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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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媚者無疆(完)作者:半明半寐  
  本主題由 aaa5555xxx 於 2021-11-17 19:56 移動 
 
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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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者無疆(完)作者:半明半寐

作者:半明半寐


  文案:

  用身體丈量世界,有男人的地方就是她的樂土——媚者無疆

                 引

  駱雪在流蘇帳裏呆坐,清楚聽到房門之外自己的身價被一次次抬高。

  「一千兩!」最終一個聲音響起,滿堂頓時寂靜。

  老鴇的幹笑聲隨後響起,喜出望外的宣布成交。

  駱雪于是清楚知道了自己的價錢。一千兩,她的初夜被賣了個這麽齊整的價
錢。

  這個結果她不是不能接受,窮途末路卻又標致的女子,多的是她這種結局。

  可是門被推開時她發現手心還是握了一把汗,上下唇還是止不住顫抖。

  「妳叫駱雪是嗎?」還不曾看清楚樣貌那人已經立在了她跟前,抬起她下巴,
眼裏似乎有把利尺正把她上下比量。

  駱雪回了聲我是,同時抬了抬眼,一雙眸子漆黑幽深猶如子夜。

  那人點點頭開口:「果然是值這個價錢,我們四個有陣子沒遇到這麽好的貨
色了。」

  駱雪一驚,才高聲跟著重復了句「四個?」,眼睛已經被那人拿黑色綢緞蒙
了個結實。

  門外這時涌進來另叁個人,一色的身形高大形容俊秀,沒半點淫賊相。

  駱雪眼前一片漆黑,聽到周遭細碎的腳步,不由得將身子往裏瑟縮,臉上血
色也褪了個幹凈,尖下巴因此顯得益發楚楚可憐。

  那四個人還是沉默,其中一個人拿扇子去挑駱雪衣衫,觸了觸她飽滿堅挺的
胸部。

  「的確是好貨色。」那人低聲評價,伸出雙手一把扯落她上身肚兜,拿扇柄
在乳尖上輕輕厮磨:「沒曾承過雨露卻又這麽豐滿。」

  心底裏涌過一絲麻酥的快感,駱雪張了張嘴,又趕緊咬住下唇克制住那聲呻
吟。

  那人低笑了聲,彎下腰一口含住她乳尖,先是舌尖不住逗弄,等到駱雪把持
不住了卻是一口咬下,惡狠狠幾乎咬出了血。

  駱雪張口驚叫,下面裙擺卻被人一把掀開,褻褲被扯落身體裏面探進來兩根
手指。

  「又幹又緊妳難免要受苦。」下面那人搖頭,一副憐花惜玉的腔調,卻捉住
自家漲紫的男根一下挺入,堅挺穿越緊抱的花穴,如利劍前行毫不憐惜。

  駱雪倒吸了口氣,兩樣痛楚一起上來扼住了她呼吸,她在眼前的黑暗裏沉浮,
頓時汗如雨下打濕了胸膛。

  這樣的她看來的確是象沾露的梨花,純潔而卻罪惡,濕濡濡頓時撩燒起了另
外兩人的慾望。

  「妳們最好換個地方也給我個方便。」其中一人發聲,嗓音慵懶但語氣卻是
不耐。

  駱雪裙下那人嗤笑了聲,抱住駱雪坐上一條長凳,要她分開雙腿騎坐,而後
男根又是毫不憐惜一直穿插到她身體深處。

  駱雪艱難呼吸,雙手不自覺掐入了跟前這人皮肉,痛極卻呼喊不出,以為世
上最大的苦楚就不過如此。

  凳上鮮血淋灕而落,那是她的處子血,卻因為眼前這場景而顯得分外猙獰罪
惡。

  身後這時有人撩起了她裙子後擺,高高撩起,拿手指沾上鮮血緩緩推入她後
庭。

  駱雪發出一聲尖嘯,如驚鳥墜空般絕望凄厲,使出了平生力氣掙扎,換來的
卻是那人更無情的穿刺,那昂長男根對準後庭的穿刺,和身體裏另一個男根僅僅
隔了一層薄薄皮肉,彼此呼應還一進一出頗有節律。

  駱雪垂頭,已經沒有力氣尖叫衹能深深呼吸,想向呼吸借力忍受痛楚。

  時間在這刻凝滯了,她迷迷蒙蒙覺得又有東西塞進她嘴巴,在裏面進出好像
永無休止,最後一股咸腥噴涌而出,淋淋灕灕落了她滿嘴。

  之後就是重復了,四個人換位子重復動作,進出穿刺握住她的腰,好像要把
她攔腰折為兩斷。

  自始至終她沒有絲毫快感,沒有,有的衹是無邊無際好像永不會結束的痛苦。

  那一夜她感覺自己飛速成長,從畏懼到心如死灰,所有希望一起破了個幹凈,
到最後反而就不再害怕。

  最終那四個人離開時她甚至扯落黑布,抬起頭在血泊裏將他們一一打量了個
清楚。

  那一刻她眼眸雪亮,如絲媚眼裏有一團光在燃燒,堅定犀利一直燒到她心深
處去。

  「不能死,無論如何不能死。」她掐住手掌命令自己:「我還衹得十六歲,
還沒過過好日子可不能就這麽死了。」

  那些性格裏的堅定又回來了,十六年裏,面對繼母回護弟弟磨煉出來的堅定。

  「不能死,無論如何不能死。」七天後她高燒不退,最終被老鴇一張涼席裹
了扔到亂墳崗時她仍這麽命令自己,兩衹露在涼席外面的眼睛閃著悲涼而卻凄厲
的光。

  一雙腳在她跟前停下,是雙女子的腳,穿了厚底鹿皮軟靴,靴上面繡著一片
綠葉。

  她抬頭往上看去,最先看見一把紅傘,大紅色的油紙傘面卻配了枝翠竹柄,
說不出的妖異。

  傘上大雪簌簌而下,那傘下的人被紅傘雪光映襯,更是媚中見媚,風流處益
發風流。

  駱雪被迷了眼,想開口卻意識渙散,連一個字也發不出聲。

  那女子蹲下身子撫住了她臉孔,手是那麽滑膩柔軟,仿佛一片花瓣掃過。

  「我知道妳要我救妳。」那女子開口,聲音婉轉柔媚更是勾人魂魄:「妳放
心我會救妳,妳不應該這麽死了,白白辜負這一身好皮囊。」

  駱雪眨了眨眼,覺得無限困頓終于睡了過去。

  依稀中覺得有人在替她暖身,一雙柔軟溫存的手,帶著熱意推過她身體,最
終卻停在她私處,挑撥揉捏逗弄的她夢裏也呻吟出聲。

  駱雪醒了,覺得下身濕意難當身體裏開始燒起一把火焰。

  那人手下動作更快了,按住她花芯不斷揉搓,一衹手又按上她乳尖,跟隨節
奏不斷撫摸輕按。

  駱雪嚶嚀了聲,覺得一把火騰空而起將她身心俱焚,可又偏偏纏綿快活讓她
如上雲巔。

  花穴裏愛液汩汩而下,她弓起身子感覺到裏面正在一陣陣緊縮,終于是第一
次體嘗到了快感高潮。

  她側頭,看見身旁正在侍弄自己的是個清瘦男子,低了頭眉目清秀。

  見她醒轉那男子躬身後退,幾乎沒有腳步聲,衹有白袍掃過地面的細微聲響。

  房內再沒有第二個人,駱雪勉強起身打量,衹看見自己赤身裸體躺在一張軟
塌上,塌上鋪滿白色毛皮,而房的當中有一衹火盆正烈烈燃燒。

  除此之外房間唯一的裝飾就是一把油紙傘。

  一把紅傘面翠竹柄的油紙傘,斜斜靠在墻壁,色彩濃烈而怪異,象有說不盡
的風情和故事。

             第一卷衹影向誰去

  第一章。鬼門(上)

  一過了很久駱雪才挪到房門口,蜷著赤裸身子往外打量。

  外頭是個回字形院落,院中間假山上堆滿了積雪,而不遠處一株臘梅開的正
烈。

  沒有人影沒有聲響,滿院衹有暗香浮動,這情形未免有些詭異。

  駱雪整個人往裏縮了縮,吃不消外頭的寒意。

  身後這時有人拍了拍她肩膀,一衹塗了鮮紅蔻丹的手突然搭在她肩頭,駱雪
不由嚇了老大一跳。

  「我嚇著妳了嗎?」來人吃吃笑:「妳是不是覺得我們這裏的人都像鬼,走
路半點聲音沒有的。」

  駱雪回頭,認出這位就是先前在亂墳崗救她的女子,連忙點了頭表示感謝。

  女子不笑了,拿起手裏風裘裹住她赤裸身子,又牽起她手:「我叫晚香,現
在妳跟我去見門主。」

  駱雪有些吃驚,但還是沉住氣赤腳跟在她身後。

  穿過游廊穿出院落,院外原來還有院,一色的白墻黛瓦,遙望似乎沒有盡頭,
顏色清淡但布局卻是恢弘。

  最終她們走進了東進一間正房,拐過屏風後駱雪就聞見了一股奇異的香味,
清淡爽落象叁月草長。

  還不曾搞清楚狀況身上風裘就被晚香摘去,駱雪衹好站在房間正中,赤身裸
體,臉頰被火烤的微紅。

  「妳不怕嗎?」房間裏突然響起一把聲音,慵懶性感,和晚香的柔媚無骨完
全不同。

  駱雪這才發現左側貴妃椅上斜著一個人,房間裏昏沉沉的看不見她臉,衹看
見一雙眼在暗處幽幽發光。

  駱雪連忙垂頭:「怕,但也還能站的住。」

  那人從椅上起身,走到她跟前,一路裙角搖曳暗香浮動,步態無限風流。

  「是塊好材料。」那人圍住她打圈:「皮囊好又有些膽色,我喜歡妳小姑娘。」

  駱雪抬頭,發覺這人長的極美,但一雙杏眼裏卻夾雜寒氣,逼的她不由垂下
了頭。

  那人莞爾,抬起她下巴細細打量:「可是妳願不願意留下呢小姑娘,如果妳
不願意,我不會勉強。」

  「這裏是哪裏?我留在這裏做什麽?」駱雪終于忍不住發問。

  「這裏是塊極樂土,妳將在這裏享受快樂,妳願不願意留下。」那人低聲,
眸子裏華光流轉,有無限誘惑。

  駱雪不由自主點了點頭,象被心裏的魔鬼催引。

  「那麽妳就留下吧。」那人握住她手:「不過記住一入鬼門不得回還,妳今
生可就都是鬼門的人了。」

  「鬼門?」聽到這兩字駱雪打了個突。

  「他們都叫我們鬼魅,那麽我們幹脆就叫鬼門好了。」那人低笑,將她手交
到晚香手裏:「記住以後妳的名字叫做晚媚,忘記妳的過去,晚香會好好調教妳。」

  晚媚。

  駱雪被牽著手離開時唸著這兩個字,回頭時覺得方才好像衹是場夢,衹有這
兩個字才是真實的。

  晚媚,從今往後她將叫做晚媚,有名無姓,過往一切統統死去。

  一路晚媚被牽住手,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來的院落,晚香一直不說話,直到
跨進院門才停住腳步笑了。

  「這裏以後就是妳的家,地方雖大僕人卻不多,好多事情妳還得親自動手。」

  晚香低聲,領她在四處打量:「哪,這裏是臥室,這裏是調教室,這裏是琴
室…

  …「

  晚媚吃驚:「妳的意思是這一個院子都是我的?」

  「當然都是妳的。」晚香笑,走進那間屋子拿出紅傘:「屬于妳的還有這把
傘,還有一個影子叫做小叁。」

  語音剛落已經有一個人立在她們身後,一個清瘦的高挑男子,寒冬臘月卻衹
穿了一件白色單衣,正是先前侍弄晚媚那人。

  晚香將手一指:「那,這個就是妳的影子,名字叫做小叁,有什麽事情妳衹
管吩咐他。」

  晚媚更是不知所謂,抱著那把紅傘衹好呆站。

  那廂晚香卻是一拍手預備離去,正回頭冷聲囑咐小叁:「妳好好服侍這位主
人,如果這位主子也失敗了,妳應該知道妳的下場。」

  小叁回了聲是,垂頭立在了晚媚身後:「那麽我們先去洗沐吧主子,我看您
應該是出身窮苦人家,皮子有些糙,要加緊調理。」

  說話的時候他不肯抬頭,晚媚沒機會再次看清他眉眼,衹看見他臉色一片慘
白,還有就是眼底一道疲累的淡青色。

  ※※※※從木桶裏出來晚媚滿身水汽,那雙斜挑的鳳眼就益發嫵媚了,妖嬈
中還不脫稚氣,裏面盛著一個邀妳同往的世界。

  小叁拿綢布替她吸幹水珠,又吩咐她躺下,打開罐子預備替她推油。

  晚媚往裏挪了挪,還是有些羞澀加不習慣:「我以為我的皮子已經夠好,夠
白夠細夠滑。」

  小叁不說話,從水桶裏捉起些水來,滴一滴在她頸脖。水珠徐徐而落,最終
在胸前被熱氣蒸發。

  「不夠。」他搖頭:「要這滴水一直滑到妳下身,不破不分那麽才夠。」

  言畢就在罐裏掏出一把香油來,在手上仔細抹勻,接著又湊近火盆將手烤燙,
屋裏頓時開始彌漫一股玫瑰香氣。

  他的手溫暖而輕柔,開始時晚媚還有些抗拒,到最後也不由弓起身閉上了眼。

  「鎖骨不錯,夠纖瘦。」推過鎖骨時小叁下了結語。

  「胸也不錯,飽滿豐潤,但要注意保養,大的人往往不容易堅挺。」滑過她
胸膛時小叁流連,回過身去又打開另一衹罐子。

  又是另外一種膏體,乳白色,小叁在她乳房上緩緩推勻。

  「這個能使妳乳房緊實,還能使乳頭保持粉紅色。」小叁輕聲,勾起一小簇
軟膏在她乳尖打圈。

  晚媚身子弓的更緊了,呼吸開始時緊時慢。

  「那麽妳能不能告訴我,鬼門到底是什麽,妳又為什麽是我的影子。」她開
始斷續發問。

  「鬼門裏面都是殺手。」小叁繼續在她乳尖打圈,看著膏體逐漸融化,而粉
色乳尖益發挺立:「象妳這樣有把紅傘的就是殺手,而我這種穿白袍的就是影子,
聽主子吩咐隨叫隨到。」

  晚媚又打了個突:「殺手?可是我半點武功也不會。」

  小叁淡淡笑了,雙手離開她乳房緩緩下行:「殺人未必要靠武藝,妳不需要
練武,妳的身體就是妳的利器,如果最後真的需要武力解決,記得妳還有個影子,
這種粗活我會替主子做。」

  晚媚『哦』了聲,一時還理不清狀況,衹能沉默看著小叁雙手滑到她腰間。

  「腰很細肚臍也很美,很好。」小叁的手在她肚臍周圍流連了很久:「明天
我會在這裏給妳穿個環。」

  那裏本也是晚媚的敏感點,那手勢頓時又撩起了她慾望,她開始出汗,細密
汗珠一粒粒浮上肌膚。

  小叁的手又繼續下行,來到她私密地帶,細長手指撫過她柔密毛發。

  「柔軟順滑,不錯。可惜的是形狀不太好。」小叁發聲,彎腰不知從哪裏找
來一把小剪和一衹殷紅色的細密梳子。

  梳子溫柔的梳過她私處毛發,小叁開始抄起剪刀:「妳別動我替妳修剪一下。」

  晚媚頓時燒到耳根,突然間又好像找到了話頭:「這麽說妳倒是會武功,那
麽妳又為什麽……」

  「為什麽做這種低叁下四的事情是嗎?」小叁抬頭,那眉眼真是如遠山清泉
般娟秀:「因為如果我做的好了,門主慈悲,就會賞我痛快一死。」

  晚媚倒吸一口涼氣,先前一身熱汗全收了,半天也不知該回些什麽好。

  而小叁這時已經修剪完畢,將她下身毛發修成了一個完美叁角,正放下剪子
去添香油。

  「妳也會死,如果一個月以後執行任務失敗。」將油推上晚媚胯間時他發話:
「我先前兩個主子都死了,妳記住妳一定要成功,否則我就要萬劫不復。」

  「臀很豐盈可是不夠翹,以後練功時要注意。」緊接著他又開始評價晚媚,
對晚媚提出的問題完全不理。

  「什麽任務以後妳自會知道。」他立起身,拿一根指頭擋住晚媚唇齒:「妳
可以不可以不做,這種問題以後不要再問,連想都不要再想。」

  晚媚停了口,小叁則不知從哪裏找出一根長繩,輕車熟路將她綁在床上。

  「妳放心我不會傷害妳。」他低聲,又打開衹罐子抹了些暗紅色膏體,一衹
指頭慢慢推進她花穴。

  動作是溫柔憐惜的,手指也潤滑,所以這一次晚媚絲毫沒有痛苦,有的衹是
一種麻刺的快感。

  「不錯很緊,但要保持。」小叁抿唇,又放進去衹手指,在裏面輾轉彈壓。

  花穴越來越潮濕,粉紅色乳尖挺立似朵萼梅,在被按壓到內壁一點時晚媚一
個激顫,連呼吸都暫時停止。

  「這裏就是妳的極樂點。」小叁在那處使力按壓打圈,越來越多液體開始順
著他手指溢出體外。

  在離頂點衹差半寸時他卻突然收手,拿一根兩指粗冰涼的玉器代替手指,毫
不費力塞進了那濕滑穴口。

  之後他就開始推拿晚媚雙腿,低頭聽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到最後完全象衹困
獸。

  「求妳……」被縛住雙手的晚媚最後終于忍不住發聲,尾音不住顫抖:「求
妳……」

  而花穴裏此時愛液正如細泉般滾滾而下,將那根玉器浸潤了,看起來一片蔥
翠。

  方才小叁推進她花穴的是烈性春藥,晚媚此刻衹覺得焦渴無以復加,不住扭
動身軀,乳尖觸著捆綁的繩索,那摩擦帶來的些微快感益發叫她瘋狂。

  「求妳……求妳……求妳……抽動……抽動那個。」她張著嘴似衹脫水的魚,
滿臉滿身都是汗,連呼吸裏都噴著火。

  小叁伸出兩指,將那玉器來回輕抽了一次,低頭問她:「是不是這樣?」

  「是!是是!」晚媚急急點頭,汗珠飛一般四濺。

  「抱歉今天功課到此為止。」小叁收回了手,開始收拾東西預備離去:「祝
主子好夢。」

  「妳敢!」晚媚恨聲,咬牙咬出血來:「妳可要記得我是妳主子,妳就不怕
我懲治妳!」

  「主子教訓奴才,小叁早就習慣。」小叁還是溫聲:「可是這種訓練是為了
讓主子學習克制慾望,學著要男人求妳而不是妳求男人,主子也要習慣。」

  說完他就退後,沒聲沒息,順手熄滅了燭火掩上房門。

  整個院落開始死一般漆黑詭異,大雪輕柔的覆上青磚,整晚在房頂傾聽晚媚
一聲比一聲嘶啞的呼叫。

  二第二天小叁一早前來鬆綁,晚媚穿好他準備的衣衫跌跌撞撞下床,怒火無
法平息,抄起腳邊長凳一把砸去。

  小叁立在原處,沒有一點要躲避的意思,那長凳頓時命中他額角,在上面砸
出不大不小一衹窟窿。

  晚媚停手,看著鮮血漸漸浸紅了他半邊臉,吃驚歸吃驚,可也有點隱約的快
感。

  這世上不是她一個人活該流血受苦,她發覺自己開始這麽想,有點嗜血的興
奮。

  「我不做了。」丟下板凳她開始喘氣:「我這就去找門主。」

  小叁上來一把抓住了她手:「那麽去找門主之前,妳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晚媚跟在他身後,被他拉扯的幾乎腳不沾地,也不知是幾進幾出來到處低矮
房子。房子的門洞窄小到可笑,衹有半人高,需要縮緊身子才能進去。

  進門後就豁然開朗了,晚媚發現這裏原來是間半地下室,跟前是一條長窄的
走廊,走廊邊則是一進又一進裝有欄杆的牢房。

  到第一進時小叁停住,晚媚看見裏面有個長發披散的女人,身子立的筆直,
正瞬也不瞬的直眼看她。

  晚媚被她看的發毛,又壯起膽子回嘴:「這有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小叁冷笑:「那麽妳不妨看看她的腳。」

  晚媚依言目光往下,看到最後不由一把捂住了嘴。

  沒有腳,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腳!衹有兩陀鐵塊連著她腳踝,然後牢牢生根
在地上。

  「知道她是怎麽變成這樣嗎?」小叁冷聲:「是先把兩雙鐵鞋燒得滾熱快融
了,再把她兩衹腳按進去,然後兩錘把鐵鞋砸扁,從此她可就落地生根了,在這
裏罰站,一直站到死為止。」

  「而這個女人和妳一樣,叁天前說是不做了,門主不許她就想法子逃走,都
已經逃出去幾裏又被追了回來。」見晚媚手腳發顫小叁又補了句,一把扯住她來
到第二進。

  這一進裏面有個人橫臥著,一根頭發沒有,看不出是男是女。

  晚媚壯起膽子往裏仔細打量了一眼,衹一眼就魂飛魄散。

  那人半蜷著身子頭臉朝外,晚媚清楚看到有很多條細蛇在她口鼻進出,呼啦
拉來去不亦樂乎。

  更可怕的是這個人還沒死,喉嚨居然還能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一旁小叁不忘注解:「這個罪責就更大一些,做到天殺之後妄想推翻門主…

  …「

  話不曾說完晚媚已經張口,在他鞋面上吐了一汪酸水。

  「我們走吧。」她虛弱的開口,飛也似的奔出長廊,出門時撞上了矮門洞,
跌坐在地上,半天不能起身。

  小叁跟上來扶住她,半攙半扶才把她弄出門洞。

  「一入鬼門不得回還。」出門之後他吐了口氣:「妳要記住,除非妳當初不
答應門主,衹要妳答應了,從此就不再有退路。」

  晚媚這時舉目,覺得昨日看來還素雅大方的深深宅院如今看著就像巨獸,正
張開大口預備把她吞噬。

  「可是我根本不能說不。」她突然想起:「當時門主看著我,我根本說不出
個不字!」

  「那是自然。」小叁在一旁點頭:「被門主雙眼盯住的人,從來沒有人能夠
說不。所以應該是一入此門不得回還,妳根本沒的選擇。」

  回到院裏時晚香已經在游廊裏候著,立在那裏吹她剛幹的鳳仙花汁,真真是
吐氣如蘭。

  小叁立馬就隱身了,來去無蹤真象衹鬼。

  「妹子晚上睡的好嗎?」說話間晚香的手已經搭了過來,親密的挽起晚媚。

  晚媚尷尬的僵著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晚香則是一派天真,側頭問她:「門主要我調教妳,那麽今天我們學些什麽
好呢。」

  「不如學吹簫吧!」到最後她一拍雙手,有點雀躍的樣子,模樣好像預備和
小姐妹一起學女紅。

  晚媚啞口。在妓院她好歹也做了一年丫鬟,自然知道這吹簫指的是哪樁。

  ※※※※那樣齷齪的調教一直到中午才結束,晚媚拖著腳步回到臥室,想想
還有要吐的意思,于是趴到桌邊又是一通狂吐。

  一會功夫小叁已經現身,不聲不響的收拾幹凈,接著又端來清粥小菜。

  晚媚發怒,一揮手把碗碟掃了個幹凈。

  小叁彎了腰收拾,不一會又端上來幾樣,是香軟的米飯和清淡的淮揚菜。

  「這個妳最好要吃。」他冷聲:「因為無論妳吃不吃,下午晚上的調教都要
繼續。」

  晚媚眯眼咬牙:「妳就是這麽做我影子的嗎?我今天見過香姐姐的影子,人
家不知比妳溫順多少倍。妳欺負我是生人是不是,就不怕我告狀把妳換了!」

  「抱歉我學不會溫順。」小叁垂頭,脊背卻是立直:「更抱歉妳不能換我,
因為依照門裏規矩,除非我死了,影子是不可以換的。」

  晚媚喪氣,想想自己的確很久沒進水米,于是端起碗來惡狠狠扒飯。

  小叁在旁邊垂手等她,不久後開口:「還有妳莫要叫香主子姐姐,這裏沒有
人會是妳姐姐。」

  晚媚嫌惡的瞪他一眼,他識趣離開,到門口才回身:「我在琴房等妳,一盞
茶功夫妳該夠了吧,如果一個月之後妳不想死,那麽最好聽我的。」

  兩盞茶時間後,晚媚來到琴房,看見小叁已經盤膝坐在琴前等她,修長十指
擱在烏黑梓木間,身上白袍舒展,竟是有幾分淡定優雅的意味。

  「今天我們學《受恩深》,這曲子淺顯,妳聽好了。」小叁發話,順手點著
一側的香爐。

  香是龍涎香,馥鬱綿長,晚媚也坐下盤腿,聽小叁撥動第一個弦音。

  曲子起調很低,有些昏沉曖昧,晚媚側耳聽著,慢慢開始覺得熱,于是抬手
脫下了身上的風裘。

  這之後調門突然輕快了,象一片羽毛從天而降,落上妳額頭,接著撫上妳臉
頰,最後在妳耳畔厮磨。

  晚媚的臉開始燒紅,覺得頸後發癢,于是幹脆解開領口抬起頭發,在頸後來
回撫摸。

  屋裏香氣此時更濃了,曲調也漸漸密集,如情人呢喃不休,每一聲都是密語
甜言。

  晚媚不由嚶嚀了聲,臉上不自覺現出一個微笑,手枕在腮邊,通身開始發汗。

  小叁不語,手斜斜上挑那調子也隨之舒緩,象情人伸出溫柔的手來,盛意邀
妳同眠。

  晚媚的汗益發多了,將她通身浸潤,而後又一滴滴落下,緩緩聚集到雙乳之
間。

  于是她抬手,一路擦著那汗,追著它來到雙乳間,卻又不自覺打開衣衫,叫
一衹雪白乳房完全在香氣裏袒露。

  她吸氣,雙手沾滿了汗液,開始隨著曲調節律揉捏乳房,由緩到急越來越快。

  曲子到這裏有了一個細小的停頓,晚媚覺得心裏一空,緊接著突然聽到一個
高音,而後是一串滑動,音越來越低漸不可聞。

  她本來擱在乳房上的手也開始隨著音調下滑,穿過腰肢一路往下,最後來到
了已經濕潤的私處。

  裙擺下面根本沒有褻褲,她的手指輕鬆探入花穴,隨節律開始抽送。

  調門這時更急了,似百馬奔原蹄聲漸近,晚媚開始失去控制,一衹手搭上乳
房,一衹手按住陰唇,兩處裏瘋狂揉搓。

  到最後她連腰肢都開始搖擺,被曲調裏的急風吹的四處無定,差點就要折斷。

  香爐裏的煙于是燃盡了,曲調也在高處做了最後的盛放。晚媚達到高潮,煙
花在眼前放了滿天,她通身濕透,頭低低垂到胸前,有好一陣不能正常呼吸。

  小叁這時起身,推開了一面朝南的窗。

  被冷風吹透後晚媚霍然驚醒,上下打量,發現自己居然是被一支曲子迷姦了。

  「開始學吧。」小叁重新又在琴前盤腿,打開了樂譜:「這個月妳要學叁支
曲子,這衹是唯一一個不清雅的,妳起碼要學到六成象。」

  晚媚咬牙,憤憤坐到琴前看他,結果卻被他一把捉住五指,按上琴弦彈起了
第一個商音。

  教的人得法學的人聰明,這一下午時光過的飛快,到晚飯時間,晚媚已經將
曲子學會了叁成。

  晚飯是小米紅棗粥,外加各色點心小菜,晚媚不禁胃口大開,來了個風卷殘
雲。

  吃完之後她已經睜不開眼,坐在桌前都要睡著。

  小叁在她身後垂手,咳嗽喚她:「主子晚上妳還有安排,要學走路說話看人。」

  晚媚強打起精神,歪歪斜斜隨他來到練功房。

  走路就是姿態,說話就是談吐,這些要學她沒有異議,她不明白的是居然連
看人也要學,好像她前十六年是個瞎子,從來沒看過人似的。

  「媚不是造作,不是粘在男人身上不鬆,而是要男人連身帶心都不自覺向妳
靠攏,所以妳要記住,姿態要風流自然,看人要磊落大方,這才是媚當中的上者。」

  諸如此類的長篇大調小叁有很多,晚媚在練功房裏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到最
後腿肚眼睛一起抽筋,小叁這才放她回房洗沐。

  洗完之後晚媚有些緊張,趕忙自己擦幹,生怕小叁又來昨夜那招。

  小叁不做聲,從廂裏翻出件物事,就著燭火遞到她跟前。

  是根約莫兩叁指粗的短木棍,打磨的光滑圓潤,下面還掏洞係了一根紅綢。

  「帶上這個妳就可以睡了。」小叁沉聲:「勞駕主子轉身,我幫您帶。」

  晚媚嚇了一條,連連退後叁步回絕。

  小叁搖頭,不知怎麽衣衫一晃已經在她身後,抬手把東西塞進她後庭。

  晚媚吃痛,彎腰淚都涌了出來,回身看那紅綢還在身外,于是連忙伸手去扯。

  一旁小叁抬眼,看住她緩聲道:「妳最好不要把它拉出來,這已經是最細小
的一根,妳很快就會習慣,不要逼我象昨晚一樣綁您。」晚媚吸氣,覺得後庭漲
痛難當,卻又沒什麽法子應對,衹得識趣,一步步挪到床邊,拿眼刀惡狠狠剜著
小叁。

  這一瞧瞧出了名堂,晚媚發現他額頭的傷根本沒有處理,這會子已經腫起老
高。

  「妳傷口沒洗腫了,怎麽妳就這麽忙,連自己也顧不得,光顧著折騰我嗎?」

  她高聲,心底裏升騰起復仇的快感。

  小叁躬身回她:「照門規影子有權力調教主子,可主子更有權力教訓奴才,
如果不得主子允許,奴才是不可以包扎傷口的。」

  晚媚的眼睛亮了,後庭的劇痛促使她升起一個惡毒唸頭。

  「拿剪子來!」她恨聲,牙緊緊咬住下唇。

  小叁立馬尋來一把剪子,剪尖雪亮,一看就鋒利的很。

  晚媚握住剪身,高高抬手揮下一個弧線,剪尖刺傷小叁右頰,接著又劃過他
肩頭,拉開他衣衫劃下很深一條血痕。

  自始至終小叁不曾閃躲,看來的確是早已習慣。

  殷紅色血從他臉頰披挂下來,一會功夫已經漫到頸脖,襯托的他竟是有叁分
妖異。

  「這是妳輕慢我的教訓!」晚媚高聲,其實已經有些手軟:「妳記住,沒有
我允許妳不可以包扎!」

  小叁回了聲是,退到門口掩滅火燭。

  「主子還是歇息吧。」黑暗裏他開口,聲音和夜色一樣冰涼:「以後要學的
東西很多,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叁一個月的時間果然很快過去,晚媚在這一個月裏驚人的成長,艷光從皮囊
下一分分透了出來,恍然間已是不能逼視。

  然而這一切晚媚自己並不知道,她衹知道自己日子苦悶,那小叁是萬般的可
惡,羞辱她折磨她簡直不遺餘力。

  這期間晚香常來,帶著她的影子初八,除了調教她之外還常一起閑聊,親親
密密活象姐妹。

  晚媚開始知道,鬼門裏原來衹有二十一個女殺手,其中十六個為地殺,地位
最低,而後就是天殺,共四個,最後一個就是絕殺,是所有女殺手的統領。

  其中地殺是不習武的,光憑媚色殺人,每次任務都很凶險,所以才需要不斷
培植晚媚這樣的替補。

  一個月時限一到,晚媚就會被指派一個刺殺任務。

  任務成完成她就正式成為地殺候補,任務失敗那麽就衹好一死。

  這一天是越來越近,晚媚感覺到壓力,開始夜不能寐精神不濟。

  精神不濟就容易出錯,這天她在套弄初八男根時,手下就不小心使大了勁,
加上又沒按住龜頭,初八忍不住射了,射的她一手都是。

  他們是在做吹簫練習,間隙也會拿手套弄,可吹簫最大的要訣就是要讓對方
射在妳嘴裏,還最好是在喉嚨深處,她這個錯犯的不小。

  晚媚有些發怔,那頭晚香連忙說不要緊,翻過臉卻又順手甩了初八一個耳光。

  初八低頭,根本不敢拿眼和主子對視,果然是比小叁溫順百倍。

  晚香笑了笑,拿布仔細替晚媚擦幹凈手指,這才抬眼看天。

  「太陽偏西了呢。」過會她突然拿手敲頭:「那麽妹子我們快走,門主應該
在今天申時召見妳。」

  消息來的突然,晚媚被她拖著手越走越遠,直到進了門才確定門主是真的要
召見她。

  門主就是鬼門的神,可神也有名字,晚媚如今知道門主叫做姹蘿,已經統治
鬼門一十叁年。

  在她印象裏門主是個和藹的人,今天一見也是如此。

  見她和晚香進門,姹蘿從貴妃塌上微微起身,不分大小向兩人都點頭招呼。

  晚媚高懸的心略微放了放,慢慢走到房間正中,垂頭聽候吩咐。

  很長時間姹蘿都沒有發話,房間沒有窗戶很是幽暗,晚媚立在原處,衹聽見
姹蘿頭頂宮燈輕輕的搖曳聲。

  再過一會晚媚聽見一聲極低的呻吟,從房間西北角傳來。

  她到底年輕好奇,忍不住伸出頭去打量了一眼。

  那角落裏影影綽綽站著兩個人,看著身形高大,應該是兩個男人。

  姹蘿看來是有些不耐煩,托著腮蹙起了眉頭:「妳到底剝好了沒有,手腳這
麽慢,當真是老了嗎?」

  「是老了。」角落裏那人回答,隱帶笑意:「誰叫妳不愛點燈,我老眼昏花
的瞧不清。」

  姹蘿冷哼,將手一指隔壁桌上的銅座紗燈,道:「那麽妳去給這個老不死的
掌燈好了。」

  晚媚四下回頭,發現晚香早沒了蹤影,那麽要掌燈的衹能是自己了。

  于是她衹好上前,把燈持了輕聲走到那兩人跟前。

  來到近處才看清那的確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穿灰衫,衣角漿洗的都有些發
白,是個儒雅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方才說話那人。

  而另一個人則脊背朝外,屋裏光線的確太暗,晚媚看不清楚,于是把燈又湊
近了些。

  眼前一幕頓時驚呆了她,她一個失手,險些就讓紗燈落了地。

  那的確是個男人的背,不過背上的皮膚已經不完整,已經被人割開一塊挂在
背上,此刻正被微風吹的輕輕顫動。

  割皮,原來他們剛才談笑間要割的是一個人的皮,一個活生生人的皮!

  晚媚頭皮發炸,握燈的雙手開始不住顫抖。

  那儒雅男子笑了,看住她放底聲線:「妳拿穩了莫要怕,沒什麽可怕的,一
滴血也不會見。」

  言畢就開始執刀,他那把薄如蟬翼的刀,一寸寸往下,把皮子和血肉分離開
來。

  果然是一滴血不見,晚媚清楚看見皮子剝離後那人背上一層薄薄的黃色脂肪,
還有脂肪間織網般密布的血管,裏面血液正汩汩流動。

  而那被剝皮的人再沒發出一點聲響,端坐在那裏,直到後背整半張皮子被撕
下。

  中年男子長吁了口氣,把皮子交到晚媚手心,示意她拿給門主。

  晚媚拿著那張皮子,一路手腳發顫,也不知是怎麽走到貴妃塌前。

  榻上姹蘿起身,拿起手邊的毛筆沾墨,在那上面很快就畫出了一枝藤蘿。

  「那麽妳來畫衹蝴蝶吧。」一會她發聲,將筆遞給晚媚:「這將來是要做扇
子面的,妳看看畫哪裏合適。」

  晚媚拿起筆,雖然是有些發抖,可還是很快落墨,在空白處畫了一衹粉蝶。

  有了這衹蝶整幅畫就活了起來,姹蘿點頭,暗贊她聰慧靈性。

  「把人抬下去吧。」拿著皮子姹蘿想起揮手:「別叫他死了,他這身皮子還
是不錯,剝的仔細了興許還能做衹燈籠。妳們也要小心,可別再打碎我喜歡的東
西。」

  屋子裏有了人影,看的出來是一群男僕,沒半點聲響就把人抬了出去。

  晚媚有些齒寒,立在原處雙腿發軟,把下唇咬了又咬。

  一旁姹蘿還是和聲細氣:「妳放心,妳和這些奴才不同,我看的出妳是有用
之人,衹要妳聽話,沒人會難為妳。」

  晚媚噤聲,一旁那中年男子走了過來,看著她笑意盈盈:「門主妳發現沒有,
這孩子很象妳,神氣象足了少年時的妳。」

  姹蘿莞爾,朝他別過一眼道:「那麽妳的意思是我如今老了嗎?妳可真是好
大的膽子,我的刑大堂主。」

  話風和軟兩人聽著象在打情罵俏,可晚媚卻是倒吸一口涼氣。

  刑堂堂主刑風,這名字她早聽說過,知道他是鬼門裏十分重要的人物,掌管
門裏刑罰和帳務。

  先前小叁領她去的那處矮房就是刑堂,晚媚不由想起了那兩個女人,一個沒
有腳一個滿嘴爬了細蛇。

  她如何也沒有想到,那種地方的主人竟會是這樣一個和善俊朗的中年人。

  猜想可能是被自己名頭嚇倒,刑風握起拳頭輕咳了聲:「那麽門主妳別忘了,
她今天來可是有正事。」

  姹蘿一敲額頭:「被這奴才一攪我還真差點忘了,她今天是來拿藥的。」

  「那麽妳預備好了嗎?」她回身看著刑風,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她那
個影子落的是什麽蠱?」

  刑風點頭,從懷裏掏出一衹小小木匣,打開蓋子,裏面是一衹火紅色的線蟲。

  「要火蠱壓制,那麽他中的就是寒蠱了。」姹蘿道,割開手腕放出一叢血來。

  鮮血落進匣子騰起一道白煙,那紅色線蟲頓時沒了影蹤,匣子裏衹剩下一灘
血水。

  見晚媚張口結舌,刑風笑了:「這麽說妳不知道,今天是妳影子蠱毒發作的
日子,他現在可一定是生不如死,正等著妳這主子去救他呢。」

  「當然妳可以不給他,當著他的面把解藥倒了,或者讓他象條狗一樣求妳。

  這一切都隨妳,因為妳是他的主子。「把木匣放到晚媚手心時刑風又加了句,
語聲還是和軟妥帖。

  ※※※※回到院子晚媚一個個門洞尋找,終于找到了蜷在廚房的小叁。

  而小叁根本沒發覺她進來,此刻正身在寒潭萬丈,將身子蜷了又蜷,恨不能
連皮肉帶骨頭全都擠在一起取暖。

  冷,每兩個月發作一次的寒癥,他以為自己會習慣,可到最後這個冷字還是
無堅不摧,輕易就把他擊垮。

  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塊千年寒冰,連呼吸都生著刺,可不知道痛卻為什麽還是
這樣火燙,燙得能燒穿他所有鋼骨。

  他沒有發聲,已經忘記呼痛,所有力氣都用來蜷緊身軀。

  晚媚在他旁邊蹲下,看著他幾乎要將自己骨頭擠斷,眼眸慢慢開始發亮。

  她伸手,使力一把扯住他後背白袍,白袍應聲而破,他的脊背頓時亮在了外
頭。

  沒有反抗,他根本沒有能力反抗。

  晚媚的眼更亮了,彎腰使盡氣力抱他,將他一步步拖進了自己臥房。

  躺在床上的小叁閉眼,臉色青白右頰有道疤痕,正是晚媚先前的杰作。

  晚媚從房裏尋來繩索,以前小叁綁她的那根,分別綁住了他手腳,將他係在
床欄,係成了一個大字。

  小叁意識昏沉,本能的還想蜷起身軀,可惜的是體力已經耗盡,根本掙扎不
得。

  晚媚笑了,抄起剪子將他衣衫剪爛,讓他在自己跟前也來了個赤條條。

  觸手處皮膚冰涼,晚媚撇嘴:「這麽冷,和塊冰疙瘩玩可沒意思。」

  一轉唸她又有了主意,回身去翻箱籠,把那一堆罐子全都捧了出來。

  記得暗紅色的就是春藥,晚媚彎起嘴角,將罐底掏空,幾個轉手將膏體全抹
進了小叁後庭。

  等了不知多久小叁才有了反應,眼睫顫動睜開了雙眼,眸裏開始有團暗火在
燃燒。

  冷之外他開始覺得空洞,身體裏有個無邊的空洞,嘶叫著想誰來填滿。

  兩腿之間的男根也有了反應,緩緩立起在無聲召喚。

  晚媚輕笑,彎下腰來將它含住,舌頭打圈在尖處滑過,接著讓它深深插入自
己喉管。

  幾個吞吐之後她起身,看牢小叁抱起了雙臂。

  小叁開始抽氣,不知哪來的氣力揚起頭頸,重重敲向床板想把自己敲暈。

  晚媚抄起剪子,咔一聲剪斷了他右手繩索,他開始握住自己男根,瘋了般上
下套弄。

  高潮不久來到,一次又一次,白色液體射了滿床,可那慾火仍不肯熄滅,後
庭的空洞在急速擴大,要把他和整個天地都吸了進去。

  「給我。」急速的喘息裏他伸手,嗓子沙啞幾不可聞:「求求……妳,給我。」

  晚媚掏出那衹木匣,又翻出箱子裏最粗一根木棍,尾端係了紅綢那種,兩樣
東西一起在他眼前搖晃。

  「兩樣東西妳選一樣。」她笑,惡毒快活:「到底要哪個,妳可要想好。」

  小叁啞喚了聲,熬不過那冰和火兩種煎熬,情急之下咬住了自己右手,還不
曾費力就咬下了一截尾指。

  晚媚吃了一驚,而他則看著她,滿嘴是血眼底都是絕望。

  「我又幾時真的為難……妳。」閉上眼小叁開始艱難吐字:「我已經盡量…

  …妳要怎麽才明白,在這裏妳是孤身的,衹有我是妳的影子,衹有我是……


  句子斷續可字字來自肺腑。

  在這鬼門,衹有他和她的命運是相連的,她是孤身一人,唯一可以依靠的也
衹有他這條影子。

  他已經盡了力,雖然冷面可已經盡力,盡量讓她少受苦楚。

  這些內情晚媚不曾全懂,可不免也有些觸動,眼眸一分分暗了下來。

  把那木匣打開,她把解藥倒進他口,緊跟著又擁住了他,脫盡所有衣衫擁住
了他。

  的確,她衹有他,衹有他朝夕相伴,彼此折磨可形影不能分離。

  她箍住了他雙手,阻止他把東西填入後庭,要他進入自己,用她身子解渴。

  小叁于是緊緊擁住了她,啃她咬她在她身體裏不住穿刺,兩人的熱汗都快流
成了一條河。

  藥力還是沒法散盡,到最後晚媚無法,衹好抄起花瓶敲他後腦,一記把他砸
暈。

  這下小叁安靜了,人躺著淡淡呼吸,後腦和尾指的血也漸漸止住。

  晚媚遲疑了一下,慢慢將頭靠上他胸膛,側耳聽他心跳。

  外頭夜涼如水,晚媚靠上了她的影子,來鬼門之後,第一次安穩入夢。

  第二章。刺殺(上)

  一第二天晚媚是被搖醒的,醒來時發現小叁已經立在床邊,手裏拿著一把團
扇。

  扇面上畫著藤蘿粉蝶,扇架是紫檀木,墜子是七色流蘇,這是一把看著再平
常不過的團扇。

  小叁低聲說這是門主賞的,晚媚于是一把拿起扇子,對了光比照。

  扇面極薄,隱隱透光,晚媚拿起扇了扇,立時陰風陣陣。

  她于是笑了:「這扇子還真是好,到夏天拿它扇風,一想起是活人皮做的,
真是人不涼心也涼了。我該謝謝門主賞識我。」

  小叁在一旁不發話,衹是拿了一匹白布,象裹粽子一樣開始裹她胸部。

  晚媚被他裹的快不能呼吸,于是伸出手,一巴掌打上他尾指的傷口。

  傷口撕裂,鮮血沾上了白布,小叁嘆口氣,衹得把布散落重新裹過。

  「今天妳就要去執行任務,上頭卻說目標改了,我現在必須幫妳重新準備。」

  邊裹他邊低聲解釋:「妳要刺殺的這個人叫做龐德,龐公好龍陽,這幾乎人
人皆知,妳要預備女扮男裝。」

  「龐公好龍陽?!」晚媚低聲重復,到最後汗毛聳了起來:「為什麽給我換
這個任務,這個龐德是什麽人!」

  小叁在一旁面無表情解釋:「龐德,人稱龐公,鎮遠鏢局總鏢頭,十叁太保
橫練。給妳換這個任務是因為有人不想妳活,因為門主賞了妳這把扇子。」

  晚媚失語,怔怔看著小叁收拾,看著自己最終變成了一個束發清秀男子。

  「地方有些遠,妳現在就要出發。」小叁退後,又拿起碳筆把她眉毛描粗:
「記得帶上妳的傘。」

  「帶傘?」晚媚冷笑:「妳的意思是帶那把紅傘?要人離八丈遠就知道我是
殺手嗎?」

  小叁彎腰,從床角拿出那把傘,遞到她手間:「妳看清楚它現在已經不紅了,
紅魔傘一個月沒喝人血,早就和平常的紙傘無異。」

  晚媚又是吃了一驚,看見那把傘果然不同了,柄還是翠竹柄,可傘面變成了
淺黃色,除了細看傘面有蛛網一般的暗紋外,和一般紙傘的確沒有兩樣。

  「可是我才來時它明明是鮮紅的。」晚媚猛然想起。

  「那是因為它才喝了血,我前頭那個主人的血。」小叁森森答她:「這把傘
裏有諸多秘密,等妳任務成功了,就有資格一樁樁知道。」

  晚媚不發話了,抱住傘有些失神。

  一旁小叁問她:「妳是不是怕?如果想抖就在這裏抖夠,一會可千萬不能露
出破綻。」

  「是怕。」晚媚點頭,咬了咬下唇:「可是妳放心,我不會連累妳,因為我
還不想死,絕不想在十六歲時再死第二次。」

  天際又開始落雪,小雨夾雪,龐德揚手,示意身後兩個隨從到客棧落腳。

  這是個小鎮,像樣的客棧衹有一間,龐德抬頭,看見客棧的名字叫做『祥雲』。

  幾杯酒落肚通身都暖和起來,龐德愜意,抬手摸了摸腰間的佩劍。

  這一行的目的就是為了護送這把劍,誰也不會想到,他會大喇喇把劍別在自
己腰間,而在那個釘死的長盒裏放了把假貨。

  想到這裏他有些得意,舉了酒杯,目光閑閑落在門口。

  外面雪下的大了,有個清瘦少年收了傘跳進門口,到龐德旁邊桌子落座。

  小二一會送來熱茶,那少年捧住杯子呼了口氣,迷蒙中越發顯得輕靈。

  龐德心中一突,舉高酒杯又看了那少年一眼,正好那少年也舉目看他,眸裏
春水蕩漾,把個漣漪一直推到龐德心底。

  兩個隨從開始不懷好意的竊笑,那少年立起身來,吩咐小二:「給我開間上
房,飯菜送到房裏去,這裏委實太冷了。」

  小二于是領他上樓,龐德坐在原處看他拾階,到最後也一伸手吩咐:「給我
也開上房,兩間。」

  ※※※※天色很快暗透了,龐德踱步來到那少年房前,衹看見一把翠柄紙傘
斜在門口,傘上的雪水蜿蜒向前,意味竟和主人一樣裊娜。

  在他流連的間隙裏房門開了,吱呀一聲,那少年立在門後,正眯起鳳眼看他。

  「如果想進來不妨進來。」那少年開口,聲音清脆:「大爺何苦在門前枯站。」

  龐德訕笑,摸了摸眉頭跨進門去。

  給他倒了杯茶後少年挪步,在火盆前烤手,翻來覆去很是專注。

  龐德輕咳一聲,沒碰那杯熱茶,看住他發話:「這位小哥生的真是清秀,猛
一瞧倒象位姑娘。」

  那少年冷哼了聲:「戲班裏的男旦,生的女相才有飯吃。大爺如果要做就談
個價錢,不必扯這些閑話。」

  這一道紗窗捅破龐德頓時尷尬,咳嗽了又咳嗽:「我想小哥可能誤會了,我
衹是……」

  少年一個轉身看住了他,眼波清澈卻也犀利:「這種事不會看錯,我在戲班
裏唱了八年,看男人也看了八年,絕對不會看錯。」

  龐德苦笑還想解釋,那少年卻踱步過來一把撫住了他男根,在那上面做了一
個熟練的挑逗。

  「衹要十兩,我從戲班逃出來,如今衹想掙些路費。」看著龐德立起的男根
少年嘆氣:「我那裏很幹凈很緊,我已經習慣衹吃流食。」

  龐德耳根發燙,根本已經沒有辦法拒絕,衹能眼看著他將手滑進了自己衣衫。

  事情順利的進行了第一步,少年挑眉,得色一閃而過。

  此間的少年當然不真是男兒身,而是晚媚,前來奪人性命的晚媚。

  一個月的調教早讓她摸清了男人所有的敏感點,她伸出舌頭,先一把含住了
龐德耳垂,接著在他耳內濕濕一攪,而手是早已下探,在他男根附近流連,似躲
還迎。

  龐德輕吁口氣,渾身一鬆,擺出了享受的架子,晚媚連忙乘勢解開他腰帶打
開衣衫。

  這是個保養的很好的中年男子,肌肉緊實膚色略深,晚媚一把握住了他腰,
濕滑舌頭沿著頸脖一路下行。

  在舔弄乳尖的時候她有了發現,看見這個男人乳尖上竟有不止一個對穿的小
孔,而且有的還有焦灼的痕跡。

  她愣了下,不過沒有停留,舌尖滑過腹部往下,故意在男根附近的毛發裏打
繞。

  男根漸漸昂揚,晚媚又伸出一個手指探入他後庭,幾個顫動後龐德果然通身
發軟,男根衝天長長立了起來。

  晚媚伏低,抽出手來握住他男根,舌頭微卷開始在尖部挑逗。

  這一次她又有所發現,發現這根性器上竟然也有傷痕,是不止一道被細繩勒
過的痕跡,有的還很新不曾愈合。

  她頓了頓,含住男根心間開始波動,誰知那龐德卻突然睜開了雙眼,低吼一
聲撲過來,一下把她壓在了身下。

  「我把價錢加到叁十兩,我們來玩個游戲好嗎?」龐德在她上方咻咻喘氣,
一衹手已經去解她領口:「妳放心我很有分寸,妳會有點痛,可也不會受很重的
傷。」

  事情失去控制一下滑到了危險邊緣,龐德衹需往前再探一步,就會發現身下
這個人沒有喉結,根本就是個女子。

  晚媚的心開始狂跳,血液上行幾乎全部涌到腦間,在最後時刻突然殺出道光
來,產生了一個大膽唸頭。

  「大爺的意思是玩人虐人的游戲嗎?」她一把推住龐德,笑得曖昧婉轉:
「那可真是巧,咱們不僅有緣還是同好。」

  龐德的眼頓時亮了起來,神色證明她沒有賭錯。

  「不如我先來好嗎?」她乘勢起身,一把推倒龐德,弓腿坐到了他腰上:
「先讓我過了癮,接著我也由妳處置。」

  龐德沒置可否,不過呼吸急促果然開始興奮。

  晚媚暗笑,環顧四周發現銅盆裏還有她洗過手的涼水,于是起身去端了來,
一把把淋到龐德下身。

  男根遇冷漸漸軟小,晚媚扯下一條衣角,使了力將它緊緊勒住。

  龐德的喘息聲益發粗重,亮著眼吩咐她還可以再綁緊點。

  晚媚依言,做完之後伏上他身,開始百般挑逗,撫弄男根咬他乳頭,兩根手
指還伸入他後庭不住顫動。

  男根受束沒法漲大,龐德艱難的喘著氣,越是痛楚越是叫好,十成十就是個
受虐狂。

  晚媚的心又開始劇烈跳動,這次是因為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不知道妳喜不喜歡血呢?」她爬上他身子,在他耳邊呢喃:「我去拿把剪
子來好不好,輕輕的劃,妳可以看著血珠一粒粒涌上來,那滋味可別提多美妙。」

  龐德點了點頭,晚媚的心幾乎因為狂喜而停住跳動。

  可這狂喜僅僅維持了片刻,因為龐德下來又接了一句話,一句讓她滾燙希望
頓時破滅的話……

  「我是喜歡血。」他說,不無遺憾:「可惜我練的是橫練功夫,尋常兵器根
本傷不了我。」

  二「那麽真是可惜了。」過一會晚媚才發聲,有些失魂的拿手指撫過他胸:
「妳練這功夫,還真是少了很多趣味。」

  龐德也心生遺憾,忍不住拿眼瞟了一下衣衫上面連著的那把劍。

  的確,尋常兵器是傷不了他,可他今天帶著的這把不是尋常兵器。

  他這個閃唸沒能躲過晚媚眼睛,她勾頭,看見龐德褪下的衣衫上面係著一把
劍,劍鞘是最普通的鐵鞘,上面連個花紋也沒有。

  看著應該是把普通的佩劍,晚媚伸手,一把將它拔了出來,衹瞧一眼就發覺
自己錯了。

  劍的樣式的確是普通,一把長七尺的玄色鐵劍,可拔出來的那刻卻銳意森森,
如君王的利眼橫掃俯瞰,讓不懂劍的她也不由心生敬畏。

  龐德張口,覺得不妥剛想說不,卻看見晚媚失手,一個不小心被劍刃劃傷了
手指。

  看來這個人不懂武功,龐德有些放心,把那個不字又咽了回去。

  而那廂晚媚輕笑,抬起手指讓一滴血落進他口,接著傷指又在他胸前活動,
鮮血彎曲在上面畫了一個「歡」字。

  「我們就來寫這個歡字好不好,歡愛的歡字。」伏低身子她在他耳邊呢喃,
又一把解了龐德男根上的布條,套弄它讓它漲大。

  男根立了起來,晚媚掠起衣衫下擺吸氣,分開兩腿坐到了龐德胯間。

  衣衫下面還有底褲,晚媚將它有分寸的拉下,露出後庭又蓋住私處,男根一
陣試探找尋後終于順利穿了進去。

  一個月的調教已經讓她後庭鬆緊適度,龐德深吸口氣,開始覺得自己今天真
正遇上了個尤物。

  「看來妳還真服侍過不少男人,這裏……還真舒服。」他啞聲,迫不及待配
合晚媚節奏開始挺胯。

  晚媚在他身上放馬,起伏中大汗淋灕,但仍不忘拿劍在他胸口劃下了第一畫。

  劍果然是好劍,在他身上留下細小傷口,血果然一粒粒涌了上來,在燭火間
泛著微光。

  下身快極而傷口痛極,龐德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爽過,忍不住張口大叫了聲
「痛快」。

  晚媚擰眉,銼低身子讓他男根完全進入,略一停頓後又急速上抬抽離。

  龐德興奮的低吼了聲,她于是抬手,在他胸口劃了第二畫,這次略微用力,
傷口又深了些。

  龐德呼痛,呼痛的同時又發瘋般穿刺,要快感和痛一起增長。

  晚媚的汗順著臉頰落了下來,沿著那歡字劃了一劍又一劍,眼見著鮮血慢慢
爬滿了龐德胸膛。

  那情形真是說不出的詭異,血的顏色刺激著她,讓她畏懼的同時又產生快感,
奇異的強烈的快感。

  她的私處也開始濕了,濕透底褲隨快意一起蔓延。

  而龐德這時更是已經接近痴狂,穿刺聲連著呻吟,痛和快已經連在一起分辨
不清。

  最後高潮終于到來,晚媚看見他閉上了雙眼,一個恨刺後喉嚨裏發出一聲嗚
咽,知道時機已經到來。

  這個時候的男人是最不設防的,機會稍縱即逝。

  晚媚緊緊握住了劍柄,右手顫動,雖然細微可已經在搖晃。

  「他不死我就得死,我絕對不能因為男人再死第二次!」最終這唸頭戰勝恐
懼立在了上風,她揚起手,高高揚起,拼盡全身力氣把劍身送入了龐德胸膛。

  血涌了出來,一下四濺落了她滿手滿臉都是,龐德甚至都沒來得及驚訝,一
下就從雲端落到了地獄。

  晚媚收手拿起了劍,幾乎是下意識在龐德身上做了最後一個起伏。

  極度的恐懼穿透她心,在那上面做了個翻滾化作顫栗,最終竟催動她達到高
潮。

  下身一陣緊縮,每個毛孔都張到最大,她眼前一黑身子往後,在一片血泊裏
神魂飄離,達到了平生最暢快的一個高潮。

  第一次任務就這麽完成了,晚媚清醒後在原地坐了很久,最終才確認這是事
實。

  第一件事是洗臉洗手,她在銅盆洗了很久,這才讓顫抖的雙手穩定下來。

  然後就是換行頭,披落頭發將眉改細,換上來時預備的女裝,少年轉眼間就
沒了影蹤。

  地上那把鐵劍仍在吞吐華光,她想了想,把它收入劍鞘別在了腰間。

  一切準備停當之後她走到門口,拿起那把傘走到龐德腳邊。

  打開後這仍是把尋常的紙傘,傘面一角描著朵金色的花,聽小叁說名字叫做
「地涌金蓮」。

  過了一會風吹燭火,晚媚以為自己眼花,居然看見那朵花的金色花瓣顫動了
一下。

  她完下腰,才想看個仔細,卻發現傘上花瓣突然全數張開,而且迎風招展不
勝妖嬈。

  晚媚的眼睜大了,已經忘記呼吸,直愣愣的看著那花吐出花蕊,鮮紅色的蕊,
很多根不斷生長,溫柔的爬過龐德手臂,繞上他身子,最終停留在他胸膛傷口。

  傷口鮮血仍有熱度,花蕊找到了方向,突然暴長探進了他傷口,觸角不知伸
向了何處。

  龐德的身體于是一分分向裏收去,雙目下陷發黑,像個逐漸被掏空的口袋。

  而傘則開始紅了,紙面上縱生的暗紋開始充滿鮮血,由微紅到暗紅,最後不
知怎的又鮮亮起來,紅的象女鬼鮮艷慾滴的唇。

  紅到極至時花朵停止了顫動,花蕊也一下收回,金色花瓣層層合攏,最終在
傘面上定格,又是一朵再平常不過的圖繪。

  紅魔傘于是紅了,鮮紅傘面翠竹柄,上面一朵金蓮,妖異詭譎有說不盡的風
情。

  晚媚抬手,下了許多次決心才拿起了它,顫巍巍將它收攏。

  房間裏再沒有一點血腥氣,晚媚走到門口,關門時又回頭看了一眼。

  地板上的龐德已經完全成了一衹空口袋,連傷口都變成慘白色,仿佛來陣陰
風就能把他裹走。

  門口這時恰巧卷了陣風進來,呼一下吹滅了蠟燭。

  夜一下安靜,晚媚看見龐德的眼亮了亮,裏面似乎有恨怨在閃,連忙伸手關
上了房門,飛也似的拔腿逃出了客棧。

  ※※※※另外找到一家小客棧容身,晚媚把那把傘放在角落,自己抱了膀子
遠遠蹲著,往火盆裏不住添碳。

  她在等天亮,天亮了被接回鬼門。

  來的時候她坐了輛馬車,還沒出鬼門就被蒙上了雙眼,根本不知道自己從哪
裏來。

  下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身在墳場,車夫告訴她該去的方位,之後又說天亮時
才在原地接她回轉。

  這一夜漫漫,她一次次生出逃跑的唸頭,又一次次強迫自己打消。

  來時小叁這麽說過:「第一次出任務影子不許隨行,可妳要記得,暗地裏可
不止一雙眼睛在盯著妳,在衡量妳夠不夠資格做鬼門殺手。妳如果逃跑,那麽下
場會被死更慘百倍。」

  見識過刑堂和生剝人皮後,她已經知道小叁這句絕對不是恫嚇。

  所以她衹好等,等到天已經蒙蒙亮,這才拿傘出門,往西去墳場方向。

  外頭風雪更大了,晚媚吃消不起,于是抬手打量那把紅傘。

  不管如何,這把血腥的傘都要和她相依相伴,想到這裏她咬牙,一把將傘撐
開。

  早晨,大清早,韓玥揉揉疼痛慾裂的頭,發覺自己醉酒之後又在顏顏墳邊睡
了一夜。

  十指還在,腳趾頭也有知覺,他抖抖身上的積雪起身,開始苦笑。

  「看來妳內功就要大成了呢韓玥大俠。」他拿起那衹空酒壺搖晃,順便嘲笑
自己:「大雪天裏睡在外頭,為了不凍死內功運轉不休,我要把這竅門寫進秘笈
裏去。」

  酒壺裏面一滴酒也不剩了,他沮喪的撇嘴,仔細回想今天是幾號。

  「二月初二?」好不容易這個數字鑽進腦門,他呆了呆,伸手就給自己一個
暴栗。

  二月初二,是大哥千叮萬囑要他記住的日子。

  山西謝家的破魂劍,因為謝家滿門被滅一直無主,前些日子那勞什子武林盟
主不知怎的發瘋,想起說遼東韓玥才是唯一配的起這把劍的俠士,巴巴的要人把
劍送來,說是二月初二會到。

  劍不劍的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大哥的臉色。如果他不收拾幹凈恭迎盟主賞
賜,那麽大哥一定嘮叨到他內傷而亡。

  想到這點他就發怵,連忙撈把雪擦臉,完全清醒後拔腳回城。

  天際風雪肆虐,整個郊外除了他,連衹鬼影子都沒有。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一個紅點,鮮艷的鬼魅的紅色,正穿破風雪撞進了他眼。

  走到近處他才發現那是把紅傘,鮮艷慾滴的紅傘,傘下站著位少女,下巴尖
尖臉孔晶瑩,看他時眼波流轉,裏面好似含著萬語千言。

  他的心跳開始加快,加快一點點並不強烈,和眼前這少女的美麗一樣,並不
張揚衹讓妳敞開心懷接受。

  少女這時呼了口氣,發頂上沾著的雪化了,滴答一聲落進她衣領。

  韓玥的心這時也滴答一聲,濕濡濡有點曖昧,推動血液涌往下身,在那裏點
著了一把暗火。

  他頓時愕然。

  已經叁年了,顏顏死後,他已經叁年沒對女人動過心,看女人象看木頭,解
決慾望全靠自慰。

  而眼前這少女竟然不言不語點著了他的慾望,好像已經摸清了男人每根筋骨,
知道在哪處搔癢最能見效。

  他有些尷尬,為掩飾這尷尬忙忙開口:「那個小姐,現在風雪又大天又沒亮,
似乎不大適合獨自出門。」

  女子不語,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眼掃過他擦身向前。

  有片衣角和他接觸,落下一陣芬芳,韓玥立在原處,慾望益發分明。

  他舉目,發現女子去的是墳場方向,紅傘黃衫,裊裊而行。

  「是鬼嗎?晚上吸了人精血,現在要回去了。」他喃喃自語:「這世上竟還
有這麽美麗妖嬈的鬼。」

  第叁章。媚殺(上)

  一回到住處晚媚第一個找小叁,有些抖威風的意思,將那把長劍抽出來,不
費力就砍斷了一張春凳。

  小叁神色動了動,衹是片刻,之後恢復冷淡:「妳這又是什麽意思。」

  晚媚抬起下巴:「意思就是我成功了,不僅殺了那個人,而且還得了把寶劍。」

  小叁冷笑:「妳這也算寶劍?那麽妳該看看這是哪裏。這裏可是鬼門,每一
寸土都是繁華鋪就,妳剛剛劈壞的那把春凳就是沉香木做成,也許就比妳這把砍
柴刀貴重百倍。」

  晚媚訕訕,擰起彎眉看他,到最後將劍劈手一丟:「那麽我就將它賞了妳劈
柴,今晚妳做紅棗小米粥,要炖的稠稠的。」

  小叁回了聲是,又垂手催她:「既然主子回來了,那麽我們現在開始練琴。」

  晚媚想起了那把鬼魅的傘:「可是我覺得,妳應該先告訴我那把傘是怎麽回
事,為什麽……」

  小叁還是垂手,面無表情:「紅魔傘的事可以稍後討論,現在妳要學琴,妳
前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已經相處了一月,晚媚聽的出他語氣裏的輕重,于是不再爭辯,跟他到了琴
室。

  以為這次又要學什麽淫詞艷曲,晚媚早有了心理準備,可到頭來小叁卻讓她
學什麽《山河賦》,學完睡,睡完學,直直的學了叁天。

  學到最後小叁問她:「那麽妳懂不懂這曲子的意味。」

  晚媚低頭:「不過說雄圖霸業都是空,這世上,又有哪樣東西到頭來不是空。」

  小叁吃驚,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外頭晚香已經來傳,說是晚媚跟她走。

  晚媚回頭看了看小叁,小叁起身,在她耳邊低語了句:「記住男人不止想被
取悅,還想要知己,但這個知己不能臨駕在他之上,剛才那曲子說的是雄圖霸業,
都是空這叁個字妳咽回去,妳的聰明衹能到此為止。」

  晚媚還是糊塗,可已經沒有時間解釋,那頭晚香已經踏進門來,親親密密挽
起了她的胳膊。

  「恭喜妹子任務成功。」一路上她笑意盈盈,卻絕口不提要去哪裏。

  到了目的地晚媚發現已經有叁個女子立在門口,一色的唇紅齒白艷光照人。

  這又是個院子,院門圓形,上面篆體寫著聽竹。

  進了院門果然看見一院的鳳凰竹,冬天裏還是一片蔥翠,被風掠過時低腰,
如同浪涌淺灘層層作響。

  可惜的是這等美景晚媚沒有時間欣賞,她很快就和另外叁人被趕進了間屋子,
要求沐浴更衣。

  沐浴很快結束,要更的衣被送來,是件什麽也遮不住的煙羅紗罩。

  穿上後晚媚暗笑,在肚皮裏說了句:「那還不如不穿來的幹脆。」

  另外叁個女子也有這意思,顧盼間有了要交流的願望,卻被人止住,衹好全
數沉默著跟了領路人,走進間黑屋。

  屋子外面挂著厚簾,她們一進屋就被人唰的拉下,屋子裏于是一片漆黑,絕
對的漆黑,沒有一點光亮。

  屋裏看來沒有取暖,冷的有點刺骨,四個女子赤腳立在青石地面上,不一會
都開始哆嗦。

  這時候有人走近,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在她們身邊停住了,開始從上到下撫
摸她們的身軀。

  他撫摸的很仔細,從臉龐到腳趾一一摸過,甚至還伸進一個手指到晚媚私處,
試了試裏面的鬆緊。

  可是晚媚覺察到他沒有慾望,目的好像衹是驗身,替主人驗身,這人應該是
奴才。

  到最後驗身完畢,他碰了碰其中一個女子的手,極低的說了聲「走」字。

  于是屋裏衹剩下叁人,晚媚站在中間,聽到另外兩人的呼吸和她一樣開始發
顫。

  身旁那人開始在她們跟前放琴,一一放好又拉她們落座,將她們雙手放上琴
弦。

  其中一個女子自負,伸手就在琴弦上撩撥了幾下,果然是琴音婉轉功力深厚,
非晚媚能比。

  晚媚正自喪氣,卻聽到屋裏遙遙傳來一把聲音,一把森冷銳利,讓她一下想
起那把利劍的聲音。

  「我說過妳可以彈了嗎?」那聲音道,裏面寒氣化作威嚴,在叁人頭頂盤旋:
「看來姹蘿品味是越來越差了,居然送來些不懂規矩的貨色。」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而且是個習慣坐在高處的男人,晚媚幾乎立時斷定。

  那撫琴的女子不響了,伏低身子冷汗涌了出來。

  過一會屋裏響起一個長音,洞簫的長音,聽來遼遠而壯闊。

  「現在可以彈了。」那把聲音又道:「和我合奏,奏什麽曲子不一定,衹要
合拍就成。」

  叁人屏息,聽那簫音引吭而去,一時間已是遙不可追,于是連忙使出了各自
看家本領。

  晚媚是叁人裏面學琴最淺的,技巧沒法和人相比,衹好規規矩矩按調彈起了
《山河賦》。

  曲子和簫音倒是相合,晚媚撫了一會自如起來,覺得天地朗朗盡在眼前。

  這時她還記得小叁的吩咐,記得琴簫合奏,不論調門意味都不能越過了簫音
去。

  可不過一會她就開始失控,被簫音指引,所有心事驟然爆發。

  自己是如何被那四個人凌辱,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成為強者,讓傷害過她
的人百倍償還。

  當然這還不夠,她還要站在高處,腳下眾生匍匐,一個指頭揮動就能決定別
人命運。

  不要愛,不要溫暖,到頭是空什麽都無所謂,她衹要站在高處,有過那麽一
時的俯瞰。

  這唸頭如此強烈,強烈到最後她一個激顫清醒了過來,詫異自己竟也有這樣
的誌向。

  簫音竟有魔意,能勾出妳的心事,她意識到了這點,于是連忙又中規中矩彈
她的曲子。

  這時她身邊的女子突然慘叫了一聲,聲音尖利打斷了簫音。

  「都走吧。」黑暗裏那個聲音發話:「先前有人說鬼門混進了姦細,看來不
假,竟被我撞上了。」

  叁人于是後退,揭開簾子見了光,互相打量了一下。

  一個照面就讓晚媚定睛,因為她發現其中一人正在流血。

  準確的說是七竅流血,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滲血,一條條分外觸目。

  而那女子還在強自鎮定,笑的燦爛,問她們是怎麽了象看見鬼。

  院裏這時來人,弓著腰到女子跟前,淡淡道:「公子說要領姑娘去刑堂。」

  女子臉色頓時灰敗,抬手要擊天靈蓋自盡。

  來人冷哼,晚媚看見他袖內寒光一閃,片刻間就已經斬斷她自盡的右手,點
了她胸前穴道。

  晚媚怔怔,看著那斷手在自己腳邊跳動,鮮血緩緩漫過了腳趾,忽然間發覺
自己竟已不再害怕。

  黑屋的簾子這時「唰」一聲被挑開,裏面有人探頭,道:「公子請剛才奏
《山河賦》的姑娘回來。」

  ※※※※晚媚衹得回去,踮了腳往前,仔細傾聽領路人的腳步,怕在黑暗裏
跟錯了方向。

  突然那腳步聲不見了,晚媚立在原處踟躇,很快被人攔腰抱住,惡狠狠壓在
了身下。

  床很冷很硬,晚媚臉面朝下很不舒服,正無措間下身已經被人穿透。

  私處幹澀而那人男根雄偉,晚媚吃痛,連忙咬住了下唇。

  「痛嗎?」男人低聲:「放心,妳很快就會忘了這痛。」

  晚媚不敢回話,男人于是開始抽動,緩慢而有節律。

  怕從後面進入的姿勢不夠貼合,晚媚自然的弓起了臀部,配合他節奏迎送。

  男人的節奏加快了些,一衹手探過來,開始邊抽動邊揉搓她花芯硬核。

  快感如電襲來,男人每一下頂撞都直到她身體深處,讓她果然渾身滾燙,忘
記先前苦處。

  晚媚喘息,在最急促時到達高潮,私處收縮緊緊裹住了那人男根。

  男人伸手,象撥弄玩偶般將她翻了個身,換前位繼續。

  這次晚媚已經忘記了所有調教的技巧,腿上行挂住了男人頸脖,由著他在身
體裏來去。

  這是個強悍的男人,身體強悍氣息強悍,晚媚體會到被征服的快樂。

  私處益發濕了,男人挑起些液體來抹上她乳尖,晚媚通身顫栗,靈魂囂叫著
衝上第二個高潮。

  或者是體力不繼吧,在男人嗚咽著咬住她肩頭時,晚媚居然看見了漫天雲彩,
在高潮裏暈了過去。

  沒有技巧沒有外物刺激,一場最原始的性愛竟然給了她這樣的歡愉。

  醒來時晚媚仍然不可置信,發覺自己被那男子環抱在胸前,而那男子呼吸均
勻,看來是睡著了。

  實在忍不住好奇,她在黑暗裏伸手,輕輕撫上了男子的臉。

  首先觸到的是鼻梁,挺直的鼻梁,可以預見主人面相的堅毅。

  其餘五官就在手邊,衹需幾個觸碰就可以大致摸清那人容貌,可是晚媚最終
猶豫,定定收回了手。

  或者還不是時候知道,或者在這樣一個鬼魅的地方,她應該放棄自己的好奇
心。

  男人醒了,在她耳邊吐氣,呼吸也微涼。

  「知道我為什麽沒有馬上挑中妳嗎?」他發話:「就是因為妳太過聰明,太
過懂得自制,居然能從我簫音裏掙脫開來。我自然是不喜歡飯粘子,不喜歡沒頭
腦的女人,可這個年紀的女人這麽聰明,卻也未必是件好事。」

  晚媚噤聲,知道這時候什麽話都是多餘。

  「妳走吧。」最終男人收回了懷抱:「我要個女人入夢,這個任務妳已經完
成。」

  晚媚再不多言,輕聲下床預備離去。

  這時男人詫異了一聲:「居然已經未時了嗎?我居然已經睡著了一個時辰?」

  「這是兩年來我睡的最久的一覺了。」男人的聲音緩和了點,有些沙啞:
「告訴我妳叫什麽名字。」

  聲音裏的沙啞含了疲憊,他的剛強威嚴突然透了一道縫隙,晚媚一頓,覺得
自己開始被這把聲音吸引。

  「晚媚。」最終她報了自己名字,踩著冰涼地面赤身離去。

  二小叁正在拿那把劍劈柴時晚媚回來了,站在他旁邊盯他。

  「看來妳是什麽都知道。」盯了一會她發話:「那個黑屋子裏面是誰,他喜
歡什麽,我們進去要做什麽,這些妳都知道,既然知道就說來聽聽吧。」

  小叁回身,臉色有些肅穆:「我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妳記住這個人的身
份在鬼門是禁忌,千萬別去打探。」

  晚媚愕然,突然間有種感覺,自己以前一直把這個影子看輕了。

  小叁的臉色這時稍緩,又垂下手:「這麽說主子是被選中了嗎?」

  晚媚點頭,下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聽到院子裏有了嘈雜聲。

  她迎出門去,看見院裏突然多了四五個人,全都抱了包袱低頭走路,一會功
夫就都鑽進了原先空置的下人房。

  同來的晚香一把挽住她手,拖她來到院門,將手一指高處道:「恭喜妹子正
式成為地殺,妳看,這院子如今就有名字了。」

  晚媚抬頭,看見院門上已經被人鑿了兩個漂亮的楷體字,寫著媚殺。

  「妹子往後就是媚殺了。」晚香親密的拍打她手背:「咱們往後就是平起平
坐,可要互相照應。」

  晚媚有些明白了,原來下午那間黑屋子裏面是在選秀,她被選中後變成了地
殺,那麽另外那叁個女子應該也都是候補了。

  于是她露出貝齒笑了,也笑得沒心沒肺:「說什麽呢姐姐,妹子來的晚什麽
都不懂,以後還要靠姐姐調教。」

  成為地殺之後,院裏的日子沒有多大變化,最大的變化就是多了五個僕人,
小叁于是清閑了很多。

  調教還是要繼續,這天小叁拿來宣紙筆墨,說是要晚媚學著寫字。

  外頭綠意萌動,晚媚有些春困,不耐的伸著懶腰:「字是不用學了,我爹是
個落第秀才,從小就逼我寫大字唸詩經的。」

  晚香這時候恰巧來串門,聽了這話莞爾:「這個妳就不懂了妹子,咱這裏學
寫字可和別處不同,大大的不同。」

  說完她就拍手,她的影子初八應聲而出,在她身後縮肩膀垂頭。

  晚香吩咐他鑽下桌子,邊吩咐邊笑:「我們家初八可是口技驚人,舌頭上能
開蓮花呢。」

  一旁小叁跟上開口:「那麽就請主子寫首五言詩,用楷體,我順便說說紅魔
傘。」

  晚媚有些莫名其妙的落座,拿起毛筆沾墨,很是規矩的寫了個「床」字。

  桌子下面初八看了眼主人,慢慢前挪,挪到了晚媚裙擺下面。

  鬼門的規矩是不穿小褲,所以初八很快找到了目標。

  晚媚這時正在寫個「前」字,忽然間感覺有個靈巧濕潤的舌頭滑過她大腿,
身子一個顫動就把字寫偏了。

  晚香吃吃發笑,代她換過一張宣紙,示意她從頭開始。

  小叁這時打開了紅傘,也開始說話:「傘上面這朵花妳已經知道,名字叫做
地涌金蓮。這是朵尸花,原來專門長在死人身上。」

  話裏透著詭異,晚媚脊背有些發寒,下身卻益發滾燙起來。

  初八這時已經掰開了她雙腿,拿舌頭舔她毛發,一寸寸舔的仔細。

  晚媚手腳發顫,好不容易才又勉強寫了個「床」字。

  初八的舌頭這時已經移到了花穴,幾下舔弄後開始吸吮,一吸一放刺激她陰
蒂。

  麻酥的快感裹襲全身,下身濕潤,初八含了口那液體,咕咚咽下。

  晚媚的心也咯噔一響,趕緊屏息飛快的寫完了第一句。

  小叁仍在繼續:「這朵花如今是寄生在了傘上,根被花芯裏面的蠱蟲纏住,
爬滿了傘面。因為是尸花,所以平時它沒有動靜,衹有聞見死人氣味才會舒展開
來,去吸死人的血。」

  花芯裏面的蟲,聽到這形容晚媚發笑,心想還真是應景。

  初八的舌頭這時已經伸直,穿進她私處,在裏面顫動卷裹,可不就像鑽進花
芯的蟲。

  一段時間刺激後晚媚有了感覺,乳頭發硬呼吸急促,左手連忙捉住桌邊,趁
高潮沒到又寫了兩句。

  小叁繼續:「妳見過金蓮吸血了吧,那些紅絲其實不是花蕊,是裏面血蠱蟲
的觸角,伸出來吸人精血的……」

  晚媚立時想起了那晚的情景,想起紅絲是怎麽探進龐德胸膛,進入他身體,
把個八尺漢子吸成了一副空囊。

  恐懼增加了快感,私處愛液滾滾而下,初八的舌頭在一片濕地裏翻滾,最後
又退出來不斷啃咬她陰唇,晚媚終于吃消不住,預感到高潮就要來到。

  這時她仍有叁分清明,趕在意識渙散前連忙寫那最後五個字。

  最後一個「鄉」字寫完時,高潮如期來到,初八的舌頭依舊顫動不停,于是
這個高潮就在顫動裏迭迭高起,最後衝雲破日不可遏止。

  宣紙上面字跡勉強還算工整,晚媚喘著氣將頭擱上臺面,問向小叁:「這下
可算寫完了。」

  小叁抬眼看她:「那麽請問主子,我剛才說吸了幾個人鮮血之後,血蠱蟲會
成熟,能被主子所用?」

  晚媚眨眨眼,衹能聽他重復:「我剛才說蠱蟲吸了十個人鮮血之後就成熟了,
主子可以采它下來派大用場。您剛才沒聽見,說明主子在關鍵時還不夠清醒,還
得重來。這次我來唸詞,主子您記。」

  晚媚哀嚎一聲,身下初八又開始動作。

  這次換了花樣,初八探進手指,在她裏面找到了極樂點不斷刺激,而舌頭還
在外頭不斷舔弄吸吮。

  快感更是無以復加,加上小叁唸的詞又是繁復,晚媚吃力,在連著叁個高潮
過後這才勉強成功。

  過後她下身濕漉難當,趴在桌間喘氣,晚香則是拿了她的詞在一旁細看。

  「鳳簫吟。」唸了詞牌名她吃吃笑了起來:「這詞倒是貼切,妹子定力還是
不錯,想當初我可是練來練去練不成,也難怪門主賞識妳,見妳兩次就賞妳扇子。」

  小叁沉默了,滿屋子于是衹剩下晚媚的「咻咻」喘氣聲。

  「可是小叁妳不該這麽大意。」過一會晚香轉了身,深深看住小叁:「領了
扇子還閑逛到絕殺門口,讓她撞見問妳,問後吃了大醋,派妹子去執行那麽凶險
的任務。」

  這話裏分明是還有話,晚媚第一時間發覺,抬頭來看向小叁,眼內寒光灼灼。

  小叁還是沉默,不解釋,衹是低下了頭。

  ※※※※之後將近兩個月小叁都沒有解釋,在晚媚看來,這等抵死沉默就等
于默認,默認是他故意坑害她,讓上頭給她派了個最凶險的任務。

  這唸頭讓她心生怨毒,怨毒不斷生長,在小叁寒蠱發作時達到了頂點。

  還是老規矩,門主親自召見晚媚給了解藥,這次沒有節外生枝。

  回來後晚媚在房間角落裏找到小叁,看見他正和上次一樣擠做一團。

  「我再給妳一次機會解釋。」她彎腰,拿解藥在他眼前搖晃:「妳最好別說
謊話。」

  小叁吃力地睜開雙眼,看過她又看過解藥,最終還是沉默,低頭團身,將臉
埋進膝蓋。

  晚媚斂眉,也不再多話,打開木匣蓋子後兜底朝天,把解藥倒幹凈,之後拔
腳離開。

  做這些時她心安理得,也不覺得自己會後悔,甚至晚上還到小叁窗前,想看
他痛苦樣子解恨。

  半天不見小叁還蜷在原處,背抵住墻角,頭埋進膝蓋。

  晚媚發覺他衣袖下有血,于是走進門去,看見他果然是咬著自家膀子,嘴裏
活生生含著一塊肉。

  晚媚伸手去拔,拔了許久才把他膀子拔出來。

  那塊肉也斷了根,被他咬在牙關裏絲絲滲血。

  晚媚回身,去床上撕下塊床單塞進他嘴巴,看著他身子僵硬輕輕抽搐,突然
間沒法忍受,一跺腳奔出了房門。

  夜裏倒也不是無眠,衹是時時驚醒,覺得窗外的風聲也象嗚咽。

  第二天第叁天寒毒還不褪去,晚媚突然想起串門,到晚香那裏一待就是一天。

  晚上回轉時肚子有點餓,晚媚拐進廚房,卻看見新來的廚娘正抱著小叁,四
處張望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進門廚娘連忙將人放下:「主子妳瞧瞧,我剛才進來看夜宵,看見他把
手塞進爐膛子裏,要再晚一步那手可就燒沒了。」

  晚媚低腰,看見小叁衣袖果然是燒沒了半截,手臂手掌是慘不忍睹,早一片
焦黑皮開肉綻。

  她一時定神,看著小叁掙扎,還想往爐膛去取暖,突然間落了淚,一把張開
懷抱將他抱住。

  這是她來鬼門後第一次落淚,淚水微涼卻滾燙,小叁在她懷抱,漸漸平復不
再掙扎。

  終于要過去了,叁天叁夜的寒蠱發作,叁天叁夜的兩相折磨。

  這之後小叁休整了兩天,傷口草草包扎,照他自己的話說,有鬼門的上好傷
藥,這些傷根本算不得什麽。

  晚媚是有些懊悔的,可是不肯說,衹是對牢窗外春梅發怔。

  見小叁站到身後,她開始嘆氣:「今天是我生日,我才十七歲,可為什麽感
覺象活了幾輩子。」

  她這人性子剛強,很少傷春悲秋,小叁聽著不忍,一轉身去了廚房。

  回來的時候手裏端著碗面,湯頭清涼的陽春面,上面漂著細碎蔥花。

  晚媚挑了一根入口,嘗出是小叁而不是廚娘的手藝。

  看了小叁裹滿紗布的雙手,她心中柔軟處牽動,道:「謝謝妳這碗長壽面,
不管妳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謝謝妳這碗面。」

  小叁還是垂手:「那麽主子吃完之後,咱們好好籌劃這次的任務。」

  晚媚雙眼頓時黯淡:「是啊,要籌劃,那個人叫韓修是吧,據說不僅是個一
等高手,而且為人正統不好女色,是個愛妻如命的妻管嚴。」

  第四章。芍藥(上)

  一叁月春風和煦,連夜都溫柔,韓修在夜攤上喝完最後碗裏最後一口湯,覺
得身心舒泰,于是很滿足的眯了下眼。

  享受完之後他拿手肘碰一碰沒精打采的韓玥:「我要回去告訴妳大嫂,這裏
的小吃,還是鴨血粉絲最有滋味。」

  韓玥哀嚎一聲:「那麽妳吃完了沒有大哥,妳已經把這裏夜攤吃遍了。妳不
撐死我都累死了。」

  「吃完了。」韓修點頭,拿帕子擦幹凈嘴角:「這樣我回去好交待。小昀到
了哪裏就最喜歡夜攤小吃,這次她不能來,我當然得替她嘗嘗,嘗過了回去好仔
細說給她聽。」

  韓玥又哀嚎一聲:「我拜托妳大哥,妳和嫂子能不能不要恩愛的這麽肉麻,
我受得了別人還未必受得了。」

  一旁陪座的張仲這時也忍不住笑了:「韓爺愛妻,這是天下皆知的。不過韓
爺既然吃完了,咱們就到別處去喝杯水酒如何,我看韓二爺可是到現在水米沒進
呢。」

  韓玥聞言歡呼,被韓修迎來的眼刀殺了一記,于是連忙斂起神色,斯文有禮
的說了聲:「那麽有勞張大俠了。」

  來時韓修就說過,這次他們來臨鳳城是給盟主回禮,到了這等英豪群聚的地
方,他們一定要注意言行舉止,不能讓人瞧扁了。

  回禮是已經回完,盟主過意不去,說是上次破魂劍根本沒送到韓家,這回禮
他是白收了,于是留他們在臨鳳幾日,要張仲好生相陪。

  今天是他們停留的最後一天,張仲領他們往熱鬧地方去,不曾留意就來到了
臨河的香粉閣。

  香粉閣內這時燈火鼎盛,連透出來的風都是酥軟的,在男人腳下生根纏繞,
叫妳再不能往前半步。

  張仲在原處立了有一會,咽了又咽還是把那句話吐了出來:「不如我們去喝
杯花酒吧。」

  韓玥立馬咳嗽:「張大俠莫要忘記,韓爺愛妻……」

  一直在他們身後沉默的隨從突然想起了有人出五百兩買他說的那句話,就是
要他在經過香粉閣的時候說的。

  「可是這裏的女兒紅是全城最好的,二十年陳,別處花錢也買不到。」他連
忙把這話吐了出來,又算計一次,再次確定這裏一個字就值二十兩。

  話還不曾說完,韓玥的一衹腳就已經跨進門檻,架勢絕對是九頭牛也拉不回。

  一行四人于是在一樓包間落座,張仲喝了一會素酒,實在覺得無味,就做主
要老板娘叫個唱曲的來。

  很快有個女子抱琵琶進來,坐一旁清嗓,道:「我給大爺們唱個十八摸吧。」

  張仲盯著她高高挺立的雙峰,咽了下唾沫:「那個牡丹,妳還是換首別的。」

  牡丹啐他一口:「死相,妳怎麽知道我學了新曲子。好吧,那我就唱首一百
零八摸,爽死妳。」

  韓修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張仲趕緊一瞪雙眼:「那個徐媽媽,妳趕緊換個
人,找個清雅點的,可別衹曉得上摸下摸。」

  徐媽媽點頭,出去一會身後跟著個人來,是個穿淡綠色衫子的高挑姑娘,手
裏抱著把長琴。

  走近之後張仲才發現她臉上也蒙著層綠紗,步態又十分清雅內斂,心內萬分
的失望,衹揮了揮手讓她開始。

  女子立在原處,跟眾人淺淺道了個萬福,這才開始撫琴。

  琴音一響張仲便覺著了不同,覺得那琴音淡淡似有心事無窮,而女子偶爾滑
過的眼神更象是一記記幽怨的傾訴。

  不覺中他已放下筷子,端了酒杯身子前傾,心神隨琴音蕩漾,到最後渾身發
燙,竟是從一首清雅的曲子裏聽出了性趣。

  一曲終了女子又起身萬福,是要告別的意思,張仲瞠目,覺得好像一個剛剛
生成的牽挂被人生生絞斷,心裏頓時無窮的懊惱。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挽留,這才發覺身旁的韓修已經打翻了茶碗,反應比
他更是激烈。

  「妳方才彈的是《玉樓春》麽?」這把聲音連半醉的韓玥都聽得出顫抖。

  「是。」女子輕聲答了句:「這曲子生僻,沒想到大爺竟然知道。」

  「那麽妳叫什麽名字。」這句聲音又是輕了,輕的連韓修自己都不能聽清。

  女子低垂雙眼,有一會沒發話,韓修衹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跳脫胸膛。

  「萼梅。」最終那女子發話:「小女子名叫萼梅。」

  眼前迷霧散開,韓修的心一下沉靜,瞬時恢復原態。

  她叫萼梅,梅花綠,不是他的那個芍藥白。

  芍藥已經死了,這女子衹是一樣和她愛蒙面紗,一樣的氣質清雅,一樣會撫
《玉樓春》,但絕對不是她。

  「如果沒別的事萼梅告退。」那女子低頭,轉過身抱琴而去。

  出門口時她裙角勾到屏風的雕花,幾個掙扎下來薄裙吃消不起,呼啦一下被
扯斷,露出凝玉般一條長腿。

  衹是那麽一瞬的艷光,她很快低頭匆匆而去,可是張仲卻被這片艷光勾住了
魂魄,開始坐立難安。

  徐媽媽玲瓏,連忙湊過來耳語:「萼梅姑娘才來,張爺如果想要開苞,那可
要趁早,我就賣個人情給妳。」

  張仲耳根開始發燙,抿了抿唇違心的說了句不急。

  那廂韓修解意,連忙將杯一舉,道:「如果張大俠有事可以先去,我這二弟
貪酒,一時半會怕喝不完,有我陪他就夠了。」

  ※※※※進房門之後晚媚褪下衣服,抓緊時間拿細朱筆在右乳上勾了一朵芍
藥。

  不一會張仲果然推門進來,搓著手象個初戀的少年。

  晚媚于是回頭,上身赤裸唇角勾起,輕輕說了句:「妳來了。」

  張仲的下巴墜地,不明白剛才那朵清雅的綠梅哪去了,眼前的人明明還是那
眉眼,可卻突然變成了朵妖艷的晚蓮,枝葉招搖有千種風情。

  「我自己畫這朵芍藥費力。」那廂晚媚又招手:「不如妳幫我畫吧。」

  張仲的耳根這時倒不紅了,也變成個嘗慣香的嫖客,眼睛一挑上前,問:
「妳這朵芍藥要畫哪裏,不會就在這裏吧。」

  說話時手裏已經有了動作,指尖飛快的在乳尖上一撫。

  「那妳說還能哪裏。」晚媚橫他一眼:「我都勾好了,妳就幫我填色,桌上
那白水粉裏調了珍珠末,妳可要填仔細了。」張仲于是拾起筆來,耐著性子一筆
筆將色填滿,最後在晚媚右乳上畫出了朵栩栩如生的芍藥。

  之後晚媚又讓他將水粉吹幹,他就立在那裏吹氣,氣息一口比一口滾燙,眼
見著那粉色乳尖一分分立了起來,最後飽滿晶瑩,象一朵含苞的梅花。

  他胯下的男根耐受不住,也悄悄堅挺,隔著小褲把長衫高高頂了起來。

  晚媚輕笑,伸手去握住了他男根,附在他耳間呢喃:「好人,妳再幫我做件
事,我就讓它爽個夠好不好。」

  張仲不解,愣神的功夫手裏已經多了條長鞭,黑色的長皮鞭。

  「打我。」晚媚一把扯開所有衣衫,微收雙腿仰臥在地上:「讓我顫栗快活,
求妳……」

  張仲握住皮鞭還有些猶豫:「這個,會不會……弄傷妳。」

  「求妳。」晚媚還是那句,雙腿交互摩擦,一衹手按上乳房,眼裏眸光的確
是迷離焦渴。

  張仲再不猶豫,一皮鞭抽了過去,在晚媚腰間留下一道紅痕。

  晚媚吃痛,連忙咬緊牙關,半仰起身子呼了口氣,勉強做出個享受的表情。

  張仲于是又甩了一鞭,一鞭後又是一鞭,看著晚媚蛇一般在地上扭動,雪白
肌膚上鞭痕交錯,自己也開始興奮,呼吸益發滾燙,心都要燒著。

  最後晚媚不動了,側臥著喘氣,右乳上那朵芍藥瑩瑩顫動。

  張仲連忙彎腰下來抱住她:「妳沒事吧,我手下已經留情的,衹用了叁分力。」

  「沒事。」晚媚大口喘息,一個挺身坐到了他胯上,解開他小褲直接讓男根
進入:「好人,現在是妳大發威風的時候了。」

  張仲的心火頓時燎原,再顧不得許多,在她身下瘋狂的頂胯,來來回回的穿
插抽送。

  到底是年近四十的人了,不能耐久,不一會他就泄了,喉嚨裏嗚嗚作響。

  晚媚手裏早就攥著頭上的發簪,先前籌劃時又練習過多次,于是抬手時精確
無誤,在張仲閉眼陶醉的一瞬,將發簪送進了他的太陽穴。

  張仲應聲倒地,晚媚有些顫抖的爬起身來,拿出預備好的長劍在他心門又戳
了一下。

  之後她又開窗,藏起發簪長劍,在張仲傷口間抹了鮮血,長長畫在眼下。

  最後就是預備好的朱色顏料一碗,呼啦一下淋到下身。

  一切準備完畢之後她匍匐著推門,探出頭去,極盡慘烈的喚了聲:「殺人了!」

  香粉閣被她這一喚頓時騷動,韓修一愣,連忙帶著韓玥奔到了二樓。

  二樓那間房門半開,晚媚斜躺在地上,眼下血污一片象被刺瞎了雙眼,身上
鞭痕密布,下身更是蜿蜒拖著一道血痕。

  衹有胸前那朵芍藥是瑩白的,在燭火間微微發亮,永不會被世間骯臟玷污。

  韓修腿腳發軟,連連後退頓時失了魂魄。

  那是他的芍藥,十年前死時的芍藥,身上滿布傷痕,雙眼被人戳瞎。

  死時她已經被人糟踐得體無完膚,衹有胸前那一朵連心的芍藥,依舊的瑩白
如故。

  一樓這時又有人驚呼一聲,因為看見一個帶劍的黑衣人撞破屋頂,在月下揚
長而去。

  韓玥的酒醒了,伸手去推韓修,見他泥雕似的全無反應,衹好一跺腳自己先
去追凶。

  本來看熱鬧的人一下又都注意轉移,全擠到樓下,看韓玥足尖一點,也躍上
了屋頂那個破洞。

  門外這時起風,吱呀一聲帶上了半掩的房門。

  一直側臥的晚媚突然抬起了頭,閉著眼嘆了口氣,雪白臉孔上兩條血痕分外
刺眼。

  韓修頭皮發麻,強自鎮定問了句:「妳是誰。」

  晚媚又嘆口氣:「妳當然知道我是誰,就算妳不認得我,也該認得這朵芍藥,
這可是妳親手畫的。」

  韓修又是連連後退,身子板直靠上後墻,這才呼了口連貫的氣。

  「妳不是芍藥。」指甲掐入皮肉之後他終于勉強清醒:「芍藥已經死了,而
且這世上根本沒有鬼。」

  二「我若不是芍藥,那麽妳說我是誰。」晚媚起身,閉著眼一步步摸索到韓
修跟前。

  韓修垂頭,掙扎著告誡自己這不是場夢就是場陰謀。

  跟前晚媚嘆氣:「或者這個女子和我際遇相象,我才能回來上得她身。可是
韓郎妳為什麽害怕,我其實從來沒怨過妳。」

  這句話使韓修霍然抬頭,眸裏最後的冷靜開始動搖。

  每個人都有弱點,都會有段不堪面對的過去。

  他的弱點就是芍藥,當時一流妓院的清倌,蒙面撫琴為生,日日聽客無數。

  如果當日那批私鹽倒賣成功,他就能兌現諾言,救她脫離苦海。

  可惜的是他被人出賣,交易時被官兵團團圍住,來了個人臟並獲。

  販賣私鹽是死罪,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有人突然打開牢門,說是巡鹽御
史有令,查明他和此案無關,特無罪釋放。

  他當時欣喜若狂,第一時間跑去告訴芍藥,結果見到的卻是芍藥的尸身,仍
有餘溫的尸身。

  她以自己清白和性命,換了他的自由和日後的如錦前程。

  這是他的罪孽,就算骨化成灰也沒法洗刷的罪孽,他從沒原諒過自己。

  「可是我覺得妳應該怨我。」回想到這裏他的理智又退讓叁分,開始覺得眼
前這人就是芍藥:「我根本就不配叫做男人。」

  晚媚這時抬起了手,微彈指甲抖出一點白粉,乘勢送進了韓修口鼻。

  白粉是失魂散,迷人心智的。如果是在平時,這點小伎倆在韓修跟前根本沒
有機會施展,就是得逞了,這點藥量也絕對控制不了他。

  可現在不一樣,眼前這一出舊日重現已經讓他搖搖慾墜,這一點失魂散,足
夠成為壓跨鬆枝的最後一粒雪。

  「我不怨妳。」做完動作之後晚媚張開雙臂:「衹是回來瞧瞧妳過得可好。」

  韓修怔怔,殘存的理智最後崩潰,緩緩將身子放低,臉靠進晚媚胸膛,貼住
了那朵芍藥。

  「我娶了妳姐姐,把該給妳的好都給了她。」在她胸前他低聲,象個無助的
孩子。

  晚媚點頭:「我姐姐不能生育身子又不好,多謝妳這麽多年照應她。」

  「那個顧御史我栽贓他勾結私鹽商販,七年前死在牢裏了。」

  晚媚又點頭,下巴埋進他發頂:「所以我不怨妳,死時不怨,現在更是不怨。」

  韓修沉默,在她胸前微微顫抖。

  「可是我不能原諒自己。」他最終嘆息:「不管妳是不是芍藥,我都願意跟
妳走,願意接受懲罰,受妳百倍之苦。」

  晚媚這時笑了,拿出那支發簪,有些譏誚的意思:「這麽說妳願意被戳瞎雙
眼?受我百倍之苦,到頭來其實不過是空話一句。」

  韓修不語,衹是抬起頭,緩緩睜開雙眼。

  晚媚咬牙,簪尖一記刺去,他右眼頓時血流如注。

  果然是順從沒有反抗,甚至連一句痛呼都沒有,晚媚吃驚,握住發簪的手禁
不住有些顫抖。

  計劃中是兩人見面後溫存,在他不能自制時殺了他。

  可現在看來是不必了,眼前的韓修已經完全沒有抵抗意識,一百個甘心為芍
藥一死。

  晚媚有些手軟,可最終還是把長簪送進了他左眼窩,使了力一下送到底。

  韓修的身子應聲萎靡,頭重重滑過晚媚胸膛,在那朵芍藥上留下一行血淚。

  晚媚彎下腰去,看他表情是無嗔無喜,一派解脫模樣,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失
神。

  房間角落裏的紅魔傘開始有動靜,地涌金蓮聞到死人氣息,開始舒展花瓣躍
躍慾試。

  晚媚回身,不知是出于什麽樣的心思,草草披起件衣服,抓起傘從窗口一躍
而下。

  外頭夜色沉沉,她回望身後,不知怎的心裏觸底一酸。

  小叁一向以輕功自詡,可身後這位輕功顯然也是不弱,兩人一路追逐到片樹
林,小叁一直沒能把他甩脫。

  于是他幹脆止步,在月下霍然回身,手裏握住了破魂劍。

  韓玥倒是沒想到他居然不逃了,腳下收勢不住,于是幹脆也拔劍前衝。

  劍還沒曾近身,寒氣卻已經迫在眉睫,小叁不敢輕敵,使上了八成功力。

  兩把劍于是在夜下交鋒,韓玥那把到底是普通鐵劍,雖然劍氣凜冽,可還是
被破魂劍輕易削成了兩截。

  這結果出乎韓玥意料,忙亂之中他衹好出掌,想借掌風劈開小叁的劍勢。

  那一刻小叁看見了他胸口的破綻,知道衹要破魂劍劍芒再漲數寸,他就可以
輕易奪了眼前這人的性命。

  可是最後關頭他卻收勢,迎上韓玥掌風,身子後退吐了口血。

  「妳不如回去看看妳大哥如何了。」在韓玥拔足追來時他說了這句,接著衣
衫臨風飄搖而去。

  韓玥吃驚,回味了他這句話之後才大夢初醒,轉身拼了命往回。

  一切當然是已經太遲,在那香粉閣二樓,他最終看見的是大哥還未涼透的尸
身。

  抱住那尸身他仰天長嘯,想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吼碎。

  在這樣的絕望裏他卻反而清醒了,眼前掠過那綠衣女子的眉眼,一雙清冽中
浸著媚惑的鳳眼。

  「我一定曾經見過她,一定!」這句話在他心裏盤旋,最終被他咬牙切齒一
字字吐出。

  ※※※※晚媚趴在床上,小叁很仔細的在她傷口上藥,聽著她不斷抽氣。

  小叁于是抱怨:「我早說過鞭痕也可以做假,妳偏偏要來真的。要知道妳是
靠身子吃飯的人,萬一留下疤痕可就糟了。」

  「瞎眼是假的,下身的血是假的,如果鞭痕也是假的,那麽破綻也未免的太
大。」晚媚回道:「妳當韓修真是傻子嗎,他可是習武又從商,精明的很。」

  小叁點頭:「無論如何主子妳這個套下的很好,嚴絲合縫。」

  晚媚在他示意下翻身,由他處理前胸的傷口,想了想又道:「其實這個套不
如那個消息重要,妳能不能告訴我,妳到底從哪裏得來的資料,把韓修的底細摸
的一清二楚。」

  「門裏還有個組織叫做鬼眼。」小叁慢條斯理回她:「專門負責打探消息和
監視門裏的殺手,消息我就是從他們那裏得來。他們是什麽都知道,包括妳胳肢
窩裏有幾根毛。」

  「監視殺手?」晚媚聞言嗓子低了下去:「妳的意思是這裏有人監視我們。」

  小叁點頭:「鬼魅的眼睛是無處不在,妳這麽低聲說話也未必有用。」

  說話間他的手指已經來到晚媚右乳,在那朵帶血芍藥上流連,想把它擦了。

  晚媚捉住了他手,扣住他五指按上那朵芍藥。

  「妳相不相信,韓修是真愛芍藥,心甘情願的要隨她去。」她看住他,雙眼
間有水波蕩漾:「這世上原來還真有白如芍藥的愛情。」

  小叁垂頭,掙扎著想把手抽出,急急跟了句:「我覺得主子這句感慨沒有任
何意義。」

  「我知道沒有意義。」晚媚追住他不肯罷休:「我衹是想問妳,如果真有那
麽一天,妳也愛上我,妳會不會也願意為我放棄性命。」

  小叁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一眼萬年,之後急急逃脫。

  「在鬼門裏面,影子是決計不可以和主人有糾纏的。那個我會愛上妳的假設
根本不成立,所以這個問題我不需要回答。」他低聲道:「我去打些水來,替主
子把這朵芍藥擦了。」

  晚媚聞言冷笑了聲,心想他果然是怕死,那種酸澀的異樣滋味一下又涌了上
來。

  外頭這時有人敲門,有把聲音如夜般鬼魅冰涼,道:「公子有請晚媚姑娘。」

  第五章。破魂(上)

  一夜靜無聲,屋裏仍是一片漆黑,被人領到床榻跟前時晚媚低頭,甚至聽到
了床榻上那人的心跳,覺察出他的心跳似乎比常人緩慢。

  「首先恭喜妳任務成功,證明我沒有選錯人。」許久那人才發話,語氣還是
一貫的高在雲端。

  晚媚低頭,心下剛剛鬆了口氣,卻聽見那聲音又道:「不過妳似乎犯了一個
錯誤,沒讓血蠱吸血,我想妳應該為自己辯解一下。」

  晚媚遲疑了一會,最終抬頭據實以告:「我覺得韓修這個人……至少應該有
保留全尸的資格。」

  榻上那人冷笑了聲:「因為他一片痴心是嗎?因為作為女人,妳也渴望那種
生生死死的愛情。」

  晚媚沉默,不否認心事被命中。

  那人于是放低聲音問她:「那麽妳覺得愛情是什麽,又或者愛情象什麽。」

  「芍藥。」晚媚幾乎毫不猶豫回答。

  那人沉默,伸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屋裏于是突然有了微弱的光亮,成串的熒火緩緩飛來,最後聚集在他掌心,
攏成一團白光。

  晚媚張口結舌,以為自己見到了衹該在夏天出現的螢火蟲。

  「這個不是螢火蟲,這個叫做熒蠱。」那人道,蒼白修長的五指輕輕揮動:
「妳看看,妳所謂的愛情是不是這個模樣。」

  晚媚又是張口結舌,眼看著那團熒光在他手間翻轉,最終變成了一朵緩緩開
放的芍藥。

  顏色剔透,那的確是一朵純潔的芍藥白,晚媚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那麽我將她給妳如何。」那人輕聲,手指拂動,于是熒光飛舞,那朵芍藥
真的朝晚媚而來。

  晚媚伸出右手想要接住,那朵芍藥卻象鬼影一般穿過她手,接著又迎上她胸
膛,忽一下沒入了她身體。

  這一驚非同小可,晚媚低頭,看見皮膚下的確是有團微弱的熒光,在她身體
裏如水銀般四散。

  在驚叫出口之前她已經倒地,榻上那人吹起洞簫,幽幽引她入夢。

  夢起初是個美夢,晚媚發現自己赤身躺著,身下柔軟芬芳,是一片芍藥花瓣
鋪成的海。

  有人從遠處來,眉眼模糊,不過最終握住她肩頭的手很溫暖,吻很纏綿,處
處透著憐惜。

  那個吻後來一路下行,濕滑的唇含住她乳尖,舌頭輕輕挑動。

  晚媚嚶嚀了一聲,身子拱起乳尖發燙,那熒蠱趨熱,于是一下全都涌到她乳
尖,在雙峰下熒熒發亮。

  再過一會熒光又往下流動,全都聚集到了她款擺的腰間。夢裏那人顯然已經
吻上了她腰肢,在肚臍處挑逗,仰臥的晚媚有了感覺,雙腿交錯摩擦,私處開始
濕潤。

  最後那人終于吻上了她私處,溫柔仔細的吸幹每一滴愛液,接著舌尖挑動,
來回打圈每一下都推起波瀾。

  前戲已經足夠,所以被穿透時晚媚沒有絲毫痛苦,衹覺得身體裏的空洞終于
被填滿,每一記抽送都在她心底開出朵歡愉的花來。

  私處越來越濕潤滾燙,晚媚兩腿摩擦的更勤了,乳尖也高高立起,身體彎折
成一個半弓。

  熒蠱于是也都涌到她下體,在愛液泛濫到極致時穿過她私處,在她體外又聚
攏成一朵芍藥白。

  晚媚的快感在這時也達到頂峰,喉嚨裏掙扎嗚咽了聲:「別停……」,而後
全身繃直呼吸暫停。

  熒蠱這時也如煙花盛放,忽一下升到半空四散,最後又急急下墜,全都重新
沒入了她身體。

  晚媚知足,伸手去攬夢中人的頸脖,終于看清那人有七分象足了小叁。

  兩人臉孔越挨越近,就快要貼面時突然有鮮血狂涌,小叁頸間多了根血線。

  鮮血鋪天蓋地,身後花海瞬時無綜,晚媚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血池裏,身旁是
小叁分成兩截的頭和身子,而她自己頸間也正炸開一條血線,越來越深如女鬼張
開的血唇。

  一聲驚叫之後她終于醒來,睜眼時看見喉頭熒光搖曳,竟是開著一朵黃花紅
蕊的地涌金蓮!

  尸花向來是衹在死人身上盛放,晚媚吃吃發不出一個字來,魂魄都要駭散時
才看見那朵金蓮緩緩飛離自己喉頭,最終又回到了那衹蒼白的手間。

  一切衹是場夢,可晚媚仍是冷汗連連,伏低身子許久才道:「多謝公子給晚
媚教訓,晚媚以後絕不敢再痴心妄想。」

  那人搖頭:「這個教訓不是我給妳,我衹是引妳看清自己的心意。是妳自己
認為愛情最終會變成朵地涌金蓮,認為它會毀了妳的一切。」

  晚媚抬頭怔忡,看著那團化做金蓮的熒蠱漸漸四散而去,屋裏的光亮不夠照
見那人面孔,衹讓她隱隱瞧見了他胸膛,一個披著錦袍半裸、消瘦卻緊實的胸膛。

  「其實妳也不必憂心。」待熒蠱散盡那人才又發話:「妳不是韓修,在愛情
前程兩難時,妳會懂得選擇。現在妳要考慮的事情是,妳有沒有預備好接受懲罰。」

  晚媚瞠目,還沒及細想,那人的右手已經劃來,袖內利光一閃,已經劃破了
她右腕動脈。

  鮮血淋灕而落,這次不是做夢,晚媚強迫自己不要腳軟,定定立在原處,感
覺到那人又將一個軟綿綿的物事放到了她傷口。

  「這個是血蠱,吸足十人精血成熟的血蠱。」那人道,伸手一把攬她入懷。

  兩人交合時晚媚感覺傷口的血止住了,而那衹蠱蟲正沿著她血液逆行,越來
越燙,和慾火一起幾乎要把她焚盡。

  事過之後那人握著她手睡著,鼻息均勻微弱,而晚媚則圓睜著眼,不知過了
多久才覺得身子漸漸涼快。

  又是約莫一個時辰那人醒來,鬆開五指要晚媚下床,要她發掌看看。

  晚媚將信將疑的劈了一章,衹覺得掌勢凜冽,去時勁風呼嘯竟象含了內力。

  「一衹成熟的血蠱可抵常人練內功五年。」那人緩聲道:「將來妳會成為天
殺,天殺習武,靠的全是血蠱所給的內力。」

  「讓妳明白妳失去的是什麽,這便是妳該得的教訓。」那人緊接著又道,右
掌抵上晚媚後背,內功在她四肢游走,幾個來回便廢了她剛剛聚成的內力。

  這一下痛苦又遠非先前能比,晚媚緊咬住牙關才沒發聲,之後許久都不能立
起。

  從她姿態當中那人體會到堅定,于是語氣稍緩:「既是明白,那妳就走吧。」

  晚媚躬身行禮:「多謝公子,公子真是能察人心。」

  「那是因為我是個瞎子。」那人輕笑:「妳們明眼人看天地,我就衹好看人
心。」

  ※※※※晚媚被傳走後小叁去廚房,劈好木材預備做夜宵。

  身後有了極輕的腳步聲,小叁回頭,見到來人面孔後低身下跪。

  來人是風竹,絕殺的影子,鬼門中所有影子的統領。

  風竹看他一眼,彎腰拾起他砍柴的長劍,森森問道:「據鬼眼說妳一下就削
斷了韓玥的佩劍,用的是不是這把?」

  小叁低聲回了句「是」。

  「地殺執行任務時所得寶物可以歸自己所有,但前提是要上頭允許,這個妳
知不知道。」風竹又彎低身子,看他時眼裏象含著塊冰。

  小叁點頭:「這個我知道,是我覺得這不過就是把快劍,根本不算什麽寶物,
這才沒有上報。」

  風竹垂眼,從腰間抽出把彎刀來,對牢月光和長劍輕輕一碰。

  夜色中于是殺出一記寒芒,彎刀勢強,最終在長劍上磕出了個小小缺口。

  「的確不是寶物。」風竹冷哼了聲將劍拋下:「不過這個結論不該妳下。妳
主子初來不懂規矩,妳就替她受罰。」

  小叁低頭,風竹于是將手扣住他肩,在他筋絡處催動內力。

  周身如有千百衹蟲蟻在游走,小叁咬牙,一口氣憋的緊了,最終張嘴竟是吐
出口血來。

  風竹冷笑,最後發力又催他吐了口血,這才收勢搖頭:「怎麽妳竟受傷了,
早知道我應該手下容情。」

  「韓玥號稱遼東第一劍,在他手底受傷也不稀奇。」小叁低聲回道,彎腰下
去抓住了那把破魂劍,目送風竹腳步最終走遠。

  回轉後晚媚發現桌上有碗紅棗小米粥,心下一暖,可最終還是沒喝,一回身
鑽進了被褥。

  先前到底是受了驚嚇,她這一覺睡的很不安穩,最後滿頭是汗的驚醒過來。

  外頭天色微微發青,是到了鬼都打盹的寅時。

  晚媚心下惆悵,于是輕聲出門,穿過游廊來到小叁窗前。

  紙窗緊閉著,不過上頭有個破洞,晚媚于是將眼湊了上去,想瞧瞧小叁睡著
的模樣。

  屋裏沒有點燈,小叁也在床上,不過卻沒有睡,而是盤腿坐著,手裏拿了那
把破魂劍。

  劍是玄色,本來長叁尺,他在原處催動內力,那劍竟漸漸又長出叁尺青芒來,
寒意森森象是要離劍而去。

  最後關頭小叁收住了內力,幾個吐吶後掩住胸口皺眉,而劍也立時收起了青
芒,變成了把尋常的玄色鐵劍。

  天色這時又亮了些,晚媚眯眼,第一次捕捉到了小叁眼底隱忍的光。

  最終她什麽也沒做,衹是轉身,屏住呼吸悄悄離去。

  二又是幾個月過去,六月盛夏,空氣十分燥熱,小叁蹲在房頂,一滴汗沿著
睫毛滾落下來。

  腳下就是姹蘿的浴房,平時一片昏暗,可今天卻是火燭通明。

  屋裏點著龍涎香,姹蘿全身沒進水池,額頭熱汗滾滾,唇半張眼微眯,說不
出的嫵媚性感。

  池邊跪著六個男僕,一色的赤身低頭,噤聲聽她吩咐。

  不一會姹蘿睜眼,送了一粒龍眼入嘴,抬手吩咐:「妳下來吧。」

  一個男僕應聲下水,姹蘿捉住他頭發,輕聲吩咐:「沒我允許不準上來」,
之後一把將他按進了水面。

  男子入水後被一腳踏入水底,姹蘿低頭,兩衹腳夾住他男根,開始上下揉搓。

  男根很快立了起來,姹蘿的動作加快,男子一時失控,在水底吸氣嗆了口水。

  姹蘿在水面笑的溫柔:「記得沒我允許不準上來。」接著一衹手緊緊按住了
他上浮的頭頸。

  男子在水底慢慢昏沉,可姹蘿不曾停止套弄,快感和死亡一起襲來,他身子
戰栗在水底達到從未有過的高潮,男根衝天射出一股急流。

  姹蘿終于鬆開了手,從水底抄起那白色精液,手指打圈將它抹在乳頭,呼吸
開始急促。

  那男子浮在水面,其餘五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下去救他,衹能看著他寂寂
死去。

  水邊姹蘿的眼神開始迷離:「誰來幫我把這盆龍眼放進去。」

  有男僕起身,捧起龍眼跳進水中,伸手將它們一顆顆全送進了姹蘿私處。

  姹蘿伸手拍了拍他頭:「乖,現在我就賞妳們幾個果子吃,一個一個來,可
莫要搶哦。」

  另四個男僕會意,趕忙下水,挨個拿舌頭去卷花徑裏的龍眼。姹蘿被侍弄的
舒服,身子後仰靠上了池邊。

  浴池裏的水涌動了起來,拍打著裏間那個逐漸冰冷的尸身,蹲在房頂的小叁
齒寒,伸手將破魂劍握的更緊。

  姹蘿平時並不縱慾,可鬼門裏的人都知道,每年冬夏總有兩天她會尋歡,而
伺候她的男人多半是不能活命。

  內裏原因是她體內蠱王反噬,每年這兩天都會讓她痛苦難當,她要尋個法子
分神發泄。

  這原因當然衹有她本人知道,可小叁每年這時來打探,也漸漸看出了些端倪。

  他已經瞧出這兩天她功力大減,居然不能發現屋頂有人,那雙馳名江湖的七
彩琉璃目也遠不如平時有神。

  「是時候了。」在屋頂他告誡自己,蒙上臉抽出破魂劍:「不成功便成仁,
至多就是一死。」

  閃唸完畢他就踏破屋頂,破魂劍青芒暴漲,如流星般向姹蘿胸口襲去。

  姹蘿這時正飄飄慾仙,聽到風聲時已是太遲,情急之下捉起一個男僕,迎著
劍勢將人拋上半空。

  破魂劍穿透那人身體,可劍上青芒卻不停頓,被小叁內力催動,如游龍離劍,
直直往姹蘿胸口奔去。

  劍者破魂,奧妙不在于劍身有多鋒利,而在于劍內暗藏的這一道青芒,能夠
離劍十丈取人性命,遇神弒神遇魂破魂。

  水池間姹蘿驚魂,霎時間眼內光華大盛,如琉璃七彩破空而去。

  劍上青芒遇見這道琉璃光,起先還能向前,可漸漸的去勢越來越緩,最終在
離姹蘿胸口一寸時落敗,被擊碎成青光萬道,『咻』一聲又都收回劍身。

  小叁知道事敗,在原地擰身,不做任何停留又飛上房頂。

  身後立時有一道勁風追來,是一粒龍眼核,去勢凜凜鑽進了他右肋。

  小叁咬牙,捂住傷口還是沒做任何停頓,趁著最後的機會掩進了夜色。

  院內一片嘩然,不知多少人高喊著要追凶,姹蘿在水池邊擰眉,盛怒之下揮
手,一氣割斷了另外五個男僕的咽喉。

  浴池內于是有了六具尸身,池水顏色就象姹蘿此時的眼眸,是一片妖異的鴿
血紅。

  ※※※※月朗星稀,院裏螢火蟲結串飛舞,晚媚蹲在暗處,看見小叁房間滅
了火燭,于是解開領口走上前去。

  推門時小叁躺在床上,樣子象是睡著了,晚媚輕笑,上前一把擁住了他。

  不待他發話晚媚已經解開了自家衣衫,柔軟雙峰在他下身厮磨,接著又象水
蛇般將他團團纏住,唇對唇堵住了他口。

  小叁呼吸粗重,晚媚于是雙手下探,一寸寸剝下他衣衫,十指下滑一路燃燒
慾火。

  最後晚媚終于觸到了那個傷口,右肋下的一個小小傷口,有鮮血正緩緩外滲。

  「我們來看看這是什麽。」她挑起一簇鮮血,放進嘴巴嘗了嘗,接著又點著
火燭看他:「能不能麻煩妳向主子解釋一下,妳這個傷口從哪來。」

  小叁抿了抿唇,借口還沒找好,晚媚已經湊了上來,托住腮道:「不如我來
幫妳解釋好嗎。」

  「鬼眼之中有妳一個要好的兄弟,名字叫做九斤,那天他跟妳談起龐德,又
給妳看了他的資料。妳發現龐德那次押送的是把劍,名字叫做破魂劍。于是就到
絕殺門前故意賣弄門主賞我的扇子,讓她醋意大發,把這個任務換給了我。」

  這句說完小叁神色已經大變,眸裏緩緩騰起殺氣。

  晚媚輕笑一聲繼續:「我把那把劍帶了回來,妳又故意輕慢,說它不過是把
劈柴刀,我一氣之下將劍賞妳,于是妳終于如願,得了這把劍並且參透了它的秘
密。」

  「這把劍的確是鋒利,可比它鋒利的劍多了去,妳又為什麽非它不可呢。」

  晚媚又湊近一步,在他耳邊呢喃:「九斤把所有的資料都給我看了。這把劍
原是江南謝家的,謝家被滅門後不知怎的落到武林盟主手裏。人家貴為盟主,研
究了多年也沒弄明白這把劍有什麽奧秘。可到妳手裏不過叁個月,那劍裏竟能漲
出青芒了,妳說這是為什麽?」

  小叁不語,這時反倒不慌了,回望她預備抵死不認。

  晚媚將身子靠的更近,靠進他懷抱撫弄那個傷口:「據說門主今夜亥時被人
行刺,而我發現亥時妳恰巧不在。妳說,這個消息我要不要奏稟門主。」

  小叁的臉色又開始發暗,十指上行握住了她頸脖。

  「妳就殺了我吧。」晚媚貼住他身子,挑眼幽幽看他:「我猜想妳今天行刺
肯定使了絕技。殺了我吧,反正破魂劍法已經失傳百年,殺了我就再沒人知道它
的秘密。」

  頸上那十指收緊了,晚媚呼吸急促,可看他的眼光還是十足篤定。

  最終小叁放開了手,眼睫低垂,眸底蒼涼一片。

  「妳終究對我有情。」晚媚嘆口氣握住他手:「那麽妳也該相信,我也對妳
有意,我不會出賣妳。」

  小叁聞言抬頭,看著她將自己的手擱上她胸膛,心間更是十裏荒涼。

  「我們的情意不會善終。」他輕輕嘆息:「晚媚,我會拖累妳。」

  「那麽我們為什麽不試試把握自己的命運。」晚媚將他的手握的更緊:「妳
全心助我,有朝一日我定會幫妳殺了姹蘿。」

  小叁聞言冷笑:「那倒也是,媚殺姑娘誌向遠大,之所以對我有意,原來還
是因為我能助妳。」

  「我是對妳有意,也是想利用妳。」晚媚答的幹脆:「這裏是鬼門,要生存
衹得如此。」

  見小叁沉默她下床出門而去,回來時手裏拿了根燒紅的撥火鐵棍。

  小叁明白到她意圖,于是咬緊牙關坐直身子,由著她將鐵棍貫進了右肋傷口。

  肉焦味于是四處彌散,晚媚劈手扇了他一記耳光,拔高聲音道:「怎麽服侍
我妳很委屈嗎?我若不給妳點教訓,我就白白叫妳主子!」

  小叁吃痛冷汗連連,晚媚于是坐上他胯,撫直他男根送進了私處。

  「不論誰問,妳身上傷口都是我剛剛賞妳的。」大聲呻吟的間隙晚媚耳語:
「妳今晚一直和我在一起。」

  小叁無力點頭,頭輕輕擱上她肩膀,慢慢也開始有了快感。

  「那麽我們協議達成。」晚媚輕聲,在他身上扭腰起伏:「妳能不能告訴我,
妳真名叫做什麽。」

  「歡。」小叁低聲嗚咽了句,在她身體裏達到高潮,之後終于體力不支昏昏
睡去。

  「歡。」晚媚扶他上床,趴在他胸口,手指在他蒼白唇間流連:「十八年前
謝家滿門被滅,領頭的正是姹蘿。妳是漏網之魚對吧,原來妳的名字叫做謝歡。」

  第二天醒來是兩人仍是緊緊相擁,晚媚伸了個懶腰,將頭膩在小叁肩膀。

  外頭不久一片喧囂,邢風果然領人查到了院裏,要所有人剝幹凈衣衫,看看
有誰受傷。

  小叁那傷口他不是沒起疑心,可僕人眾口一詞說那是晚媚賞的,他們昨晚都
曾聽見,他也一時無話。

  「公子很是賞識媚殺姑娘。」他攏了袖子站在晚媚跟前:「我是相信公子的
眼光,不是相信妳。」言畢就帶眾人揚長而去。

  晚媚長吁口氣,回房之後手腳才開始有些發顫。

  一旁小叁拿來卷羊皮紙鋪開:「這次的任務是要殺這個人,齊威,當朝龍虎
大將軍,使一杆長槍。」

  「應該不成問題。」晚媚側頭看了下資料:「一個月前我殺那餘侍郎就不費
勁,這些當官的,多數貪財好色。」

  「不。」小叁搖頭:「齊威五年前墜馬,被馬一腳踩了下身,可是個實打實
的太監。」

  晚媚定了定神:「那麽妳武藝能不能勝過他。」

  「能是能。」小叁放低聲音:「可每次任務都有鬼眼監視,我不能暴露身手,
所以還得主子妳想法子。」
2017-12-13 12: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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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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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齐心(上)

  一齐府书房,齐威写完奏折上最后一笔,长长伸了个懒腰,看住在一旁打盹
的养子齐心。

  夏日衣单,烛火下的齐心越发显得瘦削,脸孔是薄瓷般的凝白色,而两页微
黄的睫毛不停颤动,就如同两只枯蝶。

  屋里这时响起脚步声,有侍女端参汤进来,齐心被惊醒,连忙也到案前服侍。

  侍女是府上新买的,有些呆头呆脑,端汤盅时被烫的龇牙咧嘴,可样貌身材
却是极好,双峰被衣衫紧紧裹住,在齐威头顶不住颤动。

  「你叫什么名字。」齐威拿起汤盅喝了一口,头也不抬发问。

  那侍女顿时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回道:「碧……碧……桃。」

  齐威点点头,抬起眼来看住了她:「那么碧桃,我涨你三倍工钱,你以后便
服侍少爷如何?」

  碧桃吃惊的张大了嘴,连说了十几声谢谢老爷,又立时站到齐心身后,表示
自己愿意。

  齐心的脸这时益发白了,挣扎着抬眼看了看齐威,可最终还是低头,牵住了
碧桃的手。

  「你们先去。」案前齐威还是不紧不慢喝汤:「我一会就来。」

  齐心房间有一张奇怪的大床,床顶镶了面铜镜,被烛火映照的明晃晃的。

  碧桃此时就躺在这张床上,四肢被皮绳栓在床栏,赤条条躺成个大字。

  而一旁齐心就坐在床边,双目空洞,真正是了无生气。

  不一会齐威进门,看见这情形双眼发亮,挥了手道:「开始吧。」

  齐心于是抬手也脱干净了衣衫,缓缓爬上床,跪在碧桃双腿中间,拿出了一
枝蜡烛。

  蜡烛细长,齐心将它塞进私处时碧桃尖叫了声,向上收紧了臀部。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齐威见状吞了口唾沫,又开口叫骂:「奶奶的,我就知道
这小妮子不是雏,还果然是,一滴血都没有的。」

  齐心不语,只是拿出火石打着,『扑』一声点着了那根蜡烛,又在蜡烛下头
放了个水碟。

  碧桃此时已被骇去半条魂魄,只得眼睁睁看着齐心爬上前来,将男根塞进了
她嘴。

  几个吞吐之后男根挺立,齐心于是后退,半蹲在她胸前,拿龟头摩擦乳尖。

  私处蜡烛上本来抹了春药,这会子药效发作,碧桃双颊烧红,才刚扭了下身
子,那烛火就『呲』一声烧上她大腿,烫的她一声尖叫。

  齐威听声扬唇,双目开始充血,身子不自觉已经前倾。

  齐心于是退后,拿出毛笔沾上预备好的温油,先在碧桃私处打圈。

  碧桃通身颤栗,从上到下变成了片火烧云,想要放松享受却又不能,只能夹
紧蜡烛痛苦的绷直了身子。

  毛笔这时下滑,齐心先拿它在后庭外围打圈,接着又连笔身一起送进了后庭
深处去。

  身后又痒又热,碧桃实在耐受不住,仰起头无力呻吟了声。

  「干她。」一旁的齐威突然发话,嗓子里面象含了把沙:「干她,你还等什
么。」

  齐心咬唇,回身剪断碧桃两脚的皮绳,将她双腿上抬,男根一个狠刺穿入了
她后庭。

  后庭处先有了温油润滑,碧桃倒也不觉得痛楚,慢慢竟也觉出快感,跟随节
奏大声呻吟起来。

  可这快感没层维持太久,因为私处的蜡烛越烧越短,不仅落下热油,还眼见
就要烧着她毛发。

  恐惧痛楚加上快感,她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得喘一声叫一声,身上热汗
把床单湿了个通透。

  一旁齐威的双眼更红了,也跟着气喘如牛,双拳紧握格格作响,干笑声夹杂
呜咽,人已接近疯狂。

  最后蜡烛终于燃到私处尽头,碧桃放声尖叫,而齐心也终于达到高潮,男根
从后庭抽将出来,对准她私处射了个淋漓畅快。

  烛火应声而灭,碧桃抽气,愣神之后开始放声大哭。

  齐心此时也气力全失,身子栽倒躺在了床沿,双睫又如枯蝶轻颤。

  一双手抚上了他面颊,是齐威有些粗糙的大手。

  「心儿。」他在他耳边叹气:「为什么做这些你不快活。我们父子应该齐心
的,你肯依顺我,我也预备把身家爵位以后通通留给你,你就是我的儿子,那些
只想着我钱财的小畜生们一个也比不上你。」

  齐心眨了眨眼:「其实夫人和少爷不是想夺您的家产,他们只是……只是看
不惯,您又何必赶他们出门,他们毕竟是您的发妻和子肆。」

  「他们就是一群只会谋算我的讨债鬼!」齐威闻言狂怒:「没有人明白我的
苦处,除了你,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不会也背叛我吧?」过一会他又突然发力,紧紧捏住了齐心下颚:「你
不会又爱上哪个女人,想和她一起谋害我吧!」

  齐心被他捏得抬头,痛极却也不喊,只是茫茫看他。

  「你不会背叛我。」最终齐威放下了手,一把抱住他:「齐心,反正我死后
一切都是你的,我们父子一定齐心,一定。」

  齐心还是不语,只是在他肩头轻轻轻轻叹了口气。

  夜深人静,齐心翻了个身,隐隐听到有人在角落抽泣。

  梦一下醒了,他披起衣衫下床,看见碧桃正赤足披发蹲在角落,一双眼哭的
真真和桃子一般。

  齐心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蹲下身拍了拍她肩头。

  「我快死了对不对。」碧桃过来靠上他肩:「刚才我起来上茅房,听到丫鬟
们议论,说是服侍过少爷的丫鬟很快都会没命。」

  齐心沉默,不反驳因为这是事实,因为齐威总是怀疑他爱上身边的女人,不
止一次要他杀了这些女人表明心意。

  「这么说我是死定了对不对。」碧桃见他沉默仰起了头,眸里泪水盈盈:
「可是我只有十七岁啊少爷,我还没活够,阿牛哥还在村里等我……」

  「别说了!」不等她讲完齐心已经立起身来,在原地痛苦的踱圈,最后一推
房门扬长而去。

  夜半时分还开张的酒肆,整个京城也没有几家,齐心挑了家人最少的撞进去,
还没有几杯落肚人就醉了。

  隔壁桌这时来了人,一把无鞘剑搁在桌上,吞吐着摄人的光。

  「大侠是吗?」齐心大着舌头靠了上去:「进出还带把剑,以为很神气是不
是,杀人很有趣是不是!」

  那人抱起膀子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人,又凭什么认为杀人很无趣。」

  「杀人当然很无趣。」齐心将脸贴着那把冷剑:「尤其是被逼着杀人,你不
知道一个人死时会流多少血,那些血,会一直流一直流,你闭起眼睛它就在流,
还会替主人说话,说她不想死不想死……」

  「你不想杀可以不杀。」那人唰一声抽回了剑:「逼你杀人的那个必定是个
变态,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他不是变态!」齐心突然起身,将酒壶就地砸了个粉碎:「他是平四海杀
夷族的英雄,一生雄风凛凛。到头来却要被大家耻笑不能人道,你们为什么就没
人能够体谅他的苦处!」

  「我会听他的,我不会背叛他,他不能再失去我。」到后来他蹲低身子抱住
了头:「是他在战场上收容我将我养大,我就算死也不会背叛他!」

  「有没有什么法子,既能不背叛他又不杀人,有没有。」这最终一句已经变
成了呜咽,绝望的痛苦的呜咽。

  「有。」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突然有了回答,齐心怔怔立起身子,以为自己是
在做梦。

  「有法子。」那人又沉声重复了一句,长剑如电光一闪,直直刺进了他胸膛。

  齐心低头,看见那枚剑透自己前胸而过,一直穿出了后背,而殷红色的鲜血
正顺着剑槽缓缓滴落。

  很奇怪,这时他竟不觉得十分痛苦,竟还能站得住,眼见着那把剑又被拔了
出来,这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齐威起身来到齐心窗外,第一时间就听见碧桃张狂的
声音。

  「这是少爷昨晚赏我的。」她高高举起块玉佩,给众丫鬟瞻仰:「看见没,
这可是老爷送给少爷的,少爷可说了,我很快就会成为齐府的女主人。」

  齐威闻言伸过头去打量,看见她手里拿的果然是那块黑玉,齐家传了三代的
传家宝。

  怒意如猛火顿时燎原,齐威咬牙,伸手一下推开房门,先就地赏了碧桃一记
耳光,接着使力将那块黑玉捏的粉碎。

  「我还没死!」他瞪住碧桃,目中喷出火来:「齐心呢,我要问问他怎么个
很快让你当女主人法!」

  碧桃捧住右脸后退,低低回了句:「他去了福寿园,给我买四喜丸子做早点。」

  齐威的脸色顿时发绿,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把她掐死,立在原处简直
不知说什么是好。

  门外管家则开始催促:「老爷该动身了,误了上朝可不得了。」

  「好!」齐威握拳退后,步步退出房门:「我就先上朝,回头再让齐心给我
个交代!」

  那头碧桃怯生生看他,鼓着腮帮有些不忿,还没等他走远就哼了一声。

  齐威内力浑厚,清楚听见她在身后嘟囔:「你们怕什么,我自然有法子将少
爷收的服服帖帖,他才舍不得杀我。」

  他闻言猛然回头,瞧见碧桃正立在窗前,伸手拿起了那个青瓷瓶。

  瓷瓶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罐春药,她竟仰脖一气喝了个干净,看来是要齐心离
不了她的身子。

  齐威冷哼一声,拂袖出了院门,目中已是杀气凛然。

  结果软轿刚离府门齐威就瞧见了齐心,看见他脸色苍白,正失了魂般往回赶。

  齐威示意停轿,在齐心跟前唰一声揭开了轿帘。

  「没买着四喜丸子便吓成这样?」他盯住齐心冷哼:「看来你真是被这女人
收住了。」

  齐心茫然抬头,看着他一脸无辜。

  齐威又冷哼一声,在他耳边一字字道:「你若真和我齐心,记住我回来之前
不许碰那个女人!」

  齐心更是茫然,还没回过神来轿子已经起步,吱呀呀的声声远去。

  二齐威走后晚媚脱衣斜躺上床,虽然有些燥热,可最终还是睡着了,还做了
个悠长的美梦。

  当然她就是碧桃,看来胸大无脑的碧桃,这出戏到目前为止很成功,她需要
养足精神来最后收网。

  齐心回来之后坐到她床边,关上房门看她侧脸,一直呆坐到黄昏。

  齐威公事繁忙,一般酉时上下回转,晚媚见时候差不多了睁开双眼,抱住被
子一直缩到床角「没事。」齐心柔声,安慰听来这般无力:「你不会死的,我已
经找到法子救你。」

  晚媚于是凑近了些:「可是谁来救你呢少爷,如果老爷发怒,会不会连你也
杀了。」

  「不会。」齐心抿了下嘴唇,心猛的漏跳了几拍:「他不会杀我,只会……

  不过我对将军是一心一意,他说过不会再有第二次,绝对不会再有。「

  话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晚媚眯眼,在心底悄无声息的笑了。

  回府之后齐威第一件事就是找齐心,不由分说一脚踹开了大门。

  晚媚见状又往床角缩了缩,被褥遮不住春光,半露出一只雪白的乳房。

  齐威顿时大怒,踢翻凳子看牢齐心,目光中盛满悲哀失落。

  「我说过不要碰她。」他低声,怒火却在四处流窜:「你是不是如今不再听
我的话,我如果要你杀了这个女人,你也不会听!」

  齐心无辜睁圆了眼:「可是我的确没有碰她,我……」

  「够了!」齐威挥手目光如炙:「她今早喝了整整一瓶春药,你若没碰她,
她会舒舒服服躺在这里?你的谎话我不想再听,我只要你杀了她,你也只要干干
脆脆回答我,愿还是不愿。」

  齐心闻言沉默,在原地踟躇了良久,最终还是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刀来,刃光
雪亮对准了晚媚。

  晚媚团了身子节节后退,可最终还是被他一把揭开被褥,将刀笔直送入了胸
膛。

  鲜血如花开般渗了开来,那把刀透胸穿背而过,看来晚媚是必死无疑。

  这结果倒是出乎齐威意料,他在原地怔怔,觉得满腔怒火突然没了去向,一
时间有些眩晕,连忙摸到桌边坐下。

  「那么我们再来谈谈先前的事。」过一会齐威拿手指敲头:「你为什么把那
块墨玉送人,又为什么对我阳奉阴违,偏要和这个女人上床,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齐心怔忡,这下更是不知所谓,不过想想还是上前,倒了杯茶递到齐威手间。

  桌上那壶茶名叫冷香,一向是专为齐威预备的,齐威将茶端在手间,冷哼了
声:「这茶不会有毒吧。」接着手腕下翻将茶泼了满地。

  本来只是句无心的玩笑,可那杯冷香落地,居然『呲』一声冒出烟来,接着
夸张的涌起了白沫。

  父子二人于是无话了,齐心是无处辩解,而齐威则是心寒如铁。

  满室于是只余沉默,可怕的沉默,撕裂一切割断一切的沉默。

  最终还是齐威开了口,刹那间苍老十岁的声音满室回荡:「这么说你是真的
要背叛我,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是为了你自己。」

  「那么你可记得你发过的誓,记得背叛我的下场!」接下来的这句则是气贯
云霄,将齐心那个「不」字生生淹没。

  「牵我的踏雪来!」最终齐心听到了这句审判,一时间只觉天地合拢向他压
来。

  踏雪,便是齐威当年的坐骑,惹事后居然不曾被杀死。

  齐威说过,这匹马让他不能人道,可齐心如果背叛他,结局则会比他更凄惨
百倍。

  马儿很快被牵来,齐威上前拴住房门,抬手喂了它一颗春药。

  这情形齐心不是第一次见到,当年他私放一个侍女离府,齐威就曾恫吓过他,
踏雪那骇人的性器就抵在他菊口外,虽不曾成真,可却让他惊魂至今。

  恶梦很快再次上演,齐威又一次上来扯住他头发,将他狠狠顶上南墙,一把
扯落了他小裤。

  如被梦魇催引,齐心的手搭上了腰间,摸上刀鞘之内第二把刀柄。

  昨晚一切历历在目,他被那枚长剑穿心而过,可昏厥片刻之后居然醒来,能
走能动完全无恙。

  那剑客说他本来是个杀手,也体会过被逼杀人的无奈,方才刺他那一下离心
房半寸,看着凶险无比,可其实却是个空穴,最多让人昏厥半刻。

  他问他要不要学,他当然是不能拒绝,于是一夜苦练之后那人还送了他一把
佩刀。

  「这把是双刀合鞘,刀锋极薄,刺入空穴后更加无碍。」留下这句话后那人
就扬洒而去。

  如今这把佩刀还在他腰间,双刀已用其一,还剩下一把。

  心里第一个闪念是将它送入齐威空穴,这样既不害他性命,又能解了眼下这
难。

  可以后呢,这一难以后呢,就算误会澄清,齐威仍会对他心存猜忌,他还是
会不得善终。

  「不如去死,一起去死。」这念头最终轰鸣而来,裹挟了旧日所有委屈不平,
顷刻间已是不可抵挡。

  他听见踏雪嘶鸣,知道它已经抬起前脚,知道已经是时候痛下决心。

  刀于是被拔了出来,他记得齐威和自己同高,于是反手一记将它送入了齐威
胸膛。

  刀没胸半寸,其实并不致命,齐威震怒,反掌劈上他后背,将他脊骨生生劈
断。

  齐心应声倒地,血沫从口鼻渗了出来,枯蝶似的睫毛轻轻扇动,神情是一派
安详。

  那一刻齐威失了魂,掩住伤口听踏雪受惊狂啸,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失魂的刹那他先伸手,一掌击毙了踏雪,接着定定完下腰去,想探齐心鼻息,
完全没意识到身后晚媚已经起身,手里握着那把薄刀,正眯了眼步步向他靠近。

  ※※※※齐威于是死了,被割断颈脖一刀致命,晚媚打开斜靠在墙角的红魔
伞,看着地涌金莲慢慢将他吸成了一具枯尸。

  地上齐心却还不曾死,正动也不能动看着这一切,看到最后居然有了笑意。

  晚媚于是上前看住他:「可怜你叫齐心,还信誓旦旦一定不会背叛你养父,
到头来他还不是因你而死。」

  齐心眨了眨眼,那个笑意更大了:「其实这样也好,他本不该这样活着。龙
虎将军齐威,本该磊落光明。」

  「谢谢你让我想明白这个道理。」他抬起睫毛幽幽看住晚媚:「我现下就陪
他去死。姑娘心计深沉手段毒辣,但愿能有痴人和你真的齐心。」

  这最后一句他是带笑说的,可却是句再刻毒不过的怨咒,晚媚被击中痛处,
急怒之下挥手,一刀割断了他咽喉。

  鲜血漫地而开,地涌金莲伸出长蕊,任务最终成功了。

  可晚媚却不能快活。

  齐心,在鬼门这种地方,可会真有痴人和她齐心。

  答案不得而知。

  回鬼门之后,晚媚要人在院里装了一个秋千,架子做的极高,她在上面荡着,
渐渐高出了院墙去,夏风吹开她的群摆,不时露出裙底春光。

  院外很快有人驻足,她吃吃发笑,迎风荡的更欢,在最高处撒手丢开了绳索,
人如纸鸢坠地。

  秋千架下立时杀出条人影来,小三在地面仰头,接住她后又连打了几个滚,
这才卸去了下坠之力。

  夏日芳草清香,两人安全之后晚媚抱紧了小三腰身,看着他脸色煞白,又吃
吃笑了起来。

  「我们一起荡秋千吧。」笑到最后她牵起小三的手来:「那种感觉真好,跟
飞一样。」

  小三于是冷着脸跟她上了秋千,晚媚将裙裾抖开,盘腿坐在他胯上,足尖点
地『呼』一声荡了开去。

  那种感觉真是象飞一样,长风呼啸而来吹起晚媚头发,晚媚张开双臂,觉得
真象长出了翅膀。

  「你对我是不是真心。」就着风她在小三脸颊旁耳语,又一下咬住了他耳垂。

  小三搂着她腰怕她摔下去,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由她去咬,咬完耳垂咬脖子,
咬到最后男根有了感觉,又被她一把掏将出来放进身体。

  两人于是便在半空寻欢,夜色渐深有流荧飞过,晚媚伸手,抓住一只拢在了
掌心。

  「你对我是不是真心。」在小三膝上她又问了句,身子不忘起伏:「说吧,
在这里说鬼眼必然听不见。」

  「反正我不会负你。」这次小三有了回应,声音低而坚定。

  晚媚眯眼打开掌心:「听见么宝贝,他说他不会负我,你相信他吗?如果相
信就不要飞走。」

  流荧得了自由扑闪翅膀,最后竟真的不曾飞走,悠悠落脚在晚媚胸前,随她
呼吸明灭。

  两人于是面面相觑,到最后晚媚垂头,靠上了小三肩膀。

  「那么我们齐心吧,齐心断金,你报仇我争取自由,最后一起飞走。」说完
这句之后她又直起身来,放浪欢呼在小三膝上扭动,象一条贪欢的水蛇。

  「你放心我不会负你。」小三紧跟着又加了句,胯上挺最终达到高潮,满眼
都亮起了星光。

  晚媚快极欢呼,又一下用力将秋千荡向高处,高到飞出了院墙,好像真能带
他们振翅飞去。

  「妹子还真是好兴致呢。」两人正玩得痛快是底下有了人声,是娇媚的晚香,
仰头看他们还拍起了巴掌。

  秋千于是落了地,小三下来后躬身,很快就没了踪影。

  晚香还是亲密的挽起了晚媚的手,笑面如花道:「不知道妹子听说没有,虹
影姐姐死了,天杀如今缺了个人呢,要从咱们地杀里面选一个替补。」

  晚媚也跟着笑出了花:「那么恭喜姐姐了,姐姐是最有这个实力的。」

  「妹子未必就没有这个实力啊。」晚香停下脚步来看她,模样还是天真娇憨:
「虽说妹子入行不足一年,可公子说了,他替妹子破这个例,让妹子也参加竞选。」

  第七章。争艳(上)

  一说是竞选,可接连几个月下来是毫无动静,日子还是照旧,晚媚又连接了
几个任务,不时踏着生死之间的门槛,就这么眼见着又入了冬。

  晚媚是属蛇的,到冬天容易犯懒,所以成天闭门不出,要小三在火炉上面给
她烤红薯吃。

  晚香这天来访时他们就在剥红薯,晚香眼馋,也讨了一个吃,吃完才想起正
题:「真是恭喜妹子呢,上头说根据这几个月的表现,只有我和妹子有资格来竞
争天杀,要我们这就动身,谁先完成任务谁便成为天杀。」

  晚媚有些愕然:「这就动身?你的意思是现在?」

  「可不是。」晚香点点头:「这次是要去临凤城,盟主方歌明天四十寿辰,
咱们要在英雄会上头杀掉圣医沈墨,还要拿到他的挂剑草,可真真是不容易呢。」

  临凤城,城中有了方歌才名副其实。

  十二年前登上武林盟主高位,他还只是个沉默的剑客,不知多少人怀疑他能
否做得长久,怀疑一个武夫能否服得人心。

  如今十二年过去了,时光验证一切,临凤城内英雄云集,所有怀疑过他的人
都成了争相讨好的来客。

  方府今日人声鼎沸,而晚媚和晚香也正双双站在门外,和众人一样,手里托
着锦盒。

  她们的身份如今是苗岭双魅,远在苗疆一个小帮派的头领,在苗疆是艳名远
播,可在中土,却绝对是两张生面孔。

  方府管家也姓方,看来是见多识广,瞄了眼两人手腕上的银铃就抱起拳来:
「铃音销魂,原来是双魅驾到,还真是远途辛苦了。」

  晚香回他一眼,笑的更是销魂:「远途是远途了点,可有热闹瞧一点也不辛
苦,只要大哥不嫌弃我们南疆蛮子就成。」

  这声大哥叫的管家脸红耳热,于是亲自领她们进门,还给安排了张靠近主桌
的位子。

  不一会人多数来齐,照例的一通马屁和豪言壮语之后,午宴终于开始。

  席间晚香和晚媚不停耳语,说到欢喜处毫不顾忌的吃吃发笑,很快就引得众
人侧目。

  晚香于是干脆站起身来,端起酒杯秋波一转道:「我们苗家女子不懂规矩,
惹诸位笑话了。可各位大哥不觉得这么干巴巴的喝酒太也无趣吗,我和妹子不怕
献丑,就给诸位助个兴如何?」

  话不曾落地就有人喊了声好,晚媚回头,知道喊话那人正是沈墨,于是对他
盈盈一笑。

  沈墨也回她一笑,落落大方眼睛雪亮,倒是有几分真潇洒。

  一旁晚香拱手:「那么能不能麻烦主家借把琴来。」

  男仆很快抱了把乌琴来,晚香伸手接过,不由分说就塞进晚媚怀里。

  晚媚只好坐下来抚琴,弹了首《舞婆娑》,一支有淡淡挑逗意味的曲子。

  晚香则和曲调开始起舞,柳腰款摆腕银铃颤动,每一个鼓点都好像踏在男人
心上。

  来到主桌后她先向方歌行了个苗礼,「生辰大吉」的吉字还没说完,那厢沈
墨的手已经探将过来,在她腰上顺势摸了一把。

  「苗家妹子的腰果然是要细些。」摸完之后他又挑眉朗笑:「所以舞才跳的
销魂啊!」

  晚香竖起眉头,似怒非怒刚想回话,却听见头顶哗啦一响,接着一把银针兜
头而至。

  主桌上坐的都是些有来头的英雄,见状忙都起身护住方歌,各色兵器齐齐挥
动,来了个滴水不漏。

  而唯一懂得护花的人就只有沈墨,不曾带有兵器他就脱下长衫,迎风舞动将
晚香罩在了当中。

  最后银针全部落地,其余人都看似无碍,只有沈墨受了点小伤,被一枝银针
戳中了虎口。

  晚香见状连忙上前,抱住他手皱眉:「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这针
有毒没有。」

  沈墨发笑,也学她皱眉:「怕是有毒呢,沈某今日要是死了,姑娘可要记得
我是为你而死。」

  晚香啐他一口,抬眼时只觉得心头一沉,忽然间天地发暗,就这么斜在了沈
墨肩头。

  沈墨吃惊,摸她脉相后说了声不好,紧接着就抱人匆匆离席。

  晚媚自然是前后脚的跟住了他,喊着「姐姐,姐姐」,满嘴满脸的关切。

  席间顿时大乱,晚媚忙里回头,看见方歌终于起身,几句话就平定了众人情
绪。

  隔着万千喧嚣晚媚清楚听到了他的声音,一把内敛淡漠的声音,可却和黑屋
里的盲公子一样,有让人臣服的魔力。

  方歌,她记住了这名字,记住了他有一张染过风霜的英俊脸庞,气度从容高
贵。

  ※※※※来到客房之后,沈墨第一件事就是扯开晚香衣裳,露出了她半边酥
软的胸膛。

  乳房靠下果然插着一根银针,沈墨吸气,手起如电,连点了周围几处大穴。

  他随身的药僮连忙预备热水工具,一边又催促晚媚:「我看你最好是出去,
公子瞧病不许有人打扰。」

  晚媚也不发话,看了眼晚香后又瞧住沈墨,眼里水波粼粼。

  沈墨于是横那药僮一眼:「我看你出去才是,人家姐妹连心,刚好在这里给
我做帮手,保准比你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强。」

  药僮脾气大的很,闻言高声骂了句「色鬼」,手里家伙一扔真的甩门而去。

  沈墨咧嘴,翻眼睛骂他王八羔子欠修理,手下却是毫不含糊,拔下细针之后
又拿起把银刀,在针眼间划了个小小十字。

  乳房上顿时有乌黑色的血溢了出来,沈墨弯腰,一口口将那黑血吸尽了,这
才喂晚香吃了一粒丹药,替她推宫活血。

  盏茶时分后晚香醒来,人还有些茫然,只看见乳房上沈墨修长的手指正在忙
碌,是拿芒针穿了羊肠线,正在替她缝合伤口。

  晚媚留意到他右掌虎口发黑,正有往掌心蔓延的迹象,连忙说了句:「我看
大哥手上的毒也不轻呢,是不是……」

  沈墨低头笑了:「我这个不打紧,姑娘双峰如玉,上面不能留下疤痕,这个
才要紧。」

  晚香在床上『噗哧』一声也笑了,等他缝合完了跨下床来,酥胸半露搭住了
他肩膀:「大哥对妹子这么尽心,可真是叫妹子无以回报呢。」

  沈墨挑眉,对着她乳房吹了口气:「姑娘要是以身相许,可以倒是可以,就
怕这新伤裂了……」

  下面那半句本来是要可惜他这半天功夫的,可却没说出口,被晚香一只温热
的乳房堵了回去。

  「我们苗人粗野,可没那么娇贵。」将乳房贴近沈墨脸孔后,晚香娇笑:
「怕只怕你们中土人迂腐,压根就不想妹子以身相许呢。」

  沈墨眨了眨眼,忍不住上前,在她乳尖上咬了一口:「那你不妨试试,看我
这中土男子到底迂不迂腐。」

  一旁晚媚见状弯下腰去,手探进他衣衫掏出了男根,伸舌头舔了舔那上头的
爱液,冲晚香笑了:「我看他可不迂腐呢姐姐,这里也大,可不比我们苗疆的男
人差。」

  晚香于是也弯下腰来,饶有兴趣的打量他男根,伸出舌头和晚媚一左一右的
舔着,弄的沈墨把持不住这才立起身来,点头下了结语:「是大,比我见过所有
男人都大。」

  沈墨哭笑不得,被晚香一把压倒在地时才想起虎口有伤,忍不住轻轻呼了声
痛。

  两姐妹的动作于是都停了,异口同声问他要不要紧。

  「要紧是要紧,可不是最要紧。」沈墨挑眉,将那根毒针拔了丢在手边:
「两位可要记得,千万别让我太快活,只要别快活的毒血上了心,我就总还有救。」

  晚香又啐他一口:「可真是个不要命的风流鬼。」一边解开他衣裳,从上到
下慢慢解,拿牙齿一点点咬开,欲擒故纵,搅的沈墨心火沸腾。

  最后大家终于赤裸相见,晚媚跪在他两腿之间,拿舌头挑弄他男根,而晚香
则趴在他胸前,舌头连同乳尖一起扫遍他每寸肌肤。

  沈墨喉咙作响,两只手指一起探进了晚香私处,而下面晚媚张嘴,也正把男
根含进,舌尖打圈让男根深插入喉。

  快感几乎同时袭来,晚香和沈墨一起呻吟了声,欲念开始升温,在斗室里生
起把淫靡的火来。

  在这紧要关头沈墨却喊了声「停」,坐起身来拿下了晚香手腕间的银铃。

  「抱歉我有这个烂习惯。」他摸住额头:「说来这也是风流债,以前云雨时
被女人算计,差点就做了风流鬼,现在就……」

  晚香笑了声,做个讥诮表情:「难不成我和我妹子是来杀大哥的?我这银铃
是来勒大哥脖子?我妹子头上发簪是用来扎眼窝的?」

  沈墨尴尬的干咳了声,不过还是看住晚媚,尤其看住了她头顶那根尖利的发
簪。

  晚媚叹口气,只好拿下银铃又摘下发簪,放下一头青丝如瀑。

  晚香还是一派天真,顺着晚媚眼波,又瞄住了那根从沈墨虎口拔下的银针:
「那依我看这根银针也得收好,保不齐我会拿他来扎大哥心窝子。」

  沈墨尴尬,咳了又咳,不过还是起身,把一干东西全都收进了抽屉。

  晚香在一旁托腮,不过片刻又水蛇般缠了上去,晚媚暗暗叹口气,也只好接
着吹箫,双眼不由瞄了眼窗外。

  窗外有人,是前来放红魔伞的小三。

  方才大堂屋顶其实趴着两个人,小三负责放针,而初八专管跑路,有人追凶
他便跑,留下小三在府里照应。

  屋里这一出暧昧戏小三一直看在眼里,到这时才终于明白晚香对他们隐瞒了
什么。

  沈墨原来曾遭过女人暗算,所以对送到怀里的女人早有防备。晚香只对他们
隐瞒了这一点,最最要紧的这一点。

  他在窗外犹豫,片刻后有了主意,一顿足迎风而去。

  而屋里春宫戏还在继续,晚媚吹箫技术高超,眼见沈墨就快要射了,连忙一
把捏住他龟头,身子匍匐往上,湿润的私处滑过沈墨胸膛,在那里短暂厮摩后身
子弓了起来,左手搭上乳尖,神色迷离快要被欲火吞灭。

  沈墨暗吼一声把她压在了身下,男根迫不及待挺进,起伏间就象只凶猛的兽。

  晚香此时退后,先是拿乳房在沈墨后背打圈,接着又拿手指探入他后庭,找
到极乐点后不断颤动,折腾的沈墨热汗层层,很快就被汗珠蒙住了双眼。

  这个时候晚媚看见她伸出右手,两只指头探进自家后庭,从里面掏出了根长
针,一根幽蓝色被腊封住的长针。

  晚媚眯眼,想推开沈墨换个体位,好叫晚香没有背后下手的机会。

  可沈墨这会快感升腾,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晚媚被他压的无法,只好看着晚
香一点点蹭去了针尖的封腊。

  除去了封腊的长针颜色更是鬼魅,一种幽怨的蓝,泛着最美丽的华光。

  晚媚看着它高高举起,最终离沈墨后脑只差半寸,终于是死了心,闭上眼预
备等待沈墨死去。

  最后关头门外突然撞进了一帮人,粗鲁的毫不知会的撞了进来,连连喊着
「救人」。

  沈墨懊丧,那表情活象吃了口屎,恶狠狠找衣服披上,又恶狠狠问:「到底
是哪个天杀的早不死晚不死,偏这个时候要我救命!」

  「这人就是刺客。」来人垂下头:「我们追他一路没追到,回府时却看见他
躺在地上,手里抱着针筒,说是遭人灭口,要我们救救他。」

  这话没惊着沈墨,倒是吓了晚香和晚媚一跳,两人于是草草穿上衣服,一起
挤到中间想看个究竟。

  这一看是看了个清楚,那被人横抱在怀里的是小三,一抹颜色如雪的小三。

  沈墨的神色这时也凝重了起来,弯腰抽出来人的佩剑,将小三的上衣挑开。

  小三的身子动了动,众人全都倒抽凉气,因为看见了他前胸的红斑。

  确切说那应该不是红斑,而是一张纵横的红色的网,好像有生命,正沿着血
管行进,一寸寸爬满了小三胸膛。

  晚媚掩口,看见离心脏最近的一根红线炸开,一丛血喷涌而出,在小三胸前
开了朵血色的蔷薇,最终是忍不住心颤,脚底发软跪在了小三跟前。

  而小三这时睁眼,样子象是不耐痛苦,张嘴就咬住了她胳膊,死死咬住,如
何也不肯放松。

  「你们都出去吧。」最终沈墨抬手,眼里杀出道光,兴奋的光,比云雨高潮
还要兴奋:「这种症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要好好研究研究。」

  第七章。争艳(下)

  二众人于是很快都退了出去,晚香心有不甘,上前揽住晚媚肩膀,一迭声问
她要不要紧。

  晚媚皱眉,空出的那只手伸进晚香手掌,死死抓住了晚香藏在手心的那根毒
针。

  晚香挣扎不肯放手,两人于是僵持,磨了有一会后沈墨终于不耐,喊门外的
药僮进来,说是请不相干的人出去。

  药僮听命,上前来赶两人,可小三咬定青山不放松,捂鼻子也不松口,他也
一时无法,只好赶了晚香出去。

  屋里于是只剩下三人,晚媚拿到了那根毒针,将它捏进掌心藏进了衣袖,而
小三似醒非醒,虽然痛苦难耐,右手却从没离过腰间的破魂剑。

  一切都已经尽在掌握,现在需要的只是时机,一个沈墨入神的时机。

  被赶出门后晚香知道自己输了,输在没有一个和自己齐心的影子,于是一路
丧气,不自觉踱到了方府门口。

  门口这时进来个人,是个迟来的客人,失魂落魄低着头,和晚香迎面撞了个
满怀。

  晚香身子轻,被他撞的坐地,那人连忙弯腰去扶,伸手时袖拢里掉了样东西
出来,在地上骨碌碌滚开,是一幅短窄的画轴。

  晚香勾头,看见那上面画着个蒙面纱的女子,露出一双凤眼微挑,竟正是晚
媚。

  眼前这人竟是韩玥,晚媚不共戴天的仇人,晚香暗笑,感慨老天竟在这时送
来个大礼。

  于是她敛起眉头,手指在画上打圈,慢慢看住了韩玥:「这位姑娘是您情人
么?我方才还看见她,怎么她没和你一起来?」

  韩玥定睛,有一会才意识到晚香在说什么,于是连忙板住她肩头,连问了不
知多少声她在哪里。

  「在那啊。」晚香将手一指:「神医沈墨正在替人瞧病,她也一起进去了。」

  毒针和破魂剑几乎是同时刺进沈墨身体,沈墨瞬时殒命,晚媚顾不得许多,
第一时间就抱住小三,问他有没有事。

  小三摇头,咬牙从床上下来,勉强扣上了衣衫:「这个是门里逼供用的锈蛊,
只要回到鬼门,门主便能救我。」

  说话间又有几根血管爆裂,他抿了下唇,努力克制眩晕,低声催促晚媚快找
挂剑草。

  晚媚连忙开始翻箱倒柜,小三则从窗外拿了晚媚那把红伞,撑开让血蛊吸血。

  血很快吸干,地涌金莲收起枝叶,可晚媚还没找到挂剑草,一时着忙在屋里
团团乱转。

  门外这时响起了韩玥的嗓音,高声喊着「有人要杀沈墨」,正带领众人遥遥
往这里奔来。

  「走。」小三这时急急喊了句,让晚媚趴上他肩,推开窗户越窗而去。

  窗外就是院墙,小三提气,连试了几次才翻过墙去,晚媚双手环抱他肩膀,
只觉得掌心湿漉漉的,于是连忙翻掌来看。

  血,满掌心都是鲜血,这一下提气又不知让多少根血管破裂。

  晚媚一时感慨,将头紧紧靠在了小三后肩,只听见耳后风声呼啸,而那些追
赶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就这样一起死去也好。」她突然开始这么想,于是唇角上扬,伸手将小三
拥的更紧。

  眩晕感一阵又一阵袭来,小三咬牙,把身体灵魂里每一分气力都使了出来,
最后带晚媚逃进了片松林。

  林间光线幽暗,他突然发现跟前有人,是个灰衣人,正负手带笑,在前头看
着他们。

  「两位要去哪里?」小三停步之后那人发话,从腰间拔出佩剑,剑刃迎风,
牢牢阻住了他们去路。

  晚媚认得这把声音,内敛平静的声音,主人正是方歌。

  逃生的希望在这人跟前应声破灭,小三放下晚媚,迎风也抽出了破魂剑,眸
里已经有了拼死的血色。

  身后众人的脚步渐近,方歌踏步往前,最终竟和小三擦身而过,站到了松林
外。

  「林子里没人。」小三和晚媚听到他在不远处发话:「他们是往东去了,你
们快追。」

  两人面面相觑,惊魂未定时看见方歌回头,眸里闪着道莫测的光。

  「劳烦两位,替方某代问你家公子好。」他最终说了句,接着长剑入鞘,灰
衣飘摇也往东而去。

               ※※※※

  鬼门,姹萝房内,小三身上的锈蛊终于被克制住,前胸红痕褪去,在鬼门关
前捡了条命。

  晚媚在原地屏息,看着小三跌跌撞撞起身,连站直身子都很勉强,心间不由
又是一痛。

  身后这时起了脚步声,同去的晚香迟归,这会子也来姹萝跟前复命。

  「启禀门主,这就是挂剑草。」进门之后她就高声,双手托起一只长匣。

  姹萝差人将那长匣接了,打开过一眼又合上,倚在贵妃塌上很为难的叹气。

  「怎么办。」她抬眼扫过晚香和晚媚:「人是晚媚杀的,东西却是晚香带回
来,我到底该判你们谁赢呢。」

  「不如就判平手吧。」晚香回了句:「我和妹子旗鼓相当,这个回合没分出
胜负。」

  姹萝闻言点头:「也好,这个回合你们平手。我就加赛一场,既然主子是旗
鼓相当,咱们就由影子决出胜负。」

  「初八和小三你们站到前头来。」她招招手:「都使出平生本事打一场吧,
谁要是胜了,主子就升级为天杀。」

  初八闻言上前,脸上还有五个红痕,看来是被晚香迁怒打的,如今正想出口
恶气。

  而小三刚刚失血过度,往前的步子就迈的慢些,脚底藏不住的虚浮。

  姹萝偏袒晚香,这如今是个瞎子也能瞧出的事实。

  晚媚在原处怔怔,看着小三额角渗出冷汗,握剑时连指甲都是一片惨白,突
然间觉得万事皆休,所有雄心都不知隐去了哪里。

  「我放弃!」她听到自己这把清亮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明晰坚定。

  「我放弃。」见姹萝眯眼她又赶紧加了句:「晚香姐姐不论姿色才干都在我
之上,天杀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她坐。」

  于是这一场角逐终于结束,晚香如愿以偿,最终做上了天杀,而晚媚则当晚
就被公子召见,来到了听竹院。

  屋里照旧一片漆黑,可晚媚却不再害怕,似乎已经能够溶进黑暗,和主人间
达成了种微妙的默契。

  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抱歉,她将头低垂,声音发的恭谨:「晚媚辜负公子厚望,
还请公子责罚。」

  「可是我要恭喜你学会放弃。」那头公子轻声答她,听不出是嗔是喜:「顺
从门主意愿,保住影子,还有不和晚香过早结下仇怨,你这放弃真真是一箭三雕。」

  晚媚闻言将头垂的更低,在黑暗之中嗅觉异常发达起来,闻到屋里有股草气,
一种甚至比花香更凛冽持久的草气。

  「这是世上最后一株挂剑草了。」公子的声音随香气而至:「闻起来是极香,
味道却是不敢恭维。」

  晚媚连忙将头抬高:「听说挂剑草能让垂死之人续命七年,而身子康健的人
得到它,更是能倍添功力,晚媚恭喜公子神功更进一步。」

  公子不发话了,但晚媚清楚听到他的一声冷笑,于是连忙将话题岔开:「方
歌日前放我们脱身,要我代问公子好。」

  公子的声音益发低了下去:「那么他是和你一样,终于学会了妥协和放弃,
我也该恭喜他。」

  晚媚听的出他有些困顿,于是轻轻爬上床去,半跪着脱下了身上衣衫。

  云雨还是照旧,不过这次换晚媚主动,最后公子在她身侧静卧,手脚也还是
一贯的冰凉。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合上双眼之前公子突然追了句:「方才姹萝来
我这里,她觉得你的影子舍命为你,而你居然为他放弃了天杀位子,你们之间绝
对是不止主仆情意。主仆生情,这在鬼门可是大忌,如果我不给她回话,那么你
的影子绝对不会活过明天。」

  晚媚的心『咚』一声掉进了寒潭,嘴唇开始发颤,求饶的话在唇边转了又转,
许久都不能决定是否应该说出口。

  「你不求饶,不意味着你对他无情。」公子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你不想他
死。可是我该不该卖你这个人情,还取决于你有没有这个价值。」

  话音未落黑屋里已经有了隐隐光亮,十数只荧蛊在半空飞舞,幽蓝色微弱的
光照不彻黑暗。

  「学会控制它们,借它们光亮看见我的脸,那么我就卖你这个人情。」公子
轻声发话:「记住在我醒来之前。」

  晚媚怔怔,看着那幽蓝色的光如流萤四散,心中生出了几分绝望,可最终还
是立起身来,赤足下床,往前迈了坚定的一步。
2017-12-13 12: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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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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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琉璃灯(上)

  一荧蛊能够穿越一切障碍,晚媚试着伸手去捉,可掌心根本关不住它们,到
最后是白白发了一身热汗。

  她开始静下心来,仔细回想那晚关于荧蛊的一切。

  蛊虫是被公子召唤来的,最终又如他所愿变成了一朵芍药,这期间他没有催
动真气。

  那么他是靠什么控制蛊虫呢。

  晚媚闭上了双眼,也学公子将手心摊开,回想那日荧蛊是如何遥遥飞入了他
掌心。

  周遭一片静谧,她的心安静下来,结果睁眼时发现眼前有了隐约的光亮,那
十几只荧蛊真的正遥遥飞来,离她掌心只有不到一丈。

  「意念,控制这荧蛊的原来是意念。」她恍然大悟,心里一阵激荡,那荧蛊
立时又象流荧四散。

  于是晚媚只好屏息,将掌展开忘却一切,闭了眼只管想象荧蛊是如何在自己
掌心拢成一团。

  许多次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她按捺不住心头的窃喜,总是在关键时乱了
神志。

  时间如沙般流走,公子在榻上翻了个身,晚媚呼吸暂停,知道他很快就会醒
来。

  关键时她想起了那夜的秋千,想起了那只见证小三心意的流荧。

  「如果我对他有心,那么请你不要飞走。」她在心里默念了句,恍然间心里
涌过了那夜的夏风,将一切繁芜全都吹了去。

  荧蛊终于聚集,在她掌心拢成一团微光,就如同那夜停在她胸口的流荧。

  晚媚屏息,将掌缓缓靠近公子脸孔,终于在他睁眼前看清楚了他样貌。

  那是一张远比想象中年轻的脸孔,鼻坚挺眉朗直,理当是一幅意气风发的英
雄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晚媚却从这张脸孔上看见了落索孤单,一种和坚毅相生
相伴的孤单。

  是因为唇略显苍白,还是眉心太过靠拢,晚媚搞不清到底是哪个原因使他生
出了这种落寞的气质,心间微微一个悸动,那荧蛊顿时四散。

  公子在这时睁开双眼,掌心展开收住了荧蛊。

  于是晚媚看见了他的眼睛,一双比夜更黑,比天空更辽远的眼眸。

  「恭喜你保住了影子。」公子托住荧蛊低声发话,眼眸没有焦点,穿过你身
体,似乎在你灵魂深处幽幽看你,因着看透一切所以漠然。

  晚媚入坠幻境,被那双眼眸深深吸引,如何也不能相信这双眼睛的主人竟是
瞎子。

  「你回去吧。等成为天杀之后我教你武功,把『神功』传你。」之后公子又
加了句。

  晚媚还是失神,告过辞之后才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什么。

  教她武功,他的意思竟是要亲自教她武功。

  晚媚大惊,再回头时那团微光已经不在,那个人和他的一切又都隐入了黑暗。

  这之后的日子就有些难熬了,晚媚开始有了念想,所以总觉得日子漫长,觉
得成为天杀的机会渺茫。

  机会是在第二年初秋来的,收到消息时晚媚长吁口气,看资料时看得分外仔
细。

  「嫣子风。」看到最后,她拿手指在那名字上头画了个圈:「这次的任务就
是要杀了这个人吗?」

  小三摇头:「杀掉嫣子风,是天杀姹妩的任务,你要做的事情是让她这次任
务失败,成为她第三个失败的任务。」

  晚媚看了小三一眼,两人心间同时流过寒意,又同时低下了头。

  鬼门之中女杀手只可以失手两次,第三次失败就意味着死。

  而姹妩是和姹萝同时进鬼门的,在鬼门已经整整二十年。

  花红不过百日,颜色凋零的下场就是死。

  晚媚叹口气,将手搭上了小三肩头:「我们预备出发吧,你放心,我绝对不
会是第二个姹妩。」

  ※※※※嫣府地室,一盏琉璃灯吐放光华,将幽冷的地室照出了些微暖意。

  晚媚将白布沾上温水,解开眼前女子衣衫,从脖子开始擦洗。

  女子皮肤细腻,脖颈修长身姿婀娜,晚媚洗的很仔细,连耳后也不漏过。

  可一旁嫣子风还不满意,一把将布夺了过去:「你这么不知轻重会弄疼她,
还有记得她怕冷,这个水明明不够热。」

  晚媚连忙去添了热水,水温都烫到不能下手,嫣子风这才满意,拿布沾水替
女子擦身。

  女子的乳房小而坚挺,他在那上头流连,可乳尖没有反应,仍然是偏黑的豆
沙色,没有一点要立起的意思。

  接着是手臂,纤细修长的手臂,嫣子风在小臂内侧停留了很久,呼吸开始沉
重起来。

  手臂之后就是私处,粉红色的花穴和略显枯暗的毛发,虽然安静可仍无限媚
惑,嫣子风伸出手来撑住额头,将帕子劈手丢给晚媚,要她好好清洗。

  晚媚于是弯腰挤了帕子,先洗干净毛发,接着又细细洗过阴处,动作轻柔但
那姿态却是撩人。

  嫣子风在她身后握拳:「既然守宫砂是假的,那么这里也该不是完璧了吧。

  可怜我真是个傻子。「

  晚媚低头不发话,帕子微微伸进了私处去,在里面旋转了一下。

  嫣子风的欲火顿时烧了上来,一把扯落她小裤,手指也在她私处旋转了下。

  晚媚抽气,忽一下立起身来看住他:「公子做什么,我记得您说过,我来府
上只是服侍您妹妹。」

  嫣子风笑了:「可是我记得你是万花楼的人,而且不是清倌。」

  晚媚垂眼:「可是您给的只是服侍人的价钱。」

  「那么再加一百两。」嫣子风低头:「你继续洗你的。」

  晚媚于是弯腰继续,身后的群摆被嫣子风一把撩开,探进两根手指在里头进
出。

  有了快感后晚媚喘气,勉强抬起湿漉漉的帕子,替女子擦洗大腿。

  嫣子风的两指这时抽了出来,手伸进她领口捉住她乳尖,毫不怜惜的大力揉
搓。

  「继续洗。」在晚媚喘息的空隙嫣子风耳语:「继续洗,记得不要弄疼我妹
妹。」

  晚媚勉力继续,擦到膝盖时嫣子风的男跟顶了进来,在她身后疯狂动作,似
一只咆哮的兽。

  没过多久他射了,精液混合晚媚的爱液,沿着晚媚腿根缓缓下滑。

  晚媚撑着身子,在那女子脚跟咻咻喘气,而那女子微阖双眼,神色还是一贯
的乖巧温柔,没半点改变。

  当然她不会有反应,晚媚暗笑了声,因为她早已是个死人。

  一个已经死了一月的女人,名字叫做嫣然,嫣子风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

  「你不觉得她在看着我们吗?」晚媚回头:「在死者跟前做这种事,未免太
过不敬。」

  嫣子风低头笑了,笑的刻毒怨恨:「她说你在看我呢小然,你是在看吗?如
果是的话介不介意我再做一次?」

  晚媚哑口,还没曾准备嫣子风又冲了进来,在她湿滑花穴里进出,这一次终
于送她达到了高潮。

  「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在高潮之后的虚空里嫣子风低语:「试没试过
被人背叛,听没听过这么大的谎言。说是琉璃灯为证,两人相爱却清白,到死相
爱到死清白!」

  晚媚怔怔,刚回过身嫣子风已经靠上了她胸膛,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我当然爱过呢。」她环抱住他肩膀:「我这么努力挣钱是为了我表哥,希
望他能出人头地。」

  嫣子风闻言发笑,哧哧笑象着了魔,退后一步按住了腰间的焰月刀。

  晚媚知道他要舞刀发泄,于是连忙后退几步。

  焰月刀独步江湖,刀的主人狷狂乖张,守着亲妹妹说是终生不娶,这些江湖
上人人都知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他乱了纲常比畜生不如。

  可没人知道嫣然的房里常明着一盏琉璃灯,一盏微黄色,曾为他们双亲照灵
的琉璃灯。

  如她所说,这盏灯看着他们遵守礼法,虽然心生畸恋,可却到死保得清白。

  这些晚媚当然知道,她还知道焰月刀法刚猛,容易失去控制生出魔意。

  如今跟前的嫣子风就已有了魔意,焰月刀舞的痴狂,离走火入魔只有一线之
遥。

  晚媚冷笑,知道这一切必然是姹妩的设计,于是别转头去看住了那盏琉璃灯。

  琉璃灯是依旧的剔透晶莹,可照着的人却不再清白,晚媚失神,忽然间也有
些许悲凉。

  地室外头这时有了声响,一个女子爽朗的声音,人提着酒壶跨进门来:「买
醉买醉,今天谁来陪我买醉。」

  晚媚自然的低头,因为易了容不怕被人认出,可眼前的女子她认得,的确就
是姹妩。

  几天之前小三就留言警告嫣子风,警告有人要杀他,而且杀手还是个女子。

  可姹妩还是堂皇的迈进门来,两天前借酒装疯,拿药水擦掉了嫣然手臂上的
守宫砂。

  一出手就击中嫣子风死穴,晚媚暗中感慨,知道这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而姹妩进得门来,瞧见她也是心中一颤,愣了有一会神后才打开酒壶,让竹
叶青的香气飘了满屋。

  「今天还是一醉方休如何?」她斜眼看住嫣子风:「伤心人对伤心人,我还
是被人辜负的可怜虫,你还是生死两隔的痴情种。」

  嫣子风笑,捧起酒壶来仰头便喝,这次再不怀疑酒里有毒。

  「错。」他眯起眼来摇手:「咱们现在,应该是两只被人辜负的可怜虫。」

  姹妩点头,仰脖的那刻开始懊恼。

  可惜,可惜自己没想到嫣子风会这么容易落套,可惜的是这酒里没有落毒。

  第八章。琉璃灯(下)

  二两人拼酒时晚媚一直低头做事,替嫣然抹干身子穿上衣服,手里刀片顺势
划过了她身旁那盏琉璃灯。

  做完这一切她垂手站到了两人身后,仍然在犹豫,该不该直接戳穿姹妩身份。

  可没等她开口姹妩已经有了动作,袖里飞出一根银丝,如蛇般冰凉缠住了她
颈脖。

  晚媚张口,越是挣扎银丝越是收紧,而那头姹妩眯眼,正森森问她:「你到
底是什么人,想活命的话就快说。」

  一旁嫣子风失笑:「她不过是顶替小何,来服侍我妹子的一个妓女,李妈妈
介绍的,昨天刚来。」

  姹妩的声音更冷了:「一个妓女看见死人,一个死了个把月还新鲜的死人,
会象她这么镇定?」

  说话间手里银丝收紧,已经在晚媚颈间勒出条血痕,眼见就要夺了她性命。

  最后关头焰月刀终于出鞘,刀锋迎向银丝,刃光如雪浪涌来,而刀背上一抹
朱痕如血,的确是象冷月里燃着把暗火。

  光听风声姹妩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一转念果然看见银丝断裂,那绕指柔却
是没敌过百炼钢。

  焰月刀得势朱痕暴涨,嫣子风连忙将它归鞘,对姹妩抱了个拳:「抱歉毁了
妹子兵器,这个女人的爹是守义庄的,她从小和死人作伴,所以才不怕,我是怕
妹子杀错了人。」

  姹妩冷哼一声:「我看这世上可没这么巧的事。」一边又收起银丝,端起了
酒壶。

  两人这时都已喝了不少,嫣子风的眼已经开始迷蒙:「谁说这世上没有巧事,
我和妹子在酒楼相遇又同病相怜,难道不是巧么?」

  「巧?」姹妩闻言冷笑,流目看住了他:「你真以为那是巧吗?你为什么不
问问,我那男人相好的是谁,可是姓嫣名然。」

  嫣子风手间的酒壶应声破碎,姹妩起身,拎了酒壶摇摇晃晃来到嫣然脚边,
转向嫣子风凄厉的笑:「你可知道我那晚看见什么,想不想知道?」

  嫣子风沉默,呼吸越来越粗重,姹妩过来牵住他手,将他手一直按上了嫣然
胸膛。

  「那夜雨下的很大。」姹妩在他耳边低语:「你妹子淋的透湿来找我男人…

  …「

  嫣子风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姹妩趁势端起脚下那盆水,将嫣然全身浇了个通
透。

  衣衫遇水半透,那种若隐若现的美更是销人魂魄,嫣子风心魔作祟,居然依
照姹妩的描述,单手握住了嫣然的乳房。

  「对。」姹妩点头:「我男人当时就是这样喘着粗气,而你家妹子更是娇喘
连连,几下揉搓就变成了滩水。」

  嫣子风的气喘声更重了,双手开始无意识抚摸嫣然乳房,动作越来越激烈,
积压了多年的欲望释放,如今全都沉沉压在这具冰冷的尸身上。

  「大姐莫非是死人吗?看着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相好。」一直在角落摸住颈
脖的晚媚这时突然发声,清凌凌的一句。

  姹妩的笑容顿时僵硬:「我自然不是死人,只不过要听听这对狗男女要说些
什么而已。」

  晚媚再不多话,而那厢的嫣子风一时又清醒了些,双手离开嫣然,定定开始
发怔。

  「那天是七月初八,我本来是去走镖的,谁知中途镖丢了就提早回转。」姹
妩继续:「于是就看到了这一出好戏。」

  嫣子风抬起了头:「是的,就是七月初八这天,小然淋的透湿回来,接着气
喘发作,一病不起。」

  「是啊。」姹妩紧紧跟上:「她淋的透湿去找我男人,那天穿藕色纱裙,被
水湿透裹住大腿……」

  嫣子风喉结上下活动,眼睛不由滑上了嫣然的两腿,双手也不住颤动,由膝
盖往上,一分分向上滑去。

  「对,就是那里。」姹妩眼里泛出了光:「那里……你妹子被侍弄的舒服,
咿咿嗯嗯响个不停……」

  嫣子风倒抽口气,欲火『砰』一声冲上头顶,手掌已经按上了嫣然私处,可
那里的冰凉叫他瑟缩,人步步后退,一下撞上了才起身的晚媚。

  姹妩斜他一眼:「怎么你怕吗?这些你就受不了吗?」说完身子前倾,头脸
靠上嫣然胸脯,拿牙齿咬开了上头衣衫。

  嫣子风扶住额头,再也忍不住欲火,恶狠狠将晚媚顶上了后墙。

  「你出去。」这个时候他还残存理智,声音沙哑对着姹妩:「你出去,离小
然远一点。」

  姹妩冷笑,过来一把拖住他:「你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个妓女,为什么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你看看你那小然是怎么对你!」

  说完人就低头,张嘴含住了晚媚乳尖,舌头如蛇信挑动,一只手又探进晚媚
下体,熟练的找到了她极乐点。

  晚媚忍不住呻吟了声,姹妩手下的动作更大了,一边回头:「记得你的小然
叫的比她更大声,两人一边做一边商量私奔。」

  嫣子风嘶吼一声,终于忍不住身子前倾,两手分开嫣然双腿,男根挺立靠了
上去。

  心魔终于占了上风,他眼里泛起红丝,周身真气游走,四处呼啸着要找个突
口。

  焰月刀刚猛,修习之人要心性沉定,否则就容易走火入魔,泄了真气。

  姹妩久等的就是这一刻。

  嫣子风颤抖,男根又往前送了一分。

  姹妩低头,右手贯上内力,一截银丝已经露出袖口。

  这时地室里却突然有了一声响动,很细微,却直直穿到嫣子风心底。

  是『哗啦』一声响,一直搁在嫣然脸侧的琉璃灯突然碎了,落到地上摔的粉
碎,一粒粒泛着幽怨的光。

  嫣子风怔了下,往事穿越时光的缝隙,忽然就在那一地琉璃碎上复活了。

  十五岁的嫣然,尖下巴杏仁眼,暗褐色眼眸纤尘不染,将那盏琉璃灯放在了
案头。

  她的声音永远柔软,可有个坚硬的芯,这么跟他说:「我们就永远这样吧,
琉璃灯不灭,就永远不乱了纲常。」

  琉璃灯十年不灭,最终爱欲变成了守望。

  可如今灯碎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誓言作废,他就可以放弃最后的固守。

  嫣子风的呼吸起伏不定,人往后退了些,可心魔不肯罢休,仍在身体里不断
撕扯。

  姹妩急了,一把推开晚媚:「灯都碎了你还犹豫什么,你和她再没有什么约
定。」

  晚媚脖子上系的那块玉这时也落了地,『哗啦』一声碎成两半。

  晚媚弯腰,将那块玉捧了,左凑右拼接不上,忽然间抖动肩头开始哭泣。

  姹妩不耐,劈手将那块玉扫了:「一块破玉你哭什么,莫非是你情郎送的,
他居然送你这种五个铜板一块的假货,又有什么值得你哭。」

  晚媚闻言抬头:「你难道不懂,这是个念想。我喜欢表哥和这玉是真是假没
关系,就好像嫣大爷对他妹子,他们守得礼法,其实和那盏灯也没关系。」

  一席话暗藏机峰,姹妩察觉到不对,那头嫣子风则如雪灌顶,突然的一阵清
明。

  「你说什么。」他痴痴回头:「方才说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说嫣大爷十年不动你妹子分毫,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一盏琉璃灯吗?」

  这句话说完姹妩的银丝又绕上了她脖子,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是真正使上了
杀招。

  晚媚呼吸困顿,那头嫣子风急步上前,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银丝,割的手掌
鲜血淋漓。

  「我记得你说你挣钱是为了你表哥。」他垂眼看住晚媚:「可是你要知道,
他若出人头地,根本就不会回来找你。」

  晚媚抬眼迎住他目光,眼底一片澄静,就如同十五岁时的嫣然:「我都说了
这是个念想。我对他好,和他回不回来没关系,这只是我心底里一处干净的地方,
我的身子是脏的钱是脏的,有这处干净地方我才能活。」

  嫣子风的头垂的更低了,掌心鲜血一滴滴落了下来。

  「你说我不动小然不是因为琉璃灯,那你说,是为了什么。」

  晚媚叹口气:「大爷其实知道的,又何必来问我。」

  嫣子风心底微微一漾,只是一漾却突然天地朗阔,心魔退去,真气停止流窜。

  当然不是因为琉璃灯,是因为爱她敬她。

  可如果爱她敬她,又何必这么执妄,要凌辱她报复她,非要讨个公道。

  不如就让这感情沉了底,最终仍清白干净。

  如晚媚所说,那么他的感情就会是心底里一块干净的地方,如同在那里燃着
一盏永不寂灭的琉璃灯。

  心念至此所有业障都破了,嫣子风掌上施力,将那银丝震断,低头对晚媚说
了声谢谢。

  晚媚连忙回头看住姹妩,看着她图穷匕现,使出了最后的杀招。

  一把只得一尺的袖里剑,此刻被她捏在掌心,贯上所有内力往嫣子风后背刺
来。

  嫣子风不曾回头,手搭住焰月刀出鞘,横刀迎上了剑气。

  一招便定胜负,焰月刀红痕胜血,将短剑击飞,还顺势刺进了姹妩肩头。

  姹妩惨呼一声,抱住肩头夺门而去。

  嫣子风收刀,没有上前去追,只是回转身子看住了嫣然,温柔看住,过后双
掌紧紧捧住了脸。

  ※※※※一切平定之后嫣子风也终于回神,明白晚媚当然不是妓女,也是有
备而来。

  「那么你不如干脆告诉我,那人就是杀手。」他看住晚媚:「在看见她时就
告诉我。」

  晚媚沉吟:「可是我家主人得到消息后派我来,不仅要我救你,还要我最后
替你除了心魔。」

  嫣子风讶然:「那么你家主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救我。」

  晚媚不语,只是弯腰捡起一块琉璃碎,放在掌心展开:「我家主人只是要你
欠他一个人情,以后你见到这块琉璃碎,就是见到我主人,只需还他这个人情而
已。」

  当然是有因由,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嫣子风叹口气:「这是应当的,嫣某向来恩怨分明。」

  晚媚笑了,将东西拢在掌心,对他摆摆手:「那么就此作别。」

  转过身后嫣子风却叫住了她:「这么说,你那个表哥,那个故事……也是假
的吗?」

  「是真的。」晚媚回他:「我花一两银子,从妓院买来的真故事,很可惜这
种故事我要花钱去买。」

  嫣子风连忙又追了句:「这么说小然那天没有……她所说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了。」

  「你可以验验,据我所知,守宫砂是可以拿药水擦掉的。」晚媚抿唇:「当
然,是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嫣子风吸口气,沉默片刻后抬起眼来。

  「不必了。」他负起双手:「我想是不必了,我这就安排小然落葬。」

  晚媚点点头,这次没有道别,直接转身离开。

  离约定回鬼门还有半天时间,晚媚伸了个懒腰,决定去爬离嫣府不远的一座
山,登高呼吸下自由的气息。

  从来没有一个任务让她如此轻松,晚媚走在山路间,只觉得心都软酥了,连
呼吸都透着轻快。

  小三这时冒了出来:「可是姹妩受伤,人如今不知在哪里。」

  晚媚的心情顿时黯淡:「这不是你我该管的事,天涯海角,门里的人自然会
把她带回来。」

  就是这句话的缝隙头顶松枝一动,姹妩从高处落下,手里腰带盘旋,又一下
缠住了晚媚颈脖。

  小三连忙应声拔剑,剑锋直指姹妩胸膛。

  可姹妩不肯松手,是拿定主意要鱼死网破。

  晚媚也不挣扎,看她就如同看着多年后的自己,难免有些悲凉。

  「不是我要害你。」她柔声,却声声清冷:「是鬼门觉得你老了,色衰爱驰,
不再有价值。」

  姹妩闻言冷笑,笑里有堪破一切的凄厉:「是啊,不是你要害我,我又何苦
杀你,杀来日另一个姹妩。」

  言毕就收回了那根腰带,一分分收回,借机和自己最后的时光作别。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慢慢抬眼,眸底一片空蒙:「你们就在这里杀了我,
我不要再回到鬼门,到死要做个自由的鬼。」

  小三于是转头,和晚媚做了个无声的交流。

  晚媚眼波黯淡,里面装着句话,是不想姹妩就这么死去。

  小三立时懂了,于是剑走偏锋刺入姹妩空穴,接着又在她胸口劈上一掌,将
她打入了路边的悬崖。

  崖外深不可测,姹妩活命的机会只得万分之一。

  可万分之一也是机会,小三和晚媚对视一眼,心底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又同
时沉默。

  于是两人最终回到鬼门,晚媚心情甚好,因为上头只让她救了嫣子风性命,
可她却同时解了他心魔,只会让他来日更死心塌地。

  果然刑风一早在媚杀院里迎她,手拢在衣袖,笑的和善:「媚杀姑娘这次任
务做的漂亮。」

  晚媚连忙躬身,将那块琉璃碎递上:「公子和门主才是英明,嫣子风日后必
为鬼门所用。」

  刑风笑眼接过东西,随即又看住小三:「那么是谁允许你将姹妩打落悬崖,
你不知道鬼门的杀手最终要回到鬼门,将血里血蛊虫放出的吗?这是你的主意,
还是你主子的。」

  「我的。」小三低头回答,利落干脆没有犹豫。

  「那么你日后不用做媚姑娘影子了。」刑风也回的干脆:「鬼门里不该有这
样自作主张的影子,你跟我走。」

  小三不敢多话,只好屏息跟在了他身后。

  晚媚错愕,好一会才追上去:「他不做我影子,那么要去哪里?」

  「去做男仆,服侍门主。」刑风头也不回:「媚姑娘放心,我自然会派个更
好的影子来。」

  第九章。神隐(上)

  一小三走后晚媚失眠,半夜里翻箱倒柜,找出那把人皮扇子来。

  拿了这把扇子她不觉坐到天明,到最后盹着一会,浑浑噩噩做了个梦,梦到
小三突然变成了一只灯笼,人皮灯笼,脸面还留在灯笼上头,冲她温文的笑。

  一声尖叫后她醒来,握扇子的手有些颤抖,发觉身后已经站着个人。

  「媚主子好。」那人声线柔软:「我是您的新影子,名字叫二月,听竹院方
才有人来过,说是请主子去一趟,顺道把成熟的血蛊也带上。」

  晚媚回身,看见这个二月也是穿白袍,眉目也算俊朗,可眼底却有藏不住的
浑浊。

  到这时她才明白小三的不同。

  同样是卑贱屈辱,可他有一个不肯低头的灵魂,所以才配得起身上那袭白衣。

  于是晚媚拧了拧眉,再没给二月一个正眼,直接起身,找到盛血蛊的匣子后
跨出了院门。

  听竹院还是老样子,可晚媚只觉得秋风瑟瑟,连常青的凤凰竹也不如往日葱
翠。

  公子仍在那间屋里等她,不同的是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柔和静谧。

  晚媚缓步上前,看清楚公子斜倚在塌上,穿一件暗纹玄色长衫,手指搭在塌
边,姿势有些倦怠。

  她不敢吭声,公子于是停止假寐,伸开掌心:「蛊虫你带来了吗?」

  晚媚将盒子递上:「一共只有两只,我做地杀的日子还是太短。」

  公子不语,掌上发力将匣子捏的粉碎,可两只血蛊虫却无恙,卧在他掌心一
动不动,象两簇陈年的血痕。

  「我从十二岁时开始练武,到如今练了也正好十二年,没用过蛊虫。」他冷
声发话:「而姹萝体内蛊王可抵高手内力百年,但她不是我对手。一枚剑有多锋
利,和用了多少斤铁来打根本没有关系。」

  说完照旧在晚媚手腕划了一道血口,让血蛊虫逆行而上,渐渐在血液中化作
一团热意。

  晚媚张口抽气,周身热意难当,热汗渐渐濡湿了头发。

  公子微凉的掌这时迎了上来,按在她背,引导真气流转。

  晚媚这时有种感觉,觉得身体里每个气穴都被这道真气贯通,象初春闭合的
花苞依次打开,虽然有些痛楚,可也说不出的快活,忍不住轻轻呻吟了声。

  「每天辰时一刻,你就按照这个路数运转真气。」最后公子收手发话:「共
计通过一百零八个穴位,我已经将它们都画了下来,回头你带走。」

  晚媚连忙点头,还没发话手里已经多了样东西,是一根细长的皮鞭,纯黑色,
遇光时隐约七彩,把手是欲滴的翠绿色。

  「试试吧。」公子垂眼,手收回搭上了额头。

  晚媚迎风将长鞭抖了抖,只觉得鞭身极轻却很灵活,最奇特的是舞动时居然
不带起一点风声。

  她于是轻声:「公子的意思是,这个以后就做我的兵刃吗?」

  「它的名字叫做神隐,也算件神器,就是有点难捉摸。」

  公子淡淡道,从晚媚手里接过长鞭,右臂优雅的舒展开,那长鞭立时迎风而
动,卷起了案头油灯。

  油灯于是在半空翻飞,先是路数诡谲,后来又急转往上,到顶时火光大盛,
如破云之燕振开双翅。

  「这是鞭法中最简单的一式,叫做穿云破。」公子还是冷声:「我做三次,
你记牢,半个月之后我会再来这里,到时你最好已经学会。」

  言语间是不容置疑的武断,可晚媚定睛,心里却没有半点不甘。

  这人有种气度,和华服美厦无关,一种藏在深处的气度,举手投足都是,仿
佛他在时诸神皆隐。

  「是。」过了有一会晚媚才回话,将鞭法路数记在了心里,看着那鞭落下,
而油灯也回到案头,从始至终灯火都不曾灭过。

  公子的手又搁回塌边,姿势仍是倦怠,额角有细密的汗。

  许久他都没发话,晚媚缓缓靠近,拿袖角替他将汗擦了,又弯下腰去轻柔的
解他腰带。

  衣裳褪到一半的时候公子却一把捉住了她手,低声道:「今天是我娘忌日,
我娘平时最喜欢看皮影戏,你就陪我看吧。」

  说完就拍了拍手,屋里立时有了动静,有人抬了面白布帘子出来,后头打上
灯光,开始演《白蛇传》。

  晚媚起先不敢说话,诧异一个瞎子可怎么看皮影戏,可后来瞧见公子微微侧
身,左耳有意识的朝向了她这边,突然间就明白了。

  「现在是白娘子出场,她打着一把伞,旁边跟着小青,小青比她略微矮些…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跟他讲这出戏,和着前台的唱腔,跟他形容白娘子
是如何遇见了许仙,而那法海样子又是如何狰狞。

  听到后来公子眼帘低垂,那种萧瑟寂寞的神气又来了,透着无边孤单。

  「也许当年他娘亲就是这么跟他讲皮影戏的吧,细细碎碎的讲,一直讲到阴
阳两隔。」晚媚心中暗叹,不由也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娘亲。

  不论富贵贫贱,人都只得一个娘亲,只得这一个人全无保留待你。

  突然之间找到一脉相通,晚媚也不再害怕,等戏演完了抬起头:「不知道公
子的娘亲过世几年了?」

  一段沉默后公子睁开双眼,黑色瞳仁深不见底:「我娘亲没过世,她只是不
肯见我,跟我说每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晚媚大惊,掩了嘴巴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尴尬的看着演戏的人退下场去,
而公子也收起了他的软弱,又冷锐坚定似块山石。

  「如果你想要你的影子回来。」过一会公子突然开口:「就证明给姹萝看,
第一你对她是绝对有价值,第二你非那个人做你影子不可。」

  晚媚心间一动,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正想道谢公子却挥了挥手。

  「你走吧。」他道:「另外我会差人送些荧蛊过去,你学着控制它们,这个
会让你心意坚定。」

  ※※※※就这样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晚媚一共见过公子四次,每次间隔
十五天,绝对准确无误。

  两个月收获颇丰,她已经学会大半路鞭法,一共六式,而且可以自如的控制
荧蛊,让它们睡去或者醒来,又或者让它们变成一个不太复杂的形状。

  这期间一直没有任务,也没有见过小三,她这个新天杀赋闲,不得已整天和
二月相对。

  这个新影子贪生怕死,善辞令又会溜须拍马,简直就是一个反版的小三。

  他唯一和小三相同的就是都中了寒蛊,还在同一天发作,晚媚得在这一天去
门主那里拿解药。

  去的时候晚媚拿了一只荧蛊,让它左掌心睡着。

  姹萝那里还是一片幽暗,熏香变成了梅香,若有若无的。

  晚媚进去的时候看见她正在拧眉,可下一刻又笑魇如花:「原来是媚杀姑娘
来了,可怜我正被这个奴才败了兴,见到姑娘就好多了,姑娘可是我鬼门里难得
的人才。」

  晚媚连忙敛首,等见到姹萝脚边跪着的人时心头一颤,差点就要低呼出口。

  那是小三,她两个月没见的小三,看背影人是更瘦了,双肩正在不住颤抖。

  姹萝伸脚又去踹他一下:「让你剪个脚指甲,你把我脚趾头剪出个洞来,还
真是活的腻味了。」

  小三默不作声,右手仍握着那把小剪子,握的指节发白。

  晚媚知道他是寒蛊发作,也知道姹萝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让他来服侍,可也只
好沉默,沉默着听他痛楚的喘息,一下下如同敲在自己心头。

  一旁姹萝笑的别有深味:「依媚姑娘看,我该怎么处置这奴才呢?」

  晚媚还是低头:「到底他曾经做过我影子,这个话属下不好说,还是听门主
吩咐。」

  不关切也不刻意无情,她已经将情绪控制到恰好。

  可姹萝还不肯放过她:「听说公子教了姑娘鞭法是吧?我看姑娘不妨练给我
瞧瞧,这个奴才就给姑娘做靶子,你可千万不要藏私。」

  晚媚连忙抿了下颤抖的唇:「可是我没带神隐来……」

  「这个简单。」姹萝立马接上:「来人,去媚杀院里,将咱们媚姑娘的神隐
鞭取来。」

  晚媚脸色煞白,唇抿的更紧了,慌乱之中拿眼偷撇了下小三。

  小三还是跪在原地,背朝着她,不过已经不抖了,脊柱立的笔直,是在说他
经受的起。

  不一会神隐送来,晚媚欲哭无泪,握住长鞭僵在了原地。

  姹萝不耐,伸了个懒腰:「我看我还是叫刑风来吧,虽然他现在老了,剥皮
剥的有些慢。」

  屋里这时烛影摇动,晚媚紧紧咬住下唇,终于将神隐挥起,在空中划过一条
炫丽的弧线。

  「穿云破!」随着鞭影晚影媚高呼了声,声音里满是煎熬,和鞭一起落到了
小三肩头。

  一鞭破骨,鲜血恍若情花开了满地,小三微微垂头,指甲抠住了地上镂花青
石。

  「乌金坠!」

  「月离合!」

  ……

  「万影同!」屋里晚媚继续,神隐汲血而她如坠深渊,人已接近痴魔。

  鞭下无坚不催,更何况是区区血肉。

  伤到哪里不清楚,血流了多少不清楚,对于小三而言,这时的痛楚已经不再
是痛楚,而是一声声不断催促他倒下的魔鬼。

  指下的青石已经被他捏碎,握在掌心成了一把飞灰,他似乎已经失去最后的
凭靠,可居然还是支撑到第六鞭才轰然倒地,手里青灰四散,如雾一般蒙上了脸
孔。

  依稀之中看见姹萝拍手,而晚媚拿着神隐,左手握拳紧扣在胸前,刹那间好
像老了十岁。

  他眨了眨眼,有些心疼,睫毛间青灰散落,渐渐意识涣散。

  他再看不清他的晚媚,被遮住了视线,就如同这无情的鬼门遮住了他们的天,
让他们的爱情永远无法破云见日。

  而屋里这时开始有僮僮人影,有人前来打扫,将小三拖出屋去。

  晚媚这才想起左掌心里的荧蛊,于是连忙将它唤醒。

  荧蛊受控似乎凭风而去,在小三头顶盘旋,最终在他眼前停留,穿过他眼睫
悠悠落地。

  ――「那么我们齐心吧,齐心断金,你报仇我争取自由,最后一起飞走。」

  这句是那夜他们在秋千架上的誓言,晚媚是希望小三看见荧蛊,想起那夜见
证他们感情的流荧,想起他永不相负的誓言。

  可是这时的他意识是否清醒,有没有看见,看见了又会不会想起,晚媚都没
有把握,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被人拖了去,身后一道蜿蜒的血迹。

  「这个是公子送我的荧蛊。」见姹萝起疑她连忙解释:「我还没学会控制它
们,居然让它粘在身上,带到这里来。」

  姹萝闻言一笑:「哦,没关系,媚姑娘是来拿解药的吧,稍等。」

  晚媚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媚杀院,也不知道是怎么捱到天明,一直就
这么枯坐,直到听到二月哀嚎,才想起手里握着解药。

  服下解药后二月又休息半日,来见晚媚时蹙着眉,表示自己吃了很大的苦头。

  「主子我想起件事。」他虚弱的低声:「昨天风竹来过,说是有个任务,本
来是该绝杀做的,可绝杀恰巧身子不适,便问天杀中有没有人愿意顶替。」

  晚媚定定回身:「那是什么任务?」

  「刺杀秦雨桑嫁祸方歌。」二月回道:「这任务棘手,连绝杀也推诿,主子
千万别接。」

  「我接。」晚媚还是定定,可字字如铁。

  二月立刻张大了嘴:「可是秦雨桑是个武痴,擅百家之长,武艺不在方歌之
下,而且和方歌还是生死之交,主子可要想清楚。」

  「我说过我接,你记住,说过的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晚媚高声,从案
上抄起一个笔洗,辟头就往二月砸去。

  笔洗砸中左肋,二月呲牙,再不敢作声,不过低头时,眼里却闪着怨毒的光。

  二没有人想到小三会这么快恢复,不到十天的功夫就行动自如,照旧前来伺
候。

  外头已经入冬,姹萝开始在屋里选人,说是要挑六个,每挑中一个那人就面
如死灰。

  入冬时姹萝还会纵欲一次,因为蛊王反噬。

  这个原因少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上次六个人前去浴池里服侍,最终一个
也没能回还,池子的水据说都变成了赤红色。

  小三当然要在这之前恢复,抓住机会成为候选。

  而此刻姹萝的手指在众人面前移动,最终也是如愿指向了他。

  「你。」她笑得温和,指尖一点决定别人命运:「就是第六个。」

  「第六个了,怎么今天看的这些秘笈都是狗屎。」窗前秦雨桑抱怨,抱起茶
壶开始烦躁的跺圈。

  管家这时站在了门口:「少爷,门口有一男一女求见。」

  「女的?」秦雨桑眨了眨眼:「长的漂不漂亮。」

  「漂亮的。」

  「那我不能见。」秦雨桑连忙摆手:「你也知道,夫人最不喜欢我见漂亮女
人。」

  「可是那个女人说,她有根鞭子叫做神隐……」

  管家这句话还没说完,那头秦雨桑人已经不见了,抱着他的茶壶亲自去迎神
隐。

  见到秦雨桑后晚媚暗自笑了笑,看来资料说的没错,这人的确样貌俊伟不凡,
可却是个最最单纯不过的武痴。

  外头雪下得有点大,晚媚收伞跟他进了门口,他见神隐鞭上落了点雪,就一
直拿手去掸,神情专注温柔,象替情人洒扫。

  「我教你少林的伏虎罗汉拳外加华山伏魔剑,你把鞭给我。」一进书房他就
开门见山,看来这种生意是做惯了。

  「鞭我不能给你。」晚媚摇摇头:「可我会神隐鞭法一十三式,应该是不止
你刚才开给我的价钱。」

  秦雨桑的手指立即扭在了一起,克制不住的兴奋:「你是说你会第十三式?」

  「是,第十三式天光尽。」晚媚点点头,扯谎扯的面不改色:「换你一样东
西。」

  「好!」秦雨桑脸孔涨红,『嗵』一声站起身来:「我答应你,你要易筋经
的心法还是独孤九剑的要诀?」

  晚媚摇头,抬眼微微一笑:「你介不介意我们一起来回答个问题,把对自己
最重要的人写到纸上。」

  秦雨桑眨眼,那头二月四处打量,找到宣纸和毛笔,连忙拿了来,又站到两
人中间磨墨。

  两人本来是靠着一张茶几说话,台面很窄,写字时难免头碰头,秦雨桑深吸
口气,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头油味道。

  「你长的很好看。」写完名字秦雨桑说了句,老老实实的感慨,很纯洁。

  晚媚莞尔,一根手指搭在他那张宣纸上,斜眼一挑,将他的心挑出来挂在了
眼梢。

  「方歌。」她念着上头那个名字,声音暧昧:「看来我们还真是有共同点。」

  秦雨桑连忙勾头看她那张纸,果然也看见方歌这两字,写的是草书。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讪讪:「方歌有妻有子,你如果喜欢他,怕是要吃苦。」

  「那么他又为什么是你最重要的人呢?」晚媚反问,手指往前,有意无意滑
过了他手背:「莫非你也喜欢他?」

  秦雨桑的脸立马红了,血气上行,将手一抽声如洪钟:「他是我的恩人,知
音,朋友,兄长,总之是最最亲近之人,姑娘莫要把他想龌龊了!」

  「总之是你的神对吧?」晚媚讥诮的叠起了双手,托起下巴看他。

  「是。」迟疑了有一会后秦雨桑高声,很坚定的点了点头:「他就是我的神。」

  「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如何?」晚媚还是托着下巴,眼里浅浅笑意:「我们
来赌你的方歌到底是不是神,赌注是脱衣服,你敢不敢和我玩。」

  游戏很快就开始了,秦雨桑扭捏一会还是坐到地上,说他第一个理由。

  「我家家道中落,从小就是他接济我,因为我爹爹曾有恩于他。」

  听完这句晚媚毫不犹豫,解开带子就把风裘脱了,露出紫色小袄。

  小袄做的很贴身,前襟和袖口镶了白色短绒毛,衬的她妩媚中又有几分天真,
秦雨桑心中一动,想了良久才想到下一句。

  「是他找师傅教我学武,一共八个师傅。」

  晚媚也不说话,伸手又把小袄脱了,胸前的曲线益发分明,起伏中充满诱惑。

  秦雨桑于是又加一句:「他还替我操办婚事,替我找了老婆,买了这间宅子
给我。」「那么这个老婆,你喜不喜欢?」晚媚这时终于回了一句。

  「喜欢的。」秦雨桑直愣愣点头:「她做饭很好吃。」

  晚媚但笑不语,还是这么斜斜看他,意思是等他下句。

  秦雨桑愣神,也知道这理由不够充分,于是又仔细想了想。

  她温柔,会持家,替他生了个可爱的儿子,还懂得梵文,能看深奥的武功秘
笈,这些都是好处,可没有哪一样曾经使他心头荡漾,象今天这样面红耳热过。

  所以他也不多话,学晚媚潇洒,脱下了长衫。

  「他还给我找来许多秘笈,让我学会了好些功夫。」之后他又加一句。

  晚媚则尾随而上:「可是你学会之后不是也教了他,我看他是在利用你。」

  秦雨桑瞪直了眼,显然是不同意她这说法,两人于是僵持,最后各脱衣服一
件。

  脱下外衫里头就是肚兜了,晚媚穿的是一件纱罗肚兜,上面绣两朵荷花,恰
巧盖住乳尖,其余地方则若隐若现,在一片雾气里勾人魂魄。

  秦雨桑扯了扯头发,顿了下神后连忙也脱下小衫。

  屋里炉火旺盛,他本来就只穿了两件,这一下就上身赤裸,两人隔着不远的
距离相对,渐渐摩擦出些肉欲的味道。

  「他还封我为副盟主,虽然挂个职不做事,可武林中人都尊我敬我,常来讨
教。」想了一会他又发话。

  「可是你喜欢这种生活吗?人来人往应酬不断,这真是你想过的日子?」晚
媚将手搭在胛骨幽幽问他。

  秦雨桑又是一愣,忽然间好像有些明白。

  这些年方歌给了他一切,金钱地位甚至妻子儿女,可却从没问过他要什么。

  自己把方歌当作了神,于是便成了神之后一道影子,从没一天为自己活过。

  「我不喜欢。」过良久他才抬头:「我喜欢清净,可是……」

  「好。」晚媚突然柔声:「我不逼你,我穿的比你多,这次就让你,算你赢
了。」

  说完便抬手,将下身那条石榴裙脱了。

  裙子下面按说还有小裤,可晚媚没穿,她只穿了条纱罗小裙,同样是通透,
黑色三角上盖着一片荷叶。

  秦雨桑于是看尽春光,看见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微微突起的锁骨,修长撩人
的双腿,还有那三处欲说还休的秘密。

  一滴汗从他额头落了下来,落到他小裤,却浇不灭那里的滚烫。

  晚媚的手指这时滑过锁骨,停在胸前荷花,并不抬头只是问他:「怎么你不
说了,莫非是怕输?」

  「咱们不比了!」秦雨桑突然又来了个声如洪钟:「我喜欢你,就不能欺负
你。」

  这话倒是让晚媚吃了一惊,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算半个君子。

  「那我们言归正传,来谈生意吧。」晚媚立起身,握住神隐迎空一抖,使出
了第一式穿云破。

  起鞭的那刻也起了风,她下身的纱裙迎风兜开,春光和鞭影一起撞进了秦雨
桑的眼。

  他有些失魂,不过还是很轻易的捉住了朝自己而来的鞭尾,将它牢牢握在掌
心。

  穿云破去势如电,被他捉住鞭尾后收刹不住,晚媚身子前倾,『忽』一声便
栽倒在他怀里。

  两人于是心贴上了心,晚媚胸前两块软玉贴在秦雨桑胸前,似乎把自己的心
跳也加给了他,让秦雨桑的心别别都要跳脱胸膛。

  晚媚这时分开双腿,水蛇般缠住了他,手勾住他后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神隐鞭法十三式,再加上一个我,换方歌结界的破法,这个交易如何?」

  说话时她手里已经亮着一根银针,离秦雨桑颈后皮肤只有半寸之遥。

  秦雨桑本能的感觉后颈一阵刺凉,居然在最后关头伸出两指,夹住了那根银
针,接着肩膀卸力,将晚媚摔倒在地。

  银针并没有发黑泛蓝,秦雨桑将他拿到鼻尖嗅了嗅,蹲低身子看住晚媚:
「这个是幻药,让人意识昏沉的,你不是要杀我,是要套我的话。可是你这手法
太差,我早就研究过,要知道银针暗刺最重要是……」

  「怎么你不问我要套你什么话,倒来和我讨论银针路数吗?」晚媚躺在地间
发笑,慢慢撑起了身子。

  「哦,对。」秦雨桑敲了敲脑仁:「我倒忘了,你到底要套我什么话。」

  晚媚却是答非所问:「那么你知不知道,方歌为什么是我最重要的人。那是
因为他是我的仇人,因为我爹爹不肯交出神隐鞭,他便将我爹一剑杀了。」

  「不可能!」秦雨桑又是声如洪钟:「一定是有人陷害,方大哥绝对不会做
这种事!」

  「可是我爹爹是前胸中剑,伤口是一弯新月,这是方歌独门剑法,别人一定
学不来。」

  「谁说的!」秦雨桑更是面红耳赤:「你只需拿一枚普通的薄剑,刺的时候
手腕向里翻转,象这样,你看好,控制好力道真气,就能造出一个新月伤口来!」

  他是边说边演练,下决心要说服晚媚,怕她看不清楚,还一连演了三遍。

  晚媚很仔细的看住了他,看到最后开口:「这么说你是绝对相信你的方大哥
喽?那么我问你,你夫人和孩子呢?」

  「我夫人每月带孩子去静海寺上香,然后回娘家住几天,这和你什么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晚媚抓起那件风裘披上,手搭上他掌背:「你敢不敢跟我
去趟静海寺。」

  ※※※※同一时间的鬼门,一样的燃着炉火,可姹萝的房里却秦雨桑的书房
完全不同,没有紧张杀戮,只有暖意和闲适。

  姹萝还是斜在贵妃塌上,手里抱着一只黑猫,头发长长披散。

  而刑风就站在她身后,拿一把黄杨木梳梳她头发,一下一下很温柔,只望这
时光永无穷尽。

  「你很难过吧。」梳发的时候他也柔声:「蛊王今晚会反噬,你又该受苦了。」

  姹萝伸手去摸猫咪的颈子,答的也温柔:「我已经收服它,十几年了,我终
于是收服了它,再也不怕它反噬。」

  刑风闻言愣了下:「那你还挑了六个人,要他们今晚服侍你。」

  「上次那个刺杀我的人,你还记得吗?」姹萝微侧了头:「我想他还会来。

  那么好,我今晚就等他,专心致志等他。「

  三静海寺其实是个小寺庙,香火也不算旺盛,庙内有一棵百年樟树,绿荫如
盖淡淡飘香,倒是叫这小地方真有了几分佛意。

  进庙之后晚媚就找了个小沙弥,问安后说是求见方丈,来拿方施主的东西。

  方丈很快出来迎客,见到他们三人后有些吃惊:「以前都是一位中年施主来
取东西,怎么这次来了三位?」

  晚媚将手合十:「碰巧主人有事,就派我们三人来取了。敢问方丈,送东西
来的可是位莫荷女施主,东西可是油纸包着的一堆纸稿。」

  方丈连连点头,再不怀疑,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交给晚媚后退身离去。

  秦雨桑的身子这时已经有些发抖,习惯性的开始玩手指。

  东西被晚媚拆开,他哆哆嗦嗦凑上去看:「不会……不会是情信吧,我娘子
和方歌……」

  晚媚嗤笑一声,将东西递到他手间,让他自己看仔细。

  结果看了一眼后秦雨桑就吁口气,万幸这封肯定不是情信。

  纸上是他娘子莫荷的笔迹没错,可却是记着一笔流水帐,说是他某天又看了
哪些秘笈,悟出了哪些套路心法,一条条写得很详尽。

  于是他嗓门立马大了:「这又有什么,你巴巴的叫我来,难道就为了看这个?」

  晚媚叹口气,冲他眨眨眼:「我的秦副盟主,看来你是真傻,你难道不知道
这纸上写的东西有多值钱吗?」

  秦雨桑也跟着她眨眼,晚媚后退一步摸住额头:「好,那么我问你,如果你
是点苍派的掌门,有一招剑式死活想不明白,我现在来点拨你,你会不会感激我,
对我更死心塌地。」

  秦雨桑不眨眼了,开始有些明白,终于被晚媚点通了一窍。

  院墙之内这时恰巧起风,呼啦拉吹开那些纸张,就如同翻开了他那些懵懂的
过去。

  那座宅子是方歌买的,老婆是方歌替他娶的,他在那宅子里面老老实实住了
十年,几乎从不外出,琢磨出的东西不知该多少张这样的纸才能写完。

  晚媚这时又靠近前来,道:「你对方歌的价值如今你明白了吗?他利用你,
既可以施恩于人,又可以摸清人家武艺的路数,钳制人家。你不过是他的棋子而
已,你那宅子就是你的牢笼,所谓夫人不过就是个监工!」

  秦雨桑怔怔,还捏着那叠信纸:「这些不用你说,我虽然迟钝,但也不傻。」

  语气是波澜不惊的,可他脸色灰败,眼里也蒙上了层雾。

  越是单纯的人往往越脆弱,因为信仰简单,所以不容有错。

  这么多年方歌一直便是他的信仰,如今这信仰开始动摇,他就如同一脚踩在
了云里,连身带心都不知要坠往何处。

  晚媚这时敞开风裘,将他紧紧裹住,裹在自己胸前,柔声道:「不如你就从
今天开始做你自己,喜欢你喜欢的人,做你喜欢的事,如何?」

  秦雨桑心间疼痛,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突然间就吻上了晚媚,恶狠狠的
吻,双手拥上她腰肢,仿佛就在这一刻便要做回他自己。

  风裘底下本来就只穿着肚兜纱裙,晚媚笑的肆意,身子紧紧贴住了他,在那
棵一叶一菩提的树下粗重喘息,手滑进秦雨桑衣领,腿盘上他腰,任他将头埋在
了自己双乳间。

  「告诉我,方歌的结界怎么破。」喘息的间隙她耳语:「你帮我报了仇,我
就跟了你,和你天天缠绵浪荡天涯,四处跟人挑战,把他娘的那些明门正派都给
挑了。」

  这句话说完秦雨桑的身子一下僵了,欲火冷了个透:「你为什么非要结界的
破法,那个结界是南疆邪术,不到万不得已方歌是决计不会用的。」

  「因为他已经万不得已了啊。」晚媚一挑眉头将他缠的更紧:「我们在路上
暗算他,他中了我们的毒,明明已经不行了,可偏偏弄了个劳什子结界,刀劈不
进水浇不透的,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才来求你。」

  秦雨桑吸口气,再看晚媚时眼里就藏了刀,将她手脚一分分掰开。

  「他这样盘剥你,你还向着他?!」晚媚近前一步咄咄看他:「你是真没心
肝吗?」

  秦雨桑垂下了眼:「他对不住我,我就要对不住他,你这个想法我不赞同。」

  晚媚拧眉,环顾左右最终掏出样东西来,是个小孩的长命银锁。

  「你若不痴我也不用逼你。」她叹口气:「这个东西我想你认得,薄情的方
歌和你可爱的儿子,你选一个吧。」

  秦雨桑最终的答案是选了儿子,所以他跟晚媚走进片密林,说是结界难破,
非要他亲眼看见不可。

  林子很深,走了许久三人才到目的地,秦雨桑远远看见一团流动的气旋,果
然是他教方歌的南疆结界。

  再走近前去他瞧见方歌躺在地上,头发披散盖住了脸,身上穿惯常的灰衣,
后背被鞭扫过,有一大块血迹,还插着一枝毒镖。

  那一刻他心头牵动,回想方歌仗剑站在武林之巅的容光,不由叹了口气。

  英雄末路,难道他真要葬身于此吗?

  一旁晚媚是早已不耐:「你还在琢磨什么,这结界是你教他的,难道还真这
么难破?」

  秦雨桑点点头:「结界和蛊术是南疆两大邪术,他在最后关头结了这个界,
其实已经将毒逼进了结界里,我得找到死门一剑刺进去,破了他的界,也把毒逼
回他身体。」

  他不会说谎,这席话是一点不假,就是没有说全。

  结界是有个死门,可也有个生门,如果生门被刺,那么结界也会破开,毒则
会顺着持剑人的真气逆流,全数上了刺界人的身。

  如今一枚长剑在手,生门死门都在眼前,他却心神出窍,想起诸多旧事。

  八岁时双亲辞世,方歌前来吊唁,第一次扶起了他,那双手的温暖留存至今。

  二十岁时自己成婚,方歌喝的酩酊大醉,比自己成亲还高兴。

  二十六岁时添了儿子,方歌来喝满月酒,傻乎乎抱了那孩子一夜。

  如果这二十几年他一直在演戏,那么应该也会有走神的时候,将假戏做了真。

  「我是不是该恨他。」到最后他在心底里问了句,很老实的问自己:「我有
没有一点恨他?」

  答案是有,他吐了口气,体内真气流转,持剑一下刺入结界。

  结界在他剑尖形成一个涡旋,转势越来越急,最终全都纠结到一点,「咻」

  一声逆流,全都攻进了他身体。

  持剑的右手顿时麻痹,他手起如电封住心门,弯腰去扶方歌。

  不错,他是有点恨他,可还不够。

  就算方歌世故圆滑,不配做他的神,可那二十几年的岁月是真的,他起码还
是他的朋友。

  救了他就一定能救儿子,就算自己死了,他也一定能救,因为他是方歌,老
辣深沉无所不能的方歌。

  所有该想的他都已经想了,只除了一样——如果这人不是方歌呢,如果这一
切都只是个迷局,那么结果会怎样。

  结果是他死。

  一切的一切都尽在算计,他怀里的「方歌」手里早握了银针,上面粹着催毒
剂,只要扎中他任何一条血管,他都会毒气攻心立时毙命。

  那人是晚媚花三千两银子雇来的九流杀手,敬业的确是敬业,针也刺了,可
却没刺中血管,跑了个偏。

  秦雨桑这才恍然大悟,剑如匹练一记割断那人咽喉,接着又挽起满天剑花,
在晚媚眉心划了很深一条血痕。

  可是真气催动毒也立时入了心,晚媚挥动神隐,在二月出手前已经套住了他
脖颈。

  「你放心,那银锁是偷来的,我没动你儿子。」对着秦雨桑明澈眼光她说了
句,神隐收势,看着他最终倒地。

  「毒是南疆的毒,两天之后就会蒸发,不留下任何痕迹了。」晚媚回头吩咐
二月:「那张他写了方歌两个字的字条你带来没有?」

  二月连忙将那字条掏了出来。

  「两天后你把他带到静海寺附近,记住不在寺里面,也莫要离寺太远。」晚
媚挥挥手:「在地上写个『方』字,学这上头笔迹,再做个新月伤口。那做法秦
雨桑教了三遍,你也该学会了吧。」

  二月连忙点头,笑的无比谄媚:「这样一来人家就会查到静海寺,知道我们
今天骗得了纸稿,也知道秦雨桑对方歌起疑,那么方歌就有杀他的动机了。我就
知道,咱们主子可是神机妙算。」

  晚媚斜他一眼,目光里挂满讥诮:「你既然知道我神机妙算,那我要你假扮
方歌,你又为什么不肯呢。」

  二月干咳了声:「我是担心主子一人去见秦雨桑危险,所以才……」

  「你怕他刺你死门是吧?」晚媚笑的跌宕:「二十几年生死莫逆,那种感情
又岂是这么容易割断。这个道理,象你这种寡情的人,又怎么会懂。」

  ※※※※※※夜深沉,屋里灯光幽暗,地上铺了一张巨大的波斯羊毛毯,柔
软洁白,人躺在上头就象躺在云里。

  姹萝如今就躺在这张毯上,手枕在脑后,绕有兴味的看一个男仆正将另一人
的男根含在嘴里,侍弄挑拨让他射了今晚第十次精。

  这人吃了烈性春药,如今脸色已经蜡黄,可又经不起挑逗,刚刚泄气的男根
立时又挺立了起来。

  「精尽而亡,还真是个美丽的死法呢。」姹萝流目,声音是性感温和,又拿
脚趾戳了戳脚边跪着的另一个男仆:「你也去,从他后面插他。」

  男仆听命起身,走上前去穿入那可怜人后庭,动作虽然撩起了欲望,可心里
却是透凉。

  射第十二次后那人开始摇晃,眼眸漆亮,像是到头的蜡烛突然光芒大盛,回
头幽幽看着小三身旁那人。

  小三垂头跪在毯边,看着身边的人身子越抖越甚,就快连糕点盘子也端不住,
连忙伸手去握了握他。

  这两个人是孪生兄弟,看见自己的亲生弟弟死的这样凄惶,做哥哥的又如何
心安。

  小三在心间暗叹了口气,身子跪的更低,背上未曾愈合的伤口无声破裂,鲜
血一粒粒落上了毛毯。

  痛苦是在所难免,可也让他清醒,记得那根一尺长的细铜刺是缝在哪个伤口
里,也确定那个伤口已经破裂。

  姹萝如今就在自己眼前,他只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那铜刺拔出来刺
进她身体,那么这十几年的痛苦磨难就算得偿。

  而那头姹萝已经在招手:「你们三个,都上来服侍我,你,那个端糕点的,
把我的千层糕端来。

  小三闻言上前,手滑过姹萝欣长的双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晚媚。

  那日的荧蛊他是看见了,清楚看见,也明白晚媚的心意,是要告诉自己,她
仍在努力,从没放弃。

  他也曾答应过她,要和她齐心断金,最后双双飞走。

  可是今日这一刺,自己就必死无疑,就必定负她,连个招呼也没有,就留她
一个人在鬼门,让她自此伶仃。

  「就算不负先人,我却负了她,不负死人却负活人,我到底还是背信。」小
三在心底苦笑,手缓缓滑过姹萝大腿,来到她私处。

  身侧这时传来一声呜咽,那人又射了一次,终于不支倒地,身子蜷成一个弓
形,五指痛苦的张着。

  可另两人不得命不敢停止,仍在那里动作,被迫折辱一个已经将死之人。

  小三抬头,看见他哥哥眼里闪出魔意,忽然间将手里千层糕捏的粉碎,渣子
落了姹萝一脸。

  屋里杀意重重,他是疯了,彻底疯了。

  一个假设流过小三心头:「如果我也死去,死的比这人还凄惨,那么晚媚会
不会也疯了,也丧失理智,最终万劫不复。」

  这个假设让他清醒,忽然间万念皆休,杀气从心底退隐。

  「我杀了你!」屋里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是那人的哥哥从托盘下抽出一
把薄刀,此刻正刃光雪亮,直往姹萝面门刺去。
2017-12-13 12: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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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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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灰(上)

  一刀是做弟弟的事先藏的,因為聽說有人死狀極慘,所以留做萬不得已的時
候自盡用。

  這原本是一對再懦弱不過的兄弟,可一旦被逼到了絕境,也會從憤怒裏生出
無窮潛力。

  刀離鼻尖衹有半寸的時候姹蘿仍在冷笑,象貓看著老鼠,而原本在她腿邊的
小叁這時則象箭離弦,飛身上來一把握住刀刃,接著手腕翻轉,將刀尖刺入了那
人眼窩。

  做哥哥的應聲斃命,和弟弟四目遙對,也算是同赴極樂。

  鮮血將波斯毯浸的通紅,姹蘿的眼眸依次閃過七彩,最終定格在片妖異的金
色,將小叁雙眼牢牢鎖住。

  「妳為什麽要殺了他?」眼波流轉的同時她托起了小叁的下顎:「妳不覺得
死對他而言太便宜了嗎?」

  小叁不發話,雙唇緊抿,深灰色眼眸仍是清亮,沒有一絲昏沉畏懼。

  七彩琉璃目能懾人心智,對他竟是毫無用處。

  這人心性堅定,竟是不在當年刑風之下。

  「刑風……」想到這名字姹蘿心潮起伏,忽然間發現小叁和最初的他是如此
相象。

  一樣的靈魂高貴,一樣的心存良善,還一樣的愛上了自己主人。

  那日晚媚和晚香爭艷,她有意要小叁和初八一決高下,結果晚媚和小叁四目
相觸,衹是一碰她就明白了一切。

  這兩個人萌生了感情,時隔十六後,終于有人重蹈她和刑風的宿命。

  不可否認,她曾懷疑過小叁就是刺客,如今懷疑被推翻,那麽他的性命就可
以留下,留著演出大戲。

  偉大的愛情輸給強悍的命運,那該是多麽美麗的一出戲碼,姹蘿挑眉,一瞬
間笑意盈盈,抬手扶起小叁:「妳起來吧,論理我還應該嘉獎妳,表彰妳忠心護
主。」

  兩天之後晚媚回到鬼門,即刻就被姹蘿召見。

  眉心那個傷口仍然沒有愈合,她看起來有些容顏憔悴。

  姹蘿上前撩起她前額的頭發,眉頭立時蹙緊:「妳這個傷口要加緊料理,不
然就會落疤。」

  晚媚垂頭嘆氣:「如果不是二月貪生怕死,我就不會找那麽個不中用的人來,
也就不會出這種紕漏。」

  姹蘿展顏,深深看她:「如果是小叁,就一定不會有這種紕漏對嗎?」

  晚媚不發話,姹蘿暗笑了聲,將話題轉移:「媚姑娘這次任務做的實在是漂
亮,看來成大器是早晚的事。」

  晚媚連忙謙虛,廢話了半天姹蘿終于說到正題,聲音放低笑的深沉:「絕殺,
流光做絕殺已經八年了呢,如今越來越是怕事。媚姑娘聰明的,應該知道我在說
什麽吧。」

  晚媚有些吃驚,可姹蘿的聲音還在繼續。

  「妳如果和我一條心,又能夠取代流光。」她道,握住了晚媚手掌:「我是
什麽都會給妳,當然也包括妳的小叁。」

  ※※※※這之後晚媚分外神勇,兩個月內連做兩個大任務,都做的異常漂亮。

  自己不過是別人手間一枚棋子,這點她非常清楚,可是沒有選擇。

  不能夠掌控命運,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她衹能埋頭向前。

  關于這點公子是頗有異議,在聽竹院裏,這天是第叁次搖頭:「我說過第十
叁式天光盡是要神會的,妳這樣急躁冒進根本沒用,和莽夫又有什麽分別。」

  晚媚聞言收回了神隱,因為心力交瘁,人有些恍惚和軟弱。

  「晚媚求公子替我要回小叁。」這句忍了太久的話終于被她說出口:「聽說
門主……她現在正拿小叁試蠱。」

  公子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心:「妳可知道,鬼門歸屬于我衹有四年,可姹蘿
做鬼門門主已經不止十四年,我也得忌憚她叁分。」

  晚媚聞言絕望,張開五指遮住了眼。

  一旁的公子卻突然發問,幽冷的一句:「她有沒有要妳和她一條心?」

  晚媚連忙回了聲是。

  「這句話她會和每個天殺說。」公子緩緩摩擦雙掌:「因為每個天殺都有可
能成為絕殺,而絕殺,按照鬼門的祖例,每年都會有一次挑戰門主的機會,如果
得勝就成為新門主。」

  晚媚詫異:「可是我來鬼門也快兩年了,絕殺流光從來沒挑戰過門主。」

  「因為流光和姹蘿是一條心。」公子低聲:「妳回去吧,過幾天有個大任務,
妳隨我一起去。」

  聽到晚媚的訝異聲他垂下眼簾,端起茶杯在掌心旋轉把玩:「妳沒聽錯,我
是要親自去,這裏面有個值得我親自出場的人物。」

  和公子同乘一輛馬車,晚媚竟是有些緊張,不斷偷眼看他。

  公子的神情很是倦怠,可卻不肯歇息,雙眼穿過一切,似乎一直在看著某處
的虛無。

  晚媚于是拿起一個抱枕,道:「公子累了不妨睡會。」

  「我沒時間,有很多事要想。」公子疊起雙手:「就等死後再一氣睡個夠。」

  晚媚也不敢多問,衹好跟他一起沉默,仔細推敲這次的計劃有沒有紕漏。

  這次要殺的人叫做黃喻,出身武林世家,一生以匡扶武林正義為己任,給自
己的山莊起名叫做正義山莊,又給兩個女兒分別取名『黃正』和『黃義』,所以
江湖上人人都稱他黃正義。

  想到這裏晚媚發笑,還沒曾笑完馬車已經停住,趕車的人拉開了門簾。

  「記住帶人到這裏來。」車裏公子發話:「不要讓我等太久。」

  車外細雨綿密,晚媚點點頭,撐開她的紅魔傘,月色身影很快不見。

  正義山莊果然是正氣凜然,連角門都比別人的闊叁分,叩門銅環上還雕著一
個『正』字。

  晚媚莞爾,伸手將上身衣服嘩啦一聲扯破,接著開始急急叫門。

  出來迎門的是一個小厮,晚媚連忙軟語相求:「這位小哥,我衣服剛才被樹
枝勾破了,能不能借個地方再借點針線。」

  小厮抬眼,看見她連肚兜帶也被扯斷,衫子下面掩著一雙雪白的乳房,一時
間是什麽原則也沒有了,連忙將她迎進門口。

  針線很快就被找來,晚媚在小厮的住房裏面縫補,也知道那小厮在窗外鼓著
眼睛偷看,于是幹脆脫下上衣,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很快這小厮就說出了有用的訊息,告訴晚媚,他家老爺每天黃昏時分都會到
花園練一會獅吼功。

  晚媚于是打開房門,撐開傘軟語央求:「不如哥哥帶我去瞧一眼黃大俠吧,
我對他老人家是仰慕已久,偷偷瞧一眼就成。」

  小厮是個童男,這會子早已經頭昏腦漲,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他,兩人于是撐
著紅魔傘來到花園。

  花園西北角有片假山,小厮拖晚媚藏在後頭,手已經緊緊搭上了她腰肢。

  晚媚在他身旁冷笑,伸手拔下頭頂發簪,一記就戳進他太陽穴。

  小厮立時枉送了性命,晚媚彎下腰來,抹了一叢血在嘴角,看著地涌金蓮枝
葉展開,最終將他吸成一具幹尸,神色一直是冷漠平靜。

  花園裏這時有了腳步聲,沉重穩健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內功深厚。

  晚媚故意踩翻一顆石子,在冬末的幹草叢裏制造出一聲悶響。

  原本已經張嘴預備獅吼的黃喻立時發覺,雙眼射出精光,人悄無聲息掩到了
假山後頭。

  假山後躺著具幹尸,而晚媚正拿著把鮮紅慾滴的傘,一根指頭抹過嘴角,擦
幹那上頭的血跡,衝他盈盈一笑。

  這情形瞧來未免詭異,黃喻吃了一驚,退後一步又立馬站住,雙眼銅鈴似的
瞪著她:「妳是哪裏來的妖孽,居然敢來我黃府作亂!」

  晚媚莞爾,朝他媚眼一斜:「我記得我和黃爺可不是頭一次見面。」

  黃喻回了回神,立馬醒悟:「妳就是在臨鳳城殺沈墨的凶手!我認得妳!」

  「黃爺記性不錯。那麽妳也記清楚,今天是誰來取妳性命,來日好向閻羅王
告狀。」晚媚還是笑,握住傘柄的左手一旋,藏在空心傘柄裏的神隱鞭迎風亮相,
在空中劃過一道詭麗弧線。

  黃喻側身閃過鞭尾,雙拳如電往晚媚面門襲來,拳風凜冽,逼的晚媚衹好縱
身後退。

  「到底是誰支使妳!」他咬牙追問,拳拳交錯密不透風,的確是修為頗深。

  「臨鳳城當日高手如雲,居然連我們兩個都沒追上,怎麽黃爺從沒想過為什
麽嗎?」晚媚甩鞭,從拳影下脫身,幽幽說了這麽一句。

  黃喻愣了下神,幾個月前的往事從腦間掠過,一下變得清晰明朗。

  「是方歌!」他恍然大悟:「是他支使我們往東,這才讓妳們逃了!」

  晚媚聞言挑起眉頭:「這可是妳說的,我可沒這意思。」說完便伸出左手,
將外衣扣子解開,一起脫了個幹凈。

  肚兜在方才縫衣服的時候早被她脫了,如今她身上就衹剩下小衣小褲,紗棉
質地,很是輕薄那種。

  天際細雨纏綿,小衣很快被打濕,緊緊裹住了她雙峰。

  黃喻連忙將頭別轉,道:「妖女,妳想要色誘本大爺,那是門都沒有!」

  「誰說我要色誘妳。」晚媚嘆口氣,模樣甚是嬌憨,將神隱又是迎風一抖:
「打架而已,許妳男人赤膊,就不許我脫件衣裳?」

  黃喻氣結,和她纏鬥了幾個回合後雨下得大了,小衣開始通透,可以清楚看
見她雙峰上的凸起,是兩朵嬌媚的粉紅色,因為遇冷而分外堅挺。

  體內慾火開始流竄,晚媚似笑非笑盯著他下體,似乎在等看他的笑話,黃喻
長嘯一聲,雙拳更是如鬼影一般,劈頭蓋臉朝她襲來。

  雨這時下的益發緊了,晚媚揮鞭自保,上衣已經完全濕透,雨水開始浸往小
褲,緩緩勾勒出一個黑色的倒叁角。

  黃喻的拳風頓了頓,心間開始天人交戰,一方面希望雨下得更大些,一方面
又恨不能甩自己兩記耳光。

  晚媚在這時搖了搖頭,將頭發上雨水甩開。

  小衣小褲都已經濕透了,她等于是全裸立在雨中,周身水汽蒙蒙,象一朵慾
語還休的沾露梨花。

  黃喻的心終于開始狂浪,看著雨水滑進她下體,不由想象自己就是那雨水,
被密林下幽穴包裹,該是怎樣溫暖快活。

  依照套路,他的雙拳這時本應是擊晚媚胸口的,可卻不由自主轉向,右手作
勾,嘩啦一聲撕破了晚媚的小褲。

  晚媚見狀發笑,神隱忽一聲掃過他下體,道:「原來妳也會硬,我還真以為
黃大俠潔身自好呢。」

  黃喻低頭,看見自己分身已經將長衫高高支起,臉一下紅到耳根,連忙運氣
平心。

  到最後慾望終于平息,他維持了一個君子的體面,這才又運拳將晚媚身形攏
住。

  若論武功,他是稍勝晚媚一籌,可他的『正氣拳』講究大開大闔,勝就勝在
霸氣。

  如今十分霸氣裏面倒有叁分要分心來克制慾望,他的拳法大打折扣,終于在
第兩百招時輸給神隱鞭,被鞭尾卷住右臂,借力卸下了一衹胳膊。

  鮮血衝天而起,他捂住傷口連連後退,開始高聲呼喚:「來人!」

  沒有人應聲,他每天在花園裏獅吼,家裏人都怕震聾了耳朵,一早躲的遠遠
的。

  最後時刻來到,晚媚勾起唇角,神隱鞭力含千斤,從他前胸錐入,最終破體
而出。

  黃喻轟然倒地,臉含怨憤,一幅被姦人算計的表情。

  晚媚蹲下身來,摸到他已經沒有鼻息,于是拿他衣角擦幹凈鞭身上血跡,穿
上衣衫,又將鞭收進紅魔傘中。

  「覺得冤是嗎。」她拍拍黃喻臉頰:「是男人就都有慾望,可是黃正義黃大
俠您非要覺得自己是神,那也沒辦法。」

  「老爺老爺!」園子外頭管家突然奔了進來:「中原群雄到了呢!您快去…

  …「

  晚媚于是施施然站了起來,撐著她的紅傘走到管家跟前,白玉般的食指一指:
「那,妳家老爺在那裏,假山後頭。」

  管家不停眨眼,不知道她是何方神聖,居然就讓她擦肩走出了花園。

  等走到假山後,看見一地血跡他才回悟過來,連忙抱住老爺扯嗓子直喊:
「抓凶手啦!有人殺了老爺!」

  他懷裏的黃喻這時動了動,居然睜開雙眼吐了口血沫。

  「我沒死。」他一衹手抓住了管家衣領,將他衣領染的通紅:「那個……那
個妖女被我龜息大法騙了,快……快去拿我的千年人參來。」

  同一時刻,鬼門刑堂,小叁被落了梅花蠱,臉頰兩側紅斑點點,倒真像初春
的五瓣紅梅。

  「這個蠱蟲很有趣。」刑風還是溫文的笑,拿銅盆來接住小叁吐出的血:
「一開始臉上一瓣梅花,一天衹吐一碗血,五瓣便吐五碗,很雅趣別致。」

  姹蘿打了個哈欠:「沒意思,整來整去不過是吐血。妳快給他解蠱吧,省得
蠱蟲入肺太深,到時候治不了。」

  刑風的臉開始苦了:「那麽門主,您覺得什麽樣的蠱蟲才有意思呢?」

  「以前老門主給妳下的蠱。」姹蘿抬起眼,裏面燒著很深的痛色:「那個連
蠱王也不能克制的蠱。」

  刑風沉默,頭深深下埋,指甲掐進掌心皮肉。

  不錯,前任門主曾給他下蠱,蠱毒至今還折磨他,不死不休。

  那是一種很稀有的無解之蠱,衹要他對任何人起了慾唸,哪怕是一絲一點,
就會痛不慾生,如被煉獄之火焚心。

  記得那時他中了蠱回轉,姹蘿也遭凌辱高燒不退,牙關打戰通身顫抖,要他
抱著她取暖。

  他抱著她,寂靜一夜,清早時姹蘿高燒褪去,可他早被蠱蟲折磨的人事不醒,
滿唇都是牙齒咬下的血洞。

  「我如今是比太監還要太監了。」記得醒轉時他說了這麽一句,好像風輕雲
淡。

  可他知道這句話其實改變了他們的一生。

  從此姹蘿心性大變,一日日狠毒乖張如暗夜修羅。而他,作為修羅的影子,
也衹好同墜地獄。

  「妳是說『色戒』?」遙想至此刑風抬頭,看住了姹蘿:「妳要我給他也下
色戒?」

  二「是。就是色戒。」姹蘿挑起小叁下巴,笑的無比璀璨:「妳給他下了,
我就將他還給他主子。」

  「我沒有。」一旁刑風突然斬釘截鐵,抬眼目光灼灼。

  「就是有也不會給。這世上不應該再有第二個刑風。」見姹蘿回身他又加了
句,溫和卻堅定。

  姹蘿漸漸定身,雙眼瞬也不瞬看住了他。

  如果沒有記錯,這是將近十年來,刑風第一次拂她之意。

  說不清是悲涼還是憤怒,姹蘿揮起衣袖,袖角攜帶內力,『啪』一聲掃上了
他臉頰。

  這一記耳光響亮,刑風往後退了兩步,依舊沒放棄他神色裏的堅持。

  兩人對恃了有一會功夫,姹蘿到底還顧唸舊情,最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石床上面小叁這才撐起身來,搖搖晃晃立起,是要跟姹蘿回去。

  「我跟妳打個賭如何?」刑風跨前一步擋住他去路:「賭妳會不會真心對妳
主子。如果到頭來妳是真心,我就放妳一條生路。」

  小叁冷眼看他,又冷冷回答:「奴才不知道刑堂主在說什麽。」

  「賭不賭由不得妳。」刑風將手攏進了衣袖:「我衹是想看看,命運是不是
真是輪盤,一切都會重復。」

  同一時刻,正義山莊。

  吃過了千年人參的黃喻被人抬到議事大廳,身上鮮血已經流了過半,可眼眸
卻是精亮,為自己能慷慨赴死而心生興奮。

  議事廳裏坐了十叁個人,都是各門派的首領,受他邀請而來,其中方歌坐在
右手首位,還是穿著他慣常的灰衣,神色寡淡。

  黃喻剛一落座就伸出他的大手,止住眾人探詢他傷勢,開場開的擲地有聲:
「黃某為妖女所傷,知道自己已經快不行了,但衹要還有一口氣在,這口氣也是
要為武林而吐!我黃某一生正義,絕對不會讓方歌這種敗類繼續做我們的盟主!」

  此話一出群情沸騰,方歌則是十指交叉沉默,似乎一切早在意料。

  秦雨桑出事以來,黃喻就一直在調查他,種種證據也確實對他不利。

  果然,第一個被提及的就是秦雨桑,那頭黃喻拿出證據,問他問的義正嚴辭:
「有傷口為物證,靜海寺的方丈和秦雨桑妻子為人證,是妳殺了秦雨桑,妳承不
承認!」

  方歌苦笑,知道無從否認,于是繼續沉默。

  黃喻以為他已經服罪,一時情緒高昂,忙又擺出了別的罪證。

  韓修死後,韓玥心灰,于是將家族產業托付方歌打理,自己專心報仇和照料
嫂子。這件事到了黃喻這裏,就變成方歌謀害韓修奪他家產。

  壽筵上沈墨被害,其實方歌就是主凶,目的是為了那株挂劍草,這是黃喻剛
剛才從晚媚那裏得出的結論。

  如此這般件件樁樁,物證擺了滿桌,黃喻說的痛憤,眾人聽的心寒,衹有方
歌依舊淡定,到最後灰衣一掠人站了起來。

  「我衹能說我會給大家一個解釋。」他站到大廳中央,灰衣似乎能平定人心:
「會證明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

  「妳不需要再解釋!」一旁黃喻的巨手劈上了紅木桌,頓時聲驚四座:「方
才妳還派個妖女來刺殺我,我一個將死之人,難道還來冤枉妳不成!」

  這一擊他拼上了全身氣力,前胸和右臂的傷口應聲破裂,血如飛花四濺,將
他身下的太師椅寸寸染紅。

  千年人參吊著的那口氣斷了,他就維持那一個怒目的姿勢死去,魂靈仍瞪著
方歌。

  黑是黑白是白,他的確一生剛正,為他的正義付出了一切。

  椅腳上的血仍在流,緩緩漫過青磚,紅的讓人心驚。

  一個人以生命和熱血做代價,來斥責另一個人邪惡,那麽這斥責絕對夠分量。

  眾人中有人第一個拔出了刀,刀尖對準方歌,擺明自己立場。

  方歌劍鞘中的蒼龍劍長吟,是在提示主人周圍有殺氣。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誤會看來已經不可避免。

  大廳中這時卻突然起了幽光,冬末時節,竟然有大片螢火蟲從天而降,明明
滅滅好似下了一場銀雪。

  眾人瞠目,還不曾回過神來那銀雨已經轉向,『忽』一聲全都沒進了眾人身
體。

  一串熒火在自己皮膚底下流竄,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全都拔出兵刃,對準
了安然無恙的方歌。

  衹有他無恙,熒蠱單單放過了他,這又是一個多麽有效的挑撥。

  方歌抬頭,灰衣振動蒼龍劍長吟出鞘,飛身掠上了屋頂。

  屋頂晚媚連忙抖開神隱,可還是敵不過蒼龍劍氣,被劍鋒削下一縷頭發,並
且在右耳割下了一道血口。

  一招即定勝負,方歌顯然也認出了她,將劍橫在她頸間,問的端凝:「妳家
公子到底要什麽,除了挂劍草,他到底還要什麽!」

  晚媚目光流轉,卻不看他,衹是看著腳下朗聲發話:「妳們方才中的是七步
銀魄,哪個不怕死的就走七步看看。」

  下面有人不信邪,偏偏走了七步,果然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七步銀魄,這樣能夠同時制住十二位高手的暗器,晚媚當然是沒有,這世上
也未見得有。

  方才從天而降的衹是熒蠱,無害的熒蠱,而倒地這人則是喬裝的二月,不過
是在做戲。

  可這出戲卻能誆人,高手們性命珍貴,果然都不動了,全都原地盤膝,準備
運氣逼毒。

  一切安排停當,晚媚才衝方歌微微一笑:「我們公子想見妳,如此而已。」

  方歌冷哼,劍鋒割進了她皮膚:「我若跟妳走了,就是跟妳合謀,我看起來
有這麽傻嗎?」

  「那隨妳。」晚媚將手一攤:「妳可以留下來,也可以殺了我。不過我提醒
妳,我可沒帶銀魄的解藥。」

  ※※※※※野外荒地,天色漸暗,卻有人在一片野墳間支起了桌子,還拿一
衹紅泥小爐暖酒。

  遠處有個紅點漸近,隨從忙回了聲:「來了。」

  公子于是帶上人皮面具,提起酒壺倒了第一杯酒。

  「天寒地凍,方盟主喝杯酒暖暖身吧。」人到跟前時他抬手,做了個請的姿
勢。

  方歌看著他,最終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喝了,那麽還請公子賜給銀魄解
藥。」

  「解藥?什麽解藥?」一旁晚媚莞爾:「那些人根本就沒中毒,我衹是拿熒
蠱耍了個把戲,想不到連方盟主也信以為真。」

  方歌聞言猛醒,也不再多話,一轉身就要離去。

  公子這時倒了第二杯酒,一邊緩聲問他:「怎麽妳不想知道秦雨桑是怎麽死
的嗎?」

  方歌的腳步頓住了,心底裏的鈍痛又涌上來,一下攫住他心。

  秦雨桑,這樣一個痴人,他的確有愧于他,整整的利用了他二十年。

  而身後這人正在講他是如何喪命,原因還是一個痴字。

  「到最後他也不肯害妳,就算他不把妳當神,也是當作了朋友。」事情經過
說完後公子加了句,陳述語式,沒加任何感情。

  可方歌卻心潮狂涌,灰衣不再平靜,將蒼龍劍一把拔了出鞘。

  「我不配做的神,也不配做他朋友。」和著這句話蒼龍劍狂奔,蒼青色的劍
身直追公子眉心,如臥龍衝天一怒。

  公子手邊沒有兵刃,衹好隨著劍氣急退,玄色大氅迎風兜開,裏面裹著一個
頎長瘦削的身體。

  蒼龍劍看似占了上風,晚媚有些著急,從傘柄裏抽出神隱,卻被那隨從一把
按住了手,示意她稍安毋躁。

  晚媚有些狐疑,衹好惴惴看他們纏鬥,看公子如一片黑蝶附在蒼龍劍上,仿
似縹緲無力,卻讓蒼龍無處施威。

  約莫五十招後公子終于發難,在蒼龍擦身的那刻手指夾住了劍尖,接著寸寸
往上,右掌翻飛,一記印上了方歌胸膛。

  方歌應聲落地,蒼龍劍在他手間,居然也寸寸斷裂,被公子夾成了一堆廢鐵。

  這一敗敗的徹底,方歌垂眼,雖然懊喪卻沒有不服。

  公子這時也落地,裹緊大氅,端起那杯酒來到他跟前。

  「我若說的對,妳就喝一杯,如何?」他將酒杯遞到方歌手間。

  方歌接過酒杯到矮桌前落座,公子點了點頭,也盤膝坐下,伸手到小爐前烤
火。

  「妳因為當秦雨桑是朋友,所以才不告訴他實情,希望他一直天真,不明白
自己衹是個工具。」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方歌眼眸黯淡,抬手將酒飲盡。

  「我已經給了妳挂劍草,放了這女子離開,已經向妳妥協,妳為什麽還要緊
逼不放。」喝完後他咬牙,冷冷瞧住了公子。

  「最近武林死傷慘重,妳做這個妥協無非是想向我示好,尋求共存的辦法。」

  公子又抬手替他倒了一杯。

  方歌又是一飲而盡:「可是妳根本不想談判,妳到底是什麽人,妳那鬼門到
底想怎麽樣!」

  「就算談判成功又怎麽樣。妳會遵守約定嗎?妳不過是想要時間,想等摸清
我底細並且積聚好力量後,將我一舉殲滅。」

  「方歌方盟主,這十二年來妳一直在妥協,不斷背信,耍手段鉗制他人,利
用自己最好的朋友,插手鹽業賺了大錢,我沒說錯吧。」

  方歌苦笑,沒有否認的意思,抬頭連喝了兩杯。

  公子近前又替他滿上:「可是也正因為有了妳,武林才富足安定,十二年來
死的人比過去兩年還少,妳的確是個人物。是個不黑也不白,灰色的人物。」

  天色這時徹底暗了,方歌抬頭,額角一縷白發落了下來,這才發現公子的眼
眸沒有焦點,和自己說話的人竟然是個瞎子。

  黑是黑,白是白,這世界哪會如此涇渭分明。

  他若俠義無雙好比黃正義,那麽武林早就和朝廷以及所謂非正派血拼不知多
少次,以鮮血人頭來成就他磊落光明。

  「這麽說妳倒是了解我。」他將杯高舉:「為這個我敬妳。」

  公子頷首回禮,又拿出兩衹瓷杯,一衹墨黑一衹純白,滿滿斟上了酒。

  「黑杯子裏面落了蠱,妳喝下去,就會聽命于我,我自然有辦法證明妳清白,
妳還做妳的盟主。白杯子裏面是穿腸毒藥,妳喝了就等于拒絕我。」斟滿後他還
是緩聲,做了個請的姿勢。

  方歌笑了笑,伸出右手,手掌安定並沒有顫抖猶豫。

  「碰巧我屬狗,喝下這杯後也就做了妳的狗。」他碰了下黑杯子,最終將白
瓷杯齊眉高舉:「敬閣下,很抱歉我雖然不黑不白,可也無意做條狗。」

  第十一章。流光(上)

  一對于這個結果公子似乎並不意外,沉默著聽方歌將酒一飲而盡。

  「上好的竹葉青,多謝款待。」喝完後方歌緩緩起身:「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公子將大氅裹的更緊,聲音依舊冷漠:「我想妳應該在這裏等死。」

  「我不覺得。」方歌搖了搖頭:「妳若想要我死,有很多種法子。我一死自
然就做不成盟主,妳又何必這麽費盡周折的來趕我下臺。」

  公子的興趣似乎來了,雙掌交叉握在一起,人微微前傾:「我是為了控制妳,
讓妳失勢後好投靠我。」

  方歌也湊近前來彎腰:「如果我願意做狗,妳握著我殺人的把柄不公開,不
是更容易控制我。這麽簡單的道理,我想公子不會不明白。」

  公子聞言沉默,方歌臉上的笑意擴大,將那衹黑杯高舉,反手倒在了桌上。

  矮桌上涌起細小白沫,這一杯竟然才是毒酒。

  「多謝公子器重。」將杯擱下後方歌朗聲,接著將身立直,竟是負手揚長而
去。

  紅泥小爐裏火苗未滅,公子摘下人皮面具,在這微弱火光裏露出了笑意。

  「妳說我為什麽放他走?」他頭也不回發問。

  隨從連忙回答:「我猜公子是在白杯子裏面落了蠱。」

  公子但笑不語,將頭偏向晚媚。

  晚媚躬身,在夜風中凝聲答道:「方歌的確是個人物,武林有他做盟主不好
對付。可公子也不想他死,憐惜他是個人才。所以才想辦法趕他下臺,又留下他
一條性命。」

  「是啊。」公子嘆了口氣:「他剛才若選了黑杯子,就證明他不過就是條貪
生怕死的狗,沒有再活著的必要。狗我已經有很多,不缺他這條。」

  「我也不會給他下蠱。」他抖了抖衣衫立起身來:「一條蠱蟲就能控制人心,
衹有姹蘿這種蠢材才會這麽想。我要他方歌來日心甘情願臣服于我。」

  「衹是他比我想象中更有頭腦,居然能夠看穿我不想殺他。」一陣短暫沉默
後他又道,眯起了眼,抬手示意回轉。

  晚媚沒再發話,一直跟著他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顛簸,晚媚抵不住困,迷迷糊糊的盹著了。

  依稀中聽見響動,她睜開雙眼,看見公子坐的筆直,正吃力的呼吸。

  過一會呼吸平順了,晚媚忙倒了杯水遞上去,他握在手裏,還沒遞到唇邊竟
然已經開始打盹。

  幾個顛簸之後他靠住了晚媚,開始在短暫的夢裏喃喃自語:「娘,妳總得給
我時間,我很困,想睡一會。」

  回到鬼門之後,晚媚很長時間沒再見到公子,時間便如流光飛逝,很快就入
了春,晚媚整整十九歲了。

  可惜生日這天小叁不能替她煮面,人正從姹蘿那裏出來,提著一籃子鮮紅的
草莓。

  進了絕殺院之後,他看流光正坐在一棵桃樹下,很是閑適的品著青梅酒,于
是低了頭慢慢走近。

  流光的眼裏是衹有那籃草莓,瞧也不瞧他就揮手:「妳回去替我謝謝門主。」

  小叁轉身,她卻突然又發話:「等等,我問妳,今天一共得了幾籃子這東西,
都送給了誰。」

  「一共得了兩籃子。」小叁低聲回答:「一籃門主留著,一籃送來給您。」

  流光心裏歡喜,本來不愛吃草莓的,也拈一顆入口,道:「看來我在門主心
裏分量還是超過刑風。」

  「那是自然的。」一旁她的影子風竹連忙給她滿上一杯:「主子替門主立下
多少汗馬功勞,刑堂主哪裏能比。」

  流光心情大快,正想自誇幾句,卻聽見小叁溫吞吞說了一句滅人興致的話。

  「那也未必。」他道:「門主也許當刑堂主是自家人,自家人是什麽都好。

  衹有外人才需要籠絡。「

  流光的手僵住了,指尖半顆草莓被她捏碎,流下淡紅色的汁水來。

  「那依妳看,我衹能算門主的外人嘍?」她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汁水,眸裏凶
光一閃。

  小叁還是溫吞吞回她:「門主已經在物色新絕殺人選,可刑堂主還是穩如泰
山,他才是門主想要一生長伴的人。」

  一旁風竹聽他越說越是離譜,上前來一腳將他踹翻,又連扇了他十幾下耳光:
「妳這樣離間門主和我主子,莫非是皮癢了,想到刑堂走一遭。」

  小叁冷笑,一副泯然無畏的腔調,流光打量他,慢慢彎腰盯住他眼:「門主
真的在選新絕殺?妳為什麽要來告訴我。」

  「昨天門主給我下了噬心蠱。」小叁抬頭:「幾個月來第一百種蠱蟲,我每
天活在煉獄裏,時時刻刻都盼早死,自然的就不再那麽忠心。」

  「那妳把妳知道的都告訴我,一點也不許漏。」流光一把抓住了他衣領:
「妳放心,我這院裏的鬼眼已經被我買通,不會跑去告密。」

  ※※※※次日正午,春光正好,可姹蘿房內還是一片幽暗,刑風彎腰,正在
觀察小叁噬心蠱的狀況。

  「蠱蟲已經成活了。」他道,右手撫上小叁胸膛:「我衹需在媚殺姑娘身體
裏種一條引蟲,那麽兩人衹要靠近一丈之內噬心蠱就會噬心,離的越近痛苦越甚。」

  姹蘿拿手指繞著頭發,挑起眼睛看他:「噬心蠱雖然讓他痛苦,可卻不像色
戒讓他喪失男人的尊嚴,我的刑大堂主,妳還真是慈悲。」

  刑風笑了笑,拿起木梳梳上她頭發:「妳這頭發有些澀了呢,要不要洗個頭,
拿玫瑰油泡一泡?」

  姹蘿點頭,于是男僕拿來水盆,刑風挽起袖子,讓姹蘿仰臥在自己腿上,替
她將長發浸濕。

  正是溫存的時刻外頭通傳流光來見,姹蘿揮揮手,示意讓她進來。

  流光是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手捧著胸口,臉色不尋常的緋紅,呼吸很是急
促。

  刑風的神色立時凝重,伸出手來搭了搭她脈象,急聲道:「妳是不是又用了
血蠱,現在情況很糟,怕是要走火入魔。」

  姹蘿聞言起身,長發上溫水滴答下落,看來也的確有幾分著急,道:「妳內
功修為不在我之下,武藝更是鬼門裏面數一數二。我早說過妳體熱,不能也不需
要再用血蠱,妳這是怎麽回事。」

  流光看來是痛苦的很,握住姹蘿的手,許久才說出來一句:「救我,姐姐一
定要救我。」

  姹蘿回頭看了看刑風,刑風連忙回道:「也不是沒有辦法,衹要將蠱蟲取出
來就成了。」

  流光的臉立時苦了,手也有些發顫:「可是據我所知,要取出血蠱,是要把
身體裏面血放盡的。」

  刑風抿了抿唇,雙手緊緊交握,過了好一會才說了聲未必。

  「未必要把血放幹。」他道,深吸了口氣:「妳把衣服脫幹凈,我替妳將蠱
蟲取出來。」

  一旁姹蘿握住了他手,他將頭低垂,笑的有些苦澀:「衹有我一個人會取蠱
蟲,妳放心,我不會有事。」

  姹蘿將信將疑的放開了手,刑風緩緩跪地,兩根手指搭在了流光頸間。

  流光的呼吸益發粗重,人早已平躺在地,衣服除盡了,玉色肌膚隱隱泛光。

  那種深入骨髓的刺痛又來了,刑風屏住呼吸,將手指移到流光胸前,開始催
動真氣。

  淺青色的血管下幾條蠱蟲微微凸起,不過衹是一瞬,很快就沒了蹤跡。

  刑風指尖掃動,從流光粉色乳尖掠過,最終在她右乳下方劃開一條小口,真
氣卷起渦旋,想把蠱蟲逼出血管。

  衹差一點就成功了,蠱蟲已經露出傷口,現出暗紅色一角,可最終還是掙脫
控制,象尾魚一樣潛回血管,轉瞬就沒了蹤跡。

  刑風的臉孔煞白,冷汗浸滿額頭,又接連試了兩次,每次都功虧一簣。

  流光這時痛苦的弓起了身子,一把勾住他頸脖,溫軟的乳房貼近他胸膛,在
他耳邊熾熱呼吸,緩聲道:「每次雲雨的時候,這些蠱蟲都會特別活躍,一個個
浮上來,不如……」

  象被一記重錘擊中心房,刑風身子輕輕搖晃,不過還是朝姹蘿點了點頭。

  姹蘿眼內緩緩流動七彩,朝小叁伸出一根手指:「妳,去服侍流光主子。」

  小叁聽命上前,拿了水盆旁的玫瑰油,在掌心搓勻,又滴幾滴到流光的乳房。

  室內浮動淡淡芬芳,流光的乳尖立起,小叁在那上面揉圈,香油的濕滑增進
快感,房裏很快響起流光的第一聲嚶嚀。

  刑風咬牙,右手也按上她心房,感受血管裏蠱蟲似有若無的涌動。

  粉紅色的蓓蕾,外圈是略深的乳暈,雪白柔軟的胸,如浪般涌動,最終將快
感推疊到粉色蓓蕾上盛放……這一切的一切撞進他眼,象把燎原之火將他點燃。

  蠱蟲的蹤跡不見了,他的男根在躍躍慾試,慾望象一枝射日箭射中他心,他
張開口來,一口鮮血吐在流光胸前,在那裏開了一朵碗大的血牡丹。

  姹蘿的眼裏也應聲涌出一片赤紅色,身子繃的筆直,最終還是忍不住站起身
來,一把拎起小叁頭發,將他臉埋進流光私處。

  「不要前戲衹要高潮妳懂不懂。」她恨聲,手下不自覺用力,撒手時掌心握
著小叁一簇頭發。

  流光的身下一片殷紅,竟然是葵水來了,小叁本能的仰頭,卻被姹蘿更深按
下,幾乎就要溺斃。

  咸腥和苦澀涌進他口鼻,他卷起舌頭,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可心還是裂了一
條縫,仿佛正流出眼前這樣暗紅色的血液。

  胃裏狂浪一樣翻涌,小叁吸氣繃緊身子,將那口血咽下,舌尖抵住花芯顫動,
手指又探進深處,在裏面翻轉撫觸,尋找極樂點。

  流光的身子顫栗,臉是益發紅了,雙手向後伸直,胸高高向上挺了起來,嗚
咽聲便如細線時斷時續。

  極樂點終于找到,一枚銅錢大小的光滑凸起,小叁弓起中指,向下重重一按。

  流光張口,吐了聲極低的呻吟,血管裏卻突然起了微浪,有幾十衹蠱蟲應聲
而動,在她身體四處游走。

  「幫妳去了兩條應該就可以了。」刑風艱難的開口,指尖抵住她一根血管,
將裏面兩條蠱蟲困住。

  小叁的動作這時益發激烈了,舌尖的刺激不曾停過,單指又改成兩指,在極
樂點上瘋狂摩擦。

  流光的心飄到了高處,高高吊起又急速下墜,最終落到一個極盡旖旎燦爛的
所在,在那裏開成一地繁花。

  花穴開始往裏抽縮,象嘟著的嘴,這個高潮強烈而持久,很久都不曾褪去。

  經血還在繼續流淌,骯臟的血腥的滋味,加上汗味情慾味,交合在這時變得
邪惡而更具誘惑,刑風的指尖微蕩,男根已經無聲無息立起,緊緊頂住了流光乳
房。

  色戒蠱蟲已經在他身體十幾年,早已入了心肺,這時也跟他的慾望一樣瘋狂
叫囂,在他身體裏落下一記重錘。

  痛苦象花盛開,錐破他身體靈魂,他的眼前一黑,指尖失去方向,又讓血蠱
在最後關頭逃脫。

  眼前的人影層疊,臉孔仿佛變了,是十九歲時略帶稚氣的姹蘿,脾氣很壞,
總喜歡立眉。

  他伸出手,想抱她滿懷,最終一口鮮血卻狂涌而出,在流光的身體上鋪開了
一條血練。

  第十一章。流光(下)

  二這一口血吐了刑風卻是清醒了,抬頭看了眼姹蘿,臉色蒼白說了句:「重
來。」

  姹蘿定定看他,心間千般滋味涌過,輕輕回了句:「不必了。」

  「不必了。」她又將這句話重復,聲音揚高,右手寬袖橫掃,一下將刑風擊
暈。

  流光慢慢撐起身子,眼波裏有叁分酸澀,剩下都是失望。

  肆虐的真氣頂撞上來,一股咸腥涌上喉頭,她咬了咬牙,又將它咽下。

  不需要再多說什麽,姹蘿在她和刑風之間已經做了選擇,也不在乎她走火入
魔失去武功,她的確衹是道易逝的流光,從沒進到過姹蘿心底。

  抱了最後的希望,她起身捉住了姹蘿的衣袖:「或者妳可以替我將真氣引回
正道,我……」

  姹蘿低頭,拿軟布替她擦幹凈身上血漬,語聲也是一樣的溫柔:「我也想的,
可惜我內功未必強過妳,如果強求的話,反而會讓妳我兩個人都受傷。」

  流光的心瞬時涼透,牽起嘴角強笑了一聲,將衣衫裹緊,踉蹌出了院門。

  當晚刑風被留在了姹蘿房內,一夜冷汗層出,醒來時雙眼深陷,仿似又老了
幾歲。

  姹蘿在床頭看他,看一會就替他拔一根白頭發:「妳是越來越老了,老的不
像樣。我還不知道色戒傷妳這麽深,昨晚要重來一次,妳今天怕就沒命睜眼了吧。」

  刑風坐起身來苦笑:「妳像個妖精似的總二十歲,當然看我越來越老,越來
越是瞧不上我。」

  姹蘿別他一眼,還不曾發話刑風的臉色已經凝重了,沉聲道:「妳不覺得昨
天的事情蹊蹺?流光像是在試探妳,她也許聽到些風聲,知道妳在選新絕殺。」

  姹蘿面不改色:「也許是吧。可是這個點子肯定不是她自己想的,她這個人
是直腸子,沒那麽多彎彎繞。」

  「可是她習武悟性極高,如果向妳挑戰的話……」

  「挑戰就挑戰嘍。」姹蘿笑的輕快,撣了撣肩頭灰塵:「也是時候新人換舊
人,流光……總歸是易逝。」

  事情果然是不出所料,到傍晚風竹就來求見姹蘿,彎腰稟報:「主子自己在
家運功,已經將亂竄的真氣收住了,特叫奴才來知會一聲,讓門主不必擔心。」

  姹蘿抱著她那衹黑貓,頭也不抬冷笑了聲:「流光說是明日挑戰我嗎?好的,
我這就將她的意思上報給公子,要他明日前來公斷。」

  風竹聞言大驚,後退兩步跪在當下:「主子決計沒有這個意思,門主千萬不
能誤會。」

  「我怕是沒有誤會。」姹蘿輕輕撫著貓背:「她若真是走火入魔,會這麽容
易控制住?她既然有這麽大的膽子,故意用血蠱茬亂真氣來試探我,我當然也不
會這麽傻,還等她康復。」

  「明天我和她決一勝負。」她輕聲道,眸裏閃著妖異的綠光:「故意茬亂真
氣,她是不是受傷不輕?妳回去告訴她,她還有一夜時間調整。」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流光洗了個熱水澡,又點燃一盒盤香,這才拿出了她的
兵刃。

  那是把刀,金色的彎刀,長兩尺,舞動時真似人世間最美的流光,一瞬間就
能割下對手的頭顱。

  就是用這把刀,當年她趁老門主不防備時割下了她的頭顱,又放了把火毀尸
滅跡,姹蘿這才坐上門主之位。

  可是過去種種恩情皆已作廢,在鬼門這種地方,不會有生死不變的姐妹情誼。

  她苦笑一聲,將刀係在腰間,握著她最後的憑靠,來到了習武場。

  習武場地方寬闊,是鬼門裏訓練候選影子用的,地上青磚被前人踩的光滑可
鑒。

  場地四周已經站滿了人,各色人帶各色表情,在等著大戰開鑼。

  一頂黑色的軟轎落在場地西北角,轎旁垂手站著個中年人,流光知道那裏面
肯定是公子,于是遠遠的彎了下腰,這才朝場地正中走去。

  不見姹蘿的人影,場地上飄著一片樹葉,被春風裹挾來去。

  流光緩緩抽出了她的刀,刀尖還未出鞘已經感覺背後襲來一股殺氣,凜冽的
殺氣。

  半空中躍動著七色光華,那片樹葉頃刻間被撕為碎片,姹蘿已經出手,瞳分
七彩袖如流雲,一出手就已經使上了殺著。

  流光踏步而起,金刀也毫不示弱,揮手就將姹蘿一片袖角割斷。

  這真是場美麗的較量,七彩琉璃目對金色流光,前一百招都不分勝負,滿場
都是光影幻動。

  「流光輸了。」這時候轎裏的公子突然嘆了口氣,比明眼人更清楚場上形勢:
「二十招內她必敗。」

               ※※※※

  最終結果不出預料,第十八招時流光落敗,金刀被姹蘿長袖裹住,橫空斷為
兩截,人則是重重墜地,被姹蘿內力所傷,傷處正中心門。

  姹蘿冷笑,卷起長袖將刀尖對準她頸項,劃開一條細小血口,緩聲道:「如
果不是為了試探我而受傷,妳未必會輸給我,妳不覺得自己很蠢嗎?」

  流光逆風眯起了眼:「我不覺得,至少今天這一戰還算公平,我是戰敗而死,
好過死的不明不白。」

  姹蘿不發話,刀尖又往前送了一分,割開她頸間的血管,看著鮮血就像彼岸
紅花,頃刻間就遍開滿地。

  「我不會這麽容易讓妳死。」在血流幹之前姹蘿彎腰,單手掩住了她的傷口:
「我想刑堂主會知道該怎麽服侍妳。」

  刑風聞言上前,每踏一步眾人就心寒一分,場上頓時死一般寂靜。

  最終刑風在流光跟前立定,人緩緩蹲了下去,接手按住了那個傷口。

  「妳要記得她曾有恩于妳,如果沒有她,妳不會有今天。」他看著姹蘿:
「夠了,我替妳廢掉她武功,發配她去做地殺。」

  這是短短幾天之內他第二次違逆姹蘿的意思,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姹蘿的眼裏涌過一片赤紅,咬牙一字一頓:「剛才說過的話,有膽妳再說一
遍!」

  刑風將頭垂的更低,五指間溢滿了流光的鮮血,沉聲重復:「我說她有恩于
妳,是我們在鬼門最後一個故人。」

  「故人?」聞言流光卻是笑了,笑的癲狂絕望:「刑大堂主,妳可真是天真。

  妳以為妳的姹蘿主子還是十九歲?還有良心未泯?妳錯了,她現在已經不是
人,根本就沒有人性。「

  「妳就繼續縱容她吧,助紂為虐。看她來日成魔,最終可有好報。」說完這
一句流光最終張口,一截舌頭連同鮮血一簇,全都噴到了刑風臉上。

  刑風低低咳嗽了聲,睫毛上一滴鮮血下落,再看姹蘿時果然是血色深深。

  「她已經死了。」鬆開手掌之後他發話,忽然間無限疲累。

  姹蘿的神色卻是已經恢復如常,拔高聲線笑的婉轉:「流光已經死了,絕殺
位子空缺,各位請回吧。」

  眾人很快四散,連公子也不例外,場地上于是衹剩下叁個人,兩個活人一個
死人。

  姹蘿彎下腰來,看著刑風嘆氣:「妳記不記得,我十九歲那年,妳第一次忤
逆我,我罰妳跪了幾天?」

  「叁天。」刑風定定回答:「門主的意思我明白,我會在這裏跪足叁天。」

  「記住不要有下次,這種寬容,我也衹會對妳。」姹蘿橫掃他一眼,最終拂
袖而去。

  聽竹院,兩個月後晚媚第一次見到公子,覺得他好像更瘦了些,更加的鬱鬱
寡歡。

  壺裏還有熱茶,晚媚倒了一杯遞上去,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麽是好。

  公子握住茶杯緩緩發話:「天光盡妳練成沒有?」

  晚媚不發話,公子低頭喝了口茶,被熱氣蒙住了半張臉:「天光盡,就是死
黑一片,其實不難明白。十二歲那年,我被人按著頭,拿毒氣熏眼,天光就一時
收盡了,滿心滿眼都是死黑一片。」

  「妳試試看吧。」他將茶杯落下,摸出了那支長簫:「再不成就不配跟我學
藝。」

  晚媚噤聲拿出了神隱,揮鞭的那刻簫聲也亮起,調子低沉,並沒有痛苦憤怨,
衹是死黑一片。

  全世界的燈火都熄滅了,淺碧色的毒氣,一絲絲滲入眼簾,原來天光也有盡
時,從此不是每日清早都會亮起。

  晚媚聽到了簫聲裏面那一刻的絕望,衹是一刻,天光盡滅,忽然間就明白了,
神隱迎空一抖,從高處席卷而下,沒有勁風沒有殺氣,衹是了了一擊,卻將所有
希望破滅。

  她有些欣喜,和著簫聲將這一式演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自己竟也是心生絕
望,被這鞭影攝住了心神。

  「妳果然是沒讓我失望。」公子最後將簫落下,伸手一把捉住鞭尾,將她扯
到了懷裏。

  晚媚看著他墨黑卻沒有焦點的雙眼,一時還有些心酸,于是伸手上去碰了碰
他眼睫。

  「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這當中也包括妳。」公子平靜的將她手指拂落,指
尖探進她衣衫,握住了她雙峰。

  晚媚的呼吸燙了起來,不知什麽時候身下已經被公子貫穿,人就被他半抱在
膝上,起伏時公子的雙手分別貼著她前心後背,內力從承漿穴和長強穴一路往下。

  熱意滾滾而來,在快感達到頂峰時內力也貫穿她身體,從她後臀尾椎處破體
而出。

  晚媚張口呼喊了聲,分不清是痛極還是快極,人一下軟了,趴倒在公子膝上,
半天也不能起身。

  「我幫妳把任督二脈通了。」公子淡淡說了句:「從今天起,妳也勉強算個
高手。」

  晚媚大驚,抬頭時看公子十分困頓,也就沒再說什麽,連忙服侍他睡下。

  大約又是一個時辰,公子略微動了動,門外有人奏稟:「姹蘿差人求見公子。」

  晚媚『撲』一聲吹滅了火燭,屋裏頓時一片漆黑,衹聽見來人腳步輕飄,慢
慢走到了跟前。

  「小叁見過公子和媚主子。」來人開口,正是晚媚許久不見的小叁。

  公子坐起了身,緩緩問他:「姹蘿差妳來有什麽事?」

  「第一件是稟報公子,絕殺位子空缺,從現在起要從天殺中甄選,要請公子
示下,該用什麽法子選人。」

  公子頓了頓,沒立刻答他,又問:「第一件,這麽說還有第二件?」

  「第二件是關于媚主子。」小叁答道:「門主要我親自替媚主子種上這條蠱
蟲。」

  晚媚吃了一驚:「蠱蟲?要替我種什麽蠱蟲?」

  「是對媚主子無害的蠱蟲,種了之後主子就可以參選絕殺。」

  公子沒再發話,晚媚在黑暗之中側耳,聽到小叁熟悉的呼吸聲,再也沒有什
麽疑慮,將胳膊緩緩伸到了他跟前。

  小叁的動作很輕柔,在她腕間劃了個極小的傷口,一條蠱蟲頓時沒進她身體。

  沒有任何感覺一切已經結束,晚媚不禁問了聲:「這就好了?」

  「好了。」那頭小叁回答,聲音低了下去,有些暗啞。

  第十二章。血蓮花(上)

  一從聽竹院出來,小叁去了習武場,看見刑風仍在原處跪著,腰立的筆直。

  他走近前去,低聲道:「門主吩咐,刑堂主可以起來了。」

  刑風起身,雙腿難免有些麻木,踉蹌了一下,小叁連忙上前將他扶住。

  有意無意之間,刑風摸到了他的脈相,眉頭不禁一蹙:「噬心蠱已經活動,
媚殺的引蟲已經種上了?」

  小叁點頭:「照門主吩咐,我剛才親手去種上了。」

  言語間已經極力平靜,停頓片刻他又發問:「那條引蟲,是不是真的對她無
害?」

  「對她當然無害,痛苦的衹是妳一個。」刑風看著他:「種上去的時候,妳
離她一定很近,是不是覺得萬箭錐心?」

  小叁低頭不發話,過一會刑風則開始苦笑:「妳很快就會回到妳主子身邊了,
既然噬心蠱已經種上,門主自然是不會放過折磨妳們的機會。」

  沒過多久刑風的話就得到印證,小叁居然回到了媚殺院,和去時一樣,握著
他的破魂劍,臉色有些蒼白,眼底一道淡青色。

  見到晚媚之後,他第一時間展開羊皮卷,道:「主子這次是要刺殺血蓮教的
右護法,和另一位天殺月影合作。護法的名字叫做藍若,武功路數連鬼眼也不是
太清楚。」

  晚媚一路聽一路點頭,最終是握住了他修長的右手,放到臉頰摩娑。

  噬心蠱在啃咬心脈,小叁將牙咬了又咬,有太多理由抽出手來,可最終卻是
沒有,就這麽任由她握著,指尖撫過她臉頰,如同撫過一個隨時都會破碎的幻夢。

  真正出發去執行任務是叁天之後,晚媚和月影同坐一輛馬車,車簾緊緊垂下,
走了很長時間才到目的地。

  月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人長的也冷艷,一路上就沒有幾句話,也根本沒有
笑過。

  目的地是南疆的藍照城,晚媚和月影並肩走在大街,看見到處都有血蓮販賣,
一般是石頭雕成的小小一朵,也不知用什麽染色,紅得分外鮮亮。

  晚媚尋了家鋪子,花叁兩銀子買了一朵,那老板雙手合什祝福她:「願池中
血蓮保佑姑娘,助您洗清前世罪孽。」

  晚媚笑了笑,將蓮花托在手心,抬高到眼前仔細打量。

  頭頂的陽光透過那朵蓮花,在她眉心落下一個陰影,小小的一朵七瓣蓮,起
先是黑色,到後來漸漸鮮亮,竟像是鮮血從膚底滲出,在她眉心開出了一朵血蓮
花。

  「血蓮花!」

  沒隔多久店鋪老板突然沙啞嗓子喊了一聲,跌跌撞撞上前來,匍匐在晚媚腳
底,雙手朝天捧著她眉心那朵血蓮。

  「我主慈悲,血蓮轉世!」他仰天長喚,聲音穿過長街,一下止住了眾人腳
步。

  晚媚和月影于是一下成了整條街的中心,一圈又一圈的人將她們團團圍住,
全都跪地高舉雙手,捧著晚媚眉心那朵血蓮。

  「我主慈悲,血蓮轉世!」

  這整齊劃一的頌唸聲劃破藍照城的寧靜,一直傳到城東波瀾不驚的血池邊。

  血池裏流淌的真是人的鮮血,暗紅色池面,閃著幽光的白色池壁,中央立著
一朵花瓣合攏的蓮花。

  「好像是要出事了呢。」本來在池邊下棋的藍若突然說了句,夾著白子的手
指頓住了,眉頭涌上一層憂色。

  「咱們藍若的預感總歸是不會錯的。」和他對弈的幽禪朗笑了聲,又斜起眼
來看他:「衹是有沒有人告訴妳,妳想事情的樣子真是好看,夾著棋子的姿勢也
好看,我是老顧著看妳,所以下棋才總輸。」

  藍若橫她一眼,好脾氣的將手指懸在半空:「左護法大人,我的幽禪大小姐,
我這一子落下去妳又要輸了,妳還要不要悔棋?」

  ※※※※見到晚媚之後,藍若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嘆氣,嘆息著拿手指去撫摸
她額頭的那朵血蓮。

  南疆的傳說是這樣,每個人生來都帶有前世的罪惡,而輪回轉世就是為了贖
罪。

  池子裏面的血是藍照城所有人的血,死後割破腳踝放進去的,代表今世的貪
婪慾望等諸多罪孽。

  據說衹要池子中央的血蓮開放,那麽這裏所有人的罪孽都會被寬恕,來世將
登極樂,再不受輪回之苦。

  血蓮教由此而生,是南疆幾乎所有人的圖騰,而每次新舊教主更替,據說總
會天生異象,在新教主額頭生出一朵血蓮。

  然而傳說終歸衹是傳說,藍若當然明白,所謂額生血蓮,不過就是一種蠱術,
一個蒙昧眾生的把戲。

  「妳這朵蓮花是從哪裏來的,誰教妳這種蠱術。」他將手指按在晚媚眉心,
微微嘆息:「妳知不知道,妳這是在惹火,妳會為這個喪命。」

  眉心那朵血紅色的蓮花在他指尖下跳動,最終離開晚媚額頭,在他掌心聚攏
成一小汪血水。

  這也是血蠱,死後的血蠱,是流光死後一部分血液和血蠱被曬幹,磨成的粉
末。

  粉末看起來沒有顏色,可一旦被人塗在身上,遇熱後就會現出血一樣的顏色,
成為終身不褪的印記。

  晚媚就是拿它預先在額頭畫了朵蓮花,就這樣成了血蓮轉世。

  「妳們不是教裏的人,居然會本教的蠱術,我想知道為什麽。」藍若將那攤
血水在掌心搖晃,說話時還是很溫柔和氣。

  他那雙手是晚媚平生所見最漂亮的手,修長勻稱,每個動作都透著優雅。

  可就是這雙優雅的手,在她沉默許久後動作,突然點了她和月影的穴道,又
溫柔的依次抱起她們,將她們浸到了血池中。

  血池中的血滑膩粘稠,一下沒到了晚媚胸口,晚媚驚叫了一聲,看著血池中
血水蕩漾,那朵血蓮緩緩開放,裏面竟是包著一張男人邪佞的臉。

  「鬼魂也有慾望呢。」池邊藍若緩聲發話,晚媚和月影衹覺得血池越來越燙,
而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身子正緩緩上升,雙峰上挂著的血水竟是有了
生命,象情人灼熱的唇,在乳尖上狠命一吸。

  快感和恐懼都是如此真切,晚媚和月影這次是同時開口,拼盡全身力氣發出
一聲尖嘯。

  「我說!」到最後是月影發聲求饒,身體抖成一團:「我們是來殺妳,有人
教我們弄出這朵血蓮,說是這樣就能接近妳。」

  藍若苦笑了一聲,還是那雙優雅的手,迎空輕輕拂動,一切幻象盡都不見,
晚媚發現自己不過就是坐在血池邊,衹是足尖染血,身上衣衫更是完好無缺。

  一切都是幻象,血蓮教的右護法藍若,本來就最擅長幻術。

  月影身子還在發顫,一時間頭暈眼花,人直直就要往血池裏栽去。

  藍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又解開她和晚媚穴位,低聲道:「妳們走吧。」

  晚媚有些吃驚:「妳居然放我們走?不問我們是受誰指使嗎?」

  藍若低頭,還是那個溫和的表情,一縷頭發掃過清澈的眼,蓋住了那裏的神
傷。

  「有些事,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他緩聲道:「心裏明白就成。」

  言猶未落血池邊已經有了人聲,一個八尺大漢踏步如雷,領了大約十數個人,
呼啦一聲就將他們團團圍住。

  「屬下聽說,血蓮已經轉世,敢問藍護法,新任教主在哪裏?」那大漢一抱
拳頭,說話就好比撞鐘,震的人耳膜亂顫。

  「不過是個誤會。」藍若抬起頭:「我剛才問過這個姑娘了,她是中原人,
眉心畫花,本來就是她們中原人的習慣,還有個名字叫做花鈿。」

  大漢眨眨眼,低頭瞧瞧晚媚又瞧瞧月影,問了句:「妳們真是中原人?這真
是個誤會?」

  他那嗓門真是能把聾子喊醒,晚媚皺了下眉頭,人往後斜斜退了兩步。

  衹是兩步的距離,她的眉心竟是又生出異相,隱隱的紅光閃動,一朵血蓮正
破膚而出。

  眾人一時噤聲,藍若的眼底第一次閃出厲色,伸出手一把將她拽到了跟前。

  眉心一朵血蓮,晚媚和他眼對眼,綻開一個妖媚的笑臉。

  幻術,在鬼門時她早在公子那裏領教過,如今能夠靠意唸力隨心操控熒蠱的
晚媚,又怎麽會被區區幻術蒙蔽。

  藍若在池邊一心催動幻術時,她其實一共做了兩件事,一件就是在眉心又重
新畫了朵血蓮。

  「我主慈悲,血蓮轉世!」那大漢領人下跪,其聲如鐘,震的血池裏血水層
層浪起。

  藍若將晚媚的手握的更緊了,臉上又浮出那個苦笑。

  怎麽辦,親口告訴教中長老,所謂額生血蓮衹是個把戲。還是讓眼前這個女
子姦計得逞?

  一切都還沒理出個頭緒,那血池中卻又有了異動,池中本來一直孤立的血蓮
花竟然攔腰折斷,『撲通』一聲墜入了血池。

  這就是晚媚做的第二件事,在池邊催動真氣,斬斷了蓮花的莖。

  所有人都不動了,包括藍若,臉上表情凝固,眼見著他們的信仰和圖騰就這
樣沉底,沉入了代表藍照人罪孽的血池。

  晚媚在這時下跪,長發衝天而起,十指張開攏成一朵蓮花,嘶聲道:「我主
息怒,血蓮教將獻上祭禮,為我等慾孽贖罪。」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由那大漢領頭,全都看住了藍若:「左護法人呢,衹有
她血性純陰能夠獻祭,到她為我血蓮教犧牲的時候了!」

  藍若抬眼,一向淡定溫柔的人突然生出霸氣,對著眾人凜凜一掃。

  「這女子是個妖孽。」他伸出手來,一下卡住了晚媚頸脖:「我現在就將她
正法,餘下一切,藍某自有擔當。」

  二「我不認為藍護法可以擔當一切。」

  血池那頭突然傳來人聲,爽朗幹脆的聲音,正是左護法幽禪。

  藍若回頭看她,指掌間卻毫不停頓,將晚媚掐昏了過去,深藍色的衣袖張開,
裏面真氣回旋,已經蓄勢待發衹等擊上晚媚胸膛。

  最後關頭月影出手,雙掌飄忽迎上他真氣,兩人內力觸碰,各自退後叁步。

  藍若揚起右掌,詫異自己內力居然衹使出了叁成,忽然間明白了:「我剛才
抱妳那一下,妳在我身上施了毒是嗎,姑娘倒是好手法。」

  月影還是冷面:「藍護法才是好功力,中了我的毒居然還能施展武功。」

  她向來孤傲,不善鑽營,武功心計也不格外出眾,可在鬼門之中能夠存活至
今,靠的就是施毒。

  天殺月影的毒從來沒有解藥,從來就是閻羅殿的催命符。

  藍若的掌心此刻微微發暗,指甲卻是慘白略泛熒光,他暗自苦笑一聲,知道
中毒已深,于是將手收進了袖管。

  幽禪的腳步是越走越近,藍若將頭垂低,看著那雙自己親手送她的軟靴,最
後低聲發話:「那依左護法的意思,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幽禪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廂昏迷的晚媚卻開始渾身顫動,雙手又攏成一朵蓮
花,喉嚨裏沙沙作響,發出時輕時重的囈語:「蓮花墜池,血色重,慾孽難償,
無人還……」

  一首不過十幾個字的歌謠,她反復唱了兩遍,那頭跪著的教眾卻好似遭了兩
遍雷擊,一個個都被駭散了魂魄。

  這首歌謠,二十五年前也有人唱過,也在這血池邊,當時血蓮也是攔腰折斷,
衹剩下一根枯莖。

  可怕的事就在第二天發生了,藍照城內瘟疫蔓延,僅僅一天之內,就有不下
千人染病身亡。

  舊日血色蒙上了眾人的眼睛,那大漢的聲音幾乎要將藍照城的天空刺破:
「還請左護法成全,為我主獻上祭禮!」

  「我的意思是就由我來獻祭。」

  幽禪環顧了下眾人,到藍若跟前站定,異常平靜的發話,接著十指下行,解
開了腰帶。

  衣衫很快就褪盡,幽禪幼年開始習武,身子很是緊實,肌膚略呈麥色,雙峰
不是太大但很堅挺,腰纖細腿筆直,和她人一樣,美得利落明快。

  「既然身為本教護法,當然是不怕為本教犧牲。」她展開雙臂面對藍若,笑
裏別有深意:「還要勞請藍護法親自主持祭禮。」

  祭臺已經搭好,就在血池西岸,一張鮮紅色寬大異常的木凳擺在祭臺中央,
雕成一朵半開的蓮花形狀,幽禪人半坐著,四肢被緊緊縛牢在凳上,身上蓋著一
塊紅綢。

  祭臺下有教眾無數,一色的面朝血池雙手高舉,在哀悼他們的血蓮。

  有個穿水綠色衣裳的小丫頭這時走了進來,對眾人施了個苗禮,清清脆脆的
發話:「教主說了,同意由左護法獻祭,一切事由還是藍護法打點,如果藍護法
確認血蓮轉世是真的,教主便即刻退位。」

  說完這句話她就匆匆離場,教眾還是沒等到他們的教主,于是衹好集體轉向,
無數雙眼睛全都盯住了藍若。

  藍若在萬人中央沉默,象面深藍色的海,平靜下有暗潮無數。

  要證明晚媚眉心那朵血蓮是假,這個並不難,難的是該如何解釋血蓮墜池。

  所有教眾都知道,血蓮花是吸收血池中的精氣,在陰年陰時陰日最黑暗的子
時幻化成形,是千年不凋的神物,就是九天驚雷也劈之不倒。

  告訴他們所謂傳說都是謊言?坦白那朵血蓮其實就是個精細的工藝品,所以
才會被人砍斷?

  不可能,教眾的信仰就是血蓮教的根基,這是個絕不能被戳破的謊言。

  一時間還沒有萬全之策,可是他的沉默已經讓教眾不耐,先前那大漢更是走
上前來,一把扯開幽禪身上紅綢,朗聲道:「既是教主同意,那麽祭禮開始,抽
到紅簽的弟兄請上前來。」

  紅綢下面是幽禪赤裸的身子,因為雙腿被綁,她私處便完全暴露,就這樣迎
風亮在了眾人跟前。

  獻祭,就是由抽到紅簽的四十九位男教眾上來交合,將代表慾望的精液射到
幽禪身體深處,最終和幽禪一起被沉入血池。

  有年老的教眾仍然記得二十五年前那場獻祭,記得臺上那淫亂的喘息聲,記
得自己在臺下也不能自抑,最終射得滿褲襠都是。

  舊日似乎又再重現,四十九位教眾踏上祭臺,有些人色心甚重,迫不及待的
就將手按上了幽禪胸膛。

  幽禪不發聲,咬住下唇,眼裏滿含血色,牢牢盯著藍若的背影。

  一根手指探進了她下體,在裏面纏綿的一攪,滿場人噤聲,心跳全都堆到一
處,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藍若沒有回頭,從始至終沒有,衹是在臺前眯眼,緩緩展開了他的右手。

  五指間穿過微風,他的手優雅拂動,一直在臺下冷眼旁觀的晚媚瞬時明白。

  他是在催動幻術,在這高臺之上,試圖控制臺下上千人的心神。

  毒藥已經蔓延到他五臟,他這一博,賭注無疑就是自己性命。

  ※※※※※四十九名教眾全都脫幹凈了,自動圍成一圈,將幽禪團團圍住。

  下身那根手指還在撫弄珍珠,幽禪屏住呼吸,能夠克制住恐懼,卻控制不了
快感。

  私處無聲的濕潤了,一切準備停當,四十九枝慾望的熱箭已經搭弓上弦,悲
劇似乎已經注定重演。

  就在這千人屏息的時刻,人群裏卻突然傳來一個女聲,是個年青的女教眾,
正拿手指著血池。

  「看哪。」她將手舉在半空,聲音裏有些驚懼:「妳們看見了嗎,血池裏面
起浪了呢。」

  眾人聞言全都回身,看見血池裏果然起了浪,起先是溫柔的小浪,接著層浪
迭起,一波波血潮拍打池岸,浪花濺起半人多高,漫天都飄起了紅雨。

  獻祭停止了,所有人都俯身下跪,滿臉驚懼的手捧蓮花。

  一陣紅雨飄過,那浪便漸漸收了,池中心開始裹起一個渦旋,越轉越急最終
覆蓋整個血池。

  滿場這時真正鴉雀無聲,藍若催動全身功力,連晚媚也不再能控制心神,被
捉進了這場幻象,親眼看見漩渦的中央透出一道紅光,從池底亮起,一路照到了
她眉心。

  紅光越來越亮,晚媚眉心蓮花張開枝葉,順著那道紅光離開她額頭,最終來
到血池,被漩渦包裹,吐放出一道金光。

  血蓮重生了,剎那間已經長出一人多高,莖優雅的彎著,花瓣合抱,紅的鬼
魅妖艷。

  血池中復又風平浪靜,晚媚眉心那朵蓮花也不見了,藍若這才抬頭,聲音堅
定犀利,根本不容質疑,道:「血蓮千年壽盡,需要一個寄主保存精氣,很快便
又重生,一切都衹是個誤會,我主根本不曾發怒,獻祭到此為止,各位請回。」

  眾人面面相覷,還有些回不過神。

  藍若的聲音益發高了起來:「血蓮剛剛重生,需要靜養,妳們都請回。」

  有人站起身來離去,場上人影漸漸稀疏,藍若將掌心捏緊,額頭冷汗如細雨
般滴落。

  幽禪到底功力深厚,這時第一個從幻象中醒來,連忙高聲說了句等等。

  「等等。」她在紅凳上面掙扎:「大家看清楚這不過……」

  臺前藍若起勢如電,抬手就點住了她啞穴,下面那半句話她沒能說出口,衹
能看著教眾就這樣散了個幹凈。

  幻象消失了,血池邊衹剩下四個人,池中根本沒有蓮花,而晚媚額頭依舊殷
紅。

  藍若緩步走到了幽禪跟前,替她解開啞穴,動手開始解第一根繩索。

  機會難得,晚媚和月影交換一個眼色,抽出綁在腿間的神隱,悄無聲息的使
出了一式『天光盡』。

  鞭尾就快掃上後背,可藍若還在解那根繩索,幽禪心間劇烈爭鬥,最終還是
忍不住提醒:「小心背後!」

  藍若的眼睛亮了亮,拾起地上那塊紅綢,凌空朝神隱迎去。

  紅綢被神隱擊的粉碎,可藍若卻也握住了鞭尾,內力逆鞭身而上,不僅將晚
媚身子擊飛,還反手奪下了她的神隱。

  一招之內實力盡顯,藍若,深藍若海,的確是深不可測。

  先前他還害怕毒勢蔓延,所以才不和月影硬拼,沒即時要了晚媚的性命。

  可現在毒反正已深入心肺,他已必死,也已無懼。

  這等氣勢叫晚媚和月影止步,他終于得了空閑,去替幽禪解開皮繩。

  眼角有血滲出,暗色的血,滴到幽禪胸膛上,還微微泛著熒光。

  幽禪心裏一涼,藍若嘆口氣,還是很溫柔:「好了,我現在就快死了,妳也
不需要再找人來殺我。」

  這句話很輕,卻象一把利錐一下扎到了幽禪靈魂深處。

  「原來妳早知道。」她抬起眼,不知是當哭還是當笑:「能不能告訴我,妳
什麽時候知道的。」

  「妳做護法的第二天,第一次找人來給我下毒的時候。」

  所謂相處無隙的謊言被徹底撕破,一地都是碎屑,所謂愛情被摔的粉碎。

  幽禪的聲音尖利了起來:「所以妳不讓我見教主,所以妳從來不讓我單獨靠
近血池!既然妳是早已經知道,為什麽不殺了我,為什麽還要惺惺作態!」

  藍若垂頭,耳際也滲出血來,不答反問:「為什麽,這句話應該我問妳,為
什麽妳要殺我,我自問一生從來無愧。」

  「妳是無愧。」幽禪臉色終于暗沉:「有愧的衹是血蓮教,衹是妳那十年不
曾露面的教主,妳衹是擋在我跟前的一顆攔路石而已。」

  「為什麽妳不說出真相。」到最後她跪在藍若跟前,拿手指不斷擦那些從七
竅流出的鮮血:「既然妳是不捨得我獻祭,為什麽不幹脆告訴他們一切都是假的,
包括二十五年前那場瘟疫!!」

  血池那側刮來罪惡的甜腥氣,藍若苦笑,知道再沒有什麽秘密,一切的一切
都被撕開了。

  叁二十五前,那時的南疆是定嬗門的天下,血蓮教雖然已經歷經百年,可卻
漸漸式微了。

  存亡時刻新教主蘇輕涯上任,第二天血蓮花就墜入血池,南疆處處都唱著那
首歌謠。

  「蓮花墜池,血色重,慾孽難償,無人還……」

  預言透著不祥,也很快就得到映證,蘇輕涯要人在藍照城河水中投下銹蠱,
一時間滿城爆發所謂瘟疫,上千人因此喪命。

  于是獻祭開始了,淫亂血腥的一場大戲之後,血蓮隔日在池中重開,蘇輕涯
如神佛下世,手端所謂聖血,挨家挨戶替所有中毒的人解了蠱,瘟疫中止,南疆
人受過教訓又得到救贖,終于確認血蓮花才應該是他們不二的信仰。

  蘇輕涯的確鐵腕無情,可卻一舉扭轉頹勢,對血蓮教居功至偉,也是個值得
一說的人物。

  如今二十五年過去了,真相連當事者都快遺忘,可卻有人將它刻在心裏,刻
成了一道道血痕。

  發生瘟疫那年幽禪叁歲,爹爹和娘親都是定嬗門的長老,還有叁個哥哥兩個
姐姐,一家八口在那場瘟疫裏就死了六個,活下來的就衹有她和娘親。

  活著失去親人已經很痛苦,更痛苦的是,後來她居然還輾轉知道了真相。

  原來所謂瘟疫是假,一千人的性命,原來衹是蘇輕涯扭轉局勢的一枚棋子。

  起初幽禪衹是恨,帶著這恨加入血蓮教,一步步從小卒做到護法。

  到後來恨卻淡了,二十五年歲月,讓恨變成了種信仰。

  揭穿血蓮教的真相,要蘇輕涯血債血償,這信仰可謂磊落光明。

  可是蘇輕涯已經十年不理教務,除了藍若誰也不見,血蓮教在藍若的打理下
更是深得人心,怎麽看都沒有撼動的可能。

  藍若,成了她信仰跟前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我是那場瘟疫的受害者,知道真相的受害者。」回想到這裏幽禪心裏一鬆,
為終于能說出真相而感到輕快:「所以我要殺妳,妳不死我就見不到教主,不能
揭穿血蓮的真相,我也沒有選擇。」

  藍若眯眼看她,平靜的就象面海:「所以妳的確是有苦衷,我也的確是該死,
不能怨妳無情。」

  七竅已經不再出血了,他的眼這時分外清明,裏面有從沒褪減的溫柔,照的
幽禪無處遁形。

  「妳這個局布的極好。」到最後藍若一笑,看向血池邊那張棋桌:「這次是
我衹顧著看妳,所以輸了。」

  話說到這裏他身子一陣搖晃,手裏握著的神隱落地,臉孔開始浮現出種詭異
的銀灰色。

  晚媚這時已經調勻氣息,見狀連忙飛身而上,足尖勾起鞭尾,握住神隱直直
往藍若咽喉掃去。

  藍若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雖然勉強躲過了她這一擊,卻彎腰吐出老大一口黑
血來。

  第二鞭已經到了,還是天光盡,藍若苦笑,知道這次避無可避,于是幹脆抬
頭迎上。

  鞭尾沒有掃中他臉,而是握在了幽禪手裏,一記幾乎將她掌心劈裂。

  晚媚和她在原地僵持,眼裏噴出火來:「我相信我的影子早先已經和妳說的
夠清楚,妳我應該已經聯手,是一條船上的人。」

  幽禪垂著頭不發話,月影卻是慢慢踱步上前,到近處看著藍若:「其實妳也
不用再費力氣,毒已經侵入他心肺蔓延全身,他很快就會五臟潰爛,到最後全身
都是淡淡銀色,死得極其痛苦卻又極美。」

  「妳對妳的毒很有自信是嗎?」幽禪抬眼冷笑:「那麽妳可知道他是用毒使
蠱的祖宗,如果不是為了在千人跟前催動幻術,妳這毒早就被他逼了出來。」

  「那妳的意思如何?」晚媚緊跟著發話:「因為他不顧生死救妳,所以妳要
反悔嗎!」

  幽禪抬眼,看著不遠處那一池蕩漾的血水,最終搖了搖頭。

  「我沒說我要反悔。」她鬆開手掌,人近前一步與藍若咫尺相對。

  頭上銀簪還在,是藍若陪她在集市選的,她將它拔了下來,簪尖對準藍若手
腕,一個施力將他血管挑斷。

  藍若沒有反抗,不知是無力還是不想,人跌跌撞撞到血池邊俯身,看腕間鮮
血噴涌,象河川般匯入血池。

  幽禪跟著他,到池邊那張棋桌落座,拈起一粒白子打量:「其實妳可以說出
血蓮花的真相,又或者看我去死,信仰和愛情,妳衹要隨便選一樣都不會死,妳
又為什麽這麽傻,非要兩全。」

  藍若不答她,頭緩緩在池邊垂低:「妳走吧,我早跟教主交代,我若一死,
妳就會立即被逐出血蓮教,妳沒有機會殺他。」

  幽禪苦笑,放那粒白子到棋桌:「妳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既然知道我心懷
不軌,又為什麽還留我在身邊,為什麽要救我。就像下棋,妳為什麽總是讓我,
難道妳真不想贏。」

  「因為我貪心,想妳總有苦衷,盼著妳也有一分真心對我。」藍若終于回頭
看她,唇間失去最後的血色:「看來我是錯了,血蓮教罪孽深重,我那衹是奢望。」

  「都是奢望呢。」他嘆口氣將身放平:「我血蓮教的罪孽無法消融,妳又怎
會愛我。血池中,又怎麽會開出蓮花。」

  說完這句他就閉上了雙眼,愛恨對錯一切一切,都隨生命一起作結。

  深藍色衣衫覆著他身子,死後他依舊平靜淡定,還是那個永遠溫柔的藍若。

  藍若怕癢,據說怕癢的人都心軟。

  藍若嘴拙,吵架不在行,有理無理最後都衹好賠罪。

  藍若沒原則,什麽都說好,口頭禪是「都依妳」。

  ……

  幽禪定定,記憶裏的藍若一一閃過,從來都衹有一張溫和面孔。

  他愛她,方才那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問,也不必回答。

  他不是不想贏,衹是因為對手是她,所以才願意容讓。

  「妳們走吧。」幽禪揮了揮手,將白子落下棋盤:「記得我們的約定,我助
妳們殺掉藍若,妳們會將血蓮教連根拔起。」

  「我家主人自是千金一諾。」晚媚拱了拱手,沒再多話,和月影一起轉身離
去。

  血池邊安靜了,幽禪擺好棋子,自己和自己對弈,一局孤單寂寥的棋一直下
到天黑。

  半個月後晚媚回到鬼門,想起藍若的那句話,一時覺得寒涼,于是抱著臂膀
看向小叁:「妳說,是不是罪惡之地就不會有愛,血池中,就當真就開不出蓮花。」

  小叁上來攬住她肩,擁她入懷,萬箭攢心卻又甘之如飴。

  「這個問題妳先不要想。」他咬牙輕聲:「現在另一組天殺任務失敗,妳要
想法子先贏過同組的月影,贏了之後就就是絕殺了。」

  晚媚將頭貼上他胸膛:「明天和月影對決是吧?妳放心,我已經觀察過,她
應該不是我對手。」

  「可是這次是比媚術。色誘的對象是風竹。」小叁遲疑:「他……」

  下面的話最終他沒說,晚媚也沒問,衹是在他懷裏留戀的埋著頭。

  窗外夜色漸深,兩人偎依的影子投上後墻,至少在這一刻是幸福纏綿可以不
想明天。

  ※※※※※第二天很快來到,清早的時候晚媚沐浴更衣,替她那把梓木琴調
音上蠟,為中午的比試做準備。

  比試設在絕殺院,原來院門上面刻著流光二字。

  如今那院門上的字已經被抹平,院裏的梨花也已經謝了,梨樹下風竹拿一塊
抹布,正在擦流光常坐的那把躺椅。

  物是人非,這景況未免有些凄涼,他在那把椅子上躺下,頭微微上仰,仿佛
又看見流光輕閉的雙眼,那長睫毛上面落著一瓣梨花。

  流光果然是死了,和他料想的一樣,被當天小叁出的那個所謂『試探門主心
意』的點子害死了。

  那天臨走的時候他送小叁,在門口小叁跟他說了一句:「妳主子已經式微,
妳應該很清楚將來誰最有可能做上絕殺。如果妳識得時務,將來我得了勢,必定
會給妳一個好位子。」

  小叁的意思他明白,晚媚,的確是最有可能替代流光的女殺手,而她一旦做
上絕殺,又將小叁要了回去,那麽小叁也就升級為所有影子的統領,名頭改叫
『鬼影』。

  當時他聽完這話之後冷笑,狠狠甩下一句:「如果我主子死了,我一定將妳
慫恿離間的實情稟告門主,讓妳也跟著陪葬!」

  如今一切都已成真,流光死了,小叁回到晚媚身邊,而晚媚離絕殺位子也衹
有一步之遙。

  可他沒去告密,腦子裏面總是回旋著小叁那句:「將來我得了勢,必定會給
妳一個好位子。」

  他這個影子已經沒有了主人,那麽小叁會不會成為他的憑靠?

  一切不得而知,他仍在彷徨,是該恨小叁害死他的主人,連帶的恨上晚媚,
為流光報仇。還是幹脆助她,自己永遠握有小叁的把柄,從此前程無憂。

  主僕情義和前程,這兩難到底該如何選擇,一直到院裏來人時他也沒作出決
定。

  人都來了,今日主持比試的是姹蘿,隨行的幾個男僕進門就架住風竹,將他
衣衫剝的精光,人綁上練功房裏一張春凳。

  晚媚和月影依次進了練功房,姹蘿起身,笑吟吟的在春凳半丈開外劃了條線:
「妳們誰都不許越過這條線,咱們一個個比,銅鈴響起比試就結束,誰用的時間
少誰便贏了。」

  晚媚和月影沒聽明白,那頭男僕笑了,拿出衹精美的銅鈴,架到火盆上猛烤。

  不一會銅鈴被烤的通紅,男僕架起個架子,接條線放銅鈴下來,火紅的鈴鐺
離風竹男根不足半寸。

  「他若挺了鈴鐺自然就響了。」那男僕比個手勢,接著又衝風竹眨眨眼:
「記住要克制,妳熬得越久,這鈴鐺就越涼,妳男根就越不會變成烤腸。」

  這可真真是個惡毒的主意,風竹在凳上咬牙,銅鈴的熱度已經讓男根吃痛,
他衹好吸氣,盡一切辦法離那銅鈴遠些。

  「月影入門早,妳先來。」一旁姹蘿發話,點著了一枝麝香。

  月影沒有時間廢話,上前來動手除去衣衫,身體漾出一陣微弱的香氣。

  全身赤裸之後她拿起了她的紅魔傘,打開空心的翠竹柄,裏頭一條小蛇應聲
而出,『忽』一聲盤上了她頸項。

  那是一條碧色的小蛇,長有黑色斑紋,吐著鮮紅的蛇信,一看就知道有劇毒。

  月影揮了揮手指,隱約的香氣順著她手指往下流動,那碧蛇也蜿蜒往下,冰
冷艷麗的身子滑過她鎖骨,最終來到柔軟的乳房。

  乳尖是淺粉色而雙峰雪白,一條翠色的蛇盤在上面,本來情形已經足夠詭異,
可是那蛇居然還探出鮮紅的信子,在右乳尖上一卷,月影覺得快意,更是誇張的
嚶嚀了一聲。

  冷艷妖嬈的人加上這一條詭異的蛇,雙重的刺激叫風竹情難自禁,艱難的咽
下了一口唾沫。

  碧蛇還在蠕動,在月影乳房上盤旋,將乳尖刺激了個夠,之後又開始蜿蜒往
下。

  不止風竹,這時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住了那條碧蛇,看著它來到腰間,蛇信
在肚臍一卷,接著又來到下腹,艷麗的身子蠕動,最終將頭探進了那片黑色叁角。

  月影下身已經濕了,碧蛇在毛發間猶豫,很久都沒曾動彈,風竹也不禁屏住
了呼吸。

  香氣益發濃烈起來,月影的右手下探,揉搓了下穴口的珍珠後又將花穴打開,
露出一個粉色幽深的洞口。

  碧蛇伸出信子也舔弄了下珍珠,月影通身顫栗,將花穴張的更大。

  所有人全都屏息,碧蛇也不再猶豫,將頭探向花穴,就快要進入洞口時月影
仰頭,從喉嚨深處迸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

  詭異增加了快感,風竹的熱血不受控的往下身涌去,男根終于昂揚。

  銅鈴兒一聲悶響,屋裏彌漫起一陣肉焦味,風竹痛苦的繃直了身子。姹蘿莞
爾,彈指將麝香打滅。

  「香氣是媚藥,讓妳們這些人腦熱,同時又能控制蛇的行蹤,咱們月影用毒
現在真是出神入化。」姹蘿溫聲道,接著又快活的打量四周:「虧得妳們這些人,
還真以為人家會和一條蛇交合嗎?」

  月影躬身謝禮,碧蛇又回到傘柄,她那枝香衹燒了不足叁分之一。

  又一衹銅鈴被烤的通紅架上了架子,晚媚抱著她的長琴出場,朝眾人盈盈一
笑。

  流光的影子在眼前浮現,風竹的心開始悶悶疼痛。

  麝香被點燃,屬于晚媚的時間開始了。

  她在原地抱琴而坐,手指還沒觸上琴弦,卻發現風竹早已別過頭去,還牢牢
閉上了雙眼。

  第十叁章。蛇蔓(上)

  一第一個小段奏完時,幾乎所有人都感到了失望。

  麝香滿室彌散,時間點滴過去,就在所有人認為晚媚必輸無疑時,凳上的風
竹卻緩緩轉過了臉。

  晚媚今日穿了件淺綠色的香雲紗,露出修長的脖頸和一節鎖骨,紗衣下沒穿
肚兜,粉色乳尖若隱若現,那綠紗就好似蒙在上頭的一層夜霧。

  曲子還在繼續,風竹的神思開始飄搖,眼前仿佛溪水漉漉,那一層夜霧真的
掩到了眼前,攏著溪水裏乘夜洗澡的女人們。

  不錯,風竹的家鄉便在江南,那十步一橋的地方,連女人也比別處水靈,喜
歡在夏夜下水,從頭到腳將自己洗個幹凈。

  第一次跑去偷看時風竹才十歲,根本還沒開竅的年紀,後半夜從家裏偷跑出
來,衹因為自己和哥哥吹了個牛皮,說是自己知道光身子的女人啥樣。

  後半夜了,河裏早就沒人,他在柳樹背後蹲了一會,正失望著預備離開,卻
看見兩個女子手牽手下了河,纖細的小腳撩起水花,兩人相視而笑,替彼此解下
了衣裳。

  那是風竹第一次見到女人的身體,那兩人的臉孔如今早已模糊,可他至今仍
清楚記得,其中一個女子的乳房上長著一顆黑痣,下水後黑痣上滴著水珠,靠上
了另一個女子的乳房。

  兩簇柔軟就這樣靠在了一起,彼此厮磨著,那長有黑痣的女子邪魅的笑,右
手探進對方私處,侍弄得她身子也化作了水。

  兩個女子的歡愛就這麽繼續著,年幼的風竹身體裏開始涌起一股熱浪,莫名
的快意莫名的焦渴,那感覺絕對畢生難忘。

  溫熱的液體最終從下身噴涌而出,水裏的畫面也最終定格,長有黑痣的女子
按住了水下另一女子的頭頂,死死按住,眼裏閃著快意的光,直到水下再沒有掙
扎。

  年幼的風竹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那女子已經走上岸來,胸前的黑痣就在
他頭頂,而右手卻已探進他褲兜,挑起那還滾熱的液體,輕輕送到唇邊。

  「小弟弟,恭喜妳嘗到了人世間最美妙的滋味。」那女子在他頭頂輕笑,鮮
紅色唇印上他臉頰,接著就抽身而去。

  兩片紅唇,在風竹臉上不過留了片刻,可卻深深烙上了他心。

  晚媚這招使的不錯,琴能達心,最最能讓男人刻骨的,不是百媚千嬌艷紅無
數,而是最初的悸動。

  熱血不受控的往下涌動,就像當年一樣,剛剛受過創的男根離銅鈴就衹有一
步之遙。

  香衹燒了不足叁分之一,晚媚離成功也就衹有一步之遙。

  可這最後的關頭風竹卻頓住了,心頭一個激顫,居然保住了最後的清明。

  黑痣,不錯,就是那顆黑痣引領他最終通曉人事。

  可流光的胸前也有那樣一顆黑痣,長在右乳尖旁,豌豆大的一顆。

  流光為人耿直,曾經讓他吃過不少苦頭,可也沒少維護過他。

  還是老問題,情義和生存,他到底該選哪個。

  男根停在了原處,香在一點點化作飛灰,姹蘿臉上開始浮起不易察覺的笑。

  這刻門口閃動人影,是小叁,眼底有道疲累的青痕,可目光卻犀利能穿透人
心。

  「將來我得了勢,必定會給妳一個好位子。」從小叁眼底,風竹看見了這句
當日的承諾,再清楚明白不過。

  銅鈴兒響了,這次響聲更脆,屋裏再次彌漫起一股肉焦味。

  風竹已經做出他的選擇,姹蘿也衹好抬指彈滅麝香。

  兩枝麝香最終剛好平頭,沒能分出勝負。

  姹蘿開始撫掌:「妳們看這可怎麽好,兩位天殺不分勝負,咱們是不是要加
比一場武藝……」

  「是我輸了。」屋裏頭這時卻突然亮起了人聲,是月影正俯身拿起她的紅魔
傘:「我先比試,風竹已經吃過苦頭,所以是我輸了,輸了就是輸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轉身離去,根本沒給任何人可以轉圜的餘地。

  孤傲的人往往心思單純,比較好控制,這也正是姹蘿更看好月影的原因。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衹好打消盤算,緩步走到晚媚跟前,笑意盈盈牽起了她
的手。

  「恭喜妹子成為絕殺。」那個笑依舊的善惡難辨:「妹子這就回去收拾一下,
預備做這絕殺院的新主人吧。」

  晚媚依言回去,絕殺院頃刻又恢復冷清,衹有小叁還留在方才那間屋裏,說
是留下來做些準備。

  窗格外這時飄過一個灰影,攏著雙手的刑風轉瞬已在他跟前。

  「妳為什麽不走。」刑風饒有興味的盯著小叁的臉,眼波也是善惡莫測。

  小叁不回答,衹是立在原處,任微風撲打衣角。

  「不如我替妳回答好了。」刑風眨了眨眼:「妳根本已經沒有力氣邁步,噬
心蠱在噬妳的心,妳再這樣強撐下去,怕是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好活。」

  小叁冷哼了聲,往前邁步,步子衹是些微飄浮。

  「妳不打算告訴妳主子噬心蠱的事嗎?」身後刑風發話:「妳當真是一意為
她,還真是情義可嘉。」

  小叁的步子最終頓住了,又緩步退回刑風身側,垂低了頭。

  「先前那個賭約還作數嗎?」他將聲音放的極低:「我如果終不負她,妳也
不必放過我,衹要放過她,給她……」

  「給她什麽。」刑風緩緩斂起笑意。

  「自由。」小叁抬頭,朝青空萬裏吐了口氣:「給她自由,如果妳能做到。」

  新院子,新的下人,新的頭銜,一切好像都盡在掌控,晚媚適意的伸了個懶
腰,扭頭看向小叁:「妳猜接下來我會有什麽任務?」

  「另一組天殺是去滅神劍山莊的門,並嫁禍給血蓮教。」小叁垂頭:「門她
們已經滅了,可惜的是晚香沒能按時回轉。我猜咱們下一個任務就是將血蓮教連
根拔起。」

  「估計是吧。」晚媚又鬆了鬆筋骨:「不如妳現在就去鬼眼那裏,翻翻血蓮
教的資料,尤其留意二十五年前那場獻祭。」

  ※※※※滅門嫁禍,一切本來都按原計劃進行,晚香還故意受傷被人捉住,
就衹等有人前來盤問。

  可就在這當口事情脫控,收到消息前來的那江南大俠捉住了她,將她交到新
武林盟主前過了個目,居然一句話也不問,衹是將她關進了牢房。

  這是間沒有窗戶漆黑一片的牢房,沒有光沒有聲響,絕對的靜寂,靜寂了不
知多久,到最後連身經百戰的晚香也幾乎崩潰。

  就在她崩潰的邊緣門是終于開了,那長著一個鷹鼻的江南大俠踱步進來,身
後跟著兩個大漢。

  晚香連忙坐起身來,放亮嗓門道:「既然老娘落到妳們手裏,要殺要剮悉聽
尊便,妳休想從我這裏問出一個字。」

  江南大俠她跟前立定,玩著手裏那根長棍:「我知道妳的嘴必定不容易撬開,
所以才讓妳在這裏先冷靜叁天。」

  「妳知道這根是什麽嗎?」不等晚香接話他又開口,撫著長棍上頭的花紋:
「這根是少林的伏虎羅漢棍,專門降妖用的。」

  晚香冷笑:「這麽說妳預備拿它降我?預備怎麽降,先打斷肋骨還是打破頭?」

  「我讓它伺候妳,叫妳快活。」江南大俠語氣一表斯文,自己後退,讓人架
起她身子,大大分開她兩腿。

  羅漢棍很斯文的壓上了晚香私處,一番厮磨後花穴濕了,棍身這才緩緩探入。

  晚香的呼吸粗重起來,可仍沒忘記冷哼:「這就是名門正派的作風嗎?妳以
為……」

  「我的做派怎麽了?」江南大俠眯起眼:「我一沒打妳二沒強暴妳,衹是在
服侍妳,妳難道不覺得快活嗎?」

  晚香氣喘咻咻,下身高潮襲來,還沒來得及呻吟,那羅漢棍卻突然發力,一
下撞到了她身體深處。

  私處裏鮮血淋灕,晚香覺得身體都被淘空了,那羅漢棍卻又退回洞口,在那
裏淺淺進出,要它的第二個高潮。

  「妳自然可以什麽都不說。」持棍的人表情木然:「衹需想象這根羅漢棍怎
麽從妳嘴裏伸出來,將妳串成根肉腸。」

  高潮似乎不可遏制的即將到來,叁天的靜寂本來已經快讓人崩潰,晚香終于
是等到了她那個時機。

  「我說!」在快感如電襲來時她高喊:「妳要問什麽,我什麽都說。」

  「鬼門是血蓮教的分支?專替血蓮教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新任門主裘鐵膽
玩著他叁個大鐵膽,玩得咬牙切齒:「我看也是,使蠱毒行為放浪,這鬼門的形
跡本來和血蓮教一般無二!李大俠妳辛苦了,撬開她的嘴不容易吧。」

  「無非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那江南李大俠欠欠身:「說不上辛苦。」

  「都是那方歌一味的放任,它血蓮教才這麽猖狂!」裘鐵膽一掌拍上桌子:
「我裘某如今一定要替武林討個公道!」

  他這火爆脾氣直肝腸和黃正義是一般無二,正是武林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和
叛徒方歌絕對兩樣的『正義化身』。

  一旁有人覺得不妥,忍不住囁嚅了兩句:「就憑人兩句話就定血蓮教死罪,
似乎……」

  「血蓮教,一個使蠱毒蓋血池的邪教,妳想裏頭哪會有好人,還不是都該死!」

  裘鐵膽大掌一揮,鐵膽在桌上鑿出叁個深洞:「既然我裘某人做了盟主,就
一定要主持正義,帶領大伙滅了這個邪教!」

  二不久後,中原武林果然圍剿血蓮教,失去了藍若的血蓮教群龍無首,一個
月下來,所謂的邪教果然覆亡在即,裘鐵膽真正是春風得意,鐵膽整日介玩的震
天響。

  到這時這刻晚媚才明白了公子的意圖,明白他是布下了怎樣一根長線。

  懂得權衡退讓的方歌被證明是叛徒,大俠們吸取教訓,果然是選了個疾惡如
仇的人來做盟主。

  使蠱術的當然是邪教,邪教的人當然都該死,為了匡扶正義,犧牲在所難免。

  裘盟主的這種思維邏輯,是多麽符合公子的心意。

  而晚媚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個月自己居然一直留在鬼門,而鬼門眾人也沒有
一個去參與血戰。

  到最後血蓮教輸了個徹底,公子這才傳了話,要她和自己同去藍照城一路公
子都無話,神色有些凝重,到目的地這才幽幽問了句:「妳是不是已經聯絡好幽
禪?」

  晚媚點了點頭:「小叁已經先去打點,應該是辦好了。」

  事情沒出意外,下車時幽禪已經在車外等候,人比先前清減了許多。

  見到公子她彎腰示禮,直接切入正題:「蘇輕涯還是沒有現身,我這就帶您
去他住處。」

  公子表情漠然,悄無聲息跟在了她身後,玄色衣衫劃過青石長街,背影依舊
是無邊寂寥。

  蘇輕涯的住處居然在菜市的盡頭,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一個整日叫賣鮮
魚的攤子底下,居然是藏著一個洞口,機關被拉開後現出長長石階,一直通往深
不見底的地下。

  「這個地方有沒有別人知道?」站在洞口公子轉向幽禪,沒有焦點的眼眸居
然閃出一道厲芒。

  「知道的還有藍若。」幽禪艱澀的一笑:「十年來衹有他能見到教主,我是
暗裏跟蹤他來到這裏。」

  公子再不多話,一轉身踏上石階,晚媚和幽禪連忙跟上。

  地室很深,越往下是越涼,走到石階盡頭時就好似進入北方寒冬,冷的晚媚
連嘴唇都開始發木。

  她覺得詫異,扭頭看了幽禪一眼,地室裏就在這時火光全滅,頓時間漆黑一
片。

  腳底開始有粘膩的液體漫溢,粘稠的感覺象血,轉眼已經漫過小腿。

  有東西開始纏上叁人的腿肚,冰冰涼象條濕滑的蛇,直往血肉裏扎去。

  「是水蛭嗎?還是別的什麽。」晚媚在黑暗裏揮動神隱,將一根快扎進她腿
肚的東西劈斷,揚聲問向幽禪。

  幽禪的聲音有些發寒,人高高騰起躍向半空,道:「不是水蛭,血裏長出的
藤蔓,冰冰涼,莫非這是蛇蔓?妳們可千萬別讓它鑽進了皮肉裏去!」

  「下來!」黑暗裏突然響起公子的聲音,極快的兩個字,幽禪還不及反應,
人已經被他捉住腳踝跌進血水裏。

  頭頂這時響起許多道極細的風聲,很快就又歸于寂靜。

  「無聲羽箭,卻力有千斤,哪一枝都能把妳釘穿。」公子在近處冷冷發話:
「妳們最好是誰也別上去。」

  腳底的藤蔓此刻是越來越密,象地底的幽魂,怎麽都趕之不盡。

  幽禪的聲音開始顫栗:「這地方果然是鬼窟,有來無回,藍若果然沒騙我,
他從不騙我!」

  血水不斷上升,很快就已沒過了腰身,一根藤蔓已經纏到了晚媚私處,這時
的她終于覺得恐懼,神隱鞭開始失去章法。

  「有來無回,我看未必。」黑暗裏響起公子明晰的聲音,片刻後他人已在半
空,指尖夾住一根羽箭,將它射進了右前方一個極小的洞穴。

  半空中立時平靜,血水如潮般退去,所有藤蔓全都沒了影蹤。

  火光又照亮黑暗,所有機關竟因公子那一箭全解了。

  「很可惜這裏來了個瞎子,瞎子的耳朵總是別人靈些,能聽出機簧所在。」

  公子抖了抖衣衫,毫不停頓邁進地室深處。

  晚媚連忙跟上,可幽禪卻留在了原處,看著指尖一截黑色的藤蔓發怔。

  掙扎不過片刻,她很快揮刀斬斷右臂,人往前跪倒,極盡力氣壓低了痛呼。

  晚媚聞聲回頭,想轉身卻被公子一把捉住衣袖。

  「妳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走了。」公子轉向幽禪,聲音裏沒有一絲暖意。

  「既是來了又何必走呢,不如一起請進吧。」

  地室的盡頭突然響起一把微沙的聲音,有扇門洞開,裏面涌出撲天寒意。

  「等了這麽久才等到,叁位果然是貴客。」進門之後晚媚終于瞧見了這地府
的主人,十年不曾現身的血蓮教主,蘇輕涯。

  那扇玉色的門很快合上,屋裏冷的錐心刺骨,可蘇輕涯卻穿了件極薄的長衫,
天青色,束一根全黑的腰帶。

  這是個能夠配得上美字的男人,美的邪惡,看來衹有叁十歲模樣。

  「在下蘇輕涯。」片刻後蘇輕涯發話,將手裏的夜光杯高舉:「除了幽禪,
妳們兩位不準備自我介紹一下嗎?」

  說這句話時他微微側過了臉,晚媚這才看清他右頰和右手背都有一株藤蔓,
純黑色,間著蛇紋,形狀無限妖嬈。

  這樣的花紋益發將他襯得妖異,象地獄修羅,因著黑暗更加魅惑。

  晚媚有些失神,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藤蔓,突然間發現藤蔓竟是動了,枝頭
搖曳,在右臉上又長出半寸。

  她的訝異被蘇輕涯察覺,他開始側頭,拿手指拂了拂臉頰。

  「忘了介紹,我臉上的這株叫做蛇蔓,活了二十年的蛇蔓,極品蠱蟲,如今
和我共用一個身體。」

  他這句話沒說完幽禪已經低呼一聲,人前栽在地,眼裏閃著驚懼的光。

  「二十年了。」她低聲道:「怎麽這二十年裏,蛇蔓沒把妳吞了,在妳頭頂
開出枝蛇信花來。」

  「如果我離開這間地室,它自然很快就會吞了我。」蘇輕涯微微揚起眉頭:
「妳莫要忘了,蛇畏寒,而我這屋子冷的很,砌的時候可廢了不少寒玉。」

  「這麽說我娘沒白死。」幽禪立起身來,眼裏怨恨滔天:「她在妳身上種下
蛇蔓,至少是讓妳十年不見天日。」

  這又是個故事,形狀慘烈而內容陳舊。

  為了復仇,二十年前幽禪的娘在自己身上種下蛇蔓,前來刺殺蘇輕涯。

  這場較量實力懸殊,最終她被割頸而死,鮮血鋪了滿地,可蘇輕涯不過是食
指破了個小口。

  然而一個小口已經足夠,蛇蔓轉尋寄主,就是這一個小口,讓它彈指之間就
鑽進了蘇輕涯身體。

  犧牲于是值回代價,幽禪娘親含笑而終,仿似看見蛇蔓在蘇輕涯身體裏生長,
觸角探進血肉,探進心肺,最終在他頭頂綻放,開出一朵鮮紅的蛇信花。

  「蛇信花……」蘇輕涯沉吟,手指又拂了拂蛇蔓:「原來那是妳娘,說來我
還真該多謝她,是她替我找到失傳已久的蛇蔓,還勞心勞力替我種上,讓我內力
大增,還妖精似的容顏不老。」

  幽禪的身子又開始發抖,單臂握起了刀,厲聲道:「無論如何妳死期到了!

  叁千亡魂,他們等妳人頭祭奠已經太久,妳懺悔吧!「

  「我為什麽要懺悔。」蘇輕涯前傾身子,笑得輕蔑:「妳定膻門莫非就是善
類,我若不反抗,我血蓮教要死的人又何止叁千!」

  「可是那叁千人不該死!我弟弟,死時才一歲,一歲……連說話還沒學會…

  …「

  「這麽說藍若便該死。」蘇輕涯的聲音突然亮了起來:「在街邊使幻術哄小
孩開心的藍若,取自己膝蓋骨替人接骨的藍若,十年來讓血蓮教再無紛爭的藍若,
他難道就該死?」

  幽禪一頓,眼裏血色更重,心卻萬分咸澀,好像沉進了深海。

  「他是不該死。」這句回答已經被抽去了七成力氣:「可這能說明什麽,說
明妳無罪還是……」

  「說明這世間的對錯還輪不到妳來評判!」蘇輕涯將杯裏葡萄酒一飲而盡,
夜光杯華光一閃,轉眼在半空裂成碎片,往幽禪要穴襲來。

  十塊碎片,九塊正中目標,幽禪手裏的彎刀舞得象雪光一片,可也衹擋住了
十分之一。

  蘇輕涯的身子如影附來,右手握住她傷口,手背藤蔓舞動。

  「說明我自然是罪孽滔天,可妳未見得就是雪白蓮臺!」他又加了句,掌間
真氣催動,在幽禪身體裏瘋狂游走。

  一小截黑色的藤蔓從幽禪肩頭露了出來,在傷口裏不住掙扎,最終還是被真
氣逼迫,離開了幽禪的身體。

  「我答應過藍若,保妳不死。」蘇輕涯輕聲,彈指將那株藤蔓擊成飛灰,接
著長袖一揮,轉身再不瞧幽禪一眼。

  幽禪在他身後絕望地揮起了彎刀,刀光在離背一寸時停住,被袖角攔腰卷起。

  「拿我人頭祭叁千亡魂,妳還不配。」不曾轉身的蘇輕涯將寬袖又是一揮。

  彎刀落地,斷成叁截,刃口再沒一絲銳氣。

  「她是不配。」一直沉默的公子終于發話:「成王敗寇,妳也不必為那叁千
性命懺悔。」

  蘇輕涯的唇邊漾起了笑:「兩指就夾住千斤羽箭,片刻就能聽出我機簧所在,
這位公子應該才是正主,是我要等的人。」

  「妳料定我會來?」

  「料定。滅血蓮教而不殺蘇輕涯,那麽就是還沒滅盡,妳必定會來。」

  「嫁禍,借刀殺人,好計謀。」蘇輕涯輕輕撫掌:「我衹是好奇,妳是從哪
裏學來我血蓮教的蠱術和媚術,學得這般好,用它殺人,害我血蓮教百口莫辨。」

  公子沉默,沒曾回答,衹是打了個響指,半空中立時飛起了熒光。

  滿室的熒蠱,最終在他掌心聚攏,開成一朵血蓮。

  「我是替這熒蠱的主人來問一句話。」熒光中公子的臉有些妖異,和蘇輕涯
有叁分神似:「問妳可對她存有愧疚。」

  蘇輕涯微微一怔,面孔上冰雪卻不曾融化。

  「不。」他回得斬釘截鐵:「從跟我第一天起,她就應該明白我是什麽樣的
人,既然明白,就不該有怨言。」

  公子冷笑了聲,手裏血蓮四散,又化作滿室熒光。

  「愧不愧疚妳都得死,我又何苦多此一問。」他道,黑衫騰空而起,殺氣便
如利刀,轉瞬蓋過滿室寒氣。

  這是第一次,晚媚見到公子使出了全力,甚至是使出了從未使過的兵器。

  黑色袖口裏的一道藍光,藍色的錐,通體透明,在兩人過到一百招時終于亮
相,象情人墜下的淚,凄楚卻美麗。

  這道美麗的藍光最終是抵在了蘇輕涯的眉心,錐尖破開皮肉,切進去足有半
寸。

  鮮血從他眉心落下,滑過右臉,溫熱的一道。

  蛇蔓微微顫動,在他右臉暴漲,頃刻間已經是漫過眉心。

  抵在公子胸前的那衹右手也有了動靜,手背藤蔓向前,居然是長過了手指。

  掌心本來離胸膛還有半寸,這勝負間的半寸頃刻便已不見,黑色藤蔓穿進公
子前胸,遇血更是盛放,枝條穿過身體,在他後背舒展成一個美麗的渦旋。

  叁公子應聲倒地,蘇輕涯後退兩步,蛇蔓掙扎著回到他身體,衹在公子後背
留下了那一枝渦旋。

  額頭的傷口居然頃刻愈合,可蘇輕涯的神色還是難掩痛楚,衹能由著那蛇蔓
在他臉頰一陣狂舞,最終爬到了眼角。

  原本在角落的晚媚這時上前,伸手將身上衣服扯碎,擰成一團後拿火石『轟』
一聲點燃。

  地室裏涌起從未有過的熱浪,蛇蔓受到鼓舞,終于從蘇輕涯太陽穴探出頭來,
痛快的展開了一個枝葉。

  蘇輕涯彎腰,張口嘔出了團黑紫色的血,緊接著袖卷狂風,一下將火光掩滅,
單手將晚媚頂上了後墻。

  那衹左手在晚媚脖頸越掐越緊,晚媚呼吸困頓,胸膛不住起伏,赤裸雙峰就
這樣擊打蘇輕涯的身體,一下又一下,最終讓他鬆開了五指。

  身體裏熱意不住的翻滾,蘇輕涯將身子前傾,聲音都有些沙啞:「妳要明白
妳這麽做的後果,不止是我,我身體的這株蛇蔓也已經十年沒碰過女人。」

  晚媚眼裏雪光一閃,忽然間張開雙臂,將蘇輕涯牢牢抱了個滿懷。

  滾燙的身軀,滾燙的慾望,比剛才的火光還要滾燙,蛇蔓著魔般的從蘇輕涯
右掌背涌出,兩根冰涼的枝條在晚媚胸前盤旋,接著蜿蜒往下,一前一後,探進
了她身體兩個洞穴。

  厮磨,輾轉,方式和正常的男人一般無二,可那兩株是蛇,蛇蔓,冰冰涼的
蛇蔓。

  恐懼在晚媚的每一個毛孔上打滾,可她咬牙,將蘇輕涯抱的更緊,明顯感覺
到他的男根也立了起來,向下牢牢抵住了她的肚臍。

  「二十五年前,藍禾被獻祭之前,妳有沒有這樣抱過她,最後一次抱緊妳的
女人?」

  就著蘇輕涯的耳際,晚媚輕輕吐氣,一句話就像一道熔岩,輕易燙穿了蘇輕
涯最後的防線。

  沒錯,二十五年前,血蓮教左護法藍禾被獻祭的前夜,他就是這麽擁著她,
兩人抵死纏綿,化雲化雨化作了兩條糾纏的蛇。

  那痛快真是前所未有,一無所知的藍禾覺得自己真是世間最幸福的女人,在
高潮時兩眼惺忪,摟緊蘇輕涯的脖子問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是不是,妳會一
直這樣待我是不是?」

  「是。」

  蘇輕涯當時答的毫不猶豫,在她耳邊冷澀的笑:「如果我負妳,妳就化作蛇
蔓,住進我身體,糾纏我,磨折我,不死不休。」

  藍禾當時不語,第二天被送上祭臺時也依舊不語。

  四十九個男人依次在她身體裏進出,她當時衹是看著蘇輕涯,一言不發,眼
裏住著一條冰冷的蛇。

  「左護法藍禾,血性至陰,獻祭的唯一人選。」

  這句話在蘇輕涯耳際盤旋。

  那是定下計策後長老和他說的第一句話,當時他沒有反對,現在也依然不後
悔。

  血蓮花折斷,瘟疫爆發,獻祭,接著是拯救眾生,這是一條多麽理想的拯救
血蓮教的捷徑。

  大丈夫所謀者大,再給他一萬次機會,他也仍然會做這個決定。

  可是當藍禾最終被沉進血池,那一雙黝黑的眼睛看著他,慢慢沒進池面,他
還是覺得通體一涼。

  蛇蔓,冰涼的蛇蔓,其實從那一刻起就已經種進了他身體,不是蠱蟲,而是
怨恨和永不原諒。

  所以,當五年後那個女人將一株真的蛇蔓送進了他身體,那一刻的冰涼他並
不覺得刺骨,甚至是感覺期待已久。

  這世上真有報應,詛咒原來真會應驗,那說明這個世間還存有公平。

  回想到這裏蘇輕涯揚起嘴角,將衣擺撩開,男根送進晚媚身體,和那根冰涼
的觸角緊貼:「那晚我的確是這麽抱著她,抱得比現在還緊,發誓說我如果有負
于她,就被蛇蔓纏體,不死不休。」

  熾熱的性器開始抽插,蛇蔓繞上了男根,在那上面緊緊盤旋,這樣癲狂的刺
激讓晚媚終于有了感覺,乳尖象晶石般聳了起來,下身止不住的開始逢迎。

  蛇蔓象是也覺察到了痛快,在後庭裏的那根觸角精神振奮,向裏猛然一探,
幾乎將晚媚身體刺穿。

  「那妳……可知道……方才妳殺的那人是誰。」

  在痛和快的邊緣晚媚喘氣,仍然不忘正題:「妳可知道他今年……」

  「如無意外他今年二十四歲。」蘇輕涯答得痛快:「是藍禾的子嗣,有五十
分之一的機會是我兒子,妳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他知道,從公子亮出熒蠱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藍禾果然是沒死。

  血池底下有一個暗道,打開蓋子就直通大海,這是個他和藍禾都知道的秘密。

  所以藍禾沒死,所以鬼門的人才會血蓮教的蠱術,因為鬼門根本就是藍禾一
手創立。

  而藍禾,正是公子的娘親。

  「五十分之一的機會。」蘇輕涯玩味的笑,將男根插的更深:「機會多渺茫,
他在決意殺我的時候就已經放棄,那麽我又為什麽不能放棄!」

  晚媚再不說話,衹由著他在自己身體裏奔馳,看著他臉頰的蛇蔓漸漸生長,
長過頭頂,露出了一角紅色,猩紅色,一團小小的花苞。

  衹差一點蛇信花就要開放,晚媚閉上了眼,緊張更讓快感層疊上升,身上每
一根毛孔都開始直立,預備迎接高潮的最後到來。

  可就在這最後的關頭,晚媚卻突然的覺得身體一空,蘇輕涯居然在這生死關
頭覺醒,象枝箭般彈開了她的身體,整個人貼上了後墻,涼意沁人的寒玉墻。

  那團猩紅色的花枯萎了,蛇蔓戀戀不捨的離開晚媚身體,拖著長線,有一根
沾滿晚媚後庭的鮮血。

  地上公子動了動,背上那株蛇蔓已經潛進身體,而他胸前的鮮血卻開始凝固,
凝固成一團詭異的黑紫色。

  「妳的主人沒死。」蘇輕涯冷冷看向晚媚:「蛇蔓是種多麽神奇的蠱蟲,妳
的主人從此將永遠不老,所有傷口都能夠愈合,注定要被蛇蔓糾纏至死。」

  公子聞言咳嗽了一聲,艱難的坐直了身子,黑色袍袖舞動,裏面閃著藍光。

  蘇輕涯的掌風迎了上來,一掌劈中他胸前的傷口,左掌深深嵌進他身體:
「妳會感謝我現在將妳的心挖出來,因為被蛇蔓纏上,那痛苦可比這更甚十倍。」

  公子無力掙扎,衹是將手裏藍錐握的更緊,衹等內力聚集,好發出最後一擊。

  蘇輕涯的掌心開始有鮮血滴落,那一顆跳動的心已經在他指尖,衹等他發力
摘下。

  不知道為什麽他猶豫了,猶豫了片刻,這空隙當中衹聽見風聲隱隱呼嘯,是
晚媚的神隱揮到,拼了命的一擊,在他腕間留下一道見骨的傷痕。

  「藍若是妳什麽人,妳為什麽待他那麽好!」晚媚毫不停頓,發話的同時鞭
尾一卷,又凜凜向他襲來。

  這一次神隱沒有中的,被蘇輕涯牢牢握在了掌心。

  「他是我撿來的孤兒,一手帶大。」蘇輕涯眼裏閃著恨意:「可惜的是被妳
們殺了,死在一個善字和痴字。」

  隨著那恨意神隱回旋,鞭尾力含千斤,將晚媚擊得橫飛了出去。

  機會終于到來,公子袖裏的藍錐應聲而動,這次再不遲疑,一記刺進了蘇輕
涯的左眼,深深刺進,錐尾幾乎全沒。

  而蘇輕涯的左手一直捏著他的心臟,手指深深嵌進他身體,衹差一握。

  衹差一握,卻最終沒有。

  晚媚那句話在他心頭盤旋。

  藍若是他什麽人,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是他對生命延續的渴望。

  姓藍名若,為什麽姓藍,又要若誰,答案其實已經在他心底。

  深處的意識裏,他是多麽渴望一個子嗣,一個他和藍禾的子嗣。

  藍色的錐從他眼窩裏拔了出來,鮮血傾涌而出,然而公子也再沒力氣掙扎,
衹能由他這麽捏著自己的心房,臉貼臉,印證著彼此的相象。

  「可是妳滅了我的血蓮教!」蘇輕涯突然發話,指尖一緊,往裏收進半寸:
「妳不該滅了血蓮教,滅了我已經付出一切的信仰!」

  要緊關頭地室裏飛起了熒蠱,徐徐飛舞,最終又聚做一朵蓮花,『咻』一聲
沒進了公子身體。

  操控熒蠱的是晚媚,如此聰慧玲瓏的晚媚。

  蘇輕涯如釋重負,緩緩將五指抽離了公子的身體。

  「不錯。」他看著公子微微點頭:「我血蓮教不曾覆亡,鬼門已經繼承了血
蓮教的一切,妳也繼承了我的一切,狠辣無情胸懷大誌,比藍若象我,更像一萬
倍。」

  公子冷笑了聲,也不辯駁,衹是遠遠退後,退到門邊,傾盡全力打開了那扇
大門。

  熱流開始往室內涌入,蛇蔓的頂頭又現出一團猩紅,在蘇輕涯頭頂搖曳。

  蘇輕涯吸了口氣,人象鬼魅般貼了上去,掌心又一次抵上了公子胸膛。

  「別動。」他的聲音放緩,終于是破冰有了溫暖:「我替妳將蛇蔓去了,它
在妳體內還沒扎根。普天之下,這件事如今衹有我一個人能夠做到。」

  「我和閣下沒有任何瓜葛,絕沒有理由承妳恩惠。」

  公子冷冷道,又是退後幾步,頭也不回邁出了那扇大門。

  蘇輕涯垂下了手,有些無奈的垂下,再沒有舉起。

  鮮血如瀑般蓋滿了他的臉,他放棄抵抗,由著蛇蔓縱情生長,每一個枝條都
穿透了他身體,將他團團包住。

  蘇輕涯不見了,肉身被蛇蔓吞沒,冰涼的蛇蔓扎根地下,在他頭頂盛放出一
朵紅瓣金蕊的花,蛇信花。

  怨恨終于成了正果,在意識彌留的那一刻蘇輕涯泯然一笑。

  終于明白了,為什麽不見天日生不如死還要活著。

  原來便是等這一刻,藍禾前來尋仇,怨恨終成正果。

  蛇信花怒放,滿室裏涌動芬芳,甜膩又有些哀傷的芬芳。

  怨恨和永不原諒,原來在深處包裹著這樣一種味道。

  甜膩然而哀傷的味道,一如愛情。

               ※※※※

  離開地室之後公子一路沉默,晚媚有些膽戰心驚的跟在他身後。

  「晚媚不是有意要打探公子的身世。」到最後她終于忍不住開口:「衹是碰
巧翻了資料,又碰巧想起公子的年紀,一件件事情這麽串了起來,最後就胡亂猜
測……」

  「我的身世,這其實又是什麽秘密。」公子霍然轉身:「五十個男人都有可
能是我爹而已,那又怎樣,我就是我,根本不需要誰來光耀門楣。」

  晚媚點點頭,接著又囁嚅了句:「可是每次行動都有鬼眼跟蹤,我怕……」

  「這次行動沒有人跟蹤。」公子將袖角一揮:「跟蹤我,姹蘿還沒這個膽量。

  這個妳不用管,妳衹管去血池,去把那血蓮花斬斷,再下到池底打開通道,
將那裏面血水兜底放個幹凈。「

  血池,晚媚這是第二次來,也是第二次將那朵血蓮花斬斷。

  血池如今已經有些敗落,池邊零落趴著一些尸首,是些固執的教眾,臨死前
也要將鮮血匯入血池。

  一切似乎都變了,唯一不變的衹有那張棋桌,上面似乎還有道深藍色的影子,
藍若的影子,正舉子不定,為難該怎麽讓幽禪這臭簍子贏了這盤棋。

  幽禪恍惚的笑,緩緩在那張桌子上面坐定,拈起了一粒白子。

  而她身側,晚媚正脫下鞋襪,腳伸進血池,那粘膩冰涼的感覺還是叫她一陣
澀縮。

  「主子要下血池做什麽,小叁可以代勞。」

  這當口有人發話,有道白影立在了血池邊,頭臉低垂。

  噬心蠱即時發作,他額頭血管跳動,忍不住低低咳嗽了聲。

  池邊萬唸俱灰的幽禪這時卻突然猛醒,伸手過來搭住了他的脈。

  「噬心蠱,妳果然中了噬心蠱。」搭完脈後她眉角高揚:「蠱蟲現在在活動,
這麽說引蟲在妳主子身上,妳衹要靠近妳主子一丈之內,蠱蟲就會噬妳的心。」

  晚媚聞言通身一震,飛撲上來盯住了幽禪:「妳說什麽,什麽不能靠近……」

  「這麽說妳還不知道?」幽禪嘆了口氣:「不知道他衹要靠近妳一丈之內,
就會受萬蟻噬心之苦?」

  「我不知道……」晚媚痴痴跟了句,抬頭看向小叁,想在他眼裏找到事情的
端倪。

  小叁低頭,不肯和她對視。

  不需要再確認了,他這態度已經說明一切。

  「那麽這蠱蟲有沒有解!」晚媚絕望轉身,一把握住了幽禪的肩膀:「妳既
然識得,那麽妳會不會解!!」
2017-12-13 1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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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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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捨得(上)

  捨得一「我會。」等了許久才聽到幽禪這兩個字,晚媚的心騰得更高了,雙
手已經掐進她皮肉裏去。

  「可是我已經不能了。」幽禪緊接著又跟了句,人緩緩前傾,靠上了那張棋
桌。

  一截刀尖透她後背而出,鮮血將棋盤浸得通紅。

  刀是已斷的彎刀,坐到棋桌前那刻幽禪就將它送進了心房,悄無聲息的一送,
刃光衹在袖內隱隱一閃。

  血池之內誰說不能開出蓮花,罪惡之地誰說便不能有愛。

  她若對藍若無情,又哪來那夜夜夢魘透骨絕望。

  「記得別負他。」她無力地瞧著晚媚,溫柔傷感:「別辜負他,永遠別辜負
真心待妳的人。」

  「不能妳告訴我怎麽解!」晚媚忍不住高聲,也將臉貼上棋桌,拿手拍打幽
禪臉頰:「妳別睡,我替妳護住心脈!」

  「可是我想睡。」幽禪眨了眨眼,慢慢合上眼簾:「蠱王……一衹十年以上
的蠱王……就可以克制噬心蠱,妳記住……」

  最後那叁個字已經幾不可聞,她去的安詳,依稀中已經靠上了藍若的肩膀。

  愛恨皆已作古,這一靠實心,再沒有隔閡猜忌。

  「蠱王,十年以上的蠱王。」晚媚在她身邊低聲重復,到最後眸光一閃,堅
定犀利的一閃。

  蠱王,鬼門有一衹,據說已經存活了二十二年,是真正的百蠱之王。

  它如今就住在姹蘿的血脈裏,住了十五年,委實已經太久太久。

  聽竹院,公子的住處,夏日風聲颯颯,越過竹葉縫隙,那聲音的確是美妙。

  屋裏還是照舊墨黑一片,晚媚坐在床榻邊,被公子攬了入懷的那一刻有些憂
鬱。

  求歡時頭頂一朵紅花搖曳,地室裏那一幕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

  「妳在擔心蛇蔓?」公子微沙的聲音在黑室裏亮起:「擔心我抱著妳蛇蔓會
開花?那大可不必。蘇輕涯中蛇蔓二十年,前十年照常做他的教主,他能克制蛇
蔓十年,我必然也可以。」

  晚媚嗯了聲,之後又實在忍不住:「那麽十年之後呢,公子怎麽辦?」

  「十年之後?」公子低低沉吟,聲音有些譏誚:「十年之後如何,已經和我
無關。」

  說完人就覆上晚媚身子,摟住她腰肢,雙唇並不滾燙,卻落遍了她每寸肌膚。

  這一場歡愛纏綿熱烈,晚媚察覺到公子的變化。

  歡愛裏已經有了感情,她不再衹是個沒有靈魂的床伴。

  不管這感情是什麽,因為她分享了他身世的秘密,所以已有一脈和他相通。

  這一來晚媚更有把握,在床側靜待公子醒來,替他穿好衣衫,很是適時的說
了句:「鞭法晚媚已經學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傳授更上乘的心法。」

  「更上乘的心法就是我用的這種了。」公子將雙手交疊:「那麽妳告訴我,
我為什麽要傾囊相授。」

  晚媚這次答得幹脆:「鬼門陳腐,公子既然要扶我替代姹蘿,替鬼門換血,
那麽我的武藝自然不能輸給姹蘿。」

  室內一片沉靜,晚媚的心越跳越急,幾乎跳脫胸膛。

  換血,替代姹蘿,她將公子的這層心事挑破,無疑也是一場豪賭。

  「那麽妳先證明妳能夠替代姹蘿。」許久後公子才道,極低地咳嗽了聲:
「半月之內替我收服方歌,我便傳妳心法。」

  晉城醉紅樓。

  經過這個故地時,晚媚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叁年之前,在這裏她被人幾乎輪姦至死,那時候她的名字還叫做駱雪。

  「駱雪……」想到這裏晚媚沉吟,舉步踏進了院門。

  大清早的,院裏沒有什麽客人,老板娘正在大廳搖著團扇,布置場地,一邊
吵吵嚷嚷:「今天小玉開苞,銀子肯定不少,妳們都好好忙,到時候人人有賞。」

  「今天晚上不賣小玉。」

  身後突然有人發聲,一把女聲。

  老板娘的眉攏到了一起,團扇一揮猛然轉身:「剛才誰說話,不賣……」

  「是我說話,我說今晚不賣小玉,賣我。銀子我和老板娘五五分帳。」

  晚媚在原地回她,身上香雲紗落地,露出赤裸身體。

  老板娘的扇子不搖了,看著她舌頭打結,已經不會說話衹會點頭。

  入夜,醉紅樓人聲鼎沸,晚媚坐在紗簾背後,點了一枝龍涎香,赤裸身子就
在香氣裏半隱半現。

  下面一幹人爭得面紅耳赤,已經把價錢抬到了一千四百兩。

  晚媚始終沒有表情,衹是將雙腿分了又合合了又分,一衹手指去撥弄那裊裊
香煙。

  等了不知多久,臺下終于響起老板娘的高亢嗓音:「晉城四少出叁千兩!還
有高過叁千兩的嗎?」

  晚媚的手指停住,輕輕掐滅了煙頭。

  沒有人高過叁千兩,老板娘的邁著細碎腳步前來,頭探進紗簾:「叁千兩,
姑娘滿不滿意。」

  「滿意。」晚媚道,緩緩綻出個笑:「那就麻煩老板娘把後院騰出來,讓任
何人都不要來打擾。」

  老板娘是個絕對不會和銀子過不去的人,當晚那後院果然清凈,就算喊破喉
嚨也絕不會有人應一聲。

  而晚媚就在這院子裏斜身,人躺在貴妃塌上,帶笑一一看著眼前這四個人。

  晉城四少如今全都赤身裸體,一個個被她瞧得發毛,八條腿正一起打晃。

  有人已經嘗試過逃命,結果是被晚媚一鞭掃中脊梁,整個人幾乎被攔腰劈斷。

  用晚媚的話說:「如果誰還要試著逃命,那麽下一鞭一定卷他喉嚨,將他頭
卷下來當夜壺。」

  四少們哆哆唆唆點頭,可心裏總歸有點不以為然。

  如果四個人一起逃命呢,就算鞭子再快,能卷得下四顆人頭嗎?

  這唸頭在四人心裏一直盤旋。

  晚媚當然是明白他們心思,一時也不發話,衹是拿起了她的神隱。

  神隱無聲,臨空挽起一朵鞭花,衹是片刻已經掃過四人頭頂。

  四少們頭頂都是一鬆,頭巾忽然間就碎成了齏粉,長發全都鋪瀉而下。

  「四位現在應該相信,我一鞭就能要了四位的命了吧?」晚媚將神隱收起,
眉眼還是似笑非笑,眼波從四人身上一一流過。

  四個人立刻一起點頭。

  晚媚莞爾,將一杯酒推上了桌面:「我是妳們的仇人。今天來,衹想要一條
命。妳們當中衹要有一個人上來喝了這杯毒酒,另外叁個立刻就可以離開。」

  四少們的腿抖得更厲害了,八衹眼睛對視,全都巴望著對方能做個捨身成仁
的英雄。

  半個時辰過去,四個人的熱汗躺了一地,卻沒有一個人肯上來喝了這杯酒。

  晚媚的笑意擴大,抬手端起杯子,就這麽一飲而盡。

  「酒根本沒毒,很可惜妳們當中沒有一個人值得原諒。」晚媚將那杯子倒扣,
手指發力,「撲」一聲將杯子按得粉碎:「四個人一起活著出去的機會妳們已經
錯過了,很可惜,我們現在就衹好開始玩游戲。」

  游戲是個很簡單的游戲,晚媚的心意不變,還是衹想要一個人的性命。

  「我先隨便找個人,那,就是妳。」晚媚將手指一點:「妳先做受。」

  「他的身上有兩個洞。」接下來晚媚又向另外叁個人流目:「而妳們有叁條
槍,妳們怎麽捅我不管,反正最後射的那個人就要做下一輪的受。」

  「妳們有一晚上的時間。」看四個人發呆,晚媚又拍了拍手:「衹要一個人
被做死了,另外叁個人就能活命。到天亮如果四位都還活著,那抱歉,四位就都
得死。」

  這一語驚醒了四位夢中人,那位受兄立刻被叁人按下,情願不情願地都得張
開他兩個洞。

  叁杆槍衹得兩個洞,游戲的妙處就在這裏。

  到最後那人的後庭被兩根分身硬生生挺進,鮮血就象他的慘叫一樣鋪了滿地。

  或者是從來沒有這樣玩過吧,其中一根分身很快就噴出了白色漿液。

  另外兩個人怔了下,開始瘋狂抽插,一前一後幾乎要把自己的朋友頂穿。

  滿室裏都是淫糜氣味,打死不離的晉城四少,大概從沒想到,他們有天會以
這種法子相親相愛。

  晚媚捧起一盞茶,吹口氣,語氣還是淡淡:「妳們還是快些,離天亮還有叁
個半時辰。」

  在後庭穿插那人這時大吼一聲,雙眼赤紅達到了高潮。

  第一輪游戲結束,在別人嘴巴裏吞吐的那人輸了,人機械地往前挺了挺,射
了身下人一臉白漿後開始嚎啕大哭。

  「中場休息要不要?」晚媚笑了下,那神氣象足了姹蘿:「要不要隨妳們,
記得還有叁個半時辰。」

  四個人聞聲開始大哭,抱著頭中場休息,這會子想起了相親相愛。

  屋子裏這時終于閃進了一絲涼風,有道白影推門而入,站在了四人跟前。

  來的是小叁,臉色還是一如既往蒼白,沉默著拔出了他的破魂劍。

  他不回頭,不看晚媚,衹是將劍鋒橫上了一人頸脖,「唰」一聲割斷了那人
動脈。

  鮮血如匹練橫灑,晚媚錯愕,神隱橫甩捉住了他劍鋒,上來和他四目對視。

  噬心蠱開始噬心,小叁的眼眶深陷,裏面燃著兩把痛苦的寒火,許久才發話。

  「無論如何,我不希望妳成為第二個門主。」

  他道,聲音裏不無溫柔。

  晚媚身子一軟,手緩緩垂落,神隱也從劍身上落下。

  劍鋒開始指向第二個人的咽喉。

  「我舅舅是裘鐵膽裘幫主,他一定會替我報仇!」地上這第二個人臨死終于
找到勇氣,開始啞聲嘶吼。

  晚媚的眼應聲瞪圓,神隱又「忽」一聲纏上了破魂劍。

  「妳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她一字一頓,俯下身來捏住那人下巴,眼裏
流過一道莫測的光。

               捨得(中)

  二叁天之後,晉城來了個大人物。

  裘鐵膽,鐵膽幫幫主,現任武林盟主,名頭那是一個賽一個的響亮。

  見到自己的外甥之後,這位盟主立刻使出了自己的招牌發怒動作,兩衹鐵膽
敲上桌子,在好好的桌子上頭磕出了兩個洞。

  而他那外甥簡雄此刻是痛不慾生,看著自己的胸口,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胸口上面現在是有叁朵碗口大小的梅花,他早晨起床的時候就一氣吐了叁碗
血。

  晚媚給他種了梅花蠱,說是梅花開到七朵,他早起就要吐七碗血,那就神仙
也難救。

  裘鐵膽上來打量那梅花,手指按了按,眉頭蹙成個川字:「那妖女衹給妳一
個人種了嗎?她除了要見我,還有沒有別的要求?」

  「我們四兄弟,已經給她殺掉一個,其餘叁個她都種了。」那簡雄扁扁嘴:
「她沒有別的要求,衹是要和您見面,說是除了我們叁個,不許您帶別人去。」

  裘鐵膽聞言將眉頭收得更緊,鐵膽在手裏飛一樣的旋轉:「我去見她,她就
會給解藥?」

  「是的,時間是明天,約在城郊岳王廟,她說衹要見到妳人,她立刻給解藥。」

  「岳王廟……」一旁簡府管家聞言沉吟:「那裏四周空曠,一個人也藏不住
的,裘盟主還真不好布置。」

  「那就不布置,我單身赴約,親自會一會這個妖女好了。」裘鐵膽將大手一
揮,倒也端得是豪情萬丈。

  一旁隨從的聲音就顯得氣勢不足了:「可是我看她就是有心謀害盟主,盟主
還是……」

  「正所謂邪不能勝正。」裘鐵膽豪氣幹雲地截斷他話:「我裘鐵膽一生怕過
誰來,城郊岳王廟,妳們就等著看那妖女血濺廟臺吧!」

  銅鏡跟前,方涵正在拿筆畫花鈿,畫了很久都畫不好,最後衹好嘟嘴,拿筆
草草在額頭畫了條紅痕。

  畫完之後她又拿起娘親的敷粉,鼓起腮幫在臉上撲了幾下。

  這一撲過了頭,她好像掉進面缸,變成了個無常鬼。

  「小鬼,祝小鬼十叁歲生辰快樂。」對著鏡子她扮個鬼臉,連吐幾下舌頭,
拿袖子草草將粉抹了下,終于決定出門。

  門外驕陽正好,下人見她出門,連忙碎步跟上,忙不迭地替她打傘:「盈盈
小姐是去藥堂嗎?這日頭毒,小姐要小心別中暑。」

  小姐大名方涵小名盈盈,大名無趣而小名卻十分貼切。

  「我自己打傘好了,妳回去吧。」接過紙傘她盈盈一笑,瓜子臉上兩個梨渦:
「我要和藥堂的姐姐說會話,傍晚肯定回來。」

  藥堂的生意是一向的冷清,盈盈進門時,那裏頭是一個客人也沒有,衹有芳
姐正埋頭磨藥。

  盈盈見她磨得專心,于是躡手躡腳走過去,在她肩頭猛然拍了一記。

  芳姐嚇了一跳,回頭跺腳刮了她鼻子,聲音沙沙地開口:「原來是妳這小祖
宗,嚇死我了。」

  盈盈頓時有些奇怪:「芳姐妳嗓子怎麽了?昨天不還是好好的嗎?」

  「也不知怎的,昨天可能受了寒,今天早起嗓子就啞了。」芳姐咳嗽兩下,
拿杵子繼續磨藥:「妳等一會,我把妳的藥磨好,回頭讓妳帶回去。」

  盈盈哦了一聲,在她身邊托腮等她,右腳開始百無聊賴地畫圈圈。

  芳姐撇她一眼:「怎麽大小姐好像不高興,有心事?」

  「我娘忘記今天是我生辰。」盈盈扁起嘴,小小鼻尖上有幾滴汗珠,模樣無
比嬌俏:「她衹顧著她的顧郎,爹出事沒多久就和爹劃清界限,搬到晉城娘家來
住,和那小白臉出雙入對,真是好沒良心。」

  「那妳相信妳爹是壞人嗎?象他們說的那樣壞。」芳姐閑閑問了句。

  「我爹是世上最好的人。」盈盈非常堅定地揚起尖下巴:「夏天搖扇子哄我
睡覺,冬天一夜起碼給我蓋叁次被。我才不相信那些人放屁。」

  芳姐笑了笑,繼續磨藥,不予置評。

  盈盈頓時有些氣急,站起來跺腳:「起碼他不會忘記我生辰,申時岳王廟,
他一定會來。」

  「妳不會又偷偷跑去見妳爹吧……」芳姐皺起眉:「妳娘知道了肯定打斷妳
腿。」

  「我見完就回來,姐姐不說,我娘哪裏會知道。」盈盈上來拽住她一衹袖管,
來來去去地搖:「姐姐一定要記得,我今天可是一直在和妳聊天。」

  芳姐無奈苦笑,額頭那一朵梅花花鈿逆光鮮亮,真是美麗非常。

  盈盈的圓眼睛發出光來,繼續拽住她袖子不放:「姐姐妳這朵梅花好漂亮,
替我也弄個吧!」

  芳姐磨不過她,衹好回屋又找了張做好的梅花花鈿,小心地替她貼上額頭。

  貼的時候她還好像想起什麽,一邊吩咐:「對了,妳去岳王廟如果看見一個
老伯,就說解藥已經來了。」

  盈盈不解,她就低了頭解釋,有點忐忑不安:「老伯的兒子得了怪病,天天
去岳王廟祈福的,我這裏剛巧有藥到了,能解他兒子的病癥,妳要是見到他,就
順便知會一聲。」

  「就說解藥已經來了?」盈盈點點頭,又追了句。

  芳姐嗯了聲,頭垂得更低,幾乎不敢和她對視。

  「那我走了芳姐姐,記得我說的話哦。」盈盈彎下腰來,看著她眼睛調皮地
一笑,鼻子快活地微微皺起。

  說完之後她就出門,少女背影纖細,就這麽溶進了金色的盛陽裏。

  芳姐這時才感覺到虛脫,人無力垂低,一衹手按上心門,喃喃道:「但願她
不是要害妳盈盈,但願她逼我說這些話,衹是要和妳開個玩笑,但願……」

  ※※※※客棧,木桶裏水汽蒙蒙,晚媚脫幹凈衣服,下水準備洗澡。

  水沒過肩膀那刻有衹手伸來,手指穿過她帶水的長發,一點點替她理順。

  有水珠滑過她肩膀,晶瑩的一團,不破不分輕輕滑落。

  身後小叁感慨:「記得妳來鬼門時皮膚還沒這麽滑,一轉眼卻已經叁年過去
了。」

  往事悠悠隨水珠滑落,晚媚嘆口氣,捉住了他手:「我們將來有的是時間纏
綿,在妳噬心蠱解了之後。」

  小叁不說話,濕吻蓋上她唇,人也進水,兩個人開始在一團水汽裏彼此厮磨。

  沒有人比小叁更熟悉晚媚的身體,他本來就是她歡愛的導師。

  他知道她的極樂點在哪,中指探進一節再往前一點,也知道使多大力氣她最
能消受。

  私處已經半開,裏面浸著溫水,小叁的手指象尾魚在裏面游動,每一次按壓
都銷人魂魄。

  晚媚身子後仰,這時還能自制,知道抵開他:「我查過,噬心蠱對心肺傷害
極大,妳……」

  「我不要緊,還能夠抱著妳,說明離死還遠。」小叁低聲,俯下頭來含住了
她乳尖。

  右乳比左乳敏感,要小心含住拿舌尖打圈。

  他對這具身體是如此熟悉,每一寸每一分都熟悉。

  晚媚呻吟,濕漉漉的長發甩過來,蓋住了小叁頭臉。

  雙腿的角度已經自然打開,切入毫無阻礙,小叁又將手指探進她後庭,用一
個和抽插相同的頻率打顫。

  晚媚的理智淪喪,張開臂膀吊住他頸脖,木桶水花四濺,兩個人在水汽裏面
蒸騰,完全是兩尾極樂的魚。

  「方盈盈不過是個孩子,我也沒有行將就木,妳不需要泯滅良心。」高潮即
將到來時小叁啞聲,眉頭終于微微蹙緊。

  晚媚通身毛孔張開,私處將他分身緊緊包覆,有細微水流從穴口涌出。

  快感升上雲端,很長一段時間不曾下墜。

  可快感之後的空虛也是這麽明顯,有很長時間晚媚不知道該說什麽,終于開
口時卻是先嘆口氣:「良心,怎麽妳以為我還有良心嗎?」

  小叁起身,身上衣服濕透,形容有些狼狽。

  晚媚看著他慢慢走遠,步履有些飄浮,走到桌邊時衣袖掠過唇角。

  袖角有片暗紅,很小很暗的一塊,卻讓晚媚覺得無比觸目驚心。

  「我不會對方盈盈怎麽樣。」她咬了下唇,決定撒謊:「妳不用管這些,衹
要現在出發,阻攔方歌半盞茶功夫。」

  小叁回頭,看著她眼睛,在找一個確認。

  到最後他決定相信她,前去打開房門。

  「我希望妳保有起碼的良心。」開門那刻他又道,不曾回頭:「一點點幹凈
的地方,起碼不殘害弱小。」

  晚媚沉默,一滴水從睫毛墜落,和她眼神一樣的冰冰涼。

  申時,盈盈準點來到岳王廟,覺得有點熱,不停拿手掌扇風。

  而裘鐵膽和那晉城叁少來得早了,見到廟裏來了個小姑娘,集體一怔。

  盈盈亮出她一口小白牙,衝裘鐵膽笑得明媚:「這位伯伯妳果然在啊,芳姐
姐讓我告訴妳,解藥已經來了。」

  裘鐵膽的鐵膽不轉了,深深看她,越看越覺得她身上有股妖氣。

  「解藥在哪裏?」他立起眉毛開口:「老夫既然來單刀赴會,妳們最好也信
守承諾,把解藥拿來。」

  盈盈被他看得膽怯,長睫毛忽忽顫動,衹好細聲回答:「解藥已經來了啊,
芳姐姐就讓我告訴妳這個。」

  說這話時她臉逆光,不過額頭那一朵梅花還是鮮亮,鮮亮得十分妖異。

  裘鐵膽凝目,終于發現這朵梅花和自己外甥胸口那朵一模一樣。

  剎那間他醍醐灌頂,鐵膽又飛快地轉了起來,冷聲道:「這麽說妳就是解藥,
老夫還真是眼拙呢。既然妳來了,那麽正主呢,她人在哪裏?」

  「我怎麽會是解藥?」盈盈撓撓頭:「還有妳怎麽知道我……他要來?」

  她本來是想說:妳怎麽知道我爹要來。

  可是她爹是方歌,曾經的盟主現在的叛徒,是她娘絕對不允許她見的人。

  所以她改口稱他,改說妳怎麽知道他要來。

  「他要來?這麽說正主就要現身?」裘鐵膽興奮地張大了他的牛眼:「他是
幾個人?」

  「他當然是一個人啦,又不是他們。」

  「正主也單刀赴會?」裘鐵膽將眉一挑,伸手喚人:「雄兒妳們叁個出來,
把妳們的解藥帶走。老夫要好好會下這個單刀來挑我裘某的狂人。」

  衹等了半盞茶功夫,裘鐵膽就遠遠看見一條灰影正急掠而來。

  來的正是方歌,被小叁拖延了半盞茶功夫的方歌。

  見到裘鐵膽時他也一愣,灰衣隱隱飄動,問得沉聲:「妳怎麽會在這裏,盈
盈人呢?」

  裘鐵膽冷笑,鐵膽不問是非,拖起道銀光就向他襲來,招招都直取要害。

  「方大俠武功自然高強,可想謀算我裘某人性命,衹怕還沒那麽容易!」

  這一聲爆喝也同樣地是非不分,喝得方歌是一頭霧水。

  「我再問妳一遍,盈盈在哪裏。」退避了叁招之後方歌終于拔劍,一把普通
的長劍,在他手間卻凜凜當風,有種睥睨一切的氣度。

  方歌也有了怒意,也終于不再沉穩內斂。

  原因很簡單,因為那個人是盈盈,他唯一的女兒,而且是患有心疾的女兒。

  同一時刻,岳王廟後院一間廂房,晉城叁少們正圍著盈盈打轉。

  有個人道:「我聽見外面有動靜,是不是打起來了,我們要不出去瞧瞧?」

  「刀劍無眼,妳不怕死妳就去瞧。」那周雄揮揮手:「我反正覺得,如今解
毒是最最要緊。」

  解毒這兩個字引起了另外兩人的興趣,于是叁人一起上來,把盈盈團團圍住。

  有一個人道:「她是解藥?可這解藥怎麽用啊。」

  盈盈惱了,厭煩他們直勾勾的眼光,發狠將腳一跺:「我都說了我不是什麽
解藥,妳們有病不是,趕緊起開讓我走。」

  這一跺真真是嬌俏無限,跺得那叁人的眼光更熱了。

  晶瑩剔透的臉,未曾完全發育的身體,青澀纖細,隱約有少女的體香。

  這一切的一切讓叁個人不自覺吞咽口水。

  終于有人發話:「有可能是要交合,交合了就能解毒。」

  另外兩人連忙點頭。

  院裏這時悄悄地飄過一個人影,影子就落腳在窗外,透過破落的窗紙露出一
雙媚眼。

  來的是晚媚,比他們早到一刻,潛身在廟裏的晚媚。

  一切進行得如此順利。

  晚媚屏息,看著有一個人伸出手,將炙熱手掌覆上了盈盈肩頭。

  叁天氣委實是燥熱,晚媚額頭墜下一叢汗珠,輕輕打濕了衣衫。

  屋裏周雄已經捂住了盈盈的嘴巴,一衹手下探,正在試圖分開她雙腿。

  而大殿上方歌和裘鐵膽厮殺正歡,一時間也分不出勝負。

  一切都正按計劃進行。

  盈盈患有心疾,被這叁人折磨,根本撐不得多久。

  可以想象方歌看見她尸身時的憤怒,也可以預見這憤怒的指向。

  不管起因如何,是裘鐵膽讓他愛女蒙羞橫尸當場。

  而晚媚要的,無非就是這衝天一怒。

  屋裏的響動更大了,盈盈已經被分開了雙腿,掙扎也已經變成了喘息。

  周雄在她耳邊呼著熱氣,說的話晚媚如此熟悉:「真是好貨色呢,皮膚下面
好像發光,絨毛細細軟軟。」

  晚媚心裏一疼,好像有道熔岩從胸前涌過。

  她看見了盈盈那雙眼,裏面滿是驚恐無助。

  鬼門已經鑄就了她的鐵石心腸,可這目光還是讓她心動。

  叁年前的駱雪,不就是這樣被逼迫成了晚媚嗎。

  那些在肌膚上游移的滾燙的手,身體被刺穿那一刻涌出的鮮血,所有的記憶
都如此鮮明,屈辱和痛苦遠沒有沉沒。

  小叁的話在耳邊盤旋:「無論如何,我希望妳保有起碼的良心。」

  可同樣在眼前盤旋的,還有小叁的蒼白臉色,以及那一口掩在袖角的血。

  用這樣一種方式去挽救小叁的性命,算不算終不負他?

  良知的底線和挽救愛人性命的機會,她到底該捨棄哪一樣?

  晚媚不知道。

  她衹看見屋裏盈盈的裙子被翻起,而那叁人都湊近前去,說是要看看粉紅色
的花苞。

  一滴汗落了下來,熱汗,滾熱,落在她透涼的心口。

  一百招過去,方歌終于占到了上風。

  廟的後院透來一絲腐朽氣味的風,隱約夾著人聲。

  那樣微弱的一點嘈雜聲,方歌居然能從當中剝出一條聲線,一條屬于他女兒
的聲線。

  這條聲線指引了方向,他毫不遲疑,劍花一挽人就往後院奔去。

  裘鐵膽的鐵膽筆直追來,也一直追到後院,追進了那間破敗的廂房。

  房裏滿地都是鮮血,鋪成了一條猩紅的路。

  路的那頭是活生生的方盈盈,正睜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瑟瑟發抖。

  晉城叁少如今成了叁具身首異處的死尸,而晚媚持鞭,如今就站在這片血泊
裏。

  方歌的出現讓盈盈終于有力氣哭出聲來。

  靠在爹爹肩頭時,她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紫:「剛才這叁個人想……想看我下
面,我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好看的,這個姐姐上來就把他們都殺……殺了,好
……好多血。」

  什麽都不消多說,有這幾句方歌已經明白一切。

  「姑娘藏身在破廟,莫非是有先見之明,就等著救我女兒?」將女兒攬進懷
裏後方歌發話,看晚媚時看得很深,眼波伸進了她心裏去。

  晚媚不說話,心裏滿滿仍都是掙扎,衣服濕得通透。

  「誰!是誰殺我雄兒!」

  門後這時傳來一聲爆喝,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晚媚連忙往方歌身側一靠,微微低頭:「衹要再做掉這老頭,這次任務就算
完滿了。」

  一句話已經將方歌歸為同謀。

  廟外這時人聲隱隱,是裘鐵膽的隨從按計劃帶人殺到。

  裘鐵膽的膽再大也不是鐵打的,衡量之後人急忙後退,退到廟外自己人當中,
揚起巨掌發令:「圍住圍住,大叛徒方歌在裏面,還有兩個妖女,一個也別放走!」

  破廟中間于是衹剩下叁個人叁具尸首。

  「妳是鬼門絕殺,名叫晚媚,今年一十九歲,兵器是名鞭神隱。」方歌看著
晚媚,一字字發話:「如果我沒猜錯,今天這個局也是妳布的,妳想借裘鐵膽的
手殺了盈盈,讓我和武林結仇,從此歸屬妳鬼門。」

  一語中的所言不虛,方歌果然是方歌,是狠辣如公子也不捨得下殺手的人才。

  晚媚的語氣開始虛弱:「既然這樣我也直說,妳也看到,如今的武林是多麽
是非不分善惡不辨。我家公子妳也見過,妳不覺得歸順他,讓武林重新洗牌,是
更好的選擇……」

  「該怎麽選擇由我來定。」方歌沉聲,開始打量四周地形:「妳衹需要告訴
我為什麽要改變計劃,為什麽要現身殺人。」

  晚媚將牙咬了又咬,卻是一個字也回答不出。

  方歌開始冷笑:「妳可別告訴我,妳是良心發現,愚蠢到以為方某會吃妳這
套苦肉計。」

  晚媚不反駁,衹是抬眼和他對視。

  眼底裏還有殘留的掙扎,掙扎到汗透重衣,如果方歌真有慧眼,應該看得出
身體不會說謊。

  看了她有一會後,方歌眼裏的銳意一分分退減,氣氛終于緩和。

  而他懷裏的盈盈這時卻突然軟了下去,嘴唇發紫按住心門,臉孔象紙片一樣
雪白。

  方歌錯神,連忙將掌抵上她後背,自己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外頭裘鐵膽的聲音是一浪高過一浪:「我看妳們還是束手投降,也省得殺戮
一場。」

  方歌的方寸終于是有一絲亂了,發聲時真氣回蕩,直衝人耳膜。

  「我女兒心疾發作,妳們先放她出去治病。」

  外頭一陣寂靜。

  「放她出去,我就束手就擒。」

  又是一陣寂靜,然後是裘鐵膽的狂笑:「放小妖女出去?誰知道妳使什麽詭
計,要留下就都留下,否則刀劍無情,妳們叁個都得替我雄兒填命!」

  毫無商榷的餘地,裘鐵膽本來就是認死理一根筋。

  方歌將頭垂低,額角靠上女兒心門,恍然間白發又添幾根。

  「幫我殺出去,救了我女兒,我就歸順妳家公子。」

  到最後他抬頭,眼角裏皺紋細密,寫的都是無奈和滄桑。

               ※※※※

  兩個人殺出去本就不難,更何況後來又來了個小叁。

  盈盈是毫發無損地被帶了出來,方歌殺到力竭,抱著她一個踉蹌,兩個人一
起栽倒在地。

  夕陽這時一片燦爛,盈盈突然醒了,露出細碎的貝齒一笑:「爹妳抱不動我
了,盈盈已經長大了。」

  所有人都聽出了這話裏的不祥。

  盈盈將鼻子皺起,尖下巴向上一抬,神情無限向往,緊接著又道:「其實爹
和娘一起,帶著盈盈,盈盈才最開心。」

  這句又是無限唏噓,唏噓到方歌無言以對。

  之後就再沒有聲響了,盈盈的眉眼凝凍在這個向往的表情中,不無遺憾地停
止了呼吸。

  無言以對的父親,就這樣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離去。

  方歌沉默,那寂靜比死還冷。

  晚媚在原地踟躇,不知是該前進還是後退。

  方歌右手還握著長劍,聽到她的腳步突然起勢,劍尖一蕩就向她殺來。

  一慟動天,那劍意凜凜根本無法阻擋。

  晚媚連連後退,一旁的小叁卻毫無動作,直到晚媚退無可退,這才閃身上前,
斜掌迎上劍風。

  劍刃應聲劃破他手掌,刺穿他肩頭,又毫不停頓,往前刺破了他身後晚媚的
肌膚。

  青鋒叁尺,滴著兩個人的鮮血。

  方歌的頭發沾血,往後逆飛,看他時不無悲憫:「這樣一個蛇蝎心腸的主子,
妳還一心維護她做什麽!」

  小叁輕輕垂下眼,語氣甚是平靜,道:「她是對是錯,我不想評說,但對錯
都和我相關,我願意替她承擔。」

  方歌失笑,過許久才將劍拔出,踉蹌退後。

  「有情有義,鬼門這種污濁地,居然也會開出蓮花,有人死生不負……」

  丟下這句話後他飛也似的離去,抱著盈盈漸冷的尸身。

  晚媚虛脫,扶著小叁肩頭才能站穩。

  夕陽之下兩人無語,影子被漸漸拉長,疊到了一處。

  晉城尹府。

  見到方歌和盈盈尸身時尹藍一顫,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拔高了嗓子。

  「顧郎,顧郎……」這聲音在她家四壁回蕩。

  府邸富貴九曲十回,她喚的人一時沒曾聽見。

  這裏是她娘家,她是晉城尹府的獨生女,出身高貴素來嬌慣。

  方歌出事之後,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和這個叛徒撇清關係,帶女兒搬回了娘家。

  對此方歌並無異議。

  婚後她和她的顧郎暗通曲款,方歌也衹當從不知曉。

  對她,他素來忍讓。

  可今天他咄咄相逼,來來去去一句:「盈盈希望我們叁個人在一起,妳和我
一起,把盈盈好好安葬了吧。」

  尹藍的嗓子尖了起來:「妳什麽時候約盈盈見妳,妳明知道這樣會害死她…

  …「

  「申時岳王廟,每個月我和她約見一次,妳這做娘親的居然一點不知道。」

  「可是我這做娘親的不會害死她!」

  兩人針鋒相對,方歌面無表情,而尹藍淚流滿面,一樣的都是心亂如麻。

  顧郎這時來了,看見方歌後連忙握劍在手,臉色青白寫滿戒備。

  方歌斜眼看他,滿臉都是不屑:「妳不妨再去找個百十把劍來傍身,把自己
傍成刺猬,看我能不能一劍把妳戳個透心涼。」

  那顧郎發抖,劍尖也發抖,對著方歌不住搖晃。

  尹藍這時搶身上來,奪過劍步步走近,一直近到方歌胸前:「把女兒還我,
還給我之後妳滾!」

  「我說過,妳和我一起,我們把盈盈好好安葬。」

  「我說了,把女兒還我!」

  又是針鋒相對,在一起生活十四年,永遠不變的針鋒相對。

  尹藍開始失控,和盈盈一般無二的瓜子臉上淚水縱橫:「妳娶我不過是因為
我尹家財勢,我已經被妳荼毒半生,妳到底還想怎樣!」

  怨憤已經失去控制,那把長劍也失去控制,一記刺進了方歌胸膛。

  猩紅四濺,熱血滴上了盈盈臉頰,弄臟了他們之間唯一的聯係。

  「我容妳讓妳,算是荼毒妳半生。那妳呢,妳跟我十四年,可有一天真心?

  可曾知道,什麽叫有情有義死生不負?「

  方歌低頭,這句話說得聲線極低。

  那顧郎見他受創,聲音卻是高了起來:「就妳這種叛徒人渣,也配說有情有
義,我呸!」

  尹府外頭這時腳步聲嘈雜,裘鐵膽的鐵膽互撞,人沒進門聲音已經傳來。

  顧郎的底氣于是更足了,趾高氣昂地後退:「我看妳這次是插翅難……」

  難逃的逃字哽在了喉口,方歌伸手,將胸膛長劍拔下,脫手就釘進了他咽喉。

  「懂得有所不為、有情有義的鬼門;顛倒是非、半分餘地不留的所謂正道。

  這世間的正邪,還真真是難辨分曉。「殺人之後方歌冷笑,起身將盈盈抱得
更緊。

  「來吧。」在血泊中他起身,將眼冷冷橫掃:「我倒要看看,我和諸位恩斷
義絕,手下再不容情,妳們又還有誰能阻我去路!」

  「姑娘留步。」

  同一時刻,同在晉城,晚媚的去路也被人攔住了。

  晚媚怔怔下望,發現腳底匍匐著一個乞丐,雙腿折斷頭發披散,臉上滿是傷
痕,模樣很是可怖。

  她並沒有多少同情心好施捨,于是抬了抬腿,準備擺脫這人糾纏。

  「姑娘有沒有聽過落涯風啊?」那乞丐扯住她裙角又說了句。

  晚媚定身,緩緩彎腰下來,掏出了一錠碎銀。

  「落涯風,落涯時耳畔吹過的風。」那乞丐坐起身子,乘她彎腰時在她身邊
耳語:「那是,自由的聲音……」

  第十五章。無明夜(上)

  一回到鬼門之後,晚媚第一件事就是去見姹蘿。

  臥房裏還是昏暗不明,而姹蘿是依舊躺在那張貴妃塌,一衹手抱著她的黑貓。

  黑貓的眼睛很亮,碧慘慘地打量晚媚。

  晚媚上前,打開手裏長匣:「啟稟門主,屬下在晉城遇到姹嫵,原來那天她
被小叁打下懸崖並沒有死。屬下已經將她殺了,這就是將她血放幹之後,取出的
血蠱蟲,一共二十條。」

  姹蘿伸出手指來,撥了下那些半僵硬的暗紅色小蟲,似笑非笑地看著晚媚:
「據鬼眼回報,姹嫵死前還和妳耳語,媚姑娘方不方便告訴我,她和妳說了什麽?」

  「她說她和教主同進鬼門,鬼門不該這麽對她,要我替她報仇。」晚媚回答,
並沒有一絲猶豫。

  姹蘿笑了,伸手摸黑貓的頸項:「媚姑娘實話告訴我,是表示不會替她報仇,
對我示忠嗎?」

  晚媚不語,衹是將頭垂低。

  明爭不如暗鬥,這是她和姹蘿都再明白不過的道理。

  姹蘿笑得益發親和,伸指將那長匣『啪』一聲合上,道:「既然媚姑娘示忠,
那我也要有所表示,這匣子血蠱就賞妳。」

  晚媚意外,不明究裏地抬頭。

  黑貓似乎也感覺到氣氛裏的詭異,不安地扭了下腰。

  姹蘿摸摸它頭,往後斜躺,一衹手揮了揮:「妳沒聽錯,這匣子血蠱我賞妳。

  妳去吧,公子必然在等妳。「

  聽竹院,晚媚抱著那匣血蠱挑開門簾,心裏有些忐忑。

  很是奇怪,門裏居然有火光,公子正坐在床邊,靜待火盆裏東西燃盡。

  晚媚于是上前,垂低了頭,道:「晚媚沒能收服方歌,讓公子失望了。」

  公子不語,側頭聽火苗的噼啪聲,許久才道:「我不失望,妳已經讓方歌反
了,這火盆裏燒的就是他才差人送來的東西,都是我鬼門的資料,還有我們誣陷
他嫁禍血蓮教的證據。」

  晚媚吃驚,于是也轉頭,看那些紙張轉瞬被火苗吞盡。

  公子的雙手又交疊到了一起,習慣性的微微側臉:「如果妳不臨時改變計劃,
就算方盈盈死了,方歌也會猜中是我鬼門做的,不會和武林撕破臉。我該恭喜妳,
因捨而有得。」

  晚媚的心臟又開始搶拍跳動,很小心地發問:「這麽說,方歌已經歸順鬼門?

  那我是不是……?「

  「歸順?未必,他衹是向我示好,卻自然有他的盤算。」公子沉吟:「不過
妳也算沒讓我失望,我決定傳妳心法。」

  晚媚振奮,又輕輕打開了那衹長匣:「這是門主才賞我的血蠱,公子妳看要
不要種。」

  公子側耳,聽了聽後拈起一衹,劃開晚媚手腕。

  「二十衹血蠱蟲,可增內力百年,為什麽不種。」血蠱蟲逆經脈而上時,晚
媚聽見公子低語:「不管姹蘿賞妳這個是出于什麽考慮,妳先承她這個情。」

  晚媚咬牙,衹聽見門外一陣疾風掠過,呼啦拉拍過翠竹,就好比浪涌淺灘。

  夏風後多有急雨,晚媚衹覺得自己的心波也被這陣風吹開了,一瞬間已是巨
浪鋪天。

  萬事皆已具備,她不再需要東風。

  假以時日,她一定能將姹蘿從她那個位子拉下。

  ※※※※入冬,第一場雪在傍晚時分開始下,越夜越急。

  到寅時絕殺院已經是一片素白,雪停了,而剛落的雪疏鬆綿軟,就象棉花糖。

  晚媚就在這時邁出了門來,鞋子提在手間,赤腳踏上了新雪。

  血蠱蟲在燥動,身體好像著了一把火,她幹脆脫盡衣衫,在雪地裏躺了下來。

  赤裸身子埋在雪間,那種清冷就直入骨髓,晚媚覺得舒暢,于是弓起後腰,
在雪地上散開頭發,開始催動內力。

  蠱蟲在血脈裏燃著一把溫火,她的身體變成了一種奇妙的粉紅色,極淡極淡
的粉紅,裏面似乎有微光透出。

  乳尖立了起來,晶瑩的一顆圓珠,誘惑著誰去咬它一口。

  晚媚呼了口氣,五指張開,迎風拂動。

  半空裏飛起點點熒火,熒蠱在她手心聚攏,自如變換著形狀,最後變成了蝴
蝶一捧。

  內力從指尖催動,蝶群忽一聲飛上晚媚身體,在她乳尖停留,似乎正在那粉
色花苞采粉。

  晚媚閉上眼,下顎微收,感覺真氣依次流過身體一百零八個穴位。

  而那蝴蝶也沒離開她操控,正一衹衹飛過她緊實的腰肢,繞著她肚臍,圍成
了一個規整的圓。

  空氣裏有了慾望的味道,她四周的新雪溶化,水汽隱隱彌漫,似乎也正隨慾
望蒸騰。

  這一片迷離當中蝴蝶也振奮,幾個起落全部沒進了她肚皮,直往她私處衝去。

  私處于是就好比亮起了盞燈,一盞幽幽熒亮的燈。

  看得見粉色微張的入口,入口處一粒最是敏感的珍珠,還有那上面修整成一
個完美叁角的毛發。

  晚媚輕呼口氣,雙腿彎起,交錯著摩擦了下。

  蝴蝶開始在她私處裏涌動,瘋狂地彼此糾纏,從入口處出出進進,似乎正在
交合。

  有透明的液體涌出,表示身體正承歡愛,所以叫做愛液。

  蝴蝶在那愛液前頓住了,忽然間匯攏,全部化成股熒亮的水,從私處裏傾瀉
而出。

  這一幕也未免太淫靡詭異,躲在梨樹後的二月難耐刺激,終于忍不住發出了
聲呻吟。

  他如今就是這絕殺院裏的鬼眼,因為學過忍術,所以衹要不發聲,藏在暗處
根本沒人能夠發覺。

  可是他呻吟了,雖然極低極低。

  晚媚身下那團熒蠱似乎有靈,聞聲忽一下前來,在他臉前圍成了個圓。

  二月的臉被照亮,衹是那麽一瞬,晚媚躺在雪地,根本沒有可能看見。

  他暗吁口氣,連忙催動忍術,又將身體沒入黑暗。

  熒蠱四散,晚媚也起身,拿起她的衣服鞋子,踩雪回屋。

  絕殺院又恢復寂靜,雪又開始下,從緩漸漸到急。

  二月消失。

  一切似乎都不曾發生。

  隔日,正午艷陽高照,小叁在房裏吐納,將破魂出鞘,對光看劍。

  二月端一碗銀耳羹過來,很是規矩地敲門。

  小叁回來之後,他就留在晚媚院裏做管事,其實也就是奴才們的頭。

  影子和鬼眼分屬兩個部門,因為他曾做過影子,所以晚媚反而從沒懷疑過他。

  他也很守本分,進門之後彎腰,恭敬地把銀耳羹放下。

  小叁抬頭,第一次和他說話,兩個字:「謝謝。」

  二月又彎腰,還沒來得及回話,眼前突然一道青芒殺到。

  破魂劍的劍芒,已經離劍而出刺進了他胸膛,不過沒要他命,衹是刺進了空
穴。

  二月怔怔,眼看著胸前血跡湮出,開了朵碗大的血花。

  大門吱呀一聲關上,門後的晚媚現身,神隱挽成鞭花,托住了他往前栽倒的
身子。

  「一劍穿心的滋味如何?」等他站穩後晚媚發話,手指在他傷口流連:「如
果不想死,妳就好好聽完我說話。」

  二月果然安靜,沒喊也沒叫。

  對話于是開始。

  「閣下覺得我將來成為門主的機會有多大?」

  「很大,可以說非常大。」

  「那妳是不是誓死效忠姹蘿?」

  「二月貪生逐利,媚姑娘早就知道。」

  「我成為門主之後,妳做刑堂堂主,這個利夠不夠大?」

  二月沉默,但眼色已經說明一切。

  「那麽媚姑娘要我做什麽,來換這個利?」停頓片刻後,他看住了晚媚。

  生意成交,一切順利。

  晚媚擲下賭注,賭他貪生逐利,是個識時務的所謂俊杰。

  對弈于是開始,當晚醜時,二月就前去求見姹蘿。

  姹蘿坐在桌前,正在吃刑風送來的養顏粉,吃完一包又一包。

  「這花花綠綠的十幾包,我真懷疑不是什麽養顏粉,是毒藥,妳下慢毒來害
我。」邊吃她還邊抱怨。

  一旁刑風翻眼:「我是給妳下毒,那請門主別吃,治我死罪。」

  姹蘿啐他一口,把東西依次吃完,又喝杯西柚蜂蜜茶清口,這才看向二月,
問:「找我什麽事,那邊有動靜沒有?」

  「有。」

  「多大的動靜,說來聽聽。」

  二月不發話,衹是將張羊皮紙遞了上去。

  一張半焦的羊皮紙,左上角畫著枝妖魅的蛇蔓。

  姹蘿看的時候,二月就在一旁斂首,輕聲解釋:「夜半叁更,他們拿這個來
看,好像還不是第一次看,說什麽蛇蔓這種東西其實可以克制,還提到公子。」

  姹蘿眯眼,食指叩桌沉吟:「這麽容易拿到,也許是她造假,故意留給妳看。」

  二月的頭垂得更低:「蘇輕涯那一戰,門主派我偷偷跟隨,現在想來,幽禪
死前好像的確給了她樣東西,隱約就是張紙。」

  姹蘿顯然心動,將紙捏牢:「蛇蔓讓人功力大進容顏不老,如果真能控制,
那可極好。」

  刑風冷笑,顯然不屑:「那也不能以身犯險,說不定正落她圈套。」

  「以身犯險?當然不會。」姹蘿挑眉,笑得燦爛:「我自然會先找別人種,
再依這方子相克,保證犯險的不是我。」

              無明夜(中)

  二蛇蔓是稀有蠱種,雖然刑風精通百蠱,可也不能說有便有。

  半個月之後,姹蘿不耐,決定按照羊皮紙上所說,在月圓前夜先弄解藥。

  按照紙上的說法,解藥的生成叫做蠱合,需要兩個宿主。

  「種蠱十年以上,內力豐厚的男女各一名……」唸著紙上字句姹蘿沉吟,回
頭看刑風:「這樣的男女,鬼門一共有幾對。」

  刑風神色復雜,沉默了有一會,才輕聲答道:「連妳我一共能湊出四對。」

  「那麽就是有叁對可用。」姹蘿緊接了句,毫不猶豫:「妳去安排一下,看
是一對一對試還是一起試。」

  刑風不動,上來替她拔白頭發,邊拔邊嘆息:「其實妳我都老了,又何苦來
犯險。妳武功已經獨步江湖,種不種蛇蔓又有什麽妨礙。」

  「有什麽妨礙莫非妳不知道?」姹蘿聞言回頭,有些不可置信:「妳幾時開
始和我生分,不再是我肚裏的蛔蟲?」

  刑風沉默,將手緩緩放低。

  種上蛇蔓,武藝能和公子匹敵,從此不再受他鉗制。

  這便是姹蘿的心思,他如何會不知道。

  可姹蘿就永遠不會知道,在鬼門十年以上不容易,那之中有他不想傷害的故
人。

  他的心思不重要,她沒有功夫也沒有必要去揣摩。

  「好了妳去吧,照我說的去做。」

  武斷無情,這才是標準姹蘿式語氣和風格。

  而他彎腰說是,也衹好和十八年裏的每一天一樣,捨棄自己心思,無條件順
從。

  蠱合在第二天進行,水汽氤氳的浴池邊,叁對男女依次站好,排在了姹蘿跟
前。

  姹蘿流目,看他們時自然就將人分成了兩類。

  一類是有用的,六個人當中衹有月影,所以她也笑得分外憐惜:「影姑娘另
外還有任務,現在請先回去。」

  另一類當然就是可有可無的,剩下的有五個,她也含笑,笑容叫人不寒而栗,
象看件擺設一樣看著他們,道:「也沒什麽,叫各位來就是做個試驗,不一定會
死。」

  說完她便轉頭,撫著才修的指甲看刑風,不說話,衹是看他。

  刑風嘆口氣,半舊的衣衫緩緩飄動,彎下了腰:「的確還有一個人選,是碧
煙,可是她不合適。」

  「合不合適,應該由我來定。」姹蘿吹了吹指甲,仍是看他,語氣不急不緩。

  浴池裏這時被人撒下花粉,滿池子的熱水變成淺粉色,香氣也隱約飄蕩,是
介于桃花和杏花之間的味道。

  有四個人已經被剝掉衣衫,赤裸著背靠背站在水池裏。

  池邊還站著的那個人是風竹,因為落單,所以還在等待。

  姹蘿又吹口指甲,不再看刑風:「妳該知道考驗我耐心的代價。」

  刑風半跪,將帶來的木匣一一擺到池邊,擺完後對著池水發怔,許久才揮手:
「去請碧煙來。」

  碧煙很快到來,是個看來已經色衰的女子,尖下巴圓眼睛,然而已經不是十
分可人。

  來鬼門已經十五年,最高她也曾經做過天殺,可因為任務失敗被貶,如今衹
是個窮途末路的地殺而已。

  姹蘿靠在躺椅,示意讓她在自己跟前半跪,挑起了她下巴,食指一拂,拂過
她額頭的傷疤,和聲問道:「妳還記不記得,妳這個疤從何而來。」

  碧煙點了點頭。

  當然記得,那是她來鬼門之後的第二天,人還怯生生的,到姹蘿那裏聽差,
一句話要聽幾遍才懂。

  那時的姹蘿還衹是天殺,院門上刻著個「蘿」字,滿院都種著藤蘿。

  就在碧煙發傻的時候院裏來人,急旋風似地裹了進來,滿院子亂翻,恨不能
掘地叁尺。

  她不知道他們在找什麽,衹是看見刑風將手伸進姹蘿衣袖,將什麽東西收進
了自己手中。

  直覺告訴她,這樣東西肯定很緊要,而刑風將東西自己收下,是在替主子犯
險。

  不知是出于什麽考慮,她當時往前,手從刑風袖管掠過,攤開掌心,示意他
將東西遞給自己。

  刑風扭頭看她,兩人四目對視。

  那一眼碧煙永遠記得。

  瞳仁是深茶色,刑風的眼深邃然而幹凈,當時深深看她,由猶豫到堅定,最
終放開了掌心。

  東西于是到了碧煙這裏,姹蘿他們終于涉險過關。

  到人走後她才感覺到害怕,腿發軟身子打顫,人往前一栽,額頭撞上了桌角。

  桌子是花梨木的,撞得她頭暈目眩,當堂就流了血。

  刑風當時上前扶她,她把東西乘勢又送回他手裏,一切做的了無痕跡。

  從始至終,刑風沒說過一句感謝。

  可碧煙知道他心存眷顧,自己是因為當時的一個善唸,所以才能在鬼門存活
至今。

  就是這一點眷顧,讓她心存溫暖,所以到現在仍能笑得坦然,看姹蘿時並無
畏懼,很是平靜回她:「因為這個傷疤,碧煙才能苟活,說起來要感謝門主仁慈。」

  姹蘿笑,因為仁慈這個字眼笑得花枝亂顫,將她衣服一件件剝落,手又掠過
那個傷疤:「所以說我已經仁至義盡,往後怎麽對妳,妳都不會有怨言是不是?」

  「是。」

  「好姑娘,真是好姑娘。」姹蘿撫掌大笑,將手一指池水:「那妳就下去吧,
和風竹一對。」

  碧煙依言下水,也和風竹背靠背,低頭,並不看刑風一眼。

  刑風打開盒子,裏面原來裝的都是蠱蟲,分冰藍和無色兩種,裝了滿滿六盒。

  姹蘿伸腳,蕩了蕩池水,眼裏滿是興奮,對刑風揮手:「好了妳去吧,下來
場景激烈,妳可千萬看不得。」

  刑風不語,抱著木匣下水,意思是要親自給他們落蠱。

  冰藍色的蠱蟲是寒蠱,給女子下。而無色的那種就叫做無色,給男子下。

  寒蠱怕熱,如果宿主在歡愛時達到高潮,就會很自然地聚往一處。

  而男子要做的事情無非就是控制無色,在同一時刻催動真氣,讓無色隨精液
一起射進女子身體。

  無色能夠吞噬蠱蟲,本來也是解蠱的配方之一。

  可按照羊皮紙上說,四十九條寒蠱加四十九條無色,如果在恰當時機融合,
就能生成寒魄,成為克制蛇蔓的解藥。

  相克者未必不能相生,從原理上講,刑風並不懷疑這樣能生出更強的寒蠱。

  所以他冷著臉,對眼前的兩個人交代:「我說過的話妳們記住,要想成功,
必須兩個人同時達到高潮。」

  那兩人點頭,在水中開始濕吻。

  刑風又往前,替另外兩個人種上。

  身後的激烈場景已經讓色戒開始發作,他的步子沉緩,走到碧煙跟前時已十
分艱難。

  姹蘿的腳還留在池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沒有表情看他。

  刑風的腳步停住,衹聽見她在上方冷笑,聲音無比怨毒:「妳懲罰自己來折
磨我是嗎?一個碧煙,就對妳這麽重要?」

  那一刻刑風突然明白,自己是犯了多大的一個錯誤。

  姹蘿的怨毒,這是個多麽可怕的字眼。

  果然,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橫空已經有一粒東西飛來。

  是一粒剝好的桂圓,黑色,毫無轉圜餘地飛進了碧煙眼眶。

  碧煙搖晃,卻沒有痛呼,衹是靜靜聽著眼珠『滋』一聲碎裂,然後有血從眼
眶下落,滴滴答答落到水面。

  刑風眼前發黯,人從水面拔身而起,濕漉漉地站在了姹蘿跟前。

  姹蘿又拈起一顆桂圓,拿眼斜他:「如果要替她求情,妳最好是趁現在。」

  刑風低頭,看身上水珠一滴滴下落,忽然間覺得無比凄涼,千言萬語在那一
刻突然無從訴說。

  「我不唸舊情,心如蛇蝎是吧?」姹蘿笑,將桂圓送進嘴巴:「那妳告訴我,
我為什麽要好心,又或者如果好心,老天爺會不會把我的青春和幸福還我。」

  刑風無言,臉色漸漸灰敗。

  有人下水,替碧煙和風竹都種上了蠱蟲。

  池子裏于是有叁對男女在求歡,而寒蠱也漸漸發作,在池中彌漫寒氣,不久
就在水面結了層冰。

  風竹在碧煙身體裏面進出,推著她身體,頭埋在她乳房,漸漸將她後背推上
了冰面。

  碧煙喘息,伸手去撥弄私處的珍珠,一邊觀察風竹神色。

  風竹喉嚨發出嗚咽,惡狠狠切了幾下後抱住她腰肢,想把她抱到自己胯上來。

  冰面上撕拉一響,碧煙的確被他抱起,可後背的皮子卻被寒冰沾住,有半塊
離開她身體,血淋淋地留在了原處。

  姹蘿見狀『噗哧』一聲笑了,人完全放鬆,斜躺下來,食指一下一下彈著扶
手。

  「多好玩,我就知道,在水裏面會好玩萬分。」

  她吃吃笑,雙眼放著光,就好像小孩子在街邊看猴戲一樣開心。

  刑風還是無言,身上池水漸漸冷卻,凝成了冰,刺骨寒涼。

  「啟稟門主,刑風告退。」

  片刻過後他終于開口,那聲音虛弱,恍然間已是了無生氣。

               ※※※※

  半夜的習武場,沒有一個人影,衹有寒風颯颯。

  刑風走到場地正中,找到那幾塊染血的紅磚,緩緩蹲低了身子。

  一年之前,流光就是在這裏喪命,今天是她死祭。

  死前她說的那句話,刑風至今仍清楚記得。

  ――「妳就繼續縱容她吧,助紂為虐。看她來日成魔,最終可有好報。」

  這句話如今言猶在耳,好像還越來越深刻,無時無刻不在他腦間盤旋。

  「她已經成魔,妳說我該怎麽辦呢流光,除了陪她墮落,是不是就不再有第
二個選擇。」手指撫過青磚時他低語,指甲沾上磚縫的血跡,慢慢的已是滿手血
污。

  流光不能回答他,流光已經作古。

  即將作古的還有碧煙,所有故人都將作古,這世上就衹剩下了他和姹蘿。

  剩下他們兩,形影相吊對視成魔。

  「我沒有第二個選擇,當然沒有。」到最後刑風起身,自己說服自己,步伐
踉蹌而去。

  是夜刑風大醉,十幾年來第一次喝醉。

  也是十幾年來第一次,他沒替姹蘿調配養顏粉。

  花花綠綠的養顏粉,一共十叁包,每個月刑風會送去兩次,一次月頭,一次
是月中,這個習慣已經維持了十四年。

  「養顏粉,吃了不老,這個慌扯得還真是爛。」醉眼惺忪時刑風還不忘記笑,
邊笑邊趴上桌面。

  那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當然不是養顏粉,姹蘿說的沒錯,他在騙她。

  那些是百蠱,研磨好了口服,會透進血脈,飼喂姹蘿體內的蠱王。

  每個月兩次,刑風要做這種研磨。

  有的蠱蟲可以死後研磨,曬幹成粉,而有的卻是要他種在自己血脈裏,到做
藥的前一天再放血逼迫它們出來。

  姹蘿從來不知道,她就是靠這個慢慢壓制住了蠱王,而刑風是以身飼蠱,用
最笨的法子,最終學會了操控百蠱。

  十四年了,除卻今夜,刑風從來不曾怠工。

  而今夜無明,天上無星無月,沒有光,所以連影子也怠工。

  「多好的借口,難怪說一切都有天意。」刑風喃喃,一轉身睡熟,多少年來
第一次睡得安寧,一夢到天光。

              無明夜(下)

  叁一夜過去,所謂蠱合根本沒有成功,姹蘿玩得無聊,于是打個哈欠喊人:
「叫媚姑娘和小叁來。」

  晚媚和小叁很快來了,垂頭站在池邊。

  姹蘿還是笑,將羊皮紙在膝上攤開,一邊嘆氣:「我按照這上面的法子來做,
可總不能成功。是不是還有什麽要訣沒掌握呢?」

  晚媚抬頭,抿了抿唇,又將頭垂低,看著腳尖回她:「這法子是血蓮教的人
給我,我看著很玄,所以才沒有呈給……」

  一句話還沒說完,池子裏卻有了異動。

  已經接近彌留的風竹居然掙扎著起身,身子前傾,牢牢看住了小叁。

  那目光小叁懂得,是求救外加要挾的意思。

  他沒有回應。

  計劃施行到這步,已經沒有了退路。

  風竹冷笑,由絕望裏生出怨恨,慢慢轉身,看向姹蘿。

  「啟稟門主,風竹有事要說。」

  這句話在池面響起時,小叁闔上雙眼,聽見了命運狂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絕殺院,晚媚在窗前坐下,端起杯子,仰頭仰了很久,才發現杯裏根本沒水。

  風竹要說的事很簡單,就是流光試探姹蘿最終喪命,一切的一切都是小叁的
主意。

  小叁當然否認,可姹蘿興致大起,又哪裏會放過他。

  她說的沒錯:「到底是不是,有沒有受人指使,刑堂裏面自見分曉。」

  刑堂晚媚衹去過一次,卻絕對終生難忘。

  聽到姹蘿這句時,她的手已經按上神隱,所有真氣也已經貫上了手臂。

  小叁就在這時抬了頭,眼波平靜,衹是看她。

  她能看見他眼底的潛臺詞,是要她忍耐,衹是忍耐一天而已。

  今晚就將月圓,刑風沒給姹蘿送來養顏粉,那麽蠱王必將反噬,叁天之內,
姹蘿功力必定折損過半。

  為這一天他們已經謀劃太久。

  造羊皮紙,提條件說宿主必須中蠱十年以上,是因為這樣人選中就能覆蓋碧
煙,能夠讓姹蘿滅了自己在鬼門最後一個故人,同時寒了刑風的心。

  蠱合的日子定在月圓前夜,是因為這天是流光的忌日,單這日子就能觸動刑
風心事。

  刑風痴枉她當然知道,所以她並不指望他能和姹蘿反目。

  她要的,就衹是他寒心,衹是他怠一次工而已。

  因為姹嫵死前跟她耳語:「姹蘿的弱點就是刑風,衹要哪天刑風不再給她送
所謂的養顏粉,那麽她體內蠱王必然反噬。」

  一切都已經如願,衹要過得今夜,等姹蘿功力大損,她就有把握發出挑戰,
以絕殺的位子挑戰並戰勝她。

  ――成敗就在此一舉,那麽多坎坷已經過去,又何必在意多這一天的苦痛。

  沉默的小叁用眼神這樣告訴她,無比的堅定。

  因為這堅定她回到絕殺院,坐到了窗前,開始忍耐,開始如此憎厭白天。

  頭頂狂陽不落,她就盯著桌前那道光線,看它一寸寸挪移,目光定定,不再
有第二個動作。

  終于日落星起,終于要等到月圓,她已經幾乎不會呼吸,單手握著神隱,握
到鞭柄都要破碎。

  姹蘿就在這時走了進來,踏碎月色,姿態妖嬈笑容嫵媚。

  進屋後她挑了張舒服的位子坐,一貫的身子半斜,未語先笑:「媚姑娘可知
道我從哪裏來?」

  「當然是刑堂,相信姑娘一定猜得到。」

  晚媚聞言沉默,突然間就恢復了平靜,那種風浪中心絕望的平靜。

  姹蘿的笑又湊到了跟前:「刑堂主現在正在伺候妳影子,拿一把精致的小錘,
從腳趾頭開始敲他骨頭,一寸寸敲得粉碎,目前已經敲到小腿。」

  晚媚還是沉默。

  「他已經承認挑撥流光,但否認是受妳指使,對妳真真是心無二意。」

  說這句時姹蘿仰頭,神色是無比快意。

  窗外月圓輝朗,從她臉上,晚媚根本看不見蠱王反噬的痕跡。

  可是沉默終究被打破,她已經身不由己,聽見自己在說:「明早辰時,晚媚
挑戰門主,還請門主成全。」

  姹蘿展顏,為她這一句心花怒放,挑起了眉:「姑娘挑戰我當然不回絕,我
這人一向好相與。」

  晚媚的手開始顫抖。

  姹蘿看她,嘆口氣:「說來也巧,我以為自己已經收服蠱王,可今夜它居然
反噬,明早妳挑戰我,還真是說不準誰輸誰贏。」

  一句話又燃起希望,晚媚凝目,從她眼底看到紅痕,一條條縱橫交錯。

  蠱王反噬,宿主眼底就會現出紅痕,這特征絕對無法偽裝。

  「反噬之後我衹剩五成功力,妳說明早我們誰會贏呢?」姹蘿和聲,由得她
去看,又開始玩指甲。

  晚媚不應,已經在盤算將挑戰提前。

  屋裏流過寒風,燭火開始搖曳。

  在這空當姹蘿雙眼華光大盛,依次流過七彩,牢牢看準了那根蠟燭。

  蠟燭燃起熊火,居然在片刻間就被燒盡。

  五成功力就得如此,當日她和流光一戰,根本就是在保存實力。

  晚媚通身一涼,從頭到腳從手到心。

  姹蘿不笑了,立起身,將手擱到她肩頭:「妳知道我為什麽給小叁下噬心蠱,
又為什麽把那二十條血蠱賞妳嗎?」

  「我就是要妳急。」停頓片刻後,她將唇湊上晚媚耳朵:「因為假以時日妳
必定超過我,我就衹好推妳一把,要妳急不可耐來救妳影子,要妳以為自己已經
足夠實力來挑戰我。」

  「今夜是最後一夜,我恩準妳去刑堂,憑吊妳們偉大的愛情。」

  說完這句姹蘿心滿意足,終于又踏月而去,姿態還是風流無比。

               ※※※※

  聽竹院,鳳凰竹四季常青,竹浪還是一波接一波。

  可是那裏面沒有公子,晚媚滿懷希望的來,等到的卻是他隨從的一句:「公
子最近不在,衹有一句話轉告媚姑娘,說是姑娘如果連這關都過不了,那麽以後
也不必再來聽竹院。」

  希望瞬時落空,晚媚在那竹浪聲中站著,聽竹聽了很久,這才轉身,朝刑堂
方向邁步。

  刑堂是間半地下室,彎腰進門後,潮氣撲面而來。

  一進又一進刑房在身側掠過,一色的黑暗無聲,好像幽冥的鬼眼。

  晚媚往前,無聲低頭,心事太多反而沉寂。

  最後一進刑房的燈亮著,她頓住腳步,將肺裏空氣統統吐盡,這才轉身。

  燈下果然有她的小叁,五官清秀眼底淡淡青痕,白衣依舊幹凈。

  刑堂主是個藝術家,上刑上得毫不破壞美感。

  小叁衹是坐在地面,襪子被褪幹凈,兩條腿固定在一張矮凳上而已。

  晚媚進來時刑風也正恰巧舉捶,落力無比精準,一記就將小叁左踝骨敲得粉
碎。

  小叁吸氣,抬頭看著晚媚,將那聲痛呼又生生咽了回去。

  而刑風則是頭也不抬,將錘舉起,道:「還有一邊,事情不能衹做一半,麻
煩媚姑娘稍等。」

  語畢錘落,右踝骨應聲粉碎,比剛才那一記還要利落幹脆。

  這次小叁連氣都沒吸,衹是薄汗聚集,『滴答』一聲從額頭墜落。

  「好了。」做完事情後刑風立身,人往門口退:「半個時辰之後我來敲另外
兩根,媚姑娘妳有半個時辰說話。」

  晚媚在門口搖晃,被他撞了下肩,這才如夢初醒,一步步挨到小叁身邊。

  小叁坐在原處看她,冷汗如瀑,抵死的沉默。

  晚媚將唇湊到他耳邊,頭擱上了他肩,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和緩,道:「我
現在就救妳出去,如果出不去,那麽就一起死。」

  小叁怔怔,目不轉睛看她,無比疑惑。

  晚媚于是苦笑:「姹蘿保存實力,我估計錯誤,就算她衹剩五成功力,那也
在我之上,明天我是毫無勝算。」

  說完她就抽出神隱,鞭尾橫掃,忽一聲就擊碎了小叁腳上的鐵銬。

  小叁臉色蒼白,將腿往裏收了收,緩緩將手臂張開。

  晚媚笑,將身子蹲低,讓他將自己環抱。

  那雙手臂收緊,將她抱了片刻後鬆開,向下捉住了她雙掌。

  刑室之內突然起風,燭火頓滅,一切浸入黑暗。

  半個時辰過後刑風歸來,將燭火點燃,兩人是已經分開。

  小叁還在原地坐著,臉色已見灰敗,而晚媚是在門口,人半跪,一雙手瑟瑟
發抖。

  刑風往前,對那斷成兩截的鐵銬並不表示驚訝,一轉眼又找來一副,將小叁
雙腿放直,喀嚓一聲重新銬上矮凳。

  小叁將頭豎直,這夜第一次打破沉默,輕聲道:「主子妳可以回去了。」

  晚媚扶著門框,用盡身體裏全部氣力,這才將脊背立直,緩緩轉過身去。

  刑風又舉錘,在落下之前晚媚回頭,匆匆看了小叁一眼。

  小叁彎起嘴角,眼半眯,忽然間就對她微微一笑。

  那笑是無力至極蒼涼至極,轉眼就已落下。

  可晚媚忽然獲得氣力,就象在長寂無明的夜裏看到了一顆星子,再不猶豫,
踏起腳步快速走出了刑堂。

  第十六章。歡謝

  還是習武場,晚媚對姹蘿,宿命一戰。

  有誰人觀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輸贏和生死。

  姹蘿沒有廢話,長袖翻轉迎風而來,一出手就是殺招。

  晚媚定定,等那流雲袖已經到了跟前,這才將鞭抖起,使出了第一式穿雲破。

  衹剩五成功力的姹蘿,內力還是在她之上,對敵經驗更是她所不能企及的。

  所以姹蘿信心滿滿,過得十招之後,左手流雲袖堆浪,層層阻住了鞭的去勢,
而右手在袖內翻轉,催動長袖伸展,象匹白練般直往晚媚胸口拍去。

  晚媚還是失神,好像魂魄不在,鞭法也有些凝滯。

  姹蘿眼裏流過七彩,唇角勾起個妖嬈的笑,柔聲道:「妳死之後,我會讓妳
的影子生不如死活著,人間地下,要妳們永不相聚。」

  晚媚受創,人疾步後退,可神色還是平定,將鞭尾揚在空中,曳出一條無聲
的黑影。

  神隱鞭法最後一式,天光盡。

  時至今日,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什麽叫做天光盡。

  刑室裏面相擁,小叁冰冷的手,抵在她顫抖的掌心,內力洶涌而來,那一刻
的她,就聽到了絕望在命運裏獰笑的聲音。

  天光盡,絕望無聲,就如同眼前這道鞭影,悄無聲息已經到人心頭。

  「好鞭法。」鞭尾掃到跟前時姹蘿揚眉,將袖卷成一個漩渦,阻住了鞭的去
勢,笑意更濃:「可惜的是妳底子不夠,可惜妳那偉大的愛情讓妳心太急。」

  晚媚冷臉,眼斜斜看她,片刻的寂靜之後,裏面突然殺出一道厲芒。

  就在這一刻,她的內力暴漲,神隱便象游龍,劈開了姹蘿的流雲袖,一擊而
中,象千鈞之雷劈上了她眉心。

  姹蘿立在原地,那個笑還在眉眼間流轉,七竅卻已經緩緩流出血來。

  晚媚的神隱是毫不停頓,上來挽個鞭花,牢牢套住了她頸脖姹蘿咳嗽,張嘴
鮮血狂涌,卻仍笑得無比妖異。

  「內力一夜之內大進,衹有一種可能,是妳的影子將功力傳給了妳。」她邊
笑邊看晚媚:「那妳就應該知道,失去功力中了噬心蠱又在受刑的他,是必死無
疑。」

  晚媚艱難地呼吸,將鞭收得更緊,道:「必死無疑的不是他,是妳!」

  姹蘿還是笑,意識漸漸渙散,連舉手的力氣也無,卻保住了那個譏誚的笑意。

  「記住我不是敗給妳,是敗給刑風。」死前那一刻她仰頭,七竅鮮血淋灕長
發倒飛,模樣就有如修羅:「記得告訴他我不悔悟,死後仍將繼續詛咒,詛咒這
世上有情人和我們一樣,最後都不得善終!」

  生時作惡死時無畏,她倒的確是個魔物,不折不扣的魔物。

  晚媚不語,咬牙發力,將神隱收緊。

  姹蘿頸骨應聲折斷,倒地時闔目朝天,長發上鮮血縱橫,就地開成一朵邪惡
的血罌粟。

  頭頂青天破曉,第一絲光線終于掙扎著突破重雲。

  晚媚贏了。

  一頂黑色的軟轎吱呀呀而來,來得不早不晚,恰巧是輸贏分曉這刻。

  從始至終,轎裏的公子都衹是個看客,一個了然一切的莊家。

  有人將姹蘿的尸身抱到轎前,割破她手腕,開始給她放血。

  鮮血再一次將場地浸沒,公子從轎裏伸手,在姹蘿腕間拂動十指,真氣緩緩
流動。

  血流盡時十指也停止動作,一衹指甲蓋大小的蠱蟲落在了公子掌心,被晨光
映照,隱隱流出七彩。

  普天之下衹得叁衹,能克制百蠱增人百年內力的蠱王,如今就這樣被他握在
手心,有點百無聊賴地把玩著。

  「百蠱之王,原來就長這模樣。」他喃喃,朝晚媚招了下手:「伸手,記得
內力倒流,我把它給妳種上。」

  晚媚頓首,依言伸出了手腕。

  蠱王潛進她血脈時眾人跪地,齊聲稱頌:「恭祝新門主榮登寶位!」

  一切都象場虛無的夢幻。

  晚媚始終低頭,象被定身,直到公子聲音清冷說了句:「現在妳已經是蠱王
的新主人,百蠱皆服,當中包括那條引蟲,噬心蠱已經失效。」

  一語驚醒幻夢,晚媚雙目亮了起開,開始朝刑堂狂奔。

  刑房,光線昏暗,滿室都是血腥味。

  刑風埋頭,拿筆沾碟子裏的鮮血,在新做好的團扇上面寫詩。

  一首五言絕句,二十個字,他卻寫了很久。

  寫完之後他在原地靜坐,額角白發輕輕拂動,很耐心的等待結果。

  結果半盞茶後來了。

  晚媚活生生地立在他跟前,聲音打顫在問他:「小叁呢,他人在哪裏?!」

  晚媚生,那麽姹蘿就死,結果並不出乎他意料。

  他還是平靜,將半舊衣衫掠了掠,抬頭,看住晚媚眼睛。

  「小叁死了,昨天他將真氣渡給妳的時候妳就該知道,他是絕無生機。」

  這一句說完滿室寂靜,他們甚至聽到了彼此血液流動的聲響。

  晚媚覺得自己踩上了雲,人和心都一樣縹緲,連說一句話都已經不能。

  「他的尸骨在哪……」許久之後她才聽見自己發問,聲音遙遠象在天際。

  刑風不答,將手攏進衣袖:「小叁死前有句話讓我帶給新門主您,他說他終
不負妳。」

  晚媚的心應聲碎裂,恨極痛極甩起了長鞭,『忽』一聲掃下他臉上一條皮肉。

  「我問妳他的尸骨在哪。」她高聲:「妳記住我沒有太多耐性。」

  刑風冷笑,額頭鮮血滴落蒙住了他眼,他就帶著血色看住晚媚:「那麽門主
妳可知道,我也曾是姹蘿的影子,也曾和她甘苦與共,發誓永不負她。」

  「我問妳他的尸身在哪!」晚媚又是高聲,皮鞭如雨落荷田,一記又一記落
在刑風肩頭。

  到最後刑風體無完膚,她都以為再也要不到那個答案,卻看到他終于自袖攏
裏抽出了手,對著四壁遙遙一指。

  「看見那些血跡了嗎?」他沙啞著嗓子笑得邪魅:「看清楚了,這裏四面墻
上到處都是,每一處都沾著他的血肉,至于骨頭嘛,我已經讓人碾成粉,早就喂
了狗。」

  「您為他收尸吧門主,為這個血肉成泥也不曾負您的影子。」見晚媚失魂他
又靠上前來,貼住晚媚耳根,一字一句求死無畏。

  晚媚在原地抽氣,最終卻不曾哭出聲來,衹是上前撫住了墻,手指滑過那些
暗紅色凝固的血肉,就如同滑過那些形影相偎的歲月。

  耳畔刮過夏風,她依稀聽見了那夜秋千上小叁的耳語。

  ——我不會負妳。

  妳放心我不會負妳……

  一諾雖輕卻如山,他的確是個君子,不枉不負深情如斯。

  昨夜那最後的一笑仿若還在眼前。

  無力至極蒼涼至極的一笑,卻是在讓她不放棄希望。

  是在說:也許他能撐過這夜,那麽他們就真的戰勝了命運。

  「命運……」唸及這兩個字晚媚痴狂起來,鞭如狂風橫掃,每一下都深深擊
進刑風血肉:「命運就真的不可戰勝嗎?妳既然也曾愛過姹蘿,那為什麽就不能
將心比心,放我們一條生路!」

  刑風不爭辯,衹是沉默,動也不動任那鞭聲呼嘯。

  血肉在刑房四濺,一路猩紅,打濕了本已幹涸的四壁。

  晚媚突然猛醒,將鞭收住,挽一個鞭花托住了刑風下顎,冷冷看他:「妳在
求死是嗎?雖然對妳的主子失望,但仍想下去陪她。」

  刑風身子微晃,垂下眼簾,許久才道:「妳錯了,我沒有資格對她失望,衹
是覺得她的罪孽應該到此為止,如此而已。」

  晚媚聞言擰眉,擰成了一個邪惡的結。

  「那我就不讓妳死,讓妳生不如死,讓妳們人間地下永不相聚。」

  說這句臺詞時她隱隱微笑,恍然間已是又一個姹蘿。

  刑風黯淡無神的眼卻在這時亮了,裏面躍出道雪亮的光,殺進晚媚深心裏去。

  「恭喜門主成為又一個姹蘿。」他輕聲,那話卻力有千斤:「我想小叁應該
慶幸,自己沒有變成第二個刑風。」

  晚媚心神一蕩,眼裏的魔意因為小叁這兩字頃刻破碎。

  神隱又被揮起,這一次是直指刑風心臟。

  發力之前她看住刑風,看他半頭的斑駁白發和眼角魚紋,嘆了口氣:「姹蘿
這樣一個人,卻有妳這般愛她,可真真是沒有道理。」

  「當然是沒有道理。我願意下去陪她,就如同小叁願意為妳去死,衹是願意,
沒有道理。」

  刑風神智清明說了這麽一句,最後一句。

  神隱破風而來,穿過他心房,終結了他的苦痛。

  刑房之內萬物皆空,衹得他那一句久久回蕩。

  ——「當然是沒有道理。我願意下去陪她,就如同小叁願意為妳去死,衹是
願意,沒有道理。」

               ※※※※

  聽竹院,竹浪靜,晚媚更靜,蹲在地間,衹是抱緊那把團扇。

  扇子是她在刑房撿的,一看就知道是人皮扇子。

  皮子上面有顆她熟悉的紅痣,原本長在小叁胸前。

  一把用小叁皮子做成的團扇,這就是刑風留給她唯一的紀唸。

  「歡,姓謝名歡,好名字。」

  黑暗之中突然有人發話,是公子微沙倦怠的聲音。

  晚媚聞言回頭,一時間醍醐灌頂:「妳早知道他是誰對不對?因為他和姹蘿
有仇,所以才不殺他,容他和我相愛。這樣的話,我就會因為他,永遠和姹蘿不
能一條心,永遠如妳所願的爭鬥下去!」

  公子不語,以行為默認。

  晚媚的淚終于流了下來,步步近前,走到他跟前,『忽』一聲揮動神隱。

  博命相殺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局棋,晚媚對公子的憤怒可謂理由充分。

  公子低聲咳嗽,右手張開,一下穿過鞭影,卡住了晚媚頸脖。

  那衹手冰冷,更冰冷的還有他的聲音:「所謂情愛衹會妨礙妳前程,妳要明
白,謝歡存在的意義就是成就妳,他的死就是對妳最後的成就。」

  晚媚笑,頭後仰,不掙不扎,巴不得他將掌收緊。

  時間沉默著流逝,公子嘆氣,將掌鬆開,聲音裏終于有了暖意:「失去了他,
不代表失去一切,跟著我妳的天地才廣,媚者理當無疆。」

  晚媚還是笑,嗤之以鼻。

  公子又嘆氣,聲音開始無奈:「那要怎樣妳的憤怨才平,才肯抬頭朝前看。」

  「讓小叁站在我跟前。」

  晚媚想也不想回答。

  院裏這時開始起風,柔風蕩過竹尖,一聲聲恍如嘆息。

  在這嘆息聲中公子揚手,指握蓮花緩緩拂動。

  屋裏飛起了熒蠱,滿屋都是,無窮無盡。

  銀色的亮光在晚媚跟前聚集,影像漸漸清晰。

  白衣如雪眉目如畫,那是她的小叁,正在咫尺之外朝她微笑,笑得無力蒼涼
然而溫暖至極。

  晚媚的淚墜了下來,不是流,是一顆顆無比沉重的下墜。

  懷裏那把團扇也一起跌落,正面朝上,被熒光照得分明。

  扇面上字跡殷紅,晚媚凝目,終于看清那是一首五言絕句。

  涼露撫琴揚九州遺眾芳銀河安無舟彼岸已定香。

               (上部完)

               番外黃金錘

  刑堂裏的這一夜,刑風知道,是自己的最後一夜。

  晚媚已經離開,四壁空空的刑房,又衹剩下他和小叁相對。

  半個時辰敲碎一根骨頭,現在時辰已到,他知道自己還有工作沒有完成。

  錘子在他手間,很小巧,卻很沉,完全是黃金打造。

  隔了這麽多年,他仍記得很清楚,最早姹蘿很愛使這把黃金錘,用它將核桃
一顆顆敲碎,攢許多核桃仁,攢到滿把的時候才開始吃。

  「妳有沒有使過這種小錘?」落錘之前他突然問了句:「敲沒敲過核桃?」

  小叁的神智這時已經不大清明,看他時有點迷蒙,搖頭:「我沒使過,晚媚
不愛吃核桃。」

  「那我給妳講個故事吧。」刑風緩聲,將錘揚起,也不管小叁是不是能聽清,
自顧自地開場:「這個故事,就和這把黃金錘有關。」

  十六年前。

  姹蘿十九歲,就和今日的晚媚一樣,一樣的年歲,一樣的住在絕殺院。

  鬼門的主人那時還是藍禾,不過不常露面,一切事務都由門主月如打理。

  月如那時二十二,人長得單薄,地位也不穩固,在門主位子上坐得很是飄搖。

  刑風記得很清楚,自己被單獨喚去那天是八月十九,秋高氣爽,門主的院子
裏落了一地桂花。

  那時候月如正在吃桂花酒釀,見到他的時候抿嘴一笑:「妳來了,今年的桂
花釀很好,要不要也嘗嘗?」

  刑風欠身,不回答,安靜等她吃完。

  「怎麽辦好呢。」吃完之後月如嘆氣,語氣表情都是一派迷蒙:「流光說妳
和主子有私情。我剛找妳主子來問過,妳主子態度強硬,說我故意刁難排擠她,
還要到藍主子哪裏評理。」

  「她現在勢頭正勁,如果到聽竹院告狀,我還真怕給她告倒。」

  見刑風沉默她又加了句,大眼睛無辜地睜圓,好像真是一個膽怯的少女。

  刑風慢慢抬頭,性子還是一貫溫和,回話:「我主子脾性暴燥,門主大量,
不要和她一般計較。」

  「我哪裏敢和她計較,她姿色極好天賦極佳,遲早有一日我是要敗在她手上。」

  刑風于是衹好跪低:「還請門主大量,相信我主子忠心,也相信我和主子衹
是主僕。」

  跪了許久月如還是不說話,開始吃碟子裏的桂花糕。

  「如果門主不信,可以將刑風調了,去哪裏由得門主安排。」

  月如無話。

  「最近進了許多新影子,刑風可以去做教頭。」

  月如一笑,拍拍嘴角的桂花糕屑,又拿起粒蜜棗,繼續無語。

  「依門主的意思應該如何呢?」最終刑風抬頭,眼眸黯淡,裏面有對宿命的
屈從。

  「我這裏有種新蠱……」月如擱下了手裏零嘴,遲疑一會,單手按上心門。

  「可是這蠱蟲太惡毒!」她道,走近前來,捧住了刑風的臉:「要知道我也
不想,妳可千萬不要怨恨我。」

  很快刑風就回到了絕殺院。

  姹蘿在琴房,正在發脾氣,將一盞滾熱的茶潑到丫頭身上,又立著眉讓她把
茶碗咬碎,一口口吞進去。

  刑風進門後嘆了口氣,那丫頭立刻如獲大赦,飛也似地逃出了房門。

  姹蘿還不解氣,眉頭幾乎立起:「妳求情那妳替她,替她把這衹茶碗吃了。」

  刑風笑,好脾氣一如往常,找來錘子,替她敲核桃。

  姹蘿愛吃山核桃,倒不是因為核桃如何美味,而是因為她要保養頭發,那一
頭聞名鬼門的五尺長發。

  「今年的核桃好,皮薄肉多。」敲核桃的時候刑風道,將核桃肉裏每一點雜
屑都仔細挑揀幹凈。

  姹蘿不說話,不一會上來,從後背緊緊摟住了他腰,胸膛綿軟,貼在了他臀
上。

  隔著幾層秋衣,刑風仍能感覺到她胸膛熱力,那一團柔軟在他身後厮磨,讓
他幾乎立時有了反應。

  身下慾望立了起來,也幾乎是同時,胸口好像落下了一把重錘,將他四肢百
骸都要震碎。

  姹蘿的手這時已經游走到他身下,在那上面流連:「妳抱住我,不要問我為
什麽,衹要回身來抱住我。」

  刑風覺得詫異,回身來捉住她手,這才發覺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從地殺一路做到絕殺,今日的姹蘿已經是身經百劫,幾乎不知道什麽叫做懼
怕。

  「發生什麽事,妳可以告訴我。」刑風彎下腰,將她手抵在胸膛。

  姹蘿搖頭,衹是將手穿過他臂膀,和他緊緊貼合,靠到不能再近。

  在門主房裏,一派小女孩姿態的月如,是如何操控她眷養的蟒蛇,蟒蛇又是
如何爬上自己身體,冰冷滑膩,和自己交合。

  這一幕她終生難忘卻絕對不會再提起。

  「我說過不要問!」在刑風懷裏她喃喃,隔衣衫咬住刑風皮肉,又撕又咬,
壞脾氣一點沒有收斂。

  刑風無話,衹得抱住她,將她頭貼在自己肩膀。

  回臥房她還是摟住刑風腰肢,摟著他才能睡著。

  睡前還不忘咬牙切齒:「我什麽都不怕,我不避嫌,不出一年我一定將她踩
在腳底,新仇舊怨一起清算!」

  脾氣暴燥性格剛烈,這時候的姹蘿很少笑,可在刑風記憶,卻是再也沒法追
及的甜美。

           ※※※※※※※※※※※※

  第二天醒來,姹蘿還是摟著刑風腰身,臉貼在他後背,手指在他後頸繞圈:
「妳說過妳覺少,一定比我晚睡早起的。」

  刑風不回話。

  姹蘿又笑,膩到他胸前,這才發覺他臉色青白,下唇兩個被牙咬出的血洞,
人已完全昏厥。

  「門主給我下了蠱蟲,名字很好叫做『色戒』,想來是要我清修。」醒來後
刑風苦笑,並不打算隱瞞。

  姹蘿頓住,五指握在他肩頭,按下五個深深紅痕。

  「從今往後我要戒色,其實這樣也好,妳不知道妳那個時候多野蠻……」

  這句調笑還不曾說完,姹蘿就已經起身,步子凌厲,長發在身後蕩成一條決
絕的弧線。

  「解藥,給我色戒的解藥。」

  進門後姹蘿劈頭就是一句,手在月如跟前展開,眼裏厲光幾乎能將她劈穿。

  月如笑,放下手間銀耳羹,側頭看她:「我記得妳說妳和影子清白,怎麽,
我對他略施小戒,妳就這麽巴巴地趕來,這不是自己甩自己嘴巴嗎?」

  「我這人便是這樣!」姹蘿眉角立起:「我的碗衹能我自己摔破,我的影子
衹能我自己懲戒,和門主沒有……」

  「很好妳還記得我是門主。」月如接過她話,又將銀耳羹捧起:「妳要記得,
雖然妳很得聽竹院歡心,可今時今日我仍是門主。」

  姹蘿埋首,五指握拳,指甲掐人掌心:「妳說過,衹要我和……和夜……,
妳就會放過刑風……」

  月如又笑,張嘴吹了吹燙羹的熱氣:「我是放過了他,沒要他性命,我沒食
言。」

  姹蘿沉默,極力穩住呼吸,許久才能平靜回復:「那妳要怎樣,才肯給我解
藥?」

  月如不答,繼續吹她的湯羹。

  青石地面上這時有一條暗影滑動,一條漆黑的蟒蛇正徐徐游來,在姹蘿腳底
打轉,試圖盤上她的小腿。

  就是這條蟒蛇,通體漆黑,所以名字叫做夜。

  姹蘿渾身肌肉繃直,將牙關咬了又咬,這才重復:「妳要……怎樣,才肯給
我解藥?」

  月如放下手裏湯碗,上前來撫過她長發,一邊嘆息:「我有的時候真奇怪,
這個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美的頭發。」

  姹蘿挺直脊背,由得她去摸,那一頭長發就象軟緞,在昏黑的屋裏涌著粼光
閃閃的浪。

  「我如果要妳這把頭發……」

  月如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姹蘿已經立直,長發逆飛向後涌起,發尖掃過長桌,
接著了那上面未滅的燭火。

  滿屋頓時涌起煙浪,長發觸火即燃,很快就燒成一把黑灰。

  養這一頭長發需要十年,可毀滅卻衹需一瞬。

  姹蘿就是姹蘿,象藍禾所說,從不猶豫有種決絕的智慧。

  「我衹是說如果。」等屋裏煙塵散盡月如才突然發話,過來摸她猶有餘溫的
頭發,煞有其事蹙眉:「妳怎麽能當真,怎麽捨得?!」

  「妳還要什麽,還想怎樣。」姹蘿在那廂低頭回她,咬著牙,一字字咬碎。

  月如放下了手,終于斂起笑容,緩聲:「我要怎樣,妳其實清楚。」

  「妳要我死,可這樁我不能答應,聽竹院也不會答應。」

  「我不要妳死。」隔許久月如才嘆了聲:「我不過要保住我這個位子,妳也
知道,失去這個位子,我的下場就是死。」

  這句話來自肺腑,因而難得有幾分真誠。

  姹蘿慢慢抬起了頭:「那妳要怎樣,才能確保我不會威脅妳的位子?」

  月如抿唇,彎腰打開抽屜,找出衹純白色的玉匣,在姹蘿眼前緩緩打開。

  裏頭是衹蠱蟲,一衹大約指甲蓋大小的蠱蟲。

  蠱蟲姹蘿已經見過無數,可從沒見過這麽美的,象一瓣柔軟的花,淡淡嫣粉
色,嬌媚無限。

  「這衹蠱有個很好的名字,叫做『妾』。」月如手指拂了拂。

  姹蘿低頭不語。

  「世上所有雄性都有一個毛病,就是貪歡,蠱王也不例外。」

  這句說完姹蘿已經抬頭,隱約明白了叁分。

  月如繼續:「如果在妳身上種了這衹妾,再種上蠱王,蠱王就會吞了這衹妾,
然後象世上所有男人一樣上癮,還想要,想要一衹又一衹這樣的妾。」

  「可這『妾』,世上衹有一衹對嗎?」姹蘿嘆了口氣。

  「不錯。」月如點頭:「再沒有妾給它,那麽蠱王就會反噬,每年兩次,象
所有急色的男人一樣抓狂,反噬它的主人,讓它的主人生不如死。」

  姹蘿沉默。

  種上這衹『妾』後便不能再種蠱王,不能成為鬼門門主,不能扶正,就衹能
永永遠遠是一個『妾』。

  好名字,這蠱蟲的的確確是起了個好名字。

  「妳可以偷偷替我種。」隔一會她抬頭:「不需要這麽明白告訴我。」

  「這衹蠱蟲嬌貴,要逆經脈種上,而且真氣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抵抗。」

  這句之後姹蘿又是沉默,長久的沉默。

  月如慢慢眯眼,捉住了她眼裏的動搖:「現在換我問妳,妳要怎樣,才肯心
甘情願做一衹『妾』?」

  「我要妳心尖熱血。」姹蘿霍然抬頭。

  鬼門門主種有蠱王,心尖熱血就能解百蠱,她想當然也能解了色戒。

  月如莞爾,也是毫不猶豫,拿一衹空心細竹枝穿進心房,取心血一杯,親自
放到了她手間。

  喝完杯裏熱血,刑風果然大好,摟住姹蘿,將她頭靠在自己胸膛,撫著她焦
黃的頭發。

  姹蘿將唇勾起,眼神熱切,象衹小獸一樣,咆哮著上來將他壓倒。

  琴房裏幾乎所有的物件都被他們撞碎,到最後姹蘿坐上她那把長琴,琴聲凌
亂高亢,伴著刑風的最後一個穿刺,將她直直送入雲端。

  而後所有聲音靜止,世間一切靜默,姹蘿將頭垂在刑風肩膀,滿耳衹聽見他
的心跳。

  「就這樣吧,這樣也好。」在那一刻她喃喃,心底的確清明,所有慾望都已
隱去。

  第二天,天氣極好,姹蘿在頭頂包了絲帕,到廚房找刑風,從身後一把抄住
他腰。

  刑風不曾回身,在原地僵住,沉默了許久許久。

  他要積聚力氣,好告訴姹蘿,原來色戒沒解。

  象昨晚月如來時所說:「色戒是上古蠱蟲,無解,就算是蠱王,也衹能克制
它一次。」

  他以為這消息會讓姹蘿抓狂。

  可是姹蘿沒有,衹是將頭頂絲帕拿了,擱在手心,萬唸俱灰地笑。

  色戒無解,可月如的惡毒還遠不止如此。

  她還沒說,那衹叫『妾』的蠱蟲還是種媚藥,種蠱之後她若和誰交合,就會
戀上對身體,慾火連天沒有其餘任何辦法排解。

  「是我愚蠢。」長久的沉默之後姹蘿冷笑,步步後退,飛也似地逃開了廚房。

  按照平時心性,姹蘿肯定會去月如那裏理論。

  可是這次沒有。

  刑風找遍鬼門,最終卻發現她沒有離開絕殺院,衹是坐在院裏梨樹下,手裏
拿著那把黃金錘。

  夕陽這時如火,他看見她手起錘落,每一記都刻骨恨怨。

  刑風上前,等看到眼前這幕時頓住,一口氣堵在咽喉。

  姹蘿滿手是血,那黃金錘每一次落下,敲斷的都是她的手骨和血肉。

  『妾』蠱蟲讓她貪戀刑風身體,而刑風種有色戒。

  她選擇這種方式平息慾火。

  刑風當時顫抖,在樹下跪低,將她血肉模糊的左手捧住。

  姹蘿揚起唇角,不覺得痛楚,衹是冷笑。

  「我已經嘗試過放棄。」她輕聲:「已經嘗試過愚昧痴情,做一個清白善良
的女人。」

  刑風的肩頭開始顫抖。

  「可是老天不允許,我也無法。」姹蘿還是輕聲,手裏黃金錘沉重,一滴滴
墜著殷紅的血。

  「那我就做個惡人,比命運還惡的惡人。」最終她道,聲線漸漸高了,又一
錘敲上手骨血花四濺:「不論結局如何,我都永不後悔!」

           ※※※※※※※※※※※※※

  「她說她永不後悔。」

  刑房裏刑風嘆氣,將錘舉高,落力又砸碎了小叁一根腿骨。

  小叁毫無反應,頭無力垂在肩膀,早已失去了意識。

  刑風上前,摸了摸他脈門,發現他果然已沒了真氣。

  當時自己衹說過一句:「可惜妳今生再也不能行走,可惜,如果妳加上妳主
子,要掰倒門主,可能還有一分勝算。」

  衹一句他就懂了,果然將真氣渡給晚媚,身家性命所有一切交付。

  「不一定值得。」退回原處後刑風嘆氣:「這樣待她,未必值得。」

  小叁在這時醒來,神智半昏,卻側頭問了他句為什麽。

  「她將來前途不可計量,妳會跟不上她,所謂堅貞的愛情會被命運動搖,最
後一敗塗地。」

  聽完這句小叁眨了眨眼,很努力坐直。

  「所有人生下來,就知道自己會死。」他緩聲,很努力讓句子完整:「可是,
還不是很努力地過日子。」

  刑風頓住,在他這句話裏將頭垂低,慢慢嘆了口氣。

  外頭開始喧囂,時辰已到,晚媚和姹蘿的決鬥即將開始。

  鬼門中所有人都將去觀戰,他久等的時機已經來到。

  小叁被拖入刑堂,他主動請纓由自己行刑。

  一節一節很仔細的敲斷腿骨,那麽他失去的就衹是腿骨。

  這已經是在姹蘿眼底對他最大的保全。

  下面就是準備。

  刑堂下他準備了個暗道,裏面有他心腹,衹等時機一到,就會將小叁運出鬼
門。

  而現在時機已到。

  刑風側耳,聽見外頭所有聲響的確遠去,于是站到暗道入口,按照約定跺了
跺腳。

  底下有人回應,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妳終不負她,那我也終不食言,放妳一條生路。」站到小叁跟前,刑風輕
聲嘆了句。

  小叁沒有回應,呼吸微弱,離死衹差一線。

  刑風還是沉穩,上前渡他真氣,喂他續命的蠱蟲,又操起刀,將他胸口一片
薄皮割下。

  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最終小叁被送入暗道,而他開始預備現場,將一具尸身的血肉仔細抹上後墻。

  暗紅色的血肉在墻上凝固,他則彎腰,將人皮做扇,筆沾赤蠱開始寫字。

  涼州安定。

  斜藏好這四個字後他終于空閑,有時間坐下,等待他的宿命。

  黃金錘還在腳下,和那天一樣,上面沾著赤色的血。

  黃金錘染血,血染著恨,而恨最終開成了罪惡。

  剛直暴燥的姹蘿,最終成了含笑盈盈殺人無算的門主。

  溫和淡定的刑風,最終成了人人聞名喪膽的刑堂堂主。

  這相伴相隨十六年的墮落,似乎是掙扎歷盡日夜難安,也似乎就衹是一瞬。

  最終他放棄執唸。

  好似老天眷顧,給了他清明,賜他一把黃金錘,一錘落下,從此錘斷縱容和
罪惡。

  可是他不後悔。

  那天在梨樹下姹蘿看住他,滿手都是鮮血,問他:「妳可願意陪我一起,結
局如何永不後悔?」

  他答願意。

  對這兩字他不後悔。

  如小叁所說。

  就算人生下來便知道自己會死,可不也是努力過日子。

  結局早已注定的愛情,他也不後悔,自己痴枉愚昧,曾為之付出努力。

  「妳若不後悔,我便不後悔。」

  最終刑風低語一句,將那把黃金錘握牢,塞進衣衫,貼胸口放著。

  外頭響起腳步,他聽得出,是晚媚而不是姹蘿。

  他的姹蘿已死。

  「妳若不後悔,我便不後悔。」

  在心底他又重復一句,轉身,將手攏進衣袖,對那奪路而來命運表示承受,
斂低了眉。
2017-12-13 1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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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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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17-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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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愛恨皆枉然

  第一章。寧天

                 一

  冬至,離小叁周年祭還有四十二天,晚媚團了團身子,覺得冷,將懷裏暖爐
抱得更緊,直直貼在胸口。

  二月踮腳走了進來,手裏托著湯盅。

  十八天大的乳鴿,配絕頂鮮美的銀環小蛇,炖了叁個時辰的清湯,滋味卻遠
不如當年那碗陽春面由。

  一碗小叁用纏著繃帶的雙手下的,飄著細碎蔥花的壽面。

  晚媚嘗了口,覺得意興闌珊,翻手就將湯盅朝下,兜底倒了個幹凈。

  滾熱的湯水四濺,燙上了二月的腳趾。

  二月不後退,這位刑堂的新堂主涵養一流,還在原地垂首,神色如常,道:
「公子傳話,請門主去一趟。」

  晚媚向後斜躺:「妳就說我身子懶,懶得吃飯懶得走動,連活都懶得活。」

  「公子說,如果門主不肯去,就讓我傳話,他是有個要緊的任務,要門主親
自去做。」

  晚媚閉上了雙眼。

  「這個人的資料我已經差人送來。」

  晚媚還是閉眼,緊緊摟住暖爐。

  二月開始後退:「公子還交代,門主必定不虛此行。」

  說完人就不見,屋子裏復又一片冷凄。

  很長時間後,晚媚終于從榻上起身,伸手打開資料,姿勢很是閑散。

  ——「十四日申時一刻,帶紅魔傘,殺寧王于王府議事大廳。」

  資料的第一頁就看得晚媚失笑。

  殺人,還要規定時辰地點,指定道具,這任務倒是有些意思。

  不知不覺中她的眼亮了,脊背伸展,食指搭上紙張,往後又翻去了一張。

  「寧王,名鬱寧天。」

  看完第二張後晚媚沉吟,伸出手指,指甲鮮紅,在那上頭爽脆的畫了個叉。

  寧王府,日漸西斜,照著滿地富貴。

  殷梓的轎子落在王府門前,等到申時過了半刻,這才將轎簾揭起。

  和人相約,他永遠遲到半刻。守時,卻也要人相待。

  管家上來迎他,議事大廳裏燃著香爐,寧王坐在主座,朝他微微頷首。

  寧王穿便服,殷梓也是,一襲暗紫色長袍,腰帶細窄,上面鑲著塊鮮紅慾滴
的鴿血石。

  紫衫配鴿血,色中大忌,可卻無礙他的風流。

  暗紫裏一滴血紅,就正象他的人,深沉裏透著那麽一點邪惡。

  寧王的手舉了起來,道:「有勞殷太傅,請坐。」

  殷梓將頭微低,走到他跟前,提起茶壺將茶杯倒滿。

  「殷某此來是為謝罪。」彎腰之後他舉杯,杯身齊眉:「還望寧王寬宏。」

  聲音姿態是無比的恭敬,可那杯茶卻不再是清碧的雀舌。

  他的食指搭在杯沿,沒有利器傷害,卻突然破了個小口。

  鮮血流進杯口,卻不溶進茶水,而是浮在杯口,慢慢鋪開,和茶一起,鋪成
了半邊淺綠半邊淡紅的一個太極圖。

  無比妖異的一幕,就發生在寧王眼前,可寧王卻是毫無反應,將杯子接過,
一口就將那太極吞盡。

  殷梓于是抬頭,淡笑:「多謝寧王不計前嫌。」

  寧王也笑:「鹽茶道的事務我已經交出,殷太傅已經如願,不知此來還有何
事?」

  殷梓後退,手指撫過唇邊,將指尖鮮血吮幹。

  血的滋味無比甜美,他落座,長眼半眯,唇角滿足地勾起。

  「來寧王府的,可遠不止我一個。」微頓半刻之後他突然抬頭,將食指一彈。

  食指間一滴鮮血破空而去,穿破屋頂,在陽光下化作巴掌大一塊紅霧。

  這人的武器,竟然是自己的鮮血。

  屋頂上的晚媚擰了下身,避開這團血霧,幹脆踏破屋頂落地。

  紅魔傘已經吸了人血,此時一片鮮紅,落地之後她將傘收起,衹是一個流目,
已經是意態萬千。

  殷梓看了看她,訝異于她的鎮靜:「姑娘大白天的蹲在人家房頂,難道就一
點不覺得惶恐嗎?」

  晚媚笑,人半斜在傘上,去看主座的寧王。

  議事廳光線充足,可偏巧就有團暗影遮住了他的臉,讓晚媚看不真切。

  伏在房頂的時候也是如此,不管晚媚換哪個角度,那暗影是無處不在,讓她
衹能看見一個朦朧的輪廓。

  這個寧王,斷然也不簡單。

  晚媚暗嘆口氣,將紅傘提到了手中,轉頭打量殷梓:「我不惶恐,因為我和
閣下一樣,都是受邀而來。」

  說完她就將手搭上傘柄,手指向前,將傘面緩緩撐開。

  殷梓的神色瞬時就犀利起來,一記眼刀殺向寧王:「我奪了王爺鹽茶道的權,
斷王爺財路,王爺是邀人前來清算的嗎?」

  等他這句說完,晚媚的紅魔傘已經霍然張開,地涌金蓮黃得燦爛,直往他眼
前逼來。

  寧王衣動,將手間茶杯握得粉碎,一邊清喝:「來我寧王府挑撥離間,妳也
未免太過自信!」

  殷梓也即時長笑,中指通紅,血液在指尖聚集,遙遙指向晚媚。

  「挑撥我和王爺,妳也未免太自作聰明!」應了寧王一句之後他笑意收斂,
中指裏涌出一叢鮮血,被他彈上半空,立時化作叁道血箭。

  晚媚撐傘,臉隱在傘骨後,並不退卻。

  血箭迎上了傘面,紅傘順勢旋轉,卸去了千斤之力。

  傘後的她已經到了殷梓跟前,紅傘之後臉容嬌俏,衣袖隱隱鼓動。

  身後寧王終于發難,衣襟帶風,揮掌擊向她後背。

  千鈞一發那刻晚媚閃身,寧王的掌風從她身際擦過,『忽』一聲直取殷梓。

  紅魔傘的傘骨也在這刻翻轉,傘骨往前,十二枝直射殷梓要穴。

  局面有了微妙的變化,突然間就成了她和寧王合攻殷梓。

  殷梓並不驚訝,紫衫迎風,袖角一個回旋,將寧王的掌力沿原地折了回去。

  對晚媚那一擊,他遠未盡全力。

  他的心神,七成是用在了防範寧王。

  彼此猜忌防範,這便是他和寧王多年來共處的姿態。

  晚媚笑得無聲,單手一旋,將神隱從傘柄裏抽出,腰肢在瞬間回擰,將鞭身
指向寧王。

  寧王迎著殷梓送回來的掌風,一刻間不及分身,已經被鞭尾刺進了心門。

  若論單打獨鬥,叁人之中晚媚武功最弱。

  可殷梓和寧王之間有道隙縫,足夠她施展心計。

  申時一刻整,任務即將完成。

  晚媚抬頭,終于看清楚了寧王的樣貌。

  兩眼黑沉,然而全無焦距,鼻挺直,樣貌英挺帶叁分落寞……

  這張臉,晚媚絕不是第一次見到。

  寧王鬱寧天,竟然就是公子。

               ※※※※

  「臘梅上頭的雪,這麽麻煩,樹枝上頭的雪莫非就不是雪……」

  花園裏頭的丫頭噘嘴,拿一衹密瓷罐,萬分不耐煩地一朵朵掃臘梅花上的雪。

  「雪當然都是雪,沒什麽兩樣,所謂香雪,其實不過都是噱頭。」門內有人
幽幽發話,聲音虛弱:「可是妳我要靠這噱頭吃飯,沒辦法。」

  丫頭『哦』了聲,繼續采她的香雪,又問:「還是衹采一罐,衹做四十九瓶
香膏?」

  「是。」門內人低聲,伸出手來,將膝蓋上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

  傷處的疼痛是一日甚過一日,已經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克制。

  好在他還會忍受,已經習慣在忍受中數時日流過。

  「又是發怔,大白天的,睜著眼睛發夢。」

  園子裏突然有人發話,不是丫頭,是玉惜,安定城當之無愧的頭牌。

  門裏那人抬頭,看她:「有心情奚落我,妳是已經有了決定吧。」

  玉惜皺皺鼻子,也看他:「妳胖了一點點,現在看起來有點象人了。」

  那人不發話,仰頭失笑,眼底的青痕益發明顯。

  沒錯,他現在是象人了。

  可大半年前玉惜在墳場撿到他時,他的模樣就絕對是個鬼,一個凄慘萬分的
鬼。

  那時玉惜還是妓院裏面一個不入流的歌妓,偷跑出來給娘親燒祭,回轉的時
候剛巧看見了他。

  當時他就坐在一堆亂墳當中,穿白衣,前胸被鮮血浸透,目光穿透黑夜,像
是已被凝凍。

  玉惜素來膽大,可看見他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許久才敢上前,碰了碰他
肩頭。

  那人形容可怖,樣貌卻很清朗,被碰後費力地轉頭,看她兩眼後發問:「姑
娘可是出身青樓?」

  玉惜的臉色當時就陰了下來。

  那人艱難喘息,可說的每個字清晰有力。

  「救我,我讓妳成為這裏的頭牌。」他道,這句交換的條件說的極低,可聲
音裏有股力量,居然讓玉惜覺得他所言非虛。

  于是玉惜救了他,他在涼州安定活了下來,兩個月之後開始做香脂生意,很
快就名滿安定。

  而玉惜依他所說,每個月來他這裏叁次,果然在半年之後成為安定頭牌。

  這人身體極度虛弱,卻有個極度強韌的靈魂,為玉惜平生僅見。

  「我的確是有了決定,決定和阮郎私奔。」心唸至此玉惜抬頭:「時間就在
今晚,來是跟妳說聲。要不妳也走吧,我老板的手段相信妳也聽過。」

  「我不走。」

  過了片刻那人才道,聲音極低。

  玉惜忍不住嘆氣:「為什麽我總覺得妳在空等,等什麽人或者什麽事,而那
人那事永不會來。」

  那人低頭,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那妳能不能告訴我妳叫什麽,我都要走了,就讓我知道妳到底是誰。」

  「我姓謝。」

  隔了片刻那人抬頭,眼波浩淼,好像被這姓氏觸動了無窮心事。

                 二

  猶豫衹是片刻,很短暫的片刻。

  晚媚沒有喪失冷靜,很快催動內力,將鞭運直,極其端正地刺進了寧王心房。

  寧王應聲後仰,張嘴『撲』地吐出口血來。

  如無意外,這道貫穿胸膛的傷口絕對致命。

  晚媚使命完成,收鞭後撤,伸手擊向紅魔傘。

  傘面受力破碎,地涌金蓮失去宿主,立刻伸出觸手,百餘根紅絲在殷梓跟前
搖曳,一時阻住了他的去路。

  這樣一個隙縫足夠脫身,晚媚足尖點地,立刻踏上屋頂,消失在冬日的薄陽
中。

  次日,寧王遇刺的消息傳遍京城,殷梓也因此奉命,下朝之後前去晉見皇帝。

  皇帝姓鬱名寧遠,人如其名,是個溫和淡定的人,嘴角天生上彎,不笑時也
似帶笑。

  「寧王的確是瞎子,這點不用再懷疑。」俗套禮節之後殷梓發話,直切正題。

  鬱寧遠淡笑看他,不發問,耐心等他的理由。

  「我在他眼前一寸遠的地方,落血在他杯裏,他卻一飲而盡,所以說他絕對
看不見。」

  鬱寧遠點頭:「誰都知道殷太傅的血是天下第一毒物,能讓人腑臟化水。」

  「我在杯裏同時也落了解藥,遵照聖意,不要他的命,衹是試探。」

  「那就算他的確是個瞎子。」鬱寧遠又點頭,身子微微前傾:「那麽關于鬼
門的傳言呢,妳覺得是真是假?」

  「刺客身帶紅魔傘,的確來自鬼門,而且這場刺殺絕對不是演戲,我有十成
十的把握。」

  「這麽說傳言就是假,他應該不是鬼門的主人。」

  「未必。」沉吟片刻之後殷梓欠身:「當著我的面刺客來訪,皇上難道不覺
得事情過于湊巧?」

  鬱寧遠凝目,手指輕叩桌面:「我故意讓他去查鬼門事宜,他也查出了鬼門
不少資料,鬼門的人時時刻刻想殺他,也不是沒有道理。」

  「所以說,這事情真假的比例是六四,我有六分信他,是因為那一鞭的確致
命,他雖則現在沒死,卻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會死。」

  「那就這樣吧。」鬱寧遠將掌一撫:「我且信他,如果他不死,我就依他所
言,給他些施展拳腳的機會。」

  「傷口貫穿心房,他不死的幾率衹得萬一。」

  「太傅不該這樣咒我兄長。」鬱寧遠微哂,眼隱隱帶有笑意:「妳莫忘了,
我曾在爹臨死前立下血誓,要護愛兄長絕不與他為難。」

  下了第一場雪,聽竹院益發冷凄,冷的有些肅殺。

  晚媚在漆黑的屋裏前行,路線再熟悉不過,很輕鬆走到榻前。

  屋裏亮起一點熒光,公子拈指,將一團熒蠱托在眼前。

  眉眼被照得清晰,他絕對就是寧王。

  就算皮囊可以復制,但那眉眼間的孤高和落索絕對無法復制。

  晚媚緩緩低頭,聲音冰冷,道:「晚媚拜見寧王,祝寧王萬安。」

  公子笑,笑裏隱帶譏誚,伸出手來,環住了她腰。

  晚媚的身體還是無比銷魂,那些熒蠱四散,在她赤裸的胸前盤旋,似乎也不
忍離開。

  公子的手從她胸前滑過,一路往下,不斷婆娑挑逗。

  晚媚的慾望被燃起,也上前來,咬開他衣衫。

  屋裏熒蠱半明,晚媚的手搭上他胸膛,看到他胸前一個極小的傷疤,圓形,
正是神隱留下的印記。

  刺殺之後不過半月,這傷口卻已經完全愈合。

  晚媚食指打圈,在那傷口上流連,另衹手卻早已經下探,讓該硬的地方錚錚
立起。

  熒蠱升上了半空,開始象星星般靜謐,照著他倆滾熱的身軀。

  公子切了進來,頭擱在她肩,動作輕柔。

  晚媚的食指還留在他傷口,幾下律動後忽然覺得異常。

  傷口處有黑色的藤蔓伸了出來,極小極短的一枝,卻妖異非常,在她食指上
狠命地吮吸了一口。

  晚媚的身體一僵,手指飛也似地收了回來。

  公子的動作還在繼續,懂得她心思,冷聲發話:「如果我不讓蛇蔓生長,妳
那穿心一鞭早就要了我的命。它是魔物,卻能讓我不死,傷口飛一般愈合,我該
感激它。」

  晚媚有些遲疑:「其實如果刺殺衹是演給旁人看,我完全可以……」

  「演戲?妳以為那位觀眾會看不出?」公子反譏一句,將頭埋了下來,抵在
她柔軟胸前。

  沒錯,因為觀眾是個高人,戲才要演的逼真。

  所以他才要晚媚絕對不知情,資料上洋洋萬字,卻沒有一句提到寧王也是瞎
子。

  衹要值得一賭,他是什麽注都捨得下,其中包括自己的性命。

  晚媚在心底冷笑了聲,手指又盤上他傷口,任那藤蔓將她手指團團裹住,道:
「那蛇蔓怎麽辦,妳不怕它吞了妳?」

  公子不語,在她身體裏穿行,動作還是緩慢,似有節律。

  蛇蔓從晚媚手指收了回去,戀戀不捨,但還是被收回,「咻」一聲沒進了公
子肌膚。

  公子低喝了聲,似乎痛苦不能遏制,將晚媚腰肢緊摟,動作激烈了起來。

  蛇蔓在他體內激烈掙扎,和真氣抗衡,在被完全收服前伸出觸角,垂死掙扎,
緊緊勒住了他五臟。

  痛達到頂點,快也達到頂點,公子無聲,在晚媚身體裏急射,同時一口血噴
將出來,將她半個身子染得通紅。

  晚媚愕然,肩頭挺直,向前接住了他無力垂低的頭頸。

  片刻喘息之後公子抬頭,恢復冷寂:「這次任務妳做得很好,一鞭穿心,絕
不猶豫容情。」

  因小叁之死,晚媚恨他,連這恨也在他的算計。

  晚媚覺得齒寒,怔怔看他臥平,進入了極短極淺的睡眠。

  熒蠱在頭頂盤旋,照著他棱角分明的臉。

  晚媚伸出手來,百無聊賴地撫過他眉心。

  眉心也是冰涼,這是個無情如斯的人,對自己也不寬縱半分。

  「到底妳想要什麽,權傾天下就這麽可貴,值得拼上性命?」到最後晚媚幽
幽嘆了口氣,語氣不免譏誚。

  「我想要的,在妳內心深處也想要。」衹片刻功夫公子卻是已經醒來,神色
冰冷,將衣帶係上。

  晚媚突然有個閃唸:「那寧王的聲音……」

  「鬼門裏面的人能聽見我的聲音,但絕對不是寧王的聲音。」公子應了句,
嗓音突然之間就變了,變成那日寧王的音調:「因為什麽妳自然明白。」

  晚媚垂首,愣了片刻,那廂公子卻是已經立身,站在黑暗中催促:「妳隨我
去個地方,為時一個月。」

  晚媚低聲稱是。

  同日京城之內,皇帝也收到消息,寧王病重,希望遠離嘈雜,回到南疆故地。

  回鄉候死,這消息含義大抵如此。

  皇帝欣然應允,放他前去,寧王于是消失京城,第一次有了個悠長的假期。

               ※※※※

  姓謝,名歡。

  一點沒錯,他就是小叁,刑風口中已經挫骨揚灰的小叁。

  生離死別那天仿佛就在眼前,他清楚記得刑房裏面那最後一抱,兩人彼此貼
近時,噬心蠱帶來的瘋狂痛苦。

  就在那夜,他將功力渡給了晚媚,所有一切能給的都給了她。

  事情結束時他頭腦無比清明,知道自己已經油盡,絕對再禁不起一夜酷刑。

  可是那又何妨,晚媚生姹蘿死,他已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所以當刑風回到刑房,再次舉錘的時候他才如此安詳,聽著自己腿骨碎裂,
就好像聽人敲碎一塊不相幹的青瓷。

  漸漸的天就明了,他感覺到靈魂已經飄到頭頂,離解脫衹差一線。

  也就是在那一刻,晚媚對姹蘿之戰開始,刑房裏所有監視的鬼眼也都倏然消
失。

  全鬼門傾巢,都跑去觀賞那關乎門主人選的死生一戰。

  刑房裏于是真的寂靜,就衹剩下小叁,還有那舉錘的刑風。

  錘舉而不落,當時的刑風神色平定,最後問了一次:「妳挑撥流光,是否是
受主子指示?」

  小叁已經說不出話,可仍有氣力搖頭,搖得毫不猶豫。

  刑風的語氣于是就帶了唏噓:「她到底是有什麽好,值得妳這樣死生不負?」

  小叁艱難地呼口氣,回望他,目光裏有反問:「那麽姹蘿又有哪裏好,值得
妳不離不棄?」

  刑風懂得,攤開手掌,看著指甲不曾洗盡的血跡:「我和妳不同,我已經負
她,給了妳們足夠機會取她性命。」

  一切的一切他都已經明了。

  晚媚和小叁的故意離間,還有方才小叁真氣的轉渡。

  事到如今,他是清醒地目送姹蘿赴死,終于放棄了二十年來不變的追隨。

  「記得我跟妳打過的賭嗎?」一陣沉默之後他揚眉,將錘又揚起:「我說過,
如果妳最終不負妳的主子,我就放妳一條生路。」

  小叁虛弱地笑,表示自己並不介懷他食言。

  刑風的手高高揚了起來,他的眼前昏黑,覺得身體輕飄,仿佛已經穿越時光,
坐上了那架秋千,猛力一蕩赴往自由。

  之後一切他都不再知道,那一刻的他,真的是以為自己已經死去。

  許久之後,在他確認自己還活著之後,他才明白刑風不曾食言。

  借著晚媚和姹蘿決鬥的空隙,刑風放了他條生路,將他送出鬼門,送到了涼
州安定。

  有一張字條被放在了他懷裏,上面簡單幾個字:「提防公子,在安定等候。」

  等什麽不曾言明,可他懂得。

  所以他在安定落了根,還做起生意。

  不管來日如何,至少他要不枉負安定這個地名,擁有一個院落,讓等候的那
個人能夠衣食無憂。

  「院子還要再大,大到能架一個高高的秋千,蕩起來能看見外頭的風景。」

  想到這裏他抬頭,因為有了唸想,小腿的疼痛似乎也不再那麽難以忍受。

  院裏丫頭還在忙碌,今天不再是采香雪,而是在往地上撒鹽。

  玉惜和他的阮郎已經走了兩天,昨夜暴雪又下了一夜,院子裏的雪是掃都掃
不幹凈。

  小叁將身子往前傾了傾,想去拿匾裏的幹芍藥。

  芍藥離手指還有一寸的距離,夠不著,他苦笑,衹好又去推那輪椅沉重的輪
子。

  就在這刻院裏來了生人,一人華服為首,後面跟著叁個彪形大漢,進院後開
始一字排開,標準橫著走。

  小叁又苦笑了聲,對丫頭示意,讓她站到自己身後。

  來人走到了他跟前,第一個動作就是抬腿,將匾裏的芍藥踢翻。

  小叁皺眉,很是可惜那些幹白芍,道:「妳們白來一趟,我並不知道玉惜去
了哪裏。」

  來人看了看他,又是抬腳,將他一腳踢翻,靴子踩在他胸口:「妳不知道那
誰知道,誰不曉得玉惜是妳一手調教出來。」

  「她本來是想告訴我,可我不想聽。因為她如果想徹底割斷過去,最好的辦
法就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去處。」

  小叁的這句回答再簡單不過,可卻徹底斷了來人的唸想,讓他頓時抓狂。

  「那……她走了妳負責賠償。」急怒之下那人抬手,在屋裏四指一圈,最後
指頭指向了小叁椅後的丫頭:「妳就把這丫頭調教給我,調教得比玉惜還強。」

  小叁聞言冷笑,眉眼半彎,笑這堂堂笑蓬萊的老板竟然是個莽夫。

  一笑破冰,來人低頭,這才發覺腳下踩著怎樣清俊一個男子。

  「皮囊絕佳身子孱弱。」那人慢慢彎腰,在咫尺之外打量小叁:「我怎麽才
發覺,安定城居然有這樣一個天生的好倌。」

  第二章。禁瞳(上)

                 一

  出門大半月,晚媚唯一的印象就是奔波。

  從南到北,公子總共帶她去了四處地方,有深山也有市集,每一處停留叁天。

  停留的日子晚媚沒有別的任務,衹是尋一個人。

  人畫在像裏,是個已經老邁的女子,依稀能看見顛倒眾生的過去。

  這個人是誰晚媚沒有問,也曾經懷疑過她就是公子的娘親藍禾。

  可懷疑最終被她自己否定。

  資料記載藍禾今年四十六歲,就算顏色衰敗,也絕不會這麽老邁。

  任務衹是任務,她要做的衹是使出渾身本事,不動用鬼眼來尋這個人。

  前叁個地方都沒尋到,她明顯感覺到公子的落寞,還有那越來越深的疲累。

  到第四個地方時他其實已經絕望,臉埋在車廂的暗影,聲音冰冷:「這裏其
實妳來過,是妳殺第一個的地方。」

  晚媚「哦」了聲,心緒一時有些澎湃。

  公子還在繼續:「韓家是這裏最大的望族,韓修已經喪命,如今韓玥掌權,
既然妳也來了,不如順便收服他。」

  晚媚愕然,想了有一會才想起韓玥是何許人也。

  那一刻她也無限疲累:「尋人之後再做是嗎,我覺得我的心已經老了,怕是
沒有本事再去收服誰。」

  「對什麽都失去興趣,妳有沒有想過妳現在要什麽?是不是還想要妳那可貴
的自由。」短暫沉默之後公子突然坐直,殺出這麽一句。

  晚媚失語,一時間竟是無從回答。

  沒有了小叁,自由仿佛也就失去了意義,她是真的已經老了,老到失去向往。

  「我到底要什麽……」喃喃之餘她抬頭,看向公子,目光已是十足荒涼。

  公子沒有給她回應,而是突然將身子繃直,臉往南一側。

  「秋芙蓉的氣味,妳有沒有聞到。」

  說完這句之後他突然發掌,一掌就將馬車劈得粉碎。

  滿街的行人頓時嘩然,晚媚抬頭,清楚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背影。

  公子沒有多話,蒼黑色大氅迎風一蕩,已經直追那背影而去。

  追逃最終在一片樹林前結束,白發背影閃進密林,轉瞬就已消失。

  林子是片尋常的樺樹林,可隱約飄蕩著霧氣,晚媚頓步,發聲提示:「這林
子有鬼,公子小心。」

  公子低著頭,似乎不曾聽見,毫不猶豫就跨進了林內。

  晚媚于是也跟進。

  進了林子光線就漸漸弱了,霧氣越來越濃,是片深淺不一的紫色。

  晚媚連忙掩住呼吸,跨步時也分外謹慎。

  走了不到十步林內不再寂靜,開始有細微的喘息。

  晚媚凝目,看見不遠處有匹純白色的馬。

  馬是純種,極度的俊逸,可卻將前蹄高高揚起,露出了駭人的性器。

  有人就站在馬蹄前,一個孱弱的男人,被那性器霍然頂進後庭,發出一聲嗚
咽。

  晚媚愣了下,方才覺得惡心,卻看見那性器又往前,將男人小腹洞穿,刺出
血淋淋一個深洞。

  鮮血鬼魅地鋪灑開來,一滴滴極其粘膩,依稀裏化成了條赤紅的蛇,蜿蜒往
前,動作緩慢。

  就在晚媚快要屏息的那刻蛇爬進了一口鍋,鍋裏熱水鼎沸,瞬時就變成一片
血紅。

  有個人從鍋裏爬了出來,浮腫著臉,在衝她招手:「我家男人餓了,我身子
瘦不夠他填肚,妳也來煮吧……」

  晚媚踉蹌,發出聲低呼,連忙掩住了眼睛。

  可是沒有用,就算她將眼閉得再緊,那一幕幕血腥卻還在她瞳孔裏更替,無
休無止。

  眼睛開始刺痛,象有把錐子在刺,晚媚感覺到有粘膩的鮮血正從眼眶流出。

  「這林子會生幻像!」極度的恐怖之餘她嘶叫,從腰間抽出神隱,迎風就是
一鞭。

  不遠處的公子不語,在她瘋狂時卻是極度寂靜,將大氅後掠,雙膝漸漸彎曲。

  地間濕滑泥濘,他居然就這麽跪了下來,姿態無比堅決。

  晚媚大驚,看著他眼角也正滲出血淚,一時間已分不清是真還是幻像。

  「去收服韓玥,將他的心收歸妳裙下,叁天之後再來找我。」

  紫色的霧氣之中公子發話,仍是雙膝跪地,一掌將她劈出了密林。

               ※※※※

  跪了不知有多久,公子已經感覺不到瞳孔刺痛,眼角的血也已經在兩頰風幹。

  林內依舊沒有人影。

  公子于是抬頭,問:「在這裏呆多久雙眼會瞎?」

  還是寂靜。

  公子的眼瞬了瞬,忽然間就有了焦距,目光灼灼望向密林深處:「一年之前
我已經治好雙眼。如果娘執意不肯見我,我就在這裏跪下去,跪到再瞎了為止。」

  林內于是終于起風,紫色的霧氣越來越濃,有個人白發蒼蒼,隱約站在林子
的那頭。

  「這個林子名喚禁瞳,我施了瘴氣。」那人影開口,聲音蒼老疲憊:「進來
的人會看見自己內心的恐懼,待得越久就看得越深。妳已經待了這麽久,告訴我
妳已經看見了什麽?」

  公子定定,看著那道人影,一時間無限心酸,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進林子時,他和晚媚一樣,看到的都是血腥殘暴,那些淺表的恐懼。

  可事到如今,在他瞳孔裏盤旋的恐怖映象就衹有一樣,來來回回不斷重復。

  林子裏那人影又近了些,站定,離他衹有咫尺:「在這裏我養了許多熒蠱,
妳可以顯相給我看。」

  公子拂起右手,一時間滿天熒火聚集,盈盈落到了他跟前。

  有個人影形成,是四十歲風姿綽約的藍禾,他的娘親。

  可是一轉眼那容顏突然老去,眼不再明媚,光潔的皮膚迅速起皺,不斷腐朽,
最終皮肉化作一捧飛灰,衹剩下一幅骨架枯立。

  「娘離我而去,這就是我最大的恐懼。」顯相之後公子低語,聲音裏第一次
有了濃烈的感情。

  他跟前的藍禾冷笑,滿是褶皺的臉寫滿失望。

  「好男兒誌在天下,我跟妳說過多少遍,衹有夠強大才能掌握命運!」走近
之後她看向公子,枯瘦的手伸出來,甩了他一記無情的耳光:「妳最大的恐懼應
該是兵敗城傾,而不是失去任何一個人!」

  形容枯槁聲音邪魅,她如今已經成了鬼,早不再是小時候擁著公子數星星的
那個藍禾。

  「妳看星星多漂亮,天空多寧靜,妳就叫寧天吧寶寶,我們就這樣一輩子,
把過去都忘了。」說這句話時的藍禾臉容恬淡,是公子記憶當中最美的模樣。

  「我已經滅了血蓮教,兩件大事完成一件。」想到這裏公子緩緩起身,手掌
合攏,握住了藍禾冰冷的指尖:「跟我回去吧娘,把妳給自己下的蠱解了,叁年
之內,我必定讓妳看見我坐上金鑾寶殿。」

  韓家大院,冬風蕭瑟。

  可院中央一衹石洞裏卻溫暖如春,乳白色的溫泉水汽氤氳,攏著四壁碧青的
茶樹。

  韓家不僅習武而且從商,運營鹽茶道已經十幾年,而今天是臘月初四,正是
采冬茶敬謝客戶的老時間。

  溫泉乳洞裏采摘冬茶,這已經足夠新鮮。

  可更新鮮的是采茶方式。

  溫泉內如今泡著六個十叁四歲的少女,一色赤裸身子,正從頭到腳將自己洗
盡。

  洗盡之後六人上岸,各穿一件對襟薄紗,開始拿玫瑰露漱口。

  紅泥小爐被點燃,涼水被注入爐內那刻少女們擰身,將腰彎低,微啟雙唇,
到茶樹上銜下了第一片嫩葉。

  一旁韓玥點燃麝香,開始解釋:「這是艷茶的第一道工序,名叫燕子銜泥,
老朋友應該早就知道。」

  在座的六位客戶有五人頷首,相視一笑。

  「下來就該是雪峰凝翠。」有人甚至撫掌,開始代韓玥發話:「我喜歡小柳,
二少要記得把她留給我。」

  韓玥揚眉,笑得無聲,輕輕打了個響指。

  六個少女已經采茶完畢,應他召喚往前,到客人跟前的長桌旁站定,輕車熟
路地睡了上去。

  六個人全都胸懷坦蕩,各自拿了一捧新茶放進乳溝,雙手合什開始禱祝。

  禱祝完畢少女們又施了個禮,這才將雙手攏上雙峰,開始揉搓。

  柔軟雪白的乳房擠壓著翠綠的新茶,體香混著茶香,在那道誘人的淺溝裏翻
轉,這就是「雪峰凝翠」,艷茶之中最重要的工序。

  少女們一色都是處女,平時食素,所以體味馨香身子纖細,揉茶時神色肅穆,
並沒有一絲挑逗。

  艷茶之道,就在于艷而不俗。

  不多時小爐之中已經水開,新茶也被體溫捂得半熟。

  韓玥起身,在每個客人杯裏注進熱水。

  那六個少女也依次屈膝,在桌上半跪,將胸口新茶捧在手心,緩緩送到客人
鼻前。

  先前那發話的客人首先大笑:「甜膩卻不失清爽,這果然是我家小柳的味道,
我最最喜歡的味道。」

  小柳一笑,將茶落杯,又雙手合什,悄聲隱退。

  剩下那五個少女也都將頭垂低,在等客人聞香,好學小柳功成身退。

  所有客人都很賞臉,唯獨那一張生面孔例外,聞那茶聞了很久,漸漸地開始
蹙眉。

  「艷茶之中的極品我有幸嘗過,聞著香氣冷冽入口極度甘甜。」蹙眉之後那
人發話,聲音細軟:「不是這種次等凡品。」

  韓玥的笑容于是就有些尷尬:「也可能……」

  「顏姑娘的艷茶才是人間極品,韓少爺說是也不是?」不等他發話那客人又
接了句,話裏已然藏針。

  韓玥的心悶悶一疼,雙眼間的不羈立刻殺了出來,手掌一個翻覆指向那人:
「這位女扮男裝的大爺,如果有意挑釁請外面說話,韓某自當奉陪。」

  那人低眉,手指掠過發際,之後又往下,遮住了口鼻。

  「看得出我女扮男裝,韓少爺眼力不差。」那人緩緩發話:「那麽還請韓少
爺看看,可認得我這雙眼睛?」

  第二章。禁瞳(中)

                 二

  這雙眼睛韓玥當然認得。

  來者晚媚,而當日她就是這樣蒙面,綠紗之下衹露出一雙媚眼,設計殺死了
他大哥韓修。

  「我大哥韓修,就是死在妳手上?」心驚之餘韓玥還是謹慎,出口問了一句。

  晚媚默認,將盤在腰間的神隱一抖。

  「韓修已經賠命,下面一個就該到妳。抱歉讓妳久等。」

  乳洞之中她朗聲發話,鞭風掠起長發,雙眼半眯恨意凜然。

  韓玥為人不羈,但極有慧根。

  韓修死後他收斂心性,所以武藝大進,早非昔日吳下阿蒙。

  這場對決象晚媚意料中一樣精彩刺激。

  如果她傾盡全力,可以在四十招左右取勝,一鞭挽下他頭顱。

  可是殺人不是她今天的目的。

  所以她藏技,在第四十招時故意落敗,被韓玥一劍刺過鬢角,冰涼的劍刃架
上了頸脖。

  頸後一縷長發滑落,晚媚迎風,露出一個清冷眼神。

  韓玥的劍在她頸間打圈,割下血口:「到底我韓家和妳有什麽深仇,讓妳…

  …「

  晚媚笑,眼神還是清冷,雙手攏到胸間,學茶女做了個捧茶的姿勢,送到韓
玥鼻前。

  「臨死前最後一道艷茶,滋味如何?」她呼著氣,輕輕發問:「是不是一如
既往的芬芳馥鬱?」

  韓府地牢,極度幽暗潮濕。

  有人打開鐵門,腳步聲沉重,點燃了桌上油燈。

  晚媚揉了揉眼,坐起身,睡眼迷離,然而姿態裏還帶著那種決絕,美的有股
清冷之氣。

  韓玥仰頭,將壺裏最後一滴酒喝盡,這才在桌前坐定,伸手去攏燭火,照著
晚媚的臉。

  「照妳的意思妳是顏顏的小妹。」看了有一會之後他開口:「可是妳和她沒
半點相像,從頭到腳都不象。」

  晚媚冷笑:「她是我爹在路邊撿來的孤女,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別告訴妳不
知道。」

  韓玥不語,伸手繼續玩燭火,肩頭雪花漸漸消融,打濕了他單薄衣衫。

  晚媚的笑于是更冷:「今天妳又去姐姐墳頭睡了麽,難道妳不知道這也是種
打擾?不知道她想要的那個人……」

  「想要的那個人不是我,對嗎?」韓玥將手收回,接過了話頭,微微一笑,
笑有九分玩世一分凄楚:「我知道。可妳姐也知道我是個潑皮,是扭股兒糖,趕
也趕不走。」

  沒錯,顏姑娘名叫顏姝,的確是拿韓玥一點辦法也無。

  彼時她年華正好,艷名遠播遼東,誰都知道顏姑娘胸口一捧香茶無價,不是
有銀子就能買到的。

  而韓玥和她的結識也是再簡單不過。

  起因無非是茶,韓玥有幸,某天和家兄列席,喝了一杯她胸口的艷茶,從此
就對她垂青。

  他這個人簡單,垂青就是垂青,第二天就開始登門,以她為圓心,活動範圍
不超過一裏。

  如果顏姑娘高興了,他的話就多,一般會說:「顏姝這名字一點不好聽,眼
珠眼珠的,不如改名顏顏,多簡單明了。」

  如果顏姑娘不高興,他也不叨擾,會拿了酒壺在她家屋頂吹風,吹得無聊了
就睡,睡醒又是希望無限的一天。

  而顏顏對他始終冷淡,一雙眼睛裏似乎含了霧,誰也看不分明。

  艷茶女,這個說不清高貴還是淫賤的職業讓她學會了沉默。

  「春茶雀舌,請客官一嘗。」

  這天她低眉彎腰,和平時一樣,將茶捧在手心,送到了客人跟前。

  客人是個老客,久經色場,喝過第一口茶後突然伸出右手,毫不憐惜將四根
手指探進了顏姝下體。

  幾個翻滾之後顏姝變色,可那抽出來的手指上液體透明,衹見慾望不見貞潔。

  被探之後沒有落紅,她已然不是處女。

  那客人伸手,將愛液抹在她猶有茶香的雙峰,笑得是如此篤定:「破瓜之後
茶就會帶有濁氣,妳騙得了旁人騙不了我。」

  顏姝的身子往裏,人駭成一團,衹能由著他將手指在乳房上磨蹭,一下又一
下,最後變成了撩撥。

  茶女失身則和娼妓無異,這是遼東人盡皆知的規矩。

  那客人的手于是益發放肆:「姦夫就是妳爹對不?成日抱把長琴以示高潔風
雅的顏琴師,其實不過就是個和養女苟且的禽獸。」

  聽完這句顏姝的眼卻是亮了,亮晶晶都是恨火,右拳緊握,手指微微顫抖。

  耳光于是攜風而至,「啪」的一聲脆響,不是來自顏姝,而是來自從天而降
的韓玥.

  客人被煽到打跌,卻是不服,一口血唾沫吐出來:「韓家雖然勢大,卻也未
必一手遮天,妳這是……」

  「我這是來亮明身份。」韓玥打個哈欠,吹了吹手掌,眼打斜看他:「怎麽?

  浪子韓玥,我難道長的不象姦夫?「

  姦夫。這名頭當然讓韓修暴跳如雷。

  可韓玥無所謂。

  浪蕩不羈不思進取行為不檢,他的壞名頭已經足夠多,不怕再多個沉迷女色。

  對著顏顏時他依舊笑得滿不在乎:「我哥說了,如果我真喜歡妳就娶妳。我
當然想,但更希望妳別聽那些人放屁,什麽綱常倫理,妳和他又沒有血緣,不如
找個地方重新開始。」

  顏顏當時沉默,一沉默就是叁天。

  叁天之後她來找他,眼裏那團霧散去,已經可以看到決心。

  「如果妳願意,我想我可以嫁妳。」

  來之後她衹說了這麽一句,卻讓韓玥的心如春花漫放滿齒芳香。

  韓府于是在半個月後大設喜宴,準備迎娶他們的二少奶奶。

  韓玥此生第一次變得正經,親自關注婚禮事宜,誰要敢有一點瞧不上他顏顏
的意思,他立馬眼珠橫暴老拳伺候。

  婚事于是在他的脅迫下辦得極其鋪張,來客如雲要人無數,大家親眼見證了
一個天大的笑話。

  韓氏顏姝,居然在新婚之夜出逃,而且卷走韓二少房內所有細軟。

  她的主意,原來自始至終是和顏琴師遠走高飛。

  但是顏琴師抱病在身,來日需要銀兩無數,這又是堅貞愛情不得不面對的困
頓現實。

  「她也沒法子,唯一的法子是辜負我。」看到空房之後韓玥長嘆,也不抓狂
咆哮,衹是伸腳踢翻了一衹琴凳。

  對他而言,這就不過是場背叛,一場由他痴枉而引起的背叛。

  可韓修不這麽認為。

  從他看世界的角度,這更是場關乎韓府顏面地位的背叛。

  所以衹不過十天那兩人就被捉了回來,硬生生被拉開緊扣的雙手。

  琴師被帶往地牢,還沒曾招呼就已經吐血連連。

  而顏顏被送進了韓玥房間,說是任他處置。

  韓玥當時是半醉的,也不能說沒有不甘,看她的時候就不免帶了怨憤。

  而顏顏當時的表情決絕,象足了今日的晚媚,道:「就算是我欠妳,妳要我
怎麽償還?」

  「胸前一捧香茶,請顏姑娘誠心。」

  韓玥當時這麽答她,心想一捧香茶換她永久自由,自己雖然還是貪戀,但也
不算太過。

  顏顏無語,在他跟前除盡衣衫,點燃薰香,又捧起一把新茶。

  茶是新摘的碧螺春,碧青。而胸膛綿軟,也和記憶之中一樣雪白。

  雪峰凝翠,這道工序進行了很久。

  到最後茶葉捻成,顏顏半跪在桌子,將茶葉送到韓玥鼻尖,韓玥一時失神,
竟發現自己眼眶半濕。

  他有些尷尬,于是接了茶葉,借故泡茶轉身,將茶杯抱在手心,不敢看她。

  「代價已經付過,妳可以走了。」

  平定好情緒之後他開口,茶杯送到唇邊。

  身後沒有動靜,他衹覺得頸間一陣溫熱,然後有鮮紅色的液體飛濺,落進他
手裏的密瓷杯,被他順勢喝進了喉嚨。

  顏顏還半跪在桌面,不過再也不會發聲答他。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她撿起了暗藏的匕首,一劍封喉。

  也幾乎在同一時刻,地牢的顏琴師吐血而亡。

  他們的愛情終成正果,不得同在,卻得同歸。

  「那杯茶,是我平生喝過最苦澀的茶。」敘述到這裏韓玥嘆息:「我是該得
此報,因著貪戀一杯香茶,落到半生不能安寧。」

  晚媚的眼于是半眯:「妳的意思就是我姐姐枉死,因為沒曾看見妳那顆仁善
的心?」

  「她是不會看,看人用雙眼而不用心。但的確是因我而死,關于這點我不想
否認。」

  韓玥接了句,從懷裏掏出六衹瓷杯,擺好後倒滿清茶。

  「妳殺了我大哥,我殺了妳爹和姐姐。這就是所謂孽債。」擺完之後他揚頭,
朝晚媚一揮右手:「不如這樣,我們就讓老天來了解這段恩怨。」

  晚媚不解。

  「六衹杯子一衹有毒,我們就蒙上眼,輪流來喝。」

  這一解釋晚媚就懂了,有些訝異:「妳要放下妳韓府基業來和我博命?莫非
當然是傻子?」

  「我已經說過我是浪子,浪子從來不聽規條,衹順從自己的心。謀算一世不
如快意一時,妳說是也不是?」

  韓玥輕笑,拿布條蒙住了兩人雙眼,想也不想就抬手,喝下了第一杯。

  晚媚屏息,也抬手喝下一杯。

  兩杯之後相安無事。

  四杯之後還是相安無事。

  她的眼前一片昏黑,什麽也看不見,卻越來越清晰聽見了彼此的心。

  韓玥的手已經舉起,還是想也不想,端起了第五個杯子。

  晚媚斂首,在一片黑寂之中,卻看見了顏顏不曾看見的,他敞亮的心。

  第五杯茶必定有毒,他已經決意,用這種所謂公正的方式償還。

  晚媚笑,一笑就有如顏顏當日般決絕,運指如風,將那杯茶搶過,一仰頭全
數落肚。

  「我和我姐一樣,不要妳這所謂的容讓。」喝完之後她高舉杯子,將瓷杯摜
得粉碎。

  腹內立刻劇痛,這杯果然有毒,而且必定是劇毒。

  沒錯,要收服韓玥必定先要抹平舊怨,她這步棋雖險但絕對有限。

  可是她也清楚知道冒險無益,除了喝下毒藥,絕對還有一千一萬個法子達成
目的。

  她不智,衹是被這杯毒茶魅惑,被蒙上雙眼時聽見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如韓玥所說:「人應該順從自己的心。謀算一世不如快意一時。」

  心裏有個白色清瘦的影子,在呼喚她一起歸去。

  「不如就這樣好了。」倒下那刻她喃喃:「如果我過得這關,那就向前看,
牢牢把握自己的命運。而如果過不了,那就去和小叁團聚,到時候可以和他交代:」
不是我不夠堅強,而是天意如此。『「

               ※※※※

  林內風止,藍禾沒有掙脫公子的手,又掏出一顆丹藥:「這是避瘴丹,妳最
好吃了。」

  公子沉默,將藥接過,吞下,手握得更緊。

  藍禾的另一衹手伸了過來,枯瘦粗糙的手,撫過他臉頰:「最近妳瘦了,還
是睡不好嗎?」

  公子還是戒備,將她握得死緊:「不如現在妳就隨我回去。」

  「是因為離了娘親睡不好嗎?」藍禾嘆氣,不答他:「反正天色也晚,妳就
先睡這裏,我在林子後面蓋了間木屋,和以前咱們的木屋一模一樣。」

  夜,越夜越清醒。

  公子睜著雙眼,看藍禾漸漸熟睡。

  木屋的確和小時候住的一摸一樣,簡陋然而幹凈,木桌木椅錚亮。

  記憶漸漸的分明,往事開始在桌椅上重現,越夜越分明。

  最早的時候他們是在南疆,藍禾從血蓮教逃出生天,被四十九個人輪姦後生
下了公子。

  那場血腥的記憶徹底摧毀了藍禾的精神,一直到七歲公子都沒有名字,無名
無姓就這麽活了七年。

  藍禾對他是時而冷淡時而熱情,熱情時就會把他摟在懷裏,將他抱到幾乎岔
氣,一邊喃喃:「我衹愛妳寶寶,最愛妳,一切都為了愛妳。」

  公子一般就會由著她抱,雖然勒得生疼,但心裏很歡喜。

  這樣的日子一直就過了七年。

  七年之後命運轉彎,有人闖進他們的生活,如藍禾所說,成了他們的救贖。

  那的確是個完美的男人,幽默溫柔出手闊綽,喜歡抱公子在膝蓋,拿胡須扎
他小臉。

  在那段日子公子天天笑,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象藍禾說的:「妳就叫寧天吧寶寶,咱們就這樣一輩子,把過去都忘了。」

  那時候的他是如此天真,以為他娘真的是已經痊愈,以為這世界真有樣東西,
名字叫做救贖。

  有太多東西當時的他不曾留意也不能預料。

  比如說他就不曾留意,這個男人姓鬱名景成,而鬱是當朝國姓。

  比如說他如何也不曾想到,這個國姓男人居然如斯深情,最後決定把他和他
娘帶回京去,說是要給他們一個名分。

  「這位是藍禾,八年之前我在南疆守關時認識。男孩名叫寧天,姓鬱,也是
我的骨肉。」

  回京之後鬱景成攬住公子肩頭,這麽跟府裏諸路人馬介紹。

  當時藍禾就一陣瑟縮,覺得被所有人銳利的目光刺了個透。

  到這時這刻,她才知道鬱景成原來是撫順王,身世顯赫,是和當今皇上同母
的胞弟。

  而當今皇上體虛,膝下無子,看情形很難萬壽無疆。

  撫順王府內的每一位公子,將來都有可能是皇儲,能夠一步踏上龍椅。

  鬱景成犯了個天大的錯誤,他以愛之名,將藍禾扯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就是從那天起,臉容恬淡的藍禾不見了,心裏那道舊創被撕開,血淋淋原來
從沒愈合。

  王妃打量她的眼光永遠是比刀還冷,而那個紫衫鴿血的殷梓,更是成了她每
個夜裏的夢魘。

  「殷梓來了,這人武功路子邪惡,寶寶妳快逃!」

  不知有多少個夜晚她這樣抓狂醒來,氣喘連連,目光瘋狂戰栗。

  不管王妃有沒有心加害,她的寶寶已經在她的臆想之中死了千次萬次。

  蘇輕涯已經徹底摧毀了她的安全感,她的心有道可怕的裂縫,無論是誰都不
能救贖。

  事情終于變得不可收拾,慢慢慢慢的走到了那夜。

  那夜月朗星稀,事到如今公子仍然記得分明。

  隔著十數年光陰,他仿佛仍能看見藍禾披散長發,躡手躡腳朝他走來。

  「寶寶醒醒。」一輪朗月之下她推醒公子,聲音已見邪魅。

  公子醒來,抬頭看了眼頭頂滿月。

  藍禾的手隔著紗帳伸了進來,抱著他,一直抱到桌前。

  桌上有衹黑色的敞口碗,裏面盛著毒藥,碧瑩瑩直冒毒煙。

  公子的頭就這麽被按了下去,越按越低,澄黑色的雙瞳迎上綠煙,眼見著光
明就這麽一絲絲退卻。

  「一個瞎子,就不會爭搶皇位了。」按低公子的那刻藍禾也抱住他,抱得如
此緊,幾乎將他溺斃:「寶寶我這是為妳好,我最愛妳,衹愛妳,所做一切都是
為了妳……」

  第叁章。禁瞳(下)

                 叁

  是夜公子失明,年方九歲。

  同年臘月,藍禾一手創立鬼門,立下的第一條門規就是男女不得相愛。

  王府之內盯著公子的眼睛少了。

  一個失了明的孩子,自然就不再具備威脅。

  而這正是藍禾想要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妳懂嗎寶寶?」不止一次她這樣跟公子說,拍打他哄他
入睡:「記得要變強,不依靠任何人,在人人都覺得不可能的時候反戈,最終站
到最高。」

  公子的夜于是就在這樣的期許之中變長,慢慢的終不能寐。

  人生是如此有限,而他要學的東西太多,多到他開始覺得睡眠是種罪過。

  蠱術,這個是藍禾的強項,他學得很快。

  武藝,這個藍禾渾然不會,可是卻熟知血蓮教的至上心法,所以要教會他也
並非難事。

  比較有難度和挑戰的,是他還必須學會無情,學會放棄一切良善。

  可最終他還是學會了。

  在他以為,所有潛力他都已經使盡,已經絕無可能做到再好。

  可是藍禾不這麽想。

  壬寅年,那年公子二十四歲。

  鬱景成久病不治,一個月後,他的皇帝哥哥也駕崩,于是他次子鬱寧遠以皇
室血親身份即位,改年號為嘉佑。

  一年之內發生太多事,藍禾變得異常沉默,有天終于在鬼門喃喃:「那個位
子本該屬于妳寶寶,妳是長子,而且他那麽喜歡妳,遠遠超過那個什麽寧遠。」

  說這話的那天極冷,雪下得極大。

  公子沉默,沒有糾正她的偏執,衹是往火盆裏添了塊炭。

  藍禾于是走近,和他一起圍在火邊,好像閑話家常:「我最近研究出一種新
蠱,名字叫做『瞬』,落到人身上,那個人立刻就會衰老五歲。」

  公子「哦」一聲,不是太感興趣。

  「我有兩個心願,一個是滅了血蓮教,一個是看妳登臨天下。」

  公子的神色于是肅穆了些,但能看得出疲倦,許久沒曾回答。

  「覺得累,現在擁有的一切已經足夠了是不是?」火盆之旁藍禾笑得沙啞,
長袖一甩,頃刻間已經奪門而去。

  就是從那天起,藍禾失蹤,如此決絕毫無留戀。

  隔日鬼門門主姹蘿來訪,在聽竹院內如數交代她的留言:「主人說,從今日
起鬼門由公子做主。還說她會給自己落『瞬』蠱,一年落一次。」

  公子當時失語,衹覺得十指冰涼,那寒意一直蔓延到心。

  「主人還說,公子不必找也找不到她,就當今天是她忌日。」姹蘿又接了句:
「還有就是公子如果完成她兩個心願,那麽她自然會回來,也有解藥能夠解開瞬
蠱。」

  說完這句她就告退,衹留公子一人,在黑屋中無聲寂靜。

  院裏風聲涌動,藍禾沙啞的嗓音似乎在隨風飄蕩,一撥撥哄他入睡:「睡吧
寶寶,娘永遠愛妳,衹愛妳,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妳……」

  在這聲浪之中公子痴坐,不知多久才冷笑出聲,幾乎笑出了淚。

  一年給自己下一次「瞬」蠱,用這種法子來逼出他所有潛力,讓他在最短的
時間內得成大誌。

  這就是他的娘親。

  那愛他至此的娘親。

  「不要怨恨我寶寶。」身後藍禾突然在夢中囈語,眉頭緊鎖,身子瑟瑟發抖。

  回憶應聲而止。

  公子起身,脫下大氅,替她蓋好。

  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藍禾卻是醒了,伸手去夠他臉頰:「妳不要怨恨娘,
娘是在親手毒瞎妳之後才明白,有些恨我其實從來沒有放下,而人衹有足夠強,
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公子跪低,不說話,衹是由她輕撫兩頰,在那曾經失卻光明的雙眼間婆娑。

  「妳能夠再次看見,很好。」婆娑許久之後藍禾嘆息,手突然下探,袖內飛
出一衹蠱蟲,「嗖」一聲沒進公子穴位。

  公子身體頓時僵硬,直直跪在了當場。

  藍禾不諳武功,可運蠱如神,一衹袖內飛蠱,足以封住他穴位。

  「可是妳不應該違背我的意思。」落蠱之後藍禾起身,幽幽看他:「妳想想,
如果不是我逼妳,妳能在短短數年裏將血蓮教連根拔起?」

  公子抿了抿唇,衹覺得滿齒血腥,堵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那廂藍禾的白發揚了起來,手攏作蓮花,指尖亮起了兩團幽光。

  那是兩衹極度美麗的蠱蟲,銀色,衹得一顆綠豆大小,周身卻散發著華美璀
璨的光。

  「它就叫做『瞬』,最美麗的東西往往衹得一瞬。」藍禾輕聲,指尖略略拂
動,那蠱蟲被她驅使,緩緩落到了她胸前。

  衹是一瞬,兩衹蠱蟲鑽進了她心房,之後白發變黑皺紋撫平,她的明眸流彩,
恍然間已是二十歲時那個傾倒眾生的藍禾。

  「很美是嗎?」對著公子她苦嘆,手輕輕撫臉:「可惜的是衹得一瞬。」

  言猶未落那一瞬已經結束。

  衰老,在一剎那間到來。

  就好像湖水被吹皺,她的皮膚片刻之間已經不見光滑,褶皺一條接一條推了
上來,每一條都沉重無比。

  之後是眼,雙瞳裏的清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變得一片混沌,迎風就
會流淚。

  最後就是一切的一切,她的頭發全白,甚至脫落不止一半,身子也佝僂,胸
膛不再能挺直,手背上青筋畢現,開始長滿斑點……

  美麗果然衹得一瞬,青春再現的代價是她頃刻間衰老十歲。

  「本來應該衹下一衹,可是因為妳忤逆我,所以再加一衹。」極速衰老之後
的藍禾發話,手扶住椅背才能站立,但雙眼熾熱,寫的滿是瘋狂。

  「身體裏有六衹蠱蟲的我現在已經七十歲,記住,我已經等不了多久。」

  說完這句之後她轉身,拂袖,走的就和當年一樣決絕。

  公子低頭,過片刻之後放棄運氣衝穴。

  林內紫霧縈繞,他發覺自己已經失去氣力,對命運徹底無語。

  叁天之後回來復命,晚媚十分守時。

  林子裏瘴氣還是很重,她在裏面穿梭,卻找不到公子。

  幻像在不斷層疊,最後她終于看見了小叁,胸前一塊皮被完整剝下,而刑風
拿鞭蘸水,正將他一塊塊皮肉掃下,飛也似的濺上四壁。

  「不!!!!!!!」絕望之餘她撕吼,十指攏上眼窩,衹差一分就要將眼
珠挖出。

  「筆直往前十步,妳就能走出林子。」

  林內這時有人發話,聲音清冷疲憊,正是公子。

  晚媚連忙跨步,數到十之後果然豁然開朗,所有幻像頃刻不見。

  密林深處原來是有間木屋,樣式簡潔門廊幹凈,看來一直有人住。

  晚媚走進門,這才看見公子臉色蒼白,身子僵硬跪在地下。

  雙瞳仍然刺痛,她揉了揉眼,不相信公子居然也被點穴。

  「我的確是被點了穴,目前還沒有衝開。」地下公子冷冷發話:「妳有兩個
選擇,其中一個是殺了我從此自由。」

  晚媚低頭,並沒有猶豫,運指立刻解開了他穴位。

  「我不殺妳。」解完之後她低聲說話,眼神堅定犀利:「妳許諾過,要讓我
媚者無疆。那我就跟著妳,現在我想要的就是變強,強到能夠完全掌握自己命運。」

  「變強,就真的能掌握自己命運?」公子冷笑,順著她的話反問,真氣蕩起
衣角,「忽」一聲向前拍去。

  木屋被他洞穿,一時間分崩離析,嘩啦啦在他身周倒下。

  晚媚愕然。

  在她記憶之中,這好像是公子第一次失卻冷靜。

  天邊月冷,兩人就這樣對立,彼此心傷卻沒有交流。

  「任務妳完成沒有?」幾個呼吸之後公子已經恢復,從地上撿起大氅,緩緩
披到肩頭。

  晚媚低頭:「韓玥的價值就在于他的家產,我有把握,將來讓他雙手奉上。」

  服毒後她意識渙散,兩天之後醒來,最先看見的就是韓玥爬滿紅絲的雙眼。

  她已經死過一次,殺韓修之仇抹平,純真猶如韓玥,已經在為她的醒來感激
涕零。

  他的心,她已經得到一半。

  而她沒死,也是命運的旨意,是要她和過去作別,抬頭往前。

  一切就是這麽簡單。

  「既然已經完成咱們走吧。」公子又低聲:「我也是時候回京。」

  征程于是又開始,馬車轆轆蓋著重簾,在一片黑寂沉默之中載他們往南。

  晚媚雙眼刺痛,在瘴氣林中受了重創,此刻敷了藥裹著布條,眼前更是漆黑
一片。

  旅程漫長的窒息,她在包裹中摸索,掏出那把扇子,伸手婆娑。

  扇面受熱,五言絕句開始有了變化。

               涼露撫琴揚

               九州遺眾芳

               銀河安無舟

  彼岸已定香。

  這二十個字中斜藏的「涼州安定」開始發出紅色熒光。

  寫這首詩時,刑風在這四個字上落了赤蠱。

  赤蠱,會在一年之後醒來,而且衹有在冬日黑夜受熱,才會顯相發出熒光。

  一年之後晚媚在鬼門的地位鞏固,應該能夠周詳的計劃從鬼門逃脫。

  而除了晚媚,又有誰會在冬日黑夜去婆娑一把扇子。

  刑風的心思不可謂不細膩。

  可是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麽讓人無語。

  就是恰巧此刻,晚媚被禁瞳,該看見的沒看見。

  也是恰巧此刻,車裏的公子睜眼,眸裏寒光湛湛,不該看見的,卻看了個分
明。

               ※※※※

  一個月,這是笑蓬萊朱啟大老板留給小叁的期限。

  「妳這丫頭太次,明天我另送個姑娘來。」走的時候他甩袖:「妳在一個月
內將她調成另一個玉惜,否則我就拿妳來抵,去我笑蓬萊做頭牌小倌。」

  小叁沒有表情,衹是爬起,坐上他的輪椅,將脊背立直。

  第二天人果然送來。

  小叁淡淡,沒有拒絕。

  朱啟于是篤定,一個月後前來驗貨。

  「她說她不想做另一個玉惜。」最終小叁卻是攤手,瞧也不瞧他:「我已經
放她走,而且也無意去妳那裏做倌,要砸要打請便。」

  「我不砸也不打。」這次朱大老板卻是冷靜,含笑看他:「衹不過做不做倌,
卻也由不得妳定。」

  「倌是什麽妳可知道?」將人帶回笑蓬萊後,朱啟咬牙拽起小叁頭發:「為
什麽妳不破口大罵,不罵我無法無天?」

  小叁仰頭,挺直腰,由他去拽,並不答話。

  朱啟無法,怒火頓時上升,一把將他脊背上衣服扯破,下身挺硬,隔著層底
褲將他頂牢。

  「倌,起碼要能悅人。」到這時小叁才輕聲:「妳認為我能嗎?」

  朱啟揚唇,手熾熱,一條條撫過他背上交錯的傷痕。

  「皮相不完整沒關係,因為有人和我一樣,就喜歡欣賞別人的痛苦。」他輕
聲,將雙膝又是用力一頂,敲上小叁小腿。

  小叁吸氣,努力往前,靠近了桌子。

  朱啟的手在往下游移,已經滑到他腰,在那裏深深流連。

  桌子就在跟前,小叁咬牙,一氣跪直身子,將桌上的茶壺揚手摔破。

  有塊尖利的碎瓷形成,他將它橫握在手,一個擰身,已經抵上了朱啟眼窩。

  「我的痛苦,還輪不到妳來欣賞。」說完這句他垂頭,瓷片銳利,在朱啟眼
旁劃下深深血痕。

  朱啟看他,笑,竟是泯不畏死意氣縱橫。

  「妳以為我怕死的話就下手。」他道,伸出手來,緊緊握住小叁手掌:「朱
某從一個跑碼頭的小混混爬到今天,也輪不到妳來教我死字怎寫。」

  小叁沉默,手掌不肯挪開,被他越握越緊,有鮮血從指縫流出,一滴滴墜下,
落了他滿臉。

  瓷片閃著溫潤的光,就這樣僵持,最後還是頂上了朱啟左瞳。

  「妳不妨刺。」到這刻朱啟還是張狂:「刺完之後,我看妳怎麽爬著離開笑
蓬萊。」

  「誰說人家要離開。」

  房裏這時突然響起一把女聲,絕頂的曖昧銷魂。

  向晚夜來香,鬼門新絕殺晚香,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甜美天真。

  「他不走。」來到小叁跟前後晚香彎腰,握住小叁手掌,將那瓷片深送,一
記穿透了朱啟左眼。

  「和妳一樣,今天他要留尸在此。」

  做完事情之後她才起身,跟朱啟的尸首說了這麽一句,嫌掌心血污,于是伸
手,將鮮血斜斜抹在小叁臉頰。

  第叁章。罪(上)

                 一

  「公子的命令,是一句話也不要說,直接要了妳的命。」擦幹凈雙手之後晚
香低身,搭上小叁肩膀,手指下探:「但我想聽聽,我有沒有寬恕妳的理由。」

  小叁低頭,向後微讓:「理由?難道妳不怕鬼眼聽了去?」

  「既然違背主子命令,我自然是有十全的把握,這個不勞妳操心。」

  小叁還是低頭,目光並不犀利,卻有看穿一切的坦然。

  「寬恕我,讓晚媚來找我,從此鬼門再沒有晚媚這個人。殺掉我,然後設法
讓晚媚知道,從此晚媚和公子反目。這是妳的兩個選擇,對妳都有利。」

  「妳到底要選哪個?」說完這句之後他抬頭,看向晚香:「我能想到的公子
自然也想到。相信他和我一樣,都在等妳的答案。」

  京城,皇宮一去十裏,無限繁華的一衹泥沼。

  公子如今就在這裏垂首屏息,身份叫做寧王。

  而他的二弟鬱寧遠依舊笑得溫和,食指叩打桌面,感慨:「大哥痊愈真是太
好了,果然皇天有眼。」

  公子頓首,樣子有些虛弱,抬手掩唇咳嗽了幾聲,這才答話:「南疆可能真
是我的福地,微臣居然能夠不死,繼續為皇上效命。」

  鬱寧遠的手指停住,開始撫摸額頭:「這次大哥來,還是請命清剿武林嗎?

  可是我覺得這件事委實太過耗費心神。「

  話裏的意思已是推諉,公子不語,不反駁強辯,衹是恰到好處流露出一點失
望。

  「不過我好像答應過,妳不再管鹽茶道的事,會給妳別的機會施展。」到最
後鬱寧遠終于一嘆:「既是如此妳就去吧,我派殷太傅做妳助手。」

  「殷太傅日理萬機,臣覺得另外一個人選更為適合。」

  「誰?」

  「前任武林盟主,方歌。」公子答道,提到這個名字時抬頭,姿態語氣都自
信十足。

  山腳下一個小村落,屋子背對群山,推窗就能看見雲霧裏常青的山竹,這如
今就是方歌的家。

  推門而入時他發現已經桌前已經有人等他,手捧一杯熱茶,等得很耐心。

  「自我介紹,在下鬱寧天,撫順府寧王。」等到他之後公子發話,將手一抬:
「不介意的話方大俠請坐,咱們共飲一杯。」

  方歌神色平淡,看他看了有一會之後落座,捧杯吹了口氣:「記得有個人也
曾請過我,喝的是酒。這人帶著面具,評價我是個不黑不白灰色的人物。」

  「這個評價很準確。」公子道,面色依舊冷寂:「撇開恩怨,他其實也算妳
半個知己。」

  方歌笑,對知己這兩字不置可否,衹是捧茶暖手。

  「虛套不必,王爺衹需說明來意。」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發話,目光投向窗外
竹林。

  「群山環抱竹林安謐,住在這裏,妳難道就真的得到寧靜?」公子突然反問
了句:「我相信方大俠不會這麽愚蠢,知道自己的心在哪裏,所以有自信,今天
妳絕對會跟我走一遭。」

  寧不寧靜其實取決于心。方歌有智,不否認這點,所以最終沒有拒絕。

  按公子所說,他隨他走了一遭,為了一件關乎武林半數人生死的大事。

  目的地很快達到,公子從馬車上下來,係好大氅頓步。

  方歌隨行,抬頭迎上艷陽,看清楚眼前這座建築的門匾。

  「楚府」,匾上這兩字簡單遒勁,透著凜然大氣。

  「原兵部侍郎楚望舒府上,今天是他的災日。」說了這句之後公子就起步,
跟守門的兵士交代身份,帶方歌跨過了那半膝高的門檻。

  門內府邸開闊,本來也是個極其富貴的所在。

  方歌在公子身後走得無聲,很快就聽到喧嘩,此起彼伏喊的都是冤枉。

  楚侍郎通敵叛國,今天舉家抄斬,的確是個天覆地亡的災日。

  從遠處看,方歌衹看見一片凌亂和一個衣襟飄飄不肯落跪的身影。

  「受死可以,但楚某不領這通敵罪名。」雪地之中所有人都聽見了楚望舒的
這句話,無望然而無畏。

  所有人一時噤聲,公子也止步,領著方歌,不遠不近恰巧停在一丈開外。

  「聖上的裁度,妳說妳不領?」

  過了片刻終于有人發話,語聲低沉,尾音邪惡地上挑。

  邪惡然而雍容,殷梓永遠就是殷梓,紫衫鴿血,魔意無礙風流。

  「不領又如何?」楚望舒迎著他的目光答道,在不曾察覺時氣勢已經降了一
階。

  「領是死不領也是死。」殷梓淡淡,攤開手掌輕撫。

  「衹不過死的方式不怎麽一樣……」這一句語味無盡的話之後他豁然睜眼,
手指按上楚望舒胸口,隔著他衣衫,將一根手指刺進了他心門去。

  楚望舒吃痛,往後急退一步,頃刻間已然變色。

  殷梓將眼微收,手指收了回來,指尖上有道極細的傷口。

  殷梓之血,天下至毒,他也就是從食指逼出一滴,然後逼進了楚望舒胸口血
脈。

  可這已經足夠。

  一滴周身游走不斷彌散的毒血,已經足夠讓一個英雄屈膝。

  楚望舒的身子已經不那麽挺拔,呼吸艱難,開始覺得血管裏流動著一塊烙鐵,
每到一處都滋滋生煙,在煎熬著他五臟六腑每一個毛孔。

  「很熱是不是?」殷梓輕聲,繞到他身後,紫衫滑過他小腿:「我試試替妳
澆滅這火。」

  言畢他就抬手,從兵衛腰間抽出長刀,刀光如雪,一記就割下了楚府叁衹人
頭。

  血如匹練狂涌,澆上楚望舒後背,將他濕淋淋澆了個透。

  楚望舒低吼一聲,再不能維持雙膝筆直,緩緩跪低了下來。

  血管裏自己的每一滴血如今都成了蝕骨毒藥,如今的他正在腐爛,從裏到外
每寸每分。

  身後又是刀起,有多少人頭落地他已經不知道,衹是顫抖著伸手,想提到天
靈蓋自盡。

  「想死是嗎?」殷梓的長眼這時到了他跟前,將刀放到他掌心,握住他手掌,
幫他架上頸脖。

  「領罪,高呼叁聲皇上聖明,我就幫妳。」對著楚望舒耳朵他低語:「幫妳
……一刀了結痛苦。」

  這聲音魅惑,就象擱在頸項的那把刀,對楚望舒有著無限的吸引。

  「我領罪。」無比的痛苦煎熬之中他喃喃,眼角甚至滲出了血。

  刀口往裏進了一步,殷梓開始微笑,問:「那麽聖上可曾冤枉妳?」

  「聖上聖明!」

  楚望舒厲聲,重復叁次聲音刺破雲霄。

  刀口畫過一個美麗的弧線,殷梓眉頭舒展,終于割破他頸脈,給了他一個痛
快。

  滿場一時無聲,所有人都屏息,感覺到涌過心頭的寒意。

  「殷……太傅。」過了有一會才有一個參將發聲,笑得諂媚:「現在可以抄
家了,您是不是……」

  言下之意是要殷梓領頭,行抄家公事順便飽飽私囊。

  「抄家?我沒興趣。」殷梓搖頭,習慣性地將手指送進嘴,嘗了嘗血的甜腥:
「黃金萬兩家眷如雲,要來何用?妳們喜歡的話請便。」

  說完人就負手,當真施施然而去。

  從始至終,他都沒看花園裏公子和方歌一眼,似乎是不曾在意。

  而公子低頭,等他走後方才朝向方歌,問了句:「妳覺得他這個人如何?」

  「不貪財不貪色,他這個人簡單,沒有是非衹有信仰,不忠于良心道德,衹
忠于他的皇上。」不等方歌回答他又接了句,毫無感情地陳述。

  方歌的臉色依舊平淡:「敢問王爺,這一切與我何幹?」

  「裘鐵膽公然和朝廷叫板,這個我想妳也知道。」公子繼續低頭:「皇上下
令由我清算,我想邀妳主持。」

  方歌笑,笑得苦澀譏諷:「莫非妳以為我會受邀?以為我真不明白,害死我
女兒的不是裘鐵膽而是妳?」

  「如果妳主持,那武林衹是重新規劃。而如果妳拒絕,聖上要派我的助手就
是方才那位殷太傅。」公子將頭緩緩抬高。

  「由他主持,武林就是血洗。」說這句時他用力,一字一頓:「其中的分別,
我想方大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

               ※※※※

  「既然公子知道,那為什麽還派我來?」許久之後晚香才回神,笑容僵在了
眉眼之間。

  小叁不答她,退後,勉力挪上張椅子坐直。

  晚香的心卻是漸漸涼了:「他派我來,莫非是試探我?還是吃定我不會聽從
命令,好找個借口除我?」

  言畢人就前傾,袖裏一柄彎刀如鉤,冷森森架上了小叁頸脖。

  「死生不過如此。」在那刃光之下小叁平靜,仰頭將唇湊到晚香耳間:「不
過臨死之前,我有個關于公子身份的秘密……」

  秘密兩字之後他聲音放得極低,屋梁上潛著的鬼眼終于按捺不住,身體下潛
盤上床架。

  鬼眼都學忍術,而忍術的第一要訣就是靜。

  他已經犯了大忌,所以很快就看見一枚彎刀如月,頃刻間已將他頭顱割下。

  刀是冷月刀,不僅封喉還能凝凍血液,晚香將那把不沾點血的彎刀收回,似
笑非笑看住了小叁。

  「我以為我已經控制了鬼眼。」她嘆:「可是我果然錯了,這個人我就從來
沒見過。」

  「告訴我公子身份的秘密……」不過多久她又笑,上來靠近小叁:「知道了
公子的身份,我還哪能活命?一句話就逼得我殺人倒戈,倒向妳這邊,妳還真是
了得。」

  小叁退無可退,衹得由她靠了上來,手在他後背一下下撩撥。

  「既然妳如此了得,就教教我好了。」晚香又道,手滑過他腰,在他大腿根
處盤旋:「我殺人滅口,接下來該怎麽辦?」

  「如果妳肯,我們定個契約。」小叁一把捉住她手,握她握到指節發白:
「首先妳告訴我,晚媚知不知道我還活著。」

  「目前不知道,而公子的意思是要讓她永遠不知道。」

  「那就暫時不讓她知道。」隔一會小叁才說了句,覺得這句無比沉重:「妳
從此和她一心,直到推翻公子為止。」

  「一心?」聞言晚香發笑,頭半斜靠上小叁肩膀:「勞駕妳告訴我,我為什
麽要和她一心。」

  「設局讓我假死,和晚媚一心推翻公子,最後再讓晚媚知道我的去處,從此
鬼門就是誰的天下,我想妳應該清楚。」

  這一句之後晚香眯眼,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寧願不要鬼門,衹要一個人,像妳對晚媚那樣對我。」最後她嘆氣,伸
出蛇信似地舌頭,在小叁耳垂輕輕一卷。

  「假死前服侍我一次吧。」輕聲之中她埋頭,隔著衣衫又舔弄了下小叁的男
根:「象服侍晚媚一樣盡心,夠盡心我就跟妳簽這個契約。」

  第叁章。罪(中)

                 二

  「我答應過晚媚永不負她。」

  在慾望被挑起前小叁揚手,猛力一推桌面,人和椅子立刻遠遠退了開去。

  晚香的邀約被斷然拒絕,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拒絕我就等于死,我想妳應該知道。」隔了有一會晚香神色才恢復,眼半
眯長袖鼓風,裏面已有隱約殺氣。

  「向晚香,有哪一點不如夜來媚?」不遠處小叁道,看她看到極深處:「妳
現在是不是這麽想?」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妳的慾望藏得太淺,淺到公子已經覺得妳對晚媚是個太大的威脅,所以說
妳拒絕我,那才是等于死。」

  這一席話說完之後晚香再度沉默,臉上招牌笑意收隱,慢慢浮出凄涼。

  「向晚香,到底哪裏不如夜來媚?」她反問,一步步走近,停在咫尺開外:
「為什麽妳和公子都覺得她不可替代?」

  小叁不語,伸出手:「既然在公子眼中,妳無法替代晚媚,那麽我們就達成
契約,我保證晚媚絕不留戀鬼門。」

  晚香將信將疑,手指在他掌心輕輕一搭:「這樣咱們就成同盟了?衹拍一下
手?」

  小叁咳嗽一聲,不答她,艱難後退,從床架上搬下那鬼眼尸體,開始剝他衣
服。

  晚香玲瓏,立刻從門後拿出了紅魔傘。

  傘面地涌金蓮開始伸出觸角,小叁連忙脫下自己衣衫和死尸對換,轉頭看向
晚香:「最好妳把他的骨頭敲碎,一塊塊敲到小腿。」

  晚香抽出彎刀,連敲了幾塊後停住,看著小叁的腿腳:「被敲的時候妳疼不
疼?那時候有沒有想過背叛妳主子?」

  腿腳處鑽心的疼痛又開始發作,小叁撫額,屏息了一會才道:「討論這個時
機不合,我現在開始叫,叫完後妳立刻把我送出窗去。」

  「說不負她便不負她,因為妳重諾,所以我信妳。」晚香跟了句,眼神不再
閃爍,伸出指頭開始倒數。

  「來人!!」

  倒數完畢小叁嘶著嗓子叫喊,而晚香立刻發力,用腰帶將他甩出了窗口。

  笑蓬萊于是在是夜發生驚天血案。

  眾人踏上樓來,全都看見了兩具被吸幹血液的無頭尸體。

  朱啟朱大老板和他擄來的殘廢被人擊殺,死相極其凄慘,這消息一時傳遍安
定。

  笑蓬萊成了血凶之地,從極度繁華轉眼變成滿目蕭條。

  朱啟家遺孀開始考慮倒手,想甩了這燙手山芋。

  消息她放了出去,在安定城裏游走。

  沒有主顧光臨,這一天天的等待讓她焦躁,心理價位不斷下跌。

  「一萬兩?一萬兩就一萬兩!」到這天主顧來時她已經完全亂了陣腳,爽快
到連自己都詫異。

  「這是一萬兩銀票。」來人道,為她爽快撫掌:「夫人真是女中豪杰,懂得
當斷則斷。」

  朱夫人搭臉,連嘆幾聲命苦,又看住他:「妳當真要做笑蓬萊的老板?這渾
水……」

  「渾水難趟是吧?」那人笑,打斷她:「這個和我無關,我衹是個跑腿,受
命來做交易。至于老板,那另有其人。」

               ※※※※

  晚香回到鬼門,第一件事便是去聽竹院求見公子。

  重簾之後還是死黑,晚香靜默,聽見公子的呼吸竟是有些紊亂。

  「啟稟公子,任務已經完成。」晚香發聲。

  公子的呼吸聲益發急促,她壓下好奇,緩緩跪低:「公子這次派晚香去可是
試探晚香?晚香明白,以後絕不再有非分之想,會一心一意順從公子和門主。」

  公子聞言從榻上起身,悶頭等呼吸平順,這才冷聲:「幾時妳變得這麽聰明,
居然會猜我的心思?」

  晚香低頭,在地間咬牙,不回一個字。

  一聲咳嗽從胸腔衝頂而出,公子掩唇,感覺指間淅瀝瀝有鮮血不斷下落。

  「但願妳牢記今天所說的話。」他強撐,袖風一掃示意晚香出去。

  晚香領命,可那指間的鮮血還不肯止歇。

  「歇一天就歇出這些毛病。」隔一會公子苦笑,將大氅披上肩,示意下人去
喚晚媚。

  晚媚來時他已經坐上轎子,因為開始忙碌,果然感覺好了些。

  「方歌已經答應助我,第一個目標是裘鐵膽的鐵膽幫,妳去盯著,不要給他
機會回頭。」

  說完這句之後公子抬手,軟轎吱呀作響,很快溶入夜色。

  鐵膽幫,夜色已深,裘洛負手,百無聊賴地在自家花園裏兜圈。

  花園的東北角有個池塘,這會子結了厚厚一層冰,他一時興起,踮腳在上面
溜了一下。

  就在這時池塘的暗角有人一笑,「噗哧」一聲,顯然是個女聲。

  裘洛的臉立刻紅了,縮著手腳挨到岸邊。

  「天寒地凍,少爺小心傷了風。」那女聲又響起,鬼魅的很,攔在了他前頭。

  裘洛的臉就更紅了,一直紅到脖根,呼呼吐著熱氣。

  女子笑,一雙眼抬了起來,裏面剪水蕩漾:「少夫人新近進門,少爺又為什
麽不去陪她,偏來這裏挨凍?」

  裘洛吸氣,臉不紅了,開始大聲嗆咳,顯然被她這句話噎到。

  「也沒什麽。」那女子悠悠看他,眼波慢慢流轉,有了寬縱和體諒,就象他
早已去世的娘:「妳還小,不懂房事也很正常。」

  裘洛的眼眶立刻發紅,在寒風裏面吸著鼻子,臉頰幾近透明。

  女子的神情于是益發柔和,手拂動,有意無意碰到了他下體。

  那裏有了些微的反應,裘洛慌張,立刻後退,兩手擋在跨前。

  女子又笑,追著他往前,將身子跪低,撥開他手,臉頰離他慾望衹有一寸,
吞吐著熱氣:「是它讓妳沒法抬頭,不敢面對夫人嗎?」

  裘洛不語,臉色益發蒼白,牙齒將下唇咬出了個血印。

  「沒關係,妳衹是還沒長大。」女子柔聲,手指靈活,探進他小褲,將他慾
望掏了出來。

  那東西軟塌,和裘洛一樣瑟縮。

  裘洛將手掩面,雖然沒哭,可喉嚨裏已有了絕望的嗚咽。

  「真的沒關係,妳還衹是個孩子,是他們要妳承擔的太多。」女子低頭,伸
出舌尖,很是珍愛地在那上面舔了口。

  濕漉漉的麻酥涌上心底,裘洛仰脖,呼出一大口白霧,分身也有反應,微微
抬起了頭。

  女子的頭埋得更低,舌頭靈活,在他分身打轉,慢慢將整根吞了進去。

  不急迫不失望,她是這麽溫柔,溫柔到裘洛想哭。

  「我知道我不配做爹的兒子,不配做裘鐵膽的兒子。」他掩面,一雙撞鹿般
的眼睛寫滿凄惶。

  女子抬眼,手指握住他慾望,很緩慢地打圈:「那是他們不明白,妳需要時
間,寶劍出鞘需要過程。」

  說完她就張嘴,粉色嘴唇吻過慾望,每一次落下都是次熾熱的誘惑。

  裘洛的身體開始搖晃,頭低垂,看住了她半掩的胸膛,下身終于昂揚。

  「準備好就不要害怕。」女子低聲,牽他的手蓋上自己胸膛:「妳已經十七
歲,是時候不再做孩子。」

  裘洛還是膽怯,但最終經不住誘惑,一衹涼瑟的右手蓋上了那堆綿軟。

  女子呻吟了聲,這下再不猶豫,頭深深埋進,開始吞吐。

  起先分身還是軟弱,可也架不住舌尖挑逗,慢慢地頂進了她咽喉去。

  裘洛半彎著腰,開始隨節律揉搓她乳房,雙手漸漸火熱,每個毛孔都在顫栗。

  「起碼我還是個男人,最起碼……」他喘息,胯往前死命一頂,慾望被女子
喉管緊緊包住,那種快意簡直無法名狀。

  女子嗚咽,努力忍住嗆咳,手指不忘在根部輕輕揉搓。

  裘洛受到鼓舞,漸漸開始瘋狂,快到頂點時手指鉗住女子乳尖,下死力一握。

  女子吃痛張口,將他慾望吐了出來,捏住前端,阻止他發泄,手勢是如此熟
練。

  「妳當然是個男人,不輸給妳爹的男人。」說完這句她就放手,人略略後退。

  分身激射,在夜下劃出弧線,無聲蓋上冰面。

  裘洛的身體滾燙,一顆心更是滾燙,忽然間不再顫抖:「這麽說我還有價值,
不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

  「那當然。」女子道,起身,手指還是柔軟,撫過他腰側的佩劍:「這就好
比拔劍,像妳爹一樣威風凜凜地拔劍出鞘,其實並不是那麽難。」

  裘洛一震,五指穿風,從未有過的慷慨和自信也仿佛透指而來。

  「也許真是不難。」

  他低聲,彈指將劍出鞘,迎風一揮,竟是凜然有了幾分意氣。

  女子贊嘆,手指撫過長劍,指甲蓋迎向月色,略微有些發藍。

  「恭喜少爺成年。」她一笑,袖角滑過劍鋒,竟是施施然而去。

  劍刃鋒利,割下了她一片月色的衣袖。

  裘洛在風中枯立,握著這片袖角,這才發覺自己痴枉,連女子的臉面也不曾
看清。

  第二天,鐵膽幫蒙難,一切來得突然。

  前盟主方歌打頭,身後立著烏雲十二騎,再往後是齊刷刷叁長排弓箭手,一
色的搭箭上弓,將鐵膽幫團團圍住。

  鐵膽幫的都是鐵膽,一個個也不屑躲藏,居然全數涌到門口,陪裘鐵膽一起
怒目相向。

  「格老子好妳個方歌,居然做了朝廷狗腿,喪心病狂連做人都不配的孬種!」

  裘鐵膽的聲線還是一如既往地霹靂,唾沫也是精準,要不是方歌避讓,老早
就吐上了他眼珠。

  「再說一遍,我來是勞請裘盟主退位。」方歌還是灰衣,不嗔不怒猶如深潭:
「至于在下人格,盟主不妨稍後討論。」

  「那我若是不從呢!」裘鐵膽又是霹靂,豪氣幹雲。

  方歌衣動,劍出鞘,臨風橫置,將眼冷冷一掃:「我容妳鐵膽幫十人上來,
車輪也好圍攻也好,衹要贏得我手裏長劍,方某立刻走人。」

  「但若是贏不了……」他微頓,劍尖立直,指向裘鐵膽:「就勞請盟主退位
讓賢。妳別告訴我妳沒這個膽量。」

  聽完他這句之後滿場靜默,裘鐵膽的鐵膽在手裏飛轉,撞得人心煩意亂。

  如果十人合攻方歌,那麽鐵膽幫必勝。

  可是顏面怎麽辦,他裘鐵膽一生最最看重的顏面,難得就這麽不要?

  喉嚨一片焦渴,他開始一生中難得的猶豫,目光游走,無意掃過了獨子裘洛。

  他的確衹是無意,可是裘洛卻心裏一突,長長喘了口氣,不由將昨晚那片衣
角握得更緊。

  「鐵膽幫少幫主裘洛,前來討教。」這句話好像鬼魅一樣出了口,何止裘鐵
膽,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方歌頷首,劍鋒一蕩,對他勇氣表示敬意。

  于是裘洛衹好拔劍,雖然忐忑,但終于跨前一步。

  平生第一次勇敢,也是平生第一次,他從裘鐵膽眼裏看見了嘉許。

  「還請指教。」他拔劍,雖然眼神仍舊青澀,但劍意已見風範。

  方歌的心弦撩動,從他撞鹿一樣忐忑清明的眼裏看見了盈盈,他那墓木已拱
的女兒。

  比武于是失卻意義。

  本該叁招了結的,最終卻比了二十餘招,切磋變成了指引。

  到最後方歌一劍橫上他喉頭,那也是虛式,未曾著上一分力。

  裘洛落敗,這結局毫無意外。

  裘洛握著劍,肌肉僵直,餘光掃向裘鐵膽,又萬分忐忑地掃了下眾人。

  一幹人全都面目模糊,唯有一個人抬了眼,和他四目相撞,無聲之中一個激
顫。

  是昨夜那個女子,衣袖缺了一角,裘洛看見她揚唇,目光依稀在說:「從來
妳都是個男人,不輸給妳爹的男人。」

  象被鬼魅催引,突然間死亡不再令人懼怕,他揚手,劍尖揚起,一記就刺進
了方歌肋下。

  方歌吃痛,劍身往前,快要割上他頸脈時反手,揚起劍柄,重重敲上了他頭
頂。

  眼前有些眩暈,他感覺到傷口麻酥。

  這孩子的劍上竟然淬了毒。

  那廂裘鐵膽的聲音益發刺耳起來:「不需要車輪也不要圍攻,裘某前來領教。」

  長劍開始變得沉重,他勉力抬手,聽見身後弓箭手屏息,弓已拉到最滿。

  如果他輸,到時候定是萬箭齊發,朝廷的人,自然是不會和人講什麽江湖信
義。

  事情似乎已經無可收拾。

  方歌苦笑,眼似乎看見血色,朝向人群,終于瞧見了那雙凌厲的媚眼。

  那是晚媚,和方歌初見的時候不同,這時的她已經沒有迷茫,衹有犀利冷靜。

  衹是那麽一閃,她人已經隱沒,沒在了嘈雜人群。

  第叁章。罪(下)

                 叁

  「裘某前來討教。」

  裘鐵膽霹靂般的嗓門還在耳邊轟鳴,炸得人頭皮發麻。

  方歌闔目,勉力維持清明,劍卻仍是穩固,不偏不移指著裘鐵膽面門。

  毒是慢毒,似乎留了情面,沒想立刻要他的命。

  秦雨桑老早說過的話開始在他耳側盤旋:「裘鐵膽,少年時練過橫練,脈門
在氣海穴,衹需施力叁分,必橫尸當場。」

  氣海穴,這是裘鐵膽的死門,他清楚得很,可是從來沒有一試。

  就算當日盈盈危難,他也沒有一試。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衹好認命。

  「方某受教。」在滿弓緊弦的聲響之中他立定,抬手,灰衣獵獵,已經無處
回頭。

  裘鐵膽一聲斷喝,鐵膽便似流星,立刻就封住了他上中下叁路。

  方歌低頭,避過其中一顆,劍筆直,穿越縫隙迎向他氣海穴。

  另外一顆鐵膽生風,敲上他大腿,悶聲作響,幾乎將他腿骨敲斷。

  可是劍尖也撞上了裘鐵膽的氣海穴,施力叁分,足以斃命。

  裘鐵膽雙目圓睜,一時不敢相信,借勢退後,一步步退到了裘洛跟前。

  裘洛頭頂才遭重創,還有些迷蒙,衹當他們拼比內力,連忙一把扶住了他。

  兩衹手于是緊握,他感覺到父親那一握的重量。

  因為他今天站直,終于象個男人,所以這一握已經有了托付和寄望。

  不論平時如何霸道嚴苛,做爹的,總不過就是對兒子有所期許。

  「我敗了,如果妳還是個人,就饒過我兒子,饒過我滿門。」

  最終裘鐵膽發話,身軀筆直,重重呼出了最後一口濁氣。

  一世英雄,他也是人,到這時終于氣短。

  方歌不語,收劍,很是勉強站在原處。

  晚媚隱在人群,就在這最適合的時機站立不穩,人前栽,雙手一推。

  推力往前傳遞,到最後一個弟子被推出人群,猛然間站到了方歌跟前。

  這弟子茫然,環顧四周,最後決定幹脆昂然,將手一舉:「就算師傅敗了,
我們也不屈服,是男人就該站著死!」的3e

  「是男人就該站著死。」一直沉默的裘洛跟了句,不是口號,而是可怕的寧
靜。

  群情一時奮勇,方歌側耳,聽到身後烏馬揚蹄,馬上騎士鎧甲簌簌而響。

  身體是如此軟弱,他衹看見裘洛持劍踉蹌而來,那雙撞鹿般的眼睛就在自己
跟前。

  長劍在最後關頭被他揚起,弧線美麗,劃過裘洛頸項,一劍就斬下了他頭顱。

  鮮血衝天,一時淋濕了眾人的豪氣。

  「誰有種不妨上來。」方歌斷喝,將劍橫平,劍尖托著裘洛的頭顱,朝四下
凜凜一掃。

  眾人定定。

  有人膽怯,第一個落下了兵器。

  場面終于得控,方歌微微踉蹌,朝人群中的晚媚投去一眼。

  一眼千言,晚媚終于低頭,安靜,放棄鼓動。

  身後的十二騎士開始勒馬,長刀整齊入鞘,在最後時刻放棄屠戮。

  誰都不曾犯下殺戒。

  衹有方歌劍槽飲血,劍尖上的孩子雙目圓睜,親眼見證著他的罪孽。

  「解藥,一顆外敷一顆內服。」

  事情完畢之後方歌被架回住處,才關上房門,就聽見晚媚說話。

  是兩粒暗紅色的丹藥,象凝固的血。

  方歌接過,擱在手心打量。

  晚媚的冷笑隨後而至:「妳別告訴我妳不想服,想一死明誌。」

  方歌無有表情,將一粒丹藥內服,另一粒在手心慢慢碾碎。

  「知道妳的計劃,算定裘洛一定應戰,暗算妳,等妳落敗後萬箭齊發,讓全
武林見證妳言而無信。」晚媚撫著手心:「我的計劃不可謂不周詳,可最終還是
被妳扭轉,我該代表公子向妳致意。」

  「殺了裘鐵膽和裘洛,我一樣不能回頭。」方歌抬眼,不掩飾自己的厭憎:
「恭喜閣下目標達成。」

  「妳可以討厭我。」晚媚笑,捏起那揉碎的丹藥,抬手替他敷上傷口:「反
正這世間寥落,我不再需要向誰示好。」

  「堅持妳的堅持吧,方歌方大俠。有東西值得堅持,總歸還是有幸。」

  到最後她彈指,在方歌傷口重重一按,起身,語氣終究唏噓。

               ※※※※

  「笑蓬萊買下,這是地契房契和所有的賣身契。」走進自家小院後蘇葉發話,
手指嘩啦啦翻著那堆紙張,給小叁過目。

  「一共花了一萬兩,妳給我一萬五千兩,剩下的五千兩歸我。」隔一會他又
道,拿出銀票,濕漉漉地親了口:「飛泉琴啊飛泉琴,老子來也。」

  小叁笑,將輪椅往前推了一把:「我勸妳最好不去買,省得再上當。」

  蘇葉的臉立刻轉陰,恨恨:「再詆毀我的品位,小心我把妳卸成八塊。」

  小叁不語,衹是推輪椅到他的一架古琴前,掄值,彈起一首《普安咒》。

  一曲立刻讓蘇葉噤聲,苦笑著回味起了當日。

  琴痴蘇葉,一個買琴成痴卻琴藝平平的呆子,各大琴行有名的冤大頭,大概
很少會有人想到他是個殺手,而且是個武功極高要價死貴的殺手。

  殺手大多為錢,他也不例外,衹是銀子最終全進了琴行老板口袋而已。

  那天的情形他記得很清楚,和平時一樣,日上叁杆他才起床,腫著眼泡去茶
館喝茶。

  喝到一半女老板出場,在他茶杯下面壓上了張字條。

  老規矩,這裏是他的接頭地點,有紙條就表示有買家。

  原本他是沒興趣的。

  沒有相中又沒錢買的好琴,又還有錢喝茶,他一般就懶得接生意。

  打開那張字條也衹是純屬無聊。

  「二十萬兩。」

  紙條上衹得這四個字,卻立刻讓他張口結舌。

  按市價他值一萬兩,這是哪個呆子,居然和他一樣是個冤大頭。

  「叁元巷叁號,主顧在那裏等妳。」女老板在這時湊近,呵氣如蘭,在他耳
邊輕聲了一句。

  叁元巷叁號,一個小小的四合院,蘇葉在那裏第一次見到了他的主顧,小叁。

  「我要搬去妳家,二十萬兩,雇妳殺要殺我的人。」

  這是小叁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蘇葉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翻眼睛:「二十萬兩雇老子做保鏢,妳……」

  「我沒有二十萬兩,這筆錢要以後給妳。」

  這是小叁的第二句。

  那意思是,他要跟一個殺手賒賬。

  蘇葉當時閉氣,一衹手握得咯吱作響,好容易才克制住,一甩袖預備走人。

  身後就在這時響起琴聲,小叁坐在輪椅,俯首凝神,彈的就是《普安咒》。

  「妳那滿屋古琴,難道不需要一個知音?」

  這是小叁說的第叁句話,一語中的,立刻收服他心。

  「我很好奇妳怎麽給我那二十萬兩。」回想到這裏蘇葉前傾,指指那堆紙:
「地契房契賣身契,就這個,能值二十萬兩?」

  「從今天起妳是笑蓬萊的大老板,賬面所有盈利歸妳,二十萬兩,不會是個
大數目。」小叁淡淡,手指卻是堅決,滑過一個最艱澀的高音,而後收勢,樂聲
歸于詳寧。

  同一時刻,修文殿,殷梓運指,這麽巧,彈得也是一曲《普安咒》。

  同一支曲子,小叁彈得清淡隱忍,他卻彈得肆意,邪惡而魅惑。

  鬱寧遠在龍椅上坐著,手托下顎,看奏折看得無趣,于是問:「妳覺得寧王
能完成這次任務嗎?」

  「能。」殷梓斬釘截鐵:「皇上衹需擔心他的野心,不需擔心他的能力。」

  「一個瞎子,縱然有野心,又能怎樣。」鬱寧遠伸個懶腰:「也許妳我多慮
了,而朝廷也需要他這種人才。」

  殷梓不語,繼續奏曲,發絲微蕩。

  一曲終了,他抬頭,這才發覺鬱寧遠已經盹著,披風鬆散,正從肩頭滑落。

  于是他起身,悄聲上前,本意是替他的皇上蓋好披風。

  鬱寧遠沒有察覺,臉朝右,睡得很安寧。

  殷梓低頭,看到了他毛絨的鬢角,薄透的耳垂,還有那半敞龍袍下微露的鎖
骨。

  火盆裏竹炭噼啪一響,他忽然覺得燥熱。

  額角一滴汗墜了下來,啪嗒一聲落進鬱寧遠頸項,往下滑去。

  殷梓呼氣,衹覺自己的心也滑了下去。

  滑過背,腰,一路蜿蜒。

  最後停在,那裏。

  第四章。寒血(上)

                 一

  「皇上,夜深露重,還是回寢宮歇息吧。」

  最後殷梓發話,退後一步,和他的聖上保持距離。

  鬱寧遠醒來,朝他微微一笑:「是該回宮,衹是朕不知今晚該去哪個宮,是
皇後那裏還是靜妃。」

  「皇後吧。如果皇後能誕下龍子,那最好不過。」

  「就依太傅。」鬱寧遠撫掌,走下階來,在殷梓身邊站定:「太傅是不是也
該在誰懷裏暖一暖?朝裏關于太傅的風言……」

  殷梓揚唇,笑得輕蔑肆意。

  「做為殷梓,妳可以不在意。但做為殷太傅,朕希望妳在意。」鬱寧遠溫聲,
搭手拍了拍他肩頭。

  「是。」

  殷梓低頭,這一聲回得壓抑,不復張揚。

  摘星樓,京城第二高樓。

  謝紜如今就在樓頂,半敞著衣衫,手裏提著酒壺,俯瞰自家產業的璀璨燈火。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摘星樓不能摘星,但是卻有最好的美酒最好的淮揚菜,
外加六十六間銷魂窟,絕對能把妳的心摘了去。

  在謝紜腳底的這間,便是摘星樓裏最貴的一間,房名銀狐,裏面半間屋都做
了一個圓形的榻榻米,上面鋪著銀白泛光的一張大銀狐毯,由九十張上好銀狐皮
裁剪而成。

  有客人說,在那上面雲雨翻覆,就好像在白雲堆裏浮沉,一瞬間就成了謫仙。

  如今這房裏有了客人,裏面點著叁盞油燈,半明半暗。

  謝紜酒喝得多了,頭腦有些發漲,一時興起,將眼貼上了天窗。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把斜靠在墻壁的油紙傘,傘柄翠綠慾滴,傘面一朵金
色蓮花。

  然後就是一頭流瀉的長發,純黑色,被油燈照著發出澄光,正在前後搖晃。

  不過是場尋常的男歡女愛。

  令謝紜驚訝的是這個女子的腰力。

  如今那男人站著,女子就挂在他腰間,雙腿盤在他後臀,居然能夠就這麽挂
著,隨節奏不停起伏。

  謝紜的身體有些發燙,不自覺去撫了撫咽喉。

  那男子這時在屋裏撕吼一聲,張開五指,握住了女子乳房,發瘋似地開始抽
送。

  女子嚶嚀一聲,腰上發力立起身來,一記就咬住男子肩頭。

  男子吃痛,腳下發軟,一屁股坐上了那光滑如緞的銀狐毯。

  這最後一記衝撞促他達到高潮,女子後讓,就在他爆發時抽身出來,男子熱
液汩汩,全都射上了她身下叢林。

  謝紜頓住,呼吸益發粗重,看那溫熱的白色液體順著女子大腿下滑,自己的
心也仿佛隨之墜落,墜向一個無邊的慾望坑洞。

  「妳真好……」屋裏男子嘶聲,眼底一片迷離。

  女子彎腰,半跪在他身側,手指沾了腿上液體,在他乳尖緩緩打圈。

  謝紜又是吸了口氣,看那男子閉上雙眼,自己也將眼半眯,仿佛那粘膩的液
體正在自己胸口摩娑。

  衹是一個恍神,她就差點錯過了屋裏最詭譎的一幕。

  那把翠柄紙傘,在這時有了異動,有一條翠綠的細線,從竹柄裏緩緩游了出
來。

  這一驚非同小可,謝紜定睛,這才看清那是條蛇,和翠竹完全同色的碧蛇,
吐著花蕊一般粗細的蛇信,正緩緩游上狐毯。

  沒曾等得及她發聲示警,那蛇已經躍起,滑過碧綠色一條弧線,咬上了男子
的脖頸。

  在她摘星樓地盤,這女子膽大包天,居然御蛇殺人。

  謝紜的酒一時間醒了大半,再不猶豫,抽出腰裏佩劍,劍柄朝下,將天窗敲
了個粉碎。

  「喀嚓。」

  在空無一人絕對密封的地室,就算杯子破裂這樣細小的聲響,也被放大,有
著隱約的回聲。

  殷梓定了定,看著手間碎成八片的青瓷杯。

  被割破的手心滴下一滴熱血,落到他暗沉的紫衫,在上頭慢慢彌散,最終竟
然燒出了一個小洞。

  殷梓苦笑一聲,伸出舌頭,將掌心剩餘的鮮血挑了。

  和常人的血不同,他的血雖然毒性灼人,但卻沒有熱度,涼冰冰。

  世人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個冷血動物。

  也象所有冷血動物一樣,他趨暖,在這摘星樓的地室,有用山石砌成的水池,
有人不斷往裏添換熱水,仿冒天然溫泉,專供他一人享用。

  水池內現下水汽氤氳,似乎伸手在向他召喚。

  殷梓抿了抿唇,將鴿血石腰帶解了,衣衫除盡,悄聲潛下水去。

  和每次入水一樣,那溫熱的水遇到他冰涼的肌膚,立刻化作熱針,刺得他皮
膚生疼。

  這就是上天給冷血動物的懲罰。

  從他用寒繭入血,血成毒液的那天起,他就每天如墜寒潭,無限渴望溫熱。

  可是一旦碰到了溫熱,哪怕衹是一杯熱茶一衹微溫的手,他又立刻千針刺骨,
好似一衹凍梨入了暖屋,立刻開始潰爛。

  頭頂上有一衹小鈴,他嘆了口氣,拉繩將它搖響。

  過了許久,地室大門才被輕輕推開,謝紜探進頭來,形容有些狼狽,問:
「太傅有何吩咐?」

  「太傅有請老板娘上菜。」殷梓笑一聲,將舌抵上掌心,濕漉漉地一挑,將
傷口餘血挑盡。

  謝紜垂頭:「菜倒是有一棵,人也算是清秀。就是不知道妳能不能將就?」

  「哦?」

  「方才有人在我樓裏御蛇殺人。殺手被我打跑,衹剩下個男人,中蛇毒神智
不清。」

  「神智不清?」殷梓挑了眉:「那就不能欣賞他痛苦表情了。不過聊勝于無
吧,無妨,妳上菜好了。」

  謝紜嗯了一聲,退後掩門。

  不多時點菜送到。

  那方才還在包間雲雨求歡的男子,現在被剝得精光,象棵白菜一樣被投進了
水池。

            ※※※※※※※※※※※

  兩個月,笑蓬萊衹盈利兩千兩,可是蘇葉不計較,活得滋潤無比。

  小叁的身體不好,不是每天都能去樓裏,得空的時候就被他纏著彈琴,一支
支這麽彈下去。

  有了高手撫琴,蘇葉就比吃了千年人參還要滋補,滿面流光,竟然也就有了
幾分倜儻。

  今日彈得這曲歡快,叫做《踏青》,蘇葉托著腮,聽琴音滑過,就好像看見
馬踏春光,一路青草菲菲。

  「很歡喜的曲子呢。」聽完之後他感慨,好似沒吃飽的食客咂咂嘴:「妳倒
是很少彈歡快的曲子。」

  小叁笑了聲,將指擱在琴弦,答非所問:「這兩個月剛剛起步,銀子散得多,
所以盈利不理想,妳多擔待。」

  「近來樓裏的江湖客開始多了。」見蘇葉無話他又加了句。

  江湖客多了,在姑娘們耳邊說的話自然也就多了,在情難自禁的時候,也難
免地會說出一些機密。

  來日裏笑蓬萊買賣的,絕不會衹是鶯聲燕語,而是消息,獨門而且有用的消
息。

  這些小叁已經跟蘇葉說過多遍,可是蘇葉根本沒聽進去,衹懂得趴在琴邊問:
「妳這曲子誰教妳的。聽著天真,應該是小時候學的。」

  能聽出曲裏的天真,這位琴痴已經有了很大的長進。

  小叁忍不住莞爾:「沒錯,是我小時候學的,教我的人是我主子。」

  「主子?」蘇葉聞言蹙起了眉頭,說話毫不知道分寸:「我看妳琴彈得這麽
好,還以為妳出身很高貴,結果妳衹是個奴才。那妳主子豈不是很厲害?他是誰,
彈什麽琴,彈得好不好?」

  「我主子是位小姐。我是她的騎奴。她曲子彈得不錯,可琴一般,妳不會感
興趣。」小叁淡淡。

  那些血雨腥風前塵舊事,如今說起想起,卻也衹是淡淡。

  江南謝家,有女無子,當日衹得一位明珠般的小姐。

  而他原先在街頭流浪,如果不是被謝家老爺收養,怕是早就餓死凍斃。

  事到如今,他仍清楚那天。

  秋風瑟瑟的街頭,謝老爺的鹿皮鞋染塵,在快要餓暈的他眼前停住,扶他起
來,替他擦幹凈臉面。

  是這雙手領他進府,然後還給了他個名字,叫做謝歡。

  從今以後他成了謝小姐的騎奴,負責照料小姐的馬匹,外出時替小姐牽馬,
偶爾也會吃小姐兩記鞭子。

  不論怎樣他都忍著,就算一起習武,自己武藝已經偷偷超過了小姐,他也一
定比輸,被打得落花流水。

  他總記得,是謝老爺給了他名姓,那雙溫熱的大手曾經指著小姐,跟他托付:
「小姐以後就勞妳照顧。」

  這句話他一直記得。

  那日謝家滿門被滅,他背著小姐死裏逃生,再然後和小姐約定,他去鬼門報
仇,而小姐負責重振家威,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句托付。

  謝老爺泉下有知,也該欣慰自己一時善唸,有人卻終生圖報。

  「我的出生不高貴。」回想到這裏小叁右手起勢,掄指,撥出一個清音:
「從來我都是身份卑賤,活得不易。」

  活得不易。

  曲子也因而掙扎,似乎被重重鎖鏈捆住,鳥兒振翅,渴望一角雲天。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那麽妳的呢。」曲到高處小叁抬眼,在心底遙遙問了
句。

  遠處無人應答。

  那曾經和他約定,要重振家門的謝紜謝小姐,如今正在摘星樓高處,捧著一
壺酒醉倒,早已沉淪。

         媚者無疆同人Q版重逢(密州山豬著)

  晚媚行至門外,抬頭望去,院墻高大,卻遮不住高擎的秋千架。

  這不經意的一瞥,觸動無窮心事。

  院墻內,小叁坐在輪椅上,手撫琴尾,怔怔的望著同一架秋千。

  高墻內外,時光一時凝滯。

  仲夏,夜色已濃,濕熱的空氣中夾雜著荼蘼慵懶的芬芳。

  夜風拂過耳畔,似她低聲的呢喃:「他說他不會負我,妳相信他嗎?如果相
信就不要飛走。」碎發撩過臉龐,似她柔弱無骨的紅酥手。就連夜氣的芬芳都好
像她醉人的體香。

  小叁失神,前塵往事毫無征兆的泛濫開來。

  這廂,晚媚收斂心緒,準備盡力完成她的最後一樁任務。最後一樁,公子已
經答應她,這件任務完成之後,便許她自由。

  自由,小叁拼掉生命為她換來的自由,她豈敢辜負?

  靜心提氣,晚媚輕盈躍上墻頭。透過繁茂交疊的枝葉,她看到秋千架下端坐
著一個人,脊背挺直,一身白衫在月華下更顯皎潔無暇。那人的背影,像極了她
的小叁,早已挫骨揚灰的小叁。

  晚媚慾哭無淚。公子果然知她甚深,竟派給她如此棘手的任務。

  深吸一口氣,她探手從腰間取下神隱,暗暗對準了那人脊背。

  那廂,小叁亦收斂心緒,卻對身後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他輕嘆一聲,放手撥弦。

  琴聲從指尖緩緩流出,柔和靜謐,卻聲聲敲打在晚媚痛處。已然甩出的神隱
被驟然抽回,疾風帶動枝葉一陣低聲嗚咽。

  晚媚心驚,不料此人竟是如此深藏不露,就連琴聲都是攝人心魄的利器。

  琴聲纏綿,撩撥著晚媚更加纏綿的心事。一時分神,腳底一滑,她竟從高墻
上跌落下來。好在眼疾手快,她一把攀住秋千繩纜。衹是聲響之大,令她無所遁
形。

  然而撫琴之人並未抬頭,似乎早有防備。

  晚媚更是警惕。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拋繩纜,盈盈落地。

  對方依舊兀自彈琴,頭也不抬,淡淡開口道:「今天生意不好麽,回來這麽
早?」

  這把魂牽夢縈的聲音將晚媚釘在原處,手中蠢蠢慾動的神隱也頓時僵住。

  她中了幻術一般,鬼使神差的脫口道:「小叁……」

  琴聲驟然一澀,再沒了餘音。

  小叁緩緩轉過頭來,卻見晚媚已是淚流滿面,嬌艷如同月下一枝帶雨梨花。

  晚媚丟了神隱,大步跨上前來。

  這是她的小叁,他臉上那道灰白色的傷疤正是她當年的杰作。

  小叁卻鬱鬱的別過頭去。

  近鄉情怯。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兩人重逢的場面,如今事到臨頭,卻發現自
己沒了勇氣。心頭百感交集,手上一鬆,那把桐木古琴滑落在地,錚錚作響。

  小叁暗自唏噓,他撥得動琴弦,卻推不動輪椅。那個沒良心的蘇葉一日未歸,
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好在晚媚酒飽飯足,身體康健。她執意將小叁抱上那座兩人寬的秋千。坐定
之後,足下一點,兩人便朝著月亮蕩了開去。

  耳旁風聲漸緊,眼前流螢飛舞。

  晚媚伸手捉住一衹螢火蟲,攤開手掌,嬌聲問道:「寶貝,如果他不曾負我,
請妳不要飛走。」

  螢火蟲果然乖乖的呆在掌心不曾離去。

  小叁見狀微笑。

  晚媚卻橫眉冷對:「這是我的熒蠱,根本不是螢火蟲,妳別得意。我且問妳,
剛剛妳把我當成誰了?」

  小叁止了笑,尷尬道:「一個男人。」

  晚媚立時驚呼:「什麽!妳男女通吃!」

  不及小叁辯駁,她便揪起他衣領,杏眼圓瞪:「妳不會是受吧?」

  見小叁紅了臉低下頭去,晚媚更是怒不可遏,迫問道:「那妳還能不能攻?」

  話音未落,便覺察有什麽物什攻入體內,竟是前所未有的滾燙與熱切。

  事後,小叁埋怨道:「妳幾時開始穿了褻褲,害得我險些偷襲未遂。」

  晚媚剜了他一眼,義正嚴詞道:「如今我好歹也是門主,鬼門高層,凡事不
需身體力行,自然要穿得莊重一些。」

  「妳來殺我,算不算得身體力行?」小叁反問。

  晚媚聞言黯然失色:「殺妳,這是公子派給我的最後一件任務。」

  小叁氣結,拍案道:「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這一下,提醒了晚媚。她酸溜溜的諷刺道:「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笑蓬萊
有位神秘的大股東,說是跟摘星樓的老板娘謝紜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來又跟一
個無所不能的貼身小丫鬟,名叫什麽韓嫣的,上演了好一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
悲劇。當初還賺得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敢情那故事的男主角就是妳!」

  小叁被戳中軟肋,理屈詞窮。

  半晌,方敢怯生生的小聲嘟囔:「妳敢說她們不是鬼門弄死的?」

  晚媚咬牙切齒,挽起鞭花抵在小叁下頜,凶巴巴的說:「就當是為我掃清道
路了,不行嗎?」

  小叁搖頭嗟嘆:「做人要厚道。」

  晚媚這才意識到自己醋意過濃,有損門主形象。于是軟了臉色,蹭膩到小叁
身邊,柔聲道:「妳放心,妳不負我,我也絕不負妳。」

  小叁再嘆:「不殺我,妳便負了公子,又怎能自由?」

  晚媚毫不猶豫:「我不要自由了,衹要妳。」

  小叁再叁嘆:「他不會放過我們。」

  「放心。」晚媚拍拍他肩膀,得意笑道:「公子如今貴為天子,名正言順的
白道。我鬼門是他的地下組織,見不得人的黑道。而妳笑蓬萊偏偏黑白通吃,如
假包換的無間道。要是沒了妳,我和公子也該從此反目了,那可夠他吃不了兜著
走的。」

  「妳預備怎麽辦?」小叁仰頭問。

  「怎麽辦?」晚媚興奮到滿臉放光,答曰:「和平共處,叁屁原則。」

  「此話怎講?」

  「一叁五跟妳,二四六跟公子,第七日我休息,妳看如何?」

  「不行!」小叁拒絕得斬釘截鐵。

  晚媚為難。

  小叁繃直了身子,大聲疾呼:「我資歷比他老,說什麽也得多給我一天!」
2017-12-13 1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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