸乳管中。

  不管她們是學生,村婦,尼姑,還是女戰士,女軍官,她們不穿衣服的時候
全都一樣。她們暴露出來的乳房都很柔軟而且脆弱。在豬鬃穿透她們的奶頭,沿
著分泌乳汁的管道深入她們的胸脯時,她們都不能控制自己身體的戰慄,她們會
呻吟,會哀求,等到動物毛髮細韌的尖稍刺入她們嬌嫩多汁的乳腺內壁的時候,
她們還會痙攣,並且會小便失禁。對於一個女人,這些全都是一樣。他像引線穿
針一樣捻動手中粗糙的鬃毛,迫使它在女人的肉中翻滾。他滿意地感受著那根纖
長的毛髮傳遞回來的,女人乳房深處的滑膩和粘稠。

  作為一個男人,他當然沒法正確地知道這些女人被刺穿乳房的感覺。那些埋
藏在一層一層的血肉,脂肪,和結蒂組織下的秘密的分泌器官,沒有表皮保護的,
赤裸的肉泡和軟膜,他只能猜測,她們的表面可能會像翻開的眼睛內瞼一樣稚嫩。
也許,他所做的事類似往那裡邊放進一顆很小的砂子,然後慢慢地揉她。

  如果真是眼睛那樣的小物件……,他想,豬背上的鬣毛已經是足夠尖利了,
但是它在伸展開的時候又是易於彎折,它會順應女人胸脯深處的結構,不會太過
分地毀掉她們……重要的是,不會毀掉她們那些敏銳的神經末梢。他想像著那支
暗黑尖利的毛髮在女人纖細蜿蜒的脈管中努力地穿行的樣子,像是一條邪惡的爬
行動物。這甚至能使他自己生出隱隱約約的憐惜的感覺,他喜歡這個感覺,那使
他呼吸急促,目光敏銳,還有,下體腫脹。

  在對女人執行這類費時費力的逼供方式的時候,他都將她們放置在檯面的頂
端,讓她們的屁股緊挨到桌子邊緣的地方。然後束縛住她們的腳腕--有時是一
兩個腳趾頭,把她們的兩腿左右分開往屋頂上拉上去。他的房子的天花上裝置著
各種吊環和鉤子,只要拉過一根鐵鏈條來拴住她,再通過滑輪抽緊鏈子垂下的另
一頭就行了。

  從他這裡抬頭看到的是她的右腳,那些凸露綻放的肌肉叢和血管網絡,就像
是些活的動物一樣,縱向爬過她的腳背,牽連起一個又一個緊張的腳趾頭。第一
個大腳趾頭是用小鐵環緊緊地夾住的,鐵鏈就是牽引著這一個點把她的右腳懸掛
到高處。血污腫脹的趾頭尖上另外戳出來一截竹子的斷頭,那是還沒有完全釘進
指甲縫裡去的竹籤的尾巴。她的每一個趾頭各自拖帶著那樣一支竹子的尖刺,她
們赤裸地在半空中伸張開的形狀看上去陰鬱而怪異。

  沒有人費事去把已經釘進腳趾和手指的竹釘再拔出來的。每天有空的時候,
找錘子挑那些尾巴在外邊露得多的,敲進去一點。到最後,在她的肉裡邊開裂的
竹子纖維會從她的整只腳上到處戳出來。還有她的那些手指也是一樣。把小鐵環
套在她的大腳趾頭根上,擰上一側的螺絲逐漸地收緊它的直徑,最後會聽到肉裡
邊發出斷裂的聲音。因為細小的竹條沿著趾骨的縫隙已經穿進了女人的腳掌深處,
所以很難判別出聲音到底是來源於她的骨頭,還是竹子的碎片。這些東西是專門
用來束縛人的指頭的,他這裡有很多,有單圈的,也有雙連。她手上的兩個大拇
指就被並在一起銬上了一個雙連的,用繩子牽引到她的臉後面很遠的地方,棺材
板的另外那一頭。

  現在的第一個好處是受刑的女人難以躲避,她反正不能往下藏進木頭裡邊去,
她也不能大幅度地左右搖晃:一般會在她的腰上和腋下束上幾根皮帶。而第二個
好處,就是她們不得不始終保持著的這種打開下身的姿勢,她們光裸的雙腿傾斜
著樹立朝上,就像是兩面為了迎接客人而敞開的門扇一樣。

  他當然不是個聖人,他想,在他媽的這場該死的戰爭當中,誰也不是聖人。
他一直在強姦這些落到他手中的女性受害者們:民陣外圍組織的女學生,被俘的
女性民陣部隊成員,還有居住在高原上的那些追隨虹一起反叛的民族首領們的妻
子和女兒。而現在輪到虹自己了。那麼……在你插進去的時候,她們的屄有什麼
不同嗎?

  這個粗俗的想法使他冷笑起來。也許吧。把自己的屌埋進一個象陳春這樣的
傳奇領袖,民族良心之類的人物的,專用的屄裡邊前後移動,不是隨便哪一個男
人都能有這樣的機會。另外……這個專用的屄外邊確實長著兩條不錯的長腿,在
他用烙鐵把她們燙得黑一道紅一道之前還是值得看看的。她的胸脯也很豐滿。不
過也許,那只不過是因為她正在懷孕。

  在第一天晚上他就做過了。以後還有過幾次。或者同樣是因為懷孕,她的生
殖器官分泌旺盛,這使她那條全國著名的屄潤滑而鬆弛,一整天的拷打也使她精
疲力盡。所以她並沒有什麼強烈的反應。她只是偏過頭去,默默地忍受著他,他
會平淡無奇地射在她的身體裡,然後換上他的手下們。由於他的小組裡的成員並
不足夠,再晚些的時候會有人打電話到基地的警衛連裡去,讓他們多來些人。

  他抽著煙,看著這些敞開軍用襯衣的衣襟,穿著短褲或者沒穿短褲的漢子們,
還有那個在輪換的間隙中短暫地空出來的陰戶。在整夜不間斷地擴張和摩擦之後,
她的陰唇通紅腫脹,由於浸潤著男人們的,還有她自己的體液而閃閃發亮。他用
皮帶在那上面抽打過,他注意到她原來有一個狹長蒼白的生殖器官,稀疏的毛髮
遮掩下的,細薄的唇片似乎與她高大結實的身體形成了某種特別的對比,似乎是,
人們隱藏在暗處的事情和他們的表面給予人的感覺並不總是一致……當然了,他
的兵們很快就把那個地方弄得跟生了病的妓女沒有什麼不一致了。

  到現在他還沒有針對這個角落用過烙鐵。他想,這東西的完整狀況不知道還
能維持多久。他遲早要把她們燙成流溢著黃色膿漿的爛肉片。也許,弟兄們照樣
會喜歡的,反正他們過去也不是沒有試過。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皸裂而且乾燥,他有些過分的緊張了。他確實需要隨
便找一個女人,帶著她的爛屄的女人,他可以把自己塞進去,一直到……他終於
可以變得鬆弛。但是在那以後他就會厭倦他的工作。每一次性交後總會是那樣,
厭倦戰爭,厭倦人生,厭倦自己,厭倦自己面前的這些赤裸的女人身體。想睡覺。

  他不得不盡可能久地維持自己的緊張狀態,維持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所有惡毒
的興趣。比方說,折磨她的乳腺的興趣。他拍了拍她的胸脯,松點了沒有?咱們
該繼續了吧,妹妹。

  受到刺激的乳管會由於充血而膨脹,被穿透的刺激使她們本能地要收縮起來
封閉自己,試著把侵入的異物阻擋在外,不過豬鬃更硬,能夠挫敗這些柔弱的抵
抗。一些牽連著的筋肉條開始不知所措抽搐,她們蠕動的形狀在她的乳房表面上
浮現出來。

  他等她平息以後再插回去。插進去一截,再拔出一半,用手指轉動它,旋轉
著再插進去,這回插得更深。他滿意地聽到臉邊的女人又一次乾嘔起來。

  在那裡的底部,他似乎遇到了一些實質性的東西,微弱地搏動著的,有彈性
的,他想他可能已經觸碰到了她的分泌乳汁的腺體的開口。要一點一點地進去,
他握住鬃毛,一邊克服著它左右扭曲的傾向,不管怎樣都把它更多地塞進女人的
乳房裡邊,對於人的肉來說,動物的毛髮可能是柔軟的,但是它的體積是剛性的,
這件物理因素在哪裡都不會改變。總之,只要全部塞進去了,就讓它在女人的肉
裡翻來覆去地給自己找到出路。它在女人乳房深處的那些狹隘細嫩的小管子的包
裹下轉折扭曲翻轉,最終的出路只有擠進最頂端的那些淺黃顏色,包裹著脂肪的
小泡泡裡邊去。他對那些東西十分熟悉,那些成串的乳腺,在把女人的乳房剖成
兩半以後就能看見她們血淋林地掛在那裡。

  在漫長的審訊將近結束的時候,當然,總是在他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之
後,他經常是那麼做的,割下他的女俘虜的乳房。有時候他會把她們餵狗,當著
那對器官的原先主人的面。

  「不……不……」女人沙啞地哀嚎起來,開始朝天上蹬踏著自己的兩條腿,
後來又試圖把她們收攏起來,那當然沒法做到,聯繫著她們的鏈條沒有那麼寬鬆
的餘地。她絕望地把自己的頭往後仰過去,用後腦努力撞擊著結實的楠木,似乎
是想把自己掩埋到那底下去。但是這反而使她的胸部更加高聳地挺立向上。行刑
的男人感到手中的粗而且長的鬃毛似乎被吸吮住了,像有一副嘴唇在那裡面一張
一弛地吞吃著這個醜陋的入侵者。在女人鬆弛的時候他稍微用力就送進去更多的
一長段……插進了豬鬃的這只乳房一直在他的手中蹦蹦跳跳地掙扎著,她是那麼
厚實肥壯,那麼的有份量,像是一頭受到驚嚇的母鹿。在這一瞬間卻像是突然地
凝結住了,繃緊得像鼓面一樣。現在他的手感覺到她就像一塊散發著熱氣的,光
潔的鵝卵石塊。

  肯定是穿透進去了,她的乳腺被強烈的刺激弄痙攣了。動物毛髮的尖端進入
到女人乳腺裡邊去以後,總是能讓她們發作一次歇斯底里。他冷靜地想。到這時
她們一般都會失禁。他側過身體,低下頭去看了看。檯子那頭地下確實已經積蓄
起了一灘液體,正有些連續的水珠劃出弧線濺落下去。還是噴出來的。他厭惡地
做了個怪相。

  回到她的胸脯上來。他試著把鬃毛退出來。那東西被女人劇烈抽搐的肉體夾
得很緊。僵直的女人從嘴裡發出一些尖銳的,沒有意義的聲音。退出三分之一以
後他停下等待。他看著女人扭曲變形的臉,慢慢地鬆弛開來。在她的乳頭上,圍
繞著黑色鬃毛的邊緣,一些淡黃色的液體正慢慢地從深處滲透出來,在皮膚表面
聚集起一個大水珠。

  她快生了,該有這個了。這幾天都是。一捅她的奶子就流這個。他伸出手指
抹了一下,讓它溶解在女人胸脯上斑斑點點的汗液裡面。

  有點粘,稠得沾手。

  繼續。

  已經退出一點來了。再一次進去。現在她的腺體的開口該是有點敞開的了,
長時間的持續痛苦使她的的神經系統喪失了對肌肉,還有黏膜的控制能力。她在
刺激下分泌的汁水也在幫助潤滑。這一次他可以比較容易地進入到那裡面去。不
過他在入口的地方前前後後地挑逗她。

  就像慢慢地揉著眼睛裡放進的那顆小砂子。女人已經接近完全的瘋狂了。

  「媽呀……媽媽……呀……我,我要死了……讓我死……唉呦,我告訴你阿
……我說,說給你聽阿……唉呦……」

  他停下來,轉頭看著她的臉:「那,你說,陳春在那?」

  「我……不知道,我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努力地搖著頭,想加強
她的語言的說服力。

  「那說點你知道的。人數。你有多少人?」

  她哭了,眼淚比汗水墜落得更快,在她骯髒的臉龐上清洗出縱橫的水漬。

  「一千……一千三百……四百……這個……我說過了。」

  男人揮手抽在她的臉上,回過來反著又一下,在另外一側:「說過什麼我說
了算,記住了?」





                A4

  老虎把椅子拉過來,坐下,馬馬虎虎地分開兩條腿。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那東
西,它只是才有一點點硬,翹不上來也落不下去,正不高不低地在他的兩條大腿
中間晃。除了底下的那雙黃色翻毛的軍用皮鞋,他全身什麼也沒穿。

  老虎把帶著木頭把的細鐵條一根一根地插進偏在一邊放著的鐵皮爐子裡去。
爐子上邊放著一個銅臉盆,臉盆裡正煮著的大半盆水剛開始冒出氣泡來。他把鐵
釬斜著擱在盆底和燃燒著的煤塊中間。

  女人分開的的兩條腿沿著他的耳朵邊伸向後上方,他往她們的中間看看。正
對著他的臉的,紅彤彤,水淋淋的,又腫又脹,在她那塊窄小的區域裡邊不同尋
常地擠作一大團的皮瓣和肉塊,就是女人的那個東西:屄。不過她現在差不多已
經變成了一個完整的紫血泡。那上面的皮膚看起來又薄,又緊,繃得像是一面小
鼓。被軍用皮帶在這上面抽上十多二十下不是開玩笑的事,斷裂的毛細血管裡流
出來的血,淤積在肉和皮的夾縫裡邊,快要盛不住了,一遇到被皮帶的金屬扣撕
裂開的縫隙就滲透到外邊來。然後,在皮膚的表面上和殘缺稀疏的毛髮黏結在一
起。

  他昨天晚上幹的就是這個東西,前天也是。自從這個女人被送到這裡以後,
小組的全部成員都沒有出過這個院子。不過他還是願意繼續幹這個東西。這件事
是一個逐步的發展過程。抽腫了干,然後是燒和燙,燙壞了以後,再干。一直能
夠確定,女人在他的雞巴下會很痛苦,這使他充滿了惡毒的快樂。女人淒厲的尖
叫和沙啞的哀求混淆了疼痛和喜悅的界限,使他產生了自己很強大的錯覺。也許,
他們並不總是那麼自信的。

  他們的頭兒,被他們叫做K的那個傢伙在另外那一邊。他現在放過了女人的
胸脯,抱著肘,低頭看著女人的臉。

  「你是說蔓城銀行的監事?他住哪兒,地址?」

  他聽到她用沙啞的,帶著喘息的聲音回答。

  「完了,沒有錯?」

  「沒……沒有……」

  他注意到頭兒搭在他自己左胳膊上的右手上下拍打了幾下。於是從爐子裡抽
出一根鐵條來,前邊當然是烤得又紅又亮的了。他在空中等待了幾秒鐘。然後打
橫,斜著按到女人分開的兩腿中間。

  滋的一下,是唇片上的液體遇熱揮發的聲音。但是它的效果就像是一隻無形
的腳重重地踢在女人的下體上。女人噢地一聲尖叫,她的整個身體帶著那個滾圓
的肚子蹦跳了起來,像是要把自己從木板上甩出去似的。但是他一直緊貼著她的
肉,沒有被她甩開,他看著手中的鐵條在她的身體上漸漸變回暗淡的顏色。

  「哦……哦……」女人說,拚命地往嘴裡吸著氣。她的大腿和整個屁股一直
抽搐著停不下來。

  他把鐵條插回火裡,換了一根舉在空中,無聊地等待著。一直等到她足夠平
靜了以後。這一次熾熱的金屬燙在她另外一側的唇片上。這一半的陰唇上還殘留
著一些稀疏的毛髮,前邊幾天裡沒有被他們撕扯乾淨的。她們在熱量下扭曲著萎
縮下去,往兩邊團成了一個一個的小卷。

  女人笨重的身體又一次激烈地跳躍起來,不過是朝著跟上一回相反的方向。
屋裡的男人們沉默地聽著她嘶嘶地用嘴吸進空氣的聲音。

          求求你……相信……相信我……

  據說這個人為民陣管帳。秘密的資助款項,等等。這些跟他沒什麼關係,他
毫不在意。他們的頭兒會管好那些事。而他只要在需要的時候把她弄疼,很疼很
疼,就行了。

            我想想……讓我想想……

  應該不用想那麼久的,姑娘。他們的頭兒和藹地說。他正從上方俯視著女人
的臉,把她在掙扎中甩到臉上,並且粘連在汗水中的長頭髮絲理順,分別歸攏到
她的臉頰兩邊。老虎第三回從爐子裡抽出鐵條來。暗紅色的尖端垂直地伸過去,
準確地頂上了女人的縫隙剛剛開始分裂的地方,外邊的陰唇柔軟地阻擋了一下,
他沒有停,鐵釬把她們擠向兩邊。那底下也很柔軟,而且潮濕--水氣滋滋地蒸
發出來,但是不能繼續深入了,於是他轉而沿著表面向下劃。

  女人的屁股在那一瞬間像是飛了出去。事實上,在另外的那一頭,女人胸脯
上兩隻巨大的乳房就像兩顆炮彈一樣被她全身凝聚起來的肌肉的力量射向空中,
她們幾乎是豎直在那裡,停留了一到兩秒鐘。那一下爆發出來的驚人的衝勁拉松
了捆紮在她胸脯下邊的皮帶。

  然後她的屁股沉重地落了回來,厚實的肌肉撞擊在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啊……不啊……」,這一下耗盡了她的力氣,她虛弱地說「不……哦……不要
……」,一邊左右地扭動著試圖躲避,他看到她懸掛在空中的膝蓋毫無意義地翻
轉並且扭曲。但是他穩定地控制著滾燙的金屬尖,完整地劃過女人的整個器官。
可以感覺得出,那是一個向上挺出小半個圓的弧線,在圓弧中間的什麼地方,他
很明顯地試探出了那個深陷進去的入口,鐵釬在那裡滑了一下。他冷笑著繞了過
去。

  從她高聳的肚子,一直到兩條大腿,大顆的汗珠正從她的全身上下一滴一滴
地浮現出來,就像是燒開的水中成串地湧現的水泡一樣。

  我問了五遍了,沒有哪兩回是一樣的。你不是在想怎麼說對,你是在想怎麼
才能說得不對。

  頭兒沒有提示繼續做還是暫時停止。老虎看看手上換出來的鐵條,還很熱,
他順手把它按到擋在他眼睛前面的大塊的肉團上。那是女人包裹著一個胎兒的肚
子。在肚臍下來一點的地方。

  好吧。既然你喜歡更多點時間,我不著急。我給你時間,我讓你仔細想。姑
娘,仔細想想,想好了再說,我一個小時以後再來,到那時候你就別再出錯了,
好嗎?

  他露出牙齒笑了笑:「老虎會幫你的。」

  老虎,幫幫她。他轉身走開,出了屋門。

  實際上他是去隔壁看看另外那邊的進展。他們當然在不停地到處打電話,找
人,核對這個女人說過的人和事。不過比起用火燙一個光身子的女人來說,那些
事就更加無聊了。老虎又從火裡抽出一根鐵條來。這次燙哪兒呢?他盯著女人的
下身看了一陣,說:茶壺,幫個忙,去把她的腿腳拉高點,我看不清楚她的屁股
眼。

  被他們叫做茶壺的軍校實習生在牆邊上擺弄著。鐵鏈格格地響著繞過屋頂的
滑輪。女人的屁股離開木板升高上去,她的肚子下邊是束緊了皮帶的,皮帶陷進
了她浮腫的肉裡。兩邊的力量相反,女人淒厲地慘叫了起來,她的腳趾頭肯定不
怎麼好過。

  好了。老虎說。他又看了看。女人的後半腫得不太嚴重,現在可以很清楚地
看到她的屁股眼了。老虎在這上邊花費了一些時間。燒熱鐵條,壓到她肛門開口
處的皺折上,再抽起來。每一次都留下了一道深紅色的凹槽,邊緣的肉皮有些發
黑。烤肉的焦糊氣味開始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一下挨著一下的燙過去。慢慢的就沿著女人大腿的根子,輪到到兩條腿的肌
肉上邊去了。火燙過的地方,裸露的鮮紅色的肉在流著水。有的地方被烤得過了
頭,脫落的皮膚下邊乾癟皺縮的肌肉緊緊地包裹在輪廓清楚的血管脈絡上。她們
都變成了碳黑色。這種地方以後會留下很深的疤痕。當然了,如果她能活到這些
傷口癒合的時候的話。

  實際上,這個女人的整條大腿都是青紫色打底的,而且浮腫,在今天早上的
時候已經粗得像兩個水桶,到現在被懸吊了一天以後,看起來才好一些了。老虎
把右手搭在上邊,順著朝下摸下去,一直摸到女人紅腫的陰戶上,斷毛和蛻皮下
邊的裸肉很軟,很嫩,一路都是水淋淋的。老虎用左手摸了摸自己。他把旁邊的
一個木頭箱子用腳踢過來。

  站上去,低頭就看見了女人朝上的屄,他握住自己的雞巴往下壓,他在那裡
把兩個物件擺弄了一陣子,滿意地哼了一聲。

  「啊。」他說。

  他後晃動起自己的身體,又說:「好。」

  現在他往下看見的是從圓滾滾的的肚子邊緣露出來的,女人痛苦扭曲的臉。
她剛才就一直閉著眼睛,現在只是來得及輕微地咬住了嘴唇,然後她的胸脯就像
一個傾斜的澡盆一樣動盪起來。一個衝擊使她不由自主地把嘴張成了半圓形狀。
「哦……」,她虛弱地說。

  老虎的確不是白白地長了一個那麼大的個頭,他有很大的質量。在他的質量
的衝撞下,女人全身那些堆積的肉塊,妊娠的肚腹,還有原本寬厚地癱軟在胸脯
上的乳房,全都輕盈地漂浮了起來。女人更緊地閉著眼睛,擰起了眉毛。但是她
不能控制自己的肉體在木檯子上迴旋得像波浪一樣。她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而
且,奇妙地配合上了老虎的節奏。她先是開始咳嗽,像是被嗓子裡湧上來的什麼
東西嗆住了,但是更多的氣流急迫地衝出了她的口腔,使她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像
是一種曖昧的喊叫。她漲紅了臉,停不下來。

  「嗯。好,好。再來!很……好……茶壺……茶壺!你過來。」

  老虎讓自己在女人的前半停住。好像還行,雖然昨晚做過,雖然有點煩躁,
有點厭惡,但是好像還行。

  「茶壺,你接著燙她,燙她前邊。奶頭,腋窩……」

  他握住底下女人的大肚子,一邊一隻手,往中間掐緊。他在屈膝挺胯的時候
把這東西當成支撐,同時感覺到女人的雙腿從兩個側面夾緊了他的肩膀,上邊的
筋踺硬得像鋼一樣。他們兩個人的體重都落在那兩個腳趾頭上了,劇烈的痛楚使
她腿上的神經系統痙攣。

  然後是茶壺手裡握著的細長的烙鐵平著伸了進來。不是特別透亮,暗紅色的,
微微發抖,但是落地沒錯,正點在女人濕漉漉的乳頭正中間,燒斷了一直留在乳
腺裡邊,搖來擺去的豬鬃尾巴。女人的叫聲又啞,又悶,只是在那一瞬間,本來
斜搭在她身體一邊晃蕩著的軟胖的乳房嗖地竄了起來,繞著女人的胸脯掄了一個
圓圈。

  「啊……好,好!夠緊……再來,書記妹妹,再來!」

  落下來,擺穩了的乳房的尖尖上,還剩下半個乳頭是棕色的,另一半鼓起來
一個淺黃色的大水泡。

  「再來!茶壺,再來!」

  茶壺再來。這回他烙在女人另一邊的腋窩裡,燒焦了一路的毛髮。他花費了
一些時間燒光了那裡全部的腋毛,只在赤色的裸肉表面還剩下些毛根粗黑的斷茬。
他再去燒另外一邊,然後又回到女人的胸脯上。他從乳頭出發,逐步擴展到乳暈
上去,最後把她們全都弄成了連串的水泡和干結的皮肉痂層。

  去年這個時候他放假回家看到鄰居家的中學女同學還臉紅呢。到現在……他
割過的乳房都不是一對兩對那麼計算的了。戰爭真是件奇妙的事。茶壺想。

  他找到一根頂端是尖削的釬子,把它刺進乳暈底下去。那底下現在積滿了體
液,只是靠一層又輕又軟的薄膜撐著,大半個乳暈被繃得透光發亮。先是,流不
完的帶血絲的黃水……然後茶壺發現他的工具插進了乳房皮肉縫隙的深處,女人
的整個胸脯象被馬達帶動著一樣顛簸不止,讓他找不著他的尖在那裡,他只好搖
晃著繼續把鐵條往下捅,他覺得她的皮和肉正在滋滋作響著分裂開……這時他聽
到那一頭的老虎在喊。

  「他媽的,他媽的!」

  他看到老虎在往後退,退下了那個木頭箱子。老虎又說:「他奶奶的。」

  他沒看到他的臉,卻看到他那個東西正開始往下垂下去,滴滴答答的。他想,
這傢伙看起來不是太高興。可能他還沒想完,一下沒管住。然後他看到老虎呲牙
裂嘴的笑臉,他知道他猜對了。

  老虎笑著說:「茶壺,你來。」一邊四下看看:「爐子呢,爐子。」然後彎
腰去煮著的銅臉盆裡舀水。水在那裡已經開了有一陣子了。

  他說:「學生娃娃愛乾淨。老哥給你洗洗啊。」

  插上了一個木頭把的鍍鋅小盆在女人叉開在空中的兩腿之間一翻,茶壺看到
一個反光的底。水花飛濺。

  老虎自己能是被燙到了臂膀,他往後邊跳。一大片水汽蒸騰起來,一時看不
清楚女人的光身體和大肚子了,特別清楚的只是最上邊的兩隻光腳,撲啦啦地在
屋頂下飛舞,好像是一對小鳥拍打著翅膀,正要掙脫開她自己的身體,飛出去似
的。

  結果這天茶壺沒幹成。第一,這之後女人昏過去了。他們幾個人用冷水灌她,
嗆她,弄了一陣才弄醒。

  第二,他繞過去看到了她的下體,那裡像一整塊往滾水裡汆過的半熟的豬肉,
發白,發脹。頭一眼看上去他覺得她那裡似乎有原來的兩倍那麼大了。他好像突
然就不行了。

  前輩們嘲笑了他一陣子。有人說,老虎,裡邊也得洗乾淨了才有人干呢,就
是殺白鴨子也要洗乾淨腔子的。

  「那,找個漏斗來,給她裡邊也灌點?」大家到處看,偏偏沒有找著那個本
來也是常用的工具:「算了,簡單點吧,就用火烤烤,烤乾點就好了。」

  「聽到沒?」站在那一頭的拍拍女人的臉說:「屄不夠勁啊,沒人想幹你了。
算你倒霉。」

  燒紅了插進去就有勁了。任誰都有勁,蹦啊蹦啊蹦的,半天都停不下來。

  女人的神志已經不是太清楚了,她含含糊糊地咕噥著,多半是求饒。

  「哦,是嘛,是嘛。你什麼都願意說了,再也不編故事了?哦,好的好的,
跟我們頭兒說去吧,他一定會高興聽你那麼說的……」

  「不過還有個很小很小的小麻煩就是,現在我們的頭兒不在。哈哈哈。」

  女人兩邊被開水淋過的肉瓣就像是發開了的大白饅頭,往中間擠得結結實實
的,更不用說上邊掛著的成群連片的泡泡,像是肉裡邊長出來的葡萄串。大家看
不出縫在什麼地方,不知道通條該往哪裡插才好。茶壺俯在女人的肚子上探過頭
去,他拿了個帶把的鐵鉤子在下邊劃拉了一陣,先是捅穿了好幾個水泡,然後鉤
尖就被陷住了。茶壺用點勁往一邊拉,整塊肉片翻了起來肉面是濕的,金屬在上
面打著滑。茶壺咬咬牙再用勁,女人懸空的屁股朝向他這邊擺動過來,她的腰緊
貼著他的肋骨,有了著力的支點,底下的鉤子吃進了肉裡邊,不再打滑了。

  另一邊的人用的是一把鐵鉗,用來夾碎乳頭要不就是睪丸的鐵鉗。它太大了,
看起來很笨拙的樣子,咬在浮腫的肉上又脫落開去。那人試了幾次,最後是把鉗
子的牙在火裡烤紅了,用力夾緊。

  茶壺眼看著皮肉被擠壓變成的漿汁從鐵顎的縫隙裡奔湧出來。那個景像他以
前還沒有見到過,但是他以後一直記得。每次當他閉上眼睛回憶起那個場面的時
候,他都能無比真切地重新聽到當時的慘叫聲。女人的身體像一個攻城椎一樣橫
著撞在他的肋骨上,力量之大,使他趴到了她的身上。

  從烤焦的肉上瀰漫開的煙霧臭不可聞。壓碎了的陰唇和鐵器被熱量牢牢地焊
在了一起。現在可以把她掀開來了。

  一邊是鉤子尖,一邊是鐵鉗的牙齒,中間是女人大敞的陰戶。實際上,在場
的男人們是短暫地呆住了。在翻起的覆蓋底下,一整條溝裡粉紅色的黏膜依舊新
鮮稚嫩,和外邊整個燙爛了的屁股完全不一樣,那裡只有一道發黑,發乾的燙傷,
從起點開始,繞著彎子一直延伸到底。

  那一下,茶壺覺得他又有點想了。

  不過現在沒人管他了。老虎們擠在女人後邊,興趣盎然,有人捏起她的肉芽
搓揉著不肯放。

  「讓開讓開,燙你手了!」烤紅的鐵尖伸下去,點在女人的陰蒂上,就是那
麼輕輕的一下。貼在茶壺身子上的女人已經跳不動也叫不動了,她光是全身哆嗦。
每點一下,一陣抽風似的哆嗦。

  這一下是烙在尿道的口子上。茶壺也跟著哆嗦。

  當然,到了最後老虎還是把鐵釬子插進她的陰道裡去了。要插得深,熱量會
散的快,所以這回特別燒得久一點,鐵尖發白,發亮,耀人的眼睛。陰道口一圈
最先觸碰到的地方被烤焦了,裡邊怎麼樣就不知道。

  就跟老虎前邊說的一樣,本已經筋疲力盡的女人那一下子在檯面上蹦啊蹦啊
蹦的,半天都沒停下來。

  等到K回來的時候屋子裡的氣氛已經變得十分平和。現在是茶壺換到了女人
的屁股後邊,他正在幹那個女人,不過用的不是他自己。他手裡攥著一根兩隻手
才能握得住的木頭棍子,捅進去,退出來,再捅回去。

  就算女人的陰道有很好的彈性,那個木棒看起來也太粗了些。每次捅到底的
時候女人的黑眼珠子都會向上翻上去,那時她的眼睛裡幾乎就只剩下了眼白,布
滿著血絲的眼白。這時候茶壺要兩手一起用勁,才能帶動被女人深處的筋肉緊密
包裹著的木頭轉動起來。往一邊轉上一個圈,又一個圈,再反過來,倒著轉。一
邊轉一邊往裡擠,還能再頂進去不小的一截。茶壺不太知道女人的肚子裡邊是怎
麼安排的,不過他覺得女人的子宮和胎兒是被擠到上邊去了,每一回捅進去他就
看到她的肚臍朝向他自己的鼻尖升高起來。晃晃悠悠的像是要倒,可又倒不下去。

  老虎坐在窗邊抽著煙,不過女人邊上還是有人圍著看熱鬧。

  「舒服吧,爽吧?自己說,舒服啊舒服啊,快說,不說就烙。烙嘴。」

  女人滿臉大汗淋漓,加上眼淚鼻涕,還有嘴角下巴一直流到脖子的嘔吐物。
她的臉早已不像是人身體的某個部分,更像是一片被洪水沖過的沼澤地。她的嘴
唇上已經鼓起了幾個串在一起的紫血泡。

  她哼哼著,斷斷續續地說:「舒服啊……唉呦……舒服,舒服啊……哦……」

  K在叫停之前還等了十多分鐘。然後他說,好了,停吧。把她弄下來。

  叮叮噹噹的金屬聲音。女人被吊了一天的大腳趾頭可能已經被拉脫臼了,形
狀奇特地歪斜著,趾根上被鐵環卡進去掀翻了一整圈皮,露出的不是肉,而是被
血水浸黑了的竹子纖維。不過這些事根本就沒有人在意。女人被從木檯面上拖下
來,擰背過手臂照樣上上背銬;再拉過一根粗鐵鏈來,一頭繞住她的腳腕,給鐵
環裡插進去的是個大門用的銅掛鎖,喀噠一下鎖上,再是另外一邊的腳腕,繞上
另外一個頭,也是一樣的,銅掛鎖。

  這些都是按照工作程序,避免在審訊室裡發生反抗逃跑之類的不良事件。只
是那根腳鐐不太符合標準規範,那是一條栓野象用的鏈子,又長,又重,茶壺一
個人把它從牆邊拖過來還真是覺得挺費勁的。這是因為大家都覺得一般束縛腿腳
的制式刑具不太夠份量。這個女人這幾年來沒讓他們好受過,現在運氣轉了,他
們也要想方設法的不讓她好受。

  提著臂膀把女人從地下拎了起來,讓她雙膝著地。她的腿軟得跪不住,可是
還得朝兩邊分開,因為中間一直還頂著那根木頭柱子,一半在裡一半杵在外邊。
擋在前邊的大肚子往地下墜得特別的低,寬大鬆弛,像是個只盛進了一半水的軟
皮口袋,晃晃悠悠的。K拉過一把椅子來在她面前坐下:「咱們再來一遍?」

  「嗯……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哦,蔓城銀行的監事,對,蔓城銀行那個,
他姓什麼?」

  老虎拽住女人的頭髮,讓她仰起臉來對著K。K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聽著,
別再編故事了。」

  「不……不敢了,我不……不敢,唉呦,疼啊……我……我不編故事,我都
告訴你們,我,我什麼都說……別……別再打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34 編輯 ]
2012-3-9 14: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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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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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聚滿了眼眶的淚水和汗液會突然地流動起來,凝聚成一個大的水滴。
它在女人的睫毛之間蕩漾著,突然被甩了出去。在那以後的幾秒鐘裡,女人的視
野會短暫地清晰起來。

  在女人能看到的最遠的地方,是她自己赤裸的雙腳。水泥地上淤積著污水,
她們踩在水裡,腫脹灌膿的腳趾頭歪著,斜著,每一根都紫黑發亮。還有的就是
環在兩個腳腕子上的鐵鏈條了,那些看上去很粗很重的鐵鏈環一個連著一個的,
盤來繞去地堆了一大圈。

  虹的兩條腿是直挺挺地立著的,可是她的整個前身彎折下去,和地板平行。
她的兩條手臂反背在她的身後,併攏一起,也是直挺挺地立著的,只不過,她們
是指向房子的頂。現在女人全身最高的地方,是她被銬在身子背後的兩隻手,手
銬連上屋頂滑輪裡垂下來的鏈子,扯高了以後,卡死。鐵鏈收得越高,前邊底下,
人就俯得越低。全看那天早上拽她的人當時的心情了。要是一直把鏈子拉上去,
最後能讓人腳尖離地,背掛著吊在房樑上。

  現在虹的頭已經落得比肩膀還要低,頭頂衝下,一整掛繽紛凌亂的長頭髮,
水一樣朝著地下潑灑下去,像簾子一樣的遮掩在外面,身體朝裡一面,像一堵牆
一樣頂在女人眉眼前邊的,就是那個裡邊藏著寶寶的大肉團團了,她厚實,柔軟,
被自己的份量抻得那麼的長,那麼沉甸甸地墜在那裡,砰砰地撞過來,又撞過去
的,就像是一頭憤怒的小公象。

  擋在前邊的乳房也很大,也是牽著掛著的,在眼睛前邊蹦蹦跳跳,可是她們
的動靜還是沒法跟一個足月的女人肚子相比。虹不太肯定,那是因為她自己的身
體在晃呢,還是裡邊的兒子在踢--再說了,她怎麼就知道是個兒子呢,還有,
他什麼時候會出來呢?

  他比媽媽堅強,她想。他什麼都堅持下來了,還能在裡邊動彈呢。

  虹的身體一直在前前後後地晃,晃得厲害,她不可能停得下來。後邊有個男
人正塞在她的身體裡邊,男人正在很努力地摩擦著他自己,想要讓自己快樂。他
越來越急,越來越重,他的胯像一柄大鐵錘一樣砸在她的屁股上,虹自己都能聽
到咚咚的聲響,她在一瞬間往前漂浮了出去,繃直了伸下去也沒碰著地面的腳背
在空中揮舞了幾下……每一次虹都以為那會是最後一次了,自己的反扭的肩膀關
節真的已經被扯斷了。可是每一次她都喘息著重新落回到地面上。

  虹覺得在自己身體裡邊撐著的不是骨頭架子,而是開了刃的鋼刀。全身上下
還有哪裡是不疼的?她只不過是想趁著後邊的那個他進出的空隙裡擺放一下自己,
腳尖一著力就疼得瘋了一樣地想要尖叫--當然了,那是說如果她還有力氣尖叫
的話。點著了地面的根本就不是腳趾頭,而是擰了起來的細竹子的尖。

  身體裡邊又開始粘膩地滑動了起來。他又要撞上來了,虹絕望地想。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有三天,四天還是五天了。疼痛使時間變得很長,似乎是,
每一分鐘裡飽含的痛苦都需要她咬緊了嘴唇鼓足精力才能消費掉。忍受可真是一
件耗費精力的事。她根本不敢去想她還必須忍受多久,另外的三天,四天還是五
天。她只是知道自己已經連下一分鐘都忍受不過去了。為了結束這一切她願意做
任何事情,她想說點什麼,還有什麼是他們想知道而她沒有說過的?

  她的記憶似乎停留在他們把燒紅的鐵條插進自己身體盡頭的那一瞬間。那以
後她就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垮掉了。那種痛楚象潮水一樣奔湧過整個身體,全身每
一個細胞都浸潤在撕裂破碎的疼痛之中,那不是依靠人的精神力量能夠抵禦得了
的,她是真的害怕他們再來一次,她怕得要命。那以後的幾天裡她確實好過了些。
那個叫K的人只是問她問題,而她告訴他答案。有了開始以後障礙就小得多了,
她說啊說啊,說完了以後停下來,漲紅著臉拚命地想,還有什麼會是K想知道的?
只要她還能告訴他們點什麼,他們就不會重新開始打她。

  她知道有些人他們是找不著的,可是她也知道有些人肯定就完了。不過比起
不能讓K生氣這件事來,這些都不是那麼重要,火爐子一直放在邊上,她只要一
看到他呲牙笑的樣子就渾身發抖。

  開始還是要她跪在地下的,膝蓋彎裡還壓了一根鐵棍子,邊上有男人踩著。
後來K讓她坐到椅子上,給她吃些東西,晚上還找了一張破毯子鋪在牆角落裡讓
她躺下。除了銬著她的手和腳,用鏈條鎖在牆上以外,K沒再找男人們進來了。

  最後,她把所有她能想得起來的事,全都說完了。

  虹覺得自己心裡空蕩蕩的,發虛。K坐在她對面一張掉光了油漆的辦公桌後
邊,翻弄了一陣亂七八糟的紙片,最後說,就這樣吧。

  沒什麼人管她了,她在那張破毯子上躺了兩天兩夜。其中有人過來補了幾個
問題。有個軍人帶著個藥箱進來,先是給她身子上下各處馬馬乎乎地塗了點藥膏,
後來說,把她手指頭裡的竹子弄出來吧。

  他們是用鉗子夾住拔的,輕輕一動虹就疼得滿地打滾。大家把她按住了再拔,
拔出一根來疼死過去一回。完了以後大家都累壞了,也就沒人再去管她同樣插遍
了竹籤的腳尖了。

  第三天一大早,進來一群人,裡邊不光有老虎茶壺,還有一群大兵,大多是
她沒有見過的。他們把她拖到那張審訊用的大木頭台板前邊,扶她站直了,背過
手。那頂上有鉤子,有滑輪,曾經用來吊過她的腳趾頭的,現在是用來吊她的手
……從那以後到現在,白天一直就是這樣。

  到現在她還沒有再見過K,這裡根本就沒有人管了,兵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一開始有人打她,用煙頭燙她的肩膀和屁股。小兵們說了些民陣的大官光著屁股
很好看啊之類的話,可是真正侵犯她的人並不多:「還有這個屄……可是這個屄
……嘿嘿嘿嘿……」

  一陣怪笑,然後,就會是一根毛糙結實的木頭棍子捅了進來。

  即使是在晚上,她躺在地下伸直了腿腳,盡力把自己安排得好過一點的時候,
她也看不到自己的下身,側過來,曲起腿來也看不到,總是會被挺著的大肚子給
擋住了。但是她知道那裡一直痛得厲害,腫脹繃緊的感覺也很難受,還有就是,
裡邊一直有粘滑的液體在斷斷續續地往外邊流。只要看看自己浮腫潰爛的胸脯,
就能想像出來底下會是個什麼樣子。是的,在晚上他們確實會把她放下來的。那
大概會是在半夜以後。每天都是的,把鏈條從牆邊的鉤子上取下來,鬆開一截看
看長短,長到正好適合她像一口袋谷子一樣沉重地癱軟在地下,可是又短得不讓
她能夠爬遠去。

  要過夜了,連這根鏈子都是要固定好位置,鎖上鎖的。

  會有人走過來餵她吃的,把冷水泡開的米飯往她的臉上倒,水和米粒順著她
的頭髮,耳朵和下巴流到地板上。

  「餓了吧?餓了就舔舔。」一小碗底朝天了以後隨手扔下,那人摸索著解開
褲襠,一邊踢她的臉:「睜眼睛睜眼睛,看看哥哥的傢伙大不大?」

  腥黃的尿水在她的臉上炸開了,她睜著眼睛也沒看出他大還是不大。

  「接著舔吧。要剩一顆飯粒,明天灌你一肚子大糞。」

  虹知道他們會做的,他們確實做過。弄得整間屋子裡和每個人身上都臭不可
聞。然後只好用水泵打出水來沖洗整個屋子。不過就是平常,不是那麼混亂的情
形底下每天早上也得用水洗。虹被鐵鏈子栓著是挪動不了地方的,不管是吊著還
是躺著,她就只能活在以屋頂那個滑輪為圓心的一個小圓圈裡邊。所有生理活動,
都得在裡邊做完。

  然後就是另一場等待。她有時能夠在全身的疼痛中睡著一小會兒,模模糊糊
地做幾個夢,最後總是在洶湧冰涼的水流中間清醒過來,他們在沖乾淨她。完了
以後拉起來,背手站著往上面吊,一直吊到屁股朝著上邊撅起來,臉沖地板。時
間就像是一個永遠循環的圈套,總是圍繞著無窮無盡的疼痛,那一個點。

  後來早上進屋來的人就不光是當兵的了。

  後來進來的那些人,腳步聲都是帶著鐵器碰撞的響動的。虹沒有力氣抬頭,
她也不想抬頭。她只是聽著軍人罵罵咧咧的說,站好站好,站一排,跪下!

  你,出來!那那邊去,幹她!

  士兵們不願意幹一個爛的屁股,他們找了基地裡關押的囚徒來幹,大概,就
是這樣。他們裡邊會有誰呢?虹突然想,一個赤身裸體的……銀行監事?

  應該有被俘的民陣士兵,也許,還會有幾個幹部吧。虹的腦子有點亂,她試
著讓自己回憶:從她前幾天的那些口供中,有哪些人是他們能找得到的?或者,
還會有更早的,在自己離隊之前,哪個支隊有幹部被俘過?

  要是看到他也許我會想起來的,虹想。可是她不想看到他們。自己的腰現在
彎到這個樣子,他們也不會看到她的臉。不知道他們裡邊有誰會是認識自己的?

  「哼哼,認識認識這個女人吧。」有人從身後拽緊了她的頭髮把她的頭拉起
來。她看到了透進光亮的門,還有窗子的輪廓。她看到前邊有很多晃動的影子。
不過她還是沒有認出人來。她的眼睛是腫的,而且浸透了眼淚和汗水。她看不清
楚他們的臉。

  「你們的女書記,你們的老闆,過去給你們講過話吧?不過那一回她肯定是
穿著衣服的,哈哈哈。」

  「認出來了吧?行了,去吧!」他鬆開虹的頭髮讓她的頭落回原處:「到後
邊去,去操你們女書記的屁股!」

  兵們很高興,很吵鬧。俘虜們很多,可是很沉默。虹幾乎只聽見他們經過她
身邊的腳步聲,和拖在地下的鐵鏈聲。在士兵笑罵的間隙中似乎還有沉重的呼吸
和喘氣,在她的身體後邊。

  「誰不幹,割掉雞巴。」有人冷靜地宣佈說。虹先是覺得有人的肉身在摩擦
著自己,然後他就會硬起來。然後他就會試探著插進來。

  再往後他就會變得很硬。他的整個身體開始發動。撞上來以後一般就不會停
止了,一下比一下更狠,到了後面力氣真得非常大。虹一直沒覺得有人動用他們
的手上來,抱住或者握住自己的腰,以後虹突然想到他們肯定也是被背銬起來了,
跟她自己一樣。

  不過,也會有人在後邊磨蹭著擠上半天,最後還是軟綿綿的。「翹不起來啊,
軟啦?再過來一個!你,對,就是你,上來跪這,舔他,舔舔就翹起來了。」

  粗重地從一邁過去的赤腳的聲音,感覺上去肯定也是男的。他們在她身後一
起粗重地呼吸,軍人們笑著罵著,後來他就又頂了上來,試了幾下就進來了……
這回夠硬了。

  不管是看守還是俘虜,是敵對那一邊的,還是自己這一邊的,到了最後,男
人在女人身體裡邊都是一個樣……男人從胸腔裡發出憋悶的吼叫聲音,低沉嘶啞,
他的身體就是一台進入了程序的敲打機器。一下緊跟著一下,每一下都把女人撞
上了天。

  疼啊,哎呦,疼啊……虹活動了一下嘴唇,喃喃地說,疼啊……放開我吧,
求你們了……

  現在可是真的沒有人還在關心她說什麼了。他們大概關心的只是她的屁股往
後邊翹起來有多高。要是不夠高的話,就把吊著她的鏈子再收短一點。還有,兵
們還關心她是不是神志清醒。她一天中會昏厥很多回,失去知覺地被男人們幹著
好像不怎麼好玩,他們都會停下來,水澆煙熏著把她弄醒。

  「再過去一個,你,該你了。」

  「你們這些畜生!殺了我吧,我操你們祖宗!」

  「嘿,還真有不怕死的哈。」

  「打。砸碎他的蛋蛋。」

  一陣混亂。棍子,或者槍托,打在肉的上面比皮帶沉多了,聲音發悶,男人
繼續在罵,聲音尖細得走了調。男人挨揍也會喊疼的。

  「哎呦……婊子養的……啊!」

  最後是一長聲嚇人的慘叫。附身對著地面的虹什麼也看不見,光是聲音就刺
得她忍不住哆嗦,心裡覺得冰涼冰涼的。

  再下去他就不罵了,只是叫,很尖利地叫,再加上沉悶的擊打聲音。再後來
他只是哼哼。

  「拖到前邊來。」有人命令說。後來又說:「打碎他的膝蓋,兩邊。」

  這回是用槍。「砰」的一聲槍響,就在虹低垂著的頭頂前邊一點點的地方。
所有人安靜地等著。又響了一聲。

  「不肯操你們書記?好,沒問題,有時候女人也該主動點,對不對?你還不
知道你們書記現在有多主動吧?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兄弟現在就讓你們書記來
舔你的吊。」

  虹的眼睛底下被踢著推進來幾個空的彈藥箱子。跟著塞進來的就是那個精赤
條條的男人的身體,對於虹能看到的部分來說,只是他的下體。他仰天躺在那裡,
臉在另外的一端,掛到木頭箱子下邊去了,她看不到他。虹突然注意到近在眼前
的他腿根處的黑色毛髮,伏倒在血水中。他的睪丸確實被打碎了,那兩個紅色的
肉塊從皮囊裡脫落了出來,只是依靠幾根管子牽掛著,在他的身體下方搖來晃去。
而且它們也不再是圓的形狀了。他的陰莖的皮膚裂開到兩邊,連同裡邊的肉柱一
樣,扁平地貼在他的青紫色的胯骨上,像一張攤薄了的肉餅。

  女軍官,舔你的兵,讓他快活!

  虹甚至沒有想到抵抗。她只是覺得噁心,害怕,她更可能是被嚇住了,或者,
即使要用舌頭,她該舔這塊餅的哪一個地方呢?她瞪著眼睛盯在血淋淋的肉條上,
呆了一陣。「嘩」的一下,一捧水潑在她的肩膀上,是滾燙的開水。大概是哪個
兵正在喝水的杯子。

  「爛女人,你還想扮英雄了?」

  揮動的。

  「我……我……」女人喘息著,她向底下那個男人的腿胯間湊了過去,那裡
只有一堆血肉。女人閉上了眼睛。血腥氣和尿水的臊味淹沒了她,她的臉條件反
射般地跳了起來,偏向一邊開始乾嘔。

  「他媽的,嫌你自己的同志髒啊?」

  皮帶的銅扣尖利地劃過她朝天的背脊,脊椎上的皮膚翻捲了起來。俯伏著身
體的虹覺得像刀子刺進了心臟一樣的疼。

  她又試了兩次,還是不成,一挨上去就吐。她的胃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它
在身體裡邊跳動得像一隻正在被剝皮的青蛙,她大張開嘴巴,只是沒有辦法合攏,
她的嗓子乾硬僵直,像是塞滿了木頭渣子,什麼也吐不出來。沖激出來的只有一
陣又一陣酸味的空氣。

  還有眼睛裡奔湧不停的眼淚。她弄不清楚她是在嘔吐還是在大哭了。

  「算了,咱們幫幫她。」

  她是被兩個男人硬按上去的,他們的手比她脖頸的力氣大太多了。「好,好。」
一群人彎下腰來看她的嘴:「把它吃進去……舌頭,舌頭舔也成,哇……」

  「混蛋,看不到。」

  虹不知道自己是過了多久才真的伸出舌頭的,或者,她是怎麼樣弄起了一些
肉皮肉塊來,把它們含進嘴裡了。軟的,鹹的,牽連著一些管子和網膜。她只知
道上邊的男人們一直在打她,現在停了下來,她還覺得自己的胃也平靜一點了。

  「嗯,把這些都含進去,吮一吮。吸啊,女人!用嘴唇撮起來那個樣子,就
跟吸麵條似的……說不定他還真能硬起來呢,哈哈哈。」

  「過去你是不是就這樣子舔陳春雞巴的?」

  她的頭被突然地向上提到了空中:「是不是?虹書記舔過陳春沒?」

  啪啪兩聲,屁股上又挨了兩下銅皮帶扣子。

  「哎呦……哦……是,是,舔過……舔……」

  「喜歡不喜歡?」

  「喜……喜歡。」

  把她重重地按回男人的肚子下邊。

  「喜歡好。接著舔!」

  「後邊,她後邊沒人了。起立!當兵的,輪到你了,輪到你去操你們長官的
屄!」

  這次能不再醒過來就好了……「在第五回還是第六回的昏迷前虹想。她嘴裡
含著那個男人生殖器官的殘餘部分,她覺得它似乎正在漸漸地變涼:」只是……
不會有那樣的好運氣吧……「

  虹下一次聽到的聲音是:「女人,起來,爬起來!」

  仍然是野蠻粗暴的命令,仍然帶著皮帶的呼嘯和皮肉的劇烈疼痛。她甚至還
偷偷地歎了一口氣:她還活著,還活在這些男人的手裡。只是,好像發生了點什
麼,事情有點不一樣了。

  虹已經習慣於從疼痛中感受自己的身體,她覺得自己的肩膀以下是完全的空
虛,不過,似乎已經沒有反扭和懸吊的劇痛了。下邊的腳趾頭也沒有那麼沉重的
壓力了。終於挨到了晚上,他們把她放下來了嗎?

  虹微微地張開眼睛,她看到的是延伸到視線外邊去的地板,和一隻穿著野戰
靴的大腳。虹看著這隻腳抬起到半空中,又沉重地砸落下來,鞋跟跺在她的臉頰
上。她滿眼都是金色的星星。

  「起來!」

  那麼我是躺在地下了。虹冷靜地想,我沒辦法爬起來的,我的手銬在背後。
虹不肯定自己是否能夠發出聲音說清楚這句話,接著她就感覺到了第二腳,這回
是在她的大肚子上。虹蜷縮起自己的兩條腿,在地下打起滾來。

  肚子可能已經炸開了,要就是著火了,虹的天和地在混亂地旋轉,很長時間
以後,她才弄清楚自己正在做著的事情,她跪著,趴著,正在拚命地用額頭撞著
地板。太疼了,這樣也許可以讓疼痛分散開,給頭上也勻出一點去。女人往地板
上使勁地擠壓著自己的肚子,停下呀,哎,乖乖,別疼了,求求你,別再疼了…
…她在掙扎中居然翻過了身子,匍匐著跪伏起來了。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也許,是有人拽過她吧。

  「長官……要……給她披件衣服嗎?」

  幾秒鐘的停頓。「不。」一個冷淡的聲音說。

  「讓她看著我。」

  一直被反銬雙手的虹赤裸裸地跪坐在地下,她的背靠著木台的邊緣,那個鋸
斷的大樹樁子,上面殘存的樹皮感覺很粗糙。老虎在台板上找到了一根豎立著的
釘子,他把她的一長縷頭髮繞到上邊,女人才能維持著這樣挺直上身,仰起臉來
的樣子,不會趴回到地上去。虹覺得全身冰涼,肚子裡還在一陣一陣地抽動著,
每一次都牽扯上她的整個身體。但是她的視線漸漸地清楚起來。

  屋子裡很安靜。K垂手站在邊上,一聲不吭。還有在自己身後的該是老虎。
其他人都被他們弄出去了吧。她看著他。

  她是從照片上認識他的。他是一個五十上下的白種男人,瘦,高,長著鉤樣
的鼻子和總是緊閉的薄嘴唇。現在他只穿著沒有身份標誌的白色襯衫,而在虹過
去看到過的照片上,他穿著軍裝,佩著勳表和英國陸軍准將的肩章。他是宗主國
在這片領地上職銜最高的軍事領袖,民陣武裝的終極對手,在過去的兩年裡,虹
幾乎每一天都在猜測他的想法,想像著自己正站在他的指揮室裡,可能會採取什
麼樣的舉動。盯著他的鐵灰色的眼睛,虹現在想,對面站著的這個男人,他一定
也是同樣地度過這兩年的。

  「看著我。你們為什麼要殺愛麗莎?」男人問。

  他肯定也看過她的照片,虹不知道那會是哪一張,最有可能會是自己在聖女
校讀書的時候拍的那些。虹嘲諷地想,現在他終於有機會親眼目睹到這個狡詐、
殘暴的女土匪頭目了,而且還是活的,光著身子的。虹現在只是希望前邊他們弄
醒自己的時候用水澆過她的臉,或者是,自己一直不停地流淌著的汗水已經把臉
沖洗得乾淨些了,否則她的整張臉大概都是浸透在血水裡的。她真想不出那會是
個什麼樣子。胸脯上應該全都是綻裂開的傷口了,還有那個笨拙的肚子……女人
的本能使虹短促地瞥向自己的身體,可是不行,她的頭被頭髮牽扯著朝上,往下
邊什麼也看不見。

  還有更多的頭髮披散在臉上和肩膀上,她往左,往右地晃,讓她們從眼睛和
嘴角前邊移開一些。虹舔著僵硬的嘴唇,勉強抿出點口水來,強嚥下去。她很疲
倦,很疼,只能很輕地說話。她說:「五月三號那天有很多名字……太多,我記
不全了。」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又一個停頓。

  他最後開口說:「明天把她送到芒市去。送到辛格上尉那裡去。」





                B6

  如果一個十歲兒童的記憶可以信任的話,我想,潮濕骯髒的蔓昂從未改變過
它的樣子,尤其是在漫長的雨季當中。坐在棕櫚街185號公牛飯店的落地玻璃
窗內側向外張望,時而密集,時而稀疏的雨點,無窮無盡地灑落在鵝卵石鋪成的
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水流從石頭的縫隙中漫溢出來,最終變成了一條流淌著的鉛
灰色的河流。在橫穿道路的時候,穿著紗籠的男人和女人們需要小心翼翼地淌過
淹及腳背的水面。而在街道的兩邊,憑藉著南部亞洲城市經常可以見到的騎樓的
遮掩,瘦小黝黑的當地人既不緊張,也不特別地遲鈍,他們只是和任意一個乏味
的日子一樣,平靜地行走。當你注視著他們的平板的臉孔的時候,即使是一個出
生在這裡,成長在這裡的白人,仍然不能夠正確地猜出他們是愉快的,抑或還是
悲傷。後來在坦達城外,當他們最終明白了我的意思,或者不如說,明白了我手
裡的鈔票的意思以後,他們領著我到達那個地方,指給我看那棵曾經被用來釘死
我母親的柚子樹。

  即使在那個時候,他們仍然保持著同樣麻木的表情。既不為曾經發生過的死
亡感慨,也沒有為手中新增的財富而表現出些許的快樂。

  從任何方面看,我都沒有理由喜歡這個地方。先是我的父親,山姆?霍恩,
皇家陸軍第537裝甲旅的軍官,他在40年代早期對日作戰的大潰敗中陣亡。
然後是我的母親。二戰結束以後,成為寡婦的她從印度回到坦達,那是一座距離
我父親戰死的地方最近的城市。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應該永遠離開那裡,回到英國
去,但是,她只是把我獨自送到蔓昂,在一所英國人經營的寄宿學校中讀書,當
時我十一歲。而她自己卻一直留在那個地方。

  她在距離坦達港十多公里的地方買下了一處莊園,在那裡面種上橡膠樹,還
有黃麻。一些人認為,她是用那樣一種隱居的方法表達對我父親的懷念,但是還
存在著另外的一種說法是,她在坦達陷入了另一場愛情。

  「愛麗莎是個漂亮的女人,不是嗎?」十年以後,我在南安普頓遇見到的第
537裝甲旅的退役老兵們並沒有覺得需要特別地向我隱瞞這件事:「不管怎麼
說,山姆已經死了。她有權為自己找到新的快樂。」

  在假期中我會回到在坦達的莊園。確實有兩到三次,我碰見過那個開著美國
吉普到莊園來喝茶的將軍。根據一個孩子的理解能力,我想,她和他應該是快樂
的。公平地說,那時的我在森林和草地的交界之處遊蕩的時候也應該算是快樂的,
一個失去了父親的男孩並不會很喜歡在蔓昂的學校,不會喜歡待在一群海外公司
經理、暴發的冒險家和律師們的後代中間。叢林從某些角度看要比蔓昂好得很多
--如果你喜歡的是植物和昆蟲,而不是擁擠的人群的話。

  一直到四年以後。人群與人群之間的恩怨糾纏終於找到了那個偏僻的地方。

  在討論英帝國殖民史的大多數著作裡,愛麗莎?霍恩這個名字有時會在接近
末尾的那些章節中出現,用以證明那些被殖民國家中爆發的反對英國治理的運動
往往是喪心病狂的、令人髮指的。「蔓昂的前律師陳春和他的妻子、山地部族首
領的繼承者孟虹領導的叛亂武裝製造了若幹起血腥事件。他們襲擊靠近山區的農
莊,殺死他們所謂的」殖民主義強盜「。證據表明,武裝力量的主要組成是當地
的少數民族,孟虹一直是軍事行動的主要策劃者和指揮者。1950年發生在坦
達附近郊區的一次襲擊事件過後,人們發現了被釘子釘穿在樹幹上的、英國婦女
愛麗莎?霍恩赤裸的屍體。」

  「愛麗莎?霍恩事件成為了內戰全面爆發的導火索。」書中如此寫到。

  書裡沒說那是棵柚子樹。書裡一般也不會提到第三天皇家陸軍出動了半個連,
在氣喘吁吁地爬過了好幾個山頭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座楠族的小村子。他們把部
族居民從家裡趕出來,集中到一起,然後開槍掃射。

  那以後我回到英國讀完了中學和大學,以後為一家報社工作。去年我從一個
由失意的海外公司經理和退休的遠東冒險家們設立的基金中,申請到一項對於前
殖民地國家現狀調查的資助。於是我回到這個國家,尋找我的父親和母親活過的
地方,還有,他們死的地方。

  我向蔓昂的政府當局提出訪問北部高原的申請一直沒有獲得批准。民族團結
政府成立之後,北部高原的部族始終處在一個動盪的,不確定的狀態之中。衝突
和叛亂此起彼伏,隨後又會以一個誰也不滿意,但是卻剛好能夠維持現狀的妥協
為基礎形成短暫脆弱的和平。在歷史上,北部山區從來就沒有完全地接受中央政
府的直接統治。在那些零星地散佈在高山和峽谷之間的村寨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
土司、山官、頭人,或者隨便什麼亂七八糟的大人物,他們世襲他們的稱號,山
林和土地,統治著他們的人民。他們的意願在他們自己的那個山寨裡就是法律。
在這樣的情形下,民族團結政府很不傾向於允許一個西方的觀察者在那裡四處亂
跑。

  我在蔓昂,在逐漸增加的沮喪和憤怒中等待了三個月,等到了雨季的開始。
最後我絕望地提出申請,希望這個國家管理文化和新聞的大老闆:文化新聞和旅
游部部長連盈水接受我的專訪,闡述她自己對於殖民統治結束時期各方面暴力事
件的看法,以及民族和解的現狀。

  這是一個惡作劇,我從未想過她會接受我的申請。但是三天以後,文化新聞
和旅遊部的秘書在電話裡通知我說,部長同意了,而且她並沒有把地點安排在她
的辦公室裡,卻和我約定了在公牛飯店見面的時間。

  棕櫚街185號的公牛飯店是一座英式建築,修建於大約100年前,創辦
者是一個發跡的英國茶葉商人。它有一些裝飾著檀香和花梨木的高大的窗子,雕
花玻璃。還有一些銅的銘牌。當身材嬌小的連盈水穿過飯店巨大笨重的旋轉門的
時候,我坐在飯店大堂裡,看到了她。

  她穿著楠族人的傳統服裝:素色的短擺上衣,長至足踝的筒裙,甚至也和蔓
昂城中老舊街巷裡的普通勞動婦女一樣,赤足穿著木屐--只是看起來所用的木
料大概確實是昂貴的。我注意到門外一側,那輛載她前來的黑色蘇式轎車仍然停
靠在路邊的雨中。在車窗裡,保鏢樣裝扮的男人透過落地長窗注視著我們。不過
他們始終沒有下車。

  我想,在一開始她對我略略地作出了一個微笑的表示,當她併攏膝蓋在我對
面端正地坐下以後,她甚至顯得有些羞怯,幾乎像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事實上,
她看上去的確十分的年輕,這使得那些披散在她兩側肩膀上的長頭髮成了一種符
合身份的打扮:按照通常的情形,出嫁後的楠族婦人會在後腦上盤起一些複雜的
髮髻,而她保持著的,披髮的裝束似乎是一個故意的暗示。這一切很容易使人暫
時地忘記掉她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職業革命者,曾經在殖民時代遭受過長時間的關
押和酷虐的對待。

  不過在互相握手致意的時候,她並沒有試著隱藏自己右手上僵硬的食指和中
指,還有她的指尖頂端傷殘的指甲。楠族女人的上衣通常是短袖或者無袖的,而
她的特地裁剪成的長袖一直遮掩到蒼白纖細的手腕以下,在她骨節起伏的瘦削的
手背上,袒露著從小臂延伸下來的,引人注目的傷痕。

  關於英國對中南亞洲殖民歷史的討論,在英國國家圖書館中可以開列出一個
不算短的書目,但是裡面都不會提及她和她們的這些手指。所以我從來不知道。
在得到連盈水的採訪同意以後我才去做的功課,結果是,我在當地數量巨大的宣
傳材料中看到了幕布這一邊的說法。看到了那張著名的照片,她的赤裸的胸脯和
烙印。現在這個胸脯包裹在印有淺灰色小花的衣襟裡邊,看上去聳立而且豐滿。

  連盈水在殖民時期的戀人符康以後在躲避追捕時遭到警察槍擊身亡,她在一
些發表的回憶中提到過五三事件之後她與符康訣別的場景。依照一些流傳的街井
議論,連盈水現在被認為是殖民統治結束後的民族團結政府中最有權勢的女人。
除了掌管國家的宣傳領域之外,有不少人相信,她和民族政府主席陳春實際上已
經同居在一起,只是從未宣佈婚訊而已。還在內戰時期,陳春就公開發表聲明解
除了他與前任妻子孟虹的夫妻關係,當時的情形是,孟虹在被殖民軍隊逮捕後背
叛了她所領導的事業,並且協助殖民政府軍隊搜捕叛亂分子。從那之後直到現在,
陳春和連盈水各自都沒有再結成正式的婚姻。

  結果在隨後的差不多兩個小時裡,我和連盈水花費了大部分的時間共同回憶
了十年前的蔓昂,和我不同的是,她相信蔓昂是一個美麗的城市。她提到了城南
的渡假海灘,而我則描述了坦達附近的樹林,那裡是芒河的沖積平原連接北部山
區的過渡地帶,人們爬上的每一座山頂後面,都會有山脊通往更高的遠處。

  我確實問了,我問:「為什麼民族陣線要使用那樣殘暴的方法對待普通英國
居民,比方說,愛麗莎?霍恩?」

  她很冷靜地回答:「那是殖民政府的宣傳。我們並不知道實際發生的是什麼,
沒有記錄證明那是民陣的武裝人員做的,我也沒有聽到有誰說起過他曾經參與了
那件事。可能……是農莊周圍的盜賊。

  「但是我很抱歉,真的……」她勇敢地看著我的臉,忍受著我的注視。這時
的連盈水恢復了她的亞洲女人的全部本能,她不再是那個文靜害羞的青年婦女,
而是一張隱藏起所有思想的東方式面具。

  「……當時那些事情是接連著發生的……不是一處兩處……」

  她疲倦地說:「是的,沒有記錄證明那都是民族陣線的作為。也許……都是
強盜。」

  「英國方面公佈過,虹承認是她本人的指示。」

  「孟虹以後被判決有罪,她在服刑。」

  「我要去找到那些證明,你們幹的,或者,不是你們幹的。」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說:「你去吧。」

  第二天,有人把文化新聞和旅遊部部長連盈水簽署同意的採訪申請函送到了
公牛飯店。我出發前往還在軍管之中的坦達,那裡到處都是軍人。我租了一輛車
子在周圍遊蕩,有了批准,軍人沒有限制我的行動。我找到了山姆?霍恩夫婦活
過的地方,和死的地方。正如連盈水事先就知道的一樣,我沒有找到任何的證據
或者證言,可以確認殺害愛麗莎?霍恩的直接責任者。沒有一個當地居民會告訴
我那時發生了什麼,他們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34 編輯 ]
2012-3-9 14: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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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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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7

  在以後的很多年中,孟虹不止一次地試著回憶過,自己第一次赤身裸體地被
押送進入芒市的情景,但是她從來沒有能夠肯定,到底其中的哪些人和事,還有
場景,是真實地發生在那第一天的。實際上,她想,自己的模糊的記憶更有可能
是混合了錯覺,想像,夢境,以及後來在更多時間中所發生的,更多事件的重合
與疊影。

  芒市是孟虹熟悉的城市。不僅僅是短暫的途經和路過,她在這裡間斷地居住
的過的時間,累計起來其實是相當的長。實際上,她的小學和中學的教育都是在
在芒市完成的。在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期,在英國人的影響下,高原部族的頭
領們把他們的孩子送去城裡上學,讓他們接受英式的現代教育成為了一種時髦。

  楠族的孟家也不例外。

  楠族是高原上與內地接觸最多的部族,他們幾乎壟斷了整個北部山區與外界
的全部貿易:運出山去的錫礦砂,原木,藥材,運進來的洋布,獵槍和酒。而芒
市是北部山區和南部平原地帶交流的中心。那時高原上唯一的一條可以通行汽車
的公路,就是從坦達到芒市的公路。那裡還有一所學校--英國人辦的,和一所
教會建立的醫院。

  楠族孟家在芒市是有房產的,有周轉貨物的倉庫,有兩支運貨的馬幫。芒市
很小,不過一開始上學的時候阿惠還是每天送孟虹到學校,然後在放學的時候再
把她接回來。阿惠是孟虹父親的第二個妻子,她以後一直住在芒市照看孟家對外
的生意。而孟虹的父母,則一直沒有離開他們部族聚集的中心籐弄,在距離芒市
一百公里之外,那個由零零星星的高腳屋組成的山坡上的聚居地已經是一個完全
的山林裡的村寨了。虹的父親經常往返在籐弄和芒市之間,而虹上學以後的大部
分時間就一直住在芒市,由阿惠負責照看她。這是個奇怪的安排,不過阿惠對她
始終很好,直到她離開家鄉去了蔓昂的女子醫學院。

  作為北部高原的經濟政治中心,芒市有許多奇特和矛盾的地方。為了顯示統
治的實際存在,英國殖民政府在芒市是駐有軍隊的,還有一個被任命為北部長官
的英國人。不過和這個國家的幾乎所有地區一樣,英國人疑慮地把他們自己禁錮
在城邊山坡上的一小塊地方,滿足於在那裡複製自己的英國。那裡建有一些英國
式的小樓,並且鋪了一條鵝卵石的道路,在路兩邊種上梧桐樹。學校和醫院也在
這一邊。而在芒市的其他地方,則仍然保持著它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橫貫鎮中
的紅土大路兩邊雜亂地排列著歪斜殘破的民居,它們大多是用木板或者竹簾拼湊
起來的,其中偶爾有一兩座磚房。在6月份的雷雨以後,整個旱季裡塵土飛揚的
紅土路,會完全地變成一長條流淌著泥漿的河道。在那時,整個芒市就像是陷進
了沼澤裡的四處漏水的竹籃一樣。

  北部的幾乎所有生意,還有戰爭,都是在旱季裡完成的。在那時,從更遠的
北方翻過山脈回到芒市盆地的馬幫和馱隊三五成群地在城邊宿營,那裡有些安置
著長通鋪的,寬大的房子,是專門用來經營接待趕馬人的生意的。在太陽光線和
瀰漫的煙塵之中,人,還有牲畜混雜在一起,煩躁地等待著馱裝好下一批貨物,
重新起程的日子。

  和吵吵嚷嚷的趕馬人相比,另一些人則顯得十分的沉默和膽怯。直到那時,
高原上仍然維持著相當數量的隸屬於各家主人的奴僕。他們由於無力清償債務,
或者是在戰爭中遭到擄掠,更多的則是簡單地繼承了父母輩的家奴身份,從而淪
落成為某一個家族,或者某個個人的私人財產。在北部,有些村落可以整個地歸
屬或者臣服於某個土司或者族長,為後者無償地提供產品和勞役,如果需要的話,
也為他們戰鬥。

  實際上,當地的蓄奴傳統一直維持到了相當晚近的時候。雖然人身依附的聯
系逐漸地趨向薄弱,等到民族和解政府成立以後,又從法律上禁止了人口買賣和
奴役制度,主人在理論上也不再擁有對家奴的生殺權力。但是,在偏遠一些的區
域,族群中的貴族成員對於那些出身於家奴家族的後裔們仍然是擁有相當大的權
威,而後者也或多或少地繼續承擔著為主人家無償工作的責任。

  在從高原各處前往芒市的山路上,有些是可以行走馬幫和畜力馱隊的,而另
一些則需要翻越更為陡峭的山口,在那些地方,狹窄崎嶇的道路就連馬和騾都難
以通過,朝向那些方向的貨物運輸一直只能是依靠人力。一條寬布帶,兩頭繫住
筐子的上緣,中間繃緊在人的額頭上,除此之外就不再需要其他的支撐點了,徒
步的背運者們一般會在背負的竹筐中裝進四十公斤的負荷,人在路上,筐在身後,
沿途風餐露宿。依照路程的遠近不同,要走上兩三天甚至七八天才能到達目的地。

  在旱季的芒市城外,那些剛剛經過了長途跋涉的背奴們,往往只是簡單地在
下身圍上一塊麻布片,實際上,那就是他們的日常穿著。他們中不僅有男人,也
有女人--在朗楠高原上為數不少的部族中,婦女赤裸上身甚至就是傳統的一部
分。她們也和中南亞洲其他各國的部族婦女一樣,傳統上就需要負責從種植,取
水,飼養家畜,直到長途背運這些對於生存所必須的幾乎所有勞動。不過除了襤
褸的衣飾之外,仍然可以很容易地把奴工與自由民區分開來,那就是他們的永遠
恭順謙卑的神情。

  虹從小就熟悉那樣的神情。孟家當然有家奴,阿惠的父母就是他們家的家奴。

  在那時,主人對於奴僕擁有更大的權利,而孟虹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十分和藹
的人。

  把做錯事的家奴捆起來鞭打一個下午,是管理他們十分有效的方法。當然,
那也並不只是孟家的方式。在整個高原上,野蠻的生存競爭總是只挑選出最強悍
的,要不就是最狡詐的那一小部分人當作優勝者。對於他們來說,最好的應對危
險的方式是砍刀--後來變成了英國步槍--被砍掉了腦袋的敵人肯定永遠不會
再有任何對你不利的念頭了;而對於懶惰,愚蠢,甚至牴觸和抗拒的奴才,最簡
潔的解決之道是皮鞭。哪怕她是一個從山嶺另一邊買回來的西藏女人,聽不懂你
說的是什麼,只要把她領到石臼邊上,朝她屁股抽上兩下,她就一定會瞭解是該
開始舂米了。

  如果嫌她動作遲鈍,就再多加上幾下。不用多久她就能學會勤勞地工作,而
且一定會聽話。每個知道不聽話就要在屁股上挨鞭子的女人一定都會很聽話的。

  只是孟虹確實沒有想到,她自己的整個後半部分人生,最終也會變成了這樣
的一個女人。而且她現在也懂得了為什麼必須聽話,因為鞭子抽在肉上很疼,疼
痛入骨。你要想不再痛下去,就得去做那個打你的人希望你要做的事。不管他是
要你更快地舂米,還是要你躺到地下,對著他分開腿。

  我一定做,做什麼都行,只是求求你,別再打了--到最後,一個女奴的人
生目標將會縮減到這樣一個非常簡單的原點上。對於虹來說,這可以算是一個殘
忍的玩笑。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如果說虹曾經有過決心為之努力的目標的話,那
大概是從殖民統治者手中解放這個國家,而且,這個目標以後還變成了現實。只
不過到了實現之後,這件事已經和她的個人處境沒有什麼關係了。至於其他的方
面,在整個北部山區,孟家都可以算是積聚財富最多的家族之一。作為孟家的長
女,虹是有繼承權的。依照北部各個部族的傳統,繼承權按照先長後幼排序,卻
不限制男女。孟家在楠族中的世襲特權可以上溯到幾百年前,中國皇帝的冊封。

  以後中國的勢力逐步退出了這片地區,隨之而來的英國人仍然繼續沿用依靠
當地人管理當地人的方式。即使是在民族團結政府成立,國家獨立後的很多年中,
蔓昂的中央政府也沒有能夠完全地消除北部地區眾多土司山官的權力。他們的每
一次嘗試都會激發起流血的衝突,就和過去幾百年中發生過的無數次的戰爭一樣。

  國家獨立以後。由於虹自己在獨立戰爭後期的所認為的叛國行徑,首先被永
遠地廢除了世襲特權,剝奪了全部土地和財產的就是孟家,那是唯一一個沒有在
當地引起部族反對的政府決定。孟家全家被強令遷徙到從芒市向西北近千公里以
外的邊境地區,那裡已經是朗族的居住地,而朗族是楠族在高原上的傳統敵人。

  孟家被交給郎族當地的土司監督居住,實際處境也已經和奴隸相去不遠。虹
自己先是被國家法院處以終身監禁,以後又被送回了北部高原,交還給楠族。孟
虹的整個獨立戰爭被分成兩個部分,前半是帶領楠族人對抗英國人,後半卻是帶
領英國人對抗楠族人,而沒有分別的是雙方總是流淌的鮮血。楠族因此決不肯放
過自己族群中的叛徒。

  在一開始,很多人要的大概只是一個簡單的處決,他們想,也許除掉這個在
自己的部族中激起了憤怒和仇恨的女人就可以解決問題。但是出於政治利益的不
同考慮,楠族各支系的首領們對此始終沒有達成一致,結果事情就一直被拖延了
下去。和一個迅速的死亡相比,這對於虹是更加悲慘的結果。虹以後一直被挾持
著輪流輾轉於各個部族以及繁雜的政治軍事勢力之間,始終處在被囚禁或者是被
監視的狀態中,開始時是囚犯,以後差不多變成了奴隸,而在更多的時候,則是
同時兼有罪犯和奴隸的雙重身份。

  虹最後一次能夠用自己的眼睛看見芒市的那一天正是在旱季,當時她正跟隨
一支長途的馬隊一起從高原西側的朗族居住地帶返回,預定的路程是途經芒市,
而後前往虹的家鄉籐弄,在大半個月前它們就是從那個方向出發的。他們在前一
天翻過了無數山嶺中的最後一道餘脈,進入到芒河盆地,又花費了半天的時間穿
越芒河的沖積河谷,在中午之後走上了通往市鎮的紅土大路。

  到了那時,虹對於身後背負著的那個背工常用的大竹筐已經非常的熟悉,她
可以一直背著它,在數十天的時間裡,長途跋涉走完幾百公里的山地。不過雖然
是如此,那裡邊滿載著的重量,食鹽,或者鴉片,還是壓迫著她深彎下腰去,而
她的赤裸的背脊堅韌地朝上弓成半個圓弧,就像是一座拱橋的樣子。

  虹原本差不多可以算是芒市的統治者,芒市雖然在歷史上的大多數時間中保
留著一個中央政府的機構,但是由於地處楠族居住地域的中心,以及當地一貫維
持著的部族自治的傳統,楠族的土著領袖們一直對於芒市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

  至於出城以後,在從芒市直到籐弄的近百公里的地域中,孟家當年的絕對統
治權力就更是無可質疑的了,名義上,那其中有近一半村莊中的居民,曾經都可
以算是籐弄土司的家奴。不過這一切都已經過去太久了。

  當虹全身赤裸,手足帶鐐穿過人群的時候,她當然既能夠看到,也可以感覺
得到身前身後所有的那些瞠目結舌的臉。有些人會目不轉睛地盯在她身體的什麼
地方,以至於愚蠢地張大了嘴巴。即使是在炎熱,貧窮,戰亂不斷的北部,一個
真的光著屁股的女人也不是經常可以見到的事,只不過,那卻可能會是一件可以
有合理解釋的事。在經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大多數人已經不能確定這個跟隨在馱
馬後邊,背負重物步履遲緩地行走著的,披髮光腳的女人是誰,人們會想,她應
該是一個掠自敵對部族的俘虜,或者政府方面的罪犯,要就是被頭人抓獲的盜賊,
她也可以是這些人的妻子,或者女兒。只要有了一個解釋,人就可以說服自己接
受各種希奇古怪的現實。他們呆滯地凝視著女人一絲不掛的身體,就好像是在集
市上,圍觀一頭被流浪藝人牽在手中,正在演出雜耍的母狗熊那樣。自從獨立戰
爭開始以來,所有居住在高原上的人們,一直都在說服自己平靜地接受任何方式
的殘暴與酷虐,並且把它們當成一場娛樂。從那時到現在,事情始終沒有什麼好
轉的跡象,如果不是越來越壞的話。

  人最終都會接受不得不接受的現實。看著自己一步一步,機械地踩在泥土上
的,瘦骨嶙峋的光腳板,虹想,即使它正在越變越壞。被太陽烤過了整個夏天的
紅土地面板結粗礪,熾熱炙人,但是她每邁一步都不得不把自己的腳掌結結實實
地壓緊在上邊,光憑腳尖是支撐不起背上承擔著的那八十斤的份量的。到了那時,
她的腳趾已經殘損不全,一邊少了第二趾和第三趾,而在另一邊,缺少的是最外
側的小腳趾頭,這使她在控制平衡的時候會有一點問題。但是她還是只能依靠著
其中之一支撐起自己的重心,而把另一隻腳提到空中……相比普通人,虹每作一
次跨步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要被迫付出額外的四公斤力氣:那是繫在她腳腕子上
的腳鐐鐵鏈的重量。在移動自己的身體之前,女人必須先把它們努力地拖拽到適
當的位置上。即使是在狹窄的囚室裡,這樣重量的械具一般也只是當做懲罰手段
而被短期使用,被用於婦女的情況就更少,但是虹卻已經戴著它走過十多年的路
了,而且在虹的身體上,它還僅僅只是約束腿腳的那一部分而已。

  虹的脖頸上鎖著鐵製的項圈,幾乎與她的身體長度相等的鐵鏈從那裡開始,
往下垂過她的胸脯,與另一個束在女人腰肢上的鐵鏈環垂直相連。順腰腹再下,
圈圈相扣,叮噹作響的金屬鏈條在接近她膝蓋的地方分成兩股,各自連接到她的
腳鐐的左右鐵箍上。

  再就是她的手。虹在很多時候是被戴上手銬的,她現在就戴著。但是除了手
銬之外,一直鎖在她的手腕上,從來沒有被解開過的,是將她的雙手牽連在一起
的鐵環長鏈。那條鏈子很長,長到足夠女人把雙手背到身後挨緊在一起,讓看管
者可以在需要的時候給她上上背銬。而在其他的時間裡,也就是說,在那些允許
她把手放置在自己身體前邊的時候,虹會習慣性地把成串的環鏈提起來握在手裡。

  否則它的下擺會在女人自己的胯間笨拙地碰來撞去,而且,一直拖拽到地面
上的末端,也很容易被勾到樹根和籐蔓上,解脫不開。

  女人在那時預感到了皮鞭。

  很多時候,經常不斷地挨打的人似乎是能夠感受到看守者的思想活動,即使
他一直走在她身後看不到的地方。幾乎是突然之間,她突然會覺得他的洋洋得意
的,惡毒的視線,正停留在她裸露出的什麼地方……是在腿根上,虹想。她的整
面裸背被寬大的竹筐全部遮掩住了,而筐子的底邊就攔在屁股的邊緣上,下邊是
整條光裸的腿……接著她就聽到了鞭梢劃過空氣的響聲。一下。又是一下。

  疼痛象潮水一樣湧過全身。雖然她事先已經咬緊了牙齒,還是不能控制地瑟
瑟發抖。像

  那人說,站下。於是她站下,維持著弓腰垂手的姿勢凝立不動,短時間的停
頓是不該把背簍下肩的。後來又命令說,下肩!再一鞭子。虹覺得有液體正慢慢
地順著兩腿的膝窩流下去。

  她同時讓自己的兩條腿順著身體的重心彎曲下去,那時是不能著急不能快的,
她要是先挺腰就會被大筐的重量拖拽著摔到後邊的地上。曲腿到了深蹲以後,抬
手,抬頭,往後推頭帶。砰的一聲背簍落下了地。

  第一次卸下擔子,現在終於可以伸一伸腰了。虹知道她現在正站在什麼地方。

  幾十里地的負重路程過來,始終是曲背弓身,幾乎就沒有機會能抬起過頭,
但是虹一直都知道他們正走在哪一條路上--這片地方她已經走了不止十年了。
她站直身體,一仰臉,就看到了芒市的城門。

  芒市有一個青磚砌成的城門,有一座門樓,樓下開著門洞,門樓的兩邊甚至
還連接有小段的城牆,只不過它們各自向著兩個方向延伸出去不到十米,就在紅
土和野草中變成了崩塌的廢墟。和芒市的所有矛盾之處一樣,每個當前佔據了它
的主人,總是試圖為它建立起某種安全的屏障,而圍聚在它周邊的人,卻是一直
執著地破壞它的防禦。他們的兩個相反方向的努力最終形成的愚蠢的平衡就是這
個東西:一個沒有牆的門。芒市的一邊是芒河,它的另外三個方向是完全空曠開
放的,任何人都可以經過田間小路或者低矮的丘陵進入市鎮,但是從山外邊的坦
達方向延伸過來的大路卻是從這座門樓中間穿過。它始終是人們習慣上到達芒市
的標誌。

  虹看著磚樓朝外的正面,大門的一側。在距離地面三米高的地方有一根粗大
的鐵釘,雖然黃銹不堪,但是它還釘在那裡。再往外一段,現在還能看見的只有
一個殘留的牆洞,原來也有釘子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或者是,已經在風雨
中腐蝕成了粉末。在那一年的開始幾天裡,虹都是在秘密審訊室中度過的,直到
最後她被帶到芒市。女人在這裡被用細鐵絲穿通了手腕,然後赤條條地掛到了這
兩顆釘子上。當時她還挺著已經開始陣痛,即將分娩的大肚子。她在那上面輾轉
掙扎,哭喊號叫,在眾目睽睽之下生下了她的大兒子。

  十年中已經發生過了很多事情。在最後的這一年中,虹一直在籐弄更遠的一
座錫礦井下做礦奴,幾乎整整一年沒有回到過地面。後來把她找出來是為了給這
支運送罌粟的馬隊帶路,到那時,虹對於整個朗楠高原山川道路的熟悉程度當然
已經不弱於任何一支馬幫的頭領。另外,他們還需要她和幾個過去的熟人見見面。

  現在這些都做完了。

  「一起繞了那麼幾個大圈子,我們想知道的現在算是都知道了。」在從朗族
那邊起程返回的前一天晚上,帶隊的阿棟對孟虹說:「老闆說了,回去就把你的
兩個眼珠子剜掉,免得你以後再帶著別人找到這些地方。」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虹
說:「你是個會給人添麻煩的女人。要是我,在這就挖個坑把你埋進去了,連子
彈都不用。可是老闆說你是國家的人,說不定哪天他們還把你要回去呢。你的命
還是得給你留著。」

  這是下午,很大的太陽。赤身裸體的女人孟虹站在芒市青磚城門前的大路上,
身後放著那個大的背筐。她漠然地看著從自己身前走過的人們。有些人與她順路,
原來一直跟在他們馬幫的後邊,現在在她們停下的時候趕過了她。有的是從門洞
裡出來。他們也在看她。虹突然覺得中間有一個瘦高的男人是她過去應該見到過
的,甚至還有可能是認識的,只不過她想不起來他是誰了。

  這真是一個很小的地方。虹低頭避開他的眼睛。她看著自己裸露的胸脯上,
軟綿綿地耷拉下去,幾乎挨到了肚子的那一對寬大扁平的乳房,十年以後,她們
的確不再是當時那個飽滿挺立,豐厚多汁的樣子了。她們現在就像是兩張被人肆
意踩踏過以後,剛從地下揀拾起來的印度麵餅,骯髒,粗糙,而且殘缺不全。在
她的右乳頂端,所有能看到的全部就是一道深陷入肉,皮層外翻的疤痕,而垂落
在女人凹凸起伏,纍纍可數的胸骨下邊,顏色昏黑的左乳頭,就像是一具被倒吊
在那裡的動物屍體上,睜開的一隻暗淡無光的大眼睛。虹想,會不會就是在那天,
我被釘子掛在牆上的時候,往下看到了這個男人呢?

  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一直到現在,虹差不多就再也沒有穿上過衣服,不管
是在秘密監獄裡,還是在任何的公開場合,不管那裡聚集有多少的男人和女人。

  在開始是為了侮辱和傷害,是為了摧毀她的自尊和擁戴者們的信念,到了後
來又加進了另外的原因。虹不知道她是從多久以後開始習慣這樣一種奇特的生活
方式的,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其實並沒有需要太多的時間。她現在能夠想起來的
許多事情,都是在那以後的十多年中發生的。十五年了,還是十四年?虹自己也
不能夠十分的確定。她同樣也不太能記得,這中間自己到底有多少回進出過芒市,
在所有熟人和陌生人的注視下,走過芒市中心的紅土大路。她甚至還在城裡斷續
地生活過一到兩年。不過這些都已經沒有什麼關係,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它已經
就是按照這個樣子過完了。

  也許,人被挖掉眼睛以後也會習慣的,虹聽天由命地想。按整件事情來看,
她知道那天阿棟說的是認真的。對於一個一直光著身子的女人來說,至少,在那
以後她可以再也不去管周圍到底有沒有人正盯著她的光屁股了,虹想,那時自己
反正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A8

  辛格上尉不喜歡聽到孟虹這個名字。他當然從來沒有承認過--不管是對別
人,還是對自己,但是實際上他確實害怕聽到這個名字。他的人現在佔領著芒市
的教會學校,他們在空曠的地方堆起沙包,拉上了鐵絲網。在兩層教學樓的頂上
安置了機槍哨。現在這塊地方看上去真的有點像一個軍事重地的樣子。近一年以
來,孟虹一直代表著一種隱藏在暗處的不可預知的危險,她一直使他有掉轉過身
子,飛快地奔跑的衝動。辛格希望,今天以後就再也不會是這樣了。

  辛格上尉在差不多兩年以前帶人進駐芒市的時候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某些大人物--英國的和印度的--在開過無數的秘密會議之後決定了這件事:

  僱傭印度的軍隊來維持這個國家的治安。這件事應該是付錢的。他確實每月
領到了更多的錢。不過原先他以為印度軍隊進駐到這裡,只是為了守衛一些……
比方說油料站,或者是糧食倉庫。他每天需要做的戰鬥任務是安排好他的士兵們
的值日表,最多最多,也許在晚上組織一個巡邏隊,沿著馬路圍著城市轉上兩個
圈。

  但是似乎正是孟虹這個名字毀掉了這一切。

  他想像著自己正邁出符合英國步兵操典的步伐,一、二、一,然後他停在了
門口。他告訴自己說,那是因為,外邊太陽太大了。他手下有整整一個營,他可
以命令。於是他開口命令道:把她弄過來。

  他瞇縫起眼睛,看到前邊學校操場上停著的兩輛美國軍用中吉普。那是龍翔
的警衛連的車。還有那個女人。他的兵們是在地下拖拽著她,她的手被背銬在身
後,而被男人提起來的手臂關節在空中彎折成一個尖銳角度,像是一個把手。她
的笨重的肚子在沙石上顛簸著左右翻滾,他看到她在掙扎中盲目地蹬踏著的兩條
腿,光裸的腳掌在空中揮舞的弧線。

  這件事沒人告訴過我。在她被按在他腳邊的時候他想。她是一個大肚子的女
人,而且已經那麼大了。

  「光屁股的婊子,看著長官!」蹲在她旁邊的士兵往後拽緊女人的頭髮,迫
使她朝著他仰起臉來。她的臉頰青紫腫脹,眼圈淤血,幾乎睜不開眼睛。不過辛
格上尉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結實的肩膀,還有她被反剪向後的大臂上凸出的肌肉。

  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看著她肩胛內側的兩個深陷的肉窩,和一對像夜蛾翅
膀邊緣一樣的,白而且鋒利的鎖骨,他產生的一個印象是,這個女人長著一副粗
大結實的骨架。不過也許……那只是因為她什麼也沒有穿,所以才能夠看得那麼
清楚吧。辛格舔著乾裂的嘴唇,有一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後來有人在他後邊小
聲地說:「准將希望……公開的行動……對民眾的展示……威懾潛在的暴亂企圖
……」

  他覺得能夠有人幫助他做出決定是件好事。他鬆了一口氣。說:「……示眾
!」

  一開始大家想的是強迫這個女游擊隊員站直身體,赤條條地一步一步自己走
出去。他們先是用皮帶抽她的背,命令她站起來,而女人只是痛苦地滿地打滾。

  混亂中她被人有意無意地踢中了肚子,沙啞的慘叫只響了半聲,就噎在了她
的嗓子底下。她的眉眼可怕地抽成了一團,無聲地大張開嘴,很有可能,作為分
娩的第一步,她的陣痛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當士兵們拽著她的頭髮,架著她
的手臂強迫她從地下站立起來的時候她的全身都在劇烈地發抖。當然,稍一放鬆
她就重新癱軟了下去--竹籤穿過她的每一個腳趾,在腳掌深處開裂成了許多細
小的竹絲,她的腳像兩個踩扁的紫皮蘿蔔:腫大,破裂,流淌著汁水。

  最簡單的辦法是把她重新弄上吉普車去,圍著芒市轉兩個圈。有人建議把她
綁在車前的發動機蓋上,或者是弄匹馬來讓她騎在上邊,不過她可能坐不直。

  「把她架起來,拖著她走……讓她自己的兵來幹這事……」

  「對,關著的那些蠻子女人……還有多少?十七,十八?」

  實際上,把俘虜們從學校後牆那邊的學生廁所裡全弄出來以後,大家發現他
們手裡就只剩下那麼十三個人了,八男五女。這些人大多是他們從過去的各次戰
斗行動中帶回駐地來的,其中很可能有敵對方的戰士,但是也多半會有山村裡的
普通農民,辛格對這之間的區別並不怎麼關心。反正他們都不會喜歡他,而他自
己,也不在乎在這個國家裡多殺掉幾個人。

  天很熱,他的俘虜們沒人穿著衣服,基本上,每個運氣不好被帶進了這裡的
男人和女人,當天就會被他的士兵剝光衣服狠揍一頓,然後就被塞進挨著學校後
牆的原本是給學生使用的廁所裡,不分性別,而且赤身裸體。

  「挑兩個出來,男的,還是女的?一男一女吧……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哈
哈哈。你們,你們兩個,去把她弄起來!」

  那天他們找了一個男人和一個看起來強壯些的女人,讓他們把孟虹從地上拖
起來。孟虹仍然被反銬著雙手,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挽著她的臂膀,把她架在中間。

  孟虹的雙腳沾了地,幾乎還沒有邁出步子,只是帶著身子的份量在地下頓了
一頓,熱汗就從她的前額到脖頸,一波一波地流滿了整副胸脯。攙扶虹的這兩個
人,也跟她一樣被上上了腳鐐,辛格的兵早就去芒市警察局把那裡剩下的捆人手
腳的東西全弄回來了,不過一共就沒幾副手銬,腳鏈,也是一樣。

  「用繩子吧,至少……捆上手。」為了防止他們到了有人群的地方四處亂跑,
先是反綁上手,再用粗的纜繩,給人的脖子繞上一個圈,拉出一米長的距離,再
繞下一個脖子,再拉出一米來,再一個……最後,把另外的十一個人連成了一長
串。

  雖然那可能是這些俘虜們第一次被赤身裸體地帶出軍隊駐地走進城區,但是
在那一天辛格確實沒有遇到反抗。在每天都要挨上不止一回毒打,兩天可能才能
吃到一點東西的情形下,不用一個星期他們就已經既沒有意志,也沒有力量維持
自己的勇氣和尊嚴了。

  這些滿腮鬍須,頭髮象亂草一樣糾結的男人們看上去顯得粗獷,不過當他們
赤裸地行走的時候,軟弱搖晃的生殖器懸掛在他們身下,卻讓人覺得十分滑稽可
笑。這很好,這可以破壞公眾對於他們所謂「咱們的英雄」的幻想;而在皮帶的
抽打下,光著身子遊街的女人們就只是顯得可憐了,這樣也很好,就是要讓那些
沒有進化好的本地猴子們認識清楚,打仗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打起仗來是沒有什
麼道德底線的,最好每個人都小心點,不要有一天弄到自己也被剝光了推到馬路
上去讓人看奶看屄。

  辛格靠在龍翔警衛連吉普的後座上,車掛著二擋,時開時停地跟著前邊那支
奇怪的隊伍。他看著骯髒的紅土大路上,那一串流淌著汗水的光裸的屁股,是在
陽光的照耀下最閃亮的東西,其中屬於男人的那些顯示出骨頭凹凸的形狀,還有
上面暴露著的皮開肉裂的傷口,看上去實在夠噁心的,而女人的那幾個真的要圓
滑很多,她們在他前方的不遠處沉甸甸地擺動著,再加上當她們略顯遲鈍地邁出
步子時向後翻起的,柔和的足弓……即使是從背面,也可以把她們和他們清楚地
分辨開來。

  散漫地走在旁邊的是那些套在黃卡其短袖軍裝裡的軍人們。除了龍翔營的那
伙憲兵以外,還有他帶著的營部警衛班的人。他們大多懶洋洋地斜背著他們的武
器,空出手來提著皮帶,不過也有幾個人把沉重的英式恩菲爾德步槍握在手中,
前邊上好了刺刀的。看誰不順眼的時候刀尖就會直接扎進他或者她的背部肌肉裡
邊去,然後往下劃開一條血淋淋的大口子。

  在路的更外側,路肩和兩邊住房的空地上,稀疏地站著沉默的居民們。幾個
他的兵在這個隊伍更前一點的地方用槍托砸開每一扇門,把屋裡所有的人,不管
男女老幼,只要是能走得動路的,都趕到外邊來,觀看那些「反對政府者的可恥
下場」。

  他們都會看到,迎面走過來的那些一絲不掛的男女身體,而最引人注目的,
就只能是被人架著臂膀走在最前邊的大肚子女人孟虹了,或者是,一望之下使人
心悸不已的,是她的那張被劇烈的痛苦扭曲了的,慘白的臉。

  赤裸的孟虹雖然佝僂著身體,反背手臂,幾乎是在地下拖著自己的兩隻腳,
但是卻始終不自然地高高仰著頭。在她緩慢地穿過注視的目光之後,從她的背後
可以看到她的長頭髮被擰成一握用繩子束緊,那根粗大的繩子豎立著繃直在女人
的裸背上,另一頭延伸到女人的腰部以下連上一個桿秤用的鐵鉤子,而鐵鉤的尖
端深陷在女人的兩爿屁股中間--很明顯,是捅進她的肛門裡去了。有些新鮮的
血跡從那裡邊延伸出來,沾染在女人大腿內側。

  辛格已經忘了,在當時七嘴八舌地出主意的時候,這是誰提出來的。作用是
可以阻止她低下頭去,用頭髮遮住自己的臉,特別是,即使當她精疲力竭,處在
昏迷半昏迷狀態的時候也不能那麼做。反正現在看起來這個辦法很有效。除了這
個之外,他們還在她的脖子上掛了一塊大木牌,上面寫著:「我是民陣書記陳春
的老婆孟虹/ 我是一個光屁股的婊子」,這塊牌子現在傾斜著靠在女人高高挺出
的大肚子上部,偏在一邊還吊著一支手槍--扳機護圈上拴著繩子,也掛在她的
脖子上。那是為了說明她曾經是一個武裝的暴亂者。以後有人找來了一個沒響的
蘇式木柄手榴彈,「不能讓她太輕鬆了。」他的兵們說。

  這個鐵鑄的物件後來是用鐵絲穿通了女人左乳房下部的皮肉,捆上以後吊在
那裡的。它現在滑到了女人肚子的側面,正在她和她身邊攙扶她的那個女人的兩
副胯骨之間,來回地碰來撞去。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31 編輯 ]
2012-3-9 14: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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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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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亂糟糟的示眾行動持續了下去。從很小的芒市這一頭走到那一頭實在不
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所有人沿著橫貫鎮中的大路走到頭,又圍著城邊繞了半個
圈回到開始的地方,再走第二遍大路。下午,氣溫很高,無聊煩躁的感覺在士兵
們中間滋長起來,這使他們變得更加暴力。已經有俘虜在毒打和暴曬下昏倒了,
走在他或她前後的人被解除反綁,命令他們扶著--更可能是拖拽著--暈厥的
同伴繼續前進。隊列逐漸變得沒有次序,人們三兩成組地摟著抱著,擠到了一起,
而他們又仍然是被繩子繫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在肋骨上被狠狠地砸了一槍托的
女人摔到地下,拖倒了整個隊列。

  失去了耐心的軍人把她從繩子上解開來扔在路上,先用皮帶抽,試著讓她自
己爬起來。但是她已經只能在底下掙扎著翻動身體,差不多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於是有人踩住了她的小腿,然後用槍托砸在她的膝蓋上。只這一下,女人突
然發出的尖叫響到讓人心都提了起來,半天放不回去。

  「把她拖出去,拖到那棵樹底下去。就讓她一直待在那吧。」一個龍翔來的
傢伙說。他又朝邊上那些站成一排,遍體血汗交流,個個面無人色的赤裸男女們
掃了一眼,笑了笑:「你們來,讓你們親手干。」

  除了孟虹以外,赤裸著示眾的人群中只有攙扶孟虹的那一男一女是沒在繩子
串上的。他們被命令把那個倒霉的女人弄到路沿外面去,人群往邊上躲開避讓著
他們。有人看到了在馬店給馬幫釘馬掌的中國人老李。他只被人叫做老李,好像
沒什麼人知道他的名字 .

  「老李,去把你的吃飯傢伙拿來……快!要不,你從今天起就再也用不著吃
飯了,嘿嘿。」

  還留在路上的其他俘虜被一陣槍托皮帶打得跪到地下:「好好看著,誰走不
動就不用再走了!」

  即使是李老闆帶著他的鐵錘和長馬釘來了以後,真要把一個活人釘到樹上去
還是費了很大的周折。首先是得把被釘的那個人提高到離開地面,第二是,誰想
要去釘穿她的高舉到頭頂以上的手腕,他還得把自己也提高到離開地面。兵們從
旁邊的住家裡拖出了幾張板凳來幹這件事,但是一個已經痛到半昏迷的,柔軟而
鬆散的女人身體是一個很難處理的物品。被叫來的那兩個俘虜拖著、抱著他們的
同伴試了很多次,自己也挨了很多下皮帶,可是始終沒法做成。最後,他們被允
許採用一個簡化些的版本:那個男人抱住女人,把她靠樹按住,然後另外的那個
女俘虜把她的兩隻手腕拉到更高的地方,再讓老李用釘子把她們釘在樹幹的兩邊。

  雖然這以後李鐵匠已經受不了了,他趴到一邊嘔吐了一陣,不過他還是必須
得保住自己今後吃飯的能力。吐完了以後他再回到女人身邊來,按照兵們的命令
把女人的一隻腳搬離地面,往後彎曲過去,抬高,靠在大樹的側面上。有人幫他
按住,他把釘子吃在她踝骨下邊一點的地方,橫著釘進去。

  他們照樣處理女人另一條腿的時候發現它還很有力氣,它掙扎著在空中蹬踢
起來。這是沒被打碎膝關節的那一條,於是把它壓在樹幹上,也用槍托砸了兩下。

  這以後它的膝蓋以下的部分就完全是一種鬆鬆垮垮的,沒有生命的東西了。

  現在這個女人在空中曲起了膝蓋,小腿朝後被固定在樹幹兩邊,再加上她那
兩條拉伸到最高點的,被釘穿了手腕的手臂。她懸浮在那裡有氣無力地撲騰的樣
子,就像是一隻正在垂死掙扎的大蝴蝶。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走了,書記同志?」一個走回路上來的龍翔的憲
兵說。他彎下點腰,看著被其他人扶持著的,同樣跪在路面上的孟虹,又看看自
己的手,那上面在幫忙抓住腳腕的時候沾滿了鮮血。也許,他是想找個什麼擦一
下,往邊上轉了轉臉。那兩個幫忙釘人的俘虜正被人用刺刀推行著走近過來。有
人在笑--那個赤裸的男人的生殖器很高地朝上翹著。他在搬運那個被釘穿身體
的女人的時候,與她的接觸得太緊密了,也經過了太多的時間。雖然是在這樣殘
忍血腥的場合裡,他也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下半部分。雖然他身材高大,但是
實際上他看上去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顯得既窘迫,又害怕。

  「啊……女同志的光屁股摸起來很有趣吧?」

  有個兵笑著調過步槍,打算用槍托砸他一下,不過他被人攔住了:「不,不,
別這樣……小子,你想幹誰啊?哥哥們幫你,哈哈哈。」

  當然得干最大官的那個了。

  在北部高原,性行為並不是一件非常禁忌的事。但是另一方面,部族和它的
成員的榮譽卻被看作是生死攸關,至高無上的。誰和誰在山林中河水邊私通是一
回事,當眾脫光自己被人進入就是另一個問題了。現在,芒市的居民們震驚地注
視著眼前正在發生著的,從未有過先例的場面。楠族孟家的大女兒赤身裸體地被
按倒在泥土和沙石中間,因為她的臃腫的肚腹,她只能像狗那樣跪伏著,朝所有
圍觀者撅起屁股。這當然是一件令人厭惡的,傷風敗俗的事,但是確實有人--
也許更多地是男人,仍然是情不自禁地盯在那上邊。

  在那上邊,她暴露出來的生殖器官骯髒腫脹,絳紫色的皮膚勉強地包裹著皮
下的積水和淤血,像一連串熟透的漿果一樣,從腹股溝下延伸出來。而她的陰戶
深處正在往外一股一股地湧出清亮透明的液體,淋濕了她的兩條大腿。有經驗的
女人會想到,那是羊水,她的羊水破了。

  他們看到那個同樣赤身的男人被推到她的後邊,在那樣的情形下他只能採用
跪姿才能跟他眼前的女人屁股保持同樣的高度,於是他被槍托打在膝彎上,把他
砸得跪下了。

  大家都已經看見,到了那個時候,他下邊的那個東西已經在驚嚇和恐懼中變
得軟弱無力,他的手是自由的,沒被限制在身後。兵們說:用手,他媽的用自己
的手。皮帶掄園起來抽在他的後脖頸上,抓住自己的雞巴,往那個屄上蹭蹭……
蹭多了就起來了!

  「你小子日過屄沒?……你今天要不給老子們日進去,就割了你那個廢物,
餵狗!」

  皮靴踏在女人的肩膀上,先是搓揉,然後又往下跺。不管是在當時還是在以
後,孟虹對於那個最終插入她的身體的男人都完全沒有印象了。她也不知道他,
還有後來輪流地進來的更多的人做了多久。雖然那時她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
女人,而這又是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的光天化日之下,受到當眾的凌辱。但是那
一整天留給她的記憶,似乎只是完全地充滿了劇烈的,不能抑制的疼痛。有人在
後邊不知道是否是故意地,踩著她的腳,她的上邊,有人拉著她背銬的手往上提,
一直提高到她覺得自己的肩關節已經被撕裂了,而這些都還比不上她腹腔深處正
在一次又一次地發動起來的,越來越強烈的陣痛。那個東西似乎正在擠開內臟和
全身的肌肉,帶著稜角,結結實實地充滿了她的身體。它在她的身體裡邊四處亂
撞著尋找,有什麼地方能夠找到出口。

  第二個被強迫當眾進入她身體的是另一個一起遊街示眾的男俘虜。第三個是
士兵們從街邊人群裡拉出來的一個老頭,他被硬拉掉褲子以後嚇昏了過去,這人
沒有做成。再下一個壯年男人也是普通居民,他挨了幾下槍托,在女人身體裡勉
強地活動了三五次。後邊一個更年輕些的旅店夥計,花了很長的時間,終於成功
地讓自己達到了高潮。雖然這可能不是他的第一次性經驗,不過肯定會是他在大
庭廣眾之下的第一次性經驗了。

  這支隊伍繼續向前,在到達城門前還停留了兩到三次。每次停下都是為了從
路邊找出更多的男人,參加公開的性交表演。一個堅持拒絕到最後的楠族男人在
遭到一頓狠揍以後,最終被刺刀捅穿了肚子。其他人則或多多少地滿足了士兵的
要求。最後一段路,虹是仰天躺在吉普車後廂的地板上走完的,中吉普的後擋板
被放倒下去,她的臀部擱在車沿上,腿腳被鐵鏈拖墜下去,腳後跟磕絆著在地面
上蹦蹦跳跳。

  這樣可以方便她被別人干,辛格滿意地想。他自己下了車,遠遠地跟在隊列
的後邊。現在男人只要站到車後邊、在她的兩條腿中間就行。剩下的事就只是高
一點低一點地調整一下自己。跪到硬土地上膝蓋很疼的,而且,她又有那麼麻煩
的一個肚子。

  女人的頭髮仍然被束緊著聯繫著她的肛門,那使她的臉擰向一側,扭曲成一
個奇怪的姿態。在車子行動的時候,就是說,在她沒有被人幹著的時候,士兵往
她的陰戶中捅進去一根粗樹枝,它的另一頭現在正在空中緩慢地搖晃著,梢子上
還帶著幾片大樹葉。

  印度士兵們開始沿著街道驅趕聚集的人群,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
是那樣看起來人會更多些,場景會顯得更加熱烈。結果這些人都聚集到了城門內
外兩側,而且無所事事,看上去麻木不仁。被驅趕著沿芒市中心走了兩個來回的,
赤身裸體的男女囚徒們現在被要求並排著跪在大門外邊的道路一側;而從車上拖
下來的孟虹被扔在門樓的磚壁邊上,上半身斜靠著牆。孟虹有些時候神志還是清
醒的,更多時間則是處在意識模糊的昏沉狀態。不過每當陣痛到來的時候,她仍
然會淒慘嘶啞地喊叫出聲來。有人給她喝了點水。

  天已經快黑了。辛格不知道接下去該幹什麼,成群的沉默的人們--圍觀者
和士兵,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等著這婊子把雜種生出來?」有人問。

  好吧,那總得把她整高點吧,至少,得讓大家都能看到她那個能把雜種拉出
來的屄吧。很多芒市的居民都知道這座門樓的牆面上釘著兩個大的釘子,就在這
個女人身體上邊,更高點的地方,比一個人舉起的手臂還要高。它們當然是用來
釘人的,而且它們也一定釘死過人,只是死的到底是誰,以及死過多少個不是那
麼的確定而已。在芒市的各種傳說中,被掛在那上面經過幾天掙扎直到最後嚥氣
的是在某一次圍城之戰中城破被俘的土司,或者反過來,是搶掠失敗失手被擒的
土匪頭目,而在另一些版本中則是與人私奔又被抓回的富商的小妾,但是也有可
能,是與盜賊勾結殺死了主人的丫環。

  在最新的這一次,開始的時候,印度人是用繩子的。他們用繩子捆住孟虹的
手腕,從對面路邊的車馬店裡找了兩張飯桌和一副條凳。很多人花了很大的力氣,
把女人扶到凳子上,另一些人站到桌子上拉起她的手臂,才把她的手腕上和鐵釘
系到了一起。他們暫時讓她站在凳子上。不過當她身體的重量逐漸地落到她的兩
只腳上以後,她的雙腿失去控制般地顫抖不已,而且越來越劇烈。血開始從她的
腳底下和指甲縫中重新滲透出來。





                A10

  女人最終的分娩,是在第二天早晨太陽升起以後才開始的。在那之前,一陣
一陣越來越頻繁的陣痛,使她覺得忍受這一個晚上就像忍受了整個一生那麼長久。

  而這一夜無窮無盡的疼痛,確實就像孟紅還將要度過很多年的人生的一個縮
影:無法擺脫,從不停止的,遍佈全身沁入心肺的痛苦,似乎是直有等到死亡才
能結束。背靠著冰冷的磚牆,女人舔著腫脹乾裂的嘴唇喃喃地說:「讓我死吧…
…」

  「她說什麼?」有人問,「大肚子妹妹,你要喝水?」手裡的皮帶揮起來,
抽在她的臉頰上。

  除了被懸吊在城們一側的磚牆上展示她的裸體以外,整個夜中她還被解下來
過好幾次。有些運輸的馬隊在走過整日的山路後,會比預定的時間更晚些到達目
的,士兵把它們攔在芒市的城門前。

  「女人,有光屁股女人,一個一個的幹,幹完進城!」

  到那時,被驅趕來的居民們已經悄悄地四散溜走,一個也不剩了。辛格上尉
自己也沒有等在那裡過夜。留下的兵們已經在邊上點起了兩大篝火,照著亮。他
們大致已經百無聊賴地在那些年輕些的女俘虜們身上做過不止一次,現在只能看
別人做來找樂了。

  放下吉普車的後擋板,把解下來的孟虹扔到後廂裡,女人的屁股挨著車沿,
向下垂著雙腿。現在她脖子上的木頭牌子和手槍,還有肛門裡插的鉤子算是被取
掉了,只剩下穿透了乳房吊著的那顆訓練榴彈。

  「幹她。對,只干她一個。嗯,嫌她的肚子大啊,嫌她的屄爛啊?她可是大
官的女人,干了轉運的……」

  「挨著個兒,衝著她的屁股排好隊……有不肯幹的一定是民解的人,當場槍
斃!」

  在凌晨以前,有三四個馬幫經過了城門。等到女人感到腹部規律性的疼痛和
收縮的時候,她實際上已經沒有力氣喊出聲音了。

  「救救我……求你們了……哎喲……我不行了……」她仰天躺在車板上,無
力地摟住自己的肚子,盯著朝向她附下身子的人們。她的眼睛從眼眶中凸出出來,
佈滿了血絲。

  「讓我生……把他生出來……」她說。

  「嗯。把她掛回去。」一個冷酷的聲音說。有人撿起扔著的繩索遞上來。

  「不,用這個。按住她的手。」他握著的是一把尖銳的長柄的錐子,那東西
好像是跟著李鐵匠一起從他家裡帶出來的,他把它在篝火中烤得通紅。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人的殘暴行為總會在某個時候失去控制,人最終會變得
完全瘋狂。男人們按著孟虹的手掌和手腕,把她的小臂緊壓在車欄上。錐子熾熱
的尖接觸到她的皮膚的時候,她整個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然後是蛋白燒焦的
臭氣。女人沙啞的哀號聲。他在穿通女人手腕的過程中幾次重新為鐵錐加熱。

  最後這一回,孟虹是被鐵絲穿過手腕上貫通的傷口吊到牆上去的。在篝火的
後邊,她的全身亮晶晶地佈滿了汗水。印度兵們笑罵著,把她腳下墊著的凳子踢
開了。女人開始掙扎起來,在空中揮舞著她的兩條光腿。

  很難想像,她在經過了這樣的一天一夜之後還有力氣活動。但是她的孩子正
在那中間伸出頭來……她必須給他讓出空間。女人嗓子裡混雜著咳嗽,嘔吐的聲
音,就像是沙子和玻璃摩擦

  「算了……她會死的。」有人說。他到邊上找了個看起來年紀大些的女俘虜
:「你,去幫幫她。」

  她最後在孟虹的胯下接住了那個血淋淋的孩子。她看來確實有接生的經驗,
她向士兵要來了一把刺刀,並且在用它割斷臍帶之前,走到篝火那邊用火烘烤消
毒。

  男女俘虜們在早晨被驅趕著走回學校的營地,包括孟虹。她當然已經處在完
全不清醒的狀態,攙扶著--實際上是摟抱著和拖拽著她行走,花費了人們更多
的力氣。她的兩腿內側粘結著乾涸的血跡。在她們的身後,那個年紀稍長的,赤
身的女人,懷中抱著同樣赤裸的嬰兒。他是一個男嬰。

  也許,按照辛格上尉的指揮風格,他應該滿足於繼續堅守在拉上了鐵絲網的,
帶圍牆的營地裡履行他的職責。不過他的一些參謀們指出,應該有所行動,應該
藉著昨天這一場重大勝利的機會,乘勝前進才對。辛格想,他們說的也有道理。

  辛格的營在下一天出動一個連掃蕩了芒市十多里以外的一個村子。士兵們奉
命帶上孟虹,她在一間雜物間裡被關了一天一夜,到那時,她已經全身浮腫,遍
體血污,而且正在發著高燒,差不多已經沒有人的形狀。為了讓她清醒些,她被
拖拽到水井邊上,打起水來從頭到腳的澆上去。然後把她肚子朝下,橫著擱在馬
背上。她的手腕仍然被穿通的鐵絲捆在一起,背在身後。抬她上馬的男人發現,
和前一天相比最大的變化是她乳房,她們在一夜之間從兩隻皺縮的皮囊變成了一
對飽滿的果實,腫脹,堅實,在柔軟的皮膚下邊埋藏著凸露的肉塊和筋絡的結。

  現在她們被擠壓在女人的胸脯和馬側之間,正在從頂端分泌出白色的汁水,
順著馬的毛流淌過一段弧線,斷續地滴落在田野之間的泥土路上。

  他們依舊帶上了那個女俘,讓她抱著陳春和孟虹的孩子,她和她懷中的嬰兒
一樣,仍然完全赤裸著身體,女人還被繫上了腳鐐,她艱苦地拖著兩隻腳,緊跟
在馬屁股的後邊。

  辛格的人把那個叫橫籠的小村包圍得水洩不通,然後趕出所有的村民。他們
驚訝地看到村口的榕樹下綁著一個全身上下一絲不掛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另一
個同樣赤裸的女人跪在旁邊,懷抱著一個嬰兒。

  在對獨立運動時期各種事件的前因後果進行回顧的時候,人們會發現,一直
顯得怯懦和遲鈍的辛格上尉在這一天創造了一個開端。這一天發生的事,在幾年
以後顯現出了後果,並且決定了孟虹一生的命運。

  辛格和所有的印度僱傭兵並不瞭解誰支持民解,不過因為橫籠距離芒市不遠,
他們至少知道誰最有錢。橫籠主要地是一個楠族的村寨,四十多歲的家支的實際
上,族長莫棟一直以來都與芒市的政府當局保持著不錯的關係,在戰亂的環境中,
他的家族從更遠的山區收購農林產品,木材,水果,運進城裡,而幫助城中的商
人們轉運最為簡陋的工業製品,刀子,鐵鍋之類。不過這些並不是辛格關心的事。

  他的士兵把莫棟弄到孟虹跟前的時候,莫棟一開始以為那只是官兵們的一個
玩笑,是為了恐嚇村民們所安排的戲劇。為了配合印度人的表演,他甚至試著要
讓自己輕鬆地笑出來,不過在那麼近的距離上注視一個楠族貴族婦女的赤裸身體,
還是使他感到尷尬,他往邊上偏過一點臉,盡力維持住一點僵硬的笑容。

  問孟虹,他幫過你嗎?他們家給民陣送過糧食吧?

  他幫民陣買藥,買槍?有過沒有?!

  她根本睜不開眼睛,她的臉像一個被泡爛了的水果,沒人知道她的神志是不
是清醒的。她只是含混地發出了一些不連續的聲音。

  快點,讓她回答……讓她說點什麼!

  有個年輕的尉官抬腿跺到女人腫脹的像個發面饅頭似的赤腳上,孟虹嘶啞地
狂叫了起來,她猛烈地朝外挺出腰腹,像一張弓一樣僵硬地支撐在樹幹上……如
果不是因為手臂被反綁在大樹兩側的話,她肯定要跳到空中去了。

  軍官再踩下去。第二,第三下。

  她說,是的,他是民陣的人。有人解釋說。

  族長莫棟被拖到一邊,辛格在那裡組織了一支四個人的小型的行刑隊。「不
是……她不是……我不知道……」莫棟語無倫次地說,他的臉上仍然保持著奇怪
的微笑。

  「跪下!」他的屁股上挨了一槍托,然後是「預備……放!」。一個女人尖
叫了一聲。在榕樹邊上,那個懷中的孩子開始大哭了起來。

  辛格對小軍官說,帶人去他家,他的財產要全部沒收。還有,他有幾個兒子?
帶到那邊去,一起解決掉。

  下一個村民又被拖出來推到孟紅身前。「看他。他是民陣嗎?他是你的人嗎?」





                B11

  旱季的太陽像流淌的火焰一樣,毫無遮掩地傾瀉在紅土地上。在北部的朗楠
高原一帶,從三月開始到六月結束的旱季幾乎要持續近半年時間,在那些月份裡,
天上根本是看不到雲的。不過那裡是全國範圍內海拔最高的地區,所以即使是這
樣持續的大晴天,大部分地方的溫度也並不很高。但是龍翔營地在坦達城外,芒
河流下朗楠高原的出口處,山區從三個方面圍繞著一個半盆地。這裡很熱。

  我們住的地方是一個用木頭柵欄圍起來的大房子,四面是完全透風的,頂上
馬馬乎乎地蓋著帶波紋的薄鐵皮。它只是擋了些雨水,擋住了直射的太陽光。但
是它現在在太陽的炙烤下是滾燙的。一共有四間這樣的房子。在殖民時代最後的
幾年裡,龍翔營地的臨時拘留中心在大多數時間中一直關押有二三百個犯人。在
這間大概十五平方公尺的木籠子裡,很多時候都會被滿滿地塞進五六十個人,一
般其中會有十幾個婦女。

  每個人,不論男女,全部都是赤裸裸的。從我們進入龍翔營的第一天起就是
這樣。「脫光衣服,現在,立刻!」旁邊一直點著一個大火堆,從囚犯們身上除
下的一切,直接扔到裡邊,什麼都沒有留下,也沒有什麼解釋。這就是把關押在
首都的政治犯們送到軍管地區的好處,這裡不需要浪費多餘的口舌,也不需要多
余的法律。

  難友們會照顧我們,讓幾個女人擠在一起,而且靠著圍欄,這樣有可能可以
吹到一點風,如果有風的話。

  當然,那個時候就沒人能躺下了。那往往是政府方面的一次掃蕩剛剛結束的
時候,他們從高原上帶回大批俘虜,然後用皮帶,槍托,把人往籠子裡塞進來,
最後用粗鐵鏈拴上門。所有的人只能緊緊挨在一起,直挺挺地站立著,沉默地,
無窮無盡地等待下去。在白天,我們等著太陽繞過整個天空,最終落到西邊的棕
櫚樹叢後邊。接著,用整個晚上等待它從另一頭重新升起來。

  木籠中很快瀰漫起惡臭。所有人都在出汗,還有排泄。每天每個籠子有十多
分鐘的放風時間,解決囚犯們的所有生理需要,吃和拉。除此之外柵欄門是永遠
不會打開的,即使緊挨在我身後站著的那個中年男人已經死了,我能感覺到他的
多毛的胸膛正在變冷,變硬,他沉重地壓在我的赤裸的背脊上,正在往下墜下去
……但是他仍然不得不繼續站在那裡,由他周圍的人承擔著重量,直到明天開門
放風的時候。

  死一個人就會鬆動一點。更多的囚犯是被直接處決的,時常有人因為各種原
因被帶到監房外邊,在所有囚犯的注視下朝他的後腦或者胸前開上幾槍。因為在
營地裡處理屍體很麻煩,大規模的行刑是在其他地方進行的。軍隊會出動幾輛卡
車,以及更多的士兵,把幾乎是任意挑選的受害者帶離基地。團結政府成立以後,
在坦達城的周圍地區不止一處發現了掩埋有大量屍體的墳場。

  在我們這排木籠的對面,相隔幾十公尺的紅土空場之外還有一排瓦房,那裡
的每個監室跟我們住的大小差不多,不過是磚砌的牆壁,只有正對我們的一面是
鐵柵欄。那應該是龍翔軍事基地一開始為被拘留的敵對人員準備的地方,到後來
地方不夠了。

  土場中間豎立著兩根被陳舊的血液染成暗黑色的木樁,其中一支在接近頂端
的地方還釘著一道橫樑,這使它看上去像是一具陰沉的十字架。地上散亂地扔著
一些草繩,鐵釘,有一個很小的鐵籠子,可以把人像動物一樣的塞在裡邊,還有
一個用束緊的稻草簾鋪頂的小涼棚,裡邊放了一張籐編的椅子--這東西是給看
守折磨我們的時候休息用的。

  在更遠些的地方,兩道一人高的鐵絲網一裡一外把我們這兩排建築圍繞在當
中。警衛們待的地方還要在鐵絲網之外,他們百無聊賴地蹲在兩層樓高,木架結
構的崗亭裡,向下注視著這一切。

  監室中並不是每一個人,但是的確有很多人,一直都戴著鐵製刑具,包括我
自己,所以在那天下午一開始的時候,我們都沒有注意到鐵鏈的聲音。後來我們
才看到,有四五個兵正帶著一個女人從空場的一頭走過來。那本來也是每天的常
事,每天都有姐妹們被帶出拘留地,一般是為了把我們送到基地的軍隊營房裡去。

  龍翔營地是殖民政府控制北部朗楠高原的重要據點,它在坦達城外佔據著幾
平方公里的一大塊地方,這裡邊有軍隊的醫院,修理廠,軍火倉庫,商店……還
有我們這個俘虜營。當然,龍翔更主要的是駐軍。駐紮在這裡的既有英國部隊,
也有蔓昂政府的士兵,後來還加上了數量不少的印度僱傭軍。這意味著數以千計
剃著平頭,精力充沛的年輕男人。我們有時會被迫在擠滿士兵的宿舍裡赤裸裸地
待上幾天幾夜。

  女人低著頭,長及腰際的頭髮散亂地披掛在她的臉頰,還有赤裸的胸脯上,
她在滾燙的沙石地上慢慢地挪動鎖著鐵鏈的兩隻光腳。天很熱,我臉上淋漓的汗
水模糊了眼睛,而且長時間的站立也使人的體力和精神都接近崩潰,我想那裡邊
的每一個人都處在夢遊的邊緣。但是……像一道電流穿過我的身體一樣,我突然
覺得,那女人身上有我非常熟悉的東西。

  還在她走到我們的木籠對面之前,她還沒有抬起頭,我就已經知道了,她是
虹。她是虹姐。

  自從蔓昂分別以後,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虹,我以後知道,那已經是在她遭到
逮捕的半年之後了。

  在最終坦白並且認罪以後,孟虹被帶到朗楠高原上,參加政府方面的軍隊針
對民陣根據地進行的掃蕩作戰。士兵們在崎嶇的山路上抽打著虹,迫使她踉踉蹌
蹌地跟隨著他們,進入一個又一個零星地分佈在山嶺之間的村寨,為政府軍隊指
認他們所謂的民陣分子。虹並沒有因此得到更好些的對待,在每一次行動之後她
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都要留在龍翔的軍隊醫院中,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才能恢
復過來。不過等到她稍有好轉,就被送進了基地的集中營裡。

  有個軍官說,就這,朝這邊,跪下。虹站住,轉向我們這邊,慢慢地屈腿跪
下,然後抬臉。她略微地晃了一晃頭髮,想讓它們分開到兩邊去,接著又抬起銬
在一起的手把髮絲掠開。那個站在她身後的官揮起皮帶抽在她的背上,打擊的聲
音清脆響亮。他說:開始吧。

  女人因為疼痛而急劇地向另一側偏轉過身體,兩隻乳房一先一後甩向空中-
-她的肢體修長瘦削,但是乳房仍然豐碩飽滿,當時她還在哺乳期。她痛苦地閉
上了眼睛又睜開。虹的目光現在直視在我的臉上,只是,看上去毫無表情。她開
口說話,低沉的聲音刻板而單調。

  「我是孟虹。我是民族解放陣線的副主席。我殺過很多人,我犯了應該千刀
萬剮的大罪,現在我罪有應得。不要學我這樣反對政府……」

  她的嘴角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翻起來一小塊肉皮。在她的額頭上另有一條已
經癒合了的疤痕,除此之外,虹的臉看起來還算整齊,不過從脖頸開始,再往下
直到整個身體,她的全身上下到處佈滿了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刑傷的印記。條
狀的鞭痕,塊狀的烙印,還有斑斑點點的刺傷和燙傷,曾經被粗暴地割裂和烤焦
的皮肉,在重新生長的時候沒有得到照顧,它們草率地覆合到一起,糾結扭曲著
凸出在女人的軀體表面上。

  孟虹起身走向我們邊上的監房,她最終圍繞著空場轉過了一個圈,跪在每一
間囚籠的前面,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說完了?都跪過了?好,太陽不小嘛,嘿嘿嘿。到中間,那根木頭樁子底
下去,跪著,曬會兒太陽吧。」

  虹繞完這個圈子以後是在我們這排木籠的對面。她起身朝中間只走到第二步,
身體突然失去了重心,她踉蹌地向前撲倒在地上,那是跟在她後邊的軍人從身後
踢在她的膝彎處。那人跨步上前,繼續踢她的肋骨和臀部,女人赤裸的身體在地
下沉默地翻過來,又滾回去。

  過了一陣才有人開口說道,誰讓你走過去了?是叫你爬,爬過去!





                B12

  虹整個下午跪在兩排囚室中間的土場上,她赤裸的身體上流淌著汗水,在耀
眼的陽光中閃閃發亮。軍人們在做著準備,打來了一大桶水,又弄來了一個小火
爐。裡邊插著我們都很熟悉的烙鐵和鐵鉗。「讓警衛營多派點人來。」有人說。

  他們在等最熱的時候過去。在太陽偏到西邊以後,更多全副武裝的士兵進入
集中營裡擺好了陣勢。然後開始從監室中往外帶人。

  這是孟虹每一次被帶進鄉村,指認民陣人員的情景重演。囚徒們被帶到虹身
前,要虹說出他的名字和職務。實際上,虹根本就不認識我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
她不可能知道游擊隊中每一個成員,更不用說有許多的被關押者其實只是普通村
民。不過軍人們並不在乎這些。他們扯著她的頭髮,把她的頭一次又一次地撳到
水桶裡去。

  「曬一天太陽嘴很干吧?現在就讓你喝,多喝點……好,現在再看看,他是
誰,是不是你的人?」

  她確實說不出來,還是迷迷糊糊地搖頭。有人拽高她的手臂露出腋窩,把在
爐火中烤紅的鐵條按上去。這讓女人淒厲地尖叫了一聲。

  「他不是那個誰誰嗎?」邊上的人隨口報了個名字,「他是你的支隊長,是
吧?」

  他們開始踢女人漲大的像球一樣的肚子,那裡邊全是水。她一邊嘔吐一邊說
:「是……哎喲……是的……」

  和每次一樣,每一個被這樣甄別出來的「民陣分子」都被立即處決。為了制
造恐怖的氣氛,那天是在營地裡殺人最多的一次。受害者大多是男人,赤露的男
性屍體雜亂地堆積在場地一邊,四處充斥著血腥的氣味。

  在天幾乎全黑前被帶出籠子的是一個女人。在經過了指認程序以後,有個軍
官說,天黑了,點個火吧。幾個男人把女人按在地下,他們用傘兵刀在她的肚臍
底下割開一道裂口,赤手從傷口裡把她的肚腸往外拖。血水把他們的手,和她自
己的肚子,沾染得濕淋淋的。不知道最後用的是釘子還是帶刺的鐵絲網線,那條
一直扭動糾結著的東西被拴到了木樁的腳上。

  那是跪著的虹對面的木樁。人群讓開了些,剩下一個兵提上一個油桶,把裡
邊的液體潑灑到女人身上。現在散開的是汽油的味道。女人竟然支撐著身體坐了
起來,她捧著自己裂開的肚子,低著頭,呆滯地凝視著。火苗突然從她光裸的大
腿上串了起來。

  她先用手去撲,手也被燙到以後又試著躲開,不過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火焰在她的皮膚上四處蔓延的速度很快。我們默默地看著她一連聲地嘶叫著,
在地下輾轉翻滾,距離木柱越來越遠,而她的腸子拖帶在她的身後,越拉越長。
當她盲目地滾回去的時候,她的肢體和自己的血淋淋的內臟纏繞到了一起。

  很多女人在哭。「你們這些野獸……你們要遭報應的!」有一個年輕女孩尖
銳地喊了出來。空地外崗亭上的探照燈劃過去,把那個木柵的籠子照得雪白通亮。

  「好,你有種,把她弄出來!」那邊一片混亂,兩邊的監房中都有人在喊叫。

  小姑娘被拖到了中間,之後,有士兵端平了衝鋒鎗開始掃射。他們是對著那
間騷亂的囚室。

  「她是你的人吧,書記同志?哼哼,是你老公的小老婆?」

  「她說是,她說是他老公的小老婆……」

  「很好。把陳春的小老婆吊上去。」

  這是一個十分矮小瘦弱的女孩,長著一對細長的眼睛和一個尖下巴。她也許
只有十五歲。她在鐵釘釘進她的腳踝的時候繼續嘶啞地叫罵著。

  「割下她的小奶子,塞進她嘴裡去。」

  繫繩的鐵鉤鉤住她被釘穿的腳腕,人們拽著繩子把她的身體吊到空中去。直
到女孩分開雙腿,倒掛在虹身後那根木樁頂端的橫樑上。她的左胸只剩下一片很
大的創口,割掉的乳房一半在她嘴裡,另一半像一片破布一樣搭在她的臉上。為
了不讓這塊東西掉出來,用草繩象馬嚼一樣繞著她的嘴,紮了一個圈。

  「刀,刀呢?」接過來傘兵刀,蹲下去握住女孩右邊的乳房,順著上緣鋸下
去,一直到,她的右乳房也變成一塊碎肉,靠一點剩下的表皮牽連著,垂吊在接
近她下巴的地方。女孩的手臂已經背到樁子的後邊捆上了,她背貼著木柱,沒有
剩下多少掙扎的空間,只能是猛烈地往兩邊甩著頭而已 .

  火爐被人踢著,從地下滑過來,停在女孩倒懸著的頭下邊。她撒開到下邊的
頭髮在火焰中飛舞起來,迅速地扭曲變形,還燃起了一些小的火星,它們很快就
變成了灰燼。現在,女孩的頭頂距離爐火只有二三十公分的距離,她的額頭被烘
烤得通紅透亮。我們注視著她緊閉著眼睛,更加劇烈地掙扎,她的臉上流滿了閃
亮的汗水,但是很快就變得乾燥。女孩的臉在高溫中皺縮變形,最終變成了一種
枯裂的皮革一樣的東西。她現在看上去像是一個戴上了一副醜惡面具的大頭娃娃。

  在土場中間,有些兵們把虹弄到那個空鐵籠子的上面,仰天躺著。他們開始
強暴她。那裡兩頭的柱子底下都燒著火,在夏天太熱了,人們討論了一陣,把赤
裸的女人拖起來,拽著頭髮在地下拉扯著。他們把虹一直弄到我們的邊上,我們
的腳底下。

  我待著的木籠在這個晚上被帶出去殺害的人不多。我們還是只能站立著,也
沒有增加多少活動的餘地。一個K手下的人說,你們好好親近親近。兵們多半不
認識我。K的人認識我。

  虹被提起來按在木頭柵欄上,她的濕淋淋的臉幾乎貼到了我的臉上,而她的
乳房從立柱的空隙中間擠進來,壓緊了我的胸脯。我沒法後退。虹姐在我的耳邊
粗重地呼吸著,在連續的性折磨之後,她的臉頰上透出不正常的紅暈,眼光呆滯
茫然。吵鬧著的男人們聚集在她的身後,抓住她的腰迫使她向後挺起臀部……在
一次一次的衝撞之下,她的身體越來越緊地塞在了欄杆的縫隙中間,被擠扁的乳
房青筋暴露,在最激烈的時候,乳汁從她挺立的乳頭上噴湧出來。

  虹喃喃地說:……水,阿水,我想死,我想死。」她斷續的低語被嗓子深處
發出的奇怪的呻吟聲打斷了,她抬起一條腿來,赤裸的肉緊貼著籠子的立柱上下
摩擦,在那後邊立著更多長滿了粗重汗毛的,男人的腿。

  虹在抬腿的時候用單腿站在地下,扭動著腳趾頭維持平衡,當她放下腿以後
又用力地輪流跺著腳,光裸的腳跟拍打在紅土地面上,咚咚地響。虹的下半個身
體像一種液體一樣波動起來,虹姐的在晃動中飄舞的長髮灑進籠子,和我的頭髮
交織在一起。她低聲地說:「……我站不住。」但是她的雙手被高高地銬在我們
頭頂的橫樑上,她只能緊貼著我站著,蹲不下去。我從身體底下拔出手臂來,抬
高到上面握住她的手,她們熱得發燙,虹可能一直在發燒。

  我想我們都失去了時間概念。沒有人知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還是整整的
一生。最後我們知道的是,在她邊上已經沒有剩下不穿褲子的男人了。虹說:「
……我站不住。」她墜在木籠邊上,屈腿半蹲著,只靠手腕上的手銬承擔著身體
的重量。我覺得,我一直高舉著的手臂也已經麻木了。我幾乎已經感覺不到她們
的存在。但是我始終沒有放開虹姐。那時候,另一雙手臂貼著我的腰肢,一左一
右繞到了我的身體前邊。我和我後面的赤裸身體反正一直是緊緊挨在一起的,只
是我們很少交流,我們都沒有什麼力氣了。但是很偶然的,有時候會。外面的整
個場地瀰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味。為什麼是現在?

  其實我在期待。我可以借此忘掉我正置身其中的地獄。我不想知道他是誰,
在擁擠的人群中間,每個站立著的人會不知不覺地變換位置,或者,他也可以有
意識地換到他想要的位置。我不想回頭看到他的臉,我閉著眼睛,跟隨著正從後
面操縱著我身體的那個男人。深入我吧,我只是個年輕女人,我心裡的苦我已經
承受不了了,搖晃我,裝滿我吧,把隨便什麼都驅趕出去,在我的身體裡邊,全
都是你就好……

  雖然是在夜裡,而且外面已經火光暗淡。緊緊地圍在我們周圍的難友們,不
論女的還是男的,他們恐怕都知道我們是誰,也知道是誰正在做著什麼。可是他
們看不見我的臉,也看不見我的眼睛。我咬緊了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音,直到自己
深深地陷入進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我有幾次從昏睡中恢復了一些知覺,我還能聽到虹姐正在我的眼睫毛邊上呼
吸。她同樣半是昏迷半是沉睡地,靠在木籠柵欄的另外一邊。但是我不知道她是
什麼時候從那裡被人解下帶走的。最後一次,我在夢裡突然打了個墜,驚醒了過
來。

  天還沒有亮,似乎是天亮前最黑暗的三四點鐘。場子中間當然一直是點著燈
的,但是很暗,黃色的光線只是正好勾劃出了那些堆積著的屍體的輪廓,他們赤
裸的皮膚在燈下隱隱閃著亮光。地上積澱著大片黑暗的印跡,是從他們身上流淌
出來的血液。在這些背景的前邊,赤身裸體,蓬頭散髮的女人坐在地下,一條腿
屈,另一條腿無所顧忌地向前伸張開。她低頭往下看,在她懷中摟抱著一個同樣
裸體的嬰兒,那個很小的小東西,正緊緊地扒在她的乳房上。

  他的旁邊站著兩個軍人,和另一個穿著楠族服裝的婦女。以後我們知道,她
就是為陳春和虹姐的兒子接生的那個女俘虜。他們的影子在地下漫長地朝向我們
延伸過來。我覺得我聽到了嘴唇吸吮著乳頭的濕潤的聲音,四周奇怪地安靜,不
像是這個毒打慘叫不斷的集中營,卻像是它投射到另一個時間停止的,死寂世界
的鏡像。

  以後我們知道,虹姐的兒子也在龍翔營地,一直由那位楠族婦女照看著。看
守們允許她帶著孩子到虹那裡去餵奶。這一整天都在不停的殺人,也許是晚上孩
子餓得太厲害,他們才讓她把孩子給送來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29 編輯 ]
2012-3-9 14: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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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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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3

  和這個國家的絕大多數地方相比較,龍翔營都算得上是一個整潔嚴謹的地方。

  熱帶氣候的國家通常總是混亂的,骯髒的,四處洋溢著熱烈的腐敗氣味,蔓
昂是這樣,坦達也是這樣。但是我們是在軍事基地。在這裡,外表一致的平房,
一次可以建上十座,二十座,全都一模一樣,而在另一些劃出的區塊,搭建著成
排的,同樣規格同樣顏色的帳篷。軍隊的要求是整齊的,規則的,在門前屋後不
會有水缸,竹椅,凌亂的鍋碗瓢盆,可以想到,這裡就像是一盤被人操縱的棋局,
而不像是人們自己居住生活的地方。

  不過這只是表像。真實的原因是:這裡邊沒有女人--自然也就沒有那些管
吃管穿,管用的小雜碎了。

  「阿參,有女人的。」老虎對我說,「我們整天干女人,沒事就去4號區帶
幾個女人出來幹。你要是不在乎雞巴被很多人看,就在那裡邊脫下褲子干,也成。」

  「不過有一個,她們的那東西都不怎麼帶勁了,松,松得沒邊。印度團那些
傢伙太瘋了,每天都找4區要女人,到第二天早上她們都是被拖回來的……咱們
這是在打仗,要求不能太高。讓茶壺帶你去,挑挑試試。」

  在我從英國回到國內的時候,政府方面和反叛力量的戰爭正處在最激烈的時
期。我並不認為殖民主義還能在我的國家維持多久,但是我得找個事情做,而在
打仗的時候,軍隊能開出的價格最高。而且,因為我的家族和宗主國的關係,他
們的人脈關係都是在政府這一方的。

  我在K的處是個技術官,管通訊。當然,我去看過老虎他們打人,打男人,
也打女人。對於我來說,看赤身裸體的女人挨打是一件奇怪的事,這跟我一直以
來受到的教育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4號區中間有個小草棚遮擋著暴曬的陽光。下邊有張舊籐椅,我坐在上面。

  吹過來的風像燃燒的火一樣。我的軍夏裝緊緊地貼在我的背上,很不舒服。

  「這兩個人是我們手裡最大的官了,」茶壺告訴我:「這個長得高的是陳春
的老婆。都說她很能打仗。」

  「不過她現在很老實。我們都幹過她。」

  在我眼睛前邊不到一米的地方,跪著兩個赤條條的年輕女人。她們緊挨在一
起,背對著我。確實有一個更高一些,她的手臂和腿肚子上的肌肉看上去纖長而
且結實,另外一個則很瘦弱。我看到她們披散著頭髮的肩膀和光裸的屁股,皮膚
都被曬成了深棕的顏色,皸裂粗糙,色澤暗淡,凝結著乾涸的血跡。她們朝上翻
起的腳掌沾滿了塵土,顯得很髒。而且她們身上有氣味。

  也許,是整個場地上充滿了臭味。在我兩邊的十多公尺之外,那些木頭和鐵
條的柵欄後邊,站著,躺著,上百具一絲不掛的泛黃的肉體。因為空間不夠,或
者是故意的懲罰,有幾間囚室被有意地塞滿了囚犯,挨在最外邊的女人神情恍惚
地貼在欄杆上,她們的乳房從縫隙中擠出來,鬆弛地懸掛在外邊。

  不過茶壺看起來並不在乎。他也很不在乎地光著上身,只穿了一條短褲,拖
著鞋。不像我這樣著裝整齊。他彎下身體攏開高個子女人披在背上的長頭髮,另
一隻手順著女人的脖子摸索著。「多細的脖子,又長。」

  他的那隻手探到前邊去,「奶也大,還有水水呢,嘖嘖……好啦!」他往女
人的後脖頸上拍了一巴掌:「趴下去,把屁股撅起來,讓參哥看你的屄!」

  他帶著點討好的笑容轉向我說:「要是您不想蹲下去,我可以讓她趴到那個
籠子上邊……高度差不多,他們都是用那個干的。」

  不過她的屄看起來不怎麼樣。陳春的老婆確實像動物一樣趴在地下,塌腰挺
臀,她還往兩邊分了分腿。看起來她已經很習慣這一切了。只是,她暴露給我們
的生殖器官並不是兩片對稱的膜瓣,而是一堆扭絞在一起的皮肉,上邊殘留著深
刻地陷進肉體表面的疤痕,而另一些地方,已經癒合的創口成條成塊地凸出起來。

  她們顯露出的粉紅的顏色也很怪異。在那之前我確實沒有見過女人的生殖器
官能夠變成這種樣子。

  「呃……用火燙的……鉗子……」茶壺取下嘴裡抽到了尾巴的駱駝牌香煙,
看了看,又吸了一口,然後把它按到女人的陰唇上,又擰了擰。

  女人只是強忍著在嗓子裡嗯了一聲。屁股很快地哆嗦了兩下,像寒顫似的。

  茶壺的手移開了那裡,留下了一塊暗紅色的瘢痕。

  客觀地說,我在那時候還是有了些反應的。但是我還是坐在那裡等待著。

  「我看看,我先看看。」我有點含糊地說。

   「唔……像參哥這樣英國回來的上等人……準是嫌她們髒吧……前兩天他們
剛在這殺過人……」

  「沖沖就好點,大家都懶……反正我們不住這,住這的這些……他們也沒幾
天日子好過了。」

  「……給女人洗澡很好玩的。我來!」茶壺下了個決心似的說:「你!」他
用腳踢著那個高個子女人的屁股說:「到柱子那邊去,背靠著柱子,站好了。」

  茶壺找來了幾個警衛連的兵,把馬達發動起來。鐵網外邊有條溪流經過,龍
翔基地裡邊是有水源的,只是花不花這個力氣而已。茶壺舉起拖著軟管的龍頭試
了試,水柱直竄出來,往天上劃出一道高拋的弧線。水壓很大。

  那個高個子女人的手一直被銬在一起,現在被拉到高處,掛到了木樁上的某
個釘子上。她被迫伸展開自己的身體面對著我們。茶壺得意地笑著,把噴嘴壓低,
這股水流掃過土場,最後幾乎是垂直地打在女人的臉上。一瞬間,她滿臉上飛濺
起水花,和她自己絲絲縷縷的頭髮。

  「打她的奶子也很好玩。」茶壺說。他做給我看,水的衝力現在撞擊在女人
的乳房下緣,然後在她的胸脯上噴湧開來,女人的兩隻乳房浮游在它們上面,像
是兩頭在激流裡邊漂蕩著的白鵝。

  水柱繼續向下,掃過她的肚子,理所當然地停留在她的兩腿之間。水流結結
實實地緊貼著她兩腿之間的縫隙注入進去,一瞬間散裂成了浪花和泡沫,從她的
髖骨和臀部後邊反轉出來。

  哎呦,哎呀。女人開始發出呻吟。她的膝蓋有點蜷了起來,她掙扎著試圖彎
腰,想把自己的身體往後退縮似得。她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

  「再來這個……小婊子,輪到你了。」另一個女孩一直跪在我們前邊,茶壺
直接踢倒了她,他再跟過去踢她的肋骨,讓她翻過身。水傾瀉直下,距離很近,
液體打在人肉上發出噼啪的響聲,結實,濕潤,可以看到她的肚子在水柱下凹陷
了進去。水霧把我們三個人籠罩在裡邊。

  那個女孩把自己縮成一團,用帶著手銬的手遮掩住自己的臉,倔強地一動不
動。這讓茶壺覺得不那麼好玩了。他蹲下去拽住女孩的頭髮,讓她的臉暴露出來,
並且保持著朝上的姿態。然後他把龍頭往她的嘴裡塞進去……女孩在掙扎,不過
茶壺比她的力量大得太多了。開始水是從她的嘴角里回流出來的,但是茶壺繼續
把那東西往深處捅進去。女孩的手臂在空中盲目地揮舞著,突然停滯在一個奇怪
的角度上,我看到她在水幕後邊瞪圓了的瘋狂的眼睛。從她的身體內部發出一種
響亮的嗝逆聲,聽上去很可笑,有點像是一種鳥在叫。然後她的腹部就開始鼓了
出來。

  「用水可以打死人。警衛連那些無聊的傢伙試過。」茶壺說。他把水龍從女
孩的嘴裡拔了出來,任由那個女孩在地下翻來覆去地嘔吐著。「從鐵絲網剪一段
帶刺的鐵絲,繞在這個口上,擰緊。」他關掉水,用手轉著圈比劃給我看:「塞
進她們的屄裡邊去。再一開水泵,你看她們全身扭得那個樣子阿……嘖嘖嘖。」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開頭他們還是把她捆在樁子上的,後來就把她解開了,讓她滿地亂爬……
據說到第二天早上才斷氣……不過也許,是他們把水管拔出來的時候拉翻了那女
人的肚子吧,誰知道呢?要不,參哥我們現在來試試?」

  用陳春老婆試當然是不行啦,這個也不行,這個是他們管宣傳的……把她們
玩死了事情就大條了。去籠子裡隨便找個出來,是女的就好。男的……男的其實
也行的,屁股……屁股……哈哈哈。

  不過那天我們沒有試。茶壺幫我把那兩個女人弄上了車,我們開回了處裡。

  不管怎麼說,干一回陳春的女人還是件有刺激性的事。我沒把她們帶到宿舍,
而是在審訊室裡做的。那裡那幾天沒有任務,也就沒有人。那個瘦小的女孩一直
在嘔吐,她很快就沒有東西可以吐了,只是空虛地乾嚎,四肢抽搐著蜷縮在一起。

  但是我還是把她按在審訊室裡的那張木頭檯子上,進入了她的身體。

  以後茶壺也輪流幹了她們,再以後就沒人了。我們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別的。

  茶壺說:「沒事就只好揍她們了……閒著也是閒著……」

  前輩們都不在,茶壺很高興有顯示一下的機會。連盈水一直仰天躺在那張台
子上,茶壺從屋頂上弄下些鏈條之類的,捆住她的腿,分開了往上面拽。「這樣
她的屁股才能靠到邊,而且還有點朝上……抽上去……也看得清楚。」茶壺說。

  弄好以後他找了根鞭子,往女人的大腿中間抽了十來下。女孩的反應很大,
這些我以前都見到過了。然後他把那東西遞給我說:「參哥來試兩下?」

  我看了看那個刑具,就是用幾股普通電線擰起來的,一頭用布條纏了個手抓
的握把。不過因為裡邊帶銅,弄成這樣一條以後提在手裡,出人意料地沉。

  那是我頭一次動手打女人。

  殖民時期結束以後,我在蔓昂經營一家通訊設備公司,代理幾個牌子的歐洲
電信器材。公司和政府的各個部門也有不少交往。我在公司做的午餐會上見到過
連盈水。我想,她肯定不會記得我了。





                B14

  在龍翔,K的處有隨便往外提人的權力,負責看守拘留所的基地警衛連根本
不會來管我們。我後來想到,如果那時候民陣的人找到我,是有可能從龍翔弄出
人去的。當然,對連盈水和孟虹這樣的人就不好說了,那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我的家族還能不能保得住我,誰也不知道。我以後也沒有再把她們帶出拘留營地。

  不過那天以後,我去那邊的次數確實增多了。

  在我的印象裡,那一段時間,孟虹只要是在龍翔,就被用鐵鏈栓在空場中間。

  鏈條一頭鎖住她的脖頸,另外一頭繫在木頭樁子上。每天晚上,用皮帶抽,
用腳踢著,強迫她把自己塞進那個低窄的鐵籠子裡邊。到早上會把她弄出來,在
木樁前邊端正地跪好,不管那天是烈日暴曬,還是狂風大雨。軍隊當然是故意地
用盡方法,侮辱他們的敵人。按理說,我自己似乎和軍隊的意見沒有太大的關係。
也許我只是無聊。

  我走過去朝下看著那個面容憔悴,眼眶深陷的女人,她的眼睛的焦距好像在
我身後很遠的地方。在很長的時間裡,孟虹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人形的物品,我
幾乎不記得她說過什麼話。當然,這事的原因在於,已經沒有人還在乎她說什麼
話了。僅有的能聽到她發出聲音的時候,只是在她挨打的時候。還有,在基地的
那個女人把她的兒子抱過來,讓她給餵奶的時候,那時我看到她的臉上才是有表
情的,像一個女人一樣的表情。

  我要孟虹把手背到腦後。順便踢了她一腳。茶壺他們一直是那麼做的,我很
快也學會了。她的手一直被銬在一起,有時在前邊,有時是背銬到身後,全看當
天值日的士兵高興了。在她舉起前臂繞過頭頂,抱住自己後脖頸的時候,我還看
到了她手腕上的舊傷:她的兩隻腕上各有一個很深的,癒合不良的凹陷--聽說
駐在芒市的印度人曾經用鐵絲穿通了那地方以後,把她掛在城牆上。現在看起來,
居然還好,手沒有被徹底毀掉。

  然後我說,起來,站起來!蹲下去,分開腿。好。起,蹲,起,蹲。對,就
這樣。不准停。

  我走回草棚下邊坐下,把她留在太陽地裡,紮著馬步,兩手抱頭,無窮無盡
地重複著那套站起,下蹲的機械動作。我看著汗水從她全身上下湧現出來,匯聚
在一起,流淌過她的胸脯,肚子和腿,在她的赤腳邊緣滲透開去。她的乳房蹦蹦
跳跳的,看上去竟然顯得既快樂,又淫蕩。

  她要是慢了就罵兩句,再不行就上去揍她。到最後她會筋疲力盡地昏倒到地
上。對,這也許只是無聊,也許,這就是男人控制女人的終極幻想,蠻不講理的,
惡作劇的,暴力的……而且那還是個赤裸裸的女人。沒有比這更接近夢想的現實
了。

  還有權力。對於女人的生殺予奪的處置權力。就好像她是一件完全屬於你自
己的私人用品。

  老虎後來發展到,每次戰爭行動結束以後有新人被送進拘留地,他都要去挑
一個出來。軍官是有單間宿舍的,開始他讓那個女孩留在自己的房子裡,過一段
時間覺得厭煩了,他就會把她帶到外面,找棵樹用鐵鏈把她鎖到樹幹上。我們的
處干的活兒算是處理機密勤務,在基地裡也是禁區,我們有一片用鐵絲網包圍著
的,不小的荒地,一些零星的平房散佈在樹林和茅草從中間,有的是宿舍,有的
當做審訊室,也有很多空關著。然後,那個女孩就會一直待在路邊的什麼地方,
整天赤條條地跪在那裡。既然孟虹在拘留營那邊是這麼呆著的,她的人就也該這
麼呆著。

  老虎說:「給我記好了,你沒幾天好活的。等他們下次新逮到女人了,就割
你的肝炒著吃。我吃過十多付女人肝花啦。」

  「你知道我怎麼弄的,你肯定沒忘吧?」

  她應該是沒有忘。老虎一直在審訊室裡做這件事。那裡為了燒紅燙人的烙鐵,
鉗子,一直是有火爐的,還有鼓風機,可以把火燒得很猛,炒菜很好用。不過他
們還是先燒上了水,燒開以後還讓那女的看:「看看,等會兒你的肝片要在這裡
邊過一道。」

  他弄點蔥姜之類,他對這事是認真的。一般總會有處裡的人在看熱鬧。他們
見得多了,並不在乎。其實是,還有一起吃的。他們中的有幾個人,我在戰爭結
束以後很久還在蔓昂遇到過。

  老虎讓他新找來的姑娘跪在一邊,看著,不准閉眼睛,閉眼睛就打。再把前
邊那個,在我們中間生活了二三十天的女人釘住手腳,固定在檯面上。往她肚子
上劃個口子,老虎直接用手,把她的肝從腹腔裡撕扯出來,就像對待一隻母雞一
樣。肝塊用水沖沖,切薄片,在那口鍋裡汆一下褪掉血氣,再起油鍋。後邊就跟
做豬肝沒什麼不同了。

  即使是到了這個時候,檯子上的那人還不一定就斷了氣。不過因為疼痛,流
血,因為緊張和恐懼,她應該是已經沒有清醒的意識了。

  「看到了吧。下一個就是你。男人都喜新厭舊的,你今天算是見到啦。」

  那時候我的手下也管著幾個人。老虎整天這麼干讓我很有壓力。下一次掃蕩
結束的時候我也去4號區找了個女人出來,把她關在我們平房的一頭,發電室隔
壁的雜物間裡。

  我讓人找老虎要了幾副手銬,把女孩手腳分開銬在一張行軍床上。她在被捕
以後肯定挨過打,眼睛底下都是淤青,半邊臉是腫的。據說她是民陣武裝隊伍的
成員,還可能是一支小部隊的頭目。在50年代的北部,十八九歲的女孩,就是
很成熟的大女人了。她們的胸部發育得很早,常走山路的土著女人,腰腿也很結
實。在整個中亞和東南亞,婦女從很小開始,就是承擔各種勞動的主要力量,結
果等到戰爭開始的時候,她們也變成了互相殺戮的重要力量。

  很奇怪。雖然整間屋子裡堆著生銹的發電機,腐爛的木頭箱子,牆壁上骯髒
斑駁,滿地塵土,而且那張簡易折疊床上的鋼絲硌著我的膝蓋和腿腳。但是我對
那次的體驗感覺很好。比坦達的印度妓女要好。女孩側過頭去不看我,我就打她
的嘴巴,強迫她轉過臉來看我,而且要笑。每次差不多到了最後的時候,我都會
把自己抽出來,爬下搖搖晃晃的床架子,點一支煙,把沒有燃盡的火柴扔到她身
上。她抿著嘴強忍著掙扎的樣子很刺激。很久以後我才做完,開門,叫別的那些
傢伙進來。

  他們帶了很多酒來,胡鬧了一個晚上。後勤的兵們過去沒攤到多少機會,這
回他們很感謝我。我坐在一箱啤酒邊上,開了一瓶。一邊看著他們趴到女人身上,
咬她的乳頭,用酒瓶捅她的陰戶。後來我才想到,那是我頭一次在下屬面前赤裸
身體。那以後我也變得不怎麼在乎了,也常常光著身子在園子裡遊蕩。人最終都
會因為瘋狂的環境改變自己,墜落比上升要容易。

  我想,我在喝醉以後又跟那個女俘做過一次。我只記得她的整個下半身全是
滑溜溜的液體,已經浸滿了所有人的分泌物了。

  有一段時間,女孩一直被銬著手和腳,赤條條地關在房裡。誰想幹了就進去
把門關上。在當時的環境裡,實際上他想對她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人會為一個被
抓住的民陣女土匪操心。就算把人弄死了,再去找一個來就好。點支香煙燙燙她
的手腳和身體,折段牙籤,扎她奶頭……這都算是輕的,有一次她竟然被人用刀
子割掉了左邊的整個乳頭,我以後一直不知道是哪個傢伙幹的。

  不過除了這些以外,她待在我們這,已經要比留在拘留營地裡,或者是被老
虎挑中的那些姑娘好出很多。等到時間長了以後,我這裡就那麼幾個人,整天和
女孩混在一起,最後都會覺得算是個熟人了。他們一直在基地裡做技術,對游擊
隊的武裝分子也沒有多深的切膚之恨。其實是,軍隊裡的這些男人,自己也是些
大男孩子而已。

  他們說,丹妹妹,給我們洗衣服吧,你看我們一夥大男人,整天堆一堆衣服
要洗,煩死了。那時候他們已經跟她聊過天了,知道她的名字叫丹。當然,丹也
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洗衣服要用到手和腳,人得能活動,他們給她解開了手銬,
用鐵鏈拴住她的手,鐵鏈的另一頭繫在她另一邊的腳腕上,兩隻手都一樣。這樣
兩條鐵鏈在她的膝蓋前邊打個交叉,在交叉處也用副銅掛鎖鎖上。再給她戴上腳
鐐。這樣她的手臂能活動,也能抬得起來,但是因為跟腳連在一起,所以抬不過
胸脯。往兩邊也不能分得太開。估計她基本上是沒什麼搗亂的餘地了。

  她每天早上提個木桶,拖著手腳上的長鐵鏈條,沿著平房前的走廊去每個房
間收衣服。然後到機井邊上,洗洗,晾晾,晚上再給大家送回來。

  在獨立戰爭的最後一年,宗主國英國撤出軍隊已經成了確定無疑的事。未來
將會變成什麼,沒有人知道。基地裡人心浮動,軍紀渙散。K自己長期住在坦達
城裡,幾乎就不在龍翔露面。我們這個處事涉高度機密,除他之外就沒人能管得
著了。在老虎那邊,隔三差五的炒人的心肝當菜,在我們這邊,一群男人一起擁
有了一個女人,洗完了衣服又想著讓她做飯。因為,基地裡統一送的伙食讓人沒
法下嚥。

  我的人去伙房弄點菜來,以後還發展到開了警衛連的車去坦達買雞。就在丹
住的那間儲藏室裡用磚頭砌了個灶,用鐵皮了焊個圓筒,捅到窗戶外邊去當煙囪。

  我們給丹找了把沒尖的,切黃油用的西餐刀,每次用完以後收走。她的手被
鏈條和兩隻腳連在一起,鐵環又重,沒法大幅度的甩開,用這個小東西鬧不出什
麼事情來。雖然是,用來切菜也不太好用,不過反正我們有時間,在其他的時候,
她也沒更多的事要做了。丹燒個雞湯,散上香柳和芫荽葉子,再切點青木瓜……
在龍翔能吃成這樣已經可以算是在天堂了。

  我想,到了後來,丹並不怎麼討厭給我們做飯。像一個和平時期的普通女人
一樣,給男人洗衣服,做飯,還有……睡覺,這種似乎正常的生活程序催眠了她,
似乎是現實被分離成很多片片,在某些的片段裡,人可以在虛假的表象中得到短
暫的喘息。經常是,男人們被煮飯的香氣吸引,聚集到房裡房外,一邊抽煙聊天,
一邊看著光屁股的年輕廚娘,看她手腳上拖帶著累贅的鐵鏈子,在爐灶前邊忙上
忙下。丹有時候稍微撒點嬌,讓他們去給她打點水來。他們有時也會從後邊抱住
丹,摸她的胸,然後把自己的短褲扯到膝蓋以下,讓自己得到一個快速的滿足。

  「丹,過來,給哥哥舔舔。」盛上一碟雞胸炒飯以後,靠在門框邊上。現在
廚娘空下來了,有時間了。

  大家吃著,無聊地看看他們,大家都習慣了,女人也習慣了。她跪下去拉他
的短褲,然後把他的生殖器含進嘴裡。

  「哎呦,真他媽的……」過上一陣他就呲牙咧嘴地說:「給我找張凳子來…
…老子站不住了,快啊!」有時候還會不輕不重地踢她一腳。於是丹從地下爬起
來去給他找椅子,把椅子放到他屁股後邊讓他坐。再轉回前邊來,攏攏頭髮,趴
到男人的腿中間去,繼續舔。

  「慢點啊,別太猛啊,爺還沒想射呢。」

  「哥哥吃雞,妹妹舔蛋蛋……」

  有一次,老虎碰到我說,「阿參,你這個煮飯的女人不錯嘛,下次我燒菜的
時候借我用用。」

  戰爭的最後一年,政府方面的控制地域一直在縮小,軍隊也難得有勇氣出發
清剿抵抗運動。老虎找不到可供審問的對象,他變得焦躁不安,一心只想剖開更
多女人的肚子。可是軍隊抓獲的俘虜也越來越少了。

  我想,純粹是出於折磨人意志的扭曲心理,老虎要他的那個女俘虜每天到拘
留營去一趟,自己去問,有沒有新到的女俘入營。

  龍翔的被拘留人員集中營地的編號是四區,距離我們的處有七八百米。中間
隔著一個軍隊營地和一個倉庫。各個區域之間有砂石公路相連。老虎用厚木板做
了兩副木枷,一副長條形的,上邊有兩個相距四五十公分的眼,合起來枷住那個
女孩的兩個腳腕,另一副是長方的,上邊三個洞一大兩小,可以把女孩的脖子和
手拘束在裡邊。然後合上,用鐵鏈捆緊鎖好。這樣做完以後,他讓那個可憐的女
孩獨自一個人走到四號區去,找拘留營的看守問能替換自己的女人到了沒有,然
後再回來告訴他。

  「哪天他們說有女人到了,你就活到頭了。我第二天就去挑個新的來換你,
把你的肝做菜。」老虎對她說。

  老虎一直對各種刑具有特別的熱情,當然了,那是他的職業愛好。枷這種東
西在現在已經找不著了,他就特別著迷地想要做一個出來,在現實中派一回用場。

  女孩的手被套在厚木板中間就一點也動不了了,被枷住的腳也只能在地下拖
著,輪流地往前劃半圓圈。沿著營地中的公路兩邊是平緩的小山坡,長著些樹,
但是她不太可能找到繩子,更沒法戴著木枷把繩子系到樹枝上吊死自己。流經龍
翔的唯一一條溪流在拘留營的另外一邊,就算她能夠把自己挪動到那裡,小溪裡
的水深也只剛到人的小腿肚子,她很難把自己淹死在裡邊。除此之外,在龍翔裡
她能遇見的所有人都是士兵。

  老虎要她在半個小時以內回到我們的處裡。超過半個小時他就讓人帶著狗去
找,肯定能找到,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帶著那兩塊厚重的木板,隨便往哪個方向
都跑不遠,也無處可躲,狗能把她聞出來。實際上,那女人也從來沒有亂跑,每
一次都是規規矩矩地沿著路邊慢慢往四號區挪。在她肩膀上抗著的那塊木枷上插
著一張硬紙牌子,上面寫著「我要去四號區」,等她到了拘留營,找到警衛連值
班的看守,看守跟她說,今天沒新人,回去吧。順手把給紙條翻個面,這一面寫
:「我要去K處」。她再慢慢的把自己挪動回去。

  不過她還是常常超過時間,那是因為她在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都能折磨她開
心。隨便哪個路過的兵把她按在路邊強迫性交都算是小事了,她常常在經過軍營
的時候被拖到裡邊,一直被干到老虎派出去的人來找她才算完。

  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超過時間,就把她捆到樹幹上抽二十下皮帶。在晚上
那個固定的時間段中,我們經常能聽到外邊野地裡傳來女人挨打時發出的淒厲的
慘叫聲。

  我不知道,等到了最後那天,終於有人告訴她軍隊新抓到了幾個女民陣分子
的時候,她是懷著怎麼樣的心情,獨自慢慢地走回來的。

  老虎按照自己的保證,第二天就殺了她。她的肝是叫丹去炒熟的,丹被帶到
老虎的審訊室裡,看完了整個過程。她被嚇得很厲害,也沒有敢拒絕我們要她做
的事。

  丹以後還在我們那裡住了幾個月,有天晚上我的一個技師去找她,到了半夜
裡,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叫聲之大,整排宿舍都能聽到。被吵醒的人打開儲藏
室的門,看到女人一動不動地跪在床邊,仰起著臉,男人靠另一邊牆站著,全身
發抖。他用兩隻手摀住自己的陰部,血正從他的指縫間滴落下來。以後我們知道,
丹在給他口交的時候咬了他一口。

  「他咬我,這個女人,他咬我。」他被忍住笑的同僚們半拖半架地弄出去的
時候喃喃地說。他被送去了軍醫院,但是好像沒什麼大事,他在那裡大概被塗了
點消炎藥水就回來了,以後也沒有聽說他因此留下了什麼後遺症。

  奇怪的是,他以後並沒有特別的想要對丹怎麼樣,他後來變得不太吭聲,當
然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並不是件值得自豪的事,總不能到處訴苦說我的雞
巴被女人咬了吧。別的人把丹反銬在窗戶的鐵欄杆上,把她平常煮菜的那個灶點
起來,抽出燃燒的柴棒烤她的胸脯和陰戶,問她為什麼要那麼幹。但是丹除了哭
叫之外,就是痛到極處時破口大罵,我們到最後也不知道丹為什麼要突然來那麼
一下子,也許,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真正的原因,也許只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
一個突然的衝動吧。

  我猜測,其實我們大多數人心裡還是想把丹留下來的,可是沒人能說得出口。

  這是件讓處裡丟面子的事,而這個女人只是個囚犯,她不可能逃過懲罰。我
們自己沒人動手,而是找茶壺帶了幾個人幫忙,他們把丹捆在審訊室裡那張大台
面上,用鉗子拔她的牙齒,一天拔幾顆,拔了五天才拔光。然後就把她送回四區
去了。

  丹以後的情況很悲慘。拘留營的看守把她塞到鐵籠子裡豎起來,她的大腿擠
在身體前邊,膝蓋壓著自己的胸脯,小腿再屈回去,只有頭露在外邊。這樣丹的
嘴的高度,正好對齊一個站立著的男人下身。有很多營區去要她,把她連鐵籠子
運回住地裡,整晚整晚地用她的嘴娛樂軍人們。她現在沒有牙,完全沒有危險了。

  我沮喪地認識到,很有可能,他們中有不少人想要的是親自試一試,這張咬
過K處的女人的嘴,到底是個什麼樣。

  要是早知道會變成這種荒唐局面,還不如在我們在這就殺了她。最後我要了
輛車開到四區,找警衛連的人把丹從籠子裡拽出來,擱到吉普的後座上。我告訴
他們我要把她活埋掉。然後我直接開出了龍翔基地,背朝坦達,沿著上高原的方
向開了一個多小時。

  停下車以後我拉著她的手臂把她往下拖,到這時我才發現她一直背在身後的
手還被銬在一起,我在那邊沒問人要鑰匙,不過我已經顧不上這些事。丹的四肢
軟弱無力,她的身體也瘦得嚇人,沒有牙以後她大概吃不了多少東西了。女人的
嘴唇向著口腔深處凹陷下去,她們鬆弛皺縮的樣子,使丹看上去像是一個風燭殘
年的的衰老女人。

  還好,她腳上倒是沒再戴著鐵鏈。我把她推到路基下邊的草叢裡。她被禁錮
了那麼久的腿肯定是走不了路了,我希望她還能慢慢地爬到什麼地方去,能找到
願意幫助她的人家。我幫不了她更多了。

  我上車掉頭開回龍翔。丹再也沒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現過,一直到現在。





                A15

  孟虹本來也覺得,有些事,是肯定不可能再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現了。可是,
它們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各個不同的環境中,以各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反覆
重現。

  那個傍晚開始的時候,就和近一年中的每一個傍晚完全一樣。虹抱著自己的
腿坐在芒河的邊緣,看著河水發呆。在她眼睛前面的河灘上,鋪滿著大小不同,
形狀各異的鐵青色的岩石碎塊,而蒼黃的河水從山群的縫隙中盤繞出來,撞擊在
碎石坡岸的邊緣上,光滑的水流表面破裂成一片浪花水霧。芒河在山體的壓迫下
左右衝突,在偏轉出幾個大的弧線之後,最終湍急地向下游流淌而去。在虹腳底
下的回水區中,留下了成串時隱時現的漩渦。

  她看到江對面的山嶺像一道古城的高牆一樣,遮擋掉了三分之二的天空。墨
綠色的松林鬆散地生長在山腳的地方,而在稍高些的山腰以上,放眼望去,就完
全是大片深顏色的石壁了,它們裸露褶皺的樣子,就像是她自己赤裸的胸脯上,
黝黑粗裂的皮膚一樣。

  在那之後另有一條在更高的薄雲中,像白色綢帶一樣蜿蜒著的山峰的輪廓。

  那就是整個北部高原從南到北,次第上抬了好幾個層級之後,終於到達的積
雪的頂端了。

  虹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同樣巨大的岩石山嶺的山腳。在她的身後,廣闊
的坡面傾斜著伸展朝上,寂靜,遙遠,在幾千公尺高的鋸齒形的山脊下面,那些
順坡生長著的山地叢林,還有更高更遠處的高寒草場,全都在人們的視線範圍以
內,但是如果趕上騾子和馬,要走到它們的邊緣恐怕需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時間。

  和這個廣闊荒蕪的場景形成對比的,是坡岸與河邊交界地帶的一小片雜亂,
密集的人工建築。在坡岸的低處,用木柱支撐著搭起了許多層層疊疊的長方形的
鹽田。這些簡陋的制鹽設施由木製的結構支撐著,懸空在陡坡的外側。它們是用
木板打底,再鋪上紅土,然後倒進薄薄的鹽水。在太陽照射和滲透的雙重作用下,
水面會漸漸下降,最終隱沒到了鹽和土層以下。結晶的鹽粉在土層上積累起來。

  人們這時可以用木刮板把它們攏成堆,裝進麻編的口袋裡。在遠離海岸線的
內陸山區,鹽一直是十分難得的物品。

  在這個芒河轉彎的地方,大山山根的漫坡處,有一口鹽井。它是一個在風化
的巖壁上裂開的縫隙,很淺,在地表以下十多步的地方,清澈寒冷的水從山巖深
處滲透出來,積聚成一個小水坑。而這些水是鹹的,鹹得發苦。這是地下水滲透
過深埋的鹽層,自然產生的鹽滷水。

  虹現在就坐在這個天然生成的鹽井的口子上。除了手和腳以外,她的頸和腰
也環繞著鐵鏈,這些金屬環圈用複雜的方式互相連接在一起。在這之前和以後的
許多年中,她都一直拖帶著這副刑具,即使到了最後,到她臨死的時候也沒有改
變,實際上的情況是,誰都沒有辦法能夠改變。虹也沒有穿著衣服,從上到下,
她的身體什麼遮掩也沒有。她已經注定了要這樣一絲不掛地生活下去,同樣只能
是至死為止了。

  這兩件事,倒是幾乎真的可以肯定不會再有什麼改變了。雖然這對於一個女
人來說,尤其顯得荒唐。虹平淡地想。反正她自己已經那麼荒唐地活到現在了。

  就讓這些事都照樣繼續下去好了。

  虹鬆開環抱的手,把酸痛的腿腳順著坡地慢慢地伸直。

  她做這件事時受到很大的限制。在她的腳腕旁邊,堆積著一長串盤過來繞過
去的鐵環,那是一直跟隨著她的腳鐐的環鏈。而除了這些以外,另有一道更加粗
礪,更加沉重的黑鐵長鏈,經過她的身邊伸向江邊的水中。它幾乎有人的小臂那
麼粗,在虹身前和身後的坡地上伸展得像一條巨大的蟒蛇。虹的右腳,一直跟這
條東西鎖在一起。

  在虹的腳鐐上,靠近她右腳踝的第五個鐵環加鎖了一副老式銅鎖,這副鎖的
長鎖舌裡除了穿進一節腳鐐的鏈環之外,還把一個粗糙笨重的的鐵製圓環閉合在
一起。這個差不多跟人兩手拇指食指合圍一樣大小的金屬圈本來是敞口的,它被
套在虹身邊的長鏈條上,合上鎖舌。當虹前後行走的時候圓環可以沿著長鏈滑動,
但是很明顯,要是不打開鎖,虹沒有辦法離開比一個鎖加上五節鏈環更遠的距離,
往左或者往右。

  鐵索的向下的一頭匍匐著經過亂石堆積的河灘,一直伸進芒河河邊的淺水裡。

  虹經常到那一頭去,它的頂端是一個生滿了黃銹的鐵錨,現在就可以看到,
有兩個朝上的錨爪暴露在水面以上。而在虹的身後,這個黑鐵鑄造的怪物繞進鹽
井,它在那裡邊搭在巖洞向下的反斜面上繞過了半個圓,再從巖洞的另一邊盤旋
出來,沿著一條帶石頭台階的小路,轉到高出鹽洞頂端幾十公尺的地方。那裡有
一個用石頭砌出來的滷水池。從鹽井裡打出的鹽水,先要傾倒在這個鹵池中沉澱
一段時間以後,再均勻地分配到各個鹽田中去晾曬。鐵鏈的另一個頭,深深地埋
進滷水池的石壁中。

  在這一年中,虹的幾乎全部活動空間,就是在鹽井下給木桶裝滿滷水,背上
它,登上坡地走到滷水池邊,她往那裡邊倒下鹽水。然後,她要把自己的右腳腳
踝在腳鐐鐵箍中轉上一個圈,再邁左腳跨過地下的長鏈。經過這樣的程序之後,
她才能夠調轉過自己的方向,能夠背著空水桶,順著地下的長鏈給她規定好的路
線,再走回來。

  而這條黑鐵道路另外的一頭是留給虹的一個優惠。讓她在晚上有空的時候,
可以走到河邊的淺水中,喝水……還有方便。要不事情會變得更麻煩些。不過,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這條路上沒有樹,沒有草木的棚子擋雨。不論白天還
是黑夜,女人一直被串在這個多少有點像一個大S字形一樣,蔓延過整片坡地的
粗鐵鏈上,除非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做,比方說,在需要把製成的土鹽背運出去
的時候,她才很少有地,能從那上面解開幾天時間。

  這裡幾乎已經是北部山區有人定居的最高處了。大多數的時候,這裡很冷。

  在降溫的晚上,女人可以沿著鐵鏈下到鹽井裡邊,試著避開刺骨的高山寒風
直接吹拂過她赤露的身體。只是,鹽井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洞穴,實際上,
它只是一個陷入地表以下的,略有些傾斜的凹坑。連遮雨都有問題。女人在那裡
邊緊抱著自己的胸脯,把腿蜷縮起來遮掩著肚子,全身各處陳舊的刑傷受寒發作
起來,感覺就像是有成千上萬根鋼針正在刺穿她的身體。在那些時候,她不止一
次地放聲大哭。

  等到白天她就沒有時間哭了。她要哭一定會挨揍。在這一整年中,她的工作
非常單調:從井裡背出鹽水來,運送到山坡上的沉澱池裡去,週而復始,但是那
也非常、非常的累人--如果始終在人的監視之下,片刻也不能停歇。

 從井口沿著芒河走出一里多路就會遇到一個很小的山村--如果一共五戶的

  居民也可以叫做村的話。從虹現在所在的鹽井,望向稍遠些的同側河岸,就
可以清晰地看到河灣另一邊的一些聚集的樹叢,還有在那些樸樹和楊樹底下,用
石頭碎塊壘砌起來的零星的房屋。他們居住在這裡完全只是為了這個鹽井。依照
一直以來的傳統,村民們自認是高原上的大族,楠族一個家支的奴僕。他們為主
人采鹽,制鹽,將成品鹽運送到位於芒河更下游一些,也更大一些的村子薩結因,
交給那裡的主人,再帶回必要的糧食和日用品。

  從鹽井到薩結因需要一天一夜的步行路程。以薩節因為中心管理著這一帶山
地的統治者夏家與孟虹的家同屬楠族,不過是另外的一個家族支系。即使是從薩
結因出發,距離芒市也仍然相當的遙遠,這裡地處的海拔,也要比芒市所在的山
間平地高出很多。如果朝向另一個方向,渡過芒河,翻越過對岸那道現在正橫桓
在虹眼前的山嶺,接下去出現的更加廣闊也更加高聳的,頂端積雪的山脈,就是
這個國家的邊界了。

  中國就在它的後邊。

  在反殖民戰爭後期,政府軍隊佔領過薩節因,那也是他們曾經到達過的,距
離高原中心芒市最遠的地點。由當地軍人組成的前鋒部隊盡可能隱蔽、快速地包
圍了薩節因,在一些激烈的戰鬥之後,大部分民陣武裝突圍離開,政府方面逮捕
了一些零星的掉隊人員和傷兵。

  後續支援的印度僱傭軍部隊把虹帶到了薩節因。虹現在還記得,她自己拖帶
著腳上的鐵鐐,沿著山路赤身走在成群的軍人中間的樣子。雖然他們有時也讓她
坐在馬上,但是還有很多時候,他們是用皮帶抽打著她,要她步行著,盡可能快
地跟上隊伍的行進速度。因為那時她還在哺乳期,因此每一次行動她還得帶上她
的兒子。她的不到一歲的兒子被放進一個淺平的竹筐裡,竹筐兩邊繫上從鐵絲網
上絞下來的,帶刺的鐵絲,然後把這個長滿了倒刺的竹筐繫帶掛到她的脖子上。

  為了加重她的負擔,兵們還會往裡邊放進兩個手榴彈。有那樣的重量壓著,
她真的是很難抬頭了,鐵絲上的尖刺會慢慢地卡進她後脖頸的皮肉裡去。她全部
能看到的,只有在眼睛下面伴隨著她每一次艱難地邁步,而晃動著的竹筐裡睡著
的孩子,他把自己裹在一些破布片中間,抱著一顆鐵做的炸彈露出微笑。虹低頭
看著自己額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到他的臉上。

  在到達薩節因以後一切都是老樣子。集合全部村民,赤身的女人被手腳分開
綁在樹幹上,點起了火堆,用火燙,皮帶抽。從村民中隨意地找出男人來,讓他
們當眾與虹性交。這些結束之後再要她指出民陣的支持者,她一年多以前待在這
裡的時候,在誰家住過,找誰家要過糧食,誰家有人參加了民陣部隊,等等。

  孟虹很快就承認了當地的楠族土司夏家和民陣武裝的關係。不過這些她早在
K的房子裡就說過,現在只是當眾再重複一遍。因為薩節因即使對於芒市也是個
很遙遠的地方,所以,那裡很長時間是民陣武裝的重要活動地區。在那時,孟虹
和夏家的長女夏瑞瑞瑪是以姐妹相稱的。

  夏瑞瑞瑪的父母親和兩個弟弟當時就被軍隊處決了。瑪在自己的族人面前經
受了酷刑折磨和輪姦,她以後被帶回龍翔。瑪很幸運地沒有死在那裡,直到殖民
統治結束。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27 編輯 ]
2012-3-9 14: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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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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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6

  如果你注定不能再擁有那件東西的話,你可以把它分兩次送給兩個不同的人。

  那麼一來,你至少可以肯定,誰在未來都不太可能完整的擁有它了。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前後,殖民主義的終結是席捲整個世界的潮流。英國的首
相最終在議會宣佈了同意這個位於亞洲中南部的殖民地獨立的決定。大英帝國已
經力不從心。各方的政治力量為了爭奪權力和利益,在幕後進行了無窮無盡的談
判和爭吵,一系列的線路圖和時間表被大量炮製了出來,包括撤軍,選舉,勢力
範圍的劃分,宗主國特權的保留,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在過去的一百多年中,殖民宗主國從來沒有試著直接管理北部高原,至今為
止,他們一直承認當地部族首領們在各自地區中的管轄權力。不過他們現在開始
製造問題。

  距離芒市最近的籐弄首先被規劃成了一個行政區,殖民政府為它任命了一個
行政長官。和籐弄一樣,政府將整個北部高原分成很多小塊,這些區域彼此的界
線有很多奇特之處,比方說,一個聚居的家族中有一半的村寨在另外一個區,與
另外的半個家族合併在一個行政機構的管轄之下。他們的邊界並不在一道山脈的
分水嶺上,而是劃在山坡一半的地方,或者是經過一個錫礦帶的中間……很有可
能,這整個的計劃根本就是龍翔基地裡幾個高級軍官用紅鉛筆在地圖上隨意畫了
幾條線段而已。在做完這些之後,殖民政府給每個新成立的區都派去了一個區長。

  這些新任的官員們從來沒有到任,他們在地圖上的轄區,是在比現實的芒市
更北的許多條險峻的山脈之後,在當時,那裡正是民陣抵抗力量的主要活動地區。

  就連政府方面的正規軍,包括英國人自己,都沒有能力到達過。更不用說一
個手無寸鐵的文官了。不過,只有籐弄的區長德敢是一個例外。

  籐弄是距離芒市最近的楠族部落,也是一直以來與內地經濟聯繫最多的楠族
分支,而且籐弄孟家在反殖民起義之前,與政府當局一直保持著不錯的關係。孟
虹雖然是籐弄人,但是在她領導民陣期間,民陣武裝的主要活動區域一直是在更
偏僻的山區。籐弄的地理位置當然是原因之一,不過這在後來也引起了一些猜疑,
楠族其他的部族領袖可能會覺得,孟虹是有意地迴避在家鄉作戰。

  另外,新上任的區長是一個政府軍隊的軍官。

  在孟虹被政府逮捕以後,籐弄楠族的部族領袖,孟虹的父母一直住在首都蔓
昂,他們在那裡有自己的產業,也有在政府機構中握有相當權力的官員朋友。從
各種方面考慮,殖民政府並沒有為了他們女兒的原因,而過分地為難他們。到了
最後這一年,有朋友找到他們,談起了一些高層人士的態度,政府希望他們返回
籐弄,去那裡「擔負起對家族的責任。」政府的意見被拒絕之後,又有人提出了
一個折中方案:孟虹的父親可以放棄籐弄土司這個世襲的職務,正式宣佈傳給他
的獨女孟虹。反正,孟虹雖然過去曾經是政府的敵人,但是近一年來,她已經是
與政府的軍隊合作了。

  也許是沒有更多的選擇,也許他是希望,可以由此讓女兒獲得一些莫須有的
保障,也許,女兒會因此好過一點?最終他同意了這個安排。按照傳統,他搞了
一些用毛筆書寫的文書,蓋了一些印章之類的東西。

  幾個政府官員來到龍翔,進入四號地區,軍隊的人陪著他們。孟虹從中間空
地的木樁下邊被解了開來,要她在地下跪端正,有人對著她把那些文件念了一遍。

  按官員們的想法,本來這事是應該有一個像點樣子的儀式,至少,得給這個
赤裸著胸脯光著屁股的女人穿上點什麼吧,然後得有個房子,可以有個「忠於帝
國以及女王殖民地總督的部族首領繼任典禮」之類。他們還把她任命成了籐弄特
區的副區長,他們在每個區都是那麼做的,給當地部族方面的領袖加上一個行政
的虛職。

  不過,軍人們沒有多少閒心陪著他們玩這些遊戲,他們也就沒再堅持。只是
在這一切結束了以後,給孟虹找了件對襟短衣披上,再給她套上一條筒裙,裡邊
什麼也沒有--男人們對這類事是不太弄得清楚的。不過沒有解開她腳下的鐵鏈,
照樣銬上了手,對她說:「自己把前面的扣子扣上兩個……至少,把奶子給蓋住
吧?現在送你回家,當官去!」

  整個籐弄散佈在一片傾斜的山坡上,住戶們分得很開。在沿坡生長的高大的
柚樹底下,搭建著零星的木屋和草房,如果它們所在的位置過於陡峭,房子的一
個角,甚至半個邊,就會直接依靠著木柱架設到斜坡的外側,它們那種懸空在山
谷和雲霧之上的樣子顯得有些虛幻,使它們看上去,幾乎就不像是一種真實的人
類住所。在山坡更多的地方,是稀疏地生長著低矮的灌木和苦竹的野草地,開著
一些簡單的花。

  孟虹赤腳走過這些花朵的時候想,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最後的一次,
可能還是她和陳春逃離戒嚴的蔓昂那一次,她經過籐弄,然後去了更北也更高的
地方。她注意到,在木樓另一邊的空場上新蓋了幾座簡單的木板房。房裡房外,
站著,坐著一些穿著綠色制服的年輕人。那裡原來都是荒草地。

  孟家在籐弄的房子是一座兩層的楠族傳統建築。它比普通的人家更大,也更
高些。但是其他就沒有什麼不同了。這裡的每一座木樓,都是在圓木結構的框架
上,圍上木板和竹編當作牆壁。樓板當然也是木頭。一樓總是全通的,有很大的
門和窗,為了避開蟲蟻和潮濕的地氣,一樓的地板都會架高一些,比泥土地面高
出一尺多的距離。這裡會有火塘,是全家人起居的地方。在二樓的中間仍然保留
了一塊空間,周圍一圈隔開了小的房間當作臥室。木樓的最上邊,有一個蓋著草
簾的斜屋頂。

  籐弄區的新區長德敢已經在孟虹的家裡住了十多天了。他看著孟虹,對她說
:「你家那麼有錢,怎麼不在籐弄造座好點的房子?」

  直到弟弟德讓失蹤以前,德敢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後半輩子會和北部高原緊密
的聯繫在一起。

  作為出生在蔓昂城邊一個魚販家庭的長子,德敢按照父親的安排,早早地開
始學習繼承家族生意。他每天跟著父親去漁船碼頭等待出海的漁船靠岸,然後,
販子們和漁民在充滿著海水腥氣的魚堆之間開始討論生意,他們互相欺騙,恐嚇,
有時還需要與其他入侵自己地盤的商人打鬥。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家族在德敢兄
弟的父親這一輩已經脫離了城市貧民階層,實際上,他們家已經被認為是控制著
若干碼頭的魚霸了。到了這時,他們的父親符合邏輯地希望,家中的下一代能夠
產生一個上等人。他選擇了自己的小兒子德讓來實現這個夢想。

  纖弱,敏感的德讓一開始就被送進蔓昂的貴族學校,他也證明了自己的確適
合讀書。直到大學畢業,德讓始終是一個好學生。不過,在閱讀了許多的書籍,
以及激進的年輕人們的相互影響下,德讓覺得他應該離開蔓昂這種骯髒,嘈雜,
終日沉溺於金錢交換死魚的生活,他覺得他需要一個新的人生。他選擇了北部高
原作為這個新人生的開始。那裡的河流清澈,而且因為它的海拔的高度,也許,
距離太陽更近。

  青春時代的決定很難改變。所有的阻礙都被當作可恥而且可笑的謊言和詭計。

  他的父親最後只能希望,他的孩子氣一定會使他在兩三年內落到一文不名的
地步,等到那時,他自然會回到家裡來,重新接受家族為他安排的生活。按理說,
事情本來的確該是那樣。但是後來他們的生活全都轉到了其他的方向。

  德敢大致上知道,弟弟去了北部一個叫芒市的小城,在那裡的教會學校教書。

  從他很少有的信中得知,至少他認為,山區的各民族居民是「善良和淳樸的」,
而且,那裡的部落中的姑娘們有著一種「單純的美麗」。能夠為他們做「啟發心
智」這樣力所能及的工作,他覺得很快樂。

  不過這樣的快樂只持續了大約兩年的時間。德讓在第三年剛開始的時候失蹤
了。

  德敢和父親去北部找他,不止一次。實際上,雖然公開的說法始終是,誰也
不知道那個年輕教師去了什麼地方,但是在私下裡,他的教會學校的同事們很清
楚發生了什麼。德讓愛上了籐弄楠族頭領孟家的小老婆惠,那時候惠住在芒市,
每天送孟家的女兒到學校來。私情被發現以後,孟家肯定是把他們兩個一起殺掉
了。

  雖然在自己的碼頭上,德敢的父親不是一個可以被輕易忽視的人物,但是他
對北部完全無能為力。他拜訪了籐弄孟家,得到了客氣而冷淡的接待,事情並沒
有進展,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回到蔓昂以後德敢就報名進了軍校。他的父親也沒有反對。雖然,當時他已
經二十六歲,並不是合適的上學年齡了。在那時,國家面臨的局面和現在有些類
似,當時的佔領者日本軍隊即將戰敗,但是與日本站在同一戰線的國家軍隊卻更
加急迫地招募人員,擴大自己的力量,各個政治派系都希望握有更多的籌碼,能
夠在不確定的未來獲得討價還價的餘地。

  一年之後日本投降。軍隊需要專業人員,軍校的學生們全部應召進入了軍隊,
連一年級生也不例外。德敢在以後的幾年中得到了指揮一個連的職位。在戰爭中
軍人的晉陞一定是快的,當然,他得足夠的幸運,沒有在那之前被打死。

  整個內戰期間,他的部隊一直駐紮在北部高原的西邊,那裡是朗族人的聚居
地區。但是在最後,在政府開始分配勢力範圍,大批任命地方行政長官的時候,
他花了錢,找了一些人幫助,最後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籐弄。在北部打過幾年仗
的軍官已經可以集聚起不少的財富了,在他承諾自籌軍餉以後,軍隊同意他帶走
自己的連隊,改編成區政府的自衛武裝。很明顯,這一切都是各方勢力正在為後
殖民時期的佈局,投下的棋子。

  德敢沒有想到,那些該死的英國人還會再給他派一個部族首領來。他現在有
人,有槍,可是在北方,部落民對部族的忠誠是有傳統的,他不能肯定一個象孟
虹這樣的年輕女人,對她的家族還有沒有影響力,或者,還有多少影響力。像

  德敢合乎禮儀地接待那些陪伴新的部落領袖上任的官員們。在木樓裡大家都
是席地而坐的,孟虹坐在遠一些靠近牆壁的地方,她把上銬的雙手放在屈起的膝
蓋上,低眉順眼,沉默地等待著整場虛情假意的拜訪結束。有一瞬間,她幾乎覺
得自己重新回到了過去做姑娘的年代,安靜,順從,聽天由命地旁觀著別人安排
好自己的命運。在她的側面,屋子另外一頭燒著火塘的那個角上,另有一夥年紀
很輕的男人,這幾個人是一開始就在那裡的。他們中有幾個披著取掉了肩章的軍
裝,還有一個人懷裡摟著一支湯姆森衝鋒鎗。在他們的旁邊,還扔著另外幾支步
槍。

  這是德敢的警衛。孟虹差不多是職業習慣一樣地做出了判斷。不過她跟著想
到的下一個判斷卻是,以後我就要跟他們一起睡覺了。她看了看他們,發現他們
也在偷偷的看她。實際上,虹覺得自己的下身有點發熱,有一點點茫然的空虛。

  她知道有時候會這樣的,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虹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讓眼光順著地面掃回來。這其實真的不是一座小的
房子,在他們和她之間的那整片地方鋪滿了柚木,光潔,平順,那是在這裡邊住
過的所有的人,用光裸的腳掌反覆摩擦形成的,那些精緻的木紋,滋潤得就像山
坡上停留的雲朵。孟虹想到媽媽跪在上面擦洗的那些時候。不過一直到後來,她
跟在德敢的身後,把那伙官們送出木樓的時候,虹看到地面上已經有了粗糙的劃
痕。那是她剛才走進來的時候,被腳下戴著的鐵鏈拖壞的。那東西太重了,現在
她又拖著它走在上邊。

  媽媽看到會怎麼說呢?虹想,她現在是在蔓昂吧,還是別讓她看到了吧。

  德敢朝她轉回臉來,臉上還帶著送行時一直維持住的刻板的笑容。

  「侄女?」他的表情變得惡毒了起來。「我差點成了你的後叔叔。」

  「把衣服脫了,全脫光。就在這。」

  虹彎腰把筒裙褪到膝蓋底下,然後抬腳從裡邊跨出來。她現在整個的下身一
絲不掛了。接著她用銬著的手把上身的短衣從後邊掀過頭頂,這件東西纏繞在她
的手腕上。她伸在前邊給他看,說,我的手分不開來。

  「你他媽的!」

  德敢掄圓了右手狠狠抽在她的臉上。德敢雖然已經開始有點發胖,但他還是
一個很結實的人,他的個子也高,這一下也用足了力氣。他覺得自己的手被女人
的顴骨硌得很疼。虹雖然早已經習慣了挨打,不過這一下的衝勁,還是讓她的身
體偏轉出去大半個圓圈,女人在後退的時候又被腳鐐扯住了腳踝,她踉蹌著坐到
了地上。德敢抓住女人的頭髮拉起她的臉來看,血和泡沫正從她的鼻子和嘴角流
淌出來。

  在一個短暫的幻覺中,德敢覺得,多年以前他的父親在碼頭上一定也做過同
樣的事,雖然……當時當地的對象或許有所不同,至少,那大概不會是一個女人,
而應該是另外的一個流氓。無論如何,德敢很享受他的爆發的憤怒,從他失去弟
弟以後,他覺得已經忍受得很久了。

  他拽緊了女人,用腳踢她。然後說:「他媽的,全脫光!」

  虹沒再吭聲。她把手抬到嘴邊,用牙齒咬緊了布塊,用勁地試著把它撕出口
子來。

  德敢俯視著坐在地下的女人,隔一陣踢她一腳:「快一點,快!」他一直等
到她終於用嘴把衣袖撕咬成了兩半。它們從女人的手臂上滑落開去。女人仰起臉
來,沉默地看著他。

  「爬到那一頭去,爬過去求他們。求他們操你的屄。」他說。

  虹在那個屋角里--她自家的火塘邊上待到晚上。在不同的時間段裡,一直
有更多的男人進來替換前邊的人。在一次緊接著下一次,似乎是永遠無窮無盡的
性交中,除了陰道內壁不停的摩擦所帶來的,沒有片刻停歇的刺痛之外,女人覺
得自己的神志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虹茫然地聽到自己在被人嚙咬乳頭時發出的
沙啞的叫聲,還有自己本能的哀求,慢一點啊,痛啊。她發現自己竟然在想,我
為什麼控制不住地要說這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在後來,男人們射精時發出的低吼和呻吟淹沒了這一切。我自己也叫出聲了
嗎?虹甚至真的認真地聽了一會兒,她覺得,生理上的感覺像從杯子裡溢滿出來
的水一樣,正在湧向全身。她不肯定是不是已經衝過了她的嗓子。

  半夜以後人們推搡著虹走出屋子。虹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跌跌撞撞的,走
上幾步就要踩空一腳。她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到地下,有時候,也許是被男人們故
意踢倒的,然後他們再提著她的頭髮把她拽起來。她像夢遊一樣終於走完了草地。

  雖然那時虹的意識已經十分的模糊,酸脹的痛楚也已經從小腹蔓延進入了全
身的每一道骨頭縫裡,她就像是瘧疾發作那樣,控制不住地抖成了一團。但是她
還是有點明白,他們是要把她帶到邊上的那幾座木頭房子裡去。

  在以後的幾個月裡,德敢一直讓孟虹住在他的連隊,現在叫做籐弄自衛隊的
木房子裡。他還沒能把這整件事情想明白,不能讓這個女人脫離開他的控制,跑
到楠族人中間去。籐弄,還有周圍幾個附屬於孟家的寨子,當然都知道孟虹已經
回到了這裡,德敢不太確定他們會怎麼看待這件事,他暫時倒是還沒發現有誰想
要製造麻煩。不過這裡不是蔓昂,而他們都是楠族人。他永遠不會放心的。

  他有時候到那邊去看看那個倒霉的女人。每一次他都會看到孟虹靠在同一個
角落裡,赤身坐在地下,往前直愣著伸開兩條腿。她一直上銬的手舉過頭頂,用
一段粗麻繩繫著,繞在一支更高些的,釘進板壁裡的釘子上。

  女人的全身上下遍佈著青紫的傷痕,有些地方還殘留著牙印,她的一對乳房,
更是被掐,被擰,變成了皮下淤滿積血的深紅顏色。應該是,用手指按上去往底
下壓一壓她就會痛得尖叫起來。從這個女人現在鼻青臉腫的樣子,幾乎就沒法看
出來她還有什麼表情,能看到的,只是她朝向來人艱難地抬起腫脹的眼皮,瞇縫
著眼睛努力往外張望的樣子。

  很明顯,她在這個地方,除了隨時會被任何人按到底下去幹上一陣以外,完
全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對於她來說時間大概已經不再流逝了,一天,十天,
或者兩個月,好像完全沒有什麼不同。

  「你們上來個人。」他朝他周圍的兵們看,「對,就你,」他對一個長著娃
娃臉的小兵說,「上去幹她,干給我看。」

  那個大孩子上去一手就把她側著身子拎了起來,再一擰胳膊,就讓她繞過自
己被牽連在牆邊的手臂,臉朝了牆。他另一隻手掐緊了她的後脖頸往前用勁一推,
人肉打在木壁板上,砰的一下,跟著就是女人啊的一聲慘叫,聲音悶悶的,倒是
不怎麼尖銳,也不太響。

  那個兵年紀真的不大,就連個子看上去都比女人矮半個頭。不過他就能下去
那麼大的狠勁,一次又一次地把女人往厚木頭上撞。撞進去一回,女人就哎呀一
聲。她往後弓起腰來,盡著力氣保護自己的胸,小兵正好就在後邊等著她,他把
她的腰往後一攬,往前一聳,就把自己頂進女人裡邊去了。

  女人的手被栓在前邊,人再被拖後兩步,背往下塌,屁股正好結結實實地塞
滿在男人的胯上。德敢看著底下四條糾纏在一起的光腿,女人的那一對,膝窩裡
凸露出來的大筋像是正在過著電一樣,一下一下地抽著,而男人腿上的肌肉,一
竄一竄的,上蹦下跳。

  德敢有時候會想,如果德讓還活著,會希望他做些什麼。他一直在想,是不
是該乾脆把這個女人活埋掉了事,不知道德讓是不是會同意。不過,現在的情況
是一,孟虹已經是政府任命的官員,說起來,她也得算是投靠在自己這一邊的重
要人物。她要是死在自己手裡,並不是一件小事,而且……第二,英國人已經是
說走就要走路的,陳春雖然未必就能獨攬權力,但卻一定會是一個有份量的玩家,
在孟虹這件事上,誰又能知道民陣最後會是怎麼樣的一個解決辦法?他也無謂跟
人結怨太深。再加上,即使這個女人死了,還有她躲在蔓昂的老子。從他的家族
上一代就開始的漁船碼頭爭霸戰中,他就已經學習到了,並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能
光靠殺人來解決的。

  完了嗎,小子?那孩子轉回過臉來衝著他,害羞地笑了。他媽的,這小子不
錯。他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滾開吧!」他笑罵著說。德敢抽掉腰間的武
裝帶,讓軍褲順著腿滑到腳跟底下,然後把它踢到一邊。他的腳邊就是癱軟地俯
伏在地下的女人屁股了。他懶得彎腰,只是說,婊子養的女人,給我站起來。

  他是和弟兄們共同出生入死的大哥,他可以和小弟共用一個女人,他要做給
他們看。他知道,這大概是混碼頭的做派,不過在這塊野蠻的大山裡,也許也適
用。

  女人的身體深處濕熱,粘滑,而且鬆軟。但是他覺得他自己膨脹得很厲害,
還是可以把女人的肉,塞得結實緊密。他壓在她的身體上,按照自己的意願狂熱
地擺弄著她,他感覺到自己強壯有力。他好像有無限的可能性,無限的想法,可
以容納進這個女人的身體裡邊,他兇惡地想到,他應該要把孟虹變成一個徹底喪
失人格的,純粹的肉皮口袋,在裡邊裝進他的仇恨,裝他的報復,裝滿他的慾望。

  孟虹在被前邊那個男孩推到牆上以後就開始哭了,受傷的乳房就像兩團燃燒
的火球一樣,撞進她的身體裡邊去,火焰在她的胸腔深處化開了--那樣的痛楚,
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承受得住。她的眼淚當時就已經流滿了整張臉。她現在掙扎著,
背貼著牆壁慢慢站直起來,最後一眼看到的,是自己腫脹通紅的乳頭,那上面粘
連著從體內擠壓出來的半凝結的血塊。而那個帶著滿身體臭和汗氣的,胖大的男
人已經貼緊了她的身體。他的沉重的胸脯覆蓋上來。

  還是一樣的,忍無可忍的疼痛,她控制不住地哽咽。那個男人在她的耳朵邊
上說,我改主意了,我要留下你。把你殺掉太便宜你啦。





                A17

  虹以後並沒有特別記得這句話。在以後的很多年中,她幾乎在每一天裡都要
接受很多的性交,有很多的男人。她不可能記得其中的那一次兩次。

  後來在鹽田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問她:「哎,那個女人,你這個樣子……嗯
……一直光著,有好多年了哦?」

  「搞成這樣子,心狠啊。是找的哪裡的法師啊。」

  真是有好幾年了。虹想了想。在籐弄,新政府還沒成立以前。然後她突然想
起來了那句話,是德敢說的,連帶著那種充滿了惡毒的口氣。她一時覺得非常的
清晰,就像是他就站在旁邊,又說了一遍似的。

  住在鹽井村的女人們,每天早晨下來鹽田幹活。村子的五戶人家裡有七個能
幹活的女人:四個妻子,兩個長大了些的女兒。在鹽田,背滷水和曬鹽一直都是
女人的事,男人從來不會參加進來。村裡的男人們在一年中的絕大多數時間裡是
完全無所事事的,這整片地方大多是石頭,而且氣候高寒,沒法生長木薯,或者
玉米。男人總是坐在石頭屋子的門口,沉默地抽著煙葉,看著太陽升起,繞過整
個天空以後落下。不過這並不是說,他們就是毫無用處的。在曬鹽的季節結束之
後,他們就要趕著牲口,馱上鹽包,把這一年勞動的收成送到薩節因去。出遠門,
趕山路,才是男人要做的事。

  女人們用木桶把鹽水背到分成小塊的鹽田里,這些方形的淺水池像是沿山梯
田一樣,層層疊疊地隨著山勢伸展開去。這件活兒很大一部分要交給太陽去做,
所以她們的勞作倒並不是特別的繁忙。只是,虹是一個人,要能滿足她們大家的
需要,保證滷水池中一直有水就很不容易了。尤其是在天氣好的時候,太陽整天
暴曬的那些日子。

  開始的時候她們把虹叫做「那個女人」。「哎,那個女人,」她們坐在井口
邊的石頭上,先看到高出人頭的半個大木桶升出井口,然後是,赤身的虹抿著嘴
唇,一步,再跨上一步,每一步都拖帶著身上腳下的鎖鏈叮噹作響。

  「你真的會打槍啊……你殺過很多人?」

  當虹在她們眼前轉過身子上坡的的時候,女人們問。

  「人家在蔓昂讀過大學堂……」

  「嘖嘖嘖,現在看她這個樣子。她早先可是當主人的呢。」

  虹露出點苦笑說:「是,我真的會打槍。」可是她不敢停下腳來,她轉身上
坡。女人們看著她腳跟後邊的筋腱,一根一根的,全都抽緊了,女人的足弓慢慢
地在石頭階沿上,一點一點立起來,支撐起一個圓滑的小彎。那時候,連在她腳
腕邊上的大鐵環,順著沿路一溜伸出去的長鐵鏈子,磕磕絆絆地往前拖出去。那
頭半死不活的,懶洋洋的金屬爬蟲,像個小波浪一樣升起來,又趴回地面。

  然後,五甘提著鞭子上去,抬手就是兩下,一反一正。女人屁股上和大腿上,
翻起來的皮和肉都是白生生的,眨兩下眼睛以後,才見到有血往外鼓出來。

  村裡的女人們沒什麼大反應,她們見多了,反正一直就是這樣,每天都一樣。

  女人的身上腿上,疙裡疙瘩的,哪裡不是打過了,長好,再給打開口子。要
不是親眼見著她的日子那麼的不好過,她們剛才感歎什麼呢。

  五甘是個男人。是鹽井村的第六戶人家。他家裡沒有女人。他家只有他一口
人。但是他不能每天待在村裡曬太陽,他的活兒不算是趕牲口,可是也差不多。

  他每天要做的是守在孟虹邊上,一直揍她。

  抽完了以後他說:幹活的時候還說話?不准說話!

  五甘在戰爭時期被人用槍托砸過頭,腦子不太好用了。不過他認真,聽話,
而且不多想事。腦子不多想,就不會繞進死胡同裡邊出不來。人真成了這樣就簡
單了,因為在一個時候,只想著一件事,那是個不被人整糊塗的好辦法。五甘是
和孟虹一起被帶到這裡來的。他的主人瑞瑞瑪說,好好看著這個女人,要她幹活,
要她聽話,不准她偷懶,也不准她不老實。要是她不幹活,要是她不聽話,就打。

  打狠點。打死了沒事。

  就是這樣。瑞瑞瑪對孟虹說,我想你死。反正我爸媽,還有我弟都死了。等
你死了以後,我就再把你兒子栓到這根鐵鏈子上。讓他也死。

  所以你好好撐著,多活一天算一天吧。你多活一天,你兒子就少受一天的罪。

  虹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殖民時期結束以前她就是國家的敵人,等到團結政府
成立以後,結果還是一樣。新的政府是一個由各方面勢力組成的雜燴,裡邊既包
括了反對殖民統治的民族解放陣線,也包括了原先英國時期的行政官員和軍隊,
警察,理論上,北部的各自治民族也是團結政府的參與者,他們在蔓昂的議會中
獲得了幾個席位。國家暫時還留在英聯邦內,陳春出任聯合政府的總理。

  到了現在,陳春這個名字對於孟虹來說,已經只是一個空洞的詞彙。她自己
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去看待它。還在殖民時期,民族解放陣線就已經公開表示永遠
開除背叛了反殖民運動的前領導人孟虹,陳春也宣佈與她解除夫妻關係。虹被送
去了蔓昂,還在那裡被定了罪,不過她很快就被扔回了山裡,蔓昂的新政府扔掉
她就像扔掉一個燙手的山芋。所有在山上做出來的事情,最終還是得回到山上來
解決。

  英國人撤退之後,新成立的團結政府繼續接受了北部高原的各族自治狀態-
-除了那批倒霉的被任命的區長們。新政府強調各派團結,注重延續,他們希望
盡量避免對於前任政府採取完全否定的態度。這樣,這批在英國統治末期被任命
的政府官員就一直盲目地在高原上遊蕩,希望能夠依靠欺騙,乞討,能憑著自己
的虛幻的頭銜撈到一點實際利益。他們中只有那些特別聰明,或者是特別好運的
人,能夠或多或少地聚集起一點軍事實力,才可以獲得部分地域的控制權力,就
像德敢那樣,讓自己像一個軍事強人一樣倖存下去。

  在整個反殖民統治時期中,除了南部沿海的城市政治運動以外,北部山區是
武裝衝突最為激烈的地區。但是現在似乎又一次被政治中心所拋棄。英國人已經
完全撤出了這個國家,一個士兵也沒有剩下。北部的憤怒一開始是針對印度人的,
在當地確實發生了一系列針對遺留的印度士兵和印度移民的虐待和殺戮事件。不
過,印度是一個重要的鄰國,和印度的關係是所有各方都不能忽視的。他們的憤
怒應該發洩到其他的靶子上去。

  孟虹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送回北部軍區。高原上的部族領袖只要跟駐軍打
個招呼,就可以把孟虹帶回自己的村子去。

  「看這個女人,是她把英國人帶到我們這裡來的,她先是鼓動大家跟英國人
做對,然後再向英國人告發我們……」

  這是一段荒唐的時間。就好像是孟虹在殖民時期的經歷被顛倒了過來,再重
新播放一回。她被再一次帶回到每一個楠族的村寨裡去,同樣赤身裸體地面對著
所有的村民,然後是幾天幾夜的毒打和輪姦。

  人們在她的脖子上繫上繩子,拖著她走過寨子中的每一座木樓門口,全寨的
人都在前邊後邊跟著。「你說這一家裡的阿廣是民解,阿廣當場就被英國人殺了,
他老婆被印度人帶走了,再也沒回來……你還記得嗎?」

  她肯定是不記得。不過大概總是真的。然後她就按大家的要求對著那家的大
門跪下。接下去的鞭打可能會斷斷續續地持續整個白天,晚上可能是輪流的強暴
--如果這個家裡還有其他男人的話。第二天再去下一家。

  北部高原很大,上邊至少有一半的地方分佈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楠族部族。

  有很多次,她是被奄奄一息地馱在馬背上送回芒市去,交還給政府的。等她
好轉一點以後,又會有下一個部落來找她。在以後近一年的時間裡,孟虹成了一
個合法地暴露乳房和屁股的女人,是一個被公開展示的性和暴力的符號,而且她
為大家當眾表演性行為。每個人都可以不受到譴責地欣賞到裸體的女人,性,和
暴力。

  就像是在一場角色扮演的遊戲中一樣,參與者可以扮演一個正義的虐待狂。

  虹自己起到了一個流浪的馬戲班子裡的,那頭母猴子的作用。她是一個常年
的脫衣舞女,和馬戲團動物明星的混合體。瑞瑞瑪已經是這場馬戲表演的尾聲,
後邊沒再剩下等著來找孟虹算賬的部族了,她乾脆把她拴到了大山邊的鐵鏈子上。

  「我也受了很多苦……我也沒辦法的。別把孩子帶上,求你了瑪。」最後她
輕輕說。

  「其實你早就把我們家的事告訴他們了,對不對?印度人一到就直接找我家
的。你要是少說出一個人來,誰能知道?我不是沒進過龍翔的……」

  這是一個死循環的問題。你會發現,這個問題是沒有辦法回答提問人的。也
許我可以少說點什麼,也許,我當時確實能夠做到,堅持著隱藏起一點事情來,
不被K發覺。但是他們總是在逼你說出更多的事情,不是這件事,就是另外的事,
另外的人。問題是,挑選誰呢?總有人要死的。等到那個時候,只是會有另外一
個人出來,問她相同的問題而已。虹在這件事情上已經想清楚了,也早就認命了。

  虹自己知道,到了後來,她並不總是在連續不斷的酷刑下,才一點一點地被
迫坦白的。在單獨面對自己的時候,她不能說,她每一次都堅持到了最後。在後
來只要有人問她,她就會告訴他們實情。那時她的抵抗意志已經被完全摧毀了。

  在那些殖民政府組織的掃蕩行動中,她確實受到了酷烈的對待,但是她也確
實指認過自己記得的人。那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沒有什麼可否認的。

  真的,我可能是真的害死了那麼多的人。漸漸地,虹從自己的內心深處覺得,
她的確應該為這一切負責。不知道是哪裡做得不對,但是肯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大
錯。我不應該在距離芒市那麼近的地方待產,或者是如果我真的能夠強忍住那些
酷刑,也許是,有什麼我能一頭撞死的機會我沒有注意到?

  「哎,那個女人,你真的殺過很多人的啊,用槍子兒打還是用刀砍腦袋的哇,
殺過以後心裡怕不怕?」

  「去,她們家原來是主人家,殺幾個人算什麼。哎,你們孟家原來管著多少
個寨子啊,歇下歇下,說來聽聽。」

  「就是,鹵池也挺滿的了。坐坐嘛。」

  ……坐坐?五甘一直在旁邊盯著呢。就是孟虹自己,也沒有半點兒興致去滿
足這些女人的好奇心。跟她們扯打仗殺人那種事,實在不是她現在願意做的。虹
從上邊鹽池轉回下來,站在鹽井口子邊上往底下探腿,她擰著點腰,用大腳趾頭
去踮底下一級入口的石階。這一回她一聲不吭。問題是,她不說話還是要挨揍。

  女人們的心思很難猜的。她們想聽人講過去的好,再看看她的現在,過得比
自己還壞。也許她們自己都沒覺得,她們心裡說不定就是想著看她挨揍。誰不是
沒事就挨老公扇上幾個嘴巴呢?那是女人的命,女人命不能太好,太好會有報應,
現在這個女人就是報應到了,她過去是命太好了,現在得給她整壞一點。整壞了,
這個世道就算公平了。

  「五甘呀,你們家女人不聽話哦……問她話都不答應……」

  五甘氣呼呼地站在井口的邊上等。等虹再從底下爬上來了,五甘說,跪下。

  虹幾乎是歎了一口氣。她小心翼翼地從前額上卸下系木桶的寬布帶,挑平坦
的地塊,把滿滿的滷水桶放穩。自己再往邊上多走兩步,免得等下動靜大了把桶
弄翻。她把自己也跪端正了,仰起頭來等著。

  五甘左右開弓扇她的嘴巴。「讓你不聽話!讓你不聽話!」虹既不躲開臉,
也不用手去遮擋,她只是喘不過氣來。不管是呼還是吸,一巴掌上來就給悶回去
了。女人的頭和臉,連帶著整上半個身子,都像是大水中的船一樣,跟隨著男人
粗重的手掌晃蕩,晃得昏天黑地。她的胸脯高高地挺上來,就再也沉不下去,臉
憋得通紅,血沫噎在她的嗓子裡,咯咯地響。

  可是她還是一句話不說。跟五甘能怎麼說話呢?她只能等他打到手軟了,打
不動了以後,自然就會停手。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打人也很費力氣的。

  好了,五甘,算啦算啦。有女人上去拽他。

  「那是娘們說笑呢,鬧呢……去歇著吧,去去,你看看上邊,水池子裡邊水
也滿了,你要人幹活,人家背了上去也得有地方倒不是?」

  五甘一般會聽話。也許,總是又踢又打,動手又動腳的也會累。好吧大嫂子,
就聽你的。

  被一個健壯的男人連抽那麼十來二十下耳光,虹的臉頰已經紅腫得像兩個裂
開了口子的大石榴,不能正眼看了。鼻子地下,嘴巴邊上都是血不用說,她自己
摸著,覺得嘴唇都被鼓起來的巴掌肉擠到一邊去了,歪著的。不過……總算能坐
上一會兒。好吧,隨便她們想聽什麼吧,只要五甘在另一頭老實的待著,不會隨
時隨地的衝上來就好了。

  「唉。五甘這人,腦子不轉彎。哎,我說那個女人,擦擦啊,擦擦血。」

  真的把事情挑起來了,女人的心軟就又佔了上風。甚至,就連瑞瑞瑪也是。

  那一回等到虹跪著把話說完了,瑪站在她前邊,可是一直偏過頭去看著別處,
不怎麼朝她看。

  「……好吧。」瑪最後說:「我給你算一年。你要是一年不到就死了,我覺
得你受得不夠,我還是得去找你兒子來受。」

  「你只要能忍過了這一年……我答應你。我養著你兒子在我家當奴才。我不
殺他。」

  她當時是怎麼做的?虹想了想,自己家裡過去的家奴們在這個時候應該怎麼
做?也就是磕頭吧。虹磕了頭,說謝謝主人。其實這個稱呼,她倒是順了嘴,自
然而然的說出來的,虹在那時不能算是瑞瑞瑪的家奴,按正式的說法,她是交給
部族裡邊幫助監管的國家罪犯。不過對於虹,這些都已經沒什麼所謂了。反正孟
家再不是主人啦。

  瑞瑞瑪本來是想交代五甘,晚上還得給女人找個地方關起來的,連手帶腳都
得不讓她亂動才好,免得她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沒事,找個碎石頭片把自己的手腕
給割開了。不過現在說清楚了倒是好事,現在可以隨便她去了,瑪不信她真會不
管兒子殺掉她自己。

  在虹的這一邊呢,等到晚上她一個人了的時候,就可以順著鐵鏈往河灘上走
一走,多少算是有了點活動的餘地。碰到現在這樣的,她也能有機會在邊上坐一
陣子,陪著女人們說會話。要是五甘的主人當初跟他說的,是要他寸步不離的盯
著虹的話,那有多少個村裡女人也趕不開他了。

  你們孟家有多少個寨子啊,孟姓可是大家……

  都說大籐弄是三面山夾一條壩,山前山後邊的六道坡上,總有二十來個村寨
吧。

  這些村子裡邊,也分大家和小戶,不過,他們都是承認接受孟家管的。有的
村子自稱是孟家的家奴……這些也就是個虛的說法,沒有剩下多少認真的人身隸
屬關係。就是住在那塊地方,每年都給孟家交糧食交東西就是。這大概是許多許
多年以前,一場戰爭裡分出了有贏者有輸家的結局,往後代一直傳下來的結果。

  有的村子守著礦山,專管採石頭,采玉;有的管砍樹,每年交的是木頭…

  …就像惠家的整個村子,是專門出人力和騾馬,管往山裡山外運東西的。後
來德敢把這些全都分掉了,直接分給了每個村子。籐弄村自己在壩子裡,下邊有
田,村裡人都種地。德敢告訴他們這些以後再不是孟家的了,是他們自己的了。

  德敢自己買下了兩個礦井,是向孟虹買的,反正孟虹就在旁邊的營地裡住著。

  他把孟虹找來,讓她寫張契據,按了手印。這東西就算是他的了。

  德敢分光了孟家世襲的領地。諷刺的是,在整個北部高原的部族勢力範圍裡,
騰弄成了第一個執行土地改革的地區。這是德敢最想到的解決之道,部族中的每
個成員得到了實際利益以後,他們對于氏族權力恐怕是很難再保持原有的忠誠了。

  當然,在解決掉宗族特權的基礎以後,他還要解決掉代表宗族權力的孟虹本
人。

  虹那時是在德敢手裡,他可以把她當做一件工具用,可是別人隨時可以拿走
她,用來對付德敢自己。軍隊什麼時候要把虹弄回芒市或者龍翔,德敢是攔不住
的。什麼時候他們不喜歡自己了,可以讓孟虹再來當本地楠族的領袖,而他未必
對付的了。

  因為弟弟德讓的關係,德敢到籐弄以後跟惠家保持著不錯的關係。惠的家是
趕馬的,走的路多,見到過的人和事也多。他們給他找了兩個朗族的巫師來。

  「這個……區長大人意思就是不要她死,可又不能再出頭露面的當頭領了對
吧。這個有辦法的。我們那裡對壞女人就是這樣的。」

  「中國女人跟野男人偷跑了,抓回來要把她淹到水塘裡去,這個太不好了,
中國人太凶了。在他們印度不這樣的。」朗族居住的地方在北部靠西,再過去是
印度。受印度影響更多,說著話就要說到印度。「我們就是跟印度的大師學的,
這個辦法讓女人一輩子不能再沾布頭線料,穿不上衣服,就再也不能出來見人啦。」

  在北部山區,這種巫術一直是有流傳的。楠族人或多或少的也聽到過。就是
很少見到。一個是,還不至於真把哪個女人恨成這樣,畢竟……她要就是女兒,
要就是自己原來的老婆。再一個是,哪個女人要是真被施上了法術,她就只能一
直待在屋子裡,再也不會跑出來讓人看到了。這還得要她的家境好,家裡能養得
起她。要是她是個普通鄉民,那大概是只能一個人住到山裡邊去,靠找野果草根
過完剩下的時光了。總不能整天光著屁股在村子裡轉來轉去的,打水背柴,去地
裡種木薯吧。現在,鹽井的村民們是見到一個真的樣子了,難怪女人們的興趣那
麼大。

  本來這件呼神喚鬼,接引天地的事,是要在荒山曠野,極深極黑的山洞裡邊
做的,要點上幾支蠟燭,豎起來一些刻著神秘符號的木牌子。不過呢,其實就在
這也成。

  「就是這個……在籐弄這樣生人氣旺的地方,招鬼來很費神的,就是要耗功
力,功力……區長大人您權勢無邊,財源四海,印堂發光,以後一定做大官,發
大財,福壽雙全,當然這個……您懂的。」

  「是用個特別大的木桶,能裝進人的。」虹講給女人們聽:「把整個人用一
種什麼麻織的布包起來,繞很多道,纏得特別緊,只露著頭和手在外邊。」

  「然後就是煮了草藥水往木桶裡倒,人在裡邊很燙的,燙得真難受。那樣要
過很多天。」

  再以後呢?

  再以後,等他們最後弄完了,人出來以後,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就是身上
什麼都不能穿了。帶點布紋的,有紗線紡起來的東西都不能貼身。動物毛皮也不
行。穿上以後跟身子蹭上幾下就癢。光是那個刺癢就受不了,人停不住得要撓,
到最後自己就會把什麼遮掩都撕扯下去。要是一直硬穿著,全身會紅,會腫,破
皮流水。而且還是癢,照那樣扭來扭去,不消停地抓撓著自己,人沒法過。

  不過虹自己那麼些年過下來了,覺得人要躺下的時候,就會好過不少,反應
沒那麼大了……所以人睡下以後,墊著點稻草,往身上也扯上點蓋上,還是能對
付。這樣可以擋點寒……只是人要站直起來就是一點都不成,草編的簾子,樹葉
什麼的都不行,在皮膚上多磨蹭兩下就受不了了。

  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這樣。

  說出來簡單多了,實際上,那幾天裡人很難熬的。虹自己學醫,她猜過,巫
師們用來煮水的,可能是蕁麻一類的草藥,裡邊有讓人身體過敏的刺激成分。人
泡進裡邊,藥水慢慢的滲透進皮膚底下去,又癢又疼,人腫得像個球一樣,難受
得在桶裡打滾,滾來滾去的折騰一天一夜。他們才把你撈出來擱在地板上,解開
手腳--在這之前人是被捆結實的,免得掙扎太厲害把水給潑翻了。

  裹緊全身的布是濕的,還是疼,還是癢,然後,要等你自己用手指甲一點一
點的把布條全都撕扯開。全撕光了以後,過上一陣,緩一口氣,人才好過一點。

  這時候要用準備好的涼水澆,事先就從背陰的山洞深處打了水來,不跟著外
邊節氣變化的冰水。一直澆到全身的浮腫消退下去。再用布裹上,捆好,再來下
一輪。

  虹覺得這套東西在一定程度上是心理暗示,就是你身子上的東西全得撕扯干
淨了才能過得下去。可是也許不光是這樣,也許是草藥裡的哪種植物蛋白,跟身
體裡的免疫系統相處得久了,產生了什麼抗體吧,以後挨上哪幾種植物纖維就過
敏。

  虹費勁的想了好幾回,發現自己還是能想起「免疫系統」和「抗體」這樣的
詞兒來,算了,這些個就不跟她們說了。

  虹告訴她們,還有就是,天特別冷了以後能穿東西。要等結冰,等到天氣冷
得水面上浮起冰渣了,人就能正常的穿戴起來,從上身到下身都行。跟平常人完
全一樣。反正,天氣回到零度以上再脫光了就是。

  按心理上講,這就是那時候要把藥水燒熱,再用冰水沖的用處了。給人的條
件反射是熱的時候一定不行,等冰涼了就好一點。這整套計劃肯定是安排好的,
為了讓我們這些被施了法的女人一直都能活得下去,不會在碰上頭一個冬天的時
候就給凍死了。虹苦笑著想。

  事情完了以後德敢很滿意。孟虹成了這個樣子,對於那些還想在籐弄插上一
腿的政客們來說,應該是真的沒什麼用處了。他冷笑著對虹說,好好活著,給你
們老孟家增光長臉吧。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24 編輯 ]
2012-3-9 14: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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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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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個時候,虹對於以後的一生還完全沒有概念,也並不關心。殖民政府遲
早是要處決她的,而如果因為她在酷刑中的招供,使他們把自己當作殖民政府的
合作者而釋放她的話,她就自殺。那時她不太可能想到,在殖民統治結束以後被
新政府定罪帶來的後果。

  虹只是看著自己的身體。她全身的紅腫已經消退乾淨了,整個過程沒有在她
的皮膚表面留下痕跡。相反的是,她身上的那些舊傷經過長時間的浸泡和沖洗,
好像是被水化過一樣,變淺變淡,不再那麼刺人眼睛了。她覺得,自己全身飽受
折磨的皮膚似乎更柔軟,更有彈性,甚至輕微地泛起了光澤。

  為了免得礙事,做前邊那些事的時候把她手腳上的鏈子都解開了,她現在赤
裸而且乾淨地跪在地板上。德敢正叫人去把她那些腳鐐什麼的找回來。

  那兩個朗族人在旁邊看著,想到了一個新主意。他們覺得按照德敢的憤恨和
憂慮,還有孟虹的經歷和背景來判斷,他們還有機會談點別的事。

  「呃……區長大人,按他們……印度大師的說法,這個女人前世不太好,很
不好,像是個野獸,我看看……是貓吧,靈貓轉世……」

  「豹子,豹子,黑的,豹子……」另外一位在旁邊小聲說,他好像是覺得說
貓不夠嚇人,要更兇猛一點的動物才好。

  「啊……豹子吧,主要是這個……我看到她的背上,隱隱有動物花紋,她的
眼睛在晚上發綠光……動物轉世這個事情……要小心對待才好,在他們印度都知
道的……一個前世是一頭豹子的女人,用平常鐵器克制不住的……」

  「區長大人在北部已經待了不少年份了,一定聽說過蛇鏈的事吧……」

  就是這個了。虹給女人們看她手腕上繫著的黑色環鏈。它們看起來到並不是
特別的粗,比普通的金屬製品更加暗淡,它幾乎完全不反射光線,每一個環都像
是一口小小的深井一樣,看上去幾乎不像是一個有質量的實體--雖然它其實很
重。它也沒有像普通的黑鐵一樣生出黃銹。在每一個環上,都鑄著一個凸起的眼
鏡蛇頭,不拿在手裡仔細地看還注意不到。

  從籐弄以後,虹就一直帶著這整套鎖鏈。在脖頸上有金屬項圈,腰上,再圍
上一道鏈環,頸圈跟腰鏈是用鐵鏈連著的,鐵鏈從腰往下,在差不多小腿的高度
分成兩邊,鎖住人的兩隻腳踝。腳上還再另加了一副腳鐐,就是兩腳之間拖著的
這條鏈子了。和身上那些承上啟下的系鏈比起來,這條限制行動的粗鏈特別的重,
也很長。平常女人們都只是看虹拖著它,慢慢地走來走去,現在把它提起來掂掂,
就知道這東西真是有份量,不是好玩的。

  習慣了……也就這樣了。虹平淡地說。

  腳鐐就是磨腳腕厲害,一開始,走上幾步一圈皮就全被鐵箍割成碎片了,然
後就是用肉去拖……有時候人還給你塞點小石頭顆粒進去。到後來走走停停的,
磨壞了又長起來,現在一圈都是硬的繭……

  還真有女人去摸她腳腕子的,嗯,真的硬,跟咱們腳底板似得。鐵的物件整
天那麼磨蹭著,都一點沒事。

  「那……你得一輩子帶著它了?」

  虹露出點苦笑:「都是那麼說的,多半是吧。」

  不過我這輩子還能有多久呢?就是在這片坡上,這一兩年了吧。虹跟下去想。

  這種帶蛇紋的鏈子不光是能拖累人,它的最大的用處是解不開,永遠解不開。

  這倒不是說的,鎖上以後給鎖孔灌進錫水封住就行的,因為不管這世上有多
麼堅固多麼硬實的東西,只要你下定決心不停的磨,不斷的鋸,一定會有把它分
成兩半的那一天。蛇鏈也是一樣,也能弄斷,只不過弄斷以後會死人,不光是戴
鏈的這個人要死,幫他開的人,待在幾米之內的,都會得病死。據說這是真實發
生的事,不是傳說。

  說是,弄斷鐵鏈以後幾天之後就會生病,發燒,嘔吐,皮膚上所有的毛孔往
外滲血,沒人知道那是種什麼病,也沒有辦法能治。

  沒法解開的意思,是你要想活著就沒法解。要是想死,你可以費上幾天的時
間把它鋸開,然後試試最後幾天輕鬆的日子。當然了,要是想死總有辦法,上吊,
跳河,割開自己的血管……

  「在……他們印度,各個邦裡都有土王,有時候一家裡自己人為了那個王位
也要打來打去的,他們那裡用這個來解決家族反叛……一家人裡把誰直接殺掉多
不合適啊,就用這個給他鎖上,一輩子打不開了……他們印度人真是有智慧啊。」

  不過這副東西還是帶鑰匙的,用鑰匙能開。德敢讓他們溶化了錫汁把鎖孔灌
死了。為免以後麻煩,他就沒打算讓虹再解開過。

  「只是……這種人家王室的藏品,借用了天地鬼神之力……都是很難得的東
西了。區長大人您權勢無邊,財源四海,印堂發光,以後一定做大官,發大財,
福壽雙全……」

  除了身上這些,手上還有一道。虹扯住牽連著兩隻手腕子的長鐵鏈條,把它
們從地下拽起來,握到手裡,這條鐵鏈跟身上的那一整套沒有連著,是單為了墜
著人手用的。也不是特別重,就是長。長到能拖下地面去再繞回來。虹在整條手
鏈中間找到一個形狀特別的鐵圈給女人們看,它不是順在鏈子裡的一環,而是橫
著套在鏈上的,能沿著鐵鏈前後地滑。

  據說這個圈是用來是給不相信的人試的。在印度那邊,先找個犯了死罪的囚
犯來,讓他用斧子砍開這個鐵圈。完了以後看他是怎麼死的,不信的人,也就會
信了。

  我這副那時德敢沒有找到人來試,就串在手鏈上邊,一直留下來啦。

  要是真有人那麼死過,聽上去該是和哪種帶放射性的金屬有點關係,沒斷的
時候是包裹在裡邊的,斷了就散出來……最外邊的一層,也不知道是不是普通的
鐵器了,平常能夠擋住裡邊的東西,不會照射出來。虹是那麼想的。

  德敢確實聽說過這件事。他相信。不過他也同意這件事很費錢。

  他對虹說,對付你不容易啊,給你上個狗鏈都那麼貴。這樣吧,籐弄三座山
六面坡地不是都算你家的嘛,能砍柚子樹的,你再給大師們寫個契,送他們一面
山坡地吧。

  在那以後,籐弄的柚木出產一直控制在兩個外鄉來的朗族人手裡。再過了很
多年,從中國蜂擁而來的木材商人們,能夠引以為傲的一條發財捷徑,就是能和
籐弄的那家擁有整座山林的柚木商行牽上生意關係。不過,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
後的事了。

  虹現在想著的是吃飯。她看了眼天上,天有點晚了,太陽已經挨到西邊的山
尖。難怪覺著涼起來了。她說:「大嫂子們,姐姐,妹妹,我餓得厲害,求求誰
好心點,明天早上過來的時候多帶兩根木薯吧。」

  鹽井產鹽,鹽井村不是一個窮到能餓死人的地方。可是它不產糧食。全村的
口糧都是冬天裡送鹽出山的那一回,男人們返程的時候帶回來的。這裡的糧食比
鹽難得多了。現在的問題是,虹沒有家,也沒有屬於自己的鹽田。她沒東西可以
去換來玉米和木薯的。不光是虹,就連五甘也沒有。

  瑞瑞瑪跟五甘說:「讓那個女的找村子裡的人要吃的,要到了,你們分分就
行。」她說完就走了,可是虹要不到吃的。待在這塊地方的人,誰都不是富裕人
家,憑什麼要白養活你們兩口子呢。

  五甘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走,等到天晚了大家回村的時候,他把虹從地下攤著
的長鐵鏈子上解下來,帶著她一起跟著。把虹的腳鏈系到山坡上的這幾副鎖,倒
不是蛇鏈的一部分,那是瑞瑞瑪把他們送到這裡的時候,一起帶進來的。它的鑰
匙一直在五甘的腰上拴著呢。

  進村以後五甘讓虹去每一家要東西,能給點就算,堅持不給的,他就讓虹跪
在那家的門口外邊,用鞭子抽女人的背。虹也配合著大聲尖叫。沒東西吃就是兩
個人的事了,這個時候,虹和五甘倒是難得的心往一處想。

  大家都知道五甘是直性子,他一直打下去能打一個晚上,這麼折騰誰也受不
了。再說,誰也不想把主人瑞瑞瑪家送到村裡來的人,真給餓死了。這樣以後就
只好塞給他們兩條木薯,或者幾個山芋。六戶人家挨個要一遍,他們兩個就能過
上幾天。

  後來虹就在白天,女人們回村前要吃的。要是她們第二天早上能帶點過來,
她就能少挨一頓打了。

  虹勉強地撐出一臉討好的笑容來。她笑得困難倒不是因為還覺得有什麼難堪,
而是她的臉腫得像個母豬頭,隨便怎麼笑都不會好看。她跟她們說:「又沒剩下
什麼了,等過完明天一天,五甘又該帶我去村子裡整晚上的學狼叫啦。」

  這個意思就是,反正到最後總得給點的,又何必搞得每次都鬼哭狼嚎的呢。

  道理雖然是那麼講,可是……自己的東西,憑什麼就白白的往外送呢?大家
在這件事情上都煩透了五甘和孟虹。好處不能白給的,得找補點回來。鹽井村頭
人洛洛的老婆說,「那……哎那女人,你知道我那個傻兒子的,這兩天又整天跟
在人家姑娘後邊瞎跑了,村子就那麼五個做姑娘的,還有三個才桌子高呢……」

  圍在旁邊的女人裡,那兩個還沒出嫁的已經在偷偷的笑。洛洛的兒子已經長
到十五六歲了,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到現在沒討到老婆。隔上幾天,高興起來
了就在村裡追女人。在虹來之前,一直是洛洛把他揍一頓的,揍一頓以後就安份
幾天。

  「唉,大嫂子,那您明天就帶他過來吧。謝謝您了。」

  其實,鹽井村裡有好幾個男人都不怎麼聰明。在山村裡這也是常事。他們嫁
娶的圈子太小了,基因選擇……

  虹趕緊搖了搖頭,把這些詞兒從腦子裡趕出去。在學校裡,大家還討論過家
鄉山區的營養問題。這裡的居民主食單一,一輩子就是山芋,木薯,最多還有些
後來引進的玉米,既沒有蔬菜,更不見葷腥。人的腦子能夠發育正常倒是件怪事
情了。現在,她自己就成了一件試驗品,五甘自己守著他們兩個人的糧倉,每天
扔給她兩段水煮的木薯,一年下來,虹現在只要敢去想一下肥豬肉就滿嘴都是唾
液。

  既然,洛洛的老婆答應了明天帶她的兒子來,至少……木薯是不會斷頓了。

  也許是苞米穗。看在苞米的份上,那孩子也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反正他會一
直傻笑,歪著的嘴流點口水。虹只要想想自己腫著的臉,也是歪到邊上的嘴,就
會覺得其實也跟他差不多。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換幾個苞米,已經算不錯了。

  洛洛算是這裡的富戶,他老婆會用個竹筐裝上十來支玉米棒,一般就直接交
給五甘了。後來大家熟了點以後,有時候會給虹留一根,塞在井邊的哪一條石頭
台階底下。男女的事五甘是知道的,他自己躲到滷水池子上邊去了。

  洛洛的兒子呆呆的跟在他媽後邊,等看到虹以後就咧開嘴笑,兩隻眼睛直愣
愣的,盯著女人赤裸的胸脯發光。虹跟他說,來吧,跟姐姐去河邊吧。轉過身在
前邊先走,留給他的後半個身子,上下還是光溜溜的,那孩子竄上來直接摟住了
虹的腰。他媽媽揍他,說:「不要臉的,你也不怕醜!」挨揍以後他緩一緩,虹
再往底下走幾步。一般是,一直這樣拉拉扯扯的,三個人走到江邊的石頭灘上,
離開鹽井隔著一層漫坡了。這就算是個背人的地方。洛洛老婆停下,不再拽開她
兒子。然後那個孩子就把虹按到地上去了……可惜他人在後邊,女人的臉是衝下
的。

  虹被壓在碎石頭灘上,那個半大的男人還在上面沒命的撞來撞去的,虹盡量
柔著聲音勸他,跟他說,讓姐姐轉過來,啊,讓姐姐翻個身子過來……

  洛洛兒子的第一回肯定是跟虹做的。第一回他連先得脫掉自己的褲子都不知
道,只是抱著女人亂晃。虹也是那麼勸他,跟他慢慢的說,說多了,他就會放鬆
一點。然後虹才有機會把他推開一道縫,給他把褲子扯下去。他的那個東西當然
已經翹得老高了。他又會撲上來,還是,亂拱,亂壓,亂咬,一身的猛勁,就是
不知道怎麼發洩出來。虹想用手幫他,可是他像一頭被繩套扣住了的大鳥一樣掙
扎,根本就抓不住。虹只能讓他在自己的身體上撲騰,等到他累了,沒有了勁頭
以後,再把他推到一邊看看,結果是,連帶著他肚子底下那個可憐的小腦袋也耷
拉下去了。

  收了人苞米,總得替人解解難處吧……

  虹那一回是用手慢慢摸他,用手指攏住,順下去,再用手指尖撓……一直到
把他重新哄起來了,女人再把自己的覆蓋上去,底下手還留著沒放開,得幫他找
准地方。幸虧到了這時候,那孩子已經沒什麼勁,不再怎麼大動了。那回虹是趴
到他的身上,自己動。屁股一拱一落的,其中有兩回他還滑到外邊去了,得再去
把他給找回來。虹真不知道盯在旁邊的洛洛老婆是怎麼看這事的。

  反正是,到現在他已經明白點事情了,他趴在女人的背上亂搞一陣以後就會
想起來,就會讓她翻身。再等她翻過來了肚子朝上以後,他再亂搞一陣,說不定
哪一回,就真給他蒙對了地方,撞進來了。

  進過虹身體的不光是洛洛的傻兒子。還有另外兩家的男孩,也是在虹身上試
的他們的第一次。那一回倒是沒有人帶,是天黑了以後,虹一個人的時候,他們
自己從村裡偷偷跑來的。虹認真地教會了他們,整件事情應該是怎麼樣做。他們
的媽媽們知道了以後,肯定也沒有怎麼反對,他們以後再來,也會帶點糧食給虹。

  如果沒有家裡的允許,那是肯定做不到的。

  還有另一件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是那些成了家的男人。他們都來過,而且來
得不算少。虹被瑞瑞瑪鎖到井邊上的第四天還是第五天,洛洛就來找到她。那時
候他的老婆正在孕期的最後兩個月,以後她又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在以後的一年
裡,村裡哪家的女人要生孩子了,或者是在經期,他們家的男人都會在晚上找到
鹽井邊上來,來得比平常更勤。當然了,就是在平常,也是有人來的。從家裡走
出去,兩里地外邊的山坡上鎖著一個赤條條的大姑娘。這是件讓男人們一想起來,
心裡邊就往上一提的事。那個感覺說不上來,說不清楚,最好的辦法還是去一趟,
去過一趟就好了。

  男人們通常也會帶些吃的,雖然要是他們什麼都不給,虹也沒他們的辦法,
但是在山裡,所有人似乎還是維持著一種奇特的淳樸態度。

  虹知道這些事女人們都知道。早上她們來了以後,光看臉色,看樣子,是一
點也看不出來。幹了一陣活了,洛洛的老婆就會喊,哎呀五甘,你們家那個女人
把滷水曬得到處都是,背上去的還沒糟蹋得多。偷懶嘛。

  五甘不會知道這裡邊繞了幾個彎的事,不知道女人那麼抱怨,跟早上虹交給
他的那些苞米穗,是怎麼樣聯繫起來的。反正他一直帶著村裡用來趕騾趕馬的皮
鞭子,反正他待在這的活兒就是打女人。他上來就打。洛洛老婆在一邊看著。





                A19

  對付畜生用的鞭子不是很粗的,也不是很沉,當然不能幾下子就把家裡養的
活物給打死了。五甘上來要是沒說讓她先跪下,直接就動手的話,虹就站著那兒
硬撐著,習慣了以後,一般她能撐過去。一整木桶的水壓在背上,虹蹲下點身子
放低重心,分腿曲膝,一邊收攏起兩隻腳上的十個腳趾頭,死死扒緊地面。要咬
起牙,橫下心,才能真做到皮鞭梢子照著臉面飛過來不躲不避。聽憑它嗖的一下
落在自己的胸脯上。疼痛,先是尖銳地扎進身體裡邊,然後鈍鈍的沿著皮膚表面
散開,像是火燒一樣。

  額頭上沉甸甸地環著水桶的頭帶,虹得往前傾身,弓背低頭才能抵得住肩背
上的份量。在她的眼睛裡是看不到站在對面的人的。她光是看到自己一對鬆弛的
乳房,懶洋洋地跟著細牛皮條晃出去,又蕩回來,可是每一回晃蕩回來,上面都
多添了一道血痕。捂胸跟擋臉一樣,在挨打的時候都是絕對不允許做的事。「也
就十來下吧,一會兒就過去了。」虹下意識地數著數,安慰著自己。

  長頭髮披散下來了,她用兩手順著脖子攏上去,把她們跟背帶摟在一起,抱
在脖子後邊。這樣皮條就不會纏上頭髮絲,把人給拉歪拉倒了。順便的也穩住了
木桶。

  結果快到二十了。乳房上先挨的那幾下,特別的狠,全都是當時就破皮露肉
的。等到後邊五甘的力氣變小,抽到肚子上,胯骨上那些,基本就是鼓起來的一
條一條紫紅的肉稜了,一般不會立刻見血。只是,以後慢慢的會往外滲出粘稠的
體液來。

  五甘說:「行了,走!」像是幹完一件活兒一樣。虹慢慢的從地下把腳提起
來,前半個身子火辣辣的,疼得發澀,發悶。按過去經驗她知道,事情還遠遠沒
有完呢。

  下午的什麼時候,洛洛的女人又大驚小怪的喊了一次,這回五甘讓虹卸下木
桶,跪在路邊的石頭碎塊上,抽爛了她的背。一直抽到孟虹眼前發黑,趴在地下
一時爬不起來了。洛洛女人說,哎呀怪可憐的,洗洗啊,洗洗就好了。她早就找
了把木頭水勺準備著,現在順手從邊上的滷水桶裡舀出一勺鹽水來,往底下一澆
……孟虹平常挨鞭子都已經不怎麼出聲了,這一下,讓她痛到拉長了嗓子喊著叫
著,在地下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半天。

  五甘還是那一句話:「行了,走!」可是要走就先得把水桶給背起來,背回
背上去。而且,水桶上下濕淋淋的,全是鹹得發苦的鹽鹵。

  虹咬緊了牙齒,把整面淌著血的背脊硬貼到鹽水桶上去。那一下子,就像是
有一把燒紅了的刀子,一下子割下去一整張皮一樣。她覺得她都聽到了皮肉燒的
吱吱響的聲音。女人只來得及打了個哆嗦,汗水就像噴出來似得,流滿了一身一
臉。眼睛裡還全是根本忍不住的眼淚。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壓在身子上,讓人從心
尖尖裡邊,一直到腿腳底下,全都疼得軟綿綿的。

  虹覺得她已經不行了,她只是知道,自己還在不停的走啊走啊,搖搖晃晃的,
高一腳,低一腳,把自己整個的身體,連帶著那個大水桶,往坡頂上邊拖,拖上
去又拖下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她的眼睛前邊一片模糊,腦子裡
也是一樣,人就好像是在夢遊。她聽到有人在她旁邊說,哼哼,再有下回,我讓
他抽爛你的屄。

  等到了晚上,人像是都走完了,虹才能把自己慢慢地拖到河沿上去。傷口裡
邊全都浸透了鹽分。她得用淡水把它們衝下去。水很涼,她只把兩隻腳伸在裡邊,
捧起水來撒在自己的肚子上。天黑,橫的豎的鞭痕,全都看不清楚了,只是疼,
水花落上去也疼,不過總要比鹽醃著好。

  活著就是得挨揍,挨了揍,才能換到吃的。虹需要有吃的活過這一年。虹那
時候的人生目標就是定在活滿這一年上邊。她相信那以後瑞瑞瑪會遵守她的諾言,
讓她的兒子活下去。洗著,洗著,虹覺得自己心底下動了一下。她抬頭,順著大
山的山腳往鹽田村那邊望過去,繞過一道山梁的緩坡,那些遙遠,黝黑的樹叢底
下,亮起了兩點火光。該又有人來了。送吃的來了。

  她等了一會兒,火光在動,貼著山坡的走勢,有時候朝上偏一點,有時候又
下去一圈。她知道那是有人帶著松脂的火把,在走著從村子到鹽井來的路。

  再等上一陣,那兩團火就會從這邊坡上升起來,映出火光底下兩張黝黑的男
人的臉。那時候總是能看到他們閃著光的白牙齒,那是因為他們總是在笑,老實
地笑。實際上,他們除了笑就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了。然後他們會把手裡提著的
什麼東西,木薯或者山芋吧,擱在她旁邊的地下。另外一個男人已經開始在往下
扯他自己的褲子了。虹自己也在笑,她也沒什麼可說的。她會順著石頭台階邊上
的一小條斜坡,躺下去,把沒鎖在鐵鏈上的那隻腳再朝外挪動一點,給他們留空
出來趴下身體的位子。

  虹偏過一點臉,看著天上的星星想,它們可真多啊。她身子下邊壓著的小碎
石頭,也有那麼多吧?一顆一顆的,又尖又膈應,全都嵌進到皮開肉綻的背脊裡
頭去了。

  洛洛跟五甘說,你家女人很好的啊。高高大大的,結結實實的,又能幹活,
又耐操。你守著這麼個女人還怕沒吃的?

  你眼睛整天盯在鹽井村子裡幾個男人身上不成的,村裡才幾口人?又窮。砍
樹的的日子就快到啦,路過的都是壯漢子,他們可是背著大米麵粉進山的,還有
香煙呢。

  天氣得更暖和一點。在春天到了後半的時候,因為化雪和雨,芒河的水也滿
起來了。內地的木材商人會在芒市一帶僱人進山砍伐林木。粗大的原木只要順著
山坡滑進河裡,就可以沿著水流一直漂到下游去。當時的北部高原上,只有芒市
是唯一有公路到達的地方,在整片更加遙遠的山嶺中間,離開了芒河,採下的木
料是沒有辦法運送出去的。

  這些被砍下的大樹會在河流中間零散地漂浮著,在水流趨緩的河灣裡碰撞著
停滯下來,彼此擁擠在一起。孟虹所在的鹽田下就是這樣的一處灣地。在以前的
某個年代,伐木工人們在這裡把滯留的圓木捆紮成木排,讓它們變得更集中些,
更容易控制,然後讓它們成群結隊地駛向下游。在那時,為了攔住滿江漂流的樹
木,還專門找人在河灘上開爐化鐵,打出了橫截江面的長鐵環鏈。以後它被拖出
江水,扔到了山坡上,現在就是這條東西,把孟虹的腳腕和整座大山連在一起的。

  現在的木材集散地,在從鹽田往河流上游再走上半個小時的地方,在芒河的
上一個拐彎處了。其實就是在那裡,大多數時間裡也是沒有人的,大批的工人們
要在冬天接近時才出山。在那之前,他們是一小群一小群地從江邊路過,逐漸地
散佈到了芒河邊的整片森林裡。他們隨身帶著糧食。從鹽田再往上走,就沒有什
麼人煙了。

  很多時候,進山的人們是選擇在鹽井過夜的,他們可以借住在村中的人家裡。

  不過從五甘住到這裡以後,工人們大多住在五甘住的房子裡。村裡人給他用
木頭搭起來的。裡邊空,只有一個男人。

  那天,那夥人是晚上到的。五甘對他們學著說洛洛的話:「有女人,高,個
子高。耐操,讓你們操,換吃的。」

  一般一群伐木工人,十來個男人吧,晚上不干女人幹什麼呢?

  「好,有女人好,帶她來操。我們給吃的。」

  虹偏著臉躺了一會,好像是沒有第三個男人要爬上身體來了。要是真的沒有
了,她想讓自己坐起來,背上的傷口裡嵌滿了沙粒石頭塊,太疼了,她又得去底
下水裡再洗一回。她轉過臉來看,看見那兩個幹完了的男人站在一邊,正忙著系
自己的褲腰帶。不過還有第三個男人,他是五甘。

  五甘說:「村裡到了進山的工人了,他們要操你,他們操你換吃的。」

  碰到這時候虹就得強撐著讓自己站起來,雖然她已經一點也不想動彈了,背
了一天鹽水,再挨一天的打,誰也不會想動了,就是躺不平身體,坐著,靠靠,
也算是歇一個晚上吧。她一點也不想再爬起來拖著一身鐵鏈走上兩公里山路,再
去讓另外一群男人幹上一晚上。不過人的想法是一回事,輪到該怎麼做了,還是
得去做。女人看著五甘蹲在她身邊,先把她的腿腳從鐵鏈子上解下來,再把手臂
背到身後,讓他用那副剛卸下來的銅鎖把自己手腕上的鐵環串在一起。雖然孟虹
從來就沒打算惹事,或者逃跑,不過每回五甘要帶著她離開山坡的時候都是那麼
做的。可能是他帶著她從薩節因來到鹽井的時候,他看到的她一路上就是這樣,
要不就是誰告訴過他,每次帶她上路就得這樣。五甘當然不是一個願意動腦子去
做出改變的人。

  那天以後,虹經常會像這樣,在晚上被五甘從山坡上解開來,然後跟著他去
一個讓男人操的地方。有時候是回鹽井村,五甘自己住的那個木板房子。等到春
天過去,伐木的隊伍已經在山裡開始幹活了,五甘還會帶著她去工人們在森林中
的宿營地。他們有時要翻過幾條山脊,走上一到兩個小時。整座大山中只有他們
兩個人,而且往往是在太陽下山的前後,天色正從四面八方漸漸地暗下去。她自
己的赤裸的腳掌能感覺到,先是山邊裸露出的,整片巨大的岩石,它們的表面堅
硬而且粗糙,而在另一些路段上散佈著風化的石頭碎片,它們在腳下被碾壓著發
出沙沙的摩擦聲,另外,當然就是一直很長地拖在身邊的腳鐐,它的清脆的金屬
聲音已經陪著她走過了不少年了。

  女人背後背著一個空的竹筐,繫帶鬆弛地勒在她的前額上。在背過那麼久的
鹽水以後,虹不用肩膀和手也能很容易地帶著它走路,一直走很遠。等到他們回
來的時候,多少是要帶上些東西的。

  虹以後曾經想到,實際上,她的人生就在這些含混的聲音中,發生了很大的
變化。在這之前她也曾經赤身裸體地拖帶著鐵鏈,從一個地方走到另外的地方,
沿著市鎮,鄉村,還有荒山野嶺中的各種道路。她也在各處遇到迫不及待地等著
要操女人的男人們。但是那些好像都是一些政治事件,她受到的那些折磨和侮辱
與其說因為她是一個女人,不如說因為她是一個敵人。而當她走進山地的松林裡
去,站在一棵雪松下邊面對著那些圍在火堆旁邊露營的伐木人的時候,他們發光
的眼睛看到的,應該只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穿的女人。

  她朝著他們走過去,開始是低著頭。她看著自己全身上下早已被曬成深棕色
的皮膚,在火焰前邊看上去會跟這些男人們的眼睛一樣亮吧。還有胸脯上,腿上
的那些又深又長的傷痕,在昏暗的夜裡顯得不那麼猙獰,不那麼有質感了,它們
模糊,暗淡,就像是一頭動物身上的斑紋一樣。虹竟然有些驕傲的感覺,這些男
人一定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

  虹看著這些男人笑了,露出了一點牙齒。就像是鹽井村的男人們看著她不知
道說什麼的時候,露齒微笑一樣。

  一個隱含的意義是,她現在是一個用兩根木薯就可以買一回的女人。她跟山
外那些非常遙遠的地方,那些大人物們熱衷的政治遊戲,戰爭,還有所稱的真理
和正義,顯然已經毫無關係。虹發現在這之前的那些年代和經歷,好像是在突然
之間變成了空虛的幻影,至少,已經非常像是她自己做過的一個非常模糊的夢境
了。

  她現在回到了這個國家的最本質的地方,開始做一個純粹的奴隸,看起來事
情就該是這樣結束了,這個國家仍然沒有什麼改變。

  在山地的森林裡,雖然是在夏天,一陣一陣的寒氣還是從地下瀰漫起來,慢
慢地從她的肩和背滲透進入身體裡邊。虹躺在有些返潮的枯枝和落葉上想,等他
們輪流著上來以後就不冷了。伐木的人們在露天裡宿營,他們一般都會點起一堆
篝火來過夜。但是他們現在都圍在她的邊上,火焰在他們的身後閃閃發光。這些
男人們背光的臉和身體看上去是一些黑暗的剪影。

  壓到她身上的頭一個男人正在急切地用自己的胸脯摩擦著她的乳房,他在邊
邊進來,開始時有些試探性地遲疑,但是他很快就像一台發動好了的機器一樣運
轉起來,而且他正很明顯地漲大開來。他們忍得太久了,這個稍微有點柔和的念
頭從女人心中一閃而過。還有,他確實是暖和的,而且似乎比她事先以為的還要
更柔軟些。虹甚至覺得有些感動。這些排著隊進入她身體的男人們和她沒有仇恨,
在今天之前大概從沒有見過面,在今天之後很可能也不會了,他們不會故意的想
出什麼辦法來折磨她,不會揍她。虹想,其實,這已經是她能指望的最好的待遇
了。

  「哎呦……哎呦。」她應和著他的節奏,閉著眼睛呻吟了起來。

  「她會用嘴……女人的嘴也很好的……」五甘認真地推銷他的生意。「要用
嘴做的拿煙換。做一次,一支煙。」

  到了後來,五甘和虹已經並不怎麼缺吃的了。虹覺得,以後五甘還有那麼大
的興趣,帶上她到處去找林裡露營的伐木工人做生意,只是因為他抽煙抽上了癮。

  在這一年就要年終的時候,芒河各處河灣中累積下的圓木越來越多。現在伐
木人們也開始離開森林回到河邊。他們在那裡把圓木捆紮成木排。然後就準備乘
著木排沿芒河繼續往下,返回更下游的芒市去了。

  那時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鹽井村裡的男人們在深秋的工作,是把曬出的土鹽
運回村裡,然後再送到薩節因去。這是一段需要四天三夜才能走完的路程,運鹽
一向是用畜力完成的。只是除了孟虹。

  要帶上孟虹跟在那些騾子和馬的後邊一起走,這個主意好像是洛洛想到的,
他去跟五甘說了,五甘也沒有反對。至少在這幾天裡邊,在路上,可以有一個女
人能讓大家隨便的使用,而且一離開村子,就不必再躲著自己家裡的那一口子了。

  村中每一家的男人把牲口牽出來,讓它們馱上盛鹽的麻編口袋。不過五甘牽
出來的是孟虹,他讓孟虹也背上了一個裝滿了土鹽的口袋。這一袋鹽的份量可能
不比一整桶滷水更重,不過在鹽田背水上坡的時候,返回來是空桶,另外孟虹也
總能有些機會歇一歇,坐上一陣子。五甘用一根粗麻繩繞在女人的脖頸上繫了一
個扣,繩子的另外一頭栓在牲口隊伍最後一頭毛驢的尾巴上。這樣一但上了路,
不管她想怎麼樣,反正都得緊跟著騾馬們一直走下去。

  和每次領著虹走遠路的時候一樣,五甘還是用那把銅鎖把她的手銬在身子後
邊。所以牽著她脖子的繩套倒也不是個擺設,女人的兩隻手伸不到前邊來,她自
己是解不開那個扣的。前邊的牲口們頸下繫著的鈴鐺散散亂亂地響著,六七個男
人分開在隊伍前後,山道兩邊,然後就是她,一步一步,結結實實地,緊跟著那
頭毛驢的屁股。這讓她看上去確實很像一頭動物。不過在那時,虹基本上已經不
會覺得,這類事還算得上是一種侮辱了。

  一直走到薩節因。鹽井來的人們停留在村外存鹽的倉房外邊,這裡有給來往
的趕馬人過夜的空房子,也有喂騾馬的牲口棚,赤裸裸的孟虹被直接栓在了那間
草棚的木頭柱子上,用的就是繫著她脖子的麻繩。她的手還是被反銬著,女人背
靠木樁坐在地下,呆呆地看著前邊的大路。除了男人們有時候把她解下來,帶進
旁邊的屋子裡幹上一陣子以外,她一直待在那裡,一坐就是三天。

  薩節因也不是一個很大的村子,住戶並不多。有時候路上走過些鄉民,朝她
看上幾眼。去年,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虹在這個村子裡是被沿路拖到每一家的
門口,數著門挨家挨戶地痛打過去的,一直打到她滿臉流著眼淚和血,連聲尖叫
著求饒。更不用說穿插在毒打中間的,公開的輪姦了。她當時的那個樣子,這些
人多半還是記得的吧。虹也看著他們,想,不知道瑞瑞瑪會不會到這邊來。還有,
她的兒子還住在這呢。

  結果她一直沒在薩節因見到瑪。也沒有見著她的兒子。三天以後他們啟程返
回鹽井,帶著用鹽換到的糧食。這一回,孟虹身後的竹筐中滿滿裝著的是玉米穗。

  山上的天氣已經很冷了。村裡的人已經不再上來曬鹽,留在村裡準備過冬,
五甘來得也不多。虹在江邊上無所事事地,一坐就是一天。在她的身後豎著一根
木頭樁子,是很早以前垮掉的鹽田留下來的,上邊掛著一塊松木板,用木炭畫著
一個肚臍,一個人體收窄的下身,和兩條腿的大腿根。中間有一個誇張的女性生
殖器,有兩片像柚子瓣一樣寬大的陰唇,還有一些黑色的色塊表現毛髮。就像是
很早以前,孟虹在蔓昂城邊有些不分男女的廁所裡見到過的,粗野地畫在牆角邊
上的塗鴉。在這件事情上,五甘神奇地表現出了他的某種天賦,至少,在推銷商
品時清楚地知道什麼才是重點。而且他能夠用形象把它表現出來。

  五甘很早以前就把這個牌子掛在那裡了,那塊木板還是他帶著虹去伐木人營
地的時候,特地要回來的。一開始是為了讓從水路經過的人們知道這裡有女人可
以干,而且它對於在荒野中旅行的人們確實有效。不過到了現在,大家大概都已
經知道了露天住在鹽田邊上的虹,只不過,那個女人體的中段就一直掛在那裡,
沒人去管了。

  虹待在江邊上的時候就坐在這塊牌子下邊,五甘要她那麼做的,後來她自己
也習慣了。她坐在那裡,看著遠處的河灣上有一串木排正繞過山腳,順流漂浮而
下。木排像一條大蛇一樣,在河水中游偏來偏去地擺動著頭和尾巴,最終就在距
離她十多米之外的地方,磕磕碰碰地撞在河沿上停了下來。

  木排上邊有用草簾搭著的小窩棚,裡裡外外的裝著十來個男人吧。虹沒有挪
動地方,她只是看著他們笨重地走過河灘,停在她的身前說,姐姐,我們今晚在
這過夜了。

  隔上幾天就會到一次木排的。也許,虹有意無意地每次都坐在那塊木牌子下
邊,就是在等待著他們停下來。畢竟,現在已經沒有人管她了,她可以躲到鹽井
下邊去,也許經過的放排人就會以為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就會直接駛到下游去。

  不過虹仰起臉來看著他們,笑笑,說好啊。

  他們現在有時間了,明天早上不用急著啟程,虹明天也不用幹活,可以一直
睡下去。沒有五甘整天想方設法的揍她,也不用再背一整天的大水桶,她現在的
精力已經好多了。她現在只是覺得冷,而有男人在的時候就暖和了。有人趴在她
身上,努力的幹她,虹聳動著腰腹應和著。另外的男人們想法點起火來,燒烤他
們帶來的東西吃。在男人和男人們交換的間歇中,虹似乎突然覺得,在遠處,在
很遠的什麼地方發生了一點變化。

  下一個男人要她用嘴做,他上山的時候經過過這裡,跟虹做過,他覺得女人
的嘴也很好。虹說,那要香煙的。雖然香煙只有五甘才要,五甘現在也不在,不
過虹就是習慣性的那麼說了,那個男人好像也覺得理所當然。

  「煙卷……還有嗎?」他問他的同伴。「我們是下山……在山裡待了一年了
……早就沒了。」

  「唉,算了,沒有就沒有吧。」她從地面上側起身子,說:「躺下吧,啊,
躺下來吧。」

  用手臂撐高身體的時候,正好能看到遠一些的地方,女人看到在鹽井的村口
那邊,有兩點火光,正沿著山坡的邊緣閃爍,而且應該是在移動。是洛洛他們又
憋不住了吧,只是那麼一瞬的事,女人轉臉伏到了身邊男人的小腹上,很長一段
時間沒有再去想它。一直到虹在做第四,還是第五個男人的時候。有人到了。

  那些人舉著點著的松明從高一些的滷水池上邊下來,周圍的伐木人們抬頭張
望。第五個男人正在虹的身體裡邊,他激烈地推搡著她,不過,虹還是穿過這個
汗水淋漓的男人晃動的臉和肩膀的縫隙,認出了她認識的人。那人已經站到旁邊
了,向下注視著她們。那人穿著一雙小的牛皮靴子。

  除了地下正在激烈交合的這一對男女,其他人都站了起來,恭敬地往後退。

  雖然來的也是個女人,但是夏瑞瑞瑪是個上等人,是個大人物,這是誰都看
得出來的。她還帶著三個背槍的人,他們為她舉著火把。可是,她是真的從薩節
因走了那麼遠的路,就是為了在晚上來看看她的鹽場?

  虹用繫著長鐵鏈的手,抱住了正在干她的男人的腰,開始用勁。順著他的勢
頭,虹每一次都把他壓緊到自己的身體上,同時用腳跟和肩背把自己的臀部從巖
石表面支撐起來,狠勁地迎接他。虹一邊喘息著,一邊發洩地想,我是不是還應
該尖銳地喊叫出來?她不就是為了來聽聽,我是怎麼被男人幹得直叫喚嘛。

  瑞瑞瑪是做主人的,在這片山林中她有絕對的權威。不過她還是等到這個男
人在虹的身體裡做完。然後她稍微的抬了抬手。

  「回排子上去吧。我找這個女人有事。」她說:「既然我在這了,今天不用
給她留東西了。男人在山裡一年……也挺不容易的。」

  虹從地下慢慢的爬起來,跪下去。頭髮亂七八糟的遮著她的臉,她沒有去管。

  她自己都能感覺到從嘴唇到下頜流淌著的粘滑的精液,是她沒有能完全吞嚥
下去的。還有自己的下體和大腿,那裡到處是水淋淋的。不過……現在是晚上,
也許光靠火把照著,看不清楚下面的樣子吧。

  瑪在她身前蹲了下來。瑪說:虹姐,我需要你幫我。打仗了,又打仗了。

  虹抬頭看她。瑪說,起來吧,虹姐,坐啊。坐。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23 編輯 ]
2012-3-9 14: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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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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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向玉乳環致歉的一節--我忘了她今年的生日。
            * * * * * * * * * *

  戰爭對於我來說好像從來就沒有結束。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我不知
道。

  環和我住在蔓昂的同一條小街上。她比我小四歲,或者五歲。我離開家去上
軍校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從龍翔回到蔓昂的第二天,我在我家斜對面的那個雜
貨店門邊上見到她的時候,我已經認不出來她是誰了。她現在是個大姑娘了。

  環說俊哥你回來了。我盯著她的臉,其實我是在想她是誰。我看到她的臉一
層一層的紅了起來。

  我注意到她的胸脯很柔軟,也很挺拔,因為她年輕。環那天當然穿著衣服,
但是我想到的是她的乳房赤裸裸的樣子,還有乳頭。我想到我用烤得暗紅的鐵鉗
夾緊了它。然後我覺得我的下身有反應了。

  環不知道,在我過去兩年中見到的絕大多數女人,都是一直什麼也不穿的。

  要是什麼時候覺得不高興,我就爬上吉普開到四區去,花點時間挑上一個什
麼也不穿的年輕女人,一般總是長得俊俏一點,總得是說得過去的吧。我打開木
籠的門讓她自己走出來,走到空場中間。然後我握住她的頭髮,把她拽彎下腰來,
同時右手揮拳猛揍她的小腹。

  一般這一下她就站不住了。等她趴到地上痛苦地掙扎一陣以後,我再踢她兩
腳,要是真下狠勁踢的話,她的肋骨可能就被踢斷了。然後我跟警衛營的兄弟們
說,幫忙把她塞回去。環不知道,他的俊哥,在過去的兩年中一直都是這樣讓自
己開心的。

  那時候大家都叫我茶壺。現在沒人那麼叫了。現在我手下的幾個兄弟恭敬地
叫我俊哥,其他人叫我阿俊。團結政府成立以後,按照事先的協議,民陣掌握了
國家的軍事和外交權力,為了平衡,原先的親英國政府的黨派獲得了對警察和司
法系統的控制。大部分原政府軍隊的軍人都被遣散,而蔓昂的法院和監獄差不多
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幾乎是維持了原狀。很自然地,有不少原先在政府軍隊情報
系統工作的人,在新政府的司法執法部門中找到了活兒干。我回到蔓昂以後去找
了他們,我是個有技能的專業人士,現在我在內政部上班。

  這天有人給我打電話。他說阿俊,他們把那人送到春平去了。你得過去,還
得組個班子。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我的人固定在椅子上,手被反銬在椅背的後面,兩
腳分開和椅子腿連在一起,也是用的手銬。這是一間空曠的房子,沒有擺設,也
沒有自然光--厚重的窗簾把室內和室外完全的隔斷開了。我們幾個人坐在桌子
後邊,聚光燈從我們身後直射出去,打在她的臉上和赤條條的身體上。她的身後
是粗糙裸露的水泥牆面。

  她就是我的新戰爭。這是我進了聯合政府的內務部以後接的第一個活兒--
按叛國罪起訴孟虹。新政府成立以後,民陣自己的人把孟虹從龍翔帶回了蔓昂,
不知道他們問了她些什麼,反正她在他們的控制下度過了好幾個月。而最後,還
是決定通過正式的司法程序把她解決掉。我們要代表國家搜集證據,然後起訴她。

  孟虹真是個特別倒霉的女人。才只幾個月以前,她和我都還待在龍翔,她在
那裡一直是我的犯人,現在佈景換到了蔓昂,政府的頭兒換成了他們的人,可她
還是我的犯人。

  我走到她身邊,把手搭在她的脖子後側,從她那裡戴著的鐵製項圈的下緣,
慢慢地順著肩膀繞下來,停在她的乳房上。她身上到處是高低起伏的傷痕,有些
是新鮮的,濕淋淋的。看起來,民陣的人對她也不怎麼客氣。我捏起她的乳頭搓
揉著,說:「虹姐,我們幾個月沒見了?」

  「歡迎回來。」我說。「過來個人,把電線繞到這上邊。」

  好了,試一試。有人按下開關,女人嚎叫了起來,她像被子彈擊中了似的從
地板上彈了起來,帶著那把椅子,我注意到她小腿肚子上的肌肉突然繃緊了的樣
子。然後她又重重地落回去。

  「好了,開始吧。從頭開始。你叫什麼,姓名?」

  對於孟虹來說,她的戰爭也一直沒有結束。在後來,在審訊的間隙中間,她
哽咽著懇求我說,阿俊……俊……俊哥……我已經說過很多,很多遍了……都是
一樣……」

   「我一點沒敢說假話……你知道的……不要每件事問那麼多遍了……不要每
問一遍就通一次電……」

  也許我正想到了環,所以我沒有一腳跺到她的腳趾頭上去--那本來是她應
得的,每個受審者都該知道,跟她的對手講理或者求情毫無意義:我們被派到這
兒來,本就是為了千方百計地折磨她的。孟虹當然知道這一點,她只是忍受不住,
不得不盲目地說點什麼。

  我簡單地告訴她閉嘴,她果然停下了,以後再也沒有說過類似的蠢話。

  「好了,我們繼續。在龍翔四號營地,你親手幹掉了幾個你們自己的人?」

  前後大概有五六個。我們自己懶得動手的時候,讓孟虹去幹。她不得不做,
要不就會被我們揍得死去活來。到最後再讓那個楠族女人去把她兒子抱來,她立
刻就乖乖的了,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不過她現在當然不能說是誰叫她幹的,叫
她幹的人正坐在她對面,擺弄著電源線的開關。電線的另一頭拖過地面,分叉,
纏在她的兩個奶頭上。

  那時候,她常被出發去北部掃蕩的軍隊帶走,過上十天半個月,再被軍人們
收拾得半死不活的送回來。如果說,在開始的時候,她還表現出一點驕傲,一點
忍耐,好像她是一個為了信念而堅持的政治人物的話,等到了後來,她已經越來
越變得像是一個山村中的農婦,像是一個主人的女傭或者奴僕之類的角色。她被
太陽炙烤而成的,越變越深的褐色皮膚;她的膽怯順從的表情;她對每個軍人勉
強裝扮出的呆滯的,討好的笑容;都在增加著這樣的印象。

  不管她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反正,回到龍翔的四號區只有一個結果。就是
被重新用鐵鏈繫著脖子拴到空場中間的木樁底下。揍一頓,再讓她直挺挺地跪好
--如果她還能跪得住的話。

  那個可能被踢斷了骨頭的女孩一直在地下翻來覆去地呻吟著,兩個兵正試著
拖她,他們碰到了她的傷處,她尖銳地嘶叫起來。

  有人厭煩地皺起了眉頭:「她好像很痛的樣子,讓她爽個夠吧。」

  後邊的事是順理成章的,他們換了個方向,把她往土場的中間拖過去,她當
然在繼續地慘叫,不過沒人在乎。找鐵錘釘子什麼的花了些時間,這些東西經常
會被用到,實際上,用完了就往邊上一扔。還有些鉤子,尖的錐子,它們雜亂地
散落在那兩根豎著的木樁子周圍。反正最後把她兩手分開釘到了柱子上,一邊一
只。然後是兩個腳腕。

  有人去把孟虹拽著頭髮從地下拉起來。那人就是我。她一直被鐵鏈鎖在柱子
腳上的,現在給她打開了。再解開背銬著的手。我說:「去,到籠子那邊去挑個
女人出來,問問她,知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個死法。」

  一開始她的腿是軟的,幾乎站不住,後來好了一點。我們笑著跟著她,對擠
在籠子裡的那些肉們說,你們的女老闆挑到誰就是誰了,可別怪上我們啊,變鬼
也找你們書記去。

  「就是她了?」孟虹表情木然,她用一種刻板的口氣說是。

  「用手指個。」

  她用手指了指。我們打開木柵門把那女人拉了出來。

  「很好,繼續。你是怎麼幹的?」

  孟虹呆滯地看著我的臉。我衝她笑了笑。於是她口齒遲鈍地說下去。

  「是……用一根木棍……砍下來的小樹段吧,在上邊纏鐵絲……帶刺的,拉
鐵絲網的那種……那東西多……打仗的時候,到處都是。」

  「一圈一圈的繞在小棍上,後來用鉗子擰緊了,然後……然後……」她抿了
抿嘴唇,又伸出舌頭在上面舔。

  「然後把它插到人的……女人的……陰道裡。」

  那個木頭稍微有點長,兩頭繞上帶刺的鐵絲以後,中間能握住手。我們讓孟
虹拿住中間的部分,爬到被釘在木樁上的女人身體底下,讓她把那東西硬塞進去。

  當然是,塞進屄裡邊去。

  有個她沒說的細節是,先要用鉗子把上面的鐵刺往後邊順,一簇一簇地全都
順好,順下來以後才能進得去。更重要的是,進去以後就出不來了。

  孟虹跪在那女人的兩腿中間,抱住她的一條腿,另一隻手把那個長滿了倒刺
的物件往她的身體裡邊捅。那女人在半空中掙扎和尖叫著,手腳上淌著血,而兩
個女人的身上都流滿了汗水。那東西在女人的腿根之間劃來劃去,割出了更多的
傷口,但是顯然不容易真正地插到深處去。有人開始笑了,有人踢孟虹的肋骨,
還有皮帶,抽在她骯髒赤裸的肩膀和背脊上。

  孟虹露出門牙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為了能使得上力氣,她抬起一個膝蓋,
屈起腳掌支撐著地面。她閃動的足弓看上去柔韌而且結實。我們看到她的肩膀和
手臂都在努力地用勁。她開始哭,緊貼在女人肚皮上的臉側向邊上圍觀的人群,
上面除了血水和汗水以外,又被眼淚沖刷開一條一條的痕跡。

  由兩個赤裸的女人肉體組成的奇怪的混合物糾纏在一起,掙扎了一陣時間。

  最後虹讓開一點地方,她膽怯地看向我們,帶著一點哽咽說,行了麼?

  沒人理她。另外的人把另外那個女人推過來。誰都會怕死的,更不用說是那
麼一個痛苦慘烈的死。她的臉已經嚇的沒有血色,含含糊糊地說著不要,別殺我
之類。然後幾個男人按著她,有人捏住她的下巴,掐得她張開了嘴。

  「過來,幫忙!把她屄外邊的這一頭,給老子們塞她嘴裡去!」

  孟虹重新擠進來,握住木棍的中間,她已經滿手是血,有從上邊那個女人下
體中流出來的,也有她自己被劃傷後流出來的。她滿頭散亂的長髮和更多男人健
壯的手臂纏繞在一起,兩個女人的四隻鬆弛的乳房壓迫在一起。而釘在上邊的,
和按在下邊的兩個女人都在尖叫。

  「嗯,你在殖民政府時期為殖民政府幹了不少事嘛。幹得夠狠的,對你自己
的同志。」

  我輕飄飄地說。

  其實在那麼些年之後,對於孟虹這樣一直忍受著無窮無盡的苦難的女人,這
樣的嘲諷已經毫無意義。她睜大眼睛看著我,面不改色。

  「後來呢?」

  後來,那兩個赤條條的女人被扎進體內的尖刺聯繫著,緊緊地挨在了一起。

  她的臉緊貼著她的生殖器,而且越來越緊。跪在下邊的女人已經被反綁住了
手臂,她能做的只是試著搖晃自己她的頭,很明顯,塞在她口腔裡的木頭和刺,
正在跟隨著她的動作,深入進她的喉嚨裡去。她的脖頸變得僵直。她的胸脯和肚
子劇烈地起伏上下,從她的身體深處發出了可怕的作嘔聲。

  她暫時什麼也吐不出來,可以想到,胃中的液體正在湧進她的食管和呼吸道,
但是她的嘴不能張得更大了,那東西像個塞子一樣頂住她的咽喉。帶血的黏液從
她嘴唇與木棒之間的縫隙中滲透出來,然後是鼻孔。

  她在窒息中絕望地扭動,每一次掙扎都拖拽著她上邊的那個女人,用她的嘴,
牽扯著她被扎滿了倒刺的陰道,最後劇烈的痛楚會一直傳遞到被釘穿的四肢上去。

  她很快就會把她撕裂開的,要不,就是把自己的顎骨撕開。我們對孟虹說,
過去,幫幫她,別讓她亂動!

  對,就那樣,從後邊抱住她。孟虹跪到她的身後,伸張開手臂環抱住她,把
她緊緊地按到自己的胸脯上。這樣,她們暫時保持住了跪立的狀態,三個女人的
姿勢現在看上去真的非常瘋狂,她們扭曲,顫抖,發出各種怪異的喊叫,就像是
她們正在進行著一場決死的角鬥,而事實上,她們的確是在掙扎著尋求一個徹底
終結痛苦的結局。孟虹終於用盡了力氣,她雖然不一定是故意違抗我們的命令,
但是她太虛弱了。她被她所抱著的那個女人用一個猛烈的動作甩到了一邊,摔倒
在地上。三個女人突然分到了三塊地方。另一個人的嘴邊掛著一連串的人的臟器,
她把第三個女人的陰戶拉翻了。

  孟虹木然地回答我們的訊問。她說,哦,不,那還不是最後。

  最後是把釘在柱子上的那女人的肚子剖開了,我們逮住另一個一直滿地掙扎
打滾,想吸進更多些空氣的女人,再一次把她按上去,一直到她的整張臉,淹沒
在那具血肉肝腸四溢的腹腔裡。她的頭顱卡在肋骨以下,骨盤的上方。切割開的
肚皮遮掩住了她的臉頰。找了繩子,把這些東西捆緊到一起。

  女人繼續像是跪著的樣子挺直在地下,往後蹬踏著骯髒赤露的雙腳。但是她
其實是憑藉著被束縛著的脖頸,懸掛在別人的肚子裡邊的。她應該很快就在別人
的鮮血和自己的體液中完全窒息了。

  「俊哥,電她一陣,然後讓她再把這一段說一遍?」

  我撿起前邊桌上扔著的揉皺的香煙盒,駱駝牌的,裡邊還有兩支。我揀了一
支含在嘴裡,點火。然後做了個差不多的姿勢。有人撥了開關。

  我吐出煙來,看著孟虹又一次在椅子上繃直了身體,她僵直地往後仰過頭去,
光裸的胸脯在電流的刺激下猛烈地挺向空中,一次,又一次,沒完沒了。

  老虎當時差點讓孟虹把連盈水給殺了,我不知道陳春會不會喜歡在我們以後
送交的審訊報告上讀到這個故事。

  前政府和民陣在半年以前達成了停戰協議。在那以後,龍翔還存在了最後兩
個月。我們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了一堆衣服來送到四區去。說不定很快就會是
同事,要在同一間政府大樓裡上班了,還讓一夥男人女人們光著屁股擠成一堆太
不像話。放風的時間也增加了,實際上,除了在晚上,那些房子,還有木籠就已
經不怎麼關門。只是聯合政府還沒有成立,我們這些當兵的該怎麼解決還沒有一
個最後的定論。我們也就暫時沒有放人。手上有點籌碼總是好的。

  在那以後發生的第一件事是芒市的駐軍撤回了龍翔。孟虹和他們在一起。她
最後一次被帶離龍翔,是英國人把她塞給籐弄的德敢去當她自己家鄉的副區長,
當然了,她在那個所謂的區長任上的全部工作,就是一直光著身子呆在德敢的軍
營裡,不斷地滿足他的士兵們的生理要求。現在,世道就要變了,誰都不想再要
這個麻煩。先是德敢派了幾個人把孟虹送到了芒市,芒市的駐軍照樣辦理,直接
把她帶回了龍翔營地。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一開始,我們繼續讓她一個人呆在土場中
間,不知道德敢對她做了什麼,她反正被弄得完全不能穿衣服了,所以她還是赤
裸裸的。大家都繞著她走。民陣早就已經公開宣佈了把她開除出組織的決定,我
們也從來沒把她當過自己人。她那時候就像是一隻既不是鳥也不是獸類的蝙蝠。

  下一件事是在孟虹回來之後發生的,也許是第二第三天,也許是一個禮拜以
後。有軍方高層的電話打到我們的處裡,通知說有記者正從蔓昂來,要採訪被監
禁在龍翔的民陣人士。他們直接指名要找的是連盈水。

  K已經消失很久了,負責的老虎痛恨這事。他一直覺得,他手裡掌管著的囚
犯只是一群動物一樣的東西,是應該或遲或早,一頭接著一頭地屠宰掉的。他不
能接受他們有一天能夠像一個人一樣,得到說話的權力,而且還是什麼--接受
採訪!他認為政府和軍隊的頭目們正為了自己的利益向民陣獻媚,他們背叛了在
前線出生入死的士兵們,只是為了能夠在即將成立的聯合政府中謀得一官半職。

  雖然,事實上他想得並沒有錯,只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人到了這個時候,
如果不那麼地想,不那麼去做的話,還能怎麼辦呢?

  老虎不能抗命。不過現在的龍翔四區還是他的四區。前一天他喝了點酒,到
了晚上帶了我們幾個人開車過去,把連盈水從拘留地裡帶出來。然後他回頭看了
看空地上的孟虹,說,把那個婆娘也帶上。

  我們K處訊問室裡陰暗空曠,散佈著潮濕發霉的氣味。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用
過它了。瘦弱,蒼白的連盈水赤足站在蔭涼的水泥地上。她套在一件軍用的黃襯
衫裡邊,那東西在她身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幅寬大的袍子。老虎讓她自己把它脫了,
女孩沒有抗拒。孟虹垂著頭,跪到連盈水的腳邊給她重新戴上腳鏈,我們讓她幹,
的。以後又把她的手銬到一起。老虎抽出他的左輪手槍來。

  「你們要贏了。你以為,你就能出去了?」

  信不信我就在這裡打穿你的肚子。讓你在地下爬一個晚上,爬到你的血流乾
淨了,你就會死掉了。

  我會讓他們報告一下,就說你晚上爬過鐵絲網亂跑,哨兵隨便開了幾槍。你
運氣不好,撞上了。能怪誰呢。

  老虎呲著牙齒笑了。我這個主意不錯吧?

  那時候我得到的印象是,老虎就是一個沒有腦子的武夫。直到那時,他還在
堅持著維護對四區集中營的管理權威。在我看來他已經瘋了。

  不過在你死前我還得干你一次。老虎說,我得讓你到了那邊還記住我。他解
開腰上的武裝帶,把褲子褪到膝蓋下邊,笨重地往椅子上坐下去。他說,爬過來,
舔老子的雞巴。

  他坐在房子中間的空地上。整個大房間只開了一盞黃色的白熾燈泡,它被一
根電線懸掛著,孤單地垂吊在我們的頭頂上。我們看著他們兩個。有人注意到了
呆呆地跟我們站在一起的孟虹。

  他媽的你在這幹什麼?你也趴下去,趴到後邊去舔那個小女人。嗯,要不給
你找個棍子?她嘴巴是忙,屄空著,閒得慌呢。

  水趴在地下,這樣她的臉跟那個坐著的男人的下體高度一致。虹跪在她的一
邊,伸開一支手臂攬住水的身體,她的另一隻手拿著一柄皮鞭的把手,我們給她
找出來的。她倒握著它,從水的兩條大腿之間插進去。

  要捅得深,捅到底!

  動快點,別偷懶!

  這種性表演是我們這裡的普通遊戲,經常在四區的空場地上當眾進行。看守
對囚犯,囚犯對囚犯,女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男人和男人。水和虹更是經常
的主角,恥辱感也好,性衝動也好,恐怕早就跟她們沒有什麼關係,這就是一件
需要做完的活兒,把它做完就好。

  嗯。好。老虎說,他站起身子,低頭看著跪在下邊的兩個赤裸的女人。連盈
水仰起臉來,嘴角流淌著濕淋淋的水光。她只是顯得有些恍惚和茫然。另一邊的
虹也已經停止了動作,不過因為前邊一直激烈的活動,她們的胸脯仍然在急劇地
上下起伏。

  老虎稍微用了點力氣,很輕鬆地把水從地下提了起來。她在他的大手裡顯得
太小了。接著他揮另一隻手抽她的臉。水是帶著腳鐐的,她來不及抽腿跟上自己
傾斜的身體,這一下幾乎是使她凌空摔了出去,落到兩米以外的地方。老虎兩步
就跨過了那個距離,抓她的頭髮,拎起來又一個嘴巴……看上去老虎只是心平氣
和地在做一件工作,不過,等到水挨上第三下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這間大房子的
另外一頭了。

  老虎說,記住了?你的嘴就是含男人雞巴的,別指望還能用來對人說話。你
在你們黨裡是專管給人洗腦的?你以為你出去還能幹這個活兒嗎,說不定你還想
當個老師,給人上心理學課呢。

  別指望了,你再也用不上你的嗓子了,我今天晚上就要廢掉她。

  茶壺,你把褲子脫了坐到椅子上去。你,爬回去,繼續。那個瘦小的小女人
慢慢地爬過大房子,伏身在我的兩條腿中間,她開始繼續,慢慢地把我收進她的
牙齒和舌頭中間去。她的嘴真小。還有虹,突然的停止似乎使她不知所措,現在
事情可以繼續做下去了,她幾乎是鬆了一口氣。她摟住水,摸索著她的下體,找
到那支鞭子的桿。

  用手操女人太不帶勁了,給她配個像男人一樣的傢伙吧。有人去邊上拖出一
把椅子來,按著晃了晃,有點鬆,本來榫頭就不結實了,舉起來往地下狠狠一砸,
嘩的一下,椅背椅面四條腿全散了架。從破爛裡邊挑來挑去,找出了一支帶著一
半橫檔的椅子腿來。這東西差不多吧……來,站起來,哥哥們給你裝個大雞巴。

  那東西是個丁字形的木頭岔,大家一起盯著孟虹的下半個身體看,接著就亂
七八糟地動起手來,先把垂直的那一豎條塞進女人的身體裡去,然後是麻繩,在
木頭把上纏上幾圈,再緊貼著腿根,往她一邊大腿上繞,繞到另外一條腿上,也
繞上幾圈。繩子不夠了打上結。換條繩子,一頭也捆住木頭,另一頭拉到女人的
腰上,繫住她腰上的鐵鏈環。用這樣的方法前後拉了好幾道。那時候,孟虹的身
上已經被德敢戴上了從頭頸連到腳底的鎖鏈,比我們一般用來拘束人犯的械具復
雜得多了,男人們圍著她身前身後的折騰,把她弄得上下叮噹地響。最後是,繩
索加上鐵鏈橫過來豎過去地把女人從腰到腿捆得結結實實,從它們的縫隙裡繃出
一股一股的肉塊來--但是好歹讓那條椅子腿衝著前邊挺起來了。

  孟虹重新跪到水的身後,用手幫著,把椅子腿朝水的身體裡捅。那條東西不
怎麼細,她幹得很費勁。我聽到正含著我的連盈水開始往自己的身體裡邊深深地
吸氣,牙齒摩擦著我的陰莖微微發抖。她在我的陰毛叢裡皺起了眉頭。在我分別
伸張開的兩條腿之間,水的腰和臀扭曲起伏著,配合虹的動作。

  直到我射在她的嘴裡。再換下一個。看起來,老虎是要破壞掉她的自尊和自
信,讓她感覺到女人其實不用說話,也不用思想,只要不斷地讓男人滿足就可以
了。可是……如果他是真的要殺了她,這一切又是何必呢?

  我們一共就五六個男人,全都輪上一遍也沒花費多少時間。接下去呢?孟虹,
你來幹。去那邊找條繩子出來,給她脖子上繫個扣,對,拴住她的脖子。老虎說。

  我們的屋頂上是有滑輪和鉤子的。把套在連盈水脖子上的繩圈掛上去,拉。

  很久沒有動作過的輪子發出刺耳的金屬聲音掙扎了一陣,突然轉動起來。水
的兩隻手被銬在身前,她伸手到下巴底下拽緊了她的絞索,努力往外扯,但是還
是被拉直了身體。再高點,老虎說。女人光滑的腳跟也抬離了地面,她現在踮立
在幾個觸地的腳趾頭尖上,晃來晃去。

  那根鞭子呢,去撿起來,抽她。

  孟虹把腕上繫著的長鐵鏈收攏起來,用左手握住。免得它們在發力的時候甩
開來傷到自己。她略略的分開腿站到連盈水身前,在她的小腹以下,大腿根的中
間,被纏來繞去的鏈環和繩索捆縛住的那段椅子腿,仍然直愣愣地朝前挺立著,
當然,另外的那段支叉也依舊插在她的身體裡。它見稜見角,上下起伏的樣子看
上去既淫蕩,又怪誕。

  然後她是兩隻手合在一起揮動鞭子的。她的手臂高高舉起到肩膀以上,突然
地向右肋飛掠下去,跟著飛躍起來的是她的乳房,和往四邊飄甩開去的,又長又
亂的黑頭髮。在她赤裸裸的背脊上,滑動的肌肉塊倏忽即逝。

  鞭梢打在肉體上的悶響讓人心悸。水大張開嘴,但是從她被勒緊的嗓子裡只
是發出了一些蛇一樣的嘶嘶聲。

  孟虹真的是很用力。在那些時候,都是我們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已經
完全沒有一點抗拒的意志和膽量了。

  繼續。鞭笞聲傳向大屋子的四面,又從空曠的牆面上反射回來,而新的一擊
總是比回音更快。水蒼白細窄的臉變得血紅,她清秀的五官幾乎像是發麵團一樣
腫脹了起來。她像是一直在瘋狂地喊叫,但是我們什麼也沒有聽到。她絕望地迎
向空氣,做出吞嚥的動作,那當然毫無意義。她的眼睛像金魚一樣凸出到眼眶之
外。

  她不行了,你,上去抱住她,用那條木頭腿,幹她。於是虹上去摟住水的腰,
她自己曲下膝蓋,從底下試探著,把她腿間的物件捅進到水的身體裡去。水已經
被繩索拉得筆直,沒有什麼活動的餘地了,虹只能進退自己的臀部,才能讓椅子
腿在陰道裡保持動作。在深入的時候,虹緊緊地貼到水的身上,接著她後退,孟
虹的被麻繩五花大綁捆成了好幾塊的屁股朝向我們笨拙地撅了起來。有人撿起扔
在一邊的皮鞭,這一回抽的是虹,抽她的屁股,她就像是被火燙著了似的,再一
次猛烈地挺向前去。

  我朝周圍看了看,發現老虎那時已經不在屋子裡了。我稍等了一會也退了出
來,給四區的人打了個電話。問他們連盈水在不在集中營地。然後告訴他們明天
的採訪活動是高層的安排。他們現在應該找到連盈水,否則如果發生什麼問題,
他們是要負失職責任的。十多分鐘以後我聽到了汽車聲,警衛營的人開了兩輛吉
普車來。這一下就把裡邊的狂歡沖掉了。

  好了,我來解決這事。老虎反正已經不在,按照資歷,我可以說得上話了。

  我說,我給你們簽字,算是我們處提連盈水出來,準備明天的行動。你們留
下兩個兄弟在這,幫幫我。還有,麻煩把孟虹帶回去吧。

  那天晚上我把連盈水弄到了我的房間裡,讓她洗了洗身體,在我的床上睡到
了第二天的上午。一直到那時她都是赤身裸體的,下身還在斷斷續續地流血。她
的手銬和腳鐐也沒有鑰匙。是孟虹給她鎖上的,以後誰知道扔哪去了,我讓人在
訊問室裡找了一陣也沒有找著。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們--我和連盈水,花了一陣
子時間把一件純白的套頭短袖衫從她的手銬環裡邊塞進去,一頭塞,另一頭往外
拽,進去以後再通過另一支手臂弄出來。反正這樣最後把那東西給她穿上了。找
英軍秘書處的姑娘們要了條筒裙來對付她的下身--裡邊沒內褲,我沒勁從她的
腳鐐圈裡外再套弄一回了。

  我們就這樣開到龍翔營地裡的英軍俱樂部。女孩拖著鐵鏈,光著腳慢慢地走
進掛著一盞大水晶吊燈的門廳。預定的受訪地點在另一頭的小會客室,要經過一
個很長的過道,兩邊裝飾著一人多高的護牆板。我領著那兩個警衛營的兄弟跟在
她後邊。邊上待著的英國軍官們都朝我翻白眼,我面無表情。

  像老虎希望的那樣,水實際上已經說不成話。她差不多只能發出一點蚊蟲飛
過那樣的振動聲,然後就是劇烈的咳嗽。那個親政府報紙派來的副主編是個英國
人,卻說一口流利的本地話。實際上,英國人在這裡為他們安排了一個很正式的
訪問。連盈水坐在沙發上,很端正地攏著腿,經常用心把短裙往膝蓋下邊拉一拉。

  他們甚至還問她是要茶還是咖啡。而我看著她腫脹的的臉頰,卻只是想到在
七八個小時前那裡還流滿了我的精液。

  即使在四區經過了這樣地獄一樣的兩年時間,水仍然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
頭腦清醒,而且充滿勇氣。她沒有展望政府與民陣聯合執政的前景,是的,她一
直在坐牢,她並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所以她沒法討論那些話題。她用被銬在
一起的手寫字回答英國人的提問,她伸出的裸露的手臂上鞭痕纍纍。她只是告訴
他,龍翔的集中營裡一直是什麼樣子,現在仍然是什麼樣子。在她那麼幹的時候
她應該能夠想到,在今天結束之後,老虎會對她做些什麼--就是說,如果老虎
還會出現的話。

  結果是老虎並沒有出現。他在前晚從那間大房子裡走出去以後,從此消失的
無影無蹤,和我們的老闆K一樣。現在我已經傾向於相信,老虎並不是那個他故
意表現出來的人。這個晚上只能是設計好的。有人對局勢進展的緩慢不耐煩了,
他們安排了這件事,而且告訴了老虎要怎麼做。

  再以後,是那個英國人對龍翔營地的訪問見報,當然它造成了相當的影響。

  又過了三天,民陣軍隊的坦克就直接開到了龍翔的大門口。到了那時,我們
才發現已經根本找不著可以匯報和請示的頭目們了。英國駐軍嚴守中立。而我們
同意交出武器,沒有人試圖抵抗。

  我在四區等到了他們。我和警衛營的弟兄們漠然地注視著他們撞倒了集中營
的鐵絲網。坦克前進,倒車,原地轉著圈,用履帶扯斷鐵線,把支柱碾壓成碎片。

  他們和他們,新到的那些民陣軍人和營地裡得到拯救的同志們歡呼著擁抱在
一起。

  在全場的狂歡中,還有另外一個人像我們一樣平靜。她是孟虹。她一直跟原
來一樣,光著身子待在場地中間豎著的木頭樁子邊上。只是她現在不用跪著了,
她背靠著木頭坐在地下。

  下邊是需要找些車,把這些人先送到坦達港去。為了這事,他們和我們的運
輸連為了人力,燃料等等,糾纏不清,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大家散亂地等在集中
營的裡邊和外邊,人們繼續興奮地說笑著。不過在天差不多黑了的時候,有幾個
民陣的人到達四號區,要求帶走孟虹。

  帶人走還是得要個手續。以後至少能有個憑證:某某人是活著離開了這個地
方,而不是死在了我們的手裡。我陪著他們走進場子裡去,他們解開拴著孟虹脖
子的鏈條,叫她起來跟他們走。雖然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意義,他們還是要她把兩
只手背到身後,給她加上了一副他們自己帶過來的手銬。我感覺到從四面八方投
射過來的含義複雜的視線。周圍安靜了下來。

  塔樓上為我們打開了射燈。現在這個赤裸著全身的女人,拖帶著手腳上的鐵
鏈慢慢地朝外邊走過去。在她前方的人們默默地為她讓開道路。就像是時間倒轉,
她的疲憊的形體動作,呆滯的表情,就和過去兩年中每一次被我們出發掃蕩的軍
隊從這裡帶走時,一模一樣。

  我聽到她只是茫然地囁嚅了一句,說:我的孩子呢?

  當時我想她大概再也不會和我有什麼關係了。而我和她現在都在春平,我要
收集她的叛國證據,把她交付審判。

  環在他們家開的小雜貨店裡快樂地忙來忙去,像是一隻在樹枝上蹦跳的小鳥。

  我在早上經過小街拐角的時候,到她的店裡買一包香煙。她輕輕地哼著一支
我不知道名字的小曲。

  「媽媽呀,今天是幾號了……」她對她母親說,「十五、十六?」

  她朝我迅速地撇了一眼,以為我沒有發覺。

  「反正快到十九號了,等過了那一天,我就是個大姑娘了。」

  那天我一到部裡就被人叫到了春平,到現在才只是第三天。要求是,在預審
結束之前不能離開,也不能和外邊聯繫。雖然對於孟虹的案子來說,也許根本就
不值得那麼煞有介事,她根本是一頭死老虎了。不過命令就是命令。

  我在早上到獄政辦公室轉了一圈,取了一張當天的早報。一月十九號的。我
隨便掃了一眼,看到頭版上有文化和旅遊部長連盈水會見蘇聯文化代表團的消息。

  我夾著那份報走到監獄大樓後的訊問室去。前一晚上又是通宵的審訊,我沒
有參加,是兄弟們幹的,應該是才結束沒多久。孟虹坐在水泥地下,背靠著牆面,
她的右手手臂舉過頭頂,手腕被銬在身後窗戶的鐵柵欄上。

  審問的間隙,我們都讓她待在這間空房子裡。裡邊什麼也沒有。我又去隔壁
的審訊室拖了一張椅子回來。把褲子褪下去,對著孟虹坐下。然後用腳把她踢醒,
把報紙塞到她空出來的那隻手上。

  我的手往空中劃了兩個圈,跟她說:「屁股。屄。」我的東西已經豎立得很
高了,非常明顯。

  她遲疑了兩秒鐘就明白了過來,她轉過臉去面對著窗戶,壓下腰背讓屁股抬
高。然後就把她自己的後半個身體倒退進我的兩腿中間來。還要更低點……她更
深地曲下膝蓋,一直到她的腹股溝裡皺褶的皮膚摩擦到了我的龜頭頂端。

  「嗯,好。慢慢蹭著,慢慢的幹。我們有時間。」她讓我在她的唇口邊緣上
滑來滑去。我說:「現在看你手上的東西,讀,讀響點,我聽著。」

  孟虹把左手拿著的報紙舉到自己的眼睛底下,看了一會兒。她開始念道:

  「文化及旅遊部長連盈水1月18日在蔓昂國會禮堂會見了前來我國訪問的
蘇聯功勳芭蕾舞團全體成員,連盈水部長對客人們說,蘇聯的藝術是具有強大生
命力的人民的藝術。」

  她的聲音沙啞,但是厚實而且柔軟,有點像是一件舊衣服上有點磨損了的絨
布。她一邊小心地把我慢慢裝進她的身體裡邊去。

  我稍稍抬手就攬在了她的腰上,我掐起她肚子上的肉。兩年裡露天生活的日
曬雨淋風乾了她的身體,她的肉塊廋削堅硬,但是我卻意外地感覺到了,她們在
皮膚下面抽拉牽扯地滑動的樣子。她們強韌有力。

  我想,環的肚子恐怕要軟得多了,而且肯定更白。

  女人孟虹用被銬住的右手握住鐵欄當作一個支撐,讓身體傾斜著上下動作。

  她把自己的肉一次又一次沉重地壓緊到我的小腹上。雖然是在冬天,但是汗
珠還是從她棕色的背脊上星星點點地浮現了出來,她的皮膚遍佈著粗礪猙獰的疤
痕,現在在水流的浸潤下變得朦朧,開始泛出微弱的光澤。

  「環。」我低聲說:「環。」我覺得衝動正在全身各處開始凝聚成形,像是
正要從北部高原的湖邊起飛的水鳥群一樣。孟虹繼續刻板地朗讀著報紙:「…

  …蘇聯的社會主義文藝給我們帶來了全新的衝擊,哦,哎呦……」她自己的
呻吟和喘息時常打斷她,「是我們能夠用以抵禦舊殖民主義腐朽文化的武器……
嗯……產生於人民群眾之中的……之中的……藝術表現方式,像清晨的朝霞和露
珠一樣,前途無限,充滿……充滿著活力……」

  我熾熱地射在她的屄裡。我想,這可真是個淫蕩的場面。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21 編輯 ]
2012-3-9 14: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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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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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1

  國家刑事法院大法官拉兌帕通在書記員的幫助下給自己戴上假髮,然後披上
他的長袍,準備為他負責審理的「國家訴孟虹叛國案」出庭。在殖民時期,帕通
是刑事院僅有的本地法官,全民政府成立以後,英國法官們大多獲得了留任,他
也是一樣。

  從各方面的意願來看,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儀式化的法律過程,全套嚴謹的、
肅穆的、正式的表演。雖然結果是在開始之前就被預定了,但是,帕通自問,他
其實並不反感由他來充當一下傳聲筒的角色。即使是在英國,法律也需要有幕後
交易。這是新的國家立國以後的頭一個大案子,會載入歷史的。

  不過,一開始他就被告知,由於案件當事人的某些不便因素,他可能沒有辦
法在他的法庭裡導演他的法律戲劇了。他還想過要堅持一下,「半天時間都不行
嗎,她就完全不能在一個很短的時間裡保持正常嗎?」對方的回答是不行:「哪
怕只是披上一張床單,她也會在一兩分鐘之內開始發作,……扭動……呻吟……
諸如此類,要是不把那些東西立刻扯掉的話,嗯,她接著會滿地打滾的。」

  他真的猶豫過,要不要讓他們把那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弄到法院大樓來,通過
城區道路的時候反正是用的囚車,不過然後是一樓的門廳,通往三樓的電梯,在
到達審判廳之前還有一條走廊……帕通搖了搖頭打斷這些胡思亂想。他的大案子
在對面的會議室裡等著他。這裡是春平。

  他們在春平監獄的管理樓層上給他準備了一個審判室,這地方原來是一間會
議室,有一張大的桌子當他的審判台。起訴的國家司法部來了兩個律師,國家指
定了一個辯護律師,他們面對面坐在屋子的兩側,他自己還帶了一個書記員和兩
個法院警察。他走進去的時候他們全體起立。然後……他就看到了案件的女犯罪
嫌疑人,孟虹站在他的對面,給她弄了個木柵欄擋在前邊。春平的人給她帶上了
手銬,哦,當然,不僅僅是手銬。他盡可能迅速地審視了她一眼,她的全身上下
看起來,就跟他們告訴他的一模一樣。

  即使事先有所準備,帕通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受到了衝擊。他低下頭去看他
的案卷,但是眼前浮現出的一直是一些很不相同的東西:那個女人瘦長的脖頸和
上面的粗鐵圈,懸蕩在她身體各處的鐵鏈,還有她的寬大鬆弛的乳房,她們垂落
在她肚子上的樣子。他甚至覺得,他確實看到了女人小腹下緣露出的黑色的毛髮。

  他不知道他該如何地抬起頭來。他混亂地想到的一直是,她原來是個高大的
女人,有一對那麼長的腿。

  公訴人開始讀他的冗長的起訴書。列舉孟虹在內戰期間殺害的人數。起訴略
過了她帶領當時的政府軍隊指認民陣人員的內容,因為那些部分會把當時對立雙
方的責任問題捲進來。現在他們只是把目標定在她的殺人罪上。以後有一些書面
的證言,當時在場的軍人們證明,孟虹是自願地那麼做的。而在場的被捕人員作
證說她確實做了那些事。

  政府指定的律師進行了中規中矩的辯護,質疑在當時情況下,或許是由更加
具有權威的人士對局面進行控制,孟虹很可能不得不那樣行事。不過公訴方以獨
立靈魂的良心和道義之類進行了反駁,而辯護一方對他的猜測也沒能提出什麼有
力的證據。

  在庭審進行的後半部分,帕通已經能夠做到抬起臉來,平視站在他前邊的這
個高個子女人。既然她能夠赤身裸體,一絲不掛地站在距離他只有四到五公尺的
地方,一直保持著坦然平靜的姿勢,他想,他自己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他覺得他
確實已經成功地做出了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不過他突然地意識到,他周圍的男
人們其實恐怕都跟他一樣。他們正從不同的方向凝視著她。

  他注意到女人在長久的站立中轉移自己的重心,那時她的另一條長腿鬆弛地
頂在前邊的木頭格子上,抬起足跟只留幾個腳趾著地。過上一陣以後,她又不動
聲色地換過來。

  公訴人們單調乏味的聲音令人生厭,帕通想,她胸脯上那些顯現出淺粉色的
凹陷下去的印記,大概是用火燙出來的。那些邊緣的皮膚翻折到外邊,一直都沒
有長平整的條形疤痕……得用鞭子很用力的抽才能做到吧。

  孟虹在整個庭審過程中始終沉默不語,直到最後法官問詢她是否要做最後陳
述的時候也是。她只是簡單地說,沒有。

  那時候她恐怕不是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站著,她一定會尖叫得很厲害,而
且把身體扭來扭去……厄……我現在恐怕已經沒那麼大的勁啦……春平裡頭是個
什麼樣的我們一直都知道,等會這場把戲結束以後,他們還會那麼去抽她嗎……
帕通的腦子有點亂。他竟然憤恨地想到,法律真是一件毫無用處的事。

  在這一天終於結束的時候,帕通把自己安置到座車的靠背上,才覺得終於松
弛了下來。我們還剩下一個宣判,我他媽的絕不再來這裡按這個樣子搞第二回了。

  他想,我會找個書記員來,把那個該死的判決書扔給他們。

  俊的人把虹扔給監獄方面的官員,我們的活兒完了,你們隨便找個地方讓她
待著吧……最好是別讓她死……不過也無所謂,反正她恐怕是沒幾天好活了。過
場已經走完,悲劇在劇終的時候總是要把主角殺掉。在那時,每個人都是那麼想
的,就連孟虹自己也是一樣。

  春平讓她一個人住了五天,獄警們輪流著去找她,為了以後可以吹噓說,他
們真的親自嘗過了陳春老婆的屄,再往後就把她送進獄區的監室裡去了。

  戰爭結束以後,政治犯得到釋放,春平裡剩下的在押女人已經很少。可以想
象,當男人們看到過道裡走過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時,顯示出來的狂熱的樣子。

  監獄管理對這件事沒什麼意見--男人想著要干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從一
開始,虹就被輪流送到每一間囚室中去,在一處地方只是待上四分之一天--光
是白天就要分到兩處度過,晚上也是一樣。每個監房中有十來個男人,他們會在
她身上做兩次,三次,即使全都干到實在幹不動了,還是會逼她坐下,或者蹲到
牆邊,用一把能夠找到的牙刷柄,捅進自己的陰戶裡不停抽插著給大家看。下一
回再聞到女人的味兒,要在一個星期以後呢,一定得把時間用足了才行。

  來帶她走的獄警湊在鐵門上的監視窗口看了一會,後來說,出來吧。女人覺
得,她的腰已經沒有了,那裡存在著的,似乎只是一段酸痛的空虛。盛滿了男人
精液的肚子沉重地墜落下去,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負擔它,那使她站立不住。不
過,不管怎麼樣她並不需要站立多久,她只要把自己搬動到對面的門邊就可以了。

  然後就可以再躺下去,讓男人們去做他們高興做的就好。但是這一回警察卻
對她說,往前,往前走。

  腰,和腿,更不用說腳上的長鐵鏈子了。她拖拽著它,聽著它在身後的水泥
地上懶洋洋地響,然後停下歇一會兒。再努力地把另外一頭也拖上前面來。

  結果那天他們倒還找了個地方給她休息,甚至還讓她用熱水洗了個澡。更瘋
狂的,是她在傍晚被帶到獄區大樓門口的時候,竟然看到他們給她開來了一輛黑
色的高級轎車。車裡面坐著兩個穿上整齊套裝,舉止文雅面貌英俊的年輕人。

  孟虹的第一個念頭是該宣判了。好吧,終於演到劇終了。

  大約是在離開它四年之後。這個晚上,虹在蘇聯產吉斯車後排的小牛皮座椅
上重新看到這個城市。它正在一點一點地亮起燈來。她看到那些鋪著鵝卵石的街
道,汽車在上面顛簸著行駛。街道兩邊的騎樓上掛著油漆斑駁的廣告招牌。她透
過前邊的駕駛窗看到了公牛飯店笨重結實的紅磚外牆。它正離她越來越近。女人
甚至有了一點點心跳的感覺。而且他們的車駛進了彎道,上坡,穩定地停在了黃
銅和大塊玻璃組成的旋轉門前。門簷上的排燈突然暗了。

  虹在以後才想到,那是一個周到的安排,為了讓她下車,進樓的過程不那麼
暴露。

  「我得在這裡下去嗎?」在過去的幾年中,人們總是用揍她或者踢她來告訴
她該幹什麼,現在她身邊的男人沒有那麼做,他們為她打開車門,肅立在一邊等
待。她只好開口問了,不過話一出口她就開始後悔。女人想,還能有什麼事是我
需要問的呢?公牛就公牛吧。她收拾起積累在腰間和大腿上的一大堆鐵鏈條,把
它們重新整理成能夠掛得下去,拖得起來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婦人在起身之前,
輕輕撫一撫她被壓皺的裙擺一樣。虹慢慢地往車門外伸出一隻腳去--上面沒有
穿著鞋。

  這不算什麼事了吧……本來是不是還該戴個項鏈?反正,自己頸子上套著的
器具也不怎麼合乎禮儀的。虹難得地發現,她還剩下一點點自嘲的幽默感。

  不過接下去腳鐐造成了一個小麻煩。她在站進大旋轉門的時候忽略了它們,
本來會被後邊跟上來的門扇夾住的。但是跟在她後邊的男人突然地動作起來,他
的手從地下一掠而過,再把自己傾側著擠進門縫裡,就像是什麼也沒有做一樣,
只是他現在已經緊貼著虹的後背站在同一個門格裡了,手裡還提著她的腳鐐上的
大鐵環。他們這樣穿過門道進入了大廳之後,他才把它輕輕地放回地面上。

  這樣,虹就看到了一直等在大門另一邊的連盈水。而除了她以外,整座大堂
空無一人。水現在穿著衣服了,嗯,也穿著鞋。水說,虹姐。她抱住了她,虹不
太知道時間了。後來她意識到水正挽著她的手臂領著她走。

  公牛飯店的門廳裡一直陳設著一些奇特的物品,像的牙和青銅的老虎,還有
一個烏木的裸女雕像。燈都亮著,它們佈置得高低參差,明暗各異。

  她們還是學生的時候來過這裡。比方說大堂靠窗那邊的咖啡座,虹就很熟悉。

  不過那個時候,她們坐在那裡說的會是些什麼呢?該是有討論革命和鬥爭的,
和水,和水的朋友符康,還有他……陳春。其實,也不會總是那麼嚴肅的大事了,
很多時候就是來這裡安靜地坐坐。虹和水的家都負擔得起她們,不用為這裡昂貴
的價格操心,她們那時從來不必為生活操心。那真是一些無憂無慮,又充滿了激
情的日子。

  四年了?打了兩年仗,坐了兩年牢,虹不知道是該覺得時間過的快呢,還是
走得真慢。她覺得已經過去了一輩子都不止。要是她那時繼續上學的話,醫學院
學制長,到現在也不過才剛畢業吧。不過,要是往好的方面看的話,畢竟……水
已經是部長了。孟虹還是從那份報紙上讀到的消息。再怎麼讀書,也不可能一出
學校就當上一個部長的。「他們」--她和陳春他們--竟然真的得到了這個國
家。虹已經很自然地不會再用「我們」這個主語去描述政權的改變了。

  水說「我們上去。」她的意思是要上到頂樓去。光腳站在大理石面上還是很
涼,而電梯裡邊的地板是細木小條的,這部古玩一樣的電梯還用的拉門,裡邊裝
飾著精細的雕花壁板和水銀鏡面。在這之前,水一直假裝得好像孟虹和她自己一
樣正常:有梳理過的頭髮,一點點口紅和眼線,有一套素淨的裙裝,水已經刻意
地遮掩掉了所有那些集中營生活帶給她的痕跡。她裝扮得不動聲色。不過當她們
並排站立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望向前方的時候,她們的目光相交在了鏡面之中。

  現在沒有辦法再迴避赤裸的真相了。

  孟虹想到,她甚至可能是這兩年以來第一次照到了鏡子。在這之前,她好像
從來都沒有機會知道,自己整個光赤的身體,再配上全副的鎖鏈完整地看起來是
個什麼樣子。現在她大致上是知道了,從頭到腳……她是從對面那雙好友的眼睛
裡看到的。

  孟虹甚至對著鏡子笑了笑。她寬容地想,阿水準是忘了讓人把它給遮住啦。

  很明顯,水運用政府的權威把所有的賓客全都清出了這座大房子。公牛飯店
今天晚上顯然沒有在營業。這得算是一個不動聲色的炫耀,甚至是……示威嗎?

  連盈水自己也是猶豫過的,她確實想過,比方說,找一個蔓昂郊外的,英國
式的莊園做這件事。不過她後來覺得,虹應該能夠接受這個安排,在經過了那麼
多的血火考驗之後,她們早就不再是四年前的年輕女學生了。她們是戰士。她們
必須,而且已經可以,平靜地面對生和死。還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呢?水很想讓
孟虹看到她們一起站在這座飯店樓頂的樣子。這裡一向是英國人的大本營,是一
個對於殖民者來說,具有象徵意義的堡壘。現在它不再是了。

  公牛飯店是一座寬大的五層樓房。在當時的蔓昂,它已經要算是僅有的幾座
大型建築之一。公牛的頂樓有一個英國人的俱樂部,主題大概是馬球。它在那裡
已經存在了很多年,不過,一直只有很少的當地人能夠得到邀請進入這裡。水一
直摟著孟虹,她為她拉開紫紅色的呢絨窗簾,在英國式的落地長窗之外,顯現出
了向著遠方海邊伸展過去的,城市無邊無際的點點燈火。整個蔓昂都在他們的腳
下。

  一月,外邊很冷,隔著一層玻璃,屋裡很暖和。什麼都沒穿著也不覺得涼。

  阿水一定特別提醒過,暖氣要開足些的。

  「虹姐……我們坐下吧。」

  服務生站在這間長形的俱樂部餐廳的另外一頭,兩女一男,那個男生甚至是
個白種人,他打著領結。他們面對賓客露出訓練有素的職業微笑。這是她們整個
晚上在大樓裡見到的僅有的外人。就像水希望的那樣,虹對他們並不在意,她只
是顯得稍微有些吃力,常常需要把她的鎖鏈從地毯的羈絆中解救出來。羊絨太厚
實了,幾乎完全掩埋住了腳鐐鏈子上那些粗大的鐵圈。但是虹優雅的姿態,就像
是她正從玫瑰花刺上取回自己被掛住的帽子一樣。

  連盈水為今晚選擇了一份英國式的菜單。有紅酒和意大利水晶的酒器。她們
在餐桌上聊了些共同的熟人。已經不在的那些,她們大致已經知道了。不過符康
也不在了,這是水回到蔓昂以後才確認了的。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她甚至抬
起自己的手放到水的手背上。只是當她那麼做的時候,連繫在她腕子上的鐵鏈跟
隨著拖過了桌面。它沿路撞開碟子和刀叉,盤繞在印花的亞麻檯布上,顯得有些
蠻橫和粗野。她的手比她的大些,能夠蓋得住她。

  而那些經過了這一切還在的人,他們現在在做些什麼,就都需要水告訴她了。

  有些人的經歷和結局讓人感歎,而另外一些甚至能讓人笑出聲來。再以後,
她們退到休息隔間裡,在沙發上享受紅茶。

  虹想過兩到三次,是不是乾脆問上一句,到底是不是已經有了一個決定,還
有,那個決定會是個什麼。但是她到最後也沒有真的那麼做。如果需要或者可以
告訴她,水是會告訴她的。而且,今天真像是一場安排好的告別。她想,天夠晚
的了。

  我先說吧。晚了……她剛一開口,就聽到了水的聲音。水輕輕地說,太晚了,
我讓他們,送虹姐回去吧。她們相視而笑--總是會有不約而同的時候。

  就順帶著看看蔓昂吧,機會蠻難得的。連盈水說,我讓他們開車帶姐姐在城
裡轉一轉。聖安妮女子大學,還有原來的總督府……現在是政府大樓了,有我們
的國旗的……還有什麼?虹姐你在車上自己跟他們說就好,他們會聽你的。

  虹在吉斯車裡經過了這些地方。深夜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行人了,她確實想
過要下到車子外邊去,走上幾步,但是一直沒有認真地提出來。車座柔軟光滑的
皮面摩挲著她赤裸的臀和背脊,讓她覺得舒服和安全。奇怪的是,她今晚還一直
沒有覺得身體表面有什麼不適,而在大多數情況下,她的皮膚和柔軟的事情接觸
略多,就會開始紅腫刺痛了。

  他們最後開出城外,在城南海灘上停了下來。虹要求他們停的。

  「我能下去嗎……只一點點時間,這裡一個人也沒有……我要跑也跑不遠的
……」她對挨著她坐的男孩笑了笑。那孩子從他那一邊下了車,繞過車頭來給她
打開門。虹踩著砂粒,一步一陷地迎著海水走了一小段路。

  她環抱住自己的肩膀打了個寒顫,外邊真冷啊。她一直待在溫暖的飯店和車
廂裡,差點就忘了冬天了。

  在那天晚上,孟虹再一次進入冬天是在把她送回春平以後了。她好像才第一
次發現,一直以來她習以為常的混凝土和鐵欄杆組成的監室裡是多麼的冷。她往
裡走了兩步就直接跪到水泥地面上去。她前邊的第一個漢子,可能是這個監房的
獄頭吧,披著一件到處綻開棉絮的破棉襖,但是他的整個下身赤條條的。他說:
「怎麼他媽的那麼晚?先把老子的屌舔下去……詩人!」他喊到,「你要忍不下
了,弄個東西,牙刷?牙刷就牙刷吧,從後邊捅她,捅她的屄……老子好心腸,
算是讓你先過個手癮。」





                A22

  肯定有不少人是真想讓孟虹死。孟虹的被捕確實讓當時的民陣運動受到了很
大的損失,很多人死了,對於死者的親屬和戰友來說,復仇的本能要求他們找到
必須為此承擔責任的人。但是當時血腥廝殺的對手,現在卻已經是需要忘卻與和
解的同胞,無論是民陣自己,還是前親政府黨派,都在有意無意地試圖把公眾的
注意力引到英國人,印度人,還有變節者的方向上去。前兩者都是外國人,他們
在撤軍以後就沒了蹤影,而叛徒是可以方便地找得到的。那就是民陣需要把孟虹
公開地拋出來的原因。

  儘管如此,到底應該怎樣處置孟虹,還是在民陣的中委會上引起了激烈的爭
執。犧牲者的親友們要求死刑判決,而另有為數不少的人仍然對孟虹保持著尊敬
和同情。連盈水激烈地說:「你們在對我說叛變?!有誰進過春平的,又有誰進
過龍翔?讓他來跟我說叛變!」

  「我老婆沒進就死了。她怎麼死的你知道。你認識她,醫療隊的,是孟虹帶
人找到他們的。」一個民陣武裝的將領冷靜地回答她。

  軍人們對孟虹的態度相當複雜。可以認為在開始的時候是她創建了這支軍隊,
他們中的許多人曾經是她的下屬。但是事情以後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孟虹被捕
以後,殖民政府軍隊對民陣的掃蕩變得更有效率了,民陣武裝一度甚至被迫退出
到國境之外,流血的恥辱只有用血來洗刷。而他們未必願意說出口的另一個原因
甚至可能更加重要,他們沒有辦法接受孟虹現在的樣子。孟虹本人的存在已經變
成一種惡毒的嘲諷,她的生命現在完全就是一場鬧劇。在軍人看來,哪怕就是為
了她自己,為了她自己以及軍隊的榮譽和尊嚴,她也應該去死。

  而更具有同情心的女人們,比方說連盈水,她們覺得可以先保住虹的生命,
在經過一段適當的時間以後,可以用看病治療的理由把她接出監獄,找個安靜的
地方讓她隱居起來,安靜地度過餘生。其實誰都知道,如果自己不幸地落到與孟
虹相同的處境,每個人都會是一樣。

  可以想像,陳春本人的想法會更加複雜。他沒有表態,只是要求中常委們自
行討論。而在最後決定了事情發展的不是人們的態度和情緒,卻是政治現實。國
家獨立以後,北部高原的各個民族又一次提出地區自治的要求。那是他們與中央
政府的永恆的矛盾。他們可以聯合起來一致對外,但是一旦共同的目標不復存在,
他們很快就會變成互相的敵人。

  北方各族正在醞釀成立自治地區和自治議會,國家聯合政府正在與他們進行
討價還價的談判。這時有人想到,孟虹至今仍然是楠族的主要部落首領之一,從
形式上看,她的父親已經正式地把這個世襲的職位轉給了她,而孟虹自己從未提
出過放棄這個任命。她現在仍然是楠族籐弄家支的女土司。在現在對北部高原的
管理方式還不明朗的情況下,暫時留著孟虹也許是有好處的。最終,國家刑事法
院對孟虹做出的判決是終生監禁。很可能,對於這個結果感到最為震驚和失望的,
是孟虹自己。

  判決趕在了舊歷新年前下達。從那個荒唐的開庭到現在,孟虹在春平待了還
不到一個月。不過她對於自己在春平的生活方式已經瞭解得足夠多了。

  她在每一天中大概會遇到五十個男人,幾乎肯定會有超過五十次的性交--
當然了,其中一部分用到的是嘴。光在這件事情上就會花掉也許十個小時。而在
另外的時間裡她要為他們表演自瀆,要隨時準備遵照男人們所能想出的所有稀奇
古怪的念頭,用舌頭舔乾淨他們的的屁股,腳,監室裡的瓷器便坑,或者是水泥
地面--如果還有剩餘時間的話。而她自己的幾乎所有生理需要,吃東西,喝水,
直到睡覺,就只能是使用在男人身體底下的時間來做了。她也有一手握一把飯團
往嘴裡邊塞,另外一隻手伸進下體不停抽插的經驗。

  永遠,永遠。蜷縮在骯髒潮濕的混凝土牆壁和成群惡臭的男人們中間,每一
天都像是前一天的復刻版本。對於現在的虹,整個世界好像就是男人的陽具…

  …和她自己的屁股,沒有天空和土地,沒有草地和樹,沒有人覺得她還需要
走到外邊去,呼吸新鮮的空氣。孟虹每天走過的所有的幾步路,僅僅只是穿過監
區兩米五十寬的過道進到對面的獄室裡……然後再返回來。置身於這樣的生活是
不能想像未來的,人會想要尖叫,想要嚎啕大哭……虹已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要那
麼做了。相比之下,要是死是能實現的話,簡直可以算是一個玫瑰顏色的夢想了。

  現在就連這樣的夢想都破滅了。回到監室以後,孟虹同樣地只是在躺到了男
人的身體底下以後,才有空閒想一想這個判決對她意味著什麼。她告訴自己,那
就是說她要在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狀態中,忍受很久,很久,很久……一直到
過完整個一生。那麼……我還需要受多久呢?

  她現在是二十五歲,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許……算能活到四十多吧,二十年
不算是一個很長的後半生,不過那就已經意味著她將要這樣地度過其中的每一個
白天,每一個夜晚,那會是六千個……七千?

  上邊那個傢伙正在喊叫中達到高潮,他的生殖器在女人的陰道中突然熱切地
跳躍起來,男人同時激烈地搖晃著女人的身體,這讓孟虹沒有能夠繼續計算清楚
了。反正那會是很多,會是她已經度日如年地忍受了下來的這一個月的兩百倍…
…三百倍。孟虹覺得自己正在朝向一道無底的深淵中墜落下去,令人窒息的黑暗
無窮無盡。

  那還是……按我可以再活十年算吧,願高原上的一切神靈佑護,讓我活得更
短些吧。

  舊歷年帶來的第一個好處,是虹能夠在差不多一個月之後第一次見到野草,
和泥土地,還有天空。過年這一天,等孟虹趕完了下半夜的場子,監獄看守就把
她帶到了大樓外邊。傳統上這一天是要送舊迎新的,監獄裡雇的工人不願意幹活
了,那就找個人,掃掃吧。

  從監獄樓到前邊的獄牆隔著很大的空地,上邊的紅土壓得緊密結實,只有遠
遠的牆下一小條地方長著野草,那一邊,還立著一排木棉花樹。這裡是囚犯們每
天輪流放風活動的地方,只不過孟虹是頭一回進來,公牛飯店以後,她還沒有被
放出屋子過呢。

  蔓昂是一座靠近熱帶的城市,在冬天最冷的時候也就在10度上下,赤身光
腳也不是不能過。只是在這一大早,太陽還沒有升起多高,晨風吹上來會有點涼。

  孟虹覺得自己的一對乳頭被刺激得直挺挺地立了起來……活動一會兒就好了。

  她一個人,拿著一把很大的竹條掃帚,從一頭,往另外一頭嘩嘩地劃拉過去。

  一直走到牆邊上才只是掃開了一小道。她再拖著鐵鏈子走回去,再掃開下一
道。

  她在那裡從早上收拾到中午。樓裡邊的人,一直都能聽到外邊鐵器碰撞得叮
當地響,還有竹子枝條淅淅瀝瀝的,整天停不下來,就像是一條一直流淌的小河
一樣。

  看守們沒事了,就從監視塔樓上邊探出頭來往下看看,看看下邊的女人披撒
滿了長頭髮的光肩膀,光背,還有扭動著的腰和腿。

  下午她轉到樓的後邊,對付整排審訊室前邊的那塊空地。她在那裡做到天都
黑得差不多了。他們想把她關回去,後來說,叫上她,一起喝酒吧。

  輪到這天值班的那幾個獄警當然很不高興了。這個晚上該是回家,團圓,跟
一家子人同享天倫的,可現在只能自娛自樂了。他們從外邊弄了點菜,弄了隻雞,
還有酒,雖然規定不允許,可是這是在過年,官們全都跑光了,誰來管呢?還有
……還有能弄來逗逗樂的,就是孟虹這個女囚犯了。

  來來來,給哥哥們唱個小曲,要不……跳跳?對啊對啊,跳舞跳舞。

  即使是土司的女兒,也是會跳舞的。在祭祖的時候,春天節的時候,小時候
滿山上跑的時候,跟家裡的女奴們,跟阿惠學的。

  那是很多女人搭著手臂轉圈圈的舞,很簡單,虹向著兩邊伸開手去,可是腕
上的鏈子雖然長,卻還是沒有長到能讓人的手臂完全打開。她只好平舉著手肘擺
個架子。抬起光腳來,朝向左邊輕巧地踢出去,當然,腳鐐很重,現在是踢不快
了,不過至少腳尖得收,而且要併攏起腳趾頭,這些都還是能夠作得到……落回
來了以後屈起膝蓋,彎下一點腰,往左邊走,一,二,三,要是有很多人,全都
搭著邊上人肩膀的話這時候就會轉起圈子。現在她只是一個人,只是做下那麼個
樣子了。

  好了,她再拖上腳鐐鏈子往右邊回來,也是三步,一下,一下,嗯,還得再
來上一下子,腳脖子酸得,抬不起來了。白天裡她拖著那麼些東西在場子上走來
走去的,走了一整天呢。

  虹站下,喘了口氣。這回該是左腳了,掙扎著把她從地面上提起來,往右邊
的半空中一揮。

  然後要轉圈。女人圍成的圈圈在那時候突然地散開,每個人單獨地轉動起來,
讓裙擺飛到膝蓋以上的地方……當然了,那是得在有裙擺的時候。

  虹交叉起手指頭,翻過手腕高舉過頭頂。虹踮立在一隻腳的腳尖上,另一隻
腳,腳掌擦地,推著自己的身體轉成了圓圈。她從腰身開始往下一直系到腳上的
鏈子寬鬆一些,現在它被向外拋出了一個弧線,有點點像是一個長裙的角了。手
上垂下的鐵鏈串本來是擋在她的眉眼前邊的,現在也灑開了一個波浪,它和長頭
發糾纏在一起,漂浮在女人肩頭上邊一點的地方。

  不過還有腳……腳下的鐵鐐可就沒有那麼容易甩開,那些大的金屬環笨重地
停留在原先的地方,它們圍著虹的一雙腳腕,盤上了一個圈,又一個圈,把女人
靈活旋轉著的兩隻腳纏繞在裡邊。虹在第四個圈上打了個趔趄,她忙亂地收束身
體把自己放穩……一時間只剩下了那對乳房不聽招呼,她們像海浪一樣從女人的
胸骨上奔湧了起來,沉甸甸地翻過來滾過去的,好長一陣子沒有停住。

  女人輕微喘息著朝底下撇了一眼。她現在不得不蹲下身去,用手去解開腳下
那個鋼鐵的大疙瘩了。

  好,好!……不錯不錯,北方的蠻子女人,就該這麼光著屁股跳給爺們看。

  好看,好看。

  嗨,問你呢,你們在山上這麼跳來跳去的時候是不是都這樣,什麼也不穿著
啊?

  ……不是,也……穿的

  抬手一個嘴巴。他媽的,什麼不是。

  是,都不穿。

  都怎麼樣?

  都光屁股。

  嗯,這還差不多,真是當過大官的,聰明。

  敬酒,敬酒。給哥哥……大叔大伯伯……大爺們,倒酒啊。

  還得唱……唱吧,唱吧,唱個什麼歌子。

  虹走近前邊來找酒瓶,再得弄個杯子……不過她只看到桌子面上放著幾個喝
水用的洋鐵茶缸。虹給它倒了點酒,把它端起來……然後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像還該把杯子舉起來似的,她用兩隻手捧著茶缸把它端在胸前,突然地打
了個激靈:我肯定是得跪下吧?要不準會挨踢的。

  她跪到那男人下邊去,盯著他穿了皮鞋的腳。她開始唱。

  「木樓搭起來了就該牽一頭水牛養在屋子外邊吧

  姑娘長大了就該找個情人,回到家裡來吧」

  啞啞的聲音,她把它唱得十分柔和。那人把酒喝了,虹再倒上一點,換一個
人,再跪下。再唱。她發現這些小時候跟著人瞎哼的曲子,現在還是能想得起歌
詞來。雖然她能想到的歌兒,在這個地方聽著都很奇怪,可是……楠族人裡邊不
知道還有別的什麼可以唱了。

  他們越喝越多,男人喝多了就不太靠譜了。有的想喝,喜歡喝,不用跪也不
用唱就喝了。也有的不想喝,就要開始推來推去的:「兄弟等會要上崗樓的,不
能喝了,喝多了……爬不上去……」

  不過越是這樣,人就越是要灌他。喝,一定要喝,爬不上樓去兄弟背你上去
……抱你上去……」

  「還不喝?不喝……也簡單啊,咱們就揍女人。準是女人唱得不好聽,惹哥
哥不高興了。你!」他們跟孟虹說:「把杯子擱下,對,放前邊地上去,放平穩
嘍,可別弄灑。」

  有人開始解皮腰帶,幫忙幫忙,幫我把她的頭髮給拽起來。前邊的人滿把握
住了虹的頭髮,往前抽緊,女人一整面背脊光溜溜地朝上繃了起來。頭一下子,
女人哎呦了一聲。

  虹把手塞進嘴裡咬住,跪著忍了這十來下皮帶。「把杯子端起來,再唱,再
勸他喝!」

  心和肝疼得抽成了一團,張開嘴,從牙齒到舌頭都在哆嗦。虹哼了半天也沒
有找著調子。她斷斷續續地念著詞,眼淚和汗水流了一臉。

  「火塘是這樣的溫暖,我是……這樣的溫柔……人世茫茫難相愛,相愛……
相愛……就該到永久。」

  那小子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來。靠,她又不是我妹子。抽吧,抽吧。

  抽死了我管埋。

  他媽的,按下她的頸子。再來!

  求求……哥哥……喝一點吧。

  大叔……爺爺啊……親爺爺,喝一點點……一點點吧……

  等到挨過了第三回,女人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什麼也唱不出來了,只剩下結
結巴巴的,喃喃的念叨。

  不行啊,不夠力。得見點血得說。那人去翻抽屜,從最裡邊找出幾個圖畫釘
子來,平常往牆上釘留字紙條用的。他把它們一顆一顆地按到軍用武裝帶上去,
就像是往手槍裡一發一發地塞進子彈。釘子透過皮面,從另外一邊冒出尖來。

  這東西稍微用上點勁,就把肉皮從脊椎骨頭的一側給掀起來了,它們血淋淋
地翻捲到另外一邊去。女人慘叫得撕心裂肺。

  過年見血不太好吧,挺那個什麼……殺氣重……

  ……沒事,見點紅色兒的,吉利。男人喝多了,通紅著臉,眼睛也是血紅的。

  女人都這樣,一寵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狠著點,她對你就是不上心。
得揍,得狠狠揍,揍慘了就乖乖的了。

  血珠子四下飛開,濺到三米開外的白牆上,一起帶著飛出去一顆釘子。女人
掙扎著甩開自己的屁股,一直拼著命的朝後蹬腿,她再也跪不住了,身子往下平
拍到地面上,幾個男人都沒拽住她。

  虹疼得在地下滾,臉朝上的時候正好挨上了第三下。這一下吃進了女人左邊
乳房的厚肉底下,釘尖進得深了,被跟著翻上來的肩膀一繞,皮帶飛出了男人的
手。

  好了,好了,大家上去抱住那個喝多了的小子。不玩了,過年,過年了。再
看看那個一直滾到了牆角里邊,全身瑟瑟發抖的女人,還有她胸脯上,背上,一
條一條血淋淋的道道。

  唉,也給她吃點吧,挺可憐的……把桌上的剩菜冷飯端起來晃了晃,全給並
到一起,走出兩步往女人臉上一潑。

  去。吃去吧。

  這是過年的第二個恩惠。可以有雞骨頭和白米飯吃。虹用手抹著臉,把它們
扒進嘴裡,然後去劃拉地下的那些。她聽到上面有人在說,嗯,好,能吃就好,
能吃死不了。吃點子東西有了勁了,再去給男人操。

  過年了,也該讓號子裡的弟兄們一起樂和樂和。等會把她擱到過道裡去,輪
著開各個號子的門……在咱們手裡看著的還有多少個男的?一百五……一百八?

  要是每個人幹得利索點,等干到明天下午,也許就能幹完啦。

  我真的還得再活上二十年……十年嗎……願高原上的一切神靈護佑,讓我能
活得更短些,更短一些吧。虹疼得全身發冷,發硬,她一邊用勁地往嗓子裡吞嚥
著更冷更硬的米飯顆粒,一邊迷迷糊糊地想。






                A23

  孟虹下一次從成群光裸著下體的男人堆中離開,赤腳踩在濕潤的泥土地上的
時候,已經是在大半年以後了。托那些男人們的福,一直讓她沒事的時候打掃便
盆,打掃地板,雖然用的是自己的舌頭,不過總算是活動身子骨的一種辦法…

  …女人到現在還能邁得開腿腳,能走動路。

  幾個兵們拖著她把她往吉普車裡塞。在走出春平大門的時候有過一個文件要
簽,她已經知道是楠族的領袖們聯合做保,讓她暫時離開服刑地點,回到北部去
參與民族和平團結進程。那是一個差不多三年前連盈水們見到過的東西。虹事先
已經知道了,這會是一個很長的旅行。不過她才只經過了前幾分鐘就沒法在車子
後座上再待下去了。那是帆布面的墊子,她挨在上面的臀和背部就像是火在燒一
樣。她在兩邊坐著的士兵挾持中扭動著身體,最後使得他們不得不重新開回監獄
大院裡邊。

  他們翻起了車後座,讓孟虹跪在地板下,背過手去銬到擋板上。手腕抬高了
以後她只能是往前彎下腰去低垂著頭。「這是你自己沒福氣坐著……別怪我們…
…」

  車子沖了起來,匍匐著身體的女人在晃動的車板上一路上下前後地撲騰,像
是一頭被粘住了翅膀的鴿子。她覺得自己的心肝腸胃都已經被震散了聯繫,它們
互相地擠壓碰撞,像是急迫地要從嘴裡逃出自己的身體似得。女人在一陣一陣強
烈的噁心和嘔吐中,想到了在剛才那份保證書下面,看到的第一個名字。那是她
的父親,孟堂。虹真不知道,這一回她將要遇到的會是什麼。

  在同一個時間,孟虹的父親孟堂和孟虹的母親,他的第一個妻子,正在從籐
弄返回芒市的路上。不過,在那一個晚上他們再也沒有走完那段路程。

  孟堂和他的妻子在芒市已經住了近半年時間了。他們在這一年的年中回到了
北部,不過一直沒有出發去籐弄。德敢帶著他的私人軍隊堅守在那個地方,繼續
以當地行政長官的名義發號施令。孟堂現在成了一個失去一切的流浪者,他必須
想辦法奪回自己的土地和山林。無論如何,孟堂在高原上還是有影響力的,他組
織了一支武裝衛隊保護著他。他在芒市也有自己的房產。

  楠族中各個家族的頭目們聚集在芒市,吵吵嚷嚷地籌劃成立民族自治政府。

  他們要求更多的自決權力,只是在名義上承認蔓昂政府代表著一個統一國家。
還有的人則乾脆提出要建立獨立的北方聯邦。而中央方面則堅持要在北部建立行
政官員體系,由中央政府任命北部各省的官員,政府只是可以接受一個由當地人
士組成的自治議會,作為一種提供建議的咨詢部門。雙方始終沒有形成一致。北
部的各個民族為了他們的自治主張,已經成立了一個自治籌備委員會出面與政府
談判,孟堂因為他的威望被推舉為委員會主席。

  在另一方面,也許正是因為孟堂已經失去了他的領地,所以才被他的同族推
舉出來的,反正他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了,所以讓他擔當一個族群對外發言的角
色,不至讓他真的變成一個得到太大實際權力的領袖。

  當然,對於孟堂來說,他要的並不僅是虛名。他接著做的事,是以楠族部落
的名義,向中央政府提出要求,他想要被判處長期關押的孟虹回到北部來。他判
斷在現在的局面下,各個方面都可能礙於他自己的情面,不至於一定要和孟虹過
不去。他希望能夠借這個楠族與政府討價還價的機會,把孟虹控制在自己的勢力
範圍裡邊。女兒在蔓昂是個什麼情況,他當然是有數。他要把她解救出來,心情
稍微急迫了一些,也是很難避免。

  而對於陳春的中央政府,似乎是把這當作了一個順水推舟的機會,如果孟虹
的命運因此能有所轉變,那本來就是不少人樂於見到的,事情裡參雜的北方部族
的因素,正好是一個可以阻止有人公開提出反對的理由。

  更進一步地,孟堂當然希望借助這個機會,找到將德敢趕出籐弄的方法,他
希望,合法地繼承了楠族籐弄家支土司職位的女兒孟虹,也能夠對他有所幫助。

  孟堂時刻提防著德敢,在北部,幾乎一切事情都可以使用武力解決。本來對
於這一點,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只是他現在正處於一個不夠有利的處境,他
必須行動。作為一個部落領袖,他能夠安身立命的基礎,是籐弄一帶與孟家有著
千絲萬縷聯繫的各個村落,尤其是那些孟姓的同宗,在那些地方,存在著盤根錯
節的血緣關係和姻親關係。如果要重返籐弄,他首先需要得到這部分力量的支持。

  他在女兒回到北部之前加緊了行動,他的住在籐弄附近的一個遠房表弟,也
是他所在村寨的頭人,邀請孟堂前去家中做客。孟堂很重視這件事,這是他回到
北部以後第一次進入籐弄地區。不過他也謹慎地做了盡可能周到的準備。除了自
己的衛隊以外,孟堂還向駐紮在芒市的政府軍隊要求提供保護,而軍隊也確實給
他安排了十多個士兵,護送他的籐弄之行。

  德敢則向他表示了善意的姿態,他提前一天到達那個寨子,準備在那裡與當
地頭人一起迎接孟堂。當然,德敢的這個安排一方面是為了顯示他在籐弄的主人
地位,另一方面,是表示他會公開地陪伴在政敵身邊,而不會在背後製造陰謀的
意思。

  這一天一切順利。大家在痛飲土釀米酒的時候看起來都很爽朗誠實。客人們
在傍晚時啟程返回芒市,他們多喝了些酒,三五成群地沿著山路散亂地走著。在
就要離開籐弄地界的時候,他們遇到了惠家的一支馱運棉布的馬幫。

  直到這時孟堂還沒有意識到危險。也許是他多喝了酒,也許是他真的已經上
了點年紀,反應有些遲鈍了。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在蔓昂度過了整個內戰時期,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北部高原的楠族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部族的青年男女們
在陳春和孟虹領導的獨立戰爭中學習到了戰爭的技藝,他們現在是久經鍛煉的戰
士。內戰結束後,不少老游擊隊員回到了家鄉。而更加重要的,是相比過去,他
們的思想也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孟堂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不是他的
奴僕,從觀念,到能力,都不再是了。而他所能認識到的全部,都只是戰爭開始
以前的土司的權勢,和平民的順從,這是一個他很難預想到的盲點。

  馬隊和趕馬人們讓到山邊為他們的前主人讓路。等到孟堂經過他們隊伍正中
的時候,把馬匹往道路兩頭一趕,這些奔跑受驚的動物把走在孟堂前後的其他人
全都擋到了外邊。這時候,他們要控制孟堂夫婦已經是一件毫不費勁的事了。

  在山頂上同時響起了幾聲槍響,意在提醒所有人,這是一場準備周到的行動。

  沒有發生什麼激烈的戰鬥,有兩個孟堂的人試圖抵抗被打死了。而政府方面
的部隊就是民陣的班底,他們與惠家的武裝人員在一年以前還是同一戰壕的戰友,
他們決定把這看作一場部族之間的恩怨,保持了中立的態度。既然己方沒有傷亡,
他們撤出現場,返回芒市去了。

  除此之外,在籐弄一帶能夠在遇到突發事件時有力量控制局面的,就只有德
敢的區自衛隊了。惠家那些趕馬的男人們把孟堂和他的妻子帶到了山路底下的溪
水邊上。德敢在得到消息找到他們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他看到其中唯一的女人赤條條地躺在河灘上,男人們一直在輪流地強暴她。

  她是個瘦小的女人,雖然已經超過了四十歲,但是在月亮的光線下,在晚上,
她的赤裸的身體還是泛出了潔白的光輝。在那時男人們都已經做完了,她獨自躺
著,一動不動,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

  孟堂被強迫跪在邊上,他的臉上到處流淌著鮮血。即使他曾經激烈地反抗過,
現在也已經認命並且服從。幾乎是所有的人,不管他曾經是多麼的頑強,勇敢,
在足夠的暴力之後都會服從。更不用說,他們原先在多大的程度上只是在佔據了
優勢,控制著局面的時候才顯得是頑強和勇敢的,當這一切不復存在的時候,他
們就什麼也不是。

  有人正在一邊挖掘出一個土坑來,他們已經幹了一會兒了。現在人們把赤裸
的女人拖到那一邊去。

  「捆上她的手和腿。」有人說。「讓那個老傢伙過來,讓他親手埋了她!」

  他們把她推進了坑底,孟堂試著站起來,但是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他只是
抱住了站在他旁邊的一個人的腿。那人掙了兩下沒有掙開。「揍他!」另外的人
踢在孟堂的肋骨上,一下,兩下,等他鬆弛到地下以後,又跺他的背。

  「現在行了,把他拖到邊上去,讓他看著!」

  從德敢這邊看不到坑底下的女人,他只能看到圍在土坑周圍的趕馬人們,在
月光下晃動的影子。他們正在往下邊填土。有一些女人哀求和咳嗽的聲音。孟堂
被人按著,趴在坑的邊上。他有時候勉強地掙扎一下。

  德敢沉默地等待著他們結束。有二十多個帶著槍的士兵跟著他。他現在就是
那個控制局面的人。他等到他們把浮土全部填了回去。

  「現在輪到你了。去地底下見你老婆吧。」惠家的趕馬人把孟堂在地下翻了
個身,讓他的臉面朝上。兩支步槍對準了他的臉。

  「一條命換一條命吧。女人死了……把這男人,留給我吧。」

  德敢走了過去,往下看著孟堂的臉。他一直記得很多年以前,他見到的這張
寬闊的臉孔上的冷酷傲慢的表情。他說,我帶你走,我救你。你答應一句。要不
你就死在這了。

  舉在空中的步槍調了一個個兒,槍托朝下,狠狠地砸在下邊那個男人的膝蓋
上。孟堂尖叫著在地下翻滾了起來,人們踩住他,又砸了第二下,另外一個膝蓋。

  「敢區長的面子……我們一定給的……給他留個教訓……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跟我們找麻煩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20 編輯 ]
2012-3-9 14:4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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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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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4


  在有些回憶往事的時候,孟虹會想到蔓昂那個冬天的晚上,水牽著自己的手
臂,為她展示了整座空寂無人的公牛飯店。她後來覺得,那件事有點像是一個對
於未來的預言。預言提示了,她將重新回到外邊的世界中去,去面對更多的人,
和更多的生活。而她的永遠赤裸的身體,和永遠在身前身後叮噹作響的,沉重的
枷鎖,都將被看做是一個奇怪的,不方便的……麻煩,是的,只是麻煩,只是有
些與眾不同,但是好像已經不是可以驚天動地,需要尋死覓活的大問題了

  看著匍匐過自己小腹,垂下到腳腕去的的鋼鐵鏈條,還有從那底下蔓延出來
的,暗淡蓬鬆的毛髮,孟虹想,雖然對於年輕女人來說,這是一件看上去荒謬絕
倫的事,但是如果你自己顯得正常而且平靜,那麼它最終就會變成一種被人視若
無睹的普通生活。

  那些捲曲的體毛現在看上去幹結,雜亂,它們骯髒地糾纏在一起,有點像是
高寒山地上枯萎的荊棘叢。不過虹假裝沒有看見,她的手那時是被銬在身後的,
反正……她也沒有辦法去收拾一下,即使她真的想要那麼去做。

  腳下有一道很高的厚木頭門檻,她用一隻腳把更多的鏈子提過這個障礙。然
後她抬頭,看著堂屋裡正目瞪口呆地盯住她身體的女主人。她也假裝她並不是因
為看到了自己的樣子才那麼驚訝的,她只是正對著她跪了下去。屋裡不大,就那
麼點地方。虹一開始移動了一下膝蓋把自己放穩,以後她就一直跪在女主人的腳
尖前邊,表情平靜,而且再也沒有挪動過身體。

  「女人,做點東西吃,我們給錢!」兵們說。從蔓昂到芒市,他們的車子縱
向穿越著這個長條形的半島國家。土路崎嶇不平,塵土飛揚。當他們在市鎮中停
下休息的時候,是把孟虹留在車子裡的,不過在進入了更加偏僻的山地以後,士
兵們惡作劇的本性開始發洩出來。他們在路邊的小店門口停下吃飯,把孟虹也帶
下來了。

  反正,店主們會小心翼翼地繞開那個一直跪在地下,披頭散髮,赤露著身體
的女人。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其他該幹什麼,燒飯端菜的,還是照樣。最後兵
們說,給她弄碗飯,倒到門外去,讓她趴在地下吃。孟虹那時候才爬起來跟出門
去,就像兵們說的一樣,趴到地下去,舔。她只能用舌頭,她的手背銬在身後。

  經常會有幾條狗,狗會一直湊到女人的臉邊上來,有時候,還會有幾個膽大
的鄰居家的孩子站在旁邊看熱鬧。

  在他們的中型吉普後邊跟著一輛給北部軍區送物資的卡車,上面還帶了些人,
算是為這次行動執行警衛任務。當然了,大家在一路上都難免幹了幾回女人。她
原來算是什麼並不太重要了,反正她現在是囚犯,而且整天挺著奶子光著屁股的
……男人誰能忍得住呢。開始是,他們在停車的時候鑽進吉普車裡邊去,後來進
了山了,在沒什麼人的地方,他們就把孟虹弄下車來,讓她到路邊上的小溪裡洗
一洗。然後再干。

  這樣翻來覆去的,等到孟虹在芒市被拽下車的時候,她開始並沒有意識到,
這裡已經是她的家鄉了。

  芒市現在有一個政府任命的北方省省長。但是他住在駐軍的營地裡。好像也
沒什麼人聽他的話。軍隊的指揮官有人有槍,軍隊說了算。省長盯著站在他對面
的女人孟虹,清了清嗓子,又抬起頭去看天花板--那上面有一隻大山蛛,他早
就跟當兵的說過了,到現在也沒人幫他弄掉。

  其實他很想像那只蜘蛛一樣找到一個牆縫鑽進去,再也不冒出頭來。他想。

  於是他開口說道:「……北方省目前的狀況……警察和警力……監獄……官
邸。」

  重點在最後,官邸,是的,他媽的官邸。那我就再也不用和這群穿著軍裝的
豬住在一起了。

  他討好地笑著轉向一邊的軍官:「少校……您知道的……您看……」

  少校知道。少校知道他沒有監獄,也沒有官邸。但是少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件事是孟堂弄出來的,孟堂剛在幾天前遭遇部族復仇受了重傷,現在在籐
弄養傷,閉門不出。而籐弄幾年來都是德敢的地盤了。白癡都能想到發生的是什
麼。

  要就讓孟虹待在軍營裡。少校是民陣出身,他不想這樣。還有個辦法是……
就讓她去跟那些剩下的印度人待在一起好了。她不是投降了他們嘛,他們會知道
該怎麼對待自己人的。

  北方的部族與他們的鄰國印度一直保持著一種複雜的關係。實際上,它們彼
此存在著許多往來,生活上的,生意上的,但是他們也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對方。

  國家的獨立戰爭,再加上宗主國英國的推波助瀾,使他們從互相的輕蔑和懷
疑發展成了真正的仇恨。戰爭結束以後,沒有人嘗試過對英國人有所不利,但是
確實有一部分沒有來得及撤退的印度軍人,以及他們的家屬被扣留了下來。

  國家要求賠償,不過印度否認他們是國家派出的正式軍隊,也否認那是國家
責任。他們是為了金錢的的受僱傭者,參加戰爭是他們的個人行為。這些倒霉的
俘虜在龍翔的集中營裡待了一段時間,也受到了只是在幾個月前他們曾經讓對手
遭受的待遇。一直到這一年的年中,國家政府開始著手解決北方部族問題,除了
談判以外,政府也在嘗試採用各種不同的方法對北部施加影響。其中一件被付諸
實行的事,是開工修建從芒市出發通向北方高地的公路。

  整個高原一直以來只有從坦達到芒市能夠通行汽車,要前往更北更高的地方,
就只能是依靠人力和畜力了。更方便的交通當然是有吸引力的。工程開始後沒有
多久,有人想起了印度的那些免費勞動力,北部軍區把印度俘虜們從坦達送到了
工地上。現在,這條路已經從芒市修出去三十多里地了。

  印度人住得那塊地方圍著幾層鐵絲網,外邊有些挎著槍的政府士兵看守著,
裡邊有好幾座圓木搭建起來的大房子,看上去跟一年以前的龍翔四區十分相像。

  在高原更加耀眼的太陽底下,在更遠處的桉樹林的背景前邊,孟虹一時恍惚
地覺得,她又繞回到了以前的時間,事情又從頭開始了似得。

  不過在這裡的白天,營地裡空寂安靜。俘虜們應該是在更遠處的工地上。孟
虹只看到在鐵絲網門的裡邊坐著三個女人。和本地女人相比,她們的膚色更深,
鼻樑更高更挺,眼眶深陷,她們中有一個在腰間纏著點看不出顏色和形狀的布片,
而另外兩個都和虹自己一樣,全身赤裸,一絲不掛。她們也都帶著腳鐐,只是不
像虹這樣,從頭到腳繫著粗細不同的鐵器,還全是連接成串的。

  不光是孟虹看,帶她來的人也盯著她們看。守著門的兵說:「他們過去是怎
麼對付咱們女人的,咱們也就怎麼對付他們的女人。她們還都是印度官的老婆呢,
也說不定是……女兒?不過……」他盯著孟虹說:「她又是誰的老婆呢。」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反正……她以後就是你們的女人了。你們看著她就是。」

  這裡和龍翔不一樣的地方,是白天要幹活。孟虹當天晚上就是待在大木頭房
子裡過的,裡邊一屋子印度男人,奇怪的是,他們雖然不算完全赤身裸體,大多
也就只剩下一條扯成了布條的破軍褲,他們那天晚上吃的伙食好像也並不是很印
度,但是儘管如此,整個空間仍然充滿著強烈的咖喱味道。他們輪流著爬上身體
來的時候也是。整個晚上女人差不多沒有睡著過,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男人才安
靜了些,她剛有點迷糊外邊哨子就響了。大家全都匆匆忙忙地往外邊跑。先開飯,
應該是那幾個印度女人在做飯,她們把飯桶和湯桶提了出來,虹和一堆半裸的印
度男人擠在一起用手抓東西吃。實際上,這些長著大鬍子的傢伙對她還是挺友好
的。她邊上的人把手繞在她的脖子上,摸她的胸,她就衝著他們笑笑。

  雖然那傢伙一股汗臭混雜著咖喱的味道,虹發現,她自己並不怎麼反感他。

  實際上,在最初階段的恥辱和痛苦過去之後,她現在並不真的那麼討厭所有
這些和她性交的男人,即使他們在幹事兒的時候行為粗野,動作狂暴。反正,她
這幾年的生活,差不多就是分成了兩半,其中的一半就是性交這一件事。虹熟悉
男人下體的氣味,熟悉他們在自己的身體裡活動的感覺。她現在覺得他們全都一
樣。

  如果說他們不會讓她有什麼衝動,不會給她帶來什麼性快樂的話,至少,她
對他們也沒有什麼敵視和怨恨了。

  好也好,壞也好,她早就已經沒有貞操需要守護,也沒有一個唯一的男人還
能夠去想念。那麼他們是在她的裡邊或者是在她外邊,又有什麼關係呢?同樣地,
他們當然可以隨便著看到她身體上的任何地方……摸來摸去的也是一樣。隨便什
麼人,如果她還有什麼值得看,值得摸摸的地方的話,就儘管來好了。

  她享受著那只粗糙的印度人的手,壓在她的乳房上捏著,揉著,一邊狼吞虎
咽地往嘴裡塞進玉米粉糰子。不過虹知道沒有那麼好的事情……一定會有人記起
她來的,然後自然是找到她,揍她。這是組成她生活的另一件事。虹在心裡苦笑
著想,被揍慣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皮癢了,日子一好過,心裡就發慌,就想
著挨揍。

  她的預感總是不會錯。接著是大家在場子中間整起隊來,準備出發去工地。

  其他的印度女人都不在了,只有虹站在男人們中間。然後有兩個看守直接沖
著她走了過來,她也一聲不吭地跟著他們走到隊伍的前邊去。那裡也像龍翔裡邊
一樣,立著一根木頭柱子。帶著她走的兵說,長官說的,要抽你二十下鞭子。另
一個說,哪個印度人要跑,抓回來就是在這挨抽的,也跟你這樣,把大家集合起
來看著。

  印度人在這跑不了,要真從這裡邊跑出去,給楠族人逮住都不知道會怎麼個
死法。在這呆著總還是有吃有住。

  虹不是跑了被抓回來的,她昨天下午才進的營。有個看著像個官的人正對印
度人們訓話,他說的是英語。聽了一陣,虹想起來她還是能聽懂一點。她有上了
兩年教會大學的底子。

  虹聽出來,那人的意思是這個女人剛進營地,也要當眾挨抽。讓她知道這裡
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得拚命幹活,得守規矩,別想著逃跑。他一邊說著,當兵的
就一邊把她的手捆到樁子頂上了。她高舉雙手,背對著印度俘虜們想,剛才心裡
還在說看什麼不看什麼的,現在那些印度人肯定是都在後邊盯著我的光屁股啦。

  孟虹先聽到了牛皮鞭梢帶起的風聲。他們抽的就是她的光屁股。兵們可能是
抽慣印度人了,手頭准,速度快,皮鞭條子平平地拍在那上面,前後受力均勻,
勁道直透骨節子的縫。

  挨打那麼久了,孟虹事先已經端好架子,咬著牙做足了準備,真到挨上的時
候還是受不了……誰也受不了。她往裡猛縮屁股,胸脯就重重地撞到木頭柱子上,
一聲尖叫直衝出嗓子,完全不是人的意識能控制得住的。

  第二第三下,還是屁股。橫的。虹數著,一下又一下從底下直竄上來的,刺
透心腸肝膽的痛。到第七還是第八下的時候改成豎的了。到了這個時候,女人的
意識有點不太清楚,她覺得大概是從十多下以後,改抽到了她的背脊上。後來她
模模糊糊地被人扶著走了起來。她只是強迫著自己高一下,低一下地邁開腿腳。

  太陽正在升高。她一直滿眼睛都只是看到金色的星星和銀白的光圈,現在漸
漸的,她看清楚了旁邊的竹林,一邊是芒河,河對岸有個小村子,有些零星的木
樓。這是她認識的,回去籐弄的路。她的腳底下正走在小石頭塊混雜著紅色泥土,
碾緊壓結實了的路面上。

  土和石頭,是政府向周圍的鄉民們出錢收的。他們從一邊的山坡上開出石頭
方子,砸碎了背上工地來。還運上來更多的紅土。印度人們要做的事除了把這些
物料堆上路面以外,最費勁的活兒是要把它們狠狠地收拾到一起。

  這件事一直以來都要是用人力拖著大石頭碾子壓。一遍一遍,來來回回的,
走過去,再走回來。虹後來在想,那個在戰俘營裡說話的小軍官,應該是誰呢?

  他一定是認識她的。要不沒有理由一大早上就莫名的抽她二十下鞭子。可是
一直到她以後離開這個地方,她也沒有弄清楚他到底是誰,還有,為了什麼恨她。
不過……反正這裡有理由恨她的人多了,又何必都弄清楚呢。

  牽拉著石碾子的粗麻繩繞成一個圈,結結實實地勒在女人右邊肩膀上。現在
女人上邊的半個身子,壓低下去,趴伏下去,差不多就是跟地面平行著了,她胸
脯上的兩座乳房看上去像是兩個鉛錘,垂直地往下吊在半空中,跟隨著她的步子,
前後地晃蕩。她的腳掌狠命地蹬在一路的大沙子,小石頭上,還好是,她的光腳
板已經走山走水,走得就跟鐵板一樣了。要不是用鋼針刺,用火燒,一般的坷垃
稜角,木頭小刺,還真的傷不著她。現在能要了她的命的,就是肩背上那個死沉,
死重的份量。

  在她肩胛上拖著的那個大石頭磙,是要七八個男人才能拉得動。石磙沉了才
能把泥土沙子石頭塊什麼的壓結實,才能走人,走車,不往下陷。虹身子後頭有
七個男人,就她一個女的,而且分給她的繩子頭特別的長,繃直了以後,唯一的
這個女人就孤零零,赤條條地,挺出在一堆人群的最前邊,就像是一匹領頭的畜
生一樣。

  所以虹覺得,這裡管俘虜的那個官兒,是故意的跟她過不去。兩個來回走下
來,虹就已經能夠看得出,雖然旁邊一直是有提著皮鞭的監工跟著,但是他們其
實很少真的動手揍印度俘虜。他們活兒幹得快點或者慢上一點,跟警衛們並沒有
太大關係。現在他們就是只衝著她來的。那兩個兵一人在一邊跟著她走,過上一
陣,嗖的一下,皮鞭就狠狠地咬在她的肉上了。

  鞭子趕著還真是有用。虹每一步停下以後,都覺得全身的關節已經互相沒有
聯繫了,她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大腿,小腿,還有腳踝和腳底板。她們就像是全都
分開在了不同的地方,各自發抖打顫。從這些物件到處裂開的縫隙裡邊,到處都
在往外噴湧出來大顆大顆的汗珠子,女人眼看著自己前額上的汗水雨一樣灑下去,
一會功夫就把滿蓬飄撒開在眉眼前邊的長頭髮,粘連成了一道厚實的簾子。就算
已經是這樣了,後邊一鞭子上來,女人覺得,屁股肉裡邊就像是有股子火苗一下
竄了起來,轟的一下。她眼盯著自己的膝蓋,那本來是憋屈在自己身體底下,歪
歪扭扭怎麼也用不上勁的,現在她像條魚一樣自動地滑溜了出去,一轉眼就消失
在她自己的,黝黑廋削的肚皮後邊了。

  她看到自己那條大腿上的筋肉全都炸了起來,都是被那一股疼的邪火逼的。

  她的身體還是打著橫,是靠著這一條腿和腳,再加上肩膀上的繩子兩個點把
人支撐在半空中。她再筋疲力盡地把換下來的一條腿哆哆嗦嗦地拖到前邊來。等
待著下一記鞭子。

  每一步,都像是世界盡頭似得。可是這個世界,根本就是沒完沒了的,沒有
個邊沿。

  沿著路上新鋪的土,拖著石頭碾子走上三個來回。以後他們站下來等,等換
過一批人以後,再走,再壓。只有唯一的女人一直不換。一停下來孟虹就站不住
了,她癱軟在小石頭堆邊上,一身虛汗地等著男人們弄好,站好地方整理好繩子
套什麼的。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兩隻腳,每一個趾頭尖上都在淌血。腳指甲已經
全都被撐得翻起來了,前邊拼著命走路的時候,自己根本就沒感覺。

  看守的兵們提了一捅水過來,拍拍她:「喝水喝水,水還是管夠的……姐姐,
我們也不想這樣……是領導說的,領導要這樣……我們也沒法子……」

  說話是那麼說,可是等到要重新開始了,兩個男人喊了她兩聲沒喊動,就是
拽著女人的頭髮把她直接從地下給拎起來:「走了,走了!」

  她還沒站穩就又是鞭子。在肩膀上。女人疼得往另外一邊甩頭,一起甩出去
的還有一片汗珠子和眼淚。抬腿,抬腿!她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一個勁的喊。

  每一天,每一天,孟虹都能撐到中午以後的什麼時候,當然了,最後她總是
會爬不起來,就是用鞭子抽,抽得她滿地下打滾尖叫,也爬不起來,再也沒法站
起身子拖石頭磙子了。這樣監工的士兵就會把她拖到路邊上去,那裡用幾根木頭
撐著一個草棚,平常是讓監工,俘虜,和送土石上工地的鄉民們休息用。還有就
是在中午,營地裡的印度女人給工地送飯的時候,盛飯的木桶也是擱到那裡邊。

  每到那時候大家都高興。士兵們整天看著的,並不怎麼在乎了。鄉民們到後
來也看慣了這幾個光著身子的印度女人,不過到了點上還是會停下手裡的活兒,
咧開嘴來,看著,笑。印度人也是用肩膀背桶,大家看著她們沿著路邊,拖拉著
拴上了鐵鏈子的腿腳,慢慢吞吞地走進人群裡邊來。臉朝前的時候,看她們胸脯
上耷拉著的深棕色的大奶子,看底下腿縫裡鑽出來的黑毛毛;走過去了以後,就
看她們在木桶邊沿下邊露出的光屁股,跟著步子扭過來,擺過去的,還有就是踩
在地下的光腳板,一步抬起來,粉紅色的底子就朝上一翻。

  大家都可以摸,兵們當然不管。等到她們卸下了肩膀上的擔子,誰要高興,
也可以把她拽過去,摟摟抱抱的收拾一陣。吃飯的印度男人們擠在另外一邊,一
般是,盡量假裝沒有看見。雖然這場熱鬧每天都要來上一回,雖然是,這些女人
他們自己也是每天晚上在木頭房子裡胡亂地幹。不過多少總是會有一點,自己的
女人被別人弄了的感覺,多少總是有些不自在。

  要是誰夠膽子夠魄力,其實也是可以就在邊上干印度女人,不過得給錢。這
個是看守的士兵的福利,他們弄了個飯盆子放在邊上。來到工地上的民工都是背
了石頭和土來賣,一背簍能換回幾個錢。看守們給印度女人定的價錢也不貴,往
盆裡擱下兩毛的硬幣就行。就是環境不太好,周圍一大堆人盯著,誰硬得起來呢?

  再以後,士兵們看著這件事不錯,能把它當個生意做了,就在工棚一邊又搭
了個草屋子,更小點,不過四邊遮上了簾。人從外邊看不進去了。

  孟虹每天拖不動石頭了以後,就是被弄到這個小草房裡去。地下還鋪著一攤
子稻草,把女人往上一扔。為了免得麻煩,要掙扎要跑,都是把她的手捆好了拴
到頭頂前邊的木頭支架上。開始是用繩子,到後來成了規律了以後,有人每天早
上記得從營地裡帶副手銬過來,到了這時候把她的兩手拽到木頭柱子後邊併攏,
手銬一合就好了。

  印度女人們中午過後背上空桶回軍營,虹就接上班,繼續把生意做下去。

  每天被抽到了那個時候,女人的背脊上從來都是血淋淋的,可是她已經沒有
力氣動彈,就是下邊正好有個小石頭,扎進劃開的破口子裡去,她也沒有辦法去
對付了--手被拴在前邊呢。而且是,每到那個時候她一定是剛剛在皮鞭子底下,
石頭塊兒路面上掙扎過,背上還就是嵌進了一堆小石頭碴子。跟進來的男人直接
就壓到了她的身體上,他還要在上面折騰,虹不能不疼,疼得眼淚止不住地流滿
了整張臉。她也沒法擦。那個男的要是暴躁點,還會不高興。抬手就抽她的嘴巴。

  「媽媽的,被男人操著還哭啊……老子付了錢的看你個賤娘們一張臭臉……」

  她只能硬給他撐出笑臉來,一邊哭著,一邊拼了命的笑。

  不過,大多數的鄉民還是老實,他們端端正正地趴到她身上,認認真真地前
後抽插,當然會越動越猛,到了最後按例射精。那以後他會留在她的身體上喘上
一陣子氣,然後把自己拔出去,挺不好意思的看看她,好像是覺得該說兩句什麼,
可是又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可以說。

  當然了,老實的農民們上工地來就是為了賺點錢,真到憋得慌了要在路邊草
堆裡找個爛女人對付下的,其實是沒有幾個。虹在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個人乖乖地
躺著,等。真要有人閒著了,想說話了,他也能蹲在一邊跟女人有一句沒一句的
聊下去。

  有次有個人說,我認識你,你是孟家的大小姐。你在芒市上游過街,我看到
的。

  虹沒什麼想法。她差不多也沒什麼表情。她說是,我是。很多人都看到。

  那人說,你知道不,你爸回籐弄去了。你媽說是死了。

  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記得保她出來的那東西上是有孟堂的字,可是回到了
北部以後,再也沒人跟她提過這件事,她也沒處去問,她也不敢問。

  她說,我媽……我媽……我爸爸……

  可是待著的那個人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虹覺得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中,
她的腦子裡邊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再有點思想了,有點意識的
時候,她怯怯地問一個看起來剛從她身體裡邊抽出去,正往自己屁股上拽褲子的
男人。

  「你……知道孟堂嗎?」

  「孟……孟堂?孟家土司老爺啊……厄,說是早就到內地去了,好久了……
現在這邊敢區長管事。」

  在那天回營地前孟虹衝出了俘虜隊伍,她跪到了邊上一個看守士兵的腳底下。

  就是要挨一頓狠揍她也認了。

  「孟堂……求求您了,能不能告訴我……孟堂一家怎麼了,現在在哪裡……」

  兵們被她嚇著了。而且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南邊來當兵的……就是吃
口飯……這裡的事我真弄不清楚……起來吧起來吧……回去,回去了。」

  女人靠在身邊隨便哪個印度人的肩膀上,昏昏沉沉地走完那幾里地的回家路。

  每天都是這樣。在那裡會有人說,「今天進這間!」這是在給她分配過夜的
房子呢。再往後,就是住在那間屋子裡的幾十個印度人了。印度男人。他們真是
有勁啊,一天做上兩次都不覺得多,第二天還能接著上來……喜歡咖喱,又有神
油的,就是不一樣……






                A25

  女人孟虹站在壓過了三道石頭磙的路中間。等待著後邊輪班的男人換進繩套
裡來。然後可以重新開始第四遍。冬天了,風很冷。這裡不是蔓昂,這裡太高了,
高原的風可以算得上刺骨。可是孟虹全身熱氣騰騰的。她現在是一個很黑很廋的
女人,在她的胸脯肋邊和胯上,到處突出來尖銳的骨頭節子,在她那具嶙峋起伏
的骨頭架子外邊,似乎已經沒有剩下多少肉體的鋪墊,那上面包裹著一身繃緊的
皮膚,被一直以來露天的太陽烤得均勻濃烈,黝黑發亮。

  不過她還是那麼高的個子,長的手臂,長長的腿。在許多月份的苦役之後,
她一開始都沒有意識到,她現在是挺直了身體站在原地的。雖然她很累,腰酸背
疼,可是她還能站得住。她看了看那幾個剛跟她一起拉完了磙子的印度人,他們
跌跌撞撞地爬到路邊坐下了。

  腳底下這條被他們用肉體壓平坦的土石路每天向前延伸。中間因為工地距離
營地太遠了,還搬過一次家,用幾天時間重新搭起住人的房子,圍上鐵絲網。他
們現在正在穿過一個小村子,這個村莊已經是屬於籐弄的地界了。

  還在前邊幾天,就已經開始遇到有過路的人看著孟虹,發一陣呆,突然露出
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他已經想起來她是誰了。她自己看著他們也多少有
點臉熟,不過叫不出名字。……也有真能叫出名字的,比方說她在路上見到過一
個遠房的表弟,那人以前還向他們家提過親,不過她以後去蔓昂讀書了。

  那天是她正幹完上午的活,兵們帶她進路基邊上的草棚裡去開始生意。她雖
然整個上午少不了挨打,但是到了現在,她還是能夠支撐著自己走過去。迎面有
個男人停了停腳,朝著她看了一眼。虹知道那就已經夠他認出她來了。然後他就
轉開眼睛走了過去,倒是他帶著的兩個隨從,一直盯著她的光胸脯。

  路兩邊現在是高高低低的木頭房子,裡邊都住著人家。孟虹當然是很熟悉了,
這裡住著的,是歸順籐弄土司,每年為孟家送毛竹和水產的家支。在這個就要進
山的口子上,竹子還能長得大,芒河也算寬闊。虹還記得這裡的人大多都姓占溫
……不過她真正認識的人就不多了,也許小時候見過他們村的頭人,低聲下氣地
站在自己家門外邊的樣子。孟家是把他們當奴才看的。現在孟家的大小姐,他們
村裡的人肯定該是那麼叫她的吧,每天光著膀子光著屁股在他們村裡壓地。這可
真算是個報應,虹想。

  要光是修路這件事,他們三五天就穿過了村子的另外一頭。不過他們的營地
還留在後邊。每天他們要走著自己剛修好的路到工地去,然後還是沿著這條路走
回來。所以事情還是一樣,孟家土司的女兒,每天還是會光著膀子,也光著屁股,
從鄉親們……或者不如叫做她的屬民們?從他們的眼睛前邊走上兩回。

  有時候,虹覺得自己的臉上,還是有一點點發熱。比方說,見到她表兄的那
一次。要是迎面撞上來的是她的熟人,親戚,是從跟她一起玩大的男孩成長起來
的,那麼一條健壯的漢子,他們上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耷拉在自己胸脯前邊,
跟兩個破麻袋一樣鬆鬆垮垮的乳房,上面卻鼓鼓地挺出去一對粗黑皸裂的大奶頭
……她知道自己看上去顯得有多麼悲慘和愚蠢。是個女人都很難忍。

  還要有更多的村子,更多的人。他們以後修路經過的村寨更大,也更熱鬧。

  在中午,印度女人送飯到工地的時候是要有人群圍觀的。在山嶺野地裡那是
些背來石頭在工地上打個轉的路人,而在這裡,出來看熱鬧的可就是住在一邊屋
子裡的鄉里鄉親了。有個男人過去在孟虹家幹過很長一段活兒,虹記得他,他現
在顯得很老了。有個粗壯的中年人曾經是孟堂的貼身警衛,他也許還抱過她。還
有個胖子是從南邊進山來做生意的外地人,每次到他們家去總是擺好了一副謙卑
的樣子。只有他,盯著孟虹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虹在他對面站直了身子,
垂下手,眼睛迎著他的眼睛,一動不動,一聲沒吭。

  難忍也得忍。反正她不忍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想。人家會揍她,一直揍到她
忍下去為止。

  孟虹不是沒有回過籐弄,不過兩年前那次,她一直是住在德敢的軍營裡,德
敢沒有放她出去到處亂跑。當然了,她確實是按照現在這個樣子,被英國人和印
度人帶著走遍了北部山區,不過籐弄卻是個例外。當時的政府軍隊出於各種原因,
有意避開了孟堂和孟虹自己的部族。而現在,孟虹朝向道路延伸的方向看過去,
要是她記得不錯,再繞過一個山角以後,下一座山嶺的半坡上恐怕就是籐弄大寨
了。

  她的爸爸在那裡,德敢在那裡,那裡是她過去的家,她或者直到現在還是那
塊地方的女土司。不過她就快要光著屁股被鞭子趕著,回到那裡去修路了。這麼
想起來的話……媽媽現在不在那了……還是件好事吧。要不她可太苦了。

  孟虹後來在那間草棚裡問過了許多男人,總有些人知道的。最後她大概是弄
清楚了,他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從那以後孟堂一直待在籐弄他自己的家裡,閉門養病。不過這是德敢對外公
開的說法,大家都知道的現實是,幾年以前那裡就是德敢住的地方了。在經過了
漫長的爭論,談判和扯皮之後,楠族和國家達成了一致的協議。他們最終當然是
接受了維持國家統一。不過,部族領袖們將會成立一個地方議會制定本地法律,
國家也承諾不改變高原的社會生活狀況。

  純粹的選舉在當時當地似乎完全不可能,世襲的部落領袖們被承認為第一屆
議會的當然議員。由於各個部落的力量相差懸殊,為他們的投票權重做了仔細的
安排,更大的家族有更多的投票數。最終他們得到了一個馬馬虎虎能夠被各個方
面接受的東西,他們現在要在芒市召集起這個北方議會的第一次會議了。

  除了芒市原來的英國教會學校,他們沒有像樣的場地來做這件事。學校在戰
爭期間被印度軍隊用做軍營,已經被糟蹋的破敗不堪。戰後也一直沒有恢復開課。

  現在又擠進了一群豪氣十足的山裡男人,他們帶著士兵,槍,還有馬和狗。
這個議會的開幕像是一個熱鬧混亂的騾馬交易集市。

  議會需要選舉出一些議長和委員會之類的東西,現在大家發現,籐弄的議員
沒有參加會議。而且,由於籐弄孟家的地域面積以及經濟武裝實力,一直都是北
方高原的重要家族,按照規則,它現在握有很大的投票比例。

  孟家現在到底是誰在主事,籐弄土司傳到哪一輩了?

  他們家丫頭了吧……嘿嘿,嘿嘿。有人怪笑了起來。孟虹不是就在芒市嘛。

  在,在修馬路呢吧……光著……

  叫她來叫她來……誰敢不讓議員來開會啊!

  還真有陣子沒見著孟堂的丫頭了……挺想的,哈哈哈……

  北部省的省長,和政府軍的少校面面相覷。反正這裡本來就是個無法無天的
地方……這些土豪們見得多了,什麼也不在乎。省長聳了聳肩膀,意思是,這事
好歹是跟我沒什麼關係。

  直到走進學校的禮堂之前,虹真的沒有想到裡邊會是那個樣子。在前一天晚
上,一些軍人和幾個文官去印度戰俘營地找到了她,他們把她帶回芒市,跟她十
分認真地討論了一陣目前的局面。不過結果倒是她怎麼選都無所謂,他們只是對
她鄭重地轉達了一項國家的建議,她可以借這個機會,在議會上宣佈永遠放棄籐
弄土司的職位,放棄她的家庭對籐弄地區的土地所有權。這樣做過以後,蔓昂政
府就在北部楠族的地區裡打進了一個楔子。至少,開創了一個把土司們的土地收
回國有的先例。當然了,這件事目前便宜的是德敢,所以,也許德敢已經為這事
花了不少錢了……不過這是細節,大家首先考慮到的是原則。

  然後虹就直接走進那間大房子裡去。那裡邊大多是些老傢伙,族長,土官,
頭人,還有他們帶的隨從。他們大概只能弄到些長條的板凳來,放得橫豎都不成
行,大家坐在上邊。他們現在當然都朝她這邊看過來了,這些傢伙可從來沒有學
會過英國式的文雅和謹慎。場裡轟的一下子,很多人在說話。

  「哎,哎,看那……門口門口,孟家的丫頭……」

  後邊的人踮起腳來,伸長了脖子。

  左邊是一個木頭的檯子,虹小時候說不定還在上邊表演過什麼跳舞之類的,
現在上邊放了幾張學校的課桌,後邊坐著一些更重要的人物。除了那些國家的官
員,駐軍軍官之外,還有幾個較大部族的首領。有人把她往台上引,她沿著台階,
一步一停地走上去,她當然是走不快了,她覺得身上鐵鏈子碰撞著的聲音特別的
響,自己眼睛底下的那一對乳房,晃來晃去的,幅度也特別大。虹轉身朝向桌子
的時候整張赤裸裸的背脊是對著台底下的,她聽到場子裡又是嘩的一片聲音。當
然了,那上邊密密麻麻的鞭傷,每天都挨,誰猛一看到都會嚇一下的。

  介紹就用不著了,主席台上這幾個大族的頭人都是看著她長大的。抵抗運動
時期,她勸說他們起義反對殖民統治,把他們的子弟送到她的民陣部隊裡,不過
再以後她又帶著英國人找到他們家,把參加抵抗的人給找出來。

  她好像得坐到他們中間去。她整了整腰下邊繞著的,掛著的,各種鐵圈和鐵
環,坐下去,併攏兩腿。頭髮很長了,她舉起拖著鏈子的手來,把它們攏到身後
邊,抬起臉看著台下。

  不過結果是她旁邊的老男人受不了了……那樣的怪異現實,想想就算了,真
要碰到,確實很難受得了。那是籐弄再往北去的一個家支的頭人。

  「孟家的丫頭!」他跳了起來直接開罵:「你是我們楠族的叛徒,你根本就
不配坐在這!你你你……你站起來!你看著我!」

  孟虹挽好鐵鐐站起來,而且朝著他跪下去,只是沒有低頭。她仰臉看著他,
也沒說話。

  你跟我們說不能讓英國人管,要讓我們出人出槍造反,打仗是要死人的,我
死了兩個兒子了!現在英國人走了,我們有什麼好處?你又得了什麼好處?!

  德敢弄得你褲子都不能穿了吧?幹得好!今天真該讓你老子也來看看……看
看你這副丟人的樣子……你、你、你去跪到檯子前邊去!

  幾個官上來攔他,籐弄女土司今天要辭職的,辭了就完了,辭了讓她跪前邊
去……現在我們把程序走完,先把程序走完。

  不過更多的人同意那個老傢伙的意見,讓她到前邊來,讓她跪在台邊上待著!

  在這個反應民意的場合裡,這聽起來像是一個民意。孟虹看了看,人在她前
邊擠成了一團,她站起身來從桌子的另一頭繞了出去。女人走到了檯子的邊沿上,
面對底下的會場站好,跪下。還是一聲沒吭。現在場子裡安靜些了。

  有些人物們要講話。他們在那上面花了不少時間。再是需要選舉一些不同的
領導和代表,議長,國家議會代表等等。他們還準備通過幾個需要在北部執行的
法律。孟虹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走到放在台前另一頭的票箱那邊去,按程序像
大家一樣投票,再走回來跪好。她甚至還需要繞到桌子邊上,向那裡的人借到筆
來在票上打勾。上午大致上維持住了一個會議的樣子,到了中午一散場吃飯就亂
了。

  虹留在原地沒動,只是,別人是一定會圍上來的。「書記好阿,哼哼。當初
你告訴的我們,民陣一定能贏。你說得一點不錯啊,現在可好了,你們真的贏啦。」

  一個漢子皮笑肉不笑地靠了上來,他站在檯子下邊,伸出手去正好環在女人
的腰上。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從褲腰帶上拔出手槍來。他對著她的耳朵說話,
不過說得很響:「分開腿,分腿!」

  虹看了看他,他可能是哪個家支族長的兄弟,管理部族武裝的那種。她不肯
定過去有沒有在民陣的軍隊裡見到過他。她把自己的膝蓋貼著木台板朝兩邊挪動
開,暴露出兩腿中間的空檔。

  那傢伙用槍管撥弄著她的陰唇,把她們往兩邊分,那個冰涼的鋼管不輕不重
地頂進了女人唇片覆蓋著嫩肉底下。虹感受著它沿著自己下體的弧線,繞向身後
去,又滑回到前邊來。它在找她的口子,捅她的口子。然後男人摟緊了她,管子
換了個角度,狠狠地進來了。虹哎呦了一聲。她趕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他是個男人,他下手很重。他就是直奔她的陰道根子上去的。一下,又是一
下,扳機的護圈都頂到了她的陰戶後緣上。她的腰不用自主地跟隨著它,挺上去,
再挺上去。他現在的速度快得像一台機器。鐵擠壓著,撞擊著,蠻橫地穿行在她
最敏感的薄膜和神經之中,熱而且痛,還有苦,心裡邊的苦。

  女人往天仰起了臉,她的鬆軟的乳房甩向空中,她們在男人們的鼻子尖底下,
狂亂地上竄下跳。虹閉上了眼睛。好吧,要是這就是你們喜歡的話。來吧。

  我靠,這個女人……嘖嘖嘖……

  好像很爽的樣子……爽吧?爽吧?!你自己來,自己爽給大家看!

  她往後躺到下去,分開腿。他們抓著她的手,讓她握住了手槍的槍柄。木把
上邊光滑的紋路是她似曾相識的。現在她自己來了。

  她自己可以不用動得那麼狠。不過它還是一樣的堅硬,一樣的挺直。她親手
掌握著它更深地,更深一些地,插向自己最隱秘的裸肉盡頭。她奇怪她還能大大
地睜開眼睛,從地下,仰望上面俯視著的各種各樣的男人的臉。它們油光滿面,
興奮地發出紅光來……在另一頭,有人握住她的腳腕往兩邊拉開。她順從地聽任
他們擺佈。那樣以後他們可以看得更清楚,那根鐵管是怎麼樣地排擠開女人的大
小陰唇,又粘又滑地拱進女人身體裡去的。

  金屬的陌生感覺使人顫慄。虹覺得這個沒有生命,沒有情感的力量,已經強
橫地控制住了她的身體。這本不是女人的屄要的東西,但是他們逼著我要。他們
興高采烈地緊盯著女人被異質的物件糟蹋……他們準是可以把自己代入進去,想
像他們也能像鋼鐵一樣兇猛,結實,不屈不撓。這個諷刺的念頭從虹的思想中一
閃而過。

  槍管上的準星肯定已經把她的陰道內壁弄破了,剛才太激烈了,女人幾乎沒
有能夠顧得上。而現在是她自己在做,她的手和陰道配合著試探和體驗,體驗著
那東西像一個鋸齒一樣,反覆地割劃在自己受傷的薄膜上……疼痛使她不由自主
地扭動身體躲避,但是疼是在她自己裡邊的。而且她的手不能停止。女人的嘴唇
顫抖,她輕微地呻吟了起來。

  現在那些抓緊她雙腿的手把她拖向舞台邊緣,直到她的臀部開始臨空。手槍
也被拔了出去。有人在撥弄拖在她肚子和下身的鏈條。再下去,進來的就是人肉
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男人們正在禮堂的講台邊上姦污她。他們應該是些土司和頭
人們的衛兵、隨從,或者,也許有幾個大人物夾雜在裡邊也說不定。直到下午復
會之前,一直沒有官員過來試圖恢復秩序。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19 編輯 ]
2012-3-9 14:4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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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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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6

  「厄……她用一把手槍弄自己的屄。我們都看。後來圍了很多人了。政府?

  政府有幾個當兵的在,不過他們不管。政府的官們是沒見著,我們自己的頭
人們是有的。像那個哪裡的?哪個大寨的,還有……我現在想不起來了。時間太
久啦。

  後來大家……弄她了。就在那地方,把她拖到檯子邊來。我?……是的,我
也干了。您知道,我們山上邊的人不太在乎這個……再說了,這裡地方的人一直
在打來打去的,打到哪裡了,找到女人就是幹那個事……大家都是一樣,都是一
樣的啦。」

  在北部,回溯往昔是需要想像力的。如果不是有不止一個證人告訴我,他們
不僅親眼見到,而且還親身體驗了那個女人,我很難按照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
合王國貴族院的樣子,想像出那裡邊有一個赤身露體的女議員,一直待在議長席
位的底下……要是再考慮到以後,議會的警衛,以及議員的政治顧問還有秘書們
對她做的事,那就更加瘋狂了。

  離開坦達我的母親遺留下來的莊園以後,我繼續前往北部。首先會是芒市。

  我在那裡找到了北方省省立學校,見到了召開過第一屆北部省議會的禮堂。
還有裡邊的那個舞台。我想,它們在十年之後並沒有發生多少變化。按照我所找
到的在場者的說法,那天下午議員先生們最終回到了他們的座位上,議程繼續進
行。

  我想像著,虹從我現在倚靠著的這塊積滿塵土的木板上慢慢地爬起身子,她
應該已經腰腹酸痛,筋疲力盡了吧。所以她可能需要用手臂幫助著,讓自己重新
恢復到跪立的姿態。考慮到那個議會的古怪的會場秩序,在十年以前的這個時候,
有其他一些男人站在我這個地方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他可能是一個士兵,或者是
一個村寨農民領袖的僕人。他會看到身邊的這個女人臉上還沒有消褪的紅暈,會
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甚至是,聞到從她精赤條條的身體上散發出來的男人精液
的氣味。我想,那些渾濁的液體正從她的身體裡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蔓延在她
的大腿內側,和她膝蓋下的地板上。當她按照順序,從那裡站起來走著去投票的
時候,在這些台板的灰層上會留下一個一個的,赤足的水印。

  她最後一次站起來走到舞台的中間去,應該是去那裡宣讀她的放棄職位的聲
明。

  我在朗楠高原上尋找孟虹十年以來留下的印記。很多人都看到過她,很多人
還記得她,我們已經知道,見到過她在悲慘的境地中掙扎的人,比一個女人自己
所能希望的要多出太多。我收集到了各種各樣的,關於這個傳奇女人的回憶的碎
片,而且我越來越產生了一種奇妙的,也許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感覺,她就在我身
邊的某個地方。

  的確,對於蔓昂的官方來說,她確實應該是在北部的軍隊管制下繼續她的終
生刑期。不過從坦達,直到芒市,所有人都語焉不詳,從來沒有人明白無誤地告
訴我,她現在到底是在哪裡。在這個國家中並沒有什麼確定的事情。她完全可能
已經死了,或者被人帶到什麼地方隱居了起來--她在政府和軍隊中都不是沒有
朋友。

  但是我覺得她仍然活著,而且正在繼續承受她的苦難。如果我們所知道的關
於她的傳說並非虛妄,那麼她現在仍然只能是赤裸著的,帶著她的永恆的鐵製項
圈和手環足鏈。我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她離開芒市後走過的,前往更北的道路。也
許在這些山間道路的一側以下幾十米外的河灘上,那些半裸和全裸著的男女淘金
人中,有一個就是孟虹。或者她正在那些山崖底下的巨大的露天礦坑中,背運著
開採出來的含玉礦石。想到有一天我會突然地遇到那個女人,她站在我的對面,
與我一直在想像中勾畫的樣子完全一樣。這種可能性幾乎使我停止呼吸。

  按照敘述,在議會閉會的晚上,部族的議員們陷入了飲酒和狂歡。更多的人
參加了進來,大家都在狂歡。在那間大房子裡,唯一的女人孟虹被越來越狂熱的
男人們在地下拖來拖去,在舞台的邊上,那些講台和長條板凳上,或者就是在牆
角和地下,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幹得她像母貓那樣尖叫。

  我知道,楠族人是自由的山民。他們不能讓自己長久地限制在一個確定的空
間裡。他們先是在學校操場上點起了篝火,以後他們出發去搜尋更多的酒和食品。

  他們也許會把女人從地下拖拽起來,說:「走,在前邊走著,我們上街去!」

  在那個時候應該就會有人出面阻攔了。她是政府的囚犯……不能離開我們的
控制……

  我能想像得到,部族的土豪們正是喝了酒乾了女人,血氣上湧的時候。「把
她從蔓昂弄出來是我們做的保!我們要帶她去……工作……那上邊就是那麼寫著
的……民族團結……工作!……她幹下了的事,她得去賠罪……對,她得代表老
孟家……政府……英國人……挨家挨戶的,磕頭去!」

  「有個部族的頭領說,她現在不是貴族了吧?她剛跟我們說她再也不干籐弄
的土司了,我有錢,我買下她可以吧?」

  「他說,老子們有的是錢。他喊:阿三,過來!」

  那個頭人帶著的阿三一直背著一個竹子編的背簍,無聲無息地待在一邊。他
現在走上來把竹筐放到地上,裡邊滿滿一筐的錢,居然還是英鎊。

  在場的講述者後來告訴我,他們是整片山脈和土地的所有者,他們很有錢。

  不過還是有人婉轉地提醒他說,「我們剛通過的一個法律,就是不能再買賣
人口了……」

  押金吧,押金好了……反正我擱在這兒了,隨你們花吧。人我帶走了!

  省長朝少校看了一眼。他們心裡想到的是同一件事。純粹從程序上講,孟虹
的確是被楠族地方領袖們聯合作保領出來的,其實是,北方當地政府現在對這個
犯人並沒有什麼責任和義務。這是孟堂當時準備好的法律漏洞,現在留給別人鑽
了。

  再說……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鄉村的人民沿著芒市的街道喧鬧地遊蕩,他們帶著從篝火裡抽出來的枝條照
路,間斷地朝天上開槍,他們找到一家店舖就打開它,搬出所有帶酒精的飲料。

  他們想像自己已經獲得了民族的解放和權力,現在需要一個熱烈的慶祝。赤
身的女人被推搡著走在他們中間,時常有男人把她按到路邊房屋的牆壁或者是樹
幹上,讓她背靠在那上面,進入她的身體。

  我想像到,在更多的強暴之後,虹會虛弱地抱住樹幹,伏下身體去幹嘔。只
是男人們一定會把她從那裡拖開,扯起她的頭發來抽她的耳光,讓她繼續跌跌撞
撞地走下去。不過她最終會完全失掉抬腳拖動鐵鏈的力氣,或者是,腳鐐被走在
後邊的人絆住了。她摔倒在黑暗的地下,男人們盲目地踩踏著她,踢她,直到有
人拽住了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濃密延長,可以不用彎下腰去,就滿把地握起在手中,為了減緩頭
頂上的疼痛,女人不得不用手臂把自己從地下支撐起來。後邊的人手裡本來是舉
著燃燒的火把,手放低了往前一送,滿捧火焰就直接頂進了她的兩腿之間。那時
候,女人的屁股會突然地朝向空中蹦跳起來。她的赤裸的皮膚在黑暗和光影中間
一掠而過。

  虹沙啞地喊叫了些什麼,沒人在意,他們只是要她掙扎扭動著爬向前去,能
夠跟得上他們。

  十年以後的冬天,我在芒市找到了這家小雜貨店。五十多歲的店主年青時代
從南方到這裡來做生意,以後就留在了這裡。

  「他們楠人開會那次啊?那次他們鬧得很凶哦,半夜來砸我們的門……不開
都不行……不過他們倒是沒有怎麼樣,就是要酒喝……那都隨他們了……我躲到
邊上,後來腳邊有東西在動,看看是個女人,那就是她了。那些楠族人把她拉起
來放到店裡的長凳上……」

  他低頭看了看,用腳側踢了踢凳子的腿:「就是這張條凳了,我用了很久啦。」

  我也低頭看了看。

  「我們很熟那個女人的,她以後在這裡住很久的。」他說。

   「其實她第一次在這裡是被印度人拖著遊街……那一次很多人……男男女女
都沒有穿衣服,印度兵一路殺他們,走幾步就殺掉一個……」

   我們開店的一天到晚都開門對著大路……要做生意的嗎……路上走過的我們
都會看到。她以後有一年住在軍營那邊,每天會背衣服到河邊去洗。我們後來都
看慣了。再以後……也見到過幾次的,從這裡走過去……都會是跟著哪家的馬幫
吧。人很髒很瘦的了,不過她那個樣子……總能認得出來的,對吧?

  你這樣的外國人一定覺得我們很奇怪吧。其實是有一點啦,那些年大家都很
奇怪……打仗打壞啦。現在好點了,現在好點了。我想,我也有好幾年沒有見到
她了。

  他停下來。我們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這條從芒市中心經過的土路。我們沒有
見到那上面有不穿衣服的女人走過。只是……這裡怎麼也得算是一座城市,而且
戰爭結束很多年了。

  與英國相比,在這裡的有陽光的中午,穿上呢絨裌衣就沒有什麼問題。當然
早晚還會更涼些,有時候有霜。不過這只是在高原平緩的一側,在她更遠的北端,
那裡的山峰會是終年積雪的。我恐怕不得不繼續往那個方向尋找下去。

  我想,在第二天的早上孟虹就被帶出了芒市,繼續往北。按照我所找到的證
人們的回憶,第一個把她帶走的是松欄的桑達頭人,應該就是他在會場裡首先發
難的。

  從芒市去到松場需要三天的路程。頭人和他的護衛們騎在馬上,隊伍中還有
更多些的備用的馬。而唯一在地下步行的是那個女人。她的脖子上繫著粗麻繩圈,
繩子的另一頭拴在她前邊那匹公馬的馬鞍一邊。她可能還被反綁著兩隻手。

  「我想……我們會把她的手捆到後邊了吧。雖然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我們在
路上帶人都是那麼弄的。」

  「走不動?走不動打她幾下是難免的啦,在山裡,這不算什麼,不算什麼。」

  我注視著這條堆砌著亂石,雜草叢生的山間小路,孟虹十年前就是走在這上
面,我想像著她與腳下的鎖鏈努力搏鬥的樣子。與在平地上不同,那串鐵環拖得
那麼的長,很容易地鉤掛在植物的枝杈上,在那時候馬是不會停止的。她可能一
次又一次地被拖倒到地上,然後人們才留給她時間。

  她背著手,只能在地下翻滾,用膝蓋,用腰腹甚至頭頂的支撐掙扎著爬起來。

  等到重新站起來以後,她的頭髮混亂地糾纏在身體四周,她只能盡力在風中
甩開她們。

  一段時間以來,北部流傳著一個關於我的說法。人們認為有一個英國人正在
這裡尋找戰爭時期遺留下來的女人,說是我願意出不少的錢,要買一個這樣的女
人回英國去做奴隸……或者做老婆?雖然這聽上去很荒唐,但是確實會有人找到
我,帶我去看各種各樣的女人。這最終使我遇見了陽光

  松欄在獨立戰爭時期曾經發生過血腥的屠殺事件。不過陽光最後住的村子,
已經距離所有的事件發生地很遙遠了。只是當地村民們始終認定她是一個南方平
原來的外地女人。他們大概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吧。

  在最後的幾年中,陽光一直待在寨子邊上的一間草棚裡。我就是在那裡見到
了她。她也是我這一生中見到的第一個被鐵鏈拴著,赤裸裸地生活在人群中間的
女人。她從地下站起來迎接我,比我更加地鎮定而且坦然。

  人們提起過虹的長髮,陽光也是那樣。她的長頭髮在她的身前身後,圍繞著
腰腹披散了一個大圈。她的身體是深棕色的,從乳房直到臀部都是。上邊有很多
傷痕,有些地方很寬很深。不過它們大多是舊傷了。她的腳上戴著鐵鏈,而把她
的人與她住的房子連接到一起的,卻是掛在她肩膀上的另一個鐵環。要走到她的
身邊才能看得清楚,那個鐵圈穿透了她的皮肉,套在她左邊的鎖骨骨頭上。在那
塊地方,皮和肉被撕裂以後又環繞著金屬的表面重新癒合起來,她們扭曲糾結的
樣子十分可怕。環上繫著很長的鏈條,它沿著女人左乳的外側垂落到她的腳邊,
再盤繞著連繫到支撐草棚的木頭柱子上。

  關於虹的事情我已經聽到很多了,光是從肩膀上那個環就可以知道,她顯然
不是孟虹。我也沒法知道她是誰,因為她不會說話了,她沒有舌頭。而且她的耳
朵完全聽不見。

  她待著的草棚是四面漏空的,只有一個屋頂。裡邊放著一個石臼,地上扔著
一根相當粗的木頭杵子。還有幾個敞著口子的糧食口袋,裡邊盛著旱谷。

  「有好幾年了……寨裡的阿巖買她來做老婆的……從松欄大寨,還是什麼地
方,原來也是誰家的奴僕吧……反正她最早肯定是外邊來的……她是平地人……」

  從長相看,確實是的,北部高原的女人嘴唇厚,鼻翼更寬闊,更粗獷些。北
方人會顯得清秀清秀一些。

  「買她來的時候她就不會說話的啦,那件事可不是我們做的……」

  「開始她跟阿巖還是不錯的啦,不過跑過一次,她老公把她找回來了……後
來阿巖死了,前一天還好好的,暴死的……有人說是她把阿巖殺了……」

  再後來就是這樣了。寨裡的頭人說的。把她鎖在這個地方。沒殺掉她償命已
經算不錯了……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被叫做陽光這個諷刺的名字。寨裡的居民們為她找到了一
件要做的事情,他們把谷子送到她這間草棚裡來,讓她舂成米了以後再帶回家去。

  把旱谷放在石臼裡,用杵桿一點一點地砸到糠和米粒分離是一件十分耗費時
間和體力的事。在當地,那是每家婦女早上起來要做的頭一件事。雖然這裡是一
個很小的村寨,不過要做完每一家恐怕她得是要一天忙到晚。

  實在做不完……也會打她幾下了,人都這樣,不打不上勁……還好啦,她現
在學到手腳很利索的了……

  吃的?有糠啊……誰家要高興也會給她留點米,那得他們願意……一直,一
直鎖在這裡?也不是了,這個大鎖,看到沒,鑰匙掛在那一頭的大樹上……常常
把她放開來帶她到家裡去背谷子……再給背回去……當驢用了……她在那個時候
就可以干她的事了,還可以洗個澡……

  衣服嘛,也沒有特別要她這樣……沒人給她弄吧,總要到外邊換點布什麼的
回來……都是女人自己做的……她整天待在這,自己又做不成。再說了,您看看,
我們這女人不是太在乎……

  他們說得對,在北部,女人們裸露上身並不是很難見到的事。事實上,就在
這個寨子裡,現在圍在我們周圍看熱鬧的婦女就沒人穿上衣。

  至於性我就沒有再問了。我能想得到,村裡的男人們會公開地,或者偷偷摸
摸地來找她,幹那些事幾乎是一定的了。

  她是一個全村的奴隸。她就這樣過了兩年,還是三年了。反殖民戰爭是在十
年前結束的。在那期間她是從哪裡來到的北部?她是誰?她在給阿巖做老婆以前
又經過了什麼,比方說,她的舌頭和聽覺……對於我,那都將是一系列令人不寒
而栗的想像。不過按我所見到的,寨子裡的人們顯然並不在意。他們在意的只是
如果可能,就把她賣掉,錢才是正事:「我們也不想留她,弄點谷子這個事哪家
的女人都會做,只是沒人要,我們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我竟然給了他們些錢,從那裡帶走了這個叫陽光的女人。

  先要費些時間解開她的鎖鏈。用鑰匙打開鎖以後,陽光的脖頸上仍然套著鐵
環,上面還連著半截鏈條,那是平常讓人牽著她走的。我讓他們幫忙找把斧頭來,
把它又砍短了點。可是項圈仍然取不下來,那個只能等回芒市以後再用銼刀慢慢
弄了。

  還有她腳上……結果是,他們給我看了腳鐐中間的一個環,那上面鑄著一個
很小的眼鏡蛇。雖然,我想那並不是真的產自印度的蛇鏈標記,但是我們確實沒
有冒著風險去幫她打開。

  我們的這個隊伍裡有我的嚮導,在芒市請駐軍安排的幾個護送的士兵,還有
我租的馬。現在多了陽光。帶著這樣一個女人我只能選擇返回了。我承認,在路
上,我們所有的男人都干了陽光。

  作為英國人,我竟然和當地的土著居民共享了同一個女人。也許真是有點瘋
狂,但是在熱帶的環境裡,我是說,在叢林濃密的植物枝葉和籐蔓中間,在溪水
邊上,那卻可以顯得很合理。而陽光自己也毫不在意。在集體的淫亂之後,我幾
乎是惡作劇地沒有讓她穿回衣服。我騎在馬上,看著她裸露身體,吃力地拖著腳
鐐走在我的眼睛底下。她的從肩背到臀部的曲線,閃爍得讓人動情。我甚至看到
了從她的下身逐漸地流淌出來的我們所有人的精液。我用這個方法想像了孟虹,
想像了當時那些看守孟虹的男人們的思想。

  一直到芒市以後,我才有機會與陽光單獨相處。我早就相信她能認識字,而
且也能寫字。我寫了「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但是她凝視著那張紙條,遲疑了很久很久。最後她一筆一劃地寫了:「主人
叫我陽光,我不知道我是哪裡人。我是主人的人。」

  與我的猜測相符,她的筆跡整潔清秀,那只能是經過了很好的教育以後才能
得到。但是現在輪到我遲疑了。我不知道再寫些什麼。我讓人找來了一堆銼刀放
在一邊,繼續在紙上寫著告訴她,她如果不想永遠戴著腳下的那條鐵鏈,她必須
自己想辦法挫斷它。因為那個蛇印,在她動手的時候別人都會離開。也許弄斷了
以後她會死,只是,那是她自己的選擇了。

  按照當地關於蛇鏈的傳說,弄斷以後不僅她會生病流血而死,待在幾米之內
幫她的人都會死。不過就我所瞭解的,虹身上的那一整套,每一個環上都鑄有標
記的鎖鏈才是真正的蛇鏈,她這個只是一種摹仿品罷了。我把這些都寫在了紙上,
而且她能看懂。

  她用了幾乎兩天的時間弄開了鏈子。弄的自己手上全是血泡。但是她仍然不
肯用筆寫字告訴我,關於她的更多的事。現在我只能結束這次對北部省的訪問,
和陽光一起返回首都蔓昂。





                B27

  從夏天到冬天。孟虹輾轉在崎嶇的山路,還有各個大小不同的村邊寨口之間。

  似乎是要和她在蔓昂的那一年監禁生活做一個對比,她現在抬頭看到的總是
藍天和星星。回到北部以後,她幾乎沒有再在屋頂下過過夜。如果是陰雨天氣,
那就是滿身滿臉的雨點和風了。

  人生是循環往復的,或者也許,是旋轉著下降的。她被撕扯著頭髮,連踢帶
打,用火把驅趕著,在男人們不斷的姦淫中穿過芒市的大路,就像是更早的那一
次,她和被捕的游擊隊員們一起在芒市街頭公開示眾的重演。而現在,她又要第
二次裸身赤足著走遍北部的村莊,為自己上一次在同樣情形之下所做的事悔過,
或者算是……贖罪?

  在有些地方,他們只是帶著她短暫地經過,兩天或者三天,而在另一些村子
裡她會待上很久。沒有什麼規律,完全只是按照部族領袖的心情而已。和兩年前
相比,現在別人不需要再逼她說什麼,所以挨打也許沒那麼凶了。也許一開始人
們還會想到她是孟家的人,不過這個身份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並不確定。籐弄過
去一直很富裕,孟家也很強勢,而現在世道卻是天翻地覆了。至於那些戰爭犧牲
者的親人們,所謂的復仇好像並沒有什麼意義,他們仇恨的目標也未必真的就是
這個女人。這件事越來越像是一場表現狂熱人性的成人遊戲。

  一般情況,會有三四個背著槍的男人,帶著孟虹從一個村子走到另一個村子。

  一般總會是村子的一頭,在有塊空場子的地方,找棵粗點的樹把她捆上。要
就踢她一腳,讓她先在那裡跪著。

  「去叫木家的,阿巖家的……出來,出來看光屁股的女人!」

   「孟家的女兒……打仗的時候印度人帶來過的……那時候人就什麼也沒穿…
…他們也把她揍得半死,當著大家的面……」

  那次他們把阿巖的兄弟殺掉了……

  再來一回吧再來一回……這回輪到我們自己來干了。

  對於孟虹自己,挨鞭子,挨火燙,都已經要算是日常的功課,疼得死去活來
也好,傷得皮開肉綻也好,總是一個樣地忍著,受著,而已。不過對於站在她前
邊的那個男人來說,這麼樣的揍一個女人,就很可能是他人生裡的第一次了。自
己手裡的東西一傢伙揮下去,不是打在一堵牆上,挨上了這一下子的那團肉是個
活人。她會尖叫,會掙扎,她臉上抽搐著擰成一團的痛苦表情是他在其他情況下
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這一回是大眾的娛樂,是在咱們自己的權力控制之下,沒有負罪感地折磨一
個女人。每個人都能想一個花樣出來,而且立刻就能付諸實現。也許一開始多少
還有點膽小……害羞?不過等到習慣以後,等到過了自己心裡邊的那道坎以後,
這件事對大家都變得很有趣。

  咱們過年看的,中國戲裡是怎麼演的?好像說是官判了案要打人屁股。

  女的也打?

  也打。

  也脫了褲子?

  也脫吧……

  試試試試。正好這女人還不用脫就光著……走過去再踢她一腳:「趴下!」

  女人再是瘦,伏到了地下,拱起在上邊的黑黝黝的光屁股,還是圓滾滾的,
軟綿綿的,鼓鼓囊囊地裹著肉。

  不光是這樣……揍壞女人要怎麼弄的?得給她那裡邊插個東西才對。

  在南亞中南亞,有在地上插根木頭,把跟野男人偷跑的女人脫光了讓她趴到
那上邊,再用籐條抽的。他們就算沒有見到過,但是多少,總是有點耳聞聽說。

  這麼一想,大家都覺得挺有勁。村裡人都是種地出身,在地下刨刨,挖挖,
搞出一個坑來埋進一支木頭樁子。女人的那東西是斜的,樁子也就斜著,朝前,
也朝上。再把女人拖著拽著,抬起來,按進去。

  不能讓她掙出來吧?找點繩子把她的腳腕拴住,抽緊,捆上後邊的大樹,兩
只朝天的光腳丫一個在左,另外一個在右邊,分著點距離。

  把手也捆上吧,免得麻煩,不利索。

  把手也分到兩邊,隨便往地下砸進兩根小樹棍子。也用繩子捆綁好了。女人
肚子裡頂著那根木頭,手腳分叉,歪過頭來臉頰緊貼著土。這麼樣子地伸張著四
肢,扒開在大地上,虹覺得像是抱在了一個巨大的動物身上。她想,一個赤裸著
身體,聳立起臀,陰戶裡再被深深插進一段異物的女人,是那麼的軟弱,無助,
而且,茫然不知所措。

  她讓自己鬆弛下去,讓全部的身體倚靠到泥土上,安靜地等待。那東西只是
一根腕子粗細的樹幹,可是它撲上女人的勁頭就像是一頭猛獸。

  女人覺得自己屁股裡外的肉朝著四面飛濺出去。眼前一片漆黑。

  屁股挨了打,人是要本能地收腿。她的腿是釘死的,自然牽扯著整個身子朝
後退,肚子裡邊的木頭樁子重重地撞上前來,頂上了她的子宮頸。

  悶悶的一下,鈍痛,塞滿在整個肚子裡,像一塊鐵一樣,化不開去。

  兩個人,另外一邊還站著一個。這根棍子揮出去了另外一根又砸了下來,又
是一片漆黑。外邊,一片炸開的痛,裡邊一股子悶悶的,痛。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虹哭出了聲音。她用扒開的兩隻手刨著地,本來就殘破
了的指甲全挖翻了,她一點也沒覺得。她現在連自己的屁股在哪裡,都不太覺得
出來了。

  大家圍了一圈,看女人青紫紅腫,流淌著血水和粘液的屁股。她趴在地下一
動不動。肚子下邊一大灘水,是失禁了的尿。

  不是死了吧,翻過來看看?

  翻過來以後倒是看出她沒有死。不過這時候人會知道,女人被揍過幾頓就不
好看了。實際上,她的眼睛因為腫脹的臉頰而瞇縫成線,嘴唇又厚又重地翻出到
外邊,上面還淌著血。被一直捆綁著的手臂和被抽打過的大小腿也會因為皮下溢
滿了體液而浮腫,她們青一塊紫一塊,又粗又脹的樣子像是裝滿了水的牛皮口袋。

  光是這麼硬著打,沒勁頭的……他們誰說過,女人的奶子最怕疼……試試試
試。

  用竹子削成小條,一頭削尖了。一開始人不知道輕重,抓緊了女人的一隻乳
房,像錐子一樣往裡硬扎,女人嘶啞地叫了起來。正幹著的人手抖了,卡的一下
別斷在肉裡了。

  來來,我來!換一個人,再扎進去一根。這一根也是一樣,也是粗,長,挑
著乳房的上緣,鑽進去又穿了出來。弄來弄去的換了好幾個人,往女人兩邊的奶
子裡扎進去一堆竹籤子。

  這就已經很疼了。被他們折騰著,虹已經死過去又活過來了好幾回。都是血,
女人的胸脯上到處都是血。打了水來沖,等她的血止住。

  好像不是這樣的,好像是說,要細的什麼東西,捅著她的奶眼眼,女人才最
是受不了……

  這聽起來真的更帶勁。苦幹要加上巧干,真是至理名言。這回是要把竹條劈
成小竹絲,捏緊了女人的乳頭,往裡一點一點的試探著插,不過還是不成,捅到
邊上肉裡去了,還是流了一手的血。

  說得是毛……硬的……豬毛。於是又有人去找豬毛。等他們學會以後女人受
的苦就大得多了。每個人都搶著來試,怎麼能把硬的鬃毛順著女人的乳管插到乳
腺裡邊去。他們不在乎時間,他們也不要女人屈服,用不著女人告訴他們什麼秘
密,他們只是好玩。對於虹,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她沒有辦法讓他們停下手
來。她只能喃喃地懇求他們別玩了,就是說,在空歇中間,在她還有力氣能發出
點聲音的時候,不過她自己也聽不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圍在她身邊的人也不在
乎。

  藏在人肉裡那麼隱秘的器官,被這樣地折磨上半天,甚至整整一天,女人差
不多已經完全瘋了。那樣的奇癢和刺痛,細緻入微,深到人的心尖尖裡邊,她就
是想失去知覺都做不到。毛髮的末梢在她稚嫩粘稠的乳腺深處抽插磨蹭,銳利的
刺激像電流一樣傳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裡去,女人呻吟著,喘著,滿臉涕淚,全
身汗水,前後失禁。她掙扎著把頭拚命地往後邊的樹幹上撞,她的每一個腳趾頭
都緊緊地抽到了一起。

  不是一天兩天。這一回,她在這個村子口的大樹底下已經住到了第四天。除
了種的糧食特別要管收管種的那些時候,村裡的人本來就沒有什麼事,男人們從
上午開始,會漸漸地在這個地方聚集起來。

  今天還玩她奶子嗎?

  整晚上被反綁在大樹底下過夜的虹,模模糊糊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堆竹
尖子還在裡邊紮著呢,奶子腫了也許有平常的一倍那麼大。不像軟著的空口袋了,
像是兩個吹足了氣的,通紅透亮的大氣球。

  今天他們恐怕是玩不成了。她想。

  今天還揍她屁股嗎?有人問。

  換個花樣吧……等會再想想……先把她弄下來,讓老孟家的女人給大家磕頭
去。

  這件事每天都要做一回,第一天是家族裡管事的讓干的,以後變成大家高興。

  正好有趕到山坡上去放養的黃牛經過,領頭的掛著個銅鈴鐺,一路清脆地響。
他們給它摘下來,拴到環著女人脖子的鐵圈上。

  第一天孟虹是自己走著過去的,現在一把她從樹上解開她就癱軟到地下了。

  人們踢她,找了棍子來不輕不重地趕著,讓她勉勉強強地在地下爬。大家跟
上,就是看個熱鬧。

  孟虹現在已經不成人的樣子,她全身浮腫積水,血跡斑斑,披頭散髮,可是
她還能掙扎著在地下爬,拖著一身的鐵鏈,慢慢地往前爬。被狠揍了一頓的屁股,
撅起來搖搖擺擺的,更是紅彤彤,亮堂堂的,刺人眼睛。

  遊戲規則是,爬到每一戶人家的門口,停下,跪好,再磕頭。有人給她編了
段詞,大概是些「我是英國人的婊子,我是印度人的婊子,我是豬狗不如的女人,
我不該帶印度兵到你們村裡殺人,燒房子,我該去死,求你們隨便揍我,隨便操
我……」開始是要她大聲清楚地念出來,念到後來大家聽煩了,虹自己也被折磨
得半死不活,她現在只是在嘴裡打著滾哼哼。

  只是趴下去磕頭是邊上人數著數的,少不了。一般得有個十來下子。這時候
就能知道帶著銅鈴鐺的用處,銅比鐵鏈條響得好聽,叮噹地響成了一片。

  家裡的女人沒出來,男人可能會出來,靠在門邊上,跟其他人說說話,看著
光身子的女人笑,看她那個怕人的大屁股,一翹一翹的,往上邊拱起來又落下去。

  也有家裡在殖民時期真死過人的,上去抽她幾個耳光,踢她幾腳。

  行了,走吧!她再趴下,爬到下一家的門口去。孩子們學著大人的樣子,跟
著前前後後地跑,拿著細枝條抽,一下一下沒輕沒重的,落在她的光屁股蛋上。

  從寨子的另外一頭出去就下坡到小溪邊上了。讓她下去,讓她喝水!一路跟
著的閒人們說。

  那幾年印度人抓著人了就是給他灌水,灌到肚子都大起來……女人生孩子那
麼大……

  我就被他們灌過。有人說。

  怎麼弄?有人問。把她頭按下去就是……

  他們在溪轉彎的一個小潭邊上按住女人,七手八腳地把她的頭撳到水裡去。

  她在裡邊拚命地撲騰,不過男人更多力氣更大。過一陣子把她拉起來看看,
讓她喘口氣,再壓下去。他們真的把她的肚子灌大起來了。放開她,讓她躺在沙
灘上昏昏沉沉地咳嗽,吐。

  「行了沒,行了吧?起來,爬回去!」

  爬回去的路上流了一地的水,人一動,從鼻子裡,嘴裡都在往外淌水。眼睛
裡流出來的是眼淚。光是爬著,她還能控制得住下邊,可是人會踢她,走在邊上,
故意地往她拖掛下來的大肚子上踢一腳。那一下子會從肛門裡,尿道裡,往外激
出水柱子來。從嘴巴鼻子裡也是一樣。她翻倒在路邊,捂著肚子在自己拉出來和
吐出來的水裡邊滾上半天。

  半天才爬過了村子的一半。肚子上被踢了三四回,她也滿地下打了三四回的
滾。肚子小下去點了,沒那麼沉得讓人發慌。看熱鬧的人也就覺得沒那麼好玩了。

  來來,這有個水缸,誰家的?再來,再給她灌點!

  虹已經想哀求都發不出聲音,她現在就是想哭都哭不動。他們讓她幹什麼她
就幹什麼,他們讓她臉衝上,她一聲沒吭,翻過身來朝天躺好。

  伸開手!

  她伸開手臂讓他們按住,免得到時候亂動。

  木頭勺子舀起水來,不粗不細,正打在她的臉上。臉沒法按,她左右地晃,
那個是人的本能,控制不住。

  灌我那回他們是用塊布……

  對對,把她鼻子嘴巴一起蒙上她就非喝進去不可了,沒法喘氣兒了……

  最難受的是從呼吸道進去的水,直接進了氣管,進了肺,她咳得,嗆得,像
是要把五臟六腑全都從腔子裡給剜出去……那個撕心裂肺得苦,不是死上一回兩
回能比的。

  肚子又鼓起來了,巨大的,晃晃悠悠,又有人打算踩她的肚子看擠水泡。等
等,別動,昨天那些竹絲竹籤子呢,還有沒有了?

  一直在旁邊看著,沒動手的,這時候想出了一個新花樣:把她撒尿的地方給
堵住。

  男人們跟她相處好幾天了,頭一兩天裡親自幹過她的也有好幾個,現在他們
撥弄起她的屄來已經不會臉紅也不會手頭不穩。把腿往兩邊拉開以後,兩腿中間
又是水又是泥的,也用一瓢水澆下去沖乾淨了。再把她的陰唇也扒開。幾個粗大
的手指頭按進去摸索著,虹在底下不由得哆嗦。

  「是這個。就是這個眼……」

  壓著別鬆開,手往邊上去點,讓我能看得見……」

  「軟和阿,糯阿,黏黏的……」摸著的人說。

  後一個人是拿著竹釘子的:「大家按結實了啊,我這一進去她肯定動換……」

  女人從地面上反弓起背脊骨,嘶啞地狂叫起來。跟著就是,滿嘴裡往外噴水。

  脹大的,水淋淋的肚子,一直撞到了上邊湊過來的,一堆男人的臉。

  她的整個下身大張在大家的眼睛前邊,給滿肚子的水撐的,也是一樣的又鼓
又漲,一片一片翻開來的肉唇底下,軟薄的皮膜繃得像是個水泡泡,可就是,一
點點的水也憋不出來。

  小竹籤子是有毛刺的,進去以後,竹絲竹縷的,全都穿進了女人一整條尿路
的細膜嫩肉裡邊。她肚子裡的水,肯定是在擠著它,擠壓得它露在尿道外邊的一
小半,一聳一聳地跳。

  別踢,別踢。一踢都從嗓子裡冒出來了。讓她慢慢尿,就得讓她慢慢尿……

  行了,再爬,爬回你住的大樹底下去!

  嘿嘿,嘿嘿,看看她今天晚上怎麼過。

  就是孟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個晚上是怎麼過的。事情會在後半夜開始。肚子
裡的水越來越往下走,積攢到最底下以後,越積越多了,可就是出不去。

  為了不讓她能用得上手,兩隻手是給背過去捆上的。再找了什麼時候村裡留
下的,一長段系大象用的粗鐵鏈子,一頭鎖住女人的鐵項圈,粗鐵鏈的另外一頭
就繞在大樹根子上。她開始是靠著大樹側身坐著的,那時候屁股還疼,不敢讓下
邊挨地。她斜著靠在大樹樹幹上,想,千萬別尿,千萬不能讓自己尿出來。可是
那麼些水裝著,不尿怎麼能出得去呢?到最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

  小水滴一點一點地,貼著竹子刺和尿路的邊邊上擠了下去。擠出去以後一半
變成了血。就是等它們走完得這一路,女人蹬著兩條光腿,在粗樹皮上磨蹭著自
己的肋骨……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排自己,能讓尿尿這件事不那麼擠,不那麼憋
得讓人發慌,不是那麼的疼。

  她忍到一半就根本坐不住了,要站起來,更是全身疼到發軟。她蹲一會,分
開腿,還是不行,再合攏上腿。她把她們並到一起,交叉起來,壓住自己的肚子
……就算是拉不出來,能把水水憋回去……也成啊。她往前邊跪下了,咬著牙,
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兩條腿上,滲出來一滴了,再滲出來一滴,一滴一滴的順
著肉往地下淌。

  她反背著手,只能依靠腰的力量,朝著前邊俯下身體,把自己在地下折成一
道拱橋的樣子。女人用額頭在泥土裡磨著,蹭著,一身上下的大汗淋漓。再往下
她就翻到一邊,在地上打起滾來了。她拖帶著一身前後的鐵鏈子,在泥土裡滾過
來,又滾過去……到了那時她已經顧不了胸脯,也顧不上屁股了。身體衝下的時
候,乳房裡的竹籤子在肉裡憋得她兩眼發黑,可就這個也比小肚子裡憋不出來的
水要好。

  劇痛使她的膀胱、尿道、一直到尿路口上,所有的神經和肉,全都痙攣起來,
他們抽搐著縮成了緊緊的,緊緊的,一個小團團。她絕望地扭動著自己的髖骨,
想把她們搖晃的,寬鬆一點點。怎麼還不完呢……怎麼還完不了啊……我還要滾
上多久……虹在地下漫無目的地翻滾著,爬著,她哭叫著問| :還要多久啊?

  你們別弄村口那個女人了。昨天後半夜她一直叫啊叫的,像一頭狼一樣,嚇
人的哦。住在寨子靠邊的人說。不過就是沒人抱怨,虹也不能再讓人開心了。她
在第二天一直昏迷著沒有醒過來,還發起了高燒。

  真要死人了,挖個坑,把她埋了吧?

  別亂搞,人家是國家的犯人,國家還要把她關回去呢。

  結果是,帶她來的那幾個部族武裝的漢子,把她擱到馬背上搭著送回了芒市。

  虹在被扔到軍營的時候,就像是一塊開始發臭的肉,身上身下都已經發炎化
膿了。

  跟在殖民時期一樣,軍醫被找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做了個小的切口從尿道
中取出了那些竹子。當時的抗生素還是價格昂貴的進口藥品,孟虹在盤尼西林之
類的藥物幫助下恢復了過來。另一方面,孟虹在反殖民戰爭時期,被德敢找來的
印度巫師用藥水浸泡過身體以後,除了不能再接觸麻布纖維以外,一個附加的變
化似乎是,她的傷處不那麼容易發生感染了。對於孟虹這個終日被打得皮開肉綻
的女人來說,這是個好的改變,還是一種更壞的遭遇,就只有見仁見智了。

  在女人能夠起身下地,直到她被下一個部族帶到山上去之前,她能待的地方
還是印度人俘虜們的營地。比起村寨裡胡鬧的村民們,營地的看守已經可以算還
講些道理,在一開始虹沒有太恢復的時候,他們還讓她和幾個印度女人們一起,
幹點做飯送飯的事。這當然要比拖石頭滾子輕鬆多了。等到虹略略好轉,又被送
上工地以後,下一回進山的時間也就快到了。

  又是不知道會有多少時間的,不知道什麼樣的折磨在等著她。這樣地想著,
即使對於孟虹這樣經受了幾乎所有酷刑的女人,也會兩腳發軟,覺得全身冰涼。

  未知的事更加可怕。當她拖著沉重疲倦的步子,慢慢走向營門口的時候,她
幾次回過頭去,看看留在後邊的,那一堆赤裸著大半個棕色身體的印度男人。虹
甚至有了一點點出門離家的錯覺。她想,和游村示眾比起來,拉石磙修路更像是
一種正常的日子了。

  直到最後,瑞瑞瑪家找到了她,把她帶到了遙遠的薩節因。經過了幾天幾夜
同樣的虐待折磨以後,瑪讓她留在鹽田,她在那裡和男人五甘一起,開始過上一
種同樣奇特,但是多少安定了些的生活。另一件對於虹無比重要的事情是,她在
薩節因重新見到了她的分離了快兩年的兒子。

  在龍翔為虹帶孩子的那個婦女蔓是薩節因人,戰亂結束的時候她逃離龍翔,
和同樣滯留在坦達的鄉親們經過長途跋涉,回到家鄉。他們家原來是瑪家的農奴,
現在的情況仍然沒有多少變化。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18 編輯 ]
2012-3-9 14:4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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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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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8

  伐木工人們回到他們的木排那邊去了。在鹽井村的那個冬天的晚上,孟虹和
瑞瑞瑪坐在芒河的邊上。山風呼嘯著掠過河谷。溫度下降得很快。

  兩個女人,一個包裹在鑲嵌著毛皮的棉布袍子裡,穿著牛皮靴,另外一個,
蓬頭垢面,袒胸露乳,她毫不在意地在身體前邊大敞開兩條腿,翹著光腳的腳趾
頭尖。四年前,她們一起與英國人浴血奮戰,情同姐妹,在剛剛過完的這一年裡,
她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現在她們有新的問題需要解決了,她們仍然可以平靜地
並肩而坐。

  首先是陳春和連盈水的民族陣線,他們堅持團結政府應該對北部執行土地改
革。一個現實的原因是,民陣的武裝部隊中有大量出自北部高原楠族的官兵。他
們在親身參與的那場戰爭中是獲勝的一方,但是他們的家鄉卻仍然處在氏族頭領
的統治之下。雖然,像夏瑞瑞瑪這樣的氏族領袖,在獨立運動中大多也站在民族
陣線一邊,但是貴族永遠只是少數。更多的,曾經出生入死的戰士們現在發現,
自己甚至已經無家可歸。一個民陣的楠族軍官如果回到北部高原的家中,至少在
理論上,他有可能仍然土司頭人的家奴。在身份問題之外,更現實的需求是安身
立命的生存基礎,他們仍然既沒有田地也沒有山林,在回到家鄉以後只能成為雇
傭勞動者。

  民陣的領導者不能不考慮他們的要求。聯合政府現在提出要在北部民族地區
進行土地改革,為所有勞動者分配土地。但是氏族領袖們當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
變化。

  在芒市召集的北部省議會和蔓昂政府沒能達成一致。與此同時,那些已經返
回家中的軍人們與家鄉部族權力的衝突卻時有發生。而且,由於他們與民陣軍隊
千絲萬縷的聯繫,在芒市的駐軍也開始零星地捲入了衝突之中。雙方的敵意是逐
步累積起來的,一次偶然的事件會成為引發另外一連串事件的原因。在一系列流
血事件之後,氏族領袖們正在策劃叛亂的傳聞開始四處傳播。接下去,政府軍隊
在省議會召集會議的時候突然包圍會場,扣留了全體代表。蔓昂政府要求他們簽
署放棄土地權利的文件。

  瑞瑞瑪沒有參加會議,被扣在芒市的是她丈夫。反殖民戰爭後期,瑪離開龍
翔在坦達治傷。女人在傷痛中總是有些脆弱。她愛上了當地醫院裡一位從蔓昂來
的年輕醫生,並且嫁給了他。

  她的醫生跟她回到了薩節因。瑞瑞瑪主持部族事務以後,她的丈夫為她處理
部族與外界的聯繫。遭到關押的大多數首領們不得不接受了政府的條件,同意放
棄世襲權利。政府派出軍隊把他們送回山寨,領主們被要求在軍隊的監視下,立
即為村民分配土地。

  薩節因的瑞瑞瑪拒絕了政府的要求,瑪的丈夫不是部族領袖,他也沒有交出
部族土地的權力。另一個現實的原因是,薩節因地處高原最遠的一端,當地人對
於反殖民運動的參與程度相對較小,那一帶也不是主要地依靠農業為生,因此居
民們對於土地的要求並不是非常的強烈。

  北方省的反應是直接派了一支軍隊前往薩節因,瑞瑞瑪的部族武裝在山路上
伏擊了他們。作為一個女人,瑪的想法有些天真,她希望能夠抓住幾個對方的軍
官,可以當做與政府談判的籌碼,把她的丈夫換回來。這樣的計劃當然沒能實現。

  戰鬥的雙方都有傷亡,但是瑪的部族武裝沒有足夠的力量與正規部隊抗衡,
他們很快就潰散了。薩節因被政府軍隊佔領,瑪躲進了更偏遠的山村。

  「可是……這些跟我還有什麼關係呢……」孟虹輕輕地說。

  夏瑞瑞瑪也不知道。

  孟虹指揮過軍隊,打過仗,而且打贏了。瑪要虹幫她帶領部族武裝再打一仗
……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很荒唐。也許她只是想找人說話,想讓虹幫著想想主意,
也許在下意識裡,瑪一直是把虹當姐姐看的。而且她的父母都死了。現在除了孟
虹,她也不知道還有誰可以找。

  「我的祖先的土地,我一定要守住。要不我就死。」她說:「我要死,我不
能讓別人活著。」

  「虹姐,你要幫我,把我的男人救出來,我就放你走,讓你帶你的孩子一起
走,我說到做到。要不我就讓他死。」

  這幾乎像是在賭氣了。可是虹沒法不認真對待。她想了一陣。最後問:「瑪,
你還記得老虎洞嗎?」

  第一,打仗是一種專業技能。第二,打仗跟幹活一樣需要湊手的工具。不是
找一群農民,帶上幾把大刀片就能把帝國主義趕出山外邊去的。所以虹就是在往
這兩個方面想。她先是想到,反殖戰爭時期民陣在薩節因埋藏過一批武器,而且
就是找瑞瑞瑪幫的忙。後來在被捕以後,不管是她自己,還是瑪,當然都對英國
人提到過這件事。但是薩節因太遠,山也太高。虹記得,政府軍隊帶她來掃蕩的
那一次是很迅速的行動,撤退得也快。並沒有在周邊山區搜尋埋藏的武器。而且
在那以後瑪被帶到了龍翔,民陣的人也未必能再找著地方。這樣的話,那些東西
應該還在原處。虹要瑪先讓人去找一找。

  虹自己去找能幹打仗這件活兒的人。她從瑞瑞瑪部族中挑選了十幾個參加過
獨立戰爭的退役戰士,組織了一支看起來像是運送山貨進城的馬幫。只不過馬背
上駝著的大竹筐裡邊,裝的都是用來殺人的器具。瑪在老虎洞找到了當年民運的
埋藏,有上百支步槍,兩挺機槍,甚至還有一門80口徑的迫擊炮,這在北部已
經可以算得上很重型的武器了。

  他們趕著馬,走了七八天的山路才進入芒河盆地。沿路還要注意繞過政府軍
隊佔據的地方。他們要去的目的地,是從芒市延伸出來的那條新公路的盡頭,他
們要找到那些正在修路的印度人。

  不過他們在接近籐弄的時候發現,因為部族戰爭的原因,修路工程已經暫停。

  俘虜們撤回到了距離芒市最近的一個營地裡,從那裡到芒市只有幾公里的路
程了。

  不過這對於當時的孟虹來說,倒得算是一件好事。

  虹在傍晚的時候走上公路,有幾個瑞瑞瑪部族男人跟著她,看上去好像是在
押送她的樣子。在前邊一年多的時間裡這樣的情景已經發生過許多次,所以算不
上一件很特別的事。只是,這一次虹與他們分別的時間稍長了一點而已。

  虹是在公路另一側,稍遠一點地方的叢林裡過的夜。他們在那裡躲避開路人。

  中午她還特地在芒河邊上洗了個澡,漱了口。在離開薩節因的時候虹向瑞瑞
瑪要了一塊進口的香肥皂,一管牙膏。這就是她全部的武器了。當然,還有她自
己的赤條條的身體。她朝下打量自己的胸脯和腿,那上面佈滿的纍纍傷痕當然是
消除不掉了,但是她們現在顯得結實,乾淨,滑膩,而且有光澤。對於那些一直
在荒野中的戰俘營裡呆著的男人來說。夠用了。

  二十幾個士兵的營房在鐵絲網圍欄的大門外邊,看上去還是原來那些人,他
們認識虹。

  「姐姐又回來了……姐姐這回有點不一樣啊……」

  這一回看起來有點神氣的樣子,還帶著香氣。不像過去,差不多每一回都是
半死不活的,血肉模糊的給送進來的。

  這回帶女犯人去的是女犯的姐妹家……她對女犯人很好的……虹說。她盯了
一眼接到報告從裡邊走出來的罕少尉,她後來知道這個帶隊的指揮官叫罕了。她
看到罕的喉結上下活動了一下,他說,你,過來,我有話要問。

  虹穿過士兵們走過去,跟著他進了屋子。他有一間單獨的臥室,也許也算是
辦公室吧。沒人有異議。當官的先做是他當然的權力。

  虹花了很多時間和罕做事。虹這幾年裡見到過的男人太多太多,她又是個很
聰明的女人。她後來發現,她能夠控制住男人做那件事的時間了。說起來有些奇
妙,有些特別,但是她能感覺得出來,他們就要射出來的跡象。然後她可以不動
聲色地停止他。那需要她依靠自己的手幫助,除了她把自己的身體放慢些,放平
緩些之外,用手探下去按在他的根子上,有個什麼地方……是只有憑著感覺才能
夠找得著的。不過,試的次數多了,她確實能夠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也知道該用上多少力氣。然後她稍微帶著點笑容,看著他在她的身體裡外拚命地
掙扎……像一條被網打上來的活魚一樣,連蹦帶跳,可就是逃不出來。

  她想,他的感覺就會像是真的做過了一次似得吧。

  可是那個男人沒有真的出來。所以一陣子勁頭過去以後,他還是能再硬起來,
還能繼續做下去。他自己可能還覺得今天真是了不起呢,虹嘲諷地想到。虹能夠
繼續控制住他,要是虹願意,她能讓他拼著命的白干一個晚上,要是這貨真有那
麼大勁頭的話。

  就靠這一手,我準能當個很好很好的妓女了,虹現在這樣地想著,平靜冷淡,
一點也不帶恥辱感,她就像是在問一個一斤旱谷該賣多少錢的實際問題。其實她
在薩節因的森林裡幹的就是這一行了,用自己的屄,換土豆吃。這該叫個什麼呢?

  一般都是該叫下賤吧。

  她仰面朝天躺在罕的帆布床上,罕壓在她的身體上,一直在激烈地動作。他
像是第三次得到了高潮……還是一樣,突然地就停住了。他已經叫喊過了,全身
哆嗦,熱血上湧……可是雨點好像就是沒有能下得出來。這一回他已經是準備好
了要射出來,可是女人的手拂過了他的肚子,突然的潮水就漫過去了,散得雲淡
風輕。老子收放自如的功夫,已經那麼得了不起了?他自己在心裡想。

  不過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他有點困惑,又覺得很好,很不錯。至少他還能
繼續幹下去。

  一直到下半夜虹才放過了他,讓他憋了大半個晚上的精神勁頭,痛痛快快地
發洩在了自己的身體裡邊。這個可憐的男人從她的身體上翻滾下去,幾乎是立刻
就響起了粗重的呼嚕聲。虹輕手輕腳地,把腳鐐手環之類的鐵鏈子從他的身體底
下拽出來。不過就是不那麼小心,他大概也不會醒了。

  連走了幾天的山路,被人干了大半個晚上。虹自己也很累,但是她得忍著。

  她怕自己一躺下就睡過去了。她爬下床,在地下面對著罕跪端正了,等著天
亮。

  就算要睡,也就那麼跪著打個盹吧。

  很多個鐘點。她眼睜睜地看著天色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看著眼睛前邊的男
人開始翻身,睡得淺了,嘴裡還嘀嘀咕咕的。到了也許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
罕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先呆呆地看了一陣子天花板,然後突然就轉向到她的身體
上邊。他很可能抬腿就會踢到自己的胸脯上來的,或者爬起來抽她的臉。畢竟她
是個囚犯,沒有被鎖上,捆上,要不就是有人看著管著,是不該讓她這麼在軍人
的住房裡過夜的。

  不過罕沒有發作,他只是朝她看了一會兒,說,出去吧,到隔壁去,弟兄們
等著呢。

  虹用那天剩下的時間打發掉了看守的士兵們。對付他們當然不用那麼費勁了。

  再往後才把她帶進營地裡邊去。一百多個印度男人,就是一個人十分鐘,一
刻不停的做,也得要用上一天一夜吧。

  現在的戰俘營裡,到晚上,木房的門還是上鎖的,不過白天不用去工地了。

  印度人們整個白天都在營地裡邊四處閒逛。除了不能走出大門之外,一切都
很好,自由而且懶散。他們拉扯著虹在空場子上到處尋找地方,空木頭箱子堆上,
石頭磙子旁邊,或者就是沙土地下,一次又一次地,跟她幹得沒完沒了。她周圍
全是赤條條的男人,大家都興致十足。監禁的生活太無聊了,這就算是個難得的
節日。

  很久以後,虹才找著了她想找的那個男人。

  李上校是戰後被扣留下的印度戰俘中軍銜最高的軍官。人們對他也還算客氣。

  他可以不去工地修路,一直在俘虜營中和那幾個印度女人一起燒飯。他也一
直穿著一套還算乾淨的軍裝……不過拖著拖鞋。虹跨騎在他的小肚子上,抬起身
體又落下去,他那東西在她的身體裡邊哆哆嗦嗦的,不算軟也不怎麼硬實。虹偏
到一邊坐到地下,用指尖撓他的睪丸,又俯下身去舔了舔他。

  這是在2號房的一頭,大家已經玩過了勁,都散開了。邊上沒有人。虹的腰
酸得像灌滿了醋,陰道腫脹刺痛,嘴唇舌尖發麻。可是她得盡快地勾引上他。女
人右手的虎口環在上校生殖器的頂頭上,輕輕摩挲著,突然問他:你想回家嗎?

  虹還記得些英語。虹也會山西邊的朗族方言。而朗族話跟相鄰的印度邦的地
方話互相能聽懂。女人說,你知道我過去是幹什麼的。我現在在幫一個楠族的部
落做事。我們負責解決掉看守士兵,我們給武器。你只要把你的人組織起來,讓
他們聽你的。

  我知道印度人聽當官的話。虹說,你是他們最大的官了。事情完了以後我給
你們帶路,我熟悉這塊地方,我帶你們回家。

  虹計劃好的再下一步是再見一回罕,她知道罕不會忘了她。他那麼年輕力壯,
到第三天上他就得再來找她。虹收拾起全部的精神,讓他又一次在自己的肚子裡
鬧騰得翻天覆地,死去活來。等他睡著了以後虹去看了看他的桌子。比想像的還
要容易,他的手槍就在抽屜裡放著。虹把子彈上了膛,把槍握在手裡邊。

  「醒醒了,罕,醒醒。」

  干的太累了,叫都叫不醒了。虹苦笑著想。她重重地拍他的臉:「打仗了!」

  罕畢竟是帶兵打過仗的人。他在睜開眼睛的同時就已經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

  然後他就看到了在他臉以上一英尺遠的槍口,再往上,是一幅女人赤條條的
光胸脯。

  那個暗黑泛光的金屬洞口透露著殺氣,和虹的寬大鬆弛,正像門簾一樣搖搖
擺擺著的乳房,形成了怪異的對比。女人就站在他的床邊,兩條精赤的大腿上面,
熱滾滾的肉緊貼著他的肋骨。睡過去之前他的雞巴還夾在她們倆中間痛痛快快地
倒騰呢,再一睜眼事情就變成了這樣……不過現在可不能亂來了。

  他張開嘴有點結巴,他說,虹……虹……虹姐……

  女人說你別怕,你要聽話我不殺你。我帶了人來的,他們一直等在外邊。你
只要帶我出去,把崗樓上的人叫下來就行。要是你做得好,事情順利,完了以後
我們給你錢,放你走。

  我說話算話。還有,我現在用槍還很準,我在薩節因上邊剛試過。虹說。

  他們兩個一先一後走出門去,虹在後邊,右手垂在身側提著槍,再加上腕子
繫著的鐵鏈,感覺沉甸甸的。她還當心地用身體遮掩著一點。現在要出槍的話,
肯定是比當年重得多了,不過她相信自己還是能打中前邊那麼大的一個活人。

  在關押俘虜們的鐵絲圍欄的大門外,一邊有三間並排的平房,兩間住著士兵,
另一間就是罕的單間。平房對面用原木搭了一個五六米高的哨樓。那裡從早到晚
一直有人值班,還放著一挺機槍。罕對上面喊,換崗了,下來吧。

  下來干女人的屄,他說,老子剛幹完,換弟兄們玩玩。

  只要他們離開制高點和那挺機槍就行。他們下到地面上就看到了虹手裡的槍,
沒有人打算反抗。瑞瑞瑪家的趕馬人這幾天一直露宿在公路對面,他們看上去只
是一隊運輸的馬幫,並不引人注意。按照約定,他們在這天晚上潛行到了營地附
近,現在這些老游擊隊員衝進營房,控制住了睡夢中的士兵們。再以後,就是打
開集中營,把印度俘虜們集合起來,編隊,給他們分發了武器。雖然虹從來沒有
認真看待過這些印度人的戰鬥力,但是他們至少不用從頭學著怎麼往前開槍吧。

  他們裡邊還有當過班長的,排長連長的。這樣就能省下大家很多事了。

  他們要盡快趕到芒市。孟虹在弄她腳底下的鏈子,她找了些布條把它們繫起
來掛到腰上,這樣比讓它們一直拖在後邊要輕快不少。光靠腳腕在地下拖拽著鐵
鏈子走路,先不提它的這份重量,那個磨磨蹭蹭的勁就很煩人,而且還一直嘩啦
啦的響。

  為了不走漏消息,這支隊伍帶上了政府軍隊的俘虜,虹和罕少尉走在一起。

  有人給他們牽了馬來,不過孟虹沒有要。她要用上這些時間問問罕,盡可能
地從他那裡知道更多芒市的駐軍情況。要不然,這場仗該怎麼打呢?





                A29

  對於芒市居民而言,大路上過往的馬幫從來就是他們日常生活的組成部分。

  在晴朗的白天,馬店的老闆望向大路盡頭,從那裡飛揚起的塵土總是一個提
示,說明了有一樁新的生意正在漸漸走近。而在晚上,則是黑暗的深處傳過來的
踏踏馬蹄,還有偶爾亮起的,趕馬人們點煙的光亮。

  芒市的學校在當年英國殖民者聚居區的最外側。運氣不佳的氏族首領兼北部
省議會議員們被政府軍隊監禁在這裡。這些堅持不肯執行土地改革的土著領袖,
再加上一些他們到芒市開會帶來的隨從,還有二十多人,分開住在學校教學樓樓
下的兩間教室裡。瑞瑞瑪的丈夫也在其中。

  在學校的門口,另有一座原先教職人員居住使用的小樓,現在這裡住著十幾
個看管囚徒的政府軍士兵。

  現在是晚上。在學校大門邊放哨的士兵聽到了石子路的遠處響起了清晰的馬
蹄聲音。他當然沒有把這當做一件重要的事。因為各種的原因,鄉民的運輸馬隊
在山道上耽誤了時間,常常是需要漏夜趕路的,有時直到半夜才能到點歇息。差
了幾個小時的路程,總是要再花上點時間和氣力,直接進城比較合算。

  哨兵等了一陣。他現在看到了排成一隊的馬和人。因為他自己可能是這個深
夜中唯一醒著的人了,趕馬人們衝他友好地呲牙微笑,打著招呼。有一個鄉民拉
著自己的馬朝向他走了過來。

  他說,馬腿瘸了,不知道是不是扎進東西了。他把馬的韁繩繞在學校圍牆邊
的樹幹上,圍牆裡邊就是兵們住的房子。

  他轉過身來說,大哥,有火嗎,火柴過河的時候打潮了。

  兵低頭去摸口袋,再抬頭的時候見到的是那人的手槍槍口。那人說,想活就
別出聲。跟我走,快!

  其實不用他自己邁腿,他覺得自己被另外的人從兩邊夾住,幾乎把他抬離開
了地面。他只是看到自己正迅速向前移動,他似乎還注意到,小街上在一瞬間已
經變得空無一人,剛才的馬隊好像只是一個倏忽即逝的幻影。沿著圍牆繞過了拐
角,他被人按到地下,緊跟著,就是身後轟然響起的一聲巨大的爆炸。他感到從
空氣到地面都在劇烈地震動,腦袋裡嗡嗡地響成了一片。

  他頭暈目眩地從地上坐起來,不過兩腿軟綿綿的,好像是連站直身體的力氣
都沒剩下。他沿著校牆的邊緣望上去,該是他住的那座小樓的地方空蕩蕩的。那
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一片異乎尋常的寂靜。近處的一戶人家中響起了一聲孩子的哭聲。再以後,
芒市的另外一側,城邊的什麼地方,突然爆發出了持續不斷的槍炮聲音。

  修路是要用到炸藥的。出發前虹讓他們帶上了工地裡貯存的炸藥。一匹馬馱
著的一百斤TNT足夠徹底摧毀那座磚石結構的兩層小樓,那地方現在只剩下一
片瓦礫廢墟,看不到有人活著的樣子了。瑞瑞瑪部族的趕馬人們正迅速地衝進校
園,從教學樓那邊放出被監禁的部族頭領們。

  其中該會有瑪的男人吧?但願他沒事。虹看著他們想。怎麼集中起來這些人,
怎麼護送他們回家,這些事情就都留給瑞瑞瑪家的人去安排了。不過他們都是些
地頭蛇,只要能逃出監禁,隨便怎麼樣都能找著解決自己的辦法。不用為他們太
操心的。

  虹手裡一直提著罕的手槍。握緊了槍柄的手掌開始變得乾燥起來。這是在冬
天,她開始覺得冷。前邊一段一直急著趕路,過後的那幾天裡邊,是一直躺在男
人的身體底下讓人干。而且還緊張,不停地想……現在事情算做完了。她鬆弛了
下來。

  虹現在是站在街道斜對面一間民房的窗戶邊上,這裡就算是被臨時徵用的她
的指揮部了。她注視著正在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動的戰士們。到現在為止,一切進
展順利。從印度俘虜營出來以後,虹就一直帶著罕的手槍,女人身上光溜溜的,
沒地方安置這件器具,她就只好把皮槍套也背上了。皮革帶子斜過女人兩個赤裸
的乳房之間,把槍套懸吊在虹的光屁股邊上。這看上去當然很古怪,不過她一直
就是這樣了,有什麼大關係呢?

  從很久以前就是,每到指揮戰鬥的時候,虹總是習慣在手裡握上一件武器。

  雖然未必是真要派得上什麼用場,這只是一種習慣,一種態度,甚或只是在
緊張激烈的環境中,一件用來鎮定自己心情的玩具。這具沉重光潔的鋼鐵機器,
給人產生一種能夠控制局面的寬慰感。

  虹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她所參加過的最後一次戰鬥,算起來大概也已經是
在五年以前。那時她還是個剛出校門的小女學生,就要試著指揮成百上千的男人
去殺死另外更多的男人,或者也有可能,是指揮他們去被人殺死。那樣的心理壓
力幾乎無以言傳,但是她最終堅持了下來。

  一個手中握槍的女孩就不再需要總是為黑夜,叢林,還有居心叵測的男人們
擔驚受怕。雖然女孩總是柔弱,膽怯的一方,她們總是依靠智慧而不是體力去贏
得勝利。但是有了槍就不一樣了。當年的女學生孟虹幾乎是在學習指揮戰爭的同
時,才學會了使用手槍殺人,以後在她的心理上就習慣性地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
起了。

  五年得算是一個很長的時間嗎?也許更重要的,並不是時間本身的長短,而
是這些時間的內容。那是一個女人作為叛徒,罪犯,奴隸,也許還有娼妓所生活
過的五年。在這樣的五年之後,她竟然又在打仗了。只是那麼驚天動地的銳利一
擊,她就做到了需要她做的事。虹不必特別提醒自己去留意她赤露的身體,還有
鎖鏈,這些東西在前邊的五年中一直陪伴著她,已經就是她不能分離的一個組成
部分。一個赤裸的女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可以殺人,也可以指揮更多的男人去
殺人。

  雖然和過去的輝煌相比,這只是一場很小的,當年只是她的一個排長就可以
指揮的行動。不過與那時相同的是,至少手槍又掌握在了她的手中。過去那些成
百上千的殺人遊戲已經被做完了,結束了。虹不爭氣地想到的,卻是她這麼些年
來一直赤裸在男人中間,忍受著幾乎從不停歇的姦污和折磨,鞭打烙燙,針扎刀
割……在那些忍無可忍的時候,她真的不是沒有想到過自己原來用的那把德國手
槍的。

  虹抬起手來看著現在這支罕的槍,這是一件蘇聯的產品,做工粗獷,但是結
實耐用。她用另一隻手撫摸過槍身暗黑色的平面。有這東西又怎麼樣呢?虹悄悄
地歎了一口氣。她肯定不能就這麼抬起手來,朝她身邊的印度上校李和罕少尉各
開上一槍。說起來他們都已經幹過她不知道多少回,夠得上很多次的強姦罪名了。

  她也未必能帶著它回去瑞瑞瑪的家裡。雖然瑪是答應了只要能救出瑪的丈夫,
就放她和她的兒子自由。可是事情並不會那麼簡單,再以後她又該怎麼辦呢?說
到底,一件武器確實可以殺掉某一個,或者好幾個強姦自己的人,但是遠遠不能
解決所有的問題。更多的事情,只能是繼續聽天由命吧。

  城外的槍聲越來越激烈了。城中的有些地方升騰起了火光。印度上校李和政
府軍隊的罕少尉站在一邊,看著這個他們曾經以為非常熟悉的女人。他們熟悉的
不僅僅是她的臉,她的腿和腳,他們也非常地熟悉她的赤裸的胸脯和陰戶,他們
甚至熟悉她的陰道收縮起來的節律和力量。她一直是那麼地聽話,順從,隨時都
準備著跪到地下舔他們的腳,她在挨揍的時候滿地打滾,哭喊求饒的聲音聽起來
也很尖銳響亮。而現在,幾乎只是一轉眼的工夫,這個赤條條的女人就計劃周全,
鎮定自若地殺掉了十幾個武裝士兵,他們都還沒有來得及從夢中清醒過來。

  這讓兩個男人不寒而慄。

  女人赤裸的輪廓線被遠方的火焰映出了金紅色的光暈。她的脖頸纖細,肩膀
結實,而乳房寬厚。只有人的袒露的皮膚才會在夜中這樣地閃爍光線。那個時候,
兩個男人的心中也許是有慾望的,只是他們現在當然沒有可能命令這個女犯人跪
下去吸吮他們的生殖器了。他們心懷叵測地互相對望了一眼,各自看出了對方眼
睛深處的恐懼。她會乾脆地轉過身來朝我們各開上一槍嗎?

  芒市城門一側的郊外還有另一場戰鬥。芒市的政府駐軍近期出動了不少力量
在高原上活動,留守省城的還有一個連一百多號人。聯合政府繼承了民陣軍隊的
親民傳統,他們沒有佔用城中的民房,而是把營地建在城門外的山坡上,同樣是
用原木搭造起來的木製大房子,還有高架上的崗樓。在幾道鐵絲網的包圍圈後邊
堆砌了大量的沙包作為防衛,沙包牆後挖有塹壕。

  按照事先計劃,虹的印度軍隊繞過芒市佔領了城門,他們被命令在聽到小城
另一頭的巨大爆炸聲響後向駐軍營地集火射擊。他們現在可是有炮兵的。雖然印
度人從來就不怎麼能瞄準地方,但是他們有炮手,至少知道該從迫擊炮口的前邊
往下擱進炮彈。然後砰的一聲,那東西只要往前飛出去,能掉到鐵絲網圈子裡就
成了。

  這就已經足夠給對方造成恐懼和混亂,因為戰爭已經結束了好幾年,士兵們
現在準備對付的是使用步槍甚至獵槍的部族武裝,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還需要
跟炮兵作對。再加上印度一方的兩挺機槍掃射起來也十分熱鬧。政府駐軍的指揮
官完全不知道外邊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面臨夜戰,他們只能決定固守,堅持到
天亮再做打算。

  而這正是虹希望達到的目的,只是讓他們不要在聽到學校這邊的動靜以後,
出動部隊增援來添亂就好。學校這邊的解救行動結束以後,虹讓李打了兩發信號
彈。事先的指示是,阻截軍營那邊的印度人見到信號以後撤出戰鬥,在芒市城邊
的一個小山頭上集合,連夜向西,走上回印度的道路。

  虹給他們安排了兩位瑞瑞瑪部族的嚮導,至於他們到時候能不能及時撤退,
又究竟能不能正確地在暗夜裡找到匯合地點,虹就不打算管那麼多了。她只要能
把李上校帶出去,就已經算是很對得起他們。

  出發前,虹放走了隨隊帶來的那些看守印度俘虜營的政府軍隊士兵。對於罕,
虹和瑞瑞瑪的趕馬人們說話算數,送給他一匹馱著兩個小竹簍的騾子。那兩個竹
簍子裡邊,各裝了一小半筐沉甸甸的金砂。

  在這一夜就要結束的時候,虹從芒市帶走了七八十個印度人。晚上的這場阻
擊戰沒有發生多少傷亡,因此更多的印度戰俘應該是在夜裡走散了。他們當然將
要面對著一個很壞的壞運氣。在這場傳奇式的夜中突襲過去之後,當地的駐軍和
居民們非常投入地參加到一場獵捕印度佬的遊戲中去。人們到處搜尋掉隊以後試
圖躲藏起來的印度士兵,在那些天裡,甚至是在芒市中央大道的兩側,都可以見
到被釘穿了手足,懸掛在大樹幹上的赤身裸體的印度人屍體。他們大多被割掉了
耳朵,鼻子,還有生殖器,也有些人到那時還沒有完全斷氣,他們會在半空中掙
扎上兩到三天之久。

  戰俘營裡的三個印度女人中,有一個始終沒有找到,她也沒有出現在返回印
度的人們中間。以後有傳說是她被找到她的當地鄉民娶走做老婆了。這些女人應
該是一開始就沒能在夜裡跟上急行軍的隊伍,印度男人好像也沒怎麼管她們。她
們很快就被芒市郊外的村民找了出來。另外兩個不幸的女人被帶到芒市城中遊街
示眾,在經過了幾天幾夜的輪姦和折磨之後,同樣被精赤條條地釘死在大樹幹上。

  還在死以前,她們身體上的各種零件--乳房,五官,和手腳指頭,都幾乎
已經被零切碎削地割乾淨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16 編輯 ]
2012-3-9 14:4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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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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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走很多路了。虹告別了瑞瑞瑪家的牧馬人們。她現在重新是一個人了,一
個單身的,赤裸的女人,留在一大群印度男人中間。不過其實……這對她並不是
很難,這些男人都是她的老熟人了,在戰俘營裡修路的時候,她本來就是這樣,
一直是這樣:單身,而且赤裸裸地,與他們朝夕相處。另外,現在虹仍然帶著她
的槍。不過就像她已經想到過的那樣,這件事也許並不很重要。

  縱貫高原南北的青塔山脈,把居住在高原上的兩大山地民族,楠族和朗族分
隔在東西兩側。由於北部高原自身的海拔高度,站在高原上看,青塔山並不顯得
很高。但是它的大部分山嶺十分險峻。而且在冬天它們是有可能積雪的。國家北
部的東西方交流有兩種方法,一是先往南走,在接近坦達的地方進入平地,然後
向西,再轉北,沿著另一側山嶺的坡度逐步登高,從西側重新回到高原。另一個
方法,就是通過當地居民傳統的翻山道路,從海拔略低些的山間隘口越過青塔山
脈了。

  五年前,虹和解陣的游擊區是整個高原,游擊戰士們常年往來於青塔山的東
西兩側。而對於虹來說,指揮作戰是要既看地圖,再看地形的,她必須對它們熟
悉到瞭如指掌的程度。虹知道,她已經要比當地的馬幫嚮導們更加熟悉高原的道
路。芒市距離最近的大曼山口有差不多一百公里,他們現在要盡可能迅速地穿越
那裡,接下去橫跨朗族地區大約還有兩百公里的路程,然後他們就可以見到印度
的國境線了。

  高原西側的朗族聚居地與印度接壤,當地也有不少印度移民,而且朗族至今
還沒有與蔓昂的中央政府達成協議,直到現在那裡還沒有政府駐軍。對於李上校
來說,只要進入了高原西側,大致上就可以算是得到了安全保障。

  這整段行程大約需要十多天的時間,居住在北部高原上的山地民族並不會把
這當成太大的麻煩,虹從瑞瑞瑪家走到芒市就用了那麼些天。不過這些當兵的印
度人們能幹成什麼樣子,可是一件誰也弄不清楚的事。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是人必須吃飯。虹他們一時籌備不到多少糧食,也沒有運
力隨隊運輸。不過他們有槍。好在這不是一支很大的隊伍。佔領一個村子,搜走
村民們的口糧就能夠對付一天,明天再去找下一個。的確,這也許不是虹應該參
與做的事,不過事急從權。虹並不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聖女--早在五年以前
帶兵打仗的時候就不是了。

  他們在到達大邁山口之前與一支政府軍的小部隊發生了一次交火。這是一隊
在山村中執行強制土改的政府士兵。他們人數不多,很快就退走了。虹和李在離
開芒市的第五天經過山口翻越了青塔山脈。他們現在多少是放鬆一些了。

  那是他們在一個很小的山寨邊上吃飯的時候。虹一直跟李上校,還有他們的
幾個警衛在一起。其他的兵們在另外一邊。虹一時都沒有注意到,後邊的人已經
挨到了距離她那麼近的地方。那人把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虹全身激靈了一下。

  她的第一個衝動是推開那隻手。但是她沒有去做。虹是坐在一道小土坎上,
她繼續往嘴裡塞進去玉米麵團,卻沒有表現出更多的反應。這差不多就可以算是
一個默許了。那隻手當然繼續伸了下來,一直摸到她的胸脯上。然後把她的身體
往後下方拉扯過去。

  就是這樣。女人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下看著男人們的臉想,離開戰俘營以後這
還是第一次。他們忍了有六七天了吧,又是打仗又是趕路的。其實虹知道,他們
現在完全可以隨便找個機會按住她,把她重新捆綁起來,狠揍一頓以後用繩子牽
著她的脖子走路。然後在他們高興的時候朝她開上一槍,或者剖開她的肚子。他
們在朗族的地方能找著別人給他們帶路。不過她也知道,李不會讓他的兵們那麼
干,因為那會增加了更多未知因素,只是為一個女人不值得的。但是,如果他們
現在想重新開始幹她,要她為他們滿足性慾……她應該就為這事和他們較真嗎?

  虹不太知道是不是應該較真,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也許甚至是,她確實
已經習慣了作為一個奴隸的順從,還有,作為一個妓女的職業本能。她自然而然
地挺高起臀部,去迎接那人已經開始了的上下抽動。現在不用再費心去挑一個選
擇了,她的身體直接做出了決定。就這麼對付掉他吧。其實虹的右手一直壓在身
體一側的手槍套上,現在她把它從那裡移開去環抱住男人的腰。現實就是這樣,
虹早就知道了。命運會決定她該在什麼時候指揮打仗,而在另外的時候她要繼續
當好妓女。雖然這兩件事相差得那麼遠,而時間又相隔的那麼近。

  虹在白天帶領這些印度士兵穿過高原的山嶺,赤腳走過草地,溪水,干結的
或者泥濘的紅土,還有邊緣銳利的火山岩石。他們有時候不得不在一人多高的野
草叢中開出能夠通行的道路來,那些帶有鋸齒和尖刺的植物葉片掠過她裸露的大
腿和胸脯,留下了斑斑點點的帶血的劃痕。與過去幾年中那些經常的長途步行相
比,虹這一回可以把腳鐐的粗鐵鏈條栓著繩子提起來系到腰上,在女人邁開步子
的時候,它們始終凌空地懸掛在人的兩胯中間。對於虹來說,能做成這樣就已經
可以算是相當的輕快麻利。而那些不幸的印度士兵,則狂熱地在每一處途經的村
寨中搜尋所有的鞋子。虹甚至還在晚上抽出時間給跟著他們的那幾個衛兵打過幾
雙草鞋。走起遠路的時候,這東西磨損得太快了。

  晚上更多的時間還是讓所有的這些男人,輪流著把自己睡掉。這對於他們反
正早就是熟門熟路。打仗那件事使情況發生了一點點變化,不過兵們很快就克服
了這個心理障礙。狠狠地把自己滾燙的雞巴捅進一個挎著手槍的女人的屄裡,干
得她吱哇亂叫,說起來其實還是一件不錯的事。虹能懂得他們,虹也就在他們的
肚子底下,吱吱哇哇地喊叫了起來,求他們,大叔大伯,哥哥弟弟們呀,輕一點
啊哎呦,放過你們的女長官吧哎呦……這真有夠噁心的,不過……算了吧,只要
他們高興就好。

  白天光腳赤身拖帶著成串的鐵圈和鐵鏈子,帶他們找著正確的方向和道路,
晚上躺在他們的身體底下,給他們扮演下克上的性遊戲。虹和她的印度軍隊終於
接近了目的地。虹不打算一直把他們送到國境線的邊上,然後再跟他們揮手告別
了。在距離印度還有大半天路程的時候,虹把李叫到路邊上隨便說了點什麼,等
到其他人已經走得稍遠,她告訴李她不再往前走了。回家的路已經不遠,而且也
不難辨認,他們不再需要她這個嚮導了。

  罕的槍還在皮套子裡,但是女人的手已經搭在了槍把上。李稍微有些驚訝,
不過他當然能夠想到女人的意思。從對方的角度來看,這樣的決定也是合情合理。

  無論如何,李是真誠地感謝虹的,而且不妨說,也從心底裡對這個女人心生
欽佩。

  他本來就沒有打算過河拆橋,要做什麼對虹不利的事。上校不知道還能說些
什麼,結果他只是從上到下地,把這個站在他對面的,赤身裸體的女人重新打量
了一遍。

  她分開兩條長腿站立在傾斜的山巖上,微微蜷縮起腳趾頭控制著身體的重心。

  她站的地方比他更高一些,女人小腹上隱隱起伏的肌肉方塊,和她大腿根子
上的胯骨圓弧,組成了一個倒立的三角形狀。在這個三角形的底邊上,女人的兩
腿之間,凸露出來的陰埠飽滿,充實,甚至是,顯得有些擁擠和腫脹。

  她被人幹得太多了,李想。李覺得自己的下身有點發熱。他發現自己腦子裡
盤旋著的唯一一個念頭是一句粗俗的問句: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幹這個屄
了?

  這不太像是一句臨別贈言,李沒有把它說出來。他在走出一些路以後回過頭,
向仍然待在原地的女人揮了揮手。而虹則一直等到他們走得看不見了以後,從肩
膀上卸下連帶著皮套的手槍,把它遠遠地扔下了山崖。在她就要單身一人走回去
的那幾百里大山中間,這樣的東西只會是給人帶來殺身之禍的原因。在扮演完了
鎮定,果斷,智慧的女軍官,和服從,敬業,放蕩的軍隊娼妓之後,她現在需要
扮演的是與主人走散了的女奴隸,正在焦急地尋回主人的領地中去。這是個招人
憐憫的角色,她可以沿途乞討到水和吃的,碰到她的男人們可能會忍不住干她幾
次,但是未必會要她的命。她一定要為自己的兒子,保留下這條性命。






 A31

  虹在大多數時候選擇的是那些山間小路。盡量避開人群。她在半夜摸到山邊
的田地上,挖那裡種的紅薯和土豆,偷摘些玉米穗。她後來還撿了一個破竹筐子,
把她找到的能吃的東西背在肩上隨身帶著。她現在真的像一個要著飯回家的奴隸。

  在想方設法地繞過了芒市,籐弄這些居民相對稠密的地方之後,虹在更荒涼
些的高原北側就不再怎麼避人了。她直接走進寨子中間去,找那裡的人家要東西
吃。

  雖然是,一個真正被弄到全身什麼也沒穿著,而且還被各種鐵鏈子緊緊鎖住
手腳的女奴隸並不是每天都能見到,但是在這塊亂七八糟的地方,又趕上這麼一
個莫名其妙的年頭,人們想,這樣的事,也並不是就一定不能有吧。虹說她是瑪
家的人,夏瑞瑞瑪這個名字是大家都敬重的。再說虹現在這個樣子,無財可圖是
不用說了,就是把她綁起來,賣出去,也不像是能賣出幾個錢來。這樣的女人誰
敢要呢?這樣一想,大家都對她挺不錯的,也就是平常少見到這樣的狀況,當個
花樣,圍觀一下看個熱鬧。一個光赤著屁股,耷拉著兩個大奶子的女人,總還是
值得圍觀一下子的吧。

  虹站在那裡一邊往嘴裡塞進去他們給的吃食,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答應著,
邊上一圈人各種各樣的怪問題。吃完了她就走,走出去一陣以後要有男人追上來
想要她,她就在小竹林子後邊讓他要上一回。然後再去下一個寨子。

  這樣一直走下去,眼睛前邊就看到下一個大寨薩節因了。

  到了這個時候,芒市夜襲事件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這件事讓政府方面受
到了不小的震動,而且他們一時也確定不了,那一百多個重新武裝起來的印度士
兵到底打算幹什麼。也許他們還隱藏在附近的哪一座山裡呢。芒市駐軍首先收縮
力量,把分散在各地的零散部隊撤回省裡。部族首領們重新在高原上佔據了上風。

  這些的事,虹是沿路一直問下來的。她知道政府軍隊已經撤走,瑞瑞瑪也已
經回到了薩節因。她聽到的說法是瑪的丈夫也跟著馬幫一起回來了。

  虹的心裡這時侯不可能不思前想後,但是她的腳底下一點沒有停。路邊上的,
高腳樓上下的人們朝她看著,居然還有跟她打招呼的,這是……這是籐弄孟家的
那個女人吧?冬天了,瑪讓你回來了?他還以為她一直是在鹽井背滷水呢。

  她衝他笑笑。回了……回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去告訴了主人家瑞瑞瑪,
反正寨子從前往後,多走上幾步路就到了。瑪的家是用山上採出來的長條石塊砌
的,三層的樓房底座不大,高度不小,厚牆窄窗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為了打仗修
起來的碉堡,外邊還圍了一圈結實的院牆。虹直接跪到了院子大門外邊的空地上,
不過她只等了一會兒功夫,瑪就從裡邊衝出來,把她給緊緊地抱住了。

  要是以後事情沒有變成那樣……很久以後虹還想到過這一天。要是以後她一
直在薩節因住下去的話,她自己,還有兒子,又會是個什麼樣子呢?

  沒一會功夫瑪就讓人把秋給帶來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的,虹開始把他
叫做秋。大概還是在龍翔營地四區的時候,她把他摟緊在胸脯上,讓他含著自己
的刻滿了傷口的乳頭的時候。虹在心裡說,春,阿春,然後又說,秋。她有時候
就從嘴裡念叨了出來。以後他的名字就真算是叫秋了。秋現在當然已經不認識虹,
面對著這個全身上下精赤條條,從脖子一直到手腳上,全都戴滿了叮噹作響的大
鐵圈圈的女人,秋覺得很陌生,也很緊張。不過他是在農奴女人家長起來的孩子,
他總是順從的,他也不哭。他默默地接受了這個奇怪的大女人的擁抱,後來他一
直被她摟在身邊,緊緊地貼著她的赤裸的肋骨。

  女人們要他叫人,她們告訴他,他應該把這個光著屁股的高個子女人也叫做
媽媽。本來他一直是在家裡,管蔓叫媽媽的。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叫過了以後她
們就不再煩他了,她們興奮激動地說著話。看起來這個媽媽跟主人瑪還是很要好
的樣子。他聽了一會兒,開始有點活動起來,他把新媽媽的大手拽過來,一個一
個地數她腕子上繫著的鐵鏈環。

  秋自己其實也是光著屁股的。在高原上的大多數地方,青春期以前的孩子們
從來就不穿衣服,不管是男還是女,上下都不穿。不過現在是冬天,住在那麼高
的山裡過冬的人家就得破費一點了。他們可能得在家裡藏著一件帶棉花的衣服,
誰要出門了,就給誰披上。現在秋就在上半個身子上套著這件棉襖。其實瑪對他
還是不錯的。虹心裡有點溫暖地想。

  「姐姐以後打算怎麼辦呢……」瑞瑞瑪問,這件事虹也沒有完全想好。要是
虹現在就帶著秋從這裡走出去,一開始她確實可以算是一個自由的人了,可是她
既不能回籐弄的家,也不能到芒市找省政府,更不用說想個什麼辦法去蔓昂了。

  只要沒有離開這個國家,她就永遠是服刑的囚徒。她遇見的每個人都有權力
讓她恢復到那個身份去,只要他們高興。更不用說她現在的這個樣子,人氣稍微
旺一點的地方,她都是沒法待的。

  後來瑪說,姐姐就在薩節因住下吧。這麼一想的話,其實只要瑞瑞瑪不再跟
她過不去,薩節因山高皇帝遠,先在這裡待一陣子再看看,倒是一個相比之下的
最優選擇了。

  瑪叫人在村邊上蓋了一座石頭房子。在高山上的薩節因,人傳統就是住在石
頭裡邊。冬天在裡邊點上火。瑞瑞瑪家當然不缺他們這兩個人吃飯的花費,可是
人要過日子,就總得幹點活兒,這也是傳統。只有主人才可以不用做事,不過虹
家現在已經不是主人了。

  「要不姐姐,你就算幫我一個忙,幫我看幾頭羊吧……差不多天也該暖起來
了,該把它們放到山上去啦。」瑪說。有了這樣的理由,瑞瑞瑪家給她們住的,
吃的,養著虹和她的兒子兩口子,也就算說得過去了。

  早上,虹起來烙幾張玉米麵餅,疊在個小竹筐裡讓秋背著。他們去瑪家打開
羊圈,跟著羊們上山。秋光著小腳丫露著屁股蛋子,高高興興地從前到後繞著跑
圈。母子兩個一天在山上都沒有什麼事,晚上回到寨子裡,關好羊,這樣的一天,
就算是過完了。

  真是平靜的生活。虹想。沒有整晚上無窮無盡的男人,也不再挨打,不用被
鐵鏈子鎖在大樹底下住露天了。她一下子真有些不太習慣。屋中地下的火塘裡,
火燒得旺旺的。虹坐在用松木板條,還有松樹樹墩搭起來的大床邊上,看著秋在
屋裡屋外跑進跑出的,她覺得他的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甩來甩去的樣子讓媽
媽從心尖上發軟。怎麼看都看不夠。秋大多時候都是在自己玩,嘴裡還不停地嘟
噥著只有他自己聽得懂的段子和故事。他有時候在屋子門外邊喊,媽媽媽媽,有
個大刺蝟。孩子跟人熟得快,他現在已經習慣了把虹喊做媽媽了。

  虹挽起手鏈來,用另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從胸脯底下摸索著走下去,
她覺得腰上繫著的鏈子環圈,收束得越來越緊了。她只能把它往上挪挪地方。她
的手順下去又回上來。她問秋,媽媽再給你生個小弟弟,要不……小妹妹,好不
好?

  先是停經,不過被折磨成這樣,她的經期早就不正常了。後來是噁心,現在
終於是,連肚子都開始挺了出來。離開芒市以後的路上,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現在她知道確實是真的,她又懷孕了。

  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呢?而且這一回,她連他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了。要
是照時間上看的話,那是個印度爸爸都說不定呢。

  人活著真就是折騰啊。這才剛安定下來幾天呢。革命的時候要堅決地相信人
定勝天,可是做一個奴隸,那就一定得要認命了。虹有點恍惚地想,不知道自己
還能不能再活上下一個五年。那時候,這個肚子裡的小丫頭也該長到像秋那麼大,
也能扭著小光屁股蛋到處亂跑,摟著自己的大腿喊媽媽了。說不定她還長著一個
李上校那樣的高鼻子,也像他那麼黑……虹把臉藏在暗影裡偷偷地笑了,笑著笑
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有次瑞瑞瑪跟虹說,我把五甘從鹽井叫回來了。都說他在那裡對姐姐不好,
對姐姐很不好。妹妹收拾他給你出氣,好不好?瑪還要拉著虹去看,虹說自己又
懷上娃娃了,就不去看你那些動刀子動棍的事情了吧。瑪說好,她回去就叫人把
五甘的舌頭給割掉了,等他緩了幾天以後,瑪家的看院子的家奴還把他給弄到虹
的家門口來。五甘見著站在石頭房子門口的虹,張開嘴,只剩下了啊啊的叫喚。

  虹在心裡邊苦笑,瑪這丫頭真是個被慣壞了的大孩子。她靠在門邊上,既沒
有往前走出去,也沒回屋。她就是那麼呆呆地看著這個男人扭曲的臉。不過話又
說回來,北部高原上的人就是那麼幹事兒的。再退回去十年的話,孟家對家裡的
奴才也是一個樣。她跟另外那些男人說,回去吧,回去跟瑞瑞瑪主人說,就說虹
看到五甘現在的樣子了。

  春天快過完的時候,虹和秋已經一起在薩節因住到了第四個月上,要是算孕
期的話,可能都得有五個月了吧。女人本來就瘦削的身體上,已經很顯出來肚子。

  她沿著山路緊跟在一大群山羊的後邊,走著,走著,就覺得身子真的是有點
沉。

  她停下來扶住肚子,往後挺一挺腰。那時候,她聽到了後邊馬蹄踩上了山石
的聲音。

  在薩節因這樣的地方,要是誰轉過山腳,突然就撞上一個穿著白府綢襯衫,
白色亞麻長褲的人,她多半會以為自己是不小心被人寫進了穿越小說。虹現在往
後扭頭,見到的就是那麼的一個男人。而且他還能騎在一匹馬上,踩在馬鐙子裡
的一雙黑漆皮鞋,油光錚亮。

  好在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她衝他大概地扯了下嘴角,算是笑著
打過了見面的招呼。

  「虹姐真是辛苦啊……一大早的就上山了。」那個男人說。他在虹的身子前
面拽緊了馬韁繩,正小心翼翼地從馬的背脊上爬下來。

  「要不,姐姐騎上我這馬走一段吧?」

  「謝謝敏哥了,不用的,我走這麼點路能算什麼。」虹說。

  「那是那是,就說虹姐救我那回,前前後後的算起來,在山裡邊走了一個月
都不止呢。」

  其實敏的年紀比孟虹還要大些,不過他跟著妻子瑞瑞瑪叫她虹姐。作為一個
同時擁有著留英才俊,醫務專家,省府議員,還有女土司老公這些很不相同身份
的年輕男人,從蔓昂來的醫生薩敏有時會弄混他的角色扮演。他牽著馬走在虹的
旁邊,有一句沒一句的找話說。

  「都到了五月了,蔓昂的木棉花都該開完了。這裡還能見到霜呢。」他把手
擱在虹的肩膀上,順著她背脊上的扇子骨頭摸下去:「早上還真是冷,姐姐冷吧?」

  「肚子也越來越大了,還得每天打著赤腳走山路,唉。」

  虹低頭看著眼睛底下挺出來的肚子,還有腳邊被踩折了的青草,確實,上邊
有些霜花,亮晶晶,霧濛濛的。她還看到薩敏的亞麻褲腳上,也是濕淋淋的,沾
滿了野草的種籽。當然,還有他的那雙皮鞋。那人已經貼在自己的身子邊上走路
了,他的手還停在她的腰上。

  虹想,我不打赤腳走山路,難道穿一雙高跟皮鞋幹這事?不過她沒有吭聲,
她只是默默地把戴著鏈子的光腳掌從敏的黑皮鞋邊上移開,她把她提到空中,花
費點力氣擱到前邊去。鐵鏈嘩嘩地響著,聽上去真刺耳。

  已經連著有一陣日子了,敏有事沒事的,總是找到虹的邊上來轉悠。虹在山
坡上看著羊群,小秋追著野鳥跑得遠遠的了,有時候連影子都看不到。虹一般都
不去管他,山裡人家就得是那麼長大的,虹自己就是。

  薩敏有時候也像今天這樣,騎在馬上上來。他把馬拴到樹上,坐在虹的邊上
聊天。聊聊生活的過往曾經,還有感悟和展望。

  「我進過聖安妮大學裡邊的,到那去找一個家父老友的女兒……那還是我沒
去英國留學之前呢。」

  隨便想想就可以知道,聖安妮大學和醫學院,是現在的虹最不想聽到的事,
可是薩敏就不知道。他好像正設定自己扮演一個青春期的大學生。說著話他就挨
緊了女人的身子,他的手摟到了虹的脖頸上,虹把他推開。然後他的另一隻手從
前邊環上了虹的胸脯。他說,虹,我愛你,我忍不下去了。他喘息著說,你一定
要知道,我是真的愛你,我看到你以後,突然的一下,suddenly,我就
知道我真的弄懂高原的事了。

  虹的力氣比他大。她把他的手拽開了。虹說,敏,別這樣。瑪是虹的主人…
…也是虹的姐妹。你是瑪的丈夫。這是在北部,要出事的。

  後來有一次,薩敏來山坡上找虹的時候沒有騎馬,可是帶著五甘。五甘現在
是更加沉默了,他突然顯得很老,很畏縮的樣子。現在的五甘看上去不再像是個
整天想著揍人的年輕漢子,可是他的力氣還是很大,而且可能更加聽話。薩敏對
五甘說,抱住她,抱緊這個女人。

  虹試了幾下,沒能把他掙開。她被兩個男人一起拖到薩敏一直用來拴馬的那
棵樹邊上,背靠著樹幹,五甘從後邊把她和樹,還有她的兩隻手,摟到了一起,
摟得緊緊的。薩敏站在她跟前手忙腳亂地脫自己的白西褲,虹用膝蓋頂了他一下,
沒有太重,沒能阻止得了他。虹正在想著,要不要真用上點力氣再給他第二下子,
薩敏揮起拳頭打在了她的大肚子上。他再怎麼樣也是個男人,虹哎呀了一聲,下
半個身子就疼得動彈不了了。

  薩敏壓到她的身子上親她的臉。他說,虹,別怪我,虹,我愛你,我是那麼
的想要你,虹,原諒我……你就像是北方的陽光和森林一樣……我要帶你回蔓昂
去……他從底下插了進來,第一下子,就狂熱地直捅到了頂頭。





                A32

  敏再來找虹有時候還帶著五甘,也有時候就不帶了。虹也不再抗拒他。只是
沉默地接受著他。敏在她身邊喋喋不休地嘮叨得不停。虹慘笑著對秋說,去林子
裡玩會吧,乖,找點大蘑菇回家。然後敏就幹她。他後來甚至在晚上找到虹的石
頭房子裡邊來。秋還沒睡覺他都不管了。那種時候,他準是在想著扮演一個北部
高原上的農奴主吧。

  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就是在虹的家裡,他們倆一起待在虹的那張松木板條的
大床上邊,薩敏壓在虹的大肚子上。虹其實已經感覺到了外邊有人的聲音,不過
她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法好好解決了,她只是遲疑了一下下,他們就把門狠狠地
踢開了。瑪站在門口,後邊一圈都是給她家看院子的男人。

  瑪以後再也不肯見虹。剩下的事都是她的家奴們做的。虹被拖到了寨子中間
的大路上,跪著。她在那裡等了一陣,見到人們把小秋給她帶了過來,是用鐵鏈
條牽過來的,鏈子的一頭圍著秋的小脖子上了一把鎖。這根大概五尺來長的鏈子
的另外一頭,就給拴到了虹自己一直帶著的鐵項圈上。然後就是皮鞭子。虹把秋
在自己的胸口前邊抱得緊緊的,她跪在地下,用背脊給他擋著鞭子。擋著,疼著,
再加上有人踢上一兩腳,女人就會往一邊滾過去,滾過去了以後,她又掙扎著再
翻回來,翻回來了撅起屁股,拱起整面光背脊來,再繼續擋著,繼續的疼。

  再以後人要她們往前走。大家拽著虹的頭髮,踢她的屁股,讓她和秋連滾帶
爬地挪動到前邊第一家人家的門口。有人說,裡邊的人都出來,瑞瑞瑪主人說的,
每家裡的每一個男人都得出來,出來在大路邊上幹這個女人。全家男人都幹過了,
趕她去下一家,接著干。

  「要一直到全寨男人都把她幹遍了,才能讓這個女人,爬著離開薩節因。」

  虹躺在泥土地上仰臉朝天,脖子上的鐵鏈環彎彎繞繞地盤旋出去,把秋連在
五尺遠的地方。秋在那兒一直跪著,不哭,也不再嘟噥著給自己講故事了。他睜
大了眼睛盯著,一個一個的大男人把自己脫光了以後,打架一樣地壓到他媽媽的
身體上邊。他們在她媽媽身上撲騰著扭來扭去的,真像是一條一條的,從樹上掉
到平地裡的旱螞蝗。

  先是要把人叫出來。少年們會害羞,磨磨蹭蹭著不肯脫掉褲子。而那些老頭,
可能怎麼折騰也弄不硬自己。這些都需要時間。很多時候,他們抽插兩三下子就
突然軟了,這也不能怪男人,那麼多人圍觀著呢。誰在那種樣子下都不能保證自
己就能堅持到底。

  虹一開始只管把自己在泥土地上放平。她大張開兩條腿,偏過頭去就不再吭
聲。雖然肚子是有點大,不過他們壓上來以後,把軟軟的肚子壓平坦了,還是能
夠夠得著下面的口子。

  開始是,大家也有點不好意思,這幾個月過下來,都是整天見面打招呼的。
他們正正經經地插進去,再中規中矩地拔出來,就像是在往泥土地裡種莊稼。後
來慢慢的老是出問題,滑出來了以後塞不回去,周圍的一圈人還看著笑。人就覺
得受不了了。

  她自己倒挺舒坦的……我說,你就算不倒騰幾下屁股,你也得叫幾聲啊不是?
母豬起了性子都得哼哼呢……那麼多男人弄你你不爽啊?趴在虹身子上的那個,
在後邊兢兢業業地幹活,蹲在她臉前邊的男人,嘮嘮叨叨地找事情做。

  我說你呢,女人!虹閉著眼睛,根本就不知道是有人在跟自己說話,那人揮
手抽了她兩個嘴巴。「爛女人,叫啊!叫得騷點,給你兒子做個樣子,讓他看看
他媽媽的屄,到底是有多騷情!」

  「哦……我叫……我叫……」

  哎呀,女人不行了啊,叔叔伯伯,親親的人阿……

  什麼女人,叫母狗,叫婊子!

  哎呀,幹得母狗受不了了啊……婊子……婊子……求大叔大伯伯了,深一點
啊,捅進婊子的心肝裡邊來吧……哎呀呀……大哥你真粗啊……硬啊……哎呀呀
……狠心的人兒啊……

  山裡女人在床上可是從來不那麼說話的,這麼的一叫喚起來,大家面面相覷。
我靠,這個浪蕩的勁頭可不是說說而已,那是,人家挺著大肚子還勾引男人呢
……噓,主人家的事,少說兩句吧……

  就說,人家真是見過大世面,在蔓昂做過大官的……給英國人印度人調教出
來的吧……叫起來一聲高一聲低還帶著喘氣兒,聽得人一陣一陣的心裡發慌……

  都說做雞的有很多玩法的……坦達那邊的印度女人……嘖嘖嘖。咱們讓她也
給試試,女上男下的那種?

  女人,你騎上去給我們看!對了,就蹲到那爺們的那個,那條大雞巴上邊去!

  虹分開腿騎跨在男人的髖骨兩邊,打起精神來擺弄著自己的屁股,好好地對
付底下的那條大東西。她蹲著馬步,抱起自己的大肚子,幾陣子起落以後,汗水
就淋漓地流了一身一臉。她說,求求……不行了,婊子真的是不行了,抬不起來
了……虹抬起頭仰望著周圍一圈的男人。她的臉頰煞白,上邊下過大雨一樣,額
頭上是汗,眼眶裡邊全是眼淚珠子。

  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婊子……不行了。

  什麼不行,早知道有今天,你還勾引別家男人?抽她。

  抽她的光背脊。抽一下,女人哎呀一聲。套在男人雞巴外邊的身體朝上竄了
出去,她的大肚子挺到了半空中裡,在高出男人一寸兩寸的地方左右地晃蕩,她
的兩隻光腳丫像兩頭母兔子一樣在泥土地上蹦躂,腳趾頭緊繃繃地,一根一根地
踮立起來,把紅土都刨出了小坑坑。

  她落下去的時候又重又粘,噗嗤噗嗤地響。被她包裹在身體裡邊,又是緊又
是擰巴的那個男人,呲牙咧嘴的。媽媽的。你這輩子都沒那麼帶勁過吧?邊上的
人說。跟著再是一鞭子下去,更狠,更重。

  抽著女人又干了三四回。她真是不行了。不光是眼淚鼻涕,連口水都流了出
來,從她的下巴尖上,往下牽扯著掛出去一串。她坐在男人上邊再挨了四五下皮
鞭,挺了幾回胸脯,都沒能夠把自己給挪動起來。然後就見她慢慢地趴到了男人
身上。再也不動彈了。

  打兩桶水來吧……涼水。把昏迷過去的女人拖到一邊,劈頭蓋臉地給她澆了
下去。「醒醒吧女人,幹這一行的,可不能讓男人一直等著……起來,接你的生
意了!」

  「打起點精神來……你要實在是幹不動了,行,你歇著。我們干你兒子的小
屁股眼。聽到沒?」

  「……別,千萬別,大叔大伯伯們……母狗幹得動,婊子……干……幹得動
的阿……母狗用嘴給叔叔們干,行嗎?大哥,大叔……大爺爺阿,婊子用嘴,好
不好?」女人掙扎著從水裡泥裡往外爬,她拖拽著一地的長鐵鏈條,耷拉著滿臉
滿身成條成片的長頭髮絲絲,往男人的腿胯底下鑽。

  「婊子的嘴有勁,婊子給大爺嘬一嘬……」虹在那底下抱住男人的腿,終於
把自己給拖了起來,跪端正了。她用另一隻手捧著男人的那個物件,硬是給塞進
了自己的嘴裡邊。

  又是十個,二十個?不知不覺的,天都黑了下去,薩節因大大小小的,有三
四百個男人吧……一直到後半夜裡她們娘倆才能歇上一歇。虹躺在地上,頭痛欲
裂,整個腰腹裡邊像是火在燒著一樣,滾燙滾燙的。女人的心裡邊一片空白,什
麼都不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只是把小秋赤條條的小身體摟在自己身子邊
上。小秋也是一樣,整個晚上他就沒吭過一聲。不過到了最後,小秋還是沒能躲
得過去。

  母狗……婊子……天亮了,該幹活了!

  不過,今天是該輪到誰家了?臘通,老臘通!……他們好像下地去了……
那不成阿,主人瑪說了的,少了一家就不能往前走……那誰?去叫他們去!

  咱們這邊呢……咱們自己先找點樂子吧……男人們互相看看,實在是,誰都
硬不起來了,前兩天最胡鬧的時候,他們都幹過了不止一回兩回,先用的是屄,
後來看人家的嘴新鮮,又試了人的嘴。這都是得費精血的……嗯,那讓這小兔崽
子過來,跟他媽玩會吧。

  嘿,說你呢,小猴崽子……怎麼樣?看你媽跟叔叔們打架,好玩吧?心裡撲
騰撲騰的跳呢吧?叔叔們讓你媽教你怎麼打架,好不好?

  那麼小個娃娃……算了吧……畢竟都是農民,想想還是覺得,這件事不是太
對頭。

  切,看她那個浪蕩的樣子,不知道跟誰操出來的野種呢,說不定他就是半個
印度崽子……說起來……別是跟你生的吧,你那麼護著他?哈哈哈。

  嘿你他媽的,跟你生的還差不多……幹就幹,靠!

  到了這個份上就不好再說什麼。秋那麼小的一個東西,人掐著他後脖頸一提
就給提了起來,往虹臉前邊一擱。

  女人,兩天過下來了,婊子這行你幹得好,又是用屄又是用嘴的……是覺出
來,你整天光著屁股在村裡扭來扭去的,哪像個好女人的樣子,原來一直就是靠
賣自己過日子的嘛,都有人說了,在鹽井你就是賣屄養活五甘的吧?

  「叔叔們給你換個口味,換個小雞雞,童子雞,嘿嘿嘿……」

  「那個,你那麼好功夫,不教教你兒子不也浪費了嘛……他學會了,他以後
也可以賣,賣嘴……賣小屁眼……也行啊不是?」

  行了,舔吧,舔你兒子的小雞巴!

  其實虹都沒有清醒過來。她一直覺得昏昏沉沉的,像是在夢遊一樣。她不太
知道哪些是真的,又有哪些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影子。他們說的這些話,她都聽進
去了,可是其實是,她就沒有想明白那是個什麼意思。她真的不是想要不聽話
……現在不是四年前她剛被捕的那個時候,虹早就已經知道,所有的這些事,不
管它是多麼的令人痛苦,或者是有多讓人噁心,她都是完全沒有辦法抗拒的。

  不過男人們更不用去管一個女奴才心裡是怎麼想的了。她不動,揍她就是。
揍到她動。整個晚上虹是側著身子躺在地下的,邊上站著的人,一抬腿就踢著了
她的肚子。女人哎呀一聲慘叫,抱著肚子打起了滾。

  別,你那兩下子,該把她裡邊的黃兒給踢出來了。鞭子吧,昨天好幾桿呢,
趕羊趕馬的,皮鞭子呢?

  下一腳踹在女人的腰上,本意是想把她給踢回去的,男人真是不太有輕重,
這一下子女人疼得,甩腰蹬腿,硬是讓自己打著橫從地上蹦了起來,她在空中轉
過了整一個圈,才重重地拍回到地面上。男人們跟下去,曲起膝蓋壓住她的一支
胳膊,攥緊了女人的長頭髮往上提,另外那一邊,他們把小秋往地下一按,男孩
子光溜溜,黑黝黝的下半個小身體,就頂在他媽媽的臉面跟前了。

  皮鞭子嗖嗖的。打橫的那些,抽在了女人凸出起來的髖骨骨頭節子上,豎著
落下來的,就啪啪地在女人大大敞開著的,兩條大腿中間濺開了花。後邊的人把
她的兩隻腳腕子給踩結實了,她前邊的身子也被一堆人按著用不出力氣,女人扭
擺著屁股想要擋上自己的陰門,可是她怎麼也抽不回腿來。

  都說,揍女人還是真的管用,虹疼著,疼著,好像是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過
來。現在人家到底是想要她做什麼。她在男人的手裡往前掙了兩下,一張開嘴,
就夠著了她的兒子。

  她聽到秋喊了一聲媽。媽。他的小東西在女人的舌頭尖上邊,軟綿綿地滾。
淡淡地有點腥氣,有點鹹。媽媽。虹聽到他又喃喃地說,就在自己的耳朵邊上。

  在晚上他要憋著尿了小東西就會豎起來朝著天的,讓人看上去又好氣又是好
笑。他平常在山裡邊玩著玩著,也會去摸摸自己的小麻雀。這些虹都知道,要不
知道就不是當媽的了。唉。今天就算是,媽媽幫你摸這一回吧。

  舔著,舔著,虹當然是沒有用上勁了,可是慢慢的就覺得,小傢伙還是變得
結實起來,它在裡邊磕磕碰碰,犟頭倔腦地,頂在她的牙縫中間。

  那麼可憐的一點小肉團,就那麼的倔強,那麼的勇敢了……長大了以後,不
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兒呢……虹覺得自己的心裡,散亂得就像是飛起來一群大野菊
花的,帶著毛毛的小種籽……不過等到了那個時候,就不能再是讓媽媽給他舔了
啊……

  等到這一天快過完了的時候,虹和秋終於走到了寨子另外的那一頭。

  「女人,滾吧。主人說了,永遠別再回來。永遠別再讓她見到你。」

  不管是滾還是爬,她都先得離開遠點,遠到別讓他們能見到才好。虹是真的
沒有力氣站起來走路了。她現在只是勉勉強強地,剛剛能夠靠胳膊扶持著把自己
的上半個身體支撐起來。鋪滿了整個背脊,整兩條大腿上的,火辣辣的鞭傷先不
去管它,她的肚子裡邊疼,腰的兩邊上,後邊,也疼。

  虹坐在寨子口邊上的,通向大山的小路中間。一邊是圍了半個圓圈的看熱鬧
的閒人。他們看著這個滿身傷痕,披頭散髮的女人用手按著自己的肚子,撫摸著
自己的腰。她的神情和姿態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痛楚和疲憊,她的臉上和身子上,
斑斑點點地染遍了汗漬,還有男人精液的干結的印跡。

  被一條鐵鏈跟她鎖在一起的小男孩先是想把她扶起來,他做不到,後來他蹲
到女人的身體邊上,幫著她一起揉。很久了以後女人才試著在地下挪動開自己。
她用的是自己的膝蓋和手掌。女人像一頭受重傷的動物一樣匍伏在泥土地下,移
動前後的肢體向遠處爬行過去。男孩跟在她的身邊。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15 編輯 ]
2012-3-9 14:4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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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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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3

  虹一開始覺得,她可能會死在這條路上。而諷刺的是至少在這條路上,在她
重新見到其他人之前,她是真正自由的。她靠在山邊上裸露出的岩石底下,摟著
小秋想,她現在終於得到一個可以殺掉自己,徹底結束這場苦難的機會了。小秋
一聲不吭,他已經很久沒有吭聲,只是一直在努力地幫著媽媽揉她的大肚子。他
真是個很乖的孩子。不過,我還得先把他也給殺掉。要不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座
大山裡邊,該怎麼過呢?

  虹的全身火燙火燙的,眼睛前邊閃著金星。她肯定自己是在發燒。在離開薩
節因的開頭幾天裡,虹病得很厲害,但是她還是能給小秋找到吃的。虹的神智雖
然是模模糊糊的,但是她拉著小秋,一直在往前走路,他走不動了,她就背著他
走。後來有一天的早上,她們在一條小溪邊上喝水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清醒
了過來。

  那天她和秋一起下到水裡洗了澡。在離開薩節因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清洗
乾淨自己。再往下去,她就覺得她們娘倆爬起山來的時候,像是個正經趕路的樣
子了。不過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這條路到底該往哪裡趕呢?

  在沒有想好之前,反正,她們到現在一直走著的這條道,出了山就是籐弄…

  再過去是芒市。就在這一年不到的時間裡邊,這條路虹已經走過了第四回。

  她現在必須得做一個決定了。首先還是那個問題,四年之後,她現在差不多
是第一次,有了自殺的權力。她不是早就想要那麼幹的嗎?她能忍到現在只是因
為找不著小秋,現在,她可以帶上他一起走了。

  當然了,她是那麼地希望兒子能夠活下去,每個媽媽都是一樣。但是在革命
的浪頭鋪天蓋地地橫掃過去之後,這個國家似乎像是已經恢復了原樣。讓秋留在
這個世界的,這一片荒涼野性的角落裡邊,像自己一樣當一輩子別人家的奴才,
有什麼意義嗎?

  秋走在她的前邊,男孩又開始東張西望著,高高興興地到處尋找躲藏在樹葉
縫隙裡的鳥兒,他習慣了頸子上鎖著的鐵鏈以後,就對它毫不在意了。虹對這種
事本來也該是早就習慣了的,可是她還是止不住地心酸。她想,在到地方以前要
先想個什麼辦法,把這串東西給弄開才好。

  事情不該是那樣的,虹從一開始就把秋的事想過很多遍了。其實對於小秋,
事情並不就是那樣。秋是春的兒子。春現在是很大的官了。男人都得要自己的兒
子的。

  一想起來陳春這個名字,虹還是從心底裡控制不住地哆嗦。全身都有點緊得
發冷。雖然是,她現在已經自然而然地就把他給叫成了大官,一個村女或者農婦,
就該得是那麼地想他的吧。

  她要把他還給他,她要想方設法地,把兒子交還到那個大官兒的手上。那時
候一切就完全不一樣了。只要真能做到這件事,她自己隨便挨什麼樣的打,受什
麼樣的罪都是值得的,隨便什麼樣的糟蹋和侮辱,她都忍得下去。

  到了後半段虹領著秋走的都是沒有路的山脊。在這些地方,她們碰到的人越
少越好。因為她們現在離籐弄已經不遠。等到了最後那天,她們用了大半天的時
間從山頂下到山腰,直接就挨到了籐弄的邊上。

  還在路上要飯的時候,虹跟人借到斧子弄開了把她和秋連在一起的鐵鏈條。

  她現在牽著小秋的手,勇敢地走進了自己家的寨子,她們正朝向著自己家的
大房子,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雖然又離開兩年三年的了,不過鄉親們還是該認識我的吧?當然了,我也認
識他們。看上一眼,我就能想起來他們都是些誰。雖然一時沒人跟虹說話,也沒
有誰上來擋在她的前邊,他們一時都被虹嚇著了。可是虹招呼他們,南吞大哥,
有幾年不見了?這是我的頭一個兒子……秋,叫叔。」

  那是個她的遠房表親。女人微笑得,就好像她只是剛去芒市繞了個圈回來。

  她再跟邊上的女人說:「帕嬸嬸,這是我的娃……」

  一直走到呆在她家門外邊站崗的,那兩個籐弄自衛隊的小兵跟前,她說,去
告訴德敢區長,就說孟虹在外邊。說完她就拉著小秋一起跪下了,端端正正地跪
在兩個小兵的腳尖跟前。

  這並不是德敢喜歡的事,至少,是他沒有想像到的事。「你知道我會怎麼對
你的。」他盯著對面雙膝著地,跪坐在自己腳後跟上的女人。她比他最後一次見
到的時候更瘦了,也更黑。而且看上去沒多久以前還挨過打。

  他說:「你真下得了決心阿。」

  來個人,他說,給這女人倒茶。

  他們相對著坐在虹家寬敞的一樓下。他們都是那麼聰明的人,德敢知道她在
想什麼。她在大白天帶著這個孩子走過整個寨子來找到他,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
能看見,她把她和陳春的兒子交給他了。

  「敢區長,」那女人說:「麻煩您遇到芒市裡政府那一邊的人,軍隊裡帶兵
的,或者省府的官,都行。告訴他們小秋在您家。」

  「他們肯定會報告上邊的。敢區長,謝謝您了。」

  本來就是雙膝著地的,虹先挺起腰來,再朝前俯下身去,給他磕了個頭。

  而且這會是一件讓陳春高興的事。她算準了我會像供神一樣供著這孩子。

  這個女人,真能想得出來,也真能做得出來,德敢想。「那你自己呢?」

  「虹是罪犯。聽德敢區長的了。」

  「那還是……到自衛隊那邊住幾天?」

  「虹是罪犯。聽德敢區長的。」

  「好。」他朝邊上喊,來個人,帶她去隊裡。他隨口加上一句:「你爸就在
那邊。去見見吧。」

  虹幾乎忍不住眼淚了。她抱住一直安靜地待在身邊的男孩:「小秋留在這,
聽德敢叔叔的話。媽媽以後來看你。」然後她就站起來,跟著兩個當兵的一直走
了出去,沒有再回頭。

  對面坡上的幾座木頭營房看上去還是老樣子,虹在那裡面住過。變化是新蓋
了一排幾間不大的小平房,以後虹知道那是給自衛隊的連排軍官住的。再外邊圍
上了鐵絲網,裡邊挖了一圈壕溝,朝外的一邊用土堆了胸牆。德敢也在建設他的
軍隊正規化。原來她家邊上的長滿青草的山漫坡,現在有點像是個軍事陣地了。

  她在三間大營房裡邊被男人們連著干了三天,以後又昏昏沉沉地躺了三天。

  第七天有人跟她說,醒過來點了?起來吧,跟著走。

  就是走到對面那排房子去,靠邊的一間。打開了門以後,一股惡臭撲上臉來。

  這間屋子裡邊連窗戶都是堵死的,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躺在屋角里的爛草堆
上邊。

  帶她來的那個小軍官做著怪相往後退。「去把他弄出來吧,拖到底下小溪裡
去,你給他洗洗。做女兒的嘛,給男人爽當然是頭等大事,到了有空閒了,好歹,
也該盡點孝道。」

  孟堂的腿斷了,他走不了路,把他翻過身來以後,虹發現他的臉是歪的,他
能說話,但是人聽不出他在說什麼。他的一條手臂也不能動。虹知道,這是中風
以後偏癱的症狀,不過虹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也不知道他又是怎麼活了下來。

  但是,那也不重要了。

  虹背著孟堂一步一步地,走到山坡底下去。要是這是她媽,也許兩個女人會
抱在一起放聲大哭吧。奇怪的是現在,她只是默默地做著該做的事。眼眶裡是酸
的,她有時候用手去擦一下,有時候來不及,眼淚呆不住了就自己掉落下去。背
上的男人壓得她低低地彎著腰,那些大大小小的水珠子,都直接落進了她腳邊上
的青草叢裡。

  每天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去給她爸爸餵飯,給他弄乾淨房子,背他下坡去洗
一個澡。當然了,那些時候都是有人看著她的。其他的時間,虹就是輪流地待在
兵們集體住的大房子裡邊了。為了少點麻煩,一般都會是把她的一隻手,銬到窗
戶的欄杆上。

  有時候,德敢也把她叫到他自己住著的孟家木樓裡幹她。幹完了以後,有時
候還會跟她聊聊天。除了那個第一天,虹在德敢跟前就再也沒有坐過了,她每一
次都規規矩矩地跪在敢區長的正對面。他要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

  「我說,你這個女人,幹起打仗這一行來,還真不是鬧著玩的。芒市那邊逮
住的印度兵們說的,有個光身子的女人……是你把他們給弄出來的吧?」

  這件事對德敢是隱瞞不過去的,他遲早會弄清楚。虹說是。

  咳,我不管那些閒事的了,瑞瑞瑪那些人,跟省府裡邊打成什麼樣子,都隨
他們去吧。我倒是想……你覺得呢,我的自衛隊該怎麼樣的弄一下子?照你看,
籐弄自衛隊要打起仗來會是個什麼樣?

  女犯人沒跟他們試過……這個要真的打起來才知道的……

  你怎麼也得算是個行家了,你當民陣書記的時候我才進軍隊呢……說說吧說
說吧。一開頭得讓他們學點什麼才好?

  那該是……練練槍吧……真要打起來,總得能打得著東西。

  那個可要費子彈錢……這樣吧女人,我覺得咱們先從最開始的練起,每天早
上讓他們出操,立正稍息,一二三四什麼的。那些年我在軍校的時候就是,練完
了以後,走出去整整齊齊的,好歹像一支隊伍的樣子了。

  說起來你還是我們的副區長呢,這事就交給你了,你幫我練練他們吧。

  敢區長……女犯人……女犯人……女犯過去是帶過人,可是那就是游擊戰的
打法……也沒什麼正規操練時間的……犯人過去也沒有整過隊列……

  你說什麼?你是跟老子說不幹,還是我聽錯了?德敢說,我就不動手了,你
自己來吧,打自己的嘴。不叫停,不准停。

  孟虹不再吭聲。她兩隻手揮起來,左右開弓,狠狠地抽自己的臉。雖然是自
己打自己,力氣是一點不敢少花的,三下五下之後,血水就從她的嘴角邊上溢了
出來。她自己動手揍自己還得帶著手上的鏈子,那串東西在她的身體前邊越甩越
大,蕩成了半個圓圈。女人的氣一會兒就跟不上了,她喘,喘得又急,又重,大
開大合的胸廓上邊,一對乳房就像是兩頭被逼急了的母豹子一樣,可著勁的上躥
下跳。

  德敢哼哼了一聲,站起來走到門邊去。他光是聽著,聽著背後邊噼噼啪啪的
人肉的脆響,還有女人強忍著壓在喉嚨底下的,絲絲縷縷的呻吟聲音。

  好了,停吧。他輕飄飄地說,轉回過身子來。看到女人的兩邊臉上,是真的
已經又紅又腫了。就從明天早上開始,自衛隊出早操。這回聽清楚了?

  你去給他們練,練稍息練立正,還有個左轉右轉齊步走什麼的。

  說幹就幹。第二天早上,自衛隊全體集合。七八十個人在空場子上散亂地站
了好幾排。這些兵們從來沒有幹過這個。一直都是,進來了,發一套衣服換上,
發條槍,背上走吧,自己倒騰去。然後就一直混到現在。他們現在當然是站得歪
歪斜斜的了,而且他們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這不能怪他們。他們那個整天什麼也
不穿著,被他們在屋子裡拖來拖去幹得要死要活的婊子,現在取了立正的姿勢筆
直地站在他們的對面,而且她還挺著一個晃晃蕩蕩的大肚子。誰看了都得嘻嘻哈
哈地笑上一陣子的。沒有人直接上去踢她兩腳,已經要算很給面子了。

  孟虹面無表情。她喊立正,喊得很響的,拖著尾音,確保全場都能聽得見。

  當年民陣裡雖然確實沒有過多少正規訓練,不過在不打仗的時候,部隊在後
方休整的時候,虹還是跟著外國來的軍事顧問學過一點點的。中央的直屬部隊有
時候也走走步子。不是要求有多講究,該做的要領,虹還是知道。

  「兩腳跟靠攏並齊,兩腳尖向外分開……分開那麼一些,」虹對他們說,一
邊移動自己的腳尖給他們做個示範。「兩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她
一路背誦下去。對面的兵說,哇,小肚子要收耶,婊子你收一個肚子我們看看?

  「

  虹只能當做沒有聽見。然後是上體正直,微向前傾,兩肩平,兩臂垂,手指
併攏自然微曲,拇指尖貼於食指第二節,中指貼於褲縫……

  當然她自己是沒有褲縫了,她貼著光光的大腿。她再喊:「現在跟我做,立
正……」

  自衛隊的幾個軍官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看著,他們也笑:「等等等等,我說這
個女書記啊,你耷拉著一對大奶子,光著兩個屁股蛋,還他媽挺出來一個特別圓
乎的大肚子,做起立正稍息跨步什麼的,還真是挺勾人的呢。我們都喜歡看。你
今天就這樣吧,把這個姿勢那個姿勢的,還有左轉右轉,甩著胳膊走路,都做一
遍給大家看看。我們見識少,過去還真沒見過女人赤條條的那麼玩呢。」

  「對了,還有個,你自己喊口令吧,你一嗓子喊起這個來,聽著還真是挺帶
勁的……」

  這樣她就不練兵們了。虹自己一個人練給他們看。她喊,向右--轉。

  這個叫做以右腳跟為軸,右腳跟和左腳掌前部同時用力,讓身子,和腳一起
往右邊轉過90度去。虹把光腳掌在紅土地上墊起來,踮得特別高給他們看樣子。

  然後再是,把左腳迅速往右腳邊上靠,恢復成立正。

  虹自己,當然是還得把左腳腕上的鐵鏈子一起給拖帶過來。

  她再喊口令,往左再轉回來。「轉動和靠腳的時候,兩腿要挺直,上邊的身
子呢,要保持著立正的樣子。」虹說。她在上邊挺著胸脯,用手順著胸骨摸下來,
那意思是,這一路地方還是得繃直的。至於肚子的那個事,她就只能任由它繼續
晃晃蕩蕩的,不去管了。

  來回轉過一陣以後,兵們要看新花樣了。走步子走步子……他們說,婊子教
官操個開步走給我們看看。

  這個得喊一二一的,虹盡量的按著齊步走的要點,在兵們跟前走了兩個來回。

  他們起哄還要看,她只好又走兩個來回。有個腳鐐牽扯在底下,當然是很煩
人了,跟拖著腳走路不一樣。走步子是得先把那些鐵鏈子從地上提起來的,還得
把它們跟自己的腳一起,用上點力氣踢出去。手上的鏈子也是一樣的不聽話,可
是齊步走起來,就得把手臂甩出去才行。

  幾個官們看玩的差不多了,也就要吃中午飯了。好啦,大家回去了!對了書
記,你們那該叫什麼來著?叫個解散對吧,好了,解散!

  嗯,你自己呢?這個這個……今天還是教得不錯的嘛,好看好看,明天咱們
再來看。現在就……跟他們回房去吧,扒開你那條屄,給他們的雞巴上操練去,
哈哈哈。

  等到德敢親自來營地這邊看他的部隊出操的時候,大家就嚴肅多了。在這一
天前,孟虹已經給他的士兵和軍官們連著表演了三天,不穿衣服的隊列訓練示範。

  今天可得是大家一起做給長官看了。前邊,原地立正稍息的,雖然不怎麼規
整,反正人本來也就是那麼地站著,德敢哼了一聲,先就算是過去。等到開始往
左右轉的時候,大家當然就亂了。一般都是,挨著站一起的兩個人轉成了面對面,
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算誰轉錯了方向。

  「停,他媽的都給我停!誰也不准動,全都那麼站著!」敢對那幾個小軍官
說:「你們給我盯著,誰把自己再偷偷轉回去的,你們去給他拖出來,甩他幾個
大耳光。」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虹在整個隊列的前邊,正中,站得端端正正。德
敢問她:「看到你的兵那樣子了?」

  虹只好說報告長官看到了。

  德敢抬腳踹在她的小腿上。虹哎呦了一聲,人往前一軟,就跪了到地下去。

  你是怎麼帶你的兵的?大姐,不打出不了好兵的,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爬起來,跟著我。

  德敢走到隊列前邊,頭一個兵就是反的。「我說,右是哪?右邊是那邊?」

  「你來,」他對虹說,「你給我揍他。」

  一般要是轉錯了,班長上去抬腿就是一腳。挨上幾腳以後,肯定就再也不會
弄反方向。虹的問題是她沒有穿著鞋,光腳丫子踢上去,怕是踢不疼人家。現在
是德敢就站在她旁邊,德敢讓她幹什麼,她就得幹什麼。她左手收拾住手鏈子,
騰出右手的空間來,掄圓了扇他的嘴巴,啪的一聲脆響,那個大男孩臉頰上就鼓
起了五道鮮紅的手指印。

  「嗯,好,這才像個管兵的。咱們這樣吧,吳隊長,過來過來。」吳是自衛
隊裡平常帶兵的官,「你去弄條武裝帶來,提著,站到咱們這位姐姐邊上。但凡
隊伍裡邊有一點點亂,站得不挺直了,轉錯方向,走錯步子了,你就給我抽她,
抽她個五下十下的,再讓她自己去隊伍裡邊找該揍的人,讓她自己去動手。」

  「咱們也得講個職責分明。」





  A34

  虹的嗓子早就是啞啞的了,但是她還是可以盡量放大了聲量喊口令。在高音
的地方,居然還有點恢復了女聲的尖銳。她的兵們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向左轉--
走,向右轉--走,這樣複雜的聯合動作,基本都是能做得下來。經過了一個星
期的集體努力,他們現在排成隊站好,做過向右看齊以後,看上去已經肩膀挨著
肩膀,不至於像一群大孩子在做人浪遊戲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家前後調整自己的位置。虹喊了向前看。不過吳隊還
是不滿意,他永遠不會滿意的。他上去一腳蹬在虹的膝蓋窩裡,虹撲通一聲往前
趴到了地下,還好她早有準備--反正每一次整隊完畢她都是要挨揍的,她用手
臂撐住了自己,沒讓肚子直接拍到地面上去。吳從左從右輪著抽她的背,她的那
面光背脊上,一個星期下來已經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不過吳一點也不手軟,皮帶
從那上面掀起來的時候,都是帶著血肉飛出去的。

  「婊子,起來,去看看你的兵,哪不對了?」

  虹把自己從地下撐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隊列跟前去。她已經把手上的鐵鏈
子攥緊了,後邊留下一尺來長的尾巴。她現在都是用這個東西揍人。她盯著那個
兵說:「阿福,出列!」

  他跨前一步,恢復立正姿態。要說起來,他們比早先一開始的時候,可真是
像樣子多了。不過這都是揍出來的,所以還得繼續揍。虹用兩隻手並在一起揮她
的手鏈,一串子鐵環飛舞起來,砸在阿福的屁股上。

  「你怎麼站的?」虹大聲呵斥說:「腳跟,併攏!到現在連這個都沒學會!?」

  她硬是抬起光腳板來,橫著用腳掌的邊踹了他一腳,好歹讓他搖晃了兩下身
子。腳鐐很重的,她自己也被甩得打了個趔趄。

  向前,向前五步走!

  虹把他單獨弄到前邊來,一個一個的動作做下去,有一點點不對,甩開鐵鏈
子就打。這一個星期裡邊,每一天都是那麼過下來的。

  嚴格地說,該是每一天上午都是那麼過下來的。到了下午虹就得回營房去,
那時候,就不是她管著那些兵,該是兵們管她了。

  阿福說,你個爛婆娘,你打我也忒狠了點吧,你那光腳丫子都能給人踹出一
塊烏青來呢。看看看看……他站到了虹的跟前,虹就只能跪到他的腳底下去。那
孩子抬腿踢她的臉,再跟上去一腳就搗在她的肩胛骨頭上了。

  她在他們的腿腳中間滿地打滾,頭也顧不上了,她只是拼著命地抱著自己的
肚子。一整個下午,她都得聽由著他們報復,隨便這些小兵們能想出來的什麼壞
招,她都得忍著。

  他們當然是先干她了,一邊下死勁干,一邊咬她的奶頭和肩膀。不過這些對
於現在的虹來說,其實已經算不上什麼份量。像阿福這樣的大孩子,插進來的時
候是猛,吭哧吭哧的,幾下子過後就不成了。虹把他們挨著個兒地解決掉,也就
是用上一個兩個鐘點而已。

  這件事阿福早就看出來了。等到了最後,大家從女人身子上爬下來,耷拉著
雞巴待在一邊,一個個眼神迷離,魂不守舍。只有那個女人自己,雖然是躺在地
上,灰頭土臉的,可是看上去就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她根本就像是在閉目養
神,連男人射出來的時候她都沒睜下眼睛。而且更氣人的是,差不多就連表情都
沒有變。你好歹倒是皺個眉頭,張一張嘴啊。

  他媽的婆娘,鄙視我們年輕。我得治治她。阿福想。這邊還在亂搞的時候,
他自己跑出去到伙房裡開了一袋鹽包,那是路過的馬幫放下來的,大塊的岩鹽。

  他敲碎下渣子來裝了一大捧,房子門口有把竹子枝條紮起來的大掃把,他順
手也給拖進來了。

  婆娘,今天老子讓你嘗個狠的。來來來,兄弟們,把她給翻過來,整個屁股
蛋朝天。

  虹的後背上,前半天下來是給吳隊抽過二三十下皮帶的,再加上前邊七天裡
邊,天天一個樣。沒破皮的地方,鼓起來青一道紫一道的稜,抽開了的,就是裸
著的紅嫩的肉了。這些當然是疼,男人壓上來一晃悠就更疼,疼得人心裡發慌,
可要光是這個,虹還能忍。她一直就是那麼忍下來的。現在再給拖翻過來以後,
兩個兵一人一條皮帶,從肩膀開始往下一寸一寸的補鞭子。皮子的刃口切進陳傷
裡邊,每一下,虹都從手指尖上一直抽到腳後跟底下,就像是過電一樣,激得她
整個人在兵們的手底下,扭著,掙著,一個勁地往高處竄。

  「按緊點了啊,弟兄們。」阿福說。這回開叫了吧,媽的賤女人,敢看輕咱
們。一個光屁股娘們兒,上來就敢踢老子,老子是你這樣的爛屄能踢的嗎?老子
今天就讓你叫,讓你叫個夠。

  他捧起土鹽來,潑到女人整片血淋淋的肉上去。還那個笤帚呢?那個是用來
劃拉開女人的皮和肉的。竹絲竹節蘸著粗鹽顆粒,從女人傷口皮肉的邊邊角角,
縫裡縫外地橫刷過去……女人覺得就像有一個大火球從身上滾過去一樣,她整個
人都被完全浸沒到了疼痛裡邊,那就像是一口井,深得夠不著底。她陷落在底下,
從眼耳口鼻湧進來的不是水,全都是又厚又重的疼。水全都被擠出去了,變成了
四處流淌的冷汗。她覺得,她真能被這些結結實實的疼痛,壓搾成一塊肉餅。

  「咱們現在幹她,她就得叫個不停了吧?」「對,要的就是這個勁兒……那
邊,那邊,找張床,把她給擱床上去。」

  籐弄到處都是樹,大家都睡木頭板。現在是夏天,把蓆子捲一捲推到牆邊,
把剩下的半袋鹽先鋪上去了。「嗯,還得有點什麼,還有什麼能紮著人疼的?」

  「釘子吧。」還能從牆角跟下找出一把鐵釘子來,釘木頭牆面掛東西用的。

  當然是沒有把它們豎起來釘了,就是往床上一撒。它們橫七豎八地躺在那上
面,一個一個地翹著頭,帶著寒光閃閃的尾巴,看著也挺瘆人。再以後,女人就
給拽著頭髮,抱著腿腳,扔到那上面去了。

  「揉她。」

  她的背後是綻開的血口子,口子裡邊是溶化得星星點點的鹽巴再加鐵釘。幾
個半大小子像揉麵團一樣按在她的肚子上,推著她的身子往左往右地晃。就是要
把這些要人命的東西,像是成千上萬朵小火苗一樣,更深,更緊,硬硬實實地嵌
進她的肉裡邊去,讓它們,一直燒在女人細細巧巧,一絲一縷花芯子一樣的神經
梢子上。

  女人梗著脖子往上挺起了肩膀,有人爬到床板上邊,掐著脖子把她往床裡面
拖,拖出一截子往下按,按結實了,再順著床板推回來。這樣幾個來回,都是帶
著肉裡邊所有那些磕磕絆絆的雜碎走的,女人覺得每一下子,都像是從背上撕扯
下去一整張皮,她哭,喊,就像是一頭半死的母豬,正在被人割著脖子。

  到她的屁股再被推回床板邊上的時候,阿福的東西就等在那了。

  她、她、他媽的……真叫緊啊……

  那是女人疼得,抽起來的緊。鹽醃漬著的疼是停不下來的,那種啃咬著人心
尖的疼是一股火辣辣的瘋勁兒,堵滿在女人的整個腔子裡邊,逼得人非得要做點
什麼。好像是,做點什麼也許就能把疼痛給甩出去。女人上半是被按住了動彈不
了,她一挺膝蓋就把兩條光腿踢到了半空中。

  那孩子插在她的身體裡邊前後衝撞,像是一台開足了的機器。女人的兩隻光
腳板在男人的肩膀後邊,上下飛舞,就像兩隻大夜蛾子。腳鐐串子甩起來,撞到
男孩的光背上,他都顧不上了。

  他只覺得自己的胯骨咚地一下,打在了女人敦實的屁股肉上,他覺得自己的
心停止不住,空空蕩蕩地穿了出去……他看到底下是一張抽搐扭曲的女人的臉,
眼睛不是眼睛,嘴不是嘴了,歪著斜著,像是一個被踩爛了的酸檸檬。呸!他往
那上面唾了一口唾沫,覺得自己真他媽媽的豪邁。

  還有誰來啊?大家,上啊!

  又有三四個兵上去幹了她。一直幹到她嗚嗚咽咽地發不出聲音,也蹬不動腿
腳了。

  「差不多了吧哥……把她弄起來吧……咱們再該怎麼玩了?」

  吳隊一早就說過,玩玩她也就算了,不能把她打出硬傷來,要是一棍子砸在
人腦袋上,這個婊子第二天起不來了怎麼辦?誰要真把她弄壞了,我找誰算賬,
扒掉他褲頭連抽他三天屁股蛋,然後讓他光著去練立正稍息齊步走。

  不過呢,玩也得有點技術含量……就像今天這樣,從來沒玩那麼爽過。鹽醃
不壞她,就是能讓她不好過。其實棍子也是有,男人一握都握不圓的,鐵鍬的把,
在外邊挖壕溝弄斷了的。不能打頭,那就……捅吧。

  虹哆哆嗦嗦地站在地下,她疼得挺不起腰來,也伸不直腿。女人的整個背脊
上粘結著斑斑駁駁的,大片的鹽和土,他們不讓她抹掉,也沒有給她用水洗,他
們就是要等著她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肉,把它們全給化進自己的身體裡邊去。

  背上一直是火燒火燎的,可是整個人卻一陣一陣的直打寒戰,赤身光腳的女
人站在一大幫子大男孩中間,他們全都嘻嘻哈哈地盯著她,虹又疼,又怕,她不
知道他們還打算幹出什麼來。

  他們先把剩下的十來顆釘子扔在她的光腳丫前邊,跟她說,踩上去。

  她踩上去。她的眼睛閉上又睜開。一直是咬緊了牙關忍著背上的,現在又加
上腳下邊一道。不過還好了,她的腳底板厚實。硌著當然是疼,也許都還不至於
破皮。他們沒要她跪到上邊就算是幸運了,膝蓋上是骨頭結子,更經不住尖角扎
著刺著了。

  再就是那根斷木頭把子。姐姐,拿上它,咱們就這麼的……開捅吧!

  那個東西很粗的。虹一隻手提著它,另一隻手摸索著自己。她的手在唇片裡
邊扒拉,她們平常總是捂得嚴嚴實實的,現在得把她們撥弄得翻起邊兒來,再用
棍子頂頭去填那個空擋。她一時捅不進去,可是又不能進不去。女人手底下更加
用力,繞著圈子擰那個把手。它把門戶口子拱開的時候女人哼了一聲。虹抿起嘴
唇來,曲腿,下腰,差不多就把自己蹲成了馬步。乾燥,硬,冷,又粗又大。她
感覺著它一寸,又一寸地伸進到裡邊來。女人又哼了一聲。額頭上的冷汗,一陣
一陣的,像夏天的雷陣雨一樣。

  「我們都看著呢,要敢有一點偷懶不給力……」

  嗖的一下,皮帶帶著金屬扣子揮過去,女人右邊乳房上立刻就鼓起來一道紫
血泡。

  就是這了,這叫行動勝過語言。虹嗷的一聲,手上猛的一緊,一下子捅進去
了第三第四寸。

  她後來是用的兩隻手。兩隻手在胯底下攥緊了那根木頭棒子。手朝上抽是主
菜,配上屁股往下挫的輔料,幾個回合下去,漸漸的竟然就順了起來。裡邊的水
也開始漫出了岸邊……滑滑溜溜的。女人連人帶水,一浪緊跟著一浪,照這些半
大男人的眼光看上去,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動作環環相扣,姿態婉轉流暢。

  我靠,就這麼的,這屄把自己捅爽起來了……

  「你也喊個號子吧,女書記同志?一二一什麼的?」

  一,一,虹喊,棒子捅進去一截,再捅進去一截。一,二,一。咬緊了牙再
重重地補上一下,讓它一直拱到了頂,喊到二是往外拔出去。等到最後一個一,
下一輪的插加上抽,就又重新起了頭。

  「一,一,一二一。」女人沙啞厚實的聲音,連綿不停。大家說笑著,看著,
過上一陣,就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只留下一個兵抱著胳膊,守在前邊盯著她,
不讓她停。不管是高興了,還是不高興了,都先甩過去一皮帶,甩完了,再說話。





                A35

  虹勉勉強強地站在早操隊伍的前邊。她現在還能站起來身子,已經要算是個
了不起的奇跡。昨天在那間大房子裡,女人把自己干自己的遊戲一直做到天黑,
干到後來她就已經是站不住了。站不住也沒有問題,跪下就是。

  剩下的大半個晚上,女人是跪在那堆釘子上過的。釘子頂頭的一圈窄邊,還
有底下帶稜帶角的釘子桿,尖酸刻薄地卡在她膝蓋關節的骨頭縫裡。比起背上火
燒火燎的一大片,這底下是細細利利的點點。可都是一個樣,都是一陣一陣地,
撕扯著人的心尖尖。

  這還不算完,鐵鍬把子還在她的手裡邊。這一回,阿福他們要她插自己的屁
股眼。

  分開兩條腿,挺起屁股來,扭轉回腰。虹朝身子後邊側傾過臉去,她跪伏在
地下,擰身往後使著力氣,現在女人赤裸的身體婉轉曲折的樣子,看上去,就像
是一道彎月牙。女人的長頭髮歪斜到一邊,揮揮灑灑的,遮掉了人的半個光背脊,
還有整個的左邊肩膀。另外暴露出來的右半個身子上,肉的波浪升騰延續,從她
的右胳膊開始,順著肩背腰臀,起起落落地繞成了一個大圓圈。每一個肉的圈圈,
都是圍著她右手裡握著的那個大木頭棒子轉的。鐵鍬把的一頭在女人手裡,另一
頭,結結實實地頂緊了女人的屁股溝。

  直著走實在是不成。肛門太緊,太干,而且手在後邊使不准力氣。她用手腕
旋轉它,搖晃它,把肛門邊上的一圈皮肉蹭出了好幾道流血的口子,還是沒有能
夠把這條大東西給塞進去。

  不耐煩的兵們等了一陣就開始動手。被打急了的女人越俯越低,最後一直趴
到了地板上。她放平了身體試,不行,再爬起來,往後邊,挺直了腰桿試,還是
不行。很久以後終於有個兵動了惻隱之心,不過也許,他只是急著想看到粗木頭
插在女人肛門裡邊前後搗弄的樣子。他去伙房裡倒了點豬油回來。塗上了油,再
來。

  虹握緊了木頭棍子。一頭對準自己的肛門,另外一頭,她要讓它頂著地。只
是棍子長了,它朝後邊伸出去一大截,斜的厲害,虹把屁股往下坐,它就順著地
板朝後跑,虹按不住它。

  虹趴在地下喊:「幫我撐一下啊,哥哥……」折騰了自己那麼久,虹覺得她
從身體到精神都已經不行了,她只想讓這件事立刻結束。她抽泣著哀求說:「親
親哥哥……弟弟們啊……用腳頂一下,幫我把那東西頂一頂,別再讓它動了…
…」

  還像是真有人頂了一腳。虹光是管著自己的屁股就行,不用再顧兩頭,這一
回該就簡單點了吧……她彎曲起左手肘來支撐著地,試了兩下子力氣,再把額頭
也頂下去加上,右手就只是在胯底下扶著,別讓棍子頭滑到屁股溝外邊去就成。
女人擺正了身體,放鬆下肌肉,直著線地往後拱。一下,再一下,她覺得自己的
後邊半個身體就像是一個橘子,正在被一雙大手撕扯成四分五裂的橘子皮瓣。每
一塊分裂出去的皮瓣,都是她的可憐的身體再也攏不住的骨頭框架和嫩肉片片。
那東西真是結實,也真的是粗啊,虹覺得,她都能聽到自己的肛門被撐炸了的聲
音。她的屁股眼裡外一圈,那些帶著小皺褶的肉皮,全都緊緊地繃開在大木頭棒
子粗糲的邊沿上,繃得通紅,透亮,油滋滋地響。

  一股子酸水從肚子裡被頂了出來,溢到了她的嘴角外邊。女人幾乎還來不及
嘔吐,更多的水就湧進了她的鼻子和眼睛,粘稠的液體掛在她紅彤彤的鼻子尖頭
上,然後就是眼眶,她的視線朦朧一片,她趴在地上,真想放開聲音大哭一場。
可是她是一點點也找不著,哪裡還有哭出來的氣了。

  她也沒有哭出來的時間。孩子們可是沒有心思等著。「幹得不壞嘛,女人。」
大家樂呵呵地,把她從地上給揪起來了。「來吧來吧,操起來吧。也來個一二一
什麼的。」

  進去,進去!再他媽的給我進去!抬腿一腳踢到木頭把子上,不算太重,可
也不怎麼輕。虹一頭栽回到地面上去,他們再給她提起來。

  她蹭在那些釘子上挪自己的膝蓋,把胯骨更大地張開。每一回頂上來,她都
往前挺一挺滾圓的大肚子,拔下去的時候她抽空喘出一口氣。手腕子酸了,她換
一換手,把空出來的那一隻,撐在自己的大腿上。

  一,一二……她喃喃地念叨著。這個夜那麼的長,要到什麼時候,天才會亮
啊……

  德敢跟孟虹說,你這樣不成的,會被孩子們折騰死的。我看,還是給你找點
活兒干吧。整天光是讓人玩屄,你也挺無聊的是吧。

  在統治了籐弄三年之後,德敢開始有了更多的信心。世道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覺得孟家確實已經沒有什麼重新奪回權力的機會了。兩年前他還要謹慎地把孟
家的女繼承人控制在自己的軍營裡,現在他覺得有點無所謂。那不光是佔有和控
制的問題,他甚至對報復這件事也覺得麻木而且無謂。讓籐弄的人民去看看這個
女人吧,他想。他們現在種著孟家的田,趕著從孟家分到的牛和羊,再往門外邊
看看,光著屁股吊著兩個大奶子,正從大路上走過去的孟家的女兒。他們真的會
指望孟家再回來管事嗎?革命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不管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於
籐弄的人民,其實都是。

  孟虹光著屁股,胸前吊著兩個大奶子,走在橫穿籐弄的大路上。其實不光是
這些了,在她的身子前頭,下半邊挺出來的,是已經進了七個月身孕的大肚子,
看上去那就像是她在胸口底下掛著的一面大鼓。而在她的身子後邊,再背上了一
個更大的竹條筐。她要上山去給德敢的自衛隊割馬草。

  女人大著肚子是有很多麻煩。更不用說,虹上下一直都被鐵鏈鎖著。她腰上
環著的鏈子,是按照她腰細的時候定的,現在她已經沒有腰了。整個環圈就被往
上一直頂到了乳房底下,肚子剛剛鼓起來的邊緣上邊。再從這個圈子連下去的鏈
條,是一直拖掛到腳腕旁邊,繫在她戴著的腳鐐鐵環上的。現在這個直鏈也被肚
子頂出了圓弧。繞出一個彎來,長就不那麼夠了,雖然這一道上原來放得寬鬆,
她現在還是能夠邁得開步子,但是牽著扯著的,磕絆的地方就更多了。

  她叮叮噹噹地拖拽著這些金屬零件,走在穿過自己家鄉的土路上。這當然不
算是第一次。兩年前的那些不去說它,就是這次回來,她帶著小秋就是從這裡走
過去的。不過從今天開始,她以後的每一天下午,都要從這裡走上一個來回了。

  該發生的事總得要發生,還在修路的那一年她從工地上已經能望見了籐弄邊
上的山腳,她當時真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夠走得進去……結果現在呢,走一步,嘩
啦一聲,再走一步,又是嘩啦一聲。也就是那麼的走著了吧。

  德敢就是要讓她每天光著去給人看,想到村裡姓孟的人家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他覺得很有點惡作劇的快感。有什麼事能讓這女人總是出門走遠路呢?德敢想起
來他的隊上養的那幾匹馬,有一匹還是他自己出去騎的,平常就拴在營地的角落
裡。他們一直是向村民買草餵著的。好了,就讓她去幹這件事吧。能省下兩個錢
來,也是不錯嘛。

  他對虹說,我放你上山去,你給我每天割馬草回來,把馬餵上。有件小事是
你可能會一頭撞死。要不就是打主意偷跑。我估計著,跑是不會了,那麼蠢的事
你不會做的。可真要是死呢?我多少就有點麻煩,誰知道陳春他們什麼時候又想
起來要把你找回去了。這樣吧,你自己知道,小秋現在還在我這住著,我還沒有
把他送出去,當然了,你也知道我多半是不能拿他怎麼樣的。不過像我這樣的人
渣,誰也說不準不是?

  還有一個呢……去,阿福,把孟堂那老東西弄過來。

  一直跪在德敢跟前聽著的虹不禁打了個冷顫。

  其實姑娘,你都看到了。我也沒拿你爸怎麼樣……我只不過是不想讓他到處
亂跑就對了。說起來我還養了他那麼幾年呢。嗯,好,阿福啊,你們總是用來捅
人屁股眼兒的那東西呢?姑娘你好好看著點啊,老男人也有屁眼的……

  虹一連著氣地給他磕頭,前額撞在地板上咚咚直響。「別……女犯人不死,
也不跑……」

  阿福朝著長官看,德敢說,捅。

  捅他個七八十下的,再來說話。

  孟堂被小伙子們七手八腳地按在下邊,嗚嗚地直叫,虹跪在對面捂臉痛哭。
她既不敢攔,也已經無話可說,她只能等待著這件事情結束。

  抽她耳光,叫她睜大了眼睛好好看著!

  好啦,我的孟家大小姐,你知道我的意思了?你要跑到籐弄後邊的山上,把
自己弄倒樹上給吊死了,我也沒更多的法子。我就把你爸扔到這裡邊,順便關照
下,讓他們每天玩上幾個鐘頭。反正我的兵不算少,輪著,算是隔幾天多值一個
班。就是噁心了點……你好好想想啊,真要尋死覓活的時候,多想想你爸的屁股
眼。說不定他還能活上好幾年呢,十年,二十年?嘿嘿嘿。

  虹也不知道要是不尋死覓活的話,自己還能活上幾年。我自己,不也是每天
讓人捅著前邊,捅著後邊的過嗎。我要是多想想我自己的屁股眼呢?不過還有小
秋……算了,反正我也就這麼個樣兒的,熬到今天了……還能再壞到哪裡去呢。

  她往前邊挪腳。光腳丫子從大肚皮底下伸出來,寬大的像一把小扇子一樣,
結結實實地壓在撒了一路的小石頭顆粒上。骯髒粗糙的腳背上邊青筋綻露。她的
每一個腳趾頭都是被扎進去過竹釘子的,上邊的指甲是再也長不好了,它們又黑,
又厚,中間還豁開了寬而且深的裂口。已經有小娃娃跟在邊上跑著看熱鬧了,她
朝他們笑笑。這些孩子太小了,她肯定其中有人得管她叫姑姑或者嬸嬸什麼的,
要說出他們爸爸媽媽是誰來,她當然也是認識的。

  她從一家一家熟悉的房子門前走過去。她能想起來住在裡邊的都是些誰。後
來虹看出來了,村裡孟姓的人家,一直是在躲著她走的。誰也不知道敢區長的心
思,在這種時候,同姓的親友總是要避點嫌才好。有時候擋在路前邊,跟她說說
話的倒是他們家過去的家奴,一個是,他們不必怎麼擔心會被人當做要跟前主人
合謀造反,二一個,是他們也許多少想就近仔細地打量打量,原來很神氣的孟家
大小姐現在變成了的樣子。

  吳隊跟她說,咱們隊裡有五匹馬,有兩個讓村裡牽去幫著養了,這裡邊拴著
的三頭畜生,一天得吃掉快一百斤青草吧。你每天就得砍那麼多回來。不夠數就
是打,沒有更多廢話了。

  嗯,還有一個也得給我記好,太陽下山前就得回到隊上。要不……哼哼,我
讓他們點起火把來燙你的大奶頭。

  這就是說,雖然在寨子後邊的山坡上一個人也沒有,但是她得拼著命的幹活。
本來這件事該是彎低下腰,一手攏住滿把的青草,另一隻手握著鐮刀從底下兜起
來……不過虹的問題是懷著身孕,她很難彎得下腰去。

  虹用的辦法是跪在地下做。跪下以後挺起上身來,手往前邊一探的高度差不
多就正好在草根的地方。割出身前一塊空地以後,挪動膝蓋把自己拖上去,緊接
著再做下一塊。一個下午能夠清出一條長溜。最後打捆裝筐,把背帶繃在額頭上
一挺身子,就又回到了那個肚子的問題上。反正是,這個時候的女人本來就不太
安置得好自己,更不用說還有那麼重的活兒要做了。

  後邊筐裡是滿滿堆起來的一百斤青草,她用額頭承著背帶,讓筐子坐在自己
的腰背上,上頭滿出來的草垛子,比她的肩膀還要寬,比她的頭頂還能高出一大
截。在她前邊的大肚子裡,裝著的是二十斤的血和肉,就靠著腰腹上的肌肉條塊
和皮膜筋絡,牽著掛著,挺出去像鼓一樣圓。女人被前下後上的兩個拖累夾在中
間,中間是從脖頸的鐵圈圈往下垂落下去,鎖住了頸腰手足的十五斤鐵鏈子。

  這真是不打算讓人活命了。虹在村邊的大樹底下扶著樹幹歇一口氣。她想。
上一回懷著小秋,是在芒市挨打最慘的時候,這一回呢?還算好吧……好歹不是
要在紅土路上拼著命的拖石頭滾子了。

  十天裡邊,大概總有兩三天是打不夠草的份量。吳隊真的每天都上秤稱。到
了後邊,虹的肚子越來越大,她再是怎麼拚命,手軟到割不斷草根,腳軟得挪動
不了身子了,也就一點辦法沒有。她走幾步,喘一口,再走,凡是遇到樹都忍不
住抱上歇一會腳。這樣掙扎著回到營地裡,還是過了時間。

  上午出操的時候,挨抽的一直是她的背,晚上這回就換個邊,抽她的前半個
身子。吳讓她自己找棵樹去,背靠著站直了,兩手繞過脖頸抱住樹幹。用繩子捆
上手腕,再在大腿上捆一道,腳腕下捆一道。解下武裝帶來,從肩膀,胸脯,挨
著抽下去,一直抽到大肚子上。小兵們自己沒有懷過孕,大多也還沒有娶妻生子,
他們對於懷了孩子的女人差不多就是沒概念,說不上有什麼憐憫痛惜之心,大概
就是覺得很好玩。

  因為遲到,抽完了以後還有火燙。簡單一點就是叼著的煙捲了,深吸一口撣
掉煙灰,往她的乳房上一撳。女人哎喲一聲,肉皮上就鼓起來一個粉紅的大水泡。
要是認真一點做這件事,也有扎一把樹枝點上火,在火苗裡把槍的通條慢慢烤紅
了,然後橫著壓上去。第一下子按在她脖頸的下邊,這個時候女人叫的動靜就大
了,總得是嗷的一下子。她的手是舉在頭上的,朝前大敞著腋窩,第二下,很可
能就是烙在她的大臂根子上。那個地方神經集中,也是能要了人命的疼。

  只要他們高興,胸脯乳房就不用說,到了最後,把那根赤紅的鐵傢伙貼著她
被捆緊了的,併攏的大腿縫裡插進去,兵們幹得也不算少。

  要是事情做得都對,什麼地方都沒有錯,到了這個時候吳會找個兵領著虹去
伙房,給她幾個土豆要就山芋。她餵她爸,然後再喂自己。可是現在是,事情做
得不對。

  「你不給馬吃的,我們能給你吃的嗎?」打完了以後吳跟她說,敢區長特別
關照了的,沒幹好活,晚上不給飯,你自己去寨子裡要東西吃。要到了你們爺倆
過日子,要不到,就都餓著吧。

  你是這的大小姐,這地方你熟,不愁沒人可憐你。要是在這都弄不著點東西,
我看你們孟家是白養了你那麼個女兒了,老孟堂現在是動不了手,我幫他教你怎
麼做人。

  他把那條已經涼了的鐵通條舉在虹的眼睛前邊擺弄著。信不信你要真能空著
手回來,我就讓他們把這東西再燒紅了以後,插進你的屄裡邊去。

  要不,捅進你爸的嗓子裡也行啊,他沒土豆吃,就吃烙鐵,反正都是他女兒
給她掙回來的。

  這樣,虹走出軍營以外,再沿著土路走回村裡去。說實話,這是籐弄,在這
裡她還不至於像在鹽井時候那樣,真要跪到人的家門口去。不過就這麼精赤條條
的,袒著胸露著腹去敲人家的門……心裡邊,一時還是有道坎子很難過。反正,
她最後還是敲了。只是她也有意的,避開了那些孟姓的住戶。

  「唉,大姐……借點吃的吧……給他們趕出來了。要是要不著的話……還得
挨打……」

  一般裡邊人會先嚇一跳,不過然後會轉過彎來。

  「……大小姐……虹……大妹子……別說了……人平常吃點的算個什麼…
…」。開門的女人去屋裡捧了點出來,塞到虹的手上:「走吧,走吧,快回去吧
……」

  誰都能聽得出來,人家都是希望她快點走開就好。不過這麼點的不耐煩,這
麼點羞愧,對於現在的虹來說能算得了什麼呢?她已經把所有恥辱到極點的事全
都做完了,而且她反正還是那麼不要臉地活著。現在值得她操心的,就是先得讓
自己今天晚上別再挨打,然後,她得餵飽她爸爸和她自己。就是那麼回事。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13 編輯 ]
2012-3-9 14:4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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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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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36

  我在第三次回到籐弄的時候重新見到了她。惠家的人把她帶進來的時候當然
嚇了我一跳。然後我就想到了她應該是誰。在她還是孩子的時候我經常會見到她,
她一直是叫我叔的。現在她可是長高長大得多了。

  她比大多數當地的女人要高。另一方面是,她瘦。其實並不光是瘦,也許更
因為她是一個骨架粗大的女人。而在那些骨頭和她的皮膚之間幾乎是完全沒有過
渡的,簡單地說,她全身上下沒有一星半點的肥肉和油脂。對於一個女人,那實
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過令人驚訝地,對於一個男人的眼光來說,那同時還是
一件充滿了逼人氣勢的事。在她細長的脖頸下邊,那副凸露的鎖骨尖利得就像砍
刀的刀刃一樣,在她胸脯兩側排列著石頭台階一樣的肋骨,再下去是她那個稜角
分明,開朗寬闊的骨盆……在這些地方,被皮膚緊緊包裹著的骨頭的樣子,都是
一眼上去就能看出來的。

  但這並不就是全部。除了她的乳房和懷著身孕的肚子臃腫厚實地垂掛在她的
身架上之外,在女人的手臂和大腿上,結結實實地鼓起來的條條塊塊,就不是骨
頭節子了。因為一直暴露在日曬風吹裡邊,她的整個身體被太陽光線燒灼成了完
全的深褐顏色,從胸口往下,一直到大腿根子,一色到底,沒有一點點被遮掩過
的印跡。就是這樣黝黑堅韌的皮膚,緊密結實地繃緊了她的整個精赤條條的身體,
瘦的地方,骨頭就是骨頭,柴捆一樣的,一根一梢明明白白的的骨頭枝,骨頭桿
子,而在女人的兩條手臂和大小腿上,綻露起來的是凹凸起伏的,粗糙但是飽滿
的肌肉,就像是籐弄後山頂上的那些,岩石山崖的表面一樣。

  尼拉提著趕馬的鞭子站在女人身後,他衝我笑了笑,揮起了馬鞭。我看到前
邊的女人咬住了嘴唇。鞭梢落到她背上的時候她哆嗦了一下,但是沒有吭聲。

  惠家的趕馬人尼拉說,上去,打個招呼。大叔和我們都很熟的。

  我和惠家的趕馬人尼拉前一天剛剛回到籐弄大寨,他趕著三匹馬為我馱運從
山裡各處收到的草藥。我在籐弄寨邊租了一間房子,除了用來存放我收購的山貨,
我也會在這裡邊住上一到兩天,然後再出發去另外一個方向。

  戰爭結束了,我們重新回到北方。我是惠家馬幫的老客人了。還在英國總督
的時代我就在北部經營藥材,從籐弄一帶收購仙茅,沙姜和靈芝,經過芒市中轉
運回坦達。也有的時候是往更北的方向走,把這些東西賣到中國去。那個國家是
一個更大的草藥市場。只不過,在那些年裡我指望的是籐弄的頭人孟堂,而現在
惠家似乎是跟上新主人了。但是這跟我該沒有太大的關係。我只要找到現任管事
兒的,給他錢,就可以了。

  幾瓶燒酒之後,惠家的趕馬人們拍著胸脯答應給我引見籐弄特區的敢區長。

  關於他的故事,這麼些年過下來了,我當然不是一無所知。德敢在孟家的大
房子裡接待了我的到訪,實際上,他差不多是十分豪爽地同意了我跟他合作這件
生意的建議,當然了,在這裡說到的合作,指的只是贈送干股的比例多少而已。

  這裡的事情確定了以後,我在第二天就離開籐弄去周圍的村寨裡收貨。以後
再回來的兩次都很匆忙。這樣,我在戰後頭一次回到籐弄的這些天裡,都沒有見
著孟堂和他的家人。毫無疑問,我自己也沒有重新見到他們的願望。一直到今天。

  現在孟堂的女兒孟虹赤身裸體地站在我的對面。她的胸口上垂掛著兩個骯髒,
鬆弛的乳房,上面佈滿了已經癒合的疤痕,和皮破肉綻的新傷。在她右邊的乳頭
尖上擁擠著一堆紫黑的血泡,像是才被用火燒燎過的樣子。

  她拖帶著鐵鏈向我走上來,雙腿外八,中間分開著很寬的空檔,兩隻光腳搖
搖擺擺的。女人自然而然地環起手來托住自己的肚子,朝後挺腰平衡著重心。我
看到她朝外翻起的肚臍邊角上,被撕裂開了一道很長的小皮條,帶著血肉掛到下
邊去。

  我的整個前半輩子都在北部高原上遊蕩,各種稀奇古怪的事見得不能算少,
不過一個女人真的被弄到了這個樣子,就是我,也會忍不住地要多看上幾眼。惠
家是趕著馬群長途運貨揚名高原的,現在我覺得,落到了惠家手裡的孟虹,已經
完全不像是一個女人,她就像是他們領著的一頭母馬一樣。

  除了她的瘦削但是堅韌的身體,還有她的眼睛。孟家的女兒有一對細長的眼
睛,眼梢向上,她們現在還是那樣的,平靜得像湖面一樣,閃著晶瑩的水光。她
們直截了當地注視著我的臉,和我的視線爭鋒相對,毫不避讓。但是令人畏懼的
是,我在那裡面看不見內容。她的目光是一種深陷的虛無。既沒有悲歡,也沒有
喜怒。

  她看著我,叫叔。然後在我的眼睛底下曲下一條腿,往地面上放穩了以後,
再把另一條腿也折攏下去。再以後她就一直低垂著頭了。

  我付錢僱用了惠家的馬幫,打算明天起程去惠村,然後再往北。從薩節因的
西邊穿過格洛山口以後,進入中國的獐子鎮……和平到來了,我打算把這些傳統
的路線重新恢復起來。結果尼拉除了給我帶來十匹慣於行走山路的高山馬之外,
還給我帶來了這個女人。他們準是把她給算成第十一匹的。

  尼拉說,敢區長說的,這頭東西快要下崽兒了,讓我們把她帶回惠村去養,
還搭上了那個孟家老頭……明天出發的時候讓她背上他。哼哼,到了咱們的地界
上,看我不整得他們倆死不了活不成。

  敢區長說了,出去以後多遛遛她,我們這次去北邊就帶上她,路上要走好幾
天呢,在大山裡邊沒什麼人煙,大家都能拿她洩洩火氣。

  大叔,要不你現在就領她進屋去幹上一回?她雖然是整天被人幹的,不過屄
還是真的緊,屁股也很夠結實的啦。

  我以後當然是干了虹。我在屋子裡的竹子床上幹她。她先是跪在地下為我口
交,然後爬上床來騎到我的胯上。她身上的那些鐵鏈條又涼又沉地搭著我的腰和
腿,等到把我裝進她的身體裡邊,她上下活動起來以後就好些了。女人挺腰提臀
地抬上去的時候托著自己的大肚子,好像是希望那樣可以為自己減輕一點腿腳上
的負擔,然後她再笨重厚實地落回來。就像惠家的人告訴我的那樣,她的屄很緊,
壓在我的小腹上的屁股也很結實。

  她說:" 大叔……哎呦……叔啊……"

  雖然孟堂曾經算是我的朋友,她得算是我的老朋友的女兒,雖然她從小叫我
叔叔……不過這是在北部。你也許前一天還擁有一座礦山,第二天就會被人像一
條狗一樣地殺掉。沒人應該抱怨。主要是,如果你就是那狗,你說什麼是沒有人
在乎的,當然了,更不會有人願意浪費時間,為一條狗說點什麼公道話了。

  惠家人露宿在屋外的空地上。在樹上拴著他們的十匹馬。他們就在那片空地
上幹她。完了以後跟女人說,以後就要在一起幹活了,來,你得認認你那幾頭兄
弟。

  " 大小姐賣了那麼多日子了,人的雞巴嘗得多了吧,嘗過大馬的沒?" 尼拉
說," 咱們的大黃和阿黑對女人都很好的,它們幹過。想呢。"

  他們說得平平淡淡。孟虹聽著,也像是平平淡淡。我不知道前邊的那幾年裡,
這個女人幹過這件事沒有。但是她是楠族人,她一定知道,她也一定見到過。她
獨自默默地往馬群那邊走過去。

  " 婊子,別一個人躲到那邊去。把大黃牽過來,牽到我們前邊來!"

  我坐在屋子的門邊,點著手卷的煙卷看著他們和她。他們散散漫漫地站著,
坐著,也看著她,和它。她在我們的前邊摟著大黃的脖子,女人撫摸著那匹馬,
然後蹲到它的肚子底下去,握住了它的粗大的生殖器。大黃確實沒有躲避她,也
沒有顯出特別不安的樣子。天晚了,她旁邊是燒著的篝火。我們看到女人探出的
舌尖婉轉纏綿地閃耀著。她開始舔它。

  另一件事是,女人自己也鎮定如常,就像這頭動物只是另一個她每天都要對
付無數次的普通男人,就像是她剛才爬到竹床上來打發掉的我一樣。她後來平靜
地張開嘴,她得盡量張到最大,才能把一匹馬的生殖器官容納進自己的口腔中去,
當然了,只是它頂頭的那一小部分。主要的事情,還是得用手搓揉著完成。在那
個過程中她聳動著瘦削的肩膀。蹲著的女人現在踮立在自己的腳尖上,開始前後
晃動她的身體。大黃有些躁動地蹬了蹬後腿。

  我們覺得,虹似乎是在猜測著體會馬的感覺。她加快了她的動作,一下子,
又一下子伸直自己的脖頸,現在周圍都能聽到從她的嗓子底下發出的咯咯聲。她
的光裸的腳跟挺立在空中,被弓子一樣彎曲的腳掌支撐著,上下跳躍。

  尼拉並不滿意,不過更可能地,他只是要想方設法地折磨她。他還是馬鞭。

  抽到第三下的時候女人抱住頭跌坐到地下,放開了大黃。

  " 沒見你幹這事很爽的樣子啊,沒見你摸自己啊," 尼拉說。" 你得一邊干
那匹畜生,一邊干你自己才對。"

  " 找個棍子什麼的……就這吧,鞭桿兒。掉個頭,塞進自己的屄裡邊去。"
他把馬鞭子扔到女人跟前說:" 重來。"

  虹在惠家趕馬人中間度過的頭一個晚上,就是和他們的馬們不停地交合下去。

  她用嘴努力地吸吮著這些動物的巨大的陽具,用手倒握著馬鞭的把手,上下
抽插自己的陰道。

  尼拉就等在邊上,他踢她的肋骨:" 摸奶子摸奶子,一隻手捅屄,一隻手揉
自己奶子給爺們看。"

  看了一會,看著拱在大馬身子底下的女人,一邊舔著一邊捅著,再加上一邊
搓揉著,倒騰得自己的一對乳房上下翻滾,就像是芒河漲水的大浪頭。尼拉再踢
她一腳。

  叫喚啊,婊子你得叫春啊,要不爺們怎麼知道你爽啊你?雞巴堵住嘴了?會
用嗓子哼哼吧賤貨,咕嚕咕嚕的那個樣子,母豬都會啊!

  孟虹也許真的是很懂男人了,但是尼拉是趕馬的,他更懂馬。他一直等下去,
看到大黃差不多要發動起來的時候,他就狠踢孟虹的屁股。用上了七八分的力氣
以後,一腳能把女人踢得撲出去好幾尺遠。大黃渾身哆嗦著挺起脖子,嘶鳴了起
來。

  多半是硌著肚子了,虹捂著肚子爬回來,臉色慘白,面無人色。鞭子桿頭插
在陰戶裡邊,在她身後的地下拖著長長的鞭子梢。

  再來,重新來過。婊子。大黃等著呢。

  在前半夜裡,虹不知道被這樣地踢出去了三次還是五次,她從嗓子裡哼哼出
來的聲音,已經完全變成了哭腔。她終於在尼拉走到一邊撒尿的空隙中間,讓大
黃馬在她的嘴裡射了精。那些東西灌進她的口腔,又從嘴唇四邊的縫隙裡洶湧地
倒流出來。女人劇烈地抽動胸腔做出吞嚥的動作,響亮地打著嗝,咳嗽,她終於
扔開了馬的器官,跪伏在地下嘔吐起來。

  尼拉問她。你的屄讓馬操過沒?

  沒……

  去找大叔,求他借你張長條板凳來。

  我的屋裡有,我讓她自己去裡邊取。到了那時,她疼,累,睏倦,幾乎已經
站立不住,她踉踉蹌蹌地拖著長凳子穿過我們這些男人,把它架在阿黑下邊。嗯,
對,尼拉說,該輪到阿黑嫖你啦。

  女人扶著那張凳子吸吮著阿黑,一開始還是得用嘴把動物刺激起來。以後她
仰躺到條凳上,朝一頭大敞開腿。她的兩隻手在那中間環握起來馬的陽具,她拖
拽著它,像是要把一個盛滿谷子的口袋拖回糧倉一樣,把這個黝黑粗大的器官拽
向她自己的陰戶入口。我們看到她的赤足用力地蹬踏在地面上,一對腳踝迴旋擰
轉,波動起伏。女人在努力地扭擺屁股迎合阿黑,她在用她起皺打折,溫軟濕粘
的肉瓣撫弄那頭畜生,浸泡那頭畜生。然後她開始呻吟。她喊,哎呀。過了一會
兒又說,哎呀。

  馬騎跨在女人的身體上邊,曲起後腿,它的背脊沉了下去。女人在窄長的木
板條上左搖右晃,前後輾轉,就像是,她正在往自己的那個肉皮口袋裡邊,拼著
命地塞進去能裝滿兩個口袋的東西。她一定是終於把它們全都盛進去了,他們兩
個的肚子,長滿了絨毛的和光潔溜圓的,緊密地貼在一起。女人的手無處安放,
也已經不再需要,她扭臂到身下扶住了凳子的腿。她恐怕沒有想到,馬的力氣要
比她大得多,而且馬被撩撥起來了,我們都看到阿黑沒有停,馬還在往前挺著屁
股,在它的沉重兇猛的衝擊下女人嚎叫了起來,她痛苦地往凳子邊緣上碰撞自己
的後腦,瘋狂地甩頭,她的長頭髮四處飄撒開去。

  尼拉是孟堂的第二個老婆,阿惠的弟弟。我當然能想到,這對於尼拉和虹來
說,都才只是個開始。





B37

  從禮儀上考慮,我在第二天早上和尼拉他們一起去向敢區長辭行,惠家的馬,
還有女人孟虹都留在外邊。等到我從德敢住著的孟家木樓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
安排好了要做的事。馬們馱著我的貨物,懶散地啃著地上的青草嫩芽,而虹則在
身子上背負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那人的鬚髮糾纏的頭垂靠在她的肩膀上,虹
用手在腰底下挽著他的腿彎。這個負擔使她顯得緊張而僵硬。沒有人允許她放下,
她只能一直背著他。她分腿,屈膝,盡量讓自己站得穩定一些。惠家的男人給她
的脖子拴上了一條粗麻繩,繩子的另一頭蕩出去兩三公尺,繫在馬幫頭馬大黃的
馱架上。

  那人當然只能是孟堂了。我多少遲疑了一下,朝他們兩個看了兩眼。尼拉問
我,完事了,咱們走?

  走吧。

  他隨手揮起鞭子抽下去。不是馬,是那兩個緊緊貼在一起的人。我聽到男人
含混的吼叫,女人一聲沒吭。

  馬隊走上了橫穿籐弄中間的大路。我走在孟虹和孟堂的身後,中間只隔著一
匹馬。孟堂像他的女兒一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但是他現在瘦弱不堪,現在
我能看到的,是他趴伏在女兒身上,隨著女人的步子搖擺著的瘦骨嶙峋的背脊,
和乾癟的屁股。虹被他覆蓋在底下,我只是看到那個女人輪流著朝後掀翻上來的
光裸的腳掌。還有就是她腳下拖帶的腳鐐鐵鏈。那東西黝黑,粗,長,在女人身
後的地下拖出了一個幾乎有兩尺長的大轉彎。每一次,女人跨步向前的時候,可
以看到那上邊串連在一起的鐵環,一個一個地被拉直起來,沿著地面磕磕絆絆地
爬行出去。

  這肯定不是我喜歡的,我這大半輩子所夢想的事,只是倒賣藥材換回幾個零
花錢而已,被牽扯進權勢者們的爭鬥裡邊是很危險的。我原本以為只要忍耐幾分
鐘的時間,從村子的這一頭直接走出那一頭,就算做完了這件事,我也不用再跟
著一個光屁股的女人和一個光屁股男人一起在村子裡招搖了。不過現在可以肯定,
德敢並不是那麼想的。有些自衛隊的士兵一直跟著我們,我開始並沒有在意,但
是他們沿著路邊去撞村民家的門。

  " 出來,都出來!德敢區長說的,都出來送老土司,孟堂要走了,出來見見!
"

  " 南吞,你是孟家的表親吧……你就不想見見你表叔了?出來,全家都出來,
兒子?把兒子也帶上,跟上,跟上他們,跟上馬隊!"

  從家裡被叫出來的男人女人們走在路邊,抱著牽著孩子。雖然光著的不是我,
但是我覺得從臉到背,都像是有無數鋼針紮著一樣,滾燙熱辣。可以想像一下,
走在我前邊的孟虹的感受,還有孟堂自己……如果他還能感受的話。

  " 停下,停下!" 再是兩下子,這回飛舞起來的是軍用皮帶。士兵們開始代
替惠家的人控制局面。" 女人,把你背上的那老東西擱下,放到地上……你自己,
跪下!"

  " 衝著大家跪好了,抬頭!"

  被放下的孟堂掙扎著要把自己支撐起來,他同時發出了一些混亂的,像是在
說話的聲音,軍人們繼續用皮帶抽他。已經跪下的孟虹移動膝蓋靠過去,趴下去
抱住父親。不過自衛隊的吳長官提著她的頭髮把她拽了起來,重重的抽了她一個
耳光,讓她朝側面摔了出去。結果是,他們花了一些時間往地上打進幾根木頭,
把孟堂的手腳拉扯開來,捆到上邊。這個老男人現在就只能分張著四肢待在那個
地方了,他朝著圍觀的村民們大大地張開胯部,暴露出那裡骯髒斑白的毛髮,和
鬆弛的陰莖。

  這裡差不多是寨子中間的地方。前邊的去路一攔,人群就在周圍擁堵了起來。

  在大家的中間,一絲不掛的男人孟堂仰面朝天躺在地下,邊上跪著他的懷孕
接近足月的女兒,赤身露體,凸腹仰臉。再過去,是那頭被粗麻繩和女人的脖子
拴在一起的大黃馬。

  " 這兩個人,大家肯定是都認識吧?咱們籐弄世襲的土司,傳了兩百三十年,
最後落到這麼兩個人頭上。老的這個,路都走不動了,話都說不清楚了,跟一個
白癡也差不到哪裡去。女的這個,只會做的一件事就是光著屁股跟男人睡覺,英
國人來了跟英國人睡,印度人來了,跟印度人睡……籐弄還能讓他們管下去嗎?

  "

  " 這個世道已經變了,籐弄是我們大家的籐弄。我們種我們自己的地,放我
們自己的牛羊,我們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要是土司還在,這些事兒能做到嗎?

  大家看看,就這麼兩個東西,憑什麼把整個籐弄的山和田都當成他們家的,
憑什麼把別人當成自己的奴才?"

  吳長官可能是蔓昂的學生出身,說起話來真夠水平。我想。

  女人,吳長官扭過頭來對孟虹說,馬來了你就得跟馬睡了吧?睡一個,睡給
大家看看,你這個籐弄女土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吳問,尼拉,她是怎麼跟畜生睡的?

  先得是用舔吧……尼拉壞笑著說。

  " 大家都待在這兒啊,待這好好看著!看這個女人是怎麼討畜生喜歡,看看
她到底能夠賤成什麼樣!……女人,聽到了?"

  那就是舔了。虹挽起拴在她脖頸上的繩子,輕輕地拉起來試。距離不遠,大
黃滿不在乎地跨了兩個橫步,正好就立在虹的臉面跟前。虹還是默不作聲,就像
是昨天晚上那樣,她也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是,她就連眼睛都沒有合上。女人的
舌頭圍繞著那匹馬的巨大的陰莖,翻捲糾纏,而她那雙同時大睜著的眼睛,從馬
肚子底下直視對面的人群……那真是一個驚心動魄的場面。

  虹跪在人群中間用嘴做完了第二匹,第三匹。以後有人去邊上的人家搬了床
板出來,架高,虹躺到那上面繼續。再後邊被牽過來的馬們,走的口子就都是她
的陰道了。

  自衛隊的士兵們守住四邊,不放一個人離開。在一開始,我想,應該有不少
人還是集中起精神,認真觀看這場難得見到的人獸交合的,他們也像集市中的人
群一樣,籠罩在一片低沉的嗡嗡聲中,人們和人們一直在低聲地互相交談。

  每到虹用手操弄著,成功地把那些粗大的器官插進到自己陰戶裡去的時候,
周圍轟然一下響起的驚歎聲多少顯得有些沒心沒肺。給人以同樣震動的,還有動
物最終射精的那一段時間。不過事情沒完沒了地持續了下去,等到虹疲憊不堪地
接受第八和第九匹馬的時候,全場已經陷入了一片麻木不仁的沉寂。

  吳走近仰躺在床板上邊,茫然地望向天空的女人,他俯身對著她的眼睛說:
" 做完了?很好。"

  他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該輪到你爸了。"

  我想,從赤裸的孟堂被分開手足捆綁到木樁上開始,在場的很多人都已經猜
測到了這個結果。孟虹自己肯定也是一樣。不過她保持著原來的姿態,就像什麼
也沒有聽到一樣。紋絲未動。

  哼哼。吳說,來兩個人,把她拖到那邊去。

  " 舔他,舔你爸的老雞巴。" 他們說。幾個兵把女人按跪在孟堂分張的兩腿
之間,掐住她的脖子往下壓。她的屁股朝向人群聳立起來。

  " 舔!""他媽的張嘴!""快!" 女人一次又一次地被按壓下去,一直按到,
她的臉緊緊地貼上了自己父親的生殖器。他們抓住她的頭髮,推擠著她的臉在男
人的胯下來回地磨蹭。不過看起來她什麼也沒有做。在她和他們掙扎糾纏著,仰
起頭來的時候,我們看到她的嘴是緊緊合攏的。

  吳煩躁了起來。好了,別跟這個爛女人搞了。你們倆過去,去把她給弄起來,
捆到後邊那棵樹上去。尼拉,尼拉你幫下手,幫忙去找邊上的人家,去給要個火
盆子回來。

  他說,你這個賤貨,居然能不聽話了。叫你幹的時候你不幹,婊子,你要後
悔的。

  他說,阿福,回隊裡去,去跟敢區長說一聲,去把那個孩子帶到這兒來!

  " 不,別……別啊!" 孟虹幾乎是緊跟著尖利地嘶叫了起來,那像是她在這
一天裡頭一次發出聲音:" 讓……讓我去做,讓我去做吧……別讓他來……" 她
說。

  讓你做?讓你做什麼?婊子你求我什麼?我沒聽清……火呢,火好了沒?找
個鐵條,找個鐵條擱裡邊去……

  孟虹已經被就近反綁在樹幹上,就在躺著的孟堂頭頂前邊,這樣她只要一低
頭,看到的就是身前腳下,她父親的赤條條的身體。

  她低下頭去,長頭髮遮掩下來,被汗水和眼淚粘了一臉。" 求求……讓我舔
我爸爸吧……" 她泣不成聲地說。

  這個說法不好,我不喜歡。婊子,換個說法再來過。

  " 讓我去操他,我去……去幹他,讓我去操我爸,去幹我爸爸……求您讓我
去,讓我把我爸的雞巴塞進我的屄裡去,讓我爸爸插我的屄……求您了,別讓小
秋來……" 女人放聲大哭,全身像是瘧疾發作一樣地,瑟瑟發抖。

  燙他。燙孟堂那個老不死的,燙給他的婊子女兒看。吳說。

  男人嘶啞地狂叫起來。在他的臉頰左右,是他女兒分立到兩邊的一雙赤足,
而在他的眼睛上方只有兩尺遠的地方,就是她女兒袒露而且擴張的陰戶。當他們
把烤紅了的細長鐵條按上他的大腿根時,從皮肉上冒起的油煙升騰在孟虹赤裸的
身體周圍,女人咳嗽著乾嘔起來。

  下一根從火裡抽出來的烙鐵輪到了女兒這一邊。赤紅色的金屬順著孟堂的視
線抬高上去,最終傾斜地頂到了女人下體那片淺棕色的唇瓣上。我們都看到孟堂
一直圓瞪著眼睛,緊緊地盯在他女兒敞開的胯下。在那裡,女人大腿兩側的肌肉
團塊在一瞬間緊緊地扭絞到一起,就像是有一陣旋風狂暴地掃過麥地一樣。她的
像皮球一樣滾圓而且飽滿的大肚子,凌空蹦跳翻滾。就在孟堂的兩隻耳朵邊上,
他的女兒的光裸的腳後跟狂亂地在地面上蹬踏起來,咚咚作響。

  別……別燙他了……別燙我……讓我干,哎喲……我干。虹虛弱地說。

  烙他的嘴。

  這是孟堂。烙鐵抽起來的時候,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深紅的痕跡。

  " 再來這個,這個女人,奶子。"

  吳現在不著急了。自衛隊的士兵們用燒紅的鐵條輪流折磨著孟虹和孟堂,一
直到阿福拉著那個孩子的手,走進了人群的中間。

  過來,吳說,這是你媽。看到了?這是你媽,這個什麼也沒穿著,整天光著
屁股跟男人打架的就是你媽。以後告訴你爸爸去,你媽喜歡這樣。

  喊媽。媽媽還是要認的。不管她變了個什麼,她還是你媽。

  " 媽。" 小秋說。

  把那個鐵簽子拿起來,烙這個婊子的屄。烙給她兒子看。

  四歲的孩子長得低,他能看到他媽媽的身子底下。鐵釬子火紅滾燙地往那裡
邊伸進去,烙在另外一邊的肉唇片片上。虹尖叫著踢開這一條腿,光腳丫子帶著
一串鐵鏈從小秋臉面前邊甩過去,飛到了半空中。

  行了。再往地下看,下邊躺著的這個,是你姥爺。你媽剛才哭著喊著要去跟
你姥爺打架。我們說要等你來看才給勸住了。

  叫姥爺。

  " 姥爺。"

  女人,吳說。我想來想去的,還是要給你留這個面子。我就不讓這孩子在邊
上守著了。其實呢……還是咱們得給蔓昂城裡的那位,留點面子。女人你別怪我,
我是讓他也來給你送個行,以後一時怕是見不著了。省裡邊人說了,蔓昂那邊的
意思,明天就要帶小秋走……明天他們要來一大隊當兵的,看著他護著他去芒市
呢。

  行了,阿福,領他回去吧。孩子,跟媽媽說個再見。

  " 媽媽再見。"

  你呢,女人?

  " 秋……小秋……再見了……"

  真他奶奶的感人。吳說,你得謝我吧?現在我讓他們把你給解開,你跪到那
底下去,跟你爸好好幹,嗯?

  孟虹安靜地跪到孟堂的兩腿之間,好好地幹她爸爸。她用兩隻手捧著她爸爸
的陰莖,搓揉它,摸它。俯下身體去舔它,把它吸吮進自己的嘴唇中間。孟堂老
了,生病,半身不遂,剛才又被燒紅的鐵條烙燙了很久。但是無論如何,在女兒
的手指,嘴唇和舌頭尖梢的刺激下,老人的陰莖最終傾斜著朝上聳立了起來,它
正在變得越來越粗壯,越來越焦躁不安。青色的和紫色的經絡血脈,凸露扭曲地
圍繞在它的圓周上,它現在就像是一件老式的兵器,端正地瞄準了他的女兒的臉。

  女人向前爬行過去,爬到他的胯上,她的手反回到自己身下,握持住她的父
親,幫助她的父親找到自己濕膩粘滑的入口。在我們所有人的注視下,她的屁股
搖搖擺擺地墜落下去,把她父親的生殖器官吞沒進入自己的身體深處。女人提起
腕上的鐵鏈,她的兩隻手現在分別支撐在自己的兩邊膝蓋上,用來幫助自己的腿
腳肌腱,更加堅韌地伸張和抽縮。她向上仰起身體的時候挺胸抬頭,然後她再甩
開自己的頭髮,收腰下挫。她騎跨在她爸爸的腰腹之上輾轉起伏,縈迴飄搖。她
口中發出的啼鳴淒婉嗚咽。





B38
2012/03/7

  在被十匹健壯的公馬,和一個衰弱的老男人幹過之後,孟虹重新站直了身體。

  顯然是因為陰部烙傷的原因,她笨拙地分張開自己的腿,膝蓋外翻。但是她
是北部的女人,與我們南方平地人不同,她們的忍受能力遠遠超出我能夠想像的
程度,我在北方的經歷已經不斷地向我證明了這一點。尼拉們似乎也毫不擔心。

  他們解開地下的孟堂,把他照樣架到女人的肩膀上。然後照樣是趕馬的鞭子,
揮起來,抽下去,打在肉上還是一樣的力道十足,噼啪地響。

  操得爽吧?過了癮了吧?走!

  這回是真的走了。孟虹朝前邊邁出去的頭幾個步子,腿腳顫抖,腰肢飄搖。

  但是她就是那樣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她穿過圍觀的人群,挺著足月的肚
子,背負著她的父親,那個老男人的瘦骨嶙峋的胸脯,緊緊地擠壓在她赤裸的肩
背上。

  我騎著馬,尼拉他們步行,在以後兩天的徒步路程中,孟虹始終就是那樣,
沉重,蹣跚,但是穩定,堅持,連綿不斷。她就像是一架破損的座鐘一樣,指針,
發條,和各處的齒輪,都在掙扎著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但是它仍然能夠運轉不
停。那串拖拽在崎嶇山道上,輪流著擺動過來,又擺動過去的腳鐐的鐵鏈,正好
像是它的一個永恆的鐘擺。

  她在晚上才能卸下她肩膀上的重負。惠家的人是拿她當畜生看的。在那時候,
他們總是把拴住她脖子的繩索系到樹幹上,再反捆上她的雙手。趕馬人們在繫繩
子打結方面具有無以倫比的天賦,他們只是用一段麻繩,在人的手腕上三纏兩繞,
抽上一個結,她就怎麼也掙脫不開了,他們根本就用不著手銬那樣的東西。

  給他們身邊扔下幾個土豆。那以後,女人會一直在地下沉默地爬行,她匍匐
著身體,伸長脖頸,用嘴和舌頭到處追逐那些在地下滾動的吃食,努力地用牙齒
把它們啃咬成能夠吞嚥下去的碎片。她咀嚼著它們,跪到孟堂身邊,嘴對嘴地喂
他。在那樣的情況下還經常會有人去打斷他們的晚餐。他們給她牽過一匹馬去,
說,停下,婊子,幹點活兒!

  她不得不停下,開始吸吮那匹馬,直到它射精為止。現在,在另一頭吃完干
糧的的男人們也開始走到這邊來,我們就在孟堂的眼睛前邊干他的女兒。人和馬
混雜在一起,趕馬人們似乎十分習慣和他們的牲口一起分享各種事物,看起來也
包括了分享女人。因為女人妊娠的肚腹,她不得不趴伏在地下,讓我們從後邊進
入她,或者是她騎坐到男人們的身體上來。

  讓不讓孟堂和她做,尼拉說了算。他抽著煙桿看著他們,說,行了,我們完
事了。你去讓你爸操你一回吧,我看他憋的挺苦的。

  經過了籐弄那一回與父親的公開性交之後,虹對這件事已經不再抗拒。她應
該是覺得,更多的堅持已經不再有意義。她爬過去舔舐孟堂。因為她的手背在身
後,她現在連撫摸他都做不到了。

  我們在惠村沒有停留更多的時間。我的活兒是一樁生意,趕馬人們是十分敬
業的。尼拉他們只是讓孟虹在村邊的馬棧裡放下了她的父親,那裡的人會照看他
一段日子。給女人換上的,是裝滿了我的沙姜的竹筐。再給鎖著她脖子的項圈上,
掛上了一個頭馬戴的銅鈴鐺。

  後邊有一個二十多天的行程,她的鍾繼續機械地行走,她的腳鐐的鐘擺搖晃
在更漫長的山路上。她還是跟大黃拴在一起,女人頸子下邊金屬搖晃碰撞的脆響,
也和大黃的響在了一起。

  我對尼拉說,這個女人怕是真的快到日子了,要是就在路上生呢?

  " 大叔,她是高原人。" 尼拉說," 高原女人生完了喝兩口熱水,就能上山
去背柴禾捆的。"

  我們在四天以後走出森林,又用了兩天的時間走過了高原草場。現在,在這
整片大山寬闊的坡面上,鋪滿著的是暴露的鉛灰色岩石。僅有的植物,是那些緊
貼在岩塊的陽面,在潮濕的巖縫中生長的苔癬。這裡已經是在高原北側,一個很
高的高度了。

  雖然只是九月,在山下的壩子裡邊現在還是悶熱的夏天。而在這裡,吹過的
風已經冷得像是能夠穿透人骨頭的刀子。我們裹上了棉襖,除了孟虹。女人的全
身已經被凍成了紫紅的顏色,她的嘴唇顫抖不止。在這塊地方,在我們停歇下來
歇息的時候,她甚至連可以扶持一下的樹幹都沒有。背工在短暫的停頓時間裡一
般是不把負重下肩的。她只能略略地曲起腿彎,把捆在一起的兩隻手撐在膝蓋上,
用這樣的方法讓自己得到一點鬆弛的空間。她仰臉看著我們說,給奴才一點水吧,
給奴才喝水……她的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是她的額頭上流淌著熱汗。

  尼拉皮笑肉不笑地用馬鞭的柄撥弄著她的臉頰,他說,你是想大黃了吧,說
不定該讓大黃用它的大雞巴餵你喝水。就像這樣。

  他突然狠狠地把那個木頭往女人的嘴唇縫間捅了進去。然後跨步上前攥緊了
她的頭髮。他在她的嘴裡轉動著鞭桿繞著圓圈。一點點血從女人的嘴角邊上流淌
了出來。

  我想,就是在這一天的路上,孟虹開始了產前的陣痛。那麼多天以來,她一
直沉默得像一匹母馬一樣,不論是在挨打的時候,還是在被迫交合的時候,在那
些她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刻,也只是從咽喉深處,發出一點點緊緊壓抑著的嗚咽和
呻吟。但是在這天的下午,她的叫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充滿了痛苦。她不能再
那樣機器般地邁出持續不斷的步子了。她停下腳,彎下腰去,把肚子擠壓在身體
中間,她用繩索捆綁著的手撫摸它,擠壓著它。她停留在那裡出汗,發抖,一直
要等到有人走上去,抽打她暴露在大竹筐子外邊的肋骨和大腿,她才能踉蹌著走
出去幾步路,接著她又半蹲下身子發起抖來。

  不過這一回尼拉一直跟在她後邊,她的淒厲的叫聲越響,尼拉就抽得越多,
越重。她終於單腿屈膝跪到了地下。她說,奴才不行了……奴才,女奴隸……要
生了。

  尼拉的回答是吸他另一隻手裡提著的煙桿。那上面有一個銅鑄的煙鍋。他用
勁地吸進了好幾口空氣,使裡邊盛著的煙絲燃燒成了赤紅的顏色。他把燒燙的銅
器緊緊壓到女人乳房的尖頂上。

  女人尖利地喊叫出來,她猛烈地弓起了背脊,肩背上那個巨大沉重的沙姜筐
子,歪到一邊摔下了地,還好它裡邊是打好了包的,用繩子捆上了捆,散不開去。

  如果不是尼拉在前邊拽著女人的頭髮,恐怕她的身體也會往後仰倒過去。但
是她現在只能像一頭落進了陷阱的母鹿一樣,掙扎蹦跳著,在地下蹬著腿。

  起來,尼拉說,起來。尼拉又開始燒燙他的銅煙鍋。" 女人,是你裡邊小兔
崽子踢起來厲害,還是外邊老子的煙火燒著厲害?" 尼拉的手伸到底下往上頂,
每一下子,烙得都是她大肚子的下邊那半個圓。

  每燙一下,蹲在地下的女人都猛烈地往上撅一下屁股,她是真的想要站起來。

  " 哎呦,哎呦。" 女人說," 別,別燙了……奴才起來,奴才……起來。"
背上沒有那個東西壓著,尼拉又在把她往上提,她的膝蓋勉勉強強地離開了地面。

  我們都停下了,都在旁邊等著。在刺骨的山風裡,我看到那女人全身汗水淋
漓。她的臉面煞白。

  " 給她上肩。"

  男人們提起了竹簍子,重新壓到她的背上,給她的額頭套好了頭帶。

  腹中的陣痛會是間歇發作的,在那裡邊好過一些的時候,她確實又跟在馬後
邊走過了半面坡地。然後她又一次開始,而惠家的趕馬人們又一次想出各種方法
折磨她,逼著她繼續跟上馬隊。女人的一聲又一聲,淒厲悠長的哀叫,迴盪在我
們行走著的山谷中間。

  在那一天,孟虹竟然在臨產的陣痛中背負著重擔走完了當天的行程。在晚上
露營的時候,尼拉還是照樣把她反捆上手,和馬們拴到一起。她在距離我們點起
的篝火很遠的地方,但是她喊痛的聲音越來越響,一直到我們在這邊都坐不住的
地步。我是所有這些男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只好由我來對付這個問題。我讓他
們再燒點開水,又叫上了一個男人一起過去,為我舉著點燃的樹枝照亮。在那邊,
女人已經獨自把生孩子這件事做了一半了。

  女人的上半個身體掙扎著在地上甩過來,又甩過去,在她整個的分娩過程中,
她脖子上掛著的銅鈴鐺一直在清脆地響個不停。我在孟虹分開的兩條腿中間為她
接住了胎兒。那是個女嬰。天太冷了。我多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脫下棉衣把
這個很小的娃娃包了起來。她在我的手中放聲大哭,我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於
是把她連衣服一起擱到了她媽媽身邊。

  在火光底下,用盡了力氣的女人緊閉雙眼,仰躺在地下一動不動。尼拉走過
來說,別管她,不用管一頭畜生。他往下看了看女人大大敞開著的,淋漓污穢的
陰戶,厭惡地皺起了眉毛。趕馬人們一直在火堆前邊喝酒,他手裡正端著一個木
頭的杯子,裡邊裝著60度的紅薯燒酒。尼拉把酒潑到了女人的兩腿之間。

  女人的上半個身體一開始毫無反應,但是她伸展開的兩條腿漸漸地開始抽搐
起來,她們往中間併攏,最後扭絞到了一起。她現在想試著翻身,她在地下搖晃
著肩膀,發出一點點細若游絲一樣的呻吟。眼淚從她合攏的眼瞼下湧現上來。

  我勸尼拉把她們弄倒火堆邊上來,這樣下去她們都會凍死的。雖然尼拉表現
出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但是他最後還是同意了。只不過,趕馬人們仍然是把她脖
子上的繩圈,繫在大樹幹上。她的手也始終反背在身體後邊。女人側過身去,用
自己的乳房摩挲嬰兒的臉。她移動著自己的胸脯的位置,讓那孩子能夠含住了自
己的奶頭。

  在一開始,沒有睡覺的男人們看著他們身邊這一大一小的,兩個赤裸的女人,
還打起興致來,討論著要不要干一個剛生過娃娃的產婦,不過那太髒了,這個惡
作劇超出了所有人的勇氣。一個更合理的建議是,找大黃來幹她。她的屄剛被一
個小娃娃鑽過,肯定被撐得很大,正好會適合一匹馬。但是最終卻沒有人站起來
去實行這件事。孟虹對他們的各種惡毒的想法充耳不聞,現在那孩子吐出了她的
乳頭,她也不再哭了。虹用牙齒拉起我那件棉襖的衣角,把女兒重新包裹起來,
她蜷縮起自己側臥在一邊,把自己的乳房壓在衣襟合攏地方的縫隙上。

  這以後連男人們都安靜了下來。整個晚上沒有人去打擾她們兩個。我想,在
那一次的背運途中,這是孟虹僅有的一個沒有被性交的晚上。等到了再下一天,
有人就忍不住把她跟馬弄到了一起。我們不是女人,沒有辦法想像一個前一天剛
生出了娃娃的女人,被馬的生殖器官塞滿了陰道再抽動起來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但是我們想看。

  地下放倒兩個橫擱著的背簍,很大的,孟虹一直背著的那種。女人仰躺到那
上面,頭往下垂,另一邊的胯自然就往上抬高。她在那一邊用手摟住了大黃的生
殖器,把那頭動物往自己的身體裡裝進去。

  才剛一開始,女人就全身哆嗦著呻吟了起來。哎呦。她說," 讓女奴用嘴,
用嘴跟它做吧……女奴隸的屄疼……疼得厲害……"

  回答是馬鞭,抽在她從馬肚子底下伸出來,低垂往下的臉上。他媽的,快,
哪有那麼多囉嗦的。塞進去!

  她搖晃著自己的腰,她的腳趾頭能夠夠著地面,她踮起了腳尖。女人用這個
辦法把身體抬高去容納那匹馬。但是當她每一次挺起臀部,讓馬深入進自己的時
候,她都難以抑制地發出痛苦的哀叫。女人剛剛生產過的陰道脆弱而且充血,肌
肉疲乏鬆弛,而動物又一次把她撐開。這件事情太疼,太消耗體力了,她動著動
著就停了下來。她的身體和馬緊緊挨在一起,鞭子揮起來不太夠得著,男人們從
篝火裡抽出燃燒的樹條,燙她的腿和腳,逼迫她繼續。扔在一邊地上的孩子哭了
起來。

  我說算了,尼拉,我有點想女人了,讓她下來吧,讓她用嘴給我弄弄。

  以後她一直跪伏在我的邊上,用嘴吸吮我的生殖器。我讓她去給娃娃餵奶,
喂完以後再回來。她的嘴唇和舌頭的動作輕柔遲緩,讓口交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那是我和她的一個心照不宣的合謀。

  正如尼拉說過的那樣,在白天我們照樣起程。孟虹吃過點東西,喝上幾口熱
水以後,就開始收拾自己準備上路。她找我要了些繩子,把生火剩下的樹枝條捆
紮成了一個小籃子的形狀,兩頭帶著繩子的環圈。她把包裹著棉衣的孩子放到那
裡邊,把吊籃的繫繩掛到自己的脖子上。她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女人。

  做完這些之後女人起身去給竹筐上肩。她分腿下蹲,給自己的額頭上挽上背
帶,在她提氣起身的時候,一股血水從她的下身流淌了出來。尼拉照樣把她脖頸
上的繩圈拴到了馬鞍上。我覺得,沒有了妊娠的肚子拖累,虹甚至是顯得更加輕
鬆了,她現在可以很深地彎腰,讓背筐的重心落在身體的中線上。當然,那時候
她脖子上掛著的那個小搖籃會在女人的乳房底下搖擺著,碰撞她的身體。不過那
孩子很小,不會太重的。女人又開始邁出了她的機械單調的步子。有些不同的是,
跟隨著她的身體行走的節奏,從她體內流出了更多鮮紅顏色的液體,淋淋漓漓地
沿著她的兩腿內側蔓延下去,一直到浸透了她雙腳。現在在她走過的山路上,留
下了一個一個血紅色的赤足的印記。

  我們正在穿越兩國之間最後的一道山口。在接近山脊的時候,我們在岩石背
陰的地方見到了零星的積雪。這裡冷到已經可以結冰。因為高山的原因,人們的
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在翻越山口前最後一次歇息的時候,孟虹和我們一起圍坐
在點起的篝火邊上取暖,她大口地喝下燒熱的水,吃了許多尼拉他們帶的玉米面
餅。她也給女兒餵了奶。在那以後沒過多久,我們就登上了積雪的山脊。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3-9 16:1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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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9

  孟虹覺得腳很疼。到了後邊這兩天,他們一直是走在既沒有樹,也沒有草,
就連泥土都沒有的岩石山崖上,在一稜一稜的石頭面子上,風化出來的石頭顆粒
滑溜溜地滿地打滾。她每一步落下去,都得抽起腳趾頭扒緊了地面,才能讓腳掌
站穩落實,不會順著坡度往下順出去。就跟一頭馱著重擔走遠路的牲口一樣,女
人就是那麼樣的,一步,一頓,背上滿滿的筐子,幫著她把身體往地下壓得又沉
穩,又結實,結實到每一腳底下,都能嵌進去碎石頭渣子,可是虹在乎的並不是
這些,現在的問題是她的腳冷。非常的冷。

  在山脊上,積雪已經沒過了人的腳背。那些已經凝結成了冰的雪,在她光裸
的腳掌底下咯吱咯吱地響著,塌陷下去,周圍一圈冰碴卡住了她的腳踝。她的腳
不是被扎的,被硌的疼,是冷得疼,一挨上硬的石頭塊,生疼生疼。她的兩隻腳
看上去是青色的,紫的,感覺上去是硬邦邦的,麻的。說起來,她們早就該被凍
得沒有知覺了,可是實際上,整個腳板底下就像是被插進了滿把的鋼針,腳一挨
地面,它們就刷刷地全散開在肉裡邊了。

  其實全身都是一樣。虹的嘴唇一直在發抖,根本就停不下來。她能聽到自己
的牙齒哆嗦著磕碰到一起的聲音。她看到自己的胸脯上,兩顆奶頭直楞楞地豎立
著頂在風裡邊,又大,又硬,就像是兩個沒被摘掉,被凍成了冰的果子。在這樣
的地方,什麼都沒穿著真不是好玩的事,掠過的風就像是鐵,是帶鉤子帶刺的鐵,
迎面撲上來,打得人從嘴臉,到心底裡,全都是冰涼,鐵青,一點熱氣都不給人
留下,它再緊貼著女人赤裸裸的皮膚搜刮過去,虹覺得,那些風都是從她的肉裡
邊,一絲一縷地割過去的。

  從上到下一絲不掛,身無寸縷地過了那麼久,這一回,虹還真是第一次精赤
條條著,光著腳板趟進了雪地裡。這是個炎熱的熱帶國家,至少在大多數地方都
是。在虹待過的地方裡邊,薩節因偏高偏北,冬天會冷,不過那一次虹在冬天前
就離開了。

  從陽光熾烈的坦達的龍翔集中營,到冰封雪掩的至高至北的山嶺極點,她都
得要這樣子一步一步的,帶著鎖鏈,赤裸著身體走完它。她已經這樣子做了四年,
不知道後邊還要做多少年,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要赤裸著,走完多少地方,去讓
多少的人看到。

  從帶著小秋找到德敢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一次的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別人手上。
她再也管不了她自己了,吃,睡,走路,幹活,還有挨打和性交,她就是一個別
人手裡的玩具,要她死她就得死,不要她死,她就死不了。惠家的人以後還不知
道會想出多少種辦法來折磨她和她的父親,可是虹並不後悔。

  算起來小秋該是還沒到蔓昂,可是他遲早會到的,會見到他爸爸。虹想,能
把他的兒子這個樣兒的交還給他,我總該算是盡到了當媽媽的責任了吧。可是
……現在我竟然真的又給小秋生了個小妹妹了。虹看著就在她的眼睛底下,在自
己的兩個大乳房下邊晃悠著的樹條小籃。她女兒露在棉襖外邊的小臉,被凍得紅
彤彤的。

  也就是那麼多看了兩眼,虹才突然的發現,她自己的胸脯幾乎是在一夜之間
變了個樣子。她的乳房早就像兩隻沒裝著東西的皮口袋一樣,鬆弛拖沓地垂吊在
肚子上邊,她們原來那種枯竭的樣子,就跟旱季裡堆滿了石頭塊的芒河河灘一樣,
一下沒注意,好像是一夜大雨,她們現在已經是滿登登的,像是要漫溢出河床的
洪水,瘦削的胸脯都盛不下她們了。

  難怪奶頭也是那個樣子,一直不肯塌下去呢。奶頭頂尖的一堆小顆粒縫裡邊,
泛著白白的水光,不知道是落在上邊的融化了的雪花,還是盛不下了流出來的奶。

  上一回這樣的事還是在她生小秋的時候,她被印度人押著在芒市遊街。那時
候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當時可怎麼也想像不到吧,自己在五年以後還能活著,
而且又要生一個了。我真的天生就是能當一個好媽媽的女人,虹看著自己乳房上
面,像葡萄籐一樣纏來繞去,綻露起來的血脈和青筋,有點心酸地想。這裡邊的
血,都能變成奶水,就是它們把奶子撐成那麼大的。而且我還那麼容易懷上。那
麼的踢著,打著,都沒給弄掉……可是其實……真要掉了才好呢,成了現在這個
樣子,我又該怎麼辦呢?

  說不定,我還能把她也給帶大吧,也能給她像小秋那樣,找到一個好的解決
辦法……說不定……我真能做到這些,在死以前做到這些?在自己家鄉做了兩年
奴隸的女人,想起來這些,竟然是帶著隱隱酸楚的驕傲。

  不過既然是做了背奴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按照主人的意願幹活。她得提
起來凍得又僵又木的腳腕子,把同樣冰涼的腳鏈從身後的雪堆裡給拽出來,趟開
前邊的雪堆,走出去下一步。沿著腿腳一側,從身體裡流淌下來的,沒有乾淨的
血水,一點一滴都灑在雪地上了。

  現在是主人惠家要她到中國去。她就得到中國去。翻過山口以後就是中國了。

  虹在戰爭時期進過中國國境,就是現在翻過的這道山嶺,她也不是第一次走。
遇到政府軍隊追趕太緊,局面困難的情況,民陣的武裝會越過國境暫時避躲到國
外去。當時中國也在內戰,兩國的邊界沒什麼人顧得上,而現在這個地方是有人
管著了。馬隊走了小半天的下山路程,在進入山谷的口子上,見到了中國新政府
軍隊設立的邊防哨所。

  那些身穿草綠色軍服的年輕士兵打量著他們的馬隊,本來這是一件常來常往
的事,在那時,兩個接壤的國家都沒有限制邊境居民的來往。不過他們確實朝著
孟虹的身子上,多看了幾眼。

  這裡是滇藏交界的地方,在那個時候,中國一側的農奴制度還沒有開始民主
改革,士兵們在藏區見過的各種怪事也不算少了,何況這又是一夥外國人呢。讓
他們去吧。

  虹走過中國哨兵跟前的時候就沒有再抬頭。光裸的腿腳被女兒的小身體和盛
她的小籃子遮擋住了,她自己看不見……反正,旁邊的人什麼都能看見。她自己
能看見的是胸脯,鐵鏈,現在甚至還多出來了一個給馬戴的銅鈴鐺。虹幾乎要閉
上自己的眼睛,可是就是不看,她還是一直能聽到它的脆響。

  虹知道,進了這道山谷以後,再前邊幾里路是一個叫做獐子的小鎮。她上一
回來的時候拜訪過那裡的傈僳族頭人,她送了他們幾條槍,以後民陣的人在鎮裡
休整了一個多月,還找頭人在中國買到了糧食和棉布。那時候可真是沒法想到,
再過幾年,她會像現在這個樣子回來。她覺得命運好像是要安排自己,把所有曾
經居住過,生活過,鬥爭過的地方,全都再赤裸著走上一遍;讓所有曾經見到過
她美麗,勇敢,榮耀的人們,再看一回她恥辱,卑賤,淒慘的樣子。

  這些穿著制服,帶著槍的年輕男人讓她不由得想到民陣的軍隊。他們和我們,
有著相同的民族解放的目的,也在差不多同一個時候贏得了國家政權。要是現在
阿水來這個國家的話,可能該是直接飛到他們的首都北京吧。雖然在這個時候想
到她真的沒有什麼意思,可是……我也是只個女人,普通女人而已。虹有些控制
不住自己。為什麼就該是讓我來承受這些?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從這些年輕男
人的眼睛前邊走過去的路變得無限的漫長,全身很冷,好像是在山口上的那種全
身針刺刀割的感覺又回來了,她覺得自己是落在了一個邏輯混亂,時間停滯的惡
夢裡,她有時候會非常偶然的想那麼一下,她也許還是能突然醒過來,發現自己
在另外一個正常些的世界裡邊。

  好像是對她的侮辱還嫌不夠。虹本來以為他們會在獐子鎮外露宿,但是僱傭
了惠村馬幫的草藥商人覺得寧可多花些錢,也要讓尼拉的趕馬人們高興一些,畢
竟這是戰爭結束後的第一次長途貨運。結果虹跟在大黃的後邊,一直走上了鎮子
中心的石頭路。他們最後歇下了腳的馬店,就是虹記得的那個傈僳頭人家的一樓。
他們家是開著馬店的,幾年前來的時候她的人也在這裡住過。這裡的一切,都沒
有多大的變化,變的是虹。反正……他見到我肯定也不會想起來我是誰了吧。

  藥材商和尼拉的趕馬人們上樓喝酒去了,樓下只留了一個二十不到的半大男
人照看著拴在外邊的馬,外帶看著女人。那孩子讓她舔他。虹跪在他的兩腿中間,
一邊用舌頭加上手撫弄著他的陰莖,一邊聽到了二樓上的響動。這些房子都是木
板搭的,上邊的人走來走去的,踩得地板咯吱的響,後來她還聽到喝多了的男人
唱起了趕馬歌來。再往後,天開始黑的時候外邊到了一隊藏人的馬幫。他們人很
多,高聲大氣地在外邊和主人談價錢,一群人一起闖進門來的時候也很有氣勢。
屋子裡邊一下子充滿了酥油的膻氣。

  "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 是……我們家的奴才……" 尼拉在外邊已經跟他們打過交道了,他們互相
弄清楚了來歷。

  " 怎麼給你們搞成這個樣子……賣嗎?"

  " 賣……賣!"

  有二十多個藏族人,虹就在屋子兩外一頭,在他們的圈子裡邊賣了一個晚上。
她沒注意,也沒有在乎尼拉給她開的價錢,按照馬幫漢子們豪爽的做派,多半是
用她換了些青稞酒喝掉了吧。

  這一次馬幫從中國帶回的是菜籽油和布鞋。在以後的背奴生活中,虹還不止
一次地回到過這裡,她也跟著惠家的趕馬人們向西翻越大曼山口,去過印度。在
虹的女兒出生以後的前半年裡,惠家人讓她在長途背運的路上帶著女兒,娃娃太
小了,得吃媽媽的奶才能活命。只不過這是她的額外負擔,她背運的份量還是一
點沒有減少。在當地,長途背運的負重會在一百到兩百斤之間,虹每一次出發都
被要求背上百多斤重的貨物,再加上她身上十五斤重的鐵鏈,同樣十來斤的孩子,
她會比普通婦女承擔得更多,但是相比最強壯的男背工的極限還是有些差距。她
還是能夠帶著這些走下去。

  每一次出發都是十天半個月。她把女兒用一塊兜肚包上,用粗的籐條,繫在
自己的胸脯前邊,後邊背上竹筐,跟在頭馬大黃的屁股後邊,剩下的事就是沒完
沒了地,走,走,走。現在連著她的脖子,還有頭馬馬鞍的粗麻繩已經改成了細
鐵鏈子,一集起隊來,為了免得麻煩,先把她的手鎖到脖頸前邊一尺遠的鏈條上。
這件事情很容易,只要用一把普通銅鎖,在需要的地方把鐵圈子串進鎖舌,合上
就行了。

  虹在整個白天都被鎖在鐵鏈上走路。女兒餓了,在虹的胸脯前邊哭叫,蹬著
腿腳踢打她的身體,那時候女人得往前趕緊幾步,靠近前邊的馬,讓拴著她脖頸
的鏈子鬆快一點。有了緩衝,她才能把連在上邊的手收攏回到自己的胸口上。女
人用被銬在一起的手撫摸著女兒,把她的臉推到自己的乳房上邊,幫著她用嘴,
找到自己的奶頭。這些的事,都得是她緊緊的跟在大黃的後邊,背著貨筐,一邊
走一邊做完的。

  惠村人的日子,一年中的大多數時間,都是這樣地在路途上過了。不過馬幫
總有走完貨運行程,回到家裡的時候。趕馬人們在風餐露宿了十幾二十天,走過
了上百里山路之後,很高興能有坐在家門口,抽煙喝酒聊聊閒天的日子。

  孟虹跟他們一起,也風餐露宿了二十天,走了幾百里的山路,而且孟虹是背
著百多斤的東西走的。剛剛才卸下了擔子。有人問,把這女人弄到哪去?

  尼拉說,拴到馬店門口的那個石磨上去。

  在沒有長途背運,住在惠村裡的時候,整個白天裡,虹幹得唯一一件事就是
推著石磨轉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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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A40)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作者:楊驛行
2012/04/17發表於:sis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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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0

  每一次都是一樣。回到了惠村以後,在馬店邊上的貨倉裡卸下竹筐。走出來
沒有幾步路,看馬店的小老頭老兔子,就已經在那等著她了。

  一直提著氣的時候,人倒也不怎麼覺得特別受不了。等到從肩上卸下了份量,
腿腳一放輕鬆,全身骨節肌肉裡邊的酸和疼,就像打翻了醋瓶子一樣的泛了起來,
一直能泛到人的嗓子眼裡。原來,累都是能夠累到讓人噁心的。虹在往石頭磨盤
前邊走過去的最後幾步路,差不多就要走不動了,走不動還是得撐著。她自己把
盛著女兒的籐條籃子從頸子上卸下來,擱到一邊地下,再朝籃子裡邊看上一眼。
小東西裹在草藥伯伯的大棉襖裡,抿著嘴唇閉著眼睛,小臉紅彤彤的。進村之前
的路上剛給她餵過奶,現在睡得連到家了都不知道呢。

  不過這都是些個什麼樣的家啊。從戰爭後一半開始,她的家排下來的,是達
坦的龍翔,籐弄的德敢自衛隊,芒市的印度俘虜營,還有……瑞瑞瑪的鹽井和薩
節因。現在呢,她的家是尼拉家的馬棚。

  尼拉跟虹說過,你是國家要的人,我不想讓你死,敢區長也不想讓你死。在
外邊趕路的時候,大家都在一起挺熱鬧的。回了家了你一個人待著,怕你一時想
不開了,我們得把你鎖結實點,不能還給你留下一點點念想。

  他說,我們這窮,用的都是最蠢最笨的辦法。妹子你當過大官的,大場面見
得多了,別笑話我們。要是難受呢,也就忍著點,咱們這當然比不了蔓昂那麼講
究了。

  這個最蠢的辦法就是把女人的脖頸和手用木板枷上,讓她一點也動彈不了。
給脖子準備的這個,寬一尺八長兩尺半,一寸多厚的木板從中間鋸開,上一截留
出兩個大的半圓缺口,合起來卡住女人的頸子,下邊中間兩個小洞,合起來正好
把女人的雙手扣在裡邊。這不算晚,底下還得加上個管住女人腿腳的物件,也是
兩道木頭板子,兩頭帶槽的,用來夾住女人的腳腕。

  現在這堆東西就擱在老兔子的跟前。虹跪下去,把自己也給擱到老頭老兔子
的跟前。管著馬店雜事的兔子是個矮個的半大老頭,高不到四尺,大頭,禿頂,
短腿。兔子是尼拉的爺爺在趕馬道上撿回來的,撿回來的時候他還是個吃奶的娃
娃,等他長起來以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趕馬這一行像是幹不成了,老兔子
這大半輩子,只能是一直待在馬店裡餵馬。其實這小老頭大概還不能算是一個真
正的侏儒,可要是虹站著,他就沒法夠著她脖子以上的地方。

  先是一分為二的脖枷,兩半木頭中間用搭攀連著,能開能合,兔子得用兩隻
手才能把它給提起來。提起來擱在女人肩膀上喘口氣,再花費點心思,把女人的
頸子,還有兩個手腕,都給放對地方。放對了才合得起來。沒人給虹摘掉那個馬
掛的銅鈴鐺,老兔子一擺弄,它又是一陣的脆響。

  一起響動的還有木板外邊連著的鐵鏈子。最後一道活兒,是把鐵鏈繞著木枷
抽緊了,上上鎖。女人在肩膀上扛著這個東西站起來,分開兩條腿等著。她還得
讓老頭收拾好她的下半個身子。

  " 分腿,再分腿!" 老兔子蹲在底下安排著女人的兩支腿腳,外加另外兩塊
厚木頭片。下邊的這副器具更長點,更窄,兩頭兩個半圓槽隔開兩尺來寬,那就
是留給她的腳腕待的地方。做完全部這些事得花上很不少時間。誰都知道,對付
一個赤裸著身體當了好幾年奴隸的女人,根本用不著那麼費勁。尼拉只不過是想
著法子讓虹不能好好的過。

  " 好啦。" 小老頭老兔子最後到底把它們給上到了一起。架在女人腳背上的
長木頭打橫出去,把她的兩隻光腳框在中間。也是,外邊用鐵鏈捆緊,落鎖。從
孟虹頸環上連出來的那條鏈子一直都在的,出門在外的時候拴在馬鞍子上牽著虹
走道用的鏈子,現在一頭空了,老兔子撿起來拽著,過來,過來。他說。

  虹戴著兩塊大木頭板子,僵硬得就像是一具牽線木偶。她過去一步,再過去
一步就挨著了石磨磙子的推把。兔子手裡的鏈子也緩出了距離,他把鏈子也給拴
到石頭磨盤的把手上。

  孟虹的手能夠得著磨桿,她也能握緊它。不過她得彎下點腰。她的兩隻手現
在是併攏在一起,支楞在木頭板壁另外的那一面,這塊木頭板還連著她的脖子。
她要想用手去找著個什麼地方,她的脖子,她的臉,其實是連上她的肩膀和她的
腰,都得跟著一起上。

  她把自己的脖子在圓木頭眼中間安頓好,頭頂前衝到磨桿上邊,眼睛往下。
她的腿是被木頭撐開著的,兩隻腳隔開兩尺遠站好了,再拱起來點屁股,女人現
在站得像是一個三腳架。她把自己像一門炮一樣的架好了。

  可是真的是累。她只是在強迫自己撐著。這是自己的腰,自己的膝蓋,還有
腳腕……女人一點一點地感受下去,一路上下去的每一個骨頭關節都像是灌滿了
鉛一樣,直往下打墜。她真想能坐下去,躺下去,躺下去能再也不用爬起來就好
了。

  尼拉打了個哈欠:" 回了,回去躺倒!" 走出去兩步又看了看正抱著磨桿發
愣的女人。

  " 誰去弄條馬鞭子來?抽她兩下給她提提精神!" 他說," 人一到家就懶了,
看她弄不清楚場面那副樣子……做奴才哪有整天想睡覺的?"

  尼拉家是惠村的頭人,尼拉家裡養著可以組織起三支馬幫的馬,村子口上的
這家馬店也是惠家開的。馬店一邊是貨倉,轉過來是一溜馬棚。三間大房子拐著
一個角,面對的空場子上,就是赤身裸體,帶著木頭枷板的女人孟虹,還有被她
推著不停地繞著圈的石磨盤。

  要是虹不在的時候,是從邊上馬棚裡牽一頭毛驢出來幹這件事,等到虹回到
村裡,牽過來拴到磨把上的,就一定得是虹了。整一副石磨的面子上,撒滿了金
黃的玉米碎末。一袋一袋的玉米顆粒從磨眼裡滑落下去,被石頭滾子沉重地碾著,
一個圈兩個圈,二十個,三十個圈圈,才能變成細滑的面和粉,從磨道底下掃出
來。地處芒河盆地邊沿,青塔上腳底下的惠村,一直都是從芒市來,到更北山地
去的重要道口。村裡三天兩頭就會有馬隊經過。各路的趕馬人們會在馬店裡歇上
一天兩天,收起來些吃的用的,為更遠更陡的路程做好準備。有需求,就有生意。
尼拉的馬店每天都得要磨出更多的玉米面來,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孟虹兩隻手握緊了石頭磨盤的磨把,把自己整上半個身體壓到上面。磨盤幾
乎是紋絲沒動。再下去,就得靠用腿硬撐著往前拱了。

  抬起腳來,繞著木板往前劃圈。女人的腳腕被木頭枷板夾得結結實實,她每
一步跨起來,都得是按照這段木頭的長短,在地下轉出一個兩尺直徑的半圓。腳
掌一挨上地面就掙齊腳趾頭摳緊了泥巴。力氣是從全身上下給收攏了起來,狠狠
地打進腿肉裡邊去的。她得把膝蓋繃直。

  繃緊繃直了以後,才能再繞上來另外一隻腳,連帶著她上面的木頭板子,外
加上一堆鐵鏈。這可真是一條非常奇怪,非常艱難的路程。而且還有皮鞭。

  老兔子嫌自己的力氣不夠大,到了要認真揍女人了,都是找個趕馬的漢子來
幫忙。趕馬用的皮鞭子到處都有,那人去找了一條出來提著,他就站在磨道邊上
等著她。女人推著石磨軋軋地響著從他跟前轉了過去,一邊就下意識的咬緊了牙。
皮條梢子重重地落到背上的時候,背上的皮是火燒火燎的一卷,衝勁可是穿過身
體,撞得前邊的心口都疼。

  挨打有用。虹早就知道,以後她也一直都知道。那麼的一疼,她的腰,她的
腿,都顧不上聽她的指揮了,她們只顧著往前邊竄出去,先逃出自己再說。她們
四分五裂,淒淒惶惶的那個架勢,把人掙扎得跌跌撞撞。汗水是轟的一下子湧上
來的,既是因為疼,又是因為連著運起來的猛勁兒。虹覺得她已經完全管不了她
自己的身體了,她心裡只想著讓自己停下來,她得要喘氣,她得要把自己掙散了
的骨頭和肉收拾到一起。可是那人一直在後邊慢悠悠地跟著她。她都能感覺得到
他得意的冷笑。她只能放棄努力,乾脆就把自己停靠在木頭把手上,絕望地等著
他動手。她等來的下一鞭子抽在她的屁股上,尖利的痛楚,逼得她的身體的零件
又各行其是地四散奔逃。脖子上的,腳腕下的,木頭的稜角和鐵環的牽絆,一下
子都給帶起來了。

  就是得讓她一直走路,得讓她一直受苦。前邊是在大山裡,背著一百斤的分
量,崎嶇不平地走,回了家了,換成推著三百斤重的石頭,繞著轉著,循環往返
地走。反正就是要她拼光體力,耗盡神氣,永遠精疲力竭地累著,熬著,一直掙
紮在身體心力雙重崩潰的邊緣上打轉轉。小女兒在邊上地下的籃子裡哭叫了起來,
女人完全是本能地停了腳,她直起腰來轉過點身體只看了一眼,後邊立刻跟上來
兩道鞭子,把她重新抽回到了磨桿上。

  這件事,完全是看人家高興。要是那人不喜歡,可以在後邊一直抽她,抽得
比平常更緊,更狠。雖然女兒哭得媽媽心裡發抖,可是媽媽屁股上挨著的打更加
直截了當。再說了,虹的脖子是被拴在木頭把上的,沒人給她解開她自己是一點
辦法也沒有。虹從女兒邊上走過去的時候自己也哭,可是她一點也不能停。哭著,
走著,有時候要轉過四五個圈了女兒才能哭累了自己睡過去。

  在前邊那麼多年裡,虹已經嘗過了足夠多的疼和苦,可是沒被木枷板枷過,
那些麻煩是事先想不出來的。等真的戴著這兩爿死硬死沉的東西過了半天,虹就
已經知道,木頭折磨起人來,比她一直繫著的鐵鏈子狠得太多了。她現在能慢慢
往下蹲,蹲到底了也能撲通一下子坐下地去。可是她沒法光靠自己再站起來。人
一坐下去以後兩隻腳就被木板架到了空中,她們沒法再挨著地了。而且,她們還
得一直支楞著叉開成一個大大的八字形狀。就算她把腿往身邊收,收到最靠裡,
她也沒辦法把身體的重心換到腿腳的正上方去--她的手一直在空中並著,沒辦
法用來支撐自己。

  如果她蹲下以後是朝前跪下了,膝蓋撲通一下砸到地上的疼不去說,她也一
樣是站不起來。得有人幫著把她的身體往上提,她的腳底板才能重新放平到地面
上。所以就算是人家答應她給女兒餵奶了,她還得求人幫忙把女兒抱過來。虹自
己往後仰頭,抬手,推高脖子上的木板,盡量讓自己的胸脯往前邊挺出去,讓塞
進底下來的小傢伙,能夠夠得著她的奶頭。

  那還是個男人,不會抱,也更不會好好的抱。她的小女兒被歪斜著提溜在那
人的大手裡,怎麼也不會舒服,哭得奶水都嚥不下去,虹還一句話都不敢說,她
要多說一句那人可能就把娃娃重新扔回籃子裡去了,說不定順便再踢自己兩腳。

  謝天謝地的是,這些大男人都得要回家的。頭一次背運回來,虹挨了大半天
的打,這以後成了個規矩,每一次從外邊回到村子裡了,直接鎖到磨盤上,留個
趕馬人下來守著,抽著她幹活。這是要提醒女奴才記得,自己應該過的是個什麼
樣的日子,不要太想入非非了。這一道規矩走過了之後,接下去虹每天要幹的事
情還是一樣,不過看著她的換成了女人。老兔子的老婆每天都守在邊上。她在旁
邊坐個小凳子,一雙一雙的做布鞋。這個物件,也是趕馬人特別少不了的。

  她還得要照看著的事,是往磨眼裡邊下玉米顆粒,粉出來了以後,掃一掃,
用個口袋裝上。這些事被枷住了手腳的虹全都顧不上,她現在只管推磨繞圈,跟
一頭毛驢完全一個樣,毛驢做不到的,她也做不到。

  虹的女兒住著的,籐編的小搖籃現在是擱在兔子老婆身邊。兔子老婆不會說
話,也聽不見聲音。她娘家就在惠村,要不是因為聾啞,她也不會跟上老兔子了。
雖然她是真的什麼也聽不見,不過憑著聾啞人的那個感覺,身邊有了什麼事情,
她其實都是知道。什麼時候小娃娃開始哭了,兔子老婆就放下手裡的活,把她抱
起來送到虹的身邊去。虹停下一會兒,伸直下腰。這個時候就是難得的機會,能
讓人喘口氣了。小東西的嘴唇和舌頭舔得那個勁頭,讓當媽媽的從奶頭一直連到
心裡都是軟綿綿的。

  小傢伙是秋的妹妹,那就叫個冬吧。虹以後常常打量著小冬,想從她臉上找
出來像印度人的地方。不過多半不是,她的爸爸該還是個本地人。兔子老婆抱著
她的時候,也整天打量著小冬。雖然不能說話,不過兔子老婆說不定還是真心有
點喜歡這孩子,她自己跟老兔子兩個,到現在也沒生出娃娃來。喂完了奶以後她
會抱著小冬,哄她,讓虹轉回過身去繼續對付石頭磨盤。

  每次在虹跟著馬幫出發背東西的時候,她的爸爸孟堂也是兔子老婆照看著的。
兔子的老婆去給他餵飯,給他洗洗弄弄的收拾。她是農民的女兒,對付這些事都
能做得乾淨利索。

  孟堂就在離她們沒多遠的地方待著。按照尼拉的意思,他從到了惠村以後,
一直就住在馬店的馬棚裡邊。馬棚本來是四面透風,他待著的那個角落算是擋了
三邊的草簾,不過正朝外的一頭還是空著。癱瘓的老頭整天躺在一堆干馬草上邊,
脖子也給套上了鐵鏈,鎖在大棚的原木支柱上。孟堂要是沒事了閒得發慌,就可
以往前邊看看,看他女兒光赤著身子,一直推著石磨打轉轉,還有他的小小的外
孫女兒,餓了哭,吃飽了以後笑起來的樣子。

  老兔子自己到了快晚上的時候會過來看,點一點數,孟虹一天下來出了多少
活兒了?定下的量是一天五口袋玉米麵粉,要是不夠數字,當然就得挨揍。沒這
點規矩管著,女人整個一天肯定是不會賣力趕工的。

  尼拉關照過老兔子,這個女人凶,你得當心。用木頭枷著的時候她大概是不
能怎麼樣,沒這兩件東西管著了你可能還打不過她,你得一直帶著個棍子防著。
兔子現在就帶著根棍子,他過來點數,三口袋半……第四個口袋還沒裝滿呢。差
一口袋揍五下屁股,老兔子自己定的,屁股上肉頭厚實,打不死人,他也不想把
女人打壞了,留著她有用,各種用處,這個事他是懂的。

  他拿那根木頭棍子捅女人的屁股眼,站好了站好了,撅起來!就知道你要偷
懶,女人都偷懶。女人都不是好東西。以後記著點,做不動了?想想晚上這一道
關口,你別指望著能逃過去,哼哼。

  雖然老頭是矮,力氣也不怎麼大。可是木頭總比人肉結實,而且每天多多少
少虹總得挨他幾下子。挨到後來紅的腫的就來不及消下去了,女人的屁股上一直
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棍子照樣砸上來,疼得虹直往地下跺腳,一邊跺腳一邊亂喊。

  哎呀老爹啊,哎呀大叔啊,別啊!

  再揍多幾下,孟虹就往磨桿底下跪了下去,一天拚命幹活,女人本來就已經
是精疲力竭,一直一直只想著趴下。她現在帶著兩塊笨重的木頭板子,沒法躲藏
沒法避讓,就連疼的想扭下屁股也轉不出半條身體去。她乾脆就是一跪到底,把
屁股埋進朝天的光腳跟上了。

  老兔子並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夠不著女人屁股了,他把棍子由橫變直,往
前捅女人的腰,捅她的肋骨。這東西要下手狠的話,一下子就能讓人憋在底下半
天回不出氣來。可要是放鬆點,點到了數,也就算了。反正規矩不能破,執行起
來是寬還是嚴,讓女人自己提著心思猜去吧。

  作完了規矩。女人已經跪在地下抽抽搭搭地縮成了一小團。老兔子正好夠得
著她的脖子,給她把木頭零件一樣一樣的從身下拆卸下來。一天就這一段時候,
是孟虹僅有的能夠鬆快一點點的機會。她要給她的家裡煮飯,可以不用鎖在木枷
板裡邊了。

  老兔子老婆是管財務的,她會給她幾個土豆,要是那天孟虹做完了五口袋的
定量,也許人家會高興一點,多少給她點玉米面。孟虹在馬棚前邊用幾塊石頭砌
了個柴灶,好歹,尼拉兔子他們給過她幾個破碗。沒鍋,她蹲在那裡把那些東西
在石頭板上做熟了,餵她爸爸再餵她自己。也就是這一陣子,孟虹可以按她自己
的意願抱起女兒來,逗著她玩上一會兒。她還得給孟堂擦一擦洗一洗,給他換掉
身體底下鋪著的草。

  尼拉是特別給老兔子關照的,給孟虹解開的這一段,他得一直緊緊的看著他
們這一家三口。女人一時半會的可能殺不掉她自己,可是她要一下狠心,說不定
真能把孟堂給弄死。尼拉是楠族人,他懂他們自己。虹知道,要有了機會她真有
可能那麼幹,她爸爸跟她自己每天每天過著的日子,比死還要難過上一百倍。

  不光是幹活,不光是挨打。每天晚飯以後,再過上一陣子,馬店這邊就該慢
慢的聚攏起一堆閒人。山寨裡本來沒有什麼事,大家都是隨便轉轉。孟虹跟孟堂
在這裡住下以後,大家轉到這裡就待著不走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4-23 11:51 編輯 ]
2012-4-18 17: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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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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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跪在馬棚外邊等著他們開始。在惠村倒也沒有人非要她整天跪著,只是女
人的屁股,總是疼得不好挨地,經常就是以跪當坐了。村子裡的這些趕馬人們,
在運貨的路上都是跟孟虹睡過的,只是現在回到了家的邊上,不能像出門在外的
時候那樣完全沒有顧忌。先動手的總是幾個還沒成家的半大孩子,他們找老兔子
要來他那根棍子,往女人的陰道裡邊捅來捅去,純粹是玩,要不手也是閒著。捅
過一陣沒什麼樂趣了,再把棍子扔給孟虹,告訴她自己捅,不准停。女人只能跪
在他們邊上,兢兢業業地用那根木頭搗弄自己的身體。

  也有過一兩次,真的有人就在當場脫了自己褲子干女人的。不過那更像是因
為打賭,因為鬥氣,重點倒是在做給別人看看,並不是為了自己能有多爽。這些
都弄完了,再幹點什麼呢?在場的另外一個能夠被當做畜生用的人就是孟堂了,
他正好還是個男人。" 去,把你老爸背出來,擱到這邊上!"

  人三三兩兩的站著坐著,點起了銅煙鍋抽著,聊點閒話。冷下場了的時候,
正好拿女人耍耍。" 嗯,舔夠了沒,把你老爸的雞巴整硬起來沒?"

  " 看一看看一看,還行嘛……換屄吧,騎你爸爸上邊去,騎上去倒騰起來,
咱們看看樂樂。"

  " 對了,鈴鐺還老響著,挺那什麼的。想起來前陣子趕馬走道的那些山了。
"

  那個頭馬用的銅鈴鐺,一直在虹的脖子下響著的。推磨走路的時候它是響得
不緊不慢,騎在男人身上的時候上下動得猛,聲音聽起來就是又碎又緊,特別的
歡暢了。

  這差不多成了每一天都要干的活兒,只要是女人住在惠村的時候,只要那天
沒有下著雨。舔著舔著,女人自己的下身,感覺多多少少的也有了點不一樣,從
小肚子底下一路上去,都會有點熱乎乎的,有點發潮。這件事有點特別。虹知道
她是在跟她爸爸做,每天都得做,做給一群人看。周圍人的吵鬧說笑她聽得清楚,
她低著頭,也能看到那些腿腳轉過來轉過去的,總是在她的眼睛前邊晃。到了惠
村的頭幾個月裡,真是有人圍成圈子仔仔細細的看著他們倆玩的。

  一邊是,她想為這件事去死,可是另外一邊,到了晚上真正開始演出了,她
能控制自己平平靜靜的做下去。她的心像是待在別的什麼地方,看著這一邊的自
己。這個老男人過去是那麼強壯,那麼橫行霸道,說一不二的個性,現在他虛弱
的像個孩子,就連他整天嗚嗚的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都越來越像是她的小女兒。
女人慢慢的舔他,摸著他,感覺著他軟軟的,一掙一掙朝上挺的動靜,心裡湧起
來的酸和疼,像是憐惜一樣。反正是,每一天都得要讓他進來的,再讓他多進來
一次,活動活動身子骨頭,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吧。

  不過性交是兩個人的事。老孟堂不可能每一天都能硬到足夠堅持在她女兒的
身體裡邊,還得是堅持一個晚上。虹爬到孟堂腰上起起落落的晃悠幾下,一沒管
住,他爸爸就軟綿綿的從她的身體裡滑出去了。

  誰要是不在乎花點力氣,這時候可以動手揍人,一般就是揍女人了。嫌她用
嘴吸吮的時候不夠賣力氣,用手搓揉的時候也不夠帶勁。揍得女人一邊哭著一邊
弄她爸爸,弄到最後可能就真的又把老頭擼出一回來。不過再往後去,時間一長,
大家也見過了新鮮,一般是不會每一天都非得要他們兩個幹到底為止了。

  那時候虹要做的是盡量悄悄挪到一邊,貓腰跪著,用手攏著他點,再把臉也
湊下去,散開點頭髮擋一擋,擺個像是在舔又像是在用手揉的樣子。慢慢的這個
晚上也許就過去。人全散掉以後,老兔子跟她說,行了,別裝了,把他給弄回去,
睡覺了!

  老兔子的睡覺有兩個意思。第一是他要把那些木頭重新給她安裝回去。第二
個,是接下去該輪到他干她了。

  把爸爸背回馬棚的角里,把他脖子上的鏈子繞到木樁腳上,重新鎖上鎖。隔
一根柱子是女人每晚上待的地方,她跪到那底下等小老頭給自己重新上好木枷板。
上好以後,也拴上鐵鏈。肩膀上抗著那麼一塊厚木頭,事情全都是不一樣的。她
要趴下去都得磨蹭半天,先下腰,前邊讓木板挨著了地,再把膝蓋貼著地面挪出
去。扭完了腰再擺動屁股,就像是一條掉到地下掙扎著要爬回樹上去的大肉蟲子。

  虹的個頭高。虹跪在地上,趴下。老兔子從後邊站著上來,正好夠得著她。

  當然了,問題並不是這老男人個大個小。主要的問題是虹沒有辦法說得明白,
甚至是她都沒有辦法對自己承認的。老兔子有病,老兔子硬不起來。要不他怎麼
一直就沒生出個娃娃呢。

  他在後面摸摸弄弄的總要先搞上半天,用手,用嘴,還有舌頭。虹當然是知
道,下邊那地方早就濕淋淋了,一個晚上下來,先是被棍子捅著,再是……跟爸
爸做。而且爸爸那麼個樣子,總得隔上七八天,才能有一次真正成點形狀的。再
後邊呢?再後邊就沒了。

  虹不能對自己承認,再往後邊,她心裡是希望周圍那些身強力壯的漢子能上
來一個兩個,把自己按倒在地,四腳朝天。他們可以撕她的頭髮,咬她的胸脯,
隨他們高興,只要有個人能插進來,插到底,吭哧吭哧幾下子,把那股擠在腔子
裡的心氣弄鬆快點,弄散了就算。認他是當眾強暴也好,公開羞辱也好,這些虹
又不是沒有經過,虹經得多了。幹完收工,大家就都可以去幹下一件該干的活兒
了。

  可是他們沒這樣的膽量。每天晚上他們就是看戲,觀眾並不怎麼上場。最後
上場的又是這麼個老頭。在她的身體裡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磨蹭。老兔子那個軟綿
綿的勁頭越來越撩撥得她心煩,好像是,心被提到了半空中裡,怎麼也安放不下
去,沒地方著落。她已經這樣子在地下跪了不知道多久了,也忍了不知道多久。
她想睡覺。要指望這個老白癡能結結實實的撐滿她的身子,乾脆利索的把她插上
個三五十下,還不如指望頭馬大黃呢。

  弄不成不說,他還要抱怨: "該死的女人,女人都該死。" 老頭在她後邊嘟
嘟囔囔的說。他可能這一輩子都沒被女人正眼看過,他有一輩子的怨氣和不甘心,
要找機會發洩出來。他把自己抽了出去。

  他要轉到前邊來了。虹想。

  每次都是一樣,他弄半天弄不出自己來,就會到前邊來找女人的胸脯。他要
來找女人的奶頭。女人的手和脖頸連在一起,她沒法光靠手肘支撐自己爬起來。
她只能保持著這個樣子,等著他來擺佈她。老頭把自己也貼到地面上摸她的臉。
在旁邊插著的松明的火光裡,他的不合比例的大腦袋真像是一個怪物。

  " 奶奶,奶奶……" 他咧開嘴說,裡邊的牙齒殘缺不全,帶著一股讓人喘不
出氣來的腐爛氣味。他抱著女人的肩膀往上推,把女人的上半個身子從地面上拖
了起來,讓她在地下跪挺直了。虹現在是哺乳的媽媽,而且她是個好媽媽,就是
在這樣艱辛苦難的奴役生活裡邊,她也一直是奶水充足。小冬有一陣沒吃,虹的
胸脯就悄悄的開始漲潮,等過了下半夜,她的乳房已經又沉,又燙,硬得像兩塊
大青石頭了。

  乳頭很疼,乳暈也很疼。她盼著有人能把她們吮下去,可要是趴到自己的胸
口上邊,含著她的大奶頭的這個有人,是個大腦袋,小身體,短胳膊短腿的猥瑣
老頭呢?

  老兔子就是那麼頂在虹的枷板底下,抱著她的光胸脯。他一拱一拱的,喝得
嗓子裡咕嘟咕嘟的響。其實自己該是沒有那麼多奶水了,虹覺得那主要該是混著
的兔子自己的唾沫。她往上抬起頭去,閉上了眼睛。感覺著那人的舌頭在自己的
奶頭尖尖上打轉,剛有點絲絲的癢癢。然後就是他的缺角的門牙,它惡狠狠地咬
了下來,上一個半圈下一個半圈,一起扎進她的乳暈裡邊去了。

  虹知道他要咬她,他每次都咬,可是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咬,她也沒法讓自
己不疼。她的胸脯已經那麼鼓,那麼的漲,碰一碰都要心疼上半天的,再挨上那
麼一下子,沒有女人能受得了。

  女人尖叫著往兩邊甩開自己的身子,讓乳房往空中飄,女人顛著兩隻膝蓋在
地下活蹦亂跳的,撲騰得就像是一隻被人踩住了腿腳的青蛙。疼在胸脯裡燒著她,
燒出了一身汗水,滿臉的眼淚,她要等那股子火苗自己慢慢的熄滅下去,小下去
了,她才能安頓住自己。

  等她慢慢的平靜下來,在地面上重新跪穩當了,老頭就又咧著嘴巴拱了進來,
抱住了她另外一邊的乳房。雖然是噁心,虹還是低聲地哄著他,給女人舔舔吧,
舔舔奶奶吧,啊?好好吸著點,多吸點,別咬了……

  有時候管點用,老兔子哼哼著,又粘又膩的舌頭包裹在她的奶頭上,讓女人
一陣一陣的從胃裡往外泛酸水,可是很奇怪,她心裡又隱隱約約地盼著他力氣再
大一點,花上更大的力氣吸她的奶,吸空一點就能鬆快一點了。這麼脹著疼著也
不是個事情。

  虹閉上眼睛不看他的臉,光是感覺著他的舌頭。就算那是個別的男人,隨便
什麼,長得好一點的男人。那個男人的舌頭和嘴唇吧唧吧唧的,把她的奶頭抽緊
了,抻長了,那裡邊的水,粘的稠的,現在開始順暢地流淌了起來,女人覺得往
身子外邊奔流出去的這些,像是一種泉水一樣,暗暗的變成了一絲一縷縷的,欣
喜和爽快。

  女人軟軟的神經,連通到整個身子上去的,牽掛著表面皮膚和內裡全套臟腑
的經絡和血脈,都麻了,酥了,女人的奶頭癢,熱,這些神經的線頭,都像是系
在奶頭口子上的,給男人的舌頭舔開了,她們抽動著沿著女人的整個身子爬下去,
爬下去的一路上都在變癢變熱。最受不了的是她們盤著繞著就聚到身子下邊去了,
她們圍著陰道轉成了圈子,織成了網,女人覺得下邊鼓鼓囊囊的塞滿了東西,也
是又癢又熱的,酥酥麻麻的東西,她們在脹大起來,像是蔓昂海灣邊漲上來的熱
帶潮水一樣,把女人的下身撐開了,擠緊了,那一大堆暖洋洋的,晃晃蕩蕩的感
覺,像是一堆泡泡一樣,又滿,又空泛,虹看不到自己的陰道口子,她不知道現
在自己的陰唇和陰蒂變成了什麼樣子,更看不到陰道裡邊的皮膜和肉波紋了,可
這本來就不是要人去看要人去想的,這就是一件要人真幹的事。

  老頭知道,老頭也想幹。只不過他幹不成。幹不成他也急。也許過上一陣子,
他又是狠命的一口下來。這一次疼得女人連尿水都噴了出來。他這麼又是吸又是
舔,又是啃著咬著的折騰上半天。最後真能把虹兩邊的奶水都吸空了。他舔著嘴
唇,摸弄著自己的生殖器,又繞到後邊去試,把自己弄到虹的身體裡邊插著拔著
的,又是磨唧半天,反正結果還是一樣,他總是沒法把自己弄出來。

  總是要到了半夜以後,虹肩膀上抗著那扇木頭枷板,跪著,老兔子站在她的
身前。女人把身子往後收,把頭盡量的往前伸出去,嘴還是能夠得著他那個又短
又細的小雞巴。除了嘴唇和舌頭,她還得用上牙齒。弄上半天他又軟了下去,讓
人恨得真想也咬他一口。再加上自己身子下邊,一波一波的浪頭一直就沒有消停。
女人笨重地挺得更高,再換上用手,用緊鎖在一起的兩隻手,盡量倒騰開來撓他
的蛋子,掐他的根兒,攏著他的口子。到了最後,這個老妖怪的東西可能就在女
人的手和嘴來回調著的中間,突然噴出來灑了女人一臉。不管怎麼樣,終於等來
了這個時候,一男一女這兩個人,都鬆出一口氣來。

  老頭幹完以後顯得心滿意足,不管是怎麼給他弄出來的,反正他現在鬆快了,
也就不再擺出那麼一副被人欠錢不還的憤恨表情。女人那時候是跪著的,他會多
花點力氣把她拽起來,給她身體的重心調一個個,從膝蓋換回到屁股。虹挨著馬
棚的支柱坐下去,可是枷板重得往前墜。她只能屈膝收腿,把它的底邊擱在大腿
上撐著,弓下背去併攏著雙手,腿腳還得一直敞開在一個固定的角度上,岔在那
兒像是個斜靠的木頭梯子。不斷挨打,一直紅腫的屁股最後還是壓到了地面上,
可這已經是她最好的擺法。一天過下來,她總算是能夠一個人待著睡會覺了。

  精液流過女人的臉,順著下巴的尖滴到木板上去。她沒法擦。風吹著那些沒
有流乾淨的,慢慢的變涼變干,有條有塊的粘結在女人的嘴角兩邊,鼻樑底下,
還有些糊在她的眼睫毛上。整一晚上手腳連著脖子,一直那麼正正規規,像一架
梯子一樣的戳著,會是什麼滋味?白天她一直圍著磨盤拚命趕路是不怎麼覺得,
剛放平在地下以後,至少,先是能平一平氣兒吧。

  先上來搗亂的會是蚊子。隨便它們叮上了什麼地方,一個被枷住了手腳的女
人都是一點辦法沒有。女人最多就是搖晃幾下身子,山裡的蚊子可不怕這個。

  山裡的蚊子怕煙熏,老兔子當然不會給她點。在惠村的那一段時間,女人總
是帶著一身消退不下去的疙瘩腫塊。那些上上下下的,撓不著的癢尖酸刻薄,讓
人坐立不安,心慌意亂。癢這個事就像是心裡跑進去一百隻活蹦亂跳的小老鼠,
它們抓撓起來是沒完沒了的。

  接下去開始發作的是虹自己的身體。人的身板是個活物,不能像道具一樣固
定的擺著,在一個姿勢上擱久了,肌肉裡邊就像過電一樣,一陣一陣的抽抽,
上下大小的各道關節縫慢慢開始發酵,泛酸,發脹,再要發展下去,就變成鋼針
紮著一樣的熱辣辣的疼。本來這個時候,人站起來走上兩步,伸下腰活動下腿腳
就好,可是虹哪都動不了,沒人拉她也站不起來。而且頸上的鐵鏈還在柱子上拴
著,她挪都挪動不開。

  小冬又開始哭了,她也挨蚊子咬,她還會餓。整個晚上小女娃娃躺著的小籃
子都給擱在虹的一邊,虹能聽,能看,就是夠不著。每個晚上冬總得要醒過來幾
回,揮手蹬腿的折騰一陣,虹都是閉著眼睛忍了,忍到她哭累了自己睡過去。在
另外一邊的稻草鋪子上,老孟堂悉悉索索地翻著身,有時候還嘟噥著說點什麼,
虹從來不朝他看,就像是什麼也沒聽見。虹現在跟她爸的全部交流,就是早晚喂
他兩頓飯,再加做一次愛。

  虹這三口人的家,這樣就算過完了一天。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5-2 20:13 編輯 ]
2012-4-23 13: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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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anshi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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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完,实在是没那个承受能力
2012-4-23 15:3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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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9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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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残忍了,虽然强迫自己,还是接受不了酷刑的文字,宁可看到女烈与敌人淫乱,也不愿意看到血淋淋的画面
2012-4-28 19: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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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ht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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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A42】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A42

作者:楊驛行
首發:第一會所
日期:2012-5-16



  虹不知道自己走過了多少路。在山裡邊背貨走的,和繞著石磨走的。不過她
大概能知道點時間,秋天裡的蚊子特別狠毒,接下去一天比一天冷的就是冬天了。
惠村地方的冬天不會下雪結冰,孟虹的身體也就一直不能遮掩點東西。她的爸爸
和女兒倒是靠著稻草和那件草藥商的棉襖對付了過來。再往下,她走在磨道上的
光腳板能夠感覺到,本來被冷風吹得冰涼板結的泥土地面上,開始變得毛絨絨的,
每一天都有小的草芽頑強地探出頭來。泥土有點返潮,有點變軟變粘,不是總那
麼的乾燥硬實了。

  虹在這個冬天丟掉了一個腳趾頭。進了冬天的最後一次背貨是去的中國,回
來的時候山口的積雪已經沒過了人的小腿。從冰雪裡趟出來以後,虹腳上的每一
個趾頭都是青紫色的,腫得像胡蘿蔔一樣粗。女人強撐著走回了惠村,腳下的凍
傷倒也開始好轉,只有左邊中指這一處地方,越爛越厲害。尼拉乾脆讓老兔子用
刀把她齊根的剜掉,兔子的老婆再給女人找了些消炎的草藥來。

  一開始虹完全不能再走路了,腳一踮地就疼得全身發軟,再是強悍的女人也
控制不住自己神經的本能。尼拉照樣打算用鞭子來解決這個問題,女人連著挨了
幾天的狠揍,可是沒有用。就算是把女人拖起來,連手帶脖子都捆到石磨的把上,
隨便人怎麼抽打,打到她從肩背到屁股全都開了花,她也沒能邁出步子去,總是
膝蓋一彎就跪到了地下。

  她站不住是因為腳疼,可是她能用腿跪著,她的膝蓋像是還沒凍壞,那就讓
她用膝蓋撐著,爬著走吧。枷脖子枷腳的木板可以暫時先給她下掉,繩子的圈套
從女人兩邊的腋下穿進去,繞過肩膀在背上打結,往後拴到磨把上。女人四肢著
地的趴著,這時候再用上鞭子,她就能夠動起來了。

  女人輪換著手掌和膝蓋,一扭一扭的,笨拙地爬,磨盤被拖拽著,磕磕碰碰
地轉。其實……爬著幹活也不是真有多不好,人怎麼活法都只是個習慣,爬著拖
過三天石頭磨盤以後,虹覺得她要認了命,每天早晨睜開眼睛以後,別去想著要
站起來的事,只管爬著出去,該多想想多試試的,倒是怎麼把這四條腿調派得合
情合理,能爬得更穩,更快,更能吃得住磨盤磙子的份量。三天能過,更多更長
的日子,論理也沒什麼不能過的。往好裡想的話,肩膀上再不用抗著一爿大木頭
板子,整天被枷住手腳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老兔子老婆把小冬塞進她的胸脯底下來,她也不再往上挺身子。女兒仰天擱
在地下,媽媽塌低肩膀,用吊著的乳房晃來晃去的去蹭著女兒的臉,把小東西逗
得手舞足蹈,咯咯直笑。那時候虹甚至覺得,她自己心滿意足的就像是一頭母動
物。

  馬幫在冬天不怎麼離村,尼拉有時候到空蕩蕩的馬店來轉轉,正好看到這一
對母女趴在一堆,正高高興興的藉著餵奶的機會鬧著玩。天氣雖然是冷,這天太
陽很好。小冬高興了就從棉襖裡爬了出來,她們一大一小兩個光著身子的女人,
在晃眼的陽光底下拱來拱去的樣子,讓尼拉想到他家剛生產的母狗和它的一窩狗
崽子。

  尼拉不覺得孟虹能做一條狗。狗可以玩,女人就不該玩。像孟虹這樣的女人,
該是像牛像馬那樣的東西,干苦活重活一直幹到累死為止。孟家欠了的,孟家就
得有人出來還上。

  " 腳凍爛了是那個女人自己的事,出不出活是馬店的事。" 尼拉對兔子說,
" 人趴著往前拱肯定是慢了,你得多盯著她點,多花點力氣。"

  " 女人那麼賤的東西,不打怎麼管用?這樣吧,以後每天完了你找人點一點
數,滿了五個口袋了,你盛兩碗出去存著。要是不夠數呢,你怎麼揍她是你的事,
你那一份當然也就沒了。"

  空口白話沒有用,糧食才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一天兩碗玉米面可不是小數,
這麼一來,老兔子,再加上她的老婆,拼著命也得讓孟虹把每一天的量給湊齊了。
原先女人用腳走路的時候,推磨都不是總能夠到數,現在靠爬,老兔子還得整得
她趕足份量,差不多就是一點也不能讓她停下。這麼逼著孟虹很快就受不了了。
到她覺得腳下已經緩過來一點,忍一忍勉強就可以走,女人求著老兔子:給女人
上好枷板吧,脖子手腳都上上……女人還是站起來推吧。

  這以後女人再走步子的時候,身子會稍微有一點偏。這邊這隻腳蹬在地上感
覺不是太一樣了。不過那是她自己覺得,旁邊人不仔細倒還不太看得出來。

  除了天氣,另外一件能讓當媽媽的想到時間的事,就是她的女兒小冬了。小
傢伙現在已經不肯老老實實的呆在籃子裡邊,沒事總是倒騰著手腳往外爬。每一
次,都得靠兔子老婆把她提溜回去。她肯定是比剛到惠村的那個時候長大多了。
冬天以後虹第一次出發背貨,走的是過籐弄,翻達曼山口,橫穿高原西邊去印度。
也許是冬天沒怎麼出過村子,這一回,孟虹覺得掛在自己脖子底下的女兒特別的
沉,把她的頭都墜得壓到了胸脯上。走上了道以後,女人的臉就沒怎麼能抬起來
看到點天色,滿眼睛裡一直都是石頭和土。

  每一次歇下來的時候還是得讓男人們干,幹著幹著,被壓在男人底下的女人
偏過頭,就看到小冬從籐條籃子裡爬出去,很快活的樣子,越爬越遠了。

  她得在間隙裡求求大哥大叔們停一下子,去把小傢伙弄回來,找根繩子把她
拴上。

  印度熱,後邊再去一次的月份更熱。沿著大山邊傾斜下去的整一條路上,碎
石頭底下沒長出什麼草來,也沒有樹。冬天是風,呼嘯著刮得人心裡發冷。現在
變成了一坡刺眼的陽光,紮在身上,讓人覺得渾身長刺,長毛,這些帶刺的毛毛
可能就是她自己的頭髮。虹的頭髮早就長得長,現在被汗水粘了滿身滿臉,遮在
臉上的那些,她都是沒有手去撩開她們的。女人還得拼著命的趕路。更多的汗水
沿著身體流淌下去,被她的腳掌一頓一頓地拍在地下,印出了一溜濕的腳印。

  印度不光天熱,而且人還不在乎。不在乎吃,也不在乎穿的。在他們的馬隊
穿過村子的時候,土牆拐角的陰影底下可能就坐著一個赤身裸體的托缽僧。另外
那些要飯的女人們,看上去也差不了多少。馬隊在村外露營,路過的鄉民們看到
光著屁股的虹照樣是不在乎。他們站下來看看,趕馬人乘機會向他們推銷。山村
的居民樸素,虹也賣得不貴,從家裡帶點馬草來放下就可以。反正,那是大黃小
黑他們每天都得耗費的。

  他們最後的目的地倒是個不算小的鎮子。虹被牽在大黃的鞍子上,一直走到
城邊沿上的小旅店門口都沒有抬過頭,小冬太沉了。她不知道周圍有沒有人,或
者是有過多少人,對她這樣的女人產生過興趣。趕馬人們把女人的鐵鏈子拴在屋
子一邊的角落裡,長通鋪的頂頭上。虹用銬在一起的手抱著女兒餵她,逗她,好
歹算是能坐一坐,歇上一歇了。

  屋子裡男人們一直進進出出的,有興趣的就過來跟她做上一次。第二天旅店
裡住進了一個耍猴的印度人,尼拉他們突然覺得好玩,要虹跟猴子做一回給大家
看看。一群各色人等把女人圍在中間瞪著眼睛,虹擱下女兒往鋪板上躺平,把猴
子抱在自己的肚子上。猴子當然是吱吱哇哇地亂蹦亂跳,只想逃回到主人那一邊
去。" 它那東西太小了,你得用嘴去舔她。" 閒人們說:" 把它那個小東西含到
嘴裡弄弄,說不定它就喜歡了。"

  印度人摟緊猴的脖子,有人扯開了它的兩條後腿。女人在床鋪上跪起來把臉
伸進去。的確,是有點味道,畜生都有味道,不過……女人覺得也不是就一定受
不了,也不是就一定比男人更不好聞,平常每天的那麼些男人,更是千奇百怪,
什麼味兒她都算嘗過的。

  這頭猴子從小跟著人長大,挨在主人身邊就不再怎麼害怕。它大概就是覺得
有人在摸它,也許還覺得挺舒服。不過周圍人看著很快就覺得沒了勁頭,女人的
腦袋悶在底下,稍微是有點晃,可是誰也看不著她到底在幹嘛。尼拉一巴掌拍在
女人的光屁股蛋上:" 起來吧爛婊子……咱們還是給你找個大點的雞巴吧……"

  他說:" 那個,印度兄弟,你來不來?來幫你的猴兒子上掉她?"

  " 兩根煙,你掏兩根煙卷就行。"

  各處的馬店裡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子,一樣的木板牆壁,一樣的長木條通鋪。
就算是春天夏天,趕馬人們在山上還是要多穿抗寒的,等進到暖和的店房裡邊,
這些厚實骯髒的外套扔了一鋪。又躺下十多二十個活人。屋子裡充斥著人和汗水
的味道,濃烈而且飽滿。再雜上煙氣和酒氣,還有馬的膻氣。虹在以後的很多年
裡,長長短短地幹過不少次背工的活路,她一直會記得這些馬店中燒著的火塘,
半裸和全裸的,臭烘烘的男人們。和山口兩邊粗糲而且寒冷的岩石峭壁相比,和
迴旋轉折,無窮無盡的盤山小路相比,房子和男人,都有一種奇怪的溫暖感。虹
和這些趕馬人們在運貨的路上住的是露天,在村子裡虹住的是只有一個頂蓋的馬
棚。她不知道自己在多大程度上還能想到自己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赤裸
裸的女人。虹肯定已經不覺得套上一條筒裙,或者披上一件對襟短衣對她還有什
麼意義,不過如果有一間房子,有一張床,還有男人,即使是……一群男人。這
個世界像是會顯得稍微平靜一點,安全一點似得。

  要能睡到馬店的板條鋪,就得用自己有的東西去換。她現在全身上下精赤條
條的,除了兩腿間的屄,她什麼也沒有。還好這些笨蛋男人們還肯要她的屄。虹
不覺得這件事不好,她想,謝天謝地,現在我的屄還夠緊。他們還會喜歡。

  他們用不著她的時候是個什麼樣,虹是嘗到過的。就是這個冬天從中國回來
的路上,馬幫翻過格洛山口歇下的頭一個晚上。所有人待在路邊的空石頭房子裡,
點了火堆。可能是山太高,人太累,沒幾個人有勁想女人的事。尼拉正好不高興,
他說,沒人搞她了?那她待在這幹嘛。把她弄屋外去,拴到大黃邊上。

  外邊是雪地。她站在深過腳腕的雪堆裡過了一夜。躺不下去不是她怕冷不肯,
而是因為跟馬一樣被繫著脖子拴在樹上。虹以前不是沒有挨過凍,可是這夜以後
她回過去想想都全身發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被凍死,可能是因為一直挨
著邊上馬們的身子,靠著它們的那點熱氣。不過她的腳趾頭確實全被凍壞了。

  回到了惠村也是一樣,要是總是沒有男人要她的話,虹可能會被活活打死,
或者是累死。現在老兔子白天也整天盯在她後邊,手裡的木頭棍子不停地捅著她
的屁股,捅她的腰和肋骨。為了每天多出來的那兩碗玉米麵粉,他要趕得她一路
小跑起來才甘心。前一天過完,虹的整後半個身子都給他弄的一塊發青一塊發紫,
一個晚上當然是緩不過來,早上才被牽到石磨邊拴上,沒走上兩步路老兔子就又
開始動手。

  " 懶女人,快!快!快!"

  一下緊跟著下一下子,沒完沒了。每一下都是頂在紅著腫著的老傷上面。一
身大汗淋漓就不用去說了,每一天到了下午快收工的時候,女人都是眼淚鼻涕糊
了滿臉的,還有她張嘴喊疼的時候,從嘴裡邊流出來的唾沫。她帶著枷板,擦不
著自己。

  透過眼淚看什麼都是含含糊糊的。虹先是聽到邊上響起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
以後她含含糊糊的能看到一群人和馬的影子。那是有過路的馬幫進了店了。她想,
晚上有著落了,能有床鋪睡了。

  一有馬幫歇下,老兔子肯定不能放過機會。他一定會把她領到那邊去賣。換
點煙酒布頭,鐵勺子小刀什麼的。虹自己知道,她現在每天從早上被拴到石頭磨
盤上開始,就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樣希望著有馬幫住店。已經到了現在這個份上,
一晚上有十來二十個男人輪著進到自己的身體裡邊,各自倒騰上百多十下的,又
能算得了什麼呢?再怎麼樣子,挨著肉棍棍捅屄,總比老兔子手裡那個木頭東西
沒完沒了的砸在烏青淤血上好吧?

  老娘的屄還在乎你們這些毛賊弄麼?……虹的腦子裡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句怪
話,一直扒在石磨的桿上,兢兢業業地推著磨盤打轉的女人,嘴角難得地往兩邊
翹了一翹,對於虹,這就能算是微微一笑了。不知道故事裡的女土匪是不是就該
那麼說話的?虹一整天都被老兔子收拾得死去活來的,她只能是在心裡轉來轉去
的,給自己找點能想的事情活動活動腦子。

  嗯。虹想。再過一會,天色再黑上一點吧。老兔子就會讓自己停下,給她卸
下這兩塊大木頭枷板。把她帶進那邊馬店裡去。第一她就能好好地放平整了,舒
舒服服的過掉這個晚上。而且還有個第二,可以省掉平日裡晚飯以後,大家來看
她干她爸爸的這一個場子。一年過下來了,時間一長,總看著一個糟老頭子也沒
大意思,他們讓她跟馬做,跟黃牛做,叫了家裡的公狗來跟她做都是常有的事。
到了最後弄得寨子裡有好幾條狗,比方說尼拉家的阿汪,春天,白天,到場子上
來撒歡找不著母狗了,就從後邊扒拉上來抱她的腰,毛絨絨的狗胸脯頂在她的光
屁股上一鼓一鼓的。她前邊推著磨,後邊粘著一條狗,兩個身體一扭一擺的,簡
直像個半人半狗怪……虹想著想著,禁不住的又朝兩邊翹了翹嘴角。

  小冬那邊呢,兔子老婆會把她抱回家去過夜。她還會想辦法餵她點羊奶。小
冬大了些,也能吃點麵糊。尼拉已經關照過,下一次走遠路背貨的時候不讓她再
帶著女兒,把冬留在店裡讓兔子老婆照看。她可能會想她,可是脖子上肯定能輕
松很多,不管它了,以後的事,以後碰到了再說吧。

  孟虹跟在兔子後邊,走到馬店那邊鋪著長通鋪的大房子裡去。她在門邊有意
收住腳停了一停,說了個大哥大伯伯們好,也許還笑了一下。女人的眼睛掃過屋
裡邊待著的這十來個男人,其實也是為了把自己給人看一看,讓大家熟悉一下情
景和角色設定。一開始就上場她這樣一個裸女,人家難免是要有點不適應。

  亮過相以後虹往屋子最裡邊走,這時候她是要從男人堆中間穿過去的。就像
是很久以後,很遠的世界外邊,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從T字台上走過的女模特
一樣。虹現在赤條條地走在男人們的眼睛底下,也像那些穿著漂亮衣裙姑娘們一
樣,走得鎮定自如。她鎖著的手裡提著一長溜鐵鏈子,就像是外面城裡的姐妹們,
逛街的時候晃蕩著的化妝手袋。

  邊上有人嘀咕著跟新出門的後輩解釋:就是那個,籐弄孟家的女兒,在民陣
當過官,帶兵打過仗的那個,後來投靠了英國人……

  她一直就被這麼鎖著,光著……還、還在脖子底下掛個牛鈴鐺?第一次見著
虹這個樣子的後生小聲的問。他像是覺著,那個黃銅的東西,那麼一下一下好聽
的敲著,特別的讓人心裡撲騰。

  人家早先可是籐弄的頭人呢,現在落到了惠家手裡……

  北部高原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虹自己的戰爭結束以後,在這上邊已經當
了五年的罪犯和奴才,光著身子遇見過了多少個男人?山南河北,趕馬走道久了,
沒有親見也有耳聞。

  那個……就在這干?

  可不是就在這幹嘛,你這孩子,一進了山裡,到晚上大家點個火,圍個圈,
什麼事不是就在那干。你還怕羞?

  " 好啦,我先來吧。" 一個四十多的男人離開他們的圈子走到虹的跟前。他
說:" 大妹子……別怕,我們都不是壞人,我們不會打你……"

  後邊這一句有點多餘,恐怕是他一眼看到了女人身上滿滿的傷痕,順著想了
下去說出來的。

  " 我們就是個男人,出門在外的……你知道的……" 他一邊說,一邊解著自
己衣服上的扣子。男人的臭烘烘的熱氣散發出來,帶著馬的膻味。虹當然是懂的,
她也不怕他們。她朝他也笑了笑,不是往後躺,而是轉過身子,翻著滾著跪到了
床鋪子板上,女人扭著腰肢把自己擱平整了,把腳下的鐵鏈條拽上來盤在床板上
邊,肚子底下。撅高了屁股,回過來一點臉。她又翹了翹嘴角。

  女人說,大叔,您從後邊進來吧,從後邊乾妹妹吧。大叔您看女人的背脊
……一時怕是躺不穩當了……

  老頭該已經跟他們談好了價錢,好像哪裡聽到過一耳朵,一小桶米酒換今天
晚上吧,不限次數,做到大家都過上了癮頭為止。他們摸弄著她的時候有一點點
發熱,他們插進來以後,前前後後地動換著,女人心情平淡如水,只是順著他有
一聲沒一聲地輕輕叫喚。好歹,得把這場生意,做得像是一場生意。虹閉著眼睛
跪在鋪板上聽著,那個把他自己抽出去了的男人窸窸窣窣地拽著褲子,過一會,
沉重的腳步沿著地板,咚咚地走到屋子另外一頭去。他是第十二個,還是第十三
個了?她又等了一陣子,沒等到下一個摸進來的人了。

  再以後就該是老兔子來了。她知道他一直是貓在火塘邊上添著柴禾。虹悄悄
地歎了一口氣。今晚上的男人們,還是太少了一點,才到半夜就把事情辦完了。
事情完了以後她就不能再舒舒服服地跪在這了,兔子會把她弄回馬棚裡去,給她
的脖子上,腳腕上,重新上好那一堆木頭枷板。

  更壞的是,虹知道老兔子還不會完。剛才那一陣子動靜把這個老頭給撩撥起
來了,在惠村一直是他看著她,看了那麼多日子,虹太知道他了。他不把她折騰
到明天天亮恐怕是不會收手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5-19 16:30 編輯 ]
2012-5-17 21:3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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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B43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作者:楊驿行
2012/05/30發表于第一會所
原創首發
                                                               

                B43

  東西走向的歌公嶺山脈在三國交界的地方急劇地轉往南方。它和另外的三道
山脈,還有兩條大江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近90度的折角。我們在1955
年9月的時候到達了歌公山脈的主峰,黑熊山的山腰。那裏既沒有路也沒有人。
氣溫很低,應該已經是在零度以下了。

  我緊緊摟抱住那個外國女人的身體,把她赤裸的背脊壓在我的胸脯上。我的
手環繞着她的肚子,她的肚子也同樣是赤裸的。我摸索着她肚腹的皮膚表面上,
凹凸不平,翻卷扭曲的疤痕,而她皮膚以下包裹着的腹部肌肉,輪廓分明,結實
堅韌。

  我們側躺在地下,篝火在我們前邊燃燒得通紅透亮。在寒冷的天氣中露營是
一種讓人分裂的奇怪體驗。我們朝向火堆的那一面身體很快就變得燥熱難忍,可
是另外的半邊卻仍然冷若冰霜。我穿着軍用棉襖和棉褲,寒氣還是像水一樣從后
背滲透進來,慢慢地淹沒掉人的整個身體。在那時我也已經叫她虹姐了,我抱緊
虹姐是爲了遮掩住她赤裸的背脊,也是爲了讓我們兩個人都能更暖和一些。

  兩國間的國境協定簽署以后,我們開始和對方聯合勘定邊界。中方勘界工作
隊北方組的指揮部設在獐子鎮。但是我們需要到達的最北點是在距離獐子幾百公
裏外的山脈最高處。爲了趕在當年完成勘界,我們整個秋季都在野外工作。那時
的歌公嶺山頂已經開始斷續地飄落雪花了。

  最后這一次我們要确定的界标是兩國邊境的終點,再往西北方向就是印度。
我們北方組上來了六個人,軍區派了一個班全副武裝的戰士負責保衛。我們帶了
帳篷,可是有一頂帳篷被風刮跑了。我自己搶着要睡露天,男人們拿我沒辦法。

  從内地大學報名參加邊疆工作以后,我被分配到雲南民族工委,那一年國務
院安排了确定少數民族劃分的工作,開始的幾個月中我一直在民調隊裏做邊境地
區的民族調查。勘界行動開始以后,我因爲一個偶然的原因借調到勘界指揮部。
這裏随隊上山的女性很少,我卻是其中之一。到那時我在雲南邊境只待了半年時
間,不過因爲跟邊民吃住都在一起,我能跟他們說些簡單的對話。五十年代是個
年輕的時代,而且到處都缺人,雖然我還是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已經被當成處理
民族事務的專家了。

  我第一次見到虹是在兩個月前。他們村的馬幫在獐子等貨。夏天天氣幹燥炎
熱,他們人和馬都露宿在鎮子外邊。50年代雲南的邊境地區還沒有開始社會主
義改造,邊境兩邊的經濟關系仍然保持着解放前的樣子,彼此常有馬幫來往。境
外的楠族和我們這邊的邊民原來同屬一個民族,只是被國界分到了兩邊。他們語
言相通,互相結親的情況也很普遍。

  那天我去找獐子的傈僳頭人,正好就是要請他幫助解決勘界隊物資運輸的事。
太陽很大,我一直低着頭,突然抬臉就看到虹已經站在我的對面。

  當地不少民族的婦女并不穿上衣,所以那倒不是很大問題,問題是她身上的
傷痕和她的鐵鏈。我再注意打量她的時候才知道她也沒穿下衣,除了不到十一二
歲的小女孩,這在當地就很少見到了。

  以后回憶這件事的時候,我覺得一開始給我強烈刺激的,也許還是我見到她
脖子上挂着的銅鈴铛。在邊疆的大半年中我見到了許多貧窮,苦難,愚昧的生活
境遇,我見到實實在在的階級壓迫和剝削。我們相信那正是需要以我們的熱情工
作去改變的。我們信仰的理想最終将實現在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偏遠的角落。而工
作隊的女同志們首先不能忍受的,卻是當地嚴重的重男輕女風俗。所有的農活和
家務都是由婦女承擔,男人們整天無所事事的閑逛,抽鴉片,喝酒,在喝醉了以
后痛打妻子。在一開始,我想到的可能只是男人跟女人之間的問題。哪有這麽侮
辱女人的,我想。血涌在臉上,我的臉肯定漲得通紅。

  我說:" 你……哪個寨的?"

  她背着很大的一筐馬草,看上去很重,所以也應該是路被人擋住才挺起腰來。
她只是沖我笑了笑,沒有吭聲。她后邊一直跟着個男人,被她的大草筐子擋在后
邊。那人從她后邊轉出來說:" 女大軍同志……"

  當地人都這樣稱呼解放軍官兵,以后也同樣用來稱呼他們所說的" 公家的人
" ,境外來的人也跟着那麽叫。他告訴我他們是境外過來的馬幫,到鎮裏邊收點
喂馬的草料,而這個女人……是頭人家的奴隸。

  我憋了一口氣沒喘出來,可能還張開了嘴。我不知道我要說點什麽。畢竟我
前二十二年生活的地方是福建的廈門。在國内,川貴的彜族在50年代還保留着
奴隸制度,有傳說那裏發生過劫掠漢人到涼山地區當奴隸的事件,不過雲南西部
的彜族已經是相當漢化的農民了。雲南邊境民族當時也的确存在着人身依附關系,
但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有人使用那麽嚴酷的方式。按照紀律,我們不幹預民族地
區的風俗習慣,也承認山官和頭人的政治經濟權利。但是要有問題我們會去找他
們談,他們對于大軍還是很敬重的。可對于國外的事我們就完全管不了了。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以后我常在鎮裏遇到虹。每次都是,她背着
整筐的馬草,彎腰低頭,拖着手腳上的鐵鏈蹒跚地走在土路的一邊。當然,也一
直光着身子。她的馬幫請鎮裏的頭人幫着收馬草,然后他們進來背出去。我后來
想到他們爲什麽總是帶着虹,而不是牽一匹馬來幹這事。因爲他們只要喊她一聲
背草去就可以了。馬要卸貨,她不用,她自己能背上肩,到了地方能放下地。跟
着可以把馬也給喂好。她除了能跟馬一樣背草,還能聽得懂人話,還能用手幹活,
趕馬人們就省掉了自己動手的麻煩。

  我有幾次在傈僳頭人家裏談事,聽到底下鐵鏈響動就知道是他們來了。頭人
送我下樓的時候他們一男一女就走在我的前邊,我看着虹抬腳,邁腿,腳腕骨頭
上邊環着的鐵圈看上去又大又沉,,她每走一步都不光是用腿,用腳,她得扭轉
起腰的力量,去把那些磕磕絆絆的鐵鏈條拖動起來。

  我承認,我是看到她赤裸的大腿,和……屁股,那麽黑,那麽瘦的樣子,艱
難的扭來扭去的樣子特别的受不了。我不想趕過她,又沒法看得下去。突然覺得
心裏特别的難過,我在路邊站下等他們走遠,只想大哭一場。

  那天我已經知道,獐子鎮的馬幫去大理運貨還沒有回來,而因爲山裏氣候的
關系,我們不能再等下去。頭人找了虹的主人尼拉,我們這一次進山就是由虹他
們跟随勘界隊運送物資了。

  要不是這樣,我以后肯定不會知道虹在一座跟廈門差不多大的城市裏上過學,
不會知道她在像我那麽大的時候也在革命,而且……她做過的事比我要多上很多
很多。在以后的很多年裏,外國女人虹成了一直壓在我心底的一個記憶。我試着
想像過,從她站在我對面的那一天開始,到以后跟我相處的那些時間,她心裏的
想法,我試着想過一個女人,是怎樣地度過在那之前,和那之后的,很多年中的
每一天的。我會覺得自己全身發冷。惡心,反胃那樣的冷。

  我問過虹,在她的家鄉裏奴隸用多少錢能買到?她告訴了我一個不大的數字,
我們還換算了一陣那該值多少人民币。我問那是不是說會有人把她買下,會把她
贖出來?我希望她總有機會能夠從這種處境裏解放出去。可是她告訴我,其實在
她的家鄉并沒有什麽真正的奴隸,她是說像她這樣的奴隸。其實,那邊的大多數
土司和頭人跟中國這邊的情況差不多,他們家裏的仆人并不就是像她現在這個樣
子。她說她自己是個犯人,一直被鐵鏈鎖着只是因爲這個原因。

  我再問她要做過什麽才會遭到那麽嚴重的懲罰?她就不肯再說下去了。

  沿着盤山小路,呼吸沉重,步履蹒跚地攀登着哥公山脈的每一個勘界點,我
們在路上有很多說話的時間。我們的隊裏有測繪專家,他們要在那上面确定界标
的經緯度和高程。有那一個班的警衛戰士,還有尼拉和虹的馬幫。他們的馬馱着
我們的給養,衣物和帳篷,還有測量器具。因爲登上山頂的最后那一段路程往往
是騾馬都沒有辦法行走的,除了馬匹我們還雇請了背工。山民們可以背負起一百
幾十斤的重量跟着我們走上一天,虹也和他們一樣。

  在那之前我已經随隊工作了一段時間,不算是新手了。我能自己走完山路—
—當然是空着手的。我有意落到隊伍后邊,跟虹姐走在一起。因爲那時候隊裏只
剩下了我們兩個女人。

  北部勘界活動開始的時候是由内地來的何靜雅教授主持,她是建國后從歐洲
回國的測繪專家。正是因爲勘界隊裏都是男人,才把我調到這裏來照顧她。她是
個和氣的老太太……當時我們年輕人是那麽覺得,不過現在想起來她那年也不過
五十剛出頭吧。

  她發病的那次是我們剛離開過夜的寨子,准備出發去第三個界标點的時候。
隊裏爲何教授是備了馬的,她突然說覺得不舒服,我轉身去扶她,她幾乎是立刻
就伏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覺得她握住我的那只手又緊,又冷。她全身發抖,已經
說不出話來了。

  随隊的衛生員是軍區來的,除了創傷包扎以外,接受過治療高山病的培訓,
不過那也使他想當然地認爲何教授是高山反應。他手忙腳亂地找藥,我們還帶了
一套在當時非常寶貴的便攜氧氣瓶,被打在馬隊馱着的包裏了,我們急着叫尼拉
他們把馬牽過來。過來的是虹,她從裏邊找出氧氣瓶,稍稍猶豫了一下,就蹲在
一邊擺弄起來。她給氣瓶接上導管,包裏有酒精,她用藥棉蘸了酒精給鼻導管消
毒。那時候我們都沒注意到這些。以后回憶的時候,我們才想到她是一直在旁邊
仔細觀察何教授的。過了一會虹拽了拽我的衣服說,妹妹讓我一下。她蹲下去解
開了教授的領子,伸手到她的衣襟裏邊摸索着,取出來一個小瓶子。她對我說,
給她吃這個。她用楠族話說:" 心,心髒不好。" 頓了一下她突然說:" Nit
roglycerol。"

  那是英語,說的是硝化甘油,治心絞痛的。我正好在教會中學裏記住過這個
詞。這一下讓我的腦子悶住了,我不知道該怎麽樣地看待這件事,反正我只是知
道,肯定有什麽地方完全的不對頭。那天整天大家一直忙着照顧何教授,把她扶
回寨裏躺下。她到下午的時候已經好了一些。我們才知道她有心髒病,爲了參加
勘界活動一直瞞着大家。那是在所有人都決心與祖國一起,奮發圖強的五十年代。
而虹顯然看出了她是心絞痛發作,而且猜到了她會自己帶着藥。

  何教授是我們的寶貝,隊領導堅決不能讓她再上山。隊裏決定留下衛生員陪
她休息,等情況再好轉些后返回獐子。現在剩下的問題是,繼續上山的隊伍裏邊
誰管治傷治病呢?

  就讓小韓來幹吧,反正她是女的,打個針喂個藥什麽的,她們天生就會。

  小韓說的是我,可是要說女的天生能給人治病,那當然是胡扯。只不過隊長
并不是那麽扯的一個人。他跟我說,你去問問他們馬幫裏的那個嫂子,她是怎麽
回事。

  李隊長是軍區的作訓參謀,抗戰時代的老八路,其實是什麽都看在眼睛裏了。

  我招呼了一個小戰士跟我一起去找虹。他們的人馬照樣露宿在寨子外邊,點
着火堆。天黑,隔着不少路我就覺得傳過來的聲音很奇怪,看人影有的站着,有
的像是趴着。我還是個姑娘,開始并沒有怎麽去想。等走到更近了,才突然意識
到他們是在跟虹幹那事。

  我咬着嘴唇往后退。我讓那個男孩去跟他們說,把虹找過來。他也害羞,可
是他是個兵,不能不勇敢。過了好一陣子他帶着虹姐過來了。一路嘩啦啦的鐵鏈
子響動。

  我跟虹在寨子口的大樹底下坐了大半個晚上。虹說了不少她的事。除了她的
家,她的學校,和她的戰争之外,還有她的鐵鏈,還有她爲什麽不能穿上衣服了。
我想,她其實也是有需要跟人說話的願望吧。

  再出發的時候我帶着藥箱,不過要是隊裏誰有什麽問題,我們就去找虹。白
天走路的時候,虹當然還是得背貨了,她照樣背着她那個裝填的結結實實的竹編
背筐,看上去大到像是能把我整個人裝進去,裏邊塞着我們的一頂帳篷,三條毛
毯,筐沿上還橫捆着一扎搭帳篷用的繩子和木樁。宿營的時候我試過,我用上兩
只手能勉強把它提起來——提到空中停上三秒鍾。而且……按照他們的規矩,一
路上虹都是被脖子上的鐵鏈拴在前邊的馬鞍上的,她得走的跟馬一樣快。我緊緊
的追在她的邊上,很快就聽到她從胸腔深處發出的,低沉而悠長的呼吸聲音。

  在跟過一天以后,我發現在虹姐的背奴路上最使我心悸不已的,并不是她筋
骨凸露的赤足在重負的壓迫下,痙攣着扒緊山岩,扭曲足趾,擰轉腳踝,撐直起
來腳背,一步一掙的樣子,也不是自始至終沒完沒了地響動着的鈴铛聲音和鐵鏈
聲音。在她一邊邁步,一邊突然開口對我說妹妹躲開一點的時候,我并不知道要
發生什麽。接着尿水就從她的身體裏激流而出。有些零星的水柱噴向前方,當然
更多的彙聚在虹的兩腿之間。随着她身體的擺動,尿液環繞着她黝黑的大腿和小
腿四處流淌。

  我能想到,以她那樣沉重而且連續的步行,大概根本沒有辦法節制自己的身
體,她只能放開自己的器官,讓裏邊的内容聽憑壓力急洩而出。

  我繞開地下蔓延着的水漬趕上她。我們一時都沒有說話。后來她像是有些道
歉似得說,他們不會爲我停下的……到了地方要是有水……就找點水洗洗。

  晚上宿營以后我坐在帳篷口上,看着馬幫那邊的火光。在最后登上需要設立
界碑的山頂之前,我們沿着山谷已經走了好幾天了。谷底是有水的。我看到有人
帶着虹往坡下的溪水邊走,等到他們回來,男人就圍了上去。他們一點也不遮掩,
一點也不在乎,真是一群畜生。

  我去找過尼拉,跟他說該把虹從馬鞍子上解下來。難道他還怕她跑掉不成?
尼拉對我的态度倒是恭恭敬敬,可是他說:" 女大軍同志,我不是擔心她逃跑,
我是怕她一腳踩空了掉到山底下去。"

  他說;" 您都知道了,她是國家的犯人,國家沒想讓她死她就不能死,我們
惠家只是幫着國家看住她而已。您想,這又有刀又有槍的,晚上大家都睡着了,
誰知道她會幹點什麽?她就是抹了自己的脖子,我對國家也不好交代了是吧?"

  他們結束以后我站起來走到那邊去。虹姐蜷縮成一團側身躺在碎石頭坡地上。
她脖子上的鏈條現在是繞在邊上的樹幹上了,而且她被反铐着兩只手。每天晚上
都是這樣,他們把她折磨夠了,要睡覺了,就會把她反鎖上手。再把她拴到樹上。
要是是在很高的山頂,沒有什麽植物的話,趕馬人們會把鐵鏈鎖到騾馬馱運貨物
用的貨架上,上邊壓滿了貨的。反正是,确保虹不能想出辦法來抹自己的脖子。

  她确實幾乎什是麽也不能做,除了眼睛。虹姐從地下轉過臉來,注視着我走
近她的身邊。以后的很多天中我都是陪着她過夜的,她知道我會來。我緊貼着她
身后躺下,抱緊她。

  有幾次她稍微有些掙扎,有點煩躁的感覺。我知道那是因爲天還不夠冷,我
的衣服刺激了她的皮膚,讓她有過敏反應了。她的身體在零度以上的氣溫裏不能
挨上布片。天很黑,我藏在虹姐的身體后邊,火光照不到我的這一邊。我把手伸
進胸口解開了棉襖的紐扣,把内衣往上一直拉到下巴底下。現在緊貼在她肩膀和
背上的,是我自己赤裸的胸口了。我想,這樣她會感覺好過一些。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6-21 11:20 編輯 ]




終於了解
為什麼
有人進來卻不發新作
真"心"酸
2012-5-30 16: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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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B44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作者:楊驿行
2012/06/7發表于第一會所
原創首發

                B44

  我以后問過虹,你想過死的事嗎?

  想過,她說。很多的時候,我整天都想。可是他們知道,他們不讓我死。

  我現在這個樣子……大家誰都看到的吧。出門背貨的時候,一直都是這樣,
邊上還總有人盯着。回到村裏以后……早晚都是給我帶上木枷的……我都不知道
妹子見過那種東西沒?大木頭板子,把脖子和手夾在中間,腳下再枷上一塊……

  其實是……更多的事都不用去講,光是這兩件東西,帶上以后挨過半個晚上
人就會只想着要去死。人的手腳架在裏邊,整一個白天,再加整一個晚上,永遠
就是那一個樣子擺着。到了后邊,全身上下每一根筋骨連着的,每一塊肉,全都
像過着電一樣的麻,像針扎着那樣的,沒完沒了的疼。身子松不開來,人就緩不
上氣,沒試過的時候,真是想不出來那個滋味……可到了那時候别說抹自己的脖
子,就連撓個癢癢都沒法做的。

  咬舌頭是故事裏講講的吧,人一疼就會有神經反射,光靠意志力量……再要
說,就算是真咬掉了舌頭也不會死人,就跟斷了個手指頭腳趾頭一樣。

  虹姐對我笑笑:" 妹妹,姐可是學醫的。"

  我在蔓昂的春平監獄裏真的撞過牆,撞得血流了整個臉,可是連暈都沒暈過
去。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要不……妹妹你殺了我吧。

  這回虹姐一點也沒有笑,一副認認真真的樣子。

  我當時真的就帶着槍。邊境的軍政局面複雜,工作隊員都配發了武器。我的
腰帶上一直挂着一支蘇式的托卡列夫手槍。虹姐那麽一說,我就在想,其實虹姐
用起它來肯定比我要熟練的多了。可是我現在的任務卻是保證虹姐的安全,從一
定意義上看,我是在做尼拉對虹做的事:我不能讓她出問題。那其中隐含的意思
是,我也不能讓她自己尋死。

  跟兩個月前我頭一次遇見她的時候一樣,虹姐這天也是背着整筐的馬草從傈
僳頭人家裏出來,送到鎮子的外邊去。可跟那回不同的是,現在代替尼拉他們一
路上盯着她,領她回營地的人變成了我自己。我們從鎮子口上仰臉望去,哥公嶺
那些連綿不斷的大小山峰,正籠罩在一片厚重的雲層之中。像是要變天了。

  在确定了最后的界标之后,我們從黑熊山返回獐子。山上又上去了一個隊,
有省裏來的專家和領導,據說對方也會有官員從他們那一側登上界标點。他們在
上邊會有一個儀式,确認國境劃定,再加上慶祝最新的友誼成果。不過那已經跟
我們沒關系了。

  我們在獐子休整總結。在總結會上我講到了虹,當時大家只是爲她的命運發
了一些感慨,而且我們都覺得,他們需要一場像毛主席領導的中國革命那樣的鬥
争,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不過等到第二天,劉隊長找到我說,虹的事向領導做
了彙報,有關方面很重視,軍區要專門派人來。而且要保密,不要再外傳。我先
要做的是找獐子的頭人商量,想辦法讓尼拉他們的馬幫再留幾天。專區裏協調區
供銷社抽調了一批棉布,可以低價賣給尼拉。他們運回國内肯定是有利可圖的,
也算是感謝他們支持我們的勘界工作吧。劉隊說。布還沒到,讓他們再等等。

  我當時很爲虹高興了一陣,雖然不知道上級部門想要做的是什麽,但是她的
事能引起領導的注意總是好的。

  惠村的馬隊留了下來。因爲我跟虹姐的關系,還因爲現在我是隊裏唯一的女
性,這件事情中與虹姐有關的那一塊聯系和安排,以后一直就讓我在做。軍區爲
虹的事來了五個人,都穿便裝,對外說是我們勘界隊的技術員。帶隊的黃部長說,
她在我們這邊的時候你要保證她的安全,每天結束了以后,你送她回馬幫去。還
要小心點,别太熱情了讓他們起疑心。

  我在尼拉來鎮子裏的時候跟他說,我們想請虹姐幫我們幹點活。隊裏有工作
還要在獐子住幾天,在當地收了些糧食,都是谷子,要舂成大米。當然了,我們
付工錢。那時候五十斤米值不少錢了,尼拉自然沒有反對。黃部長他們在傈僳頭
人家的斜對面借了鄉民的房子住,虹反正每天都進來背馬草的,到我們這邊幹上
大半天,我再領她背上草回去。

  我告訴虹姐,我們想請她給我們介紹一下國境線外她那一側的情況。其實是,
在這一方面她是一部活的百科全書,我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選了。五十
年代初期逃出國境的國民黨殘餘武裝一直滞留在她的國家裏,他們主要的活動範
圍雖然是在虹的北部高原更加往東,更加平緩一些的丘陵地區。但是北部高原是
他們的側翼。雲南的對敵工作從來抓得很緊,我們對于收集情報的機會是一點也
不放過的。

  剩下的問題是孟虹的身份,她願意對我們這些外國人說些什麽,又能說到多
少呢?黃部長笑了笑,說我打包票,小韓你給她煮鍋飯,再弄點肉就行了。找獐
子的頭人幫忙,去打個野豬吧。

  毛主席說過,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産黨就最講認真。情報無小事,我
們那時候做事就是很認真。早上惠村的趕馬人把虹領到我們門口,我管去接人。
雲南村寨每家屋外都會有一副石臼木杵,虹姐就站在屋子外邊舂上小半天的稻米。
而且……會把她脖子上系的鐵鏈拴在門框上,就跟她待在馬幫裏的時候完全一樣。

  " 這也是爲了孟虹着想,尼拉猜疑起來對她也不好。" 黃部長說。現在這樣
就真的像是個幹活的樣子了。不過事情的另外一面是,其實我們也需要看着她,
不能出岔子。沒人能确定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一不注意誰知道她會幹出點什
麽來。黃部長他們從來不是心存僥幸的人。

  這麽說都沒有錯,不過做起來感覺真是很奇怪。我手裏牽着虹姐脖子上連下
來的鐵鏈條,到處找能把它繞上去的柱子。鏈子的這一頭連着一副老鐵鎖,這些
金屬器件擺弄起來特别的笨重,響動又大,真讓人覺得心裏發麻。鐵鏈不夠長,
我讓虹姐過來一點,再過來一點……那一頭連着的可是個赤條條的大活人。鎖好
以后把鑰匙放進自己兜裏,后背出了一層汗,我覺得自己臉都紅透了。

  那一頭的虹姐看上去比我鎮定許多。她已經跪到石臼前邊,用手捧起谷子往
裏邊盛。她的兩只手腕緊合在一起,中間穿着另外一把鐵鎖,看上去也是笨重結
實的老舊樣子。她腕上一直系着的長環鏈拖拖拉拉的,又長又繞。可是那把鎖很
緊。而且我沒有鑰匙。

  我讓尼拉把它打開。尼拉說她幹活的時候就是這樣。不是舂谷子嘛,兩只手
挨着也能握得緊那根木頭棒子。

  " 女大軍同志,這是爲了你好。" 尼拉說," 你别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她過
去殺的人,比我們村子跟土匪強盜打架的時候殺的人可要多太多了。你長得那麽
文文氣氣的,要是她真的鬧起事來,你肯定要吃虧。"

  " 一不小心,誰知道她會幹出點什麽來。"

  結果整個上午我的工作就是要小心地看着虹,别讓她幹出點什麽舂米之外的
事來。這對虹當然很不公平。我甚至惡作劇地想到,是不是該讓尼拉把他那根趕
馬的鞭子也留給我。虹姐挺胸提肩往空中舉起杵子,再彎腰揮臂,把它沉重地打
進谷子堆裏去。每到這一下子的時候,她的下半個身體總是猛烈地往后拱出來,
那可是一個女人赤裸裸的屁股……再跟着一先一后落下來,悶悶地砸在她肋骨上
邊的,是被她的動作甩飛了的兩個乳房。

  這幾下砸得别人心裏都在撲騰,讓人沒法忍心多看。可虹姐只是一松小腿就
卸掉了下落的勢頭,再踮腳跟,她把自己的身子又撐了上去。虹已經像是一台機
器,一旦合上開關,立刻就得調整到最高效率的運轉速度,不叫停,永遠都不能
停。

  只不過機器不會流汗,可是女人會。雖然那已經是深秋,幾天裏山下也一直
在降溫。不過人要一直提着勁幹活,感覺很快就大不一樣。虹的光裸的身體一直
在有節奏地波動起伏,她全身的肌肉依照一種只有她自己才能了解的韻律,循環
往複着張弛收放。漸漸的先是她的長頭發甩不開了,那些發梢和發絲濕淋淋地粘
在她的臉上和肩膀上。汗珠子正在從她深棕色的皮膚底下,一層一層地綻露上來。
再以后就是她聳起來的那一下子,圓鼓鼓的肉瓣上邊,會有亮晶晶的水花飛濺到
空中去。

  我蹲到底下幫忙把大米顆粒扒出來,虹姐在上邊扶着木頭杵子喘氣。有幾滴
水珠掉在我的手上,那時候仰臉往上是人的本能。我抬頭看到的就是虹姐沉甸甸
的胸脯,斜吊在空中搖晃。

  那一段時間虹姐的胸脯一直很大,上邊青筋綻露。她給我講過小冬,她是在
去年年底生的,到現在還沒斷奶呢。" 憋的疼,想娃娃了。" 虹姐說。

  " 兔子老婆該給她喂點什麽了吧?"

  虹低下頭來,也看她自己的胸脯。胸脯頂尖的地方,一對奶頭漲得又黑又大,
正往外邊滲出來白色的汁水。我真不知道落下來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汗珠子,還
是女人的奶。

  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去煮飯。" 我說," 該煮飯了,我去煮飯。"

  我煮了第一天的第一頓飯。邊境一帶的群衆生活都很艱苦,可是我還真沒見
到過有像那天的虹姐一樣能吃的人。她盯着豬肉的眼睛都放出光來。我跟她說什
麽她都答應。國家的榮譽當然很重要。吃飯也很重要,甚至可能……更重要。黃
部長是對的,這樣的事,長輩們早就知道。

  虹姐在我們那裏吃了五頓中午飯,給軍區情報部的人講了五天的課。上午她
在門外邊舂米,給人做個幹活的樣子出來,下午就待在屋子裏邊了。我還記得我
給虹姐解開脖頸上的鏈子,帶她進屋的時候,黃處長一本正經地跟她握手,而且
面不改色。

  " 歡迎歡迎,歡迎孟虹同志,辛苦了辛苦了。" 他是用漢語說的這些話,不
過我猜虹姐能聽懂。黃部長露出控制的恰到好處的微笑,拽着虹姐被鐵鎖連在一
起的兩只手上下搖晃。就好像跟一個全身上下一絲不挂,手腳戴着鐵鏈的女同志
談論工作是一件天經地義的,非常政治正确的事。

  " 坐吧,我們坐。"

  我們的房東是獐子的趕馬人,他自己和大兒子跟馬幫去了西藏還沒回來,他
的妻子帶着小兒子住在隔壁。這間房子本來一直是空關着的,該是他們爲大兒子
娶媳婦做的准備。能看得出來,我們的房東已經要算是鎮子的富裕人家。他的家
裏甚至會有桌子這樣的奢侈品,即使,那只是用一塊厚木板加上四根鋸斷的樹幹
搭起來的 .

  男人們和一個女同志圍坐到桌子邊上,他們要有一些介紹。互相熟悉一下。
雖然情報幹部們的稱呼只有一個代号,就像黃部長也是一個代号一樣,什麽也說
明不了,不過至少虹會了解到,這些人中有一個領導,有一個年青的是警衛員,
有翻譯,兩個情報幹部,一個管社情調研,另一個像是對野戰地形非常内行的軍
事參謀。

  虹一定還是有些緊張。她把铐在一起的兩只手擱在膝蓋上,并攏腿,坐得端
端正正。虹姐其實并沒有比我大了多少,她也只是個年輕的女人。但是我确實猜
想不出來她現在心裏的想法,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會有恥辱的感覺。在過去的那
麽多年裏,她很可能遇到過類似的場面,凡是人能夠想象出來的事情,她大概是
都已經經曆過了。我想,要是我落到了相同的處境,肯定沒法做到像她這樣,把
自己的言行舉止控制得那麽平靜自然。不過……我沒有推過石磨,沒有背貨連着
走上十幾天的山路。我也沒有餓到過像她那樣的饞米飯和紅燒肉。

  或者,更加坐不住的倒是那些男人們,除了意志堅定的黃部長,他始終能夠
保持住既鎮定又和藹的目光,注視在虹的臉上,不過他肯定也會看到她脖子上的
鐵環和鈴,還有她的胸脯。其他人或者望向天花板,或者裝着在筆記本上寫字。
警衛員小陳還只是個十七歲的男孩,多半是從來沒有見到過女人的光身體吧,他
早已經憋的滿臉通紅,就跟剛才我在屋子外邊的時候一樣。

  我走過去的時候端着米飯,用搪瓷臉盆裝的。虹及時地笑了出來," 嗯…
…我弄錯什麽了?" 她說:" 在中國,吃飯的時候女人不該上桌的吧……我、我
到灶邊上去吧。"

  她假裝一切正常,幫我一起往桌上端了幾盆菜,不過結果卻只是向大家展示
了她的全身——正面和背面,還有,她光腳拖着鐵鐐走路的樣子。我們兩個貓在
灶邊吃完了中飯,下午他們要工作。黃部長他們想知道整個北部高原上每一個部
族的控制地域,部族人數,土司頭人的名字,如果可能的話,還有他們的教育,
家庭,曆史……直到轶聞花絮。他們在以后的幾天中還打算過一遍北部的地形,
因爲我們搞到的地圖太簡單了,而且被認爲有很多錯誤。情報事業真是一個永遠
不會滿足的大胃口。

  工作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屋子裏緊張的關系明顯地緩和了下來。后來我送
她回她的馬幫宿營地。她對我說:" 明天我想洗個澡……"

  虹身上有味道。男人和馬的味道,還有她自己的汗水的味道。下山以后也許
就再也沒有讓她洗過身體,而且一直是把她跟馬拴在一起的。她剛才在屋裏肯定
就已經想到了。

  虹姐要的是讓我陪她去一趟鎮邊的小溪。她其實只是在含蓄地向她的看守請
假。不過那已經是秋天,而且她肯定很久都沒有洗過熱水澡。于是我在第二天中
午回屋以后宣布說,女同志們要洗澡了。

  我去前后鄰居家借來了好幾個木桶,他們早上背水用的。我不讓虹去打水,
我自己去。我跟虹姐說,我能背水,我甚至還能……光着腳丫子背水。大半年的
邊疆民族工作,同吃同住同勞動不是說着玩的。男人給我們讓出了屋子,我用勘
界隊帶來的大鐵鍋燒水,在地下擺開了三個大木桶,兩個盛冷水一個用來兌熱水。
在桌子上擺開我的毛巾,肥皂,牙刷和牙膏。最后把虹姐按到小凳子上。她被铐
着手,自己洗起來很不方便。

  這裏的民房可沒有下水道,鄉民們自己都是到溪邊去,脫光了衣服跳下去。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舀起水來往虹姐的身上澆,弄得房子裏到處都是水。我身上
也到處都是水。就瘋一次吧,我把自己也脫光了,蹲在虹姐后邊搓她的背,她全
身上下布滿了傷疤,人的皮,受過傷以后就沒有好好長了,鼓起來的地方,一條
一條扭曲的肉棱,陷下去的地方坑坑窪窪的,不像是人肉,更像是松樹的幹子。
一寸一寸的摸在上邊真讓人心裏發抖。我摸着摸着就摸到了她的胸脯上,她的胸
脯也是一樣。而且那底下擰着疙疙瘩瘩的硬結。

  她輕輕地呻吟了兩聲。她說,疼。

  乳汁留在乳房裏就會疼。其實我應該想到,她離開小冬已經快兩個月了,可
是她的奶一直沒有停。要是她不擠出它來,要是沒有人去吸過……她早就該回奶
了。

  幫我揉揉吧。虹姐說,到前邊來,到姐姐前邊來。我轉到她前邊看她的胸脯。
屋子裏蒸汽彌漫,她的乳房在我的手心裏變軟,變熱,我覺得我的身體也在變軟
變熱。我往虹的雙腿之間跪倒下去,她抬起铐着的兩只手迎接我。在被铐住手腕
的時候,她的臂膀一直是一個解不開的環,她把這個環繞過我的頭頂,攏在我的
腰上了。

  她看着我的臉,低聲說,妹妹,妹妹……給姐吸吸吧……啊?

  我沒有想到以后事情會變成那樣,不過虹在惠村住着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她自己很可能是想到了的。那天晚上趕馬人們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頓,再過一天,
尼拉照樣把她給我們送來了,她還能走路。可是一眼看上去,這個女人幾乎已經
沒有了人的形狀。

  爲什麽?我問,爲什麽?!她沒有回答我,她可能也回答不了。虹的眼睛圍
了一圈的紫眼眶,一只眼睛腫得只能睜開一條縫了,臉頰又紅又腫,比平常大了
整整一輪,下嘴唇大到嘴裏裝不下,翻出在外邊。嘴角上還有幾個像是燙起來的
紫水泡。

  不光是嘴角,還有她的胸脯……我說的其實就是乳房,那上邊有連成了串的
水泡,水泡至少還是包着人皮的,更多的地方是連皮都沒有了,就光是嫩紅色的,
浸透在汁水裏的肉。她的乳頭正中插着兩根小細竹條,一頭一根。

  虹一瘸一拐的去撿那根木頭杵子。她轉向石臼。她的屁股……大腿上,拉拉
扯扯的挂了幾圈的碎肉皮。她那兩整塊肉全變成了青紫顔色打底,裏邊肯定是積
滿了淤血了,面上再劃開來五六道縱橫交錯的裂口。縱的那些從女人的腰上就起
了頭,斜斜的割過半邊肉團,一直切進她的大腿肌肉深處,打橫的兩道,撕開的
邊角參差破碎,就像是一個被踩壞了的石榴。裏邊吐出來的細肉顆粒,真的是一
顆一顆的,晶瑩透亮。只是……那不是果子,那是個活人。

  這天上午她還能舂完了一口袋的谷子。可是整個下午虹都沒法坐了。人也不
能一整天總是站着,她只好跪在地下跟黃部長他們讨論問題。她的嘴受了傷,有
說不清楚話的地方,就用手幫忙寫出來。大家把桌子拖開,全都陪她盤腿坐到了
地板上。

  虹以后告訴我,身子后邊那些,是被人用竹子片抽起來的。他們拆了一個背
貨用的竹筐,先削了細竹條扎她的胸脯,用燒熱了的銅煙鍋燙,接下去再是用竹
片。竹子的邊是毛邊,帶棱帶刺,棱角拉過人身子的地方,一路皮破肉爛,那些
折斷了的竹絲竹刺,就都留在肉裏頭了。

  我翻檢着她的傷口,盡量幫她挑了些出來。她不敢動乳房上的竹釘子,尼拉
沒叫她拔,她就得讓它在肉裏邊扎着,忍着。再說竹子上裂出來的那些細枝細稍
肯定已經岔進了血脈肉縫中間,真心要弄都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虹在胸脯裏帶着竹刺跟黃部長他們做完了以后的兩天工作。插進了異物的傷
口開始發炎,她的乳房腫脹起來,泛青泛紫,皮膚薄得有些透明,我想裏邊是在
積水。我每天都給虹姐上些藥,一挨近她的身體,就覺得她渾身熱騰騰的,她肯
定是在發燒。待在屋裏的時候還算好了,到傍晚我送她去背馬草,一開門一陣冷
風撲上來,我穿着棉襖都哆嗦,虹姐更是明顯的一陣寒噤。已經連着陰了好幾天,
情況通報說山的那一面在下大雪,這邊還只是幹冷,可是很明顯的能感覺出來,
寒氣一天比一天更重了,厚厚實實的壓在人身上,壓得人手腳發僵,喘不上氣來。

  虹姐從草垛上扒下草捆子來,塞進竹筐裏去,塞滿,塞結實。除了冷,她身
上還疼,手腳的動作明顯要比平常遲鈍了許多。她滿臉潮紅,做着做着,就停下
來張嘴喘一陣氣,我卻只能在邊上看着,一點也幫不上手。我真覺得就像是在大
學裏演的話劇白毛女變成了真事,我就是那個正盯着女農奴幹活的地主婆。還不
是地主,得是西藏的農奴主才行。

  虹姐跟我說過,在外邊的時候我别幫她幹活。要是被人看到說出去了,尼拉
十有八九還得揍她。這幾天下來,我一直就是那麽像個傻瓜似得跟着虹姐,虹姐
在旁邊走得低頭弓腰,一步一頓,滿滿的大竹筐壓在她的光脊梁上,筐底的篾條
正好割進她屁股上打橫的傷口裏邊。虹咬住嘴唇走了兩步臉就白了,慘白慘白。
我低下頭去不再看她的臉,底下是她那對瘦骨嶙峋的光腳板,黑瘦黑瘦的,悶悶
地跺在冰涼板結的泥土地上。

  我還是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們爲什麽要那麽的折磨她,我真不知道人心爲什
麽就能那麽狠。虹以后簡單的說起過,可她只是說她晚上沒醒過來喂馬,讓尼拉
不高興了。不過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或者,就是尼拉看她整天待在我們這邊,
覺得她過得太好了,覺得得煞煞她的心氣。我們那天把自己洗得太幹淨了。

  准備給尼拉運回國内的棉布從專區送到了獐子,軍區的工作組也在虹姐的幫
助下把資料整理完畢。在這五天裏,虹還順便爲勘界隊把谷子舂成了白米。虹明
天就不再過我們這邊來,不過她還會在我們的對面住上幾天。大家都知道這一陣
嶺上一直在下雪,馬幫不得不等到天氣好轉些再起程。也就是因爲天氣的原因,
尼拉這天把他的人和馬帶回鎮子,住進了傈僳頭人家樓下的馬店。外邊太冷,他
甯可開銷大些,也不能再在露天裏待下去。

  我去找李隊長要了勘界隊裏藏着的壓箱底的寶貝,午餐肉罐頭和水果罐頭。
中午我們圍着桌子吃飯。現在大家都已經彼此熟悉,相處得也算自然和諧,就連
警衛員小陳都敢站在虹的對面,看着她的眼睛管她叫姐姐。虹的胸口疼,到了最
后我也沒有再抱她一次。再以后……天晴了以后,她就會被拴到馬鞍子上,跟着
尼拉那匹叫大黃的頭馬走過哥公嶺山口回惠村去,這回她背着的竹筐裏裝的該是
棉布。也許她就從我的生活裏永遠消失了吧,也許,她以后還會跟馬幫一起再來
中國?不過即使是那樣,我們也不可能再有一次朝夕相處的日子,就連悄悄說一
句話的機會恐怕都不會再有。誰都知道,她今天從這個門走出去以后,我們幾乎
就像是陰陽兩隔,各自處在了不同的世界裏。

  黃部長也在第二天帶隊離開了獐子。我跟房東的妻子處的不錯,她的丈夫和
大兒子還沒有回來。我在他們家裏多住了幾天。也許我是有意無意的,想再看到
另一個世界的虹姐。她有時候從屋子裏出來,拖出馬草來撒開喂馬。他們的馬都
拴在馬店邊上的大棚裏。但是后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使我們和尼拉,還有虹的故
事的結局,又往后推延得更長了。

  李隊和我去找尼拉的時候,虹姐正蹲在一邊解開馬草捆。我們又挨到了那麽
近的地方,我聽到我自己的心在跳。她抬起頭來和我對視了一秒鍾,但是她的
眼睛平靜而陌生,現在從她的眼睛裏什麽也看不出來了。

  就在那天晚上我聽到了女人尖利的慘叫。我從來沒有聽到虹發出過那麽響的
聲音,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嗓音沙啞的低聲說話。我咬牙堅持着沒有起身。
一邊猶豫着,要不要捂住耳朵。沉寂一陣以后,她又重新開始。聲音現在變得低
沉含混,但是飽含痛楚。夜裏很安靜,現在,就連軟的皮質物件打在人肉上的聲
音都能分辨得出來。

  在房東家的狗開始吠叫前我已經站在了窗子旁邊,不過,我只能看到斜對面
的馬店外邊,黑暗模糊的人影。我想虹是被捆在店外的冷杉樹上。她前邊有幾個
男人,他們輪流着走到女人身體前邊去,他們的手臂在空中揮舞。細的鞭稍在空
中揮舞起來是不可見的。但是聲音,一直有聲音。

  也許我不該求妹妹殺了我。虹有一次在灶台邊上悄悄跟我說。我還想看一眼
小冬。你真想象不出來,她的小嘴巴有多好玩……虹天真地笑了,笑得朦朦胧胧
的。可是接着又歎了口氣。也很輕。

  唉。這回回去,她連媽媽的奶都吃不着了……還有小秋呢,他現在該是很好
了吧,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得着了?

  那時虹正握着我的手,她在不知不覺中越握越緊。這幾天晚上疼得睡不着,
我閉上眼睛就看到小冬,還有……爸爸,我有時候會覺得……他們有一天也能跟
秋一樣。我要不死,他們說不定……還能有點指望吧?除了我,他們還能靠誰呢?

  只要小冬能好過一點,我還是該忍。我能忍。小韓妹妹,有時候,姐真覺得
姐有感覺,他們也能過上好的日子。她看着我的眼睛說,就像是你們現在的國家
一樣。

  而她還在無窮無盡的痛苦中繼續忍受下去。我想。很久以后都想。




終於了解
為什麼
有人進來卻不發新作
真"心"酸
2012-6-9 19: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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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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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A45

  女人在原木排起來的大房子牆邊上,跪在地下,為躺在通鋪上的男人口交。
整個晚上一直有人要她。他們在屋子各處把她叫來叫去的。她做到嘴裡的這個男
人射出了精液。她聽著那人發出動物一樣的低吼聲音,自己也有點茫然。有人正
沿著過道走過來。她想,那人是尼拉。他一直在另外一頭悶著抽煙的。可他肯定
會來找她,只是時間,早點還是晚點而已。

  尼拉說,起來,女人。虹站起來朝他轉過身子。毫無懸念的,尼拉揮手抽在
她的臉上,非常的重。只一下就打得她趔趄了好幾步,傾斜著摔了出去。木床板
硌到了她的腰,她沉重地跌坐在地下,疼得滿眼都是金銀色的星星。臉不算什麼
,更重的是腰和屁股。被竹條子抽開了花的,四分五裂的屁股。

  尼拉說,你這個多嘴的女人。我討厭多嘴的女人。你喜歡叫喚吧?我就讓你
像條狗那樣叫喚,我讓你用你的狗嘴叫個夠。

  你再找兩個人,把她捆到外邊樹上去,抽她。抽她一個晚上。他對前邊的那
個,剛在女人嘴裡做完了的男人說。揍狠點,我今天要聽她叫得嘰嘰喳喳的。

  女人扶著床邊站起來。站到一半的時候下身又挨了一腳。她用手捂上去,身
體有點畏縮的樣子,走出去的時候也有些踉蹌。小肚子被踢是一回事,晚上連著
做了那麼些男人,身體也難免有點倦怠,腰腿會酸。不過等到她背靠著大樹站好
身體,屋外的寒氣已經使她清醒了些。她挺起腰讓自己站得更直。

  天確實冷,可是她反正每天也就是那麼的過。虹把手臂背到樹幹後邊等著他
們捆緊她,一邊想到,白天小韓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差不多也是在這塊地方。那
時候她自己的心裡,也是拎了起來的。

  白天,劉隊長和小韓過來找到尼拉,跟他說他們國家那邊遇到了問題。在黑
熊山上兩國聯合舉行的界碑落成儀式結束以後,蔓昂方面的人在下山的途中被這
場雪困在了路途中間。好像還有人得了急病。這場大雪主要是下在了山的東坡,
從南邊沒有辦法救援,他們最後還是找到了中國這邊來。希望中國方面能提供幫
助。

  黑熊山是歌公嶺最高的主峰,在10月份已經冰雪封山,從兩邊都沒法上去
了。他們現在還能想的方案,是從獐子出發翻過哥公山口以後,沿著山脈往西去
找他們。從現在知道的零星情況看,山脊附近倒還沒有下雪。

  尼拉他們長走山路,會比較熟悉情況,所以來找他們想想辦法。

  尼拉的態度並不是很乾脆。北方部族和蔓昂政府的關係一直處在有合作有鬥
,爭的狀態。惠村還是以德敢區長的馬首是瞻,他也不知道德敢會怎麼看這種事
。但是另一方面,做這樣的事一定會有人付給他錢,而且得有不少錢吧。他要是
能在那上面認識幾個當官的,而且他救了他們的命……或者也不是件壞事?

  那裡邊有官,蔓昂來的政府官員。虹聽到了那人的名字,她該是認識他的。
虹感覺到自己明顯的哆嗦了一下。

  不過這個時候上山實在是有些冒險,尼拉也確實不知道從他們那一側繞回黑
熊山半腰的路。那座高山已經是在北部高原的西邊。尼拉領著馬幫來往兩國一直
就是走的歌公嶺山口,那些對運貨沒有用的路他當然不會去管了。他跟劉隊長也
是那麼說的。

  這樣一來好像就沒有什麼什麼辦法可想。為了不至於立刻冷場,劉隊長和小
韓還跟尼拉隨便聊了點別的,那麼多年趕馬的日子,去過多少特別的地方了,碰
到過什麼難得碰到的事?虹在旁邊一邊幹活一邊聽著,手裡一直沒有停下。她把
草捆拖到馬邊上去,解掉繩子扯散了,攤開,再走回來搬第二捆。那時候劉隊長
已經打算要走。虹站著又遲疑了一下,不過她最後還是開口說,那地方有路,能
過去的。

  說出口了就沒有辦法再收得回來。後邊的事,該來的就都來吧。虹心裡想。

  以後的事發展的很快。下午勘界工作隊來了一群人,他們還找來了小韓的房
東,他是獐子馬幫的馬頭,找來了鎮裡背貨翻過歌公嶺山口的鄉民,再加上尼拉
和孟虹,這些人到?僳頭人家的樓上開會,一起解決問題。

  勘界隊現在是距離現場最近的唯一一個政府組織。再從區裡派人支援要花上
好幾天時間。勘界隊被要求在當地組織人力,如果可能,就先行上山。對方也同
意他們可以越過國境,現在正是求人的時候,這些事都算不上什麼大的障礙。

  孟虹往劉隊長帶來的地圖上標出可能的路線,還有那些人被困住的大概位置
。有人提問題。「不,再往西馬不能走了。只能走人。」虹告訴他們說。要多少
時間?可能要四天,或者五天吧。

  孟虹走過那條路,她現在自然成了討論的中心,大家也像是默認了這個現實
。尼拉在一邊待著,心情有點煩躁,不過他還是一開始就給虹解開了手腕上的鎖
。這樣虹在握著紅藍鉛筆沿著地圖劃出去的時候,至少是不用兩隻手併攏在一起
,拖帶得那麼累贅。

  尼拉的人和馬,再加上這個女人,已經在鎮裡鎮外待了兩個多月,獐子的居
民當然都已經知道,她是那個外國馬幫帶著的女奴隸,其實大家也都一直暗中留
意,整天在路上走進走出的那麼一個女人,沒可能不多看上兩眼。現在還成了個
機會,可以挨近了盯著人家的光胸脯了。

  不過一仔細看了才知道,現在在那頂上能看到的差不多已經不能算是奶頭。
女人奶頭上的肉是碎的,爛的,被裂口分割成了肉片肉瓣,裂口裡支出來兩根木
頭還是竹子的簽子,比女人的胸脯還要高出半寸,已經被血水浸成了紫黑的顏色
。人的皮跟簽子的桿合攏不起來,繞著一圈的肉縫裡邊,有肉茬有血漿,扎得到
底有多深,就沒法看清楚了。

  看起來她的日子真夠讓人膽戰心驚,不說那些外國人打人打得那麼狠,就去
想想她一個女人,整天光著,好像還說是已經有了好幾年,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能
過下來的。

  有一點倒是誰都能想到了,不管她眼下是個什麼樣子,她肯定不是個普通女
人,至少,過去,曾經,不是個普通女人。獐子鎮裡的頭人,現在多半也已經想
到了六七年前從境外過來的士兵們,該想起來她是誰了吧。

  虹就是在那一段時間瞭解的歌公嶺。他們當時從中國返回的時候,如果有消
息說前邊可能有殖民政府的軍隊,他們就需要沿著山嶺繞路下山。虹在山邊的村
寨裡下過很大的功夫,他們找趕馬的,放羊的,砍柴的,聽他們講走山的經歷。
村中老人講到的傳說故事也可能是有用的線索。虹確實帶隊沿著歌公嶺從東往西
進入過高原西側的朗人地區。據說那條路還是一百年前的中國清朝軍隊,為了出
奇兵繞道敵後修起來的。因為並沒有打仗之外的實際用途,很快就被人忘掉了。

  劉隊長最後做出的決定是明天起程上山。他自己帶隊。勘界組派有經驗的幹
。部參加,帶電台,部隊出人負責警衛。尼拉用他的馬把支援物資,主要是糧食
和防寒衣物,送過歌公山口以後建立營地。獐子鎮裡出二十個背工,換成人力背
運物資從營地出發,孟虹帶路,沿山脈向西找路前進。

  散場以後各自離開,大家回家早做安排。尼拉一聲不出地往樓下走,孟虹趕
緊拖起來鐵鏈跟著。進了馬店的門以後,她跪到通鋪上趴下,男人就一直沒有斷
過。

  尼拉說,明天要上山了,大家拿這個屄出出悶氣,活動下腿腳。

  他坐下往銅煙鍋裡塞著煙絲。又說,大家都要搞,搞完了來叫我。

  惠村這一次來中國的馬幫有十二個趕馬人,他們有的用女人的屄有的用女人
的嘴,有的緊,有的慢,還有人嘀嘀咕咕著說,這回沒奶奶吃了……好像是,原
來一直是有人在吃的。等到每一個人都搞過以後,天已經是全黑。尼拉才開始讓
人揍她。

  疲倦。小腹又漲又疼。膝蓋和腳腕軟的像棉花一樣,撐不住身體。虹把赤裸
的背靠到樹上去,但是她忘了自己後邊的傷口。屁股上像刀割一樣劇痛起來。

  她勉強地朝身前的男人笑了笑,天黑,也不知道他看見沒有。他就是剛在她
嘴裡搞過的那個,他的精液現在還有些粘連在自己的嘴唇上,口腔裡和舌頭上也
是粘的,滑的,還沒有完全被唾液洗得乾淨。

  這些男人和她並沒有什麼恩怨,她和他們也在一起那麼些日子了,一年多了
。馬幫一出了村子,他們就是跟她睡覺,睡到現在就算沒什麼感情,也不至於非
要恨她不可。他們無聊的時候要看她和馬做,和狗做,和……孟堂做,要就是,
看她拿著根木頭棍子,自己和自己做,這些都是男人心性,她改不了他們。可是
……打人多累呢,要花力氣,對他自己又什麼好處也沒有。

  她想叫他聲哥哥什麼的,在山路邊上過夜的時候,打打鬧鬧的,她已經常那
麼叫了。哄他幾句好話,求求他,他下手就會輕一點,她只要裝得很疼,叫得響
一點就行。

  其實是,到了後邊事情經常就是這樣。除了老兔子和尼拉,別的男人,未必
真花上多少力氣下狠勁打她。可是今天……她後邊還有個人,在後邊捆她手的,
剛捆緊了,正繞著樹走到前邊來。同時在場的不止一個人就不太好弄了,人管得
住自己的嘴,管不住別人的,總不讓人到處傳揚,說誰誰是被孟家那個爛女人迷
住了。他們怕尼拉,而且今天尼拉看起來是真的不高興。

  結果鞭子揮上來,頭一下找的就是她的胸脯。就這一下子,虹覺得像是天塌
了下來,而且還砸在了自己的頭上。她肯定是在尖叫,不知道叫得有多響,可是
她自己根本就沒聽到。女人在疼痛中縮成一團,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她的耳朵裡迴盪著無窮無盡的轟鳴聲音,眼睛前邊一片漆黑。

  竹籤子在胸脯裡已經插了五六天,裡邊灌滿了不知道是膿還是血,又熱又漲
的腫了也有五六天。乳房表面是燙壞了皮的嫩肉,剛剛收起點痂,是碰一碰就要
疼出眼淚來的,現在給皮梢子帶著全部的衝勁,一頭撞上來,再一把撕扯出去,
人真能疼得死過去,再疼活回來。

  裡邊那地方的疼,像是一把錐子,尖利尖利的,一下子,又一下子,又快,
又狠。扎得她從心肺到手腳都在發抖,從裡到外,全身哆嗦得怎麼也停不下來。
女人沒有力氣了。她的身體順著樹幹往下滑,又被反捆的手腕牽住了重量。這一
下連她擰著的肩膀也給扯了進來,這兩道關節上的疼,像刀刃一樣要切進她的骨
頭縫裡去,要把她的身體切成碎塊。虹耷拉在大樹邊上,噁心,軟弱,冷,疼。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桿秤,被晃晃蕩蕩地提到了空中,頭重的就像是直往地面墜下
去的那個秤砣。

  到那時候,虹才感覺到她的腿和腳是濕淋淋的,熱辣辣的。她的光腳掌在水
窪裡打滑,而更多的水柱子,正暢暢快快地奔流在她自己的兩條光腿上。那是她
整個下午憋在肚子裡的尿。男人一直在幹她,她沒有時間方便,在她意識消失的
那幾秒鐘裡,膀胱也失掉控制了。

  她還是什麼也沒有看到。眼睛裡也一樣全都是水,鹹的,澀的水,她就光是
覺得。第二下鞭子已經飛了起來。這一回揍的是她的肚子。女人全身的肌肉一起
往裡邊收縮,一直沒有流完的尿水,突然噴向空中,像花灑一樣的散開。

  她又沒有聽到自己的慘叫。往上湧起來的胃液堵到嗓子口裡,被她強嚥了回
去。一直到挨過了第五下還是第六下。她朦朦朧朧中還有些數字的概念。那一下
又回到了她的肚子上,而且力量更大。一直嘔吐不出來的東西衝進鼻腔,從那裡
泛上了她的臉。女人張嘴吸氣,卻只是吸進了更多的她自己的嘔吐物。她的氣管
緊張地痙攣起來,氣流被壓縮成了一種急促但是斷斷續續的,抽泣的聲音。

  雖然孟虹只是被鞭打到了半夜過後的什麼時候,天亮以前尼拉還是讓她回到
了屋裡,而且讓她躺了一陣子。但是勘界隊的小韓這一晚以後一直都沒有睡著。
救援隊預定在第二天中午出發,上午小韓把自己的軍用毛毯交給劉隊長,請他上
了山以後,想辦法給虹姐披上。到了那上面天氣更冷些,她就能穿上東西了。小
韓說。

  整個上午一直十分混亂,虹跟趕馬人們一起把要帶的東西捆上馬背。勘界工
作組的人在告別,虹看到小韓也在,不過他們都沒有再到馬隊這邊來。

  孟虹已經準備好了出發。她站在頭馬大黃的後邊,脖頸上的鐵鏈已經繫上了
馬的鞍子。和每一次上路背貨一樣,女人的兩隻手也上好了鎖,兩手合攏,同樣
是鎖到了牽著她的鏈子上。馬還沒起步把距離拉開,這一串細鐵鏈環從頸子上墜
下去,打彎的地方比膝蓋還低,人的手雖然被鐵環和脖子連在了一起,這時候還
能順勢放下。她讓她們垂落在肚子的前邊。那裡就是放鬆了臂膀以後,她的手能
擱到的最低地方了。

  不管是前邊並著的大臂小臂,還是底下的肋骨和肚子,面上都是一樣,橫七
豎八的佈滿了青紫色的鞭傷。這些凸出在身體表面上的肉稜和肉道道,到現在還
是濕的,粘的,往外滲透出來紅的黃的體液。毛孔被撐大了,毛根裡邊都凝結著
血。女人看不到自己的背,可是她能感覺到那上面一樣的火辣辣的疼。前一天晚
上她是被四五撥男人換著班揍的,尼拉知道揍人會累,尼拉也知道做事情得做的
全面,到了半夜以後特別記得讓人把她掉過個來。她環抱著樹幹,屁股朝外挨了
另外一半的鞭子。鞭子抽上來她控制不住的往樹上撞,帶釘子的胸脯挨一回樹幹
,她就得再疼死過去一回。

  就是這樣。現在她的奶頭上光剩了兩個血肉流溢的洞口。竹籤子已經被她自
己的力量砸進身體裡邊去了。

  也許是戰爭時期留下的習慣,作為一個曾經的老游擊隊員,虹對走過的路會
記得特別清楚。在來來回回的走過了幾次歌公嶺山口之後,虹有時候覺得,她看
到的一棵樹,或者是,赤腳踩上的一塊石頭,突然會讓她產生熟悉的感覺。按事
先計劃,救援隊在翻過山口以後才由人力接替馬隊背運物資,他們的竹背筐現在
都是讓馬馱著。虹自己想了想,從進惠村給尼拉家背貨開始,她像是第一次能有
那麼輕鬆的機會走一回山道。在肩背上壓著那一百多斤的份量,她也不是就不能
走,她也走了這一年多了,可是每一趟上路受的那個苦,遭到的罪,都得是用她
自己的肩膀和背脊,腰板和腿腳硬抗下來的。誰真走上一回誰知道。背奴在路上
能夠看到的,從來只是自己腳掌邊的泥土,而現在她至少能挺起腰來,能夠看到
一些天空的顏色了。

  傍晚以前,他們在歌公嶺山口看到他們國家的天空。已經連續著過了十多個
陰天,就是剛才上山的半天路程裡,整個天上也一直是陰沉暗淡。但是現在像是
正在開始發生變化。

  偏西的太陽在他們現在望過去的方向。它正漸漸的顯出光影的輪廓來。幾乎
是在突然之間,雲層上裂開了一些形狀奇特的缺口,金紅色的光線像水柱一樣傾
瀉了下來,照耀在歌公嶺寬闊的西坡坡面上。像他們事先知道的那樣,幾天中的
雪都下在了山的中段。積雪在他們腳下更低些的地方,他們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
,那裡還是一片灰濛濛的霧氣,而現在正在泛出銀色的反光,積雪的地段像一條
纏繞在大山中間的潔白的腰帶。厚重的雲塊正在他們眼前散成薄絮,視野清澈澄
明地伸展開來,連更遠的山腳下,依舊是綠色的草地和森林都變得清晰可見。

  這該是個使人感動和夢想的時間。在很多年前,虹也曾經從這裡俯視過她的
故鄉。那時候自己想到了些什麼?愛,爭取自由的決心和勇氣,對偉大未來的夢
想和信念?她現在又想了些什麼,她現在還能想什麼?

  她手腳繫著的鐵鏈很沉,雖然已經帶著它們一起走了那麼久的路了,還是很
沉,她整天光著的身子很冷。她也不可能喜歡走在路上的時候,人們突然呆住盯
著她胸脯的樣子。不過……這些都已經是被命運決定了的事,終生都沒法改變了
吧。不會變的命就不用再費神去管它。如果說這些事還跟她自己有點什麼關係,
那就是她還想死。死大概是能夠改變命運的唯一辦法了,如果她能找到一個死的
機會的話。

  在死之前她剩下能做的就只有改變自己。她現在時刻要想著的,是小心別惹
頭人尼拉生氣,能少挨頓打就少挨上一頓打;她現在想的是碰到太累太厭倦了,
實在不想做的時候,要盡可能待得離男人遠一點,免得他們看著看著又上來把她
按到地下去。而且她還知道這件事也不是絕對。等到馬幫歇腳開伙的時候,她該
要做的是湊近過去,要貼到男人的邊上,要跟男人挨得緊,最好能把自己的大腿
根子擱在男人的手底下。她會陪著他們笑,在合適的時候小聲插話,這樣他們吃
著吃著,也許就能給她一口剩下的。每天這樣的走路,尼拉給的她永遠吃不夠,
她永遠覺得餓。雖然女人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對男人還有多少吸引力,可是一
出門走上十幾二十天的山,她總還算能頂個工具吧。她現在需要的是怎麼樣想方
設法,用自己這個工具換回點實際的好處來。現在的遊戲規則大概就是:女人要
想方設法的討男人高興,男人高興了也許能有東西吃,或者還能少受點苦。

  在虹和大黃翻上山脊最後一道石頭稜子的時候,這些念想從她的心裡一掠而
過。走在從兩邊山崖上崩塌滑落的岩石碎塊上,她的腳下破裂,尖利,而且寒冷
。拖起腳鐐來也總是拉拉扯扯的。腳往空中提,鐵鏈一絆就拖得她踉蹌,其它沒
什麼,只是身體歪斜過去,胸脯裡邊的竹釘子就跟肉擰了起來。一直走路,搖晃
的乳房裡是散散亂亂的疼,腳下磕絆這一下子,乳房往外甩,心口就像是被刀尖
剜過去一樣,錐心刺骨的疼。

  她低下頭去找她的鏈子,用腳趾頭把腳鐐的鐵鏈環從石頭邊緣上繞下來。再
走。一個終生的囚徒和奴隸是不應該站在高處,也不應該望向遠方的,她想,還
不如有那個大竹筐子把她壓低下去,讓她一直只是看到腳腕上環繞著的鐵鏈子更
好些。不管下邊那個世界從高遠的地方看起來有多麼美麗,她現在要做的只是一
步一步的,光著腳,走進它暗淡的深處去。石頭坎後邊就該是下坡了,虹走到了
坡頂。頭馬大黃卻在她邊上有些遲疑的收住了腿。

  領隊的劉隊長和獐子鎮的背工們已經開始下山。人比馬走得更前,他們正走
在山坡下邊十多米的地方。劉隊長停下回頭往山口上看,他想要確定一下惠村的
馬隊跟上來沒有。

  在山脊鉛灰色的岩石輪廓線後邊,已經是一整片明亮的天空。山巖上站著一
個赤裸的女人和一匹草黃色的大馬。在女人的脖頸和馬背之間連繫著一道清晰的
鐵鏈弧線,女人向身體一側半抬起手臂,她的兩隻手也是被那條鎖鏈拴住的。在
他們頭頂以上更高更遠的地方,更多的雲片正在變成玫瑰色的晚霞。女人黝黑的
身體邊緣漫出了朦朧的反光。

  雖然有光,但天還是冷,寒潮正沿著整座大山的坡面奔騰而過,在山口匯聚
成咆哮的激流。女人的頭髮和馱馬的鬃毛突然地翻捲起來,飛舞在空中。

  人的感覺是一件十分奇特的事。在有些時候,它會突如其來地獲得洞察的能
力。或者是因為環境中的一個獨特的標誌,或者是因為對手的一個下意識的姿態
,甚至就僅僅是,因為他們眼睛的對視。那樣的瞬間像一道流星一樣,迅速而且
清晰,同時在場的兩個人突然地認識到,他們已經互相理解了另一個他者的心中
所想。

  對於劉隊長自己,那是他十五年前的太行山,十年前的大別山,五年前的雲
貴高原,在他的記憶中當然有許多戰火紛飛的山嶺和隘口,有許多戰友和敵人,
在那些回憶中也會有馬。而他現在非常確定地知道,就在這一刻,這個叫孟虹的
女人想到和看到了與他相同的事,她正在回想她自己經歷的那些戰爭。同樣是曾
經的戰士,這一刻的感覺是毋庸置疑,不言而喻的。





A46

  大黃在虹的身邊吐出氣來,像是一聲人的歎息。馬很少發出那樣的聲音。她
看到它的前腿戰慄著彎曲起來,馬正跪倒到地面上去。

  有時候馬會這樣。在山上走著走著,或者是因為生病,或者是年紀太老,它
覺得實在走不動了,只能在原地臥下,喘氣,喘著喘著,也有可能就再也站不起
來。只是大黃挑的這個時間和這個地方,真是有點奇怪。

  虹跟馬連著,她被它拖帶著蹲下地去。女人蹲在大黃的脖子邊上,用銬著的
手,摸索著去解開馬背上的貨筐子。她知道這時候該怎麼做,先得把它身上的負
擔卸下來。虹跟著它走了一年多的路,對大黃,並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

  圍上來的趕馬人們試著拽那匹馬,抽它,可一時沒見有什麼用。尼拉捨不得
再打馬了。揍那個婊子,他說。備貨的時候她給大黃馱太多,她是想自己偷懶,
做背奴的女人,居然空著手就敢上路了。

  本來就是蹲著,膝蓋一沉就跪下了地。手牽在鐵鏈上收攏不回來,女人緊緊
地咬住了嘴唇。還是山口最高的岩石稜子,還是那樣廣闊的山坡和曠野。正西的
太陽沉落下去,在接近地平氤氳的暮氣遮掩中,變成了血紅的顏色。

  在女人的視線所及之處,蔓延著一層一層紫色山嶺的整個北部高原,像是一
面魔幻的海洋,那些凝然沉寂的,土地的波濤,突然真實地迴旋翻滾起來。

  那是因為女人自己急劇側擰的身體。還是赤裸的身體,還是赤裸的肩和背。
還是皮鞭。鞭稍像是夏天暴雨前打在芭蕉葉上的大雨點子,結結實實的砸上了她
的背脊。她的身體就是那扇芭蕉葉片,在鞭子的風雨裡輾轉起伏。還是一樣的火
燒火燎,萬箭穿心的疼痛,肩背,屁股,腿,前邊是翻滾的乳房。現在又加上了
膝蓋,她們正代替著腳掌,併攏,落實,支撐在尖銳的石頭邊角上。

  眼淚是自己湧出來的,她不是想哭,她只是疼得忍不住。十天以內,這是第
三回挨打了。可是虹覺得她早就知道。這是一場早就預定下了的飯食,她是一定
躲不過去的。

  從獐子出發的時候沒有背貨,她就覺得心裡發虛,她知道尼拉都看在眼裡,
尼拉肯定不高興,就是一直在等機會。反正要揍她就是他一路上憋著要做的事,
只是找個什麼地方,用個什麼借口而已。要是往更早些想,從前一天她說她知道
怎麼找路救人開始,尼拉就給她記下賬了。就為了這,尼拉不知道得想出多少酷
虐的辦法來,不知道要折磨她多少天呢。

  她不該多嘴,她也不能比主人知道得更多,而且……那件事牽扯出來的,是
誰也不願意提,誰也不應該再提的往日追憶,那裡邊捲進了太多的恩怨糾纏。那
時候她是什麼樣,尼拉是什麼樣?她現在又是個什麼樣?在這個國家裡邊,誰要
是提起孟虹的過去,恐怕都難免得有幾分心虛,有幾分敬畏的吧。尼拉整天守著
她這樣的一個女奴隸,他就能做到心安理得嗎?

  他也心虛,他就得揍她。暴力是用來證明自己權力的。她偷偷看一眼尼拉的
臉,就覺得自己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心裡裝著的道道,那是奴隸對主子,囚犯對
看守的心意相通。她幾乎都能聽見尼拉那條冷冰冰的嗓子在說話。

  「抬臉看過天了?雲紅得真好看是吧,人站那麼高的地方,往下一看,特別
有勁是不是?想起來過去殺人放火的好日子了?哼哼,當大官的,有本事啊,都
敢領著人上那麼遠的黑熊山了……」

  尼拉忍不住的要折磨她,只是因為他忍不住要不停的證明自己。他下手越重
,越狠,只是越加證明了他的氣短和心虛。更壞的是,反過來也是一樣。虹知道
尼拉,尼拉也知道她知道。尼拉知道,這個苦難卑賤到了極點的女奴隸,永遠有
蔑視他的力量和資本,他越是見她苦,越是見她疼,越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揍她。
因為他知道,她就是成了這個樣子,心裡也從沒把他當個像樣的東西,而且跟這
個女人比起來,他還真的算不上個像樣的東西。這些想法糾纏在一起,尼拉也繞
不出來,他自己成了他想法的奴隸。到了靠想法走不通的時候,男人就只剩下動
手一件事可以做了。

  一直往下抽,尼拉發狠說,抽到大黃自己站起來為止。要是大黃在這沒了,
婊子的一身臭皮爛肉也就不用再要了。

  一下一下的挨著,女人一聲一聲的叫,叫疼的聲音輕,忍,更粗更急的是喘
氣,吸進嘴裡的空氣夾著她自己的眼淚,喘得又尖銳,又響亮,帶著水聲的,聽
上去全是哭腔。鞭子從右邊下來,身子扭轉向左,鞭子從左邊下來,身子又狠狠
地傾斜到右。女人一開始跪得端正挺直,漸漸的她就提不住氣,她的屁股沉落下
去,擱到了朝天的腳底板上。鞭子從正上面壓下來,橫掃過她的脊椎骨頭,不止
是一下,不止是兩下,那是沒完沒了的,長長短短的痛,痛得女人的腰再也直不
起來,她只能是扒到地下去了。

  還是受不了。身子貼上了地面,再要掙扎就是左右的滾,前後的爬。人被鞭
子趕著,她就算想不動,手腳也不聽她的。她用被銬在一起的兩隻手,痙攣地抓
撓著地面,上著鐵鏈子的兩隻光腳在石頭堆裡連蹬帶踢的,手足並用的爬著出去
,再給脖子上拴的鏈子一扯,打著滾回來,皮肉筋血,一絲一縷的都掛在了帶稜
帶角的山巖顆粒上。

  「好啦,老夥計,別鬧了,起來吧,起來,咱們下山了。」尼拉待在另外那
一邊,摸著大黃的臉和它的嘴。大黃抬頭看他的主人尼拉,又看看哭著喊著,在
這一頭一直掙扎打滾的女人孟虹。它背上的貨架已經都解了下來,馬開始抬頭,
活動腿腳晃悠著往上挺身體。

  好了,這就對了。尼拉笑了。要不,咱們可就把你的相好,當著你的面給活
活打死在這啦。

  吃點吧,餵它點料吧,尼拉說。翻過山口的時候野地裡沒有草,他們帶著些
馬的飼料。重新站立起來的大黃輕輕的甩動著尾巴,它的體力和自信像是都在恢
復。孟虹也被拽著頭髮從地下提了起來,她的鼻子和嘴唇,額頭臉頰都在打滾的
時候被石頭撞出了血,女人的身上現在不光是青紫腫脹,她整個身體劃遍了被石
頭邊角割起來的裂口,是真的暢暢快快的流淌著鮮血道道了。

  她疼得瑟瑟發抖,不過先還是得幹活。她幫著趕馬人們分開大黃馱著的貨物
,幫他們背上肩膀,馬不行了就得換成人。最後一個背筐擱在自己的腳邊,她看
了一眼尼拉,不用等他們招呼了。女人馬步下腰,咬牙閉眼,直接把東西上上了
自己血肉模糊的背脊。

  劉隊長重新回到山口上的時候這裡已經風平浪靜。人和馬都在循序下山。他
本來打算勸勸尼拉,大局為重,犯不著為小事情生氣,弄到影響工作就不值得了
。結果迎面撞上的就是彎腰低頭,正背著搖搖晃晃的筐子往下走的孟虹。他只能
偏到一邊讓她。山路上沒有什麼迴旋,這個赤裸裸的女人帶著一身的鐵鏈,帶著
鈴鐺,是緊貼著劉隊長身邊挨過去的。她身上的血都還沒有結住,淋漓的血水盤
來繞去的流過整個身體,一直染紅到女人的腳踝腳跟上。她那些撕開的皮,翻出
來的肉,正散發著腥臭的,化膿的胸脯,壓得劉隊真覺得透不出氣來。

  得解決這個矛盾,他想。必須給尼拉施加壓力,一切以工作為重。他不能讓
自己被這個外國土豪的情緒牽著鼻子走。

  他們當晚在山腰積雪帶的邊緣宿營。劉隊長帶上隊裡的衛生員找到尼拉,告
訴他必須給孟虹治傷,在出發救援的這一段路上,尼拉的人也不能再打女人。否
則他就只帶上孟虹去黑熊山,把那些人弄下來,剩下的事他就不管了。他告訴尼
拉他是軍人,他只要完成任務,哪怕因此違反點政策,他寧可以後去對領導檢討


  他還帶了小韓的毛毯去,當著尼拉的面給孟虹包上了。軍醫給孟虹用了麻醉
藥,用鑷子從她的兩個乳頭中間把在裡邊埋了那麼多天的竹籤拔了出來。也許是
因為在血水體液裡浸泡的久了,那些散開的竹刺變軟變脆,不再那麼緊致的倒扎
著人肉。他雖然有些手抖心顫,但算是把這事做完了。清理乾淨後給她縫合了一
直開放著的傷口,再注射了抗生素。

  尼拉不會跟中國人正面對抗,他態度恭敬地表示他當然一切聽從劉隊長的安
排,何況這本來就是他們自己國家的事,大軍同志又那麼無私的幫助,他也是願
意把事情做好的。虹則一聲不吭,她只能沉默。尼拉現在說得好聽,讓他那麼丟
面子的事,他又得記到她的帳上,等回到了惠村,他大概能扒掉她一層皮了。

  不過那麼遠的事誰也說不準,現實是她披著小韓的毛毯走完了後面的三天路
程。背上還是要背著筐子的,身子前邊是手臂,走路的時候,虹把毯子圍在腰上
用根草繩繫緊,毛氈包裹住肚子和屁股,散開一點半遮半掩著兩條光腿,就像是
一幅圍裙。上身雖然還是光著,至少肚臍捂上了毛絨,沒那麼凍得讓人發慌了。

  樣子當然是有點奇怪,可是照虹的記憶,這像是她離開龍翔營地以後,真的
第一次能給身子擋上點東西。那麼幾年裡,只有在爬哥公山嶺的時候才會走冰走
雪,天氣才能冷到讓她的身體挨上布料不會過敏。不過能穿,並不是就讓她穿,
反正尼拉從來沒讓她沾過一絲半縷的布條氈片,就連稻草簾子都沒有過。

  惠村的馬按照計劃留在營地,獐子的背工們背上物資,孟虹帶路繼續往西。
尼拉領著幾個趕馬人也跟他們一起,他當然不能錯過這個贏得榮譽的機會。現在
雖然是沒有馬了,可是拴馬用的鐵鏈還是連在女人的脖子上,用來在晚上宿營的
時候把她和樹鎖到一起。那條東西很長,要是任它掛著,它會垂過她的整個身體
,在她的胯底下落到地面上,再跟著腳鐐拖出去一大截。嫌它們太磕絆,有時候
,虹就把它跟手腕的鏈子一起攥住了提起在手裡。手腕酸了,擱下,用腳腕拖一
陣子。鐵鐐被石頭絆住了,她又把它提溜起來,再走。

  這條若有若無的小路在河谷和山崖之間盤旋環繞,經過的很多地段仍然是積
雪結冰的。第二天下午,山脈西側又開始下雪,等他們重新到達黑熊山山腰的時
候,已經是在沒過人腳背的雪堆裡跋涉了。

  被困的對方官員們帶著電台,幾個方面都在匆忙地互相聯繫確定位置。劉隊
長和孟虹終於在第四天天黑以後,見到了對面山坡上燃燒著的篝火。

  登上黑熊山參加立碑儀式是一些大人物的事。蔓昂的軍隊總參謀部來了一個
軍官,孟虹對他的臉還有點印象,可是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他在內戰時期應該是
個民陣中層幹部。有個北部省的副省長。最大的官就是得了急病的內務部副部長
納登了,他原來的職業是個律師,另外,他也是現任國家領袖,陳春過去的法學
院同學。

  除了這些官和他們的跟班,還有十來個警衛的士兵。他們原本只打算用兩天
的時間進行一次獵奇式的登山運動,參加一場受人敬仰的政治表演,結果事情卻
變成了一場災難。現在所有的官員和士兵都已經憔悴虛弱,反應遲鈍。他們已經
有兩天沒有吃到什麼東西了。

  納登躺在一頂軍用帳篷裡,面色潮紅,目光散亂。不過他的神志應該還是清
楚。孟虹和救援隊裡的衛生員都判斷納登是高山反應,衛生員經過專門的培訓對
付這個問題,孟虹給他當助手,幫著擺弄那些輸氧的瓶瓶罐罐。有個惠村的趕馬
人一直跟在孟虹邊上看著她,現在隨手把女人脖子上的鐵鏈鎖到了帳篷的支架上
。孟虹腰間圍著毛毯,赤裸著上半身在帳篷裡走來走去的,充當一個護士。她不
知道納登是怎麼看待現在的自己,還有這場荒唐的戲劇和荒唐的角色。從看到他
臉的第一眼起,虹就知道納登認出了她。作為陳春大學時代的兄弟,小圈子裡的
玩伴,孟虹那時候和他可是以兄妹相稱的。

  瘦高的納登有一張驕傲的白臉。他相信法律真的是公正的,人類的良心也確
實能夠比屠殺起到更大的作用。雖然陳春當時非常激進,但是他們仍然十分要好
,並且互相敬仰。納登以後和革命無關,他會成熟穩重地告訴年輕的孟虹說,革
命不會使世界變得更好,倒是有很大概率使事情更壞。在試圖說服孟虹的時候,
他能夠舉出許多歷史事實作為論據。不過那時的女學生虹當然不能接受他的悲觀
主義。直到虹和陳春一起離開蔓昂的時候,他仍然留在法學院攻讀學位。從那以
後直到現在,孟虹沒有再見到過他,也不知道他的生活變成了什麼樣子。

  看起來,他在孟虹這裡應驗了他的預言。但是諷刺的是,他自己卻確實因為
革命變得更好了。很容易想到,在革命以後陳春找到了他過去的同學,並且邀請
他進入政府處理法律方面的事務。

  第二天一早張隊長找到尼拉,再叫上孟虹,試探了一段從這裡直接下山的路
。納登們從蔓昂到坦達,再從坦達登上北部高原西側這一路上,帶來了更多的隨
從和整支支援隊伍,他們都還在下邊等著呢。

  那條路沿著山澗往下,一邊是河岸另一邊是懸崖,本來已經相當險峻,現在
上面的積雪都凍成了冰,完全沒有辦法走人了。三個人都認為只能原路返回到歌
公嶺山口去。

  一個重要的任務是照顧納登,他在生病,而且是個官。在高低起伏,坡度陡
峭的山坡上不能依靠擔架,只能是用人背了,把他當做一個大竹筐的樣子。「我
來吧。」孟虹說。

  虹往肩膀上披上毛毯,再讓納登趴到上面。這樣他至少不會被沾上還沒有愈
合的傷口中溢出的血水。在以後的七天時間裡,女奴孟虹半裸著身體,赤著腳,
背著這個國家的內務部長走了上百公里的冰雪山路。把他一直背到了歌公嶺的山
腳底下。

  對於瞭解整個進程的劉隊長來說,事情很清楚,孟虹救了納登的命。要不是
她知道這條路,或者她在獐子鎮的時候不主動提出來,就根本不會有這個救援隊
,而納登這一夥人現在可能已經在雪堆裡餓死了。

  這一夥人在開頭盡量的吃,在前邊兩天裡他們顧不上什麼別的事。到了第三
天男人們終於恢復到足夠強壯的程度,可以有勁干女人了。這主要是那些年輕的
士兵,他們住在一個單獨的帳篷裡,需要有發洩恐懼,焦慮,還有沮喪心情的途
徑。虹在白天背著納登在積雪的山石上趟路,晚上把他放下,給他墊好蓋好,尼
拉就會來找她,讓人把她帶到士兵們那邊去。

  尼拉說:「你像馬一樣,又髒有臭,你得洗洗你的屄吧?」可是這裡是在靠
近山脊的地方,沒有水,只有積雪。

  「給她找個背陰的地方,雪堆得多,堆得厚的。」尼拉對看守著孟虹的趕馬
人說,「讓她用雪擦擦,特別是奶子和屁股,擦到紅裡透白那個樣子。嘖嘖,那
些孩子們才會喜歡呢。」

  嗯,還有屄,屄裡邊那些渣滓。得讓她把自己塞滿,塞結實。等到在裡邊化
開了,水全流出來以後,她可能就沒那麼臭了。還有,凍一凍挺好的,說不定就
把血給她止住了。

  虹是前一天晚上來的月經。一開始就流了她一腿,血跡斑斑的都沒有洗掉。
以後她找隊裡的衛生員要了點藥棉塞在裡邊。她現在跟著他們走到山坡上半埋著
的大塊石頭後邊去,在那些風吹不到,陽光也照不到的夾縫裡,凍住的雪是到了
明年夏天都不一定能化完的。

  尼拉找個乾燥的地方坐下,點著了他的銅煙鍋。女人站在他的正對面解開圍
住下身的毛毯,他看著她分腿,下蹲,看著她從自己的陰道裡往外拉出來一團,
又一團的染血的棉花……血水跟著就淋漓地淌了出來。她先用雪擦了擦腿,再捧
起更多的雪,往自己的陰道裡填進去。她哆嗦得手都合不攏了,冰雪的碎塊捧起
來又散落下去,她再去捧起來。女人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

  開始還是有血在流,後來漸漸的變淡了顏色。岩石夾縫中迴響起一陣又一陣
細密的磕碰聲,那像是從女人激烈抖動的上下牙齒之間傳出來的。女人不停地吸
著鼻子,不過她很快就完全控制不住了,清亮的液體從她的鼻子尖上掛落下來,
流過她的嘴唇和下巴尖。她只能盡快地用手背抹上一下。女人的哽咽和抽泣斷斷
續續的,那是因為她哆嗦著的身體,她被凍的連自己的嗓子和聲帶都控制不住。

  尼拉往嘴裡倒了一口紅薯燒酒,他一直在腰上帶著他的酒壺,可以抿一口暖
暖身體的。他看著女人那對光裸的腿腳,在雪地上像顛簸的篩子一樣散亂搖晃。
女人的臉變青變紫,眼光發直。

  要收拾你個爛婊子,非得用打的嘛。他想。哼哼,老子搞你的辦法多了。尼
拉現在不用再在乎劉隊長,反正那幾個大人物已經給弄了出來,大不了他們換個
人背那個半死的部長就是。這條路走過一趟,憑他們趕馬人的經驗,他也能找得
回去。

  屄該塞滿了吧,都填結實了?行了,再弄點雪,把屁股也給擦擦乾淨。嗯,
還有肚子,奶子,臉。尼拉輕飄飄地說。

  每個晚上,虹被冰雪折磨到神志恍惚以後,她只能對自己承認,她大概是從
來沒有像這時候一樣,那麼的盼望回到男人們中間去。她從沒有那麼強烈的渴望
他們插進她冰涼的身體,壓住她,摩擦她,把她弄暖和一點。

  劉隊長在哥公嶺山口以下,惠村馬隊建立的營地處和他們告別。中國方面的
人員從這裡翻越山口回國,而尼拉的趕馬人們護送官員下山。越境行動是件敏感
的事,雙方都保持了低調的態度。蔓昂的官員和他們的護衛士兵現在開始有了一
些好運,在這一段時間裡,山脈南端一直維持了不太壞的天氣。

  他們還可以指望在山下得到接應,芒市的政府駐軍派出了一支隊伍盡可能迅
速地經過籐弄,惠村一線趕往歌公嶺。不過在下山以後,虹還是背著納登走了整
整一天,到那天晚上大家才想起來該給他弄個擔架抬著他走路了。虹被重新拴到
了大黃的馬鞍上,再背上了她的竹筐。納登自始至終對她毫無表示,除了他說他
餓了,或者渴了要喝水,也許他也不知道該有些什麼表示吧。他們在下一天才終
於在一個小村寨的邊上遇到了芒市來的人。

  孟虹站在大黃身邊,她和惠村的馬們待在一起,默然看著另外一頭的官員們
噓寒問暖,彼此熱烈擁抱的樣子。不過她的預感是事情並沒有完。從一開始孟虹
自己就沒有確定過,她到底真的只是為了那個遙遠的,幾乎已經屬於前世的陳春
,為了救出陳春個人的朋友,還是為了別的什麼更多的原因主動參與進來。和中
國姑娘小韓的交往似乎使虹產生了改變命運的勇氣,她要繼續在惠村住下去,很
明顯只會在尼拉的折磨下無聲無息的死掉,孟堂和小冬也會在那裡湮沒無聞。她
只能用她的身體去選擇變化,讓更多的人發現她。芒市的那些軍人或者會立刻殺
掉她,反正是死而已,那也不會比留在尼拉的手裡更壞,但是也許還有其他的可
能呢?納登,還有前解放陣線的軍官們,又會怎樣解決她這個問題?

  這都是要試了才知道。從在獐子她主動說出她認識路的那一刻起,虹就已經
把這一切都考慮過了。





  A47

  虹知道自己在很多時候都只是個普通女人。她也會害怕,她也怕疼。不過實
際上事情更要壞的多,她其實恐怕已經不能算得上一個女人,她差不多就是一頭
畜生。所有的人都能折磨她取樂,她像動物一樣害怕他們,這不算是什麼羞於承
認的事,她確實害怕,怕他們的鞭子,怕他們燒紅的烙鐵,而且……怕得要命。

  她現在就在害怕。她注視著那幾個男人朝向她走過來,走到她的對面停住。
她意識到自己的心跳的飛快,膝蓋發軟。她幾乎是本能的想要跪到地下去。不過
那沒有用,她告訴自己。在他們想揍她的時候,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都沒有
用。她只是要等待著,忍著,就可以了。

  孟虹自己是知道,她的心理正在發生問題。她的下意識是她在一個男人面前
就不應該站直身體,不管他是誰,她都很想跪到那人的腳底下去,喃喃地求饒,
提起心來等著他打她。等待挨打的恐懼像是一種特別的興奮劑,刺激得她渾身發
抖。

  我沒辦法,我被打怕了,我真的管不住……女人低垂下頭,長頭髮往前一飄
蓋住了臉,她就躲在遮掩後邊,喃喃地把心思真的念叨出了聲音。一直在山上走
了那麼多天,走得太累,太緊張,她有點恍惚,她走神了。

  「什麼?」那人問,「你說什麼?女人,還記得我是誰吧?」

  「記得……」女人全身機靈,清醒了過來:「記得……記得。」她趕緊用勁
點頭。她當然記得他是誰。實際上,從一開始她就感覺到了,那些兵裡邊有她認
識的人。不是看到的也不是聽到,那就是個直覺,女人相信直覺,從過去指揮作
戰的時候起,她的感覺就沒有騙過她。等她感覺到有個人的視線掃上了她的臉,
她一側眼睛就看到了罕,兩年以前看管印度戰俘營的那個小軍官。再以後,她就
只有戰戰兢兢地看在那個年輕男人的臉上,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近過來收拾她。

  我在北部可真是有不少熟人啊,虹無可奈何地想到。虹只是有點不明白,這
個蠢貨得了那麼多金子,怎麼就不飛快的跑掉,有多遠跑多遠呢。

  要不是因為這個女人,罕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一夜暴富會是一件悲慘的事。
在那個夜黑風高,殺人放火的晚上,他確實帶著他的黃金盡可能快的逃離了北部
。他甚至往東逃出了這個國家。在以後的半年裡,他在泰國首都曼谷住的是一千
美金一夜的酒店,然後……他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在那裡的賭場輸光了他所有
的錢。

  罕一次又一次地回憶起盛滿在竹筐裡的那些沙子,它們閃耀著沉重,厚實的
暗金光芒。它有著令人瘋狂的本質,但是它的表面冷靜得質樸無華。他做過無數
次瘋狂的夢,夢見他以後的瘋狂經歷全都是夢,他相信他一定會突然地從夢中清
醒過來,發現自己還住在逃亡路上的一家小旅店裡,而那個小竹筐子還在他躺著
的床底下好好的放著。他要這一切重來一次。他真的,非常,非常,希望這一切
將能夠重來一次。

  從隨便什麼角度看,罕都不應該再回到北部來,可是他除了帶上一支槍往前
開火以外,別的什麼都不會。而且在心底裡,罕總覺得他還能再遇到一次重回過
去的機會,在什麼地方丟的就要去什麼地方找回來。現在他竟然能夠在這裡重新
遇到孟虹,他覺得是他哪一輩的先祖終於聽到了他祈禱的聲音。

  「這兩年你都待在惠村?」罕問,「我們跟尼拉說了,你得跟我們到芒市去
。我們要問你點事……呃……問點事。」罕像是都沒有好意思盯著女人的臉,他
的眼光飄忽,看在了虹被銬在身前的手上。「鑰匙呢?去找尼拉,把這東西的鑰
匙給找來。」罕說。

  在那邊的一堆人裡有人知道虹,有些人是專管做決定的大人物,他們知道虹
,不過他們決定把這個女人扔給罕去對付。

  「那是孟虹吧?她好像……該是在印度俘虜營地裡的?印度人不是都跑光了
嘛……罕,你去問問她怎麼回事。我們送納登部長先走,你帶著你的人收拾收拾
,可以晚一點,明天出發吧。」

  這意思就是說別讓她來煩我們了。戰爭年代已經過去,有信仰的人用不著再
革命,沒有信仰的人也沒有渾水可以摸魚。現在沒有人還願意待在軍隊裡。罕雖
然看起來有點蠢,運氣也不怎麼好,可他多少能算是個職業軍人。中立的國家軍
隊需要這樣的專業人才,軍隊重新接受了他。他現在帶領著一支直屬中隊,駐紮
在芒市被毀掉的學校廢墟裡,那裡已經長出了很多青草,他的中隊管養馬。

  罕知道別人怎麼看他,可是他顧不上那些。他是曾經擁有過一竹筐子黃金的
人,曾經滄海難為水。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你手裡有什麼東西才重要,
這是罕現在深刻懂得的人生至理。

  這天的前半個晚上罕一直很平靜。罕叫了兩個兵把虹帶到寨邊的小溪裡去洗
洗,洗完以後。當兵的也就在溪邊的石頭灘上幹了她。等他們一起重新走上坡岸
,納登那一夥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罕在村裡找了間竹樓住下,兵們上了樓,他
在火塘邊坐下,朝虹看了一眼,虹就爬到他兩條腿中間去了。

  罕像是唯一一個沒有上來就扇她兩個嘴巴的男人。虹一直在等著他揍她,雖
然倒回去想想,罕其實並沒有揍她的理由,她只是用槍頂過他的肚子,她沒殺他
,而且還給了他足夠的報酬。不過也許就是因為有了歉疚,他們才更想著要動手
的吧,誰知道呢。

  她開始只能用自己的嘴。她用得小心翼翼。虹的手被銬在身後,罕把鑰匙找
來,只是為了把她的手鎖到後邊去,剛才吃飯的時候也沒給她打開,是撒在地板
上讓她自己舔的。這大概是個心照不宣的提醒,告訴她他從來沒有忘記用槍的那
件事。

  她裡裡外外地舔他和吮他,把他弄到結實滾燙以後再放慢速度讓他鬆弛。他
們兩個人這時候想到的,大概都是兩年前虹回到戰俘營的那個晚上。女人用不上
手,控制得沒有那麼敏銳了,但是她用嘴唇和臉頰感觸著男人的皮囊和毛髮,還
是可以做到張弛有度。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她是在盡力討好他。不過罕最後是讓女
人趴在地板上,在她的身體裡做成的,他可能不想看到她還帶著傷口和縫合線的
胸脯。做完了以後他們安靜了一陣,在他開口說話之前氣氛已經變得有些特別,
令人難以捉摸。

  罕說:「虹……虹姐,那年薩節因的瑞瑞瑪肯定給你留了更多的金子……你
把它們……都藏哪了?」

  孟虹停了有幾秒鐘才跟上他的想法。她確實沒有想到,事情會轉到這樣一個
讓人哭笑不得的方向上去。可是落到了一個對人握有絕對權力的瘋子手裡就不可
笑了。無論她告訴他什麼,他都不相信她。

  開始的時候罕叫她虹姐,他斷斷續續的告訴了她關於自己的悲慘故事。他幾
乎是在哀求她。無論如何,他語無倫次地說,虹姐,你要幫我,你把黃金的事告
訴我我就放了你,我也要走,我恨這個地方。我只要得到金子就走,我離開這個
地方就再也不回來了。

  虹盡量平靜地給他講離開芒市以後,她那一邊的經歷,她以後主動回到了薩
節因,只是為了找她的兒子。黃金那種事,她想都沒有想過,而且按照現在這樣
子,她要了也沒有用。虹連以後關於敏的那件事都沒有隱瞞,她需要把事情敘述
的平實可信。但是罕只是盯著她的臉說,你是個危險的女人。我不能相信你,你
為了保護你的金子會殺了我的。

  罕點著了香煙,男人夾著香煙的手在哆嗦。他一直心虛,但是使他越來越憤
怒的就是自己的心虛。女人跪坐在他前邊,他抓住女人的頭髮讓虹揚起頭來,把
煙蒂撳在她的臉頰上。

  「告訴我,黃金在哪?」罕低聲地吼叫著,但是虹只是掙扎著搖頭,因為疼
痛溢出來的眼淚浸滿了眼眶,使她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閃閃發亮。

  罕覺得他自己也快要哭出來了。「該死的女人,這是你逼我做的!」他把女
人推倒到地板上,他自己站起來,踢她,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勁,只是看到
女人的身體在他的腳下激烈地翻來滾去,他覺得所有的悔恨,痛苦,委屈,都需
要有個出口發洩出來,他覺得現在就好點了。至少,他已經可以冷靜地對從樓上
下來的士兵們說,我在問她事,帶印度人打芒市是她幹的。

  「你們來了正好,」罕控制著自己,平靜的像個軍官應該表現得那樣:「把
她捆到牆上去。」

  木樓是板壁,用來當做折磨女人的依靠並不太合適,不過總能有辦法湊合,
兵們在牆角里找到了幾根竹竿木棍,繩子肯定是會有的了,他們把孟虹的手銬解
開,往身子兩邊拉平了手臂捆到木頭棍子上。她手腕上系的鏈子長,可以讓她的
手臂全部伸張開。孟虹被拖拽起來背靠著牆壁,在牆上靠立柱的地方砸了幾個口
子,才把木頭桿子,連帶著整個女人固定到了那個地方。

  「把她腳也捆上,別讓她亂動。再去找段鐵絲來,扎筐子的那些。」他的中
隊是帶著馬管運輸的,有那些東西。兩尺多長的一段粗鐵絲,鉗子剪斷的截面是
斜的,夠尖利的了,它有點彎曲,罕把它擰直,擱到腳邊石頭圍起來的火塘裡。
罕輕輕地撫摸著女人的乳房上,縫合以後還帶著線的傷口說:「我不能再犯錯了
,這一回我不會給你機會,你別指望還能跑掉。」

  孟虹能想到他要幹什麼,事情現在才像是回到了正常的軌道。無論她怎麼想
,怎麼做,她總是覺得,在她自己那麼狹小的這個能夠自主的圈子裡,她已經盡
了全力了。她一直在堅持,在忍受,在需要的時候把自己貢獻出去,可命運像是
從不給她機會。在她精赤條條地走上溪岸的時候,看到寨外的路上已經空無一人
,只剩下身邊那兩個半大孩子還在津津有味地舔著嘴唇,回味著她的身體。她並
不是沒有失落感的。她早就沒有理由相信和期待任何人,對納登……其實也該是
一樣。如果從他那方面想一想的話,他又能做什麼呢?

  可是她確實為他做了很多,爬了十多天的山,挨凍,挨打,現在他消失的像
一個夢一樣。納登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遠遠離開該死的北部,盡可能地忘掉這一
切吧。那大概是他能夠維持自己心靈安靜的唯一辦法了。命運塞回給虹的,是一
個發了瘋的罕。她不知道還能怎麼對付他,她的嘴裡現在還殘留著他的生殖器的
味道,可是她不知道他要折磨她多久,也不知道最後會被他弄成個什麼樣子。這
麼想下去虹覺得自己也要瘋了,她需要的是瘋狂地大哭一場,可是在現實中她只
是咬了咬嘴唇。她盡量平靜地對罕說,罕,別這樣,我告訴你。你想知道什麼?
我都告訴你。

  他只是要黃金。虹歎了口氣說,好吧。瑞瑞瑪是給了我黃金,我把它們藏在
薩節因那邊的山裡了,芒河邊上的石頭底下……我還得做過個標記什麼的吧……
要不……我們明天就到薩節因去?我帶你去找你要的……金子。

  罕本來已經把那條燒紅了的鐵絲握在手裡了,他在中間纏上自己的軍服,讓
它握起來不會燙手。他現在停下來想了一陣。

  「不會的,你別想騙我。」這個年輕男人最後冷靜地說:「你不會把它們放
在那麼遠的地方,肯定就在芒市附近,你沒說實話。」他把重新烤紅了的鐵絲尖
對準乳頭上剛開始癒合的傷口插了進去。伸展開被捆的手臂,靠牆站立的女人尖
叫著後退,她的身體重重地撞擊到木頭板壁上。罕逼到她身前,一隻手掐住她的
脖子固定她,另外一隻手擰轉鐵絲,讓它在女人的傷口深處旋轉著,剜她的肉。
罕覺得在他的手掌中間,女人的肌膚一瞬間變得冰涼,有水流正從指縫中浸透出
來,那是女人因為疼痛突然奔湧出的冷汗。

  女人急促地喘息著,緊貼著木頭扭動她赤條條的身體。她像是正努力要讓凝
聚在一個點上的痛苦分散開,把它們分到身體各處去。她掙扎著說,我帶你去,
我都給你,隨便你,就在芒市,就在芒市,好了吧……

  「哼哼,你肯定會帶我去的,等我一塊一塊割你肉的時候,你會跪在地下求
我跟你去。」罕惡狠狠地說,同時覺得勇氣和希望又充滿了自己:「你以後的每
一天裡都會後悔,後悔很多很多次,後悔那天你沒有殺掉我。」

  這一次,通紅透亮的鐵絲刺穿的是女人乳房的側邊,罕用衣服包裹著,緊緊
地握住它。倚靠著它的熱力,接下去是它尖銳的斜切面,他在割裂乳房皮膚的時
候沒有太費力氣。乳房裡邊的肉質柔軟細嫩,那是些滑潤的脂肪覆蓋層,但是她
們粘附在金屬上,使人感到厚實和纏綿。

  穿通她並不很難。在有肌肉筋腱形成障礙的地方可以把鐵器退出一段距離,
帶著衝勁捅回去,一般情況,反覆做過兩三次就能弄斷她裡邊的那些障礙。要是
還不行,他就把鐵絲抽出來重新燒紅,重新捅進她的傷口裡去。用熱量燒焦那些
更加堅韌些的纖維組織。

  罕參加過戰爭,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早幾年前他們總是那麼做的。用鐵
絲穿通了女俘虜的乳房拖著她們走,或者是穿過她們的鎖骨,把她們穿成一串。
交戰的雙方都是一樣。只是最近這幾年裡他再沒有遇到過適當的機會。現在他覺
得能有一次複習還是個不錯的體驗。女人當然一直在激烈地掙扎,他用另一隻手
按緊她的乳房,那東西像一頭一心想要逃命的小動物一樣,在他的手掌底下活蹦
亂跳,罕覺得他的下身又有了感覺。他幾乎是惡作劇地轉動自己的右手腕,控制
著那條穿透在人肉深處的尖刺,把它伸向各個不同的方向。有時候鬆軟,有的地
方更粘稠些。

  罕緊盯在女人的臉上,她的臉扭曲的不像人樣,但是她已經不再喊叫了,她
只是喘息一樣的呻吟。當他的金屬割裂開新鮮的肉塊,或者腺體的時候,她的呻
吟變得更加尖細,起伏更大,也更加悠長。

  虹被鐵絲穿通了兩邊的乳房,乳房兩邊的鐵絲露頭環繞出去,在她的胸脯前
邊擰成死結,擰得很緊。那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可是罕忍不住的要那麼做,他咬
著牙,一圈又一圈地轉下去,再轉下去,女人本來已經寬大鬆弛,有點像是兩個
皮肉口袋的乳房擁擠到了一起,被卡出了深陷的凹槽,又從束縛的邊沿飽滿結實
地膨脹出來。一個乳頭被掩埋到了皮肉皺褶的內側,而另外一個卻正好嵌進在鐵
線的正下邊,在那裡,原有舊傷的縫合線已經被烙鐵燒光了,細條的金屬橫切在
重新開裂的傷口上,越勒越緊,也就越切越深,它像一條刀刃一樣,把那裡原來
一個眼的貫通傷口,撕扯成了一張小嘴巴一樣的長條裂縫。

  面上往下壓,底也在朝上邊抽,從根基上承受著這個鐵絲圈的,本來就不是
長好的皮和完整的肉,吃著鐵圈份量的是女人乳房中間血肉模糊的油脂和乳腺泡
泡。罕提著鐵絲往前拽,那根生硬的鐵條是從女人身體裡邊刮擦著支撐乳房的肌
肉腱子,糾纏著女人筋脈的根稍拖出去,再擠回來的。虹疼得發抖,疼到全身一
個寒噤接著一個寒噤,她覺得她是被人拉扯著心肺拖出屋子,拖上了山路。手一
直是背銬著,在她的眼睛底下,穿過她乳房的鐵絲圈子再拴上一根粗麻繩,連到
一匹罕的中隊飼養的軍馬上。她脖子上帶著的鐵鏈條也不用了,可是她還是得用
身體拖著它。她緊跟著那匹馬,高一腳,低一腳的,走得踉踉蹌蹌,走得撕心裂
肺。罕還總是跟在她的後邊。

  罕手裡提著他的軍用皮帶,銅扣一頭在外。他一邊走一邊想他的心事,想這
個世界對他的所有不公,想到他也許真的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想到傷心了就抽女
人的背,想到高興了也抽。他惡毒地盯著她光裸的腿腳,就等她拖著一串鏈子叮
叮噹當的抬起一條腿來的時候,重重的一下上去。女人忍不住哎呦一聲,她再怎
麼忍也得晃下身子,晃動大了,胸脯就被馬牽了起來,她又是哎呦一聲。

  「疼吧,難受吧?」罕在她身後笑,「這可是你教得我了,對付人真是不能
不狠著點。你太聰明了……太能幹,我一定不能再給你機會。」他挨到她身邊對
著她的耳朵說:「一點點都沒有。」

  女人被穿著乳房拴在馬屁股後邊走過了惠村,走過籐弄,再往前一直走到芒
市。經過惠村的時候罕的隊伍停了一天,虹就在村口馬店邊的馬棚裡站了一天。
她被自己胸脯上的繩子繫在馬棚的支柱上,不給她解開,她就轉不開身子,也坐
不下去。她站在那裡遠遠的看見了另外一頭還是照樣躺著的孟堂。老兔子的老婆
抱著小秋也到石磨邊上來過,可是一直沒有過來,兵們不讓她來。罕和兵們在馬
店裡吃完了,睡完,把孟虹重新拴到軍馬的後邊,直接上了路。這天一直走到中
午的時候,虹還是抽抽搭搭的,滿臉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再是挨打受罰,爬山
幹活,疼到累到了極點,她都像是沒有那麼痛痛快快的哭過了。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

作者:楊驛行

2012/8/28發表於:留園禁忌書屋字數:6829

A48

  女人在清醒的時候呆滯地注視著傾斜的屋頂。那上面有一隻蜘蛛。它是在她
待在這裡的第三天出現的。虹看著它用了大半天的時間織好了網,在以後的大概
一個星期裡,她看著他吃掉了兩隻蒼蠅,還有一些更小的草綠蚊子。蚊子很多,
她不記得有多少了。

  更多的蚊子聚集在她的身邊,咬她。女人平躺在一塊木板上,四肢伸展,拉
直,被繩子和鐵釘固定在四個不同的方向上。這是一塊從哪一間教室拆下來的門
板,門板是橫架在兩個課桌上邊的,在貼近女人屁股的地方砸開了一個口子,下
邊地上放著一隻木頭水桶。

  現在是冬天,但是光著身子的女人覺很暖和,在這間小屋子的角落裡一直燒
著一個煤爐,裡邊插著鐵鉗,通條,甚至有一把炒菜用的鍋鏟。罕有時候把那個
東西燒紅了以後按在她的背上,他也用它烙過她的肚子。她的肚子上現在還裸露
著一大塊深紅色的腹肌,沒有皮的。那裡非常疼,有風輕輕吹過都疼。

  罕常常來找她。來就是問她把金子藏到哪了。他一問,她就胡亂的告訴他個
地方。而罕總是充滿疑慮地思索很久,他繼續用細的鐵條燙她,有時候燙她的腋
窩,但是他最喜歡的還是燙她的陰戶。他坐在她的身體後邊,翻來覆去地擺弄她
的陰唇,把她們翻開,按住,用火去燒她們內側稚嫩的薄膜。罕滿懷期待地看著
女人痛不欲生地在門板上撲騰,用她的光裸的屁股,腳跟和肩膀把木頭砸得撲通
亂響。然後他還是問她把金子藏哪了。他會這樣幹上一整天,最後分析出一個可
能性最大的結果來。

  在剛回到芒市的開頭幾天裡,罕確實讓孟虹帶他出去找過他所希望的寶藏掩
埋地。從戰爭結束以後,芒市的居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暴虐場景
了。按照軍人們的說法,那是他們在尋找英國人,或者印度人過去埋藏的武器。
赤身裸體的女人被鐵線和繩索穿透了肉體拖帶在馬的後邊,她的身上皮開肉綻,
鮮血淋漓,而表情幾乎是痛不欲生的絕望。她不止一次的跪倒的地下去,又一次
一次地被士兵們提著乳房裡穿通的鐵絲圈子拽起來。前邊還在拽著,身後的皮帶
就像雨點一樣的落了下去,罕還嫌慢了,從側面再加上一腳,踢女人的肋骨。

  可是虹最後還是走不動。她只能領著他們到處亂走,她能到哪給罕找他的金
子去。這樣,每一次出發最後都只能以酷烈的毒打結束。昏迷的女人會被用馬背
馱回到芒市,等她清醒過來以後,又能看見天花上的那只蜘蛛,正在精力充沛地
修補它的網絡了。

  這是一間樓梯下的小儲藏室,現在罕和他的人都住在芒市教會中學這座兩層
的教學樓裡。學校的圍牆還在,被炸出了好幾個缺口。而大門邊的教師樓仍舊是
廢墟。在夜裡,那些斷裂的磚石縫隙中會有磷火閃動。學校的操場上長滿了高過
人小腿的青草,放養著為北部駐軍運貨的馬匹。

  為了讓女人能夠活動腿腳,能夠繼續步行著帶路。罕每天都要讓她到場子裡
去放風。罕讓人看著她,強迫她圍著場地轉圈。到了那個時候,女人其實已經就
要完全垮掉,她在山上走了那麼多天,早就已經筋疲力盡,乳房上的傷縫合以後
被藥力壓過一陣,現在不光被重新撕裂開來,又在邊上捅出了兩個貫通的傷口,
她現在低頭看著她們,她的胸脯青紫,腫脹,像是兩個眼看就要被吹炸的氣球。
她們擋在女人的眼睛底下,她看不到自己的肚子,也看不到自己的大腿根上,她
只是知道那些地方肯定也有很大的問題。她的感覺是,自己的兩腿中間就像被塞
進了一把火炭,一直在那地方的裡邊外邊燒著烤著,那個地方擁擠飽滿的感覺比
胸脯上的還要強烈,疼痛的感覺也比胸脯上的更要折磨人的神經。因為她得要抬
腿,她抬腿跨出去步子還得要費勁拖動腳上的鐵鏈條,這些要花力氣的事,都是
牽扯著她大腿根子上燙掉了皮的嫩肉片片,嫩肉芽苞做的。

  女人走上一步,虛弱地喘上幾口氣,再走一步。她覺得自己走得像騰雲駕霧
一樣,嘴裡又乾又苦,那是人在發著高燒的症狀。走著走著她就蹲了下去,她的
陰道口子被磨著蹭著,被分開的腿牽扯著,直往下淌水。那是些什麼女人自己也
看不見,她只是估計著,是被擠破了的水泡裡流出來的肉汁吧。

  兵把她提起來,還好提的是頭髮。踢她屁股一腳,再走。走到最後她是被幾
個兵架著手臂拖回屋裡去的,往門板上捆好以後,她一身疼出來的冷汗還沒收干
,就又有人開門進來了。

  罕進了房子照樣先去爐子邊上擺弄那些鐵器。虹想,她這回大概是要真的死
在這個瘋子手裡了。十多天下來,他在這裡邊對著她哭過,哀求過,他真的會跪
到地下做這些事。不過接下去他就重新開始打她。他又蹲到後邊去對付她的下身
,他的手指頭粗暴地撥弄著她的那些東西,那裡是她裸露著神經末梢的肉。一挨
就疼,疼得她直流眼淚,可還不光是疼。那塊地方是她那麼的敏銳,那麼柔軟,
那麼牽連著女人的源頭,那地方還能使她又酥又癢的,發麻,發緊。男人在找她
的陰道,找到以後他併攏起兩個手指,插進她的陰道裡去。插得她下半個身子抽
縮了起來,抽起來又鬆開,一波一波的,下一波湧上來的時候抽得更緊。她只是
咬住嘴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罕說,你騙我,你一直都在騙我。我要燙你的屄。你不告訴我我就一直搞下
去,活活搞死你,我們誰也得不到。

  虹已經沒勁哄他,她根本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的陰戶腫得厲害,抽出
手去就找不到口子,那人用縫麻袋的鋼針扎她的陰唇,扎進去橫卡在裡邊,把她
的唇片撐開。底下的粘膜濃稠得像一個熟透了的爛果子,紅艷艷地流著汁水,把
她的陰道入口浸泡成了一條細縫,但是現在他能看得清楚,她是在什麼地方了。

  罕的細鐵簽子在火爐裡烤得通紅透亮的,吱的一聲鑽了進去。女人覺得像是
有一個火球衝進了她的小肚子,她抽她的腿去擋,不過她的腿是被繩子繫緊了拴
在門板角上的,那就是個純粹的本能。她抽第一下的時候膝蓋就折了起來,膝蓋
的折角衝向空中,她的瘋狂抽鬆了她的腿腳,緊繞住她腳踝的粗麻繩圈,連帶著
她自己腕子上一圈的皮和肉,像脫襪子一樣被撕扯到了她的腳後跟,被那裡的厚
骨頭節子擋了回來。女人的大腿,連帶著半邊屁股笨重地落回到門板上。

  緊跟著她就感受到了,那個火球在她的身體深處炸成了碎片。每一塊碎片都
像是一支尖利的鋼針,它們往四面八方飛散出來,把她的整下半個身體紮成了一
個全是透明窟窿的篩子。那裡邊沒有了血,沒有了肉,只剩下浸透在熾熱的疼痛
中,發瘋一樣戰慄著的,她的神經枝杈。

  幾乎只剩下了慣性,女人又往回抽腿,這一次先甩了起來的是繩子的末梢,
繩結散了。跟著是女人的光腿。女人的右腿盲目地在空中掃過半個扇面。罕挨得
離女人的屄太近,他那時候正彎腰在女人的胯部中間,被燒烤著的肉和油正在那
裡邊滋滋的響,女人的膝蓋從後邊撞上來,打在他的肩膀上,這一下讓他歪斜著
趴了下去,抱住了女人另外一條腿,緊跟著往他腦袋上落下來的,是一整串掄成
了半圓的,虹腳上帶著的腳鐐鐵環。

  要不是被罕擋了那麼一下子,虹可能就帶著整張木頭板子翻到地上去了。

  罕摸著他腦袋後邊被砸起的小包,手指上見紅。皮破流血了。這當然不是什
麼大事,可是他很生氣。他一直是一個人幹的,這天他到外邊去喊了更多的兵進
來。他讓他們把女人從木頭上解下來,按跪到地上,有人壓她的膝蓋彎,有的人
在前邊踩住她的長頭髮,一直弄到虹的臉面緊貼到了地上,屁股就在後邊撅了起
來。

  「抱住她的腰。」罕說,他抽起一條火籤子來烙她的腹股溝,第二下烙在她
肛門起皺的邊緣上,第三下就捅進她的肛門裡邊去了。這一回,女人被四五個男
人死死按在下邊,再疼也沒掙起來多大的動靜。只是都看到那個高高地拱著的屁
股上邊,肉團一凸一凸的跳動不停。

  罕再把那條東西燒紅,還想要捅,再想,就覺得這樣要死人了。他喘出一口
氣來,往後邊退。

  孟虹被從地下拽了起來,撕扯著頭髮叫她抬頭。女人大半張臉上粘連著更多
散亂的頭髮長絲,遮擋住了眉眼,也就看不出神情,只是見到,她的鼻子嘴角都
在淌血,嘴唇可能是她自己咬的,鼻子是在地下撞的,再就是滿臉煞白的沒有生
氣,她已經不像是一個活人了。

  放開她,罕說。他自己上去抓住了女人乳房裡穿著的鐵絲圈子,他把她往屋
外拖,女人像一個木偶那樣,機械,僵硬,但是還是跟著他走出去了三步,到第
四步上趔趄著跪到了地下。罕並不知道他自己那時已經變得有多麼瘋狂,他也不
知道自己用上了多大的力氣,但是他其實是在使出全力撕扯女人貫穿的乳房,想
把她從地下拖起來。女人在激烈的扭動,在用嘶啞的嗓音發出含混的嗥叫,胸脯
上的痛苦讓她掙扎著往上挺身,而陰道和直腸內側的燒灼感卻使她腰腿以下的部
分完全失去了控制,她一次又一次的撐起自己的腿來,又一次又一次的摔回地下
,她的兩隻乳房被扭絞在一起,往前,往上伸展出去,被拉扯成各種怪異的形狀
,她們跟隨著罕的手臂用力的方向,在空中激烈地四處摔打的樣子使人瘋狂。女
人掙扎,翻滾,有時候是手腳並用著爬,但是罕竟然能夠奇跡般地把她拖過走廊
,拖到了操場邊的芒果樹底下。

  橫貫過女人胸廓的金屬線堅挺地在她的肉裡邊抽緊,繃直了,這個細鐵圈子
被拉扯著,擺動著,穿越著女人的身體。它切割得像一把鋸子一樣翻來覆去,它
正從她的身體裡邊,朝外鋸開她的胸脯。女人在自己痛苦不堪的咬牙切齒中間,
幾乎都能聽到她的皮在鋸齒下分裂開去的滋滋聲。她眼看著自己乳房下邊那個血
紅的洞口,鐵絲抽出來一截,擠回去,又抽出來,鐵絲緊壓著她乳房的邊緣折向
前方,她的皮條和肉塊,就從鐵絲兩邊往上翻捲著掀了起來。

  罕說,走,帶我走,帶我去找你藏的東西!女人胸脯深處淤積的血水突然地
從傷口裡激流出來,紫黑色的,灑滿了他一條褲腿。

  他停住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下身。過了一會兒他說,好吧,你去死吧。那
時候他看上去已經平靜很多了。他對他的兵說,去,去找個鉗子來。





  A49

  女人從昏睡中剛剛恢復意識的時候,有一陣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她首
先感覺到的事情,是自己的嘴裡塞滿著一大團肉滾滾的東西,不太軟也並不是特
別堅硬,接著她意識到了那是一個男人的生殖器官。

  男人!這個念頭立刻使她收縮起全身打了一個冷顫。在來得及更多的思想之
前,女人的頭一個反應是下意識的,她討好地收緊了自己的雙唇,從男人的胯骨
上抬起自己的臉來--她剛才睡著的時候好像是把臉伏在那上面的。

  嘴唇緊密地約束著包皮的表面,向上移動,她用嘴捋直了這支陰莖就像是一
根穿出在地面上的竹筍,再上來一點……她用上下牙齒輕輕咬住了他的滑潤的圓
頂。她用舌尖撫摸著它,包裹緊了它,同時再把自己的臉壓緊下去,最終使自己
的鼻翼重新掩埋進那個男人粗糙的陰毛從中……感受著陰莖摩擦著自己的口腔,
一邊生長壯大起來,女人幾乎是喜悅的……她可能能做到,讓他在生氣之前滿意
。男人的肉現在擠滿了她的咽喉深處,正在那裡輕微地抖動。唾液正從周圍流溢
出來,滋潤著她被夾緊在下顎和陰莖之間的舌頭,舌頭在充斥著泡沫的液體中更
加靈活地蠕動,從一側轉到另外一側……她同時又開始往後上方仰臉。

  她這樣吞吐了四次或者五次,然後才含著它停下來。女人繼續想:這到底是
在哪裡呢?

  是半夜。周圍一片黑暗。有些消毒藥水的氣味,而更加喧騰並且蠻橫的,是
充滿了整個房間的男人們的氣味。她臉下邊的這個男人仰天躺在一張低矮的帆布
行軍床上,在往外吐氣的時候帶著粗重的喉音。他還是睡著的,女人想。她現在
知道自己正赤條條地跪在這張床邊的地下,附身在床上這個男人的腰間。她發現
自己的兩隻手被夾緊在下面大腿縫的深處,她往外抽了一下,知道她們還是被銬
在一起,而且……抽不出來。一串鐵鏈冰涼地摩擦著她的陰唇,一個環,又一個
環,它們鑲嵌在她的身體裡,一拱一拱的爬動上來……一陣凌亂的鐵器聲音。女
人的心都抽了起來,她趕緊停下自己的動作,一動不動。

  她已經想到了,她們是從她自己的身子底下跟腳鐐的環圈連在一起的,而且
還連得很緊。這意思是她的手抬不起來,當然也就不能站直了走路,實際上,她
就連跪著的時候都不能完全抬起腰來。她的個子高,貓著點腰往前伸頭,正好夠
著躺在矮床上的那些男人的胯。她每天晚上待著這裡的時候,就是得跪在地下靠
移動膝蓋走來走去。這也不是說,就一定不能把自己的身子放到腳掌上去,只不
過手腕跟腳腕反正是分不開的,拉不出多遠的空擋,那樣地蹲在地下,像一隻青
蛙一樣蹦躂也是個很奇怪的事吧。

  在她向前望過去的地方還能看到有一些床,還有在她的側面,放著另一排床
。上面都睡著男人們吧。

  下面的什麼地方穩定地傳來一台機器輕微的運轉聲。那是樓下的柴油發電機
,虹現在已經想起來了,這是在醫院。她被送到這裡已經有些天數了,或者是竟
然已經……兩個月了?

  「婊子……婊子養的……母狗……護士……尿……尿尿……」過道另一邊有
人翻身,然後那人睡意朦朧地說。

  女人輕輕地歎氣。也許就是剛才那一下子,他被她吵醒了。女人放開自己嘴
裡還含著的這個,小心地轉動身體,她的赤裸的膝蓋掌貼著木頭地板滑行出去,
全身的鏈環嘩啦啦地響成了一片。虹停了一停,無可奈何地再滑出去另外一邊的
膝蓋。她已經盡量著讓自己輕一些了。把這屋子裡的人全吵醒過來的話,他們能
鬧到天亮。

  「母狗……撒尿!」那個人不耐煩地喊,聲音很響。

  「來了,大哥,就來了。」女人輕輕地說,她盡著自己的努力膝行到他的床
邊去,她在抽動右腿的時候特別的吃力,除了那些熟悉的鐵鏈之外,她的右腳腕
上還拴著一塊生鐵鑄的馬達底座,用一把鐵鎖穿過上面的吊環跟她腳鐐的鏈環鎖
在一起。這個東西沿著地板拖動起來,在半夜裡聲勢可以算轟轟烈烈了。

  那也就是說,她沒法不聲不響的幹出什麼事來了吧。虹把自己一抽一抽的拖
拽到那人的床鋪前邊。和每一次一樣,她伏過身去拉扯他的短褲,用的是嘴唇,
還有牙齒。

  她有時候能做到,她做了那麼久了,很多時候她都是被銬住手腕,或者是在
背後銬住手腕給人口交的。那都是全靠得著自己的嘴。不過,要是那男人死躺在
上面故意不配合的話,她只好求求他動一動,哪怕多少抬下屁股。然後那人可能
給她兩個嘴巴:「他媽的你怎麼當婊子的,連男人褲子都不會脫?」

  這個男人有一個胖大的肚子,兩條粗圓的腿。揍過她以後,他算是給她一個
恩惠似的,把自己撐出一點空隙來,虹咬著他的短褲的邊角,晃動著身體,扭轉
過腰去,才能把他的軍短褲拖拽下來。濕熱的體臭跟著就撲了上來,女人用自己
的口鼻迎了上去。

  她舔過多少個男人的下體了?她能感覺出他們彼此之間的不同氣味。虹更深
地埋進他的腿胯中央,用舌頭輕輕地勾出那個東西的輪廓來,圓滾滾的,像是有
很大一團的樣子。她找到他的頭,把他往自己的嘴裡裝進去。有夜尿壓著,他的
東西硬硬地翹在裡邊,女人得鼓起臉頰才能容納住他。她什麼也不做,只是安靜
地等待。

  媽的,尿不出來啊,他媽的!舔舔,高個兒的婊子,給我舔舔!胖男人在另
外那一頭抱怨著。大哥,你憋著才尿不出來的。別急,等一會,等軟點了,就能
尿了。女人從他的腰上抬起點臉來,溫和地說。現在舔硬了更要憋著了,等完了
以後,女犯人再給你舔。

  女犯人真像個好護士了,她想。

  並沒有什麼徵兆,尿水突然地噴湧出來,注滿了她的口腔。她在第一時間就
已經收緊了嘴唇,放鬆喉嚨,嗓子裡咕嘟的一下。並不是太多,她這樣吞嚥了兩
到三次就好了,女人開始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吸吮的動作上,確保現在已經變
成了間斷的小股尿液不會滲透到嘴唇外面去。她最後是束緊嘴唇,捋著陰莖濕粘
的表面把自己提起來的。她把自己放置在他那個東西的周圍,伸長著舌頭,隨時
舔掉殘留在他那條小管子裡面,但是卻斷續著,突然冒出來的小水滴。

  慢慢的,它又在她的舌尖中堅挺起來。為了鼓勵他,她慢慢的擴大舔舐的范
圍,側過臉來,自然而然地順著他的肉柱子親吻下去,她的嘴唇越張越開,牙齒
輕輕咬住了他的睪丸上的,皺縮的表皮。她剛要試著把它們含進嘴裡去。

  「女人!尿!」屋角里又一個人喊。他在最遠的那一頭。

  「不要臉的婊子,給老子舔了一半呢,怎麼找別的男人去了?」虹聽出來這
是開頭的那個也醒了,她在上面他在底下,兩人都睡著了的那個。現在她已經很
清醒了,她知道他就是那個左腿在膝蓋上邊做了截肢手術的軍官,姓萬的中尉,
而且……是她自己親手把他的腿鋸掉的。雖然那是手術,可是他一不痛快就找她
的麻煩,也得算是……情有可原。

  「是,是的,大叔,女犯人就來,就來。」陰莖還在嘴裡,她先含糊地答應
著。「女犯人過去……過去……先給那邊的大叔……接一下尿?」她畏縮地問了
一句。

  「不准去,你家胖爺爺還沒爽呢!給胖爺舔著,舔到射出來才能走呢……嘿
嘿,讓他小子尿床上。阿彬,你巴住床拉出來好了,哈哈哈。」臉下邊剛尿完的
胖子朝那邊喊。

  「丟那媽,又吵又吵,睡個覺都睡不好。」

  「一個爛女人,搞了三天三夜都沒搞完,明天天亮了我劈死她。」

  「婊子到大叔這邊來,大叔也要尿了,哈哈哈。」

  有人拉開了燈。一根電線從屋頂上吊下來一個孤零零的燈泡,向四周散開暗
淡的黃光。

  大概他們都醒了吧。從眼睛的餘光裡女人看到好幾個傷兵正在從行軍床上坐
起來,他們伸展開長著黝黑汗毛的腿踩下了地。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更緊,更
深地把現在自己嘴中的這一條肉柱子,吸下去,吸下去……就像是注定要沉沒之
前抓緊的那根稻草。

  「好,婊子有勁,好……好……」胖子喘著氣,呻吟起來,「來,再下來,
再來!」

  再一下沒有到底,女人的頭卻被扯著頭髮提到了半空中。「啪」的一聲悶響
,左臉挨了一巴掌,反手,右邊又是一巴掌。

  「你個爛婊子,喊你都喊不動了!」

  「啪」的第三個耳光。

  「喊你都喊不動了!」

  「啪」的第四個耳光。

  「這是後邊要尿的那個過來了。」女人雖然閉著眼睛,卻十分清楚地想。同
時感覺到自己又被重重地按回地下去,只不過,這回嘴裡邊又該換一條雞巴了。

  「張嘴!」

  先張嘴,再睜開眼睛。女人看到眼睛前面並不是一條雞巴,而是兩條。都朝
上翹著,一個翹得更高點,更粗,上面暴著青筋--這是這一床的胖子,才被她舔
起了興致的這個。他也爬起來了。

  「你耍胖子爺爺啊,叫你別走你敢走?」一腳踢在她的肚子上,很重,踢得
她朝側後邊歪斜著摔過去,跌坐到了牆邊上。

  女人已經被打出了習慣,人一坐下就往肚子上收回來兩條腿,收不回來的手
臂併攏住正好擋住私處,團膝,弓腰,把自己抽緊了。然後就……隨他們怎麼來
吧。

  還是腳,光著的赤腳,踢她暴露在外的側邊,她似乎聽到自己的肋骨碰撞在
一起格格地響。這人起來的時候沒顧上穿鞋,女人無意識地想到。接著又一隻腳
,硬邦邦的鞋跟子跺在自己的光腳趾頭上,左一下右一下的,狠勁著碾。這很疼
,疼得她唉呦出了聲。

  另外一個人穿著鞋呢,女人又想。

  「別……別打了……別打女犯人了……」虹哀求起來。「別啊……女犯人…
…女犯……給兩位大哥……一起做……一起做……」虹哽咽著說:「求求大哥,
大叔,先給女犯人,把手腳給解開吧……啊?」被鏈子拴成一個肉球一樣的女人
,在男人們的手腳底下翻滾著,斷斷續續地說。

  解開吧解開吧,阿彬,去值班室去,把鑰匙給找來。有人輕飄飄地說。

  一個傷兵坐在一張床邊上,大大咧咧地分開腿。對面床上也坐著一個,也分
開腿。女人打橫跪在他們中間,趴下。環著兩隻手鏈的鐵箍,再跟腳鐐串在一起
的掛鎖下下去以後,手現在算是能擺弄開了。女人把手先伸到屁股那一頭去,摸
來摸去的摸起了後邊那人的雞巴。

  「嗯」,她說:「嗯……」她哼哼著,把他往自己的身體裡面塞。塞進去了
,再往後拱,拱上幾下以後,覺著已經把他套結實了。

  「丟那媽,這屁股像個什麼了,老南瓜一樣。」

  「胖爺爺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屁股都操,丟……」

  後面說。

  手回到前面了,撐在地上抬起頭來,含起來前面這個。嗯,嗯,往後邊撞上
兩下,停下感覺感覺,嗯,又往後撞兩下。

  一條女人的光身體趴在底下,屄在眼睛前面吱溜吱溜的滑著,滑出來,插進
去的還不是自己的雞巴。自己的雞巴在她的舌頭上蹭著呢,要尿到她嗓子眼裡…
…哪有個男人這樣子還能尿的出來的!前邊這一個兵,只覺得後腰涼嗖嗖的,發
虛,發飄,不由自主的想要往前趕。往前,往前,先干她一炮,干!一下,兩下
,硬硬的就起來了,噗、噗、噗的響動,他的胯骨往前直撞著女人的臉。

  女人自己也用上了勁,屁股一挺一挺的猛往後邊撞。再來,嗯!再來!屄裡
面的那個要來了,女人想。「丟!丟!丟!」頂在她的陰道裡的那個胖子喊出了
聲音。

  突然的一下子,熱呼呼的暖流氾濫出來,浸泡開了她的整個下半身。真好啊
……就那麼一下子的事……女人真想睡到裡面去……淹沒到水的深處去,再也不
要呼吸,再也不要空氣了……一直到……一直到……暖流泛到了喉嚨口子上……

  不是第一次了。也許是因為整晚上被鎖緊了的身體,突然鬆快開了的寬暢,
或者是在那之前,她自己的手腕連帶著上邊的鏈子,一直就在身體下緣的邊角上
,磨磨蹭蹭的關係,每到早上的這一個場子,孟虹自己知道,她會有控制不住的
時候。已經那麼的苦了……她又何必苦苦壓抑著呢。

  女人口腔裡的所有肌肉和黏膜全都失去了控制,收縮,痙攣,動物一樣尖銳
的叫聲撕裂開她的喉嚨,一聲高,一聲低,一聲婉轉哀怨,一聲緊催一聲地,剛
好應和上了嘴裡邊這條肉棒也已經開始了的噴湧的節奏。

  女人嗚咽著,爬著,拖著膝蓋湊上去,拖帶著長鐵鏈條的兩隻手舉起來,掐
緊了一條男人的粗毛的大腿。她的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胯,在那上面磨著,蹭著,
她失去了時間概念,她真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嘴裡又一次充滿了熱烈的,氣
味強烈的液體--這回是他的尿了。

  身子上四處流淌著剛才激出來的汗水,從熱變涼,嘴裡嚥下去的先是熱辣辣
的急流,後來慢慢的了,沒了。癱坐在地下的赤裸的女人打著冷戰,半張著嘴,
抬起來滿是眼淚的臉。她看到的是眼睛前邊遮擋著一圈豎著橫著的粗肉柱子,一
條一條全都是男人的腿。

  天差不多是在一個小時以後亮起來的。另一個高原初春的晴天。藍色的天空
在英國式的高大長窗外面閃閃發光。虹的傷痕纍纍的軀體仰面朝天,她的屁股這
一頭擱起在床邊上,兩條長腿往高處舉起來朝兩邊大大的張開,小腿彎曲回去,
繃起一對結實的膝蓋挺立在半空中。分落在兩邊,笨重地拖帶著一大串腳鐐鐵環
的兩隻瘦長的光腳丫,上面一個一個的腳趾頭拳縮收攏,扒緊了揉皺成團的床墊
子。只有在這兩點上著力才能維持住這個大開門的姿勢,大敞開來的中間一路,
從肉縫到床單,連帶下邊一圈的地板上,一片模糊淋漓的湯水。女人的上半個身
子橫過狹窄的床面,歪斜地朝向另外一側的地板垂落下去,看不見她的臉了。

  「混蛋!老子這事還沒完呢。」一條腿的萬中尉坐在那邊一排,他自己的床
邊上,玩弄著自己的木頭枴杖。憑身份,憑少了的那條腿,他當然不能跟著去擠
這場亂了。

  「不在老子的地盤上,真是虎落平陽啊。哪兩位兄弟幫個忙,把這爛婊子拖
到我下邊來?」





A50

  從昏睡中恢復意識的時候,能夠發現自己待在一間醫院的病房裡,即使你是
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正置身在一群性飢渴的男人中間,那對於虹來說,已經得
算是一件很不錯的結果。在這些年裡,她不知道有多少次被人折磨得死去活來,
每一次失掉意識,昏迷過去之前,她都沒法想像再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會是什麼樣
子。大概的情況是,只有更壞,沒有最壞。

  在那之前你什麼也不知道。後來漸漸地,你覺得你還活著,而使你得到這個
概念的,是你胸脯深處的,劇烈的疼痛。那個使人喘不過氣來的疼痛緊緊壓迫著
你的心臟,而你的正在恢復出知覺的身體,就沉重而且無助地懸掛在那個疼痛上
。你可能會努力地整理清楚一直在疼痛中顫抖不停的思想,試著去回憶,而你回
憶起來的是鐵絲。是在洞穿你的兩個乳房的傷口之中,來回穿行的鐵絲。你最後
的記憶就是它了,那條扭擰打結的金屬在你自己綻裂的胸脯裡抽插著,它粘連著
血和肉,淋淋漓漓地從你的身體裡延伸出來,無窮無盡。

  那是罕剛才找了鉗子來,剪斷了捆住虹的兩隻乳房的鐵線圈。在把它完全抽
出去之前,他反覆地拉扯它,把它抽到一頭,再換過手去,抽另外一頭。在虹第
一次昏迷過去以前他一直這樣地折磨著女人的胸脯。

  把她弄醒。讓她看著。罕冷酷地說。在這第一回女人是被冷水激醒的。罕一
直等到她呻吟著,吐著,漸漸地清醒到能夠意識到自己的疼痛以後,才給她看他
手裡的一長段新鐵線。士兵抓住女人的頭髮,把她的臉按向她自己的胸脯。

  看到吧,看到了吧?罕幾乎是快樂地喊叫著。他到那時才把在虹的胸脯裡埋
藏了十多天的金屬圈子完全的抽開,帶著小勾的鐵絲尾巴沿著女人的傷口一路割
裂過去,割得歪來扭去。女人沙啞地低聲哀號,她在男人們的握持中虛弱地甩動
自己的身體。

  沒完,婊子,你以為完了嗎,沒完,沒完呢,你等著,你這個說謊的婊子!
罕轉來轉去的找他的新工具,他把那一大圈的新鐵絲拖上來,一邊擠壓著虹的一
只乳房,他把她推歪到一邊,使她根子上的傷口擴張得更明顯,更大。

  現在你終於能夠回想了起來,你第二次的昏迷是因為那個男人重新串起了你
的兩個乳房,這一次的鐵絲圈子很大,繞在你的後邊,把你跟一棵芒果樹捆紮在
一起。你失去知覺是因為他們在後邊用鉗子收緊它,越收越緊,緊到你的肺伸展
不開了。

  更壞的事情是除了你的胸脯,你的下身也很疼,而你的兩條腿是又酸又疼。
你的兩條光腿是半蹲著的,他們有意把你固定在這個高度上,就是讓你沒法伸直
她們。人的腿彎曲起來就沒有辦法長久地承受自己的重量,她們現在戰慄,發麻
,發燙,膝蓋象通上了電流一樣抽搐不止。你已經完全不能指望她們分擔一點你
的痛苦。但是你也不能蹲得更低。即使你可能已經極度的痛苦和疲倦,你只求能
夠坐到地下去,哪怕完全撕裂開自己的乳房也在所不惜……只不過你沒有辦法做
到。因為那道野獸牙齒一樣嚙咬著你的金屬環圈,已經向裡鑲嵌進了你的胸大肌
裡,你再疼再累,也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沉下屁股,讓你的整條胸脯肌肉翻捲著
從胸骨上剝離開去。

  但是……也許可以,實際上,那東西一直在你的身體裡切割著你,只不過與
你的痛苦相比,它做得太慢了。當你冷汗淋漓地堅持過一個小時,堅持過兩個,
三個小時以後,你會發現你自己赤裸的身體已經沿著粗糙的樹幹滑落了下去,只
是一點點,也許……一到兩個厘米。那不僅是因為你的乳房被往上拉扯得更長,
還因為穿通她們的傷口正在變得更加寬大……你正在被你自己的體重切開,只不
過你沒法知道,這件事要過多久才能做完。

  別想著再解開了,你得一直這麼待著,我要知道你過多久才會死掉……死在
這上邊。罕說。

  作為女人虹,那時候你一定也很想知道。你還有多久才會死,可以不用再一
次醒過來的永遠死掉。你的手腕被拴在一起,舉在自己的脖頸後邊掛著,她們被
繩子纏繞在你一直戴著的鐵項圈上,塞在樹幹和你的後腦之間,沉甸甸地壓迫著
你。你大多數時候只能低垂下臉。除了呆滯地凝視著自己流淌著血水的胸脯,和
凌空著瑟瑟發抖的膝蓋之外,在你前邊一點的地方,男人們還在試驗著更多折磨
你的遊戲。

  弄點草來,干馬草。燒她。罕裝出自己真的很享受這事的樣子。火堆點在虹
的前邊,士兵們從裡邊抽出來燒著一半的稻草秸稈,把它伸到女人的胯部底下。
有時候是直接扔到她的光腳上。女人掙扎著踢散了它們,但是有人往她的腳掌下
塞進一整束草捆,火苗舔舐著她的腳底,向著足背和腕骨關節蔓延上來,虹已經
筋疲力盡,她只是勉強地在那裡邊蹬踏,一直到火焰熄滅下去,她還在熾熱的灰
燼中間,痛苦地抽縮著自己的腳趾頭。

  「慢著點,小火,小火!」罕踢著他的兵們的屁股,呲牙咧嘴地假笑著:「
我要讓她死得慢,死得很慢。」

  火堆一直在虹的眼睛前邊燃燒,但是只是偶爾的,有人在裡邊點著了柴枝或
者草捆烤她的腿腳和身體,她的大腿內側的大片肌膚在燒炙中變得鮮紅,以後又
被煙霧燻黑。斑斑駁駁地像是一片在火塘裡燎過的生肉,沒有烤熟的。在天黑以
前她們已經浮腫了起來。

  奄奄一息的女人在天黑下去之前看到有些人在走近,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想,
他們吃過晚飯,又打算來找她解悶了。不過下一個感覺卻不太一樣。那些兵們中
間似乎發生了一件什麼事,使他們顯得有些不同。虹已經太虛弱了,她提不起多
少精神來關心這些事。一直到他們圍在了她的身子前邊,女人低著頭看到很多鞋
。其中有一雙是皮鞋。她聽到上邊說:「這個女人是誰?」

  這個聲音使她想抬頭看他。但是她實際只能做到讓自己緊挨著芒果樹的身體
抽搐了一下。輕輕一動就疼,全身的骨頭架子就像腐朽的竹籬笆一樣,一搖晃就
斷成了一節一節的。當然那只是她的感覺,她的感覺是就連骨髓都在流淌出來的
,像液體一樣滲透進肌肉和內臟裡去,到處散佈著蜿蜒尖利,無孔不入的疼痛,
而那也就是她在當天晚上的最後感覺了。虹下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時候,已經是在
軍隊的醫院裡,她躺在一張鐵床上。裸露的床面是交錯編織起來的金屬片,它們
冰涼地緊貼在她的背脊。

  她的手臂伸展到床鋪的邊緣以外,手腕被銬在床的邊框上,另一隻手銬在另
外一邊。她往自己的胸腹方向看過去,那上面除了鐵鏈,也是光裸著的,沒有床
單也沒有遮蓋。對,她只能是這樣了。

  這是一座英國式的小樓房,在殖民時代住過一個英國醫生,它自然也處在芒
市英國人聚居的這一邊。開始是把孟虹當做一個政治犯對待的,她的床單獨地放
在二樓上一個不大的偏房裡,而虹在前邊的十多天裡一直這樣平躺在上邊。她看
到這裡也有很大的落地窗戶,有很高的屋頂。虹以後看到過一個帶著金絲框眼鏡
的醫生,他給她清洗了創口,引流,往她胸脯的貫通傷口裡填進紗布條。還有她
陰戶和肛門內側的燙傷,那些地方也是一樣。他總是親自來更換這些填料,他在
她胸脯上摸索著的時候讓虹想起了敏。但是實際上,這個男人在一個多月的治療
過程中幾乎就沒有跟她產生過交流。關於他,虹只是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蘇而已


  虹還需要抗菌藥,這裡邊有一個軍隊的上士充當護士的角色,他是個男人,
而且竟然長得高大健壯,不過他會用注射器。他每天給她打完針,然後就毫不在
乎地脫掉褲子,爬到床上來把她壓在底下。這個男人又大又沉,帶動得整張鐵床
咯咯吱吱的搖晃。

  在虹剛被送到這裡,昏昏沉沉的那頭幾天裡,有時候會覺得被什麼東西壓住
了喘不上氣,她那時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做夢,虹現在想想,多半就是這個
人了。不過他雖然是個兵,幹得算是護士這一行,他沒有打過她,而且還會在完
事了以後對她笑笑。這個地方還有個當地的女人在干雜活,比方說,給動不了手
的虹餵飯。這地方只是芒市駐軍的一個醫療站,虹能想到,平常除了頭疼腦熱的
雞毛蒜皮之外,這裡是沒有什麼人也沒有什麼事的。一直到一個月以後,情況才
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在醫院的床上躺了一個多月,虹乳房底下的裂口漸漸的癒合,當然,那地方
的皮膚是扭曲的,情況相同的還有她的乳頭,她的受傷更重的一側乳頭被鐵絲從
中間割出了一道傷口。現在更多的乳蕾細胞又從底下頑強地生長出來,但是她們
找不準自己的位置,她們奇怪地擁擠在傷痕的上緣,散亂地蔓延開,而癒合的傷
口仍然下陷進她的乳房裡去,在那上面形成了一道深刻的裂縫。

  虹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胸脯看了半天。現在上面的這個東西,有點像是受傷的
桃樹樹幹上滲出的膠質,一層一層地流溢,堆積,最後凝結了起來。這個凸出在
她乳暈上的,起伏不平,形狀破碎的團塊組織,讓虹自己都覺得醜陋而且陌生。
虹覺得,她自己的身體正在被逐漸地改造成一件異質的事物,有時候一眼看上去
會覺得她是那麼的奇怪,連虹自己都快要不認識了。比方說,虹是在這張鐵床上
赤裸裸地躺了兩天,才想到不是蘇故意不給她墊的和蓋的,而是她的身體根本就
不能再睡到床單上,也沒法再蓋上被子。她像是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睡過床,等真
有了這一天的時候,她得到也只能是一張光鋪板了。虹想,她現在更適合的是找
一棵大樹,或者是石頭底下蜷縮起身體,把手臂擋在胸脯前邊,泥土地有時候冰
涼潮濕,有時候干結炎熱,但是她都能睡著。在漫長的雨季裡,她經常是直接躺
在氾濫起來的泥水沼澤裡的,她在那裡面拖拽著她混亂的長頭髮,把臉往手臂底
下埋得更深一些,只是避開雨點直接打到臉上就可以了。

  不管這一輩子還有多長,想到這些事永遠都沒法再變好,她會覺得絕望是一
種像沙子和石塊那樣,有體積,有重量的實物,它們盛滿在她的身體裡,堵得她
喘不上氣來。

  虹獨自坐在床鋪的一頭,中士推門進來的時候,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抬了下
臉。她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現在除了看看自己,想想,像是也沒有什麼別的事
情可以做。中士又是個已經那麼熟悉她的人。

  在虹最初的昏睡狀態過去以後,蘇軍醫說,把她的手解開,讓她能爬起來坐
坐,活動活動對身體有好處。現在是她的右腳被鎖在床腿上。手從床框上解了下
來,只是虹還是用不上她們,她們被背銬到了女人的身後,很少會給她打開。蘇
說,散步對養病有好處。護士中士有時候打開她腳下的鐵銬,讓她能夠離開床鋪
繞著房子轉轉圈子。

  不過現在的事情應該並不是這個,虹才要低回頭就突然地意識到了。她再看
第二眼,另外一些人正走進她的房子裡來。他們穿著軍裝,官銜像是很大的樣子
。現在自己不能再在床邊上這麼坐著,她得站起來。虹伸下腳去夠著地面,她的
這只腳本來盤起在床面上,連著的鐵鏈子一路碰撞著金屬的床腿拖下地去。

  雖然手背在身後打不開來,但是她挨著鐵床站得很直。這樣那個人就能好好
的看到她現在的樣子。虹在等著對面的官先開口說話,而她自己,只是輕輕的咬
了咬下嘴唇。

  這不是個夢。對於他們兩個都不是。虹看到他往下掃了一眼,他在看她的腳
……把她的腳腕連在床腿上的銬子。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們第一次遇到的時候
也是在醫院裡,民陣建在叢林裡的營地。那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的。

  那時候他還很年輕了,當然他現在也不老,只是過去了七、八年的時間而已
。他是在一次政府軍隊掃蕩之後掉隊的傷兵。虹的人把他送到了醫療隊,虹見到
他的時候他也沒穿衣服,上身纏著一些紗布。他的腿被拴象的鏈子繫在大樹根上
,免得他搗亂。

  一般來說,民陣不會認真對待他。他們發現他是個下級軍官,可能會問他點
情況,而最後很可能是把他槍斃了事。虹那天已經走了過去,卻回頭多看了他一
眼。她讓人把他從樹邊弄了下來。

  那並不是什麼冥冥中的緣分之類,虹覺得他像是個學生出身的人,她問了他
,知道他確實讀完了蔓昂的軍事學校。孟虹自己那時候就還是個學生,她是楠族
頭人的女兒,似乎是與生俱來地擁有著山地民族的智慧和生存本能。但是她還需
要學習戰爭。虹從他那裡知道了教案中的分隊進攻和分隊防禦是什麼樣子,火力
配合的時間,甚至是土工作業的標準。虹現在想起來,她最早用的那支轉輪手槍
,還是他教會她怎麼分解的。

  虹那天還問了他的名字,他叫潘。但是很奇怪的,他以後在民陣武裝中的化
名是洪水同志,他用了一個跟虹發音相同的字。洪水以後在民陣的指揮序列裡領
導著一個參謀班子。孟虹以後感覺到,洪是一個按部就班,行事有穩妥計劃的人
。他按照她的大膽的想法,做出具體的執行計劃,他們正好是能夠合作的兩個人


  洪水以後告訴過孟虹,他曾經被她迷住過。他的年紀也許比虹還略大些,不
過他和民陣成員一樣叫她虹姐。在游擊戰爭中,各個建制的部隊經常單獨行動,
虹的指揮部只帶著不多的警衛人員,還有她的幾個參謀們。他們和陳春的中央機
關也不常在一處。為了方便,虹在那時候一直是著便裝的,她穿著楠族的緊身無
袖短上衣,束在膝蓋以上的筒裙,光裸著小腿,赤腳。虹身體高挑,肌肉結實,
她這個樣子朝著洪水走過來洪水就開始心跳了,他不是沒有幻想過她飽滿的胸脯
上連短上衣都沒有的樣子。不過……他現在終於看到了。
2013-12-19 11:5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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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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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51

  那個早晨女人的高潮開始的太早。她在回想著自己全身從內到外激烈抖動,
而且尖叫的樣子。那種事突如其來,沒法控制,虹也沒想去控制,她總是放任自
己的身體隨波逐流的,早就是這樣了。但是這件事需要力氣,她覺得自己的力氣
正像潑灑在沙上的水一樣流失掉,幾乎還連帶著她的精神和意識。她現在希望有
人抱住她,撫摸她,而她可以睡著。不過他們已經做完了,她現在得爬起來。

  大多數滿足的男人們已經走開,躺回自己的床上去打著哈欠。對面有個傢伙
坐在床邊上,正對著她傻笑。虹低頭在地下找那個鐵零件,它在帆布床的底下,
插著鑰匙,開著舌的鎖還掛在上邊。她蹲下去拖它,把它跟自己腳鐐的鐵環鎖到
一起。規定她在醫院裡的時候要帶著這個東西,她得遵守規則。

  天亮以後她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她是這裡的護士,她要給他們分藥,量體
溫,血壓,還有幾個需要靜脈注射,抗菌素或者補液之類的事。包紮的傷處要換
繃帶。以後蘇要查房,做醫囑,她會跟在後邊記錄,是的,一直費勁的拖著那個
大鐵塊。

  北方軍區的這個醫療站需要變成一個後方醫院,它現在熱鬧得多了,住滿了
三間房子的傷兵。但是醫生並沒有增加,雖然蘇從一開始就要求給他派來更多的
醫生和至少經過一些訓練的護理人員,但是他們一直沒有出現。他現在手上只有
這個光著身子的女人,而且她學過醫。

  大人物洪水同志把她給留在了醫院裡。雖然,在洪水視察北部軍區醫院,並
且見到孟虹的那一天裡,他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感情色彩。他只是告訴孟虹說,高
原西邊的朗族地區有些問題,需要作一些軍事上的安排。那就是他解釋自己到北
部來的原因了。至於虹孟,就先在醫院住一段吧,「反正,你還是學過醫的。」

  這對於蘇就是個很明顯的態度表示了。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虹當然知道,
事情肯定已經足夠嚴重。楠族人倒是已經動過了手,罪魁禍首就是她自己,現在
就站在這一群軍官們的對面,下一回要輪到朗族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這就是北部
,高原人就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的。

  洪水後來那麼說也許本意只是想做個姿態,他偏過臉掃了一眼和他一起進來
的跟班們,明顯已經打算要離開。但是他又開口說,「虹……虹姐……」

  洪水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過去叢林中的習慣叫她虹姐,「有什麼要求需要
提的……」

  他現在是個那麼有氣派的大人物了,他還會想到問我一句關心的話呢,虹想
。虹那一刻的心理很奇怪,有一點點驕傲,更多的肯定是敬畏,畢竟她已經做了
那麼久的囚徒和奴隸,而更加荒唐的,是她有點恍惚,像是突然之間把眼前這個
人跟陳春弄混了,雖然那更是個她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的名字。他現在會是個更
有權勢,更有魅力的男人了吧,他真的管理著這個國家呢。

  虹也許猶豫了有一秒鐘,不知道一瞬間有多少互相衝突的念頭從心中飛掠而
過。但是女人憑著直覺說出來的卻是:「我爸爸……我還有個女兒。」

  虹說:「他們在惠村,要是洪……洪哥能關照下……」

  虹又一次咬住嘴唇等待。她覺得自己在發抖,那種想跪到男人腳底下去的感
覺又回來了,而且是那麼的強烈。洪水沒有顯露出多少表情。

  哦,他說,這個事……我讓人問問吧。

  然後就是戰爭。朗族中的幾個重要的部族首領聯合宣佈獨立,而蔓昂政府的
部隊從芒市出發越過青塔山把高原西部分割成兩塊。前民陣軍官洪水是游擊戰專
家,他們像是下了決心不能讓高原東部這種半生不熟的狀況再重演一次了。

  最早的時候,蘇醫生讓虹幹些清潔屋子的工作。他們有一座三層的小樓房,
虹每天把走廊清掃一遍,用水擦洗病房的地板。那塊鑄鐵的底座就是那個時候給
她掛在腳腕子上的,她幹活的時候,護理中士會拖張椅子過來坐在一頭看著她。
她是政治犯,蘇不會希望弄出什麼麻煩來。

  以後也是這個護理兵帶著她第一次走出了醫院。事先他們告訴了她,是洪水
要她去的。反正……她也就跟著他那麼走了出去。打仗的事讓居民們做好了心理
準備,可以去接受更多奇怪和荒謬的現實,光著身子走在大路上的虹對於他們只
是一個最初的跡象。虹以後確實在他們中間生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們重新熟
悉了這個傳奇的女人,而戰爭也使他們再一次地重溫了更多的酷虐和流血。

  那一天虹走過半個芒市,重新回到了城邊破敗的省立學校。洪水並不在那裡
,罕也不在,他的中隊連帶著他們的馬已經被送去了前線。學校被當做了物資中
轉站和倉庫,軍隊現在有大堆的東西需要搬來搬去,他們還在當地徵召部族的馬
幫和人力,惠村的尼拉也是理所當然的選擇了。

  虹在這裡也沒有遇到尼拉,他們也經過芒市直接去了山口。但是按照軍隊的
要求,他們把孟堂和小冬給帶來了。

  現在是打仗,軍隊說話算話,而且軍隊徵召是付錢的。以後洪水有意無意地
告訴過虹,軍隊威脅了尼拉,但是也付了更多的錢。洪水讓一個小軍官跟虹商量
解決以後的問題,先要安排他們有個地方住下,軍隊肯定不會長期照顧這樣一老
一小的兩個人。或者,洪水從政治角度考慮也不願意那麼做。

  孟姓在芒市有不少親屬,在過去的很多年中他們一直想方設法地靠上籐弄孟
家,憑藉著和孟家的關係斂財致富。虹跟著惠住在芒市的時候年紀很小,但是她
都會記得這些人謹小慎微,討好地微笑著的樣子,只不過現在輪到孟虹努力地裝
出這樣的笑臉了。而且作為一個赤身裸體,手腳帶鐐的婦人,她笑得毫無說服力
,她只是使人確定不移地認識到孟家該是徹底完了。

  孟虹用了很多時間在芒市裡拜訪那些她能想到的人。跪坐在人家家裡的火塘
前邊,請他們同意讓孟堂和小冬住到家裡,看顧他們一段時間。真的,只是不長
的一段時間……一兩個月而已,以後我會想辦法的。虹懇求說。然後她看著那些
她該叫叔叔伯伯的老人滿臉愁苦地講訴他們生活的艱辛,家庭中正遭遇到的各種
困難。他們沒法幫她。更直接些的人就會告訴她他們不想惹上麻煩,所以你還是
去找別家吧。

  虹低著頭,她知道對面那人有時候迅速地瞥一眼她的胸脯。她差點就說出來
,你想幹我嗎,來吧,干多少回都行。只要你答應,我每天晚上過來給你幹。

  當然,就連這也沒有用的。女人的屄不值那麼多東西。她的晚上也不屬於她
自己。再說了,每個人只要願意,總能夠找到辦法幹她,也許找到蘇醫生拍拍肩
膀,給他塞包香煙就能做到。她自己的身體根本就不是她可以用來交換的條件。

  虹還在強撐著微笑,但是她覺得精神和體力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做完了這
些回到醫院已經是晚上,她還得在腳上繫上那個鐵塊,擦洗完三層樓面的地板。
明天早上她又得去請求蘇醫生,讓那個兵帶她去學校。她抱著小冬笑一陣,再哭
上一陣,聽聽她爸爸含糊不清的嘮叨。她在那裡光著身子走來走去,到處尋找能
夠負責的軍官,可以同意給她點吃的。虹要是不在那裡,孟堂和小冬就一直待在
一間小房子裡,除了門口有兵看守以外,完全沒有人去管他們的事。

  潘是大官,可能日理萬機,她根本見不到他,就是再見到了也沒有用。作為
一個叛國的罪犯,一個跟母馬一樣背貨的奴隸,她能夠請出假來走到城裡的街上
去,能夠再見到女兒,能夠找到東西餵養女兒,已經是很靠著潘的面子了。

  虹現在知道她和潘相比已經有著多麼大的距離。潘派來的軍官帶著幾個兵一
直跟著她,但是他始終不參加討論,也沒有意見和建議。他像是盡量地表現成一
個押送犯人的看守。這些軍人的存在只是使談判的對方更加恐懼。不過到了最後
,他卻只用幾分鐘就解決了問題。他應該是在匯報過情況後接到了潘的指示。

  這個軍官帶著虹找到芒市聚成貨棧的老闆說,你給她爸和她女兒找個地方住
下,找個年紀大點的女人,照顧他們。

  聚成貨棧的老闆孟納登姓孟,仔細計算族譜的話,他大概還是孟堂的遠房表
弟。他在芒市擁有幾座不算小的貨倉,收購儲存糧食,北部的山貨和平原地區運
進的棉布鐵器。當然,大家都知道當初要不是孟堂土司把準備賣到山外的檀木寄
存在他家裡,他可能到現在還在開雜貨店。三天前他告訴孟虹說他的庫房連帶著
裡邊的大米都在戰爭期間被燒光了,以至於他全部的生活就是東躲西藏地逃避債
主追殺。但是他現在只是滿臉堆笑著說,是,是的,好,好,一定,長官儘管放
心。

  那個小長官還能似笑非笑地加上一句,你給我小心著點,別弄出麻煩來。要
是出個什麼事,以後芒市就再也不會有聚成貨棧這個東西了。

  在熱帶儲存糧食是一件花費成本的事。芒市的普通居民可以用竹子和木頭給
自己搭一個簡單的家,但是聚成不得不用更昂貴的磚和瓦建造庫房,用厚木板鋪
地,否則大米和麵粉很快就會在雨季中變質發霉。他還為那三大間庫房圈起了一
道圍牆,這是個戰亂的時代,食品在很多時候會比黃金更吸引人注意。芒市的商
會組織有自己的武裝自衛隊,聚成貨棧是主要的出資人之一,因此在這個城邊的
院子裡還常年住著一夥帶槍的男人。

  為聚成看倉庫的薩已經五十出頭,他和他的老婆也住在這道圍牆裡邊,這對
上了年紀的夫妻有一個六歲的孫子,但是沒有兒子。他們唯一的兒子曾經是聚成
的夥計,他在給貨棧運貨的路上遇到雷雨,被閃電打中燒成了焦炭。雖然這是一
種很不經常發生的事,但是正好撞上了誰也沒有辦法。生者只能繼續偷生。他們
的兒媳也是那麼看的,所以她很快就離開了芒市,再也沒有出現過了。而納登倒
並不是一個完全不講情義的老闆,他收留了薩,讓他好歹有一個可以撫養孫子長
大的落腳之地。

  現在納登把孟堂和小冬送進了他的家裡。那裡有院牆,有衛兵,有薩的老婆
沒事照看著他們一老一小,對於納登,或者對於軍隊,這都是個考慮周到的辦法
。雖然沒有人問過孟虹,但是她已經試過,她沒法做到更好些的結果。對於孟虹
,一個附帶的注意事項是她在去貨棧看望父親和女兒的時候,可能同時還得花費
些力氣取悅駐守在裡邊的自衛隊員。不過沒人會把這當作問題,就連孟虹自己也
不會在乎的。

  在以後的幾天裡孟虹已經預感到洪水同志,或者叫做潘,還會來找她。那時
孟虹還住在給她治傷的單間裡,在沒有其他事情要做的時候,她也還是被鏈條拴
在鐵床的腳上。和上回一樣,虹從床邊上站下地去對潘表示尊敬,她盡量讓自己
站得挺直一些。女人還是背著手,在平常,她的手也照樣是背銬在身體後邊的。

  政府對朗族的戰爭開始以後,醫院裡的人很快就感覺到了變化。它開始變得
越來越骯髒和混亂,房中橫七豎八地躺滿了纏繞著繃帶,衣衫襤褸的傷兵們,到
處是呻吟或者尖叫。洪水到這裡是來看望傷員們的,從這一點上看,他像是仍然
在盡力維持著反殖時期的人民軍隊傳統。不過這次進來的只是他一個人。門在他
身後關上了,把嘈雜的聲音阻擋在了外邊。

  潘說,坐,坐下吧……虹姐。他很自然的把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坐……
傷該都好了吧?」

  傷口是在女人的乳房上,他看她的乳房。傷確實都癒合了,只有扭曲猙獰的
疤痕。他已經站在她的身前,靠得離她很近了,他摸了摸她的胸脯。

  虹不能算討厭他,虹甚至在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他們在一起待過的時間
不少了,她瞭解他,能想到他對實現自己夢想的渴望有多強烈,即使……這個夢
想已經骯髒破爛的像一塊抹布一樣。但是夢想就是夢想,它會超越現實的。

  我就出演一次夢想吧,虹想。如果一個鐵鏈纏身,遍體鱗傷的馬幫女奴隸還
能裝扮成別人夢境的話,對於她自己可能得算是一種榮耀呢。如果她的手沒有被
銬在後邊,她現在就敢去抱他的腰,可是虹只是在鐵條床上把腿悄悄的分得更開
了。他站著的,正低頭往下看,他能看到的。他抱住了她的肩膀。

  「潘哥,摸摸我。」虹低聲說。他摸索著她赤裸的背脊,像劃過水面的漿一
樣,令人戰慄的感覺一圈一圈的湧到前邊來,漫過女人的胸腔。她軟弱得支撐不
住自己,身體前傾,倚靠在男人的胸脯上。

  這是那麼多年裡,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男人了。她喃喃地說,潘,潘哥……阿
春……女人自己哆嗦了一下,她知道他聽到了,可是她已經顧不上,她抬起臉來
往上看他,臉上已經全都是眼淚。女人勉強笑了笑,說:「我弄濕你衣服了。」

  她留給了他解開衣扣的空間。女人離開他往後仰躺到床上,腿還掛在床的外
邊,她把左邊和右邊分成兩次搬回床面來,她們很沉,都牽著成串的鐵鏈圈圈呢
。她的眼睛餘光看到他跪到床上來,赤身裸體的,他都已經有肚子了,但是還能
像個將軍一樣,即使是在床上也像。女人自己被鎖著的手一直在身體後邊壓著,
女人閉上眼睛,光靠著她的傷痕纍纍的身體去感覺他。她感覺到他在親她的臉,
親她的脖子和肩膀,親吻她的乳房上的傷痕。他正在用舌頭舔舐她們。她感覺到
他的下體結結實實地擁擠在她的兩條腿中間,肌膚的摩挲讓人覺得心旌飄搖,飄
搖到想哭,想笑,想要撒潑打滾,飄搖到一切隨風,空空蕩蕩。那是在她更深處
的地方,遭遇過無數次劫掠折磨和虐待,像是青苔斷木,荒草枯籐纏繞的地方。
她們空虛的像是一千年沒有到過人煙的廢城。

  她想要他填滿她。長久長久以來,她一點也不厭惡,一點點也不抗拒地等待
一個男人進來。她已經那麼長久地習慣了冷眼旁觀所有使用她的身體,摩擦著使
他們自己快樂的男人。她可以大睜著眼睛,毫無表情地凝視著他們射精時扭曲的
臉。但是現在她的眼前是一片鮮艷的紅色光輝。

  他湧了進來,填滿了她。她一直覺得他有些文弱,今天才是第一次發現,他
竟然可以是那麼的洶湧,有著那麼強大的,幾乎是蠻橫的力量。他對她從來不是
這樣,在那麼久之後,他才用身體的直接交流告訴了她這一點。虹像是鬆了一口
氣似得,她孤單地,空虛地,堅持了太多的時間,她是真的願意,真的渴望,有
一天可以把自己交給一個男人,完全地聽憑他的擺佈。這裡並不僅僅是她的柔軟
溫潤的陰道,這裡是女人乾枯粗糲的整個身體,或者,還加上她的全部的靈魂-
-那些在眼睛裡星星點點,四處飛揚的東西。女人激烈地,狂野地收縮起來,收
緊到咬牙切齒,收緊到手忙腳亂,虹在男人的身體底下陷入了歇斯底里一般的,
瘋狂的扭動和痙攣之中。

  這一切轉瞬即逝。女人因為快樂,因為委屈,因為悲傷和絕望,幾乎是放聲
痛哭起來。她現在還能夠把握住的事情,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潘以後還問過她,「有什麼要求需要提的?」

  就像是魔瓶給你的三個願望一樣。女人只能猜測,有什麼是可能實現的,而
另一些根本就用不著去提。最後她還是說,「我爸爸,還有小冬,給他們想個辦
法。」她真的下了決心似得,堅決地說了出來:「帶他們走,離開這裡。」

  他那時候坐在床邊上,看著她,撫摸著她。他說,我要去朗族那邊,我明天
就走了。

  戰爭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他現在要把他的指揮位置前移到戰區去,那也可
以算是革命時期的傳統了。他說,等我回來。

  女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等他回來。孟虹不是十六歲的小女生,她要是
能相信男人倒會是件怪事了。可是快三十了的,每天要讓十個男人操過的女人,
仍然還是個女人。在潘之前她還真沒想到過,現在還有男人能讓她心軟呢。她不
是相信他,她只是想他。

  她閉著眼睛在心裡想,潘啊,潘哥啊,接著就尖叫:「乾妹妹的屄啊!干死
妹妹啊!」

  有的兵喜歡她那麼叫,她就得叫。心裡想著一個人的時候,叫起來的聲音,
聽上去會更加自然。每天上午,等到虹陪著蘇醫生查完三間躺滿傷兵的大房間,
總是都已經接近中午。蘇醫生揚長而去,躲到三樓上的院長室裡就不再露面。兵
們喊,婊子護士,別走,過來!

  虹每天晚上待在一間病房裡,他們把這叫做值班。值完一個晚班以後,這一
屋子的男人肯定是幹完他們想幹的了。可是還有另外兩間病房,另外二十張床上
的夥計呢。他們就算不是每一個人,每一天都想著要干,輪換交叉著起來,放炮
的事每天都還是得有。他們在這時候把虹弄到床上,操她。蘇從來不管這種事,
也許作為一個男人,他覺得男人們要填補自己的空虛也是天經地義吧。

  「你是聖安娜女校醫科畢業的?」蘇醫生問虹的時候聲音平和,不過略微帶
著一點好奇,甚至是,也許還有一點點尊敬?

  洪水演完之後,就該是蘇醫生上場了。為了這一幕劇本,瘦長的蘇中尉甚至
專門對虹開放了他的城堡。在三樓上原先教會醫院的院長室裡,蘇坐在一張包裹
著深色皮革的大台案後面,天花板上還有一副鑄銅葉片的吊扇正在歪歪斜斜地劃
著圓圈。跟整個房間古典沉重的裝飾風格相比,北部軍區醫療分隊隊長包裹在一
套縫製粗糙的軍服裡邊,肩膀上綴著骯髒褪色的紅黃兩色肩章,蘇中尉顯得多少
有些滑稽。

  虹說是。「是……長官。女犯人在聖安娜上過兩年學。不過女犯沒有畢業。


  女犯人這個自稱,似乎使據守在大檯子後面的醫生有些侷促不安。他在椅背
上有一些扭動。蘇中尉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讀過內科外科著作的人,在軍裝之外
他還有一副眼鏡,有瘦長的馬臉,還有一個專注的鷹鉤鼻子。儘管如此,他始終
沒有希望眼前這個裸體帶鐐的女同行坐下的禮節性表示。有兩個沙發就在虹的身
後,但是她立正站著讓那個瘦男人看。

  他們在那裡做完了一場認真的談話。醫生告訴她,他瞭解她的情況,她當然
是個政治犯,永遠都是。而醫院也有情況,醫院的問題是完全沒有人手。他既代
表軍隊要求她工作,也作為一個醫生同行,懇請她的幫助。

  「那個中士是個笨蛋,」他告訴她,「他對於肌肉和血管有什麼區別根本就
沒有概念。」

  你一定能做得比他好的,好很多。

  另外一些事是……嗯……還有,晚上她要待在病房裡值夜,要為受傷的士兵
們解決問題。而下午會有些額外的時間。

  「當然了,芒市是個小地方,我們又是在戰區,」他對虹說:「不過這個…
…這個醫院裡用的鋪蓋還是要常換常洗的。」

  樓下機井的水泵柴油不夠,成堆的鋪蓋衣物總是搬到河邊上去洗的。芒河繞
過他們所在的這半邊城區,不能算太遠,但總是在城外了。走出醫院以後,還要
走過好幾道土築的小街呢。

  這其實又是一個特別的安排,蘇含含糊糊地暗示說,為了讓她可以有機會經
過聚成貨棧,去看望照顧她的父親和女兒。這個恩惠的來源變得很神秘,在虹聽
起來,它既有可能是來自高官的直接指示,又有點像是出自醫生的額外好意。不
過最後的意思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虹都得認識到自己的情況,不要給幫助
她的人造成麻煩。

  我不喜歡北方,它有時候真野蠻。蘇說。他們會把兩三歲的小女孩賣給印度
來的流浪藝人,他咂著嘴說,他們還會把老頭砍掉手腳扔到豬圈裡,跟豬養在一
起。

  啊,真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的,不管怎麼說,她是你的家鄉對吧?醫生中
規中矩地扮演著一個文明的英國人,他做到了一直文雅地與奴隸交談。

  還有一點,最後虹還要弄乾淨這座房子,經常掃一掃,用水拖一拖,諸如此
類。反正……這已經是你正在幹的事情了。你做得很好的,一直很好的。

  這就是潘給她的消遣。虹冷冷地想到。他不會讓她好好的過日子,考慮到他
和她過去的工作關係,他要盡量避免出現關於他和她的流言。虹甚至想,他可能
就是有意的讓她每天到城裡去露上一面,讓大家看到她是個什麼樣子,並沒有得
到誰的特殊照顧。她太熟悉他冷靜無情的規劃風格了。她只是不知道他瘋狂地超
出規劃操過她那麼一次以後,是不是就算得償了青春的夙願。她不知道他還會不
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想要再操她一次,她不知道他在戎馬倥傯之中,有沒有突如
其來地,懷念過她的屄。

  中午那些補空的兵們終於做完了。虹才能從病房裡出來。她拖帶著鐵鏈走完
二樓到一樓的轉了一個折的樓梯,就覺得腿有點站不住。她在石塊砌成的大門下
抬手扶牆,斜著身子靠了一會兒。更多的粘液正在從她的身體裡流淌出來,它們
一時半會的走不乾淨,那種沒有規律的失控感覺令人煩惱。女人從大腿一直到小
腿的整個內側一直都是水淋淋的,浸濕了的赤足在磚砌的地面上打滑。彎著腰的
女人低頭看看,看到的是早上被人踩腫了的那個大腳趾頭。虹突然明白了,她其
實是在等他的,除了想他,她也在等他。她總得有件事可以盼望吧。

  馬幫給她掛在脖子上的銅鈴,還有繫馬鞍用的鏈子都讓蘇醫生他們弄掉了,
剩下的是弄不掉的。腳下那個大鐵塊在外出幹活之前可以找中士解下,她白天也
被允許不戴手銬。當然,手腕之間還連繫著鐵鏈,不過她的手可以在鏈子的長度
範圍裡活動。虹現在在白天裡要有很多活動。女人用另一隻手托了一下身後的竹
筐,放端正自己的腰和背,撐直起腿來重新起步。筐裡面裝滿的是她上午給每一
床換下來的床單被套,她下午要到芒河邊上去洗乾淨這些。




A52

  芒河的源頭開始於邊境線上的哥公山嶺,在剛剛流下山頂的時候它只是一條
才能沒過人腳背的小溪。當它繼續盤繞著穿過整個楠族山區,一邊收集起秋季的
雨水的時候,山脈的壓迫使它很快就變得洶湧急迫起來。芒市是它在高原上最為
平和的一站,它在這裡暫時收斂起野性,從小城的西側平緩安靜地流過,似乎是
在留戀地向著群山告別的樣子。不過這只是一個假象,它實際是在積聚力量。從
芒市再向前一百多公里後,它便會像一頭野像那樣衝下西部的山嶺,一瀉而下,
最終在坦達的平原上真正徹底地放鬆開自己。

  虹從清澈的河水裡拖出來最後一條洗好的床單,把它扔到身後邊的草叢上去
,經過一個下午的勞作,那上面已經鋪散開了許多清洗乾淨的衣物和被墊。在虹
身後,平坦的河濱上生長著低矮的蕨草和堇菜,更遠處的地方是一些疏離的竹叢
,它們半遮半掩住了城邊居民們零星搭建起來的的木頭房子。

  天氣正在開始變得炎熱。在熱帶,寒季過去以後,溫度立刻就會迅速上升。
虹靠著河岸站在齊膝深的水裡,挺直起腰。她一直俯身向著水面,不停地搓揉,
扭絞,一邊只是覺得拖掛在兩隻手腕底下的長鐵鏈子,比起平常越來越有份量。
在外邊幹活,她的身後並沒有人提著皮帶時刻緊盯著她的背脊,但是她總覺得是
有的。這麼多年來的規則一直就是:不論手裡正在做著的是什麼,不論身體有多
麼的疲倦和疼痛,只要沒有人喊停就必須不停地做下去。比方說是站在太陽暴曬
之後的紅土地上不停地下蹲起立,或者是用一根木棒和自己做愛……精疲力竭昏
迷倒地才是遊戲的結束。

  停歇就等於找抽,這是必須烙進一個奴隸心底裡的課程。虹早就已經學會。
不過現在……總算是做完了。

  一直環繞著臉龐周邊散落下去,在河面上漂流的長頭發現在緊貼著她的肩膀
和胸脯,濕漉漉地淌著水。雖然河邊沒有樹蔭,在水的包圍中,人似乎並不是那
樣不能忍受的熱了,不過裸露的皮膚很快就會變得非常黑……女人勾起腳趾頭試
探著滑膩的淤泥,向著更深的地方走下去,蕩漾的水面淹沒過女人的髖,然後是
腰,逐漸地觸碰到了乳暈的敏感的軟邊。女人看著自己胸前的一對乳房被涼爽的
水波托舉著,飄搖起來。

  她從前面劃過水來潑在她們上面。水浸著上面的傷口還是疼的,不過那已經
不是烙傷和鐵絲穿通的傷口,是些細碎的牙印,兵們經常咬她。會咬出一點血跡
來。在洗乾淨她們的時候疼得有些安靜,疼得有點點享受……又有很久了,她都
沒有過這樣的自由時間,大概可以說,從離開鹽井以後她都沒有什麼機會,能夠
在男人們的視線之外清洗自己的身體。女人舉起光裸的胳膊把長長的頭髮從四邊
攏回來,攏成簾子一樣重新掀翻到水裡,她們在水中打著滾,髮梢順著急流調皮
地跑到很遠的地方去。女人在水中四處捕捉她們,握住她們在水中揮舞,用手指
頭梳開她們……然後女人仰起頭來左右著搖晃,試著把她們甩到身後邊去。

  水珠四處飛濺。虹閉上了眼睛。她用雙臂環住自己的上身,往水面底下沉下
去,女人在清涼透明的芒河中沉迷地體會著自己赤裸的肉體,被水的浮力稱量著
,人有一種沉甸甸的質量感。她十歲的時候就在這條河裡玩耍了,也是這樣站在
齊胸深的地方,然後人往前一撲就能游出去了。現在可不行了。

  第一個男孩是在女人回到岸邊,開始清洗自己私處的時候突然出現的。那時
虹的整個身體表面已經變得涼爽潤滑,她感覺到仍然粘稠擁擠的是自己的身體深
處。當然了,那裡幾乎一直是那樣的,那麼多年來虹幾乎就沒有覺得她的下體裡
曾經乾淨過。女人掬起水來灑在上面,伸手進去,手指頭摳挖著黏膜褶皺裡的污
垢和碎屑使女人產生了通暢爽快的感覺,她幾乎是有些慵懶地坐在沿岸生長著的
,溫暖柔軟的矮草叢中,雖然有腳鐐在底下沉重地打著墜,虹仍然覺得浸沒在河
水裡的腿和腳有點點漂了起來。

  「我認識你。」就在女人耳邊突然響起的這個聲音嚇得她直竄起來,女人差
不多是摔進了河裡。她在水中站穩了以後轉回身來,看到那裡站著一個赤身裸體
的小男孩,小身體黝黑光滑得就像一條泥鰍。

  「你每天在學校門口被人捆到樹上打。因為……因為你是壞人。你殺過我們
很多人,後來被抓住了。所以要光屁股,嗯……光著屁股給人打起來方便。」

  虹從水裡拔出一條腿來跨回岸上,再拔另外一條腿。低頭看著眼睛底下這個
小小的傢伙,虹顯得那麼高,他的頭頂幾乎才到她的腰際。

  「是……是吧。女犯人是這樣的。」虹曲起膝蓋朝他跪下,這樣能看見他的
臉:「哦,還有,女犯人應該跪著跟人說話的,是吧?」

  虹多說話了,那是她心裡習慣性地想著的事,她把它直說出來了。男孩倒並
不是特別在意女人的這一個舉動,這對他肯定沒有多少特別的象徵意味。他本來
琢磨著的就是更低一些的,另外的地方。他跟著蹲下,繼續緊盯在女人的兩腿中
間,伸手摸了摸虹左半邊殘留著的陰毛,濕淋淋的。

  「哎呀,女人也長那麼粗的毛啊,」他說,「難怪他們說你是壞人……你肯
定很凶。長很多黑毛的人都很凶的。」

  「啊?原來是這樣……」虹露出一點苦笑的樣子。「是的,他們說過女人沒
有小雞雞的,它縮到身體裡面去了嗎?為什麼是這樣子的一條縫呢?」男孩的手
指頭指指點點的,沿著虹那一對傷痕斑駁的大陰唇的接縫處滑上來滑下去。虹收
縮著開始避讓,但是他順應著底下的形勢,還是自然而然地探進虹的身體裡面去
了。「你就從這個洞裡往外拉尿的嗎?」

  「哦……不要這樣……好的小孩不該摸女人這個地方的。」虹說,「你會像
女犯人一樣變成一個壞人的。」

  「真的嗎?……那好吧。」孩子說,「那你自己把它翻開來給我看。住我隔
壁的細細從來不肯給我看的。」他蹲著往後挪了兩步,準備使自己可以看得更清
楚一些。

  虹看著這個孩子,不知道是該繼續哄他,還是乾脆就服從他。說實在的,虹
很怕他突然開始耍賴,就站在那裡大哭,或者滿地打滾?那多半就會招人過來,
而結果只能是另外一頓痛打吧。再加上虹的心底裡就覺得需要服從,在那麼漫長
的囚禁奴役之後,她實在找不出多少拒絕別人的勇氣來。她說:「……好吧。」

  朝後坐下,仰起上身,長腿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安排……兩條光腿朝著兩個很
遠的方向,拖開連繫著兩腳的鏈環伸展出去,再鬆弛著彎曲起來,朝天翹起腳趾
頭。虹像剛才一樣翻開了自己的陰戶,她看了一眼那個孩子,跟隨著他的視線再
回下來,看到了自己。

  早就已經不是粉紅色的了,整條肉溝從邊緣到底面都是淺褐色的,有一個很
大的洞口,還有許多疤痕。那些曾經被割裂過的傷口總是不能平整地重新癒合的
,肉皮在那裡會層疊著凸出起來,結成一些細長的肉條。有許多小肉條扭曲盤繞
著從外側翻越過大小陰唇,醜陋地匍匐在嬌嫩滑潤的內壁上,有三道甚至延伸著
一直通進到她的洞口裡面去。這使女人有了一個形狀獨特的,用筋和稜加強收緊
了的陰道入口,從平面看上去它就像是一條長著一些觸鬚和肉牙的蠕蟲,在它潛
伏的深處張開肉質的口器。

  把一根烤紅了的步槍通條插進去就會變成這個樣子。虹不記得這都是哪些人
做的了,也不記得是在什麼地方。不過最近的一次是罕。她還知道,這些年裡那
些頭一回干她的男人們在抽出去了以後,往往會罵上一聲:他媽的,這婊子真有
點特別,屄裡面好像有道道一樣。

  虹從扒著自己大陰唇的右手分出中指來,伸直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一
想,手指尖跟著一道肉痕順下去,轉了兩個彎,觸到了入口的軟邊邊上。她的整
個下體清清楚楚地打了一個哆嗦。虹柔聲對孩子說,看清了嗎,女人的洞洞?

  「真難看。像剝了皮的蛤蟆肉一樣。」他興致盎然地看著,最後評論說。

  「幹什麼呢,這麼撅著?」

  「真不要臉,偷看女人的光屁股!」

  一陣水聲,河岸下突然又冒出來兩個小腦袋。一定是從上午起就在河對面嬉
鬧的那群孩子都游過來了,更多的人正一個接著一個地爬出水來,一樣的全身精
赤,一樣的黝黑水靈,再後面的河面上,還跟著三頭半浮半沉的大水牛。

  現在幾乎有十二三個人了,他們在虹身前圍起了一個半圓。

  「我知道,她那個洞洞是用來挨操的。」

  「我媽說過,她是個爛逼,爛逼的意思就是不管男人女人都能操她。」

  「什麼是操?」最開頭的那個男孩怯生生地問。

  「就是讓她趴在地下,然後爬到她的背上抱住她。像水牛那樣。」

  「切,操女人要用小雞雞的……」

  「那你去操她,操給我們看。」

  「我?……我才不幹。」

  「說不定,她還可以跟牛操起來呢!」又一個小傢伙說。

  一陣沉默。「你能嗎?」最後有人問。

  「不能,女犯人不能。」虹回答說。

  「婊子,騙人!」一個看起來年紀大些的男孩說:「你不光讓印度人操你,
你還讓他們的馬操,很多人都親眼看到過的。大家都說你就是因為喜歡印度馬的
大雞巴才去幫助印度人的。」

  虹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她張開嘴,沒有說出話來。

  「能跟馬操,肯定也能跟牛操!」

  「跟牛操!跟牛操!」大家一起高興地喊叫起來。

  能夠及時地展示了自己不同尋常的歷史知識,少年自豪地叉起腰來,他命令
道:「阿松,把大角牽過來!」虹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坐在地下,她收回腿打算
爬起來,少年衝動地跳過去,勇敢地踢在她的臉上:「婊子別想跑,趴到地下!


  「趴到地下,趴到地下!」

  「象母牛一樣趴下!」

  「學母牛叫!」

  大家亂七八糟地喊。

  虹在地下跪起來,像母牛一樣趴下,她的鼻子被踢出血了,血正一滴一滴地
落到她眼睛下邊的小紫花瓣上,一種到處開放著的野花。水牛大角被拉著走到了
她身邊,和她並排了以後,傻呼呼地站下。

  現在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大角低頭嚼了幾口草,轉回脖子來看看。虹悶
著等了半天,偷偷抬頭,正好看到一對困惑的大牛眼睛,正對著她的臉。

  「上去!上去!」拉著牛繩子往女人這邊拽:「爬她背上去呀!爬呀!」,
大角卻直想往後退,實在不行了水牛往一邊竄了出去,繞著女人跑了半個圈子。
再吐著氣轉回來,繼續瞪著牛眼。

  「大角肯定是看出來了,這個爛逼不是一頭牛。」

  「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

  「哼!我來操!」

  「哇……!」人圈裡響起來一片驚喜的騷動。

  「呸,呸呸!」那個確實要大一些的孩子往手裡吐了兩口唾沫,搓了搓,走
到女人高高挺起來的光屁股後邊,左右看看。他的小東西稍微有點感覺,不上不
下的。

  然後呢?肯定是也得跪下吧。他跟在後頭跪下,挨上去貼緊實了,先伸長胳
膊斜著抱下去,卻好像只是摸著了女人硬邦邦的肋骨。女人的大屁股比他的胯還
要高一截,擠在他的肚臍上邊,先是涼颼颼的,後來是熱乎乎的,像是一抱熟了
的稻穀捆子塞在懷裡,又鬆又軟,又癢又麻,想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味道。

  他覺得下邊憋起來了,憋得挺難受。得操到她的洞洞裡頭去,他想,一定要
操進爛逼的洞裡去。這麼想著,他的膝蓋不知不覺地離開地面變做了半蹲,現在
他的那個小兄弟竟然能夠蹭到女人的光肚皮了!……可是爛逼的洞在哪呢?他順
著女人的屁股溝子插進一隻手去,幫著找。

  他的手能找著,可是他的小兄弟找不著。虹知道他的手指頭插進來好幾回了
,哆嗦著夠著了,摸進來,繞著圈像是要確認好了沒有錯,然後出去了,然後換
上來他那個小東西,一陣撲騰,最後多半是擠進了女人哪一條大腿根的夾縫裡邊
……成績最好的一次是他鑽進了陰戶開縫的最頂頭,拼著命的往裡邊拱,被人這
麼頂著就像是往心窩裡塞進去一隻還沒長出毛的,光赤著身子的小兔子,給它在
那個地方撞著,虹心裡真是覺得又上不來,又下不去。

  一直趴著扮母牛的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從肚子底下往後面伸過手。她乾淨
利索地抓住了掙扎著的小兔崽子,往上按了按它倔強的小腦袋,只是那麼的點了
一指頭,就聽到後面驚訝地喔了一聲。少年張大了嘴,瞪直了眼睛,粘在她的屁
股上邊不動了。

  虹只好不放手,指尖伸得更長些夠著了他兩個小小的蛋子,環起來托著,別
又跑歪了。虹不再動作,等著他,可是貓在她屄裡面的那個小傢伙也沒有動作,
虹覺得他在裡面光是發抖。女人只好開始收自己的腰,只收一點點看看,他那麼
短,全放開怕找不著他了……再收近點……然後讓自己的屁股輕柔地坐回去。跟
那孩子的小瘦腰比起來自己的屁股一定很寬闊吧?她特別注意著把自己的髖部上
下都放得很鬆弛,不要一下子嚇著他了……女人細瘦的指尖配合著粘稠的唇片一
起努力,很用心地幫著他重新找回到家裡邊來,漸漸的,女人感覺到有許多安穩
和寵愛,正在慢慢的滲透出來……她覺得自己正在愛撫著一頭笨頭笨腦的小動物
,或者是一個,自己懷抱裡的孩子。

  不知道女犯人……女奴隸的兒子,現在怎麼樣了?

  「我也要操爛逼!」

  「我也要!」

  虹耐心地告訴他們,時間太晚了,女犯一定得回去了。長官們會來找她,長
官們會很生氣。生氣的長官不光會揍女犯人,也會揍小孩。可是他們圍著她,跳
著腳:「不准走!」「趴下去!」

  唯一一個已經操過了爛逼的少年垂手站在圈子外邊,不動,也不吭聲。一點
點渾濁的液體掛在他已經收攏回去,縮成了一小團的小雞巴口子上,掛向地面。

  「別吵了,讓她走!」他突然狠狠地喊。





A53

  沒人管她回來的是早是晚,醫院裡很亂。兵們吵吵嚷嚷著,在說打仗的事。
他們歪著斜著的靠在床頭,另一些人坐在床邊上。虹跪著,趴在地下,小心翼翼
地繞著他們的那些腳爬,最好他們別顧上來管她。她每天後半天的事是擦乾淨這
座樓的地板,首先就是病房。要是在這裡被他們糾纏一陣,那剩下外面的樓梯走
廊和三樓的軍醫宿舍,就得一直幹到半夜去了。

  「281連死了幾個?」她聽到他們在上面說。

  「昨天進來的三個還有氣。有一個肚子爆了,就是這,這個……」

  那人抬腿踢在底下的女人屁股上:「還是這屄給她縫的。看他的命了,不知
道能不能抗得過去。」

  行軍床特別的低,女人也得趴得特別低才能把手臂夠到那底下去,用打濕的
抹布一點一點磨蹭乾淨地板上的污跡。前邊趴得低,後邊就拱起來得特別高。脹
鼓鼓,光溜溜的兩個大圓肉團,晃晃蕩蕩的,在男人的光腿中間擠來擠去,上邊
還流著一串一串的汗珠顆粒,她想藏也沒法藏得起來。那一對光著的腳丫子,她
的瘦骨嶙峋的腿,還有光赤的背上凸出起來的脊椎柱子,肩胛片片,都更不用說
了。

  女人還有一個木頭桶得照顧到。那東西盛滿了水,就擱在她撅起來的光屁股
後邊。女人直腰轉身,在裡面搓了下抹布,又趴回去。虹做得很認真,雖然沒有
專人檢查,可要是兵們看到哪裡不乾淨了,會把她的臉按到上邊,要她用舌頭舔


  虹覺得自己的頭髮很濃很密,沉重得像是整片的毛氈子一樣遮蓋住了兩邊的
臉頰和肩膀,再往下披掛下去,在地板上堆成了堆。她們跟隨著她身體的移動濕
淋淋地拖過來又拖過去的,就跟她手裡擦地用的爛布條一樣。

  又開始熱起來了,女人能感覺到水珠一串串地繞著自己的光身子四處在流,
弄不清楚是汗水呢,還是她在水桶裡搓布的時候,連帶著把自己給打濕了。但是
眼睛裡頭被醃得發疼,那肯定就不是涼水了,睜不開眼睛不行,爬著爬著會撞到
男人們的腳。女人用手背去揉,她手上全是髒水,把臉弄得淋淋漓漓的。不管怎
麼說,光著身子還是有好處的,就是在大熱天裡,也不會那麼粘著衣服讓人心煩


  可是整個的狀況,就是從天熱以後變壞的。這場仗一時沒有打贏,前線送回
來的戰傷越來越多。住在這裡邊的兵們熱,悶,心情煩躁,把自己也脫得光溜溜
的。

  「靠!看著這麼個光溜溜的大屁股撅在底下爬來爬去的,心裡癢癢……」

  女人擦乾淨了眼前的一路,從床底下慢慢朝後退,一隻手裡滿把握著兩個空
酒瓶的細脖子,那是兵們偷偷喝掉塞進底下去的,當然得把它們清理掉。手上系
著的鎖鏈拉長開去,落在前邊很遠了,她把它們叮叮噹噹地拖回到身邊來,而牽
在兩隻腳上的鐵器更重,腳下的麻煩既是那些牽扯的鏈環,又是那個死鐵墩子。
對付鐵墩,她用光腳掌頂著它往後退,退到床鋪外面去了以後,長鐵鏈子才只拖
出去一個頭,剩下的還盤繞在一起,鋪在她自己的肚子底下。再加上那條墜了一
個彎子掛上來,栓著自己脖子的長鐵鏈條,另一頭也是在地下拖著,然後連到腳
的那一頭去。

  她把這些累贅的金屬物件攏到一起,往腳的那一頭推,推過去一個空擋,再
移動膝蓋,動腿,不過人剛一動,就覺得後面有一隻大腳懶洋洋地頂住了她的屁
股,跟著腳尖就往她的大腿縫裡擠了進來。

  女人像被電打了一樣,頓時僵住不再動彈。她得要小心翼翼地等著他弄完。
男人的那些腳趾頭在女人的陰戶裡面撥弄著,插了一陣沒有插進去。女人默默地
把自己的膝蓋蹭著地板往兩邊滑動,配合著給他敞開地方來。

  他又弄了一陣,還是沒有插進去。

  「雞巴又癢了吧……哼哼。」她聽上邊有人說。

  打仗總有勝敗,最近的一場敗仗是一個連隊堵在山溝裡被人打了伏擊。死了
幾個人,傷的就更多了。下來的傷兵一看,在醫院裡邊走來走去的這個光屁股女
人虹,原來是他們認識的。

  這是一夥在芒市待過的兵。他們被跑出來的印度俘虜圍在營地裡,把鼻子拱
到泥土地裡躲機槍的那件事,到現在兩年還沒滿呢。更可恥的是還有炮,迫擊炮
彈把他們犁了一遍。對於扛槍打仗的兵們,這得算是件大恩怨了。

  「你奶奶的,」斷腿的萬中尉對虹說:「我們都知道是你幹。他們怎麼還沒
把你吊死?」

  芒市的駐軍在被圍攻過以後抓到些零散掉隊的印度人,他們都知道虹的,虹
在印度戰俘營裡住過很長時間,一起修過路。虹的特徵又那麼明顯:那個沒穿衣
服的女人--說出來誰都能想到。

  「我們知道,你跟當官的們都有過一腿,他們罩你,把你偷偷的藏這裡了。
咱們大頭兵可不把你當事兒,你等著,有你好受的。」

  一個女人,從早到晚住在一夥跟自己有仇的男人堆裡,上下都光著,一直光
著,任憑他們收拾……這是一件平常想想就讓心裡哆嗦的事,可是孟虹已經這個
樣子過了六年。從被自己人判決終身監禁以後,這就是她下半輩子的宿命。重新
回來芒市是虹自己的選擇。她現在沒什麼可抱怨的,她得接受,她得一直忍著。

  按照虹的運氣,按照北方高原山水有相逢的生活方式,就是那麼些人,兜兜
轉轉,最後總是得要碰頭的。虹本來就已經準備好了要在芒市重新見到她的熟人
們。也許,學校被她炸掉的廢墟裡邊,會有一個被挖出來的大兵活了下來,要是
他在芒市跟她撞上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或者過來一個漢子告訴他,他的兄弟在那
天晚上被迫擊炮彈炸死了。感謝上天垂憐,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除了罕,而他現
在也被打發到前線去了。

  這回有好運氣的另一個表現,是萬中尉他們最新的這一場仗,是跟西邊的朗
族人打的。他們的腿,他們肩膀的帳,都該去跟朗族人算。更早一些的被孟虹欺
負過的事,時間長了,也就不是那麼的清晰,不是那麼深刻了。

  他們只是玩她。不高興的時候,無聊的時候,用她來出出悶氣。

  「這個婊子比朗族能打。」虹在地下才又退出去一點,這回那隻腳提起來,
踩在她後脖頸子上了,她只好又停下。腳掌一直沒有放鬆,來回著在她上面擰,
越來越用力氣:「獨立前跟英國人,跟印度人,打的那兩年可不是好玩的。咱們
的那些……就別提了,跟上山打兔子似得。」

  「媽媽的,想起來就生氣,老子們又想抽人了。就這麼個爛屄,整的弟兄們
抱著腦袋往泥土裡拱,跟一群豬一樣。」

  女人的頭被他的腳按到了底,她只能順著他的勁,眉眼口鼻象抹布一樣,在
地板上磨著蹭著。

  「阿彬,借中尉那條枴杖來,抽她屁股。」

  「咳,算啦算啦,爺爺們操她也操夠了,抽也抽的夠了,先讓她拖地吧。」

  「那……讓女書記自己說說,嘿,說你哪!」

  他的光腳往下跺了兩下,跺的是被他踩在腳底下的女人:「打仗好玩還是做
婊子好玩啊?」

  「做……做婊子……好……好玩。」從底下勉強側過了臉來的女人斷斷續續
地說。

  「就是就是,女人啊,打什麼仗。最後還不是趴在這裡讓爺爺們操屄。」

  抬起腳來擱到一邊:「唉,早上才操過,硬不起來了……尿一個吧,起來,
尿一個。」

  她挺起來接他的尿。白天讓她用嘴接尿的弟兄不是太多,有時會有一兩個。
這種事不衛生,要是蘇中尉在大白天碰到了,會順口罵上幾句娘。

  「洪水準將過去跟她是一夥的,他們這些人,打仗狠啊……不上去?不上去
就槍斃。媽媽的,當兵的反正是賣命的活兒……還是朗族妹子好玩……。」

  「嗯,女書記,朗族妹子好玩還是你好玩啊?」

  虹正趴在下面含著他,聽到上面問了她得先坐到自己的腳後跟上,側過了頭
才能仰得起臉。顏面上的污漬和汗水混在一起,沾滿了濕亂的頭髮。太長了,女
人用空著的一隻手往一邊掠開頭髮,睜大眼睛看在上面那個男人的臉上,鼓著的
腮裡面盛滿了他的尿水。她的意思是她嘴裡還沒有空,還沒法說出話來。然後她
在下邊眨眼,喉嚨口上下滑動了一陣,又挺了兩下脖子,這才鬆開嘴。先抿他的
器官尖尖,抿乾淨了,再吐舌頭舔舔自己的嘴。

  現在能說話了,女人苦笑了一下,說:「大哥,朗族妹子和女犯人都好玩。


  「說說,女書記好玩在哪裡啊?」

  「女犯人……有屄,大哥可以操……女犯人的屄。女犯人的屄好玩。」

  「女書記的屄……多少人玩過了?」

  「嘿嘿嘿……」一圈淫蕩的笑聲。「英國人操過印度人操,印度人操過楠族
人自己操……」

  「最後又輪到當兵的操,他媽的,當兵的就是賤。」

  「哎!那麼多年仗都沒打死,還能有個屄在雞巴下邊等著挨操,這就不錯了
,別抱怨吧……」

  往前一抬腿,腳趾頭正正地撞進了綿軟的肉裡面,估計是女人的肚子。「滾
吧,滾!」

  「嗨,別,別,回來,女書記,回來!」

  「你手裡那是什麼?」

  「大,大哥,女犯人手裡是酒,酒瓶子,空,空的。」不知道他們又要玩什
麼花樣,女人有點緊張,有點口吃,她先想到的是給他們說清楚,那是空的。

  「嘿嘿嘿,當兵的操過了瓶子操。來來來,楠族小妹子,把你手裡那東西塞
到屄裡邊去。」

  手裡的……這個瓶子?這對她倒是算不上什麼,不過嘴裡先得答應:是,大
哥。女人把一個瓶子立到一邊地下,握起另一個來,小頭朝上,塞進兩條腿的底
下去,另一隻手也跟著摸進去了,幫著把自己底下的口子扒開。

  「哎,別,別,女書記,就這麼幹著弄?你剛說了,空,空的……」

  有人笑:「哈哈哈,對啊,沒水什麼勁啊?」

  「後面,水桶!」

  是,大哥。水桶就在身後,扭身把瓶子按進洗抹布的水裡,按下去,咕嘟咕
嘟的水聲,沉甸甸的提起在手裡,一滿瓶黑的泥湯。再轉身面對著兵們跪整齊了
。再塞。

  進去的時候她哼了兩聲,酒瓶脖子全進去了以後用一隻手扶著,停下來等著
他們有什麼新主意。

  「還有一個呢,女書記,屁股吧。」

  不用說,當然也得先灌滿水了。這回只能是一隻手做,還有一隻手捂在腿底
下不能鬆開,怕前邊這個又滑出來。一隻手不太好弄,屁股眼更是要緊了不少,
歪扭著身子把左手夠到屁股後邊,上上下下著用那個東西捅來捅去的,找自己的
眼子。得把那東西的角度放低點……平一點……髒水斷斷續續的灑出來了,澆在
女人的光屁股上邊。「嗯……」好像是對準了。

  跪在地下的女人開始扭起腰來湊合著那個東西,真得很緊,手在後邊,又是
往上送,用不出勁來。女人抿著嘴唇:「嗯,嗯……」她說,一邊身體一頓一頓
的,斜著往後坐下去,把後邊那個瓶子的底頂到地板上支住了,再下腰。腳趾頭
本來是用勁扒在地上的,後來全都張成兩面小扇子一樣,凌空著朝上翹,坐下去
……坐下去……

  兩盤屁股的肉縫吃住酒瓶的脖頸,噗噗著響,到底也塞進去了。女人兩隻手
分開一前一後的,捂著。前邊這個沒什麼大問題,她這裡面塞過的東西太多了,
更粗的都有,可後邊那個就不行了,怎麼都覺得不舒服,從屁股口子一直堵到肚
子裡邊,又硬又撐,肚腸緊緊地繃在玻璃面上,火辣辣地疼。

  「起來起來,給老子們看看。」

  她站起來給他們看,彎著點腰,沒有敢站直。站直了手就夠不著下邊了,它
們兩個在裡邊都是那麼滑溜溜的,總覺得它們輪流著在往外邊跑。

  「一直還真的不知道呢,屄能夾住那東西不?問你呢,不用手堵著,光靠屄
能夾住那東西嗎?」

  「不,不能,女犯人夾,夾不住。」虹喘著氣說,頭髮稍子粘進嘴巴裡邊了
,她沒有空的手能去把她們拉出來。

  「怎麼說話的?說:女犯人的爛屄不夠緊,夾不住!」

  「是,大哥。女犯人的爛屄不夠緊,夾,夾不住。」

  「那……總不能讓書記同志一直這麼撅在這兒吧?人家還得幹活呢。找跟繩
子來,捆住它?」

  繩子……有個兵翻著找,找了跟背包帶子。不行,瓶子外邊是濕的,滑溜溜
的不好捆,弄不住它。算了,你,把後面那個先拔出來,就是屁股裡那個……他
媽的,真髒,洗洗洗洗。

  拿背包帶在酒瓶口沿下繞了兩個圈,打上一個結,瓶口上有邊,這樣繩子就
能系得住了。那給婊子掛哪兒呢?前邊吧,當然是掛在大奶子上啦。

  弟兄們興趣很高地圍到女人身子前邊來,捏著她的乳頭把乳房提起來研究,
虹垂手低頭站在他們中間,一聲不出。兩個乳房看上去大的嚇人,也寬鬆得嚇人
。像兩床小被子一樣,鋪蓋在她見稜見角的胸脯骨頭上。有奶的時候她們能鼓起
來,鼓得溜圓,回了奶以後就是這個樣子了,看過去表面上枝枝蔓蔓,一叢一叢
的青筋,摸上去裡邊疙疙瘩瘩,拉拉扯扯的肉囊,肉袋,管子……就是沒有肥油
。大家好玩的摸,摸她裡邊的小團小塊,一根一梢的細肉條條是怎麼走的,從哪
裡通出來,又連到什麼地方去了。用指甲掐掐奶頭,奶頭真黑,真大,擁擠著一
堆密實滋潤的小顆粒,小球,突出起來的捏在手裡,跟個大草莓一樣。

  「這東西行啊,」他們說,「能拴上繩子,掛個瓶子碗什麼的,不在話下。


  「麻繩麻繩……找個針頭線腦的來。」

  一個男人捏緊了女人的大奶頭,往前拽出去一寸多長,另外一個男人,把繩
圈套進去了,在後邊笨手笨腳地打結。繩頭抽緊了,再抽緊點……嗯,別讓它一
會兒滑出來……好,行了。

  來,婊子護士,站直了,站直了給哥哥們看看。

  虹的兩隻手還攏在身體底下,兩腿中間,捧著那個前一半插進了她身體裡邊
的酒瓶,她左邊的乳房往下掛得更低,奶頭卻緊繃繃地膨脹起來,上邊大,後邊
細,被束縛得像一個樹幹上的小蘑菇。另外一個酒瓶子順著細繩吊落下去,裡邊
還盛著一半的髒水,在女人的肋骨底下,肚子的一邊,來回慢悠悠地晃。

  「嘿嘿嘿,好,好玩吧?來,光屁股書記,蹦蹦,蹦兩個高起來,哥哥們再
看看。」

  女人的右腳上拴著那扇實鐵墩子,她其實是跳不起來,不過她得做個樣子。
女人曲腿下腰積累起一點勢頭來,狠勁的往上猛撐腳掌。腳腕上牽扯著鏈子叮噹
的一下,就這一下子,她的腳尖能離開地面,不過……就光是沒墩子的那隻腳。
她又撐了兩下子腿腳,好歹算是給他們蹦過高了。

  開始她的精神是集中在下邊,別讓下邊滑出來了。胸脯上的另外一個卻甩了
開去,在她身子前邊劃出一個半圓。那個瓶子帶水,沉甸甸的,掄起來拉著女人
的奶子往外走,不過乳房更重,她只是往上晃了一晃,速度更快的是被抻長了的
奶頭。她沒看清她,可是心裡邊忽悠的一下子,她能感覺到她。那個嬌嫩的小東
西是被人摸上去都要心軟的,現在是被編織的,纏繞的絲麻捆著,牽著,拉扯摩
擦著,酸酸麻麻地飛到了半空裡。女人覺得是有張嘴直接吮在她裸露的神經上,
而且那根神經,還是從身體裡邊直接連通到了小肚子那一路去。那一下子,她覺
得下身空白一片,連腿都打抖了。

  再要跳,虹騰出一隻手來,把這個瓶子也先握住了。

  「你以為這就完啦?沒完呢,光屁股書記!」男人們嬉皮笑臉的圍得更緊了
。他們的手指頭,手掌,七手八腳的摸索著她的頸子、肩膀和胸脯,最主要的,
還是是另外那一邊胸脯上的,軟的,黑的,開滿肉蕾的疙瘩。

  這邊這邊,這還有個奶奶頭呢,來來來,給這個也拴上。男人們捏緊了她右
邊的奶頭往前拽:「再找個瓶子出來,一邊掛上一個,兩邊一起晃,兩邊一起爽
。咱們的書記妹妹還不爽到天上去了。」

  「好像是……沒了,前兩天的,都扔了。」

  「那把你枕頭底下那瓶也喝了,就有了嘛。」

  「明天吧明天吧,晚上開了它。明天再找蘇中尉要個魚鉤,他不是整天去芒
河釣魚的嘛,他那有。魚鉤都帶倒刺,勾在奶子上邊肯定不會掉。」

  「那下邊屄裡那個呢?那個還是要掉……」

  「鉤子啊,也上鉤子。靠,多帶勁啊,嘖嘖,光這麼想想,就讓人受不了。


  事情開始帶上血腥氣了。不過兵們就像是在討論一場紙牌遊戲。而虹呢,站
在他們跟前,聽著,平平淡淡的,也像是在聽著一場紙牌遊戲。

  「今天就讓她這麼夾著了,腿長著呢,又有筋骨又有肉,夾緊點就好了。喂
,妹子,聽到沒?做姑娘的不能整天分開腿的……」

  「姑娘?還姑娘,我呸!」

  「嗯,試試試試,婊子姑娘,夾著那個,走兩步試試。」

  「對,鬆開手,光用腿,走走。」

  女人把兩隻膝蓋碰在一起夾緊了大腿,小腿往外邊翻著,一小步一小步地在
地板上拖兩隻腳。能走,就是腳上的鐵鏈子鐵盤太重。

  「行啊,行啊,就那麼走。哈哈哈,看光屁股女人特別倒霉的樣子我怎麼就
覺得那麼有勁呢?再給我趴下,爬兩步大叔看看。」

  跪下的時候要分腿,還是得用手幫一下,跪好了以後夾住,鬆開手撐在前邊
的地板上。女人在地下拖著膝蓋爬過來,特別僵硬地繃緊了胯部的肌肉,不協調
的身體笨重地一拱一拱的。

  男人們站在那裡,大多只是套了一條短褲,光著背赤著腿。她看看他們,一
個一個的檔裡都是鼓鼓囊囊的。

  「不行了,都是整女人惹的,又他媽的硬起來了,婊子,爬呀,爬到大叔底
下來。」

  爬到了一個男人底下,把晃松出來的瓶子塞回去,一直覺得它頂在最裡邊了
,收腿夾緊它,再抬臉舉手,往下拽她眼睛前邊的那條軍用綠短褲的腰。

  「很不錯嘛,就是這樣子了。」

  上面那人探手到自己檔下,捏住了她的尖下巴拎起來,盯著她的眼睛:「哼
哼,爛婊子,掛著的這個不准解開,塞進屄裡的那個不准拔出來,嗯?」

  「嗚嗚,嗚嚕嗚嚕。」她的嘴裡是他勃起抽動的雞巴,她只能仰望著他,一
邊盡可能地點頭,一邊含混地發出一點答應的聲音。規則是對指示要說「是」,
她得努力做出她確實聽懂了的樣子來。

  「別給我看到你屄裡頭是空的!老子們給你掛的塞的這些個東西,要有一分
鐘,要有一點點動了地方,你信不信我把一個兩個瓶子全砸成碎片了給你填進屄
眼裡去?」

  「嗚嗚,嗚嚕嗚嚕。」

  不由自主地挺腰送胯,一下一下的,都撞在了女人的顏面上。「爛婊子,喜
歡這個吧?喜歡吃你爺的大雞巴吧?……對了,上面吃的那麼有勁,屄裡也該癢
癢了吧?動動手,捅啊!自己不動怎麼爽啊?」

  「嗚嗚,嗚嚕嗚嚕。」

  她的手本來就在那底下放著,趕快動作起來。瓶子確實已經晃鬆動了,正好
握緊了捅回去,拔出一點來,再捅回去,一會工夫她就找著了手和嘴的節奏:瓶
子捅上來的時候,沉腰落胯,胸一挺就把上面那條東西吞進了口腔;瓶子抽下去
的時候,提臀聳肩,頭一仰,嘴唇舌尖就把肉棍子從根捋到了梢上。協調地配合
起來,她就像是一條在菜葉上一屈一伸地爬行著的肉蟲子。

  玻璃瓶的肩膀撐大了口子,一下比一下滑,一進比一進更深。一進一進著想
起了一個要緊的問題,過會能說話了一定得問。

  第一個男人幹完了,她挪動膝蓋轉向第二個的時候有點空擋。她問:「要是
以後有大哥要操女犯人,女犯人能不能……能不能把屄裡的瓶子拔出來一下下?


  「哈,想得周到。行,那當然行了,哈哈哈。」

  「不過完了馬上就給我塞回去!」腳伸進女人的兩隻膝蓋中間,腳背頂著了
瓶子的底,一下一下地往上拱,「就這樣塞,就這樣塞,懂了?」

  「是,哎呦,女犯人懂了,哎……哎呦……女犯人懂了。」

  「現在,母狗,」最後用了五成的力氣往上踢一腳:「夾緊狗腿!」

  虹是夾緊了兩條狗腿,推著水桶爬進外面走道裡去的。趴著爬上一陣,底下
的瓶子就會鬆動出來,就得用手把它往裡邊推回去。再以後她就用一隻手在身體
底下對付著,一隻手移動水桶了,到地方了用腿先夾住一個,把胸脯上掛的這個
在邊上地下豎起來放好。這才能夠騰出手去絞抹布,擦地板。下樓打水也是,要
給水桶換水得到一樓院子的機井邊上去,上下樓梯就一定得分腿了。虹佝僂著高
挑的個頭,一隻手捂在腿縫中間,另一隻手提著滿滿的水桶,還有一個水瓶子凌
空著懸在肚子邊上,蹦蹦跳跳地晃。

  女人在樓梯上過一個拐角,停下喘一口氣,安排好身體上各處的零件。上邊
樓梯口靠著的兵們,正看她的熱鬧呢。

  「嗨,酒瓶妹妹!」他們說,「今晚上記得跟蘇中尉說,向他借幾個魚鉤用
用。」

  「四個吧,四個大號魚鉤啊,明早給我們拿來。到時候可千萬別說你晚上沒
碰見他啊……哈哈哈哈。」

  大家偷窺般地發出滿足的笑聲。不過緊跟著,他們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事情吸
引了過去。有人在說著什麼,人群沉默了一些。他們說,昨天才縫上肚子的那個
人死了。

  「好吧……早死早托生……」有人嘀咕說。

  虹還是一聲沒吭。她只是一級一級地,沿著樓梯繼續往上走。不管明天會是
什麼樣子,現今當下,該做的事是拖地,她還是得先把它做完。那人死了,明天
又得有麻煩了。很大的麻煩。





  B54

  芒市是山區。即使是在白天熱浪滾滾的夏季裡,入夜以後溫度也會很快地下
降,在現在接近半夜的時候,屋裡屋外都已經相當的清冷了。

  有人輕輕的敲門。

  我晚上睡在三樓,這層樓面上只有我的辦公室,和我的寢室。她每天差不多
總在半夜的時候敲我的門,在這之前我會聽到她在外面的走廊裡已經走過--或者
爬過--來回好幾遍了。破舊開裂的木地板上踏過的腳步和拖過的鐵鏈都會是很清
晰的聲音。我睡得很晚,她知道,她每天也在最後才過來清潔我的睡房。這很快
地形成了一個默契。

  芒市從來就不是一個講究禮節的地方,整個北部山區都不是。我想,在她走
進每一間住滿著傷兵們的病房之前是從不會先敲門的吧。我說:「進來吧。」

  門開得很輕,她邁進來的腳步卻緩慢而重,那是因為她手裡還提著一個盛水
的大木桶。我朝門邊掃了一眼,先看到的卻是她的赤腳,上邊有一個紅腫變形的
大腳趾頭,而腳跟的一邊墜著一個生滿了黃銹的圓形鐵盤,這是一個笨重,粗糙
的大傢伙,它能讓人連想起鐵匠的店舖。

  從桶邊搭著的布片上正在滴下水來。我靠在床上,我的視線太低了。因此我
還能特別的注意到鐵盤底下包裹著的一小塊破毛氈,那是為了避免它在地下拖行
時發出太大的聲音,女人自己給它捆綁上去的。她的清掃工作一直會持續到每天
的凌晨,要是她的鐵鏈鐵塊們在樓道裡吵鬧起來,傷兵們睡眠不好,隨便哪個家
伙聽的心煩了都可能出來踢她幾腳。

  現在我仰視著她站在那裡,她顯得個子很高。當然,她赤裸著整個身體,汗
水淋漓,人在做事情的時候總是沒有辦法涼下來的。她的另一隻手捂在兩條大腿
縫的中間,那裡還露著半個玻璃酒瓶,另外半個插進她的身體深處,她從下午到
晚上一直在努力地與這個瓶子鬥爭,想方設法著不讓它掉出來。而第二個酒瓶用
一根軍綠色的布帶子吊著,懸掛在捆紮著她左邊奶頭的細麻繩結上。瓶底差不多
已經平齊到大腿根的地方。當女人俯身放下水桶的時候,它在女人的兩腿前邊幅
度很大地擺動起來。這些裝飾品使她看起來雜亂,零碎,有一種引人發笑的荒唐
感。

  女人沒有看我,她直接跪到了床邊的地下去。我轉頭重新對準我手裡的書,
我手上翻著一本名叫《獵人筆記》的書,一個叫做屠格涅夫的俄國人寫的,哦,
對,還有那地方,現在也該是叫做蘇聯了。

  她有時候直起身子來扭絞抹布,滴滴答答的水聲。這間房子並不是很大,實
際上,她的棕色的腰就在我的臉頰邊上,那些在皮膚裡浮現上來的條狀肌肉和筋
骨,在我眼角的餘光裡擰向外側,又旋轉回來。這使我突然地意識到她實際上是
一個強壯的女人,的確,她曾經是一個令人敬畏的戰士。

  以後她伏到房子的另一頭去,那個角落裡有一個竹編書架,下兩排是外科學
,藥典,上面第一排是小說。在那裡還靠著一副魚桿。女人的手臂在地下一抹一
抹地用著力氣,催動著她的肩膀,像芒河岸邊的波浪一樣起伏動盪。而有時候會
有一兩聲清脆的玻璃碰撞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膜裡來。在這個狹窄的空間中瀰漫
的奇怪氣氛裡,在我和她這兩個奇怪的角色之間,它聽上去突兀,而且淫蕩。

  我想她該弄完了。我說:「把那個東西拔出來。去洗洗吧。」女人的低低的
答應聲,她說:「是,中尉。」

  我從枕頭上看著她從地板上站直起來,但是她的手仍然在陰部以下捂著她的
瓶子,她也繼續在體內帶著那個東西,慢慢地走出門去。我想,大概是她擔心在
下邊撞上哪個當兵的,一時解釋不清楚會挨揍。但是因為她總是要考慮到手的安
排分工問題,所以她忘記了騰出手來關門。等她回來的時候她也許會因為這個挨
揍,那要看我到時候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她也忘記了控制住在地板上拖拽的鐵鏈。她太累,也被士兵們侮辱調戲得有
些恍惚。她恐怕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發出多麼噪雜的聲音。除了大鐵盤子
以外,還有腳鐐的鏈條,她本來該把它們提在手裡的。我知道她走不到一樓就得
挨揍,可是我當然不可能從床上爬起來去提醒她。

  「混蛋!」

  夜裡沒有雜音,他揍她的聲音即使是從二樓病房門口傳上來,也能聽得清清
楚楚,我不知道他是哪個病人。「半夜三更沒完沒了的鐵鏈子吵,叮叮噹噹的,
像個他媽的勾魂的女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在扇她的臉,辟啪的肉聲,清晰響亮。跟往常一樣,始終沒有女人的聲音
。後來男人又說:「站起來,靠到牆上!」

  他和她的肉碰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音,這回是肚子對肚子,還有胯骨碰撞著胯
骨吧。比起耳光來更沉悶,也更加纏綿些,不過照樣還是很響,樓裡聽得很清楚
。男人很放肆地大聲哼哼,嘟嘟囔囔地說了些干死你,爛婊子之類的廢話,最後
是一陣粗重的呻吟,夾著幾聲壓低的吼叫。

  「滾吧,別再讓我聽到聲音!」

  「砰」的一聲他關了門。過了一陣,女人的光腳掌蹭著地板小心翼翼地走過
走廊,走下木頭樓梯。金屬在凌空中有一點點清脆的碰撞,不再嘩啦啦地拖著了
。她肯定是把它們提到了手裡。

  我走到窗口邊去。我既沒有穿衣服也沒有穿褲子,只在赤條條的身體上披了
一條浴巾,我把它在脖子底下收得更緊些,窗外的風很涼。虹終於走到了樓下,
她正在下面院子裡的露天機井邊上洗澡。她在為我清洗乾淨自己。

  和那些散發著膿液和皮肉腐爛的惡臭的傷兵們一樣,我也是男人,我也需要
干女人。從孟虹留在我的醫療隊裡,開始幹起護士,接著還變成了醫生以後,我
們兩邊對於這一點很快就獲得了清晰的共識。而且我要幹的是一個清洗過自己的
乾淨女人,對於這第二點她也很快就牢記在心。每天晚上到了最後,她擦乾淨我
的臥室的地板以後,即使我一身不吭,她也會自己下到院子裡去洗澡,並且總是
蔭涼濕潤地重新走回到我的房間裡來。

  我差不多是欣賞地注視著,這個細瘦高挑的女人跪在水桶前邊,很高地舉起
一條手臂,同時用另一隻手拿一個木瓢舀水,潑到自己腋下。她的一雙臂膀開合
交錯起來,顯得修長而且靈巧。虹的肉體在白天的時候看上去差不多是深棕色的
,但是在有月亮的夜裡,在周圍黑暗的磚牆和樹從的對比之下,赤裸的人體是唯
一引人注目的事物,女人的肉就像是閃著光亮的白銀。虹伸手環過胸去,柔和地
搓揉著自己的腋窩,順著身體側邊水流的方向,再到肋骨,再到腰。

  她能摸到的完全是皮膚破損後形成的?痕結締組織,我有些惡作劇地想到。
她的兩側腋下都被烙燙過很多次,生長毛囊的真皮都被破壞了。她那裡幾乎就沒
有剩下毛髮。在她的身上確實有很多傷痕,有在皮膚上凸出和深陷的永久性損傷
。但是也許是因為她在日曬雨淋中,越來越變的濃重的皮膚顏色,使得這些印記
不是那麼觸目驚心了,而也許更重要的,是因為她永遠光裸著活動在我們周圍,
最後我們會變的熟悉,熟悉到甚至是親切的程度。另外,她的臉直到現在仍然乾
淨,僅僅只是在嘴角的一側有兩道烙痕,那使她顯得滄桑,以及,受難的隱忍。

  是的,滄桑和隱忍。我想,她的身體也給人同樣的感覺,即使是對一個第一
眼見到她的男人,那樣的衝擊也是不確定的,它激勵出的不一定是恐懼和厭惡,
也有可能……會是憐憫,會是暴力?而這兩者都可能通向情慾。

  走在二樓那道兩邊裝飾著深色木頭護牆板的老式走廊裡,在一股消毒藥水的
氣味籠罩中,迎頭撞上一個手端藥盤,赤身裸足的高個子女人,全身上下除了一
頂紅十字白帽以外,一絲不掛。只要是個男人,心裡都得撲騰兩下,底下都會是
繃起來了吧。再加上她的結實的肌肉,寬闊的胯骨,細長的脖頸--為了整潔,她
把所有的長頭髮費了很大的勁全盤到頭頂上塞進帽子裡了。所有因素相加,彼此
相反相成,那種淫蕩的感覺已經是難以言傳。那女人還在一步一歪斜的,跨上一
隻腳來,站穩,再從後邊往前慢慢的拖另外那條跟生鐵鎖在一起的腿。

  她已經站穩在你眼睛底下的這只光腳,四個腳趾頭上關節聳立,腳背上肌肉
抽搐。她們扭曲著要在光滑的地板上握持住一點點機會。是的,就是四個趾頭,
她一開始進來的時候左腳就是少了個中趾的。在這一瞬間,你的原來的世界觀終
於墜落下去,碎成了無數的小片,它再也不能拼湊成一個完整的事物了。

  就是這樣的衝擊。我有些不耐煩了。我覺得她今天用的時間特別的長。我想
,她也許是有意的,她知道我在樓上的窗戶旁邊,她大概還知道我正在看她,讓
男人等待,這是一個女人本能的小詭計。但是這沒有用,她很聰明,而我覺得我
也是一樣。只不過在這幾個月裡,我已經無比真切地認識到了,她確實比我勇敢
。勇敢很多很多。

  在這個骯髒愚蠢,充斥著暴力破解的地方,我本人至今為止所學會的勇敢,
僅僅只是違背自己的天性和教養,違背我的職業信條,隨時隨地的狠揍女人而已
。具體的說,就是十分勇敢地在我高興,或者不高興的時候狠抽孟虹的嘴吧,再
加上踢她的小肚子。雖然聽起來很可笑,但是真心說,這並不那麼容易做到,尤
其是對於我這樣一個在閒暇時間閱讀屠格涅夫和萊蒙托夫,前半輩子一直在學習
照顧別人的醫生而言。

  可是這不是問題。教養,人性,還有良知或者道德之類,都不是問題。拳頭
或者皮鞭--後邊這東西對一個赤條條的女人更合適--才是解決問題的問題。

  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樣子。但是最終我沉淪到了這個樣子裡。另外,我也不想
要在手術床邊從早一直站到晚上,連著縫上四個人的肚子。其實是,這超出了我
所能做到的限度之外。

  他們答應的更多的醫生始終沒有出現,那是他們的問題。不該讓我來承擔結
果。洪水在來之後,走之前,從來也沒有對我特別提起過,到底應該怎樣地對待
孟虹。所以我只是按照我不得不做的那樣,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在下一批擔架抬
進院子以後,我把虹找來,告訴她用酒精棉花把她自己的身體好好抹上一遍,所
有的地方,腋窩,屄,附帶著要一起消毒的還有她戴著的那些鐵圈和鐵鏈。我自
己去檢查了傷員,最後知道這天需要做兩個清創,一個引流,還有一個是被爆炸
掀到山底下去造成的胸骨骨折。我也許還得給他做復位。到了這時,孟虹全身也
已經是無菌的了。我把她帶進手術室做我的手術助手。她認得那些刀子,鑿子,
還有鐵鉗。

  虹戴著的那頂白布船形帽是她從舊衣服堆裡找出來的,上面有一個愚蠢的紅
十字標記,看上去像是護士們用的那種。雖然我想像不出修女們會戴著它,天知
道它為什麼出現在這座教會醫院裡。虹自己把它洗乾淨了,煮了煮消毒,雖然看
起來很可笑,不過帽子可以使她頭髮上的灰土碎屑不會在低頭時掉下去,她沒有
辦法穿上衣服,所以手術衣和手套就只好算了,她其他的地方仍然光著。當她俯
身朝向手術床的時候,她的兩隻赤裸的乳房在我的眼睛下面搖晃。

  她告訴過我,她在反殖戰爭時期就在軍隊裡做過這些。儘管她那時是民族陣
線實際上的最高軍事領袖,但是游擊戰爭時期合格的醫生很少,既然是學醫的經
歷,她往往不得不親自處理傷員。單憑兩年的醫學院經歷遠遠不夠做一個外科醫
生,但是人在實踐中會學的很快,只不過,肯定得有些人付出了作為試驗品的代
價吧。

  從那天以後,每次等我做到頭昏眼花,無力繼續了就交給她去做。她甚至在
第一次主刀的時候就沒有顯出膽怯。虹的牙齒咬緊在自己的下嘴唇上,她的右手
穩定地握持著手術刀,刀刃正在切割著床上受術者的大腿皮層。她的動作乾淨果
斷,絲毫也沒有猶豫遲疑,實際上,她做的比我更好。我想,她殺過人,殺過很
多的人,那使她在割裂人肉的時候既不緊張也不害怕。

  她的弓式持刀的中指細長乾瘦,關節凸露,卻長著一個清晰銳利的指尖,只
是在那上面已經沒有了指甲。她有一半的手指沒有指甲,另一半指甲也有嚴重的
病變,增厚變黑,而且與指端脫離形成了很大的空腔。那是竹籤之類針對手指的
酷刑留下的痕跡。不過她的手指仍然非常的敏捷鎮定。她把腕上累贅的鐵鏈系到
腰上,這樣它們不會礙手礙腳地蕩到前邊來。

  我就是在那一天認識到了她的勇敢。沉著和勇敢。我猜測,有很多與她打過
交道的男人,或者都曾經有過同樣的感覺。雖然她是個女人,但是如果不是這樣
的陰差陽錯,她可能真的是一個好的軍事領袖,或者……也會是個好的外科醫生


  她換上剪刀清除深層的壞死組織。傷在大腿上,頭一回我讓他做的清創,那
是一個相對簡單的手術。但是以後她代我做過很多更複雜的活兒,包括鋸掉萬中
尉被打野豬的夾子夾了一個晚上的右腿。在那些時候我給她充當助手。

  虹最後要做的是縫合肌肉,考慮到感染的風險,事先決定不要縫合表皮。腿
部手術是局部麻醉,躺在手術台上的那個兵開始嚇的要命,等到告訴他已經做完
,不會有大問題以後他開始緩過來了。

  「操!」他說:「我還從來沒讓光身子的女人拿刀子割過呢,感覺真他媽的
怪。」

  虹掀掉他身上的無菌布,為了免得礙事,手術前就把他的短褲剪開扯掉了。
他的生殖器勃起明顯。

  「婊……女……醫生,咱們可得算是老熟人了,駐紮在學校那陣可看不出來
你還有那麼一手啊。」肯定了自己大概不會送命,他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讓自
己放鬆情緒。他嬉皮笑臉地對虹說:「那時候弟兄們都以為你就只會給人操呢。
你救了兄弟的腿,再救救兄弟的屌吧,看看,這麼憋著還不也給憋壞了?」

  原來這是在罕的中隊裡趕馬的士兵。難怪大家都說北部是個熟人總要碰頭的
地方。

  「在西邊朗人的山裡做起夢都想到醫生你呢,高個頭,大屁股,一對厚嘴唇
……」他匝了匝自己的嘴唇,下邊的器官挺了兩下,豎得更高了:「哥哥現在是
爬不起來啦,只好女醫生你趴下來,給哥哥舔舔吧。」

  虹垂手肅立說是,但是朝我看了一眼。我說:別他媽的胡鬧!阿虹,給他推
病房裡去。

  等到我洗完手,一出手術室就能看到大敞著門的病房,她彎腰跪在床邊,俯
身在那小子的胯上。周圍還有三五個兵,站著坐著的,正看熱鬧。當然了,我知
道我阻止不了他們,她跟著他一進病房就是他們的天下,他想要幹什麼就能幹什
麼。再說,我本來也沒打算花費多少力氣去保護她,我當然不是個有權有勢的大
人物,我在乎別人,誰又會來在乎我呢?

  虹奇怪地把一隻手舉在頭頂上,捂著她的那頂白護士帽。她很深地低下頭才
能夠到他的那個東西,不用手扶住帽子大概就會掉下去了。當然是兵們要她那麼
做的。傷兵們喜歡她戴著那頂帽子讓他們干,這倒也不算是個太過奇怪的心理。
包裹在一件制式服裝裡邊的人給人高尚嚴肅的體制感,能把她們按倒在自己的雞
巴底下,可以得到一種平民百姓上位的愉悅吧。

  「停下,停下!阿虹,你過來。」從讓她當醫生開始,我就開始叫她的名字
了。

  我開口他們不敢不聽,虹停下,兵們給她讓開路。等她在我身前立正站直,
我抬手掃她的耳光,正著一下,反手一下。

  「你想找死了!你這帽子從哪裡帶出來的?床呢,扔這就算了?!」

  規程要求術中所用的衣物器具都要消毒,虹沒有衣服,出手術室前就得用酒
精擦過全身。按理受術者要在手術室的外間換床,他躺的床也不能推進病房裡來
。不過野戰醫療隊多少會馬虎一點,我們只是要求把手術床立刻送回去。但是無
論如何她不能剛做完手術沒經過消毒處理,就在病房裡邊跟所有人這麼摸來摸去
的。

  「他……他們……大哥們,不讓走,大哥……要女犯人……舔……舔……」
她結結巴巴地試著辯解。

  「他們說什麼你就聽?他們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

  「……我是沒有絲毫權利的女犯人,我怎麼能不服從?」我知道她心裡想到
但是不敢說出來的回答,於是加上一句:「他們不知道規矩,你怎麼不知道?!


  我盯著女人傷痕纍纍的胸脯:「又想挨電了?病房這邊要感染起來,會死多
少人?」

  「不……不敢……女犯人不敢……蘇中尉……」她說話的時候已經在全身發
抖。

  「把床推回去,把手術室那邊洗一洗,過氧乙酸,把紫外燈打開……裡邊東
西還都堆著呢。」

  「是……是的……蘇中尉……」

  還有整理器械,清洗蒸煮,拋棄雜物。毫無疑問,在任何地方這都不應該是
主刀醫生做的事,不過在一種奴隸制度裡,規則當然不是由奴隸制定的。

  我在開始的時候彬彬有禮地對虹說話,在最初的三個月裡,我發誓我都沒有
碰過她,當然,我的意思是我的雞巴沒有碰過她。我的手確實一直是在到處摸來
摸去的,那是因為我在給她換藥。但是等到了讓她給我幫忙,開始按照我的遊戲
規則行事以後,我卻不得不動了手。現實是,這裡邊住著的隨便什麼笨蛋叫她幹
。什麼她就得幹什麼,她要有一點不服從當然立刻就是挨打了。人心本來就賤,
誰打得狠就聽誰的,那麼一來,她肯定顧不上去管什麼醫療制度,也顧不上聽我
是怎麼說的了。

  我只好讓她知道我也會動手。不管傷兵們怎麼胡鬧她也得忍,但是制度決不
能破壞,要是有事了我只找她。這對虹當然很不公平,不論她怎麼做,左右挨揍
的都是她自己,不過那就是她的問題了,不是我的。

  我告訴她不管什麼原因,只要是有病人死了她就要負責。萬一她手裡拿著刀
子的時候往哪個傢伙的大動脈上劃一下子呢。她也可以在給自己消毒的時候草率
行事,讓被割開的那個傢伙感染上鏈球菌。她心裡肯定不在乎這些兵們的死活,
多活一個人,到了晚上的病房裡她就得多挨一份操。她大概只希望他們全都死掉
。可是我又能怎麼辦?我自己做不過來,我也討厭沒有休止的工作,誰都願意有
更多的時間躺在床上讀小說的。

  所謂的負責當然就是挨揍。鑒於我和她的目標根本就是南轅北轍,我大概沒
法跟孟虹傾心交流,勸說或者教化她愛上她的工作。剩下唯一的解決之道,就只
能是制定一個以暴力為基礎的工作準則了。

  準則是有人死了就要揍她,揍得比平常輕描淡寫的扇耳光更狠,狠得多。一
個人要對強烈的痛苦有預期,她才會時刻當心著自己的責任。

  「我知道你挨打挨慣了,多少有點不在乎了吧?不過死了人是大事,我會叫
他們很認真地做的,你聽得懂嗎?」我對她說。

  確實死過人,上一批戰傷裡就有,彈片打進了他的腦子,而且留在了裡邊。
按照我們的條件根本毫無辦法,我連那塊東西到底插在哪裡了都不知道。我只好
讓虹給他用紗布包了包送進病房去,他當晚就死了。我把虹找來,告訴她她管的
病人死了,是她的問題。

  傷兵們很喜歡使用折磨一個女人的方式來幫我這個忙。他們把虹帶到樓下小
院裡,捆在一棵柚子樹底下,再拆下醫療隊的那台手搖電話機,把銅質的導線在
她的乳頭上繞緊。

  在長期的游擊戰爭中,交戰雙方對俘虜的酷刑逼供是司空見慣的事,士兵們
操弄起這套遊戲來駕輕就熟。一開始他們輪流著搖手柄,時間長了就覺得無聊了
。不過對她的懲罰必須要連續做下去,從上午查完病房以後開始,做到晚上吃飯
為止。那是我的要求。她整天被人打來打去的成了家常便飯,隨便幾下對她根本
算不上什麼,心要狠,人才會怕,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只是告訴了萬中尉可
以用電擊再加上火燙,別用棍子。打傷了筋骨內臟,她再躺上三個月就該是我要
有痛苦預期了。

  於是他們找了一直幫醫療隊埋屍體的桑米來,塞了他幾塊錢,要他坐在那裡
專管著搖機器發電。當然也不是象馬達一樣片刻不停了,一般過個十來分鐘,發
動一陣。

  一通電虹就在下邊慘烈地尖叫,那種刺激是個活人都沒有辦法忍受的,整座
樓上下都能聽到。聽著女人這麼的叫法感覺很複雜,一開始自然是心驚肉跳,手
腳發麻全身發緊,可是過了一陣以後就會覺得一股一股的什麼勁頭在身體裡邊撐
著,要找個地方往外衝。她叫到最響的高音頂上的時候嗓子都是破的,就像是正
拼著命地要在什麼地方撕開一個口子,好讓自己赤條條地鑽出來……那種時候,
整個醫院像是都迴盪著一股子?人的寒氣。可是沉寂了一陣以後,大家又會在下
意識裡等著她:怎麼沒聲了?再來一下……再來上一下……

  這樣等著等著,樓上病房裡的兵們就開始往樓下溜。溜下去三個四個,下邊
的女人就會安靜一陣。十幾分鐘半個小時裡,能聽到男人們在說話,在淫蕩地笑
。上面的人等得心裡更癢癢了,結果更多的人都跑下樓去。有人上來找了個小炭
盆點起火來端下去了,在上面架了把小錫水壺燒水,往壺底下插進幾根擦槍膛用
的細鐵條,埋在炭火裡烤著。

  他們的雞巴插在女人裡邊的時候就不能用電了,不過可以用鐵條燙,用開水
往身上澆。在樓上聽起來,女人比被電擊的時候喊叫得更短促了,就是「啊!」
的一聲,直上直下的,過一陣,又是「啊!」的一聲。慢慢的,往樓上傳上來蛋
白質燒焦的臭味,不知道他們在燙她的什麼地方,不過又能聽到聲音了,大家覺
得好像鬆了一口氣。

  到傍晚的時候兵們大概幹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們的手還有力氣,也很好奇,
一群人圍著看熱鬧,大家重新開始搶發電機玩。他們要試驗女人的各種反應,把
銅絲接到她的手指頭,腳趾頭上,用個鐵夾子夾到她的耳垂上。肯定少不了的是
,最後會夾到她的陰唇上。那麼一來女人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了,一通電她就不
由自主地掙扎著要喊出聲音來,而到了那個時候她的聲音已經完全變啞,變成了
一種混雜著呻吟,嗚咽和嘶嘶地吐氣的哀號。直到晚飯開飯前,她一直在院子裡
無窮無盡地撲騰著,像是大家在殺一隻總是殺不死的母雞。

  我們剛才已經知道,今天又有人死了。明天早上她先還是要做護士查房,給
他們分藥,注射,然後跟著我查房。再以後就要被捆到樹上去接受電擊。她現在
就待在那棵芒果樹的邊上,卻能夠做到鎮定地,幾乎是嫻靜地清洗乾淨自己,准
備著去取悅她的奴隸主。的確,她在這樣的時刻顯得更加勇敢了。





  B55

  每一次,孟虹赤條條濕漉漉地重新回到三樓,現在她只能用腳輕輕推開我的
房門。整天的事情結束以後,她總是被銬上手過夜,這也是我們的準則之一。而
在我這裡的這一個時間段,照我的要求,給她上的是背銬。我不想她因為過分怨
恨我的行為方式,在我開始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的時候,揮起她手上的鐵鏈條砸
我的腦袋。手背在背後的話,她最多咬我一口,我想我還能對付的了她。

  她在上樓經過值班室的時候找裡邊的士兵先做好這件事。進門以後她會默默
地跪到地下,反剪雙手,注視著我平放在床板上的蒼白乾瘦的身體,她一如既往
地面無表情,視若無睹。當然,她早就不會在乎男人的裸體,而現在的新進展是
,我這一方面也不在乎了。我現在像二樓裡住著的那些傷兵們一樣,回到屋裡就
把自己脫的精光,然後晃蕩著雞巴隨便幹點什麼,比方說繼續讀讀那本屠格涅夫
的獵人筆記。

  在我們互相遇見以後三個月的今天,謹慎的試探和互動已經做完,所有的遮
掩和裝飾都被扯掉,我們不再矯揉造作地玩弄男醫生和女俘虜之間進一退二的斯
文遊戲,雖然我們都來自蔓昂,讀完了同一本內科學著作--現在我是這塊地方管
事的那個男人,而她,直截了當的就是一個性奴隸。你或者做一個土匪,或者去
當奴隸,這是所有在北方的人最終都將陷入的泥潭。

  我繼續靠在床頭看書。躺著讓她等待,這該是我的報復。她很睏倦,每一天
到這個時候她都會很睏倦。而且還有整整一個艱苦的明天等在前邊。孟虹有時候
會慢慢地垂下頭去,半閉上眼簾,又總是在一個輕微但是突然的戰慄後睜開眼睛
。她會繼續強撐著睜大了眼睛,注視在我的臉上。

  令人驚訝的是,她竟然清洗了她的佩戴了整個下半天的玻璃瓶子。仍然懸掛
在她右邊乳頭下的酒瓶現在乾淨透明,不過裡邊沒有再盛上水。應該是因為要被
反銬上手,所以實在不能繼續摀住陰道裡的那個,她的陰戶現在是空的,她可能
把它存放在值班室裡了。

  看完「縣裡的醫生」那一章大概用了我一個小時。我把書從眼睛前邊移開,
側臉看了一眼一直跪在牆角等待的女人。再轉回來看我自己的肚子。我的陰莖和
陰囊從兩腿的夾縫中間探出腦袋,圓圓胖胖地盤踞在那個地方,就像一頭偶爾爬
出地表,正心滿意足地作著日光浴的土撥鼠。我有時候禁不住會生出一點好奇心
來,在見到過了數以千計的赤裸的男人之後,真不知道她現在是怎樣地看待我們
。她還會有可能對其中的某一個產生特別的反應嗎?或者說,她還會不會喜歡上
其中哪個特定的異性?特別強壯的,要不就是,特別文雅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問一問她,當然,她不會告訴我真話。我懶洋洋地朝她
馬馬虎虎地伸了伸手指頭。她繼續沉默著,但是從地下朝著我膝行過來。

  我沒有改變姿勢,只是偏頭取了香煙,點著。我也不看她,睜大眼睛看著屋
頂。她跪在床側慢慢地為我舔舐起來,她每天都為我做的很仔細,今天也是一樣
。在大多數的時間裡,她並沒有把我的陰莖完全含進嘴裡,但是她翻來覆去地用
舌頭撫摸著它的表面,以後又轉向我的陰囊,她的舌頭在那些地方長長短短地環
繞盤旋,花費了許多的用心和時間。秋天,我不是每天都洗澡了,汗水積聚在大
腿夾縫中有些濕膩的感覺,她用臉頰和下巴把我的東西撥來撥去,再把舌頭伸進
縫隙深處,乖巧地為我清理乾淨。冰涼的風從開著的窗戶吹進來,我把浴巾蓋上
肚子,拍了拍虹的臉。

  「含進去。」

  「是的,蘇中尉。」

  我看的下一章是「我的鄰居」。我不著急。而她也很有技巧,每一次都及時
地鬆開了箍緊我的嘴唇。可是總會有出乎意料。抽過一支煙以後我突然感覺煩躁
,我扔下書開始挺腰,試著從床面上抬高自己的身體,但是覺得屁股很重。於是
我握住她的頭髮把她的頭往下按,幾個回合以後又加上第二隻手,動作也變得更
加粗野狂暴。她以為懂得了我的意思,更深地附下臉來配合著我,我的龜頭穿過
她收緊的舌面和上顎,在一個十分短促的停頓裡,男人的性器體會到了女人咽喉
薄膜上微微泛動的漣漪,細滑稚嫩,難以置信,不可言傳……我就要忍不住了。
於是我揮手抽她的臉,打得她的頭劇烈地甩到空中去,在她旋轉而過的臉上,我
看到她大睜著的驚慌迷惑的眼睛。

  她正在想她自己做錯了什麼,努力的想。不過我不會告訴她。要讓她永遠不
能猜準你的想法,讓她永遠生活在對你的恐懼之中。這簡直是個孩子的惡作劇,
但是當你有了絕對的權力,你就忍不住地要玩弄這個遊戲。反正你用不著去在乎
一個奴隸是怎麼想的,隨便她怎麼想,永遠也不會影響到你。

  不過我弄錯了。差不多一個月以後她就大大地影響到了我,那一次實際上是
她救了我的命。

  很久以後的一天,我毫無理由地回憶起了這個晚上的開始。我意識到我其實
是在羨慕我的傷兵們,他們一直都是那麼做的,在他們懶得出聲的時候,那樣地
抬一抬手,她就朝向他們把自己展開。我確實在病房裡見到過他們的娛樂,最後
我自己也是一樣。

  我是一個醫生,我想,不是一個跟土匪沒有區別的僱傭軍士兵。我大概可以
肯定我是厭惡這塊地方的,厭惡它的野蠻,殘暴,變態和荒謬。我真應該回到蔓
昂去。但是歸根到底,這一切的區別--醫生和土匪,蔓昂或者是芒市--並沒有什
麼意義。有意義的事是我不再需要耗費智慧和精力去討好,勸說,哄騙,男女之
間的所有語言都是欺騙,僅僅只是欺騙,而在一個女奴隸面前我終於可以自由地
墮落到最底層,變成一頭簡單的公的畜生。那使人簡單,並且鬆弛。

  在那個女人轉回過眼睛,眼神惶恐,嘴唇顫抖地等待我的下一個指示的時候
,我感覺到了快樂,無限墮落的,惡毒的快樂。

  我慢慢起身站到地上去。現在床鋪空出來了。其實我只是想親自動作起來去
操她,在猜準了這一點之後她似乎鬆了一口氣。我含混不清地作了一個手勢,她
首先要做的卻是用牙齒去撕咬我的床單,她在嘴裡咬緊了那些棉布,往床頭翻開
它。她也用臉頰和頭頂幫助著去推,去拱,在床上騰出光的床板。那以後她再高
抬起膝蓋,努力著跪到床面上去。因為沒有手的幫助,她的動作吃力而且笨拙,
尤其是她咬住嘴唇,光憑著右邊的腳腕往床上搬動她拖帶著的生鐵圓盤的時候。
不過她最終在膝蓋上擺端正了自己,臉朝著牆壁匍匐下去,把她的屁股對準我抬
高起來,還有夾在中間的那個顏色暗淡,褶皺從生的器官。

  她變得和我一樣簡單。她只要時刻牢記男人的終極需要是什麼就可以,不管
插進她身體裡邊的是個醫生,還是一個缺了腿的士兵。

  女人--或者說這頭母動物的兩支瘦長的後腿伸展在床框之外,平行橫掠過我
的身體兩側,她生有一副尖峭狹窄的小腿肚子,在那裡,長稜形狀的肌腱就像是
一道荒涼的山脊一樣,孤獨單調,引人憐憫。不過在膝窩以上,那些環繞著大腿
繼續延伸的肉塊卻還可以算得上結實和飽滿,她們豐厚地包裹上去,在臀上擴展
出兩個寬闊的圓弧。

  我從後面朝著這些肉塊緊貼上去,感受到了她們周邊如同樹蔭一樣的森森涼
意。她剛才已經認真地用冷水清洗了自己的整個身體,小水珠仍然從她凌亂的頭
發上流淌開來,這些濕淋淋地遮蓋住了她整上半個身體的頭髮太長了,她也沒有
女人常用的那些小零件,髮夾或者小繩子,能夠幫助她在洗澡的時候把頭髮盤起
到頭頂上去。她只能是披散著她們把水澆到自己身上吧。

  她的濕潤柔軟的入口處也是蔭涼的。但是她的裡面很熱。裡面粘稠而且滑膩


  我進入,退,再進入,厭倦但是卻不停止,像一個茫然的旅客憑藉著慣性行
走。而她像叢林一樣悄無聲息。叢林淹沒了我,我在其中開出循環往復的道路來
,差不多在最後她有了一些波動,她低聲地呻吟著,像一陣斷斷續續的小雨。綿
延緊密的,有韻律的覆蓋和纏繞……然後我射出。完了。

  我抽出自己來,走開。我對她說,下去吧。

  她移動膝蓋,往屁股後邊伸下腳去試探著高度。鑄鐵塊砰地一聲落回地板,
猛烈的牽扯使她重重地趴到了床面上。等到她終於拖帶著各種金屬的束縛,重新
站直了身體,她聲音低啞地說:「蘇中尉,求你給女犯人幾個魚鉤,三個,四個
……四個。女犯人求蘇中尉給四個釣魚鉤。大哥們要的。」

  魚鉤?哦,好吧,隨他們高興吧。他們一直都在打仗,他們只不過是需要一
點娛樂。而這個女人……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每天都在死人,誰在乎呢。

  電擊女人是我想到的主意,但是它似乎刺激了更多的士兵們,使他們越來越
發揮出他們的暴力想像。虹把我的這些帶倒刺的釣魚鉤子交到他們手裡,他們在
電擊的空隙中間,強迫女人刺穿自己的乳頭,親手把瓶子掛上胸脯。再電上一陣
以後,把女人再解開來,交給她下一個鐵鉤和另一個瓶子,那一次可能要的是她
的陰唇。

  整個半天遭到持續電擊的女人最後會處在一種四肢癱軟,大小便失禁的狀況
,我的護士中士會把她弄到一張床上去,給她輸進一瓶葡萄糖水,也許再加上點
鎮靜劑。我會給她放一天假,到第三天再重新開始我們嚴謹的工作日程。

  我後來發現,他們給她右邊乳房掛上的物件不是第三個瓶子,而是從院子裡
揀起來的小半塊青磚,用麻繩捆了幾道,看上去份量很沉的樣子,拖墜著她的這
一側乳房伸展下垂到小腹上,幾乎接近肚臍的地方,就像是一個睡塌了的破布枕
頭。可能是小的鉤子承受不起這樣的大東西,在把她的奶頭撕裂了幾道口子以後
,現在是在她的右乳根處緊緊地捆紮上了一個帶刺的鐵絲圈子,那是從野戰防禦
用的鐵絲網上剪下來的一段鐵蒺藜,它甚至生滿了黃銹。在這幾年的戰亂期間,
醫院的每一個窗口都被封上了這些鐵絲網,用來阻止盜竊者爬進樓內。

  那上面不止是一個倒鉤,那上面是整整一圈的金屬倒鉤,鐵線的圈套鑲嵌在
緊貼女人胸脯肌肉的地方,收束,壓搾著她的乳房的根基,它被鉗子擰緊打結,
在那裡深深地陷入女人柔軟的皮肉中間,把女人右側的乳房束縛成一個下小上大
的,皮肉葫蘆的形狀。

  被下邊的磚頭一蹦一跳的抽著拽著,那個鐵絲環上的每一根尖刺,恐怕全都
已經切割開了她的皮膚,穿透而且埋藏在她的血肉深處。從所有這些傷處流淌出
來的血液,在她右邊的乳房上,在她的肋骨和肚腹上,半干半濕地交織匯合成一
片網狀的血漬。

  左邊的情況可以算稍微輕鬆一些。我的魚鉤在那裡代替了原先的麻繩,金屬
鉤尖從她的左乳頭正中垂直地刺進去,後邊牽連著背包帶,酒瓶,為了加大重量
,酒瓶裡盛滿了水。而當她在二樓走廊裡面對著我走上前來,準備和我一起巡查
病房的時候,她的兩條腿採取了一種怪異的姿態,始終維持著一個分離的空檔-
-另一個玻璃酒瓶凌空懸掛在那裡,它在女人跨步的時候往前甩出來,轉過半個
圓圈後又搖蕩回去,砰的一下撞到她的膝蓋上。纏繞著瓶頸的繩索連通上去,系
到女人身體內部的什麼地方,牽扯出來又薄又長的一道肉皮。在這地方肯定也是
用了魚鉤的,這比總是要用手去捂可靠很多了,至少,現在她的兩隻手都能夠用
來派上用場--如果不去考慮那上面成串隆起來的,晶瑩透亮的水泡的話。

  她的背後和大腿上還有更多的水泡,正在滲透粘液的發紅的燙傷。但是在我
開始查房的時候她必須恪守職責,孟虹兩手捧著一個大的記錄本和一支鉛筆緊跟
在我的身後,她的臉色慘白。我想,她每邁出一步都很艱難。遭受電流打擊的神
經和肌肉還沒有恢復,女人咬緊牙齒在地板上拖動自己的腳,從胯骨,膝蓋,一
直到腳趾頭,全都在怕冷似得顫抖不止。

  但是中士仍然把生鐵座子系到了她的腳腕上,我也沒有反對。我想,在那天
的下午她仍然是帶著全部的瓶子,磚頭,背著滿筐的床單被套,走過芒市到河邊
上去做她的清洗工作了。我覺得會有很多人好奇地看她,圍觀她。我不知道他們
有沒有喊她停住,翻撿一陣她的乳房,再叫她跪到地下去分開腿,給大家看清楚
這些累贅的瓶子和繩子,到底是怎麼弄到她的陰唇上去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承認,想到那樣的場面其實使我興奮。而我自己,是在
那天的晚上才拔開她的兩邊大腿,看清楚了紮在她一側大陰唇上的小鐵鉤子,鉤
尖朝外,從中心朝腿側的那一面穿透出去。而且不止是這一個點,在唇面上模糊
的血肉中還有更多慣通的創口,帶著毛糙撕裂的邊緣,甚至也不止是這一個邊,
她的雙側的大陰唇都是一樣,在一些地方甚至已經破裂成了棉絮狀的肉條,鐵鉤
在插進去拉出來的時候過於粗暴,很多時候撕破了肉唇的邊緣。

  那時女人正面對著我坐在我的床沿上。床不算寬,她把身體後仰過去倚靠到
牆上,搖晃身體安置好吊掛在左邊的瓶子和右邊的磚頭,這使她的一對乳房沉重
地向外翻倒出去,像是兩扇大開著的房門。從鐵項圈一直連到腳鐐的長鏈子擋在
她的身體前邊,總是碰撞牽拉著阻礙著她的陰戶。她姿態平和地擺弄自己的膝蓋
繞過它們,把它們安置到大腿外側去。最後她把雙腳抬上床沿,收緊腳趾握住那
個地方,分張開挺立在半空中的膝蓋。她把自己的肉放好了,而且攤平開來。

  我站在床邊的地下,她這樣做了以後高度就正好適合我了。現在女人平靜地
仰起臉來,輕輕甩頭,分掠開遮掩住眼睛的髮絲。她看著我的臉說:「要是蘇中
尉不喜歡女犯人的屄裡邊有鉤子,請把它拔出來再操女犯人吧。」

  「士兵大哥們都是那麼做的。被操過了以後,女犯人自己會再把它鉤好。」
她說。

  我低頭撥弄著那個中號漁鉤,釣鱸魚用的,在鉤眼裡打著結的一段細麻繩浸
透了深色的血液。我把繩子提到手裡,吊著的酒瓶沉甸甸地往下墜,而女人的嘴
在我的頭頂上方發出了嘶嘶的吸氣聲。

  她或者是有意擺出這個可憐的姿態?希望柔順和服從能夠使我寬恕她。我是
這裡的獨裁者,終極的裁判人,只要說服我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而也許正是因
此,我只會時刻小心著不能讓她得逞。拔出來嗎?我撥動著她的陰戶中的那一堆
雜碎,拉拽她的陰唇,朝外拉長,拉寬,再從那上面的傷口裡往外退我的魚鉤。


  我在她的血肉中撕扯著,前進,後退,它的倒刺增加了麻煩。不過我最後還
是把它從她的屄裡弄了出來,連帶著瓶子一起扔到一邊。我做得更像個漁夫,不
太像個醫生。接著我幹她,當然會有些血的,沾染在我的生殖器上。做完以後我
一如往常地充滿了厭倦。我突然失掉了折磨母動物的興趣,不想把漁夫倒過來再
做一遍了。我坐到椅子上說,把那東西掛回去。

  女人正在床板上往左,往右扭動著身體,試著不用手的幫助離開倚靠的牆面
把自己坐直。她低聲地說,手,我的手被銬在後邊。

  呃……好吧。不過這沒關係。我不是在跟一個普通的女人打交道,我一定要
記住,我正好有幸穿越到了一個奴隸時代,在這裡我只需要命令,我可以不用動
手的。我聳了聳肩膀,命令說,去把手銬的鑰匙找來。

  為了這一句話她要費很大的勁,她要反背著手把自己移動到床的下邊,走到
二樓去找值夜的哪一個兵要到鑰匙。在這個過程中她的大腿根部的肌肉會一直牽
扯拉動到她的破碎的陰唇。而我只是無聊的坐在那裡等待。等到她回來朝我轉過
身子,反背著的手裡握著鑰匙。我給她打開手銬,朝歪倒在地上的酒瓶看了一眼


  我當然不用告訴她跪下,她會簡單自然地在我身前的地板上做好一切:跪正
,分腿,然後才是低下頭去翻檢自己的陰戶。這樣我就親眼看到了一次,傳說中
的女人自己給自己陰唇掛上鉤子的事。有些輕微的呻吟,身體的晃動和戰慄,淚
汪汪的眼睛,手指上和腿側的血跡。還有因為她身體內部的抽搐而流出的透明的
精液,我的精液。

  當然,最後還得等我開口說話。我開口說:滾。





中南亞洲女性酷刑史(B56)[暴力虐待]

* * * * * * * * * *
  承月玖老師不棄,欣然同意在本節中作明星客串。驛行非常感激。這是一個
屬於月玖的章節,光榮歸於月玖。
* * * * * * * * * *

  我在醫學院的班裡有一個叫月玖的女同學,她是個異常聰明,而且優雅的女
孩,她提起過:越界的愉悅。是的,確實是有愉悅。在我陰差陽錯地親自面對了
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奴隸的時候,在我的意志就是法律,我可以完全不負責任地決
定他人生死的時候,我們會像孩子一樣地把邊界不管不顧地推向最遠的一端,並
且盡可能地獲得更多的殺人越貨的愉悅。

  在那天晚上,我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個最新的,能夠使我愉悅的念頭,它像著
了魔似得盤旋環繞,始終沒法趕走。我一直在想,要是再給她掛個什麼的話,那
鉤子該往哪裡扎呢?「

  很快就有了答案。顯然,我的病人們也產生了同樣的問題,他們又騰出來一
個空酒瓶子,照樣找了繩子把它拴到魚鉤上,這一回掛魚鉤的地方是女人的舌頭
尖。而我竟然沒有反對,我在第二第三天的時候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非常像是整座樓裡的男人們正在共同分享的一場血腥的狂歡。是可以叫做
三十八個傷兵,一個醫生,和一個女護士所發生的故事,這個標題聽起來有足夠
的邪惡感。我能肯定,在那幾天中我們每個男人都饒有興致地暗中觀察著女人孟
虹,等待著看她將在什麼時候崩潰,以及如何地崩潰。我甚至懷疑,這是男人們
對於一個在意志和心理上遠勝於自己的女性對手的報復,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陰
暗的串謀。

  我們鬼鬼祟祟地在走廊和病房之間進進出出,假裝著自己真的是忙碌的。一
邊往正在我們腳底下匍匐爬行著的女人偷偷地看上一眼。她正在樓道的地板上按
緊了打濕的抹布,用膝蓋把自己挪動向前,但是後邊繫著的那個酒瓶卻停留在了
原處。由於繫繩的長度,當女人兩膝跪地時它是擱在地面上的,現在繩索從女人
的屁股底下延伸出來,一頭從女人的身體裡拉出一掛血淋淋的肉片,另一頭拖動
了瓶子。歪倒的瓶子傾斜著滑動起來,懶洋洋地跟隨在她赤裸裸的屁股後邊。

  接著她就會看到擋在了前邊的我的皮鞋,然後她仰起頭來,看我的臉。

  如果只是被一個鐵鉤鉤在舌頭上,並不是必須一直要把舌頭吐到嘴唇外邊。
魚鉤並不很大,可以把它連帶著穿通了的舌頭一起收進口腔裡去,用牙齒咬住後
邊的繫繩來承擔瓶子的重量。只不過阿彬他們肯定不會給她這樣的優惠,於是再
用了一根竹筷穿過女人舌面和魚鉤弧彎之間的空隙,在魚鉤柄和筷子交叉的地方
也繞上繩子,打了一個很大的結。竹筷平橫在女人的嘴唇中間,卡住了兩邊的嘴
角,非常像是古代士卒們銜枚禁聲用的那個裝置。有一小段紅軟粘膩,懸掛下垂
的舌頭吐出在竹枚前邊,肉裡的鉤子,繃直的麻繩,還有正從女人的下巴尖上牽
連著滴落下去,混雜著泡沫和血絲的口涎,再底下才是一個玻璃瓶,裡邊盛著半
瓶髒水。

  她說不出話來,她趴在那裡對我磕頭,瓶子和她的前額一起撞在地板上砰砰
地響。她嗚嗚地發出了一些聲音,同時流出了更多的口水。也許她是要懇求我什
麼,或者,她對每一個迎面碰上的人都會那麼做上幾下?由於連續許多天的折磨
,我覺得在那時她可能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

  當然,人並不是一定要說話才能交流。要是她在腳底下總是這樣不停地以頭
撞地,上面的人最後往往會抬起腿來踢她兩腳,這樣的形體語言足夠使她垂下頭
去,馴服地繼續她擦地的工作。不過,人是一定要吃東西的。

  我一直覺得,在醫院的這一段經驗中,讓孟虹得到了最大優惠的是我們的伙
食。既然是醫院,我們一直延續著把飯菜送進病房的傳統。送進去的時候是那個
女傭做的,而飯後的收拾過程比較骯髒,以後就都是虹的工作。她提兩個桶去每
張病床,一個桶放使用過的碗碟,另一個倒剩飯剩菜。或者能算得上刻薄的是,
規則中沒有留出關於虹吃飯的條例。沒人管虹吃什麼,她也不准進伙房,理由可
能是防止她投毒。但是中午和晚上,她都會得到那一桶東西,本來是送給鄰居餵
豬用的。

  多報兵員人口,再永遠餵他們吃大白菜,當然是軍官們掙到些零花錢的標準
途徑我不是說我就純潔到不在醫院裡那麼做,但是傷兵們是需要更小心點對待的
團伙,他們連腿都沒了……或者是少了一邊的肺,鬧起事來會有很大的爆發力量
。所以醫療隊裡的伙食總還是說得過去。經常會有肉。

  虹是個女人,她們天生的就能處理好關於吃的那一部分問題。我想她會分開
保留下看上去完整些的米飯和肉,菜,實際上,她會把它們分裝在幾個木頭碗和
小盆裡邊,放到她的竹筐裡去。她在下午背著它們走出醫院回家。這些東西夠讓
她的家人們過上一天吃飽的日子。我甚至覺得,在那個時候她幾乎是快樂的。考
慮到這裡的居民們一年中基本的糧食只是玉米,紅薯,和紅薯葉子,虹的快樂該
是很有些道理。

  但是現在,一直保持著吐出舌頭的樣子這件事就很難做了,後邊的兩天我們
沒讓她去河邊。至於她自己,我不知道她第一天是怎麼做的。到第二天她可能是
餓得實在不能忍受,她似乎是帶著剩飯偷偷躲進了廁所,在那裡她不僅拔出了竹
筷,還勇敢地把帶倒刺的鉤子也從舌頭上褪了出來。據後來發現她的胖子說,他
走進去解手,卻看到她正蹲在便池旁邊捧著冷飯團,連血帶淚地狼吞虎嚥著。

  胖子拽住她左乳房下繫著的背包帶子把她拖出了廁所,這一邊的鐵絲圈比另
一頭的單魚鉤要結實很多,女人連滾帶爬著被拖過了大半個走廊,一直到整一圈
深埋在乳肉裡的鐵刺切割開肉皮翻出了大半,就快脫落了才被扔下。大家都從各
個房間裡跑出來看熱鬧,我也是那時才聽到嘈雜走上去的,前邊堵著一大堆人。
我把他們往兩邊推。

  「奶奶的,你有種,你敢反抗了,」打在肉上的聲音噗噗地響:「給你怎麼
說的?!給你怎麼說的?!老子們給你戴上的東西你也敢往下摘?!」

  沒有回答,只有女聲在哇哇大哭,從來沒有過的放肆和發洩,彷彿她是要把
這兩天一夜中嘴唇和舌頭的憋悶全都釋放出來一樣。

  舌頭,舌頭給我伸出來!握緊了頭髮提起她的臉來,來回地扇她的耳光。我
擠到了前邊,現在我能看見她和他們了。

  媽的!另一隻手拇指食指分開兩邊,掐在女人的兩邊臉頰上,用勁,女人的
嘴唇上下分離張開成一個橢圓,像是一條正晾在沙灘上拚命喘氣的魚。

  「婊子,舌頭!」

  掙扎著搖頭:「唔唔,唔唔唔……」,她嘴裡發出含混的聲音,還有帶血的
泡沫。

  旁邊有人拎著被女人自己弄下來的那一副瓶子鉤子,從廁所裡揀回來的,他
等得不耐煩了:「嘴唇,嘴唇吧,就給她掛嘴唇上好了。」

  「捏緊了,別讓她亂動……」鉤子塞進嘴裡去,劃著牙齒的表面咯咯地響著
,吱的一下,帶倒刺的鉤尖從下唇底下鑽了出來。

  她抬起手來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把他往外推。「手!把她的手擰到後頭去!


  女人蒼白的臉在男人的手臂下浮現出來,她的下唇負擔著酒瓶子的重量,翻
出來,掛下去,露出後邊一整排染血的牙齦。

  「這個不成了,已經脫出來一大半了。」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阿彬說,說
的是勒住她乳房的那個鐵環。看起來阿彬似乎總是不忘記折磨乳房。他拉起繫繩
扯了一下,女人嗷地一聲慘叫,一群漢子們的勁頭使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無論是
怎樣的劇痛,她還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只剩下了掙扎著跺腳,女人一對光裸的後
腳跟猛砸著地板,咚咚地響。

  阿彬猛力再扯,血肉淋漓的破口一道跟著一道地翻捲開裂,鐵刺掙斷了筋肉
和皮膚的牽絆,從拉伸變形的乳房周邊蹦跳出來。現在玻璃瓶落在了阿彬的手裡
,他把它往地板上砸,一下,兩下,地板是木頭的,瓶子往上彈回來,彈性特別
大,可就是沒有破。再橫起來往牆上揮過去,啪的一聲,這下行了,下半個瓶子
變成了碎片。

  大家往後退,怕濺到腳上了。女人本來是跪坐著蜷縮在牆角里的,胖子抓住
她的頭髮把她推轉過去,側邊緊貼到牆面上,另一隻手換上來擰住臂膀,把赤裸
裸的女人身體用勁往下按。女人的上半身向著地板屈成了半圓。阿彬在前邊幫不
上手,乾脆蹲下去指點著玻璃碎茬的位置,往前邊一點,再前一點,好了,下去


  膝蓋也已經抬了起來,架到女人的光脊樑上,一身肥肉的男人側身一壓:「
下去!」女人再也承受不住,砰的一聲悶響,她的整個赤裸裸的胸脯對準了碎玻
璃攤子平著拍下地去。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響得讓人毛骨悚然。她的悲慘的兩個乳房,一邊帶著被鉤
尖扎穿了的,不止一處的細眼,另一邊已經是被鐵絲鋼刺再一次撕扯到了皮開肉
綻,現在玻璃尖銳的破面會繼續劃開她本來完好的那些皮膚,而在原先帶傷的地
方,那些細碎的晶體顆粒會堅硬地鑲嵌進開裂的肉體深處去。

  胖子知道這些,他要把事情做得完整而充分。他跟了下去,滿手裡握緊著她
的肉,他用自己胖大的身體壓在女人上面,把她擠壓在地下,搓揉著女人的肉,
我們都聽到了肉底下的玻璃碎片刮擦著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前面蹲著的阿彬看看手裡的半邊瓶子,再往牆上砸,他不緊不慢地揮動著胳
膊,砸一下,碎一截,全碎完了,抬起頭來對上邊說:「好了好了,老兄,放開
她吧。」

  低頭在女人身體底下摸了一陣,抽出一根繩子頭來:「起來吧,起來。」

  繩子的這一頭是個酒瓶,他把繩子往上提,女人的頭跟在後面。女人從地下
仰起臉來,被魚鉤拉長的下嘴唇就像是一個指路的三角箭頭,對準著阿彬的手。
阿彬的手往高處走,女人必須要跟著把自己的身體往高處送。她忙亂地擺弄著自
己的腿和腳,收回在肚子底下的兩隻光腳板,盲目地划動著,抽搐地抓撓著,終
於在地下放平正了,可她們就是止不住的哆嗦。

  只能再加上一隻手。女人伸出手去扶住牆壁,上下一起努力把自己的身體一
點一點挺直起來。她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捂在肚子上,希望能夠幫助減輕一點痛楚
,刺骨的痛是在胸脯上的,可是她沒有辦法按上去,滿胸脯都是血和玻璃,滿地
下也是血和玻璃。

  「好,好,妹妹好乖哦。」阿彬笑著說。「來,走過來,走過來嘛。」他
往後退,舉高的手牽著女人的嘴。女人靠在牆邊,哆哆嗦嗦地抬腿,戰戰兢兢地
落腳,第三步就踩進浸著血的玻璃堆裡邊了。胖子把更多的碎玻璃踢過去,踢到
女人的光腳邊上。

  「再一步,走。」他拉一拉繩子,女人再走一步。

  「跳一跳,跳跳。」他手往上提了提,女人站在玻璃碎片上抬腳跟勉強地顛
了兩顛,算是跳過了。

  「不行啊,妹子,這叫什麼?」阿彬突然變臉,他另一隻手裡是那個沒了玻
璃瓶子的鐵荊棘圈,繫著背包帶子的,現在背包帶攥在他手裡,突然凌空飛舞起
來繞過了一個圓弧。有一秒鐘,那一圈尖刺似乎是非常結實地吸附在女人的光屁
股蛋上的,它像是一隻兇惡的野獸拍上去的爪子,爪子傾斜著扯過去,裂痕從她
厚實的屁股肉蛋開始旋轉著綻放,一直延伸到了胯骨的硬稜上。

  「跳!」

  女人嗷地跳了起來,只跳起了沒有繫著鐵盤的半邊。連沉重的腳鐐鏈環都被
她的這一隻腳帶飛到了空中,她的半邊身體傾斜著飛起來又砰地落回地面,光腳
板下踩飛出來幾塊碎玻璃渣。

  「跳!」順著手,揮起來又是一下,這一次鐵爪子抓裂了女人的大腿肉。

  疼痛使她失去了方位感,她朝另一頭躲,另一頭是牆,她的十個手指頭摳在
牆面上抓撓著,好像是要把自己藏進磚頭石灰裡邊去,她抬腿往牆上撞自己的膝
蓋,換一條腿,又撞。她的整面背脊朝向我們,平平整整地袒露開來。

  那個形狀怪異,像一把破了網線的網球拍子一樣的刑具左右飛舞,從兩邊橫
掃過女人光裸的背脊,有一根刺扎得深了,從肩胛骨頭下面扯翻開來一大塊帶肉
的皮。

  女人的頭頂著牆,身體一節一節順著牆面萎縮下去,差不多已經是蹲到了地
下,阿彬放低手裡的繩索跟著她的嘴,太低了。「起來,起來。」他說,一邊踢
她的光屁股,一邊慢慢把她往上提:「起來,起來。」

  大家等了半天,弄起來了,左右兩邊兩下,女人又縮了下去。

  讓她轉過來,抽她的奶。有人說。

  好。幫個忙,你提著她,我兩手兩件事活動不開,使不出狠勁來。

  「我來」,萬中尉接過了牽絆女人的韁繩,他只靠一條腿站著,另外一邊撐
著枴杖:「起來點,起來一點!呵呵,再來一點。」萬小心地扯她的嘴唇,又輕
,又慢,把她一點一點地拉回身來。「過來,轉過來,轉過來給大叔們看看妹妹
的奶子。」他露出了一點惡毒的笑容,提著女人就像釣出水面的魚一樣轉著圈圈


  女人的正面轉了過來,又一次血肉淋漓的奶子對準圍攏在走廊裡的大哥哥和
大叔們,她的上嘴唇痛苦地掀動著:「求……求求……大叔……爺爺們啊……別
……別再打了啊。」

  阿彬想著表現,而且奶子是阿彬的最愛。他這一下出手很重。只是女人的乳
房本來已經是兩座碎皮爛肉的血色叢林,糾纏不清。一股子狠勁,那東西象牛拉
著的,耕田的犁一樣,陷進了半啟半合的肉塊底下,深深地進去……可是出不來
了。

  阿彬用勁扯了一把,帶起來的先是乳房上的肉和血,再是女人的身體。她整
個人跟隨著它急劇地扭向外側。鐵圈改變方向蹦跳回來,劃過萬中尉的小臂。

  「哎呦!他媽的!」只靠一支枴杖和一條腿站立著的萬如果不是靠到了牆上
,幾乎就要摔倒了。他本能地迅速抽手。

  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嘶啞粘連的斷裂聲。中尉的手裡還抓著酒瓶,瓶口掛下
的繩子還連著魚鉤,不過魚鉤現在卻是孤零零地懸在了半空中。

  撲通一下,女人跪到了碎玻璃堆裡,她呆滯地看著我們,我們也看著她,在
血水還未滿溢出來的那一瞬間,她的分裂成兩半的下嘴唇似乎雪白透明。她向空
中茫然地揮了一下手臂,眼珠上翻,然後一頭栽倒下去,趴在我們的腳邊上。

  「他媽的。」

  我說:「夠了。」

  「胖子,阿彬,把她弄到手術室裡邊去。」

  我得去給她縫嘴唇了。以後她的下唇上大概會留下一道疤痕,還有她的那一
堆胸脯上的碎肉。好吧,越界的愉悅。我真希望月玖現在能在這裡,看到這個群
體潛意識催眠下的翻牆大行動。





A57

  有些事蘇中尉也許並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假裝不知道他知道。那就是孟虹一
直為蘇花費上那麼多額外精力的原因了。蘇並不特別在意虹下午從河邊回來的時
間,她有時候背著洗完的衣物,要到天色已經變暗才回到醫院。默認的理由,是
她會到聚成貨棧去轉上個圈子,看一看她的小冬和爸爸孟堂。但是一個赤身露體
的女人,從市鎮的街上一遍一遍的走過,走到最後跟大家都成了見面點頭微笑,
互相要打招呼的熟人,接下去發生的會是什麼?

  住在醫院裡的胖子阿彬他們喝多了胡鬧的時候,會把虹帶到外邊街上,沿著
每一家店舖走過去。到一個門口,停下。

  「進去進去!」

  進去以後告訴女人:「趴到櫃檯上,把屁股給老子撅起來!」

  虹一直在那裡撅著,一聲不吭。當兵的對針線布料沒有什麼興趣,更不會在
意鍋碗瓢盆的雜貨,他們要的就是煙和酒。在醫院斜對面開著雜貨店的老波可讓
這些傢伙折騰壞了。兵們領著光了屁股的虹進來,跟老波說,弄兩個瓶子……你
這還是紅薯燒啊?紅薯就紅薯吧,灌上,給灌上點……好,好,好了吧?咱們不
搶,咱們買賣公平。這樣,你干一回這屄,咱們就算兩清了。

  怎麼,老波你還不願意?大哥……這屄很貴的!哎呀,你真不知道,她那條
屄,十年以前可是專給大老闆們留著的,你想聞聞騷味兒還聞不著呢!

  抬手一巴掌揮在女人撅著的光屁股,啪的一聲脆響:「說啊,書記大姐,你
的屄騷嗎?」

  嗯……騷,騷……女犯人的屄,騷。

  行,行,行了……別……大哥大叔們,這是說到哪去了……您們上門來了我
能收錢嗎……

  這還是胖子阿彬兩個正好高興,也許提起酒瓶子帶上女人就出去了。要是他
們不高興呢?那就非得讓店主當著自己老婆孩子的面,把虹幹上一回不可了。

  嘿你這個老闆不地道哇,搞的我們訛你的一樣,我們兄弟是那樣的人嗎?你
一個開小貨攤子的,讓你干大佬的女人那是看得起你,那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你還推,你還推?

  干!今天咱們哥倆還非得讓你把這屄給幹了。快快快,脫了褲子亮出雞巴來
……那麼大年紀了你還怕醜啊?硬不起來也不要緊,不是說了咱們這位,整天光
著屁股的姐姐能幹嘛,讓她跪你襠底下舔舔,準保一會兒就舔硬起來了……

  要是那天胖子和阿彬正好有那麼大的勁頭,虹可以沿著這條街一直走到底,
吸吮過兩邊小店裡的每一個男店主的雞巴。這樣玩過幾次以後,虹跟她的鄰居們
就算原來是不點頭,不招呼的,現在也得真的變成熟人了。

  既然這個遊戲搞成了那麼的親切,兵們有時候覺得,女人光這樣子走過大街
還不夠顯眼不夠鬧騰,沒有表現出醫務工作者的獨特地位。人生總是需要搞搞新
意思。胖子就會讓虹把她的護士白帽也戴上。虹先把竹筐的繫帶繃住前額,再把
帽子扣到上邊,往上一站筐子就已經壓在背上了,提手腕的鏈子,抬腿拖起來腳
鐐。光著身子,赤著腳的女人朝店主笑笑,轉過臉,就這個樣子走到了店外邊陽
光照耀的紅土大路上。這個男人想著她裡邊的嫩滑,想著裡邊的濕和軟,裡邊繃
緊起來像螺紋一樣的,繞著圈的肉道道,還有抽縮起來的時候堅韌筋道的壓和搾
……而他剛剛真的是在裡邊射了精的。男人提著褲子看著她走到下一家店舖去,
不由得他不若有所失。

  虹確實被醫院的傷兵們欺負的很厲害,不過要是沒有兵領著,事情就不一定
是這個樣子了。在虹是一個人的時候,她反而並不很在意城中的普通居民。就是
在虹自己去河邊的路上,有哪個男人走到她邊上來跟一段路,假裝順手摸摸她的
長頭髮,虹也許笑笑就算。等到他真的開始摟上她的腰,女人就會把他推開,跟
他說那會被當兵的們看到,他們不會高興。

  虹當然一點也不笨,事情很明顯,傷兵們不是好玩的事,平民百姓誰都惹不
起的。雖然大家都看到了,虹的樣子很奇怪,這個女人的生活方式真的很奇怪,
不過軍隊自然有權那麼做,北部高原一直以來的規則就是,不論軍隊做出什麼奇
怪的事情,大家都要接受。他們的槍有很好的說服力。照現在的樣子看,虹這個
女人被說服的很好,她既然老老實實的做了那些兵哥哥們的玩具,兵們就會看管
好她這個玩具,並不是隨時隨地都能開放給全體公眾,亂七八糟地摻合的。

  可是……要是有個什麼時候,是虹願意讓他上掉自己的的呢?虹又對那人笑
笑,跟他柔聲說,來河邊吧,妹妹在那裡等你。

  河邊上會有幾棵水柳,也有的灣子長得蘆葦特別高。虹在那後邊等著她挑選
過的男人,先給錢,再幹活。

  芒市是個有市場容量的地方,在這裡的營銷針對的不是一竹筒稻穀,半口袋
米酒。虹從一開始就定下來只要現錢。胖子他們可能還真的幫了她的忙。她老,
面容憔悴,遍體鱗傷,可是她的嘴把活兒幹得好,她能給他們做啊,做啊,做得
他出不來也回不去。回不去了,就得老想著她,想著她也出不來,那就得找到她
,求她給自己做出來。他們可都是開店的老闆呢,他們有現錢的。

  虹有時候自己也會把帽子戴上,戴得有點歪。頭髮從裡邊披散出來,長得都
長到腰底下的屁股上了。到了後來,虹的頭發生得真的是很長。虹的借口是兵們
要她戴,不過那當然也會讓她自己顯得招搖。戴上了帽子以後,女人的身子上照
樣還是光著的,形象的說法是一絲不掛,沒有地方藏鈔票卷子。虹的身邊反正一
直放著醫院的衣服筐,她把一張一張的票子疊平了塞到衣服底下,背起來往回走
,先要去的地方是聚成的糧倉。

  就是在兵們弄的最凶的那兩天裡,女人的胸脯上吊著半塊青磚,一個酒瓶,
底下兩條腿中間,再往陰唇上掛上另外一個酒瓶。虹也照樣去了河邊,照樣做了
生意。不能說老闆們就喜歡這個樣子的怪女人,可是少有的,偶爾的刺激那麼一
下也挺好的,會有新鮮感。

  虹帶著這些東西走得慢,她背上竹筐子一低頭,就看到下邊三個零件飄來蕩
去的,往三個不同的方向晃悠。反而是環住了右邊乳房根子的鐵絲圈子最好過了
,那裡扎進肉裡的刺多,受力的面積就大,重量散了,感覺沒有那麼激烈。左邊
扎進奶頭正中的就不一樣,這個瓶子顛簸起來,抽動的勁頭直接拽在她裡邊的乳
管乳腺上。那一下子接一下子的,感覺可真叫刺激,顛上十步,二十步,人的胸
脯會是個什麼感覺?心疼,腿軟,滿臉發燒,眼淚實在是忍不住了,晃著晃著就
順臉頰流到了下巴尖上。

  她也不能指望沒有人看到,一條街上的人,走過身前身後的都在盯著她看。
高原的人淳樸,還要問,還要說呢,哎呀大姐這是怎麼弄的啊,看看看看……他
們攔在前邊了虹只能停下,等他們湊到自己胸脯前邊,琢磨明白了再走。嘖嘖嘖
,真是個鉤子硬生生的戳進肉裡邊去的……大姐你不疼啊?

  虹實在是不想說話,她心裡真想給他一個嘴巴。可是她只能笑。虹朝他苦笑
,帶著一臉的眼淚,她疼的,累的,都不想抬起手去擦了:「疼啊,是軍隊的兄
弟們要那麼幹的,我也沒法子啊……」

  其實……更疼的,更彆扭更繁雜的當然還是身子下邊。她兩邊的大陰唇片,
一回又一回,鉤進去又拔出來的,邊上都扯成了肉條。走起步子來可都是要被兩
條腿牽扯上的。已經有人蹲到下邊去摸她的大腿,她只好給他們再分張開點,讓
他們能看得清楚。人皮人肉是有彈性,她口子邊的肉瓣被盛水的酒瓶掛了一個整
天,往底下拖拉出去大概得有兩寸長,那片片又筋實,又嬌嫩,軟的,粘的,酸
酸疼疼地連著女人整下半個身體裡邊藏著的肉管子,肉房子,那是女人下身的門
戶,現在被踢破了,大敞開來,流著血流著湯汁,耷拉在自己兩條大腿中間抽抽
搭搭……每一個步子都是往前走,玻璃酒瓶卻是不確定的向前向後,只是不管前
後,都要拉扯著她的薄皮嫩肉,甩出去在空中轉上一個圈子才打回來,前一下是
膝蓋,後邊一下,可能砸的就是小腿肚子,乓的又是一下。這一下子,女人的陰
戶和陰道裡邊又是個什麼感覺?都被撕著,拽著,又疼又抽的擰成一個團了。

  這叫步子大了能扯著屄,虹只能祈求事情過去以後,她的可憐的肉肉還能恢
復點原來的形狀。她真不知道別人從對面看過來的時候,自己會是個什麼可怕的
樣子。她還得這個樣子去見女兒和爸爸,還有薩大叔他們一家人呢。

  他們家門口是放著哨的,這說的是聚成整個倉庫的圍牆大門口,一直有個漢
子抱著一支步槍待著。

  「操!大姐,他們怎麼把你整成這麼副樣子?」

  虹在這裡得要停下,這裡是孟坎家的一道關卡。虹扎開腿腳站穩,更深地彎
腰低頭,努力著把背脊上一直壓著的竹筐子撅起來,露出自己的屁股。她往後背
過手,在筐跟人的縫隙裡伸過去合攏住手腕。那個男人低頭四下看著,「鎖呢?


  找著了以後他也彎腰低頭,摸索著在夾縫裡鎖女人手上的鏈子。還是一樣,
把女人手上戴著的鏈子鐵箍串進鎖舌頭裡,卡的一聲,等於把虹上上了背銬。孟
虹在薩大叔家裡一直都要反銬著手,這就是孟坎被洪水同志的小軍官嚇過以後,
想出來的招數。他說要當心著點,別出事,手給鎖在後邊總鬧不出什麼事了吧。
等她完了出門回醫院的時候,再把鎖給她解開。

  孟虹不能把背簍留在外邊地下,她得一直把它背進薩的屋子裡面。虹找了個
理由,是醫院帶出來的東西髒,不好讓哥哥們照看,還是把它帶進家裡去吧。薩
的家就是院門一邊的單間門房,虹在門口就已經能聽到裡邊小冬咯咯的笑。那一
下子,女人覺得全身暖和到發軟,她真沒覺得身上還有那兒在疼了。

  小冬能走路了,她老是想跟在六歲的大哥哥後邊跑得很快,可是歪歪扭扭的
總也跟不上。小冬是個快樂的孩子,跟不上了就笑,她張開手臂說,哥哥哥哥,
想把哥哥給招呼回來。虹每天都來的,中午經過一趟,晚上回去再一趟。小冬不
粘她,可是一點也不生疏。小傢伙從屋子中間朝她轉過臉來,看到虹已經站在門
口了。她又笑。

  「媽媽媽媽。」她說。

  倒是小冬的哥哥有點被虹嚇著了。六歲的男孩已經懂事,也知道不該說話的
時候不說話,他背著手,靠著牆,橫著挪動到門外邊去。

  虹先看一眼靠牆邊床上躺著的孟堂,他看上去臉膛紅潤,也不再是那麼鬚髮
箕張,面黃肌瘦的樣子,孟堂本來一直盯著小冬看,眉眼之間都難得的有笑的意
思。等到抬頭看在他女兒披掛著磚頭瓶子的光身體上,老土司倒也沒有特別的驚
嚇,他只是嘟嘟囔囔的開始說話,只不過他說的是什麼還是誰也聽不清楚。

  要是說,虹一開始到薩家裡來的時候,薩老頭是真的怕她,不好意思看她,
不過現在那麼一陣過了下來,老頭也已經接受了現實。他欠欠身子算打過了招呼
,繼續蹲在孟堂邊上抽煙。虹的手不方便,薩老婆過來幫虹給背上的竹筐下肩,
她嘴裡不停的念著佛號,拽住筐子的頭帶往上提,虹的身體一晃就疼得皺一下眉
頭。

  老女人騰出手來,粗重的指頭摸索過虹的肩膀,她昏沉的眼睛裡都有點發亮
的水光了。她歎出一口長氣,再接著念佛。

  走路要動腿,走著路疼,蹲下去要分腿,蹲下去也疼。虹蹲到屋角里用身體
遮擋一下她的筐子,薩老婆正在裡邊翻衣服,找錢。過日子要用錢的,吃的是有
了,還得有穿的。自己這一輩子是不用再想衣服和裙子的事,可是女兒得好好的
過,她得有衣服穿,不能像她媽媽一樣。

  男人們不吭聲,不轉臉,眼睛都朝上的朝下的看在別的地方。小冬是個小女
人,一歲半的小女人在當地都光屁股,可是小冬穿著小的花衣服。她歪歪扭扭的
擠了進來,她說:「媽媽……婆婆……什麼?」

  她可真是個有點八卦的小婆娘。「什麼……什麼?」她抱住媽媽一直反剪著
的一條胳膊,晃,一邊連著聲兒的問。

  他們家有個能幹的女人在國家機關上著班呢,工餘時間還能做生意賺點閒錢
。他們不光能吃飽,還能吃得好,吃得肯定比一條街上的鄰居都好。而且他們有
衣服穿。老人們也對虹很好,薩老婆轉回來拖過一張小凳子往她身子底下塞。坐
下來以後,至少底下唇片上鉤著的那個瓶子就能夠著地,口子的裡外不會那麼緊
繃著的疼了。小冬也沒有走開,她看了一會兒媽媽的臉,興趣轉到了媽媽胸脯上
掛著的東西上,她把它往外推,一推那個瓶子就飛出去一個弧線,又慢悠悠地轉
回到跟前來。這很好玩啊,小冬又說:「什麼,媽媽,什麼……」

  虹沒有手可用,她抬起寬大的光腳掌蓋在小傢伙的小腳丫上,輕輕揉揉,搓
搓,小冬也沒穿鞋,穿鞋在北部是太過奢侈的事,會遭人鄙視。虹腳底下的硬繭
粗糙的像石頭,她踩著女兒軟和的小骨頭,小肉,拖起腳鐐的粗鐵鏈條往上走,
一直磨蹭到了女兒的小腿肚子上。小冬癢癢,笑著跳著,躲著媽媽。

  虹跟小冬說:「瓶--子,跟媽媽說,瓶--子。」

  「餅子。」小冬說。

  這真像是一種安穩的好日子。原來家是這個樣子的。虹想。光是從這個方面
來看,她回到芒市像是個正確的決定。小冬和爸爸肯定比在惠村的時候好得多了
。雖然她覺得,如果能在這裡睡過夜一定會很幸福,即使這裡有一屋子男男女女
的人,即使他們還是不肯給她打開兩隻手,可是小冬可能會鑽到她的腋窩底下來
,她也許能一直睡到天亮,都不會有人踢她的屁股要她爬起來幹活了。可是……
她還是不能待太久,她坐一會兒就得走,醫院那邊,一大堆的事,還有一群弟兄
們,都在等著她去忙呢。

  虹剛才背著竹筐子進來的時候就沒有關門,外邊的男人,想進來就直接走了
進來。「嘿,大姐,」那人說:「弟兄們等著呢,別磨蹭了。天都要黑啦。」

  對,這邊還有活兒要幹。看糧倉的自衛隊朋友也都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是
離家遠住。去城裡找女人是要成本的,虹雖然不那麼年輕,皮膚也不好看了,可
是身子韌性足,屁股大,而且她的屄是出奇的耐操,可能是走路走多了練出來的
?她兩條瘦長的大腿,往人腰上一夾的那個勁頭可是隨便什麼婊子都比不了的。
更有點邪性的是,已經開始有了傳言,說孟虹是菩薩下凡變成女身,專門來渡人
,來代人受難的。要不然她怎麼能夠越操越緊,越操越結實滋潤呢。而在虹這邊
想的是,雖然自衛隊的人馬理論上沒有權力管她,可是都住一個院子,跟撒大叔
,小冬他們是低頭不見抬頭就會見到,她總是不惹他們為好。反正是,只要弟兄
們想要了,招呼下,她就過去給他們做,做完了再走。

  虹知道,芒市是個很小的地方,沒有什麼秘密能夠完全遮掩得住,她做生意
掙錢的事,蘇醫生遲早會知道,也許他已經知道。可是他從來只管醫院的問題,
他基本上只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揍自己。唉。虹想,他也能算是個好人吧。

  虹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脆弱的,虛幻的,隨時都可能破裂成碎片,可是她
想,她一定得堅持下去。

  結果就在那天晚上,萬中尉,加上胖子和阿彬他們把虹按在牆角里跪著,逼
她伸出舌頭,往那上面掛了第四個物件。以後直到她被撕裂開嘴唇,到蘇醫生不
得不再一次治她的傷,她有好幾天沒見著女兒小冬,也有好幾天沒給家裡帶回吃
的和錢了。





A58

  雖然充滿了疲憊,厭倦,以及折磨女護士的瘋狂,蘇醫生仍然希望他能堅持
活到戰爭結束。人們從戰爭剛開始的時候就不斷地猜測和平到來的時間,但是流
血和殺戮一直沒有停止,直到它變成一件習以為常的事,大家都以為世道就要這
樣持續下去,永遠也不會改變了。而從本質上看,或者對於北部的這種觀點才是
真正正確的,無論這些公開宣示的戰爭是持續還是結束,朗楠高原反正從來就沒
有完全的處於蔓昂政府的有效管轄之下。

  和大多數反游擊戰爭一樣,洪水的政府軍隊控制了高原西側,朗人居住地帶
相對平緩的區域,但在更加險峻的偏遠山地,反叛的敵對武裝仍然活躍。荒謬的
是,在持續下去的戰爭期間,虹卻度過了她一直以來的奴役生活中,幾乎是最好
的一段時光。她複習並且提高了操作手術刀的技巧,虹現在能夠準確地翻出一個
人腔子裡的內臟,給它們上止血鉗,或者把它們割掉。她還能努力著工作餵飽了
一大家子的人口,她自己也能吃飽了。女人每天被男人們幹的次數或許沒有減少
,她還在下嘴唇上增加了一道永久的傷痕,不過一個好的結果是,從那以後蘇醫
生禁止用魚鉤,別針,或者甚至是釘子,再往虹的身上掛東西。他認識到這種胡
鬧過分地影響了醫院的秩序。

  其實住在醫院裡,挨打並不是那麼經常的事,除了真有人死要被電上一陣以
外,大半年過下來,士兵兄弟們也就是在魚鉤事件中狂歡了那麼一次而已。這裡
當然不能說像是一個天堂,至少遠勝於惠村籐弄那樣的地獄。女人覺得,芒市和
芒市的生活正在變得平常和熟悉,而山另一邊的戰事,則像是夏日地平線上凝聚
的烏雲一樣,始終帶有不確定的威脅意味。

  一個變化的例子,是虹現在走出城邊,在通向芒河的路上發生的。為了躲避
戰火,半年以來一直有朗族人越過大青山脈,流落到了北部高原的東邊。這些戰
爭難民們沿著芒河往前走,很自然地在芒市停留下來。芒市本來就是一個各色人
等混雜的市鎮,大家聚集在這裡並不是為了家族的團聚,只是為了生活和生意。

  從大青山西邊來的朗人在城外支起木頭柱子,鋪上草蓆或者芭蕉葉當作屋頂
。他們住在那裡面自我安慰地想,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然後就可以回去故鄉。難
民們居住的棚戶區域越來越擴展,一直向著河濱延伸,這裡也是虹每次去洗衣服
必須經過的地方,她背著竹筐每天從草棚間留出的小路上穿過,朗族的難民很快
就熟悉了她,而且,他們彼此間也保持了相安無事。他們和她都處在這個生態圈
的最底層,首先執行的生活準則就是招惹到的是非越少越好。

  不過當然,等到你真的處在了這樣的最底層,你的被招惹的概率一定會越來
越多。而且難民們還無事可做,因此,也沒有吃的。

  芒市的政府官員們肯定不喜歡這片地方,但是他們不得不做出一些行動表現
他們的存在。他們確實在那裡發放了一些糧食和衣物,他們也發現,難民完全沒
有醫療保障,現在那裡已經有許多病人。一個可能發生的嚴重後果是,他們會變
成一個爆發性傳染病的源頭,把災難傳播到整個市鎮。

  軍隊接到了請求幫助的要求。蘇中尉和他的護理士兵是軍隊在芒市的僅有的
衛生資源。這樣,蘇在下一次賑糧的時候帶著他的護士中士親臨了現場。難民們
排隊領完糧食以後,有些人圍到了他們這一邊來。

  有很多例是腸胃病,蘇中尉只能祈禱不是霍亂。老人或多或少的有些腰腿毛
病,而孩子們甚至都會帶有刀傷和火器傷,因為感染的緣故一直不能癒合。人在
這時候會想到,他們真的是從要死人的地方逃出來的。醫療隊的胖子、阿彬,加
上幾個兵挎著衝鋒鎗守在旁邊,畢竟這裡是朗族人的地盤,他們可能還得算是交
戰雙方呢。

  以後他們看到似乎是突然地出現的虹,她正背著竹筐穿過空的場子,她看起
來腿有點軟,在地上拖著兩隻腳。而且她這天居然正好戴著她的帽子。

  「嗨,醫生姐姐!」站在那種地方發呆是很氣悶的事,胖子阿彬他們很高興
有個熟人可以樂一樂:「真是巧啊你怎麼在這?來來來,過來過來,跪下。」

  圍著看的人往邊上讓路給她進來,進來以後又圍上了。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的
,什麼事也沒有,就是看看。跪到腳底下以後距離近了,能看到大腿兩個側邊淌
下去的黏液,還沒流完,一會功夫就浸濕了下邊的沙土地。

  「又在跟人幹那?嘖嘖嘖,真夠不要臉的,你怎麼見誰讓誰上啊?」

  她可能是在做生意,不過蘇中尉在另外一邊沒有出聲。他在這件事上始終可
以算得上寬容,管理這種事情要抓大放小,蘇並不是不聰明。但是他現在也沒有
打算阻止傷兵們又要開始的胡鬧。有這麼個女人在診治現場被人幹起來,丟的當
然是軍隊的面子。所以蘇可能也有不滿,他並不喜歡今天這件事,故意要留著虹
在這裡沖一衝,借用虹的羞辱,發洩自己的怨氣。

  胖子偏起頭來,從左邊,從右邊,打量著女人,女人黝黑的臉上毫無表情,
頭髮一直是散的,上面歪斜地扣著那頂帶紅十字的船型白帽。

  「嘿嘿,還挺像那麼回事的。」旁邊地上扔著護士中士帶來的醫療挎包,皮
制的軍用品,也繡著一個紅色的十字標記。順手提起來把挎帶套到女人的脖子上
,讓那個小皮箱吊在她的胸脯前邊。

  「咱們再給你找幾個上上吧,啊?」

  「來啊來啊大家看看,咱們醫療隊不光管看病,還管幫人瀉火。哪位朗族弟
兄的雞巴翹起來落不下去了,免費上過女醫生就好……」

  男人們表情看著都挺古怪,有女人捂著嘴笑。而玩世不恭的大兵們只要好玩
就行。

  「你,小傢伙,說你呢,操過女人沒?知道不知道,屄裡邊是直啊的是彎的
?」胖子蹲下問邊上站著的一個朗族男孩:「跟你說啊,這個女人的洞洞裡邊一
擠一擠的,會流水水,你的小雞雞插到裡邊,跑啊跑啊,像飛起來一樣。想飛一
回不?」

  「就這個大媽媽?我操過。就在河灣子裡,我和東哥他們整天操她的。」

  「啊?這他媽算怎麼回事。就這樣的沒毛的小雞巴你也要?咱們得算是他奸
你啊,還是你奸的他啊?」再問另外一個:「那……你呢?」

  「我也操過。」

  「我……我沒……」

  「好好好,那你來,小兔崽子,你過來……她會用嘴含你的小雞雞玩呢,然
後你就知道你該幹什麼啦。把褲子脫了,試試試試。咱們大家也一起看看樂樂。


  各位朗族鄉親,有錢幫錢場有人幫人場,朗人小崽子操弄軍醫大美女……

  大美女虹看看這群朗人崽子,一個一個的都在她腰上腰下的地方,最大的也
才剛到她胸脯吧。她的這攤子河邊生意的原則,是沒有免費的午餐,成年人要上
,誰都可以,唯一的條件只是付錢。可是說實在的,看到這些孩子她就有點迷糊
。從那天那些小傢伙們圍上她,看過她,又跟她玩過了以後,他們其實是有交情
的。交情就是在河裡游泳洗澡,完了以後上岸來找大媽媽玩。

  在芒市,當一個男孩並不是就一定見不著光身子的女人,可那種事老是遮遮
掩掩,羞羞答答。見到河道另外一頭有對門的大嫂子在洗澡,總不能一個猛子扎
到人的胯底下冒出來吧,會挨耳光的。隔壁的小丫頭細細呢,倒是整天光著屁股
跑進跑出,可是她兩條細腿,中間光板,上邊平胸脯,看上去跟個小子也沒什麼
不一樣。那這個叫虹的大女人就根本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胸脯上吊著的兩個寬寬
大大的肉皮口袋,還有大腿根子那塊地方,沿夾縫裡外長出來的黑毛毛,粗的亂
的,蓬蓬鬆鬆。這些東西可真不是隨便走到哪裡,想看就都能看得到。而且大女
人還特別和氣,怎麼欺負她她都是笑咪咪著,從來沒見她不耐煩不高興過。

  摸女人一直都是個特別讓人心裡哆嗦的好玩事,更不用說是那麼大個的一個
女人,大的屁股,圓鼓鼓,光溜溜的,摸上去是有多爽滑,有多順溜,順著就溜
到人屁股溝溝裡邊去了,女人那裡邊長著的肉皮,打折,起皺,綿綿軟軟,還有
點汁水粘手,不知道是不是女人憋不住了,有一點點尿……手指頭插進去以後,
女人的肉真的是一抖一抖的,自己的小雞雞也有點抖……可她在上邊還是笑著呢
,一點也不怕人,也不害羞。再玩熟了點以後,就真的是自己的小雞雞的事了。
那種事沒法多說,反正是做過一回就要想,第二天還好,第三天就開始又想,想
的心裡慌慌張張。他們轉來轉去,總是又跑到河灘上纏著洗衣服洗被單的大媽媽
去了。

  虹被他們圍著,摸摸肩膀,摸摸屁股和大腿,自己的心已經發軟。她總是跪
坐在地下,眼睛看著這些小傢伙圍在身前擺弄她自己的大奶子,那些孩子弄著弄
著,把她的一顆奶頭捏緊在手裡直往外邊拽,小傢伙還沒輕沒重,拽得她心裡一
晃一晃的發虛。還有一個趴在底下,一手抱著她的大腿,另外一隻手,一個勁的
玩著她的陰戶呢。在外邊摸摸還不算,伸到裡邊去,摳著,挖著,抽出來又捅進
去了。孟虹苦笑著,又是躲他,又是順著他,還真是沒法發出脾氣來。

  不管是大人長滿厚繭的大巴掌,還是小男孩一個一個細瘦的小手指頭,摸在
下邊的肉唇唇上,女人都是要哆嗦的。那塊地方,長滿了女人花蕊花心子一樣的
稚嫩神經,碰一碰都得要牽動起整一座的花園子。那塊地方,是個女人都得用最
好的花布絲綢,擋著,蓋著,遮掩好保護好,一輩子都不能打開給大家看。可是
在虹這裡,她被大敞開著過了有多少年了?從二十三四歲的小少婦開始,到現在
都是快三十的大媽媽了。瞄上一眼過過眼癮就不用說了,誰都能逛上來,摸進去
,這怎麼能算是個女人過的日子!可是虹想,我還真的就把這日子過下來了,我
還得再好好的過下去呢。

  真是一種陰暗的,傷心到了極處的逆向的快樂。虹這時候覺著這些小東西的
小屁股,細胳膊瘦腿的真是可愛。她就願意讓他們趴到胸脯上來,他們想幹什麼
就幹點什麼吧。而她可以抱抱他們。女人這麼的想著,往後仰躺到草地上去。

  「來吧,到大媽媽上邊來。」虹說。那時候她真不太知道,這得是算讓他們
奸的自己呢,還是自己在奸著他們。女人知道的,只是她這時候的心裡,要比對
付給錢幹活的漢子們安靜很多很多了。他那一下子一下子的,就像是小秋撒起嬌
來,正用腦袋拱著她的光肚皮。虹現在看到小冬高高興興的樣子,有東西吃,有
衣服穿,她有時候真的想,要是小秋也在這裡就好了,也能吃的飽,兒子跟媽又
能待在一起。不過每回那麼一想,虹都得咬一口自己的舌頭。「呸,又沒黑沒白
的犯傻,他可千萬千萬的,不能再回來了啊。」

  胖子提著後脖頸又塞過來一個男孩,就像是拎著一隻光板鴨子。小傢伙小臉
漲得通紅,這裡不比河邊,周圍滿滿的圍著人呢。不過當兵的嬉皮笑臉的不放手
,朗族的男人女人們一時也沒做出大的反應,他們已經習慣了要被人那麼招惹的
。對於虹也是一樣。反正給她塞過來一個,她照樣對付掉一個就是。要是不用躺
的女下位,她就得爬到地下去,塌腰沉肩,四肢著地了才能低到那孩子的胯上。
孩子太小了,她含著那條可憐的小雞雞,玩了半天也沒玩出動靜來。兵們等得煩
了就去人群裡再找一個出來換的。

  另外那一頭,蘇中尉對付完了一個得風濕病的老頭,一個肚子疼的小女孩,
後面是個躺在擔架上的漢子,沒穿上衣,肋骨地方包裹了一圈髒成了棕色的布條
,圍著一群蒼蠅。他抬頭看看,看到這邊趴在地下,撅高了屁股,努力聳動著肩
膀的虹,脖子底下還拖拽著一個皮藥箱子。不知道她干到第幾個了。

  「阿虹,你過來!」

  他叫過虹算是給她解了圍。玩笑歸玩笑,他自己得有個限度。「給他解開,
看看他怎麼回事。」蘇說。

  虹過來跪到擔架前邊以後,還是用了些時間平靜自己。她還是有點在喘,嘴
邊上也帶著唾沫,帶著些粘的滑的,淅淅瀝瀝的不知道是什麼。她在嘴邊上抹了
一陣才開始給漢子上藥,給他重新包紮了傷口。還是得用些抗菌素吧,她在自己
胸前掛著的藥箱裡找藥,徵求意見似的抬頭看了一眼蘇中尉,蘇揮了揮手。

  她又解決了一個痛經的婦女。胖子和阿彬,還有那伙孩子的地方鬧起來了。
開頭胖子大概只是跟走過來拉孩子的朗族婦女說了些玩笑話,後來變得有點不對
勁。

  「我覺得你有問題。兄弟們得搜搜。」

  「我說,你那褲襠裡邊鼓鼓囊囊的,塞著手榴彈吧?過來過來,讓哥哥們摸
摸。」胖子拽住那個年輕女人的衣襟往自己這邊拉。

  「對啊,要不,妹妹你自己在這脫光了給我們看看?那也行,對,脫光了就
不摸了。」

  胖子差不多已經半摟住了朗族女人的腰:「阿彬,脫她褲子,咱們查查。」

  人圈子往後退,很多人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該死的!」蘇中尉起身過去,他要是能走到的話,大概得抽胖子的耳光。
在此時此地,搞出這種事來太出格了。不過他才只走出兩步,就聽到轟隆一聲巨
響。蘇醫生最後的記憶,是從他眼睛前邊騰起來的一團火光。

  另外一邊栽倒的是胖子,他的背朝著這一邊,一個手榴彈在他們兩個的中間
爆炸開來。然後就是阿彬的衝鋒鎗聲,連續不停地吼叫。

  等到蘇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睜開眼睛想了一陣子,才意
識到自己是躺在病房裡的床上。他的看護兵待在旁邊,阿虹不在。

  「婊子……醫生給長官做了手術,然後再去治胖子,後來她說胖子死了。胖
子……死了,放在下邊院子裡呢。」

  蘇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疼,也許,感覺到處都疼吧。

  「叫虹來。」

  幾個兵把虹給他弄來,是拖進來的。她身上傷痕纍纍,癱軟地靠在他的床邊
上,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A59

  炸彈不是真的從女人褲襠裡掉出來的,是從人群裡扔出來的。這件事只是說
明瞭,朗族人藏著武器,而且會對政府使用武器。阿彬開槍打倒了距離他最近的
兩個男人,其他人四散奔逃。他們只抓住了被死胖子壓在身子底下的那個朗族婦
女。

  彬把槍掛在脖子上,抗起了瘦瘦的蘇中尉,胖子比蘇中尉重,是虹把他背回
來的,那筐衣服被套只能扔在空場子裡了。虹盡量低地彎著腰,盡可能快地拖動
起她那副很有點份量的腳鐐,兵們擋在後邊,他們穿過芒市回到了教會小樓的這
一頭。

  虹給蘇中尉做了緊急處置,接著再叫人把胖子弄進手術室裡來。不過……像
是已經用不著了。

  屋子外邊的空地上一片混亂,有人帶著槍朝向路的兩頭,而通往市中心的大
路上其實空無一人。另外的一堆人圍在樓門的邊上,朗族女人被剝得精光,仰天
躺在地下,上面壓著的兵正在努力地聳動屁股。女人受傷的腿以一個很不自然的
姿勢扭曲到外邊,上面血跡淋漓。

  圍著的人笑著罵著,聽不到下邊的那個女人有什麼動靜。

  胖子仰天平放在樓門的這一邊,下邊墊了一條軍毯。虹摸他的脈搏,沒找到
,再把臉貼到這個男人的口鼻上聽,他該是也不在呼吸了。虹抬頭,看到了萬正
站在她上邊。

  中尉看著她的眼睛,抬起手來動了動食指。虹沒有想著要站,直接就跪到了
他的兩腳前邊。跟著就劈頭挨了一個耳光。

  「你弄死了他。」中尉說。

  「不……沒有……不是的……」

  上面有人握住了她的長頭髮,往上提,高個子的女人被兵們提得抬起了腳後
跟,用腳趾頭點著地面。萬中尉現在已經學會了,能夠依靠一條棍子和一條腿站
得很穩。他舉起另一支木頭枴杖來,舉平,重重地捅在虹的肚子上。

  「閉嘴!」

  一放開手,女人就抱著肚子萎縮下去,跪著趴到了泥土地上。疼痛使她的臉
扭曲痙攣,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就是能說話,她也不敢再張嘴了。

  「爬到胖子那邊去。」一邊踢著女人的肋骨給她指點著方向:「這邊,這邊
!到他兩條腿中間去,跪好!」一邊抽自己腰上的皮帶,抽出來,握好在手裡。

  「脫他的褲子。」

  虹握住他的短褲褲腰朝下邊拉,褲子壓在他的身體底下,死人很重,得用上
兩隻手,從他的身體兩邊一起用勁。男人的腰和胯笨重地挺起來,赤裸裸地暴露
在女人的眼睛底下。他的陰莖在那裡縮成了一個小團,看上去灰暗茫然,了無生
氣,軟弱地向下垂落著。這個東西她見過無數次了,剛才在她試著救他的時候還
見到過。她甚至還記得胖子大腿側邊長著的一個小肉瘤,過去她曾經無數次地把
自己的臉頰貼緊在那個地方。現在它也還在那裡,只是現在它卻顯得很不一樣。
而且,她還說不清楚它到底有些什麼不一樣。

  整個赤裸的屍體在暮色中泛出慘淡的白光,女人的一個奇怪的感覺是,似乎
從來沒有見到過,也再不可能有比這更白的東西了。

  女人把連繫著手腕的長鐵鏈子從死人的大腿外邊嘩嘩地拖進來,把它們安頓
在扯開的短褲和男人的略微分開的大腿根中間。一連串的鐵環,在她的雙手底下
堆起了一個堆。

  「舔他。」

  後邊人手裡的軍用皮帶揮了下來,「啪」的一聲,落在虹的屁股上。

  虹哆嗦了一下,疼痛使她的身體本能地往前挺。她低下頭去,張嘴。

  舌頭感受到死人的皮膚,陰涼的,帶著一點鹹味,或者是,有點點甜的腥味
。她並不是第一次被迫舔舐人的屍體,只是比起為活人口交的次數來,當然是要
少得很多。她已經忘記了死人的生殖器會是什麼味道。現在她又想起來了。

  或者,它其實是完全沒有味道的,這反而更顯得不正常,更不像是屬於一個
人身體的某個部位,它也幾乎完全沒有溫度。它不再跟隨著自己的舌頭,或者嘴
唇的努力而有所回應,它也不會再漲大起來頂進自己的嗓子。它只是存在在那裡
,沉重而且笨拙地呆在你的牙齒和舌頭之間,它總是懶洋洋地停留在一開始安放
它的地方。不去搬弄它就不挪動位置。

  她用舌頭費勁地搬弄它,把它往自己的上顎上抬。不過為什麼還要花費力氣
去擺弄他呢?胖子已經不會再有慾望,也不會因為感覺不爽而踢自己的肚子,或
者踩自己的腳趾頭了。為什麼?虹自己也不知道。只不過是本能的習慣吧。

  又是「啪」的一聲,她的屁股又挨了一下。

  「快他媽的動啊!」

  她的頭頂往前撞下去,拱進了死人鬆軟的肚皮裡,男人冰涼的生殖器冷漠地
擠進口腔裡來,就像是一個既沒有面目也沒有表情的鬼魂。她抬頭躲避它,使它
後退,它懶洋洋地滑行在女人的兩片嘴唇之間,女人的嘴在觸碰到了稍微有點凸
出的龜頭的時候停住,重新吮緊它。

  「可憐的胖子,」她聽到上面說,「他的雞巴再也翹不起來啦。」跟著她聽
到風的聲音,皮帶嗖嗖地劃破空氣,每一道風的終點都是她光赤的身體。「一…
…二……三……。」虹心裡下意識地記著數,有一次落在她往後平伸出去的小腿
肚子,另外兩下仍然是屁股。鞭子的衝勁使她搖晃,而劇烈的痛楚使她暈眩。她
的手指摳緊了鬆軟的泥土,努力控制著自己臉頰,把它擠進胖子胯部的分叉中間
。忍住,忍住,別動,別讓自己的身體跟著鞭子亂動,別把嘴裡的這條死人東西
給甩到嘴巴外邊去了。

  「哼哼,女上位嘛,就該女的多動彈動彈。」中尉順手把皮帶交給旁邊的兵
:「拿著,給我看著這個屄,有事沒事了揮上兩下,別讓她偷懶。」

  不知道多久,應該已經是很久了,虹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她只是肯定自己
一直在動作,沒有偷懶。當然了,站在上面的弟兄也一直沒讓她有機會偷懶--他
一直在抽她的屁股和脊背。確實是的,斷斷續續的鞭打使她沒有完全睡著。現在
她覺得胖子的雞巴似乎產生了一些變化,似乎正在變硬起來,不是一直以來那麼
柔弱無骨的無聊樣子了。

  女人的舌頭藏在嘴裡,偷偷地頂了頂它,它跟著她動,有點直楞的感覺。真
的,它現在有點變成了一個具體的物件,而不再像是一種空虛的不成形狀的流質
了。女人打了個冷戰。屍僵,她想。「人死後一般大約經過1- 3小時,肌肉輕
度收縮,關節不能曲屈,開始出現屍僵……」醫學院的教科書是那麼說的。

  女人吞進它,又吐出它。這一次吐出它的時候女人特別留意了一下。它呈現
出一個傾斜朝上的角度,而且維持了那樣的姿態,不再往下墜了。

  「我一直從上邊含著它,結果它就是這樣僵住了。」女人想,她的心裡產生
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想用手去摸摸它。她第一次讓自己的嘴唇完全放開了胖子的
生殖器官,比一直吮著它的時候更高一點地抬起臉來,垂下眼睛看……它還是那
樣的翹著。只是,它還是那麼的小,幾乎不像是一個成年男人。它會在死後1-
3小時變硬,不過肯定不會再變大起來了。

  虹把舌頭伸到嘴外面去,輕輕地舔它。

  它也還是那麼的冷。我已經用嘴唇包含撫弄了它那麼久了,有兩個,也許三
個小時了吧,還是溫暖不了它,也不能使它變得潤滑,它似乎一直在向周圍散發
出無窮無盡的寒氣。虹不由自主地收攏起肩膀,這個動作使她的意識轉向另一個
方向:上邊的那個士兵弟兄偷懶了,忘了?反正是,她正在觀察這個死男人的雞
巴,一直停著沒有動作,但是皮帶也一直沒有落下來。

  她趕緊做了另一次更深的吮吸,一邊卻有些不明不白地把屁股朝上抬。本來
低頭就免不了要翹臀的,但是這一回,有意無意地,女人虹把光裸的屁股拱起在
半空中,停下不動了。

  從臀部開始延伸到整個背脊,抽傷的皮肉象火焰燒灼著一樣,熱辣辣地疼痛
,連帶著肩膀也是一樣。上面的那些人不是一直站著不動,他們會圍著她的身體
轉來轉去,在換過一個角度以後,皮帶就會從頭臉的方向揮下來,那時挨著的就
會是肩膀了。不過虹覺得熱烈的疼痛始終沒有更深地滲透進自己的身體內部去,
虹覺得自己的腹腔寒冷而空曠。她覺得自己的舌頭和兩腮都已經僵硬地保持在了
一個固定的姿勢上,可以起到潤滑作用的唾液也像落在沙灘上的水流,滲透得無
影無蹤,似乎是,死亡的陰莖是一個通向另外時間的門戶,它正在從那個虛幻飄
忽,魂飛魄散的世界中傳遞過來無窮無盡的陰森的氣息,先是凍僵了她的口腔,
現在正在擴撒到她的整個身體。當然,也許只是她累得沒有力氣了,而且半夜本
來就冷。虹覺得自己的下體在刺骨的寒冷中失去了收攏的能量,那裡平時緊密地
互相依偎,互相環繞的皮膜和肉瓣,都已經遠遠地分離開去,不再粘連牽扯,也
完全喪失了彈性。她們變成了像是玻璃一樣光滑,堅硬的牆壁。她們似乎全都支
稜起來,凝結在空氣中。她的後半個身體朝向著無邊無際的外部打開。

  有一點點液體在那裡流淌,一開始女人沒有意識到,直到它們沿著她的大腿
一側滑落下去,變成水流。冰涼的感覺提醒了她。

  她想,那是她的尿水,她意識模糊到失禁了。她只是有些奇怪,就連從身體
裡邊流出來的水,為什麼都會是那麼的冷?女人的頭一個反應是伸回手去摸一下
,不過她沒有動。那樣可能會挨到鞭子。皮帶那麼軟,可是它抽在屁股上會那麼
的疼。女人想。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再抽下來,又會落到哪一塊地方呢?她沒有
辦法去觀察他們,她只能傾聽著他們--那個兵一直在後邊轉著的,他現在往哪一
頭走了?要是他正站在自己的後邊,低一點頭側著揮他的皮帶的話,也許鞭稍就
會橫過來打在齊自己腿根的地方。

  也並不是那樣。鞭子得要豎著抽下來,還需要看得很準,要正好落在兩邊肌
肉塊的正中間,那道縫隙的裡邊。他們有時候就是故意那麼幹的,那樣一下子整
個人都會痛得縮成一小團。

  「哦……」想像中的疼痛使她歎息,女人輕微地呻吟出了聲音。

  不過……就是那樣也抽不進裡邊來的……女人的思緒有點亂了……皮帶太軟
了,插不進裡邊來的……他們過去有時候會用棍子,找一根夠粗的樹幹……插…
…還是叫捅呢?

  ……肉……屄……雞巴,女人混亂地想。她跟著士兵們生活得太久了,她早
已經習慣性地使用他們慣用的詞彙。女人想,再過一會,那些活的男人們會不會
圍過來干女犯人的屄呢?

  女人的臉埋在胖子的兩條大腿中間,在那裡周邊都是僵直的肌肉,寒冷堅硬
。女人茫然地沒有確定的思想,她大概也不會承認:她是在害怕。她希望有強壯
的東西深入進來支撐起自己,抵禦正在深深地滲透著的死亡的寒氣。她想要有活
潑溫暖的東西充滿進來。

  這時她聽到另一個女人的尖聲號叫。就在自己身邊。

  從一開始,那個女人就一直在另一邊斷斷續續地哭喊著。虹從一開始就已經
知道她會遭受到的是什麼,以後便再也沒有空閒的時間,可以使她分心去注意別
人的事。不過這一聲很近。很多人已經圍過來了。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看到這個姐姐怎麼玩死人沒有?」

  沉重地撞在人肉上的聲音,問一聲,響一下。那個朗族女人痛苦地嗚咽著回
應。

  「該你啦。」

  「胖子,閉眼吧,你活著的時候沒能上了她,我們現在讓她上掉你。」有人
玩世不恭地說,然後是同樣玩世不恭的大笑。

  「起來,你,起來!」嗖地皮帶揮起來了,一樣沉重結實的肉聲,不過這回
是疼在虹的胯骨上。女人想,這句大概是對我說的?可是她正含著胖子,她既不
敢抬頭也不敢問。

  「他媽的,滾開!」

  這一腳就直接明確得多了。皮鞋踢在虹的左邊肋骨上,用上的力氣足夠使她
朝著右邊翻滾出去。虹在屍體旁邊的地下連著打了兩個滾,停下了以後先摀住身
體側邊,吸進一口氣,忍一忍疼,再鬆手撐地把上半個身子支持起來。下邊扭腿
曲膝,跪整齊。

  她看到兵們都圍在胖子那邊,拽住朗族女人的頭髮,把她的臉往胖子的胯底
下按。她拚命地掙扎,他們就狠勁地踢她的肚子和屁股。

  她的動作漸漸地遲鈍起來,癱倒在胖子的身上,不動了。

  「媽的。火盆,那個炭爐子呢?」

  其實火盆已經在院子裡了,裡面插著撥火用的鐵釬,兵們剛才就已經對她用
過了吧。有人用腳把它往這邊踢過來。

  朗族女人的臉被提起在空中,上面滿是血污,淋漓的眼淚和口涎,在炭火的
映照下像是一個暴死的女鬼。周圍一圈的人全都是黑色的暗影,被火烤成橘紅色
的鐵釬的尖子慢慢前伸過去,光芒耀眼。

  虹閉上眼睛偏過點頭去,只是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趴下去,舔胖子的雞巴,要不你就舔這個!」

  虹聽著那個女人只是喘氣,喘過了氣以後是哭。

  「他媽的。」

  女人又叫,長得像是沒有結束的時候。虹幾乎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我……我……別、別……我做……我、我舔……」

  胖子的屍體周圍嘈雜混亂,笑罵和抽打的聲音持續不斷,而嘴裡含著東西的
女人嗚嗚地應合,後來她似乎還開始嘔吐。孤單地跪在外邊的虹低下頭去,凝視
著自己赤裸的乳房,她們正在寒冷的空氣中瑟瑟顫抖。這一回她悄悄地探下去摸
了摸自己的下身,她才知道尿水一直在淋淋漓漓地流淌著,該是一直沒有完全斷
過。而且唇片裡外還有些發粘,身體裡邊也有,也許不光是尿,還有分泌的液體
,它們混合在一起流得很長,已經流過膝蓋,浸濕了膝蓋下邊的土。

  她以為沒有人在注意這邊,可是她仰起臉來,看到上邊有一個男人正在低頭
看著她。

  「胖子是死在你床上的,你該怎麼辦?」他說。「好像蘇醫生都是用電的吧
?總得電上一陣子的吧,咱們現在就開始?哼哼,這可是蘇醫生定的規矩。」





A60

  前半個晚上吮吸死人的生殖器,後半個晚上被不停地電擊……直到五分鐘前
才有人把她解開,往她的臉上澆了兩桶水。虹的視線現在完全是模模糊糊的。女
人坐在地下,凝視著自己無力地向前伸展開的腿和腳,從腳趾延伸到腳背上的一
小條肌肉一直在那裡一跳一跳地抽搐,可是她卻奇怪地完全感覺不到它。剛才,
從發電用的電話機裡引出來的黃銅線就一直捆在那個地方,她的一對大腳趾頭上
,而現在她只是覺得全身麻木酸痛,還有一陣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嘔吐物不僅
殘留在她的嘴裡,鼻子裡,甚至不知道怎麼的灌進了她的耳朵。

  心像是懸在半空中一樣,放不到實在的地方。她用一隻手摀住胸口,過一會
又加上另外一隻。

  「……蘇……蘇中尉……」她開始說話,告訴他他的胸脯和肚子看上去是個
什麼樣子,她又對他做了些什麼:「……輕微封閉氣胸……清創,胸壁上有兩塊
不大的彈片……閉式引流……按照血壓,心音,出血的體征,判斷胸腔裡沒有器
官受損,沒有立刻做胸腔探查……繼續觀察……」聽上去像是一本戰傷教科書裡
的教案。

  「你救了我的命?」

  「還有……胖子……大哥……死了。」

  大出血……猜測股動脈……她又說。

  胖子應該是被手榴彈的彈片打進了屁股,雖然那裡沒有特別重要的器官,可
是被切斷了動脈。也許當時就給他包紮止血還能救得了他,可是虹哪裡能管到那
麼多呢。

  他聽了一會。「好了。」他厭煩地揮了下手,「去吧,該幹什麼,就去幹點
什麼吧。」

  那麼……現在是早晨,現在該幹的就是查房。虹站不起來。腿腳被電流折磨
了半個晚上,第二天總是走不了路的。她翻身伏到地板上,咬住嘴唇,爬。一直
爬下樓梯,爬到了二樓走廊才看到病房裡沒剩下幾個人了。萬中尉也不在,他帶
著更多的兄弟們和芒市的駐軍一起,出發到城邊找朗族難民去了。有仇必報,這
是北部生存的重要遊戲規則。

  實際上,近一段時間戰事已經趨向平靜,並沒有多少新送進來的傷員,虹想
了一想,其實也沒剩下幾個床位還有吃藥打針的安排了。她想,也許自己該回到
樓下去,告訴兵們把她捆回到樹樁子上,繼續挨電打被火燙吧。

  當然了,這只是個跟自己過不去的彆扭勁,他們現在還顧不上她,她得乘這
個機會歇一歇。女人半躺半靠在過道的牆邊上,眼神茫然地等待。他們在需要她
的時候總會來找到她,而且踢她。很長的時間,她聽到外邊很遠的地方有些零星
的槍聲。後來她聽到樓下有人回來了。

  有人專門上樓來找孟虹,找到了就踢她:「起來!萬中尉說了,叫帶你們兩
個過去!」

  虹試了幾次要站起來,爬起一半又軟回地下去。以後她就一直是爬的,她把
自己的身體,還有鎖鏈,拖過了走廊又跌跌撞撞的,稀里嘩啦的拖下了樓梯。她
看到一直扔在院子裡的那個朗族女人,她也是依舊赤條條的,全身上下到處黑一
塊紅一塊,血跡斑斑,整張臉已經腫得不像人的樣子,像個母豬頭了。

  男人們把她拖起來擱到虹的背上:「爬吧,爬著去!」

  「胖子,還有胖子……」

  大家是要出發去埋胖子,再等下去他就要變臭了。有人已經把桑米找了來,
有棺材嗎?沒有,一時到哪找去?算了算了,拖張床下來,桑米,你再去叫個誰
來,抬著床過去吧。

  可是為什麼要她背著這個半死的女人一起去呢?虹當然不問,護士中士還把
他們的紅十字藥箱提出來了,又給虹掛到她的脖子上。他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虹光是低下頭去配合他。她也不問要去哪個方向。四腳著地的爬出院子,爬上了
外邊的大路,後邊該怎麼做,兵們會用皮帶或者皮鞋告訴她。半死的朗族女人橫
搭在她身上像個死面口袋,不像口袋的地方,是她有時候還能發出一兩聲含混的
呻吟。她身上的血流下來,流在她的身上,粘滑地凝聚在兩具赤裸裸的身體中間
。虹的身體底下是牽著她脖子的小皮箱子,磕磕碰碰的沿著地面蜿蜒向前。

  這兩個女人後邊跟著桑米,桑米叫來了他隔壁的鄰居,兩人抬著一張行軍床
,床上躺著死了的胖子。再後邊是萬和彬,還有更多的兵們。

  這個奇怪的隊伍在看得見芒河的地方轉向地勢略高的山坡,從朗族難民們的
棚屋區邊經過。現在那裡邊已經滾滾地升起煙和火了。留守芒市的駐軍從早上起
封鎖了棚戶區外空曠的河灘,不准人進出。他們要朗族人把扔炸彈的人交出來,
或者是他們自己去把他找出來。現在武裝的軍人進入朗人的臨時居住地,用槍口
和刺刀把所有人趕出房子,強迫他們跟在為胖子送葬的隊伍後邊。大家最終在一
個生長著稀疏樹木的小丘陵上停了下來。萬中尉從朗族難民中挑選出幾個男人。

  「挖個坑。」萬對他們說,「大一點的,要埋得進一個胖子。」

  然後他轉向虹他們兩個。「弄幾根木頭來,削尖點。把那個女人釘到地上。
」他對他自己的兵們說。

  把木頭樁子打進地裡釘了兩個點,把女人的兩條腿拉開,一根木頭捆好了一
只腳。讓她坐起來,上半個身體正好靠在後邊的馬尾松樹上,背過手臂,也捆上
了。

  「好,讓她坐著好,這樣她能看見自己的肚子是怎麼被剖成兩半的。」

  女人現在有點清醒了,她的一隻眼睛青紫腫漲,只剩了一條細縫。阿彬把刺
刀伸到她另一隻眼睛前邊:「我們要用這東西把你的心肝掏出來,把你的下水送
給胖子。」

  「就是不知道胖子喜歡不喜歡……」

  「加上屄他就喜歡了。」有人笑。

  「那就……再割下你的屄。也用這個。」

  女人好的一隻眼睛盯著刀鋒,含混地說了些什麼。刺刀往前捅了進去,插進
了女人的臉頰裡邊,男人握著她的頭髮把她的頭按向一側,而刀刃的方向相反,
有一點點金屬摩擦著牙齒的聲音,一陣掙扎和痙攣之後,血和刀尖出現在了女人
因為疼痛而大張開的口腔裡--他把她從臉到嘴劃通了一道大裂口。

  鮮血淋漓,從脖子到胸口都是。弄得她的兩隻乳房表面打滑,不過大家還是
握緊了她們,從上緣開始,往下連割帶鋸地弄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她們因為自
身的重量,朝地面轉過九十度翻倒下去,牽連著一些拉扯斷裂的血管、筋腱和乳
腺,掛到了女人的肚子兩邊。白晃晃的斷面傾斜著朝上,刺著人的眼睛。

  「她一疼就閉上眼睛不看了,得讓她看。看她自己是怎麼被活割成一塊一塊
的。」

  刺刀順手切著女人的肋骨邊劃下去:「睜眼!」

  她聲音顫抖地叫,甩頭,眼睛閉得更緊了。

  「不行,這樣不成。」

  「眼皮,割掉她的上眼皮。記得我們在朗人那邊是怎麼幹的?干他們土司那
個漂亮的印度小老婆的時候……割掉了他的眼皮,讓他乾瞪著眼睛看到死……」

  「……哼哼,現在看到了吧?看到你自己的大奶子沒?說一說,奶子像個什
麼了?」

  「變兩個爛木瓜啦,哈哈哈。」

  她的滿是血和淚的臉被按低到自己破碎的胸脯上邊,沒有了眼瞼遮掩的兩隻
眼睛裸露暴突,比人原先以為的更大,更不真實,就像是嵌在一個虛假面具上的
兩個紅色的玻璃珠。

  「肚子,該肚子了,開她的膛……哎,對了,醫生,婊子醫生呢?」

  虹一直以為只要跪著,陪著,等他們弄完就算完了,難得能有一回,今天游
戲的主角不是她。對於虹,隨便怎麼殺人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只是保持著
自己好好地跪著的樣子,思緒有點開始恍惚了,好像是,有個小蟲鑽在了自己的
腳趾頭縫裡,她正在想著它會是個什麼。一聲叫喚嚇得她打了個哆嗦。

  「……是,在,婊子醫生,女犯人,在……」

  「你來。你把她的肚子剖開,把裡邊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弄出來……你可是專
幹這一行的……」

  「對啊對啊!你不是沒事就活割咱們的肚子玩的嘛……把她也活著剖開,掏
成一個空殼子了,還沒斷氣……靠,想想就……多好玩啊……」

  「過來,過來!」

  首先的本能是服從,虹應了「是」,挪動著腿彎膝行過去,和那兩隻赤露著
瞪視著天空的大眼睛面對著面。

  「聽著,你把她的肚子割開,可是不准把她給弄死,是不是不要弄破血管什
麼的?先切不會立刻送人命的玩意……什麼東西割下來了人不會立馬過去啊?」

  「直腸……肚、肚腸吧。」

  「好,那就把她的腸子先拽出來。然後呢?」

  然後?大概沒了,人的器官都有充足的供血……

  「那就用個什麼辦法,止住她的血……止血……鉗……?隨便什麼吧,反正
你總該有辦法的,你不是學這行的嘛。現在,婊子醫生,仔細聽好了!把這個爛
女人剖開了以後,從她的肚子裡頭取出十樣東西來,心,肝,肺,還有什麼?大
、大腸?反正隨便你割什麼,就是,整十樣就行。」

  「一樣一樣在胖子墳前邊擺整齊……要是到那時候她還沒斷氣,哥哥們賞你
……給你吃飽一頓紅燒肉……想想吧,你倒是有多久沒吃過肉了?」

  在這裡提到肉可真是有黑色幽默感。這裡到處都是血,還有肉,裸露的肉。

  「可要是差了一樣,割到第九件她就先死了,那回去以後老子們把你栓在門
外邊電上整整一天……聽懂了?!」他手裡那把滴著血的刺刀尖尖頂著虹的奶頭
輕輕地劃著圓圈:「差兩樣死,電你兩天,差三樣……三……懂了?」

  其實……那也不算什麼。反正她生活的主要部分就是挨揍,讓人想出所有花
樣來,變著各種法子的,揍。不管她被命令去做的是什麼,不管她是服從還是抗
拒,也不管最後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反正結局總是一個。不管是什麼樣的苦,
什麼樣的疼,虹肯定是都嘗遍了,如果他們喜歡用電,那就用電好了,連到自己
的腳趾頭上--要不就是插進屄裡,然後整個小肚子就像是被人拽著往外拉出去一
樣的痛……虹幾乎要露出苦笑來,她都想不出自己全身上下還有哪裡是沒有挨過
電擊的新鮮地方。

  不過……連著三天,一直不停的,不停的通電,還是會很難過。當然,他們
肯定不是要真的片刻不停,那樣她很快就死了。他們會電上一陣,停一下,再電
一陣。到最後人會完全失去理智和思想,就是隨著電流,嘔吐,抽搐,哭,喊,
像一台電動玩具一樣。我過去肯定是被人這樣做過的……不過那是哪一次呢?還
有,到最後到底被連著電了多少天?虹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要是我拿這刀用點力氣,直接往前捅,乾脆利索地扎穿她心室的話,她全身
的血大概會在十秒鐘內流乾淨了吧。然後呢?我就欠了那個死胖子十件內臟,十
件就是十天,我就會被萬中尉他們用電刑折磨上整整十天,那樣的話……人大概
是撐不住的,即使不死肯定也會精神失常了。

  刺刀已經扔在她們兩個的中間,虹低頭跪在那個朗族女人的身前,她在胡思
亂想,一時沒去揀那把刀,她也沒動,也沒說話。

  「快,快!」先是踢她的屁股,後來用槍托砸她的背脊,一下,兩下,虹趴
到了地下,臉朝下,扒著地,不掙扎,也不出聲喊叫。這時候他們才想到,這個
女醫生,女犯人,婊子,有點像是在抗命不遵的樣子。

  虹被人拽著頭髮提了起來:「你是有點想找彆扭了?」

  揮起手來左著右著扇她的耳光:「說話!說話!」

  停一停再問:「做不做?」

  女人還像是真的被打醒了的樣子。她舔了舔嘴角的血:「做……我做。」

  「嗯,這還差不多,像條狗的樣子……咱們養著你的,叫你咬人你不動換,
你也不想想,你當一條狗那麼多年了,還能有節操嗎?」

  把女人往地下一搡:「去,撿刀子去!」

  「哎……等等。讓我想想,我怎麼覺得對這個女人也得想個法子收拾一下才
對吧。她不是昨天也在那地方的嘛,她怎麼沒把蘇醫生給擋住呢?要不她也該擋
上胖子……為什麼死的不是她呢?說不定……她跟她們就是一夥的。」

  嗯,我也覺得這個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雖然一直挺聽話的,操起來也爽
,可是我看著她心裡就有點犯嘀咕,有點發毛那種樣子……要不……咱們砍她個
手指頭玩玩?

  好,砍就砍,說幹就幹。虹只是一時恍惚,再回過神來自己就又成了主角。
現在一堆男人們都圍著她,按著她,虹茫然地注視著自己的右手腕被兩隻男人粗
壯的大手按在一塊高出地面的山石上。上邊被拉出來了一支中指,另外四個指頭
蜷縮在底下,擠壓著岩石尖利的稜角,不好掙扎,一掙就疼,男人們的力氣也很
大。虹盯著架在她中指根上的刀刃,沒有掙扎。

  刀刃橫著移動了起來,虹看著從金屬下面翻捲起來一條肉皮。甚至,虹都沒
有感覺到手有多痛,但是她感覺到心底裡在發冷。她在哆嗦。

  「哦……唉……」她低低地說。

  等,等……停下。有人說。讓我想想。

  要是真把她的手指頭全砍完了,她不就沒法再活割咱們了嘛。蘇中尉肯定會
生氣的……

  就是就是……那她連擦地板都幹不成了,還有洗衣服……得我們自己洗了。

  我最討厭洗衣服了。

  這樣吧。弄她的腳,砍她的腳趾頭好了。一個一個的割下去。割一個看一看
,看她是怎麼吱哇亂叫,怎麼哭著求我們饒了她的。

  說不定還尿一地。靠,想想很爽啊,我最喜歡糟蹋女人的腳丫子了。

  嗯,用鏟子用鏟子,刺刀用不上勁。對,就那個,那個,給胖子挖坑用的。
好了。先來哪一個趾頭?

  男人們反擰起女人的手臂,她坐在地下,兩條光腿往前邊伸開,腳脖子也被
兵們按住了。再把她的腳往回推,腳掌著地。

  「她這邊已經沒了一個了……換那一隻腳,最小的那個吧,靠在外邊的,好
弄。」

  她那個那麼小,這個鐵傢伙那麼大,怎麼弄啊?

  先上去,壓住她趾頭根子……會一起切下兩個來的……斜點,斜一點……好
了。你把腳踩上鍬肩,用勁一跺就好,跟鏟土似的。

  好吧,那我來,用勁!

  小骨頭斷開的聲音很輕,咯的一下。鏟子的刃緊貼著虹的右腳外側切進了下
邊的土。刃的這一邊,一,二,三,四,只剩著四個腳趾頭了。另外那一邊的地
下,就是一塊小小的血肉。

  虹不輕也不太重的哎呀了一聲。她全身打了個寒噤,出了一身子的汗,臉也
白了。可是倒也沒有怎麼的吱哇亂叫。

  還幹嗎?

  好像不是很爽的樣子,她也沒哭啊?再來一個?

  算了算了,咱們今天是來埋胖子的,幹正事吧。

  嗯,給她個教訓,讓她別犯糊塗就好。疼一疼,人的腦子就好使了。對不對
啊女人?起來吧起來吧,把刀子撿起來。

  那是一支斯登衝鋒鎗的匕首型槍刺,有尖有刃,只是尖已經有些遲鈍,刃也
並不是那麼鋒利,上邊沾染著朗族女人和虹自己的血。

  「把這東西塞屄裡邊去……聽好了,塞你自己的屄!」

  嘿嘿嘿嘿。男人們又笑,沒想到吧?你要用刀子割人,你自己也得嘗嘗刀子
的味道。屄裡邊插著把刀子,人肯定精神,一點也不敢亂來了。

  虹轉向那個朗族女人,她用一條腿蹲,另一條腿跪,她把自己控制得既穩定
又靈活。而她的屄裡插著刺刀,那東西堅硬冰涼地捅在身體裡邊,它的尖和刃不
懷好意地在她稚嫩的肉膜上頂頂撞撞,割來劃去的。虹並不怕死,可是哪個女人
被塞進那麼一條金屬的物件,都會是本能地提心吊膽。虹提著心氣,她現在確實
精神多了。她看看一邊放著的,開了蓋的小皮箱子,裡邊有手術刀,有剪子,有
手術用線,紗布,甚至還有……止血鉗。原來他們讓她把這帶來是有理由的。

  那就是手術刀吧。這大半年下來她已經玩得很熟練了。人肚子裡邊的下水,
她也收拾過十好幾副。她不是很怕。下了決心要做的事,就不用再去多想。虹伸
出另一隻手去摸那個女人的肚子,上邊帶著血帶著泥土,吊著兩掛碎肉口袋一樣
的乳房。虹赤著手撥了撥她們,把她們分開,看清楚她要用刀子切開的地方。

  上邊有人一直抓緊了朗族女人的頭髮,把她的臉往下按。她的眼睛也沒法合
攏。也許細薄的手術刀插進胸骨劍突下邊去的時候,她並不是真的有多麼的疼,
但是那肯定很可怕。在你知道今天一定會死,而且在死之前要被活著割上整整一
個下午,親眼看到自己肚子裡的內臟被一件一件地拖出來的時候,誰都會害怕的


  這個朗族女人眼睜睜地看著尖利的刀刃劃開自己肚子上的皮肉,它們帶著新
鮮的血珠翻捲起來。切口本來應該讓過肚臍的,可是虹直接劃了下去,一直割到
恥骨的邊上才放下刀。騰出兩隻手來,把女人的腹膜和筋膜向兩邊拉到更大。

  腹腔裡有些血,有些粘液,並不是太多。與一般想像的不太一樣,僅僅是剖
開人的肚子並不會有很大量的出血,重點是要避開那些主要的動脈和靜脈。而在
弄斷它們之前先用止血鉗夾住,再紮緊就可以。

  一堆人好奇地圍著看。「真他媽的,看著我噁心。」雖然這些兵們是整天見
死人的,可是正正規規地觀察一個女人剖開的肚子真還是第一次。那個圓鼓鼓的
是什麼?

  「胃……」虹說。

  肝呢?肝很大的一塊,都能猜得出來。心呢心呢,狼心狗肺呢?

  心肺在人的胸腔裡,上面呢。打開胸腔要鋸肋骨的,沒帶鋸子。虹一絲不苟
地回答。

  下邊的肚腸沒了腹壁的收容,往下淌了出來,它們波浪滾滾地翻過那個女人
身子底下陰戶的門檻,流著血和粘液,像個活的動物似得,爬下了她兩腿之間的
泥土地。

  虹本來想的先是胃。虹把牽連著她的胃部的韌帶用剪刀剪開。虹回憶了一下
,找到胃網膜的右動脈和右靜脈,把它們接紮起來,剪斷。虹的被電流打擊了半
個晚上的手控制不住地有些發抖,但是她不用做得很認真,她反正是要死的,不
會有預後好和不好的問題。她只要做到她現在死不了就可以。

  現在開始疼了。在虹安靜地做著這一切的時候,那個朗族女人都很疼。她疼
得抽縮成了一團,還有一陣一陣的冷汗。在她腹腔中的筋和肉被分斷的時候她慘
痛地嚎叫,抽動自己的手臂和腿腳。接下去是乾嘔。而虹只是在她掙扎最激烈的
時候閉了閉眼睛。在她出聲喊叫的時候,粘附在女人腹腔內壁的網膜都在同步振
動,虹的手正按在那上面,虹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用剪刀剪開了她。

  女人的叫聲很快就變成了沉悶的喘息和嗚咽。她好像是攢不起來足夠的空氣
,肚子破了,她掙扎著呼吸的時候,鮮紅色的橫隔膜從傷口裡膨脹出來。她的臉
扭曲得像一個長壞了的苦瓜,這個時候她肯定很疼。

  虹的注意力一直是在女人的肚子裡,直到她的腳尖覺得發粘打滑為止。那個
女人的肚腸爬過泥土和草,圍上了虹的光腳趾頭。她真的像是一條盲目的爬蟲,
不管不顧地沿著地面,摸索著,拱著。虹哆嗦了一下,她踢了那東西一腳。

  腸切除手術。分離腸系膜,在預訂切線的無血管區用止血鉗分離系膜,分束
鉗夾,切斷腸系膜及血管,血管近斷端用絲線結紮。

  腸系膜分離結紮後,用腸鉗在遠近端的保留腸管上各上一把腸鉗,在腸鉗與
止血鉗之間沿直止血鉗下切斷腸管。

  虹現在沒有腸鉗,她用線把腸管繫住了,只是為了等一會裡邊的東西別跑出
來。反正……她不用考慮將來的預後。把系膜上的那些血管全都封閉上就可以。
再以後是吻合的章節,這些虹也不用去管,反正永遠也沒有吻合了。

  她把兩個切口之間的腸段拖出來扔到一邊。她聽到身前那個女人嗓子裡作嘔
的聲音。後邊的男人們也有些騷動,既有她的那些傷兵們,還有更遠的朗族鄉民


  不過還是有人足夠勇敢地命令說:「厄……給胖子,扔到胖子那邊去。」

  赤身的女人提著這些打這彎繞著圓圈的,散發著腥臭的雜碎站起來,慢慢走
到邊上的紅土堆跟前去。也許是腿腳的肌肉得到了恢復,也許是被活割女人刺激
了精神,虹發現自己能站得起來走路了。雖然腳踝和膝蓋都還在打顫,被切掉了
小腳趾頭的右腳一挨地面,就像鋼針紮著一樣,她走得踉蹌搖晃,腳下在流血,
手裡的東西,一路上也在流著粘液和血。

  槍刺在虹的陰戶裡滑動,她騰出一隻手到自己的胯下握住它。在女人彎腰的
時候,刺刀的手柄在她的屁股底下傾斜著抬高,從女人兩腿之間突出出來,指向
後方人群,在這個血腥而沉默的場景中形成一個奇怪的標誌。虹彎腰把肚腸輕輕
地擺放在胖子上邊。

  下一回是那個女人的胃。在切出女人子宮的時候引起了更多的興趣。「靠,
那麼小的一個,就能把老子裝在裡邊呢……」

  「蠢貨,她是你媽啊?」

  「老媽……老媽怎麼了,還不是一個樣……」

  虹覺得這個女人的身體正在變冷。她已經沒有眼瞼可以閉合,所以不容易被
人察覺,至少,虹希望她已經失去了知覺。她觸摸著她腹腔中的動脈,覺得她還
維持著心跳。虹再看她的陰戶,那上面被烙傷的暗紅色創面已經變得乾燥暗淡,
她流失的體液太多了。虹直截了當地捏緊刀口的下緣,把女人的整個陰戶往上提
。如果她還有殘留的感覺的話,她會覺得很疼,可是虹不知道她的大小唇面還會
不會有使人動情的觸摸感了。虹一時幾乎想輕輕地摸摸她。刀子沿著陰唇的外緣
割開一個完整的圓弧形切口,陰道的內端在被切掉子宮的時候就已經分斷了的,
虹把整個器官像一個塞子一樣從女人的腔體裡拔了出來。這團東西提起在手裡層
層疊疊,有些黏連的筋絡和血管,有些黑色的毛髮,真的像是一隻從硬殼裡撕裂
了出來的軟體動物。

  兩個乳房算成兩件事也許多少有些作弊,而且她們已經被士兵們割下一半,
只是靠一點肌肉和表皮牽連著,用手術刀再劃兩下就解決了問題。但是虹每一次
搖晃著站起身體,帶著分離下的女人器官和她自己的鎖鏈,沉重地走向墓地的儀
式感震懾了觀眾,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血跡從樹下捆綁著的女人大腿中間,斑
駁地延伸到埋葬著胖子的土堆前邊,慢慢的變成了一條蜿蜒的小路。一堆更寬泛
,更飽滿些的是連接著直腸的大腸,還有一堆是小腸,女人的腎臟和胰腺、卵巢
包裹在脂肪和網膜裡,看上去粘稠軟滑,輪廓模糊。肝臟的含血量更多,一直在
淋漓地流淌著淺紅色的汁水。現在又增加了一個,再一個蒼白的乳房。朗族女人
的膚色偏深,但是她的胸脯離開了身體以後卻變得灰白。她們被朝天擺放整齊,
只有豎立的奶頭髮紫,發黑,像是一對瞪大著的,始終閉不上的眼睛。

  「現在,」阿彬端起衝鋒鎗指向人群:「誰扔的炸彈,給我站出來。找不到
他,你們誰也別想活著離開這。」
2013-12-19 11: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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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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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1

  即使在旱季太陽暴曬的中午,赤腳踩在火熱乾裂的紅土地上對於虹也是一件
平常的事。平常雖然平常,但是她仍然感覺很燙。這整片土地一直在貪婪地吸收
著太陽無窮無盡的熱量,而後再將它氣勢洶洶地釋放出來。即使是像孟虹這樣,
倚靠著光裸的腳底走過冰雪,踩過鐵釘的女人,也不得不持續地在地下倒換她的
腳,或者走出去幾步,繞一個小的圈子。但是她得一直站在太陽底下。她在工作


  從這個平緩的坡地上抬頭就能看到芒市的城門,那個磚牆都已經倒塌湮沒在
青草叢中的孤獨的芒市象徵。虹曾經被鐵釘釘穿手腕懸掛在那上邊,她就是在那
裡凌空著娩出了她的兒子小秋。虹手臂上留下疤痕的地方,到了陰雨天還是酸痛
難忍。虹現在回想起來,那樣劇烈的疼痛是可以令人重生一次的,從那以後她像
是進入了一個很不相同的人生。她在那之後得到的是終生的折磨,凌辱和疼痛,
而她的忍受具有更加強大的精神力量,痛苦似乎使她增長出了陰暗的驕傲。她可
以默然地維持著幾個小時的注意力,慢慢割開一個活的女人,而她會想這沒什麼
大不了,我親身經受過的比這疼得多了。

  這裡是政府軍隊在芒市城邊的駐地,兩年以前被虹指揮的印度士兵們圍攻過
的。不管是防禦設施還是營房,以後一直沒有進行過認真的建造維修。直到現在
,炸彈事件使軍隊發現敵人就在他們的身邊。他們可以肯定朗族難民中還藏有更
多的武器,朗人中也會有參加過戰爭的前武裝分子,他們中或許還存在著某種組
織。軍隊現在決定至少要把圍繞駐地的鐵絲網重新架設起來,他們還需要有兩道
塹壕,一道在鐵絲網外邊擋住敵人,另外一條在基地裡,可以讓士兵們把頭到屁
股一起隱藏到地面以下。而它的邊上還應該圍起一圈沙包堆的掩護牆。

  這不算是太多的工作,可是總需要人手。芒市並沒有剩下多少軍隊的人馬,
瘸腿的萬攬下了這個活兒,他還有他的想法。埋胖子的那天,萬中尉的傷兵從朗
人難民裡挑出了二三十個他們認為可疑的男人和女人,把他們在軍隊駐地裡關押
了兩天,現在正好讓他們幹活。虹解剖女人那天幹得不錯,萬讓她監工。她是當
過大幹部的人了,怎麼組織怎麼安排都可以讓她自己去對付。兵們只管每天劃條
線,要是晚上挖不到那個地方,把管事的孟虹捆起來抽上一頓鞭子就是。

  虹現在手裡就提著這條牛皮鞭子,阿彬他們專門找人給她做的。整個白天她
一直要用這條鞭子抽人,晚上自己再挨這條鞭子抽。這樣的事讓她回想起在籐弄
訓練德敢自衛隊的時候,不過現在的目標和責任更加明確,而且更加現實。有些
人分成組開挖豎立鐵絲網樁子的土坑,另一部分人管開掘壕溝。女人們把翻起來
的土盛進麻袋裡,再摞起來壘成護牆。誰的行動慢下來了虹上去是認真打人的,
她現在幹得狠一點,晚上自己就能少挨幾下。

  阿彬讓人用三根木頭柱子搭了個涼棚,他自己找了把椅子,抱著槍靠在裡邊
。虹能幫他維持住勞動秩序,可萬一有人要跑還是得靠武器說話。他不讓虹進到
蔭涼的地方來,也不讓虹坐下。虹雖然是工頭,可是必須一整天都待在大太陽底
下,直挺挺的站著,跟她管著的勞工們一樣。這是身份問題,不能含糊。

  在他的棚子外邊除了光著身子的孟虹,還跪著另外一男一女,兩個同樣是赤
身裸體的朗族人。那天埋完了死胖子,士兵們開始尋找兇手,在當眾槍殺了四五
個朗族難民之後,有人指出了製造爆炸的人,他們順便把他老婆也一起帶了回來
。審問的結果這像是個偶然事件,這個二十多歲的朗族男人在家鄉持續不斷的戰
爭中撿到了兩個手榴彈,以後一直帶著它們,也許想的是可以在什麼時候防身用
吧。最後卻在本族女人被欺負的時候按捺不住義憤,幹掉了倒霉的胖子。而現在
他和他的女人肯定要把命搭進去了。

  事情開始了就要幹到底,士兵們繼續治安行動,這一回是要找出那些反政府
戰爭的參加者。他們可能在高原的西側參加過部族武裝與政府軍隊交戰。他們曾
經是戰士,也許仍然會有危險。

  最後被確定了前游擊隊員身份的三個朗族男人和一個女人,理所當然地遭到
了粗暴的對待,他們被剝光衣褲,腳上也拴上了鐵鏈,現在正在從外邊的壕溝邊
上,往營地裡背運盛滿泥土的沙包。

  阿彬現在覺得很有趣了。「嘿,婊子,去揍人啊,」他對孟虹說:「你現在
好歹也管著那麼一夥人了,總得幹點什麼吧。」

  每天上午開工的時候情況還好,看上去大家都在幹活,手腳像是也挺勤快。
不過她自己確實也得幹點活兒,揍那幾個當過兵的總是不會錯的選擇。虹提著鞭
子跟在那幾個同樣赤身裸體的男人後邊,稍微一恍惚,就像是過去那麼多年中的
所有生活顛倒了過來。她現在看著前邊男人的光屁股,和他們踩在地下的捆上了
鐵鏈環的腳腕,真的可以想像一下,她自己背著東西挨揍的時候,在後邊那個看
守的眼睛裡是個什麼樣子。沉重的沙包壓著那人的背,擋住了他的上半個屁股,
下邊露出的兩個半圓上汗水淋淋。虹的鞭子落下去的時候水珠四濺,那個男人嘶
啞地哎呀一聲,全身發抖。虹反過手再加一下。每一下上去,男人黝黑的肌肉塊
上都會凸露起來一道紫紅色的肉稜子,這些肉條層疊在一起,交叉的地方皮肉破
裂,開始滲透出血水來。

  而且他們的腳腕還沒有磨出硬的繭子,拖帶著鐵鏈走上兩步皮就破了。當然
是很疼,他猶豫著不敢抬腿,虹再一鞭子抽下去,打的是男人的小腿肚子。他的
腿像觸了電一樣的蹦了起來。

  也跟虹自己過去挨揍的時候一模一樣。他要是帶著這個東西背上一年半的土
,就能像我的腿腳一樣結實了。虹就事論事地想。

  可是在那之前他還得受很多的苦。虹一直跟著他,揍他。往麻袋裡裝土的朗
族女人們抬起下一個沙包壓倒他的背上,這一下他沒有撐住,先是跪了下去,身
子歪了再用手扶地,沙袋也滾到了一邊。虹還是等了他兩秒鐘,希望他能自己爬
起來。可是他只在底下粗重地喘氣。這就沒選別的擇了。孟虹分開腿站穩自己,
左右甩開皮鞭,每一下都沉重地掃過男人赤裸裸的背脊。她覺得有股子不管不顧
的狠勁竄了起來,在她的身體裡四處蔓延,就像一直悶燒著的森林草叢裡突然炸
開的明火火苗一樣。原來打人是那麼個解氣的事,本來嘛,憑什麼就該總讓我自
己一個人忍著,一個人受著呢,虹想。

  女人低低地吼叫,「起來,起來!」男人在底下打了兩個滾,臉面朝上,他
還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孩子,臉上已經流滿了眼淚。他突然抱住了虹的小腿,別打
了,姐……別打了。

  被揍狠了的時候,虹自己也那麼抱過人腿的吧,只是結果恐怕是多挨上一腳
。虹現在光著腳,又是鐵鏈,踢不動他,或者是猶豫了那麼一下子的空檔,女人
的手還是落了下去,還是一樣的狠,鞭稍撕開了男人肩膀上的皮。

  「鬆手,起來!」

  才幾個來回就站不住了,還有太陽底下的整整一天呢。這個孩子恐怕夠嗆。
另外兩個成年男人可能還能撐得過去,而那個二十來歲的女人昨天整晚上都是在
軍隊的營房裡過的,她現在同樣是赤身裸體,同樣被鎖上了鐵鏈,她身體瘦小,
可是肌肉結實。高原的女人都是這樣。沙袋壓在她的背上遮掉了她的整個上身,
可是她的腿腳一步一步落得沉穩。虹看著她就像看到多年以前的自己,她以後肯
定會被揍得很慘,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性命。

  她現在肯定還有仇恨。她想著的或許是一定要堅持著活下去,活到她們自己
得到勝利的那一天。雖然虹不太弄得清楚她們是在為什麼戰鬥。現在的問題是,
虹自己也不知道她曾經為了什麼戰鬥。或者,那些白人們真的已經不在了,被她
和她的戰友們趕出這個國家了吧。從這一件事上看,她該算是贏得了她的戰爭。
可是虹現在想的是她也得堅持著活下去,在死掉之前,給小冬找到一個好的解決
辦法。虹想,再過上十來年,她也會變成我現在這個樣的。

  虹掃了一眼幹活的場面,上午就是這樣了。她走回去找那對朗族夫婦。她自
己也是奴隸,她的活兒是揍人,阿彬不會讓她停下來發呆的。「起來!」她對那
個男人說,「到柱子那邊去。」

  他掙了兩下沒爬起來,他已經被打得站不起來了,而且手還在背後捆著。這
是孟虹自己親手干的,他和他老婆已經被連著揍了好幾天,每天晚上都會有人審
問他們,要他們說出武器的來源和潛入芒市的任務之類。不過這些當然都是胡鬧
。他結結巴巴地說完一遍撿著手榴彈的經過,萬說,他不老實,阿虹,揍他。虹
上去抽他一遍。再換他老婆說,也說一遍以後,萬說,虹,燙她,烙她的奶子。
這些事能一直幹到半夜。

  好啦,收工。萬說,不錯不錯,看光屁股的婊子揍光屁股的婊子挺好玩的。
弟兄們,誰的勁頭起來了,想幹一炮的?

  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有時候是干虹,有時候是干另外那個女的。她的老公
一直在旁邊看著。最後虹從地下爬起來,找到伙房去盛點冷飯,帶回薩大叔的家
裡去。做完這一切之後,萬同意虹在薩的家裡過夜了。

  現在是白天。虹繼續給大家表演光屁股的婊子揍光屁股的漢子。他爬不起來
沒關係,虹就是直接動鞭子了,狠狠兩下子下去,抽得他搬動著膝蓋往前跪著走
路。一直走到準備拉鐵絲網用的木柱子前邊。「朝天躺下!躺好了?來幾個人,
你們,過來幾個!」

  她叫過來幾個幹活的男人,把地下這個漢子按住,在他的兩腳之間加上一條
木頭槓子,用繩子往腳腕上捆緊了,往後邊那根樁子上拉上去。她要的是他頭下
腳上,而且兩腿分叉,中間就是他的軟軟地往下掛著的生殖器了。它在女人胸脯
的高度以下,虹抬起一隻手摸了摸它,把它環到手掌中間。

  男人兩邊的大腿已經青一塊紫一塊的,腫脹,積水。虹自己用烙鐵烙過他的
腿根,那裡現在是一片深紅色的裸肉。虹順著摸下去,摸到他的陰囊上,輕輕的
撓它們。回到他的口子上又摸下去。他哆哆嗦嗦著,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真有點
感覺起來了。虹把自己貼上去,貼到那具傷痕纍纍的男人身體上。她扔下鞭子,
用兩手捧起來自己的乳房,把她們塞進男人的胯中間去。她們在裡邊和他的陰莖
擠成了一大團。女人是伏下一點身子的,她分開腿站穩,騰出手來摟住男人的屁
股,開始晃動自己。

  不過阿彬並沒有滿意,他提著槍已經跟了過來,現在揮起槍托砸在虹的大腿
上。「操,怎麼跟你說的?誰他媽的讓你自己爽了,是讓你做給人看的,給他們
看看怎麼才是個好婊子!」

  「去叫他們停工,看婊子!」

  他們那天說的對,我就是一條被養著的母狗,做母狗就要有被所有人操的覺
悟。虹抬起胸脯來轉向工地:「休息,休息了!大家都過來,看母狗怎麼做婊子
!」

  我喊的聲音真大。虹想,我的臉都一點不發燒呢。她跟下去說,女的,站到
我後邊去,到那個男人後邊站著。男人,都把褲子脫了!

  虹一個一個的看過去,在她跟前站了幾排的男人。你!想挨鞭子了?脫!

  你出來,在前邊站第一個,後邊的都跟上,排好了?虹重新回身面對那個倒
掛著的男人,可是她說話的聲音還是那麼響:「等母狗的屁股撅起來,你就上來
,插我這條母狗的屄,聽到沒有!」

  她再分腿下腰,這回她用的是自己的嘴,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另外一隻
手在上邊協助。她把自己的臉拱進了男人的兩腿中間,而舌頭伸得更長,你們看
吧,看清楚點……這樣陰暗決絕的勇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是握住了陰莖在用
舌頭舔舐他的龜頭。她的臉朝向的是所有的女人們,而她的屁股當然是朝後撅了
起來。

  不過在頭一個男人真的插進來之前虹還是等待了一陣,等到她幾乎已經打算
直起腰來,再喊上一遍關於母狗的屄和抽插的話題。到那時候才有男人的手從肚
子底下攬住了她,而那條既肉感又飽滿結實的東西也在她的小腹下緣探索了起來
。他們比我害羞多了。虹想。她往後挺起來去接納他。

  在她的後邊,幹活的朗族男人們真的排成了一排,他們也按照她的安排,都
把褲子褪到了膝蓋上下,在手裡提著褲腰。後來他們能做得不錯了,他們一個跟
著一個,誠實木訥,循規蹈矩,但是他們有勁,力氣足夠。

  他們開始可能是緩慢穩重,甚至是謹小慎微的,但是他們一直在她的身體裡
湧動,綿延不斷。虹漸漸的受不了了。虹注意到她自己的高潮到來的比後邊那條
雞巴更早,她發現她自己正在地下跺著腳後跟,搖晃著屁股催促他們。而他們仍
然能夠執著地穿過她的叢林,堅持不懈地更加深入進來。或者,是他們人太多了
。女人這時還能做的是喘息和尖叫。即使前邊這個倒掛著的男人的陰莖一直擁擠
在她的口腔裡,虹很久都沒法讓這個半死的男人振作起來,她覺得舌頭和上顎已
經用力到發硬,發僵,但她還是得做出足夠的響動,讓阿彬們滿意。對,她也需
要更加激烈地扮演高潮。

  幸運的是在第六個或者第八個男人正往她的陰道裡射精的時候,虹終於覺得
她嘴裡的這件工作開始了變化,那東西現在堵到女人的嗓子口上,像是有點精神
有了點力氣,硬到能夠撐開她的舌頭的程度了。這個倒吊著的男人在空中收攏他
的大腿,往中間夾住了女人的臉頰,她看到他垂掛下去的身體在扭動。女人順應
著自己後邊新進入的第九個男人,協調好前後兩個雞巴的進出關係。她在被人頂
住屁股往前撞的時候是緊緊抿住了嘴唇的,她們帶著衝勁一次又一次地沖刷,覆
蓋上他的生殖器官。虹懷疑過他還能不能做,不過她的臉頰感覺到了他大腿根處
的搏動,她知道他就要開始了。

  虹甩開他,同時往後撞,用上的力氣足夠把身後正在抽插的男人撞出她的身
體。她一曲腿就撿起了扔下的鞭子,鞭子末梢已經飛了出去。她要揍的就是身子
前邊這個,倒吊著的男人的雞巴。

  那根東西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剛從她自己的嘴裡拔出去的,被她的嘴唇和她
的舌頭,哄弄得挺拔粗壯,從男人的胯下平直著橫生出來,正要開始噴薄而出的
時候,被落下去的皮鞭壓到了底,壓實到他的肚子上,再讓鞭稍一卷,帶到了空
中。

  這個男人的整個身體在空中瘋狂地翻滾起來。疼痛使他單憑著腰上的力氣朝
上折起了前半個身體,不過當然又立刻跌落回去。他的全部支撐點只是被繩子捆
扎的腳腕,所以他在那根柱子邊上甩動的幅度非常大,幾乎像是一架被人推得上
起下落的人肉鞦韆。而他已經開始的射精卻一時沒有停止。虹手裡的皮鞭也沒有
停止。鞭子左右飛舞,總是在他下一次噴射之前掠過他的陰部,他的生殖器官和
皮鞭末梢糾纏在一起揮舞,一股又一股的精液混亂地飛灑過周圍的空間,漫無目
的地落在孟虹光裸的胸脯上,她的赤腳腳背和腳邊的紅土上,不過更多的是流淌
在男人自己的肚子上。他的陰莖在遭受過兩到三次重擊之後,終於龜縮成了原狀
,只是每一次仍然在沉落的皮條壓搾下迸放出體液。男人仍然能夠發出嘶啞的哀
嚎,他的赤裸的身體扭曲抽搐,而虹每一次揮舞起鞭子的時候,她的肩膀和腰肢
協調流暢地盤旋,在很多體力勞動的鍛煉之後,她像是自然而然地能夠把這些費
時費力的事做得乾淨漂亮。在太陽熾熱的光線中,這樣兩具同樣赤條條的身體,
幾乎像是合作完成的一種奇怪的雙人舞。

  先停下的該是那個男人,他的動作很快就顯得遲鈍僵硬,最後變成了看不出
有意識的擺動。現在他的胯上已經紅腫潰爛,他的生殖器腫脹的更加厲害,睪丸
擁擠在他的兩腿之間,像是兩個吹大的氣球。虹過去見過男人們挨揍,但是印象
裡,她像是還沒有見到他們的生殖器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甚至有些驚訝,人體的
水份會那麼快地從破損的細胞壁裡滲透出來,積累在陰囊裡邊。

  這就算是一個中午休息的娛樂節目,虹接下去要把這個男人的老婆弄過來接
替自己,讓她抱住她男人的腿,一直待在那裡對付他的雞巴,即使它已經大到塞
不進人的嘴裡去了,她可以只是用舌頭舔他。但是得一直舔下去。虹要監督她,
而且,用鞭子提醒她。虹也要照顧到重新開始工作的工地,催促人們更快地幹活
。阿彬們一高興就浪費大量時間讓她揍人,折騰過以後時間不夠,幹不完活兒了
反正跟他們沒關係。天色黑下來以後,大家不得不收工,實際上,孟虹已經驅趕
著她的勞工們做到了這一天挖開十五公尺定量,不過阿彬親暱地摟住了虹的肩膀
,他的手繞到虹的胸脯上摸索著她的乳房,把她的奶頭捏在手裡擰來擰去的,一
邊把她往前邊推。推出去兩三米的地方用腳在泥地上劃了條道道。他說,「姐姐
,該是到這的,你沒做到哦。自己算算,該挨多少下鞭子吧,去找兩個漢子出來
,自己跟他們說去。」

  他嬉皮笑臉地說,姐姐你一個白天都那麼狠的,我都怕了你了,到了最後,
總得讓大家樂一樂吧……「

  幾天的活兒干下來都是一樣,到了最後還是得揍她,揍給大家看。讓大家都
知道她也只是個奴才。虹的背上,屁股肉蛋上,整天都是火辣辣的疼著的,橫著
豎著隆起來紅腫出水的道道。

  她的工人們正圍成一堆默默地吃飯。虹走到他們那邊去,」你,還有你,跟
我過來。「他們一起走回到木頭樁子跟前。白天倒掛那個男人的地方,現在他已
經被解了下來,和他的女人一起半死不活地扔在一邊。虹說,」把我這條母狗…
…婊子,捆上去,「她把一直提在手裡的皮鞭交給他們,」抽婊子二十下。「

  不,不,別啊,阿彬說,剛才咱們看你揍那小子的雞巴真很夠勁的,咱們現
在想看揍屄……

  虹看了看他。推了他一把,把他從自己身子上推開。」是彬哥你自己的雞巴
硬了吧……你要年輕的,這裡邊的朗族妹子多了,我叫兩個跟上你去?你要我呢
……婊子都那麼老了,你要屄還是嘴,也都隨便哥哥你了……抽上二十下,婊子
晚上還爬得起來麼?「

  都混那麼久了,能小心的頂下他們了吧?

  阿彬笑,好吧好吧,就十下,就十下。

  虹讓她叫出來的朗族男人捆上自己的腳腕,兩腳中間也是撐上了白天的那根
木條。她自己被倒掛上了白天她揍人的同一個地方,就連姿勢也跟白天那個挨揍
的男人一模一樣。現在動起手來的漢子,下手也跟她一樣的狠。阿彬在一邊守著
呢。

  再接下去就是夜色裡女人尖利的慘叫,女人白白的身體在空中扭轉掙扎,前
屈起來又後仰回去。皮條打在陰戶上的沉悶的鈍響。這天晚上孟虹是膝蓋著地,
慢慢地沿著紅土大路挪動回到聚成糧倉的薩叔家裡去的。她還在地下拖著一個籃
子,裡邊盛著她從軍隊伙房裡收來的剩飯。身體下邊一陣一陣的,疼起來疼得狠
了,女人靠著樹喘幾口氣,用手伸下去輕輕的摸摸。下邊濕淋淋的,不知道是水
,是尿,還是血。當一條母狗,就得要有挨揍的覺悟。至少,晚上小冬能鑽在她
的腋窩底下,一直睡到天亮了。





b62

  在我走進房門的時候,屋裡的男人們大多什麼也沒穿著,這使他們轉過身來
立正的樣子顯得十分荒謬可笑。這間後院靠牆的小屋該是主人用來存放雜物柴禾
用的,在那幾天中他們一直把女孩關在裡邊。

  我沒有穿上馬靴,軍官服,再加上領章和一頂大簷帽。在整個戰爭期間,我
差不多總是只穿一件沒有標識的制式襯衫。我想,她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就是
這個樣子,而她當時穿著一套樸素的旁澤普裝。不過在現在,她當然也是什麼都
沒有穿了。

  警衛連的士兵們一直都在幹她,她現在仰天躺在幾張拼起來的長條桌面上,
細瘦的身體完全佈滿著青色的腫塊和紫色淤血,大片裸露在外的粉紅的嫩肉,再
加上橫豎交織的開放型創口,在這些地方皮開肉裂,血跡斑斑。士兵們已經不用
捆上她,只是把她擱在那裡,她就會凝然不動地,一直保持著被男人們分開腿腳
的姿勢。我走到她的身邊朝下看她。她甚至還睜開著眼睛,只是她的眼睛與她的
身體一樣,凝然不動,毫無表情地望向屋頂。

  她的腳上被人拴上了粗鐵鏈條。身處戰爭中的士兵不是好玩的事,他們每個
白天都把她赤身裸體地弄到鎮子裡去,把她捆在她原來教書的學校門口。晚上回
來以後,她還會被士兵們輪流強暴到深夜。

  朗楠高原的西側並不是一片蠻荒之地。實際上,在她與印度相接的地帶,很
有一些算得上繁榮的小城鎮。它們的問題只是距離印度更近,而到蔓昂太遠。從
這裡無論是回去芒市或者坦達,都需要跋涉許多天的山路,但是印度的邊境邦就
在與它們緊鄰的山脈緩坡上。從這裡往下,叢林逐漸濃密,氣候也越來越濕潤,
居民們往來和交流是件更容易的事。在我們的西部很早就有印度移民長期居住了


  從歷史上印度人就是一個與這個國家糾纏不清的民族。朗族的叛亂當然也總
是或多或少地摻雜有這個巨大鄰居的因素。不過在後方駐地,我們與印度裔的居
民保持了基本友好的關係。我們都裝著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而正在進行的只是一
場我們國家自己的壓制叛亂的軍事行動。

  戰爭期間,我帶著警衛連和我的指揮班子在尼珀度過了大部分時間。尼珀是
一個有許多石頭房屋的小鎮,和坦達一樣,這些民房普遍帶有印度建築的風格。
這裡自然也有印度族裔的居民,其中有些人還相當富裕。他們的商會買下了一座
小樓當做會址,並且在裡面開設了一所針對印度人後裔的學校。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地方很奇怪。以作戰為人生的人本來就有些奇怪。我的生
活的幾乎全部消遣,就是不停地在居住地的周圍閒逛,一遍一遍地觀察默記所有
的山坡,山脊,一直到山溝,我甚至可以記住那些獨立的樹木,它們在需要的時
候可以用來當做地點和方位的標誌。那天她就坐在這樣的一棵栗子樹下面,她在
右手臂彎裡攏著一個孩子,把自己的雙腿收攏側放在身前,她在看她赤裸的腳腕
。她的臉煞白,而且在哭。

  她說,我被蛇咬了。

  我檢查了她的腳腕,上面確實有蛇的牙印,而且可能是毒蛇。在游擊戰爭中
這也不算很特別的事,我吸吮了她的傷口,這樣有可能可以幫她排出部分毒液,
那是說,如果時間還不太晚的話。我沒有帶著衛兵,只有我一個人,我把她背下
了山。那個印度孩子拽著我的軍褲褲腿,緊跟著我們。

  當然,她後來沒事。在那之前我只知道她是在學校裡教書的印度女孩,她獨
自一個人住在學校裡。那天她是在下課以後送她的學生回家,學校裡有些孩子住
在尼珀周圍的村子裡。再以後我猜測這件事是她設計製造出來,只是為了能夠認
識我。現在我倒是可以問問她,她是怎麼做到的,我想,她現在也該沒有什麼可
隱瞞的了。不過在整個間諜案子中我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也沒有讓人去問她。
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反正她明天得死。是我做的決定。

  她在下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害羞地笑了笑,謝謝你,她說,我知道你叫潘。

  這回是在她們的印度商會門口,她的下課時間,孩子們在空地上奔跑著打鬧
。我這一次也知道了她叫米達雅。米達雅說,我的腳好了。她撩起裙角伸長腿給
我看,她的腳腕上戴著一支黃金的鐲子。很粗大的環圈。

  「媽媽讓人帶給我的,我們那邊的人說蛇怕金子。」她在地上踮起腳尖來,
把赤裸的腳往左轉,又往右轉,「好看吧?」

  好看。她的腳也好看。她的腳纖弱瘦削,腳背上凸露著青色的血管,環住腳
腕的金子卻顯得沉重厚實,讓人產生壓迫和憐憫的感想。按照印度居民的說法,
米達雅的家族高貴富裕,她僅僅只是為了奉獻和給予,才獨自一個人到尼珀來教
印度孩子的。但是她總是穿著樸素的半長裙,輕聲細語地說話,她也始終沒有穿
鞋,像鎮中的平民們一樣。還有就是,在這片印度族裔和高原朗人混雜居住的邊
境地區,米達雅可以算是個難得見到的美人了。

  戰爭開始以後,政府方面沒有用太多的時間就基本控制了高原南方一側,這
裡的地形相對平緩。朗族地方武裝退守更北的山地以後,雙方開始陷入僵持的態
勢。我們用游擊戰對付游擊戰,在山村中拉攏,收買,安插告密者,在得到對方
駐紮的消息後派出隊伍快速奔襲。對方自然也在做著相同的事,他們想方設法了
解我們的動向,一有風吹草動就逃之夭夭。

  有一段時間我產生了被人暗中觀察的感覺,有幾次事先看來應該有把握的行
動沒有達成目的。雖然並沒有出現明確的證據,但是一個老兵會認真對待自己的
第六感。我找了參謀總部情報局的一個老朋友,本來只是想問問,他們那裡到底
有沒有人開始搞點偵聽測向之類的事。結果他去翻了檔案,告訴我在和國外的某
個情報交流計劃裡有監聽的記錄。他找兩個兵開車到了芒市,再換成騎馬,從蔓
昂把檔案給我送過來了。

  我自己用了兩天時間翻檢這些東西,在北部山區有零星的電台發報,地點變
化不定,他們很注意隱藏自己。後來我注意到的,是境外印度一側的一部電台經
常有一些不定期的活動,接下去我核對了日期,就覺得他跟我的軍事行動有明顯
的相關性。

  在我的指揮班子作出決定後的第三天或者第四天,那個電台就會發出密碼報
文。這當然很不專業,按理它應該在每天的固定時間發報,即使沒有什麼可說的
也該胡亂發些報紙的社論之類。但是就算沒有那麼引人注目的聯繫,我還是會注
意到它,它距離尼珀太近了。

  我把參謀們找來讓他們做了個進攻計劃。告訴他們準備實施的時間。然後讓
駐防邊境的七連扣留所有住在尼珀,打算出境的印度裔居民。他們在三天中抓了
四個人,狠揍了一頓之後,大概可以認為有三個是無辜的,剩下的一個是獸醫,
他就是傳遞消息的那個人。而他在尼珀的聯繫人是米達雅。

  我這時已經認識到事情不那麼有趣了。我本來就對米達雅懷有疑慮,她對我
的引誘太急迫了些。另一方面,在生死一線的戰爭時期,像尼珀這樣擠滿了大兵
的地方,苗條羞怯的米達雅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和平生活的溫馨往事,引發男人們
的保護慾望。我會對自己承認我其實也不能免俗,我看到米達雅的時候心中感到
喜悅和安靜。只是我雖然才三十出頭,已經得算個老兵。我的本能不會讓自己落
到陷阱中去。而現在這個生死攸關的大問題已經變成了:她到底他媽的搞到手了
多少個當兵的男人?

  我已經不能信任尼珀的警衛連,也不知道我的參謀軍官中到底有多少米達雅
的情人。七連的人把米達雅弄到了他們的駐地,以後的幾天中那裡的情形恐怕是
慘烈到難以形容的地步。而她也盡可能地為我們製造了最大的混亂。她不是拒絕
供認跟她睡覺的那個人,而是不斷地揭發出所有的人,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警衛連
的中尉連長桑溫,到了最後,她的供詞中幾乎包括了每一個軍官的名字。

  這樣下去可能會發生嘩變或者叛亂。警衛連被我下令解除了武裝,桑溫中尉
也被人揍了兩天,最後判斷他大概是無辜的。兩天後上尉參謀普跑到尼珀後邊的
山坡上朝自己的太陽穴開了一槍,幫助米達雅和我們解決了第一個問題。他自殺
的地方距離我第一次遇到米達雅的地方只隔著一條山脊。

  米達雅的苦難遠遠沒有結束。她在酷刑中不斷地牽扯出更多的人,甑別,排
除和確認的過程中產生了無數的麻煩,而我的士兵們只能簡單地依靠暴力來解決
這些問題。審訊的關鍵就是把罪犯揍一頓,讓她第五遍第十遍地重複敘述同一件
事,直到出現不一致為止。那時他們就會把她再揍一頓。我還得讓他們弄清楚桑
溫上尉到底對米達雅說了什麼。

  沒有人能在皮鞭,烙鐵和電流無窮無盡的折磨下堅持到底,米達雅也不行。
她會在不堪忍受的痛苦中盡量地去回憶她和上尉之間的事,把它們一點一滴地說
出來。已經很難去設想她每天遇到的是些什麼,我也不再關心。戰爭是要死人的
遊戲,這是她的選擇,為了民族的感情,正義,良心,或者別的什麼事,求仁得
仁而已。要是運氣不好,下一個也許就會輪到我。我們都是一樣。

  十多天以後我決定了結這件事。除了自殺的普,我們沒有再找出第二個確定
無誤的變節者了。當然,這種情況的另一面說法是現在每一個人都成了可以懷疑
的對象。我可以讓他們朝米達雅開上幾槍,徹底解除她的苦難。但是桑溫中尉和
他的警衛連被這麼個女人搞得天翻地覆,他們有權得到發洩一下的補償。米達雅
被送回了尼珀,她已經走不了路了,人們把她赤條條地橫搭在馬背上,穿過了小
鎮中心。

  她那時與其說是個女人,不如說幾乎是一大塊被胡亂切割開來,又被火燎水
煮但還是沒有弄熟的生肉。她的臉浮腫到看不出眉眼,嘴唇凹陷--她被拔光了全
部的牙齒。女孩的右腳腳腕被打斷了,那段地方積水,滲液,腫脹得比她的膝蓋
還要粗大,表面緊裹著的紫紅色皮膚晶瑩透亮。

  反正她現在只是桑溫中尉們所有蓄意報復和惡毒遊戲的玩具,跟好看不好看
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他們也許還讓她休息了幾天,等她的水腫消退了些,體力也
有所恢復後再重新開始他們的酷虐遊戲。她的腿斷了,走不了路,但是他們能用
皮帶和刺刀強迫她每天爬進鎮子裡去。爬到她教書的學校門口。士兵們穿通了她
兩邊鎖骨下的皮肉,串上鐵絲,把她掛在印度商會對面的大樹樹幹上,在那裡用
各種方法把她當眾折磨上一整天。

  桑溫中尉找到印度商會,要他們每家每戶必須繼續把孩子送到學校來。那段
時間,這些從五六歲一直到十多歲的學生們唯一的課程,就是整齊的坐在屋子外
面的空地上,看他們的米達雅老師是怎麼被燒紅的鐵條烙燙得嘶聲慘叫,被手搖
電話發出的電流刺激得大小便失禁的樣子。還有就是和那個倒霉的印度獸醫一起
,像公狗和母狗一樣面對面地貼緊了身體,激烈地扭動屁股。

  一個年輕女人在這樣的處境中能活多久呢?我在等著有人來告訴我,她哪一
次昏迷過去之後就沒有再醒過來,可是我卻一直沒有等到這個結果。最後就是今
天,我讓人把桑溫中尉找來,告訴他把她解決掉。

  桑溫中尉握住她的頭髮把她的頭從桌面上拽起來,靠近她血淚斑駁的臉說,
你明天要死了。你別指望能好好的死。他先是把她往桌子外邊拖,後來又說,算
了,就擱在桌子上弄她吧。

  桑溫一定不能讓她好好的死。女人被翻過來身子,兵們推搡著讓她跪到長桌
面上,雙腳拴在桌邊,反背過兩隻手臂,捆緊,繫上繩子往屋頂上拉……女人的
身體不可抗拒地往前伏低。她的上半個身體現在臨空平行在桌面上方一尺多高的
地方。有人再找了個空子彈箱來,用鐵絲繞了個環,掛到了女人的後脖頸子。她
的頭已經往下垂得那麼低了,怕會滑下來,於是順手挽起她的長頭髮,跟鐵絲圈
子糾纏了一陣。再往箱子裡扔進幾塊磚頭。

  嗯。燈,找兩個煤油燈來,兩個。

  尼珀當然沒有電,有煤油燈點亮已經是很富裕的事了,不過我們是軍隊,我
們有煤油。桑溫擰長了燈芯,火苗高挑地竄了起來。他用手在玻璃罩頂上試了試
,彎腰把它放到桌面上,把它推到米達雅的身體底下去。他再放進去另外一盞。

  我坐在屋子靠牆的暗影裡。米達雅鬆弛地垂落朝下的乳房被鍍上了一層明艷
的光輝,火焰跳躍搖曳,像是兩支人的舌頭,正在頑皮地撥弄著女人的一對乳頭
。女人拱起了背脊,她的被反擰著高高懸吊朝天的手臂上肌肉凸露,她的手肘尖
銳地朝外挺立,女人用盡了力氣收攏關節把自己拔高起來,希望使自己能夠逃離
火焰的燒灼,但是翻轉的韌帶會給她造成撕裂一樣的巨大痛楚,還有她脖頸上的
沉重累贅。她的肉體重新沉落到火舌上去,她鼓足起剩餘的力氣,軟弱,散亂地
扭曲著自己的腰和肩膀,有時候是努力掙扎著,往後退她的屁股。

  桑溫觀察著桌面和女人人體之間的空隙,第一回等待的時間很長,他看到女
人的乳頭已經萎縮成兩個焦黑的團塊後才調整燈火。他推著煤油燈一點一點移動
位置,逐步地燒烤其他的地方。女人的乳房在滴下零星的油脂後漸漸地變得乾燥
,變黑,也變得更小了。火苗現在是舔在她的小肚子上,如果不停留太長的時間
那裡就只會是水泡。再以後是她的兩腿中間。

  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殺過人了,我是說,沒有親手用刀子刺穿人的胸脯,
或者割裂他的肚子。在反殖戰爭時期我是做過的,那時候我更年輕些。我們都做
過。我們集體強暴過落到軍隊中的女人,白人莊園主的妻子和女兒,然後把她們
釘死在大樹上,或者……活著剝掉她們的皮。

  在天亮之前有人提出的建議就是活剝米達雅的皮。公開的處決肯定是不能避
免的標準程序了,他們打算讓那個獸醫來做這件事。但是後來有幾個士兵忍不住
地想要自己動手,於是決定先把她剝開一部分。畢竟到了天亮以後,把她連人帶
皮的拖過鎮子將會是個足夠有力的震撼。米達雅的整個正面身體被燒成了黑紅相
間,皮酥肉嫩的奇怪狀態,在被完全烤焦的碳化皮革和乾肉之外,她的胸脯和肚
子的其他地方流淌著滑膩的體液,還有水泡破裂以後掀翻開的皮卷。從她的背部
開始幹活,應該能夠更加順手一些。

  女人的腳本來就是分開在桌沿邊上捆紮好了的,她本來也是俯身向下的姿態
,放鬆開她手臂上綁吊的繩索以後她就趴伏到了桌面上。再就是把她的手臂同樣
分展到桌子兩側,一樣是繩子,把四條肢體拉緊繃直了,桑溫拍了拍女人的屁股
,像是安裝好了一件即將發運的貨物。

  就連那把刀都是不是很鋒利的樣子,在它沿著脊椎切割進皮層的時候,需要
來回的拉扯它。刀刃偏向側面,緊貼著女人背部的菱形肌肉表面,三下或者四下
以後,刀刃才隱沒進入了女人的身體裡。血水沉默地從縫隙中滿溢起來。

  人的背部並沒有多大的血管,只要不從背上穿通倒她的胸腔,幾乎不太可能
致命的。鮮血在女人的肩背上浸潤淤積,沿著肋骨和腰肢淋漓斑駁地流淌到桌面
上,把現場弄得骯髒混亂。那時候需要足夠的勇氣,只是集中注意在自己的手上
,金屬器具的強橫一定遠遠超過人肉,你能夠感覺到她的脂肪,肌腱,連接的筋
膜正在綿密柔韌的頑抗,像波浪一樣起伏……最終撞碎在你的刀刃上。皮層蓬鬆
地從女人軀體上脫落張開,面積大到可以像一張書頁那樣掀翻起來,在那底下,
在女人赤裸的肌肉表面上只有很淡薄的血漬,可以分辨出那上面的刀痕,在你用
力均勻的地方,肉塊平整光潔,在你害怕了的時候,她的肉被你撕成了鋸齒形狀
的肉絲和肉條。那些神經叢是經過足夠的掙扎後被你扯斷的,它們像被剷除的野
草根莖一樣扭曲糾纏在一起。

  士兵們做這些事並不是毫無經驗,在不是太長的時間之後,女人背上的皮從
中間分割,形成了兩個完整的扇面,它們被從肉面上推向兩邊,現在已經翻捲堆
積到了女人兩邊肋骨下的桌面上。在天開始真正亮起來的時候,米達雅從肩膀往
下,一直到她的腰部,赤裸裸地暴露出了整片的肌肉群組。體液和滲透開的血水
使那上面微微泛起粉紅色的光輝。普上尉一定摸索過這片地方,那時候她的背和
肩膀,還有楚楚可憐的肩胛骨頭一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時候她該有一個細緻
柔滑的淺棕色身體……他的摸索最終給他的情人帶來了痛苦慘烈的死亡。

  現在還剩下做完這個死亡。桑溫中尉手裡的刀子塗滿了血液,他正用它割斷
桌子四腳的繩索。有人把女人往桌子外面推,推得她翻過了身體。人皮的一個角
捲曲起來,濕膩地包裹在她的肚子上。她現在還沒有死。桑溫對她說,寶貝,咱
們出去玩玩,咱們要出門了。女人的鎖骨底下一直是環著鐵絲圈子的,那東西在
女人的身體裡抽插磨蹭,上面黏連著發黑的肉絲和血漿,中尉另一隻手握的就是
這根勒住女人骨頭的鐵絲,女人沙啞悠長的呻吟連綿不斷,幾乎變成了一種有旋
律的啜泣。接著她就像一個鬆軟的口袋一樣,沉重地滾落到地下去,她的分裂的
皮像翅膀一樣張開,在空中飛舞了一個瞬間。

  男人們圍攏過去繼續擺弄她的肉。有人說,她反正走不了路了,留著狗腿干
什麼?那人手裡揮舞著一根一握粗的棍子,「按住她的腳,腳腕!」

  肯定是她左邊那支還沒斷的腳腕。被人側壓在地下,踝上的骨節清晰醒目地
凸露了出來。那上面還拖帶著粗的鐵鏈子,有些碰來撞去的金屬音響連續不斷。
人把它的環圈往小腿上邊捋,捋到看出了空檔。木頭棍子不重不輕地砸下去,准
確地打在骨頭關節上。

  女人低低地吼叫了起來,上半個身體激烈地甩向空中,背上撕裂張揚的肉皮
跟隨著她的身體撲撲閃閃,桑溫中尉抬腳猛踩她焦黑皺縮的胸脯,把她跺回到地
面。木棍揮起來再落下去,側躺的女人被踩緊了翻不起身體,她在底下圍繞著桑
溫中尉的腿扭轉盤旋,就像是一條被釘死了脖子的蛇一樣,孱弱而且絕望。

  打在赤裸裸的骨頭關節上,每一下都會是痛入骨髓的吧。她一定不知道盼望
了多久,才等到最後那一下用上了狠勁的。關節炸裂的聲音像是壓破了一個核桃
,女人一直繃緊的赤腳突然間鬆弛了下來,皮膚和肉塊從腳腕深處向外綻放開一
個裂口,她的小腿脛骨從那裡傾斜著衝出了她的身體,帶著鋸齒形狀的斷面。

  桑溫得意的笑了起來。抽拽著她腳腕上的鏈環,他說,就用這個,把這個拴
到馬鞍上去,就用這個拖她媽的兩條斷腿!米達雅的最後這一天,是被鐵鏈抽緊
了骨碎肉裂的腳腕,用馬拖進鎮子中心去的。她的赤裸裸的身體在碎石嶙峋的地
面上磕碰著,翻滾著,有時候朝下的是頭臉和她的燙壞的胸脯,有時候是她整個
背脊上完全裸露在外的肌肉和筋膜……她那兩個半張的被剝離了身體的人皮,散
亂地拖拽在她的身體兩邊,有時候和她自己糾纏在一起,在她的身體底下揉團打
卷,有時候又鋪張散漫出去,破碎淋漓地蔓延在地面上,從靜靜肅立在小街兩邊
的尼珀居民的腳邊拖拽而過。

  公開的處刑是一個抵抗運動分子應得的榮譽。她一開始就該知道的。軍隊當
然命令全體居民從屋裡出來,聚集到一起,從頭到尾地看完破壞分子的下場。尤
其是那些印度裔的移民,桑溫挨個點名,確保他們一個不少,從媽媽懷抱的孩子
,直到要攙扶著才能起床的老人。所有這些人在印度商會前的空場上密密麻麻地
站了一大群,他們前邊就是那棵樹幹粗壯的木蓮樹。

  桑溫他們確實把獸醫也帶到了那裡,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剝掉了米達雅剩下的
皮。先是女人的兩條腿,從她拴著鐵鏈的腳腕開始,從小腿到大腿,再輪到她的
肩膀和手臂。最後才是延續上她身體側面那個皮肉分離的間隙,獸醫從那裡開始
,環繞著她的胸脯和肚子剝離撕扯下女人的皮膚。到了那時,在她晶瑩剔透的赤
露的肉體上,最顯眼的反而是胸脯上粘附著的,兩塊暗黑皺縮的焦糊的肉痂,她
的兩腿傾斜分張,在女人的大腿根處,雍塞著一整團同樣黑色乾癟的,木炭質地
的堆積物,很難想像女人綿軟濕潤的鮮肉和粘膜,最終會被煤油燒結成這種樣子


  三天以後蔓昂發來一份緊急電報,要求我立即返回首都,國家東部邊境發生
了一些問題,總參謀部需要組織預案。我向接替的軍官移交了指揮權後經由青塔
山口,芒市一線返回蔓昂。在芒市我要了輛吉普車,我注意到芒市的守軍營地周
圍正在修築防衛工事。我想我看到了依舊赤身裸體,站在一群民夫中的孟虹。但
是我沒有停留,驅車一掠而過。





  A63

  虹站在空空蕩蕩的醫院走廊中間,她的心裡也像是空空蕩蕩的。那肯定不是
失落,甚至也不是茫然,她只是淡漠。

  這裡已經是三樓上了,是蘇醫生住的地方,還有他的辦公室裡那張包裹著黃
牛皮革的大桌子。現在坐在那後邊的是安裝著一條木腿的萬中尉,他把他的木腿
努力地搬到了桌面上,再擱上去好的那一條。在他周圍的地下,扔滿了零亂的紙
片和雜碎。

  在虹監督著那些朗族人挖掘塹壕,安置鐵絲網的時候,這個醫院被軍隊直截
了當地撤銷了。蘇醫生的重傷當然是主要原因,反正也沒有人來接替他。山那一
邊的戰爭陷入停滯,沒有那麼多人急著要死了,估計他們到最後也終於組織起了
自己的醫療隊伍。虹現在聽人說起的,是有一天他們給蘇派來了一輛汽車,蘇和
他的行李被裝到上面,車子開出了芒市,從此消失的無影無蹤。大概也從此離開
了虹自己的生活。虹想,她以後就得全心全意的,給萬中尉當動物了。

  其實從後邊這些天的情況來看,萬也未必就比瘦長的蘇醫生更壞。對於一個
在屄裡邊,每天都要被十幾二十條雞巴抽插過的女人,還值得特別去回憶,其中
的哪一條有什麼特別之處嗎?恐怕即使是想,她也沒法做到的。那一堆東西裡邊
或者還該有一條是潘的,哦,拜託……現在也只有佛祖才知道他是在什麼地方了


  萬中尉為國家奉獻了他的腿,國家保證給他勳章。具體到實際生活中的獎賞
,就是他可以選擇光榮退伍了。萬中尉覺得打仗並不是件太壞的事,他從這幾個
月的情況發展看到了機會。他先是退出現役,接著就宣佈了楠族人民自衛團正式
成立。

  朗族難民中發生的暴力行動提供了現實的威脅,使萬中尉武裝自己的計劃更
容易被政府和駐軍接受。他再借助於軍隊中老戰友們的幫助,使軍隊同意為他提
供了一批槍支彈藥。萬鼓勵阿彬這些以養傷治病當做借口,一直待在醫療隊裡鬼
混的兵們參加他的隊伍。為國家殺人放火肯定是沒有未來的,但是為了自己就大
不一樣了。

  萬左右張望,打量著這間原來屬於醫生的大房子,原來有一張大桌子真的是
一件能讓人心情變好的事。他抬頭看了看一直肅立在門口外邊,等待著他發佈新
指示的孟虹。

  「進來吧進來吧。」他說,「要不……過來給老兵舔舔雞巴?」

  萬想,一個大佬這時候是不是應該始終擺出鼻孔朝天的姿態,只觀察屋頂,
一點也不去看那個正在謹小慎微地走到自己身前來的,赤身裸體的女人。虹挽起
手腕的鐵鏈往他身邊跪下,一聲沒出,只是抬手繞著他的腰,試著解開上面的武
裝帶。不過……她其實是沒法做到。按照萬現在坐成的樣子,別人該是沒法脫下
他的褲子,幫助他露出屁股來的。

  他低頭挪動自己,順便看到了底下那個女人黝黑乾瘦的,木訥的臉,突然沒
了興趣。萬說,算啦。滾遠點,滾邊上跪著。

  他是一個有遠大理想抱負的人,不能像醫生一樣陷進到終日的自我麻醉中去
。萬問孟虹,你能讓那伙朗族人把東西背到青塔山另外一頭去嗎?

  「背的……像我那樣?」虹說,「他們不行的,每個人背上一百斤的東西,
出芒市沒多遠就要走不動路了。」

  「揍嘛揍嘛,你不是能走得跟馬一樣好嘛。」

  會死掉很多人的。女人說。「到了最後……大概沒死的那些會變成像我這樣
……能像馬一樣幹活的女人吧。」虹露出牙齒,多少算是笑了一笑,看上去顯得
有些無可奈何。不知道人變成了像馬一樣耐扛耐走路,是不是能算得上有一點點
值得自豪的事呢?

  「另外一半人就在路上死掉了。再說了,用人背貨走遠道不經濟……厄……
不划算的。」

  不經濟,嗯。萬喜歡這個說法。當大頭兵的不光得會打打殺殺,也要懂經濟
,才能抓住出人頭地的時機。他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除了他的帶著槍的兄弟們
之外,他是不是還應該著手組織某種經濟活動,比方說貨物運輸?

  萬認識到,芒市已經住滿了夠多會打打殺殺的人,也有了足夠多有錢的,有
權力的人在這裡邊晃來晃去。他在這地方並不擁有最多的人和槍,除了那些還在
軍隊裡的老朋友,他也沒有更多足夠有力的依靠。但是從事情的另一方面看,高
原西側的戰爭正在趨向緩和,人們需要回到過日子的方向上來,山嶺中的長途貨
運肯定就要重新開始了。這一次不是在軍隊的徵用下給朗族人送去更多的炸彈,
而是人們互通有無的需要。是非常那個……經濟的事。他現在的問題是在楠人這
一帶找不到多少可供使用的騾馬畜力,他也沒有買下它們的錢。

  萬在蘇醫生留下的大辦公室裡思前想後,最後得出了結論。按照現在的局面
,他需要做的事是控制青塔山口。

  現在……還剩下跟前地下一直跪著的這個,總是光著屁股的半老女人。「跟
我走吧,咱們到青塔山,幫哥哥們趕馬去!」

  在還沒搞到什麼馬的時候,虹還是先得給當兵的哥哥們趕人。駐軍營房的防
護工事順利完成,阿彬們讓孟虹在塹壕中間再挖深點,弄出一個夠大的坑來,把
那對製造了爆炸事件的朗人夫婦塞進去,填上土。他們那時已經被折磨的半死,
不過還沒有最後斷氣。對於其他那些被扣留下來幹活的難民,萬中尉讓他們的親
友交錢保釋,沒有人來保的,就讓他們背上背貨的竹筐,先跟著隊伍去青塔吧。

  除了這些運氣不好的農民,被阿彬他們甑別出來,在西邊參加過戰爭的那幾
個前游擊隊員就得算命該如此了。他們腳上一直被拴著鐵鏈,也沒有人費勁去找
衣服給他們穿上。「你得一直想著揍他們幾下,」上路以後阿彬對虹說,「就像
尼瑪過去揍你那樣。你們高原人不就老是那麼揍來揍去的嘛。」

  從芒市的紅土大路開始,出城以後的農田河灘很快就接上了長的山坡,短小
的溝澗。走在青天白日下邊,難得有一次,虹看上去不再是那麼的獨一無二。現
在真的有了第二個光著身子的女人,那個叫尼雲嬋的朗族女孩跟虹一樣赤身裸體
,跟虹一樣一步一拖延地抽拽腳下的鐵鏈子,而且也跟虹過去那麼多年裡一樣,
隨便什麼時候都會聽到身邊猛然響起的風聲,跟著就有皮鞭飛舞起來,落到自己
的光屁股上。

  直到孟虹最後的死亡之前,在她整個的後半生中永遠烙燙下了這種突如其來
的恐懼感,那種從心底裡啟動的戰慄可以突然打斷她的思想。她會用一秒鐘的時
間抽緊自己全身的肌肉,繃直,站穩,等待想像中的鞭子。即使是在以後,在她
幸運地遇到生存境遇不那麼極端酷烈的場合,女人這種對於劇痛的預期始終揮之
不去。

  對於包括尼雲嬋在內的很多朗人婦女,青塔山以後將成為她們刻骨銘心的痛
苦絕望之地。但是至少在開始的時候,孟虹的處境卻得到了一些改善。在以後的
幾年中,萬中尉的戰略決策為他和他的弟兄們帶來了很大的好處。青塔山口是高
原東西兩翼交流的重要通道,萬靠著楠族民眾組織自衛做借口,佔據了山下的小
村青塔。因為流落到楠族一邊的朗人難民已經被證明十分危險,他們既可能有槍
也可能有炸彈,所以萬的自衛團為越過山口返回芒市的馬幫們提供武裝保護,他
也派人護送經由青塔進入朗族地方的運輸隊伍。這些服務當然都是要收錢的。青
塔山另一側的戰事剛剛平息,可以將朗族居民的整體看做戰敗者。萬得到了軍隊
中老朋友們的幫助,弄到了他想要的騾子和馱馬。軍隊只要把村子裡的畜生們圈
到一起,宣佈為戰鬥繳獲就可以了。接著他們發現還有另外一件幾乎同樣容易的
事,他們也可以把村子裡的女人圈起來,同樣的宣佈一下,認定她們都是有嫌疑
的反叛份子。

  萬以後如願以償地建立起了他的馬幫,進入了他所期望的商業流通領域,按
照阿虹那個上過學的光屁股婊子的說法,這是一件「經濟」的事。戰爭平息以後
,會有很多的經濟,他把孟虹這個破爛貨攥在手裡沒放是做得對了。這個女人跟
馬幫打過好幾年的交道,她懂那些馬,萬讓孟虹去管馬幫的事。另外他現在還有
了更多的女人。因為貨源相對充足,她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長得還算不錯。很容易
把她們也變成經濟的一個部分。軍隊把他們弄到手的朗族女人全都送到了青塔,
委托楠族人民自衛團負責管理和甑別,萬中尉甚至為關押她們專門蓋了兩座棚子
,門口掛的牌子寫上朗族難民收容所。萬要做的是收保放人,誰都可以帶錢來,
有錢就可以把女人帶走。哪怕他要把她們帶去印度泰國菲律賓。

  虹後來領著她的馬幫,當然了,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楠族人民自衛隊的馬幫,
走熟了從芒市,青塔,再向西到達尼珀的道路。她在高原兩邊甚至重新變成了一
個名人。你是問那個不穿衣服的,或者是,那個總是戴著鐵鏈的女人?哦,芒市
的路人們會告訴你,你是要找她領的馬幫?他們這兩天像是就歇在城門外邊的場
子上呢。

  在芒市這一邊,現在總是有人到處詢問虹和她的馬們在哪裡。他們從平原上
來,要跟著馬幫到青塔去,到那裡去挑選女人。他們中有的帶著深黑色鏡片的太
陽眼鏡,頭髮梳得很整齊,有的滿臉肌肉,看上去像是做豬肉生意的販子,甚至
還有一個長著很大胸脯的胖女人,嘴唇塗得血紅。

  虹一點也不奇怪,直到最後他們還會給她領來了一個泰國客戶,泰國對女人
這種事一直都有很大的需求。這個穿著淺黃色府綢襯衫的禿頂男人溫文爾雅,滿
臉堆笑,就像一個推銷農藥的商人,不過他一站到孟虹對面,就直勾勾地盯住了
她的胸脯。這時候就能看出來他真是幹這一行的了。孟虹光著過了那麼多年了,
再是習慣,女人的敏感總還是一直都有。一般情況,當地人碰熟了不去說他們,
從外邊新進來的,一眼看到大太陽底下站著一個赤條條的女人,怎麼也得打個愣
怔吧。

  泰國人說哎呀大姐,您這對奶子好啊,早幾年可大吧?個頭兒也高,嘖嘖嘖
,多結實的兩條腿啊。其實……其實,您能值不少錢呢。

  他真直接。孟虹差不多是哭笑不得。「好了老闆,咱們馬幫明天上路回青塔
。你住哪家店呢,到時候我讓人去叫你。……嗯,還有現在長官不在,等下碰到
了他們,我也得跟他們說一下。」

  現在碰到的人都會叫她虹姐了。虹姐現在不管彎腰背筐,她管裝貨卸貨,行
路宿營,這些販子們要去青塔買女人的,她給他們安排備了鞍子的騎乘。就跟當
年惠村的尼拉一樣,虹姐現在是馬幫的頭。她的趕馬人裡有一開始被萬中尉扣下
的那些朗族人,也有後來僱用到的楠族鄉民,肯定還會跟上三五個自衛團的士兵
看著場子。只不過除了最早從醫院裡跟著老萬出來闖世界的,阿彬那一夥傷兵能
把孟虹當做母狗母牛看待,其他的小兵什麼閒雜人等都有,他們進隊伍的時候見
到的孟虹就已經是大姐了……論資排輩這種事,就是在主子和奴才之間,也不是
就完全不算數的。

  更加事關經濟基礎的,是照道理論這些兵當然是領導,虹是管馬的技術幹部
。不過人馬一起上了路,馬拉肚子了,要就踩壞了蹄子,喂草還是喂料這些麻煩
事都得讓女人去對付。誰要是太擺架子,把女人罵擰了揍趴下了,等到馬們不肯
走道的時候,難道自己去抗茶袋鹽包?

  又是沿著漫漫無盡的山路。那個胖女人騎在一匹小青騾子上搖搖晃晃。虹還
得看著她點,怕她怎麼個不小心,一頭倒栽下來。胖女人覺得跟女人特別有話說
,一路沒有合攏過嘴。

  胖女人可能有四五十了,她張嘴是虹妹妹。妹妹你幹嘛不穿衣服呢,山上還
是冷的呀,總是不穿,白天黑夜都不穿?蔓昂人是說北邊山裡人不開化呢,嘖嘖
嘖,女人露奶還光著?子,一點不怕羞的……虹啊你不是買不起吧?哎呀山裡人
窮啊,要不你把姐姐照顧好了,姐姐我送你一件……一套……兩件的,有衣服有
裙子?

  妹妹你從來沒出過大山吧。你準是不知道……外邊人都穿衣服的……好看,
還帶花邊的呢。我--的--天--啊!

  她拖長了嗓子大叫一聲,嚇得孟虹真的全身發抖:「你、你、你……妹子你
脖子上一直帶著狗圈呢,還有手上……腳……」她的聲音也在哆嗦:「……你別
是跑出來的逃犯吧!」

  虹稍微一恍惚,就覺得該有鞭子抽上來了。 「女犯人……奴才……再不敢了
……」她害怕的像個自動機似得關不上開關。孟虹一邊機械地喃喃求饒,一邊卻
在茫然地想,我到底是在說什麼……我幹嘛要說這些?

  在她的人生經驗裡,但有被人喊上那麼一嗓子,跟著不被揍到連滾帶爬,哭
爹喊娘,一定是逃不過去的。虹好歹還是管住了自己的膝蓋,沒有往那頭騾子跟
前跪下去。她有點發虛,心砰砰地跳,可是終於把自己繞了出來。她現在能夠自
嘲地想事了。逃犯……這女的居然還能說對了一句呢……

  別怕了,這陣子女犯人都沒怎麼挨打了,女犯人過得挺好的……我現在是馬
幫的頭兒了呢。虹安慰自己。可是她不知道跟那個胖女人還能說出什麼來。悶著
走路就沒有抬頭了,順眼看看她自己沿著碎石頭和亂草枝蔓踩踏過去的光腳板子
,當然還有腕上磕磕絆絆的粗鐵鏈條。跟著她那麼多年了,一直拖拉著磨蹭著,
倒是沒有生出銹色來,光淌順滑,環環相連,總是連綿的金石聲音,蜿蜒一路。
不管這一回上的路是要走得有多遠。

  不管多遠。馬幫的頭兒從來不會騎到馬上。她一定得是和每一個趕馬人一樣
,一步一步踩得結實。該是石頭就是石頭,該是水就是水。不過等到歇了下來,
吃點喝點,完了以後,到了漢子們該操女人的時候呢?





  A64

  即使是在青塔,女人也不是一種像圈養的山羊那樣,吹聲口哨就可以趕出一
大群的東西。女人是貨物,需要運送。在貨源不夠充足的時候,人販子們會在青
塔住下等上幾天。青塔小村也就是從那時發生變化,開張出了旅館,飯店,還有
倉庫商行。青塔在最後的某個未來終於成為高原上重要的往來交通中心,到了那
時,已經很少有人會再提起這個進程的最初緣起了。

  孟虹的馬幫翻越過青塔山脈繼續往西。他們會將許多整匹的棉布一直送到靠
近印度的尼珀。那裡的印度人也在試著重新開始買賣他們的染料和香料,馬幫准
會有回程生意的。在高原的這一個半邊,虹以後結識了許多軍官朋友,她有一次
還問過尼珀的警衛連長桑溫,在這邊現在是誰管著軍隊的事?桑溫告訴她一個聽
上去也很大的官,虹想了想,覺得那人在反殖戰爭時期可能是個團職的中層,她
對這些人多少會有點印象。但是反正已經不是潘了,虹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馬幫在尼珀折返回程,除了在馬背兩邊的竹筐裡裝進了印度的靛藍和桂皮桂
樹段子,政府駐軍還會按照商量好的規則,把當地抓獲的女叛亂嫌疑人移交給他
們。一直以來的戰士們現在要試著學習生意,這是個新的遊戲。雙方都認定從餐
桌開始會是個好辦法。

  尼珀已經有一家看上去很正式的印度餐廳,不過張的中國菜會更讓人覺得和
藹可親。大家都喜歡咕咾肉和揚州炒飯。每次到了尼珀,護送馬幫的幾個自衛團
,總是把連長桑溫再加上他的排長們找到中國老張的香港飯店。十來個人圍了兩
張桌子。

  每一回,自衛團管事的都會找著孟虹:「虹姐,晚上在香港飯店。走那麼遠
路了姐姐也辛苦……晚上一起去玩……姐姐多吃點。」

  中國人張租了當地人木頭小樓的底層,低矮的板壁底下也就只放得下兩張桌
子。老張用柴灶煮菜,大敞開窗門面對著塵土飛揚的紅土場子。在他這裡當兵的
是常來常往,老張見多不怪,不過一群兵中間夾著一個什麼也不穿的女人,女人
還是滿身帶著鐵鏈的,就讓老張一時沒有管住自己。老張看看她的胸脯,往下又
看到了她帶瓣帶毛毛的大腿根子。女人什麼也不在乎,跟那些官們說著話,還笑
,也不像是被軍隊逮著的女間諜和女特務。

  虹的身體很乾淨,胳膊腿上,小肚子上的肉塊光滑,皮膚雖然曬得暗黑,可
是燈照著會發亮。女人坐在連長桑溫旁邊,帶著股子檀香的味道。在馬店裡她是
用印度肥皂洗過澡的,再點上一陣印度熏香。誰都知道他們讓她來這,不是真的
想著要餵飽她。他們是要她來賣的。賣臉,賣肉,賣她的屈辱、苦難和傳奇。飯
局的潤滑需要有根軸,她就是被牽出來給大家耍的那頭猴子。要不兩伙扛槍打仗
的男人,頭一下碰到一起了,大家該說點什麼呢?生意是要講究混得臉熟,而她
對於軍隊們,可是一個很老很老的大熟人了。

  有老領導坐在飯局中間,說不定就連桑溫這樣的老兵都會發上幾句感慨。其
實事情過去得,也不是真就有多麼的久了。「虹姐是哪年被英國人抓到的?」

  建國前兩年……也就六七年的事……

  很厲害吧……英國人打人……桑溫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看著眼睛前邊一
對光裸的大乳房,掛在飯桌桌沿,在糖醋排骨的盤子上邊晃晃蕩蕩,上邊的皮肉
凸起凹陷,扭擰打結,他可能是想起來前幾個月那個印度女孩了。

  那時候我是個兵……一支隊九連的。進了隊伍沒多久就聽說出事了……我該
是都沒見過你……

  那是自然。好幾個支隊那麼多兵呢。游擊戰又分得散。再說了,那時候孟虹
是幹什麼的,除非開個大的會領導們都在主席台上,平常上哪見去?可是英國人
又怎麼找著你的呢,其他人不是都好好的……

  養孩子……反應大了走不動路,怕影響部隊活動,離開隊伍住到村裡……正
好趕上了……

  人生真是件沒有理由的事。這些把砍人當職業的漢子們也禁不住沉思默想了
一陣。要是現在住在蔓昂總統府裡的陳春,陳總,當年在兵荒馬亂的時候能管住
自己的屌,少打幾炮,現在這個掛著兩條空麻袋一樣的大奶子,被鐵鏈拴著被皮
鞭趕著,白天光腳爬一天大山,晚上躺下還要往屄裡插過十多輪雞巴的女人,肯
定也是蔓昂的大官了……潘將軍現在可是個大軍頭,那時候他還只是個虹姐的小
參謀呢。

  虹盈盈起身倒酒,好了好了,打完仗了哥哥們沒死就好……她是站起來,再
跪下去,跪一條腿給桑溫敬的酒。以前連長沒見過虹妹不算大事,以後虹妹就全
靠連長關照了……多收點好看的朗族妹子,桑連長手上寬裕點,萬隊長也會高興
……虹妹才能少挨點打呀。

  她讓開位置去倒下一杯酒。自衛隊這邊的人帶著麻袋靠過來給桑溫數現錢。
這當然不是買賣人口的交易,是地方上人民自發自願的,酬謝軍隊維護轄區的治
安。真心謝人的時候數錢很好,喝酒也很好,錢是裡子,虹攤上的活兒是給它罩
上酒的面子。虹端著杯子繞著桌面給每一個小排長跪過去。遇到老領導了,人家
還是女生,人家還什麼也沒穿著,光溜溜的跪到你的腳底下了……

  每一圈他們都得要喝下去這是肯定的了,問題是他們得要喝上多少圈,才會
開始暈呢?虹以後大概知道,她繞過四五個圈子以後,大家的臉上開始顯出來紅
白各不相同。第六圈沒有繞出去,她連手臂帶著上邊拴的鐵鏈子,一起圍到桑溫
的肩膀上了。

  「哥哥,看看妹妹……看看我……當兵那麼多年了,真就一點都沒想過,有
一天能睡上一回女長官?」

  桑溫的臉是越喝越白的,可是他舌頭大。別,別別,虹大……大大大姐姐,
我敬重你,虹姐……你……不容易,你們女人……都不容易……桑溫抬手抹臉,
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能哭出來。

  是看你虹妹妹的臉老了?奶子上挨皮帶多了,有坑有窪,帶溝帶坎的,揉上
去不光不滑手了?虹收胳膊攏住自己的乳房,雖然是空泛了,可是還是大。往上
托起來再往中間擠,擠成滿滿一抱的翻滾奔騰的肉波浪。女人站在坐著的男人兩
腿中間,擁擠的胸脯直撲男人的臉。

  嫌妹妹的奶鬆了,散了?耷拉下去挺不起來了?可是她們真的很大,奶頭也
大……她的奶頭不光是大,她的奶頭一個被傷疤割成了兩半,另外一個上邊疙疙
瘩瘩的乳蕾撐起了一整個黑肉的暈圈。

  妹妹的嘴唇滋潤呢,妹妹的屄結實,連長哥哥你真不知道,妹妹能給你做上
一整個晚上……你兵哥嘗過的小女人多,可是老母雞的厚道耐嚼頭,你真不一定
就知道,要不,哥你明晚把妹妹帶你連部去?……做生意要看過貨再付錢,妹妹
現在就讓哥哥們驗一驗……

  該上的菜都上完了。老張坐在灶邊上看著他的客人。等到第二第三回,他當
然已經弄清楚了這個叫虹的女人是誰,還有她的赫赫聲名。他看著她那條又長又
結實的棕色身體,緊緊挨擠著桑溫連長的土綠色軍裝往下沉,沉到膝蓋落實了地
。女人的腳弓擰彎了起來,腳趾頭一點一滴的蹭著地板,仰天擱放整齊。

  桑溫現在是朝向桌外,女人跪在底下,在男人的襠裡邊摸摸弄弄的,老張看
到連長那條東西突然從褲縫裡蹦跳出來,指向空中。女人的嘴臉含混朦朧地掩映
了下去。連長說,哎呦,他媽的。女人用嗓子裡堵滿了肉的咽水聲答應他。不知
不覺的,女人已經把自己甩動得前仰後合。她那滿把的黑長頭髮像水打在山巖上
一樣跳突顛簸,她上邊光溜的肩膀和下邊圓滾的屁股就是礁石,在黑暗的水流裡
此起彼落,忽隱忽現。

  一桌子的男人慢慢停下了說笑的聲音。半杯的酒舉在空中,也沒有再往嘴裡
干了。老張想,這可真是個淫蕩的女人……她真敢做,也真能做,打仗的時候好
好打仗,做婊子的時候,好好的做一個婊子,她其實……還真得算是一個了不起
的好女人呢。

  婊子孟虹站起來的時候,嘴角邊上還淌著稠白的水光。女人抬手印上去,慢
慢的把它們塗抹乾淨了。男人都是坐著的,都在看她,她一個人孤單單的站在中
間,慢慢圍攏一身的長頭髮。

  突然抿嘴笑了:「再喝吧?」

  「再喝!」

  孟虹現在端著杯子不再往地下跪了。側過身體,後腰正靠著桌邊,女人收腹
挺胸踮高了腳趾頭,把屁股擱到桌子的面上。坐穩以後,擺開長腿,從左從右把
下邊的小軍官夾進了中間。女人低頭往自己中間一路看看。她的一隻手順著胸脯
滑下去,有骨頭的地方有骨頭,有肉的地方有肉,當然了,有陳傷的地方是疙疙
瘩瘩的陳傷。

  已經做過了,做開了,女人把自己擺放得伸展招搖。桌子頂上吊著的汽燈特
別亮堂,在尼珀這樣的地方也算對得起香港這個店名了。坐在桌沿上的虹比一圈
男人高出小半個身體,燈光打下來,人都能看得清楚。她剛才已經說了,她不再
好看,她的皮膚老了,肌肉粗糙。她的環環相連,從頸子一直連到腳腕的深黑鎖
鏈,雖然是粗,重,晃人的眼睛,可是一個白天再加半個晚上晃動下來了,顯擺
就一個開頭,尾巴怎麼管?

  她一隻手一直舉著杯子,回過肘舉在自己的鎖骨窩上。空出來另一隻手繞著
腰轉,轉到身後又回到身前來,再摸到自己大腿底下,黝黑硬實的腱子肉。手掌
貼著皮膚輕描淡寫地走過去,鐵鏈條環環相連,緊跟著橫衝直撞趟過人的肉。她
的脖子肩膀,胸脯乳房,再加上火燒刀割,鞭子反反覆覆抽過來打過去的陰唇陰
戶,還有什麼是沒在這堆男人眼睛底下晃蕩過的,一不小心當上了這樣一個女人
,她還有什麼能夠賣得出來,擺給他們看看?

  擺--給--誰--看?

  我做得有點過了吧?女人想,我跪舔了一個連長,就算對得起老萬和他的自
衛團了,後邊還有三個排長,都得要我費心照看上?

  那麼多年以來,她只跟誰婉轉纏綿地做過,她費了心思動了情,把誰勾引上
了她的鐵床?尼珀又是誰的地界?她這麼光身赤腳,鐵鏈叮噹的走了幾百里山河
,找上這裡來了,心裡就沒有一個,要找的人的影子?

  想找的是將軍,結果睡了連長。女人輕輕笑了。「姐給你跪過了,對吧?」
她低頭對她身前的小排長說。「姐的酒你得喝吧?」

  她的右手放低,手腕發力。一整滿杯的高粱燒酒潑到自己的乳房中間。

  「你就在姐姐這個肉杯子上喝吧……」

  那個小男人瞪大了眼睛盯著她的胸脯。虹不是朝前迎,她是往後仰。人斜撐
在桌面上挺一挺膝蓋,光溜溜的右腿自然大方,橫平豎直,往空裡劃出去半個扇
面。左邊就是收著膝蓋抬起來的,抬到男人的肚臍以下,從腳背往腳趾頭收得平
整收得緊,併攏出一個腳尖尖。

  虹說,看到姐姐屄上的傷了吧?她的腿正分得開,她的屄也正抬得高。虹柔
聲說:「讓姐姐看看,弟弟也是當過兵的人了,讓姐姐看看,弟弟的心口上有沒
有疤痕,有沒有被槍傷著過了?」

  排長看到一隻骨肉嶙峋,形容粗糲的光腳丫子頂上了他的喉結,大趾頭和二
腳趾頭分張開叉,他就是覺得她們特別的瘦,特別的長,還有特別的精神。這隻
,腳是沒有最外邊趾頭的,也沒有一個趾頭上有趾甲。可是女人不用這些就能做
得好。女人的左腳從底下往上托他的軍襯衫,右腳趾頭拽住衣襟一掀一扯就解開
了上邊的扣子。男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對女人的赤腳從上到下一路翻飛,他的衣
襟左右分離,暴露出了赤裸的胸脯。他怎麼也沒有想明白,這兩隻腳丫貼著他的
腰繞過去又抽回來,是怎麼抽出了他的武裝皮帶。接下去就是檔口大開,他的腿
縫被他自己蓬勃飽滿的雞巴,和兩隻女人顛三倒四的光腳丫子塞得天昏地暗,密
不透風了。

  寬大順滑,抱緊了他的小弟弟摟過去的是她的腳弓,健壯穩定,支撐他不歪
不倒的是腳背,她的腳後跟子堵在他陰莖的根兒上,踩下來,左右的擰,左右的
旋轉,男人大張開嘴,半天沒能吸進去一口空氣……女人突然抬腳放空,她的前
腳掌像銹蝕的生鐵一樣,斑駁破落,苦,裂,鹹,澀,這樣的器具沿著他口子上
的包皮和繫帶,結結實實的打磨下去,搗亂了他敏感脆弱的睪丸。男人怕冷似得
哆哆嗦嗦,滿心裡撲騰起來這世界上曾經存在過的一切瘋狂和念想。

  滿把的粗鐵鏈環堆著掛著壓著他的大腿,他都覺得真沉,這些東西全都墜在
女人的光腳腕子上,可女人真不像是覺得沉。女人的兩隻腳,像兩頭撲閃翅膀的
雁子,圍繞著他的樹,此伏彼起,飛掠盤旋。她用左腳上少了中間趾頭的缺口,
捋直了他的枝梢。他的花突然開放出來,開得漫天漫地。小軍官往後靠到椅子背
上,終於喘出了氣來。

  「真乖的孩子……」虹的全部八個腳趾頭緊縮如鉤,星星點點的都鉤在他的
肉上,輕輕揉揉:「明天帶上姐去看看,看看你的那些小姑娘們,都能有姐姐那
麼好麼……」

  從西回東,婊子孟虹和每一個駐防的連長喝酒,勾引他們上掉自己的屄,要
就是上掉自己的腳,還有自己的嗓子眼。連長後邊還會沿著桌子坐過去三個排長
。只要是他們敢想敢幹,虹也做得全心全意。做完了以後收拾上路,跟著他們去
領姑娘。領出來一個是光溜溜的,什麼也沒穿,再領一個,還是光溜溜的。

  姑娘在兵營待過了半月一月的,只能得變成這樣,虹不用去想,虹自己待得
多了。白天黑夜裡,沒完沒了的男人,不一定什麼時候就被撕扯的精赤條條,等
到現在要出門了,沒人能給她們找回來衣服。「這幾個是真的打過仗的。打散了
以後,被我們在山上搜出來了。另外那些……」桑溫聳了聳肩膀,「年輕點啦,
有點摸樣啦,就給姐姐留著了……」

  好了,這下不怕作伴的少了。虹看看她們,想想,覺得自己現在看著她們,
就跟平常尼拉老萬他們看著自己的時候是一樣吧。她又想想,可是她們看著自己
的時候,是不是也該跟平常她看著尼拉老萬一樣呢。孟虹的自我定位找不準點了
。她跟桑溫求了個情:「好歹給她們找點布條麻袋片什麼的遮一遮吧……」

  「姐姐知道,打完仗什麼都缺……棉布都很貴的……」

  反正就是賣奴隸了。虹以後也不去在乎事情做得有多難看。每回出發往西邊
走,孟虹都會留出一匹馬來,帶上一筐的鐵鏈,鋼圈,還有鎖頭。到了地方不見
得能有人給他們準備齊全。馬們聚集在村中空場的一頭,抬頭甩著尾巴,遲疑地
蹬踢著蹄子,場子的這一頭站了一群幾乎就是全身精赤的大姑娘小媳婦。往往只
有運氣特別好的兩三個人,才能留下一件被扯光了紐扣的對襟短衣,另外還有幾
個,勉勉強強的在腰上圍住一掛破布條條。更多的乳房和屁股,就都是簡單直白
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虹的那些牽扯零亂的金屬器具扔開了一地,自衛團的兵和趕馬人全體動手,
把女人們往鐵鏈上拴。先把她們的兩手並在一起,繞上鐵鏈,鎖上一把鎖。鐵鏈
拖出去三尺多長,拉過第二個女人,也鎖上手。然後是第三第四,全都在鏈條上
連成了一個串。第五個呢?下一個下一個,還有沒有了?下一個被兵們推上來的
不是年輕妹子,第五個女人用手扶著自己圓鼓鼓的大肚子,費心費力地往後挺著
腰,孕婦走起路來臃腫遲鈍,像一面滿端在手裡的水盆子,沉甸甸的晃蕩。

  「說她老公在朗族人那邊還是個官兒呢,手下也有幾十條槍的……帶信要他
下山來投奔政府接走老婆,兩個月了也沒見到人……」

  那個上過孟虹光腳丫的排長說:「再待下去遲早也就是活埋了吧……連長說
的,虹姐挺好的,就給虹姐買一送一了……」

  虹朝她看了一眼。她被打得厲害。胸脯上,肚子上暗紅色的焦痂肯定都是烤
紅了的鐵條燙的。她的腿腳青紫浮腫,淤血積水的手腕被上上去的鐵鏈狠狠一勒
,女人哎呀一下。虹咬住嘴唇忍了忍,沒有吭聲。

  用鐵鏈是件嚴酷的事。那麼一堆鐵器拖在人身上,每個人都要白白的分攤上
十多斤重量,她再收拾著自己盛住肚子裡的娃娃,盛到腰酸背痛,腿腳抽筋,她
也沒有辦法丟下這塊肉團,她也沒有辦法收住步子。女人一上路就是鐵圈邊沿切
割著人肉,沒完沒了地往前邊拖過去的,不用說她,好的手腕一會功夫也要磨到
皮破肉爛。

  可是孟虹自己就是從抵抗運動裡出來的,沒有人比她更加懂得女俘虜,這些
真的打過仗,殺過人,和政府軍隊有過大恩怨的妹子們,一定時時刻刻都在想著
要逃跑,想著怎麼反抗。她們有組織,有經驗,仔細想想的話,孟虹的麻煩其實
並不小。每一回出來她的馬幫裡大概有六七個管趕馬的男人,四五個帶著槍的自
衛隊。一路收攏下來,要管的姑娘能有二十多個三十來人。她們要是暗中準備好
了,一起發動,四散一跑,孟虹們是沒法完全攔住的。要是她們在晚上睡覺的時
候動手,做好計劃,先搞掉值夜的,那誰死誰活還真的不一定了。

  等到這些女游擊戰士全都被鎖到了鏈子上,孟虹親自挨個檢查,確定手腕是
捆緊的抽不出來,鎖舌也是卡住了的不是虛掩。最後收齊鑰匙,交給自衛隊的兵
去管著。再有剩下的就是被桑溫的兵們四處亂抓來的普通女鄉民。簡單的管理辦
法是全都反捆上手,用粗麻繩往每個人腰上繞圈打結,也是互相牽連。成了這個
樣子,至少在路上,她們該是很難搞出什麼大麻煩了。

  前一天晚上真的和孟虹做了一整夜的桑溫中尉變得有些憨厚。嘿嘿,嘿嘿,
他說:虹姐下回再來啊。他剛說完,另外一邊撞上來一個年輕女孩,一頭跪倒在
他的腳尖前邊,伸手抱住了他的腿。

  「長官,求你,求求你了啊。別讓我走……讓我再等等……再等幾天呀……


  她本來已經被帶到繩子頭上,準備往上捆腰捆手的了,她一直安安靜靜的,
誰也沒想到突然來那麼一下子。趕馬的青年追過來兩步,停住動作看了一眼桑溫
。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去地下拖她了。

  孟虹沒出聲,彎腰去抓她的頭髮,第一下竟然沒能把她拽起來。她是花了死
力氣的,抱著桑溫抱得緊呢。可是她的臉被拽開了空檔,半仰朝天。孟虹的左手
緊跟著抽了上去,腕上的鐵鏈子飛起來跟著繞圈。回過來是手背,這回抽得是她
另一邊的臉。兩下過後,女孩伸腿攤手躺平到了地面上,她一時既不知道桑溫長
官在哪,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了。

  「拖回去捆上。」虹說。她再轉過臉來找桑溫:「她是怎麼了?」

  她是蔓昂人,按她自己說的……她是蔓昂人。跟家人到印度去……朝……朝
聖?在這裡怎麼的走散了。她說她家裡很有錢……桑溫呲牙咧嘴地笑了。可惜的
就是,再是有錢,反正到現在也沒人露過面。

  我們按她說的地方,按她說的名字,找人帶過幾回信了……我們又不是失物
招領處……她長得還行,對吧?比山裡長大的人細嫩……

  前邊的十五匹馬一頭跟著一頭,走得拖延疏散,後邊三十個光身赤腳的女人
,磕絆,踉蹌,走得跌跌撞撞。強撐著精氣神,挺胸抬頭的並不是沒有,不過更
大多數總難免收肩低眉,披散開頭發來,假裝自己有個遮擋。她們從山邊,田野
,村鎮中間走過去的時候,只要是有人煙的地方,一定要被圍觀的。這樣的陣勢
,在北部已經很多年沒有人能見到過了,哪怕孟虹自己,能想起來的也就是碰上
印度上尉辛格的那一回,辛格把她和十多個被捕的男女隊員一起,赤條條地弄到
了芒市的大街上。那天她也挺著個大肚子,當然也是光屁股,是一路被男人們操
過去的……真沒法想,六年以後她不是被人趕著,換成該她趕人了,和辛格上尉
一樣了,可是她還是光屁股……還是被男人們一路操過去。

  虹不到必須動手的時候不揍人,大多的時候她只是在隊伍一邊,一步一步走
自己的路。她跟這些女人無冤無仇,她只是要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不過趕馬的,
背槍的孩子們心癢忍不住,揮起皮帶來打人的屁股聽響,她也不去攔。男人們就
是這樣了吧。不揍著點女人,怎麼顯出來特別豪爽的漢子氣派呢。

  幾回遠道走完,虹是眼看著這些小弟們成長起來的,最早的時候讓他們走在
沒穿衣服的女人們邊上,一個一個的都還臉紅呢。以後開始玩皮帶,玩槍托了,
這些都只算簡單勞動,就是需要力氣,等拿著豬背上的剛毛扎女人的奶子和尿尿
的洞洞,就要有點學習,至少也得修煉到扒開女人的肉肉,眼不暈,心不哆嗦才
行吧。干女人也是一樣,是男人就會幹女人,可是一夥壞小子大白天裡跑到村口
上脫光自己,再把那個大肚子女人捆到樹上,這時候雞巴還能翹得起來,翹起來
了還能插得進去,嘻嘻哈哈的,大家特別高興。那就不是一直在家種地的青澀少
年能夠做得到了。

  虹還是不攔他們。攔著他們不讓干朗族女人,難道讓他們來干自己?虹想,
過上五年六年的,這些孩子做上了什麼平和點的生意,回想起來,那些年我們一
起揍過的女人,暗地裡一定特別驕傲。





B65

  我常常覺得我已經活了很久。我是最後一任青塔山麋鹿和獾的守護者,狼之
子,可畏的殺熊獵手,禱祝雨和風的臣使,火巖永遠的祭祀人。這是青塔頭人一
直以來傳承的名號。青塔部族每年在火巖下祭山的時候,頭人都要把這個頭銜完
整地高聲念誦一遍。

  火巖是青塔山腳下一片赭紅色的懸崖,是我們部族的祭祀聖地。不過它現在
已經被中國人炸成了碎片。在修建芒青珀公路的時候,中國來的工程公司只用二
十天時間就在青塔山下打通了一條隧道。火巖正處在隧道入口的地方,那裡現在
是一整面麻石砌成的防水坡牆。在青塔山上發源的青溪被裝進了水泥涵洞,埋設
在路基邊上,連遇水造橋都被省掉了。

  原來的青溪是沿著火巖一邊高高低低沖激下來的,在那裡囤出一個深潭,再
彎彎繞繞地流淌出去,碰上的頭一個村子就是青塔村。那裡現在叫做青塔工業園
。我把我的土地租給了中國人,他們用推土機把紅土山坡推成了平地。

  那一天我是在下午出發。有幾個老朋友要回印度去,他們在電話裡糾纏了一
個上午,一定要在尼珀的香港飯店坐莊等我。從青塔沿芒青珀公路,大概需要四
個小時車程就可以走完這段過去要花費馬幫也許一個星期的山路。X5休旅車從
秋天的陽光底下高速衝進青塔隧道口,明暗交替……我突然覺得在道口一晃而過
的有件什麼事是我熟悉的。我猶豫了兩秒鐘,讓開車的巖把車靠邊停下。

  「慢慢倒出去,倒到口子外邊去。」我對他說。

  那個女孩坐在路邊的水泥管道上,管道裡邊流淌的是青溪河水。她可能只有
17歲。我下車問她是不是工業區的工人,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她說她住在
青塔山那邊,剛沿著隧道裡走過來,想到青塔去找一份工,可是她不知道該去找
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她叫月亮,那是個朗人族群中
相當常見的女人名字。

  我後來讓她去找管委會,讓她跟他們說是畢宗叫她去找的。我上車坐下,把
頭往後靠在座椅上,閉了一會兒眼睛才對巖說,走吧。

  我老了,70歲以上的人有時候會有些恍惚。我覺得那個女孩的臉有點熟。
皮膚細緻,而且白。山兩邊的朗人和楠人都很少有那麼白淨的。

  這麼多年以來,地處交通要津的青塔,總會見到各路強力集團你來我往,人
走茶涼。中國人是最新的那一群,他們唯一的方式是人民幣和更多的人民幣。而
在過去更多的時間裡,另外的人使用的主要是步槍。

  我五歲的時候就用槍打過麻雀,我的部族是青塔山的獵人。我十七歲那一年
已經獵殺過黑熊,那一年到青塔來的是楠族人民自衛團。

  我現在能夠知道,自衛團的萬和我的父親,當時的青塔頭人,肯定會有一些
怎樣彼此相處的考慮。我們當然不喜歡在自己的土地上住上一群玩槍弄炮的男人
,可是更強大的人有權住在他們想住的地方。只不過萬也不會希望駐地的人民全
都變成敵人。他給青塔部落送了幾支好槍,再邀請我代表青塔部落參加自衛隊,
給我加上了一個稀奇古怪,我以後從來沒有記住過的官銜。顯然我不可能為他長
途跋涉去保護馬幫運輸,因此我的正式職權範圍是管理難民收容所。既然這個收
容所位於青塔地方,由一個青塔人來負責管理似乎是合乎情理的。我就是在那裡
見到了傳奇的虹姐,當然,還有其他更多的女人。

  實際上,萬並不真的想要我為他做什麼具體的事,這只是個所謂的政治策略
上的安排。結果是,我始終帶著幾個青塔的子弟四處閒逛。既然理論上那些女人
都歸我管,我就把他們帶到營地裡去找樂子:「馬幫帶女人回來了,去看光屁股
的妹妹去!」

  青塔是馬幫常來常往的地方,響著鈴鐺的馬隊走得平淡無奇。但是接著上來
的事會讓第一次見到的人永生難忘。緊跟在馬屁股後邊的,那些被鐵鏈繫住手腕
的年輕女人,蓬頭垢面,形容枯槁,在泥土上勉勉強強地拖動骯髒的赤足,她們
完全赤裸的身體,上邊乳房顛簸蹦跳,下邊毛髮乾枯零亂,肩背手腿上遍佈著烏
青和血痕。在綠色的青塔山峰和透明的青溪中間,甚至是一個秋日明媚的下午,
這樣一道洋溢著酷虐氣息,連綿幾十公尺長的的人肉隊伍,從眼睛前邊一公尺近
的地方蹣跚走過。一個17歲的少年會覺得天堂和地獄是確實的存在,而且更褻
瀆的是,它們二者可能是同一的存在。

  即使你是一個青春少年,你也會知道女人們在筒裙被風和樹枝撩開時害羞遮
掩的嫵媚姿態,而這些女人是完全不相同的另一種事物,除了強迫自己走前一步
,再走前一步之外,她們什麼也不在看,什麼也不在聽,幾乎一定地……什麼也
不在想。在用完全同樣的方式,完全同樣的姿態走過幾百里山路,穿過很多青塔
這樣的村莊和我們這樣的圍觀人群之後,一個女人類正常的所看所聽所想,當然
已經毫無意義。我們很快就知道,這些女人所經過的任何人都可以伸手上去摸一
摸,掐一掐她們的胸脯,也可以挨著她們走上幾步,一邊把手插進她的兩條腿根
的縫隙裡去,實際上,隨便你做任何你能想得出來的事,她都不會抗拒,她最多
只會因為你太過深入了而戰慄和扭動。那只是她的動物的肉在反應。她們現在是
一種在柔軟血肉包裹之下的虛無絕望的空洞,你會覺得狗都比她們能解人意,她
們是一群正被趕往屠宰場的動物,母山羊,也許……豬。她們在地獄,可是她們
就在你近在咫尺的地方,而你不知道你在那裡。而且,這也還不是最後。

  走在最後的是虹姐。她同樣是赤身裸體,同樣髮絲紛飛,胴體搖曳。她可能
更加黝黑,更高,更加消瘦但是更加健壯。她的光腳腕子是拖著粗鐵環鏈趟上來
的,她的舊傷縱橫的肋骨沉著地一起一伏,像一匹套在車上的母馬,但是她的全
身有光澤,有全身肉汗交融在太陽底下反映的光線。最後的虹姐是相反的,與那
些她看管押送的女人不同,她有靈魂,而她滿身披掛拖累著的鎖鏈,叮噹響動得
既陰險又敬畏。這些刑具似乎是一個密謀後的決定,如果它們不是那麼的嚴酷和
沉重的話,女人的身體到還在其次,她的靈魂一定會讓她變成一個像天香濕娃那
樣的毀滅神祇,她的靈魂才是真正需要這些鋼鐵魔咒壓制的可怕力量。

  就是在那天的下午,我第一次親眼目睹了一個女人全身赤裸地經受漫長鞭笞
的整個經過。孟虹就是那個女人。青塔的獵人打架揍老婆是一回事,真正用來折
磨女人的酷刑完全是另一件事。所有剛剛進入集中營地的朗族女人被命令在屋前
的空地上排成幾列橫隊,下跪,她們和我一起看完了行刑。在前幾天中一直押送
她們的看守虹姐以身作則地進行示範表演,展示了在這裡做錯事後一定會遭遇到
的懲罰。

  「這回死了幾個?」每次回到青塔,阿彬迎上孟虹,首先要問的都會是這樣
一個問題。每回都要死人的,四個五個,運氣不好的時候會有七八個十來個。這
些女人在高原西邊的軍營裡已經被折磨了許多日子,再被拖拽著走上兩百里路,
雖然她們是山民,雖然她們曾經很強壯,可是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百分之百的運氣


  死了的人就是白丟了的錢。死一個,抽十五下。阿彬再問,有跑的沒有?有
時候也會有,隨便怎麼看著防著,過完一夜醒過來就是少了一個,誰也不知道她
是怎麼少的。守夜值班的也不知道,他肯定是打瞌睡了,可是要負責的是領隊的
孟虹。讓人跑了責任更大,抽三十。阿彬高聲對前邊跪列整齊的女人們清楚地宣
布了懲罰的理由。

  真要碰上死掉十個女人的那一回,孟虹就得挨到一百以上的鞭子。阿彬會把
它分隔均勻,連上三天或者四天做完。每一天抽的時候也按前後不同,孟虹先被
反綁在場子裡豎立的木樁上,抽胸脯,抽肚子,再背過去捆成嘴臉朝裡,抽她的
光背和屁股,一邊一半。

  那些時候,阿彬找來出工幹活的自衛團員或者趕馬人們,也許並不至於用上
全力,但是既然是規矩,又是示範課程,總要打到說得過去才好。女人的身體上
開始凸露起來的是青紫的肉條,那時候孟虹只是哆嗦,很猛烈的哆嗦。抽一下,
抖一下。抽著,抖著,底下泛起來的紅艷的汁水浸透了女人的皮膚,血包像一個
熟透了的李子一樣,鼓在她的大腿肉上,再下一回只是被鞭稍一帶,皮肉突然炸
的四分五裂,血花飛舞。

  虹姐媽呀一聲,猛烈地仰頭,後腦砰的一下撞在身後的木柱子上。不止是一
下。她一直往後撞,挺胸頓足地撞,等到終於喘息著平靜下來的時候,她的唇齒
之間已經溢滿了血水,她可能是在疼痛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再往後大家都能看得出來,女人明顯地表現出了崩潰的意思。在皮條銳利地
抽開她的乳房皮膚和陰戶粘膜的時候,女人一直沙啞著嗓子發出狂亂的吼叫。撕
裂,破碎,喪心病狂,那讓我想起被我擊中了胸膛,臨死以前沿著地面掙扎爬行
的狗熊。

  我後來有些明白,這伙團隊中的男人總是下意識地找出各種借口,讓他們自
己可以心安理得地,使用所有酷烈的方法折磨孟虹。那似乎也屬於恐懼和密謀的
一部分。男人們要不斷地向自己證明,他們確實仍然具有控制和奴役這個女人的
權力和能力。他們要不斷地聽到女人的慘叫和哀求,看到她痛苦萬狀的掙扎,才
能使自己獲得局面依然為我所控的自信感覺。

  在馬幫停留在青塔等貨或者休息的時候。孟虹的工作是管理路口的馬店,養
在馬店裡邊的馬,同時也管理建在村後山坡上的難民集中營。她是個女人,甚至
還是個醫生,她又很聽話,不想挨揍的話她就必須聽話,非常適合去對付為一大
伙女囚犯們煮飯打水,開鎖放風,上鎖過夜之類的雜事。被囚禁的女人會生病,
她可以去為她們治病,治不好的話就是再當眾挨上十五下鞭子。每當她住在青塔
的時候,她總是被我們支使得兩邊來回的跑。按照大多數趕馬人和朗族女難民的
觀點,虹姐也算是個不上不下的領導了,從工作序列上看,我甚至還可以算跟虹
姐有過袍澤之宜。

  年輕時代是一個羞怯和莽撞的混合體。在那時我迎面撞上虹姐,跟她站下來
說話的時候,我會有些躲閃,我不太願意讓視線停留在她赤裸裸的身體上。也許
是上面密集深刻的傷疤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有一次我盯著她的臉莽撞地說,
虹姐,我要跟你睡覺。

  她或者稍微楞了一個瞬間,跟著就笑了。她說,好啊,每個男人都跟我睡覺
的。可是虹姐很老了,你怎麼不去屋裡挑挑呢,她們有好看的。有個小妹妹很白
的。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了月亮。是虹姐為我挑選的,有時候我覺得虹姐出乎意料
地瞭解我。當然,那女孩的名字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問她叫什麼,她說:「…
…月亮。」

  所謂的朗人收容所裡有兩座長條的木板房,外邊被圍上了自衛團從芒市運來
的鐵絲網,裡邊是像馬店一樣的長通鋪,這東西本來就是按照馬幫過夜的旅店樣
子做起來的。在馬幫從西邊回到村中以後,這些屋子會塞滿女人,她們在鋪上躺
下時不得不身體緊貼著身體,白天她們必須在床沿挺直地坐成一排,既不准站起
來也不能再躺回去。另外,她們當然都沒穿什麼衣服。

  青塔的年輕獵人不是沒有試過女人,按照北部的風俗,男女事也不算很大的
禁忌。不過這樣滿屋肉光,赤浪滾滾的情景還是使我們意亂神迷,我們極力壓抑
心猿意馬的思緒,勇敢地擺出成年男人的氣概,把自己也剝得上下精光。在迎接
她們的時候,我們在村口做過了圍觀者,看到了她們的令人戰慄的世界,現在我
們只穿著一雙鹿皮靴子,跨過地下橫斜交錯的光裸腿腳,我們正在進入她們的世
界。面對著這樣成群結隊的光裸乳房,高聳的,圓滑的,八字朝外,墜落下垂的
,還有年幼稚拙,幾乎像是一個小男孩的,我們的陽具不可抑制地勃起挺立,我
們要學習著做一個所有者了。

  「你,抬頭,讓老子看看!」

  大家都裝出很粗野的的樣子,挑挑揀揀的,拖出一個女孩來按倒,把自己壓
上去一陣亂捅。旁邊圍滿了裸女,她們全都目不斜視,一聲不吭。那對她們反正
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有個夥伴說,我聽說她們能用嘴給男人做。我們都沒有試過。他盯著他的人
肉鋪子看了半天,挑了一張說得過去的臉。他捅了捅那人的下巴尖說,張嘴!她
的牙也說得過去,不算太黃。他問她,會用嘴舔雞巴嗎?女人面無表情地點頭:
會。

  她是坐著的,往下彎腰就拱進了他的檔裡。那傢伙站在地下,我看他兩條腿
哆哆嗦嗦的,就快要站不住了。我笑,我也要找個女人。我四處看看,看到了一
個飽滿鼓脹的大肚子前突在人群之外。「你,站起來!」

  懷孕的婦人行動笨拙吃力,而無憂無慮的少年只是覺得好玩。她們是坐成一
排的,站起來一個就空出一個缺口,我擠進去坐下,一左一右的搭在兩邊的兩個
肩膀上,一路用勁一路往下,等到摟住了她們的腰,她們的肉已經跟我緊緊地貼
在了一起。被女人的軟肉這樣包裹在裡邊,17歲的身體會火辣辣地沸騰起來,
下身堅硬挺直,硬得像鋼鐵,挺得像填滿了藥的火槍一樣緊張。而那個懷孕的女
人只是呆呆地站著,木然地著在我的臉上。

  她明明知道該怎麼做的,我想,她是故意輕視我。我抬腿踢她,踢得不輕,
人在那種時候會有莫名的火氣。一踢她就跪下來了,她用手環握住我的生殖器…
…然後就是嘴。其實她會做,她把我含進去的時候並沒有抗拒和勉強的陌生感,
她的舌頭和牙齒都貼得很緊。而沒有經驗的倒是我,她根本不按照我的節奏,那
麼粘滯結實的壓迫下來,我幾乎是立刻就控制不住了。我的手已經攥住了她的頭
發,想把她拉起來都來不及。

  我以後才想到,她當時也許真的是不知道我到底要她做什麼,或者她是在等
待有一個明確的命令。我想了很多,但是並沒有把它們說出來,我只是一廂情願
地覺得所有人都該理解我……而對於一個疲憊的懷孕婦女來說,想把事情盡快解
決掉也是情有可原。

  我在當時當地是最有權力的那個人,但是別的男人女人都比我大。17歲在
那種環境裡會很敏感,對挑釁也會有超出需要的激烈反應。我覺得我想揍她。再
一想又覺得我該運用我的權力。叫人去揍他。

  我跟我村裡的那些玩伴,現在的兵們說,我看這女的不爽,拖她出去,抽她
。我們都看過了虹姐挨揍,總有一天自己也要試試。能從一個大肚子女人身上開
始,可以讓事情變得更有禁忌的快樂。在外邊的空場子裡,我們那麼一夥孩子把
那個女人拖過來拖過去的,踢她。找繩子把她捆緊花費了不少時間,使我們發現
捆綁女人其實是需要不少的技術訣竅。當然到了最後,我們還是在整個的半天時
間裡,用皮帶把她身前身後,連帶著她的大肚子,都抽打得傷痕纍纍,親身體驗
了一個赤條條的女人在自己手下扭曲掙扎,嘶聲慘叫的樣子。她本來很可能會流
產,但是山中女人的堅韌使她經受住了這一回的折磨。她寬大的肚腹在空中既沉
重又激烈地搖擺跳躍,甚至讓我們體會到了非常特別的性感。

  你個大肚子婊子,哼哼。第二天我還去找她,她身上血跡斑斑的。我對旁邊
的女人說,靠到一起坐,挨緊點!我的光屁股就直接坐到了她們的四條裸腿上。
我再說,抱我。四條女人的胳膊環住了我的胸脯和腰。

  那個,大肚子母狗,我斜著眼睛看她,趴下,爬過來。現在知道幹什麼了?

  現在知道該怎麼幹了?

  她知道了。她幹的小心翼翼,像對待一個玻璃酒杯一樣對待我的生殖器。她
用舌尖圍繞杯沿轉著圈子,舔一口,抿一口。等到她終於喝乾了我的水以後,我
跟她說,揍一頓乖了好多哦。

  爬起來,跟上我的弟兄們,出去!

  我沒心沒肺地笑,說:以後我來一回就揍你一回,揍到你的娃娃掉出來,看
看他是比他媽媽乖呢還是不乖。

  她被嚇得滿臉煞白。她爬上來抱住我的腿,不停地嘮叨著求求小哥,少爺,
主人,老爺之類的話,一邊抽抽搭搭地哭了出來。我卻只是招呼著夥伴們,快點
動手啊,他媽的,拖她出去。

  被我當坐墊壓著腿的兩個女孩一直緊貼在我的身上,她們的胳膊摟抱著我。
其中一個突然在我耳邊說話。她帶著哭腔說,……她太可憐了……別打她了……
要不……你讓他們打我吧……

  我站到地下回頭看她,那是個瘦弱白淨的女孩,她長著一個尖削的下巴,和
一個總是像在賭氣一樣地撅著的厚嘴唇。大眼睛。她其實並不特別好看,但是她
的皮膚細膩光潔,她確實不像是在山上長大的女人。

  我在她小小的乳房上捏了一把,找打啊?起來!一起出去!我挺得意,覺得
自己的做派有模有樣的。

  那時候大肚子女人已經被弄出了屋子。女孩先朝我看,再低頭。她沉默地從
通鋪上下到地面,沉默著繞開其他女人的光腿,朝門口走過去。她有一點輕輕的
抽泣,但是她的赤腳走在地下,小巧的足跟輕快地一起一落,像貓一樣輕柔無聲


  那天一直到很晚,我的眼睛前邊一直晃動著這雙腳後跟。營地裡有許多椅子
,是賣女人的時候給販子們坐的,我找了一張椅子出來坐在上面,還學城裡人那
樣翹起了腿。更遠的前邊是那個懷孕的女人,她又被我們捆到了木頭樁子上,面
對著空場,我,還有女孩。我讓女孩跪到我的腳尖前邊,在她赤裸的屁股上磨蹭
我的鹿皮靴底,從她狹窄的肩背到她的臀峰有一個光順的圓弧,那個地方很好玩
。我踢了踢她。

  「慢慢等吧,不著急。等她死了再把你捆上去。我再讓他們抽死你。」

  你好好看著她點,她要死了叫我一聲。

  就在女孩眼前,懷孕的女人踮起腳尖緊貼木樁子站得筆直。她的兩隻光腳丫
上,各各只有前兩個腳趾頭能夠挨著地。繩子捆緊了她雙手的兩個大拇指,僅僅
就只是大拇指,往木柱高處拉上去,拉高拉直了她的手和她的手臂。她的全副身
體重量,再加上一個大肚子,就全都指望在這底下四個,上邊兩個的腳趾手指頭
上了。

  這一天她確實又挨了抽,不過挨得並不算多。她已經精疲力竭,後來幾乎是
奄奄一息,挨上幾鞭子就口鼻流水流血,掛下腦袋去再也抬不起來。她也不再叫
疼,當然是她根本沒有力氣可叫,她就光是一陣一陣的全身抽筋。這樣就不好玩
了。

  我們並沒想殺了她,我們只是在學習殘忍。而到了現在還不把她解開,就僅
僅只是為了給我底下的這個小妹看看,什麼是殘忍。我只是惡作劇地要嚇嚇她。

  我又踢她一腳。「看到沒,這樣死很疼的。你還想代她去死嗎?」
2013-12-19 12: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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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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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總是不吭聲。她也沒求我。我很生氣。下一天我還去找她,反正我也沒
事。大肚子已經躺在鋪上爬不起來,不過我對她也不再有興趣。虹姐正好在裡邊,
她把大肚子弄到通鋪的一頭,往她身上抹藥。我把身體白淨的小妹叫到另外一頭,
認認真真的幹她。

  到了那時,我對屋子裡的肉慾氣焰已經不再陌生,又在三天中做到第三回,
感覺放鬆很多了。她躺在木板鋪面上,我跪到上邊摟起她的腿來跟她做。我把自
己插進去,捅,捅得有快有慢,拔出來,又插進去,在她窄小細嫩的洞穴裡邊到
處試探。我覺得心情暢快,既不著急,也不疲軟。好像是騎著我的小馬在山緩坡
上不快不慢地兜風繞圈。唯一的問題是,這匹馬的情緒一點也不高。

  我是青塔頭人之子,我在青塔幹過大大小小的女人。她們都會對我表現出快
樂的樣子。那時我的人生經驗還不能讓我從她們的角度看待世界,我只覺得那該
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這個女孩卻在努力表現冷淡。她的身體在我的衝撞下起伏
搖晃,但是我能感覺出來的是,她只是離我越來越遠。她從不往我的中間堵回來,
一點點迎上來的意思都沒有。

  可是……這像是跟我沒關係,我才不管被我壓在底下的女人怎麼想呢。在我
無窮無盡地深入,再深入,更深入地頂緊了她的身體盡頭,用胯骨撞擊她屁股肌
肉的時候,在我完全退出門口,用那東西拱著,轉著,撩撥她的肉唇和唇裂聚攏
地方的小尖尖的時候,她和我當然都知道,她那裡邊已經流光水滑,像一個青溪
邊上的小水灣一樣。她的肉在一浪一浪地波動起伏,在入海的地方被潮頭一撞一
回頭,激成了繞圈打卷的漩渦。

  幾次熱血湧上來,我都想在她身體裡邊幹掉算數。可是每一次我又都把自己
忍了回來。有結果總是件不壞的事,還有過程就更好了。我把自己抽出來說,起
來起來,用嘴!

  她在軍營裡讓兵玩了那麼久,當然會用嘴。她也趴到中間試了,把我含進去
從頭吸吮到底。後來她說,我不舒服,我肚子疼,我要吐。

  那時候已經開始下雨了。那天或者是當年夏天的最後一場大雷雨。在雲頭翻
滾過去的時候,天暗淡的像是黑夜,我們從木壁板的縫隙中看到外邊白茫茫的一
片水光。她們的木棚是草頂,並不能擋住多少雨點,很快就有零星的水滴四處濺
落下來,我和她的身上都有。冷水流在她的胸脯上,她全身激靈,抱著自己的肚
子一陣一陣的乾嘔。我覺得我已經軟了。

  要是這是那個大肚子玩的花樣,也許我拽住她的頭髮就把她拖到鋪下去了,
可是……對這個女孩我有點不知所措,我弄不懂女孩。我說,好了好了,到門口
吐去。

  又是那樣,她一個人孤單地往門口走,一手摀住自己,一手扶牆。因為虹姐
和我都在屋裡,我還帶著幾個兄弟,門沒有上鎖。她在門口站了一陣子,全身抽
動,真的像是很痛苦的樣子。我竟然跟了過去,從後邊拉她,她往前邊走到雨裡
去了。

  一開始她只是呆呆地站著。她在大暴雨中只是站著,收攏起肩膀,抱緊了自
己的胸口。她轉過身子朝我看了看。有非常亮的閃電,映出在大雨裡縈迴搖曳的
樹林灰暗的輪廓,倏忽即逝。她轉回身子開始奔跑。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孩的膝彎在一片水花中輕快地閃爍,泥漿在她白皙的光
腳踩踏下四處飛濺,她的手臂越甩越開,越來越用上了力氣,她也許以為我在追
她,但是更像是她積聚的情緒在飛舞的雨點和吹過赤裸胸脯的冷風裡釋放了出來。
接著發生的事,是她衝出鐵網圍欄的大門,沿著山坡狂奔直下。

  我甩掉靴子追了出去。除了那個之外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穿。我並不是怕她
跑掉,沒有動物能從青塔獵人的眼睛前邊跑掉。我只是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那可能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赤裸裸地在山野中奔跑,我滿身都是雨點,可是我覺
得心底下在著火,奔跑使我全身血管裡奔湧起一種,幾乎是想要殺掉世界的野性。
我當然跑得比她要快很多,在接近坡下青溪的地方我追上了她,我從後邊握住了
她甩向空中的手腕,她被帶轉半個圈子撞進我的懷裡,我們繼續轉過另外半個圈
子,摔倒在蓄滿了雨水的青草叢中。

  天和雨翻轉過來,青草在上。她的冰涼水滑的乳房壓緊了我的胸脯,我的兩
腿中間夾著另外一條她的腿。我們都不知道是該推開對方,還是繼續翻滾下去。
滿坡奔騰的流水,滿坡高低起伏的狗尾巴草,滿坡我們混亂地揮舞的胳膊和腿腳。
青溪在大雨中變得渾濁湍急,迅速地朝向我們迎接上來,淹沒了我們。

  一開始她在下邊。我們在一瞬間本能地緊緊相擁,她嗆著水,激烈地前仰後
合,扭腰蹬腿。而這些骨肉的碰撞和摩擦使我重新感覺到了自己,我想我的下身
仍然堅硬挺立,我其實都不知道,它是不是一直就沒有消退過。它在我有意識的
思想之前,已經在水流和身體之間本能地搜尋人肉的縫隙和分層,它也許已經插
在那裡邊了。我們的所有掙扎和扭動都變成了生殖器具的耳鬢廝磨,從她的溝渠
中深深犁行過去,粘稠的阻力和四濺的漿液令人發狂。最後我終於從溪水中站直
起身體,一步一步走上岸去,而她緊緊摟在我的脖頸,她的腿腳盤繞著我的腰際。
我雖然只有十七歲,但是我是一個強壯的獵人。我能夠在腰上托舉起一個女人。
而且我們還在做愛。她的身體向下滑墜,她的肉塊和肉汁鋪天蓋地傾瀉下來,像
是身體深處的另一場大雨,她在那時搖動屁股,放肆地喘息和呻吟,像一頭吃飽
的母豬一樣毫無廉恥,我騰出一隻手來拍她的屁股,肉聲響亮。上去,滾上去!
她手腳一起用勁,大聲哼哼著沿著我的胸脯上爬行向上。我在跪下一條腿的時候
射在她身體深處。接著我就撲倒在她的身體上,全身全心都在顫抖著迎接第二下,
第三下,每一下都伴隨著她撕心裂肺的抽搐,還有悲喜不分的嗚咽。

  我在她耳邊問,你叫什麼?

  她說:「……月亮。」

  我們抬頭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開始顯出淺藍顏色的天空後退到了很高的地方。
我和月亮一前一後,赤裸的像兩個初生的嬰兒,從掛滿水珠的草叢中走回營地去。
虹姐在那上面等著我們。

  她該是正打算給門上鎖,但是看到我們以後停了下來。月亮以後沒有說話,
她走在我的前面也沒有再回過頭。她的蒼白纖細的身體環繞著霧氣,像雨中的溪
水。高挑健壯的虹姐寬肩長腿,像青塔山下的火巖。兩具女人光裸的身體並在一
起,一紅一白,很好看的。

  等等,月亮,別走。我上去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擰轉回來。讓她挨著我。我看
著虹姐脖頸上的鐵圈,還有連在上面一直垂到地面,交叉堆疊,牽手絆腳的粗鐵
鏈條,我說,虹姐姐,求你幫個忙啦。

  我也想要鐵鏈子,用來鎖住女人腿腳的那些。虹姐是我們的女監看守,兼任
管家,她為了工作需要收著很多那種東西。虹姐看著我們兩個大孩子,我覺得她
幾乎是想要笑。「好吧,跟我來吧。」

  在集中營角上的小棚子裡堆了半屋子鐵器。全是一拖動就叮噹亂響的鏈條。
虹姐彎腰翻動那些物件,我覺得我的心裡有點什麼東西湧起來,又落了下去。而
且就是在那個瞬間,我覺得她也有同樣的那麼一下子。雖然她站在一邊等待,她
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因為剛才的奔跑,氣息有些急促散亂。我其實都沒有看她,
但是我覺得非常肯定的,就是那樣。那種感覺很奇特,但是有時……確實會有。

  好心的虹姐找出了一條細的鏈子給我,不,我要粗的。我嬉皮笑臉地對虹姐
說,我要虹姐腳上鎖的那種,也要那麼粗的……嗯……可以短一點點。

  我的女人身體小,在後邊拖得太長就不般配啦。

  後來那條粗重的腳鐐是虹姐給月亮戴上去的。虹姐蹲到她的腳下,大女人瘦
長結實的手指頭是深棕色的,傷殘變形的指尖握在月亮細白的腳踝上,兩個女人
的兩對赤腳挨在一起,大女人一雙光裸的胳膊繞著小女人的小腿肚子摸索旋轉,
虹姐自己就是戴著鏈子的,手腳都有,她再拉扯進來更多的金屬鏈環,往小女人
的腳腕子上纏來繞去。

  我才不管幹活,我就看看。完了以後我說,細的那個也好,拴她脖子上,嘿
嘿嘿,虹姐謝謝啊。

  這樣我能牽著她出去回來,像對我的獵狗大黃一樣。手銬,嗯,還有手銬。
她跟虹姐不一樣,我不用她幹活,把她的手緊緊鎖住挺好的。我就想領著她到處
轉轉。不過我得讓她轉得特別辛苦。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我看著她特別困難的
踮起腳趾頭來,提腿,再提腿,磕磕絆絆地走出去一步的樣子,就是覺得特別帶
勁……是我的小肚子底下帶勁。

  我拍拍她的屁股,走吧,她的兩臂現在被反銬到了身後,我在手指上轉著鑰
匙。我要高興才給她打開呢。要……再找條鞭子嗎?虹姐這真的還有鞭子,她給
趕馬,抽人,特別是抽她自己準備的鞭子,甚至還有一條釘上了鋼釘,整一條鞭
稍上密密的尖刺寒光耀眼。真不知道虹姐沒事看著這些不一定哪天就要抽到自己
屁股上的東西,心是是個什麼想法。

  算了,我覺得用武裝帶就好,比專門做好了抽人的皮鞭更自然,更有氣概。

  虹姐最後找出來兩條寬布帶子,說,給她纏到鐵圈上吧。虹姐帶了這些玩意
多少年了,她什麼都知道。我接著,我說,我拿著就好。

  月亮艱難地踮起腳趾頭來,提腿,再提腿,磕磕絆絆地往前搬運一次她小小
的光腳丫子。粗鐵鏈條懶洋洋地跟著她,金屬的響動聲特別雜碎,像是一個怪叔
叔不懷好意的竊笑。女孩的腳趾頭蜷縮起來扒住了泥土,擰轉細腰,張大胯骨,
再去搬運落在後邊的另外一副腿腳。拖了兩下沒拖起來。她猜錯了她的腳鐐的重
量了。

  該我的皮帶了。我第一下打她,是抽在她的大腿肚子肉上。這回她叫了,悶
悶的,「媽」的一聲。條件反射,遇到疼的腿腳不能不往回抽,她的腳往上蹦,
再是重的鏈子,也給她帶到了半空中裡。

  我趕著她圍著集中營的場子轉了一個圈,再到大門的時候我說,出去。她以
為我還想回溪邊上去呢,不過走著走著她就站下了。低了會頭,女孩低低的說,
別把我帶到裡邊去。

  往這一邊轉過去的路是進青塔小村的。那麼多天了,她走過那麼多的村子,
我想,她被人當眾硬幹,也不止一回兩回了吧。可是在那天的下午,雨過天晴的
大太陽底下,她拖帶著腳上的粗鐵鏈子,不願意赤身裸體地走進我的村子裡去。

  我現在穿著衣服呢,我穿得整整齊齊的。我湊過去抱住她的肩膀,一邊往下
摸下去,一邊對她呲牙咧嘴地笑。她背上鼓起來橫的豎的不少條肉稜子了,浸潤
著體液,很粘手。她疼得發抖。我說,你背上挺好的,都沒見血,我一直沒下狠
勁呢。

  走?不走?

  我挨著她耳朵說,你在大野地裡讓我幹成那個騷樣子,你還怕羞啊,你不走
就行啊,你信不信我讓那幫小子把你拖進去,就在村路中間干你一輪?

  那天月亮在前邊走著,我跟在後邊,從青塔小村的這一頭到那一頭,來回走
了兩道。我假裝沒大事,就是從難民營裡,帶個小姑娘出來上哪去,見個什麼人
吧。村裡零散的閒人朝我們看看,有老頭,大媽,有小媳婦。「嗯,大叔,沒什
麼事,給他們幫忙,領個朗族的小婊子,去給買主看看呢。」

  我沒牽著鏈子,反正那個東西拴在她的頸子上,看上去肯定是給人牽的就行。
而她一直在跟腳底下的那一整堆鐵器搏鬥,背在身後的手讓她更難適應新的走路
方式。小月亮身體扭曲,腳步踉蹌,連臉頰都漲得紅彤彤的。鐵器可是一點不講
道理,沒有走上多少步去,腳圈毛糙的邊沿就切開了她踝骨上的皮膚,血順著腳
邊流淌下去,走一步,在地下印出一個模模糊糊的血紅印子。

  她停了兩回,蹲到地下去。她用不上手,只能眼淚汪汪地朝自己的腕子看,
可是都被我用皮帶抽站起來了。最後一次她跪在土路中間的泥水潭子裡痛哭了起
來「……哥……哥呀……我疼得實在走不動了……」

  在那些年中,小村青塔已經開始慢慢變大,村子口外住著幾十個自衛團的士
兵和官,經商的馬隊重新開始活躍起來,還有那些找上門來,想在女人生意裡碰
碰新運氣的投機商人。他們需要住店,吃飯,賭錢,他們也會到自衛團的馬店裡
跟女人睡覺。虹姐在那裡總是安排著幾個長得不錯的女人,那是他們打給人看的
招牌。開的飯店裡就要有酒了,兵們能喝酒,獵人也能喝酒,只要他們有錢。我
當兵以後就有了閒錢。

  「你不走?不走行啊,跪在這等著吧。」我進了小飯店就一直待在裡邊。青
塔那麼小,沒過多久小兄弟們就找上來了。我們在裡邊打打鬧鬧的時間更長。而
她一直跪在外邊,走過的人都朝她看看。我的青塔人知道村邊營地裡關著很多女
人,不過跑進村子裡邊,這麼光溜溜地傻待著的真不多。我的月亮也光著屁股過
了有大半年了吧,不過該是沒有這麼孤單的一個人,跪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直
精赤條條地讓人看下去的。

  差不多的時候我跟個孩子說,給她盛碗飯放她前邊去。過了一陣他們說,她
像是沒在吃。好吧,我的女人我來調教,我走出去掐住她的脖子就把她按到飯盆
裡了。頭壓在下屁股自然撅了起來,我揮起巴掌抽上去,左右輪換,??啪啪的
聲音,真他媽的淫蕩。「伸舌頭,舔!」

  還有那些破布條呢,我給她扔下:「吃完了自己去弄吧,纏到鐵圈上去。」

  當然,她弄不上去,她的手一直鎖在身子後邊。等我再出來,叫上她跟我走
的時候,我早就忘了。

  我想,我和月亮以後就是在這個飯店裡第一次見到了那些中國藏人,他們甚
至還領著好幾頭犛牛。在熱帶高原的秋天,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都穿著同樣骯髒
厚實的皮袍,只是斜敞開了衣襟,袒露出整個右邊的肩膀和手臂。男人穿著皮靴,
女人赤足。他們裸露在外的身體上,膚色黑暗無光。

  以後我整天想著去找月亮,在見到她們住的大房子的時候就開始心跳。她跟
所有女人坐在一起,我走到她跟前說,起來,跟我走。她就會默默地站起來跟著
我走出去。我們在溪水邊做愛,然後領她去吃東西。隨心所欲地欺負她,然後再
摸摸她。我就覺得她已經好了。我的日子過得很快活。我覺得她也該是一樣。

  「對吧,他們做的飯肯定比裡邊的好吃吧?」我跟她說。那是當然的了,烤
山豬肉肯定比土豆,土豆,和土豆好吃,可是我不在乎她是怎麼吃下去的,大家
圍著看,像看狗啃骨頭一樣。「你要覺得悶了告訴我,我帶你上山打狗熊去。帶
阿黃跟你一起去。」

  我現在有一支好槍了,老萬他們送給青塔部族的。我也想去試試。我帶著月
亮跟阿黃上山之前解開了她的鏈子。她的腳腕帶著一圈的血痂,其實我會心疼,
但是我不會說出來。每個青塔人都覺得這是些被賣來賣去的異族女人,就跟在山
上套住的野鹿一樣。而且我是一個男人,對於高原的男人來說,女人是用來干的,
不是用來疼的。只有從蔓昂來的娘娘腔的城裡人才總是圍著女人轉呢。其實,我
也喜歡看著她白白的腿腳走在山坡上的樣子,她光腳走了那麼久的路,像是一直
都沒有改變顏色,她只是鍛煉得能在荒野裡奔跑,腳底下不怕碎石頭也不怕野草
的尖刺了,而且我已經知道她能跑得很快。但是我會對月亮說,你跑得比阿黃傻
多了。

  大黃很大,月亮不聲不響地摸了摸它,她有點害怕。我不怕狗熊,可是我們
其實根本找不到狗熊。青塔山腳下的樹林四季常青,我們沿著青溪的邊沿朔流而
上,我們有一個背槍的年輕獵人,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和一條個頭碩大的黃狗,
這真是個奇怪故事的開始,我想,連兔子和麂都會躲得遠遠的,我大概只能打到
幾隻山雞。

  我對月亮說,我打著東西了你就去把它撿回來。你要像狗那麼跑,跑得比大
黃還快才行。你不跑我叫大黃咬你。槍響以後她順著我的眼光找地方,真的跑過
去把野雞撿回來了。她被解開了鐵鏈,可能也覺得很輕鬆的,願意跑。大黃被我
喝令蹲在地下不准動,它嫉妒得就要瘋了,而我只是看著月亮在矮樹叢裡站起蹲
下,爬來爬去的時候,跳躍忽閃的胸脯和屁股發呆。

  我跟月亮說,你得像大黃一樣,抱著腿舔我的腳才行。她跑得臉色紅艷,正
稍微有點高興的樣子,這一下就僵在那了。「舌頭呢?伸舌頭,長,更長,學學
大黃的樣子!」

  「回去,再跑一回,吐著舌頭跑,跑得快!」

  現在的山坡上有一個帶槍的年輕獵人,一條個頭碩大的狗,還有一個全身赤
裸,皮膚白皙的少女,她吐出粉紅色的舌頭,提著一隻血淋淋的山雞,在山石和
亂草叢中一遍又一遍地狂奔。

  規矩就是規矩,我要她每次跑回來都趴下去舔我,她舔了兩下剛要站起來,
我踢她一腳:誰讓你起來了?不叫起來不准起來。說完我就往前走,可憐的月亮
只能手腳並用在地下爬著追我。大黃在另外一邊高興得連蹦帶跳,它很聰明,知
道自己在這時候幹得比姑娘好,他要做給我看呢。

  我永遠弄不懂姑娘在想什麼,可是我就像知道我自己一樣,總是知道大黃在
想什麼。那天它突然往地下伏低身體,呲牙咆哮了一聲,我就知道該是什麼了。
我對月亮說,好啦,起來吧,再告訴她,看看你後邊。其實我真沒想故意嚇她,
一條豎起來生氣的眼鏡蛇只是山中生活的一個普通部分,可是對月亮好像不是。
她往後一扭頭,就尖叫著跳起腳來,她蹦的方向是我的懷抱,實際上,她的兩支
手臂把我的脖子摟得那麼緊,她的一對小小的光腳縮得那麼的高,她的整個光身
體就是緊躲在我的右手臂彎裡了。

  很久以後,我都以為這是月亮和我的互相承諾,雖然我欺負她,可是在遇到
真正危險的時候,她會找我。而我會保護她。她撞上了我的右邊,我的人隨衝勁
往右轉,左腳甩過去踢順了那條傢伙,跟下去的手抹過地面逮住它的尾巴,等我
再站直起來的時候,它已經被我在空中抖開了兩個花,骨頭全散架了。

  好啦好啦,我跟月亮說,沒事了,看看。蛇的細長身體正半死不活地凌空打
轉,她又尖叫,往我的右邊肩膀上爬回去。我把蛇往大黃腳底下扔,騰出左手從
下面接她,正好堵在她的兩腿中間。她那裡小桃子一樣的肉瓣鼓鼓的,一跳一跳
的,連毛毛都在輕輕的哆嗦。我的帶著蛇腥氣的手指頭滑上滑下,食指中指碰准
了地方就滑進去了……她也沒太拒絕。

  秋天的,黃昏的,青塔山腰,冷得光身子的人都會輕輕哆嗦。我的槍,衣服,
褲子,鞋,扔了半邊坡地。我赤條條的靠著大樹坐著,月亮赤條條的跪在我的兩
腿中間,她抬起一隻手攏住自己的長頭髮,伸下另外一隻手撐著地,不緊不慢,
心平氣和地舔著我的生殖器。我們在旁邊點了一堆火。大黃吃掉了所有的野雞,
撐得趴在地下一直打嗝。在我們的斜上方,樹幹橫生出來的粗枝條上倒吊著我們
的蛇。它被我的獵刀刺穿了尾巴,大頭衝下。我看著它掙扎著繞起來,又落回去,
無窮無盡,無始無終,像是一個記錄魔幻時間的奇怪鐘擺。它後來和樹幹,樹枝
一樣,全都變成了暗黑色的剪影。在它們後邊很高很遠的地方,一直是青塔山上
的月亮。

  我跟月亮說,你要不乖,不舔我的雞巴,我就把蛇塞到你的屄裡去。它還沒
死透呢。月亮一點也沒反抗,立刻就乖了,乖了一個晚上。

  我的最小的兒子今年35歲了,他在印度上完大學以後,一直在蔓昂做電訊
工程師,他前兩天在電話裡告訴我說,他要帶著在公司裡實習的小女學生,回青
塔來看月亮……





                B67

  找到青塔村的人販子們一定會認識虹姐。他們中有不少人就是跟著虹姐的馬
幫從芒市過來的。另外的那些也會在看貨的時候碰上這個大女人。一般情況,在
買賣成交之前,阿彬總會帶著他們先去朗族女人住的屋子裡轉轉,順便就給他們
認認人,開開眼吧。啊,山南海北來的朋友,見多識廣了,聽說過北邊大大有名
的虹姐沒?看看看看,這就是了。

  虹姐在青塔一直住在馬店裡邊。馬店有長通鋪,她晚上能在那裡佔個睡覺的
位置,其他時候她是沒有家的。馬店裡其他接客人的女孩都被鐵鏈鎖在牆上出不
了門,虹姐得到的優惠是她可以自由活動。我那時候已經知道她在芒市還有爸爸
和女兒,她需要在乎他們,因此就和萬隊長阿彬他們這麼對付了下來。她在白天
大多時候是在馬棚裡隨便幹點活,守著她的馬。阿彬領人經過的時候會讓我去喊
她出來。

  看看她現在這樣子,就是個趕馬的奴才吧?她跟英國兵打過仗,殺過人的!
知道她老公是誰嗎?現在在蔓昂的那個……誰,你說是誰?別扯了,往大裡想,
往大裡想沒錯,最大的那個!

  就算是見過虹姐的,知道她的,一夥做女人生意的販子,也未必知道這種少
有人提的老故事。可是阿彬每次都提,來一夥人他就一定要宣講一遍。他是藉著
虹姐炫耀他們的奇人奇事,抬高自衛團的江湖地位。

  當然了,那是她前邊的老公,她現在……沒老公,誰出錢就能上,你們裡邊
……有誰幹過她的?

  別別,有販子們笑,這事不好說得太細……

  沒事……她那麼光著快十年過下來了……她還在乎什麼?誰上她都跟上個廁
所似得。

  對不對啊虹妹妹,咱們叫你婊子沒事吧?

  虹姐在旁邊拖著鐵鏈跟著,走著,一邊聽著他們說。她也就是微微笑笑,臉
都不紅的,她真是習慣了。被點到名字了她才抬頭,行啊,行啊,虹姐說。

  我知道虹姐在馬店裡也是在賣的。客人到馬店是要去找女人,除了那些從營
地裡弄出來的朗人妹妹,要有誰看上的是她自己,按她那個樣子,按她的身份,
人家願意出點錢已經要算客氣,虹姐肯定是沒有辦法拒絕。

  阿彬說,你們看看她現在,乾癟奶奶,寬屁股,大腳丫子,你們想想,也就
五六年前,人家穿全套蘇式軍裝,長筒皮靴,戴大簷帽子,騎高頭大馬……要不
我們現在怎麼讓她餵馬呢。腰裡再插上兩支小手槍……一邊一支。那時候人家是
什麼樣子?她是咱們解放陣線的軍隊裡,最大的官兒,專管帶兵打仗的!想想吧
……她領的小副官現在都是部裡的將軍了。現在你扔兩塊錢,就能在馬店的光木
頭床上幹她,那幾位沒幹過的大哥,沒去幹那是你們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晚上
去吧,去吧,她現在聽話呢,叫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

  嗯,虹啊,老婊子啊,扒一扒你的屄,給幾位老闆看一看嘛。

  虹姐肯定已經幹過很多,很多遍了。她做得嫻熟自然,她完全不露聲色。那
麼長條的一個身體,往地下一坐,順勢就朝後邊躺平了。分開長腿,抬胯屈膝,
她兩隻赤腳吊著鐵鐐,硬是一直支撐著挺在半空中裡。虹姐的手伸到兩腿中間扒
開肉唇,那裡邊水汪汪的,有溝有坎的,雖然連筋帶肉,扭曲傷殘得讓人觸目驚
心,可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真的有一股子逼人透不過氣來的陣勢。

  其實我想,那夥人口販子肯定是沒有提防到,這女人一轉眼功夫就把自己扒
得那麼大,擱在他們腳底下了。他們瞪直眼睛,張開了嘴,真的有點像是吸不到
空氣。

  嘿嘿嘿,阿彬笑。要不要讓她找個什麼自己捅一陣子?……算啦,晚上吧,
晚上幾位去了馬店,想怎麼捅就怎麼捅,隨老闆們高興了。

  好啦,他踢了虹姐一腳。屁眼呢。

  女人打著滾翻過身體。跪起來,趴下去,腰線壓得真低,屁股拱起來真高。
她也是用兩隻手繃著皮膚扯開屁股縫,她抓自己抓得真緊。屁眼周圍一圈的肉皺
紋,全都讓她瘦長的兩隻大手,繃成了半透光的棕紅色薄膜。

  嘴。牙口。

  虹姐挺身轉圈仰臉。她就是一直面無表情,也沒有話,靜靜的擺開一張大嘴
和一副長舌頭。那時候我就是覺得,虹姐真是老實,伸長了舌頭的樣子可比我的
月亮老實太多了。

  看到了?看她這個一本正經的勁頭。對了,想不到吧,人家還是在蔓昂上的
大學呢,學醫的高材生,能當女醫生的!她們在那管屄都不叫屄,叫做--女性
生殖器官……

  「嘔……」這一回來的一夥男人裡邊正好還有個女的,蔓昂來的胖子,她驚
得張開嘴巴,也像虹姐一樣合不上了。她伸手給自己掩上:「我在蔓昂連小學都
沒上完呢……可是,可是,讀過書的女人都該知道廉恥的啊,她為什麼老是不穿
上衣服呢?」

  這麼一來要講的事就更多了。他說到她帶著眼鏡蛇印記的鐵鏈子,說她被什
麼浸泡出來全身過敏不能挨布條。還有……她到底為什麼成了這樣子呢?哦,那
是因為她背叛老公,投奔英國人跟我們打起來了,結果賭錯了邊……所以說女人
不守好自己男人,肯定得要吃苦的……

  啊,對了,阿虹啊,你不在的時候營裡死了兩個女人,她們好像是在裡邊打
架了……你就沒管好嘛。你先去把女人弄出來給老闆們看看,等會就讓阿畢幫忙
出下力氣吧。

  誰知道她們是怎麼死的,被男人幹的時候弄死了,也許是生病……不過阿彬
肯定不能當著客戶的面提起來生病這回事。

  阿彬說,今天正好人多,三十下一起打完,時間長點,狠點,這都是做女人
生意的老闆,什麼沒有見過,馬馬虎虎的還以為我們是玩的SM呢。他對著這些
做女人生意的老闆說,經常得壓著她點,隔三差五的收拾收拾她,要不她那麼個
人,那能就這麼老實了,要她撅屁股就撅屁股,要她掰屄就掰屄的,她心裡不知
道有多想殺了我們呢……揍得沒想法了,用起來才順手。

  我打過虹姐。虹姐反正總是挨打。我要是正好在邊上,讓我幫忙我就幫了。
雖然知道一會兒就要挨打,虹姐照樣平靜如水,不喜不怒的樣子。她把那些女人
們管得很好,在門口喊了兩聲就把她們弄到了空場子裡,排得整整齊齊。有一點
不齊她過去是用鐵鏈子砸的,砸完了說,跪下!大家全都跪下了。虹姐自己走回
木樁子邊上來找我,我用繩子捆她的手,阿彬在一邊說,今天得揍她底下。捆腳
吧,倒著掛起來。

  把女人倒著吊上去更加費勁,我叫了兩個青塔的孩子過來幫我。柱子上為了
吊人都釘著橫槓,繩子拴上人腳腕以後甩過去,往下拉,虹的身體就從我們的腳
邊上拖過去,朝天豎起了兩條長腿。

  被我用鞭子抽到屄上的唯一一個女人就是虹姐。我在那之前,在那之後都沒
有再幹過。我能找個人替換我,可是頭幾回我確實有點想,覺得心裡癢癢的。雖
然虹姐對我很好,我當然也知道她一定很疼,不過在自衛團的狀況就是,她反正
得疼,不管動手的是不是我。

  用細鞭梢子找準地方其實很不容易,我後來打得很準,就都是在虹姐身上練
出來的。我能正正的打在她的兩塊肉片中間,皮條能嵌進縫裡邊去,再從那底下
往外一抽。鞭子甩出來是帶著紅色的,再過一會,血水才從裡邊滲透上來,沿著
她的肚子往下流。女人叫得那種?人就不能去想了,可是男人真的會有感覺。虹
姐的腰腹力量很足,掙扎的時候能把上半個身體硬擰起來,讓我想起那條扭曲不
止的蛇。

  阿彬在旁邊一直看著,他報著數。他說對,今天就抽她中間,不抽中間的不
算。我下一下子打得是女人的腿肚子肌肉,力氣也緩多了。阿彬說,這下不算。

  人在那時候好像沒什麼辦法,只能準備著自己先聽個響再說了,疼起來能忍
也好不能忍也好,都只能留給虹姐去對付。第二下皮條平拍在女人的肉鼓包上,
衝力把她的半邊陰唇壓平壓扁,一直壓進了人的腔子裡去。有東西進就有東西出
來,她的尿水像噴泉一樣被激到了空中,沒完沒了的。撒開來,落回去,流了她
自己一身一臉。我邊上有個帶眼鏡的男人真的渾身直哆嗦。老闆們現在不再去琢
磨那些村姑,都圍到這邊來了。

  頑強的虹姐那回被打得很慘。等到她被放下地面,我把她拖起來讓她背靠木
樁坐著。虹姐大敞開腿,兩邊腿肚子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跳得不停,兩腿中間就
是一片紅腫糜爛。她一直在哽咽著喘氣,抽抽搭搭的哭著,半天停不下來。

  阿彬等了一陣,開始不耐煩了。就那麼個屄,還嬌氣起來了。他說,要不
……有沒有老闆感興趣的,開個價怎麼樣?咱們就先把她賣了吧,反正她站起來
就是那個樣子,前邊後邊剛才大家也都看清楚了,她還有那麼個傳說中的過往曾
經,有故事的女人啊……她能抗包,能趕馬,幹起活來比男人強,操起來……也
不比女人差吧。談好價錢牽上帶走,她就算你們的了,煮了煲湯喝都沒人管的
……

  對了,還有那個,藏人兄弟,你們把她弄去做鼓面也行啊,她那麼一身老皮
了,敲起來……說不定聲音特別渾厚那種的呢。

  三男一女四個中國藏人也在看貨的人裡邊,而且他們不管到哪都帶著犛牛。
我後來聽說他們是買女人回去剝皮做鼓的。他們在中國那邊好像不能隨便剖人了,
所以到處的尋找貨源。跟他們這個陰森的目的一致,他們也總是面無表情,沉默
不語。那個深黑色皮膚的女人走過去彎腰撫摸虹姐,從她的脖頸開始,一直摸到
她的屁股下邊。後來她走回來搖頭。於是另外三個男人也搖頭。

  大家覺得有點發冷,面面相覷。這個事……好像不好玩。那個最後趕上了馬
幫的泰國人說,這個……雖然虹姐是個無期徒刑的犯人,不過都算很能幹的啦,
做錯事嘛,打兩下也就好了,打打……打打就好。虹姐這樣有來路的女人,不一
定是什麼托生轉世,靠長官的威勢才能壓得住阿,我們做小生意的……

  聽他的口氣簡直就像勸和夫妻打架。胖子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挨到了我的邊
上,她直拽我的衣角:「小弟弟啊晚上你住哪裡的啊,你好有力哦,晚上我去找
你好不好哦,你把那根鞭子帶上好不好哦……」

  我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兩眼緊瞪著正前方,哆嗦嗦嗦地走了開去。於情
於理,我都得去幫幫虹姐,她下午還有許多活兒要做,再那麼待下去,阿彬還不
一定要冒出什麼害人的壞水來。我讓虹姐靠著我的肩膀,把她半拖半抱地弄到邊
上的小屋裡去。她跪在那裡邊翻找長鐵鏈條,兩隻手一直發抖,怎麼也停不下來。
虹姐說你個小兔崽子,揍你姐揍得真狠。我說虹姐你別動了,你告訴我要哪些東
西就行,我叫他們來幫你。

  阿彬後來想到要讓女人們去洗個澡,希望她們在出售的時候顯得質量更好。
女人出門都要用鏈子鎖上,我叫了幾個青塔的男孩進來幫忙,後來是我們把鐵鏈
拖出去給女人挨個上的鎖。也是我的人把她們帶出營地,帶到坡下的青溪裡去。
那些傢伙看到大肚子女人覺得像是見著了熟人,又覺得好玩起來,他們沒把她跟
別的女人拴到一起,而是找虹姐來要跟我的月亮一樣的腳鏈,鎖到她的腳腕上了。
他們還拿出去好幾根鞭子。人需要迅速進步才能跟上大的時代,如果管理裸女是
時代需要,青塔人也不會覺得困難。

  當然,洗澡的女人並不難管,我們按照虹姐的指點,都只給她們鎖住一隻手,
另外一隻手是自由的。然後把她們全趕到青溪裡去。隨便她們在水裡邊幹點什麼。
本來這是虹姐和自衛團的事,今天我讓虹姐待在裡邊歇歇,這裡就全都是我的青
塔的孩子們了。沿著青溪的流水往下游看過去,幾十個赤身裸體的女人,有的站
在水裡,有的坐到岸邊,各自往身上潑水的樣子,看上去比一直呆坐在木板鋪面
上的時候總要活躍一些。管不住的恐怕該是男孩們自己了。

  我沒讓月亮和大家一起,她一個人跟著我在上游的溪灣裡玩水。接下去就是,
有人把大肚子女人也拖到這邊來。開始他們只是試著幹她,可是她的肚子太大了
很不好弄。大家把她擱在溪岸邊上躺著,自己站在水裡,幹著幹著就把她也拉到
了水裡。男的想要的是抱起她的腿來,讓女人橫飄在水面上前後抽插,不過事情
永遠不會像人希望的那樣順利,因為那個女人也許不會游水,所以她立刻在溪水
中激烈地掙扎翻騰,她只能驚恐地緊緊抱住她對面的那個男人,他們扭成一團,
當然也不可能有順利的抽插了。

  「他媽的,幫我把她拉開!」那傢伙在飛濺的水花裡邊亂喊亂叫。另外的人
用了很大的力氣,扯女人的頭髮,掐住女人的脖子往後拽,他自己也用力氣,把
女人的手指一支一支地掰開。他們終於把女人的上半個身體控制住,擰緊她的手
臂和肩膀,把她仰天朝上的頭壓進了水裡。現在那裡只能看到一堆男人赤裸的屁
股,和一個仍然停留在水面上,激烈擺動著的懷孕女人的大肚子。現在她雖然還
在掙扎,但是應該可以幹成了,他們肯定還在輪換著插進女人的兩腿中間去。有
時候他們扶著那個女人站起來喘一喘氣,溪水並不深,如果人站直了也許還不到
他們的腰。但是事情開了頭就會有慣性,他們很快又會把那個女人重新按到水線
以下。

  他們太熱鬧了,我會覺得好玩。我伸臂蹬腿劃進溪水,朝著他們游過去。那
天我也在水裡干了大肚子,男人和女人的生殖器穿套在一起,活動起來緊密熾熱,
起伏飄蕩的水面從下到上浸沒過我們的腰和肚子,寬廣搖晃,涼氣滲人。一個最
終的結局總是因為一長串各不相同的原因所造成,我在那一刻進入了我們因果鏈
的開始。溪水的完整和破碎在激烈的動作中變化不定,正像一個既沒有方向,也
沒有目的,只有奮勇行動的青春。

  女人在那時還在為她自己的,和她肚子裡的另外一條生命掙扎,我從她的裡
邊和外邊,都能感覺到她的全力以赴的瘋狂,她必須得到空氣,但是她一直在吸
進更多冷水,她的胃和肺裡裝滿了寒冷的擁塞和窒息感,而她的陰道卻在欣快的
開放律動,我不知道她的身體是在怎樣協調這些很不相同的感覺。我只是在射過
之後才說,把她弄到岸上去,讓她把水吐掉。

  她在那時大概已經意識模糊,她在男人們的扶持中趴伏在地下,一次又一次
地拱起背脊,伸長脖頸,人的胃和氣管並不是生成要用來被注滿冷水的,她的內
髒肯定陷入了完全的混亂。如果女人的身體會崩潰,那就是她現在這個樣子,她
的胸腔和乳房,妊娠的肚腹和四肢,都在各自獨立地扭動抽搐,好像是她們並不
長在同一個身體上,只是堆放在一起的一堆生肉的零件一樣。

  從這些肉堆的所有縫隙中都在往外流水。除了她的嘴以外,水一直從那裡一
陣陣地激流而出,水也從她四散的頭髮稍上,鼻子和下巴尖上淋漓散亂地流淌下
來。

  她被拉扯著頭髮提起了前半個身體,臉面朝上。「我們幫你。」那人說,他
抬腿踢她的肚子。女人的手是空的,她們盲目地在身體前邊揮舞著阻攔,但是毫
無用處。每挨一腳,她都在地面上用膝蓋蹦跳一下,也許她需要尖叫,但是身體
裡外到處的流水淹沒了她的聲音,能被人聽到的,只有水流從過分狹窄的人肉管
道中奔騰而過的咆哮。水花從她的嘴裡噴向空中,全是乾淨透明的清水。

  「差不多了吧,你怎麼沒個完啊?」上邊的人對著她水流縱橫的臉說,「剛
他們提著的那個木桶呢……」

  有個木桶,裡邊還有個勺。經過這樣長時間的扭絞和壓搾,從女人身體各處
向外流淌出來的水正在減少,但是她的肚子很痛,她現在用手緊抱著肚子,在斷
續的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中瑟瑟發抖。以後的事轉到了更加沒有意義的方向,男
孩們把她按到水桶邊上,裡邊盛著更多的清水。

  「我們覺得你還得再喝點水,給你肚子裡的兔崽子也洗個澡。」有人用勺子
舀滿了水伸到她的嘴邊: 「嗯,我們來幫你。」

  這回是用了皮鞭的,鞭稍呼嘯著掠過她光裸的肩膀和背脊,女人喊叫起來。
「喝下去!」

  她在搖頭,嘴裡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後來能聽到她說的是「我喝
……哎呦……我喝呀。」

  站在周圍的人都能聽到她身體中傳出水流翻滾和倒灌的聲音,她一邊響亮地
打嗝和反胃,一邊大口地喝進清水的樣子讓人覺得驚心動魄。那時她已經跪在地
下抱住了木桶,她的嘴唇一離開水面,鞭子的皮條就會沉重地落下去,切開她肩
胛上的皮膚。她一次又一次掙脫我們的糾纏,趴到一邊乾嘔,但是每一次都被我
們從地下拖拽起來,用皮鞭強迫她繼續。女人肩背上一開始的紅腫和淤血漸漸變
成了分離綻放的裂口。而她在最後一次掙扎中打翻了水桶,再往下她就只是滿地
翻滾,隨便怎麼揍都爬不起來了。

  我們就在地上按住了她。踩住她的手臂,抓緊了她的頭髮,從溪邊用桶提了
水來,直接往她的臉面上澆灌下去。噴湧的水柱完全覆蓋住了她的口鼻和眼睛。
她幾乎已經不再掙扎,她肯定已經筋疲力盡,但是她肯定還在無法抗拒地喝進更
多冷水。我們確實看到她的肚子脹得更大,大到像是要往身體兩邊鋪散出去,她
的肚子已經不像是用皮肉組成的人身體的一部分,更像是一個單獨的物件,一個
捆紮起來的草垛子,或者是一塊濕淋淋的大樹樁,它僅僅只是被搬動起來,壓到
了女人的身體上。

  看熱鬧的孩子踩到那上面用腳掌擰,抬起腳來再踩下去,這回用的是沉重的
腳跟。「很軟啊,哈哈。」他說。又有更多的腳踩踏上去,有幾下跺得很猛。我
們眼看著女人粗胖水腫的兩條光腿在那一大堆肚子底下顫抖,分張向兩邊的兩個
方向。她的膝蓋扭曲著抽緊,鬆弛,再抽緊。她嘴裡冒出很多水泡,她也許是想
說話,但是我們只聽到咕嘟的水聲。她臃腫的身體也開始扭動。站在她身後的人
說,她的屄流血了。

  傾倒水桶的傢伙遲疑了一下,女人口鼻中的水流突然變成水霧噴向空中,她
突然地喊叫出了聲音,淒厲而且瘋狂。我們放開了她,她抱緊自己的肚子,向左
向右痛苦地轉折自己的身體,她縮回兩隻光腳,又把她們挺到空中去。現在我們
都圍到了她的後邊,從那裡邊流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麼,血和屎尿混合在一起。

  真噁心,給她洗洗吧?可是水桶扔在一邊,裡邊沒水了。而且她叫得也很?
人。「別嚎喪了!」有人踢了她一腳,女人在地下的污物裡打了個滾,可是她叫
得更響,也更噁心了。「好了好了,別再叫了,我們給你洗洗,洗乾淨就好了。
」男孩們受不了了:「扔回水裡去,悶到水裡她准叫不出來了。」

  她的頭髮那邊還算乾淨,她被拽住長頭髮拖過了溪灘到水的距離。他們可能
是在水裡放鬆了她,她竟然在齊腰深的青溪中站立了起來,一隻手捂著肚子,另
一隻抹著滿臉粘濕的頭髮向岸邊走了一步,又猶豫著走了一步。圍過去的男孩站
在岸邊上面面相覷,終於有人勇敢地踢她的肚子,她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慘叫,就
重新撲倒到水面以下。她在那底下失去了重心。我們看到她的兩隻光腳激烈揮舞
著衝出水面,在飛散的水浪中,她的腳板和足趾慘白腫脹,看上去既奇怪又陌生。
不過還是有人捕捉住她們,像提著兩隻撲扇翅膀的鴨子一樣,把女人往更深的地
方拖了出去。

  我突然意識到在下游,所有洗澡的女人都已經停下動作,默默注視著我們的
所作所為。而我的下一個意識是,月亮已經不在她原來的地方了。






B68

  獻給,2013年,清明。

作者:楊驛行
2013/04/04發表於第一會所
字數: 6191

  從那個晚上以後,我沒有再給月亮上回鎖鏈。我在溪灣邊轉了兩個圈,已經
確定她不是不小心淹到了水裡,也不是無意地走開,還會再回來。溪岸上有一道
青草是被踩踏過的,通向遠處的竹林,但是她不在裡邊。我很容易想到這是個故
意的詭計。草地上扔著我的衣服褲子,還有皮帶和上面掛著的獵刀,我只是撿起
了帶鞘的獵刀,把它的皮繩繞在手腕上,向水潭對面游過去。水的那一邊緊靠青
塔山的石壁,沿岸蘆葦叢生,高大茂密。

  我更大些以後會知道,月亮很可能並不是真的打算用這樣的方法逃走。更成
熟些的男人才能猜測女孩那時想了什麼,她為什麼要那樣地做。可是我當時認為
她是背叛,我覺得我被人欺騙了,雖然按照當時當地的情況,這種想法有些奇怪,
而從月亮的角度來看,就是更加荒唐了。可我就是那麼想的。我突然覺得我丟掉
了一件東西,可能永遠也找不回來。我四處張望,幾乎就想大聲喊叫月亮的名字,
那時我真的覺得渾身發冷。我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大哭出來。所以當我最後撥開蘆
葦,把她從水邊拽到岸上的時候,我真的是握緊了拳頭的。而且我從下往上打在
她的肚子上了。那一拳完全不知道輕重,她哇的一聲蹲到了地下,抱住肚子發出
嘔吐的聲音。

  我甚至是楞了一下。我每次跟人打架都是這樣的,他們一定會靈巧地躲開,
然後照樣兇猛地還我一拳。可是這一回事情很不一樣。我再揮手從側面揍她的胸
脯,那一下其實已經減輕了力氣,她的肉又軟又涼,有一瞬間包裹住了我的拳頭,
但是她的身體往另一側摔倒出去。我跪下去的時候她踢了我一腳,我在草地上按
住這隻腳。右手腕上纏繞的獵刀甩到了手背上,我往空中揮手,它又繞回來撞進
我的手心。這一下我把它握住了,我用它砸女孩的腳,當然是連著皮鞘的。第一
下打在她的腳背上,她細瘦白皙的光腳疼的像拉緊的弓一樣彎曲了起來,我把她
往地面上壓緊,壓平整。

  「叫你跑,叫你跑。」我嘴裡嘟嘟囔囔地說,一邊用刀鞘的背砸她的腳趾頭,
砸一下,她尖叫一聲,她的腳趾頭掙扎扭動,像一窩剛出生的小動物。可是她的
身體像豹子一樣從地下竄起來撲到我的身上,還在我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我把她
順著衝勁掀了出去,她摔到地下再打了一個滾,胸腹朝下。我跟下去用膝蓋緊緊
壓住她的一條小腿,按住她另外的一隻腳腕。她的腳板翻轉朝天。我再揍她的腳
心,揍到那裡鮮艷紅火的,像開著花一樣。她沒有力氣了,趴在地下哭著喊疼。

  我鬆開她,用腳推她,把她推翻過來:「起來,跟我回去。」

  她躺著一動不動。她說:我腳疼,走不動。

  有人在原來的那頭喊我,我後來知道是大肚子女人死了。她一直被人在水裡
拖過來拖過去的,還總是被按到水裡去喝水。她可能是嗆死的,但是……也可能
是疼死的。她的屍體好歹被弄到了岸上,她全身慘白,兩腿分張,在那中間所有
的器官都被水沖洗得沒有一點血色,都被水浸泡得肥厚腫脹,她們層層綻裂,泠
然分張的樣子,就像是冬天的青塔山頂掛滿冰柱的巖洞一樣。我們不知道那裡邊
還有什麼,那裡邊擁擠堵塞著同樣灰白浸水的東西,也許是我們不敢仔細看了。

  結果虹姐還是被叫來收拾局面,不過她也沒有別的辦法。虹姐以後說過,那
個女人是開始生孩子了,而且小孩位置不對,她是難產。虹姐幫著把月亮扶回了
集中營地,因為死人,她又挨了一頓打。等我在天黑前去找她的時候她待在馬店
裡,那裡邊還等著兩個人販子,第三個正壓在虹姐的肚子上幹她。他們該是因為
在上午聽過了虹的故事,專門找來嘗嘗這個傳奇女人的味道。我等到他們都做完
了,才走過去對虹姐說:「去營地。我要干你。」

  虹姐的手臂支撐在鋪板上,她很慢的坐起身體,慢慢的整理身上凌亂的鐵鏈,
看上去又疲倦,又老。她的乳房和肚子上覆蓋著新鮮的青腫和淤血。虹姐已經笑
得很勉強了,她也許想說點什麼,可是抬頭看到了我不管不顧的兇惡表情。女人
再也沒有吭聲,那以後她就只是跟著我,我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我把虹姐帶進了
月亮住的房子,對虹姐說,躺到鋪上去。

  我知道床鋪的位置不夠高,這裡邊有的是女人,我用女人把她墊高。木板上
橫著趴下去三個女人,我再讓虹躺在她們的背上,這回差不多了。

  月亮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些。我把月亮一把扯到了地下,踢她一腳。跪下!
舔他媽的屄!她有一點遲疑我就狠踢她的屁股,我想,我還拉起她的頭來,用勁
扇過她的臉。虹姐仰天躺在更多女人的身體上,那時候她的陰戶內外應該還浸透
著男人的精液,月亮跪到大女人的兩腿中間,她終於低下頭去。我看不到她在那
底下的動作,可是我覺得虹姐的腰有過一些不安的扭動,虹也不止一次地朝空中
抬起腿來,她努力把腿分張到更大,甚至繃直了腳背,又在收攏的時候夾持住月
亮的兩肋。她的小腿肚子輕輕抖動,摩挲著小女人光裸的屁股。

  滾上去,爬到老婊子身上去!我覺得虹姐幾乎被嚇的全身機靈了一下。可是
她只是沉默地摟住了爬到身體上來的月亮。她們一俯一仰的兩條光滑的身體緊緊
相擁。屁股,他媽的拱出來!虹姐聽話地扭動身體,把半個屁股挺出到床板之外。
一片肉光。五個赤裸的女人堆成了一大團扭動搖晃的肉肢叢林,而我的眼睛裡只
有虹姐和月亮貼擠依偎的陰戶。月亮的舌頭可能真的用上了力氣,我看到虹姐的
陰蒂充血腫大,那東西就像一頭雨後的竹筍一樣,尖銳無恥地聳立出女人的器官
表面。虹姐紫紅色的陰唇上瘢痕雜亂,形狀破裂,但是她們浸泡在渾濁的汁水裡,
看上去層疊起伏的種種條塊和片段,都顯得寬厚肥膩,黏稠得像是能粘住人的手,
相比起來,月亮的肉瓣飽滿稚嫩,那上邊細密交織的花紋,幾乎像是潭中輕輕搖
晃的清水。

  我到前邊去找到虹姐的一隻手,把她拖出來按到月亮的陰戶上,虹姐順從地
撫摸在那上面,她的骨節粗大的手指沿著細嫩的陰唇一路抓撓上去的樣子讓人魂
飛魄散。虹姐不用等我開口就知道該做的是什麼,她把中指和食指併攏成一束,
一起插進月亮的陰道中去,她抽插得有深有淺,時緊時慢。

  但是我把自己插進了虹姐的屄。我想,我立刻就懂得了為什麼會有關於虹姐
的傳說,我親身陷落進入她的生筋長稜的身體。據說她的陰道內壁被烙鐵燒燙後
滋生了贅肉,而有疤痕的地方會收窄變形。那些東西柔韌十足地彎曲扭轉,盤繞
成環,而且她們都在按照不同的節律起伏抽縮。那像是你在十公分的距離中穿越
了無法計數的道口,每一道都是一個不同的女人。那種感覺十分可怕,我試了兩
三個來回就要控制不住了。

  連床鋪加上一個女人的高度仍然會比我的胯部更低,我干虹姐的時候是有些
曲著腿的,我站得更直些就能夠著虹身上的月亮。我拉下虹姐一直在那裡抽插的
手,把她擱回她自己的器官,她每一次都毫不遲疑地繼續,就像什麼變化都沒有
發生,她一直做得那麼盡心盡力,不管玩弄的是月亮,還是玩的她自己。

  在那天傍晚,我插進月亮的身體只是為了挑逗她。她也是水淋淋的,被虹姐
那麼擺弄過之後,她不可能不濕。她那麼小,也不會不緊。但是她輕淺憨直,淡
薄微弱,沒有那麼黏稠,沒有那麼厚實,也沒有更加長久不變的堅持。沒有大女
人像鉤子那樣,欲迎還拒,一步一回的風情。在我朝上捅進月亮的時候,虹姐的
手是一直在我的襠下動作著的,她從她自己裡邊拔出一半來,手掌朝上,無名指
和小指夠住我的蛋蛋輕輕搖晃,那種狡黠俏皮的風情,可以迷倒發狂的公鹿。

  那也是我第一次朦朧地感覺到了女人之間含蓄曖昧的競爭關係。那天傍晚我
確實把月亮弄到了喘息呻吟,扭腰挺臀的地步。我就是那麼強壯,我驕傲地想,
可是我就不干你。我深吸一口氣,最後一次無限漫長地投入虹姐的身體,她的身
體千變萬化,對於一個17歲的少年,虹那樣一個充滿了故事的女人,永遠也不
會有盡頭。我覺得我突然撞碎了世界的邊界,在另外一個很不一樣的地方,同時
體驗了無限的喜悅……還有無限的痛苦。

  也許要再過很久我才會想到,那或者就是我永遠離開了青春世界的象徵。不
過在那天傍晚,我在射完之後簡單地轉身走開,沒有再朝底下的兩個女人多看一
眼。

  我以後也不朝月亮看。直到最後的一刻我也沒有想清楚事情應該變成什麼樣
子。在我們的時代,我和父輩很少會有交流。他會告訴我熊在一天前從森林裡走
過去的痕跡,和一個小時前走過的樣子有什麼不同。但是他從來不會問我在乎的
是哪一個姑娘。而且……我也不會告訴他。

  雖然如此,我只是覺得,我們永遠會互相理解,就像大黃和我那樣互相理解。
在任何情況下,我當然不可能娶月亮,那麼……我對我父親該說些什麼呢?我或
者去請求他買下這個女孩,把她當做……大黃那樣養著玩?這看起來不像是一個
青塔獵人會喜歡的主意,更不用說他們的頭人家庭了。

  所以我從來沒有在家裡說起月亮,他們當然也不會主動詢問我的想法。他們
一直聽任我胡作非為,把這些都當做少年成長必須要經歷的過程。但是從另一個
角度看,我也從來沒有得到過明確的拒絕,那是否是說,仍然總是存在著接受的
可能性?也許他們真的就會同意給我買那麼一條狗呢。

  我在這樣的循環邏輯中思前想後,自欺欺人,而到了最後,我也像所有人一
樣,把責任推到別人的頭上去。是她自己要逃跑,是她不要我的,我還有什麼理
由總那麼特別的在乎她?我肯定不去幫她了,她怪不著我。她願意跟誰就跟誰,
最好被一個老頭買去做老婆。我那麼賭氣地想著,甚至覺得終於得到了不必再做
決定的輕鬆。

  青塔難民收容所最早的時候是開放領人的。誰找上來了,到大木房子裡去轉
轉,指個一二三四,虹姐把她們弄出去鎖上手腳,那人找到阿彬付錢,回來帶上
人走掉就算完事。可是很快就有人想到自衛團在價格上吃了虧,因為更年輕,更
好看點的肯定先被挑走,挑剩下的當然越來越沒有人要。好的貨該賣得更貴才對。
可是貴到怎麼個樣子?阿彬自己也不知道,解決的辦法就是市場機制。

  地處青塔這樣的鄉村,由民間自衛隊這樣的組織操辦,這個處在合法非法邊
緣的人口市場採取了一種簡易的運行方式。阿彬讓人在空場上搭了一座木柱支撐,
覆蓋草頂的棚子當做營業場所,擺幾張桌椅,再定個日子。市場要等待貨源,也
要積聚人氣,在青塔遊蕩的販子們越等越多了。有一天大家零散著坐在陰涼地裡,
喝點山茶,看看光屁股的小姑娘們,再想想這個世界,覺得它有時候是會變得多
麼奇怪啊。

  按照規則,女孩們都被長鐵鏈條拴住手腕連在一起,跪在棚子外邊的太陽地
裡等著。虹姐去解開一個,領她進來,在大家中間轉上兩個圈。前邊當然得有點
準備有點安排了,要給她們每人脖子上掛個木牌,寫上名字和歲數。虹姐有文化,
這些事她當然都能做得好。她也要特別給她們戴上手銬腳鐐黑鐵項圈,還有上邊
連著的鏈子,讓人能夠牽著方便。一人準備一套。

  其實是,在這個場子裡沒人真的擔心女孩們會跑掉。阿彬可能覺得她們帶上
鐵鏈子,再掛個招牌能讓人印象特別深刻。至少也把這些販子們嚇一跳吧。他們
以後會知道,這些東西說不定還能有別的用處。

  每次賣女人都要虹姐出場。虹姐見過大市面的,她不怯場,能決斷,行為舉
止有條不紊,待人接物平和自然……雖然她跟她要賣掉的女人口一樣鐐銬纏身,
一樣的精赤條條,連身上的傷口都是新的,皮破肉裂。可是她笑的不卑不亢,沉
穩收斂。她的脖頸根子也掛下來一個器具,倒不是寫了姓名的大木牌,而是一段、
一團、鑄造成形的精銅塊件。銅是一條圓柱,一邊頂上膨脹隆起,有眼有縫,模
仿的是龜頭,另一邊,先是分出兩個小孩拳頭大小的銅蛋蛋,再伸出一條抓握的
把手,圓滑的把柄尾巴處,還能墜住一個圓滾滾的銅鈴鐺。這個東西,粗豪霸氣,
冷漠光潔,銅身雕滿合歡花紋,誰都知道它是個什麼,而且它比那個什麼,肯定
還要大上不止一個尺寸。

  人都會想,大概是只有印度的藝人,才會費工費神,塑造出那麼個有趣的藝
術品吧。

  圓銅柱子用細鏈牽掛,壓住女人的肩膊。它是銅,它看上去就重。虹姐站在
一邊,在不那麼引人住意的時候,她也會被它拖累著,吃力地放鬆膀臂,低垂下
頭。不過一等到該領上女孩走動起來,她立刻就會堅強地挺直身體。這個金屬零
件吊落在乳房以下,跟隨著女人的步子,笨重地搖晃,跟女人肚子上的肉砰砰相
撞,可是另外一邊的鈴鐺,響動得純潔快樂又活潑。

  虹姐走到哪張桌邊,哪個角上就覺著好聽。就是戴著那麼個一眼看上去讓人
臉紅心跳的物件,虹姐把一對骯髒枯瘦的光腳板子踩在紅土砂壤上,照樣能做到
像是文藝晚會裡的女主人一樣,不急不慢,周到大方。

  「老闆,您是要看清楚她的屄吧?」虹姐手裡這一回牽著的年輕女人,已經
在每一張桌子前邊轉過一個圈了。她對泰國人說:「女老闆想過要她,出到20
00塊了。您再看看吧。」

  她轉臉掃了身後的姑娘一眼,平淡地說:「老闆要看你的屄。」

  姑娘也平平淡淡的。她一直在一堆男人中間赤條條地走來走去,腳下還費勁
拖帶著平常少用的鐵鏈子。雖然是毫無笑容,可是她也沒低頭,也沒有紅臉。真
有人要看了,她也是往地下一坐,順勢躺平。跟著的分腿舉膝,大敞開中路,做
得都是有板有眼。她們肯定是被虹姐訓練出來了,跟虹姐自己前一天的表演分毫
不差。

  她戴著手銬的,自己的手派不上用處,她把她們收攏在兩隻乳房中間。虹姐
蹲下去,扒開她,側身給老闆讓開視界,穩住身形先定一個格,再騰出一隻手摘
她頸上掛著的情趣用品。那一整條金屬沉甸甸的,虹姐握住它的把手撥弄底下女
孩的肉瓣肉洞眼。它前邊的那個銅頭,大搖大擺,頂著撞著,又鑽又轉,銅頭大,
塞進去緊,在唇面的吸吮下滋滋發響,不過夾雜上鈴鐺的聲音,整體效果都算爽
朗喜慶。虹姐動作嫻靜,外鬆內緊,看上去沒有多快,其實要數著才知道,一口
氣已經進去出來了十二三回。姑娘跟著插拔的節奏,一聲高一聲低的呻喚,不知
不覺,不由自主,貼著地面扭起了細細條的腰。

  虹姐轉身回臉,望向桌上,平心靜氣地笑笑:老闆買她是去給男人睡吧?我
保證她能做得好。

  老闆還要看看她高潮嗎,或者是……放尿?

  有個倒茶的女孩過來跟虹姐耳朵邊上說話,虹姐默不作聲地聽著,一邊拉過
地下姑娘銬著的手,引著她找到粗銅棍子的把手。她對她說:「自己插,別停。


  「等老闆說停了再停。」

  虹姐自己不露聲色地走出草棚外邊去,幾乎沒有讓人注意到。我也只是在暗
地裡用眼睛尋找月亮的時候,看到她和那幾個中國藏人在一起。藏族人沒有進到
市場裡來,一直待在外邊,他們的犛牛這一回是拴在吊人打人用的木樁上,他們
還很奇怪地擺弄著一個小火爐,把它點著了火。也許……那頭牛就是用來馱著火
爐,一直跟著他們的。

  阿彬也站在那邊。有個人提起一個沉重的口袋往阿彬的懷裡塞,他只是從裡
邊撿出兩個東西來看了看,又互相敲敲。圓的金屬片閃著沉著的銀光,該是當時
已經很少能見到的銀元。他們幾個有點交流。那人又提過去一袋。

  以後的事情發展的很快。虹姐從女人的隊列里拉起來的就是月亮。我的心跳,
而且我的視線避了一下人群。但是我再抬頭的時候她的眼睛正盯在我的臉上。我
不知道那有多久,那也許甚至不到一秒。我也不知道她要告訴我什麼,我永遠也
不會再知道。

  那時候藏族女人已經從小爐子裡抽出了一段細鐵條,我甚至還無比清晰地看
到了那上面的小鉤。鉤子發白,發亮,在太陽光底下也鮮艷奪目。它劃過弧線,
插進了月亮的眼窩。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尖叫的聲音。我也不知道是一聲,還
是兩聲。但是月亮的兩隻眼睛都沒有了。虹姐緊緊地從後邊抱住了女孩,月亮在
她的懷抱中,發狂一樣地扭動掙扎……跺腳。

  第三次他們幹得鎮定沉著。是另外的一支鐵條,不是鉤子,是個用鐵烙人的
印子。虹姐再一次抱緊月亮,月亮抬起來的臉上有兩個黑紅色的,深陷的洞口。
還是西藏女人動手,她把烙印穩穩地打在比那兩個黑洞更高的正中,皮肉燒焦的
煙霧輕輕飄灑……月亮的前額上顯現出一個同樣黑色的,紅色的,血肉含混的卍
字印記。

  像是沒有更多可以回憶的事了。藏人們離開了青塔,帶著月亮。西藏挺遠的,
我的姑娘會有很多路要走了。她這回是戴著手銬還有腳鐐的,脖子上的細鏈拴在
犛牛背上。她的腳,該是還沒有完全好吧。

  小月亮,一路平安。







 A69

  她懷孕和死都在21歲。那實在是個不大的年紀。在更加發展過後的,更加
進步一些的時代中,她直到死的時候都可以被看成一個小女孩。但是在當時當地,
她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婦人了。她必須負起責任。

  她對於戰爭僅有的瞭解,是政府要搶走部族的土地。而且族群中還開始流傳
出政府軍隊屠殺,劫掠,殘害女人的傳聞。這些說法總是激起人們的義憤。不過
對於一個女人,她不再需要知道更多了,她只是必須無條件地支持丈夫,如果他
的丈夫認為應該拿起槍來反抗政府的壓迫,那他當然是對的。

  他是部族頭人的長子,終於帶領部族子弟參加朗族武裝,進入了北部的山區。
她的丈夫也安排她離開家住到了附近的山村裡。不過大家都不相信政府方面會下
決心傷害他的父母,畢竟作為部族領袖,他們對於當地的影響力肯定會讓人有所
顧忌。

  但是最新的消息,是他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公公婆婆被政府軍隊帶去了尼珀,
而且軍隊讓人傳回來的條件是要他和她去鎮裡領人。也許他們認為她也在游擊隊
裡,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要求吧。

  她坐在竹樓外邊的迴廊裡看著前邊長滿青草的山坡,坡上有通向山外的路。
她現在住在同族的一個遠親家裡,她完全沒有辦法找到她的丈夫,也沒有辦法知
道她丈夫的想法。所以她得做決定了。

  她那時已經懷了大概五個月的身孕,她每一天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肚子正在擴
張到更大。但是即使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即使她要帶著這個甜蜜的包袱走上
幾十里山路,對她也不會是問題。這裡的女人們總是要一直幹活到臨產的那一天。
只不過要把這個丈夫和她共同的血肉一起帶出去,連她自己一起交到壞人們的手
裡……那就會是一個問題了。當然,如果僅僅是她自己,她一點也不會猶豫。如
果能夠用她換回公公和婆婆,那是她的光榮,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討論,需要花費
心思解決的問題。但是他們沒有出生的孩子並不是她一個人的,或者不如說,是
她男人的,她只是為男人暫時地保管著他。那麼,她有權力代替他們的孩子,還
有她的男人,做出這個決定嗎?

  爸爸媽媽會更重要。孩子可以有很多,女人……也可以有很多。她對自己慘
笑了一下。只要他能好好的活下去,可以找別的女人,生很多孩子。雖然這想起
來讓人傷心,可是……這只是命。生成了男人或者女人都只是命吧。她既然已經
生成了女人,她就要盡到女人應該盡的本分。不管是為她的男人生一個兒子,還
是為她的男人去死。

  懷孕的女人用了不到一天時間走完了幾十里的山路。她是到過尼珀的,不過
她還是問了兩個路人才找到政府駐軍的營地。她告訴那裡邊的軍人們她是誰。女
人一隻手扶著自己已經顯出了孕形的肚子,她的黑底紅花的對襟短衣被撐高了起
來,繃得緊緊的。她繫著露出膝蓋的短筒裙,光腳,站在那裡說:「我來換我的
公公婆婆。你們把我抓起來吧。」

  毫無疑問,她很勇敢。當官的和當兵的們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花費了一些
時間解決這個問題,但是最後的結果卻像女人事先的猜測一樣。本來扣留土著氏
族的首領就不是他們很願意做的事,現在正好順水推舟。他們把她一個人鎖在一
間堆雜物的小房子裡,兩天沒有管她。第三天有幾個兵找到她說,已經讓她的公
婆回家了。可是他們得問她點關於她老公的事。

  她反正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可是沒有人相信她。別人甚至都不相信她
根本就沒有參加過抵抗武裝。為了讓她認識到自己的罪犯身份和被監禁的處境,
女人被戴上了手銬。幾個問題問不出結果,當兵的就生氣了,當兵的人好像總是
那麼怒氣沖沖的。一個男人上來抓住她的頭髮把她從凳子上拽了起來,惡聲惡氣
的再問一句:「他在哪兒?!」

  她還是說不出來。女人漲紅著臉掙了兩下,她當然知道,自己進來了就不用
指望能有好的結局,可她就是得做個不屈服的態度。那人揮手打她的臉,不是一
下,是連著的一正一反,一正一反,她覺得她的頭已經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
它像個分離的零件一樣,被抽打得甩過來,甩過去,天昏地暗的,滿臉疼得,燒
得,像著了火一樣。她長那麼大沒被人這樣打過。

  耳朵,實際上是整個腦子裡邊,嗡嗡的響,她很長一陣什麼也聽不見。她忍
不住摸自己的臉,摸上去都疼,上面全是濕的。她也是到了這時候才知道,自己
已經坐到了地下,背靠著青磚牆面了。這裡離她剛才待的地方有好幾步遠,她都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就被打到屋子的另外一頭來了。

  到那時他們都沒有脫她的衣服,也沒有用腳踢她。她以後當然知道,這得算
是個很客氣的開始。她也知道了人疼起來是沒有辦法忍的。兵們後來問她部族中
還有哪些人跟她的丈夫進了山裡,這她知道,但是不想告訴他們。這一回他們扒
光了她,把她拴住手腕吊到了房樑上。腳趾一離開地面她就覺得不行了,她知道
自己一定堅持不住。她不怕累,能幹活,可是她從小就怕疼。小時候上山砍柴的
時候手上紮了根木刺,她都要找隔壁的男孩吮上半天呢。

  她以後還猜到,這些兵打過很久的仗,審問過很多人。他們看得出來什麼是
真話,什麼不是真話,而且他們知道到了最後她反正什麼都會說。他們並不著急,
就是要讓她吃點苦。

  兩個男人解下皮帶轉到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輪流抽她赤裸裸的背。她的肚子
本來就那麼重,再加上全身的重量,這些全都墜在手腕和肩膀的關節上,疼像鋼
刺一樣扎進她的骨頭縫裡去,越扎越深,她才知道,人疼起來出的冷汗,真的能
像米漿一樣的粘和稠。可這才只是個開始。等到皮條抽下來的時候,她就不知道
針刺扎的是在哪裡,它們是在她的每一道骨頭縫裡,是在她的每一個汗毛孔裡,
而且它們多得數不過來。挨打的地方像火燒火燎一樣的疼,而且遠遠不只是那一
個地方疼,打在背上的力氣能夠穿透她的身體,讓她疼在心裡,疼在胃裡,她的
身體懸在空中打轉,她全身的骨頭承受不住這個,她覺得骨頭要斷成一塊一塊的
了。

  眼淚早就流了下來。她知道她一直在哭,而且還在尖叫,每一鞭子的勁頭都
大得嚇人,壓癟了她的肺,空氣從那裡邊直衝出來,咬住嘴唇也沒有用,她就是
那麼叫出聲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問她,現在知道了沒有?

  知道什麼了?知道疼?她先點頭,接著又搖頭。不,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她怎麼就能那麼勇敢的說不。

  啊,還是不知道啊?好,妹妹你夠狠,挺得住。男人們圍著她摸她的胸脯,
用手指挑逗她的奶頭。也有人摸她的肚子……順著摸進了腿縫裡邊。她自己可能
是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一陣一陣泛起來的疼,還是被他們摸來摸去弄出來的。
她該是第一次被別的男人那麼摸著,只不過……她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精神去
在乎這種事了。

  「讓開,讓開!」有人說。他們現在要的該是她的胸脯。她深吸進一口氣,
閉上眼睛。等。迎面撲上來的風像一頭兇猛的動物,抽上來的皮條一點也不像一
條軟的物件,那甚至像是一大塊堅硬,結實,體積巨大的石頭,或者大木樁子,
又狠又重地砸在她的乳房上,女人的胸脯上挨上那麼一下是個什麼味道?她不光
是在嚎叫,她是在嘔吐,胃裡所有的東西被衝勁擠壓進了氣管和口腔裡,它們是
從她的嘴裡和鼻子裡往外噴出去的。這才只是第一下,又只是個開始呢。

  胸脯,還有肚子。每一次劇烈的疼痛像光芒一樣炸開,照遍她的全身。她在
想像中看到自己全身顫抖著縮成一團,縮進她想像中的陰影裡去。她知道,她是
在想像著少挨到一點那個沒邊沒沿的疼……可這只是個想法,她怎麼可能躲得開?

  無處躲藏。兵們就是揍完了她,全都走掉了,也沒有放過她。整個晚上她一
直被那樣吊在房樑上邊。那真是一個非常、非常、長的,沒有盡頭的晚上。她疼
得一直昏不過去。冷汗冰涼,傷口火燙,而身體裡的骨頭就是針和刺,她受不了
她的每一段骨頭紮在肉上的疼痛,她的骨頭像是受不住她的重量,正被從肉裡邊
一節,又一節,慢慢地硬抽出去一樣。

  她這天是被捆在手腕上的,以後她還會知道,可以只拴住人的兩個指頭吊人,
還可以再在人的腳趾頭上掛上什麼重的東西,比方說一個放進幾顆手榴彈的彈藥
木箱。更可怕的是可以把人的手臂反扭到身後,再往上邊吊上去。那時候根本不
用再費勁打她了,只要一兩分鐘她就會昏過去,而且在解下來以後的一整天時間
裡,人都會像生過一場大病一樣筋疲力盡。兩支手臂完全動不了了,抬都抬不起
來。

  那天晚上先是來了很多男人,進了房子開始脫他們自己的衣服,而她赤條條
的,已經沒什麼可脫的。她被他們弄到一張桌子上,要她跪在那上邊,背過手去
銬上,分開腿。那些男人說,你的奶子不小啊,什麼時候開始能擠奶奶啊?

  奶頭子很粗很大的樣子嘛……你老公舔過你奶奶沒?

  她不知道說什麼,她沒說話。她也從來不知道人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可是
……這不是在從來,這是在現在。那人抓住她的頭髮狠狠的抽她一個嘴巴。嘿,
問你呢,你老公舔過你奶奶沒!

  臉紅的,不知道是被抽的,還是因為恥辱。她說「……舔、舔。」

  幾個男人偏頭看她的下邊身子。靠,屄不黑啊,你老公幹你幹得不多吧。幾
天一回啊?

  她又被嚇住了,一直沒說話。那人笑笑,吸了一口叼著的煙卷。他把它從嘴
邊上摘下來,還吹了吹煙灰,往前一捅就按在她的陰戶口子上。她尖叫著從桌上
竄了起來,要不是有人拽住她,她可能就摔到地下去了。

  她被幾隻手按住,更多的手伸到了她的身子底下。手掌粗糙地沿著她的唇面
摸摸弄弄的,幾個來回已經讓她渾身哆嗦,還有手指,它們又多,又亂,零零碎
碎的揉她的小顆粒,勾勾搭搭的擠她的口子。後來就變得直來直去的,伸得長了,
用上勁兒了,一下一下的捅進了她的身體。

  幾天一回啊?那人還問。這一次她低低地說:「三天……四天……」,接著
就哎呦了一聲,底下的指頭重重地頂上來了。

  「你們倆每回干多久?」

  「你老公的雞巴有多大,有沒哥哥那麼大?」

  哼哼,告訴你啊,你婆婆要來看你,今天已經住在鎮子上了。她是怕你沒換
洗衣服了,穿著不乾淨……她明天就來這,你給我們記清楚了,見面以後好好的
跟她拉拉家常,告訴她你在這裡都是怎麼過的,還有啊,告訴她咱們當兵的,一
個個壯得跟牛一樣,比她兒子強多啦。「

  她像當頭挨了一棍子,滿天閃電。她還沒有想明白什麼事情,眼淚就已經熱
辣辣的湧滿了眼睛眶子。她有很多事想問,可是她又怕問,怕問完了聽到她不想
聽的回答,也怕一出聲音就挨一個大嘴巴。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我沒法子管的
事兒了吧……

  女人閉上了眼睛。那時候她已經被男人們按倒在桌子面上,她的肚子大,可
是她躺在桌子邊沿,人站在地下就能夠得著她。伸進到身體裡邊來的,也不再是
手指頭了。身體裡邊是什麼感覺?她說不清楚,心裡又是什麼感覺?她還是說不
清楚。」他會怨我嗎……別怨我,可別怨我呀……「女人在心裡想。她的心裡酸,
苦,還抽,還擰,可被人看見的就光是收不住的眼淚珠子,從她合攏的眼瞼底下
大顆大顆地浮現出來。

  他們那天晚上干了很久吧,他們也應該輪流著進來了很多人。完了以後她還
是清醒的,抽抽搭搭的。他們再跟她說,掛到房樑上去晾晾,好好回想回想。哈
哈哈。大家笑得十分快樂。

  她第一次被不是丈夫的男人做,也是第一次被那麼多男人輪著做。她現在覺
得整個身體裡被灌滿了淤泥和污水,骯髒惡臭的勁頭一陣一陣的,直往她的嗓子
上湧起來。可是她的心裡覺得空空蕩蕩,像一口見不到底的枯井,那裡邊有件什
麼東西沒了牽扯,正在往底下一直,一直地掉落下去,掉得沒邊沒沿。

  她沒法知道這伙男人們心裡是個什麼樣子。剛剛弄完了她的身體,怎麼轉眼
就能高高興興,嘻嘻哈哈的,把她吊到房樑上去。而且是反背過手去吊的。他們
就能一點點像人的心都沒有嗎?反正他們就是那麼的做了,她也在上面堅持了兩
分鐘吧,然後就昏死了過去。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從她找到軍隊換回公公婆婆,一直到她死,她見過兩回丈夫家的人。前邊一
次是婆婆到尼珀來看她,那時軍隊還沒有想把事情做到底。雖然在這天以前她早
就什麼也沒穿著,赤條條的過了很多日子,到了那天要帶她去見人了,幾個兵去
把她的衣服找了回來,扔在她身上:」小媳婦要去見婆婆,文明點吧,嘿嘿嘿,
穿上穿上。「

  可是她的手臂抬不起來,她的手指也哆嗦著握不住扣子。男人們亂七八糟的
把褂子裙子往她身上套,她的肚子更大了,短衣本來就小,衣襟下邊系不起來,
男人才不去管。也許他們根本就是故意的。結果她的肚子一直袒露在外邊,上邊
還有一個大大的,往外撐翻了的肚臍眼。

  她早就被銬著手,把她的腳也鎖上大概還是從這一天開的頭。她低著頭,慢
慢的拖著粗的鐵鏈子,一步一停,等到進了他們的什麼官辦公的地方,她就挺起
胸脯,把頭仰起來了。

  她的媽媽……也許還是該說清楚,是她丈夫的媽媽,抱住了她。她們兩個女
人哭了一陣子。她看得出來媽媽是很想忍住,北部那麼多年以來,並不光是她們
的民族,北部的每一個民族裡的女人,都很堅強。很多時候,生死並不就一定是
多大的事。不過最後媽媽還是沒能忍住,她自己也沒忍住。那也沒什麼,她們只
是兩個女人,要是不哭,她們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媽媽摟著她,摸她的背,摸摸
她的肩膀。她身上到處都是被皮鞭子抽出來的傷口。手臂上,腿上,還有她硬敞
開來的肚子上,都是沒有布片遮掩的,看得清清楚楚。有皮開肉綻,結著血塊的,
也有青紫腫脹,成條成片鼓起肉稜子的。其實她已經水腫的很厲害了。可是媽媽
開口問她的是,能吃飽嗎?

  她點頭,她說,能。

  媽媽手裡緊緊攥住一個竹籃子,裡邊裝著滿滿的米糕。媽媽說吃啊,吃啊,
吃了有力氣。她把竹籃子擱在她的大腿上。她的肩膀還是針紮著一樣的疼,可是
她哆嗦著撿起一塊米團來,狠狠的捏住它,舉起來,塞進嘴裡去了,沒讓它掉到
地下去。媽媽轉臉對那個可能是叫桑溫的官兒說,我留在這,你們把她放了,你
們這麼欺負大肚子的女人,要遭報應的。

  桑溫勉強的笑,笑的其實很不好看了。他說這都得看上面的意思,我們當兵
的……就是照著辦事就對了。您兒子肯定更聽您的吧,我們還指望您回去給兒子
帶話呢……回去吧,碰到他,跟他多說說話,勸勸他……他要肯下山,什麼事都
沒了,什麼都好商量。

  走吧,走吧。媽媽後來是給兵們半扶半架著送出去的。女人用銬著的手摟著
裝米糕的籃子,底下還有好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她一直看著媽媽出去,可
是再也沒有出聲。她媽媽扭頭說,孩子,不怕,等著媽媽。下回媽媽再給你帶吃
的。






               A70

  這樣的場面對於軍隊來說肯定是足夠無聊。他們以後再沒讓人來看她,當然,
也沒讓她換上那些乾淨衣服。他們重新剝光了她,把她直接送進了軍隊士兵們住
的地方。那裡邊一屋子血氣方剛,年輕氣盛的男人,再加上算她在內的四個朗族
姐妹,她們都沒穿著衣服,都用長鐵鏈條拴在牆邊上,她精赤條條的和那伙男人
在一起待了一個月。

  她一進去就知道氣氛不對。這些兵不是原來桑溫的那些一直住在尼泊的隊伍,
他們剛從前線撤退回來,打過仗,死過人。照以後的情況看,這事就是為了折磨
她故意安排的。過來一個兵盯著她看,用手托著她的下巴尖問她,你是那誰誰的
老婆?

  她說是,那人抬手一個嘴巴,打得她坐到地下去了。那人說,你老公凶啊,
他拍拍自己的肋骨,這裡邊還留著他的子彈呢。他再加上一腳,狠狠的直踢在她
兩腿正中。踢完他就走了,可是這一腳讓她在牆角里翻過來,滾過去的折騰了一
頓飯的功夫。女人的下邊是骨盆,骨頭做的骨盆是硬的,能有多大的伸縮?可她
那時候覺得,這股子衝勁能硬把她的骨盆撐開,她覺得她下身的骨頭都要被撐出
裂縫,要被撐炸了。她疼得蹬腿,撞牆,跪在地下用膝蓋上下蹦跳,都卸不掉這
一陣死疼死疼的勁頭。那就像是自己下邊身體被硬打進來了一根有多粗有多結實
的樁子,一直撐在裡邊,怎麼也拔不出去。

  那是一個月,不是一天兩天,跟一堆兵朝夕相處,這種事更不是一次兩次。
每天都會有,隨時都可能有。整個白天,她們幾個女人被拴的地方是在房門邊上,
她們一直都得在那裡直挺挺的跪著。人進進出出的,彎下腰來揮手就是一個耳光,
順便再加一腳。挨打的蜷縮在牆角里掙扎半天,打人的根本就沒有當回事。要是
他們哪次當了事,麻煩就會更大。幾條漢子站在你跟前,都點著了香煙,吸上幾
口,把帶火的煙頭往你胸脯上一擰。你是痛苦的呻吟,他們是高高興興的大笑。
他們有一夥人呢,有很多支煙,下一個煙頭可以直接按在你的臉上。他們才不在
乎。

  還有一件按照長官們吩咐,兵們很認真要做的事。在尼珀,把女人弄到鎮裡
去示眾是從米達雅開的頭。從戰爭的角度看,蔓昂政府已經贏得了勝利,現在大
多數朗人居住的地區都已經被政府軍隊控制,人們正在開始試著恢復正常的生活。
尼珀戰前就有十天開一次集市的傳統,周圍的鄉民會在這一天聚集在尼珀印度商
會前邊的空場地上,買賣交易他們的產品和生活必需品。現在戰爭結束,集市得
要重新開張了。

  集市那天的一早,幾個兵把她們四個朗族女人從牆邊上解了下來。「上邊說
了,領你們幾個去鎮裡去,讓人看屁股去。」

  不光是屁股。他們還做好了木頭牌子,上面用粗黑墨水寫好各人的姓名,給
她們掛到脖子上。另外幾個年輕女人都在抵抗武裝裡打過仗,她是家屬,她的牌
子上除了自己的名字,再加上一句誰誰的老婆。另外,她還有一個赤裸裸的大肚
子。

  她們都被反銬著手,腳下都繫著粗鐵鏈子。對於政府,這是個維持地方治安
的宣傳行動,嚇唬嚇唬那些雖然接受了現實,但是可能心懷不滿的朗族人,警告
他們不要想著搗亂,搗亂的成本會很高。而且失敗的一方連老婆都保護不了,顯
然不用再去指望了。

  那天是她第一次一絲不掛地走進公開場合中去。雖然在自己找上軍隊的時候,
她就已經準備好了要有這麼一天。她是北部高原的女孩,是在反殖民戰爭裡長大
的,打仗的事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更不用說在這個第一天之前,她就已經什
麼也沒有穿著,在男人們中間待過很久。她第一次被兵們輪著做的時候心裡很疼,
很亂,其實……一個月以後她已經覺得並不是那麼的不能忍受。她不知道是不是
該對自己承認,這些事真的能夠變成習慣。

  她在以後遇到了虹姐,她從一開始就對那個女人有些特別的感覺。即使是在
什麼也沒穿的情況下,住在大房間裡的一大群女人仍然會八卦。總有些人知道北
部高原上的孟虹的故事,被關在青塔難民營的那段時候,如果是沒有外人,她們
會互相交流各自知道的消息。對於她們,虹姐是一個首先會被注意到的目標。

  她聽到她們說起,虹姐在年輕的時候也有過赤露身體遊街示眾的經歷。感同
身受,她知道虹姐那時候心裡的想法。虹姐以後竟然就那麼過了下來,還去了很
多地方,幹過很多的事。所有人,也許算上虹姐自己,都會覺得那是一種沒法想
象的奇跡吧。可是對於她來說,對於屋子裡這些有過相同經歷的女人,這個結果
……其實是可大可小。在大的方面,她們當然跟自己過去的世界永遠分開了,她
們永遠也沒法再回到原有的生活關係中去。她們看到現在的虹姐仍然在她自己家
鄉的村寨中間往來活動,仍然在她的親友,鄉鄰,還有熟人的圈子裡,忍辱負重,
委曲求全的周旋。也許在大多時間裡她的確是被迫,但是虹姐已經或多或少的表
現出來,她正在自覺自願的接受現實。試著從虹姐的角度看一看她的世界,想想
她徹底放棄了一切女人自尊的,卑賤決絕的心境,那真是一種讓人從心底裡充滿
恐懼的生活,可是……往小裡說,在經過了這樣的一切之後,一個女人就真的一
定活不下去嗎?

  虹姐能。或者……她也只是習慣?孟虹是走在她們前邊的,一個意義不明的
影子。能不能活下去是一回事,還有一件事是能不能重逢。在開始的時候,她也
許並不是沒有想像過有一天這一切都會結束,她還能和親人們重新相見。後來是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漸漸地覺得不該再去想那種事了?

  雖然虹對她們常常也很凶,可是她們共同經歷過的事情,只有她們能懂。幾
個月以後,在她和所有的朗族姐妹們精赤條條,一絲不掛地坐在青塔的大木頭房
子裡,日復一日地等待命運最後安排的時候,她在恍惚中想像過虹姐站在她的身
前,一直朝她看著,朝她俯下身體來,她的,和她一樣的,赤裸裸的,遍佈傷痕
的身體,她們緊緊相擁。她想抱住虹,撫摸她滿身上的傷痕,她也想讓虹撫摸她。
沒有挨過那樣的打,沒有走過那樣的路的,沒法懂得她們。

  沒法懂得她們的恥辱和傷痛。她們赤身裸體地沿著市鎮的街道走過去,忍受
著那裡邊的居民們震驚的慌亂的,或者呆滯麻木的,肯定也有好奇的眼睛注視。
皮鞭一直在後邊抽著,她們完全沒有辦法猶豫拖延。一停就要挨打,挨打就要疼,
疼得心亂,心慌,被踢倒在地下挨上幾十下皮帶,絕對不是咬咬牙就能挺得過去
的事。人只能是往前走的,就是明知道自己光著屁股,也得走。

  看看走在前邊的女人,就能想到長在自己後邊的肉團團,鼓起來有多飽滿,
翹得有多高了。她會不由自主地想,現在每個人都看在那上面。兵們也看在上面,
他們有事沒事就抽她兩下,抽來抽去的總是離不開她的光屁股。女人被揍在屁股
上不光是疼,是又羞又疼。想想都知道,那裡多挨上幾下以後,肯定已經又紅又
腫。她的屁股上是火辣辣的,她的臉也是火辣辣的,她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臉也
已經漲得通紅,紅得就像著了火。她也想不紅,她也想沉著鎮定,就像穿著裙子
挽著女伴去村邊樹林裡跳舞的時候那樣。可是臉紅這種事完全不是人力自己能夠
控制,她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緊緊咬住嘴唇,強忍著不要哭出來就好了。

  她不是低著頭,她把頭仰得很高。這樣她不用看見自己的光胸脯,也不用看
見周圍人的臉了。她能看見的只有幾隻飛鳥。只不過……沒過多久就被人看出來
了,士兵們不喜歡她這樣。「你他媽光著屁股露著屄還覺得特別傲氣是不是?跪
下!」

  她被按在路邊跪下,前邊人抓住頭髮往前拉長了她的脖子,抽下來的皮帶先
是脖子再是肩膀。抽完了再說:找兩塊磚頭來。

  路邊破舊的磚房下就有殘破的青磚。兵們撿了四塊完整點的,用草繩拴上,
一邊兩塊給她掛到脖子上。這回再扯頭髮是把她往後扯的,扯到她朝著他們仰起
了臉。一鞭子下來,直抽在她的臉上。

  「就你,還跟老子們鬥氣……起來,走!」

  再走。她半個臉都腫了起來,鼻子裡流出來的水是熱的,肯定是血吧。還有
流了一臉的眼淚。手被在背後沒辦法擦,她沒法去想自己的臉現在看上去會是個
什麼樣。是不是能夠忍得住,是不是能夠不哭,全都已經沒了意義。四塊磚頭的
份量夠重,再加上她的木頭牌子,她實在沒有力氣再抬頭,其實……也沒有勇氣
抬頭了。

  也許那就是一個分界。或者就是從那以後,她就不怎麼去想她和她丈夫的事
了。以後的死活還在其次,虹姐在經過這一切之後堅持著活了下來,虹姐和她一
樣也有孩子。她在很多晚上那樣全身戰慄地想像著和虹姐擁抱在一起,無聲無息
的,全心全意的大哭一場。那已經是她能希望的最好的安慰。她的身體被那麼多
的男人做過了,又被那麼多男人女人看過,如果她能再見到她的丈夫,她對他還
有什麼可以說,可以做的?

  印度商會小樓前邊有一棵木蓮樹,在有集市的這一天,這裡還會聚上來來往
往的人。他們在空場上找個地方坐下,往前邊放上一堆毛栗子或者竹筍,就可以
做上一天的生意。她們幾個朗族女人一直跪在大樹的對面,胸前掛著木牌,而在
她這裡還多墜上了四塊磚頭。兵們以後一直記得,每一次進鎮裡的時候都不忘記
給她帶上。空場子的中間就是集市中心的地方,大樹幹上有一片一片紫黑色的印
跡,光看看可能猜不出來那是什麼,可要是知道有個印度女孩在那裡被活活剝掉
了人皮,就能肯定那是時間長了的血了。現在那上面又濺上了星星點點的鮮血,
顏色鮮紅刺眼。

  每逢集市,她們幾個女人不光是赤條條地待在這裡給人看,沒有那麼好的事,
她們是要赤條條的挨人揍的。因為在這裡的表演是有目的,有意義,還有觀眾捧
場,她們在這裡挨的打,比在軍營裡挨的還要狠,要狠許多。

  每到個差不多的時候,兵們提著槍去場裡趕人:「嘿,長官說了,把手上的
生意放放,放一放。都過來,過來看看。」

  休市一個鐘點,接受政治教育。別以為打仗就好玩了,打仗要死人的!你以
為你去當土匪婆,拿上一把槍就能殺人了,你以為你就那麼好命,只有你殺人,
沒有人殺你啊?

  這種世道,兵荒馬亂的,你狠,你就知道沒有比你更狠的?幹大事情以前,
多想想,不會錯。不要一不當心搞到她們這種樣子,想死都死不成了。

  大家都好好看看啦,嘿嘿,來看土匪婆讓人打屁股。

  輪到她了。她從地下撐起身體來,慢慢地往前走。在尼珀開市的這一天裡,
示眾的朗族女人們會被輪流地帶到大樹底下去。樹底下有火盆,有水桶,頭頂的
樹枝上掛著繩子,地下釘著木樁。她的身子前邊好幾處燙傷的傷痕都是在這裡留
下的,女人的雙腳被分開捆到兩支木樁上,她的下邊身體就寬敞地暴露出來,兵
們會給她找個東西塞進去。她們的身前身後都是人群。她們在人群中赤身露體地
扭動掙扎,歇斯底里地慘叫,痛哭著求饒……每個女人的陰戶上讓人踢上一腳都
會是一樣,更不用說被燒紅的鐵條烙在那上面了。他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軍隊
不會讓她們保留一點像點像人的樣子。

  在下午集市散場以前,士兵們找到賣柴草的農民弄來幾捆乾草,在木蓮樹前
邊點起一個火堆。「大肚子婆娘,起來,鄉親們要回家了,再給大家跳個舞嘛。


  她的脖子上還被掛著磚頭,反背的手也沒有解開。有人想起了馬走上山道帶
的鈴鐺,在集市裡找馬並不難,這東西是用繩子拴在她的奶頭上的,一邊一個,
還有一個拴在魚鉤上,鉤穿了她的大陰唇。有點疼,這點疼她現在能忍了。

  兵們看看她,笑,又從草捆裡抽出一束稻草來,滿滿地插進她的肛門裡邊。
「跳吧,跳吧,讓鄉親們看看嘛,樂一樂嘛。

  話剛說完就是鞭子,嗖的一下抽在她小腿前邊的骨頭上。女人的腳上還繫著
鐵的鏈子,她一直分開著腿給底下的鈴鐺留出空地,可是她」媽「的一聲蹦了起
來。奶頭和陰唇上的銅鈴先被甩了上去,稀奇古怪地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響。動
得慢的是她的大肚子,上去慢,下來也慢,結結實實的撲通一下,她的心裡也是
那麼撲通的一下。她跪了一天,又挨過一頓打,她光是站起來就覺得心慌腿軟,
更不要說蹦躂,不過鞭子上來她就得一下接著一下的蹦了。她一停腳鞭子就狠狠
的抽她的腿。刺痛入骨。在凌亂,繁雜,尖銳刻薄的鈴鐺聲裡,她還能聽到自己
提在空中的光腳板,咚咚地砸回地面上的聲音,她屁股後邊甩著的乾草尾巴稀稀
拉拉的響。她覺得自己一輩子積攢下的力氣,一輩子的精神意志都提在她的肚子
上。」起來啊,起來,你一定得起來啊……「女人哭著對肚子說。整個波浪一樣
翻騰著的大肚子,加上她一對四面舞動的乳房,肉滾滾地朝著她的臉和眼睛撲上
來,她彎曲著腿,喘著氣,跳得像一隻赤條條的青蛙。

  她滿臉都是眼淚,滿身都是熱騰騰的汗水了。兵說,妹子,下回讓男人操屄
的時候多想想,姑娘給人弄大肚子很麻煩的。好啦好啦,歇一歇,看妹妹累得這
一身汗。

  他摟在她的脖子上推著她往後轉,火堆是在她的身後,在她和大樹中間。她
一直是在大火前邊瘋狂舞蹈的,現在她看到火焰已經平息下去,地面上鋪著一層
閃動著紅光的余灰。

  另一邊的一個男人擰住了她的另一支臂膀,他們一起把她往前邊推過去。他
們還喊了個一二三,一起用力,一起放手。她跌跌撞撞地直衝進火場上去,一路
尖叫,一路蹦跳著抬腿。其他真的全都顧不上了,她只是不得不讓自己的赤腳停
留在空中,能多一秒鐘,就算一秒鐘。她的兩條腿,在腳鐐允許的範圍之中,使
出各種荒謬怪異的姿勢,凌空飛舞,她們完全不聽她的意識控制了。她只是在沒
有燃燒淨盡的草木火灰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腳上的鐵鏈,頸子上的青磚,
奶頭陰戶上的銅鈴,還有她自己沉重笨拙,疲憊不堪的妊娠的身體,瘋狂地亂蹦
亂跳。

  她肛門裡插著的稻草把子掃過地下的暗火,突然竄出了火焰。女人狂亂地沖
向場外,士兵們抱住她再把她推回去。他們找了鄉民挑草捆用的竹竿握在手裡,
她再往外跑,他們就擋住她,捅她的胸脯。

  真是瘋狂的,可怕的經歷。草灰被她踩踏四處飛舞,她終於跪倒在裸露出的
泥土上,可是地面也被烘烤得滾熱發燙,她的膝蓋一沾地,小腿肌肉就猛烈地抽
緊了,收縮的力量能把她重新彈向空中。她再落回地面的時候肋骨著地,她再也
沒有力量,也沒有意志控制自己的重心……滿身的皮,像滾在刀刃上一樣的疼,
她們像是正被熱浪撕裂成小的碎片,手一直背在背後,她是挺著肚子在草灰中像
球一樣翻滾,頭髮帶著火星,她的屁股裡插著的稻草尾巴也帶著火星,它們都跟
她的身體纏繞在一起。胸脯,背,肩膀,腿……她哭著,喊著,她到底能讓這個
赤裸裸的自己,安放在哪一塊皮肉上,才能不那麼燒得慌呢?

  腳底被燒得最厲害,起過很多水泡,又在蹦跳的瘋狂中被她自己踩破了。稚
嫩的肉裡被嵌進了石頭沙土顆粒。一起受難的姐妹扶著她,更多地是架起她來,
走回了軍營。赤裸的身體被烤得通紅,像一隻煮熟的大蝦一樣。整天整夜,她的
整個身體一直火辣辣的疼。疼得白天坐立不安,晚上整晚睡不著覺。她閉著眼睛,
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肚子上,肚子裡邊那個小東西咚的撞她一下,過一陣子,
咚的又是一下,他什麼也不管,還在一直的越長越大。

  就這也還不是最壞的那一天。在青塔難民集中營裡的那些晚上,她很可能試
著回憶過,在最壞的那件事發生之前,她有沒有過一點心理準備。按理說應該是
有的,這種事並不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但是……那太讓人心慌,太讓人戰慄,那
不是一個女人所能經受的,連想一想都要發抖。如果她真的想到過它會發生,她
還會再做一次同樣的決定嗎?

  誰也沒法知道了,反正她已經做了決定,人間和煉獄也就從此分成兩邊了,
她待在煉獄的這一邊。在士兵營房裡住了二十多天,經過了三回尼珀集市裡的公
開示眾,政府軍隊對她的村子開展一場治安行動,而且他們帶上了她,把她赤條
條地帶回到她丈夫的家裡。

  正如她所知道的那樣,在戰爭中有過同樣遭遇的女人恐怕也為數不少,比方
說孟虹,不過那是別人,而現在親身經歷的……是她自己。






                A71

  沿著她熟悉的村路和門口走過去的時候,人像是在夢裡一樣。人有時候會做
那樣的夢,自己什麼也沒穿著,在熟人跟前跑來跑去……可是這一回不是夢,因
為她總是醒不過來。她一直待在夢裡。腳很重,拖著成串粗的鐵鏈子呢,她卻覺
得像是踩在棉花堆上,高一下低一下的,落不到實在的地方去。

  本來事情該是沒有那麼激烈。已經有一陣沒打過什麼仗了。她的村子距離尼
珀不算很遠,政府大致採取了安撫為主的態度。除了她丈夫帶走的幾個年輕男人
參加了朗族武裝,仍然在堅持游擊戰爭以外,大多因為戰爭離家躲避的居民都已
經回到村中,不過這是個脆弱的和緩局面。政府軍的一支巡邏隊在村子附近遭到
伏擊,被打死了幾個人。於是大家不得不重新開始。

  她的邊上是些軍隊的士兵,她的對面是她男人的,因此也是她自己的鄰居,
親友,同鄉,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是他們村的媳婦,她和他們一起生活
了三年。現在她獨自面對著他們所有的人,從上到下一絲不掛,赤裸的身體上傷
痕纍纍。在她的身後是她和她丈夫,和她的公公婆婆一起居住過的竹樓。

  政府軍隊突然行動包圍了村子。士兵把全村村民驅趕到村中族長家的門外,
明確告訴他們軍隊要報復,把機槍架起來朝天上打了兩個長點射。然後就輪到她
了,他們要她走到村民前邊去,指出參加了抵抗武裝的那些人留在村裡的親屬。

  其實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她自己在尼珀就已經說過,被打過幾回以後她就都
告訴了他們。他們現在只是要徹底毀掉她,不光是給她的親人們看她赤露的身體,
還要讓所有人看到她的精神崩潰。她當然知道他們想要的就是這個,她唯一能做
的抵抗只是直挺挺地站著,不走,也不動,皮帶當然就從後邊抽了上來。她忍了
一下,兩下,已經疼得兩腿發軟,腰也彎了下去,她的身體已經歪得厲害,實在
沒法撐住第四還是第五下的衝勁,她只能抬腳往前墊,可是腳鐐拖住了她,她的
膝蓋衝向前去。女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膝蓋像柳條一樣柔軟扭曲,疼,和怕,
和勞累疲倦,像是充滿了神經末梢,她的意志根本就傳遞不到自己的腿上。她只
來得及用銬在身前的手撐住了地面。

  後邊跟上來的有皮帶,還多了皮鞋和槍上的刺刀。皮鞋踢在屁股上是悶悶的
疼痛,而且勁大,她被推著,撞著,被踢著的屁股像是比身體移動得更快,她能
感到那塊厚實的肉團被激烈地甩向她的身體兩側,她在地下手忙腳亂地跟上她們
的速度,她是在爬到人群的腳底下去。刺刀金屬的尖尖在她的肛門口子外邊冰涼
地劃著圓圈,多少用上點勁就捅進了皮肉底下,她哎呀一聲,覺得血流熱辣辣的
淌到大腿上了。

  她前邊全是人的腳。有穿鞋的,有光著的。她沒敢抬頭,她也沒有力氣,沒
有精神抬頭。兵們根本就不再問她話,他們直接說,給你嘗點難受的。幾隻大手
撕扯著她的頭髮,擰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起來。她看到臉前邊有個木頭的水桶,有
個大木盆,這個盆她像是還認識,像是她家裡的東西,她用它洗過澡的。裡邊滿
滿的水,桶裡也盛著水。她只來得及想,他們真夠著急的,一邊踢她,一邊就能
從後邊把這些東西都翻出來,還能裝滿了水……緊跟著她的頭就被按到水裡去了。

  她在山裡長大,她不會游泳,其實她有點怕水。男人們動作起來又是特別快
特別的狠。水突然地迎面撞了上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吸氣,那種人的身體面對
恐懼的深呼吸。

  人的氣管裡進一點水就要嗆上半天,她已經吸進去太多了。爆炸一樣的神經
反應從胸腔深處直衝上來,她張嘴是要咳嗽,可是嘴外邊是更多的水。嗓子裡已
經開始了的動作停不下來。她的咽,喉,氣管食道全都和水糾纏在一起,她們一
直在痛苦地既擴張,又收縮,她們狂亂的掙扎其實毫無意義,因為更可怕的,是
她一直就沒有空氣。她的呼吸器官拚力掙扎針對的都是水,可是她更需要空氣。
她覺得胸脯被壓滿了沒邊沒沿的,既擁擠又尖銳的石英砂子,它們填在她的身體
裡,又重,又擠,又扎人。她當然知道她不能呼吸,她一直悶在水盆子裡,可是
她的心和肺完全不會按照她想要的去做。人肉的本能反應真是非常可怕,它們在
不正確的環境裡不管不顧,照樣做他們不得不做的事。她的嘴和鼻子在吸水,而
嗓子在嘔吐,這兩種相反的動作變得越來越激烈狂亂。那種瘋了一樣的反應能夠
淹沒人的思想,她的身體裡像一場颶風一樣充滿了風和雨,不光是心,不光是胃,
是要連肝連肚腸都一寸一寸扯斷,全都傾倒出去的狂暴。

  她不知道她已經掙扎得有多瘋狂,她對於她的身體在做什麼已經完全沒有了
概念,她的腿腳一直在瘋狂亂踢亂蹬,分張的手指抓撓著地面,把泥土刨出了坑,
很多男人壓著她的脖頸和肩膀。這些她全都不知道。她的全心全意都只是放在身
體裡沒有空氣這一件事,那就是他們說過的,比死還難受的事,如果有選擇,她
現在寧可被鞭子痛痛快快地抽上一整個晚上。她覺得整個世界正在越離越遠,所
有的一切,都在朝向很遠的遠處無窮無盡地退出去,只把她一個人,唯一的一個
人,留在了充滿恐懼和絕望的另一個時間,另外的一個地方。恐懼是因為太難受
了,她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鐘怎麼才能熬得過去,絕望是因為這樣的難受沒有盡頭,
她覺得時間像是已經永遠停止,如果真能死就好了,可是一直這樣難受,一直死
不了,她該怎麼辦呢?

  那些男人就是要她這樣。一直撕心裂肺的難受,一直死不了。在她窒息到意
識開始模糊的時候他們就鬆開了她。她從水裡竄出來的樣子像是一條被狐狸追著
的兔子。噴射性的咳嗆已經變成了噴射性嘔吐,她的嘴裡嘴外都是胃裡酸苦的胃
液,但是她現在有了空氣。她狂熱地把空氣吸進身體裡去,急迫的空氣橫掃過她
的咽喉,撞得她渾身發抖,沖激著她的嗓子發出尖利的哽咽聲音,她的嗓子已經
被嗆得像撕裂一樣的疼。一下,兩下,第三口又變成了洶湧的水流。又要重新開
始,又沒有氣了,她滿心恐懼地想到。「我都答應你們了,要我做什麼我都做…
…」她想告訴那些折磨她的人,可是她沒法讓人聽到,她也根本沒在哭,人沒法
在水裡,在一陣一陣的痙攣和抽搐中哭出來,她只是想像自己正在絕望地放聲大
哭。

  不知道有多少時間,不知道有多少的水。她開始漸漸地意識到男人們已經放
開了她。她正在空地上翻過來倒過去地掙扎。沒完沒了的咳,嗆,嘔吐。她的手
被銬在身體前邊,她一直在用她們擠壓撕扯著自己的胸脯,只要可能,她得把自
己搓揉得寬鬆一點,她的嗓子仍然在一次一次地哽咽,每一次都伴隨著激烈的肌
肉收縮。這種緊張的神經反應能夠放射到她的全身,她難受得瞪直眼睛,大張開
嘴,她狠命地抓撓著自己的喉嚨,全身扭動,滿地打滾才能緩過氣來。她被人拖
起來的時候滿頭滿臉都是水,還有很多是眼淚,鼻涕,和胃裡的消化溶液。她知
道她的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現在隨便要她做什麼都可以,她滿心裡想的是只要
這一切能夠立刻結束,隨便怎麼結束。

  她那樣一邊全身發抖,一邊被拖拽到人群裡去。等到她看清了前邊是誰,她
就說那人是誰,她的丈夫,或者是兒子,去山裡打仗了。她認一個,跟著的士兵
就帶出去一個。最後的結局是軍隊扣留了所有武裝抵抗成員的家屬,士兵們把這
些有男有女的二十來人關進了她家竹樓邊上的柴房,小屋子裡塞得滿滿的。軍隊
宣佈要在村子裡住上三天,等朗族的游擊隊來投降,要就乾脆打一仗。三天後沒
有人來,他們就動手殺人,他們遭到襲擊死了弟兄,必須要得到補償。不過軍隊
也保證不傷害其他的村民,放他們各自回了家。犧牲者一定會是在那些家屬裡找
了。

  負責行動的桑溫帶著幾十個弟兄住進了他們村的頭人家裡。她也就這樣回了
家,在自己的家裡住了三天。他的爸爸,他媽媽,都在裡邊。在前邊軍隊組織的
甑別行動裡,桑溫讓人看守著族長夫婦,沒放他們出去。一到現場大家都得立刻
表明態度,恐怕誰都沒有回轉餘地了。

  不過他們該都看到我了吧……看到了她的屈服,恥辱,還有她的寸縷不著的
身體。她被兩個兵扶著,拖著,還在一陣一陣地咳嗽,嘔吐和抽搐。她現在好像
只剩下了這塊連她自己都想丟棄掉的赤裸的肉。她只是覺得精疲力竭,萬念俱灰。

  桑溫說,大家見個面吧。當心著點,別給自己找麻煩。

  屋子裡擠著幾十個男人。在大家還要維持著像點人樣子的時候,兩邊的行為
大概還講講規則,完全不裝了就是什麼都能幹得出來。勇敢主要只是個扮相,現
在已經不太用得著,在這個場子裡完全就是憑力氣說話,現在當兵的對他們一對
中年以上的夫婦當然有完全的優勢。桑溫說,自己多忍著點,別弄到要拉拉扯扯
的。我認你們是長輩,我的弟兄們不高興了說不定就不認,別惹他們不高興。嘿
嘿,他們在哪個村子裡,當著全村人的面搞人族長老婆加上兩個女兒的事都是做
過的,你們准知道是誰家吧。那個女人後來只有抱著她十歲的女兒,跟她說疼一
會兒,一會兒就完呢。

  不管是怎麼見的這個面,反正是見完了。桑溫跟她說,回家了,煮飯吧,跟
你婆婆兩個人煮飯去。我們等著吃呢。要不,再給我們弄點米糕?他還記得吃飽
了有力氣那個段子,這是個直截了當的報復。

  村裡的人會記得,她在那三天裡,每到煮飯的時間都走到屋外來抱過柴禾,
都是赤條條的,還有兵跟著。後來被打的都是踉踉蹌蹌,走路都歪斜著走不直了,
可是他們還逼著她每天做三頓飯。她婆婆在上邊弄飯弄菜的,她蹲在下邊給柴灶
添火,周圍一群當兵的,跟她婆婆說:「那個,老嫂子,笑一個,別那麼拉長了
臉像死了兒子一樣,你兒子沒死呢。」

  她婆婆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們都不知道該裝扮個怎麼的樣子。婆婆試著
頂了一句,你們都沒死,我兒子怎麼會死。那些兵拽住她的頭髮,拉起來揮手兩
個耳光:「你媳婦怎麼當的,惹婆婆不高興了,老子代你家長輩教教你!」

  完全不裝了就是單憑力氣說話,不用做講道理那種麻煩事。她們兩個女人只
能沉默著做事,做完了以後說,給你公婆盛了端上去,我們當兵的都講禮貌。有
的吃,大家一起吃。

  他們一起待在木樓一層,士兵們一直不讓她的公公婆婆離開。赤條條的媳婦
給公公盛飯端飯的那個段子特別的噁心人。「直說吧,我們吃完就干你家兒媳婦,
還得讓你們一起看著,就那麼簡單。」

  「那個……看的人不夠多嘛,說他們在村裡還有家親戚,去找找,全都叫來。」

  她男人的妹妹嫁人了,弟弟去了山外的坦達。他在村裡還有個叔叔,家裡也
有男孩參加了抵抗武裝,所以一家人已經被塞進了外邊的柴房,現在又被帶到木
樓裡來,叔叔和嬸子都在,還有年紀不大沒有離家的一個堂弟兩個堂妹,男人女
人有大有小的,在全開的空間裡坐了小半邊。房子的這邊從一頭的窗沿上拉了一
根草繩,沿著她的胯底下穿過去,系到另外一頭的窗沿。她的兩隻腳站在地板上,
被壓低壓緊了的繩子朝上繃直的勁頭十足,那個帶纏繞紋理帶著纖維草刺的粗道
道,擠開兩邊的肉瓣,緊緊嵌進她的肉縫裡。再就是要她往前走。

  粗糲的絲絲縷縷,長的纖維短的尖刺,紮著人又癢又痛,塞滿了她一腔嫩肉
的口子,拉拉扯扯的從前邊擠進來,再往後邊抽出去,女人這裡軟軟的薄膜,又
粘又滑的,裡面藏滿了細緻柔嫩的神經,是為了跟男人的肉依偎親熱,不是為了
讓草木雜碎來打磨,那地方的皮膜有多柔嫩,有多水靈,被稻草繩子這麼拉扯過
去,就像眼睛裡抹過去一把沙子。肉面子上疼,肉裡邊癢,疼的癢的腿底下軟,
全身發軟,還些不是最重要的,更受不了的是心軟,軟到她全身冒汗,軟到全身
發抖,她邁出一步就哀叫出了聲音,走到第三步臉上就滿是止不住的眼淚了。她
喃喃的求饒:「別,別讓我走了……求你們了……」這時候哪裡還管得了一家自
己人在看著?

  「嗯,不好受是吧?哥哥們可覺著真好玩……說不定……你媽你爸爸也覺得
好玩。」

  順便嚇唬下他們:「嗨,老嫂子還有大哥,別太上火了,別整出太大動靜來
也別罵人,我這槍上有刺刀,你們罵一句,我給她背上劃個口子……老實說吧,
長官不叫動你們已經很給面子了,管著自己點,不就是當眾輪個老太嘛……說不
好聽的,你們哪個爺們挨上二三十下皮帶,叫你干自己的兒媳婦,還不是乖乖的
玩著命操,再叫上一夥鄉親看著……」

  「火盆呢火盆呢?」住在這樣的木樓裡,樓下都有用石頭圍起來,在地上點
著柴火的火塘,像他們家裡鋪了地板的,為了傳統也會安排個火盆。有人把火盆
拖過來,往裡邊插上幾根鐵條先烤著。幾個長得特別粗壯的兵開始解下皮帶。怕
她摔倒了,人從一邊抓住她一支胳膊扶著她。先是皮帶抽著肩膀和背脊,鐵條燒
紅以後又換成鐵條燙她的屁股和大腿。烙鐵一挨上肉她就尖叫著往前竄,一竄出
去陰唇陰戶裡的薄皮嫩肉,就一絲一縷的留在身後邊扭著擰著的,毛毛糙糙的草
繩子上了。她從大房子的這邊牆一跳一蹦的走到那一頭,下身的血已經染紅了一
條繩子,順著腿側溢滿了腳底,在她自己家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血淋淋
的光腳印子。兵們把繩子解開推著她掉了個頭,重新繫好了繩子:「再走!」

  在那三天裡,住在她們家邊上的村民吃過晚飯以後,都會聽見女人淒厲的嚎
叫,叫得那種慘勁,聽一聲心裡就忍不住哆嗦一下。按照村裡以後流傳的說法,
他們懷孕的兒媳被吊在自己家的房樑上過了兩天兩夜。還有人說她就在那裡邊被
男人干了兩天兩夜,待在那裡邊的所有女人都是一樣,也許……她的公公也被當
兵的逼著干了亂倫的事。事情成了這樣,當然是什麼說法都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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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公公有一陣沒說話,也沒有表現得特別激烈。他是領袖,早就已經學會
不要感情用事。他跟桑溫說,你們打她沒有用,我去找我兒子吧,要能找著,我
勸他回來。要是找不著呢……我在山裡山外還有點朋友,我找人借點錢。這種事
……總能有點通融的辦法吧。「

  北部村寨裡的頭人曾經擁有他們的山林,戰爭的起因主要就是政府要把土地
收歸國有。政府軍隊打贏了這一仗,他們家現在已經不再有什麼特權,山村中的
部族首領本來也沒有很多現金。但是他可以想辦法。不就是錢嘛。

  桑溫覺得可以考慮。不過他說,我明天放你走,今天晚上再看看,那麼多天
不見了嘛,家裡人,聚聚嘛。啊,還有,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會一直揍她,揍到你
把你兒子弄回來為止。我死掉的兵曾經也是二十歲的活人,他們也有爸爸媽媽的。

  整晚上家裡人一直待在樓下看士兵們揍她,前半夜她被吊到房樑上挨了皮帶,
被捆在長條板凳上,用燒紅的鐵條烙胸脯和陰戶,後半夜士兵們開始輪流幹她。
她那時還能有精神,意志,她還在乎什麼嗎?該是什麼也沒有了吧。她幾乎都沒
有多少明確的意識,兵們洗過她的屁股,當著大家的面幹了她的肛門,男人大開
大合的坐在那裡,把她拖到中間來讓她用嘴做。那對她自己都已經沒有所謂,難
過的倒是被迫旁觀著的人了。

  第二天早上她公公真的走了。她帶著身上橫七豎八的鞭傷,被烙鐵烙掉了皮
膚,上下有紅有黃的淌著粘液的肉,跟婆婆一起做了飯。這天她沒有被吊起來,
沒挨皮帶抽,也許是怕她懷著身孕受不了,不過她被張開手臂捆到了窗戶的柵欄
上,在胸下邊,大腿根上也用繩子收緊。士兵們找了豬的剛毛和細的竹絲扎她的
奶頭。

  這種事跟水淹一樣,是說不出來的,撕心裂肺的難受。屋子裡剩下的人都被
叫到前邊來站著看她,還不准閉眼睛不准轉臉。當兵的看到有人閉上了眼睛的,
拽起她的頭來抽她的耳光,他們只是揍她。

  也許在後來回憶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在那天婆婆已經完全不吭聲了。滿臉皺
紋的半老女人看著她的眼睛空蕩蕩的,像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也不像有多生氣
有多傷心。到了晚上男人們再開始幹她,她的婆婆借口解手,在一邊的小偏房裡
吊死了自己。那時候看守的兵對屋裡其他的人已經不怎麼在意,她在她自己的家
裡當然能找著繩子,等到有人想起來去看看怎麼回事的時候,看到的是她掛在房
樑上,已經沒法救了。

  她懂。她是告訴她,她得為她死。她自己,也許還代替上她的兒子,為了她
死。還不清了的欠債,就是用死結帳離場吧。北部的女人真的不是怎麼怕死。不
就是死嘛。活罪才不好受。她也許還想,兒媳受的這些罪,就是為了做給人看嘛,
我就不看了,你們這些戲演還是不演呢。

  演。軍隊第三天早上挨家挨戶的砸門往外趕人。她家的門板被拆下來用凳子
架高,再把她擱到上面。桑溫叫過來一個男人,用槍頂著他的太陽穴:「幹她,
幹完就放你,老子說話算話。」

  這是那些家裡有人參加了朗族抵抗武裝的村民,三天前被桑溫的人關在柴房
裡的。男人大多是老少了,也有幾個年輕的是兄弟,真能願意死的還是有,不過
不會很多。那天軍隊當場打死了三個男人,而其他的人就在那個場子上,在所有
同村人面前幹了她。她邊上地下是她家的另外半邊門板,上邊躺著她婆婆的屍體。

  桑溫說,都看到了吧。你死了沒有用,死了我也得讓你看著。桑溫等完了他
的三天期限,槍斃了三個人,讓村民們自己公開輪姦了抵抗武裝小頭目的老婆。
還有……就是這個上吊的了,這件事其實讓桑溫很不愉快。村裡的頭人,她的公
公這天沒有回來,桑溫也不願意再等下去,他只是下令把反叛分子家屬中的年輕
女人挑出來,她們和她一起被軍隊帶回了尼珀。

  她能知道,以後他的家裡還在想辦法救她,而且是起了作用,恐怕就是錢的
作用了。他們本來該是一直關著她,如果她丈夫到最後都不露面,就剖開她的肚
子,要就是活埋。桑溫以後卻把她送給了楠族自衛隊,很明顯是要放她生路的意
思。老萬就是認錢,根本不會去管誰是誰非,只要願意,只要出得起,他家的人
可以找到青塔把她贖回去。只不過她在那裡碰上了那麼一群無事生非,在一個激
烈的時代裡,努力著要追隨時代的半大孩子,這可真得算是命了。

  不是死於正義的抗爭,不是死於陰謀的敵人,而是死於無聊和娛樂。不過這
又是個從別人眼睛裡往她看的旁觀角度,她自己像是用不著在乎這個了。從她被
人從水桶裡拖出來,赤身裸體地走到鄉親們中間去指認他們的時候開始,這事就
沒有光榮和勇敢可言,人們永遠記住的,流傳的,只會是她最後精神崩潰,搖尾
乞憐的這一天。她讓他失望了,她讓他在家鄉遭受恥辱,不管她做過什麼,也不
管他心裡真實的想法是什麼,反正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他沒法再原諒她。

  從那以後她就只是想死。開始她是等著士兵們殺了她。她只是希望他們格外
的好心些,能朝他開上幾槍。她挨了那麼多打,太疼太苦了。不過這肯定是個沒
有可能的指望,他們一定會想法讓她死得更疼,更苦,她不再怕死,只是害怕他
們所能想得出來的,沒完沒了的死。他們整天用砍手砍腳,剖開肚子加上活埋什
麼的嚇唬她,她常常會想想,被活著埋進土裡要掙扎多久才能死得掉。她只是完
全沒能想到,到了最後,這麼一群孩子也能讓她死了那麼久。這些孩子有的還沒
她留在家裡的小弟弟大呢。

  青塔的男孩們讓她生命中最後的這段日子充滿了荒唐感。那就像是落進了一
場折磨和屠殺的遊戲,她正好扮演了需要在最後被殺掉的道具。她一直覺得他們
就像是跟她一起長大起來的那些鄰居男孩,如果換過一個時間,換一個場合,他
們會想方設法的討好她,吸引她的注意,到她窗外唱情歌的吧。而現在他們可以
花費同樣多的心思,只是為了能夠想出更加殘忍的方法來折磨她。這真是一個特
別不真實的並行世界,她並不是不能懂得他們,她只是完全沒有辦法對他們說清
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有,事情到底應該是什麼樣。那是一個心中澄明
可是口不能言的,充滿了無能為力的惡夢。

  這肯定也是虹姐同樣遇到過的事。她知道虹姐一定想過死,一定像她這樣,
曾經整天想著去死。不過後來她為了兒子活了下來,而且還能把兒子帶大,還能
想辦法把兒子還給他爸爸。她也相信女人為了孩子一定能夠活得下去。她現在能
夠懂得,虹姐一定也有和她同樣的荒謬感覺。虹姐曾經的生活意義,跟她當下所
處的現實場景,幾乎已經是完全無關的兩個世界,虹姐現在每時每刻仍然不得不
忍受的痛苦、折磨和屈辱,跟她最初的決心與勇氣也不再有什麼關係。虹姐和她
都是在命運擺弄下,最終變得毫無目的,毫無意義的犧牲品,她們最後也都只能
回到女人的本能中去,孩子才是她們生命的全部,否則女人就一無所有。

  她到青塔時已經變得十分遲鈍和呆滯,她經常恍恍惚惚的,有點魂不守舍,
她其實已經不太知道,自己的精神是不是還算正常。她那時已經完全不在意自己
整天赤裸著身體,也不在乎跟多少個男人性交,她只是本能的怕疼,想著能少挨
點打,再就是昏昏沉沉的拖下去,能夠拖到把肚子裡的娃娃生出來就最好了。青
塔頭人的兒子畢宗要她的時候她只是走了神,畢宗要揍她她就跪下去磕著頭求他。
為了肚子,她沒有什麼不肯做不能做的,沒有什麼值得堅持的事了。

  可是這些都沒有用,她還是成了青塔難民營裡死得最悲慘,最痛苦的那個女
人。一切都在輪迴,在自己家門外被人灌水的那一場經歷像是一個預言,為她確
定了死的方法。所有恐怖的記憶都回來了,她難受得要命,怕得要命,那些無窮
無盡的,擁擠,沉重,尖銳,強烈的水流沖刷過她的內臟,她的嫩滑的咽喉,氣
管,食道,肺裡半透明的小泡泡,胃裡粉紅色粘膜,都像是洪水中的堤岸一樣,
崩塌得驚心動魄。她覺得滿嘴裡都是自己內臟的鹹腥的氣味。她不知道完全失去
了控制的喉嚨,像一種間歇的噴泉一樣爆發起來,是不是正在從她自己的身體裡
邊一塊一塊地撕扯下筋膜和肉片,混雜在肺裡的血和胃裡的溶液中間,到處潑灑。
如果有一隻手能沿著她的嗓子伸進她的胃,把那東西從裡邊拉翻到嘴外邊來,那
種痛苦大概就是她現在的感覺了。

  從她被拖進水裡開始,那些孩子們就在擺弄的她的身體,不過在很多的時間
裡,她幾乎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她的沒有空氣的思想照顧不到那麼遠的事。男孩
們摟住的是她的大腿,他們挽著她的腿把自己擠在中間狂熱地交媾,而她的小腿
和光腳在他們的身後激烈地蹬踢拍打,在她的腳腕上甚至還是拴著鐵鏈子的,只
是她已經不覺得有什麼重量,她其實對自己的肢體正在做什麼也沒有概念,它們
只是在按照神經反射各行其事吧。

  並不完全是那樣。在無窮無盡的抽插和同樣無窮無盡的窒息中間,有過一兩
次突然橫掃過整個身體的神經衝動,那樣極度強烈,極度快慰的感覺從她小腹以
下的某個觸點發起,像閃電一樣突然地照亮她全身緊張僵硬的肌肉,在那樣極致
處境的靈肉邊緣,那或者是僅有的幾個瞬間,她能意識到自己的下半個身體,還
有她下身的女性本能。她甚至感覺到了那個男性器具正在跳動著射出精液,每一
次跳躍都像是一種能夠使她脫離肉體的激勵,她覺得她在一瞬間變成透明的霞光
……不過她的極度缺乏氧氣的思想已經既沒有判斷,也沒有記憶了。她反正再也
沒有活過來,如果一個幸福無從回憶,也永遠不會被講述,它真的存在過嗎?

  不是像上回那樣,她被按進水裡灌上三回,五回,她死的這個下午幾乎用上
了整半天的時間。在死真正開始以前很久,她就明確地預感到這一次一定真的會
死。她的思想變成了一片孤單空寂,沒邊沒沿的慾望。她的慾望並不是求生,她
其實是想死的。在被按壓到水面以下的,無限漫長,難以容忍的窒息,和被突然
提出水面,偶爾得到那麼一個倉促急劇的喘息,在這樣深不見底的絕望和稍縱即
逝的狂喜之間,無窮無盡的輪番交替,她還能有多少意志和理念能維繫下來?她
的身體已經無關緊要,她的一直,一直,被男人輪暴的屄……也無關緊要,那個
一直被叫做他的男人,如果他存在過,在無窮遠的什麼地方的男人,或者是他沒
有出生的兒子,他們真的有過那麼一個兒子嗎?這些真實世界的往事跟她現在的
處境已經完全喪失了正確的對應關係,她的慾望單純,唯一,而且瘋狂至極--
她要有空氣。在她被那種無限寬廣,無限深遠的,沒有辦法想像也沒有辦法能夠
形容的壓迫感淹沒的時候,她的由於痙攣抽搐造成的劇烈的肉體痛苦,變成了沉
重緊密的精神恐懼。她在那樣的恐怖浸潤下,長久,緩慢地深入死亡。

  不知道是在死之前,還是在死以後的什麼時候,她覺得她回想過,在那個最
後的下午她確實曾經離開水底,走上……或者是爬上過土地。她的呼吸曾經真的
有過一段輕鬆。不過再以後是疼痛,是身體表面各處皮肉被撕裂的疼痛。她有一
副冰冷,氾濫,波浪翻滾的嘴和食道,她覺得她的舌頭,臉頰,思想,和心,終
於分散著在水中漂泊了很遠很遠的距離,可能有從家到星星那麼遠。她好像真的
可以看到從眼睛前邊漂流過去的,她自己的胃,被水洗刷的蒼白,鬆弛,像一頭
淹死很久的,半腐爛的狗。

  這對她不是生和死的問題,而是沒完沒了的惡夢,和翻一個身,繼續睡眠的
問題。她的肚子以下太緊了,繃得又重又緊,她沒法帶著它走,也沒法帶著它爬,
她的肚子是被砸碎的。要是她對外部的世界還有過一些正確認識的話,一開始也
許是有人踢在那上面,後來她偶爾地靈光一現,曾經想到過那是她的孩子,或者
不如說,是那個有質量,有形體的疼痛本身。她已經沒有力氣顧及到孩子這件事,
也沒有足夠清楚的理智,可以將他想要出生的努力和自己的死聯繫到一起。她模
糊地想到她該變成一個媽媽了,可是她太累了,也太疼。陣痛開始了就沒法停止。
她只是覺得,他,或者疼痛,就像一柄鐵錘一樣,正從她的身體裡邊一下又一下
的砸碎她的骨盆。那些骨頭的碎片在她整下半個身體裡縱橫飛舞,切割分斷她的
神經,血管,子宮,卵巢,還有牽連拉扯的肝膽肚腸,每劃開一道裂口,都是一
道電閃雷鳴般的劇烈疼痛,而且它們還能夠收攏回來,是的,她覺得她身體和器
官的碎片,就像一群嗜血的水蛭一樣,還能夠重新聚攏到她破碎淋漓的骨頭架子
上,讓她的疼痛能夠把它們再砸碎一次。她可能用了一萬年的時間祈禱天地中間
所有的鬼和神靈,她願意用靈魂交換,讓它們不會再聚攏成自己,它們才終於漸
漸地變幻成了一些熾熱濃烈的漿汁,在水中渾濁地綻放開去,再也沒有回來了。





                A73

  給被賣的女孩脖子上掛上紙牌有個很方便的用處,她最後是被哪個老闆定下
了,虹可以在牌子上寫幾個字,做個標記,免得弄混了惹出麻煩。拍賣結束以後
孟虹還要忙上一陣,先把女人們關回去,再讓人收拾下場子掃乾淨地。她還要看
看她的馬,整理好竹筐和馱架,第二天她就要帶上幾個兵,加上幾匹馬,把老闆
和女人們送到芒市去。這是萬的自衛隊為客戶們提供的最後一項服務。要不,那
些帶眼鏡和不帶眼鏡的販子們,還有那個胖女人,怎麼把他們的貨色安全領回家
去呢?

  孟虹對人販子說,這些女孩手腳上的鏈子都是自衛團的,要是老闆們不要,
到上路的時候就給她們解下來了,路上老闆們多費心。要是還要拴著她們呢,多
少折個價錢,還有就是,老闆進了芒市就是大地方了,女孩露胸露屁股的總是不
太文明,我這也留了幾套衣服的,平常讓她們穿著怕弄破爛了,粗麻土布的,不
值多少錢……

  販子們一般會同意這筆交易,由此可見開發相關係列產品對於經營的重要。
更進一步的問題,是等到了芒市還要把她們弄出山弄出國去。芒市是文明的地方,
有公路,通汽車了。芒市的駐軍會提供軍用卡車出租,再給他們開個押送政治犯
的證明。願意再出錢的,軍隊還可以派幾個兵跟著。能夠運作的產業鏈會有完整
的配套流程。

  阿彬在難民營地邊上的小工具棚子裡找到孟虹,老婊子,老朋友哇,這單生
意做完了,咱們來算算。

  每回到了月底月初的時候,阿彬都會跟孟虹對一對馬店的帳。除了交錢住店
以外,馬店向青塔鄉民買進糧食和草料,再賣給過往的趕馬人們,這些雜事大多
是孟虹在做,一個月做了下來總得要掙到錢才行。阿彬給她定下每個月要做到的
進賬,沒有做到當然就是挨揍了,少一千塊錢換成十下皮鞭這樣子。不過要是掙
得多了呢?

  自衛團在這地方不吝嗇,掙多了的部分一家一半。所以虹在青塔是有收入的,
雖然斷斷續續的要挨鞭子,但是她需要錢,錢能平衡掉許多事情。虹在惠村的馬
店裡待的時間夠長了,她在青塔照著尼拉的方法做。在惠村尼拉老兔子他們把孟
虹弄到馬店裡賣,她現在也把收容所裡的女人弄到馬店裡賣。她自己也賣。

  賣自己,賣人,其實是賣不到多少,不過在那個時候,住店,糧草,也花不
了多少。各種生意都算個補貼。聚沙成塔的日子就好過些了。

  算完馬店的帳再算買賣人口,賣掉一個都給孟虹這個女管家算一筆,按照比
例提。這才是孟虹對這件事一直認真負責的理由,雖然少不了挨打,可這塊真不
是一筆小收入。

  身逢亂世用人之際,該捨得的要捨得,這個道理老萬和阿彬都明白。算完以
後阿彬說,給老朋友做一回吧,整天兜兜轉轉的忙生意,連操屄都顧不上了。這
麼想想還是在醫院裡的時候好玩,除了整天揍的你吱哇亂叫,什麼都不操心。好
啦,都知道你做婊子有看家的本事,今天用起來搞一個晚上,給哥哥爽一爽嘛。

  搞一個晚上會很累,不過看在錢的份上,怎麼也得打起精神來滿足他。虹跪
在阿彬身邊把他的雞巴含進嘴裡,又吮又舔的搞上一陣;再把自己騎到他身上去,
用屄套緊了他的屌,兩腿半蹲起起落落的搞上一陣;中間過渡穿插上腳丫和奶子
的花絮。

  阿彬不像醫生蘇那麼整天有氣無力,他會爬起來兩回三回,把女人壓到底下
暢快淋漓的捅上幾輪,散散身上心上積攢的火氣。他捅得全心全力,一往無前,
不過反正孟虹會幫他守住最後防線。孟虹的看家本事就是感覺有準頭,對男人熟
能生巧,舌尖和手指頭都有壓制他射精的辦法。她最早是在罕中尉身上試過的。
虹做起來從輕到重,從慢到快,到了最後一下的前十分之一秒鐘卸下男人的勁頭。
等他鬆快過了,歇一陣,再重新開始下一回。

  捅女人雖然快活,總是要花力氣。力氣花過以後,到了後半夜男人就不再怎
麼動彈,阿彬把自己全都交給女人虹去打理,女人拖拉著脖子上手腳上的粗鐵鏈
子,圍著他爬上身,跪下地,轉來轉去的不是嘴唇就是陰戶,左右裡外不離他的
雞巴。阿彬就是躺在那裡,讓自己擠在女人的肉和水裡一波一波的晃蕩,迷迷糊
糊的暗爽。突然一睜開眼睛,看到打開的門邊上站著一個長頭髮的黑影子。她的
長頭髮飄飄揚揚的,外邊一地冷冷的月光。

  孟虹摟著他的大腿,正熱乎乎的舔著他,門邊不是孟虹,那是尼雲嬋。

  阿彬打了那麼幾年的仗,怎麼也能算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漢子了,可是他怕尼
雲嬋。尼雲嬋被帶到青塔以後被關在馬店裡讓趕馬的男人們睡,被男人操來操去
當然不是件有多好的事,不過她不用再抗包挖土,也不再整天挨打,所以過了一
段時間以後,雲嬋看上去顯得乾淨整潔多了,她個子挺高,肌肉也結實,大家才
發現她其實是個長得不錯的女孩。

  阿彬看上了尼雲嬋,他把她弄到自己的房子裡,前邊他該還是把她當做女俘
對待,她被鐵鏈鎖在牆上,跟在馬店裡一樣,還是整天光著身子。再以後大家慢
慢看出來發生了變化。女孩洗衣服,做飯的時候在房子裡外進進出出,上下也都
穿著很整齊了。

  尼雲嬋能夠自由活動以後經常到處去找阿彬,她看到阿彬在搞女人就在邊上
站著看著,並不說話。阿彬開始沒覺得一個抓來的女孩會是他的障礙,他過去就
揍她。可是尼雲嬋挨得打多了,她不怕他,就是挨了幾個耳光,被踢了幾腳,她
還是不吭聲,還是坐在地下,捂著被他踢疼了的肚子看著。阿彬拿她就不太有辦
法了,再往後就開始躲她,要不怎麼想跟孟虹做一回都得鑽到她的窩棚裡呢。

  阿彬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來。「好了好了,你來這幹什麼?回去,回
去!」

  尼雲嬋照樣是不動不說話。就算孟虹不在乎,阿彬已經沒法再幹下去。他一
邊爬起身來一邊跟孟虹說,明天我再來跟你算錢。

  孟虹看著他們兩個人往外走的背影,差不多是哭笑不得。阿彬怎麼也算是自
衛團的二號人物,現在要來搞個女犯人都弄得像偷情一樣。要說孟虹自己跟阿彬
相處的日子可比尼雲嬋長得多了。孟虹自嘲的想,日子長得多還是挨揍的命,我
哄男人的手腕可真不怎麼樣。

  也許就因為成了偷情,阿彬見到孟虹反而更有興致。就像他自己說的,在芒
市醫院裡他是抬腳就踢她屁股的,現在坐在她對面,說著話就覺得下邊頂了起來。
阿彬舔舔嘴唇想,好久都搞不到這個老屄了,濕濕滑滑的,黏黏糊糊的,捅進去
一搞能搞一個晚上,媽媽的。

  孟虹在偷情的時候問阿彬,你幹嘛那麼怕阿嬋呢,她是你們的女俘虜啊。阿
彬可憐巴巴的說,我怕她殺了我……

  虹這回是真的笑了出來。「老婊子,你敢笑老子!」阿彬習慣性的想踢她一
腳,不過光擺了個姿勢沒踢出去。

  「你這輩子反正就是當婊子被人操爛的命,不用想著嫁老公了。可老子殺人
放火,提著腦袋幹土匪,好歹都算有幾分發達……到現在也沒混上個老婆,老子
睡覺也想有塊女人肉抱抱的好吧?」

  「要對她也像對你這樣,揍過一頓硬上當然是帶勁了,等到晚上抱著她睡著
了,誰知道她什麼時候爬起來掐死老子啊?」

  他說著又帶上了土匪氣,嬉皮笑臉的捏住孟虹的奶頭擰了一把:「老婊子你
是被揍慣了,其實你喜歡挨揍是吧?可是人家大姑娘呢,人家有性子呢。」

  這回該是孟虹想踢他了,她抬起光腳丫來真的踹了他一腳。孟虹正坐在自己
工具棚裡的木頭擱板上,兩條腿叉得大大的。「滾。那麼兩年裡你們把老姐的奶
子,老姐姐的屄糟蹋成這副樣子了,再來說這種風涼話?」

  「唉。虹……虹姐姐,你領上一夥印度佬打到芒市裡來,一聲不吭就把學校
給炸飛了,那幾個兄弟連全屍都找不著……報應,都是報應啦……兄弟我也是報
應……」

  「是個女人我就用鏈子把她捆上拴牆角角里,到了晚上老子一個人睡,一條
雞巴直挺挺的,多淒涼啊。」

  這麼個大頭兵突然說出了一堆人生道理來,嚇的孟虹打了個頓。主要是那麼
些年裡,孟虹自己已經不習慣說話,想詞造句都有心理困難了,講道理的什麼的
就更不用提。女奴隸嘛,只要行動就成了,人家插進來,然後她動。

  每個月算過賬以後孟虹給阿彬好好的做一整晚上,男人自己抽插一陣,女人
給他套弄一陣,反正就是不停的行動。從硬做到軟又從軟做到硬,等到最後那下
一洩如注的時候,阿彬已經分不清天地和南北了。做完以後他心滿意足地歎了口
氣:老婊子,在馬店裡賣得不錯啊,比小姑娘們還強呢。剛才那上面記了多少個
的,七十多,八十?

  過往的馬幫裡,每一隊有十多個趕馬人吧,算三天經過一隊,一個月裡住過
的百來個男人,有一半願意花錢睡她,再加上青塔村裡開店的,做生意的販子們。
每天都能拉到兩三個生意真就算是不錯了。那個時候錢還值錢,兩毛錢一位,月
入十多塊錢已經夠養活一口人。阿彬說,這些是你用自己的屄掙的,都算給你吧,
自衛團這個月就不跟你分這塊啦。

  這就是打起精神給阿彬做一個晚上的紅利,一半對一半的要有七八塊呢。馬
店掙到一百多塊她能分一半,賣掉一個女人阿彬給她三塊錢,一個月超過一百的
收入,比蔓昂的白領日子都好過了。

  那一年裡,虹給她的女兒和爸爸,還有薩大叔一家攢了不少錢。馬幫停在芒
市的時候,她就回家住幾天。雖然要進聚成糧庫院子的門還是得把手背銬住,這
種最早定好了的老規矩,沒有人敢去改變的,不過除了這一件事情以外,守院子
的壯丁對孟虹更加客氣,差不多就要到了尊敬的地步。老萬的自衛團這一年來名
聲顯赫,孟虹就是個奴才,也是狗大戶的奴才,再說了人家現在有錢。

  孟虹回到芒市,住在薩大叔家裡的時候,晚上會去門邊糧庫守衛的房子串串
門。她不能讓他們太過嫉妒,覺得她發達以後鄙視老朋友。「老姐回來啦。」她
坐在木床邊上拖開擋住腿縫的鐵鏈條說:「弟弟們要是不嫌棄……還記不記得姐
姐的老屄了?」

  其他就沒什麼了。銬手這種事和家比起來算不了什麼,孟虹正好有理由都不
用幫手幹活。虹白天一直閒坐著,就像是女兒回了娘家一樣,好好的享受幾天生
活。連吃東西都得有人餵了。

  有點問題的倒是一天比一天大的女兒開始懂事。雖然小冬覺得媽媽很好,可
是媽媽肯定跟這個世界有點不一樣。小冬現在能明白,一個女的大人不能是像媽
媽這個樣子的。她現在再要提問題,恐怕不會是問的「什麼」,該是要問個「為
什麼」了。

  虹不知道怎麼面對長大的女兒,她也不太知道怎麼面對芒市這個地方。芒市
好歹算是北部省的省府,這個國家獨立也有好幾年了。她在青塔的時候感覺還不
明顯,但是芒市正在變得更加擁擠,更加喧鬧,也有更多的商業和人際關係。它
至少開始像是一個正常的城鎮。孟虹每次進城碰到的陌生面孔越來越多,這些生
人都是要盯著她看上半天的。面對這樣的情形,孟虹當然會意識到,她的不正常
正在變成一個越來越大的問題。

  不管問題有多大,她還是得在芒市的路上走。光著胸脯光著屁股也得走。遠
遠的撇上一眼,對面騎在馬上過來的那個人她肯定是認識的。她也懶得躲他,只
是偏點臉不朝他看就算。可是等走到身邊了,那傢伙跳下馬來攬她的肩膀。

  你是老孟家的大丫頭吧。那個粗豪的壯年漢子說。你這一身叮叮噹噹的,在
芒市另一頭就聽出來了,人都不用看那倆大奶子就知道是你……老孟還好吧?他
現在住哪兒呢?

  在芒市……孟虹含糊的應付了一句。近來不跟德敢,跟著老萬混了?靠,老
孟這人,只養了那麼一個女兒,怎麼弄都沒死得了,丫頭命好啊。我那兩個兒子
可都沒了……讓你給整死啦。

  命好……虹傻乎乎的笑笑。這是松欄部落的的桑達土司,最早從芒市軍營把
她帶出去游鄉的,這一轉身又有四五年啦。老桑達說,芒市這兩年發達了,飯店
都開得跟蔓昂一樣漂亮,走走,請丫頭吃飯去。

  這個……別了吧……孟虹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再是不在乎再是習慣,虹都還
是盡量繞點小路找到聚成的糧庫去,城中的大路她可真不怎麼走了。飯店漂亮,
能有蔓昂的公牛那麼華麗漂亮了?

  你是光著屁股怕醜吧?山裡人可真直截了當。桑達說,你都光半輩子了,再
多幾個人看看怎麼了,少肉啊?有桑達大叔在,誰敢當面叫你婊子的,大叔給他
兩嘴巴。

  確實,不會少肉。光了半輩子的孟虹,拖著鐵鏈,晃蕩著胸前的乳房,真進
去也就進去了。他找的飯店有廂房,把門關上也就不那麼刺激。那天桑達找她是
有事。他告訴她尼拉在為東邊的中國人運鴉片去印度。中國原來的政府軍隊在自
己國內打了敗仗,逃進這個國家裡就一直待了下來。他們往泰國那邊賣鴉片也是
早就聽人說起過的事了。

  桑達對孟虹說,其實是北部高原上的楠族地方,也開始有人在種鴉片。桑達
想要找個新的出路。桑達是地頭蛇,管殺不管埋,管種不管運。他也不想一下子
直接找老萬他們說這種事,所以到孟虹這裡繞了個彎子。

  開始的時候,孟虹當然不會去關心他們的新生意。她只是個奴隸。桑達對她
說了什麼,她就完全照樣給阿彬轉達一遍。不過她的主人們對鴉片很有興趣。對
於老萬的自衛團來說,買賣女人本來就不能是長久之道,朗族方面的戰爭平息後,
貨源遲早得要斷了根。孟虹雖然不是個有權做決定的人,可她是楠族土司族長們
的熟人。反殖戰爭的恩怨已經過去了那麼些年,現在大家都需要朝前看,而鄉土
關係是斷絕不了的。阿彬在以後的幾個月裡跟著孟虹的馬隊走了很多楠族部落,
如果是阿彬自己去談鴉片的事,不一定楠族人怎麼看他,多了孟虹以後情況多少
就會有些不一樣。

  孟虹到一個地方就陪各位長官和土豪們吃飯,她在尼珀,在芒市的時候都是
那麼幹的。只要她自己看得開,不在乎,大家都會高興,對她也還客氣。上一回
輪著走過這些村村寨寨,她可是被一路揍下去,一路操下去的,哪個村寨裡沒有
幾條上過她的漢子?在松欄這樣,她住過好幾天的大寨裡,大概是要找出沒幹過
她的男人都不容易吧。

  大家都會喜歡有她這樣的一個女人在,談事的時候她是專家,她管運輸,她
知道路,整個北部的地圖都在她心裡裝著。她也見過世面,想個主意,提點建議,
說話都是有條有理的。等到酒喝多了,談到了沒事的時候,她就是個婊子,摸摸
弄弄,半推半就的,阿彬的自衛隊員加上土司的家奴們就在火塘邊把她輪流幹上
一遍也是常事。幹過以後大家變成同一條戰壕裡的戰友,個個都以兄弟相稱了。

  在這樣的氣氛裡兩邊談好了交貨地點聯繫方法,印度那一頭的買家是通過桑
溫連長找的,駐守印度邊境的軍隊,對於過境的各色人等也算心知肚明。孟虹的
馬隊在這一年的收穫季節之後運出了第一批生鴉片,不管她自己願意還是不願意,
孟虹走出了北部高原鴉片西運的第一步。兩個來回下來,從老萬阿彬,土司頭人
還有駐軍長官,再到孟虹,就都知道這是一件比賣女人值錢太多的大生意了。

  往印度運鴉片是在高原上東西來回跑。青塔是個中間的門戶,芒市也會常來
常往。經過芒市的時候虹還是回家住。小冬圍著媽媽轉來轉去的,問:媽媽…
…光屁屁……為什麼?

  她扯媽媽背銬住的兩隻手,想把她們弄開,弄到前邊來,媽媽手手……為什
麼?為什麼?

  孟虹不理睬她的這些蠢問題,她跟女兒說,別鬧,抱抱媽媽。女兒就趴到她
的光脊樑上,從後邊抱抱媽媽。

  人總是要給自己找到平衡,要不像孟虹這樣,五年前就瘋掉了吧。孟虹想,
光屁屁就光屁屁吧,光屁屁媽媽現在能掙很多錢錢了呢。

  好事只能是藏在心裡偷偷想想,不能說出來,一說出來就反了。等到孟虹領
著馬隊第三次送完鴉片從印度邊境回到芒市,看到她的家和她的平衡就像是水裡
的倒影一樣,風浪一起,都變得支離破碎了。
2013-12-19 12:3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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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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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部山區的罌粟在四月開放。等到割完收完干結成了生鴉片,馱到孟虹的馬
上往印度運過兩回以後,已經是在六月的尾巴,紅土山坡上的陽光已經像燒著的
火苗一樣,刺人的眼睛了。

  孟虹覺得光腳板底下有點疼,疼了好幾里路了。她一直轉不過心思去管它。
下邊就要上山了,她才扶住樹幹翻起腳掌來看看,有根木刺插在裡邊,像是把厚
厚的繭子都扎穿了。

  孟虹從青塔山西邊仰頭往山頂上看,一臉的汗水迷住了眼睛。女人抬起繫著
鐵鏈的手抹了一把。跟著尼拉馬隊的時候她就去過印度,那時候她的手是被捆在
一起,拴在牽著她的頸鏈上,頭髮粘進了嘴裡都沒有辦法管的。

  就像現在走在她前面的那些朗族女人。卸下鴉片回程,他們從西邊還是帶回
了五個朗族女人,只是這麼些人口,跟上半年的時候當然已經沒有辦法可比。不
過孟虹還是把她們按老規矩用鐵鏈捆上兩隻手,連成一串拴在馱馬後邊。她們走
得踉蹌歪斜,已經疲憊得面無人色。她們的光背脊上當然也是汗流縱橫。可是孟
虹還是覺得她們走得太慢。

  孟虹現在的心裡著急上火。但是她沒法讓這支隊伍走到她希望的那麼快。在
這個隊伍的最前邊還有阿彬,鴉片比女人貴得多了,恐怕會有很多人惦記,這幾
趟上路阿彬都是親自帶了人全程跟的。虹往前看到阿彬騎在馬上搖晃著的背影,
有他在,孟虹更是不能,也不敢,按照她自己的心情做主張了。

  孟虹是在經過前一個政府軍營地的時候聽到芒市出事的消息。因為間歇斷續
的戰爭,北部高原從來就沒有能夠解決難民問題。流民需要有吃的,流民既沒有
土地可種,也沒有活兒可幹,他們沒有吃的,而且也從沒人想到他們需要吃的。
反正……人總是不能讓自己餓死,他們只能為自己找到解決辦法。

  這年夏天芒市發生了激烈的難民暴亂。朗族難民,也許還有楠族部族的流浪
者衝進市區,砸開店舖,搶走所有能吃的東西。聚成糧庫的也被洗劫一空,最後
還被不知道誰放的一把大火燒成了廢墟。那裡面幾個商會的守衛可以對付小偷蟊
賊,碰到這種被上千人圍上的大場面,他們肯定不會為僱主的糧食拚命了。

  孟虹不知道她的家成了什麼樣子。她在青塔還得壓制住焦灼的心思,去對付
她的女人貨和人販子。她跟阿彬說過一次,能不能讓她先去芒市,但是阿彬沒有
吭聲,她也沒辦法再提這事。早一年阿彬可能直接就一個嘴巴扇過來了,現在沒
態度已經算對她客氣。但是她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能再去討打。

  幸運的是馬隊還要往東去,他們至少還要收一次鴉片。這樣一來回,等到孟
虹在芒市找到老薩一家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街邊露宿了二十多天,只是靠著要飯
和旁邊居民好心的施捨活了下來。

  那天晚上他們全家躲在房子裡聽著外邊喧囂的人聲。本來也許沒有人要找他
們的麻煩,但是木頭的板房著了火。開頭只是煙,火苗突然竄起來以後他們只能
往外跑了。據說薩大叔抱著小冬和他的孫子一起跑了出來,薩婆婆是自己出來的,
老薩擱下小冬再回去拖孟堂,兩個老頭摟著抱著連滾帶爬的摸出了屋門。問題是,
屋外只有他的老婆緊摟著小冬死死的盯著他們倆,那裡少了本來應該有的第三個
人……他七歲的孫子跟著他進去幫他了,沒有人看見那孩子進去,房梁塌了,他
的孫子再也沒有出來。

  孫子是要老薩命的事。如果不是那根樑,薩一定會回到屋裡去找他的孫子,
那樣他自己大概也不會再出來了。不過現在著了火的木柱子,跟著的是整半邊板
壁崩塌下來堵住了門口,熱浪撲出來,光憑著人力和意志怎麼也頂不住的。

  也就是那一股衝上來的熾熱的勁頭,不知道是煙火還是炭灰迷住了老薩的眼
睛。薩的眼睛以後再也沒有睜開過,再也沒有見到光亮了。

  沒有房子,他們找到一棵大樹算是遮掩。薩和孟堂兩個男人在泥土裡一躺一
坐,孟堂說不出完整的話,薩看不見東西。薩的老婆大多數時候緊緊的攥住小冬
的手,她的眼光有點直,像是只看著人身後的一個什麼物件,而不是站在她身前
的人臉。

  還有一個被難民暴亂搞垮了的人是聚成糧庫的老闆孟坎,他這回真的完全破
了產,就像他曾經對虹編造過的謊言一樣,孟坎沒法承擔收糧的賒賬,從此從芒
市徹底消失,他以後的生活大概真的會是東躲西藏地逃避債主追殺了。

  孟虹摟著小冬在路邊上大哭一場。他們這時已經一無所有,孟虹向阿彬借了
些錢,才找到一戶人家暫時安置下這些男女老少。在這一邊的部落裡收齊鴉片又
要用上大半個月。再回頭的時候,虹懇求阿彬同意讓薩一家人跟他們回青塔去,
青塔現在是個唯一能被她算做家的東西。阿彬倒是同意了,自衛團的弟兄們還在
馬店後的馬棚另外一頭,給孟虹一家搭了一座板壁草頂的房子。

  能在青塔村裡到處跑著玩的只有小冬,這裡比聚成的院子開朗很多了。她被
獵人的狗們追的害怕了還會喊哥哥幫忙,喊完了以後才想到小哥哥並不在這兒。
虹在馬店的活兒少點的時候坐在房子門口,一邊看著女兒一邊陪著爸爸孟堂和老
薩兩口子。老薩的眼睛只剩下眼白,可是虹總覺得老頭能看到她,而且一直在看
她。薩老婆蹲在屋子的角落裡,嘴裡喃喃自語的,有時候伸手往前摸索著想像中
的什麼人,還笑。她的笑聲很難聽。老女人的腦子不是很清楚了,她該是一直覺
得孫子還在的。

  虹在冬天以前,最後一次往印度運鴉片的路上應該想了很多事。回來以後她
對薩說,薩叔,我給你生個兒子吧。要不是你們,我爸和小冬肯定沒了。

  薩嘴唇哆嗦了一陣,沒有說出什麼完整的話來,但他肯定是沒有反對。不過
這事並不是他們兩個說了就算。孟虹不光是個終身服刑的犯人,她現在的處境更
像個奴隸。她並不是她自己的主人。

  萬中尉笑。你是做了半輩子婊子想從良嫁人了啊。

  虹到青塔以後已經不太能見到萬中尉,各種雜事都是阿彬跟她對付。但是為
了這件事萬倒是聽她說完了前因後果。虹說不是的,女犯人哪裡敢那麼想。女犯
只是求長官們能開恩讓女犯和薩一起住兩個月。就兩個月,能懷上還是不能懷上,
女犯都認,就是還上願了。

  孟虹特別需要萬中尉能發一回善心的,是長官們准許她這兩個月可以不跟別
的男人睡覺。要不是老萬親口答應了的事,隨便哪個兵來勁了都能跑到工具棚裡
去幹她一回——他們本來就一直是那麼幹的。那就算她真的生出了一個來,也沒
法塞給老薩認的吧。

  女人當然一見到萬就跪下了。「就給女犯人兩個月……兩個月,看薩的命吧
……兩個月一過,女犯人就回馬店好好的當婊子……」虹囁嚅地說著,仰頭看看
萬,忍不住還是戰戰兢兢的。老萬阿彬這些人本來都是土匪強盜,誰知道他心裡
會怎麼想,也許張口就是叫兩個兵來拖她出去狠揍一頓。自己挨頓打都不算什麼
了,她現在有小冬,有了一家子人,惹出麻煩不光是她一個人填進去的事。

  萬肯定也知道她害怕。萬點起一支煙來慢慢的抽。抽完了一支說,過來,舔
我的鞋。

  萬在青塔也弄了一張大的桌子,他坐在桌子後邊翹著腿。虹用膝蓋走路,跪
著繞過去捧起他的一隻腳來。這隻腳是假的。有了錢以後老萬從坦達給自己弄來
了一條英國造的假腿,套上皮鞋繫住帶子以後,至少露到褲管外邊的這一頭,看
上去就像真的一樣。她是從他的鞋底下開始舔的,長舌頭一捲過去沙沙的泥土顆
粒。女人不鬆口,不皺眉頭,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

  舔乾淨他的兩隻皮鞋用了好幾支煙的功夫。「完了?」萬中尉問,他合攏兩
腿,把腳放到地面上往下看,上下頓了頓,好像挺整齊的。

  「好吧,老子答應你。」

  「去跟他們說,從明天開始整兩個月,誰也不准碰你。兩月以後……你是怎
麼說的?一切照舊。」

  虹跪拜在老萬的腳邊上,千恩萬謝。條件談妥以後老萬似笑非笑的問,要不,
老婊子你辦場喜事?

  算了吧,準確的看這事,孟虹是給老薩做小老婆的,薩老婆還沒死呢。她也
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再說她這個樣子,還能怎麼辦事呢?薩不反對就好了,他們
本來就是住一起的。

  萬給他們的時間就是從第二天起。第二天晚上小冬睡著了以後,孟虹跪下給
孟堂磕了個頭,起來再跪下去,給薩老婆也磕個頭。房子沒有多大,女人回過身
來就臉對著薩了。

  好了,薩,抱我吧。虹對老頭說。雖然除了挨打的那些時候太疼了受不了,
虹這些年已經很少哭,不過說完了這話,又過了一會兒,女人覺得臉上慢慢的濕
了。薩並沒有動,到那時候薩還是一聲不吭的呆坐著。女人挨過去解他的扣子,
把他脫光了以後,摸著他把他弄平到了地面上。

  他們屋子中間地下第一次干的時候沒有避人,在那裡邊也很難避人。他們只
是小心著讓小冬先睡著。幾天以後孟虹找了塊草簾子來掛上擋住一個角。但是薩
老婆會把它扯開,她在晚上也不睡覺,總是靠牆坐著,直愣愣地看著他們兩個。
薩婆婆的思想停留在另外的一個地方,完全不聽人勸,她差不多就是沒有在聽別
人跟她說什麼。他們也只好不再去管她。好在孟虹睡過那麼多的男人,總是被人
盯著看的,她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

  薩有點老,但是他還能做。他們兩個摸摸弄弄的他就硬了起來。薩壓在她的
身上,一起一伏的,動得有點慢,呼吸也重。他的口氣很不好聞,但是這對女人
不算問題,她反正總要跟男人做的,他們都是一樣,不同的只是這一口氣還是那
一口氣吧。薩的臉慢慢貼到了她的臉上,滿臉的皺紋在晚上看不清了,可是他的
眼白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其實真有點瘆人。虹連手帶鐵鏈子本來是繞在薩的後
腰上,摸索著往前過來摟緊了男人的肩膀。男人瘦的,一手握下去滿把乾硬的骨
頭和乾硬的筋肉。

  「像爸爸一樣……」女人心裡突然閃過那麼一道傷心的念頭。她用上點力氣,
兩手攏住把他收進自己懷裡……女人偏過頭去閉上眼睛,聽憑那個人粗糙的皮膚
來回磨蹭著自己的臉頰和脖頸。虹想,這就是我的男人了。

  她的瞎男人鼓足勁頭頂了上來,總是淺了點,淡了點,有時候好歹能深進來
一回兩回。女人兩腳撐地,從地面上抬高了屁股去接他。沒什麼預兆的突然一下
子,女人覺得小肚子裡暖洋洋的氾濫開了水花,就像是那種山坡底下的岩石縫裡,
汩汩地冒出來的泉眼一樣。

  孟虹在決定這事的時候就覺得她能做到,女人對自己的身體有時會有奇怪的
預感。她在第二個月就沒有月信了。雖然她的女人週期早就很不正常,但是等到
了月底開始泛酸嘔吐的時候,她想應該就是那麼回事了。

  而且他該是個男孩,他一定得是個男孩。孟虹想。她對小冬說,媽媽再給你
生個小弟弟,話一出口她就想到,小冬還在自己肚子裡的時候她就那麼說過,那
次是對她哥哥小秋說的。那回她還想過,小冬可別有個印度爸爸。好吧,日子過
得可真快,每次她都以為活不了多久,可是每次往回看看,她都能那麼磕磕碰碰
的堅持了下來。後邊還有不知道多少日子要過呢。

  這兩個月裡她一直留在青塔。料理馬店的生意,管著餵馬棚裡的十多匹馬。
馬隊接了一批貨出去再回來,也沒有讓孟虹帶隊。等到了第六十一天,孟虹早上
鍘完餵馬的青草剛回屋,就有人找來跟她打招呼說,該去馬店了,好多男人等著。

  她知道這兩天那裡邊住著三支過路的馬幫,她也知道收容所裡現在已經沒剩
了幾個女孩,要靠她撐著場子。女人走進馬店去的時候看到裡邊的通鋪上躺著坐
著二十來個男人,另外一頭,被鐵鏈拴著脖子,靠牆邊上呆呆坐著的兩個光身子
女人,大概都有三十多歲的年紀了。

  對於這些整年長途跋涉,幾個月就要在青塔打個轉的趕馬人們,孟虹當然是
老熟人了。這兩個月裡孟虹也一直都在馬店裡進進出出的收拾雜事,只是差了躺
到鋪上去劈腿這一節。他們都知道虹姐這一陣子碰到的事情,又是因為什麼剛嫁
了人。大家並沒有想要跟她過不去。赤著身子的大女人走在旁邊經過,心裡癢癢
了最多就是憑著臉熟,傻笑著往人奶子上捏一把,拍拍人家的光屁股就算。

  虹先沒有管男人,過去跟兩個女人說:「怎麼不陪哥哥們說說話?不哄著點
男人,男人欠你啊,要來搞你那麼捆木頭一樣的東西……我昨天怎麼跟你們說的?
板著一張死臉,有這麼做女人的嗎?」

  「今天有哥哥搞過你沒?」

  「……沒。」

  「哼哼……好。」孟虹轉頭往門口找人:「那誰呢?」畢宗不在,有個他的
小兄弟抱著一桿步槍蹲在門口算是值崗。

  「嗯,就你吧,給姐幫個忙,把這個女人領回營地去捆到樁子上。跟阿嬋說,
用石頭臼子搗兩把朝天椒……不,就讓她自己搗。搗完了讓阿嬋給她塞屄裡去。」

  「到明天早上看不燒得她,哭爹喊娘的求著爬回來幹活呢。沒有男人用不是,
沒人用就能閒著了?青塔能有那麼好的事兒嗎?」

  「你呢?」問另外一個:「有哥哥搞過沒?」

  「有……有,兩個……」

  孟虹不再理她。她轉過來朝向這邊男人的時候眉眼已經帶上了笑的意思:
「好啦,我給薩懷上啦!」她大聲的說,「從今天往後姐就沒事了……想姐的…
…那個了沒?」

  女人又笑,對她身子前邊的那個年輕男人說:「剛摸姐姐奶子的是你吧?…
…小兔崽子,姐記得你,在惠村的時候看到姐的胸脯你臉紅呢……你還偷偷問,
她就總是光著?總是鎖著鏈子,掛著個鈴鐺……老掛著個鈴鐺?你以為姐姐沒聽
見呢……」

  「兩年了,三年?現在膽兒可肥多了啊。」

  她摸了摸那孩子的臉,兩年風吹的,臉也硬實了……來吧,姐讓你第一個上
來……可別說你嫌棄姐姐老了哦……「

  她在青塔攢了一年賣人的賣肉的錢,全砸在了薩的房梁底下。賣女人的生意
做到現在也已經接近收攤。在參合了女人的買賣裡她有用處,老萬阿彬肯給她出
錢。要是單純運貨,哪怕運的是滿馱的鴉片,她就管領路走道,喂餵馬,並不是
非她不可的。自衛團就一定不會那麼大方了。雖然家安在了青塔這裡,有多少錢
真是不一定管什麼大用,可是……誰知道呢,就讓虹自己說,為了她的小冬、爸
爸、還有……老公吧,她現在還能有什麼別的事可以做的?在惠村那兩年是老兔
子拿木頭棍子趕著她去馬店賣,現在她敞開兩條大腿坐在木頭鋪板上,使出勁來
揉自己的奶子揉自己的屄縫縫,揉出水來求著男人插……錢,好歹就是那麼個能
讓人性情大變的王八羔子。

  「嗯,嗯……」女人一邊摸弄著自己,一邊哼哼得宛轉妖嬈:「來吧……隨
你怎麼弄姐姐,可不用擔心姐會給你生下個小小的小兔崽子了。」


***********************************
  想了一下,最後尾巴的地方設想的不對。孟虹現在不是不太需要錢,應該是
非常需要錢。最後兩段改下。
***********************************

  她在青塔攢了一年賣人的賣肉的錢,全砸在了薩的房梁底下。賣女人的生意
做到現在也已經接近收攤。在參合了女人的買賣裡她有用處,老萬阿彬肯給她出
錢。要是單純運貨,哪怕運的是滿馱的鴉片,她就管領路走道,喂餵馬,並不是
非她不可的。自衛團就一定不會那麼大方了。虹現在更需要錢了。在聚成的時候
薩給東家看門有報酬,現在家安在了青塔這裡,得靠虹自己一個養活他們三大一
小四口人。她找阿彬去要糧食,阿彬會給,可都算是她欠的。欠完一個月扣到她
的帳上變成負數的話,她就真得挨抽了。青塔頭人的兒子畢宗有時候從家裡弄些
野味什麼的,幫她一點。可那不是總能指望人家。

  到了最後,女人能靠得上的,還就是她自己的肉。為了她的小冬、爸爸、還
有……她的男人,她現在還能有什麼別的事可以做的?在惠村那兩年是老兔子拿
木頭棍子趕著她去馬店賣,現在她敞開兩條大腿坐在木頭鋪板上,使出勁來揉自
己的奶子揉自己的屄縫縫,揉出水來求著男人插……錢,好歹就是那麼個能讓人
性情大變的王八羔子。

  「嗯,嗯……」女人一邊摸弄著自己,一邊哼哼得宛轉妖嬈:「來吧……隨
你怎麼弄姐姐,可不用擔心姐會給你生出個小小的小兔崽子了。」





                A75

  女人的十個腳趾頭在干冷的土地面子上輾轉周折。她們翻滾扭絞著,一陣子
抱緊成團,一陣支離箕張,在那樣的時候這兩隻赤腳幾乎是有表情的,她們從腳
面到腳掌底下,滿溢張揚的都是焦灼,痛苦,狂亂和絕望。

  女人兩隻腳分開兩尺遠,中間打橫撐上了一條木頭棍子,兩頭用草繩捆住腳
腕。這是為了讓她不能夠合上腿,另外還不能讓她抬腿亂蹬打著人,所以橫木槓
子又跟後邊的立柱拴到一起。女人的上半個身體就靠在這根立柱上,兩手反綁。

  上面沒有什麼能動的空檔了,她要掙扎,她要扭擺,她被燒得想要上躥下跳,
下身裡被塞進了一肚子搗碎的朝天辣椒糊糊,對女人可不是好玩的事,真的是有
火苗在身體裡忽閃著一樣。她安放不住自己的身子,也管不住自己的心肝,像是
有一鐵鍋燒滾了的開水倒進了她的腔子裡,五臟六腑被煮的散了架子,顛三倒四,
翻江倒海……心裡邊慌的亂的直想要撞地,撞牆。

  想是那麼想,可她被捆得那麼的緊,全身上下真能夠有點子撲騰勁的,其實
就只有下邊的這副光腿光腳板。

  「爹啊媽啊,死鬼老公啊,救我啊……來幫我啊……」女人沒有意義的胡亂
喊叫:「辣啊辣得我的肚子啊……疼死我了,燒死我了啊……」

  她的腳趾頭掙扎起來,一起翻轉了朝上邊翹,現在一下一下狠狠往地下砸的,
變成了她那一對光裸的後腳跟子。咚的一下,「哎呀媽呀!」她說,又是咚咚的
兩下,女人哭著,喘著,「畜生啊,快殺了我啊……」

  兩個青塔的男孩站在赤身裸體,被陰道裡的辣醬醃漬得臉頰通紅,甩胸扭腰,
伸腿跺腳,在大冷天裡激出一身熱汗的女人跟前,無聊的抖弄著手裡的軍用皮帶。
時間不是一年以前了,他們現在對這種事根本熟視無睹。只不過舉手之勞一下,
給虹姐姐幫個忙吧。

  他們沒用皮帶抽這個屄裡塞滿辣椒的女人,可他們剛才真的把雲嬋姑娘狠狠
的揍了一頓。尼雲嬋現在直挺挺的跪在反捆著的女人跟前,上下也都沒有穿衣,
她又變成了精赤條條的樣子,滿身滿臉上纍纍的傷痕,淌著的鮮血都還沒幹。

  阿嬋的以後半輩子永遠只能跪在地下走路了。她那兩條在地下拖著的小腿根
子上,只有兩團圓滑收束的瘢痕。就是兩支骨肉包容,光禿的棍子。她沒有腳了。

  兩隻腳都被砍掉了的嬋,被鐵鏈拴在難民收容所空場裡的這根木頭樁子上,
已經過了一個多月。鏈子這一頭是穿通了女孩鎖骨下的皮肉,環起來砸死的,鐵
環套在她的骨頭上,不用鋸子永遠也弄不開來了。

  在北部高原一直是有這種鎖人的傳統,湯姆兒子買走的女人陽光,就是被鐵
環拴著肩膀骨頭過了很多年。擱在阿嬋這裡,除了是故意折磨她的意思,還有個
原因是讓嬋的脖子能夠空出來,派上別的用場。

  阿嬋的光頸子上環繞著一個帶刺的鐵絲圓圈。那種野戰鐵絲網裡抽出來的鐵
線,每隔兩寸打一個金屬結,分出三叉鋼刺。繞過人脖子以後兩頭相交,用老虎
鉗擰上四五個轉。女人的肩膀脖頸都被圈上的尖刺割劃得血痕斑駁,她就是平常
轉下臉,動得大了都有可能給自己添上一條血口子。可是這都不算重點,重點還
在下邊。這個蒺藜圈套上繫著一長一短的兩根麻繩,繩子延伸下去,吊掛著兩塊
帶點圓弧帶點稜角,凹凸枯黃的骨頭關節,大概比人的拳頭再小上一個圈。

  骨頭一高一低,在姑娘的乳房以下,肚臍左右懸空晃蕩。想想女孩少了的兩
只腳,再想想這是在北部高原,人也許會被自己突然弄明白了的事嚇得打個冷顫。
那兩個東西,確實就是尼雲嬋自己的一對,剝掉皮膚剔乾淨了肉的腳後跟。

  在野地露天住了好幾十天,雲嬋的滿頭亂髮纏繞打結,上面沾滿了砂石樹葉
和草根。她的光身子上也是一樣,原來白白的皮膚上骯髒落垢,有黑有黃的污泥
被鮮血一淋,像是一頭從地下爬出來的女鬼。她的光腿上雖然掛不住鐵器,可手
腕子沒法躲得過去。鎖她兩隻手腕的鐵鐐粗重拖沓,在她身邊地下鋪了好幾個彎。
中間還穿上了兩個從鐵匠鋪裡找出來,打鐵用的大錘頭。那就是個單純的鐵塊,
完全是為了增加份量,故意用來折磨人的。

  可是嬋真的倔犟,成了這個樣子,剛才他們跟她說的,讓她用辣椒填那個女
人的屄。雲嬋跪著,聽著,就是一動不動。惹得兩個男孩一前一後甩開來狠抽了
她一頓,抽到她扒在地下,圍著木樁滾過來又滾過去。嬋哭著喊著流了一臉的眼
淚鼻涕,實在忍不下去了,她才抽抽搭搭的爬到石頭臼子邊上,抓起了一把辣椒
來。

  阿嬋的兩隻手又黑又瘦,手指頭歪斜扭曲,有的伸展不直,有的不能打彎。
手指尖上完全沒有了指甲,全都是傷後癒合起來的光肉糰子。她用這樣的手捧滿
了辣椒漿糊,哆哆嗦嗦的往前邊那個女人的兩腿中間湊上去。兩個孩子冷眼抱肘
看著。她們這兩個女人,一個五花大綁,背靠柱子站直,另外一個鐵鏈纏身,在
泥土地下摸著爬著。她們扭動,哭喊,各自用著各自的力氣。在她們兩個中間一
線,身手相連的地方是一堆翠綠淋漓的辣椒雜碎,和一個紅彤彤的,又鼓又漲的
屄。

  本來嘛,誰都知道在青塔不聽話要挨揍,誰都知道揍到了最後沒有人能頂得
過去。嬋當然也是知道,可是她倔的,就是要找這場打。她每回都不聽話,每回
都挨打,她就是要做出來給人看看她的這股子心氣。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出過第一件大麻煩以後,一定會有第二第三件接踵而
至。嬋出事的那個晚上是在一個多月前了,正跟薩摟在一起睡熟的孟虹被狗叫驚
醒。沒有人知道,芒市的朗族人暴動在多大程度上觸動了嬋心裡隱藏著的不屈服,
反正她就是鬧出來了那麼一場大亂子。

  其實早在那之前嬋就跟阿彬嘀咕過,說他們營地裡關著的那些朗族女人已經
沒什麼大用,年輕的好看的全被他們賣掉,以後也不會有多少新人進來。她勸他
把剩下的那些朗人放走算了。阿彬肯定知道賣人就快賣到了頭,不過他想的是再
等一段,看看,也許就把剩下的女人分給自衛團兄弟們去做老婆,當作個集體福
利了。

  嬋每過上一陣,跟阿彬提提。她自己當然也是知道這種事急不出來。可那天
晚上她跟阿彬因為別的事吵了嘴,姑娘的心性被激起來了還真的壓不下去。等阿
彬睡著以後,她找了根木頭棍子提在手裡出了房門。

  自衛團也是住的木頭排屋,阿彬在裡邊佔了個單間。雲嬋出去以後在外邊空
場上圍著的雙層鐵絲網裡邊繞了兩圈,繞著就繞到了鐵絲網的門邊。嬋跟在那值
夜的哨兵說,我家狗跑出來了,我要把它揍回家去。

  阿彬家裡養了一條狼狗。現在白天嬋出來進去的已經沒有人管,不過晚上有
交待,她是一定不能出院子門的。放哨的小兵不可能想到這一天這個姑娘突然會
變成這樣,嬋還跟他說笑了兩句,東找西找繞到兵的身後,揮起棍子狠砸他的腦
袋。打過仗的人心就是狠,她砸了他不止一下也不止兩下。這個兵以後被發現頭
骨裂開了好幾塊。

  嬋從兵的屍體上取下槍。年輕的前女游擊戰士本來也許可以把整場行動操作
的悄然無聲。但是青塔的獵狗在夜色中敏銳地感覺到了血腥的氣味,畢宗家的大
黃領頭,全村的狗吠聲此起彼伏,響成了一片。

  自衛團裡的老兵們多少有些戰術素養。他們先確定了駐地沒有遭到襲擊,然
後向難民收容所搜索前進。那時候阿彬肯定已經能夠猜到發生的會是件什麼事。
兩座關押朗族女人的房子門戶大開,一間裡邊空無一人,另外那間,朝裡的一半
還剩下十多個女人擠成一堆瑟瑟發抖。

  收容所照慣例是青塔獵人看守,可是一直以來這裡都沒什麼大事,而且裡邊
關的人越來越少。畢宗的兄弟們傍晚過來轉轉就溜回家去睡覺,只有孟虹還在盡
職盡責地給她們開鎖上鎖,晚上把她們的腳腕挨個拴上長鐵鏈條。阿嬋知道虹把
鑰匙放在工具棚,她弄開了房門,挨個給她的同族女人們解開束縛,解開的人多,
人一跑起來弄出動靜,村中的狗開始吵鬧,嬋肯定是急切中來不及打開剩下的鎖
了。

  集中營地外邊的山坡,往後連上更高更陡的山坡,綿延通向青塔主峰。朗族
女人一定正在那上邊的樹林中全力奔跑,所有的山嶺全都隱藏在濃厚的夜色深處,
這是午夜以後黑暗最重的時候。人的眼睛沒法找到她們,不過獵犬能夠追蹤她們
的足跡。這裡除了阿彬和他的自衛團們,還有畢宗這一輩份的年輕獵人,他們都
帶著狗。跟他們相比,孟虹還得費勁拖拽著腳鐐爬山,但是收容所的女人出事她
要負責任的,所以雖然走得慢些,她也得盡可能跟上隊伍。

  如果不出意外,自衛團和獵人們肯定能夠追上那些女人,只是尼雲嬋也同樣
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正在青溪一側的火巖頂上等著他們。路是順著溪水邊沿走上
去的,阿嬋第一槍打中了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的手臂。他舉著火把照路,在晚上是
一個很清晰的目標。

  所有人全趴下了。自衛團已經很久沒有打仗,他們更不可能為那麼幾個女人
拚命。只是好歹得要做點什麼事,大家七零八碎的朝上邊開槍。嬋打過一個點射,
順著山勢退出去一段路。槍聲停了,阿彬說,上去,上去!

  他在黑地裡踢前邊當兵的屁股,當兵的在黑地裡慢慢摸出幾步。嬋在上邊再
開兩槍,大家趕忙又把鼻子貼進了泥土裡。

  虹在大黃吼叫起來的前幾秒鐘就有點特別的感覺。她突然覺得這個場面有些
像是表演。大黃竄出路邊,朝向小路一側雜木叢生的陡峭山坡咆哮了兩聲,它嗚
嗚的扒在地上,擺出要衝出去的架勢。孟虹和獵人畢宗視線相交……電光火石一
樣,他們兩個人已經想到阿嬋是在引開他們。逃走的女人不在小路這個方向,山
林是她們從小生活的瞭如指掌的事情,她們正在從沒有道路的崖壁上翻過青塔山。

  孟虹的眼睛毫無表情的掃過畢宗的臉,他們兩個以後再也沒有為這件事交流
過哪怕一句話,可是畢宗已經感覺出了這個終日赤身裸體,馴服順從的女奴隸當
年身經百戰積攢下來的敏銳和決心。畢宗以後才想到,虹姐這一轉眼做出的決定
會有多疼。虹那時候一定就已經算過,她自己因為跑掉的這些女人得挨上多少鞭
子了。

  畢宗喊回來他的狗:「大黃,這邊!」

  打打停停,他們一大夥人跟在雲嬋後邊,用了半個晚上往山上爬了兩里多路,
終於拖到了天亮。這種愚蠢的的僵持狀態總得有個了結。畢宗的兩個小兄弟從火
巖的另外一邊爬上石壁,繞到比阿嬋更高的山樑上。如果他們從那裡朝她開上一
槍,倒是會幫那姑娘得到個解脫。可他們是獵人,他們只殺過動物,沒想殺女人。
兩個男孩藉著樹木草叢的遮掩往下摸到了嬋的身後,他們能那樣無聲無息的去掏
草雞窩的,而且下邊還在亂糟糟地開槍吸引嬋的注意力。最後就是,他們撲上去
按倒了女孩。

  自衛團們沒再打算爬過青塔山去追回那些跑掉的朗族女人,只跑出去十來個
人,犯不著花費那麼大的力氣。阿彬以後沒再怎麼露面,老萬找到孟虹,讓她去
解決掉阿嬋的事。

  老萬說,第一不能讓她死,死了便宜她了。第二我要她半死。隨便你怎麼去
想主意,我也不管你怎麼弄,我只最後去看看你把她搞成個什麼樣子。要是我看
著不滿意,那你也得半死。

  滾吧。

  虹想試試討價還價,您就告訴要奴才怎麼做才好,砍手,砍腿……剜她的眼
睛?

  奴才一定給您做到就是了……

  孟虹見到老萬都是跪著,老萬用枴杖撐著地,抬起他那條假腿踢在女人的肋
骨上。

  「滾!」

  孟虹那麼聰明的女人當然知道,萬中尉不願意做這個決定,他是故意逼著自
己去做。而她反正是沒選擇了,這在自衛團裡真是個怪異的三駕馬車格局。

  每天孟虹先安排抽她自己。營地裡跑掉了十多個女人,一個人折算三十鞭子,
她每天還上一半,得要挨到四百上下,二十多天下才能還得清。

  所以虹跟老薩過的蜜月後一半,每天整扇背脊上都帶著被鞭子抽起來,青紫
相間,橫豎交織的肉稜子。虹晚上跟薩說,你躺下去,我到你上邊吧。她抓住男
人的手摸她的背,破皮底下黏黏的滲著水漿:「挨打了,疼呢。」

  就是堅強到像孟虹這樣的女人,也想著能有男人疼的。虹把粗腳鐐子往後甩,
騎跨到薩的腰上,腳趾頭伸張開去控制住前後重心。女人努力倒騰起自己來,一
上一下,一上一下,她的手在底下扶住薩的肉根子,防著他不習慣了害怕了滑溜
出去。女人身體晃動大了鐵鏈亂響,小冬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屋子那頭一個老男
人一個老女人緊盯著他們兩條光身體。虹惡作劇一樣的幾乎就想問他,薩啊你跟
婆婆沒那麼做過的吧?

  虹是真沒有辦法,她也就在半夜裡,她自己的小木房子裡享受一下閨房之樂。
天一亮她就得去對付尼雲嬋,想方設法的讓那個女孩既死不了,也活不下去。

  孟虹給嬋準備了三天時間。連著超過三天她可能真的活不成了。自衛團派了
十多個兵到場警戒,其他的人要想看就自己去看看。虹一早就把剩在營地裡沒跑
掉的朗族女人們領到空場上排隊跪好,她們當然是得從頭到尾一直看下去的。

  動手的是畢宗領著的小兄弟們。他們先把孟虹吊到木樁上抽她十五下皮帶,
因為老萬阿彬都不在,所以孟虹挨的這些倒真不算重。然後再把尼雲嬋捆上去,
這就是要動真的了。

  虹從她的收藏裡挑出了那條帶刺的鞭子。孟虹跟畢宗說,你從你那邊叫幾個
孩子動手吧。

  男孩們勁頭十足,他們也不在乎打女人。嬋當然又被剝得精赤條條的。一整
道鋼刺橫掃過去,她左邊乳房上的皮膚像割裂了的罌粟花苞一樣,連白帶紅的翻
捲開來。女孩嘶聲慘叫,她疼得扭腰跺腳,瘋狂的像是脖子上挨了一刀的母豬。

  「孟虹你個婊子!怎麼狗沒插死你啊!你殺了我啊!」

  鞭子反回來切進另外一邊的胸脯,牽掛著她的右乳一起往外衝撞,衝到離身
體最遠的點上一頓一閃,小半塊人皮從她的乳房上撕扯出去,連鞭稍一起飛舞到
了空中。嬋低頭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胸乳,那上面剩下的肉像摔碎的西瓜瓤一樣,
酥嫩水靈,紅艷欲滴。

  「姓萬的,狗養的!狗操你媽才生出你來……舔你狗媽的屄去啊!」

  每抽一下,女孩尖著嗓子大罵一聲,人疼的狠了,罵起人來真的不管不顧。

  「姓萬的,你總有一天要挨上千刀萬剮!」

  每抽一下,扯飛出去一條連筋帶血的人皮。尖利的鋼刺帶著衝勁撲到女人的
肉上,一根一根的扎進底下,翻著滾著斜切過去……一整條傷口裡全是拉斷打散
了的肌肉纖維和脂肪團塊,連筋帶血牽吊著的粘膜和淋巴小管。

  這樣的鞭子從上到下抽上十一二道,女人的身體已經像一片牛拉著犁耕過去
的,浸透了血水的肉田。嬋再想罵,她的嗓子突然痙攣起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女孩挺直著脖子苦苦掙扎,翻江倒海一樣撲上來的是滿胃裡的苦水,她痛苦得全
身抽搐,一口接著一口的,把自己吐得滿臉滿身渾濁淋漓。連孟虹都側過臉去,
一時不忍心看了。

  不忍心看也不能停。她說,鹽,用鹽。

  鹽先就準備好了,裝在木桶裡提上來的。用自衛團廚房裡刷鍋的竹刷子在水
裡涮涮,按進鹽堆裡打個滾,往女人胸脯上血肉淋漓的傷口裡一插,一掃。一整
把細竹絲條緊壓著皮肉裂縫底下最深的細嫩粘膜刮擦過去,一捧粗鹽顆粒,一閃
一閃的都溶化進了淺紅色的體液裡。

  鋼刺扯開人皮是暴風驟雨,鹹鹽煞著人肉是回味悠長,尼雲嬋下邊像打鼓一
樣跺著自己的光腳跟子,上邊甩著脖頸,瘋了一樣往木頭柱子上砸自己的後腦殼,
她的聲音粗野狂暴,嗓子喊破了,嘴唇邊上血沫飛濺。現在誰也聽不出來這個女
人是在嚎叫,還是在罵人了。

  上半天是正面。中午讓嬋喘一口氣,下半天臉朝柱子捆上,也是先鞭子抽再
用鹽煞傷口,照樣的過一遍背面。萬的旨意是不叫她死,晚上虹找兩個女人用溫
水給嬋清洗身體,再也得餵她點吃的,喝上點水。第二天安排的是用尖竹籤子扎
阿嬋的手指頭。嬋動手殺了人的,不傷她的手在老萬那裡肯定通不過。可是萬又
要她活著,一個大活人少了兩隻手就是個廢物了,所以應該也不能直接用上鍘刀
砍。

  孟虹把自己想像成萬團長,努力揣摩老萬的想法。她打算用竹釘。手指頭被
長竹釘子穿過去以後會歪扭走形,掀翻開的指甲很可能也長不好了,就跟虹自己
現在的兩隻手一樣。疼,不好看,可是以後還能幹活。

  難民營地給人販子喝茶準備有小桌子的,嬋被按跪到桌前地下,兩隻手攤平
了用繩子捆在桌子的面上。半支筷子那麼長的細竹尖插進人的指甲縫裡,用錘子
往裡砸,砸到最後,尖頭都是從手背手掌心裡夾帶著斷筋碎肉穿出來的。每砸進
去一支,嬋就得疼昏過去一次。疼昏了用水澆醒過來,再往裡砸進下一支。就是
這樣,女人的十個指頭全被釘完了也才剛到下午。然後呢?

  孟虹咬著自己的嘴唇心裡發慌。她要是讓人把阿嬋拖回房裡去躺下,一歇一
個半天。老萬會怎麼看,能放過自己嗎?

  虹已經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算得上好心或者善良,也許……她從來就不能算是
個好人吧,她一開始就是領兵打仗殺人的。再是好人,她也不能光是為了別人搭
上自己。阿嬋如果能少挨幾下打當然是好事,可是孟虹不能拿自己置換進去,代
她挨這個打。虹現在有小冬,有爸爸,她還剛下定了決心要給薩生個兒子,她沒
再總想著立刻就去死了,她也特別害怕一不當心會被人沒來由的狠揍一頓。

  假裝不知情的放過逃跑的朗族妹子,她自己去領那份該得的責罰,那個就算
給小秋小冬,老薩他們積點德了。那幾下鞭子她算得過來,她能受得過去。可是
在阿嬋這事上沒法想像老萬會瘋成什麼樣,虹自己也怕,她不能為了這種事情出
頭,給自己招惹來大麻煩。要想保護自己,她只能有多狠就干到多狠。

  孟虹說,把她的手解下來,捆腳。下午釘她的腳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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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向粗手指朋友致敬的一章。

  我曾經在第一會所答應過要為粗手指寫一整章虐足,現在我把它做完了。其
實我是作弊了,當時說的是用火燒,但是經過實踐發現,單寫燒女孩的腳,光是
靠形容她的皮肉變化堆滿一章,實在是很困難的。我現在用的是三段論,竹籤,
烤,吃。就算是這樣,都已經很概念了。

    謝謝粗手指/A8朋友。

  *      *     *      *      *      *      *      *

  女人弧形向下的足弓掙扎著反轉翹曲起來,人的腳能變成那種可怕的樣子,
不知道是正在忍著多大的疼。女人緊接著打了個冷戰,她媽呀一聲,腳掌下一個
瞬間的動作變成猛烈地攤平伸展。

  女人的腳心底下一尺遠的地方放著一個小火盆,燃燒的木炭在裡邊散發出懶
洋洋的紅光。火不大,孟虹光腿赤腳站在兩步以外的泥土上,只是覺得赤裸的皮
膚上有些熱辣辣的,其實這是冷天,她待著,不動,過上一陣就會不由自主的打
個寒戰。不過把腳擱在火上邊,又挨得近,感覺肯定是完全不一樣。孟虹也被人
燒過腳掌,人被火苗慢慢舔著,就像成把的鋼針一起往上紮著一樣錐心裂肺,不
由得她不想往上蹦……腳底可是連著人心的。

  嬋的腳面上傾斜著往外穿出來兩根長釘的尖子,竹釘的桿上當然是血肉模糊。
這兩支竹籤都是從女人的腳趾尖頂上刺進去,刺穿骨縫筋肉貫通了整個腳趾頭,
被腳掌裡的骨架子頂住走偏,才頂裂了她的腳背。另外兩支方向往下,扎進她腳
掌前邊的肉墊裡再往前釘,尖頭捅穿了女人的腳底心。上下都沒露頭的第五根簽
子多半扎的是她中間的腳趾,太中太正,深埋進她的腳骨架子裡邊了。

  從腳趾頭到腳背足跟,嬋的這雙腳上污血橫流,青紫腫脹。竹籤都是前一天
下午釘進去的,在肉裡邊插了一個晚上,她的皮像往裡吹過氣一樣,鼓得圓滿發
亮。尼雲嬋當然走不了路,這是第三天,一早上她是被人架到了營地空場裡的木
樁子底下。

  嬋的兩隻手也是腫的,被竹籤插通的手指腫的像紅蘿蔔。孟虹昨天是讓人把
她手上的簽子弄出去了,不過那麼重的傷,怎麼也得疼上一月半月。

  嬋看到在立柱底下擱著一個火盆,嬋也看到了那架本來放在馬棚裡,孟虹一
直用來切馬草的鍘刀。說好了今天就要鍘掉她的兩隻腳,也說好了不會殺她,她
得一直癱著過下去。嬋想,他們一大早就把這些都準備好了。

  還沒有碰上的事想像起來特別不真實。嬋想不出來她今天還會疼成什麼樣子,
也想不出來自己沒有了腳的日子能夠怎麼過。只是她反正總得挨過去。忍一忍就
過去了,嬋安慰著,鼓勵著自己,人的一輩子該有多長?忍一忍,也是轉個眼睛
的功夫就過完了吧。

  女孩被捆住手腕吊上木樁,腋下,腰上,和膝蓋纏了三道粗麻繩,都和身後
的木柱捆到一起。為了要用火,嬋腳腕上的第四道用的是帶刺的鐵絲網線,連柱
子帶腳腕纏上兩圈用鉗子擰緊,鐵刺扎進皮肉裡邊,女孩直挺挺地背貼著木頭,
兩腳凌空離地一尺。再往底下塞進去一個點著了炭火的小銅火盆。

  火苗攏在腳心中間,人本能是抽腿,嬋的膝蓋以下已經用不出力氣。再晃腳
腕,收束在那裡的鐵刺扎得更深。雲嬋翹起她的腳趾頭,甩開她的光腳丫子,可
是裡邊的竹籤不跟她的神經走。人肉往上抬的時候,竹子朝下梗,女人的肉是多
綿多軟,竹子可是又韌又鋒利,那些竹邊竹刺在女人的身體裡糾纏打折,竹籤貫
通的傷口里外,骨頭肉皮合攏住又分張,血水乾涸了又溶化。這些裂口被撕扯成
了什麼樣子,嬋自己看不見不知道,可是她的疼知道。滿腳裡邊的疼,疼得叫人
換不過氣,疼得一顆人心就像脫韁的野馬上下蹦跳,要從嗓子裡往上衝。人的腳
趾頭本來是蜷縮收攏,在嬋這裡她們全都被竹竿竹尖撐直,撐散了,女孩的一對
赤腳再也不像平常往日裡那副又乖又俏的和順樣子,她們現在連帶著枝枝杈杈,
扭絞抽搐的形狀,簡直像兩隻被提到了半空中裡,張牙舞爪掙扎著的活螃蟹。

  在北部這些殺人放火的年月裡過得長了,各種折磨人的辦法,沒有什麼是孟
虹還不知道的吧。她自己被人往兩手的大拇指裡打進去釘子,再用鐵絲光是纏緊
了這兩隻手指吊起來。那是狠狠的要傷筋動骨的。人不會把你吊到全身凌空,人
會把你往下放,放到剛剛夠你的腳趾頭尖子挨著一點點地。挨著地的不光是腳尖
了,一起撐在地面上晃悠的還有插在裡邊的竹釘子。

  再給底下堆一堆樹枝草桿什麼的,點起火來。

  虹搖頭趕走腦子裡的幻覺。現在這些沒有意義。她從芒市醫院裡出來以後開
始揍人,在給芒市駐軍修工事的時候,她打人已經手毒心狠,沒有什麼顧忌了。
孟虹不會告訴別人,但是她瞞不過自己,她已經有點喜歡上了這件事。她能冷靜
的觀察自己,這和權力,控制,宣洩情緒有關,她被壓抑得厲害,活得根本就不
成個人的樣子,她怎麼還能有閒心把別的活人好好的當成人看?

  聽著這個女人一聲高一聲低的慘叫,她覺得自己心裡有些沉甸甸的東西,一
塊一塊的飛了出去。打過人以後她開始一點一點明白了,別人揍她的時候心裡會
是什麼樣的感覺。更多的鮮血能刺激起來更多的狂熱。即使她一直是這樣一個卑
賤,屈辱到了極點的女奴隸,她現在只要憑自己心情說一句話,就能把一個活生
生的女人扔到火裡去,烤到像一隻煮熟的螃蟹。這個黑暗的允諾裡潛藏著讓人瘋
狂的誘惑力量,它會讓人產生自己的意志能夠改變世界的幻覺。

  山裡的女人從小赤足上山下河,腳底的繭子厚實得像鐵,只不過就是真的鋼
鐵,烤久了也能化成水。腳掌腳跟上,人血和泥土干結在一起,拖泥帶水的看不
出模樣,可是她的腳弓裡還是軟的,那裡的皮肉在一開始變成鮮艷的紅色,她皮
下細微的血管正在激烈擴張,她的皮面變得稚嫩滋潤,不耐吹彈。

  劇痛難忍。嬋從束縛著自己的木樁上低頭往下看,她自己的兩隻腳正在混亂
地上下拍打,左右揮舞,更奇怪的是她們還在圍繞著自己扭轉打折,這一切都跟
她自己的意志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原來以為自己也許能夠堅持上片刻,可實際上
一分鐘都不到,她就從下到上,掙扎扭曲得像一條掛在鉤子上的魚。

  嬋現在感覺到了火焰可怕的穿透力量。疼也許是在腳心,可是痛苦是完整地
衝進身體裡來的,她覺得熾熱本身就是一個有實體的物件,它能夠毫無阻礙地進
入她,而且它狂暴地佔據了女人的身體,就像是龍捲風和草原的共生關係一樣。

  嬋的感覺或者並沒有錯,水傳熱很快,而她的身體裡大半是水。在被火焰連
續燒灼著的時候,女人的身體本身變成了折磨自己的刑具。

  溶化著鹽和糖,混合著蛋白脂肪的體液滑膩粘稠,她的水在熱浪的衝擊下更
多的滲出她的血管和細胞,她最外層皮膚在水壓下剝離開肉體,這些水泡緊張飽
滿,晶瑩透光,成串地浮現出女人肉體的表面。

  沒有人能看到女孩的腳掌底下發生了什麼,不過皮肉火紅的顏色沿著側邊蔓
延到她的腳背。她的腳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腫脹了一大圈,包容著大量積液的皮肉
變得像兩個塞滿的口袋。因為更長時間的燒炙,女孩的赤腳一直沉浸在高熱氣浪
的沖激中,不只是腳底,水泡在她的腳邊腳面上像紫色的葡萄一樣到處生長出來。

  媽媽,這一切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結束?女孩在喊叫,喘息和抽搐中的間歇中
偶而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在這樣瘋狂的疼痛中人沒法平靜的思想,嬋覺得自己全
身的肌肉就像一大群瘋狂的小動物,正在四散奔逃,如果不是那些繩子鐵絲緊緊
地纏繞著她,她們可能已經把她的身體撕碎了吧。她的身體最後會因為用盡能量
而變得遲鈍,但是她的神經還在沒有止境地傳遞疼痛的消息,那很快就把人的精
神逼進了歇斯底里的狀態。

  孟虹也在等待結束。她不能走開,她還要常常提醒自己,注意站得端正。場
子裡還跪著十多個等待的女人,她們看上去零散而且疲倦,再加上一些抱著手臂
打哈欠的士兵,這實在不像一場有足夠威懾效果的行刑示眾,更像一種愚蠢的裝
扮表演。

  很多人都只能繼續注意女孩雙腳的變化。在持續的高溫中水分會蒸發,她的
血管也會幹結,她的失水沒法得到補給,人肉只能像烤炙的肉乾一樣枯竭下去。
在不知不覺中,女孩腳上的皮肉變得更皺更瘦,大概也更加堅硬,她們的體積也
許只有原來的一半那麼大了。容易被人看到的是腳背,在她收窄緊繃的腳背上皮
膚變得蒼白乾燥,只是在一些鮮紅的斑點處有一點點濕潤的感覺。而她雙腳的其
他地方已經顯然不再像是有生命的動物肢體。她們的表面高低起伏,佈滿了深紅
或者褐黃色的凹陷和腫塊。如果說她們還沒有變成完全固化的炭質皮革,那可能
是因為脂肪還在從體內滲透出來,浸潤著她們。在被烤乾了水分,燒結了人體組
織的蛋白質以後,她的皮正在變成一種堅韌,油漬的痂殼,女人兩腳的下半部分
大概已經接近熟肉的纖維狀態了。

  嬋的劇烈痛苦最後集中在她的腳背上,把她的腳背烤熟花費了更多的時間。
烤乾的人皮從被竹籤撕裂的開口處脫離骨肉,萎縮翻捲起來。女孩腳部的血管現
在填滿了受熱凝固的血栓,凸露扭曲的血管網絡就像是冬天乾枯的籐蔓一樣堆積
在肌肉表面。她的腳趾因為蓬鬆的皮層和流淌的人油粘連到了一起,在那些肉排
的邊緣上,還殘留著長短不一的炭化竹竿,有些竹籤被燒斷了,有些只是變黑變
彎。對於女孩,幸運的是她終於不再覺得疼了。只有還在滔滔不絕地騰起的熱浪
繼續衝擊著她。被凌空捆綁在木柱上的女人,在一陣一陣的痙攣和噁心中,全身
噴湧出大片大片的汗水。

  該用到刀了。" 把火盆移開吧。" 孟虹說。

  繩索和鐵刺因為她狂亂的掙扎陷進了她的身體,把嬋從木樁上解開來花費了
一些時間。女人躺在地下像一個鬆弛的口袋一樣聽憑擺佈,她被抬到了鍘刀邊上,
人們用繩子捆紮束緊她的小腿,這樣可以防止腳腕分斷後大量失血。

  她的烤熟的腳讓人覺得非常噁心,青塔的年輕獵人強忍著把年輕女人的小腿
橫放到鍘墩上。有些人在前邊按住女人的胸脯和肩膀,有人按腿。動刀刃的事更
加可怕了,那個男孩握住刀把高抬手臂,眼睛底下女人擱在砧板上的光腿腳,半
邊生腥染血半邊焦臭爛熟,就像是要被他攬進自己懷裡。他閉眼扭頭往下狠狠一
壓,女人嘶啞的喊了一聲媽媽。

  腳腕骨頭上邊被厚重的刀刃砍開了一個大裂口,可是沒斷。獵人已經從手軟
到了肩膀上,他再抬再壓,接連兩下起刀都沒有高過自己的腰,用上的力氣比切
菜也大不了多少,女人疼了還在掙扎著抽腿,每一刀都割不到同一個地方。撕裂
人肉的聲音纏綿,砸碎骨頭的聲音笨重沉悶,木墩周圍濺開一圈碎肉斷筋和骨頭
渣子。

  嬋的臉扭曲得像一個長壞了的瓜果。她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發出聲音," 哎呀
……媽呀……" 她喃喃地說:" 快一點啊,求你們了。"

  男孩扔開鍘刀,捂著嘴往後退出去一步,轉過身又走兩步,撞上了那根染滿
了黑色人血的立柱才停住腳。孟虹咬住自己的嘴唇彎腰去拾起刀把手來,她也閉
上了眼睛。她是鍘馬草鍘慣的,動起這把刀來手上有準頭,還得要橫下心,一開
始就用出來狠勁。孟虹踮腳挺胸,她聳立全身伸展到了最高的點上,女人一對寬
大鬆弛的乳房從胸脯前飛撲出來,跳得又高又飄。

  這些都是往下砸的借勁。孟虹狠勁擰過腰來,甩出去屁股,左腳趾頭扒緊在
地面的,右邊膝蓋順勢直下。孟虹赤裸的身體蹲下地去,砍刀的刀刃喀嚓一下切
到了底。

  這是一個。孟虹看了看,崩裂的腿骨茬口和切割的肌肉斷面是很破碎,不過
真的沒有多少血。雲嬋可能既因為疼,又被強刺激衝擊的昏死過去,孟虹只當自
己沒有注意到。換過條腿以後再做一個起落,鍘掉了女孩的另外一隻腳。做完這
些她也覺得筋疲力盡,全身不知不覺的出了一層熱汗。

  " 去告訴下萬團長吧,問他要不要來看看。"

  老萬在天黑以前真的到集中營的土場子上轉了轉。那時雲嬋被反銬著手,昏
昏沉沉地躺在立柱底下,孟虹跪在一邊,另外的一邊是鍘刀,幾攤鮮血,當然還
扔著兩隻焦黃色的女人的腳。

  老萬哼哼了兩聲,什麼話也沒說。他走掉以後才有個老萬帶的勤務兵湊到孟
虹耳朵邊上說,團長讓告訴你,明天叫她吃掉自己的腳。他還說給她煮煮,煮爛
點。

  這麼個主意,連孟虹聽到都打了個冷戰。孟虹讓人在空地上生了一堆篝火,
這天晚上她給嬋的斷肢截面塗藥殺菌,有了火她和阿嬋都可以暖和一些。孟虹以
後一直坐在嬋的身邊等過了這個晚上。篝火直到天亮以後還在燒著,她們現在需
要花上第四天的時間了。

  阿嬋被扶起來背靠立柱放直,她現在只有靠膝蓋支撐自己。她的斷肢處可能
很疼,人的肢體分斷以後,人在很長時間裡都會感覺到從並不存在的斷足上傳來
的痛覺。為了她在掙扎的時候不會摔倒,用鐵鏈條從腋下把她捆到木樁上。

  還是得讓那些女人來看,她們還是保持著滿臉呆滯的樣子在對面跪成一片。
煮人肉用的是馬幫野外露宿的辦法,在篝火上支一個三角架子,中間吊一口鐵鍋,
裡邊裝進嬋的腳,還有水。孟虹叫了兩個女人管添柴。從嬋自己,到孟虹,加上
他們所有在場的人,全都滿臉呆滯地看著女人的兩隻斷腳,在熱氣騰騰,翻滾冒
泡的沸水中變酥變爛,變成一鍋漂著油花的肉骨頭湯。

  嬋的兩隻手留在身體前邊,被鐵鏈環繞著銬在一起。孟虹把整鍋東西倒在她
膝蓋底下。已經熄火涼過一會了,湯汁流的到處都是,兩塊帶骨頭架子的腳肉,
發白,發脹,成團成塊的連在一整張黑黃色的腳底硬皮上,她的整個腳底板裡大
半都被燒成了炭,再用水煮也煮不散的。煮的久了只是能煮乾淨肉薄的地方,這
兩隻腳掌的前緣上皮開肉綻,有好幾個腳趾頭只剩下一小段一小段細碎的骨頭關
節。

  孟虹說,吃下去吧。

  尼雲嬋拖著鐵鏈的手在地下摸索著,真的撿起來一隻腳掌,抓在手裡鬆鬆垮
垮,汁水淋漓的。她抬頭看了一眼孟虹,把它往一邊狠狠的甩了出去。

  孟虹回身從火堆裡抽出來一根燒著的粗樹枝條,她握住雲嬋手腕的鐵鏈提高
女孩的兩臂,另一隻手把木柴連煙帶火的直插進雲嬋的腋窩裡去。嬋劇烈地扭向
木樁另外一側,可是火焰緊貼著她的身體不離不棄,嬋嘶啞綿長地哭出了聲音。

  這件事很早很早以前有人對孟虹幹過,那回好像是用烙鐵還是電擊,逼著她
生吃掉男人的生殖器。孟虹說,吃下去吧。

  腳底的厚皮雖然咬不動嚼不爛,可是裡邊的肉軟嫩多汁。往上一撕,一整張
皮蓋掀翻了起來,下邊一層熱氣騰騰的,雪白的肌肉長纖維。嬋在咀嚼腳掌肌肉
的時候嘔吐了一次,孟虹這一次把火捅進了女孩的兩隻乳房中間。孟虹一直提著
她的松枝火把,看著嬋把自己的腳掌腳跟,骨架裡外的肉絲肉塊啃咬乾淨。

  嬋的腳掌骨架放回鍋裡再燉一夜,終於把關節周邊的軟骨韌帶全都熬成了湯。
大小骨節光潔滑潤,四散分離,能撿出來的最大物件就是兩個骨質的腳後跟。這
兩個東西以後一直被掛在雲嬋姑娘的脖子上。接下去還要有扎通女孩鎖骨,給她
穿上鐵環拴上鏈子的後續,不過那都是些瑣事,並不急於一時了。




                A77


  孟虹懷上了老薩的孩子以後,第一次領馬幫翻青塔山還沒出冬天。其實在山
下的時候都還算好,她現在有家了。從被帶出芒市游村示眾開始,到鹽井再到以
後的惠村,她就像頭母野獸一樣,很多時候都是露天過得夜,即使是在屋裡,她
多半也得睡在床邊的泥土地上。而且還沒有鋪墊沒有遮蓋,她就只能靠兩隻手臂
輪流摀住肚子抱住胸脯。

  現在長住在家,她能在屋裡點個火塘起來,這樣睡覺才算有幾分暖和。有家
總是有些不一樣的好處。等到出門在外,她就得繼續赤條條的帶著腳鐐手鏈去爬
青塔山口,那上邊在一月份到處都掛著冰凌的。而且她現在又新加上肚子裡的拖
累。一雙光腳板在凍土上踩久了,寒氣滲上來凍僵了人的腳腕和膝蓋,最後會浸
透她的肚子。再厚實的繭子也沒有用。

  實際上孟虹的麻煩還在她兩腿間的那個門戶。那裡跟她的奶子和腿腳一樣,
從來都沒有一星半點遮掩,大冷天風吹上來她真有說不出的苦處。奶頭被寒風激
得翹立挺直,又大又硬,走一路都是那麼挺著硬著。不管是誰走過路過,瞟一眼
就都能看到,下邊腿裡的夾縫倒是看不到,只是那地方平常總有點滋潤有點粘滑,
積水的濕處遇到颳風,那股扎肉的冷勁就像刀子一樣,順著女人的皮膜裂縫嫩肉
管子直往裡捅,捅得她整個肚子裡發虛,發麻。她覺得她身體裡的器官都被凍成
了又硬又脆的冰棍冰條,互相碰撞起來都能叮噹的響。

  要是能有個男人抱住她,捅進來的,是他那條熱乎乎的東西就好了。孟虹想。

  孟虹在冷風裡哆哆嗦嗦地走著,一邊走一邊想念男人的雞巴。她在青塔馬店
的時候一天要被十多個男人干,就是不說喜歡,干久了也會成習慣。再說出了遠
門以後,不管是多冷還是多熱的天氣,一整天是這樣,沒完沒了的往下走。走到
歇下來了,既有男人也有女人的堆裡,男的想找個女人干,女的想找個男人被他
干,大概都得算是天性人情吧。

  走一個月,干一個月。走著幹著,孟虹的肚子漸漸顯出了孕形。她的腰又要
開始束不住鏈環了。等到五六個月以後,那些鐵環要往上擠到乳房下邊,拖下去
牽著兩隻腳的鐵鏈也會被朝外頂出去,多繞了半個圈子,腳下活動的距離就更加
可憐。不過隨便她成了什麼樣子,自衛團的活反正絕對不能少干。馬隊要出發了
照樣都是她的事情。

  給她準備的枷鎖本來是留著大余量,只是靠重量拖累她。肚子把鐵鏈撐圓以
後就有點彆扭了,走路總有緊著邁開小碎步的感覺。上回在惠村生小秋的時候就
是這樣,那回她還一直背著東西,尼拉還特別的想法揍她。前邊兩回生娃娃都是
她的劫難,這一次會是怎麼樣?孟虹自己摸著肚子,發著呆想想,也還是不清不
楚的。

  這是他們做鴉片的第二年,三月底要第一次上路。這個月孟虹的肚子還不算
特別顯山露水,不過女人已經不想讓男人壓在上面。晚上歇腳以後,她跪到馬店
的長鋪板上面去,讓男人站在底下從後邊幹她。幹著幹著女人覺得下身抽縮起來,
抽得有張有弛,心裡也熱辣辣的發急發飄。她看到自己的手指頭抓撓在鋪板上咯
咯的響。女人拖長了嗓子哼哼起來,她自己都能聽出來歡喜和滿足。

  人在不同的境遇裡面,心思真的不一樣。孟虹那時候覺得馬幫裡帶槍的,趕
馬的這些男人們,和她一起走了那麼多趟遠路,不管是上了年紀的還是年輕孩子,
都是一聲一聲叫她虹姐的。她被人叫做婊子已經多少年了?說是婊子,其實就是
長了一口女人屄的狗,不管是誰給她一個嘴巴,她都得立刻跪下去舔人的雞巴,
就算她賣,也是給主人換煙換酒的生意。也就是到了青塔以後,這些哥哥弟弟們,
真想著她的屄了,多少還會帶上點笑模樣跟她打個招呼,多少也算擺個商量的樣
子。

  孟虹想,我現在還能指望什麼?只要這些男人還能像點人的樣子,跟哪條雞
巴做不是做。有男歡也有女愛的,都當是相遇一場吧。

  那天晚上他們走到的馬店,離印度已經不差幾里路了。大家有點放鬆,有點
高興,兵們和趕馬人合起伙來,把他們的虹姐摟著抱著,上下摸弄,搞硬了她的
大奶頭,搞軟了她的肥屄。虹姐也兩眼迷迷瞪瞪,臉頰緋紅的趴到了通鋪上。十
多口人輪流上陣插過了半夜,才東倒西歪的全都放平了。

  孟虹自己濕濕軟軟,粘粘糊糊的也躺了一會兒,下了個決心才撐起來身子。
她把細長的環鏈,粗長的腳鐐都握在手裡提著,輕手輕腳的跨過一堆男人精赤的
身體和肩膀。馬在隔壁的馬棚裡,還是得要看上一眼,還是得喂夜草的。

  在後來發生的事情以前,孟虹那天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她把風燈掛在棚子
的立柱上,給馬拖了點草。她還靠在那上邊呆看了一陣子。也許是自己身體底下
多少還有幾分晃蕩的波瀾,那些東西都該往外流了。她確實覺得上下都有點不安
分,可她總以為是自己的春心沒消停呢。

  馬店外有他們的哨兵。但是等到孟虹真正知道事情不對已經晚了幾秒鐘,她
順著木柱滑到地面上,緊跟著就往外邊草叢裡打了兩個滾。雖然她手腳都拴著鐵
鏈,雖然她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憑著過去的戰爭本能,她還是能把這些動作
做到敏捷順暢。她以後就一直躺在那裡,聽著屋前屋後的槍聲響成一片。

  她聽出來有連發的衝鋒鎗聲。這在當時當地是裝備很好的武裝了。對方已經
逼到了離馬店很近的地方,從幾個方向一起開火。馬店是木板牆的,阿彬他們沒
什麼機會了吧。

  屠殺只用了十多分鐘。槍聲停息了有人喊,裡邊沒死的,手抱住頭,出來!
如果是早十年前,孟虹也許會試試憑著草木的遮掩,悄悄爬到圈子外邊去,但是
鎖她的這些鐵器到底不是擺設,頸圈腰環,還有腳鐐鏈子怎麼也會有點響動。那
一定就是一陣亂槍把她打成篩子了。

  最後是有人趟著茅草過來,槍口往下指著她在晚上微白泛光的身子。上邊的
人說,起來,過去。

  那人提著她的風燈走在她身後。前邊馬店外的燈火更亮,幾隻聚光電筒射出
的光柱劃來劃去。從房子門裡流到門外的,地下一大片黑裡帶紅的水漬,血腥氣
撲面。靠著木牆的邊沿跪著一排四個上身赤裸的男人,都舉手抱在自己的後腦勺
上。最外邊跪著的偏偏就是阿彬,他的肩膀以下鮮血淋漓,這邊的右胳膊也低垂
著抬不起來。

  這就是整個馬隊剩下的人了?孟虹走前兩步也往下跪,也想舉手抱頭,可是
旁邊的阿彬嗓子裡翻騰了幾下,他掙扎著像是要站起身子,結果卻歪倒過來,撲
通一下壓在她的肩膀上。

  他可能流血太多了。虹只好半抱半扶的支撐著他。帶著槍站在他們前邊的有
一大夥人,黑天裡臉面不清,只是能聽到他們用的是朗族方言。他們先問另外那
頭的一個自衛團員,你們從哪來的?

  他說是青塔。在哪幾個地方收的東西?他說了,是哪個哪個地方。要去哪裡?
就是前邊的一個邊境小村了。

  問話的時候一直有個人拿槍頂著他的胸脯。這時候是往後退了一步,可是緊
接著就是一聲槍響。那個自衛隊員一頭栽到地下,一聲沒出。孟虹只是看到他最
後好像蹬了兩下腿。

  剩下四個跪著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都在想這回肯定要完。下一個是趕馬
的朗族人,他已經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孟虹因為要扶著阿彬,臉朝向他們偏。
她看到他滿臉上一顆一顆的汗珠在光柱中閃閃發光。

  「你說什麼,你在說些什麼?行了你不用說了,把嘴張大點!」

  他們是在問他到了地方以後誰來接貨,這些東西是要交給誰的。不過這件事
除了阿彬自己,也許還有孟虹走得多了有點數,其他人確實不知道。

  「一條漢子長那麼張大嘴巴,話都說不清楚,我說,你舔人雞巴會吧?先舔
你爺爺的槍練練,舔得好就放了你!」

  他真的張大了嘴,真的伸出舌頭,槍管也真的頂了進去。轟的一聲,孟虹看
到他的後腦噴出來一股汁水,就像一道噴泉一樣。

  幾個人過來直接問阿彬。這回他們手裡的槍是倒過來舉著的,槍托砸在阿彬
沒受傷的左肩膀上:「跪直了!」

  「那麼條漢子,歪歪倒倒靠在女人身上,像什麼樣子!」

  阿彬再挨了這麼一下,全身疼得都要縮成了團。孟虹把他推開去,可是一放
手他就要倒。女人只能繼續扶著他。

  我們知道你是當家管事的。你說,東西給誰的?

  既因為疼,又因為害怕,阿彬說話結結巴巴。不過他總算說清楚了印度那邊
來接貨的人。

  幾支手電筒的光柱照在仍然緊挨著的孟虹和阿彬身上。這回問的是孟虹:
「他是你相好,還是老公?過來就抱他?」

  「不是……」

  「那你說吧,你要我們殺了他嗎?」

  孟虹頓住了。這時候恐怕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上面的人在笑。

  「女人,別怕。你說句不要他了,我們就把他腦袋打開花。你跟我們到那邊
去。你要還想留著他玩玩呢,我們頭兒說了,我們這些……」他嘴裡含糊的打了
個滾,「那什麼人也是有節操的,我們記得你。你說了就算。」

  按照他們說的話,聯繫現下的這個地理位置,孟虹能猜一猜這是些什麼人了。
他們裡邊有那些從芒市戰俘營裡跑出去的印度人。從他們現在的態度看不大像又
回了軍隊,應該是跟老萬阿彬這樣,在干走私搶劫的地方武裝。那麼她該怎麼辦
呢?

  她的家在青塔。她肚子裡有個老薩的兒子。雖然事情搞成這個樣,她回去多
半不會有好結果,最大的可能是被當成替罪羊。可是她要不回去,就更別指望老
萬還能好好的對待孟堂小秋他們。阿彬當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折磨她的時候下手
也夠狠毒,她不在乎把他腦袋打開花。問題是折磨侮辱過她的人已經太多太多,
單純的報仇對她真的還有什麼意義?再有一點就是最後,如果她真的去了印度,
人家也不太可能是想著請她去帶兵打仗的吧。

  孟虹說:「長官開恩,別殺他了吧。」

  片刻的沉默。有人說,這還有個小崽子呢。

  在被打死的自衛隊員和趕馬人之後還有個十多歲的男孩,青塔村頭人兒子畢
宗的小兄弟,這次是想跟馬幫出遠門來見見世面。他如果不是下決心抓住了接下
去的空檔,大概再也不會有機會看到更多的世界了。男孩在大家都有些鬆懈的這
個瞬間從地下竄起來,兩步繞過邊上的阿彬,他猛撲到孟虹的身上,緊緊抱住了
女人的腰。

  「姐姐,我不想死,你也求求他們,別殺我……」男孩的頭頂一下一下往孟
虹的肚子上拱,孟虹用手擋他:「別,別那麼撞啊,姐大著肚子呢……」

  女人跟男孩糾纏那麼一下是為了有個回轉的喘息,接著她苦笑著抬起頭來。

  「要不……求求你們……也放過他?」

  又一陣沉默。馬棚那邊有人聲和馬的躁動,該是他們正在牽出去馱著鴉片的
馬。後邊的木房子裡一直有翻動重物的碰撞聲,那是有人在屍體上查找武器彈藥。
最後聽到人說,好了,我們走!

  孟虹一邊對付重新靠到她身上,已經半昏迷的阿彬,另一隻手臂摟住鑽在她
懷裡的男孩。這兩個半裸的男人和赤身懷孕的女人緊緊依偎,跪在到處是屍體和
血漿的黑夜中,安靜地等待。

  要等多久?

  孟虹屏住呼吸聽聽,再聽。憑著游擊隊員的感覺,她想那些人是真的走遠了。
孟虹推開身前的孩子,把阿彬放到地下給他包紮傷口止血,又找他的脈搏試了試,
希望還沒有太晚。然後……他們也得走吧。

  他們能去的地方該是最近的政府軍隊駐地尼珀。孟虹勉勉強強攙扶著阿彬站
起來。「好孩子,勇敢點,」她對那孩子說,「你背上他看看。」阿彬趴在男孩
的背上,可是男孩腿軟的直往地下墜。光是他自己的身體都不一定撐得住呢。

  唉,到底是孩子,孟虹歎了口氣,到頂真的時候就派不上用場了。姐姐來吧。

  她背起來阿彬,青塔的孩子在後邊跟著。他們走出去二十里山路,走到了東
邊雲都紅起來像是火燒的血染的一樣,女人轉頭看看,那孩子還是兩眼發直,滿
臉煞白。

  到了尼珀以後情況才有些好轉。政府軍隊有藥,孟虹檢查了阿彬以後確定他
只是失血,子彈打中了手臂,不過沒有傷到骨頭。生意的情分還在,桑溫連長借
給他們一匹軍馬讓阿彬騎著,再派了幾個士兵護送他們回到青塔。

  孟虹先回了趟家,再看看該她照管的幾個地方。她知道肯定會有人來問她事
的,她自己用不著主動去做什麼了。天快黑的時候她跟平常一樣到馬店去準備晚
上的生意,騰努和小武在那裡找到了她。

  騰努小武都是老萬的家鄉人。老萬拉起自衛團以後,有活動了總是阿彬領人
出發的佔多數,老萬腿腳不便,主要靠的是跟軍隊裡老朋友的交情。他跟兵們的
關係不如阿彬,不過他從家裡找來幾個小同鄉當親信。萬自己沒有露面,騰努和
武兩個人把孟虹帶上難民營地去。尼雲嬋放跑了一半朗族女人以後,兩座房子一
直空著一間。以後自衛團再有什麼跟人過不去的活兒,就把人往那裡邊帶。集中
營地在山坡上,離軍營和村子都遠,動起手腳來動靜小點,不那麼嚇人。

  走過場子的時候虹往木頭柱子那邊掃了一眼,還能看到在木樁底下靠著的,
阿嬋在朦朧夜色中發白的光身體。虹想了想,不知道等自己從這裡邊出來的時候,
會是個什麼樣子呢。

  大房子裡邊鋪板全被掀到了一邊,一眼看過去空空蕩蕩,中間地下放了一個
裝滿水的木桶。騰努說,我們也不是特別要跟虹姐過不去,平常整天見面,大家
都好說好玩的。現在當老闆的要問問那個事,我們反正照著做就是。

  我們也不是要弄得有多血淋淋的,虹姐你自己多費點心……

  孟虹直挺挺的跪在水桶後邊,給他們講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講完一遍以後騰
努說,自己喝水!

  孟虹抱著水桶自己喝水。喝到嗓子發毛髮硬,喝到她覺得自己的胃,變成了
一件帶稜角帶結核,堅硬粗糙的陌生器具,那東西往前往後卡緊了她胸和背的骨
頭,卡得她扯不出來又擱不回去,卡得她滿肚子裡波浪翻來覆去的打滾。她兩眼
發直,渾身發冷,嘴唇一挨水就作嘔。女人自己實在喝不下去了,兵們開始動手。
他們一個人抓住她的頭髮,另外一個人解下皮帶,嗖的一下抽在女人的肩膀上。

  虹哎呀一聲,藉著疼勁遮掩再喝下去一口。皮帶從上到下抽過了十多道,女
人又強撐著把自己灌大了一圈。他們放開她讓她繼續跪著。再說一遍,那晚上是
怎麼回事?

  虹姐你不夠朋友啊,到現在還撒謊呢。我們知道你騙我們,你還有事兒沒說。
阿彬都告訴老萬了,直接就是說你肯定有問題。

  孟虹苦笑,肚子裡翻天覆地的,一陣一陣的涼氣從胃裡直往上竄。她說的全
是真話,一點也沒有隱瞞,就連她猜那是些印度人的想法也說了。可她知道他們
總得要把標準審問程序走完。

  男人又拽她的頭髮,另外一個從後邊掐住她的脖子,一用力氣就把女人的頭
臉整個按進了水桶裡。這回不光是喝水,從氣管到肺裡都要嗆進去水了。孟虹被
他們起起落落的再嗆過一輪,提出來扔在地下,她抓撓著自己的喉嚨,滾著爬著,
又咳又吐,到最後咳吐出來的都是一道一道的血絲。

  當然了,成了這樣她還是哆哆嗦嗦,結結巴巴的再講一遍事情的全過程,跟
前兩回一點細節不差。

  嗯,好,你不老實,這可是你自己找的,怪不著兄弟了。兩個兵擰翻過她的
手臂,從背後銬住手,再用繩子拴住手銬甩過房梁拉上去。女人背在身後的手往
上抬,腰只能跟著朝下彎,兩個乳房一個大肚子,一共三條大小不一的皮口袋往
下拖墜著,後邊的屁股當然是撅得又高又圓。沒有把她吊倒更高,還讓她兩腳能
夠踩著實地就算是送了姐姐一個大人情。兩條漢子轉到女人身後,站在地下扯松
褲帶,順便各幹了她一炮。臨走之前騰努隨隨便便的往女人腳趾頭上跺上一腳,
疼得虹整條小腿抽筋。騰努幸災樂禍的笑笑,再跺一腳。

  好了,姐晚上好好想想,明天告訴我們實話。

  一吊就是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騰努小武兩人來了也沒把她放下,只是給她
澆了一桶涼水,澆清醒了,就讓女人那麼撅著說話。虹半昏半醒的再說一遍,還
是跟原來一樣的實話。

  這下事情就該這樣了吧?孟虹想。她準備了回來以後被人揍上一頓兩頓的,
可是因為這件事,實實在在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孟虹確實是判斷錯誤,以為他
們脾氣發過也就該消停,她還能跟原來那樣,好不了死不掉的活下去。





A78

  高個子女人孟虹坐在地下,往前伸直兩條赤裸的長腿。小武正從邊上的工具
棚裡往外拖出來一條粗鐵鏈條。蹲在女人腳邊的騰努在她的腳腕上摸索了半天,
手順著光腳背慢慢的摸上去,最後還捏了捏她的腳趾頭。

  " 對不起啦虹姐姐。" 騰努說,可是看他那副嬉皮笑臉的勁頭,一點也不像
真有什麼對不起的心思,他可能只是覺得很好玩。" 說要給你腳下再添點份量,
咱們就用那個最大的好不好?虹姐你那麼狠的,誰沾上你不死也得落點傷殘。大
家都怕一沒管住,你又弄出個什麼麻煩事來……這一身鐵傢伙都沒擋住姐姐高興
起來帶人打上一仗,殺個人放個火什麼的,萬團長說了,這回非要整得你跟個半
殘廢一樣才行……"

  那就是給她腳上再加一條鏈子。北部地區一直能找著拴象的鐵鏈,孟虹自己
也被這種東西拴過。能管住大象的物件當然是牢固結實,每一個橢圓的鐵環平放
在手裡,大小正好是一個男人的手掌,繞環鐵條的粗細,就是拇指食指掐上去中
間的這個圈子。

  孟虹一直帶著的那副腳鐐,鎖住腳腕的箍套是用一寸來寬的鐵板卷的圓圈,
拴象鏈這種鄉村鐵鋪打出來的鐵器更加簡單,鐵條盤成兩個半圓,一頭繞出羊眼
互相串套,環上腳腕合上開口,這一邊的兩個鐵眼就是直接插進銅鎖的鎖拴了。

  當然一起穿在鎖舌裡的還有長鏈子的兩個頭,兩副鐵鐐的腳圈一上一下重疊
在一起,各自連接上一道鐵環鏈條。孟虹一直拖在腳下的那套長到三尺,小武剛
拖上來的這根鏈子前後是五個巴掌大小的環圈,全部拉直也有兩尺,份量孟虹就
沒法知道了,反正給她戴上了,站起來,孟虹試了試腿腳,一下,兩下,竟然是
都沒抬起來。

  孟虹只能磨蹭著腳板往前拖。她的腳背上青筋綻露,兩條小腿肚子上的肌肉,
上竄下跳的,像是兩頭關在鐵籠子裡的大老鼠。戴著腳鐐走路,就全是用腳腕去
拖帶這十公斤都不止的份量,這些東西就是背在人身上都不輕鬆,人的腳腕能有
多大的力氣,拖過幾回就得停一停。

  身子一鬆就變成了曲膝下腰的姿勢。虹的手還是背銬在後邊,一直沒給她解
開過,顯見得是故意不讓她能靠手幫上點忙。女人彎腰岔腿,等著腳底下各處關
節的酸勁過去,一邊試試嘲笑下自己,這回大概是真的沒法打仗了。

  騰努和小武還在起哄,大姐你得走啊,我們不抽你是客氣,你那麼賴著就是
你不對了。打過招呼兩人開始動手,一人一皮帶,抽的是她的光屁股蛋。

  虹的腳腕子都算久經考驗,皮膚粗重的像樹幹一樣,難怪騰努剛才摸著她玩。
等到這麼拖拉磨蹭著,被人抽打著挨到了門邊,屁股是火辣辣的,腳踝一圈也是
火辣辣的,估計就快要見著血了。

  這是另外那間裡邊關著女人的大棚。老萬當然不是真的相信,孟虹和鴉片被
搶有多大關係,可是他也沒讓孟虹回家。自衛團死了那麼多人丟了那麼多條槍,
更不用說整批鴉片全砸了進去,總不能讓領隊的像沒事人一樣,回家繼續抱老公
養孩子吧。

  結果孟虹被送進了她原來看管的難民營地。阿彬去了芒市治傷,在他回來之
前老萬不打算決定下一步的事,他只是把孟虹先關起來再說。

  在青塔的這一陣,大家都看到了孟虹是怎麼管她的女人,肯定算不上有多和
藹可親。現在把孟虹往這堆女人裡一扔,她當然別想有好日子過。給她又上背銬
又加重鐐也是安排好的,就是要讓她待在裡邊的時候,手腳一點也用不上,只能
聽憑別人擺弄了。

  兩個兵把孟虹帶進監房裡去。有兩三個女人朝他們看了一眼,更多人連頭都
沒有抬,她們在這裡邊關得太久,對這些沒完沒了的打人殺人遊戲早已麻木不仁。
騰努小武覺得很無聊。

  小武說,姐啊,一直是你管著她們的,你得把她們招呼起來,歡迎一下啊。

  孟虹按照一直以來的訓練辦法,喊一聲:" 起立,都站直了!"

  大家聽虹姐的口令成了本能,都從鋪板上蹦了起來,在床邊地下站得筆挺。
然後呢?

  " 姐姐,你自己告訴她們吧,出了什麼事兒了?"

  " ……我犯了大錯,我帶馬隊給自衛團運的東西被人搶了……犯了錯要受罰,
長官說了,要把我關在這裡邊。"

  這就……完啦?

  那……還有什麼?

  嗯,你得告訴她們,讓她們隨便玩你,揍你……我們還沒怎麼見過女人玩女
人呢,我們都想看看……"

  孟虹往下看看自己腳踝上的粗鐵圈,還有已經微微鼓了起來的赤裸的肚子。
這兩個小兵讓她想起了芒市醫院的胖子和阿彬。騰努這一批人進自衛團很晚了,
他們沒趕上那個玩弄女人的機會,可他們肯定聽過老兵講的孟虹故事。女人整天
光著脊樑真不是好事,整天赤條條的在男人眼睛前邊轉著,男人那個總想著欺負
下,糟踐下的壞心思是怎麼也忍不住的吧。

  " 都聽到了?長官說了,大家隨便怎麼玩我,揍我。"

  虹姐,咱們這樣。她們不是都站著,很齊整的嘛。你過去,到一個人跟前了,
跪下,舔她的腳。舔一舔,起來,找下一個,再跪,再舔。

  嘿嘿,這樣好玩吧?還有,讓她們站開點,一個一個的隔著遠點……

  小武過去推人:別都挨一起扎堆抱團的,過去過去!讓咱們虹姐姐多走幾步
……

  孟虹拖著腳底下的兩副鏈子,背著手,身子一扭一扭的往大房子另外一頭走。
走到一個女人跟前,帶著一身鐵鏈嘩啦啦的跪下地去,收緊了肚子彎腰,吐舌,
舔舔那個女人黝黑骯髒的光腳背。

  兩個小兵緊跟著她看熱鬧。哎呀虹姐,你趴下去的時候,撅起來那個大屁股
好粗壯哦,難怪團裡的老傢伙說起來都誇你耐操呢。

  孟虹一聲不吭,嘩啦啦的爬起來,扭著屁股拖著兩隻腳,再走,再跪。舔完
一遍小武說,剛才是怎麼說的虹姐還記得不?隨便大家怎麼玩,怎麼揍……這一
路下來好像沒見人揍你啊。姐再走回去吧,啊?

  走到一個人跟前姐還是跪,跪下以後抬臉說,求妹妹打臉。嗯,然後上面那
妹子就狠狠抽你兩個大耳刮子。怎麼樣,有勁吧,好玩吧?

  聽好了啊各位妹子,虹姐跪到你們誰跟前了,誰就狠狠抽她。哥哥在這看著,
誰下手輕了不肯用勁的,那是你自己不聽招呼,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

  孟虹再給每一個女人跪回去,跪一回挨兩個耳光。前邊挨的幾下都不輕。她
跪到的第三個是個年輕姑娘,樣子長得好,在馬店一直受男人喜歡。男人喜歡的
女人賺錢多,孟虹自然也喜歡。虹姐對她一直都算照顧,姑娘對著姐姐也就不太
下得去手。她那兩下明顯敷衍了事了。

  騰努上去拽住姑娘的頭髮,用上力氣一拉一推,女孩轉了個圈子,後背靠上
了另外一邊的木板牆。騰努根本不說話,掄圓手臂攢足了力氣,一下勾拳打在女
孩的肚子上。

  他一收手女孩就彎腰,只這一拳女孩就再也站不直身體。騰努換出手來,從
兩邊掐住肩膀把她按回牆上,男人的右腿膝蓋像頭猛獸一樣飛撲上來,狠狠撞進
女孩赤條條的兩腿中間。

  她被扔在地下很久以後才哭出聲音來。她以後一直在牆邊上捂緊自己的下身,
哭著,吐著,抽著筋打著滾。

  這以後誰都不敢留情面了。十多個女人輪過一遍,虹的臉頰鼓鼓囊囊地腫了
一圈,蓬頭散髮,嘴角溢血。又帶著兩條粗鐵鏈子走了兩回,腳腕也在流血。

  嘿嘿嘿,兩個兵笑,大姐啊,平常看你指派這個指派那個,很神氣哦。你雖
然整天光著屁股蛋蛋晃著倆大奶子,照樣裝的像個大官一樣,我們小兵看著心裡
都怕怕的……你現在這個樣子……嗯,看起來像個犯人啦。

  騰努他們的嫉妒勁表現的很明顯。原來過去那陣,小兵們看著孟虹整天直接
跟著阿彬老萬兩個大佬混,一直是覺著不順眼的。可是孟虹有什麼辦法,誰能讓
所有人滿意呢?

  大家都說孟虹是個最爛的婊子,大家都說前兩年她在芒市醫院裡的時候很好
玩,可是來得晚了沒見識到……哼哼,現在可算讓我們趕上了。

  " 虹姐啊,你躺到鋪上去。咱們前邊說好了,想看女人玩女人呢。"

  虹手背在後邊,她把上半個身子趴到鋪板上,又扭屁股又蹬著腿,掙扎著爬
上去,翻過臉來躺好。

  小武已經解下皮帶提在手上,隨便挑一個邊上待著的光身子女人,一鞭子抽
過去:" 你,爬她身上舔她奶頭!"

  還你呢,也上去,舔那邊那個!

  " 咱們姐姐腳也不錯啊,一邊少一個腳趾頭,看上去就讓人心裡一蹦一跳的,
她都挨個兒舔過你們了,你們也得搞個有來有往吧……好,就你們兩個,一人抱
住她一條腿,把這對髒腳丫子全都舔乾淨了……"

  比起別的女人,孟虹的這雙腳當然更加乾硬黑瘦,粘連著斑斑點點的砂土石
頭碎塊,拖掛著兩長串粗鐵鏈條,擱在通鋪的木板邊上。兩個赤裸裸的年輕嫂子
跪在地下湊上去臉,兩條紅的濕的,淌著汁水的舌頭刷過去,又捲回來,慢慢的
在她的腳背腳掌上刷開了人肉的顏色。

  兩個兵看了一會兒,覺得有幾分噁心,又有點說不清楚的刺激。總結起來,
弄這麼一群光溜溜的女人逗樂解悶,是個男人走過路過,一定不能錯過。他們看
看被人壓在下邊的孟虹,臉頰透紅,瞇眼如絲,嘴唇半開半合的,喘氣也輕一聲
重一聲找不到節奏。看起來被人舔著吸著奶頭對女人真不是好玩的事,就是虹姐
那麼個沉著淡定,久經戰陣的大姐姐,一不小心也得搭進去。

  小武彎腰過去拍拍孟虹的臉,姐姐想要了吧,覺得屄裡特別空虛吧?姐姐你
真夠騷的,整天被男人幹著,還那麼整天想著要……別急,一會兒我們讓姐要個
夠啊。

  該收拾中間了。再拽一個女人過來,把她按到孟虹分叉的兩腿裡邊。揮起巴
掌來抽在她的屁股上,一邊一下:" 給你派個好事,舔咱們婊子大姐的爛屄!"

  這些女人都在軍營馬店裡被男人玩慣了,哪一天都得靠嘴唇舌頭先搞硬再搞
軟好幾條雞巴。現在皮鞭就在後邊晃著,後邊牆角里還有個女孩被揍得沒完沒了
地吐著胃酸,誰敢不盡心盡力的,使出狠勁來擺弄孟虹的身體。後邊的兩個小媳
婦把分給她們的一對光腳丫子舔得光溜溜,水淋淋的,還是不敢停下,再把腳趾
頭含進嘴裡,吸吮得滋滋出聲。

  中間這個女人已經把孟虹的兩瓣大陰唇從下到上梳理一遍,再圍著腿根的夾
縫轉上兩個圈,回到中間,深入下去,她用舌頭撐開陰唇的遮掩,頂緊了那顆小
花苞一樣的陰蒂,撥一撥,掃一掃,抽絲剝繭一樣的盤繞迴旋。孟虹覺得她的門
戶酥松得就要化成糖漿。

  " 哎呀。" 孟虹說,跟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又說," 哎呀……啊。"

  仰天躺著的女人孟虹先是腰和肚子,跟下去到了屁股和大腿,上下的肌肉波
浪翻翻滾滾,有點像是要滿水漲潮。那時候的那條舌頭,該是已經伸進她的陰道
裡去了。女人的舌頭當然比男人那東西短,也比那東西軟,可是她更膩人,更糾
纏,堵在口子上鉤著撓著,前緊後松,孟虹覺得自己前邊繃得又緊又脹,熟透了
一樣厚實多汁,可是裡邊一整條開滿了花的大路,空空蕩蕩的找不到鋪墊踏腳的
地方,一路飄搖空虛到心裡去了。

  騰努上去提起正努力著舔人陰門的女人往床下邊一扔。他自己併攏兩個手指
頭捅進去,前後抽插,順便摳兩下她咕嘟著的細嫩肉芽胞。他笑:" 姐你可真是
老幹這行的了,一條屄裡水得可真猛哦,還抽抽著吸人的手呢。"

  在自衛團待過一陣日子的兵,對女人沒有不熟門熟路的。這個兵壞笑著說:
" 姐裡邊肯定覺得特別空得慌吧,不慌不慌,一會兒咱們給姐塞個特別大的玩。
"

  他再回身到床下邊去撈那個剛給他推開的女人。" 還是你先來,這回咱們不
用嘴了,你們女老闆經得多了,就喜歡大的,我看你得握個拳頭吧。"

  " 嗯,今天咱們就試試這個,就用這個插她。握緊了……握緊了結實啊…
…握緊拳頭捅進去,對,對,就這,就這!"

  慢著點慢著點,進是一定要進去,可咱們別一下把她給弄開個大口子……

  女人左手扶在孟虹的大腿上,右手緊捏成拳,慢慢的拱進了孟虹的陰門裡邊。
虹的陰道口子一開始真沒張到那麼大,不過女人蠕動得緩慢柔和。孟虹覺得她的
手指骨頭關節像一節車廂底下的鐵輪子,一個一個的碾壓進了她的門檻。她有點
緊張了,她覺得疼。

  要抽腿是本能,可是她的腳還被人抱在懷裡舔著。小武說,抱緊了別放!別
停,繼續舔!

  上邊的兩個女人也還壓在她的胸脯上,小武也打個招呼,按住她,壓住她肩
膀!

  虹這麼多年像是還真沒被人用拳頭幹過,可是她生過了兩個娃娃,她還跟整
個惠村的公馬打過一年交道,人手比馬的那東西也沒有粗到哪裡去,拳頭不至於
就真能弄壞她。她只是不喜歡,或者是……還沒習慣。女人的拳頭在下邊進兩分,
退一分,再進,再退,綿延不絕。孟虹被人按緊了頭尾,兩手又一直銬在身後硌
著,她一擰腰腹上的肌肉,光是把自己的中段撐離了床面。

  " 哎呀媽呀……天哪……" 高個子的孟虹左右扭動,甩著頭喘著氣,高一聲
低一聲的喊出了聲音。孟虹兩腿之間的那個女人,緊咬嘴唇,聳肩翹臀,前額上
流下一路的汗珠,女人的赤手已經埋進了虹姐肉身深處,虹姐的肉,厚重稠密,
粘液淋漓,她們裹挾著她的手指骨節,一環一環的迎上來,一層一層的滑過去,
沒完沒了,沒邊沒沿。她能感覺到那裡邊有血管在跳,有經絡在抽縮,哪怕動手
的是個女人,她也會覺得自己身體底下開始發熱發燒。

  她眼看著虹姐那對肥膩寬廣的大陰唇片片,脹大到通紅透亮,光彩照人,她
們像一片湧出火山山口的熔岩一樣吞沒了她的手腕,她們崩潰著掀翻開的樣子像
是地獄的開口。不光是她的拳頭,現在是她的整條小臂,正在那種肉和水的焰火
中翻滾沉浮,她不知不覺地發出了呻吟,不知不覺地猛烈抽插起她的整條手臂,
她莫名地覺得疼痛,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她自己的疼痛,還是她正在代替孟虹姐
姐感到疼痛。她也不知道疼的是她的手,是她的屄,還是她的心。她因為強烈的
痛苦和巨大的快樂開始抽泣,而孟虹正在她前邊扭曲得像芒河的漩渦一樣,女人
的肉和愛當然是寬大柔軟,但是孟虹覺得這一次她被擴張到了極點。她甚至也不
知道那是肉體痛苦的極點,還是慾望擴張的極點。她也管不了自己臃腫妊娠的肚
子。孟虹終於放棄了控制,歇斯底里地狂叫了起來,她也在歇斯底里地瘋狂掙扎,
她們一堆精赤條條的五個女人擠壓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 我靠,這樣的事兒才叫真帶勁啊。" 騰努和小武四眼對望,互相看看:"
再搞下去吧?換個女人再捅這屄,讓她們都輪上一遍,看看咱們老婊子會變個什
麼樣。"




                A79

  孟虹在集中營裡的日子很不好過。騰努和小武把她送進去的那一天,兩個小
兵就支使著裡邊的女囚犯們輪流著給她來了一遍拳交。她的門戶和通道裡,被十
多個女人的拳頭連帶手臂各自進出了四五十遍。等到這場活動做完,孟虹躺倒在
木頭鋪板上,全身汗水流得像小溪一樣,分開的兩腿中間一大攤帶著血絲的濃漿。
除了胸脯還在一起一伏的微微喘氣,幾乎就看不出她還是個活人了。騰努和小武
還不肯放過她。

  「我說啊,剛進來的新人該待什麼地方的?聽說是都得要她們睡馬桶邊上
……」

  「對對,咱們姐姐整天講規矩管人的,她自己也不能壞了規矩是吧……你們,
你們兩個,把她拖下來,弄馬桶邊上去!」

  給女人們方便用的木桶放在房子靠裡,帶著個讓人搬動的木把手。軟綿綿的
孟虹被擺放到了桶邊地下,那個角落地下的污穢潮濕就不用說了。騰努想了想,
皺著鼻子過去從女人背後拽出她的手臂,先開了上邊的鎖,牽一隻手穿過提把,
再合上手,再鎖鐵銬。孟虹的兩條手臂就繞在那個糞尿桶的把手裡打不開來了。

  過去每天她要安排人出去倒掉糞桶,現在看管他們的青塔獵人早上開門以後,
孟虹就得自己提起桶來,慢慢往外挪動了。看守會跟著她,從幾乎總是呆滯麻木
地坐在木樁底下的阿嬋身邊走過,走出鐵絲網門,才能把污物傾倒到山坡下面去。

  這一個來回真不算短,孟虹要對付的不光是和她的手臂糾纏在一起的木桶,
還有她腳腕上拖拽著的兩根粗鐵鏈條。或者說,正是因為給她的腳上上了重鐐,
騰努才故意的要她每天走那麼一大段路程。

  騰努說,「姐姐那回的話是怎麼說的?好像是沒有男人用的屄也不能閒著對
吧?都說青塔沒有那麼好的事兒了,那姐姐你這屄呢?」

  「咱們覺得那天你讓女人們幹著也很爽的哦,就當個規矩定下好了,每天都
讓她們干你一輪,嘿嘿嘿,怎麼樣?姐的屄每天也不能閒著。」

  他往邊上的女人堆裡找,「你,你叫個什麼?」

  那個女人叫賢。「那回被虹大姐姐塞了滿屄辣椒的就是你吧?好,你過來,
以後就是你管馬店的事了。反正你跟個大媽也差不了多少,難怪沒男人操你。沒
男人要的老貨,管女人正好……」

  「以後你每天給老子們盯著,每天大家都到這裡來干一回虹姐姐,都用手干,
一個拳頭捅進去,一是要沒過手腕,二是要插一回抽一回,插過五十下了才算一
個人。懂?」

  孟虹反正永遠離不開馬桶邊,在這個角落周圍,便溺濺灑流淌出來是免不了
的。地下有些濕,有些水漬,孟虹閉上了眼睛躺倒下去。實際上,虹被關在這裡
邊的二十多天裡,就是一直被鎖在糞桶邊上,不管是吃還是睡,還是被女人們用
手臂用拳頭干屄。

  這裡關著的女人們去馬店賣的時候,才會被允許到青溪裡洗一下身體,孟虹
這段日子除了每天拖著兩副腳鐐去營地大門外倒一回馬桶,其他時間都是關在屋
子裡,也就沒人特別讓她洗澡了。而且她的手一直上著鎖。她照顧不到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一直又長又散,在木桶裡外拖沓糾纏,她完全沒有辦法去管,她也沒法
去管自己的赤裸的身體,只能任憑自己在尿液污水裡起立坐臥,更不用說她被女
人們折磨陰道的時候,被捅弄的在那塊地方翻來覆去,前仰後合了。

  賢每天把幾個土豆扔到她身邊,她得把自己扭折起來,用嘴去地上揀。如果
沒到真要想死的地步,人到餓狠了什麼都能做得出來,或者說,真要時間長了人
也會習慣,既然只能是這個樣子,就只好讓它去吧。反正等到了二十多天以後,
自衛團的兵們把孟虹弄出來的時候,孟虹蓬頭垢面,滿身污穢,雖然是赤身裸體,
但是已經完全不成女人的樣子,讓人根本無法直視。

  這天像是要有個結果了。孟虹被帶到坡下的水灣裡,總算能洗了個澡。這也
是她那麼多天裡第一次被從木桶上解了下來。孟虹的腳下已經被粗鐵圈子磨蹭得
血肉模糊,那麼多年的折磨下來,孟虹從精神到肉體確實是足夠的堅韌強悍,可
她到底不是真用鋼鐵做的。女人勉勉強強地在地下拖上兩步三步,站住身體歇一
口氣。一停下來當然就有皮帶抽她的屁股。她步履蹣跚,腳虛腿軟,總算把自己
拖到了村口馬店的空場子裡。這麼多天她一直沒見著過小冬和薩他們,現在自己
這個樣……她也不知道他們會變成了什麼樣。不過他們是生長在這塊地方的人民,
即使是小冬,也該已經懂得了人生的無可如何。

  給她背上再抽上一皮帶,這回是要她停。「跪下!「後邊的兵說。孟虹面對
自己木架草頂的家跪著,士兵們正從裡邊往外扔東西,全是些破鍋木碗之類的雜
物,薩和薩婆婆還有幾件衣服。她家的人全都被趕到屋子外邊了,薩仰臉朝天,
撒婆婆發呆,只有小冬跑過來摟住了媽媽的腿。

  媽媽的手被銬在後邊。她低頭看看女兒。小冬只是大哭,小冬懂事多了,終
於懂得了不再問什麼和為什麼。孟虹只是看著,看到後來開始落了眼淚。這算是
來到青塔以後她哭的第二場。最後有人過來拖開小冬,把她提起來放回老薩那邊
去。

  「好了,房子搬空了。你以後就自己住在裡邊賣吧。」

  屋裡現在只剩下了一個木凳和一張床板,這是個長期監禁的判決。老萬們最
後的決定是把孟虹一直關在裡邊,根本的原因,或者是他們現在已經不再特別需
要孟虹。自衛團自己的馬幫經過一年運轉,趕馬人們都已經熟門熟路,他們不愁
沒人帶隊打理,而讓孟虹這樣的人出頭露面,東奔西走的總是個麻煩,遲早是要
解決掉的,現在正好借個機會讓她就此消失了事。

  簡單的在後山挖個坑把孟虹扔進去埋掉,好像又太直接。單憑馬幫被搶就殺
掉孟虹並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會影響趕馬人們的再說孟虹不是個普通女人,留
著她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派上點用處。

  當然了,按照孟虹自己的沒有一個屄能空閒的理論,她在沒死以前永遠都是
馬店的婊子。要是還有人會想起她來,可以去找她,幹她。幹完鎖門。不過她現
在的身份像是一個假釋過後重新收監的犯人,肯定再不會有什麼經濟權利。孟虹
不再是一個幹活掙錢的人,也就沒有可能供養她一家的那些老小。老萬對孟堂老
薩這些人也毫無興趣,他只是讓人把他們趕遠點,別讓他們在村口哭哭啼啼的破
壞馬店生意就行。老薩背起來孟堂,拽著薩婆婆衣服的一隻角,小冬自己走路跟
著他們,沒穿出青塔村就停了下來。他們這樣能到哪裡去呢。

  不知道是騰努小武們想出來的主意,還是阿賢擔心管不住孟虹。但是他們都
有可能是聽說過孟虹在惠村的經歷,而且受到了啟發。反正遇到有事,大家都會
覺得把孟虹這樣的女人看得緊一點肯定沒有錯。阿賢找了馬幫的男人幫忙,鋸了
兩塊木板來,對剖,挖槽,打眼,釘上鐵環鐵鏈,沒事的時候阿賢就把這些物件
安裝到孟虹身子上。下邊枷住女人的腿腳,上邊枷住女人的脖頸和兩手。

  現在阿賢帶著鑰匙管理馬店裡外的事。馬店的活幹完以後,到這邊來關上小
屋的門,賢在裡邊怎麼收拾孟虹就完全看她的心情了。一開始的幾天,碎辣椒漿
糊恐怕是少不了的。戴上兩副腳鐐,再被釘上一長條硬木枷,一個頭兩隻手也被
木板固定在三個洞眼裡,孟虹在地下一跪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賢端著一碗小青
辣椒進來,慢慢的搗爛了,慢慢的往她的陰道裡填。阿賢從後邊抱住孟虹的腰,
另外一隻手撥弄著虹的陰戶,填進去一點,換上搗辣椒的小木杵子往裡捅,裡外
捅過一陣子,再填。填完了從屋角水桶裡舀起一瓢水來洗洗手上的味道,站起來
看著腳地下的孟虹哭著嚎著,被激出來一臉的眼淚鼻涕,用頭往前邊的牆上一下
一下的撞。

  好不容易熱辣的勁頭下去了點點,賢湊下來跟她說,姐,姐,還有你那個屁
眼兒呢,咱們也不能讓她閒著吧?」

  她也用小木棒子往她的肚腸裡邊一撮一撮的捅。孟虹被燒煞得,帶著鐵鏈帶
著木頭板子,帶著她已經現了形的鼓脹肚子,像條菜花蛇一樣滿地上亂扭亂爬。
等到扭完爬完,終於鬆泛一點能夠喘出一口氣來,窗外都已經蒙上了早晨的白光。

  阿賢拖她脖子上的系鏈,關進這裡邊以後她給她拴上的。「好啦好啦,咱們
洗洗去,洗了就不辣了啊,乖。」

  要洗就要去村外的青溪,她得走著過去。而且賢一點也沒有要把她的夾板卸
下的意思。嗯,回想一下,她自己這幾年過得可算是很自由很開放了,都能空著
兩隻手在芒市逛大街進飯店,這種被趕著上了硬架子的滋味,可真的有一陣子沒
有嘗到過了。孟虹老老實實的端著那個低頭叉腿的格局,四肢安置得平正穩重,
她的身子往一邊扇一個半圓,搖晃一陣,再扇另外一半。就像是一張會走路的門
板。

  賢說,先往村裡繞個圈子,咱們去看看小冬。孟虹只說了句「阿賢,別…
…」賢抬手給她一個耳光。「姐,現在是你說話的時候嗎?」

  羞辱都像地獄一樣,還能夠分出層級來。精赤條條的,戴著腳鐐戴著手銬,
硬是從二十來歲過到了三十歲,都還沒能落到底嗎?她還得戴著枷板,每天跪到
老公和老公的老婆,再加上自己的女兒和爸爸跟前去。還有那些青塔的男女老少
們,托他們頭人和頭人兒子的福氣,村民們對她一直都算不錯,現在她被整成了
那麼一副直挺挺的門板樣子,也得讓大家再認識一遍。

  薩的一家是被自衛團趕出來的,青塔人不太好公開幫忙,他們住在村子另外
一頭的大樹底下,他們也沒有東西可吃。不過他們可以去村裡要到點吃的。施捨
要飯的這種事總不至於也讓老萬他們不高興吧。

  孟虹跟在阿賢後邊,把自己挪動過整個村子,跪到大樹前邊。賢說,小冬小
冬,過來看看媽媽。小冬跑過來的時候抱著衣服前襟,懷裡鼓鼓囊囊的,她從裡
邊掏出一個山芋說,媽媽我餵你吃東西。

  媽媽的手枷在厚木頭板裡,夠不著嘴邊。虹說,媽媽咬一口。媽媽就咬一口。
剩下的小冬吃。小冬說,我還有,大叔大姨對我都很好的,我能要到很多吃的呢。

  孟虹有時候不太敢看女兒。她看看樹底下,薩婆婆眼光空洞,可是全身緊張,
她的手痙攣地拽緊了薩的一隻胳膊。鐵鏈一響動薩就會知道是她來了,可是薩總
是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像一根木頭樁子。在一起睡了半年,孟虹能明白
薩的心思,他還有什麼可說,有什麼可做的,他只能是沉默著等待,也許什麼時
候,命運可以對他和她都好一點了吧。

  再有就是老爸爸的眼睛。在北部風雲了前半生的孟堂,已經被命運安排成了
一個永遠的看客,只有被人背來背去的存在感了。而他的唯一的女兒,則是永遠
的赤身裸體,永遠的披掛著枷鎖出沒在他的周圍,變成了對他的,也是對她的無
比刻薄的嘲弄。

  孟虹這時候前邊後邊的兩個洞眼裡還填著辣椒,只是一個晚上以後辣勁褪了,
還有點熱乎乎的。見過了家人,賢領著她再從村裡走過一遍,到了青溪邊上才給
她解開脖頸上的木頭板子。在整一天裡邊,孟虹往往只有這點時間能夠鬆一下手。

  她帶著整副腳枷慢慢坐到水裡去,要緊的是把自己的屄洗乾淨。她得靠這個
吃飯的。

  馬店裡沒住人的時候,孟虹一整天都是在她的小屋裡跪著。賢肯讓她躺下的
時候不多。到了晚上就給她塞辣椒燒她一整夜。現實是賢也得讓馬店賺錢,掙不
夠錢她也得挨揍,既然沒人肯出錢來操孟虹,那孟虹當然就得受罰了。賢現在做
的跟孟虹原來自己做的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只是報應來得真快,也真夠直接的。

  好消息是跪到了下午,阿賢忙完了進來跟她說,惠村的馬幫過路,在店裡住
下啦。姐的屄癢沒癢?

  ……癢。婊子的屄癢。

  那姐求求我吧,都是女人,說不定我心一軟就讓你去賣了呢。

  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女人也是一樣。要是孟虹還想著把肚子裡的娃娃給薩生
出來,她現在還不想立刻就死的話,她就得忍。塞辣椒這種事幹太多了可能會弄
壞掙錢的器具,阿賢也不是一直都用,她主要的辦法是餓孟虹的飯。沒有生意的
時候,賢每天就給兩個生土豆。為了免得總是拆卸木頭夾板的麻煩,早上去洗澡
前給她握在手裡,一隻手攥住一個。去青塔村裡走過一個來回都不能掉,掉了也
許就沒了。

  孟虹實在是餓,每天兩個土豆的日子連著過到了第三第四天,女人的臉頰凹
陷,胃裡泛酸,整個肚子空虛得像一口沒有底的鍋,透進來的只有冷風。她東倒
西歪地走出去,只覺得眼睛裡看到什麼全都是土豆。小冬再餵她吃的時候,她不
知不覺的咬下去第二口,第三口,把整個山芋全吃完了還覺得不夠。吃完了自己
手裡還死死的握著那兩個土豆,等會到了溪邊上,阿賢給她打開木枷她才能吃到
嘴裡的。

  就是這樣,有男人干她才有飽飯吃。孟虹跪在賢的腳底下,滿臉順天認命的
表情:求求阿賢大姐,讓我……讓婊子孟虹去賣吧。

  說得真好聽,再說再說。

  求求大姐讓孟虹婊子去賣屄吧。求求大姐讓孟虹婊子去賣肉吧。

  求求大姐姐,讓孟虹婊子去舔男人的雞巴吧。

  好好好……姐姐這樣子可真讓人看著心疼。孟虹反正一直是帶著夾板,可是她
的嘴臉伸出在木頭外邊。賢分腿摸了一把自己的陰戶,「剛尿過,麻煩姐給舔舔。

  孟虹認認真真的伸長舌頭出去舔她,舔過一遍外邊的褶皺,再有伸有縮的去
填她的水肉洞眼。弄到賢在上邊哼哼唧唧的摟抱住了自己的胸脯。一陣哼唧哆嗦,
伸張抽縮過完,賢滿臉紅暈,眼光散亂,夢遊著一樣轉一個身。她拍著自己的屁
股蛋說,姐啊姐啊,這個這個,咱們再來這個眼兒……

  遇到有馬幫在店裡住下的時候,孟虹要跪在賢的腳底下求賣逼求賣肉的哀求
半天,再給她從前到後舔過插過。最後賢把木凳子拖到孟虹的眼睛跟前,抬起一
只光腳板子往上一放。腳腕上也是一串叮噹作響的長鐵鏈條。

  阿賢自己同樣是奴隸,也是一直戴著腳鐐的。阿賢的一堆腳趾頭被舔得花枝
搖曳,腳背腳底像烙餅一樣翻過了好幾個滾。賢在上面看著看著,忍不住要笑。
行,行啦!她一伸腿,腳掌不輕不重的蹬開底下孟虹的臉。

  姐一條舌頭可真會伺候人哦,嗯……舔人的屁眼也舔得好,去吧去吧,咱答
應姐去賣了……哦還有啊,姐要賣就得賣的像個婊子的樣子,還有那個大銅雞巴
呢,帶鈴帶響的,姐姐掛脖子上多帥氣啊。咱可是還記得呢。

  銅雞巴有一陣沒用上了,阿賢從營地裡翻檢了出來,也給孟虹掛在脖子上。
帶著鈴鐺響聲,兩塊木頭加一堆鐵鏈,磕磕絆絆的走進馬店裡去,一屋子裡都是
熟人。

  孟虹硬撐起脖枷來,抬臉對著大家笑,苦笑。「都是老客人了,妹子這個老
婊子的屄什麼樣,大叔大哥們早就都嘗過了。要是還有點好處,還有點想頭,求
求叔叔哥哥們,照顧下妹妹的生意,妹妹成了這樣了,就是求哥哥們幫一幫忙
……妹妹用嘴,用……一定都給用足了勁做,一定讓叔叔哥哥覺得花得值了就是
……妹妹的肉,還算有幾分結實勁的吧……

  虹姐做婊子的名聲,在趕馬人中間真不是虛妄。孟虹的悲情銷售也不是完全
沒有用處。她這樣在馬店裡苦苦哀求一陣,總能仰躺到鋪板上接下幾單生意。再
多出點錢的,就跟著她們到小屋裡去,讓阿賢卸開木板用手用嘴玩整晚全套。

  有了手幫助就大了,孟虹真能跟他一直搞到半夜,搞得他心空腿軟,夢遊一
樣的晃出門外去,說不定還有時間能再接住下一單做到天亮。

  生意好了大家都高興。阿賢會去軍營裡盛一碗冷飯來,也許還添點剩菜,在
給孟虹重新帶上脖枷之前讓她吃頓好的。然後是每做過一個人獎賞兩個土豆,給
孟虹存在屋角落裡。當然是有獎有罰才能可持續發展了。

  跟在惠村那陣子一樣,孟虹每天盼著有男人住店,能有男人來幹她。她多掙
到幾個土豆,就可以不用小冬要到山芋來餵她了。可是很明顯,這麼幹下去不是
長久之計。孟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更大,和兩個又在憋乳腺的奶子一起,像三個
注了水的肉皮口袋一樣掛在她的光身子上,下半又滿又重,上半牽著筋連著皮的
晃蕩。孟虹每到懷孩子胸脯都會變得像頭母牛,可是她自己卻更乾瘦更精實,背
上的肩胛骨頭聳起來像魚的鰭,腿腳上青筋凸露扭曲,是因為皮膚都緊裹在骨頭
踝子上了。

  惠村的趕馬人就是在這時候找上來買了孟虹的屄。尼拉自己很少走青塔這條
路,那一次馬幫帶頭的是尼拉的表兄曼瓦,他和孟虹在惠村的時候就整天相處的,
當然彼此熟悉。阿賢也關門出去了不妨礙孟虹幹活。虹知道曼瓦一直是尼拉的重
要幫手。她打起全副精神來給瓦做到半夜,五回六回的潮起潮落,男人舒服得直
哼哼。

  孟虹對瓦說,告訴尼拉一聲,我有他要知道的東西。

  瓦在北部東奔西走那麼多年,能猜一猜虹的意思。他問孟虹,你要賣什麼,
要買什麼。

  孟虹說,把孟堂小冬他們帶回惠村去,給他們安個家。我告訴你老萬做鴉片
的事。

  孟虹知道這多半是一條不歸路。北部這麼個小地方藏不住什麼秘密,她賣情
報一定會死的,而且要死就死得很慘。可是她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孟虹對瓦說,
這是個大事,你對祖宗立個誓,就是我死了,惠家也會管著我爸和我女兒,讓他
們好好的過下去。

  立誓這種事,在北部也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原人對祖宗還是當真的,
賭過咒,發過誓了,不碰到要命的關節上,不至於去賴賬。要說不重要,那就是
真到了自己要生要死,或者是幹一票就能發大財的地步,那種時候當然就不用再
去指望,誰在哪一天裡說過的一句兩句空口白話。

  對於孟堂老薩和小冬,他們現在只是要有幾口飯就能活得下去,應該不會被
繞到什麼大利益的交換裡邊。孟虹讓惠村的頭人做個保證,她現在能為他們做的,
也就只能是到這一步了。




                A80

  在她光裸的屁股下面鋪墊的是邊緣尖利的礦石碎片,每到睡覺的時候都是一
樣。她在這個廢棄的小礦洞裡已經住了也許兩年,不過那只是也許。在她被燒紅
的鐵條扎穿了眼睛以後,她就不太弄得清楚時間了。同是在那一天,她兩隻耳朵
的耳道都被灌進了燒到沸騰的菜油,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聽到過一點點聲音。干
這件事的人還順便割掉了她的一隻耳朵。她現在的臉右邊是沒有外耳廓的。可是
她的頭髮應該已經長到更長更密,也一定更加雜亂,少了一邊的耳朵也許並不算
非常顯眼。

  割掉她舌頭的事也許還更早些?要是她試著去回憶的話,也許有過一段時間,
她是說不出話來,但是還能看到東西的。反正總的來看,她的回憶細節都是有些
含混,不能太當真了。她可以確定的是,現在自己的口腔裡空空蕩蕩,只是在咽
喉底下躲藏著一截斷面粗糲的舌根。這樣當然是不能說話了,她也許只是可以發
出一些像動物那樣奇怪的聲音。再說……她也永遠不能知道自己的嗓子到底還能
發出什麼樣的聲音了,她的世界已經淹沒在永遠的寂靜之中。

  還有就是,她的天和地是永遠永遠的無邊的黑暗。

  這個赤裸著生活了十多年的女人,終於落到了僅僅只能依靠赤裸肌膚上的感
覺聯繫世界的地步。她認識到自己已經完全徹底的變成了一條盲目的蠕蟲,她所
能知道的事實,永遠只能是自己的肉體爬行過的地方。當她被頸上的鐵鏈拖拽著
行走的時候,她赤裸的腳掌觸碰到粗糲的石片,那使她知道自己還在礦井的深處,
一切都沒有改變。很久沒有改變了。

  使她知道每一個輪迴正式開始的消息就是肉體上的疼痛。首先,她照例是被
厚實的木板枷住脖頸和手腕,蜷縮著坐在礦石碎渣上的。在她還有眼睛的時候就
一直是這樣,所以她能知道,用的材料是礦井裡到處可見的鋪設鐵軌的枕木。在
邊沿上打出槽孔後,並起兩條長方的厚木塊來,把她夾在中間。那兩塊木頭外邊
總是用鐵鏈繞起來捆住的吧,木頭上緣釘了鐵環,可以拴到礦洞巖壁的某一點確
定的高度上,一般那會是她坐在地下以後的,半個人的高度。枕木很長,上邊的
位置固定,另外一頭往前往下,傾斜著壓住她的肩膀。木頭面上露出她一動不能
動的一張臉和兩隻手,下邊是她彎腰佝僂著的光裸的身體。枷板定死在牆上,人
就站不起來也躺不下去,當然也移動不開。從她被關進礦井隧道以後,一直就是
這樣坐著睡的,睡了該有兩年了。

  如果是,像她這樣過下來的三十六年生活可以算做一生的話,她這一輩子總
是斷斷續續地逃不過木頭夾板的糾纏。鐵鏈沉一點重一點也就算了,可是它們寬
松,至少在她熟睡的時候,她可以暫時地忘記自己的束縛。但是木頭這樣的堅硬,
粗暴和刻板,特別是它的刻板,真是讓人刻骨銘心。

  每到人們覺得需要嚴酷地對待她的時候,他們就會想到木頭的夾板。總要把
她定製成一個緊密僵硬的姿勢才能罷休。還在薩節因的鹽井上瑞瑞瑪就說過,一
個人真的下了決心要死,她可以用石頭片割開自己的脈搏,光是用手銬都管不住,
真得把她的兩手懸空固定,前後左右都挨不到自己的肉,那才再也沒辦法做到殺
死自己了。

  從隨便什麼角度看,她是真的該死,也真的想死了。所有那些人繼續這樣酷
烈地折磨她,像是已經完全沒有道理,只不過……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道理。
他們就是不能讓她自己死,她的無邊無際的痛苦只是她個人承受的痛苦,反正跟
任何的別人毫無關係。除了她自己以外誰都不會在乎。他們只要每天花上兩碗冷
飯的代價,就可以得到一頭能夠運送礦石的畜生,還有一個可以操來操去的屄。
不管這個女人變成了什麼樣子,她的屄還是一個有水有肉,能開能合的好屄。更
好的事情還在操這個屄是完全的白操,一點不用自己掏錢。

  礦裡那麼多血氣方剛的年輕漢子,三天兩頭都得有屄才能過日子,地面上做
生意的婊子再是便宜,五分也好一毛也罷,都是拼著性命刨錫礦砂子攢出來的。
不就是個洞洞嘛,礦底下黑燈瞎火的一搗鼓,賣五毛一次的那些妹妹,真就能比
這條整天光著的老屄更緊更多水麼?普天下白吃的午餐才是真的王道。

  讓她知道每一個輪迴正式開始的消息永遠是肉體上的疼痛。她的身體正面遮
擋著枕木合併成的枷板,而她的側面暴露在外。堅硬的木頭棍子因此永遠會沉重
地捅在她的肋骨上。她的肋骨已經很瘦了,第一下就讓她疼得渾身發抖。

  永遠不止一下。她偏向另一個側面,緊緊地依靠身後的岩石牆壁,一邊渾身
顫抖地接下捅到肋骨的第二下,第三下。她張嘴嚎叫了起來,但是悄無聲息,她
的尖叫聲她自己聽不見。她只是必須發出聲音讓揍她的那個人聽見,否則他手裡
的木頭棍子是不會停的。她要讓他知道她真的已經疼到清醒過來了。

  痛醒過來的這幾下子不能叫做早晨,早晨那種事是她的世界之外的某種,永
遠不會再回來的東西。她能得到並且享受的只有輪迴。她總是在睡夢中戰戰兢兢
地等待著毫無預兆,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她有時候能估算出大概的時間,有時
候不能。那些進來弄醒她的人走路和說話發出的聲音也許很響,可是聲音傳遞的
消息永遠不會再進到她的世界裡來。頂在她肋骨上的鐵鍬把子才是新一個輪迴的
起點。

  在她慘叫過之後,那些來領她去幹活的人會知道她醒了。她可以感覺到他們
在擺弄她的身體,從她的肩膀上把木頭搬走,她的脖子和手腕突然的鬆動開來。
以後需要她做的,是在每一個輪迴中永遠重複的事。被解開了枷板的女人站起身
子轉向她的左邊,不多不少的五步之後,她的腳尖會接觸到冷水。

  他們給她睡覺的地方是一條積水的廢棄礦洞。在也許一年以前,她還能看見
東西的時候就住在這裡,她還記得隧道兩頭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那時候礦燈
對她還有意義,在有燈火映照的時候,隧道的拱頂下面是一片幽深的水面。

  而且水是在流動的。這條礦道並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錫礦開採在北部有很
長的歷史,幾百年中一代一代的採礦人們在地層深處留下了縱橫交錯的坑洞,地
下水滲透進來淹沒了它們。她只是一直待在一個接近礦洞洞頂的,沒有被水淹沒
的角落裡。

  再往前走就進到水的深處去了。她感覺到冰涼的水面搖晃著升高起來,從腳
腕開始,在另外一個五步以後會淹沒掉她的肚臍。他們需要她住在水的邊上,這
樣她可以清洗自己,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也能清洗自己。她被帶到礦井底下以後就
很少回過地面上去,一年兩年中也許有過一次,兩次?而這一回也許真的會是永
遠。在燙瞎她眼睛的那天就有人告訴過她,在裡邊慢慢等死吧,這輩子別再指望
從黑洞子裡爬出來啦。

  肚臍腰腹周圍的水在沉穩地流動。她在水裡釋放乾淨自己。她在這裡邊必須
嚴格遵守的規矩之一,是在睡覺的時候嚴格控制生理需求,幹活的時候自然也是
一樣。在一個輪迴的週期中間,會有人在想到的時候把她領進廢礦洞裡,踢一腳
她的膝蓋,她就知道那是要她蹲下去方便。她沒有舌頭,她想要的時候說不出來。
要是實在忍不住了,弄髒不該弄髒的地方,她一定會被人用鐵鍬把柄揍得滿地打
滾。她眼瞎,別人沒法讓她自己收拾乾淨,要一夥挖礦砂的大老爺們去對付女人
的髒東西,他們當然會非常生氣了。

  她在每個輪迴開始的時候洗澡,會有人給她帶來吃的。有人牽著她頸上的系
鏈把她領到採掘面上去,她一邊往嘴裡塞進飯團,一邊忙亂地順應著鐵鏈牽扯她
脖子的快慢節奏。要穿過一些不同的巷道。滿腳下踩的都是岩石碎片,雖然腳鐐
拖掛得不輕,她每一步都習慣了高抬腿免得絆到。只是這些已經走過了上千遍的
路,即使已經被完全的黑暗淹沒,她還是有點印象有點概念。她在腳趾頭觸碰到
了一截鐵軌和枕木的時候自動停下,伸出手在空中摸索著,摸到了礦車邊緣的兩
個把手,她分別握住了它們。另外一些男人的手抓住她的腕子,有些金屬的器具
插進她手鏈的鐵環裡來。在這個輪迴週期以後的時間裡,她一直要跟一輛鐵礦車
聯繫在一起。她的手腕被銅鎖鎖在礦車的推桿上,這可以保證她在推動盛滿了錫
礦礦砂的鐵車穿過漫長巷道的整個路途中,永遠專注在她的活計上。她不可能丟
下車子躲進分叉的礦洞裡去,她也沒法騰出自己的手來幹點別的事,比方用石頭
割破自己的血管。

  女人站在鐵皮車斗後邊等待。有人在給裡邊裝進礦石。雖然她的身外一片寂
靜無聲,但是她的手能感覺到車皮的震動。在這個時候會有人攬起她的腰來。從
後邊順著腿縫裡拱上來的肉棍子是赤條條的,硬邦邦的。她扶著車把撅起後半個
身體去迎接他們。她的思想麻木不仁,但是她的血肉蠢蠢欲動。氣流急促地迴旋
在她殘缺的口腔裡,她想要叫喊的時候就張嘴叫了喊了。

  每一個輪迴裡都不會缺少男人。女人是在各條隧道中輪流著幹活的,她不是
歸了哪一個礦洞專管,她是整座礦山的母牲口,大家輪換著用用,都能多推出去
幾車礦砂,都能省下幾個尋思婊子妹妹的小錢錢。礦底下有上百條幹活的漢子,
七八個人占一道挖礦的支洞,他們也許會盡著力氣把她幹上十三四回。下一次這
屄再輪迴來,要等到十多天以後了呢。

  操這個屄也不耽誤正事。屄在車子後邊扒著等著,大家一齊往車上裝貨,每
次留出一個男人來搞,正好兩不耽誤。大家原本就是為了消除個麻煩,卸個擔子,
男人一插進來就往裡死干,都是馬不停蹄,又快又猛的;換到女人這一頭,她反
正也是淋淋漓漓被一路操了下來,裡邊也都水靈爽滑。三五十下以後他的節奏就
亂了,一陣男精女血的生腥氣味,紅紅火火地衝上了女人的光身子。

  他的肉消失得無聲無息。女人呆立了片刻,不知道算不算茫然若失。她像狗
一樣抖抖屁股,活動一下腿腳。差不多了。女人心裡想。

  那就像是一個心靈感應。緊跟著上來的果然是一根木頭棍子,重重地頂撞著
她的屁股肉。在這一年黑暗無聲的世界中間,這根木頭的意義確定無疑。

  " 走起!"

  她晃了一下手裡的推桿。前邊很沉,車子確實是滿了。她的右腳掌結結實實
地撐住了一條枕木的邊沿,她的腳弓像堅韌的毛竹一樣翻捲,飽含著彈性。很大
的一步,連帶著腳腕上的那些粗鐵鏈環。滿載的鐵車像一頭睡醒的大動物一樣,
沉重,遲鈍地爬動向前。

  在礦洞盡頭的採掘面上,採礦人用鶴嘴鋤劈碎富含錫質的岩層,用鐵鍬把石
頭碎塊裝進翻斗車中。女人要把礦車推出這條五百米長的隧道,他們的錫礦砂石
會在那裡轉接上主礦井中的牽引車組。

  不管她的大動物有多懶,她必須盡快,盡快地推著它運動。帶著腳鐐沒有辦
法奔跑,她能做的是往前壓上自己的身體,盡量邁大步子,很大的一步,再一步,
不管肌肉筋骨是怎麼樣的酸痛怎麼樣的疲乏,也要強撐下去不能停……鐵車終於
轟然一下撞上了軌道盡頭的阻鐵。這時候才可以停住腳,喘出來一口氣了。

  有人拉開制動桿翻斗卸貨。這邊有時候也有人幹她,幹完以後,也是一根棍
子直捅屁股告訴她走。她往後拉車退進一條岔道,再往前順出來調換車頭。這趟
程序她已經做了不止一萬遍,瞎了眼睛也一定準確無誤。反正總是要盡量快著點,
她逼迫著自己疲憊倦怠的肉體和精神,一定不能拖延。等把空車推回了工作面,
那裡的人覺得她花的時間長了,就會用礦鍬的木把揍她的屁股。他們等的越久,
揍得就越多越重。

  問題在於人性。採礦人們出礦是為了換錢,多出一車礦石就多一份進賬。所
以他們永遠會覺得她不夠快,他們總是忍不住想要揍她,一定要揍得她甩翻起來
兩隻光腳丫子,在枕木上來回飛奔才叫物有所值。今天有屄就得今天操爽了,哪
怕揍到她明天爬不起來,憋死的也是下一個礦洞的雞巴。再說了,也許,可能,
不一定明天廢礦洞裡就漲了大水,淹的洪水滔天呢。

  鐵鍬的木頭把手,沒完沒了的砸在她整個的後背上,敲在肩膀骨頭上的那幾
下子,能讓她窩著心的疼。女人從屁股直到大腿上更是擁堵腫脹,沒完沒了的火
燒火燎。那地方總是像一個皮薄餡大的肉饅頭,在往外流著湯水。等到了整場輪
回週期的最後一個段子,採礦人們都要回他們地面上的家了。女人被牽著脖子領
回她的地洞,永遠的同一個角落,她要在那地方靠牆坐下,讓人給她重新戴上木
枷。她每次都是心驚膽戰地往下蹲,心裡知道要疼,可到那時候她怎麼也管不住
自己腿軟,每次都是咚的一下,一屁股砸在同一攤七零八碎的礦石渣子上。她要
坐在這上邊睡著,等著,等到輪迴再一次開始。

  她過的不是有太陽和星星交替發光的日子,她過的是在永遠的黑暗中推車拉
礦,挨打挨操,再加上吃和睡的輪迴週期。如果明天,下月,一年再加上一年,
都已經注定了永遠不變的重複劇本,她有什麼辦法可以知道她還擁有時間,擁有
自己的生命?

  被刺瞎了兩隻眼睛的女人,耳聾,嘴啞,光身赤腳,戴著枷板拴著鐵鏈,在
礦井下的各個礦洞裡輪迴。每一個輪迴換一夥挖礦的男人。十多回以後一百條漢
子就都把她上過一個遍了。她一整天要推的礦車全都是一樣的方正穩固,遲鈍笨
重,不過那些間間斷斷插進來的男人的雞巴,就是長短粗細,軟硬程度都不相同。
失掉了視力之後,人的嗅覺會特別的清楚。除了他們結實的胯骨撞上來的衝勁,
還有他們的味道,汗氣和霉氣,嘴巴腋下和屁股溝裡的臭氣,讓她有時候想到要
去分辨一下,哪個男人的氣味,能對應上哪一條特別有勁,或者特別沒勁的雞巴?

  分著分著就有點迷糊了。女人的上半個身體在木頭框架的約束中,僵硬呆板
地保持著始終相同的形狀,一邊深一陣,淺一陣地打著瞌睡。稍微有些幸運的是,
別人並不真的擔心她還能逃跑,所以沒有枷上她的腳。她在肌肉酸痛神經麻木到
不堪忍受的時候,可以把平伸出去擱在地上的兩條光腿晃兩下,抽回來,換成收
腿曲膝的架子。這是一個被木枷枷住的女人,為了活動一下自己所唯一能做的行
動了。再那麼擺放一陣吧,她迷迷糊糊地想,就像是那些能夠幸福地躺倒在床上
睡覺的人,在迷迷糊糊中翻過一個身子。女人想,希望能再睡過去,再睡一會兒
……那就會離預定的死亡更近一點了。和我現在的生命相比,死亡該是一件多麼
甜蜜的事啊。
2013-12-19 12:4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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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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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1

  人的夢可能是黑白兩色,也可能是五彩斑斕,還有些時候是等我自己睡醒以
後都記不清楚,沒法確定了的。可是在我看不見東西以後,我覺得我夢見顏色的
次數肯定多了很多。我有時候朦朦朧朧的看到瑪,看到德敢和尼拉他們,他們打
我還有……算是操吧,他們操我的夢真切無比。男人們前仰後合地動作起來,向
我俯視的嘴臉漲得通紅,那時候他們肯定是有顏色的。在夢裡被打完操完以後,
我總是被人帶到外邊去幹活,我會在夢裡見到藍色的天和周圍綠色的山坡。我在
夢裡低頭看看自己的兩隻腳,她們當然是走在濕潤的青草上了。

  奇怪的是我很少在夢裡見到小秋和小冬,還有爸爸和薩。

  在芒市軍醫院和青塔馬幫的那些事情之後,我看到阿賢走進來對我說,姐,
屄癢了沒,你是想挨揍啊還是想挨操啊。

  我會平靜的說,孟虹婊子想要挨操。

  對,阿賢在青塔也是給我上上木枷的。那一次我還正懷著薩的兒子。要是連
著幾天都沒有找上來花錢的男人,主要是沒有馬幫路過住店,賢就會變得焦躁刻
薄。賢解決問題的方式直截了當。既然一個女人沒有賣掉她的肉,她就應該去展
覽她的肉。賢說走,到外邊捅你媽屄去。

  她給我卸下脖子上的枷板,手鬆下來能動了,不過還是被銬在一起。接下去
就是戴著腳枷跪在石臼前邊把辣椒搗碎。我過去常讓女人們自己去幹這種事,現
在當然也不用指望賢能讓我好過了。做過一次兩次以後賢都不用說話,我自己會
去把要做的事情做完。我從牆上摘下掛著的那個帶鈴鐺的青銅生殖器,抖開繫著
的鏈子掛到自己脖頸上,蹭著地板走到賢那邊去跪到她的腳底下說:婊子孟虹去
外邊捅自己的屄了。

  腳下戴著枷板站一次跪一次都很費勁,可是每一次下跪都不能省。賢沒經過
大事,她喜歡這些像是能夠證明自己的遊戲程式。她得意地朝我看看,說:" 去
吧去吧。記得叫響點,叫得輕了你那些老相好們聽不見。"

  我是端著盛滿了碎辣椒的木頭碗,拖著枷板和兩副鐵鐐自己走到我住的家門
外邊去的,我前邊還挺著一個懷孕的大肚子。走出去五步以後面對馬店跪下。兩
腳中間撐著一整塊厚木頭板,跪在地下當然沒法合攏腿,辣椒的碗就擱在自己身
前了,旁邊再放上銅雞巴。這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己身體裡邊開始悶悶的發燒。

  馬店沒有住客,在越來越炎熱的太陽光底下,青塔村子裡的屋角樹邊也沒有
閒人。自己插自己的時候,有人看和沒人看的感覺當然是不一樣。被一群人圍觀
肯定會有恥辱感,到後來就是靠著一股不管不顧的狠勁撐下去的。那有點像是把
全部家當都扔出門外,再也不好好過了的意思。周圍人看著起哄,看著笑的鬧的,
慢慢都變成了往火裡扔的乾柴禾,那是一種返回過來燒著自身的,暗黑的火焰。

  和那種場面比起來,或者還是這樣安安靜靜,一絲一縷折磨自己的體驗更深。
我的右手順著底下摸上來的時候,那兩片肉還是橫斜清淺,手指撫動出的觸覺像
是一陣牽牽連連的水波紋,有點像是摸著一頭貓的背脊,又馴服,又敏感。不過
我的左手已經握住了一把淋漓的辣椒汁水,在把這些雜碎抹進去之前我咬住了下
嘴唇。

  這回得要用上力氣。手指直接插進到陰唇底下,從後往前……掃到的陰道口
子前邊還是柔軟潤滑,後邊轟轟烈烈的化成了火海。緊接著我的屁股就像是被人
踢了一腳,飛起來一樣的撅到空中去了。

  那一下子人根本沒有辦法忍。前邊就是一頭紮在地下,涕淚交流,昏天黑地。
兩腿中間像有一朵帶刺的毒花猛然一下開放了出來,開的絢爛張狂。辛辣炙燙的
氣焰從外到裡,從下往上,那種燒法真叫做萬箭鑽心。我用銬在一起的兩隻手緊
緊捂成一個拳頭,堵在下身的開口上狠狠往裡頂,我覺得自己身體裡邊的嫩肉正
被醃漬得滋滋有聲,流水流油。

  這些山上結著的野辣椒可真算有勁。半天半天喘過一口氣來,我才知道自己
已經撲騰著兩個膝蓋,甩開屁股在地下顛了一個圈子了。

  一邊抽泣著爬回去,一邊在地下摸索著找那條銅物件,摸到它也就摸到了辣
椒碗。銅柱子上鑄滿了有深有淺的花紋,正好用來夾帶醬料,我把它伸進碗裡撥
弄一下,提起來從下往上瞄準了我自己的肚子。我看到自己肚子下邊分開的兩條
大腿,正像分揀著糧食的簸箕一樣哆哆嗦嗦。

  在青塔,這個金屬的器官是我的老熟人了。它比幹過我的所有男人可都要粗
得多,捎帶上辣醬以後,肯定也比所有男人加起來更加刺激。碰到像今天這樣阿
賢為生意清淡著急的時候,我可能得跪在這個露天的場子上跟他玩上一陣天。

  對,我還得喊叫,得喊到鮮廉寡恥,喪盡天良才行。到了那個年齡了,我能
喊得很響,一張嘴就來。" 天啊,真粗啊……真大的銅雞巴啊!"

  我聽到自己高昂尖利的聲音迴盪在馬店和馬棚之間的空場子上。我低頭彎腰,
雙手用勁,赤裸的背脊朝天拱上去半個圓弧。那個真粗真大的雞巴,當然正在我
的身體裡翻江倒海的撲騰。第一抹辣椒漿水燒的是人的口子,現在就是從身體裡
邊,燒著一整條敏感稚嫩,多肉多汁的女人芯子了。

  那時候我已經出了一身的熱汗,淚流滿面的張開嘴狂喊亂叫:" 大銅雞巴干
得婊子孟虹熱啊……疼啊……婊子孟虹的屄……受不了了啊……"

  我喊的那麼情真意切並不僅僅是為了讓阿賢滿意,也不僅僅是為了陰道裡的
煎熬,我肚子裡還裝著一個娃娃的。娃娃躲在女人屄裡邊的最深處,娃娃的肚臍
連著女人的心,我哭著,喊著,用勁的一直往屄的最深處捅,心裡卻著魔似的圍
著一個念頭打轉。

  我是一個壞媽媽。我是一個壞媽媽。我是一個壞媽媽。我是一個壞媽媽。

  阿賢肯定已經跟出來站在我的身子後邊了。雖然她知道我能幹好這種操自己
屄的活兒,可是取掉枷板以後,她還是要盯著免得我惹事,那是她的責任。賢管
著我的時候都是提著根一尺多長的棍子,萬一犯人要反抗了這個東西比鞭子管用,
平常用起來砸在我的屁股上也很有說服力。問題是就算她不揍我的屁股,一個被
枷住了腿腳,兩手上了銬的女人,捧著一根大銅雞巴,帶著一條火燒火燎,把人
逼到死去活來的屄,她拿那東西拼了命的抽插自己,根本就是沒有選擇的單行道。
忍不住要用個東西去堵一堵蹭一蹭的,那就是一場飲鴆止渴的毒癮,越插越火,
越火越插,插到後來火裡捲進了慾望,慾望裡燒滿了毒的,辣的火。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子宮裡也被辣味嗆著了,亂蹬他的小胳膊小腿。我不知
道把我自己的孩子捅到什麼地方去了。我覺得他的小身體肉滾滾地撞上了我的胃,
壓緊了我的心和肺。我覺得疼的,苦的,悶的,透不過氣來。媽媽不是個好媽媽,
我想。媽媽沒用,媽媽沒有辦法保護寶寶,媽媽怕疼,怕屁股給人用棍子抽……

  賢拽著頭髮把我的臉從地下提起來,重重的扇了我兩個嘴巴,我才睜開了眼
睛。我可能一直撅在地下把自己捅迷糊了,手上腿上滴滴答答的不知道是分泌的
粘液還是尿水。賢說姐你不是老婊子嘛,賣了好多年的肉都沒有用哦。真想挨操
了都喊不出個男人來。

  真的,四下照樣見不著一個人影,孟虹挨打被操,呼天搶地的叫床在青塔根
本算不上新聞,孟虹有一天不挨揍了才是新聞呢。

  賢笑得特別溫柔。" 自己搞自己的爛屄很爽吧?告訴妹子,姐姐還要什麼?
"

  我虛弱地說,求……求求……求賢姐姐好心……婊子孟虹的屁眼發騷……屁
眼癢……求賢姐費心搞一搞婊子孟虹的屁眼。

  媽媽是個壞媽媽。媽媽沒有辦法保護寶寶。媽媽怕被人抽屁股。

  戴著腳枷和手銬真的夠不著自己的肛門,賢為了這事揍過我很多次了,最後
還是得麻煩她親自動手。她一隻手摟住我的肚子,另一隻手往我的腹股溝裡填進
去辣椒糊糊,接著她從我手裡搶過去那個粗銅物件。賢是山裡幹活的女人,手上
有勁,雞巴頭上是圓的,她也不用擔心會弄死我,所以只管吭哧吭哧的硬捅。

  賢那一陣一直跟我的肛門和直腸過不去,我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可是那塊
地方卻是越來越能張能弛,她幹起來也更加游刃有餘。被賢那麼結結實實,大進
大出的捅在屁股裡邊,人的身子是要順著她的力氣走的。我眼睜睜地盯著被我自
己乾瘦的身體牽扯拖拉的大肚子,瘋了一樣的上躥下跳,顛簸飄搖,就像一頭被
困在著火的豬圈裡,走投無路的母豬。我的身體就是那個著火的豬圈。燒不盡的
野火剛在前門平息下去,又從後山溝裡捲土重來。也許我各處的皮膜肉管還在辛
辣的刺激下無窮無盡地痙攣抽搐,但是我的體力和精神都已經崩潰。那天直到賢
覺得已經玩夠了的什麼時候,她用棍子把我趕回了屋裡。我想我大概是四腳著地
爬回去的,或者我又躺了一陣。我迷迷糊糊的聽到阿賢對我說,姐啊,這回你那
條老屄過足癮了?叫得真有勁哦。起來吧,男人找上來啦。

  她刻薄地說,看你那一個屄一個屁股眼子,是有多寬有多深啊,不知道裡邊
填了多少雜碎,怎麼都填不滿的。讓老凱提領你去河裡洗洗吧。

  不管我成了什麼樣子,既然幹了這一行,有男人上門,怎麼也得撐著爬起來
對付。來的人是給自衛團趕馬的凱提,自衛團的自己人來幹我,都是不用花錢的,
賢心裡肯定不會喜歡,可她也只是自衛團的俘虜,當然不能表現出來。對於我,
幸虧老萬規定了他們可以隨便搞女人,讓我很容易得到跟他們碰在一起,聊個閒
天的機會。

  我對凱提說,看看虹妹的屄成了什麼樣子了?還有屁股呢。阿賢好心讓妹妹
去洗洗……哥領著妹子去吧。

  前後的辣勁都退下去了,只是裡外都沾滿了辣椒醬料。我笑著說,給女人洗
屁股,說不定很好玩的呢。

  賢把腳枷也給我卸了下去。對凱提,這個面子她總是要給。賢一直在折磨我
的肛門和肚腸,她為這事專門做好了工具的,那東西是個牛尿泡,開口的地方穿
進一支打通橫節的竹管,用繩子紮緊了。我手裡提著這個土製灌腸器和凱提一起
去青溪。老凱說,隊裡過兩天要去桑達家收鴉片了。

  凱提一直在我領的馬隊裡趕馬,他年紀不小了,做事穩重。我出事以後就是
他在管馬幫。剛一上來統領全局當然會有些不踏實,再加上我花了些心思勾引他,
老凱在上路前總要來找我玩玩,順便問問在什麼季節裡,挑哪條道趕馬更合適。

  好吧,他坐在青溪的岸沿上嘮嘮叨叨的,我坐在他對面的淺水裡,低頭翻弄
自己的屄洗給他看,一邊有句沒句的回他的問。凱本質上是個老實的農民,就算
他那樣的年紀,他那樣過日子的做派,跟女人玩性遊戲本來也許會害羞,可是到
了我這兒他就沒有那麼拘謹。凱跟在我的光屁股後邊走了兩年山路了,我既是領
隊的老闆,又是個下賤的女奴隸,趕馬人們已經習慣了做事要聽我調配,也習慣
了隨便怎麼玩我都不會有麻煩。我轉臉跪到溪水裡,俯低身體翹高屁股說,凱哥,
後邊妹妹可夠不到了。

  那麼久的朋友了,凱提總得幫我這個忙。牛尿泡可以吸水,竹管子當然就是
插我的屁眼用的。他在後邊怎麼搞我也看不到,我就等著一股涼水直往肚腸裡滋
進來的那一下子,趕緊提起括約肌使勁憋住。

  灌腸很多時候是一種和醫學有關的事,等到男人們給一個光溜溜的女人灌起
來肯定就不是了。要是我把自己當成一個女醫生,說不定還能想起來些七零八碎
的操作須知。現在我是個撅著光屁股趴在水裡的婊子,我只要喊,哎呀凱哥…
…哎呀凱哥……再插……再插!

  竹管子每插進來一回,人的肚子裡就多一個牛尿泡的水。不過人的腸子還是
有伸張的餘地,我的肛門肌肉也算有勁。越憋越脹,越脹越憋著。這麼一想,灌
女人的肚腸真有訓練的意思,搞久了裡邊柔軟舒展彈性十足,男人進來以後提肛
一卡住口子……

  那兩個月我的肚子已經不小,大肚子裡前邊是肉滾滾的娃娃,現在又加上後
邊一腔咕咚咕咚的涼水。低下頭去往自己的四肢中間看看,那地方有個寬大飽滿
的肚子蹦蹦跳跳的,吊掛在半空中裡前後晃蕩。我突然覺得她那個不聽話的陌生
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我的身體。我閉上眼睛咬緊了嘴唇,使出狠勁來收住肛門,
大腿發力,提臀挺腰,我把我自己往前甩出去,涼水的慣性總是要比我慢一個拍
子。人往前挺,水朝後灌。一波又一波的浪頭順著腸子衝下來猛撞我閉合了的肛
瓣。撞得人心慌意亂靈魂出竅我還不肯停下。我簡直要變成一個自虐狂了。

  我再接著叫喚,哎呀媽媽呀,哥呀姐呀,婊子妹妹屁眼裡憋不住了哇,婊子
要拉出來了……喊的越難聽他們男人可能覺得越是有勁。

  被他用那個尿泡往肚子裡打到四回五回冷水以後我是真憋不住了。我告訴他,
妹妹不行啦!我一用勁肯定是有水柱子激出去的,連帶著被賢捅進了我肚腸裡的
辣椒碎末。這個樣子趴在青溪裡邊也噴上五六回水柱,從我的肛門到直腸都算夠
乾淨也夠滋潤,而且整天被賢用那個粗銅棍子捅著,可以算做訓練有素。這時候
再讓一個男人把他的雞巴插進來,自然就是順理成章了。

  真心說,女人被人干屁股感覺很奇怪。那東西不是滿滿的,狠狠的,撐開你
的裡邊頂在你的裡邊,而是頂在你的外邊。那東西也滿,也動,也蹭著你的陰道
和子宮不停的倒騰,可怎麼都是隔著一層意思,反的,讓女人怎麼都攏不到點子
上。女人在前邊心慌肉顫,著急上火,真想能自己伸手進去,怎麼的幫他一把。

  那時候就要用上銅傢伙了。那時候是他站在水裡,我跪在岸邊,他從後邊向
前玩命干我的肛門,我從肚子底下伸手往後去,握住銅柱子玩命干我自己的屄。
我能感覺到那兩個硬東西在裡邊隔著兩層筋肉粘膜,亂打亂撞的熱乎勁頭。

  老凱提是個什麼感覺我就不知道了,頭一條肯定是比干我的屄更緊吧。到了
老大不小的年紀,還能躲在溪水灣裡干一回操女人屁眼這種禁忌的事,他可能覺
得恢復了很多往日的青春。

  要是覺得我已經弄清楚了想知道的事,趴在河岸上的這一場我就能把他解決
掉。我只要瞄準他捅上來的勁頭,同時啟動,向後發力,一邊狠狠收緊兩半的屁
股肉團,對上兩三回他就不行了。遇到我還想再問問什麼事的時候,糾纏一陣以
後我扭動屁股,讓他找不準眼兒。我說,妹妹裡邊讓辣椒燒壞了,疼得厲害。凱
哥陪妹子回去再說會話吧,反正嫂子不在這……妹妹用嘴給哥做一晚上。

  這種把戲對付自衛團的兵們一樣有用。哪個小軍官要護衛馬隊出發了,走前
找到姐姐這裡來,干她一回求安慰也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對那幾個直接帶兵的小
頭目,都是被我從嘴到屄,一來就陪他一整夜養熟了的。他們在我這訴訴苦,我
給他們講幾個打仗管用的小段子,告訴他們白天走道的時候在前邊派兩個兵先趟
一遍路,晚上過夜的時候放了明哨也要布暗哨。他們覺得我這樣的婊子又能聊又
能操,真是個特別可親的知心姐姐。

  剩下的問題就是這些活兒都是特別費工又不掙錢的,我花得時間越多,阿賢
就越不高興。要是時間上有衝突,為了跟他們聊,我把找上來付了錢嫖的客人都
草草打發了。賢礙著兵的面子不好明說,她就會更加刻薄的折磨我。既然我忙了
一個晚上都是沒有進賬的倒貼生意,而且還有說有笑像是很享受的樣子。她覺得
一定要給我點教訓。或者賢心裡還有點不清不楚的,嫉妒的意思也說不定。

  我跟兵們在一起搞了一個晚上,到早晨賢不讓我睡覺,她把我拽起來,給我
上下都釘住枷板,再往脖子掛上帶鈴鐺的銅雞巴,她要我去青塔裡游村給人看。

  一開始她是把我弄到青塔另外那頭去找小冬和薩,讓我們全家每天都互相看
上一遍,自己親人被凌辱糟蹋的淒慘樣子。薩後來背著我爸,帶著小冬和薩老婆
一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青塔,大家都會覺得他們可能是要著飯回芒市去找地方安
身了。小冬他們雖然已經不在大樹底下住著,阿賢還是每天領著我從村子這一頭
走到那一頭,到青溪的下游去洗澡。

  做我這一行的每天總得要洗一洗身子。青溪從火巖上沖激下來,先流過自衛
團的房子和馬店,下游才是青塔。我們平常都是在上邊用水的。賢說你又是屄又
是屁股,還又臭又爛,就別弄髒人家的水了。人家還要喝呢。

  給人看奶子看屁股這種事對孟虹這樣的老婊子就不用提了,只要再沒有女兒
看見就好。阿賢就是要我多走路。兩隻腳繞著撐開兩條腿的長木板兜兜轉轉,左
半圈,右半圈,一種特別按部就班,謹小慎微的路子,還抬不起來腿。我的光腳
底板反正又粗又硬,就是蹭著石頭一路拖過去都沒事,重的疼的都在腳腕,那地
方吃苦就大了。後來騰努小武他們弄的那副拴大象的鏈子,就連我這樣戴了七八
年鐵鐐的老奴隸都受不了。腳腕上磨傷的皮肉一直就沒有癒合過,阿賢再弄點小
碎石塊塞到腳鐐的鐵箍裡去。這些都是監牢裡常見的小花招。重鐐拖動起來,那
些渣子硬碰硬的刻進人腳拐骨頭面上。疼的人立刻就是一身冷汗。

  村邊新開的一家皮貨商行的老闆阿誠坐在門邊看著熱鬧發呆。誠雖然到青塔
的時間不長,已經算我的熟客。要是沒什麼特別的事,早上這一趟我會低著頭蹣
跚走過去。今天我撐起脖子上的木枷板來,抬頭朝他看了一眼。這樣他過一會兒
就會找到我的屋子裡去嫖我。我會告訴他自衛團的馬幫要出發去收鴉片。他們要
去的是哪幾個寨子,準備走的什麼路我都已經清清楚楚。接下去誠老闆就該趕著
上芒市進新貨了。

  我朦朦朧朧地覺得赤條條的老凱提睡在我的腿邊,他的鼾聲又響又沉悶。凱
半個小時前剛在我的嘴裡射了精,我坐在黑暗中默默地看著他,恍惚地看到他變
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我和阿彬在印度邊境經過的那一場劫殺場面混淆了進來。
不管是老萬,還是尼拉和德敢,在北部能撐到今天都是殺人不眨眼睛的。我真是
罪孽深重,萬劫不復了。我想。

  我是個打過仗的女人,或者說……我還曾經是個有權勢的女人?現在那些經
歷已經模糊如同前世的記憶。我現在是一個做娼妓的女奴隸。或者確實存在過大
江東去,萬眾一心的時代,它們將留下雕像和節日供人懷念。和那樣理想高遠的
大時代相比,我現在的戰爭直接而且赤裸。這是一場孤獨的,單純的女人之戰,
我的目標是要女兒活下去,我的幾乎僅有的武器,是我的女人的屄。

  那東西終於沉重地撞在我右邊的肋骨上,疼痛像一個炸開的火球那樣猛烈,
碎片四濺。那是一些純黑暗的火焰,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我發出無聲的尖叫,一
邊躲向左邊的巖壁,跟著的當然是第二下和第三下。這是在地下深處的礦洞裡,
我剛被他們用木頭鍬把捅醒了。





                B82



  我不喜歡虹姐每天早上被賢領著走過青塔的樣子。

  或者是那讓我想起了月亮。把女人脫光了牽來牽去的也許很有趣,可如果那
是你的女人事情就不一樣了。月亮被帶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也許正是因為那人再
也不會回來,才總是被錯誤的想像成她本來應該屬於你。

  虹姐每天早上走過青塔村裡的時候,前邊的屄,和後邊的屁眼總是又紅又腫
的。虹姐被木枷枷住了腳腕,她得分開腿走路,她走得很慢,她的個子又高。村
裡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青塔山上的母猴子發情的時候,就會是這種樣子。

  虹姐光慣了,她反正不怕醜。她手腳都被卡在厚木頭板子裡,還一路跟邊上
租了我們青塔人底樓開店的外鄉店主打招呼。

  胖子大哥,吃了啊,一早就開店做生意了?

  我說哥啊,這幾天妹妹都沒見到你……妹子在村口馬店邊上的小木頭房子裡
賣幾天了,哥哥老熟人了也不來捧個場子……

  看到妹妹的屄有多紅了沒?

  虹姐沒羞沒臊的笑。喜歡乾妹妹的人多啊,被人操出來的呢。

  這天虹姐沿著村道走上來的時候,正面看過去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不管自
己被人整成了什麼樣子,她見到男人總是這樣有說有笑的。我知道她的日子肯定
不好過,她是在給自己拉生意。虹姐真是個百分百的婊子,可是這樣的婊子讓人
忘不掉。

  虹姐轉過臉來看到我了,她也笑。還有咱們這個光長了一身蠻力氣的傻弟弟
……你也不來看姐姐了?

  哦,對了,姐還真有東西要找人給看看,咱弟可是讀書認識字的。虹姐轉過
身去挺直了腿,戴著枷板低頭合手,略微彎一點腰。

  看看這個……剛才胖子盯了半天都沒好意思出聲……弟弟給大家唸唸……

  從後邊看,這天的虹姐就跟往常大不一樣,永遠也不會一樣了。她分成兩半
的屁股肉上顯出來兩道歪歪扭扭,可是濃重顯眼的黑字,豎著從腰線下邊開始的,
左邊是" 我狠想男人" ,右邊是" 來干我的屁眼" ,狠還是個錯字。

  那是刺青。當然那是賢干的,看起來她還能認幾個字。賢用縫麻袋的鋼針扎
人屁股肉,再往流血的針眼裡揉進去黑炭灰。她大概花了一整個晚上,不過虹姐
這一輩子都得貼著這個招牌了。那一陣虹被阿賢打得很厲害,只能乖乖的聽她擺
布。虹姐大著肚子,可能還沒法趴到床上,她準是跪在地下把屁股撅起來。賢點
個亮,一點點油燈照著的光影底下,兩個光身子的女人挨在一起,一個蹲著的,
摸著另外一個撅著的屁股,一針一針的往上扎。我真不知道阿賢腦子裡是怎麼想
的,難道想起了她年輕時候的繡花手藝?

  " 賢姐說我這幾天賣屁股賣的好,寫清楚了讓大家一看就知道。" 虹說話一
本正經的樣子讓人哭笑不得。" 賢姐還說我前邊也不能空著。寫個什麼她還沒想
好呢,可能就寫我是一個賣屄的婊子吧,又直接又簡單的,也分兩道,刻在我的
兩個奶子中間……

  到這時候我再蠢也能聽出來虹姐的意思。我跟著虹姐去了她的小屋子。我要
玩虹姐,阿賢當然得給她打開木枷板了。虹姐在外邊一直強打精神硬撐,等到屋
裡光剩下我們兩個人,她又放鬆了手腳,差不多就像是要垮掉的樣子。我知道她
平常就是盼著我去的,好讓她能歇上一口氣。虹姐靠在牆上抱著她的大肚子,嘮
嘮叨叨訴苦的樣子讓人心酸,讓人覺得女人到了最後全都得是要指望男人心疼的,
就是孟虹也逃不出這個圈子的命。

  姐現在整天被木頭板子枷在這裡邊,除了挨操就是挨操,阿賢還沒完沒了的
欺負人。真等到沒男人來乾姐姐的時候,她又該弄點辣椒什麼往姐身子裡抹。人
肉被那種東西醃著出水,水多了繃緊裡邊的皮……姐的皮成了多薄啊,看底下紅
的綠的筋都突突起來了……她一邊說一邊低頭翻她的薄皮大陷兒給我看:看看姐
裡邊……看看姐裡邊……

  她裡邊紅的亮的大塊肉餡就像傍晚的火燒雲朵,翻著翻著我就挨了上去。虹
姐裡邊比平常窄小了許多,其實就是她整天被辣勁刺激得太狠了,薄皮嫩肉全都
浮了起來,擠滿了她自己的洞眼。阿賢給她屁股裡塞的辣椒肯定也不少,她前邊
後邊都是那麼紅起來的。只是她的屄看上去是小了,男人一捅就透,並沒有多緊
多結實。

  我睡虹姐的次數不算少,記得她裡邊從來沒有那麼鬆軟過。她也從來沒有喊
得那麼響。我把自己一插進去她就亂扭亂叫,假裝得像是在叫床。哎呀媽呀…
…她吱吱哇哇地喊,小弟你好大力……你好壯哦……虹姐眉眼緊抽,大張著嘴像
是喘不過氣來,哎呀天啊……

  我想到了那是她在疼,可我是個男人,到了這個時候哪裡還能收得了場。我
也管不了那麼許多,只管更猛更深的亂捅,捅過一陣以後,虹姐的身體裡有了反
應,她的身體深處湧動上來的那種肉勁才叫厚重筋道,耐抻耐嚼。從這時候開始,
她才像一個真的虹姐姐了。

  她的肚子大,她躺在床邊,我站在地下幹她。幹完以後我坐到鋪板上,她翻
翻滾滾的,拖著自己的身體爬過來舔我,舔著舔著就趴在我的大腿上哭了起來。
男人都怕這個,我被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摸摸她瘦骨嶙峋,傷痕纍纍的肩膀和背脊,順下去再往後邊擰一擰,拍一
拍。從我見到虹姐的時候她就是個大屁股的女人,雖然這個女人是那麼瘦了,兩
瓣屁股肉團還是又飽滿又結實,兩行" 我狠想男人來干我的屁眼" 也特別的觸目
驚心。

  摸著摸著,慢慢就覺得虹姐真是可憐。這麼個能幹,聰明,堅強的大女人,
樣子長得也都算不錯,最後落到這種地步。一個抱著她的男人想的會是些什麼?

  我一直都把青塔這一年的變化當成好玩的遊戲,直到我遇到了月亮。沒有人,
我是說,沒有一個男人,在遇到了那樣的經歷之後,還能夠壓得住心氣。青塔是
我的家族世代守護之地,按理我才應該是有權決定這片土地上女人命運的那個人。
我開始感覺到了青塔部族的責任,這不是遊戲,這是男人的權力鬥爭。

  我對虹姐說過,我不喜歡老萬阿彬這些人。而虹姐並沒有接下我的話題。按
照她那樣的處境,當然是要謹小慎言了。虹姐曾經求我幫幫她的老公和女兒,她
希望的最好的解決辦法,是能把他們送到別的村裡安一個家,而且在那裡還得有
說的上話的親戚和朋友,能夠照顧他們吃和住的。

  我甚至真的和我父親說過這件事,但是他同樣沉默著迴避了討論。或者虹姐
和我都知道只能是這樣的結果,她也只是權且一說試試運氣。北部的政治經濟原
則是你首先得有用處,才會有人願意幫你。而虹對我們家還能有什麼用呢。

  成了這樣我有一陣子不敢去找虹姐。結果虹姐在阿賢手裡吃了那麼多的苦。
她這回還是想求我幫她的,被辣椒塞來塞去的她可以忍,可是她肯定不想讓人在
胸脯上刺上婊子和屄。她都不敢跟我直說了,繞來繞去的,到最後都沒提一句和
刺字有關的事。

  我覺得特別對不住虹。我想我還沒有足夠大到算是一個政治人物,所以我可
以不去管他們的算計規則。真想要收拾阿賢了對我是小意思。我讓我的兄弟們到
胖子的飯店裡先喝上一陣,然後他們醉醺醺的把賢拖到青溪邊上去,在那裡大家
輪流把她操上整個下半天。自衛團的人干女俘虜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人會說半個
不字。我根本不用揍她,就是告訴他們幹的時候把她按到水裡去就行了。大家輪
完以後她的肚子鼓得像個蛤蟆。

  和操弄阿賢的屄比起來,我更喜歡玩的還是虹姐。那就是說虹比賢更好用。
這麼看起來,有用處的人才會有人願意幫的說法還是沒有錯。我們肯定不會挑明
這是護著虹姐,只是哪天上午阿賢打了虹,下午准要挨我們輪。多幾次以後她就
明白了。那以後阿賢沒敢再怎麼欺負虹姐。

  不過虹姐跟我說,早上從青塔走的這趟就別跟阿賢計較了,她自己也願意的。
我問為什麼,她說能看到弟弟啊。當然這是說笑了。我後來知道事情並不是那麼
簡單。

  那天虹姐在我腿上哭得我特別難受。哭過以後告訴我,她在馬店遇到了自己
部族的馬幫,她認識的趕馬人把薩他們帶到芒市去了。她爸爸沒法回籐弄,薩不
是高原人,最後的解決辦法是把他們安排進了薩婆婆家的村子裡。薩老婆是到芒
市賣菜遇見的老薩,她娘家就在芒市不遠。

  眼睛見不著的時候心裡就會惦記,虹想請我找個人去看看,要是知道他們真
能有吃的,有住的地方,她也就可以放下心。薩這一家除了乞討幾乎沒法獨立生
活,他們能安定下來當然是有人出錢有人照看的。而虹需要的是能夠確認,尼拉
已經遵守了諾言。

  這樣的事我自己就能做,叫狐狸弄匹馬跑上一圈就可以。狐狸是我的小表弟,
上回跟自衛團的兵出去玩差點把命送掉,還是虹姐把他救了下來。虹姐想小冬了
我就讓狐狸去芒市看看,回來以後跟虹姐聊聊見聞。這樣我會覺得再去搞虹姐也
就沒那麼不好意思,狐狸也算是能夠知恩圖報了。

  這年夏天老萬的自衛團陷入了很大的麻煩。在虹姐和阿彬那回被搶以後,他
們第二次去楠族地方收鴉片的馬隊又遭到伏擊,送的貨也一箱沒剩。幸運的是據
說帶兵的隊長出發以前睡過虹姐,那天虹姐一邊用手套弄著他的雞巴,一邊告訴
他說在危險高的戰鬥環境裡要往行軍隊列前派出尖兵。後來果然是前邊趟路的先
挨了兩槍,跟著的大隊才沒有一起鑽進山溝裡去被人堵在中間。

  對方是有備而來的,火力猛烈。老萬為這趟事已經多派了不少兵,真到打起
來還是頂不住。感謝虹姐,雖然丟下了幾個死人,他們總算還有後路可跑。

  管馬的老凱提留在了那堆死人中間。他可能是老實,也可能是事發突然還沒
來得及害怕。他牽住受驚的頭馬想讓那頭牲口轉身朝後,可對方就是為了馬背上
馱著的鴉片來的,當然不能放過他。一陣機關鎗子彈把老凱打成了一個到處是洞
眼的馬蜂窩。

  這一天成了以後在北部延續幾十年的鴉片戰爭的開始。按照打的這場仗來看,
新入場的玩家人多勢眾,裝備精良,所以當時有傳說幹這件生意的是中國前政府
的軍隊,他們在自己的國家失敗以後逃出國界,一直是在高原以下更東邊的地方
活動。可是他們對北部的熟悉程度,又顯得他們是在高原上土生土長。戰爭並不
光是為了好勇鬥狠,更要緊的還是爭奪資源,自衛團的這個對手知道該到什麼地
方去找什麼人,鴉片剛從村寨收上來就被他們搶先買走了。這對老萬的自衛團更
是釜底抽薪。

  每到遇有變局的時候總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青塔從自衛團士兵到馬隊的
趕馬人也都人心惶惶。虹在那時候同樣遇到了她的問題,她肯定也經過了很多的
猶豫和計算,但是在當時青塔的那個局面下,她最後能依靠的還是只有我。在對
老萬的問題上我和她的立場最為接近,我們都有把老萬搞掉的理由。

  虹姐終於下決心告訴了我,她為給她老公和女兒安家把自己賣掉的價錢。而
她在那時需要人幫助的原因,是因為尼拉開始給她安排了一個送信的人,可是那
個裝扮成收皮貨的阿誠在馬幫連續出事以後關掉店舖,消失的無影無蹤。虹猜想
他可能是害怕了。事情到了那麼血腥的程度,誰都會算一算參與其中的成本和收
益。如果被老萬發現,光是他的死法就夠他後悔一百次了。

  至於我,那時只能叫年輕氣盛。老萬有人有槍,我覺得我帶了那麼一陣子青
塔的兄弟,我也算有人有槍。不過虹姐告訴我帶隊伍的真正問題是錢,養那麼些
兵可是需要很多錢的。賣不出鴉片老萬就沒有收入了。戰爭結束以後自衛團收不
到保護費,也沒有人口可賣,,再加上老萬和阿彬的關係也有些不穩定。虹姐認
為如果他們的鴉片生意再停下的話,自衛團大概維持不了多久。

  好像尼拉也有差不多的判斷,所以他要求虹姐繼續傳遞消息。阿誠溜掉以後
尼拉一時找不出肯那麼玩命的人代替。他們自己的馬隊當然還是偶爾會經過青塔,
可是週期太長,又沒有規律,沒法用做情報路線。

  尼拉的表兄曼瓦告訴虹,她得自己想辦法找聯絡人,還得讓他及時趕到芒市
去報信,尼拉家在芒市開著店的。" 你可要打起精神來好好的做," 曼瓦說。"
要是讓我們發現哪一次老萬的馬隊上路了,是你事先沒報信的,有一次砍你女兒
一根手指頭。我們還會把那東西給你送過來。"

  虹姐是個整天被鐵鏈鎖著牽來牽去的女奴隸,尼拉都做不到的事,她能怎麼
做?曼瓦說,這是你自己找上來賣的生意。我們就是把你當個爛婊子用了,你覺
得你還有條件好談嗎。

  一個確定無疑的真理就是,要是你手上沒有牌,別指望能從對手那裡得到公
平交易。而虹姐實在是沒有多少可用的籌碼,我是她唯一能下的賭注了。

  虹姐告訴我這些的時候情緒穩定。尼拉當然不是好東西,可虹姐並不一定就
全是被動的那一方。我覺得她自己也是下了決心要把事情做下去,反正按照她那
樣的處境,就是最後全家人都活不成,也只能算成事在天了吧。

  在這個鴉片販運季節的後半段時間,狐狸代替了阿誠的作用。進山打獵本來
就是青塔人的生活常態,遇到送信的時候狐狸出門幾天,一點也不會引人注意。
老萬和阿彬當然開始對送貨的行程嚴格保密,可是這些趕馬人們幾乎都是跟著虹
姐幹上了這一行,馬幫每次確定的所謂高度機密路線,還是他們找孟虹商量,虹
姐告訴他們的結果。

  自衛團並不是完全不能送出貨,只是對手對他們的行動瞭如指掌,德敢和尼
拉可以選擇最適當的機會。自衛團在下一次遭到的打擊中損失了一整支馬隊,他
們翻過了青塔山,但是再也沒有到達尼珀,連人帶馬加上他們運的鴉片從此消失,
就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虹姐每天繼續光著身子帶著木枷在馬店和村子裡轉圈,低眉順眼地哀求所有
男人去幹她。老萬大概已經不把她當個活人看待。不論是憑感覺還是憑理智,確
實都很難把她跟自衛團的這場大危機聯繫到一起。但是那時壞消息已經在路上了,
只不過虹姐和我都無從得知。

  虹姐和我合作解決了阿誠留下的問題,他像是跟我們不再有什麼關係。可並
不是所有人都忘記了他。以後我們知道尼拉一直在到處尋找阿誠。除了他沒有做
他應該做的事情以外,他還捲走了開皮貨店的錢,尼拉肯定不是一個喜歡被人欺
騙的人。有傳說是連阿誠的父母都因此送掉了性命。

  阿誠當然不能束手待斃,他同樣做出了激烈的反應。遇到問題的時候不退反
進,製造一個更大的問題去解決原有問題,在北部並不是一種不可理喻的戰略。
阿誠可能是通過中間人找到老萬,賣掉了他所知道的消息。經過一番討價還價,
他大概還從老萬那裡弄到了一些錢,才讓老萬知道了那個隱藏的大壞蛋到底是誰。

  孟虹被帶上了難民營地,老萬讓自己的警衛班在那裡看守著她。小武找到我
說自衛團有事要我去幫忙,我進了那間以後一直空關,光是留著打人用的大木板
房子,就看到鼻青臉腫的虹姐跪在地下,像是已經挨了不少耳光。老萬也在。他
們現在需要知道阿誠之後傳遞消息的那個人。

  自衛團時期的後半階段,老萬是在有意識地籠絡青塔人,希望把我們當做平
衡阿彬的力量。但是具體到這一回的間諜案件,誰都能想到孟虹的同夥既有可能
是自衛隊士兵,也可以是個青塔村民。老萬想要審問的時候能有當地人在場做見
證。還有就是,他也未必相信我,把我叫到那裡邊就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B83

               

  女人的乳頭上長滿了棕色的小顆粒,乳孔小到看不見,不過捏住鬃毛的尖子
可以把它刺進女人的肉裡去,可以慢慢試,最後會找著鬆動的空腔。再順著她裡
邊的那些肉管子,一直往深處穿進去,虹姐的整個身體就像大風吹過的水面一樣,
我覺得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皮膚底下狂亂地扭曲翻滾。" 哎呀,媽呀……媽媽呀
……" 她慘痛地低聲呻吟著。

  這間大木板房空出來用做打人的地方以後,慢慢存起來不少幹這行的用具。
捆人吊人都有方便的木架橫樑,也有很結實的長條板凳。我們就是把虹姐捆到了
一張長板凳上,板凳一頭連著粗木立柱。女人背靠柱子坐在那上邊,手臂反綁,
兩腿平伸,大腿根子和膝蓋以上也都用麻繩捆紮結實了。她全身沒法掙扎,曲尺
形狀的女人體中間再可憐地塞進她那個已經很大了的大肚子。我低頭湊近她的胸
脯,一手托起來她的奶,另一隻手裡捻著鬃毛在她的乳腺裡來回打轉,就聽著她
在上邊一下一下的往木樁上撞自己的後腦勺。眼淚口水長長短短的順著她的下巴
滴在我的手背上,凳子另外一頭地下的水漬就是她忍不住的尿了。

  " 再他媽說一遍,那人是誰?!"

  " 哎呀……天啊……" 虹姐的上半張臉中像是只剩下了兩團浮腫的紫眼圈,
眼睛只睜開了一條縫。可是她迷迷糊糊,氣息奄奄地說:" ……騰……騰努。"

  虹姐對這天一定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一開始就承認說有個自衛團的小軍
官為她送的信。雖然兵們不可能經常跑到芒市那麼遠的地方,但是他也許還得到
其他人的幫助,尼拉也可以在附近村莊安排聯絡點,這樣推理下去會有許多的可
能性。還有就是,這些人大概都沒少跟虹姐睡過覺。

  如果花費大量的時間和許多力氣,也許到最後真相終將呈現。老萬和騰努他
們都知道怎麼審問女人。要讓女特務一遍一遍複述事情的經過,多問具體細節,
謊言重複多了,最後一定會出現編錯記錯的地方。但是我們在孟虹這裡遇到的問
題有些不一樣。虹的地點和人物都是現成,事件也永遠確定,幾個要素裡只有時
間是變數,不過那本來就誰也記不准。她只要一直記得說,每一個重大軍事機密
都是在那個男人奮勇抽插的時候告訴他的就行了,反正他確實就是隔三差五,會
在她的屄裡抽插一回的。

  老萬不得不讓人把那個軍官帶到營地。他開始當然不肯承認,以後被打到受
不住了就會順著問題瞎編。這基本上也是所有人在逼供下的普通反應。接下去就
要核實他的那些故事是真是假,比方說,他要把情報傳遞出去,在附近必須得有
聯絡點。把他說的那些人一個一個的找出來,全都狠揍一頓,要是到最後得出一
個荒謬的結果,才能知道事情一開始就錯了。可是這一串嫌疑人中到底是誰在說
謊?如果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人手,最後總是能得出結論的吧。

  無論如何,找出真正的壞蛋不像故事裡那樣容易。如果是在你死我活的局面
下,寧可殺錯也不放過並不算是很過分的選擇,否則下回死的大概就會是你自己。
所有搜捕叛徒特務的行動總是傾向於發展到完全瘋狂的地步,也並不是沒有合理
的原因。

  孟虹這件事就這樣變成了所有人的惡夢。老萬當然更是恨透了虹姐,他很難
接受自己被一個爛婊子搞垮了的現實,而且那還是個他一直以為連狗都不如的女
人,這種事太破壞男人的自信了。老萬親自在營地守了兩天一夜,不讓任何人離
開。他急著要知道那個隱藏的敵人到底是誰。我和騰努小武幾個人輪流著折磨虹
姐,每次把她弄到看起來已經精神崩潰的樣子,再讓她說一遍到底誰是同夥。虹
姐一口咬定就是那個人幹的,她頑強地堅持了一整天,到後來疼昏了開始胡亂指
認,自衛團和青塔村裡跟她睡過的男人大多都倒了霉。她會在騰努用豬鬃捅她胸
脯的時候瞪著騰努說,我就是告訴你的。

  這種事讓所有在場的人都狼狽不堪,萬中尉也掉進了懷疑一切的陷阱。要是
孟虹連著提到了哪個人的名字,經過幾次昏迷都沒有改口,萬就會下令把那人也
扣起來,送到隔壁去一頓狠揍。孟虹讓自衛團上下充滿了懷疑恐懼的氣氛,誰都
不知道明天是不是會輪到自己去面對憤怒的萬團長,一邊挨揍,一邊努力解釋自
己的無辜。

  虹姐已經把很多人牽扯了進來,他們肯定大多都是無辜的,但是真的那一個
也很有可能就在其中。分辨真假的事有其他人在干,對於虹姐,老萬剩下的唯一
辦法就是繼續審問,要搞到她痛不欲生,求死不成的地步。雖然虹姐已經表演的
十分努力,每一次供認都痛哭流涕,賭咒發誓這一回是真的,她還在堅持著控制
自己,為老萬製造更多的麻煩。可是誰知道她徹底垮掉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老萬要的就是那個結果。我們這些現場幹活的就更不敢鬆勁,對虹動起手來
一個比一個狠,生怕讓老萬覺得誰手軟了就是他心虛。虹姐忍受著胸脯肉裡無窮
無盡的穿刺抽插,我們整整一天沒有停過手。她的胸脯就在我們的眼睛底下,每
次那東西扎進了她乳房深處的什麼地方,我們會清楚地看到她的肉塊突然抽緊痙
攣起來的樣子,那就是說扎對了地方,我們會抽出來一點再插回去。次數多了她
的反應不再那麼激烈,那就是說她的痛覺神經已經麻痺,我們會換一個乳房重新
開始。

  扎奶頭不會出人命,以後我們用小竹棍子夾虹姐的手指也是一樣。不過據說
對於女人,被尖硬的異物刺進乳腺裡是非常痛苦的事,而對於一個年輕男人,用
手握緊她的乳房,往她的乳頭裡一截一截地插進去一長條又尖利又有韌性的粗動
物毛毛……那種感覺也十分奇怪。

  月亮沒有了以後,我覺得虹姐已經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我最喜歡的女人。她肯
定不是我想結婚的那個女人,但是我喜歡讓她抱著我對我說話,她是一個可以被
我當成姐姐,心滿意足地想念的女人。我經常會想到虹姐鬆弛寬大的乳房,她們
讓我覺得心疼……也奇怪地讓我覺得安心。

  可憐的虹姐,結果她也成了我這輩子狠狠揍過的唯一一個女人。我在她的身
體上試驗了把女人下身打到紅腫潰爛,尿水橫流,現在又在盡職盡責地折磨她的
奶頭,目的卻是要讓她疼得不能忍受,最後不得不供認出我才是她的同夥。

  女人疼到歇斯底里的表情十分可怕,她有幾次全身抽搐得停不下來,雖然她
被捆得那麼緊,一身的汗水珠子還是像甩出來一樣到處亂飛。這樣一陣發作過後
她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話,能聽出來的大概就是求求你們……別紮了……我不行
了。就是到了那時候她也沒提過我的名字。

  騰努說,搞她的手,不扎奶子一樣疼死個爛婊子。他找出來幾根帶稜角的方
竹棍子,竹竿兩頭繞上繩子,一邊打了死結,另外一邊活動,一拉留出的繩頭這
個小柵欄一樣的東西就收緊了。夾緊的橫檔中間是女人的手指頭。

  我解開虹姐姐反綁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往竹竿格子裡塞。虹姐的手
枯乾瘦長,手背上青筋綻露,她過去被竹籤子扎過手指尖,指頭以後長得曲折歪
斜,大多也沒有再剩下指甲。都說打槍的人食指上會留硬繭,我摸上去她整個手
掌都是一面麻石一樣的尖削陡峭,就連掌紋都像是用鑿子劈開的石頭裂縫。這該
是她在惠村推磨磨出來的,趕了兩年馬都沒有消下去,她真的很多年沒有摸槍了,
可是她的手很有力氣。

  再有勁的手,手指根上也不長肉,沒有緩衝沒有遮掩,方竹棍子是硬碰硬的
壓搾著虹姐的手指骨頭。" 快點快點,夾好了沒?" 騰努急著就要動手。繩子一
圈一圈的繞著竹竿一頭打轉,竹欄杆從寬鬆到緊密,和女人的五條手指縱橫交錯,
條縷契合地掐死了女人的每一道手指根。

  虹姐的臉一瞬間變成了慘白青灰,沒有一絲血色。原來被紮著胸脯,她的臉
一直是腫脹充血,發紅髮紫的。虹姐雖然被捆在長凳上,那一下子她的身體像是
矮下去了半個頭。那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從空中往下飄一樣。我抓緊她的手腕,她
只掙扎著抽了第一下子,跟著就變得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

  小武收的繩子,騰努上去拽著頭髮提高她的臉。虹姐的臉上漂浮著一層汗水
和眼淚,看起來眼簾朦朦朧朧的挨到了一起,小武鬆手讓女人緩過這一口氣來。
虹姐細長的手指頭像死雞的爪子一樣縮成一握,她輕輕的說,疼啊……我不行了
……我不行了……

  騰努說,她能說話了,再來,抽緊!

  不能讓她疼死過去,也不能讓她不疼。疼起來虹姐叫的聲音不高,可是淒厲
的調子讓人汗毛倒豎。我覺得我正掐緊了自己的脖子,越掐越緊。這樣下去我和
她遲早是要一起完蛋。不過虹姐還是堅持過完了第二天,她的十個手指頭腫脹充
血到粘連成了一團,像一堆正在出水變質的蘿蔔。但是老萬隻是變得更加暴躁。

  我在第三天上午終於找到機會結束了虹姐的痛苦。她的手指頭也派不上用處
以後,騰努決定往她的腳跟底下塞磚頭。人的腿本來是在長凳上伸直捆緊的,最
後一道繩圈束在她的膝蓋以下,腳跟被墊高以後,小腿骨兩頭受力的方向相反,
可是骨頭不能彎曲。肢體被強制扭曲造成的巨大壓力完整地容納在女人的肉體深
處,她的骨頭和肉就像一支壓彎的扁擔那樣,發出不堪承受的撕扯聲音。這就是
聽說從中國那邊傳過來的老虎凳了。

  虹姐的嘴唇抽動了很久,才喃喃地發出聲音,她說" 畢宗啊……畢宗……啊。
" 接著她收進去下嘴唇露出了牙齒,牙齒似乎顫抖搖晃了很久才切進她自己的肉
皮底下去,她的齒縫和唇間慢慢地溢滿了鮮血。

  我用一根柴棒當槓桿,插進虹姐的小腿肚子下邊把她的腳撬到更高,騰努往
縫隙裡擱進去第二塊青磚。虹姐修長的腳掌形狀清晰,骨肉分明,下邊的一對腳
跟本來是翹突圓滑,現在她們被自己的骨頭壓縮成了醜陋的扁平形狀。那天晚上
用來照亮的風燈還沒熄滅,小武把它提過來放到長凳的頂頭上,揭開燈罩。火焰
貼附著女人的腳底升騰起來,被少許傾斜過來的前腳掌擋住了上升的路線,它在
那地方搖曳的樣子像是一支津津有味地舔舐著的舌頭。

  被火燒灼著的這只赤腳只是略略地抖動了一下,以後也許還有兩到三下,虹
姐當然是沒有更多的力氣掙扎,而且她的骨頭已經被壓制到了極點,她的神經已
經管不到她的那些腳趾頭了吧。

  " 說吧,再說一遍他是誰,我們就把火拿開。" 騰努說。我們站在旁邊看著
虹姐絕望地抽搐和喘息。她確實發出了一些聲音,但是沒人聽出她在說什麼,她
的聲音不像是人在說話。

  有人說,再他媽加一塊,看她能忍多久。我的木頭棍子還在她的腳跟底下,
我握住它再往上抬,也許多少是用力大了那麼一點,虹姐左邊的小腿裡輕輕的響
動了一下。但是她的腳猛烈跳動,突然鬆弛地離開了墊高的磚面,以一個和小腿
方向相反的角度伸到空中去了。

  她這條腿的骨頭被我弄斷了。也許我是故意的。可是沒人能確定這一點。虹
姐以後昏睡了很久,很多天裡都沒再清醒到能夠重新接受審問的程度。

  萬團長不得不停止了封閉式的追捕間諜行動,他現在更需要的是安撫他的隊
伍。我回家後發現狐狸已經借口上山打獵溜掉了,他足夠聰明,知道沒有他的旁
證,即使孟虹和我互相揭發,也未必就能把事情弄清楚。他到芒市去報告了青塔
發生的變化,尼拉的支持者德敢採取的進一步行動也十分迅速。德敢是讀過書的
蔓昂人,他與北部人會有不同的行為方式。依靠著孟虹,他手上掌握著足夠多的
證據,可以讓人相信老萬和阿彬的楠族人民自衛團運毒販毒。幾天以後,在與尼
珀相鄰的印度邊境邦發行的一份英文報紙上,刊登出了一篇關於鄰國北部省軍隊
支持的人民自衛團向印度運送鴉片的調查報道,文中列舉了收購鴉片的村莊,武
裝運輸的路徑,販賣的次數和數額。更加具有爆炸性的,是文中還聲稱這個自衛
團是由軍隊退伍軍官和反殖戰爭時期的民族陣線前領導人孟虹共同領導的。而孟
虹在民族和解後因為叛國罪行,本來應該是在獄中服刑。

  這份報道當然被及時地送到了需要讀到它的人手裡。老萬得以存在的基礎就
是他的軍隊是得到政府支持的合法武裝,現在憤怒的軍隊把老萬召到芒市去解釋
他的問題。軍隊當然從來就知道自衛團在做什麼,也為老萬一直提供的經濟支持
感到滿意。但是黑幕被揭開之後就需要有替罪羊了。萬前中尉被要求解散楠族自
衛團,他沒有被立刻逮捕關押起來,已經算老朋友們很照顧他的面子了。

  他回到青塔驚魂未定就遇到了小武,小武告訴老萬孟虹想見他,那個女人願
意說更多的事,但是要求一定要見到老萬本人。老萬不在青塔的這幾天裡我在給
虹姐治她的斷腿,所以我經常有跟虹姐單獨相處的機會。時間拖得久了,待在那
上面看守虹姐的人也越來越少。除了老萬信任的小武,就是我的青塔獵人了。

  小武說的是真話,孟虹真是那麼告訴他的,不過孟虹是在騙他。我告訴了虹
姐,我的老爸和阿彬合夥商量的計劃。而最後動手的是阿彬手下的幾個老兵。他
們在小武走後躲進大房子裡邊,老萬帶著小武一進門就被他們逼住了。

  事先安排的是立刻動手免得夜長夢多,他們準備好了繩子的。繩圈套在老萬
的脖子上越抽越緊,老萬拚命掙扎,把他的假腿都踢飛了出去也救不了自己,沒
出兩分鐘就斷了氣。

  老萬最大的優勢是他在軍隊的老關係,現在被人拋棄就沒有用處了。阿彬從
運丟鴉片以後就和老萬互相猜忌,到這個樹倒猢猻散的時候終於搶到了先機。當
然,青塔部族的支持促使他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我老爸在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以後,才真正弄清楚他兒子已經捲進了一場
什麼樣的遊戲。不過老獵人並不是白殺過那麼多頭狗熊,他對青塔的情形肯定也
有所考慮和準備。自衛團進駐青塔以後,我們家跟阿彬的關係一直相處不錯,在
三足鼎立的局面裡,老二和老三結盟往往是最容易發生的可能性了。老爸去找了
阿彬,肯定經過互相試探,各懷算計的一場談判,但是反正最後在幹掉老萬這件
事上形成了一致意見。

  我們在營地一角的工具棚裡挖了個坑,把老萬連他的假腿,還有小武都埋了
進去。阿彬借口訓練,在營地裡集合起自衛團全體士兵應變,得知事成後他宣佈
說萬團長丟下了大家自己逃跑了。為了防止騷亂,他讓人把那些和老萬關係密切
的官兵解除了武裝。

  在以後的幾天裡,倒霉的騰努代替孟虹被捆到了木頭椅子上。他原來扎女人
奶頭用的動物毛髮,正好被用來扎他自己的雞巴。老萬過去並不經常離村行動,
騰努為他打理許多個人事務。現在阿彬想知道老萬藏起了多少錢。我讓青塔的孩
子們把虹姐抬到隔壁女人們住的地方,就只是一門心思的用我們獵人的傳統草藥
為虹姐治傷了。

  阿彬從騰努嘴裡應該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後來騰出手來收拾殘局。他
在傍晚的時候走進還剩下十來個朗族女人的大房子裡,我正好在那裡陪著虹姐。
阿彬說,放了她們吧。

  這些可憐的女人在被關押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之後,幾乎是不悲也不喜地走
出門去,就像過去無數次被帶到馬店幹活一樣。只不過現在這片山坡已經是自由
的了。

  走在最後的是阿賢。最後的這幾天裡我讓人把她銬在糞桶的提把上,就像虹
姐上回被關在這裡邊的時候一樣。我問虹姐,要把她殺了嗎?虹姐那段時間時睡
時醒,昏昏沉沉的。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和阿彬在空場子裡看著朗族女人們往青塔山的方向走遠。現在我們身邊只
剩下被鐵鏈鎖著肩膀上的骨頭,兩隻腳都沒有了的女孩阿嬋。她在木樁子底下露
天住了好幾個月了,也許有時有人想起來會給她點吃的,但是在其他的時間裡她
更像一條被拴著的狗。她全身粘結著污垢和沙土,成綹成片的頭髮油膩打結。她
大多時候都只是無聲無息地背靠木頭坐著。

  鑰匙找不著了,有個兵去找了把斧頭來砍斷鏈子。嬋一動不動,就像什麼都
沒有發生,她的眼睛茫然地看在很遠的地方。阿彬彎腰去拉她的手臂,把她從地
下拖拽了起來。但是她只能跪著。

  阿彬說,我放了你。你自己爬過青塔山回家去。

  等了一陣沒人出聲。我們以為嬋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可是是嬋在那時候嗓
音沙啞地說,你殺了我。

  阿彬的槍從不離身。他從腰裡拔出手槍頂在女孩的太陽穴上。他說,走吧。

  嬋說,你殺了我。跟前一次幾乎是完全相同的,安靜刻板的聲調。阿彬開了
一槍。嬋另外一側的臉頰突然四分五裂地綻放開來,裡邊噴出的血霧灑滿了緊挨
著的木頭樁子。




                A84

  波曼拉在木板後牆底下找到他的哥哥波乃的時候波乃並沒有死。波曼拉以後
經常想到這一天,每一次都覺得波乃如果真的死在那一天裡,對大家也許都會是
件好事。但是出事的時候波曼拉還年輕,他幾乎不知道離開了哥哥自己還能怎樣
活下去。

  波曼拉和波乃住在山腰上為山下寨裡的土司看守山林,楠木是好的木頭,不
能讓人偷偷的砍走。這個地方距離最近的村寨都有大半天的路程,母親早逝,自
從父親被一頭發情的公熊撓死以後,很久以來就是他們兄弟兩個住在一起了。

  兩個月以前波乃從山下領來了一個姑娘。山外在打仗,那個姑娘卻獨自流浪
到了山裡。對於自己的遭遇,她以後也沒有說得很多,但是應該不難去猜了。反
正她選擇了把自己嫁給波乃這個男人。她成了波曼拉的嫂子。

  波曼拉晚上不跟哥哥一起睡了,哥哥幫他在邊上搭了個偏房。而在那天晚上
曼拉睜開眼睛的時候,偏房和正房都已經蕩然無存,它們變成了滿地狼藉的碎片,
他們的住處唯一還豎立著的東西只是那幾塊木板,原來是當做屋子的後牆的。

  他們的屋子挨了一發迫擊炮彈。好像是有人把他們這個建在半山上的目標當
做了敵方軍隊的駐地。雖然他們已經住在距離外邊的世界那麼遠的地方,但是戰
爭還是先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女人,然後又是這顆炸彈。

  波曼拉的嫂嫂躺在碎片中間,滿身是血。波曼拉推了她,搖了她,他想她已
經死了。這個女人當時赤身裸體。她也成了在山裡長大的波曼拉這一生裡頭一次
見到的沒有穿著衣服的女人。

  他的哥哥也沒有穿著衣服,波乃被爆炸的氣浪吹到了後牆的根下邊。不過他
沒死。波曼拉去攙扶他兄弟的時候看到他大睜著眼睛。他說了些什麼波曼拉沒有
聽懂,他也站不起來。波曼拉沒有找到他受傷的地方。他想,他可能是被震昏了,
過一陣就會好的。

  在整個第二天裡波曼拉想法埋掉了他的嫂子。父親死後,波曼拉是被哥哥波
乃帶大的,波乃一直很用心地照顧著弟弟,但是現在波乃只是躲在壁板後邊發呆。
天亮了以後,波曼拉偶爾地看到,赤身裸體的波乃身體下邊的那個男人的器具,
一直粗壯有力地豎直在那裡,好像是出事以後一直就是這樣。他聽到他哥哥喃喃
地說,有個女人。有個女人在我腦袋裡說話。

  以後這成了波乃每一次變得瘋狂的信號。每當他覺得腦袋裡鑽進了一個女人
的時候,他會揮舞著手臂,像一頭受驚的野牛那樣突然奔跑起來。有時候是胡亂
地轉圈,有時候卻會一直往前,他的背影很快就從波曼拉的視線中消失不見了。

  波曼拉會追他,而且奇怪的是,每一次都能找到他。他們兄弟兩個相依為命
地生活了那麼多年,光憑感覺就能找到他去的地方。以後發生的事全都會是一樣。
波曼拉最後會看到他的哥哥正靠著樹,靠著牆,一身健壯的肌肉緊張抽搐,兩條
腿中間的那東西飽滿挺立……波乃正喘息著搓揉他自己,

  這種事波曼拉自己也做,經常的做,但是總要躲在沒人能看到的時候,沒人
看到的地方,想想女人,想想自己,幸福快樂的,讓自己心滿意足。可是波乃在
那個晚上之後就完全不管身外的世界了,他在隨便什麼時候覺得自己腦袋裡有個
女人,就要立刻開始狂奔,如果他是穿著衣服的話,他在跑著的時候就把衣服全
都撕扯乾淨。他是那麼個強壯的漢子,就是一絲不掛的伸腿坐在大樹底下,在以
後的很多年裡,甚至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路邊上,動作粗野急躁地套弄他自己的雞
巴。

  波曼拉跪在一邊看著他哥哥。他哥的力氣太大了,他控制不住他,波曼拉試
著上去抱住哥哥,可是波乃一推就讓他摔了個觔斗。波乃的問題還不光是他要不
斷的起性和自慰,更可怕的是波乃的自慰沒有用。波曼拉沒法想像他哥哥一邊套
弄著自己,一邊蹬腿跺腳,全身扭曲,最後躺倒在地下痛苦翻滾的樣子。可是波
乃每一次發作都是這樣,

  波曼拉下一次爬過去的時候不是去拉扯他哥哥,而是去摸他的胸脯。那樣做
的時候波乃喊叫的就沒有那麼激烈了。他哥哥的肌肉是古銅色的,在皮膚底下上
躥下跳的像飛奔的豹子。波曼拉該是一直羨慕他哥哥的。現在他跟他全身赤裸的
兄弟緊緊依偎到了一起,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感覺。那些男人的肉正在流油冒汗,
滑膩堅韌地在他的手掌,臂膀和臉頰下洶湧起伏。而哥哥的近在咫尺的肉棒,正
無窮無盡地散發出熱的,騷的,毛髮戟張,激昂狂暴的男人的氣味。

  在那個波曼拉埋掉了嫂子的白天,他最後在一棵大杉樹下找到了突然發足狂
奔,衝進了樹林裡的哥哥波乃。波乃確實是有些瘋了,不過還是朦朦朧朧地記得
弟弟。他已經用手做了很久,都沒有把自己弄緩下去,他喘著粗氣,默認了弟弟
參加進來。

  波曼拉當然知道男人一直勃起的痛苦感覺,也知道用手撫弄能讓它噴湧而出,
他們四隻男人的手在波乃強壯粗大的生殖器上混亂地握持摩擦,撕扯碰撞,波乃
全身抽搐著大聲呻吟。但是什麼結果也沒有,這樣下去卻總是沒有結果,波曼拉
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救出哥哥,他覺得恐怖極了。

  波曼拉很難去回憶那個第一次的感覺。他的哥哥最終抓住他的頭髮和脖子,
把他的臉往自己的胯下按下去的時候,他在很長的時間裡是不知所措的。他兄弟
的肉和蛋,像巨大的樟樹一樣,纏繞著筋絡和血管的籐蔓,粗糲的黑色毛髮像荊
棘上的枝和刺。這一切東西和他的臉頰和嘴唇擁擠在一起。一種滿溢的感覺堵塞
在他的嗓子裡,他沒有選擇了,只能張開嘴,他覺得噁心,可是男人的肉在男人
的嘴裡湧動起來,使他覺得那是結實的,有力氣的,大的,他哥哥只要還在,就
能使他安心,即使他是在他的嘴裡。最後那些東西像一發獵槍散彈一樣發射出來,
打在他的上顎上。波曼拉幾乎要快樂地哭出聲音。

  波曼拉知道他哥哥生病了,也許能治好的。應該有個什麼地方有些大夫,能
夠幫波乃解決他的問題。波曼拉領著他的兄弟到山外邊去找能夠幫助他們的人。
高原西邊在打仗,他們和朗族躲避戰火的難民一起向東。波乃總是到處亂跑,波
曼拉每一次都能找到他,每一次都得用嘴幫他緩過來。波乃發作起來完全不避人,
波曼拉追他哥哥也不避人。追上了他能怎麼辦?反正用手不行,而波乃那東西豎
立起來以後,沒有個結果就是著了魔一樣,完全不聽人話的。

  波曼拉一跑出去就撕自己衣服,撕過幾回以後他就沒衣服穿了。到了山外邊
波乃才知道沒有錢是找不到人幫的。流浪的朗族人在芒市外邊的河灘上搭起成片
的草棚,波曼拉和他的哥哥也住在這樣的草棚裡,白天波曼拉到城裡去找事做,
這時候他管不了波乃,只好在鐵匠鋪求人打了條鐵鏈,把他哥哥拴在支撐草房的
立柱上。

  波曼拉在芒市的這些年裡也算經過了不少的事,從朗人和駐軍醫療隊的衝突,
到哄搶店舖的騷亂,再是這一年又開始聽到了打仗的消息,說是為了搶奪鴉片。
波曼拉總覺得自己還是原來那個要依靠著哥哥才能安心的山裡少年,但是他其實
已經長成了一條跟波乃一樣健壯的漢子。另外,他現在已經不再幻想事情還有可
能變到更好了。

  這一年秋天最新的變化,是芒市的官們帶著軍隊又來找朗人的麻煩。他們要
把這兩年在高原東部流浪的朗族難民全都遣返回西邊去。政府還保證會安排他們
有活兒干有錢可掙。對於波曼拉來說,如果家鄉已經不再打仗,回去安一個家也
不是件有多壞的事。他的鄉親們也是那麼想的。

  北方省的新行動和青塔發生的變化有關。自衛團販運鴉片的事被揭露出來之
後,阿彬也面對著選擇未來的問題。他可以繼續維持他的隊伍,但是丟掉了政府
的支持,他大概會變成一個只是依靠打家劫舍度日的土匪。他也可以乾脆決定放
棄這一切,捲走自衛團剩下的錢款遠走高飛。考慮各方面的情況,後一種選擇也
許活下去的概率會更大一些。阿彬帶了幾個親信弟兄去了芒市,說要向政府爭取
自衛團繼續存在的機會,不過他們從此消失,再也沒有在青塔出現了。

  青塔的朗人難民收容所名義上是一個涉及政府行為的機構,政府從芒市派出
一支軍隊進入青塔接管了難民營地。這樣可以表現出他們的確為解散自衛團進行
了善後的安排。弄一大堆朗族人到那個地方去還可以吸引關注,讓大家不再為毒
品問題糾纏不清。

  政府方面打算順水推舟地徹底解決掉難民問題。北方省出動軍隊圍捕暫住在
芒市周邊的所有朗族人,把他們送進青塔的那兩座大木頭房子裡。難民聚集多了
以後,再派人押送他們返回高原西邊的原住地,那些剩下的自衛團士兵們正好可
以幫上這個忙。省府宣佈為這些沒有家的朗人設立了一個安置地,那是在高原西
側非常偏北的山區裡。那裡有一座開採歷史悠久的錫礦礦區,但是自從反殖民戰
爭以來已經關閉很多年了。

  這個安置計劃得到了廣泛的宣傳,它為長期流離失所的遊民提供了現成的工
作,對於社會安定也有很好的正面作用。雖然後邊這個好處的陰暗面其實就是,
不能讓一群失去了基本生活條件,又對政府懷有敵意的民眾四處亂竄。他們並沒
有別的選擇,而是被強制性地流放到了偏遠的山區中去。

  波曼拉帶著他的哥哥上路以後的第一站就是青塔的集中營。走路的時候波曼
拉用鐵鏈把波乃和他自己拴在一起,住到房子裡也不解開。波乃的瘋病每天都要
發作,每次到了他開始喘氣,分開兩條汗毛濃重的粗腿去搓揉自己的胯,大家都
一齊往後避讓,給他們兄弟倆騰出大幹一場的空當來。

  大家都在想,波曼拉那小伙子真夠可憐的,帶上了那麼個瘋哥哥,還是那麼
一種怪毛病。開始大家看到一個大男人趴下去給另一個大男人舔雞巴的時候都惡
心的要吐,看習慣了以後才想到那個大男人自己肯定也覺得噁心想吐的。天地良
心,沒了女人的男人果然是沒有好日子過。那麼想的話,給他們哥倆找個女人,
事情就能變和諧了吧。

  波曼拉在青塔遇到的女人孟虹後來成了他的新嫂子,也成了他自己的老婆。
那以後波曼拉才知道,像他這樣天塌地陷一樣的絕望,動物一樣沒有廉恥的生活,
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過的。孟虹在過去很多年裡經過的日子,跟他的經歷既
相反,又合著拍子,要是這個世界裡還有人知道他臉上發燒,心裡狂跳,既厭惡
又快慰的陰暗感覺,那或者就是這個光了半輩子屁股,每天都要被人當眾操屄的
女人了。

  在波曼拉和波乃以前的一個月裡,已經有兩批朗族難民翻過青塔山,去了政
府為他們劃定的礦山。到了月底的時候,被收容在青塔集中營地裡的朗族人可能
已經是最後的那一撥。負責遣送的軍官們找到青塔頭人的兒子畢宗,問他孟虹的
腿傷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能不能適合走遠路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們每次都想著要把孟虹歸到遣送的人們裡邊,前兩次
都被畢宗攔了下來。斷了腿的孟虹當然不能自己走那麼遠的路,不過軍官們這一
次不打算再等下去。他們現在要把事情了結。畢宗多問了一句,可是虹姐並不是
朗族人啊。官們聳了聳肩膀,那個……那會是問題嗎?

  咱們讓她嫁個朗人老公就好了。要不……讓她嫁兩個?

  嫁人都說是該講門當戶對,往這間房子的另外一頭看看,被鐵鏈鎖著手腕的
那個,高大健壯,精赤條條的朗族男人波乃和他的弟弟一起,已經在這裡邊待了
好幾天了。雖然他腦子不太清楚,可是他有勁啊,老公有勁就是個不錯的條件了。
這是個大家都急忙的時代,對婚姻不能要求太高。其實滿屋裡的人那麼幾天下來,
早都覺得通鋪兩頭的這一男一女是上天安排該弄到一起去的。都是上下一直光著,
都是整天拴著個鏈子,他們要不是緣分,還有什麼是緣分呢。說不是前世注定都
沒人信了吧。

  來來,那個什麼……虹……姐姐?你過來,過來……他們都叫你虹姐?

  那天晚上軍隊的官對孟虹說,給你找個有勁的,大個兒的……老公,你過去
舔舔他的屌,咱們就算把事情辦了。我看他那弟弟人也不錯的,以後你的屄要還
有閒的功夫,就把你小叔子也勾搭上,反正以後你們仨就一起過,到底誰操誰的
我們就不管了……明天就要上路,我們只管有人抬你……

  就算是被鉤子鉤上了的魚,也得甩兩下尾巴。孟虹說,女犯人嫁了人的,有
老公……

  厄……那個官說,我批准了嗎?我怎麼不知道。你可別說是老萬做的主啊,
老萬是壞人,他幹的事不算。現在就過去找你老公去,快!

  這意思是再下去他就要動手。比起老萬那個壞人,這個官已經算很講道理。
養了一個多月,孟虹現在大多時候都是在長通鋪上坐坐。人走起來腿軟,走不遠,
不過已經可以站下地去,走到房子的另一頭是肯定能做到了。她拖著鐵鏈,扶著
自己快足月的大肚子靠波曼拉邊上坐下,他是個很壯實的男人了,看起來倒還是
挺靦腆的。

  她慢慢的說,哪年到的芒市?在芒市住了好幾年了啊。他的赤條條的哥哥在
另外的一邊傻笑。女人撇了他一眼,看到他的右手玩著自己的胯下的東西,一直
沒移動開過。

  老公這種事會變成什麼樣?現在可真沒人能知道。反正薩現在不在,也不知
道什麼時候還能碰上,碰上了又怎麼樣?他總不能指望孟虹為他守著貞操吧。那
個叫波乃的哥哥是個瘋子,孟虹打算和弟弟聊聊,遇到打一炮就走的男人也算了,
如果真要一起過上一陣日子,被人操進屄裡之前,她還想知道是被個什麼樣的人
操了呢。

  孟虹和波曼拉都覺得對方應該不算是壞人。跟這個老實的男人說著話,女人
那晚上有點放鬆了,以後波乃那麼撲上來的時候她是一點也沒有準備的。不過有
多少準備大概都沒有用,波乃的力氣大得嚇人,他從下邊一攬她的大腿,光這一
下的衝勁就讓女人的上半個身體仰躺到了鋪板上,撲通一下,她連用手撐一下都
來不及。

  他那個東西不像是人的器官,像個鐵錘。砸進身體裡來震得女人身體裡一片
崩塌的聲音。它肯定是很粗很挺直的了,不過虹的屄試過比他更粗的馬,它的問
題並不是粗大,它是莽撞。女人的屄是乾的,緊的,沒有搓揉開口子,可是這個
瘋男人真的像一支兵器那樣直捅進來,孟虹被男人干了十年,絕不是一般的女人,
陰道厚實堅韌,竟然被他簡單直接,快刀亂麻的插到了底。孟虹覺得自己的身體
像一塊被刀子切開了的冷豬油,又爽脆又軟弱,她完全沒有能夠抵抗住那東西的
辦法。從進口開始的薄膜就綻開了裂縫,她一路被硬擠開去的肉冷硬緊澀,一瞬
間迸裂開的劇痛讓她魂飛魄散。她感覺到自己正努力抓撓著床板,她總得做點什
麼,得讓自己有個支撐的地方吧,可是她被疼痛衝撞得沒有一絲力氣,連手指頭
都收攏不起來了。

  一次又一次,那東西的衝撞速度越來越快,那人的力氣無窮無盡。這樣的強
奸太可怕了,比馬還可怕,他根本不是個動物,他完全是一台用鐵做的零件安裝
起來的,燒油發動的機器。這台機器最後爆炸在女人的肚子深處,讓虹覺得自己
變成了一片血肉橫飛,四分五裂的殺人刑場。

  她的肉被撕扯出了許多的裂口,下邊恐怕已經流滿血了。女人在昏迷過去的
最後一瞬間,想,壞了,我的娃娃要掉出去了。

  弟弟波曼拉在後,他哥哥波乃在前,波乃的右手腕上拴著鐵鏈,鐵鏈的另一
頭繫在他們抬著的竹床的橫檔上。這對兄弟用一張竹子編的光鋪板把懷著身孕,
斷了腿的女人孟虹抬過了青塔山,搬回他們的新家去。波乃現在不會總是想著往
外亂跑,有個女人可以隨時隨地的,想幹就干,波乃覺得很快樂。幹過以後他咧
嘴笑著走得很快,一點也不嫌搬運的東西有多重。

  在一開始的頭幾天裡,孟虹差不多是被這個瘋子干糊塗了。她根本不知道他
什麼時候會來幹她,他也根本不聽人說話,孟虹過了半輩子積攢下的女人的小詭
計全都用不上。波乃每次扔下竹床,回身一掐住她的腰就硬捅了進來,一進來不
管好歹,插到底,抽到頭,不是做愛像是要殺人。就是殺人也沒有那麼凶神惡煞,
要殺上一個半個鐘頭的。

  孟虹整下半個身體被他殺的一直火燒火燎的疼,裡邊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的
血水浸透了竹板竹條,沿著山路一滴一滴的落下去。她每回都想這一下是真的要
讓個男人給操死了,可是每一次又在晃晃蕩蕩的竹床上慢慢醒轉過來。她全身沒
有一點點力氣,找了半天都沒找著自己鎖著鏈子的手擱在什麼地方。最後總算把
手一寸一寸的抬了起來,抬起來摸摸自己,發現大著的肚子還是圓滾滾的。孟虹
想,奇怪,我還是能生啊,我怎麼那麼能生呢,怎麼打怎麼操都沒弄掉的。

  畢宗的青塔村現在變得十分安靜。剩下的最後一隊兵也就要開拔回芒市去。
帶隊的官問畢宗,你捨不得你姐啊?

  你不知道,那其實……算是為了她好吧。

  到了軍隊撤離青塔的最後一天,北部軍區軍法部的幾個人才從山下的匆匆趕
到。他們是軍隊派來調查服刑的罪犯孟虹參與販毒的案子,可是這裡已經沒有被
告了。高原西邊的礦區太遠,法官們也不打算去爬青塔山。他們根據在青塔收集
到的證據,缺席判決孟虹死刑,可是證人證明孟虹正在懷孕,法律禁止處決孕婦,
因此改成終身監禁。軍隊從法律的層面把孟虹問題又解決了一次,可以對付公眾
的輿論批評,他們會逐級上報,並且想辦法把這個判決通知到孟虹正在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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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間大的木板房子裡,住著一群單身男人,再加一個女人。男人們都穿著衣
服,女人卻是精赤條條的,脖頸和腰,手上腳上還拴著粗鐵鏈子,一住就是一年,
兩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頭。雖然孟虹早就被人直接叫做婊子,可是這種日子
連婊子都不能比,要比的話,大概得算是一條拴在畜生欄邊的母狗。

  被國家認準了是要關一輩子的大罪,只要國家不倒台,孟虹這輩子大概很難
逃脫掉當母狗的命了。在蔓昂的男牢房裡輪班就已經是很可怕的事,以後再經過
德敢的自衛隊,關印度兵的俘虜營,在惠村和青塔的馬店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有點
不一樣,她好歹是賣的時候才去跟男人睡長通鋪。等到上了這裡的礦山,一切又
回到原點。現在這個新牲口欄圈的名字叫做錫山。

  錫山就是這座鉛灰色的大山。大山山坡底下有一座小城,名字也叫錫山。錫
山能夠被人當成一個城市看,全靠它的錫礦出產了。錫山在以前的很多年裡曾經
有過足夠繁榮的日子,但是也經常變得冷落破敗,那是因為錫山的出產,跟它相
鄰的印度關係緊密得分不開。

  錫山往西不出一百里就是印度,南邊自己國家的坦達城還在十多天的山路之
外。走錫山腳下的白沙江水道,是運出礦石的唯一辦法,可是白沙江的下游是朝
著印度那邊流的,所以錫山的礦石得有印度人接手。每到兩個國家打打鬧鬧的有
了問題,錫山的活兒就會停下,當然誰都記得錫到底算是好東西,情況有了些轉
圜之後,住在白沙江上下游的這些人,又得把這個事情慢慢收拾起來。

  蔓昂政府在高原西邊打了兩年仗,壓住了朗人的不安分,現在該是又有收拾
錫山的念想了。從東邊遣送回來那麼幾批戰爭難民之後,錫山城現在是沿著江邊
山坡,蔓延出去的一大片木板房子和草棚。政府派出軍隊駐紮在這裡,直接軍事
管制了礦業的出產。

  軍隊對越聚越多的朗族人登記甑別,管理上區分對待。難民們大多數是拖家
帶口,這些家庭可以自己找地方搭他們的房子。把自己安置下以後,再去礦上報
個名,歡迎男女老少一起下井去挖石頭,反正出多少東西算多少報酬。對於另外
多出來的一百幾十號單身男人,軍隊給他們安排的是集體生活。山半坡上礦井的
進口地方,往右走是零星錯落,五光十色的棚戶鎮子,往左是圍上了鐵絲網的五
間大木板房。兩間住兵,另外三間睡進那些男人們。能獨自流落那麼遠的姑娘本
來就不多,軍隊就讓她們自己去找安身的辦法了。

  朗人在這裡不算囚犯,他們是加入了組織的產業工人。有組織就是要管理的
意思,早上整隊下井幹活,放工以後全體回到大院裡邊,院子有兵守著。晚上可
以請假出門,只是要有名額限制。想結束這樣的集體生活也不是沒有辦法,誰找
到了肯嫁給他的姑娘,可以申請離開營房住到鎮裡去。至於其他的人……以後的
事……等到明年……後年……錫山發展起來,各位手裡也有了閒錢……那時候大
家就都好過了嘛。

  錫山的最高軍事長官罕上尉在給他的組織成員訓話的時候就是那麼說的。

  領著老婆領著娃娃,上邊還養了爹和媽的人,做事總不會有多大衝動。對這
些光棍們就要打起精神多加小心。軍隊的計劃就是一半監管一半自由的拖上一年
兩年,才能讓他們分期分批的摻合進市面上去。

  礦裡給年輕的礦工們管吃管穿,記賬,他們的收入也記賬,每月發點零花,
賬上存的數字,到成家離開營地才結現錢。剩下最大的事罕留到最後才說,最後
一點要記住的,就是別想偷著跑出錫山去。

  戰爭結束以後,罕不用趕馬了,他也不想再回到芒市去養馬。錫山是個太偏
遠的地方,可能一年也見不到外邊的世界,不過挖礦是生意,守在有錢進出的地
方肯定不是壞事。罕還有在戰俘營裡看守勞工的經歷,他在軍隊上下活動打點,
終於佔住了這個管理礦山的位子。錫石不像金子那樣光芒耀眼,可是用手捧起來,
卻是同樣沉甸甸的,同樣讓人心裡安穩。能賣出錢的東西都會有這樣的用處,罕
希望他的命裡和石頭的緣分還沒有用到盡。而且……他竟然又遇到了給他的命裡
帶來神秘應許的這個女人。

  這是在軍事管制,所有錫山居民,離開錫山就是違法。想知道違法什麼樣嗎?
罕呲牙咧嘴地笑:你,就是你,孟虹,出來!

  新進了營地的年輕工人要練排隊,下井上井都要排隊,站在屋外的場子裡聽
長官的教導也要排隊。孟虹雖然被人抬了一路,可是也被人操了一路,她實在是
有點迷糊,波曼拉在一邊,多少有點縮手縮腳的扶著她。等到被人喊了聲名字,
站在隊列裡的老游擊隊員全身激靈,清醒了過來。這以後她就知道現在是怎麼個
局面了。

  老的,女的,八年前的游擊戰士赤身裸體的,挺著大肚子往前走。慢慢的走
到她的老冤家罕跟前去。遇到過去的熟人會提醒往事,奶房漲大起來,又能蹦蹦
跳跳的挺在胸脯前邊了,雖然是為了娃娃準備的,可還是讓女人想起來她過去那
些,沒日沒夜的,被男人無窮無盡,輪班抽插的青春。這可真是一種陰暗的懷念。
第一次見到小軍官罕和他那些印度人的時候,自己的奶子還是挺直的,奶頭也還
完整,這一個年年月月,山山水水的圈子繞了下來,胸脯癟了又圓,肚子也大過
三回,養出來一個小秋和一個小冬了。

  女人的右邊小腿裡還是有些酸疼,屄裡邊雜亂粘連,被波乃那個瘋子的雞巴
干的,怎麼也沒緩過來,女人覺得她都能聞到自己整個身體裡滿滿的浸透了波乃
精液的味道。順著雞巴的事往後一想,現在後邊又站上了排列整齊的三道年輕漢
子,他們可是都該看清楚了自己結實開朗,精赤條條的大屁股了吧,一定逃不掉
的,他們在以後的不知道多少個日子裡,還不知道要摟緊了這團肉肉,把雞巴捅
進來倒騰上多少回呢。

  罕盯著她不說話。孟虹知道這一關肯定少不了吃苦。剛跟一個瘋子糾纏到一
起還不知道怎麼辦,現在居然又攤上這個神經病。看他的軍銜已經當了上尉,官
也升了,攢錢的機會也攥在了手裡,虹只能希望他這回不要再老是惦記著什麼金
子。走到男人身前邊的地方,孟虹遲疑了一下,還是曲腿跪到地下去。可是那人
說," 叫你跪了嗎?"

  她禁不住哆嗦,她說,沒……。

  罕輪圓胳膊抽了她一個嘴巴,打得她連頭臉帶上半個身子都朝一邊擰出去。
打完以後罕還是不說話,女人只好再把自己立起來站直。罕又問,你哪條狗腿是
斷的?

  她說左邊,罕抬起腳來狠踢她左邊小腿的骨頭。這一腳讓她哎呀一聲,兩隻
膝蓋重重砸回到地面上。還好她已經準備著要挨這麼一下,身體前傾手臂撐地,
總算把肚子護在了空中。

  罕對邊上他帶著的兵說,你們兩個,解皮帶,帶扣的那頭。

  孟虹四肢著地扒在地下像一條狗,兩個兵分開左右站在她身體兩邊,軍用皮
帶揮舞起來,雨點一樣潑灑下去,女人整片光溜溜的背脊和屁股上,密密麻麻地
浮起來青色紫色的肉鼓包和肉稜條條。

  再掃下去的第二輪鞭稍帶出了星星點點的血花。揍到第三道的時候,女人已
經支撐不住,她是哭著叫著,收回手抱住自己的大肚子,滿場掙扎著撲騰打滾了。

  罕對以後該他管的這些漢子們說,這個女人不是工人,這女人是罪犯。看到
犯了法是什麼樣子沒?好好幹活,有工錢,管飯,要想玩什麼花招的,想跑的
……周圍都是大山,你們跑一天我的狗也能把你們聞出來。抓回來就是那麼一頓
揍,到時候別怪我沒先給你們看過樣子……

  女人挨打的時候波曼拉拽緊了他哥哥波乃手腕上的鏈子,波乃看起來不喜歡
有人打孟虹,不過只要不是為了女人進到腦袋裡,波乃平常並不把事情鬧大,普
通百姓不要惹兵的教訓是刻在他們每個人心尖子上的。波曼拉緊緊握住哥哥波乃
的手排在隊伍裡,老老實實的看著當官和當兵的擺弄他們倆的女人。

  要是按照軍隊的管理辦法,波乃本來可以算做成了家的,不該再住集體宿舍,
可她老婆是犯人,既然被送進這裡來了,最高軍事長官有權決定怎麼關她。對了,
我剛才是不是提到過……什麼狗的事了?

  罕讓他的兵去大門邊上拖個狗籠過來。罕說,就挑最小的那個。為了防著真
有人跑到山上去,軍隊養了好幾條狼狗的,礦井裡做鐵工的人和料也是現成,幫
忙焊過幾個鐵條的柵欄籠子。罕彎腰下去拉開門看看,半公尺高吧,一個女人能
塞得進去。

  關進狗籠之前孟虹先被銬上了手。女人攏著兩隻腕子,手腳並用,自己爬進
籠筐裡去。跪著的腿腳蜷縮在身體底下,腿縫中間塞下九個月身孕的肚子,還得
見縫插針,安排進去兩頭鼓鼓囊囊,磕磕碰碰的奶房。籠子短,前邊到頂了她就
得弓腰低頭,頭頂朝下,底下墊著的是女人自己合併的手掌心了。手腳管不上用
處,她扭著全身的肉一寸一寸的填,填到結實塞到撐著了,好像還剩小半個屁股
拱在外邊。

  先是一鞭子,女人在裡邊悶悶的嗷了一聲。再加上一腳,兩腳……門關不上
兵的腿腳根本不停。鞭子只是疼得人心慌,腳勁更大更沖。女人一身光肉像一堆
鋪蓋卷,被狠狠打進了這個鐵包裹裡邊,她覺得自己都被擠壓成見稜見角的方塊
了。

  罕說,咱們這是新開的場子,沒準備現成的牢房關人,可犯人進來了總得想
法讓她老實呆著,弄個籠子挺好的,省時省力還不佔地方。你們年輕人火氣旺,
大家住在一起免不了打打鬧鬧,小事我不管,事情鬧大了我也不廢話,就是再開
個籠子一樣塞進去關上十天八天,你們想想一個大男人光著屁股貓在裡邊的樣子。

  不用多想的是,他們一直都能看到光屁股女人貓在裡邊的樣子。盛著女人孟
虹的狗籠每天晚上就放在他們睡覺的長條板床上。女人頭朝裡,屄朝外,兩邊的
屁股肉蛋被籠門結結實實地關進去,又圓圓滿滿的往柵欄縫裡,一格一格的鼓了
出來。中間一個帶波紋的屁股眼子,外大內小四瓣肉唇,都是特別完滿周全的服
帖樣子,就像是壓扁了,釘整齊了的一套生物標本。

  底下還撐起來一對垂直豎立緊貼鐵條的光腳底板,粗黃帶渣的,像鐵鍋裡烙
平坦了的兩張玉米餅子。

  罕上尉現在已經有了幾分要幹大事的氣質,做決定有考慮有安排。瘋勁過了,
他這回也沒打算特別要對孟虹怎麼樣。管好那麼一群男人並不容易,要讓大家看
清楚在這裡搗亂鬧事的代價,拿女犯人做個示範也不算很過分的。犯罪被人關是
合理合法,就是關的緊窄了點她也沒理由抱怨。

  當犯人要有當犯人的覺悟,當女犯人就要有裝屄的覺悟了。孟虹每天晚上把
她自己的屄裝得很好很圓滿。還好那麼多年裡女人這副膝蓋是真的跪習慣了,彎
曲起來塞擠一個晚上,每天天亮值班的兵進來喊人起床,順便開開鎖,老公波乃
抓住她的腳脖子一把就把她拽了出來。

  整個白天孟虹的手和波乃的手都用一條鐵鏈拴在一起,防著波乃不要亂跑。
新進營地的人第三天就要下井上班,他們一家三口走在礦工隊伍的最後邊,孟虹
每天早上揉過一陣筋骨,大概能夠勉強站起腿腳。女人把兩隻上銬的手搭在波乃
一邊的肩膀上,波乃的大手摟住她的腰。孟虹瘦,不過骨架子大,再加上一身雜
碎的鐵環鐵鏈,現在還有一個大肚子,波乃就用這一支臂膀夾著她,一用力氣她
的腳都會騰空。他們兩個人可是全都光著的,他們兩個人的肉貼得那麼緊,一步
一擠一步一撞,孟虹那時候覺得不光是腿腳,從身體裡邊傳出來的都是有點軟和
的意思了。

  我這個瘋子男人的勁可是真有點大。孟虹禁不住有幾分敬畏地想。

  而且這個男人不瘋的時候還真肯聽她的話。礦井開工的第一年裡,升降機器
運石車斗都還沒有安裝起來,為了趕著出活,礦裡給人派的地方是人力開掘的小
巷道,前邊用鶴嘴鋤挖,後邊靠人力運。孟虹家裡波曼拉管刨石頭,走完下井這
一趟孟虹全身已經活動開了,能走就能抗,孟虹領著波乃一人背一個大竹筐。

  孟虹讓波乃背筐他就老老實實的背著,虹用銬著的手從後邊幫他托上了肩,
就像過去在馬幫裡給馬裝馱子一樣。女人自己是用額頭布帶承重量的,她已經馬
步下腰,腳掌和腳趾頭都往石渣地面上扒緊摳弄結實,一咬牙齒,一身赤條條的
肌肉都像火燎著一樣竄跳了起來……好吧,又得靠賣死力氣幹活了,當牛做馬那
麼多年下來,別的沒法說,苦撐的狠勁還有誰敢跟我比了?

  她扯一扯連到波乃手上的鐵鏈,走啦走啦。她說走,波乃就老實的走。一條
礦道有好幾百公尺才到頭,筐裡的石頭有多重?女人的背脊繃成半個圓圈,搭起
橋來硬抗,可是她懷裡的娃娃是溶化在她自己的血肉裡邊,她的心抽起來是要供
上兩個人的血,每一次喘氣都要為兩個人喘。女人的身體已經佝僂的那麼深沉,
她一大兩小的三個肉口袋現在不是往前頂,是朝下拖掛的,一筐石頭壓在上邊,
下邊的大肚子大奶還拉她拽她,她的腰上下受力,全都靠她一條已經彎成了弓一
樣的瘦脊椎骨頭,狠命的撐了。

  還有從脖子到腳的鐵鏈呢。她眼盯著自己的一隻光腳丫子,抬起來一路哆嗦,
腳腕上套著的鐵圈,鐵圈連上的一長溜腳鐐鏈環都在碎石頭堆裡埋著陷著,她怎
麼也得憑著小腿肚子把這些雜碎拖上來吧。每一腳拖起來有多慢有多重,斷過的
腿裡還隱隱覺得疼,叮噹亂響的鐵器消磨光了她的筋力血氣,她每一腳都是咚的
一聲砸回地下去的,結實的光腳底板一路對撼滿地尖利的錫石裂茬。女人咬著牙
想,開礦,可真他媽的是個硬碰硬的生計。

  她再硬再狠也跟不上波乃,波乃的步子又大又猛,兩步出去都要把她拖倒了。
她再扯鐵鏈,喊," 你個瘋子男人,慢點走啊!"

  孟虹一條腿是斷過的,她還大著肚子,一開始本來不該讓她背石頭吧。可是
她的手整天都被銬在一起,沒法展得開鋤頭。波曼拉去求罕上尉,罕說你嫂子是
犯人,犯人戴戒具是規矩。再說了本來就不能讓她玩鏟子鋤頭什麼的鐵傢伙,萬
一她用那東西砸人腦袋呢。

  傷筋動骨一百天。孟虹骨頭斷過以後養了兩個多月開始下井去背石頭。也許
畢宗家祖傳的治傷草藥真的有效,也許孟虹身體裡真是存著幾分特別堅韌的生命
力量,女人的小腿在這一步一頓的石頭筐子底下長好了,長結實了,結結實實的
兩條長腿分別看上去都好好的,就是併攏了站起來左邊有點歪斜,女人左腿踩地
的這一腳身子不穩,孟虹變成了一個有點瘸腿的女人。

  孟虹缺了兩個腳趾頭以後走路身體已經有點搖晃,現在一高一低的就很顯眼
了。好的方面是她現在再狠狠的扛過一天石頭,腿腳倒是不再覺得有妨礙。要跟
波乃和曼拉兩兄弟對付著過日子,身體好是個首要條件,她首先就得架得住波乃
每天兩回的那個硬幹,總是被操趴下可不行。

  孟虹是個女人,只要她能利利索索的站起來,跪下地,躺到鋪板上扒開自己
的屄,她有許多辦法能夠整治波乃的。波乃再是凶的像個機器,他也得有生產才
能有輸出,他一天憋出來兩排炮彈算夠狠了吧?虹要讓他操練的時間和地點安全
可控。

  在井底下中間有一趟吃飯歇氣的時候,波乃坐在地下吃饅頭,孟虹爬到他兩
腿中間去摸他的雞巴,摸完了換上嘴唇牙齒和舌頭,她用舌頭搓揉男人那個大東
西的時候自己就用手指頭在後邊插自己的屄了,保證自己的武器也能發動起來,
所有的零件各就各位,潤滑充分。波曼拉在邊上攢足了勁頭守著,防著他哥哥瘋
起來不管不顧會把懷孕的嫂子按到大肚朝上。他哪怕挨上兄弟兩拳頭,也得擋他
一下,讓嫂子來得及翻過身體變成狗爬的樣子。那以後就沒大問題了,孟虹的屄
是大大的開著,油光水滑,兩個波乃一起插進來她也能裝得下去。波乃前邊已經
被擺弄了那麼久,本來就在要射不射的兩可之間,他這時候再粗再硬,再快再狠,
被孟虹久經考驗的肉肉糾纏起來,也只能算是強弩之末了。

  搞定一次波乃可以讓他安分上小半天。波乃一臉的安靜祥和,繼續去啃被他
扔了的冷饅頭。孟虹從石頭堆裡慢慢爬起來,雖然兩腿中間淋淋漓漓的流著許多
湯水,不過這麼一場可不算有多大事啊。她摸摸她的瘋子男人的臉,波乃嗓子裡
咕嚕了一下,像一頭心滿意足的大貓一樣。女人再看另外一邊的小叔子波曼拉,
曼拉的臉上陰晴不定,他上身精赤,下邊套著一條大褲衩,褲衩中間直愣愣的頂
起來一個高高的鼓包。

  曼拉的身體,曼拉的肉,可真不比他大哥差呢。從青塔一路下來,波乃一路
猛干孟虹,曼拉一路悶悶的,看著他的大哥干嫂子。可是他一直就沒拉扯過女人
的腿,沒抱過女人的屁股。孟虹知道他每次在邊上都是要起來性子,可是每次又
都沒聲沒息的蔫吧下去。在營房的長板床上她粘過波曼拉,挨過去摸摸他光裸的
胸脯,波曼拉不太出聲,到最後還是慢慢把女人推開了。在營房裡孟虹是當著所
有人的面,讓所有的男人想睡就睡的,孟虹要給所有男人當婊子是個原則,罕上
尉在他們家一住進裡邊的時候就規定好了。年輕男人火氣有多大,零錢又少,正
好有個女犯人,正好就用來當個免費瀉火的集體福利吧。

  也許是波曼拉覺得他不該跟嫂子干,也許是和幾十個男人睡在一起,波曼拉
還是有點害羞。孟虹不覺得活到她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人生指南需要遵守。這孩
子一直那麼憋著太可憐了,他也是個挺好的人,要是在長通鋪上他是不好意思,
正好那時候三間大房子裡的百多個男人,人來人往的她也沒多少空,到了井底下
就避人了吧,在井底下她的屄也有點閒著了。

  孟虹才不是個怕羞的女人,她對波曼拉說,你褲子後邊破了個口子,別動,
姐給你看看。曼拉轉過身去孟虹就把他的褲頭往下拽到膝蓋上了。女人跪在男人
屁股底下,兩隻銬在一起的手從男人毛髮蓬鬆的腿胯中間伸上去,握緊了他熱氣
騰騰的肉棍子。男人不敢往前跑,豎直了的雞巴朝後擰過去誰也受不了,要是往
後退呢,後邊頂著一堆女人有骨頭有肉的脖子肩膀,還有兩大咕嘟乳房。波曼拉
腿軟得站不住自己,順著那個勁勢他得跪到地下去,女人像蛇一樣綿軟,翻身扭
轉得比他更低,她的嘴就在他的胯底下等著他。女人一嘴粘的,軟的,翻來扭去
的東西就像是一鍋燒開的酸辣肉湯,煮得他半個身體發麻,兩條大腿抽筋。他的
兩隻手臂已經撐在了地下,就是靠著四條腿他都沒有能夠爬出去。他總算知道自
己最後是躺到了地下,女人也躺下,在他一邊跟他臉對著臉。女人說,乖,來找
姐的屄,來找姐姐的屄呀。

  她就是說了那麼一句話。女人的臉和手臂翻滾著隱沒進礦洞的暗影中去。他
們上邊掛著一盞礦燈的,燈影籠罩的圈子裡邊棕色閃光的女人腿腳曲直交錯,有
一盤發白髮亮,蓬勃熱烈的滾肉糰子像早晨的太陽一樣浮現出來,那是姐姐朝他
拱上來的女人的屁股,又圓又滿又分著邊的裂縫中間夾著他姐肥膩厚實的屄。

  孟虹對曼拉說,以後叫我姐。你非要我給你當嫂子?你知道你哥捅進來的時
候姐姐有多疼嗎?你覺得姐喜歡每隔三天把姐輪過一個遍的那一百個男人?聽姐
的話,往後乾姐姐以前親親姐的奶子,多摸摸,多揉揉,干進來以後收著點勁頭,
要捅弄得有快有慢,姐裡邊也抽抽的有松有緊的……姐姐心裡覺得多踏實多安穩
啊。

  姐知道真有男人疼著,才能跟你們兄弟倆好好的過下去呢……孟虹忍不住有
點要笑,你真不要你姐,我半夜悄悄爬起來掐死你們家波乃。

  每天他們這一群男人和一個女人,五點起床六點下井,下午快七點了才爬回
到地面。開過晚飯以後,孟虹找上波乃大大方方的玩他的雞巴,先手摸後嘴舔,
最後把自己放到床鋪的邊沿上,分腿掰屄,波乃怎麼也得鑽進這個肉套子裡來,
鑽進來了不怕他不服軟。這一輪弄完他整晚上都能安分了。只要一天兩回的藥不
停下,波乃就還是個好人。

  孟虹一家三口靠在大屋子的一頭,還有兩個鐘點說說閒話,值班的那個兵要
是正好好心腸,也許肯給女人卸下手銬,帶幾件軍衣來求姐姐縫個紐扣打打補丁。
這一陣外邊已經天黑一片,屋裡幾盞汽燈還是亮堂堂的,其他閒人就是有心有力
氣,也不是很好意思很夠膽量,能直接找到波乃波曼拉這兩條壯漢身邊來打虹姐
的炮。不過罕上尉早就做好了安排,工棚每晚十點熄燈,大家睡覺以前要把女犯
人塞回裝狗的鐵籠,解開的手也一定記得重新上銬。孟虹的人肉小籠包子整晚都
擱在長條板床一頭,頭朝裡,屄朝外,裝好的屄不高不低,一個男人站到鋪板外
邊地下,雞巴挺直起來往前直捅就行,一捅一個准。

  黑地裡一房子男人高高低低的呼嚕和熱氣騰騰的汗臭味道,扭曲肢體憋在裡
邊的女人一時睡不過去。黑地裡有人悉悉索索的走路,有時候還帶著大木門的咯
吱聲音,營地裡的住戶晚上不能出院子,可串串房間就沒有人管。關燈以後還要
找上門的,當然就是為了來動她的心思了。

  每晚上有時候多有時候人少,正好趕上的話她能被幹上三五十回。有時候那
些男人摸著黑在地下排出去一長溜,一個個默不作聲的等著輪到自己,輪完最後
一個都已經過了半夜。就是過完了半夜,還能再跑出來零零星星的一個兩個,起
夜解手以後不知道怎麼突然跟波乃一樣女人進了腦子。女人好不容易哄到自己睡
迷糊了一陣,迷迷糊糊中突然覺得她裝填結實擺放整齊,門戶大敞的肉洞肉唇口
子,又有人的手指頭在上邊抓著撓著,她那時候的噁心,真覺得是有一隻大蟑螂
要往她身體裡邊爬。剛尿完的那個漢子摸準地方直插進來,一陣前後左右,高低
上下的操弄。孟虹不怕讓男人干,可是整一個晚上滴滴答答,沒完沒了,再賤的
屄也受不了的吧。女人被他頂的一顛一顛的,全身肉抖,滿心裡七上八下的煩亂
睏倦,她就光想著要睡覺。要是還有一點點能鬆動出來的地方,哪怕一頭撞到前
邊的鐵欄杆上把自己碰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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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邊山地裡三個月的秋天要結兩個月的霜,不過等到十二月份才下出了今年
的第一場小雪。斷續著飄了半夜的雪片雪點子,鋪張在砂土路面上泛開一層輕薄
的白光。工人起早下井,一長溜拉拉雜雜的人腳踩在上面,有穿布鞋的,有穿草
鞋的,它們合成一路已經把積雪踢碎踏散,等輪到落在後邊,拖拉著一串腳鐐叮
當的兩隻女人光腳底板,蒼黃的大骨頭節子,乾瘦粗皺的褐肉黑皮,就是又冷又
髒的,濺開冰水和泥湯往前趟了。

  波乃的大腳上穿著鞋的。他也穿著礦裡發的棉襖。波乃遇到孟虹以後有個大
女人哄著寵著,越來越變回去平常人的樣子。他再也不用憋著自己亂跑,也就不
會煩躁的把自己撕扯到精赤條條。他們兄弟倆衣服上被刮擦磨蹭的口子,也都貼
好了平平整整的補丁。兩個平整的大男人前邊走一個,身邊走一個,和在小雪花
裡哆哆嗦嗦的光身大肚女人一起下井去幹活。孟虹心裡很滿足的。太太邋遢一點
也就算了,只要她的先生走出門去像個樣子就好。

  雪能下出來也挺好的。孟虹想。進冬以後,孟虹晚上住著大木頭房子,不能
穿衣服讓她凍得受不了。真成了今天這樣要結起冰凌的天氣,她的光身子該能安
分點了吧,明天試著去求求管他們的兵,也許能領一件衣服出來,擋一擋肚子呢。

  孟虹的皮肉讓德敢找人糟蹋的,穿上纖維布料就要紅腫流水,全身發出來的
風疹塊件奇癢刺痛,那時候她要瘋得像波乃一樣了。給她留的後門就是天冷,一
定要冷到零點以下,冷到全身麻木發僵,身體髮膚沒有那種特別的敏感機靈勁了,
這時候才能慢慢包裹上一張草編麻片。當然了,要是那是棉的,毛的,完全的一
張大毯子,能披肩能當鋪蓋卷的,那大概就得算是一個做夢一樣的好日子。

  白天無話。女人是到晚上搞完了波乃哥哥的雞巴,跟曼拉弟弟聊過了閒天,
自己爬進籠子裡,還被十多個男人幹過以後,才開始發覺今天要出大事。她的肚
子疼起來一陣一陣的,忍過半夜忍不下去了。

  哎呀媽呀……我的媽媽呀……

  女人戰戰兢兢的叫喊聲從低到高,一屋子的男人都睡不下去了。四邊的鋼和
鐵把女人逼迫在中間,她怎麼搖怎麼撞都扒不開縫子。她在這裡邊那麼的堵著,
她的娃娃可怎麼才能爬得出去啊。

  救我啊,救救我啊,波乃你個瘋子男人,波乃你個大雞巴男人,救救你老婆
啊!

  一屋子男人爬起來,點上亮,圍著鐵籠裡亂蹬亂踢,哭著嚎著要下崽子的女
人乾瞪眼。波曼拉衝出大門去找值班的兵,大個兒的波乃拎起一個男人扔一邊去
了,再扔開一個就擠到了他老婆邊上。波乃緊握住籠門狠狠用勁,方正的鐵門框
子扭曲歪斜著崩裂開來,被他拉扯成了一把柴禾一樣的彎鐵條。

  這天晚上孟虹是在從平到險,一波一波的陣痛中間,嘶吼著支使屋裡的男人。
男人們手忙腳亂,有的去伙房燒熱水有的找剪刀,剪刀一定得在火上烤過啊!孟
虹屏住一口氣從肚子裡往外憋了半天,乘換氣的時候趕緊又喊一嗓子。波曼拉雖
然嚇得全身哆嗦,還是硬伸下去兩隻手,托住了女人下身門戶裡慢慢拱出來的小
腦袋。給她提著鏈子,扯開那些個鐵鏈子!波曼拉一身熱汗,他也亂喊亂叫著讓
人幫手。一群男人昏天黑地,神魂顛倒的,幫著孟虹生出了她的第三個娃娃。

  外邊的雪像是又下大了。接到報信的幾個兵給大姐弄來了一張棉花被子。這
個姐姐平常給大家縫點補點,笑起來也溫溫和和的挺好看。兄弟們有時候憋不住,
晚上摸進去插她幾下也不是多大的秘密事。她要生兒子大家還是願意照應的。用
光了一身的力氣,四肢綿軟,心裡幸福的孟虹喃喃的說,幫我蓋住我兒子……好
人們啊……幫幫我,幫著點蓋住我兒子。她都還沒看到他呢,可她知道他就是個
兒子。到了最後,到了天都又要亮起來了,孟虹想,我到底還是得到想了一天的
大棉被子了。

  波乃弄壞狗籠的事以後再也沒有人提。哪怕是罕上尉,好像也覺得這個傻男
人去拽老婆的那麼一下子……算了,還是放過他吧。可是罕對孟虹的怨氣還是在
的。他不肯放過孟虹。

  孟虹抱著兒子和一床大棉被躺了一天沒下井,第二天罕上尉領著幾個隨從巡
視營地。女人強撐著爬下地去立正站直,籠子是給波乃砸了,可這一陣折騰裡沒
人開過她手上的銬子。女人合攏兩手把兒子緊摟在胸口上,兒子倒是包上了曼拉
的舊棉衣服。

  罕的眼睛往她上下一掃而過,一點沒停留。他轉臉過去對他的跟班說話:"
這女人還是得關起來啊。這個國家有法律的,我是首長,我對法律要負責任的。
"

  " 還有……該幹活還是得幹活嘛,女人生個崽子算多大事?"

  說完他就走了。走了幾步一沉吟,哦,那孩子還得她自己帶著是吧。這樣吧,
拉個大點的籠子進來,高一頭吧,長寬也都留點空子,新時代新氣象,我們也講
個人道主義嘛。

  女人孟虹生出她第三個娃娃以後休了一天產假,第三天就讓波乃攙扶著進洞
幹活。首先是要找個家什裝孩子,孟虹把破了的竹筐拆出一個底,繫上繩子可以
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這還是早幾年她帶大小冬的老經驗,可以騰出身子騰出地方
來,後邊背起筐子裝石頭,底下吊個小籃躺娃娃。

  說良心話,孟虹下到礦裡倒沒吃太大的苦。頭一個月裡小竹籃子都是放在石
渣堆上,孟虹自己也坐石渣堆,摸摸邊上的小兒子,跟他悄悄說幾句話。礦洞裡
還比外邊暖和。最多就是波曼拉刨碎的礦石下來了,她幫波乃裝一裝筐。井下管
事的工頭也沒好意思多找虹姐的麻煩。

  礦裡最基本的管理辦法是出錫礦要有保底線,超過底線才算掛賬的錢。孟虹
他們三個人是三個人的線,不過女人就是真的不幹活,波乃也能把她的一份勻回
來。你兩個後爸勁兒多大啊,嗯,勁就是大。孟虹盯著她兒子的小臉蛋,怎麼看
也看不夠,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就是媽媽連累著他們了,勻平了以後他們可要
少掙不少。

  想想上回生小冬,那可是第二天就被抽打起來,跟上馬幫背筐趕路的。唉,
孟虹想著想著歎了一口氣。女人低下頭去親親兒子小夏天,你媽也老了,越來越
是做不動啦。

  前邊有個小秋又有了小冬,第三個小東西只能叫夏天了。孟虹也就是在她自
己的小夏天這裡撒個嬌,做不動這種話,在地面上的大房間裡可不能亂講。

  在地面上孟虹每晚還是住狗籠,夏天跟媽媽一起住。虧了波乃的大力氣,給
老婆掙來了一個能抬起點胳膊半伸開腿的新監牢。要坐直當然不用去想了,不過
算是能夠躺得下去。待在裡邊側過身子,彎腰勾背半收著腿,差不多可以睡一覺,
手往前伸也有空檔,空檔裡還能放進兒子小夏天。手腕雖然只能一直銬著,她能
用大臂小臂的胳膊肘夾住兒子,也能用手在他全身各處拍一拍,摸一摸,又軟和
又粘手的。曼拉在鎖門前把被子也給他們母子塞了進去,棉被成團打卷伸展不開,
厚厚的裹住了兒子,填堵在孟虹的光溜身子上就讓她暖和的偷偷樂了。就是因為
太暖和,孟虹睡迷糊過去忘了還得讓人做她。

  產後女人下身不乾淨,幸虧天冷皮膚能挨布料,孟虹剪了曼拉穿爛的舊衣服
墊進去。她的屄不能做了,她的嘴還能做。鐵籠現在掉過來放,屁股朝牆,臉對
著外邊。籠子也寬鬆了,人家把雞巴伸進來,女人用四條腿爬到鐵欄邊上張嘴去
接著。做太多兩邊腮上的巴掌肉都發僵,更不用說咽進去一肚子精液以後,胃裡
一陣一陣的翻騰。孟虹在黑夜裡等了一陣,以為後邊再不會有人過來,她扭動自
己擠著小夏天側身躺下,一覺睡到了天亮。

  所以說人心難測。平常白天裡大家見到孟虹,當面都是好說好商量,一口一
個虹姐的。那天晚上多半是以後還有人摸過來找姐姐的嘴,手伸進去捅過幾下沒
捅醒吧。邊上睡著一堆人,他也沒好意思搞出太大動靜。可是第二天他肯定找到
地方抱怨過,抱怨一天幹活那麼拚死拚活,晚上想鬆快一下還得看人心情。人家
婊子當過大官的,人家有娃冷艷高貴了,哪還會在乎窮挖礦的。

  這天孟虹脖子上掛著夏天,跟著她的兩個老公說笑著,走進營地圍欄就被攔
下了。大家都被攔下,一定是要有事,才會開飯前全體整隊聽當官的訓話。站整
齊以後喊一聲,孟虹,出來!這天的事就是揍孟虹。

  犯人孟虹昨晚違反獄規,有人叫,沒答應,公然拒絕法定勤務,當眾抽二十
下皮帶。抽完以後全體解散,孟虹的事情可不算完了。女人被捆到場子邊上的大
樹底下凍著,罕叫人去鎮裡找兩個做鐵工的印度師傅來。

  這天關燈睡覺以前,孟虹他們家住的屋子裡聚了全體三間屋子的男人。印度
師傅提進來一個鐵皮爐子,孟虹也被兵拉扯進來推到地下,女人已經凍到滿臉煞
白,身子上下還是血痕纍纍的,腳鐐手鏈之外,她再被粗麻繩索五花大綁,兩大
座奶子被繩圈繃起來像兩座高山一樣,奶頭一圈還斑斑點點的滴掛著乳湯呢。

  孟虹披頭散髮,跪在鋪邊瑟瑟的發抖,曼拉幫她抱著小天,拽住兄弟的胳膊
蹲在鋪上看著她。最高首長說了,大家都要聚起來看她,最高首長還說女犯人關
太久了,肉賤,得給她找個新的效應增長點。

  官當大了說話高深,誰也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不過大家看著就都明白。師
傅們帶著個黃銅的大圓環,火爐裡有燒到發白的尖頭簽子,三五個長橫肉的警衛
工頭把女人按得結結實實,把她的大奶子捏擠在手裡,也按得結結實實。

  尖鐵簽子從孟虹左邊奶頭以下,一大片散亂的褐色乳蕾中間穿插過去的時候,
女人的奶上是噴著出來一大陣子白漿的,那正是她奶水最暢旺的時候,女人撕裂
了嗓子叫出來一聲,兩聲,到第三聲的時候苦,痛,慘,虐,淒厲郁怨,高起來
低下去總也不停的尾音讓一屋子男人都想要去堵耳朵。聽不下去,聽得人尿尿都
要出來。

  穿通以後就是上那個大銅圈圈了,上進血肉模糊的貫通傷口裡,合緊缺口澆
上現融化的錫汁。通俗易懂,眼見為實了,原來這就是給她醒目帶感的大奶子上,
安裝個拉手唄。有事了提起來拽一把,還怕她不顛顛的爬起來,搖頭擺尾的給人
做口活兒?

  給孟虹這種打過仗,殺過人,先做大官後蹲死牢,還能賣著肉扛下來半輩子
當牛當馬的女人,安排的器具必須是粗豪大氣。銅圈是個大圈,碗口那麼完整,
一支中國筷子的粗細也很夠看的。這個東西黃澄澄的掛在孟虹左邊奶房的乳暈偏
下,深深的吃進女人的胸脯肉裡,生生撐張開皮裂肉綻的傷口洞眼。女人站直起
來左乳比右奶拖墜下去低了三寸,誰都知道這盤銅有多沉了。

  鐵籠還是掉過來放,女人屁股朝牆,臉衝著外邊。側身躺下以後,現在媽媽
的奶房和兒子小嘴中間多了一道又冷又硬,光滑閃亮的圓圈玩具,孟虹小心翼翼
的把它放到妥帖,別讓它被擠著壓著弄擰了方向,撕扯開自己的肉去。只是這個
大拉環上是繫著一條細麻繩子,麻繩拉扯高了在籠子頂上打一個結。每個摸黑過
來的男人摸到繩結以後往上提,一提一放一提一放,女人左邊的奶子就像一口大
鐘,撲通撲通,上天下地的敲打起來。女人的心尖子也上天下地,一撕一扯的劇
痛難擋。

  哎呀媽呀,親親的娘哎。夢做了一半的女人喃喃地喊疼。我的小天天啊。大
哥您別扯了,別扯……妓女,娼婦……老婊子……就來給您做,這就立馬爬起身
子,給您來做就好了呀……

  腦子裡一邊急著打轉,想,我現在該是上嘴的還是上屄的?身體裡流的紅水
斷掉以後,她的籠子又換過頭了,上邊一提拉她的左奶,她要記得支起四條腿是
往後拱,要把屁股往鐵條柵欄上頂結實了,可別爬反方向。

  不作死就不會死。這下知道頂著個犯人加婊子的身份,做不動那麼個說法,
是連腦子裡想想都不能有的吧?罕上尉在以後的出工路上正巧撞上她,觀賞了好
一陣子,最後冒出來一句,老孟虹,我這是敬重你。

  你這樣的粗蹄子大奶老母馬,征戰那麼多年了,不給你配個好的金子嚼頭,
老朋友都覺得對不住你。罕說不定也是個性情中人,才說兩句話,就又忍不住轉
回他的金子上了。

  赤裸裸的一對粗蹄子踩冰踏雪,胸脯搭上一高一低兩頭光溜溜的大奶。老母
馬帶著金子嚼頭下井上井,再摟著小天爬進狗籠裡撞一晚上鐘。慢慢這個挖礦養
孩子的冬天就算過去。那天她就是趕在吃飯睡覺中間的歇息點上,身體軟綿綿的
緊挨曼拉坐著,抱著小夏天奶著,她像是呆在雲裡霧裡,眼看著大門口上走進來
的小小姑娘像是小冬。

  小冬拽著薩的衣服角子,瞎眼的薩背上趴著爸爸孟堂,後邊跟著,自己跌撞
著走路的,除了薩老婆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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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在知道老萬的團散了以後就下決心要去找孟虹。孟虹那裡有他的老兒子,
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再丟了他。尼拉雖然守著立過的誓言,沒有要扔下老薩一
家不管的意思,可是薩自己要走,他也不會費勁去攔。半熱帶國家的山下冬天沒
有多冷的,老薩全家二月出門,他們沿路要飯,要到一點,走上一程,沒法去想
他們這樣的四個人,是怎麼樣走過這麼多的山路,只不過……他們生出來就都是
高原人的。孟虹狠狠摟了一把小冬,胸脯肉一熱就放開了,她死攥住小冬的胳膊
看她一對光著的小腳。她才五歲,她也能走山了,她還是領著瞎眼的薩爺爺…
…薩……爸爸,走上來的呢。

  他們一家要著飯問著路找到錫山,找到錫山就找到了營地。不穿衣服戴著鐵
鏈的女人,在整片北方也就是那麼一個人了吧。外邊守門的看他們實在可憐,才
把他們放了進來,讓他們能跟孟虹見一個面。

  孟虹一手拉著小冬,一手抱著夏天,從波曼拉的身上掙起來,站下地,她要
去給老薩摸摸他們的小兒子。站起來一下腳軟又坐回床板上。一屋子的人都在看
著他們一家,有人好心的把孟堂扶了下來,躺到鋪上。女人跟小冬說,把你薩叔
叔領過來,領過來看看……摸摸……媽媽這裡……真的有了個你的小弟弟。

  孟虹並不光是為了這一下心情激動才走不動路。孟虹在生病。春天天氣越來
越回暖,拖累著她的麻煩越來越大了。

  那麼多年孟虹的身體一直是隨便人怎麼糟蹋,發燒發炎都少的。她反正能撐。
這一次胸脯裡開始也還不算大事,只是一直沒能長到完全結實。她那個銅環總給
人那麼拉扯,白天合上一點晚上又給扯開了,裡面一直在疼。這一隻奶房裡熱,
身上也熱,臉上紅撲撲的,孟虹知道肉裡的傷沒有壓下去。這種時候奶奶裡出毛
病會要人的命,小天天一定得活活餓死了。孟虹跟過馬幫,出門在外學著找過藥
草治馬治人,她現在出門下井一路看著邊上的草根樹皮,有能治傷的就摘點試試。
支撐到春暖花開的時候身體裡的火氣從底下發散出來,孟虹的大腿根子兩邊一天
一夜長滿了亮晶晶的水泡。

  孟虹知道這是被人幹出來的毛病,終於輪到她了。她現在對人劈腿,整個胯
底下一片紅艷艷的晃人眼睛,瘙癢刺痛,心亂如麻,撒尿的時候更是像鋼針紮著
一樣了。孟虹恨恨的想,這下好了,再沒哪個雜種敢來提老娘奶子上的銅把手了
吧?

  不用說提起來操了。現在一屋子男人都繞著她的狗籠走,能有多遠躲到多遠。
又有人開始嘀咕著抱怨,這種髒病要傳人的,該跟老闆說說,怎麼也得把她挪動
去個沒人的地方。也許就擱在露天裡,大風一吹毒氣就散了呢。

  孟虹還記得幾本醫學書,也知道不是楊梅瘡該不會死,這種病毒的事發過十
天半個月,運氣好的話自己能緩回來,也許留疤也許不留疤。可她當然犯不著去
告訴人家。這個病動口舌動奶子都不礙事的,她在嘴上給波乃多加把勁。波乃離
不開她,波曼拉對她也不嫌棄。掛環這頭疼得奶水憋回去了,她把天天一直按在
右邊。小天狠狠的吸吮,吸乾淨了用他的小牙床狠狠的嚼。孟虹咬著牙給兒子鼓
勁。天天力氣多大啊,嗯,力氣就是大。媽媽還能有多少?還有多少,咱家天天
就能把媽媽搾出去多少……

  就是這一場病成全了老薩,要不他們四口人不知道怎麼收場了。孟虹求過罕
上尉,波曼拉也求罕上尉,罕思前想後,答應了把孟虹和她的兩個丈夫放出營地
去。感染惡性傳染病的服刑者適用保外就醫,法律裡有,孟虹現在就夠惡性的。
要讓她再在營地待下去,工人的思想工作根本就沒法做了。

  罕問波乃,你願意擔保你老婆不逃跑,不尋死,法律一招呼就回來報到嗎?
波乃咧嘴笑著點頭,嗯,嗯。波乃只要聽到老婆兩個字,每次都是那麼喜笑顏開
的。罕說,那個……你們兄弟記的賬就算是保金了。

  罕再問波曼拉,也問了薩,他們也都願意擔保他們老婆。罕最後問的是小冬,
你也願意保你媽媽出去嗎?小冬也跟她那個大的後爸一樣,沒說話只是點頭。這
一下問的,讓邊上聽著的孟虹從心底下打了個寒顫。罕說好了的,要是保外出事,
就把擔保人全都收監了,一輩子關到廢礦洞裡。

  錫山的這一輪復甦是政府命令,軍隊執行,有買有賣的商業還要再等到以後。
難民整批遷進來的時候專門安排過砍樹採石,按戶分了蓋房的材料。孟虹現在要
安家,先還是只能求著礦裡。好的木料要用到井下去支撐巷道,罕已經不算特別
為難孟虹,讓他們家領出去幾根原木和幾塊鋸木板子。波乃和曼拉忙了半天搭起
了他們的家,剩下的問題就是……這些東西只夠搭一個房子的,可他們那一群人
裡邊,像是有兩戶人家。

  那幾天孟虹上邊胸痛發燒,下邊皮癢起泡,正是病得最重的時候,她其實都
沒有想到事情不對。再說她和波乃曼拉都是剛從工棚裡出來,把自己安頓到同一
屋簷下是當務之急,共產共妻這種集體主義……他們不是一直就那麼過下來的嘛。

  現在既沒有木料了,大家也都沒錢。真有誰要在乎,也沒有辦法可想的。孟
虹和她的兩家五男二女在這裡邊住了下去。並不是完全沒打算再蓋一間房子,兩
邊分一分人口,只是一直拖到孟虹後來離開了錫山,事情都還沒辦成。

  晚上睡在房子這一頭的女人,有時候難免要想想另一頭的男人。兩邊的男人
都知道要顧著孟虹的光身子,他們家裡中間的火塘點得特別旺盛,不穿衣服都不
會覺得冷。晚上睡在房子這一頭的波乃和波曼拉也不穿衣服,他們從兩邊摟住孟
虹,兩條赤身裸體的壯漢把赤身裸體的高個女人擠在當中。房子才有多大,另外
那塊還擠著孟堂爸爸和薩的兩口子。小冬和小夏天橫過來架著板子睡在中間。

  孟虹想想老薩,她給他養出一個夏天,算是還上了一半的恩德。他的小孫子
死了,他還眼瞎,青塔那一陣的情分也不是一時都能抹乾淨的。他還有正妻呢,
正妻不肯幹活兒了,我也就是挑點空擋,去給他做幾下小老婆,還他的欠賬吧。

  波乃的大手蓋在她的光溜背脊上,她奶上的銅環頂著他壯實的胸脯肌肉。法
律沒有提到胸上掛環的事,孟虹猶豫了一陣,沒有敢問,也沒敢找人把它取下來。
不過再沒有人整天拉扯,裡邊的傷應該也是收住了口。反正手銬不用再整天戴著
了。他們三個人都是挺高大的架子,橫著放倒下去頭頂朝牆,從反面看過來大概
就是六隻三對精赤的大光腳丫子擺開一排。中間那對細長點的,秀氣點的,有時
候抬起來擱到邊上的粗毛毛腿上,磨磨,蹭蹭,擱過那邊擱過這邊,她腳腕上牽
連著的粗鐵鏈條拖過來拖過去,把排開的腿腳繞成了一堆。

  孟虹下身長出的泡泡開始消了。孟虹肚臍以下的三角地帶是一塊招人看的廣
告牌,大家都眼看著女人腿根上小肚子上層層疊疊發作起來,像滿山開出來的杜
鵑花一樣熱鬧火紅,沒想到季節過去,這幾天早上再在礦洞門口看她那個屄,下
邊兩瓣飽滿結實的肉唇片上已經乾乾淨淨,雲淡風輕了。

  問題是大家原以為每天被幾十個男人抽插,插出髒病的女人,一定要爛屄爛
屁眼,全身長瘡,爛掉鼻子和眼睛才算完的。孟虹本來就是有經歷的女人,現在
更被編排的不著邊際,鎮裡傳說那個女人以前受過各種毒物傷害,相生相剋煉到
現在變成百毒不侵,她的身子就是個治百病的寶貝。孟虹白天在井下幹活,有人
找到孟虹的礦洞裡來,求她指點治好自己雞巴的辦法。

  既然是人干人染上的毛病,那一陣在工棚裡幹過孟虹的男人有先有後的,都
在長疙瘩。只是他們有褲子捂著反正看不見。到要救自己命的時候就管不了那麼
多,再說給孟虹姐姐看也沒什麼可害羞。那人把褲子往下拉扯下去,整條東西也
是盤結著一圈紅的白的果子,就像是一架葡萄秧。

  孟虹扔下竹筐,直起腰來看看他的胯底下,再盯著他的臉:" 你們那時候干
起來有多狠啊,有多舒爽啊?摸過點自己的良心沒?"

  " 告訴你,這是奸了你姐姐的報應,你等著雞雞爛完吧。"

  爛雞雞要斷子絕孫的,可不是個玩笑了。對面的年輕漢子滿臉漲紅,嘴角發
抖,抽抽搭搭的哭了出來。孟虹不理他,背上石頭從他邊上趟過去。去了回來他
還待在原來的地方,只是已經雙膝跪地,孟虹出去回來走過了好幾趟,終於覺得
有一點點心軟。她站住,兩手叉在腰上叫他,你過來,嘿,叫你呢,叫你過來,
到姐姐底下跪著!

  嗯,就這樣的,跪端正了?你現在給姐姐磕三個頭,磕完了爬起來走,回去
吧,等吧。別在這擋著姐幹活了。

  這是怎麼個意思,讓他自己去想吧。他回去以後多等幾天,也許真的就好了。
只不過這種事情說出去,都不會是我給女人磕過了頭,說出去的是我找到虹姐求
她……後來就好了。求的是個什麼?你覺得虹姐那麼個樣子……除了一口屄,你
覺得她還有什麼是能給得出來的?

  用屄治人才是特別傳奇的事呢,大家都喜歡宣揚。整天光著身子的虹姐姐,
變成了一個能用身子給人治病的女人,錫山這回重新建城還真的就缺個醫生。晚
上收工回到家裡,孟虹在床邊拉道簾子,躲在裡邊先對付掉波乃。煮飯什麼的就
不用她幫手了,吃完飯抹抹嘴,她奶著孩子跟她一大家子人坐在火塘邊上。那時
候經常會有人在外邊火燒火燎的敲門。

  多試過幾次,屋裡人就不再害怕。那是來請虹姐去看病的。各種肚子疼,發
燒燒到腳軟,還有在礦裡的跌打損傷,請虹姐來看一看,留點藥,大家就覺得放
心多了。

  藥是草藥。孟虹雖然學醫,可是這裡沒有她那些書上寫過的藥。能頂事的還
是她在惠村青塔,跟著馬幫見識過的各種花花草草。這些東西並不是就一定沒有
用,孟虹自己好歹也算見過豬跑的,一般常見的毛病,她想想,猜猜,不會錯到
太離譜。其實在錫山這種地方,真有大病找人看,也就是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吧,
很多時候醫生這個行當,就是要讓病人覺得他是有人關心有人照看著,心放寬了
晚死幾天。要是沒死呢,自己也許就好了。

  看病當然就要給錢。住在錫山鎮子的人到礦裡上班是發工錢的,領到現在也
有了幾個月收入。看完以後他家裡人憨厚的笑:" 那個……虹……虹姐姐,他們
說能幹……干……干你一次的。"

  勞動人民特別淳樸,特別想說客氣話可就是說不好。孟虹笑,行啊,好啊,
我都做的。不過用藥治人是一件事,用我的身子給他治,可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要加錢的。

  就是婊子上門做外賣唄。又不是頭一回干的這一行,裝什麼裝。加錢就行。
病人血虧體虛,孟虹把他的褲子褪下去以後,用手套弄的特別溫柔,像是給人按
摩做理療一樣。要是那個漢子還能硬起來,孟虹不介意騎到他的上邊去,幫著他
塞進自己身體裡,幫著他動。要是他昏昏沉沉的沒太大勁了,就是跪在床邊上,
用舌頭撩撥他幾下也挺好的。當然了,要是孟虹看出來那人是要傳染,或者是什
麼一用力氣就要暈的大病,那孟虹就編個神神叨叨的理由,下回見面再說吧。

  誰窮了,病了的時候,大家都是只求她能呆在遠遠的地方,別跑出來嚇人才
好。等到緩過來了,有錢有點發達,大家又會重新的開始有點惦記。罕上尉坐在
他的錫山礦業辦公室裡往窗外看,有時候能看到從井裡上來,遠遠走過去的光屁
股孟虹,她的背影一拐一拐的有點搖晃。罕想,這屄居然又能爬起來了。他再一
多想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取保這種事是要有法律監管的。現在孟虹整天在家住,她要是跑了,出去十
天半個月的都沒人能知道的啊。這個漏洞太大了,一定要採取措施。這天晚上有
兩個礦上的幹部找到孟虹家裡來,要領她去把事情說說清楚。

  這天以前,孟虹還不知道罕已經安排了那麼一個寬敞的辦公地方。在駐兵的
房子一頭隔出來的,裡邊收拾的乾乾淨淨,有桌有椅,桌子上文件筆墨擺放的很
整齊,後邊還有一溜做好的書架,只是上邊暫時還沒有插進去書。孟虹的光腳給
他光亮的地板上踩進來一溜的泥巴腳印子,罕好像還從印度運進地板蠟來了。孟
虹拖掛著鐵鏈光溜溜的跪在大寫字房中間,罕要她匯報保外以來的生活和工作。

  罕拉出來的這個場子,本來就是為了要壓制住孟虹回升的氣勢。他不能讓這
塊地方完全變成了怪力亂神,出來個女巫當道吧。工作是什麼?他要女人從出去
營地的頭一天開始,報出一天一天背上來的礦石筐數。出活數礦裡要做賬是有案
可查,可是背石頭的她自己,哪有那麼好記性全都能記住的?

  記不住,虹就瞎蒙。說一天不對,再一天,還是不對,罕一拍桌子,報告獄
外情況不實,嚴厲懲戒!

  懲戒就是打了。孟虹這天晚上被拴住手腕吊在外邊大樹杈上,前後抽了幾十
下皮帶。罕為她以後制定的保外規定是每天晚上要來礦裡報到一次,在大表格上
簽個名字,哪一天沒來可能就是跑了,這樣方便安排管控。罕自己有時候會在,
有時候不在,不過他都不再管這種俗務,他有白領秘書整天呆在辦公室裡守著。

  礦廠上的大秘書在一進門的小桌子後邊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喝茶。孟虹每
天進去跪到他的腳尖底下。等他喝完以後,寫寫劃劃,翻過幾遍卷宗終於有了閒
心。他一開口說,虹……姐啊。聲調軟綿綿的,特別顯得有教養有文化,一點也
不像個兵了。

  先匯報一下,今天你左邊奶子裡疼不疼了嘛。

  報告長官,女犯人左邊奶子裡不疼了。

  那個……屄裡邊呢?屄裡會不會一直發癢的啊,就是那種……那種……黏黏
糊糊的……咯吱咯吱的,特別想著雞巴往裡插那種勁兒的……

  報告長官,女犯人屄裡一直會發癢的。就是那種、那種、黏黏糊糊,咯吱咯
吱,特別想著雞巴往裡插那種勁兒的。

  昨天晚上,虹姐姐有沒有接到生意,上門去給人做雞的啊?

  報告長官,女犯人昨天晚上沒有接到生意,沒有上門去給人做雞的。

  那傢伙也一拍桌子。撒謊!保外女犯孟虹報告獄外情況不實,嚴厲懲戒!

  孟虹掙扎著辯解,報、報告長官,昨晚上真沒有誰找過女犯人治病啊……那
人斯文的笑笑,虹姐啊,我說有,誰能說沒有的嘛……

  結果孟虹又被拖到門外去,吊起來上下挨抽。抽過第三次孟虹明白了,她以
後再去報到的時候手裡握住幾張小票子。

  報告長官,女犯人昨天晚上接到生意,上門去給人做了雞的。然後她快快的
抬手,把手裡東西輕輕擱到秘書眼睛底下的桌子面上。

  罕懶懶的斜靠在中間的正座上,每天看著孟虹趴在門邊為他表演這出輕喜劇。
把一位勇敢堅強,聲名響亮,光榮地領導人民從鬥爭走向勝利的執政黨高級婦女
軍事幹部,調教成了這麼個粗俗猥瑣,抖抖縮縮的背石頭礦奴兼暗娼,罕覺得除
了開礦山的政經事業之外,他還收穫了情趣方面的成就感。無情未必真豪傑…
…罕老闆想。

  罕開口對他秘書說,這個女犯人賣屄……啊啊,不是,我是說她幹點個體經
濟補貼家用也就算了,能每次如實匯報就好。不過孟虹啊,你掌握了那麼個專業
技能,得好好想想怎麼回饋社會的吧。

  秘書歪頭想了想,恭敬嚴謹地說,卑職以為……這個女犯的健康狀況已經得
到了一定的改善,可以承擔……嗯,部分的那個……社區……服務?

  每天晚上都服務一趟社會的話,每天要幹過半夜去了。罕不是做到那麼絕的
血汗老闆。礦山那時候已經給單身工人休息週末,每逢週六和週日晚上,孟虹來
礦上報到畫圈以後不能回家,她要自己走到住過的那個工棚裡去,手裡還提著從
秘書抽屜裡領出來的一把大銅鎖。

  就跟做個週末聚會一樣。孟虹看著一屋子熟悉的年輕男人只是歎一口氣,歎
得既不喜也不怨。唉,姐姐又見著你們啦。空狗籠子還在老地方等著,女人把掛
鎖往邊上人手裡一塞:姐進去了以後,你幫忙著給套到門欄子上,按死住拴頭。

  這個姐姐兩月前在這裡邊得過髒病,可是一個月前又好了。說好有,說壞的
也有,說起來就是她的這條屄……你說咱們還能玩嗎?

  不能……你說不能?你不知道外邊鎮子上,哭著喊著要給姐姐塞錢才能玩得
到呢!籠子裡虹姐姐這條肉身子,身體裡是風聲水起,陽光雨露,五行八卦你都
不知道是怎麼布出來的陣勢,能治百病,能解百憂,飛禽走獸螻蟻蟲蛇往這個洞
洞裡鑽,鑽進去就能變成了人,還有那個什麼……哦……沒邊沒沿,特別擱在很
高很高地方的一塊大喜糖!

  你不幹一邊去,我來!






                B88


  印度人說的吧,男女事有無邊至上的大喜樂。我的身子能治病的消息傳開以
後,我就毫無廉恥地藉著這個傳聞掙錢。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我們家有那麼多
老小要吃飯的。我趴在罕那個礦業公司光亮的地板上,光身赤腳,咚咚地給他的
秘書磕著響頭的時候,一身銅環鐵鏈叮噹的響。我知道罕在他的大檯子後邊高高
在上的快樂心情。

  管他娘的。我有我的世界。住在天香的月玖和濕娃姐姐妹妹,都知道在有一
個世界裡我是女王。我戴著黑鐵的項圈,拖拉著黑鐵盤起來粗重環子的腳鐐和手
鏈,光赤著大腳丫子站在工房門口一眼掃過去,裡邊有一半工裝男都是給我跪過
的。他們看著我臉都會紅。我的腰腿站的直站的穩,把兩座赤裸裸的奶峰都挺高
了。謝謝罕,他給我奶頭穿上的這個金子嚼頭,夠大夠有氣派。

  要是我一直站在那兒,我怕都沒有孩子敢上來拉我拽我。罕只能倒回去找他
那個鐵籠子,他是要我自己跪,自己爬,要我自己撅著屁股扭來擺去的,把自己
扮成一頭母牲口。塞進去以後從後邊看不見女人的嘴臉了,沒了女人嘴臉,她們
的屄才是一條能讓男人放心的屄呢。

  聲名是一件福禍相依的事。我的身子有了能辟邪的傳聞以後,週末連著兩個
晚上我得受下一百個男人死命的干了,一天總都能有五十朝上。看不見我的臉他
們就不再害羞,躲在後邊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還有生活美滿,幹得熱火朝天的。
一波一波的男人精液滿滿的灌進來,又淺淺的流出去,灌一整個晚上,流一整個
晚上,我都能聽到後邊撲簌簌的淌水聲音,得有多大一灘水啊,他們的腳踩在裡
邊啪啪的響。

  一個人算十分鐘,六七十回得有十多個鐘點。被人灌到第二天天色大亮,就
是三個女王也不成人形狀了。頭兩天裡我是順著小街一邊,扒拉著木屋草房的牆
根子爬回去的。爬到一半再也爬不動了,我趴在人家底下推他們的門。門開出來
我頭都抬不起來,就是含含糊糊的念著車轱轆話求人。求求好人啦,求求……好
人啊……去喊個我家男人來……去喊出來男人,背上他們老婆回家家啊……

  再以後我家曼拉就沒讓我爬了。一個禮拜的這兩場出來,他都在場子圍欄的
門口守著,可以背上他老婆回家的。為了不刺著我的肉,他還把自己脫了個光脊
梁。我晃晃悠悠的扒在他的寬肩膀上,有一天突然覺得肚子裡邊,不知道輕重的
咕咚一下。一時還沒在意,可是以後想來想去的,想到小天出生以後我左邊斷奶,
有過一次月事,從那以後可是又過去許多日子沒再染紅了。

  生過小天不到半年,我又懷上了一個,不知道該跟誰家姓的娃娃。

  那一天晚上回到家裡,曼拉死死的抱緊了我柔軟的腰肢。那天曼拉把我抱的
那麼層層疊疊,密不透風,就好像我是他在山裡下套逮住的鳥,一放手轉眼就要
飛跑的。他那天特別有力氣也特別上心,一下跟著一下進來,做得又深又長久。
做到他哥哥都不耐煩了,嘀咕著扒住我的肩膀往他那邊翻,翻過去跟波乃睡成了
臉對臉。曼拉抽出去的時候已經一洩如注,溫軟如綿。可是他磨著,蹭著,又在
後邊的腿縫底下枝枝杈杈的生發出來,就好像春天裡的筍尖尖一樣,趕著雨水,
一節一節的往上穿。

  我、想、殺、人。

  我全身帶鎖胸脯穿環,光著屁股露出屄來在人眼睛跟前走,往人腳底下爬,
我被玩弄糟踐的像一條狗,我從早到晚赤腳背礦,每隔幾天挨一頓打,兩個丈夫
摟我在懷裡睡覺,一百個男人奸得我死去活來,可是我還能把這樣的日子過的妖
嬈婉轉,有雨有晴。那麼多年裡我不是沒有要過死活的,我不是惜命。我只是不
夠趕得上時間。我要撐到做完我的事情才死,可是事因人起,情隨境生。我才知
道沒有事情是人能做到完的,苦沒有頭,業沒有消解,善惡從來都沒有報應。

  有一年我真的想過要解脫的,想過親手殺了兒子小秋,我知道那時候我更勇
敢,更決絕,我不能讓兒子一個人受苦。等在青塔養著小冬我已經放不下她,讓
薩來睡,更是沒法挑揀的天地良心。夏天現在在我的懷裡,他又得有多少年才能
長成了?

  一年一年。像我腳底下拖帶了半輩子的鐵腳鐐,腕上牽連的手銬子一樣,重,
澀,冷,硬,環環相跟。現在一大房子的人都給我做了擔保。我再凶再狠,殺到
手軟也沒法殺完的吧。我自己死,把他們全都丟給罕的那伙強盜畜生?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變得鏡子一樣平靜。眼睛像流水。我突然看清楚了上天中
土和地獄三處地方,它們都各安其位,流轉得綿延起伏,海晏河清。我該是看到
了小秋小冬和天天長大的樣子,我覺得我也能看到很久的將來,老薩,波乃和曼
拉,還有我爸爸也都周全安穩。我有做媽媽的命。我就要認。我能把女人做得好,
我不知道男女陰陽是高低是深淺,是劫難,還是河裡的行船,渡人渡心?

  那一年我在錫山全身帶鎖,胸脯上掛著銅環。光著兩盤屁股露出一口大屄,
我走過鎮裡成排成片的草房木屋去掙錢的時候,後邊用竹筐背著兒子,前邊眼看
著肚子又是一天比一天寬廣,越挺越高,越來越圓滿。我在洞裡大肚赤腳背一整
天錫石,上礦以後還要認罰認打,扮豬扮狗的搖尾乞憐。一個禮拜兩次,上百的
男人把我奸得死不過去活不過來,每晚上兩個老公從前從後插我的身體,還有一
個苦等在房子裡的另外一邊。就是這樣兜轉輪迴,綿延不斷的,我過完了錫山裡
的這個夏天。

  睡也是夢,醒也是夢。在那個秋天裡我心如平鏡,挺出一個大肚子撒開腿坐
在門檻上給天天餵奶。小天心滿意足,緊摟住我右邊的大奶子吸吮出吧吧的聲音,
我合手帶著鐵銬,緊抱住小天天抬頭仰望,那一天有個大官連盈水站在我家的木
門前邊。

  我笑,我說,水啊,進屋裡坐吧。肚子又變那麼沉了,再加上手裡的小天,
我的腳跟子往爛泥裡頓了兩下才站起來的。我搖晃,阿水扶了我的肩膀。

  礦裡都知道罕老闆一個月前就在為這件事操心了。在團結政府成立八年之後,
北部高原上終於迎來了一次真正的和平。蔓昂政府希望廣泛傳播他們的歷史性功
績。我在礦工中間聽到的消息說,要有一些外國人到錫山來拍電影,而實際發生
的,應該是政府從哪個國家邀請了攝影師,要製作一部關於北部高原的宣傳影片。
錫山還在這個計劃裡排上了重點,因為這裡既是民族,又是和解,事關鄰國的雙
邊關係,而且還有工業。當然,那時沒人告訴我文化部長會親自陪同他們來北部
開展工作。

  罕就是為這個給他的工人集體發了全套藍工裝,怕不夠人多勢眾,他把他的
兵也全換下衣服,都算進裡邊去了。大家早晚練習排隊走步子。五座木頭工房算
成整潔有序的新興礦區,對面就是搭滿了歪斜的草頂木架房子,雜亂骯髒的錫山
小鎮。民主的國家也會有貧民窟,只要那是他們自己選擇住的地方就好,藝術家
也會認真選擇合適的鏡頭。他們要收很多製作費用的,才不會讓奇怪的東西毀了
自己的創作呢。

  四天前的半夜裡,好幾個穿著工作制服的男人敲開我們家的門。他們又是說,
礦裡要找我去弄清楚個什麼事。可是我跟著他們走到鎮口,他們不是進礦區,而
是把我領到井底下去了。進井以後還走了很久。這些兵我都是認識的,到了下邊
他們才告訴我說,這是個特別秘密的行動計劃,計劃中心就是把我關起來,等到
攝影隊走後才能放我回家。

  那我孩子呢,他吃奶的!我急的要哭。他們安慰我說,知道的啦,我們明天
去找誰誰媳婦,就是那個,跟姐一樣也是個兒子,一年多都還沒斷奶的,老闆吩
咐讓她後邊幾天去姐姐家裡救一救急。都算工作啦……大局……我們就是跑腿的
……姐姐包涵點……

  我還有個傻老公……可是這事我就沒說出口,可憐的曼拉得委屈幾天了。

  執行計劃的時間是精心選擇,借夜暗行動,秘密計劃還得備齊特別秘密的裝
備。罕叫人提前許多天往井下偷偷運進去週末裝我用的鐵籠子,他們把那東西推
到一條報廢礦洞的最頂頭上。巷道裡多年積水,已經變成一條流動的暗河了。

  我在河邊的籠子裡蹲了三天,籠子外邊守著三個穿便衣的兵。罕需要把我藏
起來大概算是有道理的,組團的白人紳士們萬一一個不小心在鎮裡撞見一個我,
會是太奇怪的事了。即使機會很小他也不想冒險。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後我們
碰上的,偏偏就是最不可能碰上的事。

  按我後來知道的,是製片人們用兩天時間完成了記錄素材,照過了井上礦區
和井下的工作面。礦裡從印度運到的卷揚機正在安裝,場面看上去都算轟轟烈烈
了。他們繞道印度從白沙江走的水路,租了幾條難得見到的機器船來。第三天中
午罕和礦裡在河灘上擺開一群人熱烈歡送。第二條船開出去,掌舵的光是回頭看
著河灘了,船頭打偏撞到第一條船上,居然還一撞就翻了。

  那一整天裡我只是覺得胸脯生疼。奶房脹了三天沒有人吸,我斜靠在籠子裡
自己往外擠。外邊的兄弟說,姐啊糟蹋好東西了啊。我逗他說你把我放出去讓姐
伸個腰,姐給你好東西換。他們都變得臉面嚴肅,這個不行這個不行,不讓你離
開籠子半步是老闆下死命令的。然後我們就聽到礦洞遠遠的一頭一片雜亂的腳步
聲,衝過來一大隊人馬,罕的大秘書領頭。秘書在三步以外尖著嗓子喊,開門開
門,快把咱們姐姐請出來,請出來。

  這夥人前呼後擁著在我周圍亂跑,我和過去的每一天裡一樣的打扮,走上井
口走進他們新工房的圈子裡去。想想那天是再懷上孩子的七個月以後,我的肚子
該又是很不小的。整個院裡既有幹部也有群眾,一小堆軍裝挺拔的校尉可能是從
軍區陪著上來,還有就是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專家客人。大家三五成群,東張西
望,都是神情慌張臉色發白的樣子,大家一齊朝我看過來……他們的臉就更白了。

  這一眼我沒在人群裡看到連盈水。

  船翻以後掉到江裡的三個人是都撈起來了,萬幸沒被沖走,只是全都喝飽了
水。他們都被抗進罕老闆的大寫字間裡平放在地板上。鄉村淹水的救法是把人臉
朝下搭在水牛背上,牽牛繞圈子把他肚裡的水控出來。可是錫山沒有牛。罕怎麼
也不能讓錫山搞出來涉外的人命案子,他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他秘書把他
拽到一邊告訴他說,地底下還藏著一個我。

  那天我全身赤裸給三個脫到精光的白種男人輪流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這
些東西的要領我好像還記得。給他們做完整套操作非常非常累人,我叫來幾個罕
的兵去對付另外兩個,沒輪到我做的時候把他們顛倒過來提著腿,大頭衝下水流
的快點。

  最麻煩的那個是當時依靠船邊揮舞手臂的英國大鬍子,他正跟淳樸善良的山
地人民依依惜別,船欄杆撞上了他的肚子。大鬍子看著有點要不行了。他裡邊要
是擠碎了哪處的黃子,我不能就在罕的這張大班台上給他開膛吧,再找上我家裡
那口連木把都沒了的菜刀?我摸了一手他兩腿中間那堆魚肚白的肉條肉蛋,褻瀆
地想,用我的屄給他治還方便點呢。

  想是那麼想,我還是把醫生該做的事情往下做。他疼的厲害,不過還沒昏過
去,肚子上沒有破口,不太嘔吐也沒吐出血來。有人把錫山礦區裡所有的醫療資
源打成一包給我裝來了,裡邊一大半是阿司匹林和維生素C。我居然還從裡邊翻
出了一台血壓計,量的結果是他的血壓也不算低。我想,大概可以排除他裡邊變
個散黃子雞蛋了,先讓他擱著吧。

  到了下午底下三位吐了一地的水,我赤著腳丫在裡邊趟來趟去的。他們算都
沒事。我做醫囑說,這個病人少移動,密切觀察。然後我問大秘書,讓我回家去?

  還是再把我領回礦洞底下關鐵籠子?

  秘書一直盡職盡責地緊跟著我,他臉上的表情複雜到四瓣,諂媚尷尬和做決
定的痛苦,還要端著架子,就好像是自慰的時候被老婆抓到了在吃夾肉三明治。
他去找罕請示。肯定是怕病人再要發作,再下洞裡拖我太耽誤事了,他們也不能
讓我整天守在邊上不斷糟蹋貴客們的感官。最後的決定是安排一隊士兵押送我回
家去軟禁起來。秘書翻他的抽屜找手銬子,特殊期間要加強安保,他們覺得還是
把我的兩手再銬過這段更保險點。

  家裡很多活兒呢。他們沒把我背手鎖上算給面子的事了。一進門我就抱住小
天餵奶,小可憐三天沒見媽媽,不知道餓成了什麼樣子。波乃在床裡咚咚的撞木
頭牆壁,我可顧不上先管他。我躲到門邊上去臉朝外坐。那天的白天有很艷麗的
秋天太陽。晚上山風冰涼。阿水在傍晚的時候找到錫鎮裡來,找到了我家的這座
破木板房子。

  我的小木頭家裡有缺把手的菜刀,有一個煮水的瓦罐,還有一摞大的木頭碗。
門邊水缸裡的水還是我早兩天下江去背的,這是傳統的主婦活兒,北邊大男人從
來不肯搭手。我出門進門,涮鍋洗碗,回過頭來往火塘一邊蹲下。我用我銬在一
起的兩隻手,要給我的朋友阿水煮一罐白沙江水喝。我還有山茶的,我從野樹上
摘回來晾著,爸爸和老薩一直都喜歡。

  我不是一定要燒茶,可是我得找出點事情可以做。水並腿跪在火堆另外那頭
的泥地上,她看著我,看著我,看著看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我抿嘴低頭整了整
纏住胸脯和腿縫裡的鐵鏈條,沒道理的擦了一把奶頭上穿著的銅環圈子。

  現在屋外的小街上塞滿了一大群軍官,助理,秘書,兵,還有警衛和保鏢,
各色人等肅穆而立。就是我家的這個小木門框裡,也緊緊的擠住了四條大男人。
兩個藍工裝是罕的人,還有兩個阿水的護衛正裝領帶,臉色有點滄桑。我想會不
會就是他們在蔓昂的時候領我去的公牛飯店?時間過去太多,我怎麼也沒想起來
那年那兩個俊俏男孩的長相了。

  跟我剛才的方向相反,他們八隻眼睛警覺銳利,往屋子裡邊來回巡睃,肯定
是準備著隨時出手,堅決鎮壓掉裡邊任何人的不良企圖吧。

  屋裡有老薩和薩婆婆。他們並肩坐在阿水身後的鋪板上,呆若木雞,就像是
兩個泥巴堆起來的人形狀。這一下看上去表情眉眼,他們居然還長得真像。我爸
爸躺在他們後邊的暗地影子裡,他心裡知道,可是他喃喃的嘀咕出來,怎麼都沒
法聽得清楚。

  我是隔上一陣就去給薩睡的,我靠到他邊上去是讓他能摸著我們兒子。他用
手摸,我晃我身上的鏈子給他聽。晃著晃著,我知道他能有一點點硬。薩喜歡聽
我身上的聲音,我拉起他的手來順著兒子的臉摸上我的胸脯,我這多了個銅環子
的響動是他還沒聽過的呢。我捂著薩又瘦又老的手,讓他哆哆嗦嗦的摸我的奶子
和銅環。我空出來的那隻手也摸進他的襠裡去了。薩已經不是太有勁,我總是先
用手幫他一陣。我們一起做的時候他不再避薩婆婆,我也不避開波乃和曼拉。這
樣挺公平的。我就是常聽到薩老婆在靠牆的地方不停的念佛。

  我有很長一陣沒給我爸睡了。我晚上挨著爸爸摸他是為了給他說話。我說我
又有個小天了,他是男孩呢,姥爺一定喜歡。我說波乃曼拉兩個男人勁兒都很大
的,跟爸爸一樣高跟爸爸一樣壯實。我說,我扶你起來喝口茶吧,我沒摸到他下
邊去。我一隻手拽直了手腕的長鐵鏈條,那樣就不會砸到他身上了,我用另外一
只手摸摸他乾瘦的臉和肩膀。

  屋裡還有小冬。小東西兩手背在身後,正緊貼著牆壁往門口那邊蹭,那一眼
就讓我想起來薩的小孫子。有段時候他每回見到我,也總是那麼挨著牆橫走的。
小冬,過來!我起身把她拽過來了,我把小冬摟在我的大肚子前邊讓她叫人。這
是阿姨,叫水阿姨。

  我盯著水說,這是小冬。她爸不在這,她爸爸現在不在這。我加重了語氣,
我說的有點慢。這是我自己的女兒小冬。

  這是我的朋友阿水啊。她要是不能明白,還有誰能明白呢!

  罕的秘書領我回來的時候告訴我,你是賣鴉片的死刑犯人。你們家那幾個男
人都是拿槍反對政府的土匪。你什麼都別說,你要是見到蔓昂來的那些人,什麼
都不能說。錫山裡死人很容易的,你要亂說一句話,會有人把你一家在你跟前一
個一個的活活割成骨頭架子。有大骨頭架子,還有特別小的小骨頭架子。他的臉
笑的像哭一樣扭曲歪斜,老闆就是那麼說的,他要我一定記得告訴你。

  罕自己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只能這樣嚇唬我。水安靜的笑。在我趕
馬背礦的那麼多年裡,水一直當大官的。她還有什麼不知道,還有什麼不明白,
我能安靜沉著做到的事情,她有什麼做不到的?

  水問,姐姐什麼時候到的錫山?姐姐原來是在青塔住的?

  水說,小秋我一早就知道,小冬今天也認識了。她朝我看了一眼,姐養了幾
個孩子了?

  她沒問我嫁了幾個男人。我自己開口說,我爸爸跟我住著呢。

  這天我的家裡波曼拉不在,他在井底下,我不在他沒敢帶波乃去上班。波乃
又被鐵鏈拴到了柱子上,肯定是等我等得太久了,他有點不太呆的住。波乃掙了
兩下胳膊,牽扯的整間房子都搖搖晃晃的。

  那年到後來波乃已經算是很聽我的話,我有點大意了。我想過去責備他兩句,
再摸摸他讓他安靜點,可沒想到那時候他已經攢下了三天的力氣。他跪在床鋪中
間,我放下懷裡的天天走到床邊去跟他說話,他伸手拽住我的頭髮,一把就把我
拖上了鋪板。他是要按我下去舔他。我也跪著,一邊彎腰低頭一邊往後扭了下臉,
我喊,別管他,沒事!我怕外邊一群大漢衝進來跟波乃打架,那可不知道會變成
個什麼樣子。

  波乃從上邊把我按的死緊死緊,我拱進胯下去找他的雞巴。我的光屁股當然
是往火塘和大門那邊高高撅出去的,整個錫山認字的人不多,水倒是該看清楚上
邊刺著的大黑字了,軍官們肯定也沒問題。我那時想的還是盡快把波乃解決掉,
可是波乃想的跟我不一樣,他像個孩子一樣見到人多就瘋癲,他那天要了我的上
邊不夠,還想要我的身子底下。波乃抓緊我的手腕往上抬往外擰,我只能順著他
的力氣在床板上挪動膝蓋轉圈,轉出來以後就是臉朝著床外了,我睜開眼睛看到
臉前邊三尺的地方,水已經用左手幫著抱起了夏天,小冬把臉埋進阿姨的懷裡,
水用右邊手臂摟住她的肩膀。我看到房間另一頭的薩和薩老婆,還有他們身後的
老孟堂依舊沉默無語,平靜安詳,就跟他們往常完全一樣。我看到我家門外前後
圍上了幾層男人,後邊嫌不夠高都踮起了腳尖。他們都想弄清楚房裡一片響動的,
到底是出了一件什麼樣的事。

  我家男人在幹我。就這事。我那時心裡茫然空曠像一片野地,我沒覺得有多
少恥辱,也沒覺得有什麼願望,我在一開始的時候只是想著要撐過去這一個場子。
兩手被銬在一起的,我能伸張開十個手指頭,我十指怒放緊緊握持住鋪板的邊沿,
聽任赤條條的身子被波乃衝撞的顛簸起伏像一條河。我的大乳房大肚子東搖西擺,
前呼後擁著,一身的鐵鏈叮噹亂響。

  可是波乃那天太凶太猛。他變得那麼堅硬粗壯,激烈長久,他像一整支軍隊
在我的身體裡擺開陣勢,從淺近到縱深的掃蕩四野,橫衝直撞。我滿臉的頭髮絲
縷前後上下糾纏飄撒,我還睜著眼睛,可是看不清楚水的臉,我的整下半個身體
還在,可是她們濕軟散亂,波濤洶湧,我的血肉我的心思到底被波乃撕開了口子,
他進進出出的,那麼狠那麼快那麼有力氣,淺出去多空茫啊,深進來的那麼的周
全完滿。我哭,我笑,我低一聲的喘氣高一聲是尖叫,我衝著一屋子一大門的男
人和女人兩眼翻白,呲牙咧嘴,我的臉扭曲抽搐,我被波乃干的滿身大汗兩腿中
間湯水橫流,我在我的阿水眼睛前邊,被我的瘋子男人活活幹成了一頭如癡如狂
的母牲口。

  男女間無邊至上的大喜樂淹沒了我的身體,像一場夢一樣。我想那天我是爬
著翻到床外邊去的。我在泥土裡撐起來我的身體,我覺得它又空虛,又充滿。我
跪在阿水前邊接過我的兒子天天,我說,水燒開了,試試錫山的山茶。

  我不怪阿水。倒回去一年,水要是知道了我在什麼地方,並不是一定不能設
法安排,把我收回蔓昂去服刑期的。八年過去我大概是被人忘的差不多,可是運
毒又把事情翻了起來。我現在回到外邊世界裡肯定是所有人都盯著,我只能被送
進春平那樣的地方去。照顧好一個叛國投敵的女毒販子有足夠大的政治風險,礦
奴當然有礦奴的問題,部長大概也得有部長的麻煩。而且軍隊法院管轄判決了青
塔的案子,就更讓我的處境糾纏不清。那時候軍隊和政府的矛盾正在開始顯現出
來,大家都已經能夠察覺到了。

  天天可以是還給薩的,波乃是我花了身子治出來的,阿水也不欠我的帳,阿
水並不是一定要幫我。可是這是阿水啊,我和她在一起學做醫生,剖過那麼多老
鼠的!碰不到,想不起,顧不上,我都不抱怨。可是現在還有誰能救我這一大家
子人,救救我的小冬和爸爸呢?

  我覺得我在那天以前夢見過水。我當然是鎖著鐵鏈,光著身子的,不過我夢
見只有我們兩個人肩挨肩膀坐在夜裡的山坡上,山風冰涼。我不記得我們說過些
什麼,我只是記得我們真是一直在說話的,我還奇怪,我怎麼就能有那麼多話可
說呢。可是我的門外邊現在不是長草的山坡,更多的住戶在我們前後鋪張開去,
搭起了更多草簾木板的正屋偏房。中間的小街上泥土板結,浮塵飛舞,我送阿水
出門,阿水拉起來我的兩隻手一起握住,她說謝謝虹姐,姐姐救了我們專家的命,
國家一定會記得。我說,錫山人都會願意那麼做的。
2013-12-19 12:4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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