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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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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窺隱秘
第二天早晨,鳳舞雲霄一早起來,推出門去,只見一名陌生的青衣使女端著銅面盆,送來臉水,一面嬌聲道:「鳳舞公子,洗臉了。」聲音很柔,很美,但她不是如玉。
這青衣女子看去比如玉大上一、二歲,個子也比如玉略高,身材顯得更苗條,說話的時候,目澄秋水,嫩臉紅勻,紅菱般的嘴角,含著輕盈笑意,很甜、很美。青衣使女看到鳳舞雲霄雙目一眨不眨的瞪著她直瞧,臉上忽然飛起一片紅暈,低下頭去,說道:「鳳舞公子可以洗臉了。」
鳳舞雲霄問道:「姑娘是新來的?」
「是。」那青衣使女應了聲「是」,嬌柔的道:「小婢叫做紫玉,公子以後叫小婢紫玉就好了。」
鳳舞雲霄問道:「如玉呢?」他忽然間連自己也不知道,居然關心起如玉來了。
紫玉道:「如玉妹子身子不舒眼,所以總管指派小婢伺候鳳舞公子來的。」
如玉病了,她好端端的怎會生病?鳳舞雲霄忽然想起昨晚翟總管向如玉問起老管家可有遺言?如玉是依著老管家的囑咐說的,莫非翟總管不相信,故而把如玉調開了?他接著又想起如玉說過,只要說錯了話,就會遭受到很嚴厲的處分,甚至像玉花,因爲泄漏機密而處死了。想到這裏,只覺一顆心忽然起了一陣收縮,禁不住目注紫玉,問道:「她現在哪裡?」
紫玉撇撇嘴,笑道:「如玉妹子只不過身子不舒服,瞧你就急成這個樣子?」
鳳舞雲霄被她笑礙有些不好意思,靦腆的道:「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紫玉道:「那麽鳳舞公子快去洗臉吧,今天翟總管要送老管家的靈樞回到金牛村去,鳳舞公子用過早點,就好給老夫人修一封家書,待會翟總管就要來拿呢。」
鳳舞雲霄點點頭,匆匆盥洗完畢,紫玉伺候著吃過早點,就回到房中,取出信箋,把老管家中風過世,詳細給母親寫了一封長信。翟開誠已經來了,說是老管家大殮,請鳳舞雲霄前去,離火堡有的是財力和人力,堡主吩咐過翟總管,要厚殮老管家。
翟開誠爲了巴結鳳舞雲霄,因此對老管家的後事,辦得十分體面,就算是富豪人家的老太爺過世,也不過如此,鳳舞雲霄內心自然感激萬分。翟開誠奉離火堡主之命,另外又準備了八色豐盛的禮物,和三千兩白銀,另外還撥了一名丫頭,是去伺候鳳舞大娘的。
鳳舞雲霄過意不去,再三懇辭,但離火雲峰說得好:「賢侄,你還和離火伯伯客氣什麽,我本來還以爲你爹多少有些積蓄,這次你們來了,離火伯伯才聽翟總管從老管家口裏說出來你家的情況,只是靠幾十畝田過活,這都是離火伯伯的不好,你爹離家之後,沒有好好照顧你家生活。賢侄想想看,離火伯伯知道了,心裏有多愧疚,我要翟總管去,只是要他代表我向令堂深致歉意,這些東西,值得了什麽,我和你爹情同骨肉,難道我不該照顧弟妹麽?」他這麽說了,鳳舞雲霄就不好再推辭。
午後離火堡主親自祭奠過老管家,鳳舞雲霄跟著拜了一番,翟開誠就率同八名堡丁,押運老管家的樞車和兩輛馬車,一齊啓程。鳳舞雲霄親送樞車上路之後,一個人回轉東院,心中自然有著無限哀思。
老管家從小把自己帶大不說,就是這次到離火堡來吧,兩人一同住進這幢精含,不過兩天工夫,老管家就突然離他而去,剩下自己一人,能不使他觸景傷情?就在他眼中包著淚水,緩步經過藤花架之時,忽聽右首花叢間,正有兩人喟喟細語。他自從跟師傅練習內功之後,耳目敏銳,已然聽出說話的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只聽那男子聲音道:「時間定在今晚二更。」
女子聲音道:「我知道了。」這女子聲音,雖然說得輕,但話聲甚爲嬌柔,一聽就知是紫玉的口音。堡中使喚的使女、堡了不在少數,男女相悅,相約幽會也是常有之事,鳳舞雲霄只當未聞,依然緩步走去。
就在他走了六七步遠,只聽那男的道:「咱們說的話,會不會被他聽去了?」
女的道:「不會的,這姓鳳舞的只是個雛兒罷了。」
男的道:「那我走了。」接著但聽「刷」的一聲輕響,那人以極快身法,朝院外閃了出去。
鳳舞雲霄暗道:「離火堡一名堡丁,就有這等快捷的身手,如此看來,離火伯伯的一身武功,自然是更高了。」一腳跨進書房,還未坐下,紫玉已經跟在身後,俏生生的走入,欠身道:「鳳舞公子回來了,老管家樞車,一定已經啓程了。」她說話之時,不但聲音嬌柔,而且笑靨迎人,另有一番嬌態。
鳳舞雲霄心中暗道:「好哇,你背後說我雛兒,當面卻這般奉承於我。」
紫玉眨了眨眼睛,嫣然道:「鳳舞公子心裏在想些什麽呢?」
鳳舞雲霄暗暗一驚,忖道:「這個丫頭心思靈巧得很。」一面淡淡說道:「沒有什麽。」
紫玉一個轉身,輕俏的道:「小婢給公子倒茶去。」
鳳舞雲霄沒有理她,自顧自的在書桌上坐下,隨手拿起李太白詩集,翻了兩頁,但又看不下去。心中只是想著老管家臨終說的此地不宜久留,要自己到金陵去找盛記鏢局的總鏢頭盛錦堂,但自己並不知道盛錦堂和自己父親,究竟是什麽交情?
再說離火伯伯和爹究是結義兄弟,待自己不薄,自己怎好說走?何祝師傅臨行之時,也是說要自己投奔離火伯伯來的。到底自已該不該聽老管家的話呢?他手中翻著書,目光卻望著窗外,怔怔出神,連紫玉走近書案,都一無所覺。
紫玉手捧茶盞,輕輕放到桌上,說道:「鳳舞公子請用茶。」
鳳舞雲霄「哦」了一聲,說道:「多謝姑娘。」紫玉甜甜一笑道:「鳳舞公子怎麽和小婢客氣起來了?嗯,我看鳳舞公子好像有什麽心事?」
鳳舞雲霄本來沒有看她,這時掩上書,擡目道:「沒有。」
紫玉巧笑道:「鳳舞公子不說,小婢也看得出來。」
鳳舞雲霄道:「你看得出什麽?」
紫玉神秘一笑道:「公子可要小婢說出來麽?」
鳳舞雲霄道:「你倒說說看?」
紫玉伸出一根纖纖玉指,低聲道:「公子心裏悶悶不樂,一定在想念一個人。」鳳舞雲霄「哦」了一聲。紫玉道:「公子一定是嫌小婢伺候得不好,所以在想念如玉妹子,對不?」
鳳舞雲霄被她說得俊臉一熱,笑道:「這是姑娘多心。」
紫玉一雙俏眼瞅著他,俏皮的道:「是小婢多心麽?依小婢看,該是公子多情才對。」
鳳舞雲霄神色一正,說道:「姑娘體得亂說。」
紫玉欠欠身道:「鳳舞公子原諒小婢失言。」
鳳舞雲霄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紫玉垂下頭道:「多謝鳳舞公子。」
鳳舞雲霄道:「我想一個人靜一下,你出去吧。」紫玉口中應著「是」,偷偷的望了他一眼,才轉身退出。
※※※※※
鳳舞雲霄坐了一會,心頭兀自覺得無聊,又站起身,走近南首窗下,看著花圃中的花木。天色逐漸昏暗下來,他依然一個人負手站在窗口,沒有移動。紫玉手捧燭臺,款步走入,柔聲道:「鳳舞公子,請用膳了。」鳳舞雲霄口中哦了一聲,隨著她走出書房,小客室一張方桌上,已經擺上菜飯。
紫玉把燭臺放到桌上,說道:「公子可要飲酒麽?」
鳳舞雲霄道:「我不喝酒。」
紫玉巧笑道:「小婢知道公子不善飲酒,所以沒把酒壺拿上來,小婢給你裝飯。」
鳳舞雲霄住進東院,一直和老管家同桌吃飯,今晚卻只有一個人吃了,心中不禁又觸動了哀思。而且這幾天吃飯時,都是由如玉伺候,如今又換了一個紫玉,雖然她笑靨迎人,善解人意,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當下默然坐下,紫玉裝了一碗飯送上,鳳舞雲霄接過飯碗,吃了幾口,竟然食不下咽,勉強地吃完了一碗。
紫玉道:「小婢給公子添飯。」
鳳舞雲霄微微搖頭道:「不用了。」喝了兩口湯,就站了起來。
紫王送上面巾,又替他沏了一盅茶,才收撿菜肴,退出屋去。不多一會,她已吃畢晚餐,回身走入,含笑道:「鳳舞公子可有事要小婢伺候麽?」
鳳舞雲霄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是了,他今晚和情郎有約,所以想早些去休息了。」一面含笑道:「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紫玉欠身道:「小婢那就告退了。」轉身退了出去。
鳳舞雲霄回到房中,隨手掩上房門,就盤膝坐在床上,運氣調息,但覺許多雜念,泛上心頭,竟是難以安心行功。索性就躺了下來,準備睡覺,哪知睡到枕上,依然思潮起伏,無法入睡,聽到遠處更鑼兩響,已是離火天了。就在此時,突聞屋上傳來一聲極輕的聲音,分明有人踏著屋瓦掠過。
「夜行人。」鳳舞雲霄心頭不禁一動,想起紫玉和那男子聲音約定二更之言,暗自忖道:「此人輕功極高,莫非他們不是幽會,是另有圖謀不成?」心念方轉,只聽院子前面,又有一陣極輕的衣袂飄風之聲,由西而北,快速掠過。
鳳舞雲霄不覺披衣而起,輕輕打開北首窗戶,雙足一點,穿窗而出,落到後面庭院之中,再一吸氣,縱身上屋,但覺一陣涼風,迎面吹來,心神爲之一清,擡目望去,果見遠處正有兩條人影,去勢極快,在屋宇間一閃而沒,似是往北掠去。
他雖在離火堡住了兩天,因堡中房屋櫛比,不知這兩個夜行人目的何在?但自己既然發現了,就得跟下去看個究竟,心念閃電一動,人已長身掠起,朝兩人身後,跟了下去。穿越過兩重屋宇,迎面是一堵兩丈余高的風火牆,等他縱上牆頭,才發現外面是一條通往後園的市道,此時一片黑暗,不見燈光。
鳳舞雲霄暗哦一聲,前面兩人忽然隱沒不見,是從甬道往後園去的。他們要從這條甬道走的原因,定是這條市道平日就很少有人行走,晚上自然更爲僻靜無人,不會發現他們的行蹤。
鳳舞雲霄心中想著,腳下卻並不慢,他怕被對方發現,一路提氣而行,落步甚輕,不久工夫,便已到了甬道盡頭,一道矮垣擋住了去路,牆上有一道回洞門,兩扇木門緊閉著,門上有一把鐵鎖,卻不見前面兩人的影子。這道垣牆,不過丈許來高,兩人自然越垣而過了。
鳳舞雲霄毫不怠慢,人還未到垣下,雙腳輕點,飛越過牆頭,等他落到地上,放眼望去,但見一條方磚鋪成的小路,兩邊一排花架,不知通向何處?黑夜之間,只覺到處樹木隱隱,假山亭台,樓閣如畫,這裏已經到了離火堡的後花園。
方才兩條人影,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心中暗暗叫了聲「糟糕」,這片花園,占地極廣,別說兩人,就是二十個人,投身其中,只怕也無法找尋得到了。就在此時,瞥見遠處一座假山上,忽然飛起一道人影,快得如同流星一般,只在空中一轉,就倏然隱去。
「好快的身法。」鳳舞雲霄看得暗暗喝采,他既然有了這一發現,豈肯輕易放過,立即施展輕功,藉著樹林隱身,跟蹤掠去,但等他趕到假山左側,對方早已沒了蹤影,以對方的身法判斷,似乎還在自己連丟的兩人之上,心中更是懷疑不止,好像今晚來人還不止兩個,他們究竟是幹什麽來的呢,莫非是離火伯伯的仇家?
他知道自己只是暗中跟蹤,自然不宜和對方照面,因此在他掠近假山之際,早已隱入一排花叢後面。方才只顧探首張望,這一停下身來,陡見高自己不遠,地上躺臥著一個人影,一時不覺吃了一驚,再凝目看去,那人身上穿的正是堡丁模樣,此時撲臥在地,一動不動,極似被人所制。這就悄悄閃了過去,到得近前,俯身一看,此人果然是個堡丁,被人從背後一掌震斷心脈,早已氣絕多時。
鳳舞雲霄看得不覺怒氣上沖,暗道:「此人好狠毒的手法,不用說是方才在假山上現身的那個人下的手了,因爲他用的是內家重手法,故而沒有出聲,就被擊斃,由此看來,今晚來人果然是離火伯伯的仇家了。」
「哦。」他忽然暗哦一聲,忖道:「紫玉這丫頭,敢情早已被人買通,故而和人約在二更,難怪她說自己只是一個雛兒,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哼,看她笑靨迎人,嬌柔多姿,竟然敢賣主求榮,勾結匪類,今晚給自己遇上了,非揭穿她陰謀不可。」
他因此地既有堡丁遭人毒手,想來對方應該不會走的太遠,這就悄悄移動,以花叢作爲掩護,繞過一片池塘,前面有一座半圓形的小石橋,再過去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中間五座精舍,隱隱射出燈光,朱欄畫棟,有長廊可通。鳳舞雲霄因前面一片草坪,毫無掩蔽,屋中又有燈光,顯有人住,就在隔岸花叢間,停住身形。
「哈哈。」屋中忽然響起一聲冷森的笑聲,接著一個蒼老聲音緩緩說道:「諸位既然進了離火堡,又何用再藏頭縮尾?莫非嫌老夫接待不周麽?」這人話聲陰陽怪氣,聽來好不舒服。
鳳舞雲霄心中暗道:「這人不是離火伯伯,不知是誰?聽他口氣,好像甚是托大。」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只聽一聲敞笑,起自右側。
笑聲搖曳,一道人影已然在草坪中間瀉落,那是一個身穿寶藍長衫的老者,背負長劍,看去甚是飄逸。鳳舞雲霄藏身之處,和草坪隔著一個池塘,又在黑夜之間,看到的只是一個側形,自然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覺此人約莫五十出頭,但神態之間,似乎極爲斯文,暗暗忖道:「這人大概就是方才假山現身的那人了。」
藍衫人飛落草坪,口中朗聲說道:「姜某已經出來了,閣下何人,也該請出來了吧?」
屋中那人笑道:「老夫還當是誰,原來是人稱金毛吼的姜大俠……」此人說話慢條斯理,但在話聲中,已經緩吞吞的從屋中走出一個身穿古銅色長袍的人來,口中繼續說道:「老夫真是失迎之至。」
屋中有燈光,那人走得緩慢,故而鳳舞雲霄看清了他的面貌。這人少說也有五十出頭,一張馬臉,又狹又長,配著一雙炯炯發光的小眼睛,一個鷹鈎鼻,頷下留著一把疏朗朗的蒼須,個子又瘦又高。鳳舞雲霄一眼看去,就覺得這人有著一身邪氣。
他對面的金毛吼驟睹此人,似乎深感意外,怔然道:「會是索老哥。」他這句話,不僅意外,而且還著實大吃一驚。
狹長臉老者陰側側一笑道:「不錯,正是兄弟,索寒心,姜大俠是不是有些意外?」鳳舞雲霄沒在江湖上走動過,自然不知道金毛吼姜子貞名動大江南北,一生見過多少陣仗,江湖上還沒有令他大吃一驚的事兒,有之,那就是會在這裏遇上索寒心。索寒心,外號九頭鳥,是十三異派中極具凶名的人物。
金毛吼姜子貞一驚之後,立即恢復鎮靜,徐聲道:「今晚會在這裏遇上索老哥,確實使委某感到意外。」
索寒心笑了笑道:「其實一點也不意外,因爲兄弟身爲離火堡總管。」
姜子貞聽得更爲一怔,九頭鳥索寒心成名數十年,一向目空一切,居然會屈居離火堡的總管。鳳舞雲霄也同樣聽得一怔,他雖然不知索寒心的來歷,但離火堡總管,明明是翟開誠,他怎麽也自稱是離火堡的總管呢?
姜子貞大笑一聲道:「原來索老哥榮膺了離火堡的總管,兄弟當真失敬得很。」
「姜大快好說。」索寒心依然皮笑向不笑的裂了裂嘴,續道:「不知姜大俠深夜寵臨離火堡,有甚貴幹,兄弟可有效勞之處麽?」嘴裏說得好聽,但就是毫無江湖經驗的鳳舞雲霄也可以聽得出來,索寒心決不會真的幫金毛吼的忙,因爲他口氣說得極爲森冷,分明有著極深的敵意。
姜子貞道:「索老哥問得好,兄弟是探看青雲道兄來的。」鳳舞雲霄想起來了,昨天自己和老管家去見離火伯伯的時候,翟總管曾進來稟報,說是峨嵋青雲道長來訪,離火伯伯就匆匆迎了出去。
索寒心口中發出一聲森冷的笑聲,說道:「姜大俠果然耳目靈通,青雲道長是離火堡貴賓,被接待在延月樓中,姜大俠都知道了。」「耳目靈通」,是說姜子貞若無內應,怎會知道青雲道長的住處?
這話鳳舞雲霄當然聽不出來;但姜子貞是老江湖了,聽得不覺神色微變,說道:「索老哥是離火堡的總管,兄弟已經說出來意,那就煩請索老哥通報一聲了。」
索寒心道:「這個只怕不成。」
姜子貞道:「是索老哥不肯通報麽?」
「非也。」索寒心道:「第一是青雲道長不見外客;第二,則是姜大俠來的不是時候。」
姜子貞道:「索老哥此話怎說?」
索寒心陰側側說道:「姜大俠在江湖上俠名久著,蒞臨離火堡,如是以禮來訪,不失爲離火堡的貴賓,但你姜大俠夜闖敝堡,又找到延月樓來……」他緩緩擡起那張狹長的臉孔,臉上死板板的一無表情,續道:「延月樓是離火堡三處禁地之一,兄弟身爲離火堡總管,就算想賣姜大俠一個交情,也實有未便,因此……只好……」他說到後面四個字,忽然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姜子貞久走江湖,自然聽得出九頭鳥索寒心口氣不善,不覺沈聲道:「蒙老哥怎麽不往下說了?」
索寒心森然道:「兄弟不敢詢私,只好把姜大快拿下,送請堡主發落了。」
姜子貞朗笑一聲道:「索老哥可是要和兄弟動手嗎?」
索寒心道:「如有必要,那也只好冒犯了。」
姜子貞道:「好,今晚遇上索老哥,姜某早就知道無法善了的了。」
「這就叫做勢如冰炭吧?」索寒心說道:「好了,兄弟想再請教一聲,姜大俠今晚一共帶了幾個人?」
姜子貞道:「姜某只有一個,並無同來的人。」
「哈哈。」索寒心大笑一聲道:「姜大俠只怕言不由衷吧?」
姜子貞道:「索老哥可是不信麽?」
索寒心道:「信與不信,都得有真憑實據,對麽?兄弟想讓姜大俠看兩個人,不知姜大俠認不認得出來?」話聲一落,立即轉過身去,喝道:「來人呀,把兩個奸細押上來。」他喝聲甫出,只見四名勁裝漢子手握鋼刀,推著兩個被捆綁了雙手的人走了出來。
那兩人一個年約四旬,生得五短身材,個子瘦小的是流星樊同,一個三十出頭,身材健壯的則是金毛吼的師侄呂秀。金毛吼姜子貞出身峨嵋派,和青雲道長原是同門師兄弟,他和九頭鳥索寒心說話之余,流星樊同和呂秀二人,卻乘機由屋後潛入,前去施救青雲道長,不料竟被對方不動聲色,就給逮住了。
姜子貞看得心頭大怒,厲喝道:「索寒心,你……」
索寒心陰側側一笑道:「姜大俠歇怒,延月樓是敞堡接待貴賓之處,目前青雲道長下榻於此,豈容外人亂闖,兄弟手下把他們拿下也是應該的了。」
姜子貞道:「你們把青雲道兄怎樣了?」
索寒心道:「姜大快這話就不對了,青雲道長是敝堡貴賓,你說本堡會怎樣?」
「貴賓。」姜子貞仰臉敞笑一聲道:「據姜某所知,你們已把青雲道兄軟禁起來,延月樓正是你們囚人之處,這話沒錯吧?」鳳舞雲霄聽得暗暗奇怪,據自己所知,峨嵋派是八大門派之一,江湖上的名門正派,離火伯伯爲什麽要把峨嵋派的青雲道長囚禁起來呢?
只聽索寒心發出一聲刺耳的陰笑,說道:「姜大俠知道的倒是不少。」
姜子貞道:「索老哥請轉告離火堡主,一世英名,得來不易,速把青雲道兄釋放出來,還可無事,否則………」
索寒心道:「姜大俠聽人說過一不作,二不休這句話麽?」
姜子貞怒聲道:「你們這是存心和峨嵋派爲敵了?」
索寒心冷森一曬道:「峨嵋派何足道哉?就是九大門派也未必會在堡主的眼裏,姜大俠最好莫要擡出峨嵋派來壓人。」
姜子貞聽得大怒,雙目精光暴射,擡手之間,從肩頭抽出長劍,劍尖一指,喝道:「姓索的,來,姜某先領教領教你的高招。」喝聲中,突然雙足一點,身如閃電,朝押著流星樊同和師侄呂秀的四個青衣漢子當頭撲去。身子撲起之際,手中長劍已然快疾無倫,連續劈出了四劍,但見四道劍光,宛如纓珞下垂,淩空擊了下去。
九頭鳥索寒心面情冷漠,只是負手望著姜子貞的突起發難,絲毫不予理會,也沒有出手之意。就在此時,那四個青衣漢子居然臨危不亂,毫不含糊,兩個擡臂上迎,兩柄鋼刀交叉劃起,「當」的一聲,架在了姜子貞擊下的劍勢,另外兩個鋼刀直豎,向空劈出,兩道刀光,分取姜子貞兩肋。
四人在這一招之間,居然有攻有守,深得聯手合擊之妙。姜子貞心頭微凜,急忙借著對方雙刀一架之勢,騰身飛退。索寒心也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令四名青衣漢子押著兩人退下,才陰側側說道:「姜大俠,一葉知秋,本堡的堡丁還不算飯桶吧?依兄弟相勸,姜大俠最好棄去手中兵刃,束手成擒,方爲上策。」
姜子貞怒笑道:「姓索的,你少在姜某面前賣狂,有多少能耐,咱們不妨在手底下見個真章。」
索寒心冷冷一笑道:「你要和兄弟動手?」言下之意,似是不屑和姜子貞動手。
這下更把姜子貞激得怒不可遏,大喝一聲道:「索寒心,你再不出手,姜某可要出手了。」索寒心冷笑一聲,左手輕輕一揮,就在他揮手之際,一個青衣佩劍漢子飛快的從門口奔行而出。
索寒心緩緩的朝姜子貞擡目道:「你去接姜大俠幾招。」
那青衣漢子應了聲道:「屬下遵命。」倏地轉過身來,目注姜子貞,一抱拳道:「姜大俠請賞招。」這人不過三十五六歲,臉色姜黃,目光深沈,但卻炯炯有光。
姜子貞目光注視著對方,問道:「閣下是什麽人?」
那青衣人道:「在下奉命向姜大俠討教,各憑技藝決勝,似乎用不著通姓報名。」
姜子貞冷然道:「你沒有姓名麽?姜某不與無名之輩動手。」
索寒心陰笑道:「姜大俠只要知道他是本堡的人就好了,他代表兄弟出手,姜大快要勝得過他,才能和兄弟動手,若是連他也勝不過,那還是依兄弟相勸,束手成擒的好了。」
姜子貞被激得大怒,嘿然道:「好吧,閣下可以進招了。」
青衣人冷冷的道:「在下有僭了。」嗆然發劍,寒光一閃,直踏中宮刺來。
姜子貞看的暗暗冷哼:「這小子好生狂妄。」身形一偏,避劍還劍,一個「盤龍梨步」,搶到側首,刷、刷、刷一連三劍,急刺而去。他出身峨嵋,只要給他出手的機會,三招連綿,一氣攻出,後面的劍法,也就可隨著綿連而上,源源出手。
峨嵋派「亂披風劍法」,一經展開,就如疾風暴雨,劍光飄忽,一柄劍就可化成十幾柄一般,到處劍花錯亂,漫天亂灑。那青衣人劍法也極純熟,但一上手,就被姜子貞搶了先機,重重劍影,把他圍了起來,一時東架西封,幾乎有接應不暇之勢,給迫得連連躲閃。
姜子貞雖然占了上風,但心頭也自暗暗吃驚,像對方這樣的青衣人,在離火堡中身份自然不會太高,居然能接得上自己十數劍之多。可見離火堡果然臥虎藏龍,不可輕視!心念閃電一動,手中長劍突然一緊,「亂披風劍法」東一劍、西一劍,發得更快更亂,劍光在天空中,不住的亂閃,更令人不可捉摸,不可抵禦。
「住手。」索寒心口中沈喝一聲,人已隨著喝聲,飛身撲起,快得有如扭影一般,一下閃入錯落劍影之中。劍光倏斂,人影倏分。那青衣漢子長劍一收,往後躍退。金毛吼姜子貞一柄手中長劍,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已經到了索寒心的手中。姜子貞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他做夢也想不到九頭鳥索寒心,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
索寒心隨手把長劍往草坪上一丟,望著他深沈一笑,說道:「姜大俠,現在該是你束手成擒的時候了吧?」隨著話聲,緩步朝姜子貞逼來。
姜子貞怒吼一聲道:「姜某和你拼了。」飛撲而上,雙掌疾發,劈擊過去。
索寒心陰笑道:「姜大俠真要和兄弟動手麽?」右掌橫架,左掌直推,硬接對方掌勢。但聽「啪」「啪」兩聲,四掌接實,姜子貞只覺心頭猛震,腳下不禁連退了三步。
索寒心卻是絞風未動,口中嘿嘿笑道:「現在你相信了吧?」他那張狹長臉上,似笑非笑的望著姜子貞,依然一步步逼近過來。姜子貞和他對了兩掌,只覺血翻氣浮,心知自己內力不如對方,此刻也無暇運氣調息,只好步步後退。
鳳舞雲霄縱然沒有和人交手的經驗,但姜子貞不是索寒心的對手,總看得出來,心中不由得暗自思索著,自己該不該助姜子貞一臂之力。就在他沈思之際,突聽就在自己右方,有人低喝一聲「打」,一蓬暗器,朝索寒心激射過去。
索寒心沈笑一聲:「什麽人偷襲老夫?」右手大袖一揮,一陣強勁的袖風,把激射過去的暗器,悉數反掃,同時一道人影,快得如同風飄電閃,隨著那一陣反掃的暗器,急撲過來。
鳳舞雲霄但聽身側有人低呼一聲,似乎負傷跌坐下去,這一瞬間,索寒心已經撲到面前。鳳舞雲霄不暇思索,突然從花叢中站起,揮手一掌,迎擊過去,這一掌他雖然是淩空拍出,但激於義憤,幾乎用上了全力,「呼」的一聲,一團暗勁,居然似潮湧而出。索寒心驟不及防,等到發覺,掌風幾乎已逼近身前,只得舉掌一揮,封解來勢,但聽蓬然一震,索寒心居然被逼得倒飛出去。
姜子貞大喝一聲:「快走。」乘機疾沖而上,右手一揚,朝索寒心當胸按去。他這聲大喝,自然是示意那發暗器的人快走,他這不顧生死的疾沖而上,也是爲了掩護發暗器的人退走。
※※※※※
鳳舞雲霄人本聰明,聽了姜子貞這句「快走」,心頭暗暗一凜,急忙身形一隱,正待回身退走。突聽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呻吟,急忙住足看去,果見花叢間正有一團人影,蜷伏不動。這就迅疾掠近,口中低低的道:「兄台負了傷嗎?」那人又是一聲呻吟,沒有答話。
鳳舞雲霄心頭一急,暗想:「此人傷得不輕,自己好歹先把他救出去再說。」心念一動,立刻俯下身去,雙手抄起那人身子,蛇行鷺伏,藉著花叢暗影,急步疾掠。
但聽身後隱隱傳來「蓬」、「蓬」兩聲震響,和索寒心刺耳大笑,而且還有幾條人影,分頭往外追了出去。鳳舞雲霄不敢停留,抱著人循原路退出,這幾年來,他勤修師傅教他的內功,再加上每天往山上跑,練成了一身輕功,手中抱著一個人登房越脊,居然毫不費力。差幸這一路上,是往東院來的,故而並沒被人發現。
他在路上心頭難免慌張,但也早已籌思好了,自己住的地方,自成院落,不易被人發現,不如把他抱回自己房中再說。因此他毫不耽擱,飛落後院,然後悄悄地穿房而入,把那人輕輕地放到了自己的床上,一面輕聲問道:「兄台傷在哪裡,還不要緊吧?」
那人經他抱著一路騰躍,似是已經醒了過來,口中呻吟著道:「姜大叔,咱們已經……脫險了麽……我……是被老賊……袖風反震……一把……梅花針……有半數………打在……晚輩身上……」
方才鳳舞雲霄心切救人,抱著他就走,只當他是個男的,他這一開口,竟然會是個女的,心頭不由得一怔,低聲道:「姑娘是什麽人?」
那女子還當他是姜子貞,這回聽出聲音不對,也大吃一驚,不覺掙動一下,呻吟著反問道:「你……是……什麽人?」
鳳舞雲霄道:「姑娘只管放心,在下不是索寒心一黨。」
那女子驚異的道:「是你……救了我……這……是什麽地方?」
鳳舞雲霄低聲道:「這裏雖是離火堡,但姑娘只管安心養傷,不會有人來的。」
那女子聽說仍在離火堡,心頭更驚,顫聲道:「你……究竟是誰?」
鳳舞雲霄道:「在下鳳舞雲霄……」
那女子沒待鳳舞雲霄說完,驚異的道:「你是鳳舞……公子?」
鳳舞雲霄奇道:「姑娘知道在下?」
那女子低呻道:「實不相瞞,小………是紫玉。」
鳳舞雲霄目能夜視,不覺諦視著她,只覺此女口音和紫玉頗爲相似,但臉色蒼白,看去並不像紫玉,不禁驚異的道:「姑娘會是紫玉?」
紫玉道:「小婢……戴了面具,公子……所以認不出來了。」
鳳舞雲霄說道:「那就好,你現在可以放心了。」
「哦。」他忽然想起紫玉說過,她打出去的一把梅花針,被索寒心一記袖風反震回來,有半數打到了她的身上,這就問道:「姑娘中了梅花針,不知要如何才能救治?」
紫玉道:「這……她只說了一個「這」字,底下的話,就說不出來。
鳳舞雲霄道:「姑娘也不知道麽?那該怎麽辦呢?」
紫玉道:「小婢………小婢……」
鳳舞雲霄急道:「如果不把針起出來,姑娘四肢動彈不得,等到明天,就隱瞞不住了。」
紫玉好似下了決心,低低的道:「鳳舞公子,你是正人君子,小婢也顧不得羞恥,只好說了。」
鳳舞雲霄道:「你說,你說,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把針起下來,你有什麽辦法,只管直說,只要在下能力所及,一定爲你去做。」
紫玉目光之中,充滿了感激之色,低低的道:「小婢上身中了十幾支梅花針,以臻有幾處經脈,被針封死,只有用吸鐵石才能把它吸出來。」
鳳舞雲霄道:「這就難了,在下到哪裡找吸鐵石呢?」
紫玉幽幽的道:「小婢……身上有。」這句話,說得如同蚊子叫一般,她臉上差幸戴了面具,不然定會嬌羞欲滴。
鳳舞雲霄笑道:「姑娘怎不早說?」但他話聲出口,不由得一怔,問道:「姑娘放在哪裡?」
紫玉道:「是在小婢……懷裏。」姑娘家的懷裏,自己如何伸手進去拿?但如果紫玉能夠拿得到,早就自己拿出來了。鳳舞雲霄略爲猶豫,點上了蠟燭,然後再走近床前,俯下身,伸手朝她懷中探去。
紫玉早已閉上了眼睛,好像閉上眼睛,不看到他,就會減少羞意,其實一顆心早已像小鹿般跳得好凶,如果沒有面具,一張臉怕不成了紅布?鳳舞雲霄從小沒和女孩子接觸過,手伸進紫玉熱呼呼的懷裏,指尖碰到她軟綿綿的玉球上,方才鼓起的勇氣,突然消失了,只覺得血脈如沸,心頭狂跳,五指還沒掏摸,就顫動得不聽指揮。
女孩兒家那地方最敏感不過,紫玉身軀起了輕微的顫動,口中輕輕「嚶嚀」了一聲。鳳舞雲霄的手不敢亂掏,但也不得不掏,因爲她懷中零碎的小東西可不少,他只好摸一樣,就取一樣出來那是一方手帕,一個青玉扁瓶,一個白瓷小瓶,幾枚四面磨得很鋒利的製錢,和用青布包著的一塊東西,他分兩次把她懷裏的東西,都掏了出來,問道:「姑娘,沒有吸鐵石啊。」
紫玉一個人被他掏摸得軟綿綿的,輕嗯道:「就是那個青布包兒。」
鳳舞雲霄哦了一聲,取過青布包,打了開來,裏面是一塊黑黝黝圓形的東西,自然是吸鐵石了,不覺問道:「姑娘,這個如何吸法?」
紫玉這回反倒鎮定下來,幽幽的道:「使用吸鐵石,必須貼在針孔上,最好能貫注內力,就可把計吸出來了,小婢身上有十幾處中了針,要把計吸出來,只要解開上衣,才看得到……」
鳳舞雲霄不禁一呆,「解開上衣」?姑娘家的上身,豈是容人瞧的地方?他看了她鼓騰騰胸脯一眼,暗想:「解開上衣,即使親若兄妹,總也男女有別。」他遲疑的道:「這……」
紫玉眨動了下眼睛,幽幽的道:「鳳舞公子,小婢死不足惜,只是此事關係太重了,婢不能泄露了身份,所以希望公子加以援手。」
鳳舞雲霄道:「在下把你救回來,自然是有援手之意,只是……只是……男女有別,在下怎好…」
紫玉擡眼道:「公子是救小婢的傷,就是療傷的大夫了,醫者有割股之心,雖是男女有別,但只要行得正,站得直,無愧於心,有什麽好顧忌的?聖人說得好,雖袒褐裸裎於我側,爾焉能說我哉?女孩兒家清白之軀,小婢都不在乎,公子還怕什麽呢?」
鳳舞雲霄心知除了替她吸出梅花針,實無他法,暗道:「此時此地;我不救她,還有誰能救她?」這就點點頭道:「好,在下替你把計吸出來。」
當下把吸鐵石放在床邊上,然後伸出雙手,去解她那件渾身緊紮,一排密扣的上衣。他是爲了救她而替她解衣的,心中縱然並沒邪念,但解的是一個年齡差不多的異性少女的衣衫。這是他破題兒第一遭,手指觸到她豐滿的嬌軀,心尖就起了一陣激烈的衝動,呼吸也隨著急促起來。
如果紫玉身上穿的也是寬大的衣衫和曳地的長裙,鳳舞雲霄的情緒,也許會好一點,因爲只要給她「寬衣解帶」就好了。但紫玉此時穿的卻是夜行人特製的衣著,夜行人爲了行動要求俐落迅捷,衣服必須扣緊全身包得很緊。
這可苦了鳳舞雲霄,他雙手發顫,把鈕扣一粒一粒要從豐滿而富於誘惑的玉體上解開來,真也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手指接觸到她胸前的時候,全身血脈沸騰,心頭狂跳,連呼吸部幾乎窒注了!越是心情緊張,就越發慌亂,有時一顆鈕扣,就要解上好一會,這一排鈕扣,由下而上,直把鳳舞雲霄鬧得滿頭大汗,滿臉通紅。
夜行人的鈕扣是解開了,但他又不禁作難起來。因爲呈現在他眼前的,還有一層更具誘惑、更動人遇思的襪胸,緊裹著一對圓滖的玉球。鳳舞雲霄年近弱冠,情竇已開,這一瞧自然更使他一顆心幾乎塞上了喉嚨,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去鬆解這件褻衣的小粒扣子,但事到如今,不解也由不得他了,他只好定了回神,壯著膽子,解開衣襟上的小扣,眼前立時呈現出一個晶瑩如玉豐盈勝雪的半裸胴體。
這回他有了先前的經驗,小衣襟雖然敞開了,但他能鎮定心情,一心只是注視著她身上的針傷,果然發現「筋池」、「命脈」、「玄機」、「血阻」、「肺苗」、「囊穴」等穴和附近肌肉上,都有針大的紅點,不下十數處之多。心中暗暗叫了聲:「好厲害的袖風。」
鳳舞雲霄一時也無暇細看,急忙取過吸鐵石,放在掌心,默默功運右掌,朝她有紅點的地方按去,手掌按在她光滑如玉柔膩如脂的肌膚上,一個人幾乎像觸電一般。紫玉在他替她解開衣扣之前,早就羞得緊緊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呻吟都不敢再出聲了。他手掌按上胸脯,她全身就起了輕微的顫抖,胸口起伏,呼吸也隨著急促起來。他像觸了電,她何嘗不像全身通上了電流?
鳳舞雲霄深深的吸了口氣,眼觀鼻,鼻觀心,凝神澄志,緩緩運起內功,然後又慢慢的把吸鐵石提起來,注目看去,磁石上果然附著一支帶有血絲,細如牛毛的梅花針,取下了針,又換了一處針孔按下,緩緩吸起,這樣足足吸了一刻工夫之久,一共吸出來了十一支針之多,連她肩頭三支,合計中了一十四支梅花針。
鳳舞雲霄早已汗出如油,他舉手抹了把汗,又仔細看了一遍,如今他已把自己當做看病的大夫,雖然美色當前,也並不覺得誘惑,這就低聲道:「姑娘,你運氣試試看,身上還有沒被吸出的針麽?」
紫玉閉著眼睛,裝作不知道,似乎減少了許多羞澀,但這回她不能不開口了,略爲運氣之後,口中「嚶」了一聲,一下翻身坐起,雙手掩著胸口,急急說道:「多謝公子,沒有了。」
鳳舞雲霄站在床前,給她這個動作,幾乎嚇了一大跳,急忙背過身去,說道:「姑娘,請把衣服穿起來。」
紫玉迅快扣好衣衫,幽幽的道:「好啦,公子可以轉過身來了。」
鳳舞雲霄轉過身去,紅著臉道:「恭喜姑娘,已經脫險了。」
紫玉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她美麗的臉上,一片嬌紅,雙膝一屈,朝鳳舞雲霄盈盈拜了下去,說道:「鳳舞公子果然是仁心君子,今晚救了小婢一命,小婢無以爲報,給你叩頭。」
鳳舞雲霄放下吸鐵石,手足無措的道:「姑娘快不可如此,快快請起,今晚之事,姑娘切不可放在心上,只當沒有發生過什麽事就好了。」只當沒有發生,是要她把發生的事兒忘了就好,但這是安慰她的話,女孩兒家清白之軀,怎能讓人寬衣解帶,在肌膚上如此撫摩?
紫玉站起身,臉上嬌紅未褪,星目如水,緩緩低下頭去,輕聲說道:「鳳舞公子救了小婢一命,小婢刻骨銘心,永遠也不會忘的。」一個要她忘記了今晚之事,一個卻說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鳳舞雲霄道:「姑娘快不可如此說,在下只想請教姑娘一件事……」目光和她一對,發現她盈盈如水的雙目之中,望著自己,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激之外,有著脈脈含情,欲語還休的神態。他從未和女孩子談情說愛,雖然在這方面,毫無經驗,但他是情竇已開的男子,她這樣的望著他,他自然會感覺得出來,因此說到一半,不覺停了下來。
紫玉忽然俯首道:「公子要問什麽呢,小婢照說應該知無不言,但小婢另有苦衷,公子如要問小婢的出身來歷,小婢目前還不能告訴公子。」
鳳舞雲霄忙道:「我不問你身世就是了。」
紫玉眨眨眼睛,嫣然一笑道:「小婢不是故作神秘,實在……公子日後自會明白。」她伸手從幾上取過方才鳳舞雲霄由她懷中掏出來的東西,收入懷中,低低的道:「小婢知道公子心裏一定有許多疑問,但今晚時候已經不早了,公子折騰半夜,還是早些安歇吧,小婢針雖起出,還要回房去敷藥,這樣吧,明天晚上,小婢再行奉告吧。」說罷,伸手在床沿上取過十幾支從她身上起下的梅花針,翩然往外行去。
【第五章】 初露鋒芒
人家還要回房去敷藥,鳳舞雲霄自然不好阻攔,等她走後,關上房門,就熄燈上床。這回他躺到床上,只覺枕上香澤微聞,閉上眼皮,方才那一幕幕動人心魄的情景,歷歷如在眼前。方才是強自抑制著心猿意馬,爲她起針治傷,倒也不覺什麽。此時這一回想,頓覺面紅耳赤,血脈憤張,心神蕩漾,哪想睡得著覺?
接著他又想起金毛吼姜子貞和九頭鳥索寒心兩人的對話,頓覺得今晚之事,似乎另有隱秘。尤其離火堡總管,明明是翟開誠,怎麽索寒心也會是離火堡的總管?從索寒心陰森的面目,和陰側側的口氣,分明不像是什麽好人,難道離火伯伯會看不出來?
金毛吼姜子貞好像是來救青雲道長的,峨嵋派青雲道長,好像是被囚禁在延月樓,離火伯伯爲什麽要囚禁青雲道長呢?他意想愈覺得離火堡,好像隱藏了許多秘密。他毫無江湖閱曆,心中雖覺這離火堡有些不對,但卻想不出其中有什麽不對?
方才睡下來,本已三更多了,這一輾轉反側,不能入寐,很快就五更天了。但聽遠處傳來一、二聲雞鳴,眼看窗紙上也已經隱隱透上一點曙光。一個晚上都沒睡著,這時刻天色已亮,就更不想睡了,索性披衣而起,開了出房門,再從小旁門走出花圃,但覺曉風吹來,微帶輕寒,使人精神爲之一爽,他緩步走到紫藤花架下面,舒展了下雙臂,伸著懶腰,又緩緩舒了口氣。
突聽身後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公子這麽早就起來了,怎不多睡一會呢?」
鳳舞雲霄吃了一驚,急忙轉過身去,只見紫玉春花般的臉上,含著甜甜的笑容,俏生生站在面前,不覺微一怔神,忖道:「她一身輕功,可真不弱,到了自己身後,自己居然會一無所知。」
他一早起來,心裏就盼望能夠早些看到紫玉,如今見到了她,卻又有些靦腆,沒有什麽話好說。這是不是昨晚替她解開上衣,撫摸過她的肌膚,從內心産生了情愫呢?他眼中有了喜色,俊臉無端一紅,關切的道:「姑娘昨晚負了傷,該多休息一會才是。」
紫玉姑娘剔透玲戲,冰雪聰明,自然可以想得到,他這麽早就起來,分明一晚未睡,看到自己,眼中掩不住的喜色,和臉上無端發熱,這種種如何瞞得過她的眼睛?她粉臉上同時也飛起兩朵紅雲,俯首笑道:「小婢習慣了黎明即起。」
鳳舞雲霄低聲問道:「姑娘已經康復了麽?」
紫玉道:「謝謝你,小婢已經好了,哦,小婢給公子去倒洗臉水。」她在心理上,也和鳳舞雲霄一樣,一早就起來,就想早些看到鳳舞雲霄,見了面又羞怯怯的,藉口替他打洗瞼水,一陣風般逃進屋去。
鳳舞雲霄望著她後形,心頭有些飄蕩,也隨著進屋鳳舞雲霄盥洗完畢,紫玉伺候著剛吃過早點,只見一名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走進院子,垂手在階前停了下來。紫玉眼尖、看到青衣漢子,就急步迎到門口,招呼道:金管事,有什麽事?」
那青衣漢子垂手道:「紫玉姑娘,在下是奉堡王之命請鳳舞公子來的。」紫玉聽得臉色微微一變。
鳳舞雲霄急忙道:「堡王有什麽事?」
金管家:「小的也不知道,公子見了堡主不就知道了。」
鳳舞雲霄道:「堡主現在哪裡?」
青衣漢子道:「堡主正在練武廳上。」
鳳舞雲霄道:「好,我這就去。」
青衣漢子道:「小的帶路。」紫玉擡眼望望鳳舞雲霄,臉上隱有焦灼之色。
從長廊穿行了一重院落,才進入第三進大廳西面的一座練武廳。這時場上正有二、三十名武土裝束的漢子,拳風呼呼,身手十分俐落。邊上站著一個五十出頭,五短身材的老者,目光炯炯,注視著他們出拳發掌的姿勢,此人自然是教頭無疑。
鳳舞雲霄跟著金管事繞過場子,朝廳上走去,自然無暇多看。練武廳,地方相當寬敞,此刻廳前走廊上,放著一把大交椅,坐的正是堡主離火雲峰。兩邊雁翅般放著八把交椅,空無人坐,但在階前,卻站著四五個人,只要看他們裝束,敢情都是教頭身份了。
鳳舞雲霄跟著金管事從迴廊前,繞到廳前,離火雲峰立即含笑道:「賢侄,快過來。」
鳳舞雲霄趨到他面前,恭敬的道:「小侄見過離火伯伯。」
離火雲峰伸手拉著鳳舞雲霄的手,要他在自己身邊坐下,藹然笑道:「賢侄你先坐下來,看他們練,這些是本堡的堡丁,有幾個師傅在教他們。」他伸手指指站在場邊的那個五短身材的老者,說道:「那位是任壽大師傅,白鶴門出身,他們練的是「白鶴拳」,進退迎旋,都是摹仿白鶴姿態。」
鳳舞雲霄注目看去,那二。三十名壯漢,果然雙手倏開倏闔,轉身迴旋,靈活無比。等到一套「白鶴拳」演練完畢,那任師傅朝堡主拱手一禮,回到階上,他並未在椅子上坐下來,只是站在一旁,負手而立。接著但見一個年約四旬以上的瘦高漢子,走近階前,朝堡主拱手道:「現在請堡主校閱刀法。」說完,轉過身,走落場去。這時那二、三十個武士,已迅速的掣出了佩刀,抱胸靜立,看到瘦高漢子下場,立即動作劃一,舉刀爲禮。
離火雲峰回頭朝鳳舞雲霄道:「這位是禇一飛禇師傅,是北派地趟門的高手,他教的「地趟刀」……」在他說話之時,禇師傅已經朝武士們打了一個手勢,那自然是演練開始的號令了。
武士們立即展開刀法,「地趟刀」,顧名思義,是專攻下路的刀法,因此他們演練之時,都是以騎馬步和仆步居多,矮著身形,作進退迴旋勢,刀法由緩慢,漸漸加快。起先還看得清他們遞出的招式,到了後來,但見一團團雪亮的刀光,在地上滾來滾去,不見人影,只有二、三十團刀光,進退如一,動作熟練無比。
鳳舞雲霄看得暗暗贊許,覺得一個堡丁,就有如此身手,可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正在思忖之間,二、三十四刀光,候然盡斂,二、三十名武士在這一瞬之間,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一個個臉不紅,氣不喘,抱刀直立。那諸師傅轉身朝上,抱了抱拳,離火雲峰朝他頷首說了兩個「好」字。
諸師傅隨即回到階上,和任師傅等四五個人站到一起去。階上雁翅般放著八張椅子,明明是爲這幾個教頭設的,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在離火堡主左右坐下來。離火雲峰朝場中武士擡了擡手,武士們返刀入鞘,迅快的朝兩邊退開。
離火雲峰一手摸著飄胸黑須,回首含笑道:「賢侄,現在該你來了,你從小就跟老管家練武,現在讓伯伯瞧瞧你練的如何?」
鳳舞雲霄聽說要他當著許多人面前演練,不覺臉上驟然一紅,道:「小侄只是跟老管家練了幾手莊稼把式,粗淺得很。」
「哈哈。」離火雲峰大笑一聲道:「賢侄這話,是聽老管家說的吧,你還不知道老管家是鷹爪門有數的高手,他教給你的決不會差到哪裡去。來,賢侄不用害羞,在離火伯伯面前,練不好也不要緊,我就是要看看你的底子如何,離火伯伯才好傳你武功。」他伸手一指站在旁邊的四五個人,說道:「這幾位師傅,都各有專精,以後賢侄每天都會和他們見面,不妨跟他們多多請教。」
任壽、禇一飛等人連連抱拳道:「堡主言重。」
離火雲峰道:「他是老夫世侄鳳舞雲霄,還要請諸位師傅多加指點。」鳳舞雲霄朝他們抱拳爲禮。
任壽等人連忙拱手道:「指點不敢。」
鳳舞雲霄不得已,只好站起身走上場去,他連長衫都不脫,走到一丈來遠,就在中間站定,朝離火雲峰抱拳一禮,說道:「小侄練一套「遊身擒拿手」,請諸位師傅多多指教。」說完就拉開架式,雙手五指半屈,把自己練了多年的一套鷹爪門「一百單八式遊身擒拿手」,緩緩演練起來。他緊記師傅的話,不可把跟師傅學的武功在人向前炫露,因此這一套「遊身擒拿手」他只使五成功力。
要知跟師傅修習的乃縣內家正宗內功,他雖然盡力隱藏,不敢炫露,但一個人已有十成功力,只使五成功力,在一招一式之間,多少總會流露出招式雖盡,自然而然地使人看了有遊刃有餘之感。離火雲峰看得不住的含笑點頭,深力贊許,就是什壽等人,也看出他年事雖輕,功力已然十分老到。鳳舞雲霄練完了「一百單八式遊身擒拿手」,仍然神色自如,瀟灑的站定。任壽、禇一飛等人,立即鼓掌起來,幾位教頭這一鼓掌,兩旁的武士們也一起跟著紛紛鼓掌。
鳳舞雲霄朝上面拱手一禮,說道:「小侄練的不好,離火伯伯不要見笑才好。」
離火雲峰一手捋須,含笑道:「賢侄這一套遊身擒拿手,練的十分純熟,可見你著實下過一番苦功,出手發勁,已深得鷹爪門的訣要,離火伯伯還要試你一試。」說到這裏,回頭朝任壽道:「任師傅,你挑兩個武士下場,和鳳舞賢侄喂上幾招試試。」
任壽抱拳道:「屬下遵命。」
鳳舞雲霄聽離火伯伯的口氣,好像是要兩個武士和自己較量,心下不由一急,忙道:「離火伯伯,小侄不成,小侄從沒有和人動過手。」
離火雲峰藹然笑道:「賢侄不用害怕,練武就是學以致用,離火伯伯是看你練的是這套擒拿手法,少說已有六成功力,所以任師傅找兩個人給你喂招,看你是不是能夠應用?賢侄只管放心,離火泊伯不會讓你吃虧的。」
任壽轉過身,朝階上叫道:「蕭龍欣、杜龍生。」
只見左首有人應著:「屬下在。」同時走出兩名武士,肅身立正。
任壽道:「堡主要你二人給鳳舞公子喂上幾招,雙手點到爲止,出手不可太重,知道麽?」
那兩名武士一齊躬身道:「屬下遵命。」
離火雲峰含笑道:「賢侄,這是喂招,並非正式動手,但他們都曾練過挨打的功夫,賢侄初次和人動手,毋須顧忌,只管出手,儘量施展好了。」
鳳舞雲霄究竟是年輕好勝,先前聽任壽吩咐兩個武士,要他們點到爲止,出手不可太重。離火伯伯卻叫自己儘管施展,毋須顧忌,這明明是說這兩個武士比自己強了。心中想著,不覺大是不服,一面朝上面應了聲:「小侄省得。」
那蕭龍欣、杜龍生二人並肩走到鳳舞雲霄面前五尺來遠,便自停住,一齊恭敬的抱拳一禮,說道:「鳳舞公子多多指教。」
鳳舞雲霄舉目看去,只見這兩人都有二十五六歲年紀,不但長得一樣高矮,身子也一樣壯健,同樣一張紫醬臉,雙目炯炯有神,一望便知是整天都在練武場熬練武功,才會曬成這樣的膚色。當下急忙抱拳還禮道:「二位客氣了,在下只練過幾年粗淺功夫,要二位指點才好。」
兩人同說「不敢」,左邊的蕭龍欣道:「小的奉命給公子唱招,公子請賜教吧。」
鳳舞雲霄道:「在下從沒和人動過手,還是二位先發招的好。」
站在右邊的杜龍生道:「這只怕不太好吧?」
鳳舞雲霄道:「不要緊的,你們先發招,在下才能想到化解,如要在下先發招,在下就不知道該出哪一招才好。」他確實沒和人動過手,說的全是實話。蕭龍欣,杜龍生聽得不由好笑。
任壽也早已下了場,他是怕兩個武士萬一出手稍重,傷著了堡主的侄兒,他可擔待不起,故而站到離鳳舞雲霄不遠之處,此時眼看二人只說不練,這就介面道:「鳳舞公子既然不肯佔先,你們就先發招好了。」
蕭龍欣、杜龍生應了聲「是」,蕭龍欣便亮開招式,使的是一招「百鶴展翅」右手一展,五指上翹,朝鳳舞雲霄肩頭拂來,他出手一招,不敢便得太快,但出手之際,依然有一股瘋然疾風,隨掌發出。鳳舞雲霄練的「遊身擒拿手」,「遊身」二字,正是近身搏鬥,近身拿敵,自然也包含著近身避敵的身法,他看到蕭龍欣右手直拂肩頭,立即側身避過一尺。
哪知他才側身避開蕭龍欣的手勢,杜龍生也已亮開了架勢,身形隨著半旋,口中叫道:「公子小心了。」左手劃起,遙出一掌,指風掃向鳳舞雲霄左肋,他出手當然也不敢太快。鳳舞雲霄左腳忽然朝前跨進,從杜龍生右側閃過,杜龍生這一招正好擦身而過,落了個空。
蕭龍欣第一招被他避開,橫拂右手,隨著變招,身形一轉,到了鳳舞雲霄身後,一式「白鶴抓蛇」,五指半屈,抓向鳳舞雲霄後頸,他因第一招被鳳舞雲霄避開,是因自己發招太慢,所以這第二招出手,就快了許多。他招式才發,鳳舞雲霄好像背後長著眼睛,身子忽然轉了過來,左手一招,虎口正好叉住蕭龍欣的手背,往外推出。
這時杜龍生因鳳舞雲霄從他右側閃過,看他右手推出蕭龍欣的一抓,右腕上擡,右肋自然的成了空門。這機會豈肯放過,左腳疾然斜欺,右肩下傾,使了一招「展翅探路」,一掌朝鳳舞雲霄肋下拍來。他和蕭龍欣心意相同,這一招用的不敢太猛,但也比前面一招,在速度上加快了不少。
這動手過招,雖說出手緩慢,當然也不會緩慢到文質彬彬,慢條斯理,只是使的沒有平時那麽快而已。其實人還不是你來我往,連接著出手?鳳舞雲霄右手推出,也使的不快,但蕭龍欣的招式用老,一個人不由自主被他推得打了一個轉,連忙向旁躍開。鳳舞雲霄不慌不忙,右肘突然向下一沈,這一沈,手肘正好格在杜龍生拍來的手掌關節上。杜龍生只覺右腕驟然一麻,心頭大驚,同時迅疾後躍。
鳳舞雲霄在這一招之間,推出蕭龍欣,格退杜龍生,直看得坐在階上的離火雲峰目中異采飛閃,拈須微笑,連連點頭。要知這蕭龍欣、杜龍生等三十六名武士,乃是離火堡精選出來正在接受嚴格訓練的「天龍武士」,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一身極好的武功,所以名字也用「龍」作排行。鳳舞雲霄居然能在兩人中間,應付裕如,自然看得離火雲峰大爲高興。
蕭龍欣、杜龍生二人在出手之間,雖然不敢太快、太重,但究是當著堡主之面,如若表現得太窩囊,豈非有失顔面,同時也可能丟掉「天龍武士」的頭銜,被打了下去。兩人此刻一個被推得打了一個轉,急急向旁躍開,一個右腕看了一下,急急後躍,兩人自然大不甘心,爲了他們的前程,也就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希望小小的挫一挫鳳舞雲霄的銳氣。
因此,兩人一退即進,身形一閃而至,已然回到了鳳舞雲霄的身邊,各遞一掌,朝鳳舞雲霄雙肩抓落,這番出手,說得上奇快無比。任壽怕他們傷了鳳舞雲霄,看得臉色不禁微變,正待出手喝阻。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鳳舞雲霄這回竟然不躲不閃,任由兩人襲來,眼看就要沾到肩頭衣衫,一個身子忽然轉若陀螺,雙手疾發,一下扣住了兩人的腕脈。
蕭龍欣、杜龍生同時一驚,急待沈腕收招,已是不及,不約而同的沈喝一聲,右足擡處,「魁星踢鬥」飛踢出去。鳳舞雲霄沒待兩人踢到,雙手一擡,五指驟鬆,把兩人身子飛摔出去一丈來遠。這一下直看得任壽微微一怔,接著幾個教頭一齊鼓掌喝采,站在兩旁的武士也紛紛鼓掌。
蕭龍欣、杜龍生身手也是不弱,飛摔出去的人,隨勢翻了一個筋斗,就站住了,兩人臉上一紅,抱拳道:「鳳舞公子高明,小的兩人不是對手。」
鳳舞雲霄連忙抱拳還禮,說道:「在下一時收不住勢,多多得罪了。」任壽揮了揮手,兩人立即斂身而退。
離火雲峰面有喜色,哈哈一笑:「賢侄果然不錯,他們是堡中一等武士,若論武功,不在江湖一般武師之下,你能一招之間,把他們拿住摔出,賢侄的武功,就大有可觀了。」說到這裏,回頭朝任壽笑了笑道:「任師傅,老夫叫你派兩個人上場,你現在相信了,老夫沒看走眼吧?」
任壽躬身陪笑道:「天下武功,只要展露一手,自然逃不過堡主法眼,方才堡主要屬下派出兩名武士,屬下確實還有些懷疑。」
離火雲峰掀髯大笑,說道:「老夫這侄子,就是我義弟青衫客鳳舞天成的賢郎,虎父無犬子,老夫早就看出他資質好,是練武的上好材料,你們看,他只跟老管家練了一套「遊身擒拿手」,就有如此身手,再經老夫親自加以調教,不出三年,江湖上就可出一個名滿武林的青年高手了。」說完,又是一陣得意的大笑。
鳳舞雲霄究竟是年紀輕,生性好強,聽了離火雲峰的話,覺得面上大有光彩,心頭暗暗高興,回到離火雲峰的身邊,紅著臉道:「離火伯伯謬譽,小侄如何敢當?」
離火雲峰把他拉到身邊坐下,含笑道:「賢侄不用太謙,你是青衫客的兒子,也是離火某的侄子,江湖上自然得有一個響亮的萬兒,這不是離火伯伯自己吹噓,放眼江湖,九大門派,何足道哉?」
鳳舞雲霄聽得心頭一動,想起昨晚九頭馬索寒心說過的話:「峨嵋派何足道哉?就是九大門派,也未必會在堡主的眼裏。」看來離火伯伯真的沒把九大門派放在眼裏了。自己聽老管家說過,九大門派是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可是離火伯伯口氣之中,好像對九大門派有著敵意。
離火雲峰回頭道:「賢侄,你在想什麽心事?」
鳳舞雲霄道:「沒有。」
離火雲峰問道:「老管家可曾教你練過兵刃麽?」
鳳舞雲霄不敢說出師傅教自己的「指劍十三式」,只是搖頭道:「沒有。」
離火雲峰道:「好,從明天開始,離火伯伯先傳你「九宮劍法」。」
鳳舞雲霄喜道:「謝謝離火伯伯。」
離火雲峰呵呵笑道:「孩子,只要你肯學,離火伯伯會把一身武功都傳給你,我要在三年之內,造就你成爲武林中第一青年高手。」說著,站起身,朝任壽、禇一飛等人頷首道:「好,你們繼續練吧。」一面拉著鳳舞雲霄的手,說道:「賢侄,咱們走。」
任壽、禇一飛等五個教頭一齊躬身道:「屬下恭送堡主。」
※※※※※
鳳舞雲霄隨著離火雲峰回到書房,離火雲峰放開他的手,藹然道:「孩子,這裏是離火伯伯的書房,你隨便坐。」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替堡主,鳳舞雲霄送上兩盞香茗。
鳳舞雲霄看那使女和如玉差不多的年紀,不知她是真的生了病,還是被翟總管故意調走了?他想替如玉說情,但又不敢開口。離火雲峰走到北首一排書櫥前面,俯身打開下面兩扇櫥門,取出一柄鑲嵌精致的長劍來,關好櫥門,直起身,含笑道:「賢侄,你看這柄劍如何?」隨著話聲,「嗆」的一聲,抽出一柄狹長長劍,看去青光眩目,劍身極薄,一望而知是一柄削金斷玉的好劍。
鳳舞雲霄道:「這是離火伯伯用的劍了?」離火雲峰稱淮南大俠,名滿江湖,自然該有一柄好劍。
離火雲峰還劍入鞘,微微一笑道:「離火伯伯很少用劍,這柄劍是昔年離火伯伯一位朋友從嶺南攜帶來的,原是一對,一叫青霓,一叫彩虹,這柄就是青霓,劍隱泛青光,另一柄是彩虹,在太陽底下,劍身隱泛彩色,故以青霓、彩虹爲名。劍鋒極爲犀利,雖不能切玉斷金,但普通刀劍,也一削即斷,確是兩件利器,離火伯伯嫌它拿在手裏太輕了些,就一直放在櫥裏,從未用過,此劍入手甚輕,最適宜初練劍術的人使用,賢侄如果喜歡,離火伯伯就送給你。」
鳳舞雲霄自然喜歡,他望望離火伯伯,說道:「離火伯伯,這劍一定很名貴了,小侄……」
離火雲峰大笑道:「孩子,你是離火伯伯唯一的侄子,離火伯伯和你爹比親兄弟還親,你從小離火伯伯就最喜歡你了,一柄劍算得了什麽?何況離火伯伯又不用它,你只管拿去,還和離火伯伯客氣什麽?」說著,把青霓劍交到鳳舞雲霄的手上。
鳳舞雲霄滿臉高興,滿眼俱是感激之色,喜孜孜的道:「多謝離火伯伯。」他接過劍,口中哦道:「離火伯伯,那柄彩虹劍呢?可否讓小侄瞧瞧?」
離火雲峰道:「彩虹劍昔年小女吵著要,離火伯伯給了小女。」
鳳舞雲霄道:「小侄聽家母說過,離火伯伯膝下有一位姐姐,長小侄三歲,小侄來了幾天,還沒見過離火姐姐呢。」離火雲峰日中輕輕「唉」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鳳舞雲霄見他不說,也就不敢多問。
離火雲峰走近書桌,從抽屜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朝鳳舞雲霄招招手,說道:「賢侄,你過來,這是九宮門的「九宮劍譜抄本」,這套劍法,使劍之時,腳踏九宮,是初學劍法的人,最好的步法。上面有口訣。圖解,也有闡釋的文字,講解的十分詳盡,你先拿回去把口訣背熟了,如有不懂的地方,隨時來找離火伯伯好了。」
拿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隨即接著道:「因爲離火伯伯時常不在家,你只要領悟了訣要,自己就可以依圖練習了。」說著,隨手翻開書頁,指著口訣,逐句解釋了一遍,問道:「賢侄懂了麽?」
鳳舞雲霄跟師傅練過「指劍十三式」,雖是以指代劍,但劍法的道理,他自然一聽就懂,這就點點頭道:「小侄懂。」離火雲峰聽得大爲高興,一面誇獎著他,一面又和他說了許多運劍和運勁的訣竅。鳳舞雲霄—一記在心裏,他自幼就和爹離開,沒有父親,離火伯伯對他視若子侄,親若慈父,使他心頭極爲感動。
※※※※※
中午,離火雲峰留他在書房裏一同用過午膳,他才帶著青霓劍和「九宮劍譜」,喜孜孜的告辭出來回到賓舍,回轉東院,就看到紫玉一個人站在花架前面,似在等人。紫玉看到他,臉上不禁飛起兩片紅暈,急忙迎了上來,幽怨的道:「鳳舞公子回來了,小婢給你擔心死了。」
鳳舞雲霄道:「姑娘擔心什麽?」
紫玉俯首道:「小婢怕昨晚的事,給堡主知道了。」
鳳舞雲霄笑道:「這怎麽會呢?哦,你吃過了飯麽?」他舉步往裏行去。
紫玉轉過身去,跟在他身後,低低的說:「公子沒有回來,小婢怎敢先吃?」
鳳舞雲霄笑道:「我在離火伯伯書房裏已經吃過了,你快進去吃吧。」
紫玉道:「不要緊。」她關切的問道:「鳳舞公子去了老半天,在做什麽呢?」
鳳舞雲霄道:「是在練武廳裏。」
紫玉聽到「練武廳」三字,好像很感興趣,睜大眼睛,偏首道:「堡中的人,未奉堡主之命,不得擅入練武廳一步,據小婢想來,練武廳上,一定有人在練什麽秘密武功了,不知是些什麽人?」她是在試探他的口氣。
鳳舞雲霄道:「練武的好像是堡中一等武士,有三十幾個人。」
紫玉點頭道:「那一定是天龍武士了,不知教他們武功的,又是些什麽人?」
鳳舞雲霄道:「教頭一共有五個,我只知道一個叫任壽,一個叫禇一飛。」
紫玉輕哼道:「灰鶴任壽,斷魂刀禇一飛。」
鳳舞雲霄道:「你認識他們?」
紫玉微微搖頭道:「不認識,小婢只是聽人說過,這兩人都是黑道中的敗類。」
鳳舞雲霄驚異的道:「他們會是黑道中人?」
紫玉道:「那任壽就是白鶴門的叛徒,據說白鶴門正在到處找他,敢情他在江湖上站不住腳了,才投到堡中來的。」
鳳舞雲霄望著她,心頭暗暗生疑,問道:「姑娘究竟是什麽人?」
紫玉嫣然一笑道:「小婢不是說過,小婢的出身來歷,目前還不能告訴公子麽?」她這一笑,就像百合開放,很嬌,很美。
鳳舞雲霄看得不禁一呆,連連點頭道:「好,在下不問就是了。」
紫玉轉身道:「小婢給公子倒茶去。」翩然往後行去,一會工夫,雙手便端著一盞茶進來,放到幾上,目光一瞥,望了鳳舞雲霄腰間佩劍一眼,問道:「公子這柄劍,小婢好像沒有見過。」
鳳舞雲霄道:「這是伯伯剛才送給我的。」
紫玉斜瞄著他,說道:「公子的劍法一定很好,大概是堡主請公子到練武廳去,是要看看你的劍法了。」
鳳舞雲霄笑道:「我沒練過劍,但你也說對了一半,離火伯伯是要看看我的拳腳功夫,還有兩個武士都被我摔了出去。」
紫玉不信的道:「天龍武士會被公子摔出去?」
鳳舞雲霄大笑道:「怎麽?你不信?哈,你真把鳳舞某看成了雛兒。」
「小婢不敢。」紫玉忽然似有所悟,粉臉一紅,俯首道:「昨天小婢說的話,公子聽到了,還望公子恕小婢出言無狀。」
鳳舞雲霄笑了笑道:「在下只是說著玩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多謝公子。」紫玉欠身一禮,忽然低聲道:「公子昨晚一夜未睡,這時該去休息一會了,今晚還有事呢。」
鳳舞雲霄霍然道:「今晚有什麽事?」
紫玉神秘一笑道:「公子到時自知。」說罷,俏生生退了出去。
※※※※※
鳳舞雲霄昨晚一夜未睡,確也感到有些疲倦,走入房中,隨手掩上房門,就在榻上盤膝坐定,緩緩調息行功,漸入忘我之境。休息了良久,忽聞「剝落」扣指之聲,接著紫玉在門外嬌聲叫道:「鳳舞公子,你該醒一醒,快要用晚膳了。」鳳舞雲霄睜開眼來,果然發現窗前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就一躍下床,開門出去。
紫玉已經端著一盆臉水,站在門外伺候了。鳳舞雲霄洗了把臉,走出起居室,紫玉已在室中點起燈燭。一名青衣漢子提著食盒進來,紫玉接過食盒,青衣漢子便自退去,紫玉取出菜肴,在桌上擺好,又裝了一碗飯,欠身道:「公子請用膳了。」
鳳舞雲霄在椅上坐下,一手端起飯碗,忍不住擡目問道:「姑娘,你說今晚有事,到底是什麽事」
紫玉嫣然笑道:「食不語,公子只管用飯,到了適當時候,小婢自然會告訴你的。」
鳳舞雲霄道:「你真會賣關子。」
紫玉豎起一根纖纖玉指,低笑道:「這叫做天機不可泄漏。」鳳舞雲霄只好不問,匆匆吃罷,紫玉絞了一把熱面巾送上,又替他沖了茗盞,才收拾過碗筷退了出去。
鳳舞雲霄知道她是到後面吃飯去的,只不知她說的今晚有事,究竟是什麽事情,這就一面喝著茶,坐在起居室等她。果然過了不多一會,紫玉輕盈的走入,悄聲道:「公子現在還可以稍事休息,待會過了初更,小婢自會來叫你的。」
鳳舞雲霄問道:「姑娘究竟何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紫玉道:「公子到時自知,現在不用多問,小婢告退。」說罷,飄然往後進而去。
鳳舞雲霄只覺紫玉言詞閃爍,行動神秘,不知葫蘆裏賣些什麽藥?但他相信紫玉不是壞人,決不會坑自己,她說初更時分,會來叫自己,自然不會假的了。當下也就回轉房中,虛掩房門,一口吹熄燈火,一個人在椅上坐下,靜靜的等候著初更的來臨。
等人,本是一件使人心焦的事兒,何況他的心中,又有著一個疑團,急於想知道今晚究竟有什麽事?因此更覺時間過得慢了。好在距離初更的時間,並不太遠,半個時辰過去,就是初更了。聽,圍牆外面,更夫不是正在打著初更麽?
鳳舞雲霄心中暗道:「該是時候了。」正待開門出去。
只聽門上有人輕輕彈了一下,響起紫玉的聲音,低低的道:「鳳舞公子,咱們可以走了。」
鳳舞雲霄開門出去,只見紫玉臉上又戴了那張面具,發包黑布,身上也換了緊扣勁裝,腰間插一柄短劍,完全是夜行人的裝束。他看到她這身密扣勁裝,不禁想起昨晚替她寬衣解扣的事兒,心頭也隨著狂跳起來,呼吸急促,低低的問道:「姑娘,咱們究竟要去哪裡,你現在總可以說了。」
紫玉在黑暗之中,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低笑道:「小婢帶你到一個地方,去見一個人,這樣夠了吧?」
「見一個人?」鳳舞雲霄問道:「那是什麽人?」
紫玉依然故作神秘,掩掩嘴,低笑道:「公子只要隨小婢去,到了那裏,自會知道。」她不待鳳舞雲霄再問,低聲道:「公子可知道小婢爲什麽要選在初更去麽?」
鳳舞雲霄道:「姑娘不說,在下如何會知道呢?」
紫玉悄聲道:「那是一般夜行人,大都要在二更以後才會出動,因爲那時已是更深人靜,不易泄露行藏,本堡戒備森嚴,過了二更,各處都有值巡的武士,初更因爲時間尚早,巡邏的人較少。」
鳳舞雲霄道:「原來如此。」
紫玉道:「所以咱們這時候去,只要避開幾處崗位,就不會被人發現,但出了咱們東院,公子千萬不可和小婢說話,一切看小婢的手勢行動,不可有誤。」
鳳舞雲霄點點頭道:「在下省得。」
紫玉道:「好,那你就快些走了。」話聲一落,倏地轉身往外掠去,她如今可不像平日那麽俏生生的款步而行,一掠之勢,居然輕快得有如一陣輕風一般,悄無聲息,就飄了出去。鳳舞雲霄心頭疑團未釋,少年好強,豈肯落後,同樣跟著一個箭步,飛掠出去。
紫玉連頭也沒回,掠出院中,就雙足一點,刷的一聲,一道嬌小的人影,像乳燕掠波,一下縱上牆頭,飛身而下,她走的依然是昨晚的老路,掠下那條長街去了。鳳舞雲霄自然不敢怠慢,跟蹤飛越圍牆,落到長街之中,舉目看去,紫玉一條人影,已在三丈開外,當下略一提氣,飛身跟了上去。
紫玉回頭一看,鳳舞雲霄追了上來,立即展開輕功,加快奔行,但任你如何加快身法,鳳舞雲霄依然藍衫飄忽,不徐不疾的跟在她身後,始終不曾落後半步。紫玉心頭暗暗驚異,忖道:「自己使的「飛雲出岫」身法,聽師傅說,武林中如論輕功,當推咱們華山派第一了,鳳舞公子年紀不大,這份輕功,似乎還在自己之上。」不覺腳下一停,回頭輕笑道:「鳳舞公子果然深藏不露,好俊的輕功啊。」
鳳舞雲霄心中暗道:「我輕功若是不好,昨晚還能把你救出來麽?」但這話可沒有說出來,只是笑了笑道:「姑娘誇獎了。」
紫玉悄聲道:「到了,小婢先上去。」身形一旋,倏地飛撲而起,縱上牆頭,身子迅快伏下,目光略爲掃射,就朝身後打了個手勢,翩然往下落地。
鳳舞雲霄不知這裏是什麽地方?心頭難免忐忑不安,看了她的手勢,急忙一提真氣,越過圍牆,飄落院中,舉目看去,只見紫玉已經閃到一條長廊之上,以抱柱作掩護,露出半個身子,朝自己招手,鳳舞雲霄立即跟了過去。
紫玉行動十分小心,不時以背貼壁,悄悄轉過邊廊,從一道腰門,進入另一座院落,她在掩近腰門之時,右手似乎擡動了一下。鳳舞雲霄跟著閃到門口,才知道門內站著一名武士裝束的漢子,丁立不動,敢情已被她梅花針定了穴道,這就輕捷的問了進去。
這座院子,共有三排三間房屋,此時靠東首的窗戶,還有燈光。紫玉好像對這裏極爲熟悉,悄然從西首走廊行去,繞過正屋,後面有一個小天井,又有三間房屋,黝黑不見燈光。紫玉走近東首一間門口,抽出短劍,悄悄削斷鐵鎖,朝鳳舞雲霄招招手。
鳳舞雲霄揀到她身邊,紫玉悄聲道:「公子快進去吧。」
鳳舞雲霄遲疑的道:「這是什麽地方?」
紫玉輕「唉」一聲道:「你不用多問,快進去吧,到了裏面,不就知道了麽?咱們時間不多,救人要快,猶豫不得。」
「救人?」鳳舞雲霄一頭霧水,腳下還有些趑趄。
紫玉在他背後輕笑道:「多情的公子爺,快進去吧。」一手輕輕推開木門,一手在他肩背上輕輕推了一把,鳳舞雲霄身不由己的往屋中跨入。
屋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在黑暗之中,響起了一個稚嫩而畏縮的少女聲音,顫聲問道:「是……什麽……人……」
鳳舞雲霄目能夜視,他進入暗室,略爲閉目,再睜開眼來,屋中的情形,已可清晰看到。這是一間不太寬敞的房屋,除了進來的一扇木門,四面都沒有窗戶,難怪暗得不透天光了。屋中除了一張木床之外,沒有桌凳,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木床上坐著一個面容憔悴的少女,一臉僅是驚慌之色。這少女你當是誰?她,正是前幾天在東院伺候的使女如玉。
鳳舞雲霄不覺一怔,輕咦道:「如玉,是你。」
如玉在這樣黝黑的屋中,當然看不到鳳舞雲霄,但她耳朵相當敏銳,一下就聽出鳳舞雲霄的聲音來了,身軀微震,驚喜的道:「你……是鳳舞公子?」
鳳舞雲霄真想不到如玉會被關在這樣黑暗的小屋之中,一面點頭道:「我是聽說你病了,特地來看看你的。」
如玉聽的十分感動,不禁流下淚來,說道:「多謝鳳舞公子,小婢很好,公子快些走吧……」說到最後一句,聲音之中,帶著十分惶恐。
只聽門口有人小聲道:「公子還不知道,如玉並非生什麽病,她是被嚴刑逼供,拷打得遍體鱗傷,被囚禁在這裏的。」
「嚴刑逼供?」鳳舞雲霄驚異的道:「是什麽人把你囚禁在這裏的?」
如玉聽到門外有人說話,心頭又急又怕,顫聲問道:「門外是什麽人?」
鳳舞雲霄道:「那是紫玉,你不用害伯,快說,究竟是什麽人把你拷打成這個樣子的?」
如玉流著淚,咽聲道:「沒有人,鳳舞公子,你快走吧。」
「不……」鳳舞雲霄激動的道:「我要你說出來,我會去告訴離火伯伯的。」
如玉急道:「求求你,鳳舞公子,你還是快點走的好,小婢………就是死了,也會終生感激你的,你快走吧……」
紫玉道:「公子,咱們是救人來的,門外鐵鎖,被我用劍削斷,你不救她出去,如玉真的會沒有命了。」
鳳舞雲霄道:「對,如玉,我是來救你的,你快跟我出去。」
如玉咽聲道:「不成,小婢不能走,公子盛情,小婢會永遠記在心裏,這生不能報答你,來世也會報答你的,這裏不可久留,求求你快些走的好。」
鳳舞雲霄道:「他們爲什麽拷打你呢?你總該告訴我吧?」
如玉道:「是……翟總管問小婢……老管家臨終時說了什麽話,小婢沒有說………」
鳳舞雲霄憤然道:「是爲了老管家的事,他把你拷打成這樣,走,我帶你見離火伯伯去。」
門口紫玉介面道:「公子,沒有用的,你今晚不把她救出去,她是死定了。」
鳳舞雲霄一時沒了主意,爲難的道:「把她救到哪裡去呢?」
紫玉輕笑道:「小婢若是沒有想好退路,怎會冒冒失失的把公子帶到這裏來呢?公子只管把她救出去,小婢自有道理。」
鳳舞雲霄道:「好,如玉,那就快走吧。」
紫王道:「如玉妹被打得遍體鱗傷,寸步難行,救人救到底,你只有背她出去,才能離開這裏。」
鳳舞雲霄毅然道:「好,如玉,我背你出去再說。」
如玉顫聲道:「鳳舞公子,你不用管小婢了……」
鳳舞雲霄不再多說,走上去,低低的道:「如玉,別怕,我非要把你救出去不可。」說著,伸手去扶如玉臂膀。哪知伸手一握,如玉低低的「啊」了一聲,似是觸到了她創痛之處。
鳳舞雲霄趕忙放手,切齒道:「翟總管好毒辣的手段。」他只好蹲下身,說道:「如玉,你快伏到我背上,讓我背你出去,這件事,我決不能袖手。」
如玉幽幽的道:「這樣豈不折煞小婢了?」她還有些畏縮,不敢伏上來。
只聽紫玉在外催道:「公子,快些走了,好像有人來了呢。」
鳳舞雲霄點點頭,催道:「如玉,快伏上來,驚動了人,就走不成了。」如玉再也顧不得傷痛和內心羞澀,依言伏了上去。
鳳舞雲霄直起身,覺得如玉一個身子又軟又輕,行動上還並無多大妨礙,這就閃身掠到門口,朝紫玉問道:「外面沒有什麽動靜吧?」
紫玉輕笑道:「小婢不說有人來了,你們說個沒完哩。」
鳳舞雲霄臉上一紅,低聲道:「我們走吧。」
紫玉道:「公子想把如玉帶回東院去麽?」
鳳舞雲霄道:「我想還是先把她帶回東院去的好,明天我去見離火伯伯……」
紫玉道:「我的公子爺,這辦法行不通的。」
鳳舞雲霄道:「爲什麽?」
紫玉道:「小婢一時也說不清,公子請快隨小婢來。」說罷,當先悄悄往外行去。
鳳舞雲霄背著如玉,跟在紫玉身後,悄悄而行,心頭卻緊張得怦怦亂跳,幸好沒有驚動院中的人。兩條人影一先一後,越出圍牆,依然回到了那條長街,紫玉一言不發,只是迅快的朝北奔行。朝北,正是往花園去的方向。
鳳舞雲霄心中暗暗動疑,忍不住一提真氣,掠上一步,低聲問道:「這是到後花園去了。」
紫玉想不到鳳舞雲霄背上背著一個人,依然和自己走得寸步不離,心裏暗自忖道:「莫非鳳舞公子投到離火堡來,也是另有目的,以他的輕功而言,足可說已有一流的身手了,一個老管家怎會調教得出來?心念轉動,不覺回首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公子不用多問,到了地頭,小婢自會告訴你的。」
兩人雖在說話,腳下可並沒稍停,不大工夫,便已到了長街盡頭,紫玉身形一停,左手輕輕往後一擺,示意鳳舞雲霄稍待,讓她先上去看看。鳳舞雲霄自然懂得,立即刹住了身形。紫玉更不待慢,雙足一點,人已淩空飛起,撲上牆頭目光朝下面迅快掃射一遍,看看並無動靜,才回身朝鳳舞雲霄打了個手勢,翩然往下飛落。
鳳舞雲霄跟著雙足一頓,往牆上縱身而上,他因自己背上背著一個如玉,連自己也不知道能否縱得上這堵兩支高的圍牆,因此在縱起之時,先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勁運雙足,用力一頓,伏身縱起。哪知他這一頓大以用力,一個人就像穿雲之箭,「嗖」的一聲,一下淩空直上,差不多就拔起三丈多高.人到半空,連他自己也不禁爲之一怔,急忙沈氣下降,飄落地面。
紫玉早已站在園中的一棵大樹下,隱住身形等他,看他一下縱起三丈多高,心中更證實了,暗想:「鳳舞公子果然身懷絕技。」急忙朝他招了招手。鳳舞雲霄剛奔到樹下,還未站定,突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傳了過來,但見六道人影分別由附近隱蔽之處,竄了出去。
只聽有人叱喝一聲:「點子只有兩個,快圍住他們。」
「糟糕。」就在此時,但見紫玉皓腕揚處,撒出一蓬「梅花針」,竄到身邊的三人,立時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鳳舞雲霄背上背著人,自然更不待慢,身形一側,左手揮手一掌,朝撲到面前的黑影拍去。他雖然從無和人動手的經驗,但這側身發掌,正是師博教他的「迴身八掌」之一,掌勢出手,帶起一道強烈的旋風,飛卷而出。那漢子連人影都未看清,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聲,應手震飛出去七八尺遠。
紫玉看他出手一掌,就把人震出去老遠,一雙美目不由得一亮,閃著欣喜的異彩。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剩下兩個漢子眼看自己六人,一轉眼就倒下了四個,不由得慌張失措,欺來的人,急急往後躍退。紫玉怎肯讓他們逃脫,口中低聲道:「公子快向西北方向先行,小婢收拾了他們,立即趕來。」話聲出口,雙足一點,人如飛燕穿林,朝一名漢子身後追去,人還未到,揚手又是一蓬梅花針射過去。
那漢子已經掠出去兩支開外,腳下一絆,撲倒地上,另一個漢子因紫玉向他追去,業已逃出三丈多,心頭一怕,一路狂奔,口中沒命地吹起哨子。紫玉就怕他驚動園中的人,聽他吹起哨子,又恨又急,追撲過去的人,突然纖手揚處,把握在掌中的一柄短劍脫手擲出,朝他背後飛射過去。
那漢子竹哨堪堪吹起,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號,短劍貫胸,倒地死去。紫玉跟蹤掠到,收起短劍,一路急掠,追了上去。就因那漢子吹了兩聲竹哨,黑夜之間,哨聲可以傳出去甚遠,其他地方的值崗堡丁,也立即如響斯應,吹哨傳警,一時但聽遠處哨聲大作,互相傳遞。
紫玉追上鳳舞雲霄,低聲道:「他們以哨聲傳遞消息,很快就會有人趕到出事地點,也很快會一路搜索下來,小婢設法去把他們引開,公子可由此一路往西北方向奔去……」
鳳舞雲霄急道:「往西北方去,那是什麽地方?」
紫玉道:「從這裏去,不過半裏光景,看到有一道三丈高的圍牆,擋住去路,那就是慈雲庵,以公子的輕功,自然難不倒你,只要越過圍牆,就安全了。」
鳳舞雲霄問道:「把如玉送到庵中就好了?」
紫玉點頭道:「正是,公子不可耽擱,離庵之後,再向北行,就是園外了,你可繞著圍牆向東,即是東院,到了東院,即使被人發現,也可以說聽到哨聲才出來看看的,那就不妨事了。」
鳳舞雲霄望望她,關心的問道:「你呢?」
紫玉嫣然一笑道:「小婢地理較熟,不會被他們發現的。」剛說到這裏,只聽得一陣哨音,由遠而近。
紫玉催道:「公子快走,小婢這就去把他們引開。」身形一閃,縱身撲起。
※※※※※
鳳舞雲霄自然也不敢耽擱,也急急長身掠起,依著紫玉所說,一路往西北方向飛掠。這時哨音傳遞,此起彼落,整座花園,已在一片沸騰之中。鳳舞雲霄已在奔掠之間,突聽有人沈喝一聲:「什麽人,還不給我站住?」一道人影,嘶然有聲,在身前瀉落!只要看他瀉落時的身法,快若隕星,此人一身武功,就十分高強。
鳳舞雲霄無暇和他糾纏,身形絲毫不停,左手隨著朝前揮去。那人因鳳舞雲霄奔來之勢極速,不覺後遲半步,沈笑道:「來得好。」右臂一橫,豎掌隨即迎擊而出,這一招,一來一往,雙方勢道均極快速,但聽「啪」的一聲,手掌甫接,那漢子忽然悶哼一聲,一個人居然應掌飛起,摔了出去。
鳳舞雲霄從沒和人交過手,今晚兩次出手,都把來人震飛出去,心頭不禁又驚又喜,暗道:「師傅教自己的「迴身八掌」,果然管用得很。」他把對方震飛出去,腳下仍然毫不稍停,繼續往西北方向奔行,但這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不對。
方才到處哨聲傳遞,此起彼落,十分熱鬧,這一會工夫,哨聲忽然停了下來,就顯得有萬籟俱寂之感。哨聲到處傳遞,聽得固然心神緊張,驚慌失措?但哨聲這一停止,花園中就顯得份外陰暗,沈寂如死,樹林之間,煙景迷離,黑影幢幢,更使人覺得草木皆兵,自己有已被圍起來的感覺。
鳳舞雲霄哪敢耽擱,只是不住的提吸真氣,放腿急奔,這是他從小在山上跑慣了的好處,給他在輕功上紮下極佳的基礎,後來跟隨師傅練習內功,內功精進,輕功自然也隨著精進。此時一經提吸真氣,一道人影有如浮雲掠空,去勢之速,就算有人追蹤,也無人能及。半裏遠近,自然很快就到達了,前面不遠,果然矗立著一堵三丈高的巍峨磚牆,望去黑黝黝宛若一座死城。
「總算至到了。」鳳舞雲霄暗暗籲了口氣,回頭看去,差幸沒人追來,當下哪還猶豫,立即一吸氣,縱身撲起,越過圍牆,飄然落到地面。
圍牆裏面,是一座很大的庭院,院中種植了很多花樹,打掃得極爲乾淨,中間一片蒼茸細草,一條石板路,通往迎面一座宅院。那宅院前面,是幾級石階,階上雙扉緊閉,不見有一絲燈光,不聞一絲人聲。使人感覺出這座宅院,似乎籠罩著森沈之氣。
鳳舞雲霄心中暗道:「這裏大概就是慈雲庵了。」紫玉去了這麽久,一直不見跟來,他無暇多等,自己只要把如玉送到慈雲庵就沒事了。這就舉步循著石板路走去,到得階前,果然看到門額上懸了一方不太大的橫匾,白底黑字,寫著「慈雲庵」三字。
鳳舞雲霄吸了一口氣,舉步跨上石階,正待舉手去叩門上的銅環。突覺疾風颯然,飄欺近身,連人影還沒看清,兩支森寒的長劍,奇快無比,一左一右,擱在自己肩頭。鳳舞雲霄雖沒對敵經驗,但師傅教他的武功,他可練得十分純熟,心頭方自一驚,右手擡處,青虹乍現,但聽「嗆」「嗆」兩聲,已把對方兩支長劍一齊蕩開。
他這一招,意思方動,劍勢已出,比對方兩人出手更快,硬把架在肩頭的長劍給封了出去,那兩人根本沒看清鳳舞雲霄是如何出手的,一招之間,居然把他們連人帶劍震了出去,口中不覺驚「啊」出聲!不,等她們退出去數步之後,才發覺自己手上的長劍,已被人家削斷。
鳳舞雲霄一招把兩人逼退,聽到驚「啊」之聲,又尖又脆,分明是兩個女子。不覺回身看去,他目能夜視,雙方相距不遠,這一注目,看清偷襲自己的果然是兩個青衣女子。他還未開口,左邊一個柳眉一挑,叱道:「狂徒,你是什麽人,敢夜闖慈雲庵,到這裏來撒野?」
鳳舞雲霄急忙回劍入鞘,抱抱拳道:「二位姑娘歇怒,在下是求見寶庵當家師太來的。」
右首一個少女哼道:「你簡直胡說八道,到這裏來求見當家師太,真是見你的大頭鬼。」
左首一個氣鼓鼓的道:「你擅闖禁地,還削斷我們兩人的寶劍,大概是不想活了?」
鳳舞雲霄一怔,望望兩人手中,果然只剩了兩柄斷劍,心中微感歉意,陪笑拱手:「二位姑娘恕罪,方才實是二位出手太快,在下爲了自衛,一時收手不及,不想削斷了兩位的寶劍,在下深感惶恐,還望二位姑娘見諒,給在下通報一聲,就說鳳舞雲霄專誠求見當家師太……」
就在此時,那兩扇庵門呀然開啓,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問道:「秋月、秋桂,你們和什麽人爭吵?」說話聲中,目光朝鳳舞雲霄望來。
左首的秋月忙道:「何姥姥,是這狂徒,闖了進來,還削斷了小婢兩人的寶劍。」
那青衣老婆子搖搖手道:「不用說了,你們兩個老喜歡對人家動刀動劍的,這位相公也不像是什麽壞人,他背上還背著一個人,也不先問問清楚人家來意,就冒冒失失的出手。」
右首秋桂道:「他分明不是什麽好人,半夜裏,背著一個女的,到處亂闖,看到咱們門上有「慈雲庵」三個字,才說要見當家師太。」
何姥姥道:「你們不用說了,還是讓老婆子來問問他。」說到這裏,目光一擡,朝鳳舞雲霄問道:「這位相公怎會到這裏來的?」
鳳舞雲霄抱了抱拳,說道:「老婆婆請了,在下跑了不少路,才找到這裏,確是求寶庵當家師太來的。」
何姥姥老臉微沈,說道:「相公可知慈雲庵是離火堡禁地,擅闖慈雲庵,罪該處死麽?」
鳳舞雲霄一呆道:「這個在下倒不知道。」
何姥姥道:「老身問你的話,你要老實回答,還有活命的機會,說,你到慈雲庵來,究是何事?」
鳳舞雲霄正容道:「在下真是專誠求見寶庵當家師太來的。」
何姥姥凝聲道:「慈雲庵沒有當家師太。」
「這裏沒有當家師太?」鳳舞雲霄聽得不禁一怔,說道:「老婆婆,在下想請教一聲,寶庵有哪一位可以作主,在下請求一見。」
何姥姥還沒有說話,只聽裏面傳出一個嬌脆,也很溫柔的聲音問道:「何姥姥,外面是什麽人?」隨著但見門內出現了兩盞紗燈,由兩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女婢,腰佩雙劍,一左一右,持燈而行。兩人身後,是一個一身素衣,面垂黑紗的女子。
何姥姥慌忙欠著身道:「老身該死,驚動了姑娘。」
秋月、秋桂跟著單膝一屈,齊聲道:「小婢見過小姐。」尼庵裏居然會有小姐。
素衣姑娘蓮步細碎,跨出庵門,就站定下來,一雙目光透過黑紗,直注到鳳舞雲霄身上,問道:「這人是誰?」
何姥姥道:「老身聽他自稱鳳舞雲霄……」
秋月、秋桂搶著道:「啓稟小姐,小婢兩柄長劍都被他削斷了。」
素衣姑娘目光一擡,又望了鳳舞雲霄一眼,徐徐說道:「何姥姥,他背上背的女子,好像傷勢很重,要他進去,先看看她的傷勢,再問不遲。」她舉止嫻雅而安詳,話聲一落,當先轉身朝裏行去。
何姥姥臉上微有異色,口中應了一聲「是」,回頭道:「鳳舞相公,我家姑娘叫你進去,你隨老身來吧。」說罷,跟隨素衣姑娘身後,往門中走去。
鳳舞雲霄跟著走入庵門,裏面又是一個大天井,越過天井,迎面階上,一排三間佛堂。中間一個神龕,供的是一尊兩尺許高的白玉觀音大士佛像。鳳舞雲霄隨著素衣姑娘和何姥姥身後,進入佛堂。何姥姥回身道:「鳳舞相公可以把你背上的人放下來了。」
鳳舞雲霄依言緩緩蹲下身去,把如玉放到地上,說道:「如玉,你覺得還好麽?」
如玉伏在他背上,早已昏了過去,這時才悠悠地醒轉,委頓的坐在地上喘息:「多謝公子……小婢……還好……」
紫衣姑娘看得暗暗奇怪,聽二人口氣,他們分明是主仆,舉手摸了一下臉上的面紗,問道:「她好像傷得很重,是什麽麽人把她打傷的?」
鳳舞雲霄依然穿著一件長衫,只是把下擺卷了起來,如今放下如玉之後,也把卷起的長衫放了下來,就沒有方才的狼狽,也就顯得斯文康灑多了,他朝素衣姑娘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回姑娘的話,她是如玉,原是離火堡的使女,是被翟總管嚴刑拷打成。」
何姥姥嘿然道:「丫頭使女犯了錯,家法責打,也是常有的事,鳳舞相公冒了生命救她,這是爲了什麽?」鳳舞雲霄少年英俊,如玉嬌稚如花,心中已經有些明白,這分明是兩人有了暖味之事,被人發覺,如玉才會遭受總管的毒打。她本來對鳳舞雲霄有幾分好感,這回卻完全成了鄙視,因爲他不是正人君子,只是一個淫偎的債薄少年而已。
鳳舞雲霄自然聽得出來,俊臉一紅,抱拳道:「老婆婆誤會了,在下是因如玉爲了在下之事,遭受冤屈,嚴刑拷打,在下不得不冒險把她救出來……」
素衣姑娘輕唉一聲道:「不管怎樣,傷得很重,先替她服了藥再說。」接著吩咐道:「秋月、秋桂,你們先扶她進去,上了藥,再給他服藥。」
素衣姑娘看了鳳舞雲霄腰間懸掛的青霓劍一眼,問道:「鳳舞相公,你這柄劍是從哪來的?」
鳳舞雲霄答道:「是離火堡主贈與在下的。」
何姥姥說道:「我家姑娘問你話,你最好說實話。」
鳳舞雲霄聽得微有怒意,暗道:「這老婆子一再叫自己說實話,難道自己說的都不是實話了?」心中這一有氣,臉色不禁爲之一沈,哼道:「老婆婆認爲在下一直是在撒謊了,鳳舞雲霄雖然初出江湖,卻從未說過半句謊言,也沒有理由要在姑娘和老婆婆面前說謊。」他正因從未走過江湖,才會忍不住人家一言半語,就耍起性子來了。
何姥姥聽得不由一怔,素衣姑娘一擺手,說道:「何姥姥,你別打岔,讓他說咯。」
何姥姥道:「好,老身不打岔,鳳舞相公,你說吧,你如何認識離火堡主的?」
鳳舞雲霄道:「離火堡主是我世伯,他和家父有八拜之交,在下爲了找尋家父,才到離火堡來的。」
何姥姥這回相信了,點點頭道:「這麽說,你是青衫客鳳舞二爺的公子了。」
鳳舞雲霄道:「老婆婆說的正是家父。」
何姥姥望了素衣姑娘一眼,問道:「那麽如玉姑娘,如何會被屈打成傷的呢?」素衣姑娘自然很想知道如玉被拷打的事,只是她是姑娘家,有些話,她不好意思問出口來。
鳳舞雲霄不好隱瞞,就把自己奉母命前來投奔離火伯伯,老管家突然死去,那時只有如下一人在場,崔總和爲了逼問老管家可有遺言,因此把如玉拷打成傷,大略說了一遍。
何姥姥問道:「鳳舞相公怎知如玉被拷打的呢?」這話問得很對,離火堡房屋甚多,拷打如玉,逼問口供,鳳舞雲霄決不會知道。
鳳舞雲霄道:「在下是聽紫玉說的,她是接替如玉,派到東院去的使女。」
何姥姥道:「那麽鳳舞相公怎麽又會找到慈雲庵來的?」
鳳舞雲霄道:「也是紫玉說的,她今晚領在下到囚禁如玉的地方,救出如玉,還告訴在下,只要把如玉送到慈雲庵,就有救了。」
何姥姥哼了一聲道:「這丫頭知道的很多。」
素衣姑娘問道:「她還和你說了些什麽?」
鳳舞雲霄道:「沒有了。」
素衣姑娘道:「好,你把如玉留在慈雲庵吧。」
鳳舞雲霄拱拱手道:「多謝姑娘,在下那就告辭了。」
素衣姑娘道:「慢點。」
鳳舞雲霄道:「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素衣姑娘道:「今晚之事,相公不可對人泄漏只字。」
鳳舞雲霄道:「在下自當謹記。」
素衣姑娘回頭道:「此時園中必然警戒森嚴,只要出了圍牆,就會被人發現,何姥姥,你送鳳舞相公從後面出去吧。」
何姥姥點點頭:「鳳舞相公,你隨老身來吧。」鳳舞雲霄朝素衣姑娘拱了拱手,就隨著何姥姥身後,往外行去。
出了正殿,何姥姥繞過迴廊,轉向後進,一面回頭問道:「鳳舞相公,堡主對你還好麽?」
鳳舞雲霄道:「離火伯伯對我很好。」
何姥姥笑著道:「那你今晚所做的事,要是讓堡主知道了,他會十分震怒。」
鳳舞雲霄惶然道:「這……
何姥姥笑道:「別怕,我家小姐既然收留了如玉,自然不會告訴堡主的了。」
鳳舞雲霄問道:「你家小姐和堡主很熟麽?」
何姥姥嗤的笑道:「我家的小姐就是堡主的小姐,怎會和堡主不熟?」
鳳舞雲霄聽得一驚,低啊道:「她就是玉蓉姐姐?」
何姥姥回頭道:「鳳舞相公知道我家小姐的閨名?」
鳳舞雲霄道:「在下曾聽家母說過。」
何姥姥點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家夫人在的時候,鳳舞大娘曾來過一次,那年是我家小姐周歲,唉,算來快十八個年頭了,鳳舞相公今年幾歲了。」
鳳舞雲霄道:「十六。」
何姥姥道:「你比我家小姐小了三歲,但一身功力卻俊得很。」
鳳舞雲霄道:「何姥姥誇獎了,何姥姥也練過武麽?」
「沒有。「何姥姥道:「老身從前是伺候夫人的,夫人過世之後,就跟著小姐,從來沒練過武功。」
鳳舞雲霄道:「那麽何姥姥怎麽看出在下武功好呢?」
何姥姥笑道:「跟著小姐的四個丫頭,都有一身功夫,尤其是秋月、秋桂那兩個丫頭,一柄劍就是堡裏的武士,也不是她們對手,但方才鳳舞相公一招之間,就削斷了她們的長劍,鳳舞相公的武功,不是勝過她們很多麽?」
鳳舞雲霄笑道:「那是離火伯伯送我的青霓劍鋒利,才削斷了她們的兵刃。」
何姥姥口中「哦」了一聲,即轉過身來,望著鳳舞雲霄問道:「青霓劍?就是和彩虹劍一對的寶劍麽?」
鳳舞雲霄道:「是的,在下昨天聽離火伯伯說過,那是離火伯伯的朋友從嶺南攜來的。」
「唔。」何姥姥口中哈了一聲,連連點頭道:「這就是了,唉,堡主眼光總算不錯。」
鳳舞雲霄道:「何姥姥,你說什麽?」
何姥姥一臉俱是喜色,笑吟吟的道:「到了,鳳舞相公從這堵牆出去,已是花園外面了,雖然還是離火堡,但園外平常很少有人巡夜,你住在東邊,可循圍牆繞過去,到了東院,再翻牆進去,就是東院了。」原來這一路行來,已經到了慈雲庵後面,這裏有一片空地,迎面就是一堵高牆。
鳳舞雲霄道:「多謝何姥姥。」
「不用謝。」何姥姥一臉關切,叮嚀道:「鳳舞相公一路小心。」
鳳舞雲霄拱拱手道:「多謝關照,在下走了。」說完,雙足一點,縱上牆頭,再一點足,飛落牆外,那是一片荒蕪的草地,接連著遠處起伏的山崗。
【第六章】 榮任教習
鳳舞雲霄記著何姥姥的話,要他繞著圍牆向東去,紫玉也這麽說過,他不敢怠慢,四顧無人,立即放腿朝東奔去,就在他奔出二、三十丈遠近,耳中忽然聽到一聲低沈的冷笑。鳳舞雲霄笑聲入耳,不覺一驚,急忙住足,舉目看去,只見前面六七丈遠處,站著一個瘦高人影,擋住了去路。這一瞬間,但見四周暗影之中,同時出現了四五條人影,正好把鳳舞雲霄圖在中間。
鳳舞雲霄心頭暗暗焦急,他連人影還沒看清,對面瘦高人影已經陰側側的笑道:「小子,你自己束手就縛吧,難道要老夫動手麽?」
鳳舞雲霄一聽聲音,已知來人就是自稱離火堡總管的九頭鳥索寒心。心想:「此時雙方雖己照面,但夜色黝黑,對方未必看得清自己面貌,如能沖得過去,自是最好,否則給他們逮住了,自己如何向離火伯伯解釋呢?」
一念及此,他立時作了決定,先下手爲強,口中一聲不作,突然雙足一頓,身形飛樸而起,揮手一掌,朝索寒心淩空拍去。他動作雖快,但九頭馬索寒心是何等人物?早就計算到他有此一著,口中陰森一笑,沈喝道:「來得好。」
好字出口,豎掌當胸,迎擊過來,但聽蓬然一聲,雙掌接實,索寒心身上長袍一陣波動,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鳳舞雲霄吃虧在身子淩空飛撲,但覺身子一震,一個人被震得倒飛出去七八尺遠,落到地上,幾乎還拿不住樁,心頭不禁大爲震駭,此人功力,竟有這般厲害。
他昨晚同樣發過一掌索寒心被倒震回去,因此並未把索寒心放在心上,他這可把九頭鳥索寒心估計錯誤了,須知昨晚鳳舞雲霄隱身暗處,索寒心只當偷襲他的人,紫玉已被他一記「流雲飛岫」把暗器悉數震飛回去,重傷倒地,心中毫無準備。
鳳舞雲霄一記掌風,又用了八成力道,倉猝之間,毫無防備,他硬接了鳳舞雲霄一掌,急急倒飛回去,可並未負傷,即此一點,就可見他功力何等深厚了。今晚情形,完全不同,索寒心早已有了準備,鳳舞雲霄卻淩空飛撲過來,和昨晚主客形勢互易,鳳舞雲霄縱然已得屈一怪真傳,究屬火候尚淺,所以反被索寒心震飛出去。
但饒是如此,九頭鳥索寒心心頭還是十分震驚,以他的功力,以逸待勞,居然還會被對方震退了一步,暗自忖道:「此人莫非就是昨晚偷襲自己那人?」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鳳舞雲霄堪堪落到地上,那另外四條黑影已風飄電閃,一欺而至,刀光乍現,四柄刀,像四道冷電一般,交臂叉來,快到無以復加。
鳳舞雲霄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自然更不容他有拔劍機會。幸他跟師傅練的「指劍十三式」,原是以指代劍的功夫,此時已無暇多想,右手迅快捏了個劍訣,身形一個輕旋,指風隨著劃出。他雖以指代劍,但「指劍十三式」,乃是屈一怪集各家劍法,取精用宏獨創的手法,一招出手,劍風戛然,一股強勁的內力,阻擋住右首一人的攻勢,把他逼退了一步。
鳳舞雲霄趁這一絲空隙,閃身避開了三人的刀劈,但這四個使刀漢子一身武功,卻也非同小可,一人被逼後退,其餘三人三柄鋼刀,立即迅捷無倫的攻到。鳳舞雲霄一招出手,右手揮舞,十三式劍法,源源出手,他手上就像握著一支無形的長劍,劃出的指風,發出嘶嘶輕嘯,渾身上下,一片指影,門戶封得極嚴!對方四柄鋼刀,左右前後,聯手合擊,配合得妙到毫巔,招數更是狠毒之極,著著都是殺手,就是無法得逞。
鳳舞雲霄把一身功力,都運到了指上,指風掃過,連四周的草木都籟籟作響,但用盡全力,也只能和對方四人打成平手,其實以徒手對付四個使刀高手,能打成平手,已經很不錯了。但他卻愈打愈躁急了,對方四個人,如此難纏,邊上還有一個九頭鳥索寒心俟機而動,尚未出手,何況離火堡高手不在少數,再加上數以百計,身手不弱的堡丁,自己若不求脫身,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心念轉動之際,接連搶攻了數招,但不論你如何搶攻,對方四人此退彼進,以一敵四,永遠有顧此失彼之感,任你右臂如劍,縱橫開闔,沒有稍緩的時間,連想拔劍的機會都沒有。就在他心頭惶急之際,突聽一聲叱喝,一道劍光,像經天長虹般掃了過來。
九頭鳥索寒心忽然警覺,沈喝一聲:「什麽人?」他喝聲未落,但聽接連響起「當」、「當」輕響,四柄鋼刀全被蕩開。這一刹那,四個使刀漢子居然全楞住了。
刀勢乍停,鳳舞雲霄方覺壓力一鬆,突聽耳邊響起一個極輕的聲音道:「你還不快走?」聲音雖輕,但可聽得出是少女的聲音。鳳舞雲霄只覺這聲音極爲耳熟,但卻想不起是誰來,急忙回頭看去,夜色之中,只見來人黑布蒙臉,只有兩個眼睛,在布孔中閃著星星般的光亮。
九頭鳥索寒心瞥見四個手下,給來人一招之間就被制住,心頭猛然一驚,口中陰喝了一聲:「好小子,果然還有幫手。」聲音出口,人已隨聲撲起,朝那蒙面人飛撲過去,人還沒有到,右手一揮,大袖鼓風,直向面門拂去。
鳳舞雲霄擡手抽劍,青霓劍向空揮起,大喝道:「姓索的,在下……」他揮劍攔截,劍才揮起,就聽那少女聲音道:「我會對付他的,你再不快走,等後援趕到,就來不及了。」
但見蒙面人不待索寒心撲到,雙足一點,騰身而上,右手一送,劍光直刺,迎著對方拂出的大袖戳去。雙方身形,都是快逾掣電,身形一發即至,但聽「撲」的一聲,劍光一閃,把索寒心貫注功力,袖堅如鐵的一記「流雲飛袖」,刺了個大窟窿。
索寒心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你……」一個人縱身躍起,身在半空,自然不可能停留得太久,索寒心剛說了一個「你」字,身形就疾然瀉落。
就在他瀉落之際,蒙面人自然也隨著瀉落,但索寒心等到雙腳落地時,忽然發覺自己頭頸上涼冰冰的,捆著一支鋒利森寒的劍尖。自己面前站著一個身形苗條的蒙面人,冷然道:「你什麽呀,是不是要我劍下留情?」
索寒心江湖閱曆,打鬥經驗,何等豐富,身形落地,發覺對方劍尖,居然擱在他頸上,心頭這份震驚,自不待言,立即一吸真氣,迅如飄風,一下滑退出去七八尺遠。哪知對方那支劍尖,擱在他項頸上,就像黏著皮膚一般,你退出去多遠,他就跟著飄進,連身子都原式不變,站在面前。
這時蒙面人又冷冷說道:「索寒心,你最好莫動,刀劍無眼,割斷了喉嚨,可划不來。」
鳳舞雲霄幾乎看得呆了,九頭鳥索寒心的武功,方才那一掌他已經領教過,功力之深,估量自己決不是他的對手,但這蒙面少女居然一下就把劍尖擱到對方項頸之上,索寒心居然連退讓都退讓不開,這女子會是誰呢?
「放心,我還不想殺你。」蒙面少女眼稍一動,發現鳳舞雲霄依然站著沒動,不覺冷聲道:「你還不快走?」聲音雖冷峭,但嬌音猶在,聽來依然十分悅耳。
鳳舞雲霄道:「姑娘……」
蒙面少女道:「不用多說,你快走吧。」索寒心趁和鳳舞雲霄說話之際,左手凝聚功力,正待朝蒙面少女拍去。蒙面少女冷笑道:「索寒心,你不要命了?」索寒心一生生性多疑,對方這蒙面少女武功高深莫測,自己若是發出一掌,仍然不能擺脫對方擱在頸上的長劍,後果就非常嚴重,他衡量當前情勢,只好緩緩的垂下左手。
鳳舞雲霄聽了蒙面少女的話,眼看九頭鳥已被她制住,這就拱拱手道:「多謝姑娘援手,在下那就走了。」說完,轉身飛掠而去。
蒙面少女直等鳳舞雲霄走後,才冷冷的道:「今晚便宜了你。」擱在他頸上的長劍倏然一收,轉身待走,她正要飛身躍起。
索寒心眼見鳳舞雲霄已走的沒有了蹤影,心中對這蒙面少女,真是恨到極點,沒由眼望蒙面少女,森然道:「姑娘且留步。」
蒙面少女冷笑道:「你待如何?」
索寒心道:「姑娘劍術高絕,在下自感不如,但姑娘既敢插手,總不至幹不敢留個萬兒吧‘吧?」
蒙面少女輕哼道:「憑你還不配問我姓名。」「嗆」的一聲,返劍入鞘。
索寒心陰笑道:「好,在下不問姑娘姓名,但姑娘總該取下蒙面黑布來吧?」突然側身欺近,右手一記「赤手縛龍」,五指箕張,疾扣蒙面少女右腕,左手一記「月移花影」,向她蒙面黑布抓去,他這一下雙手齊發,當真快得無以復加。
蒙面少女站著沒動,冷喝道:「找死。」右手擡處,驕起兩根纖纖玉指,迎著索寒心抓來的掌心點出。
索寒心見多識廣,乍見蒙面少女出指點來,口中不覺驚呼一聲:「拈花指。」身形隨著暴退出去,就在這一瞬間,蒙面少女已經翩若驚鴻,走得不知去向。
※※※※※
鳳舞雲霄一路急奔,總算沒有被人發現,翻過圍牆,飄落地面,這裏已是他居住的東院,不由長長的舒了口氣,正打算回轉臥室。突然間,只覺一隻粗壯的手掌,一下搭在自己的肩頭,心頭猛然一驚。耳中同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低喝道:「孩子,快說,老管家是怎麽死的?」
鳳舞雲霄不用問已經聽出了是誰的聲音來了,不由驚喜的道:「師傅,是你老人家來了。」轉過身,正待拜了下去。
屈一怪拄著一根鐵拐,雙目炯炯,一頭亂髮更自無風拂拂自動,一擺手道:「徒兒不用多禮,趕快說,老管家好端端的,是怎麽死的?」
鳳舞雲霄道:「老管家好像是中風死的。」
屈一怪目光逼注,問道:「你相信?」
鳳舞雲霄被問得一怔,說道:「老管家臨終之時,弟子就在他身邊……」
屈一怪問道:「他可有什麽遺言麽?」
鳳舞雲霄還未答話,只聽院外響起了一聲清朗的大笑,說道:「何方高人,夜蒞寒莊,離火某倒是失迎了。」
那是堡主離火雲峰的口音,話聲入耳,離火雲峰高大的人影,已經走了進來。離火雲峰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那正是灰鶴任壽和斷魂刀禇一飛。鳳舞雲霄方自一驚,突聽師傅以「傳音入密」,在自己耳邊說道:「徒兒,記住了,你只說爲師是老管家的朋友,曾在渡口和爲師見過一次就好。」
鳳舞雲霄等離火雲峰走近,立即迎著躬身道:「小侄見過離火伯伯。」
離火雲峰望了屈一怪一眼,含笑問道:「賢侄,這位朋友是什麽人?」
鳳舞雲霄道:「他是老管家的朋友,找老管家來的。」
屈一怪抱抱拳道:「在下屈一怪,尊駕大概就是離火堡主了。」
「不敢。」離火雲峰也略爲抱拳,答禮道:「兄弟正是離火某。」他兩道目光,只是盯著屈一怪,徐徐說道:「兄弟在江湖上浪得虛名,但知名之士,差不多都有個耳聞,屈老哥的大號,兄弟還是今晚第一次聽到。」
屈一怪微曬道:「離火堡主俠名滿天下,結交的都是一方豪傑,知名之士,在下只是個老化子,並非知名之士,離火堡主自然不會聽到過。」
離火雲峰仰首大笑一聲道:「但以離火某看來,老哥決非無名之輩。」
屈一怪抱拳道:「離火堡主誇獎了。」
離火雲峰目中精芒飛閃,一擡手道:「屈老哥請到裏面坐吧。」
屈一怪淡淡一笑道:「離火堡主不用客氣,老化子是找鳳舞義鳳舞管家來的,既然時候不當,在下那就告辭了。」說罷,「篤」的一聲,鐵拐拄地,發出沈重的聲音,轉身移動了一步。
離火雲峰一身功力,何等精湛,只此一聲,就已聽出對方鐵拐十分沈重,從這支鐵拐,就可想見此人功力之高,幾乎不在自己之下,目光異彩連閃,朗笑一聲道:「屈老哥以爲寒莊徒具虛名,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麽?」
屈一怪佝僂著身子,微微一笑道:「離火堡主之意,要在下如何呢?」
離火雲峰道:「今晚敝堡後國傳警,據報有不開眼的賊子,劫走敝堡一名丫頭,兄弟聞訊趕來,卻在這裏遇上了屈老哥,你說這算不算巧合?」
屈一怪目中精芒飛閃,豁然笑道:「離火堡主那是把在下看作劫走貴堡丫頭的喊黨了?」
離火雲峰一手持須,嘿然道:「屈老哥來得突兀,不能不使人起疑。」
鳳舞雲霄眼看離火伯伯和師傅在言語上,就將引起衝突,不由拱手道:「離火伯伯,這位屈師傅確是老管家的朋友,小侄曾在渡口見過他一面。」
離火雲峰道:「賢侄不曾在江湖走動,此事不用多管。」
屈一怪微曬道:「離火堡主之意,可是要把在下留下了?」
離火雲峰道:「兄弟正有此意,要屈留屈老哥幾天,等……」
他這「等」字下面,自然是等敝堡查清楚一類的話,但屈一怪沒待離火雲峰說完,豁然大笑道:「離火堡主留得了老化子麽?」
離火雲峰神色微變,掀須笑道:「兄弟已看出屈老哥身手不凡,但若說敝堡留不下屈老哥,兄弟倒是不敢相信。」
屈一怪洪笑道:「離火堡主那就不妨試試,就會相信了。」
離火雲峰點點頭道:「那很好。」回頭朝灰鶴任壽道:「任師傅,你去接他幾招。」
灰鶴任壽抱抱拳道:「屬下遵命。」舉步走上幾步,再一抱拳,說道:「兄弟任壽,向屈朋友討教。」他雖未擺出架勢來,但這幾步路,就走得鶴立鷙距,步步生根,可以看出他一身功力,十分深厚。
屈一怪鐵拐拄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任朋友原來還是白鶴門的高手,在下倒是失敬了。」鳳舞雲霄心中暗暗佩服,任師傅只走了幾步路,帥博就叫出他的來歷來了。
任壽最討厭人家提起白鶴門,聞言不覺臉色一沈,哼道:「兄弟奉堡主之命,向屈朋友討教拳掌功夫,咱們不必討論出身。」
屈一怪大笑道:「白鶴門名列九大門派,難道辱沒了任朋友不成?」
任壽知道他故意拿白鶴門來諷刺自己,心頭不禁大怒,沈聲道:「屈朋友多說無益,現在你可以出招了。」
屈一怪點頭道:「在下久聞白鶴門爪法天下無敵,今晚有幸,正好一試,來,這地方花架欄杆,佈置幽雅,毀了可惜,咱們到空地上去。」「篤」的一聲,鐵拐拄地,一個人隨著倒飛出去四丈多遠,落在一片草坪中間。
灰鶴任壽口中輕嘯一聲,跟著如鷹隼穿林,飛掠過去,落在屈一怪的對面。鳳舞雲霄眼看任壽飛撲過去的身法,當真有如一頭灰鶴,心中暗道:「他外號叫灰鶴,果然是名不虛傳。」
屈一怪道:「任朋友既然施展出「鶴舞中庭」之勢,怎不出手?」
任壽冷聲道:「兄弟在恭候屈朋友發招。」
「哈哈。」屈一怪洪笑道:「任朋友太客氣了,老化子那就有僭。」話聲出口,又是「篤」的一聲,鐵拐一撐,踏中宮欺身直進,左手一探,使了一招「青龍探爪」,平胸抓出,這一記只是極普通的擒拿手法,毫無出奇之處。
任壽看的暗暗冷笑,左手揮臂一格,右手五指如鈎,直抓肋下。這一抓,五指暗蓄功力,五道勁氣,就已籠罩了屈一怪肋間幾處穴道。你別看屈一怪拄著一支沈重的鐵拐,行動不便,這下只見他身形一閃,落地無聲,一下到了任壽身邊,低笑道:「這就是貴門的白鶴爪了。」任壽聲音入耳,右手反手一掌,橫拍出去。
屈一怪沒避沒讓,左手同樣化爪,疾向任壽手腕刁來。離火雲峰一直注視著屈一怪的手法,直到此時,才暗「哦」一聲,忖道:「他使的是鷹爪功,原來還是老管家鳳舞義的同門。」
轉瞬之間,雙方互相封拆了七八招之多,一個使的是白鶴門的「白鶴爪」,一個使的果然是鷹爪門的擒拿手法「鷹爪功」。兩人同樣五指如爪,但一個以爪攻敵,專取人身要害,一個卻以擒拿爲主,專取關節,抓法各異,變化取敵,也各異其趣。
經過這七八招的搶攻,各無破綻,兩條人影倏地分別退開,相距約半丈,屹立對峙,雙方互相注視,卻並未再立即出手。這一陣工夫,連鳳舞雲霄也看出來了,心中暗暗奇怪:「師博使的怎麽也會是鷹爪門的武功呢7」
場中二人一停之後,又由分而合,爪影漫天,爪風嘶嘯,沒一招不是立可制敵的兇狠手法。三十招之後,旁觀的人已可隱約的看出端倪來,屈一怪使的確是鷹爪門手法,出手把式,精奧多變,「鷹爪功」的威力,更是強極一時。
灰鶴任壽白鶴門的武功,果然也非同小可,尤其身法特別,爪式詭異,但兩人相比之下,他仍然略見遜色。轉眼工夫,兩人又戰了三十余招,依然旗鼓相當,勢均力敵,誰也沒占到誰的上風。屈一怪忽然笑一聲道:「灰鶴任壽,看來也不過如此。」
任壽雖然沒被逼落下風,但已經感到打的十分吃力,聞言不覺忿然道:「屈朋友也未必高明到哪裡去。」兩人口中雖在互相喝叱,但攻拒之勢,卻是毫不鬆懈,兩句話的時間,就各自搶攻了四五招之多。
離火雲峰一手拈著黑須,只是靜靜的觀戰,他武功閱曆,何等老到,這一陣工夫下來,已然看出灰鶴任壽幾乎已把一身所學,全施展出來了。屈一怪雖然右腿已殘,功力似極深厚,對付灰鶴,遊刃有餘,他和灰鶴周旋了六十招之多,實是有意深藏不露了。一念及此,不覺呵呵一笑道:「任師傅小心,屈老哥只怕尚有絕藝不曾施展呢。」
屈一怪大笑道:「離火堡主太擡舉我老化子了。」身子倏然一個輕旋,左手突出,一掌拍在任壽右肩之上。他這一掌出手極輕,但拍上任壽肩頭之際,好似卷起了一陣輕微的旋風,任壽只覺一陣天族地轉,一個人身不由己,被拍得打了一個旋轉,哪裡還想站立得穩,一下摔出了七八尺遠,一跤跌坐在草地之上。
屈一怪一掌出手,並未追擊,只是拄著鐵拐,雙手抱了下幸,洪聲道:「承讓,承讓,老化子多有得罪了。」他這一掌,只有鳳舞雲霄認得是師傅教自己的「迴身八掌」中的一招。
離火雲峰一生見多識廣,但屈一怪這一掌是如何出手的,連地也沒有看得清楚,一時不禁臉色微微一變。斷魂刀禇一飛大喝一聲,從斜刺裏飛掠出去,一下搶到屈一怪面前,喝道:「屈朋友,諸某也想討教幾招。」
屈一怪倚拐而立,微笑道:「老化子打得一身是汗,你老哥可是想撿便宜?」
斷魂刀禇一飛嗔目喝道:「少廢話,你準備了。」「嗆」的一聲,寒光一閃,抽出一架青光閃閃的厚背撲刀來。
屈一怪看了他撲刀一眼,回道:「你老哥要動兵刃?」
禇一飛道:「不錯。」
屈一怪道:「老哥可知在下還有一個外號麽?」
禇一飛道:「屈朋友說出來聽聽看?」
屈一怪道:「在下別人稱我爲屈一怪,因爲在下只有一拐,它是用來代步的,若是和人動兵刃的話……」他拖長語氣,竟然沒有往下說去。
禇一飛等著他說下去,但卻久久不見下文,忍不住問道:「和人動兵刃,又是怎樣?」
屈一怪笑道:「鐵拐既是老化子代步用的,拿它當兵刃刀用,自然不能用得太久,因此在下……嘿嘿,最多只能奉陪一招。」
「一招。」禇一飛冷笑一聲,輕蔑的說道:「此話怎說?」
屈一怪鐵拐拄地,悠閒的道:「速戰速決,一招勝負。」
禇一飛道:「你能在一招之間,決定勝負麽?」
屈一怪大笑道:「老化子若是一招之間,不能決定勝負,江湖上還有人叫我屈一拐麽?」
禇一飛作色道:「好狂的口氣。」
「一點也不狂。」屈一怪笑道:「閣下試過屈某一拐,就知道了。」
禇一飛洪笑道:「禇某當然要試。」話聲未落,身形倏然一矮,手中撲刀一招「秋風掃葉」,刀光如練,橫掃屈一怪左足,出手之快,幾乎只是眨下眼的工夫。
屈一怪既未向上縱起,也沒有躲閃,看去動也沒動,刀光已經貼地掃過,好像他並無雙腳,連鐵拐也沒拄在地上一般。禇一飛出身地趟門,「地趟刀法」專攻下盤,一刀出手,就連綿不斷,一口氣可以劈上四十九刀,豈會只此一刀就算?
因此遇上地趟門的人,就算你輕功再好,善於躍騰,縱然讓你避過第一刀,也決避不過一刀後面的四十八刀,除非你一直停在空中,等他劈完了四十九刀再下來了。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人非飛鳥,就是飛鳥也不能老停在空中不動。
諸一飛當然不在乎他避開第一刀,口中冷笑一聲,刀風雀霍,一刀快過一刀,宛如浪潮一般,在一丈方圓之內,距地面三尺光景,儘是他的滾滾刀光。屈一怪當然不能退出這一丈方圓以外,否則就不叫比試了。他當然也不可能老吸著氣,把身子提升到三尺以上,不下來,就算他輕功再好,手中一支鐵拐就有幾十斤重。
鳳舞雲霄看過斷魂刀禇一飛教天龍武士的「地趟刀」,這時眼看禇一飛使出「地趟刀」來,不禁暗暗地替師傅擔心。就在豬一飛刀法越使越快之際,大家耳朵之中,都可以聽到屈一怪鐵拐落地發出的「篤」、「篤」之聲,刀光愈劈愈快,「篤」、「篤」之聲,也隨著愈落愈快。
這就是說屈一怪並未浮在空中,他仍然要落到地上來,只是他在滾滾刀光之中,拄著鐵拐,以縱跳如飛,來閃避貼地橫掃的刀光。這可並不簡單,因爲他必須看清楚刀光剛掃過他才能落地,但等你刀光再掃來的時候,他又縱身躍起。
試想禇一飛的「地趟刀」,快得比閃電還快還急,你要正好在這一絲空隙間落足再起,又豈是尋常人所能辦得到的?刀光如飛,「篤」「篤」之聲密如連珠,這就是說禇一飛運刀雖快,卻沒有一刀能砍上屈一怪。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禇一飛一口氣少說也劈出了三十來刀。
只聽屈一怪大聲叫道:「老哥你到底要劈多少刀才算完?老化子一拐還沒使呢。」
斷魂刀禇一飛使得性起,口中沈聲道:「姓屈的,有本領只管使出來,儘是這般躲躲閃閃,算得了什麽?」
「好。」屈一怪道:「那你就接著了。」突然間,爆出「當」的一聲金鐵交鳴的大震,黑夜之中,也同時飛起一串火花。那是和禇一飛的厚背撲刀交擊上了,大家仍然沒看清屈一怪這一記鐵拐是如何出手的?但在金鐵交鳴聲中,只見一道刀光突然沖天而起,禇一飛的撲刀脫手了,一下飛起三丈多高,又是「當」的一聲,落到數丈開外。
屈一怪依然拄著鐵拐,生似沒和人交過手一樣,站在原地上,含笑道:「在下屈一拐這外號,還算不錯吧?」斷魂刀諸一飛兵刃已經脫手,自知不是對方敵手,只是狠毒的哼了一聲,自顧自去撿他震出去的撲刀。
離火雲峰目中精芒連閃,呵呵一笑,拱手道:「屈老哥果然身手高明之至,兄弟今晚得識高人,至感榮幸,屈老哥可否稍留,屈駕書房一敘如何?」他忽然前倔後恭,大有寵絡之意。
屈一怪得意的一笑,洪聲道:「離火堡主現在相信了吧?」
離火雲峰大笑道:「兄弟早已看出屈老哥身手不凡,只是要他們一試而已。」
屈一怪道:「那麽堡主之意………」
離火雲峰含笑拱手道:「離火某最敬重的就是江湖奇才異能之士,屈老哥如不嫌棄,就請在敞堡稍事盤桓,容離火某請益。」
屈一怪道:「離火堡主太客氣了,你是要屈某留下來?」
離火雲峰謙恭的道:「兄弟正有此意,兄弟想留下屈老哥,談談武林大勢……」
屈一怪笑了笑道:「屈某粗人,離火堡主有什麽見教,但請明說,談什麽武林大勢,老化子可不大清楚。」這話十分率直,言如其人。
離火雲峰臉上現出誠懇之色,拱拱手道:「屈老哥快人快語,兄弟也是爽快的人,這樣吧,兄弟對屈老哥十分敬仰,想請屈老哥暫時屈就敝堡總教頭之職,月致俸金三千兩,不知屈老哥意下如何?」每月有三千兩白銀的俸金,這比跟皇帝老子當宰相還高得多。
屈一怪似乎有些動心,略爲沈吟,問道:「離火堡主要在下暫時屈就貴堡總教頭,這暫時二字,是不是只是臨時工作?」
離火雲峰道:「屈老哥不欲暫時,如要正名,小弟也可考慮。」
「不用了。」屈一怪沈笑道:「在下先想聽聽堡主的意思。」他急於想知道有三千兩白銀一個月的工作,究竟如何?
離火雲峰微微一笑道:「況弟說的暫時,是指暫且請屈老哥屈就敝堡總教頭,等過了相當時日,可能有更佳的機會……」
屈一怪目光如炬,露出貪婪之色,探首問道:「月俸比三千兩還高麽?」
離火雲峰笑道:「自然要高得多了。」
屈一怪問道:「那是什麽工作?」
離火雲峰淡淡一笑道:「屈老哥不用多問,到時自知。」
屈一怪略爲俯首沈思,欣然道:「在下幹了。」鳳舞雲霄想不到師傅竟是個貪圖金錢的人,但繼而一想,師傅是個窮化子,窮了一輩子,有人請他當總教頭,月俸三千兩,也算是熬出頭來了,這有何不對?
離火雲峰大喜過望,說道:「好,好,屈老哥從現在起,就是敝堡的總教頭了,任師傅、諸師傅,你們不打不成相識,就陪屈老哥到賓舍休息去吧。」
屈一怪連忙搖手道:「堡主不用客氣,在下今晚住在一處破廟裏,還有些隨身東西,留在那裏,明日一早再來貴堡就職吧2」
離火雲峰點點頭笑道:「如此也好,明日一早,兄弟恭候屈老哥大駕了。」
屈一怪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了。」說罷,口中發出一聲大笑,一道人影,隨著笑聲沖天飛起,眨個眼的工夫,但聽笑聲搖曳,已經去得甚遠。
離火雲峰右手一揮,但見左首牆頭,同時飛起兩道人影,疾如流星,一閃而逝。鳳舞雲霄心中暗道:「原來離火伯伯在牆頭上早已埋伏了人,他們一定是追蹤師傅去的了。」他對師傅的武功,已經有了極大的信心,當然不會替師傅擔心,他心中啼咕的卻是師傅答應離火伯伯擔任離火堡總教頭的事。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矛盾,他自己住在離火堡,而且離火伯伯又對他視如子侄,但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師傅不該當離火堡總教頭的,有什麽不對,他也說不出來,只是覺得大大的不妥罷了。在他心裏,總覺得離火堡總教頭不該是正人君子幹的,這也許是受了紫玉的影響吧?紫玉說過灰鶴任壽是白鶴門的逐徒,他和斷魂刀諸一飛,都是江湖黑道的凶人。他們都當了教頭,物以類聚,名門正派中人,還有誰肯幹總教頭?
離火雲峰說服了屈一怪,似是甚爲高興,一手拍著鳳舞雲霄的肩膀,含笑問道:「賢侄,今晚你怎麽發現屈一怪的?」
鳳舞雲霄方才看到牆頭飛起的兩條人影,不知他們是跟隨離火伯伯來的?還是早就埋伏在牆頭的?因此回頭道:「小侄本已睡了,睡夢之中,忽然聽到一陣哨子,小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就縱身上牆,想聽聽方向,哪知就在小侄縱上牆頭,哨聲忽然停了,再也聽不到什麽?小侄只好回來,就在走近花架之際,卻被屈師傅一把抓住肩頭,問老管家的下落……」
離火雲峰道:「你本來就認識他?」
「不認識。」鳳舞雲霄道:「小侄只是在渡口見過他一次,老管家要小侄稱呼他屈師傅。」
「唔。」離火雲峰口中唔著,忽然回頭道:「金管事。」一名青衫漢子急忙答應一聲,趨了過來。
離火雲峰一手捋須,說道:「老夫已經來了半天,怎麽不見在這裏伺候的使女?」
金管事忙道:「丫頭們也許是睡熟了,屬下這就去叫她起來。」說罷,急匆匆的往屋中奔去。
離火雲峰舉步走入起居室,鳳舞雲霄也跟著走入,早有一名堡丁迅快的在屋中點起燈火。過了好一會,才見金管事扶著一個頭髮披散,衣衫淩亂的少女,從屋後走了出來。離火雲峰坐在上首一張椅中,目光一注,問道:「金管事,這是怎麽一回事?」
那狼狽的青衣少女正是紫玉,這時已走到離火雲峰的面前,外的跪了下去,說道:「小婢叩見堡主,小婢該死……」
金管事同時躬著身道:「回堡主,紫玉是著了人家的道,是小的從床下找到的,她手腳被捆,嘴裏也塞著破布……」
鳳舞雲霄看得心頭暗暗一驚,忖道:「她是什麽時候被人制住的呢?」
離火雲峰目中神芒飛閃,擺了下手,命他住口,一面朝紫玉問道:「你叫紫玉?」
紫玉跪在地上道:「是。」
離火雲峰道:「你是什麽時候被人制住的?」
紫玉想了想才道:「回堡主,小婢也記不清了,好像是……前天早晨……」
「前天?」離火雲峰轉過頭來,朝鳳舞雲霄道:「賢侄,這兩天,沒人伺候你麽?」
鳳舞雲霄也大感意外,迅速忖道:「如此說來,那前晚負傷,和今晚帶自己去救如玉的紫玉,都不是真的紫玉了。」一臉驚異的道:「有的,這兩天替小侄沏茶,裝飯的,明明就是紫玉。」
「晤。」離火雲峰一手持須,點頭道:「老夫知道了,好,紫玉,你起來。」紫玉俯首應「是」,緩慢而艱難的從地上站起。
鳳舞雲霄故意流露出意外之色,問道:「離火伯伯,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離火雲峰一手捋須,微微笑道:「這自然是有人制住紫玉,冒名頂替的了。」接著朝紫玉一揮手道:「你去休息吧。」
紫玉躬躬身道:「多謝堡主,小婢告退。」
鳳舞雲霄故作不解,又問道:「那爲什麽呢?」
離火雲峰含笑道:「賢侄年紀還輕,江湖上的事,你還不懂。」站起身道:「時間不早,賢侄也可以休息了。」舉步往外行去。
※※※※※
鳳舞雲霄一直送到院門,方始回轉,跨進起居室,一手端起燭臺,走近房門,推門而入,突覺一股輕風,把手中燭火吹熄。鳳舞雲霄練過幾年玄門內功,自然立時分辨得出這股輕風,並非天風,而是發自一個內功相當精純的人的掌風,他故意把掌風發得很輕,所以極像天風!心念迅速一動,立即後退半步,沈聲喝道:「什麽人?」
他本可目能夜視,但燭火驟熄,等於由亮處走入暗處,一時之間,目光未能適應過來,所以看不到對方人影。只聽房中人低聲說道:「徒兒,是爲師。」
鳳舞雲霄聽出果然是師傅的聲音,不覺驚喜的道:「是師傅。」急忙走入房中,正待取火點起燈燭。
屈一怪低聲道:「徒兒,不可點燈,咱們就這樣說話,免得有人注意。」鳳舞雲霄應聲「是」,就把熄去的燭臺放到桌上。
這一瞬間,他目光已經恢復過來,果見師傅坐在臨窗一把椅子上,這就走了過去。屈一怪伸手指指他旁邊一張椅子,說道:「徒兒,你也坐下來,爲師有話問你。」
鳳舞雲霄依言坐下,問道:「師傅要問什麽?」
屈一怪道:「爲師要問的,老管家究竟如何死的?」
鳳舞雲霄驚異的擡眼望望師傅,說道:「老管家確是中風死的,那天晚上多喝了幾杯酒,吐得很厲害,後來就死了。」
「吐得很厲害?」屈一怪目中射出了光芒,問道:「你把當時情景,詳細說給爲師聽聽,不可有一點遺漏。」
鳳舞雲霄就把那天晚上,自己已經睡了,如玉前來敲門說起,等自己趕去,老管家已經不能說話,後來如玉偷偷告訴自己,老管家要她轉告,此地不可久留,要自己去金陵找盛記鏢局總鏢頭盛錦堂,一字不漏,說了一遍。
屈一怪道:「那如玉沒把這些話告訴翟總管麽?」
「沒有。」鳳舞雲霄道:「如玉爲了這件事,還給翟總管關禁起來,拷打得遍體鱗傷呢。」
「唔,果然不出爲師所料。」屈一怪一手摸著他連鬢虯髯,說道:「你和老管家到離火堡這幾天之中,不論看到、聽到、或遇到的什麽人。什麽事,仔細說給爲師聽聽。」
鳳舞雲霄聽得暗暗奇怪,只得把自己和老管家初到離火堡,當晚翟總管替自己兩人接風,老管家和翟總管談得極爲投機。屈一怪似是極爲注意,問道:「他們談些什麽,你還記得麽?」
鳳舞雲霄想了想,就把當晚兩人說的話,大概說了一遍,接著說到離火伯伯回堡,老管家一再囑咐見了離火伯伯,就說要到金陵,後來離火伯伯也點頭同意。說話之間,因有峨嵋青雲道長來訪,自己和老管家就辭了出來,在走廊上如何遇上一名堡丁,他和從前的鄰居王老實生得十分相似。老管家問了他幾句,也就放他走了,回到東院,老管家好像有著很重大的心事,後來晚上他就中風了。
屈一怪雙拳緊握,臉上似有切齒之色,問道:「你如何會知道如玉被翟總管拷打之事?」鳳舞雲霄接著又將老管家死後,如玉換了紫玉來,以及自己聽到紫玉和人說話,約定二更行事,自己爲了好奇,悄悄跟去,如何看到姜子貞和索寒心動手,自己如何一掌擊退索寒心,救回紫玉。
只是把替紫玉解衣起針之事略過,說是她自己取出吸鐵石,吸出肩頭梅花針,接著是今晚初更紫玉引著自己去救如玉,自己如何把如玉送到慈雲庵才回來,直到方才金管事找來紫玉,竟是有人假冒了她的事,一口氣說了出來。
屈一怪沈哼一聲道:「這老賊果然另有圖謀。」
鳳舞雲霄道:「師傅,你說什麽?」
「沒有什麽。」屈一怪叮嚀道:「聽你所說,離火堡中,似乎在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這些事情都和你無關,差幸你去救如玉之事,正好有人假冒紫玉,可以替你把事情攬去,以後不可夜出,也不可再向人提及,如今爲師答應了離火堡主擔任總教頭,有什麽事,爲師的自會來告訴你的,千萬不可輕舉妄動,起了離火堡主對你的疑心。」
鳳舞雲霄道:「弟子知道。」忽然擡頭道:「師傅,你老人家真的要擔任這裏的總教頭麽?」
屈一怪自然聽得出徒兒的口氣,微微一笑道:「徒兒,你日後自知,唔,爲師要走了。」站起身,往外就走。
※※※※※
這時離火堡的書房裏,燈光通明,兩名一身青色勁裝腰佩鋼刀的堡丁,站在書房門口,一動山不動,守衛森嚴。書房裏,兩名一身青色衣裙的使女,卻像兩朵輕雲,忙著伺候茶水。
居中坐的正是堡主離火雲峰。他左首一把椅上坐著一個頭頂道髯,一身青衣道袍,貌相清朗有神,黑須飄胸的道人,看年齡當在四十有餘,五十不到,正是峨嵋派掌門人青雲道長,他出掌峨嵋門戶,至今還不到十年。青雲道長下首,則是面容深沈的九頭鳥索寒心。
離火堡主右首,則是一個身穿青布大褂的老者,紫臉濃髯,年在六旬以上,他是峨嵋派名宿人稱紫面神的婁樹棠,算來還是青雲道長的師兄,他下首則是金毛吼姜子貞、流星樊同和婁樹棠的門人呂秀。這幾位客人,幾乎清一色都是峨嵋派的人。
只聽離火雲峰爽朗的笑道:「能得道長千金一諾,允與敝堡合作,兄弟深感榮幸,今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道長何須客氣?」
青雲道長稽首道:「堡主正直無私,俠名滿天下,能夠出任盟主,乃是江湖武林之福,貧道自當竭誠擁護。」
婁樹棠道:「此事掌門人還得先和華山商掌門人,武當玉清道長,有個磋商,如能有三派出面,聯名推薦,則在中秋黃山大會上,可獲順利通過了。」
青雲道長道:「師兄說得極是,小弟預定明日起程,前往金陵,目前商道兄正在金陵,下榻盛記鏢局,先和他談妥了,再去武當一行。」
離火雲峰拱手道:「兄弟那就有勞道兄了。」
婁樹棠朝金毛吼姜子貞道:「姜師弟、樊師弟可隨掌門人先回金陵去,愚兄和八卦門封道長,相交數十年,順道去看看他地許要稍晚幾日才回來。」金毛吼姜子貞欠身應是。
離火雲峰呵呵一笑道:「婁老哥這般支援,真是難得得很,兄弟總算沒白交婁老哥這個朋友。」
婁樹棠大笑道:「堡主望重武林,這是名至實歸,兄弟只是略盡棉薄而已。」
青雲道長適時站起,稽首道:「堡主如若別無見教,夜色已深,貧道告退了。」他這一站起,婁樹棠等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離火雲峰連忙站起拱拱手道:「道見諸位正該去休息了,索總管,你代老夫送青雲道長、婁老哥諸位,至賓舍去吧。」九頭鳥索寒心應了聲「是」,趨前一步,陪同青雲道長等人走出書房。
離火雲峰親自送到書房門口,才行回轉,剛在椅上坐下,從門口走入灰鶴任壽,斷魂刀諸一飛二人,一齊拱手,口稱:「堡主。」
離火雲峰含笑擡頭道:「任兄、諸兄請坐,方才對屈一怪之事,不知二位有何高見?」任壽、請一飛在下首椅上坐下。
任壽欠身道:「堡主垂詢,屬下正有一事,想跟堡主報告。」
離火雲峰道:「任兄請說。」
任壽道:「屬下覺得屈一怪一身武功,如此高強,江湖上卻名不見經傳,似乎有悻常情。」
離火雲峰手持黑須笑了笑道:「任兄之意,他是改名換姓,投到咱們這裏來的了?」
任壽道:「屬下正有此意。」
離火雲峰呵呵一笑道:「老夫用人惟才,即使他別有所圖,老夫也並不在乎。」
任壽老臉一紅,俯首道:「堡主神武,自然不虞他有詐,屬下只是提供堡主參考罷了。」
離火雲峰和藹的一笑,說道:「二位是老夫心腹,此事老夫自有安排……」剛說到這裏,只聽門外有人說道:「啓稟堡主,孫國彪、馬全義求見。」
離火雲峰道:「叫他們進來。」
接著只見兩個一身黑衣的漢子走了進來,一齊抱拳道:「屬下孫國彪、馬全義見過堡主。」離火雲峰一擺手,含笑道:「你們可曾看到他落腳何處麽?」
孫國彪面貌白皙,中等身材,向上抱抱拳道:「回堡主,屬下慚愧,那廝一身輕功,已有登峰造極之境,屬下二人用盡全力,追出一裏之外,已和他落後甚遠,看他明明走進了一處樹林,但屬下追到,已經不見他的影子,在附近搜索了一遍,也毫無蹤影,只好回來向堡主領罪。」原來他們兩人,就是追蹤屈一怪去的。
離火雲峰呵呵一笑道:「你們二人,一個外號草上飛,一個外號天馬是本堡武師中輕功最高之人,今晚卻遇上了高人。」
孫國彪、馬全義二人臉色發白,躬身道:「屬下該死……」
離火雲峰笑了笑道:「好在他已經是本堡總教頭,你們輸給總教頭,也不算丟人之事,好好地去休息吧。」
二人如釋重負,躬躬身道:「多謝堡主。」一齊轉身退了出去。接著但見青影一閃,九頭鳥索寒心悄無聲的走了進來。
任壽、諸一飛立即站起身,拱手道:「索總管。」只要看他二人對索寒心態度恭敬,可見這九頭鳥在離火堡的身份相當高了。
索寒心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朝二人點點頭道:「你們請坐。」
離火雲峰望著索寒心,問道:「索總管可是還有事嗎?」
「有。」索寒心臉上笑容已經斂去,徐徐走近,在堡主右首一張椅上坐下,才擡頭道:「今晚園中發生之事,堡主大概還不大清楚吧?」
離火雲峰哦了一聲,答道:「正要和你商量。」他對索寒心,口氣似乎說得特別客氣,由此可見索寒心在堡主面前,份量如何重了。
索寒心面情凝重,徐徐說道:「今晚第一件事,是如玉被人劫走,此人一路向西北奔行……」
離火雲峰一怔道:「你是說他向西北方向逃逸?」
索寒心道:「是的,此人一路上出手甚重,連傷了幾名巡夜堡丁,但他劫走如玉,只是調虎離山之計。」
離火雲峰驚異的道:「此人還有同伴?」
索寒心道:「是的,因爲他一路奔行,引起堡丁哨聲傳警,其實只是他們的計劃而已,另外有人卻在此時悄悄潛入延月樓。」原來鳳舞雲霄背了如玉,朝西北方向奔行,紫玉沒和他一起走,是去了延月樓。
離火雲峰微笑道:「他們計劃是營救青雲道長來的,但他們焉知青雲道長已經歸順了本堡?」歸順,那是說青雲道長已經投降了。
索寒心詭然一笑道:「此人本系前晚和姜子貞一路,但今晚他潛入延月樓,卻遭到姜子貞和流星樊同的截擊,使他驚惶逸去,只可惜屬下率人循哨聲追查敵蹤,未曾把此人截下。」紫玉和姜子貞、樊同本是一路之人,今晚紫玉進入延月樓,卻遭到妻子貞和樊同的截擊,顯然其中大有文章,這一段卻借索寒心口中敘出。
離火雲峰道:「那劫走如玉的人呢?」
索寒心道:「進入了慈雲庵。」
離火雲峰神色一變,問道:「此話當真?」
索寒心冷漠的道:「是屬下親自追去,只可惜遲了一步,沒有把他截下,他已經越牆而入。」
離火雲峰沈吟著,問道:「後來呢?」
索寒心道:「屬下料定他會從庵後逸走,故而率人埋伏庵後牆外,約莫二更光景那人果然從庵後越牆而出……」
離火雲峰一手持須,問道:「你看清此人是誰麽?」
索寒心道:「今晚星月無光,夜色幽暗,屬下無法看清此人面貌,不過據屬下看他舉止,年事似乎極輕,一身武功卻極爲可觀。」離火雲峰目中神光一動,但卻沒有開口。
索寒心續道:「那時他已被屬下四名刀手困住,不料突然出現一個蒙面女子,一招之間,就把四名刀手的單刀蕩開,制住了他們的穴道。」
離火雲峰動容道:「此女能在一招之間,制住四名刀手,劍法之高,已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了。」
索寒心道:「屬下看得大怒,縱身撲去……」他說到這裏,口氣忽然一頓,擡目問道:「堡主可知她對屬下撲去,使了一招什麽武功麽?」
離火雲峰微笑道:「索總管一定遇上了某種獨門功夫。」
「是的。」索寒心陰森一笑,說道:「她使的是「拈花指」。」
離火雲峰面色變得灰白,說道:「你說會是小女?」
索寒心陰側側的道:「只有堡主令媛,是九華老尼的記名弟子。」「拈花指」正是九華老尼的獨門佛門神功。
離火雲峰似有未信,微微搖頭道:「小女雖是神尼弟子,但也只是記名而已,從未跟神尼練過功夫,她不可能會「拈花指」。」
索寒心道:「就算不是令媛,也一定和令媛有關的了。」
「晤。」離火雲峰點著頭,徐徐說道:「此事老夫把小女叫來,一問便知。」
索寒心道:「那倒不急,依屬下看,令媛只怕不會把真相告訴堡主,堡主不妨過上一、二天,再去把何姥姥叫來,問何姥姥豈不勝過問令媛麽?」
離火雲峰呵呵一笑道:「索總管說得不錯,老夫沒想到這一層。」說到這裏口氣一轉,說道:「老夫有一件事,正要和索總管相商。」
索寒心忙道:「堡主請說。」
離火雲峰道:「老夫今晚發現了一個絕頂的高手,此人名屈一怪,老夫許以重金,已經聘他爲本堡總教頭。」
「屈一怪?」索寒心微微攢了下眉,說道:「屬下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麽一個人。」
離火雲峰得意一笑道:「不錯,江湖上從未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但他一身武功,確實高明得很。」
索寒心望望離火雲峰,問道:「堡主之意,是要把此人收爲己用了?」「收爲己用」這四個字,就大有文章,讀者不可不注意。
離火雲峰大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索寒心皮笑肉不笑的道:「此事好辦。」
離火雲峰道:「屈一怪定明日一早,就前來本堡到差,老夫想在明日中午,給他接風,順便也給大家引見。」
索寒心點點頭道:「屬下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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