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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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色武系列20護花劍(改)【情色版】原著:東方玉改編:花間浪子
花間色武系列20護花劍(改)【情色版】原著:東方玉改編:花間浪子
【第一章】神秘新娘
江西武功山,在安福、萍鄉兩縣接界處,雄峻挺拔,諸峰環峙;但它山脈,
卻東起醴泉縣南,西迄湖南攸縣,橫亙三百餘里,成為宇內名山之一。在武林中
,武功派也同樣算是名門大派之一。武功山以白鶴峰及雷嶺為最高,武功派因之
也分為道家和俗家兩個門戶。
道家是在白鶴峰上的白鶴觀,那是玄門弟子,江湖上稱之為白鶴門;俗家在
雷嶺,稱之為武功門。久而久之,大家叫慣了白鶴門、武功門,就沒有人再稱他
們為武功派了。在武功山脈頭上,分宜縣南,有一座大行山,南麓有一座丁家莊
,老莊主丁南屏,就是武功門的名宿。
膝下有三個兒子,老大丁伯超,已經有四十出頭,是南昌武威鏢局的總鏢頭
,妻子姚淑風,是同門師妹,只有一個女兒,取名小鳳。老二丁仲謀,三歲而夭
。老三丁季友,今年才二十五歲,卻生得劍眉朗目,溫文俊逸,不但博通經史,
就是家傳拳劍功夫,也無一不精,最得丁老爺子疼愛,一直留在老爺子的身邊。
丁季友既然具備了這些條件,自是許多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不,是丁老
父子許多有女兒的親朋好友的乘龍快婿。打從丁家老三十六歲那年開始,說媒的
人,就一直沒有間斷過,但丁季友卻始終沒認可過。丁老爺子問他的時候,他不
是推說自己志切練功,至少也要武功有了根基再說,就是說自己年紀還小,大丈
夫何患無妻?
有時被丁老爺子逼急了,只得紅著臉道:「爹,這是孩兒終身大事,這是一
生一世的事,你老人家不要勉強孩兒咯。」丁老爺子雖然希望他早日成親,但看
他有此志氣,只好含笑點頭。就這樣一直耽誤下來,遠近有女兒的人家,背地裡
都笑丁家老三,看他這般挑剔,將來難不成想去給皇帝老子招親,當駙馬爺?
可是今年年初,丁家莊卻傳出了喜訊,丁家老三訂在三月三日上已良辰要成
親了。這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方圓百里,聽到突如其來的消息,莫不感到十分
驚奇,不知新娘是那一家的大家閨秀,武林望族?如今由丁老爺子出面的喜帖已
經發出來了,只知道女方姓祝,是南昌府八方鏢局總鏢頭「金刀鎮八方」謝傳忠
老英雄的義女。八方鏢局乃是八卦門所經營,金刀鎮八方謝傳忠,和丁老爺子是
四十年前的拜把兄弟。
這門親事,自然轟動遐邇,少說也是江西省的一件大事,但大家只知道新娘
是謝老英雄的義女之外,她究是誰家閨女?就沒有人知道了。丁家莊的人,更是
守口如瓶,不青透露半點口風。於是新娘的來歷,就成了謎,暗地裡大家難免互
相探詢,猜測不已。
*** *** *** ***
三月三日天氣清爽,這是一個晴朗的好日子,丁家莊從裡到外,到處都張燈
結綵,喜氣洋洋。喝喜酒來的賀客,差不多三天前都已陸續趕來,由丁老爺子的
幾個師侄擔任迎賓,把趕來的賀客,分為年長的和年輕的兩種,分別招待到書房
和西花廳去。
丁老爺子是武功門名宿,在武林中頗有盛名,因此年長的賀客,都是丁老爺
子的舊識,就招待到東首的書房待茶。年事較輕的賀客,則是丁伯超同輩友好居
多,他是南昌武威鏢局的總鏢頭。武威鏢局可是武功門的事業,總鏢頭交遊廣闊
,自然會有許多朋友會趕來道賀,就招待到西花廳奉茶。
賀客中當然也有不少是女眷,則由丁伯超妻子姚淑鳳接待,在第二進休息。
另外還有一些是丁家莊附近的鄉親故舊,和不請自來的江湖朋友,則由兩位師侄
分別接待,在大廳兩邊的東西兩廂奉茶。老管家丁福,則是前廳的總提調,一切
事兒都由他作主安排,今天可忙得他奔進奔出,不停的用手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三天來,每一餐都筵開數十席,好不熱鬧。這時差不多申酉之交,離大行山
丁家莊五里外,大路左側一片松林前面,有三個身穿青布長衫四十出頭的漢子,
正坐在林下大石上歇足。今天是丁家莊辦喜事,這條路上,車馬絡繹,行人不斷
,走累了歇息,也是常有之事,自然不會有人去注意他們。
坐在中間的一個漢子抬頭看看天色,朝他兩個同伴說道:「快酉時了,花轎
就要來了,令主怎麼這時候還沒來呢?」
他左首一個漢子笑道:「該現身的時候,令主自會現身,你急什麼?」
中間漢子道:「不,這件事兒可不能辦砸了,聽說花轎是由八方鏢局的謝老
兒親自護送前來,這謝老兒是個扎手人物,還有趕去迎親的丁家老三,也不易對
付……」聽他口氣,好像守在這裡,要有什麼行動。
右首漢子輕嘿一聲道:「老胡,你今天怎麼啦,咱們兄弟幾時辦砸過事兒?
謝老兒那幾手算得什麼,他一帆風順,幾十年沒出過事,是他祖上有德,一直沒
遇上咱們兄弟,丁家老三,哈,那只是雛兒罷了,更不值一提,就是令主不來,
憑咱們三個,還不是手到擒來,稀鬆平常的事兒。」他話聲甫落,突聽有人輕笑
了一聲。
右首漢子抬眼望望同伴,冷然道:「你們笑什麼?」
他左首兩人同聲道:「誰笑了?」
右首漢子道:「方纔明明有人輕笑了一聲,不是你門,這裡還會有第四個人
?」話剛說完,只聽有人輕咳了兩聲,咳聲是從他們背後的松林中傳出。這回其
餘兩人也聽到了,三個人不約而同虎的站起身來,面向松林。右首漢子沉聲喝道
:「林裡是什麼人?」
松林內適時走出一個頭簪道髻,身穿灰布道袍的枯瘦老道人來。這枯瘦老道
一臉病容,又黃又瘦,連兩個眼眶也凹了下去,頦下疏疏朗朗長著一把蒼須,右
手中指上掛了一柄灰白色的木柄拂塵,看到三人,慌忙稽道:「無量壽佛,好了
,好了,總算遇上三位施主了……」
左首漢子逼上一步,喝道:「老道士,你躲在樹林子裡,聽到了什麼?」
右首漢子跟著跨上一步,喝道:「剛才那聲輕笑,就是你……」
那枯瘦老道不覺後退一步,說道:「這三位施主誤會了,貧道剛從裡面走出
,怎麼會聽到三位說的話?」
中間漢子喝道:「你在樹林子裡幹什麼?」
枯瘦老道不覺又後退了一步,才道:「貧道是替一位施主找人來的,他告訴
貧道,和他約好了在這裡等的一共是三位施主,其中有一位姓胡的施主……」他
剛說到這裡,只聽一陣吹吹打打的樂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左首漢子瞿然道:「花轎來了。」
中間漢子急急問道:「我就姓胡,快說,是什麼人找我?」
枯瘦老道道:「那位施主年約四十來歲,身上穿一件藍布長衫,哦,他右手
還拿著一把摺扇……」他這幾句話的工夫,那吹吹打打的樂聲,已經漸漸接近。
中間漢子問道:「他有沒有說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這個……」枯瘦老道微微頓了一下,才道:「那位施主倒沒說什麼,不過
……」
左首漢子因花轎漸近,喝道:「你有話快說,少吞吞吐吐的。」
「是,是。」枯瘦老道連聲應「是」,躬著身,打了個稽首,才道:「那位
施主怕三位不信,還特地把這個交貧道帶來,說三位看了這個,自會相信。」原
來他左手掌心,早就握著一塊鍾形的金牌,直到口中說著「這個」二字,才攤開
手掌,把金牌朝三人亮了出來,三個漢子看得不禁一怔。
中間姓胡的急急問道:「請問道長,令主現在哪裡?」
枯瘦老道回身一指林內,說道:「就在裡面,貧道替三位施主帶路。」舉步
往裡首走去。這時一陣吹打之聲,夾雜著得得蹄聲,一行人簇擁著披紅結綵的花
轎,已經來到林前。
右首漢子急道:「花轎已經來了。」
枯瘦老道回頭道:「那位施主曾說,三位不用管花轎的事了。」說完,自顧
自的扭頭就走。
中間漢子道:「令主可能另有計較,咱們見過令主再說。」三人沒有再說,
緊跟著枯瘦老道身後走去。
這片松林相當茂密,只要看枯瘦老道急匆匆的在林中閃動奔行的身法,就算
練過幾年,身手也並不高明。這樣走了盞茶工夫,入林漸深,連日光都被遮掩得
有些幽黯,從林中吹出來的風,也涼颼颼帶著點寒意。中間漢子忍不住問道:「
喂,道長,令主究竟在哪裡?」
枯瘦老道忽然腳下一停,舉起拂塵朝前一指,含笑道:「到了,三位請看,
那位施主不就坐在大樹底下,等著三位嗎?」中間漢子就跟在他身後,他這一側
身指點,果然看到前面不遠的一棵老松樹下,正有一個人倚著樹身,瞑目而坐,
聽到自己等人的腳步聲,連眼也沒抬一下,那不是令主還是誰來?
他究是在江湖上闖蕩多年的成名人物,目光一瞥,就已看出情形不對,令主
這般不言不動的倚樹而坐,不是受了極重內傷,就是被人制住了穴道。心念一動
,立即右手一探,一隻粗大的手掌疾快按上枯瘦老道後心,沉喝道:「快說令主
怎麼了,是被什麼人制住了穴道?」
枯瘦老道生似並不知道,這支手掌按上他後心是會要命的,急忙回頭道:「
貧道已經走得很快了,現在已經到了。胡施主再推出一把,這裡滿地都是松根,
一不小心,就會絆腳,貧道上了年紀,摔上一跤,老骨頭脆得很。」他還當姓胡
的漢子推著他,要他快走,說話之時,果然腳步加快了些,三腳兩步,就踉踉蹌
蹌的奔到大樹之下。
三個漢子沒去理他,從他身邊搶出,迅疾掠到令主身前,這一近身,就可確
定令主是被人點了穴道。中間漢子沒再說話,右手迅快的朝令主身子連拍了三掌
。要知各門各派的點穴手法,雖然各不相同,但也只是大同小異而已,所以解穴
手法,也都可以適用,只有極少數的幾種獨門手法,才會解不開。
中間漢子三掌拍落,那令主依然一動不動,枯坐如故,這下三人看得不禁一
楞,中間漢子急忙再次伸出手去,在令主身上連揉帶推的揉了一陣,令主還是坐
著沒動。中間漢子眼看自己依然無法解開令主穴道,抬頭望了枯瘦老道一眼,喝
道:「令主交代你找咱們的時候,是不是還好好的?」
枯瘦老道忙道:「已經不大好了。」
中間漢子道:「你可知是什麼人點了令主的穴道?」
枯瘦老道點頭道:「這位施主還是貧道把他扶著坐起來的,怎麼會不知道?
」
左首漢子喝道:「你還不快說,是什麼人制住令主穴道的?」
枯瘦老道忽然笑了笑,用手指指鼻尖,說道:「這裡沒有第三個人,自然就
是貧道了。」三人聽得又是一怔。他們動作絲毫不慢,不約而同「唰」的一聲,
掣刀在手,身形閃動,一下品字形把枯瘦老道圍在中間。中間漢子怒喝道:「好
個老雜毛,還不快去解開令主穴道?」三柄厚背鋼刀刀光閃爍,直指著枯瘦老道
,只要你口裡迸出半個「不」字,準會讓你嘗嘗三刀六洞的滋味。
枯瘦老道對他們手中閃閃發光的鋼刀,生似視若無睹,笑了笑道:「貧道要
三位施主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要告訴三位一件事,憑你們這點能耐,想動丁家莊
的花轎,真是太自不量力了,回去捎個信給你們主子,叫他安分點。」
三個漢子聽得大怒,口中暴喝一聲,三柄鋼刀閃電般劃起三道刀光,朝枯瘦
老道交叉劈到。這三人生相剽悍,出手凌厲,足見一身武功極不含糊,那知刀光
乍起,明明被圍在中間站著沒動的枯瘦老道忽然不見。三人耳中只聽那老道笑了
一聲,頓覺身上驟然一麻,再也動彈不得。
接著只聽那老道續道:「你們就待在這裡吧,十二個時辰穴道自解,記住了
,貧道交代你們的話,務必帶到。」三個漢子就這樣手持鋼刀,作出互砍模樣,
楞楞的站在樹下,枯瘦老道話聲一落,從容朝林外走去。
*** *** *** ***
這時已是酉戊之交,丁家莊花轎進門,新郎、新娘拜過天地,送入洞房。這
時候喜筵巳開,前後兩進,張燈結綵,照耀得如同白晝,喝喜酒的人敬酒的敬酒
,鬧酒的鬧酒,到處杯光交錯,亂烘烘的好不熱鬧。
新房設在第二進樓上正屋裡,這時妝台前紅燭高燒,中間一張鋪著紅氈的圓
桌上,金盃銀箸,放滿了一席佳餚,新郎、新娘並肩而坐,這是他倆共同生活開
始的第一餐--合巹酒。新郎丁季友如願以償,自是春風得意,一臉喜色;新娘祝
秋雲得婿如此,自是滿懷甜蜜,但也不勝嬌差。
就在此時,驀地一聲龍吟般長嘯,劃空而來。前後兩進酒席上,雖然賀客喧
嘩,但這聲長嘯,幾乎每個人都聽到了。丁家莊的賀客,自然都是武林中人,而
且也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自然聽得出這聲長嘯,來人功力深厚無比。喧嘩
鬧酒之聲,不約而同立時靜止下來,數百雙目光,不約而同朝劃空搖曳而來的嘯
聲投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嘯聲乍歇,第一進屋脊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身穿青袍,面
情冷漠的中年人。他當然不會是趕來丁家莊喝喜酒的賀客,如果是賀客,應該從
大門進來,不會隨著嘯聲瀉落到屋脊上了。大廳中間上首一席,坐著的是主人翁
丁南屏,干親家謝傳忠,還有幾位貴賓那是: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仲子和、六合
門掌門人沈瘦石、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白鶴觀主松陽子、還有兩個則是丁老爺
子的師弟況南強、耿南華。
因為這聲長嘯異常刺耳,丁老爺子微微一怔,慌忙離席而起。他這一站起,
干親家謝傳忠也陪著站起,仲子和、沈瘦石、邵南山、松陽子等人也不覺跟著站
了起來。主人站起來了,其他十餘席上的人也不覺站了起來。丁老爺子連忙拱著
手道:「諸親好友,快請坐下,沒有什麼事。」
他舉步走到大廳門口,望著屋脊上的青袍人抱抱拳道:「朋友光降寒莊,老
朽有失迎迓,請下來喝杯水酒如何?」在他說話之時,謝傳忠、邵南山等人也已
走到他身旁。正在招呼賓客的丁伯超也急步趕了過來,站到爹的身旁。
青袍人負手站在屋脊上,冷漠得有如一座石像,對丁老爺子說的話,恍如不
聞。但這時候,屋脊上又唰唰兩聲,出現了三個身穿青布勁裝的漢子,肩頭露出
飄著紅綢的刀柄,迅速垂手站到青袍人身後。這一情形,不用說也可以看得出他
們是青袍人的手下,因為他們輕功不如青袍人,所以落後了一步,但只要看他們
掠來的身法,一身武功已是相當高明。
丁伯超眼看青袍人站在屋脊上,聽到爹說的話,不理不睬的模樣,心頭不禁
有氣,大聲喝道:「朋友夜闖丁家莊,究是何方高人?家父說的話,朋友總聽到
了,有何見教,但請明言。」
青袍人目光如電,冷冷的道:「你們快叫新……」但剛說出「新」字,突聽
左廳席上,有人噫了一聲道:「你們怎麼來了?」接著又道:「他們四個,沒你
丁總鏢頭的事。」
這句話好像是對丁伯超說的,話聲甫落,只見南首屋脊上,青袍人面前忽然
多了一個身穿灰布道袍的瘦小老道人,腰間布條上還斜插著一柄拂塵,像是剛從
下面縱上去的。但大廳和兩廂數十席上這許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他是如何
上去的。
丁伯超心中更是一怔,這大天井兩側左右兩廂共有二十席酒筵,坐的都是一
些丁家莊附近的鄉親故舊,和不請自來的江湖朋友,由兩名師弟負責接待。這個
灰衣瘦小老道,自己並不認識,不知是什麼人?再說灰衣老道剛在青袍人面前現
身,青袍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右腕抬處,手中已多了一柄兩尺長的精鋼摺
扇,豁的一聲摺扇就像半月形的打了開來,精光閃動,一望而知摺扇每一片扇頁
,都鋒利如刀,拿在手中宛如一柄開山大斧。
青袍人身後三個勁裝漢子也毫不含糊,同時唰的一聲,各自掣出厚背鋼刀,
品字形圍上去。這一段話,說來稍嫌費時,實則僅是灰衣老道在青袍人面前現身
的一瞬間事。灰衣老道嘿然道:「貧道已經告訴過你,不准上丁家莊來,你自以
為運氣解開穴道,就可以不理貧道說的話了麼。」
青袍人似是怒極,雙目精芒如火,口中「嘿」的一聲,右手翻動之際,精鋼
摺扇劃起一道精芒,有如巨輪般朝灰衣老道身前輾了過去。這一片精芒,快得無
以復加,凌厲無前,直把丁老爺子、謝傳忠等人看得莫不聳然動容,但因雙方相
距極遠,一時之間,誰也來不及出手搶救。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喝了聲:「去罷
。」
喝聲入耳,但見青袍人摺扇劃出的一輪精光,原式不變,摹地凌空飛起,一
團耀目精光就像皮球一般,朝莊外劃空激射出去,去勢之快,快若彗星。那三個
勁裝漢子一見令主被灰衣老道連扇帶人飛摔出去,口中不約而同吆喝一聲,三條
人影一閃,品字形向中間撲到,三柄厚背鋼刀迅快無倫朝灰衣老道劈落。
這一著,當真聲到、人到、刀到。任你灰衣老道有多高的武功,也會措手不
及。但事實上卻並不如此,大家沒看清灰衣老道是如何出手的,但大家卻看到雪
亮的刀光像一道長虹般呼的一聲朝莊外飛去,接著第二道長虹又相繼飛起,第三
道長虹也在第二道長虹之後,銜尾飛了出去。
這三道長虹相繼飛去,自然是三個青衣漢子連刀帶人被灰衣老道依次摔了出
去,但大家弄不懂三個青衣漢子是同時攻上去的,幾乎很難分辨出先後來,何以
灰衣老道在他們同時搶攻而上的一招之間,能夠從容不迫的一個接一個揮手摔出
?
大家還在仰首看著一道接一道飛出去的長虹,等三道長虹消失,南首屋脊上
的灰衣老道,也忽然失去了蹤影,只有他蒼老聲音卻在此時飄進大廳:「現在沒
事了。」
*** *** *** ***
丁家老三丁季友和祝秋雲結婚之後,小兩口十分恩愛,自是不在話下。結婚
那天晚上,雖有四個不速之客光臨;但從對方現身說不到兩句話,就被一個灰衣
老道攬了過去,把他們一個個擲出莊外。當時也曾引起一番揣測,卻因這件事對
丁家莊並沒有構成什麼威脅,事過境遷,大家也就漸漸淡忘。
只有丁老爺子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他既想不出自己有何仇家?也不認識
那四個人,只有囑咐老大丁伯超對武威鏢局凡事小心,也交代老三丁季友日常多
注意些莊上的事兒,同時也要管事丁福,加強莊上防護,和多加巡邏的人。
說起丁福,莊上所有的人,除了丁老爺子,沒一個不稱他一聲「福老爹」。
他一身武功,當年還是和丁老爺子從小一起苦練出來的,如今雖然上了年紀,卻
並沒有擱下來。每天一清早,就在他住的小院子裡,練得虎虎生風,勁氣充塞整
個院落,武功稍差的人,根本無法走得進去。大家背地裡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
做「金甲神」。福老爹平日裡待人接物,和和氣氣,但一旦激怒了他,腰背一挺
,鬚髮戟張,也確實有些金甲神的威勢。
如今丁季友婚後已經三個月了,丁家莊一切平靜如往,沒有發生過一丁點的
事故,連丁老爺子也把老三結婚那晚的事兒,淡然忘之。
一鉤新月斜斜掛在天空,月淡星稀,夜色已深,天氣還是相當炎熱。新房裡
(新婚才三個月,當然還可以稱之為新房)只有妝台上還點著一盞銀虹,燈光柔
和而不太明亮,靠南的兩扇花格子窗,並沒關上,還是沒一點風。
丁季友身上穿著一套白紡綢衣褲,腳上拖著一雙涼鞋,還在不停的揮著蒲扇
,但他身邊一張小几上,卻沏了一盅熱茶。喝茶當然要喝熱的,儘管揮汗如雨的
大熱天,還是喝熱茶才能解渴。祝秋雲坐在她丈夫身邊,手中也在扇著蒲扇,但
她三扇之中,卻有兩扇扇著丈夫。
這一情形兩人雖然沒有互相依偎,但坐得很近,話聲也說得很輕,近於喁喁
情話,新婚燕爾,有甚於畫眉者?小兩口還在乘涼。中伏天氣,正是最熱的時候
,就是晚上,燥熱也並未稍消。祝秋雲用手抿著小嘴,輕輕打了個呵欠,偏頭道
:「三郎,老爺子要你明天到南昌去,時間不早了,還是早些睡吧。」
丁季友喝了口茶,放下茶盞,朝她含笑道:「天氣這樣炎熱,睡也睡不著,
還是再坐一會,涼快涼快的好。」話聲甫落,突然房門口有人冷冷的「嘿」了一
聲。丁季友一怔,別過頭去,朝房門口問道:「門口是什麼人?」房門適時被人
推開,一個人影緩步朝房中走來。
要知丁家莊雖是武林中人,老爺子家規素嚴,這第二進內住的是女眷,平日
連莊丁們都不准進來,何況這裡還是上房。丁季友夫婦很快站起,目光一注,才
看清進來的竟是一個身穿青紗長衫的陌生男子,一手搖著摺扇,一雙炯炯有神的
目光,望著丁季友夫婦,臉色冷漠,嘴角微撇,似笑非笑,一看就知他沒安著好
心。
丁季友雙眉一豎,冷喝道:「朋友是什麼人,夜闖人家閨房,所為何來?」
青衣人只看了他一眼,沒加理睬,就朝祝秋雲道:「香珠,你知罪嗎?」他
叫出「香珠」二字,聽得祝秋雲嬌軀機伶一顫,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望著青衣
人驚顫的道:「你……」
丁季友看得大怒,一下擋在嬌妻身前,喝道:「朋友究是何人……」
青衣人左手一揮,冷哂道:「沒你的事,還不給我滾開。」他這右手一揮,
不知使的是什麼手法,丁季友驟不及防,但覺對方手勢一下拂上自己右肩,幾乎
連閃避都來不及,半邊身子驟然一麻,就再也動彈不得。
青衣人再也沒去理他,右手緩緩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手掌一攤,朝祝秋雲
面前送去。祝秋雲方才聽他叫出「香珠」二字,心中已可猜到他是什麼人了,此
時看到他平攤的手掌上,赫然是一塊鍾形金牌,一時不禁臉如土色,慌忙躬身道
:「小女子拜見令主。」
青衣人輕哼道:「你既已知道本座身份,還不快跟本座回去?」
祝秋雲急得流下兩行淚水,撲的跪到地上,連連叩頭道:「令主開恩,小女
子不能回去,已和三少莊主結了婚,還望令主開恩,求求你老,放過小女子,小
女子會感激你一輩子……」
青衣人道:「你私自逃出山來,已是死罪,論咱們的律條,收容你的人家,
都一律格殺無赦,本座只要你跟我回去,已經法外施仁,你真要本座出手嗎?」
祝秋雲站起身,又後退了兩步,望著青衣人道:「小女子不能回去……我…
……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了,小女子死而無怨,但我懷的胎是無辜的,求求令主
,可否寬限幾個月,等小女子生產之後,一定隨你老回去。」
「不行。」青衣人道:「本座說過,論律連窩藏你的人家都不能放過,我已
經答應你不為難他們一家了,你則非立即隨本座回去不可。」
祝秋雲淚如雨下,朝青衣人哀求的道:「小女子求求令主,求求你老……能
否再寬限三天,好讓小女子和他……他……訣別……」她說得淒楚可憐,哀哀欲
絕,雙膝一屈,又跪了下去。
青衣人回頭看了被制住經脈的丁季友一眼,略現猶豫道:「不成,本座奉命
行事,就是半日也不能停留,今晚本座非把你擒回去不可。」倏地跨上一步,右
手朝前拂落,一把挾起祝秋雲的嬌軀。雙足一點,恍如一縷青煙,穿窗而出。丁
季友被拂中經穴,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連神志也恍恍惚惚不大清楚,只是呆若
木雞的站在那裡。
*** *** *** ***
天色漸漸由黑暗而黎明,現在已是日高三丈。伺候新娘子的春花走近新房門
口,發現房門只是虛掩著,還以為三少夫人已經起來了,急忙推門走入,一眼看
到三少莊主站在房間中間,這就躬著身道:「三少莊主早。」三少莊主楞楞的站
在那裡,依然不言不動,房中沒見到三少夫人,南首的兩扇窗戶敞開著,連梳妝
台上一盞銀缸裡燈蕊還透著火光,沒有熄去。
春花心裡感到有些不對,忍不住問道:「三少莊主,三少夫人呢?」三少莊
主還是沒有開口,站著不動。春花越看越覺得不對,趕忙走到三少莊主面前,問
道:「三少莊主,你怎麼了?」三少莊主還是一動沒動,一言不發。
這下春花證實不對了,急忙一個轉身,奔了出去,口中叫道:「春蘭,你在
那裡?」
春蘭是侍候大少夫人的丫環,聽到春花的叫聲,急忙從房中閃了出來,低叱
道:「春花,你這是做什麼,大驚小怪的……」
春花忙道:「春蘭,你快去稟報大少夫人,三少莊主房裡出了事啦。」
春蘭問道:「你不會說得清楚一點,三少莊主房裡究竟出了什麼事?」
春蘭道:「三少夫人不見了,三少莊主站在那裡不言不動,好像中了邪。」
春蘭道:「會有這等事?」
春花道:「我來找你,就是想請大少夫人過去瞧瞧。」
春蘭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稟報大少夫人,你隨我來。」一個轉身,急
匆匆朝左首一個房中奔了過去。春花隨著她走近門口,春蘭已經搴簾走入,腳下
一停,躬身道:「大少夫人,春花想請大少夫人過去看看三少莊主。」
春花趕緊跟著躬身道:「小婢春花叩見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姚淑鳳側身坐在妝台前面,她雖是三十出頭的人,看去最多不過二
十七八,柳眉鳳目,清秀脫俗,身形也依然婀娜多姿,不像生育過小孩的人。她
聽得奇怪,鳳目一抬。朝春花問道:「春花,三少莊主怎麼了?」
「回大少夫人。」春花忙道:「小婢剛才推進門去,不見三少夫人,只有三
少莊主站在中間。小婢叫了他兩聲,三少莊主始終不言不動,好似中了邪一般,
小婢看這情形不對,就趕來找春蘭,想請大少夫人過去瞧瞧……」
說到這裡,又補充道:「哦,房門南首兩扇窗戶敞開著,妝台上銀缸未熄,
還有……床上薄被也摺疊得好好的,好像昨晚沒人睡過……」
姚淑鳳和丈夫丁伯超,乃是同門師兄妹,也算是武林世家出身,不但一身武
功不輸乃夫,江湖掌故也聽得多了。照春花所說,三少莊主不言不動,可能是被
人點了穴道,這會是什麼人呢?一面急急問道:「弟妹不在房裡?」
春花道:「小婢沒看到三少夫人。」
姚淑鳳回頭道:「春蘭,你到樓下去找找看,春花,你隨我到三少夫人房裡
去。」春蘭答應一聲,迅快的往樓下奔去。
春花走到前面,領著大少夫人來至三少夫人房中。姚淑鳳目光一抬,就看到
三弟季友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房中情形也正如春花所說,妝台上銀缸未熄,南
首兩扇花格子窗敞開著,床上薄被也摺疊得整整齊齊,顯然昨晚兩人都不曾在床
上睡過。
是小兩口口角了?這不可能,三弟和弟妹新婚燕爾,看他們聊聊我我,十分
恩愛,不可能發生口角,弟妹好像不會武功,自然更不可能因一點小事情,就點
了三弟的穴道。
這一段話,原只是姚淑鳳跨進房門,目光一瞥間的事,她急忙走到三弟身邊
,纖手揚處,連拍了三弟身上三處大穴。那知三掌拍落,丁季友依然定著身子一
動沒動。姚淑鳳看得暗暗一怔,忖道:「這是被什麼手法制住的?」
只聽春蘭氣吁吁的奔了進來,叫道:「回大少夫人,小婢找遍了樓下,沒找
到三少夫人。」
姚淑鳳抬目道:「你快去書房請公公上來。」春蘭答應一聲,回頭又匆匆往
樓下奔去,原來丁老爺子喪偶已有多年,近年來又耽禪悅,一個人住在前進書房
裡。春蘭走後,姚淑鳳又仔細的在房中察看了一遍,也看不出一點什麼痕跡來,
心中只是嘀咕著:「弟妹會到那裡去了呢?」
只聽一陣輕快而穩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丁老爺子身上穿著一套短衫褲,一
手提著竹根旱煙管從門外走入。姚淑鳳慌忙迎上去,躬身道:「兒媳見過公公。
」
丁老爺子目光一抬,問道:「老三怎麼了?」
姚淑鳳道:「三弟不知被什麼人點了穴道,兒媳解不開,才要春蘭去請公公
上來的。」
丁老爺子驚愕的哦了一聲,提著旱煙管走近老三身邊,然後把旱煙管交到左
手,右掌一探,似抓似拿,連續推拿了四五處經脈。才聽丁季友長長舒了口氣,
身子已能活動,倏地睜開眼來,看到丁老爺子,急忙叫道:「爹,噫,大嫂也在
這裡……」目光轉動,只是沒看到妻子,忍不住問道:「秋雲呢?」
丁老爺子問道:「老三,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丁季友一怔,不由矍然道:「昨晚……哦,秋雲她……她怎麼了?」
姚淑鳳道:「三弟,你先坐下來,慢慢的說,弟妹……我已經叫春蘭去找她
了。」
丁季友心頭驀地一沉,說道:「秋雲是不是被人劫了?準是那賊人把她劫走
的……」他滿臉氣憤之色,突然發足朝房外衝了出去。
丁老爺子沉喝道:「老三,你給我站住。」
丁季友腳下一停,望著爹道:「爹,秋雲她……一定是被那惡賊劫走了,孩
兒……」
「老三,為父一直告誡你,遇事要冷靜,不可急躁,急躁最易僨事,看你年
紀不小了,還是如此急躁。」丁老爺子徐徐說道:「救人固然重要,但至少也要
先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能理出頭緒來,像你這樣盲人騎瞎馬,亂闖,能闖得出名
堂來嗎?」
姚淑鳳在旁道:「是啊,三弟,你還是定定心,先坐下來,昨晚究竟發生了
什麼事,先說出來,大家也好琢磨琢磨。」
丁季友應了聲「是」,然後仔細想了想,才把昨晚自己和祝秋雲還在窗前乘
涼之際,發現房門口有人輕哼,接著走進一個身穿青衫,面情冷漠的中年人,一
直說到自己驟不及防,被對方拂中經脈,詳細說了一遍。他受制之後,發生了什
麼事,就不得而知了。
丁老爺子一手掂著旱煙管,聽得十分仔細,直待丁季友說完之後,才攏著雙
眉,沉吟道:「此人可能就是你成親那晚,在屋脊上出現的四人中為首那個中年
人了,他把新娘劫去,又有什麼目的呢?」
「唉。」他不待兩人開口,輕輕歎了口氣,又道:「那天晚上,如果沒有那
個灰衣老道把他們攆走,只怕早就出事了。」
姚淑鳳道:「公公,依你老人家看,這會是什麼人把弟妹劫去的呢?」
丁老爺子敲著火石,把火絨塞到熄去的煙斗之中,吸了兩口,才道:「這個
為父一時也說不上來,但從他制住老三的這記拂穴手法看來,此人武功之強,只
怕為父也不是他的對手,無怪舉手之間,老三連封解、閃避的餘地都沒有了。」
丁季友憤然道:「那是孩兒驟不及防,才會被他所乘。」
丁老爺子微微搖頭道:「不然,此人手法十分持殊,就算為父,也未必能躲
閃得開……」說到這裡,忽然站起身道:「老三,你隨為父下樓去。」話聲一落
,一手摸摸下巴,回頭看了大媳婦一眼,嘴皮微動,敢情是以「傳音入密」交代
她什麼事了,接著轉身往外行去。
*** *** *** ***
丁季友答應一聲,就跟著老爸身後,一齊往樓下而去。父子兩人來至前進書
房,丁老爺子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伸手指指對面一張木椅,說道:「老三
,你也坐下來,先讓頭腦冷靜一下。」
丁季友依言坐下,一臉惶急的抬頭道:「爹,孩兒怎麼能靜得下來?秋雲…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她被賊人擄去,生死未卜,孩兒……」
丁老爺子藹然點頭道:「孩子,為父瞭解你此時的心情,但越是遇上使人無
法能夠冷靜的時候,也就越需要冷靜。救人固然如救火,但總要理出一個頭緒來
,能夠把握線索,才不致茫無目的的亂鑽。」
剛說到這裡,只見丁福匆匆走入,朝丁老爺子垂手道:「回老爺子,你老交
代的事兒,小的已要丁乾、丁強兩人兼程趕去了。」丁季友不知老爹交代福老爹
去辦什麼事?忍不住抬頭朝丁福看去。丁老爺子點點頭,吸了口煙,朝丁季友笑
道:「老三不用急,也許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也說不定。」
丁季友道:「爹,你老人家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呢?」
丁老爺子不覺豁然笑道:「老三,你想想看,你的新媳婦兒被賊人擄去,咱
們丁家莊還能在江湖立足?因此,方才為父聽春蘭來報,說三少夫人失蹤,你也
被人制住了穴道,就想到此人極可能和你成親那晚的四個人有關係……」
口氣微頓,含笑道:「好在咱們這裡,是在武功山區之中,沿山村落,都有
咱們武功門的弟子門人,外人進入山區,他行蹤再隱秘,也無法隱秘得了,如果
有人擄了秋雲,總不會長出翅膀來平空飛上天去……」
丁季友眼睛不覺一亮,說道:「你老人家說得是。」
丁老爺子道:「所以為父在上樓之前,就交代阿福,派兩個人去,一個趕去
南昌,沿途先知會各處村落的本門弟子,注意可疑人物,並要老大立即趕來,由
東朝西,沿途聽取消息;一個趕去雷嶺,要你況師叔派人向西查探可有可疑人物
過境?最遲在日落前總會有消息可以傳來了。」
丁季友喜形於色,說道:「爹真是算無遺策。」
丁老爺子微微搖頭道:「但為父看到你被制住經穴的手法之後,就感覺到只
怕事情並沒有為父想像的那麼簡單。」正說之間,只見姚淑鳳款款段段的從外走
入,手中還拿著一個藍布小包。丁老爺子目芒飛閃,一手撚鬚,朝大媳婦微微笑
道:「你可是找到什麼了嗎?」
姚淑鳳應了聲「是」,把手中拿著的藍布小包雙手呈上,放到几上,說道:
「公公請看這個……」丁老爺子打開藍布包,包中竟是一管粗如兒臂的黃銅針筒
,另外還有一枚穿著紅繩,像銅錢大的銀牌。
丁老爺子目光一注,不禁微微變色,說道:「會是一窩蜂?」「一窩蜂」就
是黃蜂針,一次可以射出七十二支細如牛毛的飛針,像一窩黃蜂,故名,是江湖
上最霸道的暗器,如果再淬上劇毒,那簡直就是閻王貼子。
丁老爺子隨手拿起那塊銀牌,正面雕刻著精細的花卉,翻過來,反面中間有
一個篆書的「使」字,下面好像是碼子字「二十四」。他反覆看著,抬目問道:
「這兩件東西,你從那裡找來的?」
姚淑鳳道:「兒媳是從弟妹放衣物的箱底找到的,兩件東西,就是用藍布包
著。」原來丁老爺子下樓之時,以「傳音入密」交代姚淑鳳,要她仔細搜查一下
房間,包括祝秋雲留下的衣物,看看是否有可疑的東西。
丁老爺子面情凝重,說道:「一窩蜂是十分霸道的暗器,早經黑白兩道一致
公決,嚴禁使用,秋雲衣箱中怎會有這東西的?」
姚淑鳳抬眼道:「公公是否看出這塊銀牌的來歷?」
丁老爺子微微搖頭道:「老夫倒還看不出來,不過這塊銀牌,極可能是某種
記號,因為它反面刻的「使」字「二十四」,分別是一個號碼,像腰牌一樣,藉
以證明一個人的身份。秋雲她不似會武的人,怎麼會有這兩樣東西?」
姚淑鳳看了丁季友一眼,說道:「三弟,你知不知道弟妹究竟會不會武?」
丁季友搖頭道:「她從沒和我談論過武功,應該是不會武功。」
姚淑鳳道:「我想她也許不肯洩露身份。」
丁季友道:「大嫂是說她會武功?」
姚淑鳳道:「我也只是猜測罷了。」她望望公公,又道:「方纔公公曾說,
這方銀牌,極像腰牌,才使我想到弟妹會不會是江湖上那一個幫派逃出來的人?
不然,她不會把這兩件東西這樣重視,要藏在衣箱底裡了……」
「唔。」丁老爺子點著頭道:「有可能。」
姚淑鳳道:「還有一點,就是公公當日把她救來之後,有一段日子,她一直
惶惶不安,好像有著極大心事,當時大家只當她被強盜嚇破了膽,如今看來,她
始終擔心著追緝她的人一路尋來,直到最近,一直平安無事,她才放下心來,但
沒想到還是有人追查到這裡來,把她劫持了去。」
原來祝秋雲是去年底,丁老爺子父子路過九江,在牯嶺附近,遇上三個強盜
行兇,把她救下來的。當時祝秋雲自稱父母雙亡,無家可歸,才把她帶回丁家莊
,也就在莊上住了下來。不料一向眼高於頂的丁季友對她竟然發生了情愫,丁老
爺子也看她端莊賢淑,是個好媳婦兒,就親自帶著她前去南昌,找把兄謝傳忠,
命她拜在謝傳忠膝下為義女,這樣才不致貽人口實,才給兒子完婚。
丁季友聽大嫂一說,不禁升起一線希望,望著大嫂問道:「秋雲會是那一個
幫派的人呢?」
姚淑鳳道:「公公方才看了銀牌,不是說不知它的來歷嗎?依我看,公公既
然不知道,那麼這個幫派不會是老幫派,也許只是江湖新興的幫派,好在你大哥
傍晚可以趕回來,問問他知不知道?」
「不錯。」丁老爺子點著頭道:「老三,既然有這方銀牌,總比一點線索都
沒有好得多,你大哥身為武威鏢局總鏢頭,交遊較廣,就算他不知道,也總可以
查得出點眉目出來的。」丁季友心裡雖然十分焦灼,但也只好等大哥來了再說。
這樣一直等到上燈時分,不但丁伯超從南昌趕到,和他同來的還有三師叔況
南強。武功門掌門邵南山,年已七十有五,從五年前的七十歲那年起,就已很少
過問派中的事,一切都交給三師弟況南強處理,因此況南強也就是武功門實際的
負責人。
丁季友急忙迎了上去,躬身道:「小侄見過三師叔。」
況南強含笑點頭道:「二師兄在書房裡嗎?」
書房中適時傳出丁老爺子的聲音笑道:「三師弟,你怎麼也趕來了?」
況南強由丁伯超、丁季友兄弟陪同跨進書房,立即拱著手道:「聽丁乾傳話
,才知道這裡昨晚出了事,小弟為了想明瞭情況,才特趕進來的。」
「請坐,請坐。」丁老爺子擺擺手道:「大熱天要三師弟跑上這一趟,真是
不好意思,快坐下來再說。」
況南強笑道:「二師兄怎的和小弟也客氣起來了?」丁伯超跟著上前給父親
請了安。早有一名莊丁捧著面盆送上。況南強洗了把臉,一名莊丁沏了茶送上。
況南強回身坐下,抬目問道:「二師兄,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丁老爺子道:「老三,還是你來跟三師叔報告吧。」丁季友應了聲「是」,
就把昨晚發現青衣人,以及自己被他用拂經截脈手法所制,一直說到大嫂在秋雲
衣箱中找出一窩蜂和一塊銀牌,詳細說了一遍。
況南強道:「那兩件東西呢?」
丁季友朝幾上一指,說道:「就是這個藍布包。」況南強打開藍布包,取出
針筒,仔細看了,就隨手遞給丁伯超,又取起銀牌反覆看了一遍。丁季友問道:
「三師叔,你老知不知道這塊銀牌的來歷?是江湖上那一個幫派的東西?」
況南強微微搖頭道:「愚叔看不出來。」隨手又把銀片遞給了丁伯超,說道
:「伯超,你仔細看看,江湖上有沒有使用這種銀牌的組合?」
「沒有。」丁伯超沉吟了下,又道:「就算有,這種銀牌也只是他們內部的
信物,對外極端機密,外人也不得而知。」丁季友聽得大感失望。
丁老爺子點著頭,唔了一聲,問道:「三師弟,你從雷嶺東來,這一路上,
可曾聽到什麼消息?」
況南強道:「二師兄不問,小弟也要向你報告,中午時分,丁乾趕去雷嶺之
後,小弟立即派出六個門人,向各處村莊的本門弟子傳達下去,要他們分頭查詢
從昨晚到今天,可曾看到一個穿青衣的中年人,或是有什麼可疑人物經過?但據
他們回報,根本不曾有外路人經過,據小弟猜想,這青衣人只怕並未從這條路走
,否則各處村落不可能會沒人看到的。」
丁老爺子轉臉朝丁伯超問道:「伯超,你呢?從南昌到咱們大行山這條路上
,為父已吩咐丁強,知會了各地本門弟子,你經過之時,他們怎麼說?」
丁伯超道:「孩兒從南昌趕來,諸如豐城、樟樹、臨江、峽江、新喻等處,
都有本門師兄弟沿途接應,他們也異口同聲的說不曾發現可疑人物……」
「這就奇了。」丁老爺子攢攢眉道:「這青衣人劫持秋雲,就算他沒有羽黨
,至少也有兩個人,出了咱們丁家莊,不可能憑空消失……」
丁伯超道:「這青衣人如果就是三弟成親那晚在屋脊現身的人,他們那天晚
上鎩羽而去,昨晚再來,必有詳細計劃。而且可能對本門弟子遍佈武功山脈,也
打聽得極為清楚,劫持到弟妹之後,自然要避開咱們耳目,因此孩兒認為他們可
能是走了水道,試想船隻往返,只要掩上艙篷,就沒有人會發現了。」
「這倒大有可能。」丁老爺子一手摸著花白鬍子,沉吟道:「真要如此,倒
是不易查訪了。」
丁季友道:「爹,目前唯一的線索,就在這塊銀牌上了,只要查出這塊銀牌
是那一幫派的信物,就不難查到秋雲的下落了。」
況南強道:「二師兄,小弟覺得季友此話不錯,目前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查
出銀牌來歷。」
丁季友眼睛一亮,急急問道:「三師叔有什麼辦法可以查得出來?」
況南強道:「明天愚叔和伯超一起前去南昌,找丐幫南昌分舵主,他們江湖
黑白兩道人頭較熟,問他可能會知道的。」
丁老爺子微微搖頭道:「這是咱們私事,怎好去麻煩丐幫?」
況南強道:「二師兄,如果這塊銀牌確是某一幫派的信物,季友的媳婦兒確
是這幫人擄去的,那就不是私事了,他們眼中如果還有咱們武功門,應該找二師
兄明說,他們從武功山脈擄走丁家新媳婦,就沒把咱們武功門放在眼裡。咱們又
不是找丐幫助拳,只要白分舵主把知道的告訴我們,這也是江湖道義,並沒麻煩
丐幫。」
丁伯超也道:「爹,三師叔說得極是,孩兒和白分舵主極熟,他只要知道,
一定會說的,就算他不知道,丐幫弟子遍天下,托他查一下,也未嘗不可。」
丁老爺子眼看老三愁眉苦臉的模樣,心中大是不忍,何況三師弟說得也是,
這幫人夤夜侵入丁家莊,擄走丁家新媳婦,江湖上講究的是面子,對方這樣做,
對丁家莊,對武功門確實極為難堪。想到這裡,不覺點點頭道:「好,伯超,明
天你就陪三師叔去一趟丐幫分舵,把為父的名帖也帶了去,順便替為父問候他們
李幫主。」丁伯超應了聲「是」。
丁季友道:「爹,孩兒也去。」
【第二章】拜師白鶴
丐幫在大江南北,有十八處分舵,一個分舵主在幫中地位並不算很高。但南
昌分舵的「蒼鷹」白仰高,就是幫中八大護法長老,論輩份,還比他低了一級。
他捨長老而不為,偏偏要當一個分舵主,是因為他捨不得離開佛頭塔。
他在佛頭塔第七層上,已經整整住了四十年之久,為什麼他捨不得離去呢?
江湖上傳說他年輕的時候,愛上了一個女子,他住在佛頭塔,就是為了等候他的
愛人,這一等,就癡癡的等了四十年之久,從二十幾歲的小伙子,等到了將近古
稀之年,他還是在等。
這是一個相當寧靜的夜晚,一鉤新月,斜掛在天空。佛頭塔第七層上,蒼鷹
白仰高蓬頭赤膊,仰臥看天,一雙尊腳高高擱在石欄杆上,身邊還放著黝黑的大
葫蘆,這是他唯一享受,沒人干擾的夏夜,正好涼快涼快。七層高塔上,自然是
天近風先得,地遠蚊不飛,有風,沒有蚊子,你說是不是很愜意?
但就在這時候,正有一條人影飄然行來,漸漸接近佛頭塔。這裡只有佛頭塔
,這人不用說是到佛頭塔來的了。白仰高雖是雙手枕頭,仰臥在石砌的走廊上,
但他一雙耳朵可靈敏得很,塔下有人走近,他聽得清清楚楚,驀地翻身坐起,這
一瞬間,竟然失去了他的蹤影。不,他已經站在走近塔下的那人面前。
兩人相距,不到五尺,雙方自然都可以看清對方面貌。飄然行來的是一個身
穿青紗長衫的中年漢子,面情冷峻,除了雙目神光炯炯,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
是他面前突然多了一個人,他也沒有流露出一絲驚異之色。在青衫人面前的是一
個頭髮蓬鬆的清瘦老頭,臉貌清?,頦下留了一把蒼須,左手還提著一個黝黑的
大葫蘆,同樣目光炯炯,望著青衫人問道:「朋友深夜到佛頭塔來,有什麼事?
」
青衫人冷冷的道:「你就是白仰高?」
白仰高道:「你是找我來的?」
青衫人嘿然道:「這裡有第二個人嗎?」
「很好。」白仰高道:「你先說說你是誰?」
青衫人道:「在下是誰並不重要。」
白仰高目中閃過一絲異色,說道:「這麼說,朋友是有重要的事來找我的了
,但你認為重要的,白某也許認為並不重要,白某也並不想和一個藏頭縮尾的人
說話,你可以走了。」話聲一落,正待轉身。
「站住。」青衫人冷喝一聲,續道:「在下不管你認為重要不重要,只有一
句話,說完就走。」
白仰高乾笑道:「你認為白某非聽不可?」
「不錯。」青衫人冷聲道:「你確是非聽不可。」
白仰高又重新打量了青衫人一眼,似乎有些好奇,嘿然道:「這樣和白某說
話的人倒是不多,看來朋友好像有點來歷,好吧,你說出來聽聽。」
青衫人道:「明天有人來找你,不論你知不知道,最好的回答就是不知道。
好了,在下話已說完,朋友大概也聽清楚了。」轉身欲走,這回輪到白仰高冷喝
一聲:「站住。」
青衫人冷聲道:「你還有什麼事?」
白仰高道:「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青衫人微曬道:「在下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
白仰高雙眉掀動,哼道:「那麼朋友亮個萬兒再走。」
青衫人道:「白朋友總該知道明哲保身,只要照我說的話告訴來找你的人,
就沒你的事了。」
「哈哈。」白仰高大笑一聲,雙目精光暴射,沉聲道:「朋友話帶威脅,可
惜白某並不吃這一套,朋友既然找上白某,不但姓名來歷都諱莫加深,而且臉上
還帶了面具而來,行動如此鬼祟,你說的話,教白某如何能信?至少也該取下面
具來,讓白某瞧瞧你的本來面目。」
青衫人冷聲道:「聽不聽,悉聽尊便,在下話已傳到,不想和你多說。」他
後退了一步,似有抽身之意。
「哈哈。」白仰高又是一聲大笑,豈容他說走就走?隨著笑聲,一步欺了上
去,喝道:「是朋友來找白某的,你就要把具取下來,讓我瞧瞧,就想走嗎?」
右手一探,閃電般朝青衫人臉上抓去。
青衫人左手迅疾一格,右手倏出,朝白仰高當胸推來。白仰高抓去的右手被
他格住,對方右手豎立如刀,當胸推來,只得左手一提,把酒葫蘆朝前迎著推出
。這一下,對方手掌推在酒葫蘆上,白仰高立時感到不對,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道
,像暗潮洶湧,朝身前卷撞過來,推力之強,逼得自己身不由已的後退了兩步。
那青衫人卻藉著這一推之力,迅疾向後飛退出去,縱身掠起,去勢如箭,瞬
息之間,已掠出去數十丈外,消失在夜色之中。白仰高望著他後影,微微攢眉,
自言自語的道:「這小子會是什麼路數,一身功力,分明不在自己之下,那麼他
何以要退得如此匆忙呢?」
他搖搖頭,正待回轉,忽然間,目光落到自己左手提著的酒葫蘆上,這下看
得他不覺驀地一怔。原來酒葫蘆上清晰的留下了一個掌印。這手印足有三分來深
,是一支右掌,正是方才青衫人向自己胸口推來的右手,自己用酒葫蘆迎出時留
下來的。
自己這酒葫蘆,乃是純鋼所鑄,也是自己的隨身兵刃,足有五十斤重,普通
兵刃只要被他砸上,不卷鋒才怪,這小子拍了一掌,居然就在葫蘆上留下一個掌
印,難道他練的會是「鑠金掌」?
*** *** *** ***
這是第二天的午前,佛頭塔前果然來了三個人,那是從大行山來的況南強和
丁伯超、丁季友兄弟。佛塔下層是一個佛堂,這時靜悄俏的不聞一點人聲。況南
強剛跨進佛堂,就有一個廟祝迎了出來,連連陪笑道:「三位大施主是進香還是
隨喜來的?」
況南強含笑道:「在下三人是找白大俠來的,不知白大俠在不在?」
那廟祝忙道:「在,在,只是他……這時候還沒睡醒。」
只聽一個宏大而沙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誰說我老化子還沒睡醒?」走
進來的正是蒼鷹白印高,一手提著一個黝黑的大葫蘆。你縱然不認識蒼鷹白仰高
,但這個黝黑的大葫蘆,可是他獨一無二的註冊商標,只此一家,並無分號。
「哈,原來是況老弟、丁總鏢頭。」白仰高連連抱拳還禮,說道:「今天吹
的是什麼風,把兩位忙人都吹來了,哦,這位是……」丁季友很少在江湖走動,
他自然不認識了。
丁伯超忙道:「他是舍弟季友。」
丁季友連忙拱著手道:「在下久聞白大俠盛名,無緣識荊,今天總算見到白
大俠了。」
白仰高大笑道:「什麼大俠,白某只是一個老化子而已,來,來,這佛堂裡
有凳可坐,有茶可喝,快請坐下來再說。」四人圍著一張板桌坐下。
那廟祝已經端著茶盤,送上一壺沏好了茶的白瓷茶壺和四個茶盅,放到板桌
上,說道:「四位請用茶。」
白仰高取過茶壺,給三人倒了三盅茶,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盅,說道:「三
位喝了茶,臨走時可別忘了香油錢,那麼以後老化子的朋友來了,都會有茶可喝
。」
那廟祝道:「白大俠說話可要憑良心,你的朋友來了,我那一次沒有沏了茶
送上來過?」
白仰高笑道:「所以我要他們別忘了香油錢。」接著舉起茶盅,朝三人含笑
道:「來,請用茶,老化子和這位孔大方孔老哥說笑慣了,三位不用介意。」他
喝了口茶,又道:「三位連袂而來,必有見教,這裡沒有外人,但說無妨。」那
廟祝果然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出去。
況南強也喝了口茶,放下茶盅,抱抱拳道:「白老哥垂詢,兄弟那就直說了
。」
他從丁季友成親那晚,南首屋脊出現四道人影說起,如何被一個灰衣走道把
四人一個個的摔了出去,那知三個月之後的前天晚上,丁家莊又出了事,丁季友
夫婦在房中乘涼,一個青衣中年人如何闖入,以截脈手法制住丁季友,擄走他新
婚的妻子。
丁老爺子如何要大媳婦在房中仔細搜索,終於在衣箱底層發現一個藍布小包
,裡面包著一個黃蜂針筒和一塊銀牌。丁老爺子特地命自己專程走訪,想請教白
老哥,知不知道這塊銀牌的來歷?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丁季友把一個藍布包放
到桌上,打了開來。
「哈哈,果然來了。」白仰高雖是打著哈哈,但臉上不禁有著激憤之色,只
朝藍布包瞥了一眼,就問道:「見過這個青衣人的,只有丁三少兄一人了?」
丁伯超道:「舍弟成親那晚,在下也見過他。」
白仰高道:「是不是中等身材,險色蒼白,面情冷峭的中年人?」丁伯超、
丁季友同聲應「是」。
況南強奇道:「白老哥怎麼會知道的?」
「他昨晚來找過我老化子。」白仰高一手把酒胡蘆推了過去,說道:「你看
看這個,他竟然威脅老化子,在我酒葫蘆上留下了掌印。」
況南強聽得一怔,說道:「他來找過白老哥,白老哥和他認識?」
「不認識。」白仰高就把昨晚青衫人找上自己的事說了出來。
況南強取過酒葫蘆,仔細察看了一陣,才朝丁伯超、丁季友兩人推去,一面
問道:「這是什麼功夫,竟然能夠在堅厚的鐵葫蘆上,留下三分深的掌印?」
「極似南海離火門的「鑠金掌」,只是老化子也無法確定。」白仰高隨手取
起那塊銀牌,反覆看著,搖搖頭道:「老化子從不受人威脅,但實在抱歉,對這
塊銀牌的來歷,老化子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有一點老化子是可以確定的,就是
這塊銀牌,是江湖上某一幫派的信物,應該不會錯的了。」
丁季友道:「白大俠認為此人戴了面具嗎?」
白仰高微微一笑道:「老化子在江湖上混了多年,這點眼力,自信還不至於
看錯。」
況南強看了丁氏兄弟一眼,說道:「連白老哥這樣見多識廣的人,都不知道
這塊銀牌的來歷,江湖上只怕很少有人說得出他們來歷了。」
丁季友憤然道:「他們既然在江湖上出現,我不相信會查不出他們來歷來。
」
況南強起身,拱拱手道:「打擾白老哥,咱們告辭。」
白仰高跟著站起,歉然道:「三位遠來,老化子不能提供一點線索,實在抱
歉之至,不過他在老化子酒葫蘆上留下這個掌印,對老化子來說,這是相當難堪
的事,老化子除非不想在江湖混了,否則非把此人找出來不可。蒙況老弟三位瞧
得起我老化子,只要老化子一有消息,自會通知你況老弟的。」
況南強拱手道:「多謝白老哥。」三人別過白仰高,趕回丁家莊,向丁老爺
子覆命。
丁老爺子聽說連丐幫的蒼鷹白仰高都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溫言安慰著老三
道:「白仰高既然肯定的說這塊銀牌確是江湖某一幫派的信物,他雖然並不知道
,那是因為江湖上每一個幫派都行蹤隱秘,外人不得而知,但只要有這個幫派,
他們不會從此絕跡江湖,相信假以時口,總可以查得出來,凡事不可急躁,丁家
莊不會因查不出眉目,就此罷休。」
況南強、丁伯超也在旁多方解勸,但丁季友嬌妻被人擄去,連一點線索都找
不到,心情如何能夠平靜下來。當天晚上,他留了一封書信,就悄悄離家。直到
第二天,丁老爺子才得到消息,心頭自然十分著急。本來他對老三的機智武功,
還可以放得下心,但從況南強三人去找了蒼鷹白仰高回來,得知對方青衫人身手
極高,還精擅「鑠金掌」,老三這點武功,和人家相比,簡直是雞蛋碰石頭,不
遇上還好,遇上了非吃大虧不可。
丁老爺子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立即要丁福派人手,四出追蹤,並通知況
南強、丁伯超派人協助,分頭尋找,但丁季友離家之後,再也沒有人找得到他的
下落。一晃眼就已夏去秋來,臘盡春回,一年過去了。不但被人擄走的三少夫人
--祝秋雲沒有一點消息,就是為了愛妻失蹤,離家出走,到天涯海角去找尋的丁
季友,同樣一去杳如黃鶴,再也沒有回來過。
丁家莊似一泓潭水,在一年前,三少夫人被擄失蹤和丁季友的離家出走,譬
如潭水中投入了兩顆石子,引起過一陣漣漪,但這一年來,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沒有再發生過什麼事故。除了丁老爺子心裡一直惦掛著兒子媳婦,丁家莊可說已
經平靜如昔。
*** *** *** ***
這是四月初頭,傍晚時光,初夏天氣,日子漸漸長了,如果是冬天,此刻天
早已黑了,但還不到上燈時候。大少夫人姚淑鳳一手攜著四歲的女兒小鳳,剛下
樓來,跨進第二進堂屋,春花、春蘭早已在伺候著,準備開晚飯了,只有丁老爺
子還沒進來。一陣輕穩的腳步聲,剛到門口,小鳳一下掙脫了娘拉著的手,叫道
:「爺爺來了,爺爺。」奔著迎了出去。
丁老爺子呵呵一笑,雙手接住了小鳳,低著頭含笑道:「小鳳真乖,但以後
不可跑得這樣快。」
小鳳眨著一雙烏黑的眼睛,說道:「爺爺,我還會跳呢,要不要跳給你看?
」
丁老爺子忙道:「快吃飯了,不用跳了。」
姚淑鳳道:「小鳳,不許在爺爺面前頑皮。」丁老爺子在上首坐下,姚淑鳳
母女也跟著在下面落座,春花就裝了三碗飯送上。
就在此時,忽然傳來一聲嬰兒啼哭的聲音。丁家莊已有好幾年沒有這種嬰兒
啼哭的聲音了,如今忽然聽到嬰兒的啼聲,自然聽得大家不期一怔。丁老爺子剛
拿起牙箸,隨即停得一停,只聽第二聲嬰兒的啼聲又傳了過來,不覺咦了一聲,
抬頭道:「好像是從樓上傳來的。」
姚淑鳳也聽出來了,叫道:「春花,你快上去看看。」春花答應一聲,轉身
朝屏後走去。
這時,那嬰兒啼哭的聲音,連續不斷的傳來。只見春花臉色蒼白,三腳兩步
的奔了進來,說道:「回……大少……夫人,那孩子的哭聲是從三少夫人房裡傳
出來的,三……少夫人房裡,小婢……每天都……去收拾,明明……沒有人,那
……來的小孩……」
姚淑鳳問道:「你進去看了沒有?」
春花囁嚅的道:「沒……有……,小……小婢一個人不敢……進去……」嬰
兒的啼聲,越哭越響,還在不斷的傳來。
姚淑鳳很快站起身子,道:「沒用的東西,還不跟我一起進去。」春花、春
蘭連忙「唔」了一聲,跟著就走。姚淑鳳回頭道:「小鳳,你陪著爺爺,讓媽媽
和春花、春蘭上去就好了。」
小鳳走到爺爺身邊,問道:「爺爺,是不是媽媽生弟弟了?」
丁老爺子道:「等媽媽下來,就知道了。」
小鳳眨眨眼,問道:「爺爺也不知道嗎?」
丁老爺子笑道:「爺爺沒有上去,怎麼會知道呢?」
小鳳道:「爺爺在這裡等著,我去看了再來告訴爺爺好不好?」
丁老爺子忙道:「小鳳,媽媽不是要你在這裡陪爺爺的嗎?媽媽很快就會下
來,你不用去了。」正說之間,只見姚淑鳳很快從屏後走出,春蘭在她身後,手
裡還抱了一個大紅襁褓裹著的嬰兒,邊走邊抖著雙手。丁老爺子望著大媳婦,問
道:「這嬰兒……」
姚淑鳳道:「是三弟的骨肉……」她把手中拿著的一個信封,雙手遞給了丁
老爺子,說道:「這是放在嬰兒身邊的一封信,公公看了就會明白。」
丁老爺子接過信封,隨手抽出一張信紙,上面只有一行字:「丁季友之子,
正月十二日午時生。」丁老爺子拿著信箋的雙手一陣顫抖,含著眼淚,激動的道
:「果然是老三的孩子,這是什麼人送來的?」
姚淑鳳道:「兒媳上去之時,嬰兒就放在弟妹的床上,啼哭的很響,孩子身
上,還有一片金鎖,正是弟妹之物。」
小鳳抬著頭問道:「他是新嬸嬸生的嗎?新嬸嬸怎麼不回來呢?」
姚淑鳳從春蘭手中抱過孩子,送到公公面就說道:「公公,你瞧,這孩子算
起來還只有三個月,身子挺茁壯的,兩顆小眼睛烏黑有光,真逗人喜歡。」
丁老爺子看著才三個月的孫兒,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欣喜,點著頭含笑道:「
不知是什麼人把他送來的,方才啼哭得很響,大概是肚子餓了,你得趕快著人去
找個健壯的奶媽,餵他奶才行。」
姚淑鳳道:「公公不用操心,兒媳記得半個月前,咱們莊上管理穀倉的王長
林,曾來預支了半個月薪工,說是他媳婦兒生產了,王長林的媳婦平日身體甚是
壯健,奶水一定很多,兒媳方纔已打發春花去叫她了,先讓她喂小孩吃一頓奶再
說。」
丁老爺子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
姚淑鳳道:「公公請用飯吧,飯後還得替小孫子取個名字呢。」正說之間,
春花已經領著王長林的媳婦走了進來。姚淑鳳站起身,朝春蘭道:「你抱著小少
爺,咱們到裡面去。」春蘭答應一聲,抱著嬰兒,春花領著王長林的媳婦,一起
往屏後而去。
小鳳道:「爺爺,你給小弟弟取好名字了嗎?我叫小鳳,他叫什麼呢?」
丁老爺子靈機一動,忖道:「小鳳的媽,叫做淑鳳,才取了小鳳之名,老三
叫丁季友,如果取少季、少友都不好聽……唔,他娘叫秋雲,就叫少秋好了。」
想到這裡,不覺掀須笑道:「唔,少秋,這名字不錯。」
只見姚淑鳳巳從屏後退了出來,說道:「兒媳看王大嫂奶水很多,已和她說
好了,孩子就由她來帶。」
丁老爺子道:「很好,這孩子以後要你多費點心。」
姚淑鳳道:「這還用說,弟妹不在,就是兒媳的事,公公不用操心。」
小鳳叫道:「媽媽,媽媽,爺爺已經給小弟弟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少秋。」
丁老爺子含笑道:「少秋。」
小鳳抬起頭問道:「為什麼不叫小秋呢?」
姚淑鳳道:「少秋這名字很好,唉,三弟不知到那裡去了?一年了,還不回
來。」
「哦。」丁老爺子問道:「這送小孩來的人,不知是誰?」
姚淑鳳道:「他是從後窗進來的,兒媳上去的時候,看到後窗只是虛掩著,
而這人對咱們這裡的習慣,也都調查得極為熟悉,只有吃晚飯的時間,樓上才沒
有人。」
丁老爺子點點頭,站起身道:「老夫已經吃飯了,你還沒有吃,快些吃吧。
」說完,舉步往外走去,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明天你還要叫他們給小孩子
做幾套洗換的衣衫。」
姚淑鳳答道:「這些兒媳都會要他們做的。」丁老爺子才含笑往外行去。
丁老爺子有三個兒子,老大伯超,只生了一個女兒小鳳,如今已經四歲,媳
婦姚淑鳳的肚子就一直沒有消息。老二仲謀三歲而夭,老三季友,是丁老爺子最
鍾愛的小兒子,偏偏一年前又因嬌妻被人擄去,悄悄離家出走,一年多沒有消息
了。
老爺子老伴去世多年,他多麼希望含飴弄孫,有個孫子抱抱?本來這是極稀
鬆平常的事,三個兒子,討了三房媳婦,三個兒媳不互相比賽誰生得多才怪。偏
偏丁老爺子的三個兒子,夭折一個,走失一個,連普通人家極平常的含飴弄孫,
在他身上卻變成了奢望,這是丁老爺子心裡最難過的一件事,卻又有說不出來的
苦衷。
如今忽然有人把老三的骨肉送回家來,這對老爺子來說,比憑空從天上掉下
寶貝來還要使他開心,就是連做夢也想不到居然一下就有了孫子,對方居然會把
孫子送還給丁家莊來。「少秋」,自己給孩子取這個名字,也含有要孩子紀念他
母親的意義。
丁老爺子滿懷高興的回轉書房,這和二十五年前老妻生下老三時差不多,自
己給老三取了名字之後,在回轉書房的路上,就盤算著將來如何教導孩子練武,
要使孩子成為丁家最傑出的人。所不同的,是自己現在盤算的,已是孫子了。
姚淑鳳生性嫻淑,對三弟、弟妹的遭遇,深表同情,是以對少秋也就特別疼
愛,不但視如已出,而且還勝過疼愛小鳳。那是因為小鳳已經四歲,比較懂事了
,少秋才三個月,還在襁褓之中,更需要照顧,自然而然的把愛心多分了一點給
少秋。
連奶媽也說:「大少夫人,少秋好像是你親生的兒子,比小鳳還要疼愛得多
。」媽媽疼小弟弟,小鳳只好去找爺爺,整天纏著爺爺教她拳法。
*** *** *** ***
丁少秋今年十二歲了,丁季友一直沒有消息。丁老爺子真把這個小孫子視作
丁家的寶貝,從丁少秋五歲起,就教他拳架子,先打好基礎,隨著逐年教他練習
拳掌劍法。丁少秋真是天生練武的材料,只要教過一遍,他就記住,最複雜的手
法,他都一學就會。如今雖然還只有十二歲,你別看他年紀小,武功門的拳掌劍
法,他都練會了。
丁老爺子有他的想法,本門三百年前,原叫「武功派」,後來分為道俗兩個
門戶。俗家仍叫武功門,道家的開山宗祖白鶴道長,因觀看白鶴和蛇相鬥,領悟
了許多招式,因名白鶴門。這兩個門戶,拳劍武功,實出同源,因此招式也大同
小異,但白鶴門的變化,就比武功門多。
丁老爺子和白鶴觀主松陽子素稱莫逆,他有意把丁少秋拜在松陽子門下學藝
。白鶴門下都是玄門弟子,但歷代相傳,並沒有不准收俗家弟子的明文規定。松
陽子一則礙於丁老爺子的面子,二來他看著丁少秋長大的,覺得此子資質過人,
將來定可光大門戶,自然不肯錯過,也就送了丁老爺子一個順水人情,答應收丁
少秋為徒,但必須前去白鶴觀,三年之內,不准下山。
丁老爺子也一口答應了,當下就選了個黃道吉日,準備親自陪著丁少秋上白
鶴觀去。姚淑鳳只生了一個女兒小鳳,比少秋大三歲,丁少秋是她一手帶大的,
十二年來,她一直視如已出。如今公公要送少秋上白鶴觀去學藝,姚淑鳳真是捨
不得,摟著少秋,一面拭淚,一會兒叮囑這,一會兒叮囑那,無非要他自己小心
,不要著涼。丁少秋自小把伯母當作母親,自然也傍著伯母,戀戀不捨。
小鳳嗤的笑道:「娘,瞧你哭得這麼傷心,弟弟去了白鶴觀,娘如果想他,
幾時女兒陪你上白鶴觀去看弟弟好了。」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女兒今
天就跟爺爺一起去,下次就可以給娘領路了,我和爺爺說去。」一陣風般往外跑
去。
第二天一早,丁老爺子果然帶著小鳳,少秋姐弟,和丁福一起上白鶴觀去。
白鶴觀在白鶴峰的半山腰上,碧瓦黃牆,氣勢巍峨。觀中有一百二十名道士,個
個精通掌、劍;但白鶴門嚴禁門人涉足江湖,練武只是為了修真強身而巳。
丁老爺子剛走近觀前,松陽子已經急步迎了出來,稽首道:「無量壽佛!老
施主恕貧道有失遠迎。」
丁老爺子連忙還禮道:「道兄好說,咱們相交數十年,道兄何用客氣?」一
面朝小鳳、少秋道:「你們還不拜見老道長?」小鳳、少秋依言恭敬的行了一禮
。
小鳳問道:「爺爺,這位老道長就是弟弟的師父嗎?」
丁老爺子含笑道:「你弟弟就是來拜老道長為師的。」
小鳳道:「那麼弟弟怎麼不叫他師父呢?」
丁老爺子笑道:「師父要拜了師才能叫。」進入大殿,丁福在三清神龕前麵
點起香燭,丁老爺子率同小鳳、少秋姐弟行了禮,才由松陽子陪同,到第二進的
觀主室奉茶。
不多一會,只聽觀中連續響起悠長的雲板之聲,又過了一會,松陽子站起身
,抬抬手道:「丁老施主,咱們可以去了。」
丁老爺子站起身,一手一個攜著小鳳、少秋兩人的小手,隨著松陽子跨出觀
主室,穿行長廓,來至第三進祖師殿。只見殿上兩邊站著數十名灰衣道人,神情
虔敬,目不斜視。供案上紅燭高燒,香煙繚繞。松陽子走近殿門,腳下一停,回
身朝丁老爺子稽首一禮,說道:「老施主請留步,不是敝觀弟子,不能進入敝觀
祖師殿,這一點還請老施主原諒,只好在殿外觀禮了。」
丁老爺子忙道:「道兄好說,既是貴觀有此規定,兄弟就站在這裡好了。」
松陽子又打了個稽首,說道:「那就簡慢了。」說到這裡朝丁少秋道:「丁
少秋,你隨我進去。」
丁老爺子忙道:「少秋,你跟隨老道長進去,行了拜師禮,就要叫老道長師
父了。」
丁少秋點著頭道:「孫兒知道,爺爺昨天就和孫兒說過。」
丁老爺子頷首笑道:「那你就隨老道長身後進去吧。」松陽子走在前面,丁
少秋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朝祖師殿走去。
小鳳看著弟弟進去,仰起小臉問道:「我們為什麼不能進去呢?」
丁老爺子道:「因為我們不是白鶴觀的人,所以不能進去。」
小鳳又道:「那麼弟弟呢,他也不是白鶴觀的人呀。」
丁老爺子笑道:「他拜了師父,就是白鶴觀的人了。」這時祖師殿上已經奏
起絲竹絃管,和敲打鐃鈸清磬之聲。
松陽子走到神案前面,上香行禮,拜過祖師,然後退開一步,朝站在身後的
丁少秋道:「丁少秋,你來叩拜祖師。」丁少秋依言走上,在蒲團上跪拜下去,
等他站起,一名青衣道人在神案左首,放好一把繡披椅子,松陽子就在椅上坐下
。
那青衣道人走到丁少秋身邊,低聲道:「現在是你行拜師禮了,上去給師父
磕八個頭。」
丁少秋依言走上兩步,恭敬的道:「師父在上,弟子丁少秋給你老人家磕頭
。」然後跪到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八個頭。
松陽子才含笑道:「徒兒可以起來了,白鶴門三百年來,從未收過俗家弟子
,為師和你爺爺是數十年方外至交,今天才破例收你為俗家弟子,今後你要好好
用功,不負為師一番苦心才好。」
丁少秋站起身恭敬的道:「弟子知道,弟子會把師父說的話,牢記在心。」
松陽子聽得很高興,站起身,用手朝站在神案左右的兩邊灰衣老道人一指,
說道:「徒兒來拜見二師叔、四師叔。」那兩個灰衣道人也在此時走了過來,仍
然一左一右站到神案前面。
丁少秋昨天就聽爺爺說過,這時趕緊朝兩人跪了下去,說道:「弟子丁少秋
給二師叔、四師叔磕頭。」他只磕了四個頭,就被右首的四師叔拉了起來,含笑
道:「可以了,你起來吧。」
丁少秋站起身,松陽子又朝在左右兩旁的百餘名道人一指,說道:「他們都
是你的師兄,一時你也記不清楚,和大家見個禮就好。」
丁少秋早經爺爺教過,對這些師兄只要作個羅圈揖就好,這就朝左右兩邊作
了個長揖,說道:「小弟丁少秋見過諸位師兄。」兩旁的灰衣道人也一起和他稽
首答禮。
拜師典禮就這樣結束,松陽子攜著丁少秋的手從祖師殿走出。丁老爺子趨前
一步,拱著手道:「多蒙道兄成全小孫,兄弟感激不盡。」
松陽子稽首道:「貧道和老施主數十年方外至交,何用客氣,請到後進坐吧
。」丁老爺子隨同松陽子回到觀主室休息,一名道童沏上茶來。
小鳳望著弟弟,抬頭朝爺爺問道:「爺爺,弟弟拜了師父,是不是不回去了
?」
丁老爺子笑道:「你弟弟如今是白鶴門的人了,自然要住在這裡。」
丁少秋道:「爺爺,孫兒那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呢?」
丁老爺子道:「你要跟師父學藝,平日自然不能回家,但過年過節師父會讓
你回家的。」
小鳳道:「爺爺,我不要拜師父,我要在家裡和媽媽在一起。」
丁老爺子含笑道:「好,好,你不拜師父就是了。」
松陽子吩咐香火道人在觀主室開上一席素齋,款待丁老爺子祖孫三人。用過
素齋,丁老爺子拉著丁少秋的小手,再三叮嚀,住在白鶴觀,要聽師父的話,要
用功練武。丁少秋知道爺爺和姐姐要走了,他忍著眼淚,只是點著頭。
松陽子攜了徒兒的手,陪同丁老爺子從觀主室一直送到白鶴觀門前,才藹然
的道:「徒兒,你該跟爺爺叩別了。」
丁少秋從小到大,從沒離開過家,早晨和一手扶養他長大的伯母叩別,已是
一直想哭,但還有爺爺姐姐和福老爹一路,現在爺爺、姐姐、福老爹三人要回家
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要留在舉目無親的白鶴觀,一時如何還忍得住,口中叫了
聲:「爺爺……」一把抱住爺爺身子,哇的哭出聲來。
丁老爺子一手撫摸著他頭頂,含笑道:「少秋,爺爺不是和你說,男孩子要
堅強嗎?方纔你師父說過,白鶴門三百年來,你還是第一個俗家弟子,白鶴門和
咱們武功門原是一家人,你能拜在松陽道長門下,乃是你的造化。拜師學藝,是
為了將來能夠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有許多人離家千里去求明師,白鶴觀離咱們
不過半天路程,同在武功山脈,這是最近的了,過幾天爺爺自會帶著姐姐、福老
爹來看你的。」
丁少秋拭拭淚水,說道:「爺爺過幾天一定要來看孫兒。」
丁老爺子笑道:「爺爺幾時騙過你了,乖,你隨師父進去吧。」
小鳳道:「弟弟,我和爺爺一定會來看你的。」
丁福也道:「過幾天福老爹會給你把最喜歡吃的綠豆糕帶來。」丁老爺子朝
松陽子再三道謝,拱手作別,丁少秋依依不捨的目送爺爺、姐姐、福老爹三人下
山,才跟著師父回進觀去。
從此丁少秋就住在白鶴觀,跟師父練武。松陽子規定他上午練拳劍,下午讀
書,晚上練功,功課排得很緊湊,除了一日三餐,根本沒有太多空閒的時間。丁
少秋從小由爺爺給他打好根基,人又聰明,又肯用功,因此師父教什麼,他都能
很快領悟。
【第三章】來者不善
一晃三年過去了,這三年之中,爺爺經常帶著姐姐小鳳和福老爹上白鶴觀來
看他,但師父沒教他回家去,他也沒敢跟師父提出來。三年工夫,丁少秋人也長
高了,十五歲年紀,看去就像十七八歲,只是並沒有長胖,依然瘦瘦的,斯斯文
文的模樣,簡直像讀書相公。
有誰相信他居然身兼兩家之長,不但從小練會武功門的武學,連白鶴門的拳
掌劍法,也已練得相當熟了。只是限於年齡,內功只有三成火候光景,但松陽子
已經甚是滿意,把他視作練武的奇才,認為將來一定可以光大門戶。
丁少秋這幾天很想家,三年來,他沒有回去過一次,爺爺曾經說過,送自己
到白鶴觀拜師學藝,滿了三年就可以回家的。自己是三年前四月初一那天上白鶴
觀來的,到今天已經是四月半了,半個月過去了,爺爺沒有來,連福老爹也沒有
來接自己。
這半個月他天天都盼著爺爺、福老爹來接自己,最使他想念的還是伯母了,
從小像慈母一樣,把自己扶養長大。記得自己上山來的前一天,伯母還把自己摟
在懷裡,流著淚囑咐自己。想起伯母,也就想起娘。從自己懂事起,就沒見過娘
,還有爹。
自己不只一次問過伯母,也問過爺爺,所得的答覆是爹和娘出門在外,爹在
北方一家鏢局當總鏢頭,娘跟爹一起住在北方,很少回來,所以把自己送回來,
是讓自己來跟爺爺作伴的。這話他自然相信,伯父就在南昌鏢局裡,離家最近了
,還不是一年難得回來一次。
他一個人坐在白鶴峰頂一方大石上,仰望著疏朗朗的松樹,和銀盤似的月亮
,怔怔出神。天風徐來,吹在身上,有點涼颼颼的感覺。丁少秋不覺站起身來,
從身邊抽出長劍,正身納氣,擺開架勢,練起「白鶴劍法」來。這趟劍法,他已
經練了一年,劍法展開,指東劃西,劍光連閃,一柄劍使得嘶嘶有聲,剛使到「
畫龍點睛」,左手劍訣齊眉,右手劍朝右前方斜點出去。
忽聽有人嗤的笑出聲來,說道:「這是畫龍點睛?」丁少秋聽得一怔,急忙
收勢,回頭看去,只見離自己身後不遠,站著一個身穿灰布道袍的枯瘦老道人,
這老道人一臉病容,又黃又瘦,連兩個眼眶也凹了下去,右手握著一柄灰白色的
木柄拂塵,含笑望著自己。
丁少秋不期又是一怔,說道:「老道長也是白鶴觀的人吧,在下怎麼從沒見
過你老?」
枯瘦老道微笑道:「老道並不住在白鶴觀,哦,小施主是白鶴觀的弟子?方
才練的那是「白鶴劍法」了?但這招「畫龍點睛」並不是這樣練法的。」
丁少秋聽他說不是白鶴觀的人,那麼怎麼會知道「白鶴劍法」「畫龍點睛」
不是這樣練的呢?師父明明教自己這樣練的。心中想著,一面說道:「那麼依道
長說,該怎樣練法呢?」
枯瘦老道「哈」的笑出聲來道:「看來老道和小施主果然有緣,來,小施主
把才纔練的這招「畫龍點睛」再練一遍給老道看看。」丁少秋不相信自己練錯了
,依言左手劍訣上揚齊眉斜指,右手長劍朝前方點出。
枯瘦老道叫道:「好,小施主就這樣站著別動。」隨著話聲走到丁少秋身邊
,右手在丁少秋肩頭輕輕捏了一把,說道:「使這招劍法之際,你心裡就想著把
全身勁聚集在這裡。」他手捏的是「肩髁穴」,接著順勢從肩頭朝手臂一路捏了
下去,隨著說道:「再把勁氣運到手臂、手腕,從這裡透到劍身,這時劍尖要點
得輕,朝前射出,對了,就是這樣。」
丁少秋只覺他手指輕輕捏動,果然有一股熱氣從「肩髁」、「五里」、「肘
膠」、「曲池」、「合骨」、「商陽」傳到劍身,「嘶」的一聲,從劍尖直射出
去。這一情形,自己練劍一年,從未有過,心中不禁大奇。枯瘦老道沒待他開口
,笑了笑問道:「小施主記住了?」丁少秋點點頭。
枯瘦老道又道:「你練過白鶴掌法嗎?」
丁少秋道:「練過。」
枯瘦老道點頭道:「好,你練一遍給老道看看。」他好像有意考考丁少秋的
武功,丁少秋聽了他的話,也好像非練給他看不可,於是放下長劍,拉開架勢,
把一套「白鶴掌法」從頭練起,一直練到第十七式「鶴舞空庭」。
枯瘦老道口中叫了聲:「停,你就這樣停著。」他又走到丁少秋身邊,說道
:「這一式「鶴舞空庭」,你左手朝外揚起的時候,要使得渾然輕揚,意在引敵
,右手前劈,就要氣蘊掌心,直到劈出之時,才能吐勁,你師父大概沒有給你詳
細說,哈,光是這一招,就夠你練上十年……」說到這裡,接著又道:「小施主
,今晚咱們在這裡遇上,總是有緣,咱們坐下來,老道慢慢的解釋給你聽。」丁
少秋跟著他走到大石上坐下。
枯瘦老道果然不嫌其詳,給丁少秋解說左手要如何使用「引」字決,右手要
如何使用「劈」字訣,解釋了好一會工夫,才算解說情楚。丁少秋聽得暗暗驚奇
,「白鶴掌法」共有七十二式之多,光是這一式「鶴舞空庭」,就有如此精要之
處,自己果然從沒聽師父說過,自然牢牢記在心裡。
枯瘦老道看他聽得十分用心,大為高興,拍拍丁少秋肩膀,笑道:「好了,
小施主莫要小覷了這兩式手法,好自為之。」他站起身就走。
丁少秋看他指點自己招式,如此熱心,還給自己講解了半天,自己竟然連人
家道號都沒請教,這就慌忙跟著站起,叫道:「老道長……」那知就在這轉眼之
間,那裡還有枯瘦老道人的影子?心中覺得大奇,再運目四顧,山頂上總共也只
有十來畝方圓,除了十幾棵老松,吟聲細細,此時月光在天,照得甚是清澈,那
有老道人的蹤影,心想:「這老道長好快的身法,不知他是什麼人?」當下提著
長劍,回轉觀中。
他的房間是在觀主室左首,兩間較小的靜室之中,那是松陽子因他年紀還小
,便於照顧,另外一間是伺候觀主的小道童清風的臥室。丁少秋回到房中,放下
長劍,就脫下長衫,在床上坐好,運功調息。
*** *** *** ***
一晚過去,第二天清晨,丁少秋盥洗完畢,吃過早餐,本來是他練拳的時候
,但他因昨晚遇上枯瘦老道,要向師父稟報,就匆匆朝觀主室行來。剛走到門口
,看到清風從師父靜室中走出,這就迎著低聲問道:「師弟,師父起來了嗎?」
清風點點頭,還沒開口,只聽師父的聲音問道:「少秋,你有事嗎?」丁少
秋慌忙應了聲「是」。
松陽子道:「好,你進來。」丁少秋跨進靜室,只見師父盤膝坐在雲床之上
,急忙趨上幾步,走到榻前,恭敬的叫了聲:「師父。」
松陽子目光一抬,藹然問道:「你有什麼事?」
丁少秋垂著手道:「弟子正有一件事要向師父稟報。」
松陽子頷首晤了一聲道:「你說。」
丁少秋道:「昨晚弟子一個人在山頂上練劍,遇上一位老道長……」
松陽子問道:「是怎樣一個人?」
丁少秋道:「那老道長一臉病容,生得又黃又瘦,身上穿一件灰布道袍,右
手還拿著一柄白色拂塵,先前弟子並沒有看到他,正當弟子練至「畫龍點睛」。
忽然有人笑著說:「這是畫龍點睛嗎?」弟子回過身去,才看到他站在弟子身後
不遠……」
松陽子聽得極為注意,問道:「後來呢?」丁少秋就把自己問枯瘦老道的話
,以及枯瘦老道如何要自己把「畫龍點睛」再練一遍給他看,他如何用手捏著自
己臂膀、指點自己發劍,詳細說了出來。
松陽子聽得大奇,跨下雲床,一指壁上掛著的松紋劍,說道:「徒兒去把為
師的劍拿來,照他說的練一遍給為師瞧瞧。」
丁少秋答應一聲,走過去從壁間取下師父的松紋劍,就在靜室中間站定,抽
出長劍,左手指眉,右手長劍依著枯瘦老道說的練法,緩緩吸了口氣,心中想著
,把全身勁氣聚集「肩髁穴」,然後由肩頭循臂而下。他這一暗自凝神,果覺有
一股勁氣由「肩髁」而臂膀、五里、肘膠、曲池、合骨、商陽,一路傳注劍身,
等到劍尖輕點,但聽「嘶」的一聲,從劍尖透射出去,緊接著又是一聲輕「嗤」
,射在右首三尺外的粉壁之上。
這一下連松陽子都不由得為之一怔,回頭朝牆上看去,只見粉牆上居然被丁
少秋劍尖射出去的劍氣刺了米粒大一點,足有一分來深。松陽子當然看得出丁少
秋這根本不是「白鶴劍法」的「畫龍點睛」,只是和「畫龍點睛」十分近似而已
,老實說,就是自己練了數十年的劍,要在「畫龍點晴」這一招上,射出劍氣來
,也未必辦得到。
那麼這枯瘦老道可能在用手輕捏丁少秋右臂穴道之時,暗中給徒兒打通了什
麼經穴,不然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那能使得出劍氣來。一面問道:「那老道長還
和你說了什麼?」
丁少秋接著又把枯瘦老道要自己練「白鶴掌法」給他看,自己練到第十七式
「鶴舞空庭」,他又叫停,接著教自己左手如何使「引」字決,右手如何用「劈
」字決,還給自己解說了好一回,一直說到老道人站起身要走,自己跟著站起,
只叫出「老道長」三字,轉眼失去了老道人的蹤影,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松陽子愈聽愈奇,當然這一式掌法,也並不是「鶴舞空庭」,而是這位老道
長借「鶴舞空庭」,傳了丁少秋一記十分奇奧的掌法,光從他和丁少秋解說的引
字決和劈字訣,就非一般門派的掌法了,這人會是什麼人呢?身穿灰布道袍,手
持灰白拂塵,生得又黃又瘦的枯瘦老道。
哦,莫非會是十六年前,丁少秋的父親丁季友成親那天的晚上,南首屋脊上
出現的那個灰衣老道人,不就是一臉病容,生得又黃又瘦,身上穿的是灰布道袍
,手持一柄灰白拂塵?因為當天松陽子也在場,所以他記憶猶新。
丁少秋眼看師父只是沉吟不語,忍不住問道:「師父,你老人家認識他嗎?
」
松陽子道:「不認識。」接著哦道:「以為師想來,這位老道長很可能是一
位世外奇人。」
丁少秋仰著臉道:「他教弟子的一招劍法,和一記掌法,是弟子練錯了嗎?
」
「你沒有練錯。」松陽子藹然笑道:「為師教你的是「白鶴劍法」的「畫龍
點睛」和白鶴掌的「鶴舞空庭」,他教你的不是……」
丁少秋忙道:「那是他說得不對了?」
「不是。」松陽子道:「他教你的一劍、一掌威力勝過咱們原來的「畫龍點
睛」和「鶴舞空庭」甚多,是他有意要傳你這一劍、一掌,只是借用咱們的「畫
龍點睛」和「鶴舞空庭」之名而已。」
口氣微微一頓,續道:「因此為師之意,認為你練白鶴劍法、白鶴掌法的時
候,應該仍照原來的劍法、掌法練,把這位老道長教你的一劍、一掌,另外單獨
練習,將來行走江湖,更要切切記住為師的話,這兩招威力太強了,能發不能收
,不到緊急關頭,不可施展。」
丁少秋道:「弟子會一直記在心裡的。」
松陽子又道:「為師待會就要下山去,最多一兩天就可回來,你在觀中,要
好好讀書練功。」
丁少秋問道:「如果我爺爺來了呢?」
松陽子看了他一眼,含笑說道:「本來你爺爺和為師說好的,你到白鶴觀來
學藝,以三年為期,但以目前的情形看來,你內功火候尚淺,還要在山上住一段
時間,才能回去。」
*** *** *** ***
一天很快的過去,晚餐之後,丁少秋一手提著長劍,走出白鶴觀,循著觀右
一條小徑,輕蹬巧縱,又朝峰頂上來。他時常一個人到峰頂來練劍,但也並不是
每天都上來,今天,吃過晚餐就匆匆的往峰頂跑,那是因為他聽師父說的,昨晚
那個枯瘦老道,可能是一位世外奇人,他對自己好像不錯,就想今晚這位老道長
可能仍然會到峰上來,自已豈能失之交臂?
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丁少秋已經躍登峰頂,第一件事,就是掄目四顧,先要
看看枯瘦老道來了沒有?目光這一掄動,就看到枯瘦老道果然靜靜的坐在一方大
石之上,心中不覺一喜,急忙奔了過去,叫道:「老道長,你果然來了。」
他話聲甫出,只聽耳邊也響起枯瘦老道的聲音,說道:「小施主,你果然來
了。」兩人這句話,幾乎同時說出來的。
丁少秋奔到枯瘦老道身前,喜孜孜的道:「老道長,小可今晚是特地來看你
老的。」
枯瘦老道呵呵笑道:「你看,老道長不是在這裡等你嗎?」
丁少秋道:「老道長在這裡等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枯瘦老道笑道:「小施主上峰來找老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丁少秋微微搖頭道:「沒有,小可是聽師父說的,你老是世外奇人,所以小
可要來找你老。」
「哈哈。」枯瘦老道敞笑一聲道:「老道出家之人,自然是世外之人了,但
奇卻並不奇,不過老道和小施主倒確是有緣,如果沒緣,老道就不會在這裡等你
,小施主也不會來找老道了。」說到這裡,忽然目注丁少秋,問道:「小施主到
白鶴觀來,有幾年了?」
丁少秋道:「三年多了。」
枯瘦老道問道:「你想不想家?」
丁少秋神色微黯,低頭道:「想,我最想念爺爺,還有伯母,姐姐,和福老
爹了……」
枯瘦老道道:「那你為什麼不回去看他們呢?」
丁少秋道:「爺爺當時說的,要小可到白鶴觀來拜師學藝,滿了三年,就會
來接小可,到今天已經過了半個月,爺爺和福老爹都沒有來找我。」
枯瘦老道點點頭,又道:「你師父就是到你家去的。」
丁少秋奇道:「那師父為什麼不帶小可去呢?」
枯瘦老道道:「你爺爺不來接你,因為他分不開身,你師父匆匆趕去,也為
了這件事,帶著你同去,有許多不方便,所以只好把你留在觀中了。」
丁少秋眨著眼睛,問道:「老道長,那是什麼事呢?」
枯瘦老道看著他,忽然笑道:「老道帶你去看一場熱鬧你想不想去?」
丁少秋問道:「老道長帶小可到那裡去呢?」
枯瘦老道笑道:「自然是到丁家堡去了。」
丁少秋睜大眼睛,問道:「我家裡有什麼熱鬧呢?」
枯瘦老道「唔」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丁家的事,由丁家的人出頭,豈
不是好?」接著又哦了一聲,說道:「老道帶你去,一切要聽老道的,你答不答
應?」
丁少秋點頭道:「小可自然都聽老道長的。」
枯瘦老道站起身道:「那就要快些走了,再遲就來不及了。」丁少秋還未說
話,枯瘦老道已經伸過一隻手來,握住了丁少秋左手,口中喝了聲「起」。丁少
秋突覺從枯瘦老道手中傳來了一股大力,把自己身子托了起來,心中方自一怔,
枯瘦老道帶著自己忽然朝峰下跳了下去。
這一下丁少秋但覺自己身子急劇往下垂直落去,一顆心也跟著往下直沉,急
風吹到臉上,幾乎令他睜不開眼睛。不多一會,好像已經落到平地,但老道長帶
著自己,依然腳不著地的往前飛掠,風聲盈耳,依然無法睜開眼睛,迎面撲來的
急風,連呼吸都被壓迫得有窒息之感。
丁少秋心中暗道:「老道長帶著自己好像在飛。」這樣足足奔行了將有一頓
飯的時光,耳中聽到枯瘦老道的聲音說道:「快到了,不過小施主務必記住,咱
們停下來之後,你說話就得小聲一點,別讓人家聽到了。」
丁少秋聽得暗暗奇怪,白鶴峰和丁家莊少說也有百十來里,騎馬也要趕上半
天才會到,如今只不過頓飯工夫,就趕到了?丁家莊是自己的家,回來了卻不能
說話?心中思忖之下,突覺腳下站到了實地,飛行之勢,也及時停止下來。只聽
枯瘦老道的聲音在耳邊細聲道:「到了,咱們總算來得還早。」在他說話之時,
左手一鬆,放開了丁少秋的手。
*** *** *** ***
丁少秋急忙定了定神,才緩緩睜開眼來,這一瞧,不禁又使他大大的一怔,
原來直到他睜開眼來,才發現自己停身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之上。只有自己一個人
,早已不見枯瘦老道的影子,這棵大樹是在一片大天井的左首,迎面大廳上燈光
十分明亮,卻空無一人,只有廳門口站著一個身穿青竹布長衫的漢子。這地方自
己最熟悉也沒有了,正是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丁家莊的大廳,那青衣漢子不是
強大叔丁強,還有誰來?
就在此時,只聽枯瘦老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施主,從現在起,你不可
出聲了,還有,待會不論看到、聽到什麼,務必忍耐,沒有老道的話,你不可現
出身去,更不可洩露行藏。」
丁少秋聽他說得鄭重,只是點了點頭,心中兀自覺得奇怪,老道方纔曾說是
帶自己看一場熱鬧來的,自己家裡會有什麼熱鬧呢?哦,大廳上既然沒有人,強
大叔還站在廳門口作甚?他好像在等什麼人?這時候已經初更天了,還有什麼人
會到家裡來呢?
正在心念轉動之際,只見一名莊丁匆匆奔了進來,朝丁強道:「南天一雕盛
世民和他妹子姬夫人來了,快去稟報老爺子。」丁強點點頭,一個轉身,急步往
裡行去。
不多一回,才見爺爺丁老爺子隨著丁強朝二門外迎去。丁少秋心中暗道:「
南天一雕盛世民和他妹子姬夫人,怎麼會夤夜來的呢?老道長口中的「熱鬧」,
莫非就是指他們而言?」
只見爺爺已陪著十個人從二門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身材高大,紅臉禿
頂老者,這人生得濃眉鷂目,頦下還有尺許長一部蒼髯,面目極為嚴肅,一路行
來,顧盼自豪,大有不可一世之概,大概就是南天一雕盛世民了。
第二個是四十出頭的婦人,面貌白皙,彎彎的眉毛,似是用柳炭畫的,一雙
鳳目隱隱含煞,但舉止從容,頗有大家風度,只是顴骨略嫌高了些,女人顴骨高
,乃是剋夫之相,她該是盛世民的妹子姬夫人了。她身後隨侍兩名青衣丫環,一
個手中捧著一柄鑲嵌精緻的長劍。稍後又是一個身穿青布衣裙,四十來歲的中年
婦人,面貌清皙,只是一對顴骨也聳得高高的。
接著是一個頭椎道髻,身穿青布道袍的老人,個子瘦小,尖瘦臉,頦下留著
黃蒼蒼疏朗朗的長鬚,一眼就知他不是好人。最後四個是四十來歲的壯漢,一色
青灰勁裝,但每人的兵刃都不一樣,有的身背太極牌,有的腰插一支鐵手,有的
大概把兵刃藏在衣衫裡面,外面看不到。
丁少秋看得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些人好像尋釁來的了。」
這時丁老爺子已把南天一雕盛世民等人讓進大廳,分賓主落座。只有四名小
丫環和走在最後的四名壯漢,並未落坐,他們就分別站到了姬夫人身後,一看就
知這四個壯漢是保護姬夫人來的了。
這時從大廳左廂也走出三個人來,第一個是身穿灰布道袍,白髮簪髻,花白
長髯飄胸的老道,正是白鶴觀主松陽子。第二個是身穿藍布長衫老者,同字臉,
花白濃眉,花白長鬚,乃是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跟在邵南山身後的是師弟況南
強,也有五十來歲,中等身材,看去極為精幹。
丁少秋看到師父,心中暗道:「師父果然是到我家來的。」丁老爺子站起身
,先給松陽子、邵南山、況南強三人作了介紹。
南天一雕盛世民也引介了同來的人:坐在他身邊四十出頭的婦人果然是他的
妹子姬夫人,第三個青衣布裙的是辰州言鳳姑,第四個青袍老道是岳麓觀主常清
風。大家互相寒暄了一陣,才各自落坐。盛世民深沉一笑,說道:「兄弟陪同舍
妹前來,是向邵掌門人、丁老莊主討回音的,武威鏢局承保的鏢,中途失蹤,迄
今已逾半月,不知二位向投保的舍妹,作如何交代?」
丁老爺子雙眉緊蹙,說道:「盛老哥姬夫人,這件事老朽實在抱歉,武威鏢
局已是百年老店,江湖同道,也都知道是武功門開設的。據說,失了鏢,自當如
數賠償,只是大兒伯超,是此次押運鏢車的負責人,同行的還有兩位鏢頭和八名
趟子手,但從南昌出發之後,就失去了蹤影,連究在何處出事,都沒有人說得出
來。這半個月武威鏢局和武功門,曾派出幾撥人沿途查問,始終查不出一點線索
來……」
姬夫人沒待老爺子說完,冷哼一聲道:「沒有線索就可以不管了嗎?」
丁老爺子抬目道:「老朽說的只是失事的情形,因為押鏢的人,全數離奇失
蹤,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姬夫人冷笑道:「你們有多少人押鏢,我並不知道,你們隨便編個理由,說
押鏢的人失蹤了,我也不知道。我把東西交武威鏢局押運,言明十天送到長沙的
,如今逾期已有半個月之久,你們還在一再推諉下去。」
丁老爺子道:「武威鏢局失了鏢,豈會不管?只是至今還查不出頭緒,姬夫
人可否再寬限些時日……」
「你們已經逾期半個月了,還要寬限多久?」姬夫人冷冷的道:「連總鏢頭
都會失蹤,這話有誰相信,明明是他覬覦財寶,監守自盜,拿了紅貨遠走高飛了
,這還查得到?」
丁老爺子臉色驀地一沉,怫然道:「姬夫人,大兒伯超,身為武威鏢局總鏢
頭,已有十年之久,此次失事,目前雖然還沒查出真相來,但伯超是武功門人,
老朽可以生命作擔保,決不是夫人所說的這種人,在真相未明之前,希望姬夫人
尊重武威鏢局,尊重武功門。」
「尊重武威鏢局、尊重武功門,嘿……」姬夫人輕蔑的冷笑一聲,接道:「
要人家尊重,最好先自己清理門戶,門人監守自盜,掌門人和老爹卻推諉不負責
任,教別人如何尊重你們?」
況南強聽他當著大師兄、二師兄一再誣蔑本門,誣蔑威武鏢局還誣蔑師侄丁
伯超,心頭極感氣憤,大聲道:「你們不過保了價值一百萬兩的紅貨,只要查明
真相,如果真要在途中失事,武威鏢局自會如數賠償,你不能如此誣蔑本門。」
盛世民沉笑道:「況老弟,在座的有你們武功門的掌門人和丁老莊主,咱們
正在談論失鏢之事,似乎還輪不到你開口。」
況南強怒聲道:「你們談論失鏢之事,最好就事論事,不要當面損人。」
邵南山道:「三師弟,你少說幾句。」
「好哇,你們武威鏢局自稱失事,從南昌到長沙,那一條路上出的事?如今
是承平世界,那裡有打家劫舍的強徒了?這不明明是你們總鏢頭見財起意,企圖
把這趟鏢吞沒,這話我也沒說錯呀。」
姬夫人戟指著況南強,續道:「你說我當面損人,那就是不肯承認這趟鏢是
你們總鏢頭吞沒了,那好,你拿得出證據?足以證明姓丁的總鏢頭是清白的嗎?
」此人詞鋒犀利如刀,咄咄逼人。
隱在樹上的丁少秋自然全聽到了,但他只是十五歲的孩子,廳上爭論的事,
他聽得似懂非懂,好像在說武威鏢局失落了什麼,爺爺說還沒查出來,這姬夫人
卻不肯相信爺爺的話,爺爺、掌門人、還有師父都在場,怎麼會騙她呢?她應該
相信爺爺的話才是。
丁老爺子賠笑拱拱手道:「姬夫人,老朽說過,目前咱們已經派出幾拔人正
在分頭搜索找尋之中,沒有查明真相之前,自然無法拿得出證據來,但敝門掌門
師兄和老朽可以向夫人保證,失鏢是否能夠找回來,當然找回來最好,萬一找不
回來,咱們也一定會如數賠償,只希望夫人再寬限些時日。」
姬夫人重重哼了一聲道:「你們賠得起嗎?」
丁老爺子怒在心頭,勉強笑道:「老朽既然說出如數賠償,一文不會少夫人
的。」
姬夫人道:「好,就憑你丁老莊主這句話,我暫時相信你,你們要求寬限時
日,你說,要多少時間?」
丁老爺子回頭望望掌門人,說道:「大師兄,你看要多少時間?」
邵南山沉吟道:「依師弟之見呢?」
丁老爺子道:「依小弟看,快則三月,遲則半載,大師兄以為如何?」
邵南山輕輕歎息一聲道:「師弟說得極是,如果半年之內還查不出失鏢下落
,咱們也只好認了。」
丁老爺子道:「那就這樣決定了。」說罷,目光一抬,朝姬夫人道:「姬夫
人聽到了,敝師兄和老朽之意,少則三月,遲則半載,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姬夫人冷冷的道:「好,咱們就以半年為期,到時……」她底下的話還沒出
口,盛世民忽然怪笑一聲道:「妹子,別答應得這樣快法,連鏢局都不可靠,憑
他丁南屏空口答應的話,如何能信?」
丁老爺子臉色微變,哼道:「老朽說的話,你們不相信,那要如何你們才能
相信?」
盛世民嘿了一聲道:「丁伯超是你兒子,也是武威鏢局總鏢頭,他親自押運
的鏢,竟然會在中途突然失蹤,從此不知去向,這半年當中,你丁老莊主如果也
突然失蹤,不知下落,咱們又到那裡去找你?不錯,前人說得好,走了和尚,走
不了廟,如果你一旦失蹤,剩下的只是一座丁家莊的大宅院,哈哈,這座大宅院
,最多也不過值萬把兩銀子,我妹子托運的鏢,最少的估計,也在百萬以上,光
憑你丁老莊主一句話,豈非毫無保障可言?」
這話聽得丁老爺子面現鬱怒,雙目神光暴射,沉喝道:「盛老哥把我丁南屏
看作何等樣人?」
盛世民陰沉一笑道:「現在人心不古,丁伯超連鏢失蹤,就是很好一個例子
……」
丁老爺子怒不可遏,喝道:「盛世民,你欺人太盛。」
盛世民輕哼道:「兄弟說的是實話,丁老莊主為了盛某這句話,要發脾氣,
兄弟也還是要說,所謂人心隔肚皮,江湖上爾虞我詐,乃是常有的事,沒有保證
,僅憑一句話,誰能信得過誰?」丁老爺子要待發作,但人家說的也是實情,一
時竟然答不上口去。
邵南山及時說道:「依盛老哥的意思,咱們要如何才能使你相信呢?」
「哈哈。」盛世民大笑一聲道:「邵老哥乃是一派掌門,自然可信,我妹子
的意思,在這半年之內,想請邵掌門人屈駕敞莊作客,不知邵掌門人是否首肯,
隨咱們前去敝莊盤桓?」
「屈駕作客」、「前去敝莊盤桓」,這話不是說要把武功門掌門人當作人質
?況南強「砰」的一聲,手掌重重擊在茶几上,虎的站起身來,喝道:「盛世民
,你說什麼?」
盛世民傲然道:「姓況的,你這是做什麼?」
況南強盛氣的道:「你方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盛世民冷笑道:「盛某怎麼說的,你沒聽清楚?」
況南強道:「我要你再說一遍。」
盛世民道:「我妹子對你們口說無憑,無法相信,所以盛某說的是折衷辦法
,請貴掌門人隨咱們去敝莊作客,盤桓些日子……」
丁老爺子沉聲道:「盛老哥,咱們同是江湖人,古人說得好,花花轎子人抬
人,你老哥居然說得出要敝掌門人去當人質,這話對敝門是極大的侮辱……」
「哈哈。」盛世民大笑一聲道:「丁老莊主活了一大把年紀,竟會如此曲解
人質二字,當人質會是侮辱嗎?古時候,貴為皇太子還要到諸侯的小國裡去當人
質哩,難道貴掌門人比皇太子還要尊貴?去當人質,正是表示你們胸無愧怍,能
夠守信,怎能按得上侮辱二字?」
「住口。」丁老爺子豎著濃眉,站起身道:「盛世民,你們如果不是藉口失
鏢,有意上門尋釁,那麼咱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老朽方才答應過你們,快則
三月,遲則半載,如果找不到鏢,武功門開設的武威鏢局,自會照數賠償,好了
,諸位請吧。」說完,抬抬右手,作出送客之狀。
「你說得倒是稀鬆。」姬夫人也站了起來,她一張白皙的臉上,罩了一層寒
霜,冷然道:「丁南屏,要我們走可以,你給我馬上交出丁伯超,交出我托運的
鏢來,否則那有這麼便宜,任你說三個月、半年,我就會相信嗎?」
坐在她下首的言鳳姑,自從進入大廳,一直沒有開過口,這時接著道:「不
錯,姬大姐已經說了,除非你們立時交出丁伯超和托運的鏢,否則只好請邵掌門
人跟咱們走一趟天南莊了。」
「無量壽佛。」松陽子起身打了個稽首,緩緩說道:「貧道松陽子,和這位
言女俠、常道兄,都是第三者,貧道是適逢其會,在丁老莊主莊上作客,本來這
是托鏢和運鏢雙方的事,不容貧道置喙,所以貧道一直不曾說話,如今雙方各執
一詞,相爭不下,說到後來,難免成為意氣之爭,因此貧道不揣冒昧,只好站起
來跟雙方作個調人……」
丁少秋眼看師父站起來說話,心想:有師父出面,雙方應該賣師父一個面子
了。只聽常清風沒待師父說下去,就大笑一聲道:「道兄不是丁老莊主巴巴的從
白鶴峰搬來的幫手嗎?白鶴門和武功門源出同門,自然要幫著武功門說話,道兄
自稱第三者,豈不自欺欺人,如何能充調人?」
松陽子給他說得一怔,雙目不由得朝常清風望去,說道:「常兄說得沒錯,
白鶴門和武功門在三百年前,確出同源,但近百年來,早巳成為兩個門派,貧道
和丁老施主雖是方外論交,並無偏袒之意,今晚因眼看你們雙方各持巳見,難免
會各走極端,屆時豈不傷了兩家和氣?貧道……」
姬夫人冷笑道:「各走極端,難道我托保的鏢,連總鏢頭都不知去向,武功
門還想恃強不承認嗎?」
松陽子道:「丁老莊主並沒有不承認……」
姬夫人道:「他承認什麼?一會說派人尋找,至今尚無眉目,一會又說最遲
半年,如數賠償,這些豈不全是敷衍的話,咱們今晚一走,明天只怕就找不到人
了呢。道長難道沒有看到,家兄說了句要他們掌門人到天南莊作客,他們就借題
發揮,準備和咱們翻臉。
就是當人質,這句話,也沒說錯,如果武威鏢局這趟保的是官家銀子,追究
責任,武威鏢局是武功門開設的,鏢局的總鏢頭是丁南屏的大兒子,那麼邵掌門
人和丁南屏就難脫關係,這兩個人勢必要扣押起來,先就吃上官司,直到追出鏢
銀為止,咱們還只請邵掌門去天南莊作客,這有什麼不對?道長如果不是替他們
助拳來的,這調人不作也罷。「
她詞鋒犀利,說得松陽子一時竟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反駁才好?這些話,實
在逼人太甚,丁老爺子平日涵養再好,聽了也無法忍受,仰天長笑一聲道:「道
兄不用和他們說了。」
一面朝盛世民、姬夫人沉聲道:「盛老哥、姬夫人,你們信得過丁某,半年
之後再來,欠錢還債,自會照數賠償。如果你們別有居心,以失鏢作藉口,來丁
家莊尋釁,丁某也不是怕事的人,你們要待如何,只要劃下道來,武功門也絕不
含糊。」
盛世民深沉一笑道:「看來咱們今晚已經無法善了,那也好,江湖上本來就
是強者為勝,咱們既然談不攏,不妨在武技上一較勝負,咱們落敗了,就依丁老
莊主半年為期,屆時找不到失鏢,由武功門負責賠償。如果咱們勝了,就依兄弟
方纔所說,請邵掌門人屈駕去天南莊一行,等半年之後,獲得武功門賠償為止,
這樣,不知二位認為公不公平?」
丁老爺子早已氣瘋了心,聞言洪笑一聲道:「盛老哥既然劃下道來,咱們就
是接不下,也非接不可了。」說到這裡,抬頭叫道:「丁乾。」只見一名莊丁急
忙走了進來,垂手道道:「老爺子有何吩咐?」
丁老爺子道:「你去叫柏長春他們進來。」
丁乾答應一聲,轉身退下,不多一會,就從門外走進五個勁裝漢子,朝上首
抱抱拳道:「弟子柏長春、伍世賢、顧孟雄、全義興、芮璜告進。」說完,站到
左首下方。
這五人自然是武功門的門下,年齡最大的已經四十出頭,最小的也有三十歲
,就因南天一雕盛世民來意不善,武功門不得不作防範,這五人就是從眾弟子中
挑選出來的,今天,武功門的弟子,少說也動員了三十個人,一起趕來丁家莊,
聽候差遣。
*** *** *** ***
盛世民看了五人一眼,嘿然道:「丁老莊主,咱們如何比試?」
丁老爺子道:「敝門忝為主人,自然悉憑盛老哥吩咐。」
盛世民回頭朝姬夫人道:「妹子,還是由你來調度吧。」
姬夫人道:「武功門的弟子不是已經出場了嗎?」說話之時,左手輕輕一抬
,說道:「第一場,你們先上去一個,向他們討教幾手。」
她左手這一抬,站在她身後的四名勁裝漢子中,有人答應一聲,走了出來。
這人四十出頭,臉色黃中透青,腰間插一支兩尺多長的鐵手,只要看他臉色和使
的兵刃。就可以知道此人可能練的是旁門功夫。他走到大廳中間,抱抱拳道:「
武功門那位下場賜教?」
況南強道:「伍世賢,你去好了。」一面暗以「傳音入密」說道:「問問他
師承來歷。」
伍世賢朝三師叔略為頷首,就舉步走出,抱抱拳道:「在下伍世賢,這位兄
台如何稱呼?」
那漢子愛理不理的模樣,冷冷說道:「咱們出場較藝,論的是武功高低,何
用通姓道名?」
伍世賢微微一笑,右手抬了抬,說道:「這位兄台請回吧,在下抱歉,武功
門下,從不和無名之人交手。」
那漢子聽得一怔,怒形於色,沉聲道:「我叫荀吉,可以了吧?」一手已從
腰間撤出鐵手,哼道:「你亮劍吧。」
伍世賢看他目露凶芒,神情大是不善,故意抱抱拳道:「廳上不是動手之處
,荀兄請到外面去吧。」荀吉沒有作聲,舉步往廳外就走。
伍世賢跟著走出,雙方的人也一起跟了出來,在階上站定。丁乾不待吩咐,
已要莊丁在兩邊走廓的抱柱上,點起八盞氣死風燈。伍世賢走到荀吉身前,相對
站定,嗆的一聲撤出長劍,抱劍道:「荀兄賜教。」
荀吉早就不耐,喝了聲:「接招。」右手鐵手揚處,輕輕一轉,朝伍世賢當
胸直送過來。
鐵手連柄長約二尺出頭,四指併攏,拇指分開,自是專鎖刀劍之用,不但五
個指頭都有尖銳的指甲,如被鐵手戳上就等於被戳中五劍,尤其鐵手掌沿,鋒利
如刀,也可作劈擊之用。這是外門兵器中最厲害的一種,有的人還在鐵手中裝上
飛針一類的細小暗器,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荀吉鐵手堪堪遞出,伍世賢身形疾轉,右手長劍一招「仙人指路」,劍勢斜
指,刺到對方左側。荀吉帶轉鐵手,朝他劍勢封出,伍世賢右腳後退,絞腿轉身
,長劍隨著攔腰掃出。兩人這一動上手,荀吉鐵手開闔,不但攻勢迅猛,尤以鎖
擊對手兵刃為主,伍世賢一手「武功劍法」,使得極為純熟,但因對方專鎖兵刃
,心中不無顧忌,雙方動起手,各展所長,全仗平日熟練的劍法,靈活運用,才
能制敵先機,一旦心存顧忌,難免會有縛手縛腳之感。
古人有一句話,所謂:棋高一著,縛手縛腳。那是說對方比你棋高一著,你
才會縛手縛腳。如今伍世賢因對荀吉使的鐵手,專門鎖拿兵刃,而有了縛手縛腳
之感,那不是說荀吉的武功就比他高了一著?事實上荀吉在鐵手上的造詣,也確
實高過伍世賢一著,這一情形,雙方觀戰的人,很快都看出來了。
荀吉鐵手愈使愈快,勁風呼呼,記記都朝伍世賢長劍下手,伍世賢到了此時
,已是窮於應付,攻少守多,只有閃動身形,藉以趨避對方鎖拿之勢。雙方又打
了十來個回合,陡聽「擋」的一聲金鐵大響,荀吉鐵手一下鎖住了伍世賢的長劍
。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伍世賢根本連看也沒看清楚,陡覺手上一沉,長劍已
被對方鐵手鎖住,心頭一急,急忙運勁朝上挑起。老實說,這不過是他本能的反
應,長劍已被對方鎖住,那能挑得起來?但說也奇怪,就在伍世賢劍尖朝上一挑
之際,荀吉突覺虎口劇震,手腕驟然一麻,那裡還握得住鐵手?呼的一聲,鐵手
竟被對方劍尖挑得脫手朝上飛起一丈來高。
這下連伍世賢也大感意外,簡直如有神功,不由怔得一怔。荀吉一張黃中透
青的臉上登時脹得色若豬肝,急忙縱身掠起,伸手接住由空中落下的鐵手,第一
陣就落敗,自然臉上無光,但當著雙方的人,不好發作,只是重重哼了一聲,悻
悻退下。伍世賢到此時,才定過神來,反劍入鞘,拱拱手道:「荀兄承讓了。」
邵南山、丁老爺子、況南強自然都看得出來,伍世賢長劍被鎖,絕無反敗為
勝,震飛對方鐵手之力,各人心中都不禁暗暗稱奇。
【第四章】物事人非
「好劍法。」姬夫人冷聲道:「你們再上去一個,試試他們的武功門劍法。
」她話聲出口,站在她邊上的四名勁裝漢子中,又有一個應聲走出,
此人該是四人之首,年約四十四五,扁臉,連鬢短髭,濃眉如帚,中等身材
,雙眉極闊,背負一面精鐵太極牌,舉步走下石階,在天井中站定,洪聲道:「
在下向武功門高人討教。」
況南強左手一抬,側臉道:「柏長春,你去跟他請益吧。」
柏長春是武功門的大弟子,也是武威鏢局的鏢頭,今年四十一歲,他聽了三
師叔的話,趕緊躬身應了聲「是」,走落天井,朝那扁險漢子抱拳說道:「在下
柏長春,請教兄台大號?」
扁臉漢子早已從肩頭摘下太極牌,還了一禮道:「在下繆千里。」
柏長春隨手一按吞口,抽出長劍,抱劍道:「繆老哥請。」
繆千里因有荀吉前車之鑒,倒也不敢小覷了柏長春,手握太極牌,沉聲道:
「柏老哥請。」
兩人各自亮開門戶,繆千里倏地跨上一步,右手太極牌就呼的一聲,直逼中
宮,朝前推出。他雖然只跨出一步,但這一步足足跨出了六尺光景,推出來的沉
重鐵牌,發出一道勁風已直逼過來。柏長春長劍一領,身向左側橫跨一步,讓開
對方牌勢,一記「寒梅迎春」,幻起三朵劍花,飛襲對方右腕。繆千里右手一翻
,鐵牌呼的一聲朝劍上直壓而下。
柏長春不敢和他勢沉力猛的鐵牌交擊,正待撤劍,陡覺長劍不但撤不回來,
劍光一昂,反而朝對方鐵牌上挑出。繆千里看他長劍朝鐵牌挑來,心中暗暗冷笑
,立即加強勁力,朝劍尖磕下。這一下當真快得如電光石火一般,長劍和鐵牌乍
接,只發出「叮」的一聲輕震,繆千里陡覺一股大力從對方劍上傳來,右腕劇震
,一時只震得他一條手臂幾乎麻木若廢,鐵牌也被長劍擋得直飛出去,又是「擋
」的一聲,落到大天井上,把一方三寸厚的石板,震得四分五裂。
柏長春原待撤招,發現長劍不聽指揮,反向鐵牌挑去,自然不是他自己的本
意,居然一下把對方鐵牌震得脫手飛出,這當然不是奇跡,他立時就想到一定是
有高人暗中相助。他緩緩返劍入鞘,目光一抬,拱拱手道:「繆老哥承讓了。」
繆千里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在第一招上會被人家震飛鐵牌,一時怔立當場,幾
乎開不得口,一名莊丁慌忙捧著鐵牌送了過來。繆千里直到此時才感覺右臂漸漸
復原,接過鐵牌,心頭自然不大服氣,怪笑道:「柏老哥慢點,你一招就震飛繆
某鐵牌,使繆某感到無比驚異。繆某真要在你老哥劍下連一招都走不出,繆某就
不用在江湖走動了。繆某既然在江湖上闖了二十多年,就不相信在你柏老哥劍下
連一招都走不出,因此繆某希望再向你柏老哥討教幾招,不知柏老哥肯不肯賜教
?」
盛世民、姬夫人也絕不相信天南莊的十八鐵衛之首繆千里,會敗在武功門門
人手下,而且在第一招就被震飛鐵牌,真要如此,這十八鐵衛當真不用在江湖上
混了。柏長春被繆千里叫住,心頭極為尷尬,勉強抱拳笑著道:「繆老哥,雙方
在比劃前,已有言在先,兄弟雖是險勝,但你老哥,總是兵刃脫手了……」
繆千里憤然道:「繆某雖然兵刃脫手,但心有未服,所以要向柏老哥再討教
幾手,只要柏老哥仍能在一招之內,把繆某鐵牌震飛出去,繆某自然心悅誠服,
甘拜下風……」
盛世民冷聲道:「嫌給我丟人還丟得不夠嗎?還不退下?」繆千里噤若寒蟬
,不敢再發一語,立刻退到一旁。盛世民接著又冷聲道:「你們再上去一個,這
次可不要再給我丟臉。」
「丟人現眼還不夠嗎,那就讓小爺我來打發你們吧。」突然傳來的聲音,讓
在場的人都一呆。
*** *** *** ***
丁少秋躲在樹上,突聽耳邊響起枯瘦老道的聲音說道:「小施主,現在該你
出場了,老道隨時教你怎麼說話。」丁少秋聽得一喜,正待縱身而下,突覺一股
大力托著自己往上升起,然後像生了翅膀一般,往大廳前面盛世民的身前颼的一
聲垂直瀉落。
盛世民久經大敵,驟聽風聲,還當來了什麼高人,急忙後退了一步。丁少秋
從空中垂直飛瀉而下,三方面的人都不禁為之一凜,等到定睛看去,竟是一個十
五六歲的童子。這一瞬間,白鶴觀主松陽子和丁老爺子乍睹瀉落的會是丁少秋,
自然大吃一驚。
丁老爺子急忙叫道:「少秋……」他剛喊出「少秋」二字,只聽耳邊響起一
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不礙事,是老道帶他來的。」照說「傳音入密」,從甲口
中說出,只有乙一個人可以聽到,但丁老爺子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松陽子耳邊,
也聽到了同樣的一句話。
松陽子一楞之後,心裡立時有數,他曾聽丁少秋向他稟報過,昨晚有一個枯
瘦老道教了少秋一劍、一掌,那麼此刻在自己耳邊說話的,也就是這位枯瘦老道
了。不錯,方才武功門下,兩次震飛姬夫人手下兩個武士兵刃的,也是這位老道
長的傑作了。
盛世民看他手裡握著連鞘長劍,臉上稚氣未脫,這就問道:「小娃兒,你是
什麼人?」
丁老爺子答道:「這是小孫少秋。」
盛世民沉笑道:「小娃兒,你人小,口氣倒是不小。」
丁少秋正不知如何說法,只聽枯瘦老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於是忙跟著道:
「口氣不小又怎樣?哼,憑你姓盛的只怕連我一掌也接不下來。」他口氣雖然極
大,但卻一臉稚氣故意繃著一張小臉。
這下真聽得盛世民又好氣,又好笑,眼前這個童子,是丁南屏的孫子了,自
己連丁南屏都未必放在眼裡,一個十五六歲的童子,居然對自己說起大話來了。
再看丁南屏,不但並未出聲阻止,而且還一手摸著垂胸花白長髯,任由他小孫子
大放厥詞。
盛世民究是老江湖,看出情形有些大反常情,丁南屏怎麼會任由他小孫子向
自己挑戰?這不是卵蛋擊石?但丁南屏竟似有恃無恐,莫非這小娃兒真有一手?
不,絕對不可能,一個小娃兒有多大能耐?心念轉動,不覺大笑一聲道:「小娃
兒,你竟敢和我挑戰?你也不問問你爺爺,他會答應你和我動手嗎?」他果然老
奸巨滑,這話明明是試探丁老爺子的反應,但卻裝出不願和小娃兒動手模樣。
那知丁老爺子方才聽了枯瘦老道「傳音入密」的話,心知今晚有高人暗中相
助,不用自己操心,是以逢天游話聲一落,就含笑道:「老朽這小孫子,從小就
天不怕,地不怕,最近跟松陽道長學了幾手白鶴拳掌,就想和人試試,盛老哥的
高招,多了小孫接不下來,一招也許沒有問題。」
盛世民聽丁老爺子這麼一說,心中更是驚疑不止,原來這小娃兒是白鶴門松
陽子的徒弟,學了幾手白鶴門的武功,就想和自己動手?南天一雕在江湖上算得
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只是大笑一聲道:「小兄弟果然虎父虎子,迥非尋常,口氣
可說大得出奇。盛某闖蕩江湖數十年,從沒見過小兄弟這樣的奇才,今晚難得遇
上,自然也要試試,小兄弟手裡不是拿著長劍嗎,盛某頗想試你一劍,你說如何
?」
丁少秋又聽枯瘦老道的聲音在耳邊說道:「你就使那「畫龍點睛」,不用怕
他。」於是爽快地朝南天一雕說道:「好嘛,使劍就使劍好了。」
南天一雕盛世民練劍數十年,一手「天南劍法」,功力精湛。「天南劍法」
源出衡山派,以縱躍飛騰,凌空劈刺為主。盛世民外號南天一雕,原以「雕手」
出名,成名之後,給他研創出七十二招「神雕手法」,又把它合併在劍法之中,
右手使劍,左手配合劍勢,以「雕手」代替劍訣,可以劍、手同施,他攻出的一
招,也就等於旁人攻了兩招,更增加他南天一雕的威勢,是以三十年來雄霸天南
,從無敵手。
此時眼看丁少秋答應使劍,心中暗暗好笑,這小娃兒究竟只是個雛兒,難道
憑我盛世民練劍數十年,還會敗在你乳臭未乾的小娃兒手下?心中想著,一面含
笑道:「小兄弟,你怎麼還不亮劍呢。」
丁少秋哦了一聲,說道:「亮劍就亮劍。」果然「嗆」的一聲抽出劍來。原
來他這柄劍只是白鶴門下平日練劍之用,並未開刃,但他居然煞有介事,用手在
劍脊上輕輕一拭,忽然抬目道:「咦,你還沒有亮劍呢。」
盛世民這才掣出他的七星劍來,大概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笑道:
「小兄弟只管出手,咱們只是試試劍法而已,點到為止,我不會傷到你的。」
「點到為止可以。」丁少秋輕哼道:「傷我,你能傷得了我嗎?」這語氣實
在不像出自於一個十五六歲的童子之口。
南天一雕心頭暗暗怒惱,大笑一聲道:「好,好,小兄弟請發招了。」
丁少秋手握長劍,朝前一指,說道:「我讓你先發招。」
盛世民點頭道:「好,那我就先發招了。」他有心要折折丁少秋的氣焰,是
以出手第一招,就長劍一揮,左手同時一劃,人如大鵬展翅,一下衝天飛起,直
上三丈高處,才身形一側,右手連展,揮動長劍,這一剎那,但見劍光繽紛,一
下現出九道經天長虹般夭矯劍光,朝丁少秋當頭罩落。
這一招「九龍取水」,正是「天南劍法」中最凌厲的一招了。當然,盛世民
對這套劍法勤練數十年,每一招都可以收發由心,他原無傷害丁少秋之意,只是
丁少秋接不下來,他立可收勢,但饒是如此,還是看得丁老爺子,松陽子都不禁
悚然失色,盛世民對付一個小孩子,竟然使出這等殺著來。
丁少秋手持長劍,右足跨出,身形一矮,使了一個騎馬式,左手劍訣一揚,
斜指眉梢,右手長劍朝前方點出,就在此時,果然又有一股熱氣從肩頭傳來,順
著手臂,直貫掌心,再由掌心傳入劍尖,劍尖突然朝上一揚,正好斜指凌空下撲
的盛世民,但聽「嗤」然有聲,一縷勁氣從劍尖射出去。
這一聲「嗤」,所有在場的人全聽到了,每一個人心頭都不期為之一怔,一
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劍尖居然射出劍氣來。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也無法相信
之事,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嗤」聲堪堪入耳,九道經天長虹般的劍光剎時盡
失,南天一雕盛世民一個人卻從半空中垂直摔下,「啪噠」一聲,跌坐在地。
姬夫人大吃一驚,急忙問道:「大哥,你傷到那裡沒有?」
丁少秋不待盛世民回答,搶著說:「既然說好了點到為止,我自然沒傷他了
。」這話當然也是枯瘦老道教他的了。
盛世民就像鬥敗了的公雞,雄風盡失,站起身,返劍入鞘,廢然道:「妹子
,我們走。」姬夫人沒有作聲,辰州言鳳姑和岳麓觀主常清風自然更不會作聲,
一行人迅快的轉身往外就走。
丁老爺子眼看兩拔人都敗在小孫子手下,就匆匆退走,心頭這份高興,自不
待言,一面急忙叫道:「三師弟,你代我送客。」況南強答應一聲,隨著盛世民
、姬夫人等人身後走去。
姬夫人突然回頭道:「丁老莊主莫忘了方纔的承諾,如果找不回鏢,半年之
後……」
丁老爺子沒待她說完,就提高聲音,接口道:「如數賠償。」
「好。」姬夫人應了聲「好」,人已走出二門,朝前行去。
丁老爺子目送他們走出二門,只見小孫子少秋還站在階前,這就叫道:「少
秋,你快過來。」一面朝大天井抱抱拳道:「今晚多蒙老道長賜予援手,不知可
否請仙駕蒞止,俾可一瞻道范。」
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呵呵一笑道:「丁施主不用客氣,令孫和貧道有緣,貧道
要帶他去一個地方,三年之後,自會回來。」接著又道:「松陽,他是你的徒弟
,還是你的徒弟,老道不會搶走你的徒兒的,老道只是為了要指點他正宗內功而
已。」
松陽子聽出這位老道的口氣,似是自己的前輩,急忙向空稽首道:「前輩說
得是,少秋得蒙前輩指點,真是求之不得之事。」
那蒼老聲音又道:「好了,小施主,咱們走吧。」丁少秋站著的人,突覺一
股大力,把自己平空托起,「嘶」的一聲朝牆外飛去。
邵南山一手捋鬚,笑道:「二師弟,你可曾想起這位老道長的來歷嗎?」
丁老爺子一楞道:「莫非大師兄想到了?」
邵南山微微頷首道:「據愚兄猜想,大概只有這位前輩了……」
松陽子矍然道:「道兄是說這位前輩是乙清道長?」
邵南山道:「除了這位道長,誰還有這麼大的神通?而且此老和貴觀老觀主
、先師、丁師叔(丁老爺子之父)結為方外至交,號稱武功四友,兄弟記得先師
曾經說過:乙清子一身所學,勝過為師三人何止百倍?」
丁老爺子道:「三十年前,先師等人先後謝世,這位前輩從此失去蹤影,沒
想到此老還在人間。」
松陽子連連點頭道:「不錯,貧道想起來了,這位前輩,從前就十分清瘦,
難怪方纔他老人家直呼貧道道號。」
況南強道:「可惜小弟沒有見過這位道長。」
邵南山含笑道:「三師弟那時候還只有十來歲,就是見過,也不記得了。」
丁老爺子笑道:「也只有這位前輩,和白鶴、武功二門有極深交誼,少秋能
蒙此老垂青,可謂福緣不淺。」
松陽子大笑道:「老施主現在可以放心了。」
*** *** *** ***
三年時光,說長當然不算長,說短也不短了,但在丁少秋來說,三年卻有如
一日。那是因為枯瘦老道把他帶到這座石窟裡來之後,教他修習內功,規定子午
卯酉四個時辰打坐練功之外,練功完畢,就得練習「武功劍法」和「白鶴劍掌」
,另外只傳了他九式「避劍身法」。這一來,每天除了吃飯休,息已經沒有多餘
的時間。天天都是如此,三年豈不就和一日一樣?
這是三年後的四月中旬,午餐過後,枯瘦老道忽然叫道:「少秋,你知道隨
我到這裡來,已經有多少時間了?」
丁少秋道:「弟子不知道。」
枯瘦老道藹然一笑,說道:「到今天正好三年,三年前老道答應你師父,答
應你爺爺,三年後就讓你回去的這三年來,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總算練成了「
乾天真氣」,雖然還只有三成火候,但已經是十分難能可貴了,此後只要勤加練
習,不難大成,下午你就可以回家去了。」
丁少秋直到此時,才知道自己練的叫「乾天真氣」,聽說自己可以回家去了
,心頭自是十分高興。但一想馬上就要和三年來晨夕相從的老道長分別,不覺也
感到依依不捨,雙膝一屈,撲的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老道長,三年來,弟
子多蒙你老教誨,如今就要和你老拜別,弟子連你老的道號都不知道,你老總該
告訴弟子了吧?」
枯瘦老道呵呵一笑道:「孩子,起來。」丁少秋依言站起。枯瘦老道續道:
「老道道號乙清子,和你師祖、曾祖父、以及武功門上一代掌門人裴宗元,是方
外至交,號稱武功四友……」
丁少秋喜道:「原來你老也是武功門的。」
「非也。」老道笑道:「武功山橫亙數百里,為大江西南三巨鎮,武功門只
是在武功山上而已,不能說整個武功山上的人,都是武功門的人。老道昔年雲遊
至此,深愛此山奇石萬狀,洞窟幽靜,就住了下來。」
丁少秋問道:「那麼你老是那一門派的呢?」
乙清子笑了笑道:「除了當年三友之外,沒有第四個人知道老道來歷,但你
學了「乾天真氣」,總不能不讓你知道此種玄門真氣的來歷,老道應該算是崆峒
派的人。這話你也許聽不懂,崆峒派的人,就是崆峒派的人,老道怎麼會說應該
算是崆峒派的人呢?」丁少秋點著頭,他沒有問,但點頭就是要問的意思。
乙清子笑道:「因為崆峒派已有兩三百年沒有人在江湖上走動了,也許仍有
傳人隱跡深山亦未可知,老道只是在崆峒一處巖穴中得到幾頁練氣行功的真訣,
就是傳你的「乾天真氣」,並沒拜師,但老道心中卻一直把自己看作崆峒派的傳
人,如此而已。」
丁少秋道:「那弟子也可以算是崆峒派的人了。」
乙清子大笑道:「算是可以,但不能說是正式的。因為你爺爺是武功門的人
,你也練了武功門的武學,可以說是武功門的人;但你是正式拜在白鶴觀松陽門
下,照理說,你應該是白鶴門的門下弟子。」說到這裡,站起身道:「走,老道
陪你出去,沒有老道指點,你只怕還找不到出路呢。」丁少秋隨手取起長劍,跟
在老道長身後,走出石窟。
乙清子領著他走到一處較為平坦的石崖上,站停下來,伸手朝東北方指了指
,說道:「翻過前面這座山嶺,可以看到一座高竣的山峰,那就是大行山了。」
丁少秋突然跪了下去,含淚道:「弟子就在這裡和老道長叩別,弟子有空會
再來看老道長的。」
乙清子從大袖中取出一個藍布小包,遞到丁少秋的手中,說道:「孩子,快
起來,這包東西,你好好收著,老道雲遊四海,你再來也未必會碰得上,有緣,
自會有後會之期,現在已是午刻,你該下山去了。」
丁少秋接過布包,站起身,含著淚水,點點頭,口中叫了聲:「老道長,弟
子……」那知這一眨眼之間,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老道長,不知何時,竟然已經
走得無影無蹤。
丁少秋不期一怔,擦乾淚水,心想:自己練了三年功,聽老道長說,還只有
三成火候,不知要練到什麼時候,才能像老道長這樣飛行絕跡。這就依照老道長
指點的路徑,舉步朝山下走去,那知輕輕一縱,身子就像飛了起來,一下就掠出
去三四丈遠。
心頭不由吃了一驚,急忙站住,這三年來,他從未出過洞窟一步,只知三年
前自己在白鶴觀,經常在峰頂去練劍,那時自己用力一縱,才不過一丈來遠,可
見這三年來自己勤練「乾天真氣」,輕功居然進步得如此神速。
心中想著,又提氣輕輕一躍,果然毫不費力的躍出去四五丈光景,一時不禁
大喜過望,一路奔掠,不過盞茶光景,就已翻越過一重山嶺,舉目望去,果然正
東偏北,有一座峻拔高峰,可能就是大行山了。他這一站停下來,才發現自己左
手還拿著老道長送給自己的藍布小包,不知裡面是些什麼?
這就在大石上坐了下來,打開布包,裡面有兩個比雞蛋略小的青瓷葫蘆小瓶
,瓶中間各系有黃色絲繩,還可以掛在腰帶之上。
瓶肚上貼有紅紙小簽,一個寫的是「百寶救傷丹」,邊上還有一行細字:「
輕症一丸,重症二丸」。另一個則是「太乙解毒丹」,也有一行小字:「預含一
丸,可解諸毒,重症須服三丸。」
另外還有十幾綻碎銀子,和一柄八寸長的綠鱉皮匕首,形式甚古,外面包著
一張白紙,還有幾行字跡,這自然是老道長寫的了:「救傷、解毒二丹,系一老
友所贈,功效極著,汝行走江湖,可隨身攜帶,以作不時之需,此一匕首,乃寒
鐵所鑄,極為鋒利,可作防身之用。」
丁少秋看著老道長的字跡,心頭一陣感動,仰首向天,低低的道:「老道長
,你老對弟子太好了。」摺好字條,收起布包,就一手提劍,起身朝大行山方向
奔去。
*** *** *** ***
不到半個時辰,就已趕到大行山下。離開家已經六年了,丁少秋只在三年前
的一個晚上,由老道長帶著他回來過一次,那天晚上,他只看到爺爺一個人,伯
母、姐姐、福老爹都沒見到,自然不能算正式回家。如今莊院已在眼前,他心頭
不自覺的有著極大波動,不知是興奮,還是感觸。
反正他懷著一份積壓巳久的孺慕,最好一下撲入伯母的懷裡,讓她樓著自己
叫「孩子」,用手撫摸著自己的頭,含笑的說:「少秋,你終於長大了。」這也
是他小心靈最大的安慰了。
這是自己從小走慣的石板路,連石板縫間生出來的青草,都有著親切之感。
莊院依然如故,只是油漆得煥然一新。丁少秋越過一片廣場,迅速的跨上石階,
匆匆往大門裡面走了進去。大門裡首,左右兩邊各有一條板凳,板凳上一邊一個
坐著兩個人,他們剛看到丁少秋走近,他已經跨進大門,往裡便走,兩人一下站
了起來,左首一個急忙叫道:「喂,小哥你找誰?」
丁少秋已經往裡走了七八步,聞言腳下一停,回過身去,說道:「我回家來
了,不是找人的。」
那兩個漢子這時才走到他身邊,左首一個打量了丁少秋一眼,問道:「你回
家?你……叫什麼名字?」
丁少秋道:「你們不認識我,福老爹就認識我,我叫丁少秋。」
右首一個道:「這裡沒有福老爹。」
丁少秋訝異的道:「福老爹就是丁福,這裡怎麼會沒有呢?」
右首漢子道:「咱們天南山莊沒有這個人,就是沒有這個人,誰還會騙你不
成?」
丁少秋又是一怔,問道:「你說什麼?這裡是天南山莊?」
左首漢子道:「沒錯,難道還會是丁家莊?」
丁少秋驚奇的道:「這裡不是丁家莊了?」
右首漢子哼道:「三年前就不是了,小哥你找錯地方了吧?」
丁少秋初次出門,就遇上自己家園變成了人家的宅第,一時心頭大感進退失
據,著急的道:「那麼爺爺他們會到那裡去了呢?」
*** *** *** ***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了出來,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中年人,
已經從左首廊間走出,這人中等身材,略見瘦弱,臉色微見青黃,似是一個落第
秀才。左首漢子忙道:「好了,總管出來了。」
青衫中年緩緩說道:「你們有什麼事?」說話之時,目光落到下少秋身上,
問道:「這位是什麼人?」
左首漢子搶著道:「他是找丁家莊來的,小的告訴他丁家莊早就改為天南山
莊了……」
青衫中年人抬了下手,示意他不用多說了,一面朝丁少秋拱拱手,含笑道:
「不知這位少俠如何稱呼?找丁家莊有什麼事?哦,兄弟公孫軒,忝為天南山莊
總管。」
「原來是公孫總管。」丁少秋抱抱拳道:「在下丁少秋,原是趕回家來的,
沒想到爺爺他們已經搬走了,在下想請問公孫總管,是否知道我爺爺搬到那裡去
了?」
丁少秋雖然還不曾行走江湖,但「丁少秋」這三個字在江湖上已經極為響亮
,那是三年前丁少秋以一個十五歲的童子,居然一劍擊敗「南天一雕」盛世民,
這一消息立即不徑而走,傳遍大江南北,也轟動了整個江湖武林。
公孫軒聽他說出「丁少秋」三字,不由目芒閃動,呵呵一笑,連連供手道:
「原來是丁少俠,兄弟久仰得很,哦哦,丁少俠這時返來,大概還沒有用飯吧?
這樣吧,丁少俠先請裡面奉茶,請,請。」說著連連抬手。
丁少秋初入江湖,缺乏和人應付的經驗,眼看公孫軒抬手肅客,覺得盛情難
卻,不好推辭,只好說了句:「怎好打擾?」就跟著他往裡走去。
這裡原是丁家莊院,丁少秋從小在這裡長大,一草一木,自然十分熟悉不過
。公孫軒領著他走到左首一處院落,那是一排三間的小客廳,平日爺爺就在這裡
接待一些普通親友之用。丁少秋跨進中間小客廳,眼看壁上字畫,以及廳中傢俱
和一切擺設,依然完全如舊,一點也沒有更動。
公孫軒陪笑道:「丁少俠請坐,兄弟這就去吩附他們,給你準備午餐。」
丁少秋忙道:「公孫總管,不用客氣。」
公孫軒已經轉身走出,一邊說道:「現成的,丁少俠到了這裡,和家裡一樣
。」人已匆匆走去。
丁少秋在一張木椅上坐下,心中暗自忖道:「爺爺為什麼要搬家呢?看情形
,連家裡的東西都沒搬走了。」思忖之間,一名青衣漢子端著一盞茶送上,說道
:「公子請用茶。」
丁少秋連忙說了聲:「謝謝。」漢子退去之後,丁少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只覺入口清芬,還是上好的茶葉。
又過了一回,才見公孫軒匆匆走入,一面連連拱手道:「有勞丁少俠久候了
,因為敝莊主不在這裡,兄弟剛出去,就有一二件鎖事,急於待辦,真是怠慢了
丁少俠。」
丁少秋道:「不要緊,公孫總管有事的話……」
「都辦好了。」公孫軒陪笑道:「只要丁少俠不介意就好。」說話之時,兩
名青衣漢子已在小客廳中間一張八仙桌上放好兩付杯筷,接著就陸續送上酒茶。
「來,來,丁少俠請上坐。」公孫軒抬著手道:「淡酒粗餚,不成敬意,丁
少俠只好將就著吃了。」側身就在橫頭坐下。丁少秋再三謙讓,最後還是坐了下
來。公孫軒一手拿起酒壺,給丁少秋和自己面前各自斟滿了酒,才舉杯道:「來
,丁少俠,兄弟敬你。」
丁少秋連忙雙手捧杯,說道:「公孫總管,在下不敢當,在下不會喝酒。」
公孫軒看他拿杯的模樣,就已知道他不會喝酒,但依然含笑道:「不要緊,
這是咱們莊上自釀的荔枝酒,醇而不烈,少喝幾杯,不會醉的。」
「在下真是不會喝酒。」丁少秋一面舉杯道:「這杯是在下敬公孫總管的。
」說罷,一飲而盡。
公孫軒和他對乾了一杯,望著他,問道:「丁少俠已有兩三年不曾回家了,
是從那裡來的?」
丁少秋早經老道長叮囑,除了師父和爺爺問起,旁的人都不能告訴他們,這
就說道:「在下一直跟著師父。」
公孫軒道:「原來丁少俠一直在白鶴觀,不曾下過山。」憑他這句話,可見
他們對丁少秋的注意了。
「是的。」丁少秋抬目問道:「公孫總管,我爺爺搬到那裡去了,你知不知
道?」
公孫軒沉吟道:「這個……當時兄弟來的時候,令祖已經搬走了,兄弟沒見
過他,不過兄弟可以代少俠查詢一下。」
「謝謝公孫總管。」丁少秋又道:「在下還有一件事請教,不知公孫總管能
否見告?」
公孫軒大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只要兄弟知道的,自當奉告,丁少俠究
竟要問什麼?」
丁少秋雙眉微攏,說道:「不知我爺爺為什麼要搬家的?」
「這個兄弟知道。」公孫軒爽朗一笑,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來,咱們喝
酒,再吃些菜,讓兄弟慢慢的說。」兩人又對乾了一杯,吃著菜餚。公孫軒才道
:「這話要從三年前說起,咱們夫人委託武威鏢局護送一盒紅貨,由南昌前往長
沙……」
丁少秋疑惑的問道:「公孫總管,紅貨是什麼?」
公孫軒著了他一眼,心中暗道:「真是雛兒,連紅貨都不知道。」一面含笑
道:「紅貨就是珠寶珍物,價值昂貴的東西的總稱,這批紅貨,總值在百萬以上
,由武威鏢局總鏢頭丁伯超率同兩名鏢師親自押送,當時言明十天送到地頭,那
知丁總鏢頭一行從南昌出發之後,就失去蹤影……」
丁少秋聽得一怔,想起三年前那晚雙方爭執之事,忍不住問道:「我大伯父
三年來一直沒有下落嗎?」
「沒有。」公孫軒道:「後來丁老爺子與武功門邵掌門人和夫人約定以半年
為限,如果再找不到丁總鏢頭和失落的鏢,就由武功門和丁老爺子負責賠償……
」
丁少秋現在聽懂了,這座丁家莊,就是這樣賠給人家的,一面問道:「我爺
爺把這座莊院賠給了你們。」
公孫軒道:「丁老爺子一言九鼎的人,答應了的話,自然算數,就把這座莊
院賠給了夫人。夫人曾說:這是暫時性的,只要找到失鏢,隨時都可以歸還,所
以莊上原來的東西,一件都不會移動,保存原來的樣子,丁老爺子隨時都可以回
來。」
丁少秋道:「那麼現在我爺爺搬到那裡去了呢?」
公孫軒道:「丁老爺子和邵掌門人等人,是同時離開武功山的,究竟搬到那
裡去了,兄弟也並不清楚,但……
丁少秋沒待他說完,就站起身,拱拱手道:「多謝公孫總管盛情招待……」
公孫軒一怔,問道:「丁少俠這是做什麼……」
丁少秋道:「在下這就去找爺爺。」
「哈哈。」公孫軒大笑一聲,搖頭道:「丁少俠稍安毋躁,兄弟的話還沒說
完呢。」丁少秋望著他沒有作聲。
公孫軒朝他笑了笑道:「丁少俠快請坐下來,方才兄弟曾說,對令祖行蹤兄
弟也並不清楚,這句話下面,還有一個但字,丁少俠沒待兄弟說下去,就虎的站
了起來,這一來,不是把兄弟的話頭也打斷了嗎?」
丁少秋只好依言回身坐下,說道:「公孫總管請說。」
公孫軒含笑道:「方纔兄弟陪丁少俠進來之後,不是又出去了一趟嗎?」丁
少秋點點頭。
公孫軒繼續道:「兄弟就是要兩名莊丁趕出去打聽老爺子的下落去的,兄弟
說句不客氣的話,丁少俠初出江湖,要去打聽一個人的下落,就沒有兄弟的迅速
了。」
丁少秋道:「不知公孫總管派出去的二位莊丁,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公孫軒微笑道:「丁少俠只管放心,這裡原是丁家莊對你再也熟悉不過,今
晚不妨就在這裡下榻,兩個莊丁今晚如果趕不回來,明天午前一定可以趕到。」
丁少秋道:「這個……怎好打擾?」
公孫軒大笑道:「丁少俠就把這裡仍然當作丁家莊就是了。」
【第五章】有女懷春
剛說到這裡,突然從門外飄進一陣香風,一個身穿淺紫衣衫的少女,隨著這
陣香風一下出現在兩人桌旁,嬌聲說道:「公孫總管,他就是丁少秋嗎?」這少
女看去不過十七八歲,生得眉加新月,目若秋水,一張略呈小圓型的臉上,甜美
嬌憨,未脫稚氣,這時眨著眼睛,朝丁少秋望來,但她畢竟是女孩兒家,和丁少
秋四目相投,臉上不禁飛起一片紅雲。
公孫軒連忙含笑道:「大小姐,這位正是白鶴門下的丁少秋丁少俠。」
紫衫少女面向丁少秋欣然的道:「我叫姬青萍,我聽娘說,你武功很高,我
早就想找你試試,方才聽說你在莊上,那就正好,我可以向你討教幾招,咱們點
到為止,你認為怎樣?
丁少秋站起身,抱抱拳道:「姬姑娘請原諒,家師一再告誡在下,行走江湖
,不准無故和人動手,炫耀武功,在下抱歉之至。」
姬青萍披披嘴道:「我們又不是真的動手,只是點到為止。」
丁少秋道:「在下下山之時,家師就是這麼說的,在下怎敢有違師訓?」
姬青萍忽然偏頭問道:「你師父就是白鶴觀的松陽子?」
丁少秋道:「正是。」
姬青萍不信的道:「你沒騙我?」
丁少秋正容道:「在下是白鶴觀門的弟子,何用騙你?」
姬青萍道:「我是聽舅舅說的,憑白鶴觀的松陽子,如論武功,也未必會是
舅舅的對手,但你卻在第一招上就勝過舅舅,據他老人家看,只怕你還另有名師
,你說,舅舅說的對不對?」
丁少秋道:「姑娘不信,在下怎麼說呢?」
姬青萍咭的笑道:「所以我要和你試一招看看咯。」
丁少秋為難的道:「在下實在不能和你動手。」
姬青萍眨眨眼睛道:「我出手了,你也不還手嗎?」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抽
出一柄劍來。「
公孫軒忙道:「大小姐……」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姬青萍就接著道:「公
孫總管,你別插嘴,我只和他試一招就好,點到為止,不會傷人的。」
公孫軒自然知道這位大小姐平日嬌生慣養,她要做的事情,除了夫人,沒有
人能勸阻得了。他何嘗有勸阻之意,只是丁少秋是自己把他留下來的,人家在這
裡作客,自己不得不這樣說,既然大小姐堅持要試試丁少秋的武功,他就不好再
說了。
姬青萍手中長劍出鞘,眼看丁少秋依然站立不動,絲毫沒有出手之意,心頭
不禁有點著惱,嬌聲道:「喂,你不是也帶著劍嗎?怎麼還不拔劍呢?」
丁少秋望望公孫軒,說道:「在下說過,在下不能和姬姑娘動手。」
「你這人。」姬青萍頓頓小蠻靴,小嘴噘了起來,說道:「你不肯和我動手
,是不是瞧我不起?」
丁少秋脹紅了臉道:「姑娘不可誤會,在下絕無此意。」
姬青萍哼道:「你不肯動手,我就先動手了,看你還不還手?」說話之時,
右腕一抬,果然舉劍刺出。她這一劍出手並不快,因為雙方面對面站著,自然是
直取丁少秋的「雲門穴」。
丁少秋身子微微一側,就可以讓開。姬青萍口中咭的輕笑出聲,劍尖一偏,
正好落到丁少秋左肩靠臂處的「天府穴」上,就因為她輕易可以點上丁少秋的「
天府穴」,才高興得笑出聲來。那知等她劍尖點落,眼看丁少秋根本連動也沒動
,自已劍尖卻落了空,和他左肩「天府穴」相差竟有一寸光景,只是貼著他肩頭
,竟然刺了個空。
姬青萍輕笑給僵住了,手腕迅疾一翻,又朝他左胸「將台穴」點去。這一劍
當然比方才要快得多了,她平日雖然驕縱任性,但對丁少秋心裡頗有好感,出手
雖然加快,可是將要點上之際,手勢還是放輕了許多。丁少秋依然沒有還手,在
她劍尖快要刺上的同時,上身微微一動,姬青萍這一劍只是從他腋下刺過,又落
了空。
姬青萍兩劍落空,臉上就掛不住了,口中哼了一聲,手腕一縮,倏地退後半
步,說道:「我倒不相信你能躲得開我幾劍?」話聲一落,右手長劍忽然挽起一
個劍花,人隨劍上,一下跨上半步,這一瞬間,但見劍芒閃動,宛如銀蛇亂顫,
少說也刺出了六七劍之多。
她在長劍出手之後,自然也盯著丁少秋,看他如何閃避?但她沒看清丁少秋
是如何閃避的,只是自己每一劍都刺空了,連丁少秋的衣衫都沒沾上一點。姬青
萍這一招使的是「七星耀天」,如果被她刺上,就得有七處劍傷,公孫軒自然認
得,他當然也睜大雙目注視著丁少秋,但他也沒看得清楚,只覺丁少秋上身只是
輕微的隨劍轉側,像這樣輕微的轉側,照說應該一劍也躲閃不開,但畢竟被他閃
開了姬青萍「七星耀天」一招七劍。
這下直把見多識廣的天南山莊總管公孫軒看得大為驚異,心中暗道:「這小
子身法古怪,果然不是白鶴門的路數。」一面連忙呵呵一笑道:「好了,好了,
丁少俠乃是咱們的嘉賓,大小姐可以住手了。」
姬青萍已經把自己最拿手的一招七劍--「七星耀天」使了出來,依然刺不到
丁少秋半點衣角,由此可見丁少秋的武功果然高出自己甚多。當時聽說舅舅「南
天一雕」盛世民第一招就敗在他劍下,自己還不相信,希望遇上丁少秋,非和他
較量較量不可,如今證明他確實高明得很。一時之間,不覺偷偷的看了丁少秋一
眼,粉臉飛紅,收起長劍,靦腆的道:「丁少俠,你武功果然比我高明得多了。
」要知姑娘家說出這一句話來,對他已是十分心折了。
公孫軒從小看她長大,自然知道她的脾氣,平日嬌縱慣了,從不肯服輸,就
怕她下不了台,不肯干休,聽她居然肯向下少秋認輸,心頭總算放下大石,暗暗
舒了口氣。丁少秋俊臉同樣一紅,囁嚅說道:「姑娘誇獎,在下只是勉強避開你
的劍勢罷了。」
姬青萍披披嘴,輕嗔道:「你能赤手空拳,輕易避開我一招七劍的劍勢,還
不算高明?許多人就是舉劍封架,也未必封架得開呢。」
公孫軒是什麼人,眼看姑娘家一會臉現靦腆,一會又披嘴輕嗔,這情形那會
看不出來,這就含笑道:「大小姐,夫人不在莊上,你就是主人了,那就陪丁少
俠聊聊,兄弟這就去要他們替丁少俠收拾一間客房……」不待姬青萍開口,轉身
匆匆往外走去。
姬青萍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為之一亮,喜形於色道:「丁少俠要往在我們莊
上嗎?」
丁少秋道:「是公孫總管說的,他派人去打聽我爺爺的下落,最遲要明天才
有消息,所以留我在這裡住上一晚。」
姬青萍含情脈脈的看著池,說道:「丁少俠,你老站著說話幹麼,請坐呀。
」
丁少秋和她亮晶晶的目光相對,就會感到一陣心跳,不敢再看她一眼,只是
拘謹的道:「你也請坐呀。」
兩人坐下之後,誰也想不出和對方說些什麼,就這樣默默相對,過了好一會
,姬青萍舉手理理頭髮,望著他問道:「哦,丁少俠,你方才閃避我劍招的是什
麼身法?好神奇啊,我連看都看不清楚。」
丁少秋道:「這是一位老道長教我的,他只說可以閃避任何襲擊,沒告訴我
名稱,方纔我還是第一次使。」
「是一位老道長教你的。」姬青萍眨動眼睛,問道:「老道長是什麼人呢?
」
丁少秋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姬青萍披披嘴道:「你不認識他,怎會教你身法的?」
丁少秋道:「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有一天晚上,在白鶴峰上練劍,這位老道
長就坐在大石上,後來和我說話,就教了我這式身法。」
他不善說謊,無法說得很婉轉,但姬青萍也只是一個沒有江湖經驗的人,是
以也聽不出他的破綻來,只是惋惜的道:「這位老道長一定是世外高人,你只學
了他的身法,沒跟他多學幾種絕世武功,真是太可惜了。」說到這裡,忽然哦了
一聲,問道:「你以後有沒有再見過他?」
丁少秋搖搖頭道:「沒有,這位老道長大概只是偶而上白鶴峰去的。」
「你這人。」姬青萍偏著頭看了他一眼,才道:「要是換了我,不纏著他多
教我幾樣,我才不放他走呢。」
丁少秋道:「你怎麼纏得住他?他和我解說完身法,等我抬頭之際,明明坐
在大石上的人,忽然不見,我根本連他怎麼走的都沒看到。」
姬青萍輕笑道:「傻瓜,你遇上了絕世高人,沒拜他為師,真是太可惜了。
」
丁少秋道:「我已經有了師父,怎麼見異思遷,再拜他做師父。」
姬青萍甜笑道:「所以我要叫你傻瓜,師父多幾個有什麼關係,這樣你才能
學成大本領。」說話之時,公孫軒已經回了進來。
其實他早就來了,只是沒走進來,在窗下竊聽著兩人說話,心中暗暗忖道:
「看他只是個初出道的雛兒,毫無江湖經驗,那麼他和大小姐說的話,應該可信
的了,由此可見他果然只是拜在白鶴觀主松陽子的門下,並沒有另投名師。」
姬青萍結識了丁少秋,心頭洋溢著一股說不出的喜悅,看到公孫軒,就挑著
眉叫道:「公孫總管,他們已經替丁少俠收拾好房間了?我這就領丁少俠去。」
公孫軒笑道:「大小姐別忘了這裡原是丁家莊,丁少俠等於回到了家,比你
還熟呢。」
姬青萍哦了一聲道:「是啊,我怎麼忘了。」一面回頭朝丁少秋道:「走,
我陪你去。」
丁少秋站起身道:「多謝公孫總管。」
公孫軒忙道:「丁少俠不用客氣,有大小姐陪你同去,兄弟就可以偷懶了,
少俠去看看還缺少什麼,只管吩咐他們好了。」
「好了。」姬青萍道:「我們走吧。」
兩人相偕走出小客廳,姬青萍和他走成並肩,偏頭問道:「丁少俠,你今年
幾歲了?」這話說出口來,粉臉不覺驀地紅了起來。
丁少秋道:「十八。」
姬青萍低著頭道:「我十七,你比我大一歲……」丁少秋不好作聲,他也不
知道該說什麼好。
姬青萍悄悄和他靠近了些,才悄聲道:「丁少俠,我……娘只有我一個女兒
,我沒有兄弟姐妹,更沒有……和我談得來的人,你……你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人
,你會把我當朋友吧?」她聲音說得很輕,似是怕別人聽到一般。
丁少秋道:「姬姑娘也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人,我們自然是朋友了。」
「不。」姬青萍輕輕搖了下頭。說道:「我說的朋友,是真正的朋友,古人
說的人生得一知已,可以死而無憾的朋友,情若兄弟,急難相扶持,生死不渝,
才算是朋友,許多人口是心非,見利忘義,那算什麼朋友?」
丁少秋忽然腳下一停,看著她正容道:「在下說的朋友,也就是姬姑娘說的
朋友了,世上盡多酒肉朋友,那還是不交的好。」
姬青萍喜形於色,一把抓住丁少秋的手,說道:「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情若
兄弟,生死不渝……」丁少秋還是第一次和少女握手,但覺她纖巧細膩的玉手,
柔若無骨,尤其從她手上傳來了一股溫馨的電流,霎時間流過全身,幾乎使人忘
了一切。
姬青萍也是第一次,她的感受,比丁少秋似乎更強烈,連嬌軀都起了一陣輕
微顫抖,臉上不自覺的飛起兩片紅霞,但心裡卻是甜甜的,悄聲道:「走呀。」
丁少秋也脹紅了臉,但柔荑入握,一時捨不得放開。姬青萍也任由他握著,沒有
縮回去,兩人只是肩並肩的走去。
*** *** *** ***
出了東首圓洞門,是一座略具假山花木的小庭院,白石小徑,通往書房再從
走廊過去,有一排五間精緻的賓舍,景色清幽,更沒有閒雜人會到這裡來,這裡
原是丁老爺子接待老友下榻之處,如今丁少秋就被招待住在這裡。兩人一路行到
這裡,並肩跨上石階,就看到一名青衣使女從裡面迎了出來。
姬青萍趕緊縮了下手,丁少秋也自發覺自己還握著人家姑娘的手,慌忙鬆手
放開。那使女朝姬青萍躬躬身道:「小婢明月見過大小姐。」
姬青萍道:「這位是丁公子,方才公孫總管交代你收拾的房間是那一間,快
在前面領路。」
青衣使女連忙又朝丁少秋躬著身道:「小婢見過丁公子,大小姐、丁公子請
隨小婢來。」說完,就走在前面領路。
兩人走入賓舍,再朝左首長廊走到一向房門口,青衣使女腳下一停,伸手推
開木門,躬身道:「就是這一間了,丁公子請進。」丁少秋也不再和姬青萍客氣
,舉步走入,姬青萍緊跟著他進入房中。
這裡既是丁老爺子接待老友的地方,自然佈置雅潔,讓人住得舒服,因此雖
是房間,卻兼有小客廳的功用,兩邊靠壁處放著四把椅子,兩張茶几,可以有三
兩知已,在房間裡閒聊。
青衣使女沒有跟進來,過不一會,只見她托著一個朱漆茶盤款步走入,端上
兩盞茗茶,放到几上,口中說著:「丁公子、大小姐請用茶。」然後悄然退了出
去。
姬青萍喝了口茶,抬目道:「丁少俠,這茶葉不錯,你喝一口試試看。」
丁少秋捧起茶碗,用碗蓋拔著茶葉,喝了一口,一面問道:「姬姑娘,這天
南莊莊主是令尊呢,還是令舅?」
姬青萍道:「我爹去世多年了,天南莊本來是舅舅住的莊名,我娘覺得這名
稱很響亮,我們本來就是南方人咯,所以就把這裡也稱作天南莊了。」
她含情脈脈的問道:「你呢?伯父就是武威鏢局總鏢頭嗎?」
丁少秋道:「你說的是我大伯父,我爹排行第三,叫丁季友,我是由大伯母
扶養長大的,說句笑話,我長到這麼大,還沒見過我爹娘呢。」
姬青萍問道:「那你怎麼不知道令祖下落,到這裡來找的呢?」
丁少秋道:「我剛從白鶴觀來,已有六年不曾回家了。」
姬青萍笑道:「我該恭喜你才是,這是滿師了,學成回家的。」
丁少秋道:「在下那有姑娘的好,家學淵源,不用離開家。」
姬青萍道:「你很想家,對不?走,我陪你四處看看。」
丁少秋道:「謝謝你,不用了,我們還是在這裡坐著聊聊的好。」離家六年
,怎麼會不想家?但這座莊院,如今已不是丁家莊了,看到景物,就會想起小時
的景象,觸景生情,反而不如不去看的好。
姬青萍是個冰雪聰明的人,看他神情,自然就想到了,忙著岔開話題,幽幽
的道:「有一件事,我想你一定會同意的。」
丁少秋問道:「你說的是什麼事情?」
姬青萍靦腆的道:「我只是想……」丁少秋看她好像有些說不出口,不知她
要說什麼?自然要等她下文了。姬青萍臉上一紅,輕嗔道:「你不要這樣看我嘛
。」
丁少秋道:「那你快說呀。」
姬青萍移動了下身子,朝他靠攏了些,低低的道:「我們既是朋友了,就不
能再叫丁少俠、姑娘的稱呼了,如果我是男的,我們就該稱兄道弟,對不?」丁
少秋點頭,表示同意。
姬青萍搶著又道:「我是小妹,你比我大,就是我大哥,所以我該叫你丁大
哥,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丁少秋道:「那……怎麼成……」
姬青萍道:「有什麼不成的?難道你不肯認我這小妹?」
丁少秋臉上有些熱烘烘的感覺,忙道:「我有你這樣一個妹子,那是求之不
得的事,怎會……」
姬青萍眼中有著喜悅之色,沒待他說完,又搶著道:「這就對了,丁大哥,
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以後,你就叫我名字。」
丁少秋點頭道:「好吧,我會叫你名字的。」
姬青萍喜孜孜的道:「那你叫呀。」
丁少秋俊臉發熱,拗不過她,只好低低的叫了聲:「青萍」。姬青萍心裡甜
甜的,滿懷高興,口中「嗯」了一聲。丁少秋啊了聲道:「青萍,在許多人面前
,我還是叫你姬姑娘的好。」
姬青萍白了他一眼,輕嗔道:「這還用說?」
*** *** *** ***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青衣使女在門口躬著身道:「大小姐
,總管剛才著人來請,晚餐酒萊已經準備好了,可以請丁公子前去入席了。」
「知道了。」姬青萍站起身道:「丁大哥,我們走吧。」兩人走到前進,小
客廳上果然已經擺好杯盞。
總管公孫軒連連拱手,陪笑道:「丁少俠來到這裡,等於回到自己家裡一樣
,中午時間匆促,只好要廚下隨便燒幾個菜,實在太簡慢了,晚上是兄弟特別交
代廚房整治了一席菜餚,為丁少俠接風,少俠快請上坐。」
丁少秋惶然道:「公孫總管怎好如此客氣?」
公孫軒道:「這是應該的,丁少俠藝成下山,該當慶賀,如果丁老爺子不搬
走,今晚也會給丁少爺接風,如今丁老爺子雖然搬走了,但這裡總是丁少俠的家
,丁少俠回來,咱們大小姐也應該稍盡地主之誼才是。」他口才不錯,說得合情
合理,又加上一句「大小姐」,他雖不知道大小姐和丁少秋認了兄妹,但這句話
對姬青萍聽來就更恰當了,小妹子給大哥接風,豈不更應該了?
姬青萍轉動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嫣然笑道:「公孫總管說得對極了,我娘
不在,小妹我就代表天南莊給你接風的,你不用再說什麼客氣話了,請上坐吧。
」丁少秋拗不過她,只得坐了上位,由姬青萍和公孫軒作陪,一名青衣使女手執
銀壺給三人面前斟滿了酒,一名莊丁陸續端上萊來。
公孫軒舉杯道:「丁少俠,兄弟敬你一杯。」他口中雖然只說了一個人,酒
杯卻向丁少秋和姬青萍二人舉了舉。
這原是禮貌,但姬青萍剛和丁少秋認了兄妹,心裡正在甜蜜的當門,看他給
丁大哥和自己兩人舉杯,正是最合芳心的好兆頭了,臉上不禁飛起一片輕雲般的
紅霞,眼波流轉,朝丁少秋投去,舉杯就著櫻唇,等他乾杯的時候,也一口乾了
。青衣使女又給三人杯中斟了酒。
姬青萍舉筷夾了一塊薰雞,放到丁少秋面前的小碟中,說道:「你吃萊咯。
」
丁少秋忙道:「姬姑娘,在下自己來。」
公孫軒看在眼裡,笑道:「今晚大小姐是主人,這是敬客之道,大小姐不夾
的話,兄弟也要夾了呢。」
丁少秋只得把一塊薰雞吃了,就拿起酒杯,說道:「現在該在下敬主人了,
也謝謝公孫總管……」正待喝酒。
「啊,不、不。」公孫軒連忙搖手道:「主賓酬酢,客人敬主人,也是應該
的,但丁少俠不可把兄弟也拉進去,咱們還是個別辦理的好。」
丁少秋道:「在下不會喝酒,那麼在下就先敬姬姑娘好了。」說完一口把酒
乾了。
姬青萍關切的道:「你既然不會喝酒,就慢慢的喝咯,幹麼喝得這麼快?」
口中說著,但因丁少秋已經干了,也舉杯一口喝乾。
公孫軒舉筷道:「吃菜,吃菜。」
三人吃了菜。丁少秋兩杯下肚,一張俊臉已經漸漸紅了,又舉起杯來,朝公
孫軒道:「在下這杯敬公孫總管,喝乾了就不能再喝了。」
姬青萍急忙攔道:「你不會多吃菜,待會再喝嗎?」
公孫軒道:「大小姐,這一杯你不能攔丁少俠的,方纔他已經敬了主人,他
敬兄弟,兄弟雖然不敢當,但這是丁少俠的誠意,兄弟應該陪丁少俠喝一杯。」
兩人對乾了一杯。
青衣使女還待給三人斟酒,姬青萍一擺手道:「丁少俠不會喝酒,不用再替
他斟了,你給公孫總管斟吧。」青衣使女果然只給公孫軒一人斟滿了酒。
公孫軒道:「大小姐,今晚丁少俠是客,你不讓梅香給他斟酒,丁少俠豈不
會笑咱們小氣,替他接風,連酒都沒有盡興。」
丁少秋道:「公孫總管,在下真的不會喝酒,剛才喝了三杯,在下已經紅到
脖子上了。」
姬青萍道:「你快吃菜吧。」
莊丁陸續送上萊來,公孫軒因有大小姐護著丁少秋,也就不好再勸酒了,大
家也就邊吃邊談。這頓晚餐,菜餚盤盤精美可口,都是廚下大司務的拿手佳餚,
賓主卻只有三個人,自然淺嘗即止,等萊上完,三個人也都吃飽了。
*** *** *** ***
莊丁撤去杯盤,青衣使女又沏上三盞香茗。坐了一會,公孫軒起身道:「丁
少俠早上一路辛苦,該早些去休息了,兄弟送你到賓舍去。」
丁少秋起身道:「在下該謝謝主人和公孫總管,這裡我並不陌生,公孫總管
不用客氣……」
姬青萍道:「公孫總管,還是我送丁少俠去好了。」
公孫軒連忙點頭道:「兄弟那就不送了。」
兩人走出客廳,經長廊跨出腰門,姬青萍才偏頭問道:「丁大哥,你明天回
去,會不會再來呢?」
丁少秋遲疑的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暇,我也很想來看你,只
是……只是……」他說了兩個「只是」,卻「只是」不出下文來。
姬青萍問道:「只是什麼呢?」
丁少秋紅著臉道:「我沒有理由來找你呀。」
姬青萍道:「我們是朋友呀。」
丁少秋為難的道:「這個只怕不大好吧。尤其令堂問起來,這……要我如何
開口呢?」
姬青萍也感到十分為難,腳下一停,偏頭想了想,才道:「這樣吧,過幾天
我去找你好了。」
剛走近圓洞門,突聽身後響起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大小姐,夫人回來了
,請你快去呢。」
姬青萍聽說娘回來了,要自己快去,這就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好
了。」那丫環答應一聲,果然迅快的退走了。姬青萍道:「丁大哥,我娘回來了
,正在找我,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丁少秋道:「青萍,謝謝你,這裡我熟,你快去吧。」
丁少秋含笑點道道:「明天見。」
「明天見。」姬青萍擺了下手,回過身,匆匆朝腰門走去。
*** *** *** ***
公孫軒送走丁少秋之後,就一腳朝第二進的左廂走來。這間左廂房,正是姬
夫人平日接見總管,交代莊中大小事情的地方。公孫軒是陪著丁少秋、大小姐喝
茶的時候,就已得到梅香(青衣使女)的暗示,向他報告夫人已經回來了,才站
起身,向丁少秋說「早些休息」的。
左廂中燈光明亮,靜得不聞半點聲音,公孫軒剛剛走近階前,就足下一停,
躬身道:「屬下公孫軒晉見夫人。」
只見一名青衣使女迅快搴起湘簾,嬌聲道:「夫人請公孫總管入內。」公孫
軒趕緊應了聲「是」,急步跨上台階,跨入廂房。
廂房上首一把高椅上,坐著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面貌白皙,生得柳眉鳳目
,雙顴略嫌高了些,清腴之中,隱隱帶著煞氣,她正是南天一雕盛世民的妹子姬
夫人。姬夫人身後還伺立著兩個青衣小丫環,眉目如畫,看去不過十六七歲,卻
謹慎的垂著雙手,目不斜視。
公孫軒急忙趨上幾步,躬下身道:「屬下公孫軒見過夫人。」
姬夫人一抬手道:「公孫總管且坐下來再說。」公孫軒應了聲是,退後兩步
,在下首一張椅子上坐下。
姬夫人道:「你以飛鴿傳書,要我盡快趕回來,究竟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
了。」
公孫軒道:「啟稟夫人,丁南屏的孫子丁少秋來了。」
姬夫人一怔道:「他找來何事?」
公孫軒道:「他是學成回家,找他爺爺的。」
姬夫人問道:「他一直沒回過家,不知道丁南屏已經搬走了?」
「是的。」公孫軒道:「他說已有三年不曾回家了。」
姬夫人問道:「你有沒有問他從那裡來。」
公孫軒道:「屬下問了,他說從白鶴觀來。」
姬夫人哼道:「白鶴峰近在咫尺,松陽子是丁南屏的方外至交,丁南屏把這
裡抵給咱們,松陽子會不知道?再說,即使三年來一直沒告訴丁少秋,是為了不
讓他分了練武的心,但藝成下山,總該告訴他了,丁少秋如何還會找上咱們這裡
來?」
公孫軒道:「夫人說得是,但屬下看他確實只是一個初出江湖的雛兒,並不
知道他爺爺已經搬離之事。」
姬夫人冷冷一哂道:「那只有一個理由,丁少秋不在白鶴觀學藝,才會不知
道丁南屏已經遷走之事。」
公孫軒連連點頭道:「夫人推測得極是,只是據屬下看丁少秋說話的神情,
似乎不像有假。」
姬夫人沉哼道:「丁少秋如果是白鶴門下,三年前盛世民會在第一招就折在
他劍下?」說到這裡,接著「哦」了一聲,問道:「丁少秋人在那裡?」
公孫軒陪笑道:「屬下把他穩住了,就在莊中下榻,所以屬下只好以飛鴿傳
書,請夫人趕回來了。」
「那很好。」姬夫人臉上飛過一絲厲色,說道:「他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你
把他拿下就是了。」
公孫軒欠著身,應了聲是,忽然壓低聲音道:「只是這件事最好不可讓大小
姐知道。」
姬夫人道:「青萍怎麼了?」
公孫軒遲疑了下,說道:「也沒什麼,只是……大小姐好像……和丁少秋很
談得來……」
姬夫人臉色一沉,問道:「青萍怎麼會認識他的?」
公孫軒道:「是大小姐聽說丁少秋來了,就趕出來要和他比劍……」
姬夫人道:「這丫頭就是要逞強,他們比了沒有?」
公孫軒道:「丁少秋一直不肯,說是不敢有違師命,不得無故和人動手,後
來大小姐撤出劍來,說道:」你不肯動手,等我出手了,看你還不還手?『果真
發劍刺了過去。「
姬夫人道:「他有沒有出手?」
「沒有。」公孫軒道:「他只是側了下身子就躲開了。」
姬夫人關心的道:「後來呢。」
公孫軒道:「大小姐心頭不服,連刺了兩劍,丁少秋依然只是上身微微一動
,大小姐的兩劍又落了空,這下大小姐臉上掛不住了,退後半步,哼道:「我倒
不相信你能夠躲得開我幾劍?」人隨劍上,劍尖顫動,使出來的是一招「七星耀
天」……」
姬夫人矍然道:「他還手了沒有?」「七星耀天」是「天南劍法」中一招極
厲害的殺著,她自然十分注意。
「沒有。」公孫軒道:「這一招大小姐出手之際,似是極為注意,要看看他
如何閃避?那知丁少秋只是上身隨著劍勢輕微的轉動,就避開了。」
姬夫人注目向道:「你總看清了,他使的是什麼身法?」
公孫軒尷尬的苦笑道:「屬下慚愧,當時屬下確實一直注視著他的行動,但
這小子身法古怪,除了只看到他上身隨劍側動,根本無跡可求,看不出他的路數
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使的絕非白鶴門的身法。」
「唔。」姬夫人沉聲道:「後來呢?」
公孫軒道:「大小姐似是對他十分欽佩,就收劍不比了。」
姬夫人道:「最好能把此子師門來歷查查清楚,別讓他妨礙了咱們的行動。
」
公孫軒欠身道:「屬下省得。」
姬夫人又道:「咱們也不能落了形跡,我看還是要言護法去問他的好。」公
孫軒又應了聲「是」。姬夫人叮囑道:「你說得對,此事不要讓青萍知道了,她
年紀還小……」
*** *** *** ***
「娘……」姬青萍還沒走進屋子,聲音已經從門外傳了進來,隨著這聲「娘
」一條紫影就像一陣風般飛閃而入,接著說道:「你不是說還要三天才回來嗎,
怎麼今晚就回來了呢?」
公孫軒慌忙站起身道:「夫人沒有什麼吩咐,屬下就告退了。」說完,舉步
退了出去。
姬夫人看了女兒一眼,問道:「青萍,你剛才那裡去了?娘回來了都找不到
你。」
姬青萍粉臉微紅,扭動了下身子,撒嬌的道:「沒有呀,女兒只是在東園隨
便走走,哦,娘,公孫總管一定和你說了,今天咱們莊上來了一個叫丁少秋的人
,他……就是三年前舅舅在第一招上就敗給他的丁少秋……」
姬夫人哼道:「人家空著雙手就把你一招「七星耀天」躲閃開去了對不?」
「娘原來已經知道了。」姬青萍忸怩的道:「丁少俠年紀和女兒也差不多,
他武功可比女兒高明得多了,娘明天要不要見見他……」她提起丁少秋,雖然不
敢叫出「丁大哥」來,但紅馥馥的臉上,卻隱隱流露出傾慕和欣喜之色。
姬夫人看在眼裡,心頭不期一怔,知女莫若母,青萍平日眼高於頂,什麼人
都不在她眼裡,今天她不過和丁少秋相識,竟會對他流露出如此傾心的神色來。
一面冷冷的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他沒……說什麼?」姬青萍期期艾艾的道:「他說……他爹在北方鏢局裡
做事,娘也在北方,生下來就把他送到爺爺這裡,他是伯母養大的,到現在還沒
見過爹娘,他爺爺六年前就送他到白鶴觀學藝,今天剛下山來。」
姬夫人冷笑道:「你相信?」
姬青萍睜大雙目,望著娘道:「他說的不可能是假話。」
姬夫人哼道:「七星耀天是咱們「天南劍法」的一記殺著,憑他小小年紀,
不封不架,就能躲閃得開?」
姬青萍笑道:「娘這就錯怪他了。」
姬夫人心中暗道:「看來青萍果然對這小子有了心了。」一面說道:「娘如
何錯怪他了?」
姬青萍道:「女兒問過他,躲閃女兒「七星耀天」的身法,叫做什麼名稱?
他說他也不知道……」
姬夫人道:「他怎麼會不知道?」
姬青萍道:「因為教他的人也沒有告訴他。」
姬夫人問道:「教他的人是誰?」姬青萍就把丁少秋說的話,和盤說了出來
。
丁少秋說是在白鶴峰上練劍,遇上一個老道人,傳了他這式身法,可以閃避
任何襲擊。這話聽得姬夫人將信將疑,回想三年前丁少秋當時使的確是一招「白
鶴劍法」,是從他劍尖射出嗤然有聲的劍氣,才破了盛世民的「九龍取水」。而
且前面還有兩個武功門的弟子,也同樣在出手第一招上就震飛了繆千里和荀吉兩
人的兵刃。由此看來,那天晚上一定另有能人在暗中相助,就是教丁少秋身法的
老道人。
姬青萍道:「娘,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姬夫人道:「你去睡吧。」
【第六章】驚聞噩耗
丁少秋是被人叫醒的,他從未感到頭腦如此昏脹過,連眼皮都幾乎沉重得抬
不起來,但明明有人在叫著自己名字。他用手捏了幾下太陽穴,再揉揉眼睛,朦
朦朧朧的翻身坐起,跨下臥榻,但見室中一燈如豆,極為昏暗。
床前一張木椅上,坐著一個一身青衣衫的中年婦人,望著自己柔聲道:「你
就坐在床沿上好了,不用起來。」她聲音極為陰柔,但無形中卻有著命令作用,
好像丁少秋非聽她的不可,尤其她一雙眼梢微往上翹的眼睛,霎動之際,神光變
幻不定,令人深邃莫測,你只要看她一眼,就像被她吸引住了,不自覺的會一直
盯者她看。
丁少秋覺得這人好像在那裡見過,只是頭腦昏脹欲裂,無法思索,他果然沒
有站起來,就在床沿上坐著,茫然問道:「是你叫醒在下的了?」
青衣婦人朝他微微一笑,依然柔聲道:「你說對了,因為我有話要問你。」
丁少秋疑惑的道:「你是誰呢?」
青農婦人笑意更濃,說道:「你不用問我是誰?」
丁少秋雖感頭腦昏脹,忽然心頭靈光一閃,目光一注,問道:「你究是何人
?找在下究有何事?」這一句話,顯示他已從剛才的迷糊中清醒了幾分。
青衣婦人一怔,急忙舉起右手在他面前輕輕拂動了一下,含笑道:「別急,
你不是要找你爺爺嗎?所以我要問問清楚。」
丁少秋看她手勢好像衝自己面前劃了個圈,心頭又有些迷惘,膛目問道:「
我爺爺在那裡?」
青衣婦人含笑道:「我問清楚了,就會領你去見爺爺。」
丁少秋道:「你要問什麼呢?」青衣婦人右手並沒放下,她好像在丁少秋面
前展示她的玉手。雖然她已是四十出頭的女人,但她這雙手還是白白嫩嫩的,五
指舒展如蘭,纖巧如玉,展動得柔軟而自然。丁少秋的目光隨著她手指的展動,
又起了一層茫然神色。
青衣婦人臉上笑意隨著加深,柔聲道:「你不是爺爺叫你去投師學藝的嗎?
」
丁少秋點著頭道:「是。」
青衣婦人問道:「你師父是准呢?」
丁少秋不加思索的道:「師父道號上松下陽。」
青衣婦人道:「你在那裡學的藝?」
丁少秋道:「自然是白鶴觀了。」
青衣婦人又道:「你還有一個師父是誰呢?」
丁少秋道:「我只有一個師父。」
青衣婦人又道:「教你躲閃身法的,不是你師父嗎?」
丁少秋道:「不是,那是老道長。」
青衣婦人問道:「老道長是什麼人呢?」
丁少秋練的究是玄門正宗「乾天真氣」,雖然被青衣婦人施展巫術,迷失心
神,但靈智並未全泯,聽她問到「老道長」,突然間,依稀想起老道長的叮囑,
不能告訴任何人,而他第一次遇到老道長,是在白鶴峰上,因此隨口說道:「我
不知道。」
青衣婦人自信自己施展巫術之際,他絕不會清醒的,那麼他說的話,自然可
信了,這就又道:「那你怎麼會認識老道長的呢?」
丁少秋道:「是在白鶴峰頂遇上的。」
青衣婦人道:「這次你回來做什麼?」
丁少秋道:「我是找爺爺來的。」
他說的這番話,和姬夫人知道的完全一樣,青衣婦人覺得再問也問不出什麼
了,這就含笑道:「你還可以睡一會。」右手抬處,一指點了他睡穴,起身往外
行去,隨手闔上了房門。
*** *** *** ***
她不點他睡穴也罷了,這一指點下,可就有了反應。要知丁少秋雖然懵懵懂
懂的,被她巫術迷失了七八分神智,但至少也有兩三分,保持著似清醒非清醒,
如果沒有外來的刺激,體內的「乾天真氣」就不會運行,遂會被巫術所乘。
但青衣婦人這一指點上他睡穴,情形不同了,因為有外來的力道侵入體內,
體內的「乾天真氣」受到刺激,立起反抗作用,這一記指風不但沒有制住他睡穴
,反而因「乾天真氣」的振動,立時把青衣婦人所施的巫術破去。
乾天真氣乃是玄門純陽真氣,練到十成火候,就可諸邪不侵,丁少秋縱然火
候不足,但湘西巫術,只是旁門陰功,乾天真氣一經運行,巫術自然如湯沃雪,
很快消失了。丁少秋剎那之間,覺得神智突然清醒過來,但頭腦依然脹痛欲裂,
心想:自己莫非著了人家的道?
他在白鶴觀的時候,曾聽一位師叔說過,行走江湖,若是被有人施了蒙汗藥
迷翻過去,醒來之後,就會頭痛若裂,和自己此時情形十分相似,那麼難道自己
真是被人下了蒙汗藥不成?一念及此,急忙伸手朝懷中摸去,差幸老道長送自己
的兩個藥瓶沒被搜去,他急忙取出其中一個,傾了一粒「太乙解毒丹」納入口中
。
不到一盞茶工夫,頭腦脹痛之感,霍然而愈,他站起身,凝目看去,這間斗
室,地方不大,除了一扇房門,別無窗戶。房中除了一張板床,一把木椅,還有
一張小茶几之外,別無他物。這會是什麼地方呢?丁少秋漸漸想起自己是趕回丁
家莊來的,後來遇上天南山莊總管公孫軒,他告訴自己,爺爺因大伯父失鏢之故
,已把丁家莊抵給姬夫人,爺爺三年前就搬走了,他留住自己,說已派人去打聽
爺爺下落。
後來出現了姬青萍,她堅持要和自己比劍,自己施展老道長教的一式身法,
閃開她一招七劍,就這樣和自己做了朋友,不,堅持要叫自己「丁大哥」。他想
到這裡,心頭不禁升起一絲甜蜜,同時也浮現起她含情脈脈的笑容。
晚上,公孫總管還吩咐廚下辦了一席豐盛的酒菜,給自己接風,飯後是姬青
萍送自己回轉賓舍,但剛走出東角門,一名使女趕出來請她回去,說是夫人回來
了,自己單獨回轉賓舍就寢。事情就到這裡為止,後來就沒有了。自己明明就住
在書房附近的賓舍之中,怎麼會睡在這裡的呢?
自己自從練成「乾天真氣」,老道長雖說自己還只有三成火候,但只要有人
進入房內,定會及時警覺,不可能讓人家把自己搬到這裡來都一無所覺。那麼只
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在自己睡熟之後,偷偷施放迷香,把自己迷翻了才搬來的
。
那青衣婦人把自己叫醒,她目光和手勢都十分詭異,好像有一種催眠作用,
心裡會有迷迷糊糊的感覺。他們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呢?他走近房門,伸手
拉去,這一拉,不但房門沒有拉開,心頭也不期為之一怔,原來這扇房門,竟然
是厚重的鐵板,再用手朝牆上一摸,連牆壁也是鐵的。他們竟然把自己囚禁起來
了,這到底為什麼呢?
丁少秋廢然回到木床上,既然出不去了,索性盤膝坐好,緩緩納氣,運起功
來。但心中有事,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忽然想起老道長贈送自己的一柄寒鐵匕首
,可以斷金切玉,削鐵如泥,自己只要把門上的鐵閂削斷,就可以出去了。
一念及此,趕緊一躍下床,從身邊取出匕首,褪下綠鯊皮鞘,這是一柄八寸
長的短劍,但覺一泓寒光,閃閃耀目,果然十分鋒利。他手握劍柄,走近鐵門,
左手在鐵門上按了按,忖度著外面鐵閂的部位,依著門框刺入,只覺毫不費力的
就刺了進去,再往下直落,因為毫不費力,就不知道鐵閂被削斷了沒有?左手往
裡一拉,鐵門居然應手而啟。
心中又驚又喜,立即舉步走出,抬目看去,門外是一條黑黝黝的甬道,兩邊
各有四五個房間,每一道門當然都是鐵的,中間各有一根橫閂,只有自己右首一
間門上,鎖著一把鐵鎖,那表示裡面囚禁著人了。丁少秋心中暗道:「不知這間
房中囚禁的是什麼人?哼,被他們囚禁的人,一定是好人了,自己既然遇上,一
不作,二不休,把他放出來了再說。」
心念轉動,人已走近右首鐵門,手中短劍已迅快朝橫閂上削落,伸手推門而
入,目光一注,看到木床上躺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氣若游絲,奄奄一息。丁少
秋忙走了過去,低聲說道:「這位朋友,在下已把鐵閂削落,你可以走嗎?」
蓬頭漢子霍地睜開眼來,那蒼白的臉孔也轉變為紅潤,抬頭問道:「小友怎
麼進來的?你快走吧,唉,在下已經快不行了……」
丁少秋只覺這人說話的聲音極熟,不由目光一注,只覺這人長髮披頭,臉色
消瘦憔悴;但臉型看去又似曾相識,不禁望著他問道:「在下聽你聲音極熟,你
是什麼人?」
那人道:「不錯,在下也覺得小友有些面善,在下丁伯超,你呢?」
「丁伯超」這三個字鑽進丁少秋的耳中,身軀不禁一震,失聲道:「你會是
大伯父?我……是少秋。」在他印象中,大伯父是武威鏢局的總鏢頭,生得紫面
軒昂,氣概非凡,如今這人除了聲音有些像,臉型也只是依稀相似而已,六年沒
見大伯父了,他竟會被囚禁在這裡,如此狼狽?
丁伯超聽說眼前的少年人,會是少秋,心頭更是一陣激動,忙道:「你是少
秋,你……你快出去,回去告訴大家,大伯父押的這趟鏢,是個陷阱,你爹也是
死在他們手中。你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說著,低聲將當年遭遇簡略說了一
遍。
丁少秋道:「大伯父你呢?」
丁伯超道:「我已經不行了……少秋……我就是因為死不瞑目……才挨到今
天……你快走……」他臉上的紅潮逐漸退去,迴光返照的時期快過去了,手無力
地下垂,仍在說道:「快走……」他的話幾模糊不可聞,臉色死灰,大汗已斂,
臉上的肌肉在輕微地痙攣扭曲,出氣多而入氣少。
丁少秋淚下如雨,喃喃地說道:「大伯父,你安靜地去吧。」丁伯超臉上的
肌肉開始鬆弛,露出了一絲笑意,氣息徐止,大眼睛緩緩合上了:「……報仇…
…」話未完,像睡著了一般,全身上震,隨即寂然不動。
丁少秋擦了把眼淚,抬頭望去,發現通道並不太長,前面不遠,就有一道門
戶,大概就是出口了。來到通道盡頭,手中短劍已經迅快的朝前劃出,左手隨著
推去,但聽砰然一聲,鐵門應手而啟,立時眼前一亮,前面已有燈光射入。同時
陡聽人驚咦出聲,接著大聲喝道:「什麼人,還不站住?」門外人影閃動,兩個
手持雪亮朴刀的黑衣漢子一下攔住去路。
丁少秋現在已非吳下阿蒙,只看到他推開鐵門,根本沒看他出手,居然一下
就制住了兩個黑衣大漢的穴道。鐵門外地方不大,大概只有七八步路,迎面就是
一道石階。丁少秋一手持劍,走在前面,已經拾階而上。石級共有二十來級,已
經盡頭,緊閉著一道厚重的木門。
丁少秋站停下來,左推右推,就是無法把木門推開。於是舉起短劍朝前劃去
。但這道木門,和先前的鐵門不同,鐵門中間有一條橫閂,你只要把橫閂削斷,
就可推得開,這道木門,卻是暗門,外面用的並不是橫閂,丁少秋短劍直落,伸
手推去,木門依然紋絲不動。
丁少秋忖道:「這道木門外面,可能為了掩飾地道入口,裝了壁櫥之類的東
西,掩人耳目,要移開外面的壁櫥,必須懂得啟閉之法,不知啟閉之法,只能破
門而出了。」他左手忽然朝門上按去,這一按,看去毫不用力,實則早已運起「
乾天真氣」。
用「乾天真氣」破一道木門,那真是割雞用了牛刀,但聽呼的一聲,厚重木
門挾著一陣嘩啦啦的巨響,突然間朝前平飛出去兩丈來遠,緊接著又是砰的一聲
大震,把對面一堵牆壁,都震得倒塌下去。丁少秋沒想到這一按,竟然會發出這
麼大的力道,一時之間,不禁大為驚楞。
木門外面好像是一間臥室,本來還點著燈火,但這一陣突如其來的震撼,壁
櫥倒塌,和木門飛去,撞倒牆壁,巨大風聲,早巳把桌上的油燈熄滅,同時也有
人發出「驚啊」之聲。丁少秋目光一動,就看到黑暗之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的兩個黑衣漢子,他毫不怠慢,身形一晃,就已到了兩人身邊,等兩人發覺有人
欺近,他左手連彈,已經點了他們穴道。
就在此時,陡聽有人大聲喝道:「大家快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情?」這話是
從隔壁房中傳來,話聲入耳,四條人影已在廓前出現。這四人和剛才被制住的二
人,以及入口處兩個,總共八個人,敢情是負責守護地室入口的武士了,丁少秋
也在這時候搶了出去。
這人喝了聲:「什麼人?」
另一個喝道:「快截住他……」負責守護地室的武士,武功一定不會太差,
但這兩人喝聲堪堪出口,丁少秋人影一晃,已從他們身邊掠過,出手就制住了兩
人的穴道。
丁少秋忖道:「不如先找爺爺去,然後再找他們算帳不遲。」他準備先到村
裡找人問清楚情況。
*** *** *** ***
丁家莊是在大行山的南麓,偏西,就是丁家村,約有二十幾戶人家,都是當
年跟隨丁老爺子在鏢局任事的遠房兄弟子侄。丁老爺子退出江湖,在家納福,他
們也就在附近定居下來,成了一個小小村落,年老的退休,子侄輩依然在武威鏢
局任事,這個村子,就叫做丁家村。
丁少秋從後園越牆而出,循著山麓走了一里來遙,丁家村已在眼前。突聽身
後來路上,響起「嗤」的一聲,一道紅色火花,破空直上,接著又是「叭」、「
叭」兩聲,爆出一連串的火星。丁少秋暗道:「那是天南莊發出來的訊號,他們
可能已發現我脫困而出……」
驀地,從前面傳來人聲,丁少秋扭頭看去,果見有二三十條人影,疾快的從
村中奔了出來,於是身形一伏,閃入右首一片樹林。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他堪堪
隱蔽好身子,一陣輕快而雜沓的腳步聲,也已奔進林前。這一行人,少說也有三
十幾個,身穿一式青灰勁裝,手提紮著紅綢的厚背朴刀,一個個身手矯捷,健步
如飛,他們人數不少,但在奔行之際,卻不聞一點人聲,一看就知是一支久經訓
練的勁旅。
不過轉眼工夫,他們已從林前過去,丁少秋忍不住忖道:「這些人就住在村
中,那麼村裡的人呢?」當下決定到村裡去看看。這時差不多已是四更光景,天
色昏暗如墨,丁家村中間是一條小街,兩旁住家,都是磚造瓦屋平房,門戶相對
,門前各有一片小小院落。
丁少秋對這裡的每一戶人家,都是十分熟悉,他一連看了三戶人家,不但原
來的住戶,一個不見,每家兩邊廂房中,都發現有男人的衣物,顯而易見,方才
看到的那些青灰勁裝漢子,就住在這裡了。丁少秋攢攢眉頭,暗道:「這裡的人
,會到那去了呢?難道是被強迫搬走了?」
退出小院落,木門外負手站著一個身穿青布長衫,臉色黃中透青的中年漢子
,冷冷一笑道:「我當是誰,膽敢夜闖咱們鐵衛村,原來是個不長眼的小子,嘿
嘿。」
丁少秋抱了下拳道:「閣下如何稱呼?這裡原先的居民呢?」
青衫中年漢子在大笑一聲之後,冷傲的道:「兄弟荀吉,是管理這裡鐵衛村
的。丁家村居民,經領取搬遷費之後,已經搬到他處去了。」
丁少秋道:「他們搬到那裡去了?」
「哈哈,這話問得好生奇怪。」荀吉黃中透青的臉上,似笑非笑,嘿然道:
「他們有了銀子愛去那裡就去那裡,荀某管得著嗎?」
正在這時,突然從後面傳來公孫軒的聲音:「丁少俠不告而別,原來在這裡
……」
丁少秋倏地轉過身去,喝道:「公孫軒,你來得正好,我就是要找你問問清
楚,你為什麼要騙我?」原來那說話的正是天南莊總管公孫軒,和他並肩站立的
是一個連鬟短髭的扁臉濃眉漢子,他正是天南莊鐵衛總領隊繆千里。
公孫軒大笑道:「丁少秋,當時咱們對你來意未明,自然不得不把你穩住了
,如今事實證明,你是混進天南莊來的了。」
丁少秋劍眉剔動,喝道:「胡說,你們施放迷藥,把我囚在地室之中,你們
竟然囚禁的竟是我大伯父……」
話聲甫落,突聽一個冷峭的婦人聲音接口道:「丁少秋,你大伯父丁伯超是
武威鏢局的總鏢頭,是他失落了鏢,我囚禁他,就是要他把失落的鏢交出來……
」
丁少秋循著話聲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身穿竹布衣裙的中年婦人,她正是
天南莊的姬夫人,丁少秋還依稀認得。另一個也是青布衣裙的中年婦人,就是向
自己問話,手勢、眼神十分詭異的婦人,則是辰州言鳳姑。兩人身後,還伺立了
兩個青衣小丫環。
這幾句話的工夫,小街東西兩頭,已被數十名穿青灰勁裝,手持朴刀的漢子
堵住了。這一情形,丁少秋顯然已落入人家包圍之中。丁少秋沒待姬夫人說完,
突然舌綻春雷,凜然喝道:「住口,當日盛世民前來投保,即是包藏禍心的一項
陰謀,你們一面投保,一面又派出高手,在中途襲擊,劫鏢傷人,還把我大伯父
劫持而來,由此可見投保劫鏢,都是你天南莊一手製造出來的,你還敢誣蔑武威
鏢局?」
這時候,只見和姬夫人站在一起的言鳳姑迎著丁少秋走來,她一張尖瘦臉上
流露著微笑,柔聲叫道:「丁少秋。」
丁少秋縱然不認識言鳳姑,但今晚這青衣婦人曾問過自己的話,自然記得,
目光投去,只覺她臉上笑意甚濃,卻笑得十分詭異,尤其她一雙眼睛中,閃著深
邃而詭秘的神光。他心中一驚,運起「乾天真氣」,冷然道:「你叫我有什麼事
?」
言鳳姑臉上笑意更濃,眼中閃爍的神光更深邃,更奇幻莫測,一直走到丁少
秋身前八尺來遠,才柔聲道:「丁少秋,這裡不關你的事,你可以走了。」她話
聲雖柔,卻有著一種命令的口吻,會使你在潛意識中,好像非聽她的不可。
丁少秋看她在說話之時,忽而臉上流露詭笑,忽而眼中神光變幻不定,忽而
又舉手在自己面前晃動,似是有意吸引自己注意一般,心中暗暗忖道:「她這般
舉動,莫非又在暗中使迷藥了?」一念及此,不覺目光一注,冷然喝道:「你又
在使什麼詭計了?」他目光這一注,神光暴射,精芒如電。
言鳳姑猛吃一驚,急忙收回凝視著他的目光,腳下也起緊疾退了兩步,駭然
道:「你練的是什麼功夫?」據她所知,普天之下只有練離火門三陽神功的人,
才不怕攝心巫術,她怎知丁少秋練的「乾天真氣」,還要勝過離火門的三陽神功
呢。
施展攝心巫術,必須全神貫注,把對方的意志,漸漸引入歧路,才能接受施
術的人的控制,但如果在施術之時,不能控制對方意志,遭到反擊,就會傷害到
施術的人,這和你以掌力劈擊敵人之時,被敵人內力反震一樣。丁少秋練的「乾
天真氣」,專破一切旁門陰功,只是他初學乍練,和對敵經驗不足,才沒有施以
反擊。
丁少秋大笑道:「你黔驢技窮了吧?」
言鳳姑臉色倏沉,冷峭的道:「姓丁的小子,你少張狂,看老娘會收拾不了
你?」話聲出口,人已隨著直欺而上,左手先揚,伸出食中二指朝丁少秋兩眼之
間輕輕晃動,右手突出,狀若雞爪,比閃電還快朝丁少秋左肋間三處要穴抓來。
這一記,她左手使的依然是巫術手法,旨在引人注意,抓出的右手才是她真
正的目的,乘機拿人。丁少秋早就注意著她,這時驟見她欺來,出手就抓,心中
也不期有些緊張,他沒有和人動手的經驗,看人家出手,每一式都好像十分凌厲
,匆忙之間,雙肩一晃,就閃了開去。
言鳳姑在辰州言門中,可算得是前幾名的高手。辰州言門,雖然只是江湖上
一個小門派,但一向以正派自居。言鳳姑三十九歲死了丈夫,就和排教一名柁主
姘居,辰州言門既以正派自居,自是瞧不起旁門左道的排教,對言鳳姑此舉自然
也深感不齒。言鳳姑一怒之下,就投到早年手帕交姬夫人這裡,成為姬夫人的心
腹。
這時眼看丁少秋從自己一記擒拿手下閃出,那還和他客氣,雙手疾發,宛如
亂彈瑟琶,使的正是言門七十二瑟琶手,專取敵人七十二處穴道,突穴截脈,快
速凌厲,使人目不暇接。丁少秋被她逼得著著後退,一連退了四五步之後,才轉
身亮掌,雙手揚處,施展開「白鶴掌法」,一路和她對拆下去。
直到十數招以後,方始發現人家攻勢雖然快速凌厲,以自己所學,已足可應
付,不必心存怯念,一念及此,但覺膽氣為之一壯,舉手投足,就不再有縛手縛
腳之感,「白鶴掌法」中一掌一爪,也頗感靈活,立時把言鳳姑的一輪攻勢壓了
下去。
言鳳姑那會把一個白鶴門的門人放在眼裡,但經過這一陣纏鬥,發覺丁少秋
在初交手之際,掌法拳路顯然十分生疏,經過這十幾招下來,比方才運用靈活多
了,這小子竟然利用自已給他喂招。言鳳姑這一怒之下口中冷嘿一聲,左手突出
,剎那之間,整支手掌紅如硃砂,閃電般朝丁少秋當胸印去。
辰州言門馳譽武林的「硃砂掌」,擊中人身,外傷較輕,內傷較重,是一種
純以陽剛內勁傷人內腑的掌力。丁少秋從未聽說過「硃砂掌」這類名稱,乍見對
方手掌一片朱紅,朝自己當胸拍來,心頭不由暗暗吃驚,不敢和她硬接,急忙吸
氣後退。言鳳姑使出「硃砂掌」來,豈容你退避,右足很快跨上一步,左手原式
不變,追擊而上。丁少秋被逼得又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已經退到牆下。
言鳳姑冷冷一笑道:「姓丁的小子,看你還退到那裡去?」隨著話聲,如影
隨形般逼了上來,一支朱紅刺目的手掌,距離丁少秋前胸只不過四五尺光景了。
丁少秋退無可退,聞言不覺氣道:「在下接你一掌又何妨?」右手一抬,果
然迎著言鳳姑「硃砂掌」推出。這是他少年氣盛,才會經不起人家一激,就要和
人家硬碰,老江湖絕不會如此衝動。
言鳳姑還在暗暗冷笑:「好小子,你是不要命了。」雙方掌勢一推一拒,何
等快速,但聽「蓬」的一聲,雙掌乍接,言鳳姑一個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
聲,被凌空摔出去一丈多遠,才藉著千斤墜身法,落到地上,依然站立不穩,雙
腳左右支撐,又後退了兩步,方拿住樁,一張雙顴突起的寡婦臉上,色白如紙,
呼吸急促,氣血翻騰,只差沒有吐出血來。
姬夫人見狀大吃一驚,急忙問道:「言大姐,你怎麼了?」
言鳳姑緩緩納了口氣,發覺並未受傷,這就說道:「還好,沒什麼。」丁少
秋是被逼出手的,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不怕「硃砂掌」,還把言鳳姑震飛出去,心
頭方是一怔,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如此驚人的掌力。
就在此時,丁少秋忽然聽到左首一道門內,似有異聲,正待轉身喝問。耳中
聽到一聲極輕的「噓」聲,接著有人把木門輕輕推開一條縫,飛射出一點白影,
朝自己投來。丁少秋左手一抄,便已接到手中,只覺入手甚輕,似是一個紙團,
急忙打了開來,那是一張小紙條,上面用眉筆寫了一行潦草的小字:「待會你只
要把我拿住,就可出去,切切為要。」下面並沒有具名,但只要看這一行字的筆
跡,就像出之於一個姑娘家的手筆。
丁少秋心中暗道:「莫非這丟紙團給自己的,會是姬青萍不成?」思忖未完
,牆頭上紫影一閃,翩然飛落一條嬌小人影。口中喝道:「好哇,丁少秋,原來
你到天南莊是臥底來的,我還把你當作朋友,你卻拿話騙人,你這小賊,看劍。
」喝聲中,一道銀虹閃電般朝丁少秋刺來。這人聲音嬌脆,但說得又氣又急,直
像一股旋風。
站在小街東首的姬夫人驟見女兒從牆頭飛落,就揮劍朝丁少秋撲攻過去,心
頭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叫道:「萍兒,快過來。」姬青萍只作沒有聽見,她出手
一劍被丁少秋閃開,手中長劍連揮,依然急撲猛攻,朝丁少秋欺去。
公孫軒眼看大小姐不但不聽夫人叫喚,只是奮不顧身的揮劍朝丁少秋攻去,
他心裡明白,這位大小姐敢情對丁少秋動了真情,後來聽說丁少秋是臥底來的,
那麼他中午和大小姐說的話,豈不全是謊言了?一個少女第一次對這個人動了情
,但他說的全是謊言,心頭自然會十分氣惱,所謂由愛生恨,才要找丁少秋算帳
,但她怎麼會是丁少秋的對手?
他這一想法,也未嘗不對,心念轉動之際,人已猛吸一口真氣,雙足急頓,
一道人影凌空電射過去。和他差不多同時縱身撲起的還有副總領隊荀吉,他也是
怕大小姐有失,才趕過去的,兩條人影一先一後,宛如浮矢掠空,朝丁少秋、姬
青萍兩人激射過去。
再說姬青萍第一劍刺出,丁少秋閃動身形,避了開去。她長劍連揮,跟著欺
身而上,一面低聲道:「丁大哥,你在第三招上,務必把我拿住,我娘才會投鼠
忌器,讓你們離去,不然只要他們發動攻勢,你們就無法脫身了。」
丁少秋旋身避開劍勢,一面道:「這樣不太好吧?」
姬青萍嗔道:「你這人,這是什麼時候,還婆婆媽媽的……」身形一側,一
隻左腕悄悄朝丁少秋遞了過來,低聲焦急的道:「我娘來了,你還不快抓住我,
叫他們退回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丁少秋眼看姬夫人果然也已縱身飛撲而來,情勢對自己兩人十分不利,只得
伸手輕輕扣住姬青萍玉腕,低聲道:「謝謝你。」
姬青萍上身靠近過去,壓低聲音道:「你快大笑一聲,要他們住手。」
丁少秋抓著姬青萍玉腕,臉上微微發赧,依著她的話,發出一聲大笑,喝道
:「公孫總管、姓荀的,你們可以住手了。」
姬青萍在他說話的時候,故意尖叫一聲,叱道:「快放開我。」一面又低聲
道:「你要假裝點我穴道。」
丁少秋道:「姑娘稍安毋躁。」右手在她肩頭裝樣的拂了一下。
姬夫人瀉落當場,她女兒已被丁少秋扣著脈腕,她鐵青著臉喝道:「丁少秋
,你還不放開我女兒?」
丁少秋道:「在下不會傷害令嬡的,你們先退到三丈以外去。」
姬夫人冷峭的哼了一聲道:「你敢傷了我女兒一根頭髮,我就要你們橫屍當
場。」
丁少秋聞言大笑一聲道:「姬夫人,令嬡落到咱們手中,我勸你還是先退到
三丈外去,免得雙方各走極端。」
姬夫人眼看女兒被丁少秋點了穴道,冷冷的道:「你要待怎的?」
丁伯超道:「這個等三位退出去了再說不遲。」
姬夫人只此一女,自是投鼠忌器,轉身冷聲道:「公孫總管,咱們就退到三
丈外去。」說完,當先往後退去,公孫軒、荀吉也跟著退到三丈以外。
姬青萍側過身,悄聲道:「現在你要副總領隊荀吉把這條小街西首的鐵衛武
士撤開去。」
丁少秋依著大聲道:「姓荀的,你把西首的鐵衛武士撤開去。」荀吉自然不
敢作主,拿眼朝總管看去。
公孫軒朗聲道:「丁少俠要荀副總領隊撒開圍著西首的鐵衛武士,自然要從
西首離去了,撤開鐵衛武士,自無問題,但少俠什麼時候放開大小姐呢?」
姬青萍忙以極低聲音說道:「快說,你們人多勢眾。很難使我相信,所以只
好請姬姑娘送咱們一程,到了田心,我自會放她。」
丁少秋依照她的話說道:「你們用迷香把我迷倒,囚禁地室,因此我對你們
已不敢相信,只好請姬姑娘送咱們一程,到了田心,我自會放她。」
公孫軒道:「丁少俠不肯見信,也是人之常情,但咱們又如何信得過丁少俠
呢?」
丁少秋道:「姬姑娘在我手裡,你們就是信不過我,也只好相信一次了,不
過在下可以保證,絕不會傷到姬姑娘一根頭髮。」
姬夫人總因女兒落在人家手裡,無法可施,冷冷的道:「荀副領隊,要西首
的武士撤開,讓他們去。」荀吉連忙應了聲是,右手從袖中取出一面紅色三角小
旗,凌空展了兩展。圍堵在小街西首的鐵衛武士,一共有四個隊,早就列隊以待
,此時看到荀吉的旗號,立即由四座森森刀陣,變成四支隊伍,迅疾後退,只要
看他們陣形變化迅速,動作劃一,顯見平日訓練有素了。
公孫軒等鐵衛武士退下,就招招右手,大聲道:「丁少俠,你們可以請了,
但希望你言而有信,到了田心,就釋放大小姐回來。」
丁少秋道:「姬姑娘委屈你了,我們走吧。」他依然握著姬青萍的玉腕,和
她平肩向小街西首行去。
出了丁家莊,沒有多遠,就是一條大路了,丁少秋要待放手,姬青萍低聲道
:「你還是扣著我手腕走的好,這一帶經常有公孫總管的手下隱身監視路上動靜
,若是被他們看見了,就會去告訴娘,我豈不變成吃裡扒外了?」
丁少秋道:「那我只好扣著不放了。」
姬青萍幽幽的道:「你只管扣著走好了,我不會怪你的。」
丁少秋感激的道:「你救下我,這份盛情,我不知怎樣謝謝你才好。」
姬青萍偏頭過來望著他,笑了笑道:「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妹,還要說謝
嗎?」姬青萍等於是和丁大哥送別,由他握著自己的手,並肩同行,心裡有著說
不出的甜意,最好這樣一直走下去,從丁家村到田心,不過三里來遠,在她來說
,當真嫌它太近了。
田心終於到了,丁少伙只好放開姬青萍的手,低低的道:「妹子,謝謝你。
」
姬青萍一雙秋波盯著丁少秋臉上,也低低的道:「丁大哥,你多保重。」話
未說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隱隱起了一層霧水。
丁少秋低聲道:「他們有人跟下來了,妹子謝謝你,你回去吧。」
姬青萍回頭看去,來路上果然有一條人影,遠遠跟了下來,那是總管公孫軒
,於是催道:「丁大哥你快些走吧。」丁少秋點點頭,看了姬青萍一眼,才朝大
路上奔去。
【第七章】風雷寶笈
丁少秋想了想,覺得這兒既然離雷嶺不遠,不如就先上武德堂去。武德堂,
就是武功門的掌門總堂所在,巍峨房舍,矗立在雷嶺南麓,前面一片廣大的草坪
,圍以古木,形勢極為壯觀。這是武功門發祥之地,建派迄今,已有三百年歷史
。
丁少秋趕到雷嶺腳下,走完一條半里來長松柏夾道的山徑,踏上綠草如茵的
廣場,才走了幾步,就發現情形有些不對。那是因為廣場上三三兩兩在走動的人
,都是身穿青灰道裝的年輕道人。武德堂是武功門的總堂,武功門是俗家人,不
是道家,白鶴門才是道家,如今武德堂的廣場上,來往的儘是年輕道人,豈不顯
得有些反常。
就在兩人穿行廣場之際,已有兩個年紀稍長的道人迎面走了過來,其中一個
打著稽首問道:「這位小施主光臨寒山,不知有何貴幹?」
丁少秋打量著這兩個道人,抱抱拳,問道:「二位道兄是那一門派的人?」
左邊一個道:「貧道是岳麓觀門下道善。」
丁少秋道:「但這裡是雷嶺武德堂……」
「沒錯。」左首道人點著頭道:「只是早就改為岳麓觀分院了。」
「你說什麼?」丁少秋幾乎不敢相信本門根本重地,會變成岳麓的分院,接
著問道:「這裡會是岳麓觀的分院?那麼武功門呢?」
右首道人冷冷的道:「武威鏢局的大鏢頭丁伯超押鏢失蹤,武威鏢局是武功
門的,百萬兩巨款自然該由武功門償還,這片山就抵給了天南莊,事情就是這樣
。」
丁少秋道:「這麼說岳麓觀是屬於天南莊的了?」
「那倒不是。」左首道人冷冷道:「這片山乃是姬夫人捐贈給敝觀的。」
丁少秋心頭怒火如焚,但是又不能表露出來,於是抱拳道:「多謝二位相告
,告辭。」
離開雷嶺武德堂,丁少秋心中暗自思忖。武德堂,屋宇依舊,如今已被改為
岳麓觀分院,丁家莊則被改成了天南莊。看來盛世民是聽命於他妹子姬夫人的,
姬夫人要盛世民派人持了珠寶前去武威鏢局投保,再派人中途劫鏢,到底圖謀什
麼呢?她和武功門無怨無仇,為的是武功門武德堂的一片房舍,和丁家莊的一片
房舍?如果僅是為了兩處房舍,姬夫人何用如此大張旗鼓?不,其中一定別有用
心。
丁少秋走了十來里光景,這裡有一處小鎮甸,在一家小麵館裡吃了兩碗麵,
付帳出門,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不多一會,來至一處茂密的松林前面,丁少
秋朝林中走去,找到一棵大松樹底下,停了下來。他坐在松樹底下,將自己這幾
天遇到的事情連貫起來思索:姬夫人和武功門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她以托鏢為
名,中途劫鏢,目的究竟何在?如果說她的目的,是為了併吞咱們武功門的武德
堂和丁家莊,但這兩處地方,只是兩片山坡而已,並無什麼用處,她要千方百計
加以霸佔,又有什麼用意?
但是其中必有一處,是他們要得到的地方,因為大行山丁家莊和武德堂相距
不遠,他們要的雖然只有一處,但另一處不在他們手裡,就未免礙手礙腳,所以
要把兩處都拿下來。要霸佔這兩處地方,最好的辦法就是找武威鏢局托鏢,武功
門賠不起百萬鏢銀,他們就順理成章的可以接管這兩處產業了。
正在他思索的時候,遠出傳來衣袂聲,於是迅速拔身而起,隱蔽好身形,側
耳細聽,來人已經到松林前面了,好像有十來個人。松林外又有燈光透射進來,
人影幢幢之間,好像還有一頂軟轎,在樹林下停了下來。外面明亮,林內黑暗,
從暗處往明處看,居高臨下,就更清楚了。
一頂黑色軟轎,四名青衣少女手中挑著四盞粉紅紗燈,另外是四名一身黑衣
勁裝漢子,和兩個抬轎的大漢,正好十個人。丁少秋心中暗暗忖道:「這些人好
像不是姬夫人的手下,不知是什麼路數?」軟轎停下之後,四名青衣少女即在軟
轎兩旁分左右站停。
四名黑衣勁裝漢子不待吩咐,舉步分頭朝松林中走入。這一情形,不用說也
可知道他們是入林搜索,有沒有人隱身林內了。差幸丁少秋早就隱身樹上,樹枝
茂密,紋風不動,不易被人發現,如果在他們入林之前才躲到樹上去,枝葉就會
晃動,那就瞞不過他們了。
這四人穿行松林,身法極快,只要看他們行動,就可知道都有一身極高的武
功。不過一會工夫,偌大一片松林,已被他們搜索迨遍,人影閃動之際,已經回
出林去。現在他們也像皂隸一般,在軟轎前面站定下來。丁少秋看得奇怪,不知
他們把軟轎停在這裡要做什麼?看他們這般站著,當然不會是打算在這裡過夜的
了。
這樣過了約莫盞茶光景,丁少秋聽到又有人來了,這回此人來得極快,只聽
一個低沉的聲音適時響起:「屬下見過副座。」聲音入耳,丁少秋才看到軟轎前
面已經多了一個青衣人。
丁少秋聽他稱轎中人「副座」,心中覺得奇怪,忖道:「不知這轎中人是什
麼組合的副座?」
軟轎中適時響起一個嬌柔的女子聲音說道:「總管查得如何了?」
丁少秋心中暗道:「原來青衣人是她們總管。」
青衣人道:「盛世民名義上雖是天南莊的莊主,實際上只是掛名的莊主,他
妹子盛錦花才是天南莊的真正主人。」
軟轎中女子聲音唔了一聲道:「這點,咱們早就知道了。」
青衣人又道:「但雷嶺卻由常清風主持。」
軟轎中人問道:「盛錦花謀奪武功門的雷嶺,必然已經得到了那張東西,總
管是否查清楚,他們有沒有找到地方?」
「目前好像還沒有……」青衣人抬頭道:「據屬下三天來暗中觀察,盛錦花
帶著盛世民、常清風兩人已經找遍整座雷嶺,依然一無所獲,但屬下卻發現一件
事……」
軟轎中人問道:「總管發現了什麼呢?」
青衣人道:「屬下最近才發現盛錦花後面,另有靠山。」
軟轎中人輕哦道:「那會是誰?」
青衣人道:「屬下還沒查到,因為有人向盛錦花傳達命令,屬下發現之後,
那人迅即逸去,屬下沒有追上……」
軟轎中人道:「這人能夠在總管眼皮下逃逸,想來輕功一定高人一等了,不
知總管要不要人手支援?」
青衣人道:「目前僅是暗中監視,人手不宜太多,屬下自問還能勝任。」
「那就好。」軟轎中人道:「我還要趕回去覆命呢。」
青友人道:「屬下告退。身形閃動,迅快的退去。兩名抬轎漢子不待吩咐,
抬起軟轎,四名黑衣漢子立即走在轎前,四名手提紗燈的青衣女子護轎而行,飛
快的奔馳而行。
丁少秋心中暗道:「他們說的會是什麼東西呢?盛錦花謀奪武德堂,竟然是
為了這件東西……」
*** *** *** ***
就在此時,只聽唰唰兩聲,兩條人影疾如飛隼,一下從左側林中掠出,落到
林前。藉著星月之光,可辨認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星冠羽衣,面貌白皙,黑鬚
飄胸,肩背長劍,看去很有仙風道骨之概。女的身穿雲裳,秀髮如雲,披在肩後
,生得臉如芙蓉,眉目如畫,手執一支白玉拂塵,一路行來,宛如凌波仙子,好
不妖嬈多姿。
這兩人如果站在晴峰煙嵐之間,身邊再加上一兩隻白鶴,當真會把他們看成
神仙眷屬。但他們卻是武林中出了名的桃花雙妖--東海桃花島飛雲羽士秦飛雲、
凌波仙子凌巧巧。丁少秋雖沒見過,但兩人的形狀總聽人說過,不禁暗暗攢了下
眉,心想:「這兩人大概也是聽到傳言,覬覦寶笈來的了。」
只聽一個又妖又柔的聲音問道:「你說盛世民兄妹有一個硬扎的後台,那又
會是誰呢?」這說話的當然是凌波仙子凌巧巧了。
接著只聽飛雲羽士秦飛雲發出一聲清朗的敞笑,反問道:「盛世民的妹子夫
家姓什麼?」
凌巧巧眨著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問道:「不是姓姬嗎?」
飛雲羽士又是一聲敞笑道:「那不就結了嗎?」
凌巧巧一怔道:「她丈夫不是早就死了嗎?」
飛雲羽士笑道:「她丈夫有個姑媽沒有死。」
凌巧巧又是一怔,說道:「難道會是……」
飛雲羽士點頭道:「一點不錯。」
凌巧巧驚疑的道:「這麼說,咱們……」
飛雲羽士笑道:「崑崙寶笈本是玄門之物,有緣者得之,盛錦花有個夫家的
姑媽,天下人就該拱手讓她了嗎?」
只聽一個蒼勁洪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哈哈,道兄要拱手讓誰?」
這句話差不多還在數十丈之外,但話聲入耳,一道人影宛如飄浮在地面上,迅即
到了面前。
這人高大身軀,濃眉紅臉,胸飄蒼髯,身穿一襲長僅及膝的黃衫,手拄一支
龍頭杖,雙目炯炯如電,一掠兩人,大笑道:「凌波仙子也來了,真是難得的很
,莫非二位也是聞風而來?」這人額頭正中突起了一個肉?,就算不認識他,也
總聽過獨角龍王敖天祐的大名,江湖上出名難惹的怪傑。
丁少秋心中暗道:「看來寶笈在雷嶺的消息,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了,不然這
些成名多年的人物,不會不約而同的都趕到武功山來。」
凌波仙子凌巧巧秋波一抬,嫣然笑道:「你敖老哥不也是聞風趕來的嗎?」
「哈哈,仙子人比花嬌,冰雪聰明,一猜就著。」獨角龍王大笑道:「兄弟
聽說崑崙寶笈就在雷嶺之中,所以也來湊個熱鬧,瞧瞧究竟,不想卻在這裡和二
位仙駕相蒞,幸何如之?」他居然毫不掩飾,直截了當的承認下來,這教桃花雙
妖一時頗難置詞。
敖天祐目光一抬,微笑道:「樹上還有衣位朋友,也可以請下來了。」
丁少秋但覺他目光直向自己投來,顯然已發現自己隱身之處,那就乾脆出去
了,於是縱身飛下。丁少秋直等身形落地,才朝三人拱拱手道:「三位武林前輩
在此,在下本來不敢現身打擾,但前輩說出來了,在下又不能不遵命下來,還希
望三位前輩見諒。」
獨角龍王炯炯雙目望著丁少秋問道:「少俠是那一門派?」
丁少秋抱拳道:「在下是武功門下。」
凌波仙子輕笑一聲道:「武功門下,也來覬覦寶笈?」她笑得雖然嫵媚,但
口氣卻含有輕視之意。
丁少秋冷聲道:「在下並無覬覦寶笈之心。」
凌波仙子抬眼問道:「那你們是做什麼來的?」
丁少秋道:「在下只是經過此地而已。」
凌波仙子嗤的笑道:「經過這裡,會躲在樹上?」
飛雲羽士沉哼道:「凌波仙子問你的話,你還不老老實實的說?」
丁少秋道:「在下已經說了,在下只是經過此地而已。」
飛雲羽士仰天朗笑一聲道:「你以為本真人會相信你的話嗎?」
丁少秋道:「你們既然不相信,我也沒有話說。」轉身要走。
飛雲羽士微哂道:「本真人沒點頭,你就想走嗎?」
丁少秋道:「我要走,你也管得著?」
飛雲羽士大笑道:「連你的小命都捏在本真人手掌心裡,你相不相信?」
丁少秋哼道:「我不相信。」
飛雲羽士一張本來溫文如玉的臉上,陡露殺機,沉笑道:「本真人看你不要
命了。」一隻右手緩緩提了起來。
丁少秋突然跨上一步,氣憤的道:「看你還蠻像是個有道之士,怎麼如此蠻
不講理?開口就是不要命,大概在你心目中,從不把人命算一回事,難道你從師
學藝,你師父沒告誡過你,練武學藝是為了什麼?」他這一氣憤,俊目放光,說
得理直氣壯,有凜然不可犯的氣概。
一時之間,倒把飛雲羽士看得不禁一怔。他從師學藝,至今算來已是五十年
以前的事了,從沒有人敢這樣責問過自己,如今竟被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伙子
責問他從師學藝,是為了什麼?這口吻豈不是在教訓他了?飛雲羽士心頭怒極,
沉喝一聲:「小子找死。」抬起的右手,突然朝前拍了出去。
丁少秋在飛雲羽士未出手之前,已經看出他面露殺機,飛雲羽士右手緩緩抬
起,他已暗作準備,在說話之時,左手早就豎掌斜立胸前。這時飛雲羽士右手朝
前拍來,丁少秋那敢怠慢,豎立的左掌五指上翹,忽然朝左外揚起。
他左手這一外揚,飛雲羽士登時感到不對,因為自己拍出去的一道勁直掌風
,陡然間因對方的左手外揚,隨著向右外洩出。他這一掌雖然只用了八成力道,
但江湖上已很少有人能接得下來,對付一個毛頭小伙子,應該綽綽有餘,卻沒想
到居然會被對方掌勢引了出去,而且去勢極快,一時要待收回,已是不及,心頭
方自一楞?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丁少秋左手外揚,緊接著而來的就是右手朝前
直劈。
這是老道長教他的一記掌法--「鶴舞空庭」。也就是說你(飛雲羽士)直劈
過來的一掌,我(丁少秋)用左手向左引出,接著我也以右手向你直劈過來。說
來就是這麼簡單,但飛雲羽士右掌一下被人引出,心中感到萬分驚異之際,丁少
秋直劈的一掌已經到了他身前。
這對飛雲羽士來說,真是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他經驗何等老到,一見丁
少秋右手居然朝自己直劈過來,左手衣袖立即朝前揮出,口中喝道:「去罷。」
他這一記衣袖縱然臨時揮起,但在心頭驚怒之際,出手自然不會輕到那裡去
,以他數十年修為,這一拂,至少也會把丁少秋震飛出一兩丈外,就算不被當場
震斃,也會被震成重傷,踣地不起,所以他這聲「去罷」,可以說是有十成把握
。
那知衣袖堪堪拂出,飛雲羽士又感到不對了。因為對方這一記掌勢居然十分
沉重,自己已用了八成功力的一記衣袖,竟然無法把對方震出。「蓬」,丁少秋
一掌劈在他揮出的衣袖上,發出一聲蓬然大震,丁少秋上身好似被人推了一把,
腳下浮動,身不由已的往後退出了一大步。
飛雲羽士在這聲大震中,同樣感到對方掌力奇重,震得他手臂微微酸麻,雖
然沒被震退,也看得他心頭大為凜駭,暗自忖道:「這小子使的會是什麼掌法,
竟能接下自己八成力道的一拂。」
丁少秋小小年紀,一招之間,居然和飛雲羽士平分秋色,這可把站在一旁的
獨角龍王敖天祐和凌波仙子凌巧巧兩人看得大為驚異。試想飛雲羽士已是當今幾
個名震寰宇的一流高手,一身功力何等精湛,但對方卻僅是武功門的一個後生小
輩。
看他年紀不會超過二十,就是打從娘胎裡就練功,也不過區區二十來年,還
不到飛雲羽士的一半。尤其他出手的一記手法,只是左手外揚,右掌直劈,招式
簡單,毫無玄奧之處,居然能把飛雲羽士的掌勢引出,還接下飛雲羽士一記衣袖
,僅僅被逼退了一步,豈非奇跡?
飛雲羽士當然不肯甘休,臉色鐵青,厲笑一聲道:「好小子,普天之下能接
下本真人一掌的,已經不多,你小小年紀能接下本真人一掌一袖,也足可自豪了
,你還敢再接本真人一掌嗎?」
獨角龍王忽然洪笑一聲道:「秦道兄,算了,這位小兄弟年未弱冠,和道兄
少說也差了五十年,江湖上難得出了這麼一個練武的奇才,道兄盛名滿天下,又
何必和一個後生小輩認真?」
他見多識廣,雖然看不出丁少秋這一招有何玄奧之處,但越是平凡的招式,
能接下飛雲羽士一掌一袖,就越顯得不平凡,足見此子必有來歷,趁此機會,能
給他們叔侄解圍,對自己來說,未必不是好事,這正是他老謀深算之處。
凌波仙子也嬌笑一聲,接口道:「敖道兄說得不錯,飛雲,別和孩子一般見
識了,咱們還有事去哩。」一面含笑朝丁少秋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
丁少秋臉上一紅,抱抱拳道:「小可丁少秋。」
凌波仙子又道:「是武功門下?」
丁少秋道:「小可白鶴門下。」
飛雲羽士經兩人一攔,倒也不好發作,大笑一聲道:「好,好,白鶴觀松陽
子調教得一個好徒弟。」
獨角龍王朝丁少秋抬抬手道:「你走吧。」丁少秋朝獨角龍王、凌波仙子一
抱拳,轉身離開了。
*** *** *** ***
丁少秋展開輕功,一路奔行,四更不到,就已趕到玉皇殿。四更到五更,是
黑夜裡最黑的時光,山林間一片黝黑,玉皇殿宏偉的建築,矗立在黑夜之中,幾
乎看不到一點規模。正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去叫門,丁少秋突然發現玉皇殿左側的
邊門,有人出來了。而且這人東張西望,舉動鬼鬼祟祟的。
丁少秋凝目看去,只見那人三腳兩步從玉皇殿側門奔出,雙目不住的左右顧
盼,走到大門前面的平台中間,一隻高大石香爐前,又朝左右迅速一瞥,伸手把
一件東西放入香爐之中,就急匆匆的退入側門。丁少秋忖道:「這時快四更了,
天色最黑的時候,不易被人看到,此人把東西放入香爐之中,可能是傳遞什麼信
號,如果守在這裡,不需多少時間,一定有人會來取的了。這人難道是武功門的
內奸?」丁少秋不由心中一驚。
丁少秋縱身躍上樹柯,隱蔽好身形,過沒多久,果見一條人影施施然走來,
從樹下經過,一直朝玉皇殿走去。此人一身黑衣,面目黧黑,因在黑夜裡,根本
看不清他的面貌。路也走得不快,但可以從他沉穩的腳步,看得出他身手似乎不
弱。
現在他已經走近石香爐前面,躬身拜了下去,這一情形,就是有人看到了,
也只當他是來虔誠拜神的了,但他卻在躬下身去的時候,頭向左右一偏,迅快打
量著兩邊確實沒有人,才一下直起身來,伸手朝香爐中掏去,然後極快的塞入懷
中,舉步朝西首一條小徑揚長而去。
丁少秋隱身之處,是在玉皇殿的東首,以丁少秋想來,此人既然從東首來,
取了東西,一定仍然會從原路回來,自己只要等他走近樹下再現身不遲,那知黑
衣人卻狡猾如狐,不但不從原路回來,方才走得施施然,並不快速,這回走上西
首小徑,突然撤腿飛奔,身法極快。
丁少秋暗暗罵了聲:「好個狡猾的東西。」一下飄身落地,縱身朝西首小徑
掠去。吸氣騰身,一連幾個起落,就已追上黑衣人身後,再足尖一點,凌空越過
那人頭頂,一下落到他面前數尺光景。黑衣人只覺頭頂疾風颯然,一道人影已在
面前瀉落,心頭猛吃一驚,連念頭也沒轉,迅快的身向後轉,正待拔腳飛奔。
丁少秋就站在他身後丈許來遠,含笑道:「朋友不用逃了。」
「在下為什麼要逃?」黑衣人眼看自己已被人家前後堵住,腳下一停,理直
氣壯的道:「你是什麼人?攔住在下去路,意欲何為?」
丁少秋含笑道:「也沒什麼,只是剛才有人從玉皇殿偷出一件東西,藏在石
香爐裡,朋友把它撿來了,你只要交出東西,就可以走你的路了。」
黑衣人聽得臉色一變,沒待丁少秋說完,一聲不作,右手抬處,精光乍現,
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劍,迅疾無儔朝丁少秋胸前劃到。丁少秋也不慢,他出手比黑
衣人稍慢,但後發先到,一下就點了黑衣人「肩膠穴」,丁少秋伸手從他懷中取
出一個寸許長,拇指粗的一節竹筒,往手掌上一倒,立即倒出一個小紙捲來。丁
少秋打開紙卷,口中念道:「少林仲子和、六合李瘦石、及丐幫南昌分舵白仰高
均於今晚趕來玉皇殿。」下面卻沒有具名的人。
丁少秋一手夾起黑衣人,飛身縱掠而起,登上小山頂,丁少秋抬手拍開黑衣
人背後穴道,卻點了他雙臂的穴道,才道:「朋友落在我手上,只要好好回答,
自會放你回去。」黑衣人望了丁少秋一眼,一聲不作的閉上了眼睛。
丁少秋道:「朋友這樣不合作,莫怪丁某對你不客氣。」黑衣人依然沒有作
聲。
丁少秋道:「我再問你一遍,是什麼人派你來的?」黑衣人還是沒有說話。
丁少秋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丁某不敢對你用刑。」右手抬處,食中二指朝
黑衣人喉下「雲門穴」上點落。這一指出手不輕,黑衣人身軀一震,突然猛咳不
止,隨著嘴角緩緩流出血來。那是黑血,比墨還黑的血。丁少秋急忙舉手推開他
「雲門穴」,黑衣人身軀一歪,應手倒地。
丁少秋蹲下身去,用手指探了下鼻息,怒聲道:「這廝竟然服毒死了。」江
湖上某些黑道幫派,為了怕有人被擒,洩漏機密,凡派出去辦事的人,口中都預
先隱藏著一顆毒藥,一旦被擒,只要咬破藥丸,就會立即毒發身死。
丁少秋心中懊悔,伸出手去,迅快的向黑衣人身上搜索了一遍,身上居然什
麼也沒有。可見這幫人心思慎密,防範極為周到。驀地,屍體上冒著裊裊黃煙呢
,啊,一顆腦袋已經不見了。丁少秋迅快退後幾步,站到上風頭,不到片刻,屍
體居然完全化去,丁少秋暗暗心驚不已。
東方已現微明,玉皇殿大門前面,已經有人掃地了。丁少秋舉步走下小山,
朝玉皇殿大門行去。正在大門口掃地的兩名灰袍道人看到他朝大門行去,其中一
個口中「喂」了一聲道:「這位小哥一清早就進觀去,不知要找誰?」
丁少秋腳下一緩,抱抱拳道:「二位道兄請了,在下丁少秋,是找丁老爺子
來的,是丁老爺子的孫子。」
那說話的道人連忙稽首道:「原來是丁公子,請恕小道眼拙。」驀地又遲疑
道:「丁老爺子兩年前已經過世了,公子難道不知道嗎?」
「什麼?我爺爺過世了?」丁少秋突聞噩耗,不禁驚呆了。
那說話的道人忙道:「公子莫急,見著邵掌門人就知道了,邵掌門人住在第
二進東首的偏院之中。」
丁少秋拱手說了聲:「多謝。」疾步往觀中行去。到得第二進,就朝右首一
道腰門走出。這座偏院,一排五間,還有一個小院落,極為清靜,敢情是玉皇殿
平日接待貴賓的精舍了。此刻院中正有一個白髯老者雙目微闔,雙足微蹲,面對
東方吸氣行功,這人正是武功掌門人邵南山。
「少秋……」這一瞬間,他悲喜交集,一張老臉由喜而悲,雙目之中,不禁
包了兩眶淚水,一把摟住丁少秋,顫聲道:「你們一清早就到,是不是趕了一夜
的路?快到裡面去。」他們剛跨進中間一間寬敞的廳堂,只見武功門三師弟況南
強也聞聲走出。
丁少秋急忙走上幾步,跪拜道:「徒孫給師伯祖、師叔祖叩頭請安。」
邵南山道:「少秋,快起來再說。」丁少秋依言站起。
況南強一把拉著丁少秋站起,含笑道:「少秋,六年不見你已經長大了,若
是在路上遇到,只怕認不出來了。」
丁少秋急忙道:「師伯祖,我爺爺他……」
邵南山含淚道:「二師兄是因為禁不起多方面的打擊,一病不起。」
丁少秋恨得咬牙切齒道:「天南山莊,我一定會讓你們血債血償的。」
邵南山奇道:「少秋,你說什麼?」
丁少秋道:「師伯祖,大伯和我爹都是死在他們的手中……」當下將從老道
長要自己下山說起,自己趕回丁家莊,總管公孫軒如何把自己留住,暗施迷香,
囚禁地室,一直說到自己如何破門而出,發現隔壁門上鎖了鐵鎖,當下削斷鐵鎖
,推門而入,才知囚禁的竟是大伯父。
邵南山矍然道:「如此說來,投鏢劫鏢,都是天南莊的陰謀了?他們所圖謀
的究竟是什麼呢?」
丁少秋道:「師伯祖是否曾聽江湖傳說,崑崙派風雷寶笈的事嗎?盛錦花覬
覦寶笈,認為寶笈就藏在雷嶺山中,所以她要把咱們武德堂掠奪過去……」
邵南山沒等他說完,突然怒極而笑道:「荒唐已極。」
丁少秋續道:「天南莊此一舉動,如今已引起江湖上極大的震撼,連多年不
出的人物也都紛紛趕上武功山來了。
邵南山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些人都是徒孫親眼目睹的。」丁少秋接著又把自己從大行山天南莊一直
說到雷嶺武德堂的幾番激戰,以及昨晚遇上一頂黑色軟轎,以及桃花二妖、獨角
龍王等人,詳細說了一遍。
邵南山看了丁少秋一眼,心中又喜又驚,攢攢眉道:「少秋,你小小年紀,
怎好和飛雲羽士動手,他號稱桃花雙妖,確實厲害,昨晚要是沒有獨角龍王替你
排解,你武功再高,終究年紀還小,功力上就不如人家太多了,行走江湖,千萬
不可如此逞強。」丁少秋紅著臉,垂頭應了聲「是」。
邵南山接著道:「風雷寶笈只是符錄敕勒之術,並非武功秘笈。」
況南強道:「掌門人怎麼知道的呢?」
邵南山嘿然道:「此笈確在咱們武德堂後進一棵老桂樹下出土,外有石函,
經先師打開,內有上下兩冊,均是道家敕勒之術,乃親自送上白鶴觀,交與元初
道長,這是五十年前的事,那時師弟尚未入門,自然不知道了。」
況南強望著掌門人道:「大師兄,你看此事該怎麼辦?」
邵南山沉吟道:「江湖上為了爭奪武功秘笈,而掀起血雨腥風,這一類的事
,已是屢見不鮮,天南莊覬覦寶笈,遂有投鏢劫鏢,進而藉機侵佔武德堂和丁家
莊兩處,咱們自該索回本門基業,但如今江湖謠傳,寶笈尚未出土,致有這許多
人聞風趕來武功,這就不能等閒視之……」
況南強道:「大師兄認為這又是一個陰謀嗎?」
「愚兄正是此意。」邵南山道:「爭奪寶笈,免不了會掀起一場爭戰,又不
知要有多少人濺血荒山,如果有別具心機的人,正好坐收漁人之利,因此愚兄認
為要消敉這場是非,是咱們應該做的事。」
況南強道:「大師兄的意思,是……」
邵南山道:「目前少林仲老哥、六合李老哥,和丐幫白分舵主都在這裡,咱
們再邀請松陽道兄前來,然後由咱們聯名出面,解說風雷寶笈只是道家敕勒之術
,與武功無關,他們如果不信,有寶笈為證,總可解釋群疑,爭奪寶笈之事,自
可消敉於無形了。」
況南強道:「仲老哥他們昨晚突然連袂趕來玉皇殿,雖未說明來意,只怕和
寶笈在雷嶺的謠言,不無關連。」
邵南山笑道:「那也沒有關係,謠言止於智者,等愚兄把此中情形和他們說
出來了,他們自然全力協助,共同為消解這場無謂的紛爭而努力。」
況南強點頭道:「大師兄說得是。」
邵南山站起身道:「仲老哥他們大概也起來了,三師弟,你隨愚兄來,咱們
這就找他們去。」一面朝丁少秋道:「少秋,你就好好休息吧。」說著,率同況
南強走出廳堂,朝走廊行去。
丁少秋問道:「師伯祖,我大伯母呢?」
邵南山一雙炯炯目光,忽然間有茫然之色,徐徐說道:「你大伯母在二師兄
過世之後,居然偷偷帶著小鳳去找你大伯父……」
丁少秋毅然道:「我一定要把大伯母找回來。」
況南強道:「少秋,你也不用心急,本來我們還摸不著頭腦,現在經你這一
說,可見事情全出在江湖傳言風雷寶笈藏在雷嶺所引起,由此推斷,他們就不會
有什麼危險了。找人之事,咱們要謀定而動,慢慢的來,說不定掌門人聯合松陽
道長、仲老哥等人,揭穿此一陰謀,證實此一寶笈並非武功秘笈,你大伯母也會
平安回來了。」
*** *** *** ***
邵南山和仲子和、李瘦石、白仰高三人商討的結果,仲子和認為崑崙「風雷
寶笈」落在武功雷嶺,業已傳遍了江湖,要使大家明瞭真象,非有一個公開的場
合,向大家說明原委,始能取信,那麼只有聯合江南武林同道,召開一次大會,
同時也可以把天南莊投鏢劫鏢的事實在會上公開,向天南莊討回公道。
他這番話,立即獲得李瘦石、白仰高的贊同,事情就這樣決定:名稱:江南
武林同道聯誼大會。時間:五月五日端陽佳節。地點:玉皇殿。發起人:由少林
南派掌門人仲子和、六合掌門人李瘦石、黃山世家萬天聲、白鶴掌門人松陽子、
武功掌門人邵南山、丐幫白仰高、八卦門謝傳忠七人具名。
大會由況南強和玉皇殿住持松風二人負責籌備事宜。第一件工作,就是把召
開此次大會的前因後果,密函白鶴觀主松陽道長、黃山世家萬天聲、八方鏢局謝
傳忠等人徵求意見,迅即獲得松陽子等三人的同意與支援。籌備工作就這樣積極
展開。
玉皇殿住持松風道人(白鶴門松陽子的師弟)負責的是配合工作,把玉皇殿
宇,劃分為幾個區域,何處是貴賓招待所,何處是一般來賓的休息之處,都派了
專人負責接待。況南強呢?他的工作是在暗中進行,挑選武功門身手較高的門人
弟子,擔任迎賓執事,以及各處明崗暗卡的警戒事宜。松陽道長也選派了八十名
白鶴觀的弟子前來玉皇殿,聽候況南強指揮。
【第八章】江湖詭譎
江湖上傳說「風雷寶笈」,已有數年之久,但傳說僅是傳說,大家都沒頭沒
腦,只知有這回事,而不知寶笈的下落,到了近來,忽然傳出寶笈藏在武功山的
雷嶺。雷嶺本是武功門的發祥之地,如今已拱手讓人,抵給了天南莊,於是天南
莊已為江湖眾目所矚。
如今江湖上又傳出武功門邀集白鶴、六合、丐幫、黃山世家發起「江南武林
大會」,地點也在武功山的玉皇殿,大家就意識到這次大會頗不尋常。大江南北
各門各派和武林知名人士,都收到了大會的請柬。而且大江南北大小城市,也都
張貼了大會的通告,略謂江湖上能人輩出,有許多前輩高人不求聞達,視名利如
敝屣,大會請柬未能一一奉達,屆時務請光臨等語。
這一條,本來是對像獨角龍王、桃花二妖、以及軟轎中人、青衫人等在雷嶺
附近出現過的人而言,但這一來,也等於有請柬的人固可準時出席,沒有請柬的
人,也一樣歡迎參加,分子難免就複雜了。大會日期接近了,玉皇殿前面一片近
百畝的空地上,早已搭蓋起高大的涼棚,棚下也放好了百來張八仙桌和長凳,中
間留出一條相當寬廣的走道,直達玉皇殿大門。
如今離大會已只有三天,一些比較遠道的武林人物已經陸續抵達玉皇殿。凡
是以「來賓」身份,能夠住進玉皇殿賓舍的人,自然都是江湖上層次較高的知名
人物。次也者,只好自己找附近農家借宿了。離會期雖然還有三天,但在請柬上
聯名的自然都是主人,自然應該在會期前早些趕來,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仲子和、
六合掌門人李瘦石、丐幫白仰高三人,早就在玉皇殿,丁少秋也早就認識了。
八卦門的名宿謝傳忠,原是八方鏢局總鏢頭,五年前宣告退休。他今年已經
七十有五,瘦高清?,花白鬍子,看去腰骨依然挺得筆直,步履沉穩。他和丁老
爺子,還是總角之交,後來祝秋雲(丁少秋之母)還拜他做乾爹,和丁季友成親
那天,花轎就是從謝家抬出的。因此丁老爺子要丁少秋叫他干爺爺,還磕了三個
頭。
謝傳忠想不到乾女兒生下來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自然老懷彌慰,拉著丁
少秋的手,問長問短。丁少秋也就從去白鶴觀投師學藝,說到跟老道長練武功,
一一說了。謝傳忠聽得特別欣慰,連聲說道:「太好了,你這娃兒真是福緣不淺
。」
第二個給丁少秋印象最好的,是黃山萬松山莊莊主萬天聲,他是四十開外的
人,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不愧是武林世家出來的冠冕人物。他對丁少秋似乎特
別投緣,也含笑向丁少秋問了不少話,還約丁少秋會後務必到黃山去玩。現在只
有白鶴觀主松陽子還沒來,白鶴觀就在武功山中,距離最近,是以不需太早趕來
。
賓舍有一座寬敞的客廳,大家都是多年老友,自然談笑風生,甚是熱鬧。丁
少秋因廳上都是些大人在談話,枯坐無聊,就偷偷的溜了出來。他輩份最小,如
今每一個人都各有職司,各自忙著,就沒人能和他說話,更沒有人和他作伴了。
丁少秋獨自出了玉皇殿,但見觀前一條寬廣的走道兩旁,排列了四排桌椅。
目前雖然離會期還有兩天,但從遠道趕來的武林中人,在附近住下之後,總會到
玉皇殿來瞧瞧會場,或許正好遇上熟人,就在八仙桌旁坐下來寒暄,因此這四排
桌椅上,疏朗朗的有人坐著聊天。
丁少秋信步走去,右首已是一片山嶺,林木茂密,蜿蜒小徑,順著山麓向西
,正行之間,瞥見一條人影迎面疾奔而來。山徑並不很寬,那人來勢急如奔馬,
丁少秋只好在路旁站停下來。不過轉瞬之間,那人業已奔近,只見他臉色蒼白,
一路奔來,似有惶急之色,看到丁少秋站在路旁,忽然把左手拿著的東西塞到丁
少秋手中,說道:「還給你們。」一下擦身而過。
丁少秋只覺此人身形瘦小,口音極稚,年紀不會很大。尤其這句「還給你們
」,想來一定認錯了人,低頭看去,他塞給自己的是一隻小巧的錦盒,急忙回身
叫道:「喂,兄台……」
話未說完,只見那人已急匆匆的朝一片樹林中投入,連想追上去還他都來不
及。一時怔立當場,心想:「他如果認錯了人,很可能還會回頭來找自己的。」
正在思忖之際,瞥見迎面山上又出現了三條人影,起落如飛,奔行而來。
這三人一身青色勁裝,手中還執著長劍,最前面一個年約三十五六,堪堪奔
近,目光一注,突然洪喝一聲道:「好小子,原來東西在你手裡。」左手一探,
朝丁少秋手中錦盒抓來。
丁少秋手裡拿著的東西,自然不會被他輕易奪去,身形一側,避開對方一抓
之勢,口中說道:「兄台這是做什麼?」
那勁裝漢子一抓落空,冷喝道:「小子,你倒滑溜得很。」右手一翻,唰的
一聲,長劍迅疾無儔朝丁少秋咽喉點來,這一劍,使得有如毒蛇出穴,又准、又
狠、又快。
丁少秋當然更不會把他刺來的一劍放在心上,但對方不問青紅皂白,出手如
此毒辣,心頭也不禁有氣,身形又輕輕一側,就避開劍勢,憤然道:「在下和你
素不相識,你怎的這般不講理,不問青紅皂白,舉劍就刺。」
那勁裝漢子劍招又落了空,心頭更是憤怒,大聲喝道:「好小子,你還嘴硬
,難道你和那小子不是一黨的嗎?」
在他說話之時,另外兩個勁裝漢子從路旁越過丁少秋,截住丁少秋身後退路
,其中一個喝道:「小子,你已經無路可逃,乖乖的束手就縛,隨咱們去見師父
,聽候發落。」
「笑話,在下為什麼要逃?」丁少秋劍眉微攏,問道:「三位到底是什麼人
,在下又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
先前那個為首勁裝漢子眼看丁少秋已被自己三人截住,不怕他逃走,就冷笑
一聲道:「好小子,你還裝蒜,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丁少秋一怔,哦道:「在下也不知道這錦盒中是什麼東西,這是方纔那位兄
台交給在下的,大概是他認錯了人……」
為首漢子冷哼道:「這話有誰能信?好,你把東西拿來,隨咱們走。」
丁少秋道:「這錦盒是那兄台交給在下的,既然認錯了人,自會回來拿,在
下怎好交給閣下?」
身後兩個勁裝漢子一言不發,突然同時出手,長劍劍尖朝丁少秋後腰抵來。
迎面為首漢子眼看兩個師弟業已出手,也沉笑一聲,左手五指如鉤,使了一記擒
拿手法,閃電朝丁少秋拿著錦盒的左手脈門就抓。丁少秋一個輕旋,從三人品字
形的包圍中旋了出去。
為首漢子不知他如何脫身出去的,心頭不禁大怒,喝了聲:「師弟,別讓他
跑了。」口中喝著,右腕一振,欺身直撲而上,唰唰唰一連三劍,急如星火,搶
攻過來。
另外兩名勁裝漢子更不答話,一左一右揮劍攻上,三個人又是品字形把丁少
秋圍在中間,三支長劍聯手合擊,舞了個風雨不透,劍光像電閃般劃來劃去,簡
直密如風雨,不透絲毫空隙。照說丁少秋應該早已被他們長劍刺上十七八個窟窿
了,但他們每一個人心裡有數,自己沒有一劍刺得中對方身子,甚至連對方的衣
角都沒沾上一點。
三個勁裝漢子越打越氣,三支長劍也越使越快,每個人心頭都恨不得一劍穿
心,把丁少秋刺倒在地上,因此各展所學,幾乎把平日最厲害的拿手絕活都使了
出來。
但三支劍使得更快、更凌厲,丁少秋施展開老道長教他的避劍身法,身如游
魚,忽順忽逆,在劍與劍的縫隙間閃動,看去,雖然驚險無比,但在一俯一仰,
一側一閃之間,從容遊走,雪亮的劍尖,就只毫釐之差,忽前忽後的擦身而過。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徒兒住手。」三個勁裝漢子劍
發如風,還是無法得手,聽到這聲沉喝,如響斯應,一齊收住劍勢,托的往後躍
退。
他們雖然住手,但為了防範丁少秋乘機逃跑,因此縱已後退,還是品字形的
把丁少秋圍在中間。他們劍勢一停,丁少秋也隨著停住,舉目看去,只見兩丈外
站著一老一少兩個人。老者鬚眉,扁臉微黑,個子不高,穿著一件灰布青衫,雙
目精光炯炯,只是盯著丁少秋打量。
老者身邊是一個紅衣少女,眉目如畫。風姿嫣然,看去不過十六七歲,睜大
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只是盯著丁少秋直瞧,她似乎不相信在三位師哥的
這一陣快劍圍攻之下,丁少秋竟然能夠安然無事。三個勁裝漢子看到師父,不覺
一起躬下身去,口中叫了聲:「師父。」
為首漢子一指丁少秋道:「這小子……」
扁臉老者沒待他說下去,就擺了下手,頷首道:「為師都看到了。」一面目
光抬處,朝丁少秋點頭道:「這位小哥好身手,你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丁少秋連忙抱抱拳道:「小可丁少秋,是白鶴門下。」
扁臉老者微哂道:「白鶴門下能接得下老夫三個劣徒快劍圍攻,實在難得的
很。」言下之意,白鶴門下弟子是絕不可能接得下他三個門人快劍圍攻的。接著
又道:「丁小哥可知你手中錦盒,放的是什麼嗎?」
丁少秋道:「小可不知道……」
為首漢子截著道:「師父,這小子明明和那小子是一夥的,那小子被徒兒三
人追急了才交給他的……」
丁少秋氣憤的道:「在下已經說過,這是剛才一位兄台匆匆奔行而來,塞給
在下的,在下並不認識此人,也不知道錦盒中所藏何物,可能是他認錯了人,只
好站在這裡等他,好親手交還給他,在下若是同黨,早就把錦盒收入懷裡,不拿
在手裡,你們如何看得到?」
扁臉老者含笑道:「老夫不妨告訴小哥,這錦盒中乃是敝門治傷「至寶丹」
,為敝門上代師尊採擷百餘種罕見靈藥煉製而成,至今只留下三顆,三天前被人
所盜,老夫率同小徒一路追蹤下來,此人大概被老夫門下追急了,一時無法脫身
,正好遇上小哥,就把錦盒塞給了小哥。」
丁少秋聽說這錦盒之中藏的是人家僅存的三顆靈藥,只要看他們師徒都追了
下來,顯見這三顆傷藥在他們眼中,是何等寶貴之物了。再證以方纔那瘦小個子
把錦盒塞給自己的時候,曾說:「還給你們。」可見他把自己當作扁臉老者的門
下了。想到這裡,忙道:「這錦盒既是貴門失竊之物,那就請老丈收回去吧。」
把手中錦盒朝扁臉老者面前遞去。
扁臉老者並未伸手來接,只是示意為首勁裝漢子收下。為首勁裝漢子從丁少
秋手中接過錦盒。扁臉老者道:「錦堂,你打開來看看,有沒有被人掉了包?」
為首漢子答應一聲,打開錦盒盒蓋,裡面空空如也,那有「至寶丹」的蠟丸
?這就把錦盒送到扁臉老者面前,說道:「師父請看,盒中並無「至寶丹」。」
扁臉老者目光掠過錦盒,轉臉朝丁少秋嘿然道:「丁小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
丁少秋一呆,他沒想到錦盒中的三顆「至寶丹」業已被人取走,那人塞給自
己的只是一隻空盒,由此可見那瘦小個子是有意利用自己轉移目標,他卻拿著「
至寶丹」從容的走了。這真是給人家背了黑鍋,有理也說不清。
他望著扁臉老者道:「老丈請相信小可,方纔那人急奔而來,把錦盒塞在小
可手中,就匆匆往林中投去,小可叫了聲「喂,兄台」,他已掠入林中,接著三
位高徒就追蹤趕來。小可既未打開過錦盒,也不知盒中是什麼東西,那人遞給小
可的是一隻空盒,小可也這樣原物奉還,盒中「至寶丹」不是小可拿的,老丈問
小可的話,小可就無從回答了。」
「嘿嘿。」扁臉老者沉嘿了兩聲,才道:「小哥這話,有誰能信?」
丁少秋聽得一楞,說道:「老丈……」他剛叫出「老丈」二字,陡覺右腕一
緊,扁臉老者業已一把扣住自己脈門,緊接著但感勁急凝重的指風,迅疾無儔的
點落,直透肌骨,身前至少有三處穴道被他制住。
扁臉老者深沉一笑,揮揮手道:「把他帶走。」三個勁裝漢子的一個口中應
了聲「是」,走了過來一把挾起丁少秋,師徒五人像一陣風般往山徑上奔行而去
。
丁少秋被點封了胸前幾處大穴,口中不能言語,四肢動彈不得,心頭卻依然
清楚。他被一個勁裝漢子掮在肩上,放腿疾奔,大概跑了頓飯光景,就進入屋中
,勁裝漢子就把自己放置在地上。只聽扁臉老者沉聲說道:「你們出去休息,為
師要問問他。」三個勁裝漢子和小師妹一起退了出去。
扁臉老者過去掩上門,然後返身走到丁少秋面前,右掌連拍帶按,替丁少秋
解開兩處穴道。丁少秋發覺他解穴手法十分奇特,手掌按下,等他收回之際,似
有一般吸力,從骨骼間吸起一縷極細的陰氣,從穴道冒出,穴道就解開了。
睜開眼來,看到這間屋子十分幽暗,扁臉老者緊閉著嘴,兩道炯炯目光注視
著自己,深沉的道:「丁小哥,老夫已替你解開三處穴道,你可以坐起來了。」
丁少秋掙扎著坐起,發覺自己四肢無力,依然被他制住了穴道,這就說道:
「老丈把小可擒來,到底要待如何?」
扁臉老者沉笑一聲道:「老夫問你,那盜走本門至寶丹的小子,可是你的同
門師兄弟?」
丁少秋道:「小可已經一再聲明,並不知道那人是誰?老丈要如何才肯相信
?」
扁臉老者微哂道:「老夫再問你一句,你究是何人門下?」
丁少秋道:「在下白鶴門下。」
扁臉老者陰森笑道:「老夫就因為小哥自稱白鶴門下,才知道你是在撒謊,
只要證明你有一句是謊言,其餘的話,還可信嗎?」
丁少秋道:「小可確是白鶴門下……」
「嘿嘿。」扁臉老者乾笑了兩聲才道:「小哥,白鶴門從無俗家弟子,現在
你明白了吧?」
丁少秋道:「老丈說得極是,白鶴門從沒收過俗家弟子,但小可是例外的。
」
扁臉老者道:「你是如何會是例外的?」
丁少秋道:「因為師父和我爺爺有數十年交誼,所以才破例收小可為弟子的
。」
扁臉老者問道:「你爺爺是誰?」
丁少秋道:「爺爺名號上南下屏。」
「你是丁南屏的孫子。」扁臉老者微微頷首道:「老夫想起來了,江湖盛傳
著你年方十五歲,就一招擊敗南天一雕盛世民,可有其事?」丁少秋點點頭。
扁臉老者沉笑道:「嘿嘿,這也是老夫不相信你是白鶴門下的理由之一,試
想你今年不過弱冠年紀,老夫大弟子史錦堂隨老夫學武已有三十幾年之久,方纔
他們師兄弟聯手圍攻,連發二十餘招,你小哥既沒亮劍,又沒封架,只是東閃西
躲,就能閃得開他們的劍勢,白鶴門何曾有這樣的身法?」
丁少秋心中暗道:「這位老丈目光如炬,不好瞞騙,自己已說出是白鶴門下
,更不能告訴他老道長的事。」心念一動,就道:「小可使的乃是白鶴身法,老
丈不信,那就沒有辦法了。」
扁臉老者沉吟了下,頷首道:「好,小哥既然堅持是白鶴門下,老夫和松陽
子乃是素稔,你把白鶴身法說出來讓老夫聽聽,即可證實,只要你確是白鶴門下
,老夫立時可能放你回去。」他說了半天,原來是要丁少秋說出「避劍身法」來
。
丁少秋聽了扁臉老者的話,面有難色,遲疑的道:「老丈原諒,白鶴身法是
敝門秘傳,沒有家師同意,小可不敢從命……」
扁臉老者臉色一沉,哼道:「老夫和松陽子相識數十年,要小哥說出白鶴身
法,只是證明你確是白鶴門下,別無他意,小哥不肯說,是不是怕露出馬腳來?
」他句句緊逼,故意拿話相激。
丁少秋道:「老丈如若不信,家師近日也會趕來,老丈要小可說出白鶴身法
,小可實在礙難遵命。」
「哈哈。」扁臉老者沉笑一聲道:「老夫一向言出如山,既然說出來了,就
非從你口裡說出來不可,盜走本門「至寶丹」,觸犯本門禁律,就可把你處死,
就是松陽子趕來,也莫想救你,小哥仔細考慮考慮。」
室中雖然黝黑,但丁少秋看得清楚,扁臉老者說話之時,臉色變得十分險惡
、陰沉,心中不由一動,暗自忖道:「看他神情,不像好人,他是故意要套取自
己的「避劍身法」。」哦,對了,他剛現身的時候,曾和為首勁裝漢子說道:「
為師都看到了。」
就因為他看到三個門人揮劍急攻,還傷不了自己,才生出覬覦「避劍身法」
之心,藉機脅迫自己說出避劍身法來。他人本聰明,心念這一動,登時想明白了
,只是自己四肢動彈不得,一時之間解不開被制穴道,只好故作為難的道:「小
可……」
扁臉老者不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老夫一向不好說話,對你小哥已經十
分客氣了,現在老夫給你一晚考慮的時間,只要說出來了,老夫立時可以放你,
否則嘿嘿,莫怪老夫無情。」右手一抬,接連拍了丁少秋左右「天府穴」,轉身
往外行去。
丁少秋這回感覺得特別清楚,他手掌拍得不重,卻有一縷寒氣,由「天府穴
」直透骨骼,心中暗暗吃驚,不知他使的是什麼手法,竟有如此厲害。房門已被
闔上,丁少秋靠壁坐著,心中暗暗著急,自己下午出來,現在天色已黑,還沒回
去,他們一定很著急了,自己四肢若廢,這該怎麼辦呢?
*** *** *** ***
幾次想運氣衝穴,但只要剛一提氣,幾處被制的穴道就如針刺一般,隱隱作
痛,雖然痛得並不厲害,卻使人無法忍受,只得作罷。這樣過了約莫頓飯工夫,
木門被人推開,就有燈光從外射入,那是一個身穿玫瑰紅衣衫的少女一手掌燈,
一手提著一個食盒走入。這少女丁少秋見過,她是扁臉老者的小徒弟。
她進來之後,把手中油盞和食盒放到一張木桌上,然後回轉過身去,輕輕掩
上木門,才俏生生朝丁少秋走來,口中「喂」了一聲,說道:「我是給你送飯來
的。」丁少秋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
紅衣少女眨著眼睛,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呢?」
丁少秋道:「你師父封閉了我四肢,你就是送飯來了,叫我如何吃法?」
紅衣少女咭的笑道:「我師父說過,你四肢不能動彈,才要我來餵你的……
」說話出口,一張春花般的臉上,忽然嬌紅欲滴。
丁少秋看著她,心頭一陣跳動,說道:「我不餓。」
紅衣少女幽幽的道:「你是不是不肯說出同伴來,惹師父生氣的?你不說,
師父是不會放你的。」
丁少秋微微搖頭道:「不是。」
紅衣少女愕然道:「那是為什麼呢?哦,飯菜快冷了,你吃了再說吧。」
丁少秋道:「在下真的不餓。」
紅衣少女看著他,低低的道:「你真傻,人是鐵,飯是鋼,你賭氣不吃飯,
師父就會放你了嗎?」
丁少秋道:「在下不是和你賭氣。」
紅衣少女道:「那是為什呢?」
丁少秋道:「在下怎好叫姑娘喂呢?」
紅衣少女眨眨眼睛,低聲道:「這有什麼關係,你是四肢動彈不得,我是奉
命行事,這又不是……不是……咳,不用說啦,我餵你吃完飯,還要回去覆命呢
。」她轉身提著食盒,放到丁少秋面前,掀開盒蓋,從裡面取出一大盤蛋炒飯,
又道:「這是我特地叫張媽為你炒的。」
丁少秋道:「為什麼?」
紅衣少女咭的輕笑一聲道:「師父只交代我,說你四肢穴道受制,無法舉動
,要我來餵你吃飯,我想,如果喂一口飯,喂一筷菜,那多麻煩?所以叫張媽炒
了一盤蛋炒飯,只要用湯匙一口一口的喂,飯也有了,菜也有了,不是省事多了
?」說著一手端起盤子,一手用湯匙舀一匙飯,朝丁少秋口裡送來,又道:「快
吃吧,別說話了。」丁少秋正要說話,她已把一匙飯,送到口邊,只好張嘴把一
匙飯吃了。
「這才乖。」紅衣少女低聲嬌笑,又舀了一匙飯送來。
丁少秋道:「你把我當作小孩。」
「你說對了。」紅衣少女嬌笑道:「從前我弟弟不肯吃飯,就是我餵他的,
要說他乖,他才吃。」說到這裡,把一匙飯送到丁少秋口裡,又嬌笑著道:「你
和我弟弟一樣。」
丁少秋看她又說又笑,嬌憨之中,另有一種少女說不出的嫵媚,心中不禁微
感蕩漾,果然又把一匙飯吃了,才低聲道:「我年紀比你大,怎麼會是弟弟?」
紅衣少女一雙水樣輕柔的秋波瞟了他一眼,她自然聽得出丁少秋言外之意,
怎麼會是弟弟,那不是哥哥嗎?一時粉臉緋紅,披披小嘴,輕哼道:「你不見得
會比我大。」
丁少秋道:「在下今年十八,你呢?」
「我……」紅衣少女臉色更紅,低低的道:「我……也十八咯。」她不好承
認丁少秋比她大,所以才說「我也十八」的,但在說話之時,她臉上不覺有著笑
意。
丁少秋笑道:「你明明才十七,硬要說十八,豈不可笑?」
紅衣少女睜大雙目,奇道:「你聽誰說的?」
丁少秋笑道:「自然是你師父說的了,他說:小哥今年十八歲,那就比小徒
大了一歲……」
紅衣少女披嘴道:「我師父才不會說呢。」
丁少秋道:「但你十七歲總是沒錯吧?」
「你好壞。」紅衣少女道:「我不和你說啦。」舀起一匙飯送了過來。這回
她果然沒再和丁少秋說話,只是一匙一匙的餵著他。
丁少秋呢,有小佳人餵著他吃飯,燈前相對,愈看愈覺得紅衣少女嬌憨動人
,像一朵含苞初放的玫瑰花般嬌艷可愛,她餵過來,他張口就吃,而且吃得津津
有味,不過一會工夫,就把一大盤蛋炒飯吃了下去。紅衣少女咭的笑道:「看你
,方纔還說不餓,現在不是把一大盤飯全吃下去了?」
丁少秋癡癡的望著她,問道:「姑娘芳名,可以告訴我嗎?」
紅衣少女突然被他問了出來,不覺臉上一紅,漾起甜笑,說道:「我不能告
訴你。」她收好盤匙,蓋起食盒,低低的道:「我該走啦。」
她一雙秋波流露出依依之色,望著他,壓低聲音道:「我師父脾氣不好,他
問你什麼,你最好乖乖的答覆他,不可觸怒了他。」說完,轉身走了兩步,又回
過頭來,低低的道:「我叫「池秋鳳」。」
丁少秋忙道:「我叫丁少秋,是白鶴門下。」
池秋鳳點點頭道:「我知道。」拿起食盒,急步走了出去,又隨著闔上了門
。她沒把燈盞帶走,室中一燈如豆,卻結了一雙燈蕊,丁少秋忽然好像失落了什
麼,心中有忽忽若失之感,池秋鳳的笑貌,也隨著在眼前浮現。方纔她喂自己吃
飯,倒也並不覺得什麼,如今這一會想起來,就有著說不出的香艷?
*** *** *** ***
就在這時候,木門被人悄悄推開,一條人影輕巧的閃了進來。丁少秋方自一
怔,只聽「噗」的一聲,燈盞被人一口吹滅,屋中登時一片漆黑,那人也在此時
一下閃到丁少秋面前,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被點了穴道?」
丁少秋目能暗視,抬眼之前,就已看清這人面目黧黑,個子瘦小,身上穿著
青布勁裝,背負長劍,目光之中對自己流露出關切之色,心中覺得奇怪,不知這
人是誰?這就問道:「兄台是什麼人?」
瘦小個子低聲道:「我是偷偷進來救你的,這時候還通名報姓嗎?快告訴我
,你那幾處穴道受制了?」
丁少秋道:「他使的不是普通的點穴,在下幾次想運氣衝穴,都沒衝開……
」
「當然不是普通點穴。」瘦小個子道:「他使的是「透骨針」針從穴道直入
骨骼,不把針取出來,如何沖得開穴道?快告訴我是那些穴道?」
丁少秋心中暗道:「難怪自己一運氣,幾處穴道中就如針刺一般疼痛。」一
面說道:「天府、玄機、章門、臂儒、委中。」
瘦小個子道:「老賊打了你這許多穴道。」要知丁少秋所報的這幾處穴道,
除了「玄機穴」是單穴之外,其餘均是雙穴。
他話聲一落,立即伸手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塊黑黝黝的吸鐵石,迅快放在丁
少秋「玄機穴」中,然後默默運功,把內力凝集掌心,按在吸鐵石上,緩緩吸氣
,提起吸鐵石,石上果然黏著一支細如牛毛的鋼針。他左手拈著鋼針遞給丁少秋
手中,說道:「你瞧,這就是透骨針了。」
丁少秋接在手中,吃驚的道:「好厲害的東西。」
瘦小個子沒有作聲,繼續用吸鐵石依次替他從穴道中吸出鋼針,每吸出一支
,就送給丁少秋,九處穴道,足足化了一頓飯的工夫,才算全數吸出,吁了口氣
道:「總算大功告成了。」
丁少秋道:「兄台花了不少力氣,快坐下來歇息。」
瘦小個子輕哼道:「你當這裡是你家裡?只要被他們發現,咱們還走得脫?
還不快跟著我?」
丁少秋慌忙站起身道:「兄台說得極是。」
瘦小個子壓低聲音道:「你跟在我身後,出去了,就不可再說話了。」說完
,輕悄的掠近門口,側耳聽了聽,才輕輕推開木門,閃身而出。丁少秋跟著他身
後,閃出房門,原來外面是一條長廊,此刻黑沉沉的不聞聲息。
瘦小個子朝他打了個手勢,迅快的朝後面掠去,等丁少秋跟他掠到長廊盡頭
,再折而向右,此處是一個小天井,短牆右首有一道小門。瘦小個子輕輕開啟小
門,外面是一片竹林。兩人迅快的隱入竹林,曲折穿行,最後到了一堵圍牆之下
。
瘦小個子一下凌空飛起,越過圍牆,飄身落地,回頭看去,丁少秋已經跟著
落到自己身邊,這就低聲道:「快隨我來。」連縱帶躍朝前奔去,身法輕捷,十
分快速。丁少秋緊跟在他身後,不即不離和他保持了五六尺距離。
兩人展開輕功,在起伏的山嶺間足足奔行了將近半個時辰,少說也有五六十
里路程,瘦小個子依然馬不停蹄的趕路。丁少秋忍不住問道:「兄台要去那裡呢
?」
瘦小個子連頭也沒回,只是口中說道:「快了,咱們要趕到前面一座山神廟
,才能休息。」
丁少秋看他這麼說了,不好再問。這樣又奔行了十來里路,前面的瘦小個子
轉身忽然朝左首一條山徑行去,走沒多遠,果見小山麓間,矗立著一座小廟。
瘦小個子回頭笑道:「不是到了嗎?」
當先舉步朝廟中走入。這座廟小得可憐,一共只有一進,圍牆倒塌只剩下了
些殘垣,兩扇大門也早已不見。門內有一個小天井,滿院草長及膝,迎面是一個
大殿,只有一座神龕、一張供桌,就別無他物,四處都是灰塵沙礫,一看就知業
已久無人跡。
丁少秋問道:「兄台就住在這裡?」
「住在這裡有什麼不好?」瘦小個子隨口說著,一面領著丁少秋越過小天井
,走近石階,彎下身去,用口吹了幾下,說道:「請坐呀。」自己已在石階上坐
了下來。丁少秋只好跟著坐下。
瘦小個子把身子挪開了一些,偏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丁少秋道:「在下丁少秋,方才多蒙兄台相救,還沒請教兄台如何稱呼?」
瘦小個子朝他露齒一笑,說道:「我叫李……飛虹,瞧你說話文謅謅的,好
像秀才,酸不酸?」他臉色黧黑,但這一笑,卻露出了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丁少秋道:「原來是李兄,不知李兄怎麼知道兄弟被他們擒去囚禁的?」
李飛虹笑道:「你和古靈子三個寶貝徒弟動手,我都看見了,後來古靈子把
你擒去,我就暗中跟了下來,怎麼不知道?」
丁少秋問道:「你說的古靈子,就是那個老丈嗎?」
李飛虹睜大眼睛問道:「你連古靈子都不知道?」
丁少秋臉上不禁一紅,說道:「兄弟初走江湖,什麼人都不知道。」
李飛虹越聽越奇,問道:「你師父沒和你說過?」
丁少秋道:「家師方外之人,不問江湖之事,自然不會和兄弟談江湖上的人
物了。」
李飛虹道:「古靈子是當今排教教主閔長江的師兄,武功極高,尤以透骨針
打穴,針細有如牛毛,肉眼根本看不清楚,令人防不勝防。他和師弟不睦,跑到
古靈山,創立古靈門,自稱門主,江湖上人因他為人虛偽、貪婪,就叫他古靈一
怪。」
丁少秋聽得不勝佩服,說道:「李兄真是見聞廣博。」
李飛虹經丁少秋這一稱讚,心頭極為高興,笑道:「還有呢,古靈子的哥哥
是有神醫之稱的九九先生……」
丁少秋道:「這名字好怪。」
李飛虹笑道:「一點也不怪,九九先生原本姓張,因為他醫術高明,活人無
數,病家見到他時總會說:求求先生,救救我家的什麼人,久而久之,大家都把
他當作救命先生,還有,經他診治的病人,一百個人中,至少也有九十九個得救
,所以就稱他九九先生了。」丁少秋只是聽他說著,沒再開口。
李飛虹續道:「九九先生幾年前去世了,古靈子聽說九九先生採擷天下名山
九十九種罕世靈藥,合制了三顆九九丹,功效如神,他就動了覬覦之心,脅逼寡
嫂交出九九丹……」
丁少秋憤然道:「這人真是豈有此理。」
李飛虹嗤的笑出聲來,說道:「他從武夷回來,半途中被人把九九丹盜走了
。」
丁少秋一怔,問道:「這是幾時的事?」
李飛虹道:「就是一兩天以前的事,古靈子不是指你和盜走他九九丹的是同
黨嗎?」
丁少秋道:「原來他說的至寶丹,就是九九丹。」
李飛虹道:「他怎麼說?」丁少秋就把古靈子和自己說的話,大概說了一遍
。李飛虹哼道:「原來他把你擒去,是另有目的,哼,真不要臉,虧他還是自稱
門主,還覬覦你的避劍身法。」
丁少秋在他說話之時,思索著李飛虹怎會知道古靈子九九丹之事?忽然想起
昨晚把錦盒塞給自己的人,當時雖沒看清他面貌,但對方身形瘦小,和李飛虹相
彷彿,莫非就是他?回過頭去,正待朝李飛虹詢問,突聽遠處傳來了一陣輕快的
腳步聲,似是朝小廟飛奔而來,這就低聲喝道:「李兄,有人來了。」
李飛虹一怔道:「我怎麼會沒有聽見?」
丁少秋道:「好像有四五個人,說不定是古靈子追來了,哦,他們剛到山下
,離這裡有一段路,但也快到了。」
李飛虹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道:「好吧,咱們那就躲一躲,你隨
我來。」走上大殿,雙足一點,縱上神龕,一下閃到神像後面,叫道:「你快來
呀。」丁少秋跟著縱上神龕,舉目望去,神龕離地本來就有四五尺高,那是鋪了
地板之故,如今神像後面的地板上,破了一個窟窿,李飛虹已經躍入窟窿,只要
再蹲下身子,就沒有可能找得到了。
丁少秋跟著躍下,李飛虹笑道:「這裡好不好?」
丁少秋趕緊「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他們已經到廟門口了,你快別作
聲。」話聲未落,果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門外走入。
李飛虹附著丁少秋的耳朵輕聲說道:「你耳朵果然靈得很。」
「嘿嘿,咱們第二次到這破廟裡來了。」話聲蒼老而深沉,正是古靈子的聲
音。丁少秋不禁縮了下脖子,彎低了些腰,這下鼻子正好碰到李飛虹的頭上,隱
約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
只聽一個嬌脆聲音說道:「師父,我們是不是追姓丁的來的?他已經逃走了
,還會耽在這裡?我看追不上他就不用追了。」這說話的是池秋鳳。丁少秋自然
聽得出來,她這話是暗中幫襯著自己,心頭不由對她暗暗感激。
「嘿嘿。」古靈子深沉的乾笑了兩聲,才道:「天下雖大,姓丁的小子逃得
了嗎?為師是等一個人來的。」
池秋鳳聽說師父是等一個人來的,那就不是追丁少秋來的了,她心頭不覺放
寬了下來,接著問道:「師父,你老人家是等什麼人來的呢?」古靈子門下,有
三個男弟子,一個女弟子。平日裡也只有池秋鳳敢向師父問東問西,三個師兄,
在師父面前連屁都不敢放。
古靈子嘿嘿笑道:「你看,和為師約在這裡見面的人,不是已經來了嗎?」
池秋鳳抬目看去,只見廟門口正有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一手用竹竿點地,朝
廟門行來,心中暗道:「原來這人竟是個瞎子。」
黑袍瞎子跨進廟門,就拱拱手,呵呵笑道:「古門主請了,兄弟遲來一步,
請多多恕罪。」躲在神像後面的兩人不知來的是什麼人?恨不得探出頭去瞧瞧,
但他們站在地板窟窿中,要想探看,就得先縱上地板,此時面對古靈子這樣的高
手,自然不敢稍動。
只聽古靈子大笑道:「鄢長老請了,老哥怎的和兄弟也客氣起來了?」
接著一陣竹竿點地,響起「搭」、「搭」之聲,黑袍瞎子已經走上大殿,感
慨的道:「古門主切莫再以長老相稱,兄弟已經退休多年了。」
古靈子道:「鄢老哥可是有什麼消息見告嗎?」
黑袍瞎子大笑道:「古門主果然明察千里,兄弟若無重大消息,豈敢勞動門
主大駕?」
「鄢老哥言重。」古靈子道:「老哥有什麼重大消息,但請明示。」
黑袍瞎子呵呵一笑道:「古門主總聽到過有關風雷寶笈的傳聞了,不然的話
,古門主也不會巴巴的從古靈山趕到這裡來了。」
古靈子心頭一動,急忙問道:「鄢老哥莫非知道風雷寶笈的下落嗎?」
「一點不錯。」黑袍瞎子沉笑道:「而且在天色大亮之後,風雷寶笈就會一
步近一步,自動送上門來。」
古靈子聽得深感意外,不期一怔,急急問道:「鄢老哥是說天亮之後,風雷
寶笈會自動送上門來?送到這裡來?風雷寶笈已經出土了?」
「沒錯。」黑袍瞎子笑道:「古門主不相信?」
古靈子忙道:「這話從你鄢老哥口中說出來,兄弟自然相信,但請鄢老哥可
否說得詳細一點?」
黑袍瞎子得意的道:「據兄弟得到的消息,風雷寶笈出土已有多時,為白鶴
門所得……」
「哦。」古靈子口中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丁少秋自稱白鶴門下,連史錦堂(
大弟子)和二個師弟聯手,連發二十餘劍,竟然沾不到他半點衣角,當時自己就
已看出他身法有異,如此看來,這小子使的身法,竟是出自風雷寶笈,無怪在三
個門人的快劍環攻之下,遊走自如,半點也傷他不得了。
黑袍瞎子續道:「白鶴門松陽子明日一早,就會從山前經過。」
古靈子道:「他會把風雷寶笈帶在身上嗎?」
黑袍瞎子大笑道:「松陽子就是不放心把風雷寶笈放在白鶴觀,所以要帶在
身邊。」
古靈子問道:「鄢老哥準備如何下手?」
丁少秋心中暗道:「原來這姓鄢的想搶風雷寶笈。」
黑袍瞎子沉吟了下道:「兵法中曾有知已知彼,百戰百勝的說法,光是松陽
子,已經不易對付,他此行還有松雪、松雲兩個師弟以及四名弟子隨行,實力相
當堅強,但有古門主和兄弟聯手,就可穩操勝算了。」
「哈哈。」古靈子大笑一聲道:「他四個門人,由兄弟門下四個弟子對付,
已綽有餘裕,兄弟對付松陽子,鄢老哥對付松雲、松雪,以一敵二,稍稍吃力,
但鄢老哥若能支援到五十招以外,兄弟相信必可制住松陽子,一切就沒有問題了
。」
黑袍瞎子大笑一聲道:「兄弟若是連白鶴門的松雲、松雪兩人都對付不了,
兄弟還叫什麼翻天掌?」
古靈子大喜道:「那就這麼辦。」
黑袍瞎子道:「寶笈到手,古門主的意思,該……」
「哈哈。」古靈子大笑道:「這還用說嗎?由兄弟和你鄢老哥共有,兄弟決
無獨自吞沒之心。」
「好。」黑袍瞎子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古靈子抬抬手道:「天快亮了,鄢老哥請坐歇一會吧。」
黑袍瞎子和古靈子各自在殿前石階上坐下,史錦堂和兩個師弟一個師妹(池
秋鳳)也在石階左右兩旁坐了下來。這下可把躲在神龕後面地板窟窿中的丁少秋
、李飛虹兩人害慘了。他們縮著身子,躲在窟窿裡,殿前坐了兩大高手,你只要
呼吸重濁一點,就會瞞不過他們的耳朵,因此兩人不但不敢交談,也不敢直起身
來,甚至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丁少秋個子較高,蹲著身子,還比李飛虹高了一個頭,兩人蹲在一起,身子
自然靠得很攏。丁少秋不時可以聞到李飛虹頭髮上隱約傳來的幽香,和她口中輕
微的細息,心中暗暗奇怪,李飛虹面貌如此黝黑,身上衣衫,好像還經過香薰。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東方才漸漸露出魚白。天色只要透出一點曙光,很快就
大亮了。只聽殿前響起黑袍瞎子的聲音說道:「古門主,天色已經亮了吧?咱們
也該出去了。」他雙目雖瞎,但時間卻算得很準。
古靈子呵呵一笑道:「鄢老哥說得是。」接著只聽一陣竹竿點地之聲,朝外
而去,可見黑袍瞎子和古靈子相偕走出廟去,古靈子的四個門人也一起跟著出去
。
李飛虹長長吁了口氣道:「他們總算走了。」他這一抬頭,臉頰差點碰上丁
少秋的嘴唇,口中不期輕輕啐了一口。
丁少秋並沒覺得什麼,低聲道:「李兄,我們上去。」當先一躍而上。
李飛虹跟著躍上,再由神龕躍落地面,一面問道:「丁兄,我們要不要跟他
們去?」
丁少秋道:「古靈子和那瞎子覬覦風雷寶笈,要在山前攔截家師,兄弟自然
要跟了。」
李飛虹點頭道:「好,咱們也該走了。」丁少秋看了他一眼,本待問他,古
靈子的九九丹,是不是你盜走的?但因對方已經走了一會,怕追不上他們,因此
話到口邊,還是沒有問出來,就舉步朝外行去。
李飛虹跟在他身後,輕聲問道:「我看你像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怎麼不說
了?」
「是的。」丁少秋道:「我想問你,古靈子的三顆九九丹是不是你盜走的?
」
李飛虹跨上一步,和他走成並肩,然後偏頭問道:「是怎樣?不是又怎樣呢
?」
丁少秋道:「沒什麼,如果那只錦盒是你塞給我的,我雖然是替你背了黑鍋
,但你也把我從他們那裡救了出來,也可以扯過了。」
李飛虹笑了笑道:「我救你,原不望報,扯過也好,不扯過也好……」話沒
說完,丁少秋忽然揚了下手,腳下一停,輕噓道:「快別說話了。」
李飛虹悄聲問道:「他們就在前面嗎?」
「閃進樹林去了。」丁少秋一手握住李飛虹的手,拉著他迅快的朝左首松林
閃入,一面低聲道:「我們至少要和他們保持十丈距離,才不會被他們發現。」
他無意之中拉著李飛虹的手,但卻立時感到李飛虹的手生得很小,而且柔膩如玉
,不類男人的手,想起在神龕窟窿中,隱約聞到他發上的幽香,心中不禁暗暗起
疑。
李飛虹任由他拉著手閃進松林,才腳下一停,輕輕縮回手去,說道:「在樹
林裡還能看得到他們人影嗎?」
丁少秋道:「不用看到他們,因為他們已經到了地頭,所以我們也不用過去
了。」
李飛虹道:「他們就準備在這裡動手嗎?」
丁少秋道:「前面不遠就是通往玉皇殿的大路,家師一行,就會從這裡經過
,他們要攔截,自然會在這裡動手。」
李飛虹問道:「他們動手的時候,你要不要出手呢?」
丁少秋道:「有家師和二位師叔出手,我就不用出手了。」
李飛虹道:「你出手,我一定會幫你的。」
丁少秋道:「謝謝你。」
李飛虹摸了下身邊長劍,問道:「丁兄,你用不用兵刃?」
丁少秋道:「劍。」
李飛虹道:「你沒帶劍,待會用我這柄好了。」
丁少秋道:「我有。」
李飛虹好奇的道:「你劍在那裡?」
丁少秋笑道:「就在我袖裡,是一柄短劍。」
李飛虹道:「難怪我看不到,啊,他們當時沒有搜你的身,否則就被老賊搜
去了。」
丁少秋目注遠方,矍然道:「前面大路上傳來十來個人的腳步聲,莫非師父
他們來了?」
李飛虹道:「奇怪,我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丁少秋道:「再近一點,你就會聽到了。」說到這裡,急急說道:「我們快
過去。」
李飛虹問道:「古靈子他們呢?」
丁少秋道:「他們已經出去了。」
【第九章】無恥之徒
丁少秋,李飛虹兩人穿行松林,朝前走了八九丈光景,就以樹身作掩護,悄
悄探頭看去。古靈子和黑袍瞎子兩人已經並肩站在大路旁一棵大樹之下,兩人身
後,一排站著三男一女,則是古靈子的四個門人。這時山麓東首已經出現了一行
人,為首-個鬚髮花白的灰袍老道人正是白鶴觀觀主松陽子。稍後則是他兩個師
弟松雲、松雪,最後則是四個身穿青袍的道人,白鶴觀門人,一路疾行而來。他
們還沒走近,古靈子和黑袍瞎子已從大樹底下迎了出來,站在大路中間。
古靈子森冷的道:「松陽道兄別來無恙。」
松陽子急忙稽首道:「原來是古門主,多年不見,卻在這裡遇上,真是巧極
,道兄大概也是赴玉皇殿之會去的了?」
黑袍瞎子大聲喝道:「松陽子,你可是不認識鄢某了嗎?」
松陽子被他喝得一怔,慌忙稽首道:「這位施主恕貧道眼拙……」
古靈子接口道:「這位就是名動大江南北的翻天掌鄢茂元鄢老哥。」
李飛虹低聲道:「我知道了,他本是排教長老,自從眼睛失明,就離開了排
教,這人以翻天掌成名,手下十分狠毒……」
只聽鄢茂元洪笑一聲,說道:「松陽子,你當咱們兩人站在這裡做什麼?」
松陽子道:「古門主、鄢大俠莫非在此等人?」
「你說對了。」鄢茂元深沉一笑道:「鄢某和古門主等的就是白鶴觀主松陽
道長。」
松陽子一怔道:「二位在此相候,必有見教,貧道洗耳恭聽。」
鄢茂元深沉笑道:「鄢某想請教道兄,江湖傳言崑崙派風雷寶笈落在白鶴觀
,不知可有此事?」
松陽子平靜的笑了笑,頷首道:「確有此事。」他回答得如此爽直,倒出翻
天手鄢茂元意料之外,不覺微微一怔,又道:「道兄可曾帶在身上?」
松陽子道:「貧道帶來了。」
「如此就好。」古靈子大笑道:「不知道兄可否取出來,讓兄弟和鄢老哥一
閱?」
松雲、松雪眼看兩人攔在路上,分明不懷好意,尤其鄢茂元,試想大師兄身
為白鶴門掌門人,江湖上誰不尊稱一聲「道長」?他一口一聲「松陽子」,態度
傲慢,好生狂妄。兩人心中早就深感氣憤,這時聽古靈子的口氣,大有攔路劫奪
「風雷寶笈」之意,忍不住不約而同的朝前走了上去。
松陽子神色絲毫不變,微微一笑道:「古門主、鄢大俠要看,本當雙手奉上
,但貧道此次攜帶本笈,前去玉皇殿赴會,乃是應少林、六合、黃山、武功、丐
幫等各大門派之請,將此笈在大會中當眾公開,如今離大會已不過兩日,二位要
看,就請到玉皇殿會場上當眾觀看,此處實有未便,這點只有請古門主、鄢大俠
多多原諒了。」
古靈子臉色一沉,嘿然道:「這麼說道兄是不肯賞臉了?」
松陽子含笑道:「今天離大會不過兩天,貧道自會在會上公開,二位也不急
在一時,何用教貧道為難……」
鄢茂元大聲喝道:「松陽子,你可知道鄢某和古門主如何約定的嗎?」
松陽子還沒開口,松雲子冷聲道:「鄢大俠和古門主如何約定的,與咱們何
干?」
鄢茂元大笑道:「自然有關,鄢某曾和古門主約好了,萬一鬆陽子不交出崑
崙風雷寶笈,那麼白鶴觀的人就不用再離開這裡了。」
松雲子沉聲道:「此話怎說?」
「這話還不夠明白嗎?」鄢茂元厲笑道:「不用再離開這裡,就是要你們永
遠留在這裡了。」
松雲子怒喝一聲:「好個狂妄無知之徒。」「鏘」、「鏘」兩聲,松雲子和
松雪子同時撤出長劍。
鄢茂元大笑道:「你們兩個不是叫松雲、松雪嗎?咱們早就約好,你們兩個
就由鄢某打發的。」手中一根四尺長的竹竿,「咻」的一聲朝兩人橫掃過來。
松雲、松雪早有準備,對方一竿掃來,兩人一個輕旋,分向左右旋開,兩柄
長劍同時使了一記「揮鞭斷流」,朝竿上劈落,但聽錚錚兩聲,長劍劈到竹竿上
,竟然被震得反彈而起。鄢茂元雙目雖瞎,反應卻十分敏捷,竹竿一挑,又發出
咻咻輕嘶,飛出十數點流芒,分向兩人襲去。
松雲、松雪展開劍法,劍光披離,忽伏忽舞,宛如兩隻白鶴,一左一右朝鄢
茂元進退夾擊。鄢茂元聽聲辯位,一支竹竿每每搶先發招,佔得先機,松雲、松
雪聯手合擊,還是不時的被逼後退,但因有兩人聯手之故,縱然不時被逼後退,
卻也並無敗象。
古靈子看得大是不耐,右手抬處,掣出劍來,目注松陽子沉笑道:「松陽道
兄既然不肯交出風雷寶笈,古某只好不客氣了,道兄請亮劍吧。」
松陽子微微攢眉,依然打了個稽首道:「古門主明鑒,崑崙風雷寶笈內容如
何,兩天後即可公開,古門主到時自會明白,值不得為此動手,傷了兩家和氣…
…」
古靈子長劍一指,沉笑道:「道兄交出寶笈,就可不傷兩家和氣,如果不肯
交出寶笈,那就只有放手一搏,道兄快亮劍吧。」
「善哉,善哉。」松陽子仰天稽首,說道:「古門主即使勝了貧道,也是得
不償失,何苦……」
古靈子目射凶光,喝道:「不必多言,道兄再不亮劍,古某要開罪了。」長
劍對著松陽子徐徐刺來。
松陽子歎息一聲道:「古門主一再相逼,貧道也只好奉陪了。」話聲一落,
「鏘」的一聲從肩頭撤下長劍。
古靈子先前因松陽子沒亮出劍來,他究是一門之主,不好急攻過去,剌出的
長劍去勢極緩,此時眼看松陽子長劍業已出匣,他就存了先下手為強之心,口中
沉喝一聲:「道兄小心了。」劍光乍閃,由緩而速,化作三點寒芒,一下朝松陽
子胸前三處大穴飛射過去,出手之快,變招之速,可說歎為觀止。
松陽道長身為白鶴門掌門人,對「白鶴劍法」浸淫數十年,一身功力深厚無
比,長劍在手,豈會在乎你劍勢加速?身形輕輕一旋,雙手揚起,如鶴展翼,飛
身而過,劍光快若飛練,反向古靈子當頭飛來。光是這一招避招還擊,輕靈巧妙
,不愧劍術名家,爐火純青。
古靈子沉哼一聲:「好劍法。」振臂發劍,直向松陽子劍尖上點去,但聽「
叮」的一聲輕響,兩支劍尖低個正著。古靈子口中大喝一聲,左手袍袖一展,上
身微向前撲,功運右腕,直透劍尖,志在全力向前推去。
松陽子忽然身形一偏,長劍倏然收回,急急朝前劃了一個圓圈,口中笑道:
「古門主透骨針貧道領教了。」原來古靈子藉著力貫劍尖,朝前推進之際,左手
已打出七支透骨針。松陽子卻不和他比拚內力,迅即把長劍收回,隨著一圈之際
,卻以內力吸住了打來的七枚透骨針。
古靈子暴喝一聲,長劍飛舞,急撲猛攻而上,左手也似爪似掌,配合劍勢,
乘隙出手。這一番猛攻,是他怒極而發,威勢極盛,但見劍光如輪,掌風似濤,
就像漫天風雨飄灑而來。白鶴觀主松陽子長劍開闔,有如白鶴飛舞,展翅相撲,
強烈劍光,電閃雷奔,和古靈子以攻還攻,毫不遜色。
這對丁少秋來說,真是最好的機會,他初出江湖,毫無對敵經驗,可以從這
一戰中,吸取白鶴劍法的精微變化,融會貫通,對古靈子快捷如風的劍法,也足
可吸收它的長處。一時之間,看得心領神悟,緊記在心,有時看到奧妙之處,還
不自覺的以指代劍,隨手劃著,真是獲益非淺。
李飛虹傍著他低聲問道:「丁兄,你在做什麼?」
「啊。」丁少秋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道:「沒什麼。」
李飛虹又道:「你看那一邊的人會有勝算?」
「啊。」丁少秋回過頭來,問道:「你說什麼?」
李飛虹輕哼道:「瞧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看那紅衣姑娘看著迷了?」
丁少秋臉上不期一紅,說道:「李兄說到那裡去了?兄弟是在看家師使出來
的劍法,變化繁複,不是平日裡所能講解出來的……」話未說完,忽然發出一聲
輕咦,說道:「不好,家師著了他的道……」縱身穿林而出,朝古靈子凌空激射
過去,人還未到,左手揚處,一記「百步神拳」已先聲奪人,轟然直擊過去。
*** *** *** ***
原來古靈子和松陽子久戰不下,有時還被白鶴劍法逼退,心頭不禁大為怒惱
,本來還以為自己足可把松陽子拿下,如今看來,自己最多也只能和對方打成平
手,如何還能把風雷寶笈從他手中奪得過來?一念及此,不由得凶心陡起,口中
大笑一聲,左手袍袖驀地揮起,朝松陽子迎面拂了過去。
這一拂,從他大袖中飛出一蓬淡淡的黃煙,如霧如霰,隨風而散。松陽子趕
緊閉住呼吸,已經聞到了少許,腳下踉蹌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
四名白鶴觀弟子睹狀大驚,急忙揮動長劍,搶了上去。古靈子一記「迷仙散」得
手,仗劍追撲過來,看到四名白鶴觀弟子攔在前面,口中大喝一聲:「滾開去。
」
劍光橫掃,響起四聲「鐺」「鐺」金鐵狂鳴,把四名白鶴觀弟子震得後退不
迭。就在此時,陡覺一記勁急拳風迎面撞來,急忙揮起左手大袖朝前迎擊出去。
但這一下但聽蓬然一聲大響,古靈子被震得上身往後一仰,一時間站不住椿,雙
足移動,後退了半步,口中忍不住叫了出來:「百步神拳。」
他後退半步之際,凌空飛來的一道人影已在他面前瀉落,這人正是丁少秋,
他連正眼都沒朝古靈子望上一下,就朝四個白鶴門人抱了拳:「這姓古的由小弟
來對付他,四位師兄快去照顧師父,他老人家怎麼了?」
「會是丁師弟。」四個白鶴門人先前以為一下震退古靈子,必將來了幫手,
那知來人只是白鶴門的關門小師弟丁少秋,但他們聽丁少秋的口氣極大,雖然疑
信參半,還是迅快的退了下去,保護師父。
古靈子先前也以為此人一記「百步神拳」有如此深厚功力,來的不是武功門
掌門人邵南山,就是況南強,那知定睛看去,瀉落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昨晚逃走
的丁少秋,不覺厲笑一聲,道:「好小子,原來是你,昨晚讓你逃走,老夫正要
抓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丁少秋冷哼一聲道:「古靈子,虧你還自稱古靈門的門主,連你寡嫂的東西
,都要強取豪奪,據為已有,你居然賊性不改,又來攔路劫奪白鶴門的東西,真
是喪心病狂,不知廉恥,昨晚我只是驟不及防中了你的暗算,你以為丁少秋怕你
不成……」
古靈子的大弟子史錦堂一手提劍,胯上一步,大聲道:「師父,讓弟子把這
小子拿下。」
古靈子緊閉著嘴唇,目光炯炯,只是盯著丁少秋,一言不發,直到史錦堂搶
出,才左手一擺,沉聲道:「你退下去,為師要劈了他。」
池秋鳳今天早晨得知丁少秋已經逃走,心頭暗暗吁口氣,總算放下了心,不
,她心頭依然牽掛著放不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這時驟見一記拳風震
退師父的竟會是丁少秋,他竟然就在師父面前出現,她心頭不禁又驚又喜。
驚的是他已經逃出去了,這下豈不是自投羅網?喜的是自己又看到他了,在
大白天,他看來比昨晚穴道受制更顯得意氣飛揚,英俊瀟灑。啊,他竟敢在師父
面前如此說話,他簡直不要命了!她嚇得臉色發白,一個人幾乎搖搖欲倒。她身
邊一個勁裝漢子急忙問道:「小師妹,你怎麼了?」
池秋鳳一手掩著頭,說道:「沒……沒什麼。」史錦堂聽師父這麼說了,就
不敢多說,迅即退下。
古靈子目凝凶光,厲笑道:「姓丁的小子,你準備好了沒有,老夫要一劍劈
了你。」
丁少秋瀟灑一笑道:「你隨時都可以出手,丁某何用準備?」他口中雖然如
此說著,實則右手早已緊握短劍劍柄,隨時都可以出手。
古靈子目光冷厲,沉哼道:「小子,你真夠狂。」「狂」字出口,一道匹練
般的劍光已經貫胸飛射過來。
丁少秋如今巳知道老道長送給自己的這柄短劍可以削鐵如泥,他要試試古靈
子到底有如何厲害?不想一試就削斷對方長劍,身形倏然一個輕旋,擰腰發劍,
使了一招「白鶴亮翅」,用劍脊朝古靈子劍上拍去。一聲鏘然劍鳴,兩人各自被
震得後退了一步。古靈子暗暗驚凜,忖道:「這小子那來如此強大的內力?」
他自然不相信自己數十年修為,只能和丁少秋平分秋色,口中大喝一聲,揮
手一劍筆直朝丁少秋刺去。丁少秋左手提起短劍,由上而下,再使「鶴爪撥蛇」
,劍尖向右拔出,他仍以劍脊向對方劍身拍去,又是鏘的一聲金鐵大震,兩人一
左一右錯開數尺。
古靈子是何等人,眼看丁少秋手中短劍,光芒強烈,分明是一柄稀有利器,
但他兩次都以劍脊拍向自己劍身,不敢用劍刃相擊,乃是為了不想削斷自己長劍
,給自己難堪,哼,老夫乃是一門之主,何須你小子手下留情?一念及此,心頭
不覺更怒,右腕連震,劍勢突然加快,一片劍光縱橫交織,記記不離丁少秋左右
前後週身要害大穴。
丁少秋練的「干天真氣」,雖然還只有三四成火候,但已經足可相當今武林
有數十年修為的高手不相上下。但這是指以內力拚搏而言,如論劍上造詣,丁少
秋自是不如古靈子遠甚,這回古靈子展開快攻,丁少秋究竟練劍日淺,功夫經驗
都比人家差了一大截,一時之間,頓感手忙腳亂,手中一柄短劍就有施展不開之
感。
差幸他一發現自己劍法運用不熟,不是古靈子對手之時,立即使出老道長所
教的「避劍身法」來,身形閃動,如魚逆水,在紛披劍光之中,乘隙蹈暇,潑刺
自如,任你古靈子劍法再快,也休想沾上他半點衣角。古靈子昨天就見識過他這
套身法,十分奇奧,此刻親自和他交手,每一劍依然是毫釐之差,被他避了開去
,心頭又氣又怒,左手取出幾支透骨針,揚手打出。
那知丁少秋此時展開避劍身法,身形飄忽,晃動的人影,大半都是幻影,古
靈子平日百發百中的透骨針,這回也失去了準頭,有如泥牛入海,悄無蹤影。丁
少秋在他劍下接連閃避了十幾劍之後,漸漸有了心得,就隨著身形閃動,選擇「
白鶴劍法」和「武功劍法」中比較接近的招式,因勢發劍,出其不意,朝對方攻
去。
這是說先前只有閃避的份兒,現在總算有了還擊的能力。再說松雲、松雪兩
人聯手迎戰鄢茂元,這一陣工夫,已打出百招以外。鄢茂元早先曾在古靈子面前
誇下海口,自己如果連松雲、松雪都對付不了,還叫什麼翻天掌?
但他縱然武功極高,怎奈雙目失明,出手避招全憑聽覺,總究比雙目完好的
時候要差上一點,才會和對方二人拖延了這許多時光。心念轉動之際,臉上神情
就平添了一般凶戾之色,口中沉哼一聲,左手覷準松雪方向,猛地欺身飄飛過去
,翻手一掌,疾如雷火朝松雪背後印去。
松雪子和師兄聯劍迎戰對方一支竹竿,卻沒想到他會倏然欺來,向自己下手
,等到發覺,已經遲了半步,急急向右閃出,對方一掌已經拍在左肩之上,口中
悶哼一聲,一個人應掌飛起,跌了出去。松雲子看得大吃一驚,喝了聲:「姓鄢
的老賊,拿命來。」長劍一抖,劍先人後朝鄢茂元撲了過去。
鄢茂元在打鬥經驗上,勝過松雲子甚多,聽聲辨位,手中竹竿使出「粘」字
訣,一下貼著松雲子長劍,朝外甩出。松雲子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一個人就隨
著他竿勢呼的一聲凌空飛出。鄢茂元口中冷嘿一聲,揚手一記「翻天掌」朝松雲
子劈去,這下他把松雲子當作飛靶,可以說是十拿九穩,非傷在他掌下不可。
丁少秋正在和古靈子動手的人,耳中聽到三師叔(松雪)的一聲悶哼,急忙
舉目看去,二師叔(松雲)又被鄢茂元竹竿挑起,揚手發掌凌空追擊,心頭一急
,立即捨了古靈子,縱身朝二師叔和鄢茂元之間飛撲過去,身在半空,揚手一記
「百步神拳」朝鄢茂元「翻天掌」掌風截去。兩道勁風乍然一接,發出蓬然一聲
大響,鄢茂元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他認出這一記拳風正是武功門的「百步神拳」,一時只當武功門有高手趕來
支援,一手以竿拄地,喝道:「來的是武功門那一位高人?」
丁少秋微哂道:「我不是武功門的高人,我是白鶴門下丁少秋。」
古靈子眼看正在和自己動手的丁少秋忽然捨了自己,去搶救松雲子,心頭自
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聲,凌空朝丁少秋撲來。鄢茂元聽說截住自己「翻天掌
」的竟是白鶴門下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心頭也不禁勃然大怒,手中竹竿抖處,
「咻」的一聲朝丁少秋頂門抽下。這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向丁少秋出手。
松雲子被摔出一丈以外,等落到地上,驚魂甫定,瞥見古靈子、鄢茂元二人
不約而同朝丁少秋出手,他要待出手搶救,因相距尚遠,已是不及,口中急叫道
:「少秋,小心。」
丁少秋道:「不要緊,二師叔快去瞧瞧三師叔怎麼了?」口中說著,手上可
絲毫未懈,左手揚處,朝凌空飛撲而來的古靈子打出一記「百步神拳」,右手寒
光乍現,短劍使了一招「三花護頂」,幻起三朵劍法,朝鄢茂元當頭擊落的竹竿
上削去。
這一記他是存心要削斷鄢茂元竹竿的。因為鄢茂無雙目已瞎,這支竹竿不但
是他隨身兵刃,而且是他仗以走路的眼睛,若是把他竹竿削斷了,至少可以使他
空有一身武功,也無從使展了。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短劍寒光乍起,但聽接
連響起三聲「嗒」、「嗒」輕響,焉茂元手中一根三尺六寸長的竹竿,立即截斷
了三截,跌落地上,手中只剩了兩尺來長的一截了。
要知鄢茂元手上這支竹竿,卻是百煉純鋼所鑄,外表故作竹竿之狀,剛中有
柔,不是任何利刃所能砍削得斷,這回可真是遇上了剋星。鄢茂元耳朵何等敏銳
,再加上每一聲「嗒」,都會感到手中一輕,三聲「嗒」響之後,手中輕了一半
,心知遇上了神兵利器,左手急忙往竿上一掄,一支百煉精鋼的長竿已只剩下兩
尺來長一截,心頭又驚又怒,厲聲喝道:「好小子,是你削斷了我的長竿?老夫
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在他說話之時,丁少秋身邊忽然多了一個身材瘦小、面目黧黑,身穿青布勁
裝的少年,這人正是李飛虹。他一手仗劍,大聲說道:「哼,你們兩個老不死打
一個,還要不要臉?丁兄,我來幫你。」飛身撲擊而來的古靈子就和丁少秋的一
記「百步神拳」相遇,身在半空,自然無法躲閃了,只好揮手拍出一記劈空掌和
「百步神拳」硬拚,半空中爆出一聲蓬然大響,古靈子立即施展「千斤墜」身法
飄落地面。
丁少秋這一記「百步神拳」雖然傷不了古靈子,但卻把他在半途中逼落地面
,也就是延緩了他的攻勢,使他比鄢茂元落後了一步。鄢茂元喝聲出口,右手忽
然把半截精細竹竿交到左手,右手倏翻,一掌朝丁少秋拍來。方纔他也曾幾次施
展「翻天掌」,除了松雪子驟不及防,傷在他掌下,一般說來,掌勢威力並不是
最強的。
但現在可不同了,他因竹竿被丁少秋削斷,使他殺機陡起,非把丁少秋立劈
掌下,難消他胸頭之怒,才把竹竿交左手,由右手發掌,這才是他翻天掌仗以成
名的「翻天掌」。掌勢甫出,一丈周圍空氣好像遇上極強的壓力,頓使人有窒息
之感,一團無風無聲的掌力,宛如奔雷迅發,猛朝丁少秋身前衝撞而來。
李飛虹長劍一領,正待出手。丁少秋叫道:「李兄,不可用長劍去接。」說
著,左手五指上翹,朝外揚起,右手直堅,迎著對方掌力朝前推去。這一記正是
老道長教他的怪招,招式和白鶴掌法中「鶴舞空庭」頗相近似。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丁少秋這一招「鶴舞空庭」未使出之前,鄢茂元的「翻
天掌」掌風所至,幾乎使得一丈方圓風雲變色,大有沛然莫之能御的聲勢,但等
到了少秋這「鶴舞空庭」擺出招式,右掌緩緩推出,既不見絲毫風聲,卻把對方
來勢洶湧的「翻天掌」聲勢硬行壓制了下去。
不,迅疾無儔把對方的一團掌風推了回去。「翻天掌」來勢迅若奔雷,這回
去勢更是快若飆風。鄢茂元雙目雖盲,但他外號就是「翻天掌」,在「翻天掌」
上下過數十年功夫,縱然有一絲一毫不對,立可察覺,何況他拍出去的一團掌風
,整個完壁歸趙,被推了回來。
這是他從練「翻天掌」以來,從未有過之事,心頭這份驚駭,當真莫可言宣
,一時之間,那還猶豫,身形倏然朝地下撲下,一個「懶驢打滾」,接連向旁滾
出去一丈七八尺以外才用左手半截竹竿點地,躍了起來。就在他堪堪向旁滾開,
翻天掌一團掌風已經朝他原來立身之處轟然下擊,泥土蔽天,地面上已被轟成一
個大窟窿。
這下直看得古靈子、松雲子、李飛虹等敵我雙方的人,莫不驚詫萬分,目瞪
口呆,誰也想不到丁少秋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池秋鳳更是睜大一雙美
目,望著丁少秋,怔怔出神。
古靈子縱身撲來的人,被丁少秋一記「百步神拳」在中途逼落地面,原待再
次縱身撲擊,恰好丁少秋使了一記怪招,把鄢茂元的「翻天掌」全數奉還,轟得
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大窟窿!他平日裡縱然目空四海,狂傲不可一世,但自思也絕
不是丁少秋的對手。心念一動,立即返劍入匣,口中喝了聲:「徒兒,走。」當
先一個飛旋,縱身向林中投去,他四個門人眼看師父已走,也紛紛躍起,跟著往
林中掠去。
翻天掌鄢茂元仗著機警,避開丁少秋的一記反擊,口中不覺發出破鑼般的一
聲大笑,說道:「好小子,原來你學會了崑崙寶笈上的武功,哈哈,今後江湖上
,你小子會寸步難行。」說到最後一句,人已隨聲躍起,宛如飛鳥投林,快速無
比朝林中投去。
丁少秋沒理會他,急步朝坐在樹下的松陽子奔了過去,口中叫道:「師父,
你老人家沒事吧?」
松陽子在古靈子撒出「迷仙散」之時,已經及時摒住呼吸,因此只吸入了少
許,由四個門人扶著坐下,舀來泉水,喝了兩口,便已清爽,再經這一陣工夫坐
息,業已復原,聞言含笑道:「為師已經沒事了。」這時松雲子也扶著松雪子走
來。松雪子是被鄢茂元「翻天掌」擊中左肩,傷勢雖然不輕,卻差幸並非要害。
松雲子道:「少秋,幸虧你及時趕到,否則真是不堪設想了。」
丁少秋連忙躬身道:「二師叔過獎。」
松雲子目光朝李飛虹投去,問道:「少秋,這位少俠是什麼人?」
丁少秋忙道:「回二師叔,他叫李飛虹,是弟子最近結識的朋友。」
李飛虹朝松陽子、松雲子抱抱拳道:「晚輩李飛虹見過二位道長。」
松雲子問道:「李少俠是那一派的門下?」
李飛虹低頭道:「晚輩沒有門派,只是跟家父練過幾年拳劍,如此而已。」
人家不肯說,松雲子也就不好再問了。
松陽子朝四個門人吩咐道:「你們三師叔傷得不輕,快去砍幾棵松樹,用籐
條編紮好,才能抬著他上路。」四名道士答應一聲,立即去砍了兩棵較小的松樹
,用籐條紮成擔架,讓松雪子躺下,由兩名弟子抬著上路。
以松陽子為首的一行人也就繼續上路,不過在行列中多了丁少秋和李飛虹二
人。松雲子對丁少秋毫不費力的擊敗古靈子、鄢茂元二人,心中甚是驚詫,但看
大師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異色,好像早就知道內情,幾次要待開口向大師兄詢問
,因有李飛虹和丁少秋跟在自己身後,不便問出口來。
松陽子問道:「少秋,你和李少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回師父,這話說起來長著呢。」丁少秋接著就從自己找上丁家莊說起,一
直說到自己被古靈子所擒,昨晚由李飛虹替自己取下透骨針,一同到小廟歇足,
聽到古靈子和鄢茂元勾結,覬覦崑崙寶笈,詳細說了一遍,只是把池秋鳳喂自己
吃飯一節略過不提。
他口中雖然沒說出來,但一想起當時情景,池秋鳳的嬌羞笑容,就在面前浮
起,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漣漪。李飛虹和他並肩走著,忍不住偏頭問道:「丁兄,
你心裡在想著什麼?」
「啊……」丁少秋忙道:「沒有,沒想什麼……」
李飛虹披披嘴道:「我看得出來。」
丁少秋急得脹紅了臉,說道:「我真的沒想什麼。」
李飛虹掂起腳尖,附著他耳朵,悄聲說道:「你是不是在想著那紅衣姑娘?
她長得不錯咳。」
丁少秋被他說到心裡去了,臉上更紅,壓低聲音道:「你才想她呢。」
*** *** *** ***
中午時光,趕到玉皇殿。玉皇殿主持松風子和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早已得到
信息,一起迎了出來。松陽子朝邵南山稽首道:「老施主怎的和貧道也客氣起來
了?」
邵南山道:「兄弟聽說道兄在路上遇上勁敵,松雪道兄還負了傷,那就快把
他抬進去。」說著又向少秋道:「少秋,你到那裡去了?」
白鶴觀主忙道:「少秋是遇上歹人被擄了去……」
邵南山矍然道:「是道兄把他救下來的嗎?」
「哈哈。」松陽子大笑一聲道:「今天早晨是徒兒救了師父。」
邵南山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松風子道:「邵老施主,請觀主到裡面再說吧。」
邵南山笑道:「二位道兄快到裡面待茶。」這時四名白鶴觀弟子抬著松雪子
,早有玉皇殿的道士接應,先行往裡行去。
松陽子、松雲子兩人也由邵南山和松風子陪同,進入第二進東院。這裡已劃
為各大門派貴賓休息之所,連同後面二十幾間房舍,則為貴賓的住所。這時大家
剛走進院門,就聽到大客廳中傳來高聲談笑。松陽子道:「各位施主大概都到齊
了,貧道忝為主人,卻遲到了。」
邵南山道:「離大會還有兩天,怎能算遲到了呢?」說話之時,已經行近廳
門,這就抬抬手道:「道兄請。」
松陽子腳下一停,說道:「貧道是這裡的主人,怎好走在前面,二位老施主
先請才是。」大家站在門口,互相推讓,誰也不肯走在前面。
只聽一個破竹似的聲音大笑道:「瞧你們婆婆媽,乾脆就站在外面,不用進
來了。」
「哈哈。」松陽子笑道:「二位老施主,這說話的準是白大施主無疑,咱們
偏不讓他笑著了。」當先舉步走了進去。
謝傳忠大笑道:「道兄還是被白化子激進來了。」廳上眾人也在此時,紛紛
圍了上來,和松陽子互相寒暄,才各自落坐。丁少秋走上前去,跟大家一一見禮
。
萬天聲一把拉著丁少秋的手,問道:「小兄弟,你昨天去了那裡?把邵掌門
人急得派人四處去找……」
李飛虹卻獨自走到丐幫南昌分舵主蒼鷹白仰高面前,含笑說道:「白前輩,
你好。」
白仰高目光一注,奇道:「少俠認識老化子?」
李飛虹笑了笑道:「晚輩如果不認識前輩,會走過來先和你打招呼嗎?」
白仰高哦了一聲,問道:「少快……」
李飛虹含笑道:「晚輩李飛虹……」
白仰高還是想不起來,口中沉吟道:「李……飛虹……」
李飛虹低聲笑道:「前輩真是健忘,晚輩小時候,前輩還抱過我,我最喜歡
拔前輩的鬍子……」
白仰高雙目精光陡射,注視著李飛虹道:「你……」
李飛虹朝他眨眨眼睛,笑道:「我在路上遇上丁少秋丁兄,聽說這次大會很
熱鬧,才和他一起來的。」
白仰高口中連「哦」了兩聲,才道:「對了,老化子想起來了,咱們在南昌
見過,不是李少俠提起,老化子差點忘了。」這時大家已相繼落坐,李飛虹回到
丁少秋身邊,和他坐在一起。白仰高看了兩人一眼,心中暗暗點頭。
松陽子當眾起立,打了個稽首道:「今天早晨,貧道途經橋嶺,遇上古靈門
主和翻天掌鄢茂元,聽說貧道身邊帶著崑崙派的風雷寶笈,意圖攔劫,還居然施
放下五門的迷香,把貧道迷昏過去,差幸小徒丁少秋和李小施主李飛虹及時現身
,把古靈子和鄢茂元擊退,這一段經過,貧道遇上的只是後半段,小徒丁少秋還
遇上了前面一段,因此貧道之意,還是讓小徒來向大家報告,比較說得清楚。」
話聲一落,轉臉朝丁少秋道:「少秋,你代為師向在坐的諸位前輩報告吧。」
丁少秋應了聲「是」,站起身,跟大家行了一禮,才把昨天上午,自己在玉
皇殿附近隨便走動,遇上古靈子門下追趕一個身材瘦小的人,那人卻把一個錦盒
遞給了自己,一直說到自己被古靈子擒去,逼著自己說出避劍身法。
邵南山問道:「那錦盒中不知究系何物?」
丁少秋道:「是三顆九九丹,九九先生去世之後,古靈子從他寡嫂手中強取
豪奪來的。」
邵南山點點頭,道:「你說下去。」丁少秋接著從李飛虹如何替自己起出透
骨針,來至一座破廟,如何聽到古靈子和鄢茂元約在破廟見面,計劃攔截師父,
劫取風雷寶笈,以及如何動手,詳細說了一遍。
這番話聽得在場諸人,莫不動容,心中暗暗覺得驚訝不已,連白鶴觀主師兄
弟三人,都連吃大虧,對付不了古靈子和鄢茂元二人,但白鶴觀主的關門弟子丁
少秋,小小年紀居然把二人打跑了,寧非奇跡?大家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所有目
光不期而然的朝丁少秋投來。
松陽子當然看得出來,連忙含笑道:「小徒雖然拜在貧道門下,但他除了家
學淵源,另蒙一位前輩高人垂青,傳了他幾手劍法,這位前輩高人因不欲人知,
貧道就不好公開他老人家的名號了。」大家聽得雖覺好奇,不知這位前輩高人究
竟是誰?但白鶴觀主既然這麼說了,也就不便再問。
松風子走上一步,稽首道:「啟稟掌門人,素齋早已準備,大家因掌門人午
刻可到,就要小弟關照廚下,等掌門人來了再開,現在可以請大家入席了。」
松陽子慌忙站起,連連稽首道:「善哉、善哉,為了貧道一人,讓大家等得
太久了,真是罪過,大家快快請吧。」
當下由松風子領先,大家相偕進入膳廳,用過素齋,松風子便朝松雲子問道
:「二師兄,方才掌門人曾說丁少秋另蒙一位高人垂青,傳了幾手劍法,二師兄
可知這位前輩高人是誰嗎?」
松雲子微微搖頭道:「愚兄沒聽掌門人說過。」
松風子微哂道:「大師兄不問塵事已久,白鶴觀全由二師兄主持,連二師兄
都不知道,這話有誰相信?」
松雲子正容道:「愚兄騙你則甚?少秋在白鶴觀耽了三年,愚兄並未聽說另
有高人指點,那可能是下山以後的事,愚兄怎麼會知道?」
松風子道:「小弟也不過是一時好奇,隨便問問罷了。」說完舉步往外行去
。
飯後,丁少秋因客廳上休息、喝茶、聊天的,不是一派掌門,也是某一門派
的名宿、長老,自己和李飛虹夾在大人堆裡,大受拘束,因此吃過飯,就拉著李
飛虹的手,往外就走出去。李飛虹跟在他身後,埋怨著道:「你要去那裡?這樣
拉拉扯扯幹嗎?」他口中雖這樣說著,卻並未掙脫丁少秋拉著自己的手。
丁少秋哈的笑道:「夾在大人中間,你不嫌受盡拘束?咱們出來隨便走走,
不是自由多了?」
李飛虹道:「但總有個目的吧?你究竟要到那裡去呢?」
丁少秋朝上一指,說道:「前面有一座九層高塔,可以俯視很遠,我們到塔
上去,你說好不好?」
「好啊。」李飛虹左手一縮,說道:「你現在可以放手了吧?」
丁少秋放開手,臉上有些訕訕的應道:「咱們是好朋友,拉著手有什麼關係
?」
李飛虹道:「你沒有關係,我有關係,被你拉著手走,就像被你牽著鼻子走
一樣,你願不願意給人牽著鼻子走?」
丁少秋搖搖頭道:「這個比喻不恰當。」他領著李飛虹走出大殿,來至塔下
。
李飛虹舉手摸摸鬟發,抬頭問道:「人家只有七級浮圖,這座塔怎麼會有九
級的呢?」
丁少秋道:「這裡是玉皇殿呀。」
李飛虹道:「玉皇殿有什麼不同?」
「這你就不懂了。」丁少秋道:「七級浮圖,是佛教語,這裡是道教。」
李飛虹道:「我不懂。」
丁少秋道:「因為玉皇大帝住的凌霄寶殿,是在九霄雲外,九重寶塔,所代
表的就是九霄。」
李飛虹點頭道:「聽來好像有點學問,你是聽誰說的?」
丁少秋道:「這還要聽人說嗎?是我想出來的。」
「啊。」李飛虹道:「你好壞,原來只是杜撰的,騙得我信以為真呢。」
丁少秋道:「我幾時騙你了?九層寶塔,也許就是這個意思哩。」說話之時
,已從第一層上了第二層。
李飛虹忽然偏頭道:「我們比比看,從這裡起,誰先登上第九層?」說完,
當先縱身而起,朝盤旋而上的石級竄去。
丁少秋淡淡一笑,就緊跟在他身後,朝石級掠上。李飛虹是存心和他比腳程
的,是以一開始就不住提吸真氣,一個人宛如穿簾燕子飛旋而上,好不快速?丁
少秋跟在他身後,不徐不疾,始終和他保持了三數級距離。就在兩人飛躍上第五
層的時候,丁少秋發現東首一面,正有兩個人手扶圍攔,在低聲說話,一個是身
穿灰布長褲的漢子,另一個是穿青布道袍的道人,只要看他這一身打扮,正是玉
皇殿的道士。
丁少秋不覺心中一動,忖道:「寶塔是在玉皇殿前面的東首,他們再站在塔
上的東首一面,所面對的已是一片山巒,豈非是為了避人耳目?」
他立時想起自己趕來玉皇殿的那天,天色還未黎明,看到觀中有人出來,把
傳遞的消息藏在竹筒內,放到香爐灰裡面,這道人……這原是目光一瞥間的事,
心裡想著,不覺朝那道人多看了一眼,可惜對方面向欄外,所能看到的最多也只
是側面而已。
不多一會,李飛虹當先躍上第九層,心中一高興,忍不住「咭」的笑出聲來
,說道:「這回我比你快了。」
只聽右側響起丁少秋的聲音說道:「誰說的,我不是先來了嗎?」他是在李
飛虹停下來之後,從他身後閃過去的,到了他右邊,自然是丁少秋快了一步。
李飛虹雙手扶著欄杆,只是喘氣,哼道:「我上來的時候,上面還沒有人,
自然是我比你先到了。」
「好、好。」丁少秋笑道:「就算你先到好了。」
「哼,誰說上面沒有人?」一個沙啞而尖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續道:「
難道小老兒不是人嗎?」兩人聽得一怔,舉目看去,這第九層上,除了四面走廊
,裡面地方不大,只供著一座神龕,那有什麼人影?
【第十章】神秘老頭
就在這時候,只見一個像鳥窠般的頭,從神龕上冒了出來,那是一張削瘦而
佈滿了皺紋的臉,小眼睛、酒糟鼻、尖嘴上蓄著兩撇三寸長的鼠鬚,生相有些滑
稽,好像還喝醉了酒,一張臉紅得像豬肝一樣。
原來這人是躲在神龕上睡覺,九層寶塔上的神龕,當然是小巧玲瓏型的,地
方本來不大,他縮在神像腳下,屈躬而睡,倒也睡得下去,這回要鑽出來,就比
較費事,頭先伸出來了,再把身子慢慢的掙出來,終於一下躍了下來。
衝著兩人裂嘴笑道:「小老兒喝了幾口,就喜歡找個清靜的地方躺下來睡上
一覺,你們請坐,小老兒正好要下去了,失陪。」口中說著,踉踉蹌蹌的從石級
下去。這人看去五十出頭,六十不到,穿一件髒兮兮的藍布大褂,一身都是酒氣
,令人欲嘔。
李飛虹掩掩鼻子,說道:「碰上一個酒鬼,酒氣薰人,好噁心。」
突聽耳邊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糟老頭自然沒有小伙子吃香了。」
李飛虹急忙回頭看去,那小老頭早已下去了,身邊那有什麼人影?心中暗暗
感到奇怪,問道:「丁兄,你可曾聽到有人說話嗎?」
丁少秋道:「沒有呀,這裡只有你我兩人,那有什麼人說話?」
李飛虹道:「剛才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丁少秋問道:「你聽到有人說了些什麼?」
李飛虹臉上微微一紅。他自然不肯說出來,只是搖搖頭道:「我沒聽清楚,
所以才問你的呀,你沒聽見,那就算了。」他在神龕前面席地坐下,一面用手拍
拍地上,又道:「丁兄,你也坐下來,我們先休息一會。」
丁少秋依言在他對面坐下,望著李飛虹道:「李兄,兄弟有一件事,不知你
的意下如何?」
李飛虹笑道:「你沒說出來,我怎麼知道呢?」
丁少秋道:「我們一見如故,兄弟是想和李兄結為兄弟……」
李飛虹臉上乍現喜容,欣然道:「丁兄說的正合我意,小弟早就想到了,只
怕丁兄會不同意,所以一直不敢說出來。」
「那就好。」丁少秋道:「我們先敘敘年庚,兄弟今年十八,正月十二午時
生,李兄呢?」
李飛虹道:「那就比我大了,你是我大哥了,我……是十一月生的。」
丁少秋道:「我們同年。」
李飛虹道:「但你足足大了我十個月。」
丁少秋從地上一躍而起,說道:「不知這神龕裡供的是什麼神祇,來,我們
就在神前結為兄弟,叩幾個頭,請神祇作證。」李飛虹跟著躍起,面向神龕,神
色莊重的和丁少秋並肩站定,一起跪拜下去,叩了幾個頭。
丁少秋仰臉道:「弟子丁少秋和李飛虹結為兄弟,今後同甘共苦,生死與共
,請神明為證,如背誓言,天人共棄。」說罷,又拜了幾拜,才一同站起。
李飛虹朝丁少秋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說道:「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哈哈,賢弟,現在我們是兄弟了,還和愚兄客氣什麼?」丁少秋口中說著
,雙手一伸,握住李飛虹的雙手,把他拉了起來。
「嘻嘻,瞧你們這般模樣,真是相敬如賓。」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
來,丁少秋、李飛虹反應極快,急忙轉過身去,身後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丁少秋道:「這人口音,好像就是剛才下去的那位老丈。」
李飛虹道:「他明明在我們身後說話,人到那裡去了呢?」
「嘻嘻,小老兒不就在這裡嗎?」那尖細聲音又從兩人身後傳來。
兩人急忙又轉過身去,只見剛才已經下塔而去的藍褂小老頭這時不是就在神
龕前面席地而坐,雙手捧著一把大酒壺,仰起頭,嘴對嘴咕咕喝著酒。看到兩人
轉過身來,才放下酒壺,用袖底抹抹嘴角,嘻的笑道:「小老兒沒打擾二位小哥
的清興吧?」
「怎麼會呢?」丁少秋含笑道:「老丈剛才不是已經下塔去了嗎?這樣快就
回來了?」
藍褂小老頭笑嘻嘻的道:「小老兒是沒有酒喝,找酒去的,這幾天道觀裡為
了招待各方來賓。準備不少缸好酒,去倒上一兩壺,真是方便得很,弄到了酒,
自然要回到上面來喝比較清靜,眼不見俗人,心頭就減少許多俗慮,喝起酒來,
就爽快多了。」
丁少秋道:「老丈真是妙語如珠,在下還未請教老丈如何稱呼?」
「啊,嘻嘻,呵呵。」藍褂小老頭瞇起一對小眼睛,笑得十分開心,口沫橫
飛的道:「小哥果然不是俗人,但老丈二字叫不得,小老兒要在老字上面加一個
小字,就是希望返老還童之意,小哥叫我老丈,老而稱丈,豈非老上加老了?這
個萬萬使不得,嘻嘻,你們兩個方才不是對神結義,叫著大哥,賢弟嗎?這樣吧
,咱們一見如故,蠻投緣的,你們兩個就叫小老兒一聲老哥哥吧。」
丁少秋連忙拱手道:「這個如何使得?」
就在他說話之時,李飛虹耳邊響起了極細的聲音說道:「你大哥有點傻呼呼
的,既拘束、又固執,你是小鐵的……嘻嘻,你叫我一聲老哥哥,你爹聽到會高
興得發瘋,這是好機會,你先叫我一聲老哥哥,他就會跟著叫了。」
李飛虹方纔還嫌他髒,但自小聽爹講述江湖上的奇人異士,聽得多了,心頭
不覺一動,暗道:「這人莫非是一位遊戲風塵的異人?那就不可失之交臂,自己
就叫他一聲老哥哥,也不會吃虧。」心念一轉,連忙拱手道:「你要我們叫你老
哥哥,我們就不和你老哥哥客氣了。」一面回頭朝丁少秋道:「老哥哥既然這麼
說了,大哥,你就依老哥哥的話,叫他老哥哥好了。」
「對、對。」藍褂小老頭嘻的笑道:「還是這個小兄弟爽快。」
丁少秋也只好抱抱拳,叫了聲:「老哥哥。」
「嘻嘻。」藍褂小老頭欣然道:「你們既然認了我這老哥哥,就得跟老哥哥
學一樣本領……」
李飛虹心中暗喜,忖道:「他果然是一位風塵異人,難怪他要自己兩人叫他
老哥哥,原來他有意傳自己兩人一樣本領。」一面問道:「老哥哥,你要我們跟
你學什麼呢?」
藍褂小老頭嘻嘻的笑道:「你們跟老哥哥學會這套本領,保證到處都不吃虧
……」說得興起,口沫橫飛的續道:「譬如當新郎官吧?小兄弟……」
眼睛望著丁少秋,接著道:「你總有一天要當新郎官的,對不?當新郎那天
,有多少人要灌你的酒,你不跟老哥哥學,就會被人家灌得爛醉如泥,新郎官醉
倒了,當新娘的豈不要乾著急?還有,一個人如果交遊廣闊,朋友多了,難免時
有應酬,你如果不會喝酒,家家扶得醉人歸,做你娘子的人,時常要侍候一個醉
人,又吐又嘔的,如果你娘子是個怕骯髒的人,你吐得一塌糊塗,這有多噁心…
…」
李飛虹道:「老哥哥,你在說什麼呀?」
藍褂小老頭睜大一雙小眼睛,正容道:「老哥哥是說你們跟老哥哥學了一套
本領,保證受益無窮……」
李飛虹問道:「你要我們學什麼呢?」
藍褂小老頭道:「自然學喝酒了,先前總會醉上幾次,慢慢的習慣了,就不
會醉了,像老哥哥已經由醉進入化境,可以千杯不醉,愈醉愈醒……」
李飛虹聽得為之氣結,說道:「我才不要學呢,酒有什麼好喝的?」
「哈,酒的好處大矣哉。」藍褂小老頭道:「你們還沒入門,怎會知道酒的
好處,小老兒……」
李飛虹心裡有氣,不願再聽,拉著丁少秋的衣袖,說道:「大哥,我們走。
」
丁少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邊走邊道:「老哥哥,我們告辭了。」
藍褂小老頭嘻嘻的笑道:「沒關係,今天不想學,改天有興趣的時候再來學
好了。」
李飛虹拉著丁少秋匆匆往塔下就走,走下兩三層,口中說道:「我們遇上了
酒鬼,還叫他老哥哥,真倒霉。」
丁少秋笑道:「是你叫愚兄叫他的。」
李飛虹道:「先前我還當他是一位風塵異人呢。」話聲方已,突聽耳邊響起
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小丫頭,誰說小老兒不是異人?」
李飛虹聽得一怔,急忙問道:「大哥,你有沒有聽到老哥哥的話聲?」
丁少秋道:「沒有呀,你聽到他說話的聲音了?」
李飛虹搖搖頭道:「我只是問問罷了。」他心裡有數,自己兩人遇上的這個
小老兒,準是一位風塵異人無疑,因此不敢再提小老兒的事,只顧低著頭盤級而
下。一直等到走出第二層塔門,才低聲道:「大哥,我想我們認他老哥哥是不會
錯的,他可能真是一位風塵異人呢。」
突聽耳邊響起那尖細聲音嘻的笑道:「現在總算說對了。」聲音從第九層飄
飛下來,怎不教李飛虹大吃一驚,口中不由輕「啊」了一聲。
丁少秋回頭問道:「賢弟怎麼了?」
李飛虹道:「沒……什麼。」
丁少秋笑道:「賢弟方纔還說……」
李飛虹急忙攔著他的話頭,催道:「大哥不用說了,我們快走吧。」說完,
急步朝前行去。丁少秋不知就裡,只好跟在他身後,急步行去。直等進了玉皇殿
大門,李飛虹才把剛才老哥哥兩次在自己耳邊說話的事,告訴了大哥。
丁少秋聽得欣喜的道:「賢弟說得對,這位老哥哥一定是一位風塵異人,不
然你在下面說的話,他在第九層上怎麼聽得到?又怎能把話聲傳下來?」
李飛虹得意的笑道:「我們也還算有眼光,沒有失之交臂。」
丁少秋抬頭望望天色,這一陣工夫,已是申牌時候,這就說道:「賢弟,愚
兄先領你去看看房間。」
李飛虹點頭道:「好呀,房間在那裡呢?」
丁少秋道:「各門各派的來賓,都住在東院,本來前面是賓舍,一共只有八
間,因為這次來的人較多,八間賓舍,安排給各門各派的掌門人下榻,稍後還有
二十幾間靜室,本來是觀中道士居住的,如今劃給各門各派的門人居住,方才大
伯父說,我和賢弟同住一間……」
「什麼?」李飛虹幾乎驚叫出來,臉上發赧,說道:「我從小不慣和人同住
,有沒有一人一間的?」
丁少秋雙手一攤,聳聳肩道:「只有掌門人才獨自一間,其餘都是兩人一間
,這有什麼關係?每一個房裡都有兩張床鋪,又不會擠。」
李飛虹心裡怦怦不安,攢眉道:「這個……」
丁少秋沒加理會,領著他出了東首院門,一路往北,經過兩排雅致的精舍,
伸手一指,說道:「這就是八間賓舍,給各門派的掌門人住的。」他們續繼往北
,穿過一片花圃,果然又有兩排房舍。
丁少秋又道:「左首第一間就是爺爺和大伯父住的,我們是第二間,就是隔
壁。」他一直走到左首第二間,伸手推啟房門,跨了進去,回頭道:「賢弟,快
進來休息一會。」
李飛虹腳下微現趑趄,還是鼓著勇氣走了進去,舉目看去,房間不大,臨窗
果然放著兩張床鋪。中間還有一張小桌,就沒有別的陳設了。丁少秋掩上房門,
走到左首的床鋪上坐了下來,伸手一指,說道:「賢弟,你睡對面一張鋪,愚兄
晚上是不睡覺的。」
李飛虹依然站著,心裡兀自拿不定主意,一面奇道:「大哥晚上不睡覺?」
丁少秋望著他道:「賢弟怎麼不坐下來呢,哦,愚兄三年來晚上不睡覺已經
習慣了,以練功代替睡覺。」
李飛虹終於在對面床鋪上坐了下來,但還是有點膽怯,心想:「這要是給爹
知道了,那還了得?」一面遲疑的道:「那就好,我也可以運功。」
丁少秋忽然壓低聲音道:「不,今晚咱們不用運功,還有一件事要辦。」
李飛虹心頭一陣緊張,問道:「你說什麼?」
丁少秋悄聲道:「我們方才登上寶塔第五層的時候,你不是也看到了,有一
個道士和一個灰布衣衫的漢子在檻外交談嗎?」
李飛虹聽他這麼一說,不覺放下心來,睜大雙目問道:「你說的究竟是什麼
事?」丁少秋站起身,和李飛虹並肩坐下,李飛虹疑懼的把身子移開了一些。
丁少秋並未在意,低下頭,靠近李飛虹耳邊,低低的把自己趕來玉皇殿,天
色還未黎明,發現有人從觀中出來,把一件東西藏入觀前石香爐香灰之中,後來
果然有人來至觀前,從香爐中取走一個小竹筒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李飛虹眨著眼睛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玉皇殿有內奸了?」
「是的。」丁少秋道:「本來還確定不出在那一門派,但看方纔的情形,這
內奸很可能是玉皇觀的人了。」
李飛虹問道:「你打算怎麼辦呢?」
丁少秋道:「方纔雖然看到的只是側面,但這個道士我很面熟……」話聲忽
然壓得很低,說道:「他是侍候觀主的幾個弟子之一,我和大伯父來的那天,曾
去拜見觀主,就是他送茶給我的,所以我還記得。」
李飛虹問道:「你預備今晚去查看嗎?」
丁少秋點點頭道:「這裡的觀主,還是我四師叔,所以要特別小心。」
李飛虹點著頭道:「小弟知道。」
丁少秋道:「好了,我們可以出去了。」晚餐之後,丁少秋悄悄拉了一下李
飛虹的衣袖,說道:「走,我們回房去。」李飛虹臉上不禁為之一紅,低著頭跟
在他身後,一路來至東院。
丁少秋推開房門,讓李飛虹走入,然後跟著進房,一手掩上了房門,還上了
閂。李飛虹緊張的道:「你要做什麼?」
丁少秋壓低聲音道:「我們先休息一會,最少也要初更以後才好行動,待會
我們要從後窗出去。」說完,脫下長衫,就在左首木床上盤膝坐好,闔上雙目,
不再說話。李飛虹也就不好和他說話,只得在對面鋪上坐下。房中又沒點燈,暗
朦朦只可略辯人影,一個人坐著覺得無聊,也就脫鞋登床,盤膝跌坐,緩緩調息
,運起功來。
*** *** *** ***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聽丁少秋的聲音在耳邊低聲叫道:「賢弟,快醒一醒
,是時候了。」
李飛虹矍然驚覺,睜開眼來,看到丁大哥就站在床前,急忙應了一聲,胯下
木床,穿好鞋子,一手提劍,問道:「這是什麼時候了?」
丁少秋道:「初更已經過了一會。」
李飛虹臉現愧色,說道:「小弟比起大哥來,真是太不夠機警了。」
丁少秋溫言道:「我只是一直留心著而已。」
李飛虹道:「那我們走吧。」
丁少秋低聲道:「我們從後窗出去,務必小心,不可弄出聲音來。」
李飛虹點頭道:「小弟省得。」
丁少秋很快就閃到窗下,小心翼翼的推開兩扇木窗,雙足一點,一個人已經
輕靈的穿窗而出。李飛虹自然不肯落後,足尖點處,跟著飛出窗外,落到丁少秋
身邊。丁少秋輕輕掩上了窗戶,朝李飛虹打了個手勢,就悄悄往一排雲房後面移
動。他不敢立即長身掠起,就是怕驚動了人。
他要查探的對象是玉皇殿觀主身邊的一名弟子,自然要朝後進行去。兩人一
直走到這片東院賓舍區的盡頭,已有一道圍牆攔住去路。這是新近才砌的,因為
東院是「貴賓區」,過了這道矮牆,就是玉皇殿門下道士的住處了,一共有二三
十間雲房。
觀主住的地方,是在玉皇殿的第三進,西首也有二三十間雲房,住著門下弟
子,觀主是一觀的中心,左右都有門下弟子拱衛,不虞有外人闖進來了,而且一
旦闖入,也很難全身而退。
丁少秋,李飛虹到得圍牆之下,丁少秋首先飛身躍起,登上圍牆,目光迅速
一掠,看看牆外並無動靜,正待招呼李飛虹上來,瞥見南首飛起一道人影,宛如
流星一般,一閃而逝。心中不禁暗暗忖道:「這人好快的身法,他飛起之處,就
在前面八間精舍之間,這會是什麼人呢?」一面迅速揮了下手,然後朝牆外飄落
。
李飛虹跟著躍起,越過圍牆,落到他身邊。丁少秋低聲道:「你跟我來。」
說完,身形一晃,一下隱入牆下陰暗之處,李飛虹不敢怠慢,趕緊跟了過去。
這裡一共有兩排雲房,兩人藉著暗處,悄悄穿過一片花林,行沒多遠,前面
已是玉皇殿的中樞--觀主的雲房所在了。如在平日,掌門人來了,自該招待到觀
主的雲房下榻,以表祟敬,但這次大會,來了好幾個門派的掌門人,松陽子為了
便於和各派掌門人交換意見,就住在賓舍裡。這裡還是松風子獨自一個人的住所
。
丁少秋不敢驚動四師叔,何況他想查的只是四師叔的隨侍弟子,自然不會住
在前面,這就拉著李飛虹悄悄往北繞去。就在兩人離去之後,清水短垣上忽然出
現一個人影,望著丁少秋、李飛虹二人後影,發出一聲冷嘿,隨後暗暗綴了下去
。
丁少秋、李飛虹不知道行藏已被人識破,只是循著圍牆,繞到北首,才悄悄
躍起,越牆而入,落到地面,這裡已是第三進的後院,此時一片黝黑,不見一點
燈光。李飛虹悄聲道:「大哥,這要如何查法?」
丁少秋道:「我也不知道,我們且進去瞧瞧。」他藝高膽大,當先走上石階
,再由一道敞開著的大門走入。
這是一個穿堂,中間地方相當寬敞,前後各有兩扇木門,都敞開著。左右兩
邊各有兩排房屋,走出穿堂,則是一個小天井,迎面又有一道門,通往前面院落
,才是觀主的靜室。不用說,這左右兩排房屋,就是侍候觀主的幾個門人住的了
。但此時每個房間都已熄了燈火,這到那裡去查呢?
就在此時,只見從迎面一道門中,並肩走出兩個手持拂塵的灰衣道士,兩人
急忙閃動身形,隱入暗陬。那兩個道士跨出門口,就腳下一停,同時稽首一禮,
抬臉道:「觀主有請兩位施主入內相見。」
丁少秋、李飛虹方自一驚,這一瞬間,只見小天井左右兩邊立即出現了四個
手待拂塵的灰衣道士,再回頭看去,穿灰衣的道士又多了二個。這是說自己兩人
業已落入人家的包圍之中,連想逃都逃不了。丁少秋心中雖然暗暗叫糟,但他是
個天不怕,地不伯的人,胸脯一挺,說道:「賢弟不要緊,跟我見四叔師去。」
舉步走了出去,李飛虹自然也立即跟了過去。
四面八個灰衣道士,除了站在對面的兩個站著不動,四隻眼睛,緊盯著丁少
秋、李飛虹兩人,凝神戒備之處,其餘六個灰衣道士,隨著丁少秋兩人的走動,
緩緩朝中間移動,逼近過來。丁少秋卻沒去理會他們,連看也沒朝他們看上一眼
。
站在對面的兩個灰衣道士深恐丁少秋二人在走近之時突然出手,是以一直在
嚴神戒備著,直到兩人走近,左邊一個已認出是丁少秋,不覺失聲咦道:「會是
丁師弟。」白鶴門的道士都稱丁少秋為師弟。
丁少秋並不認識他,只是拱手道:「正是小弟。」
左首灰衣道士道:「只怕觀主還不知道來的是丁師弟呢,你們快隨我來。」
說完,和另一個灰衣道士急忙一個轉身,領著丁少秋二人往裡走去。
入門之後,由迴廊繞到第三進正面,拾級登階,穿過兩間屋宇,來至觀主靜
室門前,兩個灰衣道士腳下一停,神色恭敬,躬下身去。由左邊一個恭聲道:「
啟稟觀主,侵入本觀禁地的是丁少秋、李飛虹二人,現已帶到。」
只聽裡面傳出松風子的聲音說道:「叫他們進來。」兩個道士應了聲「是」
,直起身子,仍由左邊一個朝丁少秋二人抬抬手道:「觀主叫你們進去。」當先
掀簾走入,李飛虹急忙相隨走入。
這是觀主靜室的外面一間,也就是靜室中的起居室,佈置得相當不錯。這時
室中點燃了兩盞角燈,燈光柔和,照得整間屋子如同白晝。上首一張錦榻上,端
坐著一個身穿藍布道袍,面貌白皙,黑鬚飄胸的中年道人,他自然就是玉皇觀主
松風子。
丁少秋慌忙趨上幾步,拜了下去道:「弟子丁少秋拜見四師叔。」
松風子哼一聲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四師叔嗎?」
李飛虹站在丁少秋身後,也哼了一聲道:「我大哥若是眼裡沒有觀主,還會
進來跟你跪拜嗎?」
松風子目光一注,沉喝道:「爾是何人?」
李飛虹雙手一背,冷笑道:「我不是白鶴門的人,觀主應該稱我一聲小施主
,說話客氣一點,小小一個玉皇殿的觀主,少在我面前擺威風了。」
丁少秋忙道:「啟稟四師叔,他是弟子結義兄弟李飛虹。」一面回頭朝李飛
虹道:「賢弟不可對我四師叔無禮。」
松風子面色陰森,冷聲道:「少秋,你們深夜擅闖本觀禁地,還有何說?」
李飛虹冷笑道:「擅闖禁地?玉皇殿什麼地方是禁地?我想請問觀主,你有
沒有知會過與會的各大門派?擅闖禁地,就得按玉皇殿的禁律處死,否則今天到
玉皇殿來的都是貴賓,隨意走走,就不能說是擅闖了。」
松風子被他說得無言可答,臉色鐵青,虎的站起,右掌高舉,沉喝道:「利
嘴小子,貧道劈了你。」
丁少秋跪在地上的人急忙站起,說道:「四師叔歇怒,弟子和李兄弟只是睡
不著覺,出來走走,後來發現有一道人影,劃空朝這裡掠來,弟子二人只當是有
人侵入,一時心存好奇,才一路跟下來的,不知道這裡是四師叔的住所,這望四
師叔恕罪。」有他站在李飛虹面前,就擋住了松風子的發掌。
松風子目光一注,問道:「有一條人影朝這裡來的?會是什麼人,你看清楚
了沒有?」
丁少秋原是隨口胡言的,但想起方才確實看到一條人影,這就說道:「這人
身法極快,和弟子相距又遠,沒看清他的面貌。」
松風子唔了一聲,揮揮手道:「好,你們回去吧。」
丁少秋沒想到四師叔會收蓬得如此快法,連忙躬身道:「多謝四師叔。」就
在他躬下身去之際,耳中忽然聽到上首一道門內,似有細碎的腳步聲走動,腳步
聲走得極快。然後與李飛虹一起退了出來。
這回他們是由靜室正面走出來的。但剛走到第三進的大天井中間,突聽一聲
嘶然破空之聲,從屋脊飛起,往西南投去,身法之快,宛如劃空流星,去勢神速
已極。緊接著又有一道人影銜尾追出,話聲往後飄送過來。喝道:「少秋,快追
。」
丁少秋道:「是四師叔,我們快追上去。」隨著急忙縱身掠起,朝兩道人影
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李飛虹忙道:「大哥,等等我。」跟著往下追去。
這四條人影,各自銜尾疾追,就成了一條直線,最前面的那人等到奔出五六
里外,就倏然停住,轉過身來,厲笑道:「松風子,你接老夫一掌。」喝聲出口
,人已一躍而起,宛如大鵬凌空,右手五指勾曲,朝松風子當頭撲來,這人正是
南天一雕盛世民。
松風子略作回顧,看到從後追來的丁少秋相距還有十四五丈,立即退後一步
,沉喝道:「好。」右手翻起,使了一招「鶴翅拂雲」,迎著對方雕手,朝上托
起。這一下,松風子可吃了虧,以白鶴對神雕,正好有著天生的克制,雙手掌勢
乍接,松風子悶哼一聲,登登的連退兩步,上身搖晃,幾乎站不住椿。
盛世民一下落到地上,嗆然劍鳴,手持闊劍,厲笑道:「松風子,老夫今晚
先宰了你,正好給什麼武林大會一個警告。」闊劍臨風一振,目光卻朝追蹤趕來
的丁少秋瞄去,正待舉劍欲劈。
丁少秋追來的人,相距還有三丈來遠,心頭一急,舌綻春雷般大喝一聲,身
在半空,右臂疾振,發出一記「百步神拳」,轟然有聲,朝盛世民劍上撞去。一
團拳風擊在闊劍上,發出一聲錚然大鳴,把他闊劍震退開去。松風子早已在這一
瞬間向旁閃出。
盛世民巨目掄動,一下落到丁少秋身上,沉哼道:「丁少秋,又是你。」
丁少秋瀉落在他面前,冷然道:「是我又怎樣?」
盛世民厲笑道:「這是你自己趕來送死,那就怨不得老夫了。」喝聲甫出,
闊劍嘶然生風,閃電般朝丁少秋劈來。
他是早就存了殺機,一招出手,闊劍連振,「天南劍法」迅若長江大河,源
源出手,在丁少秋左右前後,劍光起落如電,連綿不絕,只不過轉眼工夫,闊劍
劃出來的劍光,一匝又一匝的環繞著把丁少秋困在裡面。不,他闊劍開闔如風,
東一劍、西一劍的劈著,每一劍參差不齊的幻起三兩道劍光,因此遠望過去,丁
少秋一個人就像落在數十支石筍堆中,幾乎沒有你進退的餘地。
但丁少秋早已展開「避劍身法」,身如逆水游魚,在你綿密的劍光之中,忽
進忽退,左右轉側,姿勢優美,支支的闊劍,好像專門找他空隙刺了過去,但沒
有一劍沾得上他的衣角。這一場遊戲,一個揮劍急攻,一個側身遊走,就像表演
給松風子看的,直把松風子看得眼花撩亂,膽顫心驚,也暗暗稱奇不止,眼中不
覺閃爍著異芒,不住的點頭。
李飛虹站在松風子的對面,他和松風子好像有成見似的,不肯跟老道士打招
呼。這場以徒手對闊劍,戰況雖然極為激烈,但李飛虹見過幾次,大哥只要展開
「避劍身法」,最厲害的劍法也傷不了他,因此並沒有把驚險場面放在心上,側
臉看去,只見松風子目睹戰場,臉有詭笑,心中暗道:「大哥這四師叔,生得好
奸。」
就在他思忖之際,漫天匝地的劍光倏然盡斂,南天一雕盛世民闊劍一收,嘿
然道:「老夫不想再和你纏鬥下去,咱們後會有期。」說完,轉身頓足,宛如夜
鳥投林,朝一片松林間飛去。
丁少秋一下掠到松風子身前,問道:「四師叔,你老沒事吧?」
松風子右手緩緩搭上丁少秋的左肩,說道:「還好,貧道沒什麼,只是……
」他搭在丁少秋左肩的右手突然滑落,一下點了丁少秋背後三處穴道,在這同時
,左手屈指彈出三縷指風,制住了李飛虹的穴道:「然後走到丁少秋面前,臉色
陰沉的道:」少秋,你說,你這避劍身法是那裡學來的?「
丁少秋耳邊突然響起蚊子般的聲音說道:「小兄弟,千萬別告訴他。」這說
話的正是寶塔上認識的藍褂小老頭的聲音。
在這同時,李飛虹也尖叫起來,怒聲道:「老道士,你制住我穴道,要做什
麼?」
松風子沉喝道:「閉上你的嘴。」左手再次彈出兩縷指風,點了他昏穴,一
面朝丁少秋喝道:「師叔問你的話,還不快說?」
丁少秋心目中松風子總是自己的師叔,師叔問話,焉得不實話實說;但有藍
褂老哥及時這一叮囑,心中不禁一動,就隨口說道:「弟子這幾式身法,是師父
教的……」
他總究是年紀還小,又沒出過門,江湖經驗太差了,這句話對任何人都可以
說,惟有對松風不能說。試想松風子是松陽子的師弟,功力雖然不及大師兄甚多
,但白鶴門有些什麼武功,松風子自然最清楚也沒有了。丁少秋使的「避劍身法
」,白鶴門那有這種身法?
松風子臉現詭笑,輕嘿一聲,點頭道:「很好,你把這幾式避劍身法的口訣
、步法,說出來給師叔聽聽,嘿嘿,若有半句虛言,師叔先廢了你這叛門逆徒。
」
在他說話之時,李飛虹耳邊響起一個細小的聲音輕咦一聲道:「小兄弟,你
被這臭道士制住了穴道?好,你現在試試看,是不是可以活動了?」李飛虹聽出
是藍褂小老頭的聲音,心中方自一喜,突覺身上一鬆,雙手果然已能活動。
只聽藍褂小老頭的聲音又道:「喂,小兄弟,暫時不可露了形跡。」李飛虹
想要問他,大哥穴道解開了沒有?但又不好開口說話,只是目光轉動,望著大哥
,露出焦急之色。
只聽藍褂小老頭聲音嘻的笑道:「你大哥穴道根本沒被制住,哦,對了,你
不妨說幾句氣話,氣氣臭道士。」
李飛虹聽說大哥穴道並未被制,心頭就寬了許多,這時正是松風子逼著丁少
秋說出「避劍身法」的同時,不覺哼了一聲道:「虧你還是大哥的師叔,原來和
古靈子只是一丘之貉,也要覬覦大哥的避劍身法。」
松風子怒哼道:「胡說,貧道因他是本門弟子,使的不是本門武功,所以要
問問清楚。」
李飛虹冷笑道:「我大哥使的是什麼身法,松陽道長早已知道,還用不著你
這師叔操心,你要在荒郊野外,制住大哥穴道,逼問身法,不是心存覬覦,還是
什麼?」
松風子聽得大怒,嗔目喝道:「小子,你再胡說八道,貧道就先劈了你。」
「哈哈。」隨著一聲長笑,一道人影劃空瀉落,那是一個身如寶塔的黃衫禿
頂老人,發出破竹般聲音朝松風子大笑道:「一個做師叔的要在半夜三更到荒郊
來逼問師侄的武功,倒是新鮮得很。」隨著話聲朝丁少秋走來。
松風子早在對方還未瀉落地上之前,就已聽出笑聲蒼勁有異,來勢奇速,身
形一晃,擋在丁少秋身前,此時看他逼來,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掣出長劍,沉喝
道:「施主可是花字門逢總監嗎?」
逢天游大笑一聲,發出破竹般聲音說道:「觀主怎麼認識逢某的?」
松風子道:「逢施主威名遠播,貧道焉得不識?」
逢天游道:「觀主既然知道逢某,那就請讓開。」
松風子凜立不動,徐徐說道:「丁少秋乃是貧道師侄,貧道豈能退讓?」
「哈哈。」逢天游仰天大笑道:「你制住丁少秋穴道;逼他說出身法來,何
曾有半點師叔侄的情份?如今卻說他是你師侄,不能退讓了。觀主主持玉皇殿多
年,總聽說過逢某說出來的話,從不更改,觀主再不肯退讓,那是存心和逢某過
不去了。」
松風子長劍當胸,冷然道:「逢施主不可逼人太甚。」
逢天游一雙巨目精光陡射,沉笑道:「這是觀主逼我動手的了。」右手抬處
,鏘的一聲,掣出一柄四尺長的闊劍來,臨風一晃,斜睨著松風子道:「觀主可
是想試試逢某的劍鋒嗎?」
松風子後退半步,冷然道:「逢施主如果一定要賜教的話,貧道只好奉陪了
。」
長劍斜抖,擺出的是「白鶴亮翅」,這一式雖非「白鶴劍法」的門戶,但卻
是「白鶴劍法」最容易變換招式的一式了。逢天游沉嘿一聲,他也沒擺門戶,右
手一抬,闊劍嘶然,就朝松風子劍上磕來,這一記毫無招式,純粹是以大吃小的
打法。
松風子當然不會和他硬打硬砸,身形輕側,使了一招「鶴翅推雲」,長劍斜
出,朝逢天游執劍右腕削去。兩人這一動上手,一個闊劍開闊如風,每一劍都劃
出盈耳嘯聲,劍光如匹練橫飛,聲勢極盛。一個長劍揮舞,宛如一頭灰鶴,展翅
側翼,極盡其態。一道道、一圈圈的劍光,瞬息變幻,不可捉摸,在短暫的時間
內,似乎還看不出優劣之勢。
*** *** *** ***
就在此時從松林中閃出一條人影,行動有如鬼魅,迅捷無儔的朝丁少秋身後
欺了過去。此人目的,敢情是想乘丁少秋穴道受制,把他擄去,或者暗下殺手,
但就在他堪堪逼近,丁少秋已經及時警覺,倏地轉過身來,目光一注,沉喝道:
「言鳳姑,你待怎的?」
原來這欺近身來的正是青布衣裙的言鳳姑,她沒想到已被松風子點了五處穴
道的丁少秋,竟會一下就解開穴道,不覺微一怔神,沉哼道:「小子,你動作倒
是快得很。」這是說:丁少秋自解穴道,動作很快。話聲出口,右手箕張,五指
像雞爪般閃電朝丁少秋左腕抓來。丁少秋豈會讓你抓到?身形一側,右手朝對方
肩頭拍去。
李飛虹眼看有人偷襲大哥,還動上了手,正待掠去,忽覺風聲颯然,自己面
前已經多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禿頂紅臉老者,沉笑道:「小子,不用過去了。」
李飛虹自然認得,這人正是方才和大哥動手的南天一雕盛世民,原來他躲在
林內,並未離去,心頭暗暗震驚,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長劍橫胸,哼道:「
你想怎的?」
盛世民沉笑道:「小子,你不是老夫的對手,還是乖乖束手就縛的好。」
李飛虹哼道:「要我束手就縛,你在做夢。」
盛世民闊劍一指,朝前送去,哼道:「小子接招。」李飛虹長劍疾翻,往下
壓去,「叮」,他劍尖在闊劍上一沾即昂,迅向盛世民眉心點去。
盛世民一怔,後退了半步,目注李飛虹喝道:「屠狗劍法,你是丐幫的人。
」
李飛虹一劍領先,豈肯罷手,手腕連連翻動,長劍錯落,一連三劍朝前攻出
,口中喝道:「是丐幫又怎麼樣?」
盛世民又後退一步,沉吟道:「你小子叫李飛虹,唔,你是李鐵崖的什麼人
?」
李飛虹被他問得一楞,哼道:「你管我是誰?」揮劍著著進擊。
盛世民忽然大笑道:「好小子,你以為老夫怕了李鐵崖?」
李飛虹哼道:「這些話都是你說的,我又沒說什麼,你只管衝著我來好了。
」
「很好。」盛世民洪笑道:「老夫今晚先把你拿下了。」
闊劍突然一緊,渾身宛如電閃雷繞,疾撲而來,這回他展開「天南劍法」,
劍光繚繞,剎那之間就把李飛虹圈入在一片劍光之中。李飛虹先前還一連擋開七
八劍,但盛世民劍勢沉重,快捷如風,不到十招,就被逼得氣喘手軟,長劍再也
施展不開。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老哥哥--藍褂小老頭的聲音尖笑道:「小兄弟,別
慌張,有老哥在這裡,你絕不會吃虧的,來,快向左閃開,退後一步,左腳前跨
,右腳跟進,身向右轉,劍往地下刺。」李飛虹正在手忙腳亂,無計可施,就依
著他所說,向左閃開,後退了一步,盛世民立即跟上,李飛虹左腳前跨,右腳跟
進,身向右轉,這一下,就轉到盛世民的身後。
盛世民反應極快,也立即轉了過來,李飛虹長劍往地下刺落,盛世民剛剛轉
過身來,左腳就像自己送過來的,腳尖正好轉到李飛虹的劍尖之下。這一下若要
被刺中,盛世民的腳背就會被釘在地上,這一招也正是「屠狗劍法」中的「七寸
釘蛇」。盛世民乍見李飛虹劍往下刺,心頭一急,慌忙吸了口氣,身子硬往後移
三尺。
「嘻嘻,這一劍你使得慢了半拍,雖然沒把他腳背釘住,也可以讓他知道厲
害了。」藍褂小老頭的聲音接著又道:「你已經扳回先機了,現趕快向左躍開,
成騎馬式,上身下撲,劍從胯下往後刺,嘻嘻,這招「窩弓射虎」你應該很熟。
」
「窩弓射虎」也是「屠狗劍法」中的招式,李飛虹當然很熟,但他想不出老
哥哥何以要他使出這一招劍法?但方纔「七寸釘蛇」差點就釘住盛世民的腳背,
老哥哥好像有先見之明,因此話聲入耳,就依照老哥哥的指點,向左躍開,上身
下撲,劍從胯下往後刺去。
說也奇怪,就在李飛虹往左躍之際,盛世民已快捷如風的追到李飛虹的身後
,闊劍平刺而出。李飛虹正好往前俯下,劍從他背脊上刺過,刺了個空,李飛虹
從胯下後刺的一劍,恰好朝他小腹刺去。盛世民一驚,一時來不及閃避,只好一
個觔斗朝上翻起,才算避過李飛虹的一劍。
藍褂小老頭叫道:「可惜,又慢了一點,聽著,快向後轉,朝前跑上二步,
一、二、三,劍使「朝天一炷香」,再向右跨出兩步使「天狗在戶」,後退三步
使「拔雲見日」……」現在李飛虹對老哥哥有了信心,他說的又是「屠狗劍法」
中的招式,只有朝後轉,朝前跑,朝右跨,朝後退,才是老哥哥所指點的勝敵之
機,李飛虹不用思考,就依著老哥哥的話去做。
李飛虹一個轉身,再往前跑了三步,長劍朝上,使出「朝天一炷香」,說也
真巧,他劍尖朝上豎起之時,正好就是盛世民下落之處。盛世民外號南天一雕,
身形驟落之際,發現李飛虹劍尖往上刺來,心頭不禁暗暗冷笑,右足尖在劍尖上
一點,乘勢又往上竄起,身形一側,朝右首橫飛出去。
那知李飛虹聽了老哥哥的話,在使出一招「朝天一炷香」之後,並未停止,
緊接著向右跨出兩步,又使了一招「天狗在戶」,長劍倏揚,朝右上方削去。這
一劍又正好是盛世民橫飛出去之後,往下翻落之處,李飛虹長劍斜削,豈不正好
削向他的雙足?
好個盛世民,他心頭雖然暗暗震驚,方才李飛虹一記「朝天一炷香」,並沒
有使他震驚,是因為他只當李飛虹是巧合而已,但現在這招「天狗在戶」,卻使
他暗暗震驚,那是天下沒有接連兩招都會是巧的,他震驚的是李飛虹小小年紀,
居然事前就料到他會向右飛落,出招如此準確,但他還是並不在乎,雙手猛向地
上一劃,身子又騰空升起三尺多高,身形再次一側,越過李飛虹頭頂,朝他身後
落去。
這一記他是臨時決定的,前兩次被你料中我下落之處,現在我朝你身後倒飛
出去,總不至再被你料中了。但那知你南天一雕盛世民的一舉一動,悉在藍褂小
老頭算計中,李飛虹緊記著老哥哥的話,在這招「天狗在戶」依然落空之後,他
想也沒想,立即後退三步,長劍一振,一招「拔雲見日」,劍尖在天空左右疾劃
,劍光打閃,就像要把天上浮雲拔開似的。
這時正好有一朵浮雲冉冉飛來,不,他正是第三次往下直落的盛世民。南天
一雕就是因為和人動手之時,能夠不時縱身飛撲,使敵人防不勝防,才有一雕的
外號,但也畢竟不是會飛的雕,第一次藉著李飛虹劍尖上一點之勢,騰身飛起,
第二次憑藉著一口真氣,抖臂劃手,才把身子竄起三尺。
但到了第三次,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到了此時,任你南天一雕
武功最高,一口真氣經過三次提吸,再也憋不住了。李飛虹長劍朝天空左右疾劃
,盛世民下落的人,自己業已無法控制,急切之間,只得把手中闊劍往下撩撥。
這回一個依著招式發劍,一個在下落之際,臨時發劍護身,在氣勢上,就有
著盛衰之別。但聽「鐺」、「鐺」兩聲,李飛虹的劍招雖然被他拔了開去,等到
雙腳落地,才發覺背脊上涼颼颼的,衣衫已被李飛虹劍鋒劃破,心頭又驚又怒,
雙目精芒電射,口中暴喝一聲:「好小子,老夫劈了你。」相距還有數尺,左手
揚處,一記劈風掌朝李飛虹迎面劈擊過去。他這一掌是在盛怒之下擊出來的,掌
風怒嘯,卷撞而來,勢道強猛絕倫。
李飛虹冷笑道:「我才不怕你呢。」手中長劍一掄,正待發劍。只聽耳邊又
響起老哥哥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不用理他,哦,你還可以數落他幾句,氣氣
這姓盛的小子。」人家掌風已經撞過來了,老哥哥竟然說不用理他,李飛虹雖然
覺得奇怪,但因有前面幾招的經驗,果然按劍不發,要看看如何不用理他?
盛世民在這一掌上,少說也使了八成力道,那知掌風撞到李飛虹身前還有三
尺光景,忽然向左一偏,好像有一股無形吸力,把它引了過去,宛如激流碰上屹
立的石崖,一下從李飛虹身邊轉彎,打旁裡流出。發掌的人,對自己劈出的掌力
自然反應極快,盛世民發覺不對,急忙一招手,準備把掌力收回。像盛世民這樣
的高手,對自己的掌力,自可收發由心,那知這回掌風出手,竟然一瀉千里,再
也收不回來,心頭這份震驚,自是非同小可,雙目轉動,似有不信之色。
李飛虹眼看他劈出的掌風只是從身旁呼嘯掠過,心知是老哥哥暗中弄的玄虛
,一面故意抬了下臉,望著盛世民不屑的道:「怎麼啦?我等著想試試你一掌有
多少斤兩,原來劈歪了,那好,你再發第二掌試試吧。」
盛世民沒有理他,只是目注松林,凝聲道:「林內是那一位高人,怎不請出
來讓盛某見識見識?」
松林裡沒有半點聲音,過了半晌,才聽到耳邊響起極細的聲音嘻的笑道:「
小老兒不是高人,所以不打算和你盛老大搭腔,但想了想,還是一句話,非提醒
你不可,人家李老髯膝下,只有他一個。你傷了他,丐幫的人只要一人一腳,就
可以把你天南莊踏平了,這一點,你不會沒想到,只是太把自己估高了,嘻嘻。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盛世民並不傻,此人能夠不聲不響,不露形跡,就把自己八成功力的一記掌
風引開,武功之高,豈非勝過自己甚多,由此可見今晚之局,自己決難討好,那
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心念一動,立即展開身形朝林中閃去,耳中聽到那尖細聲音
輕笑道:「嘻嘻,盛老大慢走。」
這時松風子和逢天游已經打出三四十招,逢天游四尺闊劍開闔如風,攻勢愈
來愈見凌厲,松風子卻節節後退,簡直落盡了下風。陡聽逢天游大笑一聲,闊劍
閃電般連拍了松風子三處大穴,高大人影一晃,朝正在和丁少秋激戰的言鳳姑直
欺過去,口中喝一聲:「滾開去。」
言鳳姑和丁少秋激戰多時,雖未落敗,但也沒有佔得半點便宜,此時眼看逢
天游忽然朝自己欺來,長劍抖手便刺。逢天游闊劍一擺,「鐺」的一聲,雙劍交
擊,把言鳳姑震退了一步,口中沉喝道:「逢某叫你滾開。」
言鳳姑鐵青著臉哼道:「逢天游,你對誰吆喝?」
逢天游沉笑道:「逢某不對你說,還會對誰說話?」丁少秋沒想到逢天游會
幫著自己出手,他既和言鳳姑對上了,自己正好及時退下,這一轉身,瞥見六名
黑衣少女雁翅般排在四師叔左右兩側,四師叔雙目微闔,神情委頓,這一情形,
分明是落入人家手中了。
這六個黑衣女子,站在前面的兩個年齡稍長,約莫二十五六,面貌較好,身
段婀娜,肩頭交叉斜插雙股劍,箭袖口上還有金線繡著展翅金燕,似是六人中的
領頭之人。稍後四名,則是一身黑色勁裝,袖口就沒有金線刺繡,手持雙劍,一
副嚴神戒備,押著四師叔。
丁少秋不知她們來歷,心頭驀然一怔,揚目喝道:「你們還不放開我四師叔
?」
李飛虹一下閃到他身邊,叫道:「大哥,我來幫你。」
逢天游捨了言鳳姑,轉身走來,赫然笑道:「丁少秋,松風子已經落在老夫
手中,只要你束手就縛,老夫就可以放他。」言鳳姑眼看對方勢盛,口中冷哼一
聲,跺跺腳轉身就走。
丁少秋雙目神光閃動,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李飛虹在旁叫道:「大哥,千萬
別聽他的,這姓逢的老奸巨滑,不能相信他。」正說之際,突聽「嘶」的一聲,
兩道人影有如天馬行空,連袂飛來,一下落到逢天游的面前。
【第十一章】武林大會
這兩人一身黑綢勁裝,黑絹包頭,而且還用黑布蒙住頭臉,只露出兩個眼孔
,但一看就知是兩個女的,男人不會如此瘦小。兩人中,中等身材的一個擺了下
手,另一個較為瘦小的立即後退了一步。中等身材的黑衣女子沉聲道:「逢天游
,你手下四燕中的二燕,業已被我制住,今晚之事,應該到此為止了。」一面回
頭朝丁少秋道:「丁少秋,她們都已被我制住,你過去拍開令師叔穴道,可以走
了。」
丁少秋只覺得他說話的聲音極熟,但他故意改變聲音,以致聽不出究竟是誰
來?聞言心頭暗暗驚異,這兩人連袂飛來,就往逢天游面前瀉落,未見他們出手
,居然把六個人一起制住了。人家既然這麼說了,他就舉步朝四師叔身前走去。
那六個黑衣女子果然被制住了穴道,原式站著,一動不動。丁少秋伸手在四
師叔身上連拍了幾掌,才把穴道解開。逢天游怒吼而起,闊劍嘶風,猛向中等身
材黑衣人當頭劈去,暴怒之下,這一劍力猛勁急,勢道十分凌厲。
中等身材黑衣人嘿然冷笑,舉手之間,銀光如練,一柄細長長劍疾向闊劍撩
去。逢天游見多識廣,乍見對方手中長劍光芒有異,分明是一柄斷金切玉的利器
,怕自己闊劍受損,不待劍勢交接,立即翻腕變招,改直劈為斜削。中等身材黑
衣人同時變招,縮腕再發,直指逢天游眉心。
兩人這一動上手,一個闊劍開闔生風,劍光如匹練飛舞,一個細長長劍乘隙
搶攻,點點銀芒參差如鏃,不過幾招,就已人影迷離,難分敵我。站在邊上的另
一個瘦小黑衣人眼看丁少秋解開松風子穴道之後,一手叉腰,揮揮手,冷聲道:
「你們只管先走。」丁少秋聽出這人是個少女聲音,後音聽來極熟,只是她和中
等身材黑衣人一樣,故意變了聲音,因此聽不出也想不起這兩人究竟是誰了。
松風子道:「少秋,我們走吧。」
李飛虹故意道:「大哥,這二位幫著我們救下觀主,但究竟雙方人手懸殊,
一旦解開穴道,只怕雙拳也難敵四手,我們怎麼能走呢?」
松風子被他說得訕訕的,連忙稽首道:「李小施主說得極是。」
這不過幾句話的工夫,逢天游一向自詡精通劍術,江湖上罕有他的對手,今
晚他遇上中等身材黑衣人,不僅遇上罕見的強敵,人家的劍法,他幾乎無法捉摸
,先前還能憑仗著他數十年的修為,硬拚硬搏,但打到十招,就漸漸落了下風,
也漸漸發現對方劍法有著說不出的奇幻快捷,往往使自己措手不及,無法還手。
中等身材黑衣人也在此時忽然收劍後躍,冷然道:「逢天游,你不是我的對
手,不出十招,非傷在我的劍下不可,咱們不用打了。」一面朝站在一旁的瘦小
黑衣人道:「你替她們解開穴道,咱們走。」瘦小黑衣人口中答應一聲,走過去
,分別在六個女子身上拍了一掌。
逢天游知道對方說得不假,如果再打下去,十招之內,自己確非落敗不可,
收回闊劍,目注中等身材黑衣人沉聲道:「逢某確非朋友之敵,這一點逢某還有
自知之明,不知朋友如何稱呼,可以見告嗎?」
中等身材黑衣人微哂道:「我並不想揚名立萬,用不著通名報姓,你如要找
我,江湖上隨時都可以找得到我。」說完,朝瘦小黑衣人招了下手,兩條人影翩
然掠起。
「善哉,善哉。」松風子道:「這二位黑衣人,不知是那一門派的高人,武
功之高,令人歎為觀止。」
李飛虹一把拉著丁少秋的手,叫道:「大哥,我們快回去了。」回到賓舍,
兩人依然悄悄穿窗而入,再掩上了窗戶,李飛虹剛在自己的床沿上坐下,丁少秋
也悄然跟了過來,和他並肩坐下。
李飛虹猛然一驚,迅疾把身子向右移開,說道:「大哥要做什麼?」
丁少秋噓了一聲,低聲道:「愚兄有話和你說,又不能讓別人聽到,所以只
好和你坐在一起,才能說了。」
李飛虹偏頭問道:「你要說什麼呢?」
丁少秋悄聲道:「事情太多了。」
李飛虹奇道:「我怎麼會沒想到什麼呢?哦!你快說咯。」
丁少秋笑道:「世事留心皆學問,賢弟並沒去留心它,怎麼會發現呢?」
李飛虹催道:「大哥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丁少秋壓低聲音道:「第一,我方才發現四師叔雲房裡,有女人走路的聲音
,後來言鳳姑出現,我才知道在四師叔雲房裡的就是她……因為她靴尖上有鋼鉤
,走路之時,會有極細的金屬之聲……」
李飛虹忽然掩口笑道:「你說四師叔和她……」
「賢弟想到那裡去了?」丁少秋道:「我是說四師叔的雲房中可能有兩個人
,一個是南天一雕盛世民,另一個則是言鳳姑。」
李飛虹吃驚道:「他會和天南莊有勾結?」
「很有可能。」丁少秋道:「我想我和大伯父看到有人把消息放在觀前大香
爐香灰中,以及我們登上寶塔,看到一個灰衣道士和人密談,這內奸不是出在門
人弟子,而是出在他身上。」
李飛虹膛目問道:「大哥有什麼證據?」
「就是沒有確切的證據。」丁少秋道:「愚兄從幾件事上,是推斷的。」
李飛虹道:「好,你說嘛。」
丁少秋道:「第一,我們偷入觀主靜室,他好像早已料到我們會去,早就佈
置好了,準備生擒我們的,後來剛巧有一道人影從牆頭掠過,他怕被人知道,我
們在他靜室裡被擒的,才沒向我們出手……」
李飛虹奇道:「那道人影,不是南天一雕嗎?」
「不是。」丁少秋道:「最先掠過牆去的並不是南天一雕,他是後來追出來
,繞到我們前面去的。」
李飛虹道:「他干麻要繞到我們前面去呢?」
「這就是他們預定的詭計。」丁少秋道:「四師叔的武功再不濟,也不致於
一招之間,就傷在盛世民的掌下,那是他們有意如此,好讓我和盛世民動手,盛
世民使的是劍,我就只有展開避劍身法,盛世民一走,四師叔就以此作為借口,
因為避劍身法既不是白鶴門的武功,又不是武功門的武學,他身為師叔,就可以
責問我跟誰學的了。」
李飛虹點頭道:「我懂了,他們懷疑大哥的避劍身法是從「風雷寶笈」學來
的池,哦,他方才點了大哥幾處穴道,你怎麼解開的呢?」
丁少秋笑了笑道:「愚兄練的內功,一遇到外來指力侵襲,就會自生抗力,
四師叔根本就沒有制住我的穴道。」接著又道:「賢弟莫要插口,我還沒有說完
呢,當時最前面的一道人影,敢情就是逢天游,他發現四師叔追了出來,在中途
逸去,他的目的,可能也是懷疑我的武功出自「風雷寶笈」的,因為他也曾敗在
愚兄劍下,因此不想讓愚兄落在他們手裡,他也以為愚兄穴道受制,才出面絆住
四師叔,他手下就可以把愚兄擄走,沒想到言鳳姑先落到愚兄身後,和愚兄動上
了手,他手下人才沒有現身,是希望咱們打個兩敗俱傷,她們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
李飛虹不待他說完,搶著道:「她們沒想到這言鳳姑不是大哥對手,於是趁
大哥和言鳳姑動手之際,制住松風子,想逼你束手就縛。」
丁少秋道:「正是如此。」
李飛虹道:「這樣曲折的事情,大哥怎麼想出來的呢?」
丁少秋笑道:「因為我和這些人接觸過幾次,再從他們出場次序,加以推想
,也就思過半矣了,最主要的一點,就是我曾聽到過四師叔靜室裡有女子走路的
聲音,言鳳姑一現身,我就已猜到幾分了。」
李飛虹問道:「那麼後來那兩個蒙面黑衣人,你知道她們是誰?」
丁少秋微微搖頭道:「愚兄一直想不出來,她們連說話的聲音都故意改變了
,只是有一點,我一直很懷疑,她們說話的後音,聽來好像極熟。」
李飛虹斜睨了他一眼,問道:「大哥不會仔細想想,你認識的女孩子中,有
沒有這樣兩個人?」
丁少秋笑道:「賢弟說笑了,愚兄從下山到現在,也不過個把月光景,那會
認識什麼女孩子?」口中說著,心頭不禁浮起池秋鳳的倩影。
只聽李飛虹又道:「大哥再想想看,這兩人會不會是家裡的什麼人?」
「啊。」丁少秋突然雙手一伸,緊緊的握住李飛虹的手腕,口中大聲叫了起
來:「是大伯母,是她,一定是大伯母,我當時怎麼會想不起來的?」說著,不
覺眼眶濕潤,流下淚來。
李飛虹一驚,忽然輕咦道:「大哥,你怎麼了?」
丁少秋雙手一鬆,用衣袖拭著淚水,說道:「愚兄從小是大伯母扶養長大的
,她比母親還要疼我,她和我姐姐三年前失蹤,至今沒有下落,方纔那兩個蒙面
人,一定是大伯母和姐姐,不會錯了。」
李飛虹張大雙目,說道:「大哥,你在哭了?」
丁少秋拭著淚水說道:「沒有。」
李飛虹柔聲道:「如果那兩人真是大哥的大伯母和姐姐,大哥應該高興才對
,至少她們並沒有失蹤,對不?」
丁少秋道:「但她們為什麼不肯和我見面呢?」
李飛虹輕笑道:「大哥怎麼忘了,你大伯母可能正在暗中偵查一件事,現在
還不到時機,不能和你見面。」
丁少秋道:「賢弟說得也是。」
李飛虹悄聲問道:「大哥,今晚我們遇上的事,明天要不要告訴你師叔祖?
」
丁少秋道:「不能說,說出來了,就會牽扯到四師叔,我們無憑無據,怎麼
能說他勾結天南莊呢?」
「那就不用說了。」李飛虹笑道:「時間不早了,大哥也該休息一會了。」
*** *** *** ***
第二天是大會前夕,各地應邀來參加的武林同道,紛紛趕來,玉皇殿裡裡外
外,到處都有老少不等三五成群的江湖上人徜徉。丁少秋因大伯母和姐姐昨夜既
已現身,可能會雜在人叢中,也是來參加大會的了,因此就約了李飛虹到處走走
,希望能發現大伯母母女兩人,但從早到晚,處處留心,暗暗打量,還是沒有找
到,甚至連和昨晚兩個蒙面黑衣人身材相似的人,都沒遇上一個。
端午,又稱天中節,是鬼怪妖精必須躲避的日子,君不見白蛇娘娘乎,只喝
了小小一杯雄黃酒,就現出原形來了。大會選在今天,正是含有邪不勝正之意。
大會正式名稱是「江南武林同道聯誼大會」,已經用紅布貼著斗大的金字,在玉
皇殿前面一片廣場上橫空高懸,十分醒目。
廣場北首,臨時搭蓋了一座蘆棚的高台,台高一丈,設有八把木椅,是準備
給八位發起人坐的。台下,中間是一條走道,左右兩邊,各放三張八仙桌為一排
,共有二十排之多。最前面一排六張八仙桌,圍以高背木椅,紫紅繡金椅披,是
貴賓席,專門接待各派掌門人以及武林耆宿的。從第二排起,坐的一律是板凳,
乃是來賓席,大家可以坐。
大會定在已時舉行,現在還不過辰初,已經有不少人坐在來賓席上了。丁少
秋和李飛虹早就夾雜在眾人之中,坐在最後一排,右邊第一張桌子,靠右邊的兩
個位子上。因為坐在這裡,對前來參加大會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得到,因為他
們都得從中間一條走道上經過。
這時正有十幾名玉皇觀的道士在每一張桌子上放好一個茶盤,盤中放一把白
瓷茶壺,和八個茶碗。瓷壺中早已放好了茶葉,只是尚未沖水而已。隨著時間的
逐漸接近,來賓也漸漸多了。這些三山五嶽的朋友,倒也客氣得很,先來的都坐
在較下面的一排,如今除了第一排「貴賓席」,差不多全坐滿了。
十幾名灰衣道士手提大銅壺,替每一桌上沏上茶水。丁少秋和李飛虹隨時注
意每一個來賓,只是沒見到大伯母和姐姐小鳳的影子,而且連近在咫尺的天南莊
的人,一個也沒來。時間漸漸接近已時,玉皇殿傳出一聲清磬之聲,本來數百人
寒暄交談的喧嘩聲音,頓時靜了下來。
接著由白鶴門松雲子、玉皇殿觀主松風子二人陪同貴賓入場。這些人乃是九
三高齡的東海采薺叟、太湖洞庭釣叟徐璜、通臂門掌門人畢友三、徽幫幫主楊三
泰、古靈門主古靈子、鄢茂元、鄱陽水寨寨主潘陽龍王劉行、洪澤水寨寨主飛魚
馮五,相繼在左首貴賓席上落坐。
沒多久,只見白鶴門掌門人松陽子、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陪著少林南派俗家
掌門人仲子和、六合掌門人李瘦石、黃山萬松山莊莊主萬天聲,八封門名宿謝傳
忠、丐幫南昌分舵蒼鷹白仰高等人,他們就是這次大會的發起人,聯名發出請柬
的主人。台下數百名來賓立即紛紛鼓起掌來。台上人也一齊躬身答禮,然後依次
坐下。
白鶴門掌門人松陽子卻並未落坐,這時緩步走上台前,打了個稽首,說道:
「各位來賓,各位道兄,我們這一江南武林同道聯誼大會,從發起到現在,已有
二十幾年歷史,每隔三年舉行一次,由大會輪流作東,柬邀同道作聯誼性的聚會
,有什麼不易應付的大事,也往往在大會上圓滿解決,足見我們江南武林同道團
結一致,合作無間,才能使江湖武林平安無事。」
口氣略為一頓,就接著道:「今年這一大會,是由武功門和敝門聯合作東,
承蒙九三高齡的采薺道長遠從海外趕來,以及各位來賓的惠然光臨,貧道代表大
會,先謝謝各位。」說到這裡,又朝台下打了個稽首,台下來賓也一致報以熱烈
掌聲。
松陽子接著又道:「至於這次大會,共有兩件大事,要向各位提出報告,因
為這兩件事有著連帶關係,貧道先說第一件,那就是最近在江湖上盛傳的崑崙派
「風雷寶笈」出土的這件事……」提到「風雷寶笈」,台下數百人登時肅靜下來
,全場幾乎墜針可聞,顯見大家對它是如何關切了。
松陽子輕輕吸了口氣,續道:「江湖傳說崑崙「風雷寶笈」在武功山雷嶺出
土,才引發了第二件事,且等稍後再說,至於「風雷寶笈」在武功山雷嶺出土,
那倒一點不假……」台下來賓聽松陽子一口承認謠傳「風雷寶笈」出土之事,大
家急於聽他下文,自然沒人說話。
松陽子笑了笑,才道:「但那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貧道那時還只有二十來
歲,據說是武功門的上代掌門人戴老前輩在武德堂後進一棵桂樹下發現的,外面
還有一個石函,打開石函,裡面有一個木盒,內藏「風雷寶笈」分為上下兩冊。
戴老前輩仔細閱讀了一遍,書中所記載的都是道家敕勒之術,這就和丁老前輩(
邵南山之父)二人,親自送上白鶴觀,交與先師收執……」
他口氣微頓,緊接著道:「但沒想到事隔五十年,卻有人傳出江湖,把「風
雷寶笈」說成崑崙派的武功秘笈,才引起各方矚目,也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如
果再延續下去,只怕還會引發更大的亂子。因此經由武功門邵道長共同研商的結
果,並徵得各位道兄的同意,才舉行今日這一大會,希望藉今日之會,可以澄清
此一謠言……」台下來賓這時不由得起了一陣竊竊私議。
松陽子並沒理他們,只是微微一笑,右手朝身後招了一下,立即有一名道童
手捧一個黃布包袱,走了上來。另有兩個灰衣道士隨著走上,把放在中間的一張
案桌,扛到台前,然後退下。松陽子從道童手中接過黃布包袱,放到案上,隨手
打開包袱,把黃布交與身旁的道童。道童雙手接過,躬身退下。
現在案上放著的是一個黑黝黝的木盒,松陽子打開盒蓋,從盒中取出兩本厚
厚的書本,放到案上,才抬頭道:「這兩冊就是在雷嶺武德堂後進一棵老桂樹下
出土的崑崙「風雷寶笈」,其中所載儘是符咒敕勒之術,絕非什麼武功秘笈,諸
位來賓,均可上台來翻閱,不過人數不宜擁擠,要參閱的人,可以依次由第一排
第一桌的來賓開始,好了,現在就請要看的人上台。」說完,打了一個稽首,便
自退到原來的椅子上落坐。
古靈子沒待他說完,已經當先站起,洪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飛身躍登台上,目光注處,那兩冊「風雷寶笈」,錦綾裱裝,業已發黃,形
式甚古,一望而知少說也是一二百年以上之物,上書「風雷寶笈」四個篆字,翻
開首頁,有「崑崙弟子薑維岳恭錄」字樣。姜維岳正是昔年崑崙派第一高手人稱
伏魔真人的姜真人。
古靈子不覺怦然心動,但一直翻下去,閱讀一遍,上冊所載均是道士作法用
的設壇步斗之類的事,下冊則全是符咒,果然與武學無關,心中還是不信,仔細
翻閱,確非後人偽造,只好默默退下。眾人之中,有古靈子領了頭,就有人相繼
上台,有些人縱然不是為了武功秘笈,但既然來了,總要參觀一下如今傳遍江湖
的「風雷寶笈」。因此台下來賓,幾乎每個人都想上台去一看究竟,隨著古靈子
的下台,大家就排隊上台,共同觀看。
古靈子回到座上,鄢茂元立即問道:「古門主,你看過了覺得如何?」
古靈子嘿然道:「看來風雷寶笈確是道家敕勒之術,是手抄本,少說也有一
二百年了。」
鄢茂元道:「道兄這麼說,自然不會錯了,只不知道兄可曾仔細察看,最後
幾頁,是否有被人撕去的痕跡?」
古靈子微嘿一聲道:「兄弟早就想到這一點,但此書已十分陳舊,就算有人
把它撕去一二頁,也未必看得出來。」
鄢茂元哼道:「如若其中沒有記載武學,松陽子調教出來的徒弟,會連你我
都不是他的對手嗎?」
古靈子一怔道:「但松陽子自己何以……」
鄢茂元壓低聲音道:「也許此類武功,必須童子才能練習。」
古靈子憬然點頭道:「道兄說得不錯。」兩人低聲交談,旁人自然不會去注
意他們。
觀看寶笈的人,魚貫上台,魚貫而下,不消半個時辰,大家都已上去看過。
這時白髮如銀,白髯飄胸的東海采薺叟登上台去,他是最後一個登台觀看寶笈的
人,等他翻閱過兩冊寶笈之後,掩上書本,目光環顧台下,含笑說道:「諸位與
會的來賓,大概全已翻過這兩冊「風雷寶笈」了,松陽道友方才說的不錯,這兩
冊書中所載,確實全是道家敕勒之術,與武功無關。
江湖上何以會把它說成武功秘笈呢?老朽認為這是因為這兩冊書出自崑崙派
的緣故,崑崙派在一二百年以前,以武功著稱於世,而且絕世武學又失傳很久,
因此「風雷寶笈」出土,大家就理所當然的把它視為武功秘笈了,如今大家都看
過了,江湖謠傳也不攻自破。「
他目光環視,口氣略頓,又道:「老朽今天也是來賓身份,所以最後一個上
台,就是要代表來賓,向松陽道友以及今天具名邀請咱們的其他七位道兄深致謝
忱,今天這一大會,不但消除了江湖同道的疑問,也可以在無形中消敉一場覬覦
寶笈可能會引起的干戈,謝謝主人,也謝謝大家,謝謝,謝謝。」
此人年已九十有三,但隨口說來,聲音洪亮,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話聲一落,台下立時響起一陣如雷掌聲。幾位主人也一起站了起來,拱手答禮
,恭送采薺叟從台上走下,松陽子把兩冊「風雷寶笈」放入木匣之中,仍用黃布
包好,交給身側道童,另外兩名灰道士不待吩咐,就把案桌抬走。
松陽子站在台前,並未退下,略為整了整喉嚨,朝台下打了個稽首,朗聲道
:「方纔貧道曾向與會的各位報告過,今天這一大會,雖是武林同道三年一次的
聯誼聚會,但有兩件大事,要向各位來賓報告,第一件事,方纔已經由諸位來賓
上台親自翻閱,澄清謠言,貧道現在要向各位報告的第二件事……」台下來賓因
他口中一再提及兩件大事,試想白鶴掌門人口中的「大事」,自然不會是等閒之
事,大家當然要仔細聽個究竟。
松陽子接著道:「第二件事,和第一件事有著極大的關係,因為「風雷寶笈
」出土雖有五十年之久,但外人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直到幾年前江湖上才盛傳
崑崙派「風雷寶笈」就藏著武功山雷嶺之中,也因此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諸位都知道武功山雷嶺,乃是武功門的所在地,就是起因於謠傳「風雷寶笈
」藏在武功山雷嶺之中,但雷嶺乃是武功門武德堂所在,覬覦寶笈的人,就必須
先對付武功門,而對付武功門唯一捷徑,就是先從武功門武威鏢局下手。「
大家雖然都已知道武威鏢局失鏢之事,但沒有一個人知道詳細情形,因此全
場的人都聚精會神的聽他述說經過。松陽子續道:「那是三年前的三月間,有人
前來威武鏢局,以一箱價值百萬的珠寶,委託鏢局由南昌送至長沙,托鏢人為姬
夫人,到長沙也交姬夫人簽收,鏢金為五千兩,唯一的條件是必須由大鏢頭丁伯
超親自護送。這是一筆好買賣,從南昌到長沙,路程不算太遠,而且一向太平,
丁伯超就一口答應,當時丁伯超並不知道這位姬夫人就是南天一雕盛世民的妹子
盛錦花,收鏢人也是她……」
一口氣說到這裡,松陽子吁了口氣,續道:「丁伯超為了鄭重起見,特別要
兩位鏢師和八名趟子手一起出發,那是第五天的傍晚時光,他們一行趕到東峰界
山麓間,忽然衝出十幾個蒙面人,在下驚奇的是這條路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黑道
朋友攔劫事件,當時急忙亮出鏢局字號,那知對方毫不理睬,立即動手。這些人
居然個個武功極高,丁伯超正在和領頭的蒙面人動手之際,被人偷襲背後穴道,
昏了過去,從此被幽囚在一處黝黑的地室之中,直到半個月前,丁伯超侄子丁少
秋闖入地室,才得知真相,但丁伯超已因被折磨日久,撒手人寰……」
松陽子越說越激動,續道:「南天一雕盛世民和他妹子盛錦花故意投保巨額
珠寶,又指使他們天南莊豢養的十八鐵衛蒙面劫鏢,價值百萬的紅貨被劫,竟無
一人知道,還有武功門自是要負責賠償,就這樣,雷嶺武德堂和丁家莊兩處產業
悉數抵償給天南莊,如今丁家莊已經變成天南莊,武德堂卻成了岳麓觀的分院,
由岳麓觀主常清風的師弟擔任觀主,實則由他主持負責挖掘找尋寶笈……」
坐在第一席上的采薺叟一手摸著白髯,微微搖頭道:「盛世民居然做出這樣
的事來。」
台下來賓不少聽得義憤填膺,就大聲叫嚷起來:「南天一雕竟然到江南地面
上來做案,還把我們江南武林同道放在眼裡嗎?」
「咱們應該找天南莊評理去。」
「還和他們講什麼理?咱們江南同道聯合起來,把他們驅逐出去。」一人振
臂高呼,大家就跟著同仇敵愾起來,人聲鼎沸。
松陽子雙手連擺,高聲叫道:「大家請靜一靜,在下話還沒說完。」全場聲
音又小了下來。他續道:「自從此次劫鏢事件,賊人佈置周全,沒有一絲消息外
洩,才反噬丁伯超監守自盜,潛逃無蹤。這一段公案,還請參與大會的各位武林
前輩鼎力主持公道,勒令天南莊交出劫鏢及被劫持的人,退出武功山,並一致聲
討此江湖敗類,予以應有的懲處,武功門幸甚,武威鏢局及丁家莊幸甚。」說完
,連連拱手作揖。
他剛說到這裡,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及時從椅上站起,走近台前,由邵南山
接道:「諸位來賓,諸位道兄,敝門當時不知內情,姬夫人又一再催逼,兄弟覺
得咱們失鏢總是事實,理該賠償,不得已才把雷嶺及丁家產業,一起出讓。直至
少秋從地室脫身,才知劫鏢人就是托鏢人,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敝門的雷嶺,居
心如此險惡,令人忍無可忍,因此敝門鄭重籲請大會主持公道,請大家鼎力支援
,共討奸邪。」說完連連向台下拱手。
台下一片義憤填膺的呼叫之聲,紛紛斥責南天一雕盛世民的盜賊行為,有些
人甚至振臂高呼,要大家立即殺上天南莊去。九三高齡的東海采薺叟再次起立,
高舉雙手向空搖揮了兩下,高聲道:「諸位請靜一靜,請聽老朽一言。」大家聽
他這麼說了,果然立時靜了下來。
采薺叟續道:「南天一雕在江湖上也薄有聲譽,竟然投鏢劫鏢,行徑卑鄙,
而且在江南地面上作案,無怪與會同道群情激憤,老朽之意,不如先由今天作東
的八位主人中選出一兩人代表江南同道,先禮後兵,勸令限期退出江南,如其執
迷不悟,再由咱們與會的江南同道聯合起來,共起討伐,到時不僅要把他逐出江
湖,只怕連天南莊也會遭到玉石俱焚,老朽推想盛世民兄妹決不敢觸犯眾怒的,
不知各位來賓高見如何?」
他話聲甫畢,大家紛紛鼓掌叫好,也有人高聲說道:「就這麼辦。」
「對,先禮後兵,盛世民如果不識時務,就要他識得咱們江南武林的厲害。
」
采薺叟又高舉雙臂,大聲道:「大家既然同意老朽的意見,飯後就請八位主
人推派代表,去找盛世民,大家不妨多留一天,等他有了答覆再說。」大家又紛
紛鼓掌,表示同意。
白鶴觀主松陽子、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走向台前,由松陽子稽首道:「謝謝
各位同道鼎力支援,現在已是午刻,敝觀敬備淡酒粗餚,請大家痛飲幾杯。」說
著連連稽首。大家又報以熱烈掌聲,大會就在掌聲中結束,幾位主人連袂走下台
來,分別在第一排的左首入席。
數十名灰衣道士不待吩咐,迅快的在每一席上擺好杯筷,接著就陸續端上菜
來,這是幾十名廚師的集體創作,海陸雜陳,備極豐盛。只要是江湖人,莫不有
與生俱來的豪氣,這可以從三杯下肚之後,就大碗大碗的喝了起來,得到證明,
幾百人杯觥交錯,大笑聲、猜拳聲、催喝聲,響起一片。
*** *** *** ***
三年一次的聯誼,確實可以增進彼此友誼,促成江南武林的團結,多少年來
,江南武林道上從沒發生過彼此傾軋,互相輕視的門戶之見,胥賴乎這種聯誼方
式,良有以也。但今天可出了事啦,就在大家興高采烈,大碗喝酒的當口,突然
聽到有人大聲喝道:「大家快運氣試試,這酒菜裡下了毒,不可再飲用了。」
本來鬧烘烘的筵席,經這突如其來的一喝,大家不覺紛紛停下杯筷,及時運
氣檢查。玉皇觀主松風子慌忙站起,連連稽首道:「諸位來賓切莫相信他的胡說
,酒菜決不會有毒……」
「好傢伙,你還睜著眼睛說瞎話。」一支雪亮的長劍已從松風子背後刺穿前
胸,劍尖往後縮入,松風子一個人卻朝前撲出,顯然這人在拔劍之時,從後面踹
了他一腳,撲倒地上,立時了賬。
這時正是大家一經運氣檢查,發現果然被人在酒菜中下了劇毒,一個個憤然
站了起來,也有人一下掀翻桌子,大聲喝罵,一片混亂之際,根本不知道是什麼
人殺了松風子。只聽又有人大聲喝道:「是玉皇殿的雜毛們下的毒,咱們殺了他
們。」
群眾畢竟是盲從的多,江湖人士當然也不會例外。大家正因發現自己中毒,
心頭憤怒難遏,聽到有人說是玉皇殿道士下的毒,那還猶豫?剎那之間,各自亮
出兵刃,就朝附近穿灰布道袍的道士展開攻擊。這些道士有的是玉皇殿伺候來賓
上菜的,有的則是白鶴觀派來維持會場秩序,以防有人乘機搗亂但他們身上穿的
都是灰布道袍,此時就全成了攻擊目標。
白鶴觀派來的道士也好,玉皇殿的道士也好,他們都是白鶴門的弟子,都有
一身精純的武功,為了自衛,自然要拔劍抵抗。這一瞬間,本來興高采烈聯誼酒
筵,就成為兵戎相見的戰場,刀劍不長眼睛,一旦動上了手,雙方難免互有傷亡
,這一形勢自然十分混亂。
松陽子、邵南山眼看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心頭一急,不約而同飛身躍上台去
。松陽子高聲喝道:「各位來賓,快請住手,咱們不可中了奸人詭計,自相殘殺
。」
邵南山也雙手向空連擺,高聲叫道:「大家快快住手,此事分明有人暗中下
毒,乘機挑撥,大家務請保持冷靜。」
這兩人在情急之下,話聲全力由丹田逼出,廣場上雖然刀劍激撞,殺聲四起
,但兩人每一句話,仍能清晰的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不覺各自收兵後退,一場
凶狠的搏殺,總算停止下來。黃山萬天聲、少林俗家掌門人仲子和也在此時相繼
躍上台去。
萬天聲首先抱拳道:「各位武林同道,松陽道長和邵掌門人說得極是,剛才
之事,分明是有奸人暗中下毒,再嫁禍玉皇殿,想藉此挑起咱們江南同道內哄、
互鬥,造成不可收拾之局,他們才能坐收漁人之利,因此,咱們不可一時衝動,
亂了陣腳,此時最重要的就是希望大家保持冷靜。」
仲子和接著抱拳道:「各位道兄,有人在酒菜中下毒一事,方才兄弟運氣檢
查,確有中毒現象,兄弟推想各位大概也檢查出來了,才致有人隨便指說玉皇殿
道士下的毒,大家就群情激憤,紛紛出手。大家雖然檢查出自己中了毒,就應該
保持冷靜,先要查清楚毒是從那裡來的?是何種毒藥?該如何有效治療才是上策
,砍殺幾個玉皇殿道友,不論他們是不是下毒的人,也於事無補,所以兄弟之意
,各位道兄且請坐下來,才可共商解毒之道。」大家果然依言坐了下來,一場軒
然大波終於平靜下來。
場中有很多人替受傷的人上刀創藥,用布條包紮。有人高聲問道:「仲掌門
人是否知道咱們中的是什麼毒嗎?」
仲子和搖頭道:「兄弟對用毒一道,並無研究,但兄弟想來,今日在場的各
位道兄之中,不乏高明之士,一定會查究得出來……」
他話聲未已,只見八九個灰衣道士滿臉悲憤的走向白鶴觀主松陽子面前,撲
的哭拜在地,齊聲說道:「稟報掌門師伯,師父被人一劍穿胸,死得淒慘,伏請
師伯作主,替師父報仇。」松風子被殺,當時是在全場混亂之際,沒人注意,直
到此時,才被玉皇殿的門人發現。
松陽子聽得身軀一震,不信的道:「四師弟會被人殺害,屍體現在那裡?你
們快起來,領我去看看。」八九名灰衣道士聞言起身,領著松陽子、松雲子走向
松風子被害之處。
松陽子仔細察看了松風子的致命一劍,來自身後,就是武功最好的人,在嘈
雜人聲中,也是防不勝防,何況這人好像要蓄意殺死松風子一般,出劍、收劍迅
疾絕倫,就是早有防範,也無法躲得開這一劍。松陽子是用劍的行家,自可一目
瞭然,心中兀是驚疑不定,猜不透四師弟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仇人,好像處心積慮
已久,才候機下手的,一時雙眉緊蹙,黯然道:「善哉,善哉,四師弟,你安歇
吧。」一面回頭朝八九名玉皇殿弟子吩咐道:「你們先把四師弟遺體抬進去再說
。」那八九名弟子答應一聲,含著淚水抬起師父遺體,往玉皇殿大門走去。
松雲子抬目道:「大師兄,你看這兇手會是誰?」
松陽子沉吟道:「以四師弟的武功,不是一般江湖上人所能殺得了他的,何
況四師弟根本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說到這裡,相隔不遠有人說道:「啊,
他就是湯一帖湯藥師,他查得出是什麼毒藥,就有解毒之法了。」
松陽子回頭道:「二師弟,咱們快回去,聽他怎麼說?」原來在少林俗家掌
門仲子和高聲向與會武林同道徵詢有那一位對毒藥有研究的道兄,請自動站起來
,設法替中毒的同道解毒。
他話聲出口,就看到一個頭戴瓜皮帽,嘴上留著花白八字鬍的中年人站了起
來,應聲道:「兄弟剛才已從酒杯餘瀝中,總算試出此種毒藥的一點眉目……」
接著就有認識他的人歡聲道:「是湯藥師湯一帖。」
湯藥師外號湯一帖,是江南有名的走方郎中,精研藥理,不論什麼疑難雜症
,只要一找上了他,就可以一帖而愈,所以有一帖之稱。萬天聲看到湯一貼,不
覺大喜,急忙當先迎了上去,抱拳道:「湯藥師也來了,真是好極了,今天全體
中毒的人也有救了。」
湯一帖連連抱拳,接著又微微搖頭道:「萬莊主請了,今日之事,兄弟未必
行呢。」
仲子和也迎了過來,抱拳道:「湯藥師請到上首坐。」
兩人陪著湯藥師一直來至第一排左道一席,給松陽子、邵南山、李瘦石(六
合門掌門人)、謝傳忠、白仰高,以及右首第一席上東海采薺叟、楊三泰(徽幫
幫主)、畢友三(通臂門掌門人)等人一一引介完畢,才各自落坐。
仲子和急著問道:「湯藥師精研藥理,想必已經知道這酒菜中下的是什麼毒
藥了?」
湯一帖望著他淡淡一笑道:「仲掌門人不妨先說說你中毒之後,有何症狀?
你老哥的想法如何?」
仲子和怔道:「兄弟的想法如何?」
湯藥師點頭道:「不錯,以你仲掌門人的豐富經驗,加上親身體驗中毒後的
症狀,一定有你的看法了。」
仲子和道:「兄弟剛才運氣之時,果然感到內臟灼熱如焚,分明中毒無疑,
但任你如何運功逼聚,卻又無法把它逼聚一處,奇怪的是到了此時,幾乎已毫無
所覺了。」
湯藥師含笑道:「所以兄弟要聽聽你仲掌門人的意見了。」
仲子和沉吟道:「兄弟認為除非沒有人下毒,既然下了毒,不可能過了一會
就會自動銷失,其原因不外兩點,一是慢性之毒,中毒之後,發作較為緩慢;一
是毒性一入體內,即潛伏隱藏起來,不到發作之時,就像消失了一般,湯藥師,
兄弟只是臆測而已,不知說得對不對?」
「哈哈。」湯藥師大笑道:「仲掌門說的完全正確,說起來也是湊巧,因為
兄弟酒量不算好,初時還喝了幾杯,到了中途,就已停杯不喝,因此才能留得半
杯毒酒……」
萬天聲問道:「藥師此話怎說?」
湯一帖道:「據兄弟事後推測,這下毒之人,心思慎密,剛喝酒的時候,大
家神智清醒,喝的也較斯文,酒中下了毒,自會很快被人發覺,所以下毒的酒,
不過每桌一二壺而已,夾在中間送上,那時大家正在互相敬酒,每桌一二壺酒,
轉眼就喝完了,之後再送上來的酒,又沒有毒了,就算你發現中毒,酒已喝入肚
內,桌上的酒,毫無毒性,又如何能試驗得出來?」
大家聽得暗暗點頭,對方計算得如此周詳,足見喝下的毒酒,目前雖無朕兆
,但一定是劇烈毒藥無疑。松陽子忍不住問道:「湯藥師,此人下在酒中的不知
究是何種毒藥?」
湯藥師伸出兩個指頭在眾人面前晃動了下,說道:「兄弟從半杯酒中驗出來
的,一共有兩種劇毒,一種是慢性散功毒藥,另一種毒性更烈,只是善於隱藏,
好像服下之後就會發作,又好像對人毫無傷害,兄弟……唉,老實說,兄弟走了
半輩子江湖,還沒見過這樣藥性奇特的毒藥。」
邵南山道:「那是什麼毒呢?」
東海采薺叟忽然「唔」了一聲,抬目道:「湯藥師,你說的可能是產在雲貴
深山中的對消草了,此種植物,形同野薺,毒性極烈,但誤食之人,毫無所覺,
只是你用一分力氣,體內就少一分力氣,一個人從此漸漸消瘦,直到你精力耗盡
而死,還不知道是中了劇毒,故名對消,酒中如果被奸人下了此種毒粉,那就十
分棘手了。」
「對消散,不錯。」湯藥師矍然道:「兄弟兩年前遇上一個求醫的人,他曾
說中了對消散,全身力氣用一分少一分,因兄弟無法給他救治,絕望而去。」
邵南山問道:「藥師是說這種「對消散」,沒有解藥可救了?」
湯一帖為難的道:「天下之大,一物必有一制,對消散未必沒有解藥,只是
兄弟才疏學淺,實在想不出如何解救之道來。」
松陽子心頭十分焦急,攢著眉道:「那怎麼辦?這許多人……」
就在此時,突見有人飛身上台,洪聲說道:「各位武林同道,兄弟盛世民…
…」台上這人身材高大,紅臉禿頂,濃眉鷂目,頦下還有尺許長一部蒼髯,面情
冷肅,那不是南天一雕盛世民還有誰來?
台下人群中立時有人叫道:「盛世民原來是你下的毒。」
「姓盛的,你還敢到這裡來。」一人出聲,群情激憤,隨著吆喝之聲,已有
不少入朝台前奔了過去,大有立時出手之意。
【第十二章】包藏禍心
盛世民看著湧向台前的人,面露微曬,嘿然:「諸位怎不冷靜的想想?你們
身中奇毒,還能動手嗎?」
「老子怎麼不能和人動手?」一道人影凌空撲了上去,人還未到,右掌業已
朝盛世民迎面劈去。
只聽有人低咦了一聲道:「是飛魚馮五。」飛魚馮五,乃是洪澤湖水寨寨主
,身材魁梧,練有一身橫練功夫,尤以「黑沙掌」名震江湖,在江南武林中,算
是響噹噹的人物。
盛世民當然不是簡單人物,發現對方這一掌掌力雄渾,勢道勁急,他本來站
在台前的人,趕忙後退了一步,右手抬處,迎擊出去。兩股掌力乍接,發出蓬然
一聲大震,雙方勢均力敵,誰也沒有勝得了誰,飛魚馮五也在此時落到台上。
這兩個都是身材高大的人,這回面對面相距不過六七尺,照說第一招出手,
第二招就會相繼攻出,那知雙方對峙不動,誰也沒再出手搶攻。南天一雕盛世民
只和飛魚迎擊了一掌,就面露詭笑,好像不屑再發第二掌。飛魚馮五在飛身上台
之際,擊出了一掌,在雙掌交接之後,就停了下來,他和南天一雕雙掌交接,雖
然沒輸給對方,但在雙掌交接之後,不過轉眼工夫,和南天一雕對峙著的人忽然
全身起了一陣激烈的顫抖,臉上也隨著灰黯如土,看去幾乎有些站立不住。
松陽子看出情形不對,急忙轉臉朝身邊松雲子道:「三師弟,快去把馮寨主
接下來。」松雲子答應一聲。
萬天聲道:「萬某和你一同上去。」兩人同時雙足一點,宛如一雙穿簾燕子
,一下飛上台去,一左一右落到飛魚馮五身旁,各自伸手扶住馮五的身子,往台
下飛落。
南天一雕盛世民並未出手攔阻,任由兩人把馮五搶救下去,一面沉哼一聲,
說道:「諸位都看到了,洪澤湖飛魚馮五,一身功力不在盛某之下,只是他中了
「對消散」奇毒,方纔那一掌又使出了八成以上的力道,體內功力,也會相對的
消耗八成左右,自然會引發毒性,難以遏止,這是諸位的榜樣,誰要妄動真氣,
消耗內力,引發奇毒,莫怪兄弟不事先告訴大家。」
盛世民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兄弟既然出面,自會對大家有一個
交代。」
仲子和怒聲道:「你交代什麼?這毒是你下的?」
「哈哈。」盛世民仰天大笑一聲道:「對消散不是盛某下的,但盛某卻正是
為此而來。」
仲子和冷冷的道:「你有解藥?」
「不錯。」盛世民陰沉一笑道:「盛某此來,確實替大家帶來了解藥。」
仲子和道:「你有條件?」
盛世民道:「沒有任何條件。」
邵南山冷嘿道:「天南莊不擇手段,在酒菜中下了毒,會毫無條件交出解藥
來嗎?這話有誰能信?」
「信不信由你。」盛世民沉笑道:「諸位雖中奇毒,但只要不妄動真氣,使
用拳掌,劇毒暫時還不至於發作,因此目前只有一個人劇毒業已發作。那就是方
才和兄弟動手的洪澤湖水寨的馮寨主飛魚馮五,若無解藥,今晚子時前必死。諸
位如果對盛某的解藥心存懷疑,哈哈,那是最好辦了……」他拖長話聲,左手朝
前略為招了下。
只見一道人影忽然掠空飛來,飄落台上,那是一個青衣勁裝漢子,右手捧著
一個尺許高的青瓷小酒缸,朝盛世民欠身一禮,雙手把小酒缸捧上。盛世民伸手
接過,吩咐道:「你去把那張半桌移過來。」青衣勁裝漢子答應一聲,立即把上
首一張案桌移到台前。
盛世民把手中青瓷小酒缸放到案上,然後乾咳一聲,續道:「這樽就是對消
散解藥,兄弟先把它放在桌上,以昭信用,現在兄弟先取出一粒解藥來,餵給正
在發作的馮寨主服下,不出一頓飯的工夫,馮寨主即可清醒過來,體內奇毒也全
已消盡,諸位之中如果有人不信,待會不妨問問馮寨主,自會得到詳細的回答。
」
說話之時,業已打開缸蓋,伸手取出一顆烏黑髮光的藥丸,朝仲子和道:「
仲掌門人接住了,只要把此粒解藥餵給馮寨主服下,立可分曉。」他不待仲子和
開口,隨手一抬,一位解藥脫手朝台下仲子和飛來。
仲子和只得伸手接住,一時不知該不該給馮五服下?心中猶豫,忍下住舉目
朝松陽子等人望去。李瘦石沉吟道:「馮寨主臉色如土,昏迷不省人事,正是毒
發現象,連湯藥師也束手無策,南天一雕既然說得如此有把握,兄弟之意,不如
就讓他服下試試也好。」
萬天聲道:「兄弟也覺得除此之外,別無善策。」
松陽子道:「二位道兄說得極是,那就給馮寨主餵下吧。」松雲子從仲子和
手中接過解藥,走近馮五身前,用手托開他牙關,把藥丸納入口中,然後再給他
灌下小半碗冷開水。
白仰高雙眉微攏,朝萬天聲低聲道:「兄弟覺得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
萬天聲道:「依你老哥的看法如何呢?」
白仰高道:「他當眾說出這是對消散的解藥,這粒藥丸,可以解對消散,那
是毫無疑問的……」
萬天聲道:「白老哥是說他另有花樣?」
白仰高道:「難道解藥之中,不能混入其他的藥物嗎?」
萬天聲道:「那怎麼辦?」
白仰高道:「只好相機行事了。」這時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服下解藥的馮五身
上,因此兩人低聲說話,誰也沒去注意。
會場上人數雖多,但這是生死關頭,每一個人摒住呼吸,凝目望著馮五,誰
都不敢出聲,要看他服下解藥之後的情形,更要聽他醒來之後,怎麼說?大概自
有數百人的集會以來,這是最靜寂的一次了,幾乎沒有一個人說話,會場當真靜
得墜針可聞。
一頓飯的工夫,很快就到了,說也準時,飛魚馮五果然就在此時,忽地睜開
眼來,看到許多人圍著他,不覺一下坐了起來,說道:「兄弟有什麼不對嗎?」
仲子和喜道:「馮老哥快運氣檢查檢查,可有什麼地方還有不舒暢之感?」
馮五問道:「仲掌門人,兄弟究竟怎麼了?」
仲子和道:「馮兄方才中了對消散,奇毒突發,不省人事,剛才給你服了解
藥,才甦醒過來,所以要你先運氣檢查,對消散奇毒是否真的完全解去了?」
馮五哦了一聲道:「兄弟想起來了,兄弟是和南天一雕對了一掌,引發體內
劇毒的,好,容兄弟檢查一遍之後,再向諸位道長報告。」說完,立即就地盤膝
坐下,閉上眼睛,緩緩運起氣來。這樣又過了盞茶工夫,才睜開眼來。
仲子和急著問道:「馮老哥,結果如何?」
馮五緩緩吁了口氣,站起身,雙手抱拳,朗聲說道:「兄弟向諸位在座的道
長報告,兄弟中了對消散,又和南天一雕對了一掌之後,只覺內腑灼熱如焚,一
身內力幾乎十失其八,體力不支,以致昏死過去。剛才醒來,灼熱如焚的感覺業
已完全消失,差點使兄弟想不起中毒之事來,等到仲掌門人要兄弟運氣檢查,經
兄弟詳細檢查,體力真力已完全恢復,剛才那種中毒之後的灼熱之感也蕩然無存
,應該說是完全好了。」
「啊。」大會場上數百人差不多在同一時候發出歡呼之聲。
「善哉,善哉。」松陽子打了個稽首道:「馮大施主真的康復了就好。」
仲子和含笑點頭道:「恭喜馮兄,總算沒事了。」
萬天聲望了白仰高一眼,低聲道:「兄弟不信盛世民有這般好心,給大家送
來解藥。」
李瘦石在旁道:「但馮寨主服下解藥,對消散劇毒己解,卻是事實。」
白仰高微笑道:「李掌門人是君子也,不像兄弟終日在江湖上打滾,什麼把
戲見得多了,這點障眼法兒,如何滿得過我窮化子?」
李瘦石愕然道:「不知白老哥看出什麼來了?」
白仰高聳了下肩,笑道:「一個剛說到此毒無藥可解,另一個就出現了,接
著又有一個出手了,出手的因對消散毒發,當場昏迷,另一個就說帶來了解藥,
於是就用毒發的那個作試驗品,一下就解去了他身上奇毒,完全好了這四個字由
敵對一方的人口中說出來,效果自然比他自己說要勝過十倍,自可使大家信服,
試想這一前(說無藥可救的人)一後(說完全好的人)兩人,一使人驚,一使人
喜,豈不吹虛得法?運用之妙,當真歎為觀止。」這話連萬天聲也聽得大感意外
,他雖沒說出這二人姓名來;但所指的分明是湯藥師和馮五,這二人會是南天一
雕的同路人?
只見白仰高抬了下下巴,說道:「別說話了,看他下一步還有些什麼把戲?
」
這時站在台上的南天一雕盛世民已在飛魚馮五向大家報告完畢之後,就慢條
斯理的道:「諸位現在都看到了,馮寨主方才和兄弟對了一掌,引發體內對消散
,毒發昏迷,不省人事,服下解藥,不過一頓飯的工夫,體內奇毒,業已完全消
失,人也立即康復了,由此可以證明解藥不假了……」
他拖長語氣,目光徐徐掃過全場,眼看大家都沒有說話,這是說大家對自己
至少沒有反感,而且還期待著自己的下文。這就接著說道:「對消散毒性雖烈,
但進入人體,只要不妄動真力,它會一直潛伏下去,一年半截都不會發作,它的
特性是緩慢消耗你的體力,譬如你走一步路,就消耗一步的體力,你手中拿過十
斤重的東西,它就消耗你十斤重的力氣,最長的時間可以潛伏到三年,那時就像
燈盡油干,枯竭而死……」他又拖長語氣,停了下來,目的當然是觀察台下大家
的反應。
台下的人愈聽愈膽顫心驚,不少人目中流露出驚怕和期待之色,迫切的想聽
他下文,自然還是沒有人開口。南天一雕依然慢條斯理的道:「兄弟給大家帶來
了解藥,而且也經過試驗,確實有效,這是有目共睹之事,那顆解藥,是兄弟隨
手從藥樽中取出來的,方才兄弟也曾聲明過,分發解藥,沒有任何條件,好了,
現在就開始分發解藥……」
他話聲甫落,台下眾人立時起了一陣騷動,八九百人宛如潮水一般,萬頭攢
動,一齊朝台前湧了過去。南天一雕雙手向空連搖,提高聲音說道:「大家請聽
兄弟一言,台下人數,總在八九百人之譜,這樣擁上來,就不好分發了,兄弟之
意,大家最好分左右兩行從中間過來,每人贈與解藥一顆,領藥之後,左邊一行
的人,向左退去,右邊一行的人,向右退下,這樣就不會亂了秩序……」他說出
來的活,果然比聖旨還靈,大家立即在中間走道上,宛如長蛇陣一般,排成了左
右兩行。
南天一雕又道:「兄弟想請湯藥師和馮寨主兩位上台幫個忙,替兄弟分贈解
藥,以昭鄭重,不知二位可肯相助?」
湯藥師立即應聲道:「替眾人服務,兄弟自當效勞。」飛魚馮五剛才服過他
的解藥,更是義不容辭,兩人相繼越眾而出,躍登上台。
萬天聲不覺朝白仰高望去,說道:「白老哥果然目光如電,明察秋毫。」
白仰高聳聳肩,嘿的笑道:「事情只怕還不止此呢。」
這時所有的人都在爭先恐後搶著排隊領藥,丁少秋和李飛虹兩人本來坐在最
後一排,眼看大家都紛紛離席,排成了兩條長龍,兩人也就站了起來,往前面行
去。一百二十張八仙桌,圍坐的上千個人,誰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中了對消散的後果,方才南天一雕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他分贈解藥,既無任
何條件,又有飛魚馮五為證,服藥之後,並無異處,大家自然深信不疑,紛紛加
入行列,都去排隊了。
*** *** *** ***
現在沒有去排隊的人,除了貴賓席上的東海采薺叟、太湖洞庭釣叟徐璜、通
臂門掌門人畢友三、徽幫幫主楊三泰、古靈門門主古靈子、鄢茂元、鄱陽水寨鄱
陽龍王劉行,以及八位主人白鶴門掌門人松陽子,武功門掌門人邵南山、少林南
派俗家掌門人仲子和、六合門掌門人李瘦石、黃山萬天聲、八卦門名宿謝傳忠、
丐幫南昌分舵主蒼鷹白仰高、以及況南強、松雲子、丁少秋、李飛虹,武功門弟
子柏長青、伍世賢等人,其餘百餘桌上,每張桌上,也或多或少,疏朗朗的坐著
兩三個心存觀望的人。
丁少秋、李飛虹剛擠到前面,萬天聲拍拍身旁凳子,含笑道:「來,丁小兄
弟,李小兄弟,你們就在這裡坐好了。」
丁少秋說了聲:「謝謝。」就和李飛虹一起在他身旁一張長凳上並肩坐下。
李飛虹轉身朝坐在右首的蒼鷹白仰高問道:「白大叔,南天一雕分給大家的
解藥是真的嗎?」
白仰高點頭道:「解藥是真的,可能不會錯。」
李飛虹問道:「那白大叔為什麼不去排隊呢?」
白仰高笑了笑道:「你看,咱們這兩張桌上,都沒去排隊,我怎麼好意思一
個人去排隊呢?」
李飛虹哼了一聲道:「白大叔,你有什麼話不肯和我說,對不?」
白仰高手掌當胸一豎,連聲道:「沒有,絕對沒有。」
李飛虹道:「那你說,咱們要怎麼辦呢?」
白仰高苦笑道:「我的少……少俠,你這題目出得太難了,教我怎麼說呢?
現在還沒到時間,看戲要看壓軸戲,人家沒上演,咱們就只好等著瞧了。」
李飛虹道:「你說他會有把戲?」
白仰高低笑道:「如果沒有把戲,咱們中了毒,關他屁事?要巴巴的趕來,
分解藥給大家。」
李飛虹道:「這麼說問題就在解藥上了,為什麼不阻止大家去領呢?」
「誰能阻止得了?」白仰高搖搖頭道:「何況這老小子究竟耍什麼把戲,現
在還很難預料,你們兩個好好坐在這裡看下去就是了。」
丁少秋心中暗道:「看來李兄弟和這位白大叔是很熟的人了。」
台上南天一雕居中,站在長案後面,目光深隼,不住的左顧右盼,他是察看
領了解藥的人,是否立即吞下藥丸?其實他這一顧慮是多餘的,所有排隊的人,
都已看到解藥靈效,領到之後,無不一口吞了下去。湯一帖和馮五一左一右,站
在長案兩旁,每人每次左手從青瓷小缸中抓起一把藥丸,右手再從左掌心取起一
顆藥丸,朝台下排隊的第一個人投去。
雙方都是武林中人,一投一接,自是十分快速,接住藥丸的人,迅即納入口
中,就向邊上退下。雙方進行得極快,前後不到半個時辰,本來排了兩排長龍的
人群,現在差不多都已領取了解藥。南天一雕高聲說道:「各位已經服下了解藥
的人,請到左首大草坪上去坐下來調息一會,就可無事。」
其實不用他說,早已有許多人在左首一片大草坪上三三兩兩的盤膝坐下,正
在調息了。此時經他一說,又有不少人紛紛朝左首草坪上走去。
南天一雕目光轉向貴賓席上,陰笑一聲道:「還有二十幾位貴賓,怎麼不來
領取解藥呢?兄弟留此時間有限,諸位貴賓身中對消散,非此藥不解,希望不可
錯過機會才好。」
古靈子眼看所有的人都已領取了解藥,而且第一個服下解藥的人,已經過了
半個時辰,不聞有何不妥,他本來心存觀望,現在如果再不去領取,當真會錯過
機會。這就乾咳一聲,回頭朝鄢茂元道:「鄢兄,看來咱們也要去領取一顆才行
。」
鄢茂元雙目失明,但耳朵十分敏銳,他原本也抱著和古靈子同樣的想法,聞
言頷首道:「古門主說得極是。」兩人同時站起身朝台下走去。
古靈子門下四個弟子看到師父朝台下走去,也立即跟了過去。他們領取了解
藥,自然也往左首草坪走去,六個人聚在一起,席地圍坐。南天一雕目光掠過,
全場除了貴賓席上十幾個人之外,其餘席上幾乎全已領服了解藥,只有疏琉朗朗
的還有一二十個人,大概是貴賓席上那些門派的門下弟子,師長沒有領取解藥,
他們自然坐著不動了。
這就雙手抱拳,含笑說道:「貴賓席上諸位道兄,現在與會同道,均已領取
解藥,剩下的只有諸位十幾個人了,對消散只有此藥能解,幸勿錯過……」
仲子和沒待他說完,沉聲道:「盛世民,好意心領,對消散對咱們這些人還
不在乎。」
「不在乎,哈哈。」南天一雕大笑一聲道:「你們會在乎的。」他舉手拍了
兩下,只見一名青衣勁裝漢子從台後轉出,走近案前,垂手躬身。
南天一雕取起木塞,塞住青瓷小缸缸口,揮手道:「帶下去。」那勁裝漢子
雙手捧起瓷缸躬身退下。
南天一雕盛世民忽然間沉下臉來,洪喝道:「仲子和,爾等召開江南武林大
會,明目張膽和天南莊作對,盛某還以為你們聚集了多少人,原來也不過這區區
十幾二十個人而已,你們都身中對消散,又不肯領服解藥,這就是自取滅亡,怨
不得人,現在盛某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只要歸投天南莊者,天南莊仍把他視為朋
友,待若上賓,否則就休怪盛某對諸位有失禮之處。」
身中對消散,不能動武,自然成了他手中之鱉。原來他發放解藥,就是早有
安排的離間之計,大家都領取解藥,剩下來的人,豈不就孤立了?
邵南山嗔目喝道:「盛世民,你待怎的?」
盛世民厲笑道:「天南莊雄霸天南,一向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和天南莊
作對的人,只有格殺勿論。」
邵南山大喝道:「盛世民你好大的口氣。」
盛世民嘿然道:「不信,你們朝四周看看清楚,就知道盛某口氣大不大了?
」他話聲甫落,但聽一陣急驟的刀劍出鞘之聲,因為動作劃一,且在同一時間發
出,匯成一起,聽來就特別響亮,這一片拔劍之聲,少說也有百來柄之多。
大家回頭看去,姬夫人盛錦花、言鳳姑、總管公孫軒、總領隊繆千里、副總
領隊荀吉率同八隊武士把蘆棚圍了起來。幾十名白鶴觀弟子也立即聚在一起,一
手按劍,作出戒備之狀。萬天聲怒聲喝道:「盛世民,你以為這點陣仗,就能唬
得倒在座的人嗎?」
公孫軒手搖折扇,含笑道:「萬莊主,你們每一個人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一擊之後,後果就不堪設想,諸位最好冷靜想想,識時務者為俊傑,和天南莊合
作有什麼不好?」
丁少秋憤然道:「我去把他拿下了。」正待往外行去。
邵南山一把把他拉住,說道:「少秋,魯莽不得。」
丁少秋道:「我已把劇毒逼在一處,不會有事的。」
李飛虹道:「我沒有中毒,我和你一起去。」
萬天聲聽他們說一個把毒逼住了,一個說沒有中毒,心中不由大奇,要知「
對消散」潛伏體內,運氣檢查都不易檢查得出來,不知丁少秋如何能把它逼聚一
處?李飛虹沒有中毒,更令人難以置信。他忍不住問道:「少秋,你怎麼能把劇
毒逼住的?」
丁少秋道:「小侄也說不出來,只是確實把劇毒逼在一處了。」
李飛虹笑道:「我只喝了一口酒,自然沒有中毒了。」
邵南山道:「那就好,目前只有先退入玉皇殿去,再作計較了。」
丁少秋點頭道:「少秋省得。」左手一揮,說道:「賢弟請隨我來。」李飛
虹一手抽出長劍,趕緊跟了過去。
丁少秋走到松陽子前面,抱抱拳道:「師父,徒兒已把劇毒逼住,李賢弟只
喝了一口酒,並未中毒,方才掌門人要徒兒替大家開路,先退入玉皇殿再說。」
松陽子頷首道:「好吧,那些服了解藥的人,該怎麼辦呢?」
白仰高道:「他們對消散或許解了,但有些什麼後果,就很難說了,因此兄
弟覺得暫時不用去管他們。」
邵南山道:「那就請諸位道長退入玉皇殿再作商量吧。」
仲子和抬手道:「諸位請。」
丁少秋道:「賢弟,咱們兩人替大家開路,遇上有人阻攔,只管出手。」
李飛虹笑道:「小弟早就長劍出匣了,只要有人衝上來,我就會掃出去。」
兩人說話之時,和松雲子已暗中指揮六十名白鶴觀弟子聚集一處,護衛在場的人
,作退入玉皇殿的準備。這一情形,姬夫人盛錦花、言鳳姑等人自然很快就發覺
了,盛錦花揮了下手,總管公孫軒率同鐵衛總領隊繆千里、副總領隊荀吉兩人匆
匆趕了過來,志在攔阻眾人退入玉皇殿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仲子和、松陽子、邵南山等人陪同東海采薺叟、洞庭釣
叟等一起朝玉皇殿走去,白鶴觀弟子立即分作兩邊保護,丁少秋和李飛虹卻搶在
東海采薺叟等人的前頭,正好和趕過來的公孫軒、繆千里、荀吉三人迎面碰上。
八隊鐵衛武士也因公孫軒和繆千里三人趕上前去,就跟著把包圍圈縮小,和
六十名白鶴觀弟子形成了正面相對,雙方距離已不到一丈,雙方劍拔弩張之勢,
很可能一觸即發。丁少秋手持八寸長的寒鐵短劍,俊目含煞,朗聲喝道:「公孫
軒,你們再不讓開,休怪我出手無情。」
公孫軒搖著鐵骨折扇,朗笑一聲道:「丁少秋,上次讓你逃出天南莊,今天
沒那樣便宜了,你還是乖乖的束手就縛吧。」
丁少秋沒待他說完,就大喝一聲:「還不讓開。」收起短劍,左手朝外微揚
,右手朝前直劈出去,出手就使出老道長教他的一記「鶴舞空庭」,一道強勁內
力,陡向公孫軒身前湧去。
公孫軒早就知道他年事雖輕,一身武功卻極為高明,看他左手揚起,右手堪
堪劈出,立即身形一晃,向旁閃出,快若陀螺,只一個輕旋,就閃到了丁少秋的
右後側,右手抬處,手中折扇疾若流星,朝丁少秋身後「鳳尾穴」點來。
李飛虹看得大怒,喝道:「你敢偷襲我大哥。」長劍疾發,朝他扇上擊去。
丁少秋也在此時轉過身來,笑道:「他偷襲不了我的。」右手帶轉,朝公孫
軒肩頭橫掃過去。
公孫軒鐵扇一縮,朝李飛虹道:「在下和丁少秋已經交上了手,如何能說在
下偷襲?」他口中說著,人已一下閃開,左手似爪如鉤,朝丁少秋面門抓去。
這一下可說相當快速,他在說話之時,輕輕一閃,就已閃開了李飛虹攔擊他
鐵扇的一劍,和丁少秋橫掃的掌勢。尤其在他這輕輕一閃之際,左手就抓了出去
。他人雖已閃出,但五支尖銳爪風,依然直向丁少秋激射過來,毫不受他人已閃
出去的影響,這一手可說使得十分奇詭,使人有突如其來之感。
因為任何人既已閃了出去,抓出去的手勢,必然成為虛招,所謂虛晃一招是
也,斷斷不可能具有真正的攻擊力量。但公孫軒這一抓就不一樣,他人已閃出去
數尺之遠,抓出來的爪風依然尖銳凌厲,如同對面發爪一樣。武林中能夠這樣發
爪的,只有陰山派的「七陰爪」,公孫軒正是陰山派的人。
丁少秋左手拍出一掌,擊散迎面襲來的五縷尖風,身形疾向左轉,右手握拳
,一記「百步神拳」朝公孫軒閃出的人擊了過去。站在公孫軒右首的荀吉眼看李
飛虹發劍朝公孫軒出手,立即一擺手中二尺長的鐵手,喝道:「小子,來,咱們
兩人玩玩。」刷的一聲,鐵手迎著長劍磕來。
李飛虹怒聲道:「你才是小子。」長劍一收再發,寒光電閃,一連三劍疾攻
而出。
這三劍急勁無匹,荀吉鐵手連展,居然無法鎖拿得住,心頭不禁一怔,喝道
:「屠狗劍法,你是丐幫的人。」
李飛虹哼道:「你管我是什麼幫的人。」長劍連搖,一劍快過一劍,劍劍都
是殺著。
荀吉怒聲道:「屠狗劍法也算不得如何高明。」鐵手開闔,記記朝李飛虹劍
上擊撞過去。
這邊丁少秋和公孫軒,李飛虹和荀吉剛動上手,姬夫人盛錦花手中長劍凌空
一揮,厲聲喝道:「上,給我殺。」這是下了屠殺令,準備把不領取解藥的人,
一律格殺勿論。她喝聲甫出,盛世民、言鳳姑、繆千里各自亮出兵刃,當先衝擊
上來,同時從蘆棚上也如飛鳥一般疾掠下兩個手持長劍的道士,那是岳麓觀主常
清風和他師弟白靈風兩人。
八隊鐵衛武士,每隊十人,共八十人,也各自揮動厚背朴刀,朝六十名白鶴
觀門人砍殺上來,雙方立即展開了一場大規模廝殺,刀劍交擊,響成一片。仲子
和仰天大笑道:「咱們縱然中了對消散,但仍有一搏之力,大家只有和他們拼了
。」
萬天聲「鏘」的一聲拔劍在手,大聲道:「仲掌門人說得極是,咱們和他們
拼了。」
徽幫幫主楊三泰、翻陽水寨寨主劉行同聲道:「不錯,咱們一起上。」
正當他們心情激動,準備和天南莊孤注一擲之際,突聽有人冷喝一聲:「你
們不用出手,區區這幾個毛賊,在下自會打發他們的。」
眾人聞聲看去,這說話的是一個面情冷漠的青衣人,方才坐在最左邊一席,
不和任何人招呼,因此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誰?青衣人話聲甫落,身形一閃,已經
搶到盛世民、言鳳姑、繆千里三人面前,冷喝道:「你們要我動手呢?還是夾著
尾巴給我滾?」
盛世民雙目圓睜,哼道:「又是你。」
姬夫人喝道:「不用和他多說,凡有阻撓之人,一律給我格殺勿論。」話聲
堪堪出口,突覺疾風颯然,一道青影飛瀉而下,落到面前,那是一個臉色白中透
青的青衣人,腰懸長劍,目光森冷,直向自己射來,一時之間還當是使「爍金掌
」的青衣人,慌忙後退半步,喝道:「爾是何人,一再和天南莊作對……」
青衣人沒待她說完,冷笑一聲道:「你怎不說你們一再和江南武林作對?」
姬夫人喝道:「憑你一個人的力量,豈不是螳臂擋車,依我相勸,你還是少
管閒事的好。」
青衣人冷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在下是管定了。」
姬夫人聽得大怒,柳眉挑動,厲聲道:「好個不識好歹的狂徒,你以為我真
的怕了你「爍金掌」不成?」
青衣人嘴角噙著冷笑,右手朝前推出,說道:「你試試就知道了。」一道掌
風應手而生,悄無聲息的向姬夫人卷撞過來,掌風離身前還有數尺光景,但澈骨
奇寒之氣已經直逼肌膚,幾乎令人息為之窒。
青衣人哼道:「白鶴門、武功門,又和你們何怨何仇,居然不惜暗下奇毒,
大動干戈,就不怕傷了和氣嗎?」
姬夫人憤然撤劍,喝道:「很好,咱們那就不用多說,只有在兵刃上分個勝
負,你亮劍。」
青衣人微哂道:「咱們本來就不用多說廢話。」鏘的一聲,撤出長劍,抬目
道:「盛錦花,你以為劍上或可僥倖勝我,對不?在下就讓你先發招好了。」
姬夫人咬牙切齒的應了聲,「好。」寒光陡閃,一支長劍出手就幻起七八道
劍光,電射而出,襲向青衣人身前八處大穴。
青衣人不退反進,手中長劍掄動,一連擋開她八劍,又還攻了三招,剎那間
響起一片鏘鏘金鐵交鳴。從蘆棚上飛落下來的岳麓觀主常清風和師弟白靈風,雙
腳堪堪著地,也遇上了兩個青衣人。這兩個青衣人面蒙青紗,不知是從那裡閃出
來的?一聲不作揮動長劍截住兩人,就動上了手。
那八隊鐵衛武士,雖有八十人之多,但是都是近年才編練成的。天南莊原有
十六鐵衛,個個都有一身橫練功夫,武功極高,饒勇善戰,後來擴大編製,分為
九個隊,每一隊由原來的十八鐵衛兩人,提任正副隊長,負責訓練其他八名武士
。
天南莊這回雖然出動了八隊武士,但八十名武士中,只有十八名正副隊長武
功高強,其餘六十四名武士,訓練為時不久,武功平平。六十個白鶴觀的弟子可
不同了,白鶴現有二百多個道士,這回江南武林大會,松陽子為了全力支援,就
選派了八十名門人擔任大會工作,實際上是暗中監視是否有人搗亂,從二百多個
道士中挑選出來的,自然都是身手較高的人。
何況白鶴觀一向不准門人涉足江湖,道士們飽食終日。除了練武,心無旁鶩
,而且這些道士差不多全是三四十歲的人,少說也練了二三十年的劍。這回縱然
比八隊鐵衛武士少了二十個人,一旦交上手,就分出高低來了,六十個道士長劍
揮灑自如,逼得鐵衛武士們連連後退不迭。
丁少秋和公孫軒徒手相搏,丁少秋的厲害殺著,只有一招「鶴舞空庭」,另
外還有一招是劍法「畫龍點睛」,他以劍訣代劍,試過幾次,極具威力。除了這
兩招以外,他只會武功門的掌劍和白鶴門的掌劍了。公孫軒見多識廣,每逢丁少
秋施展這兩招的時候,他就一下閃了開去,因此他們已經打了四五十個照面,還
是不分勝負。
獨自截住南天一雕盛世民、言鳳姑、繆千里三人的青衣人武功極高,他使出
來的「爍金掌」宛如洪爐烈焰,熾熱得使人有炙焦皮膚之感,無法抗拒,三個人
就圍著他像走馬燈一般,除了躲閃,大概三人中只有一個人有機會可以還手,那
是在閃到他身後的時候,才能發掌。
只見從玉皇殿大門衝出三十名手仗長劍的灰衣道士由白鶴門大弟子通玄為首
,奔行而來。松雲、松雪立即迎了上去,要他們護著各大門派中毒的人退入玉皇
殿去。盛錦花和青衣人雙劍並舉,激戰了二十幾招,但劍光連翩,劃過之處,時
間稍久,但覺一丈方圓全被寒氣瀰漫,使人手腳僵凍,長劍已有施展不開之感,
心知再打下去,自已絕非對方對手,一念及此,立即吸氣後退。
青衣人也不追擊,長劍一收,大笑道:「盛錦花,你只和我打了二十五招,
就不敢再打下去了?」
盛錦花滿臉怒容,哼道:「你亮個萬兒,咱們山不轉路轉,天南莊不會和你
善罷甘休的。」
「哈哈。」青衣人敞笑一聲,道:「用不著,天南莊不退出江南,在下隨時
會去找你們的。」
「好。」盛錦花色厲內荏,應了聲「好」,左手隨即向身後兩名侍女打了個
手勢。一名侍女立即從懷中取出一個銀哨,吹了三聲。這自然是撤退的哨音了,
盛世民、言鳳姑、公孫軒、繆千里、荀吉、常清風、白靈風等人,以及八隊鐵衛
武士,幾乎每一個人都陷入苦戰之中,聽到哨音,紛紛往後躍出戰圈,迅快退下
。
丁少秋和公孫軒纏鬥多時,依然打成平手,又因為李飛虹不是荀吉的對手,
已和李飛虹聯在一起,而且正在動手之時,也並不知道已方已來了許多幫手,因
此對方聽到銀哨聲突然後退也就不好追擊。幾個青衣人也互不相識,對方退了,
就讓他們退去,其實自己這一邊已經穩站上風,如果乘勝追擊,天南莊的人就未
必能全身而退。就在天南莊的人退走之際,使「爍金掌」的青衣人就飄然而去。
這時正當天南莊的人紛紛退走,況南強指揮著六十名白鶴門道士集中一處,
清點人數,因此對青衣人的悄然離去,並未注意。丁少秋目光一動,看到方才和
常清風、白靈風動手的兩個青衣人站在那裡,急忙迎了上去。口中叫道:「大伯
母,你就是大伯母。」
右首一個青衣人怔怔的望著急步奔來的丁少秋,忽然一把撕去蒙面青紗,一
把抱住丁少秋,雙目迸出淚水,笑道:「少秋,你長大了,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她這一撕下面紗,露出一張清瘦的臉頰,那不是姚淑鳳還是誰來?雖然沒施脂
粉,依然風韻猶存。
丁少秋也抱著大伯母流著淚道:「大伯母,侄兒也一直在想你,心裡一直堅
信大伯母不會有事的,今天大伯母果然趕回來了。大伯母,你知道大伯父他……
」
青衣人扯下面紗,正是丁少秋大伯母姚淑鳳,她流淚點點頭道:「少秋,我
都知道了……」
丁少秋問道:「大伯母,你這些年到哪裡去了?」
姚淑鳳拭著臉上淚水,說道:「我和小鳳本是找你大伯父去的,卻在中途遇
伏,遭多人圍攻,身中七處劍傷,正當危急之際,幸蒙一位神尼相救,傷癒之後
,就拜在神尼門下……」
左首的青衣人扯下面紗,不是丁小鳳是誰?少秋喊了一聲:「鳳姐姐……」
丁小鳳也是含著淚水道:「弟弟……」
丁少秋道:「大家都已進去了,咱們也該進去了。」
【第十三章】夜探賊窩
玉皇殿內,姚淑鳳母女無恙回來,見過了在座諸人,大家落坐。丁少秋走上
幾步,在邵南山身邊低聲說道:「徒孫兒身邊有老道長給我的「太乙解毒丹」,
不知能不能解「對消散」之毒?」
李飛虹也道:「邵爺爺,晚輩身邊有三顆「九九丹」,能解天下奇毒……」
邵南山含笑道:「九九丹能治百病,三顆也為數太少了,還是留著吧。少秋
,老道長的解毒丹如何服法?不妨分給大家服下,能解對消散之毒,自是最好不
過,如果不能解,也不至於有害。」丁少秋應了聲「是」,就從懷中拿出藥瓶,
每人三粒,分與在座中毒之人,用開水吞服。
大家服藥之後,各自閉目靜坐,不再作聲,大廳上立時靜了下來,不聞一點
聲息。廳上就由耿南華、姚淑鳳、丁小鳳、丁少秋、李飛虹五人守護。就在此時
,只見大步走進一個人來,直向邵南山面前奔了過去。
姚淑鳳急忙一個箭步把他攔住,低聲說道:「福老爹快站住,他們剛服下解
藥,此刻正在運功之際,不可打擾,天南莊那邊情形如何了?」原來丁福隨同姚
淑鳳母女同來,姚淑鳳母女現身之際,要他雜在領解藥的眾人之中,查看天南莊
究竟有何陰謀?他此時趕回來,自然已察探清楚了。
丁福連忙剎住身子,低聲道:「回大娘的話,所有服過盛世民解藥的人,由
飛魚馮五和湯一帖兩人領頭,向東而去,分明是跟著天南莊的人去了,老朽看出
情形不對,就故意漸漸落後,趕回來報告的。」
丁少秋道:「這些人怎麼會跟著天南莊的人去的呢?」
姚淑鳳哼道:「由此可見盛世民的解藥果然有問題了。」
丁福目盯著丁少秋不住的打量,喜形於色的道:「六年不見了,哈,小少爺
真是長大了,如果在路上遇見,老朽還真認不出來呢。」
丁少秋道:「福老爹,你一直跟著大伯母嗎?」
丁福笑道:「老朽是跟大娘去的,自然一直都跟著大娘了。」說話之時,松
陽子當先睜開眼來,丁少秋急忙趨了上去,問道:「師父,你老人家覺得怎樣了
?」
松陽子微微頷首道:「太乙解毒丹果然靈效得很,為師體內劇毒已經完全消
解了。」
這時所有瞑目坐著的人也紛紛睜開雙目,徽幫幫主楊三泰笑道:「小兄弟,
大家都該謝謝你才是,哦,你這解毒丹是從那裡來的?」
丁少秋道:「是一位老道長送給晚輩的。」
萬天聲問道:「小兄弟知不知道他的道號?」
丁少秋搖搖頭道:「不知道。」
洞庭釣叟徐璜笑道:「說不定是小兄弟遇上了仙人,試想武林中近百年來只
出了一位九九先生,窮他一生之力,只煉製了三顆「九九丹」,除他之外,就沒
有聽到過有名的大夫和藥師了,小兄弟這解毒丹有此靈效,那還不是神仙嗎?」
鄱陽水寨寨主劉行道:「沒錯,小兄弟福緣深厚,準是遇上了神仙。」
六合門掌門人李瘦石道:「只不知那些服了盛世民解藥的人,現在如何了?
」
姚淑鳳道:「賤妾正要向大家報告,剛才賤妾還沒現身之前,眼看盛世民在
眾人身上下毒之後,又分贈解藥,必有陰謀,因此要福老爹假裝來賓,排隊領取
解藥,混入眾人之中,方才福老爹趕回來……」
邵南山急急問道:「阿福回來了?人呢?」
丁福急步走了上去,說道:「老奴死裡逃生,總算回來了。」
邵南山站起身,拍著他肩膀,笑道:「你身體硬朗得很,怎麼會死?唔,依
我看這三年來,你武功也大有精進呢。」
丁福道:「您老誇獎。」
邵南山回頭朝姚淑鳳道:「你說下去。」
姚淑鳳應了聲「是」,才道:「賤妾是聽福老爹回來說,還是由福老爹來說
,較為清楚。」
邵南山點頭道:「好,阿福,那就由你來向大家報告吧。」
丁福也應了聲「是」,說道:「所有服過盛世民解藥的人,都在大草坪上瞑
目趺坐,老奴接過解藥,裝作吞服模樣,把藥丸暗藏掌心,也在草坪上盤膝坐下
,後來天南莊的人動上了手,老奴瞇著眼睛朝左右偷看,所有服過解藥的人好像
一無所覺,依然瞑目危坐如故,直到天南莊的人忽然全數撤退,湯一帖好像說了
句:「現在大家也可以走了。」大家就紛紛站起,跟著飛魚馮五和湯一帖行去,
因為老奴看到天南莊的人是朝東去的,現在大家也一起跟著朝東行去,情形不對
,就故意落後,趕回來報告……」
仲子和口中「唉」了一聲道:「可惜。」
萬天聲接口道:「不錯,丁老管家如果繼續跟下去,可能還會有更大的收穫
呢。」
采薺叟沉吟道:「由此看來,盛世民那顆解藥之中,果然另有花樣,哦,丁
老管家,你沒有服下去的那顆解藥,還在不在?」
丁福道:「在、在,老朽偷偷塞入懷中,差幸並沒丟掉。」說著,從懷中取
了出來。
采薺叟道:「你先收著,可惜湯藥師也跟了過去,不然他可能會試驗得出藥
丸中還有什麼名堂?」
白仰高冷笑道:「湯一帖分明是和天南莊沆瀣一氣的。」
萬天聲笑道:「這倒不難,貴幫李長老不是也精研藥理嗎?還有少林寺藥王
殿,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藥劑大行家,咱們只要派人把這顆藥丸,送給丐幫或少
林寺,自可得到結論了。」
白鶴門掌門人松陽子點頭道:「萬大莊主說得極是,不過少林寺很少過問江
湖之事,貧道覺得這件事還是請白大俠偏勞,走一趟洛陽,請李長老幫個忙,不
知白大俠意下如何?」
白仰高抱拳道:「道長言重,事關江南武林數百人生死,白某豈敢推辭?」
邵南山道:「丁福,你把藥丸交給白大俠好了。」丁福答應一聲,伸手從懷
中取出藥丸,雙手送到白仰高面前。白仰高接過,就收入懷中。
邵南山雙眉微攏,說道:「這些服了解藥的人,目前不知如何了?諸位道兄
,咱們總不能坐視不管。」
洞庭釣叟徐璜道:「目前咱們連他們一點情況都不知道,就是要救他們,最
少也得先瞭解盛世民給他們服的解藥,有何作用,天南莊有些什麼陰謀,咱們才
能對症下藥,共商對策,兄弟認為咱們目前有三件事要做……」
口氣微頓,右手伸出三個指頭,又道:「第一、天南莊處心積慮,謀奪武功
山,就是問鼎江南的第一步,如今又以解藥作幌子,使中毒的與會同道入其彀中
,這些人一日為其所用,整個江南武林就穩入對方手掌,因此對付天南莊已非一
朝一夕之事,咱們在座的各大門派,應該團結一致,公推幾位道兄領導,才能統
一步驟,調配人手。」大家聽得各自點頭稱是。
洞庭釣叟接著又道:「第二件事,是白大俠趕去洛陽,務必盡快能得到答案
,咱們要知道了解藥中另有何種作用,才能訂定對策。」
白仰高道:「徐老說得極是,兄弟這就立即起程。」
洞庭釣叟道:「白大俠且請稍待,大家如果同意兄弟的主張,推選幾位道兄
,擔任咱們對抗天南莊的頭兒,一方面也要丐幫大力支援,所以白大俠最好等咱
們推舉出人選之後,也好把咱們這裡的情形,向李幫主作一報告。」
仲子和道:「徐老果然設想周到。」
萬天聲道:「徐老說的第三件事呢。」
洞庭釣叟道:「第三、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了,古人所謂知彼知已,百戰百
勝,天南莊究竟有些什麼陰謀?服了解藥之人,跟著他們而去,目前情況如何?
盛世民兄妹的空手退去,未必就此罷休,準備如何對付咱們?這些都是咱們急於
想知道的事,咱們應該從在座的同道之中,挑選幾位輕功較佳,為人機智的人,
擔任偵察敵方動靜的工作,咱們才能針對敵人動向,隨機應變,予敵打擊。」他
話聲甫落,大家紛紛叫好。
邵南山道:「徐老哥高瞻遠矚,說出來的方案,正是咱們最需要的事了。」
八封門名宿謝傳忠道:「兄弟之意,咱們在召開江南武林同道聯誼大會之時
出了事,應該由咱們大會負責,而且在大會上也一致通過制裁天南莊的,因此咱
們這個組織,也是大會的繼續,似乎可名之為「江南武林聯合會」,不知大家的
意見如何?」松陽子、仲子和等人也一致贊成。
萬天聲道:「大會既然有了名稱,就該推舉一位會長總其成才行。」
邵南山道:「會長一職,自以德高望重的武林大老不可。咱們之中,自以東
海采薺叟姜老哥莫屬了。」大家聽得紛紛鼓起掌來。
采薺叟雙手連搖,說道:「使不得,兄弟年事大了,如何還能辦事?再說咱
們在座道兄,那一個不是武林碩彥,德高望重的人?所以兄弟之意,這會長應該
推舉年紀稍為小幾歲的,精力旺盛,辦事就有勁多了,兄弟想推薦兩個人,一位
是少林俗家掌門仲子和老弟,一位是黃山世家的萬莊主萬天聲老弟,不知諸位認
為如何?」
六合掌門人李瘦石道:「會長只是對外的總負責人罷了,由姜道長擔任,不
論年歲聲望,都是最恰當的人選,姜道長提出仲掌門人和萬大莊主二位,可以擔
任副會長,襄贊姜道長,多負些實際責任也就是了。」他此言一出,大家又紛紛
鼓起掌來。
采薺叟道:「這個如何使得……」
洞庭釣叟徐璜笑道:「大家已經一致通過了,你老哥就不用再說了。」一面
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咱們一致恭賀姜老哥膺選江南武林聯合會會長,仲掌門
人、萬大莊主擔任副會長。」大家立即一起站了起來,再次鼓掌,表示慶賀。
落坐之後,又商討決定,以玉皇殿為「江南武林聯合會」會址,各門派的人
,如無特別事故,就留下來,並調派各門派門人弟子,趕來玉皇殿聽候差遣。白
仰高起身道:「兄弟現在可以動身了。」
采薺叟道:「老弟遇上貴幫主,不但替老朽致意,還要請他多多支援。」
白仰高點頭道:「就是會長不說,兄弟也會跟幫主報告的。」說完,別過眾
人,就朝外行去。
仲子和道:「方纔徐老(洞庭釣叟徐璜)提議咱們挑選幾位輕功較佳,為人
機智的人,擔任查探對方動靜,此舉十分重要,咱們如何挑選,請會長決定,也
好及早實施。」
采薺叟道:「老朽之意,還是:一是諸位在場的道兄自告奮勇;一是由大家
推薦,再由大家商討決定,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通臂門掌門人畢友三道:「自告奮勇報名和由各門派掌門人推薦,這兩種都
可以行,反正最後還得由大家商討決定取捨。」於是就這樣通過。
丁少秋、李飛虹當先站了起來,自動報名,接著耿南華、丁小鳳也站了起來
,向采薺叟討令。邵南山點頭道:「好,以兄弟看,丁小鳳是姑娘家,夜探賊窠
,也諸多不便,不如由耿南華為首,丁、李二人為從,不知會長和諸位道長還有
什麼高見?」
采薺叟連連點頭:「道兄高見極是,那就這樣好了。」
丁少秋喜孜孜的走到耿南華身邊,說道:「四爺爺,晚輩和李兄弟就跟著你
老人家了,咱們是不是馬上就走?」
耿南華道:「你們還有沒有事?沒事,咱們就可以走了。」
丁少秋忽然想起玉皇觀主松風道人勾結盛世民,如今松風子雖死,他門下弟
子中如果還有奸細,在飲食中下毒,依然防不勝防,這就低聲道:「晚輩還有一
事要和師父說一聲。」
耿南華道:「那你快去。」
丁少秋點點頭,回身走到松陽子身邊,低聲道:「師父,弟子有一件事,要
向你老人家報告。」
松陽子哦了一聲,問道:「是什麼事,你只管說。」
丁少秋就把昨天在塔上看到一個穿灰衣的玉皇殿道士和一個灰衣漢子在欄杆
外竊竊私語,那灰衣漢子正是天南莊的裝束,昨晚自己就和李飛虹偷偷去四師叔
的雲房覷探。松陽子微微攢眉道:「你們真胡鬧。」
丁少秋道:「弟子一點也不胡鬧,本來只是懷疑四師叔門下有奸細,後來發
現四師叔房中有兩個人……」
松陽子一怔問道:「是什麼人?」
丁少秋道:「一個是盛世民、一個是言鳳姑。」
松陽子道:「你怎麼發現的?」丁少秋就把昨晚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松陽子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道:「你四師叔業已身遭慘死……」
丁少秋低聲道:「弟子懷疑他是被天南莊殺以滅口的。」
松陽子微微頷首,說道:「為師已派你二師叔暫攝玉皇殿觀主,如果你四師
叔門下有奸細的話,一時也不敢再有活動,我會要二師弟注意的。」
丁少秋道:「弟子向你老人家稟報,也是這個意思,弟子要隨四爺爺去了。
」
松陽子藹然道:「你武功自是足可自保,只是要小心些,踩探盤子,不是去
和放人動手,自以隱秘行藏為主。」
丁少秋道:「弟子省得。」
松陽子道:「你去吧。」丁少秋躬身應是,隨著耿南華一起退出大廳。
*** *** *** ***
再由走廊轉出大殿,只見殿前石階上坐著一個一頭鳥窠般亂髮,身穿藍布大
褂的小老頭,瞇著眼睛笑道:「你們怎麼這時候才來,小老兒干坐在這裡已經等
了你們好久了。」
耿南華眼裡不揉砂子,看出此人不好相與,他本來走在前面,右手立即提了
起來,一下逼近小老頭,喝道:「你是什麼人,在這裡作什?」
小老頭輕咦道:「你們不是要去踩盤嗎,就這樣去嗎?」
耿南華沒想到自己三人還未走出玉皇殿,就已有人知道了,口中喝了聲:「
你……」
丁少秋急忙叫道:「四爺爺,他是老哥哥。」
小老頭衝著耿南華咧嘴一笑,說道:「小老兒不管你四爺爺、五爺爺,一樣
要叫小老兒老哥哥。」
李飛虹因老哥哥昨晚幫著自己把盛世民嚇退,對老哥哥視若神明,一眼看到
他,就飛快的搶了上去,叫道:「老哥哥,你是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去?」
小老兒搖著頭,壓低聲音道:「小老兒剛才在廚房裡偷了一小缸酒出來,放
在塔上準備喝了睡上一覺,後來聽說你們要去踩盤,才在這裡等著你們。」
在他和李飛虹說話之時,耿南華轉臉朝丁少秋問道:「少秋,你們認識他?
」
丁少秋道:「他是晚輩的老哥哥。」
耿南華不待再問,只聽李飛虹問道:「老哥哥,你等我們有事?」
小老頭道:「你們這樣去踩人家盤,還沒走近人家窠邊,就被人家認出來了
,還踩個屁?所以,嘻嘻,小老兒給你們弄來了三套衣服,去把衣服換上,才萬
無一失。」耿南華看他和丁少秋極熟,聽他說得有理,也就不再多問。
李飛虹問道:「衣服呢?」
小老頭道:「就放在塔裡,你們跟我來。」說完,站起身就走。
耿南華等三人跟著他來至寶塔底層,小老頭自顧自的往盤梯上走去,頭也不
回,口中說道:「你們進去換衣服,小老兒可要到上面喝酒去了。」
三人走入寶塔,果見地上放著三套灰布勁裝,邊上放著朴刀,衣服上還有一
張面具,不用說是小老頭給自己三人準備的了。這灰布勁裝,和天南莊武士的裝
束差不多。
李飛虹喜道:「還有面具,老哥哥設想真周到,耿前輩、大哥,我們快些穿
上了。」說著,首先取起面具覆到臉上,用手掌輕輕按著,這面具製造得雖然不
甚精細,但戴上了可以把真面目掩蓋去,用處則一。
耿南華眼看兩人都戴上面具,自己也就俯身取起,戴到臉上,然後又迅速的
穿上灰布勁裝,佩好朴刀,把自己的長劍暫時留在壁角邊上三人改扮完畢,走出
寶塔,仍由耿南華領頭,一路往東行去。路上,耿南華忍不住問道:「少秋,這
位老哥哥到底是什麼人?」
丁少秋道:「晚輩也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卻是一位風塵異人。」
李飛虹搶著道:「老哥哥本領大著呢?」他從自己兩人在塔頂遇見小老頭說
起,直說到昨晚老哥哥沒有露面,光是他用「傳音入密」教自已和南天一雕動手
,每記都像事先就知道盛世民要用什麼招式,等自己使出來的時候,盛世民都像
自己湊上來的一般,嚇得他跳出圈去,再也不敢和自己動手,詳細說了一遍,只
是沒說出自己使的是丐幫的「屠狗劍法」而已。
耿南華道:「會有這麼神奇,江湖上怎麼會從未聽說過這樣一個人呢?」
丁少秋道:「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
正說之間,耿南華忽然低喝一聲道:「有人來了。」
丁少秋抬頭望去,果見有四五人正從迎面的山路上行來,這幾個人身邊各自
攜帶著刀劍兵刃,分明也是武林中人。不過一會工夫,四五個人已經擦身過去,
往西行去。他們似是急於趕路,雖有四五個人走在一起,卻不交一語,只是匆匆
而過。
李飛虹道:「這幾個人好像是參加過大會的。」
耿南華道:「不錯,他們是金華五義,天台山樵的傳人。」
李飛虹道:「你們看,又有人來了。」大路上果然又有三個人奔行而來,匆
匆過去。
李飛虹道:「這三個也是武林中人。」
耿南華道:「他們是形意門的人,領先那個叫奔雷手徐文達,在岳陽開了一
家通達鏢局……」話未說完,又有三三兩兩的幾拔人,陸續過去。
李飛虹道:「奇怪,這些人分明都是參加大會,服了盛世民的解藥,跟著馮
五、湯一帖去的,怎麼都回來了呢?」
丁少秋道:「莫非是天南莊放他們回來的。」
李飛虹披披嘴道:「既要放他們回來,當時又何必下毒,何必給他們解藥,
我看這中間一定另有蹊蹺。」話聲甫落,又有幾個人迎面過去。
李飛虹忽然輕咦一聲,叫道:「大哥,你看出來了沒有?」
丁少秋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李飛虹笑道:「我自然看出來了,所有從我們身邊經過的人,沒有交談過一
句話,耿南前輩,你說對不對?」
耿南華點頭道:「不錯,這些人一言不發,走得如此匆忙,必有事故。」
李飛虹道:「晚輩認為他們不肯多說,不是受了天南莊的警告,便是另有隱
衷。」
丁少秋笑道:「賢弟倒像是個老江湖。」
李飛虹笑道:「本來就是這樣咯。」
三人又走了四五里路,前面已有一個小集,地名橋嶺,臨近路邊,有一座茅
棚蓋的酒家,一棵大柳樹間,飄揚著酒帘,老遠就看到棚下坐著不少人。耿南華
道:「我們也坐下來喝一碗酒,聽他們說些什麼?」
李飛虹道:「我不會喝酒咳。」
耿南華笑道:「不會喝,也要裝個樣子。」
三人走近茅棚,耿南華目光迅快一瞥,發現棚下幾張板桌,差不多全坐滿了
人,只有右首靠邊一張半桌還空著,這些人果然全是參加大會,領取了解藥之後
,跟隨馮五、湯一貼去的,只是偌大一座茅棚下,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心中暗
暗嘀咕,一面立即以「傳音入密」朝身邊兩人說道:「你們坐下來,也莫要說話
。」當先領著兩人走入棚下,就在那半桌上分三面坐下。
酒保也覺得今天有些怪怪的,換在平日,四五張桌子上坐滿了人,還不大聲
吆喝,高聲談笑?但這些酒客,每個人身邊都帶著傢伙,一看就知是江湖上人,
他們不說話,他自然不敢多問。這時眼看三人坐了下來,忙不迭的送好杯筷,燙
了一壺酒,切了一盤滷菜和一盤鹽水花生,巴巴結結的送了上來。
耿南華也不說話,取過酒壺,自己先倒了一杯,又給兩人也倒滿了,就自顧
自剝著花生,喝起酒來。李飛虹平日最愛說話了,但方纔耿南華囑咐過了,也就
只好坐著一言不發。許多酒客,誰也沒有說話,有的已經喝完酒,從身邊掏出碎
銀子往桌上一放,就站起身出棚而去。
這是非常令人納悶的場合了,耿南華泰然處之,剝著花生,只是自顧自的坐
著喝酒,也不和兩人說話。座上酒客大半隻是坐下來歇歇腳的,喝上一碗酒,就
起身上路,這些人雖不曾互相交談,卻有很多相似之處。譬如喝完酒,站起身來
,就從身邊掏出碎銀子,放到桌上,才大步走出棚外而去,舉止如一。譬如坐著
喝酒之際,從不向鄰桌的人瞥上一跟,好像整座棚下,只有他一個人似的。
現在幾張桌上的酒客,差不多全走光了,李飛虹剛張了下口,想說什麼,耿
南華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不要說話,有話等出了酒棚再說不遲。」他在
說話之時,已經站起身來,從身邊掏了一小塊碎銀,放到桌上,舉步就走。
丁少秋、李飛虹跟著他走出茅棚,又走了一箭來路,李飛虹忍不住問道:「
耿前輩,是不是那酒保有問題?」
耿南華道:「此人很可能是天南莊的眼線。」
丁少秋問道:「四爺爺,你怎麼看出來的?」
耿南華笑了笑道:「這些喝酒的人,每人最多也只喝了一壺酒,最多也不過
十來文錢,但大家放在桌上的碎銀子,最少也有一錢來重,幾乎比原價多了四倍
有餘,這種生意平日裡難得遇上,如果是普通賣酒的,早已樂得從心眼裡笑出來
,但這個酒保在收取桌上碎銀子的時候,臉上毫無笑容。可見他對這點蠅頭小利
並不在乎,那就是說他有固定的薪水可領,並不靠賣酒維生,他既不靠賣酒為生
,何以要在這裡開一個酒店來賣酒?不用說,是天南莊派在這裡的眼線了。」
丁少秋道:「這道理很簡單,但四爺爺不說,晚輩就會忽略過去。」
耿南華含笑道:「這就叫凡事留意皆學問,尤其咱們行走江湖,更得處處留
心,才不會吃虧。」
李飛虹問道:「耿前輩,你看出來了沒有?這些酒客,何以都不說話呢」
耿南華沉吟道:「這些人顯然是心有顧忌,不願多說。」
*** *** *** ***
這時已是申未之交,夕陽銜山,再有半個時辰,天就要黑了。李飛虹問道:
「耿前輩,我們要去那裡呢?」
耿南華道:「他們強佔丁家莊,改作天南莊,把雷嶺武德堂改成了岳麓下院
,但以我估計,他們這是障眼法,重心分明是在雷嶺,因為雷嶺在武功山之中,
不可能把重心放到太行山去,所以我們今晚先去雷嶺,看看他們究竟玩些什麼花
樣?」
李飛虹道:「從這裡去,還有多遠?」
耿南華道:「如果走大路,不消半個時辰就可以到了,但正面他們一定防範
得很嚴,打草容易驚蛇,我們要走小路,雖然遠一點,卻安全得很。」他自小在
武功山長大,雷嶺附近一草一木,自然都瞭如指掌。說話之時,他已領著兩人折
入山谷間一條小徑。
就在他們走上小徑之際,只見谷外大路上又有七八個人朝西奔行而去,這些
人一望而知也是參加大會,服過解藥的人。他們折入的山谷,樹大蔽天,陰暗幽
深,就算烈日當空,也照射不到,這時天色雖然還沒黑,但這裡卻已幽暗如黃昏
,加上小徑似有若無,僅堪容足,走起來就極為吃力。
耿南華就像回到了老家,領先縱掠,依然走得極快。丁少秋目能暗視,就是
再黑,也可以看得清楚。三人中最吃虧的要算李飛虹了,既要睜大眼睛看著小徑
,又要提吸真氣,跟著耿南華不致落後。有時掠得太快了,沒看清落腳點,幾乎
收不住勢,上身就會俯撲出去,口中也就發出驚啊來了,走了沒有多遠,已經不
住的喘氣,累出了一身大汗。
丁少秋跟在他身後,含笑道:「賢弟好像很累,要不要坐下來歇息再走?」
李飛虹巴不得歇一會再走,果然依言站停下來,但抬目望去,前面的耿南華
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不禁急道:「你看,耿前輩已經走得不見了,待會找不到怎
麼辦?」
丁少秋笑道:「不會的,四爺爺回頭看不到我們,自然會停下來等我們的。
」
李飛虹道:「大哥,你認識路?」
丁少秋笑道:「不用認識,我們走的這條路,是繞向雷嶺後山,只要認定方
向,大概也錯不了的了。」
李飛虹道:「那就可以坐一會再走,你可不能弄錯方向。」說著就在一塊大
石上坐了下來。
丁少秋傍著他也在大石上坐下,笑道:「放心,我雖沒走過,但雷嶺高出群
峰,決不會認錯。」
兩人坐歇了一會,李飛虹眼看天色將黑,就站起身道:「大哥,我們快些走
吧。」
丁少秋道:「讓我走在前面,你跟著我走好了。」說完舉步往前走去。小徑
雖然極險,但有丁少秋在前頭認路,耿南華經過之處,還依稀可辨,只是走了兩
三里路,依然不見耿南華人影。
丁少秋不禁暗暗焦急,四爺爺怎麼不等等自己,莫非路上遇到敵人?一念及
此,心頭更急,回頭說道:「賢弟,我看四爺爺可能遇上了敵人,我們快走吧。
」
李飛虹道:「大哥只管先走,我會尋上來的。」
丁少秋道:「賢弟小心些,我先趕上去看看。」說完,縱身掠起,施展輕功
,一路循著小徑,朝前飛掠而去。不過半里光景,前面出現了一道峽谷,谷口石
崖對峙,僅容一人通行。丁少秋目能夜視,這一抬眼,已看到右首石壁上鐫有兩
行大字,寫著「雷嶺後山嚴禁樵采入內」十字。
心中方自一喜,自己果然沒有走錯,找到雷嶺後山了,但就在此時,突然發
現離入口不遠處的地上,插著一柄朴刀。丁少秋一眼就認出這柄刀正是四爺爺的
,因為自己腰間也掛了一柄朴刀,和它式樣完全一樣。朴刀離鞘,而且還脫手插
在地上,那麼四爺爺真的遇上強敵了。
凝目看去,谷內又毫無動靜,心頭一急,那還猶豫,一個箭步往谷口縱撲而
去等他落到三丈多遠,腳尖落地,準備一點再起,那知腳尖點下,竟然並非實地
,無處可以著力,只覺腳下一沉,一個人隨著往下落去。原來這谷口竟是一個陷
阱。
這下真教丁少秋驟不及防,但他也反應不慢,身形下落之際,慌忙吸了口真
氣,他練的「干天真氣」果然不同凡響,下沉的身子立即隨著吸氣又往上竄起五
尺多高。但布設陷阱的人,也早料到如果有人武功高強,僅憑區區陷阱,未必能
夠困得住,因此在丁少秋誤觸陷阱的同時,頭頂上也及時撤下一張鋼絲的大網。
丁少秋往上竄起的人,正好被一張大網當頭罩下,陷阱下面同樣有一張大網
,配合上面大網罩落之勢,往上兜起,兩張網合在一起,把丁少秋像裹棕子般纏
了起來。
兩張鋼絲網就算合在一起,也困不住丁少秋,但兩張鋼絲網上每一個環節處
,都綴有小小鋼鉤,人被困在網中只要稍一掙動,小鋼鉤就會鉤住你的衣衫,越
掙扎就鉤得越緊,設計惡毒無比,是以任你有一等一的武功,也休想動彈。現在
丁少秋就被網住在離地五尺高地。他心裡也明白,四爺爺大概也和自己一樣,對
方不費一兵一卒,就輕易落入人家手中。
「哈哈。」谷口大石上有人大笑一聲,頓時躍下四五個人。
那口發大笑的似是領頭之人,走在最前面,得意的道:「又來了一個,嘿嘿
,這倒好,咱們只要守在這裡,可以網到幾條大魚,也是不錯。」
丁少秋已聽出這說話的是岳麓觀主常清風的師弟白靈風,自己被鋼鉤鉤住,
絲毫動彈不得,就一聲不作默默運起「干天真氣」,希望把衣衫鼓起,才能有機
會取出青霓劍來。就在此時,只見谷口外面,正有一條人影疾奔而來,那是李飛
虹,心頭不覺一急,立即大聲叫道:「賢弟不可過來。」
他不叫還好,這一叫,聽得李飛虹心頭大急,急著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
白靈風吩咐四個門人守著丁少秋,自己一下掠出谷口,陰森一笑道:「你大
哥已被道爺拿下了,你乖乖的束手就縛吧。」
李飛虹急叫道:「大哥,你沒事吧?」
丁少秋道:「我沒事,你不要過來。」
李飛虹聽出情形不對,刷的一聲掣出朴刀,隨手一圈就朝白靈風當胸就扎,
口中怒聲道:「好個妖道,你把我大哥怎麼了?我先殺了你。」他把朴刀當作長
劍使,出手勁急,刷刷刷一連三招,快捷如風,像是和白靈風拼上了命。
白靈風也算是個使劍的行家,一眼就看出李飛虹手中拿的是一柄厚背朴刀,
但使的卻是劍法,心中暗暗冷笑,揮動手中長劍,避重就輕,破解李飛虹的攻勢
,左手暗暗凝聚功力,直等李飛虹連攻了五招之後,乘機大喝一聲,長劍像匹練
般劈出。
李飛虹哼了聲:「來得好。」朴刀迎著長劍劈去,那知白靈風這一記不過是
個虛招,劈出來的聲勢雖盛,但劍鋒一側,倏然盡斂,等到李飛虹用力迎擊出去
,卻劈了個空。
白靈風早已側身欺入,左手閃電擊出一掌,拍的一聲,擊中李飛虹左肩,一
個人被震得跌出七、八尺遠,一下跌坐在地。白靈風口中發出咯咯怪笑道:「道
爺原本只是要你束手就縛,現在只好先送你上路了……」
「砰。」他話聲甫落,正待舉劍朝李飛虹撲去,突覺後心如中千斤巨石,口
中「呃」了一聲,一個人陡然飛出去一丈以外。另一道人影卻在此時瀉落李飛虹
面前。李飛虹跌坐下去的人,也在此時陡地站起切齒道:「我和你拼了。」朴刀
驟吐,一記「怪蟒吐信」,一道雪亮的刀光,猛向飛落面前的人當胸激射過去。
這人好快的身法,輕輕一側,便已避開李飛虹拚命一擊,適時喝道:「賢弟
,是我。」
李飛虹聽出這人竟是大哥,急忙收刀,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丁少秋道:「我告訴你沒事的,你呢,可曾傷在那裡?」
李飛虹搖搖頭道:「還好,妖道這一掌打在我左肩,幸虧我已經及時警覺,
卸去了他不少力道,還不礙事,你方才怎麼了,中了他們的詭計?啊,那妖道呢
,被他逃走了?」
丁少秋笑道:「他被我雙腳蹬了一下,大概傷得不輕呢。」原來丁少秋默運
神功,緩緩鼓起衣衫,取出青霓劍,輕輕一揮,削斷鋼絲網,人影落地,雙手齊
發,一下就制住了四個道士。
這時正好李飛虹中掌跌出,丁少秋心頭一急,雙足點處,人如箭發,凌空朝
白凌風身後激射過來,他耽心李飛虹傷在白靈風劍下,來勢之快,自是用上了全
力,自然也不容白靈風有還手的機會,雙足就在他後心重重蹬下。這一下在情急
之下發出,力道之猛,何止千鈞,就算白靈風武功再高,也承受不起,撲倒地上
,再也不見他起來。
李飛虹哼道:「好個妖道,你還裝死,看我饒了你才怪。」飛身瀉落,一腳
把白靈風踢得翻了兩個身,只見他嘴角邊緩緩流出血來。不禁咦道:「這妖道已
經死了,已經死了,就不用再去管他了。」
丁少秋回身走入谷中,伸手拍開一個道士的穴道,喝道:「你要想活命,就
要乖乖的問一句答一句,如有半句虛言,白靈風就是你的榜樣。」
那道士吃驚的道:「觀主已經死了嗎?」
李飛虹冷笑道:「不死他會直挺挺的躺著不動?」
那道士臉如死灰,連聲道:「二位大俠要問什麼,小……小道一定……實話
實說……」
「好,我問你。」丁少秋道:「在我來之前,是不是也有一個人墜入陷阱之
中,被你們網住了?」
那道士點頭道:「是……是的。」
丁少秋問道:「他人呢?」
那道士道:「就在石門右側的一方大石後面。」
丁少秋回頭朝李飛虹道:「賢弟守在這裡,我去救四爺爺。」接著朝那道士
叱道:「你還不走在前頭帶路?」
那道士不敢違拗,領著丁少秋走到石門後面,飛身而上,那是一片嶙峋的石
崖,凝目望去,果見四爺爺躺臥在石上,想是被制住了穴道。一直走到臨近,伸
手在耿南華身上連拍了幾下,解開三處穴道。耿南華雙目乍睜,霍地翻身坐起,
一眼看到丁少秋,不覺惘然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哦,哦,我記得誤蹈陷阱
,是你把我救起來的?」
丁少秋點點頭道:「晚輩不慎,也掉進陷阱裡去了,差幸晚輩身邊有一把削
鐵如泥的寶刃,削斷鐵網,才脫困的,這裡有五個賊人,也都被晚輩制住了。」
他只有這樣說,才顧住了耿南華的顏面。
耿南華道:「他們人呢?」丁少秋道:「就在外面。」
他領著耿南華躍落岩石,耿南華道:「這裡只有四個,還有一個呢?」
李飛虹道:「還有一個是岳麓觀主常清風的師弟白靈風,已經死了。」
耿南華道:「我們行蹤,不能讓賊人知道,這四個人不能放他們回去,不如
點了他們穴道,放到石崖後面去的好。」
丁少秋道:「晚輩知道。」他走過去,又解開了一個道士的穴道,要他們去
把白靈風的屍體和另外兩個被制住穴道的道士,一齊搬到石巖背後去,然後又點
了兩人穴道,回身走出,說道:「好了,四爺爺,我們可以上路了。」
耿南華因自己長了丁少秋兩輩,自己落入對方陷阱,還是兩個小娃兒救的,
心中總是覺得十分窩囊,憤然道:「這些賊子,再給我遇上,非把他們劍劍誅絕
不可。」俯身拾起朴刀,納入鞘中,當先朝谷中走去。
【第十四章】突聞母訊
這條狹谷,兩邊山勢十分陡峭,還有一條細澗,在亂石叢中發出潺潺之聲。
狹谷隨著山勢,略呈觚形,緩緩向右彎去。耿南華率同兩人踏著亂石,斜斜走上
山腰,才有一條僅可容足的小徑,沿壁而上,有時從沒人走,絕巖斷崖,枯木危
石,若非三人各有一身武功,當真驚險難行。這樣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光景,半山
腰間總算有了一處平坦的石巖。
耿南華腳下一停,說道:「現在還不過初更時分,時間還早,咱們不妨在這
裡坐息一會,吃些東西,再上去,就是雷嶺的後山了,沿路隨時都可能遇上埋伏
,務必處處小心,就沒機會吃東西了。」他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從包裹中取出一
個油紙包,打了開來,裡面是饅頭和菜包子,敢情還是玉皇殿廚下替三人準備的
了。
李飛虹伸手接過,笑道:「耿前輩準備倒是周到得很。」
耿南華也笑道:「我是這裡長大的,附近幾百里,都是崇山峻嶺,深入後山
,那來吃的東西,自然要早作準備才行。」
丁少秋問道:「四爺爺,還有多少路?」
耿南華手中撕著饅頭,一面說道:「路是不算多,但因山勢陡峭,走的「之
」字路,一路都是盤曲而上,最快也要小半個時辰才能上得去呢,而且我們也不
能走得太急,萬一給對方伏椿發現,傳出警號,那就麻煩了。」
他就坐在丁少秋的左邊,說話之時,右手忽然拍拍丁少秋的肩背,問道:「
少秋,咱們此行,你是天南莊最欲得而甘心的人,所以行動必須特別小心。」
丁少秋只覺四爺爺手指迅快落在足太陽「風門」、「厥陰俞」、「附分」、
「魄戶」,手太陽「肩中俞」、「天窗」等六處穴道上,指力深透經穴,這六處
穴道受制,四肢就無法動彈,心頭深感訝異,張目道:「四爺爺……」
「你別急。」耿南華側臉望著他,笑了笑道:「因為你身上的解毒丹消解了
天南莊的對消散,等於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丁少秋心頭猛然一沉,急急叫道:「四爺爺,你……」李飛虹坐在丁少秋的
右首,並不知道耿南華指襲大哥的事,雖覺耿南華這話說得嚕嗦,但也是為了要
大哥小心才說的,自然不疑有他。
耿南華依然不讓丁少秋說下去,截著笑道:「因此我認為你身上的解毒丹,
還是由我保管較為妥當。」他左手伸入丁少秋懷中,摸索著取出兩個瓷瓶,又從
他身邊取出一柄尺許長的短劍,口中咦道:「這瓶是什麼?」
丁少秋凝目的道:「你不是四爺爺……」李飛虹直到此時,才發覺不對,倏
地站起身來。
耿南華只望了他一眼,含笑道:「李飛虹,你給我乖乖的坐下來,不准妄動
。」
李飛虹道:「大哥說你不是耿南華,你把大哥怎麼了?」
丁少秋道:「賢弟,我沒什麼。」
耿南華把兩個藥瓶和一柄短劍一起收好,才陰笑道:「我已經點了你大哥六
處穴道,你敢動一動,我就先殺了你大哥。」
李飛虹一呆,他當然不肯坐下去,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一手緊握刀柄,
望著耿南華問道:「你到底是誰,要待怎的?」
耿南華道:「要我不傷你大哥,就趕快放下兵刃,由我點你穴道。」
李飛虹為難道:「我怎麼能相信你呢?」
耿南華嘿的笑道:「你大哥生死,操在我手裡,你已經別無選擇。」在他說
完之際,突覺有人在自己左首肩背上拍了兩下,五指如風,迅速無儔落在足太陽
「風門」、「陰厥俞」、「附分」「魄戶」和手太陽「肩中俞」「天窗」六處穴
道上,和自己點丁少秋的穴道完全相同,心頭不禁大駭,側臉朝左首喝道:「偷
襲我的是什麼人?」他左邊根本連鬼影子也沒有。
只聽丁少秋在他右邊說道:「你別急,是我,方纔你點了我六處穴道,並沒
把我穴道制住,所以我要試試,這六處穴道,是不是制不住人的?」口中說著,
已經伸出右手從耿南華懷裡取出兩個藥瓶和青霓劍來,收回自己懷中。
耿南華六處穴道受制,自然無法動彈了,聞言笑道:「少秋,你居然不怕點
穴,實在難得,哈哈,我只是試試你的,快給四爺爺解開穴道吧。」
李飛虹喜道:「大哥,你果然沒事,你不能輕易替他解開穴道,最好先問問
清楚。」
丁少秋頷首笑道:「我雖然點了他的穴道,但他究竟是我爺爺的同門師兄弟
,我不好向他下手,所以還是由賢弟來問他較為適宜,如果他不肯說的話,你只
管點他五陰絕脈。」
李飛虹點點頭道:「我會的。」接著朝耿南華喝道:「快說,你是什麼人。
」
耿南華道:「我是什麼人?我是武功門耿南華。」
丁少秋道:「你不是。」
耿南華道:「我不是耿南華?那你說說看,我是什麼人?」
李飛虹哼道:「大哥說你不是,你就不是,你再不說,我就不客氣了。」食
中二指一併,作出要朝耿南華胸前點下的模樣。
耿南華怒聲道:「少秋,你敢嗾使他對四爺爺下手,你這小畜生。」
李飛虹心頭有氣,揮揮手,要想摑他一個耳光,但還是沒有出手。喝道:「
你還嘴硬,我先給你一掌。」忽然想到耿南華臉上戴了一張人皮面具,自己何不
先揭下他面具來看看?一念及此,就在回手之際,從他臉頰邊上一下揭下了耿南
華的面具。
這一揭下面具,頓教丁少秋、李飛虹二人不由得一怔。耿南華和自己二人同
時戴上面具的,那是為了預防天南莊認出自己三人的本來面目來。照說揭下面具
,應該是耿南華才是,但如今卻變成了另一個人的面孔,不是耿南華了。
李飛虹心頭一動,急忙低下頭,凝足目力看去,才發現自己從耿南華臉上揭
下來的面具,似乎厚了許多。再仔細看去,原來有兩張面具疊在一起,外面的一
張,裡層好像塗了一層膠水,所以戴到耿南華臉上,和他原來的一張沾在一起,
被自己揭了下來。
耿南華果然是賊人假冒的,他臉上本來就戴了面具。老哥哥真絕,給他的面
具裡面塗了一層膠水,就算自己兩人不揭穿他,只要他回到玉皇殿,自己取下面
具來,行藏也就敗露了。丁少秋道:「看來你果然是假冒的。」
李飛虹方才因礙著他是大哥的四爺爺,在真假無法確定之前,不好對他出手
,如今面具揭下來了,這人顯然不是耿南華了,他就用不著再顧忌什麼了,揚手
就是一掌,拍的一聲摑在耿南華的臉上,冷笑道:「你現在還有何說?」
耿南華怒聲道:「姓李的小子,你敢對我動手,好,丁少秋,這筆帳要記在
你這小畜生的頭上……」
李飛虹一掌摑過去,反手又是一掌,哼道:「你還嘴硬,你也不摸摸你的臉
上,還有沒有面具?老哥哥早就知道你是假的了,所以給了你那張裡層加了一層
膠水,你戴到臉上,膠水經熱氣融化,沾住了你的假面具,被我一下揭了下來,
你再敢冒充耿南華,不肯從實招來,我就只好點你五陰絕脈了。」耿南華到了此
時,身份已洩,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李飛虹道:「你還不說,哼,我看你還能挺得下去?」右手疾發,振腕之間
,一連點了他胸下五處穴道。
丁少秋道:「賢弟真的點了他五陰絕穴?」
李飛虹道:「對這種人還有什麼好客氣的?」耿南華坐著的人忽然身軀一震
,歪著倒了下去。
李飛虹冷笑道:「你還裝死。」用腳尖踢了他一下。耿南華一動也沒動,一
點反應也沒有。
丁少秋目光一瞥,口中咦道:「不對,他嘴角流出來的竟會是黑血。」
李飛虹一怔道:「他會服毒自殺?」急忙蹲下身去,用手指在耿南華鼻孔前
探了一會鼻息,說道:「他已經沒氣了,死了就算了,我們有面具為證,回去也
可以交代了,好在他已經領我們到雷嶺後山,離賊窠不遠,我們摸上去看看情形
,總要踩到一些敵情,才能回去覆命。」
丁少秋點頭道:「賢弟說得極是,我們上去吧。」
「慢點。」李飛虹道:「這具屍體可不能留在這裡。」話聲一落,就飛起一
腳,把假耿南華的屍體踢得往懸崖下滾落下去。隨即偏頭道:「現在我們可以走
了。」
假耿南華說的倒是不假,雷嶺後山山勢果然十分峻陡,一條逼仄得只容一腳
的小徑就像「之」字形彎曲盤旋而上。兩人不敢大意,由丁少秋走在前面,一路
耳目並用,步步為營,藉著夜色掩護,終於登上山嶺。
*** *** *** ***
山頂南首,有一座殿宇,圍以古柏,氣勢相當雄偉,那是武功門的祖師殿,
高聳的圍牆,緊閉著兩扇朱漆大門,這裡平日也很少有人上來,這時當然更不會
有人了。
從祖師殿下去,有一道寬闊的石級,通往山腰,山腰以下,蓋著不少房舍,
因山勢而起,一直通到山麓,才是武功門武德堂的所在。他們是覷探天南莊虛實
來的,自然要到下面去,才聽得到消息。丁少秋朝身後的李飛虹打了個手勢,正
待朝山下走去,忽見山腰間似有幾個人影正從石級朝上行來,一時不覺腳下一停
,迅即縮身後退。
李飛虹急急問道:「大哥,怎麼了?」
丁少秋低聲道:「有人上來了。」
李飛虹問道:「是什麼人?」
丁少秋道:「還看不清楚,但至少也有三四個人。」他目光左右一瞥,說:
「我們到右首樹林裡去,先看清楚來的是什麼人再說。」李飛虹點點頭,兩人迅
快的退入右首樹林中,藉著樹身隱蔽好身形,再悄悄探出半個臉去。
這時已快接近二更,天色極為黝黑,他們隱身之處,是在祖師殿大門右側,
距離大門少說也有十幾丈遠近,只有丁少秋目能夜視,才能看得清楚。過沒多久
,果見三個人影已經登上石階,朝祖師廟大門走去。李飛虹悄聲問道:「大哥,
這三個是什麼人呢?」
丁少秋道:「走在最前面的是盛錦花,她後面兩人則是盛世民和公孫軒。」
李飛虹奇道:「深更半夜,他們三人到山頂上來做什麼呢?」
丁少秋扯了他一下衣袖,說道:「快別說話,他們站在大門外,好像在說什
麼話呢。」就在他說話之時,只見兩扇朱漆大門徐徐開啟,射出燈光來,門內是
兩名宮裝侍女手持宮燈,並肩走出,迎著三人躬身一禮,回身朝裡走去。盛錦花
等三人相繼跨入,大門又緩緩關起。
李飛虹悄聲道:「大哥,我看這裡一定住著一個身份很高的人。」
丁少秋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李飛虹笑了笑道:「因為剛才三人站在大門口,躬著身子,很恭敬的樣子,
好像屬下晉見上司一般。」
丁少秋奇道:「盛錦花、盛世民還有上司?這會是誰呢?」
李飛虹道:「這要進去看了才會知道。」
丁少秋直起身道:「走。」
李飛虹道:「我們進去可要小心些,我想這人一定很厲害。」
丁少秋笑道:「江湖上最厲害的人我都見識過了,還怕誰來?」兩人悄悄掩
出樹林,掠到圍牆下面。
丁少秋低聲道:「我先上去,你看我手勢再上來。」李飛虹點了下頭。
丁少秋足尖輕輕一點,颼的一聲躍上牆頭,目光迅速一轉,發現牆內是一個
大天井,階上一座大殿,掩著六扇雕花長門,一片黝黑,不見人影,這就伸手往
後揮了一下。李飛虹立即相繼躍上牆頭,兩人輕若夜鳥,飄落地面。
李飛虹傍著丁少秋悄聲道:「看情形他們是往後進去了,我們快走。」大殿
左右兩邊,各有一條鋪著石板的路,通往後進,兩人就循著右首一條行去,走到
一半,就有一道矮牆,開著一個圓洞門。這座矮牆,正是分隔前後進之用。
丁少秋走在前面,跨進圓洞門,一路耳目並用,差幸對方並沒有半點戒備,
也不見半個人影。他們現在已經走到後進,階前是一個院子,放著不少盆栽花木
。階上一排五間,中間一間像是堂屋,掩著雕花長門,燈光就是從門上射出來的
。丁少秋朝李飛虹打了個手勢,從走廊繞到正面,再悄悄掩進最右首的一扇雕花
門下,側著身子往裡瞧去。
這間屋內像是一間佛堂,中間供奉著一幅畫像,供桌左首放著一把高背太師
椅,坐著一個一頭白髮鴆面癟嘴的老婦人,雙目微闔,握一串佛珠,手指一顆一
顆的撥著。右邊下首站著三個人,正是盛錦花、盛世民、公孫軒,他們躬身而立
,狀極恭敬。
這時正由盛錦花向她報告著午前一干參與大會的人服過解藥之後,由天南莊
和各大門派動手的情形。她說得很詳細,先前只有丁少秋一個好像沒有中毒,後
來忽然出現了幾個青衣人,其中兩個以紗巾蒙面,另外一個使的是「爍金掌」,
以致戰況急轉直下,自己不得不下令撤退。
鴆面老婦突然雙目乍睜,沉聲道:「你說什麼,「爍金掌」,這人會是誰?
」
盛錦花低著頭道:「侄孫媳不知道。」
鴆面老婦尖聲道:「給我快去查。」盛錦花躬身應著「是」。鴆面老婦在說
話之時,目光忽然朝右首一扇雕花門上投來。
丁少秋只覺她兩縷奇亮無比的目光好像對著自己,心頭方自一驚,耳中也同
時聽到她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小輩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到我這裡來覷伺……
」話聲堪堪入耳,陡覺身上一緊,好像被人一把挾住,騰身而起,劃空飛射出去
。
接著只聽那老婦人的聲音在身後哼道:「你還想逃?」這四個字聽來一個字
比一個字遠,但覺兩耳風聲嘶嘯,凌空直墜而下。這人只用一隻手把自己挾在肋
下,自己就好像武功全失,毫無掙扎餘地,而且這人飛行之速,憑自己感覺,幾
乎比射箭還快,這人會是誰呢?既然掙扎不得,也只好任由他挾著飛行了。
一會工夫,就已瀉落平地,但這人依然朝前飛掠如故,這樣快速奔行約莫持
續了一頓飯的工夫,才算漸漸緩了下來。在他快速奔行之中,急風迎面吹來,根
本連氣都喘不過來,別說開口說話了,現在這人腳步緩了下來,風聲也小了。
丁少秋正待開口,只聽李飛虹的聲音說道:「喂,你到底是什麼人,還不快
把我放下來?」
丁少秋正在擔心李飛虹的安危,聽到他聲音不覺喜道:「賢弟,你也被他挾
持來了。
李飛虹喜道:「是大哥,你也遭他挾持了,這人是誰呢?」
丁少秋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看他並無惡意。」
「哼。」李飛虹道:「沒有惡意,怎麼不放開我們?」
只聽一個尖沙聲音接口道:「小兄弟說得對,老哥哥對你們怎麼會有惡意?
自然半點惡意也沒有了。」
李飛虹聽說他是老哥哥,心頭大喜,扭動了下身子,叫道:「老哥哥,原來
是你,你這是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藍褂小老頭果然兩手-松,放下兩人,聳聳肩,瞪著兩顆豆眼,嘻的笑道:
「做什麼?要不是我老哥哥出手得快,搶起你們兩個就跑,這時候你們兩條小命
,只怕已經保不住了呢。」
李飛虹問道:「老哥哥,你說那個癟嘴老太婆有這麼厲害?」
「唉。」老哥哥搖著頭,說道:「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你們知道這老婆娘
有多厲害?老哥哥已經掠到牆頭,還被她那陰風鬼爪抓破了背心上一塊衣衫,只
要半步之差,咱們就逃不了啦。」他轉過背來給兩人瞧,藍布大褂上果然被抓破
了手掌大一塊。
丁少秋道:「她追出來了嗎?」
老哥哥又哈了一聲,縮縮頭笑道:「差幸這老婆娘雙腳不良於行,她只是在
屋子裡舉手抓了一把,要是她親自追了出來,咱們三個還有命嗎?」
李飛虹道:「老哥哥,這人有這麼厲害,到底是誰?我怎麼會沒聽爹說過?
」
老哥哥道:「哈,你爹小的時候,她就已銷聲匿跡了,怎麼會給你說呢?」
李飛虹道:「那有多少年了?」
老哥哥道:「你爹只不過五十出頭吧,這老婆娘昔年被梵淨山神尼一記般若
掌嚇破了膽,已經有五十年沒有在江湖走動了。」
丁少秋道:「我好像聽盛錦花自稱侄孫媳,那麼她是姬家的……」他一時說
不出鴆面老婦是姬家的什麼人,還待算算清楚。
老哥哥接口道:「沒錯,盛錦花是姬雲飛的兒熄,姬雲飛當年人稱九連王,
雄霸天南,這老婆娘就是姬雲飛的姑媽,昔年白蓮教主徐鴻儒門下的第七女弟子
,大家都稱她七郡主。」
李飛虹道:「原來她是白蓮教的人。」
老哥哥道:「白蓮教只是以幻術哄騙愚夫愚婦,算不了什麼,但這老婆娘五
十年匿跡於陰山,已練成高不可測的武功,方才只差一點就把老哥哥的後心給活
生生的抓了去……咳,咱們且別說這些,老哥哥挾著你們跑了二三十里,一身力
氣都用光了,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酒了,所以老哥哥要先走一步,就在前面等你
們,這裡還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你們也要快些走了。」說完,自顧自的拔腿就跑
。
李飛虹道:「老哥哥就是這樣,話還沒有說清楚,又跑掉了。」
丁少秋道:「我們一直叫著他老哥哥,連他是誰也不知道,說起來真是可笑
得很。」
李飛虹偏頭笑道:「自從我們認了他老哥哥之後,他好像一直在暗中跟著我
們,只要我們有急難的時候,他就會出現,這樣的老哥哥還不好嗎?」
丁少秋道:「誰說他不好了?這位老哥哥武功高得出奇,一定是世外高人,
可惜我們連他來歷都不知道。」
李飛虹道:「奇怪!像老哥哥這樣的奇人,我爹怎麼會沒和我說過呢?」
丁少秋道:「我們快些走吧。」兩人循著山路,朝西奔行。
李飛虹忽然偏頭道:「大哥,盛錦花方才和癟嘴老太婆在說些什麼,你聽到
了沒有?」
丁少秋道:「她是報告今天大會上的情形去的,說到使「爍金掌」的青衣人
,老太婆好像十分震怒,才睜開眼睛來,看到我們的,我們趕上去問問老哥哥,
他可能知道這個青衣人是誰?」
李飛虹道:「對了,我們動手之際,我也看到有個青衣人幫著我們,後來忽
然不見了。」說話之時,腳下也隨著加緊,趕到橋嶺,差不多已是三更光景,賣
酒的自然早已進入睡鄉,松棚下黑漆漆的,除了板桌長凳,不見半個人影。
李飛虹道:「老哥哥不在這裡?」
丁少秋目光一掠,看到左首一張板桌上放著兩個空酒壺,壺邊還有十幾文制
錢,不覺笑道:「看來老哥哥已經走了。」
李飛虹道:「你怎麼知道的?」
丁少秋一指左首桌上,說道:「賣酒的人,在天黑以前一定收拾乾淨了才去
睡的,這桌上有兩把空酒壺,還有十幾文錢,那一定是老哥哥趕到這裡,自己動
手去打了兩壺酒,喝完了,放下酒錢才走的。」
李飛虹道:「他又走了。」
丁少秋道:「我們還是快些趕回去吧。」
這裡離玉皇殿不過四五里路,兩人跨出松棚,只見一條黑影緩步行來,到了
雙方相距不過一丈光景,那人腳下已經停住,目光一抬,朝丁少秋開口問道:「
你就是丁少秋嗎?」
丁少秋這時業已看清這人身穿青布長衫,臉色微黃,面情甚是冷漠,這人正
是在大會場上幫著自己這邊出手的青衣人,這就頷首道:「在下正是丁少秋。」
青衣人點點頭,目光轉到李飛虹身上說道:「在下和丁少秋有話要說,李少
俠可否暫且退後幾步。」退後幾步,就是說這話不能讓李飛虹聽的。
李飛虹冷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們是兄弟,有話,你只管說好了。」
青衣人冷冷的道:「因為此事與你無關,你不能聽。」
李飛虹氣道:「我不能聽的事,大哥也不會聽的。」
青衣人依然冷冷的道:「在下要說的是丁少秋切身之事,他怎麼不要聽?」
丁少秋道:「朋友究有何事,但請說明。」
青衣人道:「你要他退到五丈外去,否則在下不會說的。」
丁少秋為難道:「丁某和朋友素不相識……」
青衣人冷哼一聲道:「在下不說出來,你會後悔一輩子。」
李飛虹也哼一聲道:「大哥,你別聽他的,什麼事情會有這麼嚴重?」
丁少秋道:「賢弟,你別小孩子氣了,就依他退出五丈,聽聽這位朋友說些
什麼?」
李飛虹聽大哥這麼說了,只好說了句:「好嘛,後退就後退,有什麼了不起
的。」說完,果然後退到五丈以外去。
丁少秋抬目望著青衣人道:「朋友現在可以說了吧?」
青衣人依然冷聲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丁少秋道:「十八。」
青衣人道:「十八年來,你從沒見過親娘,想不想見她?」
丁少秋疑惑的問道:「朋友是什麼人?」
青衣人道:「我是你娘的朋友,你想見她,就跟我去。此行十分機密,知道
的人越少越好,你馬上就得跟我走。」
丁少秋遲疑的道:「這……」
青衣人道:「除非你不想見她。」
丁少秋道:「好,我跟你去。」
青衣人道:「那你就先叫你的義弟回去。」
丁少秋點點頭,朝李飛虹道:「賢弟,你先回玉皇殿去,我和這位朋友有些
事要談。」
李飛虹不放心的道:「我在這裡等你好了,你們談你們的。」
丁少秋道:「不,你先回去,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
李飛虹問道:「你們還要去那裡?」
青衣人不耐煩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害丁少秋的。」
李飛虹道:「我們根本不認識你,怎知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丁少秋道:「賢弟你只管先回去,代我向師父稟報此行經過,此事十分重要
,我很快就會趕回來的。」
李飛虹眼看大哥這麼說了,只好點點頭道:「好吧,小弟那就先回去了。」
說完,果然轉身奔掠而去。
青衣人說了句:「你隨我來。」舉步朝南首一條小徑行去。
丁少秋緊隨他身後,走了三里光景,青衣人走向河邊一棵大柳樹下,回身道
:「少秋,快上船。」大柳樹下,果然繫著一條篷船,青衣人跨上船頭,彎著腰
走入篷艙。
丁少秋心中雖然嘀咕著:「還要坐船?」但卻沒有說出來,跟著青衣人下船
,走入船艙。
艙內地方不大,只容兩人對面席地而坐,青衣人早已在對面盤膝而坐,只說
了聲:「坐。」這聲音聽了就柔和多了,丁少秋沒有作聲,就在他對面席地而坐
。船老大不待吩咐,船頭離岸,就朝中流劃去。
*** *** *** ***
話說李飛虹心中雖然不願大哥跟一個素不相識的青衣人去,但大哥堅決的要
自己先回玉皇殿去,立時想到大哥也許知道憑自己兩人不是青衣人的對手,才要
自己趕回玉皇殿去報信的。一念及此,那還逗留,轉身就朝西首一條山徑放足疾
奔。
他剛剛奔出半里來遠,陡聽身後有一道破空風聲,急掠而來,心中暗道:「
莫非那青衣人追上來了?」心念方動,只覺那道疾風,比飛鳥還快,一下從自己
頭頂掠過,不,一條人影掠過自己頭頂,砰然一聲,墜落在三數丈外。
李飛虹心頭不期一緊,暗道:「從這人墜落之勢看去,好像是負了重傷,會
不會是大哥……」就在這一瞬間,那跌落的人影,忽然又踴身縱起,但只掠出丈
許光景,又砰的一聲跌墜在地,這回他似是勢窮力竭踣地不起。
李飛虹心頭大急,飛身急掠過去,口中焦急的道:「大哥,你怎麼了?」那
人跌坐在地,只是喘息,已經作聲不得。李飛虹這一掠到此人身邊,才看清是一
個黑衣老婆婆,一頭花白頭髮,此刻業已散亂,坐在地上,一手掩胸,嘴角血跡
殷然,顯然負了重傷,形狀十分狼狽。
李飛虹因急於趕回玉皇殿去報信,負傷的既然不是大哥,就不想多事,口中
咦了一聲道:「你不是大哥。」說這句話,就有離去之意。
那黑衣老婦眨了一下眼睛,有氣無力的道:「小哥,我想……麻煩……你一
件事……我……」
白道中人,原無見死不救之理,李飛虹實因惦記著大哥跟青衣人去,不知會
發生什麼事?才急著要趕回去報信,如今人家既然開了口,他只好停下來,俯身
問道:「老婆婆,你有什麼事要我效勞的?」
黑衣老婦抬了下顫巍巍的手,指指胸口,說道:「我……懷裡……有一個藥
瓶……想……麻煩……小哥給……我……」話聲還未說完,突然一陣嗆咳,噴出
一口血來,坐著的人,身子一歪,昏倒地上。
李飛虹已經聽明白了,她懷中有一個藥瓶,要自己替她取出來,那一定是傷
藥無疑,當下就蹲下身子,伸手在老婦懷中果然摸到一個小小瓷瓶,取了出來,
小心翼翼的傾向掌中,原來小瓷瓶中一共只有三顆米粒大的朱紅藥丸。
他出身丐幫,自然知道凡是顆粒越小的藥丸,藥性一定很強,這黑衣婆婆人
已昏死過去,藥瓶上又沒有每次服用幾粒字樣,一時不知該給她服用幾顆?但繼
而一想,黑衣老婦傷勢極重,不如把三顆藥丸一起給她餵了的好。當下不再猶豫
,一手捏開老婦牙關,把三顆藥丸一起納入她口中,方一抬頭,瞥見東首山徑上
正有幾道人影飛奔而來。
這一剎那,他頓時想到黑衣老婦從東首來,朝西飛掠,很可能是從雷嶺來,
往玉皇殿去的,她身負重傷,也可能是被天南莊那些人圍攻負的傷,那麼東首山
徑上這幾條人影,就是天南莊追蹤她的人了,想到這裡,立即雙手抄起黑衣老婦
,低著腰往右首一片樹林中竄去。
差幸東首山徑上幾個人相距尚遠,李飛虹又彎著腰疾走,自然不易被對方發
現,等他竄入林中,在一棵大樹後放下黑衣老婦,伏下身子,那幾條人影才奔行
到自己兩人方才停身之處。現在李飛虹已可看到追蹤來的一共有三個人,但此時
夜色已深,他藏身之處和三人少說也有七八丈遠,看不清三人面貌。
只聽其中一人道:「總座,咱們追了幾十里,怎麼不見老賊婆的影子?」李
飛虹聽出這人的口音極熟,正是天南莊的副總領隊荀吉。
接著另一個清朗聲說道:「老賊婆已中了姑老太一記「陰極掌」,武功再高
也逃不出百里以外。」
李飛虹暗道:「他是總管公孫軒,不知還有一個是什麼人?」
荀吉又道:「但再過去,就是玉皇殿了。」
「唔。」公孫軒口中唔了一聲道:「老賊婆朝這條路逃來,就是想到玉皇殿
去的了,咱們……」他這句話,已有追不到人,打算退走的借口。
玉皇殿有各大門派的人在那裡,他們三個人自然人手不足,不是人家的對手
了。但他話還沒說完,突聽第三個人口中咦道:「總座,副總領隊快瞧,這地上
有一灘鮮血。」
這人的聲音李飛虹沒聽見過,但從他口氣中可以聽出來,這人大概只是天南
莊的一名武士,但心中卻暗暗的叫了聲:「糟了,他們發現老婆婆吐出來的這一
灘血,難保不懷疑老婆婆臨時躲進樹林裡來了。」
就在此時,突覺一隻炙熱的手掌一下按在自己背後「靈台穴」上,耳中同時
傳來黑衣老婦低沉的聲音說道:「快在地上撿三顆小石子,扣在掌心,他們如果
撲進林來,你只要抬手攤掌,記著,先攏五指,在攤掌之時,五指迅速彈開,掌
心前送,前送之時,心中要凝神想著先發中間,然後手掌向右而左,次序不可亂
了,動作愈快愈好。」
李飛虹只覺在她說話之時,已有一股極大內力由「靈台穴」湧向右肩,順臂
而下,源源不絕,聚到掌心。一時不敢怠慢,立即從地上撿了三顆小石子,緊握
掌心。
這時公孫軒聽了那武士的話,走近那灘鮮血,俯身查看了一下,嘿然道:「
那老賊婆傷勢極重,吐出這灘鮮血,人必昏死過去,就算她及時醒轉,也走不出
百丈……」目光一掠右首樹林,接著左手一揮,嘿然道:「這裡只有這片樹林子
,咱們進去搜。」
「搜」字出口,三道人影疾如飛鳥,品字形朝林中飛撲而入。這時也正是李
飛虹撿起三顆石子,緊握掌心之際,耳中聽到黑衣老婦低喝一聲:「發。」李飛
虹雖然不相信這樣毫無準頭的發出三顆小石子,能夠傷得了像公孫軒、荀吉這樣
的高手?
但黑衣老婦既然這樣說了,自己就姑且照著她說的去做,黑衣老婦「發」字
堪堪出口,他立即把緊握三顆石子的右手一抬,五指用力向四周彈開,掌心微突
,心中默念著先發中間一顆,然後掌心迅速向右而左。說也奇怪,就在他掌心微
突之際,凝聚在掌心的一股內力突然暴發,透掌而出,三顆石子依次向外電射彈
出。
就在李飛虹感到石子向外自動彈出之際,耳中也同時聽到三聲淒厲的驚呼,
宛如野獸中了矢一般,帶著驚叫往林外飛縱出去。只聽黑衣者婦呷呷尖笑道:「
你們三個鼠輩聽著,老婆子看在你們是後生小輩份上,只各取爾等一隻左眼,以
示薄懲,回去給我轉告姬七娘,她的「陰極掌」也不過如此,三個月後,老婆子
自會向她討回這筆帳的,你們給我滾吧。」
李飛虹聽得不禁大感驚異,從自己掌心發出去的三顆小石子,取了三人各一
隻左眼,那不是說這一下已經把三人的左眼打瞎了?自己還以為三顆石子沒有準
頭,她居然算得如此準確,這是什麼手法?競有這般神奇?這黑衣老婦又會是誰
呢?
只聽數丈外傳來公孫軒一聲咬牙切齒的厲笑道:「好,公孫軒會把你的話傳
到的,在下學藝不精,損失了一隻左眼又算得了什麼?你教訓得好,總有一天,
公孫軒也許會向你加倍要回來的。」黑衣老婦沒有作聲。
李飛虹急忙回頭看去,只見黑衣老婦坐在自己身後,雙目緊閉,胸口起伏,
臉上幾乎不見一絲血色,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差幸公孫軒三人已經遠去,不然後
果就不堪設想,迅即轉過身去,低聲叫道:「老婆婆,你怎麼了?」
黑衣老婦納了口氣,歎息道:「老婆子不行了,我連接了姬七娘三掌,她第
三掌才使出「陰極掌」來,老婆子低估了她,才會上了她的大當,也賠上了老命
……」
李飛虹道:「老婆婆已經服下傷藥,再多靜養些時間,就會慢慢康復的。」
黑衣老婦慘笑道:「中了陰極掌,一身陽氣,悉被陰極之氣所化,除非有練
九陽神功的人以至大至剛的純陽之氣,把我體內所中的極陰之氣煉去,才能得救
,而且這人功力要勝過姬七娘才成,普天之下練九陽神功的人已絕無僅有,再要
這人功力能勝過姬七娘,簡直不可遇更不可求了。」
她口氣微頓,接道:「老婆子身邊三顆火靈丹,雖是昔年火靈聖母獨門療傷
靈藥,也只能暫時護住元氣,壓制傷勢,因為老婆子算準老妖婦決不肯輕易放過
我,必會派人跟蹤追來,老婆子當然也不肯讓我死後遺體被人侮辱,才要你替我
喂傷藥的。」
李飛虹道:「晚輩看老婆婆傷勢好像好多了。」
黑衣老婦道:「老婆子方才不是說過嗎,這只是暫時壓制傷勢而已,藥力消
失,老婆子也得撒手塵宇了……哦,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這句「小姑娘」,叫得李飛虹臉上不禁一熱,說道:「晚輩李飛虹。」她告
訴她的依然只是化名,因為她不知道黑衣老婦究竟是什麼來歷,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自然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來。
黑衣老婦沒有多問,只是說道:「你盤膝坐好。」
李飛虹遲疑道:「老婆婆有什麼吩咐嗎?」
黑衣老婦黯然道:「老婆子練了七十年功,再過半個時辰,藥力消失,陰傷
復發,一身功力均將隨我而逝,豈不可惜?目前,我仗著火靈丹藥力,暫時可把
陰極之氣逼住,大概有四五十年功力,可以轉加到你身上……」
李飛虹沒想到和她萍水相遇,她竟然肯把功力轉加給自己,連忙搖手道:「
老婆婆,火靈丹藥力既然還有半個時辰,你老還來得及趕回家去……」
黑衣老婦道:「來不及了,如果半途上傷發而死,平白消失了數十年功力,
豈不可惜?轉給了你,老婆子等於有一半以上的功力還活著,豈不是好?你毋庸
多說,時間不多,快盤膝坐好。」李飛虹只得依言盤膝坐好。
黑衣老婦道:「從現在起,你要凝神一志,順著老婆子輸入的真氣,緩緩運
氣,縱使渾身灼熱難耐,內腑脹痛等狀,都要竭立忍耐。」
李飛虹道:「晚輩省得。」黑衣老婦話聲一落,一隻右掌已經緩緩按上李飛
虹的背心「靈台穴」。李飛虹但覺一股巨大的熱流,從她掌心傳入自己體內,這
股熱流源源不絕,有如黃河決口,滾滾而來。
一時那敢怠慢,立即依言澄心淨慮,緩緩吸氣,順著引導熱流,流向十二經
絡。先前只覺這股真氣十分炙熱,但過了一會,進入體內的真氣愈聚愈多,流通
全身,頓時感到無比灼熱,連五臟六腑都有被蒸沸之感,越來越無法忍受。她緊
記著黑衣老婦叮囑的話,咬緊牙關,忍不住也要忍,一意澄心淨志,把一切無法
忍受的痛苦置之度外。
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全身衣衫已被汗水濕透,黑衣老婦按在背心上
的手,終於緩緩離開。不,她身子一歪,側身往地上倒下。李飛虹急忙轉過身去
,問道:「老婆婆,你是不是傷勢復發了?」
黑衣老婦虛弱的閉著雙目,喘息道:「老婆子……不要緊,你……初得我五
十年功力,不可大意……還要調一會息,老婆子……還有話要和你說……」李飛
虹這一轉身,發現自己確實感到頭重腳輕,好像身上穿了百斤又重又厚的衣衫,
有臃腫累贅之感,這就依言坐下,調息行功。
這樣足足又過了頓飯光景,才稍稍覺得舒暢了些,她心中掛念著黑衣老婦,
急忙又轉過身去,說道:「老婆婆,晚輩運功完了,你老好些了吧?」
黑衣老婦身子倚著大樹,似在打盹,聽到她的話,雙目微睜,虛弱的道:「
你運完功,最多也只能稍微舒暢一些,我輸入你體內的五十年功力,一時之間,
是無法為你所用的,你過來,老婆子傳你內功心法,你要用功勤練,大概有三個
月時間,才可以完全收為已用……」
李飛虹心頭一陣感動,撲的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道:「老婆婆,晚輩可以叫
你師父嗎?」
「好,乖孩子,快起來。」黑衣老婦臉上流露出一絲安慰的喜悅之色,說道
:「可惜咱們師徒時間這麼短暫,為師的時間不多,你仔細記住才好。」說完,
就把內功口訣傳給了李飛虹,其中較為深奧之處,又逐句加以解釋。
李飛虹本人聰明,自然一聽就懂,牢牢記住,等她講解完畢,就道:「師父
,你說了許多話,快休息一會吧。」
黑衣老掃問道:「你都記住了?」
李飛虹點頭道:「徒兒都記住了。」
黑衣老婦點頭道:「那就好了。」
李飛虹道:「師父,你老人家的名號還沒告訴徒兒呢。」
黑衣老婦顫巍巍的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絨布小袋,一面喘息道:「李……飛
虹,還不……跪下,雙手接……過去……」
李飛虹不知這絨布小袋裡是什麼東西?但師父說得如此鄭重,不覺雙膝一屈
跪了下去,雙手接過絨布小包,口中叫道:「師父……」
黑衣老婦顫聲道:「為師……把它交給你……了……」話聲未落,坐著的人
突然起了一陣顫抖,張張口,還想說話,但卻說不出來。
李飛虹看出她情形不對,不覺哭出聲來:「師父……」就在此時,突覺身後
疾風颯然,一個凝重的聲音叫道:「門主……你老……」
他話未說完,急著喝道:「你們還不快上去,伺候門主?」接著一陣香風,
從左右兩邊(李飛虹跪在黑衣老婦身前)翩然閃出四個一身青衣的少女,朝黑衣
老婦奔了上去,有的替她揉胸,有的替她捶背,鶯聲燕語的道:「門主,你老沒
事吧?」
李飛虹也在此時迅即站了起來,回頭看去,只見自己身後站著一個寶塔般的
人影,這人身穿一件長僅及膝寬大長衫,禿頂蒼須,身材高大,一身俱是肥肉的
胖子。四目乍接,兩人幾乎是同時間問出一句話來:「你是什麼人?」
這個寶塔形胖子目光一下落到李飛虹手裡拿著的絨布小袋上,不覺神色微變
,沉喝道:「你手中拿的何物?」
李飛虹看他說話沒一點禮貌,心中不禁有氣,哼道:「這是我師父交給我的
,我也不知道究是何物?與你又有什麼相干?」
寶塔形胖子突然發出破竹般的大笑道:「你不知道,我倒知道,說,你師父
是誰?」
李飛虹還未回答,只聽一個青衣少女叫道:「副總監,門主醒過來了。」
寶塔形胖子口中噢了一聲,急忙轉身朝黑衣老婦拱手道:「屬下逢天游見過
門主,你老……」
李飛虹也急忙撲到黑衣老婦身前,叫道:「師父,你老人家好些了嗎?」
黑衣老婦眨了下無神的眼睛,有氣無力的道:「逢……副……總監……她…
…她是我……新收……徒兒……繼……承……咳……咳……」一陣猛烈的咳嗆,
隨著噴出一口鮮血,一顆頭軟軟的垂了下來。
逢天游大吃一驚,急忙一步跨了上去,伸出手指搭了搭黑衣老婦的脈腕,黯
然道:「門主已經去世了。」
李飛虹想到黑衣老婦和自己素不相識,卻輸給自己五十年功力,還傳自己內
功心法,可謂師恩浩蕩,一時淚水不禁奪眶而出,叫了聲:「師父……」竟自放
聲大哭。
逢天游伸出一隻蒲扇大的手掌,拍拍李飛虹肩頭,說道:「老門主已經吩咐
要你繼承門主,你就應該節哀順變,擔當大任才是。」那知右手堪堪拍在李飛虹
的肩頭,突覺一股大力震得手掌彈了起來,心頭不由驀然一震,忖道:「這年輕
人好精純的內功。」
李飛虹拭著淚水,轉身問道:「你叫師父門主,她老人家是什麼門主?」
逢天游是花字門的副總監,一身功力已是江湖一流高手,原先還以為李飛虹
新任本門門主,有意露一手給自己瞧瞧的,此時眼看李飛虹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那麼他方才肩頭的反彈之力,只是自生反應而已。他目光望著李飛虹,說道:「
老門主把花字金令傳給你,難道沒和你說什麼嗎?」
他這一注視,才發現李飛虹原來是易釵而弁的女子,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
道:「花字門門主一向都是女的,自己還以為老門主怎麼會把門主傳給一個小伙
子的。」
「沒有。」李飛虹道:「方纔師父要我跪下,雙手接過這個小袋子,只說了
句:「為師把它交給你了」,就昏了過去,以後你們就趕來了。」
逢天游道:「姑娘原來還沒看過袋裡是什麼了,那你不妨取出來看看。」
李飛虹依言打開絨布袋袋口,從裡面取出一塊用金線穿著的盾形紫金牌,這
金牌四周雕刻著極細的花紋,正中間有一個古篆「華」字。(華,即古體花字)
她只看了一眼,忍不住問道:「逢前輩,這金牌作什麼用的?」
她這聲「逢前輩」叫得逢天游極為受用,含笑抱抱拳道:「門主這前輩兩字
,屬下萬不敢當,至於這面金牌,乃是本門掌門金牌,見牌如見門主,代表本門
至高無上的權力,老門主臨終把金牌交給姑娘,姑娘今後就是本門門主了。」
李飛虹沉吟道:「這個……」
逢天游不待她說下去,就接著道:「這是老門主的意旨,據屬下看,老門主
已把本門護身真氣也傳給門主了。」
李飛虹道:「這怎麼會呢?我只是在這裡遇上師父,剛拜她老人家為師,前
後不過半個時辰師父既是貴門門主,在貴門中一定有不少資深的人,怎麼要我繼
任門主?而且我對貴門的事,一點也不知道。」
逢天游笑道:「屬下說過,這是老門主的意旨,她老人家既然收你為徒,又
把金令交給姑娘,姑娘就是本門門主,推也推不掉的了。」說到這裡,口氣一頓
,又道:「不知門主可否把剛才遇上老門主的經過,說給屬下聽聽?」李飛虹點
點頭,就把剛才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逢天游笑道:「原來老門主不但把她老人家獨門絕技「飛星掌」傳給了門主
,而且還把一身功力轉注給門主,老門主的眼光不錯,選擇得極對,本門弟子雖
眾,但論資質確實沒有一人能比得上門主的,今後本門發揚光大,和為本門主報
仇雪恨,端在門主一人的身上了。」
李飛虹道:「師父沒有傳我「飛星掌」呀。」
逢天游笑道:「老門主要你撿起三顆石子,打瞎公孫軒三人左眼的就是「飛
星掌」,門主已得老門主轉注五十年功力,只要依內功心法勤練,已經懂了訣竅
,日後自能領悟。」一面看看天色,又道:「天色快要亮了,咱們該上路了。」
李飛虹問道:「逢前輩要我去那裡呢?」
逢天游道:「老門主新故,和姑娘繼任門主之事,本門中人都還不知道,自
然以先回本門才是。」
李飛虹道:「但我還有急事要趕回玉皇殿去。」
逢天游道:「門主不用去了,在玉皇殿的各大門派中人,不知何故,三更時
分業已全部撤走,現在玉皇殿已只剩下一座空道觀而已。」
李飛虹聽得一怔道:「會有這等事?」
逢天游道:「這是屬下剛才來時,得到的報告,此事千真萬確。」
李飛虹搖搖頭道:「就算他們走了,我也要去一趟。」
逢天游點頭道:「此地離玉皇殿不遠,門主要去,屬下陪門主去好了。」接
著回頭朝四名青衣少女吩咐道:「你們護送老門主遺體先行回去,本座陪門主去
一趟玉皇殿,隨後就來。」四名青衣少女應了聲「是」。
逢天游一抬手道:「門主請。」李飛虹急於趕去玉皇殿,就不再多說,兩人
穿出樹林,一路展開腳程,四五里路,自然很快就趕到了。
【第十五章】猶抱琵琶
這時已是四更將盡,天色還是十分黑暗,玉皇殿矗立在山麓間,黑沉沉的什
麼也看不見。李飛虹剛一走近,突聽耳邊響起一個低沉尖沙的聲音說道:「咳,
小兄弟,你不是當了門主,到這裡來作啥?他們都先走了,這裡只留下老哥哥一
個人了。」
李飛虹道:「老哥哥,你在那裡?」
逢天游眼看李飛虹忽然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起話來,心中覺得奇怪,問道:
「門主在和什麼人說話?」
李飛虹道:「是老哥哥。」
只聽老哥哥的聲音又道:「這小子你別理他,唔,老哥哥就在寶塔上,他們
走了之後,地窖裡還有幾十缸好酒,棄之可惜,所以老哥哥自願留下來替小道士
看守玉皇殿的,哦,老哥哥在這裡釣魚,你們快到塔上來,別讓魚兒看到人影,
不肯上釣。」
李飛虹不知老哥哥釣什麼魚?但她相信老哥哥說的一定有道理,這就低聲朝
逢天游道:「老哥哥說,他在這裡釣魚,叫我們到寶塔上去。」
逢天游遲疑的問道:「門主,你說的老哥哥究竟是誰?」
李飛虹道:「老哥哥就是我的老哥哥咯。」
只聽老哥哥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喂,你別盡和這傻小子說話了,魚兒已經
來了,你們快到塔上來,再遲就來不及了。」
李飛虹催道:「老哥哥說魚兒已經來了,催我們快上去呢,我們快到塔上去
。」
逢天游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識過?有人和李飛虹說話
,自己並沒聽見,那是有人施展「傳音入密」,原也不足奇,但自己二人距那寶
塔少說也有一二十丈遠,普通「傳音入密」最多也只能傳出三五丈遠,足見這位
「老哥哥」功力深厚驚人,不知他究系何人?心念轉動之際,李飛虹又在催了:
「逢前輩,我們快進去,老哥哥又在催我了。」
逢天游也想見識見識這位「老哥哥」,也就不再多問,跟著李飛虹一起縱身
掠起,只不過兩個起落,就已落到寶塔門口,舉步走入。李飛虹急著問道:「老
哥哥,你在第幾層呢?」
只聽一個尖沙的聲音嘻的笑道:「老哥哥在塔頂上,嘻嘻,古人說得好,放
長線,釣大魚,老哥哥所以要爬到塔頂上來,才能釣得到大魚,你和那傻子不用
上來,就耽在第一層看我釣魚好了。」這話聲就和當面說的一般,但他卻是在塔
頂上說的。
逢天游心頭暗暗震驚不止,但這句「傻小子」卻又使他十分難堪,自己縱橫
江湖幾十年,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還被人叫自己「傻小子」。
「啊,來了,來了。」老哥哥尖沙的聲音又像在對面說話,接著又道:「小
兄弟,記著這幾尾魚是老哥哥的,你叫傻小子千萬不可出手,否則把老哥哥的魚
兒嚇跑了,你們兩個可賠不起呢。」逢天游心頭暗暗怒惱,但他終是老江湖,在
沒有弄清楚對方底細以前,還是忍了下來。
但就在此時,耳中突然聽到幾聲極細的破空之聲,劃空飛來,接著又是三聲
極輕撲撲之聲,相繼傳來,三條人影像流星般在觀前的青石板平台上瀉落。他們
落身之處,離寶塔也有六七丈遠,但逢天游雙目一注,就已看清楚來的是誰了。
原來這三人中間一個是南天一雕盛世民,他左邊是岳麓觀主常清風,右邊是
天南莊鐵衛武士總領隊繆千里。這一剎那,逢天游明白了,老哥哥口裡說的魚兒
,大概就是這三個人了。以這三人的武功,沒一個在自己之下,也就是說差不多
和自己在伯仲之間,老哥哥高踞塔頂,真能把這三人像魚一樣的釣起來嗎?在他
思忖之際,自然也澄心靜慮,側耳細聽。
李飛虹低聲問道:「逢前輩,你看清這三人是誰嗎?」
逢天游道:「是盛世民、常清風和繆千里。」
李飛虹低聲笑道:「老哥哥在塔頂等的就是他們了,這回管教他們吃不了兜
著走。」
再說三人飛身落地,盛世民目光一掠虛掩的玉皇殿兩扇大門,嘿然道:「各
大門派的人也只有這點膽量,居然聞風逃走了。」
常清風手持拂塵,聳著雙肩,陰笑道:「這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桀,三十六計
走為上策,不走,豈不會把老命留在這裡?」
繆千里含笑道:「常道兄,各大門派的人逃之夭夭,這座玉皇殿不就空出來
了嗎,道兄可以把岳麓觀搬過來了。」
常清風打了個哈哈,說道:「繆總領說得是,貧道也有此意,盛莊主,咱們
先進去看看,請。」
南天一雕盛世民雄霸天南,自然自視甚高,鐵衛武士總領隊繆千里是他屬下
,岳麓觀主常清風雖非屬下,也是在天南莊羅翼之下的清客,在他眼中也與屬下
無異。他聽了常清風的話,連哼也沒哼一聲,就當先舉步往玉皇殿大門走去。
他們剛才瀉落在大門前三丈光景,現在盛世民已經跨出了三步,突然間,他
感到衣衫後領像是被人一把抓住,把他一個人提了起來,不,一下往後摔了出去
。對方這一摔,他不但連人影都沒看到,幾乎連應變都來不及,就呼的一聲,被
摔出去三丈來遠,差幸盛世民還算機警,臨時施展「千斤墜」身法,落到地上,
雙腳著地,只不過往後移動了兩步,便已穩住,站停下來。
跟在他稍後的兩人常清風和繆千里,因同在行進之中,而且目光只是注視著
前方,是以什麼也沒有看清楚,等到盛世民倒飛出去,他們只道盛世民發現了什
麼,也慌忙跟著倒縱後退,落到盛世民的身邊。只有隱身塔中的逢天游,因老哥
哥說過要釣大魚,又說魚兒來了,叫自己不要出手,他話聲甫落,盛世民三人就
出現,為了要瞧他是如何釣法?自然是凝足目力,注視著三人的行動。
當盛世民舉步朝玉皇殿大門行去之際,依稀看到有一絲極細的絲影朝盛世民
當頭飛去,接著盛世民果然一下往後飛起摔出三丈之外,這下直看得身為花字門
副總監的逢天游心頭不勝驚凜之至。老哥哥身在塔頂,要把離塔六七丈外的人釣
起來,這釣絲要有多長?細到肉眼無法看清楚的釣絲,能夠把一個人釣起來,手
法又如此之準,而且被釣起來的又是南天一雕盛世民,這人內力之精,武功之高
,豈非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
只聽李飛虹低聲問道:「逢前輩,那個飛出去的是誰呢?」
逢天游道:「是盛世民……快別作聲,聽他們說些什麼?」
再說常清風、繆千里兩人飛身縱退,落到盛世民身邊,常清風急著問道:「
盛莊主,你發現了什麼?」
盛世民聽得一怔,望著兩人問道:「你們走在我後面,難道沒有看見有人襲
擊我嗎?」
常清風、繆千里愕然道:「沒有呀,你身後根本沒有什麼人。」
「這就奇了。」盛世民道:「方纔明明有人……」他因兩人既然沒有看到,
就不好說出自己是被人抓住後領摔出去的,因此說到一半,就倏然住口。
就在他堪堪住口,突聽身後傳來一個尖沙的聲音嘻嘻的笑道:「盛大莊主,
小老兒奉各大門派掌門人之命,把守玉皇殿第一關,你們三個要進去謁見各位掌
門人,就該先向小老兒這裡打個招呼,一來就往裡闖,沒把小老兒放在眼裡,小
老兒只好提著你的後領摔出去了,這可不能說是小老兒在你背後偷襲。」
就在老哥哥的聲音在三人背後響起之際,盛世民等三人已經迅快的轉過身去
,但身後那有什麼人影?老哥哥的話聲卻依然從他們身後繼續傳來。三人以極快
身法轉過身去,依然什麼人也沒有看到?聲音還是從他們身後傳來。老哥哥這一
段話,說來緩緩吞吞的,盛世民等三人一連轉了三次身,話聲依然在三人身後。
這可把逢天游看得暗暗稱奇,心中「哦」了一聲,忖道:「看來這位老哥哥
使的乃是「千里傳音」,人在塔頂上,聲音就好像發自三人身後。」
盛世民心知遇上了高手,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怎不現身來讓盛某瞧瞧
究是何方神聖?」
老哥哥聲音嘻的笑道:「好小子,憑你也想見我?你爺爺見了我,也許會認
得,你連爺爺都沒見過,怎麼會認得我這小老頭?」
盛世民聽得大怒,暴喝一聲:「老小子,你給我站出來,看盛某不把你劈了
?」
「嘻嘻。」老哥哥尖聲笑道:「在小老兒眼裡,你們三個只是後生小輩,本
來就不打算難為你們的,只要你們三個在玉皇殿大門前,學花果山小猴子模樣翻
幾個觔斗,給各大門派掌門人聊搏一粲,小老兒就會放你們走了。」
常清風手中拂塵一揮,大聲喝道:「老傢伙,你給我滾出來,咱們較量較量
。」
繆千里也同時喝道:「你只會躲在暗處說大話,算得什麼人物?」
老哥哥的聲音道:「好,好,你們好像很不服氣,嘻嘻,小老兒數出一、二
、三,你們就知道了。」這時東方已漸漸露出曙色,逢天游還有些不信,方才天
色還黑,釣絲不易被發現,何況盛世民也只是一時驟不及防而已,現在天色已現
魚白,這三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看你如何施展?
這時老哥哥尖沙的聲音已經在喊著:「一……二……三……」盛世民等三人
聽說他要出手,早已迅速掣出兵刃,分作鼎足之勢站立,耳聽八方,目觀三面,
(左右前,因他們貼背站立,不用顧及身後)凝視戒備。
就當老哥哥「三」字出口,突聽一聲細長「嘶」聲,朝三人頭頂直落,三人
還來不及看清楚,只有逢天游、李飛虹二人看到一條極細的線從天空垂直飛落,
已把盛世民一個高大身軀一下釣起五丈來高。盛世民身形方起,手中闊劍一轉,
就向空連劈,這一下他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但闊劍根本沒有劈得上那根細線,細
線已經把他放開,盛世民就從五丈高空跌了下來。
那細線放開盛世民,又「嘶」的一聲,把常清風釣起五丈來高,放開常清風
,又「嘶」的一聲,把繆千里釣了起來,放開繆千里,又輪到盛世民,又輪到常
清風,半空中一根極細的釣絲時隱時現,快如閃電,嘶嘶細響,連續不斷,三個
人也跟著此起彼落,輪流上下個不停。
任憑你南天一雕盛世民、岳麓觀主常清風、鐵衛武士總領隊繆千里三人武功
如何了得,就是措手不及,躲閃不開。這一情形直看得逢天遊目瞪口呆,連做夢
也想不到當今之世還有武功如此超凡入聖的人,自己枉自縱橫江湖,何其坐井觀
天,眼界之小?
李飛虹早已樂得張開了口,幾乎笑痛了肚子,一面低聲說道:「逢前輩,你
看,我老哥哥本領大不大,哦,你看他這是使的什麼手法?」
逢天游道:「這位老人家的武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境界,舉
凡舉手投足,都令人無法化解,還用得著什麼手法嗎?」
話聲甫落,突聽耳邊響起老哥哥細如蚊蚋的聲音說道:「嘻嘻,好小子,現
在服了我老人家了?方纔我叫你傻小子,你心裡還在嘀咕呢。」
逢天游看他身在塔頂,還聽到自己和李飛虹說的話,心頭更是佩服萬分,連
忙仰首道:「老前輩言重,晚輩不敢。」
「嘿嘿。」老哥哥的聲音又在逢天游耳邊響起:「不敢就好,我老人家不喜
歡人家叫我老前輩,你跟著我小妹子也叫我老哥哥好了,嘻嘻,四五十年前,你
爹、你師父他們也都叫我老哥哥的,便宜你小子了。」
逢天游突然心中一動,暗道:聽他口氣,莫非這位老哥哥就是昔年人稱猴仙
的孫老乙不成,只有他不論你年紀大小,只要認識他的人,都叫他老哥哥就好,
自己小時候,確曾聽師父提起過他,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一面連忙應道:「
是、是。老哥哥吩咐,晚輩遵命。」
「哦。」老哥哥的聲音又道:「我這小妹子,現在當了你們花字門的門主,
你可得好好護著她,只要她被人侵侮,傷了一根毫髮,我就唯你是問。」
逢天游仰首道:「老哥哥只管放心,晚輩遵命,晚輩會護著她的。」
李飛虹沒聽到老哥哥和他說的話,偏頭問道:「逢前輩,老哥哥和你說了些
什麼?」
逢天游道:「老哥哥叫我叫他老哥哥就好,還要我保護門主……」
剛說到這裡,只聽老哥哥尖沙的聲音大聲說道:「我老人家手酸了,就饒了
你們吧,回去替我捎個口信給七郡主,別再叫人來煩我老人家,下次就沒有這樣
便宜了,你們去吧。」玉皇殿前面三個起落如飛的人,隨著話聲果然停止下來。
盛世民等三人雖然各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但在這樣毫無掙扎餘地的被釣絲一
上一下的摔了足足一盞熱茶工夫,早已跌跌撞撞摔得頭昏眼花,大汗淋漓,這一
停頓下來,那還支援得住,一個個精疲力竭,雙腿一軟,踣地不起,只是喘氣。
聽了老哥哥的活,那敢吭上半句,稍事調息,才撐著站起,狼狽的離去。
李飛虹叫道:「老哥哥,你現在可以下來了?」老哥哥沒有作聲。
李飛虹又叫道:「老哥哥,我叫你你聽到沒有?怎麼不出聲呢?」老哥哥依
然沒有回答。
逢天游道:「老哥哥可能已經走了,門主,我們也該走了。」
李飛虹道:「你在這裡等我,我進去取一件東西就來。」
逢天游頷首道:「門主那就快去快來。」
李飛虹點點頭,急步往裡行去,穿過大殿,來至第二進的左首配殿,那是天
師殿,她一直走到神龕前面,伸手從天師神像的坐位取出一個小小紙包,揣入懷
中。
這一剎那,心頭不覺一黯,忖道:「昨晚臨走之時,不是自己太過小心,怕
一時不慎,把九九丹失落了,才藏在天師神像座下,如果帶在身邊,也許會治得
好師父的傷。」想到這裡,不禁潸然淚下。
*** *** *** ***
再說丁少秋跟隨青衣人下了篷船,原先只當是渡個江而已,那知足足在船上
待了三天三晚,直到第四天中午時光,才離船上岸,已在一處荒涼的山區之中,
但見群山重疊如屏、野?間草長過人,根本不知到了什麼地方?
登岸之後,青衣人當先領路,走在前面,丁少秋就跟著他身後而行。這座山
區,似乎十分廣袤,重山疊嶺,起伏連綿,越走越覺荒涼,到處都是危巖峭壁,
參天古木,早就沒有山徑可循,幾乎到了亙古人跡罕至之境。天色又漸漸黑下來
,青衣人走在層巒陡壁上,依然縱掠如飛,奔行趕路,似乎毫無休息之意?
從中午時分捨舟登陸,一直奔行到現在,已經足足走了三個時辰,但現在業
已漸漸黃昏,青衣人還是起落飛掠,什麼也沒有說。丁少秋實在忍不下去,開口
問道:「朋友,我們究竟還要走多遠?天快黑了,我們要在那裡打尖?」
青衣人連頭也不回,答道:「我看你一身功力不在我之下,我還不累,你也
未必累了,天黑怕什麼,有我陪著你,不用擔心迷路……」他口中說著,腳下依
然絲毫不停。
天色愈來愈黑,走在沒有山徑的危巖斷崖間,自然十分艱險,青衣人不知丁
少秋練成「干天真氣」,看他緊跟在自己身後,履險如夷,奔走了大半天,居然
氣不喘、臉不紅,心頭也不禁暗暗欣慰:「看來這小子真是丁家的千里駒哩。」
現在已是戌正,兩人來至一道峽谷,兩邊巨石如門,中間只有一條平整的石
徑,在兩座插山高峰夾峙之中,倒可容得兩人並肩而行。青衣人依然領先走在前
面,因為路徑平坦了,他腳下突然加緊,放腿向前奔行。丁少秋自然不敢怠慢,
也立即跟著他飛奔。
這條峽谷少說也有三里光景,現在已經到了盡頭,橫在前面的是一條丈餘寬
的溪流,架以石樑,小溪對面地勢豁然開朗,雖在黑夜,丁少秋依然可以看清楚
這是群山圍抱中的一片盆地,到處樹木蓊鬱,在樹林間隱約看到許多房舍。
好像是一個村落,在萬山之間,聚族而居,當真不啻世外桃源。走近石粱,
青衣人的腳步已經放緩下來,行過石樑,就有平整寬闊的石子路了。青衣人領著
丁少秋朝石子路上走去,路的兩邊儘是數人圍抱的古樹,枝椏交差,參天蔽日,
因此走在路上,倍覺幽暗,換了一個人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要摸索著行走呢?
但丁少秋練成「干天真氣」,目能夜視,自可看得清楚,發現這些參天古樹
林中,似有不少歧路,就是自己行走的這條石子路,也不是筆直的,一回左彎,
一回右彎,極盡曲折,也許青衣人故意領著自己繞來繞去的行走,揣其目的,無
非不想讓自己認出來路。
一會工夫,來至一所宅院大門口,青衣人腳下一停,回身道:「到了,你自
己進去吧。」說完,不容丁少秋問話,轉身自顧自的行去,身形閃動,便已在樹
林間隱沒不見。
丁少秋看著他後形消失,不禁搖了搖頭,心想:「這人真是怪得很。」當下
略為吸了口氣,舉步走上三級石階,伸手叩了三下大門上的銅環。
過沒多久,只見兩扇黑漆大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青布衣衫的老婆子來,朝
丁少秋身上上下打量了幾眼,問道:「你就是總管帶回來的丁少秋了?」
丁少秋心想:「原來青衣人還是這裡的總管。」一面點頭道:「在下正是丁
少秋。」
青衣老婆子道:「你進來吧。」
丁少秋跨進大門,青衣老婆子隨手掩上門,轉身道:「你隨我來。」舉步朝
右首長廊行去。
大門內是一個大天井,正面是五門正廳,關著落地雕花長門。丁少秋跟著她
從長廊一直穿行過三進房舍,一直來至最後一進,這裡已是廚房。青衣老婆子剛
走到廚房門口,廚房裡已經迎出一個灰布衫的老嫗,隨著笑道:「劉婆婆到廚房
裡來,可有什麼吩咐?」
青衣老婆子含笑點頭道:「李嬤嬤別客氣了,我是領這個小伙子來用飯的,
煩勞你交代一聲,給他準備一份飯菜,飯後,我會打發人來領他的。」
青衣老婆子轉臉朝丁少秋道:「你跟李嬤嬤進去,吃過飯,我會叫人來叫你
的。」
丁少秋拱拱手道:「多謝劉婆婆。」
青衣老婆子道:「老婆子那就走了。」
李嬤嬤忙道:「劉婆婆好走,恕我不送了。」回身朝丁少秋道:「小哥請跟
老婆子進去。」廚房相當大,正有十幾個婦人、丫頭在忙著洗碗洗鍋,只要看這
情形,這座大宅院中吃飯的人一定不在少數。
李嬤嬤領著他走近一張八仙桌,要他坐下,然後朝一名灰衣丫頭招招手,吩
咐了幾句便自走開。那灰衣丫頭倒了一盅茶送上,說道:「小哥請用茶,飯菜馬
上好了。」
丁少秋道:「謝謝姑娘。」灰衣丫頭轉身走到灶上,裝了四盤菜、一碗湯、
一小桶飯,再取了一付碗筷,一起端上。丁少秋還是在船上吃的午飯,奔行了幾
個時辰,早已飢腸轆轆,也就不再客氣,獨自吃喝起來,一連吃了三碗飯,才放
下碗筷,取起茶盅,喝了口茶。
只見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來,朝丁少秋展齒一笑嬌聲說道:「你就是丁
少秋了,劉婆婆吩咐,等你吃好飯,就領你去的。」
丁少秋站起身道:「在下已經吃好了。」
青衣少女道:「那就隨我來。」說完,翩然轉身,往外行去。
丁少秋跟著她走出廚房,從小天井進入穿堂,再穿過一個小天井,來至一座
偏院。青衣少女腳下一停,回身道:「劉婆婆就在裡面等你,你快進去吧。」
丁少秋點點頭,舉步跨入,目光一瞥,只見這間房屋十分寬敞,除了右首靠
壁處放著一排兵器架,架上刀劍槍戟之類的兵刃之外,但卻別無陳設,燈光也十
分明亮。劉婆婆手握一支純鋼鴆頭杖,站在中間,看到丁少秋走入,頷首道:「
你吃飽了?」
這時丁少秋覺得她舉止神情甚是怪異,心中暗暗起疑,只點了下頭道:「在
下吃飽了。」
劉婆婆道:「那好,你平日用什麼兵刃,自己去取。」
丁少秋詫異的望著她,拱拱手道:「劉婆婆,在下……」
劉婆婆不待他說完,就截住話頭,說道:「不用和老婆子解釋,快去取兵刃
。」
丁少秋遲疑的道:「這為什麼?」
「沒有什麼。」劉婆婆道:「這是咱們的規矩,你要通得過老婆子這一關,
才能進去。」
既是他們的規矩,丁少秋也就不用再說什麼,依言走到右壁下,從兵器架上
取下一柄長劍,鏘的一聲掣劍在手,走上幾步,抬目問道:「在下想請教劉婆婆
,不知還有什麼規矩沒有?」
劉婆婆道:「武功門丁家莊的人,自然會使武功劍法了?」
丁少秋道:「在下會使。」
「好。」劉婆婆道:「你就用武功劍法和老婆子交手好了。」
丁少秋心中暗道:「原來她要試試我的武功劍法。」一面問道:「劉婆婆,
咱們要打幾招呢?」
劉婆婆嘿的笑道:「小伙子,你知道老婆子這支鴆杖有多重?它實足有八十
斤重,你接得下幾招?但老婆子會讓你使完八十一招的。」武功劍法共有九九八
十一路,她這句「會讓你使完八十一招」,是說她不會用她八十斤重的鴆頭杖相
逼,使你施展不開手腳之意。也就是說她會杖下留情,讓你使完八十一招武功劍
法的。
丁少秋望著她,笑了笑道:「那倒不用客氣,劉婆婆既然要掂掂在下斤兩,
就只管出手好了,在下大概還可以接得下來。」
劉婆婆聽得雙眼乍睜,射出兩道炯炯精光,沉哼道:「小伙子,好狂的口氣
,你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三十年前多少成名人物,敗在我鐵鴆婆這支鐵杖之下?
如憑真實功夫,你小伙子能接得下老婆子五招,已經算不錯了。」
丁少秋故意朝她傻傻的笑了笑道:「那恐怕不見得吧?」他雖是笑著說話,
但這句話把劉婆婆激怒了,一頭花白頭髮無風自動,沉笑道:「很好,你試試就
會知道,快去脫下長衫,可以出手了。」
丁少秋依然含笑道:「在下和人動手,從不脫長衫的,婆婆年紀比我大,自
然該由劉婆婆先出手才是。」
劉婆婆哼道:「那有這麼嚕嗦,好,老婆子就先出手,你可小心了。」哼聲
出口,抬手一杖,斜劈過來,她這一杖因是她先出手,所以只是一記虛招,但呼
然生風,聲勢依然極盛。
丁少秋手中長劍一圈,展開身法,向左跨出一步,劍勢悠然,拗步朝右揮出
,姿勢極為瀟灑,劈出去的劍勢,卻故意不用絲毫力氣。劉婆婆看得暗暗哼了一
聲:「難怪武功門會一蹶不振,練劍不重內功,只顧在劍法上求美觀,門下弟子
豈不只學得些花招而已?」
鴆頭杖杖頭忽然一翻,一記「直搗黃龍」,朝丁少秋當胸送去。這一招才是
她真正出手的第一招,杖勢未到,從杖頭上發出的內力,已呼的一聲,先杖撞來
。丁少秋左足橫跨,長劍斜出,還是方纔那一招「玉龍迥首」,「擋」的一聲砍
在鴆頭杖前段。劍勢並無多大力道,使的只是借力打法。
方纔劉婆婆還有肚裡嗤笑他使的花招,這下杖劍交擊,因劉婆婆杖上貫注了
真力,這下被人輕輕一拍,杖頭突然往下落去,幾乎一下搗在地上。這是四兩拔
千斤的打法,劉婆婆自然明白,心中暗哼一聲:「好小子,你倒是狡猾得很。」
杖頭突然往上挑起,凌空圈動,呼的一聲,幻出一圈杖影,朝丁少秋當頭劈落。
她這一招雖是含怒出手,但並無取丁少秋性命之意,只是要讓他識得厲害而
已,因此杖勢雖猛,但下落之勢,並不太快。而且她在出手之際,已把丁少秋左
右封死,除了硬接,只有後退的份兒,這算是給丁少秋留的退路,若在平時,她
使出這一招「烏雲蓋頂」之時,身軀離地數寸,朝前飛撲而來,快若閃電,你就
是想後退都辦不到。
再看丁少秋卻絲毫也沒有後退的準備,他雙腳不丁不八,望著劉婆婆這招迅
若雷霆的一擊,好像傻了,一時不知用那一招去接才好,直等到劉婆婆杖勢離頭
頂只有三尺光景,才長劍一豎,抬腕朝上點去。他這一招簡直毫無招式,只是看
到杖頭下落,才想用劍尖一頂。
劉婆婆暗暗哼道:「真是個初出道的傻小子,老婆子若是真要取你性命,這
一下你就會被我鴆杖擊成肉醬,僅憑區區一支長劍如何封架得住?」心念方動,
杖頭已經往下沉落,耳中只聽「叮」的一聲,劍尖居然一下頂住了下落的杖勢,
停在空中,再也壓不下去。
這下可把劉婆婆看得大吃一驚,她做夢也無法相信一支薄薄的長劍竟能頂得
住她八十斤重的鴆頭杖。不,她這一招「烏雲蓋頂」,除了鴆杖淨重八十斤外,
還應該加上自己揮出時貫注的內力,兩者加起來,少說也有四五百斤以上,這小
子那來這麼深厚的功力?
劉婆婆方才說過:「三十年前多少成名人物敗在我鐵鴆婆這支鐵杖之下。」
這倒不是吹的,許多成名人物,就是敗在她這招「烏雲蓋頂」之下的。她自然不
相信丁少秋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能有多大修為?口中嘿了一聲,足尖點
處,一個人已離地數寸,右腕運勁,一股真力貫注鴆頭杖往下壓去。
她那裡知道丁少秋練的「干天真氣」業已貫注劍尖,丁少秋原也只想把她鋼
杖頂住了就好,是以並未再催動真氣。她這一加重力道,丁少秋只覺對方下壓之
勢突然加重,只好吸了口氣,催動真氣朝劍尖上衝去。
這一下雙方發動雖有先後,但其實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劉婆婆雙腳堪堪
離地,陡然間只感到對方劍尖上好像湧起一股無形勁氣,把自己鋼杖杖頭憑空托
起了一尺多高,杖頭托起了,她一個人自然隨著離地高了一尺光景,心頭不由大
吃一驚。
急忙定睛看去,原來自己連杖帶人,並不是被他劍尖頂起來的,丁少秋長劍
依然停在原處,杖頭和劍尖相距已有一尺來高。那是說自己的杖頭是被他從劍尖
上衝出來的真氣所托起來的了,此人小小年紀,竟然會練成這等無上神功。
劉婆婆此刻當真看得膽顫心驚,她自然知道像這樣比拚上內功,對方如果不
先收回真氣,自己只要稍微大意,非死即傷。但事實擺在眼前,自己內力絕非丁
少秋的對手,此時自然更不敢貿然收手。一時之間,急得她黃豆般的汗珠從額頭
一顆顆的綻了出來,握杖的右手也漸漸起了輕微的顫動。
丁少秋並不知道劉婆婆已經盡了全力,再下去就會要她的老命,忍不住抬頭
叫道:「劉婆婆,你可以住手了,這樣硬拚,多沒意思?在下不和你比了。」話
聲一落,緩緩收回真氣,他還怕劉婆婆乘勝追擊,使出「避劍身法」,輕輕一旋
,便自閃了出去。
耳中只聽「蓬」然一聲大響,似有重物墜地,急忙回身看去,只見劉婆婆跌
坐地上,胸口起伏,只是喘息,滿臉俱是汗水,心頭不禁大奇,自己並沒有傷她
,她怎會跌坐在地的?趕緊奔了過去,歉然道:「劉婆婆,你沒事吧?」
劉婆婆先前還以為丁少秋故意譏笑於她,但看他一臉歉疚不安的神色,卻又
不像有假,心想:「原來這小伙子連自己也不知道內功修為已經到了如何境界,
自己倒是錯怪他了呢。」一念及此,就緩緩站了起來,一手扶杖,徐徐說道:「
老婆子沒什麼,少俠年紀輕輕,內功精純,老婆子當真看走眼了。」
丁少秋問道:「劉婆婆,咱們要不要比下去?」
這話如果出之於老江湖之口,就變成諷刺了,但劉婆婆已經看出丁少秋雖有
一身高不可測的內功,但卻涉世未深,聞言只低嘿了聲道:「老婆子已經落敗,
何用再試,你可以進去了。」說話之時,用手指了指右首一道門戶。
丁少秋還劍入鞘,放回兵器架,抱抱拳道:「多謝劉婆婆指點。」
*** *** *** ***
丁少秋依照劉婆婆所指的一道門跨了進去,這是一間並不十分寬敞的臥室,
靠壁有一張木床,床上有枕頭被褥,臨窗放著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別無一物。
椅上坐著一個雙鬟微斑,臉色蒼白的青衣中年婦人,桌上放一柄連鞘長劍,和一
本手抄的畫冊。
丁少秋的腳步聲,使得枯坐著的中年婦人抬起一雙湛然目光,朝丁少秋頷首
道:「你叫丁少秋?」
丁少秋進入這所莊院,遇上的人,第一句話,幾乎都是這樣問的,他不得不
抱拳,說道:「在下正是丁少秋。」
「很好。」中年婦人目光慈樣,始終望著丁少秋,不曾離開過,這時緩緩站
起身來,一指桌上書劍,說道:「這本「護華劍譜」,乃是本門鎮山劍法,這裡
就是給你準備的臥室,一日三餐會有人送進來的,外面一間就是你的練劍室,你
務必專心修習,要在三個月之內,把它練熟……」
丁少秋聽得不由一怔,急忙說道:「夫人,你們可能弄錯了,在下不是學劍
來的。」
中年婦人道:「我知道,你住下來,專心練劍,不會錯的。」
丁少秋急道:「在下三天前遇上一位穿青衣的朋友,他說和在下母親相識,
在下要見母親就跟他走,這樣一直來至貴府,在下找母親來的,並不是來學劍的
。」
中年婦人朝他微微一笑道:「沒錯,我要總管把你找來,就是要你來學劍的
。」
丁少秋面有不豫之色,憤然道:「謝謝夫人,在下不想學什麼劍法,告辭。
」正待回身退出。
中年婦人柔聲道:「你以為總管是在騙你,所以你有受人愚弄的感覺,對嗎
?」
丁少秋站定下來,問道:「難道不是?」
中年婦人道:「那你就錯了。」
丁少秋問道:「夫人請道其詳?」
中年婦人柔聲道:「你從沒見過你娘,很想見她,是不?」
丁少秋點點頭,黯然道:「是的。」
「你很有孝心……」中年婦人眼中起了一層霧水,聲音有些輕微的顫動,徐
徐說道:「所以你必須把這套劍法練成……」
丁少秋心頭猛然一動,急急問道:「為什麼,我娘她……」
中年婦人又柔聲道:「你不可激動,你娘沒事,因為你娘有一個很強很強的
敵人,只有這套劍法才能破他,練劍要專心一志,如果你現在見到了你娘,就會
分了心,所以要你劍法練成了再去看她,現在你明白了吧?這全是為你好。」
丁少秋問道:「我娘的敵人是誰呢?」
中年婦人笑了笑道:「你現在不用多問,練成劍法,我自會告訴你的。」不
待丁少秋再問,接著道:「這套劍法,不是一般人都能練的,練這套劍法的人,
在武學上必須已有相當深厚的根基才能練習,否則會傷及內腑,貽害無窮,所以
方才要你通過考驗,才能進來。」
丁少秋道:「這是我娘的意思?」
中年婦人含笑道:「自然是她的意思了。」口氣微頓,接著又道:「這套劍
法,劍譜上已經註釋得很詳細,今晚你先仔細看看,如有不懂的地方,明天一早
,我會來指點你練的。」說完,舉步往門外走去。丁少秋看著她走去的後形,心
中忽然若有所失,他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是覺得看到這位中年婦人就有慈藹可親
的感受。
【第十六章】護華劍法
丁少秋仔細想著中年婦人說過的每一句話,好像只有自己學會這套「護華劍
法」,才能替娘解圍,那麼自己該把握時間,專心一志的練成這套劍法,才是。
想到這裡,就舉步走向窗前,在木椅上坐下,取起劍譜,翻開第一面,只見中間
一行寫作兩行,右首是「華山派」三個字,左首是「鎮山之寶」四字,下面才是
字體輕大的「護華劍法」四字。心中暗道:「原來這套劍法,是華山派的鎮山劍
法,只不知娘從那裡弄來的?」
第二頁是一篇序文,把這套劍譜的來龍去脈說得很詳細,大意是說:這套劍
法,原是華山派鎮山之寶,只有掌門人才能練習,因為掌門人有維護華山派,光
大本門的責任,故名「護華劍法」。華山派不知何時分為兩派,門戶對立,一為
南峰的華山劍派,一為西峰蓮花庵派,蓮花庵收的都是女弟子,身穿青衣,又叫
青衣庵。
這兩派本是同門同宗,彼此也相安無事,不料在四十年前,青衣門主靜因師
太在一處崩塌的石窟中得到一冊手抄本的「鎮華劍譜」,事被華山劍派知道,掌
門人聞九臬率同門人脅逼靜因師太交出劍譜。雙方堅持已見,終於兵刃相見,青
衣門下女弟子本來就只有八九個人,奮勇抵抗,也敵不過對方人多,靜因師太臨
危把劍譜交與年紀最小的俗家弟子沉香,命她逃下山去。
這位沉香奔走江湖,創立門戶,心中耿耿不忘師門,又不敢用華字,好在華
字就是古花字,逐稱護花門。但因師父一再交代,內功不到八成以上火候,切切
不可練習護華劍法,故而直到她四十歲那年,才開始練習,怎知依然功虧一簣,
不僅運氣入岔,半身不能行動,又經二十年揣摩,才知道練習此劍法之人,必須
年在二十以內,稟賦過人的年輕人,又須內功練到已通任督二脈者,方可練習。
像這樣的條件,普天之下,萬人中也難找到一個,本門弟子中有誰具有這樣
的資格呢,只好留待有緣了,這篇序文,字跡雋秀,最後具名:「沉香七十有三
」。
丁少秋一口氣把序文讀完,暗自忖道:「原來這本劍譜,還有如此曲折的經
過,但娘怎麼會和護花門有關呢?如果不是護花門的人,又如何會有這冊劍譜?
」心中想著,隨手往下翻去,「護華劍法」一共只有九式,每一式都畫有一幅持
劍的人像,但變化極少,九幅圖畫,看去幾乎只是一個模樣。畫下雖有小字註解
,卻是四字一句,似偈非偈的口訣,艱澀古奧,有很多句子難以解釋。
丁少秋耐著性子,仔細從第一圖的口訣看到第二圖,從它文字上面探討,隱
約之間,好像已經轉換了九個身法,但細看模樣,還是差不多,只不過劍尖稍微
低了一些而已?他一面竭盡智力思索隱晦難懂的口訣,一面揣摩如何轉身,如何
運用劍勢,但想了半天,還是一點也想不通,人已感到昏昏欲睡。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一陣兵刃激撞之聲,隱約傳了過來,心中暗想:「這時
候會有什麼人在交手呢?」人總是有好奇心的,丁少秋站起身,跨出房門,到了
外面一間,再側耳凝聽,又聽不到什麼了,急步走出院子,點足飛上屋簷,但見
滿天星斗,已有二更光景,這座大宅院重重屋脊,覆蓋極廣,一時不知方纔那一
陣兵刃交擊之聲從何處傳來,自己又到那裡去找?
正待回身退下,又是一陣刀劍交擊的擋擋聲響,清晰的傳了過來,而且還夾
雜有叱喝之聲?丁少秋心頭不覺為之一凜,自己此來,只有李賢弟一人知道,莫
非是他跟了下來?一念及此,趕緊一個起落,掠上屋脊,目光迅速朝四週一掠,
現在已可分辯清楚雙方交手的聲音是從南方傳來的,當下猛吸一口真氣,身如電
射,凌空飛起,朝南掠去。
這一下真是快若流星,足尖在每一處屋脊上點動,一起一落,就是一重院落
,一直飛掠到大宅前院,才知交手的人還在大門之外。當下身形一偏,從左首越
過圍牆,飛落到三丈外一叢矮樹之後,蹲下身子,舉目看去,雙方的人,一在大
門口。一在對面,壁壘分明。
大門前是以劉婆婆為首,和他站在一起的則是一個四十開外的青色衣裙的女
子,另外還有六名一色青衣的少女,手持長劍,像雁翅般站在兩人身後。對面五
個人,則是自稱古靈門主的古靈子,和他門下三男一女四個弟子。
丁少秋看到池秋風,不由心頭為之怦然跳動。再看場中央只有兩個人在動手
,一個是身穿青色衣裙的中年女子,手中長劍上下飛舞,化作無數道匹練,夭矯
多姿。對方這人則是雙眼已瞎的鄢茂元,一支純鋼的竹竿,更是漫天匝地,咻咻
瀟瀟,嘯風如雷。雙方敢情已打出百招之外,青色衣裙女子劍法雖然純熟凌厲,
但內力似乎不及鄢茂元深厚,是以稍落下風。
丁少秋心中暗想:「看雙方陣仗,似乎勢均力敵,只是古靈子若然出手,這
邊劉婆婆就棋差一著,不是他的對手,到時自己該不該幫她呢?自己連他們雙方
到底為什麼動手的,都沒弄清楚,不如且看下去再說。」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突聽有人沉喝了聲:「兩位請住手。」這喝聲是從大
門傳出來的,接著只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臉色微黃的漢子緩步走出。丁少秋一聽
此人口音,就知道是領自己到這裡來的青衣人了,劉婆婆曾經稱他為總管的。
場中兩人聽到喝聲,果然及時收勢,鄢茂元嘿然笑道:「護花門的大護法,
原來也不過如此。」
青衣中年女子冷然道:「翻天掌鄢茂元也不過徒具虛名,你勝得了我手中長
劍嗎?」
鄢茂元怪笑道:「鄢某只是憐香惜玉,不想對你一個女流之輩施展翻天掌,
否則你還能站著和我說話嗎?」
青衣中年女子聽得大怒,叱道:「你……」
青衣人抬了下手,徐徐說道:「師妹不可意氣用事,他們遠來是客,不如先
問問他們的來意再說。」青衣中年女子長劍一收,轉身退下,和另一個青衣中年
女子站到一起。
古靈子大笑一聲道:「來的可是護花門主?」
丁少秋心中暗道:「這裡果然是護花門。」
青衣人抱抱拳道:「古門主請了,在下職司敝門總管……」
「哈哈。」古靈子又是一聲大笑,傲然道:「貴門主呢?」
青衣人道:「敝門主正在閉關之中,古門主夤夜賁臨,有什麼教言,和在下
說也是一樣。」
古靈子目射精芒,注視著青衣人,問道:「總管作得了主嗎?」
青衣人大笑道:「在下如果作不了主,就不會問你古門主了。」
古靈子嘿然一聲道:「好,閣下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青衣人微哂道:「古門主只要知道和你說話的是護花門總管就好。」
鄢茂元沉聲道:「這小子很狂。」
古靈子看了大門口的眾人一眼,才點著頭道:「說得好,閣下既然不肯道姓
名,但這裡總是你們護花門的總舵,老夫就把來意告訴你們吧。」
青衣人道:「請說。」
古靈子道:「玉皇殿一會,江南各大門派敗在天南莊手下,如今均已銷聲匿
跡,天南莊獲得武林同道的擁護,成為江南盟主,托老夫和鄢老哥前來拜會貴門
主,希望貴門加盟,貴總管如果作不了主,可以向貴門主請示以後,再作答覆。
」
青衣人冷然道:「在下不用向門主請示,就可以答覆古門主。」
古靈子嘿然道:「那就請說。」
青衣人道:「護花門雖然算不得江湖上所稱的名門正派,但敝門中人,個個
潔身自愛,不會去卑躬屈膝,阿附邪惡。」
古靈子滿臉皺紋的臉上,牽動了一下,嘿然道:「閣下之意,是貴門不願意
加盟了?」
青衣人道:「只有寡廉鮮恥的江湖敗類,才會去投靠天南莊。」
「好、好。」古靈子氣得臉色發黃,頻頻點頭道:「總管說得好,貴門將來
會有些什麼後果,就要由貴總管一人負責了。」
「哈哈。」青衣人忽然仰首長笑,說道:「在下先要向古門主討教,閣下自
號古靈門主,應該是自視甚高的一門之主,今晚卻是替與江南武林為敵的天南莊
傳令而來,在下想知道方才古門主說的話,是奉南天一雕盛世民的命,還是奉盛
錦花之命來的,在下真想不到在江湖上還小有名氣的古靈門主,竟然會是天南莊
豢養的走狗……」
這話可把古靈子激怒了,雙目圓瞪,厲聲喝道:「無知小輩,你說什麼?」
青衣人輕蔑的哼了一聲,說道:「古靈子,憑你還不配在護花門大門前撒野
,夾著你的尾巴滾吧,否則擅闖本門禁地,至少也得留上一條胳膊才能放你走。
」
青衣人的話愈說愈鋒利,古靈子自號古靈門主,一向以一派掌門自居,在江
湖上從來沒有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話,如今被一個小小護花門,一個小小總管,當
著他四個門人,把他罵成走狗,還要他夾著尾巴滾,是可忍,熟不可忍?口中大
喝一聲:「好小子,老夫先劈了你。」但聽嗆然劍鳴,劍光如虹,一招「獨劈華
山」朝青衣人迎面直劈過去。青衣人後退半步,右手揚掌朝他劍上拍來。
這時正是二更已過,三更不到,天色甚是黝黑,古靈子劍勢未落,陡見一隻
黑暗中透出火紅焰光的手掌朝自己劍上拍來,心頭不禁為之-窒,失聲道:「爍
金掌。」趕忙收劍後躍,又連退了數步之多。
青衣人並不追擊,只是微哂道:「在下若要傷你,豈容你逃得出三步?你們
走吧。」
古靈子自然知道憑自己和鄢茂元,絕非對方「爍金掌」之敵,一時那裡還敢
作聲,揮揮手道:「鄢老哥,咱們走。」六條人影狼狽的離去。丁少秋對青衣人
折辱古靈子,說得義正詞嚴,鏗鏘有力,甚是爽快,心中不覺起了敬佩之心。
青衣人目送古靈子師徒出谷,目光忽然朝丁少秋隱身之處投來,含笑道:「
時光不早了,去休息吧。」說完,和鐵鴆婆劉婆婆,兩個青衣中年女子一起回入
大門而去。丁少秋眼看青衣人對著自己含笑說話,心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
難道他已經發現我了?」此時看到他們回入門去,也就悄悄掠起,循原路回轉臥
室,脫下長衫,熄燈就寢。
*** *** *** ***
一宵無話,第二天早晨,丁少秋剛剛起床,一名青衣少女已端著一盆洗臉水
送入,含笑道:「丁少俠可以洗臉了。」
丁少秋道:「多謝姑娘。」
「不用謝。」青衣少女靦腆的道:「我叫秋霜,丁少俠以後叫我名字就好,
還有少俠如有什麼需要,也只管吩咐我好了。」
丁少秋道:「在下記下了。」
秋霜含笑退出,丁少秋洗了把臉,過沒多久,秋霜提著食盒走入,放到桌上
,然後打開食盒蓋,取出一小鍋稀飯,一盤饅頭,和四碟小菜,放好碗筷,嬌柔
的道:「丁少俠用早餐啦。」
丁少秋道:「謝謝你,在下來了,添了你不少麻煩。」
秋霜嫣然道:「怎麼會呢?我平日原本就沒有什麼事做。」
丁少秋道:「劉婆婆是什麼職務?」
秋霜道:「劉婆婆是這裡的副總管,你問這些幹嗎?」
丁少秋道:「在下既然住了下來,總要知道一些才行。」
秋霜含情脈脈的望著他,問道:「聽說丁少俠要在這裡停留三個月,對不?
」
丁少秋點點頭道:「你聽誰說的?」
秋霜道:「是副總管說的咯,她要我好好伺候,因為你是我們這裡的貴客。
」
丁少秋笑道:「貴客,在下如何擔當得起?」
秋霜報以甜甜一笑道:「你住在這裡,自然是貴客了。」收過食盒,轉身退
了出去。丁少秋在椅上坐下,舀了一碗稀飯,撕著饅頭,慢慢的吃著。
早餐之後,秋霜又進來收拾碗盤,一面說道:「丁少俠,你是不是客氣,怎
麼只吃兩個饅頭?」
丁少秋笑道:「古人說得好,既來之,則安之,在下怎麼會客氣呢,兩個饅
頭,已經吃得很飽了。」
秋霜抿抿嘴道:「副總管平日很少誇人家武功好,她今天早晨就一直誇著你
武功了得,還說你的內力之強已不在她之下。我想你力氣大的人一定食量驚人,
所以我也給你裝了六個來的。」
丁少秋道:「謝謝稱,以後不用裝這麼多了。」秋霜出去之後,過沒多久,
只見昨晚要自己研讀劍譜的青衣中年婦人已從門外走了進來。
丁少秋連忙抱拳道:「夫人早。」
青衣婦人目光柔和,藹然問道:「昨晚睡得還好嗎?」
丁少秋道:「很好,在下在白鶴觀練武的時候,晚上差不多都不睡覺的……
」
青衣婦人道:「晚上練功?你師父教你很嚴?」
丁少秋道:「還好,習慣了也不覺得嚴了。」
青衣婦人走到木椅上坐下,一面抬了下手道:「你也坐下來。」房中只有一
張椅子,丁少秋只好退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青衣婦人問道:「你昨晚看過劍
譜了?」丁少秋應了聲「是」。
青衣婦人問道:「覺得如何?」
丁少秋道:「很深奧,尤其每一招有四句口訣,更是無法解釋,但……」
青衣婦人目光一抬,柔聲問道:「你只管說下去。」
丁少秋道:「經在下仔細研究,好像每一招之中,都有九個變化,這九個變
化,似是要從極快的身法中刺出九劍,這極快的身法,又好像全憑一口氣使出,
如果雙腳落地,就無法使出這樣快的身法來,但如果雙腳不落地,身法又如何施
展?所以在下想了許久,還是想不通,所以依在下推想,這劍譜好像缺了什麼似
的,在下這樣說法,夫人不會笑我幼稚吧?」
「你說的不錯。」青衣婦人目光中含著極大的欣慰神色,頻頻點頭,嘉許的
道:「難為你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智慧,實在難得,劉婆婆對我說,你內力之
強,迥非你這點年紀的人所能修練得到,如今我聽了你這番話,足見你武功造詣
果然極深,你說給我聽聽,除了白鶴門的松陽道長,是否另有奇遇呢?」
丁少秋心中感到為難,老道長叮囑自己,除了師父和爺爺之外,不得告訴其
他的人;但這位青衣婦人口氣親切,自己好像看到親人一般,有一種不忍拒絕她
的感受。青衣婦人看他面有難色,不覺藹然笑道:「你如果感到為難,那就不用
說了。」
丁少秋臉上一紅,囁嚅的道:「在下不想對夫人隱瞞什麼,在下曾在白鶴峰
上遇到一位老道長,傳我一掌一劍,出道江湖,遇到最強的高手,都能轉危為安
,沒有失過手。」
青衣婦人唔了一聲道:「你果然另有奇遇,知不知道這老道長是什麼人?」
丁少秋道:「不知道。」
青衣婦人又唔了一聲,點頭道:「這麼說,選你來練護華劍法,真是選對人
了,你經異人傳授的一掌一劍,一定十分高明,所以看了護花劍法劍譜才能想到
別人所想不到的地方……」口氣微微一頓,續道:「你方才說的,完全猜對了,
這本劍譜中,只有劍訣,沒有身法和發劍所取的位置,那是抄寫劍譜之時,有意
把它分開來抄的,主要還是為了防範劍譜落到外人手裡,要兩冊對照,才能練習
。」
說到這裡,從袖中取出一頁紙來,說道:「這是第一招的身法、位置,後面
的細字註釋,是本門老門主加上去的,你已經看過劍譜前面的一篇序文了,以她
老人家的功力,練習不慎,尚且運氣入岔。但這是她老人家晚年參悟以後寫的,
但那時她老人家已無法使劍,因此曾經告誡門人,以後練習此劍法的人,只可把
這些註解當作參考,到底要如何才算正確,全靠自己去領悟,你拿去仔細研究吧
,總之,練這套劍法,全靠你自己,沒有人可以從旁指點,等你練會了,我自會
把第二招的身法給你的,你好自為之。」說完,隨手把一頁劍招身法遞了過來。
丁少秋雙手接過,說道:「多謝夫人指點。」
青衣婦人含笑道:「不用謝我,我沒有練過這套劍法,無法指點於你。」站
起身,朝門口走去,但走了幾步,又回身道:「還有,你以後……唉,沒什麼,
你用功吧。」急步行了出去。
丁少秋走到臨窗的桌旁,在椅子上坐下,翻開劍譜,對照著這一頁上所寫的
身法,和發劍位置,再仔細研讀老門主沉香的註解,總算稍稍理出一點頭緒來了
。他學會老道長所教的避劍身法,這是集最上乘的輕功和最複雜的身法,所簡化
而來,任何武學上的身法,都跳不出此一範疇。
「護華劍法」第一招的九個身法,對別人來說,是十分困難之事,但對丁少
秋來說,經過一番揣摩,就漸漸能領悟。但練這招劍法的困難,並不在此,因為
這九個身法,雖能領悟於胸,那只是在地上演練,而這一招的九個身法卻要提住
一口真氣,身如旋風,離地而起,以最快速度,在空中施展,尤其要在每一記身
法中點出一劍。
所取穴道由百會、前頂、腮會、上皇、神庭、接手太陽五處、曲差、攢竹,
接連點出八次,第九個轉身,落到地上,再點出一劍,劍指睛明穴,才是第一招
圖上那個人像的姿勢。光是這第一招,憑藉一口氣連展九次身法,點出九劍,這
豈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
丁少秋看完註解,想來想去,自己也絕對辦不到,但他少年好勝,想到青衣
婦人曾說會在三個月後,遇上強敵,只有這套劍法能破解,就下定決心,自己非
練好這套劍法不可。一個上午,就在沉思索解中過去,連秋霜送來午餐,都恍若
不覺。
*** *** *** ***
「丁少俠,午餐時間啦,你該休息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鑽進耳朵,丁少秋
哦了一聲,從沉思中醒來,說道:「是秋霜姑娘,你什麼時候來的?」
秋霜嫣然一笑道:「我剛來,看你好像沒看見我進來一般,才出聲的,夫人
曾叫我轉告少俠,慢慢的來,不可操之過急。」
「是,是。」丁少秋道:「夫人說得極是。」
秋霜笑道:「那你該用飯了。」她從食盒中取出飯菜,一一放到桌上,才轉
身退出。丁少秋只是匆匆扒了兩碗飯,又回到窗前,取起兩冊劍譜,對照著研究
起來。秋霜進來收拾碗筷,看他看得出神,不敢驚動,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丁少秋思索著九個身法變化,一面以手指代劍,比劃點出去的劍勢,有時也
提吸真氣,雙足離地,在空中變換身法。但試來試去,自己提吸真氣,最多只能
變換兩式身法,而且在變換身法之時,就忘了點出劍勢,有時點出劍勢之後,就
來不及變換身法,雙腳落地,大有顧此失彼,無法兼顧。
這樣練了一會,依然毫無進展,心想:「自己何不把這一式分開來練?先把
身法變化和點出的九劍練純熟了,自然就會迅疾如風,那時再練提吸真氣,使身
子離地,在空中施展,豈不就練成了?」想到就做,從桌上取過長劍,褪下劍鞘
,走出房門,就在外面一間練習起來。
他有老道長傳授的避劍身法作基礎,學習九個身法變化,自非難事,練到黃
昏時候,已有五個身法,差不多可以依樣畫葫蘆的做到了,自己也覺得很欣慰,
就收起長劍,不再練習。過沒多久,秋霜就送來晚餐,她看丁少秋悠閒的坐著,
忍不住問道:「丁少俠,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丁少秋道:「姑娘怎麼知道的?」
秋霜嫣然一笑道:「我只是猜想罷了,中午,我送飯進來。你好像正在苦苦
思索著什麼?後來我進來收碗盤的時候,你又坐在椅子上想得很出神,連我進來
出去,你都不知道,但這回我進來,看你很悠閒愜意的樣子,自然是苦思得到結
果了。」
丁少秋含笑道:「你很聰明。」
秋霜臉頰一紅,低頭道:「我笨死啦。」
丁少秋問道:「姑娘這裡的工作忙不忙?」
秋霜道:「我和其他同門師姐妹一樣,除了練武,平日很少有事,丁少俠來
了之後,正是這前半個月是我當值,所以劉婆婆就派我負責少俠三餐飲食。」
丁少秋心中暗道:「自己還當她是這裡使喚的丫鬟,原來她是護花門的女弟
子,差幸自己沒說什麼,否則多不好意思?」
秋霜看他望著自己沒話說,不禁粉臉一紅,說道:「丁少俠,你怎麼啦?」
丁少秋哦了一聲,忙道:「沒什麼?在下只是在想……姑娘……是護花門的
高弟,武功一定很好了。」
秋霜臉色更紅,說道:「師姐妹中,我最小,也最笨了,什麼都學不好……
」
她怕丁少秋再問下去,忙道:「飯菜快涼了,丁少俠快請用飯吧。」說完,
急忙逃了出去。
*** *** *** ***
這是第二個早晨了,丁少秋早餐之後,帶著劍跨出房門,就看到青衣婦人已
經站在練劍室中,急忙抱抱拳道:「夫人早。」
青衣婦人含笑點頭,問道:「少秋,你昨天可曾領悟出什麼嗎?」
丁少秋道:「在下愚魯,只想到了一點,不知對是不對?」
青衣婦人道:「你說說看。」
丁少秋道:「在下昨天依照劍譜,練了一會,覺得第一招有九個身法,卻須
憑藉一口真氣在空中發劍,身法就要快如旋風,但練來練去,總是顧此失彼,無
法做得到,因此在下想到如果這一招分做兩個段落練習,也許較有希望。」
青衣婦人問道:「如何分做兩個段落?」
丁少秋道:「在下之意,第一步先把九個身法變化和刺出的九劍練純熟了,
第二步再練提吸真氣,這樣做不知對不對?」
青衣婦人含笑道:「我沒有練過這套劍法,不知你說的對不對?但凡事都要
試一試,才能知道,我想你這想法也未嘗不對,那麼你練得如何了呢?」
丁少秋道:「昨天一個下午,在下已有五個身法變化,練得差不多了。」
「很好。」青衣婦人退到上首說道:「你現在練給我看看?」
丁少秋應了聲「是」,掣劍在手,擺了一個姿勢,立即身形飛旋而起,但見
人影飄忽之際,劍若寒星,眨眼之間,一連點出五劍,果然快捷無比,令人目不
暇接。
丁少秋臉不紅,心不跳的收住劍勢,抱劍道:「夫人指教,在下還是使得不
夠熱練。」
青衣婦人雙目之中,飛閃出驚喜之色,連連點頭道:「很不錯,少秋,真難
為你,半天時間,就能把五式身法練得如此快速,已經很難能可貴了,看來我不
用再替你擔心,年輕人要有信心,也許你的想法是對的,好了,你繼續練吧,我
不耽誤你的時光了。」說完,就舉步往屋外走去。
丁少秋經青衣婦人這一說,心頭有著莫大鼓勵,也信心大增,一個上午,就
把其餘四式身法、劍法,都練會了。第三天,整整一天,他都埋頭苦練九式身法
。前面說過,老道長傳授他的「避劍身法」,是崆峒派最上乘的絕藝,集天下身
法,各種武器攻擊目標而研創出來的趨避身法,也是各種身法的精髓,丁少秋早
已練得極為純熟,有這樣良好的基礎,所以練起這九式身法來,就並不覺得如何
困難。
只花了一天工夫,已能一口氣把九個變化,和隨著變化點出的九劍,演練完
畢,當真身如旋風,劍若飛星,得心應手之至。丁少秋連自己也想不到對這一招
九式劍法,進步會有如此神速,自是喜不自勝,暗想:「照這情形看來,明天再
有一天時間,就可以把這一招練成了。
今天是第四天的早晨了,這兩天青衣婦人都不曾來過。她聽丁少秋說過練劍
的計劃,要他好好練習,不來,當然怕分了丁少秋的心。丁少秋兩天早晨沒有見
到她,心裡有些失望的感覺,他還是個大孩子,自己把九個身法變化都練純熟了
,希望給青衣婦人看看。
青衣婦人稱讚他一兩句,對他有著很大的鼓勵作用,就好像孩子希望得到媽
媽的誇獎一樣。他今天抱著很大的希望,能夠把第一招練成功,因此雖然沒有見
到青衣婦人,心頭感到有一絲失望,但還是興致勃勃的走到中間,掣劍在手,調
氣行功,再緩緩吸氣,使雙腳離地數寸,然後身法倏然連連變換,手中長劍跟著
急疾刺出,但身子離地,總究和腳踏實地施展身法不同,沒換上三個變化,身子
已經墜落地上。
丁少秋只當自己初次試練之故,再次正身調氣、吸氣離地、發劍轉身,這回
身法變化自以為相當快速了,那知依然使不到第三個變化,身子就墜落下來。他
自然不相信九個身法變化,自己已練得極熟極快,怎會使不到第三式就落下來?
再一連試了幾次,每次都差不多,絕不超過三個變化,心頭不禁開始懷疑,自己
是否練對了?
當下展開身法,預習了兩遍,九個身法變化和刺出的九劍,都又快又準,絲
毫不差,再吸氣離地,施展身法,果然不出三式又墜落下來。他不信自己會練不
成,咬緊牙關,耐著性子,一次又一次的演練,上午練不成,下午繼續練習,一
直練到黃昏時分,還是毫無進展。
丁少秋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那裡練不對了?晚餐之後,他在燈下翻開劍譜
,又仔細的研讀了一遍,自己根本沒有練錯,怎麼會老是練不對呢?心裡還是不
服氣,一口吹熄燈火,抽出長劍,來至外面一間練劍室,先把九式身法演練了幾
遍,再提吸真氣,離地發劍,那知依然如故,練到第二個身法,點出長劍,身形
就落到地上。再練還是如此,心頭甚是懊惱,忍不住廢然道:「我究竟那裡錯了
呢?」
突聽耳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你沒練錯。」
這聲音丁少秋最熟也沒有了,那就是傳自己「干天真氣」和「避劍身法」的
老道長--乙清子。一時不禁大喜過望,仰首叫道:「老道長。」
老道長並沒有現身,他的聲音依然細如紋子在耳邊說道:「老道只是偶然經
過此地,不妨礙你練劍,只是孩子,記著,這式劍法,共有九個身法變化,不是
都點出一劍嗎?九劍之中,八虛一實,虛者?只是虛點一劍,實者?就是點出之
際,氣貫劍尖。每一劍都可虛用,擾亂敵人心神,每一劍也都可以實用,視有利
機會出手。你在練習之時,只要前面八劍用虛點,真氣不從劍尖外洩,自可支援
到第九個變化。但你在第一二式中都用了實招,離地的身子如何還能支援得住?
好了,你專心練劍吧,華山護花劍法,失傳已有三百年之久了,雖非上乘劍術,
也不失為劍法中的翹楚,你好自為之。」
丁少秋急急奔出院子,仰首叫道:「老道長……」天色晦暗,連一絲風也沒
有,老道長早已走了。丁少秋心知老道長不願和自己見面,只得廢然返回練劍室
。
有了老道長一番指點,要領已得,自然要立即依言施為,當下就走到中間站
停,正身調息,吸氣離地,展開身法,這回每次變換身法,只是振腕虛點,果然
蹩著一口真氣,一直練到第九個身法,才飄落著地,振腕刺出第九劍,這回一氣
呵成,完全合格了。心頭這份高興,當真無法形容,一個人手握著長劍,喜得幾
乎要跳了起來,喃喃的道:「我終於練成了。」
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繼續演練了幾遍,才喜孜孜的收起長劍,回入房內
,心中暗道:「這招劍法,若是沒有老道長指點,仗著內功,只怕再練三個月也
未必練的成,這位開創護花門的沉香,大概一直未能領悟這一點,硬行蹩著一口
氣練劍,以至運氣入辟,走火入魔,可見明明十分容易明白之事,但不經高人點
破,光憑思索,有時耗上數十年精力,也未必想得通。」這一晚他因練了一天劍
,就不再運功,脫衣上床,酣然入夢。
*** *** *** ***
翌日早晨,丁少秋在睡夢中被極其輕微的叩門聲驚醒過來。只聽一個清脆的
聲音低聲叫道:「丁少俠,你起來了沒有?」那是秋霜的聲音。
丁少秋連忙應道:「是秋霜姑娘,在下起來了。」
急忙披衣下床,拉開房門,只見秋霜雙手捧著洗臉盆,嬌笑道:「日頭已有
三丈高啦,夫人也問過兩次,你起來了沒有,要不是我來叩門,你只怕還不起來
呢。」
丁少秋抬目望望窗外,太陽果然已經曬上窗欞,不覺啊了一聲道:「真是這
麼晚了。」
秋霜小嘴一披,說道:「難道是我騙你的?」
丁少秋道:「對不起,在下幾時說姑娘騙我了?」
秋霜道:「快去洗臉吧。」
丁少秋道:「哦,對了,這位夫人究竟是什麼人?」
秋霜咭的笑道:「夫人就是夫人咯。」
丁少秋道:「你不肯說?」
秋霜轉身走了出去,回頭道:「你日後自會知道。」丁少秋拿她沒有辦法,
只好微微搖著頭,走過去,盥洗完畢。
秋霜已端著早餐走入,說道:「快些吃吧,再遲就快和午餐接住了。」放好
碗筷,就很快的走了。
丁少秋迅快的吃了一個饅頭,一碗白粥,就抹抹嘴,一手取起長劍,走出房
門,就看到青衣婦人已經站在練劍室中,急忙抱抱拳道:「在下抱歉,今天起來
得遲了,有勞夫人久候。」
青衣婦人目先一抬,柔聲問道:「是不是晚上也在練劍,練得太累了?」
丁少秋道:「還好,不累。」
青衣婦人問道:「有沒有進展?」
丁少秋目光飛舞,說道:「在下總算不負夫人期望,第一招已經練會。」
「練會了?」青衣婦人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是否聽錯了?接著目光緊注丁少
秋臉上,似有不信之色,重複的問道:「你說什麼?第一招已經練會了?」
丁少秋點著頭道:「是的,在下已經練會了。」
「會有這麼快,這是真的……」青衣婦人驚喜交集,喃喃的道:「這真是太
好了。」
丁少秋道:「夫人,在下練給你看,好嗎?」
「好,好。」青衣婦人連連點頭,一直退到了上首右方,才道:「你練給我
看看。」
丁少秋答應一聲,走上幾步,站到中間,才抬手抽出長劍,正身凝立,緩緩
吸氣,一個人也隨著離地而起。就在這一瞬間,但見他身形快若旋風,忽左忽右
,飄若閃電,劍光像流星般點出,人已翩然落地,劍尖直指,正是第一圖上的劍
式。
青衣婦人也是使劍大行家,她凝住目光,也只能依稀看清他果然在離地數寸
之際,接連使出九種不同的身法,但刺出的九劍,她只看到像星星般閃動而已。
丁少秋長劍一收,抱拳道:「夫人指教,不知在下練的如何?」
青衣婦人怔怔出神,過了半晌,才緩緩吁了口氣,欣喜的道:「孩子,真是
難為你了,老門主在第一招上足足化了半個月時間,才勉強練成。你卻只化了四
天時間,真是太好了,這麼短暫的時間就能領悟,實在太出我意外了。」
丁少秋道:「夫人過獎。」
青衣婦人看著他,柔聲道:「這四天來,你一定練得很辛苦,什麼事情都是
開頭難,好在第一招能夠領悟了,以後就會容易得多了,你真是好孩子,我沒想
到你會練得如此快法,所以第二招的身法、劍法,我沒有帶來,今天你就把這一
招多練練純熟,明天再練第二招好了。」丁少秋應了聲「是」。
青衣婦人道:「好了,你自己練吧。」說完,舉步往外行去。
青衣婦人說得沒錯,能夠領悟了第一招,以後八招劍法,身法變化雖然並不
相同,但訣竅只有一個。丁少秋練會「避劍身法」,什麼身法變化,都是百變不
離其宗,加上他練的「干天真氣」,又是崆峒派玄門正宗,吸氣離地,也並無多
大困難。
青衣婦人原先預定丁少秋需要三個月才能練成的「護華劍法」,丁少秋除了
第一招化了四天時間,以後的八招,每招只有兩天就練會了,前後不過二十天時
間,就把護花門認為至高無上,最難練成的一套劍法,完全練成功了。
這是第二十天的上午,青衣婦人看完丁少秋練完第九招劍法,睫承淚水,激
動得執著丁少秋的手,顫聲道:「好孩子,老門主無法完成的心願,你終於完成
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
丁少秋道:「夫人,在下總算幸不辱命,但在下此來,原本不是學劍法來的
,你說過等在下練成劍法,就可以見到家母了,現在在下是否可以去見她老人家
了?」
青衣婦人點著頭道:「是的,這話我說過,但要過了明天。」
丁少秋道:「為什麼?」
青衣婦人道:「你練成劍法,明天授劍典禮,由門主親自主持,授劍之後,
你就正式成為護花門的人了。」
丁少秋道:「夫人當時只告訴在下,家父家母的一個勁敵,非這套劍法不能
破解,才要在下練習「護華劍法」的,夫人並沒有要在下參加護花門,在下是白
鶴門的弟子,我爺爺是武功門的人,在下也可以算是武功門的人,沒有家師和爺
爺同意,在下絕不能參加護花門。」
青衣婦人聽得一怔,說道:「你練了「護華劍法」,自然是護花門的一份子
,何況……」
丁少秋道:「夫人這是強人所難,在下說過,沒有得到家師和爺爺的同意,
在下是絕不會參加護花門的,至於在下不是護花門的人,練會了「護華劍法」,
這個夫人請轉告貴門主盡可放心,丁少秋可以終身不使這套劍法的一招一式。」
青衣婦人道:「如果你母遇上強敵呢?」
丁少秋道:「憑在下所學一掌一劍,應該也應付得了了。」
青衣婦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你真倔強,這樣吧,你先休息一會,好好考慮
考慮。」
丁少秋道:「參加護花門一事,沒有得到家師的同意,在下不用考慮,因為
在下此來,是見我爹娘的,夫人如果當時先和在下說了,要在下參加護花門,在
下就不練這套劍法了。」
青衣婦人點著頭,問道:「如果你堅持不接受授劍,不參加護花門,你會見
不到令堂的。」
丁少秋目光如電,沉聲道:「家母是不是在你們這裡?夫人這話在脅迫在下
?」
「唉,有些事你不會明白的。」青衣婦人柔聲道:「護花門其實就是華山派
的青衣門,並不是旁門左道,尤其此舉關係十分重大,就是和松陽道長說明白了
,他老人家也會點頭答應的,有許多事,等你見了令堂,就會整個明白。」
丁少秋道:「那麼在下要先見我娘。」
青衣婦人看著他,為難的點點頭道:「看你如此倔強,讓我先去和總管商量
商量,再答覆你好了,你等著吧。」
丁少秋道:「多謝夫人。」
【第十七章】母子相見
青衣婦人走後不久,秋霜就送來飯菜,在桌上放好,臉上喜孜孜的道:「恭
喜丁少俠,明天門主要為你舉行授劍典禮,接受「護華劍法」的人,就是本門未
來的掌門人了。」丁少秋只「噢」了一聲。
秋霜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奇道:「你不高興?」
丁少秋道:「在下不知道。」
秋霜想不出他不高興的理由,望著他,輕聲道:「那你可以用飯了,我走啦
。」丁少秋一直思索著青衣婦人說過的每一句話,眼看桌上飯菜快要涼了,就坐
下來,裝了一碗飯,慢慢扒著勉強吃了兩碗,就停筷不吃。
過沒多久,秋霜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看了桌上飯菜一眼,低聲問道:「丁
少俠,你有心事?」
丁少秋微微搖頭道:「沒有。」
秋霜櫻唇輕輕披了一下,說道:「你是在瞞我?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心
裡悶悶不樂,好像在想什麼心事?」
丁少秋道:「我真的沒有。」
秋霜道:「你既然不肯說那就算了,我……我是……人家一點也不領情。」
她緩緩別過頭去。
丁少秋走到她前面,看她眼眶有些紅紅的,更是楚楚動人,忍不住一下捉住
她的手,柔聲說道:「秋霜,謝謝你這樣關心我,我沒事……」
秋霜脹紅了臉,被他握住的手,還在輕微發顫,但並沒有抽回去,幽幽的道
:「你……沒事就好……」 她仰起了臉,紅馥馥的嬌靨上,帶著甜美,一雙美
目凝眸深注,透射出款款深情,紅菱般嘴唇問,露出一排整齊如玉,白得發亮的
牙齒。人美了,連牙齒也有著無比誘惑。
丁少秋看得呆了,心頭一陣跳躍,忍不住伸手一拉,秋霜緩緩的朝他偎了過
去。她嬌小的身子,偎進了丁少秋的懷裡,他緊張得幾乎透不出氣來,尤其從她
秀髮上散發出來的香氣,幽幽的,甜甜的,聞得人心頭會迷迷糊糊的。丁少秋情
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吻著她秀髮。
秋霜像柔順溫馴的羔羊,只是貼在他胸前,沒有動一下。丁少秋也不知哪裡
來的勇氣,緩緩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投,他像渴驥奔泉,迅快的低下頭去,一
下吻住了她兩片鮮紅的櫻唇。秋霜吃了一驚,她羞、她怕,口中忍不住輕「唔」
出聲。
丁少秋雙手摟得很緊,當然,四片嘴唇也合得更緊,你掙動也沒有用;但秋
霜沒有掙動,她嬌軀更軟綿綿的沒有一點氣力。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秋霜輕輕把
他推開,粉臉漲得像大紅緞子,一句話也沒說。丁少秋跟上一步,低低的道:「
你生氣了?」
「沒……有……」秋霜低著頭,幽幽的道:「你壞死了。」說著輕輕掙脫他
的手,說道:「我要收拾碗盤了。」小姑娘心慌意亂的收過碗盤,急匆匆的往外
就走。
丁少秋怔怔的看著她苗條後影在門口消失,心中也感到若有所失。忽然他聽
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外走入,回頭看去,進來的是一個臉色微黃的青衣人,
也正是領自己到這裡來的護花門總管。丁少秋站起身,說道:「總管來了,請坐
。」
青衣人朝丁少秋微微一笑道:「不用坐了,門主要召見你,你隨我來吧。」
丁少秋道:「總管還記得在下沒有到這裡來之前,你和我說的話吧?你是帶
我來見家母的,我要見的是家母,不是你們門主,我不去。」
青衣人笑了笑道:「你就是要見你娘,也要先去見了門主再說,年輕人不可
如此激動。」
丁少秋道:「在下這是激動嗎?是你這樣對我說的。」
「好了,好了。」青衣人道:「門主正在等著你,見過門主,很快就可以見
到你娘了,快跟我去吧。」
丁少秋道:「好吧。」
兩人走出小院落,穿行迴廊,曲曲折折的大概經過了兩重房舍,丁少秋也記
不清楚,一會工夫,來至一幢精舍前面,湘簾低垂,階上站立了兩個和秋霜年紀
差不多的青衣少女,不待總管開口,一左一右打起了簾子。青衣人回頭道:「隨
我進去。」當先舉步跨入。
丁少秋跟著走入,這是一間佈置得相當幽雅的客廳,青衣人並未停步,一直
走到右首兩扇朱紅小門前面,舉手輕輕叩了兩下。兩扇朱紅小門開處,走出來的
卻是秋霜,躬身一禮道:「門主請總管,丁少秋入內。」青衣人領著丁少秋走入
。
這是一間廂房,陳設也極清雅,想是門主的起居室了。這時,已有一個人坐
在酸枝雕花太師椅上。這人正是每次給自己一個身法、劍法的青衣中年婦人,青
衣人一指青衣婦人,朝丁少秋道:「這位就是門主了。」
丁少秋朝她抱抱拳道:「在下沒想到夫人就是門主,失禮之處,請門主恕罪
。」
青衣婦人藹然笑道:「總管、少秋,你們都坐下來。」青衣人和丁少秋一起
在他們對面的兩張太師椅上落坐。秋霜很快端著兩盞茶送上,放到几上。
青衣婦人一抬手道:「秋霜,你出去,未奉呼喚,任何人都不准進來。」
秋霜躬身道:「弟子遵命。」返身退出,帶上了兩扇朱門。
青衣婦人沖青衣人道:「師姐,你也不用帶那勞什子了……」
青衣人輕笑一聲道:「門主吩咐,自然不能不遵。」丁少秋不由一愣,這分
明是女子的聲音,不由呆呆地望著青衣人。只見青衣人伸手往臉上一抹,黃臉漢
子變成了中年麗人。
青衣婦人對丁少秋笑著解釋道:「總管是我大師姐,因為本門沒有男弟子,
所以出門辦事,師姐都是裝成男人模樣。」
丁少秋「哦」了一聲,然後一抱拳道:「門主見召,不知有何見教?」
青衣婦人看了他一眼,抬目朝中年麗人道:「師姐,還是你來說吧。」
中年麗人道:「好,我來說。有一個神秘門派,這個門派收了四個女弟子,
最小的女弟子叫香珠,因為這個門派有一特別規定,掌門人須由關門弟子繼承…
…」
丁少秋心中想道:「他說的大概是護花門了,因為創立護花門的沉香,就是
華山派青衣庵靜因師太最小的徒弟,敢情因此之故,才立下這條規矩,掌門人須
由小徒弟繼任的。」
中年麗人繼續道:「因此門主對小徒弟要求特別嚴格,日以繼夜的練功、練
武,這位香珠姑娘咬緊牙關,練了十多年,但限於天賦,自知無法達成師父的期
望,終於逃了出去……」
中年麗人喝了口茶,續道:「香珠逃離師門,門主極為震怒,責令護法務必
把她追緝回來,護法領命之後,一時無計可施,就拜託江湖朋友四處打聽香珠下
落,那天香珠途經九江牯嶺附近,被三個江湖朋友發現,逼她去見護法,不料正
好遇上一位江湖上有名老鏢頭,只當是強盜攔路搶劫,把她救了下來,老鏢頭不
認識三人,三人卻認識老鏢頭,就及時退走,老鏢頭眼看香珠孤苦無依,就把她
帶回家去……」
中年麗人口氣略頓,接下去道:「老鏢頭收容了香珠姑娘之後,他老人家的
第三個兒子平日眼高於頂,竟然對香珠姑娘發生了情愫,老鏢頭也因她端莊賢淑
,是個好媳婦,就給小兩口作主,擇日成親……」
門主神色之中有靦腆之色,輕聲道:「你說得簡單一些好了。」
中年麗人笑了笑道:「這件婚事,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差不多都接到了喜帖
,這消息聽得護法心頭大急,不得已只好率三個同門,希望在婚前把香珠搶走,
只可惜被一位老道長橫加插手,還警告不准在喜慶日子鬧事,因此只好在他們婚
後三月,才把香珠擒回去……」
只聽中年麗人續道:「等護法把香珠擒回去不久,老門主久病之軀,溘然長
逝,遺命仍由香珠繼任門主,那時香珠已有三個月身孕,第二年春天,香珠生下
一個男孩,就托人把他送到老鏢頭家裡去。香珠的丈夫因愛妻無故遭人劫去,離
家出走,居然被天南山莊所害。」
現在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護花門主,就是丁少秋的娘了。丁少秋聽到這裡,
還是有點遲疑:「夫人是我的娘?」
青衣婦人也同樣戴著面具,此時也揭了下來,那是一張風華絕代,慈祥可視
的面貌。看去不過三十許人,此時含著滿眶淚水,柔聲道:「孩子,我的孩子,
你怎麼連娘都不肯認呢?孩子,你肩後有塊胎記,我記得很清楚。」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丁少秋幾乎一時之間無法承受,他睜大雙目,望望護花
門主,不知不覺雙膝一屈,口中叫了一聲「娘」,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其實他自
從第一次看到青衣婦人之時,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之感,母子連心,這也是天
性使然。這時「娘」字出口,膝行著撲到護花門主面前,又哭喊了聲「娘」。
護花門主雙手環抱住丁少秋的頭臉,低聲叫著:「孩子,我的乖孩子。」母
子兩個哭抱成一堆,這是最感人的場面了。過了半晌,護花門主才柔聲道:「孩
子,明天娘為你主持授劍典禮,你不反對了吧?」
丁少秋抬起臉來,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孩兒參加護花門呢?」
護花門主道:「孩子,你先坐好了。」丁少秋依言回到椅子坐下。
護花門主道:「本門老門主有兩項規定,一是由本門最小弟子擔任繼承門主
,二是由練成「護華劍法」的人繼承門主。關於第二項練成「護華劍法」一節,
連老門主都無法辦到,本門女弟子就更辦不到了,這一條的規定,已經不局限於
女弟子了。本門前身是青衣庵,只收女弟子的,但護花門就可以收男弟子,你算
是第一個了。」
丁少秋點著頭又問道:「這和孩子參加護花門有關嗎?」
「自然有關了。」護花門主續道:「天南莊背後,有一個極厲害的人物撐腰
,僅憑江南各大門派的力量,極難與之抗衡……」
丁少秋道:「娘說的是姬七娘了?孩兒見過她。」
護花門主道奇道:「你怎麼會見過她的?」丁少秋就把自己和李飛虹夜探雷
嶺的經過,和後來幸虧老哥哥挾著自己兩人離開,詳細說了一遍。
護花門主問道:「你說的老哥哥又是誰呢?」
丁少秋道:「他就是孩兒的老哥哥咯,孩兒也不知道他是誰?好像他是江湖
上很老很老的老前輩,但他卻喜歡人家叫他老哥哥。」
護花門主道笑道:「好了,孩子,你聽娘再說下去,本門的「護華劍法」大
概可以克住她,同時也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曾擊敗過南天一雕和逢天游,如能練
成「護華劍法」,豈不是好?這樣就把你引到這裡來,但「護華劍法」是本門鎮
山之寶,練劍的人,必須是本門弟子,成為本門的繼承人。」
丁少秋點頭道:「孩兒同意參加護花門。」
*** *** *** ***
護花門的大廳上,昨晚就佈置好了。上首高懸一方大紅布橫條,綴著用金紙
剪成的四個大字:「授劍大典」。紅布橫幅下,靠壁放一張繡披半桌,桌上放著
護花門老門主沉香的神位和水果、香花、燭台、香爐。半桌前正中間放一把披了
大紅繡金椅披的高背酸枝太師椅,左首只放了一把太師椅,右首則放了四把。
現在已是辰正,丁少秋換上了簇新的天藍長衫,薄底軟靴,已是人如玉樹臨
風,英俊瀟灑。但牡丹雖好,要有綠葉輔助,如今做他綠葉的,可是七個花不溜
丟的俏姑娘,簇擁著他從前面大門走入。這幾位俏姑娘沒有一個不是明眸皓齒,
桃臉粉腮的美人兒,尤其是今天一大清早,每一位姑娘都對著菱花鏡經過刻意裝
飾的。她們身上穿的雖是青布衣裙,可洗得乾乾淨淨,也熨得挺挺的,長裙的每
一打折處,都平得起了稜角,走起來就更顯得搖曳有致,婀娜多姿。
七位姑娘真像仙女下凡的七仙女,本來女孩子家見了男孩子,沒有一個不羞
羞答答,忸忸怩怩的,但貨多成市,人多成勢,今天姑娘家有七個之多,丁少秋
只有一個人就落了單,落了單,就英雄無用武之地,被這許多少女們擁在中間,
衣香繽紛,眼花撩亂,一下就把他窘住了。簡直像新郎官一般,楞呼呼的不敢亂
動,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相反的,這七位姑娘家仗著人多勢眾,圍著丁少秋評頭論足,先前還吃吃私
語,咭咭輕笑,漸漸膽就大了。這個嬌聲叫著「丁師兄」,那個嬌聲叫著「丁師
哥」,有的人眼波含情,有的人粉掌輕拍,也有的人故意擠著他。這份風流陣仗
,真叫丁少秋暗暗叫著「吃不消」。
差幸她們只是在路上戲弄著他而已,跨入大廳,就不敢再胡鬧了。那是因為
上首已經站著副總管劉婆婆,看到她們簇擁著丁少秋走入,立即一抬手道:「你
們就站在下首好了。」只聽她接著又道:「請總管和兩位護座。」
只見從屏後走出三個青衣女子,這三人年約四十左右,但峨眉淡掃,薄粉輕
敷,身材依然甚是苗條,當真風韻猶存,她們走到右上首三張繡披太師椅上一起
落坐。其中的總管,丁少秋昨天已經見過了。劉婆婆依然高聲喝道:「有請門主
。」
喝聲甫落,只見兩名青衣少女並肩齊步從屏後走出,一個手捧一柄古色斑剝
的四尺長劍,另一個手捧一個錦盒,走到高背太師椅後面一左一右站定,稍後緩
步走出的才是護花門主。護花門主面垂青紗,一身青布衣裙,卻掩不住她風姿嫣
然,風儀端莊,先朝三位護法點著頭,說了聲:「大家請坐。」然後走到中間高
背椅上落坐,大家也相繼坐下。
劉頻頻又高聲說道:「授劍典禮開始,請大家起立。」所有的人一同站起。
劉婆婆又叫道:「門主面向老門主站立,受劍人丁少秋向前跨出三步。」護
花門主轉身面向神位站立,兩名青衣女弟子立即把高背太師椅搬開。丁少秋同時
依言跨出三步,就站到了門主身後。
劉婆婆又道:「請門主上香。」兩名女弟子不待吩咐,先點燃兩支紅燭,再
點好三支香,由左首一個雙手送上護花門主手中,護花門主雙手朝上一拱。再交
給右首一個女弟子插入香爐之中。
劉婆婆又叫道:「行禮。」護花門主跪拜過後,站起身,退開兩步,再由丁
少秋走上前去,恭敬的跪拜了八拜,才行站起。
劉婆婆又道:「門主引介受劍人拜識本門尊長及同門。」
護法門主先向大家介紹丁少秋,說道:「他就是本門第三代門主繼承人,已
修成「護華劍法」的弟子丁少秋……」她話聲一落,所有的人紛紛鼓起掌來,卻
以站在下首的七名女弟子鼓得最起勁,每一隻玉掌,都拍得清脆響亮,歷久不絕
。
護花門主等掌聲歇後,才向丁少秋介紹總管大師伯何香雲、護法二師伯任香
雪、三師伯謝香玉,副總管鐵鴆婆劉婆婆。然後又介紹九名女弟子,紫雲、紫霞
、紫雯、青霓、青珂、青佩、秋影等七人,和站在上首手捧古劍、錦盒的秋英、
秋霜二人,丁少秋一一見禮完畢。
劉婆婆又高聲叫道:「授劍。」秋英立即把手中捧著的一柄四尺古劍,雙手
呈上。
護花門主也用雙手接過,橫置胸前,朝丁少秋道:「老門主練劍數十年,深
知要發揮「護華劍法」威力,非有名兵利器不可,她老人家決心要找尋名劍,配
合劍法,用以光大本門,於是足跡所至,窮宇內名山大川,終於天遂人願,在終
南一處古觀中,遇見一個即將屍解的老道長,以此劍相托。
劍名倚天,為武林中一向傳說的十二柄古代神劍之一,你從接受此劍之日起
,必須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不但要光大本門,更要維護武林正義,
時存上天好生之德,非大奸巨惡,不可妄開殺戒,與人以重新做人的機會,才算
不辜負此劍,你接過去吧。「
丁少秋一臉虔敬之色,躬身道:「弟子自當謹記門主教言,終身奉行。」說
罷,伸手過頂,接過長劍。
護花門主又從秋霜手中取過錦盒,打開盒蓋,裡面是一面銅錢大的金牌,雙
手遞給丁少秋,說道:「這是本門的令牌,你收好了。」丁少秋雙手接過,後退
三步,用右手把劍靠右肩豎立,再躬身一禮,方行退下。大家立即紛紛鼓掌,表
示歡迎。
護花門主等大家掌聲稍歇,繼續說道:「本門老門主因她老人家昔年是華山
青衣庵靜因師祖最小的徒弟,奉命逃下山來,終於創立了本門,因此本門有一特
別規定,就是由最小的關門弟子,來繼承門主的職位……」大廳上靜寂無聲,聽
著門主說話,當真靜得墜針可聞。
只聽護花門主續道:「當時在師姐妹中,我是老么,從七歲那年進入師門,
老門主督促我日以繼夜的練功、練武,連晚上都不准睡覺……十九年前,也是我
十八歲那年,先師就教我練護花劍法,我耐著性子練了一個月,連第一招都始終
學不會,我痛哭流涕,自知永遠也練不會了,實在愧對師父她老人家,只好偷偷
的逃下山去……」
口氣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我怕師父派人追緝,白天躲在深林裡,晚上才
敢上路,這樣走了兩個月光景,有一天,終於被三個人攔住去路,逼我去見護法
,我誓死也不肯去,正好遇上過路的一位老英雄,他就是武功山丁家堡的老莊主
,把我帶去丁家莊,……不久我就和他三公子丁季友成了親……」這段故事,在
護花門,只有兩位護法,總管、副總管劉婆婆知道,其他的人從未聽說過。
只聽護花門主續道:「我們婚後第三個月終於被護法找到,逼著我回來,那
時我已經有三個月身孕,自問必死,幸有劉婆婆和三位師姐向師父苦苦哀求,那
知見到師父,她老人家就說本門已經不是華山派蓮花庵,不禁婚嫁,當時逼你練
劍,原是她老人家的不對……」
她的聲音略帶嗚咽,續道:「她老人家說,明知我體力資質,無法練成護花
劍法,卻急功好利,非逼我練習不可,是因為人才難得,她老人家已風燭殘年,
不得不盡人事,以聽天命,最後還是我繼承門主。但卻有一個條件,不論是我或
者是我丈夫,只要練成「護華劍法」,母子才能團聚,另外也修改了本門規定,
不論男女弟子,誰練成護花劍法,誰就是門主的繼承人……」大家依然沒有作聲
,靜靜的聽她說下去。
護花門主接著道:「我懷孕十月,生下少秋……」她指了指站在面前的丁少
秋,九個女弟子聽說丁少秋就是門主的兒子,又紛紛鼓起掌來,這回她們粉掌拍
得更重更響。
護花門主又道:「我生下孩子,就由總管送去丁家莊,直到最近,總管才把
少秋引來,差幸他自幼練武,小小年紀,精通武功、白鶴兩派武功,所以練起「
護華劍法」來,也事半功倍,前後花了二十天工夫,就練會了,我對先師也總算
有交代了。」等她說完大家又紛紛鼓掌,表示慶祝。
劉婆婆高聲道:「禮成。」
三位師姐由大師姐何香雲為首,走向左首,朝丁少秋、護花門主兩人說道:
「門主,恭喜你們母子團圓。」接著副總管劉婆婆以及九名女弟子紛紛上前跟門
主和丁少秋道賀。
劉婆婆呷呷笑道:「丁少俠,你練成「護華劍法」,何不讓大家開開眼界?
」九個女弟子巴不得瞧瞧護華劍法有多神奇,聽到劉婆婆這一說,大家紛紛鼓起
玉掌來。
護花門主正因少秋練成「護華劍法」,成為護花門的繼承人,怕大家說自己
有偏心,但又不好說要少秋當眾演練劍法,其實心裡也想要少秋露一手給大家瞧
瞧,才能服眾,因此劉婆婆這一提議,正中心意,目光一抬,含笑道:「少秋,
這裡只怕演練不開,還是到前面大天井裡地方較為寬敞。」丁少秋應了聲「是」
。
於是大家簇擁著護花門主,一起走出大廳,所有的人全都站在階上。丁少秋
手持倚天劍一個人走下石階,回身朝階上抱劍一禮,然後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間,
才轉過身來,正身站定,連長衫也不脫,就右腕抬處,嗆的一聲掣出一柄一泓清
水般的長劍。
就在此時,只見他身子離地平飛而起,身形倏然變化,快若旋風,長劍連續
點出,化作點點寒星。丁少秋最近已把九招劍法練得十分純熟,尤其在這許多人
面前,更是心存賣弄,照說第一招練完,人就會落到地上,但他卻只是腳尖略一
沾地,又離地飛起,緊接著使出第二招,第二招堪堪使完,足尖再一點地,又接
連使第三招,因為這九招劍法,每一招都有九個身法,人如飛輪,劍如飛星,瞬
息變化,使得實在太快了。因此階上看他演練劍法的人,只看到他人影浮動,看
不到他一起一落點足之勢。
身法飛舞得越來越快,人影也越來越淡,點出的劍光,此處還未消失,另一
處又已飛起,宛如漫天劍雨,丁少秋一個人幾乎已失去所在,化作了一片薄薄的
青影,令人疑真疑幻,恍惚迷離。劍法練到這般地步,當真無法想像,大家看到
這裡,不由紛紛鼓起掌來。
護花門主也沒想到這套劍法果真有如此神妙,更沒想到丁少秋初學乍練,竟
然會有如此造詣,心頭一陣激動,不覺睫含淚水,也隨著大家鼓起掌來。
*** *** *** ***
護花門主祝秋雲(香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吩咐設宴慶祝,護花門像過節
一樣,人人盡歡。母子兩人十多年沒見面,祝秋雲覺得自己有無數的話想和兒子
說,於是吩咐少秋晚些時候去見她。丁少秋也是懷著同樣的心情,飯後先洗了個
澡,穿得整整齊齊地往祝秋雲的房門行來。
且說祝秋雲歡宴過後,只覺週身難過,方想起這些天憂心忡忡,幹什麼事情
都提不起精神,居然已經數日未曾洗浴。她生性好潔,當下便喚來徒弟端來熱水
,以便沐浴淨身。打發走徒弟,祝秋雲輕手輕腳的褪下衣衫,開始洗滌身體。
且說丁少秋來到祝秋雲的房間,居然是房門大開,不覺奇怪,走了進去,居
然一個人都沒有。丁少秋心中奇怪,自言自語道:「怎麼一個人都沒有?」順手
關上了門,向祝秋雲的臥室走去。他卻想不到,今日歡宴,護花門弟子、護法個
個高興,不免都放開胸懷,雖然都為女子,但都破例或多或少地喝了點酒,此刻
都早早回房休息。剛才給祝秋雲端水的兩個弟子也是一時疏忽,居然連大門都忘
了關。
丁少秋心中暗暗稱奇,慢慢地推開臥房的門,入目卻是祝秋雲赤裸的胴體,
沐浴的妙姿,丁少秋一下子呆住了。原來祝秋雲雖已入中年,但實際上也不過只
有三十五、六,正是女人風情最盛之時。無論是心理或是生理都處於顛峰狀態,
整個身體煥發出一股嫵媚誘人的風韻;加之她常年練武,全身肌膚曲線於柔媚中
,另有一種剛健婀娜的特殊風味。只見她白嫩飽滿的雙乳,豐潤堅挺,櫻紅的乳
頭微微上翹;修長結實的雙腿,圓潤光滑;香臀豐聳渾圓,小腹平坦堅實;伏身
之際,芳草淒淒的桃源洞口,緊夾著的那條鮮嫩肉縫,就像個水蜜桃般的蠱惑媚
人。
正當丁少秋看得目眩神迷時,平靜無痕的洗澡水,忽然動盪起來。原來祝秋
雲的一隻玉手,正撫摸著自己的雙乳;另一隻手,卻在水面下,迅急的動作著。
祝秋雲繼續忘情的撫慰下體,捏揉玉乳的手掌更沒停下,整池春水被搞的沸騰連
連,流濺滿地;而那覆蓋著美穴的迷人芳草,也在水波中若隱若現,逗人遐思。
隨著動作的加快,祝秋雲開始嬌喘起來,全身微微發顫,兩腿也挺直顫抖,小腿
更不時伸縮著。由於情慾的激動,祝秋雲的嬌顏漲得通紅,一臉如癡如醉。
「嗯……嗯……」祝秋雲輕聲哼著,玉體慢慢弓起,越抬越高,原本埋藏在
水中的陰戶,登時完全顯露。那肉包子似的玉穴脹鼓鼓的,小腹上陰毛茸茸,雜
草叢生,但跨間那兩瓣夾著細細一縫的肥穴,卻是雪白細嫩,寸草未生。此情此
景,丁少秋這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怎能忍得住?褲襠裡的寶貝硬挺脹大到了極
限,他的呼吸不由開始變得粗重低沉了起來。
祝秋雲十多年未近男人,剛才洗浴時一時感慨身世,不由自主的撫摸起下體
來,突然聽到粗重的呼吸聲,不由一驚,猛一回頭,發現竟然是自己的兒子丁少
秋,不由驚叫道:「少秋……」腦海中這才想起,是自己讓他來的。
丁少秋的思緒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回來,如遭雷殛,腦內嗡地一響,連退數步
,眼前一黑,人也幾乎栽了下去。他像是被肢解,被凌遲,又像是靈魂被活生生
地剝離軀體。這一刻,他腦海中呈現一片空白,什麼意念也沒有,全麻木了。俊
面蒼白扭曲,失去了原形:「娘,我該死……」
祝秋雲渾身一震,顧不得自己不著一縷,爬出浴桶,向丁少秋走去。丁少秋
厲聲道:「別靠近我。」驀地想起什麼,舉起右手,向自己雙眼插去。
「少秋……」祝秋雲一聲淒呼,撲了過去,將丁少秋雙手抱住。
丁少秋緊閉雙眼,黯然道:「這雙招子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罪有應得。
」
祝秋雲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她心中思忖道:「看來必須打開少秋心理的
死結,他才能歡樂的活下去,看來必須如此,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打定主意
,祝秋雲反而鎮靜了下來,她見丁少秋還是緊閉雙眼,於是低聲問道:「少秋,
你可是因為看見了娘的醜態,讓你感到羞恥,所以才要自毀雙眼?」
丁少秋囁嚅著道:「不,娘,我雖然還是童男之身,但是我並不是完全不懂
男女之事,我知道您苦守了十八年,這種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
祝秋雲接著問道:「那你是因為什麼原因?」
丁少秋答道:「孩兒不該偷看娘的身體。」
祝秋雲輕笑一聲道:「少秋,就因為這你就要自毀雙眼?你先睜開眼,聽娘
跟你說。」
丁少秋睜開眼,見祝秋雲仍是渾身光溜溜的,忙將目光移到祝秋雲臉上,不
敢多看。祝秋雲輕笑一聲道:「秋兒,你是第一次看見女人的身體吧?」丁少秋
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祝秋雲輕聲道:「娘的身體,給你看了,原也無妨。」
丁少秋吃驚地道:「娘,你……」
祝秋雲羞笑道:「你知道,苗疆的習俗「父死子娶」是很正常的。對於漢人
來說,女人要遵從「三綱五常」,其中就有一條「夫死從子」,娘本來就是你的
人,讓你看看又有什麼?」
丁少秋不由得目瞪口呆,祝秋雲接著又道:「何況娘又老又醜,還怕你看不
成?」她奇怪的眼神瞅著丁少秋,兩頰迅速湧起兩朵紅雲。
「不,娘,你真美……」丁少秋由衷地讚歎著,他看著自己母親,忽然感覺
到身體某一部位正迅速壯大。
「啊。」丁少秋看著母親嬌羞的模樣,感覺到一股慾火又一次在體內燃燒。
「不行。」丁少秋咬緊牙關暗暗地說著,祝秋雲偷偷的瞥著兒子,看到丁少
秋咬緊牙關滿頭大汗的樣子,知道兒子是動了慾念。
「哎,這個冤家。」祝秋雲櫻唇主動吻上丁少秋的嘴唇,香舌主動的伸進丁
少秋嘴裡吸吮交纏,熱吻持續不停。良久,祝秋雲感到快喘不過氣來,才輕輕推
開丁少秋,微微的喘息著。祝秋雲害羞地把她的嬌靨偎進了丁少秋的胸膛,並且
伸出小手拉著丁少秋的手撫在她的酥乳上,丁少秋摸著祝秋雲豐滿渾圓的肥乳,
感到她的心臟也跳動得和自己一樣快,低頭望著祝秋雲嬌艷的臉龐,不由自主地
在她的乳房上搓揉了起來。
祝秋雲的乳房接觸到丁少秋的手掌,像是又澎漲得大了一些,奶頭像含苞待
放的花朵,綻開出嬌艷的媚力。丁少秋一直到現在還是個沒有接觸過女人的處男
,首次享用到如此豐盛的美食,摸著她乳房的手傳來一陣陣的悸動,胯下的大寶
貝也被刺激得興奮了起來。
祝秋雲像夢囈似地哼道:「嗯……少秋……不……不……要怕……娘……也
……不怕……唔……」祝秋雲雙手抱著丁少秋的腰,慢慢地往後面的床上躺了下
來,一具雪白宛如玉雕的胴體,在室內柔和的燭光下耀眼生輝,那玲瓏的曲線,
粉嫩的肌膚,真教人瘋狂。
丁少秋輕輕推倒祝秋雲,從嘴唇吻到臉頰,再順著脖子吻著挺聳的雙峰,丁
少秋把她的胸部當成了冰糖葫蘆一樣又舔又吸,偶爾還輕輕的嚙咬淡紅色乳尖,
逗得祝秋雲渾身酥軟,低喘嬌吟。依依不捨地離開她堅挺富彈性的乳房,吻到了
祝秋雲平坦沒有半點多餘脂肪的小腹,用舌尖四處肆虐,突地舌尖陷入了一處凹
陷,祝秋雲小巧的肚臍眼也劫數難逃。
丁少秋又再繼續往下探索,深藏在烏黑草叢中神秘的花園,濃陰深處,芳草
如茵,長滿了祝秋雲那豐滿的陰阜。丁少秋小心地分開遮掩在桃源洞口的芳草,
然後輕輕地掰開兩片肥厚的大陰唇,但見紅唇微張,桃瓣欲綻,兩張肉壁微微張
合,正中間的那粒肥嫩的陰蒂,顏色紅嫩,鮮艷欲滴,還在微微顫動著。
丁少秋第一次這麼近觀察女性的身體,好奇的用手輕輕觸摸花瓣,祝秋雲隨
即一抬下巴,千嬌百媚地發出令人銷魂蝕骨的詠歎呻吟。丁少秋手指感受著花瓣
的濕潤,發現她們正漸漸變硬。丁少秋已經忍無可忍,像餓虎撲羊般趴在祝秋雲
的身上,雙手抱著她的香肩,嘴巴湊近祝秋雲的小嘴,春情蕩漾的祝秋雲,也耐
不住寂寞地把酌熱的紅唇印在丁少秋的嘴上,張開小嘴把小香舌伸入丁少秋的口
裡忘情地繞動著,並且強烈地吸吮著,像是要把丁少秋的唾液都吃進她嘴裡一般
。
直到倆人都快喘不過氣來,這才分開來,祝秋雲張開小嘴喘著氣,丁少秋在
她身上色急地道:「娘……我……我要……」
祝秋雲嬌媚地看著丁少秋的眼睛沒有回答,丁少秋又忍不住地道:「娘……
我要插……你的……小……小穴……」
慾望就像一團熱切的火焰般,在丁少秋的體內燃燒著,丁少秋的大寶貝在祝
秋雲的小穴外面頂來頂去,一直徘徊在穴口無法插進,祝秋雲的嬌軀在丁少秋的
身下扭來扭去,屁股也一直迎著丁少秋的大寶貝,無奈兩、三次都過門不入,只
讓龜頭碰到了她的陰唇就滑了開去。
祝秋雲恍然大悟,知道丁少秋是初次,於是她伸出粉嫩的小手,握住了丁少
秋的大寶貝,顫抖地對準了她流滿淫水的小穴口,叫道:「唔……少秋……這裡
……就……就是……娘的……肉洞……了……快把……大寶貝……插……插進…
…來……吧……啊……」
丁少秋奉了祝秋雲的旨意,屁股猛然地往下一壓,只聽祝秋雲慘叫道:「哎
……哎唷……停……停一下……少秋……你不……不要動……娘……好痛啊……
你……停一……下……嘛……」
只見她粉臉煞白,嬌靨流滿了香汗,媚眼翻白,櫻桃小嘴也哆嗦不已。丁少
秋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大驚失色地急著道:「娘……怎……怎麼了……」
祝秋雲雙手纏著丁少秋的脖子,兩隻白雪般的大腿也鉤住了丁少秋的臀部,
溫柔地道:「少秋……你的寶貝……太……太大了……娘……荒蕪……太久……
有些……受不了……你先……不要動……等……娘……習慣一下……就好了……
傻孩子……娘被你……整慘了……小穴……好像……被你……戳裂了……」
丁少秋感到大寶貝被祝秋雲的小穴挾得緊緊的,好像有一股快樂的電流通過
了丁少秋的全身,第一次體驗到和女人性交的滋味,頻頻地喘著氣,伏在祝秋雲
溫暖的胴體上。他聽祝秋雲如此說,忙抬起上身,向他們兩人結合的地方看去,
只見祝秋雲那嬌嫩的花瓣被撐得向兩邊裂開,迷人的小洞口也被脹得鼓鼓的,緊
緊地箍著自己的寶貝根:「娘,對不起,您教教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先輕輕抽送,慢慢摩擦,再吻我,摸我。」丁少秋依計而行,下面在輕
輕地抽送摩擦,上面吻祝秋雲的柔唇,吮著祝秋雲的香舌,中間撫著她的豐乳,
尖尖的乳頭被揉得堅硬而挺立起來。
過了一會,祝秋雲舒開了眉頭好了一些,繞在丁少秋背後的大腿用力地把丁
少秋的屁股壓下來,直到丁少秋的大寶貝整根陷入了她的小穴裡,她才滿足地輕
吁了一口氣,扭動著肥嫩的大屁股,嬌聲叫著道:「啊……好漲……乖兒子……
少秋……癢……癢死了……快……快點動……娘要你……」祝秋雲漸漸地扭動柳
腰,擺動玉臀,迎送、閃合、翻騰、扭擺,配合丁少秋的動作,迎合湊送。
「唔……呀……好……好脹……好舒服……唷……乖兒子……呀……娘……
好……好酸喔……酥……酥麻死……了……少秋……你的……寶貝……真大……
會把……娘……奸死了……嗯……嗯……」
聽了祝秋雲的淫浪蕩的浪叫聲,不由得使丁少秋盡情地晃動著屁股,讓大寶
貝在她的小穴中一進一出地插幹了起來。祝秋雲在丁少秋身下也努力地扭動挺聳
著她的大肥臀,使丁少秋感到無限美妙的快感,週身的毛孔幾乎都爽得張開了。
祝秋雲愉快地張著小嘴呢喃著不堪入耳的淫聲浪語,媚眼陶然地半閉著,她
內心的興奮和激動都在急促的嬌喘聲中表露無遺。丁少秋的下身和祝秋雲的小腹
連接處,每當整根大寶貝被淫水漣漣的小浪穴吞進去時,激烈的動作所引起的陰
毛磨擦聲,聽起來也相當的悅耳。
插干的速度和力量,隨著丁少秋漸漸升高的興奮也越來越快了,酥麻的快感
,使丁少秋不由得邊干邊道:「喔……娘……我……我好爽……喔……你的……
小……小穴……真緊……夾得我……舒服死……了……啊……太美了……小穴穴
……娘……能和你……歡好……真……爽……」
祝秋雲被丁少秋幹得也加大了她肥臀扭擺的幅度,整個豐滿的大屁股像篩子
一樣貼著床褥搖蚌不停,溫濕的陰道也一緊一鬆地吸咬著丁少秋的大龜頭,淫水
一陣陣地像流個不停地從她的小穴裡傾洩出來,無限的酥麻快感又逼得祝秋雲纖
腰款擺、浪臀狂扭地迎合著丁少秋插干的速度,小嘴裡大叫著。
「哎……哎呀……好兒子……你幹得……娘……美……美死了……娘的……
命……要交給……你了……唔……花心好……好美……喔……唷……唷……好麻
……又癢……又爽……我……娘要……要丟精……了……啊……啊……娘……丟
……丟……給……大……寶貝兒子……了……喔……喔……」
祝秋雲的身子急促地聳動及顫抖著,媚眼緊閉、嬌靨酡紅、小穴深處也顫顫
地吸吮著,連連洩出了大股大股的陰精,浪得昏迷迷地躺著不能動彈。見她如此
,丁少秋也只好休兵停戰,把玩著她胸前尖挺豐滿的玉乳,玩到愛煞處,忍不住
低頭在那鮮紅挺凸的奶頭上吸吮了起來。
【第十八章】母子情深
祝秋雲被丁少秋舐乳吻咬的動作弄得又舒適、又難過的春情蕩漾,嬌喘連連
;小腹底下那濕淋淋、滑嫩嫩的陰唇上,有丁少秋的肥大龜頭在旋轉磨擦著,更
始得她全身酥麻、急得媚眼橫飛、騷浪透骨地在丁少秋身下扭舞著嬌軀,小嘴裡
更是不時地傳出一兩聲浪媚迷人的婉轉呻吟。
丁少秋的大寶貝在深深干進祝秋雲小穴裡的花心時,總不忘在她的子宮口磨
幾下,然後猛地抽出了一大半,用寶貝在她的穴口磨磨,再狠狠地插干進去,浪
水在他們母子的下身處發出了「嘖」、「嘖」的聲音。祝秋雲的兩條玉腿上舉,
勾纏在丁少秋的腰背上,使她緊湊迷人的小肥穴更是突出地迎向丁少秋的大寶貝
,兩條玉臂更是死命地摟住丁少秋的脖子,嬌軀也不停地上下左右浪扭著,迷人
的哼聲叫個不停。
「啊……啊……我……娘的……寶貝……兒子……娘……要……被……被你
的……大……大寶貝……干……死了……喔……真……真好……你……插……插
得……娘……要舒服……極了……嗯……嗯……娘的小……小穴……裡……又酸
……又……又漲……」
「啊……娘的……好……好兒子……你……要把……娘……插……插上天了
……喔……好……好爽……唉唷……小冤家……娘……的……乖……寶寶……你
真會幹……插……插得……你的……娘……好快活……唷……喔……喔……不行
了……娘……娘又……要流……流……出來……了……小穴……受……受不了…
…啊……喔……」
祝秋雲連續叫了一刻鐘,小穴穴裡也連連洩了四次,滑膩膩的淫水由她的陰
唇往外淌著,順著肥美的屁股溝向下浸滿了潔白的床單。丁少秋把尚未洩精的大
寶貝拔出了她微微紅腫的陰戶口,只見又是一堆堆半透明的淫液從她的小穴裡流
了出來,看來這一陣狠插猛干的結果,引動了祝秋雲貞淑外表下的騷浪和淫蕩,
使她不顧一切地和自己親生的兒子縱慾狂歡。
為了讓她忘不了這激情的一刻,也為了讓這次的插干使她刻骨銘心,丁少秋
強忍著洩精的快感,將大寶貝再度插進祝秋雲肥嫩的小穴穴裡,使勁地在她嬌媚
迷人的浪肉上,勇猛、快速、瘋狂地插弄著,臥房裡一陣嬌媚騷蕩的叫床聲、浪
水被倆人器官磨擦產生的「唧」、「唧」聲,譜成了一首世上最動人的淫浪交響
曲。
祝秋雲在長久的性飢渴後獲得解放的喜悅,使她的玉體嫩肉微顫,媚眼微瞇
,射出迷人的視線,搔首弄姿,媚惑異性的蕩態,騷淫畢露,勾魂奪魄,妖冶迷
人。尤其在丁少秋身下婉轉嬌啼的她,雪白肥隆的玉臀隨著丁少秋的插弄搖擺著
,高聳柔嫩的雙峰在丁少秋眼前搖晃著,更是使丁少秋魂飛魄散,心旌猛搖,慾
火熾熱地高燒著。
丁少秋插著插著,大寶貝被祝秋雲的淫水浸得更是粗壯肥大地在她的小穴中
深深淺淺、急急慢慢地抽插著。丁少秋以無畏的大寶貝搗插挺頂、狂干急抽、斜
入直出地猛操著祝秋雲的小穴,直幹得她陰唇如蚌含珠,花心也被丁少秋頂得浪
肉直抖,弄得祝秋雲搖臀擺腰,淫水不停地往外狂流著,這時的她已洩得進入了
虛脫的狀態,爽得不知身在何處,心在何方,肉體的刺激讓她陶醉在母子交歡的
淫樂之中。這一刻的甜蜜、快樂、舒暢和滿足,使她欲仙欲死,恐怕一輩子也忘
不了啦。
丁少秋邊插干她的小穴,邊愛憐地吻著她的嬌靨,輕輕地道:「娘,你的浪
水真多啊。」
祝秋雲不依地撒嬌著道:「嗯……少秋……都是……你……害得……娘……
流……這麼多……喔……大寶貝……乖兒……冤家……娘……要……被你……搗
散了……啊……唉呀……」
丁少秋快意地道:「娘,少秋今天要幹得你浪水流光。」
祝秋雲道:「唉……呀……嗯……哼哼……乖兒……你……真的……狠心把
……娘……整得……不……成人形……了……唉呀……你壞嘛……」
丁少秋接著道:「誰叫你要長得這麼嬌美迷人?媚態動人,又騷又浪,在床
上又是這麼會搖會晃,怎麼不教少秋愛得發狂呢?」
祝秋雲淫浪地道:「唔……唔……乖寶寶……娘……要……浪……浪死了…
…冤家……啊……你真……要了娘的……命了……嗯……好兒……子……你是…
…娘的……剋星……你的……大寶貝……又粗……又……又長……比鐵還……還
……硬……幹得娘……舒服……死了……心肝……寶貝……啊……啊……娘……
快活……不成了……寶寶……娘要……被……被你……干……死了……」
祝秋雲可以說是騷勁透骨,被丁少秋粗長壯碩的大寶貝幹得不知東南西北,
淫水狂流,睜眼舒眉,肥臀狂擺,花心開開合合,嬌喘噓噓,淫態百出,浪勁迷
人。雖然被丁少秋幹得快要昏過去了,卻還是在疲累中打起十二分精神,奮力地
迎戰著。祝秋雲蹺起雙腿搭在丁少秋肩上,陰戶挺了上來,丁少秋用手抬著祝秋
雲的玉臀,抽送的速度逐漸加快,每一次都深深的刺激著祝秋雲神秘之地。
「好孩子……太舒服了……你真會幹娘……」祝秋雲被一波波愉悅的快感衝
擊著,開始忘情地宛轉嬌吟。丁少秋把速度增至極限,持續的動作著。
秋雲使出渾身解數,陰戶加緊了運動,一吸一吮,吞進吐出,丁少秋的龜頭
感到像是被牙齒咬著似的。接著,祝秋雲的整個陰壁都活動了,一緊一鬆的自然
收縮著,丁少秋渾身麻酥酥的,似萬蟻鑽動,熱血沸騰,如升雲端,飄飄欲仙:
「娘……好舒服……我要洩了……」
「啊……啊……好兒子……娘不行了……你真要把娘弄上天了……」祝秋雲
渾身一陣抖顫,肉壁急促的收縮,突然間尖叫一聲,全身隨即僵硬,強烈高潮的
襲擊而來,全身顫抖不已,充滿快感餘韻不斷的持續。
丁少秋感覺洞穴內壁一陣蠕動,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從小腹升起,一陣痙攣
,龜頭上一陣酥麻,在她花心上猛揉幾下,大寶貝在她的小穴裡火熱地跳動了幾
下,大龜頭漲得伸入了她的子宮裡,受了一陣燙熱的刺激,加上祝秋雲有意無意
地縮緊陰道的吸力,一股滾燙的陽精,猛然射進了祝秋雲的子宮深處,使她又再
度起了一陣顫抖,兩具滾燙的肉體同時酥麻酸癢地陶醉在這肉體交歡的淫慾之中
。
丁少秋癱軟地伏在祝秋雲的玉體上,祝秋雲舒展玉臂,緊緊地摟著丁少秋,
撫著丁少秋的背,吻著丁少秋的唇:「終於解開了少秋的心結。」祝秋雲如願以
償地吐了口氣,帶著滿足的微笑沈沈地睡去。慈祥、和藹、嬌豔、嫵媚,風情萬
種,儀態萬千。丁少秋癡癡地望著這位身為他親生母親,而又對他投懷送抱奉獻
肉體的絕世佳人,不禁引起了無限的遐思綺念。
*** *** *** ***
翌日兩人醒來,卻是已近晌午,兩人連忙起床穿衣,祝秋雲歎口氣道:「完
了,都快正午了,她們肯定全知道了……」
丁少秋經過昨晚之事後,倒像是什麼都放開了,聞言道:「娘,天下沒有不
透風的牆,遲早還不得被人知道?」
祝秋雲紅著臉道:「我倒沒什麼,只是你……」
丁少秋搖搖頭道:「娘,我倒想明白了,你這十八年過的什麼日子,我能想
得到,難道我不該好好補償您嗎?」
祝秋雲道:「娘現在倒後悔了,一個不好,娘可能會毀了你啊。」
丁少秋道:「娘,你別瞎擔心,再說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啊。本來剛開始時
,我還有一種負罪感,但是現在我卻想明白了,完全是一種心結在作怪,娘,你
不會反而怕了吧?」
祝秋雲羞紅著臉道:「娘都讓你那樣的,還有什麼好怕的?」
丁少秋低聲道:「那好,我今天晚上再來找娘。」不待祝秋雲答話,開門而
出。祝秋雲本欲開口叫他,但想了一想又止住了,不由得望著他的背影出神。
「怎麼啦,還捨不得他走啊?」突如其來的聲音,將祝秋雲嚇了一跳,扭頭
一看,不由得滿臉通紅,原來是總管何香雲。
「大師姐,你說什麼呢?」祝秋雲不好意思地將何香雲讓進屋。
何香雲微微一笑道:「你現在倒不好意思啦,你知道早晨秋英、秋霜慌慌張
張地來找我,我跑來一看,倒唬了我一跳。」說到這兒,臉也紅了。
護花門共有九個女弟子,除了共同練武之外,分伺門主和三位護法,伺候何
香雲的是紫霞、紫雲,伺候任香雪的是紫雯、青霓,侗候謝香玉的是青坷、青佩
。秋影則是派給副總管劉婆婆的副手。伺候門主祝秋雲的是秋英、秋霜。
祝秋雲粉臉更紅:「大師姐都看見了?」
何香雲低聲道:「你們睡得倒真死,被丫頭們全看去了,看你這個門主以後
怎麼在她們面前擺架子?」
祝秋雲低聲道:「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當下將昨天發生的情況
約略說了一遍。
何香雲笑道:「這也許是天意吧,不過咱們加上少秋也才十五人,不用擔心
有人嚼舌頭。你苦了十八年,也應該開心一切。」說著頓了一頓,悄聲道:「師
妹,我看你今天容光煥發,像換了個人似的……」
祝秋雲嬌羞地聽著,驀地心中一動,抬頭問何香雲道:「大師姐,你這些年
經常在江湖上走動,可曾遇到可心的人?」
何香雲俏臉一紅道:「師妹,你怎麼問起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已不
存此心。」頓了一頓,又道:「當初我們四姐妹學藝時,師傅管教甚嚴,後來又
有你出逃之事。本門雖不禁婚嫁,但是我們甚少有機會行道江湖,這事也就無心
再想了。」
祝秋雲悄聲道:「大師姐,沒有做真正的女人,你不感覺遺憾嗎?」
何香雲羞澀地道:「四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要替我……」
祝秋雲含笑道:「小妹的意思正是如此。」說著不待何香雲說話,接著又道
:「小妹也不想賣關子,大師姐看少秋如何?」
「什麼?」何香雲大吃一驚:「四妹,你是說我和少秋?」
祝秋雲含笑點頭道:「是啊,我是少秋的親娘,我都可以跟他……,大師姐
,你又為什麼不可以?還有二師姐、三師姐,都可以啊?」
何香雲被祝秋雲這個大膽的想法給驚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怎麼行呢
?」
祝秋雲知道何香雲還有顧慮,於是接著道:「這話要是在以前,我想都不敢
想,但與少秋好過之後,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的一生,是何其短暫,真
正的黃金時間,只有從二十歲到四十歲的二十年而已,我們四姐妹,這二十年都
幹了些什麼?每天教授徒弟,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全部了。大師姐,你能說你這二
十年過得快樂嗎?」
何香雲搖搖頭道:「我當然也希望能過得快樂些,但是……」
祝秋雲制止她道:「我們已經錯過了二十年,還有幾個二十年留給我們?歲
月無情,我們都已經慢慢變老了,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再不把握這
最後的機會,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何香雲遲疑地道:「少秋他能樂意嗎?你看我都四十的人了。」
祝秋雲低聲道:「當然要少秋樂意才行,否則我們姐妹成什麼人啦?大師姐
,你放心,少秋一定會樂意的。」
何香雲突然「噗哧」一聲笑了:「你啊,哪有你這樣的母親,為自己兒子拉
皮條的。」
祝秋雲接著道:「二姐、三姐那兒,我也會去說了,說到底,我也是有責任
的,把三位姐姐的終生大事給耽誤了。」
何香雲羞澀地道:「這關你什麼事?」
祝秋雲道:「要不是因為我,老門主也不會那麼早過世,你們早行走江湖去
了,也不至於在這兒一呆就是十八年。」
何香雲忙道:「這些事也不能怪你啊,我們都是護花門弟子,當然都要盡力
了。」
祝秋雲淡淡一笑道:「我還有個想法,我想把秋霜許給少秋。」接著一笑又
道:「這也是我的一點私心吧,先下手為強,霜兒至少佔個先。」
何香雲笑道:「這當然好,但是就怕其餘幾個丫頭不樂意。」
祝秋雲訝然道:「大師姐的意思是說……不會吧……」
何香雲道:「這有什麼不會的?你看看昨天那光景,丫頭們一個個穿的花枝
招展,有事沒事都往少秋邊上挨,那眼睛裡都放著光,你是顧不上看,我可是看
得一清二楚。」祝秋雲默然沉思,何香雲接著道:「丫頭們都大了,最大的紫雲
今年都二十三了,最小的秋霜也有十六了,要是按民間的成親的早,都是孩子他
媽了。」
祝秋雲遲疑道:「那少秋也不能全……」
何香雲道:「四妹,你還不知道呢,丫頭們之間可在暗暗較勁呢。」
「哦?」祝秋雲抬起頭道:「怎麼回事?」
何香雲低聲道:「昨天我發現八個丫頭在那擠兌秋霜一個,說秋霜是「近水
樓台先得月」,表面上是姐妹間逗趣,其實是在暗暗較勁呢,說你對秋霜偏心呢
。」
祝秋雲道:「還有這種事情?」
何香雲接著道:「丫頭們都是在此地長大,也沒出去見過世面,女孩堆裡突
然出現個公子哥,她們能不喜歡嗎?不信的話,你可以將幾個丫頭一個個叫來問
。」
祝秋雲點點頭道:「嗯,那這事就得再商量了。」
何香雲道:「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丫頭們要願意,都跟他也行,只是怕少
秋他未必願意?他也許在外頭結識了別的女孩子也不一定。」
祝秋雲點點頭道:「他在外頭時日也不短了,自然不可避免,但是我有辦法
讓他點頭。」
何香雲笑著道:「是你生的兒子,你當然有辦法啦。」
祝秋雲滿臉通紅,嬌嗔道:「大師姐,你又取笑我?」說著眼珠一轉,低聲
道:「看我讓少秋到時候怎麼整你?」這回輪到何香雲滿臉通紅、張口結舌了。
*** *** *** ***
丁少秋回到自己屋中,洗涑之後,坐在椅子上沉思。經過了昨夜的事情,他
像是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了似的,他不再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他覺得自己是
一個能夠承擔任何責任的男子漢了。他將「護花劍法」重新回想一遍之後,便靜
靜地坐在椅子上,想起昨夜的情景,他不由得笑了。
「丁師哥,你在想什麼啊?」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傳來女孩子的聲音,
讓丁少秋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青佩,不由奇道:「原來是青佩師妹啊,你怎
麼在這兒啊?秋霜呢?」
「哼,就記得秋霜一個啊?門主讓我來服侍你的起居,早知道這樣,我才不
來呢,免得討人厭。」青佩撇了撇嘴,一臉的不高興。
丁少秋笑道:「師妹這是說哪裡話?師妹不是跟著三姨的嗎?秋霜為什麼不
來了?」
「三護法那兒有青珂師姐呢,秋霜師妹不想來,所以門主就讓我來啦。」青
佩解釋道。
「秋霜師妹為什麼不想來?難道我得罪她了?」丁少秋不解地問道。
「哼,你還裝糊塗?你自己對秋霜師妹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青佩
板著臉道。
丁少秋一臉茫然地道:「我沒對她做過什麼啊?」
青佩撇撇嘴道:「你這人還真是不老實,自己做過的事還不敢承認。」
丁少秋苦笑道:「我的好師妹,你就別跟我打啞謎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
青佩粉臉一紅,壓低聲音道:「秋霜在門主面前哭訴,說你輕薄她。」
「什麼?」丁少秋滿臉通紅,驚詫萬分地道:「這是從何說起?」
青佩粉臉緋紅,低聲道:「你還不承認?你是不是親過她?」
丁少秋紅著臉點點頭道:「我是親過她沒錯,男女相悅,天經地義,這也不
能說是輕薄吧?」
青佩紅著臉低聲道:「你根本都沒問她是不是願意,你就強行地親她,不是
輕薄又是什麼?」丁少秋不由張口結舌,明知青佩是強詞奪理,但是卻又無法反
駁。青佩輕笑一聲道:「怎麼著,這下沒話說了吧?」
丁少秋苦笑一聲道:「我這真是比竇娥還冤。」頓了一頓,又道:「門主怎
麼說?」
青佩道:「門主說了,有你好瞧的。」說話時,她眼裡還帶著一絲狡黠的微
笑,這一幕落在丁少秋眼中,不由心中大惑,轉念一想,就覺得青佩所說真是漏
洞百出,心中一動,計上心來。
丁少秋笑著問道:「就因為這樣,秋霜所以不敢來了?」
青佩點點頭道:「是啊,所以門主讓我來。」
「是嗎?那你就不怕我……嗯?」丁少秋這話裡充滿了曖昧。
青佩一本正經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了保護姐妹們,
我只好以身飼虎咯。」
「小丫頭敢欺騙未來門主,該當何罪?」丁少秋突然一伸手,將青佩摟入了
懷中。
青佩嬌靨酡紅,卻並不掙扎,聞言道:「我可是句句是實,沒有半句虛言。
」
丁少秋笑道:「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會說實話的?」說著,笑吟
吟地湊向青佩的嬌靨。
「你要幹什麼?」青佩裝出驚惶失措的樣子,其實她心底正暗暗期待著呢。
「你說呢?你不是說我輕薄嗎?好,我就好好輕薄輕薄你,除非你求我。」
丁少秋裝出一臉的邪笑。
「哼,我才不求你呢?誰讓我命苦落在你手上呢?我就只當是被狗咬了一口
。」青佩雖然說得如此硬氣,但是卻不由自主地仰起頭來,她一雙水汪汪的秀目
剛好和丁少秋兩隻含蘊了無限情意的目光相接,他一顆頭已經緩緩地低垂下來。
青佩沒有把頭別開,那是在等著他。四目投注,漸漸接近了,她兩片櫻唇上,印
上了一張熾熱的嘴唇,也有了甜蜜的吸吮。
青佩心頭小鹿不住地狂跳,幾乎快窒息了。只覺一個人輕飄飄的,全身都酥
軟了,若不是丁少秋緊緊抱住她的嬌軀,她幾乎要癱下去。過了很久很久,青佩
才輕輕把他推開,抬起一張漲紅了的嬌靨,充滿了喜悅、羞怯,帶著些嬌嗔,低
低地道:「你這只壞小狗。」
丁少秋不由微微一笑,正要說話,突然聽到轟然一聲巨響,門外一下子擠進
來八個姑娘,青佩嬌吟一聲,將臉埋在丁少秋胸前,再也不肯抬起。進來的八個
人不用說,當然是紫雲、紫霞、紫雯、青霓、青珂、秋影、秋英、秋霜,只見最
前面的秋英粉臉羞紅道:「丁師哥,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們後面的人把我擠進來
的。」
丁少秋正要說話,只聽紫雲笑道:「秋英,你不用怕他,他正在欺負青佩師
妹,被我們當場抓住,現在我們就去見門主,看他有什麼話說。」說著,又對著
青佩道:「青佩師妹,你怎麼不說話呀?」
將臉埋在丁少秋懷中的青佩嬌嗔道:「你們都不是好人,居然躲在外面偷看
……」
紫霞嬌笑一聲道:「如今這世道真是好人難做,好心得不到好報?」
紫雯嬌笑著道:「師姐,你還看不出來嗎?人家是嫌我們破壞了好事,這會
說不定心頭正暗罵我們呢。」其餘眾女都是捂著嘴偷偷直樂,最尷尬的要數丁少
秋,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都必定會遭來更猛烈地罵聲,只好什麼都不說。
青佩奮起反抗道:「三個壞姐姐,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饞死你們。」她如
此一說,不光紫雲、紫霞、紫雯三女臉紅了,其餘五女也是嬌靨泛紅,因為青佩
說到她們心裡去了。
紫雯可不是吃素的,聞言嬌笑一聲道:「喲,小狗又變成葡萄了,我怎麼剛
才聽見有人說「你這只壞小狗」。」她還故意模仿青佩的口吻說「你這只壞小狗
」,模仿得惟妙惟肖,頓時眾女哄堂大笑。青佩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丁
少秋也是窘得滿臉通紅,心中暗罵紫雯是個「促狹鬼」。
紫雲畢竟是大姐,看見把兩人捉弄了個夠,於是笑道:「我們再不走的話,
就太不識趣了,會有人在心裡將我們罵死,姐妹們,我們去吃飯。」眾女們哄然
一聲,霎時走了個乾乾淨淨。
青佩這才從丁少秋懷中站起來,嬌嗔道:「都是你不好,讓人家現在沒臉見
人了。」
丁少秋一臉苦笑道:「是,是我不好。」
青佩「噗哧」一聲笑了:「瞧你那樣,像受氣的小媳婦似的。」接著又道:
「現在倒好,我還好意思去吃飯嗎?」
驀地從門外傳來一聲輕笑道:「師姐莫急,門主已經吩咐我給你們送來酒菜
了。」秋影端著酒菜從門外進來,笑著道:「師姐,你的臉皮還真薄。」
青佩沒好氣道:「那當然啦,哪像你厚臉皮?」
「是啊,我是厚臉皮,但是我卻不像有些人明明是投懷送抱,打情罵俏,卻
還裝出一副視死如歸、義正詞嚴的樣子……」秋影是嘴不饒人。
「好啊……看我不撕了你這張臭嘴……」青佩有些惱羞成怒,要追打秋影。
「那當然啦……我的嘴是沒有些人的香啊……」秋影一邊躲避,一邊還是嘴
不饒人。
「你還敢說?別跑……」青佩真有些惱了。
「師姐,我可不奉陪了,我要回去吃飯了。」秋影一溜煙地跑了,留下青佩
仍舊恨得牙齒嘴癢癢:「這死丫頭,看我回頭怎麼收拾她?」
「你也用不著這樣啊,人家好歹給你送來了酒菜。」丁少秋笑著勸道。
「怎麼,你心疼啦?」青佩笑吟吟地反問道。
「你胡扯些什麼?吃飯。」丁少秋沒好氣地道。
「怎麼啦?生氣啦。」青佩問道。
「才沒有啦,難道這糖醋魚還塞不住你的嘴。」丁少秋夾起一塊糖醋魚,塞
在青佩的嘴裡,讓她有話說不出。青佩雖然滿面嬌嗔,其實內心卻是歡喜無限。
想起今天早晨,門主將自己姐妹九人一個個叫去,逼問是不是喜歡少門主,結果
卻是姊妹九人,無一例外。本以為門主會嚴加訓斥,結果門主卻出人意表,宣佈
自己不加干涉,完全由各人公平競爭。為了給每人都製造機會,姊妹九人輪流服
侍少門主起居。不管怎麼說,少門主親了自己,已然和秋霜一樣,佔得先機。
「師妹,你在想什麼?」丁少秋見青佩舉著筷子發呆,不由問道。
「沒什麼,吃飯吃飯……」青佩嬌靨緋紅,掩飾過去。
*** *** *** ***
夜幕降臨,丁少秋如約來到祝秋雲的房中,祝秋雲果然已經等待多時,渾身
只穿著白色的睡衣。經過短暫的擁吻之後,丁少秋解開祝秋雲純白的睡衣,傲然
挺翹在羊脂白玉般酥胸上豐碩圓潤的玉乳,正如「溫軟新剝雞頭肉,滑膩勝似塞
上酥。」
丁少秋一口飢餓地將雪白溫軟的玉乳含了個滿口,然後他含住乳房嫩滑的柔
肌邊吸吮邊向外退。直到嘴中僅有蓮子大小的乳珠,丁少秋遂噙含住乳頭如饑似
渴地吸吮起來,不時他還用舌頭舔著環繞在乳珠周圍粉紅的乳暈,他手也沒歇著
,在另一豐乳上恣意地揉按玩弄著。
祝秋雲被他弄得心旌搖蕩,乳房麻癢不已,呼吸不平。丁少秋愈弄淫興愈增
,他將舌頭抵壓住乳頭在上面打圈似的舔舐著,不時還用牙齒咬住乳珠輕輕地磨
咬幾下。他揉按另一玉乳的手在更為用力揉按的同時,還用手指夾住乳頭揉擦著
。
丁少秋吸吮舔舐揉擦下,祝秋雲珠圓小巧的乳珠漸漸地挺脹起來,變得硬梆
梆的了。他遂又換一乳珠吸吮舔舐,弄得祝秋雲渾身恍如置身於熊熊大火中,躁
熱不安。自椒乳升起的異癢遍及全身,女人內心深處的情慾被激起。
她凹凸有致的嬌軀在床上慢慢地蠕動著,芳口淺呻底吟道:「喔……癢死了
……少秋……別吸了……娘好癢……」血氣正旺的丁少秋聽到這嬌語春聲,目睹
祝秋雲千嬌百媚,隱含春意的玉頰,他慾火高漲,寶貝忽地硬挺起來,硬梆梆地
頂壓在她柔軟溫熱的玉腹上,他激動地愈加用力地吸吮舔舐著嫩乳。
祝秋雲本已是春心大動,騷癢附體了,現再被丁少秋灼熱硬實的寶貝一頂壓
,春心是蕩漾不已,更覺渾身麻癢難當,尤其是下體那桃源洞穴感到無比的空虛
和騷癢。她那本就很是豐盈的乳房,在經過丁少秋的這番吸吮刺激後,迅速膨脹
起來比原來更為豐滿飽脹,粉紅的乳暈迅速向四周擴散,珠圓小巧的乳珠也由原
來的淺粉紅色轉變成鮮紅色。
祝秋雲呼吸急促地喘息著,櫻口低聲叫癢不已:「少秋,求求你別吸了,好
孩子,娘快癢死了,啊,好癢。快進來。」異癢附體的嬌軀在榻上蠕動得更為厲
害。吸吮舔舐嫩乳的丁少秋此刻也是慾火攻心,忍不住了。他起身,挺起超愈常
人的寶貝,對準祝秋雲春潮氾濫的桃源洞穴,屁股一挺,直插入穴。
祝秋雲只覺這一插,肉穴中的騷癢頓無,一股甜美的快感直上心頭。祝秋雲
爽得雪白細膩的酥胸一挺,粉頸一伸,螓首翹起,櫻口半張,「啊」地愉悅地嬌
吟一聲。早已是迫不及待的丁少秋,將粗壯的寶貝在祝秋雲濕潤溫暖的銷魂肉洞
中,抽插不已。在一陣陣妙不可言的快感衝擊下,祝秋雲埋藏在腦海中沉沒已久
的性經驗全甦醒過來。
祝秋雲微微嬌喘著,挺起豐潤白膩的肥臀來配合丁少秋的抽插。可能是太久
沒弄了的緣故,她的動作顯得有些生疏,配合得不是很好。丁少秋寶貝向下插入
時,她粉臀卻下沉,肉穴又未對準丁少秋的寶貝。丁少秋抽出時,她玉臀一陣亂
搖。如此弄得丁少秋的寶貝不時插了個空,不是插在祝秋雲的小腹上,就是插在
祝秋雲大腿根部的股溝上或肉阜上,有時還從美妙的肉穴中滑了出來。
丁少秋急了,雙手按住祝秋雲滑膩富有彈性的粉臀道:「娘,你別動。」
祝秋雲道:「少秋,你等一下就知道娘動的好處了。」她纖纖玉手拔開丁少
秋的手,繼續挺動著豐臀。在又經過數次失敗後,祝秋雲配合得較為成功了。
丁少秋寶貝向下一插,她就適時地翹起白淨圓潤的玉臀對準寶貝迎合上去,
讓丁少秋的寶貝插了個結結實實。寶貝抽出時,她美臀向後一退,使嫩穴四壁更
為有力地摩擦著寶貝及龜頭。如此丁少秋只覺省力不少,下體不要像以前那樣壓
下去,就能將寶貝插入到祝秋雲蜜穴的深處,並且寶貝與嫩穴四壁的摩擦力度也
增強了,快感倍增,一陣陣無法言喻的快感直湧心頭。
丁少秋歡愉地道:「娘……你……你動得……真好……真爽……啊……」祝
秋雲何嘗也不是更爽了,她眉目間春意隱現,瑩白的嬌容緋紅,唇邊含笑道:「
寶貝,娘沒騙你吧,你就只管用力就是了。」
丁少秋屁股在上一高一底地動著,祝秋雲挺翹白膩的肥臀在下頻頻起伏,全
力迎合丁少秋的抽插。倆男女皆舒爽不已,漸入佳境,終於在一股股欲仙欲死的
快感席捲下,這母子倆又暢快地洩身了。
*** *** *** ***
丁少秋想起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於是問道:「娘,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
是青佩?」
祝秋雲笑道:「還不是你這小壞蛋惹的禍。」看丁少秋一臉茫然,祝秋雲忍
住笑道:「是這樣的,護花門這九個女弟子,平日都是只知練功習武,但不想你
來之後,卻讓她們心神不寧。這也正常,她們早到了懷春的年齡。本來我準備將
秋霜許配給你,但是對其他人來說,未免不公平。所以,我就讓她們公平競爭,
從今天開始,她們輪流照顧你的起居。既是讓你瞭解她們,也是讓她們瞭解你,
等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你們都彼此瞭解之後,到時候我再為你們做主。」
丁少秋有些猶豫道:「娘,我以前也結識過一些女孩子。」
祝秋雲笑道:「這我想得到,少秋,娘並沒有限制你娶多少個,只要她們合
得來就行。」
丁少秋感激地道:「娘,你真好。」
祝秋雲笑道:「但是有兩點條件,你必須答應我。」
丁少秋疑惑地道:「什麼條件?」
祝秋雲道:「這第一件是,不管你娶誰,你必須要是真心喜歡她,不能辜負
人家的情意。」
丁少秋點點頭道:「這我當然能做到,我不會是負心之人。」
祝秋雲點點頭道:「這就好,你再聽著,這第二點就是,在我給你們做主之
前,我這九名弟子,你不能壞了她們的身子。當然,摟摟抱抱、親個嘴什麼的,
我不干涉。」
丁少秋點頭道:「我答應娘。」
祝秋雲接著道:「我還有事,想和你說。」
丁少秋奇道:「什麼事情?娘儘管說。」
祝秋雲遲疑了一下道:「是有關你大姨、二姨、三姨的事,你也知道,她們
為了「護花門」,蹉跎至今,每每想至此,我都覺得對不起她們。」
丁少秋反應極快:「娘是想讓我……」頓了一頓道:「三位阿姨能願意嗎?
」
祝秋雲不答反問道:「你先說你自己願意嗎?」
丁少秋點頭道:「我當然願意,只怕……」
祝秋雲道:「你願意就行,其他的事情就交給娘去辦。」
丁少秋道:「等江湖事了,到時候我們歸隱山林,我一定會讓娘和三位阿姨
快樂地渡過下半生……啊……應該還有一個人。」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祝秋雲奇道:「還有誰?」
丁少秋道:「大伯母,娘,你還記得嗎?」
祝秋雲點頭道:「我當然記得大嫂了,你不用說,我也可以想得到,這些年
來,她就是你的親娘,是不是?」
丁少秋點點頭道:「大伯父的去世,必定讓大伯母傷心欲絕,只是大伯母她
……」
祝秋雲接著道:「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助你達成心願。」
丁少秋感激地道:「娘,真是太謝謝你了。」
祝秋雲嬌笑道:「到時候對三位師姐可要溫柔些啊,她們還是處子之身啊。
」當下將處女開苞的注意事項給丁少秋上了一課。
丁少秋聽完之後,想起昨晚祝秋雲疼痛之事,不由心存疑問地道:「娘,昨
晚我插入時,您怎麼會疼?」
祝秋雲聞言白皙的嬌顏霞燒,嬌聲道:「你這孩子哪來這麼多的問題。」
丁少秋笑道:「孩兒不懂當然得你咯。」
祝秋雲道:「這個問題你可以不要弄懂。」
丁少秋道:「娘,你就告訴我吧,你不說我就亂動了。」丁少秋挺起仍是堅
硬似鐵、插在祝秋雲銷魂肉洞中的寶貝,就欲動起來。
祝秋雲忙道:「你別動,娘告訴你。」丁少秋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看著祝秋
雲。祝秋雲含水雙眸一看丁少秋,嬌聲道:「你呀,真是娘命中的剋星。」祝秋
雲嫩滑皓白的玉頰羞紅,心兒輕輕地跳動,輕聲道:「你的寶貝又粗又壯,娘的
陰道本來就小,從未被你這麼大的寶貝插過,又這麼多年沒弄了,你插進來娘自
然是有些疼。」
丁少秋一聽是自己寶貝太大,不由問道:「那娘是否喜歡我的寶貝。」
祝秋雲媚眼流春,含羞帶怯地看了眼丁少秋,道:「傻孩子,娘怎麼會不喜
歡?要知道娘雖然有些疼,但是娘獲得的快感是遠勝於這疼的。有哪個女人不喜
歡被特大號的寶貝插呢?當然如果是處子的話,第一次會辛苦些。想不到我的小
兒子居然有這麼大的本錢,娘好高興。」這番話祝秋雲說的是極輕極快。道完此
言,祝秋雲心中湧起一股強大的羞意,芳心驟跳,凝脂般白膩的嬌靨羞紅得恍如
塗了層胭脂,艷如桃李。她螓首轉向一邊,不再看丁少秋。
丁少秋心中自是無比的欣喜,他見祝秋雲這媚若嬌花,使人陶醉的羞態,童
心忽起,他裝作未聽真切的低下頭,附耳在祝秋雲櫻桃小嘴邊問道:「娘,你說
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次。」
祝秋雲嬌聲道:「誰要你沒聽清,羞死人了,我可不說了。」
丁少秋求道:「好娘,你就再說一次吧,這次我一定聽清。」祝秋雲無可奈
何,遂又羞紅著臉,強抑制著心中的無比羞意將方纔的話又說了一次。
祝秋雲說完後,美眸瞥見丁少秋臉上促狹的笑容,立知自己上當了。頓時,
她嬌勁大發,粉拳捶打著丁少秋嬌嗔道:「少秋,你好壞,騙娘。」此時此刻的
祝秋雲哪裡還像是丁少秋的娘,簡直就恍如一情竇初開的嬌縱少女。
丁少秋笑道:「我怎麼又騙你了。」祝秋雲玉雕般的瑤鼻一翹,紅唇一撇,
嬌聲道:「你自己心中明白。」丁少秋笑道:「那就罰我讓娘再嘗嘗兒子的大寶
貝。」丁少秋挺起寶貝又開始了抽插。
這次祝秋雲迎合得比上次更為默契,沒有一次讓丁少秋插空和讓丁少秋的寶
貝從肉穴中滑出。母子倆的快感從未間斷過,銷魂蝕骨妙趣橫生的快感源源不斷
地襲上倆男女的心頭。丁少秋被這快感刺激得很是興奮,慾火高漲,肆無忌憚地
奮力揮舞著他硬若鐵杵碩壯無比的寶貝,在祝秋雲的銷魂肉洞中大起大落地狂抽
猛插。
他插時寶貝直插到祝秋雲嫩穴最深處方才抽出,抽時寶貝直抽到僅有小半截
龜頭在肉穴中才插入,而在經過這麼多次丁少秋也變得較為嫻熟了,抽出時寶貝
再沒有滑出小穴,在剛好僅有小半截龜頭在肉穴中時,他就把握時機地用力向嫩
穴深處一插。
如此一來,妙處多多。一來不會因為寶貝掉出來而使停頓,二來女的快感也
不會再因此而間斷,三來女的肉穴四壁的嬌嫩敏感的陰肉,從最深處到最淺處,
都受到了環繞在龜頭四周凸起肉稜子強有力地刮磨。祝秋雲爽得媚眼如絲,眉目
間浪態隱現,美麗柔媚的花容紅霞瀰漫,春色撩人,宛如三月桃花綻開,紅膩細
薄的櫻唇啟張不已,吐氣如蘭,嬌喘吁吁,淫聲浪語,不絕於耳。
「少秋……啊……喔……哦……你……你插得娘……好爽……寶貝……用力
……」她玉臀在下更為用力更為急切地向上頻頻挺動,修長白膩的玉腿向兩邊愈
加張開以方便丁少秋大寶貝的深入,她桃源洞穴中的蜜液更是恰似小溪般潺潺而
流。
丁少秋眼見祝秋雲這令人心醉神迷的嬌媚萬分的含春嬌容,耳聽讓人意亂神
迷的鶯聲燕語。心中十分激動,情慾亢奮,氣喘噓噓地挺起他又粗又壯又長又燙
的寶貝,在祝秋雲暖暖的濕滑滑的軟綿綿的銷魂肉洞中,肆無忌憚地瘋狂抽插不
已。環繞在龜頭四周凸起肉稜子,更為有力的刮磨著祝秋雲嬌嫩敏感的蜜穴四壁
,而蜜穴四壁的嫩肉,也更為有力地摩擦著寶貝及大龜頭,翕然暢美的快感自也
更為強烈了。
母子倆高潮迭起,屢入佳境。飄飄欲仙的感覺,在母子倆的心中和頭腦中油
然而生。母子倆全身心地沉醉於這感覺中,渾然忘我,只知全力挺動著屁股去迎
合對方。祝秋雲紅潤的玉靨及高聳飽滿的玉乳中間直滲出縷縷細細的香汗,而一
直在上抽插的丁少秋更是累得汗流浹背,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
然而,縱是如此母子倆仍是不知疲倦,如膠似漆地你貪我戀,纏綿不休。最
後在一股酣暢之極的快感衝擊下,母子倆這才雙雙洩洩身,兩個人都魂遊太虛去
了,這是母子倆弄得最久的一次。
*** *** *** ***
母子倆精疲力盡地癱軟在床上,四肢酸軟無力昏昏欲睡,誰也沒有力氣說一
句話。好半天倆男女才緩過氣來,祝秋雲感覺渾身骨頭宛如被抽去了似的,全身
酸疼使不出絲毫力氣,從來沒有這樣疲倦過。祝秋雲看見丁少秋額頭遍是汗珠,
黑髮濕淋淋的,她芳心一疼,竭盡全力舉起乏力的素手揩去丁少秋額頭的汗珠,
杏眼柔情無限,無比憐愛地注視著丁少秋,溫柔地道:「少秋,以後不要再用這
麼大的力了,看把你累的。」
丁少秋懶洋洋地笑道:「不用力,哪能這麼爽。」祝秋雲慈藹地一笑道:「
你這孩子來是貪。」母子倆互擁著小憩了一會兒。
祝秋雲感覺粉臀、大腿裡側及陰部,被陰液浸潤得濕乎乎的黏黏的十分不適
,她遂道:「少秋,起來。」
丁少秋道:「起來,幹什麼?」
祝秋雲桃腮微紅道:「娘身上黏乎乎的,想要去洗個澡。」祝秋雲這一說,
丁少秋也感到渾身汗濕濕的很是不舒服,他道:「我也要洗澡。」
祝秋雲道:「那娘去給你燒水。」祝秋雲起床只覺玉腿乏力,她步履蹣跚地
走到浴室,燒好水道:「少秋,水好了。」丁少秋進入浴盆感覺水溫適中,暖暖
的,身體浸在其中,頓感渾身的疲憊去了一大半。
祝秋雲從浴室出來,到臥室一看自己和兒子在上面瘋狂了兩個時辰的、潔淨
雪白的床單此刻是狼籍不堪,一片凌亂,到處是一灘灘黃白相間混合著陰液和陽
精的穢液,並且床單上還散落著數根黑長微卷的陰毛。祝秋雲心中羞意油然而生
,皎潔的嬌顏飛紅,芳心輕跳,她立將床單換了下來,另鋪上一床繡有連理枝的
粉紅的床單,枕頭也換成了繡著鴛鴦戲水的雙人枕。
換好後,丁少秋已洗了澡出來道:「娘,你去洗吧。啊,換了新床單,好漂
亮。」他立躺倒在床上。祝秋雲道:「少秋,你躺著休息,娘去洗澡。」她轉身
進了浴室。
祝秋雲很快就洗了澡,散披在圓潤白皙的香肩上濕淋淋的黑髮,凹凸有致、
光潔如玉的嬌軀,一絲不掛的走進臥室。丁少秋看見娘潔白如玉的嬌容,由於剛
洗了澡而變得紅潤迷人,容光明艷。她婀娜多姿的身姿上下,柔肌滑膚,晶瑩如
玉毫無瑕疵,欺霜塞雪凝脂般滑膩的酥胸上,傲挺的一對玉乳結實飽滿潔白,挺
翹在乳房頂上的乳珠紅瑪瑙般鮮紅誘人。
玉腰纖細,粉臀圓潤而豐挺,一雙玉腿勻稱而修長,兩隻大腿之間毫無一點
空隙,緊緊的合併在一起。平滑如玉、無一分贅肉的小腹下,是那令人心蕩神馳
的神秘的三角地區。此刻,覆蓋著隆起如丘豐滿的陰阜、鬱鬱蔥蔥漆黑的陰毛,
濕淋淋的散貼在陰阜四邊,肥厚腥紅的大陰唇猶半張開著,平時隱藏在大陰唇下
紅膩細薄的小陰唇及珠圓殷紅的陰蒂皆一一可見。
祝秋雲見兒子的星目色迷迷地上下看著自己,她心中羞意油然而生,俏臉飛
紅,纖纖玉手一伸遮掩住芳草萋萋鸚鵡洲,難為情地嬌羞道:「少秋,不許你這
樣看娘。」
丁少秋雖然已和祝秋雲赤裸裸的翻雲覆雨多次,但是從未及這樣細看。此刻
,看來只令他心猿意馬,慾念萌發,胯間的寶貝漸漸地充血脹硬,片刻就金槍高
舉雄赳赳的豎立起來,挺翹在胯下。丁少秋翻身而起,挺起昂首挺胸的寶貝笑道
:「我不但要看,還要插。」
祝秋雲媚眼看見那龜眼怒張赤紅的寶貝,春心蕩漾,淫興也起。但她卻道:
「少秋,現在不行,你不能太累。」
丁少秋道:「我不累,娘。」他抱著祝秋雲膚如凝脂晶瑩剔透的玉體,就向
床而去,他燙如火碳堅硬似鐵的寶貝,一挺一挺地頂撞著祝秋雲平坦光滑的玉腹
、滑膩白嫩的大腿和肥膩多肉敏感的陰阜。頂得祝秋雲頂撞芳心如鞦韆般搖蕩,
慾火攻心,渾身騷癢。
祝秋雲曲線玲瓏粉妝玉琢的胴體主動向床上一倒,珠圓玉潤頎長的嫩腿向兩
邊一張,妙態畢呈,春光盡瀉。祝秋雲美艷嬌麗的玉靨春意流動,杏眼含春看著
丁少秋,媚聲道:「小壞傢伙,還不快來。」
面對這活色生香的美妙嬌軀,丁少秋哪還忍得住,一躍上床,他跪在祝秋雲
敞開的粉腿間,漲紅滾圓的大龜頭對準桃源洞穴屁股一挺,由於已弄過八次祝秋
雲緊小的嫩穴已較能適應丁少秋超愈常人的大寶貝了。故而,丁少秋大龜頭直頂
開肥厚柔軟的大陰唇及肉穴口柔嫩的小陰唇,「噗滋」一聲大龜頭,一路摩擦著
肉穴四壁的陰肉直插順利地到底。
祝秋雲嫣紅的香唇一張「啊」地嬌喚出聲,嬌靨浮現出甜美的笑容,舒爽地
接納了寶貝的插入,母子倆再次赴巫山行雲布雨了,久久方才無比暢美地雲收雨
歇。倆男女一夜春宵,盡情承歡,直到四更母子倆方才疲倦地沉沉入睡。
【第十九章】連闖三關
果如祝秋雲所言,第二天服侍丁少秋起居的換成了開朗大方的青霓,丁少秋
不敢造次,但是青霓卻是大大方方:「秋哥哥,你偏心咯,你親過青佩和秋霜,
為什麼不肯親我呢?我不幹嘛……」她又是輕嗔,又是撒嬌,臉上笑得紅馥馥的
,忽然口中嚶嚀一聲,像乳燕投懷,一下撲入了丁少秋的懷裡,玉臂一環,緊緊
抱住了他的身子,一顆頭埋在他的肩窩裡,還在不依不休的輕輕的晃動著。
丁少秋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耳鬢廝磨,散發著幽香的秀髮,在他頸
子裡飄動,引起輕微的癢感,使他一顆心驟然狂跳起來。但他還算把握得住飄蕩
的心,只是輕輕的叫了聲:「師妹……」
青霓聽得更是不依,嗯道:「不來啦,人家叫你秋哥哥,你還叫人家師妹、
師妹的……」她螓首直搖,幽幽的道:「你要……叫我……霓妹……才對……」
丁少秋自然拗不過她,只好順著她道:「好,我叫你霓妹。」
青霓半邊嬌靨貼著他肩窩,嬌聲道:「那你叫呀。」
「我叫……」雲飛白臉頰發赧,低著頭輕輕叫道:「霓妹……」
「嗯。」青霓笑了,笑得有些羞澀,也很嫵媚,她忽然仰起臉來,四目相投
,緩緩閉上眼睛,把兩片鮮紅得像櫻桃般的小嘴,瓠犀微露,緩緩的送了上來。
她有著輕微的喘息,吐出一縷動人的口脂幽香。丁少秋的心早已在飄蕩,他忍不
住低下頭去,四片熾熱的嘴唇,一下就美妙的緊緊的合在一起。他只感到她纖軟
柔滑的丁香,輕輕送入了口中,互相合咽吮吸。天地間,剎那都靜止下來,只有
兩顆心在跳,彼此都可以感覺得出來。
經此之後,丁少秋知道,他必須對這九個師姐妹一視同仁,他也變得主動了
許多,連三個師姐紫雲、紫霞、紫雯,也都被他一一擁吻,雖然她們表面嬌嗔,
但其實是內心歡喜,只不過還要維持一下師姐的尊嚴和女孩子的矜持而已,要讓
她們主動,有點勉為其難。
*** *** *** ***
夜晚,丁少秋如約來到何香雲的房中,何香雲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見丁少秋
進來,何香雲轉過臉去,背對著她。丁少秋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走過去,抱住了
她,他只覺握住的是一個柔軟纖細異常的腰肢。靠在丁少秋堅實溫熱胸膛的何香
雲,感官極度的敏感。那雙緊握著自己腰肢的男性大手,令她不禁全身顫抖。一
直守身如玉的她,未曾與男子有如此接近的時刻,如今她背靠著丁少秋,剎時心
魂動搖。
「雲姨……」丁少秋地手自她雙腋伸過,轉過她的身子,兩人下半身不可避
免的接觸在一起,丁少秋溫熱的鼻息吹拂在何香雲的耳畔。嗯,
「唔……你……」她一聲嚶嚀,丁少秋鼻中沁入一陣動人的香味。
「嗯……好香……」他更靠近的聞著那香氣,丁少秋低頭一看,何香雲的玉
手,在他胸上撫動著,他瞧著她如桃花一般嫣紅的臉,貝齒咬在豐潤的下唇,像
是在忍受著什麼一般。
何香雲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廉的是丁少秋俊逸清朗的面孔。她第一次如此
仔細的端詳這位少年,一時芳心大動。丁少秋也定定地注視著懷中這個年近四十
的女子,仍舊是花容玉貌。何香雲舉起細白的手,遮住他的眼。
「別看……」她嬌嗔著,被這個俊秀的少年如此看著,她覺得羞赧極了。丁
少秋握住那雙手,聞到自她衣袖傳來一陣方才聞到的香氣。他不住的嗅聞著,鼻
息撩動著她的心。
「雲姨……」眉頭輕皺,她討厭聽他叫她雲姨。她拉下他的頭,封住了他的
口。兩人燙熱的唇貼在一起,丁少秋禁不住的吮啜著她的唇。何香雲也吐出香舌
,劃著他的嘴角。他將那頑皮的舌兒含入口中,自己的舌迎著她,相互碰觸著對
方口內最私密的地方。
結束長得令人喘不過氣的熱吻,倆人深吸著得來不易的空氣,動情的望著彼
此,相視一笑,何香雲杏眼含媚的模樣,令丁少秋下腹興起一陣熱潮,氣息也粗
重了起來。他吻了吻她迷人的眼,頰、下巴,含吮住她細白的耳垂,用舌頭逗著
她的耳背,發現她那兒很是敏感,因為她不自禁的全身輕抖著。
在他的嘴進佔她白皙的頸子時,兩人的手都不安分了起來。何香雲的手伸入
丁少秋的衣內,感受著他強健的肌理,發現她的撫摸也能讓他發出呻吟,她更愉
悅的尋覓著他敏感的部位,享受著他的反應,也輕笑出聲。
「你真頑皮……」他不甘示弱的解去了她的衣帶,撥開覆蓋住她動人身軀的
衣服,何香雲全身只餘一件粉色的肚兜,扶她坐起身,他退了一步,想看她的全
部。她的手撐住地,肚兜遮不住她瑩白的玉臂,及健美的長腿。臂膀上一點鮮紅
的守宮砂吸引住他的目光,他俯身吻了吻。
「少秋……這……我……我……給你……」為了掩飾羞怯,她的臉埋進了他
的胸膛。這樣的美人投懷,除非鐵打的人才能無動於衷。丁少秋在她香肩上灑下
細密動人,無數的吻,大手愛撫著她無遮掩的肌膚。
「雲姨……你真美……」
「少秋……」她拭了拭他額上因激情而沁出的汗。
丁少秋解開了她身上唯一的遮蔽,看見她完美的身子,他讚歎的呼了一聲。
此時的何香雲正當女人最美的時候,因練武而保持的凹凸有致的身段,處子之身
特有的清純與正當盛年的艷麗,和諧又奇妙的並存著。丁少秋的寶貝,硬挺的頂
著褲子。他摟過她,深深的吻住她,赤裸的上身貼著她,丁少秋將她的下身壓向
自己,好讓她感覺自己因她而起的激動。
「嗯……少秋……」何香雲蠕動著,想再接觸多一些。
「別動……雲姨……」她尖挺的乳峰撩得他快發狂了,她附在他耳邊輕輕的
呢喃:「少秋……要我……我愛……」她來不及說完,因為丁少秋吻住了她的朱
唇。
丁少秋扶她躺下,雙手揉著她豐滿的乳房,低下頭含住紅嫩的乳尖,公平的
愛著兩個迷人的尤物,手移至她的處女地,蓋住那飽滿的隆起,手指探入那密縫
中,經過方纔的挑弄,那玉貝早己露濕了:「雲姨,你好濕呀。」一邊說著,手
指頑皮的在她的兩片小陰唇中游移著,另一手更不輕饒的在她的玉乳上撫揉愛憐
著。
「啊……啊……」何香雲只能握著他的手臂,口中吟哦不己,她第一次,接
受如此的激情,丁少秋的手指更進一步的拈著她的乳峰及玉貝裡的珍珠,她激烈
的顫抖著,即將達到他帶給她的第一次高潮。丁少秋移到她雙腿間,她迷人的小
穴透著充血的瀲灩,他湊上咀去,舔著那尚在抽動的穴口,輕輕吸吮著突出陰唇
彷彿等著人憐愛的腫脹陰核,才剛自高潮頂端下來的何香雲又嬌啼出聲:「啊…
…別……別吻……那兒……那兒……啊……」她幾乎語不成調的。
「那兒?是哪兒?告訴我,嗯?」丁少秋抬起頭。
「嗯……不要……你壞……」她扭動著腰,不依。見她的嬌態,丁少秋氣血
翻湧的,再也忍不住了,扯下了自己僅剩的衣褲,他覆上她的嬌軀,奮起的大寶
貝頂靠在她的腿邊,兩人唇舌交纏,口沫相濡。
丁少秋分開她的雙腿,手扶著她的雪白臀部,寶貝在她的穴口親蜜的逗著,
弄得何香雲心癢難耐,張開了原本閉著的媚眼,怨怨的微支起上身,睇著丁少秋
這冤家,只見他唇角泛著性感的笑。
「雲姨,你看清楚,我要進去了。」丁少秋紅通通的龜頭抵在她的入口,緩
緩的推進,她心跳不己的注視著,感覺小穴內無可言喻的快感與輕微的疼痛,寶
貝噗的穿過了她的處女膜,直往小穴內深深的貫入,倆人一同輕喊出聲。
「啊……少秋……好痛……」何香雲初經人事,何況又遇上少秋這樣的大寶
貝,自然要吃點苦頭。她痛得咬牙切齒,丁少秋當然明白,只好一邊安慰,一邊
親吻撫摸,盡量減輕她的痛苦,如此足有一刻鐘,何香雲才漸漸適應。
何香雲的肉穴緊湊無比,丁少秋只插入就覺得自己快到高潮了,他慢慢的抽
出,用力的再進入那銷魂穴,漸漸加快速度。何香雲分泌出的大量蜜汁,使得他
的抽取動作更深更快,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每一下都撞入她最深處,每一次
都將自己盡根送入。丁少秋讓龜頭抵在她的花心上,只用腰力,磨著她,何香雲
幾乎是尖叫著呻吟。
「啊……不行了……不要……啊……少秋……啊……太深了……別……別…
…再進去……啊……」她又一次高潮。
丁少秋開始用力的插著她,除了喘息聲,嬌吟聲,尚有肉體相交的啪啪作響
聲,他享受著肉穴磨擦著寶貝的美妙滋味,他躺下身子,變成何香雲在上的姿式
。這種更深入的方式,使兩人有更大的快感,丁少秋扶著何香雲的腰,指引她上
下律動,她抵住他的胸,臉龐漲紅,慢慢的拋動自己的纖腰。
看著美艷的何香雲,丁少秋的手,抓著那一雙玉乳,反方向更用力的插入她
。在他感到自己的高潮快到時,再度將她壓在身下,抬起她的腿放在肩上,瘋狂
的抽送著寶貝,不顧一切的將他滾燙的精液射入她的深處。
「雲姨……我……我射了……啊……」
「少秋……啊……我……我也……來了……」在丁少秋射出他的精華時,何
香雲也吶喊著進入高潮。
丁少秋首先張開了眼睛,兩人在高潮後的疲累下都睡著了,他的肉柱還深深
埋在她的美穴中,吻住她的紅唇,身下不知足的又硬了起來,溫柔的抽動著,何
香雲也在半夢半醒中,承接著他另一波的佔有。在這美麗的夜晚,兩人的情慾濃
烈的發酵著,一發不可收拾。
*** *** *** ***
天尚未亮,丁少秋從睡夢中醒來,看著身旁沉睡的的美人。她一定累壞了,
他拂了拂她頰旁因昨日激狂的歡愛而散亂的烏絲,失去了他的懷抱,何香雲嚶嚀
了聲,曲了身子,又睡得更沉,這可愛的模樣,讓丁少秋憐惜的笑了。何香雲身
子一動,她也醒了。她想坐起身來,只覺全身酸疼,輕哼了下,丁少秋忙扶著她
的背,擁她靠著他的胸膛。
「抱歉,雲姨,我昨晚太激動,累壞你了,很疼嗎?」他關心的說著,輕輕
的揉按著她如凝脂般的玉背。那滑膩的觸感又使他蠢蠢欲動了起來。
「都是你這小壞蛋……」她輕撫著他的胸,臉上紅得如春日最艷美的花朵,
檀口欲言又止的,引得丁少秋忍不住傾身掬取她甜美的唇。深入又纏綿的唇舌交
融,使得兩人的情慾如烈火般的點燃了起來。何香雲額抵著他的,費力的嬌喘著
。
丁少秋熱烈的吻住她,何香雲按著他的臀部,移近自己,深情的看著他,沒
有前戲,他直接深深的進入她的蜜穴,她早己為他濕潤了,倆人用盡心魂的交合
著,細細的品嚐那磨擦,那撞擊,那滋潤的濕滑,他反轉她的身子,讓她跪伏著
,更深入更盡興的與她的穴兒交接。
丁少秋的動作幾近瘋狂,何香雲的蜜汁流淌著,迎接他下下著力的抽動。在
這情況下,丁少秋抬起她的腰臀,讓她懸空的與他貼合。兩人的靈肉在高潮的剎
那,吶喊著做最緊密的結合。直到天都快亮了,兩人才相擁沉沉睡去。
*** *** *** ***
再睜眼時,已經是近正午,何香雲卻是腰酸背疼,動彈不得。丁少秋穿好衣
服,笑著問道:「雲姨,你感覺怎麼樣?」
何香雲笑罵道:「你這小壞蛋,還好意思問,雲姨被你害慘了,那幫丫頭還
不知道要怎麼笑話呢。」
「我們怎麼敢笑話總管呢?我們還沒恭喜總管呢?」服侍何香雲的紫雲、紫
霞端著洗臉水,推門進來,何香雲羞得滿臉通紅,將臉埋入被窩。
紫雲將面巾遞給丁少秋,同時幫他整理束髮,紫霞則在一旁幫他把衣服拉平
整,丁少秋也是從來沒享受過這種生活。洗過臉,趁二女不備,一把摟過二女,
飛快地在二女櫻桃小嘴上親了一口,在二女的嬌嗔連連中,飛快逃離。
紫雲捂著被「偷襲」的小嘴,嬌嗔道:「他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紫霞接著道:「都是被門主和總管、護法給慣壞了。」
床上的何香雲笑著道:「你們得了便宜還賣乖,還不快過來扶我一把。」
紫霞和紫雲嬌靨泛紅,過來服侍何香雲穿衣,看著床上的一片狼藉和何香雲
嬌慵無比的神態,紫雲咋舌道:「這麼厲害呀?」
何香雲嬌靨酡紅,在二女耳邊低聲說了兩句,紫雲和紫霞同聲嬌嗔道:「總
管,你又取笑我們……」
*** *** *** ***
隔天自然是任香雪的好日子,丁少秋推開房門,只見桌上兩隻紅燭閃閃爍爍
,一個女子半側著身坐在床邊,雖說穿得不少,但浮凸的身子仍清晰可見,可不
是任香雪麼。三十七八的女子仍是含苞待放,丁少秋幾步並作一步衝到床前,也
不多說,一把抱住,就把任香雪給壓在了身下。任香雪身子一軟,再好的功夫也
使不出來了。
這時丁少秋心房在受著沖激,為她寬衣解帶,手指觸到她的小衣,丁少秋開
始解她的扣子,終於他觸到了她豐滿高挺的乳房。任香雪激動得週身顫抖,連想
說句話的力量都沒有,只好微合著媚眼任他擺佈。丁少秋一層層地把她的外衣脫
去後,只剩下大紅色內衣及小褲,她輕輕的堅持一下,丁少秋仍輕輕扶她躺下。
媚眼全閉、櫻唇嬌喘,最後任香雪被脫光了衣服。
雪白的肉體豐滿又誘人,飽滿的玉乳緊緊聳立,平滑的小腹與玉腿交界之處
,烏毛叢生。再向下,是一個小洞口,伏在軟軟的毛裡,好迷人。丁少秋用手指
一碰,任香雪的嬌軀隨之顫抖。「嗯」的一聲,這是她第一次出聲。
丁少秋看得心裡猛跳,一陣熱流直衝下體,寶貝漸漸發漲,挺直了,而且翹
起來了。手逐漸在任香雪身上撫摸,像是欣賞一塊美玉似的摸弄著,手指順著玉
峰上爬去,啊。摸到乳頭了,就在乳尖上捏弄著。此時,任香雪柳眉緊皺,小腰
不住的在扭,像在閃躲,又像是難以忍受。丁少秋的手指又向下滑去,所到之處
一遍平坦,既滑且順、溫軟細緻,來到了小腹,手指觸到軟軟的陰毛。
「啊……」任香雪驚呼了,原來丁少秋的手已滑至她迷人的玉戶上了。任香
雪左閃右避,最後無奈,一個轉身羞得側躺著。丁少秋一隻手被她轉身時,離開
了小穴洞口。雪白細緻的曲線,暴露在丁少秋的面前,毫無斑點的肌膚,渾圓的
豐臀,中間一條深溝,隱約可看到細毛。
丁少秋被這美色迷惑了,忙脫了衣服,躺在她的背後,一隻手臂通過她的粉
頸,緊緊的抓住玉乳。兩個赤裸的肉體靠在一起,帶有彈性的玉臀緊緊靠在丁少
秋小腹上,又軟又舒服,可是他下體那個巨陽,卻悄悄溜進玉腿夾縫,他好興奮
。
這時任香雪突然覺得有一個熱熱的觸角,伸到她的玉腿之間。她微微顯得有
點心慌,雖然有生以來從未見過,可是那東西燙得令人好難過。她無法分辨這種
感覺,她心跳口乾,忍不住嬌喘連連。此時丁少秋衝動得無法忍耐,但他仍緩緩
撫弄她的香肩,想讓她平躺著,但她不敢,她很懼怕……
丁少秋不敢過份用強,他輕輕地撤離了身體,越過了她的嬌軀,悄悄的躺在
她的對面,兩人相對躺著。當任香雪發覺丁少秋在看自己的時候,羞得又要轉身
。可是才轉了一半,突然一個熱熱的身軀壓了上來,剛要驚呼,小嘴就被人吻住
了,想躲已來不及了。
任香雪開始癱瘓了,玉腿被人家分開了,那根熱熱的東西,抵上小洞口上,
使她感到陰戶裡像有小蟲在鑽動。她的淫水開始向外直流。突然小洞一陣劇痛,
全身急劇扭動,她由沈迷中驚醒了:「啊……痛……」
任香雪也顧不得羞恥,小手急忙握住尚未刺進玉戶的寶貝,豐臀忙向側閃。
這時候的丁少秋已失去理智,用手扶住玉臀,並用嘴吻住櫻唇。許久,任香雪驚
魂方定,睜開媚眼道:「我怕。」
丁少秋道:「雪姨,你怕什麼?」
「怕……怕你的……你的好大……」
「不要怕,女人總要來這麼一遭。」
「那……你輕一點……」任香雪很害怕的說著。丁少秋挺著寶貝輕輕放在桃
源洞口,緩緩地頂著。任香雪忙道:「等……等……」小手想去推丁少秋,但已
來不及了,只見丁少秋臀部猛然一沉。
「啊……可痛死我了……」任香雪感到一陣刺痛,洞口漲得滿滿的。這時的
小玉戶口,緊咬住大龜頭頸部肉溝,任香雪痛得眼淚直流,粉面煞白,下面像要
撕裂一般:「別動了呀……痛死我了……」
丁少秋看她這樣痛,自然痛心,急忙溫柔地吻著她道:「雪姨,真對不起,
痛的很厲害嗎?」
「還問呢,人家痛得流淚了。」丁少秋急忙用舌尖舔著她眼角邊的淚水,表
示無限溫柔體貼。經過了一段時間,因為丁少秋不再挺動,所以任香雪感到好多
了,這才微微一笑的說:「你好狠心啊,剛才痛得差點就暈過去了。」
「雪姨,破瓜的第一遭,是有點痛,但等一會兒就會好的。」
「現在就好多了……」
「那麼我可以再動動嗎?」由於小玉戶塞得滿滿的,一種從未有的滋味,使
她感到心酥麻,雙手不由自主地摟著丁少秋的腰。任香雪輕輕地說:「唔……不
許你用力,要慢慢的……」
於是丁少秋一挺,又是另一陣痛,任香雪只有咬緊牙關忍耐著。丁少秋強抑
慾火,緩緩地抽插,每次龜頭吻著花心時,她的神經和肉體都被碰得顫動一下。
既快美又酥麻,微微有些痛。丁少秋連續抽動百餘次後,任香雪一陣抖動,終於
洩了。
丁少秋感到龜頭一陣熱熱的、癢癢的,急忙將整根寶貝退出,低頭一看,只
見一股乳白雜著猩紅的精水,正由任香雪的玉戶緩緩流出。這時任香雪一陣從未
有的快美由陰戶傳遍全身,像飄浮在雲端,她正在品嚐這奇異的快感。突然寶貝
全部撤離,她裡面又是一陣奇癢、空虛。她不由得睜開了眼,只見丁少秋跪在床
上,下部那根大寶貝仍挺舉著,並且不時點頭,她看得又怕又羞,連忙閉上了眼
。
「雪姨,舒服嗎?」
「嗯……不知道……」丁少秋躺在任香雪身旁,摟著她的粉頸,對準櫻桃小
嘴吻了下去。這時的任香雪比剛才好多了,由於兩人發生關係,將彼此的距離縮
短了,在丁少秋摟著她吻的時候,她也很自然的抱著他的肩。良久,兩個人才分
開。
「雪姨,還痛嗎?」
「好些了,你呢?」任香雪很不好意思,羞得半天才問出這一句。
丁少秋道:「我?現在才難過呢。」
任香雪聽他說難過,緊張得嚴肅地問:「哪兒難過?」
「你說呢?」丁少秋用調戲的口氣反問著。
任香雪懷疑的回答:「我怎麼知道?」
「來,讓我告訴你。」說著,將任香雪的手拉了過來,放在自己的寶貝上,
那熱呼呼的寶貝燒得任香雪的臉通紅:「少秋……你……你壞死了……」這一陣
羞態使丁少秋愛得要命,不由得慾火再度燃燒,趕忙一把將美人兒抱在懷中,且
將玉腿拉向腰部,讓陰戶揉著寶貝。
「啊……少秋……」每當大龜頭觸到陰核上時,任香雪的屁股就是一顫,直
被他磨得週身酥麻,淫水直流。任香雪嬌聲道:「嗯……少秋……快別這樣……
我……受不住……」
丁少秋聽到她嬌聲嬌氣,就好像服了一付興奮劑一樣,迅速爬起來,握住粗
長的寶貝頂著任香雪的陰戶,就猛力向內挺進。這次因為任香雪流了很多淫水,
又是第二次,所以挺了幾下就滋一聲,進去了。再用力,整根進去了,頂得任香
雪叫道:「少秋……好滿呀……」
丁少秋開始緩緩抽插,最先她還咬唇推拒呢,慢慢的柳眉舒展了,兩條白嫩
的玉臂,也不由得圍著丁少秋的腰身:「嗯……少秋……我要……」
丁少秋知道她要洩了,連忙狠狠抽插四十來下,突然寶貝一陣美感,一股熱
熱的陽精直射任香雪的桃花心,燙得她一陣猛顫,宛如魂飛九天之感,不禁也跟
著洩了身。兩人緊緊擁抱,互相吻過來、吻過去,丁少秋的寶貝漸漸縮小,慢慢
地滑出任香雪的玉戶外。
*** *** *** ***
到了謝香玉的時候,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丁少秋進屋時,發現她盤坐在床
。她秀髮披垂素肩,姿色動人,有如柳楊醉舞東風,玉貌花容,艷色照人,眉淡
拂春山,雙目凝聚秋水,朱唇最一粒櫻桃,皓齒排兩行碎玉,零龍嘴角,含著歡
欣欣笑,一雙明眸中,卻是水光流轉,實人間尤物。
謝香玉看著丁少秋走到自己身邊,嗅到他身上的男子氣息,漸漸身體變化,
血液翻騰,週身發熱,玉乳發漲,感到各處有似麻似癢的味兒,直癢得心裹麻麻
的好難受啊,臉上現一陣嬌紅的羞態鮮艷照人,春情蕩樣溢滿雙眼,春情然起,
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
丁少秋知是時候了,輕摟入懷為其解衣寬帶,片刻裸露,真是個妙人兒,無
處不迷人心智,看得心動,呆視不已。謝香玉已一絲不掛,赤裸畏依,酥胸如脂
,王乳高挺,那峰頂上的兩粒紫葡萄下那圓圓的小腹之下,兩山之間,一片令人
迴腸蕩氣的叢叢芳草,蓋著迷人靈魂神妙之境,全部活色生香地呈現地在他的眼
前,嬌媚望他蕩笑不已,豐滿潤滑玉體,扭糖似的攝動,緊緊的貼著。
這時丁少秋已週身血液沸騰,熱流潮水般的清白下體,他那一根玉莖便「突
「地一下,像旗桿似的直豎了起來。謝香玉現在腦中,只有慾念,原存道德、尊
嚴、羞恥,蕩然無存,見粗壯長大的寶貝,急伸玉手緊握,上下玩弄。
丁少秋急環抱著她,如雨點般吻其嬌容,兩唇相合,熱烈的吻、吸、允、含
,四肢還抱緊緊的。這一代尤物,久蘊騷媚的浪態,淫蕩之性,滿腔熱情,忽被
引發不可收拾,那股嬌艷媚勁,今天是碰著丁少秋,也是幸運,否則事後不知怎
樣處理,因普通人無法滿足,只有像他這樣人,才能使其屈服。
丁少秋在她身上,猛烈的吻,大力的揉、摸、握,使其酥嘛之中,有種舒暢
之感。迷茫的想異性給於歡樂,由少女至中年,從未想到這樣快樂,今生可享,
忽然得到,那不歡喜如狂,興奮的奉獻整個熱情。丁少秋覺是時候,將大龜頭抵
住穴口,輕輕的展磨,嘴含王乳,吸著。
謝香玉被寶貝抵得,一股深流慰心,口吸乳房,身上有舒舒暢快之感,但奇
癢贊心,不覺輕抖,呻吟哼哼。丁少秋借淫液潤滑之力,寶貝破關往裡伸入,壁
道漸裂,至處女膜,稍用力,衝破了,直至花心,血液淫精順流而出。謝香玉忍
著徹骨連心之痛,盤骨彭漲之酸,終於完成初步工作,而享其中的樂趣。
可見任何女人天生需要異性慰藉,這是天地間陰陽不變之理。丁少秋見其嬌
媚艷麗,其情如火,騷浪現形,與奮提起慾火,大刀闊斧,如狂風暴雨,使勁抽
插。兩人如猛虎博鬥,戰得天翻地覆,天地變色,她這時玉乳被揉得要破,搞得
魂失魄散,俱酸、甜、麻、痛於身,媚眼橫飄,嬌聲淫叫,呼吸急喘,以一雙抖
顛的豪乳,磨著健胸,腰兒急擺,陰戶猛抬,雙腿開合,夾放不已,高大肥嫩,
豐滿的玉臀,急擺急舞,如旋旋轉,每配合其猛烈攻勢,無不恰到好處。
丁少秋眼視嬌容騷浪之狀,嘴吻其誘惑的紅唇,只手緊摟她,吸腹挺動,粗
壯長大的寶貝,用勁的插其迷人之洞,發洩情慾,享受嬌媚淫浪之勁,償視艷麗
照人之姿,無盡無休,縱情馳樂。這時兩人已到高潮,樂得有點瘋狂,如昏如醉
,那汗水、淫液,喘氣都不顧狠命的大幹。終至歡樂之頂,精液互合,暢快的休
息著,閉目沉思。
*** *** *** ***
丁少秋想剛才,她那騷浪淫媚,如火如荼的動作,內媚之勁,寶貝夾吻得舒
暢,其嬌艷見之眼花瞭亂,玩得心胸皆酥,痛快靈魂出,陶醉的昏沉沉,那股味
兒,可說初嘗到。謝香玉,覺得身形飄蕩,神遊太虛,再想到歡樂之境,又羞又
喜,這可愛的人兒,給於畢生難忘美夢,舒適痛快,自己怎麼那處騷蕩,赤體縱
送,毫無顧慮。
丁少秋的魔手,撫摸舒適,粗大的寶貝,肉得痛快,迷人眼神,照射入心胸
,心神蕩動不已,那當兒真好,謝香玉不覺四肢夾緊他,輕聲的道:「冤家……
我……三十多年的操守,為你一日損之無餘,唉,真是冤債也。」
「玉姨,說真心話,你實在太美,我忍不住,何況你苦守空閨,我亦於心不
忍。」
「嗯,你說得好聽,我這一生送在你手裡。」謝香玉抱得緊緊的,似怕他跑
了,並送上香舌。丁少秋知其嬌情,故意吊其味口,以衣服擦去汗水,溫柔的吻
,含允著細嫩的舌頭擁抱溫存著。
「玉姨,你像盆火,差點將我容化,那股騷媚之狀,使我陶醉。」
「嗯,你的狠勁,加上粗壯的東西,也搞得我魂飛魄散,使我迷茫,快樂得
如登仙境,少秋,我愛,你真是我的心肝,望你今後不要拋棄我,我們永久在一
起,享受人間極樂。」
謝香玉手撫摸其面,注視著他,一對修長舒展得像兩支長劍,一張大小適度
的嘴,展露出一絲密樣的微笑,兩須和額角,皆著一些汗水,粗壯的臂,緊摟著
,糾纏著,其粗壯的寶貝硬挺著,還插在穴裡。丁少秋壯實健美的身體壓住她,
那男性所特有的,突起的胸肌,隨著均稱的吸吸,一起一伏,顯得那麼壯而有力
。
謝香玉情不自盡的,抱著其首,一陣狂吻,一股男性氣息誘惑,使之心裡一
陣神蕩心搖,飄射著一股醉人的光彩,又似乎沉醉在美妙的音樂裡,一個心兒,
狂跳飄蕩,飄、飄、飄。丁少秋為其艷姿,惑人目光,豐滿白嫩嬌柔的玉體迷醉
,像得到鼓勵似的,更抖擻精神,再度尋歡,猛抽猛干,寶貝的內莖,在穴中猛
用勁的,提起出頭,大刀闊斧的幹。
才數下,謝香玉已被幹得欲仙欲死,陰精直冒,穴心亂跳,陰戶陣陣抖顫,
口內不住的浪哼道:「好乖乖……你肉死我了……咬呀……呀……冤家……不能
再動了……哎呀呀……不能再干了……」
「我沒有命啦……呀……哎……你真要干死我……騷穴……嗯……」謝香玉
這時已被干昏了頭,猛勇的大力抽插,使其又連續的插了數次,全身酸軟無力,
這也難怪,三十餘年都末近男人,今日初經,而寶貝粗壯有力,如此狠幹,怎不
令她吃不消呢。
謝香玉嬌媚的浪哼著,激起他像野馬,在平原上盡力馳聘著,丁少秋緊摟著
她的嬌身,也不管她的死活下用足氣力,一下下狠幹下去,急插猛抽,大龜頭像
雨點般碰在她的花心上,浪水陰精被帶著「滋」、「滋」的發響,由陰戶裡一陣
陣的向外流,屁股大腿都濕了一片。直幹得她死去活來,不住的寒顫,抖顫著,
嘴吧張著直喘氣,連「哎呀」之聲都哼不出來,他才輕抽慢插。
謝香玉此時才得喘氣的機會,望著他媚笑,並擦其汗水,溫情的吻著他,玉
手愛撫健壯背肌道:「少秋,你怎麼這樣厲害,我差點給你搗散了。」
「玉姨,你說我什麼厲害?」
「小壞蛋,不准亂講,羞死人。」
「好玉姨,你說不說?」丁少秋猛的抽插數次,緊頂她的陰核,不住揉擦磨
旋,直揉得陰核與嫩肉,酥酥的,心裡發顫,謝香玉連忙大至叫道:「我說……
我說……」
「好玉姨快說。」
「你的大寶貝真厲害,玉姨差點給你搗散了。」丁少秋故意使壞,要征服她
,還頂著揉旋不止,幹得更粗野。羞得她粉臉通紅,但又經不起他那輕狂,終於
說了,只樂得他哈哈大笑,他輕輕打了他一下笑說道:「冤家,真壞。」丁少秋
心滿意足的,繼績抽插。
丁少秋經過多次衝刺,緊小的處女穴,已能適應,並且內功深厚,可以承受
粗壯的寶貝,於是轉動著臀部上下左右迎合著他直衝,浪哼不已,曲意奉承。丁
少秋抽得急,謝香玉轉得快。丁少秋感覺其穴內,緊急的收縮,內熱如火,龜頭
一陣熱,知她又洩了,自己有點累,緊緊互抱,陰內喇叭口,如張合含允著龜頭
,一陣酥麻,寒顫連連,二人都舒暢的洩了,躺著喘氣,二度春風後,誰也不願
再動了。暴風雨過去了,又恢復靜寂,只聽到急促呼吸的聲音。
*** *** *** ***
片時的休息,緊抱著的人兒,又在動,謝香玉醒了。她張著一雙媚眼,看著
緊壓著她的丁少秋,方面大耳,威武雄俊,劍眉舒展,兩眼緊閉,挺直重大的鼻
子,下端放著一隻不大不小的嘴,唇角微向上翹,掛著甜甜迷人的笑意,加之勁
大力足,粗壯長大的寶貝幹得舒適,使女人若仙若死的內功,這樣子真不知迷死
了多少蕩婦淫嬌,她真愛他如命一般。
想到自己原為烈女,現為蕩婦,赤身和其裸抱著,不禁羞紅著臉,輕吻了他
一下,又得意的笑了,再想到剛才和他捨死忘生的肉博,他以那美妙緊硬的大寶
貝,真搗心靈深處,把她領入從未到處的妙境,打開人生奧秘,又不由心裡樂陶
陶,甜密密地直跳,手撫著他堅官的胸肌,愛不釋手撫摸。
原來寶貝挺直堅硬,還插住末出來,現被淫液及溫暖的穴兒滋潤著更加粗壯
長大,把陰戶內塞得滿滿的,大龜頭頂緊子宮口,既刺激又快感,一股酸麻的味
道,氣呼喘喘的道:「心肝,你這寶寶使我又愛又怕,險險我又出了。」說罷嘴
舔舌的,好像其味無窮。
丁少秋沉思中,靜靜享受安寧中的樂趣,為其淫浪之聲所擾,張目凝硯,嬌
媚麗容,手摸高隆玉乳,謝香玉乳峰被揉著,酥癢到心裡,擺首挺胸,輕扭細腰
,豐肥的玉臀輕慢擺動,不時的前後上下磨擦,專找穴內癢處摩擦迎合。丁少秋
也把腰提起,挺動抽插,寶貝配合著她的磨動迎合,只樂得她,喜喜的浪叫:「
呵……冤家……」
丁少秋低頭看她的陰戶含著大寶貝進出抽插,陰唇收縮,紅肉吞吐翻飛,猛
挺急抽,運動自如,既香甜,又滑溜,有時盡根插入,有時磨穴口,子宮口又緊
夾著龜頭酥快,癢到心底,也樂得直叫:「玉姨……你的功夫真好……啊呀……
好玉姨……美死我了……加速的旋……唔……唔……好小穴……嗯……用勁的夾
啊……」
兩人叫在一起,浪做一團,因得更加痛快淋離,伊伊唔呀呀的,淫聲百出,
浪態萬千,那大龜頭插進抽出,帶著騷水淫精,越肉越多,流得滿腹滿腿,屁股
地上都是,其滑如油抽插更加快速,舒暢抉樂,如瘋如狂,勇猛大力玩樂,挺抬
旋轉如飛,吞吐抽插不停。
謝香玉實在覺得不行了,浪得淫水成河,腰腿酸軟,不動一動,全身如散的
,「格格」浪笑。丁少秋抱緊嬌身,壓得緊密,繼猛抽狠插數下,寶貝緊頂著陰
核四周,子宮口和陰穴底處,在最嫩最敏感的軟肉上,輕輕揉轉。
謝香玉閉著雙眼,品嚐著這刻骨難忘的美味,美得她讚口不絕,口哀浪哼著
,頭在左右搖擺,身隨其動搖動,粗壯的寶貝,轉動得地無法不擺動,她實在禁
不住,這內媚之功,心底內的扭癢,樂得忍不住的,泊泊又出了,急得浪叫連連
。
「好冤家……咬呀……嗯……唔……你饒饒我吧……我不能再玩了……唔…
…唔……不……不能再揉了……嗯……我受不了啦……小穴又出了……」
丁少秋粗壯的寶貝,實在把謝香玉幹得太舒服了,雖然內功深厚,但還是抵
抗不了粗壯寶貝猛烈的攻勢,陰精像開關似的向外流,通體酥麻,酸軟無力,全
身的細胞都在顫抖,真是有生以來,初嘗這樣的美味,從未領略的妙境,怎不使
她樂極魂飛,死去活來。
丁少秋見她兩夾火赤,星眼含淚,話語已含胡不清了,週身都在劇烈的頭抖
,又燒又熱的陰精,直射不停,覺得自己龜頭酥麻似的,陰壁似顫抖的收縮,緊
夾寶貝吸吻,脫陰昏死過去。連忙緊摟著,吻其唇,以舌伸入其口裡,向口中不
停的運氣吹吸氣,才使其醒轉。
眼珠已能轉動,漸漸恢復精神,然後托那潤滑,緊彈的豐臀,又猛力抽、插
揉數下,緊頂著花心,再忍不住精關,千股熱熱的陽精,射入張口的子宮裡去,
熱得她寒顫連打,疲乏的不動。恩愛纏綿的戰鬥終於停,狂歡一夜,已享受了極
樂,急需寧靜的休息。
【第二十章】滿門通吃
丁少秋在護花門過得真是有些樂不思蜀,白天練劍,還有如花美女陪著,夜
晚則要陪著母親和三位阿姨,自是快活無比。這天下午,丁少秋卻纏著任香雪,
讓她講護花門以前的事。只見任香雪卻是坐在丁少秋的懷中,風情萬種,令人銷
魂。丁少秋輕輕的解去她的衣扣,露出紅色的褻衣,手由衣衫下端摸上去,那對
結實而富彈性的大乳房,被丁少秋滿滿的握住,凝滑柔軟,不忍釋手。
「小鬼,你不老實,雪姨不講給你聽了。」
「好雪姨,我不動了,你快講嘛。」丁少秋仍不放手輕輕的捏著奶頭。
任香雪接著講下去,驀地「喔唷」一聲到:「你又用力揉人家了,我不講了
。」
「好雪姨,揉一揉有什麼關係,那麼小氣。」她白了丁少秋一眼,輕輕的吻
著丁少秋的臉頰,又繼續說道:「我們在此地落戶之後,一呆就是二十年,之後
,發生了你娘出逃的事情……」這時,她的褻衣已被丁少秋脫掉,那圓鼓鼓的玉
乳,巔巍巍的脫縪而出,尖尖的乳頭已被丁少秋捏得紅紅的豎立起來,丁少秋張
口吮住那鮮紅的葡萄粒,伸手撕去她的羅裙。
「看,又毛手毛腳的,雪姨被你揉得心裡發慌。」
「雪姨,好雪姨,讓我親親嘛。」
「饞嘴的傢伙。」任香雪「噗哧」媚笑了,不再拒絕。丁少秋趁勢把臉藏在
她的懷裡,咬住她的乳頭吸吮起來。放在她陰胯間的手也開始上下活動,揉著她
的陰毛、捻著她的陰核,扣得她「格格」浪笑。
「小鬼,別整雪姨了,你肚子該餓了吧,讓雪姨弄飯給你吃。」她挪動一下
身子準備離去,丁少秋哪還能容她脫身,上前緊抱住她死也不放:「好雪姨,我
不要吃飯,我要吃你身上的白肉。」
「吃了半天,雪姨的奶奶都被你吃痛了,還沒吃夠嗎?」
「我要吃你下面的肉。」
「啐,冤家,真折磨人。」丁少秋抱起她就要起身,兩腿已被她壓得麻木,
不由「啊唷」一聲又坐下來,她吃驚的摟住丁少秋:「少秋,怎麼樣了?」
「我的腿被你壓麻了,不能動彈。」
「快別動,讓雪姨替你按摩一下好了。」任香雪離開了丁少秋的懷抱,端了
一個矮凳子坐在丁少秋身旁,抱起丁少秋的小腿放在她膝蓋上,握著粉拳輕輕地
在丁少秋大腿上按摩著,非常舒服,她胸前的雙乳隨著她的動作而抖動著。
「少秋,好一點了嗎?」
「嗯……」丁少秋只顧望著她的雙乳出神,把大腿麻木的事早忘記了,她見
丁少秋沒有回答,才發覺丁少秋的眼神有異:「壞死了,不管你了。」任香雪掀
起丁少秋的腿,拉住衣襟掩住雙乳,就要起身離去,丁少秋趕緊一步抱起她的嬌
軀,走入臥室。
「少秋,吃過飯再來吧,怎能急成那個樣子?」
「不嘛,現在我就要,你不想少秋嗎?好雪姨。」
「唉,真纏死人。」丁少秋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脫去她的衣衫,一副白嫩
嫩香噴噴的玉體,馬上呈現在眼前,丁少秋迅速的脫去衣服,粗壯的寶貝已硬得
直抖,猴急的摟住她的嬌軀,頰上、唇上、粉頸上、玉乳上,如雨點般的吻個不
停。
「雪姨,急死我了。」
「小鬼,快上來嘛,雪姨在等著你呢。」任香雪摟住丁少秋雙腿,夾住他的
胯下,把丁少秋翻到她身上,自然的張開兩腿露出肥嫩的陰戶,粉手握住丁少秋
堅硬的寶貝,導入她的陰戶,粗壯的寶貝即滑入大半,暖暖的、滑滑的、緊緊的
包著丁少秋的寶貝。
丁少秋再一挺,寶貝整根沒入,任香雪掀起粉臀,扭動柳腰,搖、晃、磨、
挫,陰戶內一緊一縮的吸吮著丁少秋的龜頭,異常的美妙。丁少秋抖擻精神九淺
一深、橫插直搗,插得她浪叫連連:「好秋兒,美死雪姨了……喔……美……死
……了……」
「少秋……雪姨……舒服極了……哼……哼……哼……」丁少秋的元氣正旺
,抽送更猛,直幹得她花容失色,釵橫發散,浪叫漸漸低微,只有呻吟的份兒,
一股股的陰精如決堤之洪水,洶湧而至,灼燙著丁少秋的龜頭。丁少秋不禁熱血
上騰,一陣陣熱精射入她的花心。她雙腿夾住丁少秋的陰胯,不讓丁少秋動彈,
兩人都欲仙欲死、心花怒放、你貪我戀,不忍分離。
任香雪雙頰轉紅,嬌艷欲滴,宜嗔宜喜,如怨如訴,倆任互吻著緊抱著,瘋
狂的滾在一起:「好秋兒,雪姨美死了,雪姨不能再離開你了。」
「好雪姨,我又被你浪出火了,再來一下吧。」
「傻孩子,不能貪多,好好的躺著,雪姨弄飯去,吃了再玩吧。」
「不嘛,我要再抱抱你。」
「好秋兒,聽雪姨的話,雪姨再給你親親好了。」她送上紅唇,丁少秋一陣
熱吻才讓她離房。
*** *** *** ***
任香雪姍姍出房,丁少秋舒暢的躺在床上閉著眼,如夢如幻,幾個倩影都湧
上腦海。任香雪嬌俏放蕩熱情如火,星眸流露著如饑如渴的目光,有一股吸人的
魅力,讓人不能自持。謝香玉一身細皮白肉堆綿積雪,乳波臀浪,走路渾身亂顫
,使人眼花撩亂,只要一粘身,就會銷魂蝕骨、欲仙欲死。
何香雲端莊持重,雖為半老徐娘,但美人並未遲春,白皙潤膩光滑凝脂,丁
少秋愛偎依在她酥胸之上,如處溫柔鄉中,含蓄嫵媚風情萬千,移裘薦枕曲意承
歡,使人如浴春風如繪雨露,徐娘風味勝雛年,實非欺人之談。
母親祝秋雲艷冠群芳,麗質天生,眉如遠山橫黛,目似秋水盈徹,唇若點丹
齒若含貝,體態輕盈如細柳迎風,軟語嬌笑似黃鶯出谷,多情而不放蕩,溫柔而
不輕佻,她把情與愛、肉與美揉合在一起,全部注懷在丁少秋身上,丁少秋感謝
上蒼對他的厚賜。
丁少秋正在呆呆的出神,不知任香雪何時進來,雙手捧著一碗湯坐在床沿上
,她笑盈盈的望著丁少秋:「睡覺了沒有?該餓了吧,快起來先喝點雞湯。」她
放下手上的湯扶丁少秋起來,丁少秋懶散的偎在她懷裡,望著她癡笑,她一手環
抱著丁少秋,一手端著湯碗送到丁少秋嘴邊。
丁少秋吃了一口道:「唷,好燙啊,不信你嘗嘗。」
任香雪嘗了一口道:「不太燙嘛。」
「我要吃雪姨嘴裡的湯。」
「小鬼,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把嘴湊過來,我餵你。」任香雪果然喝了一
口湯,鮮紅的小口,慢慢的把湯渡入丁少秋嘴裡。
「嗯,好香啊,我還以為是塊雞肉呢。」
「啐,少貧嘴,再來……」倆人在愉快中喝完雞湯。
「好雪姨,讓我再玩一次吧,你看人家又翹了。」丁少秋抓住了她的手,要
她撫摸丁少秋的寶貝,惹得她「嗤嗤」的嬌笑。
「怎麼這樣性急,會累壞身體的,待會兒香玉會來,等我們吃過飯後,今晚
睡在我這裡,雪姨讓你玩個痛快。」
「那玉姨怎麼辦呢?」
「讓她和我們睡在一起不好嗎?好了,快穿好衣服,等她過來,不笑你才怪
呢。」她替丁少秋穿好衣服,二人又揉作一團。正在興高彩烈之際,忽然門外傳
來叫門聲,任香雪急忙起身,拉丁少秋到外廳坐下,她穿過庭院奔向大門,一會
兒她拉著一位紫衣麗人,二人低聲交談著進來,不用說這就是謝香玉了。
謝香玉一身紫衣,嬌軀豐腴略肥,銀盆大臉滿如秋月,星目盈盈猶如一泓秋
水勾人神魂,兩條粉臂潔如鮮藕,柔若無骨搖擺有度,緊身的春衫裹著那顫巍巍
的大乳房,更顯得乳溝分明,肥大渾圓的屁股在羅褲中隱隱突起,扭扭搭搭的肥
肉兒亂顫,兩條粉腿塞滿了褲腳,顯得格外性感,令人慾念頓生。任香雪一陣風
似的跑到丁少秋面前,拉著丁少秋的手迎了出去。
丁少秋道:「玉姨,你好嗎?」
謝香玉道:「嗯,小嘴多甜呀,怪不得二姐……」
任香雪道:「好啦,我們吃飯吧。」她倆忙著端菜拿湯,偌大的一張八仙桌
,七大八小擺得滿滿的,除了一些臘味、素菜外,還有一隻肥雞,任香雪的烹飪
技術相當高明,樣樣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算得上一位才貌雙全的巧婦,在笑語風
聲中,三人結束了這頓晚餐。
「少秋,讓雪姨陪你談談,我去洗個澡。」謝香玉姍姍離去,任香雪拉著丁
少秋走進臥房,房內佈置得非常別緻,枕被、床罩、羅帳、一衣一物全是粉紅色
,香噴噴的像是新娘的洞房,置身其中使人綺念橫生。
任香雪道:「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會,我去換妝馬上就來。」過一會兒,任香
雪晚妝初罷,一頭青絲梳得高高的髻兒,鬢間綴著一朵白蘭,一襲薄薄的春裝,
粉紅的繡花軟鞋,明眸浩齒素顏映雪,一種成熟的少婦風味令人心情勃動。
丁少秋咬著她的耳朵求歡:「好雪姨,我想……」
任香雪打了丁少秋一下,笑得花枝招展道:「你好饞嘴呀。」
「誰叫雪姨長得這麼美,惹得人家發火呢?」丁少秋涎著臉向她撒嬌。她無
意拒絕,宜嗔宜喜的對丁少秋媚笑,丁少秋連忙抱起她,按在一張檀香大椅上,
掀起她的粉腿,也不脫衣服僅將她的羅褲拉下一半,露出雪白的粉臀及鮮紅的陰
溝,丁少秋從褲扣中掏出寶貝,輕輕的插入陰戶中,貼著她的粉頰,吻著她的紅
唇,一陣馥馨的幽香沁入肺腑,令人昏昏欲醉。
任香雪星眸含情櫻唇露笑,翠藍色的緊身春衫腰身狹小,裹得曲線畢露,淺
淺的領口短短的衣袖,露著雪白的粉頸及似藕的玉臂。那香軟綢滑的衣衫內裹著
陋纖適度的嬌軀,摟在懷裡令人神魂飄蕩。雖然倆任都穿著衣裳,但比赤身相戲
更有一番情趣。正在你貪我戀之際,謝香玉浴罷歸來。
「唷,二姐,怎麼那樣著急,不容我回來就偷嘴。」謝香玉僅披一襲輕紗,
薄如蟬翼,豐乳、肥臀、纖腰、粉腿,隱隱約約可看大概,真是妙態橫生,丁少
秋拔出寶貝,撲向謝香玉,反手扯去輕紗,柔玉溫香抱個滿懷。
丁少秋將謝香玉推倒在床上,雙手抓著她那玉乳,湊上嘴就一陣猛吸狂啃,
弄得謝香玉忍不住的叫出聲來:「小鬼……你……喔……你好狠呀……玉姨被你
……吸……吸光了……嗯……舒服極了……」謝香玉嘴巴叫嚷著,而且不停的挺
著胸脯,好像久逢雨露,急需要男人的滋潤似的。
丁少秋騰出一隻手來,往謝香玉的陰胯摸去,原來謝香玉已經春潮氾濫,淫
水直流。丁少秋見機會成熟,立即提槍上馬,謝香玉主動的用手扶著丁少秋的寶
貝,對準自己的陰戶,丁少秋一挺腰,「咕」地一聲到底。謝香玉嬌叫著:「啊
……喔……小鬼……輕……輕一點……」於是丁少秋放緩抽送的速度,以一種溫
柔而細緻的韻調慢慢地向裡推送。
丁少秋感覺到謝香玉的陰戶裡,一緊、一鬆的在顫動著,宛如嬰兒在吸乳般
不停地吸吮著自己的龜頭,這是從前未曾有過的感覺,真是令人消魂。丁少秋興
奮的說:「好玉姨,你的陰戶與眾不同……」
謝香玉道:「那就快閉上眼享受一下吧。」她的陰戶一緊一縮自然的吞吐著
,陰精津津的潤浸著丁少秋的寶貝,丁少秋的精水也徐徐流著,這樣也會使陰陽
調和,倆任偎依相抱,完成一場含蓄歡好。
「好玉姨,還是這麼硬,怎麼辦?」「嗤嗤」,她格格地笑著。
丁少秋向她撒嬌道:「人家硬得難過嘛,玉姨,讓我抽動一下吧。」
「傻孩子,別著急嘛,玉姨會讓你軟的。」謝香玉的陰戶加緊的收縮了,一
吸一吮吞進吞出,使得丁少秋的龜頭像被牙齒咬著的一般,整個陰壁都活動了,
丁少秋渾身麻酥酥的如萬蟻鑽動,熱血沸騰如升雲端,一股熱精如泉湧般的射進
她的花心,她也一陣顫動的洩了陰精。
「小鬼,還硬不硬?」
「好玉姨,太美了,你的裡面怎麼會這樣的動法,是向誰學的?」她嬌笑連
連,羞而不答。
「是向誰學的?為什麼不說話?」
「傻瓜,這豈能學得來的嗎?天生我就是這樣的呀。像二姐也有她的妙處,
緊、小、水多,難道你還沒有體會到?」
「雪姨雖然妙,但總不及玉姨的美,我願永遠插在裡面。」此時的謝香玉春
意蕩漾媚態橫生,她美極了、嬌極了。她把丁少秋緊緊的摟在懷裡,愛在心裡,
丁少秋熱情的吻住她,她默默的承受著,多情的撫摸著丁少秋的全身。
「小鬼,你的性慾太強了,真不是一個人可應付得了的。」她憐愛的看著丁
少秋,目光內充滿安祥、慈藹,以往的淫蕩全找不到了,這時她宛如一個嫻淑的
妻子。三人心滿意足,相擁睡去。
*** *** *** ***
次日清晨,丁少秋和謝香玉同時醒來,卻發現任香雪已經不在床上。丁少秋
剛醒來,慾念甚熾,摟住謝香玉一陣親吻撫摸,兩人都忍不住了。謝香玉叉開了
雙腿,小腿架在他的肩上,丁少秋把寶貝對準她的穴口,臀部向前一挺,「噌」
的一聲插了進去,謝香玉的身體立時一抖,淫喊道:「啊……好大喔……好壯…
…快……快……快動啊……」
丁少秋雙手抱住她的腰,飛快地抽插起來,每插入一下都使她激動不以,吟
聲不斷,丁少秋先使用的是「九淺一深」的戰術,爽得她淚眼汪汪,但仍拚命狂
叫著:「再用點勁兒……少秋……嗯……哎喲……」
過了一會兒丁少秋又改用根根到底的棍術,謝香玉更瘋狂了,兩隻手狠勁兒
地揉挫自己的豐乳,擰著乳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樣子的大概持續了一刻
鐘,丁少秋示意讓她起來換個姿勢,她卻誤以為丁少秋沒興趣了,抱著丁少秋的
腿說:「少秋,別停下來,接著幹嘛,玉姨還不夠呢。」
丁少秋告訴她是要換姿勢,她這才鬆開手,丁少秋讓她雙手扶著床站著,丁
少秋站到她身後,撫摸起她的臀部來,她的屁股豐滿渾圓,丁少秋在那豐滿的屁
股上輕輕地拍打了幾下,接著又吻起來,謝香玉笑吟道:「小鬼……快一點嘛…
…別再折磨玉姨了……啊……」她晃動著屁股。
丁少秋扶正了寶貝,在她的穴口上蹭了蹭,使勁兒往穴裡一頂,便全根沒入
了,丁少秋扶著她的腰枝,屁股不停的前後移動,使寶貝均速在穴中出出進進,
毫不停歇:「少秋,你好棒喔,怎麼會這新的花樣……」
已經半個多時辰了,寶貝的狂操與謝香玉的呻吟仍舊持續著,從她那扭曲的
面孔上,可以看出她是多麼的瘋狂:「再深點兒……啊……好爽……少秋……你
的寶貝真厲害……玉姨的穴都快被它插穿了……哎……喲……少秋……玉姨受不
了了……啊……」話還沒說完,丁少秋就感到穴裡一股熱流直衝龜頭,一種觸電
的感覺讓他再難以控制,身子一顫,一股熱精澆在謝香玉的花心。
兩人相擁撫慰著,任香雪衝了進來:「唷,怎麼又黏上了,真是男貪女戀。
」任香雪晨裝初罷,蛾眉淡掃脂粉薄施,一襲白色窄窄的春裝,越顯得花容雪膚
,她笑吟吟的看著丁少秋與謝香玉。
丁少秋道:「雪姨,你怎麼一大早就跑走了?」
任香雪道:「這樣作不好嗎?給你們倆留個機會呀。」
「來。再睡一會兒吧。」丁少秋一把將任香雪摟在懷裡,在她頰上吻個香。
任香雪道:「還睡呢?看太陽已曬到屁股了,起來吃點東西。」
謝香玉道:「真的該起來了,讓雪姨給你穿衣服吧。」
任香雪給丁少秋穿上衣裳,扣著鈕扣,等拿起褲子要向腿上套時,發現丁少
秋腿根處,粘粘的一片玉津,她輕輕的打丁少秋一下道:「看看這是什麼東西還
留在身上,教玉姨給你吃掉。」
謝香玉正在穿衣裳,聽任香雪一說,掉頭向丁少秋腿根看去,她不禁羞得紅
了臉,在枕下取出一塊紅紗向任香雪道:「二姐,你是一點虧都不吃。」二女都
「嗤嗤」的笑了。
穿好衣服,三人攜手步出臥室,庭院中陽光普照空氣清新,丁少秋迎著旭日
作一個深呼吸,頓覺精神振奮,再看身旁的二女人比花嬌,滿足的笑了,內心充
滿了興奮、幸福,眼前現出美麗的遠景。
*** *** *** ***
如此過了一月,這天祝秋雲、何香雲、任香雪、謝香玉四人讓劉婆婆將丁少
秋叫去,丁少秋一進屋問道:「娘,三位阿姨,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
謝香玉笑吟吟地道:「對你這小壞蛋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祝秋雲笑著道:「少秋,娘今天找你來,是想確定一下你和師姐妹們的事,
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你到底比較喜歡哪一個。」
這個問題倒是讓少秋犯難了,這一個月來,九個師姐妹輪流服侍他,雖然個
個都與他發生過擁吻的事,但少秋卻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平心而論,每一個對
他都是情深意重,他不想傷害任何一個。除非全娶了,但是一下子娶九個,娘會
同意嗎?丁少秋想了一想道:「娘,老實說,每一個我都喜歡,我能不能全娶呢
?」
「喔唷,小鬼,你的胃口倒不小。」何香雲和任香雪異口同聲道。
祝秋雲搖搖頭道:「娘雖然允許你娶多個,但是卻不能把她們全交給你,你
再仔細想一想,你到底想娶哪幾個?」
丁少秋略微沉思了一下道:「如果是這樣,我只能一個也不選。」
謝香玉失聲道:「少秋,你這是為什麼,你這樣難道就不怕傷她們的心嗎?
」
丁少秋搖搖頭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傷一個的心也是傷,傷兩個的
心也是傷,既然沒有兩全之策,我也只能做出這種選擇。」
何香雲仍然不死心地道:「難道說你不喜歡她們?」
丁少秋搖搖頭道:「當然不是,正因為我喜歡她們,所以我才不能選擇其中
幾個,而拋棄另外幾個。」
四女相視一笑,祝秋雲笑道:「既然這樣,娘就為你做主,把她們全給你,
但是你卻不能辜負她們,知道嗎?」
丁少秋疑惑地道:「您剛才不是說……」
「小傻瓜,娘剛才只不過是試你一下而已,看把你緊張的……」祝秋雲嬌笑
道。
丁少秋赧然道:「娘……」
祝秋雲卻笑著沖內室說道:「你們還不出來?」呼啦一聲,從內室衝出九個
少女,一下子將丁少秋團團圍住。不用說,自然是紫雲、紫霞、紫雯、青霓、青
珂、青佩、秋影、秋英、秋霜九女。
何香雲對眾女笑道:「現在你們都放心了吧?」眾女雖然羞紅著臉,但個個
都是笑逐顏開。
祝秋雲笑道:「少秋,從現在起,我就把她們全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對她
們。」
丁少秋紅著臉道:「娘,你放心,我不會辜負她們的。」
*** *** *** ***
入夜,秋霜來陪丁少秋,一切的話都是多餘的。丁少秋一把抱住她,來個長
吻,雙手迅速扒掉她身上的衣裙,飛快地褫下她的褻褲和肚兜等,這時的丁少秋
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對於脫女人的衣物,速度可快得很。在她阻檔的動作還來
不及推拒之前,丁少秋已經把她剝光了。
睜眼看她,真是一付完美的傑作,全身細緻光滑,毫無半點斑痕,冰雪般的
肌膚,柔麗的曲線,令人銷魂蝕骨。胸前的雙乳白生生,緊澎澎地特別富有彈性
,圓大飽滿的豐臀,兩條細滑的大腿夾著那高凸而肥嫩的小穴,細密彎曲的陰毛
,散在陰戶四周。
丁少秋從頭看到腳,再從腳往上看,丁少秋溫柔地道:「秋霜,你的身材真
漂亮啊。」
秋霜躺在床上嬌羞無言地望著丁少秋,丁少秋跪在床邊,輕輕地含著她奶子
上那紅紅的肉蕾,輕撫著她光滑的肌膚,舔著,磨著,手又在小陰戶外撫弄著,
只見兩片陰唇微彎地向內夾著,這是尚未開苞的少女陰戶啊。丁少秋禁不住癌頭
低下去用舌舔觸她的陰核,順著她陰唇的外緣,慢慢而且用力地舐磨下去。弄得
秋霜呻吟著:「嗯……啊……啊……哼……」頭不停地擺動,兩頰燙紅。
丁少秋舔了一陣子,又以手指頭進行搜索,扣摸的動作,秋霜的淫液如流水
般地汨汨淌出,而她的嬌軀也越扭越急,雙腿也越張越開。丁少秋把衣褲除了,
大寶貝一抖一抖地上下彈動著,用手扳開了秋霜的大腿,並將她的小腿舉到自己
肩上,把個寶貝頭在她大陰唇外磨著,龜頭點著那鮮紅的逼口,上下左右地一陣
揉弄,然後才慢慢地插入她的陰戶中。剛一干進,秋霜即忍不住地喊道:「啊…
…好痛……師哥……痛呀……」
丁少秋安慰著她道:「秋霜,我會慢慢來的,你要忍一忍,一會兒就不痛了
,我會讓你舒服的。」
丁少秋緩緩地抽動大寶貝,漸漸地她那小穴中有淫水流出,丁少秋就趁勢用
力干進去,突破處女膜,插得秋霜熱淚盈眶,大叫:「痛……哥呀……我痛死了
……啊……」
丁少秋立刻施展溫柔功夫,輕抽慢插,一會兒,她小穴內的淫水也潤滑了起
來,陰壁的肌肉也放鬆了,大寶貝的插動要順暢多了。丁少秋再撫捏她的肉峰,
吻她的嫩臉,慢慢地她口中的叫聲已變成:「啊……嗯哼……哼哼……喔……嗯
……嗯……」
丁少秋插得更急更重,不斷地用手去捏,揉,搓,撫她嫩軟飽實的雙乳,有
時也用嘴去觸吻奶頭和她的櫻唇。秋霜的嫩臀開始上仰,左搖,右晃地迎合著,
突然將丁少秋緊緊地抱住,陰戶急急地磨擦著丁少秋的寶貝,陰道肌肉收縮,一
股滾燙的陰精淋在丁少秋的龜頭上,小嘴裡呻吟著。
丁少秋抱著她,享受著處女第一次洩精的快感,好一會兒再把寶貝開始插送
,而秋霜的身體也不安地扭動了起來,隨著抽動的韻律越發地激烈,呼吸也漸漸
地粗重了。呻吟聲再度由她口中喧洩出來,而她的陰戶也跟著丁少秋的屁股上下
頂動,不斷地套弄,迎合著。
一陣急抖,秋霜又洩出了一股浪水,丁少秋的寶貝被她的陰戶收縮吸吮,及
處女陰道的緊夾感包圍著,也終於射了,一批批精液衝入她的子宮中,倆人直抖
著抱在一起,秋霜讓她的花心承受著丁少秋奇熱精水的澆灌。一會兒,丁少秋才
側躺在她身邊,在她嬌靨上送個熱吻,秋霜睜著媚眼吃吃地浪聲笑著。
秋霜回吻了丁少秋一陣,坐起身來擦拭著她的下體,一片片處女破瓜的血跡
染紅了床單,腥紅點點,落英繽紛,她嬌嗔地道:「都是你害的。」白嫩的陰部
有些紅腫,使她頻皺眉頭。
丁少秋吻著她的玉乳,柔聲道:「是我不好,弄疼你了吧?」
秋霜羞人答答地道:「不怪你,師哥。」和丁少秋又是一陣熱吻,兩人才相
擁睡去。
*** *** *** ***
第二夜是屬於紫雲的,丁少秋拉著紫雲的手,伸進自己的褲襠,放在寶貝上
。紫雲又羞又驚,想抽回手,不料被丁少秋按住,變成在寶貝上來回按摩,那寶
貝受了刺激,一下漲得粗大堅硬,竟像初生嬰兒的小手臂一般,足有一尺多長。
丁少秋撲在紫雲身上,雙手解開她的衣服。
紫雲微微掙扎幾下,也就不動了,任由丁少秋將自己的衣服剝了精光。丁少
秋雙手揉搓著紫雲的乳房,輕捏著乳頭。紫雲面紅耳赤,春情萌動,哪裡經得起
他姿意撫弄,一股又癢又麻的感覺從下體傳遍全身,呼吸也急促起來。
丁少秋伸手摸向她的小穴,不料摸了一手淫水,將手舉起細看,只見上面沾
滿了透明的黏液,他「嘿嘿」一笑,在紫雲眼前搖晃著手指,說道:「想不到平
日端莊的紫雲師姐,也這麼……」
紫雲聽了羞不可抑,閉了眼睛不敢看,可是那種麻癢的感覺卻越來越難忍,
身體也不自覺的扭動起來。丁少秋一手揉摸著紫雲堅挺白嫩的奶子,另一隻手在
肉穴裡探索陰蒂。紫雲眼波一蕩,竟是嬌媚無比,接著便發出了令人消魂的呻吟
:「哦……啊……我的小穴好……好癢……啊……師弟……用大寶貝……給我…
…止癢吧……」
紫雲將雪白的雙腿高高舉起,突出已淫水氾濫的小穴,迎向丁少秋。丁少秋
見她如此淫蕩,也就不再客氣,握住大寶貝對準蜜穴口,「噗滋」直插而入。「
啊」的一聲慘叫,紫雲臉色煞白,大滴的汗珠滾落下來。丁少秋忙安慰道:「師
姐忍著點,一會就好。」紫雲點點頭,強忍著痛不叫出來。
過了片刻,丁少秋漸漸覺得寶貝浸泡在淫液裡,被溫暖的肉壁緊緊包圍著,
十分舒適,就好像回到幼年在母親的懷抱裡,於是將頭埋入高聳柔軟的乳房,陶
醉在被包圍溶化的感覺中。紫雲痛楚稍減,那種麻癢的感覺又強烈起來,肉穴中
再次分泌大量的蜜汁,被丁少秋的寶貝堵住,流不出來,覺得陰道裡漲鼓鼓的:
「師弟,你把大寶貝拔出來些,我漲得怪難受。」
丁少秋依言拔出寶貝,白色的蜜汁跟著湧出來,將身下的床鋪也弄濕了,陰
毛上、大寶貝上,到處都是,淫水裡夾雜著一絲絲殷紅的血。紫雲此時也顧不得
羞恥了,她用手臂抱著叉開的雙腿,急促地說道:「我已經是師弟的人了,請用
大寶貝來干我的小穴吧。」
丁少秋再次將寶貝插入紫雲的騷穴,緩慢地、輕柔地用三分之二的寶貝抽查
著,紫雲也不覺得怎麼痛了,粉嫩的屁股一上一下地迎合著,動作漸漸激烈:「
啊……啊……舒服啊……我的小穴……好爽……啊……噢……美死了……沒想到
……插穴……這麼美……用力……嗯……」
紫雲梳得整齊的頭髮已經蓬亂,柔軟的秀髮沾著汗水貼在臉上,臉龐被慾火
燒得紅紅的,雪白的手臂緊緊抱住丁少秋的屁股,豐滿的乳房有節奏地晃動著,
喉嚨裡發出淫蕩的呻吟。丁少秋的動作越來越兇猛,大寶貝的插入一次比一次深
,終於盡根而入,直抵花心。
「啊……啊啊……大寶貝……插到我的……花心……了……姐姐的……小穴
……爽死了……啊……噢……啊……哼……用力……干……啊……啊……插爛小
穴吧……啊……啊啊……噢……噢……我……我不行了……啊……要洩……洩了
……我……死……了……」紫雲四肢一陣緊縮,身體抽搐著,達到了高潮。
*** *** *** ***
第三夜是紫霞,丁少秋迫不及地就緊抱著紫霞的身軀,火辣辣地吻著她的香
唇。紫霞那裡肯輕易就範,奮力掙脫,往床上一跳,卻被椅子絆倒,紫霞整個人
跌到床上。丁少秋從後面撲了過去,如猛虎撲羊。紫霞閃避不及,整個人被壓在
床上。
丁少秋採取三路夾攻,他猛力地親吻,雙手緊壓著乳房,同時把小腹猛烈地
頂著她的陰戶。雖然是隔衫打虎,但是如此的愛撫,使得紫霞全身一陣酥、癢、
麻,而不知如何形容她的感覺。紫霞馴服了,像一隻綿羊般。她緊緊地抱著他的
脖子,並把她香舌伸入他的口中。她用力吸、吮、攪、頂著,丁少秋的手夜沒有
閒著,開始為她寬衣解帶。
紫霞袒露出她那潔白如玉的肌膚,丁少秋看到她的胴體,欲血翻騰。但是他
抑制了衝動,先把她的肚兜扯了下來,脫去自己的上衣。似乎上半身已經解決了
,下一步就是拉下她的長裙及那紅色的褻褲。紫霞那一身潔白滑嫩的肌膚,兩個
不大不小的乳房,恰好一手一個。
兩片滑潤的陰唇,高高聳起,柔若無骨,豐厚而有餘。在那短而不長,細而
不粗的一片片陰毛掩護之下,使得肉縫若隱若現,一切盡在眼前,直看得她羞答
答地綣伏著嬌軀。紫霞等了片刻,見他毫無動靜,就嬌滴滴的望著他,說:「師
弟,你怎麼啦?」她的一聲呼喚,使的失魂的丁少秋如同大夢初醒。
丁少秋揮動雙手,三扒兩剝之下也把身上的衣物脫了個精光。於是,他把頭
低了下去,伸出舌頭,往她的玉體猛舐著。他由上而下,舐著粉面、酥胸,抵達
草原到了百慕達神秘三角洲。紫霞的玉體根本不曾被男人撫摸過,更談不上用舌
頭舐過。因此,她那經得起如此刺激的挑逗。一時之間,她的血脈賁張,柳腰猛
擺,雙腿也不由自主地張開了。
紫霞嘴裡也不停地哼著:「唔……嗯嗯……唔……哎喲……」她雙腿打開,
使得陰戶暴露無遺,她自己也不知道。
丁少秋便用手把陰唇向兩邊撥了開,他上半身俯下去,用舌頭觸她的陰戶,
猛舐著,飢渴地吸著仙津玉露。處女的她要塞受到攻擊,紫霞那熬得住,不由自
主地把他的頭給拉了開,她才獲得稍稍喘氣的機會。但是此時此刻的丁少秋,正
嘗到甜頭,因此那肯就此罷手。他撲在她的身上,挺動屁股,揮動著那只長鞭,
朝著小穴亂頂進。
丁少秋感覺得到龜頭已微微陷入,於是他用力一頂。這下,只聽「噗滋」一
聲,那根寶貝已進入了半截。他的龜頭感覺得出,裡頭好像有一道堅紉的膜擋住
去路。於是他決定要奮力一擊,又是「噗滋」一聲,大寶貝已經長驅直入。
紫霞痛苦萬分,呼叫不停,同時把雙腿挾住他的身體,似乎要他停止一切的
行動,一點也不放鬆。紫霞叫道:「哎喲喂……痛……痛死了……你……你好狠
……也……也不管人家死活……一下子就那麼用力……唔……唔……快……快抽
出來……否則小穴會裂開……」她痛的淚如雨下,身體不停地抽搐著。
丁少秋眼見她痛心疾首地哭,憐憫之心,尤然而生。於是他把寶貝給抽了出
來,隨著而來的陣陣淫水,加上片片地血絲流了出來。丁少秋低聲安慰道:「紫
霞師姐,你就忍一忍,這是第一次,總是難免會痛的,稍後就會好了,更何況這
也不會像生小孩一樣那麼疼痛呀。」
紫霞聽了之後,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打了兩下道:「見你
的大頭鬼,你又沒生過小孩,你怎麼知道生小孩有多痛。」
丁少秋咧嘴地大笑,說:「這是可以想得到的,你看是嬰兒的頭大,還是寶
貝頭大?」
「羞……羞臉……不害臊。」紫霞糗他。
丁少秋見她化痛為樂,便哀求道:「師姐,現在可好多了吧,再讓我插,否
則寶貝會漲破了。」
紫霞嬌笑道:「小傻瓜,那你還等什麼?」丁少秋大喜過望,他一手緊按在
她的穴口,輕輕的挑撥,紫霞的慾火又再度上升。那隻手又伸出了中指,進入了
洞穴中,他慢慢地抽、插、撩、扣、挖、磨、轉,幾乎樣樣都來。
紫霞在他的挑逗下,嬌軀不停的顫抖,雙肩搖擺,雙腿用力挾的緊緊地。她
緊緊咬著牙齒,嬌軀噓喘:「唔……師弟……師弟……我的小穴裡又麻又癢……
快……快干我……快……快……快插進來……那隻手指頭太小了……一點也不管
用……」
丁少秋見她如此的嬌呼,而且他的寶貝一厥一厥地抖著。於是他馬上刺了進
去,把屁股一挺,腰部力道一下沉。「噗滋」一聲,從陰戶裡發了出來,寶貝全
部沒入裡面。
「嗯……嗯……」紫霞呻吟著。丁少秋的慾火已被焚燒了片刻,一點也不能
再等待了。因此,當他後抽的時候,寶貝退了一點出來。紫霞已用右手拉住他的
寶貝,防止他逃出來。丁少秋即刻發動一陣猛烈攻擊,長驅直入,直達花心,他
一下接一下抽送著。
紫霞剛一開始覺得陣陣酥癢遍及全身,但經過他一陣抽送時,那美妙的陰唇
一吞一吐,漸漸地裂開了。丁少秋一陣抽送了三十多下,紫霞極力的抑制了痛苦
,咬緊了牙根,但是,還是忍不住地呻吟道:「唔……哎呀……大寶貝師弟……
你輕一點好嗎……還是會疼痛的……」
丁少秋馬上減少了馬力,寶貝淺進淺出,反反覆覆地抽動著。他把頭埋在她
酥胸裡,用手把玩那兩個富有彈性的乳房,同時,也用雙唇緊挾兩個乳頭,就像
嬰兒吸母奶一樣,又吸又舐。他柔柔地問道:「師姐,還會痛嗎?」
紫霞羞答答地道:「師弟……現在疼痛得都麻木了……你可以放手去幹了…
…」
丁少秋深吸一口氣,情急之下,挺住上身提了起來。雙手緊按住乳房,下身
懸空,以雙腳尖為支點,然後猛然落下。寶貝塞得陰道飽飽的,兩片大陰唇向外
翻了出來,那一張一合,就像會說話的嘴巴,說道:「大寶貝師弟,你真可愛。
」彷彿就和活塞一般,一上一下返覆抽送著。
那淫水被寶貝擠出了「噗滋」、「噗滋」的聲音,兩人的小腹對撞清脆的「
劈劈卜卜」的作響。這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就跟跳踢踏舞一樣的清脆,可分出
輕重之音。紫霞開始發出歡快的嬌吟:「哎喲……怎麼……這樣舒服……嗯嗯…
…唔……師弟……好……用力……插深一點……用力……」
她已魂不附體,釵散發亂,欲死欲仙,全身戰抖搖擺著。她的臉、嘴、心口
、手腳全身都發燙了。紫霞又再度口乾舌躁,心兒急跳,陰精就如同泉水一般咄
咄噴水。紫霞被干樂了,花心開了,也就顧不得什麼羞恥了。她嬌吟叫著:「唔
……哎呀……太好了……師弟……我可不如道……你這寶貝一進一出……會有這
麼快樂……大寶貝師弟……你的寶貝好妙喲……」
丁少秋極力抽插,只頂了二百來下,她那大陰戶翻騰了出來,同時身體虛了
下來,雙眼緊閉,精力盡消,雖然紫霞的精力充足,可見已經漸漸吃不消了。因
為每當龜頭用力一頂,撞擊子宮的反彈之力,震得花心整個發麻。不如道是紫霞
的潛力,還是迴光反照,她倏然緊抱著他的脖子,同時高高地坐下。
突然地,紫霞叫聲由低轉高,形同哀號:「師弟……我不行了……我會死…
…唔……唔……咬喲……咬喲……唔……洞裡好熱……唔……」她大聲叫道,隨
即整個人癱瘓了,四肢由發抖而打直了,就如同中邪一樣。丁少秋的寶貝射出了
一股熱騰騰的精液,他們兩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提不起力氣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3-12-26 14: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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