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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紀前傳:冰峰魔戀(第八十章 全)作者:vfgg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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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紀前傳:冰峰魔戀
作者:vfgg2008
2016/11/29發表於:sexinsex.net
第八十章 黑白無間(全)
注:本節內容的時間開始於原作第二十六章末
石冰蘭尋找親生母親過程中發現孫德富和很有可能是親生母親的瞿衛紅有關
係,於是她找到孫德富,向孫德富瞭解瞿衛紅的情況,孫德富從她的言談舉止中
看出她的來意不善,便邀請他參加自己六十大壽的生日舞會,石冰蘭欣然應予,
現在,舞會開始了……
華燈初上,夜色闌珊,F市時代廣場上車水馬龍,流光溢彩,紅男綠女,摩
肩接踵,同一時刻,在距離時代廣場不遠處的鳳凰莊園內,同樣人聲鼎沸,燈火
璀璨,一派歌舞昇平的繁華景致。
足有兩百平方公尺的大廳裡響徹悠揚的鋼琴曲,大廳裡的近百名男男女女手
裡拿著香檳或紅酒四處走動,三三兩兩簇擁在一起閒聊,衣著光鮮,舉止大方,
連走路都是慢條斯理的,生怕讓人覺得他們不是上流社會的一員。
這場舞會是為了慶祝孫德富的六十大壽而舉辦的,雲集于鳳凰莊園的賓客們
可謂魚龍混雜,從F市的政界官員到商界大佬,從新聞記者到地痞流氓,三教九
流的人物幾乎無所不包。當然,每個人都是在各自領域混得有頭有臉的「成功人
士」。
幾張擺滿了芬芳美酒和可口美食的長桌靠在牆角邊,任憑這些貴客隨意的取
用,除此之外,大廳裡幾乎沒有再擺設任何的桌椅和家俱了,以便空出更多的面
積來作為舞場,只在最北面臨時搭起了一個高臺。
一曲終了,下一曲尚在起調前,一男一女翩然進入了大廳。
這兩人明顯是一對夫妻,手臂勾著手臂,神色十分親密,一進來就如鶴立雞
群般,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那妻子,有著一張清麗脫俗的俏臉、冷豔而
英姿颯爽的氣質,再加上那極其惹火、不輸給任何日本成人女優的魔鬼身材,就
像磁鐵似的牢牢吸住男人們的貪婪目光和女人們的嫉妒視線。
「啊,你是……石隊長?」
一個禿頂的老頭瞪大眼,失聲驚呼了起來,見到那對夫妻微笑點頭,他才確
信自己沒有認錯人,慌忙走上去打招呼:「真的是您呀,石隊長!哈,您換下警
服我都認不出來了……這位就是您先生嗎?幸會幸會……」
說話聲中,旁邊的一些賓客也認出了那妻子,紛紛上來寒暄。剩下的人則好
奇的打量著這場面,悄悄交頭接耳起來,議論著那對夫妻。耳中隱約聽到這些譏
論聲,那丈夫臉露笑容,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但很快,眾人的目光就轉移到了另
一個人的身上——壽星佬孫德富。
只見一身壽星公服裝的孫德富坐在輪椅上,由看護緩緩推到了大廳北面一個
臨時搭起的高臺上,他的心情很愉快,雖然面色不佳,但精神看上去卻好多了,
滿面笑容的向眾人連連揮幹、作揖,而賓客們也趕緊圍了上去,一個接一個輪流
向他問好祝福,不少人還當場遞上貴重的禮物。
那對夫妻也夾在人群中緩緩走向了孫德富。走到孫德富的面前,那妻子拱了
拱手,對著他嫣然一笑,落落大方道:「孫老,我和我先生非常榮幸能參加您六
十大壽的宴會,我們衷心的祝願您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那丈夫一臉微笑地站在妻子身邊,在妻子說完話後,向孫德富拱了拱手道:
「孫老,今天是您的六十大壽,我們特地準備了一份小小的心意……」說著,他
從西裝上衣口袋裡取出了一個精緻的紅色方形小盒子,打開蓋子,遞到了孫德富
的眼前。
孫德富接過盒子,低下頭看了一眼盒中之物,是一小塊雞血石,淡淡一笑又
合上蓋子,交給了身後的看護,然後別有深意地看著那妻子道:「蘇處長,石隊
長,勞二位費心了,你們能來,老夫甚是高興啊!」
那對夫妻又同孫德富說了幾句客套話後,轉身走下臺,回到了人群當中。
又一曲終了,大廳裡璀璨的燈光忽然全部熄滅,緊接著,一道從屋頂打下的
光照在了臨時搭起的高臺上面,也就是壽星佬孫德富的身上。
孫德富用勺子敲了敲酒杯,眾賓客們恍然大悟,一雙雙目光齊刷刷的望向大
廳北面的高臺,他放下酒杯,接過看護遞來的無線麥克風,開始對賓客們悠悠然
的說起話來:「承蒙各位朋友抬愛,從百忙中抽空蒞臨寒舍,為我這個半截身子
已經埋進土裡的糟老頭子祝壽。」
一片安靜,沒有喧鬧聲,每個人都全神貫注的看著孫德富,豎起耳朵認真地
聆聽著他的致辭。
「我孫德富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多年來大家對我的幫助與支持,我呢是
個喜歡熱鬧的俗人,今晚借著六十壽辰,邀請大家來寒舍小聚,原本打算辦得熱
鬧一些,和大家好好敘敘舊,可這人老了啊,身子骨也就一天天的不行了,實在
是有心無力啊,所以啊,老夫這個俗人才附庸風雅,辦了這麼一場舞會,大家不
要拘束,盡興的玩就是了,若是今晚老夫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諸位海涵
呐!」
話音落下,大廳中的氣氛一下就熱絡了起來,眾賓客們都被孫德富風趣的話
逗樂了,就連那對夫妻的臉上也都笑意盈盈,但轉瞬間,那妻子的眼神就立刻變
得威嚴警惕起來。
孫德富用餘光瞥了那妻子一眼,端起輪椅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頓了幾秒鐘,
繼續道:「最後,我還要在此向大家宣佈一個重大決定……」說話間,就見本來
照在他身上的光束一轉,又打到了高臺下方,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在眾人疑
惑的目光中站了起來。
在中年男人站起來的同時,孫德富蒼老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諸位
老朋友,還有新朋友們,請允許我向大家引薦我的接班人,承宗集團的下一任董
事長——丁超。」
一時間,大廳中原本熱絡的氣氛再次變得鴉雀無聲。人人面面相覷,似乎沒
人知道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份,也沒人知道孫德富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唯
有那個妻子神色放鬆自然,好似知道些內情,但她也笑而不語,一時間無人鼓掌,
竟然冷了場。
須臾之後,晃過神的賓客們才鼓起掌來,中年男人在零星的掌聲中頗有些尷
尬地把手裡的香檳舉高,禮貌性的向賓客們打了一個招呼,而後聚光燈與全場矚
目的焦點再次回到了高臺之上。
孫德富掏出方巾,捂住嘴輕咳了兩聲,然後慢條斯理地緩緩道:「不瞞大家
說,小丁前些日子救了我一命,我才算是認識了他,他為人勤懇忠誠,工作能力
強,眼光長遠,是個可造之材,今後的前途不可估量,把承宗集團交給他我非常
放心,因此,我宣佈,從明天起,本人將辭去一切公私職務,由丁超正式接管承
宗集團,還望諸位能像當年幫助和支持我一樣,繼續幫助和支持丁超,願我們的
友誼延續世代而長存,願我們的合作創造出更多財富,幫助更多人看的起病,住
得起房,上得起學,助力我們偉大的祖國更加強大和諧!好啦,我的話就講到這
裡,希望大家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說完這些話後,台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台下的賓客們每個人心裡都清楚,
舉辦這個宴會的壽星佬孫德富已經時日無多,這可能會是他最後一次慶祝自己的
生日了,誰也不願意此時掃了這個垂死老人的興致,更何況他短短三分鐘的發言,
幾乎涉及到了各個方面,顯得氣度胸懷寬闊,可謂是盡善盡美,堪與職業政客的
演講媲美。
悠揚悅耳的舞曲聲在大廳中被奏響,燈光也被重新點亮,但變得柔和而唯美,
不那麼刺眼了,賓客們陸續分成了一對對,開始在大廳裡跳起舞來,舞會正式開
始了。
孫德富坐在臨時搭起的高臺上,心滿意足的望著台下跳舞的人群呵呵直笑。
冠蓋雲集,高朋滿座,這場舞會不是他高興的原因,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
客,眼看他樓塌了,眼前的一切皆為虛妄,就像父親曾經憧憬的民主新中國,就
像那場觸及靈魂的「大革命」,就像他自己曾經引以為豪的軍旅生涯,每一個由
權力所編織的謊言,都會有破滅的那一刻,每一個被權力所蒙蔽的人,唯一能做
的事就是祈禱這一刻晚些到來,好繼續自己無謂的幻象。
二十四年前的今天,在他三十六歲生日當天舉辦的婚禮上,他的母親林小婉
也沉浸在一個幻象之中,這個幻象的名字叫做「白頭偕老,含飴弄孫」,「白頭
偕老」指的是他能與新婚妻子白頭偕老,「含飴弄孫」指的是他的新婚妻子能為
老孫家生兒育女,他的母親能在有生之年抱到孫子或孫女,安享晚年之樂。
平心而論,母親的幻象本不該是幻象。1982年底,他帶著深深的悔恨離
開農場,回到了母親的身邊,尚不到六十的母親已是滿頭白髮,病患纏身,他羞
愧,羞愧自己與母親一別就是六年,六年間沒有回家過一次年,沒有給母親寫過
一封信,六年間他把一切的時間和精力用在了瞿衛紅的身上,卻忽視了世界上最
愛自己的女人。
他想要彌補過去自己所犯的錯誤,他背著母親四處看病問藥,他悉心伺候母
親的飲食起居,他順從母親的一切願望,甚至包括自己的婚姻大事,母親托人給
他說媒,希望已經年近四十的他能早些娶妻生子,希望能早些抱上孫子孫女,希
望看著他過上一個幸福安康的平常日子,所以他結婚了,娶了一個奶子不大,臉
蛋和身材都一般的門當戶對的城裡姑娘。
結婚的第二年,他的妻子給他生下了一個女兒,他給女兒起名孫紅霞。母親
高興壞了,整天抱著女兒,連精神頭都比從前好了許多,妻子時常向他抱怨,說
他的母親把自己的女兒當成了她的女兒,他每次都笑著勸妻子,對妻子說他的母
親是一個苦命的女人,為了這個家已經犧牲太多了,要妻子多體諒母親的不易之
處,凡事讓著母親些。
那一年的春天,他的母親在睡夢中逝世了,在靈堂裡哭了三天三夜後,他與
妻子女兒不辭而別,獨自一人坐上了去往帝都的綠皮火車,帶著一封父親死前留
下的遺書,敲開了父親生前一位老戰友的家門。
自數日前走了一趟鬼門關又被丁超拉回人間後,他時常懷念從農場回城後的
那段平淡日子,可是當年他拋家舍業的跑到帝都參軍,恰恰是他想要從那段無愛
無痛的「橡皮婚姻」與無趣無夢的平淡生活中逃走。
也許是命中無緣,也許是性格使然,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甘於平淡的人,從八
歲起被父母帶回大陸開始,同學嘲笑他,同事鄙夷他,父親含冤而死,母親公開
受辱,未婚妻棄他而去,心愛的女人難產而死,他憎恨這一切,他憎恨自己八歲
時曾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恨不得殺了八歲的自己。
他想要出人頭地,他想要逃離這一切,他想要得到榮譽,得到父親曾經的榮
譽,總統主席親自接見,人民群眾夾道歡呼,同袍家人引以為傲,就像英雄將軍
孫殿臣一樣,永遠被歷史所銘記。
奉母命成婚,又奉母命生女,是他對母親的愛與報恩,母親生命中的最後三
年是幸福的,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幻象——「白頭偕老,含飴弄孫」,她的嘴
裡有笑容,她的眼裡有幻象,平靜地安然地與父親在地下相聚了。
母親逝世後,這個幻象不可避免的破滅了,他的妻子毫無姿色,他的生活索
然無趣,他忍耐在其中的原因不過有二,一是滿足母親最後的心願,二是女兒乖
巧聽話惹人憐愛,從母親的靈堂出來後,他逃走了,沒跟妻子女兒道別是因為他
害怕看見女兒哭哭啼啼流眼淚,傷心難過的樣子,動搖他逃離過去,開始新生活
的決心。
逃離了傷痕累累的過去,他一頭紮進軍營,也許是因為他從小就對像父親一
樣拋頭顱灑熱血,而不是拿著紅寶書的革命小將,真正保家衛國的軍人充滿了崇
拜和敬仰之情,又或許僅僅是因為父親給他留下了一封遺書,是這封信讓年齡已
經「奔四」的他居然有機會重圓大學夢,免試入學國防科大,開始了他人生中為
期五年的軍旅生涯。
軍校的生活枯燥而規律,早六晚九,白天出操集體訓練,晚上上課學習戰術,
沒有特殊情況不得出校門,唯一的娛樂就是每週周日晚上看一場愛國主義電影,
得益在農場多年的鍛煉,他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軍校的領導似乎也得到了些語焉不詳的暗示,入校才半年他就被提拔做了班
長,軍隊裡的規矩就一條,下級要絕對服從上級,他的上級,也就是他的隊長和
區隊長卻看人下菜碟,和他稱兄道弟,費盡心思的巴結他這個新兵。
四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他曾以為畢業集體授銜的那一天是他追隨父親腳
步的開始,卻不曾想到那一天其實是他幼稚可笑的軍人夢破滅的開始。
離開了湘江河畔,他又住進了河北保定的百里連營,成為赤黨軍隊中戰鬥力
最高,武器裝備最好,負責保衛帝都安全,被稱為「萬歲軍」的第三十八集團軍
下的一名連長,軍銜中尉,領兵 124人。
那時,他對自己取得的這個小小成就感到無比的自豪,他覺得憑藉著自己的
能力,很快就能做到營長,然後是團長、師長,最後當上中將,統領整支「萬歲
軍」,以告慰父親的英靈。
然而,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將他所有對未來的夢都碾在了車轍之下。他這
一代人出生於民國末年,成長於貓凱撒時代,被時代所裹挾著,親歷了文化大革
命,知青下鄉等一系列政治與社會運動,人到中年,好不容易趕上登平掌權,推
行改革開放的新政,誰曾想,沒過幾天安穩的日子,一種不安且危險的情緒悄然
間又開始醞釀了。
古語講,有一興必有一敗,有一利必有一弊,貓凱撒咽氣後,其所推行的
「革命」也走到了盡頭,聯合石英健等一眾赤党元老發動政變掌權的登平改弦易
轍,重新把過去打倒的一切「牛鬼蛇神」都請回來,挽救赤黨岌岌可危的統治時,
就已經埋下了日後的禍根。
土地承包制讓全國絕大多數人都吃飽了肚子,也讓一大批從土地被解放出的
人失了業,鼓勵商品經濟的發展使瀕臨崩潰的經濟得以恢復,也讓官員腐敗和裙
帶關係大量滋生,打開國門吸引外資使經濟發展步入快車道,也讓來自西方的新
思潮湧入國內,所有的暗流在十年間一點點彙集成大江大浪,時刻都在等待著潰
堤的那一刻爆發。
1989年4月15日,前赤黨中央總書記霍邦國猝逝,他是唯一能阻止滔
天洪水的「千里堤壩」,但他死了,大洪水就這樣爆發了。作為赤黨黨內改革派
的領袖,他的死引起了全社會強烈的迴響與悼念,「四六反革命暴動」時隔十三
年在天平門重新上演了,無知無畏的學生們製作了大型花圈擺在天平門的革命英
雄紀念碑前,他們在國民大會堂的門前舉辦公開演說紀念霍邦國,被員警從廣場
上驅逐了。
第二天,天平門廣場又來了五千人,有學生,有工人,還有不少帝都市民,
全國其他的城市也陸續有民眾走上了接頭。隨著人數和規模的擴大,原本單純的
悼念活動逐漸演變為示威抗議,以學生為主的抗議者轉向要求對抗通貨膨脹、處
理失業問題、嚴查官倒、官員腐敗、政府問責、新聞自由與結社自由等更加廣泛
的政治訴求。
赤黨政府當然這些訴求默不作聲,數千名激進的學生竟改換戰場,聚集在中
北海入口華興門處,想要進入中北海內部,向登平本人情願,赤黨政府當然不會
讓他們進去,先禮後兵,能勸走的就勸走,能領走讓單位領走,剩下的兩百多名
「劉和珍君」們,那就對不起了,只能把你打走了,反正也不會有人給你們寫
《紀念劉和珍君》。
幹完這一票,赤黨政府終於開始行動起來,先是下令封閉廣場以舉辦霍邦國
的葬禮,從全國各地聚集而來的約十萬學生無視此令,在前一天晚上遊行進駐天
安門廣場,赤黨政府這次沒有動手,只是草草結束了國葬。四名突破了軍警的封
鎖線,跪在國民大會堂的階梯上提交請願書的大學生甚至獲得了赤黨政府國務總
理賴波寧的接見。
那天之後,一些頭腦清楚的學生和民眾自發離開了天平門,但絕大多數一腔
雞血的學生卻開始籌畫起更大的行動,他們在未經官方允許的情況下,擅自成立
了帝都高校學生聯合會,選舉了聯合會的主席與各校的學生代表,呼籲全帝都乃
至全國的大專院校全面且無期限的罷課,以表抗議訴求。
赤党作為一個以發動學生罷課,工人罷工,商人罷市發家的組織,赤黨是絕
不會容許抗議學生用它們曾經的手段,挑戰它們的統治權威的。
於是,在登平的授意下,「四二五社論」橫空出世,赤黨正式將此次事件定
性為「反革命暴動」,提出「必須旗幟鮮明地反對動亂」,試圖恐嚇抗議的學生
們離開廣場,結束事態。
可不知好歹的學生們還是沒有從天平門離開,天平門上聚集的學生反而更多
了,他們在高校聯合會的組織下突破了警方設立的封鎖線,進行了一場全帝都市
民都鼎力支持的大遊行,把訴求簡化成了「四反」,即反官僚,反貪腐,反任人
唯親,並表示「擁護赤黨」,這一次,赤黨還沒有動手,並派出官員與學生代表
會面,就學生們的訴求進行協商,確實取得了一些實質性的成果。
此後數日,赤黨政府內部登平的代言人,強硬派代表國務總理賴波甯的權力
因改革派總書記周陽城出訪朝鮮回國而喪失,在周陽城的柔性政策下,天平門在
五四前夕已基本恢復了平靜。
可這時候,幾位學生領袖富有「遠見」的提出,要繼續抗議,以迫使赤黨政
府改變「四二五社論」對此次事件的定性,他們自作聰明的在蘇盟領導人喬夫訪
華時在天安門廣場靜坐絕食,讓這難堪的一幕為全世界所見到,致使赤黨政府內
部的改革派領袖周陽城與赤黨真正的掌權者登平徹底決裂。
喬夫離開中國後,聲勢再起的學生抗議又引發了數百萬帝都市民的大遊行,
遊行者中甚至還包括軍人,員警和一些底層官員,登平開始動手了,已被奪取實
權的周陽城在帝都戒嚴的前夕走入廣場,借由擴音器呼籲學生們趕快結束絕食,
離開天平門,健康的活下去,「我們都老了,你們還年輕……」,那是他最後一
次公開露面。
最後的最後,由幕後走入前臺的登平所掌控的赤黨被迫做了它唯一知道如何
做好的事情,他們把近三十萬部隊通過空運和鐵路調入了帝都,而他所在的第三
十八軍,正是第一個被部署在帝都的戒嚴部隊,儘管他原先的軍長拒絕調動部隊,
儘管部隊在受到大量民眾包圍軍車隊伍後被迫撤回郊區,儘管海內外的無數人聲
援學生,但最終,清場的時刻還是來了,剛好是十三年前的日子倒過來那一天,
春夏之交。
軍隊裡只有一條規矩,那就是下級要絕對服從上級的命令,不論命令是什麼,
也不論你是否認同這個命令。他所在的第三十八軍被安排從西面向天平門推進,
他和手下的弟兄們開著數輛59式戰車在那天的淩晨兩點左右,克服了重重人牆,
終於抵達天平門,和其他部隊一起,完成了由赤黨中央軍委主席登平直接下達的
「清場令」。
此後兩周半的時間裡,他和他的弟兄們都駐紮在天平門廣場附近,以防止抗
議者重新佔領廣場,如今那張廣為人知的拍攝於「清場」後次日上午的「螳臂擋
車」照裡的第一輛戰車裡坐著的,就是他,中國赤色革命軍第三十八集團軍一一
三師裝甲旅四團七營五連連長,陸軍中尉孫德富。
很多年了,總有好事者想要知道那個螳臂擋車的人到底擋住車沒有,可卻沒
有一個人找到他這個當事人,來問一問答案,以至於他現在自己都忘記了,十八
年前他到底有沒有把油門踩下去。就像十八年後,這件曾經攪得全中國上下都不
得安寧的,被赤黨先後稱為「反革命暴動」、「1989年動亂」、「1989
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學生們自稱為「愛國民主運動」,他更願意叫做「一
地雞血的悲劇」的改變中國歷史走向的大事件,已在赤黨政府刻意的淡化與遮罩
下,慢慢地被這個國家裡數以億計的人民所遺忘了。
如今,反倒是他這個惡人,每年到了那天,總是會為死掉的戰友,學生,市
民,以及赤黨和這個近代以來就千瘡百孔的國家燒上幾張紙錢,並且問自己,假
如老政委還活著,並且親歷了這一切,他會作何評價呢?
也許,老政委會用他滿口的方言腔說:「孩子們,革命的熱情要有,革命的
頭腦也要有啊!」
也許,老政委什麼也不會說,無論如何,老政委對未來是充滿了樂觀主義的,
他生前堅信麵包,牛奶和自由都會有的,就在不遠的明天,他是幸運的,他沒有
活到自己一輩子所憧憬的自由幻象破滅的那一天,沒有看到那出一地雞血的人間
悲劇,可是作為開著坦克車參與了「天平門清場」的儈子手,他孫德富卻親手破
滅了自己心中那幼稚可笑的英雄軍人的幻象,何其不幸,何其無奈,冥冥之中又
命中註定,他做不了像父親一樣響噹噹的英雄,他的名字不會為歷史所銘記,只
會默默無聞地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十幾年來,他走在這條由鮮血鋪就的路上,曾經失去過一切,也曾得到過一
切,今天,他終於走到了盡頭,所以他如釋重負的坐在高臺上,享受著生命裡的
最後一個榮耀時刻,這才是他高興真正的原因所在。
「孫老,今天是您的六十大壽,晚輩來晚了,還請您見諒啊,祝您身體安康,
萬事如事……」就在孫德富停止回憶,準備命看護送自己回後臺休息時,他的身
後忽然傳來了向他問候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孫德富神色一顫,定神一望,臉上瞬間充滿了失望之色,站在
他面前的是一個面容俊秀的男人。孫德富無聲地歎了口氣,儘管他已經提醒孫威
今晚不要來涉險,但孫威還是以他對外的偽裝身份來了,根本不用問,孫威肯定
是沖著石冰蘭來的,英雄尚且難過美人關,更何況是色魔,他理解孫威的想法,
但他絕不會容許孫威為了一個女人自毀前程。
於是,他沖孫威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到來,然後又命看護取
出一張餐巾,用顫抖的手在餐巾上寫了「危險!停止!」四個字,交由看護不露
痕跡的遞給了孫威。
孫威看到上面他寫的四個字,苦笑了一聲,將餐巾揉成一團,轉身邀請了旁
邊一個頗有姿色的大官夫人,沒精打采的跳起舞來。而他自己則將目光注視到了
吸引孫威今晚來此的女人,當然,也是今晚所有賓客中最為耀眼奪目的女人——
F 市刑警隊隊長石冰蘭的身上。
一周前,石冰蘭不知通過什麼手段查到了瞿衛紅的存在,拿著瞿衛紅當年的
黑白照片找到了他,向他詢問瞿衛紅最後的下落。他自然不會把自己囚禁瞿衛紅
至死的真相告訴石冰蘭,告訴石冰蘭的都是她已經知道的事。但他從石冰蘭的言
語和神色中看出,石冰蘭對他的話是將信將疑的,而且她來者不善,目的也絕不
僅僅是詢問瞿衛紅的情況,所以他故意向石冰蘭賣了個破綻,引誘她來參加自己
六十大壽的生日舞會,好借機試探她的真實意圖。
石冰蘭是瞿衛紅的女兒,這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他原先是不打算把
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的,但石冰蘭的突然到訪讓他預感到這團由他點燃的復仇之火
就要燒到他這個始作俑者了,他剩餘的生命再也無法支撐他幫助孫威完成復仇了。
所以,他把瞿衛紅之事向孫威全盤托出,一個層意思是提醒他千萬不要來自
己六十大壽的生日舞會涉險,第二層沒說出口的意思是讓他吸取自己的教訓,心
中千萬不要有「愛」,特別是不要愛上石冰蘭,因為愛是這世上最不可控的東西,
因為愛會蒙蔽人的眼睛,使人看不清正確的道路。
一周後的此時此刻,孫威還是來了,顯然,他連自己的第一層意思都沒聽進
去,更不要提第二層了,而石冰蘭此時此刻則正一隻手搭在男人的肩頭,偎依在
男人懷裡輕快的踩著舞步,嫺熟而優美的在大廳裡旋轉著,每一個旋轉,每一個
轉身都透著悠長綿邈的韻致,絢麗流彩的風情。當華爾滋舞曲在大廳中響起,瞿
衛紅更是大放異彩,將許多耳鬢廝磨、肢體挨擦的親密動作演繹的極其完美,引
來了旁觀者陣陣的鼓掌聲。
他也抬起了手,輕輕地鼓了鼓掌。高雅的晚禮服、清涼的高跟鞋、優美的舞
姿,以及女性特有的嫵媚,今晚一反常態的石冰蘭讓他想起了在他生命中存在過
的另外一個重要的女人,一個美國女人,他是為這個女人鼓的掌。
人生無巧不成書,他同樣是在一場舞會上第一次見到這個美國女人的。那是
1990年元旦的一場由赤黨中央委員會組織,在帝都國民大會堂二層宴會廳內
舉辦的國宴舞會。
這場國宴宴請的對象是美國商界代表團全體成員,當晚他出現在那場舞會上
的原因很簡單,上級的命令,更具體一點說,是登平的命令。政治風波後,登平
在國民大會堂親授他「民主衛士」的勳章,兩個月後,他從第三十八軍平級調到
了中央警衛團,職位與軍銜均不變,仍任連長。
中央警衛團是專職保衛赤黨中央政治局七常委安全的特種精銳部隊,雖屬團
級建制,但卻是師的編制,以他在軍中淺薄的資歷,平調至實際已經是連升兩級
了,能獲得如此殊榮他覺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父親當年與登平過命的交情,
父親的那封遺書就是寫給登平的,登平一定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才提拔他進入了
這支由赤黨中央軍委直接調遣的「禁衛軍」。
登平下令讓他脫下軍裝,穿上西裝參加國宴後的舞會,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天平門雖然清了場,政治風波雖然終告平息,但造成的漣漪卻一層一層的來了,
實行西方資本制度的香馬瀛三個地區的民眾因此而心生芥蒂,搞了一場又一場的
「燈會」和「歌會」譴責赤黨的所作所為,美歐等西方國家也抓住機會,佔據民
主自由的道德高地對中國大陸實行貿易制裁,武器禁運,一時之間,赤黨政府可
謂是內外交困。
可西方社會也不是鐵板一塊,美國的商人們,那些眼裡只有利潤的傢伙們可
不會拘泥於意識形態,跟著他們愚蠢的政府放棄中國大陸的市場,一些精明的商
人們甚至還打算借此與赤黨政府協商,使急需外資支持的赤黨政府開放從前由政
府所控制的高利潤壟斷市場,如水電燃料,銀行金融,醫藥醫療等行業,上個世
紀八九十年代在醫藥製造、美容整形,傷殘治療等領域大放異彩的美國卡特彼勒
公司打得就是這樣的主意,所以,其總裁潔西嘉鐘斯利用其在美國商界的影響力,
生生在美國政府的反對下組織了一個涵蓋各行各業的美國商界代表團與赤黨政府
牽上了線。
於是,在1990年的元旦那天,潔西嘉鐘斯親率自己的代表團飛抵帝都,
開始對中國大陸進行「投資考察」。
赤黨中央希望美國人看到中國已經恢復了和平穩定,並會堅定不移地繼續推
行改革開放政策,又擔心舞會上出現什麼不可控的因素,這才讓包括他在內的中
央警衛團團以上的所有軍官突擊學習西方禮儀和舞蹈,以中國商業聯合會成員的
身份出席舞會,試圖給美國的資本家們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在那天晚上的舞會上,他是第一個與潔西嘉鐘斯跳舞的,她金色的長髮飄飄,
鵝黃色的衫,鵝黃色的長裙,白色的胸衣更托出肌膚的雪白。兩道細細彎彎的眉
毛而下是挺翹的鼻子和深褐色的大眼睛。綠光紅光晃動在她柔和的臉上,淡淡的
象一團朦朦朧朧的水霧。
潔西嘉鐘斯風姿萬千的超群舞技要比今晚的石冰蘭更好,相比之下,他就要
差多了,舞步踩錯了很多次,手沒放對地方,身體也很僵硬,露餡那是自然了,
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潔西嘉鐘斯竟在二人跳完一曲舞後,悄悄地湊在耳畔邊,
用極其流利和標準的普通話問他,他是不是個做軍官的虐待狂,第一次見面就同
時看破了赤黨對他的偽裝和他自己對自己的偽裝,他當場就被嚇住說不出話了,
可這位身上散出一股濃郁的香水味的美豔少婦卻風情萬種的沖他笑了笑,然後把
寫著自己電話和住址的紙條不著痕跡地塞進了他的軍裝裡。
他一直搞不明白潔西嘉鐘斯是怎麼看出他是個虐待狂的,這可是他誰也沒告
訴過的秘密,除了死去的瞿衛紅以外他認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道他這個變態的
性癖好,直到兩年之後,他才知道原因所在。
每一個群體都有每一個群體獨特的特徵,同性戀一眼就能認出同性戀,受虐
狂當然也能一眼就認出虐待狂,非要找一個證據,證據就是他的皮帶,一般人系
皮帶寬鬆是剛好的,但經常施虐的人繫皮帶會下意識的在腰部位置系松一些,因
為他們經常把鞭子別到腰上,所以皮帶需要留下一定的空間,久而久之,哪怕是
自己繫皮帶,這個習慣就留在了身體的記憶裡。
至於潔西嘉鐘斯的中文為何那麼流利,那就是語言的天賦所在了,他的西方
舞蹈是突擊的,潔西嘉鐘斯的中文也是突擊的,以及,她應該被稱為湯姆森夫人,
因為她是美國卡特彼勒公司前董事會主席湯姆森先生的遺孀,儘管她早已向世人
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但卻始終活在丈夫的陰影之下,也難怪她來中國時用回了自
己原來的姓名。
一般來說,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國軍人與一個坐擁百億資產的美國女富豪的人
生軌跡是絕對平行的,但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他與湯姆森夫人的人生軌跡不僅
產生了交集,而且還深刻地改變了他們兩人原本的人生。
想來也頗為可笑,在赤党的這個國裡,他是臭不可聞的黑五類,他是「大義
滅親」的「可教子女」,他是根紅苗正的紅二代,他是「保衛民主」的有功之將,
他是中北海裡的「禁衛軍」,他是愛國愛党的商界領袖,他是人民民主的政協委
員,可他的真面目卻被一個美國女人看透了,湯姆森夫人看透了他的嗜虐,野心,
孤獨與才華,湯姆森夫人是他帝國的奠基人,湯姆森夫人是他兒子孫東的母親,
湯姆森夫人讓他做回了真正的自己,一個心理變態的性虐待狂,一個手上血跡斑
斑的殺人兇手,一個無惡不作的黑幫老大。
1990年底,他不知何因坐上了從1987年開始的「百萬大裁軍」的最
後一班車,他被退役了,轉業回F市做了一個小小的對外貿易科科長,如果湯姆
森夫人從未在他的人生中出現過,那麼他後來的人生很可能會吃鐵飯碗吃到退休,
然後平淡的死去,驀然回首往昔,他人生中做過的最正確的選擇就是聽從湯姆森
夫人的建議,辭職下海經商。
照理說,在美國商界代表團與赤黨政府就開放外國資本進入相關市場事宜協
商無果,黯然華後,他與湯姆森夫人是再無見面的可能性了,還是不知為何,湯
姆森夫人後來又回來了。
實際上,在初次見面的舞會上,孫德富並沒有告訴湯姆森夫人自己的任何個
人資訊,可還是不知為何,湯姆森夫人仍舊掌握了他所有的個人資訊。縱使東西
方文化差異很大,但舞會上湯姆森夫人如此赤裸的暗示,他還是能體會到的,可
對於這個事業有成的金髮女郎,他是絕不願意招惹的,不是因為二人社會地位與
身份背景的懸殊,他純粹是不喜歡湯姆森夫人的體臭與身材,身上濃郁的高級香
水味也無法掩蓋從內而外散發出的狐臭味,身材雖然巨乳肥臀曲線火辣,但骨架
太大,腰不夠纖細,腿又太壯,完全沒有小家碧玉的中國女人那精緻的含蓄之美。
樹欲靜而風不止,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比他整整小了十四歲的美國豔婦
的城府和心機完全不在他之下,這個受虐狂女人一心想要跪在他的腳邊受虐,而
且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精心佈局,終遂心願。
在政治風波期間因表現突出而被赤黨中央欽定的周陽城繼任者,前赤黨總書
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王澤敏卸任後,曾在視察中國聯合工程公司時深情
回憶:「人呐,就都不知道,自己不可預料。一個人的命運啊,當然要靠自我奮
鬥,但是也要考慮歷史的行程,我絕對不知道我作為一個上濱市委書記怎麼把我
選到帝都去了……」
長者誠不欺人,他個人命運的每一次重大轉折幾乎都與歷史的行程息息相關,
內戰與文革造就了他童年與青年時代的坎坷經歷、改革開放讓他有機會返城回鄉,
政治風波令他不得不放棄追尋父親的道路,然後,1992年來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歷經過「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的赤
黨政府可謂是聞改革色變,由王澤敏領導的赤党政府執行保守的經濟政策,出現
了重新全面轉向公有制,結束改革開放的苗頭。
這一年,已完全退休的登平以88歲的高齡離京南下,在中國南方多地發表
了一系列的講話,提出著名的「黑貓白貓論」,公開向赤黨中央喊話「誰不改革
誰下臺」,利用其在赤党黨內的權威與影響力,迫使王澤敏重啟了經濟改革,提
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並全面開啟了國有企業的改革。
有一首歌曾繪聲繪色的記述下了這段歷史,名為《春天的故事》,而他在
1992年也有一個春天的故事,故事還要繼續從國有企業股份制的改革說起,
F市曾是赤黨在中國北方最重要的工業基地之一,但彼時已是昨日黃花,大量津
河區內的國有工廠企業已經關門大吉,剩下為數不多的企業也都是半死不活,股
份制改革對它們來說幾乎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但問題在於,省政府根本就多少
錢給這些國有工廠企業注資,這時候,湯姆森夫人帶著綠油油的美元來了,她宣
稱要投資入股這些岌岌可危的國有工廠,想都不用想,她立即就成了省政府的座
上賓。
湯姆森夫人的陰毒之地就在於,她和她的團隊確確實實和省政府達成了一些
協議,她也出了些小錢證明了自己的誠意,但到了簽約出資的關鍵時刻,她卻聲
稱「入股協議未獲公司總部董事會批准,願與中方繼續協商,今後會與總部繼續
溝通,爭取早日簽署入股協定。」
擔負著招商引資與國企改革雙重重擔的省政府急了,市委書記,省長,省委
書記挨個拜訪巴結她,試圖從她的嘴裡問出真正的原因,三顧茅廬後,她才在一
桌酒席上「假醉」說三年前一個軍官曾辱駡過她,幾日前她偶然間發現此人現在
F市政府裡是一個小處長,並且再度辱駡了她,使她的人格和尊嚴受到了極大的
傷害。
湯姆森口中的這個「小處長」,自然就是當年任對外貿易處處長的他了,在
湯姆森夫人與省政府協商入股國有企業的過程中,他這個小處長根本不可能參與
其中,湯姆森夫人又怎麼可能「偶然」間發現他的存在,但這個拙略的謊言卻把
領導們騙得團團轉,這些蠢貨認為他的存在才是湯姆森夫人對入股協議遲遲不點
頭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曾經「辱駡」過湯姆森夫人,於是,他們自作聰明地開除
了他,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的早晨。
那天早晨,他剛一上班就接到通知,要他到廳長的辦公室報到。他得令趕緊
去見廳長,廳長坐在寬大的桌子後面,擠出一副無奈的臉,告訴他上面領導決定
對他停職查看,要他做好隨時捲舖蓋卷滾蛋的準備。
他當然對此大為不解,兩年多以來,他這個處長上下左右的關係處理的極好,
本職工作無功無過,就是政府要裁員也輪不到他,所以他鬥起膽子,問周廳長到
底為什麼開除他,周廳長聽了後哈哈大笑,問他是不是認識一個叫湯姆森夫人的
外國女富豪,他大吃一驚,腦子有點懵地點了點頭,周廳長立刻變了臉,歎息說
誰叫他閑得沒事幹去罵人家,省上領導指望著湯姆森夫人的錢包呢,他這一罵,
省上領導沒辦法向中央交差,自然先拿他開刀。
他可算是明白了這是為什麼,湯姆森夫人自認為魅力無限,仍舊對兩年前他
的拒絕耿耿於懷,不惜繞一個大圈子逼著自己去「主動獻身」,他當時就倒吸了
一口冷氣,深為這個女人的心機而感到可怕,臉色變了幾變,也不多言了,踢門
而去。
走出省政府,正巧讓他看到省委書記笑晏晏點頭哈腰地恭送一個要人上車,
那個要人他正巧也認識,就是害得他被停職查看的湯姆森夫人本尊,兩個人的熱
乎親熱勁簡直就像是在歌舞廳跳舞一樣,省委書記色迷迷的眼神隔得老遠都讓他
身上起雞皮疙瘩,還有湯姆森夫人給他遠遠拋來的媚眼,那般狐媚,淫蕩、騷浪,
與兩年前一模一樣。
「交易」,當時,這個詞不知怎麼就蹦到這個耿直男兒的腦海裡,省政府為
了取悅湯姆森夫人,違法違規的給他這個堂堂的陸軍中尉停了職,這口氣他可咽
不下,可他沒辦法,只能忍著,強忍著日復一日的怒火。
被停了職後,妻子見他在家整日無所事事,總是喋喋不休地抱怨他,每一次
都捎帶上之前他一聲不吭就離家參軍的事情,就連他可愛的女兒也在妻子的「教
育」下對他態度冷淡起來,生活的種種不順心進一步激發了他報復湯姆森夫人的
念頭,最終,這種念頭升級成了行動。
他翻出舊軍裝,找出了兩年前的紙條,試著撥通了上面的號碼,接電話的女
人正是湯姆森夫人。湯姆森夫人似乎很有把握他會打電話過來,剛一接通就稱呼
他為「孫」,並且主動提出希望二人能見面聊聊,他答應了,二人約在湯姆森夫
人不久前買下的,位於鬧市區的豪華莊園中見面。
答應湯姆森夫人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早已做好準備,決心要給這個外國來
的臭婆娘點顏色看看,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害怕他畏懼他,讓她乖乖地把
奪走的一切都原封原樣的還給他。那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其實正合湯姆森
夫人之意,如果要找一個詞語來形容這個他這次人生唯二上當受騙的經歷,那就
是誘姦,不是他誘姦湯姆森夫人,而是湯姆森夫人誘姦他,儘管他很不願意承認,
但這就是事實。
見面那天,湯姆森夫人穿著紅色的絲綢睡衣給他開了門,帶著他在主樓裡轉
了一圈,這莊園的主建築放在今天都能稱得上是頂級花園式洋房,此前他從沒見
過如此典雅奢華的地方,哪怕是在帝都中北海裡也沒有。
湯姆森夫人擺出這陣仗,不過就是色誘他,向他炫富,逼他就範,但他也不
傻,故借機向湯姆森夫人提出,希望她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能幫自己一個忙,
幫他在領導那裡說說情,好讓他重回工作崗位。
就如他猜測的那樣,湯姆森夫人對此未置可否,還扮豬吃老虎,一邊假模假
樣的詢問他的個人情況,一邊擠眉弄眼向他訴說自己對中國男人的喜好,他能怎
麼辦呢?只好繼續虛與委蛇,說些真話,講些假話,摻雜些廢話,談笑風生地應
付了一陣子,然後,湯姆森夫人邀他共進晚餐,他拒絕了,因為他還要回家照看
妻女。
湯姆森夫人聽後,大大方方坐到他身邊,把醒好的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又
給他倒了一杯,提議二人共飲一杯以紀念相識,他心裡咯噔了一下,下意識立馬
想到紅酒裡有文章,情商頗高的湯姆森夫人也看出了他的顧慮,什麼話也沒說,
咯咯嬌笑著把紅酒一飲而盡,然後用柔中帶媚的語氣問他,孫,你不敢喝我的酒,
還是不能喝我的酒?
這可真把他給問毛了,不敢喝表示他怕湯姆森夫人,不能喝表示他怕老婆,
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什麼時候怕過女人了,湯姆森夫人小小的一個激將法,就
讓他呈一時之快和湯姆森夫人碰杯喝了一口,可就是這一口,他已經沒法兒說話
了,只覺得一陣強烈的眩暈,坐也坐不住了,身上也沒勁兒了,「撲通」一聲兒
就栽在了地上。
失去知覺前,他看到湯姆森夫人臉上得意又淫蕩的笑容,知道自己中計了,
而且中的還是他自己的計,紅酒裡的蒙汗藥是他原先準備給湯姆森夫人下的,可
卻被湯姆森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順走,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後,他的眼皮才終於又可以抬起來,視線仍有些朦朧,
就算看不清楚,他也知道自己是懸空的,衣服被扒光了,雙臂反捆在背後,被繩
子吊著,兩腿是向外分開的,也被從屋頂垂下的麻繩兒捆著,他不由得掙扎了一
下,隨後聽見湯姆森夫人驚訝的聲音,再後就是高跟兒鞋撞擊石面的跑動聲,身
後的門開啟又關閉。
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一扭頭,才發覺自己的脖子也是被拴著的,自己是被
吊在房間正中的,離地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四周架著四台攝像機,屋子的牆都包
著隔音的木板,正對著自己的地方是真皮沙發,真皮沙發前放著一台超大螢幕的
電視機,右側有扇木門,左側的牆上有幾個木櫃子,暖色的燈光從屋頂的四周打
下來,靠近屋頂兒的地方有一扇小窗子,玻璃裡面是豎著排列的鋼條,應該是一
件地下室,就像他曾經囚禁瞿衛紅的地下室一樣。
身後的門這時候又打開了,有兩雙高跟兒鞋踏在地上的聲音,他知道湯姆森
夫人要來了。當時他很淡定,這場面他見過不止一次,只不過他的角色從施虐者
變成了受虐者而已,再慌亂也無濟於事了。
很快,換了裝的湯姆森夫人便進入了他的視線,飄逸的金髮緊貼頭皮向後梳,
系了個大辮子,臉上化著如妓女一般的濃妝,口紅是黑紫色的,上身是一件無袖
兒的黑色亮皮衣,赫然將上半部的乳房都露在外面,下面是一條黑色的小內褲,
還帶吊襪帶兒,只能看到膝蓋以上的黑色絲襪,剩下的都被亮皮的黑色高統靴擋
住了。這身打扮他此前從未見過,後來,他才知道這身奇裝異服是上流社會無聊
的SM性虐遊戲裡「女王」的打扮。
他目送著湯姆森夫人一屁股坐進了面前的真皮沙發裡,翹起二郎腿,雪白的
大腿泛著耀眼的光芒,淫邪的笑著凝視他,看得他心裡直發毛,脫口而出問湯姆
森夫人,問自己究竟哪裡惹到她了,天底下男人到處都是,為什麼一定要為難於
他。
湯姆森夫人好似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放聲大笑了好一陣子,而
後徹底撕下假面,站起來走到他身前,雙手摸著他胸前如鋼鐵般的胸肌,藍色眼
珠裡放著淫光,呼吸急促地在他的耳邊說自己從第一眼見到他就知道他是自己想
要的男人,他是一個強壯粗暴嗜虐的男人,想要被他當作最下等的母狗折磨虐待,
做他的性奴隸。
湯姆森夫人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已經由於興奮產生的暈紅,顯然是個變態
的虐待狂。那個時候的他,聽得可真是連汗毛都立起來了,額頭也見了冷汗,他
完全想不出世間竟然會有不惜綁架男人,主動求虐的女人,甚至懷疑這女人的精
神是不是問題,心裡面後悔極了,只想逃出去,保住自己的小命。
於是,他鼓足了勇氣,對湯姆森夫人說自己不是他說的那種男人,叫他放自
己走,要是他回不了家,他的妻子遲早會向員警報警的,員警無論管不管這件事,
都會壞了她的生意。
湯姆森夫人當然一點也不懼怕他那無力的威脅,如數家珍的把他的愛情婚姻
說出,句句戳心,張燕的背叛,無奈的婚姻,瑣碎的生活,他心中震驚,原來,
湯姆森夫人早就把他的個人情況調查的一清二楚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
從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小瞧過這個看似是金髮花瓶的外國女郎了。
緊接著,湯姆森夫人指了指大電視,又用一隻手托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挑,
傲慢的看著他,威脅他說如果不答應自己的要求,就會將錄影寄給他的妻子看,
寄給他的單位領導看,寄給他的親戚朋友看,讓他身敗名裂,妻離子散,家破人
亡,失去一切。
湯姆森夫人的計畫雖然簡單粗暴,但卻讓他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他點頭認
輸了,湯姆森心滿意足地把他從半空中放了下來,還邀請他看一場女主角是自己
的電影。他一聽,頓時再次被嚇得目瞪口呆,這所謂的「電影」用九十年代的話
說,是黃色錄影,用如今的話說,那就叫A片,心中不禁暗罵,被男人操幹還要
拍成錄影,這外國女人可真是變態到了極點。
但顯然湯姆森夫人感覺沒什麼,不解的望了一眼他震驚的表情,然後一聳肩,
走到木櫃旁,拿出一盒黑色錄影帶轉身扔到他的手上,媚然一笑,重新坐回沙發,
一邊握著他軟塌塌的肉棒揉搓,一邊對他耳語嬌喘著告訴他這盤錄影帶是專業攝
影師拍的,他看了以後一定會露出真面目,獸性大發的。
無奈,性奮,憤怒……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一時半刻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只是把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迅速且頻繁。湯姆森夫人不無驕傲,嫣然一笑奪
過他手裡的錄影帶,立刻塞進了錄影機中,電視唰的一閃,一副唯美豪華,卻又
淫靡萬分的景象出現了。
耀眼的金沙和無數藍寶石色的陶瓷鑲片,點綴著畫面中那個宏偉波斯宮殿的
畫壁和圓形的穹頂,精美的獸皮鋪滿地面,與散落在宮殿的四處的璀璨寶石相映
成輝。只見畫面中的女人一身典型的波斯舞女裝束——絕美的俏臉上輕罩著紫紗
面具,顯得異常神秘魅惑的殷曉瓏慵懶的嬌軀偎依在獸床,一襲近乎透明的輕黃
胸紗包裹著她胸前那對豐滿堅挺的美乳,在陽光下透過輕紗可以清晰的看見她胸
前的兩點性感的嫣紅。
女人那絕美的下肢則一絲不掛,那兩條掛著珍珠腳鏈的雪白纖足則左右向著
大門方向分開著,一個宮廷藥師似的老人正跪在她的兩條雪白修長的美腿間,拿
著藥罐在往粉嫩欲滴的陰唇上塗抹著一種金黃的藥液。
女人的身邊則站著四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身帶鐐銬的精壯男奴,從他們
那污漬斑斑的骯髒身體就可以想像他們身上的味道有多難問。再加上散發著紫色
煙霧的波斯香爐,這些東西結合在一起,使得整個波斯宮殿裡彌漫著一片奢華,
高貴以及淫靡的氣氛。而比這宮殿更顯高貴與淫靡的,當然是那位近乎半裸的橫
陳在宮殿中央的獸皮大床上,湯姆森夫人所扮演的波斯女王。
當他完全被電視畫面吸引而忘乎所以時,湯姆森夫人已經跪在了他的胯間,
用嘴唇輕輕地蹭了兩下他已完全勃起的肉棒,仿佛中了魔怔一般,他頭腦一熱,
下身猛往前一挺,毫不自知的把肉棒送入了湯姆森夫人的嘴裡。
在電視上,湯姆森夫人也開始勾引起男人來,用呵斥的方式,男奴們絲毫沒
有恐懼之色,反而一個個渾濁的眼神裡散發出一片片異樣的神采,下體骯髒的肉
棒居然也一個個的挺立了起來。
男奴們的這些生理表現自然被湯姆森夫人看在眼裡,只見她放蕩的一笑,抬
起雪白的美腿一腳踹開了胯間的藥師,矯健的坐在床上一轉嬌軀,便將自己那雙
雪白修長的美腿向著這群男奴大大的分開了。
緊接著,只見湯姆森夫人用纖手捧住自己雪白的大腿根,一邊纖纖玉指撥弄
自己胯間那粉嫩的陰唇與上面濃密的金色陰毛,一邊伸著櫻舌舔著自己雪白的膝
蓋,對那些眼睛看的已經快噴火了的男奴們淫媚的說,誰的肉棒讓她最爽,她就
還誰以自由之身。
此言一出,只聽那四個男奴嗷的一聲巨吼,嗖的一聲帶著卷著黑色的身影向
床上那雪白的湯姆森夫人撲去。正當電視螢幕上的淫亂馬上就要進入高潮時,他
才驚覺自己的肉棒正置身於溫暖的口腔,低頭一看,果然是湯姆森夫人正在為他
口交,木已成舟,他反而覺得沒什麼了,既然是主動送上來的肉,吃了就吃了吧!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捧住了湯姆森夫人的腦袋,肉棒主動開始在她的
嘴裡抽送起來,剛開始他還沒敢太用力,怕湯姆森夫人難以忍受,但她似乎一點
也不在乎,並且用眼神鼓勵他用更快更猛的速度抽插。
得到湯姆森夫人的默許,他又深吸了一口氣,狠狠的抓住湯姆森夫人的金髮,
臀部用力向下猛的一挺,登時整根粗大的陽具便立刻全部插進了她的嘴裡。
被他這麼一下猛插,湯姆森夫人的美目立刻在衝擊下翻白了,嬌軀猛的痙攣
了一下,忽然間他聽到了湯姆森夫人放蕩的嬌吟聲,在那一瞬間他錯亂了,因為
他搞不懂為什麼殷曉瓏嘴裡塞著自己的肉棒居然也能叫出聲,而且還是用英語喊
出來的,Fuck個不停,比母豬還能嚎。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剛剛的淫叫不是自己身下的這個湯姆森夫人發出的,而
是電視裡那個正在被四個賤奴肆意姦淫的波斯女王發出的,一身波斯輕紗舞衣的
波斯女王那雪白柔嫩的美軀,正被一個黝黑粗壯的賤奴抱在懷裡。
那個男奴捧著她那兩條雪白的大腿根向著前方大大的分開著。同時擺動自己
的健壯的腰肢,使他那粗黑的陽具在湯姆森夫人粉嫩雪白的肛門中進進出出。而
她前面的粉嫩陰唇同樣有一根更加粗大骯髒的陽具在進進出出,它屬於令一個男
奴。
那個男奴在抽插的間隙還不忘彎腰啃咬女王胸前的肥碩美乳,他每啃咬一次,
女王雪白的乳房上就會留下一圈帶著腥黃口水的齒痕。另外兩個男奴則一左一右
的站在女王柔嫩的雪肩旁,粗壯的雙腿各夾著一隻這位美豔波斯女王雪白的藕臂,
強迫她用柔細的纖手通過胯間撫摸他們那骯髒黝黑的屁股,並同時握著自己那黝
黑骯髒的陽具,不停的拍打著女王那潔白絕美的臉頰。
身處於轟轟烈烈的5P大淫戲中的湯姆森夫人不知是痛苦還是愉悅,左右搖
擺,已經被口水弄髒的絕美俏臉上是一副興奮異常,欲仙欲死的蕩笑。而比畫面
中的湯姆森夫人更興奮的是坐在沙發上的他,一個被強迫與湯姆森夫人發生關係
的男人。
或許是受到眼前淫亂畫面的刺激了,當時的他已完全把身下的女人當成了沒
有生命的性交玩具般拼命抽插。每一下都插到最深,可湯姆森夫人卻還在儘量張
著嘴,準備迎接他的下一次衝擊。
隨著一陣夾雜著痛苦與愉悅的嬌哼從前方傳來,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電視上,
畫面中赤裸著雪白嬌軀的女王已經被放到了地上,她黔首枕在一個男奴分開的肮
髒胯間,櫻唇邊就是那個賤奴的肉棒。
而她那雪白的修長美腿自然被另一個賤奴扛在肩上,她的下體自然也沒閑著,
依然是兩根黑肉棒在她的淫穴和肛門裡進進出出。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四個黑
賤奴像約好了似的,紛紛伸出黑幽幽的髒手拼命搶奪揉玩湯姆森夫人胸前那對豐
滿潔白的美乳。
只見在一片快速抓動的黑爪侵襲中,湯姆森夫人的美乳就像一團凝脂做成的
雪色果凍一樣在他們的抓揉中不停的變換著乳形。看到此處,他忽然低頭一看,
發現自己身下的湯姆森夫人那對包裹在絲綢睡衣裡的碩乳也在自己面前隨著掙扎
的嬌軀上下晃動。
他大吼一聲,拽著身下湯姆森夫人的睡衣用力一扯,只聽嘶啦一聲,兩個渾
圓肥白的大乳球彈了出來,掛著汗珠的殷紅乳頭在他眼前的頂著空氣中活生生,
顫巍巍抖動著,仿佛一粒成熟的水晶葡萄。
至此,他已徹底失去理智,一把捏住眼前這對柔軟白嫩的乳房,開始拼命擺
動自己的腰肢開始更加拼命的將肉棒往她的嘴裡裡抽插。同一時刻,電視上的女
王的淫叫聲也越來越淒厲,顯然是遭受到了男奴們更加荒淫的奸虐。
但他沒有抬頭去看,因為他身下的湯姆森夫人似乎也被自己這殘忍的深喉摧
殘的夠嗆。她絕美白皙的五官上化的妝都被口水掛花了,眼淚鼻涕從她櫻唇的嘴
角邊和鼻孔橫流到了臉頰上,他甚至能看到她的嘴裡湧出一股一股的帶著硬塊的
液體,每次等他抽離的時候,都會被帶出口外,嗆到她的臉頰上。
但他不在乎,過去是,現在也是,女人生來就是給男人玩的,更何況,湯姆
森夫人是受虐狂,他更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道理。當他終於到了要爆發的時候,
電視中的湯姆森夫人也發出了一聲尖厲的嬌呼,只聽撲哧一聲,一股夾雜著昏黃
色液體的晶瑩淫水從女王與插她那男奴交合處的陰唇被激噴了出來!
那並不是單純的淫水,還有尿液……電視中的女王竟然在潮吹的同時失禁了!
看到如此淫亂的場面,已經到了爆發邊緣的他再也忍不住了,於是抱著身下湯姆
森夫人的臉頰擺腰將肉棒用力向她的嘴裡一挺,呲的一聲,一股精液從馬眼噴出
直接擊打進了湯姆森夫人的口腔上。
這一幕他記得很清楚,他的精液竟然從湯姆森夫人滿是雀斑的鼻孔裡噴出來,
跟其他污垢混合在了一起。而比現實中的湯姆森夫人更狼狽骯髒的,是電視中的
那個波斯女王。
這位原本高貴絕美的女王就像塊混雜了黑色咖啡的雪色霜淇淋一樣。已經被
四個男奴糟蹋的污漬斑斑的雪白嬌軀柔若無骨般的攤在床上,原本包裹著她豐膩
雪乳的紫紗胸巾已經被揉成了一條,像個項鍊一樣掛在脖頸上。豐嫩白皙的乳房
和美腿上卻到處是殷紅的齒痕和抓痕,尤其是她的那原本粉嫩的下體,現在幾乎
被那四個男奴粘稠的精液糊住了。只有那張潔白絕美的俏臉還算乾淨,但直到這
時,還有最後一個男奴正將肉棒頂著俏臉拼命的擼動。
欲火泄出,他從湯姆森夫人的櫻唇裡拔出了自己的肉棒,上面有他的精液,
也許還有湯姆森夫人的的胃液。風停雲收,無論是電視上的波斯女王,還是現實
中的湯姆森夫人都已經翻著白眼,被姦淫的昏死過去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聞到一股騷味,轉頭一看,地上竟然流過一條尿痕,順著
這條尿痕追根溯源,我發現它竟然是從暈死過去的湯姆森夫人的下體中流出的,
而且順著微分著的雪腿可以清晰的看見,湯姆森夫人胯間的雪褲絲料竟然被尿濕
了一大片。
發洩過後的他,轉頭看了一圈亮著工作燈的四台攝像機,才恍然間意識到剛
才的一切,都已經被攝像頭完完整整的錄了下來,自己和這個騷浪下賤的外國女
人已經脫不了干係了,他願意不願意,這個外國女人是吃定他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他終究也不能免俗,如果你生活被強姦而不能反抗,那就
只好試著享受快感了。當年他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沒有趁湯姆森夫人昏迷的
機會逃走。
事實上,湯姆森夫人沒幾分鐘自己就醒了,畢竟,她曾不止一次經歷過深喉,
但只有這次她才真正滿足了,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孫,我真想就那樣被你
爽死!」
一臉陶醉和滿足的講完了這句話後,湯姆森夫人一改之前的高傲,撲通一聲
跪在他面前,極其認真的舔乾淨了他沾滿了精液與淫水的肉棒,輕吻了他的兩隻
腳,並稱呼他為「Master」。
他不解此舉此言是何意,湯姆森夫人低著頭回答他說這是認主儀式,「Ma
ster」就是主人的意思,只要他摸了自己的乳房,就表明他願意接納自己做
性奴,他哈哈一笑,告訴湯姆森夫人,這個詞在漢語裡應該是「老爺」,只要她
用漢語重新叫自己一遍「老爺」,自己就收了她做奴。
湯姆森夫人毫不遲疑,毫不猶豫的叫了他一聲老爺,他自然也按湯姆森夫人
說的那樣,輕輕摸了兩下湯姆森夫人的美乳,於是乎,這所謂的「認主儀式」就
算完成了。然而,他的心裡跟明鏡似的,這個外國女人只不過是利用他來滿足自
己受虐的淫欲,自己與她的關係就像電視中「波斯女王」與那些男奴們一樣,誰
是主人,誰是性奴,其實與稱謂無關,但至少他控制住了局面,人在屋簷下,該
低頭時就得低頭。
再之後,就是兩人的鴛鴦浴了,老三樣,乳交,口交,操逼,湯姆森夫人與
傳統的東方女人不同,在性事上一點也不羞澀,無比配合他的動作,玩起來體驗
極佳,但卻有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她不是瞿衛紅。
因為不是瞿衛紅,所以她的乳房無論從豐滿度柔軟度還是乳形上都很一般,
因為不是瞿衛紅,所以她放蕩下賤而沒有自知之明,因為不是瞿衛紅,所以她玩
起來爽,但爽過之後根本留不下任何深刻的記憶。
總而言之,湯姆森夫人對於他而言,更多的意義是生意夥伴或是情人炮友,
而不是性奴隸,一個合格的性奴隸平常應純情羞澀保守溫順,但對主人的命令沒
有絲毫懷疑完全徹底的順從,一旦得到命令,就要比妓女還淫蕩,比破鞋還卑賤,
比母狗還饑渴,湯姆森夫人這樣葉公好龍的受虐狂跟天生奴性深重的瞿衛紅根本
沒法比,他勉為其難的同湯姆森夫人保持所謂的「主奴關係」,唯一的原因,只
有利益二字而已。
自古以來,紅顏多禍水,但湯姆森夫人對他而言卻不是禍水,而是貴人,他
此後十幾年間所經歷的諸事,全都始於這個晚上,這個才剛剛開始的晚上。
當晚,當疾風驟雨一般的性交結束後,兩個人雲淡風輕地肩並肩躺在床上,
很自然的開始閒聊了起來,談話中他得知了湯姆森夫人看出他是虐待狂的原因,
湯姆森夫人的原名與過往的人生經歷,以及湯姆森夫人此次來華的真實目的,即
利用赤黨國有企業改革的機會釜底抽薪,促使美國卡特彼勒公司的醫藥產品進入
前景廣闊的中國市場。
早先與赤黨政府協商失敗後,湯姆森夫人本已放棄了進入中國市場的念頭,
但歷史的車輪向前輕輕一轉,這一年春天的登平南巡讓她再次看到了機會,所以
她帶著雄心壯志,再次重返中國大陸,下了這麼一盤大棋,湯姆森夫人之所以同
他過不去,真正的原因在於他是這盤棋裡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有了他,才能下得
贏這盤棋。
政治風波後啟動的國有企業改革,首先放開了企業自主權,弱化了企業黨政
功能,企業一把手擁有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巨大權力,在監督機制缺失的情況下,
擁有巨大權力的國企領導在赤党改革政策的引導下,開始了所謂的資產重組、產
權改制,發明了下崗分流、買斷工齡等方法,大批國企的終身職工在沒有相應配
套的社會保障機制的情況下,懷揣幾萬元、幾千元、甚至幾百元被踢出了工廠大
門,從此丟了鐵飯碗,而企業原有的資產被數倍、數十倍的縮水後,大多數落到
了原企業領導手中,多數都搖身一變成了私人企業,如今很多商界大佬就是這樣
發家的,他也一樣。
湯姆森夫人早在這一切開始前,就已預先知道了整個過程,她當然不是什麼
先知,因為赤党的國企改革方案是從蘇盟解體後的俄國抄來的,而這個辦法又是
她們美國人給計劃經濟國家向市場經濟轉型開出的藥方,他們管這種辦法叫「休
克療法」,歷史已經證明,「休克療法」並沒有拯救俄國及東歐諸國,同樣,
「休克療法」也給整整一代中國人留下了非常慘痛的回憶,整個九十年代可以用
三個字來形容,下崗潮。
多虧了貴人湯姆森夫人,他的九十年代與絕大多數人的九十年代是截然不同
的,登平道,先富帶後富,他應該就屬於「先富」的那一撥人裡。那晚,湯姆森
夫人跟他從蘇盟解體後的國際政治講到登平南巡後中國重啟改革,繞了好大一個
圈子,最後點出他應順應時代大潮,離開混吃等死的機關,主動向上級請纓到效
益不高的省製藥三廠親身參與國企改革,把國家的財產變成自己的財產,從下崗
潮中賺取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聽完了湯姆森夫人的分析與建議,如醍醐灌耳,一個女人能有如此見識,
實屬罕見,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還承諾願意出資九百萬,協助他完成這個以小
換大的計畫。
憑著做農場政委所積累的樸素經驗,他知道天底是不會有這樣的好事的,除
非此事的代價與他得到的東西一樣多,所以他進一步問湯姆森夫人,問她如此幫
助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湯姆森夫人倒也坦誠,說了真話,為了美國卡特彼勒
公司能突破法律障礙進入中國市場,具體說就是,自己出九百萬的小錢,讓他把
一個值三千萬的省製藥三廠一點點私有化,在其掩護下走私美國卡特彼勒公司的
產品,再以高價賣給F市乃至全國的醫院和病人,從中賺取的高額利潤由他孫德
富獨佔,而省製藥三廠則應在徹底私有化後交由美國卡特彼勒公司完全控股。
絕了,這是當時他徹底明白湯姆森夫人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後,腦子裡蹦出的
唯一一個詞,當他問到湯姆森夫人為什麼非要找自己來參與這個空手套白狼的計
劃時,湯姆森夫人嫣然一笑道:「因為你白天晚上都能為我所用。」
的確,在這段為其兩年的親密關係中,他自始自終都只是湯姆森夫人佔據主
動地位,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這個女人是個不錯的情婦,完全能滿足他虐待女
人的欲望與需求,讓他的生活重新有了色彩,這個女人使他在短短兩年間腰纏萬
貫,這個女人甚至還心甘情願地給他生了兒子,那個他認為最聰明的兒子孫東。
無論怎麼看,這盤棋的最後贏家都是他孫德富,因為只有贏家才能置身於這
場粉飾太平的舞會中,但現在他想要走了,好好休息休息,所以他沖身邊的看護
搖了搖手,示意看護把自己推回後臺。
看護剛要推孫德富走,孫威忽然沖了上來,俯身低聲對他說:「老孫頭,不
好了,石大奶……我剛才看到石大奶在洗手間裡偷偷摸摸地換了一身黑色緊身衣,
往主樓去了,怕是要對你不利啊!」
孫德富微微一驚,隨即鎮定下來,冷笑道:「哈,警方居然連這種下三濫的
手段都用上了,真是叫我意外呢!不過,假如她是想找我犯罪的證據——不管是
跟色魔勾結的證據還是走私販毒的證據!都只會是白忙一場了!」
跟他預料的一樣,石冰蘭的確已經開始懷疑他是「變態色魔」的同夥了,自
數日前她來拜訪自己走後,他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應對石冰蘭,這小妮子跟
他比,還嫩著呢,不過,她為什麼要這麼偷偷摸摸的幹呢,而且孫威說她去主樓
了,她去主樓幹什麼呢,難道說她要去……不好,石大奶要去書房!
「不對!假如警方真想找我的罪證,完全可以直接申請搜查令呀!公開搜查
不是可以更徹底、更仔細嗎?根本沒必要這麼偷偷摸摸的!除非……她是有目的
性的、專門針對我的紀念品去的……」
孫德富渾身都在發顫,失聲講到此處,忽然咳血不止,面色變的十分可怕,
猶如骷髏般的深陷眼眶裡射出驚怒而充滿煞氣的光芒,看上去真是說不出的猙獰。
紀念品,書房保險櫃裡的東西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紀念品,石冰蘭為什麼知
道它的存在,難道說,他家中有警方的眼線,還是說他家裡有隱藏的攝像頭?眼
線是誰,攝像頭是什麼時候被安上去的,不不不,這太可怕了,這女人實在是太
惡毒了,哪有她母親一點點樣子,可恨可憎可殺,既然你這麼不長眼,那就休怪
老夫不留你性命了!
就在孫德富愕然的同時,孫威把看護遞來的水杯遞給了他,看起來他仍然是
聽得一頭霧水,「你說石大奶是專門針對你的紀念品去的?」
孫德富喝了一口水,咳嗽終於止住,只見他擦了擦嘴,氣急敗壞道:「當然
重要!是那個瞿衛紅的……唉,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那東西絕對不能讓石冰
蘭看到!否則她一定會阻止我用它來陪葬的……」
「只是個用來陪葬的紀念品?」孫威啼笑皆非,不以為然的說著,「一樣紀
念品而已,沒什麼大不了啦!只要不是能直接證明你有罪的證據就好……」
「你知道什麼?那是我費盡心血的結晶……」
「你激動啥?馬上派人攔住她,把你的結晶奪回來不就行了!」
孫德富惱怒的提高了嗓音,一口氣沒喘過來,又開始劇烈的咳嗽。在他身後
的一個女傭慌忙走過來,想要替他捶背,卻被他粗暴的伸手推了開去。
由於他們兩人剛才的說話,動靜動靜稍大,已經引來了旁邊不少人的注意,
孫德富忙深呼吸了幾口,用手帕捂住了嘴,算是暫時平靜了下來。
等他移開手帕時,慘白的臉上已滿是冷酷之色,壓低嗓音惡狠狠的道:「奪
回來?不,我要石冰蘭也成為那結晶的一部分!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永遠保守住
秘密……」
「難道你想殺了她?」
孫德富陰惻惻的道:「我沒邀請她去主樓,她卻偷偷潛入,就算她是員警,
這行為也是非法的!作為這個宅第的主人,我打死一個非法闖入者是天經地義的,
誰也不能說我有什麼不對!」
說完他舉起手對著不遠處揮動了一下,他親自選定的接班人丁超立刻撇下舞
伴,快步走了過來。孫德富低聲對他耳語了幾句,後者沉穩的點著頭,轉身匆匆
走出了大廳。
「喂,你派人教訓一下石大奶也就是了,可千萬不能殺她啊!我還要她留著
一條命,先把她的肉體原罪給我贖完……」
「別再說了,我主意已定!」
孫德富兇相畢露的說:「老雜碎本人已死,他的兩個女兒反正都將葬送在你
手裡,早一點死也沒什麼區別。再說,你也已經得到了其中一個。不管怎麼看,
你的仇都已經報的很徹底了!該知足啦……」
丁超走後,孫威的臉色變得難看多了,還一反常態的跟他搶白起來。他不打
算同孫威多說,在他看來,孫威永遠都是個孩子,孩子總是會犯錯的,知錯能改
就好。
「我這也是為你好,小威!我早就發現你太沉迷於她的美色了,這令你失去
了進碓判斷的能力和果斷狠辣的心腸,說不定哪天就會吃大虧……」
孫德富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會儘量讓你達成心願。我剛才已下令,
盡可能抓活的……到時候會先讓你爽完了,再把她處死的!」
可孫威卻一點也沒聽進去他的勸言,反而用挖苦的語氣對他說道:「真是謝
謝你了。不過要活捉石大奶恐怕不容易,我還是等你殺了她之後奸屍好了,也省
得那麼麻煩!」
他輕歎了口氣,招手叫來四個保鏢走近身邊,指著孫威道:「這位客人的錢
包被一個女賊偷走了,你們現在到二樓的女廁裡去等那個女賊,如果她從視窗進
來,你們出其不意的抓住她,然後交給這位客人親自去搜身……」
四個保鏢齊聲答應。孫德富又道:「不過要是那女賊反抗,你們就給我當場
殺了她!不要有絲毫猶豫!」四個保鏢再次答應了,然後動作迅速的轉身離去,
孫威心有不甘,苦笑了一聲,也跟著保安走了。
看著孫威遠去的背影,他覺得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這小子跟他年輕時一
模一樣,心狠手辣,足智多謀,絕對是個能成就一番大事業的人,唯獨有一點就
是太過偏執了,十二年前孫威就因此而遭遇大難,如今,孫威再一次陷入了偏執
之中,對石冰蘭病態的癡迷令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所在,這樣下去他遲早要再
遭劫難的。所以,他要趁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就為孫威除掉石冰蘭這個禍患之源。
歷史給人的唯一教訓,就是人們從未在歷史中吸取過任何教訓。當年,湯姆
森夫人曾強力反對他參與販毒,但他不聽勸,他自大的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握,他
逼走了湯姆森夫人和兒子孫東,害死了他一家三口,連他自己也險些送命,數年
來他努力地想要忘記這出人間悲喜劇,但他就是忘不掉,就如瞿衛紅之死一樣,
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一切都始於1992年,那一年年中他接手了那家被湯姆森夫人看上的省製
藥三廠,隨後很快美國卡特彼勒公司就正式簽署了聯合入股協議,那一年年底,
省制藥三廠改制重組完畢,成為省內首家股份制國有企業,並更名為省製藥集團
製藥三廠,仍保留省製藥三廠為第二名稱。
重組後的省製藥三廠註冊資本為三千萬,其中原省製藥三廠持股1050萬,
持股比例35%;美國卡特彼勒公司持股900萬,持股比例30%.其他股東
包括興華貿易有限公司,持股450萬,持股比例15%;F國有資產管理局,
持股600萬,持股比例20%.從表面上來看,這個「重獲新生」的省製藥三
廠仍由國家資本絕對控股,而且董事會中也完整保留了原來的領導班子,但實際
上此時的省製藥三廠距離完全私有化已經不遠了,這其中的玄機就在於參與了此
次改制重組的兩個新股東,湯姆森夫人治下的美國卡特彼勒公司不必說,但F市
興華貿易有限公司可就值得大書特書了,因為這家貿易公司完全是屬於他的私產。
當然了,這家貿易公司在明面上與他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它的法定代表人及
大股東是趙志,一個與他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暴發戶,但問題在於,這個暴發戶是
怎麼一夜致富的呢?答案還是他孫德富,趙志買下這家貿易公司用的錢是他給的,
而他的錢則是在省製藥三廠改制重組期間通過走私西藥,強制工人下崗,變賣國
有資產等手段所謀得的巨額資產,短短半年間他瘋狂斂財近二百萬。
不像這世上的很多庸人,當年的他並沒有為此沾沾自喜,也沒有用這些錢享
樂縱欲,而是十分明智的把人生的第一捅金用在了該用的地方上。他自學炒股,
投入十萬,拿回六十萬,淨賺五十萬;他購置房產,一套給妻子女兒改善居住條
件,一套對外出租坐等升值,最後一套用於他和湯姆森夫人幽會;他拉攏關係,
給上級送錢,給平級送大保健,給下級打雞血,沒幾個月就成了人人見了都笑開
顏的知心老友。
但所有這些都抵不過他在孫家村的所作所為重要。改革開放第二春後的中國
幹什麼做賺錢,翻一翻刑法典就知道答案了,具體到當年的他來說,那就是走私,
高收益帶來了高風險,化解風險最根本的辦法就是用自己人,打虎親兄弟,上陣
父子兵,他的父母走得早,堂弟孫迪傅又搶走了他的未婚妻,他不願與過多來往,
所以就只能把目光放到更遠的地方,父親的老家孫家村了。
孫家村的歷史十分久遠,村子是在明末時期聚集的,村子裡人數最少,地位
卻最高的是孫氏;人數相當,地位卻較低的葉姓、毛姓、王姓等。在這些人之中,
為首的孫氏是抗清名將孫承宗的後人,也是當時的首領,而其餘諸姓人家則是隨
孫氏逃難到此地的僕從和孫承宗帳下死裡逃生的殘兵敗將。
清廷十分敬佩孫承宗的高尚氣節,每次科舉殿試,都必定給孫氏一族一個名
額,每任縣令到任,都必須先祭拜孫承宗,孫氏一族也十分爭氣,不僅世代簪纓,
而且名臣將星為數不少,是名副其實的書香門第,官宦世家。
另一方面,雖然起初孫氏的族人並不多,但是他們大多負責村子的教化和管
理工作,而其餘諸姓人家則主要負責村子的農耕工作,加上孫氏本來就是主人家,
所以其餘諸姓人家對孫氏俯首聽命漸漸成了一種本能,更加之皇權不下縣,縣下
是宗族的傳統,孫氏自然就成了村子實際的土皇帝。
既然是這個村子實際上的土皇帝,那麼自然孫氏會為村子訂立種種規矩,設
立種種刑罰。所謂規矩,也往往是以最基本的道德為前提制定的,所懲罰的無非
就是偷盜、淫邪、兇惡、懶惰、不孝、忤逆等罪。
他的每一位先祖都會在告老還鄉後以宗族族長之身擔起管理刑罰之責,無比
公正嚴明,漸漸地,村子之中相對狡猾、奸詐的人越來越少了,因為他們不是死
于囚中,就是亡於勞役,這個村子成了一個非常安定,路不拾遺的世外桃源,甚
至有了些大同社會的味道。
於是在清末,這個起初一個不過百十來人的小村落,竟然變成了人口千餘的
大村子,若不是交通實在不便,又沒有什麼特產,早就成了處商貿興旺的小鎮了。
但隨著金髮碧眼的洋人的到來,情況開始變得急轉直下了。
村民的土地被穿著黑袍,帶著十字架的洋和尚搶走蓋起了大教堂,從外面流
入的鴉片腐蝕了村民的精神,這裡的良善百姓中又出現了奸詐狡猾,作奸犯科之
人,孫氏想讓村子重回過去平靜的日子,但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天。
武昌一聲炮響,滿清覆滅,民國新立,他的祖父,前清大理寺卿孫英郭帶頭
剪辮子,還把留洋歸來的留學生請到村子裡,出資開設新學堂以教授新學,在義
和拳亂中親眼目睹山河破碎的他試圖移風易俗,改變孫家村落後愚昧的舊面貌,
讓這小小的方圓之地跟上時代前進的步伐。
所以,當他得到機會把自己的長子送出國外留洋學習時,他毫不猶豫的做出
了這個決定。他的父親孫殿臣在十四歲那年遠赴重洋,在大海上漂了整整三個月
後抵達敦克爾克港,開始了他在巴黎的學業。
再往後中國軍閥混戰,一撥一撥所謂的「革命軍」敗退到了這個村子。如果
僅僅是他們來了這個村子,倒也還沒什麼,大不了村中多供一些糧食,被拉走一
些壯丁而已。
但日本人的到來卻徹底改變了這個村子,這裡的話事人不再是他的祖父,而
是蠻橫殘暴的日本人,孫氏盡了最大的力量在日本人,赤党與國黨三者之間周旋,
想要給全村村民找一條生路,但他失敗了,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日本人害怕孫氏聯合村民暗中積蓄力量反抗其統治,竟公然的開始屠殺孫氏
子孫,隔三差五的就尋個由頭抓走一人直接槍斃,甚至直接把腦袋砍了。最開始,
日本人尚且允許孫氏將家人的屍首埋了,可是後來他們嫌麻煩就開始直接將屍首
扔進山裡,直接喂了山裡的野獸。
幾年之後,日本人走了,孫家也倒了,曾經人丁興旺的孫氏家族只剩下了三
個男丁,一個是他的父親,當時在民國政府裡做將軍的孫殿臣,一個就是他的堂
叔,當時在赤党革命中任政委的孫毅安,這兩人都是因為在村子外面因而倖免於
難的,在村子裡生活而逃過一劫的人只有他爺爺兄弟的孫子,他的遠房堂叔孫羲
成。
孫氏的旁系子孫大多都還活著,他們就像其他村民一樣,過著普通而低調的
日子,心想這樣做就不會跟著孫氏的嫡系子孫一起倒楣了。
但他們錯了,因為赤党的革命勝利了,這裡不再是治外之地,這裡也不再是
世外桃源,這裡有了新的主人,這裡的良善百姓在新主人的啟蒙下,漸漸地意識
到以前自己跪拜和尊敬的人是可以隨便打,隨便罵,隨便批鬥,以前管著自己的
人不過是舊社會的牛鬼蛇神而已。
當孫氏旁系子孫的土地被一點點分完後,城裡來的工作隊再次走了,因為他
們覺得這個村子已經被改造了。他們將村子交給那些先進的人管理,然後開心的
離開了村子。這裡漸漸地再次成了治外之地。
孫家徹底地倒了,孫氏祠堂被拆了,孫氏祖墳被扒了,孫氏祖先入土的骸骨
都被扔出來,丟棄到田間地頭,漸漸的連渣滓都找不到了。這一次,孫氏的旁系
子孫也遭了殃,他們以前穿衣得體的太太、少奶奶和小姐們,漸漸的開始衣不遮
體。以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們,漸漸的開始睡牛棚、睡豬圈、睡別的男人的
床。
而他們自己呢?他們看著自己的祖屋變成了外來人的辦公室,看著自己的老
婆,自己的女兒變成了外來人的女人。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苟延殘喘地活著,
他們唯一可做的就是不斷的幹活,不是在田間地頭掄著鋤頭,就是在山間林地掄
著斧頭。
不僅僅是這樣,那突如其來的變化過去不過十年的時間,莫名其妙的亂事開
始越來越多。地裡的莊稼越來越少了,因為人都不幹活了。村子裡的人病了,也
治不好了,因為以前治病的人不是人死了,就是心死了。老實人不斷的開始挨欺
負,因為狡猾的人說他們是舉著光榮旗幟的人,他們是有權力的人,他們是城裡
指定的人。
但是,怨氣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積攢起來的。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夜晚開始,
孫羲成開始串聯孫氏的旁系,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一哄而起。他們帶著那些
沉默的老實人,將那些舉著旗子的人一個不少地抓住了。
孫羲成在旁系的支持下,再次樹立了權威,也再次立下了規矩,誓要讓村子
回復從前的平靜和安寧。舉著旗子高喊口號的人通通被砍了腦袋,孫羲成把這起
革命處理得很乾淨,外面的人整天在鬧革命,對這個交通閉塞的小村子發生的事
情一無所知,這裡的良善百姓們也終於有太平日子過了。村子再次忙碌起來了,
有的人上山采藥,有的人拿起弓箭進山,有的人指揮大家搶種糧食。漸漸的,村
子多了很多生機,也再次回歸了安寧。
最後的最後,當他終於找到父親的葬身之地,並將父親的遺體重新安葬到他
的老家孫家村後,他的遠房堂叔老淚縱橫地向他娓娓道來了這段歷經四朝,近四
百年的家族秘史。
那一年他已經四十五歲了,人到中年的他真正理解了自己八歲生日那天,在
離開瀛洲的飛機上,母親對他說的那句話——「寶貝,我們要回家了。」
母親對父親的愛是如此深沉與濃烈,父親的痛苦就是她的痛苦,父親的快樂
就是她的快樂,所以她才會笑得那樣開心,家就在那裡,那個與世無爭的方圓之
地。這裡有他的祖父,他的曾祖父,還有他的先祖孫承宗,孫家村不僅是父親的
老家,也應該是他自己的老家,因為他可以重新成為孫家村的主人,以孫承宗嫡
系血親的身份。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高調在村民大會上現身向村民們承諾,會
再次把這裡變成世外桃源,這裡的良善百姓聽得熱淚盈眶,他不為之感動,卻知
民氣可用。他自掏腰包搭橋鋪路,修築水利灌溉,興辦希望小學,設立慈善基金
創辦鄉鎮工廠,短短幾年間,孫家村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
廢疾者,皆有所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做這些事情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這裡的良善百
姓為自己所用。他做到了,他贏得了全村人的崇敬和愛戴,他們視他為唯一的依
靠,他從這裡的良善百姓中精心挑選了幾十個年富力強的青壯年,安排他們到省
製藥三廠工作,還在他們中安排了一個最為忠誠幹練的代理人,代替他來組織老
鄉會,這個老鄉會就是後來的孫家幫,而那個代理人當然就是興華貿易有限公司
的大股東趙志了。
趙志和他算得上是遠親,不過早已出了五服,他之所以重用此人,是因為趙
志和他一樣,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在這世上,壞人做事所圖為己,金錢,
女人,或是權力,只有滿足他們的欲望,就不怕他們背叛,但好人不同,好人做
事是為了某種理想主義,你很難永遠讓他們滿意,所以你必須時刻提防他們。正
因如此,他的得力幹將必須是個壞人,還必須得是個把柄在他手上的壞人,趙志
剛好二者都符合,自然也就成了唯一的人選。
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趙志此人最大的癖好就是女人,他最早知
曉趙志此人,就是因為趙志在城裡因嫖娼被抓,他在村裡留守的老婆找到他,跪
著磕頭求他把自己的男人從派出所裡撈出來。應其老婆之請,他花了點小錢把趙
志從派出所裡撈了出來,留他在身邊觀察了些時日,覺得此人有些造化,便以兩
個當紅的頭牌為獎勵命令他替自己殺了省製藥三廠裡兩個礙事的老領導,他二話
不說就做了,事後他只花了一百萬小錢就擺平了此事。
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國家,光明正大勤儉致富都只是空中樓閣,可望
而不可及,凡白手起家者,必有旁人無從得知的黑帳,他孫德富當然也是如此。
在他擔任新省製藥三廠董事長期間,美國卡特彼勒公司和興華貿易有限公司
這兩個分別由湯姆森夫人和他所控制的新股東通過虛開發票、提高原料單價、對
外投資,假造虧損等方式,在短短一年間就致使大股東原省製藥三廠資不抵債,
最終於1993年年底完成了子吞母體的完美並購,他和湯姆森夫人順理成章成
為最大的受益人。
如此動作,整個省製藥三廠上上下下不可能無人察覺,趙志身上背負的那八
條人命正是這些人的下場,但他可以順利地完成湯姆森夫人的計畫,還得感謝一
個他早就聞其名,但一直都未見其身的人,此人正是石康。
一切都始於1992年,那一年石康是F市國有資產管理局的局長,而他是
省制藥三廠的廠長,他們二人當然會因為省製藥三廠的改制重組而相識,他仍然
記得自己與這個老雜碎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境。
那是在省政府的會議室裡,石康肥頭大耳,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完全一副
標準的貪官樣,他們二人在互相得知對方的名字後都微微有些吃驚,也許那一時
刻他們心裡想的都是一個問題,此人是自己知道的那個人嗎?答案很明確,他通
過趙志的老鄉會調查了此人的家世背景,確定了此人就是十幾年前搞大了瞿衛紅
肚子的赤二代石康,顯然,石康也通過某種方式查出了他就是十幾年前那個合作
農場的年輕政委孫德富。
然後,他收到了這個老雜碎的結婚請柬,那是他第三次結婚了,儘管他對外
宣稱那是他第二次結婚,這場豪華婚禮的新娘也是他的老熟人,那是自農場一別
時隔十三年後,他再次見到張燕。
現在想來,他與張燕的緣分也是很奇特的,總是在道別,卻又總會不期而遇,
而且每一次道別時張燕都變換了身份,第一次道別時,張燕是他的未婚妻,第二
次道別時,張燕是他的堂弟媳,第三次道別時,張燕是石康的地下情婦,第四次
道別時,張燕是石康明媒正娶的老婆。
其實,他對張燕與孫迪傅在離開農場後經歷了什麼一點也不關心,但他還在
那場婚禮結束的半年之後,從爛醉如泥的石康嘴裡知曉了那場狗血故事的完整版
本,或者說是孫迪傅當年並沒有告訴他的部分。
可話又說回來了,孫迪傅當時在他的農場裡正和瞿衛紅打得火熱,也無從可
能知道自己的老婆早已成了別人的禁臠,正所謂善以善待,惡以惡待,你孫迪傅
睡了人家的老婆,人家心生不滿,自然也要給你個現世報。
石康在孫迪傅逃走後,用春藥迷奸了張燕,後又用裸照逼迫張燕與其維持不
倫關係,這也就難怪張燕明知孫迪傅是個貪多嚼不爛的好色之徒,還強顏歡笑與
其重歸於好,說到底,還是自己心中有鬼。
這對姦夫淫婦的關係在兩家人回城後並沒有畫上句號,反而因孫迪傅跑運輸
的工作而更加變本加厲,二人竟大白天的就在孫迪傅家裡行通姦之事,以他對世
事人心的洞察,這時候的張燕根本就是心嚮往之,怕是巴不得早點登堂入室,嫁
入石家,給石康生個一兒半女,盡享官太太的榮華富貴呢!
紙裡是包不住火的,在一個平常的午後,提前放學回家的孫威親眼目睹了自
己母親和老雜碎偷情時那淫賤的醜態,心目中那個美麗而端莊、溫柔又慈愛的母
親形象瞬間就崩塌了,他一時衝動,拿起剪刀刺向了老雜碎。
最後,他自己進了監獄勞教,石康受傷住院了一個月,孫迪傅氣得心臟病發
作咽氣,而他的母親則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如願當上了老雜碎石康的第
三任老婆。
但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那樣,你越想要什麼,得到什麼想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為了成為石康的老婆,張燕失去了她最在乎的東西,她的兒子孫威,徹底淪為了
石康發洩性欲和傳宗接代的工具。
那一晚,酒後吐真言的老雜碎在告訴他這些時,言語中充滿了得意,輕鄙與
嘲諷,而他在知曉了這一切的隱情之後,心中對石康的評價正式變成了「老雜碎」,
直到今天也從未改變。
所謂「雜碎」,指的是動物內臟做成的菜肴,石康是「雜碎」,因為他根本
不配為人,即便是像自己這樣的壞人也是有底線的,無論是張燕,女知青,還是
瞿衛紅,他心裡都是在乎過她們的,但石康不同,也就只有瞿衛紅在他心中有些
分量,其他女人對他來說只是炫耀的資本和玩物。他與石康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
他寧做真小人,不做偽君子,石康卻截然相反。而在「雜碎」面前加上一個「老」
字,卻是因為石康心腸毒辣,擔得起一個「老」字。
至於張燕,可憐之人,必有可悲之處,他早就看透了這個女人,水性楊花,
貪慕虛榮,淫蕩無恥,還一連克死了兩任丈夫,唯一的優點就是生了個好兒子,
還是因為兒子他爹的種好,和她有過關係的男人就沒有不遭殃的,連他孫德富這
樣命硬的傢伙都險些送了命。
不過實事求是的說,十三年前他跌得那個大跟頭和張燕確實是沒有任何關係
的,是他自己的自大和固執造就了那場令他痛徹心扉的悲劇,如果非要找個人怪
罪,那也應該是老雜碎石康。
石康和他在婚禮上相識後,二人很快就默契地互相登門拜訪了對方。石康搶
她一步,奪走了瞿衛紅的身子,他因此十分厭惡這個大肚便便的赤二代,但要順
利完成對省製藥三廠的私有化,和石康建立良好的私交,乃至拉他下水是他必須
要做的事情,無關他個人的好惡。
然而,他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石康其實也是有求于他孫德富的,石康是向他伸
手要錢嗎?不是。石康是張口問他要女人嗎?也不是。石康問他要的,是瞿衛紅,
再詳細一點說,是瞿衛紅「離開」農場後最後的下落,這同時也是石康提出與他
合作的先決條件。
石康的父親,赤党元老石英健咽氣後,石康在整理老人家的遺物時發現了他
寫給石英健的信,從而得知了瞿衛紅離開部隊的去向,馬不停蹄的趕到寄養瞿衛
紅女兒的鄉下親戚家,本打算接走瞿衛紅的兩個女兒後,再去附近不遠處的合作
農場把瞿衛紅也接回城,使一家人團聚,在城裡開始新生活。但他第二天早上起
床後,剛準備出門去合作農場時,鄉下親戚家裡突然闖入了一隊衛兵,領頭的人
告知他石英健的追悼會後天在帝都舉辦,特奉中央之命護送他進京參加追悼會,
無奈之下,他只好帶著跟著衛兵,帶著瞿衛紅的兩個女兒先回了城。
等到石康在帝都忙完了父親逝世後諸多繁瑣之事後,他興沖沖地直奔農場而
去,卻被一名曾經與瞿衛紅是同寢室友的女工告知,瞿衛紅已從農場辭職,遠走
他鄉不知去向了,只知道她臨走前曾向農場的政委孫德富打過報告。
按說此時石康完全可以直接找孫德富,也就是他詢問瞿衛紅「離開」農場後
的去向,但石康連和他一個照面都沒打,就滿肚子的氣惱走了。原來,那個妒忌
心起的大嘴女工不止告訴了石康瞿衛紅辭職的事情,還說瞿衛紅與有婦之夫孫迪
傅搞到了一起,傻乎乎給人家生了孩子,最後被人家大老婆發現慘遭拋棄,被拋
棄後不甘寂寞,又鑽進了農場政委孫德富的被窩,完全是個沒臉沒皮,誰都能搞
的破鞋。
這麼一番添油加醋的話進了腦子,加之石康原本就對那個不是自己種的小女
兒心存芥蒂,心胸狹窄的他當然對瞿衛紅徹底失望。一年之後,他與溫柔賢慧的
大家閨秀霍玉蘭結為夫妻。可是天意難測,這個比他小了整整五歲的女人生殖系
統先天發育不良,總是習慣性流產,這對於都想要孩子的夫妻二人是巨大的打擊,
他們跑遍了全國各地的醫院都無功而返,每一次懷孕又流產耗盡了石康的耐心,
終於,在這段婚姻走入第十個年頭,霍玉蘭第六次自然流產後,這段看似門當戶
對的幸福婚姻以離異收場。
沒了老婆的石康把滿身的欲火都發洩到了張燕的身上,儘管他在東窗事發後
娶了張燕,但心裡面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多年來他可能唯一愛過的一個女人,
瞿衛紅。十年的時間足夠讓他完全冷靜下來,想明白當年那個女工如此詆毀瞿衛
紅的名譽多半是出於嫉妒心,十年的時間也產生了足夠的距離美,讓他重新回憶
起青蔥歲月與瞿衛紅的美好愛情,恰恰就在此時,石康在省政府會議室裡見到了
他,當年合作農場的負責人,政委孫德富。
那時已年近五旬的他聽得出一個人對自己講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知道石康
說的全是真話,他怎麼忍心對石康說假話呢?所以他實話相告石康,瞿衛紅死了,
幾年前就死了,這叫真話不全說,假話全不說。
石康聽到這話,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強忍住了淚水,追問他瞿衛紅是怎麼死
的,在哪裡死的,他又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回答這些問題他當然不能全說真
話了。
他思考片刻,回答石康說自己知道瞿衛紅的去向是因為瞿衛紅辭職前給自己
打了報告,向他告知了辭職後想要回老家金陵,第二年春節的時候,他也曾到過
金陵想要看看瞿衛紅過得好不好,但四處都沒有找到她。
一年之後,他也決定離開農場回城,臨走前在給老政委掃墓時,無意間聽平
墳的當地人說起,不遠處的村子裡有一家人前不久給傻兒子買了個傻媳婦,傻媳
婦樣子俊極了,而且奶子特別大,就是腦子不太好使,不管別人跟她說什麼,她
都只會說「我的小香蘭,我的小冰蘭,媽媽給你們餵奶喝」這句話,他一聽就覺
得這女人很可能是瞿衛紅,所以便找到這家人,一看果然是瞿衛紅,趕緊花錢把
瞿衛紅從他們手裡救出來。
救出來後,他也曾請醫生給瞿衛紅檢查,發現瞿衛紅身患重病,而且精神失
常,更可怕的是,她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醫生告訴他,瞿衛紅活不過一年
了,要麼重病而死,要麼難產而死,他安排瞿衛紅住進了市里最好的婦產科醫院
廣濟醫院,想要救她一命,只可惜被那醫生說中,她還是因為一場難產就逝世了。
瞿衛紅逝世後,他遍尋瞿衛紅的親屬,卻發現瞿衛紅所有的親屬也已經不在
人世了,他只好把瞿衛紅的骨灰埋在了當年合作農場的後山上面,為她豎起了一
個無名碑,好讓瞿衛紅安息。
將是這段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假難辨的故事時,他發揮了自己最大的演
技,肢體動作,眼神流露,面部微表情,沒有一處不到位,完美的塑造了一個深
愛著瞿衛紅,但卻不得不看著她離開自己的悲情中年大叔的形象。
石康相信了他的話,之後就是借酒消愁,拉著他喝到了半夜,瘋話酒話大話
說了一籮筐,但偏偏就是不提半句瞿衛紅,反而把他怎麼把張燕搞到手的事情全
盤托出,臨到要走,才擠出一句話,「有機會,你帶我看看她吧。」
於是,他拿上了多年前就準備好的住院報告,死亡證明,以及一整套偽造的
檔,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日,帶著老雜碎去了他多年前就豎好的無名碑,和他
一起挖出了多年前就準備好的骨灰盒,親手把「瞿衛紅的骨灰盒」交給了老雜碎,
拿到骨灰盒的那一刻,老雜碎就給他跪下了,稱呼他為「孫哥」,表示無論任何
時候,自己都會無條件的給他這個大哥幫忙,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再往後,他還聽石康說,他把「瞿衛紅的骨灰」帶到了Y省省城,把「瞿衛
紅的骨灰」灑在了「我們倆個人初次相識的地方」,真是可笑之極的舉動,活著
不珍惜,死了卻作秀,也不知道是演給誰看。
因為一句承諾,瞿衛紅等了石康大半輩子也沒等來他,時間早已證明這個老
雜碎的話基本就是放屁,他當時卻鬼迷心竅的相信了,還允許石康參與自己的走
私生意給他利潤分成,一手扶持起來了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雖然,這個白眼狼在他羽翼未豐之時向他提供了省製藥三廠有兩位老領導要
向中央舉報他侵佔國家財產的寶貴消息,令他得以在事態發酵之前就消除安全隱
患,但白眼狼總歸是喂不熟的,當它哪一天發覺吃掉你也可以填飽肚子時,它就
會毫不猶豫地吃了你,石康這個老雜碎當年就是那麼做的,他也差一點就被他給
活活咬死了。
時間到了1993年底,省製藥三廠完全私有化後,害怕上級追責的石康辭
官下海,帶著他搭上自己這條走私船賺來的一百多萬,聽從他的建議,在市區繁
華地段開了一家歌舞廳,幹起了日進鬥金的妓院生意,整天樂的跟彌勒佛似的,
時不時就請他到自己的店裡玩女人,再也沒念叨瞿衛紅,也再沒到「瞿衛紅的無
名墓」上掃過一次墓了。
這世上有三樣東西誰也離不開誰,溜冰轉盤玩女人,炸彈群交擲千金,賣春
滿足了人類原始野性的獸欲,賭博滿足了人類不勞而獲的貪欲,毒品滿足了人類
渴求快感的樂欲,這三者的誘惑力對任何人來說都無可抵擋,黃賭毒自然也就成
了人類社會的財富之源。
社會對黃賭毒的需求永遠都是剛需,但它們又絕無可能變成合法公開的生意,
這樣一來,即便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幹這三個行當的人也是層出不窮,石康既然
已經幹起了賣春的生意,接觸到毒品也是十分正常的事,當利益熏心的石康為販
毒的巨額利潤而心動時,距離他孫德富要跌跟頭也就不遠了。
但就像他日後自我反思的那樣,這個跟頭他總歸是要跌的,那是他命中註定
的一劫,逃不開也躲不了,挨過去就算是過去了,挨不過去那就算是交代了,幸
好他命不該絕,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重新站了起來。
一切都始於1992年,那一年年初,就在他與湯姆森夫人共度春宵不久後,
他通過湯姆森夫人的關係取得了香洲地區的居民身份。
1993年春節期間,他在同過去的老戰友朱國治聚餐時,得知軍隊急需大
量電腦軟體,於是,他在香洲註冊成立了興華國際有限公司,通過老戰友的秘密
管道,同軍工企業秘密進行電腦芯片交易,當然了,這些晶片也都是走私的,他
賺了大錢,軍隊省了小錢,整個國家根本沒人在乎他交沒交稅。
省製藥三廠完全私有化後,他按照先前的約定,命令趙志把股份全部轉給了
美國卡特彼勒公司,將興華貿易有限公司與自己在香洲成立的興華國際有限公司
合併,于1994年年初成立了興華電子有限公司。
他成立興華電子有限公司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更方便的為他走私得來的黑
錢洗白,這家電子公司並不鑽研電子產品,而是專營晶片走私,之後他又把走私
範圍擴張至醫藥器械、化工原料和通訊器材,走私所得提高了近五倍,賺的是盆
滿缽滿。
另一方面,在省製藥三廠做工的孫家村子弟也經他旨意離開了省製藥三廠,
他在原老鄉會的基礎上,組織了一個近百人的秘密班子,還是任命趙志為頭腦,
刺探情報,打通管道,混亂對手,散播謠言,無所不用其極,他的走私生意能順
風順水,一半是他們的功勞。
另一半的功勞是屬於他自己的,得益于他曾任對外貿易科科長兩年多,他在
原有人情關係的基礎上,輔之以錢色利益輸送,先後網羅了十八個F市海關官員,
大量走私而如入無人之境。
至此,他完成了原始資本的罪惡積累,個人身價過千萬,名下資產過億;他
完成了私人勢力的初步建立,總部設在津河區的秘密組織不僅是協助他生意的走
私幫,還收遍了津河區髮廊按摩房的保護費。
那一年他四十七歲,心如欲壑,後土難填,他有花不盡的錢,想要什麼都買
得到,他的女兒能歌善舞,成績優異,前程一片大好,賢慧的老婆又給他生下了
一個大胖小子,他風情萬種的情人也給他生了一個高鼻樑藍眼睛的混血兒,他忠
誠效命的手下尊他敬他如神,他擁有了一切自己曾經想要的東西,但他還是卻還
想要更多,他的目光盯上了另外一個一本萬利的行當,販毒。
自他幹起走私以來,每一個決策都是他與湯姆森夫人共同作出的,唯獨那一
次,他與湯姆森夫人產生了非常大的分歧和矛盾,當他把自己想要參與販毒的想
法告訴湯姆森夫人時,湯姆森夫人立刻就表示了反對,還勸說他不要為了一點蠅
頭小利,參與如此危險的事情,而且直言如果他執意要販毒,那麼自己馬上帶著
兒子孫東離開中國,因為她可不願意和兒子孫東一起給他陪葬。
湯姆森夫人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彼時F市的毒品市場早已為他人所控制,同
樣幹的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行當,他對大名鼎鼎的毒梟楊子雄早有耳聞,此
人原是YZ軍區的一位戍邊軍官,1979年西南保衛戰結束後,楊子雄利用其
對西南邊境地形的熟悉,秘密組織其手下的士兵成批的把境外的毒品販賣到中國
境內,當年他用於調教瞿衛紅的那些鴉片,其實就是楊子雄的貨。
在賺取了第一桶金後,楊子雄適時的選擇退役,回到家鄉F市開了一家小超
市,表面上看做的是正經生意,可實際上幹的還是販毒的生意,而且生意還越做
越大,不僅販毒,還在西南邊境的三不管地區扶持農民種罌粟,在熱帶雨林裡建
立制毒工廠自己制毒,短短幾年間,經由他手的毒品荼毒了大半個中國,說他是
當年中國大陸範圍內最大的毒販一點也不為過。
但楊子雄真正厲害的地方還不在於此,他的販毒集團規模之巨已不是什麼可
以藏得住的秘密了,F市乃至全省的高官們對他的所作所為全都心知肚明,卻又
裝作看不見,有人說楊子雄的後臺在中北海,還有人說楊子雄只是個傀儡,給他
下命令的人才是真的厲害人物,但在他看來,楊子雄哪裡有什麼後臺,無非是他
花錢把能收賣的人都收買了,讓亂說話的人都閉嘴了而已,這些事情連他都能做
到,楊子雄做起來豈不是更輕而易舉。
當年,他自作聰明的認為,只要他能給楊子雄開出足夠好的條件,就一定能
讓他讓出F市的市場,比如,與他共用自己走私貨物的管道,又比如,給他的制
毒工廠投資,高價收購製成品,還比如,他可以將販毒所得的五成分給楊子雄,
總而言之,只要他能順利進入市場,分到第一杯羹,就不愁找不到辦法搞垮他的
販毒集團。
他這個計畫的前提是首先要找一個自己認識,楊子雄也認識的人,作為中間
人,把他和楊子雄拉到一張桌子上吃飯。簡直就像是寫出來的故事一樣,他一瞌
睡,就有人遞枕頭,老雜碎石康剛好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石康的父親石英健長
期擔任YZ軍區司令官,而楊子雄的父親楊篪則長期是石英健的副手,楊篪中年
得獨子楊子雄,石英健晚年得小兒子石康,二人出生於同一年,從小就是玩伴,
二人的關係可用「青梅竹馬」來定義。
之後數日,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反復同湯姆森夫人解釋了一遍又一遍,但
湯姆森夫人態度依然不變,二人誰都不願意後退一步,那段本就八花九裂,用肉
欲換利益的關係不可避免的破裂了,湯姆森夫人帶著他不到一歲大的兒子孫東回
了美國,他連兒子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湯姆森夫人走後,再也沒有人能攔住他做死的腳步,他找到石康,讓石康作
為中間人,引薦自己和楊子雄本人面談合作事宜,本就對販毒巨額利潤躍躍欲試
的石康不僅答應了他的請求,還向他提出,如果此事成行,他們「兄弟」二人應
共同經營,所得利潤三七分成,自己只拿三成,他勞苦功高拿七成。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就是在那一刻,他又做出了一個讓自己後悔至今的決
定,他決定和石康聯手,他把自己通盤的計畫和打算,自己絕大多數的秘密全都
告訴了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這個背信棄義的老雜碎!
太想要成為F市黑道之王,同時壟斷走私販毒賣春行當的他被無謂的執念蒙
上了眼睛,沒有看出石康與楊子雄兄弟兩人沆瀣一氣,沒有看出石康牽線搭橋背
後的狼子野心,沒有看出楊子雄笑臉盈盈背後的險惡企圖,他自大自滿地以為真
的是自己高超的談判技巧搞定了這位比他小了整整八歲的大毒梟,十三年前的他
可真是圖樣圖森破。
那是一個大雨之夜,他剛和楊子雄達成合作協定不久,正在籌備從楊子雄手
裡購買海洛因的大額資金中,後半夜他親自送走了一船給湯姆森夫人的貨後,開
著他的第一輛轎車寶馬7系E32回家,刮雨器已基本失效,擋風玻璃上水濛濛
地幾乎無法辨識方向。
雨大路滑,車子走得很慢,越往前開,他的心就跳得越快,他隱隱感覺到不
太對勁,朝後視鏡一看,果然後面有兩輛車開始加速,看似要超他的車,但加速
非常慢,好像在找超車機會一樣。可是那麼寬的公路,他們想怎麼超都行,哪怕
是從右方超過去都沒問題。
幾乎就在他意識到危險的同時,後面兩輛車就突然加速,而且是一左一右沖
了上來。車窗搖下,每輛車兩個黑洞洞的槍口,他趕緊一個急刹車,整個車子頓
時搖擺,車頭車位一擺,正好撞上兩輛車。
槍聲響起了,但卻不是打向他,而是汽車輪胎,不過因為車輛被撞擊,四個
槍口吐出來的子彈全都打歪。他抓住這個機會,趕緊下車逃跑,就在這生死一線
的危急時刻,奇跡發生了。
忽然間,路燈,車燈,甚至是手電筒的燈,在一瞬間全都滅了,他也顧不上
探尋究竟,在殺手慌亂之際,一頭就紮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在大雨落地
唰唰聲的掩護下,藏進了路邊的一個大號垃圾桶裡。
那一夜,長得過分,他從垃圾桶往外看,儘管黑得什麼也瞧不見,熊熊燃起
的怒火卻把他的內心照得如白晝般明亮,這一切石康和楊子雄早就計畫好了,他
們想要得到他所建立起的一切,所以他們要殺了他。
雨下了整夜,到黎明才淅淅瀝瀝地住了,空氣顯得格外清新。一直等到他的
車被拖車拖走之後,他才從垃圾桶裡出來,他不敢回家,他不敢回公司,他不敢
聯繫任何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千難萬難之際,他只想到了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就是孫家村,父親的老家,也是他的老家。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徒步走到孫家村用了幾天,也忘了路上曾經給過他一口飯
吃的好人都長什麼樣子,但他永遠不會忘到達孫家村後吃的第一頓飯的味道,那
是家的味道,是母親的味道,這味道讓他重新昂揚精神,他決定向楊子雄和石康
發起反擊,屬於他的東西,他一定要拿回來。
這時候,瞎了一隻眼睛的趙志也回來了,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十八個受了
傷的孫家村子弟。趙志告訴他,在他失蹤當晚,總部位於津河區的秘密組織被警
方突襲,他帶著弟兄們拼死反抗,絕大多數弟兄們要麼戰死,要麼被員警抓住,
只有他和十八個弟兄逃出生天,抄小路走了四天才回到孫家村。
越是困境,就越能團結人心,激發鬥志,隻身逃回孫家村的他身無分文,手
無寸鐵,世代生活在此的良善百姓們聽聞他的遭遇後無不憤慨,十八名死裡逃生
的孫家村子弟發誓一定要為死去的弟兄報仇雪恨。
於是乎,孫家幫在他出資重新修建的孫氏祠堂裡正式成立了。
這個以孫氏家族為核心,以血緣宗親關係為紐帶,以封建禮教為幫規,經三
拜九叩,燒香敬祖而成立的秘密幫會的第一任幫主並不是他孫德富,而是他的遠
方堂叔孫羲成。于情,正是孫羲成在他危難之際收留他進村避難,於理,也是孫
羲成召開村民大會,公開提議成立孫家幫,以全村之力為死去的孫家村子弟報仇
雪恨。
但實際上,那時已70歲高齡的孫羲成只不過是名義上的幫主,這支由全村
18歲至30歲所有男青年組成的戰鬥連的司令官是孫家幫的副幫主,也就是他
孫德富。他把總計180人的孫家子弟兵一分為三,忠義堂交予孫羲成的外甥葉
勝軍,孝悌堂交予世代守護孫氏祠堂的毛氏後人毛彪,勇信堂交予自己最信任的
幹將趙志,三堂各分50人。
名義上,忠義堂是守衛總堂及幫主周全的,孝悌堂是祭祖守陵看護祠堂的,
勇信堂是負責賞罰,執掌刑罰,教化人心的,他也的確是對孫羲成這麼說的,但
其實並非如此,他對舊中國這一套洗腦用的搞法一點沒興趣,也不準備做個供人
頂禮膜拜的邪教幫主,無論忠義,孝悌,還是勇信,這些個虛頭八腦的東西是擋
不住子彈的,要把他失去的東西從楊子雄和石康的手裡搶回來,還得用實力說話。
然而,在實力方面,他和楊子雄相比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楊子雄販毒
多年,有錢有槍有關係,他才剛剛發家,又離城一月有餘,原本擁有的資源和人
脈也許都已被石康搶走了,他又可以拿什麼同楊子雄對抗呢?
上天有好生之德而無絕人之路,老謀深算的孫羲成早有準備,領著他和葉勝
軍,毛彪與趙志深入荒山,穿過狹窄的山道走進了一個極其隱藏的山洞。這個山
洞明顯是人工修建的,兩側的石壁上可以看到人工開鑿的痕跡,而且竟然還有電
燈和電線存在。眾人皆不解,停下了腳步,孫羲成淡淡一笑,催促大家打起手電
筒,繼續前行。
眾人又往前走了十來米,被一扇大鐵門擋住了去路。巨大的鐵門上面早已鏽
跡斑斑,但卻是半開著的,顯然這是因為幾十年前孫羲成來過的緣故。他和其餘
三人一起使力,時隔多年再次打開了鐵門。
一進到裡面,除了孫羲成以外,所有人都傻了。地上擺了幾挺在日軍侵華時
期使用的九二式重機槍和歪把子輕機槍,還有幾隻還沒胳膊粗的擲彈筒,看來,
這裡是日本人當年的軍火庫。
他四周打量了一下,發現在進來的門的旁邊有一台發電機,趕緊走過去,拿
起搖把試著搖了一下。沒想到這不知道扔了多少年的老古董竟然成功的發動了,
緊接著一盞接一盞的電燈亮起了昏暗的燈光。
孫羲成到了此時才揭曉答案,告訴眾人他當年就是在這個山洞裡找到了五杆
破槍,用它們從那些高舉旗幟的人手中奪回孫家村的。眾人皆驚歎不已,不僅為
他的話,也為這座軍火庫龐大的規模。
他們所處的位置應該是一個大廳,面積怕是有一千多平米。一挺挺的機槍直
直地對著大門,幾具穿著日軍軍服的骷髏盤腿做在機槍後面,似乎隨時都準備著
給侵入者以毀滅性的打擊。除了這些之外,大廳裡還有三個通道,每個通道都寬
敞的可以並排行駛兩輛卡車。
他很快就知曉了這個龐大的地下工事的真實面目,他用自己從床上學來的英
語,讀懂了放在大廳鋼制的桌子上的一份用英文日文雙語編寫的基地介紹和地圖。
這個基地是在1944年年底,日軍已經敗績顯露時,由當時的東部派遣軍
為了堅持繼續戰鬥而修建的一個秘密軍事基地。基地內儲存有大量的武器裝備和
少量的油料。共計三八步槍近六千支,九六式輕機槍二百挺,英制布倫輕機槍五
百挺,九二式重機槍一百挺,美制勃郎寧重機槍一百二十七挺,各式英制美制衝
鋒槍步槍近萬隻,還有擲彈筒三百六十具,各式迫擊炮一百八十門,三七戰防炮
三十二門,九二式步兵炮十二門,七五山野炮七十八門,一零五榴彈炮和加農炮
各十二門……還有日本九五式坦克十輛,裝甲車十輛,各式卡車一百輛,三輪摩
托三十輛,美制吉普十三輛,美制的,英制的坦克,裝甲車等等。
這些數量巨大的槍械的彈藥整整堆滿了一個面積超過二千平米的巨大彈藥庫,
可以說是數不勝數。根據資料顯示先期存放的有數目統計的彈藥數量中僅三八步
槍用的6.5毫米友阪步槍彈就有三百萬發,九二式重機槍的七七彈也有一百萬
發。擲彈筒用的榴彈一萬枚,各種型號的迫擊炮彈近兩萬發,其他各種型號的炮
彈六千多發。後期更是將戰場繳獲的英軍,國軍,美軍的大量武器彈藥大量的填
充進來,只是具體數目已經無法統計了。他從發現的一個洞庫裡成排擺放的高射
機槍和高射炮還有堆積如山的彈藥,就可以估計數量絕對少不了。
雖說已過了五十年,基地裡的絕大多數武器裝備早就生銹作廢了,更不要說
需要重油料才能啟動的摩托、裝甲車、卡車、吉普車,但因為其數目實在太大,
就算剩下個零頭,也足夠他們這兩百人用了。
接下來一連七天,他帶著所有孫家幫子弟,天天都來這個基地裡淘寶,他們
費了不少功夫從一些未開封的箱子裡找出了十幾把比利時產的1932型快慢機,
一箱日本三八式步槍,九六式和布倫式輕機槍各三挺,九二式重機槍和美制12.
7毫米的高平兩用機槍各三挺,二十把美制M1941半自動步槍,並配齊了這
些武器所需要的彈藥。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6-11-30 12:4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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