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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非H〕妓女日記〔01-04〕 作者:愛你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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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H〕妓女日記〔01-04〕 作者:愛你不久

妓女日記

作者:爱你不久

2005卅7卅12發表于:天涯社區

    五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晴

    五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晴   我是一名妓女,全國都把做我這一行的人
叫做"雞",因為只讀到初中,所以到現在都不能理解為什麼中國把做我這行的
人比喻成"雞",還好,用簡單的頭腦想一下,十二生宵裏面有雞,證明中國的
傳統還是很喜歡雞的,起碼裏面沒有鴨。所以我也不想問人這個由來了。

    心情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決定開始用網絡記錄這個朋友的行蹤,給自己。
我是個簡單的人。文字也很簡單。簡單因為不想太累。

    今天武漢的天氣比較熱,所以起得特別早,吃完中飯就到了公司,(酒店桑
拿中心),上班是我生活的必須,工作時間每個星期會調換一次,早班13:0
0至晚上8:00。如果換成晚班就是7:30至第二天早上6:00。每月如
此。當然,每個月都有休息。而且是連休。時間長短看自己的身體情況了。

    公司在酒店的六樓。按照公司的規定,我們上班下班是不能乘坐大堂的電梯。
和往常一樣,我從最右邊的樓梯間上樓。今天的我突然學會了思考:"電梯不是
給人使用的嗎?也許是公司怕什麼事情吧?"反正這種問題也不該我思考。問到
底還不是要爬樓梯?也好,能鍛煉身體. 我們這行有句話"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到了公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化妝,每天差不多我都是第一個到公司。第一個
到公司可以第一個化妝,這樣起碼有第一個上鐘的機會,好象有句老話叫"早起
的鳥兒有蟲吃",化妝師每天都跟我化的很濃的妝,眼影上的很多,看起來我的
眼睛就更加大了。但是她的腮紅總是上不均,也難怪。每天都要面對那麼多人,
每個人都精雕細琢,她就不用做量賺錢了。

    化完妝以後,和平時一樣,坐在休息室裏打發無聊的時間. 等待著其他同事
的到來。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每天的開始都是這樣。就當今天剛剛開始吧!今天不想寫結束。因為對於我
每天的結束都一樣,今天太累太累。

    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晴

    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晴   天亮了,沒有陽光照進我的臥室。

    必須得早點起來,因為上班工作時穿的那雙鞋子壞掉了。不是走路走壞的。
那雙鞋子一直放在公司沒有穿到馬路上走過,底很厚,但面子已經壞掉了。

    到了清芬路市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的眼睛不停的看著兩邊門店擺放的皮
鞋。找心中要的款式。走到中段的時候逛進了一家鞋店,老板特親切的招呼:「
小姐,過來看哈子,先試哈子,看喜不喜歡?」說完她從櫃臺裏面拿出一雙高跟
鞋。

    「你有沒有坡跟的?半拖鞋的?黑色的最好!」

    「這雙剛到的新款,全皮的,一早上的生意。算你便宜一百八」。

    「這是皮的?」

    「當然是的!」說罷她從櫃臺旁的盒子裏拿出另外一雙黑色的,「這就是人
造革仿的,一比就看的出來,樣子差不多,不透氣。象這種鞋就賣幾十塊」

    「幾十塊?」我是想問她具體的價格。

    「四五十塊,東西不一樣,這個底也不紮實!」

    「我要了,四十是你說的,就要這雙」

    老板一下想過來了,馬上改口不能賣,我也沒多說,轉身就走。背後傳來她
有點後悔的聲音:「要的話四十五拿去,真的只賺五塊錢!」

    當時聽到這聲音的感覺真的和江姐就義時一樣發自肺腑。

    我掏完錢後她還加了一句「這年頭錢不好賺啊!」

    「操!這年頭錢好賺我就不用買人造革的鞋穿了,每天跟客人洗鹽奶浴時雙
腳泡在水裏,能穿皮鞋嗎?公司要是同意我肯定買雙塑料拖鞋了!」心裏牢騷著
我走出市場。

    路過民眾樂園時,看了下手機. 快十二點了,在麥當勞外賣窗口買了個五塊
的漢堡,於是往公司趕,起碼要提前10分鐘到。

    當走進公司時,化妝師笑著說「又是你第一個到,今天有客人已經來了,要
洗鹽奶浴。趕快跟你化妝吧!」

    妝剛化完,林經理就急急忙忙進來了,「58號你快點,客人都等了半天了,
一個小姐都沒來,打電話個個都還在路上,你快去哈子,客人同意就跟他做,一
個鹽奶加全套。」(桑拿行業大家都很少叫名字,只叫號碼,習慣了,真的很適
應。打個不是很恰當但又很貼切的比方,和監獄一樣,每個人都有號碼,因為人
員流動性太大,來的來去的去,唯一的好處,客人更容易記住,下次會找我,一
般所有小姐編號的尾數都帶六或者八,也有嘩眾取寵者,如一號,二號。而我是
58號)

    換過工作裝後,走過那熟悉的大廳. 我來到洗浴房間,和往常一樣,先敲門
. 「進來」,一個有幾分渾濁的聲音。走進房間,一個中年的胖男人躺在洗浴的
床上,穿著一次性的消毒衣服。

    「先生您好,58號很高興為你服務」

    「恩」他瞟了我一眼。

    「先生。我幫你把衣服脫了,跟你洗鹽奶浴好嗎?」

    他坐了起來,在幫他脫掉衣服的時候我聞到了一陣很刺鼻的酒味。不過習慣
了,男人喝醉酒出來找小姐比率較清醒時候高很多。除去上衣後,看到他那挺起
的將軍肚,用腹大如鼓形容最恰當不過了。剛把衣服脫掉,他就又躺下了,看上
去真的很累。伴隨著他暈暈呼呼的動作,我習慣的脫掉了他的褲子。

    他的弟弟真的很小,象那款袖珍形的mp3,想想他也挺不容易的,小便時
他找到自己的弟弟真的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當然,短小的我喜歡.

    我打開水龍頭,調試了一下水溫。稍微把熱水擰大了一點,(喝醉酒的人經
常身體會覺得冷),輕輕的讓水灑在他的手臂上,看他沒什麼反應,我開始往用
花灑淋濕他的全身,流下的水淋濕了我的鞋子,這時才發現腳上穿著那雙舊鞋。
其實我對新鞋舊鞋都無所謂,只要合腳.

    我認真的洗著他的每一寸肌膚,用鹽和沐浴露,為了自己。(因為等會我的
舌頭要經過這些位置。)他很乖,不發表任何提議,手也沒有亂動。當然如果他
要那樣我也無所謂. 因為他已經給了錢. 在這一個鐘裏面我是他的。

    拭幹他的身體那一瞬間,我發現他比先清醒了好多,能夠自己穿衣服並自己
走出房間. 也許這也是一種成熟吧!不象很多年輕的男人還非要我跟他穿衣服。

    當我把他帶到606房間,打開熟悉的燈,還是那麼昏暗。半扶著讓他躺在
床上。

    「我口幹」

    他說出了清晰的三個字。

    「先生要喝熱的還是冰的?」

    「冰的」

    「哦,馬上跟你端來」

    我到走廊上那個飲水機上打了兩杯冰水一杯熱水,回到606。他一飲而盡,
感覺的到這時他很痛快。

    另外的兩杯水是為他的身體准備的,我把熱水含在嘴裏,用舌頭開始舔他的
耳朵,耳洞,他很有感覺,呼吸開始急促。順著脖子往下,他的呼吸更加急促。
當我換了冰水吮吸他的私處時,他打了個寒戰,對一個正常的男人生理上的刺激
就是這樣直接,這樣的快。突然他翻過身,把我按在床上,迅速的脫掉我的衣服,
那麼的爆發!但理智的他知道帶上我准備的安全套,用傳統的姿勢進入我的身體,
不停的抽動,他身體壓的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只有閉著眼睛呻吟著,(其實我們
工作時候的叫床,是對客人負責,平時大家在休息室都互相交流如何叫的更好聽,
道理很簡單,男人對聲音所享受的刺激其實超過肉體的東西。)配合著他的抽動,
我的叫聲開始更有連續性,但不是很大,有點象潛水時候發出的聲音。模糊又那
麼有穿透力。

    沒到五分鐘,他釋放出來了,表情上很自然,就象壓抑很久的東西順著火山
口噴發的熔岩流入大地。他順勢躺在床上。剩下的就事情就是我來收拾一切,都
是垃圾,歸屬是垃圾袋。穿上衣服後,拎著垃圾對他說了句「您先休息會,我馬
上回來」

    到大廳領到帳單,我偷偷的回到休息室。打開記事本,熟練的寫下"五月二
十七,全套一次,(鹽浴+30)"

    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晴

    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晴   今天沒有去公司,因為醒來的時候頭很痛,
人暈暈的,不想吃東西。跟林經理打電話請了假,電話中她要我注意身體. 聽的
出她還是很關心我的。

    林姐是個辦事能力很強的人,公司有什麼事情她都能夠擺平,同事中她最相
信我了,可能是我的性格比較內向,又是年齡最小的。平時上班也不遲到,很少
請假。穿著也不象有些同事那樣誇張,生活中很少化妝,最多修一下眉毛。(也
許是因為我是從小縣城出來的原故,家鄉山山水水都是那麼自然,習慣自然的感
覺了)。

    躺在床上渾身沒勁,突然想想過兩天就要發工資了,馬上掏出包包裏面的小
本子,打開手機裏面的計算器,算了一下這個月差不多能拿到一萬三千多,單子
都是公司算的,但我總喜歡自己記錄每天的收入,會計一般都算的不會差,除非
自己忘記交給公司客人簽的單,掉單的事情還是有的,掉一張就損失一百二十塊
. 我掉過一次,所以就格外小心了。

    盤算一下,扣除房租水電電話費和每天吃飯的開銷,還能剩下一萬一左右,
給林姐包個兩千的紅包,(大家都送,包括化妝師,還有比我送的多的,當然只
有好處沒有壞處),剩下的大概九千,都存起來。

    爸媽昨天打電話說下個月來看我,算了算月中我能連休有時間陪他們,這樣
他們也不會清楚我早歸晚出,就不會太擔心。爸在電話中說了他看中了塊地。想
買下來修棟房子。把我和兩個妹妹拉扯大,他們也夠省吃儉用了。回想爸爸上山
砍樹在家裏為我們做書桌的情景,心裏總是感到愧疚,半輩子了他們都生活在原
來破舊的土房,是我心中放不下的遺憾,早先他說家裏要蓋房子,我就答應給錢,
所以我要多攢點.

    靠在枕頭上,靜靜的發呆。腦海裏面空空的。好象很有很多思緒卻突然打不
開,抽象的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而且經常這樣。

    突然會過神來,發現我的房間好亂,是很長時間沒有收拾了。平時每天回來
都是倒頭睡覺,不管中班晚班,連澡都不洗。(大家都在公司洗澡,熱水24小
時都有,不象回家要燒水)。該收拾收拾了,哪怕平時沒有人來,也得給自己一
個好心情吧!

    桌子,椅子,還有那些曬完沒疊整齊的衣服……

    拿起收拾好的一打衣服,走到那個簡易的布衣櫃前准備放進去,但該死的衣
櫃拉鏈總是拉得結結巴巴的,剛拉開了一點就死不肯往下走了,我用力的往下拽,
可能是太用力了,也可能是衣櫃太過單薄,裏面的東西都嘩嘩的往櫃門上湧,恰
恰就在這一瞬間,拉鏈突然想開了,一下跑到了盡頭,倒胃的衣櫃把以前放進的
一些東西吐了出來,散落在地上,而我腳被一個硬硬的東西砸了一下,尖尖的那
種刺痛。

    低頭一看,是兩年前生日那天,當時已經分手三個多月的男朋友風送給我生
日的禮物,一個木頭相框。塵封在衣櫃裏很長時間,我都沒有觸碰過.

    蹲下拾起那個相框,感覺就象打開往事的封印。

    那年我們分手的時候,不是因為風的事業走到穀底,而是我們之間有太多的
爭吵,大家都有原因和錯誤,分手不是那麼的灑脫,不是平時所謂的「再見還是
朋友」,(年輕還沒到那個境界)。但是三個月後我生日那天,他在樓下等到了
我,只記得當時已經很晚,刮著很大的風,他親手把禮物遞給我的時候告訴我,
禮物內容是他抄人家的,但很能表達他的心。伴隨著大風的呼喊,我聽到那句最
簡單卻最真誠的「生日快樂」。

    上樓後的我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禮物就是一個相框,木頭的,江漢路夜市
最常見的那種,談不上精致,但是自己一向最喜歡的原木自然風格,玻璃下嵌著
風抄寫的很工整,用一片樹葉做裝飾的詩,

    「千裏的路或許只能陪你風雪一程

    握你的手前塵後路我都不問

    淒涼人世聚散離分誰管情有多真

    茫茫人海只求擁有真愛一份

    就值得了愛就值得了等就算從此你我紅塵兩分

    我不怨緣分我只願你能記住陪了你天涯的人

    就不枉青春就不枉此生哪怕水裏火裏一場愛恨

    愛過了一生夢不能成真也要讓癡心隨你飛奔」

    讀完這首詩,突然覺得這份禮物好重,在相處的時候從來沒有覺得過這樣沉
重的愛。

    和那夜一樣,我的眼睛模糊了,淚水來得太快,比思想更加感性,不停的滴
落在那片已經沒有生命但依然美麗的樹葉上,依舊那麼重。

    五月二十九日 星期天 晴

    五月二十九日 星期天 晴   今天是星期天,一個星期的開始。好象有
首外文歌曲叫《黑色的星期天》,據說聽過的人有很多因為受不了歌曲中鬱悶的
傷感而自殺。而對於我們來說,星期天是黑色的。

    過了兩點鐘我和同事們都還坐在休息間裏,因為今天星期天。平時喧鬧的大
廳也安靜的出奇,坐在房裏都聽得到服務員走路的聲音。

    「今天到現在都沒有人來,每個禮拜天都這樣」三號無聊的開始講話了,因
為今天她排第一個上鐘。

    「反正都沒有事情做,來來,都過幫我忙」說罷三號從包裏拿出一大堆安全
套,廉價的那種,包裝袋都連著。

    「一起幫我把它撕開」

    「來了來了,就你屁事多」大家一起笑著罵她。

    我們幾個要好的圍坐在一起,象家庭主婦掐菜一樣跟她幫忙撕著安全套的包
裝.

    「三號,這種批發來的水貨安全嗎?你麼事都圖便宜!」老八問

    「管它的,都是自己掏錢,能用就行了,能省就省!」

    「你不怕破了?」老八接著問。

    「老娘怕個鬼,不用也不會有事情撒!是有客人怕才准備的撒」

    三號是出了名的不要命的,她孩子都快六歲了,嫂子就是嫂子,全公司的都
知道她跟客人敢不帶套做,只要有客人提出要求不帶安全套,我們馬上都會馬上
跟客人推薦三號,所以她的上鐘率還是很高的。(還有很多客人非常喜歡她這種
嫂子類型)

    剛談著,大廳電話發出刺耳的鈴聲,有點象戰爭電影中的防空警報。

    「三號,第一個,還不快點?」大家半開著玩笑。

    她麻利的把安全套都放進她櫃子裏面,臨走前還對著化妝鏡看了看,然後幾
乎小跑著出了房間.

    不到五分鐘,三號又回來了,但不是十分的沮喪。

    「小屁伢,還蠻挑剔的。看不上老娘」

    大家都笑了,但絕對沒有一點嘲笑的意思,因為我們被人家挑剔都已經習慣
的有免疫力了。

    林姐拿著排班表急沖沖的進了房間,「五十八,該你了,不行的話再輪到八
號」

    我趕忙拿起自己的小包,懷著有點點的不安出了房間.

    林姐把我帶到618房間門口,敲了敲房門.

    「進來」聲音有點洪亮,聽的出很年輕的聲音。

    「您看五十八號可以嗎?剛剛二十歲,是我們這最漂亮的小姐了」林姐的這
句話每個人都聽得耳朵長繭了,但在男人面前又是那麼的管用。

    「好,就她」男人出奇的肯定

    打量床上躺著的男人,赤膊著上身,個子不大,短短的頭發,也就二十五六
的樣子,看上去很健壯,脖子上帶一條很粗的黃金項鏈,感覺有點象幾年前看電
影《古或仔》裏面的山雞.

    林姐高興的走了,起碼她不用在安排下波人進來了。

    我走到床邊,放下手中的包

    「先生要喝水嗎?」

    「好,來一杯,要冰的!」

    當我拿著三杯水走進房間的時候,他正在接電話,手中拿著筆在一張不大的
紙上邊聽電話邊寫著什麼. 星期天到我們這裏來還能這樣忙碌的男人真的不太多。

    靜靜的坐在床邊等著他接完電話。

    他剛掛電話,就象已經准備好了一樣:「美女叫什麼名字啊?」很老練的語
氣。

    「我叫晶晶」(不能輕易告訴不熟悉的客人自己真名,行規)

    「晶晶,你看我多大?」

    「我不是很會看人家的年齡,瞎猜一下,你有二十六吧?」(大多數男人都
喜歡人家把他說老一點,比較有成熟感)。

    「錯了拉!我剛剛十八歲!」

    「騙人,我不信!」

    「我上半身是二十五歲,但我下半身剛滿十八歲,和和」說完他還調皮的把
短褲的皮筋故意拉了一下。

    「你個流氓」(好象嘴巴甜的男人都喜歡女人叫他流氓)。

    「好啊!讓你見識一下流氓」一把他就將我按倒在床上,手不停的亂摸起來。
比起不講話不沖動的那種男人,他這類型的更直接些,還好相處些。就在這個時
候,他的手機響了。我感到很奇怪,公司一般建議客人不要把手機帶進房間. 他
卻偏偏把手機帶了進來。

    他馬上就放開我接手機去了。

    「金得,一A,受半一,好。有沒有料子啊?是那個事吧?好好,我也搞一
點」

    馬上他就又打電話重複了一遍他剛才的話,就是把一A說成了兩A。

    掛掉電話他又開始了,因為電話的中斷這次他更加猛烈了,一雙手只能用肆
無忌憚形容。那雙手除去我的胸罩的暗鉤十分的熟練,就更不用談脫衣服了,這
時候我意識到他是那種行動很快的男人,本能的一只手從床頭包中摸出安全套。

    他直接脫掉褲子,帶上套後用手掌握著進入我的身體,幾乎沒有前奏,也就
是在進入的一瞬間,我感覺到他的健壯,膨脹的簡直有點讓人害怕。

    一段很長的時間,不記得有多久了,猶如海浪不知停止的拍打著礁石,而我
的呻吟中帶著一絲幾乎是哀求的聲音,他全然不知。只有他滴下的汗水,沿著我
肌膚往下流淌……

    許久後終於他累了,在趴下的一刹那,釋放出他的一切。我連看都沒有看他,
只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象一灘爛泥,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沒多長時間,房間催鐘的電話響了,好象突然給我打了一針興奮劑,穿好衣
服馬上打電大廳接待,馬上要客人簽單。

    「您休息下,我出去丟垃圾。」(其實是該買單了)

    當我拿著單回到618時,他已經收拾好了,准備離開. 簽完單後,他詢問
了我的號碼,並告知還會再來找我的。

    「美女,我很喜歡你,下次見」

    「好啊!來了記得找我」(但願不見)

    回到休息間,她們看到我疲憊的樣子沒有人再開玩笑,耳邊回響起賣鞋老板
的話「這年頭錢不好賺啊」

    快下班的時候,我的記事本上多了一行字(五月二十九,黑色星期天,一次
全套)

    五月三十日 星期一 小雨

    五月三十日 星期一 小雨   這個禮拜換晚班了。下午突然接到林姐的
電話,要我推遲一個小時到公司,還囑咐都不准偷懶坐電梯,被發現者一律開單。

    提前十分鐘到了公司樓下,發現三號八號也到了,無聊的坐在公司大門口旁
小商店的椅子上,看人家鬥地主。

    「才來啊!五十八,我都到了半天了」老八說. (平時她遲到最多,今天早
到一次就臭美)

    「聽說今天有檢查,林姐先都知道了,要大家晚點到,林姐的路子還是蠻廣
的喲」三號說話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賞. (公司的八卦新聞多半從她這裏傳出)

    「算了,別談,昨天一張單都沒做,今天又搞這一下,每個禮拜天為什麼就
沒點好事呢?」

    老八憤憤不平地說.

    「都是這樣的啊!你想人家周五,周六都玩累了,禮拜天要麼在家死睡,要
麼清閑的打打麻將,誰還往外面跑啊!禮拜一還要上班呢?你以為都象你啊!」
我故意逗了老八一下。

    「我怎麼拉!我怎麼拉!我從來不分禮拜天禮拜一,要不是親戚來的那幾天
非要休息,巴不得天天上班!象你身體那麼差,時間長了受不了!」

    「老八的嘴巴好臭哦!該跟她嘴巴搽點馬應龍了!」(三個人都捂著肚子大
笑)

    到了休息室,一起和以前一樣,平靜,無奇。只有化妝師坐在椅子上對著一
張紙算著。

    「八號,這個月一共二十次,你看對嗎?」化妝師對照著說.

    「無所謂,好的明天給你啊」八號一般都很馬虎。

    「五十八號,二十一次,對吧?」

    「對的,明天跟你結帳啊!」(我們每次化妝都記帳,一次五塊,每個月底
給,當然她也不只做我們一個場子)。

    談論過後,和平時一樣,我們開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晚上客人很多,當我第三個鐘下了回到休息室,看到牆上的鐘已經過了
十二點. 她們三三兩兩地坐著,有的同事下鐘比較早,搶到裏面的那張床,躺著
講悄悄話。一般我都不跟她們睡在一起,因為那個床單實在很髒,大家都是穿著
工作服直接睡,本來不大的床還要擠兩三個人,更有甚者端著夜宵在床上吃,理
由很簡單,怕人家搶了位置。

    剛找了個位置坐下,還沒來的急看夜宵的內容,林姐就出現在我面前。

    「五十八,服務生說有位客人點著要你上鐘,說是熟人,現在快去626」

    「哦,我馬上去」

    顧不上吃飯,抓起包我就出了門,一路上還在琢磨「是誰呢?」

    到了626,輕輕的敲了兩下門.

    「進來」(這一下我知道了是誰了)

    推開房門,又看到那只半裸的山雞. (操,真的又來找我了,說了不見不見
的)

    「美女,想我了嗎?」(躲都躲不贏,還談想!)

    「你說呢?」(只能這樣反咬一口了,說想太委屈自己)

    他笑了,拍了拍床邊,示意要我過去坐。

    我裝的很自然的走了過去,把包往床頭隨手一扔,給他一種感覺,和他很熟。
(心慌的其實很厲害)

    坐在他旁邊,我盤算著他的手應該會馬上不老實。但這次很奇怪,他表現的
很乖,卻是到床頭拿起他的香煙盒。

    從香煙盒子裏,他沒有掏出香煙,到是掏出兩張一百的人民幣。

    「給你的,拿著」

    「我的?為什麼給我啊?」(真的有點搞不懂他,怪人)

    「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時候贏了,規矩,叫吃紅」

    「洗澡的時候不讓帶錢進來我就想了這個法子,不錯吧?」他得意的說.
(確實客人衣服都存在櫃子裏面,帶錢進來不容易)

    他把錢塞到我手裏,我還在納悶「他和我在一起就接了一個電話,打了一個
電話,贏?我又和他沒賭什麼?」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起來,那感覺有點象大人看到小孩做了頑皮的錯事,
從心裏發出的笑。

    「好了,今天我也很累,不要你跟我做了,但要享受一下,你會推油嗎?」
山雞說到。(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會,你要推油我幫你找推油的技師來,好嗎?」(對他的要求確實我
不能滿足,因為我不會,有點愧疚感,可能是他給了我「吃紅」的原因)

    「算了算了,來就是找你的,按按捏捏總會吧?」

    「按的不好,你別笑啊」(以前跟風在家按過,應該還可以)

    坐在床邊,我幫他按著肩膀,山雞閉著眼睛,一副很陶醉的樣子。

    「你知道嗎?人家說財色不能兼收,我昨天做到了」他突然蹦出這幾個字。

    「啊?為什麼啊?」(不能問客人太深的問題,這三個字最合適了)。

    「我是幫人家接賭足球單的,昨天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跟著人家下注我
贏了9千多。你說我是不是財色兼收啊?」我聽出他講話帶著一絲征服的語氣。

    這時候我想到我最好的姐妹——靜. 她原來就不懂賭球,但後來她談了個「
情況」(武漢話指情人)也搞賭球,剛開始總是幾千的贏,但後來聽她說一晚上
輸了六萬多,最後湊了三萬多,還欠人家三萬,沒辦法找人幫忙借了高利貸,為
了還錢又和我一樣做起本行。

    「你個流氓」邊說我邊用力捏了他一下。

    他挺高興的,滔滔不絕的跟我講,什麼「A」就是萬,武漢話叫「一個」,
中國的足球如何的假,「料子」就是內幕……反正我也不懂,就聽他講,時不時
提點不懂的小問題,他總是回答。

    「為什麼你能贏但我聽人家說總輸呢?」我替靜挺不值,非要問個究竟。

    「你知道足球有內幕嗎?」

    「聽過,好象就是報紙上面說的假球吧?」

    「行了撒!我們的料子特別准,就象去年……」他在回憶。

    「哦,對了,中超遼寧對上海那場,比賽還沒開始,比分我都清楚了。打完
了比賽看比分,是贏了錢,但連我都覺得TMD太假了!」他興奮的說到,看的
出回味那段往事他有點驕傲和興奮.

    「還是你厲害」我的表揚讓他有些飄飄然……

    談著談著,催鐘的電話響了,他意猶未盡的告訴我,他叫許常濤,還把電話
號碼留給我,要我有空找他。他也詢問我的電話號碼,我只是告訴他我會有空跟
他打過去(其實不是很想留給他)。

    我把兩百塊錢放進我的包裏面,很平常的跟他說了聲「休息下,我馬上回來。」
(背後傳來打火機點煙的聲音)。

    到大廳的路上,我思考著,賺錢真的那麼簡單嗎?只要一個電話,好象很虛
幻,但又很現實。

    但最後到了休息室看見那盒夜宵,突然明白了很多,我吃這碗飯靠的只是自
己,起碼我付出了,其他的好象對我來說都是那麼的遙遠,還是眼前這碗夜宵對
我來說更加重要,不管它合不合胃口,起碼能讓我吃飽。

    吃飯前,我拿筆在小本上寫下「五月三十號,全套四次(外塊兩百)」

    五月三十一日 星期二 陰

    五月三十一日 星期二 陰   早早來到公司,跟化妝師把這個月的化妝
費結了。一百零五塊,她說沒零錢找,所以把五塊的零頭記到下個月帳上。(反
正一句話,不送)

    其實我也考慮過她收入還是不錯,如果為了省點我們都自己化妝估計馬上她
就失業,但是有些錢是不能省的,首先你要考慮關系問題,還有一點,大家都喜
歡攀比,舉個例子,每天晚飯都是一起吃,AA出錢,你能帶個飯盒之內的來嗎?
所以她生意興隆。當然還有很多同事不會自己化妝(不是不會化,是越化越糟糕)。

    談到攀比就不得不說化妝品的問題了,以前大家都很少帶彩粉眼影之內的東
西來,但是經過化妝師近來的宣傳(如一般的粉底會傷害皮膚,用她推薦的「玫
琳凱」美白粉底乳,在美白的同時滋潤肌膚,有多麼多麼好,例如再配合「四色
幻彩眼影腮紅」,化出來的效果會如何如何傾國傾城……)

    好多同事紛紛掏腰包購買,不得不否認他們在攀比,而老八最不示弱,一口
氣買了「幻時六件套」,外加一些口紅粉餅之類,硬是花了三千多。用後還跟我
們大談養膚之道,效果有多明顯,恨不得讓你摸摸她保養後的臉蛋。

    經過她的活體宣傳,化妝師的產品銷售最近做的很不錯,差不多每個人都買
了她傳銷的產品,只有我沒有掏腰包。一句話,舍不得,也覺得不值得,讓她們
笑笑也無所謂. 而笑的最開心的應該就數化妝師了,每個月靠推銷產品又可以賺
不少。

    越往後走天越熱,客人會減少的很厲害,(冬天進來可以說是洗澡,天熱了
很多人為了臉面不好意思進來,再說大熱天有多少人願意運動呢?)所以趁天氣
還不是太熱我要多賺錢,有點積蓄也好度過武漢漫長的夏天。

    這幾天客人明顯多了起來,(看來春夏之交男人容易燥動),今天高峰時候
還出現過客人和客人搶房間的鬧劇。大家都忙個不停,大廳的電話報鐘鈴更是響
個不斷,也奇怪,如果那個電話鈴在安靜時候響會覺得刺耳。而喧鬧時候的大廳
聽不到此起彼伏的鈴聲就會覺得欠缺什麼(當然這種情況永遠不會發生)。

    不到半夜兩點半,我就上了六個鐘,幾乎沒有間斷。

    為了多賺單肯定得提高上鐘率,不能總在休息室坐著。

    今天我推薦了老八兩次和我一起上鐘。(我們都是互相推薦,也就是說兩個
女人同時和一個男人做,好象有些男人特別喜歡這種感覺,占有欲很強,似乎他
是古代的皇帝,而這種做法美其名曰「雙飛」)。

    每次推薦只要成功了,我下鐘後就不用再排隊,可以第一個排著上鐘,老八
願意我更願意,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有個人可以短暫休息,反正客人在換人的
時候也得換安全套,只當他兩個鐘點了兩個不同的人。(問題他只有一個鐘的時
間)

    最高興的肯定是公司了,在一個鐘點內,一間房間賺到了兩個鐘點才能賺到
的錢,提高了賺錢效率,象今天這種人多房少要打架的飽和情況下,最大限度的
發揮每間房的利用率。當然真的房間使用到了百分之百,就會出現大廳客人人滿
為患排隊等候了。難怪高峰時候和老八路過大廳看到有位外地客人和前臺接待吵
的很厲害,原因是他洗完澡後等待了太長的時間沒有安排到房間,旁邊有位武漢
男人幫他爭,估計是一起來的。這位客人很激動的用廣東話罵,有句話很難聽,
同時我也聽的很清楚,說幹我們這行的是「流動公廁」。

    (操,你急的時候也知道找廁所!為什麼不到街上解決問題啊!)我心裏罵
著的時候回頭看了老八一眼,當時她根本就好象沒聽見一樣,表情是那麼自然。
後來到了休息室問她心裏罵了那個家夥沒有,她的回答讓我更驚訝「習慣了,比
這罵得還難聽的都忍了,接著賺錢唄!」

    兩點半的時候剛回休息室坐下,林姐就通知我上鐘,(剛給一個客人推薦了
和老八一起做,推薦的時候故意告訴他這叫「雙飛」,所以他就聽我的安排了)。
是一個客人要洗鹽奶浴。

    走進洗鹽奶浴的房間,發現只有中間的那間房門關著。

    敲了敲門,沒聲音回答。

    接著敲,還是沒人回答。

    我推了一下,門沒鎖.

    洗浴床上躺著一個很瘦弱的男人,臉通紅,眼睛閉著,好象很難受的樣子。
顯然喝多了。

    「我是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

    他抽動了一下,還是沒太大的反應。

    「幫您把衣服脫掉行嗎?」

    話音剛落就看到他那雙麻杆一樣的手抬了起來。(看來還有知覺,我心裏慶
幸)

    也沒費多大勁就把他的衣服褲子都脫掉了,(因為他挺瘦的,腰圍估計最多
一尺九),最吃驚的是在他那還算是結實的左肩膀上,有一朵玫瑰的紋身,一朵
黑玫瑰,帶著圖騰般的刺妖豔地綻放,底下還紋著幾個英文字母。

    (讓我吃驚的不是紋身,而是圖案。男人紋身我見多了,胸前後背紋龍,虎,
仙鶴圖案的最多,在肩膀上紋玫瑰的男人到是第一個見,而且這朵玫瑰還紋得挺
好看)。

    「先生,我可以為你開始洗鹽浴了嗎?」

    他的頭動了一下,我感覺是還行,於是擰開花灑替他調水溫。

    我故意把水溫度調得有些高,當水淋到他身體的時候,突然他好象受到驚嚇
一樣,拼命喊冷。

    沒辦法,總不能只開熱水把他煮了吧!我替他打開浴霸的開關. 象哄孩子一
樣告訴他不再冷了。

    他倒是沒有喊冷了,一通洗下來,我已經被烤的大汗淋漓了。

    替他穿好衣服,幾乎是架著把他送到房間.

    把他扶到床上的那一刻,我差不多筋疲力盡,不管他多瘦,整個人都承在我
身上都夠份量了,還加上他的腿都不知道邁,差不多是在地上拖,(反正進來後
就沒看到他腳上的拖鞋)。更不談他身上熏人的酒氣。

    安頓好他,我走出房間,在走道上找回了那雙拖鞋。

    回到房間,他嘴裏不停說著什麼,我趕忙湊上去問:

    「先生需要什麼服務嗎?」

    「水,我要喝很多很多水」聽他的聲音感覺渴的很厲害。

    小跑著我到走廊的飲水機打了四杯熱水。

    回到房間,他還躺在那裏.

    我半扶著,他坐了起來,我把水杯端著喂他喝。他飲得很急,差不多一口一
杯。不一會工夫,床邊只剩下了四個空杯。

    「我要吐了」(好家夥)

    一下他趴在床邊。把腦袋垂了下來,差不多接觸到地板。

    「你千萬挺一下」閃電的速度我提著塑料垃圾桶遞到他嘴邊(要是吐在房間
公司又要羅嗦了),值得高興的是他挺住了。

    還好桶裏面套了個新的垃圾袋,謝天謝地。

    對著垃圾桶,他開始狂吐不止,我都看的有點惡心了,加上空氣中彌漫著很
濃的酒精味,我也想吐了。

    強忍著我坐在旁邊幫他拍著後背,好讓他吐的幹淨些,對喝多的人來說,這
樣也應該舒服點.

    他吐了好長時間,剛開始是連續的,到後面卻是斷斷續續,好象每次吐出都
要醞釀,伴隨著咳嗽聲。拍他後背的時候我發現桶裏吐的差不多全是水,沒有髒
兮兮的混合物。

    「幹嗎這樣個喝法呢?當時你吃點菜也會強些撒!」

    顯然他清醒多了,竟然回答我:

    「那裏沒有菜,只有酒」

    「哪裏只有酒啊?你不知道少喝點?」

    「回歸二,我一個人喝了一瓶芝華士」(挺能喝而且挺能吐的)

    他指的位置是武漢江灘的一間酒吧,很多「嗨」的人喜歡去。

    「其實上還是有點西瓜,鴨頸之類的,我都冒吃,就記得喝酒了」

    看來他清醒很多了。

    「少喝點,多傷身體啊!」(七不害人八不害人酒害人,這回我也是受害者,
所以我說的很真心)

    「不要說了」他打斷了我,抱著垃圾桶接著醞釀,再出來的,我估計都是膽
汁了。

    許久,他象是清空了,看這情況我把他扶著躺下,趕忙跑到走廊又打了一杯
水。回到他身邊,遞給他讓漱漱口。

    好象舒服了很多,他躺著沒發出聲音。

    剛起身准備收拾垃圾,他又趴在床邊,抱著垃圾桶,那感覺好象今生今世不
會分離.

    「你不能拿走,我還需要!」(第一回有人跟我爭垃圾桶)

    「那你等一會,我換個袋子啊!堅持一下」半跑著我丟掉袋子。

    他真的克制力強,換好袋子的一刹那,又開始……

    直到催鐘的電話響起,他還不能站起來。(但是情況已經好多了,起碼不會
抱著桶死不放了)

    我讓他休息會,到了大廳領了單,回房間一看,他還躺著。

    「先生您的單」雖然什麼都沒做,但單上的數字一個也不少。我有點擔心他
會不認單。

    「您看看,一共是……」話還沒完,他就示意我不要念了。

    「你跟上面說,我等會來買單」。(到是個爽快人)

    我陪在他身邊,該死的電話催命樣響。(突然又覺得它好刺耳了)

    「你怎麼半天不來結帳啊?」電話中前臺接待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客人喝多了,起不了身,你來抬?」我也有點惱火。憤怒的掛掉電話。

    「你扶我一下,我能走,不會為難你!」他還是挺理解我的難處。

    「不要緊,你休息,他們不會催了」(說當然是這樣說,前面的不急才怪)

    「不了」勉強他站了起來,知道他不能走,我攙扶著他到了大廳.

    買單的時候,他憤憤的罵了幾句,收錢的那個接待一直不敢做聲。

    知道他不能走,於是我把他攙到休息區,那裏休息的男人們都用異樣的眼光
看著我。(世界上睡滿男人的地方是不能出現女人,起碼當時我有步入狼群的感
覺)

    當他身體接觸到休息沙發的時候,我聽到三個字:「謝謝你」。

    很長時間沒聽到這三個字了,是從心裏發出的,而不是調侃我的那種. 愣了
一下。

    回到休息室,林姐馬上出現在我面前。

    「跟你說過多少次公司規定不讓你們進入休息廳的,你不知道條例?」她的
性格是這樣的。習慣了。

    「對不起,我知道了,客人喝的有點多,下次不會了」認錯其實我也不服,
怕只怕開單,所以承認的特快。

    「下次注意啊!」還是林姐好,手下留情。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所以我低頭的速度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快。

    洗去一身的酒味,回到休息室,迅速掏出我的小本,熟練的記錄下「五月三
十一日,全套七次,鹽浴+30」

    六月一日 星期三 晴

    六月一日 星期三 晴   今天,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剛起床就收到朋友的短信:「天使說只要站在用心畫的九十九朵鬱金香中許
願,上帝就會聽到。我把花畫滿整個房間,上帝對我說年輕人許願吧!我說我要
現在看短信的那個小孩兒童節快樂^_^。」

    不是收到她的留言,幾乎忘了今天還是個節日。起來時候最真的感覺:「一
切跟我無關」。

    拿起手機我回複這位摯友「幫我問問天使,天堂裏面會有眼淚嗎?」得到的
回答「當然拉,可能不叫眼淚」,也許我們都太成熟,而有時候卻又象個孩子。

    午後一點的陽光總讓人覺得渾身無力。這些時已經不再習慣睡眠很長時間,
四五個小時就會起床,哪怕我已經很累。起碼不算失眠,因為回家一躺到床上我
就會進入夢鄉,但每次夢醒的時候太快,就再也無法入睡。如果有天做了個甜蜜
的夢,我情願幸福的不再醒來。

    習慣性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低頭看看,關上冰箱。(明知裏面一無所有,
因為那只是一種習慣)。算了,還是現實點——方便面。燒上一小鍋水(從來不
喜歡用開水泡出的面,太柔軟,象腐爛的棉絮),放上作料等水沸騰,等待的時
候盯著平靜水面我開始發傻:「曾經聽過有個實驗,把青蛙突然丟進滾水中,它
會跳出滾水,但一開始把那只跳出過滾水的青蛙放進冷水中,慢慢的加熱,它會
很自然的遊,直到最後自然的死去。我是不是那只遊泳的青蛙?」

    往碗裏盛面時,手被濺起的開水燙起一個不小的泡,(但已經不知道疼了,
可能也有睡眠太少的關系),突然我明白了,自己是那只遊泳的青蛙,絕對不會
因為燙過,就不再煮面而餓壞自己。

    還沒有吃完,手機收到朋友的短消息「離開憂鬱的習慣,到外面走走吧!」

    這個禮拜都是晚班,還有好長的時間要打發,決定出去走走,並沒有目的。

    路過輕軌車站的時候,看到頭上呼嘯而過的火車,才發覺自己從來還沒坐過
. (今天乘一趟城市列車,當給自己一個驚喜,體會一次過節的感覺吧!)

    順著盲道,邁過一級級臺階,(我喜歡走盲道,腳下有比眼睛看到的那更真
實感覺,特別是每一個路口交匯處的盲道,會有很大面積凸起,踩上去腳底會有
絲絲的隱痛,提示下一個轉折),我登上站臺,剛好碰到一列進站的火車。

    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踏進陌生的車廂,找了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下,我開
始欣賞窗外的風景。窗外,熟悉的樓房和街道象幻燈片一閃而過,而對我來說它
們又是那樣陌生。

    車到站了,一位母親帶著孩子站到我身旁,小丫頭很可愛,大概有六七歲,
用紅蘋果形容她的臉蛋真的不過份,眼睛好奇地盯著車門,觀察著隨蜂鳴聲關閉
的門. 她穿著節日的花裙子,手裏還拿著一個很大的波板糖。

    我環顧一下四周,車廂的板凳差不多坐滿了,大多數都是父母帶著孩子。可
能今天很多孩子的心願和我一樣,就是坐一趟輕軌火車吧!

    「小妹妹,到姐姐這裏來坐吧!」我准備起身。

    「你坐你坐,別起來,怡怡挨著這位漂亮姐姐坐好不好?」孩子的母親很客
氣,不好意思讓我起來。

    「好啊!謝謝大姐姐」小丫頭很有禮貌。

    她偎依在我身旁,很恬靜的看著我。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沒有回答,抬頭看著母親,眼光中充滿無助。

    「告訴姐姐你的名字啊!」母親看著自己女兒帶著默許但又十分溫暖的說.

    「我叫張馨怡,是溫馨的馨」

    「那你告訴姐姐怡怡幾歲拉?」

    「我六歲半」小丫頭的聲音很甜,傳到我耳朵裏是天籟般的聲音。很純真。

    「怡怡長大想做什麼啊?」

    小家夥想了想,沖著我很淘氣的抿嘴一笑:

    「我不告訴你!」在她心裏,似乎藏著很大的夢想。

    「那姐姐你是做什麼的拉?」突然她問了我一個難度很大的問題.

    (平時回答客人的問題我能面不改色,現騙如流,但是今天突然感覺我的臉
有點發燒。回答是學生吧?我這個年紀現在這個時間跑出來坐輕軌的百分之百是
逃課壞學生)

    「姐姐啊——是賣東西的」(模糊的回答一般很容易混過去)

    「姐姐是商場的的售貨員啊!」小丫頭理會的比我透徹。

    「對了,怡怡真聰明!」(給個臺階讓自己下)

    「那姐姐是賣什麼東西的啊?」

    (這一刻我差點暈掉,快想想平時,編熟悉的吧!平時買的最多就是安全套,
再就是消毒濕紙巾)

    「姐姐是在超市銷售生活用品的。」(好模糊的回答,肯定她會提問的,為
了拖延一下,連「銷售」這個比較專業的詞我都用上了)

    「比如說怡怡平時用的洗手液,消毒紙巾啊!「施樂氏」這個牌子怡怡見過
嗎?」(這個牌子我用的最多了,因為廣告上說能殺很多細菌,而且十五片的那
種比較實惠)

    「和媽媽在超市見過,姐姐是賣這的啊!」(謝天謝地,總算過去了)

    「怡怡的波板糖好漂亮哦!」我岔開話題(真的不想被一個只有六歲半的孩
子拆穿謊言)

    「姐姐小時候有我這樣的糖糖嗎?」邊問她邊轉動著手中的糖,帶著幾分炫
耀神情。

    「沒有啊,姐姐小時候只有棒棒糖賣」(那時候能吃上一角錢一個的棒糖對
我們家三個孩子來說是件很珍貴的事情了)

    看著她手中轉動的波板糖,我真的很羨慕……

    「今天兒童節,媽媽要帶我到中山公園玩,還要坐旋轉木馬,漂亮姐姐再見」
伴隨著廣播的報站聲,她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我。

    我漫無目地的坐在車內,回想著剛才欺騙小丫頭的話,還有她手中轉動的波
板糖,任憑火車從起點駛向終點……

    晚上下班回家,我累得倒在床上,朦朧中,不知道算不算是夢,在老屋後那
開滿野菊花的山坡上,滿天飛舞的花瓣雨中,三個小丫頭,嘴裏吮著棒糖,不停
的跑著笑著,瘋鬧著……

    六月二日 星期四 晴

    六月二日 星期四 晴   這幾天情緒很低落,身邊發生太多事情讓我一
下難已平靜.

    昨天下班到今天早上一直沒睡覺,等待著太陽的升起,總幻想著讓陽光趕走
心中的陰霾。

    陽光照進窗戶的那一刻,我的心好象平靜了很多,夜的黑,已經有些讓我顫
抖。此刻的陽光象扶助我心靈的雙手,那麼溫暖和無私。

    趕上早晨的公交車,很久沒有乘公共汽車了,原來它也變得那樣舒適,空調
的風很涼爽,加上寬厚的座椅,舒適的讓我想睡覺. 很多人躲避太陽的直射,拉
上窗簾,而我,卻打開窗簾,沐浴著早晨陽光。(有些浪漫,但這樣我會不容易
睡著)

    車到了漢陽鐘家村,步行不久就看到了歸元寺那古老的身影。心中一直抹不
去的低落感此刻突然消失無蹤。

    進入院中,我忘掉了很多,只有見到虔誠的人。

    跪在佛面前,閉上眼睛我什麼都沒思考,只是雙手合十默默空空。當磕完三
次頭後,睜開雙眼的一刹那,突然跳進眼簾的是佛像上那塊橫扁書著的四個金光
大字「回頭是岸」。

    路過藏經閣,看到門口漆柱上的兩行大字,「見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
不了,慧生於覺覺生於自在生生還是無生」,我很喜歡,讀了半天也沒懂,但似
乎又有點明白。索性把句子用手機記下。

    今天來歸元寺最大的目的就是到觀音像前跪下,願她能接受我虔誠的祈求。

    後院廣場上,太陽把腳下的地磚曬得發燙.

    遠遠就看見巨大的雙面觀音銅像,是那麼安詳和寧靜.

    走到觀音面前,跪在石頭拜臺上,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幾乎讓我不能控
制自己的淚水,只想完成這次來的心願,默默祈禱. 跪在佛面前,知道佛能夠寬
容象我這樣的凡人,哪怕我錯了很多,她都不會拒絕.

    閉上眼睛的時候,我沒有絲毫為自己祈禱,(為自己太過自私,也沒資格),
思緒中全是重複著這樣的想法「願佛保佑我所有的朋友和家人平安健康……」

    走出廟外,太陽依然那燦爛,心靈的痛經過短暫的洗滌好象輕了許多,是啊!
生活總是有痛的,但痛只是記憶,依然每天要面對的還是生活。

    拿起手機給好友發去我的祝福「我在菩薩面前許了願,母親的病會好的,而
你和我都要堅強……」

    武漢的夏天來的這麼早,幾乎讓所有生活在這個火爐城市的人沒有感覺到春
天曾經來過.

    傍晚七點,馬路上還留著白天被烘烤的溫度,我匆忙走向公司。

    到了公司,發現大家都來的比以前早(一個原因今天是禮拜五,另外一個原
因是公司空調一直不停吹著冷氣),老八也到了,還沒換工作服。她今天的打扮
特別涼快,粉紅色吊帶背心,胸前還是朵鏤空的黑玫瑰,系著條閃亮的金屬感覺
腰帶,下面是短得不能再短的黑色低腰褲。

    「老八,褲子蠻好看啊!」三號又開始聊她。

    「剛買的,下午在民眾‘貓眼’挑的,連旁邊買衣服的都說我配的好看」。
說著說著還擺弄了一下她那條新腰帶。

    「怕是別人做籠子哄你買的哦!(武漢話做籠子就是圈套的意思)」三號有
些吃醋刻薄的說.

    「那才是巧,就這最後一條了,沒看到我穿的幾好,旁邊有個SB女的想等
我脫下來試,那我還脫個鬼,穿的就把錢付了,讓她去後悔!」老八有些驕傲的
說.

    「五十八,明天有空嗎?你要是買衣服我陪你去,很多老板我熟」,她總是
這樣熱心快腸. 關鍵老八逛街特別厲害,而且喜歡拉人一起逛。

    「我還有衣服,再說過些時候打折還要便宜,現在上新款買了沒幾天人家又
折,劃不來」(這個月父母要來,肯定要用錢的,得省點花)

    「你就是節約啊,老八,明天我陪你去逛」三號跟她總是這樣一唱一合。

    「揀到,哪個跟你逛?一天到晚記得逛超市,那些衣服哪個穿!看到打折哦,
硬是在衣服堆裏象擇菜的。是個寶貝還等著你去挖?」老八講的也是很真實。

    「我們哪個象你那舍得撒!你不知道伢幾花錢,他的爸爸又一天到黑只知道
得在麻將室裏泡到,我要象你這樣,絕對比你舍得撒!」三號最喜歡把她的孩子
拿出來談了。

    其實三號的兒子不是她和現在的男人生的,但她特別喜歡她的胖兒子,幾次
碰到她帶兒子在一起逛街,手裏不是拿著冰淇淋就是巧克力。用她的話講,這個
兒子特別象她。(她想說的是孩子的性格)

    「說點正經的啊!」三號突然想起什麼,神秘的小聲對我們說.

    「我聽說今天林姐要檢查,你們知道撒!」

    「啊!你聽說了?」老八湊過來說.

    「是的,我的東西你還不信?」說著她伸出右手。

    「沒看到我今天連戒指都沒帶?」

    老八一聽,馬上把耳釘從耳洞裏面取了下來,接著把脖子上的項鏈也摘下,
一並放在包裏面。迅速的鎖進自己的櫃子。然後開始換工作服。

    低頭看了看雙手,除了修長的指甲沒有剪,其他違反制度的東西我都沒有。

    找化妝師借到剪刀,把指甲修短了很多。

    剛剛七點三十,林姐出現在我們面前。

    「一號呢?有誰看到她拉?」環顧四周後,林姐發覺一號沒有來。

    大家都不做聲,因為一號總是遲到,林姐有點察覺.

    「來了通知要她到我辦公室」她對著三號說.

    「哦。知道了」三號爽快的答應。

    她走到我面前,又看了看我的指甲,(上次檢查我的指甲因為太長沒合格)
沒有做聲。

    「二十八號!你今天新來的?帶著戒指,跟客人洗澡的時候劃傷了客人你賠?
看你的指甲,這麼長的指甲能做事嗎?」二十八沒敢啃聲。

    「等會一號來了跟她一起來,領單子」

    (一張單就是五十塊)二十八有點不服氣,眼睛不屑的往右邊看了一下,而
她右邊站著的正是林姐。

    檢查完後,林姐沒說什麼就走了。

    「就會開單,開開開,明天不做算了」二十八有些氣憤的嘮叨。

    三號馬上過去開導她:「算了,過去的事情,就是開個單,想開點,過去別
跟她頂啊!現在這個天也不好在外面找事情。就當打牌輸了」

    檢查就這樣過去了,聽說二十八和一號回來後都拿了張單,而一號今天還被
排在最後。

    今天是禮拜五,可能明天休息的人多,今天都能晚點回家而放心出來,不到
八點三刻,我就上了一個鐘。

    剛回房,看了看單,前面還排著二十八號和一號兩個人。我准備過去和二十
八聊兩句。(其實有時候真的不是不想告訴她們,本來她們來的時間不是很長,
特別是一號和三號年紀差不多,都不太給對方面子,一號有點後臺,所以不把三
號放在眼裏面)。還沒過去,接待到門口叫我上鐘,說是熟人點我的名字。(點
名就不用排隊)

    到了房間,又聽到熟悉的聲音:「近來!」

    還沒推門就知道是那只半裸山雞——許常濤

    「老婆,想死我了!」(他倒是越來越油)

    我裝成習慣的走到床頭,把包一放。

    「哄死人的一張嘴,你想我什麼啊?」對他講話以後也就這樣了,不用客氣。

    「想著你的前面,想著你的後面,老公我孤枕難眠啊!」(真是三句話不離
本行)

    我到是被他逗笑了,反正不管什麼話到他嘴裏都變味了。

    「老婆,過來坐啊,親一下」順從的我坐到床邊。

    「老婆看我的鏈子變了沒有?」炫耀的他拉著我看。

    我這才發現原來他脖子上的項鏈變粗了很多。

    「變粗了,又賭贏了?」我有點藐視的說.

    「別說那麼難聽,贏了就贏了。前兩天我到周大福訂了個蠻有性格的墜子,
10克的一個金哨子,上面刻著兩條龍,他們還說可以吹的響,原來我的項鏈太
細,怕承不起,換了根粗的,過些時候好等著加墜子,一下子我就花了個把多」。
(還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你厲害,會賺錢,哪個做你的老婆哪個幸福!」我說著,看到他有些驕傲
的神情。

    「我就要你做我老婆拉」。(他這樣的人得寸絕對會進尺)

    「我的大腿好酸哦,幫我按按!」他表情挺痛苦的說著。

    我坐在他的小腿上幫他按著,他倒是閉目養神,只是那雙手不停的在我身上
晃悠,當我按到他大腿內側根部的時候,他反應很強烈。幾乎在他有反應的同時,
那雙手倒著把我穿的連衣裙從底下全部簍到頭上,沒管我的臉還被衣服罩著就熟
練脫去了我的內衣。

    當我把衣服從頭上拿下時,看到他已經脫光了。(包裏的安全套他都知道自
己拿了)

    他還是那麼強健,讓我有些窒息,我職業的叫著床,幾乎又讓他聽不到聲音,
有些隱約. 他特別興奮,有些喘著氣,趴在我的耳朵邊,不停的叫著「老婆」。

    說真的我有些恐懼他排山倒海的力量,每一次都十分進入我的身體深處。

    過了兩分鐘,我突然叫了一聲「老公……」(公字拖的很長),他一下象受
到刺激,伴隨著身體的輕微痙攣,發泄了出來,躺在我身上流著汗。(原來刺激
男人的心裏比他們身體高潮來得更快)。

    當我收拾垃圾時,許常濤說要請我晚上吃飯,我很鎮定的告訴他「在上晚班,
最早到明晨五點半」。

    他很堅持的說下次一定要請我吃飯,「下次吧!」(管他下次是什麼時候,
反正不是今天了)

    今天晚上的夜宵我吃得很香,心理上我贏了他,有那種戰勝後就不再恐懼的
感覺. 哪怕我不把他當作敵人,只是客人。

    六月六日 星期一 雨

    六月六日 星期一 雨   外面的雨一直下著,涼爽的感覺讓人脫去很多
疲憊.

    邁著輕快的步子,我走上樓梯。

    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財務室,領上個月工資. (結果和我預算差不多)

    路過大廳,發現幾乎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連平時很少有接觸的那
個冷冰冰大廳接待都用一種異樣眼光注視著我走路,和她眼神接觸的一刹,她先
低下頭,寫著寫著,裝做沒有看我。

    (今天這是怎麼拉?不會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吧?)有些逃避的感覺,低著
頭悄然無聲的溜進休息室。

    一進休息室,就跑到化妝臺鏡子前,對著自己的臉仔細看了又看,沒什麼特
別啊,離遠一點,前後衣服都看了,也沒什麼問題,奇怪!

    納悶著換完工作服,再把裝有工資的信封用換下的衣服包裹好,我鎖上櫃門,
邊關門邊想:「三號來了一定問問她發生過什麼事情」。

    沒一會,三號和幾個上中班的同事說笑著進了門(今天我想沒有哪個會遲到),
剛看到我,就扯開嗓門嚷起來:「五十八,什麼時候帶到我們看一下撒,看不出
來你這只悶雞蠻會啄白米來!」

    我更加納悶了:「怎麼得罪你了啊!說得這麼難聽!」

    「有男朋友了都不通知我們一聲,怕跟你搶跑了?帶過來跟你參考一下,我
的眼光可是很准的啊!」(她的話讓我更加迷惑,哪來男朋友啊?)

    「沒有啊!談了怕不請你們吃飯?」我很肯定的回答。

    「你還鴨子死了嘴巴硬,人家花都送到前臺放著,我們公司跟自己起名叫晶
晶的,難道是我啊?那我就去把花拿了啊!只要你不跟我爭!」

    「前臺放著有人送我的花?」我有點明白了,問了三號一句。

    「快去拿過來撒,又不是麼醜事!」

    「哦」答應了一句我猜疑著走向前臺.

    還是那個冷冰冰在接待,我注意到牆邊那個矮矮的文件櫃上放著一束百合花,
包裝很是精美。

    「請問是不是有花送給晶晶啊?」客氣的問著。

    「哦,是的,你是晶晶?」冷冰冰回答。

    「自己起著好玩的名字,有些同事這樣叫。」我解釋到。

    「這是你的花,花店送花人走了,沒有要求簽收」她遞給我花,還是那樣冷
冰冰。

    拿到手的時候,我幾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說真的,不是我沒收到過鮮花,
而是沒有在這種場合收過. 這是一束用紫色布紋紙包裹著的白合花,應該說不是
一束,而是一捧,像嬰兒的繈褓包裝著,有些盛開著,有些含苞待放,散發著悠
悠清香。有一張很小的卡片,天藍天藍的顏色,乖巧的躺在花束中。強忍著好奇,
我捧著花回到休息室。

    坐在椅子上,我平衡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打開卡片,是一行不很工整的小字
「晶,謝謝你對我的照顧,陪我淋了一場舒心的雨,願你開心每一天。君」不知
道怎麼搞的,當時我很想哭,但忍住了淚水。

    三號她們都圍著看花,不停而有些羨慕的誇送花人懂得浪漫。我渾然不知。
把花擱在化妝臺上,偷偷跑向衛生間,把門反鎖躲在裏面,這時眼眶再也擋不住
淚水的泛濫,順著臉頰不住下落……僅僅是因為收到一束白合花。

    回到休息室,我把妝補了,三號看出我哭過,沒有再拿我開玩笑,用很安慰
的話告訴我:「真的這花蠻香」。

    收拾好自己不平靜的心情,我繼續准備開始的工作。

    很快接待通知我上鐘。

    走到658,敲了敲門.

    「請進」一句客氣的聲音(不是經常有這樣禮貌的回答)。

    推開房門,是一個年輕男人,我打量了一下,年紀也就二十七八左右。

    「很高興能為您服務,我是五十八號」還是這句熟練的開場白。

    他仔細看著我,沒有做聲。

    眼前這個男人個子有些高,一米七五左右,眉宇間透出幾分陽剛,眼睛不大
但帶著一絲靈氣。

    「小姐,對不起,請通知你們領班來」(他的話沒讓我感到很詫異,客人挑
剔是經常的事情)。

    「哦,您稍等一下,馬上就去」說完我快速走出房間,關好門頭也不回就去
通知林姐。

    剛回到休息室,林姐就來了,看都沒看我,把三號和一號叫了過去,說了些
什麼. 接著又環顧了房間一下,問我「七號呢」(七號年齡比三號還要大一點,
平時待我們還不錯)

    「不知道,我剛回來啊林姐」

    「哦——是的」(看來她有些忙糊塗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這樣,五十八,七號一回要她到658」

    說完林姐就帶她們離開了。

    沒一會,七號回了,我告知馬上到658,她准備了一下也匆匆走了……

    當我下第一個鐘路過大廳前臺,那個男人正在結帳,從他那燙的很平整灰色
襯衣的口袋裏掏出一打厚厚人民幣,看到我經過,沖著我禮貌的點頭微笑了一下。
當然我也回敬他一個微笑,哪怕心裏還是有絲絲不快。

    回到休息室,三號一號她們剛下鐘,坐在一起談論。(很少三號和一號能坐
在一起說話,而她們說的,讓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個男的真TMD變態」一號罵著說.

    「是的撒!要我們都脫光了並排躺著就無所謂,關鍵是……」三號還沒說就
笑彎了腰。

    「快說撒」旁邊同事聽得都急了。

    「個變態的開始不停舔老娘下面,舔得癢死人,我又不感笑出聲音來」她又
開始笑個不停。

    「一樣哦!舔我下面的時候,感覺那個舌頭恨不得割下來放進我這裏」一號
馬上接著說.

    「剛開始他要我去拿一次性的杯子,我還不懂為什麼. 以為他要喝水,准備
穿衣服幫他到外面打水,結果他只要空杯子。」七號有些委屈的說.

    「是哦!要我對著杯子撒尿我都好笑,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號說得大家
有點惡心。

    「看她把你的尿一口喝下去,我都沒敢笑,結果他又來找我,實在沒辦法,
憋了一點給他,把他樂的……」三號說完又開始狂笑。旁邊同事都皺著眉頭,一
副副惡心之極的表情。

    「我實在沒有,他還跟我解釋,說他在喝的時候很有快感,舒服,還勸我不
要不好意思」七號挺無辜的說.

    「其實他還是很會講的」三號開始說「說找了個比他小五歲的女人結婚,結
果過了不久就回家發現老婆和別的男人躺在床上,離婚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三
號說著流露出同情,「就開始喜歡年紀比他大的女人,越大越好,還說沒有興趣
做,專門舔下面還有喝尿,覺得這樣最有快樂的感覺」

    「是啊!說他有神經病真的打死我都不信,他說自己生意做的很成功,我也
想了,精神有問題的人不會自己帶錢跑到這裏來吧?」七號很堅決的表態.

    「你不懂了,他都說只有在這時候才這樣,穿上衣服就一切還原了,我看他
還挺刮氣來(武漢話帥的意思)」一號認真的講.

    旁邊同事都驚奇的聽她們三個描述著……

    (眼睛又一次出賣了我,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人,竟然變態得讓人惡心
之極,無法想象,但同時真的也有些同情他。難道發生一切都是他的錯嗎?)

    早上下班回到家裏,我找到一個很久沒用的工藝花瓶,將它洗滌幹淨,加上
清水,細心插上百合花,擺弄著它的位置。這些盛開的花朵,是那麼努力的展示
自己生命的燦爛,同一枝杆上害羞的花苞,同樣期待著未來的美麗……

    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漸漸稀疏的雨聲,感覺著漂來陣陣清香,我開始陶醉,
開始昏昏欲睡,朦朧中耳邊仿佛聽到喜歡的那首老歌

    「難道你不曾回頭想想

    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

    嬌豔的水仙

    別忘了寂寞的山穀的角落裏

    野百合也有春天……」

    六月七日 星期二 雨

    六月七日 星期二 雨   中午睡醒起床,雨還在下,發現胸口有些悶,
可能是陰天的原因吧!

    午飯過後到銀行把工資存起來,留下兩千塊准備送給林姐,當然在公司不太
方便,只能等機會送。身上留了兩百塊,習慣不帶很多錢. (自己有時候會偶爾
沖動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買時是很喜歡,但又沒太大用處,放在家裏難得收拾)。

    回到家裏把花瓶的水換掉,拿出花束時,無意發現僅僅幾個小時,一朵昨天
還是花苞的生命今天已經吐露芬芳,雖然是那麼嬌小,但骨子裏同樣不缺乏高潔。

    剛擺弄好鮮花,電話響了,是靜,好久我們沒聯系了,電話中得知她瞞著她
男人賭球,又輸了不少,工作上也因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而被抄掉魷魚,因為缺
錢,很想到我們公司做。其實公司最近是差人,而且她條件很不錯,也做過,跟
林姐說說應該沒問題. 唯一擔心的是怕她又犯老毛病。電話中我告訴她,盡量幫
忙。

    晚上到了公司,准備跟林姐說說靜來公司的事情,哪怕不能馬上有答複,也
好先跟她吹個風,看看她態度。

    可是林姐今天特別忙,旁邊一直有人或者事等著她,沒辦法,我有些失望,
坐在休息室等著機會。

    同事都三三兩兩來到公司,坐在休息室談天。

    林姐走了進來,旁邊跟著個眼睛很大的女孩子,估計有十九歲左右,一副娃
娃臉,劉海搭在額頭,很單純的樣子。大家都看著林姐姐,等著她說話。

    「這位是今天來的新同事,叫姍姍」,林姐姐介紹.

    「我考慮了,就跟她排了三十三號,大家都好記些」,她又補充了一句。

    「這兩天你有什麼不懂問三號和五十八,反正你熟悉也會挺快的」對著新同
事說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看來靜的事我又得緩兩天再說了)。

    三號象大姐似的,幫姍姍安排櫃子,其實大家都清楚,只剩下一個櫃子而且
沒有鎖,因為辭職的那位同事把鑰匙帶走,所以公司就幫忙把櫃子撬了。

    「姍姍,這是你的櫃子,你有東西就放這裏」,三號說著打開櫃門看了看:
「喲,沒有鎖?明天要公司給你配一把,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先放放吧!」三
號裝成不清楚事實的說.

    (公司是不會跟她配了,要想用肯定得自己掏錢買鎖,所有的人都清楚)

    「哦!謝謝拉」(聽她講話的口音,就知道是東北人)

    她走到櫃子前,把手上的提袋放了進去,「趕明兒我自己去買一把,這兒挺
好的!」

    聲音很好聽,普通話中夾著東北味,很甜。

    當安排姍姍上鐘的時候,我還囑咐進門要先敲門(因為很多客人討厭別人冒
失闖進房間,但跟習慣無關)。

    她走後我對老八說:「不知道姍姍能不能應付的了啊。」(看到她離開的背
影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敲門的那種坎坷不安)

    「你才是操些冤枉心」。老八突然從嘴裏蹦出這幾個讓我有些驚訝的字。

    「你看到她的胸和屁股沒有?」問得我直能看著老八發蒙。

    「看我幹什麼撒?我是說你看她臉長得很單純吧?告訴你,肯定不是省油的
燈,你看她的胸不比你我都豐滿?屁股象個磨,一看就是不得了的!」老八鄙視
的說. 語氣中又有些嫉妒。

    (老八怎麼會這樣看人?)「人家又沒有得罪你,幹嘛這樣說?」我有些不
滿.

    「這樣,我跟你打個賭,不出三天,原形畢露。輸了每天夜宵出雙份,一個
禮拜的。」老八抬杠著說.

    (一天五塊,七天三十五)我盤算著。「賭,哪個輸了哪個請客!」我還是
相信自己的判斷(老八這樣說不就因為人家比她年輕嗎?)。

    晚上一點多大家坐在一起吃夜宵,姍姍也很明白AA的意思,出了自己的一
份和我們圍著拼的桌子(確切的說是幾張椅子,鋪兩張報紙當桌布)吃飯。

    「姍姍,做這行有多久拉?」老八夠強勢的說,毒得幾乎自然又平淡。我遞
了個眼神,示意她不要這樣直接。

    「快四年拉,十六歲不到從家鄉被人騙出來,說是打工。騙我的是一男一女,
象是夫妻,就很相信人家,結果到了外地逼著我出來做」聽得出她很有些委屈,
而且聲音很小。我看到她說完眼睛有些濕潤。

    「那你不知道報警啊?」老八還不相信追問著。

    「有什麼用啊!當時上班的同事聽了我的事情都想幫我報警,可是她們自己
都怕警察,所以要我報,但那時很怕,不敢,還是跟著那對男女生活,除了上班
吃住都在一起。錢都被他們拿了。」

    「跑啊!」老八急了,非要肯定姍姍說的是謊言,想揭穿而發出感慨。

    「那時也想過,一分錢都沒有,咋跑啊?每天上下班他們都跟著,我哪敢啊!」
姍姍很實在的說.

    我相信姍姍說的是事實……老八也沒說什麼了,可能她良心發現,夾了一筷
子菜到姍姍碗裏,並且安慰了一句:「以後在這就當一家人啊!有事跟我說!」

    同事沒告訴姍姍自己的名字,介紹的是號碼(人多說了也記不住,以後讓她
順其自然熟悉)。

    早晨下班,和姍姍一起下樓,走在樓梯道上,我問姍:「你做了四年存到錢
回家過沒有?」

    「沒有,我打過電話回去。前三年做的錢都被那對夫妻拿了,三年我跟他們
賺了三十萬」

    聽出她講話時已經很麻木,其實我還想勸她要多攢點錢,回家看看。但話到
嘴邊沒說出口,怕她傷心。

    走出公司大門,姍姍攔了臺出租車回家。而街對面,一個人沖著我走過來。

    那個人還沒過街就跟我打招呼:「才下班啊?」

    聽聲音已經猜出是送百合花的黑玫瑰,按照卡片上留言,他應該叫君。

    「哦,是啊!你……」

    還沒等我問,他反而先問我「花收到了嗎?應該知道我名字了吧?」

    「你叫君,對吧?」

    點了點頭,君說要送我回家。

    因為聽到姍姍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一路沉默。

    「現在雨停了,如果下起小雨多好啊!」他先找了個話題,但還是那樣怪。

    「你等了我很久嗎?」我故意不接著他話題回答。

    「還好啊!才兩個多小時. 」(知道我六點下班,還會來這麼早?)

    「你很習慣等候嗎?」我有些懷疑的問。

    「是啊!深夜等候是我的一種習慣. 」(真是有病的怪人)

    我不想說話,沉默著,只是往家的方向邁著步子。

    他也象回憶著思考什麼,陪著靜靜的走。

    還是上回分手的地方,他先停下腳步,打破沉默:「到了吧?早點回家休息,
那些花有很多苞,養些時候會全部開放的,記得換水。」(聽得出他很愛也很了
解花)

    「哦,知道了,謝謝你,我走的啊」腦海很亂,自己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但
走時打招呼的語氣又象是和一個老朋友道別. 可能因為發呆而根本就沒注意到他
的感受吧!

    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的百合花,我突然清醒,一直記不起來的事情就是想問
為什麼他要等我下班?因為自己肯定不是因為愛。奇怪……

    六月八日 星期三 晴

    六月八日 星期三 晴   太陽出來了,散發著陽光的味道把我從睡夢中
揪醒。

    不知道怎麼搞的,雨天的日子讓我睡得更加塌實,只要太陽出來,醒得特別
早,覺得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

    起床後把這幾天洗淨晾幹但沒有曬過的衣服掛到陽臺上,我喜歡穿在身上的
衣服被太陽曬過那種感覺,溫暖的陽光味道。

    拿起電話,給靜發了條短信息「工作的事情還沒機會跟經理講,公司來了新
人,有空就會跟經理說,到時候你來一趟,讓她看看。」

    只到晚上上班,也沒有等到她打來電話和回信,不知道又在搞什麼,也習慣
了,靜是個生活沒有一點規律的人,說不定還在睡覺.

    姍姍比我來的早些,換衣服時,發現她櫃子上已經多了一把小鎖.

    剛化完妝,三號就大大咧咧進了門,還是提著她那個大手袋,一見到我就貼
了過來。「五十八,你看我跟兒子買的涼鞋麼樣?」

    她從手袋裏掏出一雙很不錯的涼鞋,「什麼時候拿鞋子找我,總來找我的一
個客人就在大興路賣鞋子,要我拿鞋子找他,今天去了,蠻是那個情況!」

    我還沒發表意見,老八就湊了過來:「改天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幫我問下他
拿不拿的到百麗的貨,我看中了雙新款涼鞋,試了幾次都沒有買,不是不舍得,
剛買了雙斯加圖,買回來就覺得一般了,結果又看中了百麗的那雙新款,要是拿
得到打折價我就拍了它」她談得是那麼眉飛色舞。

    她們談論著,三號還從手袋裏掏出一包果凍,在我們面前拆開,「抓兩個,
買鞋子別人送的!」

    我順手拿了一個塞在嘴裏. 老八到是不客氣,抓了一大把。

    我今天的第二個客人,又是那個許常濤。

    一進門就「老婆老婆」的叫個不停。還一個勁的埋怨我沒有跟他聯系。其實
我根本沒有存他的電話號碼.

    今天倒是看到他說過訂做的那個墜子,一個閃著金光的哨子。

    發現我在觀察墜子,他很得意,故意拿出來吹了一下,挺響的。(看起來更
象個孩子)

    「蠻靈的,特意拿到廟裏開了光,吹一聲我下注的那個隊就進一個球」他說
的神乎其神。

    「真的啊?什麼時候有中國隊比賽的時候你幫吹兩個進去?」我倒是很認真。

    「得虧冒的中國隊的比賽哦!」他好象有國仇家恨似的說.

    「你怕是原來,有中國隊比賽還有人下中國?那是愛國,現在好,只要有國
家隊的比賽,苕(傻子)都曉得下對面,那象撿錢. 我還不是愛了國的,打日本
那場,買了三千塊中國贏,還先進了一個,結果到最後還是輸。再不愛國了,愛
錢靠的住些。」他憤憤不平的講.

    「那是你當時沒有哨子吧?」我開始逗他。

    「就算有吹壞了都冒的用!」聽語氣感覺他很無賴。

    「講個事情你聽來?」他好象又在耍我。

    「你能講什麼好東西!」我故意了揪了他一下。

    「趙本山到遼寧足球隊當老板了」

    「又哄人,講小品的?」我知道他在逗我。

    「這你都知道我在騙你了?還是老婆聰明」說著,一把樓住了我……

    下鐘的時候,他又找我要電話號碼,說有空要請我吃飯,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當面拒絕,所以告訴了他。

    到休息室坐下,剛和老八聊打賭的期限問題,外面突然吵的很厲害,老八趕
場似的拉著我一起去看個究竟。

    最角落的628房間門口圍了很多人,大多是公司的員工,也有從休息廳過
來看熱鬧的客人,穿著睡袍拖鞋,擠在門口張望。

    透過人縫,看到姍姍和林姐都在房間裏面,隱約看見一個男人,大概三十來
歲.

    她們爭吵的聲音很大,聽得很清楚。

    「今天是不會認這個帳的!」一個男人的聲音。

    「沒有那事情,該做的都做了,你是啥意思?」姍姍有些憤怒的說.

    「你認為我們的小姐沒有盡到她的工作責任,那你說什麼沒能讓你滿意?」
是林姐的聲音。

    「實話告訴你,我沒放,她想走?怕我不懂規矩啊?」男人爭論著。

    「林經理,我做得很仔細,要我舔腳指頭都照做了,快到鐘了,他非要搞我
後門,說要他加一個鐘,想把我怎樣都行,他就不幹了,沒碰到過這樣的人!」
姍姍爭著。

    「TMD出來做,老子想把你麼樣你還跟老子談條件,今天冒爽,一分錢不
給!」男人叫嚷著。

    「請你講話客氣點!沒做出來,你接著做,不算時間,直到出來了買單,如
果要走後門,你就加一個鐘」林姐很平靜的說.

    「今天就不搞了,錢是不給!」男人嚷了起來……

    看到圍了那麼多人,不想再聽下去,我拉著老八走。「有林姐出面,應該會
搞定的,」老八邊回頭邊說.

    過了不久,姍姍回來了,看的出來她很氣,我們都沒有做聲,也不好說什麼
.

    下班的時候,林姐過來跟姍姍說「那個耍無賴的男人已經買了單,規矩不是
他定的,真的要是玩,我會陪他玩好!」

    「知道了,謝謝林經理」姍姍有些感激的說……

    回家路上,我似乎明白了老八說的那些氣話,每個人都有她生存的一面,我
們這世界,沒有弱者。

    六月九日 星期四 大雨

    六月九日 星期四 大雨   靜的電話把我從睡夢中驚醒,好象剛剛才跟
她發短信一樣。

    電話中對我解釋昨天為什麼沒有回短信,道理很簡單,到現她在才清醒。

    跟她談到公司來了新同事,她刨根問底的要知道新同事名字,好象人家搶了
她飯碗一樣,當我說出叫姍姍時,她「啊」了一聲,問了一句「東北人?」然後
告訴我,她們認識,原來是同事。

    被靜的電話吵醒,就再也睡不著覺了,走到陽臺上,在太陽下伸了個懶腰。

    吃完飯就跑到老通城旁邊那手機市場,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起要辦——
跟家裏買一部手機.

    老家沒有裝電話,(我們老家裝一部電話可不象武漢市那麼簡單,而且也不
是兩三百塊就能解決問題的)。平時父母惦記我都是到鄰居家打電話,時間長了
總不是很好。原來准備打算買個小靈通的,可是山裏面信號不好,還是買個手機
比較實在,因為他們除了找我也沒有別的事情打電話了。父親囑咐了不要買新的
——太貴,能好用他就很滿意了。

    走進後面的二手市場,我一個櫃臺一個櫃臺的找尋著。剛看了幾家,突然有
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喊我,抬頭一看,是風. 感覺有些偶然。

    他站在不遠的櫃臺裏面,沖我打招呼。

    我走了過去,心裏有些矛盾的問:「最近還好嗎?」

    「還好吧!租了節櫃臺,做點二手手機生意。」風還是那麼老實的說.

    「生意還可以吧?」我帶著點關心的語氣。

    「過的去吧!混個生活,還行」聽得出他過得很充實。

    「你呢?最近還好吧?」一句真心的問候卻給我帶來一絲尷嘎。

    「還行,談朋友了嗎?」我故意扯開話題.

    「呵,談了,時間不長,是做手機認識的,叫惠。」他有些幸福的說.

    「好好對人家,伯母一直盼著你成個家哦!」講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風的母親,
一個慈愛的老人,和風在一起那段日子對我很好。

    「那是以後的事了,沒錢怎麼樣養老婆啊?」他還是那麼傻。

    「你今天跑這買手機?」他問我。

    「是啊。跟家裏買,他們也不會發短信,准備買個便宜好用的就行……」

    風幫我找人家拿了一臺愛立信的,(型號我也搞不清楚,只記得很早在電視
上看過廣告,是劉德華和關之琳做的。而他櫃臺裏面沒有這麼老的機器)說是沒
有修過,只是殼體有些劃痕,風還幫忙配了一塊新電池,一共收了一百圓.

    「夠不夠啊?你別自己掏錢虧本啊!」我怕他又發傻。

    「夠了夠了,我還賺了你兩塊錢」,他真的還是那麼傻。

    「機器有什麼不好你拿過來,先用著試,還有電池也是包用三個月的。」細
心的他對我重複講著……

    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問風的電話號碼,不想打擾他平靜的生活,也許,真的有
些人注定只能陪過風雪一程吧!

    晚上上班在樓梯上碰到了姍姍,站在三樓半休息。

    看上去無精打采,感覺上到三樓要了她的命。眼睛一圈都是黑黑的。

    「姍姍,不舒服?」

    「不是,早上下班沒回家,幾個朋友叫我到濱江包房嗨。一直沒睡覺」。她
疲憊的說.

    「嗨到現在沒睡覺?」我有些詫異。

    「告訴你,我吃了一顆‘楓葉’,嗨到中午」她無力的回答。

    (天啊!她真的瘋了,靜也經常跑去嗨,但是靜告訴我她不喜歡吃藥,總是
打KING,聽她說過,楓葉是一種很厲害的搖頭丸,當時我還覺得楓葉兩個字
很好聽,但她告訴我,吃半顆都不得了,吃一顆搞不好受不了會死人的)。

    一大清早跑去嗨的事情我不是第一次聽說了。但一次一顆楓葉還是頭一回聽
到。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到醫院去啊?」我低下頭,看著她的臉問。

    「沒事的,我躺著就行了」她習慣的說.

    到了休息室,姍姍就象熟了的面條,一下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的
出來不是太舒服。

    我打了一杯水,她只喝了一點點,好象吞不進去似的,在嘴裏面漱了漱,又
吐了出來。

    同事們來了都以為姍姍病了,我告訴她們,姍只是沒休息好,有點不舒服。

    半夜四點,再也聽不到大廳電話鈴聲的喧鬧,林姐進來通知我們,外面下起
了暴雨,沒什麼客人了,可以提前下班。姍姍主動要求留下來值班。看來她真的
不想動了,從晚上上班開始到現在,她不吃不喝,連廁所都沒上,就那樣睜著眼
睛躺著。不知道她會躺到什麼時候,一天或許更長一些。怕她有什麼事,離開前
我把電話號碼留給了她。

    還沒走出公司,我已經能夠聽到外面雨聲。

    六月天真象孩子的臉,下午還是好好的,晚上卻狂暴著潑起雨來。

    雨很大,沒有一絲准備休息的味道,發泄著砸象大地。

    站在大門口,想等會雨能夠小點再走,找了個角落,風小點,雨也不至於飄
在身上。

    雨幕中一個人,跳躍著躲避路上的積水向我走來,已經有些熟悉了,是君。

    他手裏舉著傘,從他走過來那一刻,我相信了他說過的:「習慣等候幾個小
時」

    「好大的雨啊!才下班?」他問。

    「不是這雨我又是六點啊!」我告訴他。

    「剛下雨我就過來了,知道你不習慣帶傘」君似乎知道了我的習慣.

    「要是我不下班你不要等到六點?」

    「是啊!習慣了」還是那句。

    這世界什麼都會成為習慣,連等上幾個小時也會成為習慣!

    「我肚子有點餓了,你呢?」他很誠實表情說.

    「還好,晚上吃了一點」,剛說出口,我就有點後悔。

    「我知道一個位置的雜醬面不錯,帶你去嘗一下?」他很興奮的說.

    不好推掉他的邀請,可能是因為他給我送傘的原因,我答應了他。

    坐著出租車,到了他說的那家面館,在黃陂街。車上他介紹說叫海員雜醬面,
因為對面是個叫海員的遊泳館.

    下車的時候,我發現他很細心,從前面下來幫我開門,還撐著雨傘,怕我淋
雨。

    找了個位置坐下,他排隊端面去了,看了看四周,面館燈火通明,看上去很
幹淨的那種,沒有豪華的裝修,但桌子板凳都和麥當勞一樣。位置很寬敞,有很
多人在宵夜,三三兩兩的談論著。

    正看著,君端著面放到我面前「嘗嘗,我很喜歡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面下得很好看,泛著很潤的光澤,蓋著厚厚的雜醬,有點誘人。

    「門口桌子上有很多作料,海帶,香菜,酸豆角,辣椒……你喜歡吃什麼自
己隨便加」他介紹著,好象自己家一樣。

    我看了一眼,很多剛端面進門的客人都自己在那張桌子上隨意添加著喜歡的
作料。

    吃著面,君想起了什麼,突然對我說:「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後一餐,我會選
擇來這裏吃一碗雜醬面!」

    我笑了,因為他說得太誇張。

    他還逗似的告訴我,他說的真話。

    有這好吃的面嗎?我吃著,想著……

    君送我到原來的地方,硬要把傘留下來,實在推辭不了他的好意,走之前他
問了我號碼,跟我打了過來,把電話號碼存進電話薄,給他起名字「怪人君」。

    「有空我打電話你,把傘還給你!今天謝謝你啊!」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我
大聲的說.

    他什麼也沒回答,只是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沖著路邊不遠的出租車跑去。

    回到家,打開燈,桌子上盛開的清香百合花,還有手中滴著水的雨傘,我還
在思索著他那句玩笑話「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後一餐,我會選擇來這裏吃一碗雜醬
面!」

    一個誇張的怪人……

    六月十一日 星期六 晴

    六月十一日 星期六 晴   端午節,收到很多祝福,君發來:「端午節
快樂,願你生活就象粽子一樣有滋有味,財富象鹽蛋一樣富得冒油……」當然還
有很多遠方朋友們對我最真的祝福。很開心,因為這個端午並不象去年那樣感覺
得孤單。

    中午到樓下買了兩個鹽蛋,一塊四,一個自己吃,還有一個留著看。

    看著桌上的鹽蛋,就想起童年,每到端午節,母親都會用鉤針將五彩的線鉤
一個放鹽蛋的網,放入一枚鹽蛋,掛在我們胸前。這天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時,
大家都比較誰的鹽蛋更大,誰的網更漂亮。因為這天母親給了我們一個可以炫耀
的鹽蛋,所以童年每個端午我都會很高興. 現在回想起,她給我們的,其實有很
多是自信。

    在家簡單收拾了一下,把床單換成涼席,准備著過夏天的東西,剛忙完,手
機響了,是靜,祝我端午快樂,電話中約她一起吃晚飯,靜很高興的答應了。和
我一樣,她從宜昌一個人到武漢這麼多年,身邊也沒有一個能夠陪她過節的朋友。

    四點半,電話響了,來點顯示「怪人君」

    「晶,今天過節,我一個人在家,出來陪我一起吃飯好嗎?」第一句話他就
是那樣直接。

    和君談了一會,告訴他我和好朋友會在一起,君很爽快答應了,商量了一下,
他建議我們去一家叫「羅馬假日」的餐廳,環境不錯.

    到靜的家裏把她拉出來,我告訴靜,今天還有一個朋友一起吃飯,靜很興奮,
我知道她最喜歡熱鬧.

    和靜在江灘馬路上找尋那家餐廳,半天都沒找到,沒辦法,跟君打電話。

    「我找不到啊!」我有點急。

    「你現在在哪?」君問我。

    「你說的三陽路口的江灘附近啊!」

    「你不要掛電話,聽我的,一百八十度轉身」他到是象指揮.

    「你往回走,湖錦酒店看到沒有?」

    往前走了幾分鐘,「看到了」

    「馬路對面就是,你們直接上2樓。我在靠近鋼琴附近。」

    推開餐廳門那一刻,發現是一家布置很特別的餐廳,有些電影主題味道,給
人一種浪漫感覺,又有些溫馨,走在旋轉的大理石樓梯上,就已經聽到樓上傳來
陣陣鋼琴曲。

    和靜上了二樓,看到鋼琴旁的位置上,君正對著我們揮手。

    走了過去,我和靜面對著君坐了下來,椅子是象包廂一樣的沙發,所以位置
很寬敞。

    靜到是很不客氣,不等我介紹,就劈頭蓋腦嘮叨起來。

    「你不知道說是‘KISS’吧對面?害我們找了半天」

    她最熟悉酒吧了,所以跟靜講地址,只要旁邊有酒吧,她都能馬上知道。

    「這是我好朋友,靜」我趕忙介紹著。

    「哦,我叫君,看的出你和我一樣喜歡去酒吧!對面酒吧我也去過,不太喜
歡」君也很自然的說.

    接著他們開始小議武漢的酒吧,哪裏音樂好聽,哪裏氣氛好,給我感覺他們
原來就認識一樣。

    「君,謝謝你的傘」遞給君我出家門就一直拿在手上的傘。

    他接過傘,想說什麼又沒說,把傘放在沙發上。然後很客氣的要我們點菜。

    靜和我都很隨便點了兩個家常菜。

    君以為我們講客氣,又加了兩個菜。(其實我和靜在一起吃飯是很簡單的。
隨便找家小餐館,點一葷一素都吃不完。)

    「君,你是做什麼事情的啊?」靜倒是挺關心。

    「現在沒上班,剛辭職不久。在一家外企食品公司做了差不多兩年銷售,感
覺到累了,就沒有做了。休息休息。」君笑著說.

    正說著,服務員陸續開始端菜上來,君很禮貌的幫我夾了一筷子菜,然後也
幫靜夾了。

    吃飯的時候,君嘴巴就沒有停止的講著,都是過去他上班的事情,如「遇到
退貨是很頭疼的事情,巧克力夏天在超市一樣容易融化,還告訴我們到超市買食
品一定要從最後面拿,因為新鮮日期的貨都放在貨架後面,日期差的要先銷售所
以擺外面……」因為他說的我們都不了解,所以聽得還有些味道。感覺到,君原
來上班是很敬業的,當然我也看出他長得瘦的原因了——吃飯時候嘴巴不停講話。

    「你去酒吧玩什麼啊?」靜還是熱衷於她的愛好。

    「喝酒,跳舞」君說到。

    「吃藥嗎?」(該死的靜到哪裏都記得她的最愛)。

    「我很反感那些東西!你知道嗎?我認識一個熟人光鼻子就值十幾萬!」君
又說出奇怪事情。

    「不懂吧?他經常打KING,花掉了十幾萬,所以總說自己鼻子值十幾萬!」

    我們恍然大悟,靜也不敢提她喜歡的東西了。

    「SB一個,他以為很光榮啊!人家賣他的粉子裏面不知道摻些什麼亂七八
糟的,加牆灰我估計都有可能!還每次那麼陶醉」他說的時候特別激動。

    「每天用化學東西麻醉自己,等到有天老了,就算身體還行,人已經變成一
個白癡了。」君的話我聽得很有道理,看了一眼靜,她好象沒事似的,繼續吃著
東西。

    君又開始講他知道的故事,最好笑的還是如做出假搖頭丸。

    「缺貨的時候,聽說販子都是在家自己做,把止痛藥磨成粉,摻些頭痛粉,
加上凝固劑,倒在模具裏去微波爐轉,做出來最後還用‘必撲’一噴」君會聲會
色的講.

    「我知道‘比撲’,打蚊子蟑螂的,噴那幹什麼啊?」靜岔嘴問。

    「不清楚吧?噴了後藥丸一來好看,有光澤啊!一看就象高檔貨,二來吃了
也容易打頭啊!」

    我們兩個都被他逗笑了,不管說的是真是假,故事夠幽默,在加上他手語
(特別是裝成拿著殺蟲水罐子噴藥的動作)表現,讓我實實在在開心的笑了一次。

    結帳時,我把服務員叫了過來,君非不讓我給,可還是倔不過我,仔細看過
帳單後,我付了一百二,君湊過來小聲在耳邊說我太厲害了,而且今天他很沒面
子。

    出門後,靜說晚上有人請嗨,得回去化妝換衣服,打了個招呼就匆匆走了。
君執意要送我到公司。

    路上他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我回答很肯定,「暫時沒打算」。(因為遇到
太多事情都是變化比計劃快)。

    不經意的我問君有沒有談朋友,他回答也很肯定「有過」,然後就很快扯開
話題.

    「改天等你有空一起到酒吧喝兩杯?」

    其實我不是很願意去酒吧和KTV場合,可能是心裏有陰影吧!但我還是沒
有拒絕君。

    「好吧。下禮拜換中班了,哪天能提前一點出來就跟你打電話吧!」(其實
說不定馬上我就休息了)

    他聽到我的話好象很開心,還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不知不覺到了公司樓下,我看看手機,時間還早,要君陪著聊一會,這個點
正是林姐晚飯過後回公司的時間.

    還沒和君說兩句話,就聽見林姐的聲音「晶晶,你老公啊?」

    我嚇了一跳,當時看君的表情很有些尷嘎。他笑著和林姐打了個招呼,很快
走了。

    我告訴林姐君是認識的朋友,林姐笑著說「還以為是呢!看你們聊的那麼親
熱!」

    邊說邊從包裏掏出准備好的錢,塞到林姐手上,「林姐,端午節快樂!」

    她很習慣的放在包裏,然後笑著說:「改天我請客出去宵夜!你通知大家啊!」

    沒有和林姐一起上樓,她坐電梯,而我,依舊爬樓梯。

    到了休息室,看到桌子上放著一束很漂亮的玫瑰,火紅火紅. 感覺很奇怪,
因為大家都在議論著什麼,就不敢湊過去看了,直接走向櫃子。

    三號幽靈似的跑到我旁邊,小聲說:「老八新男友送過來的花,大家都在說
她妒忌你哦!故意鬼做。」

    我倒是沒覺得,玫瑰總是只能代表愛情吧!看了一眼正聚精會神發短消息的
姍姍,走到老八面前:

    「老八,你贏了,但是今天我很開心」

    她永遠都不會理解,我的快樂。

    六月十二日 星期天 晴

    六月十二日 星期天 晴   星期天,不再是黑色,而是灰色……

    中午起床後,胸部很疼,一種漲痛的感覺,以為是好事快來了,並沒太在意。

    晚上身上出過很多汗,感覺有些粘,走進浴室准備沖個涼,脫完衣服無意中
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驚呆了。

    右邊乳房腫得很厲害,不對稱的可以說有些畸型。受到短暫驚嚇後,有點點
發蒙,用手摸了摸,右邊乳房裏有個明顯的硬塊,一碰就很疼。

    出來到床上坐了半天,兩腿已經有些無力。在告訴自己要鎮定後,理智的跑
到樓下診所,找到平時感冒發燒會幫我看病的醫生,聲音幾乎有些顫抖地告訴她
情況.

    醫生要我到屏風後面,簡單診斷了一下,得出結論:馬上到醫院進行更系統
檢查,並鼓勵我不要害怕。

    上樓後,我開始有些胡思亂想:「如果是癌症,就不治療,免得浪費錢,留
給父母,在病發前去一趟雲南,看看向往的香格裏拉,萬一疼得受不了,先吃止
疼藥,不行了就搞些鴉片麻醉自己,葬在那片真正的藍天下,會讓靈魂淨化……」

    越想越怕,到了自己不再能夠承受的地步,突然想到了風,算了,告訴他只
會讓他擔心,就是死了給風只能是痛苦和回憶,什麼都不讓他知道最好,君,對
了,那個為我檔雨的人。

    打通了君的電話:「君,我很不舒服」(聲音幾乎小得自己都無法聽見)。

    「病了嗎?哪裏不舒服?」

    「能陪我去看病嗎?我很害怕!」說著,我快要哭了出來。

    「到樓下老地方站著等我,馬上來」

    剛到樓下沒幾分鐘,君來了,他坐在出租車後面座位,我一頭鑽進了車廂。

    君告訴司機開車到一六一醫院,一路安慰我會沒有事的,還告訴我一六一醫
院是軍醫院,今天會比其他醫院人少些,不用排很長隊。軍醫有軍人作風,比起
那些所謂大醫院,起碼不會把小病當成大病治療……

    一路上我都沒講話,只是沉默。

    下車後,走在去門診的路上,我告訴了君病情。

    他很鼓勵的告訴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要自己嚇自己。

    掛號,買病曆都是君幫我做的,而我要做的是做在椅子上等,他很快回來,
告訴我已經問到內科的位置,要我跟著。

    才想起昨天把身上的錢花得差不多了,慌亂中根本沒有想到去取,很不好意
思的對君說:「身上忘記帶看病的錢,你幫我墊一下,回去我取給你」。

    沒想到他火了,那張總是掛著笑容的臉激動得有些紅了:「能不能不談錢?
除了把你當朋友,起碼我還是個男人吧!」

    我不敢再做聲,一路跟著他。

    到了內科診室,一個頭發花百的老醫生在坐診,是個男醫生,我開始有些發
慌,君看出來我慌亂的眼神,很熟練的對醫生說:「郭醫生,麻煩借一下筆」。

    接著他遞給我筆:「把病曆填好,有沒有過敏史要記得填!」他那一種成熟
讓我平靜了很多。

    開始他向醫生很客氣描述我的病情,很真實,也不避諱什麼,好象病人就是
他。醫生聽完後,帶我到隔壁病房做了檢查。然後在診條上寫著,並告訴君,要
我到樓上做個細胞化驗,拿結果給他看。

    走在樓梯上,我問君:「你認識郭醫生嗎?」

    「不認識,但他胸牌上寫著很清楚了,當然他肯定更不認識我,但他心裏知
道我很尊重他」

    沒想到會亂醉的君,有時候會罵髒話的君,會講笑話幽默的君,還會有這樣
成熟的一面。

    繳費蓋章……一切又是君幫我完成的,而坐在等候的椅子上我又開始害怕。

    他走了過來,告訴我做的化驗有多麼重要,然後說:「疼是會有的,但能不
能讓我看到照顧我那時堅強成熟的你?」

    他每一個字份量都很重,我有些勇氣的點了點頭.

    進了化驗室,脫下上衣,醫生開始在我右乳房外側塗麻醉藥,然後用一根很
長的針刺了進去,並找尋硬塊的位置,很疼很疼,後背開始發汗,但我沒有流一
滴眼淚.

    給我感覺是很漫長的時間,醫生完成了工作,抽出了針頭. 當用棉球按著傷
口止血的那一刻,突然覺得,身體在受傷流血時,生命原來也如此脆弱。

    出了門,君陪我坐在椅子上等結果,什麼也沒說,只是透過門縫看著醫生忙
碌。

    二十幾分鐘後,拿著化驗結果單到了樓下。

    郭醫生看完化驗結果告訴我:「是乳腺囊腫,主要是由於內分泌紊亂引起。」

    我有些不懂,不知道結果是否嚴重,多問了一句:「嚴重嗎?」

    「先開藥你吃吧!吃藥能好也是可能的,萬一控制不住就不要拖,盡量做手
術,控制不要吃辛辣和刺激的食物。發現疼痛加重馬上來,拖的話會引起病變」。
醫生很仔細解釋我聽。

    拿著處方,君帶我去拿藥,被我拒絕了,他已經為我花費了不少,我不願意
再讓他掏錢.

    我告訴他藥我自己改天會拿,也會按時吃的,讓他放心。

    君惦記著讓我一定要跟公司請假,我按他的話跟林姐打了電話,林姐還是那
麼爽快答應了。

    君要請我吃晚飯,我拒絕了,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他很能理解,說等病好了
一定陪我好好大吃一頓.

    回到家裏,拿出儲蓄卡,帶著處方,到樓下診所找醫生,她告訴我,處方上
寫的藥店有賣.

    晚飯,我沒有心情吃東西,按照藥瓶子上的最大劑量吃下六顆,然後疲倦的
一頭倒在床上。

    這個夜晚,睡的很寧靜,似乎看到了那片藍藍的天……

    六月十三日 星期一 晴

    六月十三日 星期一 晴   桌子上,百合已經開始有些凋零,但還有幾
朵最小的花苞努力要展示出自我,生命循環仿佛在一束百合花裏說明一切。

    用剪刀除去那些已經老死的花瓣,讓剩下的花苞能從花莖上吸取更多營養.
雖然有些無情,但也最現實不過.

    記得醫生囑咐按時吃藥,一早起來就把藥吃了,感覺以後早餐吃藥就差不多
可以飽了。

    洗漱時,下腹有些隱隱漲疼,差不多該來了,同時每月能休息的長假也將來
臨了。

    今天上早班,因為昨天請了假,比起和我排一班那些同事,還是舒服些,他
們早上六點才回家,中午不到一點又得回公司,所以有些住較遠的同事幹脆逢禮
拜天晚班就不回家,在公司混上幾個小時.

    中午十二點多,到公司樓下拐角處抄了碗花飯,要老板幫忙打包,拎著到了
公司。

    剛上樓碰到三號,她很關心的問我病情,得知後很有經驗的告訴我:「堅持
吃藥,等好事一完,硬塊的漲痛會好很多。」

    走進門的第一眼看到姍姍,躺在床上,還沒醒。放下手中的飯盒,我輕輕經
過姍身旁,到櫃子拿衣服換.

    換衣服時,就聽到老八在房間嚷:「姍姍,麼睡了,馬上要上班了,快起來。」

    低頭看了眼熟睡的姍,跟本沒聽到似的,躺著一動不動。

    出來端著飯坐在椅子上吃,老八又開始對著姍姍嚷:「有客人點名要你去,
還不起來准備?」

    這句話好象鬧鐘一樣,很管用,姍迷糊著坐了起來:「誰啊?一大清早?」
看得出她沒睡幾個小時.

    「姍姍,老八哄你的,起來整理一下,吃點東西,老這樣睡著也不是事啊?」
我勸她。

    姍還是很聽我話,慢悠著走了出門.

    不一會,林姐進來了,告訴我們下班後她請客,去吃酸菜魚.

    下午客人不多,晚上7點不到,外面聲音開始漸漸嘈雜起來。

    大廳那個冷冰冰來通知我們,一起來了三個客人,要姍姍她們准備。估計今
天大家都要加班了。不管是誰去,我們都會等著,因為說好了晚上一起去吃飯。

    三個客人很有些挑剔,人都換得差不多了還沒滿意,三號回來後不停罵著:
「TMD選美啊!跑到這裏裝款,變態!」

    還是姍沒做聲,沒事似的,低著頭不停按著手機,聽老八說,最近姍和一個
客人好上了,電話中都是「老婆老公」稱呼,但老八說姍是拿人家混點,無聊時
有個人發發短信講講話。

    剩下我和老八沒去,遇到這種挑剔的客人,林姐只好親自帶我們出面。

    她要老八先等著,把我帶了出去。出門前還告訴三號,幫著通知上晚班的人
來了要趕快化妝.

    到了658,門虛掩著,林姐敲了兩下,沒人答應,推門進去空無一人。

    接著我們來到648,敲了幾聲,裏面傳出幾個聲音「進來」

    和林姐一起進了房,看到床上坐著三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兩個瘦瘦的,一個
有些胖,帶著副黑框眼鏡.

    「經理啊,你們這裏小姐長得都太讓我們失望了吧?第一次來總不能就這樣
掃興回去吧?」一個高一點的瘦子說.

    「我們小姐都被你們挑過,你們也是太有追求。現在還有兩位,或者你們休
息到七點半後,還有晚班的小姐會來。對了,這是五十八號,你們看看,妹妹長
得漂亮又年輕,服務包你會滿意啊!」林姐抹了蜜似的笑著說.

    三個人仔細打量著我,接著對林姐說:「我們商量一下,你們出去等等」

    我和林姐站到門外等,不一會,他們把林姐和我叫了進去。

    「商量了一下,晚上還有事,就不等了,但是我們都看中了這位小姐,人長
得漂亮,身材又小巧玲瓏,這位小姐能不能陪我們三個人一起撒?」另外一個瘦
子笑著說.

    「那要她一個個跟你們服務吧!我們這早班的小姐都被你們挑過了,也沒辦
法,還有一位看不看一下?」林姐客氣的說.

    「我們就點她一個,這樣,鐘照算,我們只用你一個房間,就看你們小姐願
不願意?」先開始講話的瘦子有些挑釁,叫嚷著。

    林姐看了我一眼,當時心裏很清楚,她是在問我行不行。

    (其實可以拒絕,下不了臺的肯定是林姐,挑剔完了最後還是客人占著理,
最後問題還是會落到我頭上,最擔心的還是自己身體受不受得了)

    猶豫了幾秒鐘,我同意了。

    告訴他們我要准備一下,就和林姐出了房間.

    「你沒事情吧?看你身體不行就算了?」林姐對我說這幾個字時聽得出有些
無可奈何。

    「沒事,昨天休息好了,林姐放心吧!」我很坦然的說.

    (很多時候可以說「不」,但是說「不」比說「可以」更加難辦,而選擇後
就沒有空間再逃避)

    走到休息室,拿上包,接著找老八借了支「強生K-Y」,告訴明天會還新
的她。大家都知道我將面臨著什麼. 老八有些發脾氣:「拿去用就完了,計較那
麼清楚搞麼事?改天你請我吃飯一回事!」「等你回來一起吃飯啊……」

    到走廊飲水機打了幾杯冰水和熱水,站到648門口,磨蹭了兩秒鐘,敲響
了房門.

    「進來撒」聲音有些迫不及待。

    當我進門時,看到他們三個已經脫掉衣服並排橫在床上了。

    「還有水端給我們喝?麼搞這客氣撒!」高一點的瘦子笑著說.

    我假笑著問他:「哪位先來啊?」

    高些的瘦子堅定舉起了手,旁邊睡著的兩個人不停偷笑。

    我開始含著熱水親吻他身上每寸肌膚. 吮吸到他手指時,發現左手無名指帶
著枚白金戒指。

    還沒進行一半,帶眼鏡的胖子就按捺不住了,叫嚷著要我脫掉衣服。

    順從著脫光衣服,我趕忙從包裏面掏出幾只安全套遞給他們。

    胖子笑著把安全套撕開又還給我,當時我有些詫異,看著他。

    「要你用嘴幫我帶,親愛的。」眼鏡胖子色眯眯的笑著說. (突然想起老八
開的那句玩笑話「天上飛機飛得高,地上眼鏡是最騷」)

    當我幫他帶上時,胖子還附加了一句:「寶貝,這時你要用眼睛深情的望著
我」。感覺他自己是導演似的。

    矮一點的瘦子一邊笑著罵胖子:「紮心哦,鬼做」,一邊慌張掏著下面的東
西,帶上套就興奮著塞進我體內。

    胖子那雙肥手也沒閑著,不停的在我身上撫摸,當碰到右乳房時,弄疼了我。

    我告訴胖子不要碰右邊乳房,他還研究似的湊近仔細看了看,好象發現新大
陸似的:「喲,腫了來,一個大一個小」

    我裝笑著罵了胖子一句:「你不是女人,你懂什麼?」

    沒想到胖子對我說:「我學醫的,沒有你懂?這情況不是乳腺囊腫,就可能
是乳房肌瘤,反正有毛病!要注意哦!病變了會成乳腺癌,是要切除的哦!」

    聽得出他是很懂,所以說出來的口氣那麼輕松,感覺好象切過很多女人乳房
一樣。

    「討厭」我罵了他一句,深知他不會生氣而會高興的。

    「寶貝,我說的是真的,還不是為了你好?」胖子往自己臉上貼金樣的說.

    瘦子還陶醉著不停抽動,完全沒意識到我們的談論。

    胖子要我親吻他私處,不停的指揮:「親吻時要用舌頭轉圈,才會更加興奮,
同時還要一如既往深情注視著我的眼睛……」他有句話讓我記憶深刻:「就算不
陶醉,也要裝成很陶醉的樣子!」

    每當他們交換時,我馬上會往私處加很多潤滑劑。而這樣做是唯一忘記痛的
最好方法。

    快到三個鐘時,高些的瘦子還沒有發泄出來,我告訴他自己小腹已經很疼了,
說的時候聲音很委屈,他還算留情,要我幫忙用手解決算了。

    握住以後上下用力幫他運動著,讓他好放出來,只有一個想法「快點……」

    開始穿衣服收拾東西,胖子笑著問:「寶貝多少號啊?」

    當我告訴他後,他還開玩笑跟旁邊人說:「今天因為五十八號,我們的關系
一下從朋友變成了連襟,哈哈……」。我不懂他說的什麼意思,只聽到他們大笑
……

    拿單子回房間時,沒有敲門,走進去剛巧聽到帶白金戒指那瘦子在談論:「
上次來在走廊上看到了,也不知道號碼,這次讓你們見識了吧?」

    裝做什麼也沒聽見,把單遞給了他們……

    回到休息室,和我一班的同事們還等著我。馬上沖了個澡,和她們一起下班
吃晚飯。

    林姐帶我們到一家叫「水貨」的餐館吃酸菜魚火鍋,在二樓,十來個人拼了
兩張桌子,叫了很多啤酒,邊吃著火鍋裏面的魚,邊輪流跟林姐喝酒,不時發出
陣陣瘋鬧聲。

    我不會喝酒,只是倒了杯茶,陪大家一起喝。當時路過的人,都用異樣眼光
看著我們,可能吧,一群女人喝著啤酒,大聲說笑,是不同尋常。雖然我不會喝,
但能感覺到她們的快樂,大概能用「豪爽」二字形容吧!

    談笑間,一位年邁的婆婆拿著鹽水花生過來賣,衣衫襤褸,與其說是做生意
更不如說是一種乞討,因為她根本不會生意人那樣吆喝,只是拿著花生默默站著,
連口都不開.

    看著她那雙既幹癟又充滿皺紋的手,還有端在盤裏一小碗一小碗黑黑的花生。
我從包內掏出兩枚一圓硬幣遞給她,婆婆很激動,拿了一碗放到我面前,很想把
花生還給她,婆婆卻執意非要我拿著,還不停往我面前碗裏面添著花生。

    「丫頭,你不吃我的花生就不用給錢,給了就一定嘗嘗,是婆婆親手做的,
味道不錯吧?多吃點!」

    那一刻,我懂了她的意思,不停的剝著花生……

    六月十四日 星期二 晴

    六月十四日 星期二 晴   一覺睡醒,發現好事來了,而半夜睡得太香,
根本沒有察覺,還好提前有些准備。

    看看手機,才早上六點. ,太早,肯定林姐沒起床,中午上班前再跟她打電
話請假吧!

    坐到電腦邊,碰到幾個好友聊了聊天,難得有時間碰到他們。

    聊了會,看看手機差不多八點了,把早上該吃的藥象早飯一樣囫圇吞了下去,
接著倒床睡覺.

    手機鬧鐘把我從夢中叫醒,一看快十二點,馬上跟林姐打電話。

    很快跟林姐請了長假。屬於自己的假期到來了!

    跟親戚家打了長途電話,要他們帶為轉答,通知爸媽過武漢來住兩天,還囑
咐出門前提醒讓父親打電話告訴我車次,好去接他們。

    突然從工作狀態停下來休息,還有些不適應,不是很想吃東西,跑下樓到碟
屋租了套《浪漫滿屋》,在家專心看了起來。

    開始的幾集很不錯,躺在床上開始幻想自己也擁有那間「FULLHOUS
E」,和心愛的人住在一起,浪漫的種花,養草,洗衣,做飯……算了,那只是
幻想的生活罷了,浪漫很重要,柴米油鹽更重要。

    沒興趣看幾集以後的內容了,後面講得比較羅嗦,抬頭看看窗外,已經是黃
昏。

    打算到超市買點菜回來弄,下樓後沒了那份心情,一個人弄,一個人吃,怪
孤獨,看了看街邊小餐館,也不想進去湊那份熱鬧,下定決心到超市買了些散裝
速凍餃子,回家煮著吃,算是一頓晚餐。

    剛剛吃完不久,怪人君打電話約我泡酒吧,有些好奇,因為很想知道他為什
麼會在酒吧喝醉,所以很爽快答應了他。

    君不久到了樓下,發來短信要我下樓。

    樓下不遠老地方,他坐在一輛藍色出租車後座,看到我老遠打招呼。

    車沖著長江二橋下的江灘公園飛馳,君說帶我去一個叫「單行道」的酒吧。

    到了二橋下不遠的位置,車停了,步行著我們登上臺階,眼前突然一亮,是
一片很寬闊的綠.

    君說時間還早,等會進酒吧。他帶我找了棵樹,很舒適的靠著大樹坐著,腳
下身旁都是綠綠青草。

    和戀人不一樣,我們都靠著同一棵樹,但背對背誰也看不見誰.

    怪人又開始怪了起來:「晶,從現在開始我們背靠著樹就講真話,直到哪個
人受不了背離開樹為止。玩嗎?」

    「好「我欣然接受怪人的提議.

    「你為什麼喜歡到酒吧喝醉?」有了這種機會,我肯定先發制人,好早點揭
開心中疑雲。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知道君在思考:「因為三年前夏末的那次分手,
我失去很多,包括快樂,在孤寂幾個月後,一個人有天跑到回歸酒廊,那時還在
香港路,無聊喝了幾杯,突然發現起碼在酒吧喝酒是可以讓自己短暫快樂的。」
君說.

    「有什麼快樂啊?」我不經意問了一句。

    「有朋友,很簡單,當我第一次去時,身旁沒有朋友,也很孤獨,正巧有個
老外在旁邊坐著,也是一個人,我就舉起酒杯,跟他喝了一口,結果交談起來」
「是很簡單的交談,我外語也很一般,但是知道老外是美國人,在武大教外語,
叫什麼名字忘記了,反正他告訴我他五十歲,一個人來玩,我禮貌的遞了根煙,
告訴是武漢的香煙,很不錯,讓他嘗嘗. 其實換成其他人,可能人家會禮貌拒絕,
當然換成我也會拒絕,但老外很享受的抽了起來,沒有一絲猶豫和推遲,讓我感
到陌生和朋友在酒吧裏沒有沖突。」君回憶說著。

    「老外買酒的時候特意遞給我一罐,和他一飲而盡,感覺很好,當時坐吧臺,
過後有很多酒推找我喝酒,說是因為外國人請我喝過酒,在他們眼裏老外最吝嗇,
所以看得起我,也有成了朋友,就怎麼簡單」。

    「你原來沒有朋友啊?」也許我問的太多了點,有些後悔。

    「有,很多。而且關系很鐵的也很多,但是就喜歡酒吧陌生和熟悉的感覺」

    「晶,你做這行到底為了什麼?不是幹涉,是關心」君平淡的說.

    「為了能給父母修幢大房子,也想生活過得好點」很誠實的告訴了他。

    「想過結束這種生活嗎?也許你有什麼打算吧?」君問。

    「幫表姐在長沙賣過服裝,想做點服裝生意,自己到廣州白馬去進貨,回來
開個小店賣衣服,可好象還是很遙遠的事情。」我說.

    「你喝醉過多少回啊?有沒有做過好笑的傻事?」繼續感我關心的問。

    「不記得了,很多次吧!最傻的一回是和幾個好朋友一起,結果醉得很厲害,
跑到她樓下,硬抱著一棵小樹不放。傻吧?」君笑著說.

    「為什麼啊?」

    「看過電視劇,有句話記得很清楚,‘下輩子我想做一棵樹’,當時就是那
樣想,抱著樹不放,拉都拉不走,只想自己立刻變成那棵樹,永遠不動守侯著她。」

    「你好真的好傻!呵呵」我笑了,君也笑了。

    「你真的習慣守侯,喜歡等人啊?」我問,因為突然想到君的那句「習慣等
候的感覺了」

    「她是我的第一個女朋友,在長途大巴車上工作,和她談了兩年,那兩年,
無論什麼時間她下班回到武漢,我都會等待著接她,因為時間是不能太確定的,
所以經常等上幾個小時,最多還是在淩晨四五點,風雨無阻的兩年……習慣那種
等候了」

    我沒有再接著問下去,君也站了起來,可能話題太過沉重了,對我說:「進
去喝酒!」

    進了酒吧,看到熙熙攘攘坐著很多人,君找了個小玻璃桌子坐下,叫了一瓶
洋酒,他告訴我名字「傑克丹尼」,可我感覺不象酒名,倒象個外國小孩的名字。

    同時招待還送過來很多可樂,告訴君自己不會喝酒,所以喝可樂足夠。

    君沒有象其他桌子上客人那樣,把可樂和酒對在冰壺裏喝,他喝只是加了冰
的純酒,一杯接著一杯,我問君「上次你喝得爛醉,是不是這種酒啊?」

    君搖了搖頭,告訴我:「自從上次喝醉以後,就不喝那個牌子了,因為喝醉
後太冷,是冰冷感覺,所以喝‘傑克丹尼’了,就算喝醉,心裏卻是象火一樣燃
燒。」

    正談論著,一個和君年紀相仿的男人走了過來,跟君打招呼:「你朋友啊?
蠻漂亮拉」

    君什麼也沒說,滿上一杯遞給了他,兩個人一幹而盡.

    那男人也很忙,坐了一會就打招呼走了,君告訴我,他是這間酒吧的大堂經
理,姓胡,是他朋友。

    看來君的朋友真不少。

    正說著,君電話響了,他跟我做個接電話的手勢,就匆匆往外面走去。

    一個人坐著,看著酒吧裏面,此時已經是人山人海,虛幻的燈光下,紅男綠
女們都在陶醉的搖曳,放眼看去,給我感覺到真象個大集貿市場,亂哄哄的。

    DJ放的曲子沒有幾首我熟悉,倒是一首聽過,是《西遊記》裏豬八戒背媳
婦那段滑稽曲子,所有的人都好象聽得很開心。雖然自己不喜歡,但也不怪,什
麼音樂都有人放,任何歌曲都有人唱。

    不久君回來了,說是有個朋友找他,所以他要人家直接過來喝兩杯。

    君問我覺得習不習慣,告訴他還可以,可能我不是那種很挑剔場合的人吧。

    喝著聊著,一個有長得有些壯實的男人突然從後面拍了君肩膀一下,君一回
頭,笑了:「你總是這樣,喜歡黑(嚇)我一跳!」

    那個男人帶著眼鏡,看上去挺有安全感那類型,看著君憨厚一笑說:「蠻快
活啊!找個紅顏知己跑到這裏喝點小酒,日子過得安逸啊!」

    君介紹我們認識,來的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叫罡。

    我想罡是個在女人面前會很靦腆的男人,因為和我們坐在一個桌子,他不再
象來時和君那樣說笑了,一個人端著摻了可樂的酒喝。

    可能罡覺得這樣沉默著也不太好,於是很禮貌的遞給我一支香煙,剛准備拒
絕,罡說話了:「聽說你和君一起,我特意買了女士香煙,放心,君一直贊成女
性抽煙,他是個怪人」

    我笑了,接過那支純白色的香煙,(其實我很少抽,偶而心煩會抽一根,不
是經常),罡很男人的幫我點燃香煙,吸了一口,一股清新的檸檬香氣竄入心扉,
好特別的煙啊!

    罡有些得意的告訴我,他買的是檸檬「DJ」,味道很淡的一種女士香煙。

    我抬頭看了君一眼,他正盯著我看,好象很欣賞很陶醉的樣子,我有些不好
意思,笑了。

    君也笑了,他笑著說我抽煙的樣子很好看。

    酒一杯一杯,君也不吃桌子上堆著的水果,鴨頸之類東西,還是罡不停幫著
消化著。

    罡湊過來偷偷對我說:「他等會就酒精上頭,沖動的跑去跳舞」

    果然,沒多久,君對我們笑著說:「跳舞去,要放縱自己身體!」

    他與眾不同,跑到演舞臺上面,小小舞臺他一個人舞蹈著。

    迷幻燈光下,君若無旁人的跳著,很放縱也很輕松的樣子,肢體語言也許最
能表達他感情。

    注視著一身運動裝,不停跳躍著的君,根本不象二十七八的人。

    下臺後,君又喝了許多,當他有些開始醉意時,大廳突然響起——愛過才後
悔,想要用酒來麻醉……

    也許……一切只能隨緣。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9-12-14 20:32 編輯 ]




寂しいなあ
2009-12-13 17: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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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H]妓女日記[二] 作者:爱你不久

六月十五日 星期三 晴

    六月十五日 星期三 晴   又是一個晴天,早上太陽把我的眼睛叫醒,
想了想還在休假,幸福!懶懶爬了起床。

    收拾半天,把家整理得清楚些,桌子往角落拖了一米多,騰出空間展開那張
很長時間沒用的彈簧床。

    抹幹淨每一個小方格,把涼席鋪上去,放上我心愛的抱抱熊枕頭(是去年生
日靜送的禮物)。我將在這張小床渡過幾天美好的假期。

    十點過一點,父親從宜昌打電話來,說他和母親已經到了沿江大道客運站,
馬上上車。我囑咐要父親買最貴的車票,車要帶空調. 他好象為節約電話費,沒
講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中午吃過飯,頂著頭上熱辣辣的太陽,到了新華路客運站,看看時間,一點
過十分,差不多他們快到了。加快腳步走進候車大廳,找了個靠近出站口的位置
坐下。期盼著看到分批人流中熟悉的身影。

    不斷有車到達,不斷有人從出站口那個隔欄往外迂行,而我就這樣不停盯著,
等待著……

    反複看著手機,生怕自己沒有聽到鈴聲,錯過震動,可屏幕上時間還是呆板
的前進到了兩點. 其他什麼也沒有。

    開始有些坐不住了,走到咨詢臺詢問,那個小姐倒是很熱情的告訴我:「從
宜昌開過來的車都是整點到達,您需要查尋幾點的班次?」

    可父親太慌張,沒有說清楚班次,現在路上肯定沒堵車,這個點應該到了啊!

    有些焦急的跑到候車廳外大棚下面那個停車場,看到有些車剛剛下完旅客,
司機還沒走,我仔細看著每臺車的大玻璃,找到一臺上面寫著「漢口——宜昌」,
司機剛坐著在喝水,有些無助的上前詢問:「師傅,請問高速公路上沒堵車吧?」

    司機放下水杯,看了我一眼:「沒有啊!都是正點到達,路上很順」

    很有些失望,剛准備開口道謝,司機很好心的問:「你等幾點發的車啊?」

    「十點多出發的!」我有些焦急。

    他看了看鐘:「應該到了啊!沿路都順,對了,你等的人說了在哪下嗎?」

    這個父親到是沒說. 「沒有……」

    「你去客運港找找,有些車停客運港,不到新華路,趕快。」

    「謝謝啊!」不是師傅提醒,我肯定會在這傻等。

    出門攔了臺出租車,告訴司機到武漢客運港,有些拜托的口氣請他稍微開快
點,司機一路飛馳把我送到客運港。

    一下車我小跑著往碼頭旁邊那個客運站趕,很多拉生意的人以為我要搭車,
不停問著:「到哪裏撒?有座位馬上走!」哪有心跟他們解釋啊!我直奔停車場。

    到了停車場,我有些蒙了,望著忙碌的停車場,根本沒有時間分辨哪些車剛
到,哪些要出發.

    找了臺離我最近的車,走到駕駛臺下,沒考慮什麼就問:「師傅,麻煩問您
一下,有宜昌的車到站嗎?」

    「宜昌的車不停有到,是哪個班次的?」

    有些絕望的走到旁邊,看著匆匆路過的人。應該到了啊!不管父親到了哪個
車站,只要到了漢口,他都會第一時間打我電話,因為父親知道我會接他們。

    太陽越來越毒,烤得汗水不停往下淌,而我的心開始有些惶惶不安,不會出
什麼事情吧?

    找了個賣飲料小攤,買一瓶冰礦泉水,算是蹭到一點陰涼,目不轉睛盯著每
臺車到站,找尋著人流中熟悉的身影。

    直到五點,還沒有見到父母,更沒有接到他們電話。我開始坐不住了,有些
不知所措,心慌的厲害,頭開始有些發暈。只有三百公裏路,不可能開上七個小
時啊!

    越想越害怕,是不是車在路上出了事情啊?趕忙跑到停車場,尋問宜昌過來
的司機,路上有沒有車禍發生,司機說的話讓我更加心慌,「枝江那段路有過車
禍,沒看到現場,只看到一路碎玻璃。可能都拖走了吧?」

    淚水開始在眼眶裏面打轉,但沒有滴落下來。

    我不相信,不會的。

    報著一線希望,我又奔往新華路,一路幻想在新華路能碰到父母。

    候車大廳裏面,人已經不是很多,越往後,到的車次就會越少了。

    有些絕望的坐在大廳,靠在椅子上,渾身無力,腦海裏不斷翻著父親的言行,
好象電影放映出了問題,掉鏈似的胡亂幻象著。

    這樣發呆坐著,一臉茫然。

    七點多鐘,手機突然想了,慌亂而又希望的一看,是君打過來的。

    「晶,吃飯了嗎?」他挺關心的問。

    「沒有,吃不進去!」我煩惱的說.

    「出了什麼事?」君有些緊張。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君,他還是挺有主見的。

    「先別慌,不會出大事情的。千萬別胡思亂想,再晚一點沒消息我就找罡借
臺車,沿路開過去找。」

    他的話讓我寬心了很多,君說要過來,我拒絕了,要他幫忙聯系下車,已經
做好沿著漢宜高速往回找的打算了。

    等待著,可能急過頭後開始麻木,沒有思想的坐著,只有大廳電扇哄哄作響,
偶爾一聲汽笛能勾醒我的麻木。

    十點,電話響了,有些希望的拿起看,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有些激動,按
下接聽鍵,聽筒中傳來父親熟悉的聲音:「皓,我們到了漢口……」

    「你們在哪裏下車了?」我急了,

    「這裏好象叫武漢客運港」。

    「你們就站在那裏別動,我馬上來!在停車場門口等著!」

    不知道哪來的勁,飛似的攔了臺車。

    車還沒停,已經看到父母身影,父親拎著一只小麻袋,背著背包,和母親一
起張望著。

    跑到他們面前,感覺父親好象很想說話,又不能表達出來,只發出很小聲音
:「到了」。

    母親告訴我,車壞在半路。司機修了七八個小時.

    「爸,跟你說了要買最貴的車票啊!你們沒坐空調車?」

    母親不敢做聲,父親笑了起來,看來只有我這做女兒的了解他們。

    「皓,跟你帶了家裏種的玉米,是你母親早上趕著摘下來的」,父親提起那
個小麻袋。

    超市菜場都有玉米賣啊!我有些生氣,主要是心疼父親的身體.

    「爸,再不要帶東西來了,大老遠的」。

    「家裏沒用農藥種,比外面賣的甜啊!知道你喜歡吃」

    回家路上,知道他們肯定沒吃飯,告訴母親回家一起吃,父親非要我休息,
囑咐晚飯讓媽做。

    我不想再追問父親為什麼不請人借個手機打給我,以他性格是不會的。

    其實很想發脾氣,可能是一個人坎坷等待太久的那總壓抑吧!但找不到理由,
特別是父母在身邊,也許,不在這鋼筋水泥的城市中,而是面對家鄉的大山,我
能夠大聲的呐喊,盡情發泄一次。

    晚上,吃著母親煮好的玉米,真的,感覺很甜。

    六月十七日 星期五 晴轉雨

    六月十七日 星期五 晴轉雨   早上剛起來,發現母親已經把早餐做好,
正打掃著灶臺. 父親坐在涼臺板凳上看昨天的報紙。看到我醒了,母親要我洗漱
完後,一起吃早飯。

    一家人圍坐在桌旁,我享受著母親下廚熬的白粥,吃著父親早晨買好的油條
.

    父親突然想到了什麼,很關心的問我談朋友沒有。

    還沒開口回答,他就告訴我,家裏遠房親戚幫我相了門親,對象不錯,是個
當過兵的小夥子,二十八,屬蛇,很老實。他見過照片,人長得不錯,家裏條件
在村裏也算得上是很好的。問我什麼時候有空回家,跟人家見見面。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突然,我想起了給他們買的手機,連拖鞋都來不及穿,
跑到床頭櫃前,打開抽屜,把手機拿了出來。

    於是在桌子上開始給父親演示如何打電話,「您看,翻開蓋就能打電話了,
把數字按完,再按這個綠色的鈕……」

    父親很仔細的學著,還不時問問。終於忘掉了相親的事情。

    吃過早飯,按著昨天計劃,一家人去東湖玩。父母有些不是很願意,可能是
怕我花錢吧!

    乘坐旅遊觀光巴士,一路沿途有很多風景點,車到黃鶴樓站,我建議下車看
看,可父親怎麼都不答應,他說原來沒有翻修前都來過,上去看花冤枉錢,沒多
大意思。我不好再堅持下去,期待著車快點開到東湖。

    父親給母親介紹著沿路的風景名勝,我一句也岔不上嘴,母親第一次來武漢,
肯定很多東西對她來說是新鮮. 父親講著,她很認真聽。是啊!從來母親都很相
信父親的話,這麼多年。

    到東湖大門,我先下了車,父母跟在後面,邊走邊看。我小跑著到大門口左
邊的售票處買了三張門票。

    進門驗票時,父親硬要拿走一張看,一進風景區,就小聲對我說:「咋這貴
啊!三十塊一個人?」

    「爸,出來玩能不能不算花多少錢?難得一家人出來旅遊!」

    父親笑了起來,「小皓,還是要省著用啊!」

    走過林蔭小道,我們來到一個「小小童話世界」,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麼可
愛,一片不同國家不同風格的小屋,都只有一人來高,整齊的擺放著。房子旁邊
是一個小港口,停著一艘很漂亮的海盜船。看到一個童話般可愛的秋千,我跑了
過去,剛坐上去,父親突然象個孩子,笑著跑過來開始推動秋千,隨著父親有節
奏的推動,翻飛著感覺又回到童年……

    帶著父母到湖邊,看得出母親有些興奮,眼睛眺望遠處的湖面,小聲問著父
親她感到好奇的問題.

    我走到岸邊,問停泊在岸邊的船家,能不能載我們到湖對面,還沒談價,父
親把我拉了回去。「算了,又不是沒坐過船,這湖大是大,但你看著水多渾濁,
比起咱家鄉的溪水,差多了,你看那邊還有死條魚!」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看
到不遠處漂著一條死魚,翻著白肚,配合著水波蕩漾著。

    這該死的魚,與其說是一條魚,更不如說是一顆老鼠屎。

    一路上父親對母親承諾著:「回家了,哪天趕早點,我帶你到西陵峽口的下
澇溪坐快艇,那下澇溪的水才叫水啊!清悠著,還能開到長江邊看看,比這自在。」

    下澇溪的水的確比東湖清澈,但我更知道父親承諾母親的,的確也是個善意
的謊言。

    提到家鄉,父親好象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商量著對我說:「小皓啊!你年齡
也不小了,象你這個年紀在村裏結婚有了孩子的姑娘都很多,要為將來打算打算
啊!什麼時候抽空回去一趟啊,我跟人家約約?」

    我知道躲是躲不過了,父親記得的問題,只要沒有答案,他會不停嘮叨下去。

    「爸,我有朋友了,武漢找的,在外企上班,對我很好」。不知道哪來的勇
氣,我說謊時非常自然。

    「啊?」父親有些驚訝,「那趁著我們在武漢,帶來讓我和你媽看看啊!我
們也放心些,一個人在外面,有個照顧你的人也好!」

    聽得出父親說話的心情,讓我有些焦慮和矛盾,不見到那個所謂的男朋友,
估計他們不會放心回家的。

    「好吧!我約一下,一家人聚著起吃個飯吧!」說的時候我已經有了主意。
但心裏還是有些沒底。

    逛完東湖,在回家的車上,我故意坐在父母後面的座位上,掏出手機,給怪
人君發了條短信息:「今晚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不久,君打電話過來,我有些緊張的按下拒接鍵,他還挺執著,不停打過來。

    掛斷幾次以後,君似乎明白了,發來短信:「你沒什麼事吧?晚上我有空,
幾點?」

    「我不方便接電話!所以掛斷。晚上最好六點以後,晚點更好,不是我一個
人,還有我父母」我回了過去。

    「暈!你父母幹嘛見我?」君回到。

    「他們要我回家相親,我不願意,騙他們談了朋友,幫幫忙,行嗎?一定不
能穿梆!」

    「好吧!位置我訂,這次我幫你,下次你請我喝酒啊!」他答應了。

    「記得說你還在公司上班,別說你辭職的事情!」我囑咐到。

    「好,記住了,我搞定了打電話你」看完最後一條,我心裏的石頭落地了。

    到了樓下,母親拉我到菜場買菜,我告訴父親,晚上出去吃飯,順便讓他們
見見我的「男朋友」。

    父親很高興,一直追問幾點去,可我心裏還沒譜,只是想拖延,為了掩飾,
故意對父親說:「他叫君,可能公司的事情會有些忙,所以時間晚點. 」

    五點多鐘,君打電話來,說位置已經安排好,是京漢大道滑坡路站新修的「
豔陽天」酒店,他會稍微晚點來,是為了裝成很忙剛下班。

    六點半,一家人到了「豔陽天」酒店。找到君安排的位置坐下後,我開始打
電話:「君,你下班了嗎?爸爸媽媽都在等你。」

    「知道了,我會馬上出現的,站在對面等了半天,看著你們進了大門」他滑
稽的說.

    君不久出現在我們面前,穿著燙得很平整的灰色襯衣,因為太瘦,沒有把衣
擺紮進西褲,但看上去也很正式。

    「君,這是我爸爸,媽媽,爸,這是君」我相互介紹著。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公司臨時加點班,來晚了,請您們見量」他的「成
熟」在醫院我領教過.

    「坐坐,你挨著小皓坐吧!」父親笑得合不攏嘴。

    君奇怪的看著我。但還是很快意識到,坐到我旁邊。

    我的臉開始發燙,畢竟欺騙了他,也許是我自私吧!

    君招呼服務員把菜單拿過來,客氣的讓父母點菜,絲毫沒有事情發生過一樣。

    「伯父,您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不用客氣。」君很禮貌的說.

    父親倒是沒點菜,看了看四周的裝修,對君說:「你搞得這麼客氣,其實用
不著到這種位置吃嘛!我們都很隨便,不講究這些」。

    君倒是很會應付老爸的:「伯父,您別見怪,是我有點自私,公司就在不遠
的寫字樓辦公,所以害您們還趕過來,這家店是新開的,我吃過,味道不錯,而
且價格和外面差不多,覺得挺不錯,所以訂了這裏. 」

    父親聽了,又是笑得合不攏嘴,打開菜單看著。

    「伯母喜歡吃什麼也點啊!晶——皓皓和您長的真象啊!」他的「晶」字還
沒說出口就知道不對,改口很快,母親沒有聽出來,只是尷嘎的笑著。

    桌子底下,我踢了君一腳. 他沖著我機靈的一笑。

    父親沒點幾個菜,母親從來不做主的,君看看點的單,把桌上的菜譜拿起來,
看了看我,「我知道皓喜歡吃雞翅,這家店‘可樂雞翅’做的很不錯,點一份」,
我只好配合著微笑,讓服務員記下。

    他開始詢問父親:「伯父,這家店‘粉蒸肉’味道弄的很好,您看行嗎?」

    君的菜點到了父親心裏,爸爸最喜歡吃粉蒸肉,但一般都不讓他隨便吃,因
為父親有血壓高。

    「好好,湖北特色菜,不錯不錯!」父親挺高興.

    菜還沒上,君就和父親交談著,不停跟父親遞著香煙,點著火……

    一切都融洽的進行著,看得出父母很高興.

    吃完飯,君把單買了,我們一起走出酒店。

    君要攔車送我們回去,爸爸卻硬要和媽獨自回家,我很清楚他的想法。

    父母搭車走了,我和君走在京漢大道上,許久無語,正好有列輕軌火車呼嘯
而過,隆隆聲打破了我和他那短暫的沉默。

    「君,今天謝謝你,你恨我嗎?」我自知應該早點說出實情。

    「不啊!知道你真名覺得比晶好聽多了,呵。其實名字只是一個符號」,他
傻笑著。

    是啊!君說的對,就象五十八,也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符號,晶也一樣。

    「一直想告訴你我的真名,但總沒有勇氣,不是一開始就准備欺騙你,有時
候是沒辦法啊!」我無奈的說.

    「沒什麼啊!起碼現在知道了,叫你皓會更加舒服些」君很坦然的說.

    「君,你覺得我和母親真長的象嗎?」我問。

    「象!感覺象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他肯定的回答。

    「她不是我親媽」我小聲說著。

    「媽在生二妹時難產離開了我們,我七歲那年她來到我家,成了我們媽媽,
應該算是後媽,但從來我們家三個丫頭都管她叫‘媽’,媽老實,很少說話,但
對我們很好,爸爸身體不好,風裏來雨裏去都是她送我上學,很小我就知道要幫
她多做點家務,可媽卻總心疼我,不讓我做,她從來都不說,只是那樣本份的做!」
我聲音開始發顫,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對君說這麼多,只覺得對著他說出來心裏會
好受很多。

    君沉默著。

    我哭了,從一個路燈影子哭到下一個路燈影子,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往前走
著。

    君沒有講話,陪著走了一段路,突然一把牽住我的手,把我帶到路邊花壇旁
說:「哭吧!大聲哭出來,你心裏會好受一些,在黑暗的位置哭,沒人看你,你
會哭個痛快……」

    就在今夜,我傷心的放聲哭了個痛快。

    六月十八日 星期六 多雲

    六月十八日 星期六 多雲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時發現屋子
裏空空的,只剩下我。

    有種莫名的孤獨感,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著了,呼喚我醒來的是母親.

    母親端著下好的面條,把我叫醒,讓我吃了再睡。怕我餓到。

    很平時的一個動作,卻有一種湧出的感動。不知道是否該說聲「謝謝」,也
許這兩個字已經不能表達.

    「媽,你吃了嗎?」

    「別管我,快點吃吧!趁熱吃,放久了湯就跑進面裏面,不精神了」母親慈
祥的說.

    當我吃完起床准備洗漱時,發現母親才開始煮自己的早餐。突然想到母親對
我們寵愛過後總習慣解釋的一句話:「水總往下流啊」。

    本來說好今天一家人一起逛逛步行街,但早飯後父母都商量好似的說昨天玩
得太累,今天要在家休息。父親又奇怪的說來時忘了帶剃須刀,讓我出門逛逛,
順便幫他帶把。

    有些搞不懂父母的想法,感覺計劃的都比變化的快,看看窗外天氣很好,又
沒太陽,想想很久沒有逛街了,打了聲招呼,於是拎著包出了門.

    出門後心裏一直惦記著爸說的剃須刀,但又生怕忘了,於是打開手機在記事
本裏加上《幫父親帶剃須刀》,上好鬧鐘,定在一小時後。

    還沒把手機放回包裏,就聽到短信聲,拿起一看,是九點多君發給我的:「
你父母沒有看出來吧?還有,忘記昨天的痛,因為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對了,
記得差我一瓶酒!呵呵」。

    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半了,忙給君打過去,謝謝他昨天幫忙。

    電話中君說酒的事情是開玩笑,早上打過電話給我,可是電話沒開機.

    我不好意思的告訴他,剛起來不久。君聽出我不在家,問早上跑出來是不是
有什麼事情要辦. 告訴他准備逛街,順便幫父親買把剃須刀,君聽著笑了,他說
我肯定不懂男人用的東西如何挑選,還告訴我他是逛街強人。有些不服氣的邀他
出來和我一起逛。因為老八逛街我見識過,不相信世界上還有比她強的人。

    君很主見,約我四十分鐘後到王府井門口旁冰棒塑像見面,不見不散。

    掛掉電話,已經感覺到君的強,安排逛街見面地點都是那麼熟練。

    當到達那個巨大的銅制冰棒雕塑時,君已經到了,問他是否等了很久,君回
答我,也是剛剛到。

    君孩子般對我說:「我特別喜歡這個雕塑,每次看到都會有這種想法——」。
接著跑到雕塑旁蹲下身子,仰起頭,伸出舌頭裝做要去舔融化得最快那一滴的動
作。

    我笑了,因為他真的很可愛,不是因為動作的滑稽,而是確實太象個孩子,
完全不顧街上穿梭人流投向他異樣的目光。

    然後君很高興跑過來,問我看到他的行為有沒有吃冰淇淋的欲望,(其實我
很想吃,但今天不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沖他不停笑著擺手。

    君告訴我,等我時,看到雕塑旁的流動獻血車,准備去獻血,而且剛巧帶著
駕駛證. 感到幸運去填表時,戴眼鏡的胖醫生打量他後仔細詢問了一下,說不能
獻.

    我好奇的問君為什麼不能獻,他讓我自己去問旁邊那位胖醫生。看得出他有
些不好意思。出於好奇,也許跟君在一起的原因,我大膽的上前去問:「醫生,
為什麼他不能獻血啊?」

    我特意指了一下站在不遠的君。

    胖醫生憨厚的笑著說:「你看他那麼瘦,制度規定男性體重要到一百斤才能
參加無償獻血。」

    笑著看君一眼,他回敬我一個鬼臉。

    君一路說著如何喜歡吃肉結果都不長肉,他飯量其實如何大,越說,我越想
笑,真有些羨慕他。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出一看,是鬧鐘。告訴君是怕忘了買剃須刀上的鬧鐘。
他笑了,說我很笨,又比他聰明。

    君對我解釋,他自己忘性也很大,但從來沒想到用這種方法。

    說笑著我們進了王府井,很久沒逛了,突然發現商場已經裝修一新。君熟悉
的帶著我找到賣剃須刀的櫃臺,還說幫我參考。

    服務員很熱情迎了上來,問需要什麼,我告訴她想買把剃須刀。

    君堅持著要我買「吉列」,說實話我真不是很懂,當服務員拿出很多型號讓
我挑選時,眼睛一下花了。

    君很在行,幫我挑了一款叫「新鋒速三」的,還對我解釋因為有3層刀片,
比較其他更能感應皮膚,刮胡子更舒服幹淨些。我似乎懂了點,特地看了看他的
胡子,其實也沒刮幹淨. 於是挑了他所說的那款。

    服務員邊開票邊笑著說:「你男朋友很在行啊!產品性能都不用我解釋什麼
了!」我看著他笑了起來。

    君馬上有些自嘲說:「我哪有這福氣哦!找這漂亮的女朋友,是給她爸爸買
的。」他話音剛落,我的臉一下燙了起來。

    服務員一聽,停下筆,從櫃臺裏面拿出一個禮盒套裝,介紹說現在買禮盒很
劃算,除了刀架刀片,還有刮胡啫喱,比單買便宜。用做父親節禮物最合適.

    我聽過父親節,但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日子。還是君告訴我明天是父親節。

    很高興的買了禮盒,想想送給父親也再合適不過了。

    我們一路逛著說著,不知不覺走到民眾樂園,路過麥當勞外賣窗口時,突然
看到冰淇淋廣告,伴隨著孩子聲的那句「我就喜歡」,想到剛才君提過買冰淇淋,
我忙掏錢准備買一個。

    君奇怪的看著我,問我要幹嘛。

    「你剛才問我吃不吃冰淇淋,醫生說我不能吃,買一個請你吃呀?」比起跟
他解釋原因,不如這樣說更加委婉。

    「我不吃」他的話讓我突然非常尷尬。

    「告訴你,我很多年都沒吃過這些洋快餐了,特別是現在,你提到我都有氣」
君好象很激動。

    「沒說錯什麼吧?」我有些委屈的問。

    「不關你事」君說完竟然罵了起來。

    「TMD好歹我也是個中國人吧!混的在栽(差)也不至於要吃什麼狗屎麥
當勞,你沒看廣告吧!把中國人為了一折扣,竟然跟人下跪做了進去,下跪的還
是一中國男人。就為突出自己的產品天天打折,中國人該下跪?再買我真夠賤了!」

    他罵的聲音很大,旁邊很多人都以為我們在吵架,投來好奇的目光。

    君說的起碼我當時很能理解,想想自己,從小到大,也就做錯事情被父母罰
過跪,再還有就是在佛祖面前跪過,更何況是個男人。

    我把君拉著向前走,怪人也許是這樣,已經有些習慣了。

    「皓,說個實話,我也做過廣告設計,嘩眾取寵很正常,要不人家記不住。
但把中國男人這樣為了折扣下跪拍進去,也太離譜了。當然就算是我不吃,還有
千千萬萬中國人會吃,知道什麼叫麻木嗎?這就是麻木!」他的話讓我心裏一驚,
那兩個字對我來說份量很沉。

    「你不吃我也不吃,可以吧!」說話時真的覺得君講得對。

    「其實有個什麼不得了,不吃死不了,三年以前在武展底下那個麥當勞,那
個售餐的服務員把帳算錯了,我很客氣的告訴他算錯,能不能再算一遍。結果他
開始罵人。你猜怎麼樣?我當時二話不說,翻進臺子裏就打,那家夥挨了一拳聲
都沒啃,往廚房跑。經理跑來把我拉住,旁邊顧客都說打的對。最後經理出來當
面道歉,還送一張套餐免費券。不是為了誇自己,我這塊頭不是打架的料,但為
什麼能贏?占著理就能贏!你要是占著理還被欺負,說好聽叫老實,說難聽叫傻
子。」君憤憤講著。

    我肯定相信面前站著的怪人肯定做過這件事情,起碼他是對的。也許我和他
不同地方太多……

    逛完街君送我回家,下車後,我讓他等會,跑到對面冷飲灘上買了支冰淇淋。

    遞給他的一瞬間,君傻傻的笑了,原來一支冰淇淋同樣也可以讓他開心…

    六月二十日 星期一 晴

    六月二十日 星期一 晴   今天一家人起得特別早,母親開始忙碌著弄
早餐,父親有些不舍,收拾著行李。

    吃完早餐,母親把碗筷收拾幹淨,還趕著將中午的菜弄了出來,幾次讓她休
息,母親都不願意。

    九點半鐘到客運站,讓父母照看著行李,我跑到售票窗口。

    「請問有馬上出發的到宜昌的車嗎?」我咨詢著。

    「九點五十的,沃爾沃,幾張?金龍車就要再等一小時」,窗口的小姐告訴
我。

    「是最好的車吧?」我問。

    「到宜昌最好車型就是沃爾沃,便宜點的有金龍,買哪種?」她解釋著

    拿了兩張九點五十的票,我走到父母面前,父親接過票,習慣性看了看價格。

    「皓,這比我們來時買的車票貴很多啊!要不換換?」父親對我商量著說.

    「爸,別節約了,還有,到家了記得打電話過來。」我提醒著父親.

    母親還是有些惦記,不停囑咐我,都是些很細小的事情,如冰箱還有什麼菜
沒弄,記得自己做著吃,衣服幹了記得晚上要收,我明白她此刻的心情,默默的
點頭.

    幫父親提著行李,找到即將出發的車。很寬敞,人也不是很多,空調開得特
別大,上車時感覺到還有點冷。

    我票買得不錯,是靠近中間的位置,趁父親把行李擱上架時,我偷偷告訴媽,
在幫二妹買的那件新衣服口袋裏,放了一千塊錢,回家後別告訴父親,留著平時
用。

    父親好象有些察覺,笑著問我跟媽說的什麼悄悄話。我淘氣的回答是,不告
訴他。

    時間過的很快,沒講幾句話車就要開了。

    「爸,媽,我走的啊!」我回著頭道別.

    「小皓,自己要小心啊!有空回家看看」。父親的話帶著很多期盼……

    習慣站在車下,目送著車緩緩離去,玻璃窗內母親著揮手,仿佛是當年離家
的我。

    不停沖著母親揮手,心裏默默祝福著,爸,媽,一路平安。

    回到家,吃著母親做的飯菜,感到特別香。

    中午到了公司,手裏啃著父親帶來的玉米棒,老八看到了,硬是掰了一半去,
說是喜歡吃。很長時間沒看到她們,怪想念的。

    三號見到就問我病好些沒有,告訴她已經強了很多,三號還得意的說:「我
說過好事一走,就會不疼了吧!聽姐姐的話,冒得錯吧!有空你再去醫院檢查下」。

    姍就沒老實坐在休息室,聽老八說姍跑去找更衣室的那個小服務員了,最近
姍和他打得火熱,每次下鐘,一路都有公司熟人跟她開玩笑,現在可是公司紅人
了。

    還沒有到上班時間,林姐進了房,表情特嚴肅,感覺好象有什麼大事將要發
生。

    「三號,快看看早班的人都到了沒有?」聽林姐口氣好象很急。

    「林姐,都到了,姍姍可能去洗手間了。」三號幫著撒了個謊.

    「五十八,你去把她叫過來,快點」

    「哦」

    我答應著,跑出房間找姍姍。肯定不會在衛生間,我想著老八的話,跑進男
更衣室。

    姍姍正和那個服務員坐在客人換衣服的大沙發上,(不是公司會客大廳那種
沙發,是個很矮的大方臺),兩個人正聊著。

    「姍,開會了,林經理叫你快去」,我急促的說.

    姍有些受驚的回頭,一看是我,笑了起來,「姐,你來了,可想死你啊!」
(真是變了)

    小男生也回頭看著我,有些不好意思,躲到旁邊開始打理他的搽鞋工具。

    和姍一路小跑著往休息室,跟在我身後她還不停的問:「啥事這麼急啊!」

    氣喘籲籲進了休息室,林姐瞟了姍一眼,開始講話:

    「今天開始全體放假,什麼時候上班我電話通知大家,放假期間所有人白天
必須開手機,違反規定的人會收到罰單」。

    話音剛落,大家就開始小聲議論。

    「安靜一下,放假通知不是我決定的,從個人角度講我也不願意,希望大家
理解。」

    說完,林姐等了一下,見大家沒什麼問題,匆匆離開.

    大家頓時象炸開的油鍋,七嘴八舌起來。姍倒是挺聰明的把門關上。

    「這個月真TMD不順,先是把班換了,連著兩周晚班,又上連白班,這下
好,放假。」老八開始罵起來。

    「休息就休息兩天,少賺總比冒得事做好撒!要你休息你還不是看得幹哈氣
(著急)。」三號和老八開始抬杠。

    「三號,你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嗎?」我問。平時有什麼事三號都應該第一手
知道。

    「我哪曉得列?我曉得今天就帶孩子逛街了,還跑得來浪費車錢?」三號說
的也在理。

    姍姍到是神秘的湊了過來,聲音不大的說:

    「我知道是啥事!」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姍,一下姍成了眾目焦點.

    姍姍倒沒象三號平時那樣賣弄,很老實說:

    「我聽傑說,公司下午開始防火安全培訓,馬上有大檢查。」

    「哪個傑啊?是不是那個更衣室專門收小費的啊?」老八的話總是很嗆。

    「那是別人朋友,死人,麼瞎說」,三號馬上幫著姍說了一句,她總習慣這
樣做好人。

    「那為麼事冒得我們培訓的份列?」一號突然岔了句。

    「你以為你是正式職工?在說培訓幾無聊啊!還爭著去培!」三號挺針對一
號說.

    「冒的意思哦,還不如搽鞋的」一號歎息著說,大家都明白她是怎樣想。

    「我曉得是啥子回事情了,前幾天廣州一個酒店失火,死了好多人,聽說大
部分是你們湖北的。」四十六號用夾著方言的普通話說.

    突然想起有個朋友跟我留言說汕頭發生火災,死者都是做小姐的。這些時忙
得暈了頭,失火事情到是聽說了,也沒在意。聽她們一說,明白放假最主要的原
因了。

    「都是你們湖北到那裏去做的,是KTV陪唱,好多天的事情了」二十六幫
著腔說.

    「我聽傑說,死拉很多人,剛開始還不知道死的人是做什麼事情,才傳出來
是做KTV三陪的小姐。所以現在開始檢查娛樂場所。」姍補充著說,她的消息
現在肯定是最准的。

    「聽說死者名單都不願意公布,怕家人在當地生活受影響」。四十六說的很
具體,肯定是看過報紙介紹.

    「每年礦工死了那麼多,好歹還有個名字,TMD做小姐的死了連個名字都
不能公布」一號自憐的罵著。

    「你有點苕(傻),未必你老公知道你做這行?」三號嘴巴快,估計說話時
沒經過大腦,也沒考慮大家的感受。

    心情突然很沉悶,大家說的好象離她們很遙遠似的。

    「造業哦(可憐),失火我看過的,有的人要活命抱著被窩往下跳」。三號
馬上開始講述失火。

    「你又見過?」一號反問著。

    「親眼看過,還是蠻多年前,那天經過民意四路金都酒店,金都你知道吧?」
三號問老八。

    老八想了想,好象明白了:「就是前些時你帶我去宵夜那個排檔旁邊撒!」

    「是的,就是那個酒店,也是樓上失火,好象是六樓燒起來,我在樓下看得
一清二楚,樓上的人下不來,就往天臺跑,結果天臺門鎖了,聽說燒死多數就是
往上跑的人。」聽得出三號真的當時在場。

    「那些在房間的人,站在窗戶邊,拼命叫喊,有的堅持著,有幾個人受不了,
我親眼看到一個男人裹著被窩往樓下跳,死得很慘. 還有看到他跳,跟著跳的。
後來消防車來了,當兵的用梯子救了幾個堅持下來的。」三號回憶著說.

    「救出來的人都不清白了,下來就坐在地上,當兵的也被熏得很黑,造業哦!」
三號有些同情。

    「我們這要是失火了,大熱天的連床被窩都冒得來」,老八想的到是很遠.

    「烏鴉嘴,呸呸呸」。三號罵了起來。

    「象一號說的,每年死了那多礦工,每年還不是檢查,接著還是有人死,冒
看到沒有人因為這不下去挖礦了吧?在說,我們這酒店還可以,樓梯這寬,還有
那多通道,燒還燒到我們這裏了?」三號說著,橫了老八一眼。

    老八不好意思的傻笑。「也是的,我又不在這裏做一輩子」

    「每年都要失火死人,這次死的是小姐,算是新聞了,都是造業的人,別人
死了就讓她們安心走。少說人家長短了,積點得。」一號同情的說.

    「算了,不談了,免得傷心」,老八的提議讓大家想起已經下班了。

    三號邀我和老八帶著孩子逛街,老八很願意答應了,我告訴她們要去醫院檢
查,不去了。

    下樓時,父親打電話來說已經到了家,讓放心,還特別囑咐我一個人要注意
身體.

    走出大門,踏著腳下的大地,瞬間感受到一種幸福,那種平安的和諧,也是
幸福。

    六月二十二日 星期三 晴

    六月二十二日 星期三 晴   淩晨,被熱醒。

    後悔,昨天下午逛大福園看中那款落地扇,價格很劃算。可是想想家裏那臺
將就能用,沒有動心。結果回到家,真的怪了,再怎樣拍打,該死的電扇也不轉,
平時拍打一下它總會很給面子的,也許老電扇是為了讓我知道它存在的價值而罷
工吧!

    覺得一個人開空調睡挺浪費,算了,熱得沒辦法,只好啟動空調,安然入睡。

    早上出門,鄰居大嬸們正圍坐在一起談論著前兩天樓下搶劫殺人的事情,不
是昨天上午戶籍上門挨家挨戶調查,真不知樓下發生過命案。

    我停下腳步聽著她們的談論。

    「造業的伢,還是過來打工的,帶著女朋友,提兩個西瓜,買了些鹵菜,估
計剛發工資回家准備喝點酒,結果被三個人逼到巷子裏,身上的一千五百塊錢被
搶了,壞人是壞啊!搶劫就算了啊!還捅他兩刀!」,一位年紀大概四十左右的
大嬸歎息說著。

    「喲!外地伢太老實了。那天和平時一樣,很多人都坐在我家門口打牌,他
們就不曉得喊!那個女的腦殼上也被砍了,跑到我家打電話報警,血流了一櫃臺,
大家再追進巷子一看,人都跑了撒,後來我聽見那個女孩對警察說,壞人還問過
被殺的男將認不識自己,結果他朋友就回答認識,兩個字就挨兩刀,可惜哦!」
接著講的是樓下商店老板娘。

    「他要是說不認識,不就冒得事情了?說認識,強盜是不會放過他的撒!捉
到那三個強盜要都拉去槍斃!」另一位站著的胖嫂議論到。

    「警察說了上面命令七天破案,不是鬧著玩撒!他們兩個都在對面服裝廠打
工,我看應該調查他們上班的位置,看有冒得同事跑了,肯定是熟人幹的。」開
始講話的大嬸建設性說.

    「那不見得撒,要是……」她們繼續談論著。

    拎著電扇,我加快了腳步離開,不想再聽下去。

    能想象到心愛的人在眼前瞬間被人奪去生命那種慘烈撕心的痛,還有更痛苦
而遠在家鄉的親人,那一刻還不知兒子孤身在外已永遠離開他們。有些害怕,想
到自己,只是更加恐懼害怕……

    到了臨街修家用電器的小鋪子,那個小男孩很快認出了我。

    「姐,上次修的電飯煲還好用吧?電扇麼壞了?」他記性真好,家中壞了的
電飯煲經他那雙小手拆下彈簧弄了弄,已經很正常使用三個多月了。

    「好用啊!電扇是昨天晚上壞的,平時拍拍總能轉,現在根本不動了。」我
解釋著。

    小男孩用地道的仙桃話對我講:「姐,先放這裏吧?我幫你看看,小毛病就
修,要是電機壞了不如買臺新的。」

    我笑著問他是不是仙桃人,小男孩靦腆一笑。問他多大,告訴我他已經16
歲,隨哥哥到武漢,守這個店。

    從他靦腆的笑容中,我看到和家鄉人一樣的那種淳樸,也是這座城市早已遺
忘的東西。

    從菜場回來,特意帶了個小西瓜,老遠看到他正在裝我那臺舊電扇。

    走到他面前,竟然沒察覺到,還認真擰著螺絲.

    「好了嗎?」我的話讓他一下沒會過神。

    小男孩十分沮喪,很無奈告訴我,電機燒了,修不好。

    「傻瓜,壞了還裝起來幹嘛?」我跟他半開著玩笑。

    「你拿過來是麼樣子,我還得跟你還原啊!」他老實的說.

    「留著你看能不能拆零件吧!姐不要了」

    「謝謝姐」。終於他沮喪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

    將西瓜遞給他,小男孩死活不肯收,硬說什麼忙也沒幫上。

    我裝做發脾氣不高興,他終於同意收下瓜。看的出收到我的心意,他其實很
高興.

    回到家,還沒開始做飯,林姐打電話來,通知下午上班。

    原本計劃下午買電扇,算了,有空再去。

    到了公司,化妝師幫我化著妝,姍跑過來神秘兮兮告訴我,早上消防檢查完
了,再也不用擔心。

    當我問她是不是和傑在談朋友,姍告訴我沒那事,只是無聊鬧著玩。

    老八來得比較晚,心情象不太好。來了就悶在一旁,問她,原來三號請例假,
少了個人講話。

    我對她們講敘樓下發生過的事情,大家都有些擔心,有為我操心的,但更多
人是關心自己的安全。

    老八說現在社會治安不好,逛街看到劃包的,搶手機的,都習慣了。

    最後老八總結了一點,萬一碰到搶劫,人多地方就大聲叫,沒人的地方人家
要什麼就給什麼.

    一號故意拿老八開心,說人家是還要強奸她會乍辦,老八卻一點不上她套,
輕松丟了句「隨他撒,只當碰到飛單的,好歹能保住小命」。

    大家聽到老八的想法,都笑了,我也笑了,有些無柰的笑。

    上班後,林姐通知我,到樓下516客房上一個鐘。

    到客房上鐘誰都會願意,林姐可能是有意照顧我。

    只用拿個小包,下樓到了516,按下電鈴。

    開門的是個三十出頭,穿著睡衣的男人,看起來挺成熟。

    見到我,挺熱情,問了聲:「是樓上洗浴中心的?」

    我給了他一個暗示的微笑。

    禮貌招呼我進了房間,男人沒有一絲尷尬,好象與我熟人一樣,並順手關上
房門.

    他讓我先坐,然後從冰箱裏拿出兩罐可樂,拉開一罐,遞給我。

    「小姐貴姓啊?」邊問他邊遞過一支「萬寶路」。

    「叫我晶吧!」擺了擺手,我回絕了他。

    「哦!是亮晶晶的意思吧?」他幽默的說.

    我笑了,點著頭. 聽他口音,應該是廣州人。

    「晶晶小姐哪裏人啊?」,他邊問,邊拿遙控器換著臺.

    「湖北人啊!先生哪裏人啊?」我也問著他無聊的問題,客房服務沒有樓上
那麼多工序,比較隨意。

    「我?香港人,到香港旅遊過嗎?」他問我。

    「沒有去過」

    「那你先沖個涼,有空我帶你去啊」他狡猾一笑。

    洗完澡出來,我只裹了一條白浴巾。他已經躺在床上,打了個手勢,示意讓
我過去。

    當我躺在他身旁那一瞬間,浴巾被他很流暢的拉落,看著我的身體,並沒有
馬上撫摸,而是很突然的翻身坐了起來,似乎想起什麼事情。

    他走到電視旁,打開抽屜,拿出准備好的一個安全套。然後笑著對我說

    「我這叫有套而來」

    接著脫下睡衣,為他的安全做著准備。

    他沒有親吻我身體,也沒有過多撫模,只是一種發泄般進入我身體.

    他站在床邊,弓著腰,雙手撐在床上,支撐起上半身的重量,而下半身在不
停抽動。我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臉,那雙眼睛根本沒有注視我,微微閉著,很舒
服般享受著抽動帶給他的樂趣。

    我閉上眼睛,用老八教過那種很連慣的驚叫聲配合著他的抽動。

    可能叫聲過於讓他感覺刺激,沒多長時間,他退了出去,很自然走到沙發旁,
拉開可樂,大口喝著。

    光線下,能很清晰看到他身上的汗水。見我注視,他對我招了招手,然後笑
著指了指沙發.

    我明白他的意思,下床走過去,配合坐到沙發上。

    第二次的進入他很快就釋放了,幾乎沒有過程,只有萎縮的頹廢,也許大大
低於他的期望。

    我還在穿衣服時,他從抽屜的包內掏出三百塊錢,遞給我。並告訴我他馬上
要洗澡了,拿著錢,我笑著回應了他:「謝謝老板」。

    出門時,我按下拉手上的按鈕,幫著鎖好門,因為房內他一直還赤裸著。

    回到公司,馬上到總臺拿單,找林姐簽了字。

    一進休息室,老八就湊過來問碰到的客人大不大方,我告訴她,沒有收到小
費. 也許只有這樣做,她們才會平衡一些。

    晚上吃完飯,突然對回家那段路產生很強的恐懼感,我想到了君,但不知道
如何向他開口,擺弄手機反複撥著君的號碼,又在還未連接時反複掛斷。不經意
看到昨天靜發給我的短信,與是轉發了過去:「昨天遇到天使在淋雨,我便把雨
傘借給了她,今天她問我是要榮華還是富貴,我說什麼都不要,只要現在看短信
的人一生平平安安,有空的時候能想起我:)」

    不久君就回短信,有些讓我捧腹:「我也碰到天使了,說你借給她的傘是‘
天堂’牌,但是水貨,所以要我現在幫忙還給你。:(幾點下班?」

    當和同事走出公司大門時,君已經在樓下等候,老八她們嘴巴不停喊著「幸
福哦!有人接」,好象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一樣。

    和君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塌實許多。告訴君發生在樓下的事件,他很認
真聽著。

    聽完後君讓我不要害怕,說每天會來接我下班,而且君分析的很透徹,他說
肯定會很快破案,是熟人才會知道死者身上有錢,不出十幾天就會水落石出,讓
我留意每天新聞報紙。

    我很相信他的話,但還是讓他送我到家。

    上樓時,很黑,平時我用手機亮光照路,可今天手機偏在這個時候沒電了,
(也許是在公司猶豫太久,耗盡電池)君掏出手機幫我照亮每一步樓梯,直到家
門口。

    開門後,我請他進屋坐坐,君很高興,非要參觀我房間,看完後不停表揚整
理得幹淨.

    臨走前,他建議我這幾天讓靜過來一起住,也有個照應。

    看著君離開的身影,我有些擔心,更有幾分慚愧,一段不安全的路,能拉著
他一直走下去嗎……

    六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晴

    六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晴   中午到公司,一個同事也沒來,無聊坐在
椅子上。打了個電話給老八,問她什麼時候來,回答是:「馬上到,正在樓下等
炒飯。」

    老八不久端著飯晃了進門,看到我就開始嚷——熱,看她吊帶背心已經很鏤
空了,笑著問為什麼她還熱,老八說因為排隊人太多,輪到她時又特靠近爐子,
就為了提醒那個炒飯的嫂子多放點辣椒。

    勸她吃完飯去沖個澡,結果老八把飯往化妝臺上一擱,拿了毛巾跑去洗澡,
象她這樣急脾氣,大熱天肯定熱。

    姍來時很安靜,我問姍怕不怕武漢夏天的炎熱,結果她告訴我,已經很習慣
了,只是剛來時第一個夏天熱得她發過高燒,一輩子記得。

    看到四下沒人,姍小聲問我:「姐,你知道嗎?我們工資拿少了,其實林姐
心裏也不舒服。」

    我明白姍當時想說什麼,但還是沒有直接回答她,因為姍嘴巴太快,起碼傳
到傑那裏是肯定。

    「為什麼?」我裝做不懂問她。

    「告訴你,我們每人上一次鐘,林姐從公司要額外提十五塊. 所以我們越做
的多,她肯定喜歡,現在人少,又經常檢查,林姐就不高興啦。」姍說出了大家
都知道的秘密。

    姍原來肯定知道做領班經理是會提成,但不清楚公司的價格,現在知道,是
為了表示她聰明和消息靈通。

    「林姐賺得可真多,就她提成的,看一個月都不止兩萬」。姍崇拜的說著,
眼睛好象憧憬著什麼.

    「姍,不要在外說啊!反正這錢我們也拿不到,對吧?只當沒有的,很多事
還是靠林姐,你說對吧?」我提醒著姍。

    姍很明白我的意思,悶著點了點頭.

    老八洗完回來,看到我和姍正談著話,故意酸溜溜的說:「姍,說麼事啊?
這高興?」

    姍沒理會她,轉頭出了門.

    老八馬上坐到我旁邊,端著碗開始吃飯,嘴裏還嘮叨:「看到沒有?人家會
混點撒!有時間去幽會。」

    我勸老八不要這樣對姍,解釋給她聽,姍只是孤獨,所以才會找人聊天。

    老八好象很吃醋,也許是因為三號不在公司的原故,非要弄清我和姍談些什
麼.

    「姍知道林姐提多少了,所以告訴我」我很坦白說.

    「這還當個新聞?做過這麼多家場子,哪個領班經理不提我成?我們一個月
賺多少?人家一個月抽多少?」老八有些氣憤。

    我勸老八小聲點,老八帶著一絲機敏的看了看四周,拍了拍胸口:「忘了忘
了,得虧沒人」。

    早班同事都三三兩兩來了,但今天納悶化妝師沒來,平時她總是最早到。

    林姐不知什麼時候進了休息室,告訴大家今天有檢查,化妝師不來了,讓我
們自己化妝,並坐著等消息。

    不到兩點,林姐有些急促的跑了進來,拍了拍手,象打仗一樣號召起來:「
大家現在臨時回避一下,不要走離公司太遠,更不要聚集在公司大門口,檢查一
過,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記得帶手機. 」

    說完就小跑著出了門,剩下一屋子牢騷聲。

    「這熱的天,又不說讓回家,外面到那裏晃啊?」邊說,老八邊開始往手臂
上塗抹防曬露。

    姍到是很主見,拉我一起去上網,老八看到我准備去,硬是死纏爛打要跟著。

    到了網吧,老八也挺做得出來,交押金時,故意只交了兩份。姍裝做沒看到,
辦了張卡,還有些嚴肅對我說:「姐,看不出我是網蟲吧?」,我笑了,姍表情
挺逗。

    姍一摸到電腦,就打開QQ聊起來。側身看了看她那臺電腦屏幕,QQ裏面
都是在線好友,姍也不管什麼,打開視頻就和人家談上了。時不時拉我看裏面男
孩子帥不帥。有新人要加她之類。

    老八坐著有些急了,嚷著讓我幫她輸密碼.

    當看到滿屏幕圖標,老八傻了,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我知道她什麼都不會,除了按鼠標,找了半天,終於找到她的最愛。

    幫她點開「電腦鬥地主」,老八馬上興奮起來,不停問我,電腦是什麼規矩。

    我哪知道啊!讓她自己摸索,老八倒也精通,不一會就開始罵起電腦.

    直到四點多,林姐才通知我們回公司。

    下班時,只有姍上過一個鐘。老八有些埋怨,下樓時一直罵.

    也難怪,她坐兩趟出租,在外吃兩餐,請客上個網,花銷不下四十,來一趟
一分錢沒賺到,不罵才奇怪。

    走出大門我開始張望。

    君和昨天一樣,還站在對面等我,見到君,我忙跟老八她們打招呼先走。離
開的時候,只聽見背後傳來老八的聲音「TMD有異性沒人性」。

    君沒聽清老八是在罵我,還笑著告訴我「同事跟你打招呼,你也答應一聲啊!」

    那一刻,不知從那來的勇氣,我拉住君的手,把他拽著往前走,感覺自己象
個孩子,撒嬌非讓父親買東西似的。

    「別理她們,笑你呢!」我對君做了個鬼臉。

    君很順著我,被拖得只踉蹌。

    「皓,現在能不回去嗎?帶你見我弟弟」君在身後問我。

    我停下腳步,好奇問他,「你弟弟住哪啊?」

    「傻瓜,沒事把你帶他家幹嘛?是他現在上班的地方!」君笑著罵我。

    我噘起嘴,抗議著,沒理他。

    君走到面前,故意彎下腰,側著頭看我,笑著說:「生氣拉?」

    「恩,道歉,因為你罵我傻瓜,自己看著辦吧!」我故意逗他。

    君很快從視線中消失,轉頭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我充滿迷惑。

    不久,他拿著一個蛋筒冰淇淋跑到我面前,剝開外面的包裝,喂到我嘴邊:
「不生氣好嗎?吃一口就表示你不生我氣了!」

    我被他逗笑了,咬了很大一口。

    君告訴我每次帶孩子出來玩,只要孩子生氣,這招准管用。

    聽他說完,感覺心突然往下墜落,空蕩蕩。

    君給我介紹他弟弟叫龍,在北京路上一家很小的「朋友」酒吧做主管,很長
時間沒見,很想念龍。

    我沒有問太多,答應了君,一路上都是坎坷不安。

    君打電話給罡,要他過去玩,我突然想到靜,很長時間沒見到靜,也怪想她,
而且靜最喜歡泡吧,告訴君我的想法,他很高興答應。

    到了北京路和勝利街交匯的路口,一幢很古老的建築,大概三四層樓的老房
子,一樓臨街閃著霓虹燈「朋友」,有扇不太起眼的木格門,黑黑的,如果不是
霓虹燈,晚上很難看出這是間酒吧。

    走進酒吧,看到罡正一個人坐在吧臺旁,見到我,很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君好象到了自己家一樣,也沒有人來招呼他。他走到右邊靠近舞池的沙發,
招呼我們坐下。

    正給靜電話,君拉著一位很帥的大男孩走過來。

    「皓,這是我弟,龍」

    「姐」他禮貌的叫著我。

    龍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給人一副很青春的感覺,穿也很休閑,一副大男孩模
樣,很象流星花園裏面——「花澤類」。

    龍和君很長時間沒見面,於是站在旁邊不停聊著。

    我問罡龍多大,罡告訴我,才二十一。

    君點來一打‘冰銳’,說是度數很低的女士酒,讓我試一下,嘗了一下,甜
甜的,和檸檬汽水差不多。

    罡禮貌的敬我酒,他告訴我,陪君一起喝酒,特別是到酒吧,最好點度數低
的,這樣君才不會太瘋狂。

    我問罡,君是不是有個孩子,他大笑,原來君總是帶他姐姐的孩子出去玩。

    心裏頓時輕松了很多,再看君,正和龍研究著舞蹈。

    我走了過去,君正和龍談著跳舞要領,看得出龍在交他。

    君見到我正觀察他們,馬上對我介紹,龍在武漢街舞圈子裏很有名氣,去廣
州教過學生,也是他老師。

    龍很自然的跑到舞臺上,說是獻給我。和著音樂跳了一段勁舞,跳的很有力
度,搏得滿場叫好聲。看到龍下來時大汗淋漓,有點不好意思。

    過了一個鐘頭,靜打電話說有事不來了,有些失望。

    我問罡,看上去龍不象君的弟弟,更象是朋友,罡說:

    「有一年多了,一個人跑到「焦點酒吧」喝醉,那天他也是第一次碰到龍,
龍放不心下,陪著君在江灘的樓梯上坐了三個小時,淩晨四點,君發脾氣把龍趕
走,其實他清楚當時感受,只是不想讓龍陪著受罪。事後他就認了龍這個講義氣
的弟弟,兩個人很談的來,他們要是賭起酒來,你看得都會怕!」

    轉頭看著舞池裏,君正陶醉跳著舞,龍時不時給他鼓掌。

    同樣的故事,君碰到我,也碰到龍,只是地點不同,這世界很多事情就是如
此的巧合。

    過了不久,他們滿頭大汗回來,坐在沙發上,開始大口喝酒。

    龍把桌子清開,留出一片空位,拿了兩個骰盅,遞給君一個。

    他們開始賭骰子,輸了喝酒。

    第一局,龍搖完盅後沒看,讓君先猜,君剛叫「三個三」,龍馬上打開盅,
我驚呆了,五個骰子竟然是豎著立成一條. 長這麼大,只有在電視上見過.

    君罵龍耍手段,龍也笑著承認,被逼著一口一瓶。

    罡對我說,他們在一起就會這樣瘋著鬧,習慣了。

    很難想象一個快三十的人能和比他小七歲的男孩交朋友,我試著問罡,會不
會和比他小很多歲的同性人有共同語言,罡說很難.

    罡說每個人的思想都不一樣,和君一起長大,快二十個年頭,懂他,也不懂
他。

    罡是個很老實的男人,我問什麼他都回答,也不思索。

    我問罡談朋友沒有,罡想都沒想就回答我「沒有」。

    又試探著問他君談朋友沒有,罡笑了:「和我一樣」

    君與龍把剩下的酒都幹掉了,兩個人興奮跑上舞臺上跳起恰恰,而且動作很
優美,似乎君跳得更火熱一些。

    我開著玩笑問「他是不是同性戀啊?」

    罡回答我:「肯定不是啊!君好象已經沒有男人女人的概念,只有朋友,朋
友有事,他會第一個站出來。所以你有事情找他幫忙,只用開口就行,他能做到
都會盡力而為。」

    罡的話讓我感到有些猶豫,也許是自己太不自信……

    淩晨,和他們道別後,君送我回家。摸了摸自己的臉,燙的厲害,畢竟喝的
是酒,哪怕度數再低。

    問君自己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他說我臉紅的象蘋果。

    也許是聞到君的那身汗味,也許是酒精的作用,靠著他肩膀,欣賞著收音機
電臺熟悉的歌曲,我迷迷糊糊到了家。

    下車後,清醒很多,君不放心,送我上樓,樓梯比昨天更黑漆漆,黑暗中我
伸手在包裏摸尋著手機.

    還沒找到,樓梯突然亮了許多,回頭一看,君手裏拿著個電筒,很亮。

    「昨天回家路過一個地攤,看到有小手電賣,就拿了一個,以後你栓在鑰匙
上,挺方便。」他很平淡的說著。

    那一刻,不知道心裏湧出的是感動還是愛,只覺得鼻子酸酸,腦海內都是君
和我在一起的各種表情,沖動得很想抱住君,在他肩膀上撒嬌的哭一回。但我沒
有,沒有勇氣。

    把我送到門口,看到我打開房門,君把鑰匙拿了過去,幫我把電筒栓在上面,
也徹底栓住了我的感情。

    他很平常囑咐我早點休息,讓我把門反鎖好,我堅持著把電筒舉得很高,好
照亮最遠的樓梯。他下著樓,不停勸我快關上門.

    望著遠去的身影,眼淚再也無法控制,順著眼角不停流淌,電臺播放那首歌
曲反複在我耳旁縈繞「是你讓我心醉,讓我開心流淚

    不想入睡不想喝水,只想你陪

    縱然愛到心碎,我也不會後退

    真心去追,癡心去給……」

    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晴

    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晴   太陽經常躲到雲彩後面,用最熱的身軀隔
著被子溫暖大地,給人一種壓抑的熱。

    武漢好多天沒下雨了,很渴望一場大雨,如果下起來,我絕對不打傘,好痛
快淋一場。

    懷著這樣的奢望,走進公司,昨天的酒精讓我睡的有些過頭. 同事們都到了,
各自忙碌著。

    老八比我更晚到,昨天沮喪的表情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燦爛的笑容,
猜她肯定今天心情不錯.

    還沒開口,她就磨到我身旁,好象早上起來撿到一包似的,說話中透露著興
奮.

    原來她昨天下班後,一個給過電話號碼的客人,邀她到「新光」喝晚茶。

    老八說她去了,陪著人家吃消夜,聊聊天,感覺還不錯,臨了那男人提出開
房,老八說她聽到時笑得差點憋過氣。

    聽她講那男人竟然用上「談感情」的字眼,老八說恨不得上去鏟他兩巴掌,
當然肯定不能這樣做,最後找了個理由,成功開溜。

    老八告訴我,這種事情不止遇過一回,每次都能抹嘴走人,對付這種死臉男
人的三字秘訣是——吃,喝,閃.

    「現在這社會,真TMD搞不清楚誰騙誰!」對於昨天的成功,老八做出最
得意的解釋。

    我到沒她本事,想想自己平時很少留電話給客人,自然也少了很多麻煩。

    下第一個鐘時,剛好姍也下鐘回房,她不停發著短信,並告訴我下午碰到位
客人挺談得來,現在已經算是她老公了。

    直到吃晚飯時,還不停按著,不想她勸什麼,姍也夠孤獨了。

    樓下小炒的阿姨剛把盤子收走,就接到林姐通知,說是熟客指名點我,人在
618房間. 抓了張紙巾擦幹淨嘴,匆匆趕了過去。

    不太清楚是誰,也許見面就能夠認出。

    到了618門口,我敲了敲門.

    「進——」一個不太硬朗的聲音。

    推開房門,床上躺著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帶副金絲眼鏡,學者似拿著床頭
櫃上的價格表仔細看著。

    「您好,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我輕聲說著。

    「哦!你是五十八號?叫晶對吧?幫我到總臺拿包紅軟黃,有火吧?」他打
量著我說到。好象很熟似的。

    「好,馬上給您去拿,還需要別的嗎?」我問。

    「就這,夠了。」他笑著說,笑的很勉強。

    拿著煙,順便把水也端了進去。打水時還在納悶,好象真沒見過這個男人。

    進了房間,把煙遞給那個男人,他懶懶接過香煙,抽出一根遞過來。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會」,禮貌拒絕了他。

    當從包裏掏出消毒紙巾時,我偷偷觀察了半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摘下眼鏡
的他正微眯著雙眼吞雲吐舞,手拿煙的姿勢很幽雅,有些文化人味道。第一眼和
他對視時,已經感覺到一絲成熟的狡猾。皮膚很白,但眼角的皺紋已經出賣了他
實際年齡.

    走到床邊,他睜開眼,注視著我。

    「很奇怪我認識你吧?」他好象逗在我。

    其實他不問,我也不會主動問他,接觸過很多客人是這樣,喜歡裝神秘而故
弄玄虛。

    「是啊!一直都在回憶什麼時候見過您,想了半天可好象真的沒見過您」我
順著說.

    「和一個普通朋友打麻將時,他不停說你好,聽說你是他婆?」這句話讓我
感到木納.

    「不會吧!我還沒談朋友」我辯解著。

    「哦,那就是他自己吹牛,我看你也不象那種會拍(馬屁)的女人」,他有
點自言自語.

    幫他脫去上衣時,我愣住了——黃金哨子,那麼顯眼。

    我沒停下手上的工作,只是眼睛還盯著他脖子上那串項鏈,記憶中那個油嘴
的山雞.

    他倒是看出我的眼神,有意問我項鏈夠不夠份量。

    「很好看,墜子很特別啊!」我刻意掩飾著。

    「是嗎?是個朋友的,哎,不幫他心裏也過不得!」他有些可惜的說.

    「我這個朋友,曾經很風光,但自從中國隊連贏三場,他場場下對面,還接
了不少中國單,一場比一場掉得大,最後房子也人被抵押,借了不少高利貸. 跑
返前身上摸不出一分錢,找我幫他,硬要把項鏈抵給我,沒辦法,總不能看著他
還見死不救吧?」他慈悲的說著。

    不清楚眼前男人說這番話的用意,但我能肯定山雞現在過的很慘,也許正在
旅途中,還有不停顫抖的逃避。

    看了看我的神情,他笑著說:「你們應該認識吧?」

    「哦!剛看到這個墜子有些特別,以前有個客人帶過,我怕弄錯了,因為商
場裏都有賣啊!你不說真不敢相信。」我解釋著。

    「他叫許常濤,對吧?」我接過他的話問。

    「你比我還清楚啊!打牌認識的,大家都叫他濤濤,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啊!」
他有意尖酸的說.

    「那你還說是朋友?連名字都不知道!」我笑著說.

    「牌友,牌友!」,他假笑著解釋,「這可是濤濤求著抵給我的,剛開始真
不想要,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東西,有麼事蠻大個用?說了不曉得多少好話我才收
下的。」

    我笑了笑,拿起杯子含了一口熱水。

    當含著熱水為他親吻前胸時,嘴唇幾次差點接觸到那條項鏈,但每回都繞了
過去。還能回憶起山雞拿著哨子傻吹的表情,比起眼前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還
是可愛許多。

    他閉著眼睛享受,一雙手順著我後背上下撫摸。當舌頭舔到肚皮時,明顯感
覺到他開始微微挺起腰,裸露的顯示著全身最凸起的部位,不停觸碰到我的胸部。

    吮吸著他的私處,能感覺到他身體輕微的顫抖,還有不斷膨脹表現在眼前那
勃起的沖動。他用一只手不停掠起我耳旁那縷頭發,從耳根到發梢,有序的撫摸。
喉嚨管內不斷發出絲絲呻吟。

    他陶醉,似乎半昏迷著,我能清楚看到那兩個鼻孔,伴隨著鼻孔兩側的細微
收縮,聽得到喉嚨的聲音正是從鼻孔裏面滲透出來。每當他受不了而短暫痙攣時,
都用拇指輕掐著我左耳朵,仿佛是身體感覺刺激而發出前奏。

    過了許久,他把放在床頭的安全套遞給我,為他帶上後,我脫下身上的衣服。

    他還繼續懶懶躺著,身體一動不動。我明白很難讓他從床上坐起來,也知道
他會一直躺著,只到我的身體能讓他全部付出。

    坐在他胯部上,用手掌握著放進自己的身體,他依然不動。

    用力在他身上前後晃動著,隨著我身體節奏顫動的,是他隆起肚子裏面波濤
般的脂肪,為了省力,我用雙手向後撐著床面。而不停抽送的,應該是我。

    因為用力,我一直緊閉著雙唇。

    伴隨著每次前後的運動,汗水開始不停從皮膚的細孔滲出,聚集著流淌下來。

    許久再看他還是閉著眼,眉頭有些皺起,頭稍微向旁邊側了一點,嘴巴半張
開,有些急促但節奏的呼吸著。

    我開始呻吟,因為感覺到很累,是帶著喘氣的呻吟,聲音不是很大。

    聽到我的聲音,他開始動了起來,腰開始很小幅度往上頂,癱在床上的手也
開始抬起,一觸摸到我的乳房,便不停來回搓揉著。嘴裏開始喘起粗氣,似乎即
將到達崩潰的邊緣。

    我用盡力氣擺動著半騰空的身體,狂瀾般吞噬著他的私處。身體的每一個毛
細孔都開始滲透出汗水,癢癢的向下流淌。我的叫聲開始更加急促,尖尖那種被
刺痛的聲音。

    他開始有些控制不住,不由自主的向上頂著,整個人都開始沸騰,和剛才躺
在床上的軀體截然不同。

    一整短暫近似痙攣的抽動後,他終於釋放了出來,整個人軟綿綿癱在床上,
只能看到前胸起伏的呼吸,還有隨著起伏而滑落到一邊的那個金哨子。

    穿上衣服我一刻沒停的收拾著一切。

    拎著垃圾袋,對床上已經差不多睡著的他小聲打了個招呼,我匆匆走出房間
.

    簽單下鐘後第一件事,到洗澡間裏,不停用漱口水漱口,同時把水龍頭擰到
最大,讓水沖刷身體每寸肌膚……

    下班後,君還是准時守侯在老地方,見到我頭發濕濕披著,勸我早點回去吹
幹,他說這樣容易引起頭痛。路上,君問我星期天白天有沒有空。告訴他排的早
班。君有些失望,商量著問我能不能做他朋友的伴娘!

    聽到他的邀請真的有些激動,但又有些害怕。

    「算了吧!要換班,挺麻煩的。」我試著開始拒絕.

    「就算幫忙換班不成嗎?他們要我幫著找一個伴娘,我第一個想到你了!」
君誠懇的說.

    「你朋友那多,沒有嗎?我一個外地的怎麼也比不上武漢市的女孩做伴娘好!」
我激動得坦白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皓,真的你很適合,新娘子也是外地人,新郎家在武漢市住,新娘那邊只
有她父母過來參加婚禮,這情況你應該理解人在異鄉的感覺吧?」君的話讓我猶
豫起來。說實話,我很願意幫君,只是怕人家萬一清楚我的工作後罵君。

    「你肯定行!那天我會陪著你,沒什麼好害怕的」君鼓勵著我。他的話也讓
我憧憬著更多……

    晚上睡覺前,給君發了條短信:「後天我會成功做一回伴娘!晚安」

    六月二十六日 星期天 晴

    六月二十六日 星期天 晴   幾乎整夜沒有合眼,因為興奮.

    昨天已經跟林姐請假換了班,聽到我將參加婚禮去做伴娘,林姐很高興,還
囑咐要打扮漂亮點.

    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想象著即將舉行的那場婚禮.

    當然我只能做配角,但能做這個配角,已經很興奮.

    半夜三點,聽到窗外雨聲,還以為在夢中,爬起推開窗戶,用手摸到雨的味
道,才明白不是在做夢。

    實在睡不著,打開衣櫃,開始找尋婚禮能夠用得上的衣服。

    對著鏡子試了又試,還是最喜歡那件天藍色的無袖連衣裙,不知是否合適穿
到婚禮這樣隆重的場合,其實很想給君打個電話,問問他的看法。

    把連衣服裙掛到衣櫃外,開始等待君的到來。

    不到六點,君打電話來說馬上到樓下接我,開始有些慌亂和緊張,忙碌准備
著……

    下樓見到君,他今天穿得很正規,一件淺紫色的短袖襯衣顯得人很精神。我
問君,穿連衣裙適不適合,君說很好看,還開玩笑說再不用化妝,免得人家把我
當成新娘。

    君開著車,邊開邊告訴我,是找罡借的車,而武漢舉行婚禮很在乎用車,用
他的話說「講排場」。

    「你安心開車吧!少講話,看不出你會開車哦!」我有些佩服君,什麼都會。

    「放心,我開車只要有人坐,就奉行安全第一的原則,呵呵」君笑著說.

    「那你一個人的時候呢?」我有點奇怪他的話。

    「飛」他只吐出一個字。

    看得出他這樣個性的人開車肯定會飛.

    君開車嘴巴講個不停:「我十六歲就開公路賽,一到晚上就跟著一堆人亂飆,
買車的道理很簡單,那時熱播劉德華的《烈火戰車》,飆車的道理更簡單,我比
風還快。」

    他邊開車好象還邊回憶著,我坐的有些害怕起來。

    不斷提醒他認真開車,君告訴我,因為下雨,他不會開快。

    車過了二橋開始往青山方向行駛,君轉了話題——因為新娘家不在武漢,所
以特地到酒店訂了兩間房,新郎會到酒店迎親.

    聽君講的話,很能體會到外地女人在異鄉不容易的那種感覺,哪怕是結婚,
也要比其他人付出得更多一些。

    到了工業二路,一個叫「威仕」的酒店,君把車停到馬路對面。

    准備開門時,君讓我不忙著下,而是走到我身旁車窗外,把傘撐開,為我遮
擋住已經狂注的大雨。

    雨無情的下,君怕我淋到,有意把傘傾向我,他肩膀很快濕透,我不由自主
靠近他,也曾經和君接觸得過這樣近,但這次,似乎真正感覺到他的溫度。

    進了酒店,君帶引著我,繞過許多彎路,到了靠近最末端的1114房間.

    他按響門鈴,不久,一位穿著樸實的女孩打開了房門.

    和君走進房間,看到另外一位女孩,君對她們介紹著我,通過短暫交談,我
知道開門的是新娘,陪伴她的是另一位伴娘。

    新娘忙碌著准備出發,看了看時間,剛七點多。

    君告訴我,新娘馬上要趕到漢口非凡去化妝.

    我傻坐著,也沒什麼話好說,一切都是那麼陌生。

    磨蹭了一會,新娘和另一位伴娘跟我們打個招呼出門了,接她們去漢口的車
來了,在酒店外等著。

    房間裏只剩下我和君。還有她們走後留下的一屋子亂.

    君倒了杯綠茶遞給我。

    「怎麼不講話啊?是因為不熟悉吧?」君問我。

    「平時我也很少講話,可能是不太會講話,沒你嘴巴那麼厲害!」我故意逗
他。

    「沒辦法,我做過銷售,臉早就死了,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能談上兩句」,君
自嘲著說.

    「新娘是哪裏人啊?」我問君。

    「安徽人,他們是在北京工作中認識的。」君介紹著,「新郎和我原來是同
行,人很開朗,你等會就知道的。」

    「君,你羨慕嗎?」有些試探著問他。

    「不羨慕,感覺像結過很多次婚了,特累」他又開始說怪話。

    「啊?你好象沒接過婚吧?」幾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每次朋友結婚,我都參加組織工作,從該包多少紅包,紮花車怎麼安排,
用什麼辦法敲開門,到酒水飲料……反正什麼都管,就覺得很累」他笑著說.

    「你累,新人更累吧?」我問到。

    「我是心累,每次身旁朋友結婚,父母就開始嘮叨,他們的心情我也懂,沒
辦法。」君有些憐憫的說著。

    「真沒打算結婚?」我好奇的問。

    「婚姻?沒想過,老同學聚會,問我婚了沒有,從來我都兩個字回答——離
了。」他仰起頭,噓了一口氣。

    「隨緣分吧!你會遇到和你過一輩子的人。」我開始勸導他。

    「在我的感覺裏面,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曾經愛的時候想結婚,等一切
過後,煙消雲散,發現自己不過夢一場。打個比方,瞧瞧你手裏的杯子——「他
停頓下來,用手指著我手中的綠茶。

    我奇怪的看了看手上杯子。

    「我是打比方,不知道誰說過,但我覺得很有道理,愛情是一杯水,你每次
喝多少就剩多少,很多人是一點點品味的,而我,是一飲而盡. 」這時候的他很
嚴肅,帶著一絲悲傷。

    眼前的這個人,從未有過如此悲情的嚴肅,也讓我感到一絲恐懼。

    「皓,你打算做多久?有沒有考慮過將來?」他關心的問我。

    「打算過,等把房子錢攢夠,再積攢些,自己找個小門面,賣些女性服裝」,
我把憧憬的將來告訴了他,其實這個秘密我很少與人講,是怕人家笑話。

    「你比我有志氣,真佩服你,比我強,好歹你還有將來」君的話讓我感覺到
他內心深處一種絕望的疼。

    「有什麼志氣?誰會瞧得起我?」我笑了起來,是苦澀的笑。

    「做你認為是對的事情,管人家說什麼?要為自己好好活」,他有些激動的
說. 這時候我才覺得是認識的那個君,充滿主見和激情。

    我們談論著生活,忘記了時間.

    九點多鐘,有人按響門鈴,當我打開房門的一瞬間,才感覺到幸福真正存在。

    新娘回來了,穿著白色婚紗。裙擺太長,她用手牽著,惟恐拖到地上弄髒,
那麼小心,生怕沾到一粒灰塵. 在她身上我看到一個女人一生最美麗的樣子,也
是最幸福的一刻。

    新娘笑著,妝化的很自然,不是我們平時那種濃妝豔抹,很能突出新娘樸實
的美,平凡而又聖潔,看上去那麼高貴. 她手裏攢著兩朵綻放的百合花,和曾經
盛開在我桌上的百合一模一樣。

    「好漂亮!」情不自禁,我發出羨慕的贊歎.

    「謝謝你啊!這麼早起來,過來陪我」她說著,感覺這一刻我們已經很熟。

    君走了過來,幫忙接過花,邊走邊說著笑話:「你們頭一次結婚我們能不捧
場嗎?」

    大家都笑了,我也笑了,同時輕輕給了君一拳頭.

    緊張等待著新郎來迎親.

    新娘坐在床上,不停催君快打電話過去,讓告訴新郎她已經准備好,看來她
真的很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君還過細詢問是不是把隔壁的兩老也接過來,新娘說
不用,因為地方太小。

    另一位伴娘開始准備整人的東西,她拿出紙和筆,開始寫起保證書,湊過去
一看,我笑彎了腰。

    「我,保證一生一世只愛我的老婆,主動承擔家裏一切累活重活(包括洗衣
做飯),每月工資全交,不看任何十六歲以上,……」伴娘寫到這裏,問新娘寫
「三十九歲以下」成不成。

    新娘夠認真了,非要修改成八十歲以下。

    看得出,她愛得有多麼認真。哪怕是這麼一句玩笑話,也很在乎。

    君孩子似的把床拉開,騰出一大片空位置,估計他有新的花招在醞釀。

    搗騰完以後,君還不放心,硬把床頭櫃拖到門後抵住,故意打電話給新郎,
告訴他進門會有多麼困難.

    電話中新郎的笑罵聲很大,「叛徒」兩個字我聽得很清楚。

    很明白君的立場,用他的話說,每次有朋友結婚,他總是幫著朋友摧城拔寨,
這次,他徹底做了一回「叛徒」,因為雙方實力太過於懸殊,他支持「弱者」。

    門鈴終於響起,新娘有些不知所措,坐在床邊,咬著嘴唇,可能是太想笑又
不敢發出聲音。

    我們三個人跑到門後,聽得見外面很喧嘩,肯定來了不少人。

    「哪個啊?」君故意放開嗓門詢問著。

    「我,來接老婆的!」是新郎的聲音。

    「敲錯門了,隔壁,隔壁」,君笑著嚷起來。

    我們都偷偷笑著,越對視越笑得厲害。

    外面急了,開始亂拍著門,聲音很大,感覺那一刻,一扇門是擋不住任何感
情的。

    「老婆,你開門啊!我來接你了!」新郎傻叫起來,那感覺真有人要搶走他
老婆一樣。

    「紅包紅包」我和伴娘一起大聲叫嚷著。

    「等到等到,門底下!」。瞬間七八個「紅色炸彈」從門縫下塞了進來。

    我們三個人象孩子一樣,蹲在地上拆著紅包。打開一個,一張一元的,再瞧
他們手上,全是一元的鈔票。

    君開始笑罵起來「真是屁,把我們當孩子哄?門是不開了,你們早點回去。」

    「大的來了,真的真的」門下瞬間多了幾個紅包,我們笑著拆開,終於看到
十元和二十元的鈔票。這一刻,錢的多少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從來不
曾想象拿到十元錢原來如此開心,能夠笑到流出淚水。

    我和另一位伴娘把「保證書」遞了出去,讓新郎大聲朗讀,條件是房間裏面
每個人都保證能聽清楚。

    「我,保證……」夾生的普通話伴隨著笑聲彌漫在空氣裏.

    終於,君把門打開,人潮湧了進來,不知道有多少雙手胡亂開著玩笑,肆意
打著君的頭.

    天空中下起玫瑰花瓣,不停有禮花在房間炸響,每次轟鳴都撒落下無數彩帶。
新郎走到新娘面前,掏出鑽戒,君一把將他摁得跪在地上,還是雙膝著地……

    一切都是那麼浪漫進行著,在場的每個人都笑得合不攏嘴,新郎牽著新娘的
手,准備到隔壁房間和二老說上幾句,突然,君想起沒有泡茶。

    他慌亂找了找,拿起兩個一次性杯子,滿上兩杯「綠茶」。

    「一樣的,瓶子上寫的是綠茶!」君的話讓大家又笑了一把。

    我跟著到了隔壁房間,新人給公公婆婆遞著茶,雖然一切看上去不那麼正規,
但兩位老人還是很高興.

    接過茶時,我看見婆婆的眼淚順著眼角深深的皺紋淌了出來,閃爍著幸福。

    「爸,媽,我走了,你們放心」新娘打著最真實的招呼。

    這一刻,淚水順著面頰滑落下來,用嘴抿了抿,很甜很甜…

    六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晴

    六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晴   老天好象特別吝嗇,才施舍了一天雨,馬
上露出猙獰的本色,拿出太陽肆虐烘烤著大地。

    中午被太陽的強光叫醒,沖了個澡,感覺舒服許多。

    習慣性拉開冰箱,發覺裏面已經空空蕩蕩。

    頂著頭上烈日,我走出樓棟,准備去超市。

    樓下商店,嫂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著張家長李家短。

    商店的老板娘正漫罵著警察,說他們沒用,講了七天破案,現在還沒個著落,
害得大家人心惶惶。

    太陽很辣,我加快了腳步向前走著。

    路過修理店時,「姐」——一句帶著幾分童真的聲音喊得我愣了一下。

    停下腳步,看見店裏那個小男孩正對著我笑。

    他頑皮的招了招手,示意要我過去。

    走進店裏,感覺有點像進了烤箱,空氣不怎麼流通,一陣陣熱浪不停從地面
升起,侵襲著呼吸。

    「你每天都這樣守著啊?」我關心的問他。

    小男孩點點頭,好象記起什麼,轉身跑到櫃子後面,「姐,你等一哈子」,
他在櫃子後叫嚷著。

    不一會,他提著臺電扇笑著走過來。

    我仔細一看,是熟悉的那臺舊電扇。

    還沒開口,他就驕傲的笑著說:「姐,我把它弄好了」,邊說邊拉著插頭往
插座上按。

    一陣清風吹了過來,頓時覺得涼爽很多。

    「不是燒掉了嗎?」我疑惑的問他。

    「是啊!我換了個電機」。看得出他挺自豪。

    「花了多少錢?帶修理費姐一起給你」。邊說邊掏著自己的錢包,出門挺慌
張,生怕沒帶那麼多錢.

    「姐,不用給錢」。他的話讓我有些詫異。

    他湊到我面前,特神秘的告訴我:「昨天商店老板跟老板娘吵架,一發脾氣
把電扇砸了。最後拿來修,來的時候已經垮的嚇人,支架都碎了,沒有配件,他
一氣之下就甩在我這裏不要了」。

    我能感覺到他鼻子呼呼竄出熱氣。似乎很激動。

    「我把電機拆下來拿表一打,還是好的,把你的電扇比了下,好象可以用得
上,只改了下線,結果真就裝上去了」。他得意起來,眉毛不停上下飛舞。

    「那總得給錢你啊!忙活了半天吧?多少錢,告訴姐。」我問他。

    他有些急了,眉頭皺得很緊,眼睛裏閃爍著一種很倔強的眼神,撅起嘴巴說
:「姐,你太看不起人了,平時來的人都一個勁的還價,哥總教我怎麼不讓人還。
但你不一樣,對我這好,我就把你當姐了」。

    他的話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手拿著錢包猶豫起來。

    他很主見的把插頭拔了出來,將電扇放到牆邊。

    「你拿回去用,有問題找我」,他的行動讓我更加不敢談錢的事情。

    「好吧!不跟你爭,先放這裏,我從超市回了過來拿!總行了吧?」我商量
的對他說.

    「那你快去啊!擱這裏,我幫你看著」,他挺高興.

    到了超市,沒有馬上去買菜。我直奔服裝區,逛了半天,挑中一款咖啡色條
紋T恤,憑著記憶中他的身影,拿了件中號。

    當我把T恤送給他時,小男孩感到很突然,許久沒會過神。

    他沒有拒絕,傻笑著接了過去,看得出,很喜歡.

    剛拿到衣服,立刻跑到櫃子後面,沖著我嚷著:「姐,等我一哈」。

    不久,他穿著新衣服走過來,故意挺著胸,特別興奮.

    「姐,你看合適嗎?」

    「挺好的,我也是估著你身材買的,沒想到很合身啊!」穿的很合適,也顯
得成熟許多。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啊!」我問正在有些自賞的他。

    小男孩憨憨的微笑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說出:「恒子」。

    「恒子,店裏這麼熱,電扇吹的都是熱風,你受得了嗎?」我還有些不習慣
的叫著他名字。

    「還好,早上比較曬人,下午太陽就跑後面去了,比起家裏,這已經強很多
了」他告訴我。

    是啊,強很多!

    拎著電扇,和恒子打了個招呼,我往家走著。

    路過商店,老板娘和人正談著牌局,都是些條子萬子之類的話,看了看她身
旁,也沒人打牌,老板娘卻講得很大勁。

    吃過中飯,已經快三點,只看了一眼床,又開始犯困。

    強忍著不讓自己睡覺,打開電腦上網,碰見遠在天涯的朋友,開心聊著。

    手機不知什麼時候響了,很長時間才想起是電話來了。

    林姐在電話中通知,今天提前一小時到公司開會。

    提前准備著晚餐,不知道公司發生了什麼事。

    到休息室的時候,三號來上班了,正和老八熱鬧的談著,見到我,馬上從包
裏掏出一罐「旺仔」牛奶,塞到我手上。

    「才還跟老八講昨天和的幾大個和哦!打了三家陽光頂」,三號笑得合不攏
嘴說著「老八都說我杠的是那個事。一分的一盤贏了一百五,請你喝水撒」。看
來三號在家休息過得挺充實,「陽光頂」這個新詞聽得讓我也著實笑了一把。

    到是沒看見二十八號,這星期她應該和我們是排一個班,但昨天好象也沒看
到她。平時也很少聽她講話,偶爾只能聽到她發兩句牢騷. 也許來晚了,還在路
上。

    林姐很准時的到了房間,但28號還沒到,今天這份上估計她又要接罰單了。

    「今天宣布公司幾項規定,大家要聽好了」,林姐很嚴肅的講著,我們都很
認真的看著她。

    「每個房間門上那塊小玻璃,原來的窗簾全部拆了,是上面檢查規定的,以
後上鐘要記住,用浴巾或者客人的衣服把玻璃遮起來。」林姐很具體的說著。

    「還有,公司現在開始規定你們每個人在一個月中,最起碼有四個回頭客,
沒有達到要求的,差一個人扣五十。」林姐剛說完,大家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安靜一下,等我說完了你們有不清楚的再問我」,林姐的話讓底下頓時無
聲。

    「公司會在這個星期天對幾個房間進行裝修,你們那天全體休息」,林姐看
了看。感覺她已經把事情都講完了。

    「還有不清楚的現在可以問我」,她把話說完,見沒人提什麼,轉身出了門
.

    「生意不好整櫃臺啦」,老八第一個發出牢騷.

    「也是哦,檢查時掛個啥子錘子都沒得用哦!」二十六號說出她的想法。

    「這你就不懂了撒!不許掛窗簾是上面規定的,這是按規定來的撒!真的有
檢查還等到你在裏面?也不想想來了這長時間,上面檢查過幾回撒!哪回沒提前
通知啊?」一號好象很熟悉情況,幫二十六號解釋著。

    二十六號聽她一說,好象也明白了許多,默默點著頭.

    「TMD是誰出的餿主意?一個月要有四個回頭客,搞不好沒有回頭客還要
扣錢,要是一個沒有就是兩百啊!」三號憤憤的罵著。

    「也不是很難啊!」姍說著她的想法。

    老八到一點面子不給她,蹭了她一句:「哪個跟你比咧?你又會媚!」

    姍沒理她,底著頭開始按手機.

    我輕踢了老八一腳,畢竟姍也不是故意針對大家。

    閑聊著,化妝師來了,看到人到得很齊,高興的招呼著大家化妝.

    等待時,想到了君,其實也就一天多沒見到他,很想知道此時他在幹些什麼
. 掏出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你在忙什麼?吃了嗎?」

    不久,收到他的回信:「正和家人吃著晚飯,天氣挺熱的,你要注意身體」。

    看到他的短信,感覺心裏暖暖的,想象著他吃飯的樣子,肯定又在不停的講
.

    晚上上鐘,大家都按著規定掛起自己的「窗簾」。

    早上下班換衣服時,才發現屬於二十八號的櫃子打開著,只有一套鑰匙插在
門上,隨著其它櫃門開關的震動,垂下的那把不停晃動著……

    六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晴

    六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晴   早上回家,想上網看看再睡覺,結果撥號
顯示「678」,按了很多遍,總是提示著同樣的錯誤,可能網又壞了,經常這
樣,過半天自己會好。

    中午被靜的電話吵醒,她說早上打過兩次,都人沒接。可能手機被枕頭壓住,
加上我睡得太香,沒有聽到。

    靜又對我談起找工作的事情,告訴靜公司剛有同事辭職,會幫她跟林姐提。

    靜很高興,說有空一定請吃飯,還讓把君叫上。我滿口答應了,其實現在她
這樣近況,飯是不用她請了。

    掛斷電話,躺在床上,似夢非醒般懶懶犯著迷糊。

    突然想起遠方的父母,讓我有了精神,拿起電話撥通了父親的號碼.

    通話中父親告訴我,手機很好用,他還把號碼告訴了在姊歸上班的大妹,讓
她也好與家人常聯系。詢問他修房的事情,父親說看中靠近馬路邊的一塊地,比
現在住的位置好走很多,有兩幹,算起來也有八十個平方,價格有些貴,人家要
七千塊,父親說等我回去看了再做決定。

    我答應父親,只要有時間一定回去看,讓他不慌著買. 不停囑咐父親,年紀
大了,別總跑來跑去,在家多陪陪媽,要注意身體.

    再也睡不著,開始琢磨父親說的地大概在哪個位置,盤算著要花多少錢,是
應該回去一趟了!下個月上旬回家應該沒問題.

    起床後熬了一鍋稀飯,菜也可以偷懶不做,吃點鹹菜、腐乳倒也挺舒服。

    把一切都打理清楚,偷著閑打開電腦,發現還是該死的「678」,拿起電
話,打通了「10000」臺.

    接線小姐很客氣詢問了具體情況,並約好明天早上來人解決. 掛斷後,電腦
提示音還建議對她服務提出回饋評價,毫不猶豫給了滿分。

    吃完晚飯,看了看窗外的太陽,發現它已經開始漸漸疲憊,收拾了一下出門,
踏上每天都要來回的道路。

    樓下街坊早早吃過飯,坐在自家搬出的小凳子上,搖著扇子,圍坐一起談著
天。商店老板忙碌的拉著電線,為門口夜場的麻將提前做著照明准備。

    路過修理店,恒子端著個大碗正坐在門口躺椅上吃著飯,看到我,他一口吞
下嘴裏塞得滿滿的飯菜,主動打著招呼:「姐,晚上出去玩?」

    「是啊!你還沒收攤子?」我順著他的話轉了個彎。

    停下腳步,看了看碗裏的菜,和他聊了兩句。

    「有臺電視是早上送來的,修好了沒來拿,我再等等,多守一下」,恒子老
實的說.

    「自己做飯啊?」我問他。

    「哥哥在家做好送過來的,已經吃慣了。當然肯定比不上家裏老娘做的味道
好!」他有些炫耀著說.

    是啊!自己也很久沒有吃過媽用灶臺燒出的菜了,好想回家幫媽在灶臺下拾
掇柴火,讓媽做出我最喜歡的菜。

    走的時候,恒子還關心的勸我早點回家,說晚了路上不安全。

    「知道了,恒子」,我答應著。其實能看見的,應該是明早的朝陽。

    到了公司,化妝師很熱情的主動對我打招呼,其實每到月底,她都對每個人
都很熱情。

    老八比我晚來半步,她今天的穿著讓我吃了一驚——淺藍色水洗色牛仔長褲
緊緊的扒在身上,到是很能顯示出她曲線,但看得都有些熱。

    「老八,新買的褲子?你不熱啊?」我思索了半天,終於好奇問了她。

    「狗屁新買的,工資還冒發來!幾熱哦!死人天氣,沒一哈涼快,你看看我
身上的汗?得馬上去洗個澡,快不行了」。她邊說邊拉著那件短袖低胸T恤,故
意把胸口拉的很開,我知道這樣做是為了更加涼快點.

    「那你穿這麼多幹嘛啊?」

    「麼談撒!起來過細對著鏡子一看,完全不是那個事了。前些時衣服穿的涼
快,總是吊帶背心,短裙子撒!結果你看!」說著她拉開衣服口,露出靠近內衣
的皮膚,看上去確實膚色差異很大。「擦了防曬露都是這樣,不擦還不變成非洲
人?還是穿遮得多點的,慢點胯子也搞成象穿了絲襪的,那才真是非洲人的爸爸
踢毽子了!」

    最後一句話讓我和化妝師笑的直捂肚子,最關鍵是老八還做了個踢毽子的動
作,太滑稽。

    也為難老八了,今夏太陽特別殷勤,每天都無私奉獻著,給武漢大地它最熱
情的愛。

    三號來得最晚,讓化妝師等得很是著急。可她卻要緊不慢晃了進來,手裏拎
著把折疊傘,一走一甩。

    化妝師還是很客氣的跟她打著招呼,三號好象感覺不出化妝師等待著很著急,
還拉著老八小聲講了半天。

    「幫幫忙,大小姐能不能快點啊?」化妝師急著趕場子,說得有些急。

    「我?」三號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驚訝。

    「是啊!快點坐下來,時間不早了!」化妝師很急,低頭看了看手機.

    「麼急麼急,這熱的天,等我一下,馬上來啊!」三號好象沒事一樣放她東
西去了。

    「人家急死,她二了的!」化妝師看著我們說著,其實有些自言自語.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大家裝做沒有聽,都見各人忙著自己的事。

    姍好心幫忙催了三號一句,帶著很重的方言,我沒聽得太清楚,好象意思是
告訴三號,人家等著她有些著急。

    三號人還沒從櫃子後面出來,嘴裏已經開始陽奉陰違起來:「曉得了,個板
馬皇帝不急太監急。總讓人喘口氣撒!」

    姍有些委屈,爭辯著:「我也是看到人家急才幫忙告訴你一聲的」。

    三號聽到後,走到姍面前,笑眯眯的,很客氣說了一句:「喲,謝謝你好心
來」。然後很快坐到那張化妝椅上。

    姍第一個排到上鐘,出門時一句話沒說,看得出她很不開心。

    人剛出門,老八就馬上和三號開始嘀咕起來:「看她那個拍馬屁的相看,明
曉得化妝師有後臺,故意幫腔,完全吃屁的樣。」

    「是啊!賺錢就賺錢,總不能賺我們錢還要看她臉色撒!完全心裏冒得數。」
三號說出了她的心裏話。

    「我就看不慣小裝佯的,麼看她一臉無辜相,心裏有數的很。」老八罵著姍。

    「算了,姍也不是故意的,你們就少說兩句」。我有些為姍感到委屈,勸著
她們。

    「五十八,你太老實了,不曉得她幾賊,哪天把你賣了你還會幫她數錢的」
老八岔著嘴勸導我。

    「人家還好!總是一個人掰弄手機,也沒惹過誰」。我回想平時姍那默不作
聲的樣子,為她爭辯著。

    「還冒?老娘上次說罵新規定的時候,不是她接的下嘴?還‘不是很難’,
明擺是拍馬屁撒!」三號很氣憤的說.

    「我不馬上幫你搞得她冒的話說了!先真還沒看出來她有幾討人嫌」。聽老
八說話,感覺好象她總能夠火上幫著澆油。

    「姍還小,我有空幫著說一下,她肯定不是有意的」,我對三號說,把她說
通了,也應該沒事了。

    「算了,今天不跟她計較了,麼哪天再犯到老娘手上!」三號說著,開始有
些傲慢的笑了起來。

    總算能夠風品浪靜的熬到早上下班,她們都沒理會姍,連中途吃夜宵也沒算
上姍那份。

    我拉著老八最先走出公司大門,並排走著,准備勸她不要再和姍鬧下去。

    還沒開口,老八已經潑辣的嚷了起來:「不用勸我什麼,你心太善了」。

    「能在一起也是緣分,你何必呢?」我還是勸著老八,畢竟大家同事一場,
也沒發生多大事。

    「我和一個接過婚的男人談過朋友,他有一句話讓我真正明白這世界活下去
的道理,你想知道嗎?」老八突然問我。

    我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老八笑了,是那種冷冷的笑,平時很少能見到她這樣的笑,一種近似無奈的
笑容。

    「他告訴我,你回去看看動物世界吧!」老八笑著把謎底說了出來,那一刻,
她似乎已經變得很灑脫。

    回家路上,天已經不再是朦朦亮了,不經意看到遠方彤彤的太陽已快要升起,
但天幕中,還閃爍著一顆星星……

    六月三十日 星期四 晴

    六月三十日 星期四 晴   今天把我叫醒的,不是太陽的強光,而是手
機的鈴聲,朦朧中感覺床上的手機似乎響了一個世紀.

    迷糊中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稱是電信局派過來做網絡維護的員工,馬上到
我家來檢查網絡不通的問題,讓家中留人。

    掛掉電話,准備繼續睡,也沒看時間,但感覺好象剛剛睡著。

    眼睛還沒合上,突然想起將要發生的事情!我立刻爬了起來,慌亂中看了看
手機,才早上九點半,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穿著睡衣跑進浴室,對著鏡子看了看,裏面那雙眼睛腫得有些厲害,還帶著
血絲. 管不了太多,洗口洗臉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忙亂跑到房間抓起一件連衣裙,
竄回浴室換上,把睡衣擱進洗衣機,也算為它找到一個合適藏身的地方。

    拿起梳子開始整理頭發,長發蓬松得有些亂,只好不停用梳子沾著盆裏的水,
讓它們看上去伏帖一些。

    電話在我忙亂的時候響起來,通話後,才記起是朦朧中那個男人的聲音。

    「你家樓下車棚旁是不是有個小商店?上4樓吧?」

    「你不要掛電話,我馬上到陽臺上看你走的對不對」拿著手機,我從陽臺上
探出頭,向下張望著。

    「看到你了,直接上樓,靠左邊的門」,我看到了商店旁,一位邊推著自行
車邊打電話的男人。他抬頭也看見我,拿著電話沖我搖了搖.

    打開大門,不久,他出現在我面前,一個和君年齡相仿的男人。

    斜背著一個單肩大包,「中國電信」四個大字很醒目,占據了大半面積. 能
想象到他騎著單車穿梭在大街小巷,就是是一道流動的廣告牌。

    進門前他非要脫下涼鞋,我勸了半天,可他一再堅持。忙到門後拾起一雙拖
鞋,放到他面前。

    「謝謝啊!」他客氣的說. 感覺自己臉上發燙,因為地板已經兩天沒拖了。

    「電腦在哪裏?」進房的第一件事情,他就詢問著有關的工作。

    我忙小跑到桌旁,打開電腦.

    他走到顯示器前,熟練觀察著屏幕上的字,左手手偶爾敲擊著鍵盤.

    屏幕亮光反射在他那黑黑的臉上,我能很清楚看到他面頰旁,鼻尖上聚集著
晶瑩的汗珠。

    窗外,太陽光強得刺眼。

    忙把床邊的電扇拿到桌旁,插上插頭.

    他太投入,專心盯著屏幕,風吹得他T恤開始顫抖時,只是對著顯示器說了
聲「謝謝」。

    他忙碌著,我有些躊躇的拉開冰箱門,除了冰了點白開水,一無所有。

    當我端著冰水有些不好意思走到他身旁遞過去時,沒想到那張汗水的臉上露
出一絲笑容。

    「喝點水吧!」我更難堪了,要是家裏有些飲料也不至如此尷尬了。

    「謝謝,搞這客氣!」他著接過杯子,大口的喝著水。

    「你每天都這樣啊?」我有點好奇的問他。

    「是啊!現在電信都是我們這年齡的在外面跑維護,我還是正式員工哦!」
他很健談。

    「每天都是跑到有問題的客戶家檢測啊?」真很想了解他每天的工作。

    「哪裏有問題就往那裏跑唄!不光是上門服務,看到門口的大箱子沒有?經
常要爬杆子。」他說的杆子,肯定是電線杆。

    他繼續調試著電腦,拔下電腦後的電話線,從背包裏掏出一個藍色儀器,有
點像手機.

    熟練的把線頭插進儀器,然後用耳朵仔細聽著。

    看到那濃濃的眉毛開始隨著眉頭沉了下來。

    「線路有問題,你等著,我下去檢查。」說完,他從包內拿出幾件工具,出
了門.

    二十分鐘後,他回了,一刻沒停的開始接線測試。

    眼前這個男人仿佛剛出門淋過一場雨,汗水把衣服牢牢粘住,侵蝕著衣服變
了色。手臂上弄得很髒,一道道黑色印記。

    他很快把線接好,點擊著圖標上了網.

    「好了,你來試試!」他自信的說.

    「你先去洗洗吧!全部汗透了」我指著浴室。

    「謝了」,他說著往浴室走去。

    瞬間覺得不太放心,小跑著比他快一步進了浴室。

    「這有洗手液,肥皂」,對他介紹著,擔心他不好意思用。

    他出來時,見我在掰弄電腦,第一句就是:「再好了吧?」

    「好了,謝謝你啊!」

    「其實每天到很多客戶家維護,每天遇到不同的人,習慣了,你就不用再謝
了」他有些苦澀的說.

    「天太熱,真是辛苦你們啊!」我打心裏說出實話。

    「轉業回來找到這份工作,已經很知足了,單位三十多歲的同事都調到其他
部門工作,象我們年輕些的都在外面跑,以後會好些的」。邊收拾東西,他邊說
著。

    「做事其實都是做一行厭一行,但不做沒飯吃啊!有老婆孩子要養撒!」他
笑著說.

    一個溫暖家庭能讓這個男人在外拼命工作,也能想象出他有多愛自己家庭。

    他掏出電話,對公司匯報著工作情況,最後,把電話遞給我。

    「你好!我是電信局,問題解決了嗎?」對方詢問著我。

    我客氣的告知一切已經很正常。

    出門前,他遞給我一張小卡片,仔細一看,是張電信局入戶工作人員服務卡,
姓名欄上清楚寫著「彭」。

    他有些不放心,對我解釋,家裏網絡問題直接打他電話,叫他小彭就行了。

    「我比你還小些!總不能這樣叫吧?」我笑著逗他。

    「不要緊,大家都是這樣叫,不分大小了。」他豪爽的說.

    目送著他下樓,望著匆匆消失的背影,心中充滿感激。

    晚上七點,走在熟悉的路上,前方夕陽用餘輝火燒著雲彩,映得遠方一片金
色。匆匆路人,用最平凡的腳步,每天重複丈量著這座城市。

    而老天撒向所有人的,我想應該是金色。

    七月三日 星期天 晴

    七月三日 星期天 晴   中午醒來,心情突然輕松一截,因為放假。

    拿起手機,發條短信給君,問他在忙些什麼.

    剛發出不久,信箱顯示收到新信息。

    ……「你知道世界上做什麼事情最痛苦?」君的信息讓我困惑。

    「不知道」我回了過去。

    ……「上班」

    笑了起來。

    ……「你知道世界上什麼事情比上班更痛苦嗎?」

    認真想了半天,還是回過去三個字。

    「不知道」

    ……「天天上班」

    我大笑起來。

    差不多五分鐘,沒有回複信息,因為一看到「天天上班」四個字,我忍不住
會接著笑。

    又想了會,回了條:「今天我不再痛苦,你呢?」

    ……「我天天都不會痛苦」。他回複得很快,幾乎沒考慮.

    不久,君打電話過來,接通瞬間,猜他肯定聽到我的笑聲。

    告訴君,自己今天休息,靜說今天要請我們吃飯。他很高興答應了。

    洗完臉後,跟靜打電話,響過很久她才接,電話中的聲音很迷糊。

    「你還沒起床?」我肯定的問她。

    「是啊!昨天晚上玩得很晚,累死了!」靜懶懶說著。

    「早上下班跟林姐提了你想到公司上班的事,林姐答應了,要你這兩天隨我
一起到公司面試。」我告訴她一直在等待的答案。

    「真的?太好了」聽到她突然變得興奮的聲音。

    「飯就不用你請啦,等會一起出來吃飯,還叫了君」,我通知著她。

    「好啊!馬上起來,下午沒事陪我一起逛街!」靜對我撒起嬌。

    難得有休息,於是答應了靜的「非份要求」。

    靜和我約好四點到「SOGO」大門口見面。

    快四點,到新化路前站下了車,從空調車走出的一刻,真的感覺到什麼叫做
「熱浪」,呼吸的空氣,都是令人窒息的溫度。

    走了一段,感覺好了很多。只是因為太陽烤得路面發燙,所以走路時腳下似
乎踩著火碳。

    今天是星期天,「不痛苦」的人很多,哪怕天再熱,依然高不過大家逛街的
情緒. 女人們都打著傘,用實際行動抵抗著太陽。而我,不習慣帶傘,顯得有些
另類。

    「SOGO」門口,聚滿等待的人,我也鑽了過去,因為那裏能享受到免費
的冷氣。

    靜每次約會喜歡遲到,磨蹭的時間總是十分鐘左右,果然她老人家打著把傘
左顧右盼出現了,也是晚到十多分鐘,眼睛不大好的她,眯成一條縫找尋人群中
的我。

    偷偷繞過去,走到她身旁,猛的拍了她一把,靜嚇了一跳,差點丟掉手上的
傘。

    好長時間沒見到靜,她更加時尚,低腰牛仔褲把優美的曲線展露無遺,配著
黑色的吊帶背心十分性感,加上那頭黑黑的披肩長發,更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
球。

    靜看到我,也很高興,不停問著最近的情況.

    從錢包掏出一百塊錢遞給靜,她有些糊塗的看著我。

    「你拿著,等會一起吃飯你買單。君會來的,我對他說是你請客」,把錢塞
到她手中。

    「說過我請的!你幹嘛?」靜有點惱火,和靜一起這些年,我清楚她從來都
是有一分用兩分。

    「等你上班後,發工資請再請我們是一樣啊!再說過兩天我要發工資了」我
拐著彎勸她。

    靜拽不過我,把錢紮進褲子口袋。

    「捅好!還有一半在外面呢!」我羅嗦的囑咐靜,知道她經常掉錢.

    和靜逛著「SOGO」,她總能在化妝專櫃前流連,促銷小姐不厭煩的幫她
試著各種彩裝,靜那張瓜子臉被化的很有輪廓,顯得更瘦。也有小姐勸我試試,
被拒絕了,不太習慣化著濃妝走在路上。

    掏出電話給君打過去,告訴他我和靜在逛街,君說馬上過來,問清楚後,又
主見的決定半小時後在武廣人頭馬雕塑下見面。靜不時搶過電話,在電話中調侃
著君。

    君比我們到得早些,穿著一件大紅色「ADIDAS」短袖運動衣,人群中
格外顯眼。

    靜故意逗他:「帥哥,又買新衣服了?」

    「蟋蟀,買上當了哦!」

    原來前幾天世貿做活動,君三折買的,結果他逛到新華路「運動人」,同樣
的款式還便宜十六塊.

    「逛街就是收集情報,象我這樣就是失敗,十六塊錢,能買好多冰淇淋!」
他開始自怨的笑著說.

    「就是十幾塊錢?我請你吃冰淇淋算了。」靜一向不在乎吃虧上當,只要喜
歡,多貴的衣服都舍得買,當然前提條件是她荷包有錢.

    「不是錢的問題,就是特慪氣,有上當的感覺」,君振振有辭.

    突然想起怪人到酒吧點酒從來沒說過貴,我馬上開導他,「就當喝了一杯不
得了?」

    我的話讓大家都笑起來,君再也沒提衣服的事。

    和靜拉著君逛著商場,君倒是很細心,一直提醒我們注意小偷,但那張嘴巴
跟著他也夠累,每走到一個品牌前,他都能講個不停。讓我和靜都有些害怕的是,
他能說出女式服裝和化妝品甚至內衣的品牌原產地,很多東西連我們都不懂。

    「艾格是法國牌子,款式比較同步,很合適東方女性穿著,只是用料差了一
些,ONLY是荷蘭品牌,比較前衛,美寶蓮和歐泊萊在中國是一個代理商,Z
A的粉底也供給資生堂……」他的話讓靜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感覺君此刻是導遊,向我們介紹著名勝古跡.

    靜突然說出一句話,讓我紅了半天臉。

    「下次我逛街,把你的君借給我啊!」

    她的話好象投下顆炸彈,但沒有爆炸,落下的地點是我心裏.

    一時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向君解釋,他肯定會認為我與靜說過什麼.

    不敢看君的眼神,害怕那種相視的尷尬,我偷偷用勁掐了靜一下。

    也就在掐靜手臂一瞬間,君剛好側頭准備講什麼,小動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難堪的低下頭,默默的笑著,悶悶數著地磚格子。也許君會認為我在自做多
情,可一切不是他想象那樣。而靜的話更讓他容易誤會我把他當成屬於我的一件
東西。

    仿佛察覺到我的變化,他馬上笑著說:「正愁沒人陪我逛啊!以後有時間大
家一起逛,你們把鞋多准備兩雙就行」。

    他的幽默頓時化解了我的尷尬,心裏感覺癢癢的,又揪了靜一下。

    靜笑著輕輕打了君一下,嘴還不饒人的說:「以後你打我,我就打他,看你
舍不舍得!」

    不敢再得罪她,怕她那張小嘴又若出什麼事端。

    不知不覺逛到六點半,靜嚷著餓了,君提議到商場旁一家餃子館吃餃子。

    出了側門往左走不多遠,看到君說的那家餃子館,燈光明亮,透過碩大的玻
璃窗,能看到裏面坐了不少客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張靠玻璃窗的桌子,(因為自己比較喜歡坐著欣賞路人的各
種儀態)。君讓我們點菜,接著一溜煙跑了出去。

    透過玻璃窗,看到他飛快跑到街對面小攤上買東西,不久拎著個塑料袋又興
匆匆跑了進來。

    原來他買了三杯綠豆沙,放到我們面前,細心幫著插上吸管。

    「嘗嘗,味道很不錯,特別冰爽,夏天喝能清火的」,他邊介紹著,邊提起
以前上班時路過總會買這家的飲料,「你看生意多好!這年頭任何行當做好了都
還賺錢!」說話時,我看到那雙眼睛中仿佛充滿夢想。

    飯間,靜盤算著籌劃晚上的活動,難得放一天假,我也准備痛快玩一次,君
提議唱KTV,靜樂得合不攏嘴,有玩的,她就開心得象過年。

    吃完飯,靜搶著付帳,看到她站起身掏錢的樣子,我忍不住笑起來。

    君問我為什麼笑,回答他:「不告訴你」。

    君提出請我們到隔壁「空中補給」K歌,然後盯著靜的包發了半天呆,也看
不出他要搞什麼名堂。

    還沒等我們會過神出門,君已經跑到街對面拎了瓶大可樂,對著我們揮手。

    和靜走了出去,他過街湊攏來。

    「靜,你的包應該放得下,」他神秘的建議.

    靜很爽快拉開包,塞了進去。

    原來樓上飲料很貴,不能明著帶進去,所以藏包裏,君說節約了他會舒服些。

    也奇怪,平時靜總能瞎花錢,但這次又特別支持君的作法,還非不讓君幫著
拎包,硬說自己能成功帶進去。

    靜沉著的進了包房,當招待一出門,我們高興得相互擊掌慶祝,那一刻,仿
佛孩子惡作劇成功般興奮.

    靜硬讓我和君對唱一曲,推辭了半天,拽不過她,問君會唱什麼,回答卻在
我意料之中:「你能唱的我都會!」儼然那個自信的他。

    「滾滾紅塵吧!」我的話讓君吃了一驚.

    「你們這個年代還有會唱滾滾紅塵的?好象都只認識周傑倫吧?」他的話充
滿挑釁,最可恨是還做出一副耍雙節棍的動作。

    隨著音樂前奏響起,仿佛又回到看電影時那種感動,帶著自己的情緒,唱了
起來:「紅塵中的情緣,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沒想到君唱歌時聲音不象體型那瘦弱,而是沉重的略微沙啞。第一次合作,
我們配合得很好,靜聽完後發著呆,像還在回味。

    剛一結束,君就點燃一支香煙,動作很緩慢,伴隨著眉頭的緊鎖,沉思起來。

    我把話筒遞給了靜,她到發呆中清醒過來,點了幾首最愛的:《三十六計》,
《七十二變》,開始半陶醉的嗨唱著。

    最後一首歌,君點了一首張國榮《今生今世》,他說獻給自己的偶像「哥哥」,
開始演唱前,還對我講敘了一個故事,「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
一直飛,一輩子只能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有些明白他的想法,
又不太清楚具體東西。

    君模仿的很象,我閉上眼睛,能聽出那是發自他內心的聲音。

    深夜,把靜送回家後,君和我並排走著,不再是活潑的他,只有一路沉默。

    到老地方,硬沒讓君送我上樓,不想讓他太累,更不想看到他孤單離去的背
影。

    樓梯上,一片漆黑,我不願用電筒照路,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總感覺面前
有堵無形的牆,仿佛每一步都會撞上。

    扶著攔杆,一步比一步更能感受到莫名恐懼,我繼續登著,並沒有畏懼,把
捏著鑰匙的右手湊到眼前,也只能模糊感覺它的輪廓,因為黑暗。

    使勁捏了一下鑰匙,手心傳來陣陣麻麻的痛,直接穿到心裏,黑暗中,也許
正因為這種感覺,讓我更清楚自己的存在,還在不斷前行。

    七月四日 星期一 晴

    七月四日 星期一 晴   睡醒後,枕頭上留下被淚水浸濕的一塊印記。
記不起昨夜做過什麼惡夢,只有鹹鹹味道。

    早班的頭一天,還沒完全從昨天的懶懶散漫中習慣過來,賴在床上,清醒發
著呆。

    許久,記起今天要帶靜到公司面試,她肯定還在夢中,撥通電話催她起床。

    果然她還在睡覺,聽筒中反複演唱的歌曲讓我有些厭煩。響過無數次後,再
也忍不住,把電話扔到一旁。

    每次都是如此,讓周圍人替她操心,可自己從來不急。

    午後,也沒等到靜回電話。

    路上,還是那個太陽,每日不厭煩的出現在頭頂,空氣仿佛已經被它煮沸,
透過衣服的遮擋燒刺著身體每個毛細孔。伴隨我前行的,是身旁短短影子,它象
個孩子,依賴般牽著衣角,一蹦一跳。

    到公司不久,靜才打電話過來。

    「皓,我沒聽到電話鈴,睡得太死了。」聲音聽上去很無辜。

    「好歹你也得惦記一點吧?說好的事情。」我有些煩躁。

    「明天吧?」靜開始和我討價還價起來。

    「明天早點吧!在沒開門營業前,你一定要記得啊!」

    「好,明天肯定會起得來,」她保證的說.

    「說好明天,明天過了就沒有明天了。」我再次提醒著靜.

    老八來時顯很開心,可能是因為姍今天開始休息。

    她自言自語的嚷著:「真是舒服,眼不見心不煩!」,好象姍是一粒沙,出
現在眼前都會讓她難受。

    告訴老八明天靜要來的消息,她很興奮,「跟你是好姐妹?那我又多了一個
伴!」

    「還不知公司會不會錄用呢!看你高興成這樣!」我有些擔心的說.

    「人長的漂亮嗎?」老八問。

    「恩,很漂亮,我們也是在一起上班認識的,她和你一樣喜歡逛街買東西」
我點著頭說.

    「那還有什麼問題撒?又是你介紹的。」

    老八說完,馬上跑到三號面前炫耀起來。

    「明天又多了個逛街的伴,是五十八的朋友,叫靜」

    「麼意思撒!有了新相好的?」三號故意逗她。

    「看你吃醋的相!哼」老八也夠酸,頂了她一句。

    「要是以後大家在一起了,你們要多照顧她,我可一直把她當親姊妹。」我
笑著對她們說.

    「麼談這些,我從來把你當自己親妹妹,還能虧待她?」三號誇張的說.

    「對了,知道昨天為什麼放假嗎?」老八突然想起,滿臉疑惑的問三號。

    「裝修撒!」三號扯起嗓門大大冽冽講著。

    「好好的,裝個麼鬼修撒!一天冒開門,少賺幾多哦!」不知道老八是在為
自己,還是在為公司惋惜。

    倒是上班後林姐對大家的培訓,揭開了謎底。

    她來時穿件米黃色的無袖旗袍,顯得特別漂亮。

    「林姐,旗袍好漂亮啊!條子這正」,三號有些拍馬屁,贊歎著說.

    林姐笑了,和氣的對大家開始講起來:「公司裝修了四間貴賓房,我帶你們
一起去看看」。

    跟隨著林姐,一行人魚貫來到靠大廳最右走道的688房間.

    林姐姐打開房門,我們三三兩兩走進房間.

    和原來比起,房間裝修也沒什麼變化,只是在床的對面加了張電視櫃,添置
了一臺電視。櫃子旁多了張單人沙發.

    倒是床中間頂面的天花板上,並排釘了兩根一米多長的不鏽鋼管。一條紅色
金絲絨帶分兩頭栓到每根管子上,帶子頂端系著兩個小銅鈴,遠遠看上去更像是
秋千。

    「大家都看到了吧?以後上貴賓房的鐘,比其它房間每個鐘多五十塊. 」林
姐耐心的講解著。

    從688回來,大家圍坐在休息室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

    「這是個麼玩意啊?幫人家踩背的?」三號笑著說.

    「踩背?就你那個腳法,一下沒拉好,還把底下躺著的人踩骨折了哦!」老
八開著玩笑說.

    「我知道是個啥子玩意」,四十六號一句話引起大家十分的關注。

    「你們武漢叫這紅繩子」,她說到。

    「說些鬼話,我也曉得那上面掛的是紅色繩子來,全世界只要不是色盲,白
癡都曉得這是條紅繩子,」一號岔嘴說.

    「討人嫌,你聽別個講完撒!」三號說著橫了她一眼,「四十六,你接著講,
麼理她」

    「在原來公司上班,和客人做過,要用各種姿勢在紅繩子上做,很累人」。
四十六的話讓大家終於明白。

    「哦!我知道了,聽客人問過,當時還不清楚,客人還跟我解釋了半天,今
天見到了,其實我還是曉得的撒!」老八恍然大悟。

    「黑我!我這把年紀也要上去?搞死人啊!」一號感歎的說.

    「你上去蠻好,幾像雜技演員哦!」三號譏笑她說.

    「你怕你不上去演的?」一號一句話讓三號頓時啞口無言。

    下午,有個挑剔的客人換了兩次人,排到了我。

    回來的同事告訴我,客人在608房間.

    拿起小包,我走出休息室。

    路過大廳時,正巧碰到林姐,她小聲的問我:

    「五十八,你介紹的人呢?今天怎麼沒來?」

    「她今天有點不舒服,明天會早點過來。」我有點尷尬的對林姐解釋著。

    「那說好明天了,我會在辦公室等你們」

    「謝謝林經理」,聽到林姐的話,終於松了口氣。

    敲了下608房門,裏傳來一聲普通話「門沒鎖」,

    推門走進房間,一位三十出頭的男人躺在床上,正仔細打量著我。

    沒有馬上與他講話,走到離他一米距離,我端正的站住了,微笑看著他。

    眼前這個男人不知道還會不會換人。

    他笑了,到挺和氣的說:「過來啊!幹嘛離我那麼遠?」

    「我哪知道你還會不會換別人啊?」我笑著坦白說.

    「換人倒不是為了別的,主要是讓‘媽咪’知道我很挑剔,你們也會更重視
我!」他也挺誠實。

    「你挺壞啊!」我故意逗著說.

    「哪要你長得這麼漂亮呀?」聽得出他經常光顧,很有經驗。

    「我可是公司最醜的一個啊!」我自嘲的說.

    「哦?但我認為你是最漂亮的!」他油腔滑調的說.

    跟他打了個招呼,我出門准備著。

    當我端著水再次進房時,他已經脫去上衣,背朝天平臥床上,雙手搭在枕頭
上。

    把水擱到床頭櫃,抓起他脫下的衣服走到門邊,把玻璃遮住。我開始脫衣服。

    「你不用慌著做,先幫我按一下」,顯然他明白所有的程序。

    走到他身旁,不太熟練的按著那不算很寬的肩膀。

    「你坐到我腰上來,這樣好用力嘛!」他的建議我到很清楚。

    「是怕把你腰坐閃了,我很重喲!」我解釋著。

    當分開雙腿騎到他腰上時,那雙放在枕頭上的手,已經轉移到我腿上,來回
撫摸著。

    「你很瘦啊!」他歪著腦袋說,「小姐哪裏人?」

    「湖北人」邊捏著肩膀,邊回答著他。(對於外地人,這樣回答最貼切)。

    「先生哪裏人?」我問。

    「福建的,去過福建沒有?」

    「沒有,很遠吧?但聽說福建人挺會做生意」,順著他的話亂扯著。

    「沒你們湖北人會賺!動不動就是回扣好處。」他有些感慨的說.

    當開始含著水親吻他時,他沒有再講話,閉著眼睛享受著。

    舌頭和著水聲在他身上遊走,嘴唇經過的,是他每寸肌膚.

    每過一會,都會把含過的水用力吐進床下的垃圾桶。

    吻過他的小腹,我把口裏的水吐掉,換上冰水,但看到他私處時,我愣住了,
水在嘴裏慢慢開始失去它應有的溫度。

    他包皮上竟然有個綠豆般大小的白色顆粒。

    感到有些恐懼,准備到包裏拿出安全套。

    他注意到我的舉動,笑了起來。

    我有些異樣的看著他,那雙小眼睛因為笑眯得更加細了。

    「害怕了?這可是我得意的東西!」

    吐掉嘴裏的水,我准備問他。

    「你摸摸看,我花五百塊鑲上去的。」他邊說邊用手指著私處。

    半信半疑,我小心的伸過手去。

    當指頭捏到那粒小珠子時,我相信了他的話,果真是鑲進皮肉裏的一顆圓珠。

    「你現在不痛嗎?」我問他。

    「你穿耳洞時候痛,帶耳環還會痛嗎?」他比喻得到很形像。

    「為什麼要鑲珠子啊?」我好奇的問他。

    「因為特別,還有,等會你就能夠體會清楚了」,他色咪咪的笑起來。

    當那顆珠子隨著私處進入我身體時,能感覺到它確實存在,只是隱隱摩擦著。

    他十分投入,用力抽送著,臉上帶著征服的表情,仿佛那顆珠子是他征服的
自信利器……

    下鐘後,我對老八談起遇到的事,她先是感到奇怪,皺起眉頭聽著,最後竟
然笑得合不攏嘴。

    「你笑什麼?」我有些生氣的問。

    「哪天他的珠子丟了,還不滿街詢問上過的女人,‘看到我的五百塊沒有’?」
老八說完又不停笑著。

    到沒有罵老八,因為她那張嘴從來都是肆無忌憚。

    過了許久,我也笑了……
      [待續]




寂しいなあ
2009-12-13 17: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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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H]妓女日記[三] 作者:愛你不久

七月五日 星期二 晴

    七月五日 星期二 晴   靜今天特別勤快,不到十點,打來電話把我從
睡夢中揪醒。

    約好十二點到公司樓下碰面,一起吃午飯。

    因為林姐喜歡平實的人,囑咐靜穿得不要太豔,平常一點就行。

    中午她沒遲到,老遠看到靜在公司樓下張望。

    靜穿件淺綠色雞心短袖T恤,套了條牛仔短裙,比到酒吧去嗨時的裝束簡單,
平淡很多。

    到對面的餐館點了兩盤菜,飯間,問靜身上還有多少錢,得知不到一百了。

    如果能夠錄用,她得馬上買公司的服裝. 正巧今天能夠領工資,答應借給靜,
等有錢了再還。

    進公司,發現同事都還沒來,讓靜在休息室等候著,自己到財務室領上月工
資.

    會計到沒為難我,很順利的簽了名,只是信封比上次薄許多。

    出門正巧碰到林姐,告訴她靜來了,林姐通知等會讓靜去她辦公室。

    回到休息室,見靜正無聊的對鏡子補著妝.

    「靜,林姐來了,我帶你過去」。

    「你看我這個樣子還行嗎?」靜有些膽怯的問。

    「很好了,別化太濃,林姐不太喜歡. 」我提醒她。

    靜忙著收拾化妝品,我還不放心,囑咐著她:「等會見到林姐要叫林經理,
你也知道原來公司的規矩,問工作經曆你就誠實說. 」

    「知道了,放心吧!」靜有點嫌我羅嗦。

    「裝斯文一點!一定記住啊!」還是有些為她擔心。

    帶靜去辦公室的路上,她不停張望著大廳四周,眯著眼睛研究路該如何走,
好象已經被錄用似的。

    敲開房門,林姐正寫著排班表,見到靜,和氣的招呼靜坐。

    靜挨著林姐旁的椅子坐下,看上去表情有些緊張。

    「林經理,這是我好朋友,靜. 」我幫忙介紹著,好讓靜放輕松些。

    「我知道了,五十八,你在外面等她吧!」林姐對我說.

    和靜對視了一眼,我走出房間,順手把門關上了。

    等候著靜出來,有些惶恐,公司員工陸續的開始到了。

    不敢離門太近,怕突然開門那種尷尬,於是退後了幾步,背靠在牆邊,有點
焦急的等待著結果。

    大概六七分鐘過後,門開了,靜低著頭走了出來,表情十分居喪。

    「老大,沒事吧?」我討好的安慰著她。

    靜忍不住笑了出來:「哄你的,我通過了。」嚷得聲音很大,整條走廊都聽
得到。

    「噓……」對她使了個眼色,靜機敏的往身後看了看。

    「林姐問你什麼?什麼時候上班啊?」我關心的問。

    「問我做過沒有,講了以前我做過那些場子。聽完林經理就告訴我,今天可
以上班了。」靜得意的描述著。

    「好,你很會騙我是吧?」故意逗著靜,把手裏的信封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馬上明白過來,一下摟住我,在耳朵旁細聲的說著:「皓,我曉得你是對
我最好的」

    受不了她撒嬌,從信封裏抽出三張,塞到她手中。

    「皓,你陪我交錢去好嗎?」她得寸進尺起來。

    陪靜到財務室交了錢,不久,她領到了屬於自己的工作服和工號牌「NO。
二十八」。

    進門時,見老八坐在鏡子前化妝,化妝師正幫她貼假睫毛。

    從鏡子中看到我,老八興奮得不顧只粘了一片,冒冒失失站起來,走到我面
前。

    「靜,她是我常對你說的老八」我介紹著。

    「叫靜吧?經常聽五十八提起你很會玩,有空一起啊!」,老八邊客氣的說,
邊瞅著靜的號牌。

    「以後叫我二十八就行了」,靜不在乎的說著。

    「五十八,昨天晚上你猜發生麼事情了?」老八問著,看她開心的表情,肯
定遇到好事情了。

    「你中獎了?」我有意說.

    「比中獎還開心哦!端午節送我玫瑰的陽昨晚對我求婚了!」。老八的消息
確實讓我大吃一驚,連靜在一旁都聽得一愣一愣。

    「陽說了,看中了南湖花園的一套兩室一廳,過兩天帶我去看房子,通過了
他就付首期。」老八幸福的說著。

    聽老八提過陽,兩個月前認識的,那時還是她客人。

    我相信老八講的是真的,能騙她的男人應該還沒出生。

    「你答應了?」我好奇的問。

    「反正沒拒絕,說不定過兩個月就結婚」,她堅定的說.

    「陽現在工資也有兩千多,要是工程做得好獎金也不少,他說結婚就不讓我
上班了。」老八炫耀的說,她那個陽據說在一家大的裝修公司上班。

    「那我們等著喝你喜酒哦!」我祝福著說.

    「肯定撒!你做我伴娘啊!」她有些飄飄然。

    化妝師聽得也笑了,保證著說,「老八!新娘裝我上門幫你化!」

    「那得免單」老八開著玩笑回到座位上,接著粘另一片睫毛。

    我把靜帶到屬於二十八的櫃子前,幫著打開櫃門.

    然後走到自己櫃前,掏出鑰匙拉開櫃門,把包擱了進去。從信封中抽出所有
的鈔票,仔細再瞧了瞧信封,然後把雙手擱在櫃子口,好讓櫃門遮住,開始慢慢
點著錢.

    點完後,在心裏默對著,開始有些不確定的懷疑,立刻從包裏掏出記事本,
加了一遍累計的單數,又用手機按了一次,發現差三百。

    尋思著錯在哪個位置,猛然瞟了靜一眼,看到她手上的工作服,偷笑起來。

    把錢原樣的放進信封,平整放進包裏有拉鏈的那層。

    靜換完衣服找我,問衣服是否合身,老八已經化完妝,岔嘴說起來:「二十
八,年輕就是有本錢,條子比我年輕時還正。估計你馬上成為公司焦點人物撒!」

    「老八,你又瞎說,靜比你只小兩歲. 把自己故意說老好嫁人啊!」我笑著
逗她。

    「哪個說我們老八年齡大了?」三號不知什麼時候聽到我們的談論,人剛進
門,也沒弄清楚,就嚷起來。

    老八看到三號,馬上來了精神,湊過去又開始滔滔不絕.

    「開玩笑的,今天麼玩笑岔開,……」她開始重複著剛才的描述。

    三號聽完,樓下那些經常議論長短的嫂子們一樣,發表著感慨:

    「我早就說撒!他肯帶你去家裏見父母,就知道你們有戲!麼忘了開門時讓
你老公派個大紅包我!」

    「可以,冒得問題. 」老八笑得合不攏嘴,與三號眉來眼去的講著。

    靜整理著東西,今天第一天上班,所以很多必須品都沒帶上,幫忙找三號要
了個小提袋,從櫃子裏抽出一包消毒濕紙巾,抓了幾個安全套,遞給了她。

    「你沒帶沐浴露和洗發水吧?」我詢問著。

    「還真沒想到今天就能開始上班了,全沒帶。」靜一只手摸著耳朵,傻愣後
著悔。

    把門上的鑰匙下了一把扔給她,讓她要用時自己開櫃子拿。

    不知什麼原因,林姐把靜安排第一個上鐘,老八和三號到沒意見,坐著還在
繼續談論「陽」。

    當然如果客人挑剔,靜回來後肯定會排到最後一個。對於排班,第一和最後
永遠只有循環.

    剛過一點鐘,大廳電話鈴刺耳的響了起來,劃破那短暫的寧靜.

    冷冰冰不久冰冷的出現在門口,面無表情叫了聲:「二十八號,到608」,
音調和她人一樣顯得有氣無力。話音剛落,便鬼魂般消失了。

    靜拿著包,有些茫然的照了照鏡子,我走到她身旁,詳細解釋著房間的具體
方位。

    老八也挺熱心快腸,張著嘴嚷著:「二十八,注意要用客人衣服做窗簾啊!」

    靜認真聽完後,走出了房間.

    焦慮等待了十分鐘,終於放下懸著的心。

    「五十八,靜還真行啊!」,老八佩服的說.

    不想對老八談靜,我有意岔開話題.

    「老八,陽對你好嗎?」這也是我關心的事。

    「不錯啊!今天發工資,他還不太放心,晚上下班會來接我」,老八認真的
說著。

    「他爸媽對你好嗎?」三號關心的問題總和我不太一樣。

    「告訴你,他們都討厭陽先談的女朋友,我也是在吃飯無意中聽到的,好象
分手了三個月,說她很懶,臭不懂事」。老八透露著秘密。

    「那對你麼樣?」三號關心的問。

    「很好啦!吃完飯都不讓我插手,當然我肯定不會坐著看撒!幫著揀桌子洗
碗,其實在家我也是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可他們還一個勁誇我好。」老
八說著。

    這到是真的,老八平時看上去又瘋又狠,但上次和三號她家去玩時,炒菜做
飯都是她,動作很麻利,手藝還很棒。

    「那你父母也知道了?」三號來勁的說著。

    「恩,知道,說陽不錯,塊頭大,萬一我在外面惹事,肯定能夠保護我」,
老八誠實的說著。

    聽完大家都笑了起來,老八根本沒理會,爭辯著說:「我又不是經常和人扯
皮,再說和他一起我也變得溫柔很多撒,當然每次和他爭也都是我贏」。

    「人家是讓著你撒!看把你美的」。三號指著老八的腦袋教訓到。

    不知不覺談論著,靜下鐘回來,有些突然的出現在我們眼前,還帶著一絲得
意神情。

    她搖晃著腦袋,湊到我面前,小聲的說:「皓,我回來的快吧?」

    老八吃醋的嚷起來,「講悄悄話,小心爛嘴巴哦!」

    靜有些不好意思,逃兵似的走到櫃子那邊去拿沐浴露。

    到晚上下班,靜一共上了五個鐘,讓三號著實羨慕了一把,一個勁不停嘮叨
著:「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老了,老了。」其實她自己也上了四個鐘,說這些不
過圖嘴巴快活。

    和大家一起走出大門,老八突然從後面竄了出去,高跟鞋騰騰的響著,向街
對面跑去。

    老遠看到她和那位身材有些魁梧的男人,纏綿談論著。

    開始找尋自己熟悉的身影,眼睛不停掃視著對面。

    和君的眼神隔著街相遇了。

    他正拿著點燃的香煙,手上小亮點遠遠的忽閃忽熄。

    昨天君也來過,但今天的對視卻讓我十分慌張,趕忙低下頭加快了腳步,只
有靜還傻傻在身後催我走慢點.

    走到君身旁,他有些困惑的看著我,指了指還在過街的靜.

    「今天起靜和我是同事了,是我介紹她過來的」。我坦白的告訴他。

    君想說什麼,見到靜走過來欲言又止。

    靜攏過來,還是和君習慣的開玩笑:「帥哥,今天做護花使者了?」

    我對著靜,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她到明白的很快,沒再做聲。

    老八和她朋友剛好路過,禮貌的對我們打了聲招呼。

    看到他們挽手離開的背影,心理感覺有些妒忌。

    靜攔了臺車,說有事先走,心裏很清楚,她不想做燈泡,在找理由而已。

    回家路上,君終於道出因為靜在場不方便說出的話。

    「皓,你怎麼把靜介紹到你公司上班呢?」

    我清楚他的意思,其實可以對他解釋得很清楚,但莫名的一股脾氣讓我對他
發了第一次火:「你說清楚點不更好嗎?是我把好朋友往火坑裏推總可以吧?」

    君有些激動,張開嘴巴想說,但又忍住了。我故意加快腳步,頭也不回。他
也不離的隨著我,默不作聲。

    到樓下,我倔強的不讓君送。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掏出香煙點燃燒著。

    一開房門,便飛似的跑到陽臺上,看到樓下蹲著的他,還在原地悶抽著煙。

    很後悔對君發脾氣,悔恨著,眼淚湧了出來,不是為自己,而是替他受委屈
難過,但咬著嘴唇,我堅持著沒用任何方式對他解釋發生的一切。

    晚上家裏意外停了電,黑暗中,不再感到恐懼,只有沉默。

    七月六日 星期三 晴

    七月六日 星期三 晴   早上,夢中聽到電話鈴,迷糊中猛然驚醒,慌
亂抓起電話,看到屏幕,只是留下許多失望。

    關掉鬧鐘,無力的躺在床上。

    手中的電話,讓我猶豫不絕,很想發條短信過去,告訴君事情真相。但最後
還是選擇了沉默,不是沒勇氣,也不是為面子,讓我取消念頭的是事實。

    這世界,很多事情黑白都是顛倒的,更沒有對錯. 從來認為最好的解決方法,
把事情擱在它開始的地方,等待著結束。

    起床後,掏出手袋裏面的信封,仔細點了一遍。

    開始分點鈔票的歸屬,紮出一千八,放回信封,是這季度交給房東的。除開
林姐的兩千,剩下六千四,留些生活費,餘下的馬上存銀行。

    比平時提前一個小時出了門,先到銀行,把錢存進折子,拎著包出門時,感
覺安心很多。

    給靜打去電話,擔心她上班起不來。

    沒想到靜已經打典好一切,正准備出門,約好一起到公司樓下吃午飯。有伴
的午餐,會讓自己好受一些。

    到昨天和靜一起午餐的飯館,找了張靠近空調的桌子,等候著她。

    靜出現在大門口時打著太陽傘,戴著墨鏡,向裏面張望了半天,因為視力不
夠好,她低著頭,露出藏在墨鏡後的眼睛仔細找尋。看到她滑稽的樣子,我開心
的笑了。

    「靜,這邊」,喊了她一聲,這家夥反映挺快,邊收著傘,邊沖我走過來。

    「昨天TMD累死了,早上幾不想起床哦!」靜抱怨著坐下。

    服務員很快遞上了菜單,守侯在我們身旁。

    「你等我們想一下再過來,好嗎?」靜抬頭對旁邊的小姐有點煩躁說著。

    「那你們想喝點什麼?」服務員很熱情,耐心詢問。

    「拿壺茶過來,兩個一次性的杯子」,靜厭煩的說.

    人剛走,她立刻斜著身子湊到我耳朵旁,小聲說著:

    「陡然一下上班還有點不適應,回家我小肚子疼了一晚上」。

    「原來公司上七八個鐘也沒見你這樣,怎麼回事啊?」我關心的問。

    「休息了三四個月,還冒習慣,在家和那個死人做的少得可憐,他到是要,
可我不想,剛開始回家那幾天,提到上床都反胃,還好,得虧他還喜歡賭球,晚
上時間好混。」靜吐露出她的苦衷。

    「你沒賭?這幾個月輸掉半年的辛苦錢!白做了吧?還每天熬夜,身體差多
了吧?」我嘮叨著,故意往靜的傷口上撒著鹽,好讓她知道疼。

    「麼談了撒!那天勸那個死人不追不追,結果非要搞,最後都塌了粑粑,真
TMD火背!」一提到賭輸,靜總能找到借口。

    「小姐,你要的茶」,服務員突然過來倒茶,雖然熱情,但還是讓靜很反感。

    「放到這裏,我們自己來。」平時不愛動手的她被動的倒著水。

    「講個話都來煩幾道,嫌死人。」靜回頭盯著離去的身影,小聲罵著。

    「人家做的是份內的事,少怪別人!」我的話讓她不再叨嘮.

    「再好好賺錢,不要瞎花,你們兩個這樣下去,哪天是個岸?」我歎起氣開
導著靜.

    「錢?錢賺得就是花的撒!上次和他去桂林旅遊,花得一分不剩,最後把項
鏈當了才回來,幾粗的鏈子哦!就換了那幾個錢. 」她惋惜的懷念著。

    「還是好好打算一下將來,什麼時候和他結婚?」我提醒著靜.

    「結黃昏,他有老婆,那個女的有錢,再說我哪能知道自己會愛多久?」靜
茫然說著。

    靜是雙子座,曾在網上看過,雙子性格喜歡不斷追求新鮮的愛。她到是很像,
談過很多朋友,每次開始都愛得要死,到最後卻煩得要命

    「麼談結婚的事情,傷人,好像我很老一樣,還是說說你的君撒!」靜的話
讓我瞬間感到如坐針氈。

    「怪人一個,對我從來都不主動,每次有意靠近,他都沒感覺似,手都不伸
一下。到是看他和龍跳舞時很熱情,抱得那麼自然。」我吃醋的說著。

    「龍?是個女的?」靜睜大眼睛,好奇的問。

    「是他朋友,男的,上次去‘朋友’打電話通知你卻沒去,長得蠻帥」,我
解釋著。

    「是帥哥?下次帶我去見一下撒!有幾帥啊?像不像古天樂?」靜最愛的偶
像就是古天樂,聽到帥一點的男人都會聯想到他。

    「小花癡,你算了吧!點菜,想吃什麼?」,我笑著罵她,順手把菜單擺到
靜面前。

    「看個麼單子哦!累人,搞個水煮魚片,拿千張打底子,我們兩個人就夠了!」
她伸著懶腰招呼服務員過來。

    人家臨走前,靜還不忘囑咐多放點辣椒。夠典型的武漢人,熱得滿頭大汗還
會噓著嘴拼命吃辣椒。

    飯間,靜問起公司的細節規定,當然主要問題,還是關心拿工資時該送多少
給林姐。

    和靜結伴去公司,共著那把不大的傘。一路上,不忘掏出手機看,靜傻傻的
勸我不用著急,因為時間還早。

    化完妝,林姐過來和靜聊了幾句,告訴靜有什麼事就找她,不懂的還可以問
同事。靜很聰明的答應著,她到哪裏都討上面喜歡,一慣如此,遲到除外。

    老八哼著歌進門,一見到林姐馬上收了聲,笑著打了個招呼,接著到衣櫃那
邊忙她的去了。

    林姐剛出門,她就串了過來,得意的宣布著大事件:「五十八,告訴你撒!
昨天陽和我商量,過兩天和父母一起到我家上門提親. 」老八講著,嘴角微眺,
掩飾不住她心中的興奮.

    「你看我該麼辦啊?」她又猶豫的問我。

    「那還不好嗎?還用問怎樣辦?」真猜不出她考慮什麼.

    「我是想該不該跟林姐請假」。她矛盾的說著。

    「林姐肯定會同意的!」

    我的回答讓她堅定許多,點著頭離開,繼續去忙自己的。

    三號來時,老八又重複問了一遍,結果被一頓臭罵:

    「平時蠻賊的人,遇到喜事苕了?這大的事還不請假?林姐肯定會同意的,
她不一樣是過來人?」老八挨罵後終於會過神,機靈的笑了起來。

    剛過一點,聽到大廳的鈴聲,雖然只響過兩次,卻依然清晰。

    不久,冷冰冰通知我去688房間,今天她聲音特別大,讓房間的同事聽得
很清楚。

    我開始有些坎坷不安,有點抱怨偏偏排第一位。畢竟沒有做過,有些焦急,
怕進房後不知所措。

    老八看出了我的猶豫,走到身旁,小聲告戒著我:「麼怕,麼怕,我做過的,
就是勒得腳有點麻,手把繩子抓緊,冒得幾大個事。」

    老八關心的話讓我寬心了一些,不是每個同事都能對其他人講敘具體過程,
只有朋友才會。

    拿著手袋,我敲響了688那扇不安的門.

    「進來」客人的聲音很宏亮。

    推門進房,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躺在輕微搖擺紅繩下,正打量著我。

    「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我微笑著,掩飾著心中的不安。

    眼前這個有些微微發福的男人點了點頭,心裏很明白,這個鐘他同意點我。

    走到床頭,放下手中的包,對他客氣的打了個招呼。

    走出房間打水時,還是惶惶不安。

    當我掛上窗簾後,他赤膊著站了起來,看上去有點興奮,用手擺了擺掛著的
紅繩,笑著跟我打招呼:「美女,你試過冒?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玩意。」聽
他口音,就知是本地人。

    他色色的笑著,目不轉睛盯著我,只到脫去身上的工作服。

    走到他身旁,像哄孩子一樣,讓他安靜躺下。

    親吻著他那有些肉感的脖子時,嘴唇明顯感到絲絲震動。

    「聽朋友說這裏加了這個項目,我可是抽中午休息時間趕過來捧場的哦」,
他半開玩笑說著。

    吐掉口中的熱水,我匆匆對他笑著說:「那還真感謝你熱心的支持!」說完,
馬上拿起杯子,吞進小半口冰水。

    他知道我話中有點諷刺味道,故意捏了一下我的腰。

    沒有再和他講話,只是重複著應該進行的程序。

    杯中水見底時,他開始躁動起來,催著要求我到繩上坐好。

    從包裏拿出安全套,准備幫他帶上,他有些激動,一把搶了過去。

    「這我自己來,你快點上去」。邊低著頭拆包裝,邊催著我。

    站到床上,拉了拉身邊的紅繩,因為繩子抖動,栓在頂上的鈴鐺開始叮鐺作
響,很像家鄉山間小道上,毛驢被主人鞭子抽過而前進時,脖子上鈴鐺發出的聲
音。

    反身用雙手緊拉住繩子,稍微用腳蹬了一下,我坐了上去。

    與其說是繩子,不如說是金絲絨帶更貼切些,手上握住的帶子有一指來寬,
捏了捏,中間是空的,比較柔軟。

    因為身體騰空,頭上的聲音不斷作響。令人有點心煩。

    他面對著我,胸膛的起伏伴隨著鼻中呼吸的氣息開始急促,聽得到隱隱絲絲
聲。然後左手扶著我的腰,另一只手掌握著准備進入我的身體,因為晃動,他找
尋了半天。

    感覺到他左手抓得更緊,用力固定住我搖晃的身體,隨後,在右手的扶持下,
他進入了我身體.

    用雙手樓住我的腰,他站著開始抽動起來,頭上的鈴鐺隨著節奏刺刺作響。

    看到他陶鑄的神情,我閉上了眼睛,只是把手裏的繩子握得更緊.

    不到五分鐘,他停止了抽動,退了出去。

    我有點奇怪的睜開眼睛,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這樣很累,你整個人頭朝下倒吊著,我會舒服很多」,那張嘴用強制商量
的口氣發著感慨,更像是命令。

    他站到旁邊,我嘗試著翹起腳,把繩子分別繞在大腿根部,連接中間的繩子,
勒在我腰間.

    慢慢的,往後仰著頭,讓上半身開始下沉,血開始往頭上湧,感覺有點暈,
眼睛能漸漸看到遠處的地板,雙手抓得腰旁的繩子更緊了,越往下,越能清楚看
到身下的大床,還有因為晃動而下垂的若隱若現那長長發梢。

    暈糊中,那雙手握住了我的腰,私處用力的刺了進來,我能感覺到的,是兩
腿隱隱麻木,還有倒流的血液,被沖得葷漲的頭.

    不記得頂上的鈴鐺響了多久,只知道用力抓住繩子,仿佛懸崖邊揪住的一根
稻草。

    終於,他釋放出來,汗濕的手離開了腰,去打理他那萎縮的私處。

    用勁最後力氣,努力的用雙手拉起了自己,當松開繞在大腿上的繩時,才感
覺到老八說的「勒得有點麻」。

    穿好衣服,借口丟垃圾,想快點離開,他懶懶的癱睡在床上,繼續關注著我
的舉動。

    「美女,你多少號?」他得意的詢問著。

    「五十八,叫晶晶」已免他再問,我微笑著告訴他。

    「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誘人哦」。他回味著說,「下次我還點你!」

    聽得出他意猶未盡,客氣的打了個招呼,我疲憊著走出房間.

    回到休息室,還感覺到有點頭暈,蹣跚走到櫃子前,拉開櫃門,掏出手機,
看到的還是那個呆板屏幕。

    晚上下班,君沒有來,靜搭車帶我一程。一路上還不停問我,是不是和君有
什麼矛盾。

    不想對靜解釋什麼,只有一種失望的痛。

    睡前,又看了眼手機,把它擱到枕頭下。

    靜靜躺著,身體的傷痛陪伴著思念的疼痛,漸漸入睡。

    七月八日 星期五 晴

    七月八日 星期五 晴   四十八小時,如果是生命中最後的兩天,一定
會流逝得很快。

    四十八小時,如果是思念一個人的期盼,會讓我等待得發瘋。

    清晨的陽光把我從半夢中刺醒,很明白自己已經度過了發瘋的兩天。

    手機的期盼讓我變得有點神經質,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掏出看看有沒有未接
或短信。

    起床後第一件事,還是看手機. 整個夜晚,不知自己曾經睡過多少次,只記
得醒後更多次看過屏幕。

    洗口時,牙刷在嘴裏飛梭的摩擦,閃電般腦海中突然連想到性格,正因為牙
齒的堅硬,刷毛才會顯得如此柔軟,兩種性格的碰撞,未必強硬的一方最後能夠
證明是對的。

    含著牙刷和滿嘴泡沫,我小跑到床前,拾起躺在枕邊的手機,撥通了君的電
話。

    只響了一聲,馬上掛斷了,因為矛盾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直到中午,電話也沒有響起。充滿著不安的期望,我踏上熟悉的那條道路。

    剛走出樓棟,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吃力前行著。

    是恒子,他正抱著一臺大電視,艱難的前進著,因為電線插頭拖到地上,騰
不出手去拉起,但又怕踩到腳下的電線,邊走邊低頭.

    小跑著趕了過去,幫他把拖在地上的電線拾了起來。

    突然的出現讓他有些意外,看到我走在身邊幫他撿起電線,那張已經淌汗的
臉笑了起來。

    「姐,謝謝你啊!不是你幫忙還真不曉得到哪裏才能找個合適的位置放下換
個手。」恒子笑著客氣說.

    「跟姐還要講客氣啊?這有多大的事?」我邊走邊挽著電線。

    「恒子,抱不動了跟我說,幫你換個手,姐力氣可大了!」看到他吃虧的樣
子,有些讓人心疼。

    「哪能讓你抱啊!我還有勁。再說你也肯定抱不動,這是二十五寸的,有好
幾十斤!」恒子說笑著。

    太陽狠命的蒸發著,似乎連汗水都不會放過. 恒子手臂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
閃發著亮光。忙掏出包裏的濕紙巾,幫他拭去額頭;面頰不斷下滴的汗水。

    「姐,不用,浪費了,到了拿自來水洗下就沒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推
辭著。

    「有什麼浪費啊?傻瓜」我罵著說:「平時看到都是人家送到你店裏修的?
好了自己拿走,今天為什麼抱個電視往回跑啊?」邊幫著擦汗邊納悶。

    「你們那個門棟7樓的王爹爹,姐應該認識吧?前好幾天就來說電視壞了,
要等兒子們回來幫得抬下來修。到今天早上下樓買過早時,他氣死的跑得來投,
說兒子一個都不孝順,三個兒子,打了幾天電話一個都冒回。」恒子講故事般描
敘著:

    「大兒子說要出差,回了再說,老二說生意忙,讓王爹爹叫個扁擔幫得抬,
連修理費一起找他報銷. 小兒子說病得蠻狠,發燒要去醫院打吊針,好了過兩天
來。結果到今天都冒得一個回。王爹爹你見過撒?」恒子問我。

    每天在家睡覺以外,從來沒和鄰居交往,加上上下班時間和人家也不同,還
真不認識太多熟人。

    「說姓名不認識,見到人可能還眼熟」,我馬虎著說.

    「就是一條腿不方便,拄個拐杖,一走一跛的那個爹爹,我聽爹爹說是中風
搞成這樣的,一天到晚在屋裏,他不看電視做麼事列?電視壞了對他說是蠻大的
事啊!」恒子發表著感慨。

    「那你答應幫他回家抱?」我詢問著:「找個扁擔也強些,人家有工具背啊!」

    「找了的,冒看到扁擔,我看爹爹蠻照業,問了下是二十五寸,自己還抱得
動,就跟得他上去拿了,他為這事今天已經跑了兩趟,腿腳又不方便,所以不讓
他送下樓,免得他下來又跑第三趟撒!」恒子平淡的講著。

    恒子挺能堅持,一口氣把電視抱回到店裏.

    幫他把門打開後,我能做的也只能是最後挪到修理桌時,順手收拾了一下雜
亂的工具,騰個位置讓電視落腳.

    但恒子還是一個勁謝我,「姐,得虧你啊!要不然真難抱回來。」

    我笑恒子又在發傻,除了一路陪伴著他,真的什麼力也沒出。

    恒子跑到抽屜旁,摸出幾枚硬幣,徑直的往外跑。

    「姐,你幫著看一下,我馬上回來」。聽到他話音時,人已經跑出好遠,陽
光下飛奔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不清楚恒子跑去出去幹什麼. 仔細看了看店裏,角落裏堆放著不少舊電視冰
箱。小店在他的忙活下,應該生意還不錯.

    不久,恒子拿著瓶鮮橙多跑了回來,進門時,見他已大汗淋漓。

    「姐,喝水」,他遞了過來,滿臉誠懇。

    這舉動讓我有些難堪,早知他跑出門是給我買飲料,一定會阻攔這笨小子。

    「你自己喝吧!我口不渴,姐馬上到公司有水喝。」邊推辭邊把瓶子往他手
裏塞。

    恒子急了,有點脾氣的嚷了起來:「姐,你不喝我馬上給你擰開,手太髒了,
才不好意思幫你擰」。說著,孩子般伸出手,擺在我面前。

    那只手確實很髒,因為剛搬過電視,汗水夾著瓶子外的冰水,形成了黑黑的
麻點.

    從恒子手上接過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看到我接受了,他開心的笑起來,
憨憨的。

    匆匆告別後走出店外,手中的飲料因為太陽開始拼命冒汗,雖然瓶子外塑料
商標上還有點點黑色冰露,可我卻握得很緊.

    進門時,老八正翹著二郎腿哼著歌,坐在椅子上修指甲。很是難得她比我早
到。一問,是為了找林姐請假。剛回,林姐准了她星期天假。

    「五十八,男朋友和你吵架啦?」老八突然問,讓我很是難受。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辯解著:「沒根沒據的,別瞎胡說」

    「算了吧!昨天聽靜說了,兩天沒來接你了,出麼了事?說出來聽聽,我幫
你撒!」,老八熱心的說著。

    靜這死丫頭,和人家打成一片總是這樣快。

    「沒事啊!真不是我朋友,關我什麼事?」撐著面子我冷冷的說,但心像被
東西刺了一下。

    「麼怪我多嘴,反正本小姐認為找個愛你的比找個你愛的幸福很多。看你這
兩天丟魂的苕樣?騙不了我的,麼讓我們為你擔心!」老八真心發表著她的感慨。

    「真的沒事,對了,你朋友星期天上門提親啊?」我有意回避著。

    「麼扯野棉花,跟老子實話實說. 」老八急了,嘴裏帶著髒話。她每次激動
都會罵人,大家已經習慣了。

    「他是對我很好,但真不是男朋友,連手都沒主動牽過. 」感到有些委屈對
她解釋著。

    「你不曉得主動點?有些男人是這樣的,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你要引導他撒!
冒得枕得魚睡覺的貓,懂了冒?」老八開始教唆起來。

    聽到她的話我笑了,感覺她說的不是談朋友,更像在教導如何勾引男人。君
不是她說的那種不善於表達的男人。這點我很清楚。

    「看到冒,我的話管用撒!有兩天冒看到你笑了」老八誇張的說著。

    靜今天老毛病又犯了,我化完妝她還沒來,有些擔心,撥通了她的電話。

    「你在哪裏啊?不會告訴我還沒起床吧?」我認真的說.

    「爬樓梯在,馬上到,林姐到了嗎?」她到清楚上班的時間.

    「沒有來,你進門時可別大搖大擺」,我提醒著。

    靜來時輕快無聲,迅速把東西扔進櫃子,沒事一樣化起妝.

    「靜,你對老八說君是我朋友?」我質問著。

    「不是嗎?他對你很不錯啊!還來接過你,看你們挺般配撒!」傻瓜般盯著
我,我的問題似乎讓她感到詫異。

    「拜托了,你再別瞎說,沒那回事,老大」,我無奈的懇求著。

    「好啊!下次我幫你直接問他!」靜的話更加讓我感到脊梁骨上直冒著汗。

    對於愛的表達,各人會有各人方法,她的方式我是不會接受的。

    正談論著,電話在櫃中發出我熟悉的聲音,即使很微弱,也聽得那麼清晰。

    慌亂跑到櫃子前,不太肯定的掏出手機,屏幕上「怪人君」三個字,一時間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對著唱歌的電話竟然發起愣來,不清楚開口能說什麼. 思想
卻突然短路,心慌得厲害。

    靜這機靈鬼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伸出指頭點了一下接聽。觸及瞬間,我
的心也隨著按鈕顫抖了一次。

    滿臉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靜正用眼神鼓勵著我,只差嘴巴嚷出來。

    緩緩把電話移到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

    「皓,是你吧?」,在我聽來,是那麼充滿磁性的聲音。

    「是,早上打過電話給你,你沒接」,我委屈的說,雖然只響了一聲,但我
確實打過.

    「不好意思啊!真沒聽到,昨天喝大了,剛起來就看到了,你沒事吧?」,
聽到他的問候,我已把曾經的爭執拋到九霄雲外。

    「我沒事,你為什麼又喝醉呢?不會又吐了吧?」,提到喝酒,我總能想起
那晚。

    「還好,都過去了,對了,晚上你有空嗎?」,君問著。

    「八點下班就沒事了」,不知為什麼,能如此毫無保留的坦白。

    「我想看部電影,你能陪我去嗎?」,君的提議讓我激動,琢磨自己有兩年
多沒進過電影院了。

    「看情況吧!不知道靜有沒有事找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我說出唯心的
話。

    「那我還是下班來等你,不見不散!」君堅決的說.

    掛斷電話後,心裏兩天的陰霾頓時全無,保持著幸福感覺,終於盼到了下班。

    出門前洗澡時,特別認真的用沐浴棉仔細擦過身體每寸肌膚,連頭發都幹淨
得能唱歌。

    和靜並肩走出大門時,身上還散發著沐浴乳香香味道。

    老遠看到君的身影,那雙眼睛正搜索著馬路對面的人流。

    「靜,走快點」,不由得催了起來。

    「我鞋子不好,一走一歪,你麼催了」,她不知情,還傻傻抱怨著。

    我拋開了靜,獨自加快了腳步,仿佛等待進港的小船。

    君看到我,主動迎了過來。

    「皓,吃了嗎?」人還沒攏身,他已關心的詢問起來。

    我走了過去,小聲點頭答應著「恩」。

    「今天周末,有空嗎?」他單刀直入的問著。

    還想解釋什麼,可湊過來聽熱鬧的靜又一次出賣了我:「帥哥,約會啊?我
們家皓沒事!」

    臉突然發起燙,為了掩飾,我有意掐了靜一下。

    靜突然也掐了君一下,疼得君只歪嘴。

    「說過你打我,我就會報複他的!」,「惡毒」女人玩笑著說.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我還有自己的事,你們慢慢享受二人世界吧!」靜
聰明的說.

    她攔了臺車,趕場似的離去。

    「沒生我氣吧?」,馬路邊,孤單只剩下我們。

    「有一點,你脾氣發得讓我都不能理解」,君還堅持著說.

    什麼也沒對他解釋,用勁揪了他一下,因為只擰了手臂上一點點皮肉,疼得
他只叫。

    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孩子般問起還在揉手的他:「我們到哪裏看電影啊?是
什麼片子?」

    君到不計較,得意的宣布著:「我們到步行街的天匯看吧!正在放《頭文字
D》」

    「蚊子的?」我沒聽清楚,關心的問。

    「是講賽車,不是蚊子的,ABCD的D!」,他笑著,好象我的話特別讓
他開心。

    從循禮門下車,和君向步行街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不停講著電影中的人物,
以為他看過,一問,回答讓我好笑:「看過漫畫!」。怪人,快三十歲還在看漫
畫的男人。

    大福園側面停車場旁的小樹下,一個席地而坐的年輕男子吸引住我目光,腳
步不再前行。

    君也停下腳步,陪我注視著。

    他手拿吉他,依著那棵小樹,戴著小麥克風,地上連著一個小音箱。沒有抬
眼看過路人,只是專心撥弄著吉他,和著音樂節奏唱著自己譜寫的歌曲。

    面前的吉他包裏,放著一張白紙,寫著「賣藝為求學」幾個不太工整的大字,
除此之外,剩下只是路人施舍的鈔票。

    默默聽著歌曲,許久,我掏出錢包,留下五圓紙幣。不為同情,更不是施舍。

    和君並肩走著,只到江漢路口,我們彼此沒講一句話。

    「迪吧的嗨碟啊!」一聲不算宏亮,磁性中帶著嘶啞的聲音擾亂了我們默契
沉默。

    和君不約而同的側頭觀望,聲音是路邊一位年青男子發出的。

    他半蹲在十字路口一家商店轉角處,面前用硬紙箱搭成一張小臺子,上面放
滿五顏六色的光盤.

    男子的頭發留得很長,帶著中分,那張瘦弱的臉被長發半掩著,更加讓人不
容易看清,唯一能見到的,是那張努力吆喝的嘴巴:「迪吧的嗨碟啊!」

    每過幾秒鐘,他都用同樣的聲音重複著,而且是那種從身體裏面發出,讓人
會覺得心疼的聲音。嘶啞著用勁氣力,穿透著嘈雜空氣,沖擊著每位路人的耳膜。

    沒有人詢問,但他依然努力的吆喝著,沒有改變。

    君說,有朋友聚會時模仿過這個聲音,因為他們覺得好笑,也聽說只要是晴
天,這男人都會在路旁叫賣. 但真實的聽到這聲音是頭一次,他笑不出來。

    撕心的聲音,沒有人聽得會笑。

    到了新世界廣場六樓的天匯電影院,君忙著去窗口詢問開映時間. 溜到櫃臺,
買了兩瓶飲料。

    君拿著票過來時,見到我買了飲料,有點詫異,堅持非要再去買桶爆米花,
我拉住了他,告訴君自己不喜歡吃暴米花,天熱,更會口渴。

    (其實電影院的暴米花特別貴,聞著香,還不如家裏用鐵鍋自己炒出來的味
道可口)

    和君找到位置坐下看著廣告,他像個孩子般興奮,沒開始就介紹著劇情,把
水遞給他,見他便大口灌了起來。

    電影開始後,我們像小學生上課一樣,規矩的看著,不同的是,君更加投入,
隨著片中周傑倫開車的動作,他還不停腳下模仿著。

    讓我最感動的,不是電影,而是君把自己那罐水喝完後,孩子般找我討水喝。

    真不願意給他,不是舍不得,而是因為我的嘴接觸過.

    電影院裏,沒法和他爭,他半討半搶過去,開始大口喝著,根本不在乎是我
接觸過的那個瓶口。

    心裏充滿著感動,還有更多的是負罪感。

    回家路上,君不停談論著馬力,改裝. 而我心裏思索的,是周傑倫演的男主
角能否在將來接受木夏樹。

    同樣一部電影,也能看出不同的東西。

    七月九日 星期六 晴有暴雨

    七月九日 星期六 晴有暴雨   沒睡上兩小時,電話急促的鈴聲把我鬧
醒,黑夜中,聽到耳朵不敢相信的聲音。

    「皓,我病得很厲害,很冷」,那麼微弱,讓人心疼。

    「你在家嗎?」我問靜.

    「在」,聽筒中傳來靜模糊的聲音。

    「你別睡著了,我馬上過來,帶你看病」,我囑咐著。

    匆匆把手機放進包內,又看了看錢包,抓起鑰匙出了門.

    樓梯很黑,鑰匙款上那小電筒照亮許多前方的路。

    到靜家時,敲了半天門,裏面卻沉寂無聲。

    掏出電話,焦急撥通靜的號碼,隔著門,能清晰聽到房間裏傳來音樂聲。

    靜終於接了電話。

    「靜,是我,快起來開門」。

    短暫的響聲後,門終於打開.

    靜在燈光下流著汗,看上去十分虛弱。

    「你男朋友呢?」我詢問著。

    「回來就沒見他人,電話也打不通」,靜虛弱的說著,委屈得快要哭出來。
和平時那個活潑的她判若兩人。

    「你怎麼不舒服?流了好多汗!」摸靜額頭,很燙,手指上立刻沾滿汗水。

    「回家很熱,一口氣吃了兩個冰淇淋,把空調開得最大,醒來時人就渾身發
冷」,靜可憐的說著。

    「帶你看病,衣服呢?」把靜扶到床上,我准備幫她換下身上已經濕透的外
衣。

    她無神的指了指沙發.

    在堆滿衣服的沙發上,我忙亂著翻出一件T恤,幫她換上,攙扶著,出了門
.

    到第一醫院時,已是晚上三點,斜坡看上去明亮的大門卻被鏈子緊鎖著。

    靜一只胳臂搭在我肩膀上,半撐著她,往左邊踉蹌著,終於找到側面開著的
門.

    讓靜坐在牆邊的椅子上休息,迅速到窗口掛了急診號,拿著病曆,挽著她走
進一樓內科門診室。

    幫靜填著病曆,醫生開始為她檢查,短暫的詢問過後,讓我們到注射室量體
溫。

    注射室窗口,一位三十出頭的護士接待了我,告訴她靜需要量體溫。護士熟
練的把體溫計插到靜腋下,並告訴我需要繳押金。

    掏出錢包裏的零錢,但湊了半天還是不夠,慌亂找尋過後,遞給她一張一百
圓鈔票。

    「真的不好意思,零錢不夠,您就押一百吧?」我抱歉的說著。

    「算了,錢就不用你押了,五分鐘量完後記得把體溫計還過來。」她和藹的
說著。

    一句溫心的話,使我突然有一種莫名感動,鼻子酸酸。

    靜象煮熟的面條,癱坐在椅子上,那雙曾經不停閃爍聰睿的眼睛不再明亮,
暗淡得讓我心疼。

    「靜,你坐好點,把體溫計夾好,量得才會准」,我說著,抓緊了靜那只濕
濕的小手掌,想起曾經與靜合住那段時間,無聊時躺在床上,都拿出自己的手,
高高舉著,相互比較誰的秀氣,誰的指甲更美麗。

    而現在,我的手已經沒有了漂亮指甲,靜的,是蒼白無力。

    很怕靜睡著,因為我分不出睡著和昏迷的區別. 不停的對著靜講著滿無邊際
的話,眼睛注視著手機,期盼這五分鐘快些過去。

    手機上屏幕的電子數字漫長停駐著,每一次跳動,都要休息很久。

    「靜,還記得我們一起剛來吧?」,找話題和靜聊著:「你不回答,看著我
點頭搖頭就行」。

    靜無力的點了點頭.

    「有好幾年了,是我們剛到武漢對吧?」

    我看了她一眼,只是無助的心疼。

    「那時候身上都快沒錢了,工作也沒找到,你記得我們是怎樣熬過來的吧?」

    她竟然激動得講起話來,雖然聲音很微弱:「記得,這輩子都記得。」

    「對啦,那時兩個人把身上的錢湊到一起,買了二十塊錢饅頭,剩下的錢也
就剛夠買辣椒。」我邊回憶邊看著靜.

    「你還找賣饅頭的,非要人家送兩個」,靜笑了,神智到很清醒。

    「一塊錢四個饅頭,我們買那麼多,不算批發嗎?」我逗著她。

    靜看著我,勉強的笑著,還搖著腦袋。

    「一個星期靠吃饅頭,沾辣椒醬,我們也過來對吧?」,鼓勵著靜.

    「你做的辣椒醬裏面鹽放得真是多!」,她抱怨著……

    談笑回味著,時間很快到了,忙幫著靜把體溫計交到護士手上。

    護士認真的拿起看過後,讓我轉告醫生,溫度是39度8。

    內科診室裏,告訴那位醫生後,他拿起筆開著處方,告訴靜要打三次吊針。
還要拿些藥。

    把靜安排到隔壁注射室,讓她好好休息,我忙著到窗口拿藥。

    三次吊針藥,一小包ABC,一共三百零六。

    負責注射的護士拿起一小瓶吊針用藥後,同時通知靜,剩下的兩小瓶中午一
次,晚上還得吊一瓶。

    和靜等待護士拿吊瓶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說著:「皓,又讓你墊錢了」,
感覺特像一個害羞的小孩。

    「你有錢再說吧!又不是沒找過你麻煩。」我勸著她。

    護士提著吊瓶來時,靜已經把手擱到了扶手上。

    靜很堅強,勸她不要看針頭刺入皮膚,可她卻傻呼呼的瞪著眼睛,執著看著
護士工作。

    我不敢看,皺起眉頭側過頭,還是想象著心疼,於是盯著掛在牆上關著的電
視機.

    「皓,你好徊哦!」,靜這時還不忘諷刺我。

    陪她打針時,勸靜以後一定要注意身體.

    「算了,以後不找該死的死人了」,靜咒罵著。

    「你啊!勸你沒聽過,人家有老婆,你還跟著混,他真的關心過你嗎?」,
我憤憤說著。

    「無所謂啊!只要在一起的時候開心過,先頭在一起時,也沒想過將來。」
靜發起感慨。

    她一慣這樣,每次都能找到愛得很深的人,到最後失望的離開. 我沒有權利
去說她對或者錯. 愛是一種感覺,旁人說再多也沒用。

    不到一小時,靜就讓瓶中的藥水流盡,因為她總認為滴得太慢,讓護士幫著
調快。也不怪,總注視著小管子中滴水的速度,人的心總會覺得它是那樣緩慢。

    送靜回家時,將近五點鐘,窗外已不是那麼黑暗,拖著疲憊的身體,把藥喂
給靜吃下,然後依偎在她身旁,漸漸睡著。

    十一點鐘,鬧鐘把我叫醒,舍不得把眼睛睜開,迷糊中,摸了摸甜睡著的靜
. 感覺比自己的體溫只高一點.

    一夜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靠在枕頭上,思想通過努力鬥爭,支配著身體爬
了起床。

    出門時,留了一百圓在桌上,用靜的卡通水杯壓好,最後回頭看了看還在夢
中的她,我出了門.

    到公司後,找林姐替靜請假,林姐也沒過問什麼,很爽快答應了。

    才想起自己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懶得再跑下樓,打通了老八的電
話。

    她人還在車上,囑咐她一定記得幫我帶碗炒飯上來。

    老八進門時,手中提著我的午餐,她有意恭敬的遞到我面前。

    「親愛的,看我對你幾好,伺候得是那個事撒!」,她總喜歡把肉麻當有趣。

    懶得理她,打開塑料袋,托著盒子大口扒起香噴噴的飯。

    嚼著可口的飯,突然想到靜,因為出門匆忙,也沒幫她買點吃的東西上去。

    「老八,把飯錢給你。」放下碗,准備到櫃子裏掏手機.

    「麼談錢,幾俗氣哦!明天你請我吃油悶大蝦一樣的撒!」,她總這樣,嘴
巴從來沒饒過人。

    撥通靜的電話,老半天才接,告訴靜一定記得起床吃完飯後去打針,桌子上
留著錢. 靜虛弱的說還要睡會,我答應她,兩點半打電話過去,提醒起床。

    「麼樣啊?靜冒來?」,老八關心的詢問起來。

    「恩,靜發燒病了,一個人怪可憐. 」我告訴她。

    「照業的吖,好些冒?」老八感歎著。

    「早上陪她打過吊針,強了很多」,我邊說著,邊拿起飯,繼續吃著。

    「你們小兩口還蠻恩愛的來」,老八的「臭嘴」又開始胡說起來,「比我你
們還是差多了,好歹我父母都在身旁,總有個照應。要是冒得像你們這好關系的
朋友,真的一個人病死到屋裏,只怕臭了都冒得人曉得。」

    感覺嘴裏含著滿滿的飯被她的話噎住了喉嚨,半天才緩過氣。

    哀求著老八,在別人吃飯時不要講些惡心的話,她很詫異的說,只是想到就
說,不是刻意惡心的。

    這到是清楚,因為每到一起吃飯時,她總能講出讓人倒胃口的話,自己卻開
心吃得津津有味。大家罵她,是為了自己貪得多吃點,可老八卻解釋是因為每到
吃飯都能聯想到,不吐不快。

    兩點多鐘,來了位客人,冷冰冰通知我和老八一起上鐘。

    慌張給靜打去電話,通知靜起床去醫院打針,靜說窗外下起大暴雨,等會小
了馬上出門.

    中午出門時,還是豔陽高照,而現在的雨,在公司近乎封閉的環境中,沒有
人會覺察到。

    和老八一起走進房間,床上躺著一位看上去和我年紀仿佛的男人,留著時髦
的發型,因為剛洗過,站著的頭發顯得很有精神,額頭前的幾縷,向下卷曲彎著,
十分時尚。

    「先生,我是五十八號,很高興為你服務」,微笑著對他介紹.

    我用餘光瞟了老八一眼,她正十分不屑的盯著那男人,起碼我是看得出。

    「我是八號。」老八敷衍著。

    「好吧!同意你們兩人為我服務了!」,他的尾音拖得十分長,一根手指頭
在空中劃出半道弧線,感覺有點娘娘腔。

    和老八出門打水時,她偷著告訴我,628房間的那個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
做鴨的,讓我小心點.

    很相信老八的話,她只用一眼,看客人多半能八九不離十。

    再進房間時,我留意觀察了那個老八說的所謂「鴨」,雖說算不上高大魁梧,
但老八幫著脫下他衣服時,展露出胸前兩塊厚實的肌肉。在我想象中,做他們那
行應該皮膚很白,可他不是,整個人皮膚瞧上去是淺淺古銅色,特別是那張很有
輪廓的臉,曬成彤彤的健康棕黑色。

    和老八一起俯下身子,為他用冰水親吻身體時,我能清晰看到那張有個性的
臉,顴骨很高,視覺上顯得眼框特別凹,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精神。

    和其他客人不同,那張薄薄的塑料般嘴唇不停發著命令:「你們到底會不會
做啊?上面來一個人啊!」「左邊,左邊來一點,對了」。

    不知道他在命令誰,我們只是做著該做的程序,沒有人認真的理會他言語.

    當他和老八做時,我靜靜坐在床邊,注意著那張臉,從皺起的眉間,還有那
因為緊閉而微挑的嘴角,能感受到很強的發泄氣息,和平時見到客人享受的嘴臉
完全不同,似乎帶著愁,更有些些仇恨。

    老八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樣,連哼都沒哼一聲,和平時完全不同。

    也許老八的無動於衷讓他很反感,沒過多久,他退了出來,低著頭換著私處
的安全套。

    老八解脫般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從包裏摸出一支香煙,抽了起來。

    可能她這個動作引起不滿,那男人開始牢騷起來:

    「抽個麼鬼煙撒!搞得房裏汙煙瘴氣的,我們都吸了你的二手煙。」

    話間,老八重重的把煙頭掐熄在煙缸裏,看都沒看他一眼,沉默不語.

    當他進入我身體時,能感受到他的強悍,似乎能摧毀一切。他很會控制抽動
的節奏,時快時緩,竟然有陣子停留著不動,用那雙眼睛打量著我,很清楚他不
是在做調整或休息,而是在看我的反應。

    配合著他,我開始輕聲叫喊著。

    偷瞄了老八一眼,她正兩眼無神的發著呆。

    快到鐘時,終於疲軟下來,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泄出身體內應有的
液體. 而我已是汗流浹背。

    「我要再加個鐘,你們別慌著走」,他對老八說著。

    老八聽到後,也沒考慮,熟練的拿起床頭電話,「628,兩個人,加鐘」。

    「這個鐘我就不做了,你們互相舔著表演讓我看。」他神氣得意的說著,恐
怖的聲音剛傳進我耳朵,就讓心砰跳得厲害。

    看了一眼放在床頭的工作服裝,馬上准備去穿上。

    老八比我動作更快,跳下床,用比脫衣服更短的時間穿起了工作服。

    他有點發起脾氣,不滿的嚷起來:「你們拽個麼東西拽?加你兩百塊小費,
做不做?」

    我迅速穿好衣服,開始收拾著自己的包,沒有理他。

    老八很想說什麼,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忍住了。走到垃圾桶旁,收拾起垃圾
袋。

    那男人開始穿衣服,同時嘴裏帶著髒話罵起來:「老子在哪裏給錢小姐都會
做,TMD你們高貴些?」

    這句話惹惱了老八,她把手中的垃圾袋用力往旁邊地上扔過去,嘴巴利索的
回擊著:

    「老子就是比你高貴,媽個B,有錢回去舔你媽!」

    那男人被老八的潑辣一下怔住了,半天才會過神來,揮手准備打老八,但只
是做了個動作,又放了下去。

    「去把你們媽眯叫過來!老子今天不給錢!」

    老八准備接著吵,我勸住她,然後飛快的跑出門,在辦公室找到林姐。

    剛進房,那男人一見林姐,馬上投訴起來:

    「你麼樣教手下的?敢罵人!」

    老八正准備張口辯解,林姐做了個手勢攔住了她,客氣的說:「我們公司小
姐要是罵過你,在這裏我代表她們向你道歉,出來玩,別發這麼大脾氣」。

    「做不了就不要出來賣了,老子出來玩還看她臉色?」,他繼續罵著。

    「當然不用!我們小姐不願意做我也不能逼著她做吧?大不了換願意和你做
的小姐來,發這大脾氣幹嘛呢?」林姐保持著笑容。倒是老八,在一旁瞪著眼睛。
估計林姐不及時來,她會和那男人打起來。

    「不玩了,再不來了」,他沒趣的為自己找著下臺臺階.

    那男人走後,林姐沒有責怪老八,因為她很清楚情況.

    休息室裏,老八發泄罵著髒話,「賤鴨子,在外面被女人玩了,有錢跑這裏
來裝爹,喜歡看同性戀不曉得自己去找個演!看到冒?老子硬他就硬不起來了吧?
要不是在公司,早把它閹了他。」

    我不停勸慰著她,讓她不再生氣,她倒被我勸得笑了起來。

    「那好,讓我親你一下,反正我們是同性戀」,她又開始無聊起來。

    看到那暴雨轉晴般孩子的死臉,還有那張習慣罵髒話的臭嘴,說實話,還真
有股親一下的沖動。

    七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轉雨

    七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轉雨   今天是休息的第四天,也是踏上回鄉旅
程的第一天。

    早上起床洗漱後,把牙刷毛巾用塑料袋包裹嚴實,連同幾件平時換洗的衣服
一並裝入背包內。簡單收拾後,走出家門.

    路過恒子家修理店,特意往店裏掃了一眼,讓我納悶的是,店內空無一人。

    剛停下腳步,就聽到恒子樸實的鄉音:「姐,這裏啊!」

    回頭一看,他正站在前面不遠處的早點攤旁,沖著我招手。

    走了過去,准備對恒子道個別.

    「姐,蠻遠我就看到你了,你以為我不在啊?」,他盯著我手上拎的背包,
笑著說.

    「是啊!還擔心店裏的東西沒人照看」,我坦白的說.

    「我一直盯著門口在,出來過早,冒得法」,他摳起頭,有些無奈的說.

    「恒子,你的面」。老板娘在爐子邊叫他過去拿。

    恒子走了過去,接過盒子,從筷桶中抽了雙方便筷。

    「姐,你回家的?」,他的話讓我感到有點困惑,「還沒過早吧?你先吃,
我再去下一碗。」說著,把面遞了過來。

    「你還是先回店裏吃吧!姐還沒買車票,不用趕時間. 」我勸著他。

    「那我先走的,姐,你過早多吃點,路上得好幾個小時,小心點啊!」,恒
子端著面,到挺細心的告戒我。

    「恩」,對他搖了搖手,算是再見。

    匆匆告別後,他端著盒子,一路小跑回去了。

    恒子的話到提醒了我,順利的話路上也得將近五個鐘頭,還是吃飽點比較明
智,下一餐應該是在家裏享受母親可口的飯菜了。

    朝老板娘走過去,離爐子很遠,她就熱情的沖我打招呼:「姑娘,吃點麼事?」

    准備走近看看,她卻阻攔了我。

    「麼攏近了,爐子邊曉得幾熱哦!你吃麼事告訴我,幫你下」,她依舊熱心
的說.

    是啊!三十七八度高溫,半人高的煤爐,還有一大鍋沸騰開水,離得老遠也
能感受到一股灼熱氣息。

    「下碗熱幹面吧!」,對她說著。

    老板娘看了看竹筐,熟練的把面塞進漏勺內,沸騰的滾水中,漏勺輕快的翻
飛著。

    「最後的都下給你了,這回多吃點」,她和善的解釋著。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感謝,我微笑的答應著:

    「生意很好啊!這麼早面都賣完了」。

    她邊往方便盒中磕著面,邊笑著說:

    「天熱了,蠻多人吃面怕騷嘴,所以進得少,恰恰今天賣得快些」。

    她把面遞給旁邊的男人,她丈夫,邊抓起抹布拭著手,對我嘮叨著:「還有
這些細粉冒賣出去,又不能放,不一樣要把它守完?」

    武漢的特色,「熱」「幹」「面」,聽這三個字,三十七八度的高溫,很多
人都會望而卻步,但偏偏有些人夏天依然選擇衷愛它,也可見它的誘人之處。

    老板往碗裏放著佐料,習慣的詢問著:「辣椒,鹵水,蔥都要嗎?」

    和著我的回答,他那雙靈巧的手同步進行著。

    找了張桌子坐下拌著面,忽然想起恒子一見我拎著包,就能感覺到是回家,
有些奇怪,細細琢磨一下,也不怪,看到背包,對一個在異鄉打工的人來說,能
聯想到的,只是回家。

    到新華路後站下車時,沒有馬上去長途汽車站,穿過人行天橋,來到馬路對
面的精武路口。

    因為二妹最喜愛吃精武路的鴨脖子,順便幫她拎些回去,站在路口卻有些茫
然,並排四五家門面,家家招牌都寫著「正宗」。

    到回憶起老八曾經讒嘴的吹過,說巷子裏很遠的一家味道最正宗,可看看熙
熙攘攘排隊的人,還是決定在外面買,早些趕車回家最重要。如果味道區別真有
老八吹的那麼大,臨街一排店外,也不會門庭若市了。

    買了三十塊錢鴨脖子,師傅麻利的揮刀把整根鴨脖子剁成均勻的一段一段。
剛接過塑料袋,迫不及待的銜了一段丟進嘴裏嘗,那麻中的辣和著鹵進汁的香,
讓嘴裏唾液分泌得特別多,當時就很能理解為什麼「精武正宗」了。腦海中聯想
到二妹每次見到鴨脖子的讒樣,我立刻封緊了塑料袋。

    剛走兩步,路中央不遠處一位年紀和父親仿佛的老伯映入我眼簾。他右肩背
著一個很大的包,看上去很沉,半彎著身體,吃力的用腰頂著包底部。左手拿著
張紙條,正向路人詢問著什麼.

    可是他問了兩位陌路人,人家連看都沒看一眼,匆匆前行,仿佛透明。

    他沮喪的回過頭,用那雙焦急的眼睛找尋著。

    和那眼神短暫的對視後,老伯向我走了過來。

    他把手中的紙條拿得離眼睛很近,靠近我身旁時,那表情有些犯著糊塗.

    「師傅,麻煩問一下,這個新華路長途汽車站怎麼走?」,他客氣的稱呼讓
我有些尷尬。

    「前面很近了」,我伸手指著方向:「不到一百米,凹進去的位置,剛好我
也要去,帶您吧!」

    老伯跟隨著我,一路不停道謝,告訴他不用謝後,我一路無語. 這熟悉的城
市,有時人和人的距離,陌路得不止這短短百米……

    坐上回家的大巴,掏出手機,給君發去離別的信息,沒有告訴他具體什麼時
候回家,不想讓他來送,因為清楚長途車站是他最能聯想著回憶從前的地方。臉
貼著窗戶,傻傻觀望著熟悉的陌生城市漸漸消失,一格格飛逝,如兒時倒翻的連
環畫。

    一路睡醒,醒睡,不記得多少回後,終於看到了「伍家崗」那曾經熟悉的幾
個大字,記憶中,無數次它都是我告別時最後的留戀。

    完全沒心思睡眠,隔著玻璃開始仔細數著熟悉的路口,盼望著,能快點到站。

    走下車的瞬間,感覺到一絲故土帶來的塌實,反而心情開始平靜.

    當換乘的汽車載著心飛馳在東山大道時,夢中才會出現的故鄉山水已提前映
入腦海。

    漸漸,夢中一切一步步真實的走近了我,那山,那路。

    下車後步行在那條山路,覺得比以前好走很多,坎坷少了,路面也變寬了。
路旁不知名的野花夾雜在矮矮野草叢中努力盛開著,清風拂過,高昂著腦袋的狗
尾巴草也可愛的對著它們開始點頭彎腰。知了仿佛在樹上看到,不停嘲笑著他們,
喧鬧著發出意見。夏季的山路,如童年般多彩。

    遠遠望見老房子烏黑的屋頂,不知覺的更加快步伐,漸漸清晰的,是四周厚
實的土牆,也正是它們,為我遮擋住童年的風雨,不由得小跑起來。心裏默念著,
回家了。

    大門敞開著,門口幾只正無事遊走的老母雞看到我,驚慌失措的竄向堂屋,
母親的目光隨著它們的失態轉到門口,半晌,才會過神。

    「媽,我回了」,聲音很小,但有些顫抖。

    母親放下手中剛摘下的梔子花,站了起身,平日裏內向的她激動得喊了出來
:「錫,皓回了。」

    二妹比父親腳步更快,幾乎是沖刺到我面前。

    「姐,這次幫我帶了鴨脖子嗎?」,二丫記得最清楚的還是她最愛。

    「買了,看你那讒樣」,我故意逗她,把袋子舉得老高。

    二妹一手搶過塑料袋,還算有良心,幫著把我的背包也一起拎進了裏屋。

    父親出房見到我,很是高興,不停詢問著路上車順不順,還有些責怪我沒通
知他們,好到村口去接。

    母親不聲響的打了一臉盆水,放到桌子上,叮囑我趕快洗去臉上的灰塵.

    洗臉時,又心疼的詢問吃過午飯沒有,她不問,我還真忘了饑餓.

    母親到廚房忙碌起來,我趕忙跑過去,告訴她不用專門為我做飯,母親堅持
著要做兩個菜出來,還安慰著我,吃不完剩著,晚飯還可以吃。

    母親點著了灶膛內的幹樹皮,忙接過她手裏的火鉗,蹲在灶臺旁,不停拾掇
著讓火燒得旺起來。

    父親不知什麼時候進了廚房,喊了一聲:「皓,你過來一下。」

    知道父親肯定有事找我商量,趕忙往裏面又塞了幾塊粗壯的柴禾,拍去手上
的灰塵隨著父親走出廚房。

    「皓,你清楚二丫的分數吧?」,他有些躊躇的說著。

    「她今年考的不錯,到武漢讀大學沒問題」,我很清楚二妹高考的情況,「
上月底剛出成績那兩天,我還打電話安慰過她,以為考的不理想,讓不行再讀一
年,沒想到今年分數都比去年低。」

    「是啊!這丫頭太要強,剛公布成績硬是在家一天沒吃飯」,父親回憶著說
「要是不行的話,我看地就不買了,房子的事往後再說吧?」

    「爸,我考慮過,你看這樣吧,先把地看好買下來,盤算一下修一層樓要花
多少,我估計三萬應該修的起來。」我勸慰著父親.

    「二丫讀書一年光學費得一萬多,加上吃住的開銷一年得兩萬. 四年下來多
少你算過嗎?」父親有些激動,不再是商量口氣。

    怕二妹聽到我們的談話,我准備走出屋子。

    父親掏出香煙,鬱悶的猛抽起來。

    站到屋外,抬頭望著藍天,它寬闊得讓人有些想融化進去。

    父親走了出來,站到我身邊,半晌沒講話。

    「爸,我們家三個丫頭,小時候讀書,算二妹最笨,每次教她半天都不能理
解,今年高考,我們都以為她不行,沒想到她還為家爭了口氣,能讀出來也是我
們家唯一的大學生啊!」,有些不能自抑,可能是為二妹激動,淚水開始在眼框
裏打轉.

    「書肯定是讓她讀,問題是房子我看就算了吧?」父親平靜下來,開始和我
商量。

    「我這幾年手上存了五萬多,過兩天跟您匯過來,地如果下午看好,商量完
價格先交點定金,您看成嗎?」我很固執,堅持著最初的想法。

    父親許久無語,又開始狠命的拔著煙咀。

    很清楚這段時間父親承受著多大的壓力,他連個電話也不敢打給我。為的是
不讓我跟著急。

    「爸,沒事的,她過武漢讀書,生活費每月我給,您算算,錢還有多的。」
我開導著父親.

    終於,他想通了,扔掉手中的煙頭.

    母親端著菜飯擺到堂屋桌子上,招呼我過去吃飯。

    端著飯碗,看到母親特意趕做的涼拌梔子花,心裏突然特別堵,想起兒時的
任性,竟然一時不知如何用筷子去拈。

    吃完午飯,告訴父親等會一起去看村口的地,我獨自走向屋後的山坡。

    穿過那片密麻的竹林,開始找尋著母親.

    忘不了,兒時躲起獨自哭泣的地方。一步不錯的,我找到母親安息的位置。

    不知是石碑上的字變得模糊,還是眼睛開始模糊,看到母親名字瞬間,我停
住了前進的腳步。

    懷著滿腔懺悔,跪在母親面前,淚水湧落下來。

    媽……

    我回了……

    清明時,沒來幫你拂去身上塵土,只能在異鄉為您燒去紙錢. 沒能親手點燃
柱香,只能隔著空間默默思念。

    現在已沒資格跪在您面前,請原諒我,媽……

    您給我的全部,我都做得太錯.

    女兒永遠在您身邊,

    只是……

    不孝女兒在外面,您在裏面。

    七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轉雨

    七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轉雨   昨晚的雨,輕輕敲打著窗戶,演奏了整
夜的催眠曲。

    沙沙細聲中,空氣混合著泥土的芳香,沁入甜夢中。

    清晨的陽光,和煦撒在臉上,用母親般溫柔,喚醒睡夢中的我。

    半夢半醒中,趴在床邊的窗臺上,迷糊間,用還有些留戀疲倦的雙眼看著窗
外,那一切,仿佛還在夢中。

    一滴從屋簷落下的水珠,被微風的雙唇吹到我額頭,猛然驚覺,那樹葉上閃
爍的晶瑩告訴自己,細雨它曾經來過.

    母親起得很早,正在屋後那棵開滿淡紫色花朵的木雞樹下采摘著清晨剛綻放
不久的鮮花,她左手挽拿著竹簸箕,右手正在枝條上熟練的找尋著。

    「媽,幹嘛起這麼早啊?」,沖著不遠處勤勞的背影,我輕聲呼喚。

    母親微笑著回過頭,慈祥的走到我面前,關心的告訴我,早點起床能采到更
新鮮的花,想到今天我就要回去,很舍不得,准備中午弄兩個家鄉的菜,讓我好
好吃一頓.

    早飯過後,母親忙碌的准備著,我開始簡單收拾起回家的物品。拿起手機時,
忽然想到君,不知這兩天他過得如何,開始尋思著帶件家鄉的小禮物給他。

    母親正坐在桌旁,安詳的從堆成小山似的木雞花中挑出一朵朵剝著花蕊。

    「媽,我出門轉一會,到鎮上看看」,丟下手中的包,我打了個招呼准備出
門.

    「皓,早點回來,吃了午飯早些走,晚了路上不安全」,身後傳來母親的叮
囑。

    「知道了……」,邁著輕快的步子,踏上下山的小路。

    路上,泥土還有些濕滑,沿著路旁雜草的邊緣,一路崎嶇的下了山。

    鎮上,人流中,沿街鋪子內玲琅滿目的商品讓我開始有些茫然,很多東西都
是武漢有賣的。

    仔細找尋了半天,一無所獲.

    懷著失望心情,躊躇的走在鄉間小路上。

    踏過小溪上的石板小橋,潺潺流水聲打亂了我的思緒.

    腳下澈澈溪水帶著輕快的歡笑聲,緩緩流向遠方,也許它的歸屬不是江河或
大海,但仍然那麼歡暢,只因它曾經來過,發出過自己的聲音。

    波光中,堅毅的石頭吸引住我的目光,短暫考慮後,會心的笑了起來。

    脫下腳上的鞋,置於岸邊,我小心的走進溪流中。

    腳丫踩在圓滑的石塊上,流水帶著山中的涼,從腳心一貫到心中。彎著腰,
開始搜索認為漂亮的石頭.

    翻尋了很久,終於如願的找到四五塊美麗石頭,紅色的像火焰,燃燒著,黑
色的,帶著玉白的條紋,像掛在牆上的水墨畫,最愛的,還是那塊雖然不起眼,
但墨綠如心形的雞心石,它可是花了很久才從亂石中刨出的。

    一路捧著石頭,心裏不斷遐想著,想那個怪人應該會喜歡,但又怕他會笑我
帶幾塊石頭給他,心思忽左忽右,只好安慰自己,雖然不是三峽水中撈起的,但
生我養我的土地上,每一塊石頭,都應該是有名的「三峽石」。

    當手捧著石頭走近家門那一刻,父親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納悶的問我撿石
頭回來幹什麼.

    「送人,給君的」,我坦然的告訴父親.

    母親聽到我們的談話,攏了過來,「皓,家裏有些新茶,我等會拿給你,帶
過去給他,拿幾塊石頭象什麼話?人家會誤解咱家人小氣」。

    父親也攙和著建議買條「三峽」香煙帶給君。

    頂住了他們的壓力,找了個結實的塑料袋,把石頭小心的放了進去,裝進包
裏.

    「爸爸,您在家也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我埋怨起父親,每次家裏找人
幫忙或是送情,他總能第一個想到香煙。

    父親不再嘮叨,感覺有些無辜的撤到裏屋去了。

    母親忙著張羅起午飯,今天午飯特別早,能理解母親內心的想法,她能說出
最簡單的道理,總是那句「晚了路上不太安全」。

    我幫忙收拾著桌子,二妹也湊過來搭著下手,從廚房裏端著一盤盤看上去就
可口的菜肴。

    飯間,母親不斷往我碗裏夾著菜,她知道我喜歡吃木雞花炒蛋,特意為我做
了很大一盤,那花瓣把雞蛋染成淺紫色,花中自然吐露出的澱粉把整盤菜顯得格
外晶瑩剔透。離開家,在繁華都市,很難再嘗到這樣清香的美味。

    下午出門,父親一直把我送下山,當上車回望時,猛然發現父親滄桑的白發
顯得是那樣多。

    「皓,到了打個電話回,別讓我們操心」,身後父親叮囑的聲音久久在耳邊
回響。

    一路風塵的趕往武漢,車快進市區時,窗外下起瓢潑大雨。

    有些猶豫的拿起電話,翻到「怪人君」那一欄,其實背都能背出他的號碼,
這樣做,無非是為了給自己多點考慮的時間.

    鼓起勇氣,終於聽到那思念的聲音,

    「皓,你回武漢了嗎?」君關心的問。

    「快到了,在新華路客運站下車,外面好的雨,我又忘帶傘了」,心中感到
一絲慚愧,但還是坦白的告訴他。

    「離我家不遠,這樣吧!我們到候車大廳服務臺碰面。」君主見的說,對於
汽車客運站,他了如指掌。而我最不願意的,是讓他走進這片回憶的空間.

    「算了吧!我可能比你先到,還是在工貿大門口等你。」我第一次提出反對
意見。

    掛斷電話後,心跳得厲害,不知君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反正不願他走進曾
經兩年守侯的位置。

    接著撥通家裏的電話,對父親報了個平安。我安全到家了,他們才會安心。

    出站時,雨打得身上能感到疼,把包頂在頭上,慌亂的跑向工貿大門口。

    君還沒到,摸摸身上衣服,已經濕透。開始在雨幕中搜尋熟悉的他,每把雨
傘下,都是一種期盼。

    不久,見君打著把傘從街對面走過來,人還走在立交橋下時,我的心已經隨
著他的腳步開始慌張起來。

    君穿著雙涼鞋,鞋看上去很新,一條七分牛仔短褲,配著件水紅色T恤,十
分休閑.

    他也看到臺階上的我,成熟走過來,帶著關心的微笑。

    「剛到吧?看你淋的,聽我的在候車廳等著,起碼不會搞成這樣吧?」,他
的話帶著關愛的責備。

    「我不」,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勇氣,沖著他撅起嘴。

    他笑著伸手接過我的包,也許是笑我撅嘴的樣子很難看。把包遞給他的瞬間,
感覺松了一口氣。

    那把大傘下,是一小片沒有暴雨,永遠晴朗的天空,我們並肩走著,一時並
無目的。

    「還沒吃飯吧?對面有家餐館味道不錯,一起去嘗嘗?」君建議的說.

    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隨著他,感覺自己象個無助的小孩,依賴著他的腳印前
進.

    過了新華路寬闊的十字路口,君指著馬路對面不遠的位置說:「看到沒有?
不是很遠吧?吃完飯雨肯定會小。」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模糊雨簾中,看到對面的「小四川」。

    跟著他直接上了二樓,找張方桌剛坐下,服務員立刻攏來遞過菜單。

    因為剛過五點,店裏的人不多,君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皓,你想吃什麼?」
菜單遞到我面前。

    「隨便吧,你點,我什麼都吃」,說話時,感覺他真的什麼都能為我做主。

    君沒看菜單,象背書一樣點了三個家常菜,「魚香肉絲,松籽玉米,外加川
元湯,謝謝」。

    服務員忙碌的記錄著,臨走前不忘推銷店裏的酒水,和君異口同聲的拒絕了
她,人一走,我們相視著笑了起來。

    「君,你吃飯的時候不喝酒啊?」我好奇的問。

    「一般懶得喝,喝酒是要看心情的,再說這裏酒貴. 」他自然的回答著。

    「你跑到酒吧喝起來,從來沒猶豫過,那裏酒比這要貴多了吧?」怪人的怪,
確實讓我不能理解。

    「這裏沒有音樂,又沒燈光,喝酒多無聊啊!」,他的「理由」讓我無話可
說.

    我低著頭,有些想把石頭從包內拿出來,有些遲疑,目光落到君腳上的新涼
鞋上。

    「剛買的新鞋啊?」,我有意找話題掩飾著不成功的舉動。

    「買了沒有穿,今天下雨,正好派上用場,麼提這鞋子,笑死人」他來勁的
開始滔滔不絕.

    「我先買了,沒對誰說,過了兩天,見一個要好的朋友穿了雙一樣的,一問,
剛買,告訴他我也買了雙,兩個人在街上笑著罵起來,TMD走遍江漢路,就這
款打折最便宜,別克的,對折六十九。」他說著大笑起來。

    「有時候朋友的眼光一樣,是因為時間長了,思想都一樣」他解釋著。

    是啊!就象剛才拒絕推銷的酒水一樣,是一種默契,我在心裏默默認同。

    「君,你不准備找個工作?」,我關心的問他。

    「你知道什麼叫失望嗎?」怪人的回答讓我又開始犯暈。

    「講個故事你聽吧?」,他笑著說:「從前有片很寬闊的海,因為有很多魚
遊來遊去,所以岸邊聚集了大量的准備下海打魚的人,管理這片海的人帖出告示,
‘歡迎下海打魚’」從他那張巧嘴裏說出來,感覺象聽童話。

    「問題是大家都不會打魚,有少數膽大的人下海真撈起了魚,旁邊站著看的
人開始躍躍欲試,於是各種船只都開進了這片大海,大肆捕撈,當然,聰明人學
的快些,撈起了魚,其他人於是更加努力的撒網,而聰明人要做的是,把魚送上
岸,接著下海撈」,他一邊比劃著,繪聲繪色的講著。

    「我就是聰明人那一類的」,突然,怪人把他自己講進了童話,讓我疑惑不
解。

    「把自己當聰明人的,就是傻子!」君的話更怪了,前言不搭後語.

    「後來呢?」我感興趣問,每次聽別人故事,都喜歡問這一句。

    「後來,狂風暴雨來了,船都被打翻,不會遊泳的人,全部淹死了,會遊泳
的,在海裏掙紮著想上岸。」他的故事突然性太大,讓我有些不惑。

    「那你呢?」我開玩笑問他。

    「我?會遊泳撒!拼命往岸上遊. 」他做著遊泳姿勢,讓我大笑起來。

    「這時候,海裏又來了一群的大鯊魚,瘋狂的吞噬著海裏遊泳逃命的人,慘
到什麼程度呢?海變成紅色了。」他的故事越講我越不願聽了,因為馬上上菜要
吃飯了。

    「血流成海,但是還是有很多人在掙紮,鯊魚吃飽了要休息,大家利用這機
會要逃生啊!」,他感動的講著,仿佛他還在故事裏那片海中。

    「帖告示的人開始在岸邊互相商量起來,得出的結論是應該加強遊泳訓練,
死人是正常的事情,關鍵在於不會遊泳,和遊得太慢。」他笑著講.

    我感到納悶,君的故事講得太生動,讓我不竟問了一句「那岸上的人見死不
救嗎?」

    「不救,他們又開始帖告示,‘歡迎會遊泳的,會捕魚的人下海撈魚’」,
他接著講「這時候,岸邊來了很多新人,覺得海裏有魚,他們有技術,帶著網又
下海了。」

    服務員忙著端上菜,看到那盤川元湯上漂浮著的元子,我就想到君故事中遊
泳求生的人。

    君好象不說完不會吃飯一樣,不停口若懸河的講著。我也很想知道結局,沒
有動筷子。

    「岸上有個叫‘受人與漁’的年輕人,真的很聰明,在這種困難的情況下,
撈到了漁,」

    君講得越來越懸乎。

    「什麼受人與魚啊?」,我問到,同時也打斷了君連貫的故事。

    「很好理解,就是教人捕魚的方法,比給人家一條魚要靠得住」,他居然沒
考慮,順口說出來。

    「旁邊的人看到希望,拼命弄船往海上趕,想用學到的本領撈些魚回,結果
又是葬身魚腹。那個叫受人與漁的,感到到痛心和絕望,因為所學無用,跳進了
大海。」君停下了述說,一副無奈表情。

    「那你呢?」我最關心的還是故事中「他」的安全。

    「我?還好啊!遊上了岸,但是沒東西吃,把開始打上來的魚吃了個精光,
活了下來。」他悲壯的故事終於講完。

    「吃飯吧!」我勸著故事中的「勇士」。

    「最後一句」,他堅持說著,「我吃魚的時候,對岸上那些帖告示的人,是
失望,只要有他們,不管將來能撈上多少魚,只會吞噬更多的人。對曾經下過的
那片海,還是失望,那是一片死去的海。海上仍然有遊泳的逃命的人,很多都沒
有力氣,漂著等死,只能憤恨,恨他們和我一樣傻」。

    「吃飯吧,別恨了,那有那麼多故事讓你恨啊!」我玩笑的說著,為了讓他
能開心點.

    飯間,我沒有觸碰那碗湯,到是君,把它撈了個幹淨.

    「你不喜歡喝湯嗎?」君吃完後,關心的問,「我看你不吃,就全部撐進了
肚子,總不能浪費了」。

    他傻笑著,抹嘴那一刻,象頑皮的孩子。

    搖了搖頭,馬上又點了點頭,因為一時間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對他解釋。

    晚飯後,君從荷包掏出柔成團的鈔票,付了帳。和君一起時,沒見過怪人掏
出過錢包,但每次,他都能變戲法似的從荷包裏掏出鈔票,盤算著什麼時候,找
機會一定送個錢包給他。

    出門時,雨快停了,麻麻的飄落著。

    到樓下時,我讓君把包給我,准備把禮物送給他,他卻堅持著送我進了家門
.

    我打開包,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塑料袋,把石頭拿了出來。

    「君,我帶了些故鄉的石頭給你,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說出時,感覺心
中的石頭落了地。

    君看到石頭,愣了半天,然後用手抓起石頭,非常仔細觀賞著。

    「好美的石頭啊!」,當拿著拿塊雞心石,他發出感慨。眼光中,不只是喜
歡,似乎,他能看出更多的東西。

    君告別時對我說,其實已經想過很久,准備找個工作,開始新的生活。

    躺在床上,他的話讓我久久不能睡去,更為那塊,綠色的雞心石。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轉雨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轉雨   風雨過後的陽光,格外讓人覺得刺目。

    走出封閉的樓棟,心中還帶著昨夜的幸福。熱辣的陽光,灼熱烤曬著身體,
同時也發酵著那份甜蜜回憶。

    老遠看到恒子的小店,心中開始有些慚愧,來回得太匆忙,沒來的及跟他帶
點什麼,想想他平日總「姐」「姐」稱呼我,更是有些不安。

    經過時側頭的瞬間,發現店裏站著的是恒子哥哥,琢磨了一下,也許他今天
休息。

    穿過小街,剛上大馬路,十字路口,一陣急促的刹車聲,打亂了心頭沉思。

    順著聲音,看到一輛准備右轉卻急停的出租車,不停止閃著燈。在車頭不遠
地方,一位騎自行車的中年人,歪斜著站了起來。

    那中年男人,是位送桶裝純淨水的農村人,帶著頂草帽,穿著件印了廣告的
T恤,遠望去,只有一個感覺,黑。

    他沒有摔倒,只因為自行車後部,改裝了個很大的支架,兩邊支架上各綁著
兩桶滿滿的純淨水,所以只傾斜了一點,便把整個車給撐住了,而座板後,橫著
放置的那桶,由於車的傾斜,滑落到不遠路旁,緩慢向人行道方向滾動著。

    出租車駕駛臺左門開了,下來的司機個子很高,1米八左右,穿件黑色T恤,
黑色西褲上系著那條皮帶的扣,在陽光反射下,發著耀眼銀光,加上帶著的墨鏡,
看上去十分體面。

    送水工慌亂跨下車,追逐著小跑到路旁,拎起滑落在路邊的桶裝水。仔細看
了看,又走回到自行車旁。

    司機摘下墨鏡,重重一甩手,只聽到門「砰」的一聲,隨著他火山爆發般的
脾氣被關上了。

    「你媽的X,麼樣冒長眼睛?不是老子刹的快,早把你個苕撞死了!」,出
租司機走到送水工面前,破口大罵.

    「師傅,對不起,我也看到車了,水裝得太多,刹不住」。送水工陪著小心
說.

    路人開始聚集過來,圍成一個小圈,關注著事情的發展,而我,也攏了過去。

    「你TMD逆行,找死啊!」,司機對著他發著脾氣。

    「真的我刹了,實在對不起啊!」,送水工委屈的說.

    司機沒有理會他,轉到左邊,彎下腰仔細看著車頭,檢查了會,一把揪住那
送水工的衣服。

    「你跟老子過來看」,他把送水工拽到車旁,指著車頭相撞部位說.

    那老實男人俯下身子,低頭看了半天,用手摸了摸油漆,然後努力的解釋起
來「師傅,車子傷了點油漆,真對不起」。

    「把你的破車先推到邊下去」,在司機呵斥聲中,送水工把車推到路旁。

    路人好奇的圍觀著,甚至忘記頭上還有一輪烈烈的太陽。

    送水工很快回到出租車旁,不時回頭望著自己車。

    「麼回頭看了,你說麼樣個搞法?」,司機開始商量起來。

    「師傅,你說麼樣辦吧?」,送水工無可奈何的說著。

    「老子的車幾新你看到了吧?補個油漆最屁得一百塊. 」司機抬著頭,跳動
眉宇間,帶著不屑神情。

    「師傅,我真沒帶錢」,送水工可憐的說.

    「沒錢?」,司機火了,推了他一把。

    送水工踉蹌的後退兩步,剛站穩,一只手就開始在褲子荷包裏摸索起來。

    「師傅,全部就十塊,我都給你行嗎?」,送水工掏出錢,一張十圓紙幣,
錢在他手中整理了半天,也沒像個樣,耷拉著腦袋,因為是濕透的。可能掏錢時
太用力,荷包的襯布翻轉到外面,舌頭般透著氣。

    「你媽X,十塊錢,當老子討飯的?你帶十塊錢敢出門?不怕軋死只雞娃賠
不起?」,司機惱火的咒罵著。

    這一刻,那個「雞」字象針一樣深深刺進心裏,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稱呼我
們這樣的女人為「雞」了,很簡單,在他們思想中,雞是最便宜也是最賤的動物。

    回頭看了看晴空下十字馬路中央,它卻是光突突的,很希望視線中能出現位
警察,但是沒有。

    因為事態的發展,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新走過來的小聲詢問著隔壁清楚事情
發生的人,他們關注的,是事情的起因。

    司機沒理會他手中那張鈔票因汗濕的軟弱,走到自行車旁,拎了一桶水。

    「沒有錢,賠桶水,老子已經夠便宜你了!」,他拎著水,沖著自己的車走
過去。

    那送水工急了,用身體攔住司機,雖然他個子不算矮,但在那黑色身影前,
顯得格外瘦弱。

    「拐子,(武漢話哥哥)不能這樣啊!回公司我得賠錢,算我錯了,對不起
你。」

    「冒得那個事!當我是討飯的?這要得幾個錢撒!夠便宜你了,你要再攔到,
小心老子搞你人的!」。司機蠻橫的說.

    我偷偷掏出電話,把號碼按好,只要那司機敢動手,就准備報警。

    旁邊那些麻木的看客們,都習慣的關注著過程,沒有人對這行為發出聲音。
很想站出來阻止,可是沒那個勇氣,有些害怕,心裏卻不停虛幻想象著如果自己
站出,事情會如何如何發展。

    猶豫間,司機已經打開後備箱,把水放了進去,送水工無奈的把手放在後備
箱裏,努力想拿回那桶本來屬於客戶的水。

    「你再不松手,老子挎門的來,夾到該你背時啊!」,司機威脅著說.

    那雙釉黑的手,膽小的縮了回去。

    後備箱的門,無情的關上了,司機進到車內,揚長而去。

    仿佛電影散場,看到結局的人群各自朝著不同方向散去,烈日下,只有送水
工坐在車旁的人行道旁,看著自行車發著愁。

    被太陽刺痛的臉,熱辣辣發著疼,內心不斷發出自責,因為自己的優柔和懦
弱,沒能讓那個為生活而奔波的人保住自己的一桶水。真是沒用,連起碼的勇氣
都沒有。

    懷著抱歉的心情,我悄悄走了過去,從包內掏出二十圓錢,也許,這錢不能
沖刷掉心中悔恨的惆悵,只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把錢遞到他面前。

    他正低著頭,突然看到眼前出現的鈔票,有些詫異的抬起頭,那雙眼睛,還
有些濕潤。

    「拿著……,人沒事吧?」,我關心的問。

    「人還好沒事哦!小姐,謝謝你啊!錢我不要,你又沒做錯事,是我自己不
小心,算了,自己闖的禍,自己認. 」他綁緊了後面剩下的四桶水,騎上車,匆
忙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陽光下,目送著那不算魁梧的背影,我木納的還拽著那張紙,連最後贖罪的
機會,他也沒留給我,感到身體發著陣陣虛汗,在麻木的看客裏,也有我。

    路過公共汽車站,驀然發現,候車的人大部分躲到廣告牌後很小的陰影中,
生活中,很多人選擇陰影,因為那是,生存方式。

    站在陽光下的,是人性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有雨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有雨   雨,帶著離別,哭泣著撒落,在這座
鋼筋水泥鑄就成堅固的都市。

    上班路上,晴朗的天空下著太陽雨,馬路表面被陽光蒸發的雨水,帶著絲絲
霧氣向上蒸騰著。能感受到雨的蒸發,它正帶著溫暖濕氣,回歸到屬於自己的天
空。

    到公司樓下,正收著雨傘,「晶晶老婆」,一句熟悉的聲音,從街上有些肉
麻的傳進我耳朵裏,老八故意把手中的傘撐得很低,好遮住她那張臉。

    當她走近時,我用力拍了一下傘面,抖落的水珠瞬間四處飛濺.

    老八把傘歪到一旁,笑著罵起來:「黑老子一跳,你個小沒良心的!」

    「誰要你在街上這無聊啊!」,我不平的數落著她。

    「算了哦!不跟你計較了,一直把你當老婆,過兩個月我就當人家老婆了」,
老八矛盾的說.

    「要結婚了?具體什麼時候啊?」我好奇的問。

    「十月一號,酒席都訂了,陽看過,是個好日子,又是國慶節,那天訂酒都
排隊!」,老八收著傘說.

    「你一定要做我的伴娘啊!」,她已經替我做了主。

    「我聽人家說做多了伴娘會嫁不出去的」,故意流露出著急表情,逗著她。

    「屁話,你做我的伴娘還怕嫁不出去?我把花給你撒!百分百中獎,我都記
不清岔的做了幾多次伴娘,不是一樣要結婚了?」老八急了,開始討好我。

    「逗你玩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看到她激動的表情,我說出真話。

    「好撒!你撩我,等你結婚那天,我不整你才怪」,老八漫無邊際的瞎說起
來。

    「別瞎說了,我還小」,嘴上強硬的說,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明天我就不來了,今天跟林姐交代一聲,以後想聽我瞎扯都冒得了」。老
八嚴肅的說,很少能看到她如此表情。

    其實老八離開是幸福的,但不知為什麼,卻感覺心裏有團氣膨脹起來,堵得
胸口發慌。

    上樓時,一直悶悶不樂。她也和往常完全不同,整個人仿佛沒力氣,耷拉著
腦袋,在我前面歪歪斜斜磨蹭走著。

    分離就在不遠處,雖然是美好的,但仍然感到憂傷。

    進門時,三號破天荒的來得比我早,守侯在門口的椅子上,眼睛盯著門外,
老遠看到我們,跑了過來。

    「老八,聽說你要辭職不做了?這快?」,她詢問著。

    「是的,馬上房子要裝修了,說好材料他負責,我管家裏的施工」,老八點
著頭,解釋著情況.

    「蠻好的事撒!我馬上休息了,正好跟你過去看一下新房子。」三號樂觀的
說,我很清楚,其實她心裏同樣舍不得老八。

    「晶,等我下個月頭過來拿工資時,請你們一起到南湖吃油悶大蝦啊!」,
老八有意把聲音提得很高。

    「恩」,我點了點頭,心裏依舊難受。

    化妝時,靜才氣喘噓噓進來,映在鏡子中的那張臉似乎不太開心。

    「過來一下,」靜站在衣櫃邊呼喚我。

    納悶走過去,她眼睛好象有些腫,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哭過.

    「想搬家了,剛才出門時做的決定,我要離開那個該死的人。」靜的話讓我
頓時明白,那雙眼睛肯定是哭腫的。

    「先到我家住吧!找到合適的位置再搬。」勸著靜,她能主動離開,很讓我
欣慰。

    「還是你對我最好……」,靜說著,聲音開始發顫,即將哭出來。馬上對她
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靜理會到我的用意,歪著頭,用小手揉了揉眼角,抬頭孩子般無辜的看著我,
對她擠了下眼睛,才開始忙起自己的事情。

    剛忙活不久,姍就把靜拉到一旁小聲嘀咕著,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麼,只看見
靜不停搖著頭.

    一點多,姍排第一位上了鐘,她剛出門,老八立刻把靜叫了過去。

    「她個小妖精又跟你說麼事啊?」,老八邊罵著姍,邊問靜.

    「她問我下班有沒有時間,說有朋友請客去包房嗨,藥和KING人家請,
讓我跟她一起去玩」。靜坦白的說著。

    「個小妖精從來不教好的,你答應啦?」老八關心的問。

    「沒有,我又不認識她那幫朋友,再說自己的事還沒搞清白。」靜灰心的說
.

    「武漢這些時在搞嚴打你不曉得?你麼去,讓她一個人去玩,捉到罰死她,
心裏完全冒得數。二十八,以後少跟這小婆娘一起玩,麼看她外面看得老實,小
心把你賣了都不曉得。」老八小聲對靜講著。

    我關心的走過去,勸著她,「靜,不管什麼事發生,都不要再去沾那些東西,
答應我啊!」

    「看到冒,我老婆幾賊,那些東西是挨不得的。」老八那張「臭」嘴裏,永
遠吐不出象牙。

    靜茫然的點著頭,其實我心裏清楚,只要她有錢,還會碰那些害人的東西,
最擔心的,是她形容的所謂「嗨大了」。

    曾經有次,和靜一起玩的朋友三更半夜打電話來通知我去接她,送到樓下時,
她發瘋一樣跪在人行道上,掏出荷包內所有的錢,分成兩堆擺在身旁,然後好象
看到鬼魂般叫嚷著,讓人家把錢都拿去,只要不收她走。拖到家後,還立遺囑似
的說,讓有空帶著照顧她父母。那個夜晚,折騰得我終身難忘。

    正談著,林姐進了房,笑著問起我們,「說什麼事,這麼熱鬧啊?」

    老八抬頭看到林姐,馬上客氣的說,「我們在談這些時嚴打的事,每天登報
紙都看到了。」

    林姐可能誤會了老八的話,保證般說,「你們放心,我們公司是不會有事的,
要按時上下班,和平常一樣」。

    老八倒機靈,知道林姐誤會了,把她拉到一旁,開始談起辭職的事。

    林姐聽著開始點頭,顯然為老八的事感到高興,剛聽完,就小聲說:「結婚
那天,記得請我來。」

    老八笑得發出了聲音,邊答應著,邊用背後的手對我們做著手勢。

    林姐走時,裝做嚴肅的通知老八,「今天一定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大家繼續圍坐在一起聊著天,不一會,大廳電話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沖擊
著每個人的神經,不用通知,同事們都自覺的開始准備起來。只有那幾張坐椅,
靜靜蹲在房間中央,儼然成了絆腳石角色,不時有慌亂的人碰到後,用腳把它們
踹到一旁。

    排到我時,冷冰冰通知去洗浴房,有客人洗鹽浴。

    拿著小包裝的按摩鹽和一杯牛奶,敲響了洗浴房的門.

    「進來」,聲音很小,象蚊子發出的嗡嗡聲。

    進門時,洗浴床邊坐著位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人,和其他客人不同,他沒有
睡在床上,而是坐在床沿盯著我看。

    「我是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我介紹著自己,也試探著他。

    客人並沒有發表意見,我走到花灑龍頭旁,把手中的物品擱到小臺沿上,微
笑著回頭看他。

    他取下挽右手手腕的手牌,示意幫他一並放在臺子上。

    還沒開始幫他脫去衣服,他卻有些急了,有些臉紅的指著床上一次性塑料薄
膜說「小姐,你能不能換一張啊!這上面有些水,怕是別人用過的。」

    其實每個客人洗浴完出門後,負責衛生工作的阿姨都會換上新塑料膜,公司
有具體規定必須換.

    「您等一會,我馬上幫著拿新的過來換,其實這上面鋪著也是新的,只是有
蒸汽滴在上面。」我解釋著。

    他還是不太相信,皺著眉頭擺手示意讓換新的來。沒有與他爭論,我走出房
間.

    當找到阿姨要塑料膜時,她嘮叨不停,一再表示是剛換新的,直到我對她解
釋是客人多疑,才停下牢騷.

    走進房,換上新薄膜後,他才安心的躺下來。

    幫著脫去一次性消毒浴衣,露出白皙的皮膚,他個子不高,不到一米七,中
等身材,但身體看上去有些微微發福,特別是肚子,已經開始隆起。

    拿著花灑調好水溫,開始緩慢的沖洗著身體,他閉著眼睛,身體一動不動,
仿佛睡著一樣。

    洗頭時,能很清楚看到頭發左邊分的印記十分明顯,肯定是留過很長時間.
那雙閉著的眼睛十分狹長,有些鷹勾的鼻子下,一張緊閉的嘴巴很薄,而兜起的
下巴刮得發青,看不到一根胡子。

    當替他洗完穿好衣服後,那張薄嘴裏嗡出很小的聲音:「小姐,再幫我拿雙
一次性的拖鞋來,這塑料的穿的不舒服」。

    我拿起單,出房領了雙新拖鞋,因為是紙的,幫著放到門口地毯上。

    他赤腳走到門口,穿上拖鞋,並囑咐我幫著拿上手牌。

    拿著手牌,回休息室提起自己的小包,我走進並沒關門的608房。

    他頭枕著雙臂,正躺著沉思著什麼,見到我,笑了起來,那張生硬的臉笑得
十分僵硬,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也特別假。

    「先生,您稍等一下,我出去打水,您要來一杯嗎?」我熟練的問。

    他抽出枕在頭下的右臂,擺了擺手。

    端著水再次進房,他已經脫下上衣,但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弓著腰,眼睛楸
得很近,在床上找尋著什麼.

    「先生,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要我幫忙找嗎?」,放下手中的杯子,我走
了過去。

    顯然我的出現讓他覺得有些唐突,他抬頭看著我,慌亂的回答著「沒……沒
什麼,覺得床上好象有東西挨到背,有點癢. 」

    我走到床邊,用手拂拭著一次性床單,上面,什麼也沒有。

    沒敢再碰他的衣服,自己躲到門後,脫下身上工作服,掛到小窗上。

    脫下他褲子後,發現那黑黑私處已興奮的昂起頭.

    含了口冰水,准備開始親吻他的脖子。

    「這……這……不用了吧?」,他有些結巴的阻止了我。

    吐掉嘴裏的水,心中充滿困惑。

    「你先坐著,我們聊聊天。」他指著身旁的床沿,讓我坐下。

    「小姐,貴姓?」,他不太流暢的問。

    「我叫晶」,我微笑著回答,但感覺到渾身不自在,臉上的肌肉似乎也有些
僵硬。

    「那你多大啊?」,他帶著虛假溫柔的問。

    「今年滿二十了」,我胡亂編著。

    「哪裏人列」,

    「我啊?……湖南人」,用不太地道的湖南話回答著。

    「那你多大啊?」,我掩飾著,故意反問他。

    「我?今年二十八,屬蛇的」,他回答的很利落。

    「對了,我開車來的,什麼時候有空帶你出去玩吧!」,他有些炫耀著說.

    低著頭,正考慮該如何回答,突然發現他帶著枚鑽戒,看上去很大,閃亮發
著銀光。

    「帶我出去,不怕你老婆罵啊?」,我有意數落他。

    他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一下慌了口舌,「今天出來是和……老婆吵架了,
故意出來讓她知道的。」

    曾經有很多客人這樣說,不過是調侃罷了,眼前躺著的這個男人嘴裏說出,
我相信是真的。

    當我幫著戴上安全套時,他囑咐我,只許用手幫忙解決.

    到鐘前,他天南地北說了一大堆,話題總轉到我身上,支支吾吾半天,卻沒
有勇氣問,其實聽得出是想要我電話的號碼,但又故做矜持,接著轉過話題談其
它事。

    催鐘的電話零聲響起,和他匆匆告別,我走出房間,床頭,還擺放著那兩杯
水。

    休息室裏,遇到老八,好奇的小聲詢問她遇見過這種人沒有,老八聽後,誇
張的前俯後仰,笑得流出眼淚.

    「遇到過哦!TMD怕老婆,又裝有量,多半是靠老婆吃飯的」,她聲音很
大,我提醒讓小聲點,因為很有可能客人正在大廳接帳,會聽到。

    「怕個鬼,你不怕,他還怕死,這種人,出門應該帶個特制套子,找廠家訂
做,能把整個人都套進去!」,老八聲音更大了,那爽朗的笑聲在房間裏回蕩。

    下班出門,我們幾個和老八在街上依依不舍的道別,臨走前,老八還不斷提
醒我和靜,要離姍遠點.

    轉頭和靜並肩前行著,老遠看到馬路對面親切的身影。靜特別不高興,有意
放慢了腳步。

    君走過來,關心的問我吃過飯沒有,我有心回頭看了靜一眼,君明白得很快,
馬上不再講話。

    「皓,我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晃吧!」看得出,靜正努力克制著眼淚.

    她沮喪的攔了臺出租車,消失在夜幕中。

    「她怎麼了?」靜離開後,君關心的問起。

    「分手,和她朋友要分手了。」我對君解釋著。

    「你要多陪陪她,看她那失落的樣子,我很清楚」,君好心告戒我。

    「真搞不懂靜為什麼會愛那個結了婚的男人,搞成這個樣子」,我替靜難過,
也替她不值。

    「這才是愛吧?」君似乎自言自語,「搞不懂的時候叫愛,搞懂了可能就不
愛了」。

    夜色中,他搖了搖頭.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回憶著君的話,不停琢磨其中道理,想想自己,也沒搞
懂。

    思索著,漸漸迷糊……

    電話熟悉而響亮的音樂突然把我從半夢中吵醒,是靜打來的,電話那邊,她
哭得很傷心。

    「皓,我很累,為什麼……」,靜不斷嗚咽,講不出話

    「你在家等我,千萬別做傻事」

    我穿上衣服,抓起提包,慌張走出家門.

    因為著急,關門時太用力,黑暗中,「砰」的一聲,響徹整棟樓房。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晴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晴   懷著不安的心,我趕往靜的家。

    一路上,耳邊回響著靜淒慘的哭泣聲,很擔心她做傻事,因為確實她投入的
愛過.

    腦海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心裏只想著能快些趕到靜身旁,好陪著她,不停
拜托司機,把車再開快點.

    拿起手機,撥通了靜的電話,在我焦急的思想裏,此時車輪絕對沒有聲音到
得更快。

    「靜,你千萬別到處跑,呆在家等我,馬上就到」,我帶著哀求的聲音開始
顫抖。

    「為什麼……他會對我這樣?」,靜嗚咽的開始抽泣。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不知道他們發生過什麼事,只能用最能安慰她
的話開導著,雖然此時情況和我的願望是天上地下,但這句話,起碼能讓她不至
於做傻事。

    「皓,你在哪裏啊?我很累,……又沒做錯事,落到這個地步」。靜那絕望
聲音讓我的心慌亂得隨著路面上下顛簸。

    聽著電話中哭泣聲,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勸慰她,對著話筒,我竟然沉默了,
只是心揪著疼。

    呆滯的拿著電話,考慮了半天,告訴靜,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等著我。

    車到靜家樓下時,燈光劃破黑暗那一瞬間,我看到牆邊蹲著的她,還有身旁
擱著那半人高的蛇皮袋。

    慌亂塞給司機車費,顧不上等他找零,匆匆道了聲謝,關上車門我直奔向路
邊的靜.

    靜看到我,茫然的站起來。沒看清零亂長發下那張曾常常歡笑的臉,只聽到
黑夜沉寂中的哽咽聲。

    「皓……」,靜撲到我懷中,雙手抱得很緊,頭靠在我肩上,放聲哭了出來。

    淚水很快浸濕了肩膀,我什麼也沒說,那柔弱身體依偎著,發出陣陣抽搐,
我只能慢慢拍著她的背,用這種方式安慰著受傷的她。

    許久,靜松開了手,但還不停抽泣著,一雙眼睛腫得很厲害,我幫著向後捋
了捋那耷在臉上已經濕透的幾縷長發.

    「靜,發生什麼事了?」我關心詢問。

    「他……他要我滾,罵我是……婊子,天生就犯賤」,靜小聲嗚咽著告訴我。

    「為什麼吵架?」我問靜.

    「這些時球賽少,每天回來……,睡覺時他非要和我做愛,告訴他,很累不
想做,他就開始發脾氣,一天比一天脾氣大,剛開始幾天,還是悶著不做聲,總
是有意摔東西,後來罵些難聽的話,我沒理他,昨天,和他爭起來,罵我是……
婊……子」,靜說著,又傷心的掉著眼淚.

    「他有老婆,不知道回去睡?個王八蛋」,我憤怒的罵著。

    「今天他要我滾,我就收拾東西,准備拿自己杯子時,他沖過來,把杯子給
摔了。我罵了一句,他撿起地上的杯子朝我扔了過來,用手檔了一下……」,靜
哭著,伸出右手,手腕上有一條很長的口子,正滲著血。

    「你不知道報警?」,我能想到的,只剩警察。

    「報警,警察也不會管,就算來了,我們都賭球,還有現在的工作……」,
靜還沒說完,我就感到自己的愚蠢,人家是有困難找警察,而我們是再困難,也
不能輕易找警察。

    「你們一起賭輸了,不都是你跟著後面給錢?他負過責嗎?就算只是開口找
他老婆借,都不敢做,憑什麼罵你?」,我憤憤不平的罵著。

    「出門前,他要我滾了就不要再回,我告訴他永遠不會回去,死人沖過來朝
著我的背,又使勁捶了幾拳頭」。靜絕望的說.

    「走吧,到我家去,你東西都拿完了嗎?」我勸著靜,而心裏只有一絲無奈。

    靜可憐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准備去提那包東西。

    我搶著拎起蛇皮口袋,最熟悉的就是它了,每次搬家,自己都要裝上好幾包,
在這不屬於我們的城市,真正的家,就是幾包撐得滿滿的蛇皮口袋。

    和靜一起費力的把包銜回家時,已是筋疲力盡,洗完澡後,我找出創可貼要
幫她把口子貼上,靜說沒事,貼了反而難看。

    和靜躺在床上,燈光投在她那有些蒼白的臉上,越瞅越憐憫。讓她翻了個身,
我幫著掀起睡衣,那白皙皮膚上,幾片泛著青的印記,讓我感到一陣痛心。

    跑下床,到抽屜裏拿出紅花油,幫她塗上後輕輕撮著。

    靜的身體因為疼痛而輕微的抽搐著,她回過頭看著我,關心的問她疼不疼,
靜傻傻回答說還好。

    也許今天還好,明天卻會很疼。

    直到搽完藥,她都沒掉一滴眼淚.

    中午起床後,靜起床就跑進浴室,照完鏡子後問我,眼睛看上去還是不是很
腫,帶著點欺騙安慰她,已經好了很多。

    到公司上班後,發現冷清了許多,三號開始休息,沒有了她與老八的一唱一
合,整個房間感覺都很空寂。大家都各自找著自己的事忙活,只有櫃門和同事們
的高跟鞋發出不和諧聲音,回響在耳朵裏.

    姍疲倦的躺在床上,眯著眼睛發呆,兩個眼圈很黑,一看就知整夜未眠。

    到晚上下班時,靜和我同樣接了四張單,她身心疲憊的跟著我走下樓梯。

    君和往常一樣,在大門口對面馬路上等候著,見到我後,興沖沖跑了過來。

    「皓,吃了飯沒有?耶?怎麼沒看到靜啊?」,君關心的問。

    回頭張望了一下,「在後面磨蹭,馬上出來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靜沒跟上
我的步伐。

    「靜,快點」,我朝著門口方向喊。

    「她沒事吧?」,君問。

    「昨天晚上到我家睡的,那男人動手打了她」,我憤憤的投訴著。

    「男的打女的?」,君頓時憤怒起來。

    「噓,小點聲,靜馬上出來了」,小聲提醒著他。

    「TMD這種男人也是人?要不要我找兩個人修理他?」,君詢問我。

    「算了,把他打一頓能讓靜好受些嗎?」我否定了君暴力的想法。

    靜從大門緩緩蕩了出來,拎著她的手提包,搭拉著腦袋,無神的看著我。

    「靜,陪我出去再吃一點吧?晚上沒吃飽」,我招呼和她商量。

    「恩」,她小貓一樣溫順的點著頭,完全沒有平日裏活潑勁頭.

    「我帶你們去一個位置吃刨冰,絕對過癮!」,君活躍著氣氛,誇張的表情
仿佛說的不是炒刨冰,而是山珍海味。

    「靜,我好想吃刨冰,我們還是打夥吃一盤啊」,我逗著那只乖巧的「貓貓」。

    君把我們帶到前進四路,下車後我四處張望回憶著。

    「靜,我們和林姐一起來過,上次就是在這家吃的酸菜魚」,我指著馬路對
面給靜介紹.

    靜愣愣的看了看,還是毫無表情發著呆。

    「這家這家,味道蠻好,」君象做宣傳似的對我們說.

    順著他手指方向,我看到一家名叫「阿裏山」的冰吧。

    一行人魚貫走進這不算很大的店子,找了個位置坐下。

    老板和善的走過來,是位年紀和君仿佛的男人,穿件黑背心,中等個,雖算
不上魁梧,但精實的肌肉看上去十分健康,他對君打了聲招呼。

    「你們認識啊?」,我問君。

    「這家店開了很多年,原來是他父母經營的,我認識他時是在‘動感地帶’
健身中心,他那時是做健身教練」,君解釋著。

    「現在他父母年紀大了,所以放棄了當教練,回來守著這家店」,君說著,
把菜單遞給靜.

    環顧四周,這家小店裝修十分簡單,桌椅和一般快餐店大同小異,但不知為
什麼,給人感覺特別親切。吧臺內刨冰機不時喧鬧的轉著,冰花四濺.

    和靜打夥點了一份紅豆冰,沒想到君也要得一樣。

    「其實紅豆冰最便宜,但我偏偏最愛吃他這裏的紅豆冰」,君幼稚的說著。

    看單時,我也注意到紅豆冰是最便宜的,只要五塊,到不是節省,每次和靜
吃刨冰,我們都衷愛紅豆那甘甜味道。從來沒有試過其他口味,是一種習慣.

    當那盤晶瑩裏帶著白雪,堆成小山一樣的冰擺在我們面前時,靜不再悶悶不
樂,那是種對往事的回憶,沖淡了她的不快。

    紅豆覆蓋在小山頂,被煉乳如膠似漆的包裹著,十分誘人。

    靜和我拿起湯匙,在回憶中品嘗著甜蜜感覺……

    吃完冰,靜情緒好了很多,君提議一起去酒吧喝酒,靜欣然同意。也許君認
為,那裏能讓她短暫找到快樂。

    這次君沒有帶我們去「朋友」,他偷偷告訴我,現在靜需要熱鬧環境,人越
多越好。

    君領我們到了江灘,一家叫「焦點」的酒吧,依稀記得龍曾說過,君在這家
酒吧大醉過.

    君好象回到自家一樣,幫著安排了一個靠近吧臺的位置,位置很特別,是不
鏽鋼管搭建的小卡座,坐在小屋一樣的卡座內,感覺整個人全被金屬包圍著,很
有安全感。

    君點了瓶「傑克丹尼」,不時有人過來和他打招呼,君告訴我,大部分熟人
是吧臺上班的酒推,一起玩過骰子,因為「本領」高強,所以人家都認識他了。

    和靜同時嘲笑君吹牛皮,他卻一本正經的解釋當年確實厲害,曾經在這裏喝
倒了三個酒推,而且絕對不逼人家喝酒,全是認賭服輸倒的。

    「三打百威,喝到最後酒吧大廳打烊,轉到包房接著喝」,他具體回憶著,
讓我們不得不相信,這怪人肯定做過.

    服務員過來幫著往冰壺內勾兌著酒,可能是因為和靜在一起,我第一次品嘗
兌過可樂的「傑克丹尼」,和靜碰著杯大口喝著,感覺不出是在喝酒,只是可樂
在嘴裏冒泡麻麻味道。

    不久,靜開始迷幻的扭動身體跳起舞,君拿著純酒,搖擺身體大口飲著,不
停對我解釋,這樣叫做「慢搖」。

    喝過幾杯後,漸漸感覺頭開始發暈,強烈震撼的音樂刺激著神經,其它一切
聲音都聽得十分弱,而講話聲音開始變大。

    「靜,……你好些了嗎?」幾乎是叫嚷,我拼命詢問著

    靜搖晃著腦袋,搞她不懂是點頭還是搖頭.

    就這樣,花了很長時間,三個人把那瓶酒幹掉了。

    吧臺中,一個豐滿的女人穿著表演裝

    「三點式」,在中央鋼管上秀起來。君拉著我們離開,他說,每次表演開始
就是整十二點.

    走出門外,發現外面的世界原來是那麼安靜,腦袋裏還嗡嗡作響,靜和我的
腳步有些歪斜,君孩子般走在前面,他逗我們,「有本事,你們走直線」

    靜不服氣,努力保持平衡向前邁起步子,在我看來,她走的全是曲線。

    君跑到草坪上,招呼我們過去,靜半攙扶著我,走到草坪上。

    怪人突然躺了下去,一只手枕著頭,另一只手指向天空,一副開心表情。

    被他這舉動感染了,加上酒精麻醉後的沖動,我和靜也躺了下去,當背接觸
到草坪刹那,整個人突然感覺塌實了,起碼只有地在轉,星星亮晶晶夢幻般撒落
在淺紫色的球幕夜空,那麼靜止,使思想變得坦然很多。

    「靜,你恨不恨那個人?」,君大聲說.

    「恨,哈哈,……恨不得殺了他」,靜躺著,對天空大聲發泄起來。

    「你錯了撒!恨就證明你還愛他!」,君的話讓我搞不懂,到是現在的靜不
會生氣,她醉了。

    「那你說怎麼辦啊!」,我替靜不值,大聲對君宣泄著。

    「是……」,他想了一會,「遺忘,愛的反義詞不是恨,是遺忘」。

    「忘,忘得了?你講得好簡單」,靜憤憤不平駁斥著「我能為他做對自己都
不會去做的事,旅遊時錢用完了,把鏈子拿到當鋪當掉,想都沒想」。

    「那你快樂過沒有?」君依然不松口,帶著刺的話緊逼著靜.

    換成平時,也許靜已經淚流滿面了,但今夜,她出奇的堅強。

    「快樂過,有用嗎?」,靜質問著君,吐露出心聲。

    想想自己曾經的愛情,也感動過,笑過,最後無奈過.

    「TMD,我是看穿了,真的快樂是短暫的,只有痛苦是永恒的」君對天發
泄起來。

    「你先說能忘的呢?」,靜不饒人的問。

    「勸人不是我這樣勸你說該怎麼勸?」君急了,說出了心裏話。

    「靜,別聽他的,該活就好好活,永遠離開那個不愛你的人,」我態度堅決
勸著她。

    「離開不代表忘記」,君沒有了立場,醉熏熏胡說,仿佛往火上澆著油。

    我沖動的伸出手,用力掐了君肩膀一下,只想讓他閉嘴,酒醉後簡單的思想
讓我把他當成了靜.

    君完全忘記疼痛,依然堅持說著,「你覺得當掉金鏈子不值吧?我就覺得值,
不做點傻事叫愛情嗎?」

    靜沒有做聲,應該默認了君的話。

    「我知道你惋惜的不是錢,是付出過感情,但正因付出過才是真愛」君帶著
悲痛的說「和你一樣,我也傻過,那年下雪的聖誕節,扮成聖誕老人,拿著玫瑰
花,在她樓下等了一晚上,人家玩得沒回,早上又跑到公司門口等。全世界認為
這樣做夠傻,我卻認為值得。那時她已經是我女朋友,這樣做只是為了給她個驚
喜,浪漫的驚喜。」

    君說出的故事,在電視劇中都很少上演,確實讓我吃了一驚,矛盾的心中十
分妒忌曾經陪過他一程的那女孩。

    「最後發現,愛情不是浪漫,是生活的責任,我也……哈哈……」君沒說完
便狂笑起來。

    「靜,不要恨了,過去的把它忘掉吧」,我開導著她,其實很多事,說出來
都簡單,真正做到,很難.

    「付出了,不要求回報,象父母對兒女無私的愛,真的又有幾人能做到?」,
君小聲開始自言自語,「等候,永遠等候」。

    靜和我頓時沉默無語,也許這一刻,君的話讓她徹底想通了。

    內心開始掙紮起來,面對處處關愛我的人,竟然一時不知用何語言去表達,
那句「永遠等候,」更如一根冰針紮進心頭.

    近在咫尺,我掏出手機,看著有些搖晃的屏幕,吃力的按下「寫短信」,每
個字,都是從心底發出的呼喚:

    《君,你不試著讓自己解脫嗎?沉浸於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裏會很痛苦,
堅強走出來,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也不要讓愛你的人,擔心……》

    沒有烈酒,我想自己永遠不會有勇氣說出這段話。

    君的手機響了,他詫異的在荷包裏摸索,嘴裏還嘮叨著:「這晚了,哪個發
短信我啊?估計不是催費,肯定就是廣告」。

    酒醉的他,看著屏幕僵硬了很長時間,那微弱亮光下,熟悉又親切的臉上,
閃爍著淚花。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當身旁睡著一個人時,會多一份責任感。

    早上剛入睡,靜那電話突然開始吵鬧的發出音樂,朦朧中感到電扇吹來的風
都透著煩人燥熱,躺在床上迷糊半天,它依然執著的唱歌,刺激著我已經放松的
神經。閉著眼睛在床上胡亂摸索,半天也沒找到讓人心燥的電話。

    無奈坐了起來,發現身旁靜還是那樣酣甜在美夢中,有些氣憤的看著她小貓
般的睡姿,腦海中閃過玩笑的想法——如果此刻把她抬到江漢路步行街那銅竹床
上,估計也不會醒。

    順著聲音開始找尋大清早讓人不得安寧的根源,發現它竟然誇張的躲在遙遠
餐桌上,來不及穿上拖鞋,翻身下床後赤腳著沖到餐桌旁,拾起後打開翻蓋,屏
幕上顯示著令人深惡的號碼,沖動得有些想自作主張關掉它,轉念思索,還是應
該讓她自己去解決.

    走到床邊,用力拍了拍她那小蠻腰。

    「靜,你的電話」,我大聲叫喚著。

    她仿佛沒聽見,只是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下,趴著抬了抬手。

    「你的死人打來的,響了半天」,我平靜的告訴她。

    靜驀然從床上爬了起來,迷糊中接過電話。

    再沒有理會她,我解脫般倒在床上。

    靜下了床,電話還在不停響,她往陽臺上走去,好象回避著什麼.

    下午起床時,拖鞋邊竟躺著她的手機,撿起後發現已關了機.

    床上靜正酣然夢中,能依稀聽到鼻孔中發出節奏的呼吸聲,這幾天,她也夠
累。

    開始思考晚飯該弄哪幾個菜。一個人住時,總習慣隨便混過罷了,有靜在一
起卻截然不同,也許是多了份責任,也許是兩個人吃飯有個伴會香些,總喜在她
面前歡露上兩手。

    洗漱完後,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家門.

    樓外渾然是另一個世界,仿佛走進一個大蒸籠,雖然沒有蒸汽,也烤得街上
行人揮汗如雨,天空中的太陽,就是那燃燒的火焰。伏天的武漢,聞名的火爐.

    走在去菜市場的路上,我掏出手機,有兩天沒有接到他電話,也沒收到一條
短信息,讓我變得喜歡胡亂猜疑,一個人時,愛猜測君心裏真正的想法,反而有
點後悔不該對他說出心裏話,可能正是那話,會讓他覺得害怕而故意躲避我。邊
走路邊發著短信,只是關心詢問此刻他正忙些什麼.

    直到躲進菜市場那大棚陰影下,手裏捏得發汗的電話也沒吭個氣,帶著矛盾
按下熟悉的號碼,但聽筒中卻傳來失望的外語抱歉聲,和靜一樣,他也關了機.
不由得更多了份焦慮.

    天真的想像起來,其實是安慰自己,猜想他可能和靜一樣還在睡覺,對於過
慣夜生活的人來說,現在時間算是黎明前的黑夜,也許天黑後他看到短信會打過
來。

    有些掛念的走進菜市場內,隨著湧動人流前進著。雖然沒有陽光直射,但大
棚下依然十分炎熱,火熱空氣中彌漫一股魚腥味,還混著些鹵菜香。腳下偶爾能
踏過片片濕地,是水產品攤位前大盆中流出的水。可這些依然不影響商販此起彼
伏的叫賣,伴隨著顧客們誠懇的討價還價聲,菜場內熱鬧非凡。

    「姑娘,要買點麼菜撒!過來看看我的菜幾新鮮哦!」,路過一家蔬菜攤,
一位大嬸招呼我。

    攏了過去,看了看面前的菜,那些番茄確實很漂亮,看得出她花過心思,把
個頭差不多大小的整齊碼放著,金字塔般堆成一座小山。每個番茄都仔細抹過,
透紅裏發著誘人的亮,看上去十分舒服。

    挑了個拿在手上掂量著,心裏盤算該買多少。

    這時身旁擠來一位胖嫂,伸出手指著番茄詢問:

    「番茄麼價啊?」挨得太近,她胖呼呼的手臂貼到我,能感覺到冰冰的一股
涼。

    「一塊五一斤,幾俏皮的東西啊!」,大嬸自誇的回答。

    「漲得這狠?前兩天來才一塊三一斤,瞎說吧?」胖嫂埋怨的說.

    「這價格不高撒,不信你可以在市場裏比,進價都漲了,進的時候又不讓摘,
回來把壞的一丟,傷了的又不能放,都留在家裏自己吃,剩下的賺不到幾個錢. 」
大嬸努力的解釋著。

    「那西瓜總不漲來,門口推在三輪車上的無籽瓜才賣五角,要不是做飯,真
的不如吃西瓜去。」胖嫂聯想的說.

    「麼辦列?活得都是為了這張嘴撒!」大嬸半開著玩笑說.

    這句話可能讓胖嫂聽得不舒服,她也沒吭個聲,轉身往其它攤位逛去。

    「姑娘,要幾多啊?放心,這價格公道得很,不會讓你吃虧的」,大嬸笑著
說.

    挑了幾個不算很大的,放進塑料袋內,遞給了她。其實剛過來看時,也准備
還價再買的,聽她這一說,卻不好意思了。

    「一斤二兩,你看撒!還多幾錢. 」大嬸仔細盯著臺秤上的指針說.

    掏出零錢遞了過去,她接過錢時,嘴裏保證說著:「回家複了要是差,你來
找我,天天都在這裏,其實做的都是熟人生意,我從來不會玩秤!」

    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只是對著她微笑了下,也許下次來時,我就是她熟人了。

    准備離開時,那位胖嫂又轉了回來,若無其事的在攤位前挑起來。

    逛了會,離開喧鬧的菜市場,匆匆往家走去。

    當拎著菜打開房門時,發現靜還在床上熟睡著,走了過去,還來不及放下手
中的菜。

    「靜,不早了,快起來,吃完飯要去上班!」,我拍著她的小臉。

    靜迷糊睜開了眼睛,打了個呵欠,眼淚汪汪的看著我,一時還沒清醒過來。

    「幾點了?」,她坐了起身,懶洋洋的問。

    「起來啊!別磨蹭了!」我催著她。

    「都是那個死人,害我沒睡好,」靜憤憤的罵著,低著頭在床上開始找尋手
機.

    「先掉地上,幫你放到桌上了,個小笨笨」,我笑著問:「他找你有什麼事
啊?」

    「跟我賠禮唄,說這次做錯了,保證以後再不會,要我原諒他。」靜平淡的
說.

    「那你怎樣回答啊?」我關心的問,帶著份擔心。

    「跟他說算了撒,結果他還關心的問我這幾天在那裏睡的。」靜伸著懶腰說
.

    「告訴他找人借錢到賓館住的,要他不用管,死人硬不讓掛電話,害我在陽
臺上曬死了」,靜抱怨的說.

    「你別又躺下了,馬上給我起床」,帶著分命令說. 我轉身走向廚房。

    在廚房洗菜時,靜小貓般從身後一把抱住我,在耳旁小身問:「皓,你怎麼
猜到我准備接著躺下睡的啊」

    說罷,便閃進衛生間.

    對她的習慣,已經是一種習慣.

    剛把菜炒好放到桌上,手機響了起來,有些期盼的瞅了瞅屏幕,上面跳躍著
醒目的「怪人君」三個字,思想裏短暫考慮了下,應該如何說出打招呼的問候。
靜趁我分神工夫湊了過來,看到屏幕故意逗我:「朝思暮想的人來了哦!」

    她能說句成語出來讓我確實汗了一把,但也說得太恰如其分。

    接通瞬間,激動的心反而平實了,雖沒有預演,到更真實。

    「我剛起來,看到短信了,不好意思啊!」,君的口吻突然變得客氣起來,
卻讓我感覺到一份遙遠.

    「到沒什麼事,猜你可能在睡覺,最近忙嗎?」,我關心的問。

    「沒什麼忙的,家裏蹲撒!」,君玩笑的說.

    「吃了嗎?」他的玩笑讓我又坦然很多。

    「沒呢?等會出去吃」,他說.

    「過來吃吧?我做了菜,」其實家裏的飯不是很夠,但我還是很想他能來,
嘗嘗我手藝。

    「改天吧?現在不早了,我想你親手做的菜肯定好吃!過兩天一定來,到時
提前兩餐不吃,到晚飯大吃一頓!」怪人誇張的說,雖然不是今天,還是讓我高
興不已。

    靜正扒著飯,聽到我說,扔下筷子湊了過來,對著電話大聲叫著:「帥哥,
你口福好啊!難得我們皓下廚做菜,把我的專利搶了啊!」,她吃醋說完,又跑
了回去。

    「別聽她胡說,什麼時候來,要提前告訴我啊!」,我期望著說.

    「禮拜五吧!這兩天可能有點事,那天我早點來,可幫不了你的忙」,君誠
實的說. 知道他不會做飯,但只要能來,已經很欣慰了。

    掛斷電話後,心情變得舒暢起來,但又有些複雜,也許有了希望後,等待中
會讓自己更加矛盾,拿起筷子一時不知該往哪個碗裏伸。

    腦海中全是他名字,考慮那天該做些什麼菜招待他,雖然是幻想,也讓能感
到甜蜜。

    靜看出我心思,邊吃著飯邊開始嘲笑起來,

    「皓,我看你已經掉進情網了,會和我原來一樣傻。你完了!」

    平時如果靜對我開玩笑,我會馬上捏她一下作為報複,但今天,她的話聽上
去卻不是玩笑,好象句句都是由自己那顆不安的心迸發出來,只是她幫我說出而
已。

    「靜,朝思暮想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發著呆問。

    「朝思幕想,就是一天到黑想撒!歌裏面唱的沒聽過?」,她深有體會的解
釋著。

    吃飯完飯,心裏還惦記著此刻那個怪人會不會自己照顧自己,終於抑制不住
思念,發給他短信《吃完了飯,你呢?一定要記得吃飯!》

    平時看到靜如此,總認為很肉麻,但今天我這樣,只覺得是最真實的思念。

    上班後,坐在休息室裏,靠在椅子上,什麼都不想做,也不願說話。

    當愛走進心裏,人會變懶,除了每分鐘傻傻的思念,其它一切……已不再重
要。

    =================================
=========

    為自己

    請健康

    疼的感覺

    是虛弱的表現

    身體總能把最真實的東西反映出來

    它告訴大腦,我不舒服,很厲害

    太陽穴兩邊不斷腫漲著,點點隱隱的疼從中心向外滲透著,如出殼小雞.

    頭有些發昏,背上不停開始冒著虛汗,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身體沒有一點力氣。

    鼻子和喉嚨仿佛已經溝通,幹熱的氣息從喉嚨串進鼻腔,往外揮發著,中途
留下陣陣火樣記號。

    不知道為什麼眼皮很重,不是想睡覺的那種重,每眨一下感覺都牽著腦袋裏
疼,胸口有些悶,因為它很悶,讓腳變得好象不存在一樣,動一下,酸的,不吃
力,但沒什麼感覺. 棉花般耷拉著。

    不爭氣的腰也開始發疼,呼吸開始變的急促,咽下口水時,能體會到喉嚨裏
象被鈍刀割,

    有些想咳嗽,但努力喘氣時,癢癢的卻咳嗽不出。

    頭越來越重,我知道疾病已經開始侵襲我了。

    害怕病的感覺,一個人會很痛苦,如果起不了床,也許就是手邊的一杯水,
也是那麼遙遠,曾經有次病得不能動時,我口渴得厲害,在發燒中看到一具掛在
房頂上的白色骷髏,

    和著房頂一起轉動,我只能躺著,看著他。

    如果那時,有個男人遞杯水我,我會義無返顧嫁給他,無論長相美醜,身高
年齡,貧窮富貴,我都會嫁,因為我,需要一杯水。更感動於那杯水。

    但是,沒有人來,只有床頭那杯可以看的水。

    所以每次病了,我都提前能知道,吃些有效的藥,讓自己好受一些。

    為了自己,請大家注意健康。
        [待續]




寂しいなあ
2009-12-13 17: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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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長篇小說相當感人
又是一個個 為了改善家庭淪入風塵的故事,想愛又不敢去愛
不過已經相當難得可以遇到一位接受他的男子
2009-12-14 14: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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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hahaop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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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H〕妓女日記〔04]者:愛你不久

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晴

    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晴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

    房間空氣裏飄蕩著白煙,是身旁靜吐出的,平時,她很少抽煙。

    靜依在床頭,用枕頭當靠背,正寂寞的獨自吞雲吐霧,床邊矮櫃上,放著包
「三五」香煙,因為沒有煙缸,她拿了個一次性杯子,打了些水,原本透明的杯
子卻被染成灰色。

    不太習慣,清醒後的空氣讓人呼吸嗆喉,嗅到煙霧竟然咳嗽起來。靜察覺到,
馬上把煙丟進杯中,滋的一聲,火花消失了。

    「皓,不好意思嗆到你了!心裏煩才抽煙的」,靜抱歉的解釋到。

    「笨笨,我沒什麼!只是有些不習慣」,我玩笑的說.

    「平時總是睡不夠,今天卻突然睡不著了」,靜撓起頭皮,皺著眉頭說,「
做了個夢,把我嚇醒了,一身是汗」。

    「噩夢啊?」我猜疑著問。

    「不曉得算麼夢,夢到和那個死人結婚。」靜苦笑說.

    看著不再說話,低頭沉思的她,心裏很是不好受,同睡一張床,感情問題上
我們中間卻隔著一片海。

    起床後,靜做什麼事都顯得無精打采,丟了魂似的,沒有一句言語,看上去
十分鬱悶。

    飯間,她拿起筷子象在數顆粒,抿著小嘴悶悶不樂,我擔心的往她碗裏夾了
一些菜。

    靜有些詫異的看著我,目光呆滯的愣了半天,從嘴裏吐出幾個讓我心疼的字
:「皓,疼才開始啊!」

    「飯總要吃吧?」我好心勸著她,大道理我也講不出,只能勸她好好對待自
己。

    聽到我的話,她開始努力吃起飯。

    失戀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我能做的,只有簡單鼓勵,真正能療傷的,只
有她自己。

    不敢在她面前提到任何有關君的事情,也不願拿出電話發短信,只要能避諱
談愛的感覺,會讓眼前這只可憐的小貓平靜很多。

    上班前,靜在鏡子前換衣服,我偷偷走過去,站到她身後,看著鏡子中可愛
的臉。

    「皓,你看這套黑色連衣裙我穿好看嗎?」她對著鏡中的我說.

    「好看是好看,但顏色太暗了,你看鏡子中那個可愛的吖吖合適這顏色嗎?」
我指著鏡中的她,逗趣的說.

    「那我該穿什麼樣啊?」她無助的問。

    「等我一會」,我小跑到屬於靜的抽屜前,蹲下身打開後,一件件翻弄著,
每提起一件,都能馬上想象到平時她穿著的樣子。

    找尋和思考後,我拎出條牛仔短褲,一件淺玫紅T恤。

    「靜,接著」我扔了過去,「換上它,肯定比那件黑色的穿得好看」。

    在我鼓勵下,靜換了衣服,那個曾經陽光的她又回來了,除了沒有活潑的笑
臉,一切和平時看上去一模一樣。

    看著外表朝氣的靜,我開心笑了,那怕只是外表,也能掩飾住她內心的疼,
起碼同事們不會察覺出太多。

    走在去公司的路上,前方太陽已經准備下山,紅彤彤的向大地撒著最後餘輝
. 吹面而來陣陣微風,雖然帶著點熱氣,依然覺得那也是掃去汗水的一絲清涼。

    靜隨在身後,和往常不同,她沒打傘。

    「靜,你傘呢?」我好奇的問。

    「可能掉在死人家了,這幾天都是用你櫃子裏面那把」,靜有些遺憾的說.

    到沒注意她用過我的傘,不下雨,它總是躺在老地方。

    「你今天沒拿?」我問。

    「算了,已經想開了,以後就這樣曬,反正沒人看,黑點就黑點」,她噘著
嘴沮喪的說.

    一路勸靜,讓她到公司別再板著張臉,會讓同事笑話,她到很乖,不停點頭
答應著。

    到公司時,休息室裏除了化妝師,靠牆的板凳上,坐著位陌生女孩,讓我感
到有點吃驚,是位新疆女孩。

    看到我們,她大方的微笑了一下,這種自然,一時讓我不知所措,只是傻傻
的沖她點了下頭.

    到衣櫃拿東西時,不禁偷偷端詳起她那張美麗的臉。最引人注意的是那雙大
眼睛,圓圓的,嵌在深邃眼眶中,如山頂湖水一樣清澈,凹進的眼眶顯得原本高
聳的鼻梁更加挺拔,沒化任何妝,皮膚卻白得自然,鼻子附近點綴著幾顆很小的
淺淺雀斑,可能也是因皮膚太白才顯現出,卻有種不同尋常的美。頭發中長,剛
齊肩,卷卷的帶著深黃,很象外國女孩。

    當同事們都來到時,她看了看手機,走出門,最近冷清的房間裏一下炸開了
鍋。

    「我進來黑了一跳,以為是外國人哦!」三號休完第一天來,大嗓門讓空氣
不在凝固。

    「來了幾久啊?」她好象發現新大陸,問靜.

    「今天才來的,我進來時也覺得奇怪」,靜疑惑的說.

    「我原來上班的公司有過新疆小姐,你們有啥子奇怪的?」,四十六號發表
著不同意見。

    「你遇到過,我還沒有撒!新疆人真是象外國人啊!」三號感慨的說.

    「聽說新疆小偷多,你們沒看到步行街上幾多新疆小伢都是三只手哦!」一
號想得更遠,話裏似乎帶著話。

    「老娘就不是好人,喜歡和壞人搞到一起,TMD壞人都講胃口些撒」,三
號故意諷刺著一號。

    「是哦!原來的新疆同事就很直,有回我跟客人扯皮還幫過我」,四十六感
慨的說.

    她的話,讓一號沒有再做聲。

    到是姍沒講一句話,獨自到衣櫃旁忙活著。

    不久,林姐帶著新疆女孩進了房間,簡單的介紹,讓我們知道來了新同事後,
匆匆離去。

    她的號碼,是讓我想念的老八留下,熟悉的八號。

    不知什麼原因,我和三號都熱情的對待她,也許,也因為那熟悉的八號。

    「八號,你叫麼名字啊?」,三號開朗的問。

    「我叫XX古麗」,她用熟練而標准的普通話笑著回答,淺淺一笑,讓我看
到兩個可愛酒窩.

    「好長的名字啊!這一哈記不住」,三號打趣的說,「我不能叫你老八撒!
那是別人的名字,叫八號又覺得蠻別扭,你冒得其他名字?」

    「我給自己起了個漢名,叫楊白蘭」,她的回答讓我明白了民族間名字的差
異。

    「楊白蘭,蠻順口來,」三號贊成的說「楊白蘭,我麼樣叫著覺得象楊白勞
啊!」

    三號的玩笑把我們幾個逗樂了,白蘭自己也笑了起來。

    「隨便叫吧!只要大家開心,其實原來有朋友也這樣叫,算是外號吧?」她
解釋著,聲音很動聽。

    「只要你不介意,我就這樣叫了,不喜歡告訴我,再想辦法改」,三號直爽
的說. 「楊白勞,我是三號,大家都這樣叫我,以後有事找我,就當你的個姐」。

    「她是五十八」,三號指著我說,「老實伢,叫她晶最好,我親妹妹」。

    「別聽她胡說,跟你開玩笑的,有什麼不明白你直接問我們好了」,我友善
的告訴她。

    「晶,林經理給了我鑰匙,能帶我去自己櫃子嗎?」白蘭大方的說.

    把她帶到老八用過的櫃子前,幫著打開櫃門. 詢問帶了該准備的東西沒有,
她舉起包告訴我,都在裏面。

    化完妝後,靜不停在耳邊羨慕的說,白蘭那雙眼睛真漂亮,雙眼皮不用貼都
有。

    「我還是覺得你最漂亮!」我逗著孩子般的靜,鼓勵她自信一點.

    當房間裏只剩下白蘭和我時,冷冰冰有氣無力的通知我到628上鐘,人剛
走,我立刻告訴白蘭:「她再來通知你時,記得把東西帶好,要是不清楚房間位
置直接要她帶你去。」

    「她怎麼看上去那麼凶?」白蘭大聲問,聲音很響亮,讓我大吃一驚.

    「她對哪個都這樣,習慣就好了」,我小聲解釋。

    穿過大廳,我特意瞟了一眼冷冰冰,還好她和平時一樣,在低頭寫著。

    敲響628房門,裏面傳來響亮的聲音——「請進」,雖然響亮,卻覺得是
故作玄虛,因為大得有些誇張。

    推開房門,床上躺著位年輕男人,那張不算成熟的臉,更象是孩子。

    「我是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我介紹著,同時也觀察他的動靜.

    他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努力裝出一副自然表情,拿起床頭價目牌,掩飾著
自己。

    「您稍等一下,我馬上進來」,打了個招呼,我走出房間.

    一路上回憶著房間裏那張臉,算不上稚氣但很不成熟,尤其是那雙不自信的
眼睛,已經出賣了他。年齡估計二十出頭,只是怎麼看都覺得怪怪的。

    進房間後,他有些慌亂的放下手中價目牌,竟然對我打了聲招呼「你好」。

    聽口音他不是本地人,到有些湖南味,放下杯子後,我客套的問:「先生不
是武漢人吧?」

    「不是,湖南人」,他的回答證實了我的猜測.

    當我為他脫上衣時,他顯得很僵硬,似乎不知手臂該怎樣從袖口退出,我只
好笑著讓他自己脫去。

    含著熱水開始親吻他脖子時,能清晰聽到鼻孔中發出的緊促呼吸聲,被中分
頭發掩蓋住部分的耳朵泛著紅,一雙眼睛緊閉著,不是享受,好象是因興奮而慌
亂逃避。

    吐掉口中熱水,含上冰水親吻他胸部,那雙平放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幅度很
小,似乎是一個步驟停頓一下,經過幾次停頓,最終觸碰到我大腿,碰及瞬間,
便嘎然停住了,我瞟了眼,挨著我皮膚的,是手背。

    那私處已經挺拔得立了起來,帶著烏紅色,昂起頭輕微抖動著。

    我的嘴唇移到他大腿,能感覺到肌肉帶著緊張的僵硬,剛吻不久,捋起的長
發從耳邊滑落,搭落在那大腿上,嘴唇瞬間被他抽搐的肌肉擠了一下,我趕忙抬
頭吐掉口裏的水。

    還沒再次接觸,當發梢拂拭過大腿刹那,他一只手緊緊抓住我肩膀,伴隨身
體發出一陣輕微痙攣後,泄了出來。

    我慌忙下床,從手袋中拎出面巾紙,一口氣抽出四五張,幫他擦拭胸前和肚
子上帶熱的液體.

    「我自己來吧!」他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對我說.

    遞給他手中剩下的紙巾後,我幫著把垃圾桶拿了過來。

    他抹幹淨後,有點羞澀的指著門上衣服,示意讓幫忙拿過來。

    套上衣服後,走到門邊摘下上衣,遞給了臉還緋紅的他。

    「你口渴嗎?我出去幫你打杯水,要冰的還是熱的?」我緩和著說.

    「謝謝你,來杯冰的吧!」他客氣說.

    當他一口氣喝完冰水後,似乎放松了很多。

    離到鐘還有一段時間,便和他聊了起來。

    「你到武漢來出差啊?」我試探著問。

    「不是,過來讀書的」,他挺誠實的說. 其實也猜出幾分,因為那雙不太成
熟的眼睛。

    「讀大學吧!」,我微笑著問。

    「大三了,在武昌上學」,穿上衣服的他,到很健談。

    「怎麼玩到漢口來了?」我故意逗他

    「聽寢室住漢口同學介紹的,吹得天花亂墜,好奇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
說.

    「現在放假了吧?怎麼不回去啊?」聯想到即將讀書的二妹,我關心的問。

    「那都是大一大二伢做的事,車又擠,趕來趕去麻煩」,他滔滔不絕講起來,
仿佛打開話匣子:「每天跟著那幫撮湯鍋子的室友,不是上網就是卡拉嚎春,晚
上轉了鐘到排檔把酒一喝,一天一下就混完了。」

    他話間帶著湖南口語,我到聽得懂幾分,卡拉嚎春也就是卡拉OK。

    「大學門口晚上轉鐘還有排檔賣夜宵」,在我想象中,讀書的地方應該沒有
什麼夜生活。

    「你有空跟我去看下子,完全不懂行」,他竟然譏諷起我來「武昌多數大學
門口都有一條街,吃喝玩樂差不多都是二十四小時,旅社,發廊,臺球,網吧,
排擋……,能想到的都有,隨便一說,都號稱是‘墮落一條街’」。

    他的講解讓我腦海中聯想到的,是很久前看過《古或仔》中,那片燈火輝煌,
人蛇混雜的「銅鑼灣」,而不是我印象中莘莘學子刻苦用功的神聖殿堂。

    「你讀完了還可以繼續往上念啊!總不能每天玩吧?」我關心的問。

    「還讀個鬼,往上讀?誰跟老師關系好,東西送得多,就推薦,女學生,要
是長得漂亮,被老師睡過,機會也蠻大」,他的言語讓我背後陣陣發出冷汗,心
開始著急起來,短暫過後,我細想了下,也許是他不願讀書,胡編亂造哄我的。

    「你倒看得挺開啊!」,奉承說他。

    「不看開點,是跟自己過不去,你知道嗎?北大前兩天都跳今年第三個了。」
他兒戲般說著。

    「跳什麼啊?跳級?」我不解的問。

    「你真不知道?沒看新聞?是大學生跳樓自殺,我倒是聽得多,也不算稀奇
事了,紡院今年還跳了一位,對外沒透露,其他地區就不談了,更多。」他的話
讓我感覺到一絲恐懼,心裏已悲哀到極點.

    「這次跳樓的還是北大學心理學的,那些老師有水平,學生死了馬上站出來
發表一下申明,都是沒人性的套話,不信走著瞧,還會有自殺的學生。要我當老
師,肯定教育學生都象我一樣看穿點,不管是感情,學習還是生活。混過今天在
說. 」他字正腔圓的說.

    到鐘的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紊亂的思緒,匆匆告別了和自己年齡相仿的
他,懷著不安的心,我走回休息室。

    坐在椅子上,我沉思許久,回想著他說的話,更堅信前面都是他胡編的,是
為他不讀書找借口罷了,即使同樣環境下,總有刻苦讀書的學生們。因為他們深
知那學費背後的汗水。

    讓內心無比傷悲的,是那風華正茂,有著大好前程卻悄然逝去的學生們。也
更讓我,多了份擔心。

    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晴

    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晴   早上人還沒離開,心已經飛回家裏.

    臨下班,三號還拉住白蘭不放,非讓她用新疆話告訴我們「走了再見」怎麼
說.

    白蘭到很大方,儼然一副教學生表情大聲朗讀著「火息火息」,逗得大家一
陣歡笑。

    走出公司大門一刻,天已大亮,遠方太陽剛升起,像個躲謎藏的孩子,有些
害羞的站在雲朵後,十分溫順。但深知它成長很快,只要過了早上,立刻會變成
鐵面無情猙獰的大惡人。

    靜頑皮的沖白蘭揮手告別,嘴裏大聲嚷著「火息火息」,引得門口等候生意
的出租車司機們好奇關注,看著朝霞映在那張快樂的臉上,打心裏為她高興.

    趕早上涼爽,靜隨我走在路上,只想盡快回家休息,能早點起床准備晚飯,
她卻一個勁的嚷餓,好象餓牢中剛放出一樣。

    「皓,我走不動了,肚子餓得咕咕叫」,她弓起背捂著肚子說.

    環顧四周街道旁,零星的早點攤已經出來,鍋裏還蒸騰著白氣。

    「你想吃什麼去買吧!我不餓,只想回家睡覺」,我告訴靜.

    「這裏東西都吃厭了,每天都一樣,不如換個地方吧?」她開始建議起來「
我知道橋口公園對面有家‘駿駿牛肉面’,味道可好了,我們一起打個的士去吧?」

    很能理解那思念一種味道的饞,是腦海中回憶直接讓唾液分泌的,雖然搭車
費用和兩碗面價格相差無幾,換成平時我肯定陪她,但今天,不行。

    「老大,你隨便弄點什麼吃行嗎?改天一定陪你去」,我許諾著說.

    「為什麼啊?」靜傻傻問。

    「今天下午想早點起來,君要過來吃飯」,我索性說出顧慮事情。

    「哦!想起來了,是聽你在電話中說過,不好意思,我忘了」,抱歉說.

    「晚上我自己閃人算了,每次都當燈炮」,她有點委屈的說.

    「一起吃吧!有什麼關系,又不是不熟」,我開導著她,心裏確實沒想過讓
靜離開.

    「算了吧!你不讓我走我也要走,看到你們親熱樣子我會吃醋,受不了那種
折磨」,她坦然的說.

    「你少胡說,在一起時你不看到了?什麼都沒有啊!」,我有點不平衡狡辯
著。

    「所以我閃人才好跟你創造機會撒!」靜古靈精怪的說.

    「得了,你把自己肚子先去填飽吧!」,我數落著她。

    一回到家,倒在床上就犯困,腦海中還思考著該准備的菜肴,在靜呼啦啦喝
湯聲中,漸漸睡去。

    中午的陽光雖然沒有照進夢裏,但依稀覺得眼前有一片很亮的白色光明,睜
開眼後,也不知是第幾次醒來看手機,有些興奮的爬了起床。

    忙碌著把家簡單收拾了一下,除床上靜還睡著沒能整理,其它地方看上去到
很整潔。

    不覺已是下午三點,輕輕把大門關好,我走出家門.

    不知為什麼,腳步特別輕快,甚至沒有感覺到熱,人已到了菜市場。

    按照計劃我徑直走向豬肉攤,記得君曾點過魚香肉絲,雖然自己沒弄過,還
是想親手烹飪一盤讓他嘗嘗.

    走近攤位前挑著掛在鐵勾上的瘦肉,老板不斷建議著哪塊肉更好,這時身旁
走來兩位結伴買菜的婦女,靠我身旁拎菜籃子的看上去年齡大些,三十五六歲模
樣,有點胖,看上去十分富態,挨她身邊年輕些的,長得瘦瘦精精,門牙有點齙,
一副勤儉持家模樣。

    「你要買排骨回家煨湯?」身旁胖嫂商量著問。

    「熱天熱勢的,買點排骨回家煨白蘿蔔,喝了清火」,遠處精瘦嫂子說.

    其實我也考慮過排骨湯,可家裏沒有土砂吊,(湖北人煨湯都講究用砂吊,
一種用泥土燒制出的較大容器),更重要的是要用煤爐燉上三個小時味道才最鮮
美。往往很平常的東西,在異鄉卻難得擁有和享用。

    「聽說四川那邊有病的豬肉吃死了不少人哦!你還敢買?」胖嫂大聲說著。

    肉鋪老板一聽激動了,忙解釋起來「我們賣的豬肉都是正規進來的,全部有
檢驗合格的章子,您們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再說現在四川的豬肉現在也到不了
武漢撒!」如果不是右手拿著剁肉的刀,光聽語言說服能力更讓我覺得是位外交
官在發表申明。

    「是的撒!前些時麼毒米,毒粉,地溝油,這些時又是病豬肉,真的都不吃
就不用活了,」精瘦嫂子說.

    「那到是,平時我們吃的不全是這些東西?了不起眼睛放亮點自己過細挑下
子來」,胖嫂立場馬上改變了,因為仔細思考過.

    「老百姓總是照業些,特別是那些養豬的農民,豬病死了不舍得丟,還不是
自己吃?冒聽到說當官的吃病豬肉死了的吧?」精瘦女人憤憤的說.

    「報紙上寫了,是當地賣一種有激素飼料讓豬得這種病,不能賣的可以公開
賣,就是有關系後臺的人在賺這種黑心錢哦!最後養豬的農民背了時. 但我們武
漢進的生豬都是河南過來,檢驗過,絕對放心!」老板接過話題說,還不忘推銷
. 習慣了武漢人圍在一堆議論一件事,不管認不認識,也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話
題能扯到一起,全像熟人。

    買了做菜需要的不到半斤裏脊肉,走時,肉鋪老板正揮刀剁著排骨。

    逛到水產品攤位旁,買了條一斤出頭的武昌魚. 老板很是熱心,秤完了後幫
忙把魚鱗刨去,掏淨內髒後仔細包裝好遞給我,一再囑咐我拎口袋上邊,免得弄
髒衣服。到是他自己,穿個橡皮圍裙,粘滿魚鱗和濺上去的魚血,渾身狼狽.

    走到樓下,想起君愛喝啤酒,雖然在餐廳不喝,也估計他是覺得不劃算。

    商店啤酒價格真很實惠,一塊五一瓶「行吟閣」啤酒還是冰凍的,只是兩瓶
拎上樓感覺特沉。

    有點吃力打開大門,瞅床上靜還躺著,放下手裏東西走到旁邊,給她打上「
預防針」,靜迷糊告訴我,只再睡半小時.

    走進廚房洗起菜,忙活了一陣,門突然響了。

    沒來的及應聲,扔下手中的菜跑進房裏,小聲告訴靜,君可能來了。

    靜觸電般爬了起來,半夢半醒間慌亂找尋自己的衣服,我剛幫著把衣褲遞給
她,一溜煙人已躲進衛生間.

    「皓,開門,是我」,門外君焦急嚷起來。

    匆忙打開門,君正淌汗傻愣站著。

    見到我,他半開玩笑說:「我空手來,夠不要臉吧?可是專程來蹭飯的。」

    「你哪來那多歪話?」我故意裝成不高興數落著。

    進門後,他一下竄進了房,看到亂糟糟的床,笑了起來。

    「靜呢?估計我來的時候你們還沒起來吧?」君得意的說.

    「才怪!」我轉身走向廚房,感覺受到很大冤枉。

    靜從衛生間走了出來,見到君便拿他開起涮來:

    「帥哥,跑來這早,害我不能睡覺,賠我瞌睡」。

    君被她說得有些尷尬,沉默的躲到陽臺上抽起煙來。

    靜收拾了一會,和我打個招呼便拎著包出了門,還沒來急開口勸她,門已經
「無情」關上了。

    沒理會討厭的君,我開始切著菜,他到很自覺湊了過來

    「靜走了?嘴巴好狠啊!我越來越怕她了」,他玩笑著說.

    「是被你趕走的吧?」我邊切著菜,邊逗他。

    「我哪敢?她幾句話就把我嚇到陽臺上了」,他裝可憐說.

    我沒有理會貧嘴的他,開始炒起菜來。

    「要我幫忙直接說,別的不會,抬桌子擺碗筷我最在行」,他炫耀起來。

    「牆上掛著抹布,你幫忙把桌子擺好吧!」,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竟然命
令起他來。

    剛炒好魚香肉絲,他立刻迎上來接過手裏的菜,背後馬上傳來一陣咀嚼聲和
稱贊聲。

    往鍋裏倒進大半開水,撒了些鹽後,拿起洗好的魚在砧板上切著背花,君好
奇攏了過來,似懂非懂的發表起建解:

    「皓,做魚湯總要把魚給切碎吧?我長這麼大,還真沒喝過武昌魚煮的湯」。

    聽到他說的話,我差點暈過去:「上鍋蒸前把魚在開水中來回拖一次。是為
了能除去魚的血水腥味,沒有誰把武昌魚做魚湯!」

    君用手掌拍著額頭,讓人感覺犯很大錯似的。

    「平時只知道吃,真沒弄過,」,他坦白承認.

    興奮的把魚端上桌時,君已把碗筷都擺好,正坐在椅子上等候我。

    從冰箱裏拿出啤酒遞給他,君高興接過瓶子,沖動的用牙齒咬下瓶蓋,也沒
用杯子,對著瓶口直接吹了起來。

    我遞給他一次性杯子,怪人卻拒絕了,理由竟然是「環保」,我清楚其實他
是喜歡那種豪飲感覺.

    和他圍坐在桌旁,一直興奮的心突然平靜下來,有種奇怪感覺,在多年前和
他已這樣樸實生活過.

    酒過三旬,君臉色微微泛起紅,我往他碗裏夾了塊魚,沒想到一向瘋言瘋語
的他變得嚴肅起來。

    「皓,我一無所有你還會跟著我嗎?」他的話讓我差異得不知如何回答。

    「還記得我對你講過授人與魚的故事嗎?」他問我

    腦海中回憶起曾經那個雨天,他對我講過一個血腥的童話。

    「記得,你講的故事很殘酷」

    「殘酷?是真實,因為那片海,我已一無所有」,他表情痛苦的說.

    「海?真有遊弋鯊魚吃人的海?」我不解的問。

    「你好天真,不是海,是股市,中國特色的股市」,他說著,一臉無奈「我
初中就開始跟著大姐炒股票,記得很清楚,第一次和三姐合夥一起買進一手‘愛
使’,賺了百分之百,從此愛死了」,他回憶著過去,說著我沒有聽過的名詞.

    股票我到聽過,只知道是一種投資,見過擁擠的證券大廳,是在電視中。

    「你有幾個姐姐啊?」我關心的問。

    「三個,家裏我是老么」,君笑著說「人家和我媽開玩笑說我家是三杠開花」。

    「那你多幸福,有姐姐關心你」,我憧憬著說.

    「幸福?也是吧!她們個個現在都成功,就我一個敗家子」,君自嘲說.

    「老大靠自己打拼,賺到錢後到英國讀了碩士回,老三如今還在法國念服裝
設計,也快畢業了,她們都是靠自己,沒找家要過一分錢. 」君自責的說.

    「你也不錯啊!到外企上過幾年班!」我鼓勵他說.

    「不錯?我還真不如你,沒你孝順」,他痛苦回憶著

    「00年,靠自己賺的四萬塊,每天日夜研究,不到半年,賺了七萬,現在
回想,也夠運氣了。」他的話讓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金海股份’,最後滿倉殺進去的,4個多月賺了五萬
出來」,他說.

    「不挺好嗎?你自己也有十幾萬身價啦!」我佩服的說.

    「是啊!當時離開那個肮髒位置現在就不是這樣了,人心都是不知足的,成
功時沒考慮失敗會怎樣」,君惋惜的說.

    「最後一次買進一支股票,行情開始一路下滑,不服氣的我找家裏又借了七
萬補了進去,五年了,一天比一天少,沒有操作過,硬是從十八萬跌得只剩不到
兩萬了。」他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那是家裏給我結婚的錢,父母一輩子拉扯四個孩子長大還能存這麼多給我,
已經很感激了,只怪自己不爭氣」,他感動的說「上幾年班賺的還不夠股票裏虧
的,從頭到尾是把股市看透徹了,什麼理論,數據,在我們國家股市都沒用,荒
唐的事情多了,講出來白癡都不會相信,推著三輪車送牛奶的公司,能吹成網絡
科技,連賣煤炭的,也是高科技,五塊的炒到一百二,最後發現公司屁都沒有,
坑的都是誰啊?是股民,很多老百姓不舍得割肉,病了就拖著,因為養命的錢都
沒有了,最可憐是守著失望等希望。我是看透了,不是絕望,是失望,九六年時,
我理解了‘行情在絕望中產生’,現在好,不絕望了,徹底失望」。

    「會好的,不要這樣」我笑勸著他,心裏卻非常難受。

    「知道為什麼喝酒嗎?因為股票,失去該得到的,守侯出苦果,今年領悟了,
把股票都賣了,喝酒,全部喝光,我喝得也難受,都是血汗錢,每瓶四百的酒都
是花了十倍價格買的,能不好喝嗎?」他苦笑著說.

    「你不知道等著以後會漲的?」我簡單思想中,股票能跌也肯定能漲.

    「漲?會的,肯定會的,只會套更多人進來,在理論上有種‘博傻主義’,
但在中國沒用,因為大家都傻了,TMD上吊跳樓不收印花稅,所以有人用這種
方式選擇離開」,君開始罵起來。

    「那你買新衣服幹嘛?節約點生活一樣過得下去」,我埋怨說.

    「有錢的時候,不舍得花,都TMD貢獻了,什麼都沒看到,看開了,年輕
不穿老了能穿嗎?」他一句似醉非醉的話說得我啞口無言。

    「我一點不後悔,大不了工作十年把錢填起來,離開欺騙總比報著騙別人的
希望好」他的話讓我徹底弄不懂了。

    君拼命灌著酒,我很想搶過他手中酒瓶,但沒有這樣做,現在讓他喝酒也許
比勸他更合適.

    「皓,這樣真實的我讓你害怕了嗎?」他表情嚴肅的問我。

    「不怕,和你一起我從沒有怕過」,我坦白的說. 心中充滿自信。

    「吃完飯我送你上班,也許什麼都不能給你,但起碼能讓你短暫快樂,我能
做的只這麼多了」,他自怨的說.

    我眼前是一個不再自信的怪人,心裏最想給他的,是找回曾經有過的自信。

    「君,不論什麼樣的路,我都陪你走下去」,鼓起勇氣,我說出了最簡單卻
最真實的想法。

    他一下愣住了,半晌,那雙眼睛中閃爍著晶瑩。

    收拾碗筷時,君主動幫著忙,也許是好奇,也許是沒有距離,我傻傻的問了
句「君,你見過真正股票嗎?是不是和錢一樣是紙做的?」

    他半天會過神,用力的拍了一下額頭,「啪」的一聲,讓我覺得仿佛打在自
己身上一樣疼。

    「十幾年了,還真沒見過,是啊!吃條魚還剩這麼多骨頭,就算是被張紙吃
了,還真沒見過那張紙」

    他笑了,我也笑了,只是我笑得像他一樣傻。

    八月一日 星期一 晴

    八月一日 星期一 晴   淩晨五點,休息室裏寂寞無聲。

    禮拜一的淩晨,總是很平靜,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休息著,無需默契,只
用等待,因為每逢這樣換班,中途休息不了幾小時.

    趴在梳妝臺上迷糊睡著,半夢半醒間,只感覺肩膀被胳膊扯得發酸,總提醒
自己要起來活動一會再睡,可太困,勉強晃動轉了一下腦袋的方向,感覺脖子好
受很多。接著在酸脹中安然入夢。

    大廳的電話鈴聲響時,把我從朦朧中驚醒,背上竟然驚出冷汗,聽到的已不
是鈴聲,仿佛耳膜被長針刺穿,針尖直紮進腦內般觸疼。直起身時,發現手臂麻
木得不能動彈。

    回頭看了眼床,姍漢堡包似的被三號和靜夾在中間,已經看不清臉,床尾只
有六條互相壓制的腿,或彎曲,或徑直,一時卻分辨不出誰是誰.

    三號靡靡中睜開眼,吃力從腳堆裏抽出自己的雙腿,手掌撐著床沿,腳丫在
地上鞋堆裏打撈著。

    「媽個X,這個點來的都是鬼」,起床後,她惱羞成怒的罵起來。

    也是,不知這時來的客人算早還是算晚。

    其他人依然夢中酣睡,只有靜大幅度側了個身,換了個睡姿。

    不久,來了位不認識的男服務生,站在門口向內張望,還不時拿起手中小紙
片對照著。

    三號伸著懶腰站起來,沖他大聲問,

    「搞麼事啊!是不是叫上鐘撒?」林姐不在時,她更像是值班經理。

    「上面……通知三號,三十三和五十八去。」他邊看紙片邊對三號吞吞吐吐
解釋起來。

    「你進來撒,拿給我看一下」,三號做了個手勢比畫著。

    他沒進來,還傻侯在門口。我起身走過去,接過紙片,幫著遞給了三號。

    回頭才發現,床上,椅子上熟睡的同事們姿態各異,身體裸露的部位讓人容
易產生聯想。

    他有些慌張跑開了,三號接過片小聲叨嘮罵著「小屁伢肯定是新來的,水得
要死」。

    認真看完後,她呼喚身旁熟睡的姍。

    「三十三號,起來撒!」她邊說邊揮舞手掌,用力拍著床沿。

    姍連眼睛都舍得沒睜開,小聲說了些什麼,便側過頭繼續恬睡。

    三號沒有理會她,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白蘭,她到精神很好,正聚精會神看
小說.

    「楊白勞,走撒,她們一個比一個像睡神」。三號挺形象的說.

    白蘭會意的走到櫃子前,把書放進去,拿出了小包。

    走在鴉雀無聲的走廊上,三號大聲宣布著決定,劃破了死般寂靜.

    「要是人家要換,就自己回來叫醒她們,這個點來的都不會好伺候。」

    白蘭默默點著頭,搭拉著的卷發彈簧般跳躍起來。

    按著紙片上寫的房間,我隨便挑了626。

    站在門口,小聲敲了幾下門,半天裏面沒有響應,有些懷疑是不是當時看走
了眼,准備到隔壁房間問問三號。

    又有些不甘心,掂起腳往房間內偷窺了一眼。透過玻璃窗看見一個背對著我
的男人。感到納悶的是他站得很近,卻聽不到敲門聲。更奇怪的是,他站著還一
動不動。

    又象征的敲了兩下門,也沒聽到他回答,於是扭動把手,自作主張走進了房
間.

    「先生您好,我是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聲音雖不大,但在安靜的
房間內,任何角落都聽得到。

    他依然背對著我,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使我更加木納.

    悄悄走到他面前,好奇的望了眼。

    那雙眼睛,根本沒看我,直直的無神發著愣,似乎在無限憧憬。

    心裏頓時明白,今天真碰到鬼了。

    那雙眼睛,和見過靜打過KING後一樣,看到的已經不是這世界。

    「你來了」,他突然擠出一句,嚇了我一跳。

    「我是五十八號」,我開始試探著說.

    「好,這個數字好!聽得舒服」,他沒看我,自言自語說著,那副表情和精
神病院中很多病人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您要不躺下先休息,我出去一下馬上進來?」我問著他,深知面前和我打
交道的人,不亞於一顆定時炸彈。

    「是不是躺到那邊馬路上?」他目光呆滯的舉起手,指向床問。

    「您先躺著吧!我馬上來」,不敢對他表明那是張床,也許他眼裏,那真的
是馬路上白色斑馬線。

    當端水進房時,他奇怪的舉動讓我大吃一驚.

    人到是上了床,但不是平常躺著。他倒睡在床頭,確切的說只有上半身挨著
床,用背部支撐起整個下半身,很像外語字母L,雙手叉在腰間保持著平衡,臀
部以下全部騰空,兩條腿在空中不停有節奏輪回空蹬著,有時幅度過大,歪斜靠
到牆壁上,馬上又恢複到空中,繼續執著掄著。

    我沒有感到好笑,靜靜走到床頭放下杯子。等候著正在幻想的他清醒過來。

    「五十八,你看我騎自行車的速度快不快?」,他叫出我號碼. 並不感到詫
異,對於半夢半醒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是清醒,什麼時候是癡癲.

    「恩,快」,我只能應付著回答。起碼他還清楚自己這行為是在騎車。

    「讓開撒!個破車,擋了老子路」,他開始咒罵起來。

    我沒吭氣,安靜的坐下看他表演。

    「完了完了,對面來了輛大卡車,TMD刹車撒!」他慌亂抬起雙手,在空
中找尋並狂抓著。

    他開始拼命左右躲閃起來,當然,是空中那雙遭罪的赤腳.

    頃刻間,空中歪曲的雙腿消失了,伴隨著重重聲音,癱倒在床上。

    本以為終於安靜,沒料到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抬頭看到站在床上的他,那
臉龐已是大汗淋漓。

    他脫掉上衣後,把衣服扔重重扔到地上,露出了還算結實的身體,胸前兩塊
肌肉隨著心跳撲動起來。

    「你TMD會不會開車?老子讓了半天,還是被你撞了,麼樣個搞法來?」
他對著空氣抖起狠來,漫罵些髒話。

    我開始等待著結局,眼前的他,比任何演員都偉大,因為表現真實,一個人
的獨角戲還無需道具配合。

    「這還差不多,把你的車賠給老子,真是識像」,他興奮的笑了起來。

    他緩緩坐了下來,磨到床邊,放下曾經懸空的腳.

    「盤子還蠻重來,個破車」,那雙手開始在空中掌握起方向,兩只腳胡亂空
踩起來。

    這時才看清那張臉,除去那雙空虛的眼睛,五官還比較端正,特別個那個有
點長的鼻子,正滲透著汗珠。估計他年齡大概二十八九,但此刻的舉動,完全和
街頭三小孩一樣,沒有常人思維.

    也許在他腦海裏,因為一場車禍得到了一臺卡車,而現在是享受成功時刻。

    他津津有味的開起車,我只能無語陪伴,一同耗費時間.

    房門突然被重重錘響,非常急促,伸冤般打破沉悶空氣。

    我走了過去,連續不停的敲擊聲讓心十分慌張。

    「誰啊?」我有點膽怯的問。

    「裏面一起的,快打開撒!」門外一個聲音急切回答。

    打開門後,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但個頭矮許多的男人凶凶橫了我一眼後,
徑直走進了房間.

    沒敢關上門,我往房間裏挪了幾步。

    「亮亮,你醒哈子」,矮個男人一只手在他眼前不停晃動,嘴裏叫著那男人
名字。

    那個叫亮亮的男人停了下來,好像被招回魂似的。

    「麼事情啊?」他有些清醒的問。

    「你身上錢冒都用完吧?」矮個男人壓低了聲音問。

    「拿了八千塊錢貨,屁股荷包裏還有兩千多,麼樣?老子生日你們冒玩好?」
「司機」回答著。

    「鬼扯個麼東西撒!是怕你先瞎花,現在身上冒得錢,那我們掉得大」,矮
個忘形的解釋起來:「我房裏是個新疆丫頭,不曉得幾正點. 哪想起來哦!躺在
床上怕你身上錢用完了,是關心才跑過來問的,今天你也是大方,那多不認識的,
你也派了,冒看到那幾個抱得盤子吸的,媽的像趕本。」

    「玩撒!還不是朋友的朋友,下次聚會去拿半節,一起爽」,他豪氣的說.

    「那你接著爽,我過去爽的」,矮個男人色眯眯恭維說.

    他出門時,又怒氣沖沖的橫了我一眼,比起剛才,表情的變換簡直和電視廣
告裏變臉一樣迅速。

    我沒有理會,重重的關上房門. 心裏塌實很多,感覺送走了瘟神。

    走到床邊,他已清醒些,要求我脫掉工作服。

    拾起地上的衣服,我把它掛到玻璃窗上,感覺似乎一扇門,就能隔斷兩重世
界。

    用手摸了摸杯子,冰水已不冰,熱水也不熱。

    「不用……那些,麻煩」,他很直,大聲說著。

    當躺在床上看著那張從另一個世界回來一半的臉,我想到了靜,只要她還當
我是朋友,就會阻止她再碰這些讓人逐步喪失精神和靈魂的毒品。

    他機械般用力抽動發泄著,沒有任何表情,也不知疲倦。在我眼前晃動的,
只是一具軀殼。

    直到下鐘鈴聲催響時,他那勃起私處還僵硬的占據在我體內,整個人依舊保
持著進入時的姿勢,還有那一臉茫然。一雙灰色無神的眼睛,甚至找不到聲音發
出的根源,癡呆無助的望著我。

    「我要加個……鐘」,半天沉默後,帶著長長拖音他嘴裏蹦出了三個字。

    「公司馬上下班,關了大門我們都出不去」,不想對他解釋公司財務將要結
帳,說出最簡單的道理也許他能很明白。

    他終於不甘心的退了出去,低頭摘下安全套時,開始憤憤抱怨起來,「要不
是下班關門了,再搞兩個鐘都沒問題」。

    我沒有理會,迅速穿好衣服,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告別了他,疲憊的走在回休息室路上,唯一很清楚馬上要做的事——洗澡。

    和靜走在回家路上,我小聲描述起剛才碰到的事情,靜認真的聽完後,感慨
的告訴我「得虧到點下班了,我原來聽一起打KING的人說過,做兩三個小時
不知累都很正常」。

    「你知道什麼叫透支嗎?」,我問靜.

    「曉得啊,可起碼當時是興奮的」,她回憶著辯解說.

    「傻瓜,你知道這樣是透支什麼嗎?」沒聽她解釋,我倔強的逼問。

    「這我還不是很清楚,反正過後挺難受,感覺像大病一場的,是身體吧?」,
她虛心的問。

    「這樣透支的是生命」,我用自己的理解,告訴曾經透支過的她。

    也許是感到慚愧,靜不再講話。

    回到家,坐在椅子上發起呆,一時不想去睡,習慣的打開電腦,卻遇到怪事,
怎麼也不能啟動。只有顯示器上亮著一排外語提示,昨天走時,它還很好。

    靜准備睡覺,看到我在掰弄電腦,好心的湊了過來。

    「皓,麼樣了?」平時她從不碰我電腦.

    「昨天出門時還用過,是好的,怎麼今天就壞了?」我也不太懂,納悶的說
.

    「肯定是插頭松了」,還沒等我說話,她已蹲到插座旁,幫忙抽出插頭.

    「皓,我把插頭重新插緊了,你再打開試一下?」,她自作主張說.

    結果和她預見的完全不同,還是出現那排倒黴外語.

    「靜,睡覺去吧,不要操心了」,我勸著她,心裏已感到不妙,因為平時總
閃爍的那個紅色指示燈,好像罷了工,不再閃亮。

    靜乖巧的爬上床,還不忘勸我早點休息。

    很想打電話問問君,該如何是好,看看手機,還是放棄了,這一大清早,他
肯定沒起床。

    一直擔心的望著屏幕發呆,不停重複按著開關,期盼能出現奇跡.

    無數次失望後,決定自己把它抱到電腦城去修理。

    當抱著並不算很重的箱子到前進電腦城時,卻已是滿頭大汗,其實下車後並
沒走太遠路,又念起父親常教導的那句「路遠無輕擔」。

    一看大門傻了眼,有些為自己的鹵莽後悔,八點時分的那個鋁合金大門,還
冷酷緊閉著。

    街上行人頂著烈日匆匆趕路,我卻孤獨守侯身旁電腦,街頭雕塑般看著人來
人往。想想最近接二連三突然發生的事,卻沒了任何感覺,換成以前也許會埋怨,
甚至會流下委屈淚水,但此時心中卻平靜得出奇。

    開始不斷責問自己,是否因經曆太多無奈而變得習慣麻木。

    等待身旁將會開啟的那扇大門,是失望和希望。

    八月二日 星期二 晴

    八月二日 星期二 晴   電腦是位病人,進醫院馬上好很多,回到家卻
又發起病。

    昨天掏出四百八十塊,已屬額外開銷,修電腦的師傅告訴我,這臺電腦機箱
裏最值錢的東西壞了,硬盤壽終正寢。

    當時思考了一下,他說的也對,半年前從一個將搬家的朋友那裏連買帶送拿
回這套機器時,也只象征的給了六百塊. 昨天買個新硬盤卻又花掉四百八,按比
例確實是最貴的零件壞掉了。

    回想起買硬盤時,那個電腦檔口老板的許諾就好笑,「盒裝保用三年,一年
內壞了保證換新的,連結婚離婚生兒子都沒人敢保,但我的硬盤絕對保」。

    結果在電腦城還好好的,搬到家時,發現系統經常死得不能動坦。

    昨晚下班回家時,君知道我已被電腦折服,答應今天下午幫忙弄到電腦城修
理。或許當時有他在場,也不至於今天又跑一趟。畢竟他懂很多。(一路上對我
不停吹噓N年前在電腦城販賣盜版碟的曆史,描敘每天像地下工作者一樣逃避檢
查,卻沒料到失了一把火都化成灰,聽上去感覺就在吹牛)

    起得還算早,有靜不少「功勞」,一大清早她就開始鬧肚子疼,昨晚見她吃
冰淇淋時幸福的樣子,曾告戒過她,要小心點. 能讓她從昏睡中醒來應該都是大
事件。鬧過一陣後,她跑過一趟衛生間,回來後在我耳旁噓了半天,讓幫著到林
姐那裏請長假,也許她這月的休假是冰淇淋給刺激出的。

    走到陽臺上,伸個懶腰,順便試探了一下室外溫度。陽光很毒,裸露的臂膀
剛接觸,馬上感覺像抹了層辣椒,呼哧發起燙. 連呼吸進的空氣也感覺是火般炙
熱。

    開始有些為君擔心,這樣的高溫,他還要搬臺電腦去修理,來回路上肯定吃
不少苦頭.

    進房後沒想太多,走到床邊拼命來回推著靜肩膀,看到那撥浪鼓似搖晃的腦
袋,真是又愛又恨,半天才蘇醒過來。仿佛遇到火災,突然坐了起身,倒把我嚇
了一跳。

    「皓,發生麼事情啦?」她驚恐的睜著眼睛,迷糊問我。

    「上班了」,我故意逗她。

    「麼……撩我哦,跟你說了今天開始休假的。剛做夢被一幫人追,麼樣跑都
跑不動,你就把我搞醒了。」她回想著說.

    「那我還是你救星啊!對了,等會過了中午君會來的,你可別睡得不起來。」
我把最重要的事告訴她。

    「知道了,還有麼事要吩咐撒!」靜耍貧嘴說.

    「你稍微早點起來,把衣服換了。人家來家裏看到你這樣子總不好吧?」我
囑咐說.

    「曉得了,蠻嘀多」,她故意埋怨起來。

    「冰箱裏有飲料,你記得到時拿瓶給他,」我羅嗦著。

    「要不要我喂給他喝啊?」靜倒了下去,抱起枕頭開玩笑說.

    「好啦,你嘴巴狠,一定記住我的話!」對著即將昏睡的她我發出「最後通
牒」。

    其實靜是鐵嘴豆腐心,真的事情來時,她總能幫上點小忙,也讓我放心不少。

    中午趕到公司時,發現最早到的是白蘭,正坐在椅子上看報紙。原來休息室
裏沒一個人讀書看報,她來後,倒是每次聚餐時總能順手拿到墊底的東西。

    白蘭看到我,又向外張望了下,有些詫異的問靜為什麼沒來,我笑著告訴她
實情。

    她好像想起什麼事,把報紙擱到椅子上,小跑到櫃子旁,打開門掏出包,在
裏面翻尋起來。

    沒太在意白蘭奇怪舉動,我站在椅子旁,歪著腦袋瞅起花花綠綠的新聞來。

    沒一會,白蘭走了過來,看報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支白色洗面奶。

    回頭納悶的望著她,「晶,你拿去用吧!」白蘭笑著說,

    「送我幹什麼啊?」有些不解問。

    「一個遠方過來看我的朋友,昨天送的,你拿著吧,還是從廣州帶過來呢」,
她微笑著把洗面奶塞到我手中。

    「叫什麼‘資生堂’牌,晚上回去用了一點,可能不是很合適我皮膚,洗完
臉後特別幹燥,覺得用香皂更舒服些,」白蘭老實的說.

    「我在武漢沒什麼朋友,原本准備送給靜的,平時她總愛逗我,你們住一起,
隨便你們哪個拿去用」,她挺直接說著,沒有半點拐彎抹角。

    「謝謝你,那我收下啦」,我笑著說.

    「謝什麼啊?再好的東西用不上,留得也沒用,還不如讓有用的人去使。」
她豁達的說.

    「白蘭,你家鄉有草原嗎?」也不知為什麼,我腦海中奇怪閃出電視中看過
的草原鏡頭.

    「肯定有啊!可寬闊啦,小時候我就騎著馬在上面狂奔,看著藍天白雲和遠
處的雪山,別提多開心了,什麼時候有空到我們家鄉去玩,你和靜一起來,住我
家,我父母待客可好了。」

    白蘭開心的說著,大眼睛眨巴眨巴和著彎彎跳動的眉毛,似乎也能講話。

    「你家是蒙古包嗎?」我幻想著說.

    「不是,那是牧民住的,我家住縣城,到時你們去了不嫌棄就行」,百蘭坦
誠說.

    也許她看到我家的房子,就知道「嫌棄」兩字我來說有多遙遠.

    就這樣,兩個人坐在閉塞的房間裏,談著海闊天空的遠方,藍天白雲,山河
水。

    上班前,跟君打了個電話,他已經在路上,囑咐他注意外面的高溫,怪人卻
在電話中告訴我他是屬駱駝的,適宜能力特別強,他幽默的玩笑也消除了我心頭
顧慮.

    兩點不到,冷冰冰像喊犯人一樣通知我去房間上鐘,人剛走白蘭就罵了起來,
「每次看她都那麼拽,有什麼了不起?哪天不做了非堵到門口好好揍她一頓. 」

    她的話我倒很相信,從來沒見她和誰爭吵過,估計誰真把她惹惱了,以她的
性格肯定不會爭吵。

    一路回想白蘭沖動的話,路過前臺時,故意瞪了冷冰冰一眼,她其實也看到
我嚴肅的表情,只是低頭裝作沒見。

    當敲響608房門時,裏面傳來讓我有點詫異的回答,「請進」。

    進房間後,看到一位三十多歲文質彬彬的男人,正坐在床邊,中等個,眉宇
間流露出溫和神情,那雙眼睛一直和藹看著我的舉動,仿佛他是房間主人,我是
位不速之客。

    「我是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每天都一樣重複,但每次都有不同感
受。

    「你隨便坐吧,別站著,對了,能不能問你姓名?叫號碼自我感覺不是很尊
重你」,他客氣的說,那麼自然,簡潔。

    「我叫晶晶」,我微笑著回答他。

    「晶晶是吧?你坐吧,陪我聊聊天就可以了」,他的話讓我有些不明白。

    我異樣的看著他,不知哪來勇氣,近距離注視著那張成熟的臉。

    「哦,你別誤會了,我是陪客戶過來應酬的,只是進來坐坐,走個過場」,
他笑著說,也許他自己也覺得好笑。

    「您是做生意的啊?」我好奇的問,但心裏感覺他沒有生意人那種市儈談吐,
也許被成熟所掩蓋.

    「算是吧,都是要面對客戶」,他點了點頭,很耐心對我解釋著。

    「你騙人,做生意的人可會算計了,這個鐘多不劃算啊?要是生意人肯定點
保健技師做保健了,便宜一半都不止,」我帶著微笑,口無遮攔的說出心裏所想。
是他的坦然讓我沒感到任何壓力。

    「你眼睛厲害,還好沒有低估你。小丫頭和我老婆一樣聰睿,」提到老婆,
他憨憨笑了,看到他憨笑的樣子,突然很羨慕他老婆,有如此愛她的老公。

    「你老婆管得很嚴啊?」我有意提到他夫人。

    「管?從來不管,婚姻是雙方的責任,我可是革命靠自覺啊!」他詼諧的比
喻著。

    「你談朋友了嗎?」他關心的問。

    「談了」,我虛榮的回答他,想起此刻可能正在烈日下燒烤的君,臉感到一
陣熱辣。

    「看到你就想起我和她從前的事,因為你和她一樣聰明」,不懂他說話的意
思,是誇獎我還是贊他老婆,但肯定他又在想自己老婆。

    「你好像很佩服她哦!」,我孩子般逗他。

    他點了點頭,到很誠實。

    「三年前,她還不是我女朋友,只是一起到中山公園遊玩。我坐了趟過山車
下來,人嚇得半死,她在底下接我時,竟然沒笑話我,回想起隔壁坐的女孩好象
一點都不害怕,下來還蹦蹦跳跳的,於是問她,為什麼男人坐過山車會害怕,女
人卻沒事。」他幸福的回憶說.

    「那你老婆怎麼對你解釋?」我好奇的等待回答,自己腦海中也覺得奇怪,
男人膽量應該比女人大很多,也許是他太膽小,換成君估計不會害怕。

    「她說的話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竟然自豪的昂起頭,神情有點誇張,
男人一談到心愛的女人,都會幸福得發傻。

    「說的什麼啊?」我有點急了,撒嬌的拽起他衣角,仿佛身旁坐著一位大哥。

    「她說男人控制欲都很強,在失去控制時會害怕,而女人恰恰相反,容易受
控制,所以不感到怕」,他精辟的重複著心中智者的話。

    心裏頓時佩服起他老婆,同樣是女人,我卻想不到。

    「那我告訴她你跑到這裏來,她會相信你嗎?」我肆無忌憚的開起玩笑。

    「會,因為她清楚,近朱者未必赤,近墨者未必黑!」他感歎說.

    他說的紅與黑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沒有講話,默默在心中思考他的話。

    「因你太聰明,平時我很難講這麼多實話的,不過對你講了也安心,有時你
們比很多人更真實」,他嚴肅的說.

    和他閑聊著天南地北,不知覺到了鐘,到最後也沒告訴我,具體從事什麼工
作,我也沒刻意去問,也許他有自己的難處。

    下班後,君來接我,老遠見到我便跑了過來,邀功般告訴我電腦已弄好送回
家了。

    問他累不累,怪人說算不了什麼,曾抱過電腦去武昌,漢口比起來都算小兒
科,看來被電腦折磨過的人真的不少。

    「怎麼壞了?是不是昨天買的新硬盤出問題了?」我關心的問。

    「不是,是你電腦主板太老了,買了個這麼大的,不兼容,刷一下馬上好了」,
也沒搞懂他具體指的什麼,但心裏塌實很多。

    「多少錢啊?」我掏著包問他。

    「談錢不傷人?」怪人笑著說「碰到一熟人,拉起家常,一會就搞好了,遞
了根煙,冒要錢」。

    「吹牛,肯定是你墊了」,我不太相信他的話。

    「是冒出錢,這是小事,你不信我明天去電腦城賒臺電腦回」,他認真的說
.

    「你別胡說,要那麼多電腦幹什麼?有臺能用的就行了」,怕他認真,我勸
起他。從心裏相信他有那本事。

    突然想起下午那位男士講的故事,我好奇的問君,「你坐過過山車嗎?」

    「以前在廣州坐過,比武漢的大多了」,他吹噓起來。「你想坐?有空我帶
你去」

    「我不敢坐,你坐的時候害怕嗎?」我問。

    「不怕,有個麼好怕的?死都不怕」,他又開始誇張的胡說起來。

    「那改天你帶我坐吧,萬一現在你變得會害怕怎麼辦?」我不饒的建議說.

    「那……,」突然間他一把樓住我肩膀,「我把你抓緊,自己就也不會怕了」

    瞬間,仿佛街上所有行人都注視著我們,激動的心跳得讓我有些窒息,耳根
開始發起燙,低下頭感覺自己最幸福的時刻,就是被他抓得很緊.

    八月四日 星期四 晴有陣雨

    八月四日 星期四 晴有陣雨   淩晨,突然感到一陣莫名虛弱,從體內
擴散到全身,身體開始不停冒虛汗,手腳乏力,頭昏得厲害。

    靜昨晚跑出去玩,一直沒回來,以前她也是這樣經常晝伏夜出,仿佛只有窗
外黑漆漆世界才是能找到快樂的地方。

    空蕩蕩的感覺讓自己已覺身處孤島,掙紮爬了起來,在抽屜裏漫無目的找著
能吃的藥,隨便拿起一盒,端詳研究起背面說明,好象每種藥的功能主治都還適
合現在身體反映出的症狀,挑了平時患上感冒總吃的藥,又拿起消炎的「來立信」,
雖然看到說明上寫的副作用很多,還是毫不遲疑的摳開了薄膜,一並丟進嘴裏,
抱起桌上水壺拼命大口灌著白開水。不清楚喉嚨蠕動了多少次,只感覺閘門般放
行了一行接一行,柔和沖刷著有些發澀的咽喉,每一口水的下咽,太陽穴都會隨
著有些脹痛。

    明顯感到往下流淌的白開水開始向胃裏湧動,放下水壺後,肚子似乎越來越
鼓,走到床邊時,好象體內也隨著蹣跚腳步在蕩漾。不管吃下的藥有沒有作用,
至少它能帶給恐懼孤獨的自己很多心理上安慰。

    躺下後的安逸讓身體放松許多,被床堅實包容著,想到經常貪睡的靜,也許
孤獨時它能給她最多安全感,讓她如此留戀,也只有它,一輩子定陪半生。

    沒關燈,留給晚歸的她,也讓自己那點空虛的恐懼不至於害怕。

    在暗淡的光明中漸漸入夢……

    當手機忠實的音樂把我從夢中叫醒時,發現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依偎在身旁,
可能是藥物作用,竟渾然不知身上睡衣已被汗水染得透濕,起身坐在床沿,摸了
摸額頭,感覺比睡前舒服很多。

    到衛生間痛快洗了個澡,沖洗掉遺留在身上的疲憊. 給鏡子中那張熟悉而又
每天不同的臉一個假裝燦爛的微笑,提醒自己已經恢複過來。

    打點好一切後,從抱抱熊枕頭下摸出手機,發了條短信給君,

    《我昨晚病了》

    很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發完後,握著手機坐在床邊焦慮等待起來。

    沒想到他電話馬上追了過來,很幸福的接通後,聽到想念的聲音,平時孩子
般的他,此刻電話中聲音充滿磁性,特別成熟。

    「皓,怎麼不舒服?」

    「昨天晚上有點發燒,人不舒服」,我柔弱的說,帶著些誇張。

    「家裏有藥嗎?不行請個假,我帶你看病去吧!打兩針來得快些」,他急切
詢問。

    「我不……,」撅嘴開始撒起嬌來,雖然電話那頭他看不見,我還是鼓嘟嘟
著嘴巴。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馬上過來陪你」,君急了,對我的無理取鬧回答得有
些茫然。

    「已經好多了,說了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怕他真為我擔心趕過來,我開始
安慰起他。

    「你要注意自己身體啊!晚上下班我還是來接你,靜也休息了,你一個人回
家也不是很安全。」他關心的說.

    他這句話,比吃任何藥對我來說都更加有效。

    「知道,你不要為我擔心」,我說著違心的話。

    「皓,我找了份臨時工作,但只能做一個禮拜,是表姐介紹的,頂人家班」,
君興奮的說.

    「是做什麼事情?」,我關心的問。

    「做服務,跟車去客戶家送貨,到客戶家幫著把電腦裝起來,每天有四十塊」,
他詳細解釋著,話語間帶著興奮.

    「什麼時候去上班啊?」

    「過兩天,在家等通知,呵」,電話中傳來一聲笑。

    「再知道錢難賺吧?去酒吧喝酒看你挺大方,以後不讓你去了」,不知為何,
我竟然管起他來,其實心裏清楚,他真決定要做的事,是攔不住的。

    「是說哦!每天九點前要到街道口,還真不太習慣,怕起不來」,他喃喃自
語.

    「到時我叫你起床」,我主動請願,因為平時上班從來不遲到。

    「那就全靠你了,我上班很容易遲到」,他到誠實又坦白。

    掛斷電話後,心情真實的暢快很多,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一句關心問候可
以瞬間改變原本沮喪孤獨的心情。

    走出樓棟,昨天的大雨讓狂燥氣溫平和了許多,也許如天氣預報所說的那樣,
過完今天又會持續一段高溫天氣。

    但起碼今天能舒適很多。

    路過修理店,習慣性往鋪子裏瞅了一眼,終於看到那熟悉的瘦小身影,不知
什麼原因,他坐在椅子上面朝著馬路發呆,對我視而不見。

    走了過去,離得很近時,恒子才發現,他慌忙站起身,奇怪的是,沒有了往
日熱情笑容,取而代之是那一臉憂鬱.

    「姐,你坐吧」,他把屁股下的板凳下外拖動著。

    「恒子,老些天沒看到你守店,出什麼事了?」,我關心問。

    「回了趟老家,老娘病了」,他無奈的說.

    「不要緊吧?」我心提到嗓子眼,表面卻裝做平靜,「你坐著說,姐有事馬
上走的」。

    「她腎結石發了,接到電話我就趕回去,醫院說最好動手術」,他有些失落
的說.

    「要是等你媽媽好些,還是到武漢來做手術吧!」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她不肯,拖了好長時間,這次算是止住了,說不到哪天又發」,他無助的
說.

    「病總不能拖吧?你過細勸勸她」,我安慰起他。

    「她不願意,還說‘窮人不害病,就是行大運,撐過去就沒事了',說來說
去,其實是不舍得花錢」,恒子委屈的說,「我和拐子(武漢話哥哥)都願意出
錢,她死活不肯,別個不清楚情況的,還以為我們家兄弟倆不孝順呢!」

    「要你哥做做工作,她老人家會想通的」我幫恒子出著主意。

    「我也正在想啊!村裏有個老人,得了病沒錢看,真的就躺在家等死,鄰居
們送些吃的她也吃不進,過了四十幾天活活餓死了。」恒子悲哀的描敘著「我們
家兩個兒子,起碼不會讓老娘病了不去看撒!可她自己堅持說吃些藥管得住,又
不在她身邊,哪能不擔心哦」,談話間恒子眉頭一直緊鎖,這一刻,我再沒覺得
他是個孩子。

    好心勸了半天,讓他別再胡思亂想,其實清楚他和我一樣,只需要一些親情
安慰。

    走在路上,回想起恒子母親那句樸實的話,心裏著實一陣難受。

    走到公司樓下,肚子開始咕咕叫喚起來,站在街邊四處張望起那幾家熟悉的
餐廳,尋思著中午該吃什麼.

    「晶晶」一聲標准的普通話打斷了我思考,回頭一望,白蘭在不遠處朝我走
來,熱情的打著招呼。

    「白蘭,你吃了嗎?」

    「沒呢!慌慌張張跑來上班,今天起晚了」,她笑著解釋。

    「我也沒,一起找個地方吃吧,我請客」,拉起她白皙的手,我們過了街。

    看菜單時,想起她提過不吃豬肉,我把單子遞給了她。

    「白蘭,我真不知你喜歡吃什麼菜,自己點吧」我客氣的說.

    「我還不會吃魚,嘴太笨,其實主要是不會剔刺」,她像小學生回答老師問
題一樣。把單子又傳到我手中。

    我仔細看起菜單,挑選著能點的菜肴。

    「晶晶,你別客氣,我經常吃碗拉面就飽了」,她大聲說著,絲毫不在乎桌
旁等待寫單的服務員聽到。

    點了份青椒肉絲,囑咐服務員換成牛肉做,叫了盤蒸雞蛋。白蘭在一旁睜著
大眼睛盯著我,好象真的什麼都不懂。

    「晶晶,你知道嗎?我去吃拉面,人家都會給我很多牛肉」,她孩子般炫耀
起來。

    「為什麼啊?」我好奇的問。

    「我對他們說的是方言,你不知道吧!我們新疆人比你們漢人豪爽些,也比
你們團結」,她大聲說著。聽到漢人兩個字,突然感覺很陌生,仔細一想,她也
該這樣說.

    「我們還不是蠻團結,和靜就很團結」,我像小孩如數家珍般和她爭論起來。

    「你是認識她,那算什麼?我剛來武漢時,身上也沒什麼錢,在南京路上一
家蘭州拉面館吃拉面,你猜我遇到什麼事?」她嘎然止住,勾起我強烈的好奇心。

    「說啊!遇到壞人了?」我逗起她。

    「不是,也是吧,當時不了解,來了位老鄉,說見過我一面,問身上有沒錢,
我告訴他沒有,結果他從荷包裏掏出一打錢,數了一千給我,囑咐沒錢就不用還」,
她得意說.

    「那他給錢你,肯定沒安好心」,我吃驚的說.

    「才怪呢,你們漢人就是這樣喜歡猜疑,後來有次碰到他,他告訴我,是步
行街上那幫新疆孩子的老大,有事只管找他幫忙。你們都認為他是壞人吧?可我
覺得他挺好」,白蘭愛憎分明的說.

    想到步行街上那幫新疆兒童,在大白天肆無忌憚的劃包偷錢,讓人畏懼三分,
我旁邊坐的,竟和他們老大熟識.

    「還不還錢是一回事,我想他搭救過的老鄉,肯定不只我一個。幾個月前在
我們烏魯木齊,一個新疆小夥子為救被搶劫的漢族女大學生,被捅了很多刀,差
點把命丟了,你知道他對壞人怎麼說嗎?」白蘭真好象見過那場面一樣,眨巴眼
睛賣起關子。

    「說什麼啊?」她的眼睛真的能說話,吸引著好奇的我。

    「他說讓人家放手,因為那個女孩是他妹妹」,白蘭繪聲繪色的描敘著,「
當時街上那麼多漢人,沒見有人認這個妹妹,連壞人都奇怪漢族人會有新疆哥哥。」

    「原來很多同事還稱我小新疆,特瞧不起人」,她繼續傾吐著不快,儼然沒
注意到我臉上那絲尷尬。

    聽著她自豪話語,吃起無味的飯菜,想想被她稱漢人,也沒什麼錯,但讓我
糊塗的是,她說的一大堆人中,到底壞人是好人,還是好人是壞人。

    上樓時,好心告戒白蘭不要對同事談起剛才說過的事情,她還刨根問底的問
為什麼,沒告訴她答案。但心裏很清楚,她們會說那些人做的事是有點「苕」。

    盼望著下班,像等候放學好被家長接走的孩子,終於在大門口見到了君,他
穿得特別正規,反而讓我有些不習慣,一件藍色短袖襯衣,配著黑色筆挺的西褲,
腳上皮鞋都搽得鋥亮,連平時細短雜亂的胡子也被刮得一根不剩,尖尖的下巴泛
著青。

    見到我,他紳士般走過來,步伐比平時慢了很多。

    「皓,你好些沒有?」

    「好多了,怎麼你今天走路和平時不一樣啊?」我好奇的問。

    「不是的,好長時間沒穿皮鞋,站了半天現在開始腳疼起來」他有些哭笑不
得。

    「穿成這樣幹嘛?平時那樣不是挺好嗎!」我責怪說,其實是心疼。

    「准備約你逛步行街,想了半天還是不能穿運動服,每次那些拉客買水貨的
人一看我就像嗨班子,還是穿正規點不會難為情」,他有些害羞的說. 也不知是
因為約我,還是被人當成「嗨班子」原因。

    我笑起來,因為他的滑稽表情,還有那身正規衣服。

    和他並肩走在步行街上,我的眼睛不停看著過往人流,琢磨著一對對熱戀男
女,和我們有什麼區別.

    無意中眼神被街旁漂亮的冰淇淋攤吸引,因為那藍色廣告上聖誕樹一樣美麗
的外形。

    君覺察到我目光注視的位置,一下竄了過去,不久,他手拿一支冰淇淋笑著
走過來。

    他把冰淇淋遞到我面前,「皓,請你吃個冰淇淋。」

    「我又沒說想吃,還是你自己吃吧!」我裝做不在乎。

    君急了,恢複本性嘮叨起來「你請我吃冰淇淋蠻好,我沒拒絕吧?這是進口
的。」

    我瞟了一眼廣告牌,暈,韓國冰淇淋,竟然標價十五圓一支。

    想想他馬上每天會有四十圓收入,再想想這支價格不菲的冰淇淋,心裏是帶
著痛苦的幸福。

    還沒開口說話,他已經幫著打開包裝,接過它,我愣了半晌。

    我堅決的把冰淇淋送到他嘴邊,發傻的看著他。

    君咬了很小一口,抿嘴笑了,「進口了,是感覺蠻甜……」

    這一刻,發覺我們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

    八月十七日 星期三 北風

    八月十七日 星期三 北風   淩晨六點多,不知從哪裏飛來只小麻雀,
站在窗外防盜鐵網上嘰喳歌唱起來。

    模糊中聽到鳥鳴,朦朧覺得已回到家鄉,但睜開眼,發現只是幻覺.

    平日醒來總會在思想裏短暫鬥爭,但今天卻特別奇怪,睜著眼清醒注視這只
小精靈,似乎整夜未眠等候的就是它,那嘰喳叫喚聲比任何鬧鈴聽上去更親切。

    不敢起身,連側頭都很小心,怕驚厥到投入歌唱的生命。盯著不遠處弱小的
它,這有著一身灰褐色羽毛,但能自由飛翔的小家夥。

    它雙爪把鐵網鉗得很緊,承受起小身體,機警的轉動著小腦袋,不停歡叫。

    那鐵網上的靈動,竟讓我自卑感覺身處牢籠,也許繁華都市裏還能飛翔的,
只有小鳥,它好心不遠萬裏來看的,是籠中罪人。

    默默看著它,連思想也單純程空白狀態. 未許,那對小眼睛發現有人正注視
著它,嬌小身軀靈巧一閃,可愛身影刹那消失,只有靜止窗戶留下空空遺憾。

    追逐般跳下床,赤腳跑到窗前,在被高樓大廈切割過的天空中追尋那忙碌翅
膀,它離開得那樣匆匆,連黑點大的印記都沒留給我虔誠的眼睛。

    有些失落的仰望那片不屬於自己的天空,流雲間已空空蕩蕩,飛走逝去的,
是希望。

    有點愚蠢的開導自己,飛走的,那翅膀,是與都市每個平凡人一樣,流著汗
水去辛勤覓食。

    其實和靜一樣,今天也能去上班,但心因這飛走的希望而低落,不願面對那
份麻木工作。逃避的做出決定,繼續休假,給自己一份好心情。

    不知哪來沖動,輕輕走到靜的提包旁,從裏面摸出她的香煙,打開黃金色翻
蓋,抽出一支純白香煙。又繼續找尋了一會,也沒看到火機. 很想抽一支煙卻無
奈遇到無火,此刻心情,是強烈奢望後更厚重的失望。

    很不甘心的環顧四周,聰明的想到煤氣爐,躡手躡腳做賊似的在爐子上點燃
了它。

    坐在陽臺板凳上,拿著陌生香煙,凝視被點燃的開始,嫋嫋清煙,夢幻的竄
向空中,前面一段是執著,飛煙剛離開時,規則一縷,徑直升騰. 不久開始迅速
扭曲變形,擴散成奇異一團,被空氣托付改變著,或似纏綿珠網,或似萬千發絲,
偶爾升起活力的小圈,永遠沒有固定。

    沒有吸它,那尖上的星火開始變得暗淡,被燃盡的灰色軀體覆蓋得無光,輕
吹一口,伴隨灰飛,火光又堅強的發出閃爍.

    舉起它,仰望著和藍天白雲溶為一體的輕煙,童話似幻想柳絮般白雲是自己
親手絮上。

    幻想過後,深深吸了一口,它不是自己想象那樣美好,刺激的味道猛烈嗆著
喉嚨和鼻腔,有些不適開始咳嗽起來,淚水也隨著漫溢在眼中。

    朦朧盯著慢燃的它,人生也許真的如煙,從生命開始點亮時,便一刻不停的
燃燒自我,偶爾厭倦休息時,會因為生存壓力而被外界激勵得更加璀璨,留下不
同印記後,最後剩下的,終會是浮塵. 濾嘴是塊墓碑,刻在上面的,是前端殘缺
標記。

    感到一絲害怕,准備掐熄手中香煙,但矛盾考慮後,還是把它立在欄杆上,
讓它自滅。

    回房後,靜剛好側了個身,睡夢中用手指甲撓著大腿,白皙皮膚上被抓出血
紅一片,

    很清楚這種莫名瘙癢的痛楚,每天和各種皮膚接觸,即使洗得再認真幹淨,
也會經常無故瘙癢.

    拿起床頭矮櫃上的花露水,幫她仔細塗抹後,靜好像舒服很多,漸漸安靜下
來,毫無知覺繼續恬睡。

    忙碌收拾雜亂房間,最近和君頻繁的約會讓人變懶許多。難得有空好好整理。

    當把中午的菜買回時,叫醒還在貪睡的靜.

    飯間,靜告訴我,月頭休息在家無聊時,每天下午都看中央一臺的《人魚小
姐》,說是如何精彩,一問她為什麼還在播放時,她竟然笑得噴出飯粒。

    「皓,你真的是和時代脫節了,沒見什麼時候你看過電視,這電視劇有一百
九十集,一哈放得完?」她有些嘲笑說.

    「這麼長?算了,很累的」,聽到都會害怕,更別談看。(平時幾乎不看電
視,也懼怕鋪天蓋地的廣告,真有空想看點什麼,不如花一塊錢到樓下租盤碟看
實在)。

    「你說也是過癮,別個國家稱小姐的都是說年輕美女,在我們這裏哪個敢站
到街上告訴別人‘我是小姐’啊!」她誇張的說.

    「吃飯吧!哪有那多話」,我訓斥著愛遐想的她。

    「昨天來的個客人還跟我聊了《超級女生》,他說支持周筆暢,我告訴他我
喜歡何潔,還爭了半天,你看幾好玩,你呀,隨麼事都不懂」,她被訓孩子的口
氣激將,故意鄙視我起來。

    「我知道,滿街唱的‘酸酸甜甜就是我’那個小女孩,是去年進決賽的」,
我聽朋友提過,終於有了用武之地,炫耀回擊著她。

    「不曉得你還知道點來,你用手機投你喜歡的票撒,我就投了何潔的」她得
意的說.

    「浪費錢」,我恨恨說,她好象感覺投票很民主似的,其實人家就是為了賺
短信的錢.

    「聽白蘭說,報紙上還寫有個老板出錢要底下每個員工投周筆暢的票,幾不
公平哦」,靜苦大仇深的說.

    「拉幫結派搞點內部鬥爭,你怎麼和‘四人幫’一樣啊!吃完飯上班去哦!」
一句話讓她頓時啞口無言,悶著扒起飯。

    這句話前天聽君說過,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靜上班走後,寂寞的房間讓我感覺到空虛,習慣了有人陪伴後,最怕孤獨。

    忙完了收拾碗筷的煩瑣小事,我打開了電視,好奇的偷偷看起《人魚小姐》,
劇情沒看明白,到是裏面韓國美食烹飪吸引了我,幻想能學到一招半勢,有空也
做給君嘗嘗. 特喜歡主人翁漂亮的妹妹在床頭插玫瑰花那段插曲,很是輕快動聽。

    三點多鐘,終於盼到君的電話,忙關掉電視,好聽清他聲音。

    「皓,幹什麼在啊?」

    「上網,有空了隨便看看」,(其實家裏的網已經壞了兩天,咨詢過100
00臺,接線小姐耐心告訴我,很多用戶普遍反映有此現象,盡量快些解決,讓
再等候)這樣回答他,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因為無聊在家看電視。

    「今天早上去面試了份工作,自我感覺還蠻好的,想應該沒多大問題,晚上
一起吃飯慶祝一下怎麼樣?」他開心的說.

    「好啊!」聽到他自信的話,很為他高興,哪怕他只剩自信,我也很欣慰。

    「我知道一家吃油悶大蝦的地方,味道很不錯,你怕不怕辣?」君推薦說.

    「不怕」,我孩子般回答。

    「我早點出門來接你,得五點多鐘之前去,晚了沒位置……」,他猴急的描
述起來。

    掛斷電話後,便陷入傻呼呼幻想中,其實只要和他在一起,吃什麼都不重要。

    和君見面後,他非要攔出租車過去,被我死活勸住了,今天不算太熱,不願
讓他又瞎花錢,告誡他經常坐出租車,每次都會不在乎,真的把總帳一算,就知
道心疼了。

    拖他走了老遠,找到了807車站,上車後車廂很空蕩,找了個雙人座,幸
福的依偎在他身旁。比起坐出租車更舒坦。

    也許是車廂太寂寞,也許是自己起得太早,靠在他肩頭,竟不知不覺睡著,
那不算寬厚的肩膀,也給了我一種穩定依托的安全感。

    「皓,快醒醒,馬上到了」,君溫柔的聲音把我從美夢中喚醒,有點不好意
思的在他面前揉了揉因睡覺而發腫的雙眼。

    「幾醜哦,睡著了流口水,像跟我洗過衣服的」,君打趣的說.

    「哪裏啊?」我臉紅的在他衣服上尋覓起來。

    「逗你玩,還當真了?」他笑著說.

    我立刻明白,輕輕掐了他一下,很討厭他在大庭廣眾場合裏開這樣玩笑。

    君帶著我下車後,沒多遠,已看到街道旁長長的人龍。

    「就是這家,趕快上樓去搶位置」,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小跑著奔跑起來,
被他拖拽的時候,路人投來不解目光,卻一點不覺得臉紅,心甘情願陪他一起瘋。

    當氣喘噓噓跑上二樓時,寬敞大廳裏已是人頭攢動,君眼疾手快占了張靠中
間的桌子,好象兒時捉迷藏「到牢」一樣,一屁股坐了下去。

    「皓,快點來,晚了只能等翻臺子,」他招著手喊我過去。

    當坐到板凳上時,身上開始冒汗,雖然空調白氣呼呼的吹吐著,還是感覺到
熱。

    「你坐好,我下樓去排隊,千萬別走開,」他囑咐說.

    「沒有服務員送嗎?」我驚訝的問。

    「早點來還有,這個點就得自己下樓排隊了,你占到位置啊!」他不放心的
說著。

    「知道了,看你那傻樣,我能往哪裏跑啊!」我許諾說,仿佛自己已被他捏
在手心。

    君聽到後匆匆下樓,我獨自守侯著桌子。

    老半天,也沒見他上來,開始有些感到擔心,拿起手機,發了條短信,

    《你怎麼還沒上來啊?外面還是很熱吧!》

    《還在排隊,人蠻多,有打包帶走的,一買就是好幾份》,他馬上回了條.

    《我等你》,其實很近距離,卻莫名感覺不在身旁的他已離開很遠.

    《還等十一個人就輪到我了,勝利在望》,他用短信報告現場情況.

    看了看周圍正品嘗著美味的食客們,桌子上那口小鍋裏那種所謂「龍蝦」在
老家塘溝邊很普通,孩童們拿一根棍系上繩子,隨便上些魚腸,腐肉做餌,不用
多大工夫就能釣起一盤. 城裏人卻總樂此不疲談論著油悶大蝦如何美味,在我腦
海裏,真正的樂趣,不在於吃,而是釣。人生百味,不見得非要經過嘴才能感受。

    當君端著一小鍋出現在我面前時,興奮的表情仿佛手中不是捧著一口小鍋,
而是端著一個聚寶盆。他開心時,我也盲目高興卻不知為何。

    「皓,終於排到了,好吃的人太多,呵,快點趁熱吃」,他把鍋放到我面前。

    「丫頭,槳和手套」,他大聲吆喝著。聲音很大,穿過鼎沸嘈雜說笑聲,傳
到不遠處站著的服務員耳朵裏.

    服務員急步走來陣風般慌張的扔下幾只一次性塑料手套和兩雙方便筷,又忙
活起自己事情。

    我到是弄明白,他說的「槳」是指筷子。

    君禮貌的遞給我一雙手套,但我沒用,大熱天戴上手套會感覺汗汗的,隔著
層塑料膜動手抓東西吃總感覺別扭,不如直接抓得自在。

    還沒開始吃,攏來一位看上去五十幾歲,穿著件舊舊T恤,黑黑瘦瘦但特別
質樸的爹爹,一臉客氣的問我們,

    「有冰凍綠豆湯要嗎?」

    「皓,來碗吧?」君問我。

    我搖了搖頭.

    「幫著拿瓶冰啤酒吧」,君忘不了他愛的酒,雖然今天他只是參加面試,但
心裏也為他能邁出第一步感到高興,很想陪他喝一小杯慶祝一下。

    綠豆湯爹爹很快幫忙拿了瓶冰凍啤酒過來,依然樸實那張臉沒有一絲埋怨,
還幫著喊服務員過來開啟瓶蓋.

    「麻煩您我要碗綠豆湯」,我告訴他。

    「稍微等一下,馬上跟你端過來」,他轉身忙著到隔壁桌旁繼續推銷他的產
品。

    「先問了你,你不要,現在又要了,信你的邪」,君不解的笑話我。

    剛上樓時,實在跑不動,曾在樓梯上短暫休息,發現一個黑瘦身影正在一樓
樓梯間那很狹窄空間裏往盤中每個碗裏均勻的舀著綠豆湯。

    現在已很清楚他為什麼要到隔壁桌子上推銷,因為這樣每天累計下來,能少
上很多次樓梯。

    「我願意,突然想喝了」,我淘氣回答。

    沒過多久,爹爹端著盤子走到桌旁,熟練的放了碗到我面前。

    「來,三個人的綠豆湯,第一個給你」,他自言自語說.

    沒等君動,我忙掏出錢包。

    「多少錢?」我問。

    「謝謝,一塊錢」他豎起食指對我介紹.

    每天他都為無數個一塊錢上下不知多次趟樓梯,樸實的做著份外事情,賺著
份內的每一塊錢,更不知,道多少聲謝.

    那盆蝦弄得很漂亮,(除了盛它們的鋁盆癟得很有些粗糙外)紅油中能見到
很多種作料,被暴炒過的大紅蝦浸在油中,閃亮發著誘人光澤,同時散發出撲鼻
香氣,從鍋裏挑了一個大蝦,剝開後,遞到君的嘴邊,他小狗般一口咬進嘴裏,
幸福的咀嚼起來。

    「你別管我,自己吃,味道真蠻的不錯」,他好心勸我。

    這時才發現大廳裏已是人山人海,食客們都大剁塊頭的吃著蝦,幸福表情伴
隨臉上油光而閃亮,男人們三三兩兩圍坐,端起酒杯海闊天空大聲喧嘩著,靠牆
的一幫女學生更是了得,八個人叫了六鍋,一副副決一雌雄表情,有時,快樂也
是這樣簡單。

    只感覺耳朵有些嗡嗡作響,因為各種喧鬧聲不斷持續湧進來,但隔壁左右的
食客都沒事似,依然熱情未減. 好熱鬧的武漢人大多喜歡這感覺,人越多越喜歡,
圖的就是熱鬧. 樓梯口位置等候洗手間的客人與等候翻臺子的客人交相輝映,穿
梭身影,不斷有人進進出出。

    「下個月十八號是中秋節來,你說廠裏會不會發獎金啊?」鄰桌一位中年男
人端著酒杯帶些醉意大聲問他的朋友。聲音吸引我轉過頭,注視半許.

    「發個屁,還不是那王八蛋采購拿了好處都改發購物券,說不到連這都沒有,
發兩盒吃過黑的月餅,你也是,想那遠打鬼,幹它幹它,喝好」,他朋友舉起酒
杯,一飲而盡.

    轉頭回望君,正准備詢問他打算中秋如何渡過,驀然發現那張原本歡喜的臉
烏雲般翻滾上一片憂鬱.

    「君,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我關心問到。

    「冒得事,來,慶祝一下,我一口一杯,你抿口綠豆湯」,他笑著拿起杯子,
仰起頭,一口見了底。

    嘗了很小一口綠豆湯,眼睛卻一直盯著他,心裏猜想可能是鄰桌的人聲音太
鬧人,使他不快。

    君開始大口抽著杯中酒,不一會工夫,只剩桌上空瓶。

    「丫頭,再拿三瓶啤酒過來」,他回過頭,大聲叫喊起來。

    服務員看了看桌子,很快拎著酒走過來。

    「開幾瓶?」她拿著開瓶器問。

    「都打開,再拿兩瓶過來,記得打開拿過來」,他好象上輩子欠酒似的。

    「你又怎麼啦?不高興告訴我,何必喝這麼多?」我心疼的問。

    「高興啊!哪個說不高興?就是因為高興才喝撒!」,他笑著說,雖然是笑,
我仍然看得出隱藏在笑容中的鬱悶。

    桌子上瞬間堆滿綠色酒瓶,對我來說,每個都像炸彈。

    「君,不喝了,我們走吧?」我無奈的說.

    「還冒開始吃,你要不搞點什麼其它的主食?還有這麼多酒,酒比油貴啊!」
他關心問我,又自嘲的說.

    「不用了」,我開始默不作聲,靜靜陪著他。心裏不斷提醒自己,下次出來,
一定不讓他沾酒。

    結帳時,君喝光了所有的酒,也扯掉手上累贅的手套,「MD,戴個手套不
是一樣弄髒手,都喜歡捏得鼻子哄眼睛」,他滿手油汙,憤憤罵起著。中途跑過
兩趟洗手間,每次回來都把頭發弄得很濕,短發上沾滿水珠,像剛淋過一場雨。
最後端在手上的大半杯,被我搶下來,當著他面一口飲盡.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
快些停止。

    下樓後,發現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和他並肩走在路上,我偷望了幾眼,很
怕他又喝多。

    「皓……,我……送你回家吧!」他話語間有些拖音,看上去神智還清醒。

    「你行不行啊?是不是又喝多了?」我關心問。

    「沒,這點酒算不了麼事,我先送你回去吧!」他走到馬路旁,准備攔車。

    追上去一把拉住他,嘮叨他沒長記性。

    「那就在這裏等,起碼也算是個站」,他思路清晰的說.

    很幸運沒等多久便乘上一臺空調車,上車後發現車廂內空無一人,空調冷氣
侵襲著身體,感覺到一絲寒心的涼。君換了幾次座位還是感覺冷,最後選擇坐到
最後一排右邊靠窗的位置,他依窗戶而坐,腦袋挨著玻璃,木偶般隨車身顛簸而
撞擊著玻璃窗,使我心裏十分難受。

    沒過幾分鐘,伴隨著‘氣氣’刹車聲,外面城市流動的風景被牢牢框在每格
窗戶內,廣播裏傳來報站聲「金家墩長途汽車站到了,下……」,

    木然的君仿佛被馬蜂紮了一下,在我身旁打了個寒顫,驚醒的盯著窗外發呆。

    前門開始陸續登上乘客,一個個在投幣箱前緩慢摸索著,我很清楚汽車長途
客運站對君的意義,武漢就那麼幾個站,該死的線路偏停此處,心中十分後悔,
如果真能感重新選擇,我寧願坐出租車,哪怕繞再多彎路,付更多錢. 可惜生活
沒有彩排,只有真實發生。

    「皓,你知道嗎?左邊花壇和右邊花壇的距離是二十一步,五年前我就丈量
過,現在裝修了,可距離還是沒變」,他突然精神起來,拉著我問。

    「相信,相信,」我努力轉移話題,不想讓他沉浸在過去。「人家公司有告
訴你什麼時候知道應聘結果嗎?」

    「結果?這花壇的花年年開,沒看到結果,」他硬生生把話題拖了回去。我
頓時無言。

    「就在這花壇邊,和她爭吵過一回,我氣憤的把腳上的鞋脫下來扔在地上,
赤腳走回了家。因為那是她送我的生日禮物,現在想起來,愧疚啊!」他長噓一
口氣,我也跟著涼了一下。門口長長的人龍還在魚貫,空的時候很空,沒人爭,
擠的時候這樣擠,都在等。只願司機快些開車離開,默默期盼。

    「過去的事,別提了,答應我好不好?」我開始勸導他,帶著心酸的哀求。

    「她哭著撿回去,接著上班,過了兩天還給我,我錯的紮心啊!」他完全沒
聽見我的話,依然固執的講. 「後來接她上下班,目睹過一切在門口看熱鬧的出
租車司機們都認識了我。可我好象沒事一樣,根本不理會人家眼光。」

    一顆哀心仿佛被千刀剮過,不知他真的是不是因為喝多而胡說. 如果這邊把
我當女朋友,是不會在清醒中談這悲傷過去的,也許真是喝多酒,沒注意而已。
焦急的盼望只乞求車快些開.

    當車緩緩起動刹那,我長噓一口氣,漂浮不安的心終於落了地,君好象泄氣
的皮球,不再是坐,而是半躺在椅子上,臉上紅得像被火燒過. 一雙眼睛黯然無
光,還不時用舌頭舔著幹涸嘴唇。

    「你是不是想吐?幫你把窗戶打開吧!」我關心的問。

    他沒有做聲,只是擺了擺手,微閉雙眼,好象很累似的。

    我心疼的看著他,像守護一位從戰場負傷被抬下來的傷員,不停掏出餐巾紙
幫著擦拭額頭虛汗。

    車行至循禮門,君好象記起什麼,精神起來,坐了起身。

    「皓,我們下車走走吧?」他往外挪動起身體.

    立刻起身,回頭很想扶他,可君笑了笑,淘氣的給了我一個堅強眼神,讓我
心裏馬上明白。

    下車後,車來車往站臺旁,讓我一下迷失了方向。

    「君,我知道你沒什麼事,接送過我那麼多回,也讓我送送你吧!」從來未
曾問過君具體家在哪裏,聽他提過,應該就在這附近。

    「家?哪個家啊?」他帶著酒氣反問起我來。

    「我把你送到附近只看著你離開,讓我放心些好嗎?」擔心他是怕我知道具
體家的位置,關心的問。

    「我不回那個家,每次喝酒回去老娘都嚼死,堅決不回那個家。」他到清醒,
苦笑著說. (有家人嘮叨的感覺,我好久沒能感受,但他卻抵制得要命,感受幸
福,對每個人定義也許都不相同)

    「那我陪你走走,好些在回去」,我建議.

    「我有家,得馬上回去。在南京路,」他前後矛盾的言語讓我迷失得更加厲
害。

    「好吧!我陪著你」,沒搞懂他說的什麼意思,但簡單幾個字,最能表達內
心想法。

    沒有選擇路燈繁華的大路,君帶我穿梭在車站背後的小巷裏,雖然不知道方
向,我依然堅信跟隨著,深知他酒醉只是外表,保持清醒是那顆活力的心。

    過京漢大道那寬闊馬路時,他不放心牽起我的手,接觸一刻,更清楚他肯定
沒醉。

    穿過幾條小街道後,進入一條小巷,昏黃的路燈映射在清寂水泥路面,我們
的出現似乎打擾了這種寧靜,不敢相信繁華都市還有這古老回憶,君告訴我聽說
解放前這裏是租界,如三四十年代舊上海風貌,一間間仿佛都相同的建築叫石庫
門,碩大石頭建築成的大門框,滄桑得不再烏黑的對開大木門,還有那鏽記斑斑
的門栓,原樣保持著曾經流逝的時光。

    走過不遠,君告訴我到了,我不太放心准備詢問他。

    「你等一會,」他小跑到交錯的轉角處,人影立刻消失。

    不放心跟了過去,君一只手扶著牆,彎著腰嘔吐起來,看到牆邊的水溝,我
明白他為何要跑開了。

    我走了過去,這路燈燈光照不進的昏暗處,看不清他痛苦表情。

    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聽著讓人心疼的聲音,頓時潸然淚下,君像一只受傷的
孤狼,不斷靠酒精麻醉自己,卻在黑暗處獨自舔著傷口,回到生活中,還要繼續
前行。

    「傻瓜,哭個什麼,我冒得事,」他安慰起我來。

    滿臉淚水的在包裏掏尋著餐巾紙,平時總能輕易出現的它卻不知藏哪去了,
我向外走了兩步,一咕腦把包裏的物品全部抖落在地上,終於在最後發現了它。

    急忙把紙遞給他,君接過去拭了拭嘴,主動幫我收拾好地上爛攤子。

    「跟我來,沒騙你,是大姐留在武漢的房間,我曾經在這生活過,現在每次
醉了就躲在這裏,到了你就知道」。他嘔吐後明白的說.

    隨著君進入一間小天井,穿過一條不算長但很黑很窄小巷,我面前已經是漆
黑一片。

    「皓,小心點,到樓梯了,上一半要轉彎,」他提醒我。

    掏出手電筒後,是一條又陡又窄的木樓梯,攀梯而上,腳下木板吱吱作響,
君在身後,囑咐我要小心,還開玩笑說萬一滾落,他在身後可以幫著墊背。

    摸索著終於上到二樓,君把鑰匙遞給我,感覺快到家的他,已筋疲力盡.

    打開門後,君連燈都沒開,跌撞地倒在床上。我用電筒在黑漆漆房間裏找尋
燈開關,沒有問他,只想讓他好好休息。

    摸到牆邊開關按下後,屋裏沒有一點反應,我繼續找尋,終於在窗臺邊書桌
上看到一盞臺燈,小心走了過去,研究了半天,扭亮了臺燈。

    回頭看到床上躺著他,已經睡去,在外固做堅強的他,回到家後,也許失去
偽裝動力,也許是到達彼岸後的精竭,真實得那樣虛弱。

    君的房間不大,是很老舊的房子,紅色木頭門窗,暗紅的木頭地板,走在上
面蹬蹬作響,四周牆壁像脫皮老樹,卷曲的石灰縱橫在牆面。整個房間沒有衛生
間,也沒有水源。

    輕輕走過去,准備幫他脫去還穿在腳上的涼鞋,君突然醒過來,趴到床沿,
表情十分痛苦。

    我焦急的環顧四周,目光落到地面臉盆上。管不了太多,迅速塞到他旁邊,
又回想起和我搶垃圾桶的一幕。

    我坐在床邊無助看著痛苦的他,只能輕拍後背讓他好受些,不經意發現,近
在咫尺的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個透明相框,一位年輕漂亮,穿黃色連衣裙帶些嫵
媚的女孩子跳入眼簾,我朦朧意識到,就是她讓君念念不忘,如此痛苦。

    君安靜趴在床邊,又昏睡過去,帶著濃烈的恨,我不禁想拿起照片仔細端詳,
舉動瞬間,相框下的一張薄紙被我不小心帶落飄到地上。

    趕忙彎腰拾起那張薄紙,就在起身一刻,我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小字。

    是一張揉得有些破舊的薄信紙,還印刷著XX公司字樣抬頭. 秀氣的小字竟
是一封信,我很自私的讀完後,整個人近呼崩潰,感覺什麼也不能再得到,沒有
的,是一切希望。

    《君:

    你好!這是我第一次寫信給你,也是最後一封。這些時發生的事太多了,我
無發面對,也無法逃避。我其實也是一個不善於表達的人,不知道該怎麼說,該
怎麼做。

    我們相識到分手也有兩年零兩個多月的時間,謝謝你陪我走過的這段日子。
謝謝你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謝謝你教會了我多事情。我很快樂,也很幸
福,也很倚賴你。

    我非常羨慕和喜歡你的

    家庭,熱鬧,和睦,人都很善良,把我也當家裏人看,都對我很好,我對不
起你的爸爸媽媽,他們身體不太好,有時間多陪陪他們。

    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你這麼做,我很難過. 也許你們都不能理解我的想
法,認為我自私心狠。我不想解釋,我這麼做是為了你好,你不會明白,算了,
就讓你繼續恨我吧!

    你自殺死了,你爸媽怎麼辦?他們把你養這麼大容易嗎?你怎麼這麼不負責
任!你要好好的活著,活出個樣來,如果你想讓我心痛,你做到了,我一輩子忘
不了。

    你讓我的人生多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回想兩年風雨裏接送我的日子,回
想你教我用電腦玩第一個遊戲,是和你一起曾經走過的幸福,我寫不下去了……

    祝你一切平安,順利。

    今日種種

    似水無痕

    明夕何夕

    君已陌路

    M

    2002。8月9日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

    短短數百字,我看到慘烈的愛,飛蛾撲火般心甘情願,而我就是躺在身旁的
他從前影子。

    拿著信反複看了一遍又一偏,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信紙上,腦內一片空白。

    君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見到我哭泣著拿信呆滯模樣,掙紮爬了起來,用手
替我擦去眼淚.

    「皓,你不要哭,是我不好,不該喝那麼多酒」,他認錯的勸起我,聽得到,
那聲音在顫抖。

    「為什麼?今天要喝那麼多酒?是不是因為她?」我憤恨的大聲問。有點歇
斯底裏.

    「我清醒時不說是怕你傷心,下個月中秋是她生日,每年我見不到人,但都
會托人送束百合花給她」,他小聲懺悔說,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

    「喝了酒你什麼都敢說,也敢做是吧?你考慮過人家感受沒有?你為她自殺
值得嗎?」我收小了聲音,「自殺」兩個字幾乎無聲。

    「我不是喝酒後做這事的,你知道無愛的人嗎?她曾經就是,和原來談過四
年的朋友分手後一個月認識了我,我的初戀就是她,很清楚自己將要做一個救生
圈,還是心甘情願,」君眼睛中閃爍淚花,爭辯著說「和她談了兩年分手時,我
告訴她,不能讓她真的愛我,也要讓她好好感覺一次疼!」

    「你為什麼這樣傻啊!」扔下手上一切,撲在他懷裏痛哭起來。

    「皓,愛一個人真的沒有道理啊,吃下三板整整九十顆安眠藥,就安靜的躺
在這張床上等死,之前能回憶最美的,趕在死前去吃了碗炸醬面,了卻心願,那
是和她第一次吃飯的地方。」君嗚咽著哭了出來。

    我的心徹底粉碎了,不是為他的言語,是那種傻傻的愛讓我心碎。依靠的這
個傻男人,能簡單到為一碗回憶的炸醬面。

    「君,……你嫌棄我嗎?」,我抬起頭,害羞的看著他說.

    「嫌棄?還沒有資格,我是負人,比窮更可怕,我不如你做的好,起碼能撐
起一個家,」他認真說「皓,我真的擔心,害怕你萬一得病,你是拿命和青春在
換,知道嗎?可是現在我什麼都不能給你,有什麼用啊!看到那些男人在你脖子
上留下的印記,恨自己無能啊!」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能放棄,你愛我嗎?」我依然執著的追問。

    君沒有回答,一把摟住我,給了我深深的一個長吻。

    唇舌間的激烈交融令我感到心跳在加速,強烈的空洞感燃燒著身體每一個毛
孔,血液開始滲透每寸肌膚,伴隨著急促呼吸,心快要跳出胸膛。乳房莫名興奮
的私脹爆發出我對他炙熱的愛。

    與他興奮的除去衣物,肌膚徹底愉悅接觸著,每一寸摩擦,都是心中愛的火
花在燃燒,

    影影綽綽感受到他的味道,令腦海內不停幻想起泛濫.

    沒考慮任何事情,思想單純的讓君膨脹私處有力的進入我感到空洞的體內,
瞬間,體會到真正的充實。他的進入讓自己感到下體有一絲輕微收縮感,和平時
的麻木被動截然不同。

    他節奏抽動令我瞬間有些眩暈,自然的輕聲呻吟起來,漸漸忘記自己身處何
地。

    無數次後,身體漸漸松弛到忘記自己的存在,朦朧中開始飄忽不定……

    君突然停了下來,依然堅硬的私處退出我體外,他趴在身旁,用左手樓一把
摟住我,還沒從虛幻中清醒的我,聽到一句如雷轟頂的聲音。

    「皓,對不起,你不是她,我對你的只是感激……」,他哭了,自卑的哭泣。

    淚水沒經過蓄積,泉水般從眼裏湧出,順著眼角流淌下滴,這句刻骨銘心的
話,像烙鐵般燙在心裏.

    朦朧眼睛能見到的,是臂膀上黑色的玫瑰花紋身,還有底下從未認真看過的
外語字母LXM,猛然會過神,就是信中的她。

    我一把推開了他,哭泣著穿好衣服,沒和君說一句話。離開前,我光明正大
拿走了那封已經揉過千萬次的信,什麼都不想要,只想讓他疼一次。

    清冷都市,刮起夏季的北風,吹得身體不停顫抖,心中的寒,是絕望。

    淚水蔓延在面頰,但我絲毫沒有在乎路人眼光,路燈刺眼亮光穿透淚眼,感
到陣陣眩暈,我迷茫的半閉雙眼,不知家的方向。

    手中緊捏著不屬於自己的愛,麻木走在人行道上,每一步,都是無助。

    不知搖曳了多久,熟悉的冰淇淋雕塑又出現在我視線中,它還在流淌,總也
不會落地。

    在五彩閃耀的霓虹燈光中,暈暈呼呼找到了車站,但渾然不知哪路車能載我
歸家。

    熟悉站臺,站滿候車的陌生人,有清楚目的地而躍身上車的,有不清楚線路
在站牌上找尋的,有中途下來轉乘的,也有放棄等待步行離去的,只有我,分不
清家的方向。

    手機忽然響了,是君的短信〈皓,想你還在恨我,對不起,我變得很麻木,
已經忘記愛是什麼,也不敢,無力再愛,不想你做我的影子,太不公平,祝幸福


    什麼也沒回給他,心裏卻羨慕他可以放棄生命對待真愛,相信他有天會成功,
連死都不怕的人,不再會怕。

    而我,什麼也不能,只能堅強活下去。

    終章

    終章   日記不再繼續,已經完結. 等自己感受到愛情快樂時,再去寫完
那幾篇。畢竟是開心過. 唯生活必須繼續,有朋友說可以發展「寫手,作家」,
但我清楚自己,太平凡,能做的,只是記錄。

    不是幻想狂,也寫不出沒做過的事和沒有經曆過的感情。沒必要表示日記真
實性,每個讀過的朋友會用心感受,用思維去判斷。

    今天看到網絡上深圳兩位女孩的痛苦經曆,如果不是新聞標題,很多人可能
又認為是一篇血腥變態的小說.

    其實生活比小說有時候更加殘酷,生活中小說中,同樣都被稱做「雞」,其
實,即使她們錯得再多,一樣是有血有肉有精神的——人。她們不需要同情和憐
憫,也許,得到更多的是嘲笑和唾罵. 但她們依然頑強的活著。同樣有著人的尊
嚴和思想。

    網絡上,不追求任何東西,平等的和很多朋友在一起,就會感到快樂,但也
絕對劃分生活和網絡. 能放開了說些實話的地方,簡單思想裏應該是網絡.

    很多朋友問為什麼起「愛你不久」這個ID?其實只是想寫的時候,登陸注
冊時,准備用「愛你不久只一生」,但天涯注冊格子中不讓寫這麼多文字,隨便
丟棄了後面的三個字,我就成「愛你不久」了。

    不久以後,日新月異追求新鮮的網絡會淹沒這篇日記,但我很開心,曾經笑
著哭著寫過,也有了這麼多朋友。得到得到的,失去失去的。

    「我的路不在小朋友走的小小的路上,我的路不在汽車跑的寬寬的路上。上
山時我喜歡走我的路,下山時我和小鳥一起唱歌。要是你們也肯在我的路上走走,
你們會聽見我和小鳥在唱歌。聽著歌聲向前走,路就是再長,也不會覺得累。我
喜歡走我的路。」

    ——佘豔親筆文章《我的路》

    我從不看書,包括小說,因為很多作家寫手的強詞我看不懂,太高深,會感
到很累,但看到這位因為白血病離開世界的小女孩留下一段文字,我哭了,因為
真實,生活真實讓她簡單的文字充滿生命。她很乖,來過這世界,留下她能留下
的東西。

    寫不出非真實的東西,注定我是個平凡的人,但每個平凡人,都有感動世界
的一幕。

    夜深,聽到喜歡的歌曲,看到大家真誠話語,有一種莫名感動,但不知如何
言表,只懂得,有朋友,是幸福。

    簡單思想裏,什麼都不為,才最真實,因為哭和笑,悲傷和開心,用文字記
錄。平靜的摸摸胸膛,會被自己震撼,因為裏面有那顆跳動的心。

    沒什麼可給你,只有這闕歌,聲音比任何東西來得更直接,希望你能喜歡.

    我會好好生活下去,堅強走在路上,有過自己經曆,再寫出真實生活。哪怕
那天只有你一人看,我也會很開心。

    斑斕因為色彩,色彩來自感覺,感覺反映真實。

    「完」




寂しいなあ
2009-12-14 16: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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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一百贴,转载了这篇言情类的小说。
其实,来了院子也有好久,只是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已经不能每天都上院子转转了。
昨天为了发这篇原来在天涯社区的帖子,排版弄了好久。
鉴于一天三篇和每篇字数的限制,今天把最后的一点发出来。
很想请教一个问题,咋样把三篇弄一起来的?而且没有字数限制了?
这篇文,竟然被封成了禁文,实在是有点搞不明白。既然已经是禁文了,那发在四合院应该也算正常吧?
个人很喜欢这篇文章,不知道有没有院友可以静静地读完它。
毕竟,讲得只是人性而已,无关春色,无关风月。




寂しいなあ
2009-12-14 16: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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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5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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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之後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傷
已經分不清楚是感傷皓還是感傷君
只能說,感情永遠都是「相欠債」,欠一個人也讓一個人欠
無怨無悔的經歷過就是最真實的
2009-12-14 17: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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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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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没想到在这会看到这样的文章!

  自认没什么文学细胞,所以文笔上就不评论了,只说说我读完后的感觉吧.

  不知道大大们看后什么感觉,是感慨?怜悯?同情?而我只读到压抑、寂寞和无奈.

  生活就象文中写的一样,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平淡的,没有影视剧中大起大落和激情澎湃,但只要你活着就会发现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是的,活着,这才是一切的前提,不管你是有远大的理想,还是有无数的憧憬,那怕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么就应该在你每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时庆幸自己还活着,因为只有活着你才能思考自己为什么活着和怎么活着.

  每个新的一天都是一个选择(当然,大多数的选择不一定是你喜欢的),所有人就象同在一个浩瀚的大沙漠里,大多数人都渴望到达天边那些遥远的绿洲,更有一部分人想要走出这片沙漠,也有极少的人已经放弃了希望.这就是他们的选择,放弃希望的人留在原地等待生命的终结;渴望绿洲的人急急的奔向天边各个不同的绿洲;想走出沙漠的人也走向自己心中认为正确的方向.其实这只是一切选择的开始,因为他们的每一步都是一个选择,继续、休息、放弃,不段的重复再重复.没有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自己的方向离沙漠的边界有多远,那天边的绿洲是不是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甚至分不清它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海市蜃楼的幻影.无数的人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中放弃了希望.有人没放弃却也因为各种原因倒在了滚烫的黄沙中,当然也有人最后到达了绿洲或走出了沙漠,但这并不是选择的结束,相反,只是又一个选择的开始…

  这就是生活,不要害怕它,因为你即使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它还是在你身边.

  再说一点小意见:这篇文章很好,很喜欢,但我觉得它真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它太压抑了,读过后就象喉咙里塞满了棉絮,呼吸都那么困难,痒痒的又吐不出来.

  最后送大家个我自己写的小格言:

  看待生活--就象透过一个有无数不同表面的棱镜看一副画,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其实重要的不是你看到什么,而是你从什么角度去看,但不论换多少个角度都要记住,你看到的永远不是它的全部!
2009-12-15 15: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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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hahaop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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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兄?琉璃姐?
呃……不论怎么说……我转这篇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很久……
首先我自己很喜欢这篇文章……或许我这个人比较阴暗吧……(苦笑)
幸好转过来也没有违反版规。只是之前也说了,这篇文竟然被定为禁文了,其他地方发不了。
四合院里,也许也有和我一样喜欢这篇文字的人吧。
或许在看太多了幻想激情意淫之后,再读一下这篇文字,还能把人拉回苦难的世界吧。
这是人生的一个侧面。我也不是来院子里做人生感慨的。
所以,看得下去的,就看吧。看不下去的,就直接点叉叉。




寂しいなあ
2009-12-15 22: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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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xixixihaha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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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贴留名
很有感触
但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堵的慌

个人感觉即使在整个院子了
这个文章可以进前十了
2009-12-15 23: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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