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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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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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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緞《一百一十五》
顏鐵見到趙平波率眾前來,登時停下對華瑄的侵犯,站了起來,回身面對著眾騎來處。趙平波策馬馳近,望見紫緣和華瑄躺在河灘,面露大喜之色,笑道:「顏先生,你幹得好,居然能把這兩個美人弄來,哈哈,哈哈!」顏鐵微微躬身,道:「多謝小王爺讚譽。」
這次皇陵派、靖威王府大隊人馬圍攻任劍清、向揚、文淵等人,趙平波也一同前往,不但為了一雪敗於文淵劍下之恥,同時也要將紫緣奪到手裡,以遂杭州未逞之欲。他武功低劣,不願輕犯險地,與文淵等正面交鋒,是以龍馭清、陸道人等高手攻入客棧時,他只率領衛士在外包圍,四下巡視。顏鐵挾持紫緣,引得華瑄追趕,趙平波一一看在眼裡,只是沒看清楚顏鐵懷中抱的便是紫緣,雖覺奇怪,卻沒在意。待得身旁眼尖的護衛想起,上前通報,顏鐵早已遠去。
趙平波貪圖紫緣已久,既知顏鐵劫去的正是紫緣,驚喜之下,快馬加鞭地領著護衛追了過去。此時不止發現顏鐵和紫緣蹤跡,連華瑄也已落在顏鐵手中,趙平波更加喜得眉開眼笑,眼光不住在華瑄精緻無暇的肌膚上轉來轉去。這一來華瑄心中越是羞憤,勉力翻過身子,不讓胸脯暴露在他眼前。
趙平波翻身下馬,走近前來,笑道:「顏先生,你這件功勞立得不小啊,小王回府之後,定會昇你的職位。」顏鐵道:「小王爺,屬下不求昇官,只乞請小王爺一件賞賜。」趙平波一心只想快快與紫緣、華瑄兩女作樂,哪有心思聽顏鐵多說,只是笑道:「這事先且按下,慢慢說來。」走到紫緣身邊,見她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不禁皺眉,道:「顏先生,你先將這紫緣弄醒了罷,若是缺了音態神貌,這品嚐佳人的樂趣可就美中不足了。」
顏鐵便即走上前去,手掌按住紫緣肩頭,內力送出,紫緣身子一動,輕輕「嗯」地一聲,迷迷糊糊地緩緩張眼。只是這樣一下微聲嚶嚀,趙平波聽在耳裡,已然說不出的舒服,笑道:「這真是天上才有的尤物,方有這樣美的聲音。」一把抱過紫緣,在她臉上摸了一摸。
紫緣悠悠轉醒,神智一時未復,只覺被人抱在懷中,隱隱覺得胸口有些痛感,甚為虛弱。睜眼看時,驟然發現眼前之人不是熟悉的文淵,登時一驚,急著想要掙脫。趙平波哪容她脫出懷抱,緊緊摟住了她的腰,笑嘻嘻地道:「紫緣姑娘,我們又見面啦,這回妳可該好好招待小王了吧?」
紫緣被顏鐵重擊之下,一直人事不知,此時清醒過來,驚覺落入魔掌,不禁倉皇失措,「啊」地驚呼一聲,靈秀的眼中現出了恐懼之意。一低頭,見到自己胸前衣衫破裂,更是害怕,臉龐蒼白,顫聲道:「你……你……」
華瑄見到趙平波前去侵犯紫緣,心中大急,叫道:「顏鐵,你說過只要我……我……讓你……你就會放紫緣姐姐的,你是武林高手,說話不能不算話啊!」顏鐵道:「的確不錯。不過現下是小王爺的意思為先,我不會動這個紫緣,小王爺意下如何,卻不在我的承諾之中。」華瑄腦中轟的一聲,急得流下淚來,大聲叫道:「怎麼可以這樣!你……你……你是騙子!」她心地善良,雖在急怒之下,仍然罵不出多麼厲害的字眼,這般哭叫,亦只徒顯她心中無助。
紫緣聽到華瑄這麼說,心中大震,更是用力掙紮,驚叫道:「瑄妹,妳怎麼了?怎麼了?妳……妳……」華瑄只因叫得急了,一時氣窒,喘了口氣,低聲嗚咽:「紫緣姐姐,我沒能救到妳,我……嗚嗚……我真沒用……」紫緣急道:「別管我了,妳怎麼樣?妳……妳還好嗎?」華瑄哭道:「我沒事,可是……可是……紫緣姐姐,我……嗚……嗚嗚……我這樣……也害了妳了……」
紫緣聽了,稍感放心,柔聲安慰道:「瑄妹,別哭了,只要妳平安,那就好了。」回過頭來,靜靜望著趙平波,說道:「世子,你只是想要我的身子罷了,現下我也不能抵抗,可是請放過華姑娘罷。」
趙平波側頭望向華瑄,見她已哭成了個淚人兒,猶帶稚氣的臉蛋顯得嬌弱不堪,令人好生憐憫,但是那嫩如凝脂的柔膚展現在外,卻更使趙平波慾念大盛,狡獪地笑了一笑,道:「妳們兩個都是本世子企盼已久的絕色美人,倘若放過了誰,可會遺憾終身的。紫緣姑娘,我可要先品嚐妳的滋味了。」把嘴一湊,往紫緣兩點櫻唇親了過去。
紫緣氣力本來不及趙平波,加上先前顏鐵暗勁逼迫,更是無力抵抗,只能任由趙平波胡來,可是畢竟不能就此束手待斃,急忙偏過頭去,不讓趙平波得逞。趙平波這一下親到了紫緣的耳際,鼻中似可微聞蘭麝之氣,不由得慾火如狂,笑道:「好香,真是國色天香,半點不錯!」一把將紫緣推在地上,壓了上去,雙手從胸前衣裳的裂縫伸了進去,著手處輕軟柔嫩,感受當真美妙絕倫。
紫緣雙唇緊閉,不肯出聲,肌膚雖然滲出了點點汗珠,眼神卻毫不示弱,靜靜地睨著趙平波,絕無屈服之色。
趙平波正恣意狎玩紫緣的胴體,一個不經意間,與她目光相觸,見她臉上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一雙妙目靜若幽潭,既無初時的驚慌,也沒有一絲悲淒之色,登覺身子一陣不自在,微感怪異,當下笑道:「怎麼不做聲了?出點聲音,辦這風月之事來,才有情趣哪。」紫緣依然不加理會,答也不答一聲。
趙平波見她冷冷地全無反應,更起爭勝之心,嘿嘿笑道:「紫緣妹子,妳莫要逞強,覺得舒爽便叫出來,哥哥我興致越高,才能弄得妳美不可言呢。」他一邊以言語調戲,一邊拉扯紫緣身上衣裙,一件接著一件脫去,先是外衣,接著便是內衫、裙子,終於和華瑄一樣,只留下一件肚兜。紫緣雖然奮力想要留住衣物,但是畢竟弱質女子,無法相抗,一寸寸冰肌雪膚從衣縷之下顯露出來。
這擬似天仙的體態,不只趙平波看得興奮欲狂,一旁的諸名護衛同樣血脈為之賁張,看看紫緣,又看看華瑄,無不刺激得渾身發熱,真恨不得就此撲了上去。只是趙平波貴為世子,屬下自然不敢逾越造次,只有眼巴巴地遠觀。
趙平波吞了吞口水,轉頭看著華瑄,笑道:「妙極!今天就來個一箭雙雕,讓妳們瞧瞧我的本事!」抱起紫緣,將她放在華瑄身邊,笑道:「兩位妹妹,妳們有誰等不及了,可要早點叫出來,哥哥我就不做前戲,直接進入正戲了。」說話之時,十個指尖到處褻玩挑逗,有時捏一捏紫緣的腿,有時用指甲去搔弄華瑄的酥胸。
華瑄羞急交迸,不停扭動身相避,腕上鋼銬的鐵鍊錚錚而響。紫緣伸手摟住華瑄,低聲道:「瑄妹,別怕,我們在一起呢。」華瑄哭叫道:「紫緣姐姐!文師兄……文師兄在哪裡啊!我……我要文師兄!」紫緣心裡一陣淒切,顫聲道:「瑄妹,不要哭了,妳……妳要堅強點,就算我們今天遭此劫厄,還是要活下去,還能跟他在一起……」
趙平波聽她們說到文淵,心中大為惱怒,暗道:「文淵那小子有什麼了不起,能享受這樣的上等貨色?哼,我要是不弄得妳們哀哀亂叫,可嚥不下這口氣。」想起華瑄一鞭將他擊傷、文淵兩次相助紫緣,新仇舊恨加上妒火攻心,手下越來越是粗暴,突然一手抓住華瑄右腳踝,將她下體扯近腰際,淫笑道:「我就先從妳開始,抽上個兩百回,再換到紫緣妹妹那裡,輪流交替,且看妳們誰的床上能耐高明些?」另一隻手伸到了她腰後,稍稍托高私處,在肚兜之下若隱若現。
華瑄聽見此言,又見他雙腿間的東西已撐漲了褲襠,拼命使勁想要退開,可是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嚇得花容失色。忽聽顏鐵叫道:「小王爺,且慢!」趙平波正在動手解帶,聽得顏鐵打擾,甚為不悅,皺眉道:「幹什麼?」顏鐵道:「方才屬下曾說,希望小王爺能予屬下一件賞賜,此事可算數否?」趙平波道:「當然算數。」顏鐵道:「這個華瑄,當日一掌震傷屬下,實乃奇恥大辱。屬下鬥膽,希望小王爺現在能將她賞給屬下,奉還這一掌之辱。」
趙平波臉色一沈,道:「顏先生,你這個要求我不答應。這兩個女子,是我趙平波要的,誰也不能搶去。你在這種時候說這話,豈不是存心跟我作對?」顏鐵躬身道:「屬下萬萬不敢。只是屬下唯此一求,小王爺若覺屬下於奪得紫緣姑娘一事有些小功……」趙平波不等他說完,用力一揮手,怒道:「別說了!這事情沒得商量。顏鐵,你可以退開了,別來掃興。」顏鐵不再出聲,卻也並未移動腳步。
趙平波喝斥了顏鐵,又回過頭來看著華瑄和紫緣,嘿嘿笑道:「來來來,準備享受了!」說著掏出了那不安分的肉棒,對著華瑄的雙腿盡處,伸手要去扯開肚兜,先一飽眼福,再來放開精神大戰。華瑄已經哭得太過,泣不成聲,咬著下唇,身子不停顫抖。紫緣心感悲哀,知道自己也是難逃劫數,緩緩閉上了眼,不願看到華瑄身受玷污。
哪知眼睛才剛闔上,便聽得趙平波大聲慘叫,極之淒厲,眾護衛紛紛驚呼喝罵。紫緣登時怔住了,睜開眼來一看,只見趙平波臉色慘白,搖搖晃晃地向後跌出,那東西前端變得一片紅,似乎受了什麼重擊,不遠處的河灘落著一枚銅錢,卻是先前所無。
霎時之間,一個輕快身影一掠而過眾人眼前,嗤嗤嗤嗤四下聲響,四道鮮血分別從四名護衛喉間湧出,各自斃命,幾乎分不出先後。來人身法非只是快,且來得神不知鬼不覺,從眾護衛視線所不及之處悄悄掩至,連顏鐵這等武功,竟然也沒察覺。那人除卻了四個阻擋在前的敵人,似是足不點地,流星般直奔趙平波。顏鐵未及出手,那人已轉到趙平波背後,一劍抵住他的喉嚨,叫道:「誰敢過來,我叫你們這個小王爺腦袋分家!」語音清脆,乃是女子。
趙平波下體受襲在先,咽喉遭制在後,吃驚之餘,更是懼怕,連忙顫聲道:「都……都別過來!」
紫緣和華瑄望將過去,登時「啊」地驚叫出來,聲調中大喜若狂,猶如溺水之人見到了一塊浮木,希望陡增。那女子右手短劍架住趙平波,左手點指如飛,封了趙平波幾處要穴,令其動彈不得,這才朝紫緣和華瑄叫道:「紫緣姐,華家妹子,妳們有沒有怎樣?」華瑄驚喜得又哭了出來,叫道:「還……還沒有,慕容姐姐,妳……妳來了,真的是妳!」
這個及時趕至的少女,正是小慕容。她見到華瑄追趕顏鐵,心中暗驚,生怕華瑄太沒閱歷,沒能救回紫緣,自己反而危險,當下拼著受了衛高辛一招重手,擺脫糾纏,憑著身法輕巧,加以皇陵派、靖威王府多在奮力圍攻任劍清、向揚、文淵,居然衝出了客棧內外重重包圍,隨著趙平波等人的馬蹄印跡一路追來。
當她趕到河邊之時,遠遠已然瞧見趙平波正在侵襲紫緣,雖然驚怒,卻也未失冷靜,心道:「正面去救,只怕一時敵不過那顏鐵,反而容易失敗。」當下遠遠繞至河流上游,沿著河流,藉著石塊掩蔽慢慢接近,到了料能一擊得手之遠,正好是趙平波準備玷污華瑄之時。小慕容眼見事態危急,銅錢當作暗器出手,正中孽根,只打得趙平波痛不欲生。小慕容隨即制住趙平波以為人質,藉以逼迫顏鐵等人,好能解救華瑄、紫緣,身手之俐落,顏鐵等一眾衛士無一而有防範,立時得手。
小慕容心下雖喜,卻也不敢大意,知道顏鐵不退,便不算脫離險境,短劍劍鋒貼著趙平波脖子,道:「你立刻下令,叫顏鐵帶著這些傢夥退了開去。」趙平波面臨生死關頭,哪敢逞強,忙不叠地叫道:「快、快退開!沒聽到慕容姑娘的話麼?都……都……都走開去!」
眾護衛紛紛後退,顏鐵卻靜靜地看著小慕容,察覺她衣襟上染著斑斑血跡,知道她與衛高辛交手,必已受傷,當下緩緩地道:「小慕容,妳快放開我們小王爺。」小慕容俏眉一揚,叫道:「要放可以,你們通通滾回京城去,我自然會放人,快滾!」
顏鐵卻不為所動,反而一步步走了過去。小慕容暗暗吃驚,心道:「不好,這傢夥要是硬要動手,最多我只能先殺了趙平波,跟他交手,可難纏得很了。」趙平波更是驚駭,生怕小慕容就要殺掉自己,連忙呼叫:「顏先生,別、別過來,快帶他們回去,快啊!」顏鐵口中一聲不響,每一步走出,倒是鏘鏘有聲,不住逼近。
十景緞《一百一十六》
小慕容見顏鐵不受威脅,心中也自急了,暗道:「要救紫緣姐和華家妹子,非得先驅退這傢夥不可。」當即退了一步,劍鋒使勁,刺入趙平波喉間皮肉些許,立有血滴滲出。趙平波陡覺喉嚨一痛,只道小慕容便要下殺手,性命攸關,只嚇得他魂飛天外,顫聲大叫:「快走,快走!你……你們快把顏先生拉走!」
眾護衛聽得世子下令,於眼前情勢確也無法可想,當下一人上前走到顏鐵身邊,伸手去拉,道:「顏先生,小王爺身處險境,我們還是先退,從長計議……」
話還沒說完,忽見顏鐵身形一縱,朝小慕容直撲過去,雙掌化成鐵爪,出手極其淩厲。小慕容大驚,挾著趙平波退身避開,喝道:「顏鐵,你不顧你們世子的性命了麼?」顏鐵一擊不中,冷笑一聲,道:「那又怎樣?」身子忽然向後急退,雙爪反手後抓,只聽「啊」「呃」兩下慘呼,兩名護衛被他這爪掃過咽喉,一招之間,立即命喪黃泉。
這一下變故倏忽而起,眾人無不驚異,誰也沒想到顏鐵竟會突然殺死自己的同夥。顏鐵腳下又是一點,如箭一般向後飛退,半空中回過身來,改爪為掌,一掌斜劈,又殺了一名護衛。餘下數名護衛大驚失色,駭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發一聲喊,紛紛奔逃。顏鐵一陣旋風般追將過去,連下殺手,眾衛士的武藝輕功均不及顏鐵甚遠,沒一個能夠逃開,也沒一個能夠擋下顏鐵一招半式,轉眼間先後慘死。
顏鐵殺完所有護衛,又轉過身來,一對冷森森的目光盯著小慕容,步步進逼。小慕容見他如此舉止,先是驚疑,隨即明瞭:「這傢夥當真要趕盡殺絕了。這個趙平波假如死了,他就一走了之,這些護衛全被滅口,那靖威王自然不知就裡。」正自轉念至此,顏鐵已猱身而上,左掌併攏戳出,來得極快,右手握而成拳,卻是後發而先至,路數更加詭異,逕攻小慕容中路。可是這時趙平波被小慕容挾持,這一拳若是打實了,那是正中趙平波胸膛,憑他的微末功夫,只怕一拳之下便要斃命。顏鐵不欲營救趙平波的意圖,已是顯而易見。
小慕容見他如此出手,索性試上一試,身子輕輕退開,左臂卻向前一送,把趙平波推了出去。只聽砰地一聲,這記鐵拳重重打在趙平波胸口「膻中穴」,威力驚人,登時喀喀喀打斷了幾根肋骨,內臟震裂,慘叫聲中,一口鮮血從趙平波隨之狂噴而出。顏鐵這一拳當真全不留手,一牶下來,震得小慕容左手隱隱發麻,當即鬆手放開趙平波,飄然退開,叫道:「好啊,你謀逆犯上,連自己的主子也打,瞧你還能回去見靖威王麼?」顏鐵道:「不回去也罷。」說著揮手震開軟軟癱倒的趙平波,又往小慕容撲來,勢若虎狼,極是猛惡,雙掌到處,勁風獵獵作響。
小慕容蓮步輕挪,已然避開,心道:「這廝內功厲害,又有鐵具護身,要跟他打,那可難有勝算。他連趙平波也不救,那也沒有活人盾牌啦,可怎生是好?」忽然想到:「他居然敢冒險擊殺主人,難道真的是色膽包天?這可有點不對頭,怪哉怪哉!」
然而顏鐵招招狠辣,緊迫逼人,小慕容實無暇思慮,一時又無殺傷顏鐵之法,只得憑藉輕功步法來回趨避。「霓裳羽衣劍」本是融合輕功身段的高妙劍法,此時小慕容但守不攻,身法中精要之處更發揮得淋漓盡致,綽約翩然,舒緩自在,顏鐵招數雖猛,卻也奈她不何。
紫緣手足自由,趁著小慕容纏住顏鐵,已將衣物先披在華瑄身上,自己也匆匆穿上外衣。華瑄心神稍定,雙手用力一掙,手銬上鐵鍊叮噹作響,只覺手腕隱隱生疼,心道:「我還是先衝開穴道,再使內功試試看。慕容姐姐一個人,只怕很難打得過這個怪物,非得趕快脫困幫她不可。」可是顏鐵所使內勁別有一功,詭譎莫名,真氣運行不依常規,封穴勁力也是難以破解,華瑄連運九轉玄功,猶如石沈大海,全無效用,只急得她滿頭大汗。
忽聽小慕容一聲驚呼,右邊衣袖上裂了幾道長縫,卻並未見血,正是顏鐵啟動手指機關薄刃暗算,當日文淵亦曾中招。顏鐵手上招數越來越是險惡,腳下步法卻十分沈穩,所使武功亦正亦邪,路數莫辨,又過十餘招,小慕容難以招架,迫不得已,挺劍反擊,所攻之處均是顏鐵手上關節之所在,心道:「鐵甲關節可動,或有空隙,若是使足內力擊之,說不定尚能奏效。」
果然這一劍刺去,顏鐵揮臂相避,不讓她劍刃刺到。小慕容精神一振,「霓裳羽衣劍」中最為迅捷流暢的招數連珠價使將出來,一柄短劍專往顏鐵臂彎、肩窩各處招呼。
顏鐵眼見劍光紛呈,來勢精妙,突然一聲怪叫,手腳亂舞,狀若瘋癲,竟不顧劍刃來處,不顧一切地撲向小慕容。小慕容嚇了一跳,只聽鐺鐺鐺鐺,一串金鐵輕響過去,每一劍都刺在顏鐵關節之上,卻未見效用。顏鐵恃著鐵甲堅實,加上內功奇特,一衝之勢又撞偏不少劍路,使之一中隨即滑開,這幾劍的內勁全數消解,完全傷他不得。
顏鐵手法奇快,腕臂翻處,右掌一把抓住短劍劍刃,牢固猶如鐵鉗,小慕容運勁一奪,竟然無法奪回,暗叫不妙,連忙放手後躍。才一退開,顏鐵左臂已橫掃過來,若非她見機得快,這一招便難以招架。可是如此一來,小慕容兵刃被奪,更加不利。顏鐵雙掌一合,「鏗」地拍碎劍刃,道:「小慕容,妳鬥不過我,還是認輸罷。」小慕容道:「好啊,我認輸,你就放我們三人走,我叫文淵也不來為難於你,好不好?」顏鐵道:「哪有這麼容易?我要妳們三個通通成為我的玩物。」說著一掌劈了過去。小慕容腳步錯動,險些中招,笑道:「既然這樣,我可不敢認輸了,只好跟你同歸於盡啦。」說著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金屬小管。
華瑄見了,知道是大小慕容用以互相聯繫的訊號煙花,顏鐵卻不知曉,聽她說出「同歸於盡」四字,只道是雷火彈一類火藥暗器,不禁心下一凜,不由自主地退開一步。小慕容心思動得極快,一揚手,將金屬管擲向紫緣,叫道:「紫緣姐,接好!」這一擲準頭十足,勁力恰到好處,紫緣輕輕接住,怔了一怔。
小慕容叫道:「紫緣姐,妳等一下把炸藥用力往這傢夥丟,管他鐵甲金甲,照樣把他炸死。」說著身形一繞,閃至顏鐵身後,一掌拍去。顏鐵大疑,心道:「這死丫頭詭計多端,又在玩什麼把戲?我可不能大意了。」一轉身,鐵掌相迎,小慕容自然不會硬碰,輕輕避開,又即上前搶攻。
紫緣見兩人拳來掌往,鬥得激烈煞人,緊緊握著那金屬管,心中疑惑,也不知該不該丟,只怕這一丟出去,小慕容真會與顏鐵「同歸於盡」。華瑄見她遲疑,當下低聲道:「紫緣姐姐,妳丟出去,沒關係的,這不是傷人的炸藥,慕容姐姐定有其他用意。」她說話刻意壓低聲音,只有紫緣聽得。紫緣點了點頭,低聲道:「好,我丟了!」站起身來,輕輕一咬下唇,使勁把那小管子扔了出去。
憑紫緣的臂力,這一扔實無特異,力道既微,準頭也差,只是勉強往顏鐵所在拋了過去。可是顏鐵心有所忌,目光掃及,見到小管飛來,雖見來勢奇弱,料想不會爆炸,仍然躍身避開。
忽聽一聲急響破空,另一根小管倏地橫飛而至,與紫緣所擲之管半空相撞,這一根卻是力道驚人,一撞之下,砰然聲響,爆出一團大碧綠火花。顏鐵不禁回頭望去,見是尋常火花,心中更疑,心道:「難道這小慕容故佈疑陣?這可不怎麼高明,這種小火花又能騙誰?」爆炸聲中,忽聽背後又是一陣急響,心中一驚,已然避之不及,「砰磅」一聲,一枚信號管炸在他背上,只炸得他渾身一震,向前跌出幾步,旋即站定,回頭一望,正是小慕容趁他分神之際偷襲,可是他背心衣服雖被炸爛,鐵甲卻絲毫不損,連輕傷也沒受一點。
顏鐵見小慕容臉露訝異神色,冷笑道:「妳想用這種東西炸我的鐵甲,簡直異想天開。別掙紮了,乖乖束手就擒罷。」說著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小慕容見他走來,接連後退,顫聲道:「你徒倚鐵甲護身,算什麼英雄好漢?你把那些鐵甲、鐵護腕都除下來,我們再來過招,我才不會輸你。」顏鐵又是幾聲冷笑,道:「很好,那麼我脫鐵甲,妳也把衣服脫個精光,要再來比過倒是可以。」
他這話是存心戲謔,不料小慕容道:「好啊,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可別反悔了。」說著伸手拉住衣帶,低眉垂首,輕輕解了開來,衣衫隨之緩緩鬆開。
這一下大出顏鐵意料之外,呆了一呆,道:「好,一言為定,妳先脫完。」小慕容粉臉微紅,默不作聲,任手中長帶滑落在地,雙手執住衣襟,緩緩分開了幾寸,現出胸前一絲繡紅兜邊。華瑄大驚,叫道:「慕容姊姊,妳別這樣!他是個大騙子,絕對不會真的脫下鐵甲啊,妳……妳怎麼會相信他?不要啊!」紫緣叫道:「茵妹,妳不可以……」
小慕容恍若不聞,香腮微現靦腆,輕聲道:「顏鐵,你說話算不算數?」這幾聲吐音輕軟,神態猶豫之中,更增柔媚,顏鐵不禁有些神魂飄蕩,但仍不敢大意,生怕她另有詭計,突施暗算,隨口道:「當然算數。」小慕容道:「嗯,好,你是武林高手,我信你一次。」一邊肩頭微微聳起,手掌順著那圓順的肩線卸去衣衫,由肩至臂,由臂至腕,白皙有如凝雪。但見小慕容姿態柔逸,神情有些不安,含著幾分羞赧,解衣的動作卻又隱隱有撩人之意,絕非華瑄強忍羞恥時的情狀可擬。顏鐵看在眼裡,只覺一股熱氣奔騰週身,渾身發燙,實是心癢難搔。
忽然之間,顏鐵感覺有些不對勁,這渾身發熱雖是不錯,卻不只是血脈賁張之故,似乎有外來之因,尤其背上為甚。微微轉頭,背後居然隱隱竄出火苗,正燒著他的衣衫,連帶著燒熱了鐵甲,不禁駭然,大叫一聲,正要滾地滅火,忽見小慕容身影一閃,陡然出指戳向他咽喉。顏鐵慌忙格檔,小慕容又已接連出手,不讓他有機會滾倒,笑道:「我叫你脫下鐵甲,你就是不脫,我可提醒過你啦。」
顏鐵又驚又怒,尚未想明白何以背上起火,鐵甲已是熱得厲害,炙得他背部肌膚難受之極,小慕容一番急攻,登時令他手忙腳亂,背後火頭卻已越來越旺,碧綠火舌四下飛竄,青煙陣陣,熱得他滿頭是汗,越鬥越驚。
十景緞《一百一十七》
此時小慕容手無寸鐵,單憑一雙空手,實難傷得顏鐵分毫,唯有聚勁於指,連戳連點,招招攻向顏鐵護具接合之處,偶爾轉為掌法,劈向顏鐵咽喉,縱然他有鐵甲保護,喉頭中招,定當氣為之窒,便有勝機。
顏鐵奮力拆招之際,背上火頭也已燒得極大,轉瞬間背後布料燒的精光,火焰直燒到了肩膀、手臂,跟著前胸後背,全身盡皆裹入烈焰之中,原本保護他刀槍不入的鋼鐵護具,此時卻如同鐵烙酷刑。顏鐵雖然內力精深,也抵禦不住越來越熱的火勢,連聲大叫,急欲擺脫小慕容糾纏,手上招數混亂,不成章法。
然而小慕容鬥了一陣,也不敢過分進逼,只因稍加接近,火焰熱氣便衝向面門,也不好受,當下只是施展小巧身法和他遊鬥,心道:「再拖一會兒,這傢夥便撐不住了,要是他不脫鐵甲,包準活活燙死。」
顏鐵身受烈火煎熬,卻又無暇脫去鐵甲,更想不到滅火之法,情急之下,忽然起了狂性,大吼一聲,飛步往小慕容撞來,猶如一團大火球相似。紫緣和華瑄齊聲驚呼:「小心!」
小慕容陡覺熱浪襲體,也是一驚,閃身讓開,顏鐵已衝了過去,順勢倒在地上,不住打滾,想要撲滅火勢。小慕容見他渾身是火,已無可以下手攻擊之處,心念一轉,將身上所有信號管全部掏了出來,一根根朝顏鐵擲去。顏鐵急於滅火,毫無防備,忽然轟轟磅磅之聲連番炸開,火勢大增,炸得他厲聲嘶叫,接連翻滾,火勢卻絲毫不減,反而燒得更旺。
小慕容遠遠躍開,見顏鐵已難以自救,心下剛鬆了口氣,忽見顏鐵骨碌碌地滾了開去,一路滾去,突然一個翻身,躍入了河中,水面霎時冒出一陣白煙。小慕容叫道:「啊呀,可惜!」
正是百密一疏,小慕容設下這火燒鐵甲之計,本來足以解決顏鐵這個強敵,可是卻在將竟全功之際讓顏鐵跳入了河中。這麼一來,顏鐵已擺脫了火困之危。小慕容跺腳之餘,卻也想到:「這傢夥精力已平白耗了不少,現下未必能有多少功力,此時不逃,更待何時?」當下奔至紫緣和華瑄身旁,道:「華家妹子,能走嗎?」華瑄道:「是可以,可是我的穴道被封住了,使不出力啊。」
小慕容在華瑄身上幾處穴道推拿幾下,一時居然未能奏效,心下暗罵:「這顏鐵渾蛋,點穴手法這般怪異。」一拉她手銬鐵鍊,也是難以拉斷,不禁大急,望瞭望河面,見顏鐵尚未浮起,知他熱痛未消,當下一手扶起紫緣,道:「紫緣姐,妳牽著我的手,我拉妳走。」另一手便輕輕抱住華瑄的腰。華瑄急道:「不成啊,慕容姐姐,妳怎麼帶得動我們兩人?」小慕容也知如此一來,行動大是不便,只怕又會被顏鐵追上,然而此刻實乃脫困良機,不容遲疑,當下咬牙道:「不試試看誰知道?」
便在此時,忽聽「嘩刺」一聲,顏鐵已如飛魚般從河中竄出,身上掛著破爛焦黑的殘留布料,露出身上鐵甲,一出河水,便朝小慕容直撲過來,勢道猛惡之極。小慕容若要閃避,紫緣和華瑄便立時落在顏鐵面前,當下無可奈何,隨機應變,一腳踢起倒在地上的趙平波,雙掌一推,當作盾牌,擋了顏鐵一掌。顏鐵剛從火難脫身,氣力大失,銳氣受挫,這一招威力殊為有限,居然只震退了趙平波,餘勁便失。
趙平波被這一掌震開,往紫緣身前倒來。一瞥之間,紫緣見到趙平波腰間劍鞘,忽然靈光一閃,順手拔出長劍,叫道:「茵妹,用這個!」
小慕容正腦中正飛快想著如何對付顏鐵,聽得紫緣呼叫,想也不想,略一側身,已將紫緣手中物接了過來,見是一柄長劍,也沒想是怎麼來的,便是一劍刺出。顏鐵受了烈火一番折騰,既怒且驚,亦沒注意紫緣從何拿劍,同樣不加思索,揮臂硬格劍鋒。不料甫一相交,寒光閃逝,顏鐵陡覺手臂劇痛,鐵護腕竟然如紙一般撕裂開來,裂口中鮮血泉湧,劍鋒已在他手臂上帶出一條極深的傷口,顏鐵大呼飛退。
如此變故遽然發生,小慕容一驚之下,立時大喜:「這劍原來是柄神兵利器,好啊,看你這鐵打的傢夥受不受得起?」顏鐵更加震驚,神智陡然清醒,冒出一身冷汗,心道:「該死,該死!我怎地忘了將這劍先奪過來,竟落在這丫頭手上!」
這柄長劍鋒銳非凡,正是當日趙平波用之與文淵交手的驪龍劍。趙平波武功遠遜文淵,寶劍無所展威,黯然還鞘,後來大小慕容齊至,都沒見到這柄劍,紫緣卻在此時憶起,適時拔劍交與小慕容,小慕容隨手一劍,居然一招得手,輕易斬入顏鐵護具之中,實是始料未及,不覺精神大振,藉著兵刃之威,使開兄長慕容修的「大縱橫劍法」,迅速搶攻。
她內力造詣未到,劍法也並非按照縱橫二路,使得是與文淵初鬥時的劍招,但求淩厲眩惑,逼迫對手,威力是遠不如慕容修,也不及「霓裳羽衣劍」的精妙,可是攻勢卻疾如驟雨,驪龍劍上銀芒萬般變幻,真如神龍矯矢蟠旋,吐雲佈雨,時作驚雷,時呼狂風,聲勢浩瀚威猛。顏鐵受到火焰烤炙,本已疲累,但憑一股怒意上岸狂攻,豈知第一招便已受創,氣勢頓消,又知鐵甲難擋驪龍劍之利,更是驚駭,數劍之間,胸前被劃過一劍,雖未傷及皮肉,鐵甲卻已被切出一道缺口。
小慕容得勢不饒人,但攻不守,劍光籠罩方圓數尺,顏鐵避無可避,更不敢擋,突然眼前寒光一閃,驪龍劍斬向面門,大吃一驚,翻身一躲,忽覺臉上一涼,心中一震,急忙伸手一按臉上,陡然驚覺鐵面具只剩下左半,竟然已被劍鋒餘勢切開,半邊面具飛了出去。
小慕容正要追擊,卻聽顏鐵大聲嚎叫,聲音淒厲難當,掩面轉身,背門破綻大露,又被小慕容削中一劍,卻也置之不理,倉皇奔逃,更不停留。這舉動既突然,又詭異,三女都是為之一怔,心下詫異。
小慕容本擬趁勢追去斬殺,但是轉念一想:「這傢夥要是臨死拼命,倒是為難,現下只有我能救紫緣姐跟華家妹子,可不能有什麼閃失。」當下駐足不追,任憑顏鐵逃逸,一振驪龍劍,「擦」地一聲輕響,華瑄手銬上的鎖鏈應聲而斷。
華瑄眼見顏鐵逃去,呆了一呆,道:「他跑掉了,我們……我們沒事了?」小慕容呼了口氣,一交坐在地上,嘆道:「沒殺了他,當真可惜。哎,也真是好險,要不是有這把劍,後果可難說得很。」華瑄呆呆地不發一語,突然哇地一聲,撲在紫緣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紫緣知道她受驚非小,雖然自己也險遭趙平波玷污,但是華瑄年紀尚小,武功雖強,個性卻甚是脆弱,遭遇這等險境,不知怕得有多厲害,當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道:「好啦,大家都沒事了,別哭,別哭!」
小慕容取下趙平波腰間劍鞘,將驪龍劍收還,掛在腰際,道:「這把劍可救了我們三人,趙平波這個惡賊,可想不到罷?」華瑄哭得抽抽噎噎地,一時說不出話,心情甚是激動。紫緣一邊安慰她,一邊幫她穿好衣服,自己也穿了衣裳,道:「茵妹,文公子他們怎麼樣?現下可都安好嗎?」
小慕容搖頭嘆道:「不知道啊,我是好不容易甩開那衛高辛,先跑來救妳們。現在客棧裡打得如何,可不知道了。」紫緣嗯了一聲,道:「所幸妳來得及時,要不然……」想到方才境遇之險,也不禁身子微顫,華瑄卻已哭得緩了些,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慕容姐姐,我們……我們回去找文師兄他們麼?」
小慕容尋思片刻,道:「不行,現在回去客棧,如同飛蛾撲火,只怕幫不到他,反而成了拖累。我們先找個靜僻之處休息一下,解開妳的穴道,再做打算。」
三女之中,小慕容最富智計,江湖閱歷更遠勝紫緣華瑄,當下兩女均無異議,沿著河岸緩步往下流走去。心裡所想的,卻總是掛念文淵,紫緣每走出幾步,便不自覺地回頭一看。紫緣看完,華瑄也跟著回頭。小慕容明知文淵並未跟來,卻也忍不住時時回身,只見到顏鐵那半張鐵面具遠遠落在地上,一個眼洞、半條嘴縫對著天空。
十景緞《一百一十八》
京城西郊客棧之中,任劍清、向揚、文淵三人仍與皇陵派、靖威王府群敵劇戰不下。任劍清功力實不如龍馭清,久鬥之下,「雲龍腿」威力漸弱,只有且戰且避,盡量不與龍馭清的雄厚掌勁交鋒。
那邊文淵與陸道人對劍,各逞絕技,旁人但見銀光亂竄,劍風割向四面八方,毫無插手餘地。文淵驚覺紫緣等三女不見蹤跡,心中不安,劍法氣勢稍懈,幾次險遭陸道人長劍刺中,處境堪危。向揚一邊照應趙婉雁,一邊對付潮水般不絕湧來的皇陵弟子、王府護衛,亦是十分不利。
又過片刻,衛高辛和一名白衣男子雙雙攻至。向揚單掌出招,使出「疾雷動萬物」的快捷掌路,先破衛高辛攻來的一招「斧鉞勢」,緊跟著掌勁潛吐,震開那白衣男子。可是衛高辛位居守陵使之位,武功造詣委實不凡,雖然不及向揚,但此時恃眾圍攻,向揚又需顧全伴侶,這一掌之力不免打了折扣,不能如平時一般後勁無窮,衛高辛稍加調息,又已搶上。
趙婉雁被向揚臂彎摟著,眼見他奮勇力戰,神情肅然,雖然未露敗象,但如此久鬥,吃力可想而知,心中又是緊張,又是著急,見他又是一掌迫開衛高辛,一咬牙關,輕聲道:「向大哥,別打了,你放開我,趕快逃罷!」向揚猶如不聞,仍是不住發掌,掌力猛烈,衛高辛亦不敢正面相抗,不停移步讓過。
趙婉雁見向揚不加理會,心裡更急,道:「向大哥,你別冒險,你……你這樣護著我,怎麼使得開身手?你還是趕快走,別要落在爹爹手上,日後我們定能再聚……」
向揚心亂如麻,一邊加催掌力,一邊叫道:「妳若跟靖威王回去,不知會受到怎麼樣的責罰,又不知他要派多少人重重監視,豈會輕易讓妳我重逢?絕對不行!」
便在此時,任劍清和龍馭清互對一掌,任劍清悶哼一聲,退了幾步,顯然已吃了暗虧。趙婉雁瞥見,知道戰況實在危急,生怕向揚失手被擒,忽然掙開向揚懷抱,朝趙廷瑞的方向叫道:「爹爹,你……你叫陸道長他們停手罷!女兒這就跟你回去,只求……只求你別這樣……」幾句話出口,淚水已奪眶而出。趙廷瑞一聽,皺了皺眉,並未言語。
向揚大驚,伸手將趙婉雁拉入懷中,叫道:「婉雁,妳說什麼?我絕不能讓妳走!」趙婉雁神色淒然,顫聲道:「只能這樣,沒法子啦。向大哥,我會想辦法逃出來,你……你到那座橋等我,我也會在那裡等你,好不好?」她這話說得極輕極微,滿溢不捨之情,向揚腦中嗡嗡作響,一時忘了出手抗敵,雙臂緊抱趙婉雁,叫道:「不,不!這一分開,我受不了,妳也受不了啊!」
衛高辛見向揚激動之餘,破綻大露,正是襲擊良機,心下大喜,右手駢指而成「羽箭勢」,滿注功勁,直戳向揚背心。不料及體尚有數尺,一道劍芒陡然橫至,正是文淵捨卻陸道人來救。這一劍盡封衛高辛指力去路,假若衛高辛去勢不止,食中二指難保,甚至一條手臂都可能給卸了下來,連忙收手後躍。哪知文淵這「瀟湘水雲」劍意變幻自如,一劍既出,後著不絕,劍尖行雲流水般兜轉過去。衛高辛在文淵劍下敗過一陣,眼見此時文淵劍藝大進,更如驚弓之鳥,慌忙連退十餘步,方始擺脫文淵劍刃。
陸道人身法奇快,直追過來,挺劍便刺。文淵一振長劍,接下陸道人劍招,叫道:「師兄,留神!」向揚身子一震,這才回過神來,揮掌逼開前頭圍來的數名護衛,心道:「任師叔一人鬥不過龍馭清,師弟也只能跟陸道人打成平手,師妹跟慕容姑娘她們不見人影,想要帶婉雁脫困,那是難上加難了。可是我怎能讓她獨回王府,自己逃逸?」
他低頭一看,但見趙婉雁柔情無限地凝視著他,臉上卻留下了兩行淚水。只聽她輕聲道:「向大哥,你很好,你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今天迫不得已,上天要我們暫且別離,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你一定要跟文公子他們平安的離開,你答應我,好不好?」向揚心神激盪,不知如何回答,只覺眼眶一熱,雙臂卻不自覺地鬆了。
趙婉雁緩緩低下頭,晶瑩的淚珠一滴滴落在地上,輕輕回身,望著父親。趙廷瑞對向揚的武功甚為忌諱,心道:「這小賊武藝高強,王府中只有陸道人能與之匹敵,陸道人卻又正跟那姓文的糾纏,顏鐵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如果把這小賊逼急,只怕甚是危險,不如先允了婉雁,待她回來,另行暗中派殺了這向揚便是,如此婉雁也不會見怪。」
主意既定,趙廷瑞便即喝令:「通通退下,讓開路來!」靖威王府兵士得令,紛紛退開。這些軍兵衛士無一是向揚敵手,眼見向揚勇武,殺敵輕而易舉,早萌退意,只是王爺有令,不能不鬥,此時聽得靖威王喝止,正是求之不得,立時退開。陸道人虛晃一招,也不與文淵纏鬥,退了開去。
趙婉雁回眸望著向揚,滿懷淒清之色,聲細如蚊地說道:「向大哥,別忘了那座橋,我們……我們到那裡再見面。」向揚澀然點頭,只覺心中沈鬱,一股憤怒直衝胸臆,陡然仰天一嘯,震得客棧內外皆聞,滿含氣苦悲憤之意。眾人愕然之際,向揚一個縱身,直朝龍馭清奔去,大喝一聲,雙掌傾注全身真力,連劈連拍,聲威淩厲驚人,「雷鼓動山川」猛招疾攻龍馭清。
此時龍馭清正與任劍清拆招,已是穩占上風,眼看任劍清難以支撐,萬沒料到向揚居然前來橫加阻撓,耳聽雷掌之聲極厲,不禁一凜:「這小子的武功造詣果然又深了一層。」當下分出一掌,「疾雷動萬物」,以快打快,僅憑單掌翻飛,便將向揚雙掌層疊不窮的攻勢盡數接去。任劍清得向揚援助,壓力略減,大吼一聲,左腳一記「雲龍腿」直踢出去。文淵心思動得極快,陸道人既已抽身,當即把握良機,挺劍直逼龍馭清。
這一劍簡樸有力,並無任何變化,乃是「指南劍」的正宗招數,端的是穩重精準,勁力沈實。若是以一敵一,龍馭清自不懼文淵這一劍,定能出掌震偏劍勢。可是此時局勢陡變,這一瞬間乃是以一敵三之局,龍馭清心下吃驚,雙掌分抗向、任二人之時,已騰不出閒暇抵禦文淵這正大剛強的一劍,當下雙手一揮,卸開向揚和任劍清勁力,足下一點,飛躍而起,落在三人包圍之外。文淵但求他撤身避開,一轉長劍,叫道:「任師叔,師兄,走罷!」三人聚在一起,朝龍馭清反向衝殺而去。王府衛士已然退開,皇陵派弟子人數雖眾,卻難擋三大高手,幾聲驚呼,已被闖過。任、向、文三人直向一處房間衝入。
龍馭清又驚又怒,直追進去,但見房中窗扇已毀,三人已自二樓躍出客棧。龍馭清若要銜尾猛追,當可追及,但是衛高辛等輕功不及,定然無法跟上,孤身一人並無十全勝算,當下只氣得臉色鐵青,一拂袖子,轉身走出房間,見陸道人若無其事地看向自己,心中大怒,狠狠瞪了趙婉雁一眼,心道:「這死丫頭壞我大事!」趙婉雁俏立當地,見到向揚逃脫,心中喜慰,也沒注意龍馭清神情兇狠。但是想到日後相會之難,愁思登時纏上心頭,愁喜之間,實是令她心慌意亂。
陸道人淡淡地道:「郡主能夠平安回來,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龍掌門武功當代無敵,放走這三人也不打緊,往後見著,再行交手,定能手到擒來了。」龍馭清聽他言語中似有譏嘲之意,更是怒極,臉上卻不動聲色,只鼻子裡哼了幾聲,向趙廷瑞道:「趙王爺,你何以撤了手下?」趙廷瑞何嘗不想拿下向揚,只是礙著愛女顏面,不好明說,當下笑了笑,道:「龍先生切勿見怪,回府之後,再行細述。」龍馭清又瞪了瞪趙婉雁,甚為憤怒,卻也不再言語,命衛高辛領著眾弟子去了。
任劍清、向揚、文淵三人奔出客棧,衝過外頭兵馬包圍,便一路急奔,等到遠離城鎮,確定並無追兵趕至,方才停步。任劍清哈哈大笑,道:「又給咱們逃過一劫,這次可真是好險,來捉拿任某的,要算這回最是人多勢眾。」他個性率然,對於不敵龍馭清而逃亦不掛懷,大笑幾聲,見向揚和文淵臉色凝重,笑容頓時斂起,道:「這幾個小女娃不在,你們兩個可都變了樣了。」
文淵不答,心道:「師妹跟小茵武功甚佳,也還罷了,可是紫緣卻是全然不通武藝。不知她們是不是還在一起,若是不盡快找到,我一刻也不能安心。」向揚也是悶不吭聲,信步走到一棵柏樹之旁,忽然縱聲怒喝,雙掌連發,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八下巨響過去,那柏樹猛烈搖晃,樹葉小枝震得四下亂飛,跟著喀啦一聲,樹幹從中折斷,往後倒落。
任劍清看了看那樹,又看看向揚,道:「怎麼,發什麼火?」向揚雙拳一緊,沈默片刻,咬牙切齒地道:「要是我武功夠高,婉雁……婉雁不必回去,我可以帶她殺出重圍,也不必……也不必這樣落荒而逃……」想到趙婉雁依依不捨的神態,心中更是難抑怒火,連聲怒吼,掌力連出,將那柏樹斷幹震得木屑紛飛,枝葉飄零。
他正藉著嘶吼發洩,忽聽任劍清又是幾聲哈哈大笑,道:「向揚,你這話可好笑得很了。」向揚心情惡劣已極,聽了此言更是一怒,衝著任劍清道:「為什麼?」
任劍清緩步走到倒下的柏樹幹旁,一屁股坐在其上,翹起了一隻腿,臉色一板,道:「你們兩個年紀輕輕,不過十幾二十歲,已經打敗駱天勝、敖四海,皇陵派自黃仲鬼以下,幾乎沒有一個能敵得過你們,連龍騰明那小子也被一掌震傷。你們兩個合鬥龍馭清,能逼得他使出『寰宇神通』,還被你們順利逃開,把我從長陵地宮救出來。你們這份功力,已不愧華師兄一番教導,再過幾年苦功,造詣便不會在大慕容之下,日後更是難以限量。這樣的武功,還要說不夠,那不是笑死人麼?難道你想要立時便超過我大師兄的功力,將他擊敗,才算得好?這不叫志氣,這叫不知天高地厚。要知武功不能速成,唯有長日苦練。要是十歲開始練武功,你下的功夫比他多一倍,到三十歲便趕得上他五十歲。」
向揚呆了一呆,心知任劍清所言確實不錯,以自己的武功,確是勝過一般同年之徒遠矣。要打敗龍馭清,雖然大為不足,但那是年歲所限,難以強求。只是他被迫得讓趙婉雁離去,心情大壞,不能不宣洩一番,此時任劍清一番話,登時將他說醒,躬身道:「任師叔教訓得是,方才太過衝動,多有不敬,請師叔包涵。」任劍清笑道:「什麼師叔不叔的,聽得真難過。罷了,這不打緊。」說著臉色肅然,道:「話是這麼說,要比龍馭清多下一倍功夫只怕甚難,他在武學上花的苦心已是遠過常人。不過你既然已得傳寰宇神通,想對付他,就得先從這裡下手,弄通他的武功底細。」
十景緞《一百一十九》
任劍清等人既已脫走,龍馭清空有怒氣,亦無可發洩,當下分派部屬四出探查,便率眾而去。趙廷瑞命陸道人整領王府軍士,一行人收兵回城。
趙婉雁為了保全向揚平安,答允隨父親回去,此時正與靖威王趙廷瑞並騎乘馬,回往京城。小白虎隨在馬後奔著。馬行雖不甚顛簸,趙婉雁的一顆心卻自晃盪不定,悵然若失。趙廷瑞尋得愛女,心情甚好,道:「婉雁,這些日子來過得如何?爹爹可想煞妳了。」趙婉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輕控韁繩,垂下頭去。
趙廷瑞見女兒愁眉不展,心裡有底,暗道:「這向揚一日不死,婉雁終究不會死心。這小子既不肯為我所用,又跟皇陵派敵對,婉雁跟他在一起,實難與龍馭清解釋。眼前第一要緊之事,倒是要將他給除了。」
趙婉雁恍恍惚惚地騎在馬上,心中想的就只是向揚,幾次要流下淚來,都強行忍住,暗暗對自己說道:「向大哥現下該平安無事了罷?等個幾天,定要想法子到趙州橋去,可不能給察覺了。」
到了府中,趙婉雁也不多說話,獨個兒抱了小白虎回入自己房裡。當日她被白虎馱負救出之時,房中正值混戰,鬧得一團糟,此刻自然早已清理妥當,富麗如初。她怔怔地望著一無他人的閨房,心道:「那天之前,向大哥跟文公子去了那麼久,我也只是寂寞,卻沒有現下這般難過,同樣是別離,感覺卻相差如此之遙。向大哥,你是不是也在想我?」她隨意坐在繡床邊,一手把弄著羅帳,心中說不出的惆悵。小白虎靠在她腳邊,似知其意,靜靜地臥著不動。
不多時,一個小丫環走了進來,向趙婉雁請安,說道:「郡主,要不要安排洗浴?」趙婉雁搖搖頭,低聲道:「不必啦。」
那丫環見她穿的是尋常粗布衣衫,又道:「郡主,要奴婢侍奉更衣嗎?」趙婉雁仍是輕輕搖頭,道:「我自己來,妳……妳先歇著罷。」那丫環眼見郡主無精打采,不免心下擔憂,道:「是。郡主,妳剛剛回府,一定很累,請千萬保重身子,有事就吩咐奴婢一聲。」趙婉雁微微一笑,道:「我會的,多謝妳了。」那丫環這才退下。
趙婉雁待她離去,輕輕嘆了口氣,出了好半晌神,站了起身,來到衣櫃前,心道:「只是前幾天啊,向大哥就是躲在這兒,避過了龍馭清。」想到當日受龍馭清逼虐,情境之險,心中猶有餘悸。她看著衣櫃木門,忽然心中起了個念頭:「說不定這幾天來,一切都是夢中,向大哥仍然藏在裡面,我一打開,便見到他了?」她雖知此想不過是異想天開,仍然打開櫃門,只見櫃中整整齊齊地掛置著諸多衣裳裙帶,繽紛華美,那日被白虎一尾捲亂的衣物都已收拾完好。
她望著琳瑯滿目的衣飾,泛起一絲無奈的苦笑,自言自語道:「向大哥,你想看我穿什麼呢?你喜歡我怎麼打扮,我就怎麼打扮。」靜了一靜,慢慢解下身上衣物,伸手在櫃中取了一件月白絲衣,換了上去,緩步走到床邊,揭開錦被,臥在床上,想到了與向揚之間諸般親暱情事,不禁又是甜蜜,又是苦澀。
伏在柔軟的被榻裡,趙婉雁心情略鬆,一時只覺甚是困倦,腦海中向揚的身影逐漸模糊不清。秋風自窗拂來,趙婉雁眼睫闔起,不知不覺地,漸漸沈沈睡去。
不知何時,趙婉雁睜眼醒來,但見窗外一片黑,已然入夜。趙婉雁撐床起身,揉了揉眼,只見小白虎正臥在床邊角落酣睡。睡了這一覺,趙婉雁心緒已平和了許多,但思侶之情,畢竟不能忘懷。她心煩意亂,當下走出房間,步往後院,藉以散心。
時值深夜,庭中一片靜謐,淡淡的月光灑了一地。趙婉雁穿著一襲薄衫,翩然閒步,晚風輕送之下,甚為舒適。她思緒稍舒,心道:「如何去跟向大哥見面,可得好好設想一下。」
她隨步走到一處假山水池之旁,忽見一塊太湖石邊隱約有個黑影,似是有人躲藏。趙婉雁凝目一看,便認出那人是王府護衛柯延泰,心中好奇,道:「柯先生,你在這兒做什麼?」柯延泰上前行禮,道:「王爺有令,近日亂賊肆虐,命小人和各位兄弟嚴密把守內外,是以在此。」
趙婉雁一聽,秀眉微蹙,心道:「爹爹還是怕向大哥來找我。」忽然想到:「哎呀,這麼一來,我要偷偷離開,也為難得多了。」她本來意在散心,此時見父親如此設防,心下反而更亂,一時也不願多想,徒增愁思,回到房裡睡了。
此後三四日裡,趙婉雁幾次想藉故出府,均被護衛擋回,說道是不得王爺手諭,任何人不許出外,以免遭亂賊襲擊。趙婉雁個性柔順,雖以郡主之尊,對王府中衛士也均溫顏相待,眾衛士也對她有敬無畏,不管趙婉雁說好說歹,只是面有難色地推託,總之不肯讓行。
數日之中,趙廷瑞一邊調派軍兵防衛,一邊向龍馭清要求派人援守,以防向揚前來。於此之外,又派邵飛帶人到城外尋找不見回歸的趙平波和顏鐵。
幾天下來,趙婉雁未能踏出府門一步,成天在房中踱步,又氣又急,心道:「要是向大哥在橋邊等了幾天,不見我過去,定要找過來了。陸道長的武功已經這樣厲害,爹爹又派了這麼多人,向大哥怎麼帶得出我?不成,不成,非得想些什麼方法出去才是。」
可是她左思右想,始終擬不出一個策略。她並無武藝在身,只能偷偷溜出府外,然而眾衛士防備嚴密,外人固然入侵不得,府中人士想要外出,同樣不易。趙婉雁苦無善策,心急如焚,不住嘆氣,不經意地望見小白虎,摸摸牠的額頭,輕聲道:「寶寶,要是你也能替我想想法子,那就好啦。」
小白虎睜大了一雙眼,突然歪著頭,倒真似在努力思索些什麼。趙婉雁微微一笑,又嘆了口氣,正做沒理會處,忽聽房外一陣喧鬧,急促的腳步聲不時響起。趙婉雁心覺奇怪,抱著小白虎出了房,向一名衛士問道:「方才怎麼了?」那衛士答道:「啟稟郡主,是小王爺回來了,聽邵先生說,小王爺受了傷,正昏迷不醒,剛才是王爺派人請陸道爺來看傷勢如何。」
那日趙平波受顏鐵反噬,內傷極其沈重,僥倖未死,為附近鄉民發現,攜回救治,又為邵飛找到,帶了回來。趙廷瑞見兒子重傷,驚怒之下,急召陸道人等高手前來為他運氣療傷,以保性命。
趙婉雁不知情由,只道趙平波遲於回府,是以頗有驚擾。正想去看看兄長,突然一想:「哥哥剛剛回府,府裡似乎有些亂,何不趁這時候偷偷離開,說不定有點機會。」這念頭一生,趙婉雁精神一振,趕到府中馬廄,遠遠只見一名馬夫正忙著分置草料,平日一齊看守的兩名衛士都不見人影。
趙婉雁沈吟一陣,蹲下身子,將小白虎放在地上,輕聲道:「寶寶,你幫我把他引開,等我偷偷騎馬出去,你就趕快跟過來,知道麼?」小白虎聽了,叫了一聲,尾巴一甩,往馬廄衝了過去。
那馬夫正將一捆草料解開,要放入馬槽,忽聽「哇嗚」幾聲吼叫,跟著馬嘶之聲不絕,嚇了一跳,轉身來看,見是郡主平日帶在身邊的小白虎正對著眾馬呼吼,不禁吃驚,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小白虎連撲帶咬,弄斷了幾匹馬的韁繩。馬兒本已受驚,韁繩一斷,再經小白虎張牙舞爪地呼嘯一番,已有三四匹馬衝將出來。
馬夫被弄得莫名其妙,連叫:「不好,不好!」正要去定住奔跳狂嘶的馬群,忽見一匹白馬撒開四蹄,奔了開去,小白虎在後頭狂叫猛追。這白馬是靖威王趙廷瑞的坐騎,神駿非凡,趙廷瑞極是喜愛,那馬夫見牠被小白虎趕往庭中,只怕竟爾奔出府外,走失了王爺愛馬,如何擔待得了?大驚之下,連忙拿了馬鞭趕過去,口中叫道:「快回來!」只一會兒,一馬一虎一人追追趕趕地不見了蹤影。其餘脫韁諸馬嘶鳴一陣,也靜了下來,有的在庭中來回走了幾步,有的便走回馬廄之中。
趙婉雁大喜,趁著馬夫不在,趕上去開了馬廄後門,給自己坐騎安了鞍轡,翻身上馬,縱馬直奔出去。回頭一望,尚不見小白虎,心料小白虎出府容易,便不耽擱,一路快馬加鞭,奔向城外,心頭撲撲直跳,低聲道:「馬兒呀馬兒,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能不能見到向大哥,都要拜託你啦。」
十景緞《一百二十》
她知道皇陵派在京城中耳目眾多,生恐為其察覺,通報父親,那便萬事休矣,是以不住催馬,心中忐忑,暗暗禱告。所幸直到奔出城門,身後尚未有人追至。趙婉雁心下稍安,馬行放緩,以節氣力,一路向南往趙縣而去。
離京數十裏,小白虎仍未跟來,不知遇上了什麼麻煩,或是一時追蹤不上。她出城時是申時近酉,此刻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趙婉雁見四野漫無人煙,不見市鎮,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又行出十餘裏,到了一處楓林,山邊夕陽餘暉照映下,成了火紅一片,再望過去,似有幾間茅舍。趙婉雁心中一喜,暗道:「好在尚有農家,不妨前去借宿。」當下縱馬前去。
過了楓林,臨著山道便是處小村落,望去約莫二十來戶人家,前頭是一片草地,一個小牧童騎著頭大黃牛,趕著另一隻牛,口中唱道:「牛兒呵莽著,黃花地裡倘著,你也忙,我也忙,伸出角來七尺長。」
趙婉雁正當逃家之際,見了這番悠閒景象,不禁心神一舒,面露微笑,當下翻身下鞍,牽著馬朝房舍所在緩緩走去。到了最近一間茅屋前,只見一個農女拿著竹帚,倚著門板歇息,屋前空地有隻母雞,帶著群小雞啄米粒吃。那農女聽到馬蹄聲,轉頭來看趙婉雁,似乎有些驚奇。
趙婉雁牽馬上前,向那女子道了個萬福,說道:「這位姐姐,小妹路上錯過了宿頭,能否……能否在這裡借宿一宵?明兒一早便走,決不會多煩擾姐姐的。」那農女見她衣飾華美,氣質端麗,知道是位官家小姐,不禁好生奇怪,道:「姑娘打哪兒來?是要到京裡去嗎?」趙婉雁忙道:「不,我……我才剛離開京城呢,是要到趙縣去。」
那農女略見遲疑,道:「我家裡雖然地方小,不過要挪出一間房來給姑娘過夜,也還不難,只是這幾天村裡不太平靜,怕要驚嚇到姑娘。」趙婉雁不解,道:「怎麼回事啊?」
那農女說道:「前兩天夜裡,村子附近來了幾個盜匪,搶了不少糧食,還殺傷了幾個人,接連兩晚都來。帶頭的一個很是兇狠,村裡的男子們十幾個人合力,勉強把他趕走,但是捉他不到。」向村後亂山一指,道:「他們晚上出來掠奪,便逃到山裡。偏偏近日山裡鬧鬼,村人商量幾次,都不敢去探一探。今晚只怕他們還要再來,姑娘若要在這兒住一晚,可得留在房裡,千萬不能出來。」
趙婉雁聽了,又是盜匪,又是鬧鬼,心裡忍不住害怕,暗自躊躇是否該留宿此地。那農女見她打不定主意,心道:「這姑娘嬌滴滴的,要她連夜到山南村子去過宿,反而更是危險。」當下道:「其實姑娘也不必太擔心,那批盜匪只是搶去些東西,村裡壯丁們抵擋一陣便退走了,姑娘儘管住下,躲在屋裡,應當也不會有事。」趙婉雁心下忖度,也無其他法子,當下栓了馬,隨那農女進屋去。
那農女帶著趙婉雁走進一間房,笑道:「姑娘,這是我大姐的房間,去年她嫁人了,一直沒人住,今晚委屈妳睡這兒罷,希望不會睡不慣。」趙婉雁見房裡雖不寬敞,卻頗為整潔,很是喜歡,謝道:「多謝姐姐。」
那農女說道:「姑娘,妳貴姓?」趙婉雁道:「我姓趙。」那農女道:「那麼是趙姑娘。我姓楊,村裡人小一點兒的喚我做楊二姐,妳也這麼叫我好啦。」趙婉雁微微一笑,道:「好的,楊二姐。」楊二姐笑了笑,道:「趙姑娘,看妳樣子,家裡是富貴人家罷?怎麼一個人趕路?」趙婉雁臉上一紅,神態忸怩,道:「這……這個……」她思及向揚,心中怦然,這等繾綣之情,又如何能對旁人說出口?要直承此行是離家會見情人,實是為難,只羞得她滿臉酡紅。楊二姐見她如此,似乎猜到了她心裡所想,笑而不語,簡單收拾了房中雜物,出去準備做飯。
當晚趙婉雁與楊二姐一起用了餐,便回到房裡,躺在炕上,心中潮思起伏,難以入眠,暗想:「爹爹知道我偷偷跑出來,定會大發雷霆,此時多半已經派人出來追我了。明天一早,我得立刻趕路,可不能給追上了。唉,向大哥跟爹爹水火不容,我……我該怎麼樣才好?他們若能好好談一談……」
正自想著,忽見窗外起了些火光,有人正在呼喊些什麼。趙婉雁心頭一驚,坐了起來,暗道:「楊二姐說的盜賊,真的來了嗎?」
但聽呀地一聲,楊二姐開門進來,手上握著一跟木棍,神情凝重,道:「趙姑娘,妳在這躲好,別出聲,那群盜匪來啦。」趙婉雁用力點頭,往牆角退過去。
屋外火光時暗時亮,搖晃不定,想是眾人舉著火把來回奔走。只聽打鬧之聲越來越近,混雜著雞鳴犬吠,吵成一片。喧嚷聲中,忽然傳出一聲慘叫,接著連續幾聲,均甚為淒慘。楊二姐臉色一變,道:「今天這批盜匪好狠。」話才說完,忽聽一人叫道:「三大王,你看這馬。」另一人道:「嘿,好馬!先打這家!」趙婉雁心中一跳,心道:「這人聲音怎麼有些耳熟?」只聽數人紛紛呼喝,聲音到了堂前。
趙婉雁原沒想到自己的馬匹會引得賊人覬覦,登時慌了,顫聲道:「楊二姐,他們進來了……」楊二姐也是出乎意料,定了定神,道:「妳先從窗口出去,快!」
話才出口,一個漢子已破門闖入。楊二姐搶上前去,木棍著地掃去。房中未點燭火,甚是昏暗,那漢子沒留神,被這一棍掃得向前撲倒。楊二姐掄起木棍,向他後腦重重打下,那漢子哼了一哼,癱在地上。後頭立有兩人搶進,都是手提大刀,其中一人手持火把,見楊二姐打倒一人也不在意,舉刀便砍。楊二姐只是稍懂棍棒,出奇不意的擊倒一人,此時面對兩人,立時亂了手腳,不住後退,見趙婉雁呆呆地靠在牆角,似乎嚇得一動也不動,心中大急,叫道:「趙姑娘,快跑啊!」趙婉雁顫聲道:「不行啊,妳……妳怎麼辦?」楊二姐還沒再多說話,手中木棍被一刀砍斷,霎時臉色蒼白,拋開斷棍,連退幾步,到了趙婉雁身邊。
那兩個盜賊舉火一照,見到房中除了兩女並無他人,頓起歹念,一人笑道:「妙啊,想不到這窮鄉僻壤,倒也有這等貨色。」便要衝上前去。另一人見了趙婉雁秀麗絕倫的容貌,驚喜之餘,忽覺有些不對,道:「老弟,且慢,這妞兒我好像見過。」那盜匪笑道:「你要見過,早給你風流快活過了,還會在這兒?」
便在此時,一個胖大的身影走進房裡,叫道:「阿胡,徐三,你們幹什麼?」那兩賊聽了,連忙回身,一人陪笑道:「三大王,咱們逮到兩個小妞,三大王看看,要不要捉回去?」心中卻暗暗嘀咕,可惜快到手的美人又落到頭目手裡。
那三大王望向兩女,突然面有驚色,「咦」地一聲。趙婉雁一見那人,更是花容失色,叫道:「啊呀!」這個胖頭目一臉橫肉,手提雙鎚,卻是白虎寨三寨主郭得貴。
她曾經為郭得貴所擄,幸蒙向揚搭救,保得清白之身,後來在向揚與白虎寨三名寨主相鬥時又見此人,最近一次是自白虎負她和向揚出城之際匆匆見過,直至今日,她猶未知曉何以白虎寨三寨主齊至京城,之後也沒再見著,想不到卻會在此遇到這個惡人,急得她幾乎要哭了出來。
郭得貴亦是意想不到,神色驚疑不定,道:「妳……妳怎麼在這裡?向……向……那姓向的也來了?」他在向揚手下敗得極慘,見了趙婉雁,不免杯弓蛇影,只道向揚與她形影不離,說不定此刻便在左近,心中頗感驚懼,只是垂涎趙婉雁的美色,也不肯輕易離去。
趙婉雁一轉念間,也知道他顧忌向揚,心中暗想:「若是向大哥在這裡,那也不必怕你。怎生嚇他一嚇,把這惡煞誆走?」她本來不善應變,此時心中驚惶,一時難以定心,更想不出半點應對言語,支支吾吾地道:「向大哥,他、他……」
郭得貴見她神情慌亂,心想:「要是那向揚在這裡,早就會出來阻我劫掠,看來十之八九是不在。」當下面露獰笑,道:「好啊,給妳跑了兩次,這會兒妳可再也溜不掉了罷?」拋開雙鎚,衝上前來抓趙婉雁。
楊二姐見他撲來,順手握到牆邊竹帚,往他臉上打去。虧他郭得貴多少也是習武之人,色迷心竅之際,竟然輕忽大意,給楊二姐一帚打中,打了個滿臉灰塵砂土,一時睜不開眼。楊二姐趁機拉著趙婉雁的手臂,直往門衝。郭得貴忙胡亂抹了抹臉,怒道:「臭丫頭,這麼潑!」轉身追了過去。兩名手下忙拿了地上雙鎚,跟將出去。
楊二姐和趙婉雁出了屋子,但見外頭幾名農家壯丁正跟盜賊亂打一通。郭得貴隨即追了上來,從嘍囉手中接過銅鎚,叫道:「小妞兒,看妳跑哪裡去?」
趙婉雁正自驚慌失措,忽見自己的馬匹已被解了韁繩,想是郭得貴正要搶馬,又進了屋來。眼見郭得貴越追越近,趙婉雁無暇多想,騎上馬去,策馬便奔。郭得貴哪肯罷休率眾衝散眾男丁,圍趕過來,停止擄掠,只是帶著手下猛追在後。但是眾賊並無坐騎,那及趙婉雁騎乘良駒之速?追趕一陣,趙婉雁已將群賊遠遠拋在後頭。
趙婉雁見離村已遠,心中猶自跳得如打鼓一般,籲了口氣,心道:「要是沒及時逃出,只怕再也見不到向大哥啦。村裡的男子已經集合起來了,楊二姐應該不會有事了吧?」
她正心忖已然脫離險境,忽然一陣馬嘶,坐騎緩緩倒了下來。趙婉雁驚道:「怎麼了?」仔細一看,只見一條馬腿上血流如柱,想是混亂之中不知給哪個盜賊砍中,受傷著實嚴重。那馬為了逃離險地,拼命奔跑,現下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來。
趙婉雁撕下袖子上的布料,包紮了馬腿上的傷口,柔聲道:「馬兒,多謝你負我脫困,可是我得趕緊離開,不能照料你,只能幫你包好傷口,當真對不起了。你傷好之後,便自行回歸原野,不用再供人驅策啦。」
她站起身來,望向來路,不禁一呆,驚叫道:「糟了!」原來馬血一路灑來,血跡斑斑,成了追蹤的指標,竟是把她行跡暴露無遺。她慌不擇路,縱馬之際只想突圍,此時才發現週遭樹茂林深,竟是行到了一條山路。深宵之中,隱隱傳來幾聲鴉啼。
馬已受傷,須得步行,趙婉雁也無可奈何,生怕郭得貴追來,只有往前快步奔去。但她體質柔弱,又累了一天,跑了一會兒,已是氣喘呼呼,兩旁林木卻越來越盛。
她奔得兩腳發軟,支援不住,只得坐在一棵古松之下,倚著樹幹休息,只想闔眼睡去,但仍勉力支撐。昏昏沈沈之際,忽聽一陣沙沙,是腳踏落葉之聲。趙婉雁大驚,慌忙起身,正要往前再跑,忽見火光四起,郭得貴帶著數名山賊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嘿嘿而笑,道:「小郡主,妳很會跑嘛,到了這個荒山野嶺來,真是再好也沒有,哈哈,哈哈!」
趙婉雁驚叫一聲,退到樹下,顫聲道:「你……你……」郭得貴凝笑道:「我什麼?」一招手,兩名嘍囉搶了上去,左右拉住趙婉雁雙臂。趙婉雁哪裡反抗得了,掙紮幾下,毫無作用,急得淚水盈眶,叫道:「不要……不要這樣!向大哥他……他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郭得貴舔舔嘴唇,笑道:「那還得要他知道這回事才成。老子把妳帶回去天天玩,玩到妳精疲力盡,走也走不動,話也說不出來,看妳怎麼再見那小子,怎麼跟他說去?」趙婉雁含淚閉目,低聲道:「向大哥……」
此時烏雲蔽月,似乎明月心有不忍,不願目睹這無助的少女慘遭蹂躪。郭得貴走上前去,眼中盡是貪婪之意,雙手便往她胸前雙乳摸去。
突然之間,山林中傳出一陣尖嘯,極其駭人,卻是夜梟之鳴。一聲梟鳴之後,又是一聲鴉啼,接著呀呀、咕咕、嘎嘎、呱呱……所有聒噪尖銳的鳥鳴陡然紛紛響起,此起彼落,回盪在深山之夜,顯得既是詭異,又是可怖。郭得貴嚇了一跳,手一縮,罵道:「怎麼這等邪門,這麼多扁毛畜生通通鬼叫起來?」話才出口,突然週遭一暗,烏雲把月光全然阻擋住了,四周竟似有陣冷氣,陰風慘慘,群鳥鼓譟之下,令人有種毛骨悚然之感。趙婉雁固然驚愕害怕,郭得貴和群盜也覺得心中不大舒服,不自覺地四下張望。
十景緞《一百二十一》
山中群禽不絕怪叫之中,又傳出羽翼拍撲之聲,夜空中不時有黑影飛快穿梭,更添陰森氣氛,猶如幽靈鬼魅。那陣風越吹越寒,雖不甚強,卻是冰冷異常,當真不似人間氣象。
一個嘍囉被吹得心裡發毛,道:「三大王,這地方陰森得緊,咱們不如先離開這兒。」郭得貴雖是驚疑不定,卻也不肯在手下之前失了面子,大聲道:「呸!不過是幾隻賊鳥叫了幾下,起了陣冷風,又算得什麼?都在這山裡過了兩天了,又有發生什麼事了?要是下了山去,遇著官兵搜捕,豈不是多費手腳?怕什麼,都跟我來!」提了雙鎚,反往陰風吹來的方向走去。
眾嘍囉不敢違抗,只得硬著頭皮跟過去。趙婉雁被其中二人抓著手臂,一同押去,心裡說不出的懼怕。滿山禽鳥依然鳴叫不休。
走出十幾丈遠,夜幕之中,依稀可辨前頭是一處峽穀,風勢由此而來。郭得貴見那峽穀一邊山壁上有個漆黑之處,仔細一看,卻是個天然生成的山洞,心中一喜,道:「妙極!咱們平日就藏在這個洞裡,可不必受風吹雨打之苦了。」轉頭一看趙婉雁,見她一雙清澄的眼中充滿懼意,身子微微顫抖,嬌弱不堪,心中邪念又生,叫道:「先把這妞兒押到洞裡,讓她跑也跑不掉。這小妞是趙廷瑞那老賊的女兒,待我將她好好整治之後,各位弟兄見者有份,儘管享受,出一出趙老賊給咱們受的鳥氣。」群賊高聲呼叫,個個興奮之極。捉住趙婉雁的兩人迫不及待,便拉著趙婉雁往洞穴過去。
趙婉雁雖知掙紮也是徒勞無功,但是仍然拼命抵抗,哀聲道:「郭寨主,請……請你別這樣,當日向大哥和你動手,也沒有為難你啊……」郭得貴哪裡肯聽,嘿嘿嘿陰笑幾聲。
兩名盜賊捉著趙婉雁走到洞口,陡覺一團冷森森的寒氣撲面而來,三人都是身子一抖,打了個寒戰。那兩名嘍囉叫道:「三大王,這洞口古怪,有股冷氣,凍得厲害!」
郭得貴正自想著趙婉雁的胴體會是何等嬌豔誘人,忽遭打擾,甚是不耐,罵道:「胡說八道什麼,快進去!」兩賊大眼瞪小眼,只得架著趙婉雁走進山洞,一人舉著火把,火光照耀下,見那山洞高約二丈,深約四五丈,往左拐了個彎。一人摸了摸趙婉雁的下巴,笑道:「這地方不錯,小妞兒叫起來定是加倍的爽耳。」另一人道:「可惜又得給三大王先玩,他總是把娃兒身上弄得油膩膩的,幹起來不大舒服。」先前那人心念一動,淫笑道:「不能在三大王之前上這個小妞,先摸幾把也好。」說著手一伸,便往趙婉雁大腿摸去。
趙婉雁驚叫一聲,向旁一退,後面另一人卻趁勢拉住她,從後頭往她胸口抓去,隨手將火把擱在地上,兩人各自捉住趙婉雁的手腳,將她按倒在地,四隻手爭先恐後地往她身體各處侵略。趙婉雁急叫道:「不要……不要……」淚珠散落之際,依然無法遏止兩人邪行,一隻手已然在她乳前揉搓,淫邪的笑聲縈繞洞中。
忽然之間,一道冷氣從左邊洞道拐彎直衝出來,颯地一聲,火把立時熄滅,洞中一片黑暗。這冷氣當真冰寒徹骨,一時之間,三人只覺全身血液似乎都結成了冰,牙關格格作響。兩賊大為驚懼,均覺這無端而來的寒氣實在太過詭異,慌亂之中,正待起身,忽聽洞中左側一個聲音說道:「通通滾出去。」這語調奇冷奇淡,說出口來,猶如一條拉直的鋼線,毫無情感,竟不似人之聲調。
兩賊和趙婉雁聽得洞中忽然有人出聲,又是這等詭譎陰冷,吃驚之餘,無不駭然失色。一陣冷風跟著捲來,似乎三魂七魄也被這陣鬼氣森森的怪風引帶而去。兩名嘍囉驚聲大叫,竟不顧趙婉雁,連滾帶爬地逃出洞外,叫道:「有鬼,有鬼!」
郭得貴見洞中火光突熄,正自奇怪,接著見到兩人狼狽而出,口中呼叫有鬼,心中一跳,道:「鬼?」一名嘍囉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叫道:「三……三……三大王,洞……洞洞……洞裡有鬼啊!」另一人猛點其頭,卻是嚇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郭得貴見了兩人的驚惶神色,心中暗暗發毛,暗道:「莫非洞中真有什麼鬼怪,才起這樣的怪風?管他娘,總得先把那妞兒抓了出來。」當下帶著眾嘍囉上前,要往洞中探去。
趙婉雁一人被留在洞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驚魂未定,暗道:「這些惡人怕成這樣,難道……難道真有鬼魅?那聲音……真也不像人的說話啊。」一時之間,不知該慶幸暫時免於遭受侮辱,還是憂心洞裡鬼怪的可怖。便在此時,那聲音又道:「不想死,就快滾出去。」
趙婉雁聽著這冷若鐵石的寥寥數字,心底一股寒意直升上來,強忍懼意,顫聲說道:「你……你是人還是鬼?」那聲音這次只吐出一個字,說道:「鬼。」
趙婉雁膽量本小,一聽此字,身子一震,嚇得險些驚叫出來,但隨即想到:「世上真會有鬼承認自己是鬼麼?」但她畢竟從沒見過鬼,倒也難以置喙,心中反而定了不少,暗道:「就算是鬼好啦,可是他好像還不大凶惡。我要是出去,定會給那些人捉住,與其失了貞節,還不如冒險跟鬼打交道。」她這是絕望之中的異想天開,全沒顧及這「鬼」的想法,當下低聲道:「鬼……鬼先生,你讓我在這裡躲一下好嗎?外面有一群惡人,他們……他們要捉我。」
那聲音說道:「那些人是誰?」趙婉雁輕聲道:「是……是白虎寨的三寨主,他姓郭。」那聲音沈默一陣,道:「妳過來。」趙婉雁聽他說話依然全無生意,雖然令人害怕,可是似乎並無加害之意,當下鼓起勇氣,摸著洞壁走到左邊彎洞。黑暗之中,瞧不見任何事物,她不知該往哪邊說話,只得道:「鬼先生,你在哪裡?」
話才出口,一道火光隱隱照來,卻是郭得貴帶人進來查探。趙婉雁藉著火光,瞄到身旁一個影子,正待轉頭相視,忽聽呼地一聲,趙婉雁只覺身邊掃過一片冷氣,火光立滅,只聽得群賊驚聲叫嚷,四下又歸於黑暗。
忽聽幾下沈重的腳步聲,正是郭得貴大著膽子走了過來。他雙鎚交擊,一聲砰然巨響在洞中回盪不去,趁著這股氣勢叫道:「什麼妖魔鬼怪,快快現形,看老子一鎚把你……」把你如何,尚未交代分明,趙婉雁忽覺一股吸力將自己憑空扯退,耳聽一股勁風刷然而過,其聲如撕布帛,接著便是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幾聲沈重的鏗啷之聲,緊跟著又成了一片恐懼驚叫。
趙婉雁不知所以,正自茫然,忽聽那聲音在耳畔響起,冷冷地道:「郭得貴,這招不會要你的命,快快滾了出去。要是你們再來擾我,一個個都殺了。」群盜聽了,無不心驚膽顫,哄鬧成了一團,扶著郭得貴落荒而逃。
趙婉雁呆了半晌,待得驚覺群賊已然逃遁,心裡一鬆,支援不住,倚著洞壁緩緩坐倒。那聲音也不再出聲。趙婉雁心神稍穩,暗道:「他好像不是鬼啊,鬼應當是一下子勾走人的魂魄,怎麼也會像向大哥他們那樣,有什麼武功招式嗎?」
她怔怔地出了會兒神,低聲道:「謝謝你幫了我,你……你應該不是鬼罷?」那聲音冷冰冰地道:「我是鬼。」趙婉雁聽他仍說自己是鬼,不免還是頗為害怕,輕聲道:「可是……可是你能這樣跟我說話,是不太像……不太像鬼啊。你……你是什麼樣的鬼?」她這話出口,那聲音便停了話。過了半晌,那聲音說道:「整個武林只有我一個鬼,黃仲鬼。」
十景緞《一百二十二》
洞中之人,正是皇陵派中僅次於龍馭清的高手,明孝陵守陵使黃仲鬼。他自巾幗莊一戰為慕容修、向揚、文淵三人聯手擊退,更中了文淵一劍,創傷極鉅,退走之後,並不回京城覆命,獨自來到山中療傷。他所修練的太陰真氣,乃是一門極其詭變霸道的內家功夫,攻敵護身,威力均是奇大,卻有一樣不利之處,易於調理內傷,但一受外傷,卻反較常人難以痊癒。只是黃仲鬼內外兼修,平日幾乎無戰不勝,偶受外傷,也甚輕微,唯有此次受創過甚,不得不覓地藏身休養。
趙婉雁不常與向揚談到武林中事,對皇陵派所知也不多,不知黃仲鬼是何等人物,聽他這麼說,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微笑道:「原來你也是江湖人物,那麼就不是鬼啦。」此時週遭已不若先前陰冷,可是一片黑暗,趙婉雁頗感不安,低聲道:「黃先生,我可以點火麼?」黃仲鬼道:「點。」斷音簡潔,似乎一個字也不想多說。趙婉雁取出火石,摸黑把郭得貴等人拋下的幾根火把堆在一起,點著了火。
火光一起,洞中冷氣突然大盛,火頭為之一暗,似乎隨時都要熄滅。火光雖是明滅不定,但趙婉雁心裡總算是踏實不少,側頭一看,見黃仲鬼端坐洞中,臉色陰沈,眼神中空空盪盪,全身染著一股灰氣,直如石雕冰像,不帶生人氣息。趙婉雁一見之下,心中打了個突,心道:「這人當真還活著麼?他若堅稱自己是鬼,只怕我也信了。」
黃仲鬼目光凝視趙婉雁,道:「妳孤身一人,夜走深山,所為何來?」趙婉雁聽他這幾句質問,雖是冷冷的不帶揚頓,但似乎不含惡意,當下低聲道:「我……我本來是住在山下村子裡,可是今晚這些盜賊打了過來,才逃到這裡來的。」黃仲鬼聽了,沈默半晌,又聽他道:「妳的樣貌衣著,不會是農家村女。妳是何人?」
趙婉雁不願透露郡主身分,卻又不知如何應對,怯怯地躊躇半晌,才道:「其實,我……我是……是從家裡出來找人的。」她說這話之時,悄悄低下了頭,含羞帶怯,不好意思對著黃仲鬼說出,舉止神態,全是小姑娘的嬌柔模樣。黃仲鬼道:「找什麼人?」趙婉雁臉上一紅,說不出口。
黃仲鬼見她不答,突然右臂一伸,掌中虛抓,內力所至,趙婉雁身不由主地向前一傾,突覺手腕一緊,左腕已被黃仲鬼五指扣住,不禁驚叫道:「啊……你……你幹什麼?」黃仲鬼一言不發,霎時之間,一股冷氣自黃仲鬼手中直透過來,趙婉雁渾身一顫,凍得瑟瑟發抖,只覺天旋地轉,腦中一陣模糊,身子緩緩軟倒。
黃仲鬼原是要探她內力虛實,沒想到她絲毫不會武藝,身體又這般柔弱,一試便暈了過去。他收回寒氣,再運內力,趙婉雁嚶嚀一聲,神智慢慢清醒過來,勉力撐起身子,倚著洞壁,猶自冷得發抖,緊張地看著黃仲鬼,神情慌亂,低聲道:「你……你……」
黃仲鬼道:「我試一試妳的武功罷了。妳不會武功?」趙婉雁怔怔地搖了搖頭,縮著身體,心裡甚是害怕,輕聲道:「我不會武功的。」黃仲鬼向她瞧了一會兒,道:「向大哥是誰?」
趙婉雁一愕,隨即想到:「想必是他聽到我跟郭得貴說的話了。」思及向揚,趙婉雁懼意稍減,心中油然升起幸福之感,低聲道:「向大哥,他……我就是要去找他啊。」黃仲鬼道:「他的武功,相當厲害?」趙婉雁微笑道:「我不懂這些,也說不上來,可是我覺得是罷。」
黃仲鬼眼神微一閃動,道:「這個人的名字,叫什麼?」趙婉雁耳根微熱,遲疑不說。黃仲鬼道:「這人姓向,是不是叫做向揚?」
趙婉雁乍聞此言,大吃一驚,叫道:「啊,你……你怎麼會知道?你認識向大哥?」黃仲鬼道:「認識。」趙婉雁心中怦然,面浮紅暈,窘得不知說些什麼,心道:「他認識向大哥,那……是向大哥的朋友嗎?可是向大哥從來沒跟我說過他啊。他肯伸出援手救我,應該也不是壞人,可是,可是……他到底是什麼人?」
黃仲鬼探知趙婉雁將去尋找向揚,心中卻另有主意,道:「妳說要找向揚,到哪裡去找?」趙婉雁心頭正亂成一團,呆了一呆,才低聲道:「我們有約了地方,在那裡見面的,只是……只是不知道他在不在。」黃仲鬼道:「妳是他的妻子?」趙婉雁心中一跳,羞得粉臉通紅,輕聲道:「還……還不是……」
片刻之間,黃仲鬼心中轉過了幾個念頭,道:「妳既然不會武功,這一路上若遇匪徒,未必能再化險為夷。」趙婉雁低聲道:「我知道,可是……那也沒辦法啊,我非去見向大哥不可。」黃仲鬼道:「妳留在這裡,等我療傷兩日,我送妳去跟那向揚相見,如何?」
趙婉雁一怔,道:「你……你送我去找向大哥?」黃仲鬼道:「不錯。」趙婉雁仍是不敢相信,道:「這……這沒有理由啊。」黃仲鬼道:「我本來在此療傷一畢,便要去找向揚,並非因妳之故。」趙婉雁聽著,只覺不可思議,道:「你找向大哥要做什麼?」黃仲鬼道:「我自有我的事。」
趙婉雁暗暗端詳黃仲鬼,不知該否信任於他,心裡猶豫不決,低聲道:「可……可是……我一個女兒家,怎能……跟你同行……」黃仲鬼道:「無須憂慮,妳只要在此等我兩天,待我傷癒,自行動身便是。一路上我不會現身,只是暗中隨妳前去,無人知覺,妳便如一人獨行一般。」
趙婉雁雖不知黃仲鬼的身分,但見他輕易逐退郭得貴等人,氣勢非凡,料想必是武林中非同凡響的人物,又聽他肯顧全自己,心中暗想:「這人如此厲害,若要對我施以脅迫,我也抵抗不了。聽他所言,或許確實不懷歹念,且信他一次,先見到向大哥再說。」
主意既定,趙婉雁輕輕點頭,低聲道:「黃先生,你說還要在這裡等兩天麼?」黃仲鬼道:「不錯,過得兩天,便可動身。」趙婉雁稍一沈吟,輕聲道:「好吧,我……我就等著,到時候一定要走了喔。」黃仲鬼道:「很好,兩天之後上路,我保妳一路平安無事。」手掌輕揚,一股冷氣送出,火焰頓滅,洞中又是漆黑一片。只聽黃仲鬼道:「睡罷。」便不再出聲。
趙婉雁見他再無動靜,定下心來靜聽,洞中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好似黑暗中只有自己一人,黃仲鬼已憑空消失一般。
她生來怕羞,本來無論如何,難以答應與一個陌生男子同行,可是黃仲鬼自始至終,說話舉止實無生氣,冷得如鐵如石,趙婉雁只覺此人十分詭異,倒不如何排斥,心道:「這人為什麼會這樣?世上真有這樣的人麼?他……他實在不像活在人間啊。」一時之間,趙婉雁忽起憐憫之意,覺得這個毫無生息的人心中,定然失去了許多東西,空空洞洞,只餘軀殼,心裡不禁為他感到一陣難過。
這一夜就此過去。次日清晨,趙婉雁睡醒過來,胸口微感鬱悶,身體有些燥熱。洞中光線甚微,陽光未能直接照進洞中拐彎處,但仍瞧得清週遭。但見黃仲鬼依然端端正正地盤坐原處,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便似冰僵化石,也不知是睡是醒。
她腹中飢餓,見洞中並無糧食,便走出洞去,左尋右找,在一棵梨樹下撿了幾個梨子,回到洞裡,見黃仲鬼仍在盤坐,便輕聲喚道:「黃先生!」黃仲鬼睜開眼來,卻不回話。趙婉雁將一個梨子遞過去,輕聲道:「你還沒吃東西罷?」黃仲鬼卻不接過,道:「我不吃東西。」又闔上了眼睛。
趙婉雁微微一怔,有些發窘,只得把梨子放在他身前,自己吃了一個。她在山中無事可做,從早至晚,黃仲鬼什麼也沒吃,只是閉目端坐,趙婉雁瞧得無聊,只得隨意在山中閒步,更加思念向揚,只盼這兩日趕快過去。
這夜到了三更半夜,趙婉雁正自熟睡,忽然驚醒,只覺週遭冷得厲害,有如隆冬。黑暗之中,但聽黃仲鬼深深呼吸,聲如朔風,幾下呼吸之後,洞外傳來幾聲梟啼,接著山中禽鳥紛紛鳴叫,一如前夜。趙婉雁置身洞中,冷得直打寒戰,顫聲道:「黃先生,為什麼……這樣冷?」她不知黃仲鬼功屬至陰,此時正以獨門功法運氣療傷,卻不能開口吐言。
她裹衣瑟縮,依然奇寒難當,取出火石想要打火,不料答答答連打幾下,只出現半點火光,便即熄滅。趙婉雁本就體弱,此時實在禁受不住,趕緊跑出洞穴,以避寒氣。
一出洞口,只覺峽穀中夜風陣陣,將寒氣往下風處吹去。趙婉雁逆風走去,太陰真氣無法隨及,便不覺寒冷。夜裡秋風本有冷意,但比之洞中陰氣,卻是舒服不知多少倍了。
趙婉雁不敢立時回洞,心道:「先等那冷氣退了再回去罷。」越往逆風處走,禽鳴聲越是不顯,想來未受太陰真氣驚嚇。
她信步來到一處林地,找了塊大石坐下,擡頭仰望夜空,聽著遠處鳥鳴喧囂,心中驀地一陣寂寥,幽幽地嘆了口氣。
過得一陣,趙婉雁已不覺絲毫寒意,胸口卻又覺得有點脹熱。趙婉雁微覺奇怪,心道:「今天一早,也是這般感覺,怎麼……會這樣?」心中一加念及,更覺雙乳悶得難受。趙婉雁臉頰泛紅,明知深山之中人煙罕至,仍緊張地左右張望,眼見四下無人,亦不見黃仲鬼離洞前來,當下稍稍敞開衣襟,又環顧四周,這才拉開衣襟,低頭看去。她素來嬌羞,便對自己的身體也不常留神多看,這時查看自己的乳房,竟然頗為不好意思,臉上微微發燙。淡淡的月光之下,雙乳白嫩可愛,仍是兩個極其漂亮的形狀,因為心情有些緊張,櫻紅的乳頭似欲挺立。
山間涼風習習,吹在她裸露的肌膚上,趙婉雁心中怦然跳動,莫名其妙地暗自害羞,但仍伸手摸摸胸脯,只覺雙乳脹塞,有種說不出的煩躁感覺。趙婉雁想了一想,登時醒覺:「啊,是這兩天沒有餵寶寶哺乳,所以才這樣脹脹的?」
趙婉雁能夠泌乳,本是白虎所導致,原因雖然難解,但白虎之意,顯是要她代為哺育小白虎。小白虎尚未斷奶,平日一天要吸奶數次,趙婉雁也習以為常,這一天多來未經小白虎吸吮,乳汁卻分泌如常,此時已積下不少,也難怪她乳房脹熱,難以宣洩。想到此節,趙婉雁頓覺不知所措,小白虎並不在此處,便要餵乳,又從何餵起?霎時之間,只急得她俏臉生暈,拉上了衣襟,眨了眨眼,心中拿不定主意。
忽然之間,她回憶起與向揚纏綿時,向揚曾親吻她的乳頭,把她挑逗得流出奶水來,自己婉轉嬌啼,引得向揚亢奮超乎尋常,那一戰激烈無比,此時一想,仍不禁面紅耳熱,心頭狂跳。趙婉雁越想越出神,既感甜蜜,復又害羞,心道:「向大哥……他那一次真的讓我羞死了,可是,真是舒服……」一隻手掌輕輕撫摸了一下乳峰,其上的先端早已在她的綺思之中變得堅挺紅潤,嬌豔欲滴。
她心如鹿撞,雙手按著胸口,想到了一個法子:「不如我也試試看,能不能自己……自己……把乳汁弄一點出來,說不定會比較舒暢……」想著想著,雙手已輕輕揉了起來,同樣雪白無暇的手指和嫩乳互相磨蹭,兩點不住晃動的朱紅色格外醒目。雖說如此,有幸觀賞如此美景者,眼下卻只是她自身一人,心裡不禁有點惆悵。不過她自然絕不希望他人前來窺視,思緒所及,唯有單指向揚一人罷了。
十景緞《一百二十三》
不過這些許的失意也只瞬息之間,很快地,趙婉雁對自己的撫弄已收到了出色的成效。潔如白雪的胸脯滲出細小的汗珠,隱隱透出綺麗的粉紅色澤,兩股溫熱的氣息似乎從心底慢慢湧向乳端,令她渾身酥軟,醺醺然,陶陶然,手指的動作漸趨紊亂,並不自覺地做出撥弄奶頭、越界下侵小腹的舉止,不規矩的行徑使得趙婉雁無法緊閉櫻唇,吐出幾聲細細的喘息。
「嗯……唔……嗯嗯……」雖然極力壓抑,但是趙婉雁卻無法管控自身,越是忍耐,手上的挑逗越是感受得清清楚楚。然而這是她自己的動作,一切出於本願,她不管如何羞澀,卻也無從制止,手指反而更加恣意搓揉,把細嫩的乳房弄得型態百出。這般愛撫自己的身體,在趙婉雁還是頭一遭,不意居然感到如此美妙,不由得又羞又慌,腦海裡浮現出向揚的身影,迷迷糊糊地喘著:「向……向大哥……啊、啊……那裡……」
她不想坐在冰冷的石頭上,一邊嬌喘,一邊扶著旁邊的樹幹站起,幻想著向揚就在身邊,對她施加重重愛撫,想著想著,彷彿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男子氣息,心裡更是沸騰火熱。這般幻想,使趙婉雁更加投入於狂亂的情境中。她背靠樹幹站著,劇烈地喘著氣,把上身衣裳整個解了開來,用手臂、手掌、手指熱烈地撫動雙乳。雖然她無法瞧見,清秀的臉上卻確實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情緻,一滴滴汗水在她艷麗的胴體上反映著月光,口中不住聲吟叫:「啊……啊啊……向大哥……我……我要……」
到了這個地步,趙婉雁只覺雙乳脹熱得已達極點,心中的刺激也跟著越疊越高,十隻纖纖玉指著意擠壓兩團嫩乳,強烈而狂熱的快感沖昏了她的理智,喘聲如浪,一波高過一波,雙峰紅嫩的前端上,出現了一層乳白色的光澤。趙婉雁失魂落魄地擠著她柔軟的雙乳,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直至那乳白色的汁液呼之欲出,終於忍耐不住,叫出了令她羞不可抑的高亢聲音──
「啊、啊啊……嗯、嗯、啊!啊啊──」隨著顫抖的聲音迴盪在林間,趙婉雁全身劇震,兩道濃稠的奶水從飽滿的乳首飛快地噴了出來,在地上灑出一大片的白,在一下猛烈的湧出後,灑了幾滴,接著緩緩順著乳房弧線流下。霎時之間,趙婉雁全身脫力,雙手難捨地繼續搓揉奶水淋漓的乳房,冒出嬌弱的喘息:「荷……哈啊……哈……啊……」雙腿忽覺一軟,順著樹幹緩緩坐在地上,股間感到一陣涼意,不知不覺中,已全然溼透了。
趙婉雁喘著氣,低下了頭,雖然身體酥麻無力,手上依然輕輕撫弄著,乳汁如流泉般不絕泌出,柔嫩的胸腹上慢慢沾滿了白稠的奶水。
隨著胸口脹塞消逝,趙婉雁漸漸回過了神,心裡既感迷惘,又覺羞赧,靜靜感受著玩弄自身的點滴餘韻,臉頰又紅了起來,輕輕地道:「向大哥,如果你真的在,可有多好……」
她困倦地靠著樹幹,雖已排解了乳間不適,可是對向揚的思念之情卻又緊跟著襲上心頭,身體不由得一陣火熱,想著和向揚親暱纏綿的種種情狀,心中怦怦直跳,越想越是難以按耐,口邊猶帶輕喘,一隻纖纖素手卻已自然而然地往兩腿之間探索過去。
她與向揚雖有幾日重聚,但是和韓虛清、任劍清、文淵等人住在客棧之中,生來靦腆的趙婉雁,根本不敢和向揚行床第之事,只是調笑幾句,也唯恐太過大聲,被人聽見。趙婉雁少女情懷,與向揚的戀情正當如膠似漆之際,卻要受此相思之苦,這時因故動情,又在這無人山林之中,無所顧忌,登時難以克制,嬌喘聲中,手指已隔著裙子輕輕撫弄起來。
「呃……嗯……」在來回幾次揉動後,趙婉雁的聲音稍稍高亢了幾分。她方才耗去了太多精力,放鬆之後,現下其實頗感疲累,只是情思難捨,不自主地聊以慰藉罷了。她的私處本已潮濕,這一番刺激下來,更是泉湧不止,裙子貼著肌膚處,已可見水漬透出。
趙婉雁察覺愛液氾濫過甚之時,已是身如火燒,如欲融化,呻吟不絕,臉上一片紅潮,隔裙挑弄已不足以紓解慾念。她恍惚地將手伸入裙裡,仰起頭來,食指指尖遲疑地在花瓣四周徘徊,心中暗想:「向大哥他用手指進來的時候,是怎麼樣弄的呢?我……我也可以自己試試看麼?」
指甲輕觸至下體嫩膚,趙婉雁忽感不安,心道:「可是……萬一不小心弄傷了,我……我可不會處理……」想到這裡,趙婉雁舉起另一隻手至眼前。趙婉雁身為郡主,平日重些的東西也不必親個兒拿,一雙手柔若無骨,手指也是修長纖細,看來便是使不出力氣。但是她下身秘處,自然又更加嬌嫩百倍,趙婉雁心裡一怯,情潮稍舒,手指更不敢輕易探入,收回了手,抿著嘴,稍掩脣齒間漏出的呢喃之聲。
她在乳汁舒洩之後,本來已經得到一陣滿足,身體鬆懈了下來,這時想了又想,心道:「算了,再怎麼說,手指又比不上向大哥的……的……哎,又何必盡想這些事?」
她心意稍定,匆匆整理好衣裝,臉頰猶覺熱燙,回想剛才居然做出如此大膽的行徑,不禁羞得難以自處,一顆心跳得比平時快上了不知多少倍。她悄悄回到洞外,見冷氣已歇,便即進了洞裡,也不出聲,窩在洞中角落,閉目欲睡,只一會兒,便已沈沈入夢。
朦朦朧朧之間,趙婉雁只覺身體輕飄飄地,如在雲端,四周景緻變幻不定,時而為山,時而為水,捉摸不定。虛無縹緲之中,忽然有人自一旁拉住了她的手,轉頭一看,正是她數日以來朝思暮想的向揚。
趙婉雁驚喜交集,投在他懷中,叫道:「向大哥,向大哥!」她聲音出口,自己耳中卻聽不甚清楚,四面八方似乎都空空盪盪地,聽不見什麼東西。向揚口唇振動,似乎也在說些什麼,趙婉雁卻全然聽不見。她不以為意,輕聲道:「向大哥,我……我好想你……天天想的都是你……」
她望見向揚的應以激動的神情,卻始終聽不到向揚的聲音。身旁景象不住轉變,忽然變做了兩人相遇的趙州橋上。向揚擁著她深吻著,將她按在橋邊欄杆上,脫去了她的衣衫,熱烈地愛撫她裸露的胴體。趙婉雁但覺手足無力,輕聲喘息道:「嗯……啊……向……向大哥……我……啊……不行……真的……受不了……了……啊……」
向揚隨即摟住她的腰間,奮力一挺,下身深深插入趙婉雁的私處。趙婉雁霎時間渾身沸騰,如癡如醉,難抑興奮,放聲呻吟:「啊、啊!」
這一聲呻吟,趙婉雁卻突然能聽得清楚了,眼睛一眨,才發現自己仍在洞中,天色已明,黃仲鬼仍似一尊石像般閉目打坐。趙婉雁怔了一怔,方知適才只是南柯一夢。思及夢中情境,趙婉雁不禁面紅耳熱,心道:「怎……怎會做這樣的夢?哎,是因為昨晚太過分了,才……才會這樣麼?」
她坐起身來,覺得衣衫濕涼,是為汗水所浸濡,下體卻又分外濕潤。趙婉雁感到有異,低頭一看,登時羞得雙手撫面,險些呼出聲來。原來她睡覺時側臥屈身,此時腹下股間,衣物裙裳卻全是水痕,緊緊貼著肌膚,滿是皺褶,一旁放著一個果皮殘缺的梨子。那本來是她昨日吃不完留在洞中的,不知為何,卻變得這般模樣。
趙婉雁羞不可抑,怯怯地伸手摸了摸,布料已然溼透。她聞了聞雙手,聞到些許梨子香味,手上還有點滴梨汁,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道:「難道……難道我做這夢時,不知不覺,竟把梨子拿來……拿來……」一時羞於多想,又摸了摸裙上已弄濕的部分,心兒蹦蹦直跳,又是羞澀,又是慌亂,暗想:「這……怎麼濕成這樣?如果說只是梨子,也未免……未免太離譜了……」
她正自發窘,忽然想起醒來時那一聲吟叫,心中又是一慌:「糟糕,剛才那樣一叫,萬一……萬一給聽見了,那可丟死人了……」想到此處,趙婉雁轉頭望向黃仲鬼,見他毫無動靜,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她夢中囈語。趙婉雁俏臉通紅,尷尬莫名,想要出聲喚他,看他是睡是醒,卻又不敢。
隔了好半晌,趙婉雁怯意稍斂,輕聲輕氣地道:「黃……黃先生!」一句話勉強出口,說得甚是艱澀。卻見黃仲鬼眼睛睜開,軀體頭頸紋絲不動,只眼珠轉了過來,神情僵冷如故。趙婉雁心中怦地一跳,臉上更增赧紅,心中急道:「不好,他……他醒著啊,那他定然聽到了。要是……要是他把我這等舉動都看在眼裡,那……那可怎麼辦好?」想到自己輾轉呻吟的模樣可能為人所窺,趙婉雁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滿臉倉皇愧色,真想挖個地洞躲了進去。
黃仲鬼見她一副忸怩不安的模樣,卻不再說話,便道:「幹什麼?」趙婉雁楞了一下,沒料到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冷冰冰的話,倒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怔地望著黃仲鬼。黃仲鬼道:「沒有事,不要跟我說話。再過一個時辰,我功行圓滿,妳便可動身了。」這句話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趙婉雁靜靜看著黃仲鬼,心中羞急之情登時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重深深的疑惑,實不知這個男子為何而活,甚至是否還活在世上,但覺此人既無情感,亦無生人氣象,有如一具活死人。她於武林中事幾乎一無所知,對黃仲鬼並不懼怕,此時心中好奇,不禁問道:「黃先生,你……你怎麼會這樣呢?你……你好像……真的不太像活人……」
黃仲鬼雙眼如機關似地張了開來,灰淡的眼瞳對著趙婉雁,道:「為什麼問這個?」趙婉雁怕他生了見怪之意,連忙道:「對不住,黃先生,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真的……覺得很奇怪啊。」
黃仲鬼聽了,並不言語,眼珠轉向身前,不再望著趙婉雁。趙婉雁不明其意,心中正惴惴不安,忽見黃仲鬼眼光又轉了回來,道:「妳若真要知道,必須多等三個時辰,待我聚回真氣,才能動身。」趙婉雁惑然不解,心道:「難道要說上這麼久嗎?」隨口道:「好啊。」
十景緞《一百二十四》
黃仲鬼沈默半晌,右手伸出,掌心朝天,說道:「妳用手指碰我掌心試試。」趙婉雁不知他有何用意,依言伸指去觸他手掌。一與他掌心接觸,只覺他手掌皮肉宛若堅冰,僵硬異常,趙婉雁身子一抖,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連忙縮手,道:「你……你的身子……怎麼這樣冷?」黃仲鬼道:「我所修練的『太陰真氣』,便是這麼一門陰寒武功。」
趙婉雁低聲道:「練這樣的功夫,不難受麼?」黃仲鬼冷冷地道:「修練『太陰真氣』,確然艱辛,不過使在敵人身上,對方可以比我痛苦百倍,為了殺我想殺的人,什麼武功我也練了。」
趙婉雁聽他說這話時,語調冷淡一如平常,不禁心裡一寒,輕聲道:「向大哥的武功很好,可是他……他並不隨便殺人的。黃先生,你這樣子,不覺得……不大好麼?」
黃仲鬼緩緩地道:「我要殺的人,也並不多。最想殺的,至今也還沒殺成。待我武功大成,殺了這個人,也就是我畢命之日,是非善惡,再也與我無關。」趙婉雁驀地一驚,道:「為什麼?」
黃仲鬼凝望趙婉雁,靜靜地道:「我問妳一句話。妳相不相信,人死之後,會化為鬼魂?」趙婉雁一怔,不知他用意何在,想了一想,道:「小時後,媽媽曾經說過一些鬼怪故事的,可是……我可真沒見過鬼啊。」黃仲鬼道:「誰都沒見過鬼,那麼人死之後,也就不能夠化成鬼魂,向生前仇人索命。既然如此,我寧願在死之前,先變成鬼。」
此時雖已天明,但山洞之中,光線微弱,黃仲鬼幾句陰森森的話說出來,趙婉雁不由得心中害怕,不自禁地向後稍稍挪退,低聲道:「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只聽黃仲鬼說道:「十二年之前,這一個人來到我所住的地方,害死了一個人。這個人對我而言,就如同向揚對妳一樣。」趙婉雁身子一晃,心道:「原來他心愛的人被別人害死了,他是要報仇啊。」
但見黃仲鬼面色冷漠,繼續說道:「當時我並不會絲毫武功,這個人的武功卻是深不可測。我沒有被他殺死,活了下來,詳細的情形,我不必跟妳多說。」說著突然停頓下來,不再說話。
趙婉雁聽他說起往事,隱隱感到他遭遇過極大的變故,但黃仲鬼說話不帶絲毫情感,簡簡單單地說出來,趙婉雁心腸雖軟,卻也感不到他的難過,心中反而替他惻然,輕聲道:「照你這麼說來,你的過去應當是很悲慘的,為什麼你……你好像……一點也不傷痛?」
黃仲鬼道:「從前,我是活在傷痛之中。最早的三年裡,我和凡人一樣的哭,仇恨揮之不去。從那一天之後,我拼命想要找到這個人,投入了一個門派,學習武功,晉升職位,再修練更高的武功,練到最後,我面臨了無法突破的瓶頸。我突然發現,想憑尋常的武功復仇,實在太難了,因為那個人昔時武功遠勝於我。所以,我練了這一門武功。」
說著,黃仲鬼右掌舉起,虛空一劈,「颯」地一下尖銳風聲響過,洞壁上現出一道深達三寸的刀痕,正是「太陰刀」的淩厲氣勁所為。趙婉雁吃了一驚,心中突突而跳,輕聲道:「這功夫果然好厲害。」黃仲鬼道:「不錯,但是這武功陰寒過甚,有悖天理,練深一層功力,便要損傷自身,前人修練此功,沒有一個活過六年。」趙婉雁更是吃驚,道:「那你……你……」
黃仲鬼道:「我修練太陰真氣九年,其實早該死了。開始練功之日,我改了自己的名字,叫做『仲鬼』,原是有此覺悟。」趙婉雁心道:「仲鬼?那是什麼意思?」一想之下,陡然醒悟:「啊,是了,那是人中之鬼,他……他根本不顧自己性命了。」想通此節,心裡好生不忍,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黃仲鬼淡淡地道:「九年之中,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這個人。武功越深,我越過不慣常人的生活,與其當人,不如當鬼。沒有七情六慾羈絆,武功練得更深,有生之年,才能殺得死他。」趙婉雁輕輕搖頭,心道:「這個樣子,不是太苦了麼?換做了我,我……我是做不到的。」
她聽了黃仲鬼說這一番話,對他不似生人的行徑漸漸瞭解,見他雙眼空洞無神,雖是望著自己,反映出來的卻唯有灰暗的色澤。她不自覺地想到了向揚的雙眼,總是神采飛揚,英氣流露,即使在與她分離的那一刻,眼神中也帶有不屈的信念,與黃仲鬼一活一死,截然不同,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輕輕嘆了口氣。
黃仲鬼道:「幹什麼?」趙婉雁低聲道:「沒什麼,只是……我……我……我想你並不需要這樣逼迫自己……」黃仲鬼一聲不響,身子也絲毫不動。趙婉雁見他如此,輕聲道:「黃先生,你並不是真的想當鬼吧?又何必……害得自己傷了身體……」黃仲鬼冷冷地道:「當鬼很好,以黃仲鬼這個身分留在世上,少了許多無謂的煩擾。」趙婉雁輕輕搖著頭,柔聲道:「你想為心愛的人報仇,那不是……不是一種感情麼?這就說明瞭,你還是人啊,何必要把自己……」
忽然之間,黃仲鬼左手探出,扼住趙婉雁喉嚨。趙婉雁才覺愕然,喉間已發不出聲音,只覺氣也透不過來,猶如被一個冰冷的鐵圈緊緊箍住,只悶得她滿臉通紅,想伸手去扳,手腳卻使不出半點力道。
她又急又怕,卻無從掙紮,腦袋昏昏沈沈,幾欲暈去。便在此時,黃仲鬼緩緩放開了手,趙婉雁身子一軟,趴倒在地,一股氣逆衝出來,不住咳嗽,氣喘吁吁。
她勉強擡起頭來,只見黃仲鬼面罩寒霜,右手緊按胸口,站將起來,道:「不要多說,妳走罷。這三個時辰,也不必等了,我自會在路上跟著妳。我跟著妳這件事情,不要對其他人說起。」說著轉過身子,緩步走出洞外。
趙婉雁輕輕摸著喉嚨,又咳了幾聲,好不容易稍感舒服,站起身來,黃仲鬼已然不在洞中。趙婉雁怔怔地出了一陣子神,心道:「他才不是鬼呢,他只不過是跟自己過不去罷了。要練武功,又何必非變成這樣不可?向大哥、文公子、華姑娘他們都不會這樣,陸道長也不會。」轉念又想:「向大哥既然認識他,為什麼不幫幫他?嗯,或許他並沒有跟向大哥提過吧。等見到了向大哥,我跟他說了,也好讓他幫黃先生想個方法,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活到這樣子,不是太可憐了麼?」
她主意既定,便也走出洞去,見得陽光普照,山林中四下不見黃仲鬼蹤跡,心想:「黃先生說他會跟著我,那麼我走我的便是了。」當下整理了一下衣服,覓路往山下走去。
她一路走著,雖然時常左右張望,卻絲毫沒有發覺黃仲鬼的身影。一直走到山下,耗去了半個多時辰,黃仲鬼依然沒有現身。若說他果真暗中跟著,趙婉雁卻也難以斷定,疑惑之際,也不再多想,逕往南去。
連續幾回都是黃仲鬼跟趙婉雁的劇情,本回算是這部分的一個段落了。寫這部分時,很令我擔心的是……趙婉雁、黃仲鬼兩個人,一個是說話慢吞吞、軟綿綿,一個是以前幾乎不怎麼說話的。把這兩個角色連寫幾回,節奏感恐怕會大大緩慢……相形之下……大概與文淵、小慕容的對話節奏是天壤之別……:》
不過也沒辦法啦,文章需求……。
十景緞《一百二十五》
這一夜的趙州橋邊,河水激浪之聲澎湃不絕。星月微光之下,一個長衫青年立於河岸,朝水中不住發掌,掌力沈猛,猶如蛟龍翻江倒海之勢,掀起重重浪花。
向揚和文淵兩師兄弟各有所念,當日脫險之後,便與任劍清分三路而行。文淵動身去尋紫緣、華瑄、小慕容三女,向揚謹記趙婉雁的約定,第二天便來到趙州橋邊,晝夜不離,白日閒步四周,默練「寰宇神通」訣竅,夜裡無人,便將白日所練功法由「九通雷掌」掌法印證,每日練功不輟。
那「寰宇神通」奧妙無窮,實是蘊含無上武學精義的絕代神功,向揚潛心琢磨,數日下來,融會貫通處還不達半成。他自幼習武,都是進步神速,這時修練寰宇神通,卻叠遭阻難,不免有些沈不住氣。練功餘暇,想到趙婉雁的一顰一笑,心中更是思念,只想不顧一切地闖回京城,接出趙婉雁來,但是轉念一想:「婉雁既已與我相約在此,必會來到。我若潛入京城,而婉雁前來此處,反而會錯過了。難道我能讓婉雁在這裡空等苦候?」想到這裡,信念頓堅,依然留在橋邊不去。
這晚練功又遇窒礙,向揚連運真氣,卻無法依神通訣竅而行,心中突生煩悶,索性停下內力修練,站在河邊,雷掌狂發亂擊,藉以發洩一番。
他連發近百掌,體內真氣奔騰鼓盪,反而更是心煩意亂,突然大叫一聲,雙掌推出,打得河面無數碎浪,身子一縱,到了橋上。
他手撐欄杆,調息平復真氣,心中沮喪不堪:「當天與龍騰明交手,我還將『寰宇神通』的法門應用在九通雷掌之中,怎麼,這幾天拼命修練,反而越練越回去了?這樣的功力,怎麼可能與龍馭清相比?」
向揚低下頭去,河中映出一個行單影孤的人來,河水流動,帶得那人影晃盪模糊。向揚凝望河中倒影,喃喃地道:「向揚,向揚!你沒見到婉雁,終究是靜不下心來?堂堂男兒,竟然這等消沈,笑死人了。」
他自嘲幾句,擡起頭來,忽見橋頭另一端有兩個人影快步而來。夜幕低垂下,向揚瞧不清那兩人面貌,但是兩人步伐輕快,卻是有武功底子。他懸念趙婉雁,不願多管閒事,當下翻身下橋,藏在橋下券洞之中。
那兩人越走越近,不久便走到橋上,只聽得其中一人說道:「咱們今個兒代少爺出手,可得小心一點。那丫頭武功不怎樣,下手可狠得厲害。」另一人道:「我們一上去,先把她手腳給牢牢捆住,玩一會兒,說幾個字,跟她慢慢耗著,看她能怎麼樣?」先前那人道:「這也不錯。嘿嘿,你這一說,我可等不及想上她了……」兩人說得幾句,已過了橋,後面的言語已聽不清楚,只隱隱傳來幾聲獰笑。
向揚藏在橋下,兩人的幾句對話都聽在耳裡,心道:「這兩個傢夥心術不正,不知要幹什麼壞事。」他雖然不想在見到趙婉雁前多生事端,但是聽到將有為非作歹之事,以他個性,無論如何不能袖手旁觀,當下縱上河岸,遠遠隨在那兩人之後。從背影望將過去,但見兩個男子都是身著黃葛衣衫,無甚特異。
那兩人輕功比之向揚頗有不如,向揚悄悄跟蹤,兩人半點沒有發覺。朝北走出幾裏路,但見路邊有座破敗了的莊子,雖多有斷壁殘垣,但仍可看得出本來建構委實不小。一個黃衣漢子推開大門,兩人先後走了進去。
向揚走上前去,見那門板早已腐朽,關與不關,也無差別,當下跟著閃入莊裡,走過前院。只聽屋中一個聲音叫了起來,道:「咦!姓康的,你怎麼在這兒?」聽聲音,正是先前那二人之一。只聽一個男子聲音笑道:「少爺受了傷,不能親自擺佈這丫頭,我才來代勞啊。馬兄,徐兄,你們不也是麼?」那人道:「咱哥兒兩是少爺傳了話才來的,少爺可沒叫你來罷?」另一人笑道:「徐大哥,康兄這個風流個性嘛,大家都是知道的,也難怪他不請自來。」那姓康的笑道:「這個小姑娘厲害得很,小弟正愁應付不來,兩位來此接替,正是再好不過了。」忽聽輕輕地「啪」一聲,接著傳出一聲女子「嗯哼」低聲呻吟,頗有痛楚之意。
向揚心中大疑,繞到屋側窗邊窺探,一看之下,登時大怒。但見屋中擺設淩亂,點著幾盞油燈,火光之下,照出四個身影。兩個是他跟蹤而來的黃衣男子,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女正趴在地上,神色悽楚,髮絲散亂,腰身被人擡起,一人從她身後緩緩抽送,一下一下地輕輕幹著,狀甚得意,卻是皇陵派的康楚風。
向揚早知康楚風性好漁色,當日巾幗莊之戰,楊小鵑中其春藥,險些迫得失身於己,師妹華瑄也曾經被他用笛聲迷惑,回想起來,此人實是不可容赦的淫惡之輩,心下暗罵:「這狗賊在此行惡,既然被我撞見,焉能不除!」正想衝進屋裡,忽聽那少女聲音微弱地道:「康……康楚風,你可得守信……」康楚風笑道:「我當然會。嗯,再夾緊一點兒。」說著加重了抽送的力道,少女淩亂的衣裙不住晃盪,白皙的肌膚到處顯露。那少女口中「唔、唔」地忍耐著,輕輕扭著腰,屁股與康楚風的腿根處不停摩擦,模樣極是淫靡。
見得這般景象,向揚不禁心中起疑,心道:「且慢動手,先看明情況再說。」
那馬廣元、徐隼兩名男子都是皇陵派的人物,同屬龍騰明手下。康楚風見兩人站在一旁,也不好自己一人佔著那女子,生怕兩人向龍騰明告上一狀,那可不易應付,當下用力送了幾下,將那根東西抽了出來,笑道:「馬兄,徐兄,你們還沒嘗過這小姑娘的味道吧?小弟先讓與你們,處理少爺的交代是正經。」
馬廣元奇道:「康兄,你尚未完事,難道就此打住了麼?」康楚風摸了摸那少女的屁股,笑道:「二位享受完了,小弟再來補一次便是。」馬廣元喔了一聲,笑道:「那咱倆可不客氣了。」走到那少女面前,笑嘻嘻地道:「小妞兒果然美得很。徐大哥,你先上還是我先上?」徐隼早就迫不及待,揩了揩嘴,獰笑道:「我先來試試這娘們滋味如何。」走上前去,將那少女翻了過來,讓她仰躺在地,便要撲上。
那少女正自喘息,突然奮力坐起,撥開遮住眼前的頭髮,又喘了幾聲,低聲道:「你……你得……先……先告訴我。」徐隼嘿嘿笑道:「辦完了事,自然會跟妳說,又何必急?」
她這一坐起來,向揚才看清楚她的面容。但見那少女眉清目秀,甚是美貌,體態纖而不弱,在康楚風蹂躪之下,雖然有些憔悴,羞恥的神情中卻隱然帶著一股不屈之氣,目光灼灼逼人,幾乎有點可怕。
康楚風笑道:「等這兩位告訴了妳練功口訣,我自也會把狂夢鳴之術教幾句給妳。在這之前,妳該先好好服侍這兩位才是。」那少女身子一震,緊咬下唇,臉上滿是羞憤之情,好一陣子,才道:「這次有多少字?」馬廣元道:「一人各教四十來字。」少女輕輕點頭,低聲道:「一人只能一次。你們要怎麼樣,隨便你們罷。」
徐隼怪笑幾聲,猛地按倒少女,將她身上少許衣裳全部扯去。那少女毫不反抗,只是閉起眼睛,觀其神情,顯是竭力忍耐。馬廣元鬆開腰帶,掏出自己的肉棒,嘿嘿笑道:「小妞兒,徐大哥先插妳的穴,這嘴可也別閒著,快來幫我吹一吹。」
少女張開眼睛,見到眼前一根肉紅色的東西直挺挺地對著自己,臉龐蒙上一層羞紅,半轉過上身,一隻手掌若即若離地握住那陽具,微啟朱唇,舌端伸出,舔了舔陽具前端的稜角。馬廣元渾身一抖,淫笑道:「妳的舌頭功夫不錯嘛,嘿嘿,也不知道舔過多少男人了?」那少女微一遲疑,繼續用舌頭繞著那陽具舔舐,一邊在餘暇時低聲道:「少爺之外……唔唔……一共……嘶……啊……有……十一個……」
徐隼將她右腿擡起,繞過自己腰側,使得她股間陰戶完全暴露出來。那少女下體甚是濃密,幽深的草叢上沾著一點一滴的白濁之物,是康楚風留下的。徐隼也不注意,下體肉棒在她洞口試戳幾下,淫笑道:「妳這個小淫穴被多少人幹過,可真的數也數不清了罷?」用力一挺,陽具毫不憐香惜玉地破門而入。
「啊、啊!」少女發出一陣短促的悲鳴,腰枝上撐,身子極力向後,似乎承受不住。徐隼一手擡著她的腿,一手用力抓住她的乳房,跟著腰間動作一齊使勁亂揉,粗暴不堪,少女的乳房漸漸由白變紅,嬌軀汗水流溢。少女連聲哀叫:「不……這樣……嗯、啊!好痛……啊啊!唔,唔!」叫得一陣,馬廣元的陽具挺了過來,塞滿了她的嘴,頂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恣意逞欲,少女雙目含淚,身體不由自主,有時前後搖擺,有時忽伸忽屈,變成了一件玩物相似。可是少女始終不加抵抗,任由兩人淩辱之餘,還主動用手圈弄馬廣元的陽具,十分賣力。康楚風笑道:「好淫蕩的一個娃兒,只怕妳不是想學九轉玄功的口訣,只是想有男人天天這樣幹妳罷?」
此言一出,少女臉色陡變,狠狠瞪了康楚風一眼,可是在兩根陽具夾擊之下,少女臉上怒容迅速瓦解,又轉為大受欺淩的不堪神情,只是多了幾分不甘和羞愧。馬、徐二人看在眼裡,更是慾火奮起,四隻手到處侵犯少女的肉體。少女口中含糊地發出唔唔之聲,幾滴淚水落下地來,卻不比下體交媾處,陽具抽動搗出的蜜汁來得多些。
向揚在屋外看著這一場淫穢的交合,一直難以捉摸這少女的用意,只看得煩躁不堪,正想破窗而入,一招將康楚風斃於掌底,忽聽得「九轉玄功」四字,心頭頓時一驚:「九轉玄功?這女子從何而學本門內功的口訣?皇陵派中,應當只有龍馭清父子會這門功夫,可是……這女子為何要學?」
他心中疑竇叢生,極欲弄個明白,當下不再考慮,掌按窗緣,就要將之震破,衝進去收拾康楚風等三人,忽聽背後一個蒼老古怪的聲音響起,低聲說道:「別急別急!小夥子,這場好戲正精采哪,等戲看完了,我們爺倆兒再進去接替上陣不遲,難道還怕這小淫娃溜走麼?」
向揚大驚,沒料到身後無聲無息地多了一人,轉身一看,但見一個矮小老頭站在面前,禿頭白鬚,身材枯瘦,全身上下似乎沒有幾兩肉,一身破布衣骯髒不堪,眼光卻如銳利如鷹,只是臉上浮著一副色瞇瞇的神氣,一見向揚轉身,離窗邊遠了些,當即閃身過去,眼睛湊在窗邊,專心致志地往裡面看去,一邊舔著嘴唇,喉嚨不斷嚥下口水,卻不理會向揚了。
十景緞《一百二十六》
向揚見這老者神態猥褻,舉止怪異,心中大起反感,道:「老丈,請讓開。」那老者不答一字,頭也不回,只是盯著屋中三男一女猛瞧,身體不住晃動。向揚微感奇怪,仔細一看,那老兒一手抵著窗櫺,另一隻手卻伸進了褲襠裡,正前前後後地把弄發洩,鬍鬚掩蓋下的嘴唇也古裡古怪地扭動著。忽聽那少女一聲尖銳哭叫,聲極慘痛,只是聲音模糊不清,想是嘴裡仍含著馬廣元的陽具之故。只聽得三個男子的笑聲紛雜傳出,似乎大為得意。
向揚聽得心中大怒,心道:「這老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何必理他?」單掌一豎,說道:「得罪!」掌力向前疾推而去,正是「九通雷掌」中的一招,雖是對準窗口而發,但是威力波及甚廣,那老人倘若不避,背心勢必為掌風所掃。
那老人陡覺身後掌風呼嘯大作,瞬時大為吃驚,直跳而起,一躍二丈來高,罵道:「該死的小毛頭,敢暗算你爺爺!」這麼一避之下,雷掌掌力已自他腳底捲過,無阻無礙,一掌將兩扇破窗震得飛脫入屋,支離破碎。向揚不理那老人,順勢衝過窗去,雙掌當前劃個半圈,真氣鼓盪,震開半空中破碎窗木,已落足屋中,更不打話,一掌向康楚風擊去。
屋中四人見到有人闖入,都是一驚,康楚風識得向揚,見他一現身便對已施以猛招,不由得駭然失色,叫道:「不好!」倉皇之中著地一滾,避過了向揚雷掌正面威勢。不料向揚變招快絕,手掌下沈,順手抓住康楚風後心衣服,舉臂一振,猛地將康楚風舉了起來,朝馬廣元直摔過去。馬廣元正陶醉在淩虐那少女的快感之中,忽見康楚風身軀自側飛撞而至,一呆之下,慌忙將肉棒抽離少女口中,正要斜身接下,卻已不及,兩人撞在一起,雙雙滾倒,一滾再滾,砰砰磅磅地滾到牆角,只撞得兩人頭暈目眩,筋骨如散。
徐隼正恣意姦淫那少女,見到向揚一出手便擊倒二人,心中一驚,慌忙拔離那少女,一手拉著褲子,一手去摸擺在一旁的兵刃,叫道:「你……你是什麼人?敢打擾老子辦事……」話沒說完,兵器沒拿到,向揚上前一掌,已將他打得飛了出去,摔在一張八仙桌上,頓時將之壓垮,暈了過去。
那少女在三人輪番淫虐之下,早已精疲力竭,喘聲微弱,肌膚處處可見男人留下的汙濁,此時向揚突施援手,那少女卻反而甚為驚惶,提高聲音叫道:「你在幹什麼?你……你別殺他們!」向揚微微一怔,道:「我並沒下殺手。姑娘,妳沒事……」那少女搶了他的話頭,急叫道:「出去,出去!誰要你多管閒事?啊、咳……」她只說得幾句,卻因先前交合太過激烈,一時提不上氣,登時咳嗽起來。
向揚大惑不解,正覺奇怪,卻見那老人跟著竄進屋來,笑道:「小夥子就是毛毛躁躁的。嘿嘿,剛才就跟你說過,這女孩兒是個小淫娃,每天都幹個不停的,你進來打斷她做什麼?不是掃她的興麼?」
那少女勉強止住咳嗽,面有羞怒之色,叫道:「雲老賊,你……你胡說什麼?」那姓雲老頭笑道:「妳要從龍騰明那小子手上學到什麼好功夫,那是千難萬難,他老子的武功是挺厲害,自己可還不成氣候。嘿嘿嘿,妳為了幾句口訣,給這許多人幹得死去活來,若非樂在其中,又怎麼受得了?」
那少女全身無力,想要拾取衣物遮蔽身體,竟也不可得,只是氣喘吁吁地罵道:「你……你少來胡言亂語,你不過是想騙我跟你……跟你……我死也不要!」雲老者笑道:「我這寶貝是老當益壯,越老越壯,不知插得多少娃兒欲仙欲死,妳何以不要?妳只需跟我相好三個晚上,我傳妳一身本事,妳要報什麼仇,都是輕而易舉。」那少女身子一顫,低聲道:「落到你手裡的女子,不出兩天都死盡了,我可還不能死。雲非常,你快滾開,別來纏我!」
那老者雲非常步步進逼,面露微笑,突然拉下褲子,叫道:「妳瞧,老夫這寶貝都硬成這樣了,妳不給我幹個五六次,怎麼受得了來?」但見他手握肉莖,既粗且長,一條一條的紅筋浮現而出,前頭一片白稠。這老兒骨瘦如柴,年過六旬,那話兒居然粗壯得出奇,比之尋常壯年男子猶為驚人,與他身形殊不相稱。那少女別過臉去,掙紮著向後退縮,顫聲叫道:「走開,走開!」
雲非常哈哈大笑,疾撲上前,單手抓出,快捷無倫,眼見那少女無法避讓,不料一抓之下,竟抓了個空。一看之下,卻見向揚橫抱那少女,立在一旁,已在她裸身上披了一件外衣。雲非常一怔,笑道:「你這小鬼頭,也想來分一杯羹麼?來來,放下這娃兒,咱爺倆兒輪番上陣,我幹完換你,你幹完換我,這樣總公平罷?」向揚神色肅然,道:「這位姑娘甚是可憐,在下可不允你多加欺淩。」
雲非常一愕,臉色陡變,目光透著一股兇狠之意,冷笑道:「小子,在老夫雲非常面前,豈有你逞英雄的餘地?」也不拉起褲子,任憑陽具暴露在外,雙掌十指箕張分開,突然啪啪啪互擊三下,頓了一頓,又是啪啪啪連拍三下,如此這般,拍手九下,猛地雙掌左右開弓,朝向揚兩頰打去。
向揚正不知他搞什麼花招,突見兩個耳光搧了過來,手法當真快如閃電,不禁一凜,略一退步,雲非常雙掌落空,兩臂交錯之時,突又趕上一步,這次反手打出,兩隻手背反打向揚雙頰。向揚手中抱人,未能發招反擊,當下再退一步。雲飛場四下正反耳光盡數落空,接著又是正打兩個耳光,刻不容緩,緊湊無比。
向揚見他手法相同,出手卻越來越快,勁力重重疊疊,前勁未消,後勁又至,招數看似粗陋,卻是十分剛猛,要是被打中一個耳光,臉頰骨骼定然碎裂,心中暗暗吃驚:「再退兩步,只怕再也避不過。這老兒武功非凡,不知是什麼來歷?」眼見雲非常雙掌打到,心念一閃,退步閃避之際,忽然雙手一拋,叫道:「接住!」
雲非常見他作勢欲擲出少女,心中大喜,雙掌直轉而下,要順手搶過少女。不料向揚腳下一變,「鬥樞逆轉」,身子陡然向左側過,向揚這一拋變成了將少女往旁邊輕輕托前半尺,忽爾抽出右掌,以左手抱住那少女,右掌反出一招九通雷掌,來勢淩厲生威,比之雲非常連環六掌絲毫不慢,一掌印向他胸口。雲非常雙掌自下朝外一翻,併成一力向雷掌來勢推去,只聽一聲大響過去,向揚已藉這交擊之力飛退開去,只覺右臂震得隱隱發麻,叫道:「不奉陪了!」抱著那少女,直奔出屋。
雲非常怒道:「哪有這麼容易?」正展步欲追,不料他褲子脫了一半,卻又沒脫徹底,掛在膝蓋邊,阻得雙腳不易跨出,這一踏步沒能趕出。他連忙拉起褲子,再追出門去,但見夜色空冥,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向揚抱著那少女急奔裏許,猶覺氣血翻騰,與雲非常相拼一掌,內息居然激盪難平,心下暗驚:「那雲非常內功好生了得,要是繼續動手,只怕不易應付。」低頭一看,見那少女神色複雜,同時流露了驚訝、疑惑、羞懼,種種表情,也不知她心中想著什麼。
他一路不停,奔回到了趙州橋,見雲非常並未追來,當下輕輕放下那少女。那少女身上只披著一件外衣,懷中一件皺成一團的裙子,掩不住赤裸的雙腿,身上多處肌膚也都沒能遮住。向揚不願多看,轉過身去,道:「姑娘,妳先穿上衣服。」
那少女坐在草地上,低聲道:「何必穿呢,你都看過了,穿與不穿,也沒什麼分別。你……你轉回身來。」向揚一聽,只得轉過身子,但見那少女將衣服拉在胸前掩蓋著,跪坐在草叢中,低聲道:「你帶我來這裡,要幹什麼?」向揚一怔,一時倒接不上話。他本來料想是康楚風三人姦淫這少女,可是一看之下,情況顯然不只如此,這少女的反應也殊為特異。只是他見此情境,這少女被欺淩得太慘,不能不出手相助,幫她逃出雲非常之手,也是理所當然,卻說不出個理由來。
那少女呆呆地望著他,見他默默不語,深深嘆了口氣,道:「你以為這算救了我,是麼?你……你真是多管閒事,我……我這一離開……先前受的苦都白費了……」說著肩頭顫抖,雙手抱著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向揚心念一動,想起了先前屋中情景,道:「姑娘,妳為什麼甘願給這三人欺侮?真是為了從龍騰明那裡得到『九轉玄功』的心法麼?」
那少女心頭一震,拭了拭眼淚,擡頭望著向揚,道:「你……你知道這事?你來看過幾次了?」向揚道:「今晚才知。姑娘,妳是皇陵派的人?」那少女搖搖頭,口唇一動,似乎要說什麼,卻又不語。向揚心道:「天下武功何其多,這姑娘何必定要學這門功夫,更因此糟蹋了自己?她用意何在,當真不易理解。」只是他心中雖疑,終究事關女子貞操,也不便多問。正沈思間,忽聽那少女低聲道:「你出手打了皇陵派的人,又帶了我出來,我……我再也不能回去了,什麼武功也學不完啦。」說著單手支額,神情淒然,眼中一片絕望之色,如欲哭泣。
向揚見她這樣傷心,心中奇怪之餘,亦覺不忍,蹲下身子,輕聲道:「姑娘,妳為什麼非學這九轉玄功不可?」那少女啜泣不止,斷斷續續地道:「你管這幹什麼?你……你……你幫不了我……」向揚道:「在下曾學過這門功夫,倘若姑娘能把此事原由說來聽聽,或許真能幫上一些忙。」
那少女身子一震,睜大了眼看著向揚,道:「你……你會九轉玄功?」向揚點了點頭。那少女驚愕地看著向揚,臉色轉為蒼白,顫聲道:「你是誰?是韓虛清的弟子嗎?還是任劍清?」向揚道:「在下向揚,先師華玄清。」
那少女臉上陡然佈滿驚駭之意,一隻手掩著嘴,顫聲道:「你是……向揚?」向揚見她如此訝異,甚感奇怪,道:「在下便是。」那少女雙眼直盯著他,眼神變得甚是可怕,突然轉過身去,雙手支地,身子不住顫抖,低聲哭道:「天哪,天啊!」
向揚大感錯愕,不知所以,見她裸背相對,不欲多看,微微別開了頭,心中不解:「這姑娘到底是什麼人?何以聽到我是師傅的弟子,反應會這樣激烈?」
他卻不知,這個少女並非因華玄清之名而激動,而是因為聽到向揚這個名字。對她而言,這是殺父仇人的名字,她絕對不會忘記。
這個少女,便是神駝幫幫主駱天勝之女駱金鈴。
當日三派合攻巾幗莊之戰,駱金鈴藉女兒身之便,事前依父親命令混入了巾幗莊中,破了莊中許多機關,裡外往返,又傳遞了不少情報,使巾幗莊幾次戰陣失利。後來楊小鵑察覺她身分有異,兩人交手之下,駱金鈴引得楊小鵑轉與狴犴太子過招,一路設計,致使楊小鵑被狴犴太子、康氏兄妹等人擒獲,險些失身。
之後黃仲鬼、石娘子等於後山大戰,莊中空虛,駱金鈴趁機救出兄長駱英峰,更尋得地窖機關,反而捉住傷疲交加的淩雲霞、楊小鵑,由駱英峰和神駝幫幫眾帶到後山,欲以兩女為人質施加要脅。不料向揚因此大居劣勢之時,文淵適時趕至,反而將駱天勝打下了萬丈懸崖。駱金鈴當時仍在莊中探視,未至後山,也一直沒有去認過向揚、文淵面貌。待由兄長口中聽得父親喪命,駱金鈴哀痛不已,決意為父報仇。
駱英峰親眼見到向、文兩人武功高妙,心生怯意,當時便道:「這兩人武功遠勝你我,我們神駝幫中好手又已折損大半……不是我不想報仇,但眼下情況,實是力有不逮。」駱金鈴見大哥繼任幫主,卻意志薄弱,自己武功又未臻純熟,心中空懷父仇,一時卻也無計可施。
後來龍馭清欲留龍宮派、神駝幫以守衛長陵,駱英峰不敢拂逆龍馭清之威,只得答允。長陵之中,駱金鈴無意間見到龍騰明施展武功,造詣猶在父親之上,驚佩之餘,忽然心生一念:「這龍騰明與向揚、文淵武功同屬一門,我若能從他身上得到幾門武功的心法口訣,加以鑽研破綻,日後武功就算仍不及這兩個賊子,卻可由此克制他們的功夫,豈非一個極妙的釜底抽薪之計?」
主意既定,駱金鈴便與龍騰明秘密商量,不顧代價,只希望能得到九轉玄功、九通雷掌等高奧武學的秘訣。龍騰明以不得父親允許,不敢輕言答應,但是眼見駱金鈴容貌動人,聲聲哀求之下,龍騰明色心引動,亦難拒絕,當下許下承諾,每日傳授駱金鈴一些武功口訣,但是她必須委身於己,任其使喚擺佈。
駱金鈴本來個性執拗,此時又一心復仇,思量之下,竟答應龍騰明的條件。破身之夜,未經人事的駱金鈴被龍騰明幹得死去活來,第二天幾乎站也站不起來。龍騰明見這麼個美人兒被自己弄得悽楚堪憐,更是心喜,索性將她留在長陵地宮之中,每日淫虐取樂,有時也命她與自己屬下交歡,自己在一旁觀賞,有時一日之中,駱金鈴竟要被姦淫十次以上。
長久下來,駱金鈴雖然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但是龍騰明倒也信守承諾,傳了她不少九轉玄功心法,只是每日僅傳授幾十字,不知何日方能傳畢。她怕龍騰明對她生厭,以致不傳完整篇心法,是以竭力學習床上花樣,以取悅龍騰明,使他樂此不疲。
前幾日龍騰明被向揚一掌震傷,休養療傷,無力與駱金鈴交歡,當下命馬廣元等轉述心法,駱金鈴則需任由這些人逞其淫欲。馬廣元、徐隼等都是龍騰明的親信,不致對外透露玄功心法,何況寥寥數字,於他人亦無用途。這些人奉命追查任劍清、向揚等人下落,一路上帶著駱金鈴大加欺淩,這日將她囚禁在郊野一處廢棄宅院,卻被向揚帶走,康楚風等雖是奉命追查,反倒全無招架之力。
駱金鈴背對向揚,掩面顫抖,不讓向揚見到她臉上神情,心中只想:「他是向揚,殺了父親的仇人之一!」霎時之間,對向揚施加援手的些許感激之意消失殆盡,心中萌生殺機,尋思:「他不知道我的身分,不會對我防範,正是殺他的良機。可是以我現下的武功和體力,如果不能一招殺了他,再也沒有機會……」
她回想和文淵交手的景象,自己全然處於下風,師弟尚且如此,師兄可想而知,心中又想:「他與雲非常交手,還能全身而退,武功實在厲害。若要殺他,現下不能正面交鋒……」
她努力平定心神,喘了口氣,一低頭,看見自己衣服掉落在地,這才想起自己身無片縷,心中一動,回頭望去,見向揚目光對著他處,並不趁機窺探自己身體,心中一陣動盪,極力壓抑恨意,低聲道:「向……向……向少俠……」語音極輕,幾不可聞。
向揚聽她呼喚,當下回過頭來,見她並未遮掩身體,眼神閃爍不定,臉色蒼白,心中疑惑更甚,卻也不便多看,正想伸手撿起她的衣物,駱金鈴卻伸出手來,按住他的手背,垂首輕輕搖頭。
十景緞《一百二十七》
向揚與她手心肌膚接觸,頓覺不妥,抽手相避,將駱金鈴的衣物拾起,交到駱金鈴手中。駱金鈴順手接過,掩在胸前,卻不穿上,強自寧定心情,低聲道:「向少俠,你當真能幫我?」向揚道:「九轉玄功是本門武學,在下學藝未精,自也不能隨意傳授。姑娘,妳有什麼難處,不妨說來聽聽。」
駱金鈴心中本已轉過幾個念頭,想要騙得向揚說出九轉玄功心法,聽向揚這麼一說,又覺不易奏效,略一思索,臉上現出淒然之色,輕聲道:「說是不能說的,你救了我出來,我也不能再回龍騰明身邊了。向少俠,你若肯傳我餘下的口訣,我……我以後當你的奴婢,任你處置,也是心甘情願,求你……求你……」說著朝向揚盈盈下拜,音如哀訴,白嫩的胴體也隱隱透出柔致的淡紅。
向揚臉色陡變,閃在一邊,不受她這一拜,正顏道:「姑娘,妳不可再起糟蹋自身的念頭,有什麼事,非要如此犧牲不可?」駱金鈴身子微顫,嘆道:「這事實在是不能說的。向少俠,你……你是嫌棄我身體汙穢了,不屑收我麼?」向揚急忙道:「不,姑娘,妳別胡思亂想。」駱金鈴道:「那是我樣子難看,向少俠看不上眼了?」微微擡頭,靜靜地看著向揚。
夜色朦朧之中,駱金鈴一絲不掛地半伏在地,被施暴多次的身體,肌膚卻依然剔透誘人,一絲長髮披垂在秀麗的臉龐前,眼中滿懷盼望乞憐,如此神態,又有多少男人能夠坐懷不亂?向揚望見,也不禁心頭一跳,當下避開她的目光,道:「姑娘,我救妳出來,純粹出於激憤,別無他意,豈能像那三人一樣侵犯於妳?」
駱金鈴聽他語氣堅決,眼光偏也不偏一下,心中念頭一閃:「這賊子倒很能把持得住,若再跟他糾纏,只怕他也不會被我迷惑,還是想法子跟在他身邊,找機會殺了他。」思及此處,駱金鈴撐起身來,低聲道:「向少俠說得是,小女子不知輕重,說這等話是多有得罪了,我……我還是走罷,不勞少俠費心了。」說著緩緩披上衣衫,起身欲行。
向揚見她神情悲涼無助,孤身一個少女,在飽受淩虐之後已是氣力微弱,衣容不整地夜半獨行,焉能置之不理,當下站起身來,道:「姑娘,妳有何打算?」駱金鈴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沒有了家,什麼也沒有了,又能怎麼辦?」
向揚心想:「且不論這少女是什麼人物,她不肯說出自己的困難,那是她的苦衷,我也不好插手,可是讓她這樣離開,於心難安。」想了一想,突然靈光一閃,上前一步,道:「姑娘,妳可知道巾幗莊?」
「巾幗莊」三字傳入駱金鈴耳中,便如三道霹靂響起,駱金鈴登時想起父親慘亡之厄,心中激憤欲狂,生怕給向揚瞧出神色不對,又恐說話時語氣流露恨意,當即微微側臉,點了點頭,心下暗自驚疑。
向揚並未留心,見她點頭,便道:「在下與巾幗莊四位莊主有些交情,姑娘若無去處,不如由在下代為引薦,讓姑娘投入巾幗莊如何?」照他心中所想,駱金鈴身遭不幸,心靈受創,非自己所能體會,也不知從何幫起。巾幗莊中皆是女子,石娘子又是十分睿智能幹,於此環境,定有助於開導駱金鈴走出遭逢淩辱的陰影,當下提了出來。
駱金鈴假意作勢欲離,本來便是以退為進,要誘得向揚許言相助,好留在向揚身邊,伺機為父報仇,聽得向揚此言,實是正中下懷,當下忍住激盪情緒,輕聲道:「巾幗莊是武林正宗,怎能容得我這卑賤女子?」一句話說出口,臉頰上滑落兩行清淚,那是她思及父親,不由自主地愴然落淚,卻更加深了她極欲表現的脆弱苦澀。
向揚柔聲安慰道:「姑娘,妳不必這麼想,巾幗莊諸位女俠心胸坦蕩,怎會對妳有所歧視?姑娘若信得過我,請留在這裡幾天,我必須等一個人來到,之後我們便上巾幗莊去。」
駱金鈴舉手擦了擦眼淚,低聲說道:「既然向少俠這麼說,任憑少俠做主就是了。你要等什麼人?」向揚心中微微一動,說道:「等一位姑娘。」
駱金鈴見他臉上掠過一絲溫柔之情,心道:「那定是他的心上人了,聽龍騰明說,他的女人便是靖威王的郡主。他如此看重這女子,那麼他並不是不喜女色之人,要以此引誘他,使他對我鬆懈,並非不可行。」心及此處,駱金鈴身子微熱,暗想:「我的身體早就骯髒不堪了,縱然他是殺父仇人,只要能因此殺了他,就算再被他佔據一次,又有什麼關係?有這個機會殺他,當真再好也沒有。」想到復仇有望,駱金鈴臉上不由得微露笑容,輕聲道:「很好啊。」向揚見她忽露笑意,還道她取笑自己,也不在意,微微回了一笑。
當夜駱金鈴睡在橋邊的涼亭之中,向揚便睡在亭外地上。夜到四更,向揚突然被一聲呼叫驚醒。他一驚起身,一望亭中,不見了駱金鈴身影,卻聽河邊傳來幾聲女子哀鳴。
向揚微微一驚,飛奔過去,只見駱金鈴伏在河岸邊,身體浸在水裡,只有頭露出水面,似乎掙紮著什麼。向揚腳下幾個起落,到了她身旁,叫道:「姑娘,怎麼了?」一拉她手,正待扶她起身,卻見她手臂裸露,再一看,水面下的身體似乎也沒穿衣服,一怔之下,不知該怎麼扶她才好。但見她蹙眉急喘,似乎承受著什麼痛苦,當下顧不得避嫌,將她拉上水面。
駱金鈴呻吟一聲,低聲道:「好痛……啊、啊……」身子似乎支援不穩,向揚一拉之下,便倚在向揚懷中,嬌軀赤裸,滿身水珠灑在向揚身上,細細喘氣呻吟。
向揚出奇不意,忽然一個裸身少女投入懷中,不由得心中一亂,正要將她輕輕推開,問明情由,卻聽駱金鈴低聲道:「我……我的身體乾淨了麼?」向揚心中微怔,道:「什麼?」駱金鈴輕輕地道:「我在洗澡啊。那些人把我弄得好髒,我要把身體洗乾淨,你看……你看我啊,我的身子……還髒不髒?」
向揚聽她語調幽怨,心中不禁黯然,不忍就此將她推開,卻也不敢多看她的裸體,道:「當然乾淨了。姑娘,妳先起來,穿好衣服。」駱金鈴卻緊緊靠著向揚,柔軟潮濕的乳房貼著他的胸膛,弄濕了他的衣襟,低聲說道:「真的乾淨了?那麼你不會嫌我了罷?」
她這話語氣柔婉,若有情意,向揚心中一凜,不加思索,輕輕推開了駱金鈴,道:「姑娘,我……」話還沒說完,駱金鈴身子一震,叫道:「啊呀!」左腳一軟,便要跌倒。向揚見機得快,急忙又扶住駱金鈴。只聽駱金鈴低聲道:「剛才沒有注意,在河裡滑了一下,左腳……好像扭傷了,不過不礙事的。」說著雙頰染起一陣淡紅,靜靜地望著向揚。
向揚被她這麼一看,不由得心神微蕩,但旋即寧定,扶著駱金鈴慢慢坐下,道:「妳坐著,我幫妳看看。」駱金鈴點了點頭,淺露嬌羞之態,低聲道:「好。」
向揚蹲下身子,道:「失禮了。」雙手握住駱金鈴左腳腳踝,輕輕運動內息,在她腳上轉了一圈,不覺筋骨有損,便即鬆手,道:「沒什麼大礙,大概只是弄痛了,姑娘可以放心。」說畢,便站了起來,絲毫不向駱金鈴偷看一眼。
駱金鈴嗯了一聲,微感失望,心想:「這惡賊真沈得住氣。」她故意裝作在河中出浴,不慎傷了腳踝,引得向揚過來查看,原是要趁機引誘他對己冒犯,只要向揚起了色念,親暱歡好之際,那便是殺他的絕佳良機。不料向揚不為所動,撿視了她的腳踝,便不再看她,靜待她穿上衣物,駱金鈴亦無可奈何,暗想:「一次不成,日後還有機會,就不信你當真忍得住了。」
其實向揚雖然沒被駱金鈴誘騙,亦非全不動心。駱金鈴容貌秀美,體態豐腴,與纖柔典雅的趙婉雁相比,算得是各擅勝場,向揚幾次見到她的裸身,心中也不能不起綺念。但是他心中既有趙婉雁,便再容不得其他女子,何況此時他正是苦思趙婉雁,此地更是兩人結識定情之處,對她自是倍加思念珍重,駱金鈴一令他心念飄蕩,立時警覺,不住對自己告誡:「向揚,你千萬不可胡來!這位姑娘遭遇堪憐,你該當盡力助她才是,若是意圖不軌,豈非禽獸不如?又怎麼對得起婉雁?」
兩人各有所思,一時寂然無語,橋邊僅聞河水潺潺而響。忽然之間,遠方傳來一聲清嘯,由遠而近,來得奇快,初聞時似在裏許之外,但聽嘯聲如浪起伏,轉瞬間已如近在咫尺,那聲音便如響在耳畔一般,發嘯者非但內功不凡,輕功造詣也是極為罕有。奇在那嘯聲婉轉流動,如百鳥成列飛翔,過空而鳴,雖只一人之音,變化卻層出不窮,猶如歌曲,音韻清脆,似是女子聲音。
向揚和駱金鈴同時朝嘯聲來處望去,但見一片金光、一道銀光急奔過來,如飛如飄,彷彿兩隻飛鳥掠地而來。只是金光平直奔來,銀光卻曲折遊竄,忽高忽低,不時還小小兜個圈子,卻始終不落於金光之後。
十景緞《一百二十八》
那金光銀光旋風捲葉般奔到近處,向揚和駱金鈴頓感眼前光芒奪目,一霎眼間,金光已自兩人眼前一閃而過,隱隱約約見到有個人影藏在光芒之中,卻瞧不清樣貌。
金光一過,銀光伴著清嘯之聲隨至,剛剛奔過兩人所在之地,突然輕飄飄地一個轉折,繞回一個半圓,來到向、駱兩人面前,輕靈之極地繞著兩人兜了個圈,一圈之後又是一圈,接連兜了四個圈子,嘯聲跟著流轉自在,音律宛然,極是悅耳,每繞一圈,便慢下來幾分,四圈之後,那銀光輕輕巧巧地落在兩人之前,嘯聲跟著止歇。
向揚初見兩道光芒,還不知是怎麼回事,這時方才看了清楚,駐足眼前的卻是一個妙齡少女,身材嬌小,臉蛋白皙,全身裹在一件銀白色的斗篷裡,不知是何質料,黑夜之中顯得銀光爛然,絢麗出奇,如生夜光。那少女斜著頭打量兩人,眼睛一眨一眨,跟著微微一笑,啟唇說道:「夜這樣深,你們兩位在這裡做什麼呀?」她吐音清甜,語調動聽,彷彿字字皆成音韻,幾字說來,向揚和駱金鈴但覺聽來難以言諭的舒適,一時居然都沒答話。
銀衣少女見兩人沒有回應,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那金光停在數十丈外,傳來一個聲音叫道:「師妹,妳在幹什麼?快跟上來,別耽擱了!」聽那聲音,似也是個年輕女子,卻遠為沈靜凝重,跟那銀衣少女的嬌柔口音大相逕庭。
銀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等一下有惡人要經過這兒,你們可別被見著啦,快快先躲起來罷。」說著輕輕揮了揮手,腳下一點,身形飄忽地朝那金光奔去,口中又吟起清嘯。
向揚目送兩人遠去,心中正覺莫名其妙,忽見遠方又是一個人影急奔而來,卻是一個紫衣女子,容貌甚是美麗,經過兩人身邊時略一停步,道:「勞駕!剛……剛才可有兩個穿著金、銀服色的姑娘經過?」說話之間喘息倉促,似乎是長途奔馳,有點力不從心。
向揚伸手朝銀衣少女去處一指。那紫衣女子拱手道:「多謝!」一提真氣,跟著追了上去。
紫衣女子身形尚未遠去,接著又有三名少女緊隨而至,一穿鵝黃,兩穿翠綠,都是氣喘吁吁,追得十分吃力,對向揚、駱金鈴望也不望便奔過去,遠遠跟在紫衣女子之後去了。
向揚皺眉道:「這事情有點古怪。」駱金鈴嗯了一聲,心中卻比向揚明白,暗想:「難道是那些人來了?不然,何以會驚動這些女子?」
不多時,又有七八名女子先後趕來,後來的尚見得到前頭的,便沒人再停步與向揚說話。再過一會兒,竟有二三十名姑娘一齊奔至,腳步快慢有別,臉上神情也各有不同,有的憤怒,有的驚惶,也有絲毫不動聲色的,可是最奇怪者,卻是人人美貌,竟無一女例外。
算來過去了五六十人之後,才不再有人來到。向揚心道:「那銀衣姑娘說有惡人來到,總不成這些女子個個都是惡人?數十個姑娘夜裡趕路,卻又這樣零落分散,決無道理。」正自生疑,忽聽眾女來處又傳來陣陣聲響,一聽之下,似是金鐵交擊之聲。再一聽,那交擊之聲既繁且急,乃是有人正持兵刃交手過招。
向揚心道:「正主兒來了。」耳聽兵刃交鋒之聲雖響,卻頗有凝滯之意,心知出手之人中有人內力精深,藏鋒不露,另一人卻以招數淩厲取勝。黑夜之中,但見數個黑影漸漸逼近,其中一個青年男子奔在最前頭,左右遊走,手中長劍開闔變化,以一人之力對抗後面數人,雖然且戰且走,卻仍能勉力支援,將所有敵人的招數盡數接了過去。
向揚見了那青年武功身法,不禁吃了一驚,叫道:「是師弟!」駱金鈴聞言,心中猛地一震,遠遠望去,果然便似是文淵,心底暗叫不妙:「不好!那文淵已經知道我的身分,要是給他見著了我,便騙不過向揚。」
她既不願復仇良機付諸流水,又不能立時動手,徬徨之下,三步併做兩步地躲到橋後,先避開了文淵,再圖打算。向揚沒注意到她神態有異,只道她害怕來人兇狠廝鬥,躲藏起來反而較好,當下道:「姑娘,妳別出來,我先打發這些傢夥。」右掌一圈,提起內勁,大步走上前去,叫道:「師弟,快過來!」
那單身獨鬥之人,正是文淵。他以寡擊眾,本已大為不利,聽得向揚呼叫,不覺大喜,眼下無暇回身,只是叫道:「師兄小心,這些人厲害得緊!」
向揚此時已然看清,圍攻文淵的共有五人,兩個中年漢子使動大刀,兩個較年輕的男子分持短槍、九節鞭,另有一個矮小老人,頭上一根頭髮也無,瘦骨稜稜,赤手空拳,招數卻最為厲害,雙手擒拿拍打,忽指忽掌,進退詭異,文淵長劍上的守勢,一大半倒是用以應付這老者。向揚不加思索,邁步而前,左足微擡,雙掌一分,右掌呼地擊向那老者。
這一掌不但蘊藏了「夔龍勁」的功力,向揚多日來苦練的「寰宇神通」秘訣也不知不覺地融會而入,掌勁若發若收,後勁層層疊疊,浩如大海洪濤,威力何其驚人?那老人乍逢猛招,卻也臨危不亂,捨文淵而退步,每退一步,雙掌拍手三下,待得退後三步,向揚掌力已至,那老者雙掌一併,內勁疾吐,一股剛猛巨力迎了上來,威力之強,竟與雷掌平分秋色。兩人隔空對了一掌,各退一步,定睛互望,都吃了一驚,心中都叫了出來:「是這傢夥!」
眼前這個枯柴也似的老頭,居然便是向揚先前才與之過招的雲非常。
文淵得了向揚這一掌之助,情勢登時轉佳,長劍連進四招「瀟湘水雲」妙著,劍上如生輕煙,虛幻不可捉摸,兩個使刀大漢同聲慘叫,已然中劍,一前一後地跌倒在地。雲非常罵道:「你奶奶的,兩個小毛頭都來壞爺爺大事!」左掌抓出,襲向文淵。文淵「蝶夢遊」身法一加施展,避了開去,笑道:「你若是我爺爺,何必罵我奶奶?」雲非常呸了一聲,罵道:「我若真是你爺爺,你奶奶自然是個九烹十八火的淫婦,豈不該罵?」文淵微笑道:「若然如此,該罵的是你。」兩人口中對話是針鋒相對,手上拆招也沒半分緩了,劍去掌來,快如電光石火,轉眼間連過七招。
餘下兩名男子見雲非常鬥住向、文兩人,竟不上前相助,撇下三人,逕往前奔。文淵一眼瞄見,劍上晃個虛招,立時抽身而退,急追二人,喝道:「站住!」長劍如影隨形,一振之間分刺兩人後背。兩人只得回身以兵器相擋,又跟文淵鬥了起來。
向揚心下暗奇:「我還道這五人聯手追殺師弟,這麼看來,似乎反而是師弟纏著這幾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讓文淵無後顧之憂,雙掌連發,「雷鼓動山川」猛招一出,將雲非常追擊而至的險惡招式通通接了過去。文淵和那兩人邊戰邊奔,到得橋上,文淵劍法加緊出手,奇幻叠出,劍光吞吐激揚,忽然連劃幾個圓圈,盪開了一人的九節鞭守勢,中宮直進,將那人一劍刺翻,摔下橋去,跌入了河中。另一人才剛驚聲而叫,文淵左掌反手揮出,輕靈猶如流水,已將他手上的短槍震飛,順勢抓住那人衣襟,先拉後送,內勁直震過去,也將他擲入了河中。
雲非常暗自吃驚,心道:「這四個不中用的蠢材,敗得這麼快!兩個小鬼武功甚高,雖然未必勝得了我,可是畢竟麻煩。看來只得先放棄那些美人兒,重新來過,和老四會合再說。」當下跟向揚虛拆一招,眼光一瞪,突然後退,雙手慢慢互擊三下,兩隻衣袖鼓起陣陣勁風,單看聲勢,已然威不可當。
向揚見了他這等模樣,不敢怠慢,凝立當地,暗運玄功於掌,靜待他這記猛招,隨時準備加以迎擊。不料雲非常拍手三下之後,膝蓋一屈一伸,瘦小的身子便如彈簧般向後彈出,叫道:「兩個乖孫,爺爺下回再陪你們玩!」雙掌跟著推出,既阻向揚追擊,又借力飄開數丈,腳一著地,便回身急竄,當真快如流星逝電,一溜煙奔了開去。
向揚叫道:「師弟,追是不追?」文淵立於橋上,遠望雲非常遁去,還劍入鞘,道:「他是往原路逃,追不到那些姑娘了,暫時不必管他了。師兄,等到趙姑娘了麼?」說這句話時,已下橋來到向揚身邊。駱金鈴本來藏在橋側,見他下橋,急忙閃身藏到另一側去。
向揚道:「還沒有。師弟,你不是去找師妹她們,怎地和這老兒鬥上了?那些穿金戴銀的姑娘,是些什麼人?」文淵臉上微紅,似乎甚是尷尬,笑道:「說來要讓師兄見笑了,這原是我多管閒事,可也頗為傷腦筋。師兄,橋後那位姑娘是何許人?」
駱金鈴猛然一驚,心頭狂跳,暗道:「不好,他……他還是發現我了,可怎麼辦?」只聽向揚說道:「那位姑娘我也是才剛認識。姑娘,可以出來了,這位是我師弟,不是歹人。」後面這幾句話,自是對駱金鈴所說。駱金鈴縮坐在橋邊,將頭埋在膝上,拼命壓低聲音,顫聲道:「我……我不要見別人。向……向少俠,你別逼我。」
向揚暗暗嘆息,心道:「這姑娘心裡所受創傷,只怕當真不輕。」當下輕聲道:「師弟,這位姑娘身遭不幸,貞節有損,我想你別見她得好。」文淵當日與駱金鈴只有數句交談,原沒熟悉她的聲音,何況她此時心情慄慄不安,與地宮中憤恨激動之情相較,語氣更相去甚遠,自沒認出,聽向揚這麼說,也不好多問,便道:「也不要緊。師兄,你見到那兩位穿金衣、銀衣的姑娘了?其他還有六十多位姑娘,都平安麼?」
向揚道:「穿著金衣、銀衣的,是見到了,其他的也有穿紫,也有穿黃,五六十個是有,是不是你說的全部,我就不得而知了。師弟,看來你也還沒找到師妹、紫緣姑娘、慕容姑娘她們,卻跟這些姑娘走上一路,到底是何居心?」說著微微一笑,意在調侃。文淵拍了拍頭,無奈地笑了笑,道:「師兄取笑了,這些姑娘險些給雲非常那群惡人一網打盡,我是自不量力強出頭,差點成了替死鬼,若是師兄不在這裡,此時怕不早已魂歸西天。」
這話一出,向揚不禁好生疑惑,道:「師弟,你這話有些古怪了,那雲非常我曾與他交手,雖然極是厲害,也未必定能致你於死地,那穿著金衣銀衣的兩位姑娘,武功似也十分了得,若是你們這許多人一齊聯手,這五人豈能逼得你如此凶險?」文淵道:「假若只有雲非常一人,是能應付得來,可是卻沒這麼單純。師兄,你知道這雲非常的來歷麼?」向揚道:「這老兒武功是剛猛正大的路子,可是帶著幾分邪氣,似是正邪兼修,各有所長,可沒聽過他的名號。」
文淵道:「我本來也不知,後來聽這些姑娘說了,這才長了見識,這雲非常另有三名結拜兄弟,他排名第二,排名第三的已經死在長陵地宮之中,就是那唐非道。」
向揚同時聽得「雲非常」「唐非道」兩個名字,心中陡然雪亮,道:「啊,是了,這老頭是定是武林『四非人』之一。我但聞其號,卻不知道這四人的名字,想不到竟是此人!」
文淵點點頭,道:「師兄原來也聽過這人的事,那麼我說起這些天來的事,也簡單些了。」接著和向揚坐在橋上,說出一番話來。
十景緞《一百二十九》
自與向揚、任劍清分道而行之後,文淵四處遊探,欲尋紫緣、小慕容、華瑄三人,可是京城內外固然遍尋不著,又不知該往何方。文淵心道:「有小茵照料,紫緣跟師妹該不會有什麼麻煩,只盼她們別遇到皇陵派的高手。可該到哪裡去找她們才好?」
他心中掛念三女,既然無從找起,索性四下亂走,到得有城鎮處,便留神找人打聽。一連問了七八人,都是不得下落。文淵也不沮喪,續往前行,又問了兩三人,依然全無消息。眼見天色漸漸昏暗,聽得街邊客店傳出陣陣跑堂吆喝聲,心念一轉:「紫緣不會武功,小茵和師妹定然不會讓她露宿野外,她們倘若平安無事,或許已找了客棧歇息,我不如由此打探。」
想著想著,一隻腳已不自覺地踏入客棧門檻,一個店小二上來招呼他坐下。文淵腹中也有些餓了,便自點了碗麵,待那小二端上來時,問道:「小二哥,在下向你打聽幾個人,今天店裡,可有三位美貌姑娘一齊來過?」
那店小二口一咧,笑道:「今個兒咱店裡客人不少,從早到晚,別說三個姑娘,三十個姑娘也來過哪。」文淵道:「不是這麼著,我是說一起來的。嗯,這三個姑娘都很年輕,一個穿紫衣,一個穿淡紅,年紀最小的一個穿的是青色布衫。」他說了紫緣、小慕容、華瑄所穿的服色,鄰桌突然射來四道目光,卻是兩個年輕女子,一個神情詫異,另一個臉含怒意。
店小二眼珠一轉,笑道:「好像是有的,不過沒有穿紅衣裳的,有兩個穿綠衣服的便是。公子爺,你沒來由地打聽人家閨女做什麼?」文淵一聽,精神陡振,大喜若狂,對旁桌兩女的眼色也沒怎麼在意,拉住店小二的手,叫道:「當真?她們……她們上哪兒去了?」店小二聳聳肩,道:「前一個時辰,早就走啦。」文淵追問:「往哪兒走了?」心中暗想:「小茵改穿青衣了麼?嗯,或許她為了躲避皇陵派追兵,做了改裝也未可知。」
那店小二道:「這三個姑娘出了店門,我便見不著了,又怎麼知道往哪裡去了?」他眼見文淵神情迫切,心中好奇,又道:「公子爺,這三個姑娘是你什麼人?這等齊整標緻的人物,可當真罕見的很哪!」文淵微微一怔,心覺回答三個都是自己的伴侶,未免令人難以置信,心念一轉,便道:「是我家中的姊妹。」心想:「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紫緣、小茵跟師妹這麼親,『一家之內,皆姊妹也』,似乎也還稱得上順理成章。」
店小二似乎有些驚奇,朝文淵上下打量,笑道:「公子爺相貌這等俊俏,有這樣美的姊妹,倒也相稱……」話才說著,文淵鄰桌的兩個姑娘中,一個穿著黃衣裳的倏然離座起身,指著文淵罵道:「你這淫賊,外表人模人樣的,怎地說話這等不要臉!」
那姑娘一罵出口,客店中不少人轉過頭來觀望。另一個年紀稍長的藍衫姑娘急忙拉住那黃衣女子,低聲道:「別惹事。」那黃衣姑娘一頓腳,怒道:「是誰惹事?妳聽這……這人說的,這樣不乾不淨。」
文淵甚感愕然,向那兩女拱手為禮,道:「這位姑娘,何出此言?在下言行何處失當,尚祈指教。」那黃衣姑娘怒道:「好啊,你還會裝蒜。你說我們的……」話還沒說完,旁邊那藍衣姑娘一拉她手,示意不可多說,自己對著文淵說道:「閣下打聽那三位姑娘的下落,有何用意?」文淵見這藍衣女子言語雖較平和,神色卻也頗有敵意,心中隱隱覺得不妥,但仍斯斯文文地作了個揖,道:「這三位都是在下的家人,只因路上走散了,是以急於尋她們回去。」
那黃衣姑娘脾氣甚是急躁,聽文淵這麼一說,突然衝上一步,叫道:「姊姊,妳聽他這樣胡說!我……我可不管了,非教訓他不可。」語音甫落,那姑娘身形錯動,一晃之間便來到文淵面前,左掌護身,右手拇、食、中三指併起,疾點文淵「肩貞穴」。
這一下手法迅捷俐落,出招姿勢更是美妙絕倫,文淵見她右手點來,左手暗暗蓄勢,知道對方暗伏後著,心道:「這位姑娘當真奇怪,沒來由的,怎麼說動手便動手?」他不願平白無故地傷人,見那姑娘指法精奇,亦不能不加理會,當下左手一翻,衣袖抖處,已拂在那黃衣姑娘右手手腕之上。那姑娘手腕一麻,招數再難寸進,吃驚之下,左掌三指迅速併攏,旋即戳出,便如鳥喙一啄,輕快巧妙,招數雖是一前一後,卻是連環一氣,的是高招。
文淵左袖回而右拂,內力激發,袖風拂掃之下,立即消去了這一招的勁力,五指一併,已隔著那姑娘衣袖扣住她的脈門,微微一笑。黃衣姑娘脈門受制,全身內力已提不上來,臉色登時大為蒼白,驚聲叫道:「你……你幹什麼?」
文淵見她神情變的驚恐異常,還沒明白過來,那藍衣姑娘忽地縱身上前,喝道:「放開她!」雙手連戳連點,武功路數與那黃衣姑娘同出一轍,指上內力卻更為強勁。文淵見她本來尚稱端靜,此時表情卻頗有驚急之意,出手所指,又全是人身命門大穴,不禁眉頭一皺,心想:「這兩位姑娘何以一上來便是拼命招數?」此時不及細想,右手微擡,運起「蝶夢遊」法訣,五指猶如撫琴鼓瑟,輕彈輕挑,柔勁所至,將藍衣姑娘手上招式盡數卸去。
藍衣姑娘這幾招實是竭盡權力的搶攻,居然被對方一隻手便輕而易舉的破解,登時面無血色,躍開幾步,顫聲道:「你……你……」
文淵左手一鬆,放開了黃衣姑娘,身子飄然退開數尺,道:「兩位姑娘,在下可是說錯了什麼,致使兩位如此氣惱?『人患不知其過』,還請兩位賜教,若在下確然言行有失,自當向兩位陪罪,否則『既知之不能改,是無勇也』。」
黃衣姑娘既得自由,立時縱回藍衣姑娘身旁,臉上猶似驚魂未定,一咬牙,低聲道:「姊姊,這淫賊厲害,我把他纏住,妳快去找掌門師姐來對付他。」藍衣姑娘強定心神,道:「不,妳先走,我可以拖得久些。」對於文淵所說,居然沒怎麼聽在耳裡。
文淵聽得莫名其妙,說道:「在下實無意與兩位動手。兩位若是要走,我又豈敢阻攔?這事只怕是誤會了。」
黃衣姑娘怒道:「誤會什麼?你剛才說要帶……那……那三位姑娘回家,那不是居心險惡麼?淫賊,我們姊妹武功是不如你,可是既有我們雲霄派在此,說什麼也不許你恣意逞兇!」
文淵微微一怔,說道:「雲霄派?」心中暗暗思索:「那是什麼門派?中原武林,似乎沒聽說過這麼個門派。」藍衣姑娘臉色一變,拉著黃衣姑娘往店外衝出,叫道:「別多說了,快走!」奔到門邊,見文淵並不追來,心中驚疑不定,推著黃衣姑娘出門,眼見文淵仍無動靜,便一步一步、謹慎戒備地倒退出去,似乎文淵一走上前,便要拼命一般。
文淵正自推敲她這幾句話是什麼涵義,突然一想:「啊呀,是了!定是紫緣她們在路上遇到了見色起意的惡徒,小茵跟師妹抵擋不住,遇到那『雲霄派』的門人相助,這才脫險。這兩位姑娘,定是雲霄派的人了,她們只道我也是意圖不軌,這才罵我是淫賊了。自藍靈玉姑娘以來,倒是沒其他人這樣罵過我了。」想到這裡,文淵頓有恍然大悟之感,跟著心中一喜,心道:「如此說來,這兩位姑娘定然也見過紫緣她們了,說不定也知道她們現在下落。」
眼見兩女便要離去,文淵當下疾趕上前,拱手道:「兩位姑娘,且請留步!」那兩個黃衣、藍衣姑娘見他接近,立時雙掌運勁,臉上滿是戒懼之意,準備隨時拼命一擊。文淵不願再起爭鬥,只是微笑道:「這事情說也說不分明,總之在下決無非分之想,不是兩位所想的那樣。不如請兩位帶在下去見那三位姑娘,由這三位姑娘解釋,那便清清楚楚了。」
兩個姑娘互相對望,心中猶豫不定,均想:「難道他們當真認識?這可奇了,我可從沒聽說過啊。他始終不露出猙獰面目,多半另有圖謀。他要跟來,倒是一個好機會。如果他確非惡徒,自然最好,否則便可讓掌門師姐出手制裁他,加上同門數十人,難道他還能敵得過?」
兩女交換一個眼神,點了點頭,藍衣姑娘便道:「好,我們帶你去見那三位姑娘。話先說在前頭,要是她們不認你,我們可手下不留情了。」以她們兩人之力,自然談不上「手下不留情」二字,此自是指雲霄派數十人齊上,以多勝少之局而言。文淵見兩女神色依然警戒,也不在意,微笑道:「好,就是這麼著。」當下掏出幾塊碎銀,隨手交給店小二,道:「這便走罷!」他懸念三女,此時既知行蹤,便是一時一刻也不願耽擱。
兩女更不打話,並肩奔出客店,朝鎮外而去。文淵先前與兩女交手,只覺她們內力平平,此時見兩女腳步輕快,猶如飛鳥掠地,毫無滯澀,輕功造詣之佳,遠勝過一般有此內力修為之人,不禁暗暗稱奇:「這雲霄派的輕功,當真是武林一絕。」他提起真氣,使開「禦風行」身法,身如風嵐吹送,看似徐緩,實則輕捷,不即不離地跟在二女之後。
兩名姑娘見他輕功如此佳妙,仿若足不點地一般,心中不由得驚佩交加,心想:「這人武功當真了得,以這份輕功來說,只怕唯有前三位師姐才可比得上。」對文淵的忌憚,卻又更深一層。
三人兩前一後,過不多時,來到一處蔥綠的山谷,兩女加快步伐,閃入樹林之中,文淵飄然跟入。一入林中,文淵便見兩棵柏樹上分別坐著一個紅衫女子,見到文淵隨著兩女過來,臉上流露出極為詫異的神氣來。
到得林中深處,兩女先後停步,藍衣少女擡起頭來,突然「多多加加」地輕輕叫了幾聲,仿如鳥鳴。
忽然之間,林中到處傳出鳥鳴,也有黃鶯,也有雲雀,各式各樣,好聽已極,許多大小鳥兒隨之飛入林中。仔細一看,有的確實是鳥,有許多卻是年輕姑娘,每一個都是身法敏捷,或立於樹端高枝,或坐在樹下草叢。文淵遊目四望,至少也有六七十個年輕女子,服色多采多姿,令人目不暇給。陡然間出現這麼多女子圍在四周,文淵微感不知所措,心道:「難道這雲霄派便如巾幗莊一樣,全部都是姑娘家麼?」
那黃衣、藍衣少女閃入人群中,帶了三個身影出來。藍衣少女道:「這位公子,請你看看,這三位便是你的姊妹麼?」
文淵看了,心中一驚,既覺錯愕,復又失望。這三個姑娘一穿紫,二穿綠,便如那店小二所說一般。那紫衣女子約莫二十來歲,身材在女子中算得稍顯高挑,一張瓜子臉極是纖秀,雙瞳深邃如水,靜若清潭,身上披著一件紫色斗篷,綺麗之中,更帶著三分神秘。另外兩個姑娘看來都是十六七歲,相貌卻是一模一樣,容顏俏麗,在那紫衣女郎身邊,身材顯得十分嬌小,一身翠綠衣衫,兩人腰帶上各繫著一枚圓形玉珮,只是一在腰左,一在腰右。
這三個姑娘如此美麗容貌,世上確是少有。可是她們卻不是紫緣、小慕容、華瑄中任何一人。文淵一時呆了,這才知道那店小二所指,乃是眼前這三個姑娘,至於紫緣她們,可不知究竟在什麼地方了。想到這裡,文淵不禁長聲浩嘆,失望之餘,幾乎想大哭出來。
他嘆息一出,紫衣女郎微微皺眉,在那藍衣姑娘耳邊問了幾句話,藍衣姑娘低聲回答。紫衣女郎聽了,臉色微變,輕輕哼了一聲,隱隱存有氣惱之意。穿黃、藍兩色的姑娘匆匆退入群女之中,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
十景緞《一百三十》
但見那紫衣女郎走上前來,來到文淵面前兩丈多遠,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出言戲弄本派弟子?」
文淵見那女郎臉色不善,自覺雖在嗟嘆之餘,也不該失了禮數,當下朝著諸女團團一揖,道:「在下文淵,一介默默無名之輩,豈敢對各位姑娘不敬?這事實在……唉,當真對不住,是我疏忽大意,弄錯了人。呂氏春秋有雲:『得言不可以不察』,又說『辭多類非而是,多類是而非,是非之經,不可不分』,青衣紅衣,本是不同,若非我自己曲解語意,也不會鬧這個笑話,如禮記曰:『差若毫釐,謬以千里』。唉,說來說去,總是我的疏失,對兩位姑娘得罪之處,尚祈海涵,多多見諒。」
他沒能見到紫緣三人,希望落空之下,心情本已懊喪,這幾句話說得垂頭喪氣,沒精打采,除了那穿藍衣、黃衣的兩個女子,其他諸女又怎知那店小二同他說了什麼?這一番引經據典下來,語氣又是感傷,又是抱歉,旁人大多聽得莫名其妙,不少年輕女子覺得好玩,更是紛紛抿嘴而笑。
紫衣女郎雖沒聽得十分明白,但見他神態誠懇,倒是不假,心中暗暗納悶:「這人看來倒不像那群惡人的黨羽,難道真是誤會?」
那兩名面貌相同的綠衣少女站在紫衣女郎身後,左邊那少女忽然朝右輕聲道:「他後面說什麼?『呂氏春秋有雲』什麼的,我聽不懂啊。」右邊那少女抿嘴略加沈思,側頭低聲回道:「那個『雲』字呢,意思就是『說』,他那句話嘛,就是有個叫呂氏春秋的人,說了下面那一串話。」左邊那少女睜大了眼睛,低聲道:「這個人姓呂麼?可是他的名字怎麼會是四個字?那他的名豈不是有三個字?」
右邊那少女道:「那也未必,假如他複姓呂氏,雙名春秋,那就順理成章了,就好像掌門師姐複姓呼延,要是她不取單名,那名字也可以有四個字。」左邊那少女道:「還是很奇怪啊,我聽過複姓呼延,可還沒聽過複姓呂氏的,妳說有誰姓這個複姓的啊?」右邊那少女道:「有啊,這個叫呂氏春秋的人,就是複姓呂氏囉。」
她們兩人非但面貌相同,說話的語調聲音也是全無二致,同樣的清脆柔嫩,這幾句輕聲對話,好似獨個一人自問自答一般。文淵見她們神情一本正經,卻說得亂七八糟,心下不禁好笑,說道:「兩位姑娘,呂氏春秋不是人,是一本書。」兩名少女一齊回過頭來,狀甚疑惑,右邊的少女說道:「當真?我只知道書有書名,可不知道書還有姓的呢。」左邊那少女道:「是啊,我也沒聽說過。喂,你這話可不是騙我們麼?」兩女說著,都微微斜著頭,兩雙骨溜溜的大眼睛凝望著文淵,姿勢神貌一模一樣,便如一面鏡子在中間照映出來。
文淵強忍著笑,道:「書當然沒有姓了。普天之下,怕也沒有『呂氏』這個複姓。」左邊那少女道:「沒有呂氏這個複姓?你又怎麼知道了?」右邊那少女道:「世上這麼多姓名,你總不可能全部聽過。」紫衣女郎微微皺眉,說道:「涵碧、蘊青,別胡鬧。」兩名少女卻似不聞,左邊那少女道:「我們兩個都說有,你卻說沒有,有什麼憑證?」右邊那少女又道:「要是沒有憑證,那麼你空口說白話,還是該有呂氏這個複姓了。」
她們兩人本來互相對答,這時轉而與文淵說話,兩人話聲此起彼落,搭配得絲絲入扣,跟一個人說話殊無分別,文淵驚奇之餘,又感有趣,心想這麼胡扯下去沒完沒了,當即拱手微笑道:「在下才疏學淺,也許世間當真有呂氏此一複姓,只是我不知道罷了。兩位姑娘心思奇巧,發前人所未見,實乃難得,可謂舉一隅而以三隅反,佩服佩服,在下自嘆不如。」
兩名綠衣少女心中甚喜,同時微笑還禮,都道:「不敢,不敢!」臉上神情天真雀躍,笑顏逐開,像是剛得了什麼漂亮的衣服或新奇的玩物一般。文淵見這兩個少女純樸可愛,不通世事,心中一動,想到了華瑄,暗想:「要是師妹在此,她們三人年紀相若,定然談得投機。師妹,妳們可又在哪裡?」
只見左邊那少女靠到紫衣女郎身邊,輕聲道:「秦師姐,我看這人不像壞人,他也道歉過啦,我們別為難他了,好不好?」右邊那少女也靠了過去,悄聲道:「是啊,秦師姐,妳看他說話這麼和氣,輕功又好,人又這樣英俊,定然不會是壞人,依我看,還是大大的好人。」兩名少女說完,仰頭瞧著紫衣女郎,眼中閃爍光采,一派等她出言應允的神情。
紫衣女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輕聲斥道:「別胡說八道。說話和氣、輕功好、相貌英俊就算是好人,那還得了?」她踏上一步,朝文淵微一拱手,道:「得罪,請教這位文公子師承何派?」口氣已緩和了許多。文淵道:「先師姓華,辭世已久,並無門派之稱。方才聽兩位姑娘所言,姑娘可是姓秦?」那紫衣女郎點點頭,道:「我是雲霄派西宗秦盼影。這兩位師妹姓柳,在這兒的,都是本派西宗的弟子。」文淵道:「幸會,幸會。」心裡尋思:「雲霄派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門派?這麼多女弟子齊聚一地,倒是古怪。」
秦盼影道:「我們千里迢迢來到中土,本是要和一群惡人對頭周旋一番。帶你來此的兩位師妹想是過於敏感,誤認你是與他們一夥的,言語之中或有失敬,小女子代她們謝罪了。」說著盈盈躬身。文淵急忙還禮,道:「秦姑娘言重了,在下尋人心切,致有此疏失,兩位姑娘實無罪過。」
秦盼影見他態度恭謹,不似作偽,不覺微微一笑,心想:「這人倒有點呆氣。看他這樣子,也真不像寇非天、程太昊那夥人。」當下道:「既是一場誤會,公子也不必在意……」正想說些什麼好讓文淵離去,化解了這場誤解,忽聽一聲長唳橫空而過,清越之中,更有一股莫名威勢。林間眾女臉色頓時一變,本來有許多坐在樹上、站在石上的姑娘,這時紛紛跳下地來站好,臉色大為肅穆。秦盼影也停了話頭,回身對著林間深處。
忽見一片金光自林中飛揚而出,璀璨奪目,光芒所聚之狀,猶如飛鳥,金光籠罩之下,彷彿一隻金色鳳凰臨空而降,雲霄派眾女子自秦盼影以下,個個都望向那金光所至。文淵只感金芒炫目,眼睛微閉之下,隱約見到其中是個人影,身形苗條纖細,高挑身材,似是女子,心中一動:「瞧這聲勢,這位多半是她們口中的掌門師姐了?」
那金光飛掠而至,奇快難言,才剛來到,但見金光一捲,一瞬間已然停下,立在秦盼影身前。眾女齊道:「師姐!」
但見那團金光中之人確是女子,望之似是二十來歲,臉龐晶瑩雪白,雙唇一點朱紅,容姿極是美艷,只是神色冷冷淡淡,當真是冰山美人,不容侵犯。她身披金色斗篷,燦爛異常,雙手叉在胸前,兩隻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各自戴著一圈黃金鐲子,金光閃閃。
這美艷女郎如一陣風般掠進林子,雖已站定,金色斗篷仍在身後微微飄揚,尚未落下,諸女環繞拱衛,真如鳳凰展翅,百鳥覲見,威儀難以名狀。唯有秦盼影立在她身旁,受風所拂,髮絲隨一身紫衫輕輕飄動,另有一番美麗姿態,有若一隻紫彩鸞鳥,迎風輕舞,兩女互相輝映。
那金衣女郎冷冷地朝文淵一瞥,側頭說道:「秦師妹,妳是要放過了這人麼?」秦盼影一怔,道:「這本是一場誤會,文公子並非那群賊人的同夥啊。」金衣女郎道:「妳怎麼知道?世上人心叵側,若要作戲,自會作得似模似樣。」說著斜睨文淵,唇邊微動,似乎要哼了一聲出來。
文淵本來問心無愧,也不在意,上前拱手為禮,道:「這位姑娘,可是呼延姑娘?」那金衣女郎望了他一眼,道:「是便怎樣?」
那兩個姓柳的綠衣少女中走上一人,笑道:「文公子,我看你根本不知道我們雲霄派有些什麼人。你剛剛聽我們說話,才知道掌門師姐複姓呼延,可是她的名字你就不知道啦。」另一人跟著上前,微笑道:「我們姊妹的名字,你都聽到了,可你也弄不清誰是誰罷?」文淵見這兩名少女活潑可愛,言語機伶,心中大有好感,微笑道:「兩位姑娘長得一模一樣,我可真認不出來。」
一名綠衣少女跳將過來,笑道:「反正你不認識我們雲霄派的人,我給你引見一下。」另一少女跟著過來,笑道:「文公子也不算認識我們,當然就先引見我們自己,世上可沒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幫自己引見不認識的人的道理,是不是啊?」她這幾句話像繞口令一般,卻又口齒清晰,許多年少姑娘又紛紛抿嘴微笑。
文淵道:「嗯,聽秦姑娘所言,兩位的芳名是涵碧、蘊青罷?」那少女眼睛一眨一眨,笑道:「是啊,不過誰是涵碧,誰是蘊青,你知道麼?要不猜上一猜?」
文淵眼光一掃,見那金衣女郎臉色如罩寒霜,秦盼影神情尷尬,心想:「跟這兩位小姑娘如此說笑,畢竟不妥。」當下微笑道:「反正猜也猜不到,兩位但請直言。」另一個綠衣少女嫣然而笑,道:「你不猜也由得你,跟你說罷。我的名字是涵碧,」舉手朝另一少女一指,道:「她當然就是蘊青了,我們是孿生姊妹。不過媽媽說我們同時出生,所以不分大小。」文淵微笑道:「原來如此。」他略一低頭,見兩女腰間玉珮的形狀大小全然相仿,同樣翠綠欲滴,只是柳涵碧的玉珮繫在腰帶左側,柳蘊青的玉珮則繫在腰帶右邊,除此之外,兩女形貌服飾全無不同。
柳蘊青嘻嘻一笑,微微轉身,半朝金衣女郎,道:「我們的名字你知道啦,現下我給你引見我們掌門師姐。她的名字叫呼延鳳,外號叫『金翼鳳凰』,在雲霄派西宗裡,武功最高,相貌最美。文公子,掌門師姐的武功你還沒看到,不過人是真的最美,你說是不是?」
忽見呼延鳳雙眉一揚,怒道:「蘊青,別胡鬧了,妳跟涵碧成天這樣調皮,像什麼話?再不給我安靜下來,明天妳們都回比翼宮去,別跟大家走了。」她疾言厲色地怒罵出來,柳氏姊妹同時避過頭去,伸伸舌頭。柳涵碧悄聲道:「掌門師姐脾氣很大,你說話可要小心啦。秦師姐也有個外號,叫『天宮紫鸞』。」
文淵一望秦盼影的紫衣,心道:「這外號自是從這紫色衣裳來的了。」說道:「兩位姑娘也有外號麼?」柳蘊青笑道:「我們的外號是兩人一起,合稱叫做『鏡裡翡翠』。文公子,你的外號是什麼?」文淵笑道:「在下名不見經傳,武林上沒我的外號。」向柳涵碧、柳蘊青望了一望,心道:「鏡裡翡翠?嗯,是了,這兩位姑娘如此相似,可不就像鏡裡鏡外的一對小翡翠鳥兒?這稱號可有趣得很。」
呼延鳳緩步上前,沈聲道:「涵碧,蘊青,妳們退開!」雙手分揚,兩股勁力左右拂出,柳涵碧、柳蘊青頓時腳下不穩,不由自主地向兩旁連退數步。文淵見她神情嚴肅,微微一怔,道:「呼延姑娘,有何見教?」呼延鳳一雙美目滿含敵意,道:「既然來到這兒,又何必急著走?你是不是寇非天的手下?」文淵又是一怔,道:「寇非天?那是誰?在下從沒聽聞過。」
呼延鳳面露冷笑,道:「是麼?」忽然金光閃動,文淵眼前一亮,心下陡驚,疾退一步,「嗤」地一響,左手衣袖已被金光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大片鮮血如泉湧出。文淵沒想到對方驟然動手,這一下全沒防備,出其不意,呼延鳳出手又是快得匪夷所思,連她手中拿的是什麼兵器也沒瞧見,但見她右臂揮動,帶起斗篷,金光披過,自己雖已閃避,仍然受傷。他暗暗駭異,心道:「就是黃仲鬼、龍馭清,也沒能一招間就將我擊傷,雖說她攻我不備,可這招數當真厲害!」
秦盼影驚叫道:「師姐,怎麼……怎麼突然動手?」呼延鳳凝視文淵,道:「這人是善是惡都不知道,說不定是對方派來試探的眼線,妳們居然就這樣放過他?寇非天、雲非常這些惡賊隨時可能來到,加上東宗那群叛徒,大敵當前,妳們還不警覺?先擒下這姓文的,以防萬一。」她話一說完,右手一拉斗篷,身前一披一轉,斗篷下金光閃動,一閃之際,文淵已見到數面金色刀刃排列其中,便如飛鳥羽翼,心中登時雪亮:「原來她的武器,便是這件金色斗篷!」
他無意無故爭鬥,眼見金光二次劃至,真氣一提,輕如雲霧般飄然躍升,上了身後柏樹樹梢。呼延鳳「金翅刀」右翼掃了個空,金芒閃過之際,柏樹樹幹上同時劃出六道平整刀芒,喀啦啦倒了下來,中間飛出了五塊圓木塊。文淵足下一點,躍離倒下的樹頭,呼延鳳微一擡頭,對著文淵所在,左翼一揮,身子淩空一縱,空中陡然金刃飛竄,兩翼金翅刀無數刀刃閃出,錯綜複雜地劈向身在半空的文淵。
十景緞《一百三十一》
文淵見呼延鳳招數淩厲,追擊迅猛,絲毫不給他喘息機會,當下再提內息,趁著先前一縱餘勢未盡,轉而使出「鶴舞洞天」身法,如白鶴乘風而起,衣袖拂處,身形又行飄昇數尺,避開金翅刀鋒芒。他順勢向後一翻,輕輕落在另一株大樹枝頭,說道:「呼延姑娘,請先停手,容在下分說幾句。」
呼延鳳刀招落空,臉色微變,雙手一展斗篷,一抖一振,一股勁風向下激去,竟將她本該落下的身體托高數尺,輕功之奇,直如飛鳥翺翔,巧妙絕倫。她斗篷跟著一揮,捲住了文淵所立樹頂的一些枝葉,借力一拉,再升數尺,又已來到文淵面前,緊跟著身子一個迴旋,金光綻放,金翅刀左翼倏然斜斬文淵腰際,竟不回答文淵,下手緊湊無匹。
但聽「鏗」地一聲,金翅刀已砍在文淵腰際,文淵翻落下樹。樹下群女紛紛驚呼,卻見文淵身子微轉,腳一著地,便向一旁滑開尺許,另一腳跟著站定,穩穩當當地站在樹下。卻原來他看準呼延鳳這一刀來路,側轉身子,以腰間劍鞘迎住金翅刀,自己分毫不損,更順勢下了樹來。
呼延鳳立在樹頂橫枝,俯望文淵,心中暗暗驚異,心想:「這文淵的武功當真古怪,如此輕功,幾乎不輸我雲霄派所傳,到底是何家何派?中原西域,難道還有哪一派的輕功能跟本派一較長短?」她先前一招突襲,本擬將文淵砍得重傷受擒,豈料只傷了他一隻手臂,心中已自警覺,接下來連攻三招,兩人攻守之際越打越高,正是金翅刀中一式厲害招數「鳳止高梧」,卻被文淵輕描淡寫地閃了開去,最後一下以劍鞘承受金翅刀劈砍,更顯出他眼光奇準。她低頭望著文淵,心裡已不敢大意,收起高傲之意,臉上神情變得十分嚴肅,腳下輕縱,直直地落下樹來,斗篷撐風鼓起,刀鋒猶如片片金色羽毛,華麗非凡。
秦盼影趕上前去,道:「師姐……」呼延鳳一揮手,示意她別作聲,眼望文淵,道:「你這輕功,叫做什麼名目?」文淵微笑道:「呼延姑娘肯聽我解釋了麼?」呼延鳳哼了一聲,狀甚惱怒,道:「你想賣弄嘴上功夫瞞騙我們,我難道會上你的當?秦師妹,妳也出手。」秦盼影一望文淵,臉上頗有歉然之意,道:「文公子,師姐有令,我必須遵從。雲霄派決不濫傷無辜,我們只是先留下公子,只要察明公子確然不是我們的對頭,決不傷你性命。」
文淵聽她說得雖然客氣,總是也要動手相攻,心道:「無緣無故,何必跟她們交手?眼下還是快找紫緣她們要緊。」當下道:「呼延姑娘,在下對各位絕無歹意,雲霄派之名,在下也是今日方知,豈會有所圖謀?在下不敢和姑娘動手,也和各位道過歉了,盼請姑娘釋懷。」
他話才說完,突然想到:「啊呀,糟糕,這話說得不好,可要得罪人了。」果見呼延鳳臉色一變,柳眉倒豎,喝道:「你沒聽過雲霄派的名頭,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步法錯動,欺上前來,金翅刀左翼橫揮過來,右翼刀刃一一舒展,霎時間光芒萬丈。這招「鳳鳴朝陽」大開大闔,刀光道道展現,非只聲勢驚人,內裡亦藏連環後著,確是高招。
文淵看出此招精妙,心想自己並無打鬥之意,何必硬拼?既然說不分明,不若一走了之,當下微一低頭,竟不看刀芒來勢,步伐趨退不定,虛幻無從捉摸,栩栩然有如蝴蝶盤旋,靈動蹁躚,正是「莊周夢蝶」之精要。這若虛若實的身法一使出來,呼延鳳這招「鳳鳴朝陽」的刀路全數落到了空處,文淵身周的小樹花草,盡為斗篷勁風、金翅刀鋒所波及,或折斷,或拔地,伴著大片砂塵漫天飛舞。
避開了金翅刀正面出擊,文淵正欲乘隙退開,施展禦風行就此遠離,不料才飄出刀網,眼前忽見紫影一晃,秦盼影已搶先來到他身後,與呼延鳳成前後夾擊之勢,低聲道:「得罪了!」雙袖一拂,兩道紫光分從兩袖竄出,乃是兩柄軟劍,劍刃均作淡紫色澤,先端卻非尖鋒,而是圓形。但見這兩柄軟劍極薄極輕,猶似紙張,雖無劍尖,但邊緣之銳利,猶勝尋常刀劍。這兩道紫光顫動不絕,絢麗奇幻,忽爾向前遞出,雙劍左右交錯,彎成兩道紫弧刺向文淵。
這一招「孤鸞獨舞」走的是陰柔路子,跟呼延鳳淩厲無端的金翅刀正是兩個極端,內勁雖不如呼延鳳強勁,招數卻同樣奧妙。文淵待要避開,呼延鳳已趁秦盼影一阻之機再次攻到,金芒閃處,招數大顯華貴之氣,乃是一招「鳳凰來儀」,跟秦盼影的「孤鸞獨舞」搭配呼應,陡然間天衣無縫,組成了一招「鸞翔鳳集」,金光紫光交織成重重屏障,將文淵困於其中。
文淵見兩女聯手,威力陡增,別說脫身,便要抵擋也非易事,當下先圖自保,手腕一振,長劍在手,「瀟湘水雲」劍勢連綿,如雲霧捲動,護盡周身,但聽鐺鐺鐺鐺連響不絕,已把秦盼影軟劍招數接了過去。待要格擋金翅刀,文淵突然一驚:「不成,呼延姑娘這兵器相當厲害,能把樹幹輕易斷成數截,定是鋒銳無匹,硬碰不得!」要知金翅刀重重疊疊,這許多刀刃先後連環砍至,固然防不勝防,即使擋了下來,尋常刀劍又如何禁得起一次又一次的劈砍?只怕一招間便要斷折。既然勢不可擋,文淵易守為攻,化解秦盼影劍招的同時,陡然反身出劍,中宮直進,直刺呼延鳳胸膛,要逼得她先行自救,撤開金翅刀招數。
果見金光一閃,金翅刀左翼一斂,擋住了文淵劍刃,右翼卻依然掠向文淵。文淵側身讓過,忽覺左肩後一痛,顧此失彼,已被秦盼影左手軟劍削中,雖只皮肉之傷,鮮血卻已在衣衫上漸漸染開。
雲霄派兩大高手連袂出陣,實是非同小可,文淵只因初時無心動武,立時失了先機,落於下風。但見呼延鳳、秦盼影兩人刀劍紛呈,燦爛華麗,招數身法,俱是快得難以想像,文淵以一敵二,連變數種從「文武七絃琴」中悟出的妙招,居然縛手縛腳,接應不暇,心中暗驚:「這兩位姑娘的武功,並非比龍馭清、黃仲鬼為高,何以一加聯手,我便施展不開身手?」
柳氏姊妹見文淵越打越是處境惟艱,兩顆心跳得也越來越厲害,柳蘊青叫道:「師姐,妳們別打啦!要是不小心失手害死了文公子,那可怎生是好?」柳涵碧也叫了起來:「文公子,你快想辦法逃啊,啊呀!秦師姐,妳……妳又傷到文公子了,別那麼認真啊!」柳蘊青道:「沒有,沒有!文公子沒再給秦師姐傷著了,肩上那傷是先前就受了的……啊,糟糕!文公子,小心背後!你……你沒事麼?」柳涵碧道:「啊唷,好險,沒有砍到。掌門師姐,妳出手太狠了啦!妳這樣出手,萬一真砍著了,誰也活不了啊!」
兩女在一旁不停驚呼急叫,搓手頓足,神情之急切,倒似比纏鬥之中的三人更加緊張萬分,言語之中,卻是偏向文淵。呼延鳳揮出右翼,著著進逼,一邊罵道:「妳們安靜點,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柳涵碧道:「掌門師姐,他又不是壞人,妳下手別這麼厲害啊。」柳蘊青也道:「是啊是啊,秦師姐,妳不也覺得文公子挺好的嗎?」柳涵碧道:「就是說啊!」柳蘊青道:「那還有什麼好打的,趕快停手,大家成了好朋友,豈不是好?」柳涵碧道:「好是好啊,可是在打架的又不是我們兩個,我們又沒動手,自然也不能停手,要停手,得讓掌門師姐、秦師姐、文公子停手才成。」柳蘊青道:「這個就為難了,有什麼辦法?」柳涵碧一歪頭,想了一想,道:「我們去幫文公子,他打贏了,大家就不必打啦。」柳蘊青道:「那我們不是也要出手了麼?這不是越打人越多了?我們打得過師姐麼?」
柳涵碧又想了一想,忽然面露喜色,道:「有啦,有啦!」低聲在柳蘊青耳邊說了些話。柳蘊青聽了,喜道:「妙計,好辦法,了不起!妳說這法子成麼?」她連續三個詞語大大贊成,最後一句話卻又大大存疑。柳涵碧道:「當然成了,來罷!」兩女一齊縱身而出,搶入戰圈,身法奇巧,猶如兩隻小小鳥兒,雖不及呼延鳳、秦盼影姿態曼妙,卻也敏捷機伶,穿插於三人之間,四手各成三指相聚之狀,出手密如雨點,招招點向文淵穴道。
文淵應付呼延鳳、秦盼影,已大感吃不消,眼見這對鏡裡翡翠也來插手,招數亦自精妙,頓時吃了一驚,叫道:「雲霄派當真不講道理麼?」柳涵碧叫道:「文公子,你別急,我們是來幫你的啊。」說話之時,指掌並出,柳蘊青的招數也是一模一樣,掌若羽拂,指如喙點,剛中有柔,柔中有剛,勁力比秦盼影弱得多,卻十分刁鑽奇異,當真防不勝防。
四女分成兩對,招數相輔相成,攻守均是嚴密無比,文淵竭盡全力拆解對方招數,幾無反擊餘地。他以一敵四,實在太過不利,方始格開秦盼影軟劍,又需避讓金翅刀,忽覺背心一麻,已被柳涵碧、柳蘊青打中背後大穴,跟著頸後一震,亦已中招,登時頭暈目眩,腳下一跌,幾欲昏去。他忽然怒從心起,心道:「妳們雲霄派未免欺人太甚!我不願多做爭鬥,妳們卻來強逼,這是什麼道理?」他怒氣填贗之下,一劍刺出,竟是全力施為,劍刃上真力充盈,劍風破空,颯颯而鳴。這一擊「指南劍」威力極強,直指呼延鳳,呼延鳳斗篷急收,揮擋身前,兩相交擊,劍刃深陷斗篷,其勢不衰,正中呼延鳳小腹。
文淵一劍刺出,陡然大驚:「不好!這一劍豈不刺死了她?」想要收劍,已然不及,「噹」地一響,卻未刺入呼延鳳體內。文淵一怔,登時了然,是被斗篷中的金翅刀擋下了劍尖。
他這一劍使足了全力,背門破綻大露,又中了不知是秦盼影還是柳氏姊妹的一指,再也立足不定,眼前一黑。昏昏沈沈之際,只聽身旁驚呼怒喝之聲響起,又是幾聲兵刃交擊之聲,跟著內息一亂,什麼也聽不見了。
昏迷之中,文淵彷彿騰雲駕霧,身子輕若無物,不知飄往何方。過了良久,似乎停了下來,身體卻仍毫無感覺。
暈去許久,文淵忽覺肩上、背上、胸前傳來陣陣柔嫩的觸感,極是舒服,真氣一點一滴送了過來,穴道一一解開,神智逐漸清醒。一睜開眼睛,眼前枝繁葉茂,都是樹木,幾隻手正在他胸前「神封」、「步郎」,胸腹之間「石關」、「商曲」諸穴之上推宮過血。一看之下,身旁左右卻是柳涵碧、柳蘊青姊妹兩人,見他醒來,同時面露喜色,柳涵碧叫道:「文公子,你醒啦!」柳蘊青道:「文公子,覺得怎麼樣?傷口會痛麼?」
文淵呆了一呆,道:「我沒事。」想要坐起身來,卻覺全身酸軟,難以移動,只能勉強稍稍轉動脖子,卻見四周都是柴枝花草所圍成,架在一株大樹枝枒之間,便似鳥兒所築之巢。四下林深樹密,仍是一座林子之中。他上身衣衫已經被脫去,鋪在自己身下,上身幾處傷口都已包紮得十分妥善,微有清涼之意,想是已敷了傷藥。柳氏姊妹分坐自己左右,兩雙小手在他身上推拿,正試著給他解開穴道。
柳氏姊妹見他臉上有茫然之色,互相眨了眨眼,柳蘊青朝他笑道:「文公子,你想通這是怎麼回事了麼?」文淵道:「妳們帶了我出來?」柳涵碧笑道:「你真聰明,一猜就中。」柳蘊青笑道:「你這麼會猜,先前幹嘛不猜猜我們的名字?」
文淵心下疑惑,道:「妳們帶我來此,是何打算?」柳涵碧一噘小嘴,道:「我們好不容易救你出來,你也不謝謝人家,臉色這麼難看。」柳蘊青道:「是啊,我們好不容易把你打昏,又好不容易搶先把你捉了起來,又好不容易才從掌門師姐手下跑得開,才好不容易的把你救到這裡,你這才好不容易地安然無事,真是好不容易,你多多少少也該謝我們一下吧?」
文淵此時氣力不繼,一番話聽得暈頭轉向,但也大致想了個明白,道:「我一昏倒,妳們就帶我離開了?」柳涵碧道:「是啊,我們想呢,要比掌門師姐離你更近,才能搶先把你捉起來。把你捉起來了,才能帶你走啊。掌門師姐很生氣,要打我們,還好秦師姐幫我們擋了一下,說:『師姐,別太衝動,柳師妹她們也是一番好意,別讓人說我們雲霄派不分是非。』,我們趁掌門師姐跟秦師姐僵著,趕快擡著你跑到了這裡。」她刻意模仿秦盼影說了句話,語音卻是不像,頗為滑稽,文淵不禁一笑,道:「原來如此,可……可要多謝妳們了。」心中卻依然存疑,問道:「可是妳們為什麼要救我?妳們不也是雲霄派的麼?呼延姑娘難道不會處罰妳們?」
柳氏姊妹睜大了眼睛,似乎十分驚訝。柳涵碧道:「怎麼能不救你?你又沒做錯什麼,掌門師姐本來就不該打你。」柳蘊青道:「若是不把你救出來,難道看著你被掌門師姐殺掉麼?」柳涵碧道:「你只是來找個人罷了,就這樣死掉,未免太冤枉了。」柳蘊青道:「如果沒救你出來,掌門師姐一定殺了你,你還能在這兒跟我們說話麼?」柳涵碧道:「那當然不能啦。」柳蘊青道:「所以我們當然救你,有什麼不對?難道你覺得我們不該救你麼?」
文淵聽她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心中一奇,道:「妳們說呼延姑娘要殺我?」
十景緞《一百三十二》
柳氏姊妹聽他此話,臉上又現出十分奇異的神情。柳涵碧道:「那還用說,當然是掌門師姐要殺你啦。」柳蘊青道:「不是掌門師姐要殺你,難不成你覺得是我們要殺你不成?」柳涵碧道:「假如我們想殺你,那也不會救了你出來,還給你敷藥、包紮、療傷、運氣了。」柳蘊青道:「是啊是啊,我們這樣幫你,你還這樣懷疑人家,那……那不是太過分了麼?」兩人越說越是可憐,小嘴微噘,兩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要哭了出來。
文淵不覺啼笑皆非,道:「兩位姑娘,我不是這意思,我那句話是在問:為什麼呼延姑娘想殺我?」
姊妹兩人同時怔了一怔,向他不住眨眼,好像在審視什麼奇特的物事。柳涵碧手指在他胸口一點,道:「你不知道,掌門師姐很不喜歡男人的。」柳蘊青道:「一般的男人就算了,像你這樣武功厲害、長得又好看的,掌門師姐可更加討厭了。」
柳涵碧道:「只是武功厲害、長得好看,那也還好,可是偏偏你又跟我們說了一大堆話,跟秦師姐也說了不少話,跟林師姐、周師姐又說了幾句話,那就不得了了。」柳蘊青道:「跟我們還有秦師姐、林師姐、周師姐說了話,其實也還算好,可是你來的時機實在太糟糕了,作亂的東宗的男弟子正在跟我們捉迷藏,這些天來打得不可開交,你選在這時候來碰上我們,那是大大的不得了了。」柳涵碧道:「來的時機不對,勉強也還算好,但是你又跟掌門師姐見了面,又不趕快溜之大吉,那真的無可奈何了。」
她兩人一邊繼續替文淵解穴,一邊輪流述說,有如單獨一人一口氣說將出來,文淵聽得雖不甚了然,但是精神不佳,無力多問,只是心裡暗想:「林師姐、周師姐又是誰了?嗯,大概就是客店中那兩位姑娘了。記得呼延姑娘說了『東宗叛徒』,這麼看來,雲霄派中八成出了什麼亂事。不過呼延姑娘一口咬定我不懷好意,未免有欠思慮了。那東宗的叛徒,定然也是極其厲害,呼延姑娘才會這樣謹慎防範。」
他略一提氣,只覺胸腹之間內息不暢,穴道內氣血鬱結,當下默運玄功,佐以「滄海龍吟」的法門運使,丹田中一股真氣沛然不止,自「商曲穴」上通「石關」、「陰都」、「通穀」、「幽門」、「步廊」、「神封」、「靈墟」等腎經諸穴,經脈之中膠結窒礙之處盡數衝破,酸麻之感隨之消失,緩緩坐了起來,微笑道:「多謝兩位姑娘,我沒事了。」
柳涵碧、柳蘊青正運勁於指,嘗試給他解開穴道,忽覺他肌膚之下內氣震盪,身子微微一熱,疑惑之間,卻見文淵已自行坐起身來,不禁嚇了一跳,同時叫道:「哎呀!」文淵道:「怎麼了?」
柳蘊青睜大了眼,道:「你……你怎麼能動了?」文淵道:「我自己運氣衝穴,也就能動了。」柳涵碧面有驚色,道:「掌門師姐的點穴手法,就是秦師姐也要花上一刻鐘才解它得開,你……你……」兩姊妹神情驚詫,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文淵再一提氣,內力運轉無礙,穴道的確已解,心道:「呼延姑娘這點穴勁力,可沒什麼出奇之處哪。」但是當著兩姊妹的面,也不好這麼說,當下微笑道:「或許呼延姑娘手下留情,沒下重手。」
此言一出,柳氏姊妹一齊大搖其頭。柳涵碧道:「哪裡有手下留情?我們剛剛幫你解穴,掌門師姐這次下手比以前只重不輕,根本一點兒也解不開。」柳蘊青道:「是啊是啊,我們累得滿頭大汗,你卻這麼輕輕鬆鬆的自己衝開了穴,這個……可不是很奇怪麼?」姊妹兩人朝著文淵看了又看,甚是驚奇。
文淵上半身沒穿衣服,被兩個妙齡少女這樣打量,不免不甚自在,當下取了墊在木柴上的衣物,便要穿上。柳涵碧一怔,忽然伸手搶過衣服,道:「等一下,讓我們看一下嘛。」文淵聞言愕然,道:「看什麼?」柳蘊青道:「我們第一次看男人的身體,不能讓我們看久一點嗎?」
這話令文淵一陣困窘,心道:「這算什麼道理?」手一伸,便即拿回衣服,道:「不可不可,這不妥當。」柳蘊青道:「為什麼?」文淵道:「男女有別,隨意赤身露體,自然不妥。」柳涵碧秀眉微蹙,一根手指輕輕點著臉頰,似乎十分疑惑,沈默一陣,道:「我就是不懂,掌門師姐說不可以給男人看自己的身體,你也這樣說。」柳蘊青道:「我們也看過掌門師姐的裸體啊。給男人看到身體,到底會怎麼樣?你給我們看了身體,又會怎麼樣?」
文淵一時難以回答,支支吾吾地道:「這個……也不是會怎麼樣,只是……只是……」要解釋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本來就十分為難,要跟這樣兩個天真少女談起男女之事,更是難以啟齒。正當此時,忽見一個紫影飄上樹來,說道:「涵碧、蘊青,妳們又胡鬧了?」來人身法輕盈,人美如玉,正是「天宮紫鸞」秦盼影到了。
柳蘊青道:「我們哪有胡鬧?」柳涵碧道:「我們只是在問文公子,為什麼男人不能看女人的身體,女人也不能看男人的身體罷了。」秦盼影臉頰微紅,雙手在姊妹兩人頭上拍了一下,低聲道:「夠了,別給人看笑話。」一見文淵上身裸露,臉上又是一紅,輕輕別過頭去。文淵耳後一熱,匆匆穿上衣服。
秦盼影見他穿戴妥當,微一躬身,道:「文公子,這兩位柳師妹不諳世事,若有得罪,請多包涵。」文淵還禮道:「好說。」
秦盼影道:「敝派適逢大敵,掌門師姐因而對文公子有所誤會,小女子至感抱歉,必會盡力向師姐解釋。日後若再相見,也免去一番紛爭。」文淵微笑道:「多謝姑娘。」秦盼影微微一笑,道:「掌門師姐此時正在到處追查公子下落,只怕轉眼便至。柳師妹,我們先回去絆住師姐。」
柳蘊青噘嘴道:「秦師姐,我們都還沒跟他說幾句話呢,妳就要我們回去了?」柳涵碧也道:「掌門師姐有妳勸著就夠了嘛,人家還想留著呢。」
秦盼影皺眉道:「不要使小性子了,要是再給掌門師姐找來這裡,可逃不了第二次。」朝文淵一拱手,道:「文公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拉著柳氏姊妹,直躍下樹,紫影飄蕩,牽著兩姊妹掠地而去。
三女匆匆而去,樹上木巢中便剩下文淵一人。文淵心道:「今天這番遭遇,雖然來得莫名其妙,卻也長了見識。巾幗莊石莊主已是女流中的高手,這位呼延姑娘的武藝卻更加狠辣幾分。當日我跟小茵過招,也只不過傷了手腕,呼延姑娘下手之重,可也不比小茵差了。雖說最後是四人攻我一人,畢竟也是了不起的武功,武林之中,確是奇人輩出。」轉念一想:「不止呼延姑娘,那兩位柳姑娘也是大大的奇人,只不過奇處不在武功罷了。」
他稍加伸展肢體,料想外傷不重,便拿了擺在一旁的長劍,縱身下樹,心想:「方才秦姑娘言道,呼延姑娘正在四下搜查,那麼我也該離這兒遠些才是,免得橫生枝節,又要大鬥一場。」當下朝著秦盼影等離去的相反方向走去,心中所想,又已回到尋找紫緣等人的心思。
此後一連數日,文淵仍是到處打聽,希望能尋得一些蛛絲馬跡。三女都是容貌超群,若有人見過了,決計沒有全無印象之理,可是偏偏探不到絲毫線索。他空自思念,也是無計可施。
這天黃昏時分,文淵來到一處市集,見天色已暗,便尋了客棧投宿,向店伴索房時,順便又向掌櫃探問了三女下落。那掌櫃搖頭道:「沒見過的,要是真有三個美貌姑娘一起光臨小店,我雖然老眼昏花,也不至於漏了過去。」文淵好生失望,深深嘆了口氣,只覺無精打采,正要隨店伴到房間去,忽聽店中一桌客人傳出輕聲冷笑。
文淵略一凝神,聽得那桌有人低聲說話,道:「這窮酸秀才失心瘋了,居然在這兒打聽美貌姑娘。方圓百里之內的美人兒,還有哪個沒在咱們主子的禮單上?」
這句話聲音極輕,若非文淵內功造詣不凡,那是一個字也聽不到的。文淵心下一凜,心道:「那是什麼意思?」轉頭一望,見那桌共有四人,都是三四十歲的男子,說話的是一個禿頭瘦子,眼神中顯得甚是狡猾。旁邊一人見文淵瞧向這裡,伸肘輕輕一撞那瘦子,雙目一瞪,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看什麼?」
文淵轉過頭去,假作驚惶,便隨店伴上樓看房。到了房中,文淵問道:「樓下那四位客人,也投宿貴店麼?」那店伴道:「是啊。這幾人強兇霸道,小相公,你可別惹他們得好。」文淵微微一笑,心中盤算:「那人說的『禮單』是怎麼回事?以人為禮?這事可透著點邪門,該探上一探。」隨口問了四人房間所在,便打發店伴出去。
當夜文淵並不入眠,只是坐著運氣吐納。待得時近子夜,文淵悄悄步出房去,到了那四人房前,手按門板,暗吐柔勁,將木閂輕輕震斷,推門入房。那四人中已有三人熟睡,一人卻正在房裡徘徊踱步,便是那禿頭瘦子,忽見文淵闖入,吃了一驚,叫道:「你……」
但聽「呼」地一聲,文淵搶上前去,衣袖拂出,甩在那瘦子面門,柔力所至,將他打得一陣暈眩,一個「你」字語音像煙火般散開,便沒了聲息,軟軟癱倒在地,雖未受傷,一時卻不得醒。文淵身形遊走,將睡夢中的三人一一點了穴道,防他們醒來突襲,接著點明燭火,火光一照,便見桌上放著一疊紙箋。
文淵拿起一看,見上面寫著一行金字「奪香宴禮單」,下面又有一行較小的金字,寫著「罪惡淵藪四非人」。文淵疑惑更甚,將紙箋一張張翻開來看,但見第一張上寫著「餘姚賀家麽女賀如蘭」幾個紅字,第二張寫著「括蒼派掌門夫人燕翠」,第三張寫的是「淮河幫蘇萍」,一張張都是女子名字,有些在字首點了個紅色小點,或是在字旁註有「上品」、「完璧」等小字。
文淵驚疑不定,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心想:「這是什麼禮單?為什麼寫的都是女子的名字?『奪香宴』?」再往下翻,寫的赫然是「雲霄派西宗百靈鳥白月翎」。文淵心道:「雲霄派西宗,那是呼延姑娘她們的同門了。」心中疑惑更甚,一張張翻下去,到了最後一張,文淵一看之下,身子猛然一震,如有一個大鐵鎚重重擊在胸口,忽感說不出的害怕。
這最後一張紙箋上只寫了兩個字,卻比前面十餘張還要令他震驚萬倍,乃是殷紅如血的兩個字「紫緣」。
十景緞《一百三十三》
乍見紫緣的名字書寫在這詭異的禮單上,文淵心頭驚詫之餘,不由自主升起了一股說不出的害怕,心裡只想:「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紫緣……為什麼會有紫緣的名字?」
他呆呆地站在當地,突然「啪」地一聲,把禮單拍在桌上,手一伸,抓住倒在地上那禿子,用力一搖,內力震去,叫道:「起來,起來!」其實他不必大聲呼喝,那禿子也已被他震醒。
文淵拔劍出鞘,「刷」地一迴,劍鋒架在那禿子脖子上,大聲叫道:「這奪香宴是什麼東西?這份禮單,是什麼意思?你從實說來,我不害你性命。」那禿子武功遠不及文淵,雖然醒來,卻是渾身乏力,毫無反抗之力。但他性子甚是悍惡,雖然命懸人手,竟不懼怕,只是冷笑一聲,說道:「你敢殺我麼?老子是『罪惡淵藪』的人!你惹得起寇大爺、雲二爺、莫四爺麼?你……」
文淵不待他囉唆,抓住他肩頭的左手用力一震,那禿子登覺骨骼爆響,疼痛難當,只怕一副骨頭便要散了架,登時殺豬般叫了起來。文淵喝道:「你說不說?」那禿子實在痛得受不了,連聲叫道:「說,說!」文淵便即收了內力,左手卻仍抓在他肩膀上,叫道:「那就快說!」
那禿子狠狠瞪了文淵一眼,道:「這奪香宴,是咱們寇大爺跟另外兩個大高手辦起來的,你難道不知道?這份禮單,就是咱們要在宴上用來玩的娘兒們。嘿嘿,你這小子氣成這樣,是不是看到你相好的被記在這上面了?」這幾字如轟轟雷響,文淵頓時呆住了,竟然全無反應。那禿子見他神情錯愕,並無兇狠之色,膽子登時大了,更加說得口沫橫飛:「這些娘兒個個都是上等貨色,雲二爺早就忍不住,這幾天一口氣就幹了六七個,有幾個『完璧』都得劃掉了。他媽的,你這小子最好趁早放了老子,否則雲二爺等會兒回來,瞧他老人家不要了你的狗命……」
忽地文淵左手一甩,那禿子一個身軀直飛出去,「砰」地撞在牆上,又已暈去。文淵靜靜地拿起禮單,收入懷中,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深深呼吸幾下,喃喃地道:「是麼?」右手長劍回鞘,衣袖一振,轉身望向窗外,自言自語道:「紫緣,我說要保護妳,就一定要做到。」
他聽聞紫緣落在這樣一群人手中,心中憤怒驚恐達於極點,反而完全冷靜了下來,不如初時那樣氣急敗壞。文淵坐在一張椅上,靜靜等待那雲二爺回來,心想:「『罪惡淵藪』?既然你們擺明瞭說是罪人惡人,我也不必客氣。要是你們動了紫緣,我把你們誅滅殆盡。」但是倘若紫緣當真受了汙辱,即使殺盡兇徒,又能如何?想到這裡,文淵只覺心中一片寒意,不敢再想,用力搖了搖頭。
就在此時,樓下隱隱約約傳來了細微的女子悲鳴聲,伴隨著沙沙之聲,如枯葉過地,迅速往樓上而來。文淵心中一凜,知道是那雲二爺來了,且還帶著一個女子。呀地一聲,門板打開,一個身子被丟了進來,摔在地上,滾了幾下,發出痛楚的哭音,手腳微微抽搐,竟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女子。她頭髮披散,滿面淚痕,全身衣物都是裂縫,大半已被撕爛,裙子更已被撕成條條碎布,雙腿根部及私秘之處都是白污水液,帶著一絲血紅,緩緩流動,氣氛淫靡之中,帶著幾分可怖。
這女子容貌甚美,但是如此情狀,實是太過淒慘,文淵心中一震,站起身來。正想上前,一個禿頂長鬚的矮瘦老頭已走了進來,一手拉著褲襠,一手握著胯下肉棒,前端點點濃稠白濁,面露淫笑,顯然就是對那女子施暴之人。瞧他這副模樣,先前竟是一邊走,一邊姦淫那少女。那老頭見到文淵,臉色一變,道:「小子,你是誰?」說話之時,後面又跟著走進一個中年男子,雙眼瞇起,幾乎成了一條線,臉色微黑,留著一叢黑鬚,左手拿持著一本厚重書冊,見到文淵,眼睛微微一睜,又瞇了起來。
文淵神色如常,道:「在下文淵,哪一位是雲二爺?」那老頭前後搓動陽具,道:「爺爺我便是雲非常。小子,你來這兒,想搶爺爺我的女人麼?」他對文淵竟似毫不在意,並不穿好褲子,那肉棒被他前後快速套弄幾下,噴出了幾點陽精,正好落在那少女左眼上。那少女猶如失魂落魄,只是癱在地上哭泣,這時眼睛被灑到,也不去揉,仍是不住飲泣,上下睫毛之間黏搭搭的。
文淵見他如此淩辱一個女子,心中霎時憤怒難以名狀,上前一步,蹲下身去,道:「姑娘……」
那少女突然驚叫一聲,倉皇翻身,雙手在地上亂撐,向後躲了開去,尖聲叫道:「不要,不要!你……你別過來!」她在雲非常蹂躪之下,早已精疲力竭,此時逃避文淵,也無多少力氣,身子挪開些許,便氣喘連連,不住嗚咽。
文淵陡然心中一痛,心道:「紫緣也曾這樣驚恐,那是我親眼目睹的。這些惡賊!」猛然站起,長劍出鞘,直指雲非常胸膛,喝道:「你把紫緣帶到哪裡去了?」
雲非常目光一閃,隨即漫不在乎地笑道:「紫緣?嘿嘿,呵呵,那可真是個罕有的美人兒,已經被咱們老大看中,是奪香宴上最美妙的賀禮。你這娃兒,難道是想來英雄救美麼?」文淵心底一驚,心道:「那是誰?多半是那什麼寇大爺了。要找到此人,得從此人下手。」更不打話,一劍便朝雲非常刺去。
雲非常嘿嘿一笑,右手拉起褲子,左手疾探而出,勢夾勁風,當真快如閃電,側身避開劍鋒之餘,左掌已劈向文淵胸膛。他左掌已然奇快,不料掌力未及文淵之體,右掌又已飛快劈出,於避開劍刃、拉好衣褲之際仍能後發先至,動作簡直不可思議。
文淵見他這一手武功高得出奇,心中凜然,長劍忽然兜了回來,削向雲非常頸側,方位之奇,更加想也難以想像。這一劍蘊含「風雷引」曲意,出極險極奇之招,雲非常若是不加抵擋,掌力劈中文淵之前,自己反會先受致命重傷。雲非常應變快絕,身子一矮,劍鋒已在他頭頂掃過,順勢一撲,雙手抓向文淵腳踝,要將他腳骨捏碎。文淵縱身微躍,身子弓下,劍刃跟著急轉直下,直刺雲非常後心。雲非常罵道:「小兔崽子!」雙手一落空,便在地上一撐,身子陡然倒立過來,兩腳向上一踢,一腳踢在劍鋒側面,將劍身震飛開去,另一腳卻暗含後勁,一隻鞋子飛了上去,眼看要打在文淵胸口。文淵沒料到有此一著,吃驚之下,左手一圈一撥,手法柔巧,將這貫注剛猛內勁的鞋子力道帶斜,變成飛向那黑臉男子,身子一轉,輕輕落地。
那男子左手書冊一揮,隨手將鞋子打在地上,微笑道:「雲二哥,你這一招稀奇古怪,居然對這位小兄弟不管用,可惜啊。」文淵和雲非常連拆數招,已知他武功奇高,實是勝己一籌,剛才撥開他的飛鞋,手上兀自發麻,可見這份內力非同小可。那黑臉男子正面打落鞋子,輕描淡寫,內功自也不凡。面對兩個強敵,文淵不敢大意,雙掌一立,凝神備戰,心道:「不收拾這雲老兒,無法找到紫緣。我從文武七絃琴上練來的功夫,可不見得輸給了你!」
那受到姦汙的女子神情呆滯地望著房中戰況,見到文淵長劍脫手,落在一旁,突然飛撲過去,拾起長劍,劍尖指著雲非常,哭著叫道:「雲非常,你……你這惡魔!」雲非常斜眼望了那少女一眼,獰笑道:「拿著劍幹什麼?想殺我麼?妳姊姊武功比妳高得多,還不是被老夫幹得死在床上。嘿嘿,妳可比她夠味多了,沒開苞的閨女就是不一樣,又緊又嫩,舒服得要命。來啊,妳要是傷得了老夫,爺爺我以後每天多幹妳幾回當獎勵。」說著連聲怪笑,聲音之尖細難聽,直令人毛骨悚然。
那少女身子簌蔌發抖,淚水斷線珍珠般流下,突然哭叫道:「姊姊,姊姊!」長劍一迴,橫過頸中,纖細的脖子灑出一大片血紅,灑在遍體鱗傷的肌膚上,腳下一跌,身子傾倒而下,撲在地上,登時成了一片血泊。文淵一驚,待要阻止,卻已不及,衝上前去俯身查看,見她傷口極深,已然無救,芳魂就此逝去。她雙目圓睜,雖已死去,淚水依然緩緩流下,實是死不瞑目。
雲非常笑道:「可惜,可惜,這小女娃身體嬌嫩,本來可以多玩幾天,讓老夫手下那群孩兒也幹個過癮。既然就這麼死了,只好拿去餵給貓兒狗兒。太可惜了,真是可惜!」他連說四個可惜,神情卻頗為歡愉,似乎這少女自刎而死乃是一幕精采好戲,看得津津有味。那黑臉男子也微笑道:「我才剛給她寫好生死簿,今日必死無疑,你瞧,可不是準確得很?」雲非常道:「你這狗屁判官,碰上狗屎運罷了,難道當真次次都準?」
文淵拿起長劍,見到劍刃上鮮血滴滴落下,心中對雲非常越發痛恨,心道:「這老賊邪惡不堪,簡直沒有人性!」站起身來,指著雲非常怒罵道:「雲非常,你這樣逼死一個少女,難道不覺得可恥麼?如你這般行徑,應當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雲非常轉頭向那黑臉男子道:「姓裴的,那小子說的是什麼意思?」那裴姓男子微笑道:「這幾句是詩經小雅中一篇『巷伯』的句子,乃是對奸邪之輩深惡痛絕,罵你應當被丟給豺狼虎豹吞食。豺虎不屑吃你,則該丟到極北之處去。極北之地嫌你下流骯髒,容不下你,該讓上天懲治你的罪惡。罵得好啊!」
向來溫文儒雅的文淵,本來再怎麼樣也不會以這等激烈言語罵人,可是他因紫緣的不幸遭遇,對姦淫之行極為憤慨,眼見雲非常如此殘忍無恥,再也無法忍耐,頓時憤聲而罵。
雲非常肚子裡料子有限,壓根兒聽不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聽了那男子解釋,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老夫身在『罪惡淵藪』,要是不被你們罵得狗血淋頭,怎麼顯得出我『四非人』的罪惡滔天?妙極,妙極!你這小子膽子不小,奪香宴上,老夫非把你的小情人幹成蕩婦淫娃不可。」
忽聽一個冷峭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開什麼玩笑?你們這四個武林罪人,該不會也想來跟我搶第十八層地獄住?嘿嘿,雲非常,你這句話我聽得挺不入耳,又罵到了我家小妹,你當真這麼急著找死,想搶先下地獄不成?」
說話聲中,一個青衫男子大步走進房中,絲毫無視站在門邊的黑臉男子,嘴角微帶冷笑。身後一個勁裝結束的女子跟著走進,神情卻不若他這樣輕鬆自在,英氣飛揚的臉上顯得甚為緊繃。
文淵一怔,道:「慕容兄,藍姑娘!」
雲非常睨了那青年一眼,道:「我道是誰呢,是你這個慕容小鬼!」慕容修冷笑幾聲,手指彈了彈劍柄,道:「你不叫我大慕容,那是你不知好歹了。雲老頭,你今天走運了,本大爺正好心情奇佳,就慷慨大方地送你一程,直達十七層地獄如何?文淵小子,你說這夠不夠大方了?」
十景緞《一百三十四》
文淵心中只是擔憂紫緣安危,慕容修一來便對雲非常挑釁,他也不怎麼注意,見得雲非常稍有分神,不假思索,一劍橫削雲非常左脅。這一劍來勢雖非極快,但是方位勁力,俱是拿捏得巧妙無比,雲非常一不留神,劍光已將及體。不料他應變奇速,在劍勢之下一個打滾,這一劍仍給他閃了開去,但也遭劍風波及,衣衫裂了一條小縫。
雲非常一滾便即站起,罵道:「臭小鬼,打擾你爺爺說話!」慕容修哈哈大笑,道:「不壞,不壞!文淵小子,你要是功力再高幾段,倒是可以代我送這老頭上路,現下可不不成。你讓開,交給我來。」說著手腕一抖,腰間長劍出鞘。藍靈玉站在他身後,手中也已握了雙戟。
雲非常冷笑一聲,正待說話,忽爾客棧之外遠遠傳來一陣哨聲,極之尖銳,又極高亢,猶如一道利刃劃破夜空,突兀之餘,更見詭異。
那黑面男子目光望向窗外,道:「雲二哥,似乎抓到那群鳥兒了。」雲非常面露喜色,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笑道:「妙極!我可得親自去瞧瞧。」朝藍靈玉望了一望,色瞇瞇地笑道:「這丫頭生得好美,實在難得。小女娃,妳在這兒等著,待爺爺我吃了那些雲霄派的小鳥兒,再來好好照顧妳。」藍靈玉聽他出言戲侮,心中甚怒,右手短戟指向雲非常,罵道:「不知羞恥的老賊!」
文淵聽他說到「雲霄派」三字,心中一驚:「他們在對付雲霄派?難道呼延姑娘、秦姑娘、柳姑娘她們被捉了?」
忽見慕容修猱身上前,喝道:「雲非常,你還有命走嗎?」說話之間,三尺青鋒縱橫而出,三橫一縱,「王字劍」氣勢雄渾,直有將雲非常斬為六塊之勢,一出手便是狠辣殺著。雲非常知道慕容修劍法厲害,自己手無寸鐵,不欲硬接,轉身便走,竄出房門,那黑面男子替補其位,右手卻已多了一根精鋼判官筆,正面迎接大縱橫劍法猛招,筆法來去,鏗鏗鏗鏗,將這霸道異常的四劍一一擋下,再一揮筆,竟盪開慕容修劍刃。那男子微笑道:「在我面前殺人,需得經我生死簿論定才成。」
慕容修嘿嘿冷笑,右臂一振,長劍陡發嗡然長鳴,道:「裴含英,你這『活判官』的名號,到底是誰封給你的?當真胡說八道!你要是不知好歹,敢攔我去路,我可要你變個死判官了。」
那黑面男子裴含英道:「你要是有本事,儘使無妨……」忽聽文淵叫道:「讓開了!」一步上前,立呈虛無飄渺之態,手中長劍顫動,身法劍法,盡出於「蝶夢遊」奧秘。裴含英略一斜身,手中判官筆疾點而來,迎向劍刃,卻見文淵一退一進,身形閃動之際,已從他身邊出了門外,叫道:「慕容兄,勞駕你對付這人!」更不停留,直追雲非常。耳聽慕容修在身後叫些什麼,也沒放在心上。
他躍下階梯,飛快衝出客店,遠遠見到雲非常身影飛奔而去,心道:「這老頭卑鄙無恥,要是雲霄派的姑娘真落在他們手上,豈有倖免之理?無論如何,不能讓這老賊得逞。何況紫緣的行蹤,還要著落在這老賊身上查知。」他展開輕功,遠遠在雲非常身後,雲非常自然也已察覺,卻無意出手阻截,心道:「這小子非三兩招所能打發,不如把他引到那兒,同那些傢夥聯手,料理這小鬼當簡單得多。先前才打過一個功力不差的小鬼,現在又有一個,何必跟他多耗力氣?」
文淵若要出盡高妙輕功,也能追及雲非常,但他有意解救雲霄派諸女,那麼雲非常等於是帶路的指標,也不必急於跟他動手。兩人各有主意,一前一後,奔出十餘裏,來到一個山澗之中,遠方隱約傳來爭鬥驚呼之聲。
奔到近處,只見那地勢是一條河水流穿兩面山壁之間,在其中拐了個彎,河彎處聚集了百餘人,其中一半赫然是雲霄派群女。這許多人分成兩群,雲霄派諸女被困在河彎中,其他人都是男子,占住了唯一的陸地方向,只因三面都是河水,雲霄派諸女無法離散,看情勢已被圍困在其中。只見兩群人之間讓出了一塊空地,陣陣金光閃爍不定,三個身影穿梭來去,鬥得十分緊湊。文淵看得分明,那金光正是金翅刀所照映,三人之中,一人自是呼延鳳了。只見她以一敵二,身法微呈紊亂,似乎難以支援。
雲非常疾掠而前,雙掌齊向呼延鳳拍去。呼延鳳正在凝神與那兩名敵人交鋒,忽見雲非常橫加相攻,吃了一驚,金翅刀兩翼揮展,鼓蕩勁風,逼開三人的同時拔身而起,輕輕落在二丈之外,面有怒色。雲非常笑道:「金翼鳳凰,輕功果然不凡。來來來,讓爺爺好好疼妳。」身子一晃,又已撲上。
呼延鳳怒道:「老賊,還敢胡說八道?快放了我白師妹!」右臂疾捲斗篷,化做圈圈金芒漩渦,猛然絞向雲非常。雲非常錯身閃過,從一旁竄了開去,一閃一讓之間,腳步滑至呼延鳳左側,右手勢如飛煙般連晃三掌,左手夾雜探向她腰際,來路之刁鑽,委實匪夷所思。就在這時,先前夾攻呼延鳳的兩人也同時攻上。
眼見呼延鳳陷入重圍,難以抵擋,雲霄派諸女紛紛驚叫起來。忽見一陣金環亂轉,交織著白芒吞吐,雲非常抽身疾退,那兩名男子也迅速退開,狀甚訝異。呼延鳳的金翅刀光芒之旁,已多了一道森森劍光,持劍來援之人,正是文淵。他跟在雲非常之後,來到此處,僅容他出得一招,便以絕佳輕功搶到他之前。呼延鳳「夢吐白鳳」招數圈轉而出,文淵則以「八極遊」大開大闔之劍意相輔,兩下猛招一齊守禦,竟連雲非常這等高手也占不到半點便宜。
呼延鳳大為愕然,向文淵瞧了幾眼,躍開與他隔離丈許,道:「你……你幹什麼?」文淵道:「這雲非常為人卑劣,在下來助呼延姑娘一臂之力,日前誤會,留待退敵之後再行分說如何?」呼延鳳神情不可置信,又退開了一步,怒道:「你想在本姑娘面前耍花招,豈有這麼容易?」
只聽雲非常笑道:「哈哈,小鬼頭,你想騙這隻小鳳凰,可沒這麼容易。不如咱們爺倆兒合作,聯手將這群小鳥兒一隻隻捉了起來,豈不比你費盡唇舌來得容易?」
雲霄派中一個柔嫩的聲音叫道:「師姐,別聽他亂講,先退回來,我們慢慢跟他們周旋。」聽那聲音極是稚嫩,但是縈繞耳際,如在身邊咫尺響起,語音悅耳,更令人不能不加注意。文淵回身一望,但見諸女之中閃著一團銀光,一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姑娘裹在其中,身上穿的是一件銀光斑斕的斗篷,和呼延鳳所穿金色斗篷外形十分相似,容貌清麗之中,透著少女的純真氣息,與呼延鳳的冷艷丰姿正是兩個極端。
呼延鳳哼了一聲,瞄了文淵一眼,斗篷一披,身子朝後倒縱,拉開兩丈,轉身往雲霄派諸女走去。柳涵碧、柳蘊青越眾而出,拉住文淵雙手,兩人神情都十分欣喜,柳蘊青道:「文公子,你怎麼來了?」柳涵碧道:「我們正在頭痛呢,這些人個個都厲害得緊,你來幫忙,那真是再好也沒有啦。」柳蘊青道:「是啊是啊,掌門師姐打得累了,秦師姐又受了傷,你既然來了,那就好啦。你總不會就這樣走掉吧?」文淵嗯了一聲,道:「這些人是雲非常的什麼人?」
柳氏姊妹眼睛一眨一眨,似甚驚奇,柳蘊青道:「你不知道麼?」柳涵碧道:「不知道便不知道罷,先過來,我們去看師姐怎麼樣了。」兩女拉著文淵回到諸女之中,雲非常也並不妄動,和那兩名男子退回包圍人群中,低聲商議些什麼。
雲霄派眾女或手舉兵刃,或凝神靜待,守勢如牆連綿,不讓敵人有機可乘。柳氏姊妹帶著文淵快步走過,來到呼延鳳、秦盼影兩女之前。但見秦盼影神情憔悴,臉色蒼白,坐在地上,勉強向文淵笑了一笑,道:「文公子,你好!」文淵見她神色,分明是身受內傷,躬身一揖,道:「秦姑娘,傷勢厲害麼?」秦盼影點點頭,道:「卓善的明王大手印,的確厲害。」文淵道:「卓善是誰?」
但聽呼延鳳又哼了一聲,道:「『西天孔雀』卓善,你不知道?剛才那金髮番僧便是了!」
文淵一聽,遠遠朝雲非常一夥人望去,果見一個身披大袈裟的帶髮頭陀,蓄著寸許來長的短髮,色做金黃,身材高大異常,想非中土人士,正是剛才圍攻呼延鳳的兩人之一,另一人是個中年男子,神氣剽悍,目光如鷹,身上披著一件灰斑白底斗篷,卻不似金翅刀那般暗藏兵器。文淵道:「旁邊那位又是什麼人?」柳蘊青搶先道:「那是狄九蒼啊,『摩天迅羽』狄九蒼,這兩個都是本派東宗的高手,怎麼你都不知道?」
文淵登時恍然,道:「是了,他們就是呼延姑娘所說的東宗叛徒?」呼延鳳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跟他們一夥,可還不能辨明,這話說不定是裝模作樣。」文淵苦笑道:「姑娘何以總是對在下心存敵意?在下可沒得罪了姑娘啊。」呼延鳳臉現鄙夷之態,道:「沒有?你耍弄我雲霄派的門人,這麼輕易便算了?」
秦盼影忙打圓場,道:「師姐,別這麼說了,剛才……剛才文公子不是幫妳逼開雲非常跟那兩個叛賊麼?」說完話,輕輕咳嗽兩聲。呼延鳳朝秦盼影一望,斗篷一拂,怒道:「妳也幫他說話?好啊,你們都當他是好人,你們找他收拾這些渾蛋罷,我不管了!」說著轉身便走,在河邊一處遠遠坐著,再也不看一眼過來。
那銀衣少女站在一旁,輕聲笑道:「秦師姐,妳糟糕啦,等敵人退了,妳又得花好大力氣跟呼延師姐賠罪了。」秦盼影面露苦笑,臉上微微一紅,輕輕推了那銀衣少女一下,道:「文公子在這兒,妳胡說些什麼?去唱個歌兒給師姐聽罷,她這麼氣呼呼的,等一下怎麼對敵?」銀衣少女嘻嘻一笑,往呼延鳳那兒走了過去。
秦盼影神色難堪,輕輕對文淵道:「文公子,當真抱歉,師姐她……她很不好相處,你別在意,她不會當真袖手不管的。」文淵也頗覺尷尬,心道:「看來呼延姑娘對我,簡直比對這些敵人還要痛恨,那是怎麼回事?這可太古怪了。」只聽秦盼影又道:「文公子,你怎麼會來這兒?」文淵道:「在下是追那雲非常來的,這人的同夥捉了在下的……一位知己。」說到這兒,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貴派是否有一位白月翎白姑娘?」秦盼影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點點頭,道:「是。文公子從何得知?」她知道文淵對雲霄派的人物全然不知,連金翼鳳凰、九頭鳥、西天孔雀等東西兩宗的高手也不知道,更別說武功未臻佳妙的百靈鳥白月翎了。
文淵取出那份禮單,道:「這上面寫有貴派白姑娘的名字。」秦盼影見了那禮單,臉色一變,道:「奪香宴的禮單?」左手緊按心口,身子微震,又道:「文公子,能讓我看看麼?」說到這句話時,聲音已稍稍發顫,又咳嗽了幾聲。文淵道:「自然可以。」將那禮單遞了過去。
秦盼影一張張翻過禮單,柳氏姊妹湊到秦盼影身旁,跟著翻看,三女神情都充滿緊張不安。待得翻到書寫「雲霄派西宗百靈鳥白月翎」的那一張時,秦盼影仔細觀看一陣,忽然像是鬆了口氣,輕輕呼了一聲,低聲道:「還好,還來得及!」
文淵不解其意,問道:「什麼意思?」秦盼影指著那禮單,道:「你看,白師妹的名字上頭,並沒有點上紅點。」文淵仍是不明白,心道:「有沒有紅點,卻又如何?」
秦盼影見他面有惑色,知道他對奪香宴所知有限,當即說道:「這是『四非人』的奪香宴禮單,上面所寫,都是被他們擄去的女子,要在宴會上……那個……供在場者取樂的。這雲非常在四非人中排行第二,最是貪淫好色,有時候他等不到赴宴之期,自己先侵犯了捉來的姑娘,便會在名字上點上紅點,讓別人知道,這個姑娘已經……已經……」她自覺難以啟齒,索性跳過,道:「白師妹的名字上並沒有紅點,這就表示還來得及救她。」
文淵登時明瞭,道:「原來如此。」心念一動,接過禮單,翻到了最後一張,只見那紙箋上,除了「紫緣」二字,再無其他痕跡。他一直擔心紫緣已經被雲非常這淫邪魔頭染指,這時見紫緣名字上亦無紅點,心中大喜,本來如負千斤的心頭登時一陣輕鬆,精神大振,心道:「紫緣也還安好,她沒事!」
秦盼影見他忽然神采煥發,一望紙箋,微笑道:「文公子,這位紫緣姑娘,便是你的心上人了?」文淵雙頰微熱,笑了一笑,心想這事也無須否認,點頭道:「我得將她救出來才行。秦姑娘,妳可知這禮單上的姑娘都在哪兒?」
秦盼影皺眉道:「這就為難了。我只知八月十五之前,四非人擄掠的女子都由頭領寇非天拘禁著,但是在什麼地方,就不得而知了……」說到此時,秦盼影以手捂口,又咳嗽了起來,一咳之下,突然身子一震,手放下來時,白如美玉的掌心沾了一片殷紅的鮮血。柳涵碧、柳蘊青同時驚叫道:「啊呀!」
呼延鳳跟那銀衣少女聽到秦盼影咳血聲音,一齊奔來。呼延鳳神色驚惶,扶住秦盼影,連聲道:「怎樣了?妳……妳覺得怎樣?」秦盼影搖了搖頭,強笑道:「沒……沒什麼……」呼延鳳急道:「說這什麼話?早知妳受傷這麼重,我也不跟妳嘔氣了。妳……妳這麼逞強,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快,妳快坐下,我幫妳療傷。」說著便扶秦盼影坐在地上,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文淵心道:「同門師姐妹,情誼果然不同,呼延姑娘平素雖然冷淡,畢竟心腸甚熱。」
秦盼影又搖搖頭,道:「不,師姐,敵人厲害,妳得留著內力,我休息一會兒就好。要是妳為我耗了內力,怎麼敵得過雲非常?要是妳輸了,我們西宗的姊妹都要給捉去了,白師妹救不回來,東宗程太昊那夥叛徒也要得逞了,那……那怎麼可以?」說話之時,又劇烈咳嗽了幾下。
文淵既知紫緣眼下尚且平安,擔憂之情稍減,心想眼前要緊之事,倒是該如何助雲霄派眾女脫此困境。他左思右想,心道:「敵我人數相若,可是呼延姑娘似已久戰,未必支援得了多久,我最多也只能與雲非常為敵,若是那卓善、狄九蒼前來夾攻,只怕也抵擋不住。秦姑娘又身負內傷。有什麼法子,能讓這些姑娘先離開此處,慢慢對付這些厲害對頭?」
沈吟片刻,文淵突然想到一處,叫道:「有了!」柳蘊青奇道:「有什麼啦?」文淵道:「妳們可知道,這附近有座趙州橋?」柳蘊青道:「不知道,在哪兒?」柳涵碧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銀衣少女卻道:「我知道啊。」
文淵喜道:「那就成了!」突然想起不知這少女姓名,當即問道:「姑娘芳名,如何稱呼?」那銀衣少女淺淺一笑,道:「我叫苗瓊音。你叫文淵對不對?她們跟我說過了。」柳涵碧嘴巴不肯休息,在一旁說道:「她的外號,叫做『銀羽迦陵』。」文淵微微一笑,道:「這外號甚是貼切,苗姑娘說話聲音確然好聽,只是迦陵鳥的聲音,誰也沒有聽過,或許苗姑娘早已勝過迦陵鳥了。」
苗瓊音「啊」地輕輕呼了一聲,手指抿唇,粉嫩的臉頰上浮出了淡淡的嫣紅,微笑道:「謝謝。你……你要說什麼,趕快說,呼延師姐會生氣的。」雖在強敵環伺的凶險之下,這少女的話語聲依然平和可喜,如花葉露珠落入小水池中,應聲而起漣漪,令人說不出的通體舒泰。
文淵朝呼延鳳望了一眼,見她只是照料著秦盼影的傷勢,似乎沒聽自己在說什麼,也不在意,便道:「我有一個師兄,現下可能在趙州橋那兒……」
十景緞《一百三十五》
向揚聽文淵述說至此,心下已經了然,道:「那些雲霄派的姑娘,是你要她們往這兒來的?」文淵道:「是。我一人之力,沒法子擋住雲非常那些人的追擊,倘若師兄你不在這兒,雲霄派的諸位姑娘們還是逃得掉的,我可就成了替死鬼了。」向揚道:「嗯,你替那些姑娘們斷後,讓她們有機會逃往這裡來,雖然危險,不過以你的功夫,但求自保,也不為難。可是追來的只有那雲老兒跟幾個尋常角色,那什麼卓善、狄九蒼都沒有跟來,又是怎麼回事?」
文淵道:「這兩人似乎與雲非常不合,雲非常要他們追上來,他們卻置之不理。好在如此,否則我也未必能撐到這裡。」向揚嗯了一聲,道:「現在你打算如何?」文淵道:「我得先去和那些姑娘們會合。那『奪香宴』在八月十五中秋舉行,離今尚有十餘日。假如這段日子裡,我仍然找不到師妹她們,我便要去那奪香宴。」
向揚一聽,便知其意,道:「你擔心師妹、慕容姑娘也被捉住,是麼?」文淵道:「參加奪香宴的,並不只四非人而已。」
向揚神色肅然,道:「師弟,這雲非常武功已然如此了得,那寇非天想必更加厲害,如你所說,更可能另有其他邪門外道的高手。你我對這『奪香宴』,都不甚清楚,你這一去,大是凶險。」文淵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能救出紫緣她們,就算龍潭虎穴,也得闖它一闖。師兄,你不必擔心我。」
駱金鈴在橋後聽得明白,心中籌算:「那文淵要去奪香宴?這倒是一個殺死他的好機會。只要能引得三個主人中隨意一個與他相鬥,諒這文淵也敵他不過,必死無疑。只是如此一來,我也得想法子前去赴宴,該當如何設計才是?」
向揚知道文淵貌似和順,心志卻十分剛強,朝駱金鈴藏匿的橋後望了一望,心道:「要師弟不冒這個險,只怕是不可能了。我現下得照顧那位姑娘,也必須等婉雁來到,是不能跟師弟同去了。可是師弟的武功雖然突飛猛進,卻仍不夠純熟……」心中思慮一陣,道:「師弟,你跟雲霄派的姑娘們在哪兒會合?」文淵道:「就在前面十裏處的小鎮外。」向揚沈吟道:「是麼?」想了一想,道:「好,你先過去,我隨後便到。那位姑娘不願與他人見面,我帶著她,不能與你並行。待會兒我帶她安頓在那附近,便去找你。」
文淵微微一怔,道:「師兄,你也要同去奪香宴?」向揚道:「不,我先去看看這雲霄派的姑娘們武功到底如何,是否不會拖累你,便要回來。沒有等到婉雁之前,我決不會輕言久離這裡。現下是深夜,婉雁也不會這時候來。」文淵點頭道:「是。」心中暗暗感激,忍不住又道:「師兄,多謝關心。」一轉身,追呼延鳳等人去了。
駱金鈴自橋後走出,低聲道:「向少俠,我也要跟著去麼?我……我不想給你師弟看到我的樣子。」向揚道:「此事本來與妳無關,妳可以不必前去,但是這裡僻處荒郊,若把妳留在這裡,卻也不妥。這樣吧,我帶妳前去,到了之後,妳仍然藏匿起來便是。」駱金鈴輕輕點頭,道:「向少俠怎麼說,我……我就怎麼辦罷,我都聽你的。」
當下向揚帶著駱金鈴往文淵去處緩步而行。走出十多裏,已在夜色裡見到一處村鎮,外圍野地聚著許多人,都是剛才從橋上奔過的雲霄派女子。
向揚和駱金鈴走了過去,遠遠見到文淵,駱金鈴便不肯上前,輕聲道:「我在這兒就好。」向揚點點頭,自行上前走去。諸女見到向揚走來,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唯有一個紫衣女郎坐在一棵枯樹下閉目休息,另一個金衣女郎在旁照料,對向揚不加注意,那自是秦盼影跟呼延鳳了。
柳涵碧朝一旁的柳蘊青耳語道:「這個就是文公子的師兄了。」柳蘊青低聲道:「他也長得很好看啊。不知道他武功好不好?」柳涵碧道:「他是師兄,武功當然好啦。」柳蘊青道:「那可不一定了,為什麼苗師妹是師妹,武功輕功都比我們好?」柳涵碧道:「我是說他武功好,又不是說比文公子好。苗師妹的武功雖然比我們好,可是我們也還是好啊,只是不比苗師妹好,畢竟還是好嘛。」
銀衣少女苗瓊音飄然上前,朝向揚拱手一揖,笑道:「原來你就是文公子的師兄,剛剛才見面,現在又碰頭啦,你好!」向揚抱拳還禮,道:「幸會。貴派掌門呼延姑娘安好?」
呼延鳳聽他說到自己,眼睛一斜,朝向揚一瞥,哼了一聲,起身走來,說道:「我好得很,不需要你們問候。把你那師弟帶回去罷!我們雲霄派裡的爭鬥,不必外人插手。要救白師妹,也用不著你們多管閒事。要赴奪香宴,大可各走各的,你們請罷!」言語中絲毫不留情面,對向揚更沒半句見面客套。
秦盼影聽呼延鳳這麼說,連忙站了起來,道:「師姐,妳怎麼這樣說?」呼延鳳怒道:「怎麼?妳真要這兩人跟我們同行,一起上奪香宴救人?」秦盼影柔聲道:「師姐,妳先別生氣,聽我說……」卻見金光一閃,呼延鳳一抖斗篷,怒聲道:「不聽,不聽!妳當他們是好人,就帶他們去好了!他們去,我就不去!」身形一縱,披著金光遠遠奔去。
苗瓊音吐了吐舌頭,笑道:「秦師姐,她還是生氣啦!」秦盼影急道:「妳既然知道,就快去追啊,我……我現在這樣追得了麼?」苗瓊音微笑道:「是,要我去唱首曲兒給她聽,是吧?」腳下輕點,黑夜中如同一道銀色流星,追呼延鳳去了。秦盼影嘆道:「什麼時候了,師姐還要鬧脾氣!」
向揚一來便被呼延鳳沒來由地發了一頓火,心想:「看來文師弟所言不虛。這呼延鳳如此個性,如何能擔當掌門?師弟要是與她們同行,只怕路上要鬧個天翻地覆。」
靜了一陣,但聽秦盼影道:「向公子,你也打算赴奪香宴麼?」向揚道:「未必。這位是秦姑娘罷?貴派有哪一位對奪香宴所知較多,我想請教一下,在下孤陋寡聞,對這奪香宴所知極是有限。」
秦盼影道:「奪香宴是……」才要開始述說,忽見銀光閃動,苗瓊音一閃而至,又已回來,叫道:「秦師姐,秦師姐!」秦盼影皺眉道:「怎麼啦?」苗瓊音一攤手,道:「呼延師姐不肯理我,她要妳去找她。」秦盼影道:「妳沒唱歌麼?」苗瓊音嘆道:「我試過啦,可是我一唱歌,她就用斗篷打我。那裡面有金翅刀啊,我哪敢唱下去?」
秦盼影一頓足,嘆道:「算了,算了,我過去看看。」對著向揚、文淵兩人道:「抱歉之至,請兩位在這兒等一等。」紫影輕飄,如風送霞霧般離去。
向揚和文淵相對苦笑,心中唯有無可奈何的份。向揚心道:「該先安置那位姑娘。」一瞥眼間,見到許多雲霄派女弟子披著各式斗篷,靈光一閃,走到駱金鈴,道:「姑娘,妳若是不想讓人見到面貌,何不向這些姑娘借斗篷掩蔽?」駱金鈴一想,也覺不錯,當下向身旁一名女子商借斗篷,一披上身,將布帽拉低,外人便瞧不清面目。
那邊柳氏姊妹跑到文淵身邊,柳涵碧道:「我們跟去看看。」文淵道:「看什麼?」柳蘊青笑道:「去看呼延師姐跟秦師姐啊,你不想看嗎?」文淵一怔,說道:「有什麼好看的?秦姑娘去勸呼延姑娘,我若前去,豈不是火上加油?」
柳涵碧、柳蘊青一齊大搖其頭。柳涵碧道:「我們偷偷的去看,別讓師姐發現。」柳蘊青道:「她們才不會只說話呢。去嘛,去嘛!我們還有事要在那裡才能問你呢,你去不去嘛?」文淵好奇心起,道:「有什麼事要問?」柳涵碧微笑道:「去看了就知道。」兩姊妹分別牽著文淵的手,半拉半扯地要文淵走。苗瓊音抿嘴而笑,臉蛋微紅,道:「文公子,要是給呼延師姐發現了,你得快逃喔。」
文淵見兩姊妹興高采烈,不便拂逆其意,只得道:「好罷,好罷!別拉著我,我去看看就是了。」柳氏姊妹大喜,齊道:「這就走!」三人兩前一後,步伐如飛,隨著秦盼影去路而奔。
裏許之外,是個小樹林,隱隱聽到說話聲傳來。文淵心道:「雖然只這麼近,但苗姑娘身法也真快。」
柳氏姊妹縱躍上樹,只聽柳涵碧輕聲道:「從樹上看,要小心點喔。」文淵跟著踏枝上樹,枝葉之中,可見不遠處的樹下立著兩女,呼延鳳雙手叉胸,頭偏向一邊,秦盼影站在她身前,神情甚是難過。
只聽秦盼影輕聲道:「師姐!」呼延鳳輕咬下唇,並不說話,頭偏得更開。秦盼影低聲道:「師姐,妳別生氣嘛。」呼延鳳轉過身子,怒氣沖沖地道:「我……我怎麼不氣?妳對他說話這樣好做什麼?我要殺他,妳反而還維護他。妳說,我們出那一招『鸞翔鳳集』時,妳有沒有手下留情?涵碧、蘊青那兩個丫頭幫著他逃走,是不是妳擋著我?剛才他提議往這兒走,以擺脫那些賊人,妳又第一個贊成。妳……妳這還不是向著他?」
秦盼影面有難色,低聲道:「可是……我是想,文公子也沒有做錯什麼,我們就這樣下殺手,未免太過分了。師姐,我信得過文公子不是惡人,但是……但是……我並沒有對他生情啊。」
呼延鳳輕輕哼了一聲,仍是背對秦盼影,低頭向地,臉上神情卻已不如先前氣憤。
秦盼影盈盈上前,輕輕伏在呼延鳳背上,低聲道:「師姐,我的心從來沒有變過,妳……妳一定要信我,我真的……真的沒有……不要……不要這樣不肯看我……」她越說聲音越低,身子輕輕一顫,兩行晶瑩的淚水自雙頰滑落,沾濕了呼延鳳的斗篷背後。
呼延鳳聽得嗚咽之聲,臉色登時鬆了,緩緩閉上眼睛,露出不忍之色,輕聲道:「好了,別哭了。」秦盼影仰起頭來,臉上現出喜悅之情,顫聲道:「師姐,妳……妳不生氣了麼?」
呼延鳳右臂一揚,金色斗篷展了開來,轉回身子,呼地一聲,斗篷將秦盼影的身子捲入,緊緊靠在呼延鳳身前。呼延鳳撫摸著她的長髮,輕聲道:「不生氣啦。師妹,對不起,我……我總是這樣,又惹妳傷心了。」秦盼影搖搖頭,柔聲道:「沒關係,師姐,妳肯相信我,那就好了……我……我會跟文公子離遠一點的。」呼延鳳將她又摟緊了些,微笑道:「好師妹!」秦盼影雙頰微紅,輕聲道:「師姐……」睫毛輕輕合攏,閉上了雙眼。忽然之間,四片朱唇互相對印,兩女擁吻在一起,斗篷上金光晃動,看的出兩女的手臂正在其下來回動作著。
文淵藏身樹上,乍見此景,當真大吃一驚,還道自己看花了眼,搓了搓眼,再一看,呼延鳳和秦盼影確是緊緊相擁,纏綿熱吻,臉上神態,盡是濃情密意。他心頭驚異,暗道:「呼延姑娘跟秦姑娘,怎麼……怎麼……」
他初時聽著兩女對話,似乎呼延鳳認為秦盼影對自己有意,極為不滿,而秦盼影極言解釋。這些話他本來聽的一頭霧水,這時見到兩女相吻,親暱無比,震驚之餘,心中種種疑團卻也隨之盡解:呼延鳳對自己的敵意,原來是出於對秦盼影的醋意。而她與秦盼影,竟是這種不倫之戀的關係。
文淵呆了一呆,望向身旁的柳氏姊妹,只見柳涵碧、柳蘊青都目不轉睛地望著呼延鳳和秦盼影,呼吸微微加促,心中一驚,低聲道:「別看了,我們走罷。」兩姊妹卻回頭凝望著他,同時搖頭。柳涵碧輕聲說道:「我們就是要你看這個啊。」柳蘊青也低聲道:「是啊是啊,我們要問你的的問題,就是等會兒的事,怎麼能走?」
文淵腦中亂成一團,隨口問道:「到底要問什麼?」柳涵碧朝樹下一指,輕聲道:「你繼續看啊。」
卻見兩女已經不再相吻,金色斗篷之下,兩女腳邊,卻多了一團紫布。秦盼影似在斗篷中輕輕扭動著身體,仰起了頭,櫻唇微張,發出嘆氣般的聲音:「師姐……我……啊、那裡……不好……」
呼延鳳在她頸邊吻了一下,柔聲道:「現在沒有別人,別叫我師姐了。」秦盼影面浮紅暈,輕聲道:「鳳……妳……今天不能太過火喔,我身體不好。」呼延鳳微笑著點頭,輕聲道:「就依著妳。」斗篷一展,秦盼影的身體顯露出來。與先前不同的是,她身上的紫色衣裙已被脫下,落在腳邊,身上所穿,只是一件淡紫綢緞的肚兜,從正面看,掩不住豐滿挺秀的酥胸,自背後望去,滑潤的背肌和雙臀更是一覽無遺,分外誘人。呼延鳳解下斗篷,連同金翅刀都拋在一旁,將身上穿的金黃色衣衫解開一個釦子,又解開一個。
忽地秦盼影按住她的手,柔聲道:「讓我來。」呼延鳳微微一笑,放下了手,道:「好,妳來。」秦盼影面露嬌豔淺笑,輕輕撥開呼延鳳胸前衣物,低下了頭,伸出舌頭,往她雙乳之間舐了一下,緩緩向下舔去,雙手跟著解開第三個釦子。呼延鳳身子一顫,輕聲喚道:「影……影妹……」
呼延鳳的上衣之下,什麼也沒有多穿,津液的痕跡隨著秦盼影的舌端向下延伸,來到了柔嫩的小腹上,粉紅色的舌頭在呼延鳳的臍上轉了一轉,秦盼影也已半蹲下來。呼延鳳肌膚上微滲汗珠,難耐地嘆了口氣。秦盼影輕輕拉著呼延鳳的腰帶,臉色泛紅,柔聲道:「鳳……我要舔這裡囉?」
十景緞《一百三十六》
文淵見兩女舉止越來越是親暱,心中撲通撲通地直跳,不敢多看,轉頭向柳氏姊妹道:「兩位姑娘到底要問什麼,難道還不能問麼?」姊妹兩人卻又一同搖頭。柳涵碧道:「不行,不行,還得等一會兒。」
但見呼延鳳單掌支額,對著秦盼影微微點頭,口中卻不說話,只是輕聲喘息。秦盼影一點一點地將呼延鳳的褲子拉下,舌尖跟著向下蠕動。隨著褲子一寸寸下移,呼延鳳雪白的腰身更加玲瓏分明,豐潤的大腿微微顫抖,幾點水滴沿著漂亮的腿內曲線流下。這幅景象,樹上的文淵等人卻看不清楚,因為秦盼影已從半蹲變成跪在呼延鳳的身前,剛好遮掩住了重要部位。
秦盼影雙膝跪地,左手扶在呼延鳳腰際,上下撫摸,兩片朱唇卻對著她的下體,朝那烏黑草叢間的秘穴吻去。這對鮮嫩肉唇當然遠比呼延鳳透露嬌喘的雙唇敏感百倍,一吻之下,呼延鳳發抖似地晃了晃身子,失聲而叫:「啊、啊啊……影……影妹……」
一線閃亮的的愛液流過秦盼影的嘴邊,透露著淫靡氣息。秦盼影「啊」地輕嘆一聲,柔聲道:「鳳,今天濕得這麼快……」呼延鳳低頭輕喘,伸手摸摸秦盼影的頭,手指繞著她的秀髮,嬌聲道:「這些天忙著對付那些惡人,我們都沒時間做,當然……當然快了……啊,影……影……呼、呵啊……」只聽「噗滋、噗滋」的聲音間歇傳出,卻是秦盼影正努力吸吮著師姐蜜汁橫溢的私處,喉頭一顫一顫,邊吸邊飲了下去,神情陶醉無比,「唔嗯、唔嗯」的嬌膩聲音斷斷續續地夾雜其間。
文淵看得心頭亂跳,心道:「呼延姑娘跟秦姑娘,居然做到這樣……」看著看著,只覺一股熱血向下匯聚,褲襠間大感束縛。忽然之間,兩條白嫩的小手臂摟住了他的頸部,一張俏麗的臉蛋接近他面前,卻是柳蘊青。便在同時,柳涵碧也往他肩頭靠來,臉龐與他相距僅有尺許。文淵一驚,自然而然地向後一仰,道:「妳……妳們?」
柳蘊青壓低聲音,悄聲道:「文公子,你知道她們在做什麼嗎?」文淵道:「呼延姑娘跟秦姑娘?」柳涵碧道:「當然啦。師姐她們常常這樣做,看起來好快樂,好舒服的模樣呢。」柳蘊青道:「我們偷偷問過掌門師姐,想知道這是什麼事,可是掌門師姐卻大罵我們一頓,罰我們跪了一天,還要我們不准對別人說她們這樣做。文公子,這到底為什麼?做這事情不好麼?」柳涵碧道:「我們也問過秦師姐,她一聽就臉紅了,也叫我們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她們做的事,可是還是不說這是什麼事啊。」柳蘊青道:「我們想,師姐既然臉紅,一定是女孩子不好意思說的話,所以就想找你問問。可是師姐又不准我們說,只好帶你過來自己看了。文公子,你就告訴我們嘛?」
只聽呼延鳳「啊」地呻吟一聲,仰起了頭,雙唇似乎難以合攏,大聲喘氣,豐滿的雙乳急促起伏,將解開了的上衫推向兩旁,胸前雙峰美景畢露。但見秦盼影的舌頭在呼延鳳的私處秘縫上來回拂掃,極盡挑逗之能事,津液和淫水混在一起,弄得呼延鳳股間氾濫成災。那小巧的舌端又往她的陰唇之中伸去,撥弄著鮮潤的嫩肉,似想品嚐其中的滋味。呼延鳳大聲喘了幾下,一手按住秦盼影的頭,往自己私處壓去,失神地叫道:「影妹,快、快來……啊,這樣……再深一點……噢……啊……」另一隻手,則大力搓弄著胸前滿是香汗的乳房,狂亂地撫摸、擠壓,似乎全身都佈滿了放蕩的氣味。
文淵耳聽呼延鳳近乎淫蕩的呻吟,沒想到冷若冰霜的金翼鳳凰,居然也有這樣放浪的一面,心中震盪不已,又聽柳氏姊妹嬌聲相詢,臉上一派天真純潔,反而更令他難以定神,支支吾吾地道:「這……這個……」柳氏姊妹睜大了眼,等他說下去。
文淵被兩女一望,臉上發熱,心道:「這種事情,怎能對如此兩個小姑娘說?何況呼延姑娘她們這樣……這……這可不是正確舉動。」當下大力搖頭,道:「不對,不對!」柳蘊青道:「什麼不對?師姐她們這樣做不對麼?」文淵道:「自然不對。」柳蘊青又問道:「為什麼不對?」文淵道:「兩個姑娘行此敦倫之事,當然不……」說到這兒,突然自覺失言,便即住口。便在這時,秦盼影依然盡心盡力地服務師姐,舌頭已探入潮濕的幽谷中,來回攪動,嘖嘖有聲。呼延鳳的腰身陣陣扭動,呻吟聲也變得極為嬌柔:「嗯……嗯……哈……啊啊……」
柳涵碧眼睛霎了霎,道:「啊,原來如此。」柳蘊青道:「你是說,這事不該是兩個女人做,應該是兩個男人做麼?」柳涵碧道:「那也不對,兩個女人不能做的事,兩個男人多半也做不成。」柳蘊青道:「這麼說來,定是一男一女囉,是吧?」莫看這對鏡裡翡翠不通世事,文淵這一說,居然一點就通。文淵和這兩個小姑娘緊緊靠著,談的卻是男女歡好之事,加上呼延鳳和秦盼影的纏綿之聲,不由得面紅耳赤,心跳有如打鼓,心道:「還是快快離開的好。再待下去,要是我禁不起誘惑,對兩位柳姑娘做出什麼非分之想,那……那可太對不起她們了。」
柳蘊青見他不答,臉蛋更湊近了幾分,嗔道:「喂,你說說話嘛,究竟對不對?」文淵覺她口中氣息吹在自己臉上,不禁心神蕩漾,忙轉過了頭,卻正好對上柳涵碧的臉龐。柳涵碧輕輕推著他的肩頭,說道:「你就快說嘛,我們想知道這事好久了。」文淵無可奈何,只得道:「是,是,就是這樣。柳姑娘,我們可以走了罷?」
柳氏姊妹突然眼睛一亮,分從左右凝望文淵。柳涵碧道:「文公子,我們想跟你做做看。」文淵一呆,道:「做什麼?」柳蘊青向下一指,道:「像師姐她們那樣做的事啊。她們看起來這麼愉快,我們也想試試那種感覺,你是男的,我們是女的,那不是剛剛好嗎?」
文淵吃了一驚,推開兩女,急忙後躍至另一橫枝,道:「不行,不行!」兩姊妹見他如此反應,都嚇了一跳。柳蘊青道:「怎麼不行?」文淵道:「這可……這可不是隨便找人就能做的。事關貞節,兩位姑娘怎能如此輕忽?」柳蘊青面色疑惑,道:「我不懂……那該跟怎麼樣的人做?」文淵道:「比如這一對男女是夫妻、情人,那就名正言順。」
柳氏姊妹聽了,面露喜色,跟著躍到他身邊枝椏,緊依在他身旁左右。柳涵碧道:「那很簡單啊,我們兩個都嫁給你就好了。」文淵這一驚更甚,道:「不成!」柳蘊青道:「不然,我們當你的情人,或是你當我們的情人,那就名正言順了,是不是?」姊妹兩人一齊仰望文淵,聽他回答。
文淵大感頭痛,眼見姊妹兩人臉上並無勾引誘惑之意,確是天真得過了頭,對一個初識男子,言語行為竟如此大膽。他正不知如何解釋此事,卻聽秦盼影輕聲驚呼,臉忽然離開呼延鳳股間,用手抹了抹臉。只見秦盼影一張美麗的面孔上水光淋漓,便似剛剛洗過了臉,只不過用的是呼延鳳的愛液。呼延鳳伸手揉了揉下體,喘了口氣,慢慢蹲下,道:「影妹……換我來了。」秦盼影臉色羞紅,嬌嗔道:「鳳,我還想喝……」話沒說完,已被呼延鳳輕輕推倒,仰躺在地。呼延鳳輕聲道:「等一下再給妳喝,我……我忍不住啦,讓姐姐欺負一下。」
秦盼影驚聲叫道:「啊,不要啦!鳳,我……我今天受了傷……」呼延鳳柔聲道:「我答應妳不會太過火的。嗯……讓我看看妳的那裡,腳打開來。」秦盼影神色緊張,哀聲道:「鳳……」呼延鳳嬌豔之極地笑了一笑,扯下秦盼影的肚兜,兩人都已一絲不掛。
秦盼影顫抖著將雙腿左右分開,兩手撫摸著大腿內側,閉上了眼,顫聲道:「鳳……我真的會受不了啦……」呼延鳳柔聲道:「好妹子,別怕嘛,我們今天用小一點的。」說著拿過斗篷,從裡面取出了一顆蛋。這顆蛋的大小和一般雞蛋甚為相似,但是蛋殼光亮異常,似乎不是雞蛋,不知是哪一種鳥類所產。
呼延鳳手指在秦盼影的私處戳了戳,伸到秦盼影嘴邊,輕聲笑道:「影妹,妳也已經溼透了嘛,絕對沒問題的。」說著修長的手指在她唇上一拂,將沾染的淫水抹在上頭。秦盼影身子又是一顫,神情又是害羞,又是不安,輕聲道:「鳳!」
呼延鳳撫摸了一下秦盼影的陰部,面露微笑,另一手將蛋的尖端往肉穴中塞去。秦盼影輕輕擺頭,微帶苦澀地叫道:「啊……」
那顆蛋被呼延鳳緩緩往秦盼影體內塞去,溪穀中的泉水被擠壓得不住外洩。秦盼影用力搖頭,汗水一滴滴流了下來,神情苦楚,緊抓自己雙乳,纖纖十指深陷肌膚,失聲叫道:「夠了、夠了!啊、啊……鳳……好了啦!我、我、啊、啊啊!」
呼延鳳將那顆蛋塞入一半,這才停止,柔聲笑道:「放好啦。影妹,舒服麼?」將手放開,那顆蛋卻不掉出來,前半已緊緊嵌在秦盼影私處,被肉壁夾住,愛液從旁邊流出。茂盛的黑草地中多了一個白色的蛋,顯得極為奇異。秦盼影連聲喘氣,呻吟之聲比呼延鳳先前還要激烈,只差沒哭了出來。
文淵在樹上看到這幅景象,一口氣差點透不過來,心道:「呼延姑娘居然想得出這種方法來代替……這……這實在難以想像。」卻聽柳蘊青問道:「文公子,你說怎麼樣?我們當你的情人,就可以做了嗎?」兩姊妹臉上一片期待,分別握住文淵的雙手。
文淵本來對女子便硬不起心腸,此時心緒混亂,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拒絕,只道:「一來我不能當妳們的情人,二來妳們年紀太小,不該想這種事。」心中忽然想到:「其實不然,師妹跟她們年紀相仿,也一樣跟我……」臉上不禁一紅,暗道:「這是兩回事,可不能混為一談。」
柳涵碧一噘嘴,道:「誰說的,我們小是小,可也會做啊。」一拉柳蘊青的手,道:「蘊青,我們做給文公子看。」柳蘊青道:「現在嗎?」柳涵碧道:「當然啦!舌頭要伸出來喔,別讓文公子以為我們什麼都不會。」姊妹兩人一手搭著文淵雙肩,另一手互摟對方纖腰,閉上了眼,忽然向前一傾,四唇交疊,在文淵面前吻了起來。擁吻之際,還發出「唔唔」的親暱聲音,朱紅色的唇間,兩條小巧的舌頭互相抗拒著。
文淵嚇了一大跳,只覺一顆心險些衝破胸膛而出,忙將兩人分開,道:「別亂來!妳……妳們……誰教妳們這樣的?」一說出口,立時瞭解:「定是她們偷看呼延姑娘後,自己學的。」果聽柳涵碧笑道:「師姐她們就是這樣做啊。」柳蘊青道:「我們想學師姐那樣,可是總學不來,又不是每次都偷看得到。我們想那樣拿蛋塞進去,也是一下就破掉了。所以,我們才想跟你學啊,你一定會吧?」文淵一聽,更是頭昏腦脹,連連搖手,道:「這個千萬別學。」柳蘊青道:「把蛋放進去,也要由男人來嗎?」文淵一手按著額頭,另一手又胡亂搖了搖,道:「蛋……跟蛋根本沒半點相關!」
樹上正議論紛紛之際,呼延鳳低頭吻了吻秦盼影的乳房,舔了一下紅嫩的尖端,柔聲道:「影妹,準備好喔。」秦盼影眼神哀怨,細聲道:「鳳,小力一點……」呼延鳳在她雙唇一吻,微笑道:「別擔心,一定讓妳很舒服的。」說著,呼延鳳壓上了秦盼影的嬌軀,揉著她因喘息而擺盪如浪的雙乳,指縫間擠出了白裡透紅的嫩肌。
「嗯、呵啊……」秦盼影脣齒間嬌聲流露,臉頰酡紅,雙臂舉起,也握住了呼延鳳的乳房。兩女身材都是成熟豐滿,互相交纏之下,白嫩的肌肉美感十足,更是動人心魄。呼延鳳腰枝扭動,與秦盼影下體相對,迎了上去,壓迫那顆蛋更向深處。秦盼影嬌軀劇震,叫道:「啊、啊!」十指情不自禁地緊抓,呼延鳳的一對美乳立時變形,左邊乳頭正好被秦盼影指甲所壓,令呼延鳳跟著呼叫出來,兩女霎時間滿身香汗,嬌啼疊出。
呼延鳳一吃痛,雙手下滑,變成抱住了秦盼影。秦盼影也緊緊摟住她,兩女互擁,腰身如蛇擺動,私處不住互相磨蹭,陰毛糾結,愛液沾染其間,那顆蛋卻越來越往秦盼影秘洞中深入。秦盼影哀聲道:「鳳……啊啊……鳳……我真的……不行啦……」呼延鳳吻著她的耳朵,輕聲喘道:「進去得……很順利啊……啊……嗯……好滑,好濕喔……影妹……」
那顆蛋在呼延鳳緩緩擠壓推送之下,竟不破裂,已有七分進了洞中,只是最寬最鈍之處卡住了,似乎難以再進。秦盼影滿頭大汗,兩對豐盈的乳房在擁抱中交互推擠,也盡是熱汗,兩女的乳頭不時碰撞,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呼延鳳突然做了起來,長髮披灑,用力挺進腰部,雙乳跟著激烈地晃盪。隨著呼延鳳的逼迫,秦盼影的呻吟聲也越來越含糊高亢:「不要、不要!啊……鳳、妳……妳壞……啊啊……我……哈、啊、不行……」呼延鳳一邊坐著挺腰,一邊伸手在秦盼影豐乳上亂捏亂揉,斷斷續續地喘著:「影妹……都要進去了喔……」秦盼影大力搖頭,哭泣般地叫道:「痛……啊啊……啊、荷啊!」
但見秦盼影身子猛然一震,腰間奮力彈起,又即落下,躺在地上,緩緩扭著身體。呼延鳳輕輕喘著氣,露出滿意的微笑,從秦盼影身上下來,橫臥在她身旁,撫摸她的肌膚。那顆蛋卻已不見蹤影,竟是在剛才呼延鳳一送之下,最寬之處通過秦盼影玉門,剩下的部分整個鑽了進去,一顆蛋就此藏進了秦盼影的肉穴中。秦盼影微弱地呻吟著,聲帶嗚咽,神情在痛楚之中,卻帶著幾分舒暢歡愉。
呼延鳳摸了摸秦盼影的私處,只見兩片嫩唇圓圓隆起,裡面自是充實無比。呼延鳳在那聳起的紅艷嫩肉上吻了一下,秦盼影登時渾身顫抖,驚聲叫道:「啊、啊呀!」塞得滿滿的秘穴裡,汁液自裂縫洶湧而出。秦盼影用力撫按胸口,哀聲道:「鳳……別弄……」
呼延鳳的手指輕輕點著微露白色蛋殼的肉縫,柔聲笑道:「影妹,坐起來吧,下蛋了。」秦盼影滿臉通紅,勉強翻過身子,雙手小心謹慎地撐著地,從伏在地上變成跪著,雙腿岔開,口中「嗯、嗯」地發出掙紮著什麼的聲音。
呼延鳳微笑道:「影妹,出得來麼?」秦盼影臉紅如火,汗水一滴滴從額頭上滴落,腰間拼命用力。只見烏黑的陰毛之中,漸漸露出白色的蛋殼,伴隨著大量淫水,緩緩滑出些許。
突然「啪」地一聲,蛋殼受肉壁擠壓太甚,只出來兩分,已經破了,蛋黃、蛋汁漏了下來,蛋殼碎片卻紛紛由內侵襲秦盼影。秦盼影顫聲叫道:「啊、啊!」身子向後一倒,無力地躺在地上。蛋黃和愛液混雜在一起,弄得私處一片黃稠稠的黏液。
呼延鳳微笑著抱住秦盼影,柔聲道:「影妹,妳輸了喔……下次,就該我先喝妳了……」秦盼影紅著雙頰,道:「妳故意的……明知道我受傷了,還玩這個……」呼延鳳雙唇迎上,堵住了她的話,一條腿伸到她股間,白皙的大腿摩擦著渾濁的秘處,也變得黃黃黏黏。兩女翻滾擁吻,纏綿之中,又顯得萬般綺麗。
樹上的柳氏姊妹看完全程,又望向文淵,臉色卻帶了幾分紅艷。柳涵碧輕聲道:「文公子,拜託嘛,我們只要做一次看看就好了。」柳蘊青也柔聲道:「是啊……文公子,我們只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嘛。師姐她們能這麼愉快,我們也想要啊,你就幫幫忙,好不好嘛?」
文淵心下怦然,眼前這對姊妹花年幼俏麗,純真無邪,如此軟語訴求,本來絕難令他拒絕,可是所求之事,竟是想嘗試那巫山雲雨之事,豈非匪夷所思?他看了呼延鳳跟秦盼影上演的活春宮,雖然熱血沸騰,難以按耐,卻也不願逞一己之慾,任意奪去兩個少女的清白。
他深深吐了口氣,鎮定心神,心想:「這兩位柳姑娘心地純樸,對男女之情懵然不知。我若就此拒絕,難保她們不會去找其他男子,若被歹人誘騙,那可追悔莫及。可是我已經有了紫緣,有了小茵,有了師妹,上天之賜已經太甚,又豈能再和她們結下因緣?要跟她們說明這種事,也非三言兩語所能交代,何況她們受了呼延姑娘、秦姑娘影響,只怕根本聽不進去,無論如何也要嘗試……」
想到這裡,文淵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法子,略一思量,似也可行。他沈吟一陣,輕聲道:「妳們跟我來,先離開這裡。」柳蘊青喜道:「你答應了?」文淵不置可否,只道:「先走就是了,別讓呼延姑娘她們察覺。」身形一掠,在枝葉之間飛快縱躍。柳氏姊妹輕功不及,怕追不上,連忙緊跟在後。
十景緞《一百三十七》
不一會兒,文淵已一路奔出林子,柳氏姊妹跟在後頭,絲毫不慢。到得林外,呼延鳳、秦盼影自然也不會察覺三人動靜了。文淵停下腳步,一回頭,姊妹兩人隨即跟到,停步之時,微微喘氣,想是趕得急了,有點氣力不繼。柳涵碧撫胸深深呼吸幾下,嗔道:「你跑這麼快,也不拉我們一下。」
柳蘊青左右顧盼,道:「就在這裡麼?」文淵點頭道:「就在這兒。」姊妹兩人對望一眼,又一同望向文淵,臉上掩不住興奮之情,好像要開始看什麼有趣的把戲一樣。柳涵碧道:「我們知道的不多,你要多教我們喔。」柳蘊青道:「要先怎麼做?像師姐她們那樣,先脫掉衣服嗎?」說著手已經放在腰帶上,準備寬衣。
文淵急忙揮手制止,道:「且慢,且慢!有件事情,得先講在前頭。」姊妹兩人睜大了眼,不知他要說些什麼。文淵道:「今天的事情,妳們絕不能向別人提起。等妳們再大些,呼延姑娘她們定然會教妳們這事情,今天我只破例一次,以後我可不能答應了。」柳涵碧嘻嘻一笑,道:「好啦,好啦,你快點嘛!」文淵道:「妳們答應了沒?」兩姊妹一齊點頭,異口同聲地道:「答應!」
文淵聽兩人允諾,心頭大定,微笑道:「那就好了。妳們兩個,哪一個來?」柳涵碧奇道:「什麼哪一個,我們兩個都要啊。」文淵搖頭道:「不行不行。」柳蘊青急道:「怎麼又不行了?」
但聽文淵說道:「這種事本來就只能兩人來做,而且我剛才也說啦,只能破例一次。這兩個人裡,我當然是其中一個了,另外一個,就看妳們決定要給誰了。」
柳氏姊妹呆了一呆,都微微皺起了眉頭,認真地想了一想。柳涵碧道:「嗯,師姐她們每次做這種事,都是只有兩個人的。」柳蘊青道:「這麼說來,我們也只有一個人能跟文公子做了?」柳涵碧面有難色,道:「似乎沒錯。」柳蘊青眨了眨眼,歪著頭想了想,神情變得十分難過,道:「不行啦,那……那怎麼辦?」
柳涵碧轉頭面向文淵,低聲道:「文公子,能不能給我們反悔一下?」文淵故作驚奇狀,道:「喔,妳們不想要了嗎?」柳涵碧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急道:「不是,不是啦!」文淵道:「那是什麼?」柳蘊青道:「你剛才說今天只有一次,能不能改成兩次?」文淵搖了搖頭,正經地道:「這可不成,這種事做一次就很累了,怎麼能做兩次?反正妳們有一人會了,再教另外一人就是了。」姊妹兩人神情著急,齊道:「就是不行啊!」
這對姊妹自小感情融洽,心神如一,雖是姊妹,彼此卻不分長幼,外貌服飾、性格喜好乃至於武功路數、幾乎沒半點差別。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兩人共用,碰到為難之事,也是姊妹一同處理,甚至於「當文淵的情人」,也是兩人一起。現下文淵這麼說,姊妹之中勢必有一人不能和文淵做「好舒服的事」,兩女無論如何也難以決定人選,登時叫了出來。
她們哪裡知道,這正是文淵預料中事。他料想自己既然未必勸說得了姊妹兩人,不如設法讓她們自己打消主意。眼見兩女果然無法做出決定,文淵心中暗呼:「好險,好險!若是這一著沒用,那就難以應付了。」當下順水推舟地道:「這麼說來,妳們只要有一人不能做,另外一人也不肯做了麼?」柳涵碧躊躇道:「是,可是、可是……」柳蘊青道:「今天不做,以後又沒有機會了。文公子,你……你通融一下,跟我們兩個都做一次嘛?」文淵搖頭道:「不可,不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唔──」柳氏姊妹輕輕咬著嘴唇,臉上一副不甘願又喪氣的模樣。柳涵碧低聲道:「算了,我們不做了。」柳蘊青道:「不能跟涵碧一起,有什麼意思?」姊妹兩人一齊深深嘆了口氣,柳涵碧道:「走罷走罷,文公子,我們回去等師姐她們。」
見到柳氏姊妹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文淵心裡不禁有點過意不去,但是若與這兩個小姑娘有了這等親暱關係,那可更是違背良心之舉。文淵走上前去,說道:「柳姑娘,妳們兩位年紀尚輕,很多事情,日後自會明瞭,又何必急在一時?」
兩姊妹一聲不響地低著頭,過了一會兒,忽然同時擡起頭來。柳涵碧道:「這樣好了,文公子,我們不做那件事,可是你要答應我們另一件事。」文淵道:「什麼事?」柳蘊青面露嬌笑,道:「這事很簡單,只一下子就好了,也不會累,總沒問題了罷?」文淵不敢貿然答應,微笑道:「是什麼事,總得先說清楚。」
柳涵碧抿嘴微笑,和柳蘊青互相對望一下,說道:「我們想親你一下。」文淵一聽,心口怦地一跳,愕然道:「什麼?」柳蘊青道:「我們平常只有自己親過,涵碧的嘴唇很軟,很舒服,可是還沒有吻過男人呢。文公子,只是吻一下,應該沒什麼罷?」姊妹兩人朝文淵靠攏過來,輕輕抱住文淵的手臂,兩雙期待的眼光又投向文淵臉上。
兩個柔軟的身軀緊依身傍,文淵忍不住心跳加速,臉上發熱,定了定神,說道:「這個……這個……」柳蘊青小嘴一扁,道:「又不行麼?」
文淵見兩女神情只有三分氣惱,卻有七分失望,一時也不知如何推託,心道:「罷了,能夠這樣解決,對她們也不至太絕。紫緣、小茵、師妹,妳們千萬別見怪,這只是權宜之計。」當下深深吸了口氣,道:「好吧,只能一次。」姊妹兩人似乎學了乖,齊聲道:「是一人一次喔!」文淵苦笑道:「是。」
柳氏姊妹聞言,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忽然便投在文淵懷中。柳涵碧輕聲道:「你要抱住我們喔,像師姐她們那樣,抱得緊緊的。」文淵隔著層層衣物,也已隱隱感到兩女肌膚的柔嫩,一聽此言,更覺渾身火熱,略一寧定,低聲道:「好。」雙手分別摟住了兩人纖細的腰身,可是卻不敢用力。和一個這樣年輕可愛的身體緊緊相貼,只怕已難以自製,何況此時共有兩個?
文淵略一低頭,見兩女的臉頰微微透紅,卻非害羞,而是企盼引發的興奮之情,純潔無暇,有如璧玉,心中反而緊張了起來,心道:「這兩個小姑娘如果不好好教導,當真遇上了歹人,那可是跟羊入虎口一樣了。」
他心想兩女恐怕又決定不出先後,當下決定自己速戰速決,左手摟緊了些,讓柳涵碧的身子向前一迎,吻了下去。柳涵碧嚶嚀一聲,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地飛快閉上眼睛,接著眨了一眨,緩緩闔上,身體微微顫動,雙手滯澀地抱住了文淵的頸部。
一吻到柳涵碧的雙唇,難以言喻的絕妙感受深深傳入文淵心坎,那是帶著少女櫻唇的稚嫩,卻又參雜幾分撩人韻味。唇與唇之間伸出的小巧舌頭,主動往文淵的唇間探來,潮濕而柔軟,令人心動。無邪的少女卻擁有誘人的技巧,文淵的心中一陣悸動,心道:「她們常常這麼做,只是不知道訣竅何在。」
他與柳涵碧的舌頭相纏,迎拒吞吐,不知不覺中,感到說不出的舒適,手臂緊抱,柳涵碧的胸部貼在他胸膛,軟綿綿的小小雙峰摩擦著,彷彿散發著微熱的芬芳。
文淵突然心中一震,心道:「這種感覺,跟小茵好像啊。」在他心儀的女子中,華瑄有如含苞待放的小花朵,無垢無暇;小慕容言語機靈,對他說話占盡上風,但是對他情致純真,似是花兒初綻,稚氣未失,另有一番可愛;紫緣經世事歷練,卻仍雅潔溫柔,彷彿空穀幽蘭。這對「鏡裡翡翠」,對男女之情介於「一概不知」到「一知半解」之間,頓時令他想到小慕容對他初次的「處罰」,情況不同,心態卻似有些接近。一想到小慕容,文淵心情更是激盪,恍恍惚惚中,似乎便將懷中的少女當作了小慕容,吻得越發投入。
「啊、啊哈……」柳涵碧迷迷糊糊地半睜著眼,勉強地從熱吻中擠出些許嘆息。文淵離開那兩片可愛的唇,心中一陣迷亂。但見柳涵碧的臉頰紅到了耳根,眼神中透著迷惘之情,喘著氣,似乎只想倒在文淵的懷抱裡,半點力氣也沒有了。
文淵側過頭來,只見柳蘊青水汪汪的眼睛顫動不定,臉蛋卻嬌豔如火,似乎她們姊妹兩心生感應,對柳涵碧的心境感同身受。柳蘊青低聲道:「怎……怎麼樣?」柳涵碧失魂落魄地搖搖頭,輕聲道:「我……我不知道……我覺得……嗯……說……說不出來……」
柳蘊青眼睫輕輕眨動,手掌按著心口,低聲道:「文公子,換……換我了?」不等文淵回話,已往文淵唇上靠近。文淵心情尚未平復,見到那兩片朱紅,不覺右臂一緊,擁過柳蘊青的身體,跟著在她唇上一吻。
柳蘊青嬌軀一震,隨即變為小小的起伏,「唔嗯……呣……嗯……嗯嗯……」低微的嬌聲口齒不清地從兩人唇間漏了出來。姊妹兩人的唇舌,同樣的濕潤溫軟,如帶馨香,文淵接連品嚐,不由得如癡如醉,心絃一亂,雙手不由主地輕輕撫摸著兩女的後腰。柳涵碧、柳蘊青第一次接受男人的愛撫,雖然隔著衣衫,文淵也只是不經意地輕撫,但是那種感受,畢竟與姊妹兩人探索琢磨時的動作大不相同,霎時之間,好似有一股熱流從腰上急竄而至。
「唔……」在熱吻之中的柳蘊青只能發出隱約的呻吟,伏在文淵胸側的柳涵碧,卻已清清楚楚地嘆息出來:「啊、啊呵……」她抓著文淵的衣服,想要紓解一下身體中那股火燒一般的奇異感覺,但是文淵正與柳蘊青緊緊相吻,對柳涵碧的輕微拉扯竟沒察覺。柳涵碧茫然若失,呆了一呆,輕柔地摸著文淵的頸側,忽覺一種莫名衝動驅使,朱唇便往他頸上吻去。
文淵感到頸邊傳來一陣柔嫩的吸吮,一時之間,靈魂似乎也為之顫動,左手不禁用力一抱,手指在柳涵碧的背上來回滑動,跟柳蘊青的唇與舌漸漸分開,一條銀絲隨之輕輕拉開。柳蘊青似乎神魂飄蕩,只是喘氣,一句話也不說。柳涵碧不自覺地吻著文淵的脖子,忽然感到大腿碰到一件硬物,不經意地動了一下。
文淵正覺意亂情迷,忽然身子一顫,一股強烈的刺激霎時間傳遍全身,登時醒覺,臉上一熱,輕輕放開了手,讓兩女能離開他身子,說道:「已經說好了,只能到這樣。」他接連擁吻著兩個俏麗少女,受此誘惑,褲襠中早已奮發而起,被柳涵碧一碰,頓感熱血翻騰,卻也清醒過來,自覺失態,連忙克制,心道:「慚愧,慚愧!差點兒便忍受不住。」
柳涵碧和柳蘊青正沈醉在從未體會過的奇妙感受中,聽得此言,登覺悵然,無奈地點了點頭。姊妹兩手牽著手,似乎感到心跳越來越厲害,臉上一片紅暈,都覺身體發熱,卻不知緣由,怔怔地看著文淵。柳涵碧小聲地道:「謝……謝謝!」柳蘊青輕抿嘴唇,肩頭仍在微微起伏,極輕極輕地說道:「文公子,我們……我們……以後還可以再吻你嗎?」
文淵眼見兩女羞赧神態,更顯嬌豔,不禁有些心猿意馬,連忙轉過頭去,別說啦,妳們……妳們快回去,我想在這兒休息一下。」
柳氏姊妹還想再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紅著臉,一齊點了點頭,牽著手遠遠奔開,奔出一陣,同時停步,回頭望瞭望文淵,又飛快地去了。
文淵目送兩女遠去,心中波濤才慢慢定了下來,唇邊似乎仍留有兩姊妹遺下的幽香。他出神半晌,暗想:「這兩位姑娘若又來找我,那該如何是好?我對她們這樣,實在愧對紫緣、小茵跟師妹了。回去之後,我得跟她們說明清楚,讓她們知道男女之情,並非隨興而起的苟且之事。」隨即一想:「話是這麼說,然而剛才我若把持不住,說不定真要發生苟且之事了。總是我近來思念太甚,以致於心神不定。紫緣的安危尚未得知,小茵跟師妹也下落不明,我怎麼可以受此困惑?」想到三位愛侶,文淵心思頓明,大力搖了搖頭。
他思慮清楚,正要踏步回去見向揚等人,忽聽一旁樹上傳出枝葉沙沙之聲。文淵立時警覺,循聲望去,但見一個嬌小的身影飛快躍向另一株樹去,便要隱入林中。
文淵見那身影熟悉之極,胸口彷彿陡然受了重重一擊,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是她?」腳下急奔,幾個起落,趕到那人身後,再一竄,到了那人前頭。文淵停下腳步,立刻轉過身子,一瞧那人面貌,但見她容顏俏美,體態娉婷,赫然是多日來杳無音訊的小慕容。
文淵大喜過望,伸出手去,叫道:「小茵……」小慕容卻把頭一甩,避在一旁,哼了一聲,眉宇間盡是氣惱之意。
十景緞《一百三十八》
好不容易找到苦無下落的小慕容,卻受到這樣的回應,文淵不禁一怔,道:「小茵,怎麼了?」小慕容仍是不看著他,雙手叉在胸前,氣鼓鼓地站在一旁,大聲叫道:「什麼怎麼了?你管我怎麼了?你去管那兩個小姑娘就好了!」說完長髮一甩,轉身就走。
文淵大吃一驚,霎時間冷汗直冒,心中登時明白:「啊呀,糟了!我跟柳姑娘她們……小茵都看到?」眼見小慕容頭也不回地走開,文淵急忙飛步追趕上去,道:「小茵,妳先別生氣,剛才那是……」小慕容猛地停步轉身,怒氣沖沖地叫了出來:「是什麼?還會是什麼?你……你跟她們又摟又抱的,還……還吻她們,這樣親熱!」怒罵聲中,小慕容肩頭一顫,眼神中透出了氣苦之色,眼眶中淚水滾動,幾乎便要哭了出來。
文淵從未見過小慕容生這麼大的氣,不禁嚇了一跳,見她神情悽楚,頓感心如刀割,渾身冰涼,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呆呆地站在當地。
卻見小慕容身子微微顫抖,伸手在眼前抹了抹,終於哭了出來,雪白的手掌上沾了一片晶亮的淚痕。文淵更加慌了,想要上前安慰解釋,卻又不敢碰她身子,怕她生氣,心道:「小茵只道我跟兩位柳姑娘有了私情,所以這樣傷心氣憤,我……我該怎麼說才是?」
小慕容嗚嗚咽咽地啜泣著,哭叫道:「你說過的,你說不會喜歡其他的姑娘了,可是……可是你……你又這樣!你把我當什麼了?把華家妹子當什麼?把紫緣姐當什麼?」文淵聽得心驚膽顫,只想趕緊解釋誤會,低聲道:「小茵,妳先別激動,剛才……」小慕容一頓腳,哭著叫道:「為什麼我不能激動?我……我到處找你,結果你卻在跟別的姑娘動手動腳,這算什麼?我,我……」她說著說著,淚水直流,忽然腳下一軟,坐在地上,抱著膝蓋低泣。
文淵跟著坐了下來,心神大亂,難受之極,心道:「都怪我意志不堅,若是我直接拒絕柳姑娘她們,小茵也不會這樣難過。可是,我……我的確沒有變心,絕對沒有!」他看著小慕容傷心落淚的模樣,心裡越來越是歉疚,不敢正視小慕容,低著頭說道:「小茵,對不起,我……我想妳不會聽我解釋,我也不知道怎麼讓妳消氣……」
他停了一停,不聞小慕容有所反應,仍是抽抽噎噎地哭泣,心中忐忑,又道:「剛才的事,是我的錯,任妳怎麼罵都可以……可是,妳……妳別再生氣了,我看了真的好難過……」
忽聽小慕容的哭聲頓了一下,似乎聲音在喉嚨卡住了,有點古怪。文淵微覺奇怪,擡起頭來,說道:「小茵?」
只見小慕容背對著自己,肩膀輕輕上下震動,卻和剛才哭泣的顫抖有點不同。文淵斜著身子往她側面張望,小慕容臉龐便往反向輕輕一轉,卻仍望見她嘴角有些上揚。文淵突然想起一事,倏地伸手去按小慕容肩頭。
便在此時,小慕容飛快轉過身來,輕輕摟住文淵脖子,右手在他後腦杓拍了一下,笑嘻嘻地道:「怎麼樣,騙到你了吧?嚇了一大跳哦?」臉上雖仍帶著淚痕,卻是笑靨如花,嬌豔可喜。
文淵「啊」地一聲呼了出來,叫道:「小茵,妳──!」小慕容嫣然一笑,道:「什麼啊?」文淵睜大了眼,道:「妳……妳在耍我?」小慕容眨眨眼睛,笑道:「你說呢?」
文淵腦中混亂一片,搖了搖頭,望望小慕容,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叫道:「妳……妳沒在生氣?」小慕容笑吟吟地聳了聳肩,道:「還好啊,從頭到尾我都看到了。」文淵愕然道:「什麼從頭到尾?」小慕容笑道:「從你跟那兩個小姑娘跑到這兒開始,看到剛剛為止。」文淵呆了一呆,道:「那……那妳全部看到、聽到了?」小慕容笑道:「當然啦,好玩得很呢。你太好說話了吧?就這樣被兩個小丫頭逼得獻吻?」
文淵愣了半晌,道:「這麼說來,我也不必解釋什麼了?」小慕容眼珠子轉了轉,笑道:「還有什麼我沒看到的,值得解釋的事麼?」文淵茫然不知所措,道:「也就是說,剛才妳哭成那樣……」小慕容笑道:「挺逼真的吧?再哭一次給你看?」
這一下角色互換,變成了文淵大大的不高興,瞪著小慕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小慕容笑道:「好不容易見面了,開個小玩笑嘛。喂,生氣啦?」文淵道:「當然了,被妳耍得團團轉,能不生氣麼?我……我還以為妳真的誤會了,害我擔心得要命……」小慕容抿嘴微笑,嬌聲道:「喂,你這樣說有點過分喔,要是我真的生氣,還不是你害的?」文淵道:「為什麼?」小慕容俏眉一揚,道:「再怎麼說,你的確吻了那兩個姑娘啊,不管是不是身不由己,這就夠讓人生氣啦。現在到底是我該生氣,還是你該生氣呢?」
文淵想了一想,看著小慕容捉狹的神情,不禁啼笑皆非,說道:「好罷,就算我錯,我不生氣啦。」小慕容微笑道:「真的?」文淵笑道:「看到妳平安無事,我本來是很高興的,就算妳這樣胡鬧一下,我還是很高興。」小慕容臉上一紅,略帶靦腆地笑了笑,說道:「花言巧語!你剛剛跟那兩個姑娘親熱成那樣,說不定……」文淵道:「說不定?」小慕容古裡古怪地一笑,道:「說不定你是以退為進,假裝為難,其實想把她們兩個慢慢騙過來,對不對?」文淵嚇了一跳,叫道:「小茵,這可太冤枉人了,我怎麼會這樣?」
小慕容小嘴一噘,道:「誰說不會?你吻她們的時候,表情那麼溫柔,我在旁邊看著,心裡好不是滋味。」文淵耳根一熱,道:「我不知道……我覺得她們的感覺跟妳有點像。我抱著她們的時候,心中一直想著妳。」
小慕容臉蛋微紅,心中怦地一跳,低聲嗔道:「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謊,原來你還滿壞的,想哄我啊?」文淵連忙搖手,道:「不是,不是!我真的是想著妳……」話沒說完,小慕容卻伸手按在他嘴唇上,輕聲說道:「不必說啦,你現下不必想我,我……我就在這兒啊。」
文淵心神一蕩,望見小慕容櫻唇微啟,帶著一絲取笑之意,情不自禁地摟緊小慕容,輕輕執開她的手腕,往她唇上吻去。久別重逢之吻,帶來的感受難以言喻,小慕容的身體似乎頓時軟了下來,慵懶地倚在文淵身前。兩人的唇間歇地觸碰,柔緩的動作,卻使兩人的靈魂溫馨地纏綿著。
依依不捨地吻畢,小慕容羞澀地笑了一笑,低聲道:「跟用想的比起來,怎麼樣?」文淵撫摸著她柔順的髮絲,微笑道:「沒法子相比。」
小慕容斜著頭,柔聲道:「如果可以,我好想再跟你吻久一點……不過我得先離開一下,等一下再來找你。」文淵道:「怎麼了?」小慕容微笑道:「要把華家妹子帶過來啊。」文淵一聽大喜,叫道:「師妹跟妳在一起?」小慕容點點頭,道:「不過,紫緣姐她……」臉色忽轉黯然,輕聲道:「你大概已經知道啦。我……我沒能保護好紫緣姐……」
文淵拍拍小慕容的頭,道:「別太自責。妳先帶師妹過來,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師兄也在這裡,我們大家合力,總要把紫緣救了出來。」小慕容用力點頭,道:「大哥也在附近,我去把他也找過來。」文淵奇道:「咦,妳也見到慕容兄了?」小慕容笑道:「當然見到啦,還有巾幗莊的藍姑娘。如果不是見到大哥,我怎麼知道你會往這裡來?」說著站起身來,道:「你就先去跟雲霄派的那些姑娘會合罷,可別再跟她們……」說著眼珠轉了轉,笑道:「要是給我或華家妹子看到了,你就等著瞧罷。」文淵笑道:「不敢,當然不敢。」小慕容嘻嘻一笑,轉身去了。
待得小慕容的身影遠遠消失,文淵仰天遠眺,低聲道:「小茵跟師妹都找到了,紫緣……紫緣啊,妳在哪裡?」
十景緞《一百三十九》
他佇立半晌,回身往雲霄派諸女聚首處而去。這時呼延鳳、秦盼影也已回來,兩人臉上神色如常,全無半分異狀。文淵想起兩女在林中親暱歡好的情景,不禁朝她們望了一眼,心道:「呼延姑娘跟秦姑娘都是雲霄派的人傑,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她們竟然有此癖好?」
呼延鳳見到他目光掃來,臉上神情登時微變,還瞪一眼,說道:「看什麼?」文淵嗯了一聲,拱手微笑道:「沒有什麼,呼延姑娘雅量海涵,不生在下的氣,在下甚是感謝。」呼延鳳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秦盼影微笑道:「文公子太客氣了,敝派上下承蒙公子相助,尚未答謝,怎敢對公子無禮?師姐剛才略有失態,才該請公子見諒呢。」
文淵見她啟唇發語,唇如紅玉,齒若含貝,腦海中不由得聯想到她為呼延鳳舔舐肌膚時的動作,心中突地一跳,略感慌亂,一時不易回話,隨口應了一聲。秦盼影察覺他神態有異,心中有些奇怪,卻絕未想到自己跟呼延鳳纏綿的情景,都給文淵看在眼中。
向揚說道:「秦姑娘,方才尚未說完奪香宴之事,現下還要請教。」秦盼影道:「這個自然。」當下眾人席地而坐,聽秦盼影說出一段緣由來。
那「奪香宴」乃是武林中貪花好色之徒所發起的一樁惡事,每隔一年舉辦一次,由主人發出請帖,上書時日地點,與宴之人,至少必須攜帶一名女子,在筵席之上供人淫樂。眾賓客可各自商議,跟他人交換女奴姦淫,或有容姿出眾的美人,便由各人逞技爭奪,所謂「奪香」即是指此。多年以來,奪香宴上失身受辱的閨秀俠女,也不知有多少,不是淪為他人洩慾的奴婢,便是羞憤自盡,少數得以逃脫的,也恥於現身於江湖。
奪香宴上萬惡匯聚,江湖上名門正派的人士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幾次群起而攻之,卻都無功而返。一來奪香宴主人發帖隱密,若非箇中常客,難以得知何時何地舉辦,二來宴上多有邪派高手,倘若前去聲討者勢單力薄,多半當場便送了性命。若然聚眾攻伐,難免引人注目,武林中一傳開,主人立即發帖改換地點,經常令前來阻撓者撲了個空。
主辦奪香宴的主人共有三大勢力,每年一次輪替,分別是「罪惡淵藪」四非人之首寇非天、滇嶺派掌門白超然、雲霄派東宗掌門「萬裏飛鵬」程太昊。罪惡淵藪、滇嶺派本來聲名狼藉,倒還罷了,雲霄派卻是武林名門之一,程太昊自言與寇、白二人合作時,在武林中登時掀起大風波。
卻說十多年前,雲霄派東西兩宗本來相安無事,同居西域天山比翼宮中。雲霄派創派祖師原是一對情侶,因為分屬不同門派,兩人的尊長卻又互相敵對,不許兩人來往,無可奈何之下,索性遠赴西域,隱居天山,日後武功漸進,終於開創了雲霄派。雲霄派立派百年,東宗收男弟子,西宗收女弟子,各傳夫妻倆人的絕藝。歷來兩宗門徒時常有人結伉儷,子女又入雲霄派中。連傳數代下來,卻在東宗掌門傳到程太昊時出了問題。
程太昊繼任掌門時,只不過二十來歲,卻已盡得東宗武功真傳,輕功掌法並稱深湛,得了「萬裏飛鵬」的稱號。但他武功雖佳,卻始終不及當時的西宗掌門陸曼靈。陸曼靈年紀較他為輕,算是他的師妹,他不甘在武藝上屈於一個女子,幾年修練下來,常向陸曼靈挑戰,切磋武藝,但每次交手,只覺差距越大,心中暗恨,心想:「東宗武功招數雄猛勇健,西宗的武功繁複奧妙,應該各有所長,何以我總是無法勝過陸師妹?祖師傳藝之時,定是偏心愛妻,多傳了珍異武功,以致於我東宗堂堂丈夫,竟勝不過西宗的姑娘家們,這口氣怎麼忍得下去?」
陸曼靈對程太昊卻甚是佩服,心想:「東宗的武功重在內功根基,內力不到,威力顯不出來,日後內功有成,卻是威力無窮。程師兄年紀輕輕,居然已經這等厲害,再過十年,我的招數再怎麼變化,怕也勝他不過了。雲霄派有這樣的人才,也對得起兩位祖師了。」她傾慕程太昊練功刻苦的狠勁,慢慢愛上了這個東宗的師兄,終於有一日私下向他吐露了情意。
美人傾心於己,程太昊驚喜之餘,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我若跟陸師妹結成連理,說不定便能哄得她將西宗武學的秘要說給我聽,日後東宗弟子必可聲威大振,不再屈於西宗之下,豈非大妙?」當下也接受了陸曼靈的情意,不久兩人便在比翼宮成親。
婚後程太昊常向陸曼靈問起西宗的武功精義,陸曼靈本來不肯多說,但是程太昊甚有耐心,出盡花言巧語,平日固然極盡恩愛,床第之事也是使出渾身解數,每每令嬌妻失魂落魄,如欲登天。久而久之,陸曼靈禁不起丈夫的調情哄騙,又想兩人本是同派弟子,如今又有白髮盟約,同他說些武功要訣,又打什麼緊?不出兩年,西宗的武功盡在程太昊掌握之中。
程太昊既得西宗絕學,與東宗武功交相參悟,修為大進,婚後三年,已經勝過陸曼靈的功力。程太昊大喜之餘,漸生驕縱之心,對西宗的女弟子時常出言不遜,有所輕侮。陸曼靈知道了,對程太昊表示不滿,程太昊卻置之不理。陸曼靈甚為氣惱,當晚程太昊有意求歡,便加以回絕。這卻又惹怒了程太昊,心道:「我程太昊堂堂男子漢,還要看妳這婆娘臉色?以前我打不過妳,現下瞧妳還能怎樣?」當晚硬是制住了陸曼靈,故意把她壓在窗邊,從背後猛力進攻她的身體,讓她的呻吟聲傳出房外。深夜之中,不少東、西兩宗的弟子都聞聲至窗外遠遠偷看,見到陸曼靈赤裸的上半身在窗外擺蕩,雙乳在程太昊掌中揉搓變形,西宗掌門的矜持盡失,變成了一個任憑夫君取樂的少婦。
陸曼靈受到這樣的羞辱,既感傷痛,復覺無顏擔當西宗掌門,次日便將西宗掌門之寶金翅刀交還西宗一名長老,自己不告而別。程太昊知道了,帶領三名師弟四下搜查,在天山山腳十裏處將她追上,動手把陸曼靈制伏,四人竟輪流將她姦淫至死。程太昊發了狠,決定一舉吞併西宗,將所有女弟子都變為東宗的女奴,一吐少年時不敵陸曼靈之怨氣,當下回到比翼宮,率領東宗弟子進攻西宗。西宗此時尚有三位長老,都是七八十歲的老婦,武功極為精湛,卻都死於程太昊的手下。
陸曼靈的一名師妹知道西宗無人能敵程太昊,眼見西宗將要一敗塗地,不願一眾年輕女弟子受辱,危急之時,將金翅刀和西宗的武功秘笈帶在身上,領著二十多名後輩少女逃離天山,朝南方逃去,藏在一處深山之中。二個月後,這女弟子帶著兩個少女偷偷重返天山,才知東宗已然遠走中原,比翼宮仍然存在,卻是遍地屍骸,都是在兩宗大戰中喪生的弟子,許多女子腐爛的屍身上衣衫破碎,顯然生前都遭受慘酷的姦淫。
這名女弟子傷痛之餘,安葬了同門的屍骨,回到深山之中,將金翅刀和西宗所有秘笈傳給陸曼靈的大弟子,亦即當時年僅十三歲的呼延鳳,督導後一代的年輕弟子學藝,要她們記住東宗叛變的血仇,日後必報。數年後,這名女子去世,呼延鳳帶領師妹們重回比翼宮居住,又在宮中密室得到不少西宗武學的要旨,武功又有所精進。
這時程太昊率領東宗在中原大逞威風,一舉挑了三個赫赫有名的大幫派,「萬裏飛鵬」之名震動江湖。他名聲既響,更是不可一世,竟與白超然、寇非天創下奪香宴,儼然統領江湖邪門,與當時龍馭清接掌的皇陵派互別苗頭。
這一年的奪香宴,正是由程太昊舉辦。他早知雲霄派西宗又在天山重起,只是料想眾女都是年輕女子,有何作為?雖想派人前去捉拿眾女前來淫樂,但天山路程遙遠,也就不想多費力氣,專在中原擄掠美女便了。直到西宗「百靈鳥」白月翎因事前來中土,不慎落入四非人手中,呼延鳳率眾來救,欲將新仇舊恨一起算清,程太昊這才派出卓善等人前來迎擊,打算擒拿西宗諸女。
雲霄派東西兩宗的爭鬥,向揚跟文淵都是初次聽聞,聽秦盼影說罷,心中均起感嘆義憤。向揚罵道:「這程太昊如此可惡!」文淵嘆道:「這位陸前輩遇人不淑,實堪警世。那程太昊心腸歹毒,陸前輩若能及早察知,也可免了如此不幸。」
卻聽呼延鳳哼了一聲,冷冷地道:「男人心地狡猾殘忍,難道還少了?師父用命換給了我們這一個教訓。哼,誰知你們又是什麼樣的人,卻來裝模作樣?」
向揚本來對呼延鳳的態度甚感不滿,但聽了秦盼影的述說,對於呼延鳳的言行也就諒解了不少,此時也不抗辯,心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知道、婉雁知道,也就夠了,何必多說?」
文淵說道:「秦姑娘,那程太昊將在何處舉辦奪香宴,可有眉目?」秦盼影面有難色,道:「他們行事隱密,至今我們尚不得訊息。東宗的根據地位在嶗山,我們正打算前去打探,應可得到一些消息。」話才出口,忽聽一人聲音遠遠傳來,說道:「不必那麼麻煩了!」這句話在眾人耳中清楚明白,黑夜中卻尚未現形。
文淵心中一喜,提氣叫道:「慕容兄,是你到了?」只聽那人說道:「廢話,除了我還有誰?」只聽另一個嬌嫩的聲音笑道:「大哥,還有我們啊。」那男子罵道:「妳這話更加是廢話!我是說說話的人,又不是過來的人。」說話之際,四個人影飛快奔來,當先一個是慕容修,後面跟著小慕容,再後面則是華瑄跟藍靈玉攜手奔來。
華瑄遠遠見到文淵,心中狂喜,放開了手,加快腳步越過大小慕容,叫道:「文師兄,文師兄!你……你在這裡,你真的在這裡!」文淵站起身來,華瑄正好投在他懷裡,如帶嗚咽地叫道:「文師兄!我……我想死你了!我、我、我……」
文淵心裡無限歡喜,拍拍她的背,柔聲道:「師妹,師妹,我也想妳!妳沒事罷?」華瑄把頭在他懷裡不住磨蹭,哭叫道:「啊、啊──文師兄,我好怕看不到你了!我……我……啊、哈、我……」
小慕容奔將過來,笑道:「這不是看到了嗎?」向文淵一眨眼,笑道:「妹子,妳別哭啊,待會兒我告訴妳一件事,包准妳馬上想打妳文師兄兩巴掌。」文淵臉上一紅,生怕小慕容要當眾說出柳氏姊妹之事,連忙道:「小茵,妳……妳可不能隨口亂說。」小慕容霎霎眼,拉過華瑄,笑得甚有調侃之意。
苗瓊音道:「向公子,那位是你跟文公子的師妹啊?」向揚微笑道:「是,她叫華瑄。」苗瓊音向華瑄看了一看,笑道:「好可愛喔,向公子,你們師兄妹三個都是……嗯……」一時想不出什麼詞語形容,歪著頭想了想,微笑道:「都很好!」向揚一聽,錯愕之際,不禁甚感好笑,只得點點頭道:「多謝,多謝。」
呼延鳳朝慕容修一望,冷哼一聲,慢慢轉過頭去。秦盼影不知他是何人,上前拱手道:「這位公子可是複姓慕容?敢問公子大名?」慕容修道:「本大爺是大慕容,名字就不必說了!」朝藍靈玉一指,道:「這位是巾幗莊三莊主,妳有什麼話,跟她說去,我可懶得多說。」竟不再理會秦盼影,走到文淵身邊,道:「小子,你打算上奪香宴去,是不是?」文淵道:「正是,請慕容兄指點。」慕容修嘿嘿一笑,伸手自懷中取出一張帖子,道:「程太昊送來一張請帖,想去,就跟我來罷!」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愕然。呼延鳳陡然回身,怒喝道:「你有奪香宴請帖?你……你也是個罪大當誅之人!」斗篷一抖,金翅刀閃閃生光。慕容修冷笑道:「那還用說?不過本大爺不屑這種狗屁宴會罷了。白超然、寇非天的帖子我也接過,還沒去過一次。嘿嘿,這次似乎非去不可,程太昊能請到我大慕容,旁人可要說他面子不小啦。」
十景緞《一百四十》
呼延鳳又哼了一聲,雙目盯著慕容修,見他嘴角揚起一絲冷冷的笑容,心中大感厭憎,一振斗篷,轉過身去。
文淵說道:「慕容兄,你打算前去赴宴?」慕容修道:「誰想去這種鬼玩意?只不過大爺我受人之託,要去大鬧一場,你這小子偏偏又丟了女人,兩件事併做一件辦罷了。」文淵甚感好奇,道:「受人之託?是什麼人?」慕容修忽然詭異地笑了笑,道:「這就不好說了。」文淵心裡更是奇怪,一望小慕容,見她笑嘻嘻地向自己眨眨眼,瞧來是清楚內情,只是不好當著眾人面前說出來而已,當下也不多問,說道:「那麼就由慕容兄引路,帶我們往奪香宴去了?」
慕容修嘿嘿一笑,道:「帶這一大群姑娘?那可不成。你知道奪香宴是怎麼一回事?帶這些小姑娘去,那是擺明推她們進火坑了。文淵,向揚,你們自己帶著一個姑娘去,加上我跟藍三莊主,一共六個人去便了。」文淵一想:「雲霄派的各位姑娘大多年輕,武功不夠純熟,要是失陷在奪香宴上,那就糟糕之極,慕容兄這樣考慮,也是有理。」當下朝向揚道:「師兄,你也去嗎?」
向揚道:「既然有慕容兄出馬,事情已好辦得多,我便先不與你同行了。待我等到婉雁,倘若奪香宴之期未到,將她安頓好後,我再趕去助你。」文淵點點頭,道:「原該如此,應當先顧好趙姑娘才是。」
駱金鈴見到藍靈玉跟著慕容修過來,心中暗自危慄,壓低了帽緣,生怕被她認出。她曾在巾幗莊中進行反間,雖然在被楊小鵑識破後便即離開,沒再跟藍靈玉照過面,但是若藍靈玉對她尚有印象,身分立時暴露,當下一句話也不說,暗暗觀察藍靈玉。卻見藍靈玉神情不定,瞧著遠方,不知懷著什麼心事。
向揚卻想起自己曾答允幫駱金鈴投入巾幗莊,當下走上一步,說道:「藍姑娘,貴莊另外三位莊主,都已回巾幗莊了麼?」藍靈玉似從夢中驚醒,身子一晃,呆了一呆,才答道:「是。」向揚一指駱金鈴,道:「這位姑娘希望能入貴莊門下,待在下私事處理妥當,便要前去拜訪。不知貴莊可有什麼規矩,是否能容這位姑娘投奔?」
藍靈玉本來該與石娘子等一同回巾幗莊去,因為途中起了些變故,這日隨慕容修同行,心中本已徬徨不安,思緒紛亂,聽了向揚說話,也不能靜心想上一想,一時竟怔怔地答不上來。過了一會兒,才道:「這……也沒有什麼規矩,只是……只是……」臉上突然微微一紅,道:「對不起,向兄,我……我拿不定主意,應當是不打緊的……你就尚巾幗莊去吧,讓大姊來決定得好,我……我……」
向揚、文淵素知藍靈玉行事乾脆爽快,今日見她神態大異尋常,說話還吞吞吐吐,心裡都大感疑惑,卻也不便多問。向揚一抱拳,道:「既然如此,那麼在下先走一步了。」當下招呼駱金鈴過來,兩人並肩離去。
此時天將破曉,東方雲際漸露曙光。呼延鳳和苗瓊音身上的斗篷閃耀金光銀輝,絢麗奪目。華瑄說道:「文師兄,我們什麼時候去救紫緣姐姐?」文淵略一沈吟,朝慕容修望去。慕容修一揚手中帖子,說道:「八月十五,東海海外紅石島。現在出發差不多了,要走現在就能走了,麻煩的事可還多著!」
柳氏姊妹突然並肩而出,一齊伸手指著慕容修,一人叫道:「慢點,慢點,你說文公子只能再找一個人去,那我們不就不能去了?」這是柳蘊青。另一人也叫道:「是啊,是啊,怎麼可以這樣!」那自是柳涵碧了。
慕容修雙眉一挑,一看文淵,嘿嘿笑道:「小子,這兩個小丫頭跟你什麼關係?」文淵臉上一熱,心道:「哪有什麼關係?」急忙搖了搖頭。慕容修道:「奪香宴上全是來自五湖四海的色鬼淫賊,你我兩人去踩場子,倒還不算什麼。這兩個小丫頭武功不好,偏偏生得又美,要是去了奪香宴,第二天要還回得來,八成也不是處女了,去了豈不是自己害自己?」
猛聽「刷」地一聲,呼延鳳展開金翅刀,怒聲喝道:「大慕容,你胡說什麼?」慕容修斜睨呼延鳳,冷笑道:「妳也一樣,最好別去奪香宴。我說要帶一個女人去,那是規矩如此,不得不然,否則就得一路殺進去。殺的要是都是高手,那也痛快,但若一堆下三濫雜碎也來礙手礙腳,那我還得花時間多擦幾遍劍上的汙血,煩人得緊。就我看來,除了我家小妹,這兒沒一個女的有本事上奪香宴,還能安然離開的。」
呼延鳳朝他怒目而視,又轉頭望著藍靈玉,道:「藍三莊主也是?」慕容修道:「自然也是。」呼延鳳臉色一沈,道:「那麼你卻要帶她去,是何用心?」慕容修哈哈大笑,道:「我帶她去,當然會好好保護她。文淵那小子帶的姑娘,卻未必保護得了。」
忽見金光閃爍,金翅刀雙翼齊揚,呼延鳳朝慕容修戟指喝道:「大慕容,你別太狂妄,你以為你當真厲害得很嗎?」慕容修笑道:「那當然!」呼延鳳怒火更盛,腳下一衝,便要上前出手。秦盼影連忙拉住她,道:「師姐,別激動。」
文淵心道:「雲非常的武功已經領教過,寇非天想必更加厲害。那程太昊、白超然自然也非易與之輩。這奪香宴,師妹是不能去的了,小茵行事機警,確實最適合同我前去。」當下道:「小茵,那麼妳就跟我去紅石島赴奪香宴,這幾天,師妹就先跟這幾位雲霄派的姑娘在一起。」
華瑄微微噘嘴,拉著文淵的衣角,低聲道:「好不容易見面了,又要分開?文師兄,你也帶我去嘛!」文淵正色道:「師妹,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對方高手如雲,行事又殘忍詭秘,我未必照顧得了妳們兩個,要是有了什麼閃失……」一見華瑄臉上難過的神情,心中不禁一軟,卻也不能答應,柔聲道:「……我怎能擔當得起?我沒有好好保護紫緣,害得她身處險境,已經是極大的過錯。要是妳們再有人遭到危險,我……我真的是罪不可赦了。」
華瑄雖然思念文淵,不願才剛見面,不旋踵又要分離,但也知文淵所言確是實情,不禁黯然幽嘆,低聲道:「要是我武功再好一點,紫緣姐姐就不會被捉走,現在……現在我們就可以高高興興地在一起啦。」
小慕容拍拍華瑄的肩,輕聲道:「妹子,別這樣說嘛,我也有疏忽。總之,我們一定會把紫緣姐救出來,妳也別想太多,得振作起來才是啊。」
忽然間,文淵想起一事,道:「是了,小茵,師妹,妳們到底遇到了什麼事,紫緣怎麼會落在四非人手裡的?」小慕容搖搖頭,嘆道:「說起來真是莫名其妙,我……我覺得好像被人耍了。」文淵心下不解,道:「怎麼說?」
小慕容道:「前些日子,我們在附近鎮上投店打尖,睡一間房。到了夜裡,我聽到窗外有什麼聲響,就把華家妹子跟紫緣姐叫醒,拿了短劍出去看看。」文淵道:「有人來襲擊妳們?妳跟他過招了?」小慕容擺擺手,狀甚沮喪,道:「沒有,我根本沒見到半點人影啊。我馬上回房,就發現華家妹子躺在床上,紫緣姐卻不見了。從頭到尾,我連對方的一點影兒也沒見到。」
這番話說來,文淵聽得驚疑不定,心想:「能把小茵擺佈得如入五裏霧中,這人能耐可真不小。」一望華瑄,說道:「師妹,妳跟那人交手了?」華瑄臉上一紅,搖搖頭,道:「我……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會昏倒,我明明是在紫緣姐姐身邊的,又沒有人點我穴道,也沒有迷煙迷香……除了慕容姐姐從窗戶出去查看,其他門窗全部關著啊。我和紫緣姐姐坐在床上,背對著牆,實在沒看到有其他人。」
如此一來,紫緣如何會為人所擒,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文淵沈吟道:「奇怪,師妹既然也中了暗算而暈去,那人何以不把她一起擒去?以這人的神出鬼沒,小茵也未必是他對手,那人的目標卻只是紫緣一人?這人究竟是誰,意欲何為?」
忽聽「叩、叩」幾下聲響,慕容修手指輕輕敲著劍鞘,低聲道:「莫非是,莫非是!」小慕容微微一驚,道:「大哥,你……你是說,那人是他?」
聽聞慕容修如此低唸,文淵留上了神,道:「慕容兄,莫非是誰?」慕容修道:「莫非是就是莫非是,還問是誰?」文淵一愣,不明所以,道:「什麼意思?」
慕容修微露冷笑,道:「四非人之末,莫非是!嘿嘿,武功雖然不行,心機卻還是這樣深。小妹,妳著了人家的道兒,奪香宴上我們加倍奉還,這個虧可不能吃!」又向文淵道:「小子,咱們最好早點兒動身。你的女人落在此人手裡,可大大的不妙!」
東方已露魚肚白,朝霧之中,同在此刻,卻仍有一處不見天日。這是一處荒山深谷之中,一道曲折通向地底的裂縫之下,流泉幽咽,山間溪水滲透匯聚於此,在地底形成一個池子。洞頂一滴一滴落下水珠,撲通、撲通地落在湖中,落在一張沈睡的臉龐上,滑經柔嫩的肌膚,又融入水中。
這美麗的身軀似乎也與水融為一體,水面上的半身倚著池岸青石,散逸的秀髮隨著微弱的水波浮動。
一滴水珠落在她的眼睫上,輕輕顫動。這個姑娘似乎清醒了過來,身子挪了一下。忽然,她驚覺身旁的冰涼,驀地擡起頭來,發現自己是一絲不掛的,些許的驚惶浮現在她臉上。她不安地環望週遭,陰暗的光線中似乎隱隱有個人影,只聽那人語音虛弱,卻極盡柔和地說道:「紫緣姑娘,睡的可安穩嗎?
十景緞《一百四十一》
自己身無片縷,卻聽得人聲,紫緣心中一驚,慌忙叉手掩住胸前,屈身藏向水中,顫聲道:「是……是誰?」她一說話,便覺身子一陣寒冷,機伶伶地忍不住發抖,腹中卻隱隱有一股溫熱氣息,心中一片茫然,只想:「這是哪裡?我……我怎麼會在這兒?」
只聽那人細細的聲音說道:「我姓莫,我叫『莫非是』。」那聲音停頓一陣,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猶如讚賞著什麼珍寶,說道:「好美,好美。紫緣姑娘,如妳這般粉雕玉琢般的美人,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妳告訴我,怎麼樣才能像妳那樣美?」
紫緣粉臉羞紅,心裡又是羞恥,又是害怕,低聲說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我……」她還想說話,卻覺渾身無力,這地洞池水中甚是寒冷,腹中又覺飢餓,一時渾身軟綿綿地,似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再一看,陰暗的週遭,忽然又見不著莫非是的身影了。
不知來處為何,莫非是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來:「有一位大人物想要找妳,請我們寇老大幫忙,寇老大便派我來請了妳來。」又輕輕柔柔地說道:「我特地幫妳洗了個澡,妳是不是覺得舒服多了呢?我真喜歡妳的身體,舔了一次又一次,真好,真好……」
紫緣心底一涼,顫聲道:「你……你……」忽然一陣柔軟的觸感拂上她的香肩,一人的掌心緩緩搓揉著,莫非是的聲音在她耳後悄悄響起:「就是這種感覺,又滑……又嫩……太美妙了……」
紫緣大驚,慌張地回身一推,卻推了個空,一望之下,卻見一個輕袍緩帶的女郎蹲在池邊,眉目清雅,臉上笑容宛然,右手衣袖空蕩蕩地,卻是少了一臂,。單論容姿,亦可稱絕色佳人,但是膚色中卻彷彿蘊含著一股淡淡的青氣,昏暗中顯得頗為詭異。
但見莫非是微笑道:「不習慣麼?不打緊,以後我會慢慢教妳。」她雙眼在紫緣身上來回遊走,便像在鑑賞一件精美的寶貝,眼神中不勝愛憐,如癡如醉。紫緣沒想到這人是個女子,錯愕之餘,心神卻也寧定了些,微微垂首,迅速回想:「是了,那晚茵妹聽到怪聲,到房外查看,瑄妹坐在我身邊,卻忽然昏了過去。在那之後……之後……好像有什麼東西,輕輕碰了一下我的後腦,我也沒有感覺了……」
她擡起頭來,見到莫非是手中拿了一團綢緞布料,卻是一件桃紅肚兜,細聲細氣地說道:「紫緣姑娘,妳的衣服拿去洗啦,這會兒還沒乾呢,請妳穿上這個,咱們得去見寇老大啦。」忽見陰影晃動,一條黑綢自她右手空袖之中甩出,刷地入水捲住紫緣腰身。紫緣但覺身子一輕,已被綢帶一振而拉出水面,帶著一串水波淋漓,穩穩落在岸上。綢帶隨即收回,捲入了衣袖中。雖說莫非是乃是女子,紫緣卻也不能任她觀望自己的裸體,這時出了池水,嬌軀畢露,霎時羞得滿臉緋紅,併緊雙腿,一邊遮掩,一邊接過了肚兜。
莫非是瞇眼瞧著紫緣,嘴角邊收不住地直揚著笑,柔聲道:「倘若那位大人物和寇老大不為難妳,以後我就可以好好疼妳了。好姑娘,妳喜不喜歡?」紫緣見她眼神不對,心中一陣劇跳,低聲道:「跟我一起的慕容姑娘和華姑娘呢?她們在哪裡?」莫非是抿嘴輕笑,道:「小慕容啊,她可很不好應付,我得好好想上一想,該如何把她抓起來,那是以後的事啦。」說著幽幽地嘆息一聲,輕聲道:「那位叫華瑄的小妹妹,可也是好美的姑娘,我一見就喜歡,真想跟她好好親熱一下,可是卻空不出手來啦。哎,誰叫我少了隻膀臂呢?要不是這樣,我也該把她跟妳一同抱了回來。這麼可愛的姑娘,我只吻了她一會兒,真是可惜了。」紫緣一聽,略感安慰,心道:「還好,這麼說來,至少茵妹、瑄妹或許平安。」
說話之際,紫緣已穿上了肚兜,卻不見莫非是再拿出其他的衣物。紫緣見莫非是笑咪咪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舌頭不時舐著嘴唇,有如面對佳餚般地垂涎三尺,不由得又羞又驚,心道:「這女子好生奇怪,真令人不舒服。」忍著難堪,低聲說道:「其他的……衣服呢?」
莫非是微笑道:「紫緣姑娘,妳這樣的美人,讓人一見就喜歡,還要穿什麼漂亮衣裳呢?只是這裡有點涼,要是凍著了,可多讓我心疼?妳披著這個,讓身子暖些便是啦。」說著取來一件雪白的紗衣,披在紫緣身上。那紗衣既輕且薄,紫緣身上又未擦乾,水滴浸濡之下,貼在肌膚的部分猶如透明,下身略帶迷濛,雙腿卻無論如何遮掩不完全,冰砌玉雕般的美腿更誘人。紫緣臉上一紅,一時之間,小腹中似乎又有熱氣鼓動,心下已然明白:「這些人故意羞辱於我,定有所圖。這女子會武功,我便要反抗,也是無用,且先看看他們意欲何為,再圖後定。」
她初察自己衣衫盡褪,受人挾持,不免心慌意亂,但她多經世事歷練,一轉念間,已漸漸寧定心神,明知這肚兜薄紗掩不住身上幾寸肌膚,也無意示弱哀求,稍稍整理一下,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請妳帶路罷。」
莫非是微微一瞄紫緣,露出略含古怪的微笑,道:「跟著我來,可別想亂跑喔,這『罪惡淵藪』又冷又暗,妳要是走失了,可會吃好大的苦呢。又或者碰到了我們雲二哥,那就更加不好啦,妳這樣嬌嫩的人兒,一定要被他弄死在床上了,可叫我怎麼捨得?」
紫緣默不作聲,隨著莫非是走在濕冷陰暗的地道中,路徑曲折,忽高忽低,乃是依著地勢生成的地下孔道。地道岩壁中的縫細映出碧綠幽光,不知是如何安置進去,彷彿燈火般明滅不定,照得四下石柱暗影幢幢,更顯得這「罪惡淵藪」陰森可怖,詭變百出。
順著地道來到一處石窟,只見盡處是一道朱紅色的大門,兩個門環金光閃閃,乃是黃金打造。兩名全身赤裸的女子跪在門前,乍見莫非是來到,臉上立時流露恐懼之色。紫緣甚感奇怪,卻聽莫非是淡淡一笑,輕聲道:「開門啊,呆著不動做什麼?」
兩女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用力推開大門,低著頭,不敢再看莫非是一眼。莫非是站在門邊,回頭朝紫緣一笑,手一擺,柔聲說道:「紫緣姑娘,請!」
紫緣見她不先進去,心中忽然又覺害怕,微一定神,移步走進,卻見門後是一座廳堂,金碧輝煌,擺設甚極奢華,中間兩張虎皮大椅,其中一張上坐著一個蒙面黑衣的男子,看不出老少俊醜,高矮胖瘦也瞧不太明白。另一張椅前站著一人,正背對著自己。大廳兩邊各有一排檀木椅,只一張坐得有人,乃是一個老者。兩列椅子後又站著十餘人,見到紫緣走進,眼光紛紛轉了過來。
但聽「隆隆」一陣聲響,大門又已關上,莫非是已進得廳上,輕聲說道:「寇老大,龍掌門,紫緣姑娘來啦!」
背對紫緣那人轉過身來,兩道目光投在紫緣身上,微一冷笑,竟然是皇陵派掌門龍馭清。紫緣一見之下,忍不住「啊」地輕聲驚呼,心中重重一跳:「是龍馭清?他找人捉我過來,定是跟文公子有關了。」想到文淵,紫緣精神一振,眼中神采明亮,心中懼意頓減,直視龍馭清。
龍馭清朝紫緣身體打量幾遭,嘴角微揚,道:「妳可知自己處境如何?等會兒我問妳的話,妳務必照實說來,否則所受苦楚,教妳難以想像。」
紫緣見察覺四周眾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不停窺伺,有如一頭頭飢餓的野獸,心中難免驚惶不安,然而也不肯輕易屈服,聽得龍馭清語帶威脅,當即輕聲說道:「倘若是可說之事,自當奉告。但若不然,小女子也不會吐露一言半語。」言語之中,絕無絲毫怯意。
龍馭清冷笑道:「妳莫要逞強,在寇先生的『罪惡淵藪』之中,可不會有人來救妳。素聞杭州紫緣風華絕代,是天下罕見的美人,我也不捨得要妳的命,只要妳乖乖合作,我便讓寇先生消去妳在禮單上的名字,可免了妳成為奪香宴極品賀禮之難。」
紫緣不知奪香宴是什麼,微微一怔,並不言語。龍馭清又是一聲冷笑,隨即神情肅然,道:「妳跟在文淵身邊,自然已經知道『文武七絃琴』的奧妙。妳將這琴中奧妙之處說出來,不可隱瞞。」
文武七絃琴本是任劍清贈與文淵的師門重寶,紫緣亦曾彈過此琴,更因此助文淵領會武學新境,一舉擊敗景陵守陵使衛高辛。文淵和紫緣精擅音律,互相契合,藉由文武七絃琴上的所得的領悟,文淵武功日進,紫緣助他修練,自然深知其中奧妙,自己也在樂律上大有精進。
反觀龍馭清武功深不可測,奪得了文武七絃琴,卻因不通音律,反而一無所獲。他逼迫任劍清說出琴中奧秘不果,復為韓虛清和向揚、文淵等救走,心中更是鬱憤。他率眾襲擊客棧,使文淵和紫緣等人分散,便想趁此機會捉拿紫緣,欲從紫緣口中逼出文武七絃琴的修練之法。
也是事有湊巧,這時恰逢「奪香宴」近期,龍馭清便與「罪惡淵藪」四非人談妥條件,讓四非人助他搜尋擒拿紫緣,待她吐盡所知,便交給寇非天,獻於奪香宴之上。
此時正統皇帝已率軍親征瓦剌,依正統之意,龍馭清本該奉旨護駕,但是龍馭清藉詞推託,派了衛高辛、葛元當兩名高手頂替,自己則全心傾注在鑽研文武七絃琴武學之上。這時紫緣終於落在自己手裡,龍馭清歡喜之餘,立時加以逼問。
紫緣冰雪聰明,自然知曉龍馭清意不在琴,而在學得琴中武學奧妙,當即微笑道:「文公子能從琴中領悟到武功,那是他的聰明。我又不會武功,龍先生何必問我?」
龍馭清哼了一聲,道:「妳用文武七絃琴彈了一曲,便讓文淵轉危為安,殺敗我屬下衛高辛,這還有假的?這文武七絃琴之秘,妳定有所知,快說!」
紫緣輕輕搖頭,道:「這張琴是很好,可是對我來說,也只是一張好琴,有什麼秘密?文公子為什麼能想得出那些奇妙的武功,小女子當真不知。龍先生,你在武學上已是一代宗師,又何必執著於此?要懂得琴的奧妙,自然得先學琴,學會了琴的王道平和,彈出了心聲,自然會有領會,卻是強求不來的。」
龍馭清臉色鐵輕,冷冷地道:「看不出來,妳嘴巴可真硬。不給妳受點苦,瞧妳是不會說了。」說著把手一招,人群中忽然響起幾聲琵琶聲,曲調甚是靡麗動人。
這旋律紫緣印象甚深,聽得出是康綺月的琵琶聲,心中一動,順著音律來處望去,果見康綺月坐在人群中,信手彈絃,嘴邊微帶冷笑。
忽然之間,紫緣陡覺先前腹中那股熱氣大為熾盛,恍如化作了一團火焰,在身體裡盤桓流轉,令她燥熱難耐。紫緣腦中一陣暈眩,心中吃驚:「怎麼了?好像……好像有點熱……」一有此感,那熱氣擴散得更快,霎時之間,紫緣只覺遍體滾燙,心跳越來越快,只想大聲喘幾口氣。她一時不知所措,急忙以手抿唇,以免當真喘了出來,那就難堪之極。
原已稍微晾乾的薄紗,此時被汗水慢慢浸濕,又漸漸貼住了肌膚,由肩至胸,白裡透紅的色澤在水光下分外引人遐思。那顏色嬌豔的紅色肚兜也已溼透,從白紗下透出來,襯托得紫緣的玉體更加粉嫩撩人。琵琶聲中,紫緣雙眼幾乎睜不開來,迷迷糊糊的如在夢裡,心中羞不可抑,心道:「原來這樣……他們……他們給我下了藥……」
康綺月的「狂夢鳴」重於挑逗男人,音律造詣又不及紫緣,難以勾動她放浪失態,這時彈奏,不過是誘得她心情稍有浮動,引起她體內藥力發揮。紫緣本已疲累,此時身體煎熬如火,情慾難以克制,但覺下體濕涼,雙腿酸軟,忍不住跌坐在地,雖然緊閉雙唇,仍發出些許呻吟:「唔……唔唔……」
兩旁皆是龍馭清帶來的皇陵派弟子,見到紫緣矜持漸失,嬌態欲現,加上康綺月琵琶聲催動,都是血脈賁張,色心大起,若非龍馭清在場,只怕早已撲上紫緣嬌軀,恣意逞慾。饒是如此,陣陣飢渴的目光仍像要把紫緣吞下去一樣,在白紗掩不住的雪膚上緊盯不放。紫緣紗衣散亂,緊閉雙腿,勉強環臂遮住胸脯,神智逐漸模糊,心驚之餘,望見龍馭清盛氣淩人的冷笑,只羞得香腮酡紅,急得幾乎就要落淚,心中大聲吶喊:「不可以……不可以!我……我要是忍耐不住,那……那就……完了……」忽覺股間一陣流動,愛液已溢滿其中,將要沿腿邊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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