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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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江山雲羅(第1-12集‧05)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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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1)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0-6-19發表於SIS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一章 驚天一筆 冠絕群倫

  薄紗般的水霧將這方天地籠罩在一片夢境中,湖心里的煙波山在清晨格外地
旖旎溫柔。桃林梨園里青葉沾珠,鮮花含露不說,坐落於山頂的天陰門這一派院
落也都一派雲蒸霞蔚。輔以這一帶山勢的千巖競秀,山溪爭流,比起從前的天陰
門又何止清秀如畫了十倍?

  長夜漫漫終有時,不知不覺朝陽跳出了地面。天湖被照射得發出萬丈光芒,
也驅散了煙波島上的薄霧。壯闊廣袤的天湖上飛鳥翺翔,白魚躍波,浪花翻卷,
水映長天。

  歡愉恨宵短。倪妙筠很少睡得這麽香,這麽沈,日光灑入窗棱她沒有醒來,
百鳥鳴啼也沒有醒來,一直到窗外傳來絲竹之聲,她才朦朦朧朧地睜開惺忪睡眼。

  一曲《清心普善咒》,似山間溪流之緩,心靈為之蕩滌,煩惱盡去,一時忘
塵。倪妙筠揉了揉雙目,見吳征正側身而握,不知何時自己的螓首已枕在他大臂
上:「什麽時辰了?」

  女郎異常慵懶,鼻音膩膩,雙臂癡纏著伸了個懶腰。吳征才笑吟吟道:「時
辰不知道,就知道大體是個日上三竿。」

  「啊?」倪妙筠大吃一驚騰地起身,錦被從她柔嫩的肌膚上順順滑下,展露
了半邊赤裸嬌軀:「那麽晚了,怎麽不喊人家,哎喲……」

  昨夜徹底盡興一回之後,吳征並未索求無度,倪妙筠也滿足無比,二人相擁
沈沈而眠。歡好的時辰不算太久,可過程卻激烈萬分。倪妙筠身負高明的武功卻
是處子新破,這一著急起身,終覺胯間一陣異樣,大腿內側更是又酸又痛。

  「不是迫不及待要讓大家知道麽?」吳征伸手在女郎胸前的膩滑肌膚上摩挲,
依依不舍地起身道:「慢慢來,誰好意思笑你,你反唇相譏便了。」

  倪妙筠瞪著大眼睛,乍聽像是吳征在給自己鼓氣,越想不越不對頭。陸菲嫣
韓歸雁等人與吳征結緣良久,哪有什麽可反擊的地方?冷月玦玉蘢煙當時也沒那
麽不堪,冰娃娃可沒讓自己看出什麽異樣來,玉蘢煙還去拜見了婆婆。至於瞿羽
湘愛的還是女人,與吳征可沒那麽熱烈。說來說去,能在反唇相譏時說出個一二
三,有理有據讓人信服的,唯獨一個祝雅瞳……可那是祝雅瞳,這麽大的事情,
自己可是萬萬不敢自作主張地說出來!

  想明了前因後果,倪妙筠才回過神來,胸前兩團妙物就此被輕薄了好一會兒。
她拍開吳征雙手嗔道:「人家都急死了,你還作弄人家!」

  「我沒呀,你能反唇相譏誰,逮著她一個人說不就得了。」吳征口中隨意答
道,一雙手不依不饒,就纏在那對筍乳上享受豐綿彈滑,怎麽也不肯被拍開。

  「哎呀,人家說正事……咦?」倪妙筠嬌嗔不依間忽然靈光一閃。吳府女子
多,個個都聰明伶俐,一個人想辯解得過她們,莫說沒道理,就算有道理又哪里
辯得過來?自己唯一能【說得過】的只有祝雅瞳,可不就是只要把她【說服】了,
余人哪里還會再多嘴?

  想通了其中道理,倪妙筠白了吳征一眼。倪妙筠也是心思縝密,聰慧機靈的
女子,可是在吳征面前時便時常反應不及。除了與韓歸雁一樣,女子到了喜歡的
人面前容易變得【笨笨】的,也因吳征做事不依常理,奇招叠出,讓人難以捉摸。

  情郎的本領出眾,女子少有不歡喜不與有榮焉的。倪妙筠芳心竊喜,終於發
覺美乳又教情郎把玩了好一陣,這下終於跳了起來撒嬌道:「好了啦,莫要再折
騰人家,快幫人家著衣打扮。」

  描眉畫目,倪妙筠從前做得並不多,以她的天生麗質,再好的胭脂水粉也無
甚增色,因此每每需要上些妝容時都有些不耐煩。今日畫起妝容來不僅耐心細致,
還覺甚是有趣。雖是匆匆忙忙,吳征除了遞些用品也幫不上什麽忙,可與她一同
坐在鏡前,欣賞她梳理雲鬢,略施粉黛,個中情意纏綿難以言表。

  梳妝完畢,倪妙筠才強撐著酸麻的雙腿,邁高了膝彎,足脛上那只栩栩如生
的翠鳥在裙角下若隱若現,一如她平日行步的模樣。可是吳征見了便笑,倪妙筠
撒了會嬌,也知【身體不佳】,強撐無用,索性不再裝模作樣,氣嘟嘟地出了小
院。

  院落之間的石板路多置有桌椅涼亭,冷月玦清早起來就給柔惜雪請了安。柔
惜雪昨夜夢中全是昔日同門,以及那曲笑傲江湖,見了冷月玦便又央她再奏一遍。

  冰娃娃見師尊心神不寧,按孔吹簫時便放慢了節奏,以輕緩柔和的清心普善
咒助她安定心緒。柔惜雪自是極愛,閉目聽了一遍又一遍。冷月玦見狀也不停下,
翻來覆去,緩緩悠悠地演奏。煙波山上的絲竹之聲正自她口中而出。

  冷月玦音律大進,吹簫時心緒雖曲起伏,原來一派光風霽月,全身心都似雖
山風溪流飄蕩。但倪妙筠出了院門,她便忍不住「噗嗤」一笑。

  笑聲之突然,連玉簫都來不及從口中取下。噗嗤聲就此灌入簫管,曲調亂作
一團不說,玉洞滴露也發出如竹中空的喑啞之聲。倪妙筠見狀,一臉僥幸瞬間繃
了起來,瞪著驚恐的大眼睛,嘴角卻也有一絲好氣又好笑的笑意。

  原來她雙腿酸麻,行路時頗不自然,尤其大腿內側更是酸得發疼。為了緩解
這片肌膚的酸痛,不得不小腿與腰胯多多發力。如此一來,不由就扭腰擺臀,行
路姿態比起平日要妖嬈許多。倪仙子的風情可與搔首弄姿向來無關,難怪冷月玦
見了會失聲而笑,若不是簫管在手,只怕要捧腹絕倒。

  吳征未起,諸女也都在小院中等候,聞了院門打開的吱呀聲與忽然岔了氣的
簫聲,也都一一出得門來。但見吳征笑吟吟地與手足無措的倪妙筠在她的小院前
並肩而立,心中俱都明了。倪仙子早就動了真情,吳征悄無聲息地奉上天陰門一
座,這般大的驚喜讓女郎再也沒得半分抵抗之能,就此投入情郎懷抱,也在情理
之中。當然,能猜得到倪仙子是主動為之的尚在少數。

  「當與掌門師姐稟報一聲。」祝雅瞳嘴角含笑,以目光止住諸女幾乎忍不得
的笑意,攜起倪妙筠的柔荑。

  吳府上下,含羞帶臊的女子不是沒有,但像倪妙筠這麽容易驚慌的唯她一人。
倪仙子可是向來以冷靜得近乎冷酷,堅忍剛強,刺殺無情著稱。見到她在府上這
般模樣,實在誰都忍不住想笑。

  「是。」倪妙筠早已羞得不敢擡頭,任由祝雅瞳拉著她來到柔惜雪身前,忸
怩了片刻,才忽然擡起頭來道:「稟掌門師姐小妹與吳掌門情投意合願結百年之
好。兩家也曾提過親小妹並無異議望掌門師姐成全。」一句話一氣呵成幾無頓點,
說完之後,脖頸又開始彌漫著粉色,香唇緊閉,緊張得像要立時暈過去一樣。

  柔惜雪百感交集地起身,攜著倪妙筠的手道:「都好,都好,你們想要做什
麽,師姐只盼能盡綿薄之力,哪里還會不許。妙筠這麽漂亮,能尋得絕好的歸宿,
師姐心里只有高興。」

  「謝掌門師姐。」倪妙筠終於松了口氣,今日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出笑容來。

  「令尊令堂……允了麽?」

  「還不能和他們說呀……」倪妙筠又緊張起來,螓首與柔荑齊擺,吃驚著道:
「只是提了親,其余諸事家中還未知……請掌門師姐可憐……」

  「哦~~」柔惜雪也露出揶揄的笑容,俄而又轉為欣慰之笑道:「天陰門重
生之地妙筠有大喜事,這是列祖列宗護佑,吳掌門青眼有加。師姐雖愚笨,人情
世故還是懂得一些,妙筠只管放心,萬一遇見令尊令堂,師姐不會多嘴。」

  把自己和天陰門列祖列宗相提並論,吳征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一份再造之
恩當得上這些,但是被人頂禮膜拜一般千恩萬謝,吳征著實不太適應。但掌門師
姐待吳征如此尊重,落在倪妙筠眼里便倍覺榮光,不由緊張之意大減,回頭向吳
征感激地望了一眼。

  柔惜雪雙手合十時將倪妙筠的小手一同合在掌心,念了段祈求佛祖祝福與護
佑的經文。從前天陰門榮光顯耀之時,柔惜雪常以此為些達官貴人家的孩童賜福。
每逢此時,較之人前尊榮,人後卻是深陷魔手朝不保夕,自她登上掌門之位起,
竟從無一回【賜福】時心甘情願。

  唯獨這一回,不僅誠心誠意,還心安理得。

  今後不需再違心對賊黨奴顏媚態,也不會有人要她一個失了地位與武功的常
人【賜福】。此刻再沒有高高在上的天陰門掌門,只有為情同手足的師妹祈求一
段美滿姻緣的同門師姐。

  柔惜雪念完了經文睜開眼來,當是閉眼久了,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黑白難
分。她朦朧的目光黯然傷神,幸虧神智清明,不像壞了倪妙筠的大好心境,忙展
顏笑道:「師姐唯有一片心意,師妹莫要嫌棄。」

  她武功全失之後,一點點細微變化全在這一眾高手的眼里纖毫不漏,諸人見
之亦覺心酸。這一句唯有一片心意,也可說僅有一片心意,可知她已身無長物,
自認廢人一個。人心之所想,尤其意誌消沈之時,一言一行莫不透露出內心的點
點滴滴。天陰門重生雖是大喜,卻不是她努力所得。從今往後天陰門延續香火,
都要落在兩位師妹與徒兒身上,也與武功全失的她沒有太多幹系。她只不過是見
到了這一切,僅此而已。她已經盡力地打點精神,想方設法地盡一份綿薄之力,
可是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極為有限,甚至可有可無。

  倪妙筠方才的羞意與喜意一時盡去,掌門師姐往日是何等人物?現下落到這
般田地。憐惜,恨意,哀傷齊齊而起,又覺悔恨。自己現下可謂春風得意,可天
陰門不過剛從廢墟之間立起,若欲重振山門還有無數事情要做。更不用說師門大
仇未報,掌門師姐無時無刻不在煉獄中煎熬。女郎心中懊惱,竟也落下淚來。

  「傻瓜,開開心心的時候,又哭什麽了?」柔惜雪武功雖失,察言觀色的本
事不曾落下。倪妙筠從興高采烈而至落淚全因自己之故,她心中更加難過,又找
不出言語寬慰,只能說出這等毫無作用的話。

  倪妙筠心中更加黯然,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忽覺自己肩頭被摟了摟。「柔
掌門得閑麽?在下冒昧,想請柔掌門清談片刻。」女郎回頭,見吳征立在身後,
摟肩寬慰的正是愛郎。他嘴角掛著自信又淡然的微笑,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在
這座似乎憑空變出的天陰門里,此時此刻,他神通廣大,似乎就沒有能難倒他的
事情。

  「但憑吳掌門吩咐。」柔惜雪趕忙起身鞠躬著道。

  吳征皺了皺眉,對柔惜雪卑躬屈膝之舉並不喜歡。他也知柔惜雪感念重建天
陰門之恩,又無以為報,只能執恭敬之禮,一時也不好數落,遂伸手道:「柔掌
門請。」

  「是。」柔惜雪又是一躬身,半低著頭隨在吳征身側。吳征莫可奈何,只能
回頭朝祝雅瞳,倪妙筠,冷月玦做了個無奈的鬼臉。

  天陰門前殿俱是佛堂,大大小小共有十三座。吳征與柔惜雪信步而行,直到
正中的大雄寶殿時,才拐頭入內。

  過去,未來,現在三座佛祖金身矗立,頗有巍峨莊嚴之感。吳征取了三炷香
在油燈上點著,卻並未跪拜,向柔惜雪問道:「柔掌門還帶著那串念珠麽?」

  「貧尼隨身攜帶。」柔惜雪取出那串刻著已故同門名字的念珠呈上,嘴里又
念念有詞,似在向泉下有知的同門報以天陰門重建的喜訊。

  吳征接過念珠,待柔惜雪默念完了才自言自語道:「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
地成佛。我知道這是一句勸人向善的話,只是佛祖留下的經文這麽說,大體是佛
祖自己的意思了。小子無理敢問一句,為何好人行千般善事,未能得正果。壞人
作惡無盡,只需悔改,從此不作惡就能抹平昔日的一切,立地成佛?」

  他越說越是激動,又向柔惜雪道:「晚輩鬥膽,敢問柔掌門一句,若是霍永
寧,向無極放下屠刀誠心悔過,就此得成正果,柔掌門肯不肯?服不服?」

  柔惜雪面色大變!她修行日久佛法精深,可成年後又叠遭大難委身賊徒。佛
法是她安身立命,甚至還能活在世上的根本。多少個煎熬的日夜,都是佛祖安寧
人心的經文撫慰著她傷痕累累的內心。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同樣有無數的疑問,
無數的不解,只是從來不願也不敢去深思。

  吳征這一句話直指內心深處,以吳征現下對天陰門的恩德,問話輕易不能不
答,此舉形同逼迫。柔惜雪臉上白了又白,咽喉起伏幾度,紅唇不住顫抖,始終
說不出口。

  「其實柔掌門也知道,他們可以的……若是霍永寧一統天下,從此他就是開
國聖君,立地成佛,受人萬世景仰。那些在他屠刀下的冤魂,自是永世不得翻身
了。」吳征拿起香案臺上的杯卦,仍是形同自言自語道:「霍永寧這種人,能不
能成正果?小子想向佛祖問一卦。」

  與往日天陰門的大雄寶殿不同,這里的香案上共擺了七對杯卦,各具其形。
有半月,有牛角,有陰陽魚,有犀角,有青竹節形等,吳征隨手拿起那對牛角形
杯卦。

  「不要。」柔惜雪駭然之下猛撲上來一把奪走吳征手中的杯卦,這一下發力
太大,奪得杯卦之後一個踉蹌倒在地上喘息不已。而吳征在這個過程中沒有還手,
也沒有丁點的阻撓之意,一代天陰門掌門,有數的絕頂高手變得全然弱不禁風。

  「柔掌門怕佛祖寬恕霍永寧的罪業?」吳征見柔惜雪的模樣,亦覺心中不忍。
他深知一個人從雲端跌下是怎樣的感受,若不是背負血海深仇,還有許多心願未
了,柔惜雪早就自決於人世。

  一柄木魚鼓槌伸在自己眼前,柔惜雪一呆,擡頭見吳征目光中的同情與哀戚。
她握著木魚柄借力起身,在吳征面前的蒲團處盤腿坐下,道:「貧尼……不知…
…」

  「上一回去拜訪柔掌門,匆匆又過了一年……」那是出征之前,與祝雅瞳一
齊去她居住的小院。吳征悠悠道:「有些心里話,不知道柔掌門在佛祖面前,能
否坦誠相告?」

  柔惜雪糾結默然,她青燈侍奉佛祖多年,最懼怕的便是仇敵的所作所為會被
佛祖所原諒,也是她始終無法面對之事。

  吳征見狀又道:「晚輩雖未曾侍奉佛祖,但一向在心底敬重。佛宗勸人向善,
所以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世上萬事萬物,哪有可一言以蔽之的?林林總總俱
有無數的因由。就說這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究竟是勸惡人回頭,還是去勸修
不成正果的好人去作惡?柔掌門修為精深,當明白個中道理的……」

  「貧尼愚鈍,謝吳掌門教誨。」柔惜雪忽然面色一松,向吳征行了個禮,雙
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也要因事而為。佛祖面前,貧尼願答吳掌門問話,
一片赤誠絕不敢隱瞞。」

  唯物論與辯證法的大道理,的確是世間最難以辯駁的理論之一,柔惜雪怎會
聽不懂?一時還頗有醍醐灌頂之感。吳征也不咄咄逼人,繼續去數落佛經里有失
偏頗的妄言,又拿起那串念珠道:「晚輩想在上面加一個名諱,不知可否?」

  「吳掌門請說。」涉及同門名諱的念珠,柔惜雪並未表露出但憑吩咐之意,
而是要聽聽再說。

  「孟永淑。」

  柔惜雪面容一愕,眼眶中瞬間布滿了淚水,合十閉眼時淚濕雙頰,哽咽著道:
「貧尼愧對孟姑娘,也愧對吳掌門。孟姑娘已仙逝,自當為她盡些心力。」

  「柔掌門倒不必自責,晚輩從未因此事怪過你,相信孟前輩也不會。」

  「吳掌門以德報怨,貧尼不敢因吳掌門寬恕,就自銷罪業,罪業終究是罪業。
孟姑娘終其一生都不知是因貧尼而受災,但罪業仍是貧尼的。」

  「那也由得柔掌門。」吳征慨然,柔惜雪終於肯說些心里話,對他而言至關
重要。往日那麽多恩恩怨怨,若不能徹底說開了,今後難以同舟共濟:「總之晚
輩沒有怪罪過柔掌門。設身處地,若是晚輩當年遭逢這一切,通盤權衡之下,也
會做同樣的選擇。」

  世間安得兩全法,雖說總會待一邊有所不公,抉擇之時都是這般無奈。柔惜
雪雖不願卸下罪業,聽得吳征諒解,也不由面上一松。她執掌天陰門多年,當然
知道吳征所說的這番話用意在於打消自己最後的疑慮。此前在吳府雖不聞窗外之
事,冷月玦時常與她說些時令新鮮事,也知吳府從朝不保夕,到現在重新巍然而
立。吳征的誌向她從前並不清楚,現下在大雄寶殿內,在三世佛祖面前,吳征也
像豁出去一樣,即使得罪滿天神佛,也要說出必為之事。

  「佛祖慈悲為懷,或許會原諒霍永寧。但是晚輩不肯!他若是能放下屠刀立
地成佛,晚輩就不讓他放下,不讓他成佛!不僅天陰門,還有昆侖派,孟前輩的
累累血債全都算在他頭上!」

  吳征左手舉起念珠串,被日夜摩挲的念珠油光發亮。大雄寶殿里金身塑像的
佛光之下,柳寄芙,索雨珊,鄭寒嵐等人的名諱亦似散發著暗淡的光芒。他的右
手又拿起一副杯卦,先前的牛角杯卦被柔惜雪奪走,這一回吳征拿起的,是一副
最為樸素的青竹形杯卦。

  「晚輩要問佛祖,到底允不允霍永寧這種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世間到底
有沒有公理在!」

  「求……求吳掌門莫要這麽做……」

  「晚輩一定要問!」

  「若是……若是……佛祖允了呢……」

  「那就是佛祖錯了!」

  「佛祖錯了……佛祖錯了……」吳征心緒激動,話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
片刻後他漲紅的臉慢慢平複下來,緩緩道:「晚輩只想問柔掌門一句,晚輩只想
問柔掌門一句,天陰門諸位前輩的仇,柔掌門還想不想報?」

  柔惜雪劇烈地喘息,十根手指都深陷至蒲團里,聲若啼血道:「惜雪……恨
不能生啖賊人血肉,為師妹報仇雪恨!」

  「好。」吳征低聲卻堅定無比道:「只需通力協作,我們的大仇一定能報!」

  「啪嗒~~」杯卦落地,晃動,停止,兩面為陰。吳征收起杯卦在桌面擺好,
長舒了一口氣道:「佛祖有靈,也知世間若無懲惡揚善,則無善惡之分。柔掌門
可以放心了?」

  不僅柔惜雪去了胸中最後一個塊壘,吳征也終於放心。從她賭咒立下惡毒的
誓言時不再自稱貧尼,而是【惜雪】的名諱,吳征便知她余生所有的誌願,就只
有全心全意地剿除暗香零落賊黨一途。

  沒有了武功的天陰門掌門又有何用?吳征卻想起了腦海中遙遠的前世記憶。

  那只被稱作【紅魔】的球隊,再經歷了一場空難,隊中球星身死過半。這只
球隊在廢墟之上重生,十年之後登臨歐洲之巔。吳征不是這只球隊的擁躉,但每
當腦海中浮現這段記憶也覺熱血澎湃。

  在他看來,二十年前的天陰門就該倒塌。但是柔惜雪以一己之力扶大廈之將
傾,又培養出無數出眾的門人弟子,天陰門始終鼎盛。若不是收祝雅瞳之累,天
陰門也不至於被燕國皇室與暗香賊黨兩面夾攻,轟然倒塌。話說回來,這世間又
有誰能在這兩家勢力面前安然而退?沒有。

  像柔惜雪這樣的人,豈是一個絕頂高手所能衡量?她能帶來的東西太多,太
多……

  「晚輩見柔掌門衣上有水跡。夜露深重,還請柔掌門保重貴體,天陰門既已
重建,時刻都會在這里,緬懷也好展望也罷,不急於一時。順道說一句,柔掌門
方才奪晚輩杯卦的手法,晚輩破解不得,也躲不過去。」吳征微微躬身拱手,留
下柔惜雪癡癡地在佛堂里思緒萬千。

  ……………………………………………………………………

  煙波島方圓足有十二萬畝,放眼整個華夏大地的湖中島,無出其右者。

  除了天陰門,島中還有諸多勝景。一行人在島上沐日浴月,朝遊島中勝景,
暮歸天陰門安歇。一連三日,在煙霧無際,嫵媚多姿的天湖與煙波島上,煩惱盡
去,樂而忘塵。

  這一日天際放晴,用了早膳,吳征便一臉神秘地領著眾人來到口岸崖邊落座
等候。諸女情知是他口中所言的【貴人】將至,又聽祝雅瞳言道:「廿八日,宜
上任,會友,入宅,掛匾。莫不是今日終於要領我們上昆侖派去了?」

  吳征知道瞞不過這些聰慧家眷,回頭仍是笑了笑,可激動之情已溢於言表。
以他現下的修為涵養,早已可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今日這般模樣,除了與親人一
道不需隱藏心事之外,也因太過重大,難以自持。

  碧空如洗,湖面微瀾,碧綠的湖水上忽現一座樓船,由遠及近直朝煙波島口
岸而來。

  吳征起身領著家眷來到口岸。樓船停下前除了幾名船夫,余者都已遠遠遣開。
此時船夫在岸邊拉好了纜繩,鋪好跳板也急匆匆地離去,樓船上才魚貫下來五人。

  張聖傑領頭,費紫凝與花含花隨後陪侍。落後的一人須發已白卻精神矍鑠,
目蘊神光,在吳府這一眾高手眼里,老者舉手投足俱含有排山倒海之力。另一人
則是士子裝扮,五綹長須,長眉鳳目,儒雅謙和。

  「陛下。」

  「吳兄啊……」張聖傑趕上兩步拉住欲行叩拜之禮的吳征道:「都是自己人,
吳兄不必如此。」

  「陛下再造之恩不敢忘,請陛下成全。」

  「這……些許小事,那吳兄大破燕賊的援手之恩,又要如何來謝呀……」張
聖傑堅決不允,在他眼中,區區一座煙波島與吳府里的藏龍臥虎比起來,又何足
掛齒?

  「好。」吳征哈哈一笑,又向費紫凝與花含花見禮。

  費紫凝福了一福,歉然道:「先前在朝堂對吳先生無禮,還請先生見諒。」

  「額……還要謝過娘娘為我吳府脫離無邊俗事才對,哪敢有半分怨言。」

  「先生不見怪就好。」費紫凝挑眼一看滿面窘迫,站著手足難安的倪妙筠露
齒一笑:「表姐也莫要見怪,嘻嘻……」

  皇後的嬌笑可謂難得一聞,倪妙筠卻更加慌了。幸虧吳征趕著又去拜見老者
道:「見過費前輩,先前援手看護吳府之恩,一向還未與前輩致謝,小子之過。」

  費鴻曦捋著長須,聲若洪鐘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其實老夫不出手,吳
府也能安然無恙。老夫躲在暗處見了欒公主的【九轉玄陽功】,林仙子的【無垢
洗髓功】,大開眼界,說起來還要多謝賢侄這份美差才是。嘖嘖,英雄出少年,
英雄出少年!」

  吳府遭襲,府中留下的高手同心協力,連欒采晴與林錦兒都出了手。能得費
鴻曦一句稱贊,對這兩位在武道上已無力寸進的女子而言,已是極大的榮耀與肯
定。至於天下第一高手口中的英雄出少年,則不知說的是吳征,還是張聖傑,亦
或二者均是。

  帝後妃與國師都還好,吳征侃侃而談,第五位士子卻讓他有些緊張,還不由
自主地搓了搓手才前往拜見道:「見過倪大學士。」

  「爹……」倪妙筠紅著臉站到士子身旁。這位士子正是倪妙筠的父親,輔臣
大學士倪暢文。張聖傑幾乎什麽事都能答應吳征,唯獨吳征想要個博士名銜,張
聖傑也不能一人做主,還要問過倪暢文才得定論。這位大文豪在文壇的地位與聲
望之隆,可見一斑。

  「嗯。」倪暢文掃了女兒幾眼,向吳征道:「小女玩心大起,又急著要來看
新落成的學藝門派,一路給吳祭酒添麻煩了。」

  吳征縮了縮肩膀,心中有鬼,那是絕對不敢與未來老嶽丈對視的,忙賠笑道:
「沒有沒有,倪仙子賞臉一道出行來煙波島,幸何如之。」至於倪暢文稱他祭酒,
分明以文壇同輩見禮,今日免不得要有一場考校,看起來像是要順道把博士名銜
的事情給辦了……

  一行人見了禮,又是互相知根知底,不需有太多禮節,遂一道向煙波山行去。

  邁上階梯,舉目四望一片水天一色,極目不見天際。張聖傑心胸一陣爽朗,
遙想一年前與吳征攜手並肩與燕國一戰取得大勝,不僅讓燕國傷了元氣一時無力
南顧,還掃平禍患就此坐穩了帝位。兩位不世出的少年英傑完成了件不可能的奇
跡,在闊比汪洋的天湖湖心,張聖傑豪情壯誌填塞胸臆,情不自禁地引吭大嘯。
他武功平平,僅為了強身健體,但嘯聲卻如蛟龍出淵,壯烈豪邁。

  「倪學士,吳兄的眼光選中這片風水寶地。朕還是第一回來煙波山,見此情
此景不能自已,思緒萬千不知從何說起,不知倪學士可有感想?」

  「回稟陛下,吳祭酒眼光獨到,在此地辦學立派可謂以華章入勝景。從此煙
波山不僅有景,更有靈!此地是昆侖大學堂所在,臣不敢喧賓奪主,還請吳祭酒
先展大才才是。」倪暢文看著嚴肅,實則人情世故無所不通,看他府邸上的那副
楹聯便知不是個書呆子。這一番對答分寸拿捏極佳,需知世間能接受張聖傑與吳
征這種怪異關系的就不多,他還能兩邊都不得罪之下,話語間各依其位,更加難
能。

  吳征卻知這一席話算是正式給自己出了個題,倪暢文今日分明有心要定下這
博士之位。一來昆侖大學堂已落成,祭酒是不是博士,幹系甚大須知整個盛國也
不過只有八位博士而已。二來當著張聖傑的面,如果吳征是個欺世盜名之輩,胸
無點墨,他拒絕起來也好有個見證。

  比起這些大文豪,吳征的學問底子遠遠不如,但他現下卻信心十足。為了順
利迎娶倪妙筠,這一關必然要過,也早早開始準備。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
會做詩也會吟。吳征閑暇間把腦中那些數千年的華麗篇章翻來覆去不知默念了多
少回,倪暢文再怎麽出眾,自己尋章摘句,總能答得上來。也沒準備能壓過這位
大文豪,只消能應得上,這一關便能過了。

  「晚輩鬥膽請倪大學士出題。」謙讓之風不敢逾矩,吳征作為末學後進,當
然要讓倪暢文出題。此刻他對自己的【才華】無比自信,雙目淡然而明亮,竟然
生出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度來。

  「嗯~」倪暢文背著手,見這里湖天一色,波瀾壯闊,身邊更是兩位不世出
的少年英傑。回望歷史長河,總是時勢造英雄,只需世易時移,總有英雄人物應
聲而起,創不世功業。而這兩位少年英傑,偏生在大勢已定,盛國將逐漸敗亡之
時,猛然奮起,竟欲英雄造時勢。且首戰便立奇功,改變了國運,也將時勢生生
拐了個小彎。

  無論未來的結局如何,這兩位少年英傑都會在世間掀起驚濤駭浪,也必將在
史書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倪暢文心潮澎湃,生於亂世,隨英雄之主,即使文人也會豪情萬丈。他伸手
遙指天湖湖面道:「南橋頭二渡如梭,橫織湖中錦繡!請吳祭酒賦下聯。」

  「咿~」或嬌柔或奇異的贊嘆聲響起,大學士出手便見不凡,即使只是一副
上聯也讓人驚嘆。

  他手指之處,兩艘漁船正在湖中劃動,留下兩道水跡。原是普通之景,天湖
上日日可見,可他以船只比梭,將天湖比作錦繡。更隱隱然有將張聖傑與吳征比
作這兩只江山之梭,正織錦於天地間之意。個中寓意,氣魄,無一不絕,就連溜
須拍馬都已達極致!看張聖傑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就知倪暢文隨口一句上聯的
功力。

  上聯如此之難,吳府上下都擔憂吳征對不上來,有損顏面。倪妙筠更是緊張
得捏緊了粉拳,心中不斷埋怨父親太過較真,一下子就弄出這麽難對的上聯,萬
一對不上可讓吳征怎麽辦?若讓倪暢文知道她心中所想,不免要搖頭苦笑女生外
向……

  吳征暗道一聲慚愧,果然文學是有共通性的,即使在不同的天地,大豪們的
胸襟之下一樣會有類似的華章。他拱了拱手指著西面,那里正是青蘇城護國寺的
佛塔道:「晚輩試對一句:西岸尾一塔似筆,直寫天上文章。」

  「好,好……娘,大師兄真棒!」顧盼一時激動得蹦了起來。

  吳征對出來之前,想必人人心里都捏著把汗,對出來之後才能松上一口氣。
且吳征不僅對得快,比起驚艷的上聯,下聯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差。小姑娘所不
知的是,除了吳征這一番胸襟氣度之外,更以一對之。內里的含義,江山只有一
位主人,吳征現下所做的一切有自家的道理,江山卻是不會去爭的。

  「陛下,吳祭酒大才。若以文學而論,臣與吳祭酒只可平輩論交,同年相稱,
不敢以長輩自居,更不敢對吳祭酒博士之名有異議。」倪暢文居然生起心悅誠服
之感。這一副上聯本可稱他生平得意之作,吳征的下聯堪稱錦上添花,這一副聯
足以成千古絕對。

  若單以辭藻華麗或是行文詭奇而論,這副聯算不上什麽,妙就妙在應景。臥
薪嘗膽多年之後,剛剛率積弱的盛國擊敗強大燕軍,正躊躇滿誌的盛皇面前,織
錦湖中,書寫天空,所謂英雄造時勢,不外如此。

  「若非吳兄與倪大學士,哪里會有這樣的佳作。」張聖傑反反複複念了幾遍,
對這幅聯簡直愛不釋口:「吳兄,倪大學士既無異議,就要稱吳兄為吳博士了…
…」

  「哈哈,哎,這怎麽好意思……哈哈……」

  不明吳征為何會對博士二字如此敏感,也沒得深究,一行人便向煙波山北面
行去。途中路過天陰門山腳桃林,張聖傑特意向柔惜雪道:「今日是昆侖派的大
日子,朕回頭再瞻仰天陰門,柔掌門勿怪。」

  皇帝謙和而禮數周到,柔惜雪心知這一切不過是吳征的面子,忙合十答禮:
「謝陛下厚恩。」

  比起優美如仙鄉,浪漫如夢境的天陰門別院,坐落於煙波島北面的昆侖大學
堂便少了些脂粉氣。山坡腳下是大片大片的田埂,足有三萬余畝地之多。島上大
多都是怪石,這一片的土地最是肥沃。

  吳征指著田埂道:「今後若有學子門人家境貧寒,就可著他們來此耕作。所
得彌補些日常支用,躬耕田畝的隱士高人不少,也不算埋沒了他們。學堂有此根
基之地,平日用度都可自給自足。若還有缺,再到南面多種些瓜果,置辦些漁船
打漁,不需外力衣食無缺,方為長久之計。」

  原來天陰門山坡上的果園還有這等規劃,吳征思量周全,看來昆侖派在這里
建大學堂,的確有廣招學子之意。昆侖派今後不僅是座武林豪門,更要文武雙修,
百藝齊放。

  上了山坡,昆侖派的山門躍然眼前。吳征當了掌門,昆侖派也改了新制,就
不能依從前昆侖山上的屋舍依樣畫葫蘆。如今屋舍連排成片,錯落有致,都是吳
征重做的規劃。吳征也是第一次來,見到熟悉的山門心潮起伏,不由可惜林錦兒
未能一道同行。

  「昆侖世代忠義,能在煙波島上重煥山門,大盛何幸!」張聖傑親自從行囊
中取出筆墨紙硯,在石桌上擺好,又取來清水親自磨墨道:「吳兄,山門還沒有
楹聯,請吳兄題之。」

  「世代忠義,遭逢大難,昆侖之魂豈可就此而改?豈能就此而忘?」吳征接
過沾了濃墨的大筆,雙手捧給朱泊道:「請朱師祖手書。」

  「哈哈,哈哈,好,好。」朱泊大笑,他的一手狂草已能登堂入室。當下更
是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咕嘟咕嘟將兩葫蘆美酒全數灌進口中,閉目養神,微醺之
間醞釀著草書筆意。

  「賊徒為害世間,昆侖與其誓不兩立。我師奚半樓一生俠義,賊黨欲汙昆侖,
我師與一眾長輩以鮮血洗刷汙名,至死不悔。他們的遺骸至今難尋,但天為被,
地為床,英魂於天地青山綠水之間,不愧俠義之名。我吳征以師門為傲,以師門
長輩為傲。我吳征在此立誓,必將賊黨斬草除根!」

  吳征心緒萬千,遙想那位曾在民族大難面前慷慨就義,以鮮血喚醒民族之魂
的偉人發出的振聾發聵之言:「有之,自嗣同始。」師門長輩們並未為了民族之
義,但在師門危難之前,亦拋頭顱,灑熱血,壯懷激烈絲毫不遜。

  「一住行窩幾十年,蓬頭長日走如顛。常憐世間眾生苦,不羨蓮舟太乙仙。
無物可離虛殼外,有人能悟未生前。出門一笑無拘礙,雲在昆侖月在天!」昆侖
山上英烈豪氣縱橫,陸菲嫣從未忘懷,值此之際,美婦忍不住吟出他們慷慨赴死
的詩句。

  吳征亦跟著默念即便,沈聲莊嚴道:「師祖請執筆。我自橫刀向天笑!」

  朱泊猛然睜眼,渾濁的雙目居然精光四射。「好!」地大喝聲中,朱泊靈猿
般飛身而起。被這一句豪情四溢的詩句一激,胸中筆意掀天,手中大筆如風,落
毫如雲煙一氣呵成!

  「去留肝膽兩昆侖!」

  昆侖舊址已毀,卻於此地新生,不變的只有門派俠義之魂。朱泊再度飛身而
起,一行狂草大字豪興縱橫,宛如鳳凰涅槃般的輝煌燦爛。

  吳征心中亦湧起一股難抑的沖動,居然不管不顧地拿起一桿墨筆,在山門旁
空白的石碑上寫下兩行大字,以為昆侖之魂。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除暴安良。】


                             【未完待续】
2020-6-19 12:19#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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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2)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0-7-3發表於SIS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二章 江河雲湧 羅襪生塵

  昆侖掌門什麽都好,品貌佳,為人和善,聰明而不自傲。缺點雖然也不少,
但要說出幾樣旁人一時也想不起來,俱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唯獨一樣能讓人笑
一輩子,說他那筆字寫得難登大雅之堂叫做留了面子。讓一絲不茍的老學究來評
判,就叫有礙觀瞻。

  所以吳征最不愛的就是揮毫寫字。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的人,都有脾氣,
實在沒得天賦,就算初時還有些興致,久而久之也被現實打擊得垂頭喪氣,避之
唯恐不及。——臉皮再厚,誰又樂意成天找人取笑?

  但是吳征寫下這八個字之後,連自己都一個楞神,回頭便往祝雅瞳望去。母
子倆在這一刻似乎形同一體,做出相似到極點的事來。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除暴安良。單以字而論,吳征寫得仍然不
怎麽樣,可筆畫分外地鋒銳,透出一股勢不可擋的味道。但在每一個轉折之間都
包含一股圓潤,似都留著回旋的余地。俠者胸懷,不僅是遇強敵而不怯,更有待
弱者的包容與扶持。

  吳征的字雖算不得佳,但字中的筆意全然體現了這八字的內涵。正如祝雅瞳
曾書寫下的馥思居三字一樣,情感融之於內,境界便自然而然地拔高了許多。

  昆侖派自全盛而敗亡,再到如今重生於煙波山,祝雅瞳始終默默地在自己身
邊。像春風一樣溫柔,你時常感覺不到,但是每遇困境,她都在溫暖著你。

  吳征百感交集,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最艱難的歲月里,沒有人背叛,沒
有人離棄。她們都在,就是吳征最大,最強的支持與動力!

  而最讓他意外的,是欒采晴居然癡癡望著山門,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那目光又是迷茫,又是深邃,又有一股不解,合十的手勢卻朝聖一樣萬般虔誠。
吳征多看了兩眼,欒采晴似是恰好默念完想說的話語,忽然放下雙手,媚目里雜
念盡去,釋然地朝吳征一瞪,一撅唇做了個不屑的鬼臉。

  吳征幾乎已淡忘了她還曾與師尊奚半樓有過一段流星般轉瞬即逝,卻足以銘
記一生的情緣。此刻猛然記起,猜想她默念的話語定然是對奚半樓所言。人生於
世,孰能無情,或許於這位看似浪蕩不羈,卻飽嘗人世心酸冷暖的皇室公主而言,
那一段兩人同行回到長安城的路途,才是至今最為安心的一段時光。

  吳征既有明悟,不怪她對自己的倨傲無禮,忙微微欠身以表謝意。一來像當
年奚半樓登上掌門之位時,對道賀的賓客執謝禮。二來她還記念舊情十分難得,
看來也一直把昆侖門派重立之事放在心上,值得替師尊謝過。或許那一句我自橫
刀向天笑,欒采晴看了,腦中也會有昆侖山上一門忠烈慷慨豪邁的畫面吧。

  今日的熱鬧遠不像當年奚半樓時的賓客滿堂,但每一位都極有分量。唯一的
遺憾便是林錦兒未至,這點無可奈何,唯有日後她得了消息,屆時再來不遲。

  書寫楹聯等就算是吳征的登位之禮,簡簡單單卻又讓人難以忘懷。連費鴻曦
都捋著胡須喃喃道:「怎地聽了上一幅,看完這一幅之後,宗門里那一幅越想越
是沒味道……賢婿,改日幫老夫寫一幅吧……」

  倪暢文苦笑著搖頭道:「嶽丈大人在上,非是小婿不願,若無合適的心境想
寫一幅入得了嶽丈法眼的甚難。小婿記在心里,日子就請寬限些。」

  「不忙,不忙,賢婿記在心里就好。」費鴻曦搖頭晃腦。心想倪暢文說的不
錯,今日連見了兩幅豪氣幹雲的楹聯之後,還能入得了眼的實在不多。

  墨跡已幹,日後自會有高手匠人依字鑿刻。看看漸午,有小吏們送了飯食,
個個低著頭來去匆匆,也不敢發一言。只是些許小事,也能看出如今盛國上下大
有不同。若是一年余之前,張聖傑想出宮一趟要做足了花樣,沿途跟蹤盯梢的也
少不了。今日他在盛國早已一言九鼎,待這一輪官員清洗替換完畢,盛國上下便
是鐵板一塊。

  人數不少用餐坐了三桌,但是幾乎不分貴賤。至少在別處,絕對見不著一國
之君與人同桌還沒半分架子,連皇後與貴妃也平常得像隨夫做客的婦人。唯獨倪
暢文左右不自在,繃著臉顯得極不適應。他看了看女兒,倪妙筠坐在吳征身旁,
也與張聖傑同桌,居然甜笑嫣嫣,對吳征與張聖傑之間怪異的關系有種習以為常
之感。大學士滿腹疑團,只能暗嘆這些事已超出常理的範疇,書里看不到,世間
從前也沒見過,只能留待日後再研究。

  酒足飯飽,陸菲嫣與韓歸雁陪著皇後貴妃,祝雅瞳陪著費鴻曦,很有些主人
的樣子。張聖傑幼時在宮中苦學,年歲稍長就去了長安城為質子,煙波山第一回
來,吳征便陪著他外出散步。

  「吳兄這所大學堂的格局可是見所未見,似乎,似乎甚是龐雜?」張聖傑看
著昆侖大學堂里分門別類的學屋,以及群落式的布局,有些疑惑地問道。

  「嗯。那些才氣縱橫,一看就會,一學就熟的天之驕子不用我來教,要教,
也是直接去做內門弟子。學堂里,專門為陛下培養些有一技之長的專才。」

  「一技之長?專才?」

  「不錯。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世代耕田的農夫,只要願意來的
都可擇優就讀。他們天天都在田里種地,怎麽種糧食收成高,遇到災年有沒什麽
補救的方法,農具哪里不趁手,有沒有改良的可能。這些東西,常識性的匯總之
後編撰成冊,根據氣候不同分發諸郡。可改良的著他們放手去試,只消一兩樣能
有好點子,幾年下來舉國上下收成都能看漲。農夫如此,其他漁民,商賈等等等
等,反正來了昆侖大學堂,總得讓你習得一技之長回去。利民萬代,則利國萬代。」

  「吳兄所言,愚兄一時還不能全懂。只是聽來甚是稀奇,又甚是有趣……」
張聖傑聽得目瞪口呆,一時不能完全想透。唯一清明的念頭,就是吳征若真的做
成了,這里會成能人匯聚之所,日後朝中官吏但有所缺,到大學堂來挑人錯不了。

  他登基兩年多來,除了掌控朝局之外,深感頭疼的其實是【全才】過多。這
些全才看著什麽都會,實際每一樣都是誇誇其談,說些冠冕堂皇的好聽話,真要
解決問題時束手無策。吳征所言的【專才】聽著難登大雅之堂,實則細細品來大
有滋味。

  國泰民安,其實是民安則國泰。民有生計豐衣足食,自然安生,也會打心眼
里擁護當朝,畢竟誰不想過好日子?吳征做的這些事小,但昆侖大學堂的每一位
學子至少都有一技之長,安身立命不成問題。這種學子多了,朝中東家長西家短
的麻煩事都要少許多。優秀者就更實用,尤其是能解決國家具體問題,能出謀劃
策的吏,師爺,總能讓各地的庸官少出幾手昏招。若是拔尖者,在朝中安排些職
位也不是不可。張聖傑腦子隨意一動,六部中不就需要這麽些人麽?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只想為百姓們做些很實際,又有效用的事。」
吳征笑笑,望著西面天邊悠然道:「我自幼在昆侖長大,師門教導俠義之事,我
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所謂俠之小者,除暴安良,安良可就不包含著讓百姓有過日
子的能耐麽?陛下也不必心急,慢慢來吧,這事兒一年半載的成不了,須持之以
恒才是。」

  「哈哈。正是!來,吳兄,我們那里坐。」

  「大學堂的事有賴吳兄,不急。但是眼下著急的也有幾件。」張聖傑邀吳征
在一座涼亭坐下,從懷中取出幾封書信道:「愚兄知吳兄心願便是手刃霍永寧,
掘暗香零落祖墳挖寧家根基,令他斷子絕孫。愚兄未得準許一貫不敢插手,唯恐
誤了吳兄的計劃。愚兄這里有些官面上的文章,或可助吳兄一臂之力。」

  吳征打開第一封信,上面縱橫雄渾的字跡可見過不少回,這一回還是讓眼珠
刺痛了一下,冷笑一聲道:「國書?呵呵,霍賊寫的。」

  吳征留下個自己毫無作用的江州,卻在梁玉宇手中發揮出巨大作用——當然
是對吳征而言。梁玉宇死死守著自己手中最後一塊地盤,只消江州在手,他秦皇
的身份就不是只喪家之犬。有了這片根基之地,果然有不少大族出於種種因由拜
在他麾下。控制了江州一帶的水陸兩路,兵員十萬,糧草暫時不缺。實力說不上
有多強,也不是任由揉捏的軟柿子。

  成都城里的另一位秦皇梁俊賢莫名其妙就少了一大片國土不說,每日還得提
心吊膽。梁玉宇畢竟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先皇也沒有留下只言片語要廢了太子。
梁俊賢孤註一擲奪了成都稱帝,以威壓人,難以服眾,且手上血案累累,得罪了
諸多大臣,時刻都要擔心被反噬。

  燕盛兩國大戰一場,兩川之地原本秋毫無犯。可大秦國本就像一鍋沸油,這
一戰恰似在鍋底又添了把柴,鍋里油花滾熟翻騰,濺得一地狼藉。

  羸弱的盛國居然可以主動攻略燕國城池,且正面一戰也打了個旗鼓相當。這
一戰不僅讓盛國上下煥然一新,也讓燕國南下攻略盛國的步伐被狠狠地絆了一跤。
——大秦國三關穩固一時難破,恰逢內亂無暇他顧,燕國除卻北方胡人的威脅之
後,趁機奪取盛國土地甚至就此滅了盛國便是絕佳的戰略。

  欒廣江彌留之際拼力大敗草馬黑胡,又收繳祝家資財,將內憂外患一舉掃除,
給欒楚廷留了一副好牌。萬萬沒有想到,懦弱的張安易居然也留了把大牌給張聖
傑。且張聖傑以有心算無心,又膽大心細到了極點,將大牌打得淋漓盡致。

  相較之下,限於內耗的大秦忽然成了三國之中最弱一國。

  形勢完全不是原本預料,梁玉宇是爛命一條死中求生,反而不那麽迫切。梁
俊賢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早早一統大秦,以面對燕盛兩國越來越大的壓力。

  可是從前與他【同心協力】,或者說一同作惡的霍永寧再不與他一個鼻孔出
氣。中書令在朝堂上陽奉陰違,有時甚至直接就唱起了反調。驃騎大將軍向無極
左右推諉,總之就是準備不足不出兵。梁俊賢氣得火冒三丈,又沒有辦法。光靠
著自己舅舅手上的兵力,去攻打地勢複雜的江州難言必勝。

  大秦國伏鋒病亡,韓克軍被迫投盛,整個川中再無一呼百應,可獨當一面的
大將之材,梁俊賢再著急也沒有辦法。成都城里連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味,隨著時
間的推移,皇帝與中書令的矛盾越來越深,隨時都有可能炸鍋。

  「正是霍賊的親筆國書,呵呵,親筆國書。」張聖傑也冷笑道:「他如今叫
做不上不下,左右為難,依愚兄看,霍賊的日子比梁玉宇還難過些。」

  「名不正言不順,倒行逆施以威福壓人,豈能服眾?一切都是他自作孽。」
吳征目中似有火光閃動,一字一句地看著這封國書。

  霍永寧的局面在吳征預料之中,從他扔下江州給梁玉宇開始,霍永寧就是最
難受的一人。賊子洗白上了臺面,只消賊心不死,終究是賊。霍永寧不會滿足於
中書令,他要的是登上龍椅,君臨天下。如今大秦國軍力有一大半在賊黨手中,
原本循序漸進,不過三兩年便能自上而下掌控朝局。屆時霍永寧大可杜撰些先皇
遺書,先監國,再廢帝,大秦唾手可得。

  可梁玉宇回到江州,霍永寧嘴里發苦。太子不僅是梁俊賢的眼中釘,肉中刺,
也是他的。原本該在涼州自生自滅的太子穩穩當當地坐在江州,什麽監國便輪不
到霍永寧。但霍永寧依然不能對他動手,或說至今找不到動手的良機。

  兵出江州,他要怎麽說?說梁俊賢才是皇位正統?不可能,梁俊賢很快就是
個【荒淫無道】的昏君,無論如何說不得他是正統。且一旦動兵,梁俊賢畢竟坐
在皇位上,借機擴充實力招攬兵員都成為可能。

  張聖傑所言霍永寧不上不下,左右為難,一個字都沒有錯。然而看到他這麽
難受,如坐針氈,吳征就又舒服,又開心。

  「吳兄怎麽認為?霍賊會收手麽?」

  「蒼蠅聞到了腥臭,水蛭喝著了膿血,怎麽收的了手?」吳征看著國書輕蔑
地一笑,道:「結盟,共討無道燕國?這是騎虎難下,逼得必須要找梁俊賢先開
刀了?」

  「所見略同。」張聖傑贊同地點頭道:「霍賊要攘外而先安內,這封書信一
來,遲早與梁俊賢火並。」

  「狗咬狗,正巧看好戲。」吳征將國書隨手一丟,道:「這封國書給陛下的
是結盟,給欒楚廷的便是告知了。他要殺梁俊賢,又怕陛下趁亂攻略江州地盤,
正要挑唆燕盛兩國再戰好無暇西顧。」

  「吳兄認為呢?」

  「如果是我,就按兵不動,穩守葬天江一線。燕國與草馬黑胡一戰元氣大傷,
此前與陛下交戰又損兵折將,想要大舉南下短期不可得。江州這種地方,食之無
味,棄之可惜,就讓它留在那里原封不動的最好。一個活著又獨立自主的梁玉宇,
作用遠比江州要大得多。大秦國如今北不能出涼州,西不能躍江州,就是一塊死
地,管他誰是國主都變不出花樣來。讓他們狗咬狗,留著今後慢慢宰割就是。」

  「哈哈哈,世人皆傳吳兄雖有急智,政略有所不足。天下謬論,無過於此。」
張聖傑撫掌連連,顯然又與吳征不謀而合。

  「花了時間精力,總會懂一些的。」吳征並未因張聖傑的稱贊而欣喜,有些
落寞地起身道:「從前懶惰,若是早些肯下苦功,或許能多保下些人來……賊黨
盤踞世間百余年,樹大根深,要將他們斬草除根,只能慎之又慎以免打草驚蛇。
我對付他們都以穩為主,不可急躁貪功,但有時策略必然會太緩。陛下要稱雄天
下,如今時不我待務必勇猛精進,萬萬不要受我影響。」

  「愚兄會相機而行。除賊黨,爭天下,一者是吳兄心願,一者是愚兄心願,
均缺一不可。」

  吳征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失笑道:「陛下政略豈是我所能及,倒是多
心了哈哈。」

  「吳兄在私下肯自稱我而不是臣,什麽事都沒有這件更讓愚兄開心。」張聖
傑又取出第二封書信道:「突擊營在盛燕之戰里大放異彩,聽說燕,秦兩國都在
收編武林人士操演成軍,欲與大盛突擊營一較長短,吳兄當先知悉。尤其……秦
國的那一支,怕還是吳兄昔日留下的心血。」

  突擊營不僅是盛國最為精銳的武力,在吳征手中也另有大用。燕,秦兩國都
著手組建類似的軍伍,將來在戰場上必是勁敵。尤其吳征在秦國為官時曾組建武
林同盟且已然成型,一下子全讓霍永寧撿了現成便宜。

  吳征隨意看了眼便放下紙頁,十分輕蔑地笑道:「這叫師盛長技以制盛麽?」

  「盛國羸弱多年,還能有所長技,朕甚自傲。哈哈。」張聖傑一挺胸,作出
在朝堂誇獎臣屬的模樣來,正是當日他上朝時得到這份奏章,著實難以掩飾的得
意。

  「學呀,好好學。」吳征的笑容越發輕蔑,道:「傲慢,猜忌,良臣為之死
難,國亦為之傾頹,現下想起來好處了?呵呵,陛下寬心,讓他們學去,學不會
的。這些東西都在意料之中,我也有應對之策。」

  「吳兄有把握就好。」吳征刻意不分說明白,張聖傑也不追問半句,可謂赤
誠相待:「別無他事,還是速速回去,莫讓吳兄家眷久等。」

  「啊,對了,險些忘了件事。」吳征向張聖傑長身一揖謝道:「多謝陛下撮
合臣與倪仙子姻緣,若得倪大學士允可,大婚時還要給陛下一份謝禮。」

  「嗨,愚兄就是順手一推而已,以吳兄的本事沒有愚兄也是手到擒來。」張
聖傑聽得也是眉飛色舞,湊近了低聲道:「這麽說吳兄已經,嗯?啊?」

  「嘿嘿,嘿嘿,不久,不久。」

  「對了,有件事還要請教。」兩人起身返程,交頭接耳著道:「二十四橋院
里,吳兄的銅鏡為何這般明亮清晰?愚兄讓匠人試了好幾種銅鏡都不成。」

  「昂?陛下也要建鏡光間?」

  「叫鏡光間?好名字,嘿嘿,正是要在宮中也建個三五間。」

  「做鏡子的銅里要加些石英砂,一同熔煉再塑造成型方可。回頭我讓匠師幫
宮中做些就是,陛下您有所不知,現下的還不成,遠遠說不算清晰,這工藝一點
點地研究進步下去,遲早能做出光可照人,就像彼此目中所見一模一樣的鏡子來。
連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玻璃……」

  「這般神奇?那若是做出這等鏡光間來豈不是……這個翻來覆去的嘛……嘿
嘿……」

  「那是當然啊……簡直……哈哈哈……不能再說了,一會兒讓皇後看出異樣
來,免不得又挨一頓打……」

  兩人並肩而行,看看將近昆侖派,遠遠見顧盼探頭探腦。顧盼瞧見吳征和張
聖傑談笑風生地歸來,說的都是些不重要的閑話,這才跑上來道:「陛下,民女
有些話想與大師兄單獨說,請陛下贖罪。」

  「無妨,你們說就好,朕自己回去。」張聖傑朝吳征挑了挑眉,意即吳兄艷
福不淺,施施然去了。

  「長安為質,居然造就這樣一位平易近人的皇帝,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
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顧盼想起吳征教過她的詩文,眼前的張聖傑何其契合。

  「了不起的陛下。」吳征也稱贊了一聲,拉著顧盼的手道:「盼兒想說什麽?」

  「大師兄,有件事盼兒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先來悄悄問問大師兄。我想,我
想留在這里一段時日,好不好?」顧盼緊張著,卻又忽閃著殷切期盼的大眼睛,
連連擺著手生怕吳征誤會道:「人家真的不是對大師兄或者府上有成見不回去,
是實在想留在這里,為昆侖做些事……」

  原來如此。掌中姑娘的小手又軟又滑,但吳征卻能清晰地記得小手的每一次
變化。從黃角女童到現下的青春少女,這雙柔荑從肉呼呼地變作越發纖長。

  常常向自己撒嬌的女娃兒已經長大了。

  「盼兒若是真想,師兄當然同意。」吳征撥著她額前劉海,愛憐地道:「不
久後要招收學堂的夫子與學童,要做的事還很多。誌傑和宜知再過七日也會趕來,
盼兒在這里與他們匯合就好。誌傑有過目不忘之能,學堂里的事宜由他操持最為
合適不過,盼兒可多跟著他學學。就是……師兄想問問,盼兒準備什麽時候回府
上來?」

  「三月夠……會不會太久?」顧盼聽吳征準許頗為興奮,但一想要暫別吳府
又十分舍不得,想了個時間怯生生地道。

  「太久!」吳征把臉一板,又笑了起來道:「給你留幾只撲天雕,哪天沒事
了就來紫陵城,這點路途大半日的就到了,誰說留在煙波山就被關著不許出門了?」

  「好,好,嘻嘻,人家就知道大師兄最會疼人了。」顧盼的願望全都被允可,
心滿意足,興高采烈間與吳征對視著又覺臉紅,一轉身飛也似地去了……

  春風十里柔情,怎奈向,歡娛漸隨流水。

  一番暢遊終有時,喘息之機不代表已高枕無憂。遊玩興盡,終返歸途,紫陵
城里還有吳府在等待主人歸來,也有無數的艱難險阻在等著他們一一解決。

  回府後歇了兩日,冷月玦在晨間忽然急匆匆地找到吳征道:「師尊不見了…
…怎地不告而別?」

  「她與妙筠一道兒,怎地沒與你說麽?」吳征抽了抽嘴角,天陰門這些人的
確修行久了都有些孤僻,又或者是故作神秘還是怎地了?

  「啊?」冷月玦原先驚慌,一想柔惜雪也不可能就此離去,就有些奇怪,見
了吳征才又放下心來:「跟倪師叔一起去哪兒了?」

  「正好有事要說,來,召集後院一道兒來。」吳征大手一揮,頗有指點江山
的意興風發。家中這麽多賢良能幹的女子做幫手,各能獨當一面分憂無數,哪能
不讓他自豪萬分。

  一屋子的鶯鶯燕燕,聚在一起多少回都能讓吳征看花了眼。他清了清嗓子,
罕有地以主人之風道:「我在煙波山與陛下聊過,助陛下爭江山,除暗香賊黨,
一樣都不能缺。咱們府上由此也要分分工,哪一件事都不能輕疏了。」

  諸女都習慣了他的隨和,看他刻意板著臉的樣子,不由心中有些好笑。家主
要擺威風,懂事的家眷都知道配合,一個個也憋著笑不發一言,萬分乖巧地等待
家主訓話。

  「我初下昆侖山的時候,與雁兒定情,當時就說了雁兒是吳府未來的女主人。
這話當然是永遠都變不得的,你們先勿怪……」話沒兩句口氣就先軟了陪起不是,
無人應和,吳征幹笑兩聲,道:「不過現下形勢不同……雁兒還是吳府的女主人,
就是這後院嘛,得著菲菲來做主。」

  「啊?」陸菲嫣她初隨吳征就感夫妻相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頭再風光
再著人艷羨,比起琴瑟和諧半文錢都不值。如今和吳征情投意合,一向恩愛非常,
哪里還計較這些所謂名分?原本她看今日姐妹們都有鬧吳征笑話的意思在,才一
力忍耐憋笑。不想吳征忽然拋出這麽個話來,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
「不成不成,這……像什麽話……我又從來沒有不服雁兒……」

  「好姐姐,你要累死雁兒不成麽?」韓歸雁似是早已知悉,似笑非笑地看著
陸菲嫣,伸手去撓美婦的腰際道:「一點都不心疼人家……」

  一鬧登時破了功,吳征無奈地看著陸菲嫣一彈而起,反手去撓韓歸雁,諸女
都咯咯嬌聲笑了起來。鬧了好一會還不見歇,看得吳征食指大動,要不是【道理
訣】定力深厚,自己都已加入進眾香國里,好好徜徉一番。

  笑聲漸止,吳征耷拉著腦袋道:「確實是這樣。雁兒要管軍伍,雖說陷陣營
就在左近,乘了撲天雕每日都能來回,讓她忙了一日,回了府又要管內宅,可太
辛苦了些。別忘了,有時候雁兒也得上朝堂,菲菲心細,平日又在府中坐鎮,幫
著搭把手有何不可?也沒人不服氣你吧?」

  這是實話,諸女頻頻點頭。陸菲嫣脾氣溫和,又賢淑大方,和誰都相處得來。

  陸菲嫣還是連連擺手不肯,頗有這個事情交給她不是不會,而是好生難為情
的意思。她原本只想與吳征白頭偕老而已,可不要什麽名分,這下讓她打點後宅
諸事,就像一下子有了名分,要與吳征公開夫妻相稱,太過羞人:「祝夫人比我
適合多了……」

  「傻瓜。」這一下連吳征都笑了,陸菲嫣害羞著推脫的樣子實在太可愛,就
像在提前躲避被人取笑母女共侍一夫的窘狀:「咱們要做的事情,什麽都要人來
通報,這麽多事巨細難分必然會有缺漏,還是要有人入朝為官的。我們家不太一
樣,我只能當這個博士祭酒,平日連朝堂都不去,也不適合參議朝政。我呀,現
在就管突擊營,管好祝家,管好昆侖派,朝中的事情當然娘最合適了,菲菲難道
要把娘也累壞不成?」

  原來如此。

  祝雅瞳已把祝家殘存的產業與力量全數交給吳征,此前只是協助打理吳府。
以她的長袖善舞之能,實在屈才。如今張聖傑坐穩朝堂,各方都缺人手,吳府雖
不願也不必涉入過深,參與其間還是必要的。韓鐵衣,韓歸雁在軍中領兵,朝堂
之上再沒有比祝雅瞳更為合適的人選。

  「我跟陛下都已說好了,再歇幾日陛下就會來聖旨,娘去當戶部侍郎,今後
也有得忙咯。」

  「啊?那……我……我真的……不太會……」有些事在兩人之間的私下無妨,
藏在心里也不慌,一旦端上了臺面,雖只是吳府後宅的臺面,陸菲嫣還是羞臊不
已,推脫著道:「要不……要不……玉姐姐……哎呀……」

  她也知道玉蘢煙同樣忙不過來。二十四橋院在吳征手中是顆關鍵棋子,祝家
的高手們都隱在其間,玉蘢煙在里頭忙得不可開交,哪里還有辦法管吳府家事?

  陸菲嫣糾結了半天,想來想去的確只有自己最適合。自己首先與人為善能調
和家眷們的關系,身為十二品高手坐鎮根基之地,又是責無旁貸。只是臉皮實在
是太薄抹不下來,像逃避似地討饒說道:「玦兒肯定也說忙,湘兒也要說忙,要
不……要不……妙筠成不成?妙筠肯定不忙了吧……倪大學士也沒不準她來。」

  倪妙筠現下幾乎是恨不得住在吳府,唯獨今日未見。陸菲嫣伸手去抓這最後
一根救命稻草,也知希望不大……

  「妙筠去突擊營了,要呆上一段時日。」吳征笑吟吟地一把將稻草搶走,壓
根不給她任何推脫的機會,任由陸菲嫣無力地呻吟,滿面緋紅,無可奈何地應承
下來。

  「是去突擊營?」冷月玦恍然大悟驚聲道。

  「是啊。」吳征得意洋洋道:「突擊營被鐵衣訓得已成軍伍,拉到哪里都是
一支強軍,但是潛力顯然尚未全然發揮出來。他們現下已知攜同作戰,若還想提
升戰力,就要讓他們的武功再一個個地上個臺階才行。有個人,再合適不過了…
…」

  吳征雙目一瞇,目光忽然變得冷厲道:「學啊,好好地學。那幫人把忠正賢
良之人全部要趕盡殺絕,現在又想要學?我看那幫人拿什麽來學!」

  ……………………

  倪妙筠剛嘗魚水之歡,要她現下離開吳府簡直像撕心裂肺般難受,如剝心頭
好一樣依依不舍。可是突擊隊在燕盛之戰里立了大功,因此僅五百來人的行伍升
做了營。這里又是重中之重,她不得不暫別吳府先回了突擊營。還好不多日之後
吳征也要來,不至於相思太苦。

  倪監軍在突擊營里威望素著,但操演起來不顧人死活的韓教官更加可怕些。
天剛蒙蒙亮,突擊營里熟睡的豪傑們便被鼓聲驚醒,一骨碌起身三下五除二打點
好儀表,折齊了被褥後到校場集合。

  韓鐵衣背著手逡巡,瞧著這幫豪傑不住嘿嘿冷笑道:「怎麽?看老子不順眼?」

  無人敢應答。韓教官訓他們,活生生把放蕩不羈的草莽豪傑給訓成了一只令
行禁止的強軍。帶兵打仗,戰退了蒯博延。就算對他說的話不爽,心里都是服氣
的。豪傑們性子都直些,更對有真才實學好本領的人從心底就不得不服。

  「實話實說,老子看你們更不順眼!」韓鐵衣啐了一口,呵呵道:「還好,
今日之後,你們就不用看老子不順眼了,老子也不用看你們不順眼了。怎麽,你
們是不是很開心?」

  無人敢應答。平日被操演得太苦,怨言必然是有的,但是軍伍就是這樣,腹
誹兩句也就過去了。開心不開心,那其實也說不上來,倒是真有點不舍。

  「不怕告訴你們,老子更開心。哈哈……」韓鐵衣朗聲大笑中道:「好啦,
老子沒新本事教你們咯,今後各走各的道,遇見了老子再請你們喝酒!」

  「韓教官,那……今後誰來營里主軍呀?」

  「這麽著急趕老子走?」韓鐵衣笑罵一聲,舉手一揮道:「這不來了嗎?」

  淺藍色的僧衣僧袍,步伐沈重還有些微微氣喘。那皙透的肌膚,素凈清雅的
容顏卻堪稱絕色驚艷,卻滿頭青絲不存。更讓豪傑們驚詫的是,尼姑身後半步隨
著監軍倪妙筠亦步亦趨。

  尼姑站在豪傑們身前雙手合十道:「貧尼柔惜雪,今日起就是你們的新教官。」


                                  【未完待續】
2020-7-3 17:1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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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3)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0-7-10發表於SIS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三章 竹杖芒鞋 剜印心沈

  即使是規矩林立的軍營,即使豪傑們在操演時段已被訓得令行禁止,絕對不
敢冒犯軍規半點。聽得這個名滿天下的三字時,突擊營里還是發出一陣抽冷氣,
驚嘆,訝異,與果然如此相混的嘈雜聲。

  「天陰門……【飛花逐影】柔掌門?」忘年僧也是佛門出身,柔惜雪這三個
字對他而言更是如雷貫耳。

  至少在兩年之前,柔惜雪還是佛宗無可置疑的第一人,無論佛法,武功無出
其右者。二十年前柔惜雪執掌天陰門,忘年僧還是寺院里修行的青年和尚。當年
的所思所想還歷歷在目:「柔掌門該當是天上神祗下凡吧。」

  這個荒誕的感慨並未持續多久,就被師傅敲在光頭上的木魚給敲得「頓悟」:
「昏話,柔掌門必是修行大成的西天比丘尼,神祗是在道觀。」

  這位步伐沈重,一段路就走得氣息散亂,面色潮紅,額角見汗的弱女子會是
柔惜雪?這位眉眼里光芒暗淡,甚至時不時露出滄桑目光的女子怎麼會是柔惜雪?

  她的綽號是【飛花逐影】。天陰門有蓋世輕功魔劫曇步,身為天陰門掌門,
傳說她施展起輕功來就像一片花瓣般輕盈渾不著力。而只要她願意,即使是一片
陽光影子都能被她閃電般的身法輕易捕捉。

  「正是貧尼。是不是覺得一個又老又醜,三步路就喘氣的尼姑居然是天陰門
掌門,心里很是失望了?」忘年僧的嗓門一貫地大,這一段疑慮重重的喃喃之語
一樣如擂戰鼓。柔惜雪聽在耳中,目光流轉淡淡地回答道。

  忘年僧猛然驚醒過來,惶恐地朝點將臺望去。只見柔惜雪帶著一絲迷茫尋找
著發聲的人,左右轉動之後終於停在自己身上。即使魯莽如忘年僧,也看出柔惜
雪並非確定自己就是方才言語唐突的人,而是她看見了自己的光頭,依然不能萬
分確定,因此才露出詢問的目光。

  忘年僧趕緊弓腰低下頭去。不僅因為言語中的疑惑之意十分冒犯,還因柔惜
雪身旁的倪監軍美眸里吞吐著怒焰滔天。以倪監軍的積威,忘年僧嚇得心驚膽戰,
哪里還敢擡頭。

  天陰門被燕皇下旨覆滅之後,宗門本地里無一生還,倪妙筠與冷月玦來到盛
國,而柔惜雪則銷聲匿跡。這樣一位身負絕頂武功的大人物自會引來江湖中猜測
紛紛。有說她已隨宗門一道灰飛煙滅的;有說她來到一同盛國,準備就此隱居不
問世事;也有說她因宗門覆滅一事已徹底瘋癲,誰也認不出她來。

  讓人想不到的是,柔惜雪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既沒有瘋癲,也沒有就此隱
居。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飛花逐影】一身功力已經冰消瓦解,比起普通人還有
所不如。

  但是她站在校場上,淡淡地說著話,幾分惆悵,幾分自嘲,都不妨礙柔惜雪
這三個字。無論她現在變成什麼樣,無論燕國皇室給她冠上什麼汙名,無論她的
武功還在不在。她都是【飛花逐影】,都是登臨武學巔峰的絕世高手。

  柔惜雪問完了話,無人應答,她也不再說話。忘年僧心境平定之後作揖道:
「柔掌門風華正茂,何來又老又醜之說?至於身體抱恙也是一時之困,愈後自然
無礙。柔掌門的修為,不是小僧可以妄議,罪過,罪過。」

  倪妙筠聞言不由一呆。忘年僧說話一向粗魯又顛三倒四,這幾句居然說得字
字清晰。二來因柔惜雪的容貌不僅堪稱絕色,且幼年起就受佛法熏陶,平常均是
慈眉善目,讓臉龐顯得十分柔和。也因此,倪妙筠幾乎忘了掌門師姐的年歲已不
輕,連忘年僧見到她也只能以小僧自稱。

  女郎花了偌大的毅力才離開吳征先來到突擊營,柔惜雪終於重新振作起來是
主因。她更知道掌門師姐會給這只已成強軍的突擊營帶來怎樣的改變。倪妙筠為
掌門師姐的振作而開心,又為她的身體與心神擔憂。訓導這些豪傑,會不會讓她
憶起從前教導師姐妹們武功?又會不會讓她因自身手無縛雞之力而黯然神傷?

  倪妙筠望向柔惜雪,女尼淡然的臉上還是閃過一絲心傷與無奈之色。柔惜雪
半合的眼眸擡起,微笑著道:「你們猜得不錯,貧尼已武功全失,且丹田大損,
終生不可再度修行內功。雖還忝為天陰門掌門,飛花逐影已是往事。」

  陽光照射在女尼恬淡的臉上,散發出金黃色的光暈,仿佛蒙上了一層佛光。

  有大智慧者,生而悟道,一心修行香花滿路直達西天。也有大智慧者,聰穎
過人,可修佛之心有之,爭強好勝之心亦有之,在失去超越常人的能力之後方才
大徹大悟,由此立地成佛。

  倪妙筠心中大痛,若是天陰門沒有這番變故,柔惜雪說出這句話來便是悟道
前兆。還有血海深仇未報,柔惜雪說出放下【飛花逐影】四字,更像是對自己內
心的安慰。

  吳征言行並舉,終於重燃起柔惜雪心中湮滅的希望,也激起她再拼力一回的
決心。吳征未棄,柔惜雪亦不言棄。可是兩人的交集更多源於天陰門的淵源,吳
征並不了解柔惜雪,也無暇去觸及她的內心。天陰門人修行佛法,私下里俱都顯
得孤僻,可每一位都有多樣的個性,只是被修行壓抑了而已。

  倪妙筠卻知道,柔惜雪願意站在這里,遠比吳征考量的東西還有幾多艱難。
教授武藝是她從前只對同門做的事,現在回想起來,那終日提心吊膽的二十年時
光里,或許只有面對著一幹可愛可親的同門時,柔惜雪才是輕松而快樂的。這些
回憶柔惜雪甚至不敢去念起,但來到突擊營,由不得她不念起。

  還有【飛花逐影】四字。面對一幹盛國豪傑,在從前,她或許會禮貌地點頭
贊許一句還不錯,可是沒有一人能夠入得她法眼。天陰門同輩里,年歲最輕的自
己都是十一品修為,即使弟子冷月玦,在變故之前也要超過他們太多。但如今,
突擊營里的任何一人,即使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兵丁都是柔惜雪所羨慕的。——
整座突擊營龍精虎猛,絕沒有一人連登上點將臺都要人攙扶。

  倪妙筠知道掌門師姐一生艱難,才造就她的堅強。否則武功全失,門派覆滅,
報仇全無希望,換做任何一人即使不自盡也會短期內郁郁而死。所以扶與不扶的
問題,倪妙筠權衡了無數次。師姐要強,攙扶會傷了她的自尊,但師姐已至弱,
不攙扶著她未必支撐得住。

  倪妙筠最終選擇了攙扶。現實就是現實,即使柔惜雪依然要強。自尊會慢慢
放下,身子骨才是首位。可是倪妙筠實在沒想到,放下自尊的過程那麼難過,連
旁觀都覺得心疼。更為艱難的是,柔惜雪的自尊不是源於對自己曾經身份的自傲
與矜持,而是源於自己的無能。

  「苦智大師請出列。」倪妙筠向忘年僧揚了揚下頜。忙碌起來的時候,或許
柔惜雪會淡忘這些。而且倪妙筠胸中也燃起希望的火光,她知道柔惜雪除了一身
十二品的絕頂修為之外,還有什麼能耐。

  「哼,壞人吹噓他的……是壞東西里的十二品高手。掌門師姐可不僅武功是
十二品,論起授徒的本事來也是十二品,余人給她提鞋都不配!」倪妙筠是念念
難離吳征,所謂戀情蜜里調油,不外如是。

  「是。」忘年僧兩步跑來點將臺下站好。天陰門被燕國汙蔑的名聲對突擊營
而言都是狗屁——倪監軍誰敢不服氣?敢不服氣小心吳大人打你。江湖草莽又最
服氣的就是本事,沒了武功的柔惜雪還是柔惜雪。

  「貧尼精力不濟,客套話就不多說,還是抓緊的好些。苦智大師可否使一路
武功來看看?」柔惜雪微微一笑,深吸了口氣振奮精神。這里的每一位豪傑都是
將來覆滅暗香零落的力量,每一位豪傑都值得自己悉心教導,每一位豪傑都會在
將來為師妹們報仇雪恨!

  「小僧放肆。」忘年僧合十一禮。先喃喃默念祈祝一番,簡直比從前寺廟中
十年一度的水陸大會還要莊重。習武之人修煉一輩子,能登堂入室者稀少,作為
同道,誰又不以在這些頂尖兒人物面前耍上三招半式為榮?若能還能得兩句贊許,
可謂光耀門楣。尤其這位可是佛宗的偶像柔惜雪,放在從前寺院里,這事能吹上
一輩子。

  忘年僧的祈祝正是告知師門列祖列宗,又記得柔惜雪囑咐過要抓緊時光,三
言兩語就把滿肚子的話說完,運足渾身氣力,呼喝一聲直直打出一拳。拳風到處,
空氣中似傳來炸裂的聲響,一聲長衣獵獵飛舞。

  自感狀態極佳,內力運使到了巔峰,忘年僧大喝一聲,一路拳法潑風似地使
開。但見拳風虎虎,他胖大的身形似柄開山巨錘,擋者披靡,周旋處又不失靈巧。
出招間拳掌交加變幻,威力不俗。忘年僧的武功在突擊營中算是高的,這一路拳
法更是生平得意功夫,全力使將開來,頗具一流高手風範,引得營中贊嘆喝彩聲
不絕。

  忘年僧得了鼓勵,越打越是興發,只覺舉手投足,平生未有如今日這般圓轉
如意。一時豪興大發,兩記收招更是打得呼喝連聲,仿佛平地起了個霹靂。

  一路拳法使完,忘年僧又忙拱手而立,比起平時憨夯的樣子不可同日而語。
見著了自己心中偶像,連行事都收斂許多。

  「大師是嶺南普森寺的傳人?」柔惜雪的目光有些閃爍。忘年僧的拳法落在
眼里,好些地方快得看不清。她不及神傷,那些刻印在腦海里的武學典籍像書冊
一樣被翻開,忘年僧的拳腳路數很快被認了出來。她甚至知道這一路武功叫【潑
風伏魔掌】。

  「小僧正是普森寺不肖徒。」忘年僧心中突地一跳。來陷陣營之前他落草為
寇,向來不敢提師門。這一口就被柔惜雪叫破出身,念及從前的罪過不由滿面羞
慚。

  「這路潑風伏魔掌若是練到極處,足以為江湖一流高手。大師雖有欠缺,平
日修行得也足夠刻苦,才有如今的境界。」

  柔惜雪侃侃而談,倪妙筠心中卻越發沈了下去。柔惜雪昔年殫精竭慮,幾無
一刻閑暇。不是帶著師妹們修行,就是忙於門派政務,僅剩的一點點時間也拿來
研習江湖各門各派的武學。倪妙筠從前對這一點不以為然,總覺貪多嚼不爛,天
陰門的武功都練不完,再去了解其余的武學又有何用?而且柔惜雪研習的不僅有
長枝,青城,昆侖這些與天陰門齊名的門派武學,還多有些不入流的門派旁枝末
技。現在回想起來,柔惜雪所做的這些無用功,都是為了找出霍賊的出身,以便
挖出他的真面目。

  這麼做無異於大海撈針,可想而知當年的柔惜雪有多麼絕望,其堅韌又到了
何等地步。

  「普森寺的武功根基紮實,但失於巧。這套潑風伏魔掌則頗顯靈動,算得上
鎮派武學……」

  柔惜雪如數家珍,說得忘年僧從五體投地的佩服,又到驚疑不定。像普森寺
這等門派,讓柔惜雪知曉就已是了不起的成就。哪里還值得天陰門掌門花時間了
解?而柔惜雪將普森寺的武功說得巨細靡遺,簡直就像在里面修行了十年八年一
樣。若說柔惜雪刻意準備之後在今日拋了出來,忘年僧實在不解她為何這麼做,
以自己的身份能耐,絕無這般號召力。若要說柔惜雪從前就知道,又實在難以置
信。

  「苦智大師能不能再使一遍潑風伏魔掌?」忘年僧正楞神間,才見柔惜雪站
起身來,還揮手制止了試圖勸說的倪妙筠,步下點將臺道:「貧尼喊停,就停。
這一趟要使得慢些,否則貧尼未必跟得上。」

  「是。」忘年僧不敢怠慢,也不敢提氣,唯恐傷了就在左近的柔惜雪,又一
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打起潑風伏魔掌來。

  第一招羅漢震怒剛罷,才接上第二招佛生煩憂,就聽柔惜雪喊了聲:「停。」

  佛生煩憂正是拳變為掌,由起手式的剛猛無儔中生出一股巧勁來。忘年僧被
一聲嬌呼打斷,硬生生地停在弓步扭腰之姿上,可說萬分別扭。柔惜雪踩著芒鞋
走近,擡起手中的竹杖在忘年僧的腰際,膝彎與肩頭連點三記道:「武學最忌明
知不可為而為之……逆天而行殊無益處。大師的根骨結實,正該一力剛猛,發揮
長處而避開靈巧不足的短處,拘泥於招式強行為之大可不必。擡高三寸,降一分,
開三分……」

  「啪啪啪……」一根軟綿綿的竹杖,助忘年僧修正著姿態。說來也怪,柔惜
雪這里三寸,那里一分地做了幾處微調,忘年僧的別扭忽然盡去。這一招佛生煩
憂雖失了一股巧勁,以忘年僧的胖大身形不僅顯得威猛,更有股淵渟嶽峙的沈穩。

  「咦……」驚異之聲成片地響起。在場都是練家子,一見忘年僧的姿態便知
這一招雖少了巧勁,不符合這套掌法的精義,可讓忘年僧使來,威力何止會增加
一倍?威力倍增,原有的精義又算個屁?

  也有腦子靈光者立時醒悟。他們的宗門都算不得頂尖,門中長輩同輩固然有
出色者,但比起柔惜雪來怎堪同日而語?從前師傅教導的武功大都是師門留下的
精華,師傅的才情未必就強於列祖列宗,故而要他們照著修習即可。若有什麼不
符之處還要怪罪練得不好,免不了受一頓責罰。可柔惜雪是什麼眼光?他們師門
列祖列宗畢生的智慧也未必及得上這位隨意瞄上一眼!

  就這一眼,人家就知道你的根骨如何,你演練的這套武功有什麼長處,什麼
不足。且柔惜雪似乎生就一雙慧眼,能輕易地看清這套武功哪些招式適合你,哪
些招式不適合你,還能立刻給你調整出一套因人制宜的新招式來。

  校場之上的驚異之聲轉瞬即逝,似乎困擾自己許久,多年無解的難題有了靈
光一現的轉機。忘年僧仿佛悟了禪機一般怔怔呆立半晌後,擡起手來慢慢地打出
一拳。

  還是那套潑風伏魔掌,這一趟打起來機巧靈動不顯,忘年僧一拳一腳,著著
都打出一力降十會的氣度來。一套掌法打完,忘年僧又呆了片刻,再度打了起來。

  柔惜雪微微點頭看著他自行打完第二遍,到了第三遍又頻頻出言打斷,舉著
竹杖這里一撥,那里一點。眼見得忘年僧出招越發淩厲威猛,竟有突破極限的勢
頭。

  忘年僧在柔惜雪的指點下打完第三遍,又自行打了兩遍,再呆了片刻,三步
搶進跪在柔惜雪面前砰砰砰地磕起響頭來。像他這樣到了一定年歲,武功已有多
年不得寸進,可謂終生無望的突擊營里又何止一人?柔惜雪的點撥仿佛為他撥開
重重迷霧,新的境界又現出一線光明。這等授業之德,忘年僧拙於言辭不知如何
表達,只能用磕頭稍表謝意。

  「大師不必如此。貧尼是你們吳大人派來的,待吳大人來到營中自去謝他就
好。」柔惜雪不肯受,輕移蓮步閃在一旁道:「貧尼這里還有一套掌法,大師平
日里抽空修習,當大有裨益。」

  「師姐……」倪妙筠大急。柔惜雪指點群豪的本事不出她意料之外,可是細
致之處居然也絲毫不遜從前指點同門。一個忘年僧前前後後就快去了半個多時辰,
營中五百余人要指點到什麼時候?以柔惜雪現下的身體又怎生支撐得住?聽得柔
惜雪還要親自演示招式,當即要代勞出力道:「要使哪一套功夫,由小妹代勞吧。」

  「你沒學過不會的,不妨事,我來吧。」柔惜雪紮了紮束腰,淡淡道:「貧
尼身無內功,只能使個式子,也使不快,大師當看得清。使得不好的地方,大師
當也能明白。」

  她單腿一提向前緩緩踏出個後弓步,單腿又起使了個金雞獨立式打了個圈。
飛花逐影的輕功足以睥睨世間,可這一旋踉踉蹌蹌險些倒地,她所謂使得不好正
是因此。柔惜雪一擺手不讓倪妙筠靠近,低著頭穩住身形,倔強地一招一式踉踉
蹌蹌使了下去。

  忘年僧雙手合十不住念念有詞,用心記憶之間,居然也虎目落淚。他不明柔
惜雪身上有什麼變故,只知這樣一名出類拔萃的女子若身手不再,從此被疾病纏
身,實是世上最殘忍,老天爺最無情的事。

  校場上有滿營豪傑用心記憶的粗重呼吸聲,也有訝異的驚奇聲。柔惜雪將掌
法打完之後,抹了抹額角汗珠道:「苦智大師記得了麼?」

  「記得了,記得了!柔掌門恩惠更沒齒難忘。」忘年僧又跪地行了個五體投
地大禮。

  「記得用心修習,這套武功我雖不認得,但能補足你淩厲有余,靈巧不足的
缺憾,或能得以陰陽並濟。半年之後掌門師姐還要考校的。」倪妙筠扶著氣喘籲
籲的柔惜雪坐下,急切間措辭與語氣都顯嚴厲。

  「以苦智大師的資質,百日就夠了。」

  柔惜雪目光如炬斷言百日,其實以倪妙筠的眼界判斷也差不多。她說出半年
之期像是在寬限忘年僧,更是在疼惜自家師姐。——三個月練熟了又要教一套新
的,營中五百人該怎麼辦?要累死師姐不成?那自是要靈機一動,定個半年之期
了……

  可憐忘年僧得柔惜雪這一贊,簡直像香花滿路般舒泰,大喜之下擡起頭來,
正對上倪妙筠怒目直瞪。不知是否今日柔惜雪佛光普照,這渾人的腦瓜子居然也
清明許多,見狀縮了縮脖頸低頭道:「柔掌門惠賜,小僧茅塞頓開,參悟一輩子
也不夠的……」能把這套新掌法練熟,說不定武功都能升個半品,為人不能太貪,
不能太貪……

  倪妙筠雖背對自己,以柔惜雪的聰慧與心智又怎會有所不知?柔惜雪不覺莞
爾一笑,道:「師妹不認得這套掌法,但營中倒有人認得。八極門的高足在此吧?
不知是哪一位?」

  柔惜雪傳授掌法時,曾有人驚疑出聲,顯是對這套掌法耳熟能詳。柔惜雪武
功全失,只聽得驚疑聲,卻不知是誰所發。

  正問之間,【殺手相師】墨雨新越眾而出,一言不發就先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才道:「若無柔掌門親身試演,小人萬不知【六合玄天掌】有這般變化,小人心
悅誠服。」

  柔惜雪笑道:「這一路掌法正是脫胎於【六合玄天掌】,精義雖有所相似,
招式卻又不同,算得上貧尼自創。倒不是唐突了八極門,更不敢未經許可擅自傳
授八極門的武功。」

  「柔掌門自創的武功,使得,當然使得。」墨雨新低著身,心中暗道:「若
是師門得知柔掌門精進了【六合玄天掌】,怕是要開了祖祠大謝天地祖師庇佑,
哪里還敢怪罪半句。」他惴惴不安,眼見忘年僧得了天大的好處,習武之人誰不
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雖機緣巧合自己被柔惜雪點了名出來,又不知她是否會傳
授自己武功,會不會像忘年僧那樣立竿見影。患得患失之間,一張鐵口直斷的巧
嘴居然啞了一樣,不知該說什麼好。

  「墨師不妨也演一路拿手武功讓貧尼看一看。」柔惜雪小聲向倪妙筠問了名
姓,說出讓墨雨新無比期望的話來。

  突擊營里的時光從未像今日一樣過得這般快,群豪的熱情也從未像今日這般
高漲。女尼踩著一雙芒鞋,提著的竹杖就像點石成金的妙筆,又像內里藏著甘露
只灑心田。任何一人使出武功來,她都能一眼看出不足,再想出補足的辦法來。
各門各派的武學,甭管你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似乎就沒有她不精通,不熟
悉的。

  忘年僧還因此滿面羞慚,初時以為柔惜雪是針對自己,哪想得到人家分明就
是博學多才,只是自家運氣好才第一個受了恩惠而已。

  一日下來,只教了十來人便入了夜。柔惜雪累得甚是憔悴,但容光較之近來
倒是少有的好,幾可與在煙波山上見到重生的天陰門相提並論。

  倪妙筠固然心疼,但是勸又勸不住,想起吳征的囑咐:「柔掌門身子骨不好
不能過分疲累,但是她若誠心想教,八成你也攔不住她。她現下心中有希望,其
實不必刻意阻攔,就讓她盡心盡情倒好些。實在不成,營中每操演三日,歇息一
日也就是了,讓她沒人可教。」一想吳征的話確實有道理,只能窺準了時機在操
演中讓群豪歇息,以此迫使柔惜雪暫歇一陣。群豪尤其是尚未得到教導的,看得
心癢難搔,可心情雖急迫,也識趣地遠遠離了開去。閑聊起來,話里話外不外乎
燕國皇室作孽,讓天陰門覆滅,坑害得柔掌門這般淒慘雲雲……

  如此一連過了三日,晚間用過了飯,倪妙筠便伺候柔惜雪沐浴安歇。這三日
來,每一回都將柔惜雪累得夠嗆,因此晚膳沐浴後便覺困倦,早早睡下。

  「師姐,明日營中不操演,他們關在營中悶得很,難得放假都要出營去玩耍。
師姐也不用心急,教授武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該累了就多歇一歇。」倪妙筠
為柔惜雪展開被褥,又從衣櫃從取出換洗的衣物。營中條件相當不錯,留給柔惜
雪的居所不僅物件一應俱全,還有個單獨的小院。特地被遣來照顧柔惜雪的婢女
也早早備下了沐浴熱水。

  「吳掌門今後要帶著他們剿滅賊黨,賊黨里高手眾多,又藏得甚深。與賊黨
之戰隨時有性命之憂,他們武功越高,勝算就越大。我只能為大家做這點事情,
其實算是他們給我恩惠,我累些又算得什麼……」柔惜雪筋疲力盡,有些無奈地
看著倪妙筠利落地忙里忙外,又被她攙扶著來到浴房,深感無力。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這是師姐常常教導小妹的,師姐當保重貴體,萬務
急於一時。那……師姐,小妹先出去了。」倪妙筠放下衣物,浴巾便退了出去。
依她的想法是要伺候柔惜雪沐浴的,但是掌門師姐從來都不肯。從前她武功蓋世
時不肯,現下武功全失一樣不肯,誰都不能被網開一面……

  房門被關緊,柔惜雪才松了一口氣。

  倪妙筠如果固執強要幫助自己,自己現下已沒得半分推拒之能。她沒有違抗
自己,只因對自己敬重。柔惜雪苦笑一聲,自己真的值得她敬重麼?

  衣衫一件件地剝落,兩團大而隆圓的美乳,兩瓣豐腴瑩潔的臀兒,比例絕佳
的長腿,柔惜雪殊無半點自傲,反而禁不住渾身發顫。任誰也想不到,此刻的柔
惜雪才是最為脆弱,又最為煎熬之時。

  她忙不疊地沈進水中,仿佛屋外有一雙可怖的惡鬼之眼,正在窺視著自己的
嬌軀。她無處可逃,只能以木桶暫時遮蔽。只消惡鬼的目光不能及,便能有片刻
心安。

  心下稍定,她喘著粗氣睜開眼來。眼前是冷月玦與倪妙筠不止一次給自己推
薦過的物事。高高掛在墻上的沐桶,只需拔開木塞,瀑布般的熱水就能沖洗全身。
可她從來不用,即使明知這是一件極便利的東西,也不用。

  「我已斬卻煩惱絲,又何須沐發?」寬慰之言騙不了自己,心中的懼怕時刻
都在提醒自己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惡魔,惡魔!我恨不能生啖你血肉,為師妹報仇雪恨……」溫熱的水流沒
有安寧柔惜雪的內心,反而讓她在無力感之間怒焰滔天。

  正如吳征所言,天陰門失了根基之地不是柔惜雪沈淪兩年的主因,同門香消
玉殞才是。若是柳寄芙,索雨珊,鄭寒嵐,姜如露等人還在,她又怎會徹底垮掉?

  「一切都因你這個奸賊惡鬼而起!你若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佛祖錯了!!」
柔惜雪咬牙切齒,似要借此才能鼓起一丁點的勇氣。她雙手扶在桶沿,深深地吸
了一口氣,合上雙眸……

  臉上的血色忽然之間全數褪去,汗出如漿,隱在水下的肌膚卻又泛起紅光。
鎖緊的眉頭,咬緊的唇瓣,柔惜雪似在常人難以忍受的痛楚中煎熬。以她的堅忍
居然有無法抵受之感。

  功力全失,從丹田始。桃花山與霍永寧一戰,在重傷之下強提功力欲與賊人
同歸於盡,可惜最終功虧一簣。奔湧的內力自受傷的筋脈處彌散,失控,終於重
創了全身經脈,再殃及丹田。原本再過一段時日,她就會在暈迷間被自身的內力
殺死。

  幸得祝雅瞳為她逐步化解了失控的內力,可代價也頗為慘重。不僅全身內力
被祝雅瞳打散,抽離體外。經脈與丹田更是傷痕累累,再也容不得丁點內力,就
此一生不能再習武。

  已經有兩年不曾有過半點修行武功的念頭,意味著已認命了兩年。可是與自
己有類似遭遇的吳征,那個曾被自己視為禍星的少年郎,憑借他一步一個腳印的
努力,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仇難忘,所以她來到這座軍營,心甘情願地為吳征
教導這幫豪傑。不會藏一點私,只因自己報仇的希望全都凝聚在突擊營里。

  可是一邊教導著豪傑,一邊也有對自己的悔恨與不滿。為什麼自己這般自甘
墮落,為什麼自己就要手無縛雞之力,為什麼自己連一套招式都無法連貫地使出
來,無數次地在豪傑們面前丟人現眼……

  師妹們還在等著我為她們複仇,焉能做這樣自甘墮落的柔惜雪?

  柔惜雪強行運起師門心法,咬著牙,抵著鉆心的裂痛感受著體內的一點點真
元。修養了兩年,丹田與經脈的傷勢早已愈合,即使已是畸形,內力有一點,就
算一點!以自己的資質與聰慧,只消吃得苦,為何不能另辟蹊徑?也不指望能功
力全複,只消有個五六成,也不至於淪為看客……

  提氣,強運,劇痛襲來,腦中電閃雷鳴,喉間一哽,再忍不住一口鮮血狂噴
而出。柔惜雪咕咚一聲栽倒在桶沿,就此暈了過去。

  幸好倪妙筠還在院中等待,聞聲急忙趕去沐房。事態緊急,途中就連呼了幾
聲師姐,見沒有回音便再顧不得禁令推門而入。只見柔惜雪滿口鮮血暈在桶沿,
大吃一驚之下慌忙將她扶起,洗凈了面上鮮血,用浴巾包住了身軀奔回屋內,在
床上平躺著放好。

  倪妙筠醫術平平,伸手把脈之下只覺柔惜雪脈象散亂,幸好還算有力,呼吸
也不見有斷竭之象,這才略略安心。女郎定了定神,不明柔惜雪因何忽然吐血,
又見她一時半會難以醒轉,生怕她著涼,忙抽下潮濕的浴巾,展開錦被為柔惜雪
蓋上。

  浴巾脫落,柔惜雪的嬌軀就此展露在眼前。她身量中等,但肌膚白凈皙透,
且形體修長而高潔,極具美感。失了武功之後嬌軀比之從前更加豐腴,卻又不顯
肥膩。可讓倪妙筠呆住了的,還是她胯間與臍眼中央那一枚觸目驚心的紋身。

  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枚淫靡淒艷,不堪入目的紋身。柔惜雪重傷昏迷不醒時,
每日為她擦拭身體都會見著。當時不明掌門師姐身上為何會有這樣的東西。此後
得知她的遭遇,也知道腹與腰這兩枚紋身的由來,不堪回首,也逃避似地不敢提
起,慢慢淡忘。

  今日一見,才知這是兩處即使剜肉刮去,也已被深深刻在心口的傷痕。所有
的恥辱與仇恨,都被刻在了這兩枚紋身上。

  「師姐定是強行想修習內力才又傷了經脈,吐血昏厥了……」倪妙筠為柔惜
雪蓋好錦被,手捂面門狂奔出了小院。關上了房門,再忍不住悲從心來,跪地掩
面放聲痛哭起來……


                              【未完待續】
2020-7-10 11:25#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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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4)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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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0-7-17發表於SIS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四章 五臟俱全 解語遊刃

  春末的清晨,就少了不覺曉的酣睡,夜間也沒了潛入夜的細雨。倒是紅日初
升時,攀附在枝幹的知了早早開始呱噪,惹得早起的鳥兒聞聲而來,大快朵頤間
也嘰嘰喳喳地得意鳴叫。

  吳征比起勤勞的鳥兒也不多讓,踏著晨光修行完畢,後院就是他【無所事事
】時最愛呆的地方。一座座小院緊鄰又保有間隔,這里住著他最親近的人們。他
常常在想,若是寧鵬翼當年也有這麼些女子真心誠意地陪伴在身邊,會不會就不
覺孤獨,也就不會待這方世界恨之入骨,不將這里變作生生世世的修羅場不肯罷
休。

  每天再多事,也要抽出些空閑來陪伴家人。或齊聚一堂眾樂樂,或相伴閨閣
竊竊私語。即便自己足夠努力,還是有無數未曾做到的事。譬如祝雅瞳與自己的
關系還未能讓家人知曉,兩人之間仍然只能偷偷摸摸地來往。

  偷香竊玉這種事,固然有別樣地刺激,但做得多了,尤其總是提心吊膽,生
怕被人撞破,這就不免美中不足。幸好母子之間奇異的關系並未改變,私下相處
時祝雅瞳亦妻亦母。她本就是驕傲的性子,越發適應之後便依性情而為,甜蜜時
待吳征如夫,起了口角或是有事商討便轉而為母,竟然十分順暢。

  今晨吳征便在馥思居門口多駐足了一會,呆呆地望著小院,仿佛自己的目力
可以透過緊閉的朱漆大門望向院里。

  並非不敢進去,而是昨夜已在此春宵一度,二人情濃意深,十分相諧滿足,
至黎明時分才提早離開。途經此處卻又停步,正是想起昨夜的房中私語。

  吳征年紀已不小,換作旁的人家,這年齡連孩子都差不過要上學堂念書。而
吳征雖說金屋藏嬌,到底尚未正式婚配。兩人歡好已足,相擁卿卿我我之時不免
說到此事。這是吳征與祝雅瞳第一回認真地聊起他的婚姻大事,也因吳征與倪妙
筠之情已浮上水面,婚姻也必須提上議事日程。

  誰當大夫人,誰當二夫人,不管後院如何,外頭給人看的東西也需有個合理
的體面和交代。說來說去有個大體的商議,免不了又落回祝雅瞳身上。她的身份
最為特殊,也是唯一絕不可以公之於眾的戀人,但吳征同樣想給她一場儀式。祝
雅瞳倒不計較,只說她從不在意這些。

  吳征有些訝異,但凡女子誰不喜歡這種浪漫又動人心魄的儀式?就連陸菲嫣
經歷了那麼多艱難,她同樣對此並不強求,但若是沒有,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
遺憾。

  祝雅瞳既無興趣,吳征也不多言,兩人海闊天空地聊下去,又說到今後的子
嗣。此時吳征才猛然想起,祝雅瞳不時有提過婚事,似乎十分享受被家中諸女圍
繞,叫她一生娘的感覺,卻從未催促過自己要生兒育女。

  帶著疑惑,吳征試探道:「瞳瞳呢?瞳瞳想不想有一個孩子。」

  說起這話時心里砰砰直跳。即使與祝雅瞳之間相處已頗為自然,可說到如此
禁忌的話題,吳征仍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不僅因其中的百般禁忌,更有
許多難以解決,要聽天由命的難題,刺激實在太多。

  「不要,我從來也沒有想過,也不喜歡,絕對不會要。」祝雅瞳斬釘截鐵地
拒絕,話語間卻萬般溫柔,令吳征難以捉摸。仿佛懷中美婦又回到了她處至成都
城的時光,讓人猜不透。

  「那……既然不喜歡就不要了吧。」吳征難以形容這一刻的心情,仿佛松了
口氣,又有頗多失落。

  情人之間愛到極處,子嗣便是愛的結晶。似陸菲嫣,韓歸雁等人都是願意的,
吳征至今未有子嗣,只因時局複雜暫不適合而已。祝雅瞳拒絕得如此決絕,吳征
難免有些異樣想法。

  兩人一時沈默。吳征暗思以祝雅瞳對自己的情深如海,莫不是生下自己時留
了什麼心理陰影,才對生兒育女之事如此排斥。祝雅瞳與他心意相通,早猜到吳
征一定會尋思根由,若是有什麼心結還會尋機化解。兩人雖陷入無言,對視的雙
目里祝雅瞳見愛子正心思連轉,略有疑惑,全無猜忌之意,不由心中一陣甜蜜。

  「其實也很簡單,因為這件事我想不清,所以絕對不要。」只消想得明白的
事情,明了了利弊,其實做與不做均可。唯獨徹底想不明白的,才會縮手縮腳,
也絕對不碰。祝雅瞳定了定神,幽幽道:「我這一生心里只有你一人,誰也不能
把我的心搶走。但是……我不知道若是又有一個孩兒,我會愛他多少,會不會分
走征兒的那一份?會不會從此待征兒的愛就少了許多?我想不清,所以我不要,
說什麼我都不要。」

  吳征聽得鼻子發酸,淚水立刻湧了出來。懷中的女子待自己實在太好,她哪
里是自己留有什麼心理陰影,分明是把一切都考慮在內,深思熟慮之後才做的決
斷。這片真情讓吳征徹夜傻笑,睡著了仍是如此。

  吳征望著馥思居,又嘿嘿傻笑了一陣,這才打點精神去了書房。至於祝雅瞳,
也不知她是否還在安歇,就讓她帶在院子再害羞一陣吧。

  依照約定,三日後張聖傑便會頒下聖旨,封祝雅瞳為戶部侍郎。這個職位不
高不低,但給祝雅瞳卻十分合適。無論韓家兄妹練兵需調撥的錢糧,還是吳征招
收昆侖大學堂的學徒等等,有戶部侍郎居中打點,都會快捷方便許多。等當了戶
部侍郎,祝雅瞳也難能像現在這般閑暇。

  重振昆侖有了堅實的第一步,吳征手頭要做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多了起來。書
房里一忙就是半日,到了午飯時分,趙立春才悄聲向吳征道:「老爺,玉夫人晨
間來了口信,說有一位拙性大師回來了。」

  「哦?」吳征大喜,跳將起來道:「終於回來了!就在二十四橋院麼?」

  「是,玉夫人留了他在院里歇腳,說老爺得了空知會一聲即可。」吳征欣喜
的模樣讓趙立春嚇了一跳,生怕時不時誤了什麼大事,忙將玉蘢煙的吩咐說了一
遍。

  「啊……也對,還是玉姐姐思量周全。」吳征著急上頭,得一言點醒才笑道:
「那代我送個口信去,讓大師今日好生休息,明早我再去見他。」

  祝家能幹的強手不少,但要說最出眾還屬拙性。探查當年孟永淑遇難的秘密
就交由他一手操辦,歷經艱苦終於將舊事從塵封中開啟。雖是晚了些沒發揮作用,
但拙性的能耐可見一斑。所以倪妙筠一路追捕於右崢之時,在淦城察覺出了蹊蹺,
吳征派遣的也是拙性。

  暗香零落在大秦上了臺面,在燕國的分支則毀於蕭墻之變,被霍永寧斷了根。
那麼在盛國,也一定有這樣一個分支潛藏在暗中。大秦國山高水遠難以涉及,不
如就從盛國開始,若能挖出深根,說不定還能與大秦國的賊黨有藕絲相連。若是
沒有也無妨,吳征立誌要徹底摧毀賊黨,盛國這里就算是獨立的一支也不容他存
續。

  做這種事不僅要心細,還得膽大,更能八面玲瓏到哪都吃得開,除了曾在涼
州混得風生水起的拙性之外,旁人還真做不到。

  待了一日,吳征與玉蘢煙一同來到二十四橋院。這里不僅是吳府招來風言風
語,讓吳征風評降低的【門面】,也是玉蘢煙循著流落風塵的少女這一線摸索暗
香零落根源的暗樁。

  「大師近來可好?」領著吳征進了小院,玉蘢煙便抿嘴嗤笑著退了出去。只
見拙性雙手合十,盤膝而坐,低念著不知哪一篇經文。滿是懺悔之意的臉上面色
發青,昨夜的折騰可想而知。

  「阿彌陀佛,老衲遲早圓寂在二十四橋院。」拙性見吳征來到慌忙站起施禮。
他還俗已久,早已長出濃密的一頭黑發與滿面虬須。但長年身為住持,身受佛性
熏陶的範兒還在,若是放縱太過,心中難免有悔意。

  吳征哈哈大笑間,拙性又苦笑道:「家主與玉夫人巧思妙手,屬下原本想預
祝家主金玉滿堂,如今看來是不必了……」

  「大師辛苦了。」吳征看拙性滿面風霜之色。每每交於他的都是極大難題,
追查途中不免風餐露宿,幾多艱苦。心中對這幫屬下的忠誠勤懇感恩與欣慰之余,
也對祝雅瞳從前高超的手段與為人欽佩不已。若無技巧,得不到這幫得力下屬的
效忠。若非為人得以服眾,也不能讓這幫人時刻效死命。

  「家主厚愛,還不算辛苦,大多還是錦衣玉食的好日子。」拙性一笑道:
「幸不辱命,事情已有了眉目。」

  吳征精神一振!若只是一點眉目線索,還不值得拙性親自趕回紫陵城來見自
己。這一行必然是有了重大發現,且大到拙性都不敢輕舉妄動,必須請示吳征的
地步:「大師慢慢說。」

  「是。屬下按倪仙子的線索,扮作客商進入淦城。」拙性不敢怠慢,將這一
行巨細靡遺地緩緩道來,唯恐缺失了些許,就漏了重大細節。

  淦城雖偏,五臟俱全。進出大山的咽喉要道之城里,茶,馬,酒,鹽,食,
綢六大幫派在暗中主導著這座城池的規矩。所謂山高皇帝遠,當地官府自有他們
的行事方法,也必須與這些地頭蛇們共同維持這座大多都是來往行商的城池。

  茶幫老大於右崢被倪妙筠帶走,臨行前於右崢又殺了酒幫的李幫主之後,淦
城勢力並未大亂。而是波瀾不驚地完成了過渡——茶幫與酒幫都很快有了新的幫
主,淦城的一切與從前幾無二致。

  唯一的風波就是於右崢與李幫主的仇殺。李幫主的家人要找於右崢報仇,茶
幫與酒幫一同表示:私人仇怨,與他人無由,幾乎與這二人撇清了幹系,頗有些
人走茶涼的味道。

  於右崢這種人的本事,孤身時可為一方之霸,投靠他人也可得以重用。吳征
點名要的高手,自然不會放任他的家人不管。淦城里的規矩不能動,最好一切照
舊,所以於右崢的一家老小也都留在淦城。倪妙筠離開之後的第一時刻,祝家先
行抵達的高手就接過保護這一家人的職責。

  兩月之後,一臉虬須的拙性扮作的遼東行商魯彪就帶著十余人的商隊來到淦
城。這魯彪看著生得猛惡,行事卻周到,作為外來的行商,一來就拜見各大碼頭,
先訴了苦,再奉上禮物。條件也簡單,沒有與各位大佬搶生意的念頭,只是借光
往閩地一行,到實地看一看,再采買些貨物。今後的生意自己就與各位大佬合作,
絕不單獨行事。

  「大哥,查到了,查到了,這魯彪在遼東可是大大有名啊!」

  「哦?快說來聽聽!」淦城本地幫派也都是見過世面的,自不會被魯彪三言
兩語以及一些禮物就迷花了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一面虛與委蛇,禮尚往
來之外,背地里必然也要查一查底細。

  「遼東有家雪山珍寶行,專營珍奇物事,行東就是這位魯彪。按消息,和來
咱們淦城的這位生得一模一樣。」來人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這家珍寶行不久前
糟了祝家的池魚之災,和祝家剛搭上了線,正在做生意的當口,燕國朝廷抄了祝
家。魯彪也就倒了血黴,大批的貨物被繳沒充公,連商路都斷了幾條。來咱們這
地方找財路,倒也不足為奇。」

  「這樣……」馬幫的胡幫主點了點桌面,自言自語道:「難怪初來乍到就備
了這麼重的禮物。那些老參,鹿茸,貂皮,六個幫派的見面禮這麼一送都得千多
兩銀子。這麼大的手筆……」

  疑問縈繞在淦城六幫的首腦人物心里。強龍不壓地頭蛇,魯彪的實力再強,
不至於跋山涉水,不遠千里跑到淦城來爭牌面。難道真是因為遭了秧之後無可奈
何,不得不花大本錢找一條新的商路?

  魯彪倒是不慌不忙,極富耐心。六大幫派沒有正式的回應,他就在淦城住了
下來等候,看上去一副把全副身家都押在這一回的樣子。

  淦城從閩越之地來往的貨物不少,茶葉,絲綢,酒,海鹽等都不愁銷路。但
誰也不嫌生意太多,何況魯彪給的價著實誘人,比行價都要高出一成以上。六大
幫派里實力較強的茶,馬,酒三家還能按得住性子,鹽,食,綢三家實力較弱的
找著了新的賺錢路子,率先就坐不住了。

  沒奈何,六大幫派只得坐下來商討。對待魯彪這種人,一家沒那麼大胃口吃
不下,淦城不管里面怎麼鬥得你死我活,做生意對外時都得共同進退,飯才吃的
長久。

  魯彪得了這些消息呵呵一笑,他等的就是此刻。無論是來到淦城的身份,談
判的方式,給出的價碼都是經過精心籌備的。每一樣都要搔到六大幫派的癢處,
讓他們想吃又怕,不吃又舍不得。有了於右崢的幫助,拿捏這些細節並不太難。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六大幫派拿不了主意的事情,自有人會代他們決定。
魯彪來此不為做生意,不為賺多少錢,為的正是淦城另一家見不得光,卻足以掌
控六大幫的第七家幫會——午夜幫。

  潛藏在暗處,不顯山不露水,卻攫取了足夠的利益。六大幫派每年辛辛苦苦
奔波賺來的錢,大多數都落進了午夜幫的口袋。一切的一切,都像極了吳征那個
死對頭的手段。

  燕國賊黨已覆滅,大秦的賊黨忽然暴起幾乎奪了整座江山,盛國的又是如何?
吳征的目的就是挖出這些人來,也是魯彪來到淦城的原因。

  果然不出所料,六大幫派為此事爭執不下。茶幫的新任幫主荀永春無奈道:
「大夥兒也不用爭了,有什麼事請五爺來決斷吧。五爺讓做,咱們就做,五爺若
是不讓做,就趕魯彪走。五爺若是要人頭,我們就做翻了魯彪。」

  五大幫主都沈默下去,這件事沒有更好的方法。午夜幫一向把六大幫派吃得
死死的,但是又留著那麼些好處。不多,讓你發不了大財,起不了勢。但又不少,
只消花力氣下功夫,還是能賺上一些。好死不如賴活著,在這極為有限,但又能
撈上一把的空間里,自己就像騾子一樣,被趕著麻木地向前。

  同樣,如果和魯彪做生意,這一筆多賺來的錢也不敢隱瞞午夜幫,遲早要繳
上去的。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請示五爺來決斷的好。

  於是六大幫派繼續與魯彪虛與委蛇,一邊等待五爺的決斷。這一等,就等了
大半年。其間燕盛兩國開戰,國境線封鎖,魯彪也徹底走不成了,幹脆就在淦城
呆了下來。這人極善與人交際,出手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好像這位遼東來的漢
子全然沒有任何歪心眼,一是一,二是二。談生意最喜歡碰到的就是這種人,見
者有份,不該拿的一個子兒都不要。一年多的相處下來,倒是與六大幫派混得熟
絡,幾乎像親兄弟一樣。

  燕盛之戰打完,又過了大半年,五爺才終於在淦城出現。魯彪知道自己一直
在嚴密的監控之下,也知道自己這一身十一品的修為本事怕瞞不過有心人。但五
爺一樣在嚴密的監控之下!這個鬼影般的人一出現在淦城,祝家埋伏下的暗樁就
盯上了他。

  魯彪在明面,暗地里辦事的便是張天師張百齡。張天師捉拿於右崢時失利而
回,這一回也是自告奮勇。再說這麼重要的事,有他和拙性一同出行,相互照料
才得萬無一失。

  按於右崢的說法,這個五爺行蹤不定,且召集六大幫派時地點也不定。有時
在蒼天大樹上飄來聲音,有時甚至在亂墳崗的棺材里,不一而足。吳征推斷這個
五爺不過是個代號,來的人都未必一樣,說不定有個什麼東南西北特使之類的職
位。

  張百齡不急著動手,魯彪也不急。暗香零落經營百余年,樹大根深,要挖出
來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一時抓不著人不要緊,不小心把線索弄斷了才是大罪過。

  五爺來了淦城之後,依例召集六大幫派將事情論了一遍。有錢賺的事情,還
有六大幫派這種馬前卒去探路,五爺自無不可,一番交代後就離了淦城。

  張百齡一路跟蹤。這人竟然順著由東往西的路線兜兜轉轉,每到一城都停留
幾日,也召集當地幫派議事之後才離去,似乎坐實了吳征關於東南西北特使的猜
測。這麼兜轉了又有小半年,才又忽然消失不再出現。

  這期間魯彪已與淦城搭好了生意,燕盛之戰結束已久,他也尋機離了淦城與
張百齡匯合。五爺雖然消失,但消失的地方大有講究,於是張百齡留在當地盯梢,
拙性趕回紫陵城將此事與吳征說了個明白。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盛國的賊黨沒有什麼篡位的野心,就是江南富庶,
賊黨把這里當做刮油水的地方而已。」吳征聽完之後猜測道。盛國此前始終疲弱,
偏安一隅,也遲早會是燕盛兩國的口中食,幾無幸免的可能。寧家對這里的皇位
甚至都沒有興趣,費盡千辛萬苦奪來的皇位,卻是座守不住的江山,得來何用?
這麼來說,盛國賊黨的首腦人物大體也不會太過重要,雖是略覺失望,吳征仍沒
有小覷之心道:「對了,那五爺在哪里消失了?」

  「鎮海城,金山寺!」拙性的目光出奇地亮。

  「哈,好地方啊……」吳征忍不住也笑了起來。真是冤家路窄,出遊時才和
家眷們說了白娘子的故事,故事里的反派人物法海正是金山寺住持。家中諸女對
此憤憤不平,罵起金山寺來從來不容情。想不到這個五爺居然就消失在金山寺里。

  吳征稱贊好地方,也不全是反語。而是說若賊黨把金山寺選作根基之地,倒
還真是好想法,好巧思。寺廟這種地方,總帶著股天然的神秘,是好是壞,幾乎
全在權力極大的住持一念之間。好了,這就是處人間聖地,於教誨世人有極大的
幫主。壞了,那就是藏汙納垢,真真正正的五臟俱全之地,臟得透了!

  見家主來了精神,拙性又道:「屬下以為,金山寺大有可能是賊黨在盛國的
老巢,起碼也是極重要的據點之一!」

  拙性也做過住持,雖不臟,但是對寺廟的一套極是熟悉。既然留上了心眼,
他那雙法眼一看,金山寺里處處都透著莫名。

  「我剛剛還在想,盛國這里賊黨只開店賺錢,領頭的怕不是什麼像樣人物。
現在又想,若是被咱們摸清楚了,未必不能摸出賊黨潛藏的辦法來。」吳征點頭
道:「五爺消失在金山寺,這地方少說也是特使的據點之一,足夠了。大師可看
出什麼能插手的破綻沒有?」

  「屬下有些想法,不敢擅作主張,才請張天師繼續盯住金山寺。依屬下看,
光靠盯梢難以搞清楚內里的玄機,必須有精明的人物光明正大地進入金山寺,方
能找出寺里的奧秘。」拙性搓著手有些為難道:「請家主準許屬下去金山寺掛單,
為家主一探究竟。」

  「大師這副相貌……扮作旁的好說,再出家當和尚,會不會太紮眼了些?」
吳征也開始撓頭。照理說拙性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他的身材太惹人註目,加上他
原來大住持的身份不得了,可謂享譽世間,可別一跑去金山寺掛單就漏了餡。

  拙性也嘆氣道:「屬下也知……只是……確實沒有旁的人選……」

  「要不我去出家得了,我年歲輕些,現在去出家也說得過去。」吳征眨著眼
睛,左思右想沒有辦法,忽然冒出個荒唐念頭來。

  「家主饒命!」拙性嚇得跪了下來,吳征這要是出家的話,府上的夫人們非
把自己打死不可。而且自己再紮眼,難道還能比吳征更紮眼不成?家主這種樣貌,
這種氣度身份,到哪也讓人一眼看出來了。

  「我再想想吧,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吳征覺得頭疼。
他能扮演申屠神輝,容貌不是什麼問題。問題在一旦去了金山寺就得與外界隔絕
好一段時間,他現下身份已不同,不僅只有這一件事,實在騰不出這麼多工夫來
只辦一件事。

  「哎,不成的話,只能屬下去了。家主寬心,屬下怎麼也要挖出里頭的門道
來。」

  「不忙。大師歇息幾日吧,人選麼……我再慢慢思量……」

  「三日後屬下就辭別家主,還是往鎮海城去,張天師克忠職守,屬下不敢貪
圖享樂。」

  「你們都辛苦了。」

  三日之後拙性又出發前往鎮海城,吳征也離了府邸。溫柔鄉與安樂窩固然讓
人舍不得離開,可諸事繁雜,由不得他選擇。燕盛之戰的結果來之不易,更值得
用心去呵護,為了更美好的明天。

  傍晚時分臨近突擊營,吳征的心也熱了起來。大戰之後,還是第一次回到突
擊營,這里有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澤,還有暫時分別,等候著他的美麗女郎。

  雙腳一磕馬腹,寶器便放蹄飛奔起來。這貨在大戰之後,以有情有義的表現
贏得在吳府地位陡升,一天到晚被當大爺伺候著,跑起來都像邁著八爺步,所幸
速度不受影響……

  「大人,是吳大人來了,快,快開營門……」今日守門的雲滿天遠遠看得真
切,手舞足蹈著大呼小叫。

  「哈哈,雲滿天!」這家夥被抓回來時,險些被脾氣大的章大娘打掉滿嘴牙,
如今憑著一身不俗的本領混得也相當不錯,當個守營官。吳征臨近營門一拉韁繩
飛身下馬,早有兵丁接了【寶器】去享受新鮮草料。吳征搭著雲滿天的肩頭,甚
是親熱。

  倒不是對這位多麼另眼高看,而是吳征也著實想念這里。大戰時這些勇猛的
將士隨自己千里奔襲,立下奇功,可謂出生入死,這是生死之交的夥伴。同樣,
突擊營的將士也無比想念吳征。他不僅帶著大家洗脫一身罪名,如今前程一片光
明。

  丘元煥來襲時,吳征沒有丟下夥伴們獨自躲藏逃跑。他即使逃不走,其實也
可掩藏起來。但是以丘元煥的本事,一定會有夥伴被捉拿,丘元煥也會用殘忍到
極點的酷刑一個個地折磨他們,逼吳征現身。吳征沒有等這些慘劇發生,而是挺
身而出,反讓營中將士安然撤離。

  豪傑最服的就是這等人品,義氣,勇氣俱佳的豪傑。這等大無畏的豪傑之氣,
蠅營狗茍,永遠只知獨善其身的小人豈能明了?突擊營里已不僅僅是利益相關,
任何一人都願意為吳征肝腦塗地,甚至與吳征一同共事都是與有榮焉。

  「兄弟們都還好?」

  「都好,就是對大人思念得緊。」

  「當真?想我還是想二十四橋院的姑娘?」

  「都想,都想……」

  吳征承諾下的事,二十四橋院開起之後當然免不了這幫兄弟夥常來捧場。吳
征免了他們的費用,但他們現在俸祿頗高,在營中又沒有旁的花費,每一回打賞
都不少,倒都成了大受姑娘們歡迎的恩客。——誰不喜歡英雄豪傑?尤其是出手
還大方的英雄豪傑。

  「大人……大人……」突擊營已過了操演時刻,幾個大嗓門一喊,全營都知
道吳征來了。這兩年他們也都陸續往吳府拜訪過吳征。但在軍營還是第一回,將
士們自發集結,列隊,以最正式,也最尊重的方式歡迎吳征到來。

  「各位……」吳征心緒亦激動無比,竟然失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總覺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無奈道:「又不是集結的時辰,好像打擾你們了?散
了,都散了吧……」

  「哈哈……」將士們哄堂大笑,呼啦啦地如鳥獸散走了個幹凈。男人之間不
需要那麼多語言,何況誰都看見倪監軍站在一旁等候。渾渾噩噩如忘年僧都已決
不再摻合到兩人之間的任何事,何況余人?

  「這幫家夥。」吳征背著手走到女郎身邊,這一回來軍營,除了從前的恩情
義氣之外還多了一條:授業之恩。柔惜雪是吳征請來的,也不止一次說過要謝就
去謝吳征。那些得了好處的還來不及表達謝意,但賣弄的心思可少不了,像忘年
僧,墨雨新這些得了好處了,迫不及待施展出新的身法來。

  「我一直在盼著你早些來……」

  倪妙筠只說了一句,眼圈兒就紅了。吳征吃了一驚,再與她對視片刻,女郎
已死死咬著唇瓣強忍著哭泣。若不是在大庭廣眾,定然已撲到他懷里。

  吳征心存疑惑,寬慰道:「我也在想你,忙完了事立刻就趕來。」

  寬慰的話毫無作用,明顯貨不對板。倪妙筠全無安慰之意,反而垂下了頭,
雙肩頻頻顫抖,幾乎已忍不住哭泣。兩人足下加快進了吳征的小院,女郎哇地一
聲低泣,撲在吳征懷里緊緊埋首在他胸前,借著結實肌肉的堵塞,縱聲哭了起來。

  不是思念得如此肝腸寸斷,女郎的哭聲中明顯有無數難言卻難忍的委屈。吳
征目瞪口呆,只能緊緊摟著女郎,做她最堅實的依靠,讓她紓解心中郁結。

  倪妙筠多日來頗多神傷,心中雖不郁倒也並無大礙。唯獨一見吳征,就覺忍
不住想要大哭一場,在他身邊時盡情發泄,也正是足以依靠的人來到才會有的情
緒。

  女郎哭泣了一陣,哭音漸低,情緒漸複,才覺已被吳征橫抱起來放在腿上側
坐著被小鳥依人般摟住。宣泄了一回,郁結稍解,頓覺他的懷抱又溫柔,又結實,
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倪妙筠同樣思念愛郎,索性就膩在他懷中不肯起來。

  「怎地不問我為什麼哭?」

  「啊……不哭了麼?」倪妙筠哭了一陣,心頭難免積累了些怨氣還未散盡,
扭著嬌軀又是不滿,又是不依地發泄。吳征裝瘋賣傻地做幡然醒悟狀,讓女郎更
加不依。嗔意漸起,怨氣便退,這是此消彼長,甜意濃濃。

  「你是不是笑話人家,那麼大了還這樣哭。」

  「沒有。哭得這麼傷心一定有緣由,而且未必好說出來,我才不好直接問呀。」
吳征把臉貼得近近的,耳朵幾乎就在倪妙筠的唇邊道:「妙妙自言自語就好,反
正沒旁人聽得見。」

  這男子真是足夠聰明又貼心,一眼就看穿倪妙筠心中有許多委屈,不說出來
憋悶得慌,又知這些話會涉及些隱私,未必好說出口。

  「誰要自言自語……」倪妙筠發嗔地亮出銀牙,在吳征耳垂上輕咬了一口,
卻惡狠狠道:「知道不好說出來,就別問!」

  發狠不知道是對吳征窺人隱私,還是對她自己要嚴守秘密。吳征卻松了口氣
地笑了笑,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道:「我不問,妙妙想說的時候就說,莫要自己
受了委屈。」

  「人家這點委屈不算什麼……」倪妙筠小嘴一扁一扁,又有泫然欲泣之象,
嘟著唇又撒了好一會兒嬌才漸漸緩和。

  「這些人還好麼?」

  「你看人家這樣子,當然不好。」

  「額……誰敢欺負倪監軍?倪仙子?小五姐姐?」

  「噗嗤,什麼小五姐姐,誰教你的來著。沒人敢欺負我,也沒人會欺負我。」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一來就要打斷人的腿,想想還怪不好意思。」

  「你的臉皮比牛的都厚,還不好意思?哎呀,你不要亂摸……」吳征的大手
開始不安分,女郎雖也思念,但近日來心亂如麻,當下實在沒有這份心思。倒是
被吳征一邊說不好意思,一邊又毛手毛腳的無賴像給逗得心情一松。

  「好,聽娘子的,不亂摸。」吳征抱著溫香軟玉,心滿意足,閉著眼睛輕聲
道:「來前還和我娘商議了一回,看看婚期的事情怎麼辦才好。我們的意思一樣,
妙妙是倪府的女兒,不能在我這受了委屈。現下操辦婚事的時機還不好,但是名
分得先定下來,否則日子長了該有人閑言閑語。擇個近期的良辰吉日,我就去找
倪大學士提親如何?」

  「關人家什麼事。」倪妙筠面色緋紅,兩人早已做了夫妻,可一說此事還是
覺得滿心羞澀難言,手足無措。

  「也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倪大學士點頭才是頭等大事。」吳征一本正經
道:「妙妙嘛,聽他爹爹的就成。」

  「還要我掌門師姐同意。」倪妙筠已經聲若貓叫,主見卻還有,忙不疊又補
了一句。

  「那是那是。」柔惜雪待倪妙筠不僅是掌門師姐,也形同授業之師,倪妙筠
一身武功大半都是柔惜雪傳授。倪妙筠待她感情深,報恩之心多也是情理之中。
吳征欣然同意,相比起倪大學士,要過柔惜雪這一關在目前而言再也簡單不過:
「柔掌門還沒安歇吧?我這就去找她談談。」

  「別!」倪妙筠面色又一紅,抿了抿唇道:「師姐怎會不來迎接你?她剛巧
在沐浴。啊喲……」

  女郎從吳征懷里跳了起來。近日服侍柔惜雪都讓倪妙筠親手接了過來,全然
不假手侍者。柔惜雪沐浴前她雖已備好一切,但是還要陪著她安歇入眠。除了柔
惜雪沐浴時絕對不允許有人在場之外,倪妙筠隨時都跟著她,唯恐她又做出當日
強運真氣的傻事來。

  「師姐該沐浴完了,我去找她。」與愛郎一陣親昵,居然忘了這件大事,倪
妙筠急急邁開長腿向柔惜雪居住的小院奔去。吳征懷中陡然一輕,曼妙嬌軀像是
忽然消散了一樣,只剩一片溫柔。他無奈地搖搖頭,遠遠地跟隨。

  按女郎的說法,柔惜雪該當剛沐浴完畢,吳征不好冒昧進入,只得等在院門
口。候了片刻,隱隱聽見院子里有竊竊私語之聲。吳征心中暗自思量,倪妙筠在
軍營中別無他事,先前的委屈八成是因為柔惜雪之故。不知道是柔惜雪做了什麼,
還是說了什麼,讓倪妙筠如此傷痛。

  歷事越多,吳征的思維也越發縝密。柔惜雪這人待同門一片真心赤誠是假不
了的,看天陰門從上到下無人不尊重她。索雨珊為了她情願以身飼虎,甚至坐化。
再看故去的柳寄芙,鄭寒嵐等人,尚存的倪妙筠與冷月玦,待柔惜雪已不是簡單
的同門長輩之情。

  尤其柔惜雪威震天下時,她們是這樣,柔惜雪失了一身武功變作個普通女子,
她們還是如此。就連祝雅瞳從前必須從權時與她站在對立的一面,兩人頗多齟齬。
與吳征相認化開癥結之後,也同樣以掌門師姐待之,從不輕慢。

  倪妙筠如此傷心與委屈,當時柔惜雪受了委屈之故!

  吳征心中一動,一時想通,還待再想想柔惜雪又受了什麼委屈,就聽房門開
了又閉的房門閉了又開。兩對蓮步遊移之聲,一對輕,若有若無,一對沈,如石
拄地。吳征心中再一動,眼前豁然開朗。

  院門也開,柔惜雪雙手合十滿面歉意道:「不知恩公今日來營,貧尼未曾迎
迓,罪過,罪過。」她鞠了一躬,又道:「貧尼剛巧沐浴更衣,如禮佛之前,願
恩公福星高照。」

  佛門自有佛門的道理,連說些告罪,祝福的場面話在邏輯和方法上與常人也
大有不同,讓吳征愕然間,生起隔行如隔山之感。若不是久在佛門,說不出這樣
的彎彎繞繞。若不是久在佛門又常年迎來送往,場面之事精熟,也說不出這樣讓
人指摘不出毛病,還大為受用的話來。

  「柔掌門再這樣,晚輩就只好告退,從此之後敬而遠之了。」吳征說的還是
恩公二字,他實在不太吃得消這類敬語,給人一種生分,或是無法平等交流之感。

  柔惜雪再合十一禮,不敢再稱恩公,向旁一讓舉手相迎道:「吳先生請。」

  稍微好點,也沒好到哪里去。吳征撇了撇嘴,沒法再計較下去是其一,目光
忍不住在柔惜雪身上打轉是其二。

  常言女子沐浴之後如出水芙蓉,除了肌膚飽滋春露之後格外地細膩水彈之外,
一頭青絲瀑布般灑下,濕漉漉地如雲如霧,更增風姿。柔惜雪剃度出家,頂上光
潔一片,原本缺了這份美感。可她姿色絕美,常年誦念佛經讓面容在日常十分恬
淡柔和之外,肌膚更是皙透瑩潔,射出一股半透明的玉質光澤。在她剛剛沐浴之
後,更顯別樣的柔美與面上難掩的病態。

  柔惜雪雖武功全失,身體卻已調養停當,除了丹田經脈受損練不得武功,也
比常人的力量更加弱些之外,並無其他問題。可現下的她面色有些發青,手掌,
脖頸等裸出之處亦膚光暗淡,甚至一抹紅唇都比前段時日蒼白許多。——簡直和
她不覆青絲的頭頂一樣白。

  「柔掌門近來辛苦了。」吳征目光在倪妙筠臉上一瞟,見女郎眉間一片憂愁,
就知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他並未直接挑明,道:「是不是被這幫人的悟性給氣
著了?」

  柔惜雪教授的徒弟,像倪妙筠,冷月玦都是絕頂天賦的人物,其余幾位師妹
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營中的豪傑雖然不弱,但是和她們比起來實在有雲泥之別。

  吳征一番話讓二女都露齒一笑,柔惜雪搖了搖頭面露莞爾道:「還好還好,
多說幾遍都能聽懂,也算不錯。」

  「看來柔掌門待他們夠耐心,教武功時心情也不錯,那……柔掌門的傷就不
由此處而起了?晚輩冒昧,請柔掌門伸手,晚輩為你把個脈。」吳征的醫術照道
理堪稱世間無雙,但是除了包紮外傷之術外,其余的本領無從發揮。這些年隨著
修為越來越深,對【道理訣】的體悟也越來越透,甚至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
勢,才漸漸將腦海中的醫術與現有的條件一點一點結合起來。

  柔惜雪的傷他從未看過,也知道丹田經脈受損難以痊愈,的確已宣判了她終
身無法練武。吳征也沒有解決之方,但是柔惜雪現下看著病體懨懨,倪妙筠方才
哭得那般傷心,吳征就不能袖手旁觀。

  「唔……」柔惜雪頭一低,面色一沈,其聲哀怨淒婉,似嘆息,似嗤笑,竟
有種萬念俱灰,百無聊賴的模樣。她一卷袖管,大喇喇地翻腕伸手:「多謝,貧
尼的身體貧尼清楚,其實不好饒吳先生多費心的。」

  皓腕瑩白,即使在病中也柔美得令人無法逼視。吳征閉上眼伸出二指,搭在
柔惜雪的脈門上。兩指指尖輕輕點在脈門,脈搏一振一振間竟然險些將手指震開。
——自不是她虛弱的脈門多麼有力,而是剛沐浴過的肌膚異常柔潤滑膩,幾乎滑
不留手。若有若無的脈搏一彈,手指一個不慎就要被彈滑開去。

  吳征感受片刻收回了手,思忖良久又道:「我會試運一些內力,若有不適,
柔掌門請明言,也請柔掌門氣定神閑,萬勿貿然運氣。」

  「是,有勞。」柔惜雪又伸出手來。

  吳征卻未運功,目光一抬,先看倪妙筠。女郎一臉緊張,櫻唇微微扇動,似
是強忍著阻止吳征行險。之所以還能忍耐,還是對吳征的信任。她深知若沒有把
握,吳征不會胡來,他這麼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投去一個寬慰的眼神,讓女郎不必擔憂,運起內力進入柔惜雪的經脈,自己
不僅有把握,還會非常小心。

  再看柔惜雪,她面上無悲無喜。

  這是一幅難以形容的神態,和常人的無悲無喜不同,佛門弟子的這副神情分
外地恬淡而超脫。超脫到以柔惜雪這樣的姿色,她細柳長眉,杏目含春,鼻梁秀
挺,可恬淡之色與時常的低眉順眼,讓五官上的銳利由此被調和。這樣的反差分
明極具魅力,不愧絕色之姿,可是多看片刻會讓你覺得仿佛再看著一片虛無。

  吳征很少看見這樣的神態,唯一的一次卻刻骨銘心!那是索雨珊說完了所有
的話,心願全了的坐化之前才有的無。

  他心中一痛!

  索雨珊因眼前的女尼而死,孟永淑因眼前的女尼在人間煉獄二十載而死。孟
永淑從前是長枝派眾星捧月的女徒,有名的美人。索雨珊的姿色雖不及倪,冷,
柔這樣的絕色,在天陰門里也在柳寄芙,鄭寒嵐等人之上。錯不在柔惜雪,而在
賊黨!索雨珊坐化,孟永淑慘死,因此事件相關聯的三人,只剩下這個失去了武
功的女尼還活著。可她現下再度露出這等虛無的神態,可知她即使尚未萬念俱灰,
能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已然不多。

  或許她還想咬牙活下去,活到替各位死去的同門親眼看著賊黨覆滅。可賊黨
覆滅之後呢?她又靠著什麼信念活下去?倪妙筠與冷月玦又會多麼傷心?被賊黨
害死的人已經夠多,已經太多……

  吳征深吸了口氣,運起一絲內力,再度按上柔惜雪的脈門。他閉上了眼,腦
海里率先浮現的是在這個世界所學,人體錯綜複雜的經脈,此後則是記憶里,來
自另一個世界的細胞與神經。除掉旁枝末節,最終只留下整幅經脈與經脈附近的
細胞與神經。

  吳征睜眼與柔惜雪對視,柔惜雪點了點頭,也閉上了眼,仿佛在佛前入了定。
順著腕脈渡入一絲內力,吳征小心翼翼地將這絲內力順著經脈旁的神經與細胞慢
慢前行。

  只見一眨眼的功夫,吳征的鬢角就滴下豆大的汗珠。而柔惜雪光潔的頭頂也
忽然間滿是香汗。倪妙筠不知發生了什麼,只緊張得握緊了雙拳,一個聲音在心
中大叫:「掌門師姐沒有吐血,沒有吐血……」

  柔惜雪經脈與丹田受創,只要稍微運功,內力從這些創口處湧出,不僅讓經
脈丹田傷上加傷,更會讓身體大受內傷。吳征的模樣雖凝肅,柔惜雪的香汗之多
雖嚇人,但她居然沒有吐血。比起前幾日來她想盡了辦法仍束手無策,已然強的
太多。

  女郎死死咬著牙關不敢發出丁點聲息,唯恐有人打擾,踮著足尖騰雲駕霧般
躍出小院。只見不僅四下無人,整座突擊營里燈火寂寂,仿佛將士們都人間消失
了一般。她臉上一紅,深知這是將士們知道吳倪二人戀情正熱,唯恐打擾了他們。

  倪妙筠沒有想到,吳征也沒有想到。饒是他有無數的猜測和準備,還是沒想
到居然如此順利,也沒想到居然如此艱難。

  柔惜雪的經脈再也容不得半點內力通過,她強行欲提真氣,導致破損的經脈
再度大損。比起上一回重傷,這一次雖輕,但她已十分虛弱的身體更加煎熬,也
更容易留下病根。吳征也不能將內力透入她的經脈,轉而順著經脈周圍的細胞與
神經遊走。

  說順利,是這個方法準準命中!內力順著細胞與神經不僅全無阻礙地通行,
更不傷柔惜雪的經脈分毫。說艱難,則是柔惜雪經脈受創之多,之重觸目驚心。
十二品高手的強悍非常人所能猜度,祝雅瞳在桃花山夜戰八方,也是一身重創,
不久就能恢複如初。能讓同為十二品高手的柔惜雪武功全失,傷勢之重可想而知。

  這些傷勢都是難以愈合不說,柔惜雪強提真氣,又撕裂加重了幾處傷口。吳
征感知著這些傷口,可謂提心吊膽,唯恐一個不慎惹下大禍,簡直比自己運功沖
關還要聚精會神。

  吳征頃刻間汗如雨下,柔惜雪也是大汗淋漓。那絲內力若有若無,在往日自
己根本看不上。可是它居然就在自己的身體里穿行,雖慢,卻暢通無阻。她牙關
打顫,幾乎想興奮得放聲高呼,內力在自己身體里穿行而不使自己受傷,已經兩
年余沒有了。

  從前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事情,幾乎讓她珠淚墜落。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
必須忍耐,不能動,甚至不能欣喜。她能感知這股內力如此猶豫,如此謹小慎微,
如此艱難地探索著前行,終於停在一處創傷邊。

  這是一處傷上加傷,創口又擴大了幾許。殘破的經脈即使愈合也不能再承受
內力奔湧,可是就像斷裂的骨頭,接上長完之後在力量與靈巧等方面必然不如從
前,好歹行動如常。但若不管不顧,骨頭長得歪了,這一段肢體可就徹底廢了。

  柔惜雪的這一處傷就幾乎大到難以自愈的程度。吳征暗自嘆息,覺得這女尼
這般蠻幹實在劃不來,又憐她功力盡喪之後的可悲。奇妙的是,這番心意幾乎在
一瞬間就順著這股內力為柔惜雪所感知。

  內功修為源於丹田,長於心境。這股內力在吳征心湖泛起波瀾的那一刻,此
前的猶豫與謹小慎微,正因這股憐惜之意的註入變得倍加溫柔而溫暖。

  柔惜雪運不得內力,無從回應,只在心底升起奇妙的感覺。她知道吳征待自
己更多是可憐和同情,也知道吳征需要自己傳授武功的能耐。可是被一名男子從
心底憐惜的感覺前所未有,那股細若遊絲,若有若無的丁點內力,就像烈陽下的
海水,溫暖而寬闊。

  內力一點一點地靠近經脈創口,十分精準地停在創口旁的每一個細胞上,卻
又不觸及經脈。劇痛未至,留在細胞里的內力保護著這處創口,又一點一點地滋
養著傷患。吳征的方法並不高明,也不複雜,只是相當於皮膚上劃了道傷口,他
給貼上了張創口貼。但是對於柔惜雪而言,這張創口貼卻能給她羸弱的身體幫上
大忙。

  確認無虞之後,內力繼續遊走,尋找著下一處創口。柔惜雪難以想象吳征用
了什麼樣神乎其神的方法,為何內力可以遊走於經脈之外,還能循規蹈矩,毫無
失控的征兆。她只知道,這股內力侵入自己的身體,卻用最溫柔,最體貼的方式
治療著身體里的千瘡百孔。

  二十年來,她卯足了勁,鼓足所有的勇氣,像佛陀一樣頂天立地。又以自己
柔弱卻堅實的背脊,承受著魔頭的肆虐。扛下一切苦難,只為保護面前的門派,
同門。她沒有喊過苦和累,無論後背多麼錐心刺骨地劇痛,她都面對同門微笑著,
呵護她們成長。可是內心深處,她的苦和累又有誰知道?

  尊重她的同門不知魔頭的存在,也無力為她分憂。待得她們終於知道自己所
承受的一切苦難,頂天立地的柔弱女子已然再也支撐不住倒地。帶著一身的傷痕,
普天之下束手無策。

  雙手合十著默念著經文時,她也想過有朝一日佛光普照,渡世間一切災厄,
讓自己不要那麼苦,那麼難。可是從來沒有。等她倒下之後,天光似才露了一線,
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不僅助她重建了宗門,還尋摸到了能治療自己傷勢的方法。

  雖然這種方法只能助力經脈愈合,並不能讓自己恢複武功。可是能讓自己少
一分苦痛,時光似乎沒有那麼暗淡……宗門已重立起根基之地,天陰門還會慢慢
地蓬勃興旺起來……他會幫我……

  迷迷糊糊之間,吳征無力地垂下手臂撤回內力,柔惜雪頭一歪沈沈睡去,幸
有倪妙筠全神貫註在旁,將他二人輕輕接在懷里。

  柔惜雪像喝醉了酒一樣,幾乎不省人事,吳征則是大口大口地喘息,汗出如
漿,連地上都濕了一片。

  「沒事,扶你師姐去睡下就好,我不要緊。」相比起體力的疲勞,吳征的腦
海里似有千萬根針在紮,頭疼欲裂才是巨大的煎熬。這是精力消耗過甚,累得幾
乎暈去。

  「你等我。」倪妙筠知道不可延誤,慌忙抱起柔惜雪進屋安頓好了之後,拔
腿就返回吳征身邊,攙扶著他回到自家院內,也讓他躺好。

  柔軟的小手抵在頂門,兩根纖纖玉指揉按著太陽穴,針紮般的疼痛舒緩了些
許。吳征體力無憂,可是這般尤有余力之下,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的還是第一回。
他歇了片刻,幹著嗓子道:「你師姐的傷應該能好得快些了。哎喲……」

  倒不是偷奸耍滑,兩句話就說得幾乎抽冷氣,吳征確實累得狠了。倪妙筠俏
目含淚道:「不必說,你歇著就好。」

  「不說你能安心麼?可不提心吊膽一個晚上胡思亂想?」吳征歇了片刻凝聚
精力,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你想問我她的經脈能不能複原。我現下知道的,不
能。我只能助她的經脈快些愈合,但是你知道這種東西,就像竹筒裂了一大塊,
我拿張紙糊上可以,一旦內息奔湧,還是得裂,這是其一。其二,她傷得最重的
在丹田,丹田不像經脈如竹筒,我能幫著愈合。丹田就像一片漩渦,我也沒有辦
法……」

  「我知道,我知道,已經很好了,掌門師姐照料我們這麼久,現下我來幫她
完成未了的心願就是。」倪妙筠雖還是略覺失望,但聽得經脈傷勢能有好處,已
是十分好的結果。她更加心疼吳征,手上按揉得越發輕重適宜。

  「不僅是這樣,我總覺得有一樣你們得小心些。」吳征一句三喘,又停了停
才道:「她是不是強提真氣,才又導致經脈大損的?從前她一定不會這樣蠻幹對
不?一個人總是繃著一根弦,繃了二十年。這二十年里她無比強大,也無比堅韌。
可是一旦弦斷了,整個人都會改變。接下來她可能會越發敏感,脆弱,動不動就
孤註一擲地賭博,賭命,你們一定得小心。」

  信念的崩塌會改變一個人,比如爭奪天下者失敗之後,會變成一個醉生夢死
的酒肉之徒。人性如此,堅強如柔惜雪也不會例外。

  倪妙筠抽泣著道:「我也知道,掌門師姐近來就是越發脆弱了。可是,可是,
該怎麼辦才好……」

  「平日多看著她,小心她做傻事。另外,多找點有意義的事情給她做,讓她
沒工夫胡思亂想,算是個補救的辦法。」吳征皺著眉頭,抬臂與倪妙筠的手握了
握,道:「我沒事,你去陪她吧。若有什麼不妥之處就來喊我,我……累死了…
…」就此腦袋一歪,也沈沈睡了過去……


                                  【未完待續】
2020-7-17 16:5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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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5)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0-8-7發表於SIS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五章 欲速難達 始見深痕

  吳征還是沒有一覺睡到懶得手足發軟的福分,雖是累得精疲力竭,睡到半夜
還是自然醒了過來。看看窗外掛在空中的明月,聽聽營里巡更的鑼聲,吳征長出
了一口氣,搖搖晃晃坐了起來。

  都已記不起多久沒有這樣失眠過。吳征分明覺得氣息散亂,腦門里還隱隱作
痛,可思緒卻不知為何,始終不願停下來似的,轉轉悠悠,左思右想,異常地亢
奮。

  上一回,是幫著菲菲的時候才這般殫精竭慮,寢不安睡不寧吧?吳征自嘲地
一笑。

  其實一直到了今時今日的地步,吳府里深不可測的實力,堪比任何一家頂尖
門派的巔峰之時。已有的兩位十二品高手不說,就是吳征自己也遲早要登臨絕頂。
且以他的經歷和條件——殺過十二品高手戚浩歌,獨鬥過天下前三的丘元煥,日
常還有另一位天下前三的祝雅瞳與遲早是前三的陸菲嫣陪著修行。吳征要是三五
年里達不到十二品,對他而言都是失敗!這樣一座府邸,可是吳征依然只把這里
當作一個普通的家。

  家,就要有溫情,有厚意。一個家里總有人正混得風生水起,有了好事,就
得帶著大夥兒一道沾光。也會有人正諸事不順,家人就得提攜著他共同前進——
除非是個無可救藥的敗家子。非如此,家不足以興旺,也不會諸事都同心協力。

  吳征對柔惜雪沒有當年對陸菲嫣非救不可的執念,但柔惜雪也不是個【敗家
子】。在床沿坐了會兒,吳征還是一拍大腿喃喃自語道:「要不還是盡力幫一幫
吧,或許有什麽辦法能讓她活得久些呢?」

  柔惜雪身上的傷不僅會在今後讓她越發受之折磨,也會大大影響她的壽命。
就像風濕病人,病越來越重,苦痛也就越發難忍,到了最後,生命就全成了煎熬。

  而人的情感之複雜,有時難以說清。吳征想想柔惜雪今後每日受心靈與身體
兩處大傷的折磨,多少也覺得同情與可憐。道不明這股情感來自何方,或許因為
她是自己幾位最親近女子打心眼里尊重的人,或許是人均有惻隱之心,也或許是
接觸得久了,了解得多了,越發能體諒她從前的不易,也就更為尊重她的堅韌不
拔。

  心生尊重之時,便會有誠心相助之意。

  反正睡不著,吳征索性喝了口涼水胡思亂想起來。柔惜雪心智之堅韌,若無
桃花山一事,或許她還會繼續隱忍下去。當時霍永寧孤身一人,她與祝雅瞳若是
聯手,霍永寧兇多吉少。換了任何一人都會有良機不可失,失之不再來的想法,
選擇搏一搏再也恰當不過。

  失策的地方,便是柔惜雪終究修行日久,對人世間複雜的情感,尤其是骨肉
親情理解不透。祝雅瞳袖手旁觀,集中全力自保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這
不怪柔惜雪,她一個自幼就是孤兒,還落發修行的尼姑想要懂得骨肉親情,太也
強人所難。與祝雅瞳的矛盾正因互相的不理解,柔惜雪始終無法理解師妹棄萬般
於不顧。一直到她決定孤註一擲的那一刻,她都沒理解祝雅瞳。

  按吳征的判斷,柔惜雪的脆弱其實應始於此時。孤註一擲,成功了便是不世
奇功,失敗了就是自暴自棄,歷來如此。柔惜雪在當時就是一心的不成功便成仁,
之後苦心孤詣二十年的一切一朝盡喪,她堅韌不拔到難以想象的意誌,在這一刻
驟然開始龜裂……

  之所以沒有崩潰,同門在給她關愛的同時,也從未放棄過希望。被現實蹂躪
得支離破碎,信念在不斷崩塌的柔惜雪,才由此百無聊賴地活著。

  吳征也是直到今日才發現了這一點!

  這段一晃就過了兩年有余的歲月里,冷月玦無數次地給她鼓勁,給她展示著
希望的光芒,可是柔惜雪並未像意料之中的再度站得筆直。她搖搖晃晃地起身,
在攙扶下仍是一跤又坐倒。言語的鼓勵,只是讓她麻木地完成一件又一件事。給
她重生的天陰門,最終只讓她覺得自己已然沒有什麽作用,了了個大心願,活著
的目的又少了一樣。再激勵她培育一支精中之精的強軍,換來她觸景傷情,自怨
自艾。

  飽經風霜的二十年里,柔惜雪一定有無數次的觸景傷情,自怨自艾。但都沒
有這幾日教學武功時來得多,來得深。從前再艱難,她自己的希望不滅,源於那
一身強悍的武功修為。現今已在好轉,可她心若死灰,因為所有的一切,她都只
能旁觀。尤其是教武!她一定有很多話想和營中的將士們說,也有很多地方想親
自演示一遍,讓人看看這套武功最強的威力是何等模樣,練起來也能事半功倍。

  可她做不到。

  ——吳征赫然念及此處,又赫然想通,才赫然發覺了從前一直疏忽的地方。
柔惜雪失去的不僅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維護的宗門,還有她自己身上的東西。頂著
兩名惡魔的身體采補與心靈受辱,還能修到十二品的功力,個中的艱辛曲折外人
難以想象。她為天陰門付出了一切,在吳府里眾人待她也都著眼於天陰門,不免
疏忽了她不僅是天陰門掌門,她也是柔惜雪,一個有在乎珍惜之事,活生生的人。

  也幸虧她足夠堅強,才能在那麽的苦難曲折之下茍活至今。

  吳征自己揉了揉太陽穴。盡力幫一幫是句隨口可出的簡單話,真要做起來可
不容易,更怕的是給人希望,希望又再度破滅,那對柔惜雪不啻於滅頂之災。話
又說回來,吳征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時間。畢竟當年和陸菲嫣躲在一方小天地
里悠哉閑適,全無外人打擾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或許再不會有。

  吳征漫無目的地亂想了一陣,屋外腳步聲又起。來人雖已刻意放輕,在院門
外還猶豫停步,可仍難掩其中的惶急。此時會來的只有倪妙筠,而且看她的模樣,
八成又出了事。

  吳征一邊搖頭嘆息,一邊卻彈了起來拉開屋門。果見倪妙筠俏目含淚,面上
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看見吳征就撲了上來,又抓了他手腕扭頭就走,道:「掌
門師姐醒來之後又自行運功,現下又……又吐了血……」

  吳征覺得自己也快吐血,氣的。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好不容易為柔惜雪【糊
好】了傷處,這一擅自運功至少是個前功盡棄。他一手被倪妙筠拉著,一手捂著
臉,也是一肚子火沒地方發,終於又是長嘆了一口氣。

  怪不得倪妙筠,她沒想到柔惜雪會執拗到這等地步,也沒能想到柔惜雪居然
會剛從睡夢中醒來,一察覺體內經脈有好轉的跡象,就又莽撞到蠻不講理地運起
了內力——吳征也沒想到。

  一燈如豆,深夜里昏黃的燭火也沒能掩去柔惜雪的滿面蒼白。吳征在房門口
停了步,他雖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也沒有下作到會去覬覦一名出家修行人美色
的地步。

  只是入門時的一眼之間,房內的不堪之色盡收眼底。女尼軟綿綿地趴臥於床
沿,迷茫的雙眸,半是暗紅半是蒼白的雙唇,還有密布的香汗,以及淩亂不整的
衣衫。

  若僅是如此,吳征連心里的漣漪都不會泛起半點。他的家中個個絕色,且春
蘭秋菊各擅勝場,就算把天下間所有女子的相貌,都著高手畫師繪制成冊擺在他
面前,也再沒有能讓他動念的容顏。

  可柔惜雪不是畫像,是活生生的人。她迷茫的雙眸里俱是死氣,想是她一覺
醒來,發覺周身傷勢大好,疼痛盡去,大喜之下以為重獲新生。甫一運功立刻傷
勢複發,希望升起之後的破滅,才會是滿目灰敗。

  她衣衫不整,大半個右肩裸出,唇角的鮮血尚未幹透。想是倪妙筠急急去尋
吳征之後,她胸悶欲嘔,又不願汙了床單才掙紮著爬向床沿。地上沒有血跡,她
艱難地想支撐著上身,卻又力有不逮,以至於失控般起起伏伏。吳征知道,這是
胸悶之極又嘔之不出,難受到極點才會如此。就像大醉之時吐得肚里全空,五臟
六腑依然在痙攣,想吐吐不出的難過欲死。

  吳征心中一憐,又是一痛。這樣的眼神曾幾何時也見過,還有那種深深的無
力感……被折磨得了無生趣的陸菲嫣,手無縛雞之力的玉蘢煙,吳征還記得當時
她們痛不欲生的模樣。

  「都這時候了,還忌諱什麽?」倪妙筠見吳征停步,急得跺了跺腳輕聲嗔道,
幾乎是扯著他一同來到床邊。

  裸出的右肩里春光乍泄,吳征搭上柔惜雪脈門的時候,還是從松垮不整的睡
衣間隙看見了一丘雪肉。女子的奶兒是天賜的恩物,男子見了都有難以自禁地綺
念重重。吳征很難形容一位女尼的胸前隆起,只覺萬分地怪異,冒出的想法更是
光怪陸離。

  從前的天陰門掌門在天下女子間是一等一的身份。後宮的娘娘金枝玉葉之軀,
自有最好的明珠,翡翠由最好的匠師制作出最好的首飾,以襯其尊榮顯貴。天陰
門是佛宗,柔惜雪落發修行,不戴首飾,也不著華貴的衣衫。可吳征這一刻本能
冒出的想法則是:這是一對完全符合她身份的豪乳……

  天陰門掌門有多尊貴,那這對豪乳之美就有多尊貴。

  荒唐的想法一閃而逝。以吳征的定力,再旖旎的綺念也是說收就收。脈象其
實沒有什麽好探,吳征早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唯一慶幸的是,柔惜雪似乎對身
體的苦痛心有余悸,這一回不是那麽地【莽撞】。她察覺不對立時停手,體內經
脈雖又多了好些創口,比昨日傍晚吳征為她醫治時,數量可少了些。

  「能不能……」看吳征松開按在脈門上的手指,倪妙筠又是惶急又是心疼。
一邊急著師姐的傷勢,一邊也知吳征先前心力交瘁,此時若再強打精神,於元神
大大有損。左右為難之下話只說了一半,不知如何是好。

  「不能。」吳征與柔惜雪一同脫口而出。

  柔惜雪雖受傷痛折磨,眼力卻不差。吳征為他把脈時近在眼前,早已看見吳
征滿臉憔悴。在這個修為的武者身上,確切是精力損耗過度得難以入眠才有的征
兆。吳征今日只為了一人大損精力,柔惜雪先前醒來一時狂喜忘形,現下不僅後
悔不已,更滿心羞愧,哪里還敢讓吳征冒著風險再為自己醫治。

  吳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倪妙筠雖為她整理好了衣襟,女子平躺之時自
有難擋的風情,吳征不敢多看,望向倪妙筠沈著聲道:「再治一回,你師姐還是
會忍不得擅自運功,不過是白費力氣而已,治來做什麽?怎麽治?」

  同情歸同情,說起來火氣也開始直冒,吳征一點不客氣。倪妙筠撅了撅唇,
終究不敢多說,又聽吳征疾言厲色,心知情郎不會漫無目的純粹發泄怒意,索性
低頭不言。

  她深知吳征的為人脾性,當著自己的面還這般說話,定然另有用意。吳征的
治療之法立竿見影,柔惜雪的心結恐怕唯有他才能說得通,畢竟論柔惜雪心目中
的威望,吳征一時無兩,幾位幸存的同門都不如他。

  「吳先生幾度施以援手,勞心勞力,貧尼心中深感不安。夜色已深,請先生
早些安歇吧,天明之後,貧尼再登門拜謝。」柔惜雪強撐著坐了起來行禮謝過。
深夜私房,衣物單薄,面對一名年輕男子誠心謝恩,這在從前無法想象的一幕就
這麽荒唐地出現。柔惜雪恍恍惚惚,她不敢回首的日子里比現下要難堪得多,但
吳征不是惡魔,他滿腔怒火,卻絕不會以目光或是動手動腳肆無忌憚地欺辱她。
而且,柔惜雪清晰地知道,歉意之外,她有多麽地希冀吳征火氣過後能再幫自己
一回……

  低垂的頭,平和恬淡垂落的目光,不自覺地就因此閃爍起來,吳征看在眼里。
這與為人是否虛偽無關,再迫切的願望一樣要分場合,他當然知道柔惜雪心中的
渴望,也由此可見,這位堅強的女尼眼下有多麽地脆弱。

  「柔掌門啊……」吳征有些痛心疾首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你
的師妹,徒兒,每一人都關心你到了極點,但凡你有什麽意外,她們該多麽傷心?
突擊營里的將士都在翹首以待,等著你傳道授業。偏生你自己,一點都不愛惜自
己!讓我安歇?我怎麽安歇?我現在就是回去了躺下,光擔心妙筠我都無法入眠。
你也不愛惜你的師妹,你對我言語上恭敬,可惜心底半分敬意也沒有。你莽撞的
時候,不管不顧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同門,有沒有想過突擊營的將士實力不足,
光憑他們現有的武功,我永遠也對付不了賊黨?」

  「貧尼慚愧……」

  「你真的該慚愧。」吳征不理倪妙筠近乎乞求他給柔惜雪留些面子的眼神,
厲聲道:「想你當年多麽堅韌不拔。若是頭兩年你萎靡不振也就算了,現下一切
都在向好,我身邊的每一位都鬥誌昂揚。為什麽?為什麽你柔惜雪還是這般渾渾
噩噩,連個楞頭青都不如?」

  柔惜雪頭垂得更低,雙目不敢再睜開視物,只低著頭唇瓣念念而動,不知是
懺悔還是仿徨。誦經片刻,柔惜雪抬頭睜眼道:「吳先生,貧尼心弦已斷,再不
能如從前一般忍辱負重,也早已不配再為天陰門掌門。尚未傳位給玦兒只因想等
一個合適的良機。貧尼……誤了吳先生的要事,甘依軍法。」

  「軍法?你撐得住麽?」吳征沒好氣地道:「若是罰你今生永不準再運內力
呢?」

  屋里忽然沈默,柔惜雪竟不敢答會如何。片刻後吳征的氣也忽然消了,不僅
因現下的柔惜雪足夠坦誠,不打誑語,也因她低下頭時,眼眶里終於落下晶瑩的
淚珠。

  正如她所言,心弦已斷,再不複從前的堅韌不拔。從此之後,無論她眼界多
高,見識多廣,多麽足智多謀,她就是個患得患失,敏感脆弱,膽小卻又莽撞的
女子。她仍有能耐將手中的事一件件做好,但她再不能領袖群倫,披荊斬棘,一
往無前。

  一代絕頂高手淪落至此,卑微到親口承認自己的軟弱無能,誰能不黯然神傷?
倪妙筠死死捂著瑤鼻櫻唇,生怕哭出聲來被柔惜雪聽見。掌門師姐甚至已沒有回
答吳征問題的勇氣,出家人不打誑語,只因她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做得到。她面
色一會兒沈重,一會兒又淡然,不知是早已在心中深埋的念頭被吳征翻了出來,
還是方才又有新的明悟。

  「不答,就是做不到了。」吳征絲毫不留顏面,繼續逼問道。

  「是,貧尼……當真做不到。」柔惜雪再一回直面現實,她面上雖能保持淡
然,一顆心卻直落落地向下沈,信念似在被加速摧毀。

  「呵呵,武功就一定這麽重要?憑你的聰明才智就算沒有武功一樣足以領袖
一方。」

  「貧尼現下不能了。」柔惜雪又再度落淚,道:「貧尼有負九泉之下的同門。
貧尼已身無一物,修行武功時曾傾註無數心血,一朝盡失,貧尼實在放不下……」

  「就是非做不可,今後還是會犯險咯?」吳征怒其不爭地搖搖頭,翻了翻眼
皮道:「那麽,若能修習武功,讓你做什麽都願意了吧?」

  「不能。」

  「嗯?」倪妙筠與吳征都對這個答案十分意外。柔惜雪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就為冒險去尋找修習武功的一線希望,可說什麽都不在乎,居然會回答不能?

  「貧尼再不為一己之私做害人事。」柔惜雪淒然道:「貧尼害過吳先生,也
害了雨姍。終此一生,貧尼雖無用也不再害任何一人。」

  吳征定定地看了柔惜雪片刻,起身鞠了個躬道:「柔掌門能說出這句話,晚
輩佩服。這事情,晚輩將盡力而為。但是前輩不要高興得太早,有兩樣事要先說
清楚。」

  「吳先生請吩咐。」傾心交談了好一會,柔惜雪浮躁的心也安寧許多,有些
物我兩忘的意思。

  「第一,晚輩沒有半點把握,只能盡力一試。成與不成柔掌門都不要大悲大
喜,也不要有什麽期待。」

  「貧尼其實十分期待,但無論結果如何,貧尼心中待吳先生只有感恩之心。
若是不成……也是天意……屆時貧尼大悲也好,無欲無求也好,認命就是了。又
有違吳先生之意,請先生可憐貧尼已著了相,萬望海涵。」

  吳征無可奈何。柔惜雪說得誠懇,全是真心實意,也是人之常情。非要讓她
能全然克制自己的情緒,那柔惜雪已是聖人悟了道,還要他在這里啰嗦勸解?

  「好吧,第一點就算有言在先,應不應都無妨。第二點便沒得商量,柔掌門
若是不允,這事就當晚輩沒說過。」吳征看了看倪妙筠,示意不是不給面子,是
確實絕無余地:「關於治傷的一切,都得聽晚輩的。尤其柔掌門再要動用內力的
唯一前提,便是晚輩允可。無論在任何時候,若無晚輩親口當面允可,柔掌門擅
運內力,晚輩會立時翻臉不認人。這事沒有任何退路,到時候就算我娘,妙筠,
玦兒一同來求,我也絕不會再為柔掌門的武功想一點辦法。柔掌門能允諾麽?」

  親口當面,條件十分苛刻,卻讓倪妙筠心中松了一口大氣。女郎看著吳征嘟
起了櫻唇,對愛郎的思慮周祥滿心歡喜。她一點都不擔心柔惜雪,觀師姐這幾日
的言行,她只能答應吳征的要求。一旦答應,不管今後是不是能恢複傷勢再修武
功,最起碼在嚴苛的條件之下她不敢再莽撞胡來,至少不會再傷身。

  「貧尼不敢誆騙吳先生,貧尼許諾吳先生並在此立誓,若有違誓言,永墮拔
舌地獄不得超生。」

  柔惜雪果然應承下來,一方面吳征已展示了獨門內功對她傷勢確有幫助。能
否療根治本不知,但天下間絕沒有比吳征更有希望能醫治她內傷的人。另一方面,
她也別無選擇,與其胡亂嘗試害了自己不說,還誤了諸多大事,不如相信吳征。
這人自出道來,小毛病固然多,但是有情有義,的確是值得信賴甚至以生死托付
之人。不僅身邊人是這樣信賴他,突擊營一營的將士都可以把後背托付給他,把
命賣給他。

  「好!妙筠在此,正好做個見證。晚輩再說一遍,是若無晚輩親口當面允可,
柔掌門絕不可擅運內力!柔掌門既然允了,晚輩冒昧,請柔掌門伸手。」吳征也
幹脆,奮力運起內力振奮精神。

  「吳先生不可再傷神,貧尼不敢。」

  「我現在回去難道睡得著?妙筠能安生?柔掌門能入眠?」吳征不依不饒,
如此堅持除了這些原因之外,還有一點也是給柔惜雪留個教訓,下回再有運功的
沖動時三思而行,不要害人又害己。否則到時候想不治也真的難,天陰門的另三
位跪著不肯起來,吳征要怎麽辦?這種情形斷不能發生:「請柔掌門伸手。」

  關於治傷的一切,都要聽吳征的。柔惜雪見吳征堅持,不敢不聽,也知吳征
分明在給自己下馬威,只得伸出皓腕。

  吳征帶著三分火氣,閉目按上了脈門。

  雖是第二回以內力附著在經脈附近的細胞上,比第一回熟練許多,已大耗心
神的吳征還是累得幾乎虛脫。被倪妙筠扶回了屋里,一覺直接睡到日頭偏西。

  撐著酸軟的身體起身,耳聽著校場上還有將士們操演的喝聲與歡呼聲。吳征
略作梳洗,舒展著四肢走向校場。

  夕陽西下,晚霞漫天。操演早已結束,柔惜雪日常都在指點將士們的武功,
一直到入夜方才罷手。營中五百多的將士,每一位都要找出他們被掣肘之處,再
尋出解決之方,授以一套新的武功。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再偶爾碰上些腦筋
打結理解不來的,還得反複說明。尤其在初期,進展著實有些慢。

  倪妙筠見吳征來到,遂打了個手勢讓將士們繼續,羞紅著臉朝他走了過來。
這幫豪傑膽大包天的事情幹過不少,但是敢嬉鬧吳大人與倪監軍的一個都沒有。
嘴上蹦不出一個字,心里早就笑開了花。看看,吳大人和倪監軍小別勝新婚,幾
日不見一定思念得緊。吳大人昨兒傍晚來到,紅男綠女,幹柴烈火一點就著。倪
監軍的姿色非凡天仙化人,吳大人操勞一夜睡到現下才起得來……什麽?你說倪
監軍為何起得來?那是人家認真負責,武功又高上那麽一些,當然起得來。

  將士們這麽一想,不免臉上神情古怪。倪妙筠眼觀六路早就看得明白,不由
咬牙切齒,越走眼睛睜得越大,越是倔強……吳征心里也是不停地叫苦,昨夜早
盤算的是與倪妙筠恩愛一番,來的途中還萬般期待,不想全給攪黃了,說起來還
有一肚子怨氣來著。

  「昨夜辛苦了……」話一出口,倪妙筠險些給自己一記耳光。慌亂之下歧義
重重,這叫什麽話?

  吳征果然失聲而笑,連連道:「不辛苦不辛苦,別說未能一親芳澤,就算癱
在倪仙子的石榴裙下,那也算不得半分辛苦。」

  「你也來逗人家。」倪妙筠急的一跺腳。將士們的神色,吳征的眼力當然也
看得清楚,自己又落了話柄,情郎哪會不逞些讓自己心中甜甜,又好氣又好笑的
口舌之利?女郎一咬唇瓣,借著背對將士們的良機一亮滿口白牙,做了個欲咬的
勢子。

  吳征微微一笑,也微微一挺腰,意思再也明顯不過。趁著倪妙筠還未來得及
發作,趕忙拉起女郎的纖手道:「我們這里看一會。」兩人並肩而立,吳征道:
「你師姐昨晚沒再亂來吧?」

  「你定了規矩,師姐既然應下了就不會亂來。」愛郎輕薄,惹得她滿面緋紅,
此刻卻感激地緊了緊吳征的手道:「你的話,她能聽得進。吳郎,這件事真的難
為你,也要花去你許多精力,但是,人家真的想師姐能好起來。而且,一個有武
功的柔惜雪,一定能幫到你更多!」

  「她如果不能好起來,壽元難過十年……」吳征也緊了緊大手道:「先不用
謝我,其實我現下還一點辦法都沒有,姑且一試吧。嘖,也實話實說,我現下越
來越佩服她了!」

  柔惜雪手持一根竹杖指點武功。她精神比前些日子健旺許多,中氣不足的聲
音也嘹亮了些,遠遠地飄在吳征耳里,聽她說得頭頭是道,連吳征都覺有些醍醐
灌頂之感。難怪天陰門在祝家一事里損失慘重,多年後又能高手如雲。有這等名
師指點,天賦出眾如倪妙筠,冷月玦等人的修為真是一日千里。

  「那當然。」倪妙筠傲然地挺了挺胸,與有榮焉道:「世人只知她是絕頂高
手,哪里知道師姐才大如海。你看,將士們一個個對她都是心悅誠服。」

  「盛國現下就是唯才是舉,這麽厲害的人物,哪能只做這麽點事呢?妙妙說
對不對?」吳征目光閃爍,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遙指著將士道:「這樣教下去
細則細矣,就是太慢,不是最優之法。營里那麽多將士,不像天陰門就那麽十來
號同門,得換個方法。」

  吳征拉著倪妙筠的手趨近,女郎心中雖羞,也知吳征放肆一回,本意是告知
將士們兩人已然定情。否則倪大學士的女兒,在軍營里跟著自己暗地里不清不楚,
傳了出去有辱倪府。倪妙筠走了幾步,心情漸定,落落大方地任由吳征牽著,只
微嘟著唇目光左右掃視,難得在此事上有幾分鎮定。

  「恭喜大人……」

  「大人好福分……」

  「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吳征走近,將士們停了手中活計齊聲歡呼起來。吳征四面拱手謝過這一番祝
福,又向柔惜雪道:「勞煩柔掌門在此,辛苦,辛苦,這一番恩義晚輩銘記於心。」

  「不敢。」柔惜雪合十一禮,道:「貧尼分內之事而已,不敢稱恩義。」

  「晚輩有句話,請柔掌門一同參詳一二。」吳征向著將士們道:「柔掌門言
傳身教,將士們一定獲益匪淺,但其中有個不妥當處。晚輩旁觀了一陣,猜測一
日下來能給五六名將士授一套武功已是順遂了吧?」

  「五六名已算得多了。」

  「然也。營中五百余名將士,就算一日有五名,再扣除歇息的日子,更不敢
讓柔掌門每日操勞,要教一遍下來少說也要五月時光。旁的倒沒什麽,就是得不
到柔掌門指點的將士要荒廢太多時日,不大好。」

  吳征這一句話說得有些將士眼淚都快下來了。柔惜雪的本事人人親眼所見,
誰不著急能快些得她的指點?尤其眼看著忘年僧,墨雨新這幾位運氣好,一開始
就得了指點的,幾日下來武功暴漲了一截。忘年僧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操演一
完就拉著從前與他平齊的高手對練,眼看著那幾位與他的差距一日一日地增大…
…忘年僧得意非凡,大嗓門子一吼,誰不知道他得了天大的好處?當面自是人人
稱羨,背地里就是難免嫉妒。有幾位與他平日就不太對付,找著機會就要較量一
番的高手,更是覺得人生一片灰暗,永無出頭之日……

  可惜柔惜雪要教誰,幾乎全憑運氣,雖是人人最終都會得到她的指點,前後
下來的差別可就大了。需知五月之後,最後一位將士剛剛被柔惜雪提點一番,忘
年僧的那套武功估計也練熟,都能開始練第二套了……

  若是平日,震天價的叫好聲已然響起,今日呱噪的軍營居然鴉雀無聲。贊同
吳征,也沒人敢數落柔惜雪的方法有欠缺,倒是足有四百多位將士眼巴巴地望著
吳征,滿臉要他【主持公道】的模樣。

  「吳大人教訓的是,貧尼茅塞頓開,此前確然是欠妥,欠妥。」柔惜雪從善
如流,且一力維護吳征在軍中的權威。她武功雖失,為人處世仍然分寸得宜。她
想了想道:「第一輪當以簡,以速,以見效為主,貧尼揀些易入門,易教,又可
通行的速成之法,旨在不荒廢時光。待第二輪,第三輪再徐圖進取,精雕細琢不
遲。吳大人看這樣可好?」

  「大善!」吳征撫掌又一鞠躬,道:「授業之恩,營中將士都不是忘恩負義
之輩,柔掌門的大恩德,突擊營永生難忘。」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些許矛盾解決,突擊營里的都是義氣當先的好漢,
當即許下重諾。這番諾言其實在柔惜雪開始授業時,將士們就已在心中許下了,
但是主官在此挑了頭,他們才能名正言順地立下誓言。

  「貧尼幸何如之。」柔惜雪心神一陣恍惚,合十間又落下淚來。她太清楚這
支軍旅的力量,待他們的修為再上一個臺階,再填充入幾名絕頂高手,的確能給
暗香零落以巨大的威脅。吳征所言複仇壓箱底的本錢,不是妄言。

  「今日先到此為止吧,柔掌門累了,你們多多體恤些。」

  吳征散去了將士們,與倪妙筠,柔惜雪一同用膳。之後探查柔惜雪體內經脈,
發覺自己的方法行之有效,柔惜雪的經脈創口有了自己附著的內力保護,很快就
大見好轉。她又乖巧地不再擅動丹田內力,經脈得了滋養,創口漸漸複原。

  柔惜雪亦對吳征的獨門內功大感驚異。她精研百家武功,從未聽說內力居然
可以於經脈之外運行。吳征的不但可以,且威力無窮,以他的年齡和眼下的修為,
幾乎可稱中原大地千百年來,寧鵬翼之後第二人。連祝雅瞳在他的年齡也沒有這
等修為。

  吳征替她療傷僅有兩次,可是內力在她體內無拘無束地穿行。柔惜雪是習武
的絕頂天資,雖不明細胞與神經的道理,可感同身受之下也有一些明悟。更隱隱
然地,對吳征為她治傷,恢複內力的方法有了些籠統的猜測。

  猜測模模糊糊,即使是飛花逐影,也不能理解何為細胞。但是這些模模糊糊
俱似光明,在她混沌不堪的世界里亮起,更不妨礙她的信心陡增。

  用膳時只吳征與倪妙筠閑聊兩句,柔惜雪默不作聲,把脈時她也不發一言。
可柔惜雪目光里始終逃不開吳征的影子,當她幡然醒悟發現自己的失態時,居然
有些啞然失笑。每一回給將士們授業,沒輪上的都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目光里
滿是期待。現下自己看向吳征之時,不也正是這樣可憐巴巴,滿是期待麽?

  丹田與經脈傷勢非一朝一夕之功,急不得。尤其柔惜雪內傷甚重,連創口都
沒愈合,更急不來。比起昨夜,柔惜雪忽覺自己耐心十足,半點都不焦躁。傷口
愈合要時日,吳征尋摸一條穩妥的方法也要時日。但人最怕的就是沒有希望,只
要有希望,耐心就會有。

  「吳先生不忙的,貧尼現下已半點都不急,真的。」柔惜雪心中有愧,吳征
的精神始終有些萎頓,全因自己的莽撞之故。且自家師妹與他戀情正濃,當尋機
抽身才是。

  「趁熱打鐵。」吳征齜牙抽了口冷氣,精力耗費過甚的感覺不好受,但有些
事咬著牙也得做。柔惜雪身上傷勢好轉,經脈傷不是小事拖延不得。方法有效,
更當每日鞏固,直到創口愈合才行。他默運元功片刻,睜眼道:「請柔掌門伸手。」

  柔惜雪應承過的事,不敢違抗,只能低著頭伸手,在一旁的倪妙筠看來居然
有幾分乖巧之感,不由心中大慰——掌門師姐近期是絕不會再胡來了。

  在柔惜雪心中正百感交集,吳征這樣待她已不是一個好字能形容。加上重建
的天陰門,倪妙筠和冷月玦均有一份好歸宿,再到大耗元神為自己治傷。在她心
中升起的是何以為報之感?

  這又是一份巨大的迷茫,吳征正蒸蒸日上,自己還有什麽能力能報答他?還
有什麽東西能報答他?迷茫之間,吳征的內力透體而入。

  或許是吳征嘗試之後胸有成竹,這一股內力比昨日的強勁許多,像是男兒粗
糙又溫暖的大手,熱烘烘地順著經脈周邊湧向四肢百骸,像在撫摸著這具高潔脫
俗的玉骨之軀。

  這副嬌軀早非冰清玉潔,同為男子,從前的像是惡魔,恣意地輕薄淩辱。現
下的卻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一點一滴地為她撫平身上的傷患。

  經脈彌漫周身,今日增強了的內力遠比昨日清晰得多。熱力轉過任督二脈,
像摟著自家的腰肢;透過足陽明胃經,像從上至下撫摸過右邊玉乳;再環繞著手
少陰心經,則像捧著傷痕累累的心,溫柔撫慰。柔惜雪又有要落淚的沖動,但她
不敢打擾了全神貫註的吳征,只能盡力收斂心神。

  在她體內的內力越來越強,感覺越發地清晰。這股內力現下的威力在她看來
並沒有什麽了不起,可是個中恩義,沛莫可禦……

  柔惜雪似在溫泉之中,燙得嬌軀越發酥軟,意識越發迷糊,再度沉沉睡去。


                             【未完待續】
2020-8-7 18:3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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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6)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0-8-14發表於SIS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六章 獵狐於野 其血如鴆

  春末夏初,草長鶯飛。遠山上綠草如茵,樹木蔥蘢。山上的兔兒,靈鹿一個
個都吃得膘肥體壯,肚皮滾圓。這是一年里最宜人的時節,山野郊外從不乏結伴
遊玩的人兒。

  三騎駿馬結伴而來。吳征胯著寶器在中,【奔霄】腿高身長,極顯神駿。柔
惜雪和倪妙筠落在兩騎之後,她們各自騎了匹母馬。三人也不放蹄,任由馬兒嘚
嘚噠噠地信步而行。——柔惜雪傷勢好轉,勉強能騎得駿馬,但要揮鞭飛奔,非
得從馬背上摔下來不可。

  突擊營又到放假的時日。這二十來天功效卓著,柔惜雪從此前的細致入微轉
為粗略指點,傳授的武功也以淺顯為主。營中將士很快就【人人有功練】,一個
個的喜笑顏開。突擊營的操練甚是辛苦,今日的假期難得還有大半將士留在營中
苦練,但對柔惜雪而言就是好不容易能喘口氣。

  風光明媚的郊外,實在是散心放松的大好地方。背上行囊,乘上駿馬,再掛
上兩張弓,兩壺箭,倪妙筠想著此際的狐貍油光水滑皮毛正茂,打上幾只做些裘
衣,正是上好的佳禮。柔惜雪身體羸弱,冬季有這樣一件裘衣可以禦寒,祝雅瞳
一定也會喜歡。女郎偷眼瞧瞄正左右張望的吳征,暗道看他的樣子,一定不知道
自己爹爹寒手寒腿,送件溫暖的狐裘,爹爹一定會喜歡。

  吳征選了片空地拴好馬匹,帶上弓箭,又扛上只麻袋,道:「上山吧?」

  「走。」倪妙筠現下但逢出遊都興高采烈,攙著柔惜雪的手臂道:「師姐還
不累吧?」

  「不會,和你們一起。」柔惜雪淡淡微笑,她運不得半點內功,但經脈傷勢
一天好似一天,比起此前兩年無論精神還是體力都要好上許多。

  吳征哈哈一笑,看準了山路將麻袋打開,伸手進去一陣掏摸抓出兩只肥兔兒
來。

  狐貍雖有尖牙利爪,體型卻不大,豺狼虎豹都能輕易要它的命。所以這東西
膽小又謹慎,不像那些猛獸滿山地逛蕩,平日喜歡躲在洞里不現身。想要獵狐,
就要有誘餌,不放兩只兔兒讓狐貍來抓,人又怎能取它的皮毛呢?

  兔兒被關了好些天,一時得了自由喜出望外。山林間都是青草的香味,這里
有它們最喜歡的食物。兩只兔兒瑟瑟縮縮地張望片刻,就蹬著腿躍入草叢里。而
兩日來直到昨夜剛停的小雨,也讓被困在洞窟內的動物們饑腸轆轆,今日的陽光
明媚,無論對誰都是獵食的大好日子。

  吳征躍上樹梢監視兔兒的動向,遠遠的,倪妙筠攙著柔惜雪在山路上緩緩跟
隨。吳征無奈地搖搖頭,男人嘛,想要有漂亮女人,不僅要英俊多金,才華橫溢,
有時候也得做些苦力活。沒有女人不喜歡心愛的男人為她們鞍前馬後,她們的虛
榮心會因此得到極大的滿足。所不同的,蠢女人會以為這是男人應該做的,而聰
明的女人,就會十倍百倍地回報。否則,怎會總有出色的男子心甘情願地為聰明
的女子鞍前馬後呢?

  柔惜雪的傷勢穩定之後,倪妙筠終於可以夜入吳征的房里,時不時地,吳征
也是暗夜偷香,闖進她的閨房。兩眼放光的女郎總會熱情地回應,再一起歡好到
倦極而眠。每想到個中旖旎,吳征都不由露出微笑。今日打獵雖要多出些氣力,
想想今夜的報答,還有什麽不值得呢?

  有了誘餌,狡猾的狐貍也終於露出行藏,小半日下來三人就打了兩大三小五
只狐貍,收獲頗豐。躲過午後最烈的陽光,三人在夕陽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啟程回
營。

  駿馬仍是信步而行,吳征看看天色,暗道若是天黑之前趕不及抵達突擊營,
在野外對付著填飽肚子再回也不遲。正思量間,就見遠處兩匹健馬飛馳,滾滾煙
塵在夕陽下分外地濃烈。

  吳征一皺眉,超倪妙筠打了個招呼,便催開寶器迎了上去。馬上有一人是邵
承安,他今日不應該出現在這里。來的方向是突擊營,說明他已去營里找過自己,
巡不著人才在於右崢的陪同下趕了出來。

  這麽焦急,必有要事。吳征心神不安,也不願煙塵驚擾了佳人,忙率先趕了
上來。

  邵承安絲毫未放緩駿馬飛奔的步伐,只在吳征面前才飛身躍下馬來。駿馬依
然向刺斜里猛沖,互感身上一輕,又無人催促才停步迷茫地回頭。

  「主人,楊爺出事了……」邵承安從懷中掏出火漆密封的書信呈上,說出讓
吳征心頭一跳的話。

  楊爺就是楊宜知。昆侖派重開山門,戴誌傑與顧盼坐鎮煙波山,楊宜知便負
責四處遴選人才,按時日計算近期當在鎮海城附近。吳征沈著臉拆開火漆,目光
一掃,臉色更加難看。

  邵承安說的是出事,那就不是最嚴重的後果,至少性命無憂。但這麽焦急地
趕來,楊宜知的狀況也沒好到哪里去。吳征心情略定,可是信上的字跡又讓他頭
皮發麻。

  「古海成。錫山劍派弟子。死因:胸骨粉碎,疑鈍器重擊。」

  「範東青。鷹爪門弟子。死因:肋下中掌,五臟破裂。」

  「雷碧碧。歸元山莊弟子。死因:內傷,不治身亡。」

  「塗明開。飛鸞鏢局副總鏢頭。死因:太陽穴遭重擊。」

  「嶽池。清溪門弟子。死因:內力全毀,自盡。」

  五條人命,看上去不太起眼。本就是些二三流的門派,死幾個弟子這種事情,
在好勇鬥狠的江湖上每一天都在發生,至多也不過是一時的談資,過後便忘。但
吳征知道這一回沒那麽簡單,甚至是巨大的麻煩。

  「古海成是錫山劍派的二弟子,據說武功穩居同輩第一,幾乎是派里公認的
掌門人選。範東青是鷹王範世堅的嫡孫,已繼承了鷹王的衣缽。雷碧碧不僅是歸
元山莊的弟子,且下個月就會明媒正娶,成為莊主的平妻。塗明開在飛鸞鏢局走
了二十三年的鏢,從趟子手一路升做副總鏢頭,老鏢頭甚至把長女都許配給了他。
嶽池是清溪老人的關門弟子,已盡得真傳……」

  邵承安將關鍵處一一細說,吳征眉頭越皺越緊。五個人,分數五家門派里舉
足輕重的人物,兩日之內相繼死去。每一家都指認楊宜知就是兇手,從死因來看,
也確實都死在重手法下,正是楊宜知的武功路子。

  「宜知怎麽樣了?」

  「楊爺被下在牢里待開堂問審,屬下已設法見著了楊爺。當日的事楊爺已巨
細靡遺地告知屬下,正待稟報主人。」邵承安低下頭,不敢居功自傲。

  「很好。」得力的部下可以省去大量的功夫,吳征贊了一句,道:「都是自
己人,無妨,直接說吧。」

  「是。」邵承安略有疑惑。倪妙筠是鐵板釘釘的主母之一,於右崢也是心腹,
但怎地柔惜雪也不需忌諱了?他不敢抗命,忙將鎮海城一帶發生的事細細說了出
來。

  楊宜知鮮衣怒馬。與吳征的沈穩不愛張揚,對華衣沒什麽興趣不同,他的用
度都極為考究。上好的衣料,合身的剪裁,腰帶上系著白玉飛天佩,雙履上繡著
金絲五彩雲,就連駿馬的鈴鐺都是純金打造。

  由根基之地大秦來到盛國,要歷經艱難的不僅是吳府,昆侖派,還有隨著他
們一同來到盛國的各家豪族。陸家,顧家,戴家,楊家等等,無一不是經歷著百
年來最艱難的時光。

  一幫【外來者】,有錢,有實力,有靠山,舉家遷移來盛國落地生根,無論
到了哪里都會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沒有一家當地的豪族會歡迎他們,沒有一
家當地的豪族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把他們帶來的金銀財寶吞得一幹二凈。

  張聖傑可以給土地,但不會是早有主人的肥田。偏僻地帶的土地要人耕種,
種出的糧食要有銷路。各大家族從前的生意也要慢慢地撿起來,在盛國大地上,
與原有的競爭者殊死搏殺,沖出一條血路。

  所以楊宜知從來了盛國起就不能不高調,且越來越高調。

  現今吳府站穩了腳跟,就是對他們最強有力的支持,昆侖派若能重立,便是
他們再度張開的旗幟。名聲要靠口口相傳,楊宜知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在第一時刻
知曉,恨不得昆侖大學堂里一天之內就都是學子。他昆侖派楊三就是要高舉高打
地進入鎮海城,最好鬧得滿城風雨。

  但是楊宜知也知道,高調歸高調,鬧得太大就不能了。豪族們來到盛國引起
敵視,概因【搶地盤】。昆侖派重開山門,同樣是【搶地盤】。

  比起燕國和大秦的兩家門派並駕齊驅,盛國特別地不同些。因為國師費鴻曦
身為天下第一高手,廬山派在盛國的地位超然,多年來攬走了絕大多數優秀的苗
子。於是盛國的江湖里廬山派一家獨大,硬是要說誰是盛國第二門派,怕不有七
八家跳出來說自己就是第二。

  這幾家比上不足,比下又太過有余的門派,便如軍閥一樣割據而生,多年來
相安無事。——誰也不比誰更強多少。就算你更強些許,也沒有吞並我而不遭受
重創的實力。就算你有本事有氣魄一口吞了我,還要問老大廬山派答應不答應,
會不會看你有坐大的意思,反手一掌拍下來,拍得你灰飛煙滅。

  但忽然來了個昆侖派就不同了。爭不了第一,沒人願意輕易交出第二把交椅。
他們也達不到費鴻曦那樣,以國之安危為先,門派間的利益爭鬥可暫時擱置的眼
界與氣度。所以昆侖派想重開山門,建起根基之地只是第一步,如何與這些武林
門派周旋,甚至求同存異,共謀利益才是重中之重,難上之難。

  吳征當然早已想到了這些難處,山門外那兩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
者,除暴安良正由此而來。不僅是立起門派大義,也是告知諸多江湖同道昆侖派
的誌向。昆侖從立派起,境界就與你們不同,不在一個層面上,大家並不沖突,
莫要動不動就以為要來搶你們的地盤。

  然而吳征也知道光憑這兩句話作用不大,昆侖的山門想要重煥光彩,還得靠
著大家同心協力,腳踏實地地做起。吳征沒有這份閑工夫,也管不到這麽細致的
地方。

  於是山門交給戴誌傑打點,他人細心謹慎,又有過目不忘之能,性子又比其
師顧不凡更加寬厚些,一定能把門派打點得有聲有色。

  宣之四方,遴選人才的事情就交給楊宜知。這是一份苦差,也是一份肥缺。
昆侖派在盛國境內收徒,自會與各地建立起無數聯系,不僅是授徒,還有生意的
往來與商路的開發。從大秦來的各家豪族正要依托這樣的機會重新崛起。

  四方奔走,楊宜知已胸有成竹。所以遠在三十里開外,楊宜知就發現有人盯
梢,待他獨自入了鎮海城,至少有十二人從城門口平白無故地沒入陰影里,就此
不見。

  連隨從都不帶,不僅是膽色,更是信心。他雖然年輕,但在中堅力量一戰盡
墨的昆侖里已必須擔起重責。他的名聲雖不算如雷貫耳,武功也未到爐火純青,
但名門弟子,面對這些下一等門派從來都有一份優越感,也有優越的本錢。

  一入城門不遠就是天祥客棧。城門口的幾家客棧,沒有一家比天祥客棧更大,
更豪華,更舒適,住上一天居然要一兩三錢銀子!在紫陵城里或許算不得太讓人
瞠目結舌,但在鎮海城就是一等一的豪奢,這是火虎堂的產業。強龍不壓地頭蛇,
也得看地頭蛇的能耐有多大。放眼鎮海城,乃至周邊的居然城,丹洋城,火虎堂
都是最不容易招惹的那一條地頭蛇。

  三十年前,老堂主馮昊遠從鎮海城三十七家幫會里憑著一雙鐵拳打出了聲名,
也硬生生地將火虎堂打成了鎮海城第一幫派。又一路打出鎮海城,打到居然城,
丹洋城。揚州六郡之中,西面三郡都成了火虎堂的勢力範圍。

  馮昊遠打了二十三年,終於把自己打累了,打殘了。近七年來,馮昊遠出現
在人們的視線里已越來越少,近四年更是足不出戶。聽說除了貼身的家眷,火虎
堂中除了厲白薇厲大總管,再沒有人見過他,更不用說外人了。

  楊宜知大踏步地進入天祥客棧,早有夥計引了他在二層窗口通風涼爽,視線
又佳之處坐下。二層里有不少賓客,但這一桌的左右都是空著的,仿佛刻意留下。
楊宜知微微一笑,取出一錠銀塊拋在桌上道:「先住一天看看。」

  銀塊足有十兩重,閃著冷冷的銀光。天祥客棧雖奢華,這一錠銀子也足以住
上七日。但楊宜知清楚,一兩三錢不過是住一天的價格,他不僅要住在這里,還
要吃喝,還要玩樂,興許還會開宴迎四方賓客,也興許會喝多了酒,乒乒乓乓砸
碎了杯碗。——光住上一天就要一兩三錢的地方,用的杯碗也都價值不菲。

  「呵呵,楊三爺的銀兩,小人不敢收。今日一早小人就得了吩咐,三爺在本
店的一切吃喝用度,一個子兒都不用。」

  小二賠著笑,他不知道這位楊三爺的來頭如何,只是按著吩咐,用他最熱情,
最讓客人舒服的方法,讓這位大爺開心就好。

  「呵呵。」小二萬萬想不到酒到唇邊的楊宜知忽然停手,虎目一瞪,寒光四
射,仿佛刀鋒一樣讓他打了個寒噤:「要是按我從前的脾氣,這一口酒就潑在你
的臉上!」

  小二也變了臉色,冷汗開始從額角上冒了出來,他低著頭以卑微的姿態盡力
平抑著楊宜知的怒火,只聽道:「滾!」

  店小二低著頭鞠了個躬轉身就走,楊宜知冷笑一聲,就算吳征在這里也不會
責備他擺架子。既然知道本人已到,還事先做了安排,卻遣來個店小二,這是打
發叫花子呢?還是給臉色看呢?

  銀錠還擺在桌上,小二不敢拿,楊宜知也不收回,好酒好菜依然流水般送了
上來。楊宜知嘿嘿笑著,不客氣地風卷殘雲般吃了一頓,又舉起酒壺打開壺蓋,
咕咚咕咚地將整壺好酒都倒進了肚子里。

  此時就聽樓梯上響起踢踏之聲,一人道:「楊三爺好酒量。」

  楊宜知一瞇眼,知曉終於有正主兒來了。江湖上的豪傑,客客氣氣的有之,
但大多時候還是以力服人。拳頭大的未必道理就大,但是先說兩句沒什麽問題。
楊宜知直接轟走了小二,絲毫不留半分顏面,顯得有恃無恐。既然他底氣十足,
也就沒有些不三不四,上不得臺面的人再來騷擾。

  楊宜知來鎮海城一帶時就已熟讀此地的勢力,以及頭面人物的特征。來人的
腳步聲分明有,又像無,並非刻意就顯露了一手好輕功。加之一開口聲線偏低,
又讓她有幾分刻意地輔以婉轉嫵媚,聽起來不顯溫柔,甚至有些陰陽怪氣地滲人。
楊宜知哪里還會猜不到來人是誰?

  「厲大總管?」

  一襲白衣,士子裝扮,青絲綰起,腰間插著把折扇。來人正是鎮海城里的頭
面人物之一,火虎堂大總管厲白薇。裝扮的清新脫俗,並未讓她更顯出塵貌美。
楊宜知瞇起了眼,這位大總管生得女生男相,怪的是要說男生女相也無不可。若
不是這個名字,還有一對撐起衣衫的胸脯,以及她雖有些黑,但細膩光滑的肌膚,
楊宜知幾乎要以為厲大總管是個男人。

  「楊三爺大駕光臨,在下若不親來,日後不免叫江湖同道笑話鎮海城里沒規
沒矩。聞名不如見面,楊三爺好氣魄。」

  「呵呵,可惜厲大總管來得晚了些,否則楊某還有幸敬大總管一杯酒。」楊
宜知揶揄道:「厲大總管盛情,楊某心領。」

  「來人,再開一席,給楊三爺接風。」厲白薇不以為忤,似笑非笑地大袖一
揮,立刻有僕從手腳麻利地將殘羹冷炙全數收拾幹凈,好酒好菜又流水一般擺了
上來。

  「楊三爺,禮數不周,在下先幹為敬。」

  楊宜知眼睛一亮,厲白薇的先幹為敬不是用杯子,也不是用碗,而是用壺。
她揭開錫壺的蓋子,將整壺酒咕嘟嘟地倒進了肚子里。能喝酒的人很多,喝酒用
倒的人很少。能喝酒的女人也不少,但是喝酒用倒的女人更少,不由得楊宜知不
感到驚喜。

  昆侖派上上下下好酒的不算多,吳征就未養成有事沒事都喝兩杯的習慣,所
以師兄弟倆關系雖好,也很少一醉方休。戴誌傑更是克己守矩,來了盛國之後幹
脆滴酒不沾。楊宜知理解這位二師兄,他的師尊顧不凡在昆侖派覆滅一事上有不
可推卸的責任。吳征雖未將顧不凡逐出門墻,戴誌傑卻始終有一份負罪感。他所
能做的,就是再加一把勁,多將師尊留下的屈辱洗刷一些。

  屈指算來,楊宜知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喝過一場酒。酒逢知己才會千杯少,
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才會喝得更多。他來鎮海城雖身有要事,但一點都不著急,
再說想要辦成要事,喝酒也是其中必有的一件事!

  一到鎮海城,就能與當地最有權勢,最不好惹,也最不好打交道的人一起喝
酒,也算是個好的開始?

  於是楊宜知也打開壺蓋,一樣將酒倒進了咽喉里。

  不知是喝了酒,還是見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厲白薇的眼睛也開始放光。而且,
隨著兩人一壺一壺地將酒倒進口中,楊宜知發現她的的眼睛越來越亮,女生男相
的面容上,嫵媚之色也越發濃烈,幾乎把男相的那一面都給蓋了過去。

  兩人接連灌了五壺酒進肚才停了下來,不是戰事少歇,而是桌上的酒只剩了
一壺。楊宜知伸手去取,厲白薇出手更快,五指一扣握住了壺頸。

  這一下有心算無心,楊宜知隨手而為,厲白薇卻是展露了武功,占了上風。
楊宜知的小巧功夫並不擅長,又見厲白薇先一步得手,酒壺雖不小,爭奪起來難
免有所觸碰,男女之間逾矩不太好看。他也不再搶,笑道:「厲大總管這是何意?
莫非以為楊某酒量不濟?」

  「哈哈哈,豈敢,豈敢,昆侖高足,若是些許水酒就力不從心,豈非浪得虛
名?」厲白薇彈開壺蓋,道:「火虎堂雖是小門小戶,在下既為大總管,也不敢
丟了自家顏面。在下來前楊三爺就先喝了一壺,這一壺不過是追平楊三爺,不敢
占這個便宜而已。楊三爺放心,好酒有的是,莫說一位楊三爺,再來一百位,火
虎堂也照樣供得上。」

  看她長鯨吸水般將一壺酒倒進嘴里,楊宜知嘿嘿一笑,這一段話說得處處機
鋒,還暗含著警告之意。他不慌不忙,來鎮海城之前,比這里敵意更強十倍的陣
仗都見過,厲白薇至少好酒好肉供著,還陪自己喝酒,已算得客氣的了。

  「楊某只是上不得臺面的小人物,厲大總管盛情太過,好叫人慚愧。」楊宜
知被勾起酒蟲,也有一較高下之心,道:「人微言輕,但是楊某既奉命而來,不
得不硬起頭皮撐著面子,不給昆侖丟人。從這一點而言,為難之處倒與厲大總管
有異曲同工之妙。」

  「唉,聽說總有些不開眼的鼠輩妄圖螳臂當車。楊三爺與吳掌門情同手足,
普天之下無人不知,俗話說打狗還需看主人呢,不給楊三爺面子,豈不是不給吳
掌門面子?利令智昏,楊三爺也莫要和他們太過計較,以免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五壺酒灌進肚子,任你天大的酒量也不免有些頭昏。而隨便兩位素未謀面的人只
要幹了五壺酒,就好像是過命交情的兄弟。厲白薇面頰泛起紅暈,眼神里媚意四
射,說話也顛三倒四地不客氣起來。

  楊宜知也是酒國高手,知道酒量好的人都這樣,看著像是醉了,可是還能喝
很多,很久。他微微一笑道:「若是什麽事情都要置氣,楊某怕已經入了土。厲
大總管放心,楊某雖然眼力界不怎麽樣,是決計不敢不給馮堂主面子。」

  又有二十壺酒乘上,兩人唇槍舌劍間,不多時二十壺酒又空。第一壺喝著是
烈酒,第二壺就淡了許多,等到第五壺開始,每一壺都像是水,一喝就喝到華燈
初上。

  「不喝了,不喝了,楊兄好酒量,在下認輸就是……」厲白薇大著舌頭,酡
紅著臉,目光都已發直,搖搖晃晃地起身,一個趔趄跌在楊宜知懷里,卻拉著他
的手道:「走,走,鎮海雖比不得紫陵,也有花花世界好地方,在下帶楊兄去,
看誰敢不給面子。」

  「厲大總管過謙,分明是楊某先喝不動了……」楊宜知也打著酒嗝,順勢一
把攬住厲白薇,又相互攙扶著起身,踉踉蹌蹌地下樓一同上了馬車。

  街市燃起了燈火,點點像是漫天的星辰。馬車里的布置一樣極盡奢華,不僅
有流雲般舒適的軟塌,甚至還有幾樣蔬果糕點,一壇美酒。

  「為什麽不騎馬?馬車……楊某都不知道多久沒坐過……坐馬車……學武之
人坐馬車……像什麽話……」

  楊宜知醉眼惺忪,掙紮著又想起身,卻被厲白薇一把拉住,踉蹌間兩人一同
倒在軟榻上。厲白薇笑得輕浮,道:「學武之人也要享受,妾身想請三爺再喝幾
杯,在這里正好。」

  她一手夾著兩杯酒,一手卻若有若無地刮著楊宜知的臂膀。楊宜知揮了揮手,
像驅趕一只蒼蠅道:「喝酒何必出來……怕不是……那麽簡單吧……好兄弟,好
朋友,有話就直說……」

  「的確沒那麽簡單,妾身有意,三爺難道不動心?」她身軀挨了上來,被甩
開的手臂像是遊魚一樣滑進楊宜知的衣襟,但絕沒有一條遊魚像她的身體一樣滑,
一樣軟。

  「動心?動心……當然也動心了……」楊宜知的目中泛起淫光。厲白薇雖算
不上美麗,但是自有魅力,且像她這樣身份的女人主動獻身,一般的男子都會有
興趣試一試。

  「那三爺還在等什麽?三爺看,這輛馬車是不是安排得極好?」厲白薇喘著
粗氣,身軀已和楊宜知擠得緊緊的,手掌向襠下滑去。

  「當然要等等,不好。」楊宜知忽然抓住厲白薇的手腕阻止她的進一步動作,
手臂發力一振,將她震了出去。

  砰地一聲,厲白薇撞上車廂,後背吃痛間一陣詫異,又是一陣恨意一閃而過。
她沈下了臉道:「楊三爺什麽意思?莫非不給這個面子?」

  「沒什麽意思,倒想問問厲大總管是什麽意思?」楊宜知一瞬間酒醒了過來,
冷笑著道:「厲大總管莫不是真看上了楊某吧?」

  「楊三爺莫非以為還有旁的?不怕告訴三爺一句,在鎮海城里,厲某想要得
到的人,還沒有得不到的!」厲白薇的冷笑比起楊宜知的更加陰郁而滲人,道:
「厲某從來不喜勉強,難道三爺真的不想試一試?」

  她冷笑著起身,發紅的目光看著楊宜知像是誌在必得的獵物,挺直著身姿一
邊解著衣扣,一邊道:「久聞楊三爺男女通吃,想必漂亮的姑娘玩過不少,俊俏
的後生也沒少吃。不知楊三爺看人家怎麽樣?真的沒有興趣嗎?」

  衣衫脫落,連楊宜知都像是嚇得呆了,下頜幾乎都掉到地上。只見渾身赤裸
的厲白薇有一對酥胸,纖細的腰肢,已經濕漉漉的外翻花肉,可是胯間居然也有
一根半大不大的硬翹陽物……

  楊宜知親耳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對於吳征而言,厲白薇敢在他面前赤
身裸體,吳征很可能會暴起一掌將她拍死。但是對於楊宜知,這樣的人就是難以
抵擋的誘惑。

  「怎麽樣?楊三爺還沒有興趣嗎?」厲白薇帶著自信又得意的笑容爬近,似
乎吃準了楊宜知的軟肋,胸有成竹。

  「有!」楊宜知的喉結再度滾動,喃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赫赫聲
名的厲大總管居然是雌雄同體的陰陽人……」

  「不錯。」厲白薇不以為忤,重重地喘息道:「厲某與楊三爺一樣,後生姑
娘都吃,不正好是天生的一對?這里不就是天作之合?」

  「不錯,不錯……」厲白薇已幾乎靠在身上,楊宜知喃喃間忽然又手臂一震,
將她震開。

  厲白薇的臉色徹底變了,她不明白當手到擒來的獵物為何會忽然脫手。錯愕
間只聽楊宜知道:「厲大總管對楊某這麽有興趣,這麽了解,自打來了鎮海城就
一路投楊某所好,不知所為何事?」

  牙關緊咬與捏緊了拳頭的咯咯聲響起,厲白薇咬牙切齒,目中怨毒之意大盛
道:「自打楊三爺來了鎮海城,厲某可有害過你?莫非敬酒不吃吃罰酒?」

  「沒有。」楊宜知其實滿腹狐疑,他至今想不通厲白薇的用意。

  門派間的爭端時不時會見血,但以昆侖派的實力,火虎堂得罪不起。楊宜知
來鎮海城或許會吃癟,但不至有性命之憂。厲白薇就算是直接認了慫要結好昆侖
派,也太過熱情了些。何況楊宜知根本就不信這等殺出一條血路的草莽豪傑,會
坐鎮主場地利之勢還主動認輸。否則厲白薇話里話外地機鋒暗藏讓人不舒服,又
是何意?

  「呵!」厲白薇冷哼一聲,起身穿好衣物,又從袖中取了條絲巾,在小幾上
的杯中一抹,斟了一杯酒,砰地放下酒壇,一肚子怨氣似地無視了楊宜知,舉杯
就往口中倒去。

  「啊……」

  酒剛入口,街上一陣慘厲的呼聲忽然響起。兩人都沒有管閑事的心思,厲白
薇沒好氣地揭開窗簾,只見街角巷口陰影里一人像抽去了骨頭一樣軟綿綿倒下。
另一人則轉身疾奔,眼看要消失在巷子的陰影里。

  「砰。」楊宜知渾身劇震之下,像只瘋虎一樣暴起,直接撞碎了車廂朝街角
巷口處撲去。

  他雙目赤紅瞪得有若銅鈴,狂呼著止步,使盡全力地狂奔。人影仿佛有一種
特殊的魔力,直接讓他陷入癲狂之境。

  兇手並未因他的狂呼而止步,楊宜知沖進巷口,掠過到底垂死的人影身旁,
兇手已然失去了蹤跡。他悶吼兩聲躍上院墻,巡山猛虎般來回尋找,始終一無所
獲。楊宜知大是懊惱方才太過沖動,若是悄悄地靠近,或許未必驚嚇了人影,也
有得手的可能。

  越想越悔,越想越恨,胸口更是悶著一團烈火與滔天的疑雲:「是不是他?
是不是他?不可能……怎麽可能……可是……我怎會看錯?」

  楊宜知怒獅般返回已停在道邊的馬車,掀開車簾,只見厲白薇一翻眼皮,冷
冷地哼了一聲不理不睬,自斟了杯酒一飲而盡。楊宜知喝道:「我要喝酒!」

  他一把舉起酒壇往口中就倒,倒得口角與虬須上全是流出的酒水,不知是想
喝酒,還是想用酒澆得自己清醒些,冷靜些。可是半壇酒倒出,就感頭中一陣天
旋地轉,手足酸軟,他甚至拿不住酒壇驚愕地倒地,瞪著厲白薇道:「你……你
……」

  「你放心,厲某不想害你性命,只不過有人要你消失三天而已。」厲白薇陰
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楊宜知卻已感到眼皮有千鈞之重,就此沈沈睡去。

  「昆侖弟子,名不虛傳!」厲白薇從車窗將剩下的酒水倒向長街,馬車嘚嘚
噠噠,也消失在陰影中……

  楊宜知醒來的時候,月光正從窗棱外灑落。他扶著欲裂的腦門起身,不大的
小屋只有他一人而已,桌上倒有三樣小菜,一盆清粥,甚至還有一壺酒。楊宜知
饑腸轆轆,當下也顧不得有毒沒毒,端起清粥狼吞虎咽起來。

  月朗星稀,許是屋子在城中偏僻處,連打更聲都聽不見,倒有些來來往往的
匆匆腳步聲。楊宜知歇了片刻,憶起厲白薇在他昏迷前的話語,當下就決定先離
開此地再說。

  這間屋子定然是厲白薇帶他來的,酒中下了迷藥,醒來的時辰厲白薇也不會
不知,左右或許都盯梢的人。自己的輕功算不得出眾,想要悄無聲息地離去恐怕
不易。楊宜知靈機一動,趁著夜色大喇喇地打開了屋門走向街道。

  屋外都是腳步匆匆之聲,大半夜不知為何這里有這麽多人,但是顯然是個隱
藏身形的好辦法。大隱隱於市,只要混如人群中,天色未明之際想找出個人來並
不容易。

  他一開屋門便知得計,想不到這里是一處集市。大半夜的人流湧動,正是每
半月一回的趕圩日子。運著貨物的百姓早早來此搶得一處好攤位,但夜深人靜又
不敢嘈雜叫喊,以免影響了安歇的人們。滿街的人影憧憧,誰又能找得著自己?

  但他剛走了兩步,與他擦身而過的挑夫就驚得大叫起來,慌慌張張地扔下肩
上扁擔,見鬼似地指著楊宜知踉蹌後退。似是借著月光確認了楊宜知的模樣,腳
下一個拌蒜倒在地上,已然嚇破了膽子奪路而逃。呼喊聲在竟也里猶如鬼哭。

  突然的變故讓近百雙眼睛轉向楊宜知,片刻的寂靜之後,人群里有些交頭接
耳,有些瞪大了眼睛,俄而便慌亂起來。寂靜的夜一瞬間雞飛狗跳,有些高喊著
抓賊,有些躲得遠遠的,有幾個膽子大,塊頭也大的漢子結伴走了上來,對著楊
宜知虎視眈眈。

  楊宜知皺了皺眉,情知不妙,剛欲施展輕功,又想此刻已落入圈套,八成就
在等著他逃跑正巧栽贓。厲白薇曾說有人要他消失三天,可不就為了陷害他麽?
楊宜知暗思火虎堂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真敢向自己下狠手,又覺一張彌天大網
正向自己罩來,鎮海城之內已無立錐之地。

  他暗嘆一聲,索性就地等待。自從那條人影出現之後,他不僅心神不寧,更
方寸大亂。厲白薇前前後後做了那麽多事,他始終保持警惕,人影一出現他就毛
躁地喝了一壇子酒。那壇酒厲白薇第一次喝之前用帕子擦過酒杯,顯然解藥就在
帕子中。第二次喝正是自己大亂之時,只看見她喝了杯中酒,自己就舉起了酒壇。

  不知道這些人準備給自己扣多大的一頂帽子?楊宜知暗暗擔憂,也不知道這
些人是沖著楊家來的,還是沖著昆侖派來的,若是牽扯了昆侖派,可萬萬莫要拖
了吳征下水。

  騷動很快引來了官差,其中一人狐疑地看了楊宜知幾眼,又掏出張蓋著官印
的畫影圖形比對了片刻,便厲聲道:「鎮海府衙緝拿要犯,楊宜知,還不速速束
手就擒。」

  「我犯了什麽罪?」楊宜知不躲不閃,但仍然雙手後背冷冷道:「敢問一句
捕快大人,罪名是你給我定的麽?這麽快就證據確鑿?」

  「五條人命,人證物證俱在。」捕快面上一紅,強硬道:「太守大人下了全
城通緝,也自會親自審你!」

  「本人行得正做得直,可沒做半點壞事。我跟你回去。」楊宜知心中一嘆,
任由捕快給他上了鐐銬枷鎖。

  楊宜知被帶回了府衙,太守龐子安不管天光尚未放亮便急急升了堂。到了他
這等職位,自會知道楊宜知背後的昆侖派在朝中,在皇帝的心目中地位如何。龐
太守不敢造次,拍了驚堂木之後問道:「楊宜知,這三日你身在何處?」

  「龐太守,小人來鎮海城之後,當天晚間便被算計昏迷,至方才剛剛蘇醒,
甚至不知過了幾日,更不知身在何方?」

  「可有人證?」

  「有,火虎堂大總管厲白薇便是人證。小人當晚正是被厲白薇以迷藥麻翻,
請大人傳厲白薇作證。」

  「楊宜知,本官勸誡你一句,公堂之上不得胡言亂語,你想清楚了再答。」

  「小人句句屬實,並無半句虛言。」

  「來人,傳火虎堂車夫!」

  車夫就是當夜趕馬車的人,他一見楊宜知便戟指怒罵:「大人,是他,就是
他!就是他對厲大總管下的毒手!」

  車夫撲了上來聲淚俱下,對著楊宜知拳腳相加。楊宜知閉著眼忍耐,握緊的
雙拳終又放下,看來這一回真的一頭撞進了網里。他不用猜都想得到,車夫會說
他喝了酒兇性大發,對厲白薇起了歹念。厲白薇抵死不從,他就下了毒手。

  猜測一致,卻又不一樣。楊宜知萬萬沒有想到,不僅厲白薇【受傷】的帽子
扣到了他的頭上,連街角的命案也是他幹的。

  「這人來時彬彬有禮,喝了酒後就成了一個畜生。在馬車里就對厲大總管動
手動腳,古大俠路見不平數落了他兩句,這人就起了殺心,在南溪街口長平巷一
帶借口出恭,結果偷襲古大俠害了他性命。返回之後又對厲大總管用強,厲大總
管不肯,他就暴起傷人,若不是周圍人多,厲大總管一定已被他害了。可憐厲大
總管拿他當朋友,一片好心招待,居然被他打得現在都起不來……」

  「不錯,就是這人!」公堂外又響起了泣血般的喊聲:「昨天夜里,小婿正
是死在他的重拳之下,小老兒看得清清楚楚,請太守大人做主……」

  一連五樁命案,有兇性大發殺人的,有色心大起逼奸不成殺人的,每一位都
是鎮海城左近的江湖人物。人證俱在,物證也算得上有理。

  楊宜知百口莫辯,龐太守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楊宜知合上了眼道:「這五件命案,一件傷人案,小人一件都不認。」自此
就閉上了嘴,一言不發。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幾乎已無法自證清白。最好的辦
法就是閉嘴,以免一時不查說錯了話。

  但是人證物證俱在,眾怒之下龐太守也不能放人。命案都在當地的豪族里發
生,這些人當然說不上盛國頂尖權貴,卻都是一方地界里有頭有臉的人物。楊宜
知被下了獄,命案正在徹查。死者的致命傷每一處都是楊宜知的武功特點,幾乎
已成了鐵案……

  「宜知昏迷之前,那個厲白薇說出目的,豈不就是想讓我知道了?」吳征聽
完了事情前後,對此尤為疑惑:「借由宜知之口告訴我,是不是?」

  「主人英明,楊爺也是這麽判斷的。」邵承安道:「屬下想來想去也只有這
個目的。楊爺還千叮嚀萬囑咐,讓屬下稟報主人萬萬莫要輕易在鎮海城現身。那
些人的目的正是引誘主人前往鎮海城。」

  「嗯,我知道了。宜知的案子怎麽樣了?」

  「人證物證俱全,楊爺又全然無法自證。龐太守就算有心幫忙,也頂不了多
久。若是案子定下去,於昆侖派聲名大大有損。」

  「簡直一舉多得,厲白薇這個人還挺有手段!」吳征沈著臉道:「無法自證,
也就是說找不出真兇,也就無法替宜知翻案,這案子遲早坐實。」

  「是……」

  「那個人影是誰?」

  「楊爺不肯說。」

  「嗯?」吳征皺了皺眉,楊宜知連邵承安都不肯說,那就是只願意對吳征說
了。而且他還未必能斷定,心中一定十分疑惑。

  「宜知習慣孤身探路,一顯膽色。厲白薇不僅對他了若指掌,一路投其所好,
下手還那麽狠,背後一定有人撐腰!」吳征以手指敲擊著馬鞍,沈吟一陣,問道:
「章大娘到哪兒了?」

  「依主人的吩咐,大娘已去到金山寺。」

  「很好。於右崢!」

  「在!」

  「你點二百人,明日起三人一組進發鎮海城,就到……定山集合吧。」

  「是。」

  「鎮海城,金山寺,火虎堂……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在興風作浪!」

  春末夏初是獵狐的好時節,要引狐出洞就得有誘餌。誘餌已在鎮海城,就不
知背後的人里,誰是狐貍,誰是獵人。


                                   【未完待續】
2020-8-14 13:4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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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7)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0-9-11發表於SIS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七章 佛光晦暗 雨下無紋

  竹杖芒鞋,一方衣囊。

  攀登山路時有竹杖幫忙,芒鞋已有些殘破,衣囊里也僅包裹著一只銅缽,兩
件臨時換洗的衣物。女尼行走於山間,看她普普通通的容貌,寬大而顯舊的僧袍,
想是修行多年,佛法高深。

  夏初的驕陽,讓徒步的女尼頭頂滲出一層汗珠,波瀾不驚的恬淡面容上也有
幾分疲倦。她身邊有一名健壯的女子跟隨,幾回要接過她的背囊,或是要她歇一
歇腳都被拒絕。健壯的女子不敢違抗,只得一瘸一拐地隨著女尼在山間穿行,看
起來腿腳似乎有些不便。

  鎮海城西四十里就是金山,金山上的金山寺遠近馳名,是一座堪比青蘇城護
國寺的大廟,俱是佛門聖地。女尼趕了個大早上山見佛,只行到了半山腰,前來
拜佛的人便多了起來。

  金山寺享譽多年,香火鼎盛,從可容車馬通行的寬闊山道就能看出它的氣派。
可終是一條山道,有時碰見兩輛馬車交匯,女尼就不得不側身立於山道的最邊。
她身子骨不強,在山道邊立足不穩,看著像風擺的浮萍搖搖欲墜,全靠健壯女子
扶持才能站穩身形。

  行了小半日才至金山寺。女尼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在道旁放下背囊,正對寺
門,肅立合掌,雙足外八站立,垂目觀指尖。默念一番之後,右手下垂,雙膝徐
徐下跪,著地後左手方才與右手一同按於地面,腰肢彎折,額角扣於手掌,禮敬
三拜。其姿不僅準確無誤,且熟極而流,正是參佛大禮。比起她身旁那位健壯女
子只知砰砰地磕頭,個人修行正在雲泥之別。

  寺門處有知客僧見了,雖不識來人,見了這等禮節知道是佛門同道中人。認
著眼生不知是何方高人,當下不敢怠慢,忙雙手合十著迎了上來:「阿彌陀佛,
不知師太從何方來?」

  「雲在青天水在瓶。貧尼交州棲霞寺妙玉,遊歷天下修行佛法,此行正為來
金山寺朝聖。」女尼回禮,臉上恬淡微笑,心中卻突地一跳。倒不是因眼前的陣
仗感到緊張,而是妙玉這個法號有些旖旎,也不知道為何安排這個身份。

  知客僧接過女尼遞來的戒牒,暗暗詫異。交州地處偏遠人丁稀少,棲霞寺雖
有名頭,也算不得名勝之地。可戒牒里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且看已顯發黃的
戒牒大有年頭,這位師太無論面容,言辭,俱是佛門大家風範,想是清修有道的
高人。可女子修佛本就稀少,這位還是剃度修行的出家人不說,居然還做雲水僧,
這就更加罕見。

  「請師太稍候,貧僧這就去稟告寮元。」

  「有勞師兄。」

  知客僧原本心中頗有輕視之意,女尼不僅談吐不俗,禮數更是周到,心下略
生好感,一擺手令照客僧奉上一壺清茶招待女尼。他不願在全無油水的雲水僧身
上多耗精力,便借口去找專一負責雲水僧事務的寮元,自行去了。

  女尼身旁的健壯女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撇了撇嘴角,低下頭嘿然冷笑。
她瞥了女尼一眼,見她面上依然恬淡如常,不由心生敬意,連自家冷笑也斂去,
乖乖順順地站在一旁。

  等了足有半個多時辰,才有一名中年僧人來到門口左右掃視一番,向女尼道:
「敢問可是妙玉師太?」口雖持敬語,神態全無恭敬之處。雲水僧的佛法再高深,
哪比得寺中高僧尊貴?他手下接待過的雲水僧數不勝數,早已煩得透了。

  「正是貧尼,見過師兄。」女尼一見寮元僧的裝飾就知他的身份,早早起身
合十等候。

  這寮元雖不耐煩雲水僧,但金山寺的體面他不敢輕易損了,只得耐著性子道:
「貧僧元渡,師太可是要來小寺里掛單?」

  「正有此意,還請師兄行個方便。」女尼合十弓腰,意態甚誠。

  所謂雲水僧,就是行腳和尚,雲遊於天下,掛單於各家寺廟,以求遍修佛法,
若能得到一些大寺院的高僧認可,更是名望大漲。雲水雲水,取雲在青天水在瓶
之意,順其自然。可惜這等行腳和尚大多一貧如洗,更有些想到大寺里想著混吃
混喝的混僧。就算是為了修行,高僧們身份尊貴,哪會搭理你一個如無根浮萍的
雲水僧?

  金山寺是天下名寺,接待過的掛單僧人從來不少。元渡沈吟道:「不是貧僧
不肯,只是小寺拮據,地方不夠寬敞,日常用度也緊衣縮食,只怕怠慢了師太。」

  女尼忙道:「不敢叨擾師兄。貧尼只需一席之地安歇即可,日常寺中若有雜
活,貧尼兩人願為苦行修持,絕不敢空口白食。」

  「這位是……」元渡看了眼健壯女子問道。

  「是貧尼路上收的信徒章惠枝,尚未出家,待日後雖貧尼回了交州棲霞寺,
方才與她剃度。」女尼抬頭笑了笑道:「她很有把子氣力,若有些不便的粗活,
請師兄盡管吩咐貧尼二人。」

  「哦~ 那……請師太隨貧僧來。」女尼要求極低,還肯幹重活,元渡便沒了
二話,領著二人進了寺中。

  元渡領二人去見了大知客,吩咐了些每日早中晚挑水,擔柴,清掃三樣活兒,
才讓二人留了下來。自有底下的執事僧領著二人去細細囑咐每日的工作。雖是外
寺僧人,來金山寺掛單,一樣要遵守金山寺的規矩。若是哪一樣沒有做好,該罰
的罰。若是做的好了,那是分內之事……

  忙了半日天色已晚,到了居所才見一席之地就真是一席之地。兩張草席鋪在
地上,再給了床被褥,便是二人睡眠之所。

  健壯女子心頭有氣,見女尼打開被褥對折,半墊半蓋,全無怨言,她便不敢
多言,有樣學樣地張羅起來。

  來金山寺之前,就已設想了種種冷遇,然而現狀遠比想象的還要淒涼些。二
人略覺疲倦,想到明日起還有繁多的事務,便早早地躺下安歇。健壯女子聽左右
無人,悄聲道:「師太,明日您做做樣子便是,粗重活讓屬下來做就好。」

  妙玉女尼正是柔惜雪,健壯女子則是章大娘。

  想要進入金山寺探查虛實,最佳途徑就是入寺掛單一途。吳征手下能人不少,
但勝任此事的唯有拙性一人。佛門重地,是不是同道中人,幾句話便知。譬如雲
在青天水在瓶這類偈語,不是長久修持的佛徒如何能夠張口就來?假冒是無論如
何假冒不出的。

  但拙性本身武功太高,身材又太過顯眼,到金山寺掛單難免惹人猜測,十有
八九入不得寺門。——天下佛宗,十一品修為的又有幾人?這麽高的武功,來了
要幹什麽?金山寺里有玄機已是被摸出了虛實的,哪會容你入寺掛單?

  吳征在聽了拙性回報之後,第一時間想起能潛入金山寺的就是柔惜雪,也只
有柔惜雪,不做第二人想,也沒有第二人想。所顧慮之處,柔惜雪武功全失,毫
無自保之能。金山寺藏汙納垢,暗香零落賊黨大有可能就在其內,柔惜雪生就一
副神仙玉骨,桃羞杏讓,賊黨見了怎能不惦記?何況萬一賊人認得她呢?

  反複思量多日沒有結果,等到了突擊營,吳征才下定決心。一來柔惜雪心緒
動蕩成日胡思亂想,不給她安排些正事,總是忙著顧影自憐。二來她心魔無數,
總嫌自己現下百無一用,能親手覆滅一處窩點,對重建信心大有幫助。三來吳征
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放任盛國里的賊黨繼續混下去,吳征不肯,柔惜雪也不會肯!

  於是吳征將偵查所得毫不保留全都告知柔惜雪,柔惜雪也一口答應下來。其
毫不猶豫,連吳征為她的安全所做的一切布置都還未提過。

  柔惜雪願涉險地的結果預料之中,但吳征還是吃了一驚,都不知道這是她的
勇氣,還是依然處於自暴自棄之中……

  更意外的,倪妙筠也沒有二話。原本吳征以為這般犯險,倪妙筠恐怕會抵死
反對。事後二人獨處,倪妙筠才道:「你是不知道師姐的本事有多大!金山寺雖
處處危機,但一切都在暗處,不能掀到明面上來,除非這處臟窩徹底不要了。你
覺得可能麽?」

  吳征連連搖頭,沒理由不要,換了是他,這種地方能用一天是一天,斷無自
己主動掀桌子的道理。

  「那就是了,師姐應付這點場面全無問題。真有問題,貼身的有章大娘,左
近有我,有祝家的高手,也斷無來不及救援之理。我不擔心。」倪妙筠一說起柔
惜雪的本事總是欽佩十足,或許難免有所擔憂,但她也明白有些事阻撓不住,更
不該阻撓。

  有些人,就該在江湖的波詭雲譎里弄潮,而不該溫養於室。柔惜雪顯然就是
這種人!刀光劍影的江湖隨時有遇險的可能,但在這里,她的生命才有光彩。

  比起吳征,章大娘顯然會看得到更多,也有更多不同的想法。比如除去那些
看不見的危機,掛單僧人的雜物之繁重,簡直和奴僕無異。難怪在寺門時元渡多
有不耐,一聽柔惜雪所言便讓她掛單,原來是找著個冤大頭,且手里隨時捏著把
柄,若是做得不好,或是有怨言,八成是要被立馬趕走。

  「無妨。你們不是出家人,不懂這些規矩。貧尼身子骨弱不要緊,但貧尼若
是不出全力,叫人看見了不免要懷疑雲水僧的身份。明日起確要勞你多出些力,
貧尼也會盡力就是。」柔惜雪淡淡道,目光流轉間垂下,一黯。

  天陰門的香火旺盛比起正處繁華之地的金山寺稍遜,但在佛宗的地位遠比金
山寺要高。柔惜雪曾是佛門至高無上的人物,如今卻要淪落至金山寺掛單打雜,
無論是什麽目的,其中的落差常人難以想象,也讓人感嘆世事無常。章大娘見她
目光黯然,心中也覺淒淒道:「師太萬勿強求,若是讓主人知道了,怕要責備屬
下。」

  「怎麽?你的主人會因這些怪罪於你麽?」章大娘比起從前那些或花容月貌,
或品貌莊嚴的師妹們大為不同。但她性子爽直,誠懇,待自己又足夠尊重,柔惜
雪也十分喜歡,聞言面上黯然消去,莞爾一笑。

  「主人待屬下人向來性子溫和,怪罪不至於。但臨行前主人千叮嚀萬囑咐,
一定要屬下照料好師太。若是辦事不力,主人責備一頓是免不了的。哎,主人待
我們實在太好,我們做下人的更不敢有絲毫怠慢……」

  「嗯?」柔惜雪饒有興致。吳征幾乎是世間能做到一視同仁的唯一一人,從
他的屬下親口說來就更為可信。她問道:「若是辦得不妥當,吳先生不責罰的麽?」

  「常理而論,主人不以刑罰,會記在賬上待日後將功補過。若一時沒有功勞
可立,就去做些善事充抵也可。」章大娘忍俊不禁道:「上一回張百齡誇了海口
要拿於右崢,結果失了手。事後做了五十件好事才抵過,可把他忙了足有一整年。」

  「吳先生不僅心善,方法也有趣。恩威並施,上下一心……即使如此,你還
擔心什麽?就算這里有些差池,你回頭將功補過就是了。多做些善事,還能積德
積福。」

  章大娘聞言,露出為難之色,支支吾吾道:「師太有所不知,將功補過是常
理而論。有些事……嗨,有些事若是出了差池,就是千兒八百年的功勞也抵不回
來……」

  「還有這樣的大過麽?真是有趣。以吳先生的秉性,當不致如此吧?」柔惜
雪眉頭一揚。她也曾執掌一方,聽這些軼聞頗覺有趣。

  「有的。上一回顧小姐私自去了軍營,若有半分差池,小邵就隨時準備抹脖
子……」

  「啊~顧小姐和吳先生青梅竹馬,的確不同。吳先生待你們這般好,有些事
就算他能諒解,你們也無法原諒自己,對麽?」

  「是啊……師太有所不知,這一趟臨行前主人對屬下也特地吩咐過。屬下做
事,主人還從沒有交代那麽多,擬定的計劃,從沒有親手管得這麽細的……依主
人的性子來看,若是師太受了委屈,屬下也只好抹脖子了……」章大娘一路磕磕
巴巴,總算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嗯~ 」柔惜雪心中一軟。從前都是她一人扛起天陰門的里里外外,明里暗
里,背負了無數,可謂身心俱疲。今日有人幫她里里外外,明里暗里地打算,照
料。一面有無自保之能的失落,一面也覺被人珍視的感覺之好前所未有。

  不論出於什麽原因,吳征待自己的確不錯。慰心傷,療內傷,再到種種布置
安排,細細想來又何止是不錯?簡直是體貼入微。

  柔惜雪一時無可應答,章大娘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令她憶起武功全失的惆悵,
忙岔開話題道:「這寺里規矩林立,僧人又趾高氣昂。主人有交代過,師太若是
接受不得定要直說,省得受他們鳥氣。」

  「貧尼受些委屈又算得什麽?貧尼難過的是,佛光亦難普惠世間,在名山大
寺,享譽盛名之地,佛門弟子卻是這般戾氣勢利……」柔惜雪嘆息著,雙手合十
向著大雄寶殿方向低聲道:「佛祖座前,依然有宵小之輩橫行,貧尼是為佛門感
到難過……」

  原來她不是因為以天陰門掌門之尊,要淪落於此行打雜之事而心情黯淡。章
大娘一時醒悟,心中越加佩服。這座讓她們臨時容身之所地處偏僻,到了夜間黑
燈瞎火,僅有大殿外的一盞油燈黃豆大的亮光,更不會有人到訪。二人初入龍潭
虎穴,不免心潮澎湃,感觸頗多。

  章大娘遲疑一陣,大著膽子道:「師太,不是屬下多嘴,有時候屬下覺得修
佛這等事情,不是剃度完,或者在名山大寺就是修佛了。有些賊子……就算佛祖
下凡在他面前,他也要幹些壞事。屬下總覺得,持齋受戒有時是份約束,有時卻
成了掩飾。賊子持齋受戒,仍是賊子,仍會做賊子幹的壞事。屬下妄言,師太勿
怪。」

  「你說的沒有錯……心中有佛,處處佛光,心中無佛,縱滿口仁義道德,一
樣腹中無惡不作。」不怪柔惜雪道心松動,經歷了那麽多事,比之從前禮佛甚誠
這樣的表面功夫上,她的感悟更多:「舉頭三尺有神明,修佛首要是心懷善念,
不作惡,不欺淩弱小。哪里是剃度出家,持齋受戒,或是口中敬佛?你說的很好,
貧尼哪會怪罪?貧尼想,佛祖也不會怪罪的。」

  「謝師太教誨。」章大娘是個粗人,能忍住不在柔惜雪面前汙言穢語已屬不
易,可說不出這等話來。柔惜雪這一番話的確讓她有醍醐灌頂之感。吳征遣她來
這一趟,雖是危機重重,可跟在柔惜雪這等人物身邊,字里行間都有極大的道理,
於她而言,不論武功見識都大有進境。

  柔惜雪一席話說完,不知是勾起心中疑惑,還是因口出不敬而心生懊悔,盤
膝坐好閉目默念經文。這一夜不再有話,章大娘守在她身邊,待她沈沈睡去,也
才一同安歇。

  入夜的鎮海城燈火通明。街燈點點閃閃,像繁星眨著眼睛。

  吳征走在街市,雙目不著行跡地掃視八方道:「鎮海這里真的挺熱鬧。」

  上一回遊歷時諸女不喜白蛇傳的故事,於是鎮海城便匆匆而過,今日才算好
好走一走。

  倪妙筠微不可查地向右一指,兩人在路口拐了個彎。楊宜知下獄,就算被做
成鐵案,於情於理吳征都要來一趟,火虎堂也必然做好了【迎接】的準備。

  祝家的高手近日頻頻在鎮海城里現身,這些身懷絕技的陌生人必然引起地頭
蛇們的註意。吳征的用意,一來威懾這些背後動歪腦筋的宵小,昆侖和祝家視為
頭等大事,你們小心些。二來也是讓火虎堂先緊張幾天,厲白薇不是重傷臥床嗎?
且看看火虎堂缺了厲大總管,還能否一切如常。三來虛實結合,叫人摸不著頭腦,
總之自己不能隨意在鎮海城大庭廣眾之下現身。

  祝家的高手們高調地現身,讓鎮海城的江湖幫派很是雞飛狗跳了一陣。幾日
下來一無所獲,不免就有所懈怠。就算厲白薇還是緊繃著神經,手底下辦事的弟
子想要無時無刻像她一樣,就強人所難。再說尋人盯梢,明哨暗樁都少不了。對
於此道於右崢是大行家,否則怎能逃過無數次追捕?倪妙筠更是行家中的翹楚,
否則於右崢又怎會被她盯得死死的,使盡了千變萬化都逃不出去?

  這幾日鎮海城里的幫派固然尋不著根本沒在城里出現的吳征,反倒是自家的
探哨被摸得一清二楚。倪妙筠熟悉了之後,進出鎮海城就像在逛吳府的後院,想
來就來,想走就走,這才領著吳征一探鎮海城。

  「揚州六郡都是魚米之鄉,歷來富庶。」倪妙筠悄聲道:「火虎堂在城里做
了二十年的幫派扛把子,一定賺了不少銀子。」

  「富得流油,連肚子上都是一層層的肥油。」

  「噗嗤,你說他們吃得太飽了?也對,來招惹昆侖天陰吳府,豈不是沒災找
災麽?前面那條小巷有暗哨,我們放慢點步子。」

  「妙妙真是了若指掌!火虎堂這麽點道行,就要與我們死磕過招?」吳征有
些納悶。當地的江湖幫派固然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是大家可以爭,可以鬧,甚至
打一架也沒什麽大不了,畢竟江湖上拳頭大的聲音就大。但鬧到有人下了牢,還
身背多條命案,這可是不死不休的死局了。你厲白薇就算手腳做得再幹凈,把血
債甩得一幹二凈,可太也過分了些。昆侖在鎮江可沒有到要與地頭蛇們你死我活
的境地。

  「我猜內有不得已的因由。會不會和於右崢一樣,背後都是被人所迫?」

  「有理,所以我們先去看看。」

  「啊?要去哪里?」

  「龐太守我信不過,鎮海城里魚龍混雜,金山寺又大有可能是賊黨窩點,萬
一這個龐太守與賊黨有勾連,我去找他可就要壞事。到大牢見宜知也不能去,動
靜太大,就是不知道宜知見到的人是誰。今夜旁的地方就算了,我看去火虎堂逛
逛就不錯。」吳征朝倪妙筠挑了挑眉,似在暗示她從前夜探迭府外宅之事。

  女郎果然俏臉一紅,美眸一瞇警告意味甚濃,道:「莫要莽撞行事。」

  「正要與你參詳。」吳征一貫從善如流,鎮海這里倪妙筠又熟悉的多:「火
虎堂緊張了幾天,近日定然懈怠,是個好機會。他們堂主不是好久不曾現身了麽?
里外都是厲白薇說了算,說不定有什麽蹊蹺。再說了,天陰與昆侖兩大高手駕到,
若是被火虎堂什麽隱藏的高手發現,也算我沒白現身一回,至少知道些他們的底
細。」

  「嗯?」倪妙筠一番沈吟。吳征說得有理,火虎堂當非常清楚吳征的實力,
反倒是他們對火虎堂反常的表現全然不知底細。夜探火虎堂這種事雖有些冒失,
但要探知對手謎一般的舉動背後深意,想不冒險顯然做不到。她對自己同樣自信
滿滿,遂道:「好,但你要聽我的。」

  「當然,倪仙子隱匿蹤跡之能天下無雙,我保證乖乖聽話,緊跟在倪仙子臀
……背後…」

  「呸……去前面換身夜行衣。」人就是奇怪,自從有了魚水之歡之後,被人
說個臀兒,都覺得那兩片嫩肉跟著一麻。倪妙筠大是嬌嗔,加急腳步閃入一處小
院。

  換好了裝便閉目養神,待夜深人靜火滅燈瞎,滿城萬籟俱寂,二人才一同影
子般躍出窗棱,悄然隱入陰影里。今夜的天氣不太適合夜行,星月滿天,照耀得
大地一片慘淒淒的灰白。但對倪妙筠而言不是問題,有光就會有影,她甚至悄然
對吳征道:「這種天氣更好。因為目力佳,防守的人就會認為不會有人來,即使
來了也容易發現,比平日更易懈怠。而且,亮堂的地方越多,陰影也會越濃。」

  吳征還是第一次跟著倪妙筠潛行,感覺大開眼界。兩人分明手拉著手,有時
走著走著,女郎就仿佛在吳征身邊消失了。——可是那只纖細軟嫩的柔荑分明就
在手里握著。兩人雙修之後,功力均更上一層,吳征對道理訣領悟更深,得的好
處當然也更多,自感已接近了瓶頸關口。功力越深,越覺得倪妙筠這一套藏身之
術的厲害,非僅苦練,也是天賦,好像女郎對此有一種天生的嗅覺。

  火虎堂的總舵就設在鎮海城西南,占地寬闊。除了堂主馮昊遠一家之外,單
身的厲白薇雖在外有產業,但為了處理堂中事務方便,日常也都居於此地。堂口
的建築布局吳征早已看過,但火虎堂經營了二十年,外人難以知曉里頭的玄機,
這麽一個重要的地方,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

  兩人在府邸西面墻根下聽了片刻,確信無人才施展壁虎遊墻功爬上墻頂。倪
妙筠雙手帶著銀絲手套,刀劍不傷,水火難侵。她先伸出手在墻頂摸了一把,回
首做了個小心的手勢。吳征慢慢摸至墻頂,定睛看了片刻,才發現墻頂在月光下
閃著微弱的五彩光芒。原來這里密布鋼釘,只露出一點針頭,針頭上又餵著毒藥。
若是稍有大意,針頭只消刺破點油皮便要身中劇毒。

  兩人爬在墻邊不敢輕舉妄動。火虎堂布下這麽陰毒的機關,這里就不會沒有
暗哨。一家門派苦心經營的總舵,守備之嚴密可不是當年迭輕蝶的外宅可以比擬。
倪妙筠雙掌扣在墻上,雙足踩定縫隙站穩身形,先探出被黑布包裹的半個腦袋,
烏溜溜的大眼睛瞇成一條縫,幾與蒙面黑紗融為一體。

  吳征在一旁見她撅起的翹臀圓潤豐滿,心中大動,暗道下回非把府中家眷集
合在一處,一同去夜探個什麽地方,保管看得目不暇接。

  倪妙筠探查了一陣,伸手在吳征掌心寫道:「不易。」

  不易的意思,就是不能來去自如,要耐心,要等機會。想要不暴露身形,就
要做好隱藏許久的準備。吳征略一思量,還是點了點頭。

  來鎮海並非閑情逸致,而是與時間賽跑。楊宜知在大牢里,五條人命這麽大
的案子,一旦開堂審理時拿不出證據,案子就要斷下來,而且開堂的時日也拖不
了多久。柔惜雪在金山寺步步危機,呆得越久危險就越大。且她改容易貌,同樣
維持不了多久——章大娘為練鐵膝功常年跪著走路,這一回站起身來姿勢別扭,
連武功都借此隱去大半。柔惜雪卻是剃度出家人,人皮面具黏在臉上,天生就少
了頭發遮擋邊緣。再怎麽巧手隱藏,時日久了不免都要露出破綻。

  吳征既然要夜探火虎堂,必不可空手而歸,否則接下來的計劃一步步都要受
影響。

  「耐心。」倪妙筠看出吳征內心的急迫,這二字不僅告知他通盤大事不要著
急,在火虎堂同樣要耐心等待。

  吳征回以一笑,但他實在沒有想到,耐心等待居然一等就是大半夜,兩人還
在院墻之外一動不動。這里雖是整座火虎堂總堂的荒僻處,但厲白薇既惹了昆侖
派,整座總堂宅院也隨之加強了戒備。倪妙筠探頭時必然發現了幾處暗哨,將這
一帶盯得死死的。以兩人的武功打進去不難,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去,至少在
今夜的月色下尚辦不到。

  門派立足不易,火虎堂的武功如何不說,光是建築就這般講究,就叫吳征收
起輕視之心。他與倪妙筠一同側耳傾聽,墻內有幾處傳來輕微的呼吸聲,但在二
人的耳力之下清晰可聞,二人就在等待疲倦懈怠的那一刻。

  一等就是小半夜,正當吳征以為要繼續熬下去之時,驟然起了陣大風。夏季
的雷雨說來就來,頃刻間天空陰雲密布,遠處兩道雷光劃破了天際,旋即隆隆雷
聲震耳。

  倪妙筠立即回頭望向雷光劈落之處,片刻後又是一道霹靂,照得一瞬間如同
白晝。兩人握著的手同時一緊,雷光閃,暴雨將至,二人或被淋得狼狽不堪。但
烏雲密布星月無光,正是潛入的最佳良機。

  雷光第三閃時,二人已作勢欲撲,電光熄滅之後的黑暗,讓人的目力難以適
應,誰的眼前都是一片漆黑。二人飛鳥般躍起,輕巧地落入一處樹冠。輕微的枝
幹搖動樹葉沙沙聲,被接踵而來的隆隆雷聲所掩去。

  暴雨伴隨著第三道驚雷鋪天蓋地地傾落,二人卻在枝椏間相視一笑。若不是
這場暴雨,或許要埋伏至天明日月交輝的那一刻才有機會。

  借著暴雨的掩飾,二人施展絕頂輕功掠過這一帶嚴密的暗哨,雙雙落在一片
庭院屋宇間。隱身在墻角,吳征抹了把面上雨水。兩人動作極快,即使暴雨也只
打濕了些許,不至於變成落湯雞。吳征見倪妙筠發絲滴雨,常人狼狽的模樣在她
身上仿佛出水芙蓉般清秀,不由心中一蕩。

  倪妙筠當然知道愛郎心意,她朝小院指了指,示意先到院子里避避雨,否則
全身濕透,到哪里都容易露出行藏。

  以火虎堂總堂的格局來看,西面附近的屋宇不見華麗,也不顯寬闊高大,是
些偏僻之所,住的人自然也不會重要到哪里去。

  避開墻邊的暗哨,這一帶的警戒就會松散許多,加上天降暴雨,給兩人提供
不少便利。二人翻進這座小院,只見院中正廳里點著三盞昏黃燭火,火光在窗紙
上倒映出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看上去像是一對母子。

  吳征與倪妙筠剛躲入涼亭,就聽門外由遠及近傳來急驟的踏水腳步聲。二人
不由訝異,暴雨如註的夜晚,為何趕路甚急?再聽一聽,腳步聲就在院門口放緩,
旋即響起手掌按上院門推開的咯吱聲。

  兩人應變奇速,推門聲剛響起,便一同高躍躲入涼亭的橫梁,四肢發力,仿
佛黏在了屋頂下。

  來人有三,又哪里想得到院中還有不速之客?其中一人當先,兩人在後替他
撐著傘緊緊跟隨。暗夜里看不清容貌,只聽領頭的那人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也不
通報就大踏步穿過院子,砰地一聲推開房門。

  屋內隨即響起一聲驚呼,一個童音又急又怕道:「娘……」

  「二公子,已子時了,這就走吧。」

  果真是一對母子,可惜這位母親似乎自身難保,除了低聲寬慰孩童之外也別
無他法。即使孩童百般不願,還是被生生拽離母親的懷抱。

  借著屋中短暫的混亂,吳征與倪妙筠已閃入屋檐墻角,在背著火光不照人影
之處,吳征將窗紙戳破幾個小孔,悄悄窺視。

  「娘……」孩童哀求了幾聲見母親無可奈何,似乎又懼怕來人兇狠的目光,
只得低著頭隨著二名隨從離去。倒沒上演什麽生離死別的戲碼。

  事出反常,倪妙筠在吳征手心里寫道:「看情況已經持續很久,否則這位母
親必然會抗爭一二。」

  「是。怪事,你看這母親還是有點貴氣,不像府里沒身份的人,我怎麽覺得
她比這個惡狠狠的家夥身份還高些?」

  人天生易於同情弱者,就算是現今為敵的火虎堂也是一般。二人見這受欺淩
的婦人年歲已不算輕,但生得白白凈凈,顯然平日里養尊處優,唯獨眉宇間一股
愁苦之氣彌久不散,若不是整日提心吊膽,不至於容貌如此。

  「看看再說。這婦人有些可憐,你莫要亂來。」

  「我又不是小孩子。」吳征向倪妙筠投去個嗤笑,知道女郎怕自己心生憐憫,
畢竟吳征幼時也有過與母親分離的經歷:「火虎堂里就算有什麽冤情,也是他們
自己的事情,我亂來什麽。正巧看好戲!」

  兩人手心寫畫交談間,兩名隨從已帶著二公子去得遠了。領頭人這才陰笑一
聲道:「二公子越大越懂事了,嘿嘿,越發像個男子漢,不婆婆媽媽。」

  這一句顯然戳中婦人心中痛處,但她只是慍怒地轉身別過頭,雙肩微微顫抖
片刻似在勉力平複心境,卻忍不住恨聲道道:「多謝你們盡心盡力教導得好!」

  那領頭人聽得諷刺之眼,嘿嘿冷笑道:「那你要怎麽報答我呢?今日可多給
了你一個時辰同聚母子天倫。」

  這一句又戳中婦人軟肋,她無奈道:「由你!」

  領頭人笑得猥瑣,大喇喇地在椅子上一坐,叉開兩腿道:「我要什麽,夫人
不會不知道吧?還不快些!」

  窗外的二人無奈對視,想不到又碰見一場春宮戲。只是這一場殊無趣味,婦
人固然有些姿色,但年歲不太輕,保養也一般,加之沒有修煉內功,又生養了孩
子,猜測四十歲的年紀已顯出些老態。至於那領頭人相貌平平,如今淫笑起來更
顯猥瑣。

  二人打著手勢正要借機離去,便被一句話留了下來。婦人被欺淩久了早沒反
抗之心乖乖就範,跪地解著衣物。那領頭人得意洋洋間道:「其實夫人若是把龍
虎風雲令乖乖地交出來,二公子也好早日和夫人團圓哪。」

  吳征驚疑不定。龍虎風雲令是火虎堂堂主馮昊遠打下基業後,請能工巧匠鑄
造的令牌,當時曾頒下幫規:「待我百年之後,誰持令牌,誰就是火虎堂堂主!」

  火虎堂的幫規這件事流傳甚廣不算秘密,吳征查看火虎堂資料時,這一條也
列在重點。幹系這麽大的令牌,馮昊遠定然藏在極為穩妥之處。可是這人居然開
口就向婦人討要令牌,怎不令人吃驚?

  「妾身要有令牌在身還藏著何用?你不會以為妾身到現在還在做二公子當堂
主的美夢吧?」婦人裸出上身,又解去領頭人的褲腰,掏出陽物順從地含吮起來。

  二人見怪不怪,但也沒理由再看下去,又縮回墻根。倪妙筠閉目想了一陣,
寫道:「看面貌,這是馮昊遠的三房夫人,名字很奇怪,叫什麽公月的?應該錯
不了。」

  「沒留意……你既然記得,那就錯不了。這是惡奴欺主,馮昊遠一定出了什
麽事。」

  「八成已死。否則這人不會逼要令牌,且看來時日已不短,火虎堂上上下下
都是厲白薇說了算,這種生出二公子的三房夫人都已經不抱期望。」

  馮昊遠已有兩年沒有現身,堂里都由厲白薇主事。火虎堂上上下下都說除了
厲大總管,馮昊遠誰也不見,里頭玄機重重。

  「暴斃?遇害?」吳征抽絲剝繭。馮昊遠的武功當有十一品的修為,否則火
虎堂坐不穩在揚州的地位。他又在壯年時期就已籌備好後事,定好幫規,這種有
魄力,有能力,有手腕的一方豪雄,常理下哪會忽然撒手不管,偏聽一人?火虎
堂忽然落入厲白薇的掌控之中,連三房夫人都被肆意欺辱,唯有馮昊遠忽然暴斃
一個可能。馮昊遠武功甚強,年歲至今也就五十出頭,厲白薇能這麽快掌控火虎
堂,背後一定有人支持,那馮昊遠遇害而死的可能性就大。

  「不用多想,就是遇害。」倪妙筠壓根就不信什麽巧合,火虎堂忽然跳出來
跟昆侖作對,還搞了個死局,厲白薇自己斷沒有熊心豹子膽:「等。」

  馮昊遠雖遇害,但在內外都算是機密,至今沒人公布他的死訊。這位三房夫
人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來淫辱的,二公子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碰的。這領頭人被遣
來看守二公子,還敢欺淩三房夫人,必是厲白薇的貼身近人,跟著他比無頭蒼蠅
似地亂竄要好。

  屋內不一會淫聲漸起,二人聽得頗為無奈,吳征調笑道:「妙妙去賊窩救人,
可真是不易。」

  同是歡好,有些美不勝收,有些不堪入目,屋里這一對就讓二人半點也不想
看。

  領頭人似乎有意折辱公月,刻意忍耐,半途頻頻停止,以手褻玩,足足折騰
了大半時辰方才了事。又呆了半個時辰,其間或疾言厲色,或細聲細語,又反複
問了三回關於令牌之事。公月被折騰得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地作答,看情況對令
牌一概不知。領頭人明知無望,仍不肯放棄,哪怕得到些蛛絲馬跡的線索也好,
可惜問來問去問不出所以然來,看他一臉失落地離去,吳倪二人終於松了口氣。

  克制著想對這家夥飽以老拳的沖動,二人一同閃出院落,遠遠跟隨。有了倪
妙筠帶領,這一路跟得十分舒適,哪里會有暗樁,哪里適合藏人盯梢,她一眼就
看得清清楚楚,堪比自家院子一樣知根知底。要是吳征單獨來此,就不得不小心
謹慎,步步驚心,八成還要把人給跟丟。

  領頭人回去時腳步加急,此時暴雨變作雨絲,但滿地積水。吳倪二人跟在他
後頭踏水無痕,這人一無所覺,甚至沒有回頭看上一眼,可見武功不算多高,警
惕心也不顯不足。吳征心中更是篤定,以火虎堂的實力絕不敢來招惹昆侖派,這
家門派出了許多變故,和暗香零落鐵定脫不了幹系。

  賊黨在淦城暗中操持江湖幫派,在鎮海城也必定會有!

  領頭人進入一處院落,倪妙筠卻拉著吳征止步。這座院子雖普普通通不顯眼,
卻正是火虎堂的最中心。深夜里院子還火光通明,當是一處要地。

  「大總管。」

  靜夜里聲音雖小,二人也聽得清清楚楚。吳倪對視一眼,原來這里是厲白薇
的院子。大總管占了最緊要的院子,這是明目張膽地告訴幫眾火虎堂現今是誰說
了算。之所以還是大總管而不是堂主,只因厲白薇威望不夠,難以折服鎮海城群
雄,幫規所定的那塊令牌又尚未入手而已。

  「又快活去了?」

  吳征聽得皺了皺眉,這厲白薇不僅是長得男生女相或是女生男相,連聲音也
是說男偏女,說女又偏男,活脫脫的陰陽人,叫人聽了十分不舒服。

  「嘿嘿,是……」領頭人陪著笑道:「回大總管,屬下恩威並施,她還是什
麽都不肯說。屬下推測她不知道,死老鬼性子謹慎,不會把這麽重要的事告訴一
個納色的平妻。」

  「你在教我做事?」

  「沒……大總管,屬下不敢,不敢。」想來領頭人被嚇得面色大變,連答話
都戰戰兢兢。

  「繼續逼問,不要放松。」厲白薇聲音從冷厲轉為平淡,道:「該玩的你玩
了,我已說過,若是辦事……嗯?」

  這人一驚一乍的樣子,果然就是陰陽人的喜怒無常,吳征心中正不屑嗤笑,
就聽厲白薇忽然捏著嗓子嬌聲道:「吳掌門既然來了,為何不大方現身相見,傳
了出去可要叫人說妾身待客不周。」

  吳倪二人均是大吃一驚,握在一起的雙手同時一緊。這厲白薇果然有過人之
處,兩人尚且藏在院外,呼吸細微得連灰塵都沒吹落一片,怎就叫他發現了?總
算二人武功修為精深,雖驚不亂,連心跳都沒改變。倪妙筠在吳征手心寫道:
「不急。」

  吳征心中盤算是現身呢,還是直接打出火虎堂時,厲白薇又道:「吳掌門還
躲著幹什麽?妾身可是久仰大名,已等不及得見尊面啦……」

  吳征這才靈光一閃,暗笑著對倪妙筠道:「不用出去,她詐我們。」

  在桃花山上,連施展畢生才智武功的祝雅瞳都連連犯錯,何況一個厲白薇?
這世上哪有料事如神的人?唯有做足了準備的人而已。

  吳倪二人的武功橫行無忌不敢說,但大體都已抵達陸菲嫣兩年之前的境界—
—十二品之下再無敵手。且倪妙筠的隱匿之術天下無雙,就算被吳征拖了後腿,
但一個火虎堂都能輕易發現二人的行蹤,兩人幹脆也別在江湖上混了。

  果然又等了片刻,厲白薇才續問那領頭人,將他盤問公月的話語一個字一個
字地細細探知。吳征向倪妙筠露出個果然如此的笑容,寫道:「他娘的陰陽人爛
屁股,險些被她詐到。」

  倪妙筠聽他罵的亂七八糟,也是一笑。兩人倒也收起小覷之心,厲白薇的武
功不入眼,但心機智計皆是上上之選,否則也不會被暗香零落認可,用以顛覆火
虎堂坐收漁利。

  厲白薇問完了話,打發走了領頭人,居然仍不熄燈火。

  「比陛下都要勤快,佩服佩服。」吳征寫畫剛到一半,倪妙筠一緊柔荑,在
領頭人推開院門的瞬間,兩人同使鷂子翻身翻過院墻,再使草上飛,青煙一樣撲
至屋宇窗棱下,又輕輕一點地,便竄上屋梁。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間,選的就是
厲白薇剛剛使完計策詐不出吳征,守衛難免在此時松懈,又借著開關門的雜音掩
護的良機。良機也不過一瞬,可謂險之又險,又是高明的武功支撐,才能渺無蹤
跡!

  上了房梁,兩人齊齊松了口氣,總算是暫時到了個較不易被發現的的地方。
且居高臨下,整座院子都在掌控之中。這里是火虎堂的中樞地帶,藏身此處總能
有所得,兩人大有在這里住上兩日不走了的意思。

  過了沒多久,厲白薇又口出試探之言,這份警惕心當真不可小視。也幸好兩
人沒有小視,厲白薇說話間,二人一同駭然回望。只聽身後的屋頂上腳步聲輕響,
二人急忙變換身形,剛剛藏好就見一個腦袋倒吊著探出,往橫梁上掃視了一圈,
才又翻上屋頂消失不見。

  吳倪二人面面相覷,防衛如此森嚴,簡直堪比皇宮要地……現下是接著天黑
的便利,待天明之後橫梁上也無法藏身。他們不信火虎堂日常都能如此,但非常
時期能做到這等地步,這個對手著實棘手。

  「天明之前必須離開,否則不好藏身。」倪妙筠寫道。倒不是不能隱藏,而
是想要有所得必須花費太多的時間精力,未必劃得來。

  「好。」吳征答道,連面色都凝重起來,他目光閃爍顯然思量著什麽。倪妙
筠又在他手心寫道:「這人的武功有些奇特,身形步法都很怪異。」

  借著燭影,可見厲白薇正在房中踱步的身影。她步伐忽急忽緩,且上身隨之
左右搖擺,應是修習武功時留下的習慣。以昆侖和天陰門所學之豐,兩人竟然見
所未見。倪妙筠叉開二指當做雙腿,模擬她的步伐牢牢記在心里。

  兩人在房梁上半刻都不能放松,終於到了四更天時厲白薇才吹燈拔蠟上床歇
息。吳征嘿嘿一笑,朝倪妙筠使了個眼色,向屋內揚了揚下頜。

  藝高人膽大,萬料不到厲白薇居然就在這里歇息。可是這間屋子也會是最安
全的地方,暗哨再怎麽嚴密,這間屋子里頭卻是絕不容許人窺視的。吳征拉著倪
妙筠寫道:「可惜現在不是時候,否則一刀殺了她了事。」

  「進去看看。」透氣的窗棱未關,兩人聽得厲白薇睡熟,尋機從窗棱里一翻
而入。此時雷雨已停,雲消霧散複現朗朗青天,灑進窗棱的月光下,只見屋內陳
設簡單稀少。一張長書案,一張待客的圓桌,一排書櫃,紗簾內的里屋隱約也就
一張床,一只衣櫃,一張圓桌而已,居然也沒有什麽藏身之所。

  「還是得走。」

  吳征點頭表示認可,但既來之則安之,兩人輕手輕腳地翻開書案上的簿冊,
見都是些火虎堂日常事務,沒什麽重要東西。這一趟除了知道些堂主馮昊遠的密
事之外,幾乎一無所獲。火虎堂已是嚴陣以待破綻極少!這家幫派或許備戰已久,
就等著楊宜知落網後與昆侖派全面大戰一場。

  兩人在屋內等待,準備到了日月交輝,天色至暗的那一刻離開火虎堂,倪妙
筠忽然目光一亮摸到書櫃前。四排藏書,第二排全是較厚的書冊,以女郎的眼力,
一眼就看出左起第十四本書有常被抽取的痕跡。她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伸手從書
冊縫隙里探入一陣掏摸,回首向吳征示意道:「這里有暗門。」

  吳征搖了搖頭,示意今日不探。火虎堂守衛如此嚴密,打開暗門不知要驚動
多少人。鎮海城這里臥虎藏龍,且已被攪成了一鍋粥,己方未動就被人算計落了
後手。雖說實力雄厚絲毫不虛,可一旦稍有大意就要吃大虧。吳征更有些擔憂金
山寺那邊,也不知道柔惜雪那里今日順利掛單金山寺之後,是否有所收獲。

  一切宜快不宜遲。厲白薇著意把局勢攪亂,他就要快刀斬亂麻!

  天光慢慢到了放量的時候,吳征與倪妙筠跳出窗外複上房梁,厲白薇稍歇之
後居然也早早起身。

  吳征嘿嘿一笑道:「更好,試試他的武功。」他將一顆五粒米大小的石子用
白紙包好交給倪妙筠。單論暗器功夫,倪妙筠要精細得多:「這人不是說重傷臥
床,至今起不來麽?那就讓他躺上三五天!」

  倪妙筠將石子扣在指尖,應聲發石!

  石子穿過窗紙噗地一聲細響,厲白薇立時警醒尖叫一聲!一顆輕飄飄的石子
裹挾著勁風,如一道雷霆般電射而至。厲白薇毛骨悚然間,依然能判斷石子從東
北方射來,他向右側身急閃。不想石子中藏有暗勁,臨到身前也忽然向右一振,
正中厲白薇肩井穴!

  厲白薇被這一記打得痛徹心扉,肩骨欲裂,發出淒厲慘叫間怒喝道:「什麽
人?」

  「來到鎮海城,早該先來拜見厲大總管,吳某先前失禮,又聞厲大總管臥病
在床不便相見,既然如此,吳某過幾日再來拜見。」吳征哈哈大笑間沖天而起,
與倪妙筠攜手立於屋宇之頂傲視群雄,道:「厲大總管不是想留吳某用膳吧?」

  厲白薇又驚又怒,他一眼就認出吳征與倪妙筠。堂內防禦布置得如此嚴密,
依然讓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了進來,昆侖與天陰門的高手豈是等閑之輩。

  吳征這麽果斷地現身,只因藏下去已經沒有意義。火虎堂根本不看表象,拿
準了吳征就在鎮海城。也無論吳征在不在,他們都按照吳征在來應對。吳征索性
就在堂里中樞之地現身,好教火虎堂見一見高手之能,心生畏懼。至於二人什麽
時候來的,聽到了什麽,見到了什麽,那就由他們猜去。

  厲白薇捂著傷處,恨得牙根癢癢,吃了暗虧反因吳征直接晾明身份不敢輕舉
妄動。吳征可是朝中博士祭酒,倪妙筠是大學士,太子太傅的寶貝女兒,這兩人
輕易都動不得。也不是厲白薇能夠對付的!

  楊宜知初入鎮海城被打了個立足不穩,如今回過頭來,吳征又不按常理打了
厲白薇一個措手不及,算是扳回了一點點。

  厲白薇目中陰鷙一閃而過,強忍著疼痛起身出屋,仰視吳征道:「吳掌門大
駕光臨,妾身有失遠迎,叫吳掌門笑話了。火虎堂小門小戶,哪敢與吳掌門計較
呢?」

  吳征嗤笑一聲,向著四周的重圍一揮手道:「敢問厲大總管,這是什麽意思?
莫非要搭上人命才滿意麽?」

  「沒有沒有,他們有眼不識真人面,還以為吳掌門是偷東西的宵小來著。還
不快退下!」他見男就是女,遇女就是男。與吳征說話時故作風情,連瞪眼時都
做煙視媚行之狀。

  「很好,厲大總管盛情,吳某領了。不過還有一件事,厲大總管切記,切記!」
吳征溫和微笑的臉忽然一沈道:「千萬莫要再叫我見到你這樣說話,否則我會不
分青紅皂白,把你的臉扇成豬頭。記得了?」

  「還有!」倪妙筠哪里忍得這樣一個陰陽人對愛郎搔首弄姿,怒火大冒道:
「我會打落你一嘴牙,再讓你把一嘴牙嚼碎了吞下,看你還怎麽賣弄風騷!」

  厲白薇強忍怒氣,今日不僅吃了虧還落了顏面,暗恨不是時機,只得拱手道:
「厲某記得了,吳掌門,倪仙子,請!」肩井里劇痛傳來,冷汗直冒,險些連拱
手都支撐不住……


                              【未完待續】
2020-9-12 12:4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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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8)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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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0-9-18发表于 SIS001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八章 燈下殘影 協力成城

  夜來一場豪雨,讓夏季的清晨也帶著一絲涼爽。

  出家於寺院的僧人,原本就是修行為主。廟宇里的佛堂再怎麽金碧輝煌,侍
奉佛祖的僧人都應秉持著清規戒律,至少在昔日的天陰門就是如此。

  從前的天陰門地位尊崇,不僅在佛門里堪稱天下第一,還是燕國兩大門派之
一。可門中清規戒律甚嚴,即使帶發修行的女子一樣需要遵守。吳征一定還記得
清清楚楚,掌門真傳弟子,【仙舞洛川】冷月玦初到成都時與他一同在街市里遊
玩,連買一幅糖畫都要小心翼翼地數著銀子。

  這一切當然要歸功於執掌天陰門的柔惜雪。只有掌門人做出表率,寺中才能
井然有序,恪守法度。

  柔惜雪修佛尊佛信佛,她相信一切都有果報。——無論是誰!殘害孟永淑的
賊黨會惡有惡報,逼迫自己的賊黨會惡有惡報。同樣,當自己將祝雅瞳的秘密作
為向賊黨屈服的籌碼時,自己也會因自己的惡,因自己很可能會害了一個無辜的
孩童而惡有惡報。

  可她也相信福報。或許多積一些福,佛祖會看自己悔過的份上,保佑那個孩
童平安。或許多一份苦行修持,佛祖會看自己心誠的份上,讓風雨飄搖的天陰門
香火延續。至於自己,只有墮入地獄才能消除罪業。

  修行路上會有無數的艱難,各路魔頭都會來侵擾你的道心。但無數大智慧之
士不懼魔頭,以無比堅定的信念與日益精進的修行,斬落魔頭。且前赴後繼從不
退縮,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了起來,留下無數佛門經典修行典籍。

  於是柔惜雪也以這樣大無畏的毅力支撐著自己,支撐著天陰門。即使在最灰
暗的日子里,也一樣有晴朗的天空,拂面的清風與飄動的草葉,還有笑著的人們,
世間始終有美好之處。

  信念的崩塌始於桃花山一場夜戰。之後的大起大落,讓柔惜雪無所適從。來
到金山寺,除了探究賊黨之外,柔惜雪也期盼著會在名山大寺里尋找一份心靈的
安寧。金山寺享譽世間,雖有作亂的嫌疑,但必然也有可取之處。

  可惜昨日入寺時的所見所聞讓她感到失望。佛門弟子卻如此市儈,自恃身份
高高在上,哪里還有修行的樣子?從前在天陰門里若有這樣的嘴臉,管事的寮元
會被立刻裁換並重罰。

  收起雜念,柔惜雪三更天就已起身。掛單的僧人都需苦修,承擔寺內的雜活
算份內之事,以柔惜雪之尊從掛單僧人之事,對她而言,也是一場十分看重的修
行。

  根據昨日元渡的安排,早起先要裝滿五大缸的清水。柔惜雪與章大娘各自擔
著兩只大桶下到半山溪水邊,兩只桶裝滿了水足有四五十斤重。章大娘雖走路姿
勢別扭,卻幾乎不費力。柔惜雪沈腰起身,幾步路都走得踉踉蹌蹌,完全力有不
逮。她苦笑著將桶中水倒回大半,半途若摔了跤,灑了水還是小事,受了傷豈不
是更要勞煩章大娘?

  這個粗手粗腳的女子雖是下屬,但從雲端跌落的柔惜雪更懂得感恩。何況,
她必須要做出雲遊天下,四海為家,早已習慣苦行修持的樣子。

  「師太,何不試試多信任一下你的同門,同伴?」

  「嗯?吳先生見諒,貧尼不解您的意思,貧尼從來沒有懷疑過同門……」

  「不是不是,我不是說她們的人品,品性。我的意思是說,也要信任她們的
能耐。柔掌門,如果……當年你多信任你的同門,而不是老想著自己背負起一切,
或許結局會有一些些不同呢?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是有限的。」

  柔惜雪擔起兩小半桶水時,便不感吃力。不自覺地就想起這段話,似乎肩上
的擔子都輕了許多。想要擊敗惡魔,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因為惡魔無比強大,
惡魔還有它的同夥幫手。擊敗惡魔的領袖,不僅要有屠龍之力,也要是一位了不
起的演說家,可以團結和信任同道中人的力量。比如,他就無比信任一個手無縛
雞之力的自己。

  他的確是一個比自己還更強大,更優秀的領袖,有無與倫比戰勝自己內心恐
懼的勇氣,有能夠以語言和行動來振奮人心的力量。柔惜雪居然也有一種血液沸
騰的奇妙感覺,她嘴角彎起一抹弧線,就是那屠龍之力還差了些,差了一點點。

  山道漫漫,蜿蜒曲折,四桶水倒進缸里才蓋過了底。想要裝滿一缸水,至少
還要走上五個來回。也幸好三更天就起,否則五更天之前廚房就要開做全寺僧眾
的飯菜,時刻定然趕不及。

  兩人裝滿兩缸的水再走了一趟回來時,才見知客的一名管事僧人打著呵欠,
睡眼惺忪地朝水缸一瞧,露出個意外的神色看了二女一眼。柔惜雪有些體力不支,
稍作小歇。只見不一會這管事僧人滿臉陰雲地伸手去推一間禪房,房門被從內栓
上,管事僧怒極,不顧天未放亮就砰砰砰地重重拍起門來。

  寺內僧眾的居所遠離此地,雲水堂附近住的都是掛單僧。管事僧如此憤怒,
顯然是遇著想來混吃混喝的懶和尚。果然片刻後房門打開,一個光頭鉆了出來嬉
皮笑臉地道:「表哥,息怒,息怒。」

  「混賬!你要害死貧僧不成!」管事僧怒罵著,一巴掌拍在光頭上低喝:
「再敢喊貧僧表哥!」

  「是是是,三寶大師,貧僧罪過。」

  「還不快去佛堂伺候,一會兒三行師兄來了不見人,怪罪貧僧,貧僧就趕你
出去!」三寶怒氣不息,又是一巴掌拍在光頭上,看來平日怒火積得多了,一股
腦兒發作出來。

  嬉皮笑臉的混僧被打得不輕,踉踉蹌蹌險些倒地,連滾帶爬地起身,灰溜溜
地往大殿而去。路過歇著的二女時,見章大娘生得高壯,一臉不屑,但見了柔惜
雪卻停了腳步貪看幾眼,目露不善之光。

  柔惜雪已易容改扮,此時面容普通,寬大樸素的僧袍也將她的身段牢牢遮住,
看著就是個中等身高,又瘦又顯老態的女尼。

  那混僧生得還算周正,就是油頭粉面又滿目的邪氣,被他盯上兩眼就十分不
舒服。章大娘不敢惹事,低著頭忍了,柔惜雪倒是雲淡風輕。待混僧走了,才起
身擔起水桶,向山腰小溪走去。

  「去查查那人的底細。」柔惜雪瞧出些端倪,兩人離寺遠了才悄聲吩咐道。

  「領命。那人好生無禮,待此間事了,屬下非得尋著他狠狠揍一頓。」

  「宵小之輩上不得臺面,不用與這等人置氣。」柔惜雪淡淡一笑,又嘆息道:
「金山寺里有這樣混吃混喝的掛單僧,也難怪知客待雲水僧沒有好臉色。只是…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寺中有這樣市儈的修行僧,才有這樣的掛單僧來投靠。往
來循環,互為惡相……」

  章大娘接不上這樣的話,只能嘿嘿地賠笑,搶著幫柔惜雪兩只木桶裝了小半
桶水,又怕柔惜雪太過感懷,支吾著道:「屬下是個混人不懂這些大道理,就是
討厭滿口仁義道德的假話。有些事情是放在心里的,哪有處處宣揚的道理。宣揚
的多了,不就是在吹噓自己麽?」

  「呵呵,你懂得的真不少,哪里是個混人。這句話就說得很好。」柔惜雪也
不逞強,只擔了小半桶水,邊走邊道:「你們家的主人了不起,所以你們也都了
不起,這不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麽?」

  「呀,那倒是。我家主人就從來不說他是個好人,但在屬下看來,主人心懷
天下百姓,當然是個大好人。」章大娘驕傲地挺了挺胸。

  「吳先生雖一天都沒有修行過,可是秉性善良正直,比多少人修行一輩子領
悟的都多。」柔惜雪也悠然神往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除暴安
良。這麽大氣磅薄的話要什麽樣的胸懷才能說得出來?貧尼自懂事起就修行佛法,
遠沒有吳先生看得透徹,悟得通明。」

  章大娘聞言,滿是橫肉的臉上竟露出欣慰笑容,更不知要如何作答,只是咧
嘴陪著傻笑。

  直到辰時過半,五大缸水才裝滿。知客僧想是有意刁難,才把這份重活只派
她們二人完成。事先未料到二人雖是女流,不僅勤快,辦事還認真,又很有把子
氣力,倒引來些好感。

  此時大殿里早課剛畢,殿主率先出了殿。跟在殿主後頭的中年和尚面相威嚴,
步伐頗有氣度。他送走了殿主後,踱著步路過雲水堂順道檢查每一處。水缸里的
水,墻角的灰塵,燈盞里的油,顯得一絲不茍。每個人見了他都點頭哈腰道:
「三行師兄。」

  三行目光如電,只微不可查地點點頭。但凡看見了疏漏處也僅伸指一點,立
時有僧眾上前補救,個個都一絲不茍,不敢有絲毫輕慢。經過柔惜雪與章大娘時
才第一次止了步,沈聲道:「不錯。莫要輕慢,本座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若敢
違反寺規,定以寺規論處!」

  「謹遵法旨。」

  章大娘學著柔惜雪彎腰俯首,並作出唯唯諾諾的模樣。看三行的氣派,該是
寺中的僧值。金山寺不是武林門派,寺中的大和尚多數年紀老邁,剛才那位殿主
幾乎已是風燭殘年。以三行的年歲能坐到這個位置也算出類拔萃,但在柔惜雪的
眼中看來便算不得什麽。

  來金山寺受委屈自有目的,所以雲山堂里的一切二女看得清楚。三行指指點
點的地方未必都有疏漏,但他點出來,無論有沒有,值勤的僧人都不敢吭聲,還
要立刻做出十分認真的樣子。三行這人裝模作樣,刻意立威,今日沒有找著借口,
他日免不了還要找二女的麻煩,總要收拾到她們才肯暫時罷手。

  「也查一查他。」

  大殿里的早課已結束,雲水僧們也忙完了手頭的雜活,便有了片刻的自由。
柔惜雪帶著章大娘,從寺門處的彌勒佛祖開始參拜。柔惜雪禮節誠心又極有法度,
中途不斷指點章大娘,倒像一對剛結緣的師徒。拜完了彌勒佛與四大天王,剛要
離去,就見昨日見過的照客僧慌慌張張地跑進寺中,另一名中年僧人領著個肥頭
大耳,滿面虬須的胖大漢子跨過寺門。

  中年僧人正是知客堂的二知客,地位尊崇,但在漢子身前卑躬屈膝,不住陪
著笑,見了柔惜雪和章大娘連連使著眼色要二人速速回避。

  「嗯?她……咦?罪過罪過,佛祖面前不敢汙言穢語,弟子失禮。我說和尚,
人家師太在這里好端端地參拜,你趕人幹什麽?佛祖面前眾生平等,老子就不喜
歡你這樣子,莫要亂來,你就待老子像常人一樣即可。」漢子臉上肥肉一抖原本
要發作,又不敢在佛前喧鬧,才埋怨二知客。

  二知客陪著笑道:「施主教訓的是,教訓的是。」漢子也不知是哪里來的豪
客,一到山門就先封了三百兩銀子的香油錢,參拜下來可不得給寺里捐上千兒八
百兩銀子?這種大豪二知客可萬萬吃罪不起,再多怨氣也得在心里憋著。

  柔惜雪淡淡一笑,合十道:「貧尼已拜完,施主請便。」

  「不敢,不敢。」漢子忙回禮,又嘖嘖贊道:「師太這般風範,名山大寺果
然不同凡響。來,老子再封二百兩齋錢給諸位大師。」

  大漢滿口汙言,又似禮佛甚誠,讓二知客哭笑不得。片刻後大知客來到,還
有大殿的香燈,大寮的典座等人一同前來相陪。這些俱是寺中各院的一二號人物,
規格極高。大漢說話雖粗魯,卻是長袖善舞,與這些身份尊崇的大和尚在一起絲
毫不顯怯意,一路談笑風生。

  柔惜雪與章大娘離開寺門便心中竊笑,大漢正是喬裝的拙性。章大娘心知肚
明,柔惜雪雖事先不知,也猜得到吳征做了這般安排。強援到來,二女都精神一
振。

  來寺中一趟,又潑水般撒出去大把的銀兩,當然要在寺里暫居一段時日,以
求暮鼓晨鐘蕩滌心靈,洗一洗滿身俗氣。拙性這等財神,但有要求,只消不是摘
星星摘月亮,寺中無不盡力滿足。莫說是他,就連柔惜雪和章大娘因表現得體,
讓這位豪客心頭大悅而給齋堂多賞了二百兩,二女午間都單獨多了兩樣精致的齋
菜。

  金山寺里的寺規僧眾過午不食,一天只有兩頓飯。午飯過後回雲水堂里小歇
片刻,柔惜雪與章大娘就要去打柴。剛至雲水堂,就見拙性正瞪著牛眼鬧脾氣,
大體是他是貴客,另有上房,但拙性不肯,非要依規矩就住在雲水堂里。

  知客僧哪里敢如此「怠慢」,一來雲水堂里條件一般,二來像柔惜雪和章大
娘這樣安分守己的,直接就在角落的地上居住,三來還有些混僧有礙觀瞻,叫貴
客見了不僅金山寺大損顏面,也會生出惡感,說不定要少了好幾百兩銀子。

  拙性正自發怒,頻頻強調自己有多麽誠心,豈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弄虛作假,
不依寺中規矩?自己一生什麽大風大浪未曾見過,就是荒郊野外一樣睡得安穩,
為什麽雲水堂就住不得?

  柔惜雪聽得好笑,心中也生起暖意。拙性當然不會無事生非,這麽做有多重
目的,最直接的後果就是雲水堂絕不敢再欺淩【軟弱】的柔惜雪。她現下的待遇
其實可以預見,吳征也做了相應的安排才會遣來拙性,拙性也確實辦得漂亮。

  「不妨試著多相信一下同伴……」

  柔惜雪拿著柴刀剛出雲水堂,就有知客堂的僧人趕上低聲道:「二位不必打
柴了,今後晨間打一缸水,夜間清掃大殿即可。」

  柔惜雪合十,瞪著無辜迷茫的大眼睛,又露出些懼意道:「這位師兄,貧尼
不敢忘卻苦修之行,更不敢偷懶……」

  「你……師太莫要爭了,這是大知客的吩咐,師太若有什麽意見,待大知客
有空閑了再說。但是貧僧提醒師太一句,近日寺中有貴客,大知客忙得不可開交,
師太還請安分些,莫要前去打擾。」知客堂僧人將手以身體遮擋著連揮,示意她
快些離開。

  「是,尊師兄法旨。」這知客僧人明明對她的【不識抬舉】十分惱怒,但不
敢發作出來,全因晨間與拙性的一面之緣,生怕貴客忽然想起女尼,無端惹禍。
柔惜雪忽覺自己並不失望,似乎以金山寺的境界就是如此行事。她回身時心中暗
道:「行善只積個人之德,於世間益處不大。想要揚善,必要懲惡!」

  在佛堂里念了小半日的經,再回雲水堂時半途又與那滿目邪氣,油頭粉面的
混僧擦身而過。那混僧雖又看了她幾眼,但絲毫不敢造次,急匆匆地走了。看他
背上的背囊,竟是要暫離金山寺。

  「好大的面子。」柔惜雪低聲向章大娘笑道,說的自是拙性了。

  「這老小子憊懶得很,除了主人的話,誰也不買賬。但是主人若是交代了,
他就會使出全力。這賊和尚既然離了寺,半道上自有人招呼他。」拙性一來寺里
不過半日,不動聲色間就安頓好了柔惜雪,還把要查的人逼離寺廟方便動手,幾
乎不費吹灰之力。若不是知曉內情者,簡直神不知鬼不覺,手段之高,讓人嘆為
觀止。

  「甚好。這種人不該在寺中出現,他還與僧眾有勾連舊識,必有蹊蹺。」

  「屬下理會得。」

  二女回到雲水堂,見拙性在大知客的陪同下,靠在躺椅上閉目聽著莊嚴的鐘
聲,手撥佛珠,口中念念有詞,活脫脫一個信眾——不那麽專業,但似模似樣。

  聽得腳步聲,拙性瞇著眼微睜,楞了一楞起身道:「想不到師太也是來此掛
單,老子還以為師太是寺中的修行僧。」

  「貧尼見過居士。貧尼來到金山寺朝聖,也不過比居士早一日而已。」柔惜
雪淡淡回禮道。

  「原來如此!與師太也算是有緣了。大師,這位師太修行期間麻煩多多照料,
日後若是有多的,就充些香油吧。」拙性張手又是二百兩的一張銀票遞給大知客,
心中卻是暗暗贊道:「主人的安排著實巧妙。若不是柔掌門,旁人哪能不被看出
端倪?我既然來此居住靜修就要稱居士,可不再是施主。換個人誰能與我配合得
天衣無縫?寺中這些和尚眼光厲害,三兩下就讓露出破綻。」

  「居士……」柔惜雪又瞪著無辜的大眼睛,愕然間手足無措。出家人不敢貪
圖錢財,但這大筆銀子是給知客僧的,不是給她的,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看師太之虔誠,我就不為難師太,師太也不用管那麽多了,
總之與師太無關。」拙性大笑著起身一抱拳道:「有勞大師,我去歇息片刻,大
師就不必相陪啦。」

  托拙性「洪福」,柔惜雪與章大娘終於有了間禪房,雖偏了些,房內的設施
倒齊全許多。入了夜大殿里只剩下青燈火燭與高香幾炷,二女又要承擔起打掃整
座大殿的職責。大殿寬廣,打掃一遍殊為不易,但比起先前打掃凈房要忍受惡臭
好了不知多少倍。

  過了兩個時辰,整座寺廟萬籟俱寂,只剩下燭火的劈劈剝剝聲時,拙性的胖
大人影忽然出現在大殿。他道:「兩位不必驚慌,我許過願,要一日五回參佛,
現在正是第五回。」

  拙性聲音洪亮,說完之後就跪在蒲團上,自顧自地默念起經文來。柔惜雪與
章大娘則靜靜地在他一旁打掃,聽得拙性低聲道:「今日離寺的和尚已捉拿,張
百齡給他下了重手,這人已什麽都說了。」

  柔惜雪不說話,只認真地抹著供桌香臺,又聽拙性道:「這人叫吳忠,鎮海
人氏,花銀子買了份度牒後就在金山寺掛單,已有兩個年頭。他本是城里的潑皮
無賴,沒有旁的本事,就有一雙看女人的眼睛。師太,恕屬下直言,他已看出師
太花容月貌,也已將此事告知他的表兄,法號叫三寶。這三寶安排他久住寺中,
全因金山寺每隔半月就會送來些女子囚禁於此,吳忠就負責識人估價以便於女子
買賣。除了這些之外,吳忠也一概不知。金山寺果然不幹凈,也請師太不必擔憂,
有大娘與屬下二人在此,師太雖處危機,安如磐石。這麽快就有進展,全賴師太
一雙慧眼識人,屬下已在想方設法捉拿三寶,望能順藤摸瓜,將賊黨挖出來。」

  「阿彌陀佛。」柔惜雪抬頭望向巍峨的佛像,目光茫然。如吳征所料,金山
寺這種地方,果然最易藏汙納垢。賊黨在此也不知道經營了多久,金山寺已是五
臟俱全。她喃喃道:「小心,萬勿打草驚蛇。」

  若是從前,她會先擔憂下屬的安全,總覺得沒有自己,他們會力有不逮。但
是今日,她望向佛像的目光從迷茫而越發堅毅,擔憂的唯有無法將這窩賊黨一網
打盡。她心道:「佛祖在上,並非弟子罔顧佛法,只是不懲惡難以揚善。求佛祖
保佑弟子除去賊人,若弟子做錯了,所有的罪業弟子願一人承擔!待魂歸地府,
亦願永墮地獄以贖罪。」

  「屬下領命。不敢誤了主人與師太大事。」拙性低聲說完之後,便念起經文
來。他念經也是熟極而流,無論誰來聽都是沒有半分破綻。

  二女掃清了大殿才回雲水堂,柔惜雪嘆息道:「塵土好除,心垢難凈。也不
知道這座寺院里有多少好人,多少壞人……」

  「主人曾吩咐過屬下,淤泥之中亦出清蓮。金山寺里那麽多人,不會都是賊
黨。務必不可冤枉一個好人,也不可放過一個壞人。師太放心,屬下會好生甄別。」

  「嗯,正是如此。」

  二女正行間,臨近雲水堂時天上霹靂陣陣,轉眼就下起了豪雨。章大娘搶先
扶著柔惜雪向雲水堂奔去,她步伐不快,顯得十分焦急,又有心無力。柔惜雪心
中一凜,她本就武功全失,索性足不發力,做任由章大娘扯著才勉力前行狀。

  豪雨落下,二女被打濕了顏面慌慌張張避入雲水堂,轉角正見三行目光炯炯,
盯著二人道:「大殿已掃清了?」

  「回師兄話,不敢讓佛祖染塵垢。」

  「好。對了,可曾見到劉居士?」

  「劉居士?不知哪一位是劉居士?」

  「今日來參拜的劉居士,和你有兩面之緣。」

  「哦哦。有的,貧尼正清掃大殿時,居士說要來參拜在大殿里念經。貧尼不
敢打擾居士,方才悄悄退走,居士還在大殿念經。」

  「嗯,劉居士念的什麽經?」

  「貧尼打掃香案供桌時,聽居士念的是《妙法蓮華經》里的第二十五品《普
門品》與《地藏經。閻浮眾生業感》,其余不知……」

  「好。早些歇息吧。」

  三行隨口問了幾句便冒雨向大殿行去,他一手撐傘,另外還拿了一把,顯然
有備而來。柔惜雪目光閃爍,暗舒了一口氣。

  三行的每一句問話都有玄機暗藏,他似乎對兩人的關系有所懷疑,也可能吳
忠沒有返回鎮海城一事引起他的警惕,才來此試探。幸虧無論是自己還是拙性,
對經文都熟的不能再熟,這兩篇也卻是拙性方才念過的,任由三行怎麽套話也套
不出破綻。

  躺下安歇一時難以入眠,不知吳征那里是否順利。金山寺這里藏汙納垢,柔
惜雪總感有一股不知來自何方的巨大危機。且時間緊迫,一個小小的吳忠都讓人
警惕,柔惜雪與拙性,章大娘的身份也掩飾不了多久。一切都要速戰速決……現
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從三寶與三行身上找到突破口。三行方才當時尋機盤問拙
性,不知道拙性是否抓住機會,反從他口中套出些話來……

  ……………………………………………………

  吳征與倪妙筠在火虎堂躲了一夜,臨到晨間才大鬧一番出了口惡氣。得意洋
洋地離了火虎堂總堂之後,兩人幾乎一同斂去笑容,相顧駭然。

  厲白薇是以不死不休的態度籌備這一場沖突,每一個布置都按最壞的打算來
做,已經嚴密到了極點。夜探火虎堂雖有收獲,但焉知里頭沒有厲白薇的圈套?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吳征已然分不清。

  兩人出了鎮海城火速奔向一處僻靜莊園,這里是祝家暗中的產業,也是這一
回吳征的臨時治所。入了莊園進了居住的小院,只見二層的小樓上,一名嬌俏女
子正在倚著軒窗居然臨下眺望,遠遠見了二人,擔憂之色才驟然隱去,面露玩味
而曖昧的微笑。

  「玦兒?什麽時候來的?」冷月玦來前並未知會,顯是想給他一個驚喜,也
確實讓吳征萬分驚喜。

  「昨夜呀,好怕打擾了你們。」冷月玦舞動巧舌,最愛貪看倪妙筠害羞時瞪
大的驚恐美眸。她輕輕巧巧地從樓上躍下,與吳征擁抱片刻道:「娘說你們這里
要缺人手,她近日在朝中忙得不可開交走不開,陸姐姐要坐鎮府邸也不好動,於
是就遣我先來助拳。多一個人,多一份把握。」

  「當然。娘最近很忙?」吳征心中一跳,往日若是遇到困難,祝雅瞳必然千
方百計趕來。這一回居然走不開,想來燕國又有異動。

  「嗯,霍永寧要向梁俊賢下手,預計就在旬日之內!燕國那里也在頻頻調動
兵馬,有南下之意。」冷月玦有些心疼地看著吳征,又展顏笑道:「不過這些還
不算很緊迫,你們這里如何了?聽說有人要捋昆侖的虎須?」

  「坐下說!」

  吳征將事情從頭到尾,一直至昨夜所得詳述一遍,冷月玦也聽得面色凝重道:
「若找不出兇手,這個黑鍋背在身上真是難以承受之重!」

  昆侖派如果背上了弟子草菅人命的汙名,對之後一系列重振山門的計劃都是
致命的打擊。此案現在已傳得沸沸揚揚,吳征若不能光明正大為楊宜知洗脫汙名,
難掩天下人悠悠之口。

  「只有抓出來才成,還好,兇手一定還會現身。」

  「為何?」

  「因為我已十分確定,這幫人的目標是我!或者說,昆侖和我都是目標,缺
一不可。他們要誘我入彀,兇手一定會在關鍵時刻再度出現。」吳征目光越發淩
厲,幾度張嘴欲言又止,終於冷冷道:「而且,我不能去見宜知,不能去見龐太
守。否則一定會有串供,或是以官位壓龐太守的流言蜚語傳出,到時候又是個大
麻煩!」

  「楊師弟是不是知道兇手是誰?」倪妙筠也知事態緊急,局面還越發不妙,
但吳征始終不願去見楊宜知還是讓她感到奇怪。明知吳征必有緣由,她也不好刨
根問底,只好問出重大關鍵之處。

  「他一定知道,否則不會那麽莽撞還方寸大亂。其實……我也能猜到一些…
…應該不會錯的……」吳征雙拳已捏得爆出青筋,臂膀不住顫抖。以他現下的武
功,幾乎已處在失控之狀。

  「莫要激動,我們都在,都陪著你。」二女一同將柔荑搭在吳征掌中寬慰道。

  「嗯。」吳征長舒一口氣冷靜下來,又覺十分欣慰,自己雖有些把握,但仍
未確定。此事又剜中心里痛處,他暫不願提及,二女更不多問。得妻如此,夫複
何求。

  「計劃呢?多了人家這個強手,要不要做些改變?」冷月玦調皮地一吐舌頭,
冰娃娃現下不說話時還像從前一樣是塊堅冰,可一旦開了口,便冰融雪化,分外
明快秀麗。

  「明日我要去拜訪五家門派的掌門。今日一鬧,想再藏就藏不了啦,於情於
理上門一趟都是應該。」吳征苦笑了一下道:「人家門派里死了人,咱們去了免
不了收到諸多白眼和刁難,你們最好莫要現身,省得多些麻煩事。」

  「那我們藏在僕從里就是了。鎮海城里你就是眾矢之的,一人去風險太大。」
倪妙筠下了定論,既然她決定要去,吳征想要拋下她是不可能的:「若真的受了
什麽大委屈,最多翻臉就是,也不懼他們。」

  「好。」這一下答的是同去,吳征面色又發苦道:「也不好,不必藏頭露尾,
咱們低調些不翻臉,但氣勢不能丟……其實,比起柔掌門,我要吃的苦頭還算不
了什麽。總不至於去做些雜活,她能忍得,我為什麽不能?大局為重,不可壞事。
咱們這里等不起,柔掌門那邊應當也是等不起的。」

  「師尊……什麽都豁出去了,不管不顧的。」

  「這話就說得好。」吳征將前段時日為柔惜雪治傷之事說了一遍,道:「此
間事了,玦兒也要好好開導你師父。」

  「非我所長。」冷月玦撅了撅嘴,道:「你若不成,我肯定也不成。」

  「我當然會盡力而為。」吳征出了會神,問道:「妙妙,你看厲白薇的修為
如何?」

  「看不清……按他接不住我的暗器,最多不過十品下,要做火虎堂這樣的門
派之首有所不足。」

  「我也覺得,她的修為看不透。但是傷又假不了,那一下已經傷了她的筋骨,
若是作假,代價未免太大了些。唉,若是沒有進展,只能去火虎堂里將馮昊遠的
遺孀劫出來,好把厲白薇做的惡事大白天下。他聲名掃地之後,此前他的口供證
據自然做不得數,也算解決了一家……」吳征撫了撫額頭,露出疲態來。萬事皆
難,昨夜又一夜不眠,精力精神都大為消耗,頗覺困倦。

  冷月玦趕忙起身推著二人道:「給你們備好了熱水,快去洗凈了好生歇息,
大戰在即,不可先損元神。」

  倪妙筠長舒了口氣,昨夜一場豪雨,武功再高身上衣衫難免沾濕一直悶到現
在,早想換洗。被冷月玦一說就全身難受,趕著沐浴去了。

  吳征起身時被冷月玦拉了一把,見倪妙筠匆忙去得遠了,冰娃娃才踮起腳尖
在他耳邊輕聲道:「好好睡一覺,晚上我去拉倪姐姐一道兒陪你。」

  吳征心猿意馬正有此意,與倪妙筠結緣之後還未將她拉上床與其余女眷同樂
過。且二女還是同門,倪妙筠長了一輩,年紀卻大不了多少,像是姐妹更多些。
念之不由心中一蕩,頻頻點頭,與冷月玦相視而笑。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20-9-18 22:28 編輯 ]
2020-9-18 22:24#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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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09)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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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1-1-15发表于 SIS001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九章 芳菲無盡 難舍溫存

  吳征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一眼望去窗外已晚霞漫天。夏季傍晚依然強烈的
日光,照得天空中的彤雲全鑲上了金邊。隨著紅日西垂,雲層也越來越厚,看來
不久後又是一場豪雨。

  睡了個好覺,將昨夜的疲勞一掃而空,讓人神清氣爽。

  這一場困境,祝雅瞳甚至沒有趕來,陸菲嫣能穩坐吳府,恐怕也是她力主的。
歷經艱辛之後,吳征終於有了無論智慧還是武力上都獨當一面之能。論智慧,他
聰敏機變,論武力,除了那一手之數的絕頂高手之外,他已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位愛他愛到骨子里,又恨不得一輩子把他護在懷里的可愛美婦,似乎也伴
隨著每一次困境而不斷成長。也或者,是覺得孩子終於要長大成人,把這一回的
困難當做他的成人禮,由他自行解決。失敗,能為還遠遠不夠;成功,他才終於
成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昆侖派足以依賴的掌門人。

  欠她的事還未完成。「但是快了,快了……還有菲菲和盼兒!」吳征的心思
熱了起來,即使再多艱難,也阻擋不了他一往無前!既然心懷天下,又怎會被區
區一座鎮海城攔住前進的腳步。

  而此時更多的,還是對今夜的期待。吳征有預感,今晨大鬧火虎堂之後,暗
流湧動的鎮海城會掀起驚濤駭浪,直到這一場風暴過去之後才會平息。今夜也應
是近期最後一個平靜的夜晚。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快到晚膳時分,倪妙筠應當已醒。雖說冷月玦信心滿滿
地要說服她,但吳征並不準備讓冰娃娃獨力【承擔重責】。一來倪妙筠美眸里滿
是驚恐,偏偏又倔強地瞪圓了的模樣叫人不忍放過。那是兼具可愛與清純,極具
魅力的媚態。二來冰娃娃信心滿滿,倪妙筠未必就肯答應,只有自己去了她才會
半推半就,無可奈何地就範。

  「娶她過門也過不了多少時日,該讓她先習慣習慣吳府的夜晚。」

  吳征洗漱幹凈後離房而去,小樓有兩層,倪妙筠與冷月玦的房間就在樓上,
以吳征敏銳的耳力,走廊里就能聽見二女的竊竊私語。吳征並未刻意隱瞞腳步,
踢踢踏踏地踩著樓板上樓。果然腳步聲一響起,女兒家說私房話的聲音立止。吳
征心中一陣悸動,騰騰兩步飛縱上階梯,叩了兩下門扉,便推門而入。

  冷月玦背對門口,聞聲回眸一笑。倪妙筠則瞪著驚恐的大眼睛,嘟起驚恐的
雙唇,緊張得連鼻翼都微微翕合,可愛至極。

  吳征嘿然一笑道:「起的這麽早?也不來喚我。」

  倪妙筠更慌了,支支吾吾連連張嘴,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冷月玦咬著唇
瓣憋著笑道:「累了讓你多睡會,我們姐妹先說些私房話兒不成麽?」

  「成,當然成了。我沒打擾你們吧?」話雖如此,吳征大喇喇地進房,關門,
坐在二女中間,一手一個攜起兩只柔荑。

  一只嬌小秀美,一只纖細修長。嬌秀的那只熱氣融融,柔若無骨。纖長的那
只則觸之冰涼,略有瑟縮。雖聽不見二女先前聊些什麽,但一句【姐妹】足以來
倪妙筠萬分窘迫。從她冰得都有些僵硬的手掌,就知她心里有多麽緊張。

  「沒有呀。正在等你起了一同用晚膳。」冷月玦嬌柔道,似是擔心真把倪妙
筠嚇著了拂袖而去,此時正襟危坐,可眼眸里的笑意怎麽也掩不去。

  烏雲從天邊滾滾而來,悶雷陣陣伴隨著雨絲飄落。吳征起身推開軒窗,看傍
晚的天空瞬間轉黑,不一會就變成黃豆大的雨點,澆得天地間一片迷蒙雨幕,打
得屋頂劈劈啪啪地大響。

  雖是大雨,卻並未伴隨著大風,徐徐清風送來的涼爽讓人心神一振。軒窗之
外不僅雨夜如畫,僕從們正冒雨拿著晚膳趕來。時不湊巧,恰好趕上一場大雨,
幸好瓦鍋的遮蓋嚴實,不至於廢了晚膳。

  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氣,緊張得發僵的臉蛋都松快許多,也有了幾許笑容。吳
征與冷月玦對視一眼,心中好笑。女郎的確有點像鴕鳥一樣的可愛心態,躲不過
去時萬分緊張,就拼了命地諸多自我安慰。一頓晚膳要耗去些時辰,至少把她心
里慌張之事延後許多,女郎一下子就輕松不少。

  飯菜不複雜也算不得貴重,但色香味俱全。吳征腹中正感饑餓,所以吃得又
香又快,贊道:「好吃!玦兒安排的?」

  「沒有呀。你們來了好些時日,人家想這里的主事已經安排妥當了,莫要隨
意插手。」冷月玦每每午間吃得多,傍晚則只吃些果子飲些清水。晚膳葷素搭配,
還有兩道烹調得吃了讓人發身大汗的辣菜。吳征還以為是她刻意安排的。

  倪妙筠小口小口地吃著,菜色分明對她的胃口,不知怎地卻老覺得吃不下。
懸著的心雖放下了些,終究還是懸著。吳征與冷月玦說話,她總覺話里話外都在
取笑她。可要細說有什麽不對,又一點都說不上來。她自家心中暗嘆了口氣,回
回驚慌失措如此,今後有得被家中姐妹取笑了。

  酒足飯飽,倪妙筠覺得怎在須臾之間?候在院外的僕從麻利地將房內收拾幹
凈,鎮海城的主事趙源醒待僕從都走後才貓著腰進來向吳征道:「主人,夜間可
有吩咐?」

  「不用,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再說。」

  「是。明日的拜帖已送至五家門派,禮物也已備齊,主人勿憂。」趙源醒生
得白白胖胖像個富家翁,一笑起來誰看了都覺和氣,:「後屋里熱水已備好,屬
下告退。」

  趙源醒從前是祝家在成都城的主事,打理起生意來井井有條。大秦國天翻地
覆,祝家在成都城的力量得以保存多有他的功勞。來到盛國之後,鎮海城原主事
年事已高,揚州又是富庶之地,作為有功之屬,趙源醒接替理所當然。他向來精
明,見兩位仙子到來,今夜又無事,他心中有數,一切都提前安排得妥當。

  「好。晚間你辛苦下,明日隨行人員宜精不宜多。還有,金山寺那里若有事,
務必來報。」

  「是。」趙源醒不敢露出半點笑意,低著頭退出院子。

  僕從收拾時一番人來人往,走後又複清凈。偏偏倪妙筠見人多心安,人少又
慌張,心里七上八下。趙源醒說話聲雖低,哪里逃得過她的耳力?聞言更加慌亂
之際,狠狠地瞪了吳征一眼,大有數落他上梁不正下梁歪之意。

  大雨沒有半點要停歇的意思,吳征回頭詭秘一笑,道:「好熱。」雨夜里涼
風習習,便是一身大汗也轉眼就吹幹,吳征這一回是刻意地話中有話,一下子就
把倪妙筠說得滿面緋紅。

  女郎一急之下本能地就想逃,不想冷月玦先行起身道:「我去取衣物,你們
先去等我。」便蝴蝶般翩飛而去。

  倪妙筠與吳征在一起已全然適應,擔憂了小半日,怕的是二女同床。一想那
麽羞人的樣子被人纖毫難擋地看在眼里,頗有毛骨悚然之感。冷月玦一走,她忽
然又安心了不少,一時左右為難。

  正慌亂間,吳征已將她一把攔腰抱得雙足離地,讓她無處可逃。女郎大羞,
扭了幾下腰肢就察覺不僅全身乏力毫無作用,還讓嬌軀在他身上磨磨蹭蹭,尤其
雙乳正搭在他脖頸兩側,讓愛郎吃著許多好處。一時賭氣,在吳征肩頭錘了一記,
便順從地讓愛郎抱著一路來到浴房。

  短短幾步路,女郎更是毫不費力,可鬢角邊居然落下兩滴汗珠,連身上都是
香汗一片,果然應了吳征【好熱】之言。兩人相處,吳征點了點她的鼻子溫柔道:
「這麽害怕?」

  「不是害怕,哎呀,人家緊張。」倪妙筠瞪大了媚眼,大大嬌喘了幾口,發
作似地嗔道:「那麽羞人的事情讓玦兒看去了,人家……人家……人家怕死了…
…」

  「那讓誰看就不羞了?」

  「都羞。」見吳征作弄自己,又氣又羞之下又給他肩頭來了一記。還好腦子
沒徹底打結,沒有中計。

  「一回生二回熟,多來幾回就不羞不怕也不緊張了。」吳征邊分散倪妙筠的
心神,一邊已將她剝得精光溜溜,露出修長苗條,凹凸有致的身段。

  倪妙筠認命地閉上眼,氣鼓鼓地任他施為。愛郎雖未毛手毛腳挑撥自己的情
欲,可一想冷月玦片刻後必將來到,慌張了半天還是躲不過,自己的呼吸都短促
急重起來。

  果然不久後腳步聲傳來,倪妙筠無助地低吟一聲,全身綿軟無力癱在吳征身
上。

  「人家沒有說要這樣等呀。」冰娃娃進門一看,險些失笑。倪妙筠嘟著唇瓣,
像個受了無盡委屈的少女,雖合著雙眸,幽怨之意一目了然。女郎光溜溜地坐在
一張矮椅上,雙乳若酥,腰如扶柳。吳征從身後抱著她居然還能坐懷不亂,不急
不躁。冷月玦心中一動,知道不是愛郎不想,而是體貼倪妙筠心情緊張,正循序
漸進地讓她松弛下來。

  「可我們想這樣等。」吳征松開倪妙筠,拉著冷月玦將她腰肢的絲帶一拉,
長衫便順著光潔的肌膚滑了下來,露出膚光玉質的嬌美軀體:「你們都坐好。平
日沒太多機會伺候你們,玦兒跟了我以後就一直奔波,從西到東沒享過幾天福,
妙妙好像就是專程到府上陪我吃苦來著。難得今日又有閑,為夫就先伺候你們一
回。」

  一席話說得冷月玦目中微紅,倪妙筠也心有戚戚。與情郎之間恩愛非常,可
總是聚少離多無可奈何。吳征心中常懷對家中愛侶的歉意,但有機會從來都是盡
心疼愛。也正因如此,家中愛侶們無論交往的時日多還是少,每一回歡好都是激
情四射,其樂無窮。能從不感到厭倦,無非愛意深濃又倍加珍惜每一次相處,歡
好時才能日久常新地快美。

  道道細絲般的水線從雕作蓮蓬狀花灑里噴出,二女天姿國色,片刻間一身水
霧,猶如出水芙蓉。吳征在她們背後盤膝坐倒,一手一個,揉搓著二女背脊。雪
玉樣的肌膚觸手滑膩,令人愛不釋手。不多時她們的烏發也盡是水珠,吳征以手
做梳狀,細心得仿佛要把每一根發絲都理得清清爽爽。

  「唔~ 」手指捏上頸後,本就大是受用的二女一同發出舒暢的呻吟。男兒的
大手粗糙又火熱,頸後的大筋被輕重適中地按壓著酸麻難當。手指順著腦後的穴
道向上一路揉捏,按得二女幾乎香甜睡去。

  大手由後背而向前,順著頂門向下一滑,拂過肩胛鎖骨,終於攀上兩座形狀
各異的玉峰。倪妙筠從睡意中陡然驚醒,杏眼猛睜,只見右乳已在愛郎掌控之中,
正被捏得變了形。雪乳上抹滿了白色的泡沫,五根手指掐得陷進乳肉里,無處安
放的美肉只得從指縫間賁起,滿溢。這只高聳入雲的筍乳更因這樣的擠壓而更加
向前凸起,滿布粉紅乳暈的峰頂被捏得又高漲了一截顯得尖翹,看上去十分淫靡。

  倪妙筠心中暗惱,不知不覺又被吳征一句話哄得不知東南西北。可是方才的
感覺著實美妙,正是情融於欲,這短短的片刻時光,居然讓她卸下心防,只有一
片旖旎。

  可惜美夢不長,被驚醒過來後,倪妙筠又覺萬分嬌羞難耐。她正與冷月玦赤
裸裸地並肩而坐,四只奶兒亭亭玉立地任由把玩。比起自己坐立難安,冷月玦幾
乎完全沈醉其間。她雙眸閉起,嘴角上翹,軟綿綿地倚在吳征的懷抱里。玉碗一
樣的美乳被吳征的大手一掌包裹,卻不像對自己一樣又抓又揉,而是以掌心對著
峰頂梅珠,輕輕摩挲。

  這一眼看得倪妙筠也熱了起來。美好的事物總有種奇怪的魔力,腦子里明明
有怯意和畏懼,眼睛偏偏像被黏住了一樣,怎麽也挪不開。即使片刻之後以極大
的毅力生生閉上,那畫面又在腦子里浮現,一掐一握,每一個動作都清晰得歷歷
在目。

  自家的奶兒形狀完美,吳征施以魔爪重抓重揉,破壞性的動作有種殘酷的淒
艷之美;冷月玦的奶兒雖不如自己的碩大,可在她嬌小的身段上勻稱有致,吳征
對她的愛憐之美,同樣讓人心醉。

  將兩位膚光賽雪的美人左擁右抱,高超的調情手段下聽得她們嬌喘漸濃,滑
酥酥的嬌軀也越發火熱,吳征對自己的表現大是滿意。不過他的溫柔體貼遠不止
如此,好生把玩了一陣美乳,雙手就滑入二女胯間。

  「嗯哼~ 」冷月玦終於瞇出一條縫,白了吳征一眼,索性將螓首也靠在他肩
頭。

  倪妙筠則不可抑制地嬌軀輕顫,死死咬著牙關不敢出聲,防線處處淪陷,仿
佛這是在維護一點點最後的尊嚴。幽谷敏感之極,無需任何調情手法都能喚起一
身酥麻火熱。愛郎還溫柔到由外而內,將表面柔脂的每一處溝縫與褶皺細細輕柔
地搓洗之後,又探入花穴,在肉壁上輕輕地畫著圓圈。真不知他到底是要將這里
清洗幹凈,還是要把它弄得滿是泥濘。

  冷月玦的烏絨稀疏細軟,倪妙筠的濃密許多。花唇的外唇俱都豐滿,冷月玦
的內唇薄如蟬翼,一口呼吸都能吹得招展飛舞。倪妙筠的向外突出,長而細薄。
即使此時香皂的花香濃郁,也掩不住她們身上各自的暗香浮動。冰娃娃幽甜異香
里伴隨著倪妙筠的濃若醇酒,二女各有妙處。吳征大享艷福,探幽尋秘了好一會
才起身來到二女身前。

  還是盤膝坐倒,還是一手一個分別捉起兩只蓮足。二女的足型俱是纖美狀,
只是冷月玦的相對更小些許。香香滑滑的小腳被撓了幾下,麻癢鉆心。冷月玦一
彈腿將小腳送到吳征面前,貝齒咬著唇瓣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十分俏皮可愛里又
有幾分嫵媚。倪妙筠則向後一縮,不僅是難當奇癢,也想遮住在吳征眼前暴露的
叢叢烏絨與濡濕幽谷。

  每回歡好,吳征總愛美美地舔一頓這片肥嫩之地,倪妙筠早已習慣,還樂在
其中。但今日冷月玦在旁,總是不自覺地就畏縮兩下。也不知怎地,越是緊張害
羞,心中的情欲反而越發濃烈,似乎所有的情緒都更加敏感。幽谷只被挑撥了幾
下就泥濘不堪,竭力克制的呼吸也越發深重——她雖勉力咬牙,可一對綿軟的奶
兒被胸腔里的劇烈心跳,錘得似剛出鍋的嫩豆腐一樣盈盈顫顫,眼看就要被突破
關口,卻又束手無策。

  她更沒想到冷月玦如此大膽,小腳一踢順勢劃過吳征的腰腹與胸膛,從下往
上伸到他嘴邊。雪蓮般白嫩的小腳五趾圓若蒜瓣,可愛粉嫩,誰見了都想咬上一
口。倪妙筠心念剛動,就見吳征一口咬著大趾,深深吮了一口。

  「咯咯……噝噝噝……」

  冷月玦麻癢難當的笑聲中,又有細細嫵媚嬌喘。倪妙筠光是看就覺自身肌膚
也在一片片地顫栗,愛郎正順著足面小口小口地吻過,若是一路向上……倪妙筠
漸覺腦中一片空白,似在抗拒自己再想下去。

  幸好此事並未發生,讓尚未適應的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氣。冷月玦忽然抽回玉
腿起身,拉著吳征坐下道:「郎君盛情已足,該換咱們伺候郎君一回。」

  倪妙筠正坐立難安,由此松了一大口氣。冷月玦在吳征面前,她正好可以躲
在身後,雖是掩耳盜鈴之舉,好歹沒有直接落在玦兒眼里,能捱一時算一時。

  吳征與冷月玦配合默契,一點一點地幫助倪妙筠適應,化解她心中羞澀。此
時冷月玦右足抬起,香軟小腳替了柔荑幫吳征搓洗,左足則彎折做盤膝狀,恰巧
將裂放的幽谷遮得若隱若現。倪妙筠雖羞,但心中柔情蜜意大起,伺候吳征也是
千肯萬肯。反正吳征身形結實,肩寬背闊,躲在他背後做什麽也不會被看見。倪
妙筠不由覺得好笑,吳征向來給她一種安全感,想不到歡好放浪之時居然也能如
此。

  女郎的柔荑剛摸上愛郎背脊,吳征忽然反手拉過女郎手腕,讓她兩條手臂環
在自己腰腹道:「我們家里伺候郎君沐浴,可是不準用手的。」

  吳府哪來這種規矩,只不過冷月玦一時的突發奇想,讓吳征靈機一動,戲弄
倪妙筠的同時還可飽享艷福而已。果然滿心慌張的倪妙筠哪里還能分辨真假,立
時上當,低聲「哦」了一句,便手足無措。

  吳征也不著急,回頭見倪妙筠左右為難,蹙眉糾結之際也用盡全力地想方設
法,模樣十分可愛,不由心中大為期待。

  要怎樣才能不用手,莫不成也像冷月玦一樣用腳?女子皆有愛美之心,學冷
月玦固無不可,但未免就落了下乘。倪妙筠幾番沈吟,才終於計上心來,還下定
了決心。

  吳征怡然自得,朝憋笑的冷月玦挑了挑眉毛,頗有得色,忽然間就面容一愕,
露出驚訝又覺銷魂之色。背脊貼上一對軟哄哄,嫩酥酥的妙物。那對妙物頂端略
有粗糙,但隨著越發貼得緊實,幼嫩綿軟的美肉像波濤一樣湧了上來,將寬厚的
背脊淹沒了大半……更想不到的是,這對妙物貼緊後並非靜止不動,而是真如波
濤一樣在背脊上遊移。雖顫巍巍又慢騰騰,但這堆嫩軟妙物中央夾著一塊堅硬物
事,真的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遊移。

  吳征的異樣很快落在冷月玦眼里,她一時好奇,悄無聲息地貼上吳征前胸,
順著肩側朝後一瞥。只見倪妙筠正以一對筍乳夾著塊香皂,滿面羞紅地在吳征背
後【塗抹】,果真不曾用手。白花花的奶兒磨在後背上,向上時全是一片雪膩,
待得一頓之後轉而向下,就露出頂端一點嫣粉,淫靡之間又美得不可方物。

  冷月玦竟看得呆了,不自覺地與吳征十指緊扣。兩人胸乳相貼,冷月玦的雙
乳也被擠住,便能聽得左邊奶兒之下的心跳砰砰之聲,右乳也能感到吳征的劇烈
心跳。她看得入神間,忽覺還有一股較弱的心跳聲隔著吳征,若有若無地傳來。

  倪妙筠垂首低眉,滿心羞意又滿心歡喜。她知道自己這番動作愛郎一定喜歡,
受用到了心里。偶爾的靈光閃現,尤其是以雙乳夾著香皂,想來有些好笑,但也
足夠讓她傲然——香皂沾了水之後滑潤無比,但在乳峰之間夾住,只需再稍向吳
征的背脊擠壓些許,豐滿的奶兒便將香皂夾得嚴嚴實實。越推越是潤滑,越推越
是順暢,越推越覺銷魂。

  除了溫水從蓮蓬里灑出的聲音之外,浴房里只剩三人劇烈的心跳聲連在一處。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劇烈的心跳猛然更加熱烈。原來倪妙筠雖沈浸在自
己的小世界里,裝鴕鳥來個充耳不聞,可她武功精湛,即使低著頭也能感受兩道
目光正從上而落。她終於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一抬頭與冷月玦的目光合在一處。

  浪蕩的模樣格外羞人,倪妙筠再度手足無措,只剩心跳劇烈得仿佛要蹦出胸
腔。冷月玦卻未再看下去,誘人的春戲已停,腹中熱騰騰的火焰再無別處安放,
冰娃娃迫不及待地雙臂環住吳征的脖頸,甜甜的櫻唇向他吻去。

  唇舌交纏時攪拌著香唾咕唧之聲響起,兩人吻得又深又重,倪妙筠也覺身軀
一輕,竟被吳征抱了起來。二女在雙腿上一邊一個,吳征手臂摟肩,大手一按倪
妙筠的腦後,堪堪接近時他恰巧松開冰娃娃的香口,準確地將倪妙筠的櫻唇吸在
嘴里。

  愛郎熱情又粗暴的吻里,似乎還有些別樣不同的滋味。倪妙筠當然知道那份
女兒家的香甜來自冷月玦,她略感異樣,但吳征將她按得那麽緊,無處可躲。何
況方才用奶兒摩擦背脊,愛郎固然銷魂,她又何嘗不被峰頂梅珠挑動欲火?

  右乳被嬌軀擠在愛郎火熱結實的胸前,左乳顫抖間也貼著一只綿軟奶兒。—
—吳征不僅貪婪地吸吮倪妙筠口中香津,也將冷月玦按在懷中,三人互相交貼擠
作一團。吳征吻得如此深,吸得如此重,倪妙筠的香舌被他奪進口中往來勾挑了
好一陣,才糾纏著被吐了出來。

  女子的巧舌不僅色澤紅潤,沾染著香唾還分外盈亮,軟糯的滋味含在口中品
嘗固然絕美,可若是吐出櫻口之外,憑空舞動之時更是妖嬈嫵媚。現下倪妙筠的
香舌正是如此,細細長長地垂下,舌尖倒彎鉤起,鉤得人魂銷心顫。

  於是吳征迫不及待地又湊了上來。冷月玦面色緋紅,目露迷離之光,也一同
湊了上來,三根舌頭就這麽碰在一起。倪妙筠大吃一驚,剛想上身後仰著躲開,
就被吳征一把又摟了回來。更糟的是,吳征與冷月玦居然一同吻向她的櫻唇,兩
根舌頭發力撬開她的牙關,將剛藏好的香嫩小舌又吸了出來。

  「唔哼~ 」倪妙筠發出極其委屈無奈的哼聲,嬌嗔得讓人心疼。可是吳征與
冷月玦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三根舌頭已是糾纏得難分你我,仿佛打了結一般解
不開。

  雄烈的男子氣味與幽香撲鼻的女子體香,倪妙筠從未品嘗到這等異味。始料
未及的是,相比之下,身為男子的吳征嘴上居然溫柔許多,以品嘗為主。反而是
冷月玦竟顯得十分貪婪,每每重重地吸吮,恨不得吞下去一般。還有好幾回把二
人的舌頭都吸進她的小嘴里。

  倪妙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氣他們兩人今夜不肯想讓,笑斯斯文文的冷月
玦,居然如此饞嘴。可是自家口中熱得燙人的呼吸,胸腔里哼出的媚吟,哪一樣
不是情動之兆?她也不得不打心眼里承認,三人之間的魚水之歡也別有妙處。譬
如右乳被愛郎粗糙的大手拿在手中把玩,揉捏得她微疼之間麻酥酥地。左乳貼著
冷月玦的奶兒,一樣的乳膚如緞,滋味竟也絕佳。

  三人你來我往吻了好一陣,吻得倪妙筠面紅若飲醇酒,籲籲嬌喘得幾乎透不
過氣來時,冷月玦才似終於吃得飽了似地松了嘴。兩雙美眸里艷光迷離,吳征貪
看不已,冷月玦竊笑了一聲,嘟著唇撒嬌道:「人家忍不得了,想先吃一嘴兒好
麽?」

  「就你饞。」吳征點了點她皺起相迎的可愛鼻尖,卻分明是食指大動的模樣。

  倪妙筠也知冰娃娃在想什麽。她不是第一回看旁人做這等事,自己也常為吳
征侍奉。但近在眼前還是覺得羞人,而且稍稍一想,愛郎正左擁右抱,哪會放過
讓她一同吹簫的機會?倪妙筠輕咬著唇瓣,縮在吳征懷里,越想越羞,越想越慌。

  冷月玦搶起吃的來一貫不謙讓,熱騰騰的棒兒就在眼前,正是她最喜的美味,
就像一根永遠含不化的糖棒,怎麽吃都吃不膩味。冰娃娃目光向上一瞟,見吳征
無比期待,倪妙筠一臉幽怨糾結,卻又偷眼瞧瞄。

  倪妙筠羞的是自己親自上陣,若論【眼界】,那見識的著實多了。冷月玦甜
甜一笑,憶起當年夜探迭府外宅的時光。那時形勢危急,倪妙筠忽然現身還讓她
擔心不已,生怕自己的大膽行徑被這位師門長輩責罰。時過境遷,兩人竟已裸著
嬌軀聯袂枕席,只剩嬌羞與新奇,卻絲毫不必擔心。

  「咿唔~ 」冷月玦雙唇輕啟,全然貼緊了龜菇,唇瓣順著圓弧張開,發出可
愛的鼻音將鈍圓緊密地吸進嘴里。不僅櫻唇不留半點縫隙,肉棒入口,兩頰也一
同陷落,吸力之強,嘴兒之貪,倪妙筠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一陣笑罵。

  倪妙筠也嘗了魚水之歡,像冷月玦這樣投入絕不僅僅是為了迎合愛郎,也因
她自己打從心眼里喜歡含吮肉棒。掌門師姐若知道愛徒還有這等癖好,不知會作
何感想。

  冷月玦一瞬間就全情投入,櫻唇與兩頰嫩肉從四面八方地包裹著肉棒,又搖
擺著螓首讓香舌以不同的角度纏繞著肉棒舔卷。她吸得竭盡全力,以致於肉棒與
雙頰嫩肉摩擦時發出吸溜吸溜的大響。且滿口香唾半點也漏不出來,直到她前後
吞吐了幾下,才見龜菇已晶光發亮。

  吳征看得目不轉睛,冰娃娃精致的絕色容顏與粗黑猙獰的肉棒相映之下,可
謂淫媚之光四射。待她吐出龜菇,將香舌伸在口外舔著棒身一路向下,又是一個
靈巧的翻卷將春丸納入口中微微一拉,含了幾下後一邊吸一邊以舌尖將春丸抵出
小嘴。兩相適中的拉扯之力讓吳征渾身打著寒噤,那春丸像個糯糍一樣被拉長,
吐出。似是吃得十分滿意,美眸一抬露齒一笑。這一笑滿室皆春,倪妙筠都不由
緊了緊藕臂。

  女郎也有自己的喜好,看著冷月玦耳熱心跳,一會兒輪到自己又會如何?胡
思亂想時,吳征已將她與冷月玦並排跪在跨前。

  還記得兩人歡好的第一夜,自己就曾用這樣放浪的姿勢侍奉了愛郎一回。倪
妙筠略感心悸害羞,可看冷月玦大大方方地側著螓首,兩瓣紅唇含著半邊棒身,
囁喏著細細吮吸,她知道終究無可避免。吳征今日雖比往日霸道許多,但待她已
足夠溫柔體貼。冷月玦多少有看她笑話的心思,可沒半點欺負她。

  此刻冰娃娃的香舌在棒根與春丸處纏卷,讓出大半只棒身,倪妙筠瞇著眼,
心跳如鼓,無奈地湊了上去。

  「哈啊~ 」吳征發出聲滿足的呻吟。倪妙筠的香舌之靈巧比不得冷月玦,可
是兩根香舌的滋味累加,銷魂得難以抵受。何況她們片刻間就能配合默契,冷月
玦順著棒根一路向上舔舐,倪妙筠便適時地吐出龜菇讓給冰娃娃,自己則從側面
舔起棒身來。

  看愛郎這般快活,倪妙筠也顧不得其他,竭力與冷月玦配合著服侍肉棒。盤
根錯節的血管,堅硬火熱的肉柱,還有被舔到爽處時生命力十足的脈動,昂揚。
倪妙筠雖揪著一顆心,可心思聰穎目力出眾,她發現冷月玦極愛挑逗吳征,總是
出其不意地襲擊敏感點,勾挑舔轉諸般技巧齊出,非得讓要頻抽冷氣嘶嘶連聲才
肯稍微放手,讓他放松片刻。可是這片刻的放松只為了下一輪更加猛烈的進攻,
肉棒脈動得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是昂揚。

  當倪妙筠終於配合著將香舌伸長,與冷月玦一同繞著龜菇溝壑勾挑,吳征把
玩著兩顆美乳的手明顯一緊。奶兒吃痛,二女也一同加緊了櫻口香舌的動作。冷
月玦一口將整只龜菇吃在嘴里嘰啾嘰啾地大力吸吮,倪妙筠則從側面含著棒身,
輕吐香舌來回舔著肉棒底部。

  冰娃娃使開全身本事,龜菇上傳來驚人的吸力,棒身上卻又是若有若無的麻
癢,這一下就覺抵受不住,肉棒隨之鼓脹大了一圈。愛郎到了關鍵處,愛吸的冰
娃娃同樣嬌喘出聲。

  倪妙筠美眸流轉,才發現她不僅雙頰深陷使出吃奶的力氣死命含吮,雙手還
探入胯間。稀疏絨毛里因下蹲之姿而鼓起的花房被幾根纖纖玉指撩撥著,幽谷里
正響起潺潺水聲,似在應和吮陽之曲。

  攪拌汁水的淫靡之聲與愛郎低沈著壓抑咆哮般的悶吼聲里孕育著風暴,吳征
發紅的雙目猛然一瞪,勃脹的肉棒忽然又漲了一圈,熱得幾有些燙嘴。倪妙筠深
知到了最緊要關頭,忙落力地大幅度來回吸吮著棒身。不想冷月玦竟在此時將包
裹得緊緊的龜菇吐了出來,只伸長了香舌,淩空抵著馬眼飛舞。

  倪妙筠一呆,接下來會發生的不堪與淫靡在腦中電閃而過。那一幕像一塊磁
石,吸引著她湊了過去,香舌一伸一卷纏住大半顆龜菇,繞著溝壑蠕動起來。

  吳征似痛徹心扉,似苦大仇深地低吼,陽精潰堤一樣崩射……

  「嗯……」冷月玦的舌尖就在馬眼洞口,陽精激射至此四面飛濺。有些順著
舌面向她口中湧去,有些滾過舌底順著下頜滴落,有些則反震而回,湧向龜菇,
順著昂揚的棒身上倒流。

  兩根潤紅軟糯的香舌,四片弧線優美的唇瓣,與黝黑的棒身,暗紫的龜菇,
讓白濁的陽精飛濺之像清晰透徹。冷月玦貪婪地以舌尖在馬眼上轉著圈,接納下
大半陽精,少許順著下頜滴落在美乳上。少部分則倒流之後順著倪妙筠勾卷龜菇
溝壑的香舌落入她口中。這一次噴射不僅吳征快感劇烈,視覺刺激也是極強,故
而射得分外地多,不一時便讓二女的香舌唇瓣上染了大片大片的白濁。

  吳征噴射終於完畢,奇的是雖覺十分疲勞,精神上也覺懈怠,可仍然興致勃
勃。二女剛剛離開垂軟的肉棒,他便閃電般伸手一推。冷月玦幽谷里暗香四溢,
一樣骨酥腿麻,倪妙筠則還雲里霧里,腦中一片空白。二女同樣反應不及,本能
地擁在一處。倪妙筠剛要嬌嗔埋怨,饞嘴的冷月玦便吻了上來。

  唇角邊殘留的陽精被她靈巧的小舌紛紛卷走,遊移間二女的奶兒擠作兩團,
原先就灑落的陽精竟被抹得均勻。吳征更過分地將半軟的肉棒強塞進二女唇間要
她們為自己清理。一時唇吮,一時舌舔,難免陽精拌著香唾難分你我。至於纏綿
之際二女唇舌不時相交,亦或吳征刻意引導令她們吻在一處。雖倪妙筠尚未習慣
不夠投入,也總有些本能的躲閃,但只驚鴻一瞥,兩位樣貌清純秀麗的女子行此
親密之舉,已叫人耳清目爽,堪稱驚艷。

  「唔……你欺負人家,就是欺負人……唔唔唔……」

  激情過後,三人再次清理幹凈回到房內。倪妙筠終於從雲里霧里一片混沌的
迷茫中醒過神來,不住地埋怨吳征嚇到了她。吳征得了便宜,當然不會讓幫兇冷
月玦一起下水挨數落,大義凜然地一人扛了,任由倪妙筠的粉拳在自己身上輕如
撓癢地泄憤。

  「乖妙妙,夫君不好,都是夫君不好。對不住……」

  「那你以後還敢不敢亂來?」

  「敢……打死也敢……」

  「你……唔唔唔……你就是要羞人家……」

  「對呀,就是愛羞妙妙,妙妙害羞起來太過可愛,怎麽都看不夠。不僅要羞
妙妙一輩子,也要看妙妙害羞的模樣一輩子。」

  「打你,打你,打你……」

  倪妙筠拿沒皮沒臉的愛郎毫無辦法,嘴上生氣,心里居然還有些甜甜的,莫
說發力,就連臉都板不起來,哪里還有半分數落的樣子?

  「為夫思量不周,這就給愛妻賠罪。」

  賠罪的方法簡單又直接,就是要把倪妙筠哄開心了。三人回了房一樣身上不
住片縷,要哄她開心,當然要讓她徹徹底底地爽上一回最為奏效。

  斜倚在吳征肩頭的倪妙筠被抱了起來,兩顆豪乳懸垂而落,破土而出的嫩筍
或像它們的挺拔高聳,但最嫩的筍心也不及這對筍乳的香嫩之萬一。

  吳征將臉埋在兩座乳峰之間,滑滑的乳膚磨在臉頰說不出地舒適,甜甜的乳
香又讓人說不出地沈醉,一時沈湎其中哪里舍得離開。倪妙筠被大肆輕薄,隱隱
然覺得讓賠罪的人反占了大便宜,又哪里能抗拒?

  冷月玦一逞口舌之欲,吃得心神俱醉,吳征射得又濃又多,兩人可都釋放一
回。唯獨她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埋怨了吳征老半天,誰敢說沒有其中的怨氣?
奶兒被愛郎又嗅又磨,其實光看他喜愛癡迷的模樣,心中早就傲然又暗喜不已,
只是強忍著不敢表現出來,以免這個壞人又一陣得意罷了。

  「師叔的奶兒真誘人……」

  倪妙筠正在怒氣漸消,將喜未喜的當口,冷月玦【不合時宜】的一句話險些
讓她羞憤得藏起來。女郎雙手捂臉再不敢見人急道:「欺負人,你們就是要一直
欺負人家……」

  「沒有呀,人家又沒有亂說,一個字都沒有。」冷月玦嘻嘻一笑道:「師叔,
的奶兒,真誘人。有哪一個字不對了麽?」

  倪妙筠簡直要哭了出來,有些話在心里想想都覺害羞,被宣之於口更有一種
羞恥感。自己和冷月玦可是兩個輩分,冷月玦反而比自己大方就算了,不時地揭
自己短處真有顏面無存的羞恥。

  「沒說錯,但還是要罰,快來一同賠罪。」吳征板起臉一振夫綱,大手一抓
右乳,另一手扳過冷月玦,和她一同伸嘴向吊著的左乳卷去。

  女郎奶兒乳型秀美還是其一,乳暈才是點睛妙筆。光比較乳暈之誘人,這大
片的粉暈即使在美人雲集的吳府也足以稱冠。個中妙處還不僅嘗的人嘖嘖稱奇,
比起常人大了一倍的敏感帶還讓女郎每每都架不住吳征的魔爪狼吻。只消將這片
乳暈一舔一含,女郎自己就酥麻了半邊。

  兩根舌頭一頭繞著乳暈打轉,倪妙筠終於能體會吳征被二女吮陽時的銷魂。
奶兒上大片的敏感被吸在兩人分別吸走一半,兩根舌頭在上面你爭我奪地舔洗,
米珠大小的梅珠被輪流勾挑。更讓她感到難以抗拒的是,一根舌頭粗厚有力,另
一根柔軟靈巧。截然不同的滋味交雜在一起,簡直讓人快活得發狂。

  吳征見倪妙筠嘗著了好處,立刻變本加厲地將兩只奶兒向中間一擠,兩顆梅
珠幾乎對在了一處:「妙妙快一道兒來。」

  「哼嗯……哼嗯……」倪妙筠委屈得要命,可是奶兒上傳來的快意更加要命。
吳征時常這樣將奶兒擠在一處,將兩顆梅珠都含在嘴里大力吸吮舔舐,可一人之
力的爽快,當真比不上兩人同心協力。自己的媚眼瞪得大大的,滿眼的驚恐之意,
卻一點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周身最敏感處之一正被兩人一同吃著,不僅一絲絲的電流由乳尖傳向全身的
滋味好得停不下來。光是看都覺小腹間暖烘烘的,一汩汩就從這里憑空滲出。

  愛郎吃得迷醉,恨不得將整只奶兒都塞進嘴里生吞活剝了才罷休。冷月玦的
小舌靈巧得不可思議,時勾時卷,敏感的乳暈無時不刻都任她予取予求,每一下
都挑得自己嬌軀大顫,單以技巧而論比吳征還要高明許多。

  「妙妙一定也很想試試吧?」

  「才……才沒有那種事……」倪妙筠撅著唇,目中卻有水光燦然。自己的身
體當然自己最清楚,兩根舌頭已如此銷魂,若再加上一根,還是加上最熟悉敏感
之處的一根,又會如何?她不敢想下去,只怕再稍微一想,就會忍不住做出羞人
的舉動。

  「乖。」吳征的魔音灌腦,與冷月玦一同將奶兒推高,送向女郎的嘴邊:
「好想看看妙妙吃自己的樣子。」

  「唔哼……」鼻音越來越重,越來越膩人,倪妙筠不知道這軟語祈求居然讓
自己毫無抵抗之力,也或許本來就不想抵抗。她自己尤未察覺,吳征與冷月玦卻
均看見她鼻翼翕合,檀口輕啟的模樣。

  「一定又好看,又舒服……」

  倪妙筠似被控制了一樣順從伸舌一舔。濕濡濡的乳暈被同樣潤濕的舌尖劃過,
發出低低的一記水聲。倪妙筠身心俱顫,仿佛被一道驚雷擊中,麻木的嬌軀動彈
不得。吳征與冷月玦卻貼心地一同以舌尖托舉著,將兩粒梅珠幾乎送到嘴邊,伸
舌即至。

  「真好聽的聲音,舔得再重些,還能吸到嘴里。自己吃的滋味,一定很好…
…」

  倪妙筠中了邪,言聽計從地一手捧乳將乳尖吸進嘴里,自家將自家吸得心膽
俱裂,吸得銷魂蝕骨。那美妙滋味直透全身,激得小腹暖融融麻酥酥,不受控地
滴出一註註的花露,順著自己的兩條長腿內側,全灑在幽谷下方的吳征身上。

  「妙妙忍不得了?」小腹與大腿上被滴上冰涼的液珠,女郎今夜既不停地就
範,還動情如此,吳征大是得意地笑問。

  倪妙筠點了點頭又慌忙搖了搖頭,終於禁不住還是點了點頭。今晚兩個【大
惡人】目光毒辣,瞞過去那是休想。何況到了現在,什麽羞態都讓人看光了,再
死要面子地不認就顯得虛偽。

  「啊~ 我們府上一貫得用說的,不說出來怎麽知道呢?」吳征心中大樂,一
心想看女郎心中羞意難抑,又不得不就範的委屈驚慌。

  「啊?哪里有這樣的……從沒聽你說過……」倪妙筠略覺不信,想想又有道
理,身體的感覺自家最清楚,想追求最極致的快樂,不說出來又怎麽能行?吳征
對待妻子們大都開誠布公,房事上想必也不例外。

  「真的。」吳征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摟著女郎道:「知道妙妙害羞所以沒
說,我和玦兒從來都是有什麽說什麽,想什麽也說什麽。」

  倪妙筠忸怩了片刻,嘟著唇道:「人家……想了……」一方面有逃不過去的
【自暴自棄】,另一面她內心中一貫有追求刺激的想法,只是平常隱埋甚深而已。
閨房之間,悄悄地說出心中的感覺,那種在愛人面前的放浪刺激得她幽谷里越發
地濕了。

  「想什麽,要說清楚。」吳征與她咬著耳朵竊竊私語,兩人交貼的胸脯傳來
女郎擂鼓一樣的心跳聲。

  「想要棒兒插進來……穴兒來……」倪妙筠貝齒咬得唇瓣發白,面色卻像染
了天邊的晚霞,脹紅得連呼吸都帶著燙人的高溫。

  「那想要我來呢還是你自己來?」吳征也聽得自己的聲音開始發顫,肌膚發
涼,心臟都仿佛抽了起來。偎依在他身旁的冷月玦環抱的雙臂也不停地加力,發
抖……

  「容……容妾身來……」倪妙筠的牙關發出咯咯的響聲,雙目飽蘊春水,目
光卻是直勾勾的。以她內功之深厚,居然呼吸極其地短促,仿佛溺水剛被救上岸
一樣。

  女郎跨坐在吳征兩側,纖手繞過臀兒捉住肉龍,微微前傾著腰肢,將花穴對
準龜菇就坐了下去……

  「等等……不能容你一人來。」吳征咬牙切齒,在千鈞一發之際托住女郎的
翹臀道:「我不動,你來動可以,但是,你得聽我的。」

  天知道他廢了多大的毅力與氣力才能說完一句。龜菇鈍尖已扣開花房,雖只
淺入了丁點就被止住。可熾熱的溫度,綿密而充滿彈性的肉感,緊箍小圈,還有
膩滑的汁液,哪一樣都足以逼瘋了他。

  倪妙筠幾乎哭了出來,小腹下無比期待地迎來填滿空虛的希望,卻戛然而止!
臀兒扭動著,淫靡的洞口不知羞恥地收縮著,妄圖將嵌入丁點的肉棒吸進花徑,
可惜徒勞無功。龜菇的熱力順著洞口一路燙進小腹深處,空虛的花徑幾乎發了瘋。
不滿的欲望催得幽谷里花汁如註,流出洞口時仿佛水管口被堵塞卻又不嚴實,汁
水從縫隙里滋滋地一註一註噴射出來。

  「你……你要怎麽嘛……」

  如泣如訴。

  「舔自己的奶兒,告訴我,舒不舒服?」吳征大口大口地呵著氣,連聲調都
變得怪怪的。他深知自己有多麽焦急,只怕倪妙筠再耽擱忸怩一會,自己就先崩
潰。

  「啊?好……好……」女郎雙腿跪立又被托舉著嬌軀,空著的雙手居然一同
捧起雙乳,伸長了香舌一下下地舔在乳尖上,泣聲道:「奶頭兒都硬了……好舒
服……好舒服……穴兒好難受,能不能……插進去了……」

  凝立不動的肉棒,熬得人心神渙散。倪妙筠被雙乳的快感一激,已全然無法
忍受。翹臀拼命地扭擰著想要落下再度徒勞無功,幽谷已和龜菇嵌合得絲發難容,
龜菇鈍尖由此借著臀兒的擺動,不斷翻動著洞口的嫩肉皺褶。

  「人家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快點……快些……嗚嗚嗚……」倪妙筠的
欲望一時到了頂點,無所宣泄之下居然口中用力一吸,將峰頂乳暈吸進了嘴里。
雙頰不住一收一縮又輪番鼓起,想來那張妙口里的香舌正繞著梅珠大力打著圈。

  「好,準你坐下來……」

  吳征一松手,倪妙筠不需任何動作與力道,嬌軀就自動落下。濕透了的花徑,
潤透了的肉棒,二者沒有任何阻礙與隔閡,滋溜一響如寶劍歸鞘,分毫不差地一
沖到底。

  「喝啊……」悠長的呻吟聲帶著疼痛與無盡的滿足。這不是吳征想象的插入
方式,他原本要倪妙筠慢慢地坐下來,以感受到她花徑難耐地痙攣與渴望。可是
他再也頂不住雙手的托舉,倪妙筠也沒有支起雙腿的半分氣力。這一下直沖到底
的深入,讓女郎有種身體被破開的痛感,可空虛渴求之地被完全地填滿,那種充
實的快意遠比痛感來得強烈得多。

  「你壞死了……好羞人……壞死了……」前頭空虛得太過,太久,這一刻的
充實讓人不忍釋手,非得填塞好一陣才得滿意。女郎報複性地死命前後搖著腰肢,
讓肉棒以極小的幅度在花徑里抽送。滿面委屈的嬌嗔之中,仿佛還未從方才的魔
咒里掙脫出來,雙手把玩著豪乳,曼聲吟道:「棒兒抵到最深了……這里最舒服
……都舍不得抽出去……人家……扭得停不下來……都要……沒力氣了……」

  「穴兒又滑又緊,妙妙再扭一會兒……」梳齒一樣細密的花肉咬合著肉棒,
每一處敏感都逃不開,吳征喝喝連聲。女郎擺腰幅度雖小,力道卻大,速度也快,
直搖得一雙美乳彈跳不停。吳征伸出雙手死命地抓住,十指深嵌乳肉左右旋轉,
令掌心壓著梅珠打轉。

  倪妙筠原本亂抓的雙手也一同撫上胸脯,按在吳征掌外,不受控制般使力抓
揉,動情得想深深地蹂躪這對妙物:「要來了……要來了……」

  動情到了極致,情潮便來得極快,倪妙筠還是第一回感到高潮會來得這般迅
速。可是幽谷不住地收縮旋絞,花汁流的越來越多,身體的反應清晰地告訴她這
一波情潮已噴薄欲出。

  她顫抖著牙關,身體的氣力迅速地離自己而去,嬌軀越來越酸,越來越麻,
若不是吳征抓著她奶兒的雙手支撐,幾乎就要軟倒下去。全身上下輕飄飄的,唯
獨腰肢仍在擰扭,還越發有力,越發快速。搖擺起落之間,甩得翹臀不住拍打著
吳征的大腿,啪啪之聲越發響亮密集。

  吳征忽然松開兩只豪乳,改為箍著女郎腰肢。倪妙筠頓失支撐向前一倒,半
前傾的姿勢不僅能讓肉棒插到最深,還留出沖刺的空間。女郎心兒猛地一提,知
道愛郎會像野獸一樣在自己情動如潮的幽谷里沖鋒,將自己送上快意的巔峰。

  剛做好準備,就覺一只藕臂從腋下繞過,環抱著胸前雙丸。秀氣的手掌若有
若無地來回抹著乳峰,搔得人奇癢難忍。

  「玦兒……莫要逗人家……」胸前的麻癢讓人無法忍耐,倪妙筠恨不得被重
重抓揉,即使滿布青紫,也比這樣的若有若無好過許多。

  「還不到時候,吳郎還沒開始加力……」冷月玦嬌喘夢囈般的聲音,依然輕
飄飄地撫乳捧胸,另一只手卻順著倪妙筠的背脊向下落去。

  女郎前傾的身姿,展露著兩瓣豐翹美臀,也讓深藏的幽谷由此綻放。冰娃娃
叉開二指順著被撐開的肉瓣一轉,又豎掌如刀似地劃開倪妙筠幽深的臀溝,一指
點在小菊上。

  「啊……玦兒你幹什麽……」倪妙筠慌亂起來,腰肢左右扭擺欲甩脫這只羞
死人的魔手。可是幽谷吸得緊緊的與肉棒連在一處,又哪里躲得開。

  冷月玦正欲為二人助興,手指一探女郎的後庭十分緊致,分明是未經人事的
模樣。見狀十分意外地與吳征一對視道:「倪姐姐還沒有……」

  「莫要亂來,還不是時候。」吳征哭笑不得,那意思是莫不成你還要跟我搶?

  冷月玦莞爾一笑,吐了吐舌頭道:「我先前不知,才不會和你搶。」將一雙
手全縮了回去。

  手指終於離開至羞之處,倪妙筠才松了口大氣。她見得多了,就算是在迭府
外宅也曾見過此道,並非不知。但破身都還不久,以她害羞的性子實在還沒到這
一步。此前也不知吳征是否喜歡,但一聽冷月玦的話語就知吳府里同樣有此春戲,
自家的後庭終究還是被愛郎摘走……

  好在愛郎體貼,至少今夜不會亂來。倪妙筠正在緊要關頭,沒來由地被橫生
枝節了片刻,雖有所分神,可緊張之下前花後庭一同連連收縮,心兒仿佛也提得
更高。不僅沒被斷了興致,還覺更高漲了一截。

  俯下上身將美乳貼在愛郎胸膛,這是兩人早已默契的姿勢。近在眼前可以將
對方銷魂之色看得一清二楚,依兩人的身材,這般姿勢也是最易發力,角度最佳,
還能全數容納之姿。還有一樣絕佳的妙處,就是愛郎挺聳抽插,撞擊得自己嬌軀
亂顫之時,乳峰垂在他胸膛上就可往來摩挲,更增三分快意。

  倪妙筠滿目的熱情與期待之下,吳征支起雙腿將女郎的雙腿大大分開,腰桿
一挺,抽出大半的肉棒便啪地一聲直透花底。細密的肉齒被這一記深插撞得東倒
西歪,仿佛要被刮去一般。柔嫩的花心更是被撞得酥軟如泥,將飽蘊的漿汁一口
一口地吐出。

  銷魂蝕骨的快感讓倪妙筠曼聲嘆了口氣。這只是個開始,愛郎的動作會越來
越快,越來越猛烈,直到把自己一輪又一輪地送上巔峰,把陽精灌滿了幽谷才會
停止。今夜興致高漲,她萬分期待第二插,第三插,一直到無休無止。

  雙目的媚光,嘴角的笑意忽然停頓。倪妙筠猛然瞪大了驚恐的雙目,牙關緊
咬只能發出喉間的喝喝連聲:「玦兒……別……別使壞……」

  「別怕,放松,放松……很舒服的……」吳征雙掌抓著倪妙筠兩片豐翹臀瓣
向外張開,料得女郎的後庭羞處正無遮擋。

  冷月玦吐出香舌,時而順著兩人的交合處打轉。被撐開的花唇分外敏感,被
舌尖舔過仿佛冰塊一激,頻頻收縮。冷月玦還舔過會陰,順著後庭的褶皺畫著圓
圈。至羞之處讓倪妙筠左右難安,不知如何是好。

  愛郎的抽送一記又一記,越來越猛,快意也越來越強。有了冷月玦助興,快
感似乎積蓄得更迅速,也更多。倪妙筠只覺仿佛正在墮入無盡的深淵之底,兩邊
的狂潮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逼迫,像望不見頂的高墻。當無形之力消失,狂潮會
把自己徹底地吞沒。

  肉棒重抽深插,龜菇像鉆頭一樣沖進幽谷最深處,又像刨刀一樣掛著每一顆
肉齒。冷月玦口中的冰涼柔軟打著旋兒向中央緊窄繞進。前花的熱力與後庭的冰
涼在小腹里匯聚在一起,讓倪妙筠時而遍體發寒,時而熱情迸發。

  那冰涼小舌忽然間挑開菊瓣伸入一截,倪妙筠如遭重擊,腰肢一沈,背脊猛
地一掀,嬌軀彎若玉弓。巨大的刺激與快意,讓兩片花唇打著劇顫收縮,收縮,
再收縮。

  深打花心的龜菇未再離去,而是死死擠壓著這團嫩肉研磨,讓嬌軀一陣又一
陣地過著電流而震撼。後庭里的小舌向四面八方繞著圈挑動,打轉,羞恥到了極
點,又刺激到了極點。

  倪妙筠揚著上身,死命甩著螓首,語不成聲,聲不成調,花汁像雨後山溪奔
湧著流出。無形之力徹底消失,快意像深淵一樣將女郎吞沒著一直下沈,沈得仿
佛意識都已消失……

  倪妙筠居然陷入半暈之態,吳征不敢再折騰她,【闖了禍】的冷月玦也停了
動作,與吳征對視間吐了吐舌頭。吳征翻身將女郎擺好,朝冰娃娃嘿嘿一笑,一
個虎撲抓住嬌小麗人,將她按在倪妙筠身上道:「不給你師叔好好道歉,一會兒
小心她罰你。」

  「我更怕你罰我。」冰娃娃撅起翹翹的小屁股扭擺著,勾引起人來媚態十足:
「吳郎千萬莫要太狠心……」

  「難道要一般狠心麽?」

  「嘻嘻……啊……哪有一下子就這樣的……」冰娃娃蹙眉哀鳴,原來吳征借
著肉棒滿是春露潤滑無比,直接就摘了她後庭小菊。

  「你方才對妙筠使壞呀,當然是怎麽使壞就怎麽懲罰了。」後庭之美與幽谷
不同,各有妙處,吳征飽嘗了倪妙筠,此刻再探冷月玦,大有心滿意足之感。

  「好哥哥,人家還有哪里不是你的……你就是想使壞,還找借口……」冰娃
娃難當後庭里的粗大火熱,趴在倪妙筠身上氣息奄奄道。吳征雖未狂抽猛送,但
那一下下進出卻是極深,回回搜腸刮肚,叫冷月玦一身酥麻,再也使不得壞。

  半暈的倪妙筠被身上柔軟嬌小的身軀不停遊移喚醒。睜開迷蒙的雙目,目力
漸漸清晰,只見冷月玦仿佛正口中含酸著難熬,紅舌卻不住舔著櫻唇,媚光四射。
她呻吟之聲雖不大,卻如樂曲一樣婉轉誘人,繚繞不散。高高翹起的臀兒上傳來
被撞擊的啪啪之聲確實響得驚人,吳征正使出全力似地大力征伐。

  「姐姐……他欺負人……」冰娃娃見倪妙筠醒來如泣如訴地哀告,那氣息奄
奄的模樣分明是快樂到了極點,哪有半分怨懟:「他說人家方才欺負姐姐,便要
懲罰……姐姐救我……」

  倪妙筠哭笑不得,冷月玦的模樣我見猶憐,她一時心動摟住了冰娃娃,又苦
著臉道:「他太厲害了……我也……幫不上忙……」

  話音剛落,就見冷月玦面色發白,雙手胡亂抓著急道:「要……要來了……
來了……」冰娃娃失了神智一樣雙目放空,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地朝倪妙筠吻去。

  倪妙筠無奈地任由她吻住,兩人一時吻得唇舌糾纏難以分開。冰娃娃被插弄
得花露都灑在倪妙筠身上,大泄特泄之際,口中吸力之強又讓倪妙筠咋舌一回。

  可吳征還沒來,剛饒過了冰娃娃,對著倪妙筠的幽谷又是一棒。這一回換做
女郎幽怨無比,她剛剛恢複意識,吳征卻是到了緊要關頭,直接就是狂風暴雨般
的抽送。女郎雙目猛地一張,嗚嗚嬌啼。

  幽谷很快被愛郎喚起了快意,冷月玦又抓揉著雙乳,舔舐著耳垂,女郎被兩
人夾攻,總是極快地一潰千里,敗下陣來。吳征悶吼聲中陽精爆射,冷月玦的小
舌甚至鉆進耳孔里,倪妙筠只覺腦中悶雷陣陣地炸響,片刻間就什麽都不知了…


                               【未完待續】
2021-1-15 20:17#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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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10)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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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1-1-22发表于 SIS001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章  言言不離 欲入有門

  連夜的雨讓夏夜微涼,深山佛寺里的暮鼓晨鐘則從不受外界影響。

  又到了雲水堂掛單僧眾勞作的時辰,柔惜雪與章大娘挑起木桶時天空中雨點
依然紛紛落落。雨季里寺廟都會收采無根水,但該挑的水依然要挑。

  雨夜濃雲,天色未明。不得不披上蓑衣,帶上鬥笠,再打起一桿松明。廟里
給雲水僧的日用之物十分粗陋,蓑衣的內襯已有多出裂開,枯硬的棕草倒刺向身
體,鬥笠亦然。粗手粗腳的章大娘穿著都覺十分不適,別扭地左右晃動。柔惜雪
反倒平靜,幾無所覺地擔起水桶,向山腰的小溪走去。

  離寺行了段路程。雨天路滑難行,披在身上的雨具又百般不順,章大娘忍不
住低聲咒罵,心中惱火一時忘形,口中禿驢之言不斷。紓解了些火氣,陡然想起
柔惜雪也是出家人,且一路來看她面容恬淡得有種逆來順受的坦然,章大娘大是
羞愧,慌張道:「屬下亂說話,請師太責罰。」

  「嗯?無妨的,氣不順就罵兩句,憋在心里不好。想要追查賊黨本就要熬著
吃些苦頭,責罰你做什麽?莫要耽誤吳先生的大事就好。」柔惜雪小心地踩著石
子鋪就的階級,大雨一下,石子路濕滑無比,稍有不慎便要摔跤。

  「師太大氣。」章大娘討好地笑著,囁嚅道:「屬下犯了嗔戒,該打,該打。」

  柔惜雪大半心思都放在小心行路上,隨口答道:「在金山寺這里吃苦,抱怨
幾句有什麽大不了?清規戒律,不及持身正道。修行只能獨善其身,像吳先生那
樣熱愛生活與生命,立誌要改換天地還百姓一個清平世界,才是最大的善。」

  濕滑的石階,淩晨行來萬般艱難,柔惜雪每踏上一級新的石階,都要穩一穩
身形,確認腳底踏實了才敢再挪動一步。章大娘借著松明的火光,此時才見柔惜
雪終於沒了受苦時不放在心上的淡然。她綽號【飛花逐影】,輕功之佳在世間不
出一掌之數,落到這般田地,誰又能淡然處之?

  「哎,看來今日要多累你咯。」柔惜雪苦笑著搖頭,服軟道:「做完了雜活
才好騰出手來,若是貧尼再逞強,就要誤了大事。」

  「要得,要得,師太盡管放心。」章大娘壓低了聲道:「主人天明後會去拜
訪五家門派,將他們暫為安撫,最多二日之後也會上山。師太要運籌帷幄,這些
小事就讓屬下來做。」

  「哪里當得上運籌帷幄四字……」柔惜雪聞言精神一振,吳征已有充足的計
劃與安排,想必已有所得:「我們把這里的事情做好,恭候吳先生大駕,等他來
運籌帷幄才是。」

  章大娘低頭連連稱是,眼睛連眨,偷眼瞧瞄柔惜雪,低下頭來眨了又眨……

  天光放亮,吳征與倪妙筠,冷月玦梳妝得宜後一同出了院門。夜來一場歡好
你儂我儂,情投意合,晨間不僅精神奕奕,二女更容光煥發,越加嬌艷迷人。

  用了早膳略作歇息,三人一同高躍,乘著撲天雕振翅高飛而去。

  六家江湖門派,六位重要人物五死一傷的要案,除了厲白薇知道內情之外,
另外五家又是如何?是全不知情被牽連其中,還是一黨同謀?不去碰個面摸不清。

  除了火虎堂已經照過面,拜訪五家門派就極有講究。

  首先不能事先就給他們扣上賊黨同謀的帽子,事情已經翻到了官面上,過於
跋扈的做法只會讓人心生反感,無益於今後聯合武林同道將賊黨斬草除根。凡是
抬不過一個理字,想要收心,就要以德服人。

  再者也不能太過隨和低調,昆侖正在重煥新生的關鍵時期,被人誣賴還唯唯
諾諾,平白就失了威風面子。昆侖大學堂還要招收弟子門人,同樣不能在此時給
人昆侖派已日薄西山的印象。

  拿捏這兩樣就已十分不易,五家門派還各死了重要人物。正在喪期里,【仇
家】上門吊唁指不定要受什麽刁難,還得註意莫要被人當做挑釁。萬一說翻了臉
面,血仇之上平白無故又添大恨才叫冤枉。

  林林總總,牽一發而動全身。楊宜知出事的時候,吳征滿心盤算的都是金山
寺里的賊黨,並沒有把幾家二三流門派太放在心上。哪里想得到對手布置精妙,
且出手的時機,方式異常地精準,靠著這麽幾家門派就讓自己束手束腳,左右為
難。若不能妥善處置,接下來還不知會出多少變故。

  鎮海城外二十里有一座清溪谷,得名於山間一條玉帶般的溪流。每到春夏之
際整座山谷翠紫嫣紅,花海連綿無盡。秋冬時外界百花雕謝,可山谷里菊梅依次
盛開,雖無春夏的繁盛,生機不減。這樣一個好去處,自是年年遊人如織,四時
不斷。

  五十年前,山腰上建起一座草屋,主人嶽秋風做些往來客人的小營生養家糊
口。四十年前,草屋已慢慢擴建成了一座莊園,嶽秋風自號清溪上人,又十年年
之後莊園改為清溪門。以清溪谷的繁華為根基,廣招門徒,發展得好生興旺。隨
著嶽秋風年事漸高,修為也日深,清溪門在揚州一帶成了響當當的字號,無人可
以輕慢,清溪上人也成了清溪老人。

  有名有望的人,總會隨著歲月的增長越發讓人敬重,嶽秋風從上人到老人的
稱謂已說明了一切。與這樣的人若結上了仇,在揚州一帶於昆侖的聲名不是什麽
好事情。

  幾十年的發展,從山腰至山腳俱是清溪門的範圍。一條寬闊的石階道路從山
腰的莊園延伸至山腳的山門,平日里在這一片清幽世界里人來人往,夏季的雷雨
會讓這里一片青蔥,近來卻是一片淒風苦雨之色。

  天尚未明時分,清溪山門前便搭起了座涼篷,八名家丁裝扮的男子四面護持,
不許任何人靠近。這八名男子器宇不凡,看站姿便知俱都身懷武功,若不是實實
在在穿著家丁的服飾,難以想象他們居然只是些僕從下人。

  他們護持的涼篷同樣簡易而不簡單。篷內設了茶臺,臺上擺了酒醴,菜肴,
香茶,一應俱全。茶臺的木色黑沈得發亮,三張八仙椅則一片金燦燦的,顯然用
的都是上好的木料。這樣一座涼篷的氣派,不是巨富之家輕易搭不出來。

  清溪門山門剛開,就有一名管事模樣的人遞上拜帖。管事的禮數周到,一看
就是見過世面的。然而清溪門弟子看了眼拜帖,還是面色一變,立即陰沈下來,
還白了管事幾眼。

  管事也不計較,只是微微一笑躬身一禮就回到涼篷。拜帖以金字燙印,價值
不菲,上頭列的禮品清單更加驚人,料得幾名看守山門的弟子不敢擅作主張。管
事的職責已到,又何必與他們計較?

  正主兒未至,光是些下人就有這般風範,誰還敢輕視?

  待辰時過半,天空中鳥鳴鷹啼,三只大鳥撲騰著巨大的羽翼從雲端里現身。
大鳥在空中幾個盤旋,刺斜里俯沖下來,堪堪接近地面,三條人影自鳥背上躍起。
居中的男子高大強健,他落地如猛虎飛撲一般,氣勢十足。身旁的兩名女子一名
高挑,一名嬌小,俱都輕飄飄地,像淩波仙子一樣落下。

  來人正是吳征與倪妙筠,冷月玦. 三人入了涼篷稍作準備,就在管事的陪同
下上前拜山。清溪門得了拜帖,盡管敵意十足倒也不敢怠慢,山門外遣了十名弟
子等候。見吳征依約而來,一同起身做迎迓之勢。

  「諸位止步,清溪門不容亂闖。」明知來人是誰,領頭的弟子沈著臉伸出一
手做假裝不知來人的推拒狀,厲聲道。

  「在下昆侖派吳征,攜天陰門倪妙筠,冷月玦前來拜山。早間已奉拜帖,還
請師兄通報一聲。」按清溪老人的年歲,吳征雖是掌門,稱他的弟子一聲師兄也
不為怪,吳征自行解了佩劍,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三人前來吊唁,為表尊重,吳
征著了一身黑衣,倪冷二女則是白衣勝雪,飄飄然直如神仙般人物。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領頭的弟子原本板著臉,一見這等聲勢,尤
其為二女的艷光所攝,登時有些目光發直,期期艾艾道:「原……原來是吳掌門
與兩位仙子當面。弟子嶽敬,家師得知三位要來,特命弟子在此恭候三位大駕,
請。」

  山道寬闊,清溪門十名弟子由嶽敬帶頭,將吳征等三人圍在垓心,似乎也是
一門陣法。原本這樣的陣勢極具壓迫力,只是吳征舉止若定,面容凝肅而嘴角有
笑容,全然不以為意。與嶽敬交談時三句不離嶽池身故,目中又有哀戚之色,對
清溪門痛失未來掌門一事同感哀悼。二女亦半垂著頭,她們原本就是清麗出塵的
氣質,這一下更顯純若雪蓮,將清溪門的怨氣與殺氣都壓了下去。

  吳征堂而皇之地來拜山吊唁,難免被人認為有挑釁之意。被派遣來山門的十
位弟子均是清溪門里精挑細選的好手,身負打壓昆侖掌門【囂張氣焰】之責。但
看人家毫無咄咄逼人之態,樣貌舉止又頗為得體,不自覺地【同仇敵愾】之心就
弱了三分。又看天陰門的兩位女子仙氣瀟瀟,一眼看去就讓人心生好感,佳人傾
國傾城,他們又哪里抵受得住?一番目眩神迷之後,又不免感慨昆侖派雖從前遠
在大秦,到底是世間一等一的武林豪門,這般氣魄與風姿,尋常門派弟子著實學
不來。

  這樣門派出來的弟子,會來揚州興風作浪?還無法無天地草菅人命?他們沒
有親眼見過楊宜知,但看吳征的模樣,昆侖弟子會跑來跟他們為難,實在有些說
不太通。

  吳征一現身不需多久,就消除了清溪門弟子的大半敵意。待來到山腰進入莊
園,就見一位老者在廳堂前拄著拐杖,冷冷地打量三人。

  老者的頭發半黑半白,一雙眼睛目光銳利,可是眼眶發黑深陷,更顯得他滿
面的皺紋猶如刀劈斧鑿,雞皮鶴發頗顯老態。

  但吳征卻看出這老者在十日之前,恐怕還是鶴發童顏,精神健旺。尤其是那
頭半黑半白的頭發,似乎是近兩日才剛剛轉白。

  「晚輩吳征見過嶽門主,嶽師兄遭逢不測,還請門主節哀。」白發人送黑發
人,還是真傳的關門弟子,今後清溪門最大的倚仗,對一名老人家的打擊之大可
想而知。吳征斂容凝神,雙眉微蹙地跨步上前拱手彎腰著正聲道。

  「節哀?死的是池兒,不是你家的孩子,說得倒簡單!」嶽秋風竭力克制著
心中怒火,枯竹一樣瘦弱的身體頻頻發顫,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頓之後,又
被他捏的格格作響,發出脆裂之聲。

  吳征身軀微微一頓,還是做足了禮數後才起身,淡淡道:「師門長輩以鮮血
洗刷派中冤屈之時,晚輩心如刀割,與今日拜山的心情別無二致。嶽門主,可否
容晚輩先為嶽師兄先上炷香?」

  「誒,且慢!」嶽秋風抓著拐杖的手一橫,作勢將吳征一行人攔住道:「池
兒不堪屈辱自盡,你可是兇手的掌門,老夫先問你一句,你的師弟暴戾恣睢,你
要如何處置?」

  「嶽門主,晚輩鬥膽一言。」吳征雙手在身前握住又微微弓腰,道:「殺人
償命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兇手不論是誰都需抵命!只是嶽門主,您口
口聲聲認定了晚輩師弟是兇手,晚輩卻以為事有蹊蹺,還需多多斟酌。否則殺錯
了人不僅讓昆侖上下蒙冤,還讓兇手逍遙法外,嶽師兄難以瞑目。」

  「呵呵,好,好。旁的老夫不管,吳掌門可說了殺人償命,老夫記得了!」
嶽秋風轉身顫巍巍地當先領路,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池兒,爺爺定會為你報
仇……這人是兇手的掌門,同樣身負管教不嚴之罪。讓他給你上幾炷香,磕幾個
響頭,稍平你胸中憤懣之氣……」

  吳征心中一跳,清溪老人看著已如風中殘燭,因接班人身死而昏聵無比,其
實極有心思。昆侖弟子忽然在揚州附近四處作案本就極為反常,但證據又對楊宜
知十分不利。嶽秋風對昆侖與吳征的不滿躍然臉上,若不是力有不逮,今日不會
善罷甘休。但他每一句話都環環相扣,尤其是點明吳征說了殺人償命,卻不再一
口咬定楊宜知不放,讓吳征對他刮目相看。

  靈堂就設在清溪門的大廳里,可見死者嶽池的地位之高。吳征領著二女上了
香,許下要捉拿兇手的諾言後,便要去看一看嶽池遇襲之地。

  嶽池遇襲就在清溪門他的院子里。兇手夜間忽然掩至,交手不足十招,嶽池
胸口與小腹各中一掌重創昏厥倒地。待清溪門弟子趕到,兇手已遠去無蹤。嶽池
蘇醒後察覺自己內力全失,兇手與他在夜間交手,匆忙間也看不太清樣貌,只留
下兇手的一些特征便不再多言,萬念俱灰之下於夜間刎頸自盡。

  一場慘事,吳征都察覺出太過巧合,嶽秋風又沒老糊塗,事情又在他再也熟
悉不過的門派重地里發生,他必然也會發現許多蹊蹺之處。跟在他老態龍鐘的背
後,那步伐如一片掉落的枯葉,只能隨風逐流。吳征瞇了瞇眼,清溪門明面一套,
背後一套,想必其他幾家門派也是如此。這些門派實力或有欠缺,腦子倒不壞,
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嶽池的院子按著當日的原樣保存,連片灰塵都沒人擦去。這麽小心謹慎,必
然是嶽秋風下了嚴令保留現場。吳征再度心頭一跳,若是拿準了兇手是楊宜知,
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座小院極盡奢華,嶽池身為清溪門未來掌門,也是喜好享受之輩。吳征無
心去看那些富麗堂皇的奇珍,直走向院井里的玉石方桌。

  上好的青玉石鑄就的方桌與四張椅子已盡數打翻,掉在地上零零碎碎,殘缺
不全。青玉石作為上等石料,不僅美觀,而且堅固耐用,就算翻在地上也不至碎
裂。這張青玉石桌必然是毀於高手雄渾的掌力之下。

  吳征蹲在碎裂的石堆邊,小心地翻起一些碎石,查勘之後物歸原位。果然青
玉石上留了些淺淺的掌印,還有些陷落的凹痕,當是交手時十分激烈,拳打腳踢
收勢不及留下的痕跡。

  「池兒說,這幾處痕跡是這幾招留下的。」嶽秋風冷冷地看著吳征,一擺手,
身旁的兩名弟子便演練起來,交手一共五招,轉瞬即過,嶽秋風冷哼一聲,背過
身去道:「這幾招吳掌門認得吧?」

  吳征面色更加沈重,口中不置可否,起身繞著院子又細看了一圈。嶽池的院
落高墻大院,下紅上白。吳征見兩側的白漆墻面處都各留下兩只淺淺的鞋印,院
外的一側鞋印還留有汙泥。

  吳征與二女對望一眼,齊齊足尖一點地,輕飄飄地上了墻頂。院墻足有三人
多高,非身懷絕頂輕功哪能一躍而上?至少重創清溪門真傳弟子嶽池的兇手都做
不到,更不用說清溪門里其余弟子了。三人不僅做得到,還舉重若輕混若無物,
這一亮武功,雖是【仇敵】一屬,仍然引來一片情不自禁的驚嘆聲。

  墻頂上也有兩個鞋印,同樣一個有汙泥,一個沒有。吳征躍下地來脫去鞋襪,
再度一躍而起,在墻上鞋印邊一踩一踢,旋著身上了墻頂。他姿態瀟灑,動作行
雲流水,清溪老人見了卻又寒聲冷笑。

  「青雲縱。」吳征低聲向二女道:「至少招式上是那麽回事。」

  昆侖的輕功雖比起天陰門的稍遜,青雲縱也是名揚天下。墻上鞋印說明兇手
功力不算太高,比嶽池七品的修為也就略高一籌,但也暴露了兇手的輕功底子。
武功有千百種,招式學得來,唯獨輕功各不相同,想模仿都模仿不來。這人的功
力遠不如吳征,但輕功底子卻是一脈相承。

  吳征蹙著眉下墻,向嶽秋風拱手道:「嶽門主,晚輩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借
嶽師兄遺體一觀。」

  「可以,人死如燈滅,有什麽不可以。」嶽秋風還是不住譏嘲冷笑著冷言冷
語,領著眾人回到靈堂將大門關上,開了棺蓋。

  嶽池身上有九處烏青傷痕,致命的重創來自於丹田處的一掌。嶽秋風道:
「池兒與兇手比拼內力,片刻勝負即分。池兒稍遜退了半步,這一掌就在電光石
火的一瞬間中了,丹田俱碎,武功全失。吳掌門對這一掌一定熟極而流了吧?」

  昆侖派的【千鶴嬉空掌】吳征沒練過,但嶽秋風所言熟極而流並不為過。吳
征並不答話,微微一笑道:「嶽門主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問晚輩?」

  「老夫沒有定論,吳掌門才有。」嶽秋風渾濁的雙目一翻,在椅子上落座,
就此合上雙目一言不發。

  拜別了清溪門,三人回到涼篷,冷月玦一嘟唇鄙薄道:「老狐貍!分明知道
楊師弟是被冤枉的。」

  「跑來行兇還敢明目張膽地用本門武功,這是做給我看的!」吳征發怒中手
掌一握,砰地將茶杯捏個粉碎:「嶽秋風認得【千鶴嬉空掌】,卻認不得胸口的
掌印。嶽池丹田的傷雖重,胸口這一掌也不輕。」

  「那一掌掌力雄渾,走的不是千鶴嬉空掌的輕靈一路……但是也不像一掌致
命。」倪妙筠玉掌一推,掌風呼喝聲勢驚人,又訝異道:「既然內功要強於嶽池,
以輕靈一路的千鶴嬉空掌都能壓過嶽池一頭,使這樣一招重手法居然沒要他的命?
怪了……」

  「那是宜知的【金剛橫眉】,沒當場打死嶽池,是兇手練的不到家。」吳征
恨得牙關緊咬咯咯作響,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下心緒道:「嶽秋風知道宜知是被冤
枉,但看他也有許多為難之處,八成火虎堂威逼利誘。他一來不敢明言,二來,
呵呵,這老狐貍正要借昆侖之手查出真兇。」

  「他穩坐釣魚臺,倒是舒服了!好氣人……」冷月玦憤憤不平。嶽秋風始終
不肯吐露實情,但話里話外俱有暗示。他知道楊宜知不是兇手,但兇手必然與昆
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吳征能抓到真兇最好,若是抓不到,嶽秋風不會更改證詞,
就要楊宜知陪葬,總之他的寶貝孫子嶽池不能白死。

  「跟他無關,無論有沒有他,真兇我都要抓出來。」吳征罕有地目露兇光,
殺氣大盛。二女對視一眼,這世間能讓吳征切齒痛恨的就那麽幾人,她們也大體
猜到是誰。吳征怒氣勃發間,即使她們也不敢插口,可見此人在吳征心中就像一
根刺,刺得他肝腸寸斷般疼痛。

  「他來了?他也……也……呸!」吳征啐了一口,起身道:「走吧,我們去
錫山劍派。」

  三人乘著撲天雕,腳程極快,到了未時過半,清溪門,錫山劍派,鷹爪門,
飛鸞鏢局俱已拜訪。但比起清溪門來,後三家門派收獲不大。清溪門命案處留了
嶽池活口,其余三家門派的人俱是當場身亡,沒能留下更多線索。且比起清溪門,
這三家門派強硬得多,一口咬定兇手的武功與身材就是楊宜知。

  吳征離去時略有些郁悶,好在只剩最後一家歸元山莊。雷碧碧也是當場身亡,
估計沒有更多線索,三人想著一切盡人事上門有個禮數罷了。

  相比起前四家門派,歸元山莊的聲勢又要弱上些許,莊主歐正羽有十品的修
為,但莊里的弟子大都資質平平,除了歐正羽之外高手稀缺。這種門派現下尚能
在揚州境內說得上話,但誰都知道一旦歐正羽有什麽三長兩短,歸元山莊就將一
落千丈。

  最弱的歸元山莊,吳征卻最是嚴肅。雷碧碧是歐正羽的弟子,還訂了親準備
娶做平妻,身份大不相同。感同身受,若是吳征府上哪位出了意外,他該何等地
傷心。

  進了歸元山莊,還是老一套的流程。歐正羽名字起得氣派,樣貌卻是有礙觀
瞻。不僅五短身材顯得瘦瘦小小,一張昆蟲似地長臉與鼠目,怎麽都掩不去一股
市儈之氣。令吳征意外的是,死了最親近之人的歐正羽,居然待他們也是最為熱
情的。不僅全程陪同,酸話半句都沒有,還一副昆侖掌門攜同天陰門兩位仙子登
門,蓬蓽生輝的模樣。連吳征在拜祭時,歐正羽還涕淚縱橫地向雷碧碧的屍身道:
「碧兒,昆侖吳掌門來看你來了……」似乎雷碧碧也與有榮焉……

  吳征心中不解,但也不好多言。待拜祭已過,歐正羽就在偏廳奉茶,吳征道:
「歐莊主,不知尊夫人遇害前可有留下只言片語?此案牽涉昆侖弟子,若不能查
得水落石出,我心難安,也愧對尊夫人。」

  「沒有,沒有。」歐正羽的鼠目一轉,道:「碧兒死時衣冠不整,手臂,雙
腿俱有勒痕,前胸後背上更有多處淤青。唉,好慘哪……碧兒出門前只有一名侍
女陪同,侍女被拍了一掌,一路跑回莊子,言道碧兒半道被人騷擾威脅,那人自
稱昆侖弟子楊宜知。碧兒不從,楊宜知便動手動腳,乃至用強……待得找到碧兒
已經香消玉殞,連侍女都已重傷不治……否則定然喚他出來讓吳掌門問話。」

  「光天化日之下?」吳征雙目一瞇奇道。就這樣幾句話,說出去誰也是當故
事聽,可歐正羽就這麽報了官,雷碧碧遭逢惡徒欲行不軌,抵死不從之下惡徒惱
羞成怒下了毒手。吳征倒來了精神,這歐正羽似乎也話里有話。

  「正是,吳掌門莫怪,侍女是這麽說的。龐太守又追查起來,在下不得不據
此已告。嘿嘿,歸元山莊小門小戶,有些事擔待不起……」歐正羽一張臉拉得老
長笑得十分猥瑣,也毫不掩飾期盼之意。

  「敢問歐莊主,據此以告之外,是否還有什麽據實已告?」

  「在下知道吳掌門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從出事的第一天起,在下就在等
吳掌門來。厲白薇那些人瞎了眼,居然敢與吳掌門作對。歐某不敢,歐某只想幫
吳掌門。」

  吳征不喜這種人,但現下他也只能耐著性子與他談下去,道:「歐莊主需要
我做些什麽?」

  「不敢不敢。」歐正羽嬉皮笑臉地連連擺手道:「在下是真心誠意,現下就
想與吳掌門交個朋友而已。大事未成,歐某什麽也不要,大事若成,相信吳掌門
也不會為難小小的歸元山莊。」

  「請歐莊主指點。」歐正羽說得已十分明白,所謂事成之後當然是對付完厲
白薇,掀翻了火虎堂,他要的也是火虎堂,至少從中分走一大塊。這些東西吳征
沒有興趣,給誰都是他一句話說了算。歐正羽既然直接開了條件,顯然十分有把
握,吳征雖不齒這樣的人,但也不會拒絕在某些時候與他打交道。

  「錫山劍派,飛鸞鏢局那些人都是跟風起哄,被火虎堂一半誆騙,一半威壓,
稀里糊塗地就把楊爺送上了公堂。本來歸元莊也是一樣,但是要怪就怪那些人瞎
了眼,居然選中了碧兒……」

  「此話怎講?」

  「哎,對在下而言,昆侖派與吳掌門就像天上的神祗,高高在上,翻手為雲
覆手為雨。我們小家小戶,只想著要活下去不易,能有眼下這一點點光景,就靠
著丁點生存之道。碧兒是越城雷家的旁支,論身份在雷家算不得什麽,但旁支就
是旁支,她嘛……嘿嘿,嘿嘿……不知兩位姑娘是否方便在此?」

  「無妨,請莊主直言就是。」雷家就是江南雷靂堂,祝雅瞳的【豪雨香梅】
就在那里采購而得。

  「那就恕在下放肆了。嘿嘿……」歐正羽的鼠目瞇得更小,道:「碧兒實在
沒什麽習武的天資,再練上五六十年也不過四五品的修為。收她為徒一則圖她貌
美,二則圖她雷家的身份,也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只盼今後能有便宜之處,與
雷家做些小本買賣就是。但是碧兒這個人呢,頗有心計,也不太安分,呵呵,總
想著以她的姿色與聰慧,該當大展宏圖才是……」

  吳征越聽越奇,全然想不到這對師徒夫妻竟然是這樣的關系,還多有隱情,
怪不得歐正羽對雷碧碧的死全然不覺傷心難過。這哪里是什麽真心誠意的夫妻,
分明就是生意夥伴。

  「可惜她武功實在不好,所以她做我的弟子,平日里偶有些場面要應酬,我
都是遣她去作陪。偶爾貴人們喝醉了酒看上她,若實在有好處,倒也不是不能陪
上一兩夜……」

  吳征聽得哭笑不得,雷碧碧完全就是歐正羽手中一個疏通人情的工具。聽他
所言不避諱覬覦雷碧碧美色,雷碧碧也不是什麽三貞九烈的主,兩個人應該早就
有了茍合,但只消有用,雷碧碧也能讓他人玩弄。且這女子心比天高,搭上這些
達官貴人只會十分主動,哪會有半分排斥?

  「近幾年來,碧兒陪同貴人也有那麽十來回。在下不敢欺瞞或是誇誇其談,
豪族世家里將妾侍拿來交換也是常事。嘿嘿,在下也參與過那麽三五回的。娶碧
兒做平妻全是一項買賣,具體恕在下不便奉告。總之碧兒成了事,我便娶她做平
妻,做歸元山莊的女主人……」

  從女弟子變為女主人,雖是歸元莊這種二三流門派,也是一步極大的跨越,
雷碧碧想必又付出了不少才得以成事。吳征終於猜到一些內情,聽得實在難掩嘴
角的鄙薄之意。對歐正羽這種人,只消有利益,是尊重還是鄙薄,實在半點都不
重要。

  「吳掌門應該猜到了,碧兒面上一本正經,私底下的事不足為外人所道。當
然,這些事本就機密,外人也不會知道。但是在下看來,說什麽碧兒會抵死不從,
在下壓根一個字都不相信。」歐正羽露出十分猥瑣的笑容道:「若有昆侖派的高
足亮出字號,還看上了碧兒,在下敢擔保,碧兒脫衣服會比吳掌門想象的還要快
得多……」

  他說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吳征眉頭一皺道:「以後莫要跟我開這種玩笑
話。你們的事情如何我管不著,也不想牽扯,更不想去做什麽想象,明白了麽?」

  「明白明白,在下孟浪了,吳掌門贖罪。」歐正羽還是笑嘻嘻地。吳征說話
毫不客氣,顯然已被他掌握的內情所打動,自己人之間說話才會這麽直白。

  「歐莊主不能為我師弟作證吧?」

  「不能,當然不能。」歐正羽見吳征還未完全對自己放心,遂坦白道:「歐
某的本事在吳掌門面前不值一提。但歐某有一樣好處,認定的事情絕不會更改。
這一回,歸元山莊唯昆侖派馬首是瞻。歐某不能為楊三爺作證碧兒不是死在她手
上,但歐某為吳掌門傳遞些消息,或是要做些局,但憑吳掌門吩咐。」

  「歐莊主打得過厲白薇嗎?」

  吳征忽然拋出個沒頭沒腦的話,歐正羽鼠目一瞟火虎堂方向,不屑道:「厲
白薇不過狐假虎威,他自己算個什麽東西!」

  「那好,歐莊主耐心等候,事成之後,火虎堂就是歸元山莊的。」

  離開歸元山莊,吳征腳步走得極快,聽得二女在身後罵道:「賤男人。」

  吳征縮了縮脖子回頭看去,見二女望向他的眼神全是驕傲與欣慰,也挺了挺
胸,一手攜著一個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歐正羽這種人,用好了在某些事
情上能有大用。至於他那些怪癖,嗨,管他那麽多呢。」

  「哼,還交換妾侍,你要敢有半分念頭,我就……就打你……」

  「噯,你們不可亂說啊!龍生九子,我就是貔貅,只進不出。交換?呵呵,
做夢!」吳征玩笑片刻,臉色又沉了下來,遙望傍晚的天邊紅雲道:「明日起依
計行事,通知突擊營的弟兄們,這一次,一個都不許放跑!尤其是……是他!」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21-1-22 17:5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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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11) 作者:九叔林笑天

.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1-2-8发表于 SIS001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一章  臨陣決機 枯骨肉生

  內力在周身遊走,雖極為緩慢,卻如此真實。不僅是失去多年的內力終於又
能【心想事成】,也因這股內力的運行位置太過奇妙。不同於以往內力運行於經
脈,深埋於體內,吳征授予的心法內力幾乎就在表皮之下緩緩流淌。若是運功時
暫停片刻,幾乎以手指就能觸及,如此清晰,如此真實。

  對於失去過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再度擁有,還是實實在在握在手中的擁有
更加令人踏實和放心。這股內力依然不能用於武功,只不過能緩慢遊走用以體驗
這套心法,離能夠如臂使指還差得老遠。但這點希望的火光,簡直比炎炎烈日還
要光明大展。

  再多的準備都只是準備,這世上又哪來許多神機妙算?局勢了然於心,成竹
在胸以臨機應變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收了功法睜開眼來,柔惜雪面上一紅。自昨日章大娘言道吳征不日就要來金
山寺匯合起,她便有些心神不寧。吳征與她兵分兩路,一路去鎮海城摸清來龍去
脈,一路在金山寺挖掘陰影里的秘密。吳征要來金山寺,說明鎮海城里的情況已
摸得八九不離十,將這些暗香賊黨繩之以法又近了一步。

  但柔惜雪清楚地知道,心潮起伏不單是為了可以懲惡揚善,告慰同門在天之
靈,也因又將於吳征見面而激動。

  年歲已不輕,三十余年更經歷了無數風刀霜劍,嘗遍酸甜苦辣,柔惜雪絕沒
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因此而激動。她不是無知的少女,深知這份情感是什麼,也深
知這樣的情感一旦有了苗頭,就會在陽光雨露的滋養下,無可阻擋地生根發芽。

  人生至今屢遭打擊,即使對虔誠修行的佛法也產生了疑惑,一度心喪如死。
此時吳征徹底闖入了自己的世界,一手,又一手,再一手,不住地將虛無縹緲的
希望變成現實,撫平自己的傷痛。奇的是,自己對這份情感既未驚慌失措,也未
刻意想要擁有,居然十分坦然,唯獨想起來總覺有些哭笑不得地自嘲而已。

  他既要來了,金山寺的這里也該進入新的階段,在這之前,先要助他將舊事
打點完善。

  「師太修行完了?」

  「嗯。」

  傍晚是掛單的雲水僧們難得的休閑時光,柔惜雪盤坐運功,章大娘則在門外
守候,聽得動靜才又進房。左近無人,章大娘貼耳低聲道:「師太,拙性午後去
掃了浮屠塔,果然發現不妥。」

  金山寺占地寬廣,從吳忠口里得不到更多內情,只得由拙性借參觀與朝拜之
機,一處處地探查。浮屠塔是寺廟中至聖之地,其中居然有不妥。柔惜雪感嘆之
際,也不得不承認暗想賊黨選的是處好地方。

  莊嚴的浮屠塔金剛寶座,八角飛檐,還供奉著金山寺歷代高僧的舍利子。本
應佛光普照之地,可柔惜雪放眼望去,在這夏日傍晚的大雨里,雨點正順著屋檐
成串地滴落,一線線仿佛交錯的狼牙正擇人而噬。

  「什麼時候去查實據?」

  「實據好查,唯恐打草驚蛇。拙性的意思是不忙於一時,請師太示下。」

  「讓拙性拿主意吧,情況他明了。」柔惜雪笑了笑道:「探查的時候,記得
帶上我同去。」

  「是,屬下已安排了,屆時張百齡也會來幫忙。」章大娘絕不敢將武功全失
的柔惜雪一人留在雲水堂,尤其是她的絕色之姿已被賊黨知曉的情況下。雖被面
具隱去了如花容顏,在外又要裝作愁苦的模樣。但回到雲水堂里不見外人時,她
的風姿依然讓人心醉。尤其每晚側躺著入眠,她微微蜷縮著,飽滿的胸脯塌在床
面隨著呼吸沈甸甸地起伏。即使落發修行,她仍然是個完全成熟了的女人,極具
魅力的女人,那身材讓章大娘都覺得心動。

  「拖累你們了。」柔惜雪歉道,低頭時念起方才緩緩流淌的內力,真切而實
在。如他所言,恢複武功的希望不太大,只能盡力一試。但不知為什麼,只要他
想要做的事情,總讓人覺得可能性憑空就多了三成。希望不太大加上這三成,一
下子就成了希望不小。

  雨勢忽然小了下來,從浮屠塔的飛檐上掛下的雨水只剩下一滴一滴地掉落,
一切漸漸歸於平靜,浮屠塔又再度莊嚴神聖地立在寺院中,高高在上,俯瞰著眾
生……

  ………………………………………………

  送走了吳征,歐正羽回到山莊後院,閉上院門,又閉上房門,再把窗棱都關
上。傍晚時分光線不明,這樣一來整個屋子更是黑洞洞的,誰也看不清里頭有些
什麼。但是屋外天光仍在,透過薄薄的窗紙,任有風吹草動都躲不過他的眼睛。

  「你可以出來了。」

  黑暗里床板被從地下推開翻起,一個人影輕巧地躍了出來。黑暗中看不清面
貌,人影竄至歐正羽身邊向八仙椅一倒,懶洋洋地道:「你看起來很累。」

  「他是吳征,每一句話我都要分外地小心,你知道,他如果要殺我,我只能
白白死在他手里。」

  「富貴險中求。你老愛幹這種事,就要有隨時死去的覺悟。」人影幾乎軟倒
在八仙椅上,看起來十分懶散:「既然活著,還有心情說這些話,看來和他談得
還不錯。」

  「聞名不如見面,如果不是一開始就對他坦誠相告,可能我也會被他列在敵
人的名單上。還好……」歐正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總算這一把賭得對了。」

  「整個鎮海城,能和吳掌門,倪仙子,冷仙子作對的人一個都沒有。本來就
該這麼選擇,又有什麼好說的。」

  「他有他的好處,也有他的弱點。昆侖派重開山門,任何事都抬不過一個理
字,更不能胡作非為,所以吳征做事都要有理有據。而且,這個人心不夠黑,做
事也不夠毒辣,從他出道以來莫不如此。在鎮海城里,他更要如此束手束腳,縱
然有一身本事,難免施展不開。」

  「嗯,所以你覺得他在鎮海城會碰到很多麻煩?莫要忘了,一個六七成的吳
征,他還是吳征,一個攪動天下風雲的弄潮兒。」

  「我之所以不敢把寶全都壓在他身上,還是顧忌火虎堂。厲白薇那個人時男
時女,男人那一面看著豪爽,只要依著規矩來就行。女人那一面卻暴躁,易怒,
動不動就撒潑發作。跟任何打交道,他都立於不敗之地。稱心如意的時候,他就
是那個豪爽的男兒漢。若是對條件不滿,她就是那個撒潑的小心眼女人。」

  「這樣的做法,不僅機變,而且狡詐了。」

  「正是,他手下的血案數都數不清,這麼一個又狠毒,又狡詐的聰明人,不
會無緣無故就去惹一個惹不起,也不能惹的吳征。你應該知道,火虎堂到了他的
手里以後,幾年下來已經跨出鎮海城,號令揚州武林莫敢不從。他的膽子比天還
大,吳征和陛下的關系,世人稍有見識的無一不曉,他仍然敢惹吳征,你知道為
什麼麼?」

  懶散的男子第一次坐直了身體,思量了許久後才道:「昆侖山門重開,吳征
不能率性而為,陛下也一樣。陛下要令盛國軍民上下一心,他就得做一個明君。
吳征若是在鎮海城出了事,陛下要將雷霆之怒同樣要有證據和理由。厲白薇好大
的膽子,連陛下都敢一同算計。」

  「是了。這種冷酷深沈,貌如君子,心如豺狼的人,正是吳征的大敵。一個
施展不開手腳的吳征,卻要面對無所不用其極的對手,我不認為他有必勝的把握,
最起碼,贏得不會太輕松,也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我記得你曾與我說過一
個賭坊里的故事。」

  「今天的鎮海城里,全是各路賭徒。」男子又軟癱在八仙椅里,道:「賭坊
是個很有趣的地方,不僅是賭桌上鬥智鬥勇,連賭桌之外也是如此。有絕佳的技
巧可能輸得徹底精光,只懂得些規則也可能贏得盆滿缽溢。有時候賭桌外的東西
比賭桌上還要有趣。」

  「你的朋友就連最普通的擲骰子都不會,更不要說隨心所欲地擲出想要的點
數了。」

  「嗯。但他懂得人心,尤其是賭坊的老板是怎麼想的。賭坊為了不嚇到新賭
客,總是很微妙地操縱著勝負,通常還會讓新賭客贏一點。等新賭客上了癮,就
再也停不下來了,即使輸掉了底褲,也會義無反顧地輸下去。」

  「不錯。所以你的朋友捧著大把的銀兩進了賭坊,老板又怎麼會放過這樣的
新手?」

  「當然。但是更沒有一個老板會想得到,捧著一千兩銀子準備豪賭的大豪,
居然沒有想著要贏他三五萬兩銀子,而是五十兩就收了手。」

  「但是你的朋友一連就在賭坊的酒樓里住了二十天,大部分都在贏錢,所以
二十天下來,一千兩銀子已經變成了一千六百兩。這世上哪有比這還容易賺錢的
生意?」

  「他確實難得住性子,更是堅韌不拔,每天的輸贏都在五十兩銀子左右,絕
不貪心,若是虧了錢也能立刻收手。這個時候,他好像才是氣定神閑,操弄人心
的賭坊老板。而賭坊老板,就成了氣急敗壞急著翻本的新賭客。」

  「但是你的朋友也沒有料到,在他準備一次性賺一筆大的,就此收手走人的
時候,居然吃了大虧。」

  「嗯。那一天賭坊不再任由他擺弄,而是主動變招,所以我朋友連連輸錢,
不僅把進賬都還了回去,本錢都折了不少。世事無常啊,賭坊老板或許已在等待
他急紅了眼,再把本錢一點一點輸掉的樣子。」

  「他失策了。」

  「不錯,那一天,他的每一步決策都是錯誤的,所有的準備和計劃都被看穿,
無數的口袋都在等著他自投羅網。但是……他醒悟得雖不算快,卻非常非常地及
時,及時到無比湊巧。」

  「他也主動變招,忽然抱起手中所有的銀子,換到一桌已搖好了骰子,即將
買定離手的賭桌上全壓。」

  「可能是上天的眷顧吧,那一註被他準準地壓中。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笑
的事情,每一步計劃都被人破解,每一步都被人看穿,然而最後卻是他贏了,贏
得旁人毫無脾氣……」

  「是啊。你看,吳征像不像智珠在握的賭坊老板,會一步一步地破解一切難
題?他來了鎮海城之後,群雄齊喑,在明面上占盡上風。然而到了最後,有沒有
可能勝負難料?」

  「並不是不可能。」懶散的男子忽然起身伸了個懶腰道:「其實誰都不喜歡
兩面三刀的人。雖說鎮海城里的風雲我們避不開陷在里面,並非本意。但你確定
要嘗試著左右逢源?」

  「我會謹小慎微,一直等到決勝的那一刻。我們不像吳征,這些人從出生開
始就像天上的神祗。他們可以有遠大的理想,有崇高的夢想去澤被蒼生。我們只
是普通人,在這樣一個亂世里,永遠都只能先考慮怎麼才能活下去。我們豪賭不
起,一旦輸光就沒有翻盤之機。所以……我們還是學一學你那位朋友,只要些小
利就足夠。」

  「好吧,我也同意。這麼說來,明日雷碧碧出殯並宴請鎮海城幫派的頭面人
物還是依計劃行事?」

  「當然,明日一定會發生很多事,也會很有趣。」

  「拭目以待,不要玩出火來就好。」

  懶散的男子又向床板鉆去,歐正羽問道:「你要去哪里?」

  「當然是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問一問。你要賺賭坊的錢,最起碼也要聽一
聽老板的風評,賭客們在里面玩得開不開心。你不方便出去,還是我幫你去做吧。」

  「你若是一直這麼勤快,我們山莊總算後繼有人。」

  「不急不急,你還年輕得很,哈哈……」

  …………………………

  天剛蒙蒙亮,鎮海城里就出現三三兩兩的車馬,城門一開,早已等在門口的
車馬就出了城,順著城外的官道向東南而去。一路上不時又有車馬到來,匯聚成
一道人流。

  今日是歸元山莊準莊主夫人雷碧碧出殯的日子。近段日子以來,整個揚州武
林都蒙在一片陰影中,鮮血,死亡,四處人心惶惶。雷碧碧也是受害者之一,她
的出殯就有了巨大的影響力。借此機會揚州武林人士匯聚於歸元山莊,一來有在
亂局中抱團取暖的態度,二來也想得到更多的消息,以期能更好地應對這一場風
波。

  整個揚州上下大大小小的門派都在今日趕早前往歸元山莊,且幾乎都是門派
中的頭面人物領頭,又帶足了隨從。挑擔的挑夫,趕車的車夫,乃至於各家門派
的隨行弟子們一路上大都默不作聲,遇見了熟人才湊近了低聲寒暄幾句,一路上
的人流竟有幾分行軍的壯觀。

  吳征與倪妙筠,冷月玦乘著駿馬飛馳到來,見了這處行伍也放慢了馬蹄,隨
著人流一同前進。

  歸元山莊離鎮海城約有一個半時辰的路程,其間不斷有江湖人士趕來,又匯
聚在一起同上歸元山莊。吳征的前後也跟了兩家門派。看他們的領頭人十分尷尬,
靠上來套近乎不是,遠離也不是,只得就這麼跟著,心里恐怕還在盤算怎麼和揚
州的武林同道解釋一切都是碰巧,並非自家想攀龍附鳳。

  吳征也不與人搭話,楊宜知洗脫罪名之前,他在揚州武林里都是個不受歡迎
的外來者。聽說厲白薇今日也會拖著重傷的病體前來,屆時免不了一番煽動挑撥,
讓自己難堪吧?吳征饒有興致,不知道這出賊喊捉賊的戲碼,厲白薇要怎麼唱。

  看看離歸元山莊不遠,身後不斷有馬蹄聲滾滾,一些動身遲了些的門派正快
馬加鞭地趕來,見了人流後均放緩了腳步,一同前行。不一時吳征與二女身邊圍
了許多人,越是接近歸元山莊,人潮就越多。看這情況,山莊里外今日怕不得有
兩三千號人。

  「還沒見厲白薇,莫非一早就來了?」冷月玦低聲道。

  「遲要來,早要來,遲早要來。」吳征淡然一笑。這一役摸索到現在,處處
都有暗香賊黨的影子,對雙方而言都是不死不休。大風大浪經歷了多少才走到今
天,在場三人均有獨當一面之力,厲白薇縱然陰險狠毒,暗中還有人幫忙,吳征
並不畏懼。

  冷月玦美眸左顧右盼,在場的武林人士雖多,武功卻大都難以入眼。江湖上
的階級,比朝堂上還要更加分明正因這種實力使然。蕓蕓眾生再多,也無力與豪
強們抗衡。

  像這些二三流的門派里,即使打雜的挑夫,車夫不少都有三,四品的修為,
但在冷月玦眼里都不值一提。何止他們,整個鎮海城又能有幾位十一品修為的高
手呢?冰娃娃知道,對於放眼天下的吳府而言,來到這里就像是俯瞰眾生的神祗。

  對於厲白薇的手段,冷月玦心里充滿了好奇。以弱敵強是吳征常面臨的難題,
且並不是每一回都能成功。難道鎮海城里也有這樣的人才?

  正滿心好奇間,左手邊推車的車夫伸手抹了把滾滾的汗珠,獨輪車忽然失了
平衡,左右搖擺之下,車夫雖拼力想要扶正,終因氣力不濟,一車的禮物均翻在
地下。

  冷月玦剛撥轉馬頭讓開,禮盒里忽然一聲震天的炸響。駿馬失驚人立而起,
連冷月玦也覺頭昏眼花,若不是武功深湛,幾乎被掀下馬背。

  吳征就在冷月玦的身側,一樣被炸裂聲震得耳鳴陣陣,但他功力更深一些。
在異變突起的短短一瞬間,他清晰地看見翻在地上的禮盒里射出一排鋼針,那氣
力不濟的車夫大手一張,掌心里忽然多了把寒光閃閃的短刀,幾乎是尾隨著鋼針
一刀紮向冷月玦的小腹。

  距離極近,異變又突然到了極點,冷月玦還在晃神中,吳征大吃一驚!

  冷月玦危在旦夕,吳征更驚的還是心頭那種熟悉的感覺。

  那個車夫的修為絕不會超過四品,但是這一刀簡單,直接,堅定又有效,仿
佛他一生在練的都是這一刀。最簡單的一刀直插,被他練到了極致,無論身前是
刀山還是火海,他都不會停下,也不會有半分猶豫。

  「殺手?」

  桃花山上,吳征親歷了祝雅瞳殺盡一山高手的過程,祝雅瞳所用的手段讓他
大開眼界。精巧的布局,簡單有效的招式,必要時付出一定的代價換取勝果。每
一步都無比精細,每一步都大有講究。

  這個車夫一出手,他就想到了桃花山,想到了殺手二字。殺手不一定要有多
高明的武功,更沒有什麼高貴的身份,儒雅的氣度。高手的一切在殺手身上全是
累贅,他們只需要穩,準,狠,在最平凡,最樸實的表皮下驚雷一擊,完成使命。

  車夫就是車夫,已經推了三十年的車,也練了三十年的一刀直刺胸口。被震
暈了的冷月玦在暗器發射的砰砰聲響起時就在腰間一抽。陽光下一條銀白的絲帶
迎風招展,一卷一裹,射向她身上的銀針消失於無形,剩余的全射入了駿馬的身
體里。

  駿馬長嘶著向右軟軟倒下,冷月玦失了平衡,只來得及一抬玉腿向左旋身,
由騎乘改為側坐,以免馬兒倒地將她壓在身下。車夫的短刀緊接著就刺到了胸口,
刀尖對著的是一只美乳。

  冷月玦匆忙之間只得甩手一抖,被纏在絲帶里的銀針反射而回!即使高手對
決,也沒有人敢硬接她的這一蓬銀針。車夫的修為不高,如此近的距離之下根本
躲不過去。但他一點都不想躲,銀針發出悶響射入他的身體,他的一刀直刺沒有
半分猶豫,也沒有半分阻礙,仍然朝著美乳直刺。

  冰娃娃的奶兒算不上豪碩,但豐滿飽實,圓潤挺拔,其形極美。車夫惡狠狠
的目光死死盯著這里,可他絲毫不為美色所迷,他的目標,只有這只美乳之後跳
動的心臟!

  冷月玦足尖一點,在極為別扭的姿勢下仍然輕飄飄地騰空而起。車夫一刀刺
空,足下也失了所有力氣摔在倒地的馬兒身上。細小的針孔傷處流出汩汩黑血,
與馬兒身上的黑血融在一處。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吳征也已反掌切斷了一名挑夫的脖頸,倪妙筠一劍雙分,
挑翻了兩名僕從。

  人流大亂,驚呼聲大作,一時車仰馬翻。最先倒在地上的禮盒里冒出滾滾濃
煙,不一時濃煙四起,光天化日之下仿佛忽然來了濃霧,對面不能視物。

  身後刀風逼人,吳征一記後翻空中兩腳齊出,亂局中已是全力施為,內力到
處,直將兩名刺客踢死當場。只見濃煙漫天,視線里影影綽綽全然看不清。他眉
頭一皺,目力受損之下敵人依然可以看清自己,想是此前鎖定了方位,也有這幫
殺手常年訓練所致。

  吳征施展觀風聽雨,耳聽得二女與自己雖分散,相隔不太遠。三人武功均強,
即使在異變中仍遊刃有余。吳征放下心來,遂閉了氣息向冷月玦靠去。

  桃花山一戰,祝雅瞳曾驕傲地向吳征自詡為天下第一殺手。來盛國後兩人夜
晚偷歡,聊起珍貴的往事來,不免又反反複複說起這一戰。每一個細節都被一次
次提起,樂此不疲。

  江南多養有刺客,祝雅瞳遊歷江南多年,也曾為了提高修為加入過【鉤魂】。
據她的回憶,這些刺客聚在一起,組織有些像門派,又有些像豪族。他們不僅有
自幼就收養,培育的刺客,也對外招收一些高手。鉤魂里組織嚴密,不許以真面
目示人,互相之間均不相識。做事也很嚴密,並且規矩極多。不僅價碼高,刺殺
對象也都是武林人士,大都與仇殺有關。

  像吳征這樣的身份要去刺殺,鉤魂是無論如何不會接的。但是看這些刺客的
手法,又分明是自幼起就培養的殺手,才能以不高的修為,發揮出驚人的威力,
讓三位十一品高手都要凝神全力應對。

  吳征想得透徹,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對頭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
刺,還明顯有備而來,陷在一灘渾水里不是上策。

  「玦兒,妙筠。」吳征讓過一刀,又躲過一輪梭鏢,昆吾劍一記【雷霆萬鈞】
砍死三人。剛一出聲就暴露了位置,立時吃了一輪連環快攻。

  「我在這里。」

  倪妙筠的聲音就在身側五丈開外,聽著不遠。吳征尚未答話,就覺一道掌風
幾乎已貼上了自己小腹,另一股鈍物勁風朝著胸口打來。兩招齊發悄無聲息,此
時突然殺氣四溢,仿佛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再也無可抑制。

  【金剛橫眉】的棍法,【千鶴嬉空掌】的掌法,【浮雲七絕】的輕身功夫。
吳征大驚之下向後一倒,雙足連蹬,身形幾乎貼著地面橫飛出去,一棍一掌幾乎
在胸口與小腹前掠過。若不是敵人的這股殺氣忽然爆出,這一下他沒有把握必定
能全身而退。

  「顧清鳴,滾出來!」吳征顧不得後怕,他怒獅般暴跳而起,長劍潑風般揮
舞著朝遇襲之處奔了過去。劍風虎虎,卻均落了空。襲擊的刺客一擊不中即刻藏
匿遠遁,不知身在何處。

  「你跑不了,你跑不了!」吳征雙目赤紅,瘋魔一樣持劍左右劈砍。

  「吳郎你去,這里不用擔心,我們在山莊等你,萬萬小心。」冷月玦的聲音
遠遠響起。顧清鳴對昆侖派做下滔天罪惡,害得胡浩被吊死風幹,林瑞晨也飽受
侮辱飲恨而終。吳征恨不得生啖顧清鳴之肉,冷月玦聽得呼喚,趕忙出聲應道。

  即使顧清鳴隱去了身形一時難以找到,吳征仍然高喝著循跡而去,不一時就
去得遠了。

  歸元山莊外,半山之所視線寬闊,厲白薇俯視著一團大亂。里許的距離,雖
看不清濃煙中發生了什麼,但吳征的怒吼聲卻清清楚楚。他微微一笑,吳征一定
沒想到自己今天居然會來,也想不到自己會這麼快就動手。既然打了他一個措手
不及,他就很難不掉入陷阱里。

  一個火虎堂當然沒有與吳府抗衡的實力,但是這一場火虎堂只是被推到明面
上而已。背後不僅有足以匹敵吳征,倪妙筠與冷月玦的高手,還有對吳征了解得
無比透徹的智囊。而事後,也會有人背起所有的責任。吳征雖與陛下相厚,但若
是死了,再厚的情感也不複存在。

  冷月玦伏地微微喘息。三人里她的武功最低,才踏入十一品不久,刺客幾乎
把目標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承受的壓力也最大。煙霧之下情況不明,為免自亂
陣腳,冰娃娃始終隱忍。一直到吳征發現了顧清鳴,她才出聲傳訊。

  冷月玦一出聲又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這些刺客的目力在煙霧中比自己的還
要強過許多,刺來的刀光忽明忽暗,還有無孔不入的暗器。前一刻還縮著頭瑟瑟
發抖的挑夫,忽然就變成要人命的殺手。剛才還抱著受傷,滿是鮮血的大腿哀嚎
的車夫,又毫無征兆地掏出一把牛耳尖刀,一刀插向要害。

  四處皆敵,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冷月玦疲於應付,更不知煙霧之外還有沒
有埋伏。這些兇狠但武功低微的殺手時不時被派來迷惑之用的?會不會有武功高
絕的殺手還隱在暗處,等待著致命一擊?

  敵人的目標明確,引走吳征,拖住倪妙筠,再集中力量向最弱的自己攻擊。
但是,吳府里出來的人,豈有易於之輩?冷月玦運足目力四望,只見眼前的煙霧
湧動。今日無風,煙霧散去得極慢,但煙霧又像被無形的氣流催動,正微不可查,
又確確實實地由東向西流淌。

  冷月玦施展天陰門的絕頂輕功向北疾奔繞了個小圈,果見煙霧流動的方向變
為由南向北。在看不清的煙霧里,似有人正催動的煙霧向四方發散。

  冷月玦微微一笑,判明了方向後輕巧地奔去。這是天陰門的獨門內功,也是
倪妙筠的絕技,配合她的劍法使開之時如雲如霧。現下在無邊的煙霧里,倪妙筠
正催動內力,將煙霧向四面八方排去。冷月玦離她越近,感應就越發明顯,都是
天陰門一脈相承,內功的路子大有相似之處。

  果然找了片刻,就見一道苗條的人影正在煙霧里緩緩擺動著雙掌催動內力。
冷月玦足下幾個重重的踏步,正是天陰門的輕功【魔劫曇步】的步伐。倪妙筠聽
得真切,伸出柔荑與冷月玦的握在一起。

  遭遇突襲而分散的二女匯合一處,實力大增,兩人相視一笑,瞅準了方向一
齊自東方突圍而去。

  吳征已走,想來早已脫離煙霧多時,二女不必擔憂他在煙霧中遭遇殺手,也
突出煙霧。冷月玦低聲道:「師叔,我們去山莊嗎?」

  「當……當然。」倪妙筠陡然被叫了一聲,滿面羞紅。三人連著荒唐了兩夜,
個中滋味固然讓人流連忘返,但要一下子淡忘十幾年來的輩分差別,著實也辦不
到。女郎忸怩了一陣,朝歸元山莊挑了挑眉道:「吳郎去辦事,我們去拖住厲白
薇。」

  「好。」

  吳征大呼小叫著追了出去,煙霧彌散得足有數里遠,他在煙霧中做往來尋覓
狀,每當偏了方位,都有殺手出現阻截,幫助他正確地追蹤顧清鳴。別的不說,
這組織能力讓吳征拍案叫絕。也不知道多少年嚴酷的訓練,才能將這些殺手訓練
到這等地步。

  追著顧清鳴一路出了煙霧,只見前方人影一閃鉆入山腳下的樹林里,吳征足
下生風也追了進去。顧清鳴不知要引他去向何方,但吳征根本不想跟著去。

  一進樹林,吳征也忽然沒了蹤跡,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待敵手反應過來時,
翻遍了樹林也找不到吳征的身影。

  今日來歸元山莊,原本就有做了多手準備。刺客突襲是吳征沒有想到的,但
借此機會,未嘗不是一個良機。冷月玦所言山莊見面正是此前約好的暗語,意即
二女會去山莊穩住場面,吳征正好可脫身辦事。現下他的目標,正是火虎堂總堂。
祝家的探子已將厲白薇現身歸元山莊的消息帶到,火虎堂現下必然內里空虛,吳
征要去的,正是厲白薇那間隱在書架里的密室。

  若沒有暗香賊黨在背後的支持,厲白薇絕不敢與吳府和昆侖派正面沖突。且
吳征已猜得八九不離十,唯獨缺乏證據,也不想放跑了這幹賊黨。其實賊黨也清
楚吳征註意到了他們,雙方都在互相試探,也互相以身為誘餌。吳征甚至不敢動
用吳府里最強大的兩位十二品高手,因為那會直接嚇跑賊黨,這次機會一失,不
知何時才會有剿滅賊黨的時機。雙方都在互相兵行險著,看誰才能堅持到最後,
成為最後的贏家。

  吳征一路疾奔回鎮海城,穿過城門,徑直來到火虎堂西面的院墻邊。上回踩
過一次盤子,路線已牢記於胸。火虎堂今日厲白薇出行,也必然興師動眾,堂內
難免空虛。但吳征還是小心等待,厲白薇被拖在歸元山莊,今日能不能回來還是
兩說,他有足夠的時間。到了烈日近午,難免困倦之時才翻入院墻。——夏季的
午後最易犯困,厲白薇不在火虎堂,值守也難免懈怠。

  吳征輕車熟路,一路掩至中央堂口,使開觀風聽雨。火虎堂的守衛雖嚴,又
哪里擋得住他這位十二品之下第一高手?悄無聲息地翻進厲白薇的屋舍,吳征松
了口氣。

  空蕩蕩的屋舍,卻是火虎堂里絕對的權威地帶。除了厲白薇或者得他本人許
可,誰也不能進來,誰也不敢進來。吳征晃晃悠悠地翻了些案頭書信,席地而坐
以免在窗紙上映出人影,一目十行地速讀一遍。

  都是火虎堂內部事宜,也無要事,以厲白薇做事的機敏與謹慎,重要書信也
不會隨手留在案頭。一無所獲,吳征起身在書架上掏摸起來。書架第二排左起第
十四本書常有抽動的痕跡,以倪妙筠洞若觀火的眼光一下就知道這里有道暗門。

  設在中樞之地的暗門,想也可知里頭有多麼重要,也或許設有機關重重,危
機步步。但想了解更多關於火虎堂與厲白薇的秘密,沒有比這里更容易的地方。

  吳征抽出書冊,伸手入內掏摸了一陣,又掀開墻面上的一處暗格,扳動機簧,
果然書架向兩側分開,露出一道暗門來。吳征閃身入內,只見一條甬道直通地底,
零散的火光照出幽影處處,仿佛一只擇人而噬的巨獸。吳征扳動里面的機簧將暗
門合上,放輕腳步順著甬道行去。

  暗門應是高手匠人制作,機簧打造得分外精巧,開關時居然悄無聲息。吳征
借著火光前行,功力也已提到了極限,甬道先是下坡,又平直地行了好一段,吳
征計算起來足有半里路。在鬧事里挖出這樣一條地道殊非易事,一路行來居然沒
有半點機關,似乎來到這里就能暢通無阻。

  看來這里不是什麼藏寶之所,而僅僅是一處秘密通道。吳征並無半分失望,
反倒對這條秘道通向何方十分感興趣。說不定秘道的盡頭,就是暗香零落的賊窩
呢?

  吳征提起輕功放輕了腳步,就似一只靈貓。正行進間,忽覺甬道傳來輕微的
震顫。他一愕,眉間深鎖地回頭。

  暗門的機簧制作得再巧妙,不發出半點聲響,但沉重的門扉開關時免不了震
動甬道兩側墻壁。吳征感應敏銳,立時察覺暗門開了又關,有人又進入了甬道。

  暗門開關迅速,顯然只得一人進入,普天之下能讓他無力招架的高手不過一
掌之數,絕不會出現在這里。吳征不慌不忙,進出就這麼一條路,即使暴露了身
形,也不過是把來人制服即可。

  吳征加快腳步,向甬道盡頭奔去,苦修十余載的輕功在此時又展現得淋漓盡
致。筆直的甬道忽然變得曲折,彎道甚多,吳征情知快到了關鍵之所,不緩反急,
幾乎將輕功提到了極限。

  火把雖少,人影依然會被光芒投在墻壁上,彎道增多之後,人未至,長長的
影子已到,身形已無法隱藏。吳征轉過一個彎道,一道寒光,一道烏光同時飛起,
向著面門點來。他當即足下頓步,輕輕一點身形暴退砰地撞在墻壁上,閃過這兩
道奪命光芒。

  吳征心中一凜,以他現下的武功,甬道前後有人都瞞不過他的耳目之力。可
面前靜坐的四人居然不入他感應之內,若不是【道理訣】之下反應神速,這一下
不免要受重傷。

  靜坐於此的四人面上神情更加驚詫,他們奉命駐守此地,不僅聽不到吳征前
來的腳步聲,更想不到人影剛剛在彎道里出現,片刻間吳征已到。以至於這奪命
一擊晚了片刻,居然沒有奏效。

  「梅蘭菊竹,花中四友?」吳征一看他們的武功,就猜到這四人的身份。火
虎堂在鎮海城里打出一片天地時,除了老堂主馮昊遠之外,這花中四友一樣聲名
鵲起。五人同心協力,才有了火虎堂之後的光景。這四人人如其名,就仿佛無聲
的植物,坐在此地連吳征都沒能察覺。

  馮昊遠重病之後,火虎堂漸漸落入厲白薇掌控,連他的死訊都沒能傳出來,
花中四友更是銷聲匿跡。吳征一度猜測這四人已然暗中遭了毒手,不想他們居然
乖乖地坐在此處,心安理得地當著厲白薇的看門狗。

  「你是什麼人,居然擅闖禁地?」一名白袍老人五綹長須,連喝問都顯得溫
文爾雅,頗有謙謙君子之風,這人當時四友中的蘭——陶蘭青。

  「我是你們的新堂主,何來擅闖禁地一說?難道這地方你們來得,本座來不
得?」吳征冷笑一聲,施施然道。

  「胡說八道!你可知已犯了本堂忌諱,死罪難饒!」一名黃袍老人神態傲然,
厲聲斥責道。這人當是石英菊了。

  「咦,好大的威風?本座倒要問你,你們的兄弟馮昊遠死不瞑目,妻兒任人
折辱,犯不犯忌諱?你們為何不管?」

  「本堂里的事情,與外人無關。你究竟是何人,快快如實招來。」這人衣袖
上繡著幾瓣臘梅,想是伍新梅。

  「呵呵,都說過了,我是你們的新堂主。這面令牌,你們總該認得吧?」吳
征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劈面一晃。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暗沈的令牌上一龍一虎正
足踏風雲,傲笑蒼穹,正是馮昊遠曾當眾指定的令牌「我百年之後,誰得龍虎風
雲令,誰就是本堂堂主。」

  甬道里的呼吸聲明顯粗重了許多,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最喜歡的幾樣東西,無
非是權力,金錢和女人。這一面令牌就代表著權力和金錢!

  「原來,是昆侖派吳掌門當面,倒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了。」說話的是四友
之首童修竹,他不敢再坐著,緩緩起身後三友也一同起身,在他身邊或前或後,
仿佛布下了一個陣勢。

  「昆侖掌門,再兼任個火虎堂堂主,也不算虧了四位吧?」吳征嘿嘿一笑,
將令牌收進懷里。他當然沒有龍虎風雲令,此事在鎮海城流傳極廣,馮昊遠在時
不少人都曾見過龍虎風雲令,祝家在此地的幾位管事也都印象深刻。既要對付火
虎堂,免不了爾虞我詐。這塊令牌仿佛已從世間消失一般,吳征也就命人仿制了
一塊。祝家能工巧匠極多,憑著記憶很快趕制了一面。令牌雖經不得考驗,但倉
促間也不易辨認。

  「請吳掌門再示令牌,我們好細細驗過。若果真是龍虎風雲令,馮堂主昔日
的許諾滿城皆知,火虎堂自然是吳掌門的。」童修竹向前兩步伸出手來,四友的
陣勢也一同向前兩步。

  「童長老什麼意思?」吳征笑道:「若我不給,你們是不是要硬搶?」

  「這是本堂信物,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吳掌門若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據為己有,
就莫怪我們無禮。」

  「你們四位輩分雖高,但我信不過。讓我過去,我要去找厲白薇。反正火虎
堂里也是厲大總管說了算。」吳征也往前搶了一步。

  他已看出花中四友布的是個玄奧陣勢,以資格最老,武功也最高的童修竹為
陣眼,陶蘭青與石英菊左右護衛,伍新梅突前。這套陣勢總是隨著童修竹的步伐
不停變換,甬道里地勢狹窄,吳征哪容他們盡占上風。

  「也對。」兩字剛吐,伍新梅手中的烏光一抖,身後亦有三兵齊出,火把上
的光芒照耀在兵器上如繁星點點:「你就老老實實隨我們去見厲大總管。」

  「那就不必了。」吳征嗆啷一聲拔出昆吾劍,勁風到處,伍新梅的烏金棒被
震開,陶蘭青的長劍被磕偏,石英菊的長鉤落了空,童修竹的玉杖則被吳征一把
抓在手中。

  只是一招交手,吳征就知此戰不易。四友武功不弱均有十品修為,尤其最強
的童修竹已踏到了十一品的門檻。甬道里轉折不便,四友卻是極為熟識,地形唯
獨大大不利於己。這套陣法也頗有講究,四友之間相互配合默契,極易發揮陣法
的威力。

  但這一切於今日的吳征而言又有何懼?四般兵器又來,他低喝一聲,身不動,
臂不抬,一掌自下而上,毫無征兆地發出。

  這一掌勢大力沈,後招虛虛實實深不可測,正是天雷九段中的絕招【風行雷
動】。伍新梅大驚,但陣勢展開便滾動不絕,身後一劍一杖左右攻上,還有一掌
抵在伍新梅後心。伍新梅得了強援,吐氣開聲,生生接了吳征一掌,反手短棒如
電而出,反擊吳征胸前。

  吳征與伍新梅對了一掌,一沾即走,反掌點向伍新梅胸口大穴,一記鳳點頭
閃開玉杖。眼見長劍長鉤左右劃至,他架住伍新梅的短棒,身軀徑直向前一沖,
以肩膀撞向伍新梅。

  伍新梅與吳征對了一掌,只覺一股沛然大力湧來,胸口如遭重錘,一時窒息。
吳征這一記怪招就逼得他手忙腳亂,不得已向後一退,短棒圈轉下擊要打吳征背
心。這一下陣法略顯散亂,吳征動如脫兔,一個轉折已然脫出四般兵器的合圍。

  四友見他舉重若輕,只是幾下試探就已顯出極其高明的武功,遊刃有余,不
免暗暗心驚。四友配合多年,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默契,這套陣法又有絕大的威
力,使出來後還未吃過虧,即使十一品修為的高手也有折在他們手下的。厲白薇
能一手掌控火虎堂,一一除去堂中的反對者,與他們四人息息相關。吳征天賦再
高,終究年紀輕輕,四友又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吳征貿然闖進來分明是自投羅網。
哪里想得到幾招交手下來,反倒是四友落在下風。

  吳征臉上笑嘻嘻,心念電轉。四友他固然不懼,在如此狹窄的空間里不好施
展,想一舉拿下也不容易,背後又有人進了地道,也不知道武功如何,若是放跑
了其中一人,也是麻煩。

  當下不及細想,只有先盡力制服四友再說。

  這四人的武功同氣連枝,互為奧援,渾若一體,吳征幾次出手均不能速勝。
眼見三兵又齊頭並進,兵鋒左右搖擺,也不知指向何方,他心中暗道:「罷了,
今日難建全功。」

  吳征身子一側後伏低,朝著石英菊唰唰唰連刺三劍。陣法若是正面施展,對
吳征大為不利,但是地勢狹窄對雙方均是對等,都有轉折不靈的弱點。吳征這一
招攻擊左側的石英菊,原本陣法要隨之轉動,以正面迎擊。否則最右的陶蘭青被
自家陣法所隔,便似生生少了一人。但在地道里轉換不易,在竹,梅援手迎擊之
時,他只能踏著步法維持陣法不亂。

  吳征的武功何等精強,眼見三般兵器就要刺在他身上,卻不知怎地一一落了
空,全是貼身而過。反倒吳征三劍既出,後招連綿不絕,也不起身,就伏低了一
掌撐地,雙腿連環橫掃石英菊。

  掃腿來勢猛惡,勁道十足,石英菊不敢硬接只得躍起,身後陶蘭青從石英菊
躍起的空隙里長劍直刺,竟要與竹,梅二人的兵刃一齊將吳征釘死在地上。

  吳征嘴角露出個冷笑,手中昆吾劍脫手電射而出。伍新梅怪叫一聲,百忙中
一個側身避開劍鋒,只聽奪的一聲,鋒銳的長劍深入石壁,直至末柄,可見力道
之雄渾。他一身冷汗尚在後怕,只聽驚叫聲又起。原來吳征憑著一雙肉掌,左掌
生生抓住玉杖的杖頭,右手二指一拈,將陶蘭青的長劍夾在手中,指若精鋼鑄合,
陶蘭青連連運勁,分毫不動。反倒吳征抬手一舉,長劍向上劃去。

  這一劍本是借石英菊躍起的空隙所刺,長劍被吳征拿在手中,石英菊躍勢已
盡正在下落,劍鋒非把他從胯下劈成兩半不可。石英菊大駭,沈下長鉤欲架住劍
鋒,但也知吳征只消將長劍一側一提,自己難免受傷。危急間童修竹抓住他後心
一提擲在一旁,才得脫大難。

  緊迫之際,陣法最易散亂,吳征一招占先,哪容四人再行修補,他向落單的
石英菊疾沖兩步,忽然回身一腳將驚魂未定的伍新梅踢了個筋鬥。兵行險著,一
招得手,陣法就此呈潰敗之勢。

  石英菊被隔開,伍新梅被一腳踢得哼哼唧唧爬不起來,童修竹紅著眼玉杖大
開大合地橫掃,舞出一團杖影。吳征此時赤手空拳,又不像此前陣法束縛之下,
童修竹使不開手腳,只把玉杖當短棍,點穴尺用。此時杖風虎虎來勢猛惡,吳征
也只得暫避鋒芒。

  亢龍有悔,盈不可久。吳征一邊後退避開杖影,一邊拳腳齊出,將落單的石
英菊遠遠逼開,使陣法不得成型。童修竹武功雖強,年事漸高,這般發力必然不
久就要衰弱。吳征笑吟吟地凝神應對,卻已勝券在握。

  石英菊見勢不妙,咬了咬牙發聲喊,向地道入口奔逃。四友自有他們的默契,
見事不諧,只得先行離去。吳征要破陣,就要隔開四人,當前地勢下他孤身一人
首尾不能兼顧,只能反身向童修竹攻去。

  陣法既破,吳征的武功遠比三人想象的還要強上許多,交手五六十招,伍新
梅又被打倒,童修竹與陶蘭青也無可抵擋,十招不到,吳征雙掌齊出,一虛一實,
如天地象分,陰陽候列,二人哪里能敵,紛紛中掌倒地。

  「我今天不殺你們,不過要勞煩你們做個人質。」吳征點了三人穴道,問道:
「這里通向何處?」

  三人齊齊閉目不言,吳征剛要再問,只聽甬道遠處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正
是逃走的石英菊所發。他的叫聲極盡懼意,仿佛看見地獄的冤鬼。

  吳征皺眉回身,借著忽明忽暗的火光盯著漆黑的甬道盡頭。只聽石英菊一路
慘呼又奔逃而回,仿佛那只索命惡鬼正緊緊追趕。

  不一時石英菊踉踉蹌蹌的身影出現在甬道盡頭,臉上五道可怖的抓痕深可見
骨,正淋漓地滴著黑血,他渾然不覺疼痛,只瞪著恐懼的雙眼沒命地跑來。

  吳征回望倒地的三人,只見他們抖見兄弟發瘋,也不明所以,迷茫中又帶懼
意。

  「他……他……他來了……索命來了……」石英菊奔到近前忽然翻倒,竟是
重傷之際活活被嚇死。

  是方才尾隨自己之後進入地道的人?吳征起身凝望地道,只聽腳步聲雖輕微,
終究可聞,來者是人,不是什麼索命的惡鬼。不過就是武功比四友更高明許多,
比自己也差不了太多。

  一個不高的身影出現在地道遠處,火光照耀下敦實強健,步伐雖輕,卻十分
沈穩。他並未刻意藏身,一頭須發已半黑半白,略有老態,只是精神十分健旺,
尤其雙目如雄鷹一般陰狠又淩厲。

  「你……你……你」童修竹的牙關咯咯打顫,分明認出了來人,喉間卻像被
堵上了一樣,說不出半句話來。

  「吳掌門,有禮。」來人一記利落的抱拳,目光一轉,只朝著三友冷笑。

  吳征恍然,難怪石英菊會活活被嚇死,剩余的三友也會懼怕到這等地步,若
是熟悉的死人又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自己也要被嚇個半死。他偏著頭問道:
「在下若沒有眼拙,尊駕可是馮昊遠,馮堂主?」

  「區區賤名,吳掌門居然聽過,幸何如之。」

  「嘖。」吳征頭疼地扶著額頭道:「連我都以為馮堂主必然已死了,否則哪
容妻兒受人欺淩。馮堂主,你這片基業我都答應了要送人,想不到正主兒活得好
端端的,可叫我怎麼交代的好?」

  馮昊遠莞爾一笑,吳征這句話雖難聽,無異於暗中表了態。火虎堂近年來都
是厲白薇的,吳征要把火虎堂送人,前提必然是對付厲白薇。馮昊遠被逼得要假
死遁逃,還留下妻兒被人反複淩辱,必然與厲白薇有關,兩人至少在此時目的一
致。

  「吳掌門高高在上,不知我們草頭百姓的辛苦。有時候為了活下去,不得不
做一些掩飾。妻不過是個擺設,兒也不是我兒。我的孩兒從一生下來,就送給別
人去養。否則在火虎堂里,永遠都會有人要害他,害不成,就想方設法地教壞他,
讓他沒本事繼承火虎堂,防不勝防。這些事吳掌門不必擔心,但等吳掌門今後有
了孩兒,就會懂了。」馮昊遠露出唏噓落寞之意,也有些痛苦之色。骨肉分離,
本來就是人世間的慘事之一。

  「我還是懂得一些的。」吳征瞇了瞇眼,他雖還沒有孩兒,但也是做兒子的
人,知道個中無數的艱難不易。

  兩人侃侃而談,三友卻顫栗起來。雖曾和馮昊遠一起打出一片天地,他們終
究是屬下,這些秘密他們從前也一概不知。馮昊遠在這里說給他們聽,就意味著
他們已死定了!


                                【未完待續】
2021-2-8 14:07#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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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12)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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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1-2-12发表于 SIS001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二章 孤夜柔情 師門斷恩

  幽暗的火光閃爍,映照在露出恐懼之意的三友臉上。沒人想死,三友的年紀
也大了,老人更加怕死。馮昊遠從懷中掏出一面令牌道:「你們都想要?」

  「堂主在時,我們兄弟沒有動過心思,但堂主不在了,火虎堂也是我們的心
血,不容落到他人手上。令牌,我們確實都想要。」童修竹被吳征打了要穴,倒
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忽見馮昊遠死而複生,也是滿面驚異。

  「是麽?我怎麽聽說厲白薇答應你們兄弟,除掉我之後,堂主由你來做呢?」
這些年來,他藏蹤匿跡,飽受屈辱,對這幫昔日一共打拼,卻又背棄他的手下一
定恨入骨髓。能以一雙肉掌生生打出一片天地的豪傑,都是兇狠毒辣的狠角色,
從他殺死石英菊所用的手段之毒,下手之很就可見一斑。三友對他如此畏懼,早
年打拼時也見過不少馮昊遠的手段一定猶有余悸。

  三友被說中陰私,又對馮昊遠頗為了解,一時語塞,面如死灰。

  「若不是你們瞎了狗眼應承下來,我也不用死兩年。你們,好生讓我寒心。」

  「成王敗寇,堂主,我無話可說。」童修竹一咬牙,終於抬起頭來直視馮昊
遠道:「可是堂主,這些年你又是怎麽待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為什麽我們兄弟
要反你?堂主,我們怕,我們好怕!」

  「我沒虧你們!沒有我,午夜幫的人早把你們這群蠢貨生吞活剝了!你們怕
死,舍不得手上一點蠅頭小利,你們不敢像我一樣拼上一切!你們……你們……
當年的心氣早被銀子和女人消磨的幹幹凈凈!」馮昊遠沈聲嘶吼,猙獰著面目道:
「厲白薇難道待你們更好?沒了我,你們可曾做了主?厲白薇把你們當什麽?他
娘的連狗的不如,在這里給他看地道!他有午夜幫撐腰,你們貪生怕死,只敢躲
在這里茍且偷生,不敢說半個不字。」

  童修竹垂頭喪氣。俗話說打江山易,守江山難。馮昊遠和四友從親密無間的
戰友到反目成仇,其中對錯無法評說。鬧到眼下這步田地,四友要置馮昊遠於死
地,馮昊遠當然也不會放過他們。

  「聽說吳掌門已將火虎堂送人了?」馮昊遠發泄了一通,朝吳征揶揄笑道。

  吳征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原本想搶了厲白薇的,既然正主兒來了,
那當然搶不得了。」馮昊遠假死隱忍,卻又留下後手,甚至連妻兒都是假的用以
迷惑對頭,算得上一代梟雄。吳征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狠厲堅忍。

  「搶得!就是搶厲白薇的!但是火虎堂不能給。馮某略有資材,屆時全數贈
與吳掌門,吳掌門要交代,這份資財管夠。」馮昊遠上前兩步,一掌拍在陶蘭青
頂門,登時將他拍死當場。又殺一人,馮昊遠頗有幾分大仇得報的意氣風發,也
激起幾分兇性,瞪著雙牛眼,目露兇光道:「馮某要殺他們,吳掌門沒有意見吧?」

  「我什麽都沒看見。」

  「世間傳言吳掌門頭角崢嶸,今日一見果然後生可畏。若不是吳掌門來到鎮
海城,馮某還要繼續躲著被人羞辱下去。」

  「馮堂主計劃周全,總有翻身的一天,與我也無關。」

  「馮某已山窮水盡,不過茍延殘喘而已。吳掌門來前,馮某已近絕望。」

  「所以我們是夥伴?」

  「不是夥伴。」馮昊遠朝剩余的二友瞪了一眼,梟鳥般尖厲一笑,抱拳向吳
征道:「馮某一身希望全寄於吳掌門之身,唯吳掌門馬首是瞻。」

  「馮堂主這麽信得過在下?」

  「鎮海城里,只有傻子才會與吳掌門作對。」馮昊遠嘿嘿冷笑,道:「馮某
確信,很多人在吳掌門抵達的那一刻就開始後悔,他們不是傻子。可惜自作孽不
可活,這幫蠢蛋自絕退路,誰來也救不得。」

  「馮堂主會不會太過自信?到現在為止我還有許多地方不明,你說的午夜幫,
我也沒完全摸清路數。」

  「吳掌門知道午夜幫就好。」他橫踏兩步,雙掌齊出,又將伍新梅打死。這
兩掌力道雄渾,伍新梅的顱骨被拍得粉碎,死狀極慘。馮昊遠衣襟上被濺得鮮血
淋漓,露出個殘酷的笑意道:「這人害我最慘,老童,你心里不會一點都不知吧?」

  「他……是不是厲白薇的眼線?是了,一定是了,否則當年他下手不會那麽
狠,那麽絕。而且事成之後,只要我死了,他就是最有可能接掌火虎堂的人。他
是地位最尷尬的一個,也是最容易被誘惑的一個。」童修竹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
眼,憶及往昔種種,露出悔恨之意。

  吳征在一旁見了這場兄弟反目,心下也有些淒然。小至火虎堂,大到歷朝歷
代,患難之時同舟共濟的君臣之間,在天下大定之後還能和睦共處的能有多少?

  「太遲了……」馮昊遠勾起地上的長劍擲在童修竹面前,道:「我不殺你,
你自盡吧。」

  吳征淩空劈出一掌,解開童修竹被封閉的穴道。這一掌傷人還稍有不足,但
內力之深厚雄渾引人側目。他沒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四友既是厲白薇與午夜幫的
黨羽,這里就不能留活口。

  童修竹顫巍巍地拿起長劍。馮昊遠的功夫他無可匹敵,何況還有個比馮昊遠
更厲害的年輕人。吳征的武功比他想象的還要高得多,古往今來,這樣的年輕人
也是鳳毛麟角。今日已絕無幸免可能,他甚至沒有反抗的勇氣,也想死的有尊嚴
一些,可他握劍的手瑟瑟發顫,仿佛失去了控制。

  「可惜,可惜。」

  馮昊遠嘆息著剛踏了一步,童修竹嘶吼一聲揮劍自下而上反撩。驚懼到了極
點之下,這一招出手力大迅疾,又狠毒無比。他懼怕死亡,臨危之際拼死反抗,
將一身武功發揮到了極致。

  吳征冷眼旁觀,只見童修竹被逼出了兇性,一上手就是狠辣的殺招,馮昊遠
卻不出兵刃,只以一雙肉掌對敵。他招式變化稀少,無論攻,防,擋,架,拆幾
乎都是直來直去,平平無奇,精妙處全在運勁發力與快慢變化。吳征深知這樣的
武功未得高人傳授,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一步步實戰歷練而來。

  馮昊遠為人靈光,並未刻意賣弄,借著童修竹穴道剛解,骨酸力麻之機連連
揮拳猛攻,三招兩式便逼得童修竹連連後退。童修竹見一雙鷹隼般的銳爪始終在
眼前弄影,石英菊死時的可怖慘狀浮現腦海,越發驚駭間氣勢銳減。他恨恨一咬
牙,長劍斜削馮昊遠手臂,忽然飛起一腳,向他胯下踢去。

  這一腳又快又狠,陰毒非常。馮昊遠倉促間難以閃避,下盤紮個馬步雙腿一
並,生生將這一腳夾住,同時雙掌一合,將劍刃拍在掌心。只聽一聲硬物裂開的
咯咯大響,童修竹慘呼著倒地,原來腿骨竟被活生生地夾碎。

  馮昊遠低喝一聲,掌心里的劍刃斷成三截,反掌一揮,斷劍便刺入童修竹咽
喉。

  「吳掌門可滿意了?」馮昊遠有意借力吳征,始終未得確定的答複。親手殺
死童修竹不僅展示自己的武功,也有換取信任之意。連殺四人之下,也是滿身血
汙,看著像從地獄回歸的厲鬼。

  「不夠。」吳征淡淡地不置可否,伸出手去在他左肩處一點。馮昊遠立即兇
相盡去,臉上現出極端痛苦之色,大片大片的冷汗冒了出來,將身上的血跡都沖
淡了許多。但他始終不發一言,也未還手,只強忍著巨大的痛苦。

  「馮堂主見諒。」吳征收回手指道:「我沒有懷疑你的理由,但我需要杜絕
一切意外,除了我帶來的部曲之外,誰都不能讓我放心。」

  馮昊遠仿佛剛大病初愈,松了一大口氣道:「馮某沒有意見。」

  「你這里有一道內力,兩日之內沒有我為你解開,就會刺破心臟,神仙無救。
你也不用嘗試化解,我的獨門內功你解不了。」吳征以道理訣內力打入馮昊遠體
內,自是說到做到。

  「馮某沒有不信任吳掌門的理由,其實這樣最好,否則吳掌門處處都要懷疑
馮某,防著馮某,此事難成。」

  「馮堂主明白就好。午夜幫我一定要除,還有一個人我一定要抓!這一戰來
不得半點差池。馮堂主是不是也一樣,許勝不許敗?」

  「然也。」

  「馮堂主請,我們要抓緊時間。這條地道通向哪里?」吳征與馮昊遠施展輕
功向前奔去。四友的屍身就拋在遠地,厲白薇從歸元山莊回來之後就會發現。吳
征當然希望倪妙筠與冷月玦能將厲白薇拖得越久越好,但也要做好他今日就返回
的準備。

  「城外二里的新界小鋪,我假死之後,那里就是厲白薇每回密會午夜幫之所。」

  「午夜幫的底細,馮堂主知道多少。」

  「很多,若馮某沒有猜錯,午夜幫的總舵就在金山!」

  「我們去端了新界小鋪,隨後一起上金山。」

  「是。」

  新界小鋪不大,只有三間鋪面,做些到金山寺里朝拜的往來客人營生,生意
一般,甚不起眼。馮昊遠熟門熟路,領著吳征從地底掀開翻板闖入時,駐守的夥
計都有些愕然。這里雖不起眼,卻是要地,在此的夥計均是精明強幹的心腹。今
日未接到有人要來的命令,地道里常年又有高手守護,為何忽然來了兩名陌生人?

  兩人一齊出手,三兩下就將新界小鋪里的人全數點倒。時日已近黃昏,這里
離鎮海城只有兩里路程,吳征施展輕功片刻就至。祝家的接應人已遍布鎮海城各
處,吳征吩咐立刻前往歸元山莊知會倪,冷二女,約定了碰頭地點後即刻返回新
界小鋪。

  厲白薇尚未離開歸元山莊,否則祝家的哨探會層層傳回消息,吳征身在鎮海
城也能知曉。妙妙和玦兒今日顯然做得很好,歐正羽也依著雙方的約定在旁協助,
至少沒有作怪。一切都進展順利,厲白薇早間暗殺不成,誘吳征深入又失敗,反
手吳征新匯合了馮昊遠,正當一鼓作氣拿下金山賊窩。

  二百突擊營將士已嚴陣以待,張百齡也在山腳接應。於右崢聽說計劃於三日
後的攻擊提前至明日清晨,略覺詫異,馮昊遠他不認得,也知這位當是關鍵人物。

  馮昊遠貼肉取出張地圖,繪的正是金山的山石草木,道:「午夜幫盤踞金山
怕有百余年不止,馮某早些年在鎮海城打拼就多與他們有交道。這幫賊子一貫小
心謹慎,絕不以真面目示人。馮某信他們不過,寧願以巨額銀錢交易,也絕不奉
出火虎堂的利益。苦熬了多年,可惜錯信了厲白薇,其後同室操戈,一潰千里,
火虎堂也落到厲白薇手上。馮某忍辱偷生這兩年,著力探查午夜幫的蛛絲馬跡,
偶有所得。吳掌門請看!」

  馮昊遠不是山水大家,他親手繪制的地圖著實沒有半點美感。但是金山的所
有線路,地勢,山形均標註得巨細靡遺,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金山寺外有一
條隱秘的小路,一直通往山巔的一塊巨巖,小路荊棘叢生崎嶇難行,且上下除了
這條小路之外,就只有後山的峭壁山崖可以出入。巨巖別無旁物,小路年久無人
行走,遍地蒿草已將路面埋沒,連知曉的人都不多。

  馮昊遠曾使銀錢,讓四個人從小路通往巨巖,連一個人都沒有回來,全都莫
名其妙地消失。結合他從前與午夜幫打的交道,以及盯梢厲白薇的行蹤等等線索,
推斷這里是午夜幫的據點當極有把握。

  金山寺香火鼎盛,平常人來人往,極易做掩飾。午夜幫與金山寺里的人勾結,
私相來往,在此地簡直是【天作之合】。

  「午夜幫里高手眾多,馮某所知的十一品高手就有九位,隱在暗中還不知有
多少。」

  「沒什麽了不起,我們這里的高手也不少,竟可一一拿下。」

  吳征信心滿滿,九名十一品高手都不放在眼里,馮昊遠當即住了嘴。又據圖
說了小半日計劃,眼見天色將黑,張百齡道:「主人,拙性大師已查出寺中的浮
屠塔有蹊蹺,屬下正準備與他匯合之後夜探浮屠塔,您看……」

  「你留在這里匯合妙筠和玦兒,夜探佛塔的事情我去。」吳征估算著時間道:
「妙筠來了之後,讓她帶著突擊營天明攻山,巨巖上的人,一個都不準放跑!」

  「是。」

  「玦兒就和你們一起到金山寺,依馮堂主的情報,金山寺里高手不少,你們
動作要快,清理幹凈後就去幫妙筠堵截賊黨。」

  「是……主人,您準備一人留在寺里?」

  「不必管我,你們依令行事就好。」吳征暗暗握了握拳,又拍拍張百齡的肩
膀道:「有些事一定要去做,放心,他們不是我的對手。」

  「是。」

  大秦國有人千里迢迢來到揚州,目的當然是吳征。吳征不露出破綻,就永遠
都誘不出人來,吳征又一定不能放過他。前往歸元山莊的路上,吳征與他交過一
次手,當時局面大亂,對方又有準備,吳征果斷抽身而退。金山寺這里已布局良
久,在此地才是放手一搏的最佳選擇。

  正說間,一只信鴿撲棱著翅膀飛至。短短兩盞茶時分,又有四只信鴿先後到
來。

  「主人,倪,冷兩位仙子已然回轉,正快馬加鞭趕來金山。厲白薇也在火速
返回鎮海城。」

  「嗯,你們等在這里就好,待天明就攻山。厲白薇暫不用去管,他一定會來
金山,來了就放他上山。唔,應該還會有人來湊熱鬧,事情未了之前也不準走,
一道兒都留下吧。」

  「是。」

  「我去金山寺,柔掌門和拙性,章大娘他們在哪兒?」吳征看了看天色,站
在金山寺的地圖邊問道。

  「雲水堂在這里,拙性會在山門處接應。」

  「好。各依令行事。這一回,任何人不得有誤!」

  吳征很少下如此嚴格的命令,也很少不容半點質疑。下令之後他便鉆進密林,
認準了金山寺的方位,穿山越林地奔去。不知為什麽,自從來到金山就有一種奇
異的感覺,似乎有人在暗中窺視著他,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盡落旁人眼里。即
使進了密林之後也不外如此。

  吳征並未感受到危機,這種感覺仿佛天上的神祗正百無聊賴,所以饒有興致
地想看看他唱什麽戲。他展開【觀風聽雨】,林間樹葉沙沙聲,蟲鳴鳥唱聲精彩
紛呈,唯獨找不到這股怪異感應的來源。吳征又閉上眼細想了一遍,確認無虞,
又向金山寺趕去。說來也怪,自此之後這股被人窺視的感應便消失了,仿佛神祗
倦了累了,已不再關註他。

  即使是梵音隱隱,香燭徹夜不斷的金山寺,在深山濃重夜幕的籠罩下也顯得
有些陰森。燭火照在金色的佛像上映出氤氳佛光,可寺院里夜行的梟鳥淒厲鳴叫,
蝙蝠詭異地震動著肉翼,正邪難分。

  吳征在金山寺西南一處院墻上尋著個蓮花暗記,輕輕打了個響指,又拍掌三
下,院墻內傳來三長一短的哨聲回應。吳征翻過院墻,只見拙性又驚又喜道:
「主人。」

  「計劃有變,天明我們就動手。」

  「好,好極。」拙性明顯松了一大口氣,露出喜色來。

  「你們……很艱難?」吳征見微知著,確信左右無人,與拙性躲在半人高的
草叢里低聲問道。

  「恰如柔掌門所言,世間哪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這兩日我們苦苦支
撐,倒不是怕了賊黨,就怕露了破綻有什麽差池,打草驚蛇,誤了主人一網打盡
的大事。賊眾有些詭詐狡猾的,多少看出些不妥來。」

  拙性扮演禮佛甚誠的大豪雖絲絲入扣,但要查出金山寺的蹊蹺,難免有些地
方強詞奪理。賊黨不是傻瓜,雖不敢和他當眾翻臉,暗中留神免不了。拙性今夜
出來接應都冒著暴露的風險。

  柔惜雪身負絕色之姿的消息也被賊黨得知,三寶與三行和尚這兩日頗有蠢蠢
欲動之意。——尼姑常見,但美艷的尼姑少之又少,絕色者更是見所未見。蛾眉
皓齒,朱唇玉面的絕色美女剔去一頭青絲,滿面虔誠聖潔,低眉順目。這種一塵
不染的清凈到了絕色女子身上,其誘惑之大難以估量。三寶與三行既知內情,恨
不得立時扒下柔惜雪的面具來一睹真容。幸虧章大娘惡行惡相,又寸步不離,他
們還有所顧慮,否則早已起了沖突,一旦動起手來,難免露出破綻。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這里。」吳征舒了口氣,暗自慶幸幸虧來得及時。說不
放心也不是指責拙性等人辦事不力,而是這里本就最難,最險。

  「午間寺院後門曾開了半個時辰,彼時寺中正在用午膳,無人外出走動。屬
下聽見有嘈雜腳步聲在院中響起,前後約有半炷香時分,依照吳忠所交代,正是
賊黨擄掠了些女子來。浮屠塔頂層有一間樓閣,佛家規矩是供奉高僧舍利子之所,
若非貴客不得擅入。屬下從前在涼州時,平日欲進樓閣清掃,添油,必須從塔側
臨時架起小梯,從偏門進入,樓閣正門只有重大節慶或是貴客來訪才開,一年都
開不得七八回,門把時常銹蝕。這里的正門門把卻油光發亮,屬下猜測那些擄來
的女子就是囚禁此處,既可防止她們逃跑,又讓人萬萬想不到。半月一回,賊眾
進進出出,門把被人手反複摩挲才得如此。」

  「有道理……」吳征點頭贊許,忽然臉色一凝道:「你說這些女子是今日被
押送來的?」

  「八九不離十。」

  「不好,快領我去雲水堂救師太。」

  被吳征在肩膀一推,拙性猛然醒悟。三寶三行既對柔惜雪動了心思,今日又
恰逢寺中賊眾【辦事】之時,這倆賊禿必然不會錯過機會。

  柔惜雪的身份至今沒有暴露,十有八九因為二僧存有私心,想擒住柔惜雪後
先一親芳澤,反手再獻上一位絕色美女,又是大功一件。柔惜雪也正是借著這股
歪心思冒險行事,火中取栗。今夜賊黨既要【辦事】,二賊便不敢再行拖延,若
再不能得手,必然有賊首前來拿人。

  有章大娘貼身照料,拙性在不遠處策應,原本萬無一失。但拙性好巧不巧來
接應吳征,章大娘便孤掌難鳴。只盼現在去得不晚,否則柔惜雪落到賊人手里,
再要去救人就是橫生枝節,計劃又要有變。

  兩人全力施展輕功,如風馳電掣,須臾趕至雲水堂。只見地上被褥散落,腳
印紛亂,二女居住的小屋里已空無一人。一路上毫無聲息,想來兩撥人都保有不
聲張的默契。三寶三行要暗中立功,章大娘不敢壞了吳征的全局,動起手來居然
沒人察覺。

  吳征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左右張望地勢,見這里屋宇樓堂連綿。此刻是深夜,
寺中僧眾俱已睡熟,雲水堂里也有不少掛單僧人居住,他們不敢聲張,只會穿過
右側回廊,向西面的庫房一帶去。

  兩人火速趕去,遠遠就聽見掌風之聲。兩人不敢貿然行事,借著夜色悄無聲
息地摸索過去。

  遠遠只見柔惜雪退在墻角,章大娘擋在她身前,正被四個和尚團團圍攻。

  章大娘滿心氣急敗壞,這四個和尚原本是她對手,但現下拘束太多,既要顧
著柔惜雪,又怕放走了一個和尚。章大娘雖是女子,武功卻走的剛猛一路,尤其
兩只膝蓋,若是全力發出,一膝足以頂死一只牯牛。她絲毫不敢聲張,一來怕引
來更多賊黨,寡不敵眾,二來更怕泄露了身份,壞了吳征大事。這麽一來束手束
腳,一身武功發揮不出三成。被四個和尚逼得手忙腳亂,疲於招架。

  柔惜雪被她護在身後,雙手垂落,一雙直勾勾看著五人相博的眼眸里光芒黯
淡,似乎十分無奈。以她的眼光,當然看出章大娘的武功在敵手之上,只是受她
之累才沒能取勝。這一刻,她的心中想必黯然傷神。

  事不宜遲,拙性向吳征打了個高飛的手勢,又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意即要悄
無聲息地速戰速決,自己的輕功不錯,但比起吳征差了老大一截,要勞煩主人親
自動手,請主人見諒。

  這是理所當然,吳征也不會怪罪他。只是這胖和尚一臉忍不住的狡黠玩味,
分明話中有話,不知什麽個意思。

  事不宜遲,吳征也來不及管拙性。身形伏低,仿佛一只擇人而噬的猛虎悄悄
靠近,又像一片捉不著的影子,在月光下貼地飄蕩。

  章大娘脾氣暴躁,這一場悶架打得滿腔怒火越來越盛。一只勢大雄渾的手掌
始終在面前弄影,這人法號道鑒,按寺中輩分是三行三寶的師叔,也是四個賊和
尚里武功最高的一人。若是平日里,她會悍然回擊,不與敵手狠狠對上一掌,打
得他筋斷骨折誓不罷休。憋悶了許久,忽見一條黑影飄飄靠近,看身形正是自家
主人,她啊地低呼一聲,氣急敗壞地打出一掌。

  放在任何人眼里看來,這都是章大娘怒火燒到了極致,徹底上了頭再也忍耐
不得。一掌拍出一半,她又幡然醒悟一般,大駭間猛然撤去掌力。若是這兩掌拍
在一起,在靜夜里不啻於打了個霹靂,勢必驚動旁人。章大娘投鼠忌器,這一下
吃了大虧,被一掌拍在肩頭,打得咬牙切齒。

  這和尚武功不俗,足有十品以上的修為,遠勝三行三寶的七品修為。這一掌
也極有門道,打在章大娘肩頭也只發出低聲悶響,似乎剛柔並濟。

  章大娘失了手身形一歪,嘴角也流出絲鮮血來。三個和尚趁機猛攻,道鑒則
向柔惜雪抓去。他正得意大喜,料想這尼姑一看就是全無武功之輩,只待手到擒
來,再揭開她的真面目,看看吳忠所言的生平未見之絕色到底美到何等地步。

  忽然身側三寶三行一個軟綿綿地倒地,一個勢如瘋虎狂舞手臂。他情知有敵
來犯,可此前全然沒聽到半點聲息,大駭之中不及回身,一掌已向後拍去。

  這一掌被輕描淡寫地化去,但兩人交手之下,只覺來人內力軟弱,想是一招
擊倒三寶,又要應付三行的攻勢,正疲於應對。大喜之下,道鑒抓向柔惜雪的手
掌簌地收回,一掌向來人胸口拍去。

  三行倒地,道鑒的一掌又被化開,如同先前一樣,輕描淡寫,軟弱無力。道
鑒雖驚不亂,他這一招三式連環,一掌威力大似一掌,第三掌足以開碑裂石。章
大娘已負傷倒地,身邊還有一位師侄三果正向來人猛攻,他這一掌正是絕佳良機。

  只聽道鑒轉過身來低喝一聲,只見來人面貌俊偉,十分年輕,他正打倒了三
果,胸口空門大開。道鑒不及多想,運起全身勁力,一掌拍在他小腹上。

  人之小腹原本極為柔軟,又有丹田要穴,被這樣一只鐵掌拍在身上立時有性
命之憂。但道鑒只覺一掌仿佛拍在一塊鐵石之上,隱隱然剛覺不妙,只覺一股大
力排山倒海般襲至,來人一把扣住他的光頭,將他按在三寶身上。道鑒狂噴鮮血,
嘶聲慘呼,卻被死死按住口鼻,變作低低的悶響。

  「主人。」章大娘做惶急狀,仿佛在主人的眼皮子地下沒能將事情辦妥十分
驚慌,躬著身道:「主人贖罪……」

  「無妨。」古古怪怪,吳征看得一清二楚,章大娘根本不會中那一掌,且彎
腰時目中的狡獪簡直和拙性一模一樣,吳征鬧不清這兩人玩什麽花招,道:「我
們離開這里。」

  「這個……主人,這里暫時無憂。」章大娘抬起頭來,吞吞吐吐道:「遇襲
時走得匆忙,還有些東西留在雲水堂禪房里,屬下這就去收拾,主人稍待。」

  「速去速回。」

  章大娘離去,拙性還在遠遠地做放哨狀,吳征趨前兩步向柔惜雪抱拳鞠躬道:
「師太受驚了。」

  柔惜雪以羸弱之軀深入險境,今日又遇險情難免受驚,吳征心有歉疚,也覺
她可憐,又不知怎生安慰,只能施禮以敬。可這向前兩步,再一躬身,呼吸就此
一窒。

  她們深夜遇襲,穿的自然是入眠時的衣物。柔惜雪一身月白的貼身僧袍,普
通的棉布質地雖是粗糲,卻又十分輕薄。女尼胸前一對兒美乳高聳挺翹,正撐起
胸前的衣衫拱成兩座山峰。且月光之下,仿佛衣衫薄若無物,全然掩不住酥嫩渾
圓。

  更讓吳征尷尬的是,或許方才形勢危急,柔惜雪心中緊張竟至於嬌軀起了奇
異的變化,胸前兩枚凸點正高高漲起,在衣料上頂出清晰的輪廓。吳征一躬身,
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胸前,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謝吳先生援手。」女尼的鵝蛋臉低垂,杏仁大眼光華柔和隨著視線
垂落,這一聲居然如少女嚶嚀,仿佛與愛侶久別重逢,既羞且喜。

  吳征揉著額頭,著實被這一下嚇著了。他經歷豐富,柔惜雪的樣子看在眼里,
為何如此也是心知肚明。正叫苦不絕,天地良心,他可從未對柔惜雪有半點非分
之想。但是話又說回來,近來與她接觸甚多,又待她實在【太好】!天大的恩義
砸下來,任她鐵石心腸,難免不動一點凡心。只是這等小女兒的樣子,會不會太
快了些?

  「我把這四人處理一下免得被人瞧見。」吳征兩手各提一具屍體,輕飄飄地
躍起,在院墻上輕輕一點借力,就此翻出寺外,將屍體遠遠拋了去。

  兩人都各自松了口大氣。柔惜雪暗惱竟然如此失態,這股情感已非一日兩日,
由謝而生愛,由敬而生情。歷經滄桑的心靈,在章大娘失手,自家遇險,吳征神
兵天降之後,早已自承,還覺可以坦然面對的情感在胸腔里一瞬間怦然而動,難
以抑制。尤其是身體的奇異變化應聲而起,這副媚態玲瓏的嬌軀曾讓自己無比嫌
棄與厭惡,可現下,卻羞得想抱懷屈蹲,以遮掩薄薄棉衣的羞人。

  吳征將四具屍體拋離寺外,章大娘收拾好貼身之物也剛返回。她朝吳征呶了
呶嘴,問拙性道:「賊和尚,你看主人會不會要她?我老婆子看著就登對得很,
柔掌門這樣貌身份,也配得上主人。」

  「我怎知道?總之柔掌門對主人是情根深種,喜歡得不得了,主人嘛,就不
知道了……」

  「一個清凈修行,人到中年的尼姑,居然會對主人忽然動情,怪哉,怪哉…
…」

  「有甚麽奇怪?主人給了她太多,恩義太大,大到她沒本事還。她不知怎麽
還,又不想不還,成天就想著這件事,想來想去,不免感嘆主人怎地這般有能耐。
女子愛一個男子未必能長久,若是發自心底敬佩,那就乖乖不得了,必然是死心
塌地。最妙的是又來了趟金山寺,嘿嘿,幾天見不著主人,想念更多就成了思念,
哪里還逃得出情網?」拙性乜了章大娘一眼,搖頭道:「你不算女人,跟你說那
麽多有屁用。咱們快些過去以免誤事。」

  「呸!賊和尚說了這麽大一通,哪一點和你修行有關?你他奶奶的又算什麽
和尚?」章大娘罵罵咧咧,腳下不敢慢。近日和柔惜雪一起謹言慎行著裝斯文人,
這一通拌嘴粗口倒是沁入心脾地爽快。

  章大娘抖開件長袍為柔惜雪披上,總算緩解吳征的尷尬。吳征將計劃細述一
遍,道:「拙性大師見了張百齡,就去截殺廟里的賊黨。章大娘護著柔掌門,寸
步不許離,但有差池,唯你是問!」

  「是。」

  分撥完畢,吳征指了指佛塔道:「是這座浮屠塔?」佛塔到了夜間仍級級燃
有燭火,也是寺廟里夜間最為輝煌之所。

  「是。好一座十一級浮屠。」拙性話中有話地譏諷道。

  「走,上去看看。」

  吳征當先探查了一遍,塔中並無僧眾看守,想是添了香油,燃了大香之後就
離去安歇。於是回頭接了柔惜雪,四人一同登上階級,攀至十層。

  十層與十一層的樓閣約有一丈半的差距。這座浮屠塔未建樓梯,若欲登樓閣
正門,同樣需要架梯子攀爬。此時閣樓被一只大鎖鎖閉,吳征隱隱然能聽見里頭
發出些女子的呼吸聲。

  吳征指了指窗外,做了個從塔外翻上閣樓的手勢。上了佛塔之後才發現這里
居高臨下,俯瞰整座金山寺,正是戰事起時絕佳的總攬全局之所。除了去看一看
那些可憐的女子,拿住金山寺藏汙納垢的實證之外,吳征決定就藏身此處,靜待
天明。

  四人翻出窗外,章大娘看了看閣樓處的飛檐,面露難色朝吳征做了個手勢,
意思一丈半的高度,自己輕功平平,一人手腳並用還行,要帶著柔惜雪飛身而上
實難辦到,一不小心還要發出聲響驚動旁人。

  拙性抬頭看天,章大娘垂頭苦臉,吳征抽了抽嘴角,終於明白這兩位下屬拼
了命在尋機讓自己與柔惜雪親近。否則章大娘要背著柔惜雪上去,也有的是辦法。

  吳征暗中抹了把汗。先前遇險,萬萬不敢再扔下她孤身一人,以免再出意外。
見柔惜雪聞言之後並無反對,垂眉順目,他心中異樣也起,低聲道:「得罪。」
單臂環住柔惜雪纖腰,伸掌抓牢了束腰結扣,輕飄飄地躍起。

  吳征的輕功的確已有極高的造詣,衣袂淩風,看看已飄至飛檐。吳征伸手勾
住檐角,忽然感應又起,豁然抬頭向塔頂望去!

  剎身的相輪,剎頂的日月金輪上的寶珠里不知供奉著哪幾位高僧的舍利子。
塔剎尖尖,指天而立,除了青白的明月之外空無一物。可吳征分明有股奇異的感
應,有一雙眼睛正在塔頂居高臨下,俯瞰著自己,沒有敵意,沒有殺氣,只是看
著自己,就像天上正百無聊賴的神祗。

  確信無人,吳征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回去。陡覺方才緊張之下,不自禁地
雙臂發力,將柔惜雪緊緊摟在懷里。那腴潤腰肢,嫩嫩的腹皮,乃至神秘的臍眼
俱在臂彎手掌上取得清晰的反饋。他急忙翻上飛檐,朝閣樓里一瞧,只見九名女
子被塞住了口,蒙住了眼,綁住手腳,七倒八歪地囚禁於此,一名看管的賊禿抱
著把樸刀,已倒在被褥上睡得正香。

  吳征將柔惜雪放下讓她攀住窗棱,輕聲道:「抓穩了,小心些。」

  女子身上淡淡卻沁人的幽香不住鉆進鼻腔,吳征心猿意馬,忙不迭地揭開窗
棱翻身而入。先了結了那名賊禿,接了柔惜雪進入閣樓,再紛紛點了九名女子的
穴道,讓她們動彈不得,發不出聲音。這才解開她們的綁縛道:「你們莫要害怕,
我們來救你們。但是你們萬萬莫要聲張,耐心等待即可。」

  這些女子被綁了好些日,一個個骨酥筋麻,嚇得手足無措。她們見吳征相貌
俊朗和善,還有一個女尼在旁,拙性與章大娘長相雖兇惡些,倒也沒待她們惡行
惡相,知道來了救星,便忙不迭地點頭應承。

  閣樓里備有清水幹糧,吳征忙了大半日,肚中正餓得咕咕叫。拿出背囊中的
肉包子來分與拙性,章大娘與九名被擄的女子,也顧不得身在神聖的浮屠塔,就
著清水大吃起來。

  「貧尼不餓。」柔惜雪貓聲應道,自在墻角處打了盆清水,洗去臉上的易容,
再回身時便是清麗容顏。她被吳征摟了一摟,心跳小鹿亂撞難歇難止。口中貧尼
提醒自己萬萬不可再行失態,可回身就去打理面龐。她雖未經情愛之事,卻是天
陰掌門,見多識廣。吳征雖有些尷尬閃躲,但也不再稱她師太,且方才在飛檐上
不忘讓她站好扶穩,可謂百忙之中仍千般關懷,至今心頭甜意難去。她暗嘆一口
氣,數十年苦修已然破功,但在莊嚴的佛塔之上,她卻格外安寧。

  即使閣樓上四面佛像俯視著她,她也坦然昂首挺胸,不懼佛像五味雜陳的目
光。修行殊途同歸,既然心動意動,面對總比欺瞞佛祖的強。只需善念在心,又
何懼清規戒律。

  唯獨看到吃飽喝足之後,在窗棱邊望著無邊月色,正頭痛地想著無比傷神的
事情,發楞出神的吳征時,她才會羞紅著臉低下頭,垂眉順目,又成了那個犯了
戒條的懷春女尼。——吳征頭痛的當然不僅是日出東方之後的激戰,還頭痛如何
面對柔惜雪的情感,又如何去面對倪妙筠,冷月玦. 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顯然
是左右兩難,進退失據,正糾結無比。陷入情愛的男女任你再負大智慧,莫不如
此。看吳征糾結,柔惜雪心頭甜蜜無比,不敢再想再看下去,忙盤膝坐在蒲團上,
默念起《妙法蓮華經》的《普門品》來。

  佛經有股神奇的安寧人心之力,直到一縷日光射進閣樓,被刺激了雙眸的柔
惜雪才睜開眼來。吳征已長身而起立在窗邊,拙性朝寺門處一指道:「張百齡來
了,屬下先行告退。」

  「嗯,小心,動作快些。」一夜過去,吳征也恢複了平靜。情愛之事似已被
他暫拋腦後,此刻迎著朝陽,仍可見他面目陰沈,雙眉緊鎖,目中隱有怒火翻騰。

  柔惜雪也站到窗邊,二人相視點了點頭。端掉金山寺只是打擊賊黨的第一步,
後續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但這是二人之間的約定,為天陰門,昆侖派的前輩們
報仇。

  情愫被擱置,二人靜靜地看著金山寺。雖是旭日初升,寺中早已有僧人活動。
柔惜雪與章大娘忽然消失不見,雲水堂的執事僧必定罵罵咧咧,道鑒三行等僧人
也不見人影……

  種種蹊蹺事之下,寺門被忽然撞開,張百齡,邵承安等祝家高手,忘年僧等
突擊營精銳,隨著冷月玦殺氣騰騰地沖入寺中。

  迎接他們的,不是驚慌失措,不明所以的僧眾,而是一片在陽光下倒映著五
顏六色的梭子鏢,燕棱刺,甩手箭,鐵菩提,透骨釘……

  「厲白薇!」

  厲白薇被倪,冷二女拖在歸元山莊大半日,至夜才趕回鎮海城。他即刻召喚
四友時才發現暗道被人打開過,四友也已慘死。他不敢從地道去新界小鋪,連夜
趕上金山寺匯合了賊眾,自也猜得到吳征已做好萬全的準備。賊眾不會坐以待斃,
張百齡刻意藏身於山林,一旦展開攻勢賊眾便已發覺,一進了寺門便遭到反擊。

  餵了毒的暗器沾血就要人命。突擊營將士卻早有準備,寺門推開的一刻,八
面大盾已迭羅漢般架在一起,一陣密如暴雨般的叮叮當當聲過後,暗器散落一地。

  「進!」藏身於大盾的掩護之後,於右崢一身號令,舉盾的將士協同共進,
嘩嘩嘩整齊的聲響下已突入寺門。旋即有更多的大盾在他們身後開花般散開,列
陣,組成一堵堅不可摧的盾墻。

  這陣勢足以應對戰場上遮天蔽日的箭雨,江湖人士散亂的暗器如何能傷得分
毫?賊眾聲勢立時減弱。據住了陣腳,盾陣堅實地步步為營突進,賊眾里有三十
余人挺起兵刃向前,欲沖擊盾陣。不待他們近前,盾牌縫隙里突出數十桿長槍,
登時將幾名沖在最前的賊黨紮了個透心涼。

  賊眾見狀發一聲喊,四下散去。倒不是他們不經打,而是聚陣交鋒全然不是
這幫已訓練成軍高手們的對手,只有迫使盾陣散開才行。

  「三人一組為戰,不必留活口,不放跑一人!」軍令又下,不必留活口的意
思,可以不殺,但沒有任何顧忌,屠寺也在所不惜。

  突擊營與祝家的高手們也分散開來,追擊四處的賊黨,片刻間四下都是血光。

  「我該下去了。」轉眼間戰了個把時辰,賊黨傷亡過半,眼看不敵。金山寺
後山也傳來喊殺聲,聽著氣勢,倪妙筠引著突擊營當然也大占上風。吳征向柔惜
雪笑笑道:「你就在這里呆著,大娘保護好柔掌門。」

  「主人放心。」

  「小心。」

  「沒事,我只要去捉一個人,他也不是我對手。」吳征寬慰道,翻出窗棱後
又道:「不要離開這里,我們未必顧得上。」

  他從飛檐上躍下,每下落三層,就在檐角一按緩解墜落,不一時便輕飄飄地
落下地來。激戰正酣,滿地死屍。幾名賊眾高手也與拙性等人打得難解難分,看
武功不比從前在大秦國死於陸菲嫣手上的【雲橫秦嶺】劉萬年差。

  「厲白薇,你出來。」吳征向大雄寶殿緩緩前行,順手料理了幾名賊黨。

  「吳掌門這麽有雅興,單單要找人家麽?」厲白薇嗲聲嗲氣,惺惺作態翻身
躍起,落在大雄寶殿上。

  「果然。」吳征心中暗道,他一現身,那幾名與拙性激戰的高手都開始有意
向寺院邊角退去,大有引開拙性,張百齡等人之意。他目光一閃,朝厲白薇冷笑
道:「還不束手就擒?」

  「咯咯咯,人家就算是輸了,無非逃走而已,吳掌門要人家乖乖地被抓起來,
也為免太笨。而且……」

  「你還是老實些的好,乖乖聽吳掌門的,莫吃苦頭。」連夜趕來,也被留在
陷陣營里的歸元山莊莊主歐正羽見大局已定,便躍在吳征對面,呈掎角之勢夾擊
厲白薇。

  「唉……」厲白薇幽幽一嘆,從殿頂一躍而下道:「無論如何,你們做男人
的總要有風度,總要聽人家把話說完。第一,吳掌門真的很膽大,早知如此,還
不如不與吳掌門玩那些花花心思,可憐人家想了那麽多計策,居然一條都用不上。」

  「第二呢?」歐正羽冷笑著逼近厲白薇,搭起了架勢,抖擻精神要立下一功。

  「第二麽……我只是裝作武功不太好。」

  「其實呢?」

  「其實我隨便都能殺了你。」話音剛落,淒厲的慘叫聲響起,歐正羽胸膛前
鮮血狂湧撲騰倒地,生死不知。

  厲白薇身形如電,幾個起落就要閃出院墻。這人不僅歹毒兇狠,心思也極深,
當日曾拼著受倪妙筠一擊,也要隱瞞武功。方才暴起突襲,歐正羽居然連一招都
接不住。

  吳征眉頭一挑,這人不能放跑,可自己也不能去追。

  「他跑不了。」冷月玦從身側掠過,回頭向吳征道:「你安心做你的事。」

  「小心。」吳征感念地點頭,看冰娃娃一瞬間就追得遠了,這才立定了身姿。

  「還不出來嗎?我所有得力的幫手都被引走,這不正是你希望的?你已經輸
光了本錢,唯一的希望就是拿住我為質,你千里迢迢來到鎮海城為的也是如此,
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吳征背著雙手,在大雄寶殿前的院子日光下孤身而立。
金山寺的地面已被鮮血染紅,佛像依然莊嚴矗立,大雄寶殿中的三佛祖高聳入雲,
各捏法印垂頭看著這一切。吳征與佛像對視一眼,竟然露出一副極端委屈,氣苦
無處發泄的面容來,眼含熱淚道:「昆侖……可曾虧待過你什麽?你為什麽還沒
有死?為什麽還要來汙昆侖的清白!」

  「你早就知道來的是我,不是顧清鳴?」一人在他背後緩緩現身,說話時習
慣性地抽吸著鼻子道:「這也不能瞞過你?」

  「顧清鳴……算什麽東西,他也配?」吳征合上雙目,竟猶豫不敢回身,似
還沒做好面對來人的心理準備,沈聲道:「你死在昆侖山,我們還是同門。你既
沒死,就是賊黨。我沒說錯吧?」

  「有意思,你怎麽猜到的?」

  「我四歲那年,我娘偷上昆侖山見我。旁人查不出是誰,但你能記住她的味
道。你那口獅鼻天下無雙,聞過了就不會忘記。就算你當時不知是誰,我們出使
長安時你也在使節團里,數次見著我娘沒有理由辨別不出來,當時你就該知道當
年偷上昆侖山的是她。祝雅瞳偷上昆侖山來見吳征,這麽大的事,你連提都沒提
過半句。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是賊黨,你早就知道我是祝雅瞳的兒子!你故意將
此事瞞著我師尊和顧師叔。」

  「就憑這些?強詞奪理。」

  「當然不止。呵呵,寧鵬翼亡國之後留下【太初歸真心訣】,也多有傳人。
這些傳人隱姓埋名進入各家江湖門派,以待天時。你知不知道?昆侖的【道理訣
】與【娉女玄陽訣】全都出自這本奇功,一脈相承。我想,這是你們寧家的家規,
每一代後人都會被挑選出一些進入各家門派里。我沒猜錯吧?」

  「很準。」

  「你們這一代自相殘殺之後,大秦國是你們的根基,也是最後的希望。朝堂
里有霍永寧,青城派有向無極,那麽昆侖派里一定也有人,當然,比起那兩位要
弱一些,就是你了。」

  「不錯。」

  「我來了鎮海城以後雖沒見到宜知,但是已能猜到是你。能讓宜知方寸大亂
的,唯有你!宜知的授業恩師!也只有你,才能將宜知的【金剛橫眉】模仿得惟
妙惟肖,還精通昆侖多種武學。」吳征嗆啷一聲拔出長劍,緩緩回身,劍指來人
道:「最後一次見面,我最後再叫你一聲五師叔。現在,我吳征以昆侖掌門的身
份將你革出門墻,我要捉你回去,給鎮海城無辜的死難者一個交代,杜~ 中~ 天!」


                                 【未完待續】
2021-2-12 18:03#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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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13)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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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1-2-19发表于 SIS001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三章 恩義難全 抱寶懷珍

  夏日晨間的日光依然熾熱,烤得金山寺寬敞的院落地面如火燒。

  虬須滿面的杜中天抽著獅鼻,倒提著根熟銅棍冷笑道:「你的武功如何,老
子再清楚不過。明知老子要誘你孤身一人,居然自投羅網!昆侖上下,果然都是
廢物!」

  「我是什麼都一樣能殺你。」吳征抽出昆吾劍道:「以此劍清理門戶,再好
不過。」

  「嘎嘎,妄自尊大。」杜中天雙手握著熟銅棍一旋,熟銅棍自中央一分為二,
拆做兩只五尺長的長棍。他力大無窮,雙臂將長棍輕若無物地盤旋一舞,棍頭從
地面上刮過,發出毛骨悚然的尖銳聲響。

  吳征捏著劍訣,氣定神閑,隱隱然已有宗師氣度。自得倪妙筠的梳雲之軀後,
他功力再進一層,已踏在十二品的門檻前。正如昔年祝雅瞳稱贊陸菲嫣十二品之
下絕無敵手一樣的強大。杜中天再熟悉昆侖與寧家兩家的武功,吳征亦信心十足。

  杜中天雙棍一舞,再舞,每一圈都刮過地面,發出銳嘯聲間,青磚地面碎石
飛舞著被震裂,留下兩道犁過的印痕。

  杜中天踏前一步,金色的熟銅棍在烈日下幾成兩道光輪,耀目生輝。光輪絞
動,他步步逼近,熟銅棍犁過地面,火星飛濺,銳嘯刺耳,常人心神早被懾住。

  吳征小步後退讓雙目略作適應,忽然一劍刺出,正是光輪之間的縫隙。杜中
天早在等著這一招,雙棍交叉一夾架住長劍再一剪,竟要將昆吾劍奪去。

  吳征及時收劍,方才一招就覺手臂隱隱發麻,知道杜中天一身神力,見他一
棍當頭,一棍掃腿,便飛身而起翻過他頭頂。

  這一下身法極快,杜中天雙棍落了空,也是急速旋過身來,順勢雙棍橫掃,
正巧吳征已蹂身而上。熟銅棍極沈,昆吾劍雖鋒銳卻當不得這等鈍器砸擊。吳征
不敢硬接,只得又是一個翻身避過。這一下進退隨心,收放自如,正是武功大成
的先兆。

  身形剛穩,熟銅棍又如影隨形般砸到,吳征彎腰避過,頗見對這等硬橋硬馬
的武功一籌莫展。杜中天獰笑聲中,雙棍飛舞,竟要將吳征砸成肉餅。

  「中!」吳征腳下弓步立實,上身翻轉,長劍忽然回挑,角度之清奇不可思
議,且又快得不可思議。

  杜中天全然沒想到吳征的功力飛漲如斯,這一劍正中左手手腕,登時手掌一
松,一只長棍脫手而出。

  吳征飛起一腳將長棍踢開,倒提著長劍道:「廢物!」

  「你……你……」杜中天又驚又駭,右手持棍猛砸。

  吳征嘴角冷笑,大喝一聲,側過昆吾劍以劍身逼住長棍,鐺地一聲巨響,長
棍被逼得落不下來,昆吾劍亦毫發無傷。

  吳征一身內力灌註於劍身逼住長棍,杜中天滿面駭然,被強大的內力逼得步
步後退。吳征緩緩道:「本人吳征以昆侖掌門的身份,今日清理門戶!」

  他上身一側,劍鋒順著銅棍削落,杜中天慘叫聲中銅棍落地,竟是連一只手
腕都被齊齊削了下來。

  「綁起來帶回鎮海城!」

  吳征手刃叛徒賊黨,心中一時空落落的,遙想奚半樓領著前輩同門誓死捍衛
昆侖派清譽之時,這人也混在其中。向無極帥兵攻山,杜中天必然暗中害了幾名
前輩同門。心中氣苦,若不是還要留他為楊宜知翻案,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正怒之間,吳征猛然回頭,那股被人窺視的奇異感應又起。而這一回,居然
並未落空,視線里現出一個慢騰騰踱步而出的人影來。

  「咳咳,咳咳。」蒼老的咳嗽聲傳來,佝僂著背脊的老者拄著拐杖,顫巍巍
地突然出現在金山寺里,就像他的腳步聲一樣無人聽見:「吳賢侄,別來無恙。」

  吳征雙目仿佛被針紮了一樣痛,不可思議道:「屠公公?」

  來人正是大秦中常侍屠沖,梁興翰駕崩之後不久,屠沖也辭官還鄉就此銷聲
匿跡,吳征萬萬料不到會在這里遇見他。

  「賢侄還沒有忘記老夫。」

  「沒有,公公此來何意?」

  「來帶賢侄回大秦。」屠沖嘿嘿一笑,揶揄道:「賢侄不會以為憑一個杜中
天就有本事對付你吧?他算什麼東西?也配?」

  難怪厲白薇信心滿滿敢跳出來與昆侖作對,原來這位絕世高手在背後坐鎮!

  屠沖手臂左右一揮,將兩名趕過來的突擊營高手打倒在地,笑道:「老夫自
與賢侄敘舊,你們再上來壞事,莫怪老夫手下不容情。」

  吳征也揮了揮手止住要來幫忙的部從道:「你們不必來了。」他經歷過桃花
山之戰,知道面對十二品高手,人多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會礙手礙腳。他也雖
驚不慌,以他現下的功力,十二品之下全無敵手。屠沖雖有十二品的修為,但年
事已高。遠比不上丘元煥那樣正值盛年,也未必就強過戚浩歌,李瀚漠等人。

  「賢侄好氣魄。唉,觀賢侄的武功,老夫若再晚來一年半載,都不是賢侄的
對手咯。」屠沖拋去拐杖,亮出雙枯竹般的手掌道:「賢侄看來不願就範,老夫
就與賢侄先過兩招。」

  吳征屏息凝神,不等屠沖出招,搶先踏上一步,挺劍刺向屠沖兩脅。屠沖已
到風燭殘年,就算修為再高,身手也不如青壯矯捷。吳征搶個先手,再施展快劍
對敵,不至於一交手就落於下風。

  屠沖身形左晃右擺,吳征一連五劍悉數落空,那鬼魅般趨近趨退的身形,哪
里像個垂暮老人?輕易閃開利劍之時,兀自好整以暇地贊道:「好劍法。」

  吳征心中一凜,屠沖的武功路數與昔年死在他手上的太監楊修明類似,俱是
迅捷無倫,形同鬼魅。他眼見屠沖衣袂一動,不及看清來著,已長劍反挑,斜削
屠沖腰際。

  屠沖的手爪招式繁複至極,又快得目不暇接,吳征全無思索的余地,哪里敢
去見招拆招?昆吾劍使的也是至簡之招,若不能匹敵,便反刺敵手,求一個兩敗
俱傷。

  兩人頃刻間已交手二十余招,吳征雖未落敗,已數次遇險。浮屠塔上柔惜雪
看得分明,一提僧袍就要趕下塔去。

  「師太留步。」章大娘咕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主人吩咐屬下照料
師太,請師太萬勿離開,饒屬下一條性命吧。」

  屠沖忽然現身,章大娘知道厲害,也束手無策。柔惜雪內力全失,下去也是
白白添上一條人命。章大娘不敢攔她,只能磕頭求饒。

  「吳先生命在旦夕,寺里只有我能救他,你還不快帶我下塔,杵在這里作甚?」
柔惜雪情急之下一改隨和之性,厲聲喝道。

  章大娘狐疑地抬頭,見柔惜雪目光銳利得讓她打了個寒噤。情知柔惜雪所言
不差,滿寺上下高手雖多,真要論起來能救吳征的,唯有柔惜雪一人而已。她打
了個激靈,又是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背起柔惜雪一腳踹爛閣樓正門,一躍而
下。

  瘋了般奔下佛塔,遠遠看見拙性與於右崢領著群雄左右為難,柔惜雪喝道:
「你們都退開,退得遠遠的,任何人都不準上來!」身為突擊營的教官與吳府的
重要人物,即使面色蒼白,身形顫巍巍的,柔惜雪下令時自有一番威嚴。她左右
打量,又補充道:「你們上來只會壞事。絕頂高手之爭,你們沒有資格參與。」

  「可……」拙性與於右崢大急,又深知柔惜雪說的是絕對的至理,但要放任
吳征不管,心里無論如何都不甘心。柔惜雪見狀怒瞪,杏目寒光四射,二人心中
一驚,忙躬身後退著道:「是。」

  說話間,吳征與屠沖又過了兩招。這兩招更加險象環生,屠沖的手爪在吳征
胸前揮過,嗤地抓裂了衣襟,爪風讓吳兄胸口上出現四道血痕。

  柔惜雪趕忙拔腿疾奔去撿一柄細薄長劍,心中驚惶又緊張,腳下一時發軟踉
蹌倒地。她不及起身,手腳並用地連滾帶爬到細劍邊,雙手握住劍柄抬臂而起,
劍柄對著小腹,劍尖翹起指於胸口的高度。

  屠沖全然不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他的動作之快不可思議。原本吳征的【道
理訣】長處正在應變奇速,但是兩人功力仍有差距,吳征全力運轉【道理訣】使
開聽風觀雨,依然無法鎖定屠沖的動作。

  屠沖丟下手中破碎的衣襟,微微一笑,衣袖微擺,就到了吳征面前。吳征只
見灰色人影晃動,快得如一團殘影,屠沖這一次出手比前還要更快。他顧不得辨
認屠沖的招式,一劍向他胸膛刺去。

  「嘖嘖,武功真的很好!」屠沖由衷地贊了一句。他的手爪幾乎已抓上吳征
的面門,但吳征的劍刺也是極快,還是攻他必救的要害,迫得他不得不上身一側
以自保,這一抓也就落了空。

  吳征雖處下風,仍欲敗中求勝,當即三劍連環,分刺屠沖面門,胸口,小腹,
正是一招【驅雷擎電】。屠沖兩手空空,屈指連彈,當當當三聲響過,吳征的長
劍俱被彈歪了方位。

  兩人疾風驟雨般鬥在一處,吳征的長劍挾著風雷之勢,虎虎生威地猛劈狂刺,
盡力不讓屠沖緩出手來還擊。吳征氣勢洶洶,屠沖卻好整以暇地避讓擋拆。十招
一過,吳征手中稍緩,屠沖的手爪便從劍影重重中穿了出來,嗤地一聲又在吳征
左肩留下三道血痕。

  「賢侄,內力不濟了呀?」

  吳征的狂攻固然聲勢驚人,要逼住屠沖這等絕頂高手,內力消耗之巨不可想
象。即使以他修行【道理訣】的內力之深厚也無法支撐。屠沖覓得良機,再度反
客為主,吳征又只得苦苦支撐。

  屠沖這一輪攻勢變爪為掌,一改此前的質樸以快速取勝,變得變幻莫測。但
見他一掌拍出,掌到中途肩頭微晃,一化為三。吳征看不清虛實,不敢硬接,只
得退了半步。

  不想這半步空位,三掌忽而化作九掌。吳征的武功畢竟與屠沖差了一個境界,
屠沖還未使出全力,他已左支右拙甚是狼狽,面對這飄忽的九掌失機在先,只得
又退半步。

  兩個半步,三掌已化作十六掌,再退下去恐怕要化作萬萬千千。待屠沖十六
掌又到眼前,吳征長嘯聲中,昆吾劍挾著電光斜削而出,徑從掌影中穿過刺向屠
沖咽喉。他內力不濟,只得閃躲退讓,兩步間調息完畢,內力複又充盈,即刻與
屠沖搶攻。

  屠沖陰聲冷笑,上身一晃昆吾劍落空,他翹起的拇指上長長的指甲已在吳征
的脈門邊。吳征長劍圈轉,自他肩頭削了下來。屠沖雙臂一展極盡變化之能事,
連出兩掌,每一掌又似開山大斧,威勢驚人,登時將吳征的氣勢壓了下去。

  屠沖不再留力,吳征形勢更危。他的武功已接近大成之境,本已幾無破綻。
可屠沖修為太高,在他重壓之下,吳征的武功里又被逼出破綻來。雖小,雖轉瞬
即逝,但在屠沖手下,這些破綻讓吳征險象環生,如履薄冰。

  兩人翻翻滾滾又拆了十余招,吳征已被逼得連連後退,勉力維持著攻勢,卻
出招越來越短,攻不到一尺雙臂便被逼得回招自保,全然處在下風。屠沖尖嘯一
聲,右掌平推,左掌斜劈。吳征招架不住,只能劍刺他右掌,肩頭微晃,與間不
容發之際閃開左掌。

  屠沖後招無盡,右掌彈偏劍鋒,左掌一勾反掌成爪向下一抓,若是抓得實了,
吳征的肩頭就要被抓出五個血窟窿。吳征無奈,百忙中著地一滾,不及轉身,已
忙不疊地反手一連數劍向著背後亂刺。

  吳征破綻越拉越多,敗象已成。屠沖老神在在道:「賢侄還要頑抗麼?」他
渾濁的雙目一瞥在吳征側身後五步開外的柔惜雪,料得她武功全失,已無助力之
能,又是狂攻五招。

  一招,吳征退一步,五招過去,吳征連退五步,直退到柔惜雪身前。屠沖雙
掌分拿吳征兩肩,吳征勉力支撐許久幾乎油盡燈枯,屠沖這一招來得又快又淩厲,
吳征只得又使兩敗俱傷之招,借著兵刃在手朝屠沖胸口刺去。

  「賢侄已盡得昆侖真傳,武功遠勝天下余子,老夫都要寫個服字。」屠沖由
衷感嘆,兩人差著一個境界,還是最大的境界,吳征能堅持到現在簡直難以想象。
在年輕一輩中再無人可與他相提並論。只可惜下一招吳征已無論如何無法接下。

  屠沖以右掌逼住吳征,左掌鷹爪般遞出,仿佛蒼鷹抓向獵物。吳征應付他一
掌已盡全力,右肩處現出一大片空當來,眼見這一抓就要將他拿住,只得又退半
步。屠沖身隨爪走,絕不容獵物逃脫!

  一退一進,兩人激戰間忽然多了柄細薄長劍。不應該有長劍的地方,長劍偏
偏出現在這里。長劍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吳征退了半步,長劍就斜立在他左肩。
劍刃在烈陽下閃著寒光,軟綿綿,沒有半分勁道的一劍憑空出現,登時將吳征的
破綻全數補完。屠沖的左掌若再抓下,必然先被劍鋒所傷。

  「咦?」屠沖撤回掌力,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刺出這一劍的主人。

  嚴格而言,這一劍不是刺出來的,這一劍就等在那里,等著吳征後退,等著
屠沖拍出那一掌。看似簡單,實則已看準了兩人的一招一式與變化,簡直妙到毫
巔。

  化至繁為至簡,在場高手雖多,但僅有一人有這樣的眼力與見識!

  「老夫若沒有老眼昏花,柔掌門已內力全失。」屠沖渾濁的雙目閃出兩道異
芒,捋著長須道:「老夫自與吳賢侄切磋印證,柔掌門何故要來蹚渾水?」

  「吳先生的武功與你不過半步之遙,貧尼內力雖失,眼力仍在,貧尼在這里,
你不能得逞。」柔惜雪還是挺著劍,一般的劍柄於小腹前,劍尖斜翹而上。

  「是麼?老夫倒要試試。二位小心。」

  屠沖枯竹般的手掌再度拍出,這三掌置吳征於不顧,全向柔惜雪拍去。

  「你快走。」吳征方才一言不發,全力運轉【道理訣】,短短盞茶時分內力
幾乎盡複。他明知自己不是屠沖對手,仍奮勇接戰。柔惜雪所言半步之遙為的是
給予吳征信心,這半步不僅跨不過,腳下還是萬丈深淵。

  柔惜雪緊緊抿著櫻桃小口,她全副心神都在吳征與屠沖的招式上,不敢分心
答話,只搖了搖頭,看著甚是倔強。

  吳征一時無奈,更不敢分心,擋在柔惜雪身前,長劍一展將屠沖的三掌全數
接下。此前他與屠沖搶攻失敗後疲於應付,一人還勉力接得下來,現下身旁多了
個柔惜雪就不敢頻頻犯險,只能先穩穩守住,心中暗罵這尼姑真的犟,強練內功
傷了自己,現下還要白白來搭上一條性命。

  吳征原本擅於長力,存了只守不攻的念頭,招式法度更顯沉穩。長劍舞出一
道光圈,屠沖連連猛攻,都被他穩穩守住。又交手了幾招,吳征再度被壓制於下
風,長劍的光圈越來越小,卻弱而不衰,微而不竭。

  當光圈縮至吳征身前兩尺時,兩人之間竟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屠沖不能再
有寸進,吳征死死守住。他心中詫異,能守住並非自己憑依策略就能抹平兩人間
修為的差距,而是每每在關鍵時刻,屠沖可下殺招破解自己的劍光時,他都有所
猶豫,或是毫無征兆地變招。時機稍縱即逝,吳征反應神速,借著良機彌補破綻,
穩守劍圈。

  這一陣兩人連拆了五十余招,屠沖向後退了半丈脫出戰團,饒有興致地捋著
長須贊道:「柔掌門高明,真令老夫大開眼界。」

  吳征松了口氣,眼角余光這才見一點劍尖橫在右肩側後方。他猛然回頭,只
見柔惜雪提著細劍,飽滿的額頭上汗珠滾滾而落,幸而一雙細柳青黛眉長而濃密,
才不致模糊了視線。

  稍有喘息之機,柔惜雪猛地提袖抹去臉上的汗水。她武功全失,激戰間消耗
甚大,軟弱無力的單臂拿不住細劍。鐺地一聲劍尖砸在地上,柔惜雪不及抹凈,
忙不疊又雙手握住劍柄,咬牙提起長劍道:「貧尼說過,你不能得逞,還不速速
退去。」

  吳征這才知道,是她一直在自己身旁拾遺補缺,屠沖才顧忌重重。柔惜雪不
能用內力,也使不出什麼精妙的招式,她只是料敵機先,提前將長劍橫在屠沖必
攻,與吳征的破綻薄弱之處。這一柄軟綿綿,也無任何招式變化的細劍,就此在
兩人之間發揮神奇的力量,令吳征穩守,令屠沖無計可施。

  「柔掌門,老夫也說過,老夫此來只為吳賢侄一人,與旁人無關。柔掌門何
必白白搭上一條性命?」屠沖晃了晃右手,五指捏了個奇異的法訣,老態龍鐘的
老太監在此時忽然氣勢大漲,佝僂的身形正在挺直,仿佛頂天立地。

  柔惜雪抽了口涼氣,顫巍巍地踏上兩步,與吳征並肩而立。

  「我的話,你偏要一句都不聽麼?」吳征恨不得揪著柔惜雪的衣領,把她趕
出金山寺,怒道:「趕緊走,趕緊走!」

  柔惜雪抿著唇,又是倔強地搖搖頭,低聲道:「我從前害過你,欠你一條命,
我不走。你別擔心,他傷不了你。」

  「你……」吳征咬得牙關咯咯作響。他早就把壓箱底的本事拿了出來,屠沖
的絕招他實在沒有半分把握能接得下一招半式。這一回不比方才,屠沖一力降十
會,柔惜雪連站立都難,妙招不可能再有用武之地。

  屠沖氣勢不斷攀升,吳征大急,再顧不得許多,伸手去提柔惜雪,想將她遠
遠地擲出去。不想屠沖雙目一瞇,磅薄的殺氣鎖定了他。吳征全身肌肉一抽,猛
然一頓再不敢,也不能擅動。僅是一道殺氣就讓他汗如雨下,若是極招出手,自
己又能接得幾招?支撐得多久?

  念頭剛動,屠沖電射般欺身而上。吳征原不敢貿然硬接,但柔惜雪在旁,屠
沖未必會非要將自己斃於這一招之下,說不定嫌柔惜雪礙事,先將她一掌殺了。

  生死一線之際,吳征腦海里異常清明,長劍斜挑,點向屠沖眉心。與此同時,
柔惜雪的細劍也到,以絕妙的方位指著屠沖小腹。一劍主動進攻,一劍等著屠沖
自己撞上來,兩人從未有過配合,卻有種天生的默契。

  屠沖此前招式變幻莫測,這一撲雖快,手上卻無任何花巧,雙手各出二指夾
住吳征的劍鋒一甩。吳征被一股大力帶偏,向柔惜雪撞去。他足下加力急使千斤
墜在地上牢牢釘住——以柔惜雪現下的身子骨,兩人內力充盈,一撞之下非得要
了她的命不可。

  只是這樣一來,變作吳征與屠沖的比拼內力。兩人武功強弱分明,吳征只覺
對方的指力排山倒海一般壓來,片刻之間汗出如漿。柔惜雪細劍凝而不發,見屠
沖小腹下露出破綻,一劍挑去。她不能動用內力,招式雖奇,卻既緩又軟,這一
劍不指望傷敵,只求逼退敵手。

  果然屠沖尖笑聲中翻身而回,揚了揚手,氣勢越發旺盛。

  吳征全身盡濕,氣喘籲籲,深深提了口氣才不至於委頓於地。柔惜雪不肯聽
話,下一招又該如何是好?

  「柔掌門,下一招你就沒命了,吳賢侄仍然是與老夫一對一,柔掌門真要枉
送性命嗎?」屠沖年事漸高,力鬥之下似也有些疲倦,不急不躁地一邊喘息片刻,
一邊問道。他內力奔湧,一身長衣無風自動,連唇角粘的假須都被吹落了些許。

  屠沖的下一招,不僅要柔惜雪的性命,也要吳征的。十二品高手傲立世間,
若是不顧一切要取一人的性命,就算滿寺高手亂刀齊上,將他砍成肉泥之前,他
要取的性命也一定能取到。

  柔惜雪也知大限將至,她站在吳征身側,偏頭一眼,滿是柔情蜜意,淒然又
如釋重負似地一笑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你幹什麼?」

  女尼軟弱無力的身體,忽然又有了神采,握劍的雙手,忽然又充滿了力量。
柔和沈靜的臉上,卻又有了痛苦之色,仿佛嬌軀正備受煎熬。

  在吳府一住二年余,親眼看著這座府邸一步步地攪動天下風雲,承載新的希
望。柔惜雪深知這座府邸崛起的原因。吳征論武功不是最好,論智慧未必最佳,
可是這座府邸因他而聯系在一起,眾誌成城,齊心協力。他在,昆侖派,天陰門
都可能重放光明。他在,暗香賊黨才如坐針氈。一旦吳征不在了,府邸的能人異
士都將做鳥獸散去,再難同體一心。

  「世間可無柔惜雪,不可無吳先生。」柔惜雪踏上一步,細劍指處,淵渟嶽
峙。

  「你給我滾得遠遠的,在這里礙手礙腳幹什麼?」吳征又急又氣,怒聲喝道。
柔惜雪強提內力,她雖習得【道理訣】中內力不走經脈之法,但修行日淺尚不熟
練。對手又是十二品高手,以她殘破的丹田與經脈,殘存的內力,強運功力只會
一身經脈盡斷,到時就神仙難救。

  柔惜雪目中泛起淚光,柔情無限,還是抿著唇搖搖頭道:「咱們都逃不掉,
同心協力能殺了他。你也聽我一次好不好?他傷不了你。」

  屠沖修為雖高,年事也高,行將就木的身體早已不複巔峰,吳征能支持這麼
久與此息息相關。柔惜雪曾是十二品高手,雖重傷難愈,眼光仍是十二品高手的
眼光,境界仍是十二品高手的境界。吳征毫不懷疑,柔惜雪強提內力,合兩人之
力足以重創屠沖,甚至有可能殺死他。

  但燃起生命之火,同樣豁出了一切的柔惜雪必死無疑。

  吳征雙目通紅睚眥欲裂,大喝道:「滾哪!他娘的給老子滾!」

  柔惜雪抿唇搖頭,珠淚滾滾而下,櫻口小口忽而露出滿足的微笑,即刻又有
鮮血涓滴。

  從前以為生又何歡,死又何苦,現在卻滿心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更想好好聽
你的話,不惹你生氣。

  不聽你話,今後天人永隔,再難相見。可是聽你的話,今日又如何救你?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是你教給我的。」柔惜雪美眸一眨不
眨地盯著吳征,仿佛要把他的音容笑貌都刻在心里。片刻後便如心願已了地回頭,
再也不看吳征。挺劍踏上兩步,捏著劍訣,作勢欲刺。

  吳征心神俱碎,柔惜雪已有替己身死之誌,八頭牛也拉不回來。他不敢妄動
破了兩人間的攻守默契,為今之計只有拼死一搏,尋求一線生機。他隨著柔惜雪
踏上兩步,喉間獸吼般喝道:「給我好好活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柔惜雪心如鐵石,仿佛又成了從前一心侍奉佛祖,六根清凈的女尼,一眼都
不看吳征,只寒著臉盯著屠沖。

  「想不到柔掌門都動了凡心,老夫又開一次眼界。」屠沖手掌凝而不發,掌
中的威勢卻已漲到了極致。此刻,他就像金山寺中唯一真神,俯瞰世間,予取予
求。

  「你懂什麼?」吳征急踏兩步擋在柔惜雪身前,可他也知自己徒勞無功。在
場三人,自己境界最低,破不了屠沖的招式,也想不出柔惜雪的拾遺補缺手段。
自己能做的,唯有竭盡全力消去屠沖必殺一招的大部分威力,柔惜雪或有一點點
保下命來的可能。

  「賢侄是在譏諷老夫了?」屠沖忽而淒然一笑,道:「老夫八歲起就不是個
不完整的人,連女人都親近不得。但老夫也有族中兄弟姐妹,子侄外甥。男歡女
愛與家人親情並無太大區分,老夫還是略懂的。柔掌門若不是對賢侄情根深種,
怎肯風華正茂之時,連命都不想要了?」

  逼人的氣勢越發高漲,十二品高手全力一擊何等驚天動地?吳征已被迫得說
不出話來,柔惜雪唇角的兩條血線也幾未停止,染紅了胸前月白的僧袍。

  「老夫雖娶了妻妾,卻近不得她們,娶幾房妻妾聊為彌補人生之憾事。人活
於世,若缺了什麼,就會加倍對近似的東西珍惜些。賢侄該當懂得吧?」屠沖一
身殺氣中露出溫柔的笑意來,道:「老夫待家人一貫都很好,他們在老夫心中,
也一樣重要,未必就輸於賢侄在柔掌門心中的地位。」

  「我懂。」吳征面目凝肅,聽屠沖說得動情又在理,終於點了點頭。

  「霍向二賊殘害胡兄與胡夫人時,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呼奈何。老夫侍
奉先帝,不敢與朝臣太過接近。但老夫也知胡兄,奚兄俱是赤膽忠肝之士,向來
敬重。二位國之棟梁既死,可憐大秦國現今滿朝都是豬狗之輩……老夫心中之痛,
也未必就輸於賢侄。」

  「大秦如何,與我無關。」吳征冷冷道。

  「是啊……胡兄為國盡忠,昆侖一門忠烈以血洗刷汙名,賢侄已不欠大秦什
麼,大秦與賢侄再無瓜葛,可是老夫一門老幼還在大秦。胡兄奚兄仙去之後,二
賊就視老夫為眼中釘,肉中刺。老夫雖不怕二賊,家中子侄卻是砧板上的肉,老
夫又怎能個個照料得周全?二賊以老夫家人脅迫,老夫不得不來這一趟,望賢侄
見諒。」

  「公公,你們之間的恩怨,小侄心有余而力不足。」吳征摸不清屠沖的意思,
只得將原話奉還。

  「嗯,賢侄能明白就好。」屠沖面色一黯,忽然神色十分沒落道:「二賊逼
迫老夫,有這一回,就有下一回,總要迫得老夫油盡燈枯,力竭身亡為止。老夫
雖不懼二賊,卻又奈何不了他們。風燭殘年,也不像賢侄前程遠大,唯有保住族
人一條心願而已……」

  屠沖越說越輕,吳征與柔惜雪驚異間,只見老人忽然口角溢血,身體軟綿綿
地倒了下去,一身精湛內力消失無蹤,原本已十分蒼老的面容更是一瞬間就現出
縱橫交錯的深深皺紋來。

  「屠公公。」吳征手忙腳亂,一手抱起柔惜雪點了她幾處穴道,兩人一同奔
到屠沖身邊,一摸鼻息,一探脈門,驚道:「公公你……」

  屠沖提起一身功力,這股磅薄的內力瘋狂流轉,大大超過丹田與經脈所能承
受的極限。他卻始終聚而不發,終至經脈盡斷!

  「老夫雖是不完整的人,也想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二賊毀我大秦,老夫
與他們不共戴天,雖力有不逮,又豈能為虎作倀?」屠沖口角里的鮮血泉湧一樣
噴出,含混不清道:「且相比二賊,還是賢侄更叫人信任。何況柔掌門都願為賢
侄豁出命去,賢侄的為人可見一斑了。」

  「公公……」

  屠沖搖了搖頭,微笑道:「你很好,奚兄在天有靈一定會倍覺欣慰。二賊應
承了老夫,只要帶賢侄回去,生死不論,從此就不再與老夫家人為難。呵呵,老
夫哪里信得過?」

  「可是公公也不必如此。」吳征與屠沖交往不算太深,但昔年在大秦國時屠
沖待他不乏照料。吳征闖皇宮時,屠沖也主動放水,暗中助他們突圍離去。又一
故人命在旦夕,說不上悲傷,心中不免黯然。

  「沒用的,老夫不死,二賊不會停手。老夫今日殞命異鄉,傳出去都說老夫
死在賢侄手上,也不算汙了老夫一世英名。」屠沖居然呵呵笑了起來,道:「且
老夫死後,族中對二賊再無威脅,二賊也不必對他們下毒手,倒是兩全其美之法。
老夫心願已了,唯獨想求賢侄一件事。」

  「公公請說,小侄定當盡力。」

  屠沖劇烈咳喘了一陣,嘔出口口鮮血,氣息奄奄地艱難道:「老夫也算饒了
柔掌門一命,請賢侄看在這點情分上,將來若回到川中,請代為看顧屠家一二…
…」

  「公公放心,小侄做得到。」

  「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屠沖聲音越發低了下去,眼皮也抬不起
來,喃喃道:「方才試了賢侄的武功,膽色,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泉下若見了奚
兄,胡兄,老夫誇一誇賢侄,也好有顏面去見他們二位……只是陛下,老夫如何
見你,陛下,你糊塗啊……」

  屠沖連唇皮都動不起來,猛然身軀一抽散去了全身氣力,就此與世長辭。吳
征長嘆了口氣,脫下衣袍將他屍身蓋住,癱坐於地,一時悵然若失。

  此時倪妙筠,冷月玦才一同趕到,見狀松了口大氣。奔至二人身邊,見吳征
雖疲累,身上無傷。柔惜雪卻是面色蒼白,衣襟染血。

  「師姐,吳郎。你們沒事吧……」

  冷月玦忙去取傷藥與更換的衣物,倪妙筠從吳征懷里接過柔惜雪,掏出方巾
為她擦去嘴角的血絲。

  「沒事?再晚片刻,她一樣全身筋脈盡斷,他娘的神仙也救不回來!」吳征
騰地躍起,不知是不是想把滿腔郁結之氣都發泄出來,氣吼吼地震天響罵道:
「不聽是吧?不聽是吧?啊?你要人為你擔心到什麼時候?為你操的心還不夠多?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柔惜雪低著頭,哪敢去看吳征,被罵得越兇,心里居然越是松快,陡然想到
今日得脫一難,還能與吳征相處,嘴角偷偷露出絲笑意。

  吳征全身發抖,暴跳如雷,罵罵咧咧地尤不解氣,罵得興發,一掌朝柔惜雪
蒼白的臉蛋揮去,要將她抽個耳光。

  倪妙筠吃驚,但見吳征發怒,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柔惜雪低著頭茫
然不知,耳聽風聲抬起頭來,眉眼雖有些委屈,倒也沒閃躲的意思。吳征見她嘴
角尚未拭凈的血跡,胸膛上的朱紅,再念及她方才一往無前的深情厚意,心中一
軟。

  挾著風聲的手掌在蒼白的臉蛋旁頓住,吳征一曲虎口,四指在女尼臉頰上輕
輕一刮,惆悵起身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倪妙筠與回轉的冷月玦目瞪口呆,吳征背著手慢悠悠地離去,沈聲道:「我
還有事要辦,你先隨妙筠回鎮海城去歇息,晚上等我回來。」

  不僅二女,突擊營將士俱都看傻了眼。吳征行知寺門口,忘年僧拱手道:
「大人威武。」

  「就你屁話多。」吳征啐了一口,道:「還不快去做事。」

  將士們一哄而散。寺中一棵蒼天古樹頂端,窈窕的人影轉身悄然離去,臨行
前嬌怯怯地嗔道:「這孩子……」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21-2-19 15:07 編輯 ]
2021-2-19 15:03#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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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第11集‧14) 作者:九叔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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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2021-2-25发表于SIS001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四章 夜入菩提 愛欲還神

  晚風吹動著綠葉,夕陽剛落,明月剛升,皎潔的月光拉長了街市上樓宇綽綽
的影子。

  鎮海城水道縱橫,魚米之鄉,往常即使入了夜,街市上依然有行人如織。繁
華的街市燈紅酒綠,成雙結對的人兒依約出遊。但在今日,整座鎮海城卻看不見
一道人影,金山寺的窩藏大案被揭開,城中宵禁。唯恐在非常之時惹了禍事的百
姓早早都躲回家里,靜待風波過去。

  但鎮海城的美麗並未因此而減色。街市上仍有燈火引向遠方,無人的街道像
天空一樣空曠,燈火就像漫天繁星,夜幕仿佛薄紗,籠罩著這片夢境一般的美麗。

  三層的閣樓,柔惜雪獨自立在夜風中,居高臨下打量著鎮海城。月白的長袍
半僧半俗,夏季的夜風吹在身上倍增涼爽,亦撩起心頭煩惱萬千。

  一份奇特的情感,來得不明所以,破土而出後萌生得如此迅速,快到讓人反
應不過來。即使昨夜吳征忽然出現時,那種悸動般的砰然心跳讓這份情感掀開了
面紗,可柔惜雪並不覺得兩人之間會有什麽不同。身份的差異與隔閡,讓人難以
主動再進一步。這份情感,或許會成為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永遠都不會
有人去戳破,至少柔惜雪不會。

  可是忽然出現的屠沖,生死交關的危機,徹底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當柔
惜雪舉起細劍,強運內力,再每每不聽話地忤逆之時,吳征的擔憂,怒火與憐惜
同樣再也不可抑制。

  從沒有這樣,坐在三層的閣樓上俯瞰著世界,漫無目的,只為他的一句話就
在這里默默等待。萬事皆有因果,二十年前種下的因害了他,現下心甘情願地受
他制約,正是果報。只可惜,從來沒有一次乖乖地聽過他的話,每一回都把他氣
得瞪眼歪嘴。

  其實在金山寺里,好希望那一巴掌能重重地抽下來。如果能讓他消消氣,讓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故意要頂撞他,觸怒他,這一掌多重都挨得。

  柔惜雪陷入回憶里,臉上泛起溫柔又靦腆的笑意,以至於樓梯響起腳步聲也
未曾發覺,一直到來人即將來到三層才驚醒過來。

  吳征哼著小曲,一眼就看見女尼在廊外倚窗而望。柔惜雪豁然回頭間見了吳
征,慌慌張張地起身,雙手背在身後不是,貼在胯邊也不好,最終縮著交叉在小
腹前。心跳如鹿撞,哪里還敢去看吳征,垂下頭時正巧能看見十指不安地勾畫。
剛剛才被他哼唱的曲子所吸引,轉眼間就忘到九霄雲外。

  皎皎明月之下,女尼一身月白長袍,垂眉順眼,櫻桃小口泛著紅玉般的光芒,
肌膚仿佛月光照耀下的霜雪。雖少了一頭青絲的襯托,卻越發顯得恬靜素雅,惹
人憐愛。

  「沒料到事情這麽多,來晚了。」吳征來時的路上有千言萬語,踏上閣樓居
然也會失語。他身邊群芳環繞,可這段情感來得太快,不僅柔惜雪茫然失措,吳
征也一樣千頭萬緒理不清。

  「不要緊。」柔惜雪連連搖頭,卻不敢抬起眉眼,急喘了兩下,低聲道:
「晚飯吃了麽?」

  「哈哈。」吳征失笑。已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毫無營養,如此敷衍的對
話。簡直就像晚間在大街上散步,偶遇剛搬來的鄰居一樣見外與例行公事。這一
笑又讓柔惜雪更加窘迫,忸怩著細細急喘,貝齒咬著唇瓣,六神無主的樣子哪有
從前一派之長的幹練利落。

  「在太守府里吃過了,晚宴有點倉促,菜色倒是很多。我今天忙得慘啦,狼
吞虎咽的。吃完又忙了好一會兒,還抽了點點空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否則一
身酸臭,都不敢來見你。」想起今日的驚險,在金山寺里她以帶傷虛弱的身子舉
起長劍,堅定地站在身旁。以及屠沖蓄勢致命一擊之前,她滿是柔情蜜意,又滿
足,又淒涼的一眼。吳征心中大動,拉起一只秀氣纖長的柔荑道:「你呢?」

  炎夏的夜晚,柔荑的手心俱是汗水,掌面卻冰冰涼涼地微微顫抖。女尼的聲
音就像纖手一樣在顫抖:「我回來後也吃飽了,很累,午後睡了好久才有精神。
傍晚沐浴完了就坐在這里……平常沒什麽要事都是過午不食,習慣了,也不餓…
…你要是累了早些歇息,我的傷不礙事,還要多謝屠公公手下留情。」

  每一句話都讓吳征想發笑,又讓人心疼。吳征搭著她的脈門,確認傷勢無虞
後也不放手,就將那只柔荑夾在掌心,立在柔惜雪身旁與她一同居高臨下打量著
鎮海城道:「剿滅了金山寺大賊窩,又牽出好些小賊窩。果然拔起蘿蔔帶出泥,
哪里顧得上累?」

  柔惜雪心下惻然,暗香賊黨是兩家門派共同仇敵,吳征哪里會嫌累。吳征先
扯開閑話,簡單卻又溫馨,極能安撫人心,柔惜雪紛亂的腦筋略微清明,忽然想
起一事來問道:「屠公公怎麽樣了?」

  屠沖雖是個太監,氣節同樣令人敬佩。其間雖陰差陽錯又讓自己受了傷,但
回想起來,仍是對他的感念更多。若無屠沖的【逼迫】,這份情意將永埋心底。

  「已將他先行入殮,過段日子再秘密運回紫陵城尋一處風水寶地下葬。賊黨
里尋了個與他五官接近的喬裝改扮,不日示眾,對外就說他死在我娘手上。」吳
征心中也有不舍與哀戚,道:「亂世里人若浮萍,想給屠公公風光大葬都不可得。」

  「他是個好人……」柔惜雪滿腹千言萬語,聽到我娘二字,登時啞聲,剛抬
起不久的腦袋又低了下去,漸穩的纖手又輕輕顫抖起來。現下站在她身旁,溫柔
又有趣地說著話體貼她的高大男兒,是自己師妹的兒子,年歲,輩分之差,念及
無一不讓她心驚肉跳。

  「人之好壞不因出身,唯因氣節與心靈。」吳征忍著笑嘆了一聲,又道:
「你的傷沒事,我帶你去逛逛鎮海城。春遊的時候你老躲在馬車里,這一回又諸
事纏身。現下沒甚大事,你也不用老躲著。而且全府上下,只有你一人我還沒有
單獨陪過。」

  「嗯。」吳征提議時用的是不容拒絕的口氣,柔惜雪本就不願再違逆他,又
聽他說要單獨陪同自己,更是芳心可可。

  纖手還在他掌心,只覺他湊到耳邊輕輕噓了一下,示意噤聲。一只強而有力
的手臂環上了腰肢,柔惜雪身子一輕,吳征已摟著她跳出回廊從閣樓里躍下。

  吳征輕功絕佳,即使摟著一人也輕飄飄地在空中渾不受力地滑翔。兩人衣袂
飄飄,似禦風而行。柔惜雪心頭大跳,這一回不像在金山寺躍上佛塔,吳征大喇
喇地摟著她的腴潤腰肢,臂彎回環,大手抱緊。親密的姿勢,加之她已多年不曾
縱高,躍落時失重的身體竟生出恐慌之意來,不自覺地向吳征懷里挨去。

  臂膀結實而穩定,一下子就讓柔惜雪覺得心安。那只臂膀既已擁住了自己,
即便天塌地陷也不會放手。就像她既已偎依在他懷里,即便地動山搖也不會獨自
逃開。金山寺里一場意外,兩人之間心心相印,誰也分不開。

  懷中的嬌軀柔軟而溫熱,額角靠在肩頭,吳征心有所感低頭一看,女尼的一
雙妙目正癡癡凝望著自己。這雙杏仁大眼盈亮如星,閃爍著的柔和光華仿佛星星
正在夜空中閃爍。而兩人大鳥般飛翔,女尼的長袍領口被夜風吹開,依稀可見貼
身小衣包裹里兩座山峰怒聳,正四溢著熟透了的果香。那恬淡虔誠的容顏之下,
卻偏有一具浪蕩傾誘的嬌軀,嬌軀貼身嬌柔,又有誰人能夠把持?

  吳征強忍著在光潔額頭一吻的沖動,報以微微一笑,目光流轉,卻又肆無忌
憚地在眉眼,下頜與領口深處來回掃視。直看得柔惜雪縮了縮肩,又低下頭去。
——不敢去觸碰吳征熱辣辣的目光,也能擋住領口流淌的春光。

  飄出了小院,又飄過兩座房屋才輕輕落下地來。吳征將柔惜雪輕輕放下,攜
著她的纖手信步沿著長街上走去。空曠無人的街道,沒有人會來打擾,柔惜雪也
不怕與吳征的親昵會被人指指點點。街燈卻皆已引燃,遙遙指向長街的遠方。女
尼執掌天陰門多年,向來聰慧,見微知著,立時醒悟過來。

  鎮海城的宵禁固然因金山寺窩藏賊黨一案,但鬧得這般嚴重,多半有吳征的
推手。一來防止賊黨趁亂鬧事,二來也為這一場夜遊。情意雖已入兩人內心,終
究難為世俗所容。何況柔惜雪初嘗情投意合的滋味,哪能沒有女兒家的嬌羞與驚
慌。再沒有比這樣無人卻又燈火輝煌的長街,更讓她感到適然。

  兩人牽手前行,漫無目的,也不說話,仿佛這樣走下去便已足夠,順著長街
一直走到鎮海城城心。比起許多城池不同,太守府的官衙不在城中心,這里立的
是一塊足有兩人多高的石碑,正面上題四個大字「永鎮江海」。

  葬天江養育了大半個江南繁盛之地,可若是江河決口,洪水也會吞沒無數家
園與生命。鎮海城扼江望海,這面石碑便是這座城池名稱的由來與百姓美好的願
景。

  相攜的手變作十指交叉而握,力道也緊了一緊。柔惜雪曾身負絕頂武功,英
華內斂,不為外物所驚。失去內力之後連同這份沈穩也一同失去,除非刻意,身
體會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情緒來。

  吳征立有所感,手掌也緊了一緊,問道:「你有心事?」

  「永鎮江海……」柔惜雪喃喃嘆了一聲,低聲道:「蒼天憐百姓,近二十年
都風調雨順,不見大旱,也沒有洪澇。否則……」

  亂世之中征戰連年本就是人禍,若再遇天災後果不堪設想。寧鵬翼禍亂世間
之後,風調雨順也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吳征以為女尼又動了什麽悲天憫人的修
行人心思,剛要寬慰,就見柔惜雪轉身抬頭,凝望直視他的雙眸道:「我……不
是故意要害你,我……真的沒有旁的選擇。」

  吳征心頭一動,拉著柔惜雪在石碑的基座坐下,道:「我聽你說。」

  「師門里都知道我是個孤兒,小小年紀就被師尊帶回天陰門。但是除了師尊,
也沒人知道我從哪里來,我的父母為何會早亡。」柔惜雪挺直了背脊,卻半垂下
頭,仿佛在頌著一篇經文道:「我生在河東郡的旸縣,一個巴掌大小的地方。爹
爹經商賺了些銀子,家境算得上殷實。家中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說話間,柔惜雪的纖手越發冰涼,吳征將這只柔荑握得越發緊了,想用掌心
里的溫度給她以暖意:「原來你是家中長女。」

  「嗯。爹娘待我們四個孩兒幾乎一般喜愛,甚少厚此薄彼,我們家中其樂融
融。我曾以為一家和樂,可以讓爹娘享盡天倫……一直到我七歲那年,天降暴雨
月余不停,青河泛濫……」

  「噝……」吳征不由抽了口涼氣。若說葬天江哺育了大半個江南,那麽青河
就養育了大半個江北。兩條大河蜿蜒著從西至東,貫穿整個華夏大地。吳征當然
知道青河泛濫會是多麽可怖的事。

  「洪濤淹沒了兩岸郡縣,整個旸縣都泡在兩人多高的水里,我家也沒了……」
柔惜雪眼中有了淚光,強忍著哀傷道:「我們一家六口就趴在一棵大樹上,等著
人來救,等著大水退去。可是沒有人管我們……不僅是我們一家,整個旸縣都是
哭聲和求救聲,可是沒有人來管。那一年,燕秦兩國烽煙不斷,不要說多余的糧
食,就連能來救命的官軍都沒有。我們一家人,就趴在大樹上苦熬了兩天一夜。」

  「官軍應該不是不想救吧?」

  「駐守北方的去了三成,還有六成在與大秦殊死搏殺,剩下的一成又怎麽救
得了青河兩岸無數郡縣。」柔惜雪搖頭悲涼苦笑:「縣城被淹沒,我在樹杈上坐
得渾身酸疼,倉促帶的一點幹糧第一天就已吃完。大樹雖根深蒂固,兩天一夜我
們實在熬不下去啦。那天半夜里又下了場暴雨發了水,狂風大雨,到了天剛黎明
時娘困倦已極,一個失手,早就撐不住的小弟掉下樹,一下就被大水沖得不見蹤
影。我嚇得呆了,娘哭得肝腸寸斷昏厥過去,倒頭也栽下了樹。他們就在我身邊
不遠,我拼了命伸手去抓,卻怎麽也夠不著……只能看著他們被洪水淹沒。」

  吳征靜靜聽著她的回憶。這份情感來得太快太突然,連吳征都措手不及。身
份年齡的差距自不必說,兩人之間甚至說不上有多熟絡,更何況她還是位清修的
女尼。但在此時,吳征只覺是個至情而神聖的時刻。柔惜雪的過去罕有人知,連
與她十分親近的倪妙筠都不清楚,天陰門里從來只說她是個孤兒。然而她並不是
個天生的孤兒,她也有雙親弟妹。這份壓抑在心中多年的回憶今日揭開了面紗,
吳征心跳得劇烈。

  如果從前有苦,你會把這些苦楚向誰人來傾訴?

  石碑下男兒的的背脊挺得筆直,莊重而投入。女尼彎著腰,嬌弱而憂傷。

  「我難過極啦,哭了很久很久,都不知怎生挨到了傍晚。那時風雨停了半天,
洪水也略為褪去,旸縣城里像一個大泥潭。我看見爹爹瞄準根浮木算計了許久,
才對我們說,他想辦法去找些吃的。我當時已傻了,什麽都不知道,還以為爹爹
真的能找回吃的來。他抱住浮木的時候回頭朝我看了一眼,張了張嘴,最終一句
話都沒有說出來,也再沒有回來……」

  「爹爹知道再等下去也是坐以……沒有希望,所以想搏一搏,他很勇敢。」
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以吳征現在的本事看來,當年柔家均身無武功,也不是大
富大貴才遭致慘禍。可是他完全能體會到他們當年的絕望與悲傷。

  「他可能要囑咐我好好活下去,也想囑咐我照顧好弟弟妹妹。可是……我一
點都做不到……」柔惜雪抹了抹眼淚,一時泣不成聲難以再說下去。

  「你當年還小,天災面前,人力何其微薄,爹爹也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才沒
有多言,你的家人也不會怪你。」吳征盡力寬慰,卻總覺言語有些蒼白。但是面
對這等大禍,什麽都顯蒼白。

  「嗯。」柔惜雪收拾好了心情,繼續說道:「爹爹一走就沒再回來,我挨到
半夜才明白過來,爹爹怕是回不來了,災難之下,人命如螻蟻,連洪流中的一根
爛木頭都不如。我好容易才冷靜下來,弟弟又哭了,在樹杈上睡著的小妹已經沒
了氣息,怎麽喚她都醒不來。那棵大樹在水里泡了好些天,已有松動的跡象,我
明白若是再這樣下去,遲早還是要死。」

  「一個七歲的女娃兒,已經很了不起。」

  柔惜雪一把抹幹了淚珠,喘了口氣,似平靜了許多,緩緩又道:「天明之後
大水又稍退了些,我與弟弟說一同抱塊木頭去求生路,他天生就怕水,死活不肯
下樹,也實在餓得丁點氣力都沒了。我不願放他一人呆在樹上,但我更怕像此前
看著家眷一個個地死去。只能咬牙下水抱了塊木頭隨波飄去,看看有沒一線生機。
若能尋著些食水,一定拼了命也要送回來。」

  「很勇敢。」吳征完全能想象一個饑寒交迫的七歲女娃兒貿然下水,會有多
麽大的風險。而且,她連坐著都快沒有力氣,就算取到糧食又如何回得來?除了
勇敢與不甘坐以待斃的一口狠勁以外,這麽做並不可取。話又說回來,當下換了
任何一人,也只有搏一搏這一個辦法。

  「很傻,是嗎?」柔惜雪苦笑著,感激地望了吳征一眼。男兒鄭重地聽著她
的無奈與無知,只把手握得更緊,他掌心的溫度溫暖了自己冰涼的纖手與悸動的
心房。她抿了抿唇,自嘲一笑,道:「我下了水便有些後悔,衣衫泡了水之後,
沈重得像鐵做的一樣。我根本沒有一絲力氣去踢水前行,只能被流淌的大水沖著
走。我的運氣不錯,浮木被沖到城墻邊停了下來,我聽見城頭有人聲,還有煙霧
冒起,趕緊順著階梯爬了上去。」

  柔惜雪目光空靈,陷入回憶里。吳征卻始終註視著她,女尼說到這里,目光
竟露出無比恐懼之色來。她曾為天下武功最強的幾人之一,居然會對小小的旸縣
城頭發生之事念念不忘,且這份恐怖深深地烙印在她心底。連吳征也不由緊張起
來。

  柔惜雪的嬌軀在夏夜里冒出了冷汗,寒噤似地抖個不停,呼吸急促,吳征甚
至能聽見她的牙關打顫聲。她拼力安定下心緒,緩緩道:「城頭上有一口鍋,鍋
下的火焰還未完全熄滅,燃燒的木料潮濕得很,當時還冒著濃濃的黑煙。五個人
圍在鍋旁,聽見我呼救的聲音一同朝階梯口看著我,他們一身臟亂看不清本來的
面貌,我只記得他們的眼神……」

  柔惜雪越發恐懼,嬌軀蜷縮著抱緊想要緩解驚懼帶來的寒意,道:「我看見
鍋里黃黃的湯水,他們也沒有清水,只能就地撈起洪流的臟水做湯。火堆旁有小
半片孩童的殘軀,有一個人正抓起鍋里一個孩童滾爛了頭顱,看見我之後才丟回
鍋里。他們……他們在吃人……他們……他們看著我……」

  饒是吳征做好了心理準備,仍然覺得亡魂都冒了出來。除了為這種人倫慘劇
而毛骨悚然之外,更為柔惜雪而擔憂。即使她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吳征仍忍不
住將她擁在懷里,一邊撫慰著她,一邊也切實感受著嬌軀,仿佛這樣才能將她牢
牢地抱緊,當年那個七歲的小女孩才得以逢兇化吉。

  「我永遠都記得那五個人的目光,我……我見過太多可怕的目光,即使霍賊
的陰險狠毒,都沒有這五個普通人的目光來得可怕……他們已不算是人,他們就
是惡魔……」

  嬌軀顫抖漸弱,變作劇烈呼吸的起伏。熟透了醇甜果香直往鼻尖里鉆,吳征
也沒有丁點心情深嗅一口,只是緊緊摟著柔惜雪。五個驚懼到已絕望的成年男子,
幾天來剛剛大吃了一頓吃了個半飽,驟然間見到一個姿容初長開的水靈女娃兒。
吳征猜得到這樣的目光意味著什麽,——簡直是送上門來的泄欲佳品,獸欲得以
滿足之後,還是下一頓美餐。

  吳征抹了把額角冷汗,再幫柔惜雪擦去她額前的汗水,憐惜地道:「天災人
禍,禮法崩壞,生生地將人逼成了惡魔。」

  「嗯。他們不是人了……我很害怕,但是我知道不能表露出來。可是我半點
力氣都沒了一動都不能動,只能咬著牙站著,一步挪不開,也不敢倒下。我感覺
站在那里就像等死,多挨一刻算一刻。其中一人問我,小姑娘,你家人呢?怎地
一人來到這里。我回答說,一家人在樹上困了兩天,剛有官差把我們救了下來,
官差撐了條小船把我先送來這里,讓我在此等候。」

  「你當年那麽小,做到這些已經難能可貴。」即使這個世界的人都早熟,但
柔惜雪並非出身世家大族。她在七歲幼齡之時連逢劇變,居然還能冷靜下來盡力
博取一線生機,無論聰慧還是勇敢都已顯露出上上之選的天資。

  「就是自作聰明而已。」柔惜雪斜倚在吳征肩頭道:「那五人一齊笑了起來,
笑得好可怕,因為其中有一人就是官差……我的謊話讓他們逮個正著。那人說道,
官差?老子就是官差,連縣尉大人都不知在哪里,老子險些就被活活餓死,還哪
來的官差救你?說著,這五人就撲了上來……」

  吳征摟著她的香肩,聞言手掌一緊,心中更疼。女尼經歷的坎坷已太多,吳
征更不願聽見她幼時除了痛失至親之外,還有什麽傷害。

  「當時我還不懂會遭逢什麽,只在害怕被他們吃了,一顆心就像往深淵不停
地沈下去……」柔惜雪說到這里,緊繃的嬌軀終於松弛下來,道:「他們撲到一
半,就被五顆飛來的石子打中,倒在地上痛呼。」

  吳征也終於放松下來,道:「是你的師尊?」

  「嗯。她足下綁著兩片大木板,借著些浮力踏水而來,恰巧救下了我。但也
沒殺那五人,只哀痛地念了幾篇超度經文後對我說,他們也是為災難所迫,並非
天生就是惡人,他們犯了罪孽自有天意來懲戒。這一場災難已害死無數生靈,她
不願再殺生,只願多積善緣福德,換取更多人不受災厄。」

  「慈悲心腸。」吳征對此不以為然,也沒有去數落柔惜雪的師父,讓她抹不
下面子的想法。

  「師尊對這五人的慈悲未必妥當,只是她的修行。她一生都在追求一手舞劍
斬人心之孽,一手拈花渡人悟佛法之善的境界而不可得,終至壯年時郁郁而終…
…」柔惜雪神思有些散亂,說的話也沒了章法:「她圓寂時喃喃自語,極似……
極似走火入魔之狀,我當時不敢說不敢去深思,現在想起來,師尊的確是著了相
了。」

  「她救了你之後呢?」

  「她給了我一塊饅頭,一袋清水。我當時餓得狠啦就啃了一口,咬下來一小
半。但是想起師傅拿饅頭的背囊只鼓起了一丁點,所剩的幹糧也不多。那袋清水
也輕得很,經不得兩口,我就不敢再多吃。怕害了恩人,剩下的也想留給弟弟。」

  「很堅強。所以你就求你師傅帶你回樹上救弟弟?」極端饑餓之下,居然能
忍住食物的誘惑,七歲的柔惜雪已顯露出堅強的心性。不僅如此,她一瞬間就觀
察得清楚,相信她的師尊從這一刻起就對她刮目相看。

  「嗯。」柔惜雪面色一白,淒聲道:「可能是天意,師傅帶著我趕回時,大
樹已倒了多時,弟弟不見蹤影。三天之內,美滿家庭就剩了我一個孤兒。」

  「人生無常……」

  「不是人生無常。」吳征剛想溫言寬慰,柔惜雪從他肩頭直起身來,半是撒
嬌,半是發嗔地反駁,讓吳征一楞,一時摸不透她的心思。女尼面上一紅,方才
兩人太過親昵,她不敢再倚回吳征肩膀,垂頭低聲道:「雖因天災,亦是人禍。
那天之後我就被接回天陰門,修行了一年就出家為尼。一直到十五歲那年,師尊
病逝之前,屬意待我武功可登堂入室之後,將天陰門交給由我執掌。」

  「這就不能說明師尊她老人家有多高明,換了誰也會做一般決定。」

  柔惜雪不理吳征的趣話與恭維,起身向吳征合十道:「師門養育我成人,教
我本領,待我恩重如山。我無以為報,只有接過重擔,將師門發揚光大一途。我
落在霍賊手中,連死都不敢,並非我願茍且偷生,實在是死不得。萬般無奈,迫
不得已之下,才將你的秘密說與霍賊知曉,以換取殘軀一命。只是說一千道一萬,
我終究是害了你,我……我從未想過要把這份責任推給旁人。想到這件事,我就
心如刀割……」

  柔惜雪淚光盈然,悔恨似也成了她的心魔。吳征起身,仰望永鎮江海四字,
其實柔惜雪與自己有相似之處,都是幼年孤苦入門,也承載了師門的希望。吳征
焉能不明白她的利弊權衡之難?

  「人,最難設身處地。我早已說過,若是易身而處,我會做出與你一樣的選
擇。從前還不知道你的過去,現下知道了,更能體諒些。而且……」吳征拉起柔
惜雪的雙手道:「無論我怎麽諒解你,總是你欠我的,這一點沒錯!但是今日你
已全數還清了,從今往後,再也不欠我什麽。」

  「還清了?」柔惜雪抬頭與吳征對視,想起今日義無反顧地站在他身邊,便
山崩地裂亦在所不惜。那一刻,天下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更重要,心中寧
定許多。

  「還清了!」吳征微笑道:「若不是你出手,屠公公未必下定決心,他一直
在逼迫我,想讓我拿出更多的東西好說服他。你也是極其重要,甚至是最關鍵的
一環。天陰門掌門的面子,足夠大,也足夠讓他下定決心。」

  「分明與我幹系不太大。」柔惜雪心結依然難解,屠沖的殺心極弱,逼迫吳
征更多的也只是想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她不願邀功,憑借這一役依然跨不過
心坎。

  「好吧,那你老老實實答我一個問題,答完就算你還清。」

  「那……也不難,未必夠的。」

  「誰說不難?你答出來了一定夠。但是,你不能騙我,不能瞞我,要老老實
實地回答。否則便不算!」

  「我不騙你瞞你。」

  「你先起個誓。算了算了,你心里定然已起過了,不用宣之於口。」吳征清
了清嗓子,帶著難以壓抑的玩味笑意問道:「你……怎麽喜歡上我的?」

  「啊?」一言猶如晴天霹靂,全然猝不及防,就像女尼臉上一瞬間布滿的紅
暈一樣突如其來。

  吳征笑意更盛,口中卻真誠道:「一直到昨夜我尋著你以前,我沒有半點心
思。不是你不好看,吸引不了我。而是我不會對一個落發的女尼動心思,我最不
願的就是強人所難。一個出家人,我平白無故去喜歡人家,要人家左右為難壞了
修行,那叫什麽事?我問你的問題,你覺得很驚訝?你讓我更驚訝,啊~ 不是驚
訝,是驚喜。所以,你現在老老實實地答我,說清了,就算你把欠我的債全數還
清。這樣可好?」

  「好。」吳征的問題險些讓柔惜雪癱倒,如此直白,還要刨根問底,更是加
上了自己難以拒絕的條件,由自己親口說出來,對一個出家的修行人而言,簡直
是不可想象。但柔惜雪不是常人,縱然滿心慌張,仍坦然面對。吳征想知道的事
情,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吳征現下是滿心期待,能讓柔惜雪這等人物動了真情,實在是一件足以自傲
之事。兩人攜著手又順著長街走去,柔惜雪幽幽道:「我年紀漸長之後,又多受
師尊熏陶,除了報恩師門之外,同樣有渡化世人的念頭。幼時家中的變故,我慢
慢悟得雖是天災,亦是人禍的道理。試想若是太平盛世,縱有天災降臨,朝中有
賢臣出謀劃策,與百姓上下一心,雖不能禦天災之害,卻能救得大多數人命,不
致有那麽多妻離子散……」

  柔惜雪抬頭半羞著臉,輕聲道:「我方才說不是人生無常,就是此意。」

  「中土分裂三國,連年爭鬥不休,太平盛世只在夢中。」

  「在許多人的夢中,但唯有你願意將美夢變成現實,還願意付出一切。」柔
惜雪目光越發明亮如星,射出欽佩與愛慕的光芒道:「來了紫陵城之後,玦兒時
不時都在提起你。說你的不易,說你的誌向,說你的一切,我都在聽。你本可以
成為南面稱朕,但你為天下蒼生計,為百姓福祉計,情願放棄成為九五之尊的機
會,只因這樣,可以早二三十年讓天下大定,太平盛世早些到來。我……從我聽
到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能心沈如水地看你。」

  「什麽南面稱朕,鏡花水月而已,遲早要落得成階下囚的下場。」吳征對稱
帝全不以為然,也知道無論是涼州的一州之地,還是江州的幾郡城池都翻不起浪
花。用他前世的話說,當個皇帝過把癮就死,當來幹什麽。

  「不。不是!」柔惜雪斬釘截鐵道:「天底下任何一人,就算讓他當一天皇
帝,他也要當。多少人想盡一切辦法,就盼著嘗一嘗稱帝的滋味。以你的聰明才
智,加上昆侖,祝家從前的底蘊,十年的國運總還是有的。我知道,你不僅僅是
不想當皇帝,更因你愛這個世界,你想要早些結束這樣的亂世,讓百姓安居樂業。」

  「我沒有想那麽多。」吳征有些慚愧地一笑,道:「最開始,我只是不願胡
叔叔與師尊的悲劇再重演而已。和你想的一樣,若是太平盛世,這樣的悲劇要少
得多,胡叔叔這樣忠心耿耿的賢能之臣不該死的這麽慘,我師尊這樣的俠肝義膽
之輩,也不該埋骨荒山。」

  「夠了,已經太足夠了。有人日日修行,到頭來一肚子男盜女娼。你從未修
行,所為全是濟世之行。我怎麽不敬佩你,怎能不……時時想起你。」

  「夠了?啊~ 不夠的,不夠的,你這最多算是,叫什麽,叫做留意到我,遠
遠說不上喜歡。後來呢?快些說清楚。」

  柔惜雪心中嚶嚀一聲,嬌軀幾乎軟倒。後來的一切可謂順理成章,吳征卻偏
偏要她親口說清楚。情動之因還可托個大義的借口,說得正氣凜然的樣子,後頭
可全是女兒家柔情百轉的小心思,宣之於口,何等羞人。

  但想要兩人互不相欠的條件,不說又不成,柔惜雪目光迷離。街邊的燈火仿
佛全化作天上的星辰,在身邊熠熠生輝,兩人正行走於星河之間。

  「後來你送了整座天陰門這樣的大禮。師門於我有再造之恩,你卻給了師門
再造之恩。從那以後,敬佩你的為人之外,又加上敬佩你的能為。我雖出家修行,
到底也是女子,一旦動了情就難以抑制。天陰門里女子多,難免會說起情愛之事,
我聽的也多了。她們說女子的情感就是如此,喜歡一個人未必是真,也未必長久。
但若是敬佩他,一定最真,也一生不渝。」女尼纖手顫抖,卻輕輕悄言,緩緩傾
訴,越說越是輕松,越說越覺歡愉。

  吳征一直側頭看著她,看她寧靜恬淡的面龐上印著皎潔的月光,仿佛散發出
聖潔的光輝。說到動情處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讓虔誠的面龐露出些媚色,不由
讓吳征一呆。

  他實在沒有見過多少女尼,像柔惜雪這樣天姿國色的更是生平僅見。他更無
法想象,一名苦修數十年的女尼忽然動了凡心,那種虔誠與嫵媚並存的模樣是何
等勾人神魂。夜風里,女尼雖無飄揚的三千青絲,可柔和的眼眸,垂落如簾的長
睫同樣動人。身上散發出的熟果之香,更是熏人欲醉。

  「你教我獨門內功,教我懲惡方能揚善的道理,在金山寺里我日日夜夜念的
都是你。跟你在一起久了,分開些許日子就極端不適,總覺心里空空落落少了什
麽。昨夜你忽然出現,我……我其實不懂情愛之事,當下就覺得慌慌張張,口舌
發木,頭皮發麻,好像失了魂魄一樣。」柔惜雪回眸深情一望,自責般嗔道:
「我不想那樣失態,但已全然無法控制。」

  「原來如此。」吳征聽完長籲了一口氣,滿心得意又歡喜。女尼幼年之殤不
為人知,也正因種種因緣才促成今日這份情愫。吳征手上一緊,道:「今夜足了,
若有遺漏,以後你再慢慢說給我聽。」

  以後二字有時具備神奇的魔力,那種來日方長的感覺讓人念之就大為滿足。
柔惜雪心中正甜,忽聽吳征道:「我也說個好故事給你聽。」

  戀情伊始總是諸般新鮮,情郎要說故事更讓人好奇。柔惜雪垂著頭跟在吳征
身邊,輕聲應道:「嗯。」

  「從前有位高僧三藏大師,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不遠十萬八千里路途要往
西天拜佛求經,一路多災多難,這一日來到個地方叫做女兒國。」吳征口齒便利,
將故事娓娓道來,說得柔惜雪入了神:「……三藏大師依約在夜晚入宮賞鎮國之
寶,又哪里想得到這件寶貝竟是女兒國王。這國王的美貌足以閉月羞花,在燈下
更是傾國傾城,連三藏大師都動了凡心。哈,眼看著三藏大師就要把持不住,女
兒國國師半道殺了出來,這國師是只蠍子精,想著吃三藏大師的肉長生不老,刮
了道妖風就把三藏大師給擄走,這段姻緣也就半途而廢。當年我聽說書人說這段
故事的時候,還聽了首曲子,好聽得緊,我唱給你聽。」

  「是上樓時哼的曲子?」柔惜雪忽然想起吳征哼著的曲調。他喜好的曲子均
與當世大為不同,曲調與詞均見所未見。但每一首都洋洋盈耳,有些如密林虎嘯
般震撼,有些又如林籟泉韻般悠揚。吳征上樓尋她時,哼著的正是一首聞所未聞
之曲。可個中之溫柔婉轉,情意綿綿,柔惜雪已聽了出來。

  「嗯。男子來唱這曲子不合適,我先唱一遍,今後都你來唱。」柔惜雪的嗓
音綿長婉轉,細膩悠蘊,有出家人所特有的絲竹弦管之調。除非全無唱曲子的天
分荒腔走板,否則一定動聽。

  「我試試。」纏綿悱惻之曲,柔惜雪不敢誇海口,只半垂著頭低聲應了。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吳征
笑吟吟地唱下去,尤其唱到那句「怕什麽戒律清規」時,柔惜雪面色紅了又白,
白了又紅,目光呆滯竟是癡了。

  「學會了麽?」一曲已畢,吳征湊在女尼月白的圓耳邊悄然問道。

  柔惜雪仍沈浸在曲子的情意綿綿與熱辣奔放里,耳邊一熱,半邊肩頸發麻才
回過神來。「啊……會……會了……」

  「那閑暇時你就練一練,改日好好唱給我聽。」以柔惜雪的聰慧,無論詞曲
都過耳不忘,哪還需要吳征唱第二遍。吳征始終貪看她的模樣不停,每說一句,
都邊揶揄,邊欣賞。眼前這個活色生香的女子,在幾月之前還滿面愁容,活得像
個老嫗,五官雖美,又怎及得現下半分?

  「我試試。」

  柔惜雪低聲中,吳征抬頭一望,笑道:「到了。」

  文殊菩薩為佛祖坐下諸菩薩之首,手持慧劍斬斷煩惱,乘坐青獅以獅子吼震
懾邪魔。其法力智慧之高深,甚至是過去無量諸佛的老師。因此世間諸多文殊菩
薩的道場,鎮海城里也有一座。

  「這里不及金山寺供奉諸佛,面積也小了許多。但是在鎮海城的繁華之地,
一樣香煙鼎盛。我從前在成都城做北城令的時候,轄區也有一座文殊院。索前輩
還和那座文殊院有過瓜葛,哎,當時實在沒有想到,這些古剎名寺都是賊黨最好
的隱身之所。」吳征睹物思人,唏噓不已。

  「雨姍……我至今都還不知在成都的內情。」柔惜雪聞索雨珊而淚濕雙目,
心頭難過,恨屋及烏,對這座文殊院難免心頭有所不滿。

  「走吧,我慢慢說與你聽。這里也有文殊菩薩金身,一起說給菩薩聽。」

  吳征攜著柔惜雪的手跨過門檻,但女尼藕臂一抖甩脫吳征的大手,雙手合十
著半垂手進了寺院。吳征以為她是習慣使然,也不勉強。

  「柳前輩領著同門來成都城的途中,曾發生了件怪事,我當時一直不以為意。」
文殊院的僧眾雖俱被捉走待審,空無一人。但香爐里仍有裊裊余香,燭火也尚未
熄滅,長明燈的燈油更足以燒個三天三夜。寺院里依然莊重森嚴,巨大的佛像俯
瞰著每一位進入廟中的來人,令人心神一凜。

  「宜知在市井中莫名其妙招了頓打,打人者被宜知的爺爺拿了直送到我府上
來。這人什麽都不說,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我只好先將他羈押在府上。」

  「嗯。」說起索雨姍,柔惜雪心中雖難過,但一聽惹事倒黴的又是楊宜知,
也不免有些好笑。

  「待柳前輩他們來了成都住下,忽然有一天霍賊來訪,說這人是朝中暗衛,
他查了半天才查到被我關押起來,特來討人。哎,暗衛的事情我不敢沾染,他正
巧借機獨自去提人,一定是那個時候在府上留下什麽暗記,約了索前輩去文殊院
會面。」

  「嗯,有記號……」細節一一對上,柔惜雪心中黯然。最為親近的師妹為了
救她出苦海以身飼虎,代她受刑,同樣是難以邁過的一道心坎。

  「霍賊的手段卑鄙無恥,索前輩遭受其辱。」吳征冷笑一聲,望著文殊菩薩
的金身道:「就在成都城那座文殊院里,賊子們光天化日之下輪番淫辱出家修行
的女尼,菩薩卻還是一般模樣。菩薩在上,弟子敢問一句,菩薩當時瞧沒瞧見,
又在想些什麽?」

  柔惜雪無言以對,索雨珊心思單純,全心修行,可幾番遇辱,賊人又哪里顧
忌她的身份?哪里顧忌諸天神佛的威嚴?她忽然想起一事,期期艾艾問道:「你
……你怎知雨姍遭辱?」

  她同樣虔誠,實在不願佛祖菩薩蒙羞,不免仍抱著萬一的期望。吳征嘆了一
聲道:「因為湘兒,湘兒久為衙門捕快,若是那名女子剛經房事,她都能看得出
來。她與玦兒當場爭執起來,湘兒立誓,若是看錯,她便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
這個……湘兒倒真是從未看錯。」

  吳征面色古怪,柔惜雪臉上一紅。瞿羽湘也是吳府內宅女眷,吳征這個從未
看錯的結論,自是府上諸位夫人之間的旖旎趣事了。

  「之後我們以此為機,誆了霍賊一回,菲菲殺了戴宗昌。回過頭與索前輩對
質,她什麽都不肯說,只勸我娘與你不要再有齟齬,一同振興天陰門,終於坐化
仙去。」陸菲嫣的事因顧盼出走,內宅里誰都知道。吳征也不在柔惜雪面前避諱。

  「雨姍忍辱負重,也是想查出霍賊的真面目。她……她不肯說都是為了維護
我。」

  吳征默然,當年祝雅瞳所有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桃花山上她沒對柔惜雪援手
已表明了所有態度。索雨姍當時就算陳明實情,祝雅瞳同樣不會以天陰門為先。

  「索前輩被侮辱之時,菩薩沒有顯靈,但我還是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
做天在看,有些事,我們該在菩薩座前分說清楚。」吳征踏入正殿,這里供奉著
文殊菩薩金身。青獅足踏祥雲趴伏著,菩薩側坐於青獅背脊,一腿盤坐,一腿垂
下,雙手一持鎮邪除魔的遁龍樁,一捧勸化世人的金色經卷。雙目半開合俯瞰正
殿,明察秋毫,寶相莊嚴。

  吳征上前撥燈芯,添油,點了六根香,柔惜雪陪在身旁,跪於蒲團上敲起木
魚,咿咿呀呀念了篇簡短的經文。女尼平日里大都是垂首低眉,又生就一張櫻桃
小口,說話時唇瓣微張,只見貝齒羅列。現下她一手敲木魚,一手立在胸前,微
揚著頭閉目念經。因此吳征在她身邊燃香時才得以見她那條顫動的嫩舌。

  與常人不同,這條嫩舌的色澤極其特別。常人的舌色多為淡紅,或是深些的
嫣紅,柔惜雪的則不淡也不嫣。即使吳征前世色彩多樣的畫筆里,這種顏色也顯
少見,是在可愛中又顯性感的水紅色。經文駁雜,音調特異,念起來時香舌連顫,
看得吳征即使身在莊嚴的佛堂,面對一名剃度的女尼,依然心中大跳。

  青煙裊裊升起,吳征待柔惜雪的經文念完,分了三支香給她後在蒲團上跪倒,
道:「很多心里話,我當著菩薩的面說,不敢打誑語。你若覺得有甚麽地方不妥,
也當著菩薩的面提出來。」

  出家修行人與眾不同,尤其柔惜雪是正式剃度出家。像天陰門這樣的佛門正
宗,出家之難難於上青天,柔惜雪當年也是歷經重重考驗才得以剃度。吳征與柔
惜雪之間有了情感,自然不能再讓她孤身一人清修,迎回吳府內宅也是遲早的事
情。現下的心願便是讓她還俗,否則有了這一層身份的牽絆,一切都束手束腳,
兩人之間又怎能好好相處?

  「弟子雖不明佛法,也曾聽說菩薩以大慈悲,大智慧,發普渡世間疾苦的宏
願。今日蒙柔惜雪師太援手救得性命,弟子與柔惜雪之間也有情愫在身。有情人
當成眷屬,弟子願誠心迎娶柔惜雪,結百年好合,終生不負。菩薩在上,若有罪
過,請菩薩降罪弟子一人。」

  柔惜雪大吃一驚,萬想不到吳征居然敢在金身之前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
言。剃度出家便是終身侍奉佛祖,吳征要她還俗,分明是對佛祖的大不敬,這樣
的罪過如何承擔得來?她驚聲叱道:「菩薩座前不可胡言亂語,誰要,誰要……」

  「有話好好和菩薩說,出家人不要動怒,小心犯嗔戒。」吳征做了個鬼臉,
笑道:「佛祖菩薩俱有大智慧,寬宏大量,既然有情,為何不可?」

  柔惜雪一時語塞,吳征雖沒學過佛法,也不會打機鋒,但每一句都說中佛法
里難以說清之處。女尼定了定神,舉香祈祝道:「貧尼已許下誓言,這一生青燈
古佛侍奉世尊。貧尼對吳公子動情本就犯了戒已是大大不該,焉能錯上加錯再毀
棄諾言。貧尼動情,是貧尼的錯,與吳公子無關,罪業當由貧尼一人承擔,請菩
薩明鑒。」

  「青燈古佛侍奉世尊固然沒錯。但是弟子以為,若世上人人青燈古佛,清心
寡欲,則世上人人無後。不過百年,人族不複存在,其余鳥蟲走獸也是一般。世
間不可無修行人傳播善心善念,同樣要有人傳宗接代。二者各行其法,各行其是,
相輔相成,並無一定的對錯之說。」吳征手掌【辯證法】,說起來頭頭是道,已
經遠超柔惜雪的佛法所學,縱使世上所有高僧齊聚一堂,這一點同樣難以辯駁。

  柔惜雪聽得檀口微張,原來就連吳征選中文殊院,也大有講究。佛法的最高
境界講究六根清凈,無欲無求。文殊菩薩的前世可是龍尊王佛,以文殊菩薩的修
為早可成佛,但他偏偏不肯,只願以菩薩之身救世間疾苦,與觀音菩薩的【倒駕
慈航】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文殊,觀音兩位菩薩所為,又與佛法所追求的無欲無
求境界又背道而馳。吳征想自己還俗,豈非也是一種【倒駕慈航】?來文殊菩薩
面前訴說求允可,從所慮周全上來說簡直令人叫絕。

  可是還俗不是計策是否高明。天底下無數寺院,還俗者眾多,但還俗終究違
背了誓言,傷害了佛法修行。佛門不禁還俗,還俗卻是佛門中的【惡】。

  有惡就有果報,以柔惜雪的身份地位,便是一種大惡。她無法辯駁吳征的理
論,也不願囫圇似地打機鋒混賴過關,心中電閃雷鳴,生出無窮驚懼,唯恐佛祖
震怒即時降下天罰,將膽大妄為的吳征打入地獄。

  她雖已動情,卻從未想到這一步。兩人之間天差地別,即使互知情愫,柔惜
雪也未想過要與吳征發生什麽。吳征摟著她躍下閣樓,又與她長街攜手共遊,訴
說往事時也有些親昵。柔惜雪雖芳心可可,卻不曾想過還要逾越。至於兩人間的
親昵,先動情的是她,罪孽自然由她一人承受。她只消一人承擔因果即可,不連
累吳征之下,心安理得。

  哪曾想吳征比她想得遠得多,也大膽得多,緣止於此顯然不是這個少年郎所
能滿足的。若要還俗,女尼起的因,果報卻將加諸二人身上。柔惜雪額頭滿布香
汗,她對吳征已愛到骨子里,哪肯他沾染上半點罪孽,可要阻止他又全無半點計
策,越想越急,越想越怕。

  「我們心地赤誠,不行惡事,布施人間,與修行人無異。行善,不論是否剃
度出家,為惡,一樣不論是否剃度出家。佛祖寬宏大量,仁德布於天地,連放下
屠刀的十惡不赦者都能見諒,更加不會怪罪我們的。」

  吳征又搬出一套難以辯駁的說辭來,柔惜雪蹙眉搖首道:「不是的。佛祖當
然不會怪罪我們,可凡事皆有因果,你……你會因我牽連受罪孽。」

  「若有,那就這一生多多行善來還,若還不上,那就受吧,我願意。」吳征
笑道,有種無所謂的灑脫,亦有種無所畏懼的決然。

  「罪過,罪過。」柔惜雪抬頭愕然呆望,菩薩的目光和從前一樣,低垂,威
嚴又慈祥和善。與她從前落於賊黨之手,無數次地想詢問一條出路時一樣,永遠
猜不透神佛們的想法與示意。但她依然對報應深信不疑,賊黨給自己的侮辱,一
定會受到報應。同樣,吳征要自己還俗,同樣要承受因果。以吳征的俠義心腸,
菩薩未必會怪罪,但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女尼慢慢垂下頭,雙掌合十並攏著低聲道:「你一定要我還俗?」

  「沒有啊。」吳征兩手一攤無辜道:「我只是想娶你過門。」

  頭半句讓柔惜雪心中一松,後半句讓她心驚肉跳。想要駁斥他在菩薩座前不
可胡言亂語,可與他真誠又不可置疑的目光一對,芳心怎麽也硬不起來。才剛下
了決心,今後不忤逆他,現下又要對他說不麽?

  「你不後悔麽?萬一,萬一有什麽罪孽因果。」

  「不重要。我舍不得你一人孤苦伶仃,更舍不得你已嘗遍了人間疾苦,今後
還沒人來疼來愛。」

  「罪過,罪過。」柔惜雪又癡了,連手中香被燃去了大半,香灰掉落下來才
驚覺。

  「啊喲。」剛落下的香灰滾燙無比,卻未沾上自己嬌嫩的肌膚。吳征的大手
一伸,將香灰接在手里。看著他被燙紅受創的大手,柔惜雪再無猶疑,舉著僅剩
的香心中祈祝道:「菩薩在上,弟子妄動凡心罪孽深重,然愛慕之心無法稍卻。
吳先生稟性善良待人至誠,是赤誠良善的君子,全因弟子犯戒,又時時以色相勾
引之故才動欲念。一切因果罪孽,俱是弟子一人的錯,由弟子一人承擔,與吳先
生秋毫無幹。」

  她祈祝畢,將一點燈頭般的三炷香插進香爐里,忽然回頭,猛地撲進吳征懷
里。

  軟玉嬌軀,熟果生香,卻很是讓吳征吃了一驚。他再大膽,也從未想過在寺
廟的大殿里與一名女子親昵。但柔惜雪此時全不管自己是個虔誠修行的出家人,
又在菩薩的註目之下。她嬌軀忽而瑟縮,忽而又向吳征挨近倚靠。這瑟縮與主動
之間,嬌軀一會兒轉冷,一會兒又是滾燙非常。

  「你……」疑問未及出口,柔惜雪已將櫻桃小口送了上來。

  女尼失去武功之後,這一送並不快,吳征有無數的方法可以躲開。可這一刻,
他一動不能動。不是柔惜雪拿住了他的穴道,而是那羞澀與鼓足勇氣並存的目光,
帶著無限的誘惑,一點一點地閉上。眼簾隔絕了視線,在燭火下潤濕盈亮的紅唇
便聚焦了雙眼。

  若說目光里的羞意難掩,兩片紅唇便是媚意難擋。女尼素凈的面龐上全不施
粉黛,唇瓣依然如怒放的海棠花瓣一樣鮮潤動人。吳征失了神一樣目送兩片唇瓣
送來,印上自己的雙唇。

  兩人同時電擊般地一顫,女尼的香口雖小,觸感卻分外多肉而厚實。不僅形
如櫻桃,口感亦如櫻桃,仿佛咬上一口就會有香甜的果漿四濺。

  柔惜雪的熱情並非到此為止,吻上吳征只是個開始。她的技巧遠說不上純熟,
可動作卻十分誘惑。櫻桃小口盡力地張開,盡可能地包裹著吳征的嘴唇,吸力之
強,嘖嘖有聲,比之久曠的怨婦還要熱情饑渴。丁香小舌自然而然地從貝齒的裂
隙間吐了出來渡入吳征口中,卻又不像香唇那樣激烈。總是這里一勾便即縮回,
那里一挑又躲了起來。軟糯的香舌滑似遊魚,任由吳征用力吸吮還是合齒去咬,
總叫它一次次逃了開去,怎麽也捉不著。

  女尼雙腿分跨於坐於蒲團的吳征兩側,屈跪起身,藕臂環繞著他的脖頸,轉
瞬間就壓過了男兒。仿佛想將他一口吞吃下去一樣,將男兒按在下方,狠命地親
吻,輕巧地勾挑,靈活地躲避。三而為一,盡享女尼清甜果香的吳征也不知她為
何如此,又是怎麽才能做到。他只知道甜甜的香唇滋味絕美,靈巧的香舌一點又
一點,卻最能勾起欲火。女尼月白的長袍之下,被包裹的奶兒正抵在頜下,又架
於鎖骨上,暖烘烘地散發出濃烈的熟果之香,以最溫柔的彌散之姿,熱烈地侵入
吳征口鼻。

  這一刻柔惜雪表現出的欲焰堪比陸菲嫣,可欲焰並未將她燒化,她的嬌軀依
然時熱時寒,時軟時僵。女尼似投入了全部的熱情,賣弄她並不熟練的技巧。

  吳征雙臂一扣環上腴潤的腰肢,尚未環緊,一雙柔荑便尋了過來與他十指相
扣。藕臂哆哆嗦嗦地舉向肩頭,從上往下,居然將吳征給壓在下方。莫說是一名
落發女尼,便是欲壑難填的春閨怨婦也不致如此。一切都由她主導,一切都要依
她的意思。

  柔惜雪掌控著吳征,吳征也樂得享受。前一刻他急於將香舌吸在嘴里細細品
嘗一番,現下卻由女尼任意施為。她的技巧生澀,但火一樣的熱情足以彌補一切。
不知是否男兒身上雄烈的味道亦刺激了她,柔惜雪吻得越發癲狂。面頰,耳垂,
脖頸,女尼一路吻過,又將吳征的大手置於雙乳上,她松脫了柔荑,急不可耐地
替吳征寬衣解帶。

  「果然是一對全然符合她身份的豪乳。」終於如願以償一探這對美乳。即使
隔著長袍與小衣,全擋不住奶兒渾圓飽滿的形狀,膩滑沈實的手感。也能肆意將
它們捏扁搓圓,還能拂弦似地來回在峰頂的莓珠上挑撥。奇的是,渾身都散發著
欲焰光芒的柔惜雪,經吳征熟練高超的調情手法幾回把玩,乳尖方才硬梆梆地翹
立而起。

  「唔~ 唔~ 」香舌每點向一處便即逃開,濕潤纏糯的水聲總伴隨著柔惜雪的
媚吟喘息。她喘息得又粗又重,深吸氣時兩團豪乳隨著胸腔的鼓起而聳上加聳,
拱得吳征的脖頸傳來深擠的壓迫感。可奶兒又是如此綿軟,好似疼愛已極的懷抱,
既緊,又溫柔。吐氣時壓迫力褪去,奶兒仿佛兩堆酥酪,貼著頸下肌膚滑向鎖骨,
兩層衣物依然不減酥滑。

  劇烈的欲火與喘息,本應低沈的聲音竟有她秀挺的瑤鼻傳出,便如神奇地變
成細弦的音調,尖細而婉轉。舌尖一點,便是一聲嬌喘,二者皆是斷斷續續,若
有若無。

  「好郎君。」柔惜雪的話語說得牙關劇顫,一身汗濕,潮紅的面色忽然潮水
般褪去,連唇瓣都已蒼白。幸好她正側顏親吻著吳征的耳垂,才未被察覺:「每
一夜人家都在想你,徹夜難眠,從你把人家救來紫陵城之後就開始了。人家,人
家早就喜歡你了……」

  女尼終於不再從上而下壓著吳征,她貼著男兒的身體一路吻下。兩瓣美臀也
順著吳征的雙腿一滑而出,屈膝跪地,拉開男兒褲襠伸手一捉。

  吳征自那一摟之後便一直由著柔惜雪,可不代表他對女尼的熱情無所知覺。
他靜靜地等待,享受,這女尼嬌軀軟綿綿,嗅起來香噴噴,吻起來濕噠噠,無一
處不可人,何況還主動獻媚,吳征胯間早已像燒紅的長槍一樣勃脹而起。此前抵
在女尼嫩嫩的小腹上僅是略有撫慰,被柔軟細滑的纖手一捉,更覺焦渴難耐。

  柔惜雪動情之余被唬得一呆。雖說兩人此前的貼身親昵已察覺這根肉龍的粗
大,待親眼一見仍在意料之外。那盤根錯節的棒身,光滑膨大的龜菇,還有獨眼
鬼一樣盯著自己,作勢欲吞的馬眼。每一樣都像男兒一樣風華正茂,年輕有力,
每一樣都讓她心驚肉跳。

  落發修行的女尼並不是一塵不染的清純仙子,她經歷的滄桑困苦常人難以想
象,佛祖給她的煎熬與考驗也遠超旁人。在那些不堪回首的歲月里,她甚至已麻
木。換而言之,若不是刻意地麻木自己,又怎能忍受?

  但是見慣了的東西,在這一刻與從前截然不同。對著怪模怪樣之物陌生之余,
又第一回生出想要親近之感。出神片刻,柔惜雪猛然回過神來。女尼雙手扶住陽
根,櫻桃小口輕啟恰巧如龜菇大小,兩片柔唇貼著摩挲過龜菇敏感的肌膚後一攏,
又恰卡在溝壑之間。

  「呃……」吳征喉間悶吼,小巧而厚實的唇瓣肉感十足,龜菇被包裹得嚴絲
合縫。女尼口中又傳來一陣吸力,銷魂的酸麻漣漪一樣陣陣泛起,一道一道地往
來不停。

  可柔惜雪的一含一吸並非僅此而已,當時龜菇膨得又大又燙,她一時難以承
受。閉合的包裹正因小口張得艱難,一陣陣不停歇的吸力正因被龜菇占據了潤口,
呼吸難以為繼,不得不劇烈地喘息。她唇瓣吸吮不停,香舌在口中繞著龜菇打轉,
扶陽的雙手松開,一手去解身上長衫與小衣,一手牽引著吳征的大手貼上胸前。

  適應又僅是片刻,柔惜雪口鼻間一道熱流猛地噴出,吸力又來。這一吸好長,
好久,女尼吸足了氣,不等小衣褪盡,也沒讓吳征好好將那對豪乳把玩一番,便
吞著肉龍向口中深入,直達咽喉。

  喉間嫩肉隨著異物的侵入而劇烈收縮痙攣,適應不來的女尼不住發出窒息般
的喘氣聲,吳征甚至看見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她頂門滲了出來。柔惜雪星目含淚,
她艱難吞咽著肉龍,還撥開吳征想要扶起她的大手,倔強地將它們引回胸前,捧
住雙乳。

  「莫要……」

  吳征剛勸了一句,柔惜雪也忍耐到了極限,飛快地吐出肉龍,大口大口地喘
息。她抬頭望向吳征,蒼白的面色,淚珠瑩然的雙眸,笑得有些勉強,有些發苦
道:「人家不是清白的身子,早就知道歡好的滋味。人家喜歡,快,快給人家…
…」

  柔惜雪斷斷續續地說著,每說一句,已褪去血色的蒼白容顏又更白了一分。
那段水紅色的香舌性感又可愛,正一伸一縮,朝著馬眼一點又一點,一沾即走,
蜻蜓點水地點著龜菇底部的敏感,點得肉棒一揚一揚地跳動。這樣的動作本已經
誘惑到了極點,何況是一名擁有絕色容顏的女尼。那射出火熱熱情欲的目光里淚
水汪汪,沁出的汗珠順著光潔的頂門滾落,還有因深吞而急促的嬌喘,褪去大半
血色的香唇,楚楚可憐,每一樣都足以讓最清心寡欲的男子生出熊熊欲火。

  她再度含入龜菇,唇瓣嵌入溝壑,潤口像只抽幹了氣的皮杯兒吸得嚴絲合縫,
俏臉晃著圈,讓唇瓣廝磨著龜菇,鼻尖里哼出「唔~ 唔~ 」又低沈又嬌媚的吟聲。

  吳征這才發現媚吟聲並非刻意而為。柔惜雪內力全失之後氣息短促,一旦口
舌侍奉呼吸不暢便只得連連嬌喘,唔唔聲便自然而然地發出。他只盼再多聽一會,
女尼已喘得透不過氣來,無奈松開小嘴,氣喘籲籲道:「人家忍不得了……看見
你,就連片刻也忍不得了……」

  柔惜雪又爬在吳征身上,焦急地將香吻雨點般落在男兒臉頰,死命地將奶兒
擠在吳征的胸膛,一手探在胯下扶著高昂的肉龍沈下腰肢……

  「要了我……」柔惜雪蒼白著面色顫抖道:「人家已浪得不成了……」

  腴潤的腰肢猶豫著,緩緩沈下,分開的雙腿兩向牽引,讓腿心深處的幽谷裂
開一線。敏感的花肉一瞬間便感受到龜菇上騰騰的熱力,不由連連收縮。

  柔惜雪星眸一合,面容一松,認命與解脫般用力向下一坐。主動將肉龍吞入
花穴里,這段孽緣就有了業報之主,他再也不用承擔此事的因果。只是晶瑩的淚
珠忍不住溢出眼眶,一大顆一大顆地順著臉頰滾落。

  腰肢終究沒能落下。龜菇已有小半沒入萋萋芳草叢里,幾乎已碰到柔嫩的花
肉,一雙大手托在臀瓣上,柔惜雪分毫不能再落下。她霍然睜開眼來,只見吳征
雖喉結滾動,幹咽著唾沫,咬牙切齒地忍耐著欲火,目光卻分外清明,全無被欲
火支配的癲狂。

  那目光中有怒火,有憐惜,有責備,更有一股切切關懷的溫柔。柔惜雪猜不
透吳征的用意,面色更白,顫聲道:「幹……什麽……莫要折磨人家……」女尼
拼了命地扭動腰肢,想要掙脫男兒的掌控,可除了以濃密的烏絨搔刮在龜菇之外
徒勞無功。

  吳征搖了搖頭,嘆息著輕聲道:「傻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抱起柔惜雪,將她放在盤坐好的腿上,吳征將傲人的嬌軀一擁入懷,咬著女
尼的耳垂道:「從前的事非你所願,我不會介懷,更不會嫌棄。既然認可了你,
要娶你進吳府內宅,我就會將你和家中所有女眷一樣看待,你不用擔心害怕。這
是其一。」

  柔惜雪的淚水落得更多,一顆顆像斷了線的珍珠。雖是下頜架在吳征肩頭,
溫情暖意卻充塞胸間,蒼白的面色眨眼間霞舉煙飛,明艷不可方物。她刻意獻媚
作勾引狀實是萬般無奈,從前不堪的往事兩人雖未提及過,這份恐懼早已深埋在
她的神魂里。她要接果報,就要表現出自己是個浪蕩女子,可吳征能不能接納一
個浪蕩女子?她更怕吳征嫌棄她的過往。吳府里的女子個個都是國色天香,更沒
人有她這樣不堪的過去,吳征著實不缺她一個。

  一邊獻媚,一邊擔憂,柔惜雪心都沈到了谷底。吳征的一番話正中她心結,
糾緊的心情一下松脫,落下的淚水不知是憂傷從前,還是喜悅於今。

  「但你別得意得太早,我吳府里規矩是不多,每一條都必須得嚴守,若有違
犯,無論你再好都進不來。」吳征順著柔惜雪的臉頰,一點一點地替她吻去淚痕
後,兩人額貼額,鼻尖廝磨著道:「其中就有一點你聽清楚了,我們府上任何事
情不得隱瞞,有難處一定要說,更不得有什麽己身一人承受的想法。說白了,就
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從前不知我不怪你,現下起,你牢牢記住了,不管你
明不明白。」

  柔惜雪又被說中心事。比之前為了掩飾恐懼,刻意去折磨自己,讓自己面色
蒼白來掩飾不同,現下她滿面飛紅,正是最好的掩飾。她怯生生道:「我沒有隱
瞞什麽。」

  「沒有?好哇,你還敢騙人!」吳征難掩戲弄與玩味的笑意道:「你想勾引
我?對不住,我吳大掌門石赤不奪,除非我願意,你勾引不了我。」

  柔惜雪鼻翼翕合,再度慌張起來,不知道吳征要做出什麽驚人之舉。比起吳
征嫌棄自己,她更害怕男兒去承受罪業果報。

  「不過嘛,你雖沒能勾引得了我。我吳大掌門想調戲個俏尼姑,把她調戲得
春心大動就此還俗,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吳征得意地笑得像個輕浮的浪蕩
子,兩指捏著柔惜雪的下頜將她俏臉抬起,不許她躲藏驚慌的目光。

  女尼心中叫苦。方才功虧一簣,還被吳征明察秋毫,現下可怎生是好。她俏
臉又生出緊繃之意,正是血色又在褪去的征兆,百忙中靈機一動撒嬌道:「你才
胡說,你分明已經……這樣了……人家想要……」

  柔惜雪又想起身納入肉龍,卻又被吳征一把按了回去。男兒一不做二不休抱
著她站了起來道:「我坐懷不亂,收放自如,不成麽?」

  「不是,不要……」柔惜雪竭力抵抗,現下武功全失的她又怎是吳征的對手?
男兒輕易地將她翻轉過來,雙膝跪在蒲團上,卻不是為了念經禮佛。女尼四肢下
各有一個蒲團,因此上身趴伏,隆臀高翹而起,雙腿大大地分開,腿心之間一覽
無遺,正是交合歡好時最羞恥的姿勢。

  「叫呀,你再叫呀,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只消單臂環扣著
腰肢,任柔惜雪如何扭腰擺臀都逃不開。浪蕩子調戲良家婦女的死皮賴臉與浮華
無形,吳征心中大樂,原來這樣還真的別有趣味。

  「你……你……不要……真的不要……」抵抗徒勞無功,柔惜雪絕望地又落
下淚來。她是真的又驚又怕,文殊菩薩面前調戲落發修行的女尼,這等罪業何等
深重。此前的奇思妙想被他現學現用,女尼悔之無及。

  「真的不要?吳府的規矩可是不能改的,你可別後悔。」吳征惡狠狠地恐嚇
道,目光卻落在柔惜雪的嬌軀上。

  在文殊菩薩座前浪蕩了一番,幾乎什麽都做了就差最後一步,吳征都還沒機
會認真地看清楚這具潔白,曲線玲瓏,兼具骨感與豐盈的性感軀體。

  柔惜雪年歲已不輕,上天給她的關愛幾乎全在這副嬌軀上。都說紅顏薄命,
身為天陰門掌門之尊本不應有如許多的劫難,但她偏偏薄命。這一刻吳征不由感
慨,她有多薄命,紅顏之色就有多美。

  不說體態,光這一身靡顏膩理就艷壓群芳。她雖無螓首,卻生就宛轉蛾眉,
剪去的青絲只讓她更加柔和恬淡,雲容月貌。歲月讓她不再如少女一樣青春逼人,
卻讓這具嬌軀全然成熟。背脊溫雅幾不現骨,常年清淡的飲食又讓她的腰肢仍然
纖細而腴潤。兩片臀兒挺翹而緊致,吳征方才抱起她時只覺表面柔軟若糍,但若
再掐入少許,便有驚人的彈性反震。其豐滿傲人,令兩手握上去全是肉脂,不覺
半分骨質。

  此刻柔惜雪跪趴聳臀,掙紮之下豐腴的臀瓣頻頻甩抖,片刻間又恢複原位,
彈性之佳誘人一嘗究竟。可吳征尚來不及去欣賞她的種種媚態,目光只落在腰後
半只巴掌大小的紋身上。

  柔惜雪的慌張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此,此前她獻媚之時也始終在刻意遮掩。
腰後的這一枚,紋的正是她的兩瓣豐臀。月白的膚色,優美隆起的臀型,還有豐
滿的臀瓣間被遮掩蓋去成一縫陰影的幽幽深溝,躲藏在深溝里的一點粉皺小菊。
每一樣都栩栩如生,每一樣都極具神韻,每一樣都透出一股淫靡艷色。

  吳征不得不感嘆,這枚紋身可謂妙到毫巔,堪稱國手之作。可對柔惜雪而言,
便是屈辱的烙印,淒艷得讓他心中隱隱作痛。

  「我……我……你放開我,先放開我好不好……」柔惜雪便似一片雪花般無
力,可憐地泣訴著。玉腿分開,腿心大方,胯間仿佛在灌進涼風讓人渾身不自在。
更可怕的還是腰際紋身再也遮攔不住,一定已被吳征看得清清楚楚。即使已想過
了千百遍,已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真到此時,她還是怕得心神俱裂。墮入深淵
的過去,不知吳征能否接受得來。

  「不好,當然不好。你方才可是說了謊話,說謊要罰的。」吳征一手按在柔
惜雪腰後撫摸著那枚紋身,一手輕輕地拍打著臀兒,柔聲道:「我們家從來都這
樣,難不成吳府上上下下還要為你一人改規矩不成?你讓我放開你,我還想讓你
不要無謂掙紮,徒勞無功啦。嘿嘿,誰讓我看上你了呢?」

  腰際的紋身處起了奇妙的感應,吳征每摸一下,柔惜雪都要打個冷顫。這一
片原本普通的肌膚忽然之間變得極其敏感,莫說女尼本人,吳征摸在上面,都能
察覺到這片凝脂一樣的雪膚下方,肌理在一陣又一陣地痙攣,發抖。這股反應之
劇烈,力道之強勁,不僅牽引著迷人的兩枚腰眼深渦一凹一陷,連肥嫩的臀瓣都
一道兒抖動起來。

  「不要……再碰那里……求求你,求求你……」柔惜雪已慌張得進退失據。
她並非不識風月的處子,也願意為了吳征放下矜持。可是現下,曾讓她麻木,被
她看做不過是一場苦修的動作全禁不住羞意大盛。僅是覺得羞還罷了,她心底的
一根根刺,一個個深藏的秘密都被吳征看在眼底。女尼又有一種懸於深淵,前途
未蔔之感。

  「要的,內宅的懲罰一貫不重,但是誰都不能免。」

  「啪,啪,啪。」拍打聲極富韻律地響起。男兒的大手極快地拍下,在豐臀
上一沾即走,使得每一下拍打都發出極其清脆的響聲。

  柔惜雪沒半點還手之能,只能任他一手摸著腰上紋身,一手拍打臀兒懲罰。
每拍一下,臀兒都仿佛被無數支狼毫墨筆的筆尖捅了上來。痛感聊勝於無,尖細
的軟毛卻會留下麻麻的刺感。片刻間幾十下挨過,肥嫩的臀兒酥了一樣,猜過去
雪白的臀兒被拍得微微泛紅。

  女尼柔弱而無助,默默地承受著,低泣著垂淚。不知是心中委屈,還是悔恨
再一次功虧一簣,幾乎又有了認命之感。可是現下的失落,認命,比從前落在賊
黨手里,以及拼死反擊失敗截然不同。她承受著懲罰,心中覺得理所當然。低泣
著垂淚,仍在擔憂菩薩座前,他的膽大妄為會遭致怎樣可怖的後果。就連被打臀
兒的淫靡拍擊之聲,那聲聲節奏都完美契合了佛唱梵音。

  心神散亂,柔惜雪抽泣著,一下下的哭音不知不覺間全依著拍打臀兒之聲。
臀兒脆生生地挨上一記,便低泣一聲。再挨上幾十下,低泣聲里哭意盡去,全是
嬌柔不依的春閨幽怨之意。

  「啊……」柔惜雪正意惶惶,忽然被嚇得尖叫一聲。

  「不許亂動。」吳征撫摸著她紋身的大手始終死死按著腰,不讓柔惜雪掙脫,
大有一手掌控的爽快。臀兒被他拍得泛出血色,仿佛月光蒙上一層輕紗。男兒以
手指在敏感的臀肉上打著轉,同時湊上肉龍。馬眼洞口噴吐著熱氣,一口咬上幽
谷上方勃翹起的肉珠,吳征籲了口長氣,大是得意道:「勾引我?你方才甚至都
沒有濕!還是經我之手多番調教才動的情,你自己聽聽這是什麽聲音。」

  極其敏感的肉珠被咬住了撥弄研磨,肉體相連間,果有清露潤滑其間時的咕
唧擦響聲,伴著烏絨卷卷的沙沙聲,實在叫人無地自容。

  這片神秘之地甚是繁茂,郁郁蔥蔥,芳草成蔭,即使在昏黃的燭火下,依然
煥發著黑漆漆的油亮烏光。柔脂嫩肉的膩滑與粗濃烏絨搔上去的麻癢相映成趣,
龜菇只挑弄著肉珠就頻頻跳動,快感連連。此刻女尼也深受刺激,臀瓣一時抽搐
著縮緊,夾出深不見底的臀溝,忽而又失去了力道張開,露出臀心里羞怯的粉菊。
幽谷處那微微翻出,形似收口荷包狀的花唇也不住蠕動著一張一合。微張時露出
酒紅色的嫵媚花肉,濕漉漉的媚肉吐出花汁涓涓。片刻間又似害羞一般收起閉攏,
嚴絲合縫,不見內里春光,不泄半點春露。

  「嗚嗚……」被按在菩薩座前,再說不出半字誑語,柔惜雪撒嬌似地啜泣。
大著膽子勾引吳征時心事重重,全無半分投入。她自忖已做得足夠落力,自家的
美貌也足以令人癲狂,可是吳征雖被挑起欲火,心神點滴不亂。心思全被看穿,
兩人力量懸殊,這些手段在她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把戲一樣,待他饒有興致地耍得
夠了,便輕易將自己制伏。柔惜雪趴跪著萬般委屈,又覺一絲欣慰。所托似是良
人,不僅愛意綿綿,更是有擔當。

  「咦,不說話?」輕挑研磨肉珠變成壓實了碾磨,吳征又在兩片臀瓣上各脆
生生地拍了一記,喝道:「是什麽聲?快說!」

  「我……不能害你……」柔惜雪意亂情迷,又有種被逼得走投入路的艱難,
抵受著肉珠傳來的陣陣酥麻,與動情時媚肉蠕動,花徑里巨大的空虛感咬牙道:
「放過我,不要再……啊……」

  一點理智隨著肉龍忽然間直貫體內戛然而止。龜菇只向上一挑,擠開洞口緊
窄的小肉圈,拌著濕滑的花汁劈波斬浪般一沖到底。充實的快感,媚肉被摩擦,
熨燙的刺激令女尼尖叫一聲,上身猛然揚起。壓在腰後掌控著她的大手忽地松開,
趴跪於地的柔惜雪就此彈了起來,豐臀斜坐,將肉棒吃得又深又緊。

  兩只大手從腋下繞過抓捧起豪乳向後一抱,吳征貼了上來輕咬著柔惜雪的耳
珠道:「我偏要。」

  柔惜雪軟綿綿地倚在吳征身上。男兒的胸膛結實而溫暖,落在這樣的懷抱里
胸背相貼,背脊仿佛被燙化了一樣,松弛得再沒半分氣力。貝齒咬著唇瓣,失神
地合眼,任由他輕咬著耳珠,揉捏著豪乳,逗弄著莓珠。塞滿了花徑的肉棒已被
裹得嚴絲合縫,但柔嫩的花肉並不能阻止棒身跳動,讓龜菇挑逗著花心軟肉。

  無力的嬌喘間,柔惜雪微微睜眼,正與文殊菩薩俯瞰的目光對視。淫靡的姿
勢,赤裸的交纏,清心寡欲的大殿里彌散著最原始的欲望,菩薩的目光還是那樣
難以捉摸,不置可否。

  「為什麽要這樣強來……非要逼我害了你麽……」柔惜雪泫然落淚,藕臂環
在胸前抱著吳征的臂膀,生怕他松開,生怕下一刻就再也抓不著。

  「我不覺得。我們情投意合才動的欲念,本就該當玉成好事,可沒有誰害誰。
而且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下不正是麽?」歡好為二人之樂,若佛祖要降罪,孽
果要報應,兩人已是誰也跑不了。吳征輕聲道:「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心動是什麽
時候?」

  在佛堂里表白心意,簡直是至為大逆不道,卻又至為虔誠。菩薩面前不可打
誑語,絕不是說些好聽話來哄人。柔惜雪無奈地認命一般,心中又甜甜地道:
「是我舉劍站到你身邊時麽?」

  「不是。」吳征松開耳垂,順著細長彎彎的脖頸吻在香肩上,手中把玩豪乳
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道:「是在陷陣營,我看你想恢複武功孤苦可憐的時候。那
天你的樣子,就和從前的菲菲,還有玉姐姐相似。那天你的奶兒可是泄了些春光
出來,不該看我也看了。當日可說不上什麽情意,單純看到小半只奶兒的時候,
就覺得實在好看。天陰門掌門的地位有多尊貴,這對奶兒就有多好看。哎,你看
看你慌慌張張,一直到現在,我都沒能好好地將它們看清楚,我可是想看好久了。」

  兩人黏在一起,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開。柔惜雪周身不停滲
著汗珠,水光燦燦,她無力地道:「對不起,我不想拂逆你的……」

  「今後就沒有對不起。總之我調戲了你,你動了情又勾引了我。佛祖有靈,
必然不會降罪心心相印的戀人。」

  柔惜雪迷茫無力的目光忽然一亮,吳征離經叛道的話每每為她撥開重重迷霧,
這一次仍然如此。既然惹了果報罪業,情投意合才是減輕的唯一途徑。佛法雖修
的是清心寡欲,但也不禁人間真情。浪蕩子調戲良家,淫娃蕩婦勾引良人是罪,
自己未嫁之身,吳征甚至也未婚,傾心相愛又何錯之有?

  女尼側過脖頸與吳征對視,只見他嘴角含笑,滿目都是憐惜的光芒。柔惜雪
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重重一咬唇瓣,脫力的嬌軀像忽然煥發了生機。星眸里神采
奕奕,脈脈含情,就這麽半扭著身,噴吐著香甜的氣息嬌軟道:「要我。」

  夢寐以求的豪乳就在掌心,卻全然難以掌控。碩大的渾圓里像灌滿了漿汁,
被一只薄皮水袋裝起,一揉一捏,脂滑四溢。從肩頭向下看去,其形圓潤,每一
處都是完美的弧度。峰頂上兩顆梅瓣同樣圓潤如珠,此刻正脹成玫紅色傲然挺立。

  吳征挑撥著乳尖,把玩著美乳,柔惜雪已扭動起腰肢前後迎湊起來。她失了
武功身上乏力,現下的姿勢實在難以腰腿發力以讓肉龍在花徑里抽送,只能扭腰
擺臀,讓深嵌體內的肉棒像只藥杵一樣碾磨翻攪。

  「唔~ 唔~ 」短促的媚吟聲線不變,卻遠非先前的刻意可比。個中情意之深,
欲望之濃,似從魂魄里生成,再自胸腔里被擠得排溢而出,聲聲驚魂。

  兩人就像一同中了春藥。柔惜雪星眸半閉春意滿滿,微嘟著唇吐出香舌乞憐
著索吻。可愛又性感的香舌像晨露中的花枝般招展,急促呵氣時熟果香風越發濃
烈。吳征忙不迭地一口捉住,終於能將大段軟爛丁香吸在口中品評。時而細吮,
時而重吸,滋味比最好的糯糍還要香甜綿軟。

  柔惜雪的熱情不減半點,趁著吳征扁唇吸吮香舌,櫻桃小口奮力地張開去包
裹男兒的嘴唇,竟有些急不可耐,又顯香艷無邊。一雙藕臂無處安放又靜不下片
刻,只在吳征身上亂抓。

  好生把玩了一番豪乳,香舌也品得心滿意足,偏生女尼熱情如火,四片唇瓣
像被粘住了一樣分解不開。吳征一手捧緊了雙乳,一手向下摸在柔惜雪的臍眼上。

  女尼面色一變,大力吮吸的香唇忽然一緊。這里有一幅更加淫靡不堪的紋身,
她的臍眼圓潤小巧,恰如幽谷洞口。這枚紋身正以此為心,圍繞著臍眼紋出她收
口荷包一樣艷麗的花唇。

  與腰後一樣,小腹被吳征點中,同樣起了奇異的反應。臍眼仿佛化作幽谷洞
口一樣的敏感,引發花徑肉壁急劇的痙攣,猛烈地吸吮著滿貫的肉龍。

  「這里……這里……」柔惜雪終於松開櫻口,又羞,又急,又怕地道:「能
不能不要這樣……我害怕……」

  「狗賊不是個人。」吳征恨恨地罵了一句,話鋒一轉道:「但是拋卻他為人
而言,前面還未看過不好品評,腰後那一枚紋身倒是巧奪天工。老實說,紋得不
錯,為夫很喜歡……」

  「啊?」柔惜雪萬料不到吳征對這處烙在她神魂深處傷疤,吳征居然如此評
價。她泥塑木雕一樣聽得傻了,霍永寧給自己留下的印記,深以為恥,吳征卻說
丹青妙筆。這這這……柔惜雪全然沒了想法。

  「藝術價值很高,兩三層樓那麽高啦……」吳征十分鄭重地皺眉沈思片刻,
道:「仇歸仇。但咱們家不欠旁人的,下回見著霍賊,兩幅名畫的酬勞不能不給。
你說多少合適?我看一幅五千兩銀子是當得上。」

  「太……太多了點……費先生的大幅水墨山水畫,最貴的也只值兩千兩。」
柔惜雪楞楞地順著吳征的思路【出謀劃策】,此時此刻居然研討畫作價值,簡直
昏得不能再昏。

  「嘖。我娘子的嬌軀,哪個山水比得上?就值兩千兩?做夢!」吳征不滿地
一瞪眼,道:「從現在起,我不僅是你的夫君,還是你的主人。從前的事情我既
往不咎,但是必須分割清楚。這兩枚紋身就是我花錢請他紋上的,我的,記住了
沒?是我要紋的!媽的,可惜老子自己沒這份手藝!」

  柔惜雪想著好笑,心胸里又有不知何來的暖意蔓延,一切都是那麽荒誕,一
切都是那麽莫名其妙。霍永寧給的就是屈辱,為何吳征想要的,便成了理所當然,
一下子就能接受這處神魂之傷。不對,好像已經已不是傷痕,而是一份甜蜜的印
記。

  「雪……雪奴記住了……」柔惜雪失魂落魄地應了下來,不僅應下這兩枚紋
身是吳征的主意,還應下了他是自己的主人。對這位新主人,她千肯萬肯,再不
覺得恥辱。可是話一出口,女尼面色又變了變,懊悔不已。雪奴二字的刺耳,在
桃花山上她也曾這樣自稱,那一次對著的可不是吳征。吳征再怎麽寬宏大量,又
怎能忘記當時那一幕?

  「嘖,哎……」果然吳征大是不滿,滿臉嫌棄,啪地又在柔惜雪的臀股間來
了一掌。

  女尼又急又怕,泫然欲泣間,吳征痛心疾首道:「堂堂天陰門掌門,連起個
名字都不會?霍賊自負才學,也他媽的狗屁不入流。雪奴,雪奴,我在紫陵城扔
塊石頭,能砸中十個八個雪奴信不信?」

  柔惜雪想哭,又覺好笑。吳征這話沒有半點誇張之處,大戶人家里豢養的奴
婢,叫雪奴的隨處可見。

  「失望,好生叫人失望。」吳征搖著頭低喝道:「今後不許叫這兩個字。」

  「是……我……我不知怎麽起名字。」柔惜雪委屈得櫻唇都嘟得老高,從未
經情事,哪里會去起什麽名字?

  「這樣……今後在內宅里呢,我就叫你惜兒。時時提醒你多愛惜自己,為夫
也會多多疼惜你。」吳征捏了捏她秀挺細潤的瑤鼻,又壞壞一笑道:「等到了私
下相處嘛,嘿嘿,你徒兒叫冰娃娃,你這一身好肉……柔……就叫你肉娃娃吧。」

  惜兒二字情意濃得化不開,肉娃娃一聽就覺得萬般淫靡,讓人羞得無地自容。
柔惜雪應承不是,不應承也不是,喉間像被什麽東西堵住,愕然不知所言,只覺
淚珠又模糊了視線。

  吳征擦了擦她的眼角,道:「現在為夫要嘗一嘗惜兒這身好肉,肉娃娃肯不
肯?」

  就像控制人心的靡靡之音,柔惜雪落著淚連連點頭,撐著吳征的雙腿艱難而
毅然起身。綿密的花肉與肉棒你儂我儂,黏連著萬般不舍,好不容易才分開。女
尼的幽谷洞口一時難以閉合,媚肉開合淫靡無端,吳征的肉龍上則是濕濕嗒嗒,
閃著晶亮的水光。

  柔惜雪再一次跪在吳征身前俯下腴腰,奮力大張櫻桃小口,將龜菇與唇瓣嵌
個嚴絲合縫。她左右搖晃著臉龐摩擦龜菇溝壑,再不需逃避,星眸抬起註視著吳
征,嬌聲嬌氣含混不清道:「主人喜不喜歡……」

  「喜歡……惜兒好厲害……舌頭也要舔,噝……就舔這里……」吳征大口大
口地呼吸。柔惜雪雖不像冷月玦愛吸,但小小的櫻口天生有股強勁吸力,絲毫不
遜冰娃娃。她的櫻口又豐滿厚實,包裹感十足,龜菇讓她一含一吸,底部的溝壑
敏感處再被那條可愛性感的香舌一點一點地來回舔動,時而還蛇一樣地纏卷。女
尼分明口中香津不停,卻覺口幹舌燥,仿佛肉龍的高溫已將櫻口給烘幹。可是塞
滿口中,令她呼吸不暢的肉龍卻有種美妙的滋味,讓人愛不釋口,一時舍不得放
開。

  吳征被舔吸得一陣陣發抖,胯部發麻。女尼全心侍奉間媚若春水的目光,嬌
嫩滑膩的長長鼻吟,無一不銷魂蝕骨。當她小幅度地前後搖晃,自龜菇頂端開始
吞吐,每一下都吞入更多,緩緩地吞至整顆龜菇,半根棒身,終於又長吸了口氣,
將肉棒整支都吞了進去。

  窒息之感傳來,柔惜雪鼻尖發酸又泛起淚光,眼角卻有笑意。整根肉棒被吞
入,喉間軟肉的摩擦,吳征齜牙咧嘴,噝噝地抽著冷氣,幾乎咬碎牙關。女尼竟
生出喜悅與滿足之感。

  「不要太勉強。」吳征已分不清自己是疼惜柔惜雪,還是要給自己一條【活
路】,伸手緩緩推開柔惜雪,唯恐動作太大讓她不適。

  「唔~ 唔~ 」柔惜雪氣息終於順暢,忍不住輕聲嬌喘。但見她目光恬淡,嘟
起的唇瓣又楚楚可憐,一身香汗更是顆顆分明,正順著嬌軀的玲瓏曲線匯聚起來
滾滾滑落:「主人,人家做得好不好?」

  「好個浪蕩的肉娃娃!」

  「沒有浪蕩,人家服侍自家夫君,天經地義。」女尼學得極快,一下子就學
會了打機鋒。

  吳征嘴上不置可否,卻以行動對她大加誇贊。

  女尼被一把拉起,橫抱,一個翻身被按在供桌前。她雙臂趴在供桌上,熟透
了的玉體雙腿站立叉開。收腹彎腰,腰肢被向下一按,豐臀立刻高高翹起,幽谷
張放,在濃濃芳草間鼓起。那姿勢讓柔惜雪無地自容,仿佛是進貢給佛祖的一只
剝得幹幹凈凈的小白羊。

  吳征站在她身後,雙手扣住腴腰,既癡迷又驚艷地欣賞這句嬌嫩火辣的嬌軀。
少婦的豐腴,女尼的光潔,綿羊般的順從,又是凹凸玲瓏的性感。

  柔惜雪吚吚嗚嗚,撒著嬌不依,便覺臀後一熱。龜菇玉冠一下子擠入臀溝之
間,磨鋸似地前後抽送幾回,讓光滑的臀肉夾裹著棒身,粉皺的小菊摩擦著棒底。
享用了片刻,吳征向下一滑肉龍,抵著幽谷洞口濕滑的荷包軟肉摩擦,飽蘸了花
汁,腰桿猛地向前一挺。膨大的龜菇推開肥美的花肉,勢不可擋地沖進緊窄的花
徑。

  形體高潔,玉骨雲腴。除卻身段之外,柔惜雪的玉骨之軀另有一項妙處,她
幽谷里的花肉猶如身上的肌膚一樣光滑。雖無顆顆粒粒摩擦起來的刺激,卻有一
馬平川毫無阻礙的順暢爽利。

  借著花汁的潤滑,吳征可以輕易地一插到底,強烈地外撞豐臀,內撞花心,
只第一下就將她插得哀鳴連連,仿佛這一下就撞進了心房里。

  「輕些……」柔惜雪捂著面龐。膩人的叫聲高了幾度,在供桌上更加讓人羞
不可抑。她再不敢抬頭去看菩薩的目光,只盡力踮起腳尖,讓臀兒翹得更高,以
便吳征插入時更加順暢,全無阻滯。

  「輕?」吳征一扣腴腰,將柔惜雪向前一推,令肉棒拔出大半,又是向後重
重一拉。

  女尼只覺身體失了控,啪地一聲脆響,臀兒又吃了重重一撞,花心更似被撞
得散了。巨大的深入快意與酥麻,讓人輕易地沈醉在肉欲之間。柔惜雪幾乎哭了
出來道:「輕些,人家挨不住……」

  她深知自己嬌軀無力,如此兇悍的征伐確實難以抵受。可是快感讓她趴伏著
上身,臀股卻盡力地迎合著男兒抽送的節奏,承受著他酣暢淋漓的抽送。這具嬌
軀就此在一推一拉與迎湊之間搖曳著,迎合著。

  棒身在幽谷里忽隱忽現,酒紅色的媚肉抓著黝黑的肉龍,濕津津,軟糯糯,
緊縮著蠕動。吳征粗重地喘息,猛烈而不停歇的抽送撞擊不一會兒就讓臀瓣被撞
得發紅。他幾乎忘了嬌弱的女尼不堪蹂躪,只是瘋狂地索取,進攻,密密頻頻地
在花徑里翻江攪海,一下又一下的大力撞擊花心。

  抽送帶來極致入骨的搔癢,撞擊又帶來酣暢淋漓的爽快,柔惜雪幾乎要被撞
得魂飛魄散。她全身亂顫著,花肉痙攣著,卻不知哪里生出的氣力,還能搖著豐
臀小幅畫著圈圈,讓肉棒抽送時暢快地攪動。

  臀肉與小腹的撞擊聲一陣陣地激烈密集,女尼的雙腿張如一柄玉扇,花汁被
肉棒攪出幽谷,便毫無阻礙的順著臀股間涓涓滴落。原本油亮的烏絨被潤濕,粘
膩在一起,發出燦燦的水光,早已失去了先前的蓬松,正軟趴趴地倒伏著。被肉
棒撐開的幽谷里,酒紅色的纏綿媚肉就此一覽無遺,嬌艷奪目。

  「真的挨不住了……嗚嗚……唔~ 唔~ 」媚吟與哭音,嬌喘與泣聲。女尼無
力地伏於供桌,奶兒便被壓扁了一半,在堅硬的木桌上前後碾磨,乳尖雖有些快
意,滋味著實不太好。可若是勉力撐起上身,垂落的兩只豪乳便肆無忌憚地猛烈
拋甩,互相撞擊著啪啪作響。其風情萬種的挑逗與誘惑更加露骨,更加羞人。

  見吳征全不為所動,依然猛烈抽送。柔惜雪扭過頭來,勉力一手撐牢,一手
拉著吳征的雙手環住自己的豪乳,楚楚可憐地哀啼道:「主人太厲害了……奶兒
都甩得發疼……請主人憐惜……」

  先前吳征有過一回,現下不過是跪姿改了站姿。柔惜雪全身乏力,不得不借
助愛郎有力的臂膀,她也極愛這樣的姿勢,親昵,溫暖,貼合。只是吳征正全力
沖刺,並未彎下腰去,反而將她的嬌軀拉起如一張彎弓,整個上身就此吊在半空。

  「好惜兒……再忍一忍……」吳征知道柔惜雪招架不住,他並未刻意忍耐,
又對女尼的身體萬般喜愛,兼之在佛堂上交合實在有種別樣的刺激,龜菇上也已
傳來麻癢欲射之感。

  肉龍自下而上,挑刺著肥美的肉花。幽谷里仿佛一汪清泉新起,將雙腿內側
都浸流出一道小溪。吳征單臂環在豪乳下方,這對豪乳拋動時波光瀲灩,美不勝
收,他實在不舍這樣的艷色被雙掌覆蓋消失。這樣一架又可讓奶兒不至甩動太過。
另一手則向下摸索,又按在神秘的臍眼上。

  「完了……」柔惜雪腦中電閃雷鳴。這處紋身今日忽然生出感應,敏感堪比
第二處幽谷。吳征在這般關鍵之時按了上來,在巔峰近前徘徊的快意猛然一竄!

  腦海里的炸雷幾乎要將柔惜雪炸成碎片,她咿咿呀呀地胡亂叫著,雙手亂抓,
一會兒向後去扳吳征的背脊,一會兒去阻攔吳征揉弄臍眼,一會兒又對著豪乳又
掐又捏,還狠命地揉擰著乳珠。

  「好一處淫紋!」吳征沈聲低吼,柔惜雪經此一激,癲狂地嬌軀狂抖,豐臀
逼命似地向後連連猛坐,讓肉棒每一下都滿貫幽谷。花徑更是縮得緊窄無比,劇
烈的痙攣顫動讓肉棒似被一只光滑小手死死握住,同時又被一只嫩滑小嘴死死吸
住。

  肉棒被逼仄緊窄的花徑箍得難以動彈,吳征扭著雄腰,讓肉棒旋磨翻轉,拼
力抵抗四面八方的巨大壓力。靈巧的手指卻在臍眼上若有若無地轉動。

  一外一內,一輕一重,柔惜雪猛地一仰上身,轉過面龐,吐著香舌癡狂地在
吳征面上狂吻,口中的呵呵香風吹拂出嬌媚絕倫的呢喃:「主人,惜兒不成了…
…要瘋了……要……要尿將出來了……」

  女尼嬌軀猛地一繃,驟然間又失去所有的力道軟在吳征懷抱里。縮得奇緊的
花徑也忽然松弛,此前被塞得嚴絲合縫,無處可出的花汁嘩啦一聲,恰似堤壩開
閘,泄了次小小洪水,潑喇喇地撒在地面。

  「呃……」吳征倒抽一口涼氣,女尼的花徑一緊一松,尤其是花心猛烈地啃
吻著龜菇,爽快處直追自己狠命地抽送。腰後寒意四起,口中低咆,快意激散,
陽精噴薄狂射!

  柔惜雪雲里霧里間又是一激,她再沒有半分氣力,只能唔~ 唔~ 地柔媚嬌喘。
嬌軀失神般一抖一抖,軟弱無助到了極點地迎合著愛郎將精華射入她的體內。

  ………………………………

  「起來啦,小懶蟲。」

  「唔~ 人家沒力氣,腿都麻了,動不了……」

  「我抱你回去?」

  「那,總要把衣衫穿好……」

  「主人來幫你不就成了?」

  將女尼抱在腿上,替她穿好貼身小衣,再罩上長衫,想抱她就此離開文殊院。
柔惜雪卻咬著牙起身,再度跪倒在蒲團前,回眸向吳征道:「你也一起。」

  「柔掌門有令,我當然聽。」

  柔惜雪面上發燒,癡癡地看著吳征,好容易才低下頭合十閉目,默默祈祝了
良久,才五體投地大禮而起。

  吳征將她橫抱著離開文殊院,一路迎著夜風漫步無人長街。兩人身上都是汗
水的味道,更有淫靡汁液體味。柔惜雪的目光沒有片刻移開,全在吳征臉上。

  「怎麽?我這麽好看?」

  「主人……真的很好。」柔惜雪嘟著唇,嬌聲嬌氣。

  「一直都會這麽好。」吳征低頭微微一笑,默了片刻柔聲道:「從前吃了很
多苦吧?總是憋在心里不是好事,可以說給我聽,我不介意從前。」

  「你……吳郎……」柔惜雪聲聲發顫。

  「你若不想說,我不逼你。你想說的時候,我就在聽。」吳征溫暖地笑著,
像冬日的陽光,安慰著她,鼓勵著她:「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我們一起修行,心
中若有隔閡與雜念十分不利。我就差那麽一小步,你陪著我最合適。至於你……
惜兒這樣的女子怎可不會武功?」

  「是……」柔惜雪芳心大顫,吳征正面臨最為關鍵之時,自己身具玉骨之軀
不說,曾經也是絕頂高手。兩人剛剛雙修,【新鮮】的玉骨之軀對吳征的幫助最
大,同時在境界上也能為他指點迷津。她顫聲道:「我的武功,能恢複多少?」

  對於吳征的武功,不必擔心,也不必多言。柔惜雪心願不多,卻樣樣非同小
可,能再度修習武功也是其中之一。吳征笑道:「全數恢複不可能,但恢複個三
成不難。嗯,飛花逐影全盛時期的三成,放在十一品里頭也沒有第二人了。」

  「真……真的……」即使只有三成,也已讓柔惜雪喜出望外。

  「真的,等你恢複了武功,我們一起去找霍賊算賬報仇!啊~ 欠的錢到時先
還給他就好,一萬兩銀子而已,我出得起。」

  「嗚嗚嗚……」柔惜雪喜極而泣,又悲從心來,大哭著道:「他們……他們
一直欺負人家……」

  熟透了的女尼像少女一樣撒著嬌,訴說從前的不幸與艱難,一路哭,一路說。
壓抑在心頭的委屈,又豈是丁點?一直到回了小院,她仍被吳征抱在懷里,淚水
漣漣地哭訴。

  吳征靜靜地聽,靜靜地記在心底,這些都是今後要報的仇,每一筆都不能算
了。他拍著柔惜雪的後背,安慰著她,鼓勵著她。溫暖的笑容里只有憐惜之意與
仇恨火光,柔惜雪也因此才能繼續說下去。

  溫暖的懷抱忽然一僵,一緊,仿佛一頭猛獸即將狂性大發!柔惜雪原本蜷縮
在吳征懷里,此刻像受驚的小鹿一樣彈起,怯生生地看著正在暴怒邊緣的吳征。

  那雙赤紅的眼睛,咬得咯咯作響的牙關,嘴角邊極度輕蔑不屑的冷笑。安靜
了一整晚的男兒怒火萬丈!

  柔惜雪懊悔不已,她實在不該口無遮攔,什麽話都敢出來。吳征待自己如此
疼愛,又怎能容得下這些汙言穢語?一件件往事像一根根刺刺在心口,讓她痛不
欲生。遇見吳征之後,傷痕才開始愈合。這種心安之感太過幸福舒適,以至於居
然忘了形……

  「他說……嗚嗚嗚……他說……要把人家的穴兒變成他的形狀……嗚嗚嗚…
…一直就這樣用言語刺激,侮辱人家……」

  霍永寧用這樣的話來羞辱自己,打擊磨滅自己的尊嚴,今夜的傾訴也就自然
而然地說了出來。卻讓吳征暴怒!

  柔惜雪慌得魂不附體,求饒著道:「我……對不住……人家說錯了話……主
人不要生氣……」

  「我生你什麽氣?我他娘的……他媽的天殺的霍賊!」吳征大口大口地吸著
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一按柔惜雪道:「來來來,你說實話,必須說實話,誰的更
大?」

  肉龍張牙舞爪,青筋盤根錯節,仿佛隨時要暴虐而起。柔惜雪驚得呆了,期
期艾艾道:「主人的更粗,也更長。」

  「果真?」

  「果真!」

  「呵呵……」吳征冷笑一聲,面朝西方的大秦國怒道:「吹他娘的犀牛皮,
不吹他霍狗賊能死?啊?憑他也配?」

  柔惜雪終於明白過來吳征為何忽然暴怒。男兒只消不是有隱疾,說起那話兒
來就沒有輕易肯認輸的,何況吳征著實有這份本錢。

  吳征罵得夠了,低頭朝柔惜雪咧嘴一笑,道:「我說了,從前的事情我不管,
也不介意,但是必須斬斷!從現在起,改成我的形狀!」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21-2-25 11:01 編輯 ]
2021-2-25 10:57#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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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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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雲羅】   


作者: 九叔林笑天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五章 六塵不改 夜盡於晨


  「啊?」一瞬之間女尼想過無數種結果,她怕吳征會罵她無恥,會嫌棄她不
乾淨,甚至會笑話她,偏偏沒有眼下這一種。男兒含著怒火的目光,就像猛虎遇
見敵手闖進家園,正瞪著嗜殺的血瞳欲維護自家領地。

  柔惜雪本能地跳了起來,慌不擇路想要逃跑,可在猛虎利爪下的白羊又怎能
逃得脫?嬌軀被抱起一翻按在床上,女尼垂下眼簾,不敢去看吳征複雜卻又一片
赤誠的目光,男兒的身體卻已壓了上來。健康、結實,將她死死壓在床間動彈不
得。那衣襟淩亂,酥胸半露,幾如在陷陣營裡,她強提內功昏迷那一夜時的嬌弱
不堪。

  吳征心中柔情頓起,打了個旋身讓女尼反壓著自己。手指輕勾就解開輕薄的
外衫脫去,他環著柔惜雪的腴腰在赤裸的豐臀上拍了一掌,輕聲責備道:「怎地
不肯?」

  柔惜雪咬著下唇,奶兒懸垂而下,綿軟的乳肉攤在吳征胸膛上,讓她滿面緋
紅。想要撐起上身,一怕堅硬的手肘壓疼了吳征的胸膛,二怕玲瓏的春光泄得一
幹二淨。她並非不經人事的少女,甚至不久之前還在菩薩座前恣意放縱,可她心
靈深處,總有股發自於本能的羞澀。

  「我……不值得。」柔惜雪垂下眼簾,視線中兩隻豪乳擠在吳征胸膛上,豐
滿的乳肉無處可出,使得兩抹幼圓的彎弧向香肩處高高拱起。劇烈的心跳震得彎
弧一顫一顫,竟也抖出乳波陣陣。另一陣強勁的心跳聲也順著胸口穿進她的身體
裡,雄渾、有力而平和。

  「為什麼看輕自己?」吳征一掌似有節奏地輕拍著豐臀,一手捧著女尼的臉
頰,拇指順著兩道秀眉畫動,道:「從前的事錯不在你,你不需如此。」

  「發生的事就是發生過。你家中女眷眾多各個國色天香,不需在我身上費心。」
柔惜雪黯然,一度癲狂忘情之後回歸平實,她久歷風霜的內心與並非冰清玉潔的
身體仍是心中難以邁過的坎。

  「噗嗤。」吳征失笑,點著女尼的鼻尖道:「你不會以為國色天香就能進吳
府的大門吧?」

  「她們都很好,我沒有瞧不起她們的意思。」吳府裡鶯鶯燕燕,美人眾多不
假,但哪一位都不是光有好看皮囊的花架子。柔惜雪面上一紅,趕忙解釋道。

  「那你不會以為就倚仗自己長得好看,就進了吳府大門吧?」吳征玩味笑道,
拍在豐臀上的手掌加大了力道,發出啪啪啪的脆響。

  柔惜雪一時尚未反應過來。她雖對吳征舊事聽聞許多,也瞭解許多,但真發
生在自家身上時,仍全然不可思議。吳征曾在文殊院裡焚香祈祝,要與柔惜雪百
年好合。可在柔惜雪心裡,吳征怎可能迎娶她?能將她留在身邊聽用,常常相伴
已是青眼有加。

  文殊院結合之後,吳征將美人一路抱回小院。柔惜雪心中甜甜,只想珍惜這
段難得的時光。

  「我哪裡配得上。」柔惜雪淒涼間,靈光一閃,猛然聽明吳征話中之意,急
道:「你……你……莫要亂來……」

  女尼很少如此驚慌,情急間竟然忘形。一驚之下雙掌撐在吳征兩片肋骨處支
起上身,秀眉深鎖,不可思議地凝望著他。

  吳征的目光熱辣而真誠,原本嘴角還有些玩味的笑容。柔惜雪的玉骨之軀再
怎麼又香又軟,手肘仍是堅硬,吳征兩肋被肘尖一抵吃痛,不由抽著冷氣撇了撇
嘴角。

  「啊喲。」柔惜雪驚覺,慌忙雙掌撐向吳征脖頸兩側的床面。當下談起正事,
她一時也顧不得春光大泄支起上身。

  「別,這樣舒服。」手肘壓肋雖疼,倒也別有妙處——柔惜雪一對美乳甚豪,
支肘時奶兒懸垂而下,竟長逾藕臂,恰將乳峰頂端一小截垂于吳征胸膛上。莓珠
堅硬,乳肉軟嫩,前後搖擺著甩蕩時廝磨於胸膛,滋味絕佳。吳征伸臂支著柔惜
雪的香肩,維持著兩人之間恰好的距離。只需微微晃動女尼香肩,雙乳自然搖擺
不停,廝磨不斷。

  「你莫要一時興起……」

  「我下的決定什麼時候一時興起了?」吳征半眯著眼大是受用,好整以暇道:
「你當我隨口說說哄你開心?還是你想翻臉不認人?」

  柔惜雪一時語塞,吳征同樣歷經磨難,大事不會輕易出口,但要說吳府接納
她,女尼同樣難以想通。

  兩人胸乳交貼,親密無間,吳征施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麼時候
喜歡你的?」

  「喜歡我……」柔惜雪目露迷茫,卻心跳如鼓,滿面緋紅。自己對吳征動了
心,一來吳征所為事事切中她心房,二來也是從前于吳征有愧,存了報償之念。
男女之情,先動心的那一方總是弱勢些,難免要有求不得的心態。吳征佔據上風
本就予取予求,柔惜雪心懷愧疚,他想要自己做些什麼,多半難以拒絕。吳征年
輕瀟灑,吳府裡又絕色眾多,實在不差柔惜雪一人。但有女子投懷送抱,他嘗嘗
鮮也是平常之事。

  柔惜雪對吳征的為人有所瞭解,知道他向來心善。但文殊院裡他甘冒菩薩降
罪的風險,未必沒有因自己出家女尼的身份,而欲一尋刺激的想法。萬萬想不到,
吳征竟然說出喜歡二字來。看他帶笑的目中一片暖意,不乏對女尼赤身裸體的愛
慕之外,半點沒有說笑。

  鎮海城夜遊,吳征曾問她何時動心,羞得柔惜雪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個中震
驚之處,卻又不及現下這一問。

  「是呀,喜歡你。」吳征享盡豔福,一把將柔惜雪摟在肩頭,撫摸著她光潔
順滑的背脊道:「我向來敬佩尊師重道者,像你這樣,一切以師門為先,甚至願
意風險一切,我尤為敬重。我娘……從前自私,只為了我一人。天陰門的重擔壓
在你一人身上,又有賊黨之事日夜心驚膽戰。我對家中每一位都說過,我好生敬
佩你的堅強與擔當,換了是我,孤身一人真未必做得到。」

  吳征悠然神往,這段經歷雖不堪回首,卻是柔惜雪生命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女尼用她的堅強,猶如普照的佛光輝映著煉獄般的時日,照亮了漫無前路的天陰
門。

  「偏生你又這般好看,不僅臉蛋兒迷人,還奶大臀圓。呵呵,從前是真的不
敢想,更不敢去壞你修行。我這人定力時好時壞,碰見不喜歡的女子,任她再漂
亮也不會沾染半點。迭輕蝶你知不知道?從前青城派的掌門之女,也是豔名遠播。
可是我第一回見她就覺厭惡,脫光了在我面前,我也不想看一眼。怎麼樣,像不
像個立身極正的君子?可是你一個落髮修行的尼姑,一知你動了心,我立刻難以
把持。想方設法要你還俗,簡直浪蕩下流,不要臉面。你說,這樣看來我是今日
才喜歡上你的呢?還是從接你來紫陵城吳府之時,便已經喜歡上你,只是自己不
知,也不敢去想而已?」

  柔惜雪用力地眨著眼,還是止不住淚水溢出眼眶。吳征緊了緊臂膀道:「你
不需妄自菲薄,我也沒嫌棄你。霍賊雖十惡不赦,他滿心都是江山天下,是個有
雄心壯志的一代梟雄,這種人都不會是單純的好色之徒。再說一在大秦,一在西
北,相隔千里,他就算一時興起,又怎生見得著你?霍賊留著你是想有朝一日用
於關鍵破局之處,也不必過分勉強觸怒於你。他待你,更多的是控制,當做一名
手下,而不是貪戀美色以你為奴為僕,對吧?」

  「嗯……我得承認,他不是個簡單的下作之徒。」

  「但你與他那些賊眾同黨又天差地別,想要控制你,就要用很多方法,所以
霍賊也不啻於用些平常的手段。」吳征有些如釋重負道:「似你這樣的容顏,人
人覬覦的美色。若非身負玉骨之軀,天資異稟,霍賊免不得會去打賞他那幫狐朋
狗黨。幸好,幸好,他生怕有人從你身上得了好處,武功突飛猛進對他的地位有
威脅,你才免受賊眾侮辱。可惜索前輩就沒有這個福份……可恨,可恨!」

  柔惜雪一邊聽,一邊落淚,聽聞索雨珊,環繞著吳征的藕臂也緊了緊,幽幽
道:「生逢亂世,女子的命總要更加苦些。」

  「霍賊手段盡出,也沒能蒙昧你的內心。這二十年你孤身一人吃的苦太多了,
往後餘生即使世道再艱難,總要有人陪伴,心情愉悅快活些才是。」吳征亦念起
昆侖覆滅之後,那段天空佈滿陰雲,但身邊諸女不離不棄的日子。說到動情處,
吳征激動道:「師門長輩一夜之間故去,我能支撐下來,其實也受你鼓舞。我當
時常常想,柔掌門孤身一人堅守天陰門都能堅持那麼多年,我又有什麼理由放棄
呢?」

  「可是我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做到,遠不及你……」

  「惜兒錯咯。危難之際,總有不屈者會站出來,無論是三口之家,還是社稷
江山。這些人不分大小都是堅強的脊樑。有些人能力挽狂瀾,有些人也無力回天。
但有這樣的人在,正義才得以保存,民族才能延續。」吳征勾起柔惜雪的下頜,
凝視她道:「惜兒一名弱女子,堅強不遜於任何人。我想,我一定是那時候就喜
歡上了你。我要把喜愛又敬佩的女子迎回吳府,難道有什麼不妥?誰敢來說一個
不字?」

  「沒有不妥……就是,就是……」柔惜雪再想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但世上
人人不同,吳征胸襟開闊,不代表旁人也是如此。她心中擔憂,期期艾艾道:
「府上夫人們不知道肯不肯。」

  柔惜雪也長居吳府,早已住得習慣,熟絡的同門待她親切自不必說,不熟悉
的女眷也禮數周到。但此居非彼居,自己也成為女眷之後,就未必能如從前一樣。
她倒不怕受人白眼,只怕打亂了吳府內宅裡的一團和氣。

  「府內家眷的事情,都是雁兒與菲菲掌管。雁兒要在軍中忙碌些,菲菲打點
完之後不會獨斷專行,都會與雁兒商議之後再做決斷。這個這個……嗯……她們若
是不肯,我還真的無能為力。」吳征肩膀一僵,支支吾吾著道。

  柔惜雪也沉默下來。她和吳府中的女眷沒多少深交,倒是養傷時如行屍走肉,
冷月玦便找了無數的話題,幾將諸女的過往都說了個巨細靡遺。柔惜雪當時並不
上心,但以她的聰慧,反反覆覆聽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記在心裡。

  陸菲嫣性子溫和,原本是好說話的。但昔年在長安城燕秦兩國高手比武,陸
菲嫣被柔惜雪一腳踢飛了長劍,毫無抵抗之力。雖未受傷,顏面全失,也不知道
會不會記恨在心。她想來想去,陸菲嫣不至於這等小家子氣,可心中忐忑半點都
難以止歇。

  至於韓歸雁,柔惜雪心中更生出幾分畏懼來。女將執掌軍伍威風凜凜,處事
更是賞罰分明,這些都是她在軍中養熟了的慣例。自己在長安城待吳征不善,又
有出賣他的前番罪過,以韓歸雁待吳征的愛意之深,絕然不會原諒自己。更讓她
慌神的是,內府的事情韓歸雁若不點頭,誰說了都沒用,包括吳征在內。別看吳
征胸脯拍得震天響,好像有理又聲高,偏偏韓歸雁說個不字,他也束手無策。

  「韓小姐不會答應的……」柔惜雪越說聲越弱,生出種深深的無力感,連人都
癱軟下來。一顆心仿佛被一雙大手揪住,酸澀難言,劇痛不已。她自對吳征生出
情意以來,一向不曾受挫。吳征不知她情意之前,看天陰門諸女的面子,對她百
般照料。情感被知悉之後,很快又有金山寺之難,兩人之間情投意合。

  初時柔惜雪未曾想過會與吳征能走到一起,還感歎過以自己的年歲閱歷,情
感之事豈會困擾?這份情感留在心底便已足夠。哪想得到佛法無邊,貪戀癡之說
樣樣皆中。一旦兩情相悅,便丁點都捨不得失去。入府之事吳征慌神,便似失去
了一切般難受。

  「是啊……」吳征長歎一聲道:「雁兒掌軍一向法度嚴謹。她……唔會不答
應的……」

  「那就莫要為難算了。」吳征刻意說得含混不清,柔惜雪心亂如麻,滿是失
落道:「韓小姐這麼做也沒錯。」

  「嘖嘖,想不到柔掌門居然也會說出算了二字來。看來雁兒比霍賊還可怕!」
吳征嘿然笑道:「更想不到柔掌門這麼乖巧。」

  「倒不是怕……韓小姐立身正派,不偏倚徇私,誰都會服她的。規矩就是規
矩,壞不得。」柔惜雪強撐著胸腔裡的空空落落低聲道。

  「嗯,雁兒性子就是如此。」吳征捏著柔惜雪的下頜,與她鼻尖相抵輕聲道:
「軍中無兒戲,為將者威望素著才能諸軍拜服,令行禁止。雁兒首先從不犯軍規,
以身為表率,再者一向賞罰分明,才令人心服口服。有過當罰,有功當賞。要進
吳府,你從前的事情雁兒一定不會當做不知道,但是在金山寺裡你捨命相救,雁
兒同樣不會熟視無睹,你說雁兒會怎麼賞你?」

  「她……韓小姐她……會賞我?」

  「當然,罰歸罰,賞當賞,雁兒通常不混為一談。她說軍中比別處不同,不
可輕易弄什麼功過相抵。咱們家內宅也一樣。」

  「她……她會接納我?」

  「傻瓜,會的。」柔惜雪的年歲比祝雅瞳還要稍大,原本身任大派掌門,也
是雷厲風行之輩。自失了武功之後性子改變不少,此刻在吳征懷裡時堪比閨秀少
女一樣嬌弱。吳征心中憐惜,柔聲道:「雁兒旁的都不看重,唯一看重的便是有
沒有一顆認可吳府,喜愛吳府的心。危難之際你站在我身邊,天崩地裂而不退縮
半步,雁兒怎會不喜歡你?」

  「真……真的?」

  「不然你以為我敢誇下海口?這麼大的事兒。」吳征在女尼的瑤鼻上咬了一
口道:「這下不擔心了?」

  「我怎麼……從來都……都沒有這麼開心過……」柔惜雪鼻子一酸,居然哭了出
來。

  吳征看得癡了,不僅是柔惜雪生就絕色容顏,這番姿容更鮮活生動。若非發
自內心的歡喜與愛意,女子不會有這樣的雙眸。喜極而泣之後,兩把抹乾淚水,
雙眸像剛被雨霧蕩滌過一樣清新明亮,兩彎新月一般笑意盈盈,更有股驚心動魄
的煙媚之色。

  一貫虔誠恬淡的臉上忽現媚態,那道光芒就像根尖針紮了下你的心口,讓人
打個寒噤。吳征牙關打顫,咬牙切齒道:「功你要領,過呢?從前的我不計較算
了,但是方才主人要插弄,肉娃娃居然要躲,居然敢躲?」

  「惜兒錯了……今後再不敢了……」

  「不躲了?」

  「不躲了……」

  「什麼時候都不躲了?」

  柔惜雪原本她倚在吳征肩頭,此刻珠唇一抿一抿,鼻翼微微翕合,手腳僵硬,
萬般緊張地,姿勢笨拙地爬在吳征身上,伏下身姿輕吻男兒面頰,顫巍巍道:
「不躲了……惜兒任由主人……」

  她呼吸陡然又劇烈許多,以柔掌門的聰慧心思電轉,前前後後定然已冒出無
數念頭,想必柔腸百結糾結無比。馨香的呼吸一口口地呵吐,與綿軟的唇瓣一同
吻在面頰上,溫柔旖旎。

  吳征說得雖凶,卻沒半分逼迫,享受著女尼的溫柔,等待著飽經風霜的惜兒
調整好心境。大手一掌一掌拍在豐臀上,仍是微弱又清脆地啪啪脆響,親昵的姿
勢又給她極大的安慰與鼓勵。

  柔惜雪再一次撐起上身,慌張的明眸裡嬌羞無限。她分明目不轉睛地與吳征
對視,目光卻飄渺得閃閃躲躲,像風一樣難以捉住。女尼粉面含春,一瞬間又變
得通紅,視線終於凝聚在吳征臉上。一抿一抿的香唇忽然不再顫動,半嘟著撒嬌
般道:「任由主人怎麼姦弄……都再不敢躲了……」

  吳征分明聽到自己心跳悸動的聲音。柔惜雪糾結半天,說出來的話果然非同
小可,尤其說話時的媚意紛飛,與她的身份相較差別之大,吳征不敢想像誰能忍
耐得住。

  「惜兒這就給主人賠罪。」

  柔惜雪不敢再看吳征吃人般的目光,已羞得臉上像快滴出血來。但她嬌軀不
再顫抖,也不再驚慌害怕,眼波流轉,看著吳征的嘴唇吻了下去。

  噴香溫軟的唇瓣,柔似糯糍的香舌,帶著火一樣的熱情全數送在男兒口中。
女尼不停地吸吮,鼻尖飄出甜膩誘人的呻吟聲。兩人剛剛開始親昵,她竟已全然
動情。

  吳征仍舊拍打著兩瓣豐臀,加了些力道的讓拍打發出越發響亮的啪啪聲。似
在懲戒她方才的不聽話,又像清脆的鼓點,正幫著二人助興。

  柔惜雪離開吳征的嘴唇,吐出的香舌卻未收回,像一隻小巧的靈蛇順著吳征
的身體一路舔下,在吳征的胸膛前打著轉。不算純熟的動作也並不生澀,但是清
修的女尼迸發出熱情與激情時,吸力一股一股地傳來,吻舔過之處留下亮晶晶的
水痕,其快感與心裡的受用與從前都分外不同,讓人貪戀不已。

  女尼妖嬈地蛇形下滑,手扶陽根。

  經她挑逗,吳征興動不已,肉龍膨大著硬翹而起。貼在柔惜雪的瑤鼻前,盤
根錯節的青筋張牙舞爪,燙手的噝噝熱力讓她也覺口乾舌燥。猙獰可怖的陽物卻
散發著最濃的男子味道,眼前的這一根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味道濃厚而不刺鼻,
強烈而又清爽。

  對於心儀的女子而言,這樣的氣味同樣是最誘人,也最好的催情藥。

  柔惜雪趴在吳征的右腿上,兩團豪乳將大腿兩側夾住,溫綿香軟,十分爽快。
依兩人的身高,隱秘的幽谷花園也恰將吳征的右腳夾在中央。膏腴肥嫩之地,不
僅一片暖烘烘的舒適,更覺女尼這片玉胯已濕得透了。滑膩的花汁漿液拌在她的
烏絨上,讓這一片濃密的毛髮變得異常順滑。兩片花瓣更藉由花汁的潤滑,柔柔
膩膩地啃嚅著吳征的足面。

  「請主人饒恕惜兒的過錯,今後,惜兒再也不躲了……」女尼始終探出半截
香舌於口外,正是知道吳征極喜她這段水紅色的性感丁香。尤其她現下正將尖端
一下一下地點在龜菇各處,脹大得變紅發青的龜菇,與水紅的豔舌一襯,巨大的
反差刺激著身上每一分敏感。吳征看她乖巧討好,又嫵媚冶豔的模樣,恨不得這
一下就把她壓翻在身下,狠命抽送一番才能略解心火。

  似是對吳征的心意洞若燭火。柔惜雪吸了口氣,及時將肉龍吞進櫻口裡。那
雙明眸越發楚楚可憐,顯得她嬌軟不堪,弱不勝衣。可緩緩吞沒肉龍卻沒半分停
歇,眼見得昂揚粗長的肉龍一寸寸地沒入她口中。

  女尼喘息漸急,更露出幾分痛苦之色。粗大的肉棒幾乎塞滿了她的櫻桃小口,
呼吸不暢與咽喉間的不適讓柔惜雪倍感艱難。但她仍一點點地吞咽著,若是細心
觀察,恰如她先前所言,丁點不躲。

  吳征大口大口地抽吸著氣。並不是第一回享用肉棒被深吞至喉的快美,但從
前擔憂女伴不適,一向都是淺嘗輒止。今日這一回分外不同。

  不僅柔惜雪百般迎合,且她向來清修,人生途中歷盡艱辛,耐受之力遠超旁
人。唯獨她能忍得百般不適,將吳征的肉棒吞至末柄,雙目滲出淚光,喉間不適
地屢屢欲嘔,仍緊緊含著肉棒,任由軟肉擠摩著龜菇。讓吳征爽得雙腿打擺,嘶
聲連連。

  忍受了盞茶時分,柔惜雪才終於吐出肉棒。喉間被嗆著了的反應讓軟肉劇烈
排拒擠壓,將肉棒大力一推而出,就連這一下都有極大的快感。

  「惜兒……」

  吳征剛想讓她歇息片刻,柔惜雪輕輕晃了晃頭,仍吐出香舌點挑著龜菇,仿
佛安慰著享用巨大快感時陡然停頓,欲求極度不滿的肉棒。只停了幾息,柔惜雪
又是一個深咽,將肉龍吞至末柄。

  楚楚可憐的眼睛上望著與情郎對視,吳征忽然有了與她此前相同的感覺。水
盈盈的明眸裡有欣慰,開懷,也有痛苦,忍耐,又是心甘情願。可還有更多說不
清道不明,吳征讀不明白,或許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複雜。正如她現在,毫無必要,
近乎於作踐自己地討好著情郎。

  雖把吳征服侍得渾身舒泰,從女尼強忍的痛苦上看,她並不善於此道。目中
流淌的眼波再媚,想方設法地舒緩喉間的不適,都掩不去她秀眉時而挑起,時而
顫抖著蹙合的難過。

  吳征從不以欺侮女子為樂,快感再強烈,再新奇,也不會讓他沉湎其中。但
柔惜雪固執得近乎偏執,來來回回,反反復複。只是吐出肉龍片刻稍事歇息,便
又含入整只在口。

  讓吳征驚喜的是,柔惜雪適應得極快。女尼曾身負絕頂武功,對身體也掌控
自如。現下雖不比從前,但也很快找到最適合的方式。不僅能減輕她自己的痛苦,
還能在櫻口被塞滿之際,以香舌舔洗著肉龍下部,令吳征快感倍增。

  飽含淚水的雙眸苦楚褪去,異樣的光芒越發晶亮,吳征恍然大悟。

  霍永寧欲將柔惜雪牢牢捏在手中,又苦於天各一方,一年至多見上一回。為
防柔惜雪脫離掌控,除了她身上的紋身等之外,更多還是施加精神上的烙印。寧
鵬翼留下的家學淵博,在這一塊上也有頗多涉獵。柔惜雪多年來隱忍不敢違抗,
除了霍永寧與向無極兩名十二品高手讓她束手無策之外,也因寧家源自于現代的
精神掌控之術極有效用。

  吳征明白其中的道道。他對心理學只是半吊子,比起寧鵬翼天差地別,但對
付甯家後人卻已足夠。今夜對柔惜雪頗多開解,正是解症良方。所謂要改變女尼
的形狀絕非信口胡言,恰恰是對症下藥。

  柔惜雪重傷之後性情變得溫和柔弱許多,對吳征的依戀之強也是她從前不敢
想像。二人傾心相談之後,女尼亦是福至心靈,對吳征的話有了明悟。

  痛苦是施加恐懼的最佳方式。以疼痛來讓人恐懼,屢試不爽。但痛苦同樣是
驅散內心陰霾的不二法門。柔惜雪心靈二十年來深受霍永寧荼毒,每當想起此人,
切齒痛恨之餘,又懼怕不已。桃花山一役天陰門大敗虧輸,除了霍永寧計策得宜
之外,柔惜雪的心魔同樣是重要原因。

  吳征的陽物施以的痛苦止於肉體,柔惜雪心中偏沒半點抗拒不快。只覺這根
陽物給自己帶來不少痛苦,卻越發地喜歡。它的粗大火熱,令女子迷醉的氣味,
甚至是膨大圓潤的龜菇都有幾分可愛,一時愛不釋口。

  喉間被龜菇抵個結實,窒息般的難受是這根可愛之物的滋味,迷醉的氣味也
在口中留之不去。似乎這一刻吳征正霸道地侵犯著自己的櫻口,將這處全然佔據。
柔惜雪拼力地吞咽,去感受它的形狀,習慣它的粗大。

  柔惜雪再度吐出肉龍,香舌卷洗著龜菇。她美眸低垂,只見整根肉龍沾滿了
香津,螢光發亮。再一想這些全是自己的功勞,羞澀難言之間,竟覺小腹中升起
一團暖融融的熱焰。她又抬起目光與吳征對視,正見吳征緊咬牙關,雙目赤紅。
女尼心中竊喜,雖更覺害羞,又有一股坦然。

  既已傾心相愛,又何須故作矜持,只從心而發便了。

  「好主人……」柔惜雪將肉棒貼于臉頰邊摩挲聞嗅,輕聲道:「惜兒乖不乖?」

  「乖……」吳征讚賞道:「任由主人塞得滿滿的也不躲,真乖…」

  「人家也喜歡主人的棒兒,愛它還來不及,可捨不得躲。」

  「肉娃娃浪成這樣,它可難熬得要命了。」吳征指了指胯下,又順勢挑了挑
腳趾。柔惜雪以口侍奉動情以極,貼在吳征腳面上的幽谷花汁不斷。濕淋淋的不
僅是肉棒,腳面上同樣汁水淋漓,其水光晶亮還要更甚於肉棒。吳征大腳趾尋著
肉縫一挑,輕易便剝開兩瓣肉葉,以趾腹抵著幼嫩洞口研磨。

  「嗯……哼……」柔惜雪被突如其來的刺激激得一聲媚吟。一下下發自心底
的本能反應讓她面泛紅霞,可是嬌軀卻全然停不下來,幽谷洞口正頻頻收縮,貪
婪地吮吸著吳征的腳趾。吸力之強,花肉一嘬一嘬,竟將足趾吃了進去。

  吳征同樣頗感新奇。與手指一樣,足趾被吮吸時一樣會傳來舒適的異感,不
僅滋味甚佳,還大增情趣。以手指撥弄花肉常有,自家女眷們綿密軟膩的觸感各
個如數家珍。但以足趾挑撥,還被花肉小嘴一樣吮吸著吃了一根趾節進去還是第
一回。

  柔惜雪一看吳征受用的模樣,就知他十分喜歡。且愛郎還露出新奇之色,兩
人誤打誤撞,居然別開蹊徑,不由相視一笑。

  「主人,惜兒想……想像玦兒一樣,用嘴吸出來……主人喜不喜歡?」

  「喜歡,不過還得加一樣!」吳征精神大振。柔惜雪的櫻桃小口天生窄狹,
滋味大佳,其天性堅忍令深喉之技更是無雙無對,吳征本就十分期待。再看她現
下滿心主動,簡直把自己像頂禮膜拜的佛門聖人一樣侍奉,吳征揪捏著女尼峰頂
的梅珠,心癢難搔道:「還要惜兒用這對大奶夾著,和小嘴一起來。」

  【十分符合身份的豪乳】,吳征總有些奇思妙想,奇形怪狀的類比之言乍聽
時柔惜雪又是害羞,又是好笑。女尼從這句話裡還是聽出吳征對自己胸前妙物的
喜愛。兩人在文殊院時匆匆忙忙,又各有許多心思,並未全心感受歡好之美,更
沒能好好細品對方身體的諸般妙處。現下說得開了情投意合,吳征毫不掩飾自己
的覬覦與欲望。女尼同樣心喜,情郎對自己身體的喜愛,也是情意中極重要的一
部分。

  「是……若做得不好,主人要教惜兒。」柔惜雪嫣然一笑,明眸中煙霧彌漫,
微揚上身將懸垂的豪乳對著肉龍略作比劃,便雙手一捧。

  乳肉豐盈滿碩,渾圓挺拔,再經玉手一捧,上沿處便拱起兩道驚心動魄的彎
弧。女尼咬了咬唇瓣,將上身向前一湊,豐滿的奶兒便將肉龍一口吞進幽深的溝
壑裡,將中段的大半根都夾在中央。

  溫香烘軟的豐乳觸感絕妙,肉棒夾在其間如躺雲端一樣輕飄飄的,說不出的
銷魂蝕骨。柔惜雪適時地一低頭,半截豔舌輕吐,與穿透了溝壑的龜菇纏纏綿綿。
吳征極其滿意地歎了口氣,與她的愛徒冷月玦不同,冰娃娃愛的是吸起來的滋味,
而柔惜雪則愛的是這根肉棒。

  女尼的雙乳高聳豐滿,肉棒被夾在溝壑底部,本如嵌了進去一樣。柔惜雪雙
手捧乳,低頭舔龜,正把這淫靡之態看得【了然於胸】。乳肉綿軟,固然舒爽,
卻不夠暢快,女尼略加思索,對此不甚滿意。她將雙掌由捧轉為左右撫按,將乳
肉向溝壑間的肉棒一擠。

  「惜兒……」無邊無際的肉感奔湧而來,身體上的快感已讓吳征爽得連連低
喝,柔惜雪的動作更是讓他腦中嗡嗡直響。吳府裡擁有一雙傲人豪乳者不少,口
乳侍奉更是每回歡好都缺不了的助興之舉。但她們都是於乳房中段或捧或撫,絕
沒有一人像柔惜雪這樣,將乳尖抵在掌心,雙手合十將峰頂擠在一處,那姿勢猶
如在朝拜著陽物。

  吳征被胸中的火焰烤得口乾舌燥,牙關打顫。柔惜雪不知何時面上褪去了諸
般神情,討好,歡喜,欲望,一切皆無。只剩下平日裡她打坐合十,誦念經文時
的恬淡虔誠。吳征第一次覺得這樣面無表情也是這般好看,柔惜雪雖生得嬌美,
卻極適合恬淡的氣質。那股日經月累修煉而得的虔誠,只能更增人征服的欲望。

  女尼一旦雙掌合十,眉眼低垂,便是天底下最正宗,也最標準的朝拜姿勢,
可為佛門表率。但她儀容姿態俱為參佛之時,垂下的明眸視線裡卻是一對玉白豪
乳夾著粗黑陽物。還櫻口半張,以一截性感的香舌伸伸縮縮地點掃著青紅龜菇。

  吳征抓耳撓腮,猶如萬蟻噬身一樣難熬。肉棒上的快意如潮,讓他想將女尼
按在身下肆意蹂躪衝鋒,發洩體內的欲火,可柔惜雪現下的模樣又讓她不舍有半
分打擾。吳征忽然冒出個荒唐之極的感悟: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主人喜歡惜兒這樣嗎?」即使出聲發問,也沒改變柔惜雪半分神態,全身
心投入其間。虔誠到純淨的一塵不染無思無慮,所行又是至淫至欲之事。

  吳征久在眾香國裡流連,依然看得呆了,半晌才嘶啞著嗓音道:「喜歡……
再用力些……」

  肉龍一鼓一鼓地發脹,脹得傳來欲裂的疼痛。柔惜雪雖唇香舌軟乳豐,技巧
只能算得一般,這樣的侍奉,吳征所享用過的要比她能做的高明得多。可是今日
將射未射的關頭來得比平日要早得多,除了肉體上的快意之外,自是視覺與心理
上的刺激之功。

  柔惜雪雙掌一併,壓得更緊,兩隻彈性絕佳的豐乳,頂端被她擠壓得仿佛糍
糕一樣拉伸,令吳征又抽了口冷氣。女尼俯首,飽滿的天庭直抵合十雙掌的指尖,
似正做著真摯的祈禱般將龜菇含在口中。

  吳征雖不是佛教徒,也見過無數次這樣的朝拜姿勢。柔惜雪更是做得熟極而
流,即使掌中多合了一對乳峰,分毫不影響她姿態的正宗。兩人其實都從未想過,
有朝一日竟會用於歡好之間。這一刻柔惜雪從心而發,坦坦蕩蕩。而吳征則再顧
不了許多,若佛祖降罪,他腦門發熱之下不惜踏碎靈山。

  男兒還沒有與佛祖較勁的衝動,現下他只顧著尋求更多的快意,以讓幾乎脹
得要炸開的肉棒徹底地釋放欲望。

  女尼嬌俏的容顏已看不見,只能見她青絲落盡的腦門上布著一層細細的汗珠。
肉棒的快意卻陡然加強!櫻桃小嘴只能恰巧容納下勃脹的龜菇,兩片櫻唇在肉溝
裡緊緊嵌合,立刻讓肉龍一陣肉緊!而柔惜雪被龜菇填滿,小嘴幾乎難以呼吸,
再不復方才的恬淡虔誠。兩片小巧鼻翼翕合之間,急促的呼吸讓胸腔一起一伏,
兩隻豪乳就此將棒身又碾又磨。

  幾在忽然之間,氣氛熱烈,也淫靡了許多。柔惜雪搖晃著脖頸,讓唇瓣與兩
頰的嫩肉不停在龜菇上迴旋。吳征雙腿打顫,快感不住地攀升,口中赫赫連聲地
抽著冷氣。

  柔惜雪聽見情郎呻吟,情知正是關鍵之時,忙加了口中吸勁,越發賣力地伺
弄肉棒。

  「再用力些……」吳征手腳發軟,卻覺終究差了那麼一點點。柔惜雪傷後乏
力,此刻已頗見疲乏。她又不似玉蘢煙技巧純熟多變,即使力道不足照樣能讓吳
征癲狂。吳征也知柔惜雪難處,但他正在緊要之時,被吊在半空中難上難下,同
樣十分艱難。

  柔惜雪鼓足了勁賣力又吸又舔,人到此刻都有些奇異地感應。女尼經驗頗淺,
從前對此事更不敢,也不肯有絲毫參悟,但此時偏能敏銳地察覺吳征正處煎熬之
中。也能察覺吳征分明極喜歡現下的模樣,可無論自己怎麼努力,總是差了那麼
一丁點。

  柔惜雪急得額角見汗,吳征憋得滿面通紅。幾番想要罷手,以女尼的銷魂花
徑,奮力抽送一頓也能極盡滿足。可事已至此,不佔有這張柔潤櫻口實在不甘心。
男兒心中哀歎一聲:「罷了罷了,莫要誤人誤己,今後慢慢再來不遲……」

  剛想扶起柔惜雪,就覺櫻口忽然奇異地發生了變化。兩頰嫩肉無端端地伸縮
著,香舌不規則地律動著,唇瓣囁囁嚅嚅開合。毫無徵兆,毫無來龍去脈,連經
驗豐富如吳征都全然無法抓得到她的節奏。只覺這裡一下,那裡一下,全無重點。
可櫻口香舌靈巧之極,處處不是重點,卻處處爽快。

  這感覺前所未有,吳征雙腿繃得肌束塊塊鼓起,按住柔惜雪後腦哀吼道:
「惜兒再來……」

  得了鼓勵與肯定,柔惜雪知道掌握了訣竅,櫻口香舌陡然提速。前所未有的
震顫感,前所未有的新奇快意,吳征呃地一聲悶吼,尾椎一涼,陽精爆射而出。

  夾在乳間的肉棒一脹一脹地脈動著。每一脹都有一大汩腥濃的液體激射而出,
直沖喉間。柔惜雪本就呼吸不暢,一時更覺窒息。她屏息凝神,合上雙眸,幾乎
放鬆了全身,心無雜念地依先前之法,雙掌緊緊合攏將雙乳夾得幾成兩片奶餅。
不僅是棒身,連兩顆春丸都包裹在內。香口更是使出全副能耐,整條潤舌震顫不
停,軟滑的舌條托舉著棒身,隨著它的輕顫無微不至地愛撫著棒底。

  一注又一注,即便家中嬌娘如雲,吳征也很少射得這麼暢快。柔惜雪還是第
一次經歷如此兇猛霸道的噴射,她不敢有片刻放鬆,強忍著洶湧的澆灌,口中吚
吚嗚嗚連聲嗚咽。待吳征終於射完,櫻桃小嘴難以容納如此多的陽精,喉間又被
嗆了一口,終忍不住咳喘一聲,香舌趕忙抵開肉棒,噴出小半口陽精在奶兒上。

  吳征虛弱地粗喘,見狀顧不得射精後的疲乏,伸手欲扶。柔惜雪報以個寬心
的笑容示意無妨,嬌羞一笑,又忍不住咳了兩聲道:「主人射得好多……惜兒的
小嘴實在裝不下……」

  不待吳征說話,女尼自行捧起雙乳,將殘留遇上的白漬一口一口地舔去。—
—一時裝不下,事後再吃乾淨也是一樣。

  「你……方才是怎生做的?」吳征還在回味銷魂的滋味,貪看柔惜雪舔吃陽
精的媚態之際,仍念念不忘,又難以釋懷地猜測道:「好奇怪……怎麼沒半點規
律?」

  「唔……」柔惜雪猛地漲紅了臉,不敢不回答,支支吾吾道:「其實有的,
再多片刻,主人就能發現有規律可循。」

  「嗯?」吳征詫異地看著女尼,思忖道:「再多片刻應該不成,把持不住了。
若有規律的話,莫非……莫非……」

  「主人猜中了。」看吳征狐疑又不確定的模樣,柔惜雪嫣然一笑,唇瓣上還
留著未吃乾淨的白濁,說不出的媚人:「肉娃娃不會旁的,只會誦經……方才,
就是在誦經……」

  「果然如此!」吳征重重一撫掌,歎道:「厲害!厲害!這篇是什麼經?」

  「《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柔惜雪有些局促不安道:「這篇經文念時要
快,幾無停頓……」

  「怪道那麼……額……嘿嘿,那麼爽快……惜兒好本事。」吳征哭笑不得,
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讚。探身向前,捧著女尼的兩片臀瓣,與她胸腹交貼一用力
抱了起來。

  「主人……」

  「叫夫君!」吳征對主人的稱呼並沒有特殊喜好,無可無不可。只是當下兩
人歡好剛過,情投意合,對這位吳府的新女眷還是疼惜更多。

  「夫君要帶惜兒去哪?」

  「一身黏黏糊糊的不難受麼?」

  「不難受,都是夫君的。」

  「額……那總該把汗水洗乾淨,否則一會兒全是酸臭味。」

  「惜兒聽夫君的,但是……」

  「怎麼?」

  「洗的乾乾淨淨了,惜兒還要夫君把人家射得身上都是黏黏的。」

  「夫君當然可以,你撐得住麼?」

  「可以可以,惜兒喜歡,惜兒想今夜就全是夫君的形狀。」

  「傻瓜!」柔惜雪固有初嘗戀情後的百般依戀,也因急於擺脫過去的陰影。
吳征在柔惜雪的額前吻了一口,心中微疼,輕聲道:「一會兒洗得清爽乾淨了,
還要依惜兒之言好好奸弄惜兒,非得把惜兒姦得渾身發軟,明日爬都爬不起來為
止!」

  「啊……」想起情動時不知羞恥的騷浪話,今日情動如潮,什麼羞事都做了,
什麼浪言也敢說出口。柔惜雪再也承受不住嬌羞,一頭埋進吳征胸膛不敢見人。

  浴桶裡的水放了半夜僅有微熱的溫度,但在炎熱的夏夜倍覺涼爽。兩人沉入
水中,一同發出聲不知是打冷戰還是放鬆的呻吟。

  吳征內功深厚,呼吸悠遠綿長。柔惜雪傷後運不得內功,呼吸急促。吳征呼
吸間會將柔惜雪高高頂起,女尼則像揉麵團一樣,將美乳不停地向吳征身上擠壓。

  女尼體力不濟,在水中一泡便迷迷糊糊,閉目伏在吳征身上養神,吳征則輕
柔地為她漿洗嬌軀。粗糙的大手撫過每一寸肌膚,粘膩盡去,仿佛洗盡鉛華。

  柔惜雪精神漸複,捉住吳征的手貼在臉頰邊道:「你待家中的娘子都是這般
好麼?」

  「是啊。玦兒沒與你說過?」

  「這些私事……怎麼說……只說甚好,可不敢說起來。」柔惜雪悶聲羞道。
冷月玦從前當然不敢當她的面提起床笫之事,但一想今後俱為吳府的女主人,免
不得會有同床共歡之時,一下子羞得耳根子都紅了。

  「那今後惜兒慢慢享受便是。」吳征捧著手將水一把一把地淋在柔惜雪身上,
道:「女兒家都是水做的,平日她們都陪著我吃苦,幫著我打點內外,當然都要
寵著才是。」

  柔惜雪百感交集,一時無言,只緊緊抱著吳征,如膠似漆,不肯有丁點分離。

  「亂世裡打拼諸多不易,不過吳府有一點好,有什麼事都是大夥兒互相幫襯
著來。惜兒從前孤苦伶仃,今後就不要一人去扛下所有事情地逞能。咱們家裡都
會幫著你。」吳征面露微笑,柔惜雪成為自己的女人,內宅免不得要好一番騷動。
他有些等不及想看看祝雅瞳會是什麼反應。

  「惜兒好開心……」柔惜雪有一股如釋重負的鬆快。忙碌艱辛了大半生的女
尼,難得有眼下的愜意。

  「你看看,這幾回吳府要有新的女主人,連沐浴的水都是夫人們親手準備的。」

  吳府的規矩,內宅不允許他人隨意出入,即使在鎮海城,規矩也依著辦。何
況是有新女主人這種私事,煙波山上的倪妙筠,還是鎮海城的柔惜雪,都不可為
外人道。今夜兩人要玉成好事,怎會假手他人?

  柔惜雪吃驚似地一個哆嗦,哪裡還敢搭話。這裡共有三隻浴桶盛滿了清水,
還有吳府特有的淋浴。兩人歡好之後一身粘膩,當先在桶中搓洗,再用淋浴蕩滌
方得清淨。備的清水如此之多,師妹與徒兒【經驗豐富】,知道不雲雨幾度,難
以罷手。

  大手流過清水潤得粉嫩嬌柔的肌膚,順著背脊往復揉洗一番,又滑向臀兒,
柔惜雪不由緊張地縮了縮胯間花肉。在文殊院裡被射得汁水淋漓,回到院裡雖還
未曾用過。但情動之時花露潺潺而流,想必粘膩不遜被射得滿滿當當的小嘴與奶
兒。且這處芳草濃密,也不知在水裡浸了片刻,烏絨是否還卷纏在一起。

  先前未想還不覺,一旦注意力轉至胯間,立覺清涼的水流讓幽谷分外敏感。
吳征攪動的水波,波紋蕩漾而過,幽谷被蕩得陣陣酥軟,連一顆芳心都隨水蕩漾
起來。

  兩人都不多言,互相替對方洗淨身體,又像在感受愛侶的每一條曲線,每一
寸肌理。捉著吳征的肉龍,男兒的象徵再度昂揚而起,在涼爽的水流裡分外火熱,
柔惜雪抿了抿唇。感受著他的溫柔與強大,想到今夜可能真的徹底無眠,不由又
是懼怕,又是期待。手指嵌入兩片柔脂,神秘的花園比水還軟,比水還滑,吳征
念及在文殊院裡的大膽銷魂,不由又起征伐之心。

  「哎……」柔惜雪微驚聲中,已被吳征橫抱出水。殘留在身上的水流順著嬌
軀的凹凸玲瓏化作幾道水線滑落,出浴之姿,嬌美無倫。

  香皂的花香在嬌軀上流連,一身被塗得爽爽滑滑,再在蓮蓬花灑下快速洗淨。
吳征依前的姿勢將女尼貼面抱起,濕淋淋地就要向屋內走去。

  「啊……」柔惜雪被嚇得不輕,看吳征的意思似乎連衣服都不準備穿上,要
在月夜裡赤裸著回房。她幾度張嘴終說不出口——此刻尚未情動,要說出這番話
太過羞人,情急之下道:「總要抹乾淨……」

  「不用這麼麻煩,反正很快又要濕了。」吳徵調笑著哈哈大笑,順手抓起一
面浴巾將女尼包裹,向屋內行去。柔惜雪從前修佛法,當掌門,一絲不苟,逗弄
起她來甚是有趣。

  柔惜雪再度埋首不敢見人,一會兒盤纏大戰,汗水與花汁想必片刻也止不住,
果然是很快又要濕了。這麼一想,花肉又是一陣收縮,剛洗得清爽,似乎又起潮
濕粘膩之感。與此同時,貼著的男兒肌膚也熱了起來,抵在臀間的肉棒也一陣悸
動。

  果然吳征的呼吸變得粗重,仿佛懷抱一人有些力不從心,踉踉蹌蹌地三步並
作兩步搶入房內,將女尼向床上一拋。

  欲情如火!騰雲駕霧般落在床上的女尼混不覺疼痛,不知是床幃鬆軟,還是
顧不上察覺。吳征一個箭步搶上,抓著浴巾一角用力一抽,柔惜雪被帶得翻滾了
半圈,趴於床沿玉體裸呈。女尼順勢屈膝跪起,將月白豐翹的臀兒聳了起來,准
備迎接一輪要命的抽送。

  不想狂暴暴雨並未到來,一截濕軟的舌尖溫柔地舔上幽谷,劃開幽谷好一陣
勾鑽,又向上舔入臀溝,順著菊蕾打轉。

  柔惜雪嬌軀劇顫,一瞬間又驚又嚇,面色蒼白如紙。她從未想過會有男子如
此折節,先前的口舌侍奉吳征十分喜歡,可從未想過自己居然也能享用,且滋味
之美難以想像。她喃喃道:「主人不可……不能……」

  「每一個都說不能,每一個都喜歡得不得了。」吳征輕笑一聲,舌尖輕點著
翹如嬰指的肉珠道:「你在教我做事啊?」

  「沒有……惜兒不敢……就是……就是……」柔惜雪哀聲陣陣。肉棒插弄雖爽,論
溫柔卻比不得舌尖又舔又刺,難怪吳征方才這般喜歡。女尼不自覺間竟哭了出來,
不知是惶急,還是感動莫名。

  「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吳征飽嗅騷香,順手在眼前的豐臀上來了一掌。

  這一掌力道不輕,月白的臀肉上立時留下五根發紅的清晰指印。吳征發狠似
地將舌頭像利劍一樣刺開幽谷,柔軟的舌尖被他繃得筆直堅硬,在花徑裡奮力旋
轉,對女尼的不聽話施以嚴懲!

  「嗚嗚嗚……」幽谷口的小肉圈卻急促地收縮,仿佛要將舌頭給吸進花徑裡。
花肉則暢快地蠕動,舌尖點向哪裡,哪裡就是一陣痙攣。柔惜雪哭得梨花帶雨,
情緒似已崩潰。高翹而起的臀兒與她的私密處一般扭動著,全不知是躲閃還是迎
合。

  一注注的花汁滴灑,從小泄的涓涓細流到大泄的潺潺不止。柔惜雪的豐臀已
全沒了左右扭動,只剩下一前一後地迎送。快感的洗刷之下仿佛昏了頭腦,她心
中不知怎地萬般委屈,柔荑揪著床單,銀牙緊咬,鼻端裡盡是嫵媚嬌柔的呻吟歎
息。

  惱人的舌尖鑽探著最神秘的花房,每一下都讓人欲仙欲死。腰肢一會兒塌下,
讓雪臀翹出完美的圓弧。一會兒又拱起,花徑裡的酸麻讓人難以抵受,止不住想
逃。可剛剛逃開,那股空虛更是逼得人幾欲發狂。

  不知過了多久,吳征似是舔得累了才抽離幽谷。柔惜雪剛剛鬆了口氣,就覺
兩根細長堅硬之物又粗魯地探了進來。說是粗魯,其實花房酥軟如泥,花肉頻頻
開合,正是欲情最濃之時,再兇悍地抽送也承受得住。何況只是兩根手指?

  「主人……惜兒要暈過去了……」

  「才這麼點就要暈?」吳征笑著又在雪臀上來了一掌道:「莫要忘了,不許
躲!」

  「是……惜兒不躲。」

  一掌下去,白花花的臀肉晃得人眼睛發暈,吳征大感爽快,不由又拍了兩掌
過足手癮。這才雙指一彎扣住花徑裡粗糙的小肉粒,又一口含住肉珠,不管不顧
地死命摳挖吸食起來。

  柔惜雪在第一刻就已酥軟,若不是吳征扶著她胯間,女尼早已一跤癱倒在床。
被蹂躪的幽谷全是巨大的快意,委屈兮兮的心裡卻又甜蜜無比。粗糙肉粒像是魔
力十足的法寶,無論按壓,還是摩擦表面,每一下都讓腦中陣陣雷鳴。與充血翹
起的肉珠內外呼應,直讓人外焦裡嫩,欲仙欲死。更何況逗弄肉珠的還是吳征的
舌頭,那種溫柔觸感,再想像其中的淫靡,光是畫面就血脈賁張。

  柔惜雪從未被這般雙管齊下,哪裡經得住如此高明的手段,片刻間便似嬌軀
飛了起來,輕飄飄地躺在雲端,被流雲載著在天際徜徉。流雲終究不踏實,柔惜
雪胡亂拼命地抓著,想要抓住些可依託之物,又偏生什麼都抓不到,無可憑依。

  高潮突如其來。暈暈迷迷的柔惜雪忽然一聲淩厲尖叫,腰肢猛地一塌,翹臀
猛抖。一抖便是一注花汁從縫隙裡噴灑,一抖便是淫豔四射的咕唧聲大作,手指
攪拌花汁的水聲一時竟蓋過了虛弱的哀啼呻吟聲……

  柔惜雪滿身香汗,氣息奄奄,被吳征翻轉過來時淚眼漣漣。模糊的視線裡見
到吳征帶笑的面龐,女尼嬌弱不堪地嘟起櫻唇,雙臂張開,狀若委屈到了極點。

  「唔~唔~」

  入耳均是撒嬌聲,吳征環抱柔惜雪,卻不依不饒道:「舔乾淨。」

  面上被騷香花汁兜淋得濕漉漉的,本是吳征使壞,卻怪到柔惜雪頭上。女尼
不依地撒著嬌,又順從地伸出香舌,一點一點地將花汁吃幹抹淨。一邊舔吃,一
邊撒嬌地嘟唇,淚珠更是不時地滴出一大顆,楚楚可憐。

  吳征心中暗歎:這女尼真是……比陸菲嫣還愛撒嬌,比瞿羽湘還好欺負,真
的好玩……不是,真的惹人憐愛。

  「這回一點都沒躲,惜兒真乖。」趁著柔惜雪泄得正舒爽,幽谷裡嬌軟不堪,
吳征分開她的雙腿架在自己身上,怒髮衝冠的肉棒又對準了洞口。

  「主人……」柔惜雪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不想再落淚,喉間卻哽咽著說
不出話。

  「好啦,不用驚喜,我們家都一樣,你待我好,我就待你加倍的好,你又待
我加倍加倍的好,日經月累,一個個都好得沒了邊。」

  「嗯……」柔惜雪趕忙抹了抹淚水,美眸流轉向胯間一望,羞道:「主人要
……要姦弄惜兒了麼?」

  「是呀,依惜兒之言,洗得清清爽爽之後,又要把惜兒姦得渾身粘膩。嗯!
為夫要把惜兒姦得從裡面開始黏黏的,一直黏到身上都是。」

  「呵……」柔惜雪胸口一塌,似乎五內俱顫。藕臂無力地摟著吳征,細聲細
氣道:「請……請主人把惜兒裡面弄得黏黏的……」

  女尼身上猶帶著浴後未乾的濕氣,額角邊香汗如珠,幽谷裡更是濕得漿汁淋
漓。每一種濕潤都是那麼誘人,都是情欲的味道。

  吳征慢慢挺腰,輕輕將龜菇送進幽谷裡。剛泄過的幽谷仍酥麻無力,即使龜
菇的突入帶來巨大的快意,洞口的小肉圈卻是一點一點地收攏。就像女尼脫力的
藕臂,癡纏吳征之時緩緩抱緊。

  別樣的快意讓吳征閉目享受了一番,才繼續突進,直達花心。光滑膩潤的花
肉分明奇緊,偏生全無阻滯。就像女尼吚吚嗚嗚地搖晃著臀兒難耐非常,卻半點
不能抵抗吳征將她的花徑貫穿。在文殊院裡吳征已盡情享受了一回,情知這樣的
花肉最適合奮力抽送,猶如在曠野裡策馬奔騰一樣爽快。

  他靜待柔惜雪適應了片刻,柔聲道:「主人要來了。」

  「嗯。」柔惜雪重重點了點頭,以吳征的強壯有力,一旦大開大合地發動起
來,必是狂風暴雨!女尼抿緊了唇瓣,緊張地期待著。

  「別怕,惜兒看清楚才成。」

  吳征雙手各握一隻纖美足踝,雙臂大張向上一舉。柔惜雪的雙腿被刺斜裡反
壓而下,幾乎壓至雙肩,胯間由此不僅大大地分開,更是幽谷朝天,花唇正羞人
地一張一合,仿佛在貪嘴地吃著嵌入的龜菇。

  「自己抱好這裡,好好看。」吳征示意女尼自行攀穩了雙膝,助他固定好姿
勢,這才一輪抽送!

  「唔……主人……」柔惜雪哀啼一聲,幽谷被衝擊滿貫之後的脹痛難耐,旋即
肉棒抽去後更是巨大的空虛。空虛得人心裡發慌,再顧不得脹痛。因兩人姿勢的
緣故,柔惜雪的視線裡滿是黑絨叢生的胯間,那賁起的幽谷花唇肥白豐滿。一黑
一白間,裂開的花徑裡一抹鮮豔如血的紅。

  朝天的幽谷,杵落的肉龍,一切都淫靡到了極點。就連吳征要她攀住膝彎也
是有意為之,如此一來,她雖被插弄得身嬌骨軟,卻能全身發力,不至於癱軟於
床,看不清胯間的淫靡豔色。

  「主人……太大了……」感官與視覺的雙重刺激,讓吳征直抽送了三五回,柔
惜雪便開始顫抖起來。女尼心中羞澀,卻捨不得離開這抹豔色。嚴絲合縫的蜜裂,
小嘴一樣含著一隻粗長肉棒,鮮紅的花肉癡纏著它被來回杵弄不停。那肉棒將花
唇抵成一圈幼圓,狠命地杵下沒入叢生的黑絨間,直插得花徑裡痙攣連連,升起
酸麻淫癢之感。

  「好不好看?」吳征又是一輪狠命地抽送,讓女尼哀鳴陣陣。見她妙目一眨
不眨地盯著胯間淫靡,花汁越流越多,插弄間像噴泉一樣從朝天的幽谷裡飛濺出
來,不由興致磅礡,一下下的重擊到底。荷包樣的花唇一張一合,肉棒插入時合
攏,抽離時舒張,配合得天衣無縫,讓吳征暢享奮力抽送的爽快!

  「主人在姦弄惜兒……惜兒好快活……」柔惜雪哀戚之聲又曼妙婉轉,每一下
都像被插進了肉裡頭,心肝都像要被插得從胸腔裡跳出來。肉棒挑開洞口,直探
藏匿于幽深的敏感花心,美妙得難以抵擋。女尼眉舒眼媚,懸空的臀兒起起落落
地篩動,一片狼藉。

  「問你好不好看,答的什麼?」吳征笑駡,連著幾下重挺之後,將肉棒插到
最深,壓著花心嫩肉轉動腰杆碾磨。女尼哭叫著哀啼,險些背過氣去。

  「好看……」

  「什麼好看?」

  「主人姦弄惜兒的樣子好看……」柔惜雪氣息奄奄,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一
邊答一邊啜泣連連,嬌弱不堪。幸好吳征並未一心用強,否則抓住時機再狂搗猛
送,非得把她弄得暈過去不可。

  「這才乖。」吳征低頭與她一陣深吻,吻得柔惜雪喘息更急。幸好幽谷被蹂
躪了一通之後肉棒靜止不動,才得片刻止歇。

  柔惜雪咬了咬唇瓣,微覺淒然,不安道:「夫君莫要停下,惜兒受得住。」

  「傻瓜,你受不受得住,我不知道麼?」

  柔惜雪現今身子骨弱,當真挨不住吳征連番征伐。兩人在文殊院交合了一回
之後,回到小院吳征便由她服侍,更不做任何忍耐,該射就射,就是怕傷著了她。

  「那……夫君這樣……會不會難受……」

  「不會,惜兒的身子這般好,一會兒照樣射個暢快,把惜兒身上弄得黏黏的,
哪裡來的難受?」吳征起身又攀起柔惜雪的玉腿,這一回抓在她渾圓的腿肚子上,
不叫她使力,道:「我們的修行從這一回開始,今後就會越來越好,就算整夜整
夜的歡好,你也不會承受不住。」

  柔惜雪又羞又喜。喜的是武功將回到自己身上,再不是弱不禁風。羞的是今
後好一段時光,兩人都將連夜歡好不停。想起吳征先前所言,要把身體裡的每一
處腔道都變成他的形狀,實在不是虛言。念及此處,柔惜雪一陣心悸,幽谷卻是
一陣收縮,自行沁出一汩花汁來。

  「謝謝夫君。」柔惜雪只覺壓著自己,深入自己體內的男子幾有再造之恩,
她除了一個謝字已不知該說什麼感恩之言。女尼掙扎著挺起背脊懸空,雙臂支撐
著嬌軀,先送上個甜到發膩的香香長吻,才鬆口道:「主人不必垂憐,惜兒想看
著主人……把惜兒從裡到外都姦弄得黏黏的……」

  「這就來了,看清楚!」

  吳征奮力一抽,粘膩的花肉好似膠在肉棒上,被生生從花徑裡抽出洞口。那
花唇分開,花肉外翻,香騷淫液閃著津津亮光。這媚肉又吸又咬,著實讓人挨不
得,不僅柔惜雪看得心驚膽跳,憑空又泄出汩花汁,吳征也悶吼一聲,將肉棒飛
速插回這處豔肉裡深深紮根,才能稍緩欲火。

  直起直落,狠出狠入,一輪輪深插到底的滋味,美到了心田深處。強烈的充
實感,讓柔惜雪失神似地隨著每一次插入而驚叫。一身雪肌全敷上情欲的粉紅,
花汁不要命似地傾瀉而出,仿佛看著自己黑絨叢生的幽谷被反復插弄,比在菩薩
座前交合還要更加刺激,更加催情。

  男兒的征伐卻無休無止,每一下都盡根到底,再狠命地抽離,抽送之快令龜
菇雨點一樣敲打著花心,且越戰越勇。耳聽得胯下美婦的呻吟聲越發高昂,呼吸
紛亂,吸氣時盡是抽著冷氣的聲音,吳征也興致越發濃烈。

  「好個騷浪的豔尼姑……」

  柔惜雪萬分羞澀,玉骨之軀卻享受無比地自行迎合每一輪抽送,連懸空的臀
兒都不要命似地篩動著抬高,迎合肉棒落下之時能插得更深更重,讓媚肉更加肉
緊。

  「要來了……全數接住,一滴都不准漏出來!」吳征悶吼一聲,面紅目赤,
閃著嗜血的凶光。

  「是……」柔惜雪嬌軀沒來由一陣大顫,深吸了口氣,雙掌抓牢了床單,迎
接銷魂一刻。那幽谷間的媚肉仿佛有了意識,一陣強似一陣地收縮,抽緊!

  穴心裡傳來強勁的吸力,一下就讓人覺得無比貪婪,不僅要把大汩的陽精吸
出來,還要牢牢地含在花徑裡。即使泄身之後花房鬆軟,又被巨物開拓得一時難
以合攏,也不能漏出半分。

  這強勁的吸力便是男兒的銷魂窟,吳征把持不住,精關一松,頂在鳳宮之口
的龜菇猛然激射!

  強勁的水柱沖刷著花心軟肉,柔惜雪只覺小腹之間忽然湧出股暖意四面擴散,
將四肢百骸全然吞沒。輕飄飄,渾不受力,又有股神奇的力道讓嬌軀不住地痙攣。
那花心歡暢地回應,顫抖地在龜菇馬眼上來回點掃,兩人一同發出叫聲,一低沉
嘶吼,一高亢呻吟。

  「夫君……」柔惜雪牙關咯咯冷戰,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忽然彈起死死摟著
情郎。噴香的珠唇死死吻住吳征,胯間卻逼命似地扭動。腴潤的腰肢之下,豐臀
像只白玉磨盤旋磨著,將龜菇卡在鳳宮深處翻攪著無數波濤。什麼吸緊了,接住
了,在這至激至情的一刻都拋到九霄雲外。

  吳征同樣使出了渾身氣力,以他的姿勢雖只能小幅度的抽送,但力道十足之
外,更讓抽送密密頻頻。啪啪啪的撞擊之聲大作,密如瀑布敲打著岩石。兩人均
逼命一樣扭動,一個想把對方都吃進自己胯間,另一個則想紮得更深。

  「惜兒不成了……」柔惜雪胡亂地甩著頭,本能地拋起坐落,猛然間脫力掉
下龜菇正中花心!巨大的快意襲遍全身,女尼花汁噴灑,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力
癱倒在吳征身上,氣息奄奄道:「夫君姦弄得惜兒……又尿將出來了……」

[ 本帖最後由 Nino 於 2021-8-3 01:24 編輯 ]




(1) Nino是以前我養的聖伯納的名字
(2) 男人40歲走在路上就可以肆無忌憚看美女了
2021-8-3 01:19#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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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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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九叔林笑天

              第十二集 山秀芙蓉

            第一章 將期軒冕 欲冠群英

  經過了一夜宵禁,天光放亮時鎮海城又忙碌起來。賊黨鬧出的事情影響了百
姓日常生活,但日子還要過,鎮海城的繁華在風波過後依舊。

  風泊客棧在鎮海城的最中心大街處,比起城門口的幾家來當然更為奢華舒適。
楊宜知醒來時,正對著窗明几淨,天日正好。

  從大牢裡被放了出來,擺脫了暗無天日與臭蟲滿地,到這家鎮海城最好的客
棧裡用柚子葉泡了個舒舒服服的澡,又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才來得及感慨。

  從小到大,委屈也不算沒受,但這麼大的委屈還是第一回。受人冤枉也就罷
了,那大牢真是……就算在牢裡已盡可能被優待,楊宜知也絕不想再進去呆上哪
怕一刹那。

  幸虧掌門師兄來得及時,楊宜知感慨一聲。自小到大兩人相厚,吳征將他救
了出來,也不怪罪,只拍了拍師弟的肩膀,搖頭道:「是他。我已清理門戶。」

  楊宜知默然,總是傳道授業的恩師,也曾是自己的驕傲。可這樣一個人,真
實身份卻是門派大敵,楊宜知百感交集。昨夜倦得很快入眠,今晨一起,雖是風
和日麗,依然有難言的惆悵。

  敲門聲響起,不輕不重,卻老實不客氣,店小二絕不敢這麼敲門。楊宜知一
骨碌爬起來,清水抹了兩把臉整好衣冠,趕忙開了門,門外來的居然是二師兄戴
志傑。

  「沒吵著你安歇吧?」

  「沒有沒有。」楊宜知陪著笑,拉椅子請師兄坐下。相較而言,吳征一向和
顏悅色也開得起玩笑,楊宜知對掌門師兄雖尊重,相處起來也沒那麼多規矩。對
這位不苟言笑的二師兄,他反倒更加懼怕一些:「二師兄怎麼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戴志傑瞪了他一眼,倒沒開口呵斥,反而寬慰道:「辛
苦了。」

  師兄弟之間對視,目光溫暖而哀戚。顧不凡一生對門派忠心耿耿,鞠躬盡瘁,
到頭來教子不善,妻子二人背叛師門坑害忠良,他以死尚不足以贖罪。作為弟子,
戴志傑日以繼夜想為師尊洗刷汙名,楊宜知現下也背負了同樣的前塵之罪,不由
升起同病相憐之感。

  「這有什麼。」楊宜知苦笑,兩兄弟心意相通,他也拉開椅子坐下道:「今
後才有的苦咯……」

  「掌門師兄沒怪你,不必如此。」

  「他也沒怪你。」楊宜知瞪了戴志傑一眼,道:「對了,掌門師兄如何了?
二師兄既然來了,何時一同去拜會?」

  「他沒空,所以才特地著我從煙波山乘撲天雕趕來。」戴志傑意味深長道:
「掌門師兄重傷在身,倪,冷兩位仙子日夜守護,無論生人熟人,一概不准靠近!」

  「哦……」楊宜知心下恍然,強抑振奮之心道:「掌門師兄閉關療傷,不可
前去打擾,待他傷癒我再去便了。」

  「你心中有數就好。這段時日鎮海城的相應事務,我代大師兄暫時打點,你
來幫我。」戴志傑瞥了師弟一眼,面泛噁心之色道:「我還帶了個人來,扔在掌
櫃處看管,你自己去領。」

  「誰呀?」

  「還有誰?」戴志傑忍不住冒火道:「當然是火虎堂的厲白薇,掌門師兄待
你真是夠好的了!冷仙子已廢了他的武功,掌門師兄刻意交代過,這人女子的那
一面沒聽說做什麼惡事,也就罷了,男子的那一面血案累累,三日之內務必毀去!
至於其他,看你受了那麼大的罪,由你處置!」

  「是是是。」這種癖好昆侖派上下就他一人有,吳征對此異常反感,這一回
【法外開恩】,楊宜知喜出望外道:「謹遵師兄吩咐。」

  「門中叛徒之事,我問過掌門師兄,他說我們昆侖派不搞連坐,更不怪罪於
你。」戴志傑起身欲行前又吩咐了一通,望著笑嘻嘻的楊宜知道:「你跟我裝沒
事人沒有關係,到了掌門師兄面前不要這般。掌門師兄寬宏大量,賞罰分明,他
知你心裡苦。你我都曾逢其事,我也懂。」

  「二師兄放心,我這一生都是昆侖弟子,杜中天也終歸曾是我師父。掌門師
兄不搞連坐,但是過便是過,授業之師犯的錯,做弟子的理應承擔。二師兄不也
是這麼做的嗎?」楊宜知欠身鄭重道。

  戴志傑板著臉,半晌後道:「快去領人,該幹嘛他媽的幹嘛去,盡說些廢話。」



  ……………………



  晨光燦爛,日上三竿的時候,鬧中取靜的小院裡也終於有了人聲。

  涼亭石凳上,年輕的男子神采飛揚地說著故事,身旁的女尼則垂著頭,嘴角
泛著一絲微笑,正聽得入神。

  「紫霞深陷險境,至尊寶面對著緊箍和觀音菩薩的忠告,我猜他心裡一定是
萬分願意帶上緊箍的。因為除了戴上緊箍之外,想救紫霞別無他法。可惜戴上緊
箍之後,和紫霞就情緣斷絕,再無相見之日。所以這一刻,至尊寶一定十分為難,
你說,他是戴呢?還是不戴呢?」

  男子似已全然投入到精彩的故事裡,耳聽身旁有悉悉索索的響聲,又過了片
刻才偏過頭去。只見女尼手上多了一頂以柳枝編就的圓環。她看了看顯是十分滿
意,將圓環朝頭上一戴,雙手合十,卻又扭身連連,搖頭晃腦。活像個剛戴上緊
箍受戒,仍不安分的頑皮新僧,十分可愛。

  男子失聲而笑,摸了摸柳枝環道:「他當然戴了?」

  女尼點了點頭,柔聲道:「他若真愛紫霞,就一定會戴。著眼於前,才有將
來,這個道理就像……就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額?這類比還真新奇,有道理!」男子開懷地笑了起來,摘下女尼的頭環
道:「你能這麼想我高興得很,歡迎回來,天陰門柔掌門!」

  柔惜雪雙手維持著合十之姿,聞言躬身一禮。內息在體內流動,雖弱,雖阻
滯多多,但她仍時時刻刻鼻尖發酸,想要流淚。這樣的內力,渴盼了多久,四處
晨光下仍覺猶在夢中。

  重傷之後報仇無望的消沉在這一夜之間煙消雲散,她不僅重新擁有了力量,
還有一個強有力的好伴侶。風華正茂的吳征,一次又一次地翻轉乾坤,化不可能
為現實。柔惜雪心潮起伏,對身旁的少年郎越看越愛,滿心感恩與歡喜。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著眼於前,才能爭取將來。」吳征拍了拍柔惜雪。女
尼丹田已毀武功全失,經脈裡又殘留著無數散亂的內力。所以吳征傳給她的,幾
乎是未經修改的《道理訣》。柔惜雪不明神經與細胞之學,吳征只能在交合時引
導她的內力運轉。這女尼天資之聰穎當世屈指可數,靠著【死記硬背】強行開闢
出新的運轉路線。假以時日,待她圓融貫通,仍是不可輕視的高手。可惜她丹田
已毀,不能再溫養內力,想要恢復從前的武功已不可能:「報仇雪恨,我們一定
能做到。」

  柔惜雪自小到大,從未像現在這般信心十足。在這樣一座強大的吳府裡,即
使是暗香零落也不再那麼可怕。女尼深吸了口氣,她現下全身心都要投入的,就
是讓吳府更加強大起來,陪伴吳府的主人邁出最重要的一步——跨上武學的登峰
造極之路。

  「從今往後,唯吳掌門之命是從。」柔惜雪莊重說完,又彎眉嫵媚一笑,倚
在吳征懷中甜甜地道:「主人,該修行了。」

  「正是。」吳征拍拍腿起身,道:「請惜兒指正。」

  「惜兒不甚榮幸。」萬料不到有朝一日,會在小院裡陪伴這位天陰門衰弱的
【罪魁禍首】渡生死玄關。小院裡沒有醉舞綺席,沒有清歌繞梁,只有孤孤單單
兩人唇齒相依。在他沒有跨出那一步之前,不會有人進來,他們也不會出去。柔
惜雪癡癡地想著,以吳征的資質,數月時光足矣。數月太長,金山寺一役過後,
外界風起雲湧,必然有許多變化,吳府還等著他回去主持大局。數月又太短,仿
佛轉瞬即逝,她已覺這處小院好過夢寐以求的西天極樂,不舍離開。

  吳征倒提長劍,劍尖點地,閉目微揚首,一呼一吸之間,澎湃的內力在四肢
百骸間奔騰。他的內功已積累得極其深厚,勝杜中天如探囊取物,力敵屠沖二十
餘招互有攻守。新得柔惜雪的玉骨之軀後,已完完全全站在十二品的門檻前。但
是武學不是籌備糧米,只需不停堆積到數了即可。境界就算近在眼前,也有看得
見摸不著,一輩子難入其門的可能。

  劍鋒寒光閃爍,劍尖一顫,長劍翻轉,吳征平平刺出一劍,令柔惜雪目光一
亮。這一劍樸實無華,甚至不帶絲毫煙火氣。但是武功就是這樣,修行過程中往
往眼花繚亂繁複無比,但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大道至簡。一拳,一腳,一記直刺
橫劈,簡簡單單中力道雄渾,讓人難以匹敵。似祝雅瞳的【迷夢八式】這等高深
武學,則是絕頂高手都不會輕易使出的搏命之招。

  柔惜雪精研天下諸多門派武學,眼光不僅高,還十分獨到。吳征這一劍力貫
蒼穹,又能使得舉重若輕,相比他在金山寺裡的武功,分明又漲了一截。柔惜雪
不禁感歎【道理訣】的神奇,不僅在內力運行之道上獨闢蹊徑,雙修之法也是功
效如神。據吳征所言,雙修只可為輔,不可為主。這等速成之法,雙修的次數越
多,時候越久,效用也就越低。但眼前自己【新鮮熱辣】的玉骨之軀立竿見影,
還是讓女尼芳心可哥,羞意連連。

  吳征一劍既出,後招源源不斷。只見他劍勢如潮,翻翻滾滾,神在劍先,連
綿不絕。出招看似心不在焉,其實每一式都有跡可循。發劍看似遵循招法的條條
框框,細微處又隨心所欲。

  這一套天雷九段五十餘招打完,吳徵收招,滿心期待地看著柔惜雪。練功是
正事,兩人再親密也不可嘻嘻哈哈。——就連在桃花山谷底,溺愛如祝雅瞳也不
苟言笑。柔惜雪也是一樣,更不敢稍動旖旎之心。

  「這一路使得怎麼樣?」

  「殺氣太重了。」

  「昂?」吳征大吃一驚,他對今日這一路劍招最為滿意的地方,就是信手拈
來,舉重若輕。尤其是每一劍都有鬼神莫測之機,還能不帶煙火氣。這麼空靈神
妙的劍招,居然被評價為殺氣太重,心理上著實有點難以接受。

  「你的人雖然沒有殺氣,可是,這裡都是殺氣。」柔惜雪纖指在吳征身周畫
了一圈,只見他身旁的花草至今依然搖晃不絕,揚起的塵灰也未落盡:「你現下
的樣子只是刻意為之,一身殺氣想藏起來,可惜藏不住,說明你離真正的隨心所
欲還差得很遠。」

  吳征撓撓頭,果然草木搖殺氣,這一下被打擊得不輕。也還好是柔惜雪,若
是換了祝雅瞳,就方才志得意滿的勁兒只怕已一棍子敲了過來。

  「再練。」不爽歸不爽,柔惜雪說的確有道理,正中吳征軟肋。他心中也不
由一凜,每回雙修過後,功力總有長足的提升。在與柔惜雪雙修以前,也滿擬晉
升十二品修為是當然之事。得柔惜雪點醒也有些自責——以祝雅瞳之聰慧,還要
入江南遊歷十餘年,歷經多少生死關頭才能跨越那道門檻。以陸菲嫣積累之深厚,
同樣要閉生死玄關苦修數月。天下間哪有多少易如反掌?何況是武道極途。

  「不著急,你跟著我試試。」柔惜雪取了根樹枝當作短劍——她剛剛恢復內
力運轉,功力甚淺。女尼也是一劍刺出,但招式與天雷九段的氣勢雄渾全然不同,
只是雲淡風輕,簡單得幾乎簡陋,就是一劍直刺,全天下沒有人不會。

  「嗯?」吳征雖有疑惑,但已跟著柔惜雪的劍招使下去。直刺,上步直刺,
橫劈,揮砍,斜挑,劍招之中最為基本的路子一遍又一遍地演下去。

  柔惜雪心中自有慧劍,以她眼光之高,自然一眼就看出吳征武功的缺陷所在
——根基不足。緣由不是吳征從小偷懶不下苦功,而是功力進步得太快。天資極
高者也需要三四十年才能達到的境界,他二十歲出頭就已辦到,用於打熬根基的
時間自然不夠。這一點與祝雅瞳不謀而合,自從桃花山谷之後,祝雅瞳對吳征打
熬筋骨,築實根基的修行就沒有斷過。

  這一練不知不覺就練到天將入夜,完成一天的功課之前,最後一遍柔惜雪才
將劍招略作改變。改變簡簡單單,吳征瞥一眼就能明白。不過是直刺途中忽然偏
了一寸,上步直刺的步子小了些,刺的方位低了三分。吳征卻一招一式使得分外
凝重,這些根基之外的點滴改變看似不大,但天下間所有繁複至極的招式都由這
一點一滴的改變,增加而來,以他現下的武功,體悟起來比初學武藝時分外不同。



  ……………………



  時光荏苒,轉眼間金山寺的激戰就過去了大半月。這一日,盛國皇帝先發國
書,再頒聖旨。國書中譴責大秦朝堂縱中常侍屠沖,昆侖派棄徒,暗香零落賊黨
杜中天暗中殘害盛國百姓。聖旨則下令屠沖於紫陵城門外荒郊曝屍三日,杜中天
十日之後於菜市口淩遲處死。再有犯者,以上為例!

  這是張聖傑二十日裡第四次在金鑾殿的朝會上龍顏大怒,怒火之盛前所未有,
幾至暴跳如雷。君王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國境內出現刺客。何況針對的還是
吳征,於友情,還是于他對盛國的至關重要,都是君王大怒的原因。淩遲處死這
樣的重罪極其罕見,盛國人人讚頌的明君初次降下這等罪責,還是御筆欽點,杜
中天這輩子也算不枉了。

  當日屠沖的屍體就被掛在野外。風燭殘年的中常侍大人被剝得赤條條的,他
死了已有二十餘日,盛夏時節雖用了最好的藥物,屍體也已枯乾。更兼臭不可聞,
四周雖有人指指點點,也無人願意靠近。除了依稀能見他的輪廓之外,胸口兩道
掌印清晰可見。

  從印記來看,這是一雙好看到極點的纖手,若非絕色美人,萬萬長不出這樣
秀美的一雙手。可這兩掌打得屠沖胸口深陷,大片的胸骨寸斷,體內淤血幹透之
後,印記已全然發黑,觸目驚心。這位美人顯然是含怒全力出手,不留絲毫餘地,
才將屠沖這樣的大高手一擊致命。天下間有這樣功力的美人屈指可數,江湖中人
輕易都能想到是誰。至於她為何暴怒,各種猜測的流言紛紛,不一而足。

  氣派又低調的吳府仍像平日裡一樣大門緊閉,讓常人生出敬而遠之的畏懼。
午後一頂轎子從皇城門口直抬到府裡時,大門才開了片刻。

  祝雅瞳下了轎子,輕舒了口氣。以她的長袖善舞,自然不會應付不來朝中的
人情世故。以她的功力之深湛,也不會因這點公務而覺得疲累。唯一讓她不舒服
的,就是這身朝服。

  朝服剪裁寬大。雖陛下為了照顧祝雅瞳身為女子,請了宮中御用的女紅專門
為她量體裁衣,但祝雅瞳並未一位追求美麗。說來也好笑,她當初代表吳府入朝
為官,最讓吳征為難的,便是她的豔冠世間。以她的姿色,誰人不想一親芳澤?
穿上朝服之後,帶著七分美豔,三分官威的模樣,憑空又讓人添了幾分征服欲望。
若這身官服再依她的身材定制,襯托一身曲線玲瓏,這朝會到底還開不開了?

  所以祝雅瞳的四品官服只是裁剪得小了些,連腰肢都不束,裹在身上依然寬
大,穿了小半天下來渾身的不舒服。

  「夫人回來了。」玉蘢煙正在花廳裡,見了祝雅瞳忙迎上去,揮手吩咐閉了
廳門,為她取來早備好的衣物,將屏風拉起讓祝雅瞳換衣。

  這也是近來吳府新增的規矩,祝雅瞳實在對朝服的不舒適難堪忍受,回府以
後甚至來不及回到後院就想脫下。時不時又有些事務要與她商議,一拖延更覺渾
身難耐。府上諸女心細看得真切,於是每逢朝會就為她備好衣物,下朝後就在花
廳裡更換。此事不為外人所道,就是這間花廳憑空添了一份香豔。

  「你今天回來得倒早。」祝雅瞳換上舒適的長衫,愜意地抿了口溫茶關切道:
「莫要太累啦,有什麼事,慢慢來就好。」

  「自從修習了武功,一點都不覺得累。」玉蘢煙低聲道:「妾身笨得很,更
要加倍落力才行。對了,有件事要先報與夫人知曉。吳郎今日傳信,說待他出關
之後,請柔掌門來二十四橋院援手。妾身手上一攤子事情都與賊黨有關,柔掌門
幾乎醉心於此,她的見識又遠非奴家可比。妾身早覺力不從心,柔掌門前來相助,
正解了燃眉之急。另外……吳郎說柔掌門也正重修武功,正巧與奴家做個伴兒。」

  「征兒現下已是大將之材,所作所為都是深思熟慮,我覺得不錯。」祝雅瞳
嘴上稱讚,心中暗暗羞惱,剛想說柔掌門是我師姐,又覺此言大大不妥。再一想
吳征與柔惜雪正雙宿雙飛,愛子人生中極為重要的階段正與柔惜雪一同渡過,微
覺吃味,不自覺地嘟起香唇。

  「是……今日朝堂上那麼多事,沒有意外吧?」

  「不好說咯……變數多多,接下來又得鬧騰一段時日。就你們老爺樂得清閒,
藉口重傷閉關享他的豔福,把咱們退出去擋風擋雨。」

  「嘻嘻,妾身實在想不到柔掌門居然……居然……嘻嘻……」

  柔惜雪動情的因由還只吳征知曉,連倪妙筠與冷月玦也不明所以,但已是鐵
板釘釘的事實。尼姑動春心,還是全天下最厲害,最虔誠的尼姑,玉蘢煙想起都
覺忍俊不禁,又大感旖旎。

  「撲哧……」祝雅瞳也覺好笑之外,更感傲然。二女交頭接耳兩句,祝雅瞳
才問道:「雁兒回來了麼?」

  「早夫人小半時辰已回來了,正在後院與陸妹妹一起。」

  「走,我們一道兒去,讓湘兒也來。」祝雅瞳攜起玉蘢煙一同行去後院。入
了院門,玉蘢煙去知會瞿羽湘,祝雅瞳先去尋陸菲嫣。

  吳府一派和諧,但諸女私下也各有交好。譬如韓歸雁早年不喜陸菲嫣,相互
瞭解與一同出生入死之後卻情同姐妹。早年在成都吳府,祝雅瞳常有夜半偷偷去
瞧吳征的行徑,也不止一回看見愛子與陸菲嫣激情四射的歡好。以韓陸二女的交
情,以及頗為相似的身段,愛子貪圖香豔,將她們一同擺上床榻聯席共枕是意料
中事。今日既然撞上了,祝雅瞳沿途忽而童心大起,想要聽聽二女私底下會聊些
什麼。

  陸菲嫣已是十二品的修為,祝雅瞳想要瞞過她殊為不易。但今日既為提前知
會,以有心算無心,祝雅瞳自忖短時間內也不會被察覺。反正瞿羽湘聞訊之後必
然趕來,也聽不了多久。

  計較已定,祝雅瞳一提內力,腳步越來越輕幾近於無,待得陸菲嫣的小院映
入眼簾時,她的人影都似在陽光下模糊起來。

  小院裡有外人難以聽清的鶯聲燕語。韓歸雁雖未上朝,得知陛下動手的消息
之後,心中自有明晰判斷。今日練兵已畢就早早歸家不敢有片刻耽擱,已預料到
祝雅瞳下朝之後,必然有事相商。

  陸菲嫣在院裡安坐。諸女各自忙碌,府中內外大小之事都由她主持。美婦性
情外剛內柔,又是大家閨秀出身,將府內外打點得井井有條,分毫不需旁人再操
心。韓歸雁回來時,她剛忙完一天的事務在小院裡稍歇。

  張聖傑發國書,頒聖旨的事情轟動紫陵城,陸菲嫣更提前就收到了消息。三
國之間短暫的寧靜必然會因此事而被打破,陸菲嫣近來時常心中捏著把汗。不知
道這次的戰事能否順風順水,不知道吳征能不能踏破玄關,二者之間息息相關。

  她與柔惜雪接觸甚少,瞭解不多,也不知女尼能不能助吳征一臂之力。

  正胡思亂想間,院外門扉響動,韓歸雁邁著一雙修長美腿笑盈盈地來到。都
是忙碌了大半日身心俱疲,二女互相寒暄放鬆了好一陣,女將才察言觀色問道:
「在為吳郎的事情擔心?」

  「沒有啊,你還不知道他麼?想做到的事情一定能做到,而且,這一回算是
水到渠成,沒甚麼好擔心的。」陸菲嫣早收斂了憂色,還是瞞不過韓歸雁一雙慧
眼。她被戳破心事,鎮定地面不改色,微笑答道。

  「真- 的- 嗎?」韓歸雁眯著眼嘴角玩味笑著,歎息道:「嗨……十二品絕
頂高手這種事情,在你們看來好像吃飯睡覺一樣易如反掌。我這種凡人,是不配
與你們探討個中玄奧咯。」

  「噗哧,誰讓你懶惰不肯修行。」陸菲嫣被她的一本正經逗得樂了,點著桌
面道:「你要是肯下功夫,十二品也是遲早的事。」

  「難難難!根基就打得不算好,而且人家哪裡是懶惰不肯修行?分明是忙得
沒工夫練武。」韓歸雁妙目一瞪,撅著嘴訴苦,又手支下頜疑惑道:「姐姐,你
說柔惜雪武功全失,吳郎為何還選中了她?她……到底能不能成?」

  這些問題陸菲嫣心中早已思量了無數遍,聞言依然不露憂色答道:「柔掌門
成名已久,又精通諸多門派的武功,博學多才。吳郎的武功路子本也龐雜得很,
尤其是內功,雙……修而得的高手內力就有七道之多,想要條條理順,柔掌門最
為適合不過……」

  陸菲嫣說到這裡,祝雅瞳剛摸進小院不久,她不敢再靠近。陸菲嫣聲音不大,
傳來已隱隱約約,但祝雅瞳運足耳力,一切盡收耳裡,心道:「雁兒,菲菲,湘
兒,玦兒,我,妙筠,還有師姐,高手的內力恰好七道。菲菲所言甚是有理。」

  她心中一計議,忽然打了個寒噤,腦海裡掀起驚濤駭浪。她面色發白,再一
想陸菲嫣說得真切是高手內力,其間必然不含玉蘢煙在內,這七道內力計算得分
毫不差。——連祝雅瞳的也已計算在內!

  祝雅瞳生平僅見地全不知如何是好。所幸腦子沒有亂成一鍋粥,略一思量,
便料到吳征在桃花山谷底功力大進,以二女對【道理訣】的瞭解,猜到些什麼也
是情理之中。她默運元功強行平定心神,不敢露出異樣來。

  陸菲嫣侃侃而談,韓歸雁聽得出神,未發現美婦目光朝門外一跳,面色也白
了幾分。她雖驚不亂,緩緩續道:「你久在將門,當然知道會與教導是兩回事。
柔掌門指導弟子之能無出其右,吳郎選她,我倒覺得是上上之選。」

  「原來如此……」韓歸雁托著香腮恍然大悟道:「我還道咱們府上兩位高手,
哪一位都比柔掌門現下要強得多,為何吳郎不回來與你們雙修修行,偏生選了柔
掌門,原來有這麼一番道理。」

  「你呀……在我這裡說就算了,旁人面前萬萬不可說漏嘴。最好在我這裡也
不許提!」陸菲嫣羞惱道。

  「啊……放心,不是在你這裡,我斷然不會說。唔……姐姐說的有道理,此
事一字不提最好。」

  「就是!吳郎和祝夫人自有計較,我們莫要多事。」陸菲嫣目光閃爍道:
「我們約定,方才是最後一次?」

  「好……」韓歸雁略有遲疑,還是答應下來,話語間頗有為難之處。

  「你莫要太擔心,其實還是要靠他們自己,他們若不說,我們什麼忙都幫不
上。此事太過重大,我們更不敢輕舉妄動。」陸菲嫣正說間,忽然做了個噤聲的
手勢。

  祝雅瞳扣著門扉,不多時玉蘢煙與瞿羽湘也來到。諸女坐定之後,祝雅瞳道:
「知道你們都擔憂朝堂之事,我一回來就約你們來,正要分說清楚。老爺正在閉
生死玄關,在他回來之前,咱們也要把諸般準備先行打點好。這一戰比起先前陛
下主動出擊還要更加兇險,許勝不許敗,且國境之內寸土必爭,寸土不可失。老
爺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務必不惜一切代價!掌門師姐當下是上上之選,不必疑慮。
老爺功成出關回府之後,我會再助他穩固境界,同樣不惜一切代價……」

  她說話時幾度與陸菲嫣目光相碰,內中深意,只有二女心照不宣。陸菲嫣面
色微紅,哪裡再敢多看祝雅瞳逼視的目光。

  祝雅瞳的不惜一切代價讓小院裡的空氣都緊張起來。又是一場盛國需傾盡所
有的決戰,又是一場吳府上下需要群策群力,協力同心的決戰。

  「霍向二賊在川中忌憚屠公公,生怕過分逼迫之下屠公公玉石俱焚。十二品
高手搏命一擊威力難當,二賊也有傷亡的可能。這二賊現下地位高了,已捨不得
自家性命再有任何意外,自不願與屠公公殊死一戰。逼迫屠公公來鎮海城,正是
一石二鳥的毒計。現下好了,屠公公死在我的掌下,臨死前重創征兒。如今征兒
生死不知,我呢,就每日裝作沒事人似地上朝,甚至比平日還勤謹些,八成是要
粉飾吳府的太平。一切合情合理,霍向二賊驅虎吞狼之計得逞。」祝雅瞳閃著靈
動的目光,笑眯眯道:「二賊現下或有些許疑慮,待我過段時日也閉關不出之後,
二賊非信了不可。」

  「祝夫人您歇一歇。」韓歸雁甜甜地賣乖討巧,道:「屠公公一死,霍向二
賊最後一絲憂慮也已打消,與梁俊賢火拼迫在眉睫。二賊本就佔據上風,梁俊賢
難有好下場。此後二賊兵發江州欲一統大秦也在預料之中。陛下往大秦下了國書,
兩國交惡,大秦又騰不出手來。燕國想一雪前恥,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欒楚廷
新帝登基就吃了大虧,無論什麼原因,都必然要抓住機會進犯盛國。」

  「陛下為何要如此做?這不是給燕國造了個天時地利的好時機麼?」玉蘢煙
不解問道。

  「因為這是陛下給燕國的好時機,對燕國本身而言,此時並不是最好的時機。」
韓歸雁詳解道:「壽昌之戰前後,燕國不僅損兵折將,更荒廢春耕。壽昌一帶二
十餘座城池誤了春播顆粒無收,至今倉廩不實,還在恢復元氣。於時局而論,此
時是最好的良機。于燕國準備而論,就不是好時機。陛下正是要借著屠公公一事,
逼迫燕國打一場有天時,卻無地利人和之戰。」

  「奧……」玉蘢煙也想透其中因由,道:「但是……大秦會不會來攪局?」

  「不知道。」韓歸雁道:「一切都在未知之數,但大秦這一回不會袖手旁觀,
就算不參與戰事,也一定會做些什麼。其實,大秦的攪局從現下就已開始。燕盛
之戰難以避免,朝臣一定會以與大秦國是敵是友爭論不休。」

  「不錯,我今日看黃門侍郎安樂水就幾番張口欲言。倒是個沉得住氣的,生
怕臨陣磨槍考慮不周,生生忍住了沒說,以免落人口實。」祝雅瞳將朝堂上紛亂
百態說了一遍,道:「這人是林博士昔日門生,我觀察了幾回,林博士被拿下他
憤憤不平,就是與老爺有舊惡,借機定然會來尋事搬弄是非。這些事雖小,也要
一一處置得宜。」

  「這人是準備在朝堂上發難?」韓歸雁皺了皺眉。

  「多半會借題發揮。」祝雅瞳冷冷一笑。

  吳府現下頻頻出力,助盛國抵抗燕國威壓,但吳府真正的仇敵乃是大秦國。
無論是梁家的皇帝,還是欲篡位的霍永寧,都與吳征仇深似海。燕盛兩國激戰,
理順了國內矛盾的大秦國就成了巨大的變數。無論是敵是友,都需做好充足的應
對準備方可。

  如今朝堂上有主張力拒大秦的。陛下因屠沖與杜中天之事雷霆震怒,交好已
無可能,不如借大秦國內亂不休,於邊境囤兵禦守。大秦國因內亂之故國力大損,
盛軍扼守江州陸路,再于葬天江狹窄處斷其水路之兵。大秦國火拼之後人困馬乏,
又需大量整頓,不是盛軍敵手。

  也有主張與大秦聯手的。用兵不可光憑血氣之勇,燕國強大,秦盛二國正該
締結盟約,共抗強燕才是。若各自為戰,難免被各個擊破。兩國聯手不過政治之
交,別有目的,又不是結交好友非得肝膽相照。國事為重,不必為了一兩個人的
小事情而撕破了面皮,誤了大局。

  這樣的爭論會一直持續下去,韓歸雁道:「近日我也抽空多上朝去吧。」

  「不用,雁兒已經很辛苦。這點小事情,我自會應付。」祝雅瞳自信地一笑,
正色向諸女道:「世途雖難,我們也走到了今日的局面。這一戰會比壽昌之戰還
要慘烈,但我十分期待。老爺在江州初鳴啼聲,歷經磨難之後終於要大放異彩,
名震天下。屆時三國群英齊聚,老爺輝耀全場,咱們都要給他增光添彩,莫要錯
過這場盛會!」

  「是。」

  諸女同聲齊應。韓歸雁心中暗道一聲奇怪,祝雅瞳今日頗顯亢奮,也不愧是
她,句句不離吳征。旁人還擔憂吳征能否順利突破,只有她視作理所當然。這份
深沉刻骨之愛,即使兩人間有許多不妥,也讓瞭解內情者無可指摘。唯獨陸菲嫣
垂下的目光連連閃爍,似乎猜到了什麼。




(1) Nino是以前我養的聖伯納的名字
(2) 男人40歲走在路上就可以肆無忌憚看美女了
2021-8-4 22:13#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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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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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九叔林笑天



              第十二集 山秀芙蓉


            第二章 亡羊歧路 柳暗花明

  金鑾殿已很久很久沒有眼下的光景。

  就在不久之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大殿看上去都有些晦暗。大臣們垂著頭,
一臉喪氣的進入大殿裡。等著愁容在眉心難以掩去的皇帝登上龍椅。光可鑒人的
青石磚,明亮的殿堂,在君臣的萬馬齊喑之下,都透著股灰敗之氣。

  燕盛之戰改變了一切。金鑾殿並未翻修,可在陽光下輝映紫陵城,莊嚴巍峨,
令人肅然起敬。大殿裡年輕的皇帝意氣風發,一呼百應。臣子們雖垂著頭,時不
時弓著腰,可這些都因對皇帝的尊敬,他們不會再因前途渺茫而無精打采。朝臣
們的神色,正是盛國上下日新月異的最佳寫照!

  何況朝堂上還有一道生平難得一見的美景。

  這是大殿裡除了龍椅之外唯一的一張椅子。烏沉沉的上好檀木道道暗紅色的
紋理透出,顯得油光發亮。雖比不得龍椅的金碧輝煌,亦頗顯沉穩厚重,貴氣暗
藏。

  景陽鐘威嚴地敲響,天剛放亮時分,朝臣們順著殿前的石階紛紛登上階梯,
魚貫而入金鑾殿。祝雅瞳也在朝臣之間。

  正三品的玄紫色重臣朝服,在她的花容月貌之下於六分官威裡又透出四分美
豔。朝服原本就較尋常衣物寬大得多,但穿在美婦身上,胸前仍鼓起兩座顯眼的
山峰。上好絲綢製作的朝服,服帖地隨著身形的每一處曲線玲瓏順從而下。這兩
座山峰除了高聳碩大之外,更顯其形幼圓之美。

  朝臣們分列兩行,祝雅瞳獨立于右班側前,那把烏沉檀木椅旁。待張聖傑上
了殿,群臣山呼萬歲,祝雅瞳便落了座。沒人覺得異常,也沒人覺得不妥。自從
履職戶部侍郎以來,陛下御賜金殿看座,祝雅瞳也就堂而皇之地落座這張檀木椅。

  一面是張聖傑聲勢之旺,群臣折服。一面也是祝雅瞳的如花容顏觀之可親,
讓人生不起惡感來。於是她就坐在那裡,絕大多時安安靜靜地,低垂著妙目旁聽
皇帝與群臣議事。皇帝間或聖顧向她詢問些事宜,祝雅瞳也僅是說些尋常之理,
換了朝堂上任何一人也能說得出來。但皇帝並未因此而遺忘她,三兩回朝會裡總
會問及於她。

  吳府在紫陵城裡顯赫而低調,祝雅瞳在朝堂上的行事完全秉承吳府一貫的做
派。不過多地摻合朝中風雲變幻,也不去得罪什麼人。只待中土大地有大事發生
時,一府上下才龍虎盡出,攪動大勢。

  事不能盡如人所願。吳府儘量避免紛爭,仍免不了人情世故裡的恩怨糾纏。
盛皇處事巧妙,但盛國朝堂幾番動盪,吳府巍然不動,還從中多番得利。

  吳征早先當著朝臣的面挨了一頓廷杖,之後照樣榮寵不斷。其母祝雅瞳得授
戶部侍郎,堂而皇之地坐在金鑾殿上。

  韓家兄妹一個因大功官拜鎮東將軍,算不得什麼太過出類拔萃的官職。但紫
陵城在盛國東方,朝堂一陣洗滌之後,韓鐵衣執掌整個東面兵權,拱衛京師的大
軍數量之多,戰力之強不必言。大軍調動,邊防駐守的佈置等等,無一不需經過
他,韓鐵衣事實上已在行使大將軍之權。

  另一個僅是戍邊將軍,但手掌盛國精中之精的陷陣營,連吳征的突擊營都受
她管轄調動。更莫說兄妹齊心,韓鐵衣的許多決斷,都是出自這位英姿颯爽女將
的主意。

  吳府崢嶸暗藏,地位超然,在盛國自然免不了各種嫉恨與看不順眼。盛國文
風鼎盛,文壇同樣派系林立,對吳府這樣的新貴自有排外之心。林博士借吳征開
立二十四橋院之機發難,吳征只是輕輕推回,結局卻是林博士在朝堂直接被摘了
官帽,翻出一大堆罪狀下了獄。

  林博士門生眾多,但證據確鑿,皇帝又正值聲望最隆之時,聖君肯定是沒錯
的,所以錯的只能是吳征。陛下雖也剛從大燕回國不久,偏將大權交在這樣一位
身份極其複雜,又是大秦舊官的人身上,委實博得太大。這人可是燕國皇子,若
是動了想當皇帝的念頭,在京師裡威脅之大難以想像。

  盛國好不容易來了個中興之主,誰也不想有什麼意外。於是讓陛下提防吳征,
冷落吳征的風聞也在坊間傳揚,悄悄醞釀。誰都知道以陛下和吳征之間的親密,
去提這點不啻於拔虎須。所謂文死諫,武死戰,文人風骨,自當肅清朝堂,清君
之側的奸吝小人。文人一旦熱血上頭,牛脾氣一點都不輸兩軍交戰時殺紅了眼的
鐵血漢子。

  市井裡的風言風語早早就傳到宮中與吳府。皇帝不會因傳聞而妄動雷霆,吳
府裡則和從前一樣,從不爭辯。說起來吳府又安靜了好一段時日,尤其吳征抄了
金山寺之後,皇帝未加誇耀,府中人深居簡出仿佛無事發生,安靜得令人詫異。

  直到近日屠沖暗中抵達盛國,又身亡的消息傳出之後,市井裡又是流言紛紛。
屠沖雖年老,也是成名數十年的絕頂高手,吳征可沒有這份修為。要從他手上全
身而退,實在叫人難以置信。吳征重傷甚至身亡的說法都傳得繪聲繪色。

  鎮海城裡有一座小院被守得裡三層,外三層,別說擅闖,靠近者死!只消看
祝雅瞳每日上朝下朝,眉間一抹難以掩去的憂色,吳征就算活著,多半也已悄悄
回到紫陵城裡養傷,且傷勢不容樂觀。

  以祝雅瞳的歷練與武功修為,早已做到英華內斂。美婦在朝堂上一貫無悲無
喜,雖仍溫柔雅致,也叫人看不清在想些什麼。坊間傳言愈演愈烈之下,金鑾殿
上今日的大朝會諸臣俱至,幾日不見的祝雅瞳更加引人注目。

  嫻淡靜雅,但眉目之間總有一股難以言說的似嗔似憂,仿佛愁腸百轉,心事
無限。比從前不同,她落座時不自覺地單手支頜了一下,才又雙手交叉於小腹前
端坐。動作優雅自然,全無惺惺作態之感,但落在有心人眼裡,細微的異樣也能
品出不同的味道來。

  朝會已開,群臣不敢再注視這一處的秀色可餐。能上金鑾殿的大臣俱非常人,
再大的誘惑在皇帝面前也得收斂心神,不受色相所惑。

  皇帝登上龍椅,群臣議事,金殿之上爭論不休,看看就到了近午時分才漸漸
止歇。今日的議題大都集中在燕國正調兵遣將,有意南下。

  盛國境內國泰民安了許久,多年未曾見過這種陣仗。這一回燕國籌備充足,
不再似被盛國突襲時的混亂不堪。雖有葬天江天險橫在邊界,燕國縱橫天下無敵
的鐵騎還是讓朝臣們心中壓了一塊大石頭。

  大部分朝臣都未經歷過壽昌城的那場慘烈血戰,只光想想都覺心驚肉跳。對
毫無防備的燕國僅是險險慘勝,對有備而來的燕國又會如何?

  戰事近在眼前,蒼涼的鼓點,淒厲的號角聲都似在耳邊震響,戰爭的殘酷光
是想像都令人不寒而慄,即使是這些重臣也難免患得患失。

  軍國大事朝臣們未必懂,但要說出一套鎮國家,撫百姓,給糧餉,乃至政通
內外,遠交近攻,大殿裡誰都能說出一番道理來。國家大事的當口兒,猶如懸絲
行步,無論官職尊卑俱各抒己見,唯恐漏了什麼叫戰事敗績。陛下也問得巨細靡
遺,同樣不想遺漏了什麼。

  有了陛下的態度,朝臣們也都放下忌憚一展驥足。朝堂上雖常有人爭得面紅
耳赤,但陛下不會怪罪于誰,朝臣們也不必擔憂言語中得罪了誰惹來禍事。

  朝堂時常爭吵得面紅耳赤之下,至少尚未明著互相生出怨懟之意。三番五次
下來,朝堂上很快就形成股就事論事的風氣。一些位卑者也敢當廷指出大員的疏
忽,連費國師,花丞相兩位都常常被直斥其非。群臣上下還能獨善其身,不與人
爭執者,唯有角落裡那位安安靜靜,嫻雅出塵的祝雅瞳。

  朝議轉入時下最重要之事,大臣們紛紛精神一振。爭吵頻起,爭得聲振屋瓦,
各持己見說個不休,往往要等陛下做了裁斷才得中止。但下一項又得再爭論一通,
如此迴圈。

  今日的議題大多有了結論,爭論聲漸止,皇帝卻沒有下朝的意思。看看日頭
漸午,腦力的急速消耗讓群臣也頗見倦色。張聖傑凡事都有計較,看他龍眉深鎖,
顯然盛國戰事即使已日以繼夜地籌備,進度仍不能令他滿意。陛下的心情比之任
何一位大臣還要迫切。

  群臣正議間,一名太監急匆匆地奔至大殿門口,撲騰一聲跪在地上,顧不得
擦去滿頭汗水整理儀容,便尖聲道:「陛下,有八百里加急文書送到。」

  宋公公趕忙將加急文書取過就要呈給皇帝。張聖傑揮了揮手道:「念!」

  八百里加急文書直達聖駕面前,皇帝甚至等不得繁文縟節直接要宋公公拆了
密封。宋公公額頭見汗,拆火漆密封時甚至手上略見不穩。群臣心中悚然,忙抱
拳俯首,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廿二日,成都調周邊大軍十五萬,建寧,永昌,巴中等郡兵馬齊出。成都
城裡斥前太子梁玉宇,共陳十罪,遣驃騎大將軍向無極為帥,掌六路大軍共二十
五萬,兵鋒直指江州。兵行極速,旬日之內必達……」

  「唔……」金鑾殿裡響起低沉的嗡鳴驚呼聲。

  大秦一國二主已有好些年頭,

  高高的龍椅上,張聖傑並未怪罪群臣的交頭接耳,他眼角上翻仰望殿頂,露
出片刻「果然如此」的笑容,旋即便斂容,閃爍的目光裡又有深深的憂慮。禍兮
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三國之間糾纏在一起,牽一髮而動全身。即使是皇帝,一樣
緊張得胸口擂鼓。

  大秦國的皇宮裡一定不會像表面上的風平浪靜。向無極敢離開中樞之地,也
是大秦國的風暴中心成都城,只有一個緣由——成都城局勢已定!皇宮內廷不知
道掀起多少腥風血雨,加急文書裡連聖旨誰下的都語焉不詳,無法確認,也不知
道那位做過白日大夢的梁俊賢,現下是身陷囹圄呢,還是乾脆已身首異處?

  無論是哪一種,吳征知道了想必都會很開心。讓他切齒痛恨的不僅僅是寧家
人,梁家,一樣誓不兩立。能看見這兩家人互相殘殺,吳征恨不得大聲鼓掌,要
他們加把勁,還要啐口唾沫,咒駡怎地打得輕了,再催促快些。

  但是個人與家族恩怨,終究要置於國與國利益糾葛之下。吳征要報仇,要斬
草除根,就不能操之過急,大局有變,報仇就遙遙無期。甯梁兩家在大秦的爭奪,
一家覆滅也意味著另一家徹底掌控這片土地,紛亂的大秦無論有多少隱患,接下
來一段時日總是能穩定下來,大秦的變故在這個時節著實有些微妙。張聖傑心底
替吳征高興的同時,也在著眼全域,做通盤的打算。

  群臣驚異未定,又有太監飛也似地奔至大殿口高聲道:「陛下,啟奏陛下,
八百里加急文書,兩封八百里加急文書!」

  「廿日,江州城皇宮大亂,嘈雜如市井,後沖天火光共七處,至深夜未熄…
…」

  「廿一日,江州城宵禁,菜市口斬二百餘人,皆稱叛國之賊!江州及左近十
三城偵騎四處,嚴陣以待,大軍約十五萬扼守水陸各處要道,擅近者斬立決,有
生死存亡之勢。」

  一次奏報,兩封不同的加急文書同時送到。可見廿日的大亂變生肘腋,令人
措手不及。潛伏在江州的盛國斥候也沒能搞清楚狀況,才導致兩日的兩封奏報一
同送到。大秦國內亂,成都與江州即將刀兵相見,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想要再傳出
消息難上加難。

  大事當前,皇帝正在沉思,群臣皆不敢多言。盞茶時分後,張聖傑道:「遣
偵騎遠遠哨探,半日一報。韓將軍。」

  「臣在。」

  「令西路各軍嚴守邊界,秦國一兵一卒,一舟一艦都不許放入大盛國土。」

  「遵旨。」

  皇帝鎮定如常,但仍不足以安撫群臣。

  燕盛之戰迫在眉睫,秦國內亂更增添了數不盡的變數。朝堂上一時又鴉雀無
聲,仿佛金碧輝煌的殿堂頂上有一大片烏雲蓋頂,壓抑得人都透不過氣來。

  「諸位愛卿可有高論?」張聖傑沉默片刻,仿佛出了會神才又振作起來,挺
直腰板問道。

  皇帝心中有許多疑惑,也是諸臣心中的疑惑。

  花向笛率先出班道:「陛下,秦國內亂遲早之事,選在當前雖出乎意料,也
在情理之中。」他早對當今天下有諸多預測研判,任何一種可能都在心中模擬推
演過無數次,也都備下應對之方。

  「大秦裂土為二,無論成都還是江州都寢食難安。內懼對方坐大,外憂鄰國
干涉。成都城裡梁霍相爭不定,才讓梁玉宇安坐江州。江州雖有時機積聚錢糧兵
馬,但作為東面屏障以拒他國,不失為雙方俱可接受的局面。陛下明鑒,若無大
秦國的這段自顧不暇,壽昌城一戰便無發生的可能。」

  花向笛侃侃而談,張聖傑聽他提起壽昌城之戰也頻頻點頭。壽昌一戰改變盛
國的命運,盛國有機會發動這場戰爭並保住勝果,前提便是大秦內亂無力往東,
否則燕盛兩國打得頭破血流,大秦隨手撿便宜,羸弱的盛國絕不能大賺特賺,如
今萬象更新。

  「但再這麼下去必然一分為二,久後不戰而亡。梁俊賢想保他的帝位,霍永
甯一心篡位,梁玉宇想坐山觀虎鬥。三家各打各的算盤,偏偏形勢又不允許。燕
賊近來蠢蠢欲動,欲犯我大盛國境,兩國無暇他顧,對秦國而言,眼下就是最好
的統一良機。無論——他們做足了準備沒有。」

  「花丞相所言有理。」

  得到皇帝的肯定,花向笛繼續洪聲道:「成都城裡情況不明,江州城裡的情
況也不明,據臣推斷,調兵遣將的混亂只是其中一面,內裡更有無數枝節橫生。
成都江州就算再怎麼掩蓋,一月之內也必將露出端倪,倒不必著急。陛下,秦國
因時機選擇這一場明刀明槍,欲快刀斬亂麻,畢其功於一役。于我大盛而言也是
好事,燕賊欲南下犯境,當是此時,唯立足本國,強健自身,方能巍然不動,任
他雨打風吹。」

  花向笛要避忌諱,不敢說得太明。譬如成都城裡梁俊賢與霍永寧之間一定發
生過劇烈的衝突,無論誰勝誰敗,都是一場謀朝篡位之舉,花向笛是絕不敢在大
殿裡提及此事。但他的意思大體已說得清楚,三國紛亂,命懸一線,不可受到太
多干擾,以免自亂陣腳。

  「正是。」

  皇帝雖贊同,但自這三封加急文書送到之後,他的面色一直沒能舒緩下來。
花向笛所言可為盛國一系列應對的總綱,但內裡尚有無數細節需得完善。立足自
身,不是悶頭捂腦,不管不問。

  「花丞相說得在理,但臣以為有些要事同樣刻不容緩。」

  皇帝若有所思,做臣子的此時通常不會打擾,眾人看去,見是黃門侍郎安樂
水出班啟奏。此人是從前林博士的門生,林博士雖已被摘了官帽貶為庶民,安樂
水仍憑著多才多藝,才能不俗,依舊擔任黃門侍郎的要職。

  「愛卿且說。」

  「陛下,臣以為,秦國內亂,江州與我大盛比鄰交界,不宜僅僅嚴守邊境。」
安樂水清了清嗓子,跪倒匍匐在地道:「臣斗膽!霍永寧久有不臣之心,此人鷹
視狼顧絕非善類。為秦國重臣時思慮周祥,所圖極大,秦國內亂與他休戚相關。
江州雖聚兵馬小有氣候,不足以與成都相持。成都起大軍二十五萬,對江州勢在
必得。霍永甯取江州之後,大軍不會輕還成都,必聚于江州以待時機。燕盛戰事
一開,秦軍若順江而下,我大盛兩面受敵必陷苦戰,不可不防。」

  「依愛卿之言,該當如何?」

  這話說得在理,不僅是諸臣,張聖傑也覺心有戚戚。霍永寧雖被牽絆了數年
進退兩難,動彈不得,終究是位了不起的人傑。他敢在此刻發動戰事,不僅僅是
天時有利,更因已理順了成都內外,具備基本的條件。燕盛之爭是他一統大秦的
時節,更是開疆擴土的良機。

  霍永寧既然已下決心,手段必然雷厲風行。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既已掌控
了成都,便會一往無前,將敢於阻擋他的一切勢力消滅。兵貴神速,江州之戰必
然慘烈至極,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霍永寧會不惜一切代價,用屍山血海達
到目的。

  安樂水所言正是盛國的擔憂,若燕秦二國聯手,盛國便危如累卵。

  「臣以為,霍永甯必然進犯我大盛。外當遣一員能征善戰之將,增兵駐守江
州國境一帶,北拒燕賊,西防秦國。內當整肅吏治,不可任用別有二心之人。此
危急存亡之秋,若不能上下一心,有人乘勢作亂,大盛危矣。」

  朝堂一時又陷入寂靜,人人都知安樂水所言有理,此刻又是陛下心情最為敏
感之時。輕易發表見解若萬一惡了陛下的心意,只是惹禍上身。

  「陛下,臣不認可安大人之言。」

  清脆溫婉的聲音,帶著幾分沉穩,動聽至極。不知何時祝雅瞳已起身行至殿
中跪地啟奏,蓮步輕移,腰肢款擺,像一朵白蓮般搖曳多姿,典雅雍容。

  從未見她主動參與議事,還是眼下敏感的節骨眼。那令人窒息的美態之間,
又讓人對她接下來的言論大感興趣。

  「祝愛卿平身,何出此言?」張聖傑都覺得十分有趣,不由露出些許笑意。

  「分兵之說看似有理,實則自取滅亡之道。」祝雅瞳起身,她武功超群,不
需借力雙手,僅憑雙腿發力便施施然地站起。那腰肢盈盈,跪地時隆起的臀兒撐
起官袍下擺,圓翹的弧線之美巧奪天工,實在賞心悅目。

  「秦國傾舉國之力,目的只在一統東西二川,餘者都是附帶。江州雖弱,亦
是生死存亡之際,成都就算能勝,損耗必慘重。霍永甯取江州之後,必無餘力東
下……」

  「祝大人怎敢確定?」安樂水鎖著眉,近乎於厲聲斥責,對祝雅瞳的言論大
為不滿。面對嬌滴滴的絕色美人還沒被迷失神智,倒是心志堅定。

  「因為三國國力,沒有多少人比我更清楚。有能力分兵二戰者,唯燕國而已。
我大盛不能,秦國亦不能。」祝雅瞳也不動怒,微微一笑侃侃而談:「成都之兵
血戰江州,就算順利拿下,當務之急也是平定內亂。大戰過後士兵疲乏,糧草難
濟,再征盛國是下下之策,以霍永寧的見識能耐,絕不會這麼做。」

  「祝大人!」安樂水疾言厲色,喝道:「國家大事豈是胡言亂語,可知你隨
口一言輕描淡寫,會有多大的後果?」

  「安大人以為秦國會順江東下?」祝雅瞳側身回眸道:「我也是據實而言,
安大人若有異議徑可分說,不必嚇唬人。」

  「燕盛開戰,對秦國是天賜良機,豈有不借勢而為的道理?祝大人還敢說是
據實而言?」

  「好。敢問安大人,秦國內亂之後,就算借勢順江東下,能得幾座城池?得
了城池,燕國難道會坐視不理,任他摘桃子撿便宜?」

  「這……」

  祝雅瞳搖了搖玉手笑道:「霍永寧現下想的是驅虎吞狼,好坐山觀鬥,可絕
不會那麼笨。」

  「強詞奪理。」被祝雅瞳話裡話外諷刺了一通,安樂水鐵著臉道:「陛下,
祝大人所言多有私心,她不願分兵是懼怕吳府大權旁落……」

  「安大人!我勸你謹言慎行。」祝雅瞳終於沉下了臉,目射厲芒,看得人心
頭一寒。

  平日事不關己,仿佛游離於朝堂之外,只是旁觀著一切。這些僅僅因為沒有
涉及到吳府,或者說,朝堂之上尚未公開將非議之言扯到吳征頭上。祝雅瞳待吳
征的愛,早隨著她不再是秘密的故事傳遍天下,這位護犢情深的母親,並未因母
子相認之後而減輕半點愛意。誰敢說吳征半句不是,依然在觸她的逆鱗!

  「安愛卿,流言終是流言,朕不許在朝中傳揚!這裡是皇宮,凡事皆講真憑
實據,不是市井!」張聖傑並未發怒,可說的話已十分重,又轉向祝雅瞳溫言道:
「依祝愛卿之見,該當如何?」

  「臣以為,當——西和大秦,北拒燕賊。」

  沒有人會想到祝雅瞳會說出這番話。吳府被逼得惶惶如喪家之犬,家破人亡,
早已和霍永寧誓不兩立,恨不得千刀萬剮。從祝雅瞳口中出來,吳征也不會反對。
這種不共戴天的仇恨,吳府能暫時放在一旁,已然是了不起的氣魄——不論心底
有多少怨氣,多麼咬牙切齒地說出這番話。

  安樂水目瞪口呆。市井中的流言他不認為是空穴來風,吳府在紫陵城裡就像
臥榻之旁的猛虎,隨時有噬人的可能。可祝雅瞳這一番話實在大氣磅




(1) Nino是以前我養的聖伯納的名字
(2) 男人40歲走在路上就可以肆無忌憚看美女了
2021-8-5 03:18#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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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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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九叔林笑天
              第十二集 山秀芙蓉


            第三章 玉體交織 弦曲同聽

  正是日頭漸西,夏日的陽光即使在傍晚依然明媚,輕易便讓人懶洋洋的。黃
昏血紅色的陽光照耀下,靜謐的小院染上一層金光。

  吳征向著院落坐在回廊上,懸空的雙腳一蕩一蕩。小院像個塵世間的避世之
所,關起門便無人敢來打擾,只有參詳武道極途的二人。修行的日子枯燥而艱苦,
長久未得寸進更讓人心浮氣躁,即使在避世的小院有佳人陪伴,沉穩如他,也不
免焦急起來。

  十二品的修為幾達人體之極限,難若登天,放眼世間眾生也不到兩掌之數。
吳征天資不凡,又有道理訣神功,本可循序漸進,完全不必犯險。可師門大仇未
報,胡浩血債未償,他等不起,也等不得。

  「你來京城,是要助我對付迭雲鶴,文毅這些人的。若只想著過你的太平日
子,還是趁早回山去吧。」

  念及胡浩,當年他戲謔地看著自己邊笑邊言,想看看自己難受的苦臉,又是
百般期許的模樣又浮現眼前。上天並沒有虧待自己,祝雅瞳雖被迫離開,讓自己
孤兒般地長大,可是身邊的師長們待自己猶如至親。

  若非胡浩慘死,吳征也不會如此急迫想要恢復中原大地的安寧。這片大地若
再分裂,紛爭不休下去,會有更多像胡叔叔這樣的忠良之輩慘死。想要恢復世間
安寧,他若不能身負十二品修為,總要束手束腳。

  苦尋前路不可得。吳征也想不到霍永寧即將一統大秦的消息,會成為自己打
開十二品修為大門的鑰匙。小腹間似有氤氳紫氣正化作波浪滾滾,原本混沌的天
地間現出一汪清湖。湖中驚濤拍岸,濺起萬點碎玉騰空而起,隨著浪潮越湧越高,
漸有化作水龍,破空飛去之勢。

  「霍永寧,你可千萬千萬莫要輸了陣仗……等著我……」吳征喃喃自語。

  想要將這個深埋地下的家族連根挖起,唯一的辦法便是讓他們飛黃騰達。吳
征不清楚寧鵬翼早年用了什麼方法,才能讓這個家族忍氣吞聲二百年。但只要霍
永寧在兩川稱帝,寧家再無理由深藏不露,族中那些隱忍了多年的子弟定會群情
奮勇,任你寧鵬翼複生也壓制不住。

  「不這樣,怎地將你們斬草除根。」

  吳征一振腰,從長廊上跳下。事到臨頭,他反而越發沉穩。丹田中的內力翻
湧不停,但遠未達到吳征的極限。他要做的便是扎扎實實將這片湖泊蓄滿,待湖
水出水龍,才能乘風駕雲,直達天際。至少在此刻,他心中對力量與修為的期待,
並未勝過接下來的旖旎太多。

  曾與自己相隔路遠,遠在天邊的天陰門,自小只是偶爾聽見師門長輩說起這
些江湖女俠。不可否認,吳征心裡也曾有過對這個滿是女子門派的嚮往,但從未
想過能有這樣一天。猶記得吳征在煙波山上重建天陰門之後,祝雅瞳就曾半玩笑
半認真地私下對他道:「天陰門未曾毀于霍永寧之手,就是要被你一網打盡了。」

  吳征對此嗤之以鼻,他當時可沒有打擾柔惜雪清修的半點念頭,又哪裡想得
到會有今天?每每嬌羞得驚慌失措的倪妙筠,好奇得近乎大膽放肆的冰娃娃,現
在又加上個不知該如何自處的柔惜雪,吳征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對家中女眷的寵愛之餘,也時不時給她們點有趣的小難題。吳征的理由她們
不可也不會拒絕,但是自己使壞不出面,讓柔惜雪去開口,過程一定十分曲折…
…從前為師為長,受人敬畏的柔惜雪,忽然要自己的師妹與徒兒與自己一同去玉
體橫陳。若不是吳征的身手不足以瞞住三女,實在想去悄悄聽一聽是怎生出的口。

  吳征懊惱地一踢青草,這一回錯過,今後定然不會那麼精彩!只能從冰娃娃
嘴裡去問明究竟,不能親眼所見,終究是有些遺憾。

  心有所思,欲念就起,吳征心中發癢,卻又重坐回長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
樣。

  等候美人是吳征最喜歡的事情之一,他也覺得是世上最有趣,最有情調的事
情之一。家中的嬌妻無論他等上多久都覺值得,何況這些秀外慧中的女子無一不
是心思通透,在這般重要的時刻,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寬大的浴桶足有一人多高,如雲的秀髮被溫水托起浮散於水面,熱氣蒸騰,
沐浴的女子仿佛仙境中的神女。

  夏季天熱,冒著蒸汽的浴水將倪妙筠一身新荔雪膚燙得白裡透紅。可熱燙燙
的浴水蓋過了她修長的脖頸,直沒至紅唇下沿,佳人仍覺得手腳都在發寒,止不
住地輕輕顫個不停。偏生心裡卻又熱融融的,心跳聲仿若擂鼓,微抖的左乳,將
胸前的溫水蕩出道道漣漪。

  金山寺裡吳征遇險,本以為柔惜雪挺身而出是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的我佛大慈悲,大無畏之心,報吳征重修天陰門的大恩。直到吳征暴跳如雷,像
個家中婆娘幹了蠢事而大動雷霆的丈夫。柔惜雪低著頭不敢說話,嘴角卻含著動
人的微笑,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嬌羞小媳婦。

  看吳征的樣子也是措手不及,從前對這份情感也一無所覺。他在陷陣營裡待
柔惜雪也一貫敬重有加,又不是浪蕩無行之輩,更不會主動去撩撥個出家女尼。
倪妙筠【新婚燕爾】,近來與吳征幾乎寸步不離,這些都看在眼裡。現在想來,
這份情意還是自家掌門師姐先動了的才是,吳征也是在金山寺裡才偶然有感。

  柔惜雪露出情意後,倪妙筠心中其實惶急得很。她太清楚掌門師姐的性子,
就算動情,柔惜雪也不會還俗,更不會破了清規戒律。出家的僧尼若還俗,本身
就是難以消除的罪業,柔惜雪動情就已不該,以她的性子,更不會將這份罪業要
動情之人來承受。

  如此一來,這份情意大體要無果。掌門師姐繼續青燈古佛,甚至還要加倍地
償還這份罪業,以免連累到吳征身上,今後的日子只會更加清苦淒涼。

  修行之人,清苦些也能忍得……倪妙筠只能這般安慰自己。掌門師姐性子執
拗,勸是勸不得的,雖是心底有那麼丁點若有若無的念頭:若是掌門師姐也嫁入
吳府,會不會更好些。這樣的念頭一閃即逝,倪妙筠不敢褻瀆柔惜雪,更不敢惡
了佛祖。

  也不知道從金山寺回來之後,吳郎給掌門師姐灌了什麼迷魂湯,哄得她服服
帖帖地在小院裡,安安心心地過起雙宿雙飛的閉關日子。守在院門外,女郎無數
次迷茫地看著小院緊閉的門扉。些許酸意,又更多欣慰,每每跳出那個會惡了佛
祖的念頭,就趕忙意守丹田驅散雜念,不敢想下去。

  直到今日柔惜雪忽然推開了院門。掌門師姐披著件薄薄的素色錦衣,體態玲
瓏若隱若現。大半月不見,柔惜雪臉上雖半是蒼白,半是漲紅,可雪白的肌膚被
旺盛的氣血滋潤,當真白裡透紅,比錫山當季剛熟透的蜜桃之色還要美豔。

  她本就曼妙的身材越顯豐腴輕盈。說豐腴,柔惜雪重傷過後傷神過度,食不
甘味,人也隨之消瘦下去。再如何天生麗質,不免也比從前要減了幾分姿色。今
日這一怯生生地閃身而出,只見兩頰弧線柔和,雙唇盈亮豐潤,脖頸旁裸出的香
肩也不再是形銷骨立。——倪妙筠身形苗條,可她從不認為瘦骨嶙峋才是女子之
美。像掌門師姐現下這樣兩根音叉般的鎖骨若隱若現,腴而不胖,才顯女子身段
之婀娜嬌柔。

  至於掌門師姐原本傲人的美乳豐臀,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這些日子來似乎
又更加飽滿豐沉了些。

  倪妙筠無力地抿了抿唇,抹了把額頭的汗珠。不知是浴水太熱了些,還是接
下來的事情讓她緊張難當,已洗淨的秀髮叢中又是顆顆密佈的香汗。

  「妙筠……去……去喚玦兒一同進來……」

  天知道掌門師姐鼓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來。倪妙筠其實不知緣由,但
從她說話的口氣,忽紅忽白的面色,忸怩不安的神情,抓著衣角的蔥指,她也知
道即將發生什麼……

  從決心嫁入吳府起,女郎就知道終有一天要被人剝得赤條條地,與府中的其
他幾位夫人一同被擺上床榻。她天性對歡好頗為羞怯,每每念及此事總覺難安。
若是旁人還罷了,府上偏有一位自家師侄,那羞人的樣子被看得纖毫畢現,簡直
要叫人找條地縫鑽進去。

  倪妙筠又哪裡想得到柔惜雪也會【落入魔掌】!

  掌門師姐好容易吩咐出聲,兩雙驚慌失措的美眸互相對視,一同發愣,兩人
又同時抬手抹了把香汗,相對無言。還是柔惜雪更加鎮定些,她盡力平抑著嗓音,
艱難道:「吳公子已有所感,你快去……」

  那一聲快去,幾乎已是哀求。倪妙筠打了個激靈拔起長腿就跑,柔惜雪這才
大大鬆了口氣,一時脫力軟倒在門扉邊。倪妙筠自聽得背後的動靜,可她哪敢停
步回頭再與掌門師姐對視?這一跑幾如逃命,掩面而走。

  繞了大半個院子,以她的輕功不過轉瞬即至。臨到前院又不由自主放慢了腳
步,該如何與冷月玦說?女郎腦中一團混沌不知如何是好。冷月玦早聞其聲,瞪
著大眼睛,疑惑地凝望著她,也不知什麼事把師叔弄得又急又怕。但若要說吳征
出了麻煩那又不像,否則倪妙筠早就大聲報信,不會是這種畏首畏尾的樣子。

  「師叔,怎地了?」

  「啊……沒……」倪妙筠神思不屬,被喚聲嚇了一跳,片刻間居然福至心靈,
忙不迭道:「掌門師姐喚你去。」

  「師尊?」

  冷月玦頗感意外,狐疑地前行,沒能見落在她身後的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氣。
女郎是好不容易鬆快了些,心中卻叫苦不迭:「掌門師姐,不是小妹有負所托…
…實在是……是……還是您自己來說的好……」

  上一回與冷月玦二女共侍一夫,事後每每想起來都羞不可抑直到現今,這話
又如何說得出口?倪妙筠心中一邊告罪,一邊也是無可奈何。

  「師尊有說什麼事兒麼?」

  「……沒……沒,只說喚你過去。」我可沒說謊,倪妙筠心中自顧自地安慰,
本能地將一同二字給隱了去。這個同字不知何時,已成洪水猛獸,隨時能將她嚇
得花容失色。

  「那快走吧。」冷月玦攜起倪妙筠的手,觸之冰涼。也不知師叔今日哪裡不
妥,步伐沉重,拖拖拉拉,莫不是身體有什麼不適?

  被冷月玦半拉半拽,倪妙筠無奈地亦步亦趨。那腳步不情不願,活像被家人
趕著上花轎的小媳婦,就差向冷月玦埋怨慢著些,又不著急。

  責怪不得冰娃娃。她們雖也不敢輕易進入小院,唯恐打擾了吳征的修行,在
院外可無時無刻不擔心。不知道他的修為如何了,進展可順心麼,那難如登天又
至關重要的一步跨不跨的過去,有沒有遇到危險。武學修煉步步危機,一個不慎
就有道盡人亡的可能,何況是最艱難的一步。柔惜雪在關鍵時刻開了院門,吳征
卻未現身,雖看情形不像有什麼危險,可著實叫人七上八下,芳心難安。

  前院門前,柔惜雪整好了衣冠,鎮定了儀容。她竭力想擺出一如平常的樣子,
可惜全然做不到。苦修佛法的養氣功夫,不知道是隨著武功全失離己而去,還是
凡心大動之後,再無所存。就連智慧與機變都是已瓦解冰消,要說的簡單幾句話,
她思來想去,連如何開口都不可得。

  耳中傳來輕巧又清晰的腳步聲,近來的修行讓內力漸複,耳力目力也隨之大
進。本該欣喜,偏生滿心憂愁。愛徒拉著師妹,緊趕慢趕,女尼心中哀鳴,這該
當如何是好?

  「師尊。」

  「玦兒……」愛徒清脆的嗓音像黃鶯出穀,悅耳動聽。飄進柔惜雪的耳裡,
卻像催命的魔咒,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心中彷徨無助,自然而然地反應在俏
臉上。

  在倪妙筠與冷月玦看來,往日頗具威嚴的女尼這一刻楚楚可憐,六神無主,
面上的焦急之色躍然於表。仿佛一個小媳婦彷徨無依,正尋找一條救命稻草。她
本就生得極美,此刻更是嬌柔無儔,我見猶憐,叫人無比疼惜。

  「師尊喚徒兒來,可有要事?」師傅進退失據,師叔神思不屬,冷月玦強自
鎮定,冷冰冰的樣子與她往日在天陰門不易接近時幾乎相同。

  「嗯……哦……是吳公子……」柔惜雪牙關打顫,裝作輕描淡寫道:「吳公
子觸動玄關,已到至為關鍵之時。」

  「咿……」二女一同低聲驚呼。倪妙筠雖有幾分猜測,聽得柔惜雪親口所言,
心潮跌宕,心緒一下子激動起來。

  「師尊曾言,此刻事關一人成就,需做好萬全的準備。無論體力,內力,心
境,甚至情緒都要調整至最佳,是這樣麼?」冷月玦面上益發凝重,她不敢妄言,
只把往日柔惜雪的教誨複述一遍,以期確定之後好做應對。

  「正是。」徒兒的嚴肅讓柔惜雪從胡思亂想中寧定了些,不敢有絲毫大意,
點頭道:「吳公子天時已至,正當做足萬全的準備,竭力沖關。準備的越足,前
程越是遠大!此刻的準備,與沖關之時一樣重要!」

  「吳郎正當盛年精力充沛,體力是不成問題的。他一身內力全由【道理訣】
為根基,內功似乎也不成問題?」冷月玦心無旁騖,字字都點在竅門處,剖析得
絲絲入扣。

  「吳公子心胸開闊,心境與情緒都不在話下。體力也……好……唯獨沖關之
前,若內力積得越厚,沖關的把握越大……」柔惜雪心中有鬼,實在不知如何措
辭,直說得一身冷汗又冒了出來。

  「師尊也修了【道理訣】?」

  冷月玦與倪妙筠也修過,深明這門神功的奇妙。柔惜雪的武功又回,明眼人
一猜便知。

  「全憑【道理訣】,才能恢復武功。」柔惜雪心嬌意怯,美眸一低不敢再與
冷月玦對視,但口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說來也怪,愛徒商議探討之事與自己想
說的大體相同,但她一絲不苟地剖析緣由,竟讓自己羞意去了不少。

  偷眼一瞄倪妙筠,女郎媚眼圓睜,時不時還頻頻點頭。面上羞意未退,可緊
張擔心于吳征顯然更多。這位師妹論【道理訣】修行不如冷月玦,論武學體悟不
如自己,當真聽得專心致志,唯恐漏了一分細節。

  「那以師尊看,吳郎此刻專修【道理訣】,是否最佳途徑?」

  「必然如此。【道理訣】是根基,根壯則枝葉俱茂,不可分心其他。」兩位
長輩六神無主之際,還是這位愛徒分寸得當,冷冰冰地只指事情本身,居然鎮住
了全場。柔惜雪只覺心意平和了許多,自己不知如何開口的話語,就此已波瀾不
驚地開了頭,正鋪陳得順順當當。

  「師叔該當知道。」冷月玦回身攜著倪妙筠道:「【道理訣】也算道家心法,
講究日積月累。吳郎一向刻苦,修行從未落下……」

  只一句該當知道,倪妙筠便汗毛倒豎,完全從先前沉浸于武學探討之中被驚
醒過來。她瞪著驚恐的大眼睛,只見冷冰冰的冷月玦目中媚意像剛打到誰的新井,
甘美清澈的泉水正點點滴滴,又勢不可擋地滲出,匯成一汪清池:「【道理訣】
裡也有雙修之法,最適合境界突破,當下沒有更適合的法子。弟子斗膽,我們三
人既然在此,自當助吳郎至天人交泰之境,以策萬全。師叔以為如何?」

  「啊……我我……你你……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倪妙筠險些落荒
而逃,四肢卻像僵住了,半點都動彈不得。

  「那師叔還不快去,要是誤了你家愛郎修行,師叔捨得麼?」冷月玦憋著笑,
全無先前的一本正經,越說越是曖昧。

  柔惜雪牙關打顫,倪妙筠神不守舍,像只提線木偶般癡癡應道:「哦……哦
……」那螓首幾乎低得埋進美乳裡,提步便行。

  「且慢著呀……咯咯……」冷月玦輕笑一聲,咬著櫻唇吃吃笑道:「雙修本
就是美事一樁,不僅積蓄內力,更可讓吳郎陶情適性,神采飛揚,於他的心境,
情緒大有好處。吳郎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總之我要去先洗得香香白白,梳妝打
扮,美美地陪他渡入武道極途。師尊,師叔,你們自便……」

  冰娃娃像只蝴蝶般翩然飛去,留下柔惜雪與倪妙筠呆立院前。愛徒再不像從
前孤僻寡言,不僅幫著化解眼前的尷尬,末了又不忘使壞調笑了一把。這半塊玉
玦好似找到了從前殘缺另一半,兩廂和一,終成絕世美玉,著實給有些沉悶的天
陰門煥發新的風采。就是她裝著從前的清冷,陡然又跳脫起來,再一溜煙跑沒了
影子,著實叫人有些頭疼。

  「師……師姐……」

  「莫耽誤了事……」柔惜雪沒有髮絲遮擋,一頭香汗閃閃發光,她眼珠子一
轉閃身離去。裙擺之下的蓮步頻頻交叉,急得像落荒而逃。

  於是倪妙筠也渾渾噩噩地浸入了浴桶,泡了大半天,腦中唯一清明的只有一
件事——洗得香香白白的。

  呻吟似地歎息一聲,倪妙筠方回過神來。浴水略涼了些,女郎心中微道不好。
也不知道在此拖延了多少時刻,真的莫要誤了大事。

  女郎起身出浴,拔開蓮蓬頭的木塞子。沖浴的溫水已涼,冰冰地讓人肌膚一
縮,在夏季裡沁涼入微。玲瓏的嬌軀性感迷人,足以自傲。事到臨頭已躲不過去,
倪妙筠心境漸定。若不是天生麗質,恐怕也沒機會陪伴吳征。

  想到這裡又有一分傲然,能親眼見證自己的情郎登臨絕頂,世間又有幾人?
倪妙筠一咬牙,哼,玦兒都不怕,我怕什麼,誰怕誰了!洗淨了嬌軀,披上精挑
細選的衣衫,女郎抿著唇,掩著面,低著頭向吳征閉關的小院行去。腳步彷徨猶
豫,但始終向前。至於描眉畫目,粉黛著妝就不必了。一會兒天雷勾動地火,脂
粉沒兩下就叫他都吃了去……

  柔惜雪慢騰騰地爬出浴桶,從冷月玦離去之後,一身香汗就沒有停過。

  近來與吳征夜夜翻雲覆雨,也不知試過了多少姿勢。兩人獨處不需避忌太多,
有些姿勢吳征喜歡,她樂意奉迎,有些自己喜歡,盡享個中美妙,更有些兩人皆
喜,總在情投意合間共赴極樂。但一想今日要在師妹與弟子面前被吳征搬來翻去,
大展身段之妖嬈。再被挑逗插弄,媚吟浪態不可抑止,女尼便生起一股又羞又怕,
又覺不真實之感。

  說起來早過了妙齡少女會嬌羞矜持的年紀,可清靜修行的天陰門賦予門人相
近的氣質。倪妙筠是如此,自己比師妹年歲還大了許多,更經歷過一段難堪的往
事,仍是情竇初開。那心中小鹿亂撞,神思不屬,相較之下,還不如愛徒表現得
鎮定得體。吳征是拿捏准了她們無法拒絕,不得不半推半就。壞笑著吩咐自己的
樣子,實在讓人又愛又恨。

  「玦兒多跟隨吳公子幾年,情事上可遠勝於我了。若不是她伶俐,我會不會
誤了吳公子的大事。」柔惜雪剛剛出浴,就覺身上不對勁。好像這裡還有汗珠沒
洗淨,那裡又不夠香。

  其實冷靜下來,吳征心有所感是件絕大的喜事,更是頂天的大事,什麼要求
都不過分。說來說去,妙筠和自己諸多【忸怩矯情】,究其原因還是吳征太會疼
人,吳府的規矩也太過鬆弛。換了別家的府院,哪有夫人妾室敢對老爺的要求推
三阻四。若是爭寵的地方,早就自個兒剝光了爬上床去。

  柔惜雪暗歎一聲,修佛多年,道行到此算是毀了個一乾二淨。這些都不妨礙
自己今後以佛心待人,只消做個好人,多做善事,同樣也對得起自己一顆善心。

  心潮漸平,像月夜裡靜謐的湖面,波瀾不驚。待再沖洗了一遍身體,日已漸
西即將跌落山頭,餘暉下這一身月白的長衫,潔淨純美。女尼將雙臂攏在袖中,
低眉垂目,緩緩向小院行去。目光中素鞋穩穩踏著地面,再無重傷後的虛浮。還
有兩團胸乳挺起白衣,行步間乳浪輕搖,貼身的錦緞雖無繡,卻流淌似霧薄雲輕,
自有股玉器瑤光之美。

  柔惜雪面色微紅,分明是修行中人,偏有風流身段。吳征既疼她的人,也愛
她的色,可惱二人結合之後,自家心中常常暗喜姿色過人……

  小院前一人等候,身形嬌小玲瓏,著一身淡粉嬌俏可人,正是愛徒冷月玦。

  冰娃娃目光一亮,嫣然笑道:「師尊。」

  柔惜雪頓了頓步,不知如何應答,暗思今日師徒聯席,不知道院中使了壞的
「大惡人」要如何得意。他心中定然早存此念,今日叫他遂了心意,又是叫人著
惱,又是歡喜他能樂以忘憂,於心境有極大的裨益。

  「玦兒。」事到臨頭,再也躲不過去,柔惜雪盡裝作無事著趨近,側頭凝望
小院,百感交集。

  「師尊真美。」

  愛徒由衷而歎,柔惜雪雙目一合一張,細長如梳齒的濃睫簾子似地垂落又卷
起,撫著愛徒額前秀髮憐愛道:「為師老了,哪及得上玦兒青春俏麗。」

  師徒之間從未這樣說過話。兩人雖互敬互愛,也有許多相互不解與暗責。此
刻相視一笑,一切煙消雲散。柔惜雪內心暗歎:「虧得玦兒執拗不肯嫁入燕國皇
宮,否則哪有她的今日?我就是害了她一生一世,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過了片刻,倪妙筠忸怩著一步三停足到來,見二女欣然相視而笑。不知她們
先到時說了些什麼,又唯恐被她們笑話,走得更加慢了。心中卻道:「玦兒還說
要梳妝打扮,哪裡打扮了?哪裡需得打扮了?幸好沒上她的當,否則要被笑死了。」

  知道這位害羞的師叔不會多說什麼,冷月玦一手攜著恩師,一手拉著倪妙筠,
輕輕踢開院門,三女攜手而入。

  吳征依然坐在回廊邊,見狀眼前一亮,腹中卻是笑開了花。師徒兩人柔荑相
握,明顯柔惜雪的握得更緊些,仿佛是徒兒給了她勇氣才能強作鎮定,隨步而入。
至於倪妙筠那邊,則是冷月玦暗中發力,幾乎將她半拉半扯地拖了進來。

  時有幽花一樹明,三位佳人一現身,登時滿園皆春,吳征笑著起身迎了上去。
居中的冷月玦如二月新桃,俏麗絕倫,居左的倪妙筠一身玄紫,神秘無端,居右
的柔惜雪如一方美玉,純淨無暇。吳征輕舒猿臂,將三女一同摟進懷裡。

  柔軟的女兒身溫玉生香,吳征閉目,動情道:「任我想破了頭,也絕想不到
陪我渡劫的會是你們。」

  從他修煉武功的第一天起,就夢想有一天成為當世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行來
艱難,曾想過會是韓歸雁,陸菲嫣,祝雅瞳,或是瞿羽湘,玉蘢煙。事到臨頭因
緣際會,哪裡想得到會是天陰門三女?緣分,妙不可言。

  吳征說得動情,亦撩動三女心弦。冷月玦在他耳邊呵氣如蘭道:「難道沒有
想過是我?」

  「當然有,從成都開始就註定我們相伴一生,當然有你!」

  「嘻嘻,只是沒想到除我之外,還有兩位對吧?」

  「妙妙在成都,我們說過什麼話來還記得麼?」

  「從前忘了,後來都想了起來。就是倪仙子,用膳時辰到了。倪仙子,口味
還得宜麼?還有什麼要吩咐的沒有?哼,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倪妙筠埋首在
愛郎臂彎嬌嗔道:「前後加起來,絕沒超過二十句。」

  「哈哈哈,你是前輩,又深居簡出。我當時可沒半分心思,唯恐褻瀆了倪仙
子,哪裡還敢多說。」往事一幕幕,吳征悠然道:「就是那一夜妙妙刺殺【雪夜
魔君】項自明,好生讓人難忘……」

  倪妙筠心中暗喜,她不敢多言,只偷偷在吳征臂彎咬了一口,微痛帶甜。小
小動作,先前話語酸意翻飛又濃情蜜意,一時不查間順口而出,全被人聽了去,
一時又急得羞不可抑。

  「惜兒……」

  「吳公子善人自得天眷,吉人自有天相,都是我們的福分。」惜兒這個愛稱
讓女尼面上發燒,更怕吳征當眾說出兩人間的情事,情急智生,柔惜雪又使出從
前說佛偈的本事,頭頭是道。

  「嘿嘿。」吳征湊在她耳邊,以不大不小的聲音問道:「敢問惜兒,本公子
得你們三位佳人相助,已得人和!這座小院如世外桃源,正是地利。就不知當下
是否天時已到,請惜兒指點。」

  話裡曖昧旖旎之色無盡,偏生又是正事,不可不答。柔惜雪深感個中情趣,
芳心可哥,又佩服情郎臨機應變,被他這麼調戲又微微著惱,垂下眼簾無奈道:
「事不宜遲……」心下發窘,就不知好端端的幾句話,怎地被他攪來拌去,每一
個字都透著古怪。

  「好一句事不宜遲!」吳征長笑聲中,分開倪妙筠與冷月玦相攜的手,拉起
兩隻柔荑,向居舍走去。

  倪妙筠最是害羞,吳征正是她尋找的依靠,握著愛郎的結實溫暖的大手,心
緒也安寧許多。借握著冷月玦之機,在她手心劃道:「都是你出的力?」

  「當然!」冷月玦回眸一笑,兩人憶起在迭府別院潛藏時虛空寫畫交談的舊
事,心中一片溫情。

  柔惜雪近來與吳征親近大半月,也不覺被冷落。四人魚貫而入,相攜來到床
邊。正是事不宜遲,誰也不敢耽誤這等大事。倪妙筠乖乖巧巧,任由吳征攬著纖
腰,陪他坐在床沿。

  吳征右摟倪妙筠,左抱冰娃娃,又以眼神示意柔惜雪。女尼不敢違抗,怯生
生又乖巧地坐在他腿間。四人貼身溫存,床幃漸攏,朦朧間一同倒了下去……

  薄薄的蠶絲被攤開,吳征左擁右抱,胸前又有柔惜雪從絲被裡探出頭來。三
股環繞的女兒香馨甜宜人,吳征深吸了一口,五臟六腑都似被蕩滌一遍,神清氣
爽。四人默默無言,似都沉浸在這股難能的溫馨之中。

  吳征一手撫弄冰娃娃的三千青絲,一手輕拍倪妙筠峭立的背脊。

  左懷裡冰娃娃嬌小的身軀滾熱發燙,細滑的指尖掠過情郎的耳廓與臉頰,烏
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他的脈絡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呵氣如蘭,微微
的鼻息,輕輕的嬌喘,不是她修為最淺,而是情根深種,此刻肌膚交貼,正興動
難止。那呼吸深深,抵在吳征肋邊的兩團秀美嬌乳一下一下挺動,峰頂的兩枚粉
嫩石子一般硬了起來。

  右臂裡倪妙筠嬌軟的身子陣陣涼意,四肢蜷縮,埋首在大臂上,一動不敢動。
若不是鼻有溫香,又輕拍她的背脊,吳征幾乎以為她正運起全身功力,施展藏匿
功夫消失無蹤。嬌軀雖涼,難掩優美的曲線。女郎穿著玄紫色的外衫透不出內裡
的春光,此刻吳征才覺她連褻衣都未穿,只消一勾細如指尖的束腰絲帶就能讓她
玉體裸呈。最害羞的女郎卻有最大的著裝,也不知她為了【不誤事】鼓了多大的
勇氣。一想起女郎誘惑到極點的乳暈,吳征就滿心期待……

  伏在胸口的柔惜雪弱不勝衣,分外乖巧。她同樣只是微微地呼吸不敢亂動,
可躺下時已順勢展開藕臂,環住情郎背脊緊緊摟抱。即使隔著豐滿的豪乳,仍能
覺鹿撞般的心顫。三女性子有相似之處,又各有不同。柔惜雪常年執掌門派,最
講顧全大局。當下以臉頰在吳征胸膛上摩挲了幾回,似以此汲取了勇氣抬頭悄聲
道:「事不宜遲……」

  恰巧吳征左手下滑,在冷月玦的翹臀上打了個旋兒。冰娃娃輕吟一聲,抬頭
微撅紅唇正欲索吻。吳征咧嘴一笑,朝柔惜雪遞去個玩味的眼神,回頭就著冰娃
娃火燙的唇瓣一吸。

  冷月玦的櫻桃小口光滑香潤,極具彈性,吸在嘴裡口感絕佳。冰娃娃滿足地
呻吟一聲,香舌回環成鉤,櫻口聚攏也是一吸。她向來吸力強勁,吳征猝不及防,
被條嫩舌一卷又是一吸,竟被冰娃娃反客為主,把舌頭吸了過去。

  「嘰啾」一聲自有動人心魄的浪蕩,冷月玦雙目放著光,她並未像吳征一樣
侵奪含吮,而是一同吐出香舌,繞著吳征的打轉。那香舌色澤潤紅,忽勾忽挑,
分外妖嬈。尤其是舌尖輕顫,竟似將吳征的舌頭當做肉棒一樣地挑逗,更有汁液
粘纏攪拌,仿佛琴弦奏出的靡靡之音。

  癡纏良久,方能分開。兩人相視一笑,心靈已通。柔惜雪雙手搭在吳征的腰
帶上,視線全無遮擋又相隔不遠,正看得一清二楚。這一刻的冷月玦雙眸豔光四
射,即使十餘年的師徒也從未見過。兩人全情投入,對視的目光裡恩愛萬般,又
從中透出欲焰,正是互為欣賞,互相喜愛,才萌發佔有與索取之心。男俊女俏,
雖萬般淫靡,挑逗欲情甚濃,毫不見只為泄欲或是強辱女子時的噁心。落在柔惜
雪眼中,只覺眼前之象至真至美,一時竟看得癡了。

  憶及兩人在房中也諸多情趣,只是眼前都是吳征,難見全貌。不知自己與吳
征傾力交歡時,是否也這樣如詩如畫。她有許多不堪回首的記憶,兩相比較,慶
幸與珍惜之情更濃,忙伸手解開吳征的衣帶。——兩人閨房之樂,吳征常以【主
人】的身份命她做些極有情趣之事,譬如讓她慢慢地自解衣帶,將誘人嬌軀一點
點裸露出來。方才那個玩味的眼神,就是命她【伺候】吳征寬衣之意。

  解去腰帶,掀開前襟,露出吳征結實的胸膛。這名男子用自己的寬容與智慧
給了自己無限的希望,也用他的溫柔與力量帶來無限的快樂。愛之深時,歡欲亦
美,柔惜雪只覺心情緊張而導致的肩頭繃緊一時鬆快了些,女尼嘴角勾起一抹微
笑,小腹裡漸漸升起一縷火焰,忙俯下身軀。

  原本趴伏于吳征身上,她不敢再如此,嬌軀向下一滑落在吳征小腹間,雙腿
屈起歸於床面,小口小口地吻著吳征的兩肋。——只看冷月玦與吳征吻得火熱,
再念及兩人這十餘日來的恩情,胯下已覺潮濕。女尼雖有心相就情郎的喜好,尚
未大膽到一下就被人發現已動情。

  衣襟既解,冰娃娃順勢吻著吳征的脖頸,香舌輕吐,向胸膛輕點過去。吳征
只覺一陣冰涼,靈巧的舌尖讓胸膛十分舒適。胯間又是一陣火熱,柔惜雪雖只是
輕吻,兩團隆乳卻是懸落在胯間,隔著薄薄的錦衣恰將肉棒嵌在雙峰溝壑裡。

  吳征一個扭頭,右臂一舉,將倪妙筠的櫻唇吻個嚴嚴實實。

  女郎悶著螓首一心躲藏,眼角的餘光卻不可避免地瞧見吳征與冷月玦好一番
親暱。和她差不太多,頗覺羞澀不適的掌門師姐,不知為何忽然大膽了起來,主
動解落吳征的衣物。兩襟分開,胯下那根大棒仿佛驟然探出雲端的烏龍,頃刻間
又被柔惜雪的雙峰掩去。——掌門師姐分明在內穿了件裡衣,自己心慌意亂,竟
未發現她何時已褪了去。那雙奶兒份量之沉,墜將下來把貼身的錦衣生生壓得像
寬鬆的長衫。被【拉開】的領口裡,露出大半的奶兒又大又圓,雪嫩嫩的膚光猶
如蓮瓣。

  在天陰門修行二十年,師姐妹之間偶有穿著輕薄衣衫相見的時候,對柔惜雪
的身材也略有所知,但從未像現下這般裸露大半。更不用說肉棒的輪廓頂著錦衣
被夾在雙峰溝壑裡,輕易便能撩人心弦的模樣從未想像過,著實讓女郎有些回不
過神來。

  倪妙筠也不是時時嬌羞不已。若和吳征兩人相處她便沒這些擔憂,口乳齊就
更是時常而為。可看見掌門師姐也行如此淫靡之事,又以櫻口輕吻吳征的身軀,
耐心得仿佛在品評滋味,心中越發覺得大事不妙,今日恐怕羞態出盡。正自心驚
膽跳,吳征突然動手讓她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他得了手。

  雙唇被情郎吻住,柔軟鮮嫩讓他愛不釋口。女郎四肢俱僵推脫不得,香舌又
被吸了去恣意品嘗。手推推不動,想要言語制止又含混不清發不出聲來,只能從
鼻腔裡哼出些的不依聲。她本就鼻音甚濃,眼下全身俱軟嬌弱不堪,不依之聲甜
若花蜜,越發膩人。

  吳征都從她的哼聲中聽出不依與不安,可是哼聲嬌膩媚人,哪裡肯放開女郎?
男兒不僅加大口中吸力,將嫩軟香舌牢牢吸住,手臂一彎,隔著衣衫又將奶兒抓
在大手裡。

  紫色的錦衣十分神秘,上好的絲綢光滑輕薄,輕若無物,不論穿著還是摸著
都十分舒適。且吳征一把抓下,半點都不影響揉捏奶兒的手感。但從緞子裡透出
的乳膚與嫩肉,摸起來比絲綢還要舒服!

  那高高聳起的筍乳綿柔碩大,滑嫩無比。但峰頂處卻又有一大片粗而不糙的
微微浮凸,就像蒸好剛出鍋的蛋花表層。吳征愛憐地撫摸,又時不時加大力道狠
狠地揉掐幾把,逗得倪妙筠去推他的胸膛不是,想隔開他的手更因虛弱無力而不
可得。

  情郎的吻霸道中又有許多柔情,既將你強橫地佔有,又不失溫柔絕不讓你難
受。倪妙筠忸怩著想躲開,偏偏力道虛弱,聊勝於無,不一時便沒了動靜,任由
吳征予取予求。

  愛郎吻得用力,魔手趁勢從開襟處一探,滑入胸脯將香嫩豪乳抓在掌中恣意
把玩。粗糙的大手,火熱的掌心,摩挲著奶兒麻酥酥的。大片的乳暈更是極其敏
感之所,被密佈的掌紋來回刮擦,股股酥麻震得嬌軀直顫。倪妙筠滿身恐慌,又
一心甜蜜。終究是熟悉又刺激的親昵,每一回都享用到捨不得停下,似乎……似
乎現下柔惜雪與冷月玦也各有【要事】,一時還顧及不到這裡。

  女郎像把腦袋埋進沙子裡的鴕鳥,胡思亂想著開脫,吳征的大手卻把玩得越
發放肆,挑撥得女郎呼吸漸濃,混沌的腦中忽而想起吳征的這雙大手。

  相比起他的年紀和出身,這雙手著實有些粗糙。富貴家庭的公子哥兒像他這
般年紀,一雙手只怕比少女的還要嬌嫩。愛郎今日的表現有些焦急,有些粗魯,
不像他平日的溫柔。也不像從前忽快忽慢,忽輕忽重,總用富有節奏感的動作讓
自己情欲漸升,直到滿心煙雲彌漫。

  有些惶急,有些略失方寸,正像他不符合年紀的大手一樣。突破玄關,從此
天下之大盡可去得。吳征雖未說過,但隱隱間也可感覺為了復仇,為了葬送寧家
餘孽,這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值此神聖的一刻,久經風浪如吳征也無法淡定如常。
這個平日裡總是樂觀開朗,像陽光一樣照耀著身邊人的男子,其實背負了太多。
身邊人每一個都知道他的艱難與心裡的苦,但他從不願表現出來,更不會因此去
影響吳府的和睦。

  他默默地承受,大家都知道。於是吳府裡的每一位女主人都用自己的努力去
幫助他分擔,用自己的溫柔去寬慰他的重壓。他在外歷經風雨,女主人們陪著他
劈波斬浪。等回了家,吳府就是他溫暖的港灣。相比之下,自己做的好像太少了
些……

  柔情漸起,倪妙筠芳心一軟,僵直發涼的嬌軀便燙了起來。筋骨不再緊繃,
女兒身的柔美迅疾四散。吳征只覺那櫻唇越發香甜,大手中滾圓的豪乳也散出一
股熱力,竟與手掌的高溫不相上下。偷眼看去,雪白的乳膚覆上一層粉膩,那熱
力似有生命一般,震得乳肉顫個不停。

  「妙妙……」吳征心中微動。

  女郎的羞澀堪稱吳府之冠,且別具一格。與自己獨處時雖也常羞得滿面緋紅,
悄悄摸摸地也不乏大膽出格的舉動。一旦身邊再有一人,倪妙筠與生俱來的害羞
便讓她難以放開,想要親親摸摸就讓她放鬆下來絕不可能。何況她眼下的模樣顯
然已動了情,吳征洞察入微,已察覺女郎不自覺地撅了撅臀兒,將胯間幽謐之地
離他遠了些,似是害怕那股潮意叫人察覺。

  若論相伴的時日,倪妙筠隨他並不算久。但兩人曾同生共死,一樣心心相印。
吳征深明女郎突然間的變化,是心中先有幾分肯了。

  兩人一對視,心意相通。倪妙筠撅了撅唇妙目一翻,大有【又便宜你了】之
意。她也深知再怎麼害羞與幾分不情不願,終究躲避不得,哪怕沒有吳征即將進
階十二品之事,最終還是逃不了。不由心下一歎,暗自道:「總是拒絕不了你。」

  吳征心中歡喜,讓倪妙筠【乖乖就範】可不容易,也頗為感動。一摟女郎香
肩,又在她唇上深深印了下去。這一回女郎嬌嬌軟軟,還不敢大膽到熱情回應,
但一身放鬆,任由吳征品嘗輕薄。倒是吳征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有力的臂膀不
時繃起,連連抽著冷氣。

  長長的吻良久才分,倪妙筠固然美目如絲,呵氣如蘭,吳征額頭上也沁出幾
顆汗珠。女郎伸手替他擦去,目中之意正是責備他為何這般著急。

  吳征莞爾一笑,手指在她腰臀相連的敏感處畫著圈圈,低聲道:「妙妙真乖,
和你師姐一樣乖。」

  倪妙筠猛省,並非吳征猴急,而是另有玄機。她不自覺地抬眼向下之間,驀
然雙目猛地睜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見掌門師姐一臉乖順,正吐著半截粉舌在昂揚的肉龍間小口小口地舔舐。
柔惜雪動作緩慢,粗看之下略覺笨拙,但定睛觀瞧,那粉舌彎彎繞繞,纏纏綿綿,
將肉龍的每一分都照料得妥妥帖帖,點滴不漏。粗黑的肉龍由此被香唾染得螢光
發亮,宛如一根上好的黑玉。

  倪妙筠妙目連眨,確認自己並沒看錯。性情溫和的掌門師姐自有其剛烈的一
面,否則怎生執掌門派?可她現下低眉垂目,像個信徒對待佛祖一樣虔誠。吳征
恰在此時伸下手,在柔惜雪圓潤厚實的耳垂上輕輕彈了彈。女尼抬頭,銀牙咬著
唇瓣,俏面緋紅,目中略有惶恐,但還是羞澀著道:「惜兒的奶兒是主人的……」

  雙手捧起渾圓碩大的豪乳,將肉龍小心夾入,如奉珍寶般以飽沉綿軟的乳肉
撫摸。倪妙筠心如雷震,哪裡想得到掌門師姐對吳征全沒半分抗拒,簡直百依百
順。她口稱主人,加上她的順從配合,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柔惜雪被吳徵調教成了
任由發洩的奴婢。

  倪妙筠不自覺地回眸,不知何時冷月玦也伏在吳征肩旁,兩人目光相碰,俱
有驚奇之意。只見冰娃娃雖吃驚,倒是喜色更多些。女郎恍然大悟!

  柔惜雪曾落入暗香零落之手,賊黨可不會與她講什麼禮儀道德,為了控制天
陰門掌門,必然手段使盡,百般折辱。若不是柔惜雪心志堅定保有清明,早已墮
落為賊黨之奴。桃花山上柔惜雪曾自稱雪奴,稱霍永甯為主人,這終究是抹不去
的回憶。要破處這層心障,最好的辦法便是有一位【新的主人】。

  這位新主人愛她憐她,從不會折辱於她。就算是出身不好的奴婢,在舊主人
家受盡虐待,換了位寬厚的新主人也會如獲新生,何況柔惜雪?以吳征的性子,
最不喜的就是勉強於人,哪會真的將柔惜雪當奴僕使喚?兩人之間的稱謂既幫柔
惜雪破除心魔,還成了床笫之間的情調。至於柔惜雪唯命是聽,那是發自內心地
喜愛吳征。

  看她羞紅著臉夾奉肉棒,嬌軀一上一下地聳動,令粗黑的肉龍在雪嫩的豪乳
中穿梭。女尼甚至長長地吐出粉嫩舌尖並不縮回,每當肉龍送至嘴邊時,便以粉
舌繞著龜菇打轉一圈。紅、黑、白三色交相輝映,看在眼裡衝擊之大難以想像。
若非親眼所見,倪冷二女難以想像拋去了一頭青絲,端正祥和的掌門師姐也有這
樣一副柔媚的模樣。

  吳征暢然長舒了口氣,拍了拍冷月玦翹翹的小屁股道:「你師尊忙碌得很,
還不快去幫一把?」

  「哼!」冰娃娃皺了皺瑤鼻,在吳征腰間擰了一記。

  這一刻冷月玦也沒了平日床笫間的【囂張】,柔惜雪畢竟是她的恩師,有時
待她還頗為嚴厲,向來讓她是又敬又怕。要她們師徒二人一同侍奉肉棒的放肆,
著實叫人有些猶豫。

  吳征的手指作怪似地在她股間遊弋,隔著輕薄絲衣挑撥著幽谷的兩片嫩脂,
胯間衣料的一抹濕痕被他揉出輕輕的水聲。倒不是吳征的手法已高明到這等地步,
而是三女連袂,又目睹師尊之媚,光是看的都覺動情不已。

  猶豫片刻,冰娃娃還是大著膽子伏到胯間,與柔惜雪對視一眼。

  女尼嘟了嘟唇,露出絲無奈,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冰娃娃嫣然一笑,心中
卻是撲騰騰地直跳,猶如擂鼓。先前在院外說起時不覺有異,還覺今日與師門長
輩同歡分外刺激。如今才覺刺激是刺激了,羞人也是夠羞人的。從前與吳征一同
偷看春宮戲旁若無人,就算破瓜之夜都沒覺得這般羞人。

  冷月玦湊近螓首,柔惜雪原本就聳動得不快,冰娃娃輕吐舌尖,在龜菇溝壑
上一點,又是緩緩打轉,仿佛大戲開啟前的暖場。師徒二人的香舌色澤相近,都
顯得異常粉嫩。相比柔惜雪的略顯笨拙,冷月玦的靈巧非常,左挑右掃極富韻律,
猶如翩然起舞。

  龜菇不需片刻就被水津津地浸得透了,油光水滑,頂端的馬眼又像只猙獰的
獨目鬼。吳征大口大口地喘氣,若不是肉棒傳來劇烈的快意,幾乎要迷失在這片
無邊麗色裡。懷中僅存的嬌軀也是縮了縮,又縮了縮,倪妙筠心下羞意難絕,可
不敢像什麼都想試一試的冷月玦那樣【好奇】,也不像柔惜雪一樣乖順,事事由
他。

  可女子相貌柔和嫵媚,彼此親昵本就是天下間最賞心悅目的畫面,何況是師
徒倆這樣的人間絕色?且情欲之事雖淫靡,外人看來不免嫌棄,對兩情相悅的男
女而言,身體的每一分都有不可阻擋的魅力。師徒倆顏面幾乎交貼,兩截粉舌吞
吐不定。龜菇雖已膨大到了極限,舔舐間香津互嘗,時不時連香舌也會卷在一處。
情與欲交融的畫面吸引力之大,即使倪妙筠一樣國色天香,同樣看得移不開眼。

  「妙妙不一起去?」吳征抬了抬臂喚醒倪妙筠,戲謔道:「擠一擠還湊得下。」

  「不……」女郎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其時心中欲念已動,但一想這羞人的模
樣,無論如何也大不起膽子。

  「好哇,不乖,當罰!」吳征輕笑一聲,將倪妙筠舉起翻在身上,雙掌一合,
將迷人的筍乳並在一處,張嘴對著兩大片粉暈大吃起來。

  嫩乳被吸得嘰啾連聲,一下子就蓋過了二女舔舐龜菇的水聲。倪妙筠大急,
可美乳被愛郎抓得微疼,乳尖的快意更急速傳向周身,讓她嬌軀酥軟生不起半分
抵抗之力,又哪裡能掙脫?

  還好這姿勢不錯,被愛郎輕薄的樣子全被嬌軀擋住,不至於叫掌門師姐看在
眼裡。女郎心中稍定,膩著聲哼道:「你可壞死了……」忽然間又想起腰胯在下,
豈不是幽谷間的春光全要暴露在二女眼前?只怕連氣味都被聞見了。

  這一嚇激出了陣冷汗,也不知道二女察覺了沒有,忙扭動腰肢合攏雙腿,跪
在吳征身旁將幽谷閉起。可這般姿勢卻讓豐臀高高翹起,雙臂環抱吳征的頭,仿
佛將奶兒喂在他嘴邊一樣。當下也顧不得這些,【兩害相權取其輕】,總好過方
才的羞人。

  「你可太香了。」吳征大吃了一頓,鬆開嘴來讚歎道。

  倪妙筠這才發覺身上沁出一片香汗,連雙乳上都是汗津津的一片。也不知吳
征是贊自己奶兒香軟,還是汗香宜人。她心中又急,再讓他說下去,掌門師姐說
不準,【經驗豐富】的冷月玦一定猜到發生了什麼。焦急間別無他法,女郎藕臂
一緊,將軟乎乎,熱烘烘,沉甸甸的奶兒落在吳征臉上,碩乳豐沉,恰巧堵住他
的嘴。

  「唔……」果然吳徵發出陣透不過氣來的悶聲。隨即倪妙筠乳尖一麻,愛郎
的舌頭對著大片的乳暈狂掃,讓她嬌喘連連,幾乎也透不過氣來。

  嬌喘聲不僅是她,冷月玦宛如天籟般的同樣哼起。原來吳征右手掌著倪妙筠
的豐臀,左手則在冷月玦的臀溝間遊移。無論是輕撫小菊,還是劃過會陰,亦或
是挑撥著花穴嫩脂,每樣都讓女子禁不住發出又羞又浪的媚吟。

  愛郎總是這樣不緊不慢,從不會一時興起或是自己爽了,就破壞情調地強來。
所以歡好的次數再多也不膩味,反而對每一次都備感期待。

  冷月玦扭了扭臀躲不開作怪的魔手,終於忍不住胯間的麻癢難搔,回首嗔道:
「你別搗蛋。」

  吳征被一對兒香噴噴的碩乳悶住,哪裡回得了話?手上卻極快地做出回應,
指尖剖開兩片緊閉的嫩脂,尋著頂端一點蕊珠,指腹一按,加力極快地揉搓起來。

  冰娃娃又氣又有些好笑,這一處可是身上至為敏感之一,酥麻的快意讓人難
以抵受。她咬了咬銀牙,知道阻止不了吳征惡作劇似地調戲,心道:「你戲弄人
家,哼,偏不讓你也好過!」

  柔惜雪旁若無人,依舊溫柔地舔舐著肉龍。由於愛徒的加入,侍奉肉棒的雙
乳不再揉搓夾弄,只是垂在吳征身上,肉棒倒有小半露了出來指天昂揚。女尼心
無外物,只專心將小半根肉棒由下至上地舔舐。舔至龜菇賁張的溝壑處時,又合
攏櫻唇,含著菇傘邊緣輕輕吸嘬。

  冷月玦覷准了時機,檀口大張著湊了上去,將半顆龜菇納入口中重重一吸。
冰娃娃極善口舌之道,全仗著她小嘴吸力之強。這一吸不僅將龜菇嫩肉吸得嘖嘖
作響,連恰巧在吸含菇傘溝壑的柔惜雪也一同吸了過去。

  師徒二人唇瓣驟然相合,像一隻收口的荷包,將來不及脫出的肉棒頭兒含得
嚴絲合縫。

  「呃……」吳征響起悶聲的同時,倪妙筠胸前也傳來一陣劇痛,幽谷更是被
那根破關而入,蘸著花汁仿佛一隻泥鰍般鑽了進去。

  又是疼痛,又是快意,加上身後傳來含吮水聲大作,倪妙筠經驗雖淺也大致
猜到發生了什麼。吳征對這事兒極為喜歡,輕易就能讓他獲得極大的快意。且他
不僅身體受用,還愛看,非要看得細緻入微不可。

  果然心念剛動,吳征便將倪妙筠又抱在身側,彎起上身。倪妙筠鬆了口氣,
愛郎挑逗的功夫著實厲害,再被他逗弄下去,不需片刻只怕自己也要把持不定,
羞聲大作,可叫人聽了去。她偷眼一看,只見吳征目如銅鈴看得一眨不眨。也虧
他到了此時,仍沒忘了順手把玩自家的碩乳。

  倪妙筠咽了口香唾,終於也忍不住向下看去。一來羞歸羞,終不忍錯過這等
香豔至極的絕美之色。二來掌門師姐今日已帶來太多震撼,她也實在好奇現下柔
惜雪的樣子。——在院外時掌門師姐和自己一樣羞澀無助,此刻為何又能甘之如
飴,仿佛對此道浸淫已久。

  只見師徒二人各自向左偏著頭,恰好打了個交叉,不至鼻尖相碰。張圓了的
香口像鑲在龜菇上,嵌合得絲髮難容。

  冷月玦兩頰忽而深深下陷,吸出啵啵作響的靡靡之音。忽而又震顫著鼓起,
顯然靈巧的香舌正舔洗著龜菇。最厲害的是,她時不時地一邊重吸,臉頰下陷,
以香唇與檀口裡的嫩肉裹緊了半顆龜菇。靈舌依舊舔洗不已,微微頂起下陷香腮。
這般技巧不僅讓吳征齜牙咧嘴地直抽冷氣,連倪妙筠看了都咋舌不已。

  倪妙筠與吳征說悄悄話兒時,曾說起吳府裡的女主人單以口舌之技論,冷月
玦足以玉蘢煙並駕齊驅。玉蘢煙曾于青樓委身,學的都是娛人之技自不必說。看
起來冷月玦就純是喜好此道,又有吸力強勁的天賦,後天【修行】而得。

  再看柔惜雪時,倪妙筠面上就現出古怪之色來,想笑不敢笑,萬般無奈。她
始終想不通為何掌門師姐在院外扭扭怩怩,被抱上了床便能既來之則安之,再不
推拒一心討好。只見女尼垂眉順目一臉虔誠,吐息時呵氣如蘭,吸氣時包裹著龜
菇含吮。吸嘬不停之餘,時而香舌輕吐將龜菇推出口外,緩慢而細緻地黏著龜菇
蠕動蝸行。

  與愛徒不住唇兒想湊,舌兒相弄,時不時還被強勁的吸力合著龜菇一同被吸
去,都未讓女尼改變一分虔誠之色。天地之間,只剩下她與情郎的肉龍,天地之
間,只剩下她服侍肉龍這一件事,絕沒有另一件事能打擾她,也絕沒有另一件事
能讓她分神。

  正是佛門正宗有道高僧的禪定功夫。柔惜雪身為佛宗領袖人物,佛法高深,
禪定功夫更是拿手好戲。高僧在誦經時滿心虔誠,更是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管
他外界雨打風吹天崩地裂也休想令高僧分神。

  倪妙筠萬萬料不到掌門師姐居然使出這門本事。以佛門清心寡欲的法門行歡
愉之事,佛祖若是知道了怕也要大哭三聲。但柔惜雪待吳征不僅喜愛,更似對佛
祖般敬重,才會如此虔誠行事,苦命人心有寄託如獲新生,又叫人替她開懷。

  哭笑不得。

  兩人偎依著貪看片刻,恍惚間都覺呼吸越發急促粗重。吳征的肉棒已脹得微
疼,倪妙筠的胯間也是溫潤泛潮,雙乳上大片的粉暈如遇熱氣蒸騰,鮮豔欲滴。

  被師徒倆齊齊含吮的肉龍猛地又漲了一圈,柔惜雪雙目陡睜,似從入定中驚
醒。只因察覺到吳征身體的變化,知道他將耐不住了。倒不是不願讓他的陽精射
得滿口,再細細地以香舌清理乾淨。今日情況不同,歡好是其一,助吳征突破玄
關是其二。欲滿全身,該當是雙修之時。——果然是佛法修行有成的高人,無論
何時都不忘初心。

  師尊鬆了口,冷月玦也醒悟過來,急忙也停下貪嘴之欲回頭望向吳征,舌尖
不甘不願地舔了舔唇瓣,意猶未盡。

  冷月玦倚回吳征肩頭,柔惜雪貼在情郎的胸膛,倒像剛上床幃的姿勢差不多。
只是吳征由平躺變為半坐,四人也俱赤裸相呈。正是和風細雨轉為烏雲密佈,蓄
勢待發。

  「最乖的還是惜兒。」

  「謝主人誇讚。」柔惜雪輕聲道。兩人之間極具情調的稱謂與對答方式,也
不會因身邊有人,心中有羞而改變。

  「乖乖的有賞!」

  一句話說得倪妙筠心如擂鼓砰砰直跳,想縮進他懷裡卻一動不敢動,唯恐被
發現這裡還有一人。轉念一想,自己是最不乖的,要【賞】也在後頭,能躲一時
是一時。這一下讓女郎暗自竊喜,想不到不乖還有這等【好處】。

  「那人家是第二乖的咯?」冷月玦咬著吳征的耳垂問道。

  「差不多,和你師傅也差相仿佛。」

  「那要賞人家什麼?」

  「都沒想好,玦兒可以良策?」

  「嘿,還以為你有什麼好東西,原來束手無策。」

  「天陰門掌門與高足,哪有那麼多能看上眼的東西?」吳征一手一個奶兒,
左手的一掌而握,堅挺彈滑。右手的綿軟碩大,直令五指深陷乳肉。正把玩得不
亦樂乎,愛不釋手。

  「那……先算了,容你再想一想。」冷月玦目中忽現促狹之意,吃吃笑道:
「賞的沒想清,罰的總該已有數了吧?」

  冷月玦與吳征相伴更久,對他的鬼點子與賣關子更為瞭解。兩人一唱一和,
答案呼之欲出。

  倪妙筠剛為【躲過一劫】安下了心,忽然才知落入圈套。女郎啊喲一聲嚇得
如受驚的小鹿,腰肢一振落荒而逃。吳征早有準備,抓著豪乳的大手一捏粉暈,
屈起食指在乳珠上一彈。女郎當即半身酸軟,被情郎翻身牢牢壓住。

  呵呵熱氣噴在耳廓,冰涼堅硬的牙齒輕輕咬在耳垂,魔音般的話語在耳邊響
起:「好妙妙,你可逃不掉啦。」

  倪妙筠連連扭身,掙脫是半分沒有,只讓一雙豪乳廝磨著吳征緊壓而下的胸
膛,叫他又吃了回好。她情知大勢已去,又羞又急。什麼束手無策?這兩人串通
一氣,說的都是自己!情急之下,只能朝柔惜雪投去求助的目光,指望掌門師姐
救自己一救。

  「惜兒,快快將你不聽話的師妹按牢了,若是逃了唯你是問!」

  完了,這求助的對象沒半點靠譜。平常是主見多多不容違抗,上了床幃就是
個聽話乖寶寶,吳征想要啥很麼她就做什麼,分明是個幫兇,哪裡是救星?

  果然柔惜雪露出強忍不得的笑意,不知是在笑師妹面皮實在太薄,還是覺得
這份情調著實有趣。女尼朝倪妙筠報以歉意地搖搖頭,伸出手去。

  對吳征而言,這是如虎添翼,對倪妙筠而言,這就是為虎作倀了。吳征抓著
女郎的腳踝,手掌扣在那只栩栩如生的翠鳥紋身上,將她纖美修長的美腿抬起斜
而上折,遞在柔惜雪手裡。

  「玦兒不來幫你師傅的忙?」

  「來了來了,嘻嘻。」冷月玦樂不可支。這齣戲碼著實好笑,奇的是心中情
欲竟沒半分減弱。倪妙筠即將擺出的姿勢想來就令人眼餳耳熱,心兒砰砰直跳。

  「玦兒你敢……」

  「師命難違,師叔見諒。」冷月玦一副無能為力的惋惜之色歉然道,手腳卻
麻利得很,半臥在倪妙筠肩旁,接過吳征遞來的美腿斜斜一扳。

  兵臨城下,千鈞一髮,倪妙筠再也顧不得許多,雙腿發力就要劇掙。她武功
高強,冷月玦差著火候,剛恢復些許武功的柔惜雪更加難以抵擋,就算合二人之
力也不是她的對手。形勢危如累卵,這一下是動了真本事,再不是同門間嘻嘻哈
哈的胡鬧。

  雙腿剛剛一挺,女郎就像忽然被點中了要穴,頃刻間失去了渾身氣力。此時
她的雙腿被師徒倆大大地分開,反向近乎按在床面,按得她連臀兒都抬離了床面。
常年修煉武藝讓女郎的身體異常柔韌,師徒倆按的是足踝,即使反壓過來雙腿依
然保持著筆直之姿。倪妙筠身量在吳府也僅次於韓歸雁與陸菲嫣,雙腿此刻便顯
得格外地修長高挑。

  近乎於極致的拉伸,讓女郎纖腰之下也舒展到了極致,每一根肌肉都繃得緊
緊的。女兒家獨有的柔滑細膩肌膚之下,又有肌束若隱若現。

  抬離懸空著的玉臀,仿佛白玉鑄就的底座。胯間一片漆黑芳草,仿佛一朵烏
黑蓮台,正托起隱藏其間色澤濃豔的血色肉蓮。

  這朵肉蓮外瓣豐滿厚實,內瓣細薄微凸。被大大張開的大腿內側肌肉所牽引,
猶如輕啟的檀口,露出內裡玫紅色,血豔豔的花肉來。

  花徑裡的肌肉似也被牽引到了極限,正自敏感萬分,容不得半點刺激。女郎
剛想發力掙脫之時,吳征伸了根手指,對著蜜裂輕輕一挑。女郎如遭電擊,手足
酸軟,劇震間忽然癱了下來。

  柔惜雪乍見淫靡奇景,心中大跳,又覺好笑。——倪妙筠最善刺殺之術,天
陰門弟子行走江湖不乏遇上強手之時,倪妙筠隱在暗中,或以暗器,或以劍刺,
每每在關鍵時刻一擊即中。那些強敵常有蓄勢到了極限,正施極招氣勢磅礡,被
倪妙筠擊中後就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氣勢戛然而止。

  現下的女郎也像那些強敵一樣,反抗之勢頓止!嬌軀每一分隱秘都暴露得乾
乾淨淨的姿勢羞人到極點,偏偏又讓身體如此敏感。這一下脫力讓倪妙筠清醒了
幾分,掌門師姐與師侄成了幫兇,不僅是吳征的【命令】,也因【事不宜遲】,
【吉時已到】……女郎吚吚嗚嗚,嬌羞不已,又有幾分不甘不願,眼看躲不過去,
還要被人全數看光,今後時不時提起來羞一羞自己,只能捂著臉龐又嗔又嬌道:
「你們就會欺負我,就會欺負我……」

  「沒有啊,這【臨壇翠竹】不是妙妙最喜愛的姿勢麼?」

  臀兒懸空,穴兒朝天,黑乎乎的猙獰肉棒孤懸於外,深紫色的龜菇已埋入芳
草堆裡作勢欲突,異常敏感的穴兒已能感受灼燙的熱力。

  倪妙筠妙目圓睜,咬牙切齒,若不繃緊的牙關,打顫聲便會止不住地發出。
她雙手捂住滿面緋紅,心兒跳得快從胸腔裡蹦出來。身上的感覺更是特異,毛孔
倒豎,仿佛正面臨性命交關的危險,至羞的花瓣卻似聞到了什麼特殊的氣味,花
徑的每一分都在歡騰。

  「呃……」隨著肉棒毫不留情地侵入,穴兒被牢牢地塞住,胸口被一團氣堵
死,只能發出些許瀕死掙扎一樣的微弱吭聲。倪妙筠大口地喘氣,胸膛微微鼓起,
再深深地陷落。兩團筍乳即使躺著也依然不減挺拔,略微陷落之下讓乳根更加豐
滿,乳峰顫顫巍巍的異常肥嫩。

  那棒兒一路直探到底,像只寶杵一樣直杵鳳宮,將花芯軟肉狠狠碾落。

  劇烈的快意像要把身體炸裂,倪妙筠一時忘了身在何方。柔軟的棉褥像一朵
白雲將自己輕飄飄地托起,可是花徑裡的快意又像洪水一樣湧出,將自己置身於
怒濤中被卷落。

  吳征沒有給她喘息之機,狠狠地一棒到底後緩緩拔出。倪妙筠只覺酸脹難耐
的花徑驀地露出些空隙,難能地鬆了口氣。可膨脹如傘的龜菇卡著梳齒般的肉芽,
抽離得雖緩,力道卻大的出奇,仿佛一柄刨刀,一腔媚肉都要被生生抽出去。美
妙的梳雲之軀不僅給吳征巨大的快意,也讓女郎竄來竄去的電流激得一身酥麻。

  「嗯哼……」即使掩住了顏面,媚吟聲依然不可抑制地哼起。花肉纏綿在肉
棒上,隨著愛郎緩慢的動作,每一分感覺都如此清晰真實。花徑一陣鬆快,隨之
而來的是更加難受的空落之感,逼得人幾乎發瘋。

  「妙妙還害怕麼?」

  「你明知人家怕羞……」倪妙筠慍怒地一甩雙手瞪視吳征,惱怒中又有無限
的委屈。

  「習武之人勇猛精進,越是害怕越要克服。」

  「你就是多歪理……啊……你……不要……」捂住臉龐,視線片刻後才恢復
清明。女郎這才發現愛郎的姿勢簡直【恐怖之極】!他雙腿踏於床面,紮了個極
深的馬步,兩人胯間相對,肉棒幾乎垂直向下。那繃起的大腿肌肉極具力量感,
一旦擺動窄臀起落,力道之大,紮入之深,女郎深知自己將要如何不堪。

  「不要?咦,這不是妙妙最喜歡的姿勢麼?」吳征故作疑惑,茫然不知地起
落兩回,似乎想驗證一下是否記錯了?

  果然這兩下抽插又深又重,粗長的肉龍一插末柄,強烈地充塞著敏感的花徑。
男兒堅韌的胯骨與女郎豐翹柔嫩的臀兒相撞,啪啪之聲又脆又響。

  倪妙筠淒然酥啼,全無抵抗之能。上身一癱,懸空的臀兒卻劇烈地打起了擺
子迎合肉龍的抽送。一片泥濘早讓芳草貼合於身,酒紅的花肉從裂開的蜜縫裡粘
合與肉棒上,緊緊膠合著難捨難分。小沽的花汁像剛被鑿開的泉眼,正汩汩地自
幽谷裡冒出……

  羞人的姿勢,羞人的啼聲,倪妙筠已有哭音。可是吳征今日十分霸道,奮然
起落,一下就是近百回的抽送才將肉棒插至最深後停歇下來。

  女郎哀啼之聲不斷,她幾回想咬牙止住又哪裡能夠辦到?【臨壇翠竹】的確
是她最喜歡的姿勢,每一回都欲仙欲死。且從前與愛郎歡好,雖也是被擺成臀兒
懸空,穴兒朝天,腴潤的大腿被向上扳起,一雙修長小腿卻是屈著的。這一回兩
個同門齊齊【叛變】,雙腿被筆直地拉伸,穴兒裡更加地敏感。吳征只是用手指
一挑穴口就讓她如遭雷擊,被棒兒深插淺抽,伴著密如雨點一樣的【啪啪】脆響,
女郎簡直魂飛天外。

  「果然是嘛,為夫並沒記錯!」吳征志得意滿地扭著雄腰,肉棒暫止抽送,
可不住翻攪著幽谷同樣讓女郎連連發顫。那密如梳齒的媚肉死死咬著棒身,不時
劇顫著的臀兒猶如女郎自行小幅度地抽送,讓他心神俱爽。

  「壞死了……壞死了……」羞人的模樣被人看了個遍,女郎如泣如訴委屈萬
分。花肉先被插弄得一塌糊塗,再被大大地攪動,那股粘稠的花露被翻攪之聲,
帶著無比的粘膩響亮得連自己都從未想過。不開口還罷了,一開口,本就帶著膩
人鼻音的話語更是濃得化不開。怎麼聽都是婉轉低吟,承歡不足。

  「啊?這就壞死了,還有呢……」吳征嘿嘿一笑,空著的雙手掌心相對,分
別從兩側抓住晃動的美乳狠狠一握。

  筍乳挺拔而柔軟,狼爪抓下,乳肉在指縫間滿溢而出。尤其是虎口處的縫隙
處露出的,恰是那大片粉紅乳暈,被吳徵發力一捏,乳峰賁起,像兩顆粉紅誘人
的肉丸。

  吳征雖在笑,狀若輕鬆,一見這淒靡麗色雙目中滲出血絲來,仿佛急不可耐
擇人而噬的猛獸。深厚的內力,結實有力的身體,都沒能阻止深紮的馬步一陣晃
蕩不穩。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氣穩定身形心境,朝旁觀的師徒倆遞了個眼色道:
「妙妙還差一點點,你們捨得看她憋得難受麼?」

  師徒倆分別躺在倪妙筠身側,抱著的長腿細滑結實,觸感極佳。肉棒抽插之
聲有摧魂之力,倪妙筠的媚吟更有奪魄之能,只是旁觀也聽得二女嬌顏飛霞。冷
月玦媚眼如絲,時不時伸舌尖舔舔乾澀的香唇,卻怎麼也難以緩解那股渴意。柔
惜雪氣息急促,她內力重修不久,更加難以自持,只能死死閉合腴潤的雙腿,以
免腿心裡的浪水兒漏將出來。

  女尼最善緊守本心,此刻仍靈光一閃——吳征也到了緊要關頭。吳征這套【
道理訣】雙修之法與暗香零落,欒家的系出同源,又大有不同。賊黨的盡是采補
女子陰元之功,猜測欒家的也差不太多。吳征的則是在交合時情投意合,雙雙暢
快到極點,陰陽交融時功效最佳。不知道是【道理訣】原本如此,還是吳征性子
影響修行的走向。

  天下武學,殊途同歸,適合自己就是最好的。倪妙筠先前泄了好幾回,現下
正是又一次將泄未泄之時。且看她嬌軀泛紅,氣息散亂而沉重,大顆大顆的汗珠
正從膩滑的肌膚裡透將出來,這一回必將是絕頂之潮,也是陰元最盛,最純之時。
於吳征是大補,若吳征也能一同射精,兩人運轉雙修功法,對倪妙筠也是絕佳的
反哺。

  玉臂皓腕,長腿美乳,三女幾乎交織在一起。不僅是倪妙筠嬌軀觸感美妙,
光是看都看得人五色迷離,吳征身在其間,忍耐力也比平常大為跌落。正是【事
不宜遲】!

  柔惜雪也心疼自家師妹,今日受的【欺負】著實有些多,到現在都緩不過方
寸來。但事在臨頭,暫時也顧不上許多,反正吳征哄人的本事大,自有辦法哄得
師妹回心消氣。再看倪妙筠的樣子,心中羞澀不願,嬌軀卻是快美非常難分難捨,
真要在現下戛然而止,恐怕火氣還要更大的多。

  她幽幽歎了口氣。道理都說得通,吳征的心思也著實是【壞】。被揪揉著的
奶兒變了形,虎口間凸起的乳肉像顆粉肉丸子。她也是今日才得知倪妙筠的奶兒
如此特別,這大片的粉暈著實是誘人已極。奶兒上的粉暈本就敏感,再被吳征一
捏充血脹起之後,就算是綿軟的舌尖舔上去都會像針紮一樣易感。

  穴兒裡塞了只大棒兒,奶兒還要一同【遭難】,那快美之感光是想想都覺吃
不消。柔惜雪打了個寒噤,哆嗦間濕透了的胯下再熬不得,漏了一大注花漿出來,
順著玉腿滴落。

  身旁的冷月玦頗有躍躍欲試之狀,柔惜雪在床上可沒有愛徒這樣【見多識廣
】,熱情大方。女尼還是合上了眼,使出那一套入定功夫,撅著圓唇將米粒大小
的乳珠輕輕叼住。

  酥聲大起,又泣又爽,正是女兒家暢美到了極點由心而發的媚音。柔惜雪不
敢作怪,心中又有羞意,只是小口小口地一吸一含。可吳征並不放過她,又下令
道:「快念【波若波羅密多心經】!」

  柔惜雪百般不依地嬌吟,這本是兩人之間偷偷摸摸的小秘密。女尼口含肉棒,
吟誦這篇節奏極快的經文,雖不發聲,香舌伸縮抖動不停,以吳征的耐受力都抵
敵不住,射得一塌糊塗。就這一項技巧,就足與花樣百出的玉蘢煙,天賦異稟的
冷月玦相提並論。倪妙筠正在天堂與地獄間反復輪回,被這經文在充血敏感的奶
兒上念上一念,八成要抵死過去。

  「我的好師妹,真真苦了你了。」柔惜雪暗歎一聲,將奶肉團兒含進嘴裡,
默念起經文來……

  「嗯啊……」倪妙筠右臂彈起,砰地砸在床面,死死抓著床錦的柔荑纖指全
然褪去了血色,捏得發白!

  比起沒見過【大世面】的柔惜雪,習慣了這等陣仗的冷月玦不僅不需吳征吩
咐,花樣也繁複得多。她一臂環著倪妙筠的玉腿攀得牢牢的,女兒家的心思她當
然也明白,被情郎寵愛得魂飛天外哪個不喜?害羞雖是倪妙筠的弱點,眼下總不
及徹徹底底地釋放一回來得重要。那充血紅腫的蜜穴每一回肉棒抽出時,都帶著
花汁漣漣,再直下杵入便化作珠碎般飛濺,實在美到了極點。

  另一臂則伸了出去,兩指拈著另一隻美乳峰頂米珠旋轉,每一旋都要轉上半
圈方才罷手。另外三指則如撥琴弦,若有若無地點弄著大片的乳暈。空著的小嘴
也沒閑著,倪妙筠的蓮足纖長幼嫩,足趾嫩若春蔥。冰娃娃口欲本就甚強,情動
之時正嫌空虛難耐,索性張口相就,將倪妙筠的兩根足趾含進口中。

  倪妙筠的確從未經歷過這樣的陣仗。每回與吳征歡好,兩情相悅之間傾力迎
合奉送,總是欲仙欲死。今日牙床之上的仍是愛郎,他和平常一樣溫柔而兇猛,
輕易地拿捏著自己的癢處。

  可她想不到兩位【幫兇】也這般厲害,更從未試過這樣全身敏感點同時被逗
弄。吳征一人無力分心二用,哪像今日這樣,胸前兩片敏感與胯間幽谷或粗暴,
或溫柔,或快或慢,或輕或重,絕不重複,也絕不會相同。

  蜜穴裡粗大的肉龍仿佛在翻江倒海,每一輪抽插都讓細密的肉芽齊齊歡騰。
右乳處一張溫熱綿軟的香口含著脹起的乳首,一條巧舌如簧,以絕難猜測的方位,
不停變換的力道大幅度地反復點掃勾挑。單以快意而論,竟比愛郎含胸撫乳還要
強烈。左乳處五指冰涼,被拈弄的米珠傳來刺痛,可情到深處,似乎疼痛都化為
了快感。更不用說輕撫乳暈的三指如像三片迎風搖擺的蘭花草,刮起來叫人麻癢
難當。

  身體的敏感帶不一而足,看似尋常的指尖同樣有感。吳征將她的手指含在口
中吸吮時,感覺說不上強烈,卻溫柔旖旎,別有一番風味,足趾也是一樣。朦朧
的視線,迷離的春目裡,冷月玦含吮著足趾,香舌纏繞著打著轉,形似她以口舌
侍奉肉龍的模樣。

  倪妙筠幾被這從數處襲來的快美給逼瘋!每一回歡好都是欲仙欲死,唯獨這
一回,她自覺恐怕要過不去了……

  「你們……饒了我……我不成了……」

  楚楚可憐的討饒之聲微弱得幾不可聞,女郎已至脫力的邊緣。吳征生怕初經
此道的倪妙筠真的昏厥過去,發力衝刺間稍稍放緩,一把抱起柔惜雪放在女郎身
上道:「妙筠快透不過氣啦,惜兒渡些給她。」

  柔惜雪窘迫羞澀,但到了此刻順從之心更甚,也著實心疼師妹,加之旁觀良
久,挑逗多時,心中春情氾濫。與師妹胸乳交貼,四團碩乳生生擠成四隻奶餅。
自家硬若石子的乳尖陷落一片無邊綿軟裡,倪妙筠大喘著,又被吳征大力抽送著,
胸脯不住地震顫,震得自家乳尖傳來酥麻之意蕩漾開來。

  女尼心中一軟,雙眸一合,向著師妹的潤口吻了下去。

  女子唇瓣特有的綿軟,與男子的截然不同。倪妙筠香唇豐滿,觸感絕佳,她
氣息奄奄之際,陡然一股香甜清氣送入口中,助自己呼吸。女郎像迎來了救星,
不及細想櫻口一張,就與柔惜雪吻在了一處。

  腦中片刻的清明,轉瞬間被幽谷裡強勁的衝擊打散。倪妙筠只覺自己像個四
處飄蕩的遊魂,胯間的衝擊像一波強似一波的巨浪,沖得自己隨波逐流。身上一
副豐滿綿軟的嬌軀像是洪濤中的浮木,唯有死死抱住了才能逃得一命。

  「哼嗯……」一樣地嬌軟,一樣的美妙,擁吻在一處的女子更顯柔美,何況
是兩位絕色。纏綿間香舌輕吐地在唇外勾挑,四片唇瓣再含吮嵌在一處,女兒家
的淺唱低吟喘息聲更讓絕美的畫卷活色生香。

  吳征看得睚眥欲裂,肉棒更傳來欲炸的裂痛,再也顧不得許多,悶吼一聲,
傾盡全力抽插起來。一輪幾近全速的狠抽猛杵,女郎原本微凸出的小花唇幾乎全
然外翻,可見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倪妙筠的聲息卻微弱難聞。不知是今日太過
癲狂已然脫力,還是香唇被吻得緊實,僅能從瑤鼻裡哼出奄奄鼻音。

  吳征並未因此而稍覺遺憾,柔惜雪肥美的豐臀,陡峭的背脊盡收眼底。從女
尼的肋部滿溢而出的四團奶餅誘人萬分,吳征不由伸手去抓這四團嫩肉。入手是
熟悉的柔滑之外,被擠壓之後的乳肉更具彈性,美妙無比。更精彩的是,倪妙筠
雙臂像平日抱住自己一樣,從師姐腋下肋部穿過。時而回環鎖緊,時而又五指齊
抓入肉,似乎全未察覺壓在身上的不是情郎,而是掌門師姐。

  從側面看去,兩條香舌一條粉嫩,任其溫柔若水,也澆不滅另一條紅潤,像
燃燒火焰的香舌,糾纏在一處的樣子幾令吳征窒息。小腹間也像有烈火熊熊燃燒,
肉棒深沒其間的花徑再怎麼濕滑也澆不去。

  「可把你美的……」師姐妹互相糾纏,冷月玦便空了下來。冰娃娃從身後纏
上吳征的背脊,小舌鑽在耳蝸裡打著旋兒呻吟道:「再不讓師叔泄出來,她回過
神非和你發脾氣不可……」

  吳征打著顫音道:「莫非你以為我還忍得住?」

  「嘻嘻……」冰娃娃吃吃笑著,拉過吳征的手探在自己胯間道:「莫非你以
為我能忍得住?」

  玉胯泥濘,花唇香唇,冰娃娃竟已濕的透了,也不知苦忍了多久。吳征挺直
了身體,二指一併蘸著春水直探蘭心幽谷,另一手依樣畫葫蘆,從翹著臀兒的柔
惜雪胯間蜜裂鑽入。深深吸了口長氣,屏息怒目,劇烈聳起腰杆來。

  三股媚吟齊齊吟唱,婉轉低回,鶯聲燕語不足以爭輝。吳征聽得血脈賁張,
兩手四指漿滑無比,耳蝸的麻癢更是難當。肉龍深沒的洞穴齒芽密佈,劇烈蠕動
著啃咬每一分麻筋。蠕動間更是越收越緊,像一張含羞帶嗔的小嘴狠命啃咬,偏
生肉齒軟爛如泥,咬上去除了倍加爽快,全無痛感。

  男兒悶吼連連,仿佛低咆的猛獸,雄腰怒挺,一下下扎扎實實地直達洞底,
又狠命地抽出,一連就是百來抽。終於又是一杆到底,堆積的乾柴終於碰著一點
火星,哄地燃起大火!

  「嗯啊……」倪妙筠螓首一仰,鬆開柔惜雪的香唇縱聲嬌吟:「來了……來
了……要死了……要死了……」

  女郎一身繃到了極限,貝齒死死咬著唇瓣,柔荑更抓緊柔惜雪的背脊,抓得
一片血紅。女尼被作怪的手指鑽得絲毫不能動彈,只能伏在師妹肩頭,小口小口
地啃吻。

  吳征腦中轟雷一樣炸響,腰椎一麻,濃精終於衝破重重玄關,昂揚噴射,一
下子就與梳雲妙穴裡傾瀉的花汁融於一處。與此同時,趴在背後的嬌小身軀也是
一震,又一軟,垂垂脫力似地緩緩滑落……

  倪妙筠從半暈中醒轉過來時,正被摟在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裡,一隻粗糙大
手將她汗濕的長髮撥至耳後。她悠悠睜開妙目,只見吳征萬分憐愛,略有歉疚地
凝視著她。

  「嚶嚀……」女郎嬌羞一嗔,躲在臂彎不敢再抬頭。方才雖失神,不是全無
所覺。片刻就憶起不僅羞人的模樣終究沒能躲過去,被看了個精光,還和師姐好
一頓親昵。叫這壞人遂了心願!

  「妙妙辛苦啦……」

  「哼!才不來睬你。」倪妙筠的不依聲嬌弱非常,嬌嗔無比,卻長舒了口氣。
方才的快美還在腦中回蕩不休,回味無窮,久久不能忘懷。她膩在情郎懷中,又
聽唧唧啾啾之聲響起,實在忍不住偷眼瞧瞄,只見柔惜雪與冷月玦正伏在吳征胯
間,師徒倆一同伸著舌兒舔舐肉龍。

  肉龍半軟將硬,棒身上還殘留著白漿清露,正是二人交合之後留下的痕跡。
師徒倆以口舌【清理】,冷月玦甘之如飴,吃得分外香甜,柔惜雪乖順討好,舔
得異常仔細。

  「給妙妙陪個不是。」吳征摟了摟女郎,責怪道:「都怪惜兒!」

  「啊?人家沒有……」柔惜雪委屈萬分地辯解間,口舌不停,不僅把白精清
露舔得乾乾淨淨,肉龍又有蠢蠢欲動,張牙舞爪之勢。

  「還敢頂嘴。開始妙妙分明還撐得住,你一舔妙妙的奶兒,妙妙就失了神!
難道主人說錯了?」

  「沒……沒有……」巧辯之言,小半倒是事實。倪妙筠三處敏感點被占之後
才徹底進退失據,女尼正是【幫兇】:「主人沒說錯……」

  「嘿嘿,承認了就好,承認了也該罰,重重地罰了給妙妙出氣。」吳征腆臉
哄著倪妙筠,女郎哪裡敢應,早躲在臂彎裡裝聾作啞,羞得連呼吸都幾已停止。

  「惜兒請主人責罰……」柔惜雪低眉順眼,臉頰如火燒。這些情趣話雖已說
得熟極而流,激情暫退之時在愛徒面前說起,還是不太適應。但隨口而答,又隱
隱覺得心弦大顫,極為刺激。

  女尼俏生生地平躺在吳征身邊,心中砰砰直跳。方才情郎的手段已施展過,
直把倪妙筠弄得半暈過去,若是施展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嗯?」吳征玩味笑著搖了搖頭,在女尼豐美的臀胯上拍了拍。

  「呼……」柔惜雪大喘了一口氣,連耳根子都紅了。倪妙筠的姿勢已足夠羞
人,自己更要被變本加厲。兩人相處已久,女尼早已知情知趣,忸怩了片刻,還
是乖順地翻身,雙腿一屈跪起,將臀兒高高撅好。

  「妙妙歇一歇,為夫給你出氣!」

  「罪魁禍首分明就是你!」倪妙筠氣鼓鼓地,這壞人今日變著法兒折騰人,
分明是要同門都用羞人的姿勢被他一一擺弄。這一下竟生出【同仇敵愾】之心,
頗想吳征丟個醜。但想歸想,害臊的女郎哪敢在此事發出半點聲響?恨不得使出
隱匿功夫從此在世間消失,誰也找不著她,再也不能笑話她……

  纖美的腰肢,豐翹的肥臀,腴潤的腿股,女尼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柔,無一處
不叫人憐惜。茂盛的芳草地被花汁打濕之後漸乾,一縷縷地糾結黏在一處,散發
著誘人的情欲滋味,與她撩人的姿勢合為一體。

  吳征膝跪在後,探出昂揚又起的棒兒抵著嫩脂磨了磨,怪聲道:「嘖,姿勢
不對,不能全然契合!」

  柔惜雪正嬌羞無比,顏面伏在床間不敢抬頭,聞言也覺奇怪。

  兩人之間歡好,以跪姿被情郎從後侵入身體的次數的確不算多。吳征更愛女
尼騎在自己身上,由她自行扭動腰肢翻攪花肉,情到濃時欲難填,女尼半蹲立定
自行起落。盡得柔惜雪的美妙身子之外,還暢享她的服侍之樂。

  但這大半月朝夕相處,什麼姿勢也沒落下,撅臀迎合也沒少做,本該熟極而
流。吳征卻忽然嫌棄姿勢不對,定然又是打著什麼鬼主意。

  果然吳征續道:「惜兒不會,玦兒快去教教她。」

  柔惜雪鼻尖急促哼了一聲,果然是沒安好心!剛剛享用了姐妹花,這一回又
要師徒連袂才遂他心願。

  女尼乖乖趴伏,不敢反抗,冷月玦卻是眯著眼朝吳征一瞪,露出一口小尖牙
虛空咬了一口略為出氣。冰娃娃對刺激之事抵抗不能,一想起與柔惜雪的師徒關
係也是心中直跳,一邊朝吳徵發著狠,一邊從二人胯下鑽了過去。

  二女的肌膚皆如遊魚之滑,冷月玦一蹬腿,毫不費力地鑽在師尊身下,將她
舉了起來。四目相對,鼻息相聞,肌膚相貼,眼色迷離。

  吳征哈著粗氣,大眼賊溜溜地一頓打量,扣著柔惜雪腰肢的大手將她向後拉
了寸許。四顆勃脹的乳尖互相剮蹭著乳肉一碰,先是各自兩面而倒,再尖對尖地
一頂,齊齊被反壓向各自的乳肉裡。冰娃娃生得嬌小,以她的身量而論,一對秀
乳已算得甚大。但師尊這一對兒豪乳便不是她能比得上的,兩人貼在一處,豪乳
幾將她的奶兒裹了起來。

  「玦兒……」柔惜雪羞不可抑,師徒倆鼻尖相抵,唇瓣間只有一絲縫隙,這
般姿勢又讓她逃無可逃,連把顏面埋進床面都不可得。且這一回連入定裝作旁若
無人都不能,她心亂如麻,只得低低喚一聲愛徒。

  「啪啪……」手掌不輕不重地拍擊著臀兒,主人的魔音嘿嘿道:「玦兒入門
可比你早,在家裡要叫姐姐……」

  「呸……胡說八道……師尊別理他……這人越順著他就越囂張!」冷月玦的
性子幾乎不知害臊,卻被此言切中羞處,臉兒也紅了。師徒相對總有幾分不自在
的彆扭,兩人盡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妄圖分神化解些尷尬。

  「沒……沒有……冷姐姐……」

  女尼的乖巧讓吳征心中大樂,一時間胸臆大暢,心中塊壘正緩緩散去。柔惜
雪再乖巧,也不至於到言聽計從,今日的百依百順,正有助吳征調整心境之意。

  「好玦兒,好好指點你的柔妹妹。」

  「嗯哼……」柔惜雪輕吟出聲,香甜的鼻息噴灑在愛徒面上。秀眉微蹙,咬
唇間仿佛含著什麼極酸之物一樣難受。她嬌軀前後挪動,顯然吳征正在她胯間使
壞,逼得她閃躲想逃。可纖腰被吳征牢牢扣住,剛剛逃開些許便被抓了回來。

  玉珠互揉,乳肉摩挲,又有一滴滴的冰涼花汁滴在胯間,動了情的師尊正散
發著情欲的液體與味道。冷月玦的嬌軀漸漸升溫,她雙腿一分纏上師尊的腰肢,
小腿肚子一發力將女尼的纖腰向下一按。

  張若玉弓的雙腿未變,撅起的臀兒也沒動作,只這一下腰,臀兒好似撅得更
高,更翹。兩片豐美的臀瓣奇異地裂了開來,將神秘的臀溝,酥潤的幽谷全都露
了出來。

  「要這樣,臀兒才能翹得更高。吳郎插進來每一下都能插到最深,也更能吃
得住力。」冰娃娃魔怔了一般助柔惜雪擺出了個完美的姿勢,還言傳身教,說完
不由咬了咬唇瓣。隔著厚厚的乳肉,兩顆心擂鼓般砰砰直響全然不能阻攔。

  「嗯……嗯……」柔惜雪呼吸漸急,牙關也輕輕打著顫。那話語震懾神魂,
又是浪蕩,又有股別樣的溫馨旖旎,光想想都骨酥力麻。吳征還在她身後使著壞,
借著臀瓣舒張,將肉棒嵌在臀溝裡輕輕抽送。臀溝異常敏感,被棒兒一磨麻癢非
常,後庭小菊更是感覺奇異,只能不住地收縮,來抵擋那股難當的熱力。

  「他又欺負你了?」

  「沒有……吳郎待我很好……」

  「他能不欺負你?哼,以後……以後妹……妹不能再這樣慣著他了……」一
聲妹妹出口,冷月玦心兒都像化了一樣。小腹間翻騰著股股熱力,逼得小巧的鼻
翼翕合。冰娃娃心中激蕩,暗想師尊悲苦半生,終有心儀郎君愛她憐她,腹有萬
語,無一言可發。師尊柔和甜美的容顏近在眼前,那星目半垂,婉轉承受,我見
猶憐。冰娃娃下頜一揚,滿腔心事化作深深一吻。

  柔惜雪美眸猛漲,瞳孔一縮。這一吻不比先前一同服侍吳征,有心無心之間
的親吻。這一吻含情帶欲,吻得又深又重。女尼心中慌亂,她本以為女子之間的
親吻俱因郎君有此喜好,迎合而來。可愛徒這一吻,明顯是動了情。只是這份情
愫極為複雜,絕不是單純的愛欲,與吳征擁吻時並無這般感受。

  冰娃娃星眸閉合,吻得情深意重,卻無恣意品嘗與輕薄之意。她螓首緩緩地
從左至右,又從右至左地轉動,含著師尊的香唇吸吮,也一樣香舌輕吐,纏著師
尊的幼嫩丁香。可她每一個動作都極慢,極溫柔。

  柔惜雪看著愛徒眼角緩緩沁出兩顆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心中忽明。這一吻
非只欲念與迎合吳征的喜好,更有愛徒憐惜自己,更為自己歡喜之意。滿腔話語
無從訴說,唯一吻可表。

  一般師徒之間,憐惜之時,師傅也會親吻徒兒的額頭,感恩之際,徒兒也會
親吻師傅的面頰,欣喜之間,互為擁抱也是常事。冷月玦幼年也不知被柔惜雪親
過了多少回,抱過了多少次。今日心中的感念遠勝從前,這一吻也遠比從前更加
熾烈。

  柔惜雪體會到愛徒的情意,凝聚的瞳孔漸漸舒緩,眼波也泛起溫柔。她小心
地吸了吸唇,回應愛徒的心思。水紅的丁香也與愛徒的勾在一起,甘津相拌分外
香甜。女尼珠淚也起,滴落在愛徒長長的濃睫上,與她的淚珠一同滾落。

  「唔……」擁吻情動間,柔惜雪忽而香唇一閉,將冷月玦的丁香一夾。

  冰娃娃微微吃痛,從恩義之情中醒來,眼見柔惜雪秀眉蹙起十分難過,她輕
吻師尊的唇瓣道:「他……進去了?」

  「嗯,忽然就……進來了……」

  「可深麼?」

  「好深……有些挨不住……啊……」柔惜雪尖叫一聲,那是吳征悍然拔出肉
棒,攪得花肉痙攣,欲仙欲死:「唔……」

  這一聲長歎,讓冷月玦夾著纖腰的雙腿一緊,將柔惜雪的腰肢死死壓在自己
小腹上,臀兒又撅得高了些:「又刺進來了?他就是這樣,一會兒快,一會兒慢,
弄的人難熬得很。」

  「是……總是……總是這樣折騰人。他待……待冷姐姐……也是這樣壞麼?」

  「待誰都這樣使壞……不過……柔妹妹……他有沒有要了……你的後面?」
唇舌糾纏間,冷月玦目光閃躲,支支吾吾地竊笑著問道。

  「啊?啊喲……好酸……」吳征猛然頂聳了十來回,讓柔惜雪氣喘吁吁。好
在肉棒再度溫柔進出,讓她舒了口氣,心驚肉跳答道:「沒……沒有……那裡也
行麼……」

  「哈?這壞人居然忍得住?」冷月玦十分意外,又瞄了眼倪妙筠。吳府裡就
屬這倆人最是害羞,吳征倒是疼愛她們得緊,沒有半哄半騙地要了她們後庭:
「他頗喜此道,不知道為什麼放過了妹妹,嘻嘻,不急,總之,依姐姐看終是逃
不掉……」

  「不成……這……」剛有瑟縮之意,身後的情郎立時就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
抽插。肉棒從洞口處挺進,在一片泥濘中劈波斬浪,開拓出一條肉柱形的甬道直
達穴心,龜菇撞上花心,發出沉悶的噗聲。胸臆鬱氣橫生,沉悶得難受無比,肉
棒便極快地抽離出去。龜菇刨刮著花肉,劇烈摩擦讓肉棒更熱,花肉更媚,且狠
得全然不顧花肉的難捨難分,直接抽出洞口離體而去。花肉糾纏著龜菇,被生生
拔走時洞口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簡直能讓人羞得無地自容。

  吳征懲戒一樣大力抽送,女尼嚶嚶嚀嚀,嬌吟不斷,不多時渾身發顫腰肢猛
抖,嬌嫩的臀兒更是蕩個不停漏出一大注花漿來,吳征方才作罷,輕抽緩送,撫
慰著好生受了頓蹂躪的花肉。那棒兒在花徑內跳動不已,似乎十分得意:這乖尼
子有了個姐姐做幫手,膽子就大了起來,居然敢說【不成】!必須懲治一番。

  「那他待妹妹算好的啦。府裡的姐妹,哪回不是前後都被他采了才肯甘休。
啊……倪妹妹也還沒……」冷月玦揶揄一笑,好容易躲在一旁事不關己的倪妙筠
心裡咯噔一跳,花容失色……

  「反正……都是他的人了……唔……」肉棒還是溫柔得很,一點都不魯莽,
只是插至末柄之後,以幽谷洞口作為軸心大幅度地轉動,翻攪著每一寸媚肉。柔
惜雪騎在吳征身上時,也最喜歡這樣畫著圈,溫馨中又有激情四溢,吳征依樣畫
葫蘆,讓她難以抵擋快美。

  「腿根子用力,臀兒莫塌下來了……」女尼脫力,冷月玦察覺她腰肢鬆動有
平緩之勢,立時提醒道:「若不挺好了,一會兒難以滿足才是難受……」

  「嗯……」冷月玦【指導】的姿勢雖羞人,倒著實美妙。吳征抽送時全無阻
礙,花徑卻縮得奇窄,肉棒穿梭起來快意像浪潮一樣一波又是一波。且臀兒翹得
夠高,肉棒不需調整姿勢回回到底,脹滿的滋味滿足無比。豐臀再被他的胯骨撞
得啪啪脆響,連臀肉都覺麻酥酥的,正是情欲交融,萬般美妙。柔惜雪勉力收腰
挺臀,大腿根子繃得緊緊的,承受著愛郎在身後的攪動。

  「就是這樣……」這番奇異的【教導】,師徒間掉了個個兒,感覺頗為奇異。
冷月玦咽喉滾了滾,不由有些難耐。奶兒相擠不是沒有過,但與師尊的壓在一處
滋味分外不同。兩人不住擁吻,柔惜雪的媚吟聲格外催情,冰娃娃面色酡紅如飲
醇酒,胯間兩片花瓣不自覺地收縮,十分饑渴。

  吳征頻頻攪動,翻得花徑裡粘膩的咕唧聲大響,師徒倆又是甜蜜蜜地吻在一
處。這一回吻得更加深情,且各自欲念都起,花顏迷人,吻起來的滋味又有不同。
香唾纏綿,吸吮之聲的誘人不遜幽谷的花汁聲響,兩頭響起,各擅勝場。

  「嗚嗚……好深……」柔惜雪又如泣如訴。二女竊竊私語,沒半點淫詞浪語,
卻遠比粗俗之言更加催情。吳征又哪裡忍得住?興之所至,又在玉骨蜜穴裡大力
抽送。

  透骨酥麻,柔惜雪脫力一軟,嬌軀幾乎全癱在愛徒身上。嬌軀被撞得一推一
送,奶兒互相揉在一起。峰頂的嫰珠一會兒陷入乳肉裡,舒暢溫軟,一會兒又與
另一對堅挺互抵,麻酥酥的電流在身上亂竄。力道如此之大的抽插,若沒有身下
的愛徒,兩團奶兒必然波濤一樣的亂晃。猶記得有一回吳征抽插得狠了,這對豪
乳互相撞擊,直拍得奶兒生疼。

  吳征今日的確兇悍,一輪抽送下來,柔惜雪氣息奄奄,花徑裡汁液滿注,好
生泄了一回。吳征將肉棒一抽,登時帶出一大片花漿,淅瀝瀝地灑在冷月玦胯間。

  冷月玦嬌軀燥熱,冰涼的花汁灑下非但沒有丁點降溫之用,反激的花肉一陣
收縮,更加難耐。幸好吳征灼熱的肉棒適時貼了上來,小半隻嵌在肉縫裡,熨帖
妥當,十分受用。

  冰娃娃長哼一聲,她還能忍耐,畢竟吳征尚未與柔惜雪陰陽雙修,也知要等
到吳征二度射出陽精之後,才輪到自己徹底釋放一回。這熨燙著實緩了一緩心中
的焦渴,竟讓她暈乎乎地沉迷起來。

  肉棒並不安分,不一時就便半嵌在蜜縫裡前後挺聳。冰娃娃哼聲漸起,帶著
些滿足的笑聲與麻癢不依聲。乍聽得癱軟的柔惜雪也發出奇怪的哼聲,一時明悟。
原來吳征壓低了女尼的臀兒,兩隻花穴一上一下,各含著半根肉棒嵌夾著廝磨。

  「好懂得享受!」冰娃娃嬌憨地嬉笑,胯間越發麻癢,幽谷裡更是空虛難過。
她玉腿一抬點在吳征胸膛上,權作反擊。

  「有福豈能不享?」吳征忽然抽出肉棒,弓腰猛挺。龜菇破開嫩脂,生生擠
入一隻緊窄肉圈,一路長驅直入撞開一扇肉感的小門,擠入一片幽蘭密室裡!

  「啊……你……這樣硬來……」冷月玦驟然遭襲,蜜穴裡的酸脹讓汗毛倒豎,
腰肢猛地一挺,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

  「沒有啊,玦兒都濕成這樣了,哪有硬來?」

  「你……也不說一聲……怎地忽然就來了……柔妹妹那裡還沒……」

  話音未完,就被吳征一頓抽插生生堵了回去:「不急不急,惜兒還要受罰,
玦兒也一樣少不得。」蜜穴幽深,蘭心軟嫩,三女的滋味各有妙處。吳征一挺一
挺,每一下深入都讓蘭心花肉劇顫,仿佛一條靈巧的小舌迅速點掃著龜菇。

  吳征大愛這只蘭心妙穴,那只蘭心嫩肉異常綿軟,顫起來舔吻龜菇的美妙滋
味透體酸麻。唯有用肉棒將花徑徹底塞緊壓實了,才能讓蘭心無處騰挪。粗壯的
陽物撐開崎嶇花徑的每一個角落,膨勃的龜菇就是制服蘭心的【定心丸】。

  一室皆春,饑渴許久的冰娃娃熱情逼人,帶著幽蘭異香的花蜜剛被龜菇刮出
體外,另一波又瞬間填滿了花徑。清冽的花汁被激烈地攪拌廝磨,不一時便化作
白漿。穿梭的肉棒越來越硬,越來越大,被蹂躪的花肉卻越來越軟,越來越窄。

  冰娃娃緊咬牙關,連續的強力頂送一回回將她送上雲端。她死死摟住柔惜雪,
抬起的玉腿也脫力落下,緊纏女尼的纖腰。猛貫入體的力道從幽谷裡直透胸臆,
又海嘯般朝四肢百骸肆虐而出,一波又一波地將她淹沒。她勉力支撐,卻覺肉棒
猛地大了一圈!更妙的是,死死抵著蘭心的龜菇忽然震抖,與劇顫的蘭心齊齊呼
應,觸感之強宛如火上澆油!

  「要來了……泄了……啊……頂死人家了……」冷月玦酥然嬌呼,一身顫抖
著迎接絕頂巔峰的一刻。龜菇劇烈抖動著碾磨花心,讓她仿佛墜落深淵,總也墜
不到底。

  冰娃娃幾乎背過氣去,一張熟悉的香口及時又渡來香甜的呼吸。冷月玦順勢
含住,發自本能地大力吸吮起來。冰娃娃吸力之強,至此才徹底展露出來。柔惜
雪只覺「啵兒」一聲,香舌不受控制地被卷了去。愛徒貪婪的含吮,勾挑,舔吸,
仿佛在服侍情郎的肉棒一樣熱情。

  「玦兒……咬得好緊……」吳征悶吼一聲,終於也堅持不住,龜菇一陣大抖,
棒身一鼓一鼓地脹起,噴薄的陽精爆灑在蘭心上。

  冷月玦嬌啼一聲,腰肢猛然弓起,埋首在師尊的胸懷裡,雙手亂抓,小嘴更
是不管不顧,在堆雪塌落般的豪乳上啃吻。那小嘴一吸便是吸入一團嫩肉,待她
癱倒在床時,柔惜雪的豪乳上已遍佈吻痕……

  吳征也射得一身酸軟,趴在柔惜雪背脊上稍歇片刻。女尼被夾在中間,一雙
玉臂前環後回,忽覺這樣的連袂之戲並沒有想像中的不堪。府中女子人人品貌俱
佳,像冷月玦更是熟識得不能再熟。既然情郎喜歡,又不會讓人生起半分反感,
陪陪他有何不可?

  一念至此,心中啞然失笑。妙筠是天性如此,害臊如影相隨。自己早就過了
扭扭捏捏的年紀,身為一派掌門歷來做事都顯大氣,這點陣仗說起來真的算不上
什麼。是了,本來該當也好好的,就是被妙筠的驚慌失措給弄得方寸大亂,就是
她!

  暗自將責任全部推託給師妹,借此拋除雜念想了個明白透徹,再抬眼時正對
上吳征目光灼灼。

  今日的歡好是縱情之舉,但其中也不乏講究。吳征若是不管不顧地縱情,師
徒倆一同口舌侍奉時就不會刻意忍耐。先要了倪妙筠,次又是冷月玦,把柔惜雪
放在最後,也是眼前她的玉骨之軀對自己最有好處。——和她雙修的時日最短,
玉骨之軀還最是【新鮮】。

  這一輪過後,吳征就要坐定用功,吸收消化積蓄的內力,去蕪存菁,多次反
複才能蓄滿。由此真氣鼓蕩全身,一舉衝破玄關。柔惜雪的千依百順用在此刻也
最為合適——吳征雖年輕,已飽經風雨多曆滄桑,心中不免有怨氣怒火,女尼的
無限溫柔正是化解良方。

  柔惜雪朝吳征嫣然一笑點了點頭,垂眉順目輕聲道:「惜兒得冷姐姐指點,
學了些新東西,請……請主人賜……賜教……」

  女尼伏低了上身,背脊平順地趴在床面,至纖腰之下奇峰突起,臀兒拱得像
一座陡峭的山峰,正是冷月玦教她擺弄的姿勢。且身下沒了冷月玦,這一拱臀兒
翹得更高,更凸。吳征坐在她身後,只見臀瓣間肥美的花瓣微微賁起,豔麗的花
肉從蜜縫間裂現,鮮豔欲滴,清冽已滴。男兒的欲焰就像火星上潑了瓢熱油,騰
地熊熊燃燒。

  一個刺字簡直妙想天開,由清修女尼說出此話,又浪到了極點。肥美的花唇,
嬌嫩的花肉,正待情郎尋幽探密。

  在場四人,也唯有她登臨武學絕頂之境,不知不覺間,夜戲春閨的主導權就
被女尼拿到了手裡。那千依百順之態,搖尾乞憐之色,仿佛無形細絲牽引著吳征,
讓他直勾勾著雙目跪到身後。肉棒懸空跳動,像怒髮衝冠的惡龍,獨目怒瞪蜜裂
裡細小難見的縫隙,龍頭躍躍欲試要一刺而入,直探洞底。

  別樣的修行方式,吳征心知柔惜雪用別樣的教導方式指引自己攀登險峰,遂
擯棄腦中紛繁的念頭,拍拍豐臀道:「刺得再重也不許躲……」

  「那一回之後,惜兒再也不敢躲了……也沒再躲過……」柔惜雪扭頸回頭,
目視吳征,香唇豔若塗丹,幾乎滴出水來。

  「說得甚好,看看做得如何。」吳征咧嘴一笑。在府中他還從來沒有真正胡
作非為過,體惜女伴也是他的天性。今日柔惜雪明顯是要他徹底隨心所欲,胡作
非為一回。女尼逆來順受之能比吳府裡任何一人都要高,吳征並不擔心,倒是怕
她的身子骨未必支持得住。

  「惜兒的命都是主人的,一定做得到。」柔惜雪雙膝叉若玉扇牢牢釘在床面,
香肩與屈起的肘尖一同支好,讓上身穩穩趴伏不動支撐著身體。一代宗師雖功力
盡失,擺出的姿勢仍有淵渟嶽峙的穩固。唯獨蛇腰扭擰,抖著高撅的豐翹臀兒朝
吳征畫著難耐的圈圈。

  一言一語間已將心意說定,吳征看著扭擺的蛇腰與搖尾的臀兒,所謂婉轉求
歡不正是如此?目光一聚,窺準了良機一挺腰,肉棒噗地一聲悶響,準確地刺開
穴口!緊密的花肉被鑽行的龜菇一往無前地擠開,拓寬,寸寸佈防,又寸寸失守。
肉棒馬踏連營一往無前,直撞在一片軟肉上。

  節節敗退的花肉轉瞬捲土重來,從四面八方湧至將肉棒死死鉗住,密密麻麻
地啃咬,仿佛要把入侵者徹底消磨在穴兒裡。

  吳征強忍著無邊肉海滾滾而來的爽快,想抽出時才發現花徑咬合實在太緊,
竟然艱澀難行。他啪地一掌打在豐臀上,這一掌力道不輕,白嫩的臀膚上立時現
出紅色的掌印。

  柔惜雪驟然吃痛,嬌啼一聲,臀兒一縮,花徑一鬆,吳征借機輕舒雄腰將肉
棒拔了出來。幾無停頓,又是一記猛刺到底。

  「主人……惜兒學得……好不好……」

  「才剛開始就要得意?」啪地一聲,吳征又是一掌拍在豐臀上。從未有這樣
肆無忌憚地拍打臀兒,今日放肆打起來,心中格外爽快。他用力不輕,也算不上
太重,以柔惜雪的性子與忍耐力毫無問題。那一掌打得臀肉像湖面微瀾款送,比
被撞擊壓扁之後再放開的臀浪還要銷魂。

  「沒有得意……惜兒只是怕做得不對……早些知道,也好早些改好……求主
人多多刺教……」柔惜雪四肢拄定,竟讓嬌軀猶如泰山之穩,在吳征頻頻大力沖
擊之下,臀兒幾乎屹立不動,將每一輪抽送的力道生生吃了下來。不愧是世間頂
尖兒聰明厲害的女子,一下子就領悟冷月玦所授插得深,吃得住力的真諦。

  「偏不多教,惜兒自行體悟。」女尼的姿勢大有講究,牢牢定住了身體之後。
重插的力道深入花徑,彈性絕佳的花肉又傳回反震之力,滋味美妙無比。吳征愛
不釋手地拍打著臀肉,難以止歇地抽送肉龍,邪邪笑道:「這時候,惜兒該求主
人幹什麼?」

  「求……求主人把惜兒奸弄得尿將出來……再把惜兒射得滿滿的……」柔惜
雪強撐著一口氣嬌吟道。本是兩人間的私房話,【大庭廣眾】間被吳征問了出來,
著實讓人嬌羞。吳征衝撞的力度一陣比一陣強,深入淺出,花徑已是酸麻無比。
快意奔騰向四肢百骸,將淵渟嶽峙之勢沖得根基不穩。浪蕩話兒出口,更是讓自
家先軟了一半,眼看搖搖欲墜。

  「今日……再教你一個好……」吳征悶聲道,仿佛胸膛堵著塊大石,又似是
心無旁騖地抽插,連喘息都顧不過來。他朝歇了一會的冷月玦與偷偷觀看的倪妙
筠招了招手。

  冷月玦俏皮一笑挨在吳征身邊,倪妙筠頗見猶豫,但見掌門師姐著實捱不了
太久,只得紅著臉低頭爬了過來。

  吳征刮了刮冷月玦的瑤鼻道:「小饞貓,想吃就趕緊吃個飽。」

  「嘻嘻,正要嘗一嘗!」

  倪妙筠隱約覺得不妙,已被吳征一把摟住,她忸怩了幾下,低聲道:「莫要
太狠心,師姐快受不得了。」

  「我當然知道。既心疼她,怎地又不幫忙?」

  倪妙筠俏面緋紅,想【救】柔惜雪,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吳征快些射出來,叫
她左右為難。恍惚間吳征張懷一抱將她摟住,湊上櫻唇一陣親吻。女郎剛稍稍安
心,若僅是如此,勉強還能受得住。

  轉瞬間嬌軀一輕又被吳征淩空抱起,擺在身前一放,竟將她放在柔惜雪身上。
二女臀瓣交貼,綿軟的臀肉幾乎融在了一起。女郎吃驚喘息之間,吳征肉棒沖入
柔惜雪的鳳宮,女尼臀兒自然而然地繃緊微抬,二女臀瓣互相擠壓,又傳來一股
豐彈的相斥之力。

  吳征緊緊吸著倪妙筠的香舌,雄腰挺聳快到了極致,胯骨相撞的啪啪之聲不
絕於耳。柔惜雪泄了一注又一注,殘存的神識情知愛郎也到了關鍵之時。她緊咬
牙關,強撐酸軟的嬌軀承受著,等待激情迸發的一刻。

  女尼雖不堪征伐,心中一樣期待被噴發時的熱滾澆淋快美。粘稠濕滑的花徑
再一次被肉龍塞滿,花肉的律動已到了抽搐的境地。她縱聲一呼,又戛然而止!

  陽精的澆灌久候未至,被巨物分開的穴口卻傳來一陣奇異的冰涼。肉棒之外,
另一條冰涼濕滑的軟嫩之物正點在兩人交合之處。滾燙的肉棒,冰涼的軟滑,仿
佛萬蟻噬身一樣難熬……

  冷月玦鑽在兩人身下,只見師尊的穴口飽受蹂躪之後已徹底張開,自蕊珠肉
蒂起裂出一片粉肉來。次次深入的棒兒不見龜菇,只見青筋纏繞的棒身。冰娃娃
照著二人結合處一舔,只覺花汁香氣襲人,甜美可口。嫣紅充血的花肉比涼糕還
要軟糯,比吳征親手烹調的皮凍還要爽滑,比最好的冰粉還要彈口。

  嫩舌的舔舐比之肉棒抽插的粗暴溫柔無端,仿佛一股帶著溫熱的無形之力,
讓緊繃的花肉酥透美絕。抵抗肉棒都已無力的幽谷在轉眼間就丟盔棄甲,一潰千
裡……

  心花怒放,飽蘊的汁液以傾瀉之態從花徑裡滾落出來。柔惜雪大聲的嬌吟,
搖搖晃晃再也支援不住,金山傾倒,玉柱崩塌,顫抖著就要摔倒。可情郎並沒打
算讓她稍歇片刻,大手扳住纖腰助她保持身形,依舊是狂猛地左沖右突。連愛徒
也沒就此罷手,打鐵趁熱,貪嘴的冰娃娃火辣辣地吸吮,大口大口地將泄出的花
汁與酥嫩花肉一同吸進嘴裡。

  快意幾已沒頂,柔惜雪似被層疊的浪潮連連拋向高空。高潮一波更甚一波,
舊的還未斷,新的又來,柔惜雪泣不成聲:「惜兒真的……受不住了……冷姐姐
別……別再舔了……主人奸得惜兒好快活……嗚……惜兒又要……又要泄出來…
…」

  她軟綿綿地嬌喘著,忽感花徑裡的肉龍粗了一圍,愈發火燙。柔惜雪一僵,
情知愛郎也達關鍵之時,她趕忙運起渾身氣力,勉強支撐著嬌軀順著吳征抽送的
節奏,前後搖擺起嬌軀來。所幸那條要人命的靈蛇一轉就消失無蹤不再使壞,否
則決然無法抵受。

  倪妙筠輕輕地坐在師姐身上,猛覺吳征呼吸大急,整根嫩舌都幾乎被他吸了
去重吮。臀下的柔惜雪也第一回主動擰身,她美眸圓睜,用力地將舌兒吐得長長
的,雙臂回環抱緊了吳征,將一雙奶兒在情郎胸前畫著圓。此刻心情極為複雜,
又是羞澀,又想情郎酣暢淋漓一回,還擔心師姐未必捱得住……她心亂如麻方寸
盡失,只想著要吳征快些射出來……

  大逞口舌之欲的冷月玦與師尊同一時刻察覺異狀,靈舌在結合處一轉,又一
挑移向春丸打著旋兒,櫻唇一張一吸含入一顆,輕輕叼著,重重吸吮!

  男子的命門之地,原經不得太重的折騰拉扯。可四人在這一刻竟有絕佳的默
契,柔惜雪挺腰款擺,迎送肉龍,讓吳征只需極小幅度的抽插,便能深入淺出。
懷抱裡又是倪妙筠動人的嬌軀,胸前是她觸感絕佳的高聳筍乳。吳征若暴怒的猛
獸般低吼,全身上下猛然抽緊!

  鐵箍樣的手臂幾乎將倪妙筠環得難以呼吸;大口而短促的呼吸帶著焦急的節
奏大力吸吮著香舌;急陷急挺的胸膛毫不憐惜地蹂躪擠壓著筍乳;垂落的春丸一
縮,腿根一緊,棒身急速猛顫起來。

  大股的陽精穿過棒身,將肉棒漲得一鼓一鼓地律動,灼熱的陽精以噴發之勢
澆淋在花徑裡。

  柔惜雪緊緊牙關,幽谷也像只小嘴一樣緊緊咬合,溫潤如玉的花肉逼仄到了
極點,仿佛要把每一滴汁液都擠將出來——不管是深入體內的肉棒,還是花徑裡
的含露媚肉:「主人……惜兒……惜兒又被奸弄得尿將出來了……

[ 本帖最後由 Nino 於 2021-8-7 02:27 編輯 ]




(1) Nino是以前我養的聖伯納的名字
(2) 男人40歲走在路上就可以肆無忌憚看美女了
2021-8-7 02:21#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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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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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雜亂無章的書房
狀態 離線
作者: 九叔林笑天
              第十二集 山秀芙蓉


            第四章 守望相助石破天驚

  普通的雕飾,普通的款式,看上去平平無奇。但紋路清晰的木質,用上好的
棕漆細細刷過,質地顯得古樸典雅,也毫不遮擋線條清晰的木紋,十足展露出富
貴之氣來。這樣的木料用在房門和窗棱上極顯格調,若是熟悉世間豪族,一定知
道祝家主人最是喜歡這樣的風格。

  小院周邊全被清空,如臨大敵,連一隻蒼蠅都休想飛進去。即使堂屋發出再
大的聲響,外人也休想聽見半點。院子草木蔥蘢,已不見人影多日。堂屋裡的陳
設更是清淨如洗,似乎從未被人動過。唯獨那張結實寬大的楠木牙床上,床幃遮
掩著昏暗的燈火,更有一派氤氳之氣,頗見幾分神秘。

  吳征雙膝盤坐,閉目捏著法訣,頭頂雲蒸霞蔚。赤裸的肌膚一時紅,一時白,
更有大顆大顆的汗水不停沁出。他運功良久,臉上現出一絲痛苦之色後又轉緩和,
白氣漸收,緩緩睜開眼來。

  墊在身下的方巾被柔惜雪取走,吳征接過冷月玦遞來的乾淨方巾聊為擦拭,
以免一身酸汗,有些迷茫地撓著頭道:「奇怪,怎地就是差那麼一點點?」

  閉關一月,無論是內力還是心境都已十足十地完備。可到了那一處玄關總是
咫尺天涯,功力始終無法融會貫通全身。他修行以來一馬平川,尋常人難以突破
的關口鬱結,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晉升絕頂
的這輪閉關之難還是遠超他的想像。已記不清有多少回信心滿滿,又在愕然間發
現自己辦不到。

  從錯愕,焦躁,不信,再到莫名其妙,吳征也多少有些氣餒。現下每回失敗
後看著平靜如常,不驕不躁,其實也有些麻木之因。三兩天一個迴圈,別說吳征
鬱悶,連一直覺得有幸親眼見證觀摩高手破關的倪妙筠與冷月玦都有些急了。

  「主人莫著急,不成的話就是有哪裡不對。惜兒當年比起主人可差得太多了,
不是每個人都是……都是祝夫人那樣的天眷奇才……」

  祝雅瞳自窺絕頂之門,籌備齊整後一鼓而破,放眼世間難尋第二人。吳征作
為祝雅瞳之子,珠玉在前,眼高於頂習慣了,柔惜雪拿祝雅瞳做例子來勸解入理
切情。就是說到祝雅瞳時心中發窘,她和倪妙筠一樣,成了吳府的人,難免要面
對與祝雅瞳之間同門與媳婦兒這一巨大難題……

  「比你強?不會吧?」吳征意外道。

  他選擇讓柔惜雪陪同自己當然也有原因在。祝雅瞳一蹴而就,吳征並不覺得
自己能做到,若遇見瓶頸祝雅瞳就未必有經驗。陸菲嫣的挫折艱難則全是前期受
累於身體痼疾,待解決之後憑藉深厚的感悟與積累,一飛沖天。

  唯獨柔惜雪,修行之坎坷難以想像,旁人遇見的問題,她都經歷了,旁人未
有的麻煩,她一樣經歷了。她天賦未必及得上祝雅瞳與陸菲嫣,但心智之堅則絕
不在兩人之下,否則不會有後來的成就。——就像指導陷陣營武功一樣,到了自
己身上,邁出關鍵一步吳征同樣選擇了柔惜雪。

  「惜兒不如主人聰明,也不如主人豁達,似主人眼下的困難惜兒遇到時每一
回都險些走火入魔。總有數十回之後才豁然開朗,再不為心魔所困,反復嘗試,
逐解難題,足有百餘回才得功成。」

  親近之人裡,唯獨她是一路走得艱難,破關也破得艱難。女尼說得雲淡風輕,
還甜甜地笑,往事如過眼雲煙,聽者卻有股陰雲壓抑在心,彌久不散。或許她的
堅強與虔誠真的感動了佛祖,才能每每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伽藍護體,逢凶化吉,
保全一條性命至今。

  吳征展臂將柔惜雪抱了起來放在盤起的膝間,耳鬢廝磨好生親昵了一番,才
沉吟道:「依惜兒看,我是哪裡不對頭?」

  方圓半里內無人,吃穿用度每日都有專人送到小院門口,沐浴等事都由四人
抽空自己動手。大半的時光四人都在床幃上,床品髒了就丟,隔日都有全新的再
送來。每日既歡好,也修行,適逢炎夏,連穿戴都不必整齊,四人都是隨意地披
搭一件權作遮羞而已。

  柔惜雪披著月白錦衣,腰間隨意系了根絲帶,寬鬆敞開的前襟裡露出大半隻
雪嫩滾圓的豪乳。上好的錦繡更似為肌膚的光潔柔滑錦上添花,熱燙豐熟的嬌軀
往懷裡一抱,又舒服又香甜,簡直讓人心曠神怡。

  「若論內力積蓄,足足是夠了。往返幾回不能成功,一定是心境有什麼地方
不暢通。」柔惜雪扭了扭身不敢太過親昵,正事當前唯恐誤了大事。吳征這一次
沖關的過程她了然於胸,往往吳征還未提,她已看在眼裡,甚至連解決之道都已
擬好,無時無刻殫精竭慮為他排憂解難。比起吳征的艱難,她也沒輕鬆多少。

  「不會吧?」吳征愣神片刻,自言自語道:「我的心境會有哪裡出了問題?」

  「主人可有什麼心願未了?」

  「那就多了。」吳征聞言一怔,疑惑著道:「把寧家斬草除根,為昆侖繼往
開來,結束戰事還我中原百姓一方安居樂業之土,把你們都明媒正娶回家做我的
乖乖娘子,還有盼兒,她跟我青梅竹馬,現下她快成年啦,怎麼的我也要把她娶
回家,除了我,她嫁給誰我都不放心……」

  大大小小的心願,多了去了,要是連點心願和掛念都不能有才算心境沒問題,
那麻煩可就大了。

  「這些……」柔惜雪臉一紅,越說越沒個正經事。不過也是人之常情,心懷
天下者一樣有自己的兒女私心。她奇道:「這些事主人很心急麼?」

  「不急,都不著急。」吳征搖了搖頭,仍是出神道:「這些事反正我一件都
不會忘,但要說時時刻刻心心念念,那也沒有,很多時候三兩天我都想不起來。
都是急不來的事情,目標定下了按部就班即可。」

  「那就不是這些!」四人一同鬆了口氣。如果這些心願成了桎梏,吳征的修
行之路就遇上了天大的麻煩。柔惜雪展顏一笑道:「主人有什麼近的心願未了?」

  「心願時時刻刻都有,和遠近好像也沒什麼關係。」吳征越發想不明白,道:
「難道有心願都不成?照這麼說,方才說的那些也不能有了。」

  「不同,大有不同。」柔惜雪正色道:「主人所思所想,在運功沖關時通通
都是雜念!無分遠近,無分好壞!但又截然不同。」

  女尼說法新鮮,吳征來了精神道,只聽她續道:「人生於世,都有順遂與坎
坷。人與鳥畜魚蟲的不同,就在人會苟且,會見機行事。依惜兒的經驗,叫習慣
……習慣有時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會讓你麻木不仁,有時又是好事,能讓你暫離
悲苦,保全一條性命。」

  「有道理。」吳征連連點頭,似有明悟。

  「一旦有了心願,特別是大心願就難以忘懷,就算沒有刻意想起,其實這些
念頭無時無刻不在心頭縈繞,逃不開也散不去。所不同者,長久的心願慢慢就成
了習慣,以主人的心境,就算沖關時莫名其妙地跑出來,也不受影響,惜兒覺得,
這也是一種麻木。」柔惜雪精通佛學,融武學修行於佛理之中,獨闢蹊徑,越說
越有豁然開朗之勢:「但新近的心願就不同了。主人尚未麻木,在此時就算得上
是一種執念。它時不時地冒出來一下,主人在關鍵時刻雜念叢生,自然屢屢功虧
一簣。」

  吳征恍然大悟!他現下面臨的境地與柔惜雪當年有一定的相似之處,都是滿
腹心事,進退彷徨,且華山一條路,絕無回頭的餘地。柔惜雪歷盡艱辛終得大道,
比吳征難得多,她的種種感悟,對吳征而言就是指路明燈!

  在腦海中將近一年來歷經種種過了一遍,吳征忽而露出古怪神色來。

  「主人(你)想到了?」三女一同開口。吳征若有所悟,說不定這一回就是
沖關的關鍵。

  「不知道對不對。」吳征嘿嘿笑道:「我想來想去,也沒甚麼旁的事情,唯
獨就一件事,也就在近日才特別渴望。」

  「那就對了!」柔惜雪振奮道,激動的心情比之自己當年摸索出破關之路也
不妨多讓。女尼一句話說滿,陡然覺得不妥,忙又道:「就算還不是,一件一件
地來解決也就是了。」

  吳征在她鼻尖一點,示意我沒那麼脆弱,道:「這事跟妙筠有關。」

  情郎目光閃爍,倪妙筠暗覺不妙,振奮中又大為緊張。暗道吳征近期與自己
也沒甚要事,莫不是情郎急著要把自己娶進門去?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何況未
來岳丈已見過,還得了誇讚,自己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都是聽父親的安排從
事,這事兒板上釘釘,吳征難道比自己還急……

  女郎惴惴不安,更不敢誤事,怯生生道:「怎麼干係到我身上了,我能做些
什麼?」

  吳征勾了勾手指,湊在她耳邊低聲細語。只見倪妙筠面上神情異常精彩,錯
愕,羞澀,暗惱,不依。雪嫩雪嫩的脖頸更是從胸乳上方開始紅起,肉眼可見地
彌漫向臉頰。那雙驚恐睜大的眼睛,讓這抹緋紅裡的春色大減,可其中的嬌羞之
意更加誘人。

  四人呆在一起又有小半月時光,害臊的倪妙筠半推半就,或是無從不依,從
前想都不敢想的羞羞事都做了不少。吳征每每把她弄得骨酥魂飛,暈暈乎乎時女
子之間的胸乳交貼,互相擁吻也不知有了多少回。小半月裡,冷月玦本就天性好
奇又大膽,最為放得開。柔惜雪性格溫順又極迎合吳征的意,對他的喜好從不拒
絕。二女時常在吳徵發力衝擊之時,一左一右以口叼起她高聳的筍乳,總讓吳征
衝擊得更狠更重,也讓她更加快美得有霞舉飛騰之感。

  舒服歸舒服,可不管再怎麼羞人的事情倪妙筠都是被動承受,要她神智清明
時主動獻媚一回,那是一次也沒有。

  女郎萬萬想不到這居然是吳征近來最大的心願。平常沒甚麼,吳征不會強迫,
也會讓她慢慢適應。到了眼前,居然成了衝擊玄關的心結。大事當頭,時不我待,
事不宜遲,難怪吳征笑得那麼古怪,輕聲耳語裡還提了個最羞人的想法。倪妙筠
乍聽之下,心中其實沒有抗拒,吳征的事情眼下比什麼都重要。但真要讓她依言
而為,那是怎麼都提不起勇氣來。

  吳征摟著倪妙筠的腰柔聲安慰,他也不願逼迫,但心願既有,實在沒有旁的
辦法。他心裡也著實期盼,依倪妙筠的性格,不是被推著怕是一輩子也難以主動,
當下正是良機。

  「你就是這樣欺負我,明知道……明知道人家拒絕不了你……」倪妙筠嘟唇
萬般委屈,盡力板著臉以掩飾慌張與羞澀。女郎滿心想的都是今日決不能再慣著
他,每回都著他予取予求,怎麼也得拒絕一回。話到了嘴邊終究心裡一軟,撒著
嬌扭著腰,似在無力地求饒。

  「我也不想迫著你,這不是沒辦法嘛。」吳征看女郎硬撐著的模樣心中樂開
了花。笑是決不能笑出來,否則真把她羞得急了,說不準一時激動掩面逃去。他
只能盡力苦著臉,似在無奈的哀求。

  「你還不想迫著我,這些日子哪回不是了?哼。」女郎一抖衣袖,一扭香肩,
甩開吳征拉著她的手,顯是說起來羞惱交加,有些急了。只聽嘶啦一聲,發力略
大,薄薄的絲袖發出裂帛聲,大半截藕臂即刻露了出來。

  春光乍現,倪妙筠更羞,滿面緋紅不依著捶打吳征胸口。心中嬌羞無限,本
該罵上幾句以抒胸臆,可又怕說出來的話必然不堪之極,叫同門聽了更要笑話自
己。

  「主人不必心急,倪姐姐怕羞,待惜兒先來服侍主人。」

  對付倪妙筠,哄是行不通的,騙也不得行,強迫更不成,唯能半哄半騙半強
迫。其實也是讓她慢慢適應,卸下心防的過程。倪仙子可不是陸菲嫣一點就著,
也不是冷月玦什麼都想試一試。

  既然人多,光靠吳征一張嘴皮子同樣不濟事。

  冷月玦平日在吳府內宅裡是【膽大包天】,【肆意妄為】,但在這裡就不敢
太過造次,有所收斂——說到底仍是她的師門長輩。

  柔惜雪就沒這些顧忌。師姐妹之間感情甚好,真有些冒犯倪妙筠也不會怪罪
她。再說了,以她老於世故,直透人心的眼光看來,倪妙筠其實受用得很。所表
現出來的抗拒只是天性裡的害臊與面子薄,不反對兩聲,總怕人說她浪蕩。

  「你看看,還是肉娃娃懂事,怪不得能當你們的掌門!」來了幫兇,吳征精
神大振。順勢把嬌羞的女郎摟在懷中,讓她逃脫不得,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柔惜
雪。

  女尼先前一言不發,以她的聰慧與八面玲瓏斷不能是腦子放空發呆。正待吳
征與倪妙筠鬧起彆扭,險些發僵的時刻出言,一定有些不一樣的門道。

  倪妙筠見狀微微鬆了口氣。吳征總能輕易找著她的敏感之處,各種輕抽款送
讓她羞態百出。兩人私下相處不是大事,她最怕就是第一個被按在床上,一旁的
柔惜雪與冷月玦看得津津有味……只消不是第一個,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莫名的念頭讓倪妙筠嚇出了身白毛汗,近來的淫靡生活竟已刻入神魂,不知
不覺間已有了在吳府裡隨俗浮沉的傾向。

  肌膚微濕,這才發覺吳征同一時刻也出起了冷汗。女郎微覺訝異,順著情郎
的目光看去,柔惜雪膝跪著直起上身,解落羅帶,兩片對襟敞著向兩肋側一滑,
露出那對圓隆豐熟,散發著誘人果香的奶兒來。

  女尼舒展藕臂反折向後背,絲衣就此順著比綢緞還要光滑的肌膚滑落。她身
材本就豐滿,這般姿勢更讓腰肢彎作拱橋,碩乳隆臀前凸後翹,分外妖嬈。

  柔惜雪的動作生疏,扭轉嬌軀的姿勢也有些僵硬,目光不時閃過不安與羞澀。
——她同樣不是陸菲嫣,沒有那幅舉手投足自自然然就媚骨天成的嫵媚。可是對
吳征而言,這樣的柔惜雪一樣誘人。尤其是目光不敢與吳征對視,閃爍著垂落,
這份乖順分外惹人憐愛。

  女尼穩了穩身形,又幫吳征褪去褲管,將高高昂揚的肉龍捉在手中。嬌軀微
顫,似是被手心裡傳來熱乎乎的溫度燙得發抖。她左腿折起足尖定於床面,右膝
跪穩,紮了半個弓步,顯露的玉胯間烏黑一片。雖是清心修行數十年的尼姑,一
旦曉得風月之事且投入其中,女子天生的媚意與搔首弄姿一樣不缺。姿態雖有些
生硬,但那副順從,傾力而為著討好的模樣,實在讓吳征欲罷不能。

  柔惜雪捉著肉龍,將敏感的龜菇從胯間刷過。龜菇無緣一親膏腴柔嫩之地,
只在叢生的烏絨間撥草前行。可幽谷裡的潮意已透了出來,仿佛春日清晨的雨霧
吻過你的身體。絨毛粗黑,敏感的龜菇沒入其中像被無數觸鬚抓撓,又輕飄飄地
渾不受力,叫人又是享用又是難熬。

  吳征開始喘氣,倪妙筠開始發顫,原本饒有興致看著一切的冷月玦猛然揪緊
吳征的胳膊。只見柔惜雪側身一轉,將背脊對著吳征,反手從背後捉住肉龍,臀
兒一拱,腰肢一伏低,肉龍一下子沒入豐盈的臀溝裡。

  女尼抿了抿唇,嬌軀波浪般起伏道:「主人想不想要這裡……」

  她的前腹後腰各有一枚印記。與倪妙筠腳踝處的紋身不同,兩枚印記都是柔
惜雪難以啟齒的不堪過去。

  天陰門門規森嚴,但師姐妹們難免有共浴,或是換穿衣衫之時。倪妙筠與冷
月玦也偶有與同門赤裸相見。唯獨柔惜雪,在門派變故之前從未在同門面前裸露
過身體。究其根源,就是這兩枚淫靡到極點的紋身。

  這些日子來,二女也盡力避免直視柔惜雪的這兩處地方,以免勾起她的傷心
事。可現下,柔惜雪淺笑吟吟,主動將龜菇頭兒抵在腰後紋身上。那紋得惟妙惟
肖,僅是將她的臀兒縮小了兩倍的印記,仿佛女尼正浪蕩地高高抬起臀兒,將中
央一點點玲瓏菊蕾迎向肉龍。這春色足以令所有人心驚膽寒地發顫。

  「想,不過不急於一時。現下不忙!」吳征齜牙咧嘴地擦了把冷汗,恨恨地
在女尼的豐臀上打了一記。這一掌可不輕,雪白的臀肉頃刻間便泛起紅印。吳征
又柔聲心疼道:「第一回會疼的。」

  「主人暫時不想,惜兒就給主人留著。什麼時候想了,惜兒隨時都給主人。」
柔惜雪嫵媚中帶著羞澀一笑,似是覺得實在發浪得有些過。

  她舉著肉棒,在紋身上的菊蕾反復摩挲,仿佛真的是在開採這一處至嫩至羞
的禁地。那肉龍張牙舞爪,肉眼可見地一鼓一鼓,兇相畢露。

  「你別把我的火給勾起來,又多一樁心願!」吳征忍著心頭悸動與衝動無奈
道。這一聲形似討擾,這春色無邊極為撩人,肉棒又是隔靴搔癢,實在難受。

  「嘻嘻,主人想要什麼,惜兒就給什麼。」柔惜雪俏皮地吐了吐舌尖,以她
的年歲居然生出少女的嬌俏來。她又向倪妙筠無奈道:「倪姐姐,妹妹捨身伺虎,
還是不成,只得委屈姐姐啦…」

  女尼放開肉龍,俯身而下,捧著雙乳將肉棒夾在深丘裡,嬌怯怯道:「倪姐
姐快來幫忙……」

  吳征眼前的心願,正是要二女一同夾上一回。倪妙筠害羞,此前怎麼也不敢
做這等羞人事,讓吳征十分遺憾。眼下成了【病根】,柔惜雪嘴上稱的姐姐,實
則還是掌門師姐的身份,實在是躲不過去。

  「還不快去幫你師姐的忙?」

  吳征一聲催促,倪妙筠咬著唇瓣,嘟噥道:「成天身上都是汗濕黏糊糊的,
有什麼好……」

  仿佛由此找回了幾分顏面,也不能讓掌門師姐一人辛勞,更不敢真就誤了大
事。倪妙筠艱難挨到柔惜雪對面,閉了雙目不敢看,捧著一對筍乳向肉棒挨去。

  「啊……」

  吳征滿足歎息中又帶驚異。原來女郎閉目心慌,捧乳胡亂挨近,並未如吳征
想要的四乳膠貼同與肉棒廝磨。柔惜雪的豐滿滾圓,倪妙筠的高聳挺拔,乳膚之
嫩更比絲綢還滑。倪妙筠的未能對準,就此順著柔惜雪的奶兒一滑而過,四隻奶
兒一上一下交叉在了一起。

  擠在一處的奶兒麗色難言,交叉著的更是新奇。四隻粉麵團兒兩上兩下地將
肉棒包圍,又恰巧露出頂端的半顆龜菇。玉白,嫣粉與紫紅交織在一處,不說肉
棒享受著奶兒的飽滿與柔軟,光是看的都讓吳征胸臆大暢。

  「姐姐好狡猾,明明人家先來的,姐姐又要搶。」

  柔惜雪的揶揄調笑嚇得倪妙筠亡魂直冒,她雙目猛睜驚恐無限。可依著眼下
來看,自家的左乳正盤臥在師姐的右乳上,右乳又墊在師姐的左乳下。正不知是
要爭搶要何等地步,才會淫靡如此。

  倪妙筠本能地想要逃,可視線裡柔惜雪笑意妍妍,竟是千依百順的模樣,似
乎取悅吳征對她而言再也開心不過。女郎芳心一軟,一邊是她生死相許的情郎,
一邊又是尊之重之的師姐,現下的樣子並非不能接受。尤其是柔惜雪一口一個【
姐姐】,除了個中情趣之外,也見得她是多麼樂在其中。

  隱藏在慈眉善目之後愁苦無限的掌門師姐,多難能才有這樣開懷之時?倪妙
筠嘟著櫻唇嗔道:「師姐這樣,太慣著他了……」

  不僅倪妙筠如此想,連陪伴吳征許久的冷月玦也是一般想法。柔惜雪嫣然一
笑,伸舌舔了舔凸露出來的龜菇道:「郎君想要的是你,還不快來幫忙,真想累
死人家?」

  曲意逢迎得幾乎卑微,但倪妙筠絲毫不會為了掌門師姐難受。她狠狠白了吳
征一眼,終於伸出丁香小舌,亦在龜菇上一舔。

  二女同時挺胸捧乳,四隻柔荑按著奶兒擠壓肉棒。兩根香舌軟嫩靈動,柔惜
雪的色澤特異,水紅色的粉舌極具黏力,仿佛粘在龜菇上一刻不離,順著溝壑來
回按揉。點點香津順著舌兒滾落,不一時就把龜菇潤得水光發亮,連擠壓得密不
透風的奶兒上都聚起了小水窪。倪妙筠的鮮豔潤澤,她還是有些刻意地避讓,香
舌吞吐不定,只一下下地點在龜菇上。

  雖有缺憾,但也有互相補足的意外之喜。

  「呵……」吳征長舒了口氣,幾乎喜笑顏開,大有萬事皆足之感。四隻奶兒
交疊著蠕動,兩根舌兒形似追逐嬉戲,每一樣都讓他愛不釋手。

  冷月玦講他上身扶起,冰娃娃頂在他身後,以便將麗色看得更加清晰,她也
能看得點滴不漏。冷月玦看了片刻,咬著耳朵輕聲問道:「你怎能忍得住不取了
師尊的……的後面?」

  相伴吳征良久,對他的喜好心知肚明,冰娃娃越想越是好奇,實在忍不得問
了出來。

  「山人自有計較。」吳征心猿意馬,不及去解釋旁的,連連推著冷月玦道:
「玦兒快一道兒去……」

  難得倪妙筠肯主動配合,此情此景怎能缺得了貪嘴的冰娃娃?冷月玦扁了扁
嘴,有些幽怨地歎息道:「一個個的都是大奶兒怪物,就人家的小……」

  一句話逗得三人一齊笑出聲來。冷月玦的奶兒其實一點不算小,按吳征後世
的眼光D杯的奶兒足以傲人。怪只怪吳府的女主人們一個個都太大了……

  冰娃娃的自怨自艾極具打趣效果,倪妙筠都鬆弛了許多。看冷月玦來到二女
身邊橫跨在吳征雙腿上,居高臨下一望,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似是目測了一
番尺寸,終究還是作怪似地歎了口氣。

  「看什麼看……」倪妙筠面色又紅嗔道。

  「要是再三心二意不肯花力氣,你的柔妹妹可要累死啦……」冷月玦一本正
經道:「全府上下,你就這麼一個妹妹……」

  「去去去……」倪妙筠大窘,今日全然亂了套,一個個的半點顧忌沒有,女
郎毫無辦法:「你們就知道順著他,全賴折騰我一人。」

  「才沒有,只靠著你一人呀,今日這心願可就沒完沒了咯。」冷月玦調皮地
伸舌一笑,那舌尖並不縮回,而是順著唇瓣舔了半圈,忽然湊近點在倪妙筠的右
乳尖。

  心中雖羞,然而滋味著實不壞。肉棒熱得發燙,貼著一層薄皮熨在胸口,連
肋骨都覺酥了。兩隻奶兒中央包裹著肉棒,感受著它的脈動與熱力,又與另兩隻
奶兒疊在一起。綿軟與粗硬,火熱與冰涼,截然不同的感受交加在一起,情火隨
著心跳一下下被撩撥。且奶兒曼妙的溫柔弧線與肉棒的猛惡猙獰,充滿了原始的
欲望,倪妙筠本就有幾分動情。

  冷月玦這一舔極巧,只是輕輕地點在乳尖並不挑動。可並非一舔即走,而是
向前頂去,香舌將奶兒頂落一個彎弧,送來輕巧又實在的觸感。倪妙筠被這一舔
得仿佛電了一下,嬌軀一顫。她的雙乳本就極綿,就此蕩漾起來,鮮嫩的乳肉溢
出一陣波濤,惹得吳征也一聲長歎。

  冰娃娃雙手齊出,抓過二女的兩隻奶兒上下一滑,彈性絕佳的乳肉滑不留手
地一錯,尖端對尖端地抵在一處。高聳的乳峰並未被壓成兩座半圓,它們在冷月
玦的巧勁之下均斜而上翹,將尖端兩點嫰珠凸露著點在一起。

  女子的身體,最誘人便是雙乳與臀兒的曼妙弧線。雙乳形狀雖各有不同,又
各具其美。吳征也偶有大力抓揉伴侶的奶兒之舉,原本完美的形狀被破壞,被改
變,個中有種難言的興奮。

  現下倪妙筠與柔惜雪的奶兒就似被一根無形的絲線拴住尖端,再像糖糍糯糕
一樣輕輕提起。冷月玦的小手抓在二乳中央輕輕一掐,峰頂便鼓了起來。冰娃娃
呵了口熱熱的香氣,舌尖一頂,兩枚嫰珠緊挨向龜菇,她順勢大吃起來!

  吳征猛然瞳孔一縮,眼中所見與身體的快感令身心俱達愉悅的巔峰。眼下最
懂他心思的還是冷月玦,吳征牙關發顫道:「玦兒……快……」

  吳征的異樣在肉棒上有了清晰的反應,棒身一陣脈動,龜菇也大了一圈,熱
力更甚。柔惜雪與倪妙筠也知到了關鍵時刻,忙擯棄雜念不敢怠慢,就著吳征的
喜好,學著冷月玦的樣子,一同香舌輕吐,向著龜菇與乳尖舔去。

  倪妙筠面頰羞紅。她並沒有舔吃棒兒的特殊喜好,但能讓情郎快活向來也樂
意為之。可眼下與龜菇在一處的,不僅還有兩根香舌,更有兩顆敏感的嫩珠。糾
纏不清,難分你我。她賣力舔掃,香舌無時不刻與同為女兒家的柔惜雪與冷月玦
卷在一處,更不經意間逗弄著柔惜雪挺巧的嫩珠。至於自家的也難以避免,舔吃
自家奶兒的淫蕩樣子,總在心湖間激起一道道的漣漪。

  柔惜雪垂眉順目,舌尖飛舞,又在吟誦著【波若波羅密多心經】。單論口舌
侍奉,她其實不太明瞭個中奧妙,只知道吳征對她的這一招兒大為喜愛。可惜今
日吟誦頗為不暢,不僅乳尖的快意時時傳來,令她酥麻陣陣難以集中心力,愛徒
更是不停地使壞。

  冷月玦貪嘴一如平常,吃得也最是起勁。一張吸力強勁的無雙妙口大肆舔吸,
全然不顧啵啵唧唧的聲響羞人。更過分的是,冰娃娃還將兩顆乳珠含在一起,香
舌一卷一勾,便將柔惜雪的舌尖也勾了過來一同舔吸。

  柔惜雪順從地與愛徒糾纏在一起,乳尖的快意令她呼吸淩亂,愛徒的香甜氣
息讓人愛不釋口,龜菇散發的強烈男子味道,又讓她情潮大動。萬料不到吳征沒
有丁點動作,胯間一樣濕意淋漓。女尼全然投入其間,傾力伸長壓低了脖頸湊在
龜菇邊,唇瓣開合,吮龜吸乳,舔唇含舌,極盡所能。

  【呃……快……快……】

  吳征難耐的聲聲催促讓倪妙筠豁了出去,再顧不得心中羞澀。女郎緊緊壓實
了雙乳夾緊肉棒,檀口半張含住半顆龜菇,舌尖一吐繞著馬眼來回舔掃。柔惜雪
與冷月玦也是一樣心思,拼力地湊近。

  三條香舌,四隻奶兒,六片唇瓣將肉棒包裹得風雨不透。只顧得取悅至巔峰,
難分你我。

  吳征雙掌捏著床單,掌背上青筋暴起,勁力到處,裂帛之聲不斷。視線雖被
遮擋,但香舌的每一次舞動,唇瓣的每一次吮吸,奶兒的每一次摩挲擠壓,觸感
均清晰得纖毫畢現。他的腦海裡全然無誤地構想出三女傾力侍奉的畫面。

  三張清麗脫俗的容顏親吻,含舌,舔乳。令吳征渾身的熱血仿佛沸騰,他腰
脊一涼,沉聲悶喝,肉棒猛然一漲,大股陽精噴薄而出。

  這一射如此持久,三張小嘴都未避讓,反而爭先恐後地糾纏在一起,刺激著
肉棒的每一分敏感點,以期射得更多,更加徹底。快感連綿不絕,巔峰持續難停。

  這一射如此猛烈,三張小嘴湊在一處都無法接實,白白的液體噴濺在三女如
花容顏,鬢角髮絲上。至於主動接納的檀口香舌更是津津白漿,一塌糊塗……

  待得狂潮終於褪去,吳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目放空著失了神。三具溫軟
的嬌軀挨在身邊,溫馨至極。

  吳征緩緩回神,長籲著喘了口氣道:「想不到這般快活……」

  「吳郎,心願已了,事不宜遲。」柔惜雪板著臉緊張地道。這一刻甚至不敢
口稱主人,只怕亂了吳征的心境。

  大願得償,心情舒暢,身體放鬆,念頭通達,再沒有比眼下更好的狀態!吳
征翻身而起盤膝坐穩,手捏法訣緩緩閉目。

  周身的細胞與神經印在腦海,內力從體表的每一個細胞如涓涓細流流向三焦
六脈,彙聚成九條長江大河朝丹田氣海奔湧而去,如大江入海!空蕩蕩的丹田裡
漸生一片片氤氳紫氣,霧鎖重重。吳征自幼苦修的內力在這一刻全數發揮出來,
每一個微小的細胞與神經末梢裡源源不斷。猶如春日的雨絲,雖細微,但足以落
上三天三夜連綿不絕!

  汗津津的身體裡忽然湧出五色斑斕的暗沉液體,柔惜雪眼睛一亮,顫巍巍地
低聲道:「你們……好好看清楚,一點都不要錯過。吳郎的內力到了激濁揚清,
去蕪存菁之時。他……他……」

  腦中電閃雷鳴,柔惜雪硬生生地忍住喜悅,將【大事可成】四個字吞回肚子
裡,唯恐打擾了吳征。但吳征在此時心無旁騖,神歸紫府,全然醉心於奇妙的境
界裡。

  丹田中綿綿然,泊泊然,氤氳紫氣化作顆顆晶露,一滴滴地匯成小小水窪,
再匯成一片湖泊。待內力全數彙聚于丹田,周身再無一絲一毫之時,湖泊翻湧出
浪花,紫氣再度蒸騰,由丹田流入經脈,向生死玄關沖去。一切隨心所欲,如臂
使指。

  精微凝煉到極點的內力,勢如破竹地衝破各處玄關,從前的生澀不復存在,
暢通無阻。玄關通透,內力一遍又一遍地運轉著周天,凝結,散開。雜質一點一
點地去除,往返不斷……

  吳征仿佛一座泥木雕塑,除了綿長悠遠的呼吸,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
運轉周天時感應明顯的內力消散於無。

  「成了,成了……終於……要成了……」柔惜雪喃喃念道。

  倪妙筠與冷月玦一呆,依她們的想像,內功大成後或許有驚天動地的氣象。
可吳征身上發生的一切如此平實,仿佛天地之初一樣安靜。二女均是冰雪聰明,
一想即透!這才是內力大成的徵兆,一切隨心而發,隨心所欲。

  吳征緩緩睜開眼來,見二女正在沉思,她們親眼所見一位絕世高手的誕生,
對她們日後的修行有莫大的好處。吳征微微一笑,朝柔惜雪點了點頭。

  「吳郎……」柔惜雪止不住聲音的顫抖,還是確認般問道:「可……成了麼?」

  「嗯……」吳征咬了咬牙,指著門外道:「那裡有兩隻蟲豸,一隻輕聲細語,
另一隻繞著它打轉。屋頂剛剛有六片樹葉飄落。啊……那裡還有三滴露珠從草葉
上滴入土裡……」

  從前需要凝聚內力,聚精會神才能感應到的東西,現下自然而然地映入腦海,
如此神奇,又如此清晰。被他的話語驚醒過來的倪妙筠與冷月玦一時心中激動,
竟什麼都說不出來。

  「成了,是成了……」吳征喃喃自語,攤開手掌看著密佈的掌紋,欣喜間帶
著憂傷道:「可惜晚了幾年,若能再早些該有多好……」

  「不晚,一點都不晚!」倪妙筠知他心中之苦與遺憾,柔聲寬慰道。

  「也對,總比沒有的強。」吳征雙眉一挑,怒目向西,目光仿佛兩道火焰射
出道:「給我等著!給我等著!」

  「我先去安排回府,你……再穩固穩固?」

  看著倪妙筠急匆匆地起身穿衣,吳征哈哈一笑道:「好!不過……莫忙啊,
妙妙不去洗一洗麼?」

  沖關的兩天,三女無時不刻陪伴在他身旁,鬢角與面頰上甚至還掛著白濁的
污漬都忘了清洗。倪妙筠幡然醒悟,啊喲嬌嗔一聲,掩面逃去……




(1) Nino是以前我養的聖伯納的名字
(2) 男人40歲走在路上就可以肆無忌憚看美女了
2021-8-12 00:38#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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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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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九叔林笑天
              第十二集 山秀芙蓉


            第五章 錦衣夜歸 漫舞長纓

  江州城下舟船如梭,旌旗如林,刀槍如將雨的密雲。

  城頭的守軍拼了命地廝殺,借助三江彙聚的地形還能堪堪堅持。但若目力不
差,便能看出守軍已疲態盡顯。不僅比起如蟻攀爬的攻城軍少了許多,連軍械都
已不足,城頭上甚至可見扁擔鋤頭充做軍器之用。

  終於梁氏大秦的勢力,早早齊聚江州,如今退無可退。而孤立無援的江州城,
已搖搖欲墜。

  【御駕親征】的霍永寧穩坐中軍帳,此時帳內只有大將軍向無極陪同。江州
至多不過再支撐旬日,此地一定,整個大秦都落入寧家手裡,霍永寧也才能真正
當一個裂土天下的皇帝。

  喜事當前,霍永寧的手卻止不住發顫。皇冠龍袍加身,甯家歷代祖先為之努
力的夢想即將實現,他卻沒有丁點的喜色。比起從前的豐神俊朗,此時已登基稱
朕的霍永寧,兩年多來卻已白了半邊頭髮,滿面憔悴。

  大秦國將士五十余萬,大半在江州地界輸死博士,每陣亡一人,損失的都是
大秦的國力。效忠于梁氏的十余萬軍,看來是要是江州共存亡。攻下江州城的代
價又要多少?大秦國還會剩下多少軍士?霍永寧估算後的數位,甚至不敢去多想。

  「皇兄,天色將晚了……是否夜戰?」向無極面無表情木訥著問道。

  「休戰吧……」霍永寧長籲一口氣,頹然坐倒在龍椅上閉目養神,看著甚是
疲倦,片刻後又豁然睜眼,咬牙切齒道:「休戰三日。傳旨:江州城但有降者,
一概既往不咎,錢財土地歸其所有。有官者依歸原位,有功者……有大功者官升
三級!」

  「皇兄,三思。」向無極木訥的臉上罕見地露出吃驚之色。大秦國這兩年多
來內亂頻頻,府庫大為吃緊。若不能取江州資材以充倉廩,又拿什麼來犒賞大軍?
江州的【反叛】官員若複歸其職,又會引來多大的動盪……

  「朕何止三思……皇弟,咱們耗不起,再也耗不起了……一個打爛的大秦,
遲早要被人生吞活剝。再耗下去,除非先祖復生,誰也救不了。」霍永寧疲憊地
揉著額頭,目中泛起血絲恨聲道:「誰能想得到小畜生會留下這麼一手。這根釘
子不僅紮在朕的國土,更紮在朕的心上!」

  向無極閉了嘴,臉色也有些發青。

  霍永寧絮絮叨叨地繼續沉聲低喝道:「涼州留了,江州也留了,偏偏他都不
要,連帝位都不要!這世上怎地會有這樣的人!」

  「是啊。小畜生沒心沒肺,硬是禁得住!」

  「哼!朕看他不過是喪家之犬倉皇逃竄,歪打正著而已。」霍永甯說完默然
片刻,這種話實在連自己也騙不過。他拿起玉璽蓋個張空白的聖旨遞給向無極道:
「皇弟傳旨去吧。」

  「遵旨。皇兄……」

  「不必多說了!」霍永寧忽現狠厲之色道:「小畜生不死,朕不得安!放心,
不管他在屠沖手上是死是活,朕自有妙計取他狗命!」

  向無極拱手接過轉身出帳,兩人似乎都不願再提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小畜生。
在極其壓抑的氣氛裡,也不願再多說什麼喪氣話。向無極心中其實還有疑問,就
算霍永寧下了血本,以梁玉宇對江州耕耘經營的程度,以及梁家身為大秦正統的
天然地位,江州會不會有內亂還未可知。吳征數次險死還生,現下身邊還有祝雅
瞳陸菲嫣兩大高手庇護,羽翼已成,正面想取他性命難如登天。這人又詭計多端,
想暗中偷襲,有了屠沖現身金山寺一事,今後怕也再難得手……

  紫陵城裡的吳府在夜幕裡靜悄悄的,天光將亮前的至暗時刻,府中只亮著零
星的幾盞燈火。

  前府的僕從們睡得正香,吳府的規矩,不需他們早早起身。後院裡的女主人
們卻無人安歇!至傍晚歸了府,就先後自發聚在主院裡,兩點紅燭陪伴之下,悄
然守候了整整一晚。

  等待的時光最是難熬,但院裡一夜無眠,且人人精神抖擻,相顧間目中盡是
興奮之意。

  「陸姐姐,咱們吳郎現下能有多厲害?」玉蘢煙忍不住滿腹疑問:「姐姐曾
說過,吳郎從來就比旁人厲害許多,他的修為在哪一品,同品級裡從來都沒有對
手。還常常比高一品的武人都厲害些。現下他到了十二品,會不會……會不會天
下無敵?」

  「應該不成!」陸菲嫣笑意妍妍,連說起吳征的不足都是一臉喜色:「十二
品比起其他又不同。到了這個境界,想再有寸進都格外艱難。但經年累月的修行,
每進步一點點,差距都大得很。我和丘元煥交手不過五十來招就落在下風,當時
若打下去,我會重傷,他連輕傷都不一定有。吳郎雖是天縱之資,想一下子就天
下無敵不太可能。嗯……其實能站在這個境界的高手,天分都是沒的說,修行路
上本就比旁人要厲害許多。」

  「有道理。」韓歸雁聽得大點其頭道:「陸姐姐十一品的時候,祝夫人也贊
她十二品之下絕無敵手。當年在涼州,長枝派的陶精武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在
陸姐姐手下連三十招都過不去。十二品修為的這幾位,誰也不比誰差什麼。吳郎
回來了,要提醒他不可自滿才是。」

  「自有祝夫人看著,要咱們操什麼心。」

  「就是,祝夫人平日待吳郎疼到骨子裡,但一到修行,簡直比最嚴的師傅還
嚴格,就算吳郎到了十二品,多半也不會讓他偷懶。」

  不時的交頭接耳間,更是忍不住的嬌聲輕笑。若不是祝雅瞳有了嚴令,諸女
也知事關重大萬萬不可為外人道,吳府早已張燈結綵,辦一場比最喜慶的節日還
要盛大的歡宴。

  「倒也未必完全不可能。」陸菲嫣莞爾一笑,神神秘秘道:「柔掌門的授徒
之能據說天下無雙,有她指點,說不準吳郎一舉當世無敵,也未可知。」

  諸女一同輕聲笑了起來。柔惜雪這麼一個清心修行的出家人,也不知怎麼的
就動了凡心。吳府後院多了這麼個人物,實是妙事一樁。諸女早有想知道內情,
被陸菲嫣一提,紛紛又被勾起了好奇心。

  「等他們回來一定好好問一問。哎呀,不成,祝夫人在馥思居等吳郎,多半
要考教他的修為。我看祝夫人這些日子一說起吳郎就忍不住氣呼呼的,咱們可不
敢把他長留在這裡。」

  「吳郎來不及問明,直接問新入府的妹妹不就得了?都是自家姐妹,還怕什
麼?」韓歸雁一本正經道:「她若是不肯從實招來,別怪本夫人家法伺候,給她
個下馬威……嘻嘻……」

  「咯咯……」

  天光放亮之前,伸手不見五指。吳府後院忽然閃出四條人影,他們不入正門,
各自翻過院牆落在府內。領頭的高大男子忍不住心中激動之意,當先向後院行去。

  男子正是吳征,可想而知家中女眷們必定都在等他。這一趟回府,心中激動
頗有恍若隔世之感。

  步入院子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見狀還是一愣。屋內的女子們一齊站起
身來,見了吳征,滿腹千言萬語,竟也一句都說不出來。

  吳征三步並作兩步,先行跪倒叩首在林錦兒面前施禮道:「師娘。」

  「征兒,快起來,快起來。」林錦兒仍著素衣,淚水吧嗒嗒地滴落,難能一
臉喜色扶著吳征注視他的面龐,確認般問道:「成了?」

  「幸不辱命。」吳征鄭重點了點頭道:「弟子終能不負師尊的期望,配得上
昆侖掌門之位!」

  「沒有,沒有,征兒早就是當之無愧的昆侖掌門!」林錦兒抹去眼淚,又是
欣喜,又是心疼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除暴安良!征兒身具不
凡的天命,終究要做一代大俠,也是苦了你終日奔波操勞。」

  「昆侖養我成人,教我為人,弟子自當肝腦塗地。那些惡人,弟子一個都不
會放過,必叫他們血債血償!」

  「好,好。征兒莫要太過焦急,當心身體。」林錦兒從小帶著吳征長大,一
貫視同己出。欣喜吳征今日的成就,同樣心疼他背負了太多:「師娘在這裡就是
要看著你重振昆侖,報仇雪恨。征兒這般爭氣,師娘又有什麼不放心的?你也不
要擔心師娘,師娘會一直看著你。」

  「是。」

  扶林錦兒坐好,吳征回首側身,顧盼一下子撲進他懷裡。

  吳征又升起恍若隔世之感。那一年在昆侖山,蟄伏多年後於門派之比上初鳴
啼聲,激動的顧盼也是這樣毫不忌諱,於眾目睽睽之下撲在他懷裡。

  青梅竹馬的一同長大,還有從前給她的許諾。吳征武功大成的那一刻,第一
個想起的不是祝雅瞳,不是陸菲嫣,不是奚半樓林錦兒,而是顧盼。

  「盼兒莫要擔心,待你長大啦,昆侖的難處便過去了。師兄要你一世開開心
心,無人能傷你……」

  再一次說出從前的莊嚴承諾。緊趕慢趕,在顧盼成年之前,吳征終於可以頂
天立地,終於可以言出法隨地做到我在身邊,無人能傷你。

  「嘻嘻,人家還記得清清楚楚。大師兄,就算最艱難的時候,盼兒也信你一
定能做到。」

  比起幼時昆侖派遇見的困境,之後面臨的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就連吳征自己
也有過懷疑,有過動搖,不知道能不能撐過每一道險關。

  吳征捏了捏顧盼秀氣的鼻尖,笑問道:「自己偷偷跑去陷陣營的時候,也信
麼?」

  「哎呀……」顧盼嬌嗔地扭著身子道:「一樣信。鬧歸鬧,心裡一樣是信的。」

  「嘿,那就好。今後師兄親自來保護你!」

  放下顧盼,吳征回身招了招手讓柔惜雪上前。顧盼正滿心好奇地想看一看這
位傳說中的天陰門掌門現下是怎麼一副模樣,耳邊傳來一道嬉笑的聲音道:「皮
薄餡兒大。」

  小丫頭縮了縮肩,方才一時激動顧不得許多,飽滿的胸脯全擠在吳征身上。
春遊時祝雅瞳調笑自己的話,被吳征曖昧地傳了過來,驚得她小心肝撲通直跳。
又見旁人一無所覺,略微安心。這一手傳音入密,不入他人之耳,正是修為大成
的能為。

  「惜兒你們都認識了。」吳征訥訥撓著頭,有些難以啟齒,不知該從何說起。
家中諸女的情感一貫都清清楚楚,早早就互相知曉。柔惜雪就來得十分突然,要
他說清楚來龍去脈一時也有些犯難。

  「姐姐快請坐。你也真是,路途奔波,回來了也不趕緊讓人坐下。」陸菲嫣
忙招呼柔惜雪坐下,有責備吳征不知疼惜女尼重傷剛愈修為尚淺,經不得疲累之
意。

  回想在長安城驛館,大秦燕國武人齊聚一堂比武教技。彼時陸菲嫣疾患纏身,
被正當巔峰的柔惜雪輕易一招打倒,二女四目對視,不由心中又是一番唏噓。

  「金山寺的一切,我們都知道啦。」韓歸雁在身後摟著發窘的柔惜雪,甚是
親昵,先讓柔惜雪定下了心:「從前的事我知之不詳,也分辨不清那麼多對錯是
非。我就知道既然一顆心都待郎君好,都為吳府著想,郎君又喜歡,咱們就張開
懷抱歡迎。姐姐不必擔憂,這人雖然喜歡的女子不少,但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
絕不會僅憑美色,也絕不會虧待了誰。姐姐還和從前一樣安心住下,莫要拘謹。」

  「我……我……」柔惜雪百感交集,擔憂雖散去大半,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
如何是好。以她的精明與老於世故,這些陣仗卻又從未經歷,竟然說不出話來。

  韓歸雁與陸菲嫣相視一笑,知道女尼自幼孤苦又常年修行,這種家庭融融之
樂讓她一時適應不了。眼下最能讓她放鬆下來的方法,就是不要把目光都聚在她
一人身上。

  「其他的事情先不忙於一時,眼下還是顧好你自己最是重要。」陸菲嫣先吳
征溫柔間也白了他一眼,吳征方才傳音入密,瞞得過旁人,瞞不過她:「祝夫人
在馥思居等著你回來,還是快些去吧莫讓她久候。這段時日安安心心修行就好。
柔姐姐這裡的事情我會安排好,依你的意思,明日雁兒就發軍令將陷陣營遷來紫
陵城外十五里處駐紮。柔姐姐還是能每日教導將士們武學,玉姐姐也把二十四橋
院總舵搬去營裡,彼此有個照應。就是要勞煩柔姐姐,每日事兒著實不少,莫要
忙壞了身體。」

  「不會不會。」柔惜雪忙搖頭道:「將士們的武功已都教過,接下來以他們
自行修行參悟為主,偶有指點即可。我有的是工夫幫玉姐姐打點二十四橋院,不
忙的。」

  「噗嗤……」韓歸雁笑出聲來,點了點吳征額頭道:「你跟人胡說了些什麼
亂七八糟的?好端端的欺負人。」

  論年紀,柔惜雪略長於玉蘢煙,女尼嘴裡一口一個姐姐,定然是吳征使壞。

  吳征攤了攤手,指了指冷月玦與倪妙筠,意即都是她們倆幹的壞事。冷月玦
竊竊而笑,倪妙筠漲紅了臉,哪敢把四人顛鸞倒鳳胡天胡地的事情說出來。

  「好啦好啦,別磨磨蹭蹭,趕緊去,這裡一切有我們。你也知道燕國調兵遣
將意欲南侵,時日緊迫!待到了出發之日,自會提前去馥思居知會你。」

  吳征略有遺憾,其實還想和女眷們多聚一聚,互訴衷腸,更想看一看柔惜雪
要怎樣融入這個大家庭,從窘迫與緊張不安變得習以為常。但正如陸菲嫣所說,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跨入十二品不是結束,一山還有一山高,要殺了霍永寧與
向無極,眼下的自己還遠遠不夠。

  「我去了。」臨走前吳征點了點瞿羽湘的鼻尖。這拉拉姑娘自打柔惜雪回來
就一直在竊笑,雙眸越來越亮,那點鬼主意吳征一看便知。

  「去吧。」

  「安心修行,莫要自滿。」

  離了院子向馥思居行去,吳征越發惴惴不安。方才女眷們算是放了他一馬,
沒有奚落他【喜新厭舊】等等。就家中兩位十二品高手坐鎮,吳征卻選擇了柔惜
雪助他衝關,縱然有種種合理的緣由,也難免有說不過去的地方。何況祝雅瞳待
他的感情非同一般,光是如此重要的時刻愛子選擇旁人而不是她,就夠祝雅瞳遺
憾的了。這種遺憾隨便一時想不通,都夠氣上好一陣子。

  也不知道祝雅瞳獨自呆在馥思居裡,是籌備接下來時日的修行,還是氣憤難
消,怕控制不住發作起來在人前不好看。

  吳征獨自行走在暗夜,仿佛天地之間他就是黑影,無處不在,又虛無縹緲無
跡可尋。在馥思居前抬頭一看牌匾,心中自有一股暖意。

  祝雅瞳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自己也得接下來,她付出的東西實在已太多。
氣兒憋得太久,莫要氣壞了身體,要打要罵朝自己撒了氣也就是了,怎捨得讓她
窩在心底傷身?

  還是翻牆而入。

  有兩位絕頂高手坐鎮,吳府周圍再沒有不開眼的人前來窺探。吳征還是不想
開門的吱呀聲打擾夜晚的靜謐,更不想不算好聽的聲音驚了祝雅瞳。

  運足了目力,微光下也只有草木影影綽綽,祝雅瞳不見影蹤。要是往日,在
這座院子裡可絕不會躲著自己。

  看來真是氣壞了。

  吳征現下不是從前需要祝雅瞳隨時提心吊膽,恨不得含在嘴裡,捧在胸口護
著,只消離開一時半刻就要擔憂的孩子。祝雅瞳既然不露面,只好想辦法把她找
出來。要是這就回了頭,才會徹底把她氣炸了。

  然而若是找不出來,祝雅瞳的火氣一樣會更旺。吳征摸了摸鼻子,抽了口氣,
心中還覺壓了塊大石頭。

  吳征忽然警醒!在桃花山上祝雅瞳大殺四方,她可不僅僅是空口自稱天下第
一殺手,那裡的滿地屍骨都是佐證。現下祝雅瞳不露面,可能隨時躲在暗中,發
動難以抵擋的一擊。吳征已不是從前需要人保護的小孩子,他也是十二品絕頂高
手。祝雅瞳藏匿不見,也在提醒他,現下她已把自己當做堪與匹敵的高手,要全
力對付。

  天下第一殺手名不虛傳,僅僅是藏身就給吳征巨大的壓力。吳征抹去額頭不
由自主沁出的汗珠,低頭想了想,放步行去。

  馥思居裡有一處與眾不同,在堂屋的左側砌有兩座灶台。祝雅瞳懷念在長安
城時第一回親手下廚,為愛子調製羹湯,是以特地在吳府裡依樣畫葫蘆。

  吳征料定祝雅瞳不會藏身堂屋。今夜她分明存了考教之意,堂屋裡多有不便。
整座院落最好藏身的,就只有這處容易忽視,外人看來毫不起眼,對祝雅瞳卻有
刻骨銘心回憶的灶台。

  轉過屋角,果見一個優雅多姿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灶台旁。

  吳征笑了笑,道:「娘躲在這裡。」一時不知說什麼,只好裝傻充愣看能否
喚起祝雅瞳的寵溺之心,讓她消些氣。

  「不在這,你找得著嗎?」祝雅瞳冷冰冰道,伸手不見五指的天光下,也能
讓人察覺她面寒如冰。

  計策失效,吳征暗道一聲慚愧。能找著人,憑的是他對祝雅瞳的瞭解,絕非
有所察覺,修為可謂高下立判。吳征剛要張口承認,猛見嬌俏人影膝不動,足不
抬,已憑空飛起電射而至。

  這一下來得好快,眼前虛影晃動,難覓真身時,兩枚纖纖玉指仿佛兩柄鋒刃,
直插吳征眼珠。

  吳征亡魂大冒,一股死意頃刻間籠罩了自己。若是躲不過去,祝雅瞳的手指
會生生剜了雙目。

  在吳府裡修行的日子,吳征幾乎每日都要與祝雅瞳對練。他敢鼓起勇氣面對
丘元煥,能在屠沖手下支撐近百招而雖敗不亂,全因有與祝雅瞳練手的經驗。

  但祝雅瞳從未這樣對他下過殺手!這一招,仿佛要取了吳征性命,將他立斃
於此。

  吳征也今非昔比,念頭剛起,身隨意轉,雙掌左封右推。左掌橫切在祝雅瞳
二指中央將這一招完全封死。右掌平推,正接住祝雅瞳的後招。舉手一送,祝雅
瞳一個翻身,輕飄飄地躍過吳征頭頂剛才落下。

  「哼!還算沒有偷懶。」

  吳征心頭剛一鬆,以為祝雅瞳看自己武功大進略消了點氣。就見美婦雙足一
錯,立了個【新月出海】的式子。

  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

  這可是祝雅瞳拿手武功【美人如玉掌】的起手式,威力絕倫。看她剛才的出
手不容情,接下來一樣不會留手。十二品高手之爭,勝負只在一瞬之間,不出全
力,不足以分勝負。可往往又既分勝負,也決生死!

  吳征不敢絲毫大意,抖擻精神,立了個【布鼓雷門】的式子,準備以【天雷
九段】接招:「從來不敢偷懶。」

  「呵,才一招而已。你能活得下來再說。」

  吳征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確信祝雅瞳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桃腮杏面】,【春半桃花】,【眉目如畫】,一連三招。每一招都似在說
一位絕代佳人,但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殺招。【桃腮杏面】若是打得實了,不免血
濺滿面。【春半桃花】足以削去半個腦袋。至於【眉目如畫】,爭鬥時自是用鮮
血作畫了。

  比起這些,吳征更能感受到祝雅瞳咄咄逼人的殺氣,這種敏銳的觸感自他終
於踏入十二品之後隨之而生。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每一招都毫不容情,每一招都
是祝雅瞳畢生功力之凝聚,每一招都讓吳征覺得若不能接下就有性命之憂。

  黑燈瞎火,祝雅瞳來勢奇急,卻又絕無勁風。吳征只能運足【道理訣】,查
覺周身氣流略有異狀,便見招拆招。在桃花山上眼見祝雅瞳視天下英雄如無物,
知道她的厲害。此刻更是身當其難,更覺她的武功深不可測。

  轉瞬間交手了二十餘招,只覺祝雅瞳單臂一抖玉掌如風向胸口拍到。這一掌
勁風不起,可吳征深知這一掌若中得實了,當場就要胸骨盡斷,五臟俱碎。他不
敢怠慢,祝雅瞳掌勢來得極快,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吳征右腕一翻隔住來著,但
覺一股內力排山倒海般逼來!

  吳征不敢硬拼,翻腕一送,身隨勁起,飄飄然躍在院中的樹杈上。

  祝雅瞳仰首向天,只見吳征踏在幾條嫩枝上,身形隨著枝椏起起伏伏,心中
不由一喜,嘴上仍冷冷道:「下來,你莫不是要和我比輕功?」

  高手對答傳音入密,自然不入外人之耳。吳征苦笑了一下,從樹枝上躍落。
以吳征自幼苦修的輕功之高,柔惜雪重傷之後,他於當世足以進入前三之列。但
要與祝雅瞳比較起來,不必比較就知遜色半籌,比也是比不過的。

  「二十六招而已,你不會就這點本事吧?」

  吳征籲了口長氣,不敢再心存僥倖收起心中紛繁雜念,依舊擺開【布鼓雷門
】低聲喝道:「再來!」祝雅瞳雖使的拿手武功,畢竟還不是絕殺之招,若這樣
都不能勝,自己這修為也就是十二品中叨陪末座的份兒。爭勝之心一起,畏縮之
心盡去,連目光都淩厲了幾分。

  「這才像點點樣子。」祝雅瞳俏面如霜,沒有半點饒過吳征的意思,抬手就
是一掌。

  這一掌比之先前的【美人如玉掌】更為繁複得多,威力也大得多,正是天陰
門絕學【千手觀音掌】。美婦只出一掌,卻連綿不斷,舊招未完,新招如影隨形
又起。比之屠沖在金山寺裡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萬萬千千的掌法還要
更加高明。

  吳征定身不動,連雙目都已定住,仿佛一尊泥木雕塑,待觀音顯化千隻玉臂
俱在面門前時才低喝一聲,單掌一立,如利刃般刺出。

  千萬掌影立時消失無蹤,祝雅瞳雙掌合十,如優雅端莊的菩薩,嗔罵道:
「你喊什麼?」

  吳征剛剛晉階,又陡逢當世數一數二的大高手,從前有些習慣難改。他點了
點頭示意知道了,兩人在此修行是吳府機密,甚至吳征還存于人世也是吳府機密,
自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其時兩人近身肉搏,呼吸可聞,發招迅疾無倫,卻往往只使半式便即變招。
每一招都悄無聲息,卻又蘊含無窮內力,威力驚人。

  天陰門招式已輕靈為主,祝雅瞳使開雙掌,更是如周天星斗鋪天蓋地之勢。
吳征功力本遜,更未能對十二品內力掌控純熟,幾乎招招都是守勢。

  轉瞬間兩人拆了百余招,吳征懼意盡去,【道理訣】神功發揮出來,一身內
力充盈,信心大增。【道理訣】本就擅長間不容髮之際敗中求勝,反應之速又勝
于世間諸般武功,本就極適合貼身肉搏。若非祝雅瞳武功實在驚人,吳征本可求
個平手。

  但祝雅瞳未使【迷夢八式】絕招,武功也多少打了些折扣。一來一去,吳征
已不再全是守勢,十招之中亦可反擊兩三招。

  酣戰之間,祝雅瞳忽然飄身而起,玉足下點。吳征翻腕去抓,不想祝雅瞳美
腿一旋一曲,不僅避開這一抓,反以這條手臂為憑依,輕盈如在掌中舞一般單足
曲跪,一腿橫掃,竟是使出【魔劫曇步】來。

  天陰門鎮派武學一使開,吳征便覺壓力陡增。祝雅瞳居高臨下,任由他使盡
渾身解數難以甩脫。那原本籠罩著他的周天星斗仿佛一起下壓,要將他活活吞噬。

  吳征這才全然感知祝雅瞳的恐怖之處。在桃花山上她力當群雄,之後通過【
道理訣】雙修又有進境,比當日還要更加強大。且祝雅瞳毫無留力之心,除了未
使【迷夢八式】之外,招招都是致命絕技。

  吳征深知今夜若不能勝了祝雅瞳,就算她不下殺手,自己最終也會內力耗盡
癱倒在地。且十二品高手之爭,哪能舉重若輕拿捏分寸,說不準一個不慎就落個
重傷的下場。但要勝祝雅瞳又何其困難?

  吳征奮力震了數震,祝雅瞳如影隨形仿佛黏在自己身上,幾番發力都甩不脫。
且祝雅瞳內力深厚,幾下反震過來,反震得他胳膊隱隱生疼。

  正落下風之際,吳征忽然向地下一倒仰面朝天。祝雅瞳暫失憑依下落,但雙
足一點小腹,一踩胯間,招招不離要害。吳征背脊發涼,想不到祝雅瞳居然這般
狠心,居然會對命根子下手。幸而他早已想好對策,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雙腿
上踢。

  兩人淩空對了幾腳。祝雅瞳如料敵機先,早猜到吳征要發力將她踢起空中,
借她無所憑依之時脫離羅網。這幾下對腳便使了纏與黏勁,踏著吳征的小腿落了
下來。

  不想吳征怪招更多,忽然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合身一撲,雙臂大張抱向祝
雅瞳雙腿。形同市井流氓打架一般的無賴招式居然有了奇效,祝雅瞳大占上風自
不肯被他抱住,否則男子力大,糾纏間得不到便宜。美婦雙掌齊發拍向吳征胸口,
吳征等的就是這一招,百忙間頓足立定,也發雙掌拍去。

  兩人掌力一對,吳征立在地面,反將祝雅瞳飄飄然震了出去。鬆了口大氣,
總算擺脫【魔劫曇步】的跗骨之難,只見祝雅瞳沉著臉在地上一點,又飄身而近。

  幾無片刻喘息,兩人又站在一處,翻翻滾滾交手了三百餘招。吳征雖始終落
在下風,心思越發清明鎮定,舉手投足間漸具宗師風範。激戰間,吳征忽然心中
一跳!

  天陰門的武功,有冷月玦,倪妙筠,柔惜雪在,又與祝雅瞳長期對練,他幾
乎已爛熟於心。祝雅瞳今夜使的未必都是天陰門武功,約有四成是她自創的絕招。
但有一招見所未見,且十分怪異。

  只見美婦側身,左掌駢起二指點向吳征胸口,不待招式用老便即風一樣旋身
一轉,單足立地,反身一腳踢向吳征小腹。這一轉極快,一腳踢得極為隱蔽,使
開又是行雲流水順暢之極,但仍稍稍露出個破綻。

  祝雅瞳的武功,全身上下俱無破綻,這一招就顯得尤為矚目。美婦第一回使
出此招時,吳征就有察覺,但要應付已頗為吃力不及細想。待得第二次見到,再
也不能不存了念頭。

  破綻就在她左掌徑點胸口再旋身的一瞬間於腋下偏左處,稍縱即逝!此為人
體要害,若被捉住良機,足以直插心臟!吳征心中砰砰直跳,兩人交手近半個時
辰,祝雅瞳沒有留手之意,數次令他險死還生。若不捉住這個破綻,勝機全無,
若捉住了,祝雅瞳又怎能安然無恙?

  他略一分神,祝雅瞳掌風又到,吳征慌忙閃避間,勁風就從耳邊掠過,腦後
一涼,竟有百餘莖斷發飄飄落了下來。恰巧長夜已盡,天邊露出一抹紅光,日頭
騰地跳出山尖正灑落萬道金光。

  吳征正面向東方,被陽光一刺,仍略有不適。只見祝雅瞳身著短襦長裙,嬌
軀一側,嫩生生的左臂駢指朝自己胸口點來。

  盡落下風,章法已亂,目力受損,吳征再無猶疑,本能間後退半步忽然反身
暴進,以左掌作刀向祝雅瞳唯一的破綻腋下刺去。

  這已是祝雅瞳第三次使出此招,吳征心念一轉早已模擬過數次,對後招也有
數種應對之方,料定手到擒來。不想祝雅瞳這一旋身並未坐實,也未起玉足後踢,
而是以背脊向吳征撞來。

  吳征亡魂大冒。這一招不僅是怪招,更是祝雅瞳的絕招,在如此近的距離,
如此精巧的佈局之下,天下間沒有人能阻擋祝雅瞳欺近身來。借著陽光,吳征見
祝雅瞳的短襦之內穿著旗袍,雙肘已向胸口錘來。內力到處,足以震碎五臟。

  而吳征左臂一繞,仍然左掌作刀直刺美婦心臟。

  如此破釜沉舟的殺招,吳征明白會用在何時。桃花山上,若是丘元煥未曾領
旨退卻,祝雅瞳重傷力竭之下,十成十就會用這一招與他同歸於盡!

  可眼下卻是世間最為親近的兩人,都使出全力無法再變招收手的兩人。兩記
肘捶與一記掌刀過後,莫非也要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結局?




(1) Nino是以前我養的聖伯納的名字
(2) 男人40歲走在路上就可以肆無忌憚看美女了
2021-8-13 00:24#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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