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lin
貴賓
 
UID 28339
精華
0
積分 6255
帖子 10235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8-10-8 來自 台灣台北
狀態 離線
|
【妖刀記】7-8
.
【妖刀記】7-8
第七折 紅螺之内 牽腸之絲
他膂力甚強,一扯之下,五人齊齊跌落。
黃纓吓得魂飛魄散,張嘴欲叫,背門忽撞着一團又厚又軟、濕棉被也似的奇
怪物事。身子一瞬間穿過去,浸入水中,咕噜噜的連喝了幾大口水,才被一把抓
起。
那水味酸中帶堿,入口清洌,冰得異乎尋常。她差點凍暈過去,緊緊攀住箍
在乳下的強壯臂膀,牙關不由一陣磕碰,顫聲道:「好……好冷……」聲音回蕩
開來,旋又被頭頂上呼嘯的大風所淹沒。
耿照在她耳邊輕噓:「噤聲!」奮力将黃、藍二姝拖上岸,采藍嗆出幾口水
來,雙目緊閉,蜷着身子簌簌發抖,似乎還未清醒。染紅霞一入水中便即蘇醒,
她畢竟武功高強,應變猶在雙姝之上,拉着耿照的衣袂遊到岸邊,雙腿一軟,卻
被魏無音拉起。
四周漆黑,隻水面上一條粼粼波亮,原來是自天上映射的星月微光。
崖下似是一條溪谷,溪中頗深,衆人由高處一跌而入,沖力之強仍未觸底,
故得以不傷。一近岸邊又忽然變淺,水底鋪滿大大小小的鵝卵圓石,一路涉上灘
來,居然沒有蓮藻一類的水生植物,水面也不見魚蝦回遊所造成的漣漪浮沫,整
條溪水裏竟什麽也沒有,就隻有光潔圓潤的小石子。
此地的形勢甚爲奇異:兩側的高崖夾着溪水合攏,距離卻比下方的谷地還要
窄,側剖便猶如一個「凸」字,頗似那「一線天」的奇景。
水面生風,在谷中四處流竄,因地形之故造成巨大回響,夜裏看不清崖下深
淺,便覺極高。
事實上,黃纓還沒來得及尖叫便已入水,至多不過四、五丈高,普通人用繩
索即能攀下,如魏無音這等高手,上崖不過就是足尖數點而已,隻是黑暗中聽底
下大風呼嘯,任誰都會以爲是萬丈深淵。
五人躲在灘邊一塊大石下避風,忽聽頂上有人大叫:「清——兒——!晏清
孩兒——!」聲音夾着渾厚内力遠遠送出,在崖下聽得一清二楚。
魏無音聽得一凜:「是鹿老雜毛!」以指壓唇,作勢噤聲。
鹿别駕的聲音在崖上忽東忽西,飛快移位,顯是一邊施展上乘輕功,一邊搜
尋,聽得出他無比心焦,不複靈官殿裏的虛矯做作。
魏無音閉目傾聽,暗想:「你兒子不會再回來啦!此際複見,不過是你死我
活而已……覺悟非深,争如不見!」不禁恻然。
鹿别駕呼喊一陣,倏忽去遠。
耿照雖不識鹿别駕,卻絲毫不敢大意,豎耳片刻後才挪動身子,背貼崖壁,
領着衆人蹑足而行。繞過了一小段河彎,前方豁然開朗——頭頂夜空仍隻一線,
崖壁底下卻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岩洞,猶如一片空心珊瑚,小的隻如神龛,大的卻
像一間數叠鬥室。
衆人選了個地勢較平、聞起來并無獸臭穢迹的岩洞,耿照從碎石灘上拖來一
大截幹透的漂流浮木,以昆吾劍劈成小塊,與幹草混堆一處,從懷裏的油布包中
取出火絨管引燃,升起篝火。
火光驟亮,衆人均伸手掩目。熟悉亮光之後,黃纓「呀」的一聲,脫口道:
「好漂亮!」原來整間岩室的砂色壁上,布滿赭紅的流彩條紋,仿佛攪動染料一
般,煞是好看。
「白日裏看來,這整座山都是紅的。」耿照道:「據說在上古時,東勝州全
境冰封,後來冰河融解,在砂岩上切出偌大的河道。這紅螺峪便是冰河所遺,不
隻是山形像螺殼,連河道也同螺孔一樣,彎彎曲曲,布滿孔隙。」
黃纓瞟了他一眼,搶白道:「我們也沒來過,誰知是不是你瞎掰的?」
耿照老老實實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從前我爹帶我上山時經過附近,是鄉
裏的老人家說的。」黃纓冷笑:「你這麽厲害,樣樣都知道。現下我們困在這兒
啦,你說該怎辦才好?」
耿照搖頭道:「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天亮之後,本城哨隊定然來巡。隻消在
崖下升起柴火,他們見到了煙,就知道底下有人。」
黃纓沒想到他連這點都考慮周詳,一時無語,咬唇瞪他一眼:「這麽能幹,
都讓你去辦好啦。」說着忍不住一聲「噗哧」,趕緊闆起臉,水汪汪的眼波中卻
無不善。
耿照渾無所覺,轉頭道:「老前輩,我見你氣色不佳,莫不是受了内傷?」
魏無音調息已畢,元氣稍複,振袖道:「别管我。倒是她們三個,須得要你
施救。」
耿照詫然:「我?」忽聽一聲嘤咛,角落裏的染紅霞動了一動,雙手環胸,
玉靥酡紅,便如醉酒一般。她額上沁出薄汗,一睜開眼睛,卻見眸中波光盈盈,
直要滴出水來,低聲道:「魏……魏老前輩,莫……莫非是刀……刀上的毒發作
了?」
原來她趕到烽火台時,魏無音真氣一滞、翻身栽倒,連話都來不及說,眼見
鹿晏清将下毒手,情急之間,便拾起掉落在地的赤眼相抗。片刻後魏無音蘇醒,
忙叫道:「染姑娘!那刀上有毒,你快放開!」
其時染紅霞正鬥到酣處,心知對手武功之高,平生罕見,斷不能空手以對,
隻得咬牙苦撐。激戰片刻,頓覺身子軟綿綿的,腿間竟生出一股異樣烘熱,神思
不屬。刀上紅霧氤氲,身後黃纓、采藍嗅到,都是一陣頭暈目眩,趕緊攙老人遠
遠退開。
魏無音對她甚感愧疚,垂眉道:「這把妖刀赤眼,上頭喂有極厲害的毒藥,
名喚『牽腸絲』。這種毒藥隻對女子有效,毒性極強,不唯持刀,就連嗅到一絲
一縷,都有中毒之虞,十分刁鑽。」
黃纓臉色大變。她貪圖紅霧的濃甜果香,當時便吸入不少,此際聽魏無音一
說,頓時吓得手腳發軟,急忙問道:「會……會死麽?有沒有解藥?」語聲已微
微發顫。
魏無音沉聲道:「這牽腸絲的藥性并不緻死,卻會令女子生出欲念,難以自
己。中毒之後,便似飲耽一般,對此毒越發依戀,最終如女子之侍奉丈夫,再也
離不開赤眼,成爲妖刀寄附的刀屍,渾渾噩噩、如失魂魄。」
「翻遍普天下的藥譜毒經,決計找不出『牽腸絲』此一條目,乃因中毒女子
之依戀赤眼,猶如菟絲花攀緣樹木,牽腸挂肚,難以分别,故而得名。到了那個
地步,就算強将人刀分離,女子永遠是赤眼的刀屍,至死方休。」
篝火燒得「哔剝」作響,誰都不敢說話。
魏無音續道:「三十年前妖刀出世,赤眼即被七玄界中人、大魔頭『萬裏飛
皇』範飛強所得。範飛強與『鍾山大俠』顧雄飛有仇,以赤眼打敗了顧雄飛,擄
走其妻解玉娘,公開淫辱,以爲報複。」
「解玉娘的妹妹『朝雲仙子』解靈芒,芳齡雖才十九,卻叠有奇遇,武功高
強,繼任成爲飛瑤島的島主。她的六位結義姊妹都是出身漁陽一帶的武林世家,
來頭很大。七美一齊出手,布下連環巧計,終于攻破其根據地,打敗大魔頭範飛
強,将解玉娘救了回來。」
「誰知解玉娘回來後,卻變成一名需索無度、人盡可夫的蕩婦,日日向丈夫
求歡還不夠,連莊丁門客也不放過。顧大俠一怒之下,将她禁在府裏。」
「不久,便傳出解靈芒在大喜之日當夜,手刃自己的未婚夫,人稱『漁陽第
一家』的行雲堡少堡主高唐夢,随即消失無蹤。其餘漁陽六堡的當家或要人也紛
紛遇刺,一夕之間,東海北境的正道勢力幾乎崩潰,而解靈芒的六位義姊妹也和
她一樣,犯案後即失去行蹤。」
耿照心中一動,脫口道:「難道……是因爲牽腸絲的緣故?」
魏無音緩緩點頭,神情沉重,道:「妖刀赤眼再出現之時,竟然是七美共擁
一刀——」
「以朝雲仙子解靈芒爲首的漁陽七仙女,通通成了被赤眼控制的刀屍!」
耿照與黃纓面面相觑,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染紅霞緊閉雙目,飽滿的酥胸急遽起伏,半濕的前襟貼熨出兩座挺拔的乳峰
形狀,峰頂兩枚小小突起,猶如櫻核,看來分外惹憐。
「漁陽七仙女四處劫殺,漁陽七堡派出的高手如非其父,即爲其兄,多半下
不了手,付出了極爲慘痛的代價。」
「好不容易七人之中去其四,餘下三人被帶回家中,卻無法擺脫赤眼控制。
一人被父所殺,一人死于逃亡途中,而解靈芒僞作痊愈,最後與其師『帝女劍』
慕懷春同歸于盡。被譽『五島奇英』之首的飛瑤島元氣大傷,從此淡出東境武林
諸事,再也沒有問鼎雄圖的能耐。」
魏無音沉聲又道:「五毒妖刀的特性與寄體之法各自不同。赤眼占據人心的
速度緩慢,沒有幽凝瞬移的威能,卻是唯一一把擁有複數刀屍,控制範圍無遠弗
屆,一旦受制永遠無解的可怕妖刀!」
黃纓聽得毛骨悚然,顫聲道:「那麽說來,我、我們都會變成那撈什子赤眼
刀的刀屍麽?變成刀屍……會不會死?」
魏無音面色陰沉,緩緩道:「你若變成刀屍,爲免遺害武林,老夫不得不殺
你。中此毒雖未必便死,中毒女子卻非死不可。」
黃纓又驚又怒,哇哇大叫:「你……我們是爲了救你,才中了毒,你怎麽可
以忘恩負義!再說,你本事這麽大,我們又打不過你,你把我們關起來就是了,
又何必一定要殺人?」
「赤眼的刀屍,外表看來與常人無異。我說你是刀屍,旁人未必能信。屆時
悄悄接近你師傅或掌門師姐,捅上一刀,漁陽七堡的慘事重現,誰人堪救?」魏
無音道:「你本事低微,倒還罷了。你二師姊武功高強,若成刀屍,爲禍怕更在
當年的朝雲仙子解靈芒之上,絕不可留。」
黃纓還欲待争辯,忽爾轉念:「我本事低微,自不須頭一個便死。且聽他怎
說。」不欲觸怒琴魔,悄悄閉上小嘴。
染紅霞吐息輕促,閉目道:「我……我不怕死。琴、琴魔前輩隻管動手。」
她渾身難受已極,倚着岩壁軟軟斜坐,似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勉強說完,便不
再開口,狀似暈厥。
耿照忽然問:「前輩,那位解玉娘解女俠,後來怎麽了?」
魏無音微詫:「這小子好敏銳的心思!這故事甚長,他卻一下便想到了其中
關竅。」一拈長鬓,淡然道:「也沒怎樣。她後來……便好了。」
「好了?」耿照、黃纓齊聲脫口。
黃纓瞪他一眼,嗔怪之餘,又覺好笑。
魏無音說道:「衆人思前想後,比較顧夫人解女俠與諸女的異同,終于得出
一個結論,那就是:要擺脫赤眼的控制,須在中毒未深時予以破解,而唯一能中
和牽腸絲毒性,便是男子的陽精。」
黃纓一怔,「唰」地俏臉飛紅。耿照倒是臨危不亂,追問:「老前輩,此事
卻何以見得?我聽長輩說,什麽陰陽調和多半都是騙人的,淫藥也是劑方合成,
須以藥解,男女交……交合之說不過是術士虛構,用來騙女子貞操的。」
魏無音笑道:「你倒是有見識。怎麽,流影城除了打鐵,也教門下弟子做淫
藥麽?」
耿照黑臉一紅,嚅嗫道:「這……也沒有。」
魏無音恍然道:「那是你的私學了,有心、有心!」
耿照窘得耳根發燙,兩隻手都不知往哪兒擺,忙往膝間一夾,低頭道:「弟
子……弟子不敢。」
黃纓見他縮得小猴兒也似,大感痛快,「咭」的一聲笑了出來,想起這事關
乎羞恥,似不是女孩子該笑的時候,雪嫩的蘋果小臉脹得通紅。一想到「陽精」
兩字,害羞之外,又覺得有些心癢難搔,一時間頗感好奇。
魏無音幹咳幾聲,正色道:「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淫藥若非催情,便是使女
子失去抵抗之力,須以藥解,别無其它。普天之下也沒有以交合治病的事,道家
所傳房中秘術,須得身心健康時,方能修練。除此之外,通通是江湖郎中拐騙無
知女子的劣術。」
「牽腸絲的配方無從得知,但男子陽精裏似有成份能中和毒性。顧夫人痊愈
後,另有其它女子受赤眼所害,經本宮研究後,發現陽精中,精白的部份能解其
毒。顧夫人中毒不久,便爲範飛強所玷污,鬼使神差地逃過一劫。」
「然而實驗得知,精液一旦離體轉爲稀薄,便無功效。男子縱欲過多、出精
如水者,亦不可解。」
指劍奇宮的門人除了武功之外,還須兼通醫蔔星象、機關土木等雜學。琴魔
輕描淡寫的一句,卻可想見當年爲了破解這種無名淫毒、奇宮菁英傾巢而出的情
景。至于如何實驗、如何破解,花了多久的時間,犧牲多少可憐女子……其中慘
烈不足爲外人道。
「因此,解方既無法提煉,不能制成丸湯散劑,非男子新出不可。」
「那、那要怎麽用陽……陽精來解毒呀?」黃纓紅着臉問。
「如隻聞到少許毒霧,則飲精一小勺,如茶末之量即可化解。」魏無音道:
「你跟采藍姑娘的征兆都還算輕微,當用此法。飲多自是不妨。」
黃纓放下心來,又問:「那紅姊呢?她要喝很多麽?」有些擔心耿照無法支
應三人所需,偷偷拿眼角來瞟。瞥見他胸膛寬闊、肌肉結實,想起水中束着自己
的那隻有力臂膀,忽然雙頰發燒,莫名其妙害羞起來。
魏無音一時無語,猶豫片刻,才緩緩道:「染姑娘的情況與當年顧夫人很相
似,其症已形于外,若要靠飲精來解,恐怕要以瓢碗盛裝,才能生效。若射于體
内,則約二至三度可解。」
「那就是保不住貞操了。」
耿照先前見他的神情,已猜到了七八成,親耳聽到時仍不禁有些黯然。掠過
心中的首念非是竊喜能盜她紅丸,而是三分心疼、七分惋惜,盼望像二掌院這樣
好的女子不必應此兩難。
「前輩……」他沉吟:「倘若你我相加起來,能否足夠二掌院服用?」
「你是在尋老夫開心麽?」魏無音冷冷說道:「我兩條腿都進了棺材,還能
出什麽給你?膽汁唾沫麽?」
耿照不敢再問,黃纓忙攆他出去:「你快去弄……弄了出來,拿片荷葉什麽
的盛了,給我……給我們解毒。」
耿照聽得一愣,心想:「這紅螺溪是酸泉彙成,連水草都不長一根,上哪兒
弄『荷葉什麽的』來盛?」
魏無音被逗得忍俊不住,哈哈大笑:「黃毛丫頭,你真的是一點都不懂男人
哪!陽精離體,精白片刻間就化爲漿水,你就算喝它一整桶,跟喝馬尿有什麽分
别?」一指耿照裆間:「含着它!套弄些個,便能出精。趁新出之際飲下,才能
中和毒性。」
黃纓愣了一愣,霎時大羞,沖口道:「我不要!」一想又舍不下性命,态度
頓時軟化。但此事委實太過羞恥,心中掙紮片刻,嚅嗫道:「一……一定要這樣
麽?」
魏無音怒道:「這不是行淫取樂,是救命!你先自飲些許,再留部分口中,
哺喂采藍姑娘。這小子雖然健壯如牛,但男子一日出精之量有限,切記莫要無端
浪費,以免誤了你師姊師妹的性命。」說完扶着牆壁,顫巍巍地起身,慢慢走向
洞外。
「我到溪邊坐一下,醒醒腦袋。」回頭瞥了耿照一眼:「楞小子,你已不是
童男了罷?」耿照搖搖頭。
黃纓心中忽有些失落,卻連自己也不明白所爲何來。
「那老夫就不擔心啦,你好自爲之。牽腸絲的毒性一經中和,患者會感到困
倦欲眠,這是正常的反應,毋須憂心。小子施救完畢,速速來找老夫。」
他扶壁緩行,将出洞時突然停步,緩緩開口,卻未回頭。
「染姑娘,你是将門虎女、王爵之後,出身高貴,或許覺得女子失節,不如
一死,但在這世上,也有熱愛生命的青年人,盼望于年華正好時行俠仗義、侍奉
尊長,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而不可得。我與汝師有三十年交情,不忍見她于垂
暮之時,爲思憶愛徒而悔恨流淚,望你三思。」嘶薄的嗓音似有無限感慨、無限
傷心,說完便不回頭,慢慢走出洞去。
染紅霞閉目倚坐,似已熟睡,聞言卻不禁一震,濃睫瞬顫,眼角隐有水漬。
* * * * * * * * * * * *
偌大的岩洞裏,隻剩下耿照與黃纓兩人默默相對。溪谷間的大風隐約呼嘯,
卻被隔在洞外,狹長的空間之内除了柴火燒旺的哔剝聲響,就隻剩下采藍若有似
無的輕細微鼾。
黃纓低頭弄着衣角,小臉绯紅,好半晌不見動靜,杏眼偷偷一瞟,見耿照盤
膝抓頭,對着篝火讷讷發呆,不禁暗自搖頭:「黃纓啊黃纓,你真是傻透了,居
然盼這個呆子自來。待他生出那個膽,我們三人都死過幾回啦。」長歎一聲,支
着上身爬近,紅撲撲的臉蛋湊到他眼皮子底下:「喂,到你啦!要……要怎生做
才好?」
耿照吓了一跳,嗅到她溫香的少女吐息,慌忙仰頭挪退。
距離微微拉開,反而看得更加清楚:隻見黃纓兩條細細的胳臂之間,夾着一
對碩瓜似的傲人巨乳,渾圓的乳形沉甸甸的,乳廓居然超過了肘彎。她乳質極是
綿軟,兩臂一夾,鎖骨以下頗爲平坦,雙乳的重量全都沉到淚滴狀的乳房下緣,
半濕的衣底浮出兩枚小丘似的乳暈形狀,丘頂兩粒櫻桃似的小小圓凸,因欲念升
起,十分勃挺堅硬,分外誘人。
耿照一見她便覺得淫欲勃興,簡直到了莫名其妙的程度,湖中如是,眼下亦
複如此,燒紅着臉吞了口唾沫,結巴道:「拿住那……那兒,套……套幾下,便
出……出來……」下身忽一陣酥麻,美得他微微仰頭,忍不住閉目吐息,原來是
黃纓隔着濕透的褲布,伸手拿住了腿間之物。
「是這樣麽?」
她睜着水汪汪的杏眸,仰頭好奇的問。忽然一愣,低頭驚道:「它……它變
大啦!好大……好大!」吓得一縮手,見他裆間隆起一團,仿佛褲中塞了生茄角
瓜之類的物事,脹得一跳一跳的,又覺得有趣,小手一把抓住,滑上滑下的摸索
形狀,自己卻咬着嘴唇,翹起的小瓊鼻裏一陣輕哼,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喂,你們這……這兒長了條東西,走路不難過麽?」
耿照隻覺她掌心柔膩至極,仿佛絲綢上敷着一層珍珠細粉,刮過龍首菇冠之
時,總忍不住一陣哆嗦,倒想不起十九年來,這兒長了條東西有什麽不便,眯着
眼睛微微挺腰,小聲回答:「習……習慣了就好。」
「那還真是辛苦你啦。」
黃纓覺得他的表情很有意思,弄得更加起勁,但隔着濕布抓握不便,甚感礙
手,忽然想起一事:「喂,這樣……就會出來麽?你褲子要不要……要不要褪下
來?」暗想男子的身體這麽奇怪,說不定有什麽機關,毋須褪褲便能擠出一杯精
來。
耿照腦子裏熱烘烘的,總算還有一絲清明,低聲道:「要……要。」
黃纓登時光火,溫膩小手往那硬物上扇了一掌,啐道:「呸,那你怎不早點
說!」
耿照被打得身子一抖,也不知是痛是美。咬牙深吸幾口,讷讷道:「我、我
自己來就好。」
黃纓聽他這般低聲下氣,心情大好。随手刮臉羞他:「等你來呀,天都要亮
啦。」伸手解他的褲腰。
男子衣着遠不如女裝繁複,黃纓手腳利落,三兩下便松開了褲頭的濕繩結,
卻嫌趴着腰酸,手上動作也不甚便給,一拍他的大腿:「喂!你站起來。」
耿照拎着褲腰讷讷起身,黃纓直起上身,跪坐在他身前,推得他背靠岩壁,
忙不叠的打他手背:「手拿開!别添亂。」耿照慌忙松手,褲頭卻未松脫,翹硬
的兇物勾着褲布高高昂起,宛若檐上的怒角飛龍。
黃纓心想:「終于……終于要看到啦。」忍不住一陣害羞,但好奇心又蓋過
了羞意。
她畢竟是未經人事的處子,風月冊都是畫給男子看的,其中多繪女子袒胸露
乳、玉腿跨開的淫亂姿态,不會浪費多餘的筆墨來描繪陽物。圖冊裏的男子不是
趴在女子身上——如當年給狗子阿姊破身的公子爺一樣,便是杵在女子身後,畫
中女子閉明眸、啓朱唇,銷魂的模樣栩栩如生,至于身後男子究竟拿什麽弄的,
多年來小黃纓一直甚感好奇。
她湊得極近,唯恐錯過了什麽,濕熱的呵息全吐在龍根上,透布侵入,教耿
照舒服得微眯起眼,背門緊靠岩壁。
黃纓拉開褲頭,一把褪下,忽有一條又硬又燙、粗如杯口的猙獰物事猛彈了
出來,「啪!」一聲打在她臉上,熱辣辣的一疼,吓得黃纓慌忙閉起眼睛。
再睜眼時,見那物黑黝黝的,色澤有如微焦的麥芽糖,與耿照筋肉糾結的裸
腹相類,通體并無浮筋斑痕,甚是光滑好摸,隻是熱勁逼人,一拿住便覺掌心滾
燙,仿佛握的是一根彎翹如茄的撥火棍。
「原來……原來男子是長得這般模樣!」
黃纓雙手輕輕握住,隻覺得尺寸比隔着濕步時更加碩大,似乎在轉瞬之間,
那物又脹大了許多,單掌已難以應付。
耿照是姊姊一手帶大,生性好潔。進入白日流影城後擔任鐵匠學徒,城中定
有規矩,教學徒們不分冬夏,每日事畢後一齊集合,帶隊往山溪邊沖澡洗衣,以
調和爐火燥毒。升任執敬司之後,更是日日精衣結發、修剪指甲,服儀均受嚴格
要求,是以身體潔淨,令小黃纓大生好感。
黃纓對男女交媾的細節甚是懵懂,小小心思裏轉的都是些異想天開的念頭,
毫不實際。自也不通品箫弄玉的手段,起手頗爲着劣,但憑柔嫩的掌心肌膚,和
着些許滑膩香汗,已令耿照美不堪言,心理上的刺激興奮,猶勝于當日滿園春的
挂牌紅妓小閑姑娘。
她輕輕撫弄,越來越覺那物光潔可愛,滾燙粗硬,頗有些愛不釋手的感覺。
弄得片刻,忽見馬眼沁出一滴透明液體,心中大喜:「出來了!」連忙張開小嘴
湊過去,将液珠舐入口中。
耿照隻覺敏感的尖端忽有一濕涼柔嫩的小物滑過,細如貓舌,又像是切得極
細、極薄的鮮魚脍,又軟又富彈性,舒服得仰頭挺腰,雞蛋大小的鈍頭猛向前一
挺,小半截塞入了黃纓的圓潤小口之中。
她整張嘴仿佛都被塞滿,口舌不便,想咬又無處着力,擡眼「嗚嗚」抗議。
耿照前端碰着她的貝齒,銳利的刺痛感中隐約覺得快美,又貪戀那丁香小舌的奇
妙觸感,竟不想拔将出來。
黃纓含入小半顆肉菇,雙手握着滾燙的杵身舔舐一陣,口中微感酸鹹,卻淡
淡的沒什麽味道,心知有異。擡起水汪汪的杏眼望着他,左眼角的朱砂小痣倍顯
妩媚。
耿照一見,怒龍竟又脹大些許,一瞬間與她心意相通,搖頭道:「不……不
是。還……還沒出來。」微感歉疚,大腿内側卻美得不住輕顫,結實的熊腰一挺
一挺的。
黃纓本想罵他,見他舒服的模樣,又覺得像小狗小貓一樣讨人歡喜,心想:
「原來他喜歡這樣。」将怒龍杵尖吐了出來,伸出小巧的貓舌由杵根向上舐去,
如貓順毛一般,動作輕巧敏捷,果然奏功。
她觀察耿照的反應,細細啜吮肉菇的冠狀邊緣。耿照從小行過割禮,肉褶間
并未藏污納垢,十分潔淨,她舔得動情,心中羞喜:「他的……這東西舔起來像
冰糖葫蘆,似乎……似乎也并不讨厭。」忽覺兩腿之間有些溫膩,忍不住并緊雙
膝,誰知卻越磨越是難當,又張口含住龍首。
耿照一陣酥麻,不自主地向前挺腰,又怕撞倒了她,原本貼着岩壁的雙手本
能地要扶她肩頭,一時錯手,竟抱住兩團碩大綿軟、酥酪也似的好物。
敏感的乳側一被握住,黃纓「嘤」的一聲,心跳加速,竟忘了閃避,忍不住
将身子湊向前去,似乎這樣才更爲舒服。
她乳房碩大,乳質極爲細綿柔軟,然正值青春少艾,肌膚特别有彈性,因此
軟中帶酥,既柔嫩又彈手,仿佛兩隻盛滿奶漿的薄膜水袋,袋中乳水将凝未凝,
軟硬兩種觸感看似相互捍格,卻在這具年輕胴體上取得微妙而完美的平衡。
耿照再也放不了手,隔着浸濕的衣布肚兜,握得滿掌滑膩乳肉,将黃纓小小
的身子往身前抓;黃纓一手握着杵根,另一隻手抱着他結實的腰臀,竟将怒龍吞
入了小半截。
兩人以奇妙的姿勢抱着,耿照掐握着她傲人的雙峰前後搖動,黃纓被抓得有
些疼痛,但那種緊緊纏住的感覺卻更爲銷魂,迷蒙間竟覺舒爽。鼻尖、額頭沁滿
薄汗,連乳上都是濕膩一片,被不住推擠的乳溝間隐約有唧唧水聲,聽來倍覺淫
靡。
她索性放開怒龍,雙手抱着他的臀股,小嘴中不住吮啜,發出「唔唔」的可
愛鼻音,漸漸陷入癡迷。
耿照隐有一絲洩意,一手移上她的肩頭,低聲道:「我……我要來了。男子
出……出來時勁頭甚強,你……你莫含得太深……」
黃纓暈暈迷迷,隻「唔唔」兩聲,鼻音輕軟,紅撲撲的小臉輕潮微汗,猶如
熟透的紅石榴,癡醉的模樣令他再也無法忍耐,彎腰緊抱着她,頓時兇猛射出!
黃纓忽覺口中滾漿爆開,濃稠的液感直貫喉底,一嗆之下,嬌嫩的喉頭連連
抽搐,竟通通咽了下去。
她咳得将龍杵吐了出來,一抹殘漿和着香唾淌下嘴角,一路流到頸間。
黃纓抱着耿照的腰股急劇喘息,大胸脯在他腿間不住壓擠變形。回過神來,
才發現自己雙膝微分,将恥丘緊緊壓着他的左腿厮磨,磨得耿照的褲腳一片濕濡
水痕,也不知是汗或其它。
兩人癡纏片刻,逐漸恢複了神智,想起适才的臉紅心跳,仿佛做了場绮麗春
夢,既砰然又尴尬。
黃纓不知怎的害羞了起來,原本想躲避他的目光,一想不好:「糟糕!我、
我通通都咽了下去,沒的給采藍啦!」連忙舉袖揩抹,「呸呸」的連吐幾口,卻
隻有唾液稀漿而已,狀甚淫豔,可惜無補于事。
她紅着臉道:「完了,都給我吞下去了。」
耿照臉更紅,抓抓腦袋:「這……這也不妨,再……再來便是。」
兩人相對大羞,仿佛一對做了不可告人之事的共犯,縮頸低頭,我看看你、
你看看我,表情十分怪異。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突然「噗哧」一聲,雙雙忍不住
笑了出來。
一笑之下,尴尬倏解。黃纓拍拍高聳的胸脯,眯眼笑道:「還好還好,你若
不濟事,紅姊和采藍可就糟啦!」一瞧袖上殘迹,低呼:「前輩說的果然不錯!
男人的這東西一出來,馬上就變成透明的水啦。看來,也不能弄先出來了再喂采
藍。」
耿照微怔:「那怎麽辦?」
黃纓沉吟道:「事到如今,也隻有教她自己喝下去了。」
耿照聞言搖頭道:「采藍姑娘昏迷不醒,隻怕沒這麽簡單。」
黃纓不耐起來,皺眉:「她就是這麽麻煩!這樣罷,你放到她嘴裏,射出來
便是。」想到采藍平日最是假惺惺,老愛扮作大家閨秀的模樣,要是醒來發現自
己被男人的陽物插在小嘴裏,那表情光想象就十分過瘾,不禁拍手大笑:「好,
就這麽辦!」
她将采藍扶坐起來。采藍軟綿綿的向後一仰,螓首斜靠在黃纓肩上,更襯得
她下颔尖尖,玉一般的粉頸修長細緻、曲線極美。
采藍身形苗條如柳,腰似約束,胸脯雖遠遠比不上黃纓的傲人碩大,但形狀
玲珑有緻,乳廓猶如倒扣的薄胎精瓷碗,上身的蔥藍滾綠兜、薄羅坎肩衫被水浸
濕後,更裹出兩隻尖翹玉乳,目測盈堪一握,浮凸似椒實一般,極盡嬌妍。
樣貌之美,各人、各地喜好不同,然而采藍的長相無論到什麽地方,無論喚
誰來看,都會說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耿照見她容顔秀麗,想到竟要如此唐突,不免有些遲疑,但腿間怒龍卻極爲
誠實,轉眼又複雄風,勃然昂首,杵身上還沾滿黃纓的口水,在火光下映得一片
晶亮。
黃纓頗不是滋味,拍着她臉頰輕喚:「采藍、采藍!」心中暗想:「你至好
是别在這時醒來。不然,我一掌打得你再暈死過去!」忘記自己其實并沒一掌打
暈她的能耐。
好在采藍始終未醒。黃纓将她抱在懷裏,兩人交叠而坐,輕輕撬開采藍的小
嘴,對耿照一徑招手:「快來、快來!」
耿照很不好意思,硬着頭皮挺槍直上,低頭見怒龍杵一點一點沒入兩瓣粉嫩
姣好的櫻唇之中,益發暴脹起來,才入得三分之一便難再進分毫。
采藍昏迷不醒,貝齒自也不會刻意避開肉莖,一路隻刮得耿照咬牙皺眉,毫
無快感可言。末了,又嗑撞在那三分之一處,口腔一束、微微咬着,耿照以肉就
齒,無論勃挺得再粗再硬,終究比不過她編貝般的小小牙珠,蹙眉吸氣道:「黃
姑娘!實在……實在疼得緊。」
黃纓嬌嬌的瞪他一眼,嗔怪道:「沒用的東西!本姑娘助你一臂之力,學得
精乖些!」扶着采藍下巴,輕輕撐開些許,另一手握住露在外頭的大半龍杵,導
引着向前滑動。
耿照前端深入采藍濕暖的口腔,觸感十分膩潤,雖仍被牙齒弄得疼痛不堪,
但一見黃纓低頭認真套弄的模樣,想起她那柔軟至極的傲人乳瓜,以及适才纏綿
景況,仿佛身下所插不是美若天仙的采藍,而是那個精靈古怪、事事都要占盡便
宜的巨乳少女,忽然動情起來,雙手撐住岩壁,越發進出兇猛。
黃纓驚訝之餘,不免吃醋:「他對我……剛才那個時候,似也沒這般賣力。
哼,你們這些臭男子,一個個都喜歡假惺惺的狐狸精!」心頭大悶,忽覺困倦已
極,小手一松,采藍的小嘴又合攏起來。
耿照已到了将射未射的緊要關頭,結實的肩背肌肉上挂滿汗珠,忽然龍根末
端一痛,似被上下兩排貝齒嵌進肉裏,他不敢向後拔出,爲避傷處,隻得扶着岩
壁往前一貫,采藍一陣嗚咽,居然醒轉。
她一醒過來,頓覺嘴中一條巨物,幾乎直抵喉間,舌頭牙齒間的縫隙全被塞
滿,痛苦得涕淚直流,手足不斷掙紮。
耿照唯恐陽物被她一口咬斷,忍痛不敢亂動,連忙叫道:「黃姑娘,快别讓
她亂動!我……我再一下便好。」他不确定下體受傷到什麽程度,唯恐待會無法
再起、少救一人,終不免留下遺憾。
黃纓被濃濃睡意所攫,像中了蒙汗藥一般,雙手軟軟扣在采藍身前,說話連
舌頭都大了起來:「我……我不成啦!你、你快射出來,莫……莫要再玩啦!」
力氣漸失,若非采藍太過嬌弱,早已掙脫開來。
采藍縱使神智再不清,聽到「射精」等字眼,嗅着耿照的男子氣息,登時明
白口中何物,「嗚——」哀哭起來,雙腳亂蹬,兩行淚水淌下玉靥。
耿照不敢亂動,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回頭大叫:「老前輩!老前輩!」
黃纓即将昏迷,松手之前靈台一清,大喊道:「紅……紅姊!快救……快救
采藍和耿照!快……」脖子一歪,倒地不起。
染紅霞身子一動,再也不能假裝昏迷,奮力撐起身子爬過去,從背後抱住了
采藍。
她腕力驚人,不比黃纓,雖然全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然而兩臂一收,采藍
連蹬腿的力氣也沒有,閉着眼睛嗚嗚哀泣,口涎從張大的檀口裏淌了出來,容色
雖慘,卻異常的凄豔誘人。
耿照看得呆了,忽聽染紅霞沉聲道:「還楞着做什麽?快!」
「……是!」
低頭見杵身不過些微破皮,滲出血絲,不覺放下心頭大石,扶牆搖動起來。
采藍哭得甚慘,染紅霞在她耳畔細說原委,柔聲解釋妖刀散毒、如何中和牽
腸絲等,巨細靡遺。耿照心想:「原來她一直醒着。」見采藍流淚,既歉又憐,
滿腔淫念早已點滴不剩,别說是出精,連硬翹的龍杵都微見消軟,恨不得立刻拔
出。
卻聽染紅霞在采藍耳邊低聲道:「……我知道你是潔身自愛的好姑娘,甯可
一死,也不願名節有損,可現下是非常時刻啊!若死在這個荒僻的山谷之中,豈
不是毫無意義?」
「……你是父母的獨生女兒、掌上明珠,你爹沒有兒子,便隻你一個女兒,
遲暮之際需你奉養,百年之後,也需要你打掃祠堂、上香獻祭。你若死在此間,
你父母又該怎麽辦?」
采藍閉目淚流,嗚咽不止。
耿照心中一驚:「我若不能盡快結束,隻是徒令她受辱而已。」收斂心神,
不再去看采藍的哭顔,閉眼專心想着與黃纓的纏綿、水底的肌膚相親,以及她那
令人難忘的綿軟雙峰,含嗔薄怒的紅臉蛋……漸漸又硬挺起來。
染紅霞捏開采藍的下颔,不讓牙齒刮着肉莖,也讓她少受苦楚,小嘴頓成一
隻濕熱滑膩的緊湊腔管,唾泌豐富,不斷掙紮的小舌頭隻是助長淫興罷了。單以
抽插的舒爽而論,猶在适才的黃纓之上。
耿照想着先前黃纓動情的嬌美模樣,刻意不做忍耐,洩意漸生。
又聽染紅霞道:「……你若一死了之,師傅出關之後,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師傅撫養你、教育你,傳授你上等武功,對你殷望之深,隻盼你在武學上開辟一
番新境。你若死在此地,拿什麽回報師傅二十年來的栽培之恩?」
采藍隻是一昧哭泣,卻無甚掙紮。
耿照已至緊要關頭,每一下都深入喉底。采藍的小嘴似乎有種特别的魔力,
一遇異物侵入,本能非是嘔吐,反是吞咽。吞咽之際,舌底不住生津,将怒龍杵
尖往喉中吸去,然後才欲嘔出,舌根與咽頂的一小團嫩肉一擠,直比膣中花心。
耿照咬牙一挺,濃精噴薄而出!
采藍劇咳起來,耿照趕緊拔出,頹然跪倒,滿身大汗。染紅霞唯恐她将精液
嘔出來,伸手捂着她的小嘴。采藍仰着粉頸痙攣一陣,這才悉數吞進肚裏,撲倒
在師姊懷中,抽噎道:「嗚嗚……紅姊!嗚嗚……」
「别哭了。死在這裏,會對不起太多人。」染紅霞撫着她的背,輕道:「所
以,就算要玷污身子、忍受什麽恥辱,我們也要活着回去。」
耿照猛然擡頭,見她身子顫抖,兩行珠淚滑下臉龐,終于哭了出來。
洞外,聞聲而來的琴魔歎息着,帶着莫可名狀的神情,扶壁緩緩走開。
第八折 通幽曲徑 正邪一宗
采藍身子嬌弱,挨不住折騰,累得手足無力,香汗濕透小衣,外襟在掙紮中
松了開來,白如象牙一般的半截乳肌上浮着淡淡酥紅,布滿細密汗珠,襯着雲鬓
淩亂的狼狽模樣,楚楚可憐之中,别有一般頹廢淫靡的慵媚風情。
她飲下片刻,哭得累了,不由沉沉睡去。
偌大的岩洞裏,終于隻剩下篝火前默默無言的兩個人。
染紅霞靜靜凝視火光,不知何時,面上淚痕消淡,熾亮的焰火映紅了桃瓣也
似的瓜子臉蛋。她體内正受牽腸絲的藥性荼毒,肌膚潮漲、通體泛紅,滾熱的像
是發高燒一般,然而紅蓮火映着桃花面,此際看來,卻有種說不出的蒼白。
耿照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天生的行動派,遇事總是直接面對、力求解決,絕不拖泥帶水。偏偏爲
她中和毒性一事,普天之下隻有他不能着急。染紅霞面對的是失貞或喪命的痛苦
抉擇,他不确定若然換成自己,是否能應對果決。
他默默拉上褲腰系好,爲防尴尬,起身走出洞外,拖了些浮木回來添柴火,
衣擺兜着一襟大大小小的鵝卵石,用長枝撥進火中,以餘燼掩埋。
兩人沉默良久,染紅霞突然開口:「你休息好了麽?我聽說那……那種事很
傷身子,若還覺得困乏,再等一下不妨。」
耿照臉上一紅,心想:「原來她是爲我着想。」忽有些異樣的感覺,擡眼望
去,卻見她垂眉斂目,一雙美麗的弱水瞳眸盯着篝火,空洞洞的回映着火光。想
起她說話的口吻果然是一派清冷,絲毫不帶感情,不禁失落,低聲道:「不妨。
你要不再歇息一下……」卻遭染紅霞平平打斷。
「不必了。這事……沒什麽好等的,速速完事便了。」挪到火光弱處,半躺
半坐,倚入角落陰影裏,閉目縮頸,雙臂環抱胸脯,僵硬地屈膝開腿。靠下時身
子微微一顫,似是濕衣貼着冷壁,給激得打了個寒噤。
耿照滿心不是滋味,依言走到身前,在她兩腿間跪坐下來。
染紅霞别過頭去,身子往壁裏一縮,忍住羞恥不将雙膝合攏。忽覺他雙手摸
進自己腰裏,忍不住睜眼低呼,揚手「啪」扇他一記耳光,咬牙颠聲道:「你、
你幹什麽!」又驚又怒,飽滿的雙峰不住起伏。雖是搶先動手打人,模樣卻像受
驚的小動物。
耿照一怔即醒,撫着熱辣辣的面頰,歉然道:「不脫衣褲,做不得那……那
事。真是對不住了。」
染紅霞呆了一下,才省起是自己不對,心中微感歉疚,低聲說道:「不必脫
衣,褪……下裳即可。」片刻又說:「我自己來。」微擡起臀股,将半濕裳紗褪
了下來。
角落裏焰火不明,耿照遮在她身前,又投下大片陰影,灰蒙蒙的一片幽靛,
隻見白紗細褲之下,雪一般的肌膚一寸寸顯露出來,白得近乎刺眼。一瞬間,耿
照不禁産生眩目的錯覺。
她将細褲褪至膝間,雪白赤裸的修長大腿緊并起來,慢慢将一條曲線誘人、
潤滑如水的右小腿抽了出來,細緻的足胫脫出绉成一團的紗褲褲管時微微一勾,
遺下一隻小巧的短腰軟紅弓靴,赤裸的腳掌僅比耿照的掌心再稍大一些,雪膩的
足趾微斂,蜷如貓爪,似有些羞人的模樣,極是嬌妍可愛。
耿照幾乎想伸手去拿,總算神智還在,不忍冒犯,心想:「她這般修長苗條
的身材,腳卻這樣小。」熱血上湧,一陣怦然心動。染紅霞右腳擺脫褲靴束縛,
遲疑了一下,緊閉着眼睛分開雙腿,咬牙抵頸,身子微微顫抖。
耿照不敢逼近,反而稍稍挪退寸許,篝火的焰光透背映來,照得她平坦的小
腹上一片靥紅,流輝閃爍,卻更加顯出肌膚之白,難繪難描。
染紅霞久經鍛煉,即使半屈着身子,小腹也無一絲多餘的贅肉,腰腹間肌肉
線條起伏如波,目測便覺緊實,大腿的曲線更是玲珑有緻,腿心處夾着一片小小
的腴潤三角,比之于大腿小腹,更是白得酥膩耀眼,恥丘飽滿,彷佛嵌着一枚去
皮對剖的裸白鴨梨,丘上芳草茂密,被香汗濡濕,卷起一束烏黑柔亮。
順着恥丘再往下,但見腿心裏一條蜜縫,猶如熟透飽裂的花房,蕊中突出一
條嬰兒指頭般的勃挺肉芽,底下兩瓣蚌肉似的肉褶,又如分外嬌小的象拔蚌管,
通體酥潤、剔透晶瑩,呈現淡淡的粉紅色澤,俏如染櫻,蜜縫底又一小起伏,便
是小巧的菊門。
與修長的身子相比,她的私處可說是超乎尋常的窄小,顯得十分精緻。整個
股間無一絲褐暗沉澱,也無多餘的芽肉绉褶,模樣清爽幹淨,滿滿的蒸開汗潮,
撲面一陣溫甜鮮香,彷佛新剝石榴。
耿照雖非童男,也隻經曆過一個小閑姑娘而已,印象中私處濕黏烘熱,自有
一股誘人的腥膩甜腐,絕不是這般動人至極的美麗形貌,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下
手,一徑怔怔呆瞧。
染紅霞等了許久不見動靜,睜眼一看,蓦地大羞,又窘又氣,咬着牙嗔道:
「你、你發什麽呆?快……快過來!」末尾三字隻餘氣聲,雖無心使媚,聽來卻
覺銷魂。
耿照大夢初醒,趕緊解開褲頭,湊上前去,才覺腿間龍杵硬得彎起,略感疼
痛。他分開伊人玉腿,笨手笨腳欲扶柳腰,染紅霞又低喝:「别……别碰我!」
身子不由自主往後挪,又怕他突然不聽話,暴起侵淩,趕緊撂狠。
「你把手放在壁上,不許碰一碰我的身子!」
兩人私密處一相碰觸,均是忍不住閉目仰頭,渾身繃緊。
耿照暗想:「好……好滑!」染紅霞心中想得卻是:「好……好大……好燙
人!這般兇猛巨物,怎麽……怎能進得去?」胸口小鹿亂撞,卻是驚懼大過了羞
恥,酥胸不住起伏,晃出一片誘人乳浪。
耿照不能用手,隻得沉下腰來,小心翼翼的拿杵尖頂她。
少了雙手輔助,猶如黑燈瞎火,彎翹的怒龍不斷從蛤間滑過,杵尖摩挲着蜜
縫,擦過硬挺的小肉芽,陡地又滑到腹間或股心。頂了十來下,已脹成紫紅色的
怒龍裹着一層油潤潤的淫水,磨得兩人渾身酥麻、不住顫抖,卻始終不得其門而
入。
「進……進不來麽?」染紅霞畢竟較他年長,少時便知不對,悄聲問。
「不是。」耿照滿頭大汗:「你用手幫我一下,這樣……這樣不好找路。」
其實他經驗有限,就算用上了手,以染紅霞異乎常人的細窄,隻怕也難以叩門。
染紅霞俏臉一紅,輕咬櫻唇,小手拿住那滾燙的粗長硬物,導引着往縫裏沉
入,忽覺悲哀:「我居然與他幫手,來壞自己的貞操。」閉上眼睛,差點又落下
淚來。
她是未經人事的處子,也不知男子陽物該去何處,隻覺杵尖一碰肉芽渾身就
如蛇竄蟻走一般,糟糕至極,猜想是繁要處,徑将雞蛋大的鈍尖引往那處,磨得
她挺起腰來,檀口咬着一絲呻吟,兩腿美腿卻不覺大顫,癡态撩人。
染紅霞出身将門,自幼庭訓嚴格,連自渎也不曾有過。夏日練劍,于後山溪
畔沐浴,飛水激石,偶爾沖過秘處,帶來陣陣暢快酥美,都覺自己耽逸貪歡,甚
感罪惡。蒂兒如這般連遭刺激,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耿照也不好過。
染紅霞的私處不同常人,花徑藏得特别深,在風月冊裏有個别名,又叫「通
幽曲徑」,十分罕見。他向前挺進,隻不斷刺着蜜縫上緣,肉蒂充血勃起,硬如
小核,沾滿滑膩的漿水後,便如突角軟骨一般,敏感的杵尖微微陷入縫裏,一擠
又自蒂兒處擦滑過去,美則美矣,卻是白費力氣。
「不是那兒……」他不敢瞧她绯紅的美臉,轉開視線,讷讷道:「要……似
要再下一些……才對。」調整腰腿角度,尋隙破關。
染紅霞被磨得暈陶陶的,勉強收攝心神,握着龍根往下一摁。
耿照忽覺濕滑中似有一處凹陷,與當日插入小閑姑娘身子的感覺極似,心中
大喜:「是這兒了!」趁着漿滑液湧,猛地向前一刺,卻隻聽染紅霞嬌啼起來:
「不……不是這兒!」趕緊挪腰低頭,赫見猙獰的惡龍抵着她小巧的菊門,那精
緻潔淨的小小绉褶久承漿汁滋潤,狼籍不堪,若再用力,說不定便要排關而入。
兩人厮磨片刻,杵尖漸漸滑入一條淺縫裏,耿照乘着濕濡往前一頂,染紅霞
縮頸「嘤」的一聲,小半顆龍首役入一處極窄極狹的肉褶子裏,邊緣的肌肉緊緊
束起,再不容尺寸之功。
耿照聽辰字号房的學徒說,女子的貞操是片薄膜,穿過去便壞了身子,此後
便是你的人了——每次聊到這個話題時,總有人吹噓在家鄉破過幾回身子、有多
少女子等着自己回去雲雲——但此刻似已插到盡頭,陰莖紋絲不動,半顆龜頭被
夾到了疼痛的地步,哪來的薄膜可穿?
他稍稍拔出些許,又挺腰而入,身下的修長美人咬牙輕呼,似受苦楚,卻還
是一樣……染紅霞雖泌潤豐富,由于天生緊窄,原本就不容易進去,外陰看似濕
潤已極,花徑内卻仍然幹澀。
耿照嘗試幾下,連他都覺得杵尖似已破皮滲血、疼痛不堪,染紅霞的蜜縫何
其嬌嫩,痛楚可想而知。撫身去抱她的肩頭,低聲道:「若疼的話,先休息一下
好了。」
染紅霞本想推拒,但他身子一低下來,杵尖改挑爲探,不再往上頂,似乎更
近花徑口一些,也說不上舒不舒服,心慌慌的一陣意亂,回神時已被擁入懷中,
見他刻意錯開臉面,的确不是故意輕薄,輕頤着吐了口氣,附上他耳邊低聲道:
「我……我沒關系,你快……快些來。」
耿照緩緩滑動,腹部與她平坦的小腹厮磨,膚觸如絲緞一般,一碰便不由深
深沉醉。他用杵尖輕觸着蜜縫,束緊的肌肉似乎松開些許,胯首「唧」的一聲擠
出一小注漿液,這才恍然:「對她來說,男子的膚觸也是平生未有的體驗。」
耿照頓覺憐惜,不是憐她處境難堪,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她身爲女子的一切可
愛處,急躁之心漸去,連解毒一事也漸不萦于懷,一心隻希望在自己之後,染紅
霞不會因此憎恨男子,便如他初次遇上小閑姑娘一般。
他放輕動作,不忙着進去,隻是淺淺的探着花徑口,光滑的龜頭沾滿了黏膩
的蜜汁,啄吻似的觸着黏閉的陰唇,每一下都比前度再深入一點,滴水穿石,逐
漸突入她緊繃的膣戶。
染紅霞咬着櫻唇,下颔抵緊肩窩鎖骨,每一拔出都扯得她柔軀一頤,「唔」
的一聲逸出嬌哼,死死咬住不肯出聲,挺入時又不禁昂起粉頸,雙腿不住發顫。
她沉溺在下身又痛又癢的羞人快意裏,忽然靈台一清:「我迫于無奈失身,
與受奸淫何異?怎能、怎能如此失态,渾然忘我!」用力将耿照推起:「你……
你莫要再折騰我,快快進來!」拱起柳腰,便要迎湊。
耿照用力再挺進分許,見她痛得蹙起秀眉,遲疑着道:「我看還進不去,你
别……」
染紅霞怒道:「我以爲你是正人君子,你再三拖延,莫非是存心狎戲、污辱
于我!」
耿照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力量集中在下半身,熊腰一沉,隻覺戳到一團十分
堅韌的軟肉,花徑口夾得死死的,彷佛連那兩瓣酥脂似的小小陰唇都成了擋路的
門扉,竟往内微微收斂,總之難越雷池一步。
染紅霞慘呼一聲,脫口道:「好……好痛!」眼角滲出淚水。
耿照推身欲起,卻被抱住肩膊,見她一徑搖頭:「快……快進來!」碩大的
陽物擦刮着再戳進分許,染紅霞終于抵受不住,「嗚」的一聲哭出來,雙手猛推
他胸膛:「不……不要了!好……好痛!嗚嗚……好痛……」耿照滿心憐借,趕
緊拔了出來。
她蜷着身子側轉過去,一雙半裸的修長美腿緊并屈起,抱胸嘤嘤啜泣。
耿照擦去一頭大汗,發現她臂上、肩背等衣衫破孔裏,被木屑劃破的傷口多
半還滲着血絲,适才交纏時推拉厮磨,不說花徑玉門,光這些不适也夠她受了,
難怪膣内幹澀,搖頭道:「二掌院,這樣是做不成的。」染紅霞隻是抽泣,并不
搭理。
他系好褲頭,随手解下外衫,在地上摸到一處兩尺見方、深約三寸的窟窿,
用外衫掃去灰塵,又到溪邊以衣包水,将酸泉溪水舀入窟窿。衣布漏水嚴重,縱
使他施展輕功,也來回了好幾趟,才将窟窿傾滿溪水。
染紅霞正自傷懷,聽他來來去去,不知道在忙活什麽,漸漸生出一絲好奇,
淚水稍止,忍不住轉頭望去。耿照用昆吾劍從火堆餘燼裏撥出一枚枚燒熱的鵝卵
石,以一束浮木小枝拍去細灰,将石頭撥入窟窿裏,「嘶——」的一長聲蒸汽缭
起,轉眼便将窟溪水燒熱。
他事先裁下一幅最幹淨的衣擺,在溪邊搓洗停當,随手擰了熱水,道:「轉
過身去。」她明白是要爲自己處理傷口,俏臉微紅,心中忽有些異樣,低聲道:
「我……我自己來。」耿照搖頭:「你弄不到背上。」
染紅霞想想也是,正有些猶豫,又聽他說:「坐到火邊來。離水也近,免得
水涼,對身子不好。」遲疑片刻,終于坐到篝火邊,默默轉過美背。
耿照爲她細細擦拭傷口,出手輕柔,極是專注。染紅霞聽他呼吸起伏平穩,
的确不是借機輕薄,心想:「剛才說要的也是我,說不要的也是我,他總是盡心
配合,無一句抱怨。」想想耿照也是無端被牽扯進來,畢竟與那些個采花逐蝶的
登徒浪子不同,罵他「存心狎戲污辱」、「非是正人君子」,的确冤枉了好人。
忽聽耿照說:「二掌院,這兒有道拉長的口子,血痂沾住了髒污,怕是要化
膿,須盡快處理。」用熱巾輕按她右脅下的一處傷口。
染紅霞疼得秀眉微蹙,想起是在湖橋碎裂時受的傷,一路來屢屢揮動右臂,
傷口幾度複裂,知道不可輕忽,猶豫片刻,輕輕解下羅衫。
那金創劃過脅下,連肚兜系帶也一并痂住,她反手拉開帶子,右手捂着胸前
水紅色的錦緞肚兜,露出一片白璧般的赤裸美背。耿照瞧得呆了,忙定了定神,
蘸水專心爲她抹去創痂上血污,卻聽染紅霞問道:「你,頭一次的對象,是……
是你的心上人麽?」
他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讷讷搖頭。
染紅霞低聲道:「我以爲頭一次,都是要同心上人的。原來不是。」
耿照搖頭:「我不是。」便将當日滿春園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她待我很好,也沒笑我不濟事什麽的,感覺起來很像我阿姐。」耿照
聳了聳肩:「想到是阿姐,心情便輕松多啦,很親切似的,也就不那樣怕。」
若在平時,聽他将青樓女子比作自己的姐姐,染紅霞肯定愀然變色,斥爲輕
浮無行,此時不知爲何,卻覺耿照口吻誠摯自然,并非登徒浪蕩,是真有松了口
氣的感覺,不覺微詫:「男子對這……這種事,也會害怕麽?」
耿照笑了起來。
「怎的不怕?我是給他們架進滿春園的,頭皮都麻啦。還好遇到的是小閑姑
娘……」忽見她雪白的背脊一陣顫抖,愕道:「怎麽了?我說錯話了麽?」
染紅霞搖搖頭。
「我是笑我自己。口口聲聲勸采藍要堅強、要活下來,事到臨頭,自己卻怕
得要命……」說着,轉過一張笑得微微眯眼的姣美玉靥,兩行珠淚卻滾下面龐:
「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耿照搖了搖頭,正色道:「怎麽會?你是我這輩子遇見過,最最堅強、也最
最佩服的女子。」片刻又補了句:「自然也是最美麗的女子。」在他看來,她之
所以耀眼如珍珠一般、令人打從心底想珍惜寶愛的,堅強猶在美貌之上。
染紅霞低垂粉頸,半晌才低聲道:「你……能不能……讓我别這麽害怕?」
說到後來聲如蚊蚋,連頸根都泛起一片酥膩嬌紅。
耿照看得心下怦然,定了定神,點頭道:「交給我罷。」将衫子鋪在火邊,
褪了一身衣物,輕輕将染紅霞摟倒。
她驚呼起來,手推他胸膛,一手死死捂着胸前肚兜,慌道:「不,不要!」
耿照動作很輕,卻不容絲毫反抗,摟着她渾圓的香肩,溫言道:「都交給我罷!
别害怕。」輕握住她捂着胸口的右手,緩緩拉開。
他膂力極強,染紅霞入他懷中,頓成一隻雪酥酥的小白羊。他左手環過她的
肩頭,既輕柔又霸道的扣住了她的右腕,騰出來的右手揭去覆着酥胸的水紅色錦
兜,滿滿的握住了一隻結實堅挺的左乳。
她最是寶愛雙峰,連沐浴時都隻掬水沖淋,至多輕輕拍打、按摩,令結實飽
滿的乳房不住彈動,從來舍不得用一點大力,此刻驟被一隻黝黑粗糙的男子手掌
握住,忍不住挺起腰肢,咬着嘴唇别過頭去,一絲嗚咽似的低吟無法控制的逸出
唇際。
耿照揉着她飽滿彈手的乳丘,比起黃纓的綿軟碩大,染紅霞的雙乳便如一對
挺拔高峰,即使躺下亦隻微微攤擴,依舊保持着完美挺翹的尖桃形狀,令人愛不
釋手。
她乳暈比銅錢略小,呈嬌豔的櫻紅色,敏感的尖端稍微撫撚一下,便仰天高
高昂心,翹如幼兒細指一般。
耿照以口相就,「啾」的一聲,将櫻核兒似的硬挺乳頭含入嘴裏,用牙齒輕
輕齧咬,舌尖滾珠似的一陣彈動。染紅霞「唔——」的一聲輕銜玉指,仰頭輕輕
顫着,紅潮從頸間、鎖骨,一路蔓延至雪白的胸口,乳溝間沁出點點汗珠,夾着
雙腿不住摩擦,墊在身下的布衫已濕濡一片。
他翻過虎軀,将嬌豔的玉人壓在身下,結實的腰杆擠開兩條修長玉腿,又硬
又燙的赤龍杵抵着她腿心處,頓時陷入一團熱烘烘、溫潤潤、柔若無骨的嫩脂之
溝,杵尖隐約被兩瓣門扉似的酥肉夾着,卻非是向外推拒,而是帶着一股流沙般
的吸力,無須多用力氣,便緩緩将他往内吸啜。
「女子動情與否,竟有天地雲泥之别!」
染紅霞的花徑口藏得極深,龍根緩緩挺進,杵尖陷入一團軟腴嫩瓤,滑膩緊
湊,卻無先前那種門前緊鎖的擠迫,他也不急着挑刺,俯身擅她雙乳,将彈滑的
乳峰擠握在掌間大力揉捏,一邊吮着堅挺的乳頭。
染紅霞抵受不住,「啊!」的失聲叫喚出來,這一叫便如江河決堤,再也無
法收拾。
她這麽英飒挺拔的人兒,叫起來卻像受傷的小動物,喘息急促、欲仙欲死,
偶爾迸出一兩個尖短嬌亢、啼哭似的娃娃音,夾着一段段嗚咽似的哀鳴,聞之欲
念大盛,忍不住恣意摧殘。
她伸手抱他脖頸,雙腕卻被拿住,越過頭頂壓在地上,壓得柳腰拱起,堅挺
的乳房抵緊他的胸膛。耿照吻着她光潔白皙的腋窩,用舌頭将沁出的汗珠舐入口
中,順着束起的結實乳肌一路齧咬回來,最後噙住櫻桃般勃挺的硬紅蓓蕾。
「啊、啊啊……」染紅霞輕搖螓首,身子簌簌發抖,忽然昂起小巧的下颔,
張嘴咬住了耿照的肩膀。
耿照肩上一痛,染紅霞的腿心深處突然像豆莢裂開,翹硬的杵尖往下一陷,
擠進一處比想像中再下一些的小小縫隙,通道彷佛一夕打開,周圍油潤依舊、緊
湊依舊,卻無法再阻龍根侵入之勢。
他一點、一點擠進又軟又韌的嫩隙,直到貫穿皺中的一片小小肉膜,龍根直
沒至底。
染紅霞四肢纏着他,粉頸一仰,張嘴卻叫不出聲來,睜大的美眸一片空茫,
美麗的胴體緊繃如鋼片一般。
「進……進去了!」
那碩大無比、堅硬如鋼的猙獰巨物,正深深嵌在她嬌嫩的身子裏,滾燙得像
是烙鐵……染紅霞忽覺彷徨,壓制腕間的力道一松,雙手忍不住穿過耿照脅下,
抱緊他結實強壯的肩背。
「好……好奇怪……」她禁不住想:「男人的身子……怎能像鐵般堅硬?」
耿照緩緩動着,盡量不使她感覺疼痛。過得片刻,緊迫的嫩膣中液感漸濃,
豐潤的淫水汨汨湧出,不覺越動越快,每一下都插得她玉腿踢晃,結實的小腹肌
肉繃得一球一球的,差堪盈握的柳腰扭動如蛇。
染紅霞的呼吸越見急促,檀口中迸出嬌嬌低吟,如訴如泣,動人心弦。
她自幼修習高深武學,練得筋骨強健,對痛苦的韌性與忍耐力均倍于常人,
破身之後,又得耿照溫柔對待,疼痛中漸漸有了一絲快美,開始領略男女交歡的
滋味。
耿照抄起她的膝彎,将一雙修長玉腿扛上肩頭,見她盈潤的足趾蜷起,被汗
水、淫水打濕的股間狼籍一片,夾着絲絲落紅,不覺插得更深、更狠。
染紅霞雙手揪着布衫,忘情呻吟起來,圓挺的雙乳被推送得不住打圈,一片
酥白乳浪之中漾着兩點紅梅,嬌軀搖動間汗水飛濺而出,嬌癡的模樣分外動人。
他已射過三回,本該十分持久,卻抵不過身下美人的銷魂癡态,再加上染紅
霞花徑深藏,不僅處子膣内異常緊迫,杵身如入雞腸,玉門外那粒肉芽更是堅挺
如軟角,頻頻刮着龍杵根部,與她腴潤的恥丘一撞,格外催精。要不多時,已有
一絲洩意。
「我……」他低聲道:「我要來了……」龍根一挑,記記都刺在膣中深處,
轉眼連插數十下。
染紅霞承受不住,扭動身子似要閃避,兩條修長玉腿卻不由自主高高舉起,
讓他刺得更深,挺起驕人的渾圓乳峰抵緊他的胸膛,玉指死死揪着衫布,緊閉星
眸,顫聲嬌呼:「快……快來!我……我受不住了……啊、啊……啊……」
耿照低吼一聲,狠抵着膣戶最深處,滾燙的陽精兇猛噴出,滿滿的射了她一
回。
染紅霞被射得一陣痙攣,小腹不住抽搐,玉腿自他腰際滑落,絲一般的膚觸
令耿照忍不住昂首一頂,撞得她雙乳叠宕,膣内痛中帶美,又疼又麻的快感如潮
湧至,隐隐被抛過了一小層峰。
耿照射得頭暈眼花,倒卧在美人濕暖的乳間。
染紅霞的雙峰間乳肉沃腴,被汗水、愛液、唾沫塗得一片濕亮,布滿捏紅的
指印,及幾處淡淡齒痕,更襯得乳肌通透,飽滿的乳桃幾近完美。他看得情動,
才消軟的下身倏又硬挺!想起魏無音的交代,将美人翻轉過來,讓她平趴在地,
又從股後進入了她。
染紅霞的臀股肌肉結實,十分挺翹,即使平平趴着,亦如兩瓣雪白的渾圓碩
桃。耿照沾着漿白的淫水一插而入,插得她仰首哀聲低吟,回頭埋怨:「好……
好深……」檀口邊咬着幾絡濕黏亂發,平日娴雅中帶三分英氣的秀麗面龐,竟有
一股說不出的淫靡嬌豔。
耿照見雪股間還沾着些許落紅,不敢太過粗魯,裹着黏漿徐徐進出,柔聲輕
道:「這個姿勢最不費力,你先歇息一下。」
染紅霞以手肘稍稍撐起,一頭青絲披散在雪白渾圓的香肩之前,悶悶膩膩的
嬌慵喉音自發中透出:「我不要,趴着好冷。」似鬧孩子脾氣,又如飽飲醇酒,
将醉未醉。耿照聽得怦然,龍根益發脹大。
染紅霞一被撐擠,顫着垂下粉頸,膣戶裏一掐一放的,低頭婉轉嬌啼。
耿照攫她乳峰,雙手卻被她滿滿抱住,如嬰兒依戀乳母。耿照趴在她頸後,
貪婪嗅她混合了汗潮蜜潤的幽幽發香,片刻正想挺動下身,卻聽如瀑青絲裏,傳
來一陣悠悠斷斷的輕鼾,染紅霞竟已睡去。
按琴魔說法,毒性一旦中和,便會生出嗜睡的症狀。他小心抽出手臂,爲染
紅霞拭去汗水、落紅,約略披上衣物,将黃、藍二妹安置妥當,又添了柴火,這
才擎着火炬,整衣出洞去。
* * * * * * * * * * * *
紅螺峪裏天一線,星月一線,溪上的潋豔輝映也隻是湍急飛濺的一線。
魏無音盤膝踞于一塊突峰似的尖石頂端,水面涼風吹得他發鬓飄飄、衣袂獵
獵,清瘦的面上雙目緊閉,既顯出塵,又似入定。耿照舉火走近,見他臉上依舊
罩着一層青氣,不禁擔心起來,正要開口,忽聽魏無音道:「把火熄掉。」
耿照頓時省悟,暗罵自己不小心,忙将火炬浸入水中,「嘶」的一聲青煙盤
缭,溪畔又陷入一片幽藍藍的灰翳裏,舉目但見黑影層叠,依稀辨得外形,卻難
以一一看清。
霎時間,聲音的輪廓變得異常清晰:激流沖撞,可知溪中有石;風過林搖,
其中有竹有松……耿照閉起眼睛,四周地貌卻彷佛印在心上,信步來到岩下,席
地盤膝。
再睜眼時,隻覺星光透亮,就連水上回映的一線月華都有些刺眼,便是夜幕
依舊低垂,周身卻無一不見,忽覺自己犯傻,此間哪裏有舉火照明的必要?想到
謬處,不禁一笑。
魏無音睜開眼睛,低頭俯視。
「你懂了?」
「我懂了。」
琴魔歎道:「合着是運氣,我時間不多,卻遇着一個聰明人。來,同老夫說
說,你們怎麽給萬劫刀盯上的?」耿照便将斷腸湖上遇襲一事,扼要說了一遍,
問道:「前輩,這妖刀是有心人放出來的,還是有什麽成因或機緣巧合,因而現
世?晚輩想了許久,始終覺得匪夷所思。」
「這,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魏無音望向遠方夜空,緩緩說道:「上古
時代,數千數萬年前,這片東勝州大地還未有統一的王權,四方分别由北方的介
族、西方的毛族、南方的羽族,以及東方的鱗族等四神族統治。
「神族顧名思義,是指天生具有超凡血裔者,或神力無雙、或智冠群倫、或
身懷異術,也有傳說四神族原是獸形,具有上天下地、變化自在的神通,今日雖
已難考,未必便是無稽。而在四神族之外無殊異者,則被稱爲『人』。」
「五族之中,居于大州央土(中原)的人族最爲弱小,卻富狡智。他們将族
中美貌女子送往四方,生下擁有神族血統的孩子。留在神族中的,長大後便負責
挑起神族的内讧,而回到人族的,從此成爲人族的勇士,率領族人四方征戰。」
「日複一日,轉眼過了千百年。神族有的亡于族争,有的衰減到隻剩小撮,
最後被驅離家園,躲進了深山大澤,更有亡于人族大軍,從此自曆史上除名的。
最後,東勝州全境隻剩東海一道仍爲鱗族所統治,其餘四道八十一郡,均已是人
族的天下。」
這段故事,耿照從小就聽村裏的長老說過。擢升至執敬司後,也曾在流影城
中的書庫翻過《東海太平記》、《玉螭本紀》等典籍,對東境的曆史略知一二。
《東海太平記》出自本朝元勳、一代大儒、埋皇劍冢的「千裏仗劍」蕭老台
丞蕭谏紙之手。他遊宦東海十五年間,考察風土民情,參酌埋王劍冢所藏的曆代
文檔,寫成一部長達十七卷的巨著。十年前趁着新帝繼位,将成稿禀呈今上後,
龍顔大悅,立即诏令頒行天下,着太學博士鑽研考究,各道、州、郡官學均有收
藏,一時蔚爲風尚。
書中除了整理前人所遺,更多有創見,均是發前人之所未發,譬如:首倡四
族「神獸變化」之說,其實是指旗幟圖騰,所謂「鱗族」,是以龍、蛇、蟒、魚
等爲圖騰的部族,而最後統一東境的龍族部酋,即世稱「龍皇」、玉龍王朝的開
國之君應燭,以繪有深淵魚龍的大旗統軍,故爾得名。非是小說故事流傳的神龍
所化……凡此種種,均爲《東海太平記》所本。
而《玉螭本紀》卻是一部稗官野史的大成。「螭」者,僞龍也。據說成書于
玉龍朝後的青鹿朝年間,爲避忌諱才改龍爲螭,書中内容天馬行空,幾如神話。
迄今在皇城平望都裏有字有号的說書人,沒有不通百二十折話本《玉螭紀》的。
耿照讀書不多,在他看來,書中人物如同天神下凡、動辄陣列甲兵數十萬、
神族均能化身巨獸又多與人族的美女凄婉哀戀,最後落得英雄身死的《玉螭紀》
毋甯要比洋洋灑灑十七卷的《東海太平記》好看得多。
聽魏無音說神族「雖已難考,未必無稽」,頓覺親切,點頭道:「我知道。
龍皇應燭自幽窮淵起兵,召集九淵之下十萬幽冥大軍,自己則化成龍身鏖戰,最
後掃平群雄,在東海平原開創王朝,乃東勝州王朝之始,被尊爲『諸皇之皇』。
後世有版圖大過玉龍朝的,軍隊有強過幽窮九淵的,仍不得不遵從龍皇應燭創立
的『帝』、『皇』二字。」
魏無音眸光驟亮,一拍大腿:「說得好!」老少倆相對大笑。
「龍皇雖是英雄,天下間卻沒有常盛不衰映的千年帝國。」笑了片刻,正色
道:「玉龍王朝旺了三百年,終亡于異族之手。居于央土的中原人聯合南方的朱
襄、烈山、昊英、柏皇、東扈等神鳥族的五姓後裔,将入侵的但父人趕走,奪取
了天下。事後爲酬庸神鳥族,便将東境封紹了朱襄氏等五大姓。」
「五大姓的族長們知道龍族骁勇難馴,初入東境,便采懷柔。但龍族原是東
境的主人,神鳥族與但父人同爲異族,豈容染指故鄉?爲了要戰要和,殘存的龍
族後裔遂分裂成兩派,其中一派,便是後來的指劍奇宮。」
「另一派,則主張以激烈手段,奪回龍皇應許的故地,因爲手段殘忍恐怖,
遂被世人視之爲『魔』。爲患劇烈,長達數百年之久。」
耿照心中微動,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掠過心頭,不禁瞠目結舌。
「另外那一派,難道是……難道是……」
「你猜得不錯。」魏無音緩緩點頭,神情嚴肅。
「七百年前,指劍奇宮與薮源魔宗,原本就是同出一脈!」
報告TOP
藏經閣管理員 該用戶已被删除
7樓大中小 發表于 2009-8-28 18:06 隻看該作者
【妖刀記】9-10
第九折 英雄夢醒 奪舍龍息
耿照得聞秘辛,驚訝之餘,心中一動:「我武功低微、身份卑下,這不是我
能聽的事。前輩此刻說了出來,定有深意。」凝神靜聽,不再言語。
魏無音道:「世間正邪,本無常道。史冊多由勝者書寫,千百年後人都死光
了,能拿來參考的,隻有經籍史書而已。書上說你是魔,你便是魔了,也沒别的
話。」
耿照心想:「聽前輩的口氣,這個薮源魔宗似乎還不是太壞,竟是後人不知
内情,冤枉了他們。」
魏無音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搖頭道:「那也不必将他們當成是什麽善男信
女。薮源魔宗最初被稱爲『天源道宗』,與滄海儒宗、大日蓮宗等合稱『東境三
宗』。在還沒有三鑄、四劍等七大門派以前,便是三宗分治東海,各領一方。」
「日換星移,随着光陰逝去,滄海儒宗、大日蓮宗消亡于東海的曆史之中,
天源道宗卻堅持與中原皇權對抗,手段盡出。最盛時據點分布天下,影響力遍及
整個東勝州。從崛起到消滅,曆時大約兩百年。」
「中原朝廷從此怕了東海的勢力,曆代均發重兵據守,以防這些以『鱗族後
裔』自居的東境遺民作亂,更将天源道宗改稱爲『薮源魔宗』。史書上所寫,自
然是沒句好話。」
「能躲在隐秘處,控制東境武林達兩百年之久,一度威脅中原朝廷,幾乎颠
覆天下……」老人說着搖頭,聲音裏有一絲難言的唏噓。
「手段是夠厲害了,染的血腥、殺的無辜,決計是少不了了。但經過兩百年
的光陰,暮氣已深,被新崛起的正道勢力聯手鏟除。殘餘的教衆及外圍勢力仍有
一定的實力,終究不能盡滅,這些外道至今尚在,便是你們口中的『七玄』。」
東境之人說起「七玄」,都覺詭秘重重。
耿照江湖閱曆有限,連「七玄」是哪七支外道邪派都說不上來,這個名号卻
是自小聽熟了。從前村裏小兒夜啼,大人們總說:「還哭!七玄界的妖魔鬼怪來
抓小孩啦!」十之八九都能收效。豈料七玄中人,竟與薮源魔宗有此關聯。
「薮源魔宗覆滅的前夕,教中首腦知道已無力回天,便将魔宗裏最厲害的秘
器「五毒妖刀」放出,作爲玉石俱焚的手段。五毒妖刀顧名思義,就是五柄能操
控人心、利用人性弱點的詭異刀器。」
耿照想了一想,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前輩,弟子略通鍛冶技藝。曾聽此
道中的長者說:世之神兵,若非快銳異常,便是無比堅硬,也有機關精巧、能作
出許多變化的。然,鋼鐵終究是死物,再怎麽神異,也不能超越使用者的控制,
更遑論操控人心。這點弟子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魏無音不置可否,随手一指:「那麽,你背上這柄用布層層裹起的赤眼,又
該如何解釋?你所學的鑄冶術,能不能鑄出這麽一柄專克女子的淫毒之刀來?」
見他搖了搖頭,正要開口,忽聽耿照反駁:「丹術可制淫毒,但弟子不通丹道,
不知淫毒是怎麽來的。隻知鍛冶之術,萬萬造不出一柄毒刀。那牽腸絲的劇毒可
以是後來塗上去的,也可能是配好了藏在刀柄中……無論如何,總不能是鍛冶而
得。」
魏無音微微一怔,拍腿大笑起來。
耿照低頭道:「弟子冒犯,前輩見諒。」
老人搖搖頭,片刻才道:「你,始終不信世上有能寄體複生、有知有識、經
百年十世輪回而不滅的妖刀。對吧?」
「是弟子無知。」
「真是個頑固小子。」魏無音歎道:「說不定就要你這樣的人,才能挺身對
抗妖刀。但四百多年前,魔宗乍滅、妖刀初現的時候,放眼天下卻沒有一個能夠
如你這般能夠勇敢到頑固無知的人。」
「妖刀橫掃東海,甚至将殺戮延伸到南陵、西山各地,造成瘟疫般的禍害,
受害百姓多以萬計。史書上說是『白城東蠱』,意思是說這場妖蟲之禍,是從白
城山以東——也就是東海道來的。」
史書既有記載,恐怕就不是憑空捏造。耿照皺眉:「如此,這場白城東蠱之
禍又是怎麽平息的呢?」歪了歪腦袋,自言自語道:「妖刀縱有異能,五把刀要
殺害數千數萬條人命,卻又如何能夠?」
「你很聰明。這說來話就長啦,暫且按下。」魏無音微微一笑:「妖刀害了
這麽多人命之後,居然自相殘殺起來。起初世人很高興,以爲是天譴。五刀混戰
到最後隻剩下一柄,威力更強、殺戮更重,便如蠱王一般,人們這才知道:原來
妖刀天生就像毒物,會彼此相互吞噬,存活下來的那柄便是真正的妖刀,五毒俱
備,再也無法匹敵。」
「這把成體的蠱王妖刀就這麽作亂三年,斬盡天下英雄,最後才毀于天火。
這便是第一次的妖刀之戰。」
「天火」是指雷電造成的森林野火,亦指雷電。古時冶鐵不比今日,沒有鼓
風爐等設施,大匠爲冶精金,常在多風多雨的山頂鑄壇設爐,借助雷電或野火提
升鋼鐵的強韌度——耿照曾聽七叔說過,故而知曉。
「第二次妖刀之戰,卻是發生在三十年前。」
魏無音道:「當時,澹台氏的碧蟾王朝已滅,白玉京毀于大火,入侵中原的
域外異族忽然退兵,天下五道頓時無主。統治東海的孤獨閥起兵逐鹿,大軍推至
央土,正與各地番侯節鎮陷于混戰,一旁還有盤踞西山道的韓閥一系虎視眈眈,
天下仿佛一鍋沸湯……」
他目光投向遠方,思緒似又回到了那個遍地烽火的時代,片刻才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四百年前被天火消滅的妖刀,卻在東海出現。後來有人對比昔
日留下的古文圖籍,發現妖刀形制與四百年前略有不同,判定四刀乃妖魂重生,
非是四百年前的原刀。」
「四刀?」耿照聽得心中一動。
「前輩是說……二度重生的妖刀僅有四把,而不是五把?」
魏無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神色陰晴不定。
「第五把究竟有無重生,我不敢說,但那把刀始終都不曾真正出現過,妖刀
無法産生蠱王,自相殘殺之餘,反而更加專心殺戮,爲禍亦極慘烈。東海百餘派
門,或滅或衰,總數超過三成,耆老精英折損不計其數。」
「所幸妖刀未齊,才能各個擊破。三十年前的萬劫刀便是老夫親手所斷。」
「三十年前的萬劫……與碧湖姑娘持有的那一把,有什麽不同麽?」
「形不太相同,不過『神』卻是一樣的。」魏無音沉吟道。
「萬劫是一把嗔怒之刀,殺意決絕,極端嗜血,千萬不能被它鈍重的外表所
騙,此刀附身之人将成修羅,會使一路名喚『不複之刀』的詭異刀法,殺人于無
形,所經處流血漂杆。單以爲禍程度論,此刀應列爲首要除去的目标。」
耿照仔細牢記。
他心中還有許多疑問,正要提出。忽覺魏無音口氣不對,小心道:「眼下這
第三次的妖刀之争,幸有前輩指引才能減少傷亡,不會重蹈三十年前的覆轍。」
魏無音搖頭苦笑,将靈宮殿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巨細無遺、點滴不漏。
聽到莫殊色終究還是難逃一死,耿照心中難過,暗想:「難怪前輩要勸她、
勸二掌院愛惜生命。莫三俠這般古道熱腸,卻再也沒有行俠仗義的機會了。」不
願随口安慰,隻問:「前輩的掌傷,不知要不要緊?」料想魏無音的修爲深湛,
縱使不能自療,壓住内傷總還能夠。
「遲了。」魏無音微微一笑,拂了拂膝上微塵。
「我中的是『不堪聞劍』,本宮的無解之招。」
耿照不禁愕然,急迫間隻想着要救,又隐覺得不對,片刻思緒才恢複運轉:
「『不堪聞劍』是指劍奇宮絕學,招無花巧全憑内勁,據說是……無藥可救。」
起身欲喚,一見魏無音的目光,語言頓時哽在喉間,雙手抱頭,頹然坐倒。
老人倒是一派潇灑,淡然微笑。
「劍勁入體,血脈漸凝。老夫……恐怕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沒有解藥或解方麽?」耿照霍然站起,道:「前輩!不治治看,怎知無藥
可解?」
「混蛋!指劍奇宮四百年來的武學精華,由得你這般小看!」魏無音好氣又
好笑。
「我活夠啦,并不怕死。隻是當年曾對過妖刀,知其底蘊又活到現在的,隻
剩下老夫與水月掌門杜妝憐二人。她舊傷未複,我十年沒見過她了,不知還餘幾
分清明。我死之後,妖刀恐怕無人能制,東海又不知要犧牲多少精英,才能将妖
刀重新封印。」
耿照想着遍地屍骸、血流成河的情景,抱頭喃喃道:「前輩,這……這該怎
麽辦?」
「我想了大半夜,眼下隻有一個辦法。」
耿照愣愣擡頭。
「我指劍奇宮傳承了四百年,曆代宮主都是不世高手,幾無例外。」琴魔乜
眼一笑:「你知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或許指劍奇宮之主都是萬中選一的絕世奇才,又或者宮内藏了什麽神功秘
笈……」
耿照轉過無數念頭,心裏卻很清楚:世上本無十拿九穩之事,人說獨孤皇族
多有英才,但白日流影城不過也才兩代更叠,便出了個被譏爲「富貴乞丐、東海
大傻蛋」的城主獨孤天威,倒行逆施、徒惹非議,廣爲四方人笑。
正所謂:「樹大有枯枝,族大有乞丐。」指劍奇宮特重血裔,四百年的曆史
中,竟沒有出過半個武藝稀松、才智平庸的宮主,單說此項,便足以傲視東勝州
曆朝王家,其中必有文章。
「因爲本宮傳有一部神異的秘術,名喚『奪舍大法』。」
「『奪舍大法』?是一部武功麽?」耿照聞所未聞。
「可以說是,但又不全是。奪舍大法練的不是招式内力,而是心識。」
「心……心識?」
「傳說中,龍先天具有奪人之威,包括人在内的天地萬物一看到真龍,便會
吓得兩腿發軟,不由自主跪地俯首,完全懾于龍之威,心神恍惚,無法反抗。」
「這路奪舍大法,便是以道門秘傳的嘯法、心齋冥想之術爲本,将修煉者的
『心』鍛煉強大,繼而聚成『識』。臨敵時,進可以擾控人心,對敵人造成如龍
息一般的強大壓迫;退可以守住空明,即使落居下風也決不慌亂,一步步壓倒敵
人,等待時機,因此又叫『龍息術』。」
耿照悚然一驚,「世上竟有這樣的武功!若無防備,一旦臨陣遭遇,就算練
有多強的刀法劍術,又豈能低檔這樣的無形攻勢?」
「還不隻如此。」魏無音似乎讀出了他的心思,神秘一笑:「奪舍大法練到
了極處,甚且能掠人腦識,隻消盯住獵物的雙眼,便能教他心神恍惚。要知其所
知、欲其所欲,也不是什麽難事。須知史上芸芸衆生,意志不堅者多,心念專一
者卻少,是以這套龍息之術所向披靡,堪稱神技。」
「然而絕頂高手的意念,必定十倍,甚至百倍于常人。奪舍大法若不能對他
們産生作用,又豈能無敵于天下?」
「你很聰明。」魏無音點頭笑道,鳳目中掠過一絲贊許之色。
「高手對決,奪舍大法能發揮的作用相當微妙,是好是壞,尚在未定之數,
一味想依賴這路心訣取勝的,本身就是無可救藥的蠢貨,豬頭豬腦,還有什麽舍
好奪?奪舍大法能使本宮曆代之主成爲絕頂高手,靠的不是奪取,而是轉移。」
「轉移?」
「沒錯。」
魏無音解釋道:「奪舍大法練到後來,由冥想至觀想,最後返照空明,據說
心識能離體自在,突破肉身限制,頃刻萬裏、遨遊天下,其中境界妙不可言。」
耿照有些迷惘,忽起一念:「救像……靈魂出竅麽?」
魏無音撫掌大笑。
「或許吧?我也不知。總之,修煉奪舍大法的先代高手們發現,如在死前以
此法将心識轉移到另一人身上,便可将自身的智識、閱曆,集中于其人之身。」
他詭秘的一笑,一個字、一個字說:「一個人練一輩子,可能成不了絕頂高
手。但如果身上聚集了十個、甚至百個千個一流高手的畢生心力呢?」
耿照聽得毛骨悚然。
指劍奇宮用這個秘術改造繼位的新主,已有四百年的時間。不論其他,光是
曆代宮主傳承,就已經令人不敢想象——在奇宮之主身上,累積了四百年來奇宮
首腦的智識、閱曆,他們會的絕世武功、遭遇過的絕世高手、看過的興衰起伏,
通通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雖說如此,但奪舍大法也不是全無缺陷。心識轉移後,在某些人身上效果極
好,縱使年級幼小、甚至從未上過龍庭山,卻能說出前代種種,猶如轉世靈童;
有的卻隻得到浮光掠影,影響幾近于無。
「若施與受的雙方都練過奪舍大法,效果通常會比較好。」魏無音解釋道。
「那麽,」耿照想起一事:「心識轉移之後,給予的人便會死麽?」
魏無音點頭。
「在本宮,通常隻有佩挂紫鱗绶以上的長老在座化之前可以對宮主施行奪舍
大法;紫鱗以下,隻有佩挂金鱗绶者才能使用奪舍大法轉移,須經宮主批準、并
由宮主指定承接之人,不得私授。宮中資質過人、天賦異禀的弟子,自小便習有
冥想觀心的入門基礎功夫,等将來晉身長老之後,再酌情授予大法心訣。」
「如果……如果宮主接收轉移之後,心識卻被長老奪走呢?」
「那就代表他沒有擔任宮主的資格。」魏無音冷笑道:「世上,沒有心智薄
弱的真龍!想要統領指劍奇宮、成爲群龍之首,連這點能耐也無,合該他魂飛魄
散,永世不存!」
耿照心念一動。
「我聽說指劍奇宮的韓雪色韓宮主年紀很輕,就算沒親身經曆過妖刀之争,
既然身負四百年的奪舍大法所傳,一定也知道對付妖刀的方法!」
魏無音默然半晌,緩緩搖頭,目中神光微斂,初次顯露出一絲頹唐與無奈。
「小子,你心思很快,可惜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原來,奇宮先代之主應無用,于三十多年前碧蟾王朝覆滅之際,突然隻身北
上,從此消失了蹤影。多年來,指劍奇宮派出了無數高手找尋,足迹遍布天下,
卻始終難覓音訊。
「我師兄的武功很高,要殺他是件極爲不易之事。這些年來,我一直相信他
還活在世上的某一處,隻是遭遇了什麽不可抗力的阻礙,才無法返回東海。」老
人歎息。
「無論如何,前宮主失蹤,這四百年來的真龍之傳算是斷絕啦。我們這些個
挂紫鱗绶的老不死,與韓家小子有約定:身死之日,便要以奪舍大法将畢生所知
轉移給他。在真龍回歸之前,爲本宮再造一條新龍,以守護祖宗留下的基業。」
「……」耿照心念電轉,忽然明白了他跟自己說這些話的原因。
——琴魔傷重,恐怕撐不到天亮,一時間又無法離開紅螺峪,另尋合适的對
象。染紅霞等三姝身中淫毒,将來或許還有什麽變化,唯一可能承接奪舍大法之
人,隻剩下自己。
「小子,我對你不住。這件事,你和我都别無選擇。」魏無音沉聲道。
「說與你聽,并不是征詢你的同意。不管你願不願意,爲了天下蒼生,老夫
都必須将心識轉移到你身上,以保證對付妖刀的最後一絲希望。老夫勸你,莫想
要逃跑或抵抗,我雖然命已不長,萬不得已之時,殺你仍是綽綽有餘。」
耿照心知所言非虛,沉思片刻,問道:「老前輩,轉移之後,兩個人的意識
是否隻能留下其一?」
魏無音淡然回答:「過去也曾發生轉移之後,一具肉身分具着兩人的情形,
但四百年間僅此一例。你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直接說『是』。」
「失敗的那個,靈魂将灰飛煙滅?」
「強者存,弱者滅。同天地造化之理。」
「若接受了前輩的心識,将來是否要還給韓宮主?」
「給了你的,便是你的東西。我與韓家小子的約定與你無關,愛還不還随你
高興。」老人道:「但老夫先說在前頭,一旦移出神識,肉身就算是完蛋大吉,
你如非半死不活、像老夫已難見明天的日頭,我勸你還是别這麽大方的好——還
有什麽想知道的?」
耿照搖頭。
「将死之人,你算是問題多的。」魏無音乜眼道:「怎麽,死也要做個明白
鬼麽?」
耿照還是搖頭,慢慢說:「晚輩是想,萬一留下來的是我,有些事情還是得
先問清楚才好。」魏無音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耿照見他笑得開懷,想想自己
真是不知死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說你啊,」魏無音直拍大腿:「一點都不怕死麽?」
「怕得要命。」耿照憋得嘴角抽搐,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但死便死了,
總要把事情弄清楚啊!前輩,這奪舍大法殺人,不知會不會很痛?」
「他媽的!我怎麽會知道?」
一老一少在風裏放聲大笑,視隆隆激流如無物,笑到酣處,滿山林樹皆爲之
搖。
「沒同你喝上一盅,甚爲遺憾。」魏無音彈彈襟袂,一躍而下:「但時間有
限,不得已耳。這奪舍大法轉移的效果,誰也不能意料,爲防生變,先把我能想
起來的說給你聽。你記心如何?」
「還可以。」
魏無音将妖刀的特性、對應的武功、常年推測而得的妖刀寄體之法等,仔細
說了一遍,命耿照一一複誦;又教他千餘字的口訣,交待道:「奪舍大法的訣竅
已不及爲你細細解說,你且将心訣背下,将來說不定有所助益。」
那心訣十分拗口,雖是四字骈連,字與字之間卻沒有什麽關聯,形意不通、
韻不成韻,似是某種表記物件的暗語,每個字都代表一樣東西,如「生馳虎血,
履組紫绶,鲲鵬雛蜃,雲騰火光」雲雲,簡直莫名其妙。
魏無音一字一字寫在地上,教他牢記讀音,命他來回背誦五遍、默寫五遍,
直到一字不錯,這才放下心來,傳授他冥想靜心的法門。相較奪舍大法的千字怪
文,這些法門易懂得多,耿照盤膝而座、五心朝天,漸漸收起腦中雜識,心緒沉
入一處幽暗不明的虛無中。
「很好。」魏無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現在,你在心底默背方才教你的千字文,什麽事都不要想……」
耿照依言而行。那千字怪文極是難背,心裏一想到字形時,腦内的讀音往往
就跟不上;好不容易想起字怎麽念了,字的樣子卻又模糊起來。耿照一邊與音形
纏鬥,偶爾遇上一、兩個原本認得的字,字義突然又跑出來攪局,前後的意思似
有串聯,但越解釋救越不通……
不知不覺,他陷入了一片千字海中,連「不懂」兩個字都變得有些不懂了,
隻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絲絲「不懂」的感覺。
耿照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極其巨大、無邊無際的庫房裏,依稀是流影城
裏收藏文簿、藥材的地方,但轉瞬間「文簿」、「藥材」,甚至「流影城」三字
也轉淡消逝,終于不知自己所感爲何……
在這座意識的庫房裏,周圍都是數不盡的方格抽屜,屜上一方小小字牌,寫
着各式各樣的字。
耿照伸手想摸,卻逐漸念不出牌上墨字。
迷惘之間,遠處一隻屜櫃突然被拉了出來,落地化成一縷灰煙,成爲幽影的
一部份,另一隻不知何來的屜櫃憑空出現,「匡」的一聲推入空出來的屜格裏。
耿照凝視着新抽屜上的字牌,隻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看着看着,突然明白,
失聲念了出來:「萬……萬劫!」
一瞬間,數不完的抽屜震動起來,「格格格格」的退出屜格,彷佛整座庫房
陡然活了過來,無數新的屜櫃浮在半空中,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從天而降!
耿照忽覺失落,奮力将眼前快要掉落的屜櫃按回去,死盯着屜上墨牌:「我
一定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麽!我一定知道……我一定知道……」鼻中驟酸,一股無
力感襲上心頭。
海潮般的新屜櫃從天而降,逐漸占據了屜格,被震出的舊屜櫃如火山塵般簌
簌而落,不停墜入腳下的黑暗之中,遍地都是魚遊沸鼎似的幽影攪動,整個空間
搖撼得轟隆震耳,彷佛即将崩潰——「我不要!我……我不想忘記這些東西!」
他牢牢抱着眼前的抽屜不放,無助的淚水沾濕了墨牌,那些陌生的字迹忽然
一陣扭動,在他眼底逐漸産生意義。
耿照凝目半晌,倏地明白那三字是「耿老鐵」,流淚大笑:「是阿爹!是阿
爹的名字!」轉頭望去,周圍的字牌無一不識,分别書寫——「龍口村」、「七
叔」、「姐姐」、「黃纓」……
轟然一響,滿天的屜櫃通通墜入舊格中,陡地失去蹤影。
他随手打開寫着「姐姐」兩字的抽屜,一幅幅姐姐的音容笑貌就這麽浮了起
來,微帶透明,全是他七歲時最後見到的模樣。姐姐雪白的瓜子臉蛋他幾乎已不
複記憶,此刻驟見,忍不住伸手去摸,赫見在櫃中層層叠叠的姐姐影像底下,一
片滔天血海浮蕩,裹着一條揮舞刀器的鬼影!
「是……是妖刀!」
一驚之下,魏無音嘶啞的嗓音忽在耳畔響起。
「我年少之時,一心想做英雄。爲成英雄,愛無所愛、友無所友,到頭來隻
剩一身飄零。回首前事,不如行酒浮舟,相忘于江湖。少年人,我心倦了。剩下
的就交給你啦。」老人語聲寥落,又仰天豪笑。
「遍履城山不求仙,獨羁花月欲窮年;
一罷擲杯秋泓飲,勝卻青鋒十三弦!」
「……前輩!」
他一躍而起,觸日隻見陽光燦爛,林間莺聲啁啭,溪上雲蒸消淡。哪裏有什
麽書庫、有什麽血海?紅彤彤的砂壁上回映日光,如抹胭脂,崖上綠樹低垂,翠
色的林葉被陽光一照,遠遠近近地籠着一層剔透暈黃,掩眉眺去,便如一樹小巧
扁玉。
耿照幾乎以爲一切隻是一場夢,忽然間福至心靈,緩緩回頭。
清溪水畔,一身大袖寬袍、灰發披面的清矍老人倚石閑坐。低頭垂手,一動
也不動,左手五指沒入清洌的水中,彷佛應和着夢裏「行酒浮舟」的蒼涼笑語。
——失敗的那個,靈魂将灰飛煙滅。
——強者存、弱者滅……
——我活夠啦,并不怕死。
「原來你從一開始,便是如此打算的麽,前輩?」
耿照回過神來,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對老人磕了三個響頭。擡起頭時,才發
現自己淚流滿面。
現在更重要的,是确認奪舍大法轉移的效果。他揉揉額角,除了些許頭暈目
眩,并沒有其他的異狀;索遍枯腸,也沒有魏無音說過的東西以外、關于消滅妖
刀的一絲一毫。
耿照怔怔地瞧着雙手,瞧着流動的水面之上、映出的那張不斷變形的面孔,
心中一沉:看來……是失敗了。
沒學過奪舍大法的自己,浪費了琴魔保守了三十年的妖刀之秘。放眼當今東
海,能克制妖刀的最後一絲希望已然破滅。他僵硬跪在溪畔的圓石灘上,任由溪
水浸濕了褲膝,沒有擡頭再望一望老人的勇氣。
耿照對人生的盼望,一直都非常、非常的微小。
他一點也不想引人注目,隻希望攢夠了錢,替姐姐找個殷實的好人家、風光
辦場婚禮,再把阿爹接來流影城,好生奉養。當然,将來手頭寬裕了,還是得在
龍口村買一小塊地,讓阿爹百年之後,可以回到年輕時候落腳的地方……
然而在這一瞬間,他卻極度渴望自己就是老人口中的英雄,别讓琴魔前輩的
期盼落空,别讓三十年的和平一朝破滅,别讓這麽多的無辜百姓再染鮮血……
「可惡!」他一拳擊在水中,鋼牙緊咬,不甘心的眼淚又淌出眼眶。
「羞羞羞!」清脆的笑聲自背後響起:「這麽大人了,一早便哭鼻子。」
耿照回過頭,一抹嬌小的身影背手而來,風中黃衫搖曳,腴潤結實的小腰上
挺出一對鼓脹的胸脯,笑靥嫣然,卻是黃纓。
「怎麽……怎麽是她?」他微感詫異,忙抹去淚水。
黃纓睜大杏眼,捂嘴驚叫:「老爺子怎麽……怎麽就死啦?」難以置信,又
不敢伸手去摸屍體,東張西望片刻,随手拾了一根幹透的浮木長枝,便要去戳。
耿照趕緊奪下,見她杏眼一翻、似要發作,忙道:「前輩去世了。」将魏無
音身中「不堪聞劍」一事約略交代。
黃纓對這個兇霸霸的老頭兒素無好感,心想:「死了便罷,不然成天喊打喊
殺的,也是麻煩。」
耿照天生力大,獨自将魏無音的遺體扛至崖邊,以免被溪水打濕,又與黃纓
一同堆起篝火,加些濕柴生煙,希望引起流影城巡邏哨隊的注意。黃纓手腳頗爲
俐落,兩人合力,很快就布置妥當。百無聊賴,并肩坐在溪邊踢水聊天。
「她……二掌院呢?」耿照望向遠方,故作無事。
「還在睡呢!」黃纓斜乜着他,促狹似的一笑。
「這麽關心,怎麽不進去瞧瞧?」
耿照臉上一紅,所幸他膚色黝黑,倒也不怎麽明顯。
黃纓「哼哼」兩聲,沒真想讓他尴尬,撇了撇粉潤的兩片唇瓣,低着頭一徑
踢水,道:「可能累啦,睡得正香呢!我替紅姐穿好了衣裳,等她醒來不會難堪
的。」
「謝……謝謝。」
黃纓愛看他臉紅的樣子,故意逗他:「你少沾親帶故的!我又不是采花賊,
昨晚睡得可沉了,怎麽都編派不到你姑奶奶身上。」眨了眨杏眼,笑得一臉壞壞
的。
耿照無心談笑,悶着頭不發一語,隻将右手浸在水裏,默默劃動。黃纓一見
他乖,心裏便覺歡喜,也不知是什麽緣故。料想他與那老頭兒有什麽私底交情,
難免傷壞,也不以爲意,自顧自的說笑話與他解悶。
說着說着,崖頂忽然傳來人聲,疏疏落落,漸次往這廂靠近。
黃纓一怔,喜得擡起頭來,歡道:「有人來啦,有人來啦!你這人悶歸悶,
倒也真不說空話。」雙手撐後往溪石上一跳,結實的圓臀穩穩坐落,雙乳一陣搖
顫,從水裏抽出兩隻白生生的細嫩小腳,在曬熱的石上踏幹水珠,套上小靴,扯
開嗓門對崖上叫:「喂,快來人哪!我們在這裏——」
她喊了幾聲,一想不對:「本姑奶奶喉音嬌妩,怎能幹這個活兒?」忙叉腰
回頭,拉下臉來:「喂,快來幫忙叫啊!你不想上去了麽?我——」
耿照「噓」的一聲,神情凝肅,皺起鼻頭歙動着,喃喃道:「風裏……有鐵
心木的味道。」
「鐵你的死人頭!」
黃纓直想一腳将他踹進水裏,正要掄起粉拳揍醒這個渾小子,卻聽耿照低聲
沉吟:「……還有血,還有血的味道。你,沒聞到麽?」黃纓手舉在半空,聽他
說得嚴肅,不覺搖了搖頭。
他喃喃自語:「鐵心木,和血的味道……這是妖刀的氣味,是……妖刀萬劫
獨有的氣味。爲練『不複之刀』,萬劫的刀屍一定會找百年以上的鐵心木……」
抱頭苦苦思索,似乎遺漏了什麽。
黃纓一怔:「你怎麽知道?老頭兒同你說的麽?」
「沒有……前輩沒來得及和我說這件事。這……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就裝
在這裏,一想……就想出來了。」他呆呆地指了指額角,忽然一躍而起,大笑大
叫:「成功啦!成功啦!這、這真的有效……真的有效!前輩,我們成功啦!」
黃纓被他吓傻了,一動也不敢動。
耿照欣喜若狂,差點沖到魏無音的遺體前跪下叩頭。但狂喜也不過是一瞬之
間,他五感較常人敏銳,那混合了鐵心木香氣的血腥味鋪天蓋地而來,彷佛已近
在咫尺。
趕緊狂奔至山崖下,雙手圈口,放聲大叫:「快走!這附近十分危險,不要
靠近!快快離開——」
黃纓差點沒暈過去,一扯他衣袖,氣急敗壞:「你瘋啦!」正要喚人來救,
卻見崖上探出一張圓胖紅臉,一名肥壯的青年道人鬼頭鬼腦的張望片刻,回頭叫
道:「你們快來看,底下是魏無音那厮!瞧那服色……還有水月停軒的小妞!」
此人黃纓自是不識,耿照卻覺十分眼熟,瞧着額角隐隐生疼,不覺沁出豆大
的汗珠,蓦地心底冒出「鹿别駕」、「沐雲色」這幾個名字,還有在靈官殿裏,
他一人獨戰天門群道的片影殘識……
耿照并不認識那青年道人,可魏無音見過——來人竟是觀海天門的胖道士曹
彥達。
第十折 狂歌策馬 十步一殺
原來,昨晚蘇彥升、曹彥達等一行随着談劍笏退往湖蔭城驿暫避,因遲遲未
有鹿别駕的消息,天未大亮,便請驿站裏的值更官代爲通報,要向談劍笏辭行。
那官員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有你們這麽不懂規矩的麽?現下是什麽時
候,驚擾了大人,誰來擔待?」
想不到談劍笏向來起的早,雖内傷未愈,不到卯時便已起身。
蘇彥升等求見之時,他一身錦袍官靴,儀容整肅,正端坐在官廳裏用早飯。
桌上一杯醋芹、一碗鹹豆、一碟麻油拌莴筍絲,就着一盞豆焰小燈配粥吃。身邊
僅一名院生服侍,伺候大人盛粥之後,也自取碗筷坐下同吃。談劍笏頭也不擡,
顯然平日就是如此。
蘇彥升上面一首,談劍笏起身抱拳回禮。
「談大人,家師一夜未回,着令人擔心。貧道欲率敝派人馬,先走一步,特
來拜别。」
談劍笏想想也是道理,鹿别駕武功雖高,孤身一人遇上妖刀一樣讨不了好。
點頭道:「也好。隻是天還沒亮,也不先忙着走,一起坐下來用早飯吧?」
蘇彥升堅持不肯,談劍笏也不好勉強,一路送出驿所。
其餘天門弟子整裝完畢,肩囊佩劍、背負刀器,都在陲驿之外等候。約莫清
晨露重,一個個都是縮頸團手,面色陰晴不定。衆人齊出了大門之後,曹彥達忍
不住嘀咕:「好歹是個四品官兒,怎麽吃得這麽寒碜?還說要請客呢,不怕人笑
話。」被蘇彥升瞟了一眼,才趕緊閉嘴。
鹿别駕此番下山,是抱着爲子報仇的打算,刀門各觀一接诏令,傾力支援,
一共動員兩百多名弟子。誰知道靈宮殿一役遭妖刀血洗,折損近七成,紫星本觀
出身的隻剩下蘇彥升、曹彥達等十數人。
走出裏許,一名外觀弟子忽道:「蘇師兄,咱們現在要往哪兒去?」
蘇彥升心情不佳,連頭也不回,冷冷說道:「先将宗主與鹿師弟尋回,然後
再做打算。」
那人沉默片刻,又開口到:「蘇師兄,昨夜大夥兒都沒睡好,一早起來粒米
未進,心情怕不是太好。要不要……這個……先找個地方填肚子,要幹起什麽來
也有力氣?」
蘇彥升停下腳步,見他膚色黝黑,一臉的大麻子,活像鄉下來的莊稼漢,越
發惱怒,面上卻不動聲色,斜眼道:「你是哪件觀門的?叫什麽名字?」那人陡
然間被問得有些慌,嚅嗫片刻,才道:「小人是……是從鍾山孤苗觀來的,叫史
弘志。」
蘇彥升冷笑:「不是『彥』字輩的麽?」
史弘志麻臉一紅,低頭道:「不是。蘇師兄是紫星本觀的高徒,自是沒聽過
小人的名号。」
觀海天門自「披羽神劍」鶴着衣接任掌教以來,積極推行「道徒登真」的制
度:每年春秋兩季,由各觀自行挑選資質上佳的優秀弟子,送到真鹄山總壇接受
長達一百天的三壇大戒。受戒完成發給戒牌、戒衣,由總壇依字輩、排行頒予道
号,錄進《登真錄》中,正式由見習的道徒升作玄門道士。
事實上,天門諸觀各有基業,如鶴着衣原是劍門一脈「青帝觀」的住持,被
推爲掌教之後,才移居總壇洞靈仙府。
總壇自身沒有田産銀錢,養不起這麽多前來受戒的道衆,自然也不能要掌教
出身的青帝觀一體支應。各觀在遣送弟子去總壇之時,均需繳納一筆費用,以應
付長達三個月的三壇大戒期間衣、食、住、行等各項花銷,稱之爲「登真錢」,
再加上來往路費,其實是筆不小的開銷。
像鍾山孤苗觀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廟,靠着紫星觀的接濟,幾年才能送一個道
徒上真鹄山。觀内能排得上字輩的寥寥無幾,多半都像史弘志這樣,由自家的長
老住持授戒了事。
蘇彥升斜眼冷笑:「想吃飯麽?好啊!你去鎮集上尋一間分茶飯莊,愛吃什
麽點什麽。這頓飯錢便算是孤苗觀請客,機會難得,大夥兒千萬别客氣啊!」
史弘志笑容凝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曹彥達伸指戳他胸膛,大聲道:「你是什麽東西!這裏輪得到你說話麽?叫
你們觀裏『彥』字輩的出來說!什麽玩意兒……」話沒說完,史弘志猛一揮手,
怒道:「俺孤苗觀裏『彥』字輩的,昨晚都死在靈宮殿啦!咱們不遠千裏而來給
你們助拳、犧牲性命,還不值一頓飯!」
曹彥達被他一推倒地,腿傷疼得死去活來,大叫:「你、你們這些鄉巴佬,
造反啦!」其餘的紫星觀弟子紛紛上前,伸手去推史弘志:「幹什麽、幹什麽!
動手打人哪!」
沒想到史弘志卻一動不動,周圍的外觀弟子面色陰沉,反而圍了上來。
紫星本觀的人馬隻剩下十來個,其餘五十幾人全都是刀門同宗的外觀弟子,
扣掉存心觀望兩不相幫的,雙方也還有兩倍以上的差距,形勢登時逆轉。紫星觀
諸人被圍在中間,曹彥達哇哇大叫:「你們……你們别亂來!宗主要是知道了,
你……你們沒個好死的!」
蘇彥升手按劍柄,沉聲道:「史兄弟,你們想怎樣?」
史弘志原本隻想發發牢騷,不想肘腋生變,轉眼竟已到了這個地步,心想:
「若讓宗主知曉,我一定完蛋大吉。」忽起歹念,喝道:「你們這般欺負人,當
我們是什麽?不先替昨晚犧牲的兄弟們收屍,隻想找你師傅!」左右被激起敵忾
之心,紛紛騷動起來。
蘇彥升冷笑:「大家都是同門,你說的是什麽話來?你想吃飯,難道我肚子
不餓麽?試問你袋裏,有多少銀錢能喂飽這麽多人?我身上可是一毛也沒有。」
衆人一陣錯愕,頓時無語。
蘇彥升又說:「昨夜走得匆忙,錢囊都留在靈宮殿中。我正要帶你們回去,
取了銀錢,才好辦事。」
衆人半信半疑,史弘志唯恐氣勢一弱,再也殺不了紫星觀諸人,忙道:「用
不着那麽多人一起走,我與你同去,衆人在這裏等着便是。」一使眼色,三名與
他相熟的外觀弟子頓時會意,便要押着蘇彥升一起離開。
忽聞一聲長笑,一人從大樹上跳了下來,吐掉口中長草,搖頭道:「我勸你
莫去爲好。」
來人約莫二十出頭,年紀很輕,颌下留着粗硬燕髭,貌似粗豪,雙眼卻時時
綻出嗤笑般的神光,十足的玩世不恭。他生得虎背熊腰,束腕長至肘底,以皮索
交纏縛起,一身紫衫快靴,頗似江湖遊俠。
蘇彥升打量了他幾眼,冷冷說道:「原來是你。」
那人懶憊一笑,撇了撇嘴:「我也不愛來啊!都是掌教真人放心不下,硬逼
着我來瞧瞧。沒想到卻遇上狗打架。」
曹彥達怒道:「呸,你嘴巴放幹淨點!」
那人呵呵直笑,晃晃悠悠走了過來,也沒看他怎麽動作,「啪」一聲脆響,
曹彥達已被扇得眼冒金星,左頰高高腫起。
「昨夜在靈宮殿,就屬你最丢臉,堕了本門聲名。你若管不住舌頭,我可以
代勞,一刀割了便是,以後也省得麻煩。」反手一掌,又是「啪」一聲脆響,打
的居然是史弘志。
「你也知道還有同門的屍首棄在靈宮殿,無人收埋麽?隻想着銀錢,想着填
飽肚子,丢不丢人?」
史弘志撫着腫起的面頰,連他何時舉手放落都沒看清,見左右均面露愧色,
心知大勢已去,低着頭不敢造次。
蘇彥升冷眼旁觀,忽道:「你一直跟着我們?」
那人兩手一攤:「掌教真人隻讓我照看,沒讓我插手,要不是有群笨蛋打算
自相殘殺,我隻想在樹上睡大頭覺,睡到你們回山了再去交差。可惜啊,樹欲靜
而傻蛋不止,誰得了好處?」圈指銜在嘴邊,一聲長哨,一點黑影自遠方狂奔而
來,眨眼便至,卻是一匹通體紫亮、飛鬃如雪的高大駿馬。
那紫龍駒除了鬃毛、尾巴,連四蹄與吻部都是白色的,急奔倏停,到了眼前
才覺比尋常馬匹高出一頭不止,猶如馬中的巨漢惡來。馬鞍兩側挂了兩隻皮囊,
鞍畔除了卷起的鋪蓋,還有兩柄并鞘長劍。
那人拍了拍馬頸,馬卻甩甩鬃毛,不怎麽搭理。說是主從,看起來更像是一
起混的酒朋食友。他從鞍側的皮囊中拿出幹糧,分給衆人,朗聲說道:「人死爲
大,昨晚犧牲的同門尚在靈宮殿,總不能叫他們暴屍荒野。吃完餅之後,衆人随
我回去,一同爲他們收殓,帶回故鄉。」
有人說:「如果……如果再遇上妖刀,那該怎麽辦?」
那人笑道:「打不過就逃啊!你若不幸犧牲,想不想有人爲你收埋?」一幹
外觀弟子都覺有理,忙不叠的點頭。史弘志道:「鍾山離此地甚遠,我們觀裏有
七、八位弟兄喪生,光是置辦棺木、雇用馬匹的費用……」忽覺心酸,忍不住低
下頭。
「無妨。」那人笑說:「掌教真人早有交代,此次的傷亡撫恤,将由總壇全
數支應,衆人不必擔心。」
總壇雖無錢無糧,但掌教真人既許下承諾,自會由青帝觀出面處理一切,思
及此處,的确沒什麽好擔心的。史弘志等外觀弟子大喜過望,放心大嚼起來,頓
覺這幹餅似乎特别香甜。
那人笑着對蘇彥升說:「你不來麽?」
蘇彥升面色鐵青,寒聲道:「我找師傅去。」
「我已派人去打聽了。據說附近有人曾見一民道骨仙風的道長,往紅螺谷的
方向去了。」那人笑着說:「料想你也信我不過。你若要找,便自己去找罷。貴
觀弟子的遺體我會着人貯裝打埋,先行送回真鹄山,你就不必謝我啦。」說着牽
起缰繩,率領一幹外觀弟子離去。史弘志等均對紫星觀深感不滿,「呸」的一口
唾在地上,頭也不回聽任那人指揮。
曹彥達咬牙切齒,恨聲道:「二師兄!便讓這厮走了麽?再怎麽說他也隻有
一個人,咱們并肩子齊上,剁也能剁死了他……」
蘇彥升瞥他一眼,冷然道:「你有膽子殺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麽?」
曹彥達一愣:「他……他是……」
蘇彥升目光望遠,仿佛正以無形之劍刺着那個率衆遠去的寬闊背影,一字、
一字的說:「就是他,掌教真人唯一的徒弟!」
——「策馬狂歌」胡彥之。
「披羽神劍」鶴着衣,東海三大名劍之一。畢生曾收過五名弟子,而唯一活
到現在、被公認能接任其衣缽的,隻有人稱「策馬狂歌」的關門弟子胡彥之。
胡家是東海仇池郡望族,世稱「古月名門」,富甲一方,隻可惜人丁單薄,
族中不旺。胡彥之自小父母早逝,被忠仆送往青帝觀,曆時十五年而藝成,遂散
盡家财,四處遊曆,赢得「策馬狂歌」的俠名。爲顧及胡氏的這根獨苗,鶴着衣
遲遲不讓他受戒。胡彥之平時極少呆在真鹄山,因此曹彥達等都不曾見過。
「以他的個性,既然敢孤身前來,近處一定伏有人手。」蘇彥升冷冷的說:
「若是輕舉妄動,不過平白給他一個殺人的借口而已。」
「師兄,現在呢?我們……我們要往哪去?」
「去紅螺谷。」蘇彥升頭也不會,風中傳來他利刃般的聲音:「若不想死,
就得在師傅想起我們之前,先找到他老人家的行蹤!」
* * * * * * * * * * * *
蘇彥升、曹彥達等一行十餘人,沿着紅螺谷的峽間一路搜尋,遙遙望見崖底
升起一條灰煙,發現了黃纓與耿照的身影,還有躺在崖底的魏無音遺體。
曹彥達回頭大叫:「二師兄,你快過來看!」
蘇彥升臨崖探頭,見那人面貌清矍、寬袍大袖,果然是「琴魔」魏無音,又
聽得黃纓、耿照兩人大叫,提氣問道:「那位可是『琴魔』魏無音魏前輩?」他
内力造詣遠非耿、黃二人能及,這下穿透嘯風激流的聲響,清清楚楚傳入二人耳
中。
黃纓唯恐他們掉頭離去,大聲回答:「是!不過他死啦,你們别怕!」
蘇、曹等面面相觑:「魏老兒……死了?」
蘇彥升心想:「找不到師傅,又失了鹿師弟的蹤迹。沐雲色有談劍笏、許缁
衣保護,一時間難以的手,再加上靈宮殿一役損失慘重,我又折了師傅的顔面。
這些罪名,我一條也擔不起。」
以鹿别駕睚眦必報的的性子,如能取得魏無音之屍洩憤,說不定便能轉移焦
點——他打定主意,大叫:「這位姑娘可是水月亭軒的師妹?在下觀海天門蘇彥
升,并不是壞人。」黃纓開心得幾乎要飛起來,圈着小嘴大聲回答:「我是水月
亭軒門下,姓黃,單名一個『纓』字。快點垂繩來救我們——」
「底下都還有些什麽人?」
「我們師姐妹三個,這位是白日流影城的耿照耿兄弟!」黃纓叫道:「我二
師姐染紅霞也在這裏,你們趕快放繩子下來!」
「萬裏楓江」染紅霞的聲名傳遍東海,正邪兩道無不知曉。黃纓知她與耿照
都不是舉足輕重之人,唯恐對方不救,趕緊把師姐的名頭擡出來。
蘇彥升聽得一凜,四下裏張望,問道:「二掌院也在麽?怎……怎的不見人
影?」
黃纓仰頭圈口,指了指岩洞道:「她受傷暈過去了!你們快些垂繩,别淨問
這些不相幹的。待上去後,什麽都說與你聽!」蘇彥升回頭吩咐:「去找些繩索
來,越多越好。如無現成的,取些被單布疋也行,動作快些!」左右稱是,紛紛
擠進烽火台去。
要帶走魏無音之屍,決計不能讓指劍奇宮的人知曉,否則麻煩旋踵而至,永
無休止。這水月門的小丫頭,還有那流影城的耿姓少年都不是要人,本想順手殺
了,神不知鬼不覺。豈料染紅霞也在崖下,此女的武名傳遍東海,據說猶勝師妹
任宜紫一籌,約與許缁衣相類,是個麻煩人物。
「若是昏迷不醒,也還好辦。」蘇彥升暗忖:「若她神識尚且清醒,隻等拉
到半空中時,再将繩索割斷,這崖壁四、五丈高的距離,摔也摔死了她。」
卻聽耿照大叫:「快走!這附近十分危險,不要靠近!快快離開!」
他探頭到:「小兄弟!你說有什麽危險的?」
耿照叫道:「萬劫妖刀,便在附近!你們若不離開,便将繩索垂将下來,先
避一避。妖刀下不來的,這裏很安全。」天門群道聽得一愣,俱都笑了出來。曹
彥達忍不住笑罵:「他奶奶的!黃姑娘,你相好的腦子不清楚啦,居然說下頭比
較安全。依我看,你們就别上來啦。」
黃纓聽他言語粗鄙,大起惡感,隻是求生的機會千載難逢,暫不與他計較,
掄起粉拳猛揍耿照:「你閉嘴好不好?添什麽亂!」無奈耿照的肩膀肌肉結實強
壯,打得不痛不癢,倒是她自己十指指節隐隐生疼,不禁氣結。
黃纓見繩索越來越近,歡喜得差點掉下淚來,回頭對耿照說:「你去将紅姐
她們背出來,我先上去,一會兒便輪到你們。」耿照搖頭:「别上去。聽我說,
妖刀就在附近……我聞到那股味兒了。待在崖上,隻是平白送命而已。」
黃纓握住繩索,聽他說得鄭重,頓時猶豫了起來。
蘇彥升遙遙望見,大聲道:「黃姑娘,煩請你與耿兄弟幫個忙,将魏老前輩
的遺體縛在繩上,讓我們先将他老人家救上來。」黃纓一聽,登時不肯放手,急
道:「怎不先拉活人,拉死人作甚?」
蘇彥陸道:「魏老前輩是江湖名俠,死者爲大。況且,你二人若都上來了,
誰能将遺體縛在繩上?」黃纓不依不饒,隻說:「我不管,先拉我們師姐妹仨上
去,别的沒商量。」
曹彥達不耐煩了,怒道:「你再羅唆,看老子一刀将繩索砍斷,誰也别想上
來!」
這下連黃纓都聽出不對:「看來他們要的是老頭兒,不是想救人。」索性繩
索一放,冷笑:「是麽?這倒好,姑奶奶不上去了,有種你們自個兒下來。」曹
彥達沉不住氣,急忙罵道:「小浪蹄子!你犯什麽渾?快将屍體縛上!」
蘇彥升寒着臉低喝:「你才犯渾!閉上你的嘴。」揚聲道:「黃姑娘,你是
聰明人,我不跟你繞辔說話。你将魏老前輩的遺體縛好,我拉你們一塊兒上來,
這你總能放心了罷?」
黃纓還未答話,始終歙鼻聞嗅的耿照突然擡頭,搖着頭自言自語道:「來不
及啦。」問黃纓:「你信不信我?」黃纓被問得一怔,俏臉微紅,咬牙道:「你
要敢騙我就死定啦,姑奶奶剁了你喂狗!」耿照點頭:「讓我先上去。」
黃纓知他不是貪生怕死之人,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耿照拉住繩索,大聲道:「蘇道長!請讓我先上去。」稍微退開了小半步,
有意讓蘇彥升看見自己。蘇彥升皺起眉頭,忽見他背上布包的形狀十分眼熟,心
念電轉,不禁一凜。
「是赤眼!」
他見過魏無音持赤眼與幽凝相鬥,知道此刀不是以接觸人身的方式寄體,持
之無礙,心中大喜:「若得赤眼刀,價值更勝魏老兒的屍體百倍!」強抑狂喜,
不讓聲音洩漏一絲心情,答道:「好吧!你先上來。」右手握住劍柄,待耿照爬
上山崖,便要殺人奪刀。
繩索的一頭綁在崖畔的一株大樹上,耿照試了試緊度,雙手攀住一蹬,沒等
崖上的道士們拉起,踏着崖壁往上攀爬。
蘇彥升暗自凜起:「這小子身手不壞!」低聲吩咐:「一會兒他爬了上來,
大夥兒并肩子齊上。」衆人會意。
另一名紫星觀弟子屠彥昭嘴唇微舐,眯眼笑道:「師兄,我瞧那姓黃的小妮
子身段不錯,水嫩水嫩的,是不是……這個,嘿嘿。」旁邊的瘦子蕭彥坤怒斥:
「你犯什麽渾!要喝頭湯,輪得到你小子麽?也不問師兄喜不喜歡!」
屠彥昭揍他一拳,冷笑道:「師兄是什麽人物,愛這種鄉下姑娘暧?我聽說
那染紅霞才是武林中少有的美人,貌美如花、性烈如火,像這等罕見的銷魂胭脂
馬,才配得上師兄的人才!你少在那兒瞎撩撥!」衆人一陣哄笑。
蘇彥升想到赤眼即将得手,再加上尋獲魏無音之屍的大功,心情大爲放松。
那染紅霞他曾在洞靈仙府見過幾回,年紀與自己相仿,的确是個高挑健美、玲珑
浮凸的端麗女郎。若能品嘗那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嬌美胴體,在滅口之前盡
情取樂,倒也是樁美事。
他抑着笑意,闆起面孔低斥:「大局爲重。等事情辦好了,再樂一樂倒也不
遲。」
忽聽曹彥達「嘟曠」一聲,指着林間:「二師兄,這裏照輩份往下數,除你
之外再來便是我了。那個染紅霞歸你,這一個可得給我,誰都不許搶。」他腿傷
不便,擔心不先說好,屆時大夥兒「嘩」的一聲恐後争先,怎麽也輪不到自己。
衆人順着他的手指望去,隻見林中行出一條嬌小身影,上身僅着小衣,玉色
的肚兜裹着兩團小小乳鴿似的細緻綿乳,渾圓的乳廓線條起伏柔潤,乳首尖翹,
光看便覺得觸感無比嬌嫩。
少女裸露出纖細的肩頸,雙肩對比嬌小的身材,算是相當寬闊挺拔,然而肩
線瘦不露骨,渾圓有緻,襯與細細的頸子、細細的鎖骨、細細的胳膊,精緻可愛
之中透着股結實健美,令人忍不住想恣意蹂躏,一點都不怕會揉碎了她。
她雖然生得嬌小,下身卻比上身要長得多。被雨水打濕的紗裙中,透出兩條
白生生的結實美腿,并非細細直直、如骨瓷般的纖弱之美,而是線條起伏玲珑,
隐含着肌肉的結實與力道、充滿柔軟彈性的一雙長腿。
彷佛呼應着雙腿的健美,少女的臀線渾圓峰起,連接到大腿的部分連一絲贅
肉也無,挺翹到教人無法移開雙目的程度,側看彷佛一隻曲線驚人的細頸圓瓶,
美臀上幾可置物。
天門群道看得呆了,誰也說不出話來。縱使少女繃帶纏頭,隻露出一雙空洞
的美麗杏眸,小手裏拖着一條粗大的鐵鏈,衆人也不覺有異。雖看不見少女的真
正面日,已覺是天姿國色。
少女裸着赤足,貓兒似的窈窕行來。沾着黑泥的小小腳兒形狀姣美,反而更
顯白皙精緻,與赤裸的肩頸肌膚一樣,呈現出一種塗了奶汁似、層層浸裹的滑潤
漿白。這潤白是如此之濃,以緻膝蓋、肘踝等皮膚較薄之處,透出的血色都成了
某種粉酥酥的橘紅,加倍的柔嫩可口。
屠彥昭「骨碌」一聲,直着脖子猛吞唾沫,差點忘了滑動喉管,一咳之下稍
稍回神,喃喃道:「曹胖子,那姓黃的我不要了,給你好啦!我……我……我要
這個。」
曹彥達「嗯嗯」應了兩聲,才省起他說的是什麽話,怒道:「放屁!她是我
先看到的!」
蘇彥升惦記着即将得手的赤眼刀,也不理曹胖子的渾話,見耿照離崖頂隻剩
丈餘一離,迫不及待伸手拉索。
耿照一躍而上,忽然抓着他向前一撲。
蘇彥升重心不穩,被推倒在地,心想:「不好!這小子早有準備!」正要起
身,一片潑漆似的滾熱漿液兜頭撒落,澆得他滿頭滿臉都是。伸手一揩,卻見滿
掌黑紅,濃重的腥刺味沖鼻而入,竟是鮮血!
他一輩子沒見過這麽多血。
愕然擡頭,但見一柄巨大的鐵鏈石刀揮灑開來,攔腰掃過三名師弟。那三個
人形就這麽硬生生「爆」了開來,所有的肢體形狀一瞬間粉碎殆盡,滿腔的血漿
如瓶破汁流,随着殘肢肉塊崩潰湧洩,轉眼便淌了一地。
蘇彥升瞠目結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鞋底踩着血污一跤滑坐在地,顫抖着
倒爬幾下,手掌「唧」的一聲,忽然按進一團溫熱濕黏之中。緩緩轉頭,赫見屠
彥昭雙目圓睜、滿臉披血,頸部以下攤成一片絞肉似的濃紅汁塊,白森森的斷骨
四叉戟出,彷佛拗扭了的梳齒。
他按壓之處似是一團髒腑,手落漿出,溫熱的血汁混和着膏脂,不住汩汩液
湧,似乎還在跳動。
蘇彥升慘叫一聲,忽覺頸後風動,岩柱般的獰惡巨刃轟然掃至。千鈞一發之
際,被耿照推着滾倒開來,堪堪避過。「嘩啦」一聲骨拆肉散,數不清的碎肉斷
肢飛落在兩人身上,幾乎蓋滿。
「快走!」
耿照勉強從滑膩的血漿中撐起身子,拖着蘇彥升往烽火台奔去。
蘇彥升兩腳發軟、頂髻搖散,一頭亂發被血污漿住,忽然發了瘋似的叫喊起
來,雙手不住亂搖。耿照膂力強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往後拖,「碰!」一腳踢
開了烽火台的入口大門,拖着蘇彥升往二樓。
這烽火台乃是白日流影城的巡邏哨所,底部以土夯成硬台,其上的建築則是
簡單的木構,二樓是整片「回」字型的木制平台,四周搭起掩護射擊用的女牆,
上覆牛皮篷頂,平台中央挑空,從一樓的泥地上砌起一座磚制的積薪槽。一旦外
敵來襲,于此問堆起柴草、幹牛糞燃燒,其煙筆直入空,數裏之外清晰可見。
耿照将他安置在平台上,透過女牆箭垛往下望,台後的小校場已成一片血池
塘,十餘名紫星觀弟子通通化成紅漿上漂着的殘肢斷體,有些被砸得糜爛不堪,
有的卻指掌宛然,能清楚看出平滑齊整的斷口。
他隐覺奇怪,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見碧湖拖着萬劫刀柄的粗大鐵鏈,靜
靜地立在血池塘中央,雪白的裸足踩着一地黑紅,顯得加倍白膩。
「她的身體……已經開始适應這把刀了。」
碧湖被萬劫刀附身時,持刀姿勢與上一名刀屍何阿三很像,明明身子輕盈,
動作卻很笨拙。以細瘦的胳膊扛起巨刀,更是無端消耗肌力。經過一夜的時間,
她的行動逐漸回複成小個子的靈活敏捷,走路開始有了少女的嬌美韻緻,改扛刀
爲拖刀,出招也多以鐵鏈發動……而鐵心木的氣味,證明她已開始修習萬劫的獨
門武學「不複之刀」。
——但,什麽是「不複之刀」。
耿照抱着頭,幾乎想一把擰将下來。無奈腦海之中還是空空如也,什麽都想
不起來。「可惡!」他咬牙切齒,努力回億着萬劫刀與鐵心木之間的關連,忽聽
蘇彥升尖叫:「快!快叫人來!都殺光了……都死光啦!」從懷中摸出一隻火号
銅管,對天一拉,「咻」的一聲尖銳聲響,煙火沖上白日青天!
大白天的看不見火花,然而那隻信管不停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碧湖身子微
微一顫,空洞的眼眸望向台頂。「糟糕!」耿照趕緊奪過來,遠遠擲出,已然來
不及了。
碧湖拖着萬劫刀點足掠至,鐵鏈「喀啦啦」的一甩,石刃呼嘯而來,轟的一
聲巨響,烽火台的木構塌去一角!偌大的四角木台搖搖欲墜,碧湖正要揮出第二
刀,陡聽一聲長嘯,馬蹄聲才在林間響起,一道黑電似的巨大馬影已穿出樹林!
馬上之人正是策馬狂歌胡彥之。
他着人安置好史弘志等外觀弟子後,便折回原路,循迹找尋蘇彥升一行的蹤
影。胡彥之周遊天下,曾拜師學過無數雜藝,精擅一門名喚「縮地法」的捕獵追
蹤之術,其實已尋至附近。仗着那罕見紫龍駒的神異腳力,一聞本門警訊立即趕
來,遙遙望見地的血池殘肢,驚駭之餘,不覺動怒。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殘殺!」按住鞍上的并鞘雙劍,便要擎出。
他與碧湖之間相距約二十步,便是算上了鐵鏈,猶勝萬劫之長,但以紫龍駒
的速度,卻是眨眼可至,碧湖絕對不及回刀出手,雙方可說是勝負已定。
耿照探出女牆,正想叫他劍下留情,勿傷了碧湖姑娘的性命,腦海中電光石
火一閃,無數掠影殘識陡然間組合起來,終于明白那些切割平滑的肢體是怎麽來
的,急得大叫:「小心她的刀——」卻見紫龍駒四蹄交錯如影,雪一般的長吻烈
鬃已突入十步之内!
碧湖果然不及揮刀,靜靜而立,平舉萬劫。
胡彥之迎着刀尖一歪頭,控馬鑽入内側,順勢倒出劍柄,便要出手!
耿照阻之不及,最後一個「氣」字方落,胡彥之已與碧湖錯身而過,綻出一
蓬血花,手指松脫劍柄。紫龍駒的吻部濺出鮮血,迎風披額,覆住整隻左眼。那
馬前腳跪折,龐大的身軀「碰!」一聲側倒在地,向前滑出丈餘,連滾了幾圈才
又一躍而起,掉頭竄入林中,不住撞斷枝葉。
胡彥之被抛下馬,一路滾到血池邊緣,伏地動也不動,血膩漸漸濡上衣衫。
人如流星馬如龍,名動東海的「策馬狂歌」卻在一瞬之間,雙雙被制伏。
這就是妖刀萬劫的獨門絕學,隐藏在粗犷猙獰的石刃之中,片物無聲、殺人
無形的——「不複之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