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n-y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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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美人軍師
(更新時間:2006-6-26 7:12:00本章字數:7256)
楊浩不禁想起前世小的時候,看隋唐演義的連環畫,裏面最有印象的人物,除了雙錘李元霸之外,就是小霸王翟讓,手使一條丈八蛇矛槍,胯下青鬃馬,楊林擺一字長蛇陣圍困瓦崗,羅成調將,請翟讓作先鋒,要他馬不過一合,必要斬將入陣,果然翟讓下得山來,遇上楊林十三太保之一的那個誰誰誰,二馬一錯鐙,只一矛就將其挑下馬去,當時楊浩那個震撼呀,小小的心靈中,早已封其為偶像。
只是後來長大了,讀了史書,才知道根本沒那回事,全是藝術虛構,不過翟讓此人也不蓋的,史載其善馬上使槍,勇不可擋,人稱飛將。這飛將二字,那是自三國溫候呂奉先傳下,豈是等閑人可以用得,足見翟讓武功高強,絕非空穴來風。
此刻親眼見了真人,雖只短短一面,卻已親身體會到其唯我獨尊的氣勢,始知大龍頭之稱果非僥幸,頗有史前大型食肉猛獸的風采。
不過目前瓦崗軍反攻滎陽,兵凶戰危,翟大恐龍龍不在瓦崗坐陣,跑到譙郡來做什麼?于是楊浩心中一動,又問素素道:“翟讓旁邊那個儒生打扮的,你認的是誰嗎?”
素素點頭道:“當然認得,那是密公的屬下祖君彥,與沈落雁並稱蒲山公營兩大軍師!”
“哦!”楊浩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反骨仔,跟李密勾結突厥人暗算翟讓,如此看來,翟讓時日也是無多了。
這話卻不便跟素素說起,當下楊浩轉過身,喝令眾人收起兵器,重新押車上路。
接下來又往東行了半裏,中午時分。眾人到了一片樹林,林外流著小溪潺潺,自北往東南而去,楊浩著眾人停下車,就地生火做飯,高占道帶著麻貴石介幾人,興致勃勃的又去打獵,陳老謀陳揮余人撿石壘灶,拾柴生火,楊浩獨自坐到溪邊,抓緊時間練習九玄心法,自見到翟讓後,他心中也不禁生起一絲危機感,在那種環境下,翟讓殺人滅跡也罷,見財起意也罷,都是不無可能性,若是其人一念之差,喝令動手,自己這些人實比殂上魚肉,好不到哪兒去。
他自經江湖以來,頗遇幾次大險,都憑著機智口才逐一化解,運氣固然重要,但也是他善揣人心,因勢利導,大江之上遇杜伏威,東海之上遇雲玉真,前者只是一時貪念,看不清形勢,被楊浩幾句話說穿,也知道楊公寶藏名頭太大,唬了回去,後者卻是顧忌陳老謀,投鼠忌器,以一女子之身主持大幫,本就瞻前顧後,多疑寡決,被楊浩前倨後恭,玩弄于股掌之上,也是輕松寫意,可若似翟讓這般狹路相逢,臨時起意,楊浩一身無所借恃,自問並無佛祖之舌,能說得五百強盜放下屠刀,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也就說不清了。
先前在江都,雖然形勢險峻,但亦不失為安樂之所,如今一路行來,到處兵荒馬亂,四地強人輩出,自己現在又拖家帶口,身懷重寶,真是由不得楊浩不擔驚受怕,此刻唯一能讓他稍微安心的,就是繼續苦練九玄大法了。
素素悄悄的來到楊浩身邊坐下,楊浩睜睛後去,只見小丫頭似有些悶悶不樂,心中猜知其意,柔聲問道:“是不是想回瓦崗看看?”
素素有些黯然道:“素素從小父母雙亡,寄身翟府,當時老爺還是東都大法曹,後來殺官造反,將我跟小姐都帶上瓦崗,這麼多年,並無薄待素素,小姐她雖然脾氣差點,但心地卻不錯,素素跟她失散,現在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脫險,外面這樣兵荒馬亂的,我總是放心不下!”
楊浩自遇上素素以來,還從未見過她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心中微微一歎,暗想:“傻妮子,你這般待別人,可知你主人並未把你放在心上,剛才你也在我身邊,那翟讓又認得你麼?”說道:“不必擔心,你都沒事,你家小姐武功高強,又是大龍頭愛女,定會逢凶化吉的!”
素素默默無語,雙手抱膝,看著溪水東流,楊浩知她心結難解,多勸也是無益,重又閉上雙眼,靜運內功。
傅采林天縱其材,少時游學中原西域,孤身一劍,遍覽各地武學,中年之後進窺天道,悟出這神秘莫測的九玄大法,始于一,終于九,傅君綽只練到第六層,已是縱橫中原,與宇文化及這等當世第一流的高手不遑多讓,更讓楊浩這全無根基之輩,短時間內便躋身武道,真氣雖然稀薄,但勝在精純,練得一分,便用上一分,那晚與雲玉真隔船對話,絲毫不落下風,這才迫得後來雲玉真讓步,否則換個武功低劣的小混混,再有蘇張之舌,雲玉真也不會正眼瞧他,地位已是不等,哪還有談條件的余地。
功行九轉,楊浩正緩緩收息,忽聽素素一聲驚呼,刷的睜開眼來,只見素素一手指著溪水,急的說不出話來。
楊浩隨她手指看去,也是大吃一驚。
赫見一股股鮮紅正從水中冒出,向兩岸淡淡化開。
“上游出事了!”這是楊浩第一個念頭,剛站起身,只見高占道等人慌慌張張的從林中跑來,大叫道:“三爺,三爺,前面有人打仗!”
“滅火!”楊浩當機立斷的喝道,陳老謀連忙喝令眾人推倒爐灶,把煙堆一起蓋住。
楊浩急步迎上高占道,問道:“什麼人打仗,情況如何?”
高占道道:“大概有一萬多人,一邊是隋兵,另一邊都穿著青衣,對了,跟咱們剛剛見過的那些騎馬的人一樣!”
那就是瓦崗軍了,怎麼打到這裏來了?楊浩眉頭大皺,自己一行已是遠遠繞了個大圈子,怎麼還是撞上了。
高占道到底行軍打過仗義,觀察戰場自有一套,說道:“現在隋兵略占上風,青衣人死戰不退,就快被包圍了,一時半會打不到咱們這裏來!”
楊浩卻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收拾東西,咱們快走!”
眾人自無意見,推起車子,匆匆就道。
這次一行人毫不停留,直到黃昏時分趕到了一裏多外的一座山下,楊浩看看日頭將落,便令眾人停下,覓地安營。
轉到山腳下背風處,便見著一大塊空地,一面靠著南崖,那崖斜伸出來,剛好可以遮風擋雨,左右則是林木茂盛的坡,正是宿營的理想場所,眾人連續趕路,早累得受不了,不待楊浩吩咐,便趕緊推車往前,一股腦兒的走了進去。
楊浩走在最後,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正往前走著,陳老謀忽道:“這地方好安靜!”
楊浩心中一動,側耳聽去,無意間體內真氣運轉,功聚雙耳,聽覺驟然擴大十倍,倒把楊浩嚇了一跳,便聽見一片壓抑的呼吸聲從兩側山坡上傳出,此起彼伏,竟不下數百人之數。
“啊……”楊浩緩緩張大了嘴,還沒喊將出聲,只聽一聲吶喊,兩側山坡上飛躥出無數青衣武士,各持刀劍,霎時間將楊浩眾人團團圍在核心。
啪啪的數道火把無風自燃,西南面一座高岩上走出一名白衣女子,長發披肩,稍束金環,身後跟著四名中年男女,俱是氣度沉凝,一望便知是高手,又有幾名武士手持火把,單手持刀,雁翅排開那女子兩側,熊熊火光升騰,照得這女子眉目如畫,纖毫畢現,居高臨下,冷冷看著楊浩一幹人等。
楊浩這邊的人都驚得軟了手腳,高占道剛要伸手取槍,便聽崩的一聲,一枝箭牢牢盯在他的腳下,兩面坡上,各有一隊二十人的青衣弓手,已是張弓以待。
楊浩默然無語,抬著眼皮看那岩上的白衣女子,全身九玄真氣已開始緩緩運轉。
一場大戰,轉瞬間便要發生。
※※※
這時素素忽然一拉他衣袖,又驚又喜的道:“老爺,那是沈軍師呀!”
沈軍師?楊浩瞳孔猛的一縮,怔了一怔,忽然抬頭露出笑容,哈哈一聲,便朝向岩上道:“啊呀,原來是密公屬下第一軍師,威震瓦崗的沈落雁沈大小姐,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在下張三,多年前也曾與密公有一面之交,蒙他不棄,稱在下一聲三弟……”
話沒說完,嗖嗖數聲,幾枝利箭已橫七豎八的插在楊浩腳下,楊浩刷的臉色一白,咽了咽喉頭,勉強又開口道:“在下跟貴軍大龍頭翟讓也是很熟,這位素素姑娘……靠,你他媽還射!”
連退三步,楊浩面前插了一溜箭陣,豆大冷汗,頓時從額頭上淌了下來。
高占道破口大罵:“臭娘們,有種明刀明槍下來,拿箭射人,不算好漢!”
上面白衣女子目光一凝,緩緩抬手,就要往下落。
楊浩面色數變,這娘們果然是統領千軍的人物,殺伐決斷,竟絲毫不給自己狡辯之機,正猶豫著要不要自揭身份,曾聽李密下蒲山公令拿自己,自己這般送上門來,倒不知賞銀幾何。
這時忽聽振翅聲響,一只黑影從天而降,白衣女子伸出手來,輕輕接過,攏入懷中,身邊眾人俱是臉色一緊。
楊浩抬頭也看得清楚,心道:“這就是沈落雁那只偵鳥麼,果然長得很怪異!”
卻聽白衣女子一揮手道:“拿下他們!”楊浩一個錯愕。怎麼,不是要殺我們?還沒回過神,兩邊青衣武士已潮水般的湧上,刀槍劍戟,俱指各人要害,楊浩暗松一口氣,只得命眾人放下兵刃,束手就縛。
高占道陳老謀等人連同大車都被看管在崖下,楊浩和素素卻被押上山來,只見高岩上那女子長身而立,白衣長發,飄然如仙,臂間那只偵鳥又已放上天空,身側跟著那四名高手,又有名青衣武士挑著幾根長杆,上掛幾盞白色燈籠,裏面已燃起燈火,並未舉起。
素素怕的身子直抖,楊浩低聲安慰道:“他們是在埋伏敵軍,怕我們破壞,只要不言不動,不會有事的!”
此言一出,岩上的白衣女子不禁轉過頭,目光奇異的瞄了楊浩一眼,楊浩忙還了個笑容,意思是我們定然識相,你放心就是!
稍傾,只聽外山道上蹄聲如雷,黑暗中不知有多少軍馬接近,沈落雁面色沉靜,仿若無覺。
楊浩抬頭看天,只見那鳥的黑影子不斷的在劃著盤旋,又過了片刻,忽聽一聲鳥鳴劃破靜夜,白衣女子沉聲喝道:“舉竿!”
青衣武士立刻高竿一舉,便聽下面嘩然一聲,接著人喊馬嘶,殺聲震天,過得一會兒,喊殺聲逐漸右移,白衣女子又喝道:“再舉竿!”
青衣武士依言為之,便聽右面又響起吶喊,彙入先前聲音中,殺成一團,楊浩心中暗動:“原來還有一枝伏兵!”
又聽白衣女子一聲令下,那青衣武士挑起一竿更大的紅燈籠來,站到岩前左移右擺,下面的喊殺聲也隨之飄移不定,楊浩按不住心中好奇,乘看守之人不住意,略移幾步到了岩邊往下看去,只見下面好一番錯綜複雜的地勢,當中間一枝打隋軍旗號的騎兵左沖右突,卻到處都青衣武士隨燈號堵截,看情勢不下七八千人,楊浩又回頭看去,這才發覺自己無意中竟撞到對方埋伏圈的後方,這才真是冤死大頭鬼,倒黴的夠嗆。
又抬頭去看岩石上的白衣女子,剛好對方也拿眼向他望來,兩目光一觸,楊浩不由訕訕一笑,縮頭縮腦的退了回去。
卻聽白衣女子一揮手,道聲:“上!”山上數百名青衣武士立時如同猛虎出柵,瘋狂撲下山去,楊浩雖然看不見下面局勢,但只聽聲音,也料得隋軍已是強弩之末,萬萬擋不得對方這最後一擊。
過得一會兒,只聽一個聲音從山下怒喝道:“沈落雁你這臭婆娘,使伏兵害我,我秦叔寶定不與你幹休!”
楊浩不禁一樂:“原來是這位老哥呀!”亂軍之中聲音滾滾,猶能說的如此清楚洪亮,可見這老哥端的武功不錯。
白衣女子也運足真氣,傳聲道:‘秦將軍先以伏兵敗我于扶春,落雁此番盤蹤谷設伏,也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下面不再聞那秦叔寶答話,兩方均是悶頭狠殺,楊浩聽得無趣,索性拉著素素坐下,靠著樹幹休息,反正沈落雁已是勝券在握,對自己要殺要剮,也不急在這一時。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後,山下殺聲漸息,楊浩從假寐中睜開眼來,只見白衣女子仍然站立岩上,俯瞰戰局,身後四名高手卻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些青衣武士護衛。
楊浩忍不住朗聲道:“恭喜沈軍師大敗隋軍,不知可抓到那秦叔寶沒有,得此一人,足勝千軍呢!”
白衣女子楞了一楞,回頭向他看來,微微露出一絲笑容:“尊駕何出此言,秦叔寶此人,勇則勇矣,卻是死心大隋,未必肯為我瓦崗所用呢!”
楊浩搖頭一曬:“非也非也,那秦叔寶乃張須陀一手提拔,張須陀若在,他必不肯反,如今張須陀已死,他在軍中已失照應,今夜又敗在軍師手下,以隋軍法令嚴酷,更是前途盡毀,而以其人武功才略,定是不甘寂寞,此刻,若有高人先以計謀動其心志,再以誠意感其肺腑,然後收為己用,簡直易如反掌!”
白衣女子不置可否,又道:“如尊駕所言,又該如何動其心志,感其肺腑?”
楊浩哈哈笑道:“昔有孔明七擒七縱,義收孟獲,所謂打一巴掌,給一甜棗,古來收買人心,無過此術,軍師智謀勝我百倍,豈有不知之理,只看四名貴屬現在不知去向,想必早有布置,任那秦叔寶再神通廣大,也難跳出軍師掌心!”
白衣女子秀眉輕軒道:“楊廣昏君派了劉長恭,裴仁基兩路人馬,自東西圍攻我瓦崗,王世充又力守洛口,三面受敵,落雁一隅之勝,難解大局之危,又有何喜可言。”
楊浩笑道:“軍師大可放心,王世充老奸巨猾,只想自保勢力,只需一枝軍馬徘徊洛水邊上,搖旗作勢,他便不敢動彈,而裴仁基劉長恭兵分兩路,遠近各自不同,大可集中兵力,搶在裴仁基之前打掉劉長恭,裴軍定然膽寒怯戰,然後再對付他亦為不晚,這即是所謂任他多路來,我只一路去,打得就是個時間差,短平快!”
白衣女子眼睛一亮,道:“既便如此,我瓦崗軍仍然立不穩,四面受敵,勝得一陣,又有一陣,這樣打下去,便累也累得垮了!”
楊浩說的性起,不假思索的道:“若要立足中原,必取洛陽,而欲取洛陽,則先取黎陽,黎陽乃中原糧倉重地,與洛口倉一南一北,得之可使東都糧絕,屆時大軍把東都團團一圍,餓他十天半個月,看他降還是不降,同時再大行開倉放糧之舉,則中原一帶民心,幾可盡歸瓦崗,不愁霸業不成!”
白衣女子看了看他,又道:“那得了洛陽之後呢,北有竇建德,西有李淵,江淮有杜伏威李子通,還有昏君楊廣的十萬驍果,中原四戰之地,我瓦崗勢必成為各大勢力的眼中之釘,到時又當如何?”
楊浩心中暗想:“這美人軍師也不怎麼樣嘛,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口中仍道:“那也不必擔心,洛陽城高大堅固,又有太倉之糧,只要遣一善守之將死守此地,便可獨擋數面,到時擋南則攻北,擋北則攻西,只要這西、北、江淮幾路打通一路,天下大勢,也就算十之八九入了掌中!”
白衣女子又道:“那若是擋不住呢?”
楊浩嘿然道:“擋不住?若是擋不住,那就等著被人首尾夾擊,前攻後打,疲于奔命,死無葬身之地吧!”
“好個疲于奔命……是不是還少了句鼠困籠中啊,秦王殿下!”
月色下,只見沈落雁目光炯炯的望來,竟似穿透人心一般犀利。
※※※
楊浩心中大罵自己嘴賤,禍從口出,表面上卻是一片茫然:“沈軍師是在喚我麼?在下張三,東海人氏!”
“張三?”沈落雁微彎嘴角,道:“張三李四,可算是自古來用得最多的化名了,想不到秦王也未能免俗!”
楊浩大聲叫屈:“我說過不是什麼秦王,你別亂冤枉人!”
沈落雁笑笑不語,忽然將視線一轉:“素素,你不是跟大小姐失散了麼,怎麼來會到這裏?”竟是早已認出了素素,楊浩不由臉色微變。
冷不丁的被問。,素素不由一呆,下意識的答道:“我……我被老爺救了,要去長安找夫人!”
這句去長安找夫人,則是楊浩天天掛在嘴邊的,素素聽得熟了,竟順口就說了出來,楊浩也阻之不及。
“素素跟大小姐是在曆陽失散的,似乎當日秦王殿下,也是在曆陽與丹陽之間失去蹤跡,如今素素又跟著尊駕出現,這還真是巧合呢!”沈落雁意味深長的道。
暗呼厲害,楊浩又茫然抬頭道:“是麼,這關張某何事?”
沈落雁忽然展顏一笑,似足春花般明豔:“殿下還要隱瞞?密公當初頒下蒲山公令,要生獲秦王,當面請教一下鼠困籠中的高見,而如今依落雁看來,殿下之學何止于此,實是治國平天下之才,是以不管殿下承認不承認,落雁都決定將殿下送往滎陽,在密公面前力薦!”
楊浩吸了口氣,道:“張某一介行商,胡說八道,沈軍師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沈落雁霍然板起臉道:“軍令如山,恕落雁難以從命,來人,請殿下就道!”
幾名青衣武士齊聲答應,向楊浩逼去,楊浩嚇得面色一變,連連後退道;“慢來慢來,有事好說嘛!”
素素驚叫一聲老爺,就要奔過去,卻被沈落雁自岩石上飛身而下,一把拿住肩頭要穴,當場痛得俊面扭曲,動彈不得。
“沈落雁,你別逼人太甚!”楊浩大叫道。
沈落雁卻不理他,笑眯眯的在素素耳邊道:“好素素,告訴軍師,你們要去長安什麼地方找夫人?”
素素臉色脹紅,只是搖頭道:“不知道!”
沈落雁笑容不改,手上暗暗加勁:“素素,你想想清楚,告訴軍師,軍師帶你去見你家大小姐!”
素素卻是咬牙不語,沈落雁手上再一加勁,只聽嚶嚀一聲,這丫頭竟是昏了過去,身子一軟,被沈落雁摟在懷中。
楊浩腳下一虛,竟是半只腳已踏到崖邊。情知不能再退了,又隔著青衣眾人見素素已被沈落雁弄暈過去,心下不由大恨,厲聲道:“沈落雁,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定要你瓦崗軍灰飛煙滅,蒲山公營個個不得好死!”
忽聽一聲獰笑:“說得好!”一個身影陡然從樹叢中暴射而出,一個筋鬥躍過眾青衣武士的頭頂,淩空一抓,已抓住楊浩肩頭。
楊浩體內九玄真氣立生反應,蓬勃而出,竟將那人一爪險些震開,那人輕咦了一聲,陡然加力,一股風中帶柔的霸道功力立時攻破楊浩肩井穴而下,瞬間將他的紅脈全部制作,提起楊浩就往上飛。
嗆的一聲,沈落雁自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劍花如蛇蕊吞吐,品字形攻向來人後背,清叱一聲:“留下人來!”
那人也不回頭,聽風辯位回手一爪,沈落雁一劍連變三式,竟仍是被那人詭異莫名的按在劍身上,沈落雁全身一震,飛速後退,那人卻噴出一口血來,挾起楊浩便沿著陡崖一溜煙跑了下去。
身後響起瓦崗眾人大聲喝罵,紛紛縱身追趕。
楊浩被那人挾在肋下,只覺耳旁風生,兩邊景物飛速後退,勉強抬頭,只能看清那人滿面胡須,嘴角掛著血跡,一只鷹勾大鼻,映著月光,顯得異常猙獰可怖。
正文 第十八章 龍頭翟讓
(更新時間:2006-6-26 16:17:00本章字數:6102)
那人挾著楊浩,一夜之間不知奔了多遠,直到東方紅日漸起,前方已是到了一條河邊。
那人也不停步,直接帶著楊浩跳入水中,奮力向上游方向游去,楊浩猝不及防,連嗆好幾口水,只聽那人在耳邊道:“你且忍忍,沈落雁那婆娘詭計多端,慣使魯妙子的神仙粉,此粉無色無味,她那只小鳥則自幼以之喂食,我們若不用河水沖去形跡,必會被畜牲盯上!”
楊浩哈的吐了口水,歎道:“大龍頭,你內傷不輕,何必趕得這麼拚命!”
別人楊浩不讓得,這人前一天才剛剛見過面,印象格外生刻,正是大龍頭翟讓。
翟讓聞言身軀微不可覺的一震,淡然道:“憑沈婆娘那一劍,老夫受點輕傷,也不礙事!”
“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楊浩一歎道:“沈落雁奈何你不得,李密那一掌端地好受麼?”
翟讓不由自主的在水中停下身來,目光陰狠訝然的盯向楊浩,喃喃道:“你果然就是那秦王楊浩,天下再第二人能如此未蔔先知,料事如神!”
楊浩神色一呆,暗罵自己又嘴賤,滿臉悻然道:“大龍頭猜錯了,在下東海張三,一介行商而已!”
翟讓嘿嘿一笑:“行商,行商值得老夫如此不顧性命的相救麼?”
當下再不說話,帶著楊浩又往上游了半裏多路,才濕淋淋的走上岸來,將楊浩往地上一扔,自己盤膝坐下,神色間越發萎頓。
楊浩手足受制,動彈不得,見他目光複雜的打量自己,情知逃不了,索性道:“大龍頭出手相助,張某感激的不得了,不知可不可以放開張某,大家坐下來,讓張某作東,弄點菜,喝點酒,萬事都好商量嘛!”
翟讓冷笑一聲,道:“若要老夫放你,你先答老夫一事,你認得老夫也不稀奇,但老夫被李密所傷,此事何等隱秘,你是如何得知!”
楊浩籲了口氣,無奈道:“大龍頭是瓦崗之首,若要救張某,出面說句話便成,那沈落雁是李密親信,若非大龍頭已經與李密翻臉,又何必暗中突襲沈落雁,再者以大龍頭的武功,若非早已受傷,沈落雁又豈能傷得了你,是故張某只是推想了個八分,再出言一試,便十分肯定了!”
此事原書說得明白,楊浩一番倒推回去,卻也似模似樣。
翟讓目光大變,沉喝一聲:“好!果然見微而知著,難怪天下群雄都欲得你而後快!”
楊浩搖頭大歎道:“唉,你們這些人真是不聽人說話,我說了多少遍,張某只是一介行商,既不是什麼秦王殿下,更沒有什麼楊公寶藏!”
翟讓卻道:“放心,楊公寶藏人人覬覦,可老夫偏偏不想,非但不要你楊公寶藏,還願將全部瓦崗人馬都送給你,保你登基為帝!”
楊浩大愕:“你什麼意思?”
翟讓仰天一歎道:“正如你秦王推斷,老夫被李密偷襲,早已身受重傷,此番帶傷前去伏殺沈落雁,本想斷他一只臂膀,卻不想巧遇上秦王,而據老夫所知,李密此人道貌岸然,內藏奸詐,私下更勾結突厥人欲圖中原,而其平生所忌者,唯秦王是也,自秦王在丹陽論戰,實觸中李密心中之大忌,故此才頒下蒲山公令,不遺余力的尋找秦王,若被其得逞,以其人性格,不為其所用,便為其所殺,老夫又焉能坐視不救!”
“說得真好聽,你又何嘗是個好鳥!”楊浩暗自腹誹,插言提醒道:“在下東海張三,一介行商而已!”
端得是倒驢不倒架,死鴨子嘴硬至極。
翟讓沉聲道:“秦王也罷,張三也好,如今天下間能對付李密者,非你莫屬,老夫救你性命,你就當報答老夫,總之幫老夫除去李密,瓦崗大業,自當一手奉上,絕不食言!”
楊浩哈哈一笑:“你倒舍得,瓦崗軍是你一手一腳打下,百戰艱辛,難道就這麼白白便宜我這個外人!”
翟讓正色道:“當然不能白白便宜,你得娶我女兒翟嬌,日後你登基為帝,老夫就是當朝國丈!”
楊浩一口氣嗆在喉管,險些沒憋暈過去,好半天才連咳帶喘的回過氣來:“咳咳,娶你女兒,咳咳,你有沒搞錯,咳咳!”
頓覺平生所遇之事,便是生死關頭,也未若眼前這般凶險!
翟讓神色間露出一絲溫柔:“我知道嬌兒是生了貌醜了些,但性子也算賢良淑德,日後母儀天下,定不會讓皇上失望,再者嬌兒身邊還收養了一群婢女,個個姿色殊麗,皆是處子之身,日後作為陪嫁,大可一並充進皇上後宮!”
“大哥,你玩真的?”楊浩駭然,想不到翟讓現在就改口以皇上相稱了。
翟讓又豈容他拒絕,起身就雙膝下跪:“皇上放心,李密雖然奸詐,但在滎陽仍是老夫勢力雄厚,以皇上智計韜略,老臣從旁協助,誅除李密,殊非難事!”
楊浩急急張口欲言,翟讓已是一聲:“請恕老臣不恭!”一指封了楊浩穴道,抱了起來,便大步往北而去。
※※※
半空中一只藍色小鳥轉了一圈,斂翅下投,忽又雙翅一振,最後輕輕落在一只潔白如玉的手上。
沈落雁嘴角噙笑,輕輕撫弄著鳥羽,若有所思。
身後站著一男一女,都是五十上下,那中年男子眼中寒芒一閃,躬身道:“小姐,藍兒也追失了那人蹤跡?”
沈落雁輕輕點頭:“看來是碰上熟了人呢,倒是蠻清楚我的手法!”
中年男子哼了一聲,傲然道:“若不是為了追秦叔寶,我們四人跟在小姐身邊,誰敢接近小姐一步?”
中年女子卻道:“小姐,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沈落雁道:“扶春已被世績率兵攻下,秦叔寶不過網中之魚,不須擔心,我們現在直接回滎陽!”
“滎陽?”兩名男女同時微感驚訝。
沈落雁淺淺一笑:“密公的計劃早已安排妥當,唯恐那人困獸猶鬥,我必須回滎陽坐鎮,此外,若我料得不差,我們的秦王殿下,說不定現在也到了那裏呢!”
兩名男女都露出不解之色,不過小姐素來算無遺策,只需凜然遵服便是。
“連同那些人和貨物一同押解上路,那可是我們秦王殿下的心腹,不可薄待,還有素素那丫頭,把她看緊了,楊公寶藏的秘密,或許就在她的身上!”
山風吹來,拂起沈落雁鬢邊長發,露出一截白晰光滑的頸膚,目視遠方連綿不斷的地平線,嘴角微彎,正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
滎陽的失陷,實是關乎大隋興衰的其中一個轉折點,更是李密爭霸天下的起步點。
李密于大業十二年加入瓦崗軍,此人極有謀略,胸懷壯志,利用瓦崗軍和翟讓如日中天之勢,更憑其不世武功,降服了附近的小股義軍和不同勢力,以倍數的增強了瓦崗
軍的力量。同時更看清楚一向單靠截取漕運來維持軍需,實是瓦崗軍發展的致命弱點, 不足以供應所需。
于是他向翟讓提議道:“先取滎陽,休兵館谷,待士馬肥充,然後與人爭利。”
只此見地,便可看出李密的雄材偉略,實勝翟讓。只要能控制滎陽地區,便可長期解決糧食供應的問題,進一步擴展勢力,更直接威
脅到東都洛陽,至乎影響到京師和洛陽與江都這三大軍事重鎮的聯系。
翟讓同意後,同年十月,瓦崗軍大舉進攻,先攻下滎陽外圍各縣,直追滎陽城。 楊廣對此極為重視,派出當時頭號猛將河南道十二郡討捕大使張須陀為滎陽通守,
率領二萬精兵迎戰。此人無論在朝廷或武林,均享盛名,一手狂風槍法,與翟讓的霸王槍齊名天下,生性驕橫自負,當然看不起當時只是薄有微名的李密。
以前瓦崗軍每次碰著張須陀,都被他殺得棄甲曳戈而逃,故翟讓畏之如虎。聽到來
迎擊他的是這個克星,便欲退兵,道:“此人精通兵法,手下羅士信、秦叔寶更是驍勇善戰,不若暫避其鋒,再圖後策。”
其它手下均心膽俱寒,無不同意。 惟只李密力排眾議,請翟讓率主力與之正面交鋒,自己則與四大得力手下王伯當、
祖君彥、沈落雁、徐世績率領千余好手,埋伏在大海寺北的密林內。 當雙方主力接觸,翟讓的大軍果然節節失利,被張須陀追擊十余裏,來到大海寺北。
李密立起伏兵,從後掩擊張軍。翟讓大軍亦配合日頭反擊,前後夾攻下,張軍傷亡慘重。 李密更親自出手,擊斃張須陀。
此戰使李密名揚天下,更成了瓦崗軍聲望最高的人物,隱然淩駕于大龍頭翟讓之上。
是次大捷,確立了瓦崗軍立足的根基,重創了隋軍的威望。
在這種形勢下,翟讓只好讓李密自領一軍,號稱蒲山公營。李密出身貴族,世代受封,故他繼承了蒲山公的爵位,遂以此為名。其人野心極大。既得滎陽,又謀興洛倉。該倉乃隋室最大的糧倉,故楊廣極為重視,派出虎賁郎將劉文恭卒步騎兵二萬五千人,由東都洛陽東進,企圖挽回頹勢。
又使裴仁基自虎牢襲擊瓦崗軍側背,希望以這兩支大軍,牽制李密。 同一時間,楊廣更遣得力手下王世充往洛口,與李密作正面交鋒。
當楊浩被翟讓帶到滎陽時,雙方大軍正在僵持不下,形勢一觸即發。
有翟讓帶路,自是風風光光的來到內城中心的大龍頭府,進入前廳,翟讓便摒退眾人,解開楊浩一層禁制,又恭恭敬敬的將楊浩請到首位安坐。
楊浩面色難看至極,眼尾都不掃翟讓一下,大馬金刀的在首位上一坐,便喝道:“翟讓,你可知罪!”
翟讓楞了一楞,只得屈膝下跪,口稱:“老臣知罪,請皇上責罰!”
“那好!”楊浩眼珠一轉,他自取其辱,關我何事,當下獅子大開口道:“孤就罰你繞此廳爬上一圈,孤不開口,不許你起身!”
翟讓身軀陡震,顯是心中大怒,不過過了片刻,駭人氣勢卻又收了回去,當場磕了個頭道:“老臣領旨!”便手腳便用,緩緩繞著廳上爬了起來。
楊浩計謀得逞,卻毫無得意之情,臉色竟漸漸凝重,想以翟讓的聲名地位,竟肯乖乖受此屈辱,若非對自己志在必得,又怎會如此,所謂不怕不要命,就怕不要臉,對方連臉都不要了,楊浩再詭計多端,也是束手無策。
就在一坐一爬,各自無話之際,卻聽通的一聲,緊閉廳門被人大力推開,一個粗啞的女聲叫道:“爹,你回來了!”
楊浩心裏呻吟了一下,此際最不願意見的人終于出現,看著一個五大三粗,顴骨高聳,恍如水滸傳裏母大蟲般的翟嬌大步走進,一股屬于史前時代的獨特的曆史滄桑感,已是撲面向楊浩擊來。
翟嬌一見自己老爹竟在地上爬圈,頓時勃然大怒,怒視楊浩道:“你是什麼人,竟敢這樣折辱我爹!”
楊浩白著臉,已是說不出話來,翟讓卻斷喝一聲:“放肆!這是當今秦王殿下,也是未來的皇上,聖駕當前,還不跪下磕頭!”
翟嬌又驚又怒,臉色數變,又聽翟讓一聲雷霆大吼:“跪下!”只得萬般不情願的屈膝跪倒。
楊浩趕緊咳了一聲;“啊,翟卿家不必多禮,快些平身吧,啊,那個老翟卿家你也起來吧,有話慢慢說,便為我壞了父女之情!”
翟嬌冷哼一聲,霍然站起,翟讓卻又磕了個頭,道聲:“謝皇上!”這才恭恭敬敬的起身立在一邊。
楊浩大感頭疼,一手敲著座椅扶背,一邊腦筋飛轉,又側著眼偷偷打量著翟嬌,楞是從頭到腳,看不出半點賢良淑德的樣子,還母儀天下?我呸,見個外賓都不敢帶出去丟人啊!更甭說洞房花燭……不想這茬還好,一想到這茬,楊浩就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頓時想起前世時在網上看過一篇大唐同人,是這樣寫的:
我到了大唐。
我練成長生決,破碎了虛空。
我遇上雙龍,收他們當了小弟。
我走在大街上,遇見衛貞貞,上去一棒子打暈,拖回家裏,扔到床上,開始XXOO……
我又走在大街上,遇上傅君綽,上去一棒子打暈,拖回家裏,扔到床上,開始XXOO……
我又走在大街上,遇上師妃喧,上去一棒子打暈,拖回家裏,扔到床上,開始XXOO……
…………
我又走在大街上,遇上翟嬌,她上來一棒子把我打暈,拖回家裏……
“我靠!”楊浩霍然拍案而起,滿頭大汗,嚇了翟讓父女一跳。
※※※
“嬌兒,好生待候皇上,不可怠慢!”翟讓留下這句話後,就把楊浩扔給翟嬌,自己匆匆趕去閉關療傷。
翟嬌寒著一張臉,楊浩懶得多看她,只出言討了住處,安頓下來,便不再搭理這小恐龍,倒是翟嬌又說了一句:“爹吩咐下來,你可以任點府中的婢女陪宿,要不要你自己決定!”
楊浩故意道:“好哇,聽說一個叫素素的不錯,你叫她來吧!”
“素素?”翟嬌眉頭皺了一下,竟隱露出擔心之色,過了一會兒才道:“素素不見了,要不我叫楚楚過來!”
靠,真當老子是來嫖妓的麼?楊浩心中冷笑,大手一擺道:“不用了,孤喜歡清靜,你跪安吧,傳膳的時候再叫孤!”
這清宮戲的名詞,翟嬌哪裏聽得懂,只楞楞的一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她前腳出門,楊浩坐得片刻,後腳便跟了出去,剛到花園門口,一個手持煙管的灰衣老者便閃身而出,拱手道:“殿下,小人屠叔方,現為府上總管,殿下要去哪裏,請吩咐小人就是!”
屠叔方?有印象,教過雙龍擒拿截脈手的那個,楊浩自度不是對手,仰天打個哈哈:“今天天氣不錯,我准備去曬曬太陽!”
屠叔方眯眼一笑,也抬起頭道:“是啊,天氣不錯,小人也想哂曬太陽,就陪殿下走一路吧!”
“哂個屁呀,沒見就要下雨了嗎,趕緊回去收衣裳去吧!”楊浩惱火至極,罵了一句,便拂袖而還。屠叔方脾氣甚好,仍然恭恭敬敬的一躬身:“小人恭送殿下!”
返回房中,楊浩想了想,盤膝坐在床上,又運起功來。
翟讓的制脈手法端的霸道陰毒,而且韌性綿長,楊浩運了大半個時辰的內息,只覺丹田聯隱隱鼓動,卻始終沖不出來,只好泄氣一歎,睜開眼,頹然而坐。
不是真的吧,難道真要幫翟讓對付李密,然後娶那個小恐龍,讓翟讓捏在手心裏不成?楊浩心中歎息,左思右想,仍找不出脫身之法,而素素和高占道等人落在沈落雁手中,至今吉凶未蔔,也讓楊浩不得不憂心如焚,那婆娘陰險狠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一時間,楊浩腦中不禁浮現出高占道等人被架在火堆上嚴刑挎打,辣椒油,老虎凳接踵而上的淒慘景象,更是心煩意亂。
※※※
“哈哈,沈軍師真是客氣,想不到你跟我們三爺是舊交啊!”
軍營大帳之前燃起一排火堆,整頭整頭羊只被上架燒烤,廚師們仔細的用刷子沾著調料,往肉上一層一層刷去。
高占道左手美酒,右手雞腿,正吃得順嘴流油,高聲大笑,其余陳老謀等人順著左首條案一排坐定,也是邊吃邊笑,不斷有瓦崗的青衣頭領上前敬酒,雙方賓主皆歡,滿堂和氣。
沈落雁高坐主位上,手端酒杯笑道:“哦,原來三爺在東海還有這般經曆,想那雲玉真也是堂堂一幫之主,三爺單刀赴會于前,全身後退于後,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高占道得意的道:“那是當然,我們三爺義薄雲天,為了下屬竟舍身冒險,這世上有哪個首領能這樣做,所以老子心服口服,只要三爺一聲令下,叫老子去死,老子也二話不說!”
陳老謀更是連聲道:“是呀是呀,三爺救了老謀的性命,老謀生是三爺的人,死是三爺的鬼!”其余眾水手也紛紛點頭附合,一臉忠肝義膽。
沈落雁抿嘴微笑,側過頭向待立在旁的素素道:“你們這個三爺,還真是有趣啊!”
素素一言不發,只是面上憂色更濃。
正文 第十九章 意外之助
(更新時間:2006-6-27 10:41:00本章字數:6269)
中午時分,一名俏婢給楊浩送來午飯,楊浩隨手接過,卻見對方並不便走,奇問道:“你還有何事?”
那俏婢紅著臉低頭道:“小婢楚楚,奉大小姐之命,前來侍候殿下!”
楊浩看她那羞怯模樣,不覺聯想起素素,莞爾一笑,道:“原來你就是楚楚,那好,你就先跟在我身邊吧!”
楚楚盈盈一福,俏生生的答應道:“奴婢待候殿下用餐!”
楊浩自是無所謂,有人待候還不好麼,何況是這麼漂亮的小丫頭,當下大大方方又擺起老爺架子,任得楚楚在一旁奉酒布菜,間中調笑幾句,不一會兒就把這丫頭哄得滿臉通紅。這丫頭的性格卻比素素開朗許多,說到後來竟時不時也還擊楊浩一句,樂得楊浩哈哈大笑。說說笑笑中,兩人之間的關系也融洽了許多。
正吃得高興,翟嬌忽然推門而入,楊浩臉色一沉,頓時半點胃口都欠奉,一按筷子道:“進門不知道先敲門麼,真沒禮貌!”
翟嬌對著他,只有忍氣吞聲的份,滿腹怨憤都發在楚楚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嚇得楚楚身子一抖,險些把手中的酒壺丟掉。足見翟嬌平日積威之盛。
楊浩眉頭一揚:“咦,威風耍到我這裏來了?我告訴你,楚楚我要了,以後不准對她發脾氣!”
翟嬌怒哼一聲,卻也不還口,只低著頭悶聲道:“爹要見你!”
見我,翟大恐龍不抓緊時間療傷,見我作甚,楊浩心中疑慮,淡淡的道:“開玩笑,我現在什麼身份,豈是他要見便見的,想要見我,先跟楚楚約個時間!”
翟嬌氣得兩眼火冒,雙拳忽然握緊,沉著嗓子怒喝一聲:“你敢不去?”
楊浩心裏咯 一下,口風頓時低了下來道:“我又沒說不去!”
翟嬌又哼一聲,道:“你快點,我在外面等你!”說完轉身出門。
“你看你看,這種人也算是大家閨秀?”翟嬌一走,楊浩立刻抖了起來,向楚楚道:“我給你面子,看她是你家大小姐,去應湊一下就回來,你在這兒乖乖等我!”
楚楚嚇得趕緊點頭不迭,她在翟房日久,見過的人中,便是老爺,也未必會這樣對大小姐說話。對這個膽大妄為的殿下當真又敬又畏。
楊浩出得門來,只見屠叔方與翟嬌都等在外面,屠叔方笑眯眯的拱手一禮,翟嬌則偏頭過去,看也不看他。
楊浩卻偏要撩拔翟嬌:“咳,那個誰誰,塊頭那麼大,不知道占地方啊,還不帶路!”
“你!”翟嬌氣得扭過頭看他,眼眶裏竟是淚花直轉,忽然通的一跺腳,震得灰塵四濺,屠叔方大驚,忙道:“大小姐!別忘了老爺交代過!”
楊浩極為陰險的道:“怎麼,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翟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將出來,扭身通通踩地,落腳如槌,沖出園門跑得沒影,只看得屠叔方滿頭冷汗,楊浩暗叫慚愧。
要知他此時巴不得跟翟嬌的關系搞得越破裂越好,省得翟讓哪天腦子進水,真要逼自己娶這個恐龍,那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此外己身受制于翟讓,對付不了大的,拿小的撒氣之心也是有幾分,倒是竟把這個女霸王龍弄哭了,就實出楊浩意料之外呢,雖然看起來長得五大三粗,但畢竟還得一副女兒家心腸,怎受得這種刺激,楊浩現在想來,也不禁頗覺歉然。
好一會兒,屠叔方才略帶尷尬的上來躬身敦請,楊浩也不再耍花樣,老老實實的隨他前去。
翟讓的練功房位于府後的一座小樓,四外把守嚴密,各處都立有箭樓崗哨,屠叔方帶著楊浩來到門前,便被擋下,另有青衣武士將楊浩帶進一座林木山石掩映的二層小竹樓,樓前站著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文士,躬身施禮道:“小人龍頭駕下司馬王儒信,請殿下隨我來!”
跟著王儒信來到竹樓上面的精舍,只見翟讓背著雙手站在樓中窗前,聽到腳步聲響,便即轉過頭來。
“皇上救我!”
楊浩還沒說話,翟讓已撩衣下跪,磕頭哀告,王儒信也在旁邊伏首跪下。
楊浩微微一楞,隨即不耐煩的道:“又是什麼事情,難道李密打過來了不成?”
王儒信道:“那倒不是,李密那偽君子行事縝密,不有萬全把握,絕不會露出本來面目!”
楊浩也不客氣,徑直走到主位的竹椅上坐下慢理斯條道:“既然還沒有打過來,那就是說沒有事了,既然沒有事,你們瞎緊張個什麼勁!”
若是楊廣在此,定會大歎吾道不孤,果然是自家侄兒,當昏君、抹灰泥的本事簡直與自己與出一轍。
王儒信皺了皺眉,又道:“皇上萬勿大意,李密智狡如狐,手段百出,先前暗算大龍頭不成,此番又送信來,以劉文恭軍力雄厚為由,要龍頭帶兵前去支援!”
楊浩輕松的道:“去就去吧,有什麼大不了得!”
王儒信被他噎得夠嗆,好在翟讓從旁開聲道:“此乃李密試探老臣,若是老臣不去,他就會猜知老臣傷勢未複,定然圖窮匕現,擁兵謀逆,屆時老臣死不足惜,只恐皇上九五之尊,也會遭連累呢!”
威脅我?楊浩眼睛一瞪,又迅速平複下來,道:“既然如此,翟卿家還是勉為其難,去一趟,警告警告那李密也好!”
王儒信忙道:“大龍頭傷勢嚴重,正在緊要關頭,此時帶兵,更易為那李密所趁!”
“哦!”楊浩冷眼看他:“以你之見,便是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好人壞人你都當了,還要孤幹什麼?”
王儒信深吸一口氣,壓住一腔怒火,低頭下去,悶聲道:“臣不敢!”
“不敢?你敢得狠咧!”楊浩得勢不饒人,冷笑道:“虧你身為司馬,龍頭府的智囊,處事卻如此瞻前顧後,猶柔寡斷,真是要你何用,不會是李密那狗賊派你來,故意惑亂我等視聽的吧?”
王儒信險些氣暈了過去,他自東都隨翟讓起兵,身經百戰,對翟讓忠耿耿,瓦崗天下,亦有他一份功勞,此刻這所謂皇上初來乍到,竟是一番強詞奪理,就整個翻了過來,偏偏還發作不得,當真氣炸胸膛,手足顫抖。
翟讓不動聲色的抬起頭來:“皇上有旨,老臣不敢不從,老臣的內傷也可暫時以霸道心法壓住,短時間內不會讓李密看破,只是老臣臨去之前,還得處理好皇上登基大事,王司馬!”
王儒信與他褡襠多年,自明其意,拱手應聲道:“下官在!”
翟讓對王儒信說話,目光卻看向楊浩:“傳我龍頭府令,召李密在內各大頭領于三日後在議政殿集會,祭拜天地,共推殿下登基,並行詔告天下,以揚我瓦崗正朔!”
王儒信大聲應是,楊浩只聽得臉色灰敗至極,勉強道:“登基大事,焉能草率,翟卿太心急了!”
翟讓卻道:“非常關頭,事及從權,我龍頭府原為郡丞府,可暫充行宮,臣女翟嬌,也即日送入宮中,以待殿下寢居,其余三宮六院,大可從民間搜取,只要皇上登基即位,一詔令下,老臣便是送死,也死的瞑目!”
王儒信喜道:“正是正是,皇上登基,眾望所歸,到時李密自慚形穢,自縛來降,也未可知!”
“好、好、好!”楊浩被他們拿住要害,你一言我一語擠兌的臉色青白不定,半晌才連道三個好字,咬牙切齒的道:“不就是個李密麼,有什麼難對付的,王司馬,你就代大龍頭回信,只說大龍頭身染重病,請他速返滎陽,欲以龍頭之位相讓,他不叫你去嗎,你就讓他來,看他敢是不敢?”
說罷冷哼一聲,便起身拂袖而去。
王儒信和翟讓齊齊一呆,楞了片刻才回過神,面面相覷,翟讓疑惑的道:“要我讓出龍頭之位,這樣管用嗎?”
王儒信忽然一笑:“好計,自來奸狡之輩必定多疑,我料李密接信後,定然疑神疑鬼,舉棋不定,咱們這位皇上熟諳人心,大不簡單!”
他身為軍師級人物,自然一點就透,心下不禁對楊浩佩服起來。
翟讓卻皺眉道:“若是他真敢來滎陽,難道我真要將龍頭之位讓他麼?”
王儒信笑道:“我們還可著人散布消息,只說大龍頭受人行刺,重傷垂危,再使大小姐出面調動城防,如此雙管其下,至不濟也能拖延他一段時日,到時大當家內傷全愈,咱們人馬到齊,他便來時,又何必懼他!”
翟讓大喜:“如此快快去辦!”
王儒信躬身領命,自去下樓。
翟讓獨自一人在樓間沉思片刻,忽然仰天一歎道:“秦王浩,你若能使老夫脫此大難,老夫便當真保你為帝,又如何!”
※※※
楊浩下得樓來,兩眼上翻,怒氣沖天,沿途衛士盡皆側目,不敢上前攔問。
“好個翟大恐龍,敢如此坑老子,老子不讓你跟李密拚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就是你奶奶生的!”
果然是個不肯吃虧的主。
出得園門,只見屠叔方拱手侍立在外,楊浩遷怒于人,越發看他不順眼,也不答話,疾步而過,屠叔方連忙小心翼翼的跟上。
走到半程,楊浩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沈落雁那 回來沒有?”
屠叔方一楞,忙道:“沈軍師是密公麾下大將,此際戰事吃緊,應是領兵在外,怎會回滎陽?”
“哼!老屠啊!“楊浩忽然轉身,在屠叔方肩上一拍,大模大樣的道:“你這人武功是不錯的,只是嗅覺太差,不曉得如今這滎陽城內,比前方戰事還要吃緊的多麼?你是龍頭府總管,地面上應該大有一套,快去查查,若是沈落雁回來,立刻向我稟報!”
屠叔方大奇,我幹嘛要向你稟報,便是有事,也該向大龍頭稟報才對,此人用起別人的屬下倒是分外不客氣。
不過聽楊浩話中之意,屠叔方也算人老成精,立時聽出幾分不妙,趕緊躬身答應,只說回頭便著人處理。
楊浩得他保證,這才打道回房,楚楚這小丫頭果然乖乖的等著,楊浩一看見她,心情頓時好了不少,隨口調戲幾句,摸摸她的臉蛋,少許揩了些油,便推說困倦欲睡,令楚楚先收拾東西退下,無事不要打擾,然後關起房門,又坐回床上,開始運起九玄大法。
一輪行功堪堪完畢,被敲門聲驚醒,楊浩睜目道:“楚楚,不是要你不要打擾麼,又有何事!”
只聽一個聲音道:“小人王儒信求見殿下!”
楊浩微微一楞,這窮酸來做什麼,拾鞋下床,來到門前一看,只見天色已黑,門外果然是王儒信彎腰拱手,恭恭敬敬的站在外面,旁邊站著楚楚,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兩人之間瞄來瞄去,她畢竟是翟府丫環,哪敢阻擋王儒信這瓦崗要員,又怕新主人生氣,芳心忐忑,格外不安。
楊浩先伸頭四角外一望,確定是王儒信一個人,這才揮手打發素素去端茶水,自己側過身,把王儒信讓進屋內。
二人在屋中桌前坐定,楊浩便皮笑肉不笑的道:“王司馬,這麼晚來查崗啊?”
王儒信忙又欠身施禮道:“豈敢豈敢,只是日間聽聞殿下妙計,學生如撥雲霧,心下好生仰慕不已,因此才不揣冒昧,漏夜前來,想向殿下討教一番!”
討教一番?楊浩頓時覺得嘴皮子又有些發癢,好在還記得禍從口出四字,不敢接腔,只淡淡道:“王司馬言重了!”
王儒信忙道:“不重不重,殿下丹陽論李密,大江舌退杜伏威,事事見人所未見,能人所不能,今日又一言以開學生茅塞,令李密奸謀難售,枉學生癡長春秋,往時自以為飽學經綸,鳴鳴得意,今日方知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幾何,殿下江海大才,足為萬世之師,何況乎學生!”
馬屁人人愛聽,楊浩也不例外,況且對方也算熟讀詩書,拍得頗有水准,不覺眯起兩眼,搖頭晃腦的道:“言重了,言重了!”
王儒信又道:“想學生自入瓦崗,蒙大龍頭不棄,待之以心腹,委之以國士,如今李賊勢大難返,陰懷謀逆,我龍頭府與蒲山公營,已成水火相煎之勢,個中籌算,實非學生能力所及,萬望殿下不棄,看在同舟共濟的份上,略為指點一二,瓦崗上下,同感大德!”
楊浩哈哈一笑,索性架起二郎腿道:“大龍頭義氣深重,量大容人,待司馬如心腹,待李密也如手足哩,自取其禍,現在怪得誰來!”
王儒信聞言,也不由長歎一聲,道:“學生也曾勸過大龍頭自任塚宰,早奪李密軍權,可李密其時威信正隆,大龍頭百般顧忌,只是不聽,學生也無可奈何!”
楊浩理所當然道:“只看翟讓面相鼻形帶鉤,准頭無肉,孤峰出面,便知是剛愎自用之輩,不聽忠言,也是意料之中,不奇怪!”
王儒信奇怪的看了看他,道:“原來殿下還擅長相術?”
楊浩嘿然一樂,道:“官場之中,最要緊是帶眼識人,研究幾手相法,也是有備無患!”
這可是他前世拿手本事,說來不免帶著幾分得意,他說的是後世官場,王儒信卻道他是指當今朝廷,也不以為意的道:“雖大龍頭有時自負了點,但比起李密這種奸狡之輩,亦不失仁厚之心,突厥始畢可汗曾遣使與龍頭接觸,欲起突厥兵力支持龍頭大業,龍頭卻以其輩狼虎之性,斷然拒絕,不料對方竟找上李密,此次大龍頭中伏受傷,亦有突厥人參于其間,若讓李密得逞,勢必引突厥南下,禍害中原,其後果不堪設想!”
楊浩卻道:“成王敗寇,自是無所不用其極,李密、突厥都非誠信之輩,你又焉知李密得了天下後,會繼續與突厥人合作?”
王儒信話語一窒,想了想正要開口,楚楚送茶過來,當即閉口不言。
過得一會兒,楚楚襝衽退出,王儒信繼續道:“李密以蒲山公令追索殿下,天下皆知,其目的不外為了楊公寶藏,而殿下于丹陽論其鼠困籠中,令之顏面大失,以其人狠毒心性,絕不肯輕易放過殿下,若讓其人成事,世間雖大,又安有殿下立足之地?”
楊浩冷笑一聲:“危言聳聽,天下之大,群雄並起,哪輪得到他李密作主!”
王儒信搖頭道:“殿下或許不知,日前有一位隋朝官員魏征,為武陽郡丞元寶藏作典檄獻于李密,使李密聲威大震,隱為中原各路義軍首領,若此際振臂一呼,串連成勢,再借突厥兵力牽制諸方豪雄,則中原一帶,誰能抗手?”
楊浩哼道:“那又如何,翟讓雖不足道,但余威猶在,龍頭一日不死,他李密聲威再震,名義上也始終屈居人下,不得施展!”
王儒信目中光芒一閃,急趨身向前道:“便是如此,是以李密處心積慮謀害翟公,進奪龍頭之位,到時羽翼豐滿,號令群雄,則世上再無人能遏止其奸,殿下為人為己,又焉能袖手坐視!”
楊浩卻哈哈大笑:“給他得了又如何,他殺主得位,其來不正,辛苦掙來的名聲,不就一下子付之東流了麼,誰還敢跟他?所以我早就說過,李密充其量不過王佐之才,為人卻又貪心不足,他成大事,嘿嘿,老子自挖雙眼!”
王儒信面色一呆,他亦是智謀之士,只是關心則亂,一時蒙了心竅,此刻被楊浩點醒,只是呆坐無語,好一會兒,忽露出黯然之色,喃喃道:“學生雖不願承認,但觀今中原群雄,出類拔粹者無過李密,若連他也不能成事,我瓦崗大業,難道注定要毀于一旦?”
“那也未必!”楊浩眉飛色舞的道:“瓦崗這盤棋想活,如李密那般攻打洛陽,實屬不智,為今之計,莫過于南聯宋閥,夾擊江淮!”
王儒信變色道:“江都尚有十萬驍果,楊廣坐陣,而江淮與瓦崗也同屬義軍,如此妄為,豈不是為昏君作倀!”
楊浩陰笑一聲:“亂世之中,還什麼昏君不昏君,反了可以降,降了還可以再反嘛,依我看最上之策,便是你們瓦崗全體受朝庭招安,揮軍南下,吃掉杜伏威和李子通,然後不論是坐地稱王,還是過河拆橋,那就海闊天空,大有作為了!”
王儒信霍然拍案而起,怒火盈瞳,楊浩冷眼看他,總之翟讓現在要用自己,還怕他翻臉不成,他敢無禮,老子就到翟讓面前,翻動三尺不爛之舌,告他一個黑狀。
卻聽一聲重重的長歎,王儒信手撩長襟,屈膝下跪,一頭叩倒在地。
“天可憐見,學生磋砣半世,終于尋到亂世明主,只求殿下救得翟公一命,學生願奮此殘軀,以附殿下驥尾,任憑驅策,生死不避,若違此言,天打雷劈,望殿下成全!”
楊浩下意識的去摸下巴,看看還在不在。
正文 第二十章 一劍北來
(更新時間:2006-6-28 9:03:00本章字數:6894)
“隋廣自大業初年,疏鑿通濟渠以溝通河淮,我瓦崗屯兵渠左,以吃漕運為生,此後隋廣下江都,天下大亂,運河不通,大龍頭遂依李密之謀,西渡通濟渠,攻取滎陽,大海寺一戰,河南十二道討捕大使張須陀兵敗身死,從此李密開始嶄露頭角,自領蒲山公營,此後馬不停蹄,攻洛口,破金墉,漸攫瓦崗軍權于一身,其人四大手下王伯當、祖君彥、沈落雁、徐世績皆一時之選,而昔日龍頭駕前宿將單雄信、房彥藻等輩也與其暗通款曲……”
“這麼說來,翟讓四面楚歌,已是死定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說給我又有何用!”
楊浩悶悶的將雙臂搭在桌上,抬起頭打了個哈欠,對面王儒信仍是滔滔不絕,並不管他聽是不聽,著實令其惱火不已。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龍頭手上,仍有一枝三千人的秘密師團,皆是一流好手,學生早已暗中持龍頭令將其調來滎陽,滎陽城防,名義上仍由大小姐代為掌管,而李密大軍在外,于洛口與劉長恭對峙,故此也非是沒有一搏之力!”
“哦!”楊浩淡淡道:“不錯,那你就去搏吧,提李密人頭來見,孤會重賞你的!”
王儒信哭笑不得,只得又道:“學生竊為殿下所想,欲成大事,必先誅李密,而後翟公感恩戴德,學生再伺機從旁進言,必然全心輔佐殿下,則殿下一舉入主瓦崗,以瓦崗雄厚軍力,再加上殿下宗室皇親身份,大可名正言順,直下江都拱衛隋廣,則退可穩立中原,進則謀圖江淮,而隋廣失德,兩京越王、代王皆是乳臭小兒,威不服眾,隋廣之後,何人再能與殿下爭奪皇位!”
楊浩默然無語,心道:“這窮酸也是不甘寂寞之輩,竟慫恿老子奪權,也罷,跟他虛與委蛇一番,找機會逃走就是!”
當下哈哈一笑道:“孤果然沒有看錯,先生赤膽忠心,心系天下。此事若成,你就是孤的開國蕭相,孤必與先生同享富貴!”
王儒信大喜,連忙又叩首下去:“謝皇上隆恩,儒信敢不竭力!”他先前稱呼楊浩皇上,只是出于翟讓之意,而現在真心投效,這一聲“皇上”喊得格外不同。
楊浩乘機伸出雙手,皺眉道:“可如今孤一身受制于翟讓,行動不便,奈何?”
王儒信忙從地上爬起道:“皇上放心,臣也熟諳翟讓的功法,皇上龍體為重,且待臣一看!”
走上前去,王儒信來到楊浩身後,拱手道聲:“臣鬥膽簪越!”然後單掌伸出,緩緩貼上楊浩背心命門。
楊浩只覺一股渾厚真氣破體而入,綿綿汩汩順督脈而下,直往丹田而去,沿途暖洋洋的頗為受用,心中暗凜:“原來這窮酸也有一身好功夫!”
大約半盞茶時分,王儒信額頭見汗,出聲道:“請皇上運氣試試!”
楊浩閉上眼,運起九玄心法,一絲精純熱流應念而生,試著向上沖了沖,卻仿佛碰上一個有彈形的罩子,剛頂上去,又被壓縮回來,耳邊只聽王儒信道:“翟公的霸王槍心法,傳自南陳第一名將蕭摩訶,最是韌勁悠長,其人十三歲初陣,單騎斬將,馬前莫有當者,後賀若弼伐陳,伏其于鍾山腳下,年近六旬,猶能仗之橫行百萬軍中,苦戰一日夜,方才力盡被擒,實是天下第一等的霸道功法,請殿下控制真氣與臣配合,由內而外,慢慢消磨,始可奏效!”
楊浩心中一動,只覺蕭摩訶這名字頗為耳熟,史上猛將浩如煙海,一些戰功炫赫,卻名聲不顯之輩,便是楊浩也不會一一都記得住,這時忽然想起當日在江都地宮之下,那自稱向雨田的老怪物曾經在話中提過此人,似乎還跟楊廣交過手,等閑之輩,豈配邪帝金口一提,此人身後也足以自傲了。
不由又想起那老怪物的道心種魔大法,實在是後世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頂級YY神功,與那人見人厭的葵花寶典並稱雙壁,自己卻當面錯過,此時想來,著實可惜的緊。倒不知地宮坍塌之後,那老怪物死了沒有。
于是按照王儒信所言,仔細感覺王儒信的內力,將自己的真氣按與其相反方向緩緩雙動,兩者一內一外,一陰一陽,恰如兩個磨盤一般,一點點磨去翟讓下在體內的禁制。
又過了一盞茶時分,王儒信開聲吐氣,收回和來,踉蹌退了三步,只見腳下依稀水漬,渾身衣裳竟是汗得濕透。
這般以內力傳入他體內,助人療傷之法最是傷身不過,不到一個時辰,王儒信靜心內視,才駭然發現,自己半生苦練的修為已驟減了兩成。
這邊楊浩又運了一柱香時間心法,忽然雙目一睜,兩眼中神光湛然,竟是功力大進之兆。九玄大法所謂人身一寶庫,潛力無窮,遇強越強,翟讓霸道禁制一破,立刻更上一層樓,又吸納了不少王儒信留在體內的流散真力,此刻已隱窺第二重境界。
“恭喜皇上!”王儒信連忙躬身行禮,心中也暗自駭異,這皇上的功力端得精湛。
楊浩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只覺耳聰目明,周身充沛,忍不住舉手投腳,不經意間帶起勁風,刮得桌上油燈呼呼欲滅。
楊浩轉過身來,向王儒信笑道:“多謝王先生相助,今日就談到這裏,你且回去准備吧,若有進展,記著隨時向我彙報!”
王儒信喏喏應是,行禮告退,出得門來,只見楚楚蹲在門口,見他出來,臉上忽露出驚慌之色,王儒信立生疑心,沉聲道:“你聽到了什麼?”
楚楚駭然搖手:“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聽到!”
王儒信眼中凶光一閃,正要動手,楊浩的聲音從裏面傳來:“算了,一個小丫頭,聽到些什麼又能如何,你去吧!”
王儒信躬身答應,轉身自去,他在龍頭府地位崇高,除卻翟讓外,連屠叔方都敬他三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自然不會太放在心上,況且還是“皇上”身邊的人,隔著房門又能聽到多少,金口既開,豈有不允。
楊浩走出門口,只見楚楚猶自神色惶恐不安,不由露齒一笑:“這麼晚不睡,還等著給我待寢呀?”
楚楚的俏臉頓時紅了個通透。
※※※
楊浩次日清晨醒來,仍是孓然一身,腰不酸,腿不疼,神清氣爽,他現代人思想,嫖妓須花錢,偷情要戴套,對方擺明兩樣都不用,他心裏倒有些放不開了,是以昨夜只是調笑幾句,便輕輕放過,並未真個讓楚楚陪寢。
跟著門扇輕啟,只見楚楚端著銅盆走了進來,看見楊浩,又是忍不住臉上一紅,楊浩哈哈一笑,任她服侍著洗漱完畢,開開心心的用過早飯,只覺心情不錯,便問道:“你們老爺是否交代過,我可以出府看看?”
楚楚搖頭道:“老爺未曾說過,但小姐交代,殿下可以到府裏任何地方,但是出府就要先問過她,或者有屠總管陪同!”
楊浩哪裏會去找翟嬌,當下著楚楚把屠叔方喚來,直接說我要逛街,你去安排人手,明裏暗裏多派些保鏢無所謂,我這人喜歡排場,越大越好。
屠叔方受命監視楊浩,只當殿下有什麼不滿,在當面說反話諷刺,唯唯諾諾的應著,下去也不敢多叫人,只選了幾個身手好的,嚴加屬咐絕對不能在殿下面前現身。
以至于楊浩在楚楚和屠叔方的相陪下,出府走到大街上,回頭四顧,竟覺得身邊有些冷清了。
靠!隨便找兩個塊頭大的,給我撐撐場面也好啊,就這麼一個糟老頭,一個小姑娘,大爺的譜都擺不起來,楊浩心中暗暗不滿,一柄折扇搖在胸前,于路老是找機會就拿眼瞪屠叔方,饒是屠叔方身為成名的老江湖,也被他看得心驚肉跳,冷汗一頭。
史書上也說過李密善于收買人心,只從這滎陽城的出奇興旺便可見一般,只見四街店鋪林立,往來行人如梭,楊浩一問屠叔方才知,原來中原兵荒馬亂,唯有瓦崗軍兵力強盛,故而附近縣城的人都歸心來附,人口加起來,比以前的滎陽還要加了一倍。
楚楚出得門來,開心的不得了,先前總管在側,還有些拘束,後來在楊浩有意無意的慫恿下,竟仿佛花蝴蝶一般在各個鋪面穿梭,若是看上什麼合意的物件,只略帶期望的向楊浩一瞄,楊浩便拿眼向屠叔方一瞪,屠叔方就只能乖乖付錢。
看著楚楚這般開心快樂,楊浩不期然想起原書中她跟寇仲打雪仗的趣事,抬頭看天,只見烈日炎炎,估摸著中夏才過不久,哪有半點要下雪的意思。
在街上用了午飯,一路盡興回府,王儒信正等得焦急,一見楊浩回轉,立刻露出喜色,上前一施禮,同時暗中使個眼色,楊浩知他有事,便道:“王司馬,是不是大龍頭有事找我?”
王儒信聞弦知意,立刻道:“正是!”當下在前引路,楊浩笑眯眯的打發楚楚回房,隨他跟去,倒是屠叔方站在前廳,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眼中卻露出一絲玩味的神色。
楊浩跟著王儒信,左轉右拐,到了一處隱蔽的庭院,裏面正站著一個人,身形筆直,背負一杆形似鉤戈的奇門兵器。聽見腳步聲響,便轉過頭來,只見年歲甚輕,相貌卻威武軒昂,一派于亂軍中取上將首級的威猛格局。
一見王儒信到來,那人立露出尊敬之色,向前躬身作禮,王儒信忙搖手道:“宣永,快來見過秦王殿下!”
宣永?有印象,楊浩點點頭,只見那宣永單膝下拜,口稱:“見過秦王殿下!”
王儒信從旁道:“宣永是翟爺的不記名弟子,為大龍頭府統領秘密武士,向在東平郡歸二爺翟泰管轄,此番得龍頭令前來,先期帶來八百好手,已分批化裝入城,其余人大概四五天後就能盡數趕到!”
又向宣永道:“如今大龍頭的性命,我輩福禍,都系于殿下一身,你要絕對聽從號令,知道麼?”
宣永神色越發恭敬,雙膝跪地,叩首道:“宣永謹聽殿下吩咐!”
楊浩心道:“倒是個識大體的人!”虛虛抬手,順口道:“起來吧,你從東平郡趕來,可知道那裏有個叫王通的老頭兒,他什麼時候過生日啊?”
王儒信和宣永都是一楞,宣永起身答道:“王通先生天下大儒,人所共知,此刻距其壽辰,還有一個多月時間!”
楊浩哦了一聲,向王儒信道:“記著給他准備一份禮物,到時送去,這老頭兒還是很有名氣的!”
王儒信不解其意,耐著性子應聲:“是!”又低聲提醒道:“殿下,閑言少敘,是不是該著手安排一下!”
楊浩心中嘿然一樂,原來你也聽出我在說廢話呀。見他神色殷切,只好道:“既然來了,就先埋伏下來吧,李密此人擅用奇兵,我們不能不防!”
兩人都是答應,王儒信又道:“宣永武功超群,學生看不如讓他留在殿下身邊,一來保護殿下安全,二來有何變數,也能及時傳達!”
楊浩見他又暗使眼色,心下大是不耐煩,不就是讓我乘機收買人心嗎,你累不累呀!
“王司馬,宣永就跟著我好了,倒是你要保重身體,夜來不可房事過度,免致腎水不足,眼睛抽筋,很容易瞎的!”
楊浩說完轉身便走,把個王儒信目瞪口呆的撂在當場,連宣永也不禁露出笑意,趕緊低著頭快步走過,向楊浩的背影追去。
※※※
楊浩回到房內,楚楚雖然是龍頭府的人,卻也未見過宣永,楊浩只推說是龍頭派來的貼身衛士,讓楚楚帶他去收拾個空房間,好讓其入住。
接著坐回桌前,剛到了杯茶,便聽外面敲門聲響,楊浩不耐道:“又是什麼事!”上前雙手開門。
兩手剛按上門扇,陡然一股反彈之力從門上升起,楊浩心中一驚,真氣自然發生,兩下一撞,花梨木的門板竟如紙片似的撞成粉碎,接下來便是千百掌影,或鉤或爪或拳,撲天蓋地的向他襲來。楊浩瞳孔猛的一縮,壓根沒想到一個退字,他不諳拳腳,想退也沒有章法,畢生所學,只會一招空手捉魚,想也不想就將雙手迎上,下一瞬間,漫天掌影頓消,赫然露出一臉錯愕的屠叔方,兩手脈門竟已全被楊浩翻掌拿住。
“你!”楊浩剛說出一個字,屠叔方的雙手竟似靈蛇般的滑出掌握,向前穿出楊浩肘下,直接按住他胸前要穴,內力到處,楊浩體內真氣立生反彈,屠叔方輕咦一聲,只往前進了一步,又將楊浩牢牢拿住。
一柄雪亮的鋒刃也幾乎同時從屠叔方身後伸出,無聲無息的橫擱在他頸下,宣永冷漠的聲音響起:“放開殿下,否則要你人頭!”
“鳥啄擊,你是宣永!”屠叔方與宣永卻是素識,一見兵器,便喝破他的身份,宣永卻道:“屬下奉龍頭令隨身保護殿下,屠老不可令我為難!”
屠叔方冷哼一聲:“什麼龍頭令,是王儒信假天子以令諸候吧,只看大龍頭禁制被解,便知王儒信心懷二志!”
宣永道:“王司馬也是一心為龍頭著想,除卻殿下,複有何人能制李密?”
屠叔方頓時一陣沉默,好一會兒才道:“縱然如此,你們乘著龍頭閉關療傷,暗中勾結,也是不對!”
話雖如此,手上的勁力已松了幾分,楊浩呼的吐出一口大氣,始得出聲道:“宣永不必管我,他若殺我,定是李密的奸細,你直接割下他的人頭,拿去向龍頭請功!”
此言一出,屠叔方和宣永都是大驚失色,宣永驚呼一聲“殿下!”屠叔方卻面色訕訕,神情數變,終于頹然放手。
果然不見棺材不掉淚,楊浩冷笑一聲,雙手整了整衣領,道:“老屠啊,人笨無藥醫,神仙都難救,龍頭府這種險惡環境真的不適合你,還是早些金盆洗手,告老還鄉去吧!”
宣永兵器一收,屠叔方一張老臉更是難看至極,呆在原地,竟是手足無措。
這時楚楚趕了過來,又是驚訝又是莫名其妙的看著地上狼籍,一個小腦袋晃來晃去,張口結舌的無語。
“楚楚,你跟宣永出去!”楊浩不動聲色的道。
兩人不敢有違,躬身退下,楊浩這才緩緩踱到屠叔方身側,漫不經心的道:“你大概也猜出來了,李密和大龍頭火拚在即,大龍頭處境不利,以你在瓦崗的資曆,若是背叛龍頭,投靠李密,此時定得重用!”
屠叔方身形劇烈一震,顫聲道:“老夫追隨龍頭多年,明托主仆,實勝兄弟,大恩難報,甯可共死,也絕不背叛!”
楊浩陰陰一笑:“你想死,翟讓還不想死呢,不過他現在身不由己,倒是你,如果還想留在這條船上,現在就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屠叔方無奈的一歎,撩衣跪倒在地:“殿下說得是,老夫這條命就賣給殿下了,只求殿下能救得龍頭一命!”
楊浩哈哈大笑,霎時間志得意滿至極,回身落座,捧起茶盅道:“還算沒笨到家去,現在告訴我,沈落雁到哪裏了!”
屠叔方道:“探馬回報,沈落雁一行現距滎陽十裏之外,已過平鎮,今晚間就可入城!”
“這麼快?”楊浩眉頭一挑:“看來李密也心急的狠呢!”
※※※
暮色西沉,隱隱滎陽在望,一枝軍隊迤邐行進在平原之上。
隊形靠前部分,沈落雁白衣長發,氣度閑適,緩緩策 而行,左首卻又有一騎與她並轡,馬上坐著一名額紮紅布,身穿緊身黃色武服的年輕男子,年在二十四五之間,眼神淩厲如刀,身背一柄連鞘大劍,端得氣宇軒昂,英武不凡。
“看落雁指揮三軍,氣勢從容若定,不讓男兒,若在我們草原,定是人人追求的對象!”
聽年輕男子出聲贊許,沈落雁也不由微微一笑,目中露出幾分歡喜,答道:“若是草原上個個都像跋兄這樣的英雄男子,落雁倒要眼花繚亂,不知該如何選擇才好呢!”
“哈哈哈哈!”年輕男子在馬上縱聲長笑,聲音遠遠沖上天空:“我此心所願,但求會盡天下高手,進窺武道無上之境,錯非如此,定然展盡渾身手段,來追求落雁,帶你遠赴瀚海大漠,看那高山雪海,無盡牛羊,到那時,方才快慰平生!”
沈落雁從側面看著他那刀削般的臉龐,挺拔的身影,忍不住一陣心旌蕩搖,暗暗定住心神,道:“能與跋兄相識同行,是落雁的幸運,前方就是滎陽,不如一起入城,讓落雁作東,盤桓數日,再送跋兄啟程如何?”
年輕男子道:“若在別的時間,我未必會答應,不過看落雁此刻心中不定,似有難決之事纏身,不如告訴鋒寒,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沈落雁微吃一驚,接著輕聲一歎,道:“想不到竟給跋兄看了出來,落雁往日臨陣決勝,雖處逆境,亦不失自信,只有日前碰上一人,無論眼光智慧,都讓落雁許為生平勁敵,而且那人很有可能現已在前方城內,更與落雁是敵非友,落雁雖然籌算良久,手中也握有對方一樁短處,一想到即將與其面對,仍是難有十分把握!”
年輕男子目射奇光,大感興趣的道:“莫非對方武功精絕,落雁麾下,沒有對付他的高手!”
沈落雁輕輕搖頭道:“此人武功低劣,不值一曬,全仗一副伶牙俐齒,玲瓏心竅,從江都下東海,又入中原,一路會盡各路人馬,都平安無事,還讓每個人對他嘖嘖稱奇!”
“不會武功?”年輕男子眉頭一皺:“那有什麼可顧忌的,就讓我進了城內,替落雁一招除去他便是,任他口才再好,難道還能說得我自己放下劍麼?”
沈落雁心中大喜,知道此人武功極高,與翟讓也不遑多讓,滎陽城內,更無可與他抗手之人,此時情勢不明,密公不便現身,得此高手壓陣,實勝過千軍萬馬,況且對方一個突厥浪子,無牽無掛,若能再說動他直接出手誅殺翟讓,密公兵不血刃,便得滎陽,更是再好不過。
至于楊浩,事關楊公寶藏,本人又是國士之才,能生擒當然好,實在不行,也只得一劍殺了,絕不能替密公留下後患。
一呼吸間沈落雁轉過許多念頭,最後露出一個動人的笑容,于馬上微一欠身,向年輕男子道:“如此,落雁多謝跋兄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賊咬一口
(更新時間:2006-6-29 7:11:00本章字數:8510)
楊浩不得不承認,得知沈落雁的即將到來,給他一種空前的危機感。
這婆娘綽號蛇蠍美人,在原著中就心狠手辣至極,若非雙龍運氣絕頂,只怕早被她殺了不下十回,絕非雲玉真那種自己弄到眾叛親離的草包級人物可比,而且對李密又是忠心耿耿,自己身懷楊公寶藏,本就是她的眼中之釘,如今更被翟讓拖累,坐困滎陽,避無可避,簡真就是如假包換的狹路相逢,不是她死,就是自己亡了。
還有素素高占道陳老謀等人,本是帶著他們到洛陽去發財的,眼下卻搞得生死未蔔,想來也好生愧疚。如果沈落雁當真對他們下了毒手……所謂亂世逐狗走,人頭賤如韭!一路行來,種種兵荒馬亂情形,不期然盡數浮上楊浩腦海。
逼人太甚!生死關頭,再不鹹不淡的下去已是應付不了,面對強敵,楊浩首次露出凝重之色,當即喚了宣永過來,讓他請王儒信前廳議事,自己則帶著屠叔方直接到了前廳等候。
王儒信剛剛接到沈落雁軍回滎陽的消息,聞聽宣永來請,自是不敢怠慢,匆匆趕到前廳,只見楊浩若有所思的坐在主位上,旁邊則恭恭敬敬的侍立著屠叔方。
“老屠是自己人!”楊浩見王儒信微露錯愕,不想耽誤時間,索性直接說開:“剛剛老屠得到消息,沈落雁晚間就到,因此我請司馬前來商議!”
王儒信暗暗驚訝,屠叔方當年在瓦崗時就是龍頭的貼身總管,自然有一套情報能力,被他先得知沈落雁的消息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此時楊浩說話的口氣,與屠叔方恭順的態度,顯然是已被楊浩收伏的模樣,讓王儒信不得不佩服這位皇上的能力,越發堅定了追隨之心。
“都坐下吧!”楊浩抬抬手,讓眾人安坐:“現在事情很明顯了,沈落雁定是奉了李密之令,為打探龍頭的虛實而來,現在龍頭不在,大家理應同心協力,共渡難關,王司馬,沈落雁隨行有一千兵力,我想知道,她會不會直接帶兵進城!”
“不會!”王儒信不加思索的道:“沒有這個規矩,滎陽城外有兵營給他們駐紮,即使沈落雁身為軍師,沒有龍頭府令,超過五十名以上的隨從,城防軍也不會放行,否則就是造反,同為瓦崗兄弟,大龍頭還在,誰敢在滎陽撒野!”
“那城防應該可靠吧!”楊浩不放心的又問。
王儒信點頭道:“除了大龍頭,只有大小姐有權調遣!”
楊浩又轉向屠叔方道:“老屠,這些日給我看好大小姐,沒我的命令,不准她出府亂走,若是再被誰誰擄去,嘿嘿,你也不用回來了,直接去投靠李密吧!”
屠叔方一開始聽這話怎麼這麼別扭,昨天還是大小姐下令讓自己看住這個殿下,不准他亂走,這才多大會兒功夫,整個就顛倒過來,自己還不得不聽,真是六月債,還得快。猛可裏聽見最後一句,頓時嚇得臉色大變,急起身跪倒在地:“殿下放心,小人以性命保證,甯死不會讓大小姐出事!”
“好,果然對大龍頭忠心不二,起來吧!”
安撫了屠叔方一句,楊浩轉回王儒信這邊:“王司馬,如今我瓦崗兵力如何分布,若是龍頭府出事,大龍頭還能調動多少人馬?”
“這個!”王儒信面露難色,微微一歎道:“唉,自從大龍頭讓李密自領蒲山公營,諸將人心浮動,單雄信、房彥藻、郝孝德、王君廓都向大龍頭要求軍權,大龍頭為安撫眾人,也只能一一答應,如今他們個個領軍在外,形如諸候,我滎陽安危,倒是大半靠著李密的蒲山公營支持,直屬大龍頭的,除了兩千城防軍,只有駐紮在城外不遠的一枝三千人的近衛師團,統領是大龍頭的心腹蔡建德。”
靠!一聽這種形勢,楊浩不禁眉頭大皺,所謂槍杆子裏面出政權,這翟讓竟敢把軍權都分給屬下,真不知道該說他夠義氣還是夠蠢,不愧名字裏帶個讓字,果然好家教。
王儒信面有憂色道:“殿下,沈落雁來者不善,她一回城,定會直接求見大龍頭,屆時我們該如何應付才好?”
宣永小心翼翼的道:“不如讓屬下帶領好手,直接把她狙殺于城外?”
楊浩緩緩搖搖頭:“不妥,沈落雁不過是個問路的石子,你前腳殺她,李密後腳就來興師問罪,反而曝露了我們的虛實,讓他再無顧忌!”
“要不找人假扮大龍頭,隨便說上幾句話,把她打發了!”屠叔方出了個主意。
“好主意,那就你來扮吧!”楊浩眼睛一亮,他最喜歡擠兌此人,頓時噎得屠叔方夠嗆,只好訕訕縮回頭去。
王儒信卻道:“這也未必不能一試,自古凡上位者多訓練有替身,以應付緊急情況,當年劉邦被項羽圍攻,也是以大將紀信替身出降,才得脫大難!”
“這種關頭,哪裏去找替身?”楊浩斷然否定:“況且沈落雁又非文弱女子,心機既狠,武功又高,除非你找來翟讓的同門師弟,還要長得一模一樣,否則憑什麼瞞得過去!”
王儒信也束手無策,宣永更是不敢開口,跟屠叔方三人你眼我望我眼,最後都把視線投向楊浩。
楊浩激靈一下,心道都看我幹什麼,難道不知領導只負責指出問題,不負責解決問題嗎?
廳上頓時冷場,正在尷尬時刻,忽聽廳外響起一聲暴雷般的怒吼:“滾開,我爹不在,誰敢擅用前廳議事!”
※※※
卻是翟嬌一手一個,拎小雞似的抓起值廳武士,上下揮舞,怒氣勃發,大步走上廳來,只聽腳下通通聲響,滿地青磚,竟被踩得步步碎裂。
“李元霸?”楊浩一時看花了眼,連忙用勁揉揉眼窩,這才看清來人,當下靠回椅背,沉著臉一言不發。
蓬蓬兩聲,翟嬌雙臂一振,將兩名武士甩了出去,各自撞倒左右殿柱上,吭也不吭,就落地昏迷。
“王司馬,屠總管,啊,還有宣永,你們怎麼都在這裏?”翟嬌一一看清來人,臉上驚怒更甚,被她積威所攝,三人俱是不自然的低下頭去,再一抬頭,看見主位上的楊浩,翟嬌忍不住怒喝道:“你做什麼,幹嘛坐我爹的位置!”
“廢話!”楊浩冷冷的道:“上位,有能者居之,我能坐在這裏,自然有我的道理,怪只怪你爹無能,連女兒都教不好,不下崗作甚!”
“你胡說!”翟嬌憤然跺腳,大步上前,便去揪楊浩。楊浩不動聲色,只舉起手中折扇,輕咳了一聲,在座三人哪還坐得住,紛紛起身離座,各展手段,王儒信扣住翟嬌左手腕脈,宣永抓住翟嬌左肩後胛,屠叔方以鷹爪手捏住翟嬌右肩肩井,同時伸腳出去,踩住翟嬌右腳腳面,三人內力到處,頓時把翟嬌制了個動彈不得。
翟嬌氣得怪眼圓瞪,臉色如鬥牛一般憋得通紅,可這三人加起來,連翟讓也掙脫不了,何況乎她,驚怒交集的連道:“你們好!你們好!你們好!”
楊浩折扇當胸一搖,連連扇動,撇撇嘴道:“大丈夫妻不賢子不孝見得多了,連女兒都這麼差勁,倒是少見!”
王儒信道:“大小姐,事關龍頭府上下安危,你忍一忍吧!”屠叔方也道:“是呀,大小姐,老爺的性命全仗殿下了!”宣永道:“大小姐不可莽撞,壞了大事!”
翟嬌大吼一聲,仰天大叫:“反了,反了,你們全都反……”
啪的一記響亮,頓時把翟嬌話語截斷,卻是楊浩走上前來,揚手便是一個耳光,把翟嬌連同其余三人一起打得楞在當場。
“我打你個不識抬舉!”
楊浩收回手來,緩緩吹了口氣,連日郁悶一掃而空,心下大是暢快。
“你……你……”翟嬌轉回頭來,表情抽動,眼中淚光瑩然,竟是要哭了出來,她從小到大都有父親疼愛,哪受過這等委屈,頓時覺得整個天都塌了,王儒信三人不由自主的放開手腳,翟嬌卻也不動,只是失魂落魄般,軟綿綿的站在原地,一滴滴淚珠從眼眶落下,打濕了地面。
楊浩鐵石心腸,繼續冷笑道:“哭個屁,若不是你鬼迷心竅,大老遠跑去看什麼歌舞,結果被人擄走,你爹又豈會為了救你,而中了李密的奸計,導致武功全失,如今李密的親信沈落雁就在城外,讓她發現真相,咱們大夥都是死路一條,你不幫忙也就算了,還跑到這裏胡鬧,這裏是龍頭府的議政殿,不是你家的大飯堂,還有沒有一點規矩!”
翟嬌哇的一聲,如洪水決堤般哭了出來,邊抹淚邊道:“我這就出城去,把沈落雁殺了!”說著轉身便走,楊浩搶上前伸腳一絆,肩頭撞去,翟嬌猝不及防,悶哼一聲,便被撞了個跟鬥,翻身坐在地上。
楊浩怒道:“殺沈落雁?你真當你是李元霸呀,有種你去殺李密呀,自己笨蛋,不要連累街坊,信不信你前腳敢出這個殿,我後腳就找人打斷你的雙腿!”
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翟嬌何等性子,竟也被他嚇得收住哭聲,怯生生的抬頭望著他,不敢說話。
其余三人互看了一眼,對這個結果也大出意料,見楊浩兀自怒氣沖天,相視一眼,都小心翼翼的上前,准備出言勸解。
楊浩一轉身,又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這三人,三人頓時心頭一跳,訕訕各自別過頭去,不敢正對他的視線。
“別裝了,我有辦法對付沈落雁!”
一聽此語,三人立時轉回頭來,六只眼睛齊齊發亮。
※※※
未牌時分,沈落雁安頓好軍隊,帶著十余名親軍,隨身的四名高手,以及那姓跋的年輕男子,一行人進了滎陽,馬不停蹄,直奔大龍頭府。
來到龍頭府外,報門而進,守門軍士認得是蒲山公營的沈軍師,不敢怠慢,急忙大開中門迎接,一行人甩鞍下馬,沈落雁與那年輕男子並肩走在前面,步行穿過廣場,遠遠見前廳台階上立著一名灰衣老者,沈落雁目光一寒,不動聲色的低聲道:“跋兄助我,這人是龍頭府總管屠叔方,善長擒拿截脈,內力也不錯,待會兒我出言激他比試,跋兄不必留情,只要殺了他,翟讓必然出面,翟讓的霸王槍威震兩河,正好給跋兄作試劍之用!”
年輕男子目光一亮,露出躍躍欲試之色,淡然道:“既然落雁開口,而對方又是一流高手,跋某必定不負所托!”
很快沈落雁等人上了台階,屠叔方躬身施禮:“見過沈軍師,大龍頭已在前廳等候,請隨老夫來!”
沈落雁也不答話,只笑了笑,便帶著身後眾人往前走去,屠叔方不禁眉頭一皺,伸手虛攔道:“沈軍師,龍頭府議政廳,不是隨便就能進得,您看這些屬下?”
沈落雁故作恍然大悟,點頭道:“多謝總管提醒!”回頭吩咐道:“除了跋兄,你們且都在這裏等候!”說完又帶著那年輕男子欲往前走。
屠叔方老臉一黑,上前一步,攔住年輕男子去路,扭頭向沈落雁道:“沈軍師,你這位朋友是什麼人?”
沈落雁笑道:“這位跋兄,是落雁新近接識的一位良友,武功高強至極,正擬向大龍頭推薦,想大龍頭求才若渴,當不會拒人于千裏之外吧!”
屠叔方道:“既然這樣,就請這位跋兄在外稍等,讓老夫進去通稟一聲!”
那年輕男子傲然一笑,道:“跋某要進去,尊駕身手雖不差,似乎還擋不住我吧!”
屠叔方越發不悅,忍氣道:“這位朋友,大龍頭府自有規矩,你遠來是客,不可逾越本份!”
年輕男子不屑的道:“跋某一劍北來,到哪裏都是主隨客便,想要跋某守客人的本份,除非主人家勝過跋某手中之劍!”
屠叔方忍不住冷哼一聲:“大言不慚!”
年輕男子歪了歪頭:“不妨試試!”
沈落雁從旁笑道:“我這位朋友嗜武成癡,一見身手高明之輩便忍不住上前討教,我也老勸他不聽,屠總管若是有意,不妨在此與我這朋友試上幾手,也替大龍頭看看,他是否可造之才!”
年輕男子卻道:“算了落雁,我看這大龍頭府也不過如此,翟讓名聲雖大,也未必名符其實,我還是不進去了,免得這位屠總管為難,年紀這麼大,還要這麼辛苦的看門守夜,跋某恃強淩弱,也是勝之不武!”
兩人一搭一唱,把個屠叔方氣得臉色青白不定,剛要沖口說出“試試便試試”,忽然從右側走廊上傳來一個聲音:“本為貴公子,平生只愛才,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西馳丁零塞,北上單于台,登山見千裏,懷古心悠哉,誰言未忘禍,磨滅成塵埃……”
只見廊下轉出個人來,一身白袍寬袖,左手搖扇,右手持壺,腳踏醉仙步,口吟無名曲,當真飄飄欲仙,賽過潘安宋玉,翩翩風度,不讓周郎孔明,不是楊浩又是誰人。
“啊呀,這不是沈軍師麼!”楊浩原本醉眼歪斜,一見到沈落雁便是兩眼放光,張開雙臂便迎了過來:“多日不見,沈軍師風采依舊,著實讓張某歡喜的緊,歡喜的緊!”
沈落雁見他作勢欲抱,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又聽他仍是自稱張某,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搖頭道:“三爺好興致,不知怎會到了此處呢?”
楊浩心道:“明知故問,分明是想套我話!”哈哈笑道:“說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當日張某被仇家擄走,幸得瓦崗軍相救,一時無處可去,是以來滎陽拜見大龍頭,蒙翟公不棄,委我行軍司馬之職,如今算來,那是與沈軍師你同殿共事呢!”
“哦,當真可喜可賀!”沈落雁拱手道:“如此還要請三爺到落雁府上小住幾日,大家一敘別情才好!”
楊浩道:“哪敢情好,自然要叨擾一番,只是在下現在有事求見龍頭,看落雁似乎也要進去,不妨大家一起!”
說著伸手便去抓沈落雁的胳膊,沈落雁不著痕跡的一讓,只讓他捏住一片袖子,也笑道:“一起去也好,不過落雁還有位朋……”
“哈哈,是這位跋兄吧!”楊浩馬上松開沈落雁,轉向那年輕男子,滿臉都是歡喜之色:“看跋兄天生奇相,必是奇人,不才張三,沈軍師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定要好好結交一番!”心下卻暗捏一把冷汗:“跋鋒寒?沈婆娘怎麼把這個煞星給招來了,還好哥們機警,不然老屠就完了!”
跋鋒寒微笑還禮,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張三,似乎要看他還想耍什麼花樣。
便聽又有一聲暴喝從廊下傳來:“張三,你這奸賊,卻是如何哄騙我爹,連王司馬這般忠良,也被打進獄裏去了!”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台階之下翟嬌一身披掛,騎一匹烏騅馬,執一條點鋼槍,身後跟著大隊城防軍,老遠就指著楊浩大吼,周身殺氣四溢。
楊浩嚇得面色一白,趕緊一個轉身,鑽到沈落雁身後,戰戰兢兢道:“沈軍師救我,那女人瘋了!”
翟嬌到得階前,甩鞍下馬,兩腳一落,如同巨樁頓地,騰騰騰沿階而上,大叫道:“沈軍師不要信他,此人是隋狗的奸細,故意來亂我瓦崗軍心,快快將他拿下!”
沈落雁的臉色霎時變得古怪之極,楊浩往身後議政廳退去,邊走邊道:“大小姐,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可敢與我到大龍頭駕前分辯!”
翟嬌仿佛一只人形猛獸,所過處無論是沈落雁還是龍頭府的人都駭然讓開,連跋鋒寒瞠目結舌閃到一邊。
翟嬌喝道:“誰會怕你,我正要向我爹揭穿你的真面目!”
楊浩急忙轉身推門入廳,翟嬌暴喝一聲,直接踏將過去,嘩啦一下將兩扇薄門踏倒在地,走入廳內。沈落雁一使眼色,身後眾人連忙跟上。一湧而入。
便聽翟嬌一聲怒叫:“你是何人,你不是我爹!”接著響起拳腳交擊之聲。
沈落雁屠叔方兩人身形最快,頭兩個搶進門去,隨後是沈落雁的四名高手下屬,跋鋒寒卻未跟進,抱起雙臂,悠然自得的站在外面月下,仿佛看戲一般。
只見廳中站著一個無論相貌打扮都酷肖翟讓之人,一腳將翟嬌踢倒在地,隨即借力騰身,一個飛身躍上主帥台,踢起一方錦盒揣在懷裏,跳下去往裏廂便跑。
楊浩大驚失聲,連忙緊趕幾步,叫聲:“救我!”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翟嬌立刻發覺他的存在,怒火沖盈的道:“果然是你害了我爹,串通那人假扮!”話音剛落,不由分說便是一腳踹出,橡木粗細的大腿狠狠撞在楊浩的小身板上,楊浩一聲不吭,便被踹的撞破門扇飛出大廳,一個滾翻,堪堪倒臥在跋鋒寒的腳下,借著月色看去,只見雙目緊閉,口中噴灑出一尺長的血箭,將頭一歪,便就此不動。
沈落雁剛要去追那假扮翟讓之人,卻陡見楊浩被翟嬌一腳踹飛,頓時大吃一驚,微一猶豫,外面的軍士已經潮水般的湧進,刀槍並舉,將沈落雁一行人團團圍住。
“大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沈落雁面如寒霜,四名隨身高手站在她四角嚴加戒備,面對這麼軍士,每個人臉上都不由露出凝重之色。
“什麼意思?”翟嬌怪眼一瞪:“那狗賊張三跟你究竟什麼關系,剛才你幹嘛護著他,難道他陷害我爹之事,你也有份?”
沈落雁道:“我何嘗護他來著,我今日才回滎陽,哪有時間陷害龍頭?”
屠叔方在主席台上一陣亂翻,忽然驚叫起來:“大小姐,龍頭大印不見了!”
在場眾人又是大驚,翟嬌臉色一變,怒視沈落雁道:“原來如此,難怪大戰在即,你竟帶軍回程,分明是想拿龍頭印騙開城門,謀圖不軌!”
“大小姐!”沈落雁眉頭輕蹙,寒聲道:“如今事態不明,龍頭生死不知,你不查找真相,追緝凶徒,一昧盯著落雁,又有何用!”
“哼!”翟嬌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走上帥台,一掌拍案道:“屠叔方,傳我翟嬌令箭,令蔡建德就地監視城外沈軍,若有異動,不用彙報,可自行處置!”
“至于你沈軍師!”翟嬌冷然笑道:“別以為有李密護著你,就敢這麼肆無忌憚,勾結外賊,謀篡瓦崗,我暫時留你一條性命,待我集齊各大頭領開會,當著眾人面前,再要李密給我龍頭府一個交代!”
“你!”沈落雁一時氣結,跟這種草包,簡直有理說不清,忽然扭頭道:“張三呢,為什麼你不帶他上來問話!”
只聽跋鋒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問不了了,這位大小姐好強腳力,此人呼吸已絕,心脈停跳,已經死了!”
沈落雁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死了?怎麼會死了?那可是自己許為生平勁敵之人,就這樣被翟嬌一腳踢死了?
啪的一聲,翟嬌拍得桌案直顫,怒聲道:“好哇,沈落雁,那是你帶的人,竟然殺人滅口,你還有何話說?”
沈落雁憤然看向翟嬌:“人是大小姐踢死的,大小姐欲加之罪,落雁不服!”
“不服?待我抓到你的同謀,看你服不服,來人,把沈軍師請回住處,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她擅自外出!”
四名高手以目示意,正准備動手硬闖,刷的數百張硬弓已從兩廂湧出,對准幾人,台階又是大批軍士持戟殺上,跋鋒寒微退一步,手已撫上劍柄,看著眼前這重重疊疊的人海,也不禁暗暗皺眉。
“住手!”沈落雁揚聲止住眾人,冷冷道:“大小姐,落雁對瓦崗忠心一片,今日卻蒙此不白之冤,為大局起見,落雁不會反抗,只希望日後真相大白,大小姐能還落雁一個公道!”
翟嬌冷哼一聲,也不答話,揮揮手,數名城防軍官便上前來,敦請沈軍師回府,沈落雁一言不發,轉身隨之而去。
出得廳時,又見楊浩的屍體孤零零的擺在原地,一襲白衣,映著如水月色,好不淒涼,不禁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
申牌時分,龍頭府上下戒備森嚴,中廳之上門窗緊閉,翟嬌,王儒信,宣永,屠叔方俱都站在廳上,中間卻擺著楊浩的屍體,口角兀自帶著血跡。
王儒信估摸了一下時間,向其余三人道:“時辰快到了,再不救他,就醒不過來了!”
“好,我來!”屠叔方點點頭,走到楊浩面前,掀開楊浩衣襟,從左胸上拔起一根針來,接著捏起楊浩左手中指,往他中指尖一針紮下,只見楊浩驀的睜開眼來,眾人大喜,心中都道:“成了!”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又聽撲的一聲,一口黑血從楊浩口中噴將出來,灑了滿身滿臉,又連咳了幾聲,才有氣的無力的出聲道:“醜八怪,踢那麼狠,存心收買人命啊!”
眾人除翟嬌外,俱都失笑,這才籲了口氣,屠叔方急忙收針,扶著楊浩坐起,楊浩神情萎頓,緩緩吸了口氣,便開始運功調息,眾人都不敢打擾,各自落座,只有翟嬌面色不安,坐在椅上扭來扭去,心知剛才那腳踢得是重了些,只怕楊浩秋後算賬。
這次楊浩端的是拿命來搏,以九玄大法中的閉氣功,與屠叔方仗之成名的截脈手,兩者雙管齊下,抑制住呼吸心脈,這才能瞞過跋鋒寒去,這種方法最是危險不過,稍不留神就有生死之虞,原書小說中傅君瑜被陰癸派抓住,就是用這種閉氣功假死,最後因時間過長,以致除了傅采林外,天下再無人能夠救醒。
好一會兒,楊浩才收功睜目,淡然問道:“怎麼樣了?”
王儒信忙道:“一切都在殿下意料之中,那沈落雁果然乖乖束手,現在已經被押回她的住處,龍頭失蹤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大小姐也名正言順接管了城防及近衛師團!”
宣永笑道:“殿下這一招實在高明,大龍頭失蹤,殿下詐死,再由大小姐出面,硬栽沈落雁的髒,您當時沒在場,沒見沈落雁那臉色,簡直就是有苦說不出!”
原來當時扮翟讓的就是宣永,他繞了一圈,除下裝束又溜回廳上,後來的事俱看的一清二楚。
翟嬌回想起來,也大覺有趣,不禁也呵呵直笑,卻被楊浩拿眼一瞪,硬生生的又給憋了回去。
楊浩心道:“我這算什麼高明,後世高太尉,林沖白虎堂,人家那才叫高明!”當下咳嗽了一聲,掃視眾人道:“此次大家都有功勞,王司馬暗中調度,屠總管和宣永以身犯險,還有……翟大小姐……”
翟嬌忽聽喚到自己名字,趕緊惴惴不安的坐直,卻見楊浩對她微微一笑,誇了聲:“做得不錯!”翟嬌一時竟有些受寵若驚起來。
“接下來就是跟李密拖時間,虛虛實實的詐他,直到大龍頭傷愈出關,然後我們再召集各大頭領開會,暗中布置,一舉鏟除李密,收回瓦崗軍權!”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秦瓊賣馬
(更新時間:2006-6-30 9:15:00本章字數:7038)
潺潺流水從假山間繞出,注入庭院北角的池塘,幾尾彩鯉在水中快活的嬉戲,忽然被人影驚動,蕩起幾圈漣綺,四散而開。
跋鋒寒與沈落雁並肩走在淩波橋上,前方水石相襯間,露出一棟歇山式的獨立小樓。美人軍師眉間猶帶一片落落之色,倚著欄杆,清晰的倒映在池塘水面。
跋鋒寒笑了一笑,停下腳步道:“落雁還在為昨晚之事愁煩?”
沈落雁勉強一笑道:“落雁怎麼也不相信,翟嬌會有如此心計,除非有人在後面一字一句教他!”
跋鋒寒道:“你是說那個張三,可惜他已經死了!”
沈落雁搖搖頭,有些茫然道:“可落雁心裏總有一種感覺,他不會那麼輕易便死!”
跋鋒寒眉頭微皺:“跋某又豈會看錯,翟嬌那一腳明顯不輕,你也說過他武功低劣,心跳呼吸都沒了,難道還能活轉?”
沈落雁道:“跋兄自然不會看錯,但說不定他會某種邪門功法,可以進入假死狀態,這個人身上,實在有太多的捉摸不透!”
跋鋒寒目光深沉的看向天際,淡淡道:“我卻與你看法不同,如果他就是以一死來布這個局呢?”
沈落雁一呆,錯愕的扭頭看向跋鋒寒。
“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信念,鋒寒的目標就是無上武道,而張三若也以同樣信念面對自己的計策,為之殉死也並不出奇哩!”
跋鋒寒的話讓沈落雁不由一陣失落,喃喃道:“若真是如此,那落雁此生已注定敗在他手下,永無反盤的機會!”
跋鋒寒忽然哈哈一笑,傲然道:“落雁何出此言,人生的意義就是要不斷向失敗挑戰,被人勝一時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生一世被那人的陰影籠罩,再難有所進步,那樣才算是真正的敗給那人呢,以落雁的聰明才智,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透吧!”
一尾魚兒從池塘中躍起,尾巴打了個轉,陽光下甩出一串七彩流光的水珠,在沈落雁的眼中微微一亮,唇角如同水面般輕輕漾開一線漣綺:“跋兄這種百折不撓的精神,最是讓落雁心動,有跋兄作榜樣,落雁又豈會輸給任何人!”
跋鋒寒含笑不語,轉過頭來,目中已露出贊賞的神色。
※※※
宣永匆匆走進楊浩的房中,只見楊浩正在學元龍高臥,眯起眼享受楚楚給他捶腿。
宣永輕咳了一聲,楊浩才微微睜開一只眼,懶散的道:“說吧,又沒外人!”
宣永無奈,只好道:“城外的兄弟傳回消息,沈落雁的軍營內,確實多出一批似殿下所說之人,似乎沒受什麼虐待,不過看管嚴密,我們的人接近不了,所以我來請示殿下,應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楊浩漫不經心的道:“讓那蔡誰誰帶人進去,硬搶出來行不行?”
“這不太好吧!”宣永皺眉道:“無故攻擊同袍,以後追究起來,蔡統領怕是擔不起這個責任!”
楊浩伸伸腿,又換了一條給楚楚捶,略有些不耐煩的道:“讓翟嬌直接下個令不就行了,這也來問我,不知道領導很忙嘛!”
宣永吐了吐舌頭,這樣也叫很忙,難怪殿下整天把領導領導掛在嘴邊,當領導果然就是不一樣。
職責所在,宣永還是為難的道:“這種責任怕是大小姐也擔不起,除非有龍頭令!”
“嗨!你真是氣死我了!”楊浩喪氣的坐起身來:“別跟我耍花槍,直接說吧,你跟王儒信是怎麼商量的?”
宣永暗道厲害,竟知道我們早商量好了,趕緊施禮道:“殿下息怒,茲事體大,屬下不得不向王司馬請示……”
“說重點!”楊浩歎氣,畢竟是別人的下屬,用起來就是不太得心應手,還是盡快把高占道那批嫡系弄出來的好,省得自己孤掌難鳴,哪天被人陰了都不知道。
宣永忙改口道:“王司馬以為,最好是化妝成劫匪,乘天黑蒙面行動,一擊即退!”
“搶軍營的劫匪?”楊浩嘿然一樂:“他倒想得出來,好吧,具體你們自己操作,明天給我看成績,記著,連人帶貨,一樣都不能少!”
宣永躬身應是。
那邊楊浩又躺了回去,翻了個身:“楚楚,給我踩個背!”
※※※
秦叔寶很郁悶。
想他也是成名多年的沙場宿將,敗給一個娘們就已經夠憋屈了,還被這娘們三擒三縱,被迫投降賊軍。實是生平第一等的奇恥大辱。
本想不管在哪裏,憑著自己手中雙 ,胸中韜略,照樣能做出一番事業,卻不料沈落雁突然回軍滎陽,生生把自己閑置在這個軍營之中,大丈夫有志難伸,蛟龍困水,難免一腔悶氣。
“老秦呀,想開點吧,世事十之八九,都不盡如人意,想我老高當年,跟隨楊尚書造反,一開始不也是想搏個封妻蔭子,光耀門楣,結果一朝兵敗,流落他鄉,若非遇上三爺,我現在可能就當上海盜了!”
高占道大口喝酒,一個勁的勸他。這個原著中雙龍幫內三堂堂主,如今沒當成海盜頭子,倒落了個孓然一身,無牽無掛,雖處瓦崗軍拘管之下,仍是快活得不得了,對秦叔寶這個同為隋軍將領出身的倒黴孩子,更是十分投緣。
月色當空。沈落雁給楊浩的這批人在軍營中劃出一個小小的營地,外圍用木柵欄圍起,放了一隊士兵把守,四角都有箭樓,隨時還有巡營的軍隊經過,除了嚴禁出營之外,酒食依舊供給不薄,二十多人天天吃了睡了吃,幾日下來,連陳老謀也風霜稍減,老臉上更現出一層油光。
“真看不懂你們這幫子人,明明是階下之囚,怎麼個個還這麼心安理得?”秦叔寶看了看散在四外的眾人,不無納悶的歎氣。
高占道得意的笑道:“我們操心什麼,天塌下來,有我三爺頂著,我們三爺神通廣大,義薄雲天,只年沈落雁把我們關在這兒,還得好酒好菜的侍候著,便知她也不敢不賣我們三爺賬!”
秦叔寶拿起酒碗,一皺眉道:“天天聽你三爺長,三爺短,難道你們三爺就那麼顧念你們,敢闖進軍營救你們不成?”
高占道道:“那有什麼,我們三爺曾經為我們單刀赴會,獨闖巨鯤幫總舵,那幫主也是個娘們,手下千把號人陣勢,我們三爺眉頭都不皺一下,你猜怎麼著,幾句話說得化敵為友,那娘們還死乞白咧的送了我們一路!”
“哦?”秦叔寶的眼睛一亮,湊前道:“後來呢?”
“後來?”高占道喝了口酒,大咧咧一抹嘴道:“後來我們三爺可能玩膩了,剛到長江口,就把人家給甩了,那眼淚珠子,哭得跟斷線似的,三爺看都不看一眼!”
男人之間提到這種話題,莫不是大感興趣,秦叔寶一介武夫,自不例外,一副高山仰止的神情:“那巨鯤幫主我也聽說過,是江湖上有名的美女,你們三爺真把她給上了?”
高占道道:“那可不,還捎帶人家一個丫環,叫什麼雲芝的,見天三個人一屋呆著,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都有做什麼啊?”秦叔寶忍不住問道。
“也就是推推車,坐坐蓮,吹個簫,滴個蠟……”高占道一本正經的回憶著,把個秦叔寶聽得浮想連翩,一口接一口往嘴裏倒酒,連菜都不用。
“……所以說,咱們三爺一出手,天下女人跟著走,別看那沈軍師一本正經,私底不知怎麼跟咱們三爺浪呢!”
說到後來,高占道一臉淫笑,秦叔寶則打了酒嗝,紅著脖子豎起個大拇指:“高……呃……高手……”
高占道接著道:“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就是說我們三爺,你道沈軍師那俏娘兒為什麼關我們,不就是怕我們三爺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她知道我們三爺夠義氣,所以拿我們作抵押,看在她這麼盡心盡力招待的份上,我老高吃人嘴短,以後見著三爺,少不得要多說些好話……老秦,老秦……”
隨著高占道伸手一推,秦叔寶軟綿綿的倒在地上,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高占道的臉色立刻一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不知不覺間,麻貴石介帶著幾個人,勾肩搭背的提著酒瓶走了過來,有意無意的將高占道的營帳口擋住,陳老謀幹瘦的身形從中悄悄鑽出,來到秦叔寶身側,試著推了推對方的身子,便扭過頭,對高占道豎了個拇指,低聲道:“做得好,真的醉了!”
高占道也起身湊上前,不無得意的笑道:“那當然,咱老高也是大海行船的,講喝酒,這小子哪拚得過我……廢話少說,趕緊幫我把盔甲換上!”
兩人七手八腳把秦叔寶撥得只剩內衣,高占道身材與他差不多,換上全身甲片,再頭盔一頂,端的再合適沒有,夜晚間若非熟人細看,絕不會認出分別。陳老謀將旁邊的雙 遞上:“好家夥,份量不輕啊。你一路小心,雖然沈落雁說咱們三爺在滎陽,但也未必可信,你千萬別莽撞,兄弟們和三爺可都靠你了!”
“知道了!”高占道道:“你放心,若是找不到三爺,老高拚了這條命,也要把弟兄們救出來,然後大家一塊兒給三爺報仇!”
陳老謀點了點頭,伸手穿過高占道腋下,高占道便開始腳步不穩起來。
“啊呀秦將軍,你又喝這麼多酒,小心一個人走不回去呢!”陳老謀大聲說著,扶著腳步歪斜的高占道向外走去,麻貴一使眼色,旁邊石介便大聲笑道:“哈哈,老高,又被秦爺灌成這樣,真他媽沒種!”幾人嘻嘻哈哈的鑽進營帳。
陳老謀暗暗捏著汗,好在把守營門的衛兵這幾日見怪不怪,一見兩人走來,還低頭稱呼了一聲:“秦將軍!”
高占道詐做酒勁發作,一把推開陳老謀,大著舌頭道:“不……不用你扶,老子還……還能騎馬……”
踉踉蹌蹌的走出營地,往秦叔寶拴在馬樁上的坐騎黃驃馬走去,到了近前,高占道強壓住心頭欣喜,雙手一扳鞍,正要跨蹬,那馬卻低嘶一聲,一個跳躍,把高占道蓬然摔倒。怎麼回事?這馬認主啊!高占道瞞得過別人,又怎麼瞞得過這匹跟秦叔寶出生入死,百戰沙場的愛駒,當場就有些傻眼。
那邊衛兵們見狀,紛紛走了過來,陳老謀眾人俱是把心提到嗓子眼裏,緊張的偷偷注視。
剎那間高占道眼珠一轉,心上心來,從地上爬起來便大罵道:“好畜牲,看老子喝醉了就敢欺負老子,要你還有何用,老了要把你賣了,賣了換錢請大夥喝酒!”
他這麼一說,靠近的衛兵都是莞爾,一個道:“秦將軍,這可是你的的心肝寶貝,你也舍得?”
高占道道:“什麼舍不得,老子賣給你看!”當即解下 繩,拽起便走,黃驃馬自然不依,仰頭刨蹄的掙紮,高占道便道:“你們看,你們看,聽說老子要賣它,這潑皮竟給我耍賴!”
眾衛兵越發搖頭發笑,都道秦將軍又在發酒瘋,那馬雖然叫得悲切,卻口不能吐人言,誰又聽得懂它,生生的給高占道拽著走了。
一路上高占道逢人便道:“這畜牲不聽話,老子要賣馬,老子要賣馬!”遇上的人聽了這話,再見他與那黃膘馬角力,竟是毫不懷疑,都笑嘻嘻的看他耍寶,仗著秦叔寶身份特殊,最後竟給他混出軍營,來到僻靜處,高占道再不猶豫,翻身上馬,揮起重 狠狠在馬股上一抽,黃驃馬吃痛,只得放開四蹄,被高占道朝滎陽方向驅策而去。
後半夜時分,高占道趕到滎陽城下,看著把守森嚴的城門,不禁暗暗犯難,這怎麼進去找三爺呢,總不能到城門口隨便找個人問吧?
無奈之下,高占道只好等到第二日一早開城門,見有行人出入,于是牽著馬也向城門口走去。
那馬被他折騰了半夜,這會兒倒服貼了,被他乖乖牽在手中,到了城門口,守門兵士見他一身戎裝打扮,不禁起疑,幾個人便攔上前去,一個隊長模樣的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便問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裏幹什麼?”
高占道忙道:“在下秦叔寶,是沈落雁沈軍師的麾下,大家自己人,放我進去吧!”
高占道心想滎陽是瓦崗軍大營,報上沈落雁的名頭,不說通行無陰,至少也方便許多。那隊長聞言臉色卻有些古怪,再度從頭到腳的打量著高占道,淡淡的道:“你說你是沈軍師的麾下,有什麼證明!”
“有有!”高占道暗道僥幸,好在陳老謀提醒,沒忘了搜出秦叔寶的行營令牌,于是抽出遞上,那隊長眉頭微皺的看了一遍,便拱手施禮道:“秦將軍稍等,這要待我們守備大人驗看後,便能放您進城!”
高占道一聽還要守備驗看,不禁有些焦燥,然而轉念一想,我人是假的,這牌子可是真的,驗就驗吧,于是板起臉道:“快去快去,休耽誤本將軍的大事!”
隊長又行了個禮,轉身自去。高占道牽著馬在城門下等了差不多兩盞茶時間,越來越不耐煩之際,才見那隊長滿頭大汗的跑來:“秦將軍恕罪,小人有事耽誤了一下,這就放行,這就放行!”
當下推開攔城柵,放高占道進入,那隊長在前面又躬身道:“將軍怕是第一次來滎陽吧,未必熟悉道路,不如讓小人領將軍去沈軍師府上!”
高占道心道:“我去哪兒幹嗎,自投羅網不成?”叱道:“廢話,本將軍會不識路,你只要給我指個方向就行,不用你跟著!”
隊長喏喏應是,帶領高占道穿過城洞,進了甕城,轉往西角門帶去,高占道心想反正混進城就行,往哪帶不是帶,跟著那隊長又進了個城洞,剛轉過一個彎,那隊長忽然腳步一頓,高占道還沒回過神來,對方已返身拔刀,一刀迎面劈來。
高占道大驚,往後退了一步,便探手摸 ,不料刷的一聲,手剛舉起,便被一個繩圈套住,往後扯了個踉蹌。
“狗賊!”高占道怒喝一聲,單膀一叫勁,竟把後面拽著繩杆的兩名士兵倒扯過來,左手放開馬 ,又往後摸 ,那年輕隊長急喝道:“別讓他拿兵器!”人已奮不顧身又是一刀劈上。高占道一腳踢開來刀,左手一緊,又被三名士兵用繩杆套住,那隊長陰魂不散,又就地滾至,散舞刀花直取下盤,高占道大步讓開,舉腳欲踢,不料身形剛一後仰,脖子上便被繩杆套實,頓時拖倒在地,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士兵撲上前來,棍如雨下,打得高占道叫苦不迭,情急大叫:“我是沈軍師的麾下!”
“打得就是沈軍師的麾下!”年輕隊長冷笑一聲,喝道:“碰上我任俊,算你倒黴,給我綁結實了,押到龍頭府,讓大小姐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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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高占道被五花大綁扔到大堂上,鼻青臉腫,猶帶棍棒痕跡,這時抬頭看去,只見上面坐著一個女大王,生得銅睛環眼,闊口血腮,好生惡相!饒是高占道也算久曆戎行,也不禁駭得倒吸一口涼氣。
“你就是沈落雁麾下的秦叔寶?”那女大王開口問道。
“不是不是,小人不是秦叔寶!”好漢不吃眼前虧,高占道趕緊否認。
“哼!”女大王怒哼一聲:“花言巧語,哄騙本座,給我打他四十大板!”
一聲令下,兩旁健卒立刻一擁而上,不由分說便將高占道按趴在地,褪下褲子就是 哩啪啦一陣亂打。
打完之後又把高占道上身扳正,女大王再問道:“你是不是沈落雁麾下的秦叔寶!”
好漢不吃眼前虧,高占道只剩下一口游氣,只好無奈的道:“是,小人正是秦叔寶!”
“哈哈!”女大王大笑一聲:“果然是沈落雁派來的奸細,來呀,再給我打他四十大板!”
高占道白眼一翻,當場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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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高占道,楊浩一時真有些哭笑不得,若非他得信及時趕到,這家夥險些就被翟嬌活活打死。
陳老謀麻貴石介都站在楊浩身後,另一邊站著宣永,看著高占道的慘樣,俱是有些想笑不敢笑的樣子,楊浩回頭瞪了他們一眼:“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才好,若不我著宣永去救你們出來,光憑占道這個笨蛋,自己小命都差點送掉,你們還敢指望他?”
麻貴撲哧一笑,石介趕緊打了他一下,向宣永拱手道:“多謝宣大哥相救!”陳老謀和麻貴兩人也急忙致謝。
宣永還禮道:“不敢,幾位都是殿下的部屬,自己人宣永怎能不盡力!”
原來當天夜間,高占道前腳剛跑,後腳宣永就帶人趕到,殺了看守軍士,將一行人連同貨物都救了出來,又故意繞了個大圈,才在第二天早上從側門進了滎陽,楊浩這才知道高占道冒充秦叔寶的事,正好翟嬌派人來通知說抓到秦叔寶,兩下裏一湊,高占道半只腳都踏進鬼門關了,終于被拽了回來。
待雙方客氣完畢,楊浩才起身道:“怎麼說占道也是替你們受罪,你們三個好好給我照顧他,宣永,跟我來!”
陳老謀不敢違抗,恭恭敬敬的答應,目送楊浩帶著宣永出門而去。
回到房中,楊浩忽然面色一沉,一掌拍在牆上,宣永見狀,忙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人已經救回來了,還有什麼事?”
“哼,人是救回來了!”楊浩苦笑一聲:“我卻是失策!”
宣永吃了一驚,只見楊浩走到窗前,咬牙切齒的道:“沈落雁根本就不相信我已經死了,這是她的一個試探,如今除了我,再不會有人關心占道他們的安危,所以她大大方方的把人擺在我的眼皮下面,明知是個誘餌,我也不得不跳!”
宣永忙道:“屬下並沒有留下活口,還故意偽造出往南方去的痕跡,沈落雁怎會猜到殿下身上,況且她現在形同軟禁……”
楊浩頭也不回的道:“滎陽城也是李密的地盤,沈落雁多的是辦法與城外通信,你那點小伎倆,還瞞不過她,況且……最重要的一個人,早被她轉移走了,有這個人在她手上,我終究還是輸她一籌!”
宣永神色微凜:“殿下是指……”
話還沒說完,就見屠叔方王儒信聯袂而至,兩人向楊浩行了一禮,屠叔方臉色難看的道:“有人替沈落雁隔牆投書,指名給三爺!”王儒信也是憂心忡忡。
楊浩接了過來,將紙抖開一看,只見上面寥寥幾行娟秀筆跡:“三爺鈞見,雁聞三爺無恙,心甚歡喜,夜來黛青院略備薄酒,誠意相待,望三爺以素素為念,萬勿爽約,雁上。”
“好家夥,反應真快呀!”楊浩眉頭大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老子拚死拚活轉到暗處,這娘們隨手一招,就讓我自己跳了出去,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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