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 yajayaj: 退出 | 短消息 | 控制面板 | 搜索 | 幫助

RSS 訂閱當前論壇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標題: 花間色武系列 03絳闕虹飛【情色版】01-41 全原著:武陵樵子 改編:花間浪子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花間色武系列 03絳闕虹飛【情色版】01-41 全原著:武陵樵子 改編:花間浪子

花間色武系列 03絳闕虹飛【情色版】01-41 全原著:武陵樵子 改編:花間浪子



【第一章】 蝙蝠傷命驟起波瀾

  仲春二月,成都郊外楊柳滴翠,十里蓉蔭,平疇綠野隱現著竹籬茅舍,雞犬
相聞,散有江南風光。這日傍午,正下著毛毛雨,天氣變得倏陰倏睛,就在這時
候北門外的官道上來了三騎川馬,騎著三個少年公子。這三個人年歲不相上下,
約在二十四五,長得虎臂猿腰,神采奕奕,顧盼非常。

  騎後隨著一個小廝,短衣跣足,面色臘黃,背著一隻七弦瑤琴,垂首疾趨,
但依稀可見他氣質清秀,應該是俊秀小子,與他臘黃的面色,並不相襯。馬走得
雖慢,可是這小廝卻趕得上氣不接下氣,呼喘頻頻。

  這三個少年公子服色各異,一著天青團花夾衫,胸口處綴有一圈方形白玉,
襯著他那四方臉膛,更顯得氣質俊獷。另一人身著棗紅長衫,濃眉虎目,不怒而
威。還有一個劍眉斜飛入鬢,面如冠玉,嘴角永遠噙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少年,卻
身穿一件墨黑長衫。

  因為他們的舉動均異於常人,太陽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均是內功深具火候
,身懷絕學之士。在江南武林中提起南天三燕的名號,無人不知,畏憚三分,而
他們卻自稱武林三公子。

  那身穿黑衣少年瞠目四眺一眼,朗笑一聲道:「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
楊柳風,這仲春二月正是好天氣,此次能與鄭兄把晤,了卻多年之願,誠小弟一
大快事。」這少年談吐不俗,可見他學養有術,與其他二人意氣飛揚,粗獷豪邁
大相逕庭。

  驀地--迎面突傳來奔躥如雷及一陣鸞鈴響聲,只見兩騎快馬風馳電掣奔來
,騎上人勁裝捷服,肩帶兵刃,闊簷草帽遮得很低,瞧不出他們的面目。來騎奔
勢如飛,疾掠而過,轉瞬間奔出七八丈遠。棗紅長衫少年口中忽驚噫了一聲,人
已離鞍倒飛而去,疾如流星掠空,兩手一分扣著兩匹奔馬鬃鬣。

  二馬頓時前蹄高揚,同聲希聿聿驚嘶,騎上並靠著兩個頭戴闊簷大草帽勁裝
漢子身形歪落下鞍墜地。原來這兩個勁裝漢子早就死去多時了,馬也奔了一段不
算太短的途程,因無人控制,似繞過成都城由驛道奔來,因馬能識途,騎主似為
川北武林人物。其他兩個少年公子亦掠落下鞍,齊趨視那兩個死者因何致命。

  只剩下短衣跣足的小廝捧著瑤琴佇立道邊,趁此良機可緩一口氣,休息一陣
,他無心於瞧熱鬧,漠然無動於衷,兩目仰觀藍天白雲,默默出神。是仇殺之事
他已司空見慣?還是他飽嘗人間的不幸,命運的捉弄,令他有生不如死的感覺。


  從他憔悴的臘黃的面色可知已經歷了一段灰黯的人生,這時一朵飄浮的白雲
在他眼簾前變幻著,他的眼珠也隨之千變萬化。但誰又知道他在想什麼?道上行
人與田野問鄉民漸漸聚集起來,卻都不敢走向南天三燕及死者,反倒聚在那小廝
身側。

  一個壯健的大漢向小廝道:「老弟,那兩個死者是什麼人?」

  小廝子沉思中醒轉過來,望望大漢一眼,苦笑道:「不知道。」

  大漢呆了一呆,又道:「那三個少年公子呢?」

  小廝答道:「瞧尊駕也是老江湖了,怎麼竟不認識?那身穿青長衫者名鄭嵩
燕,就住在成都蓉園,那身著棗紅長衫的名高俊保,武林美號「離火神燕」世居
杭城上天竺。」話一頓,笑道:「那黑衣少年就是我家少主人,世居八閩侯宮,
名龐鎮寰,武林尊稱玉燕劍客。」

  大漢聞言不由面色震驚,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卓著威名的南天三燕
武林三公子,想必老弟也是一身驚人絕學。」

  小廝苦笑道:「我呀,連莊稼把式都不會,那敢當稱一身驚人絕學。」

  大漢搖首歎息道:「可惜,可惜。」且說武林三公子檢視兩個死者,發現頸
後嵌著一隻鐵蝙蝠,長寬不及二寸,深沒頸肉嵌在骨內。

  鄭嵩燕右掌如斧,倏地以暗勁力砍二個死者後腦門,深嵌入骨的鐵蝙蝠立時
震出體外,托掌心凝視一眼,不禁神色大變。那鐵蝙蝠純係緬鋼打造,鋒利無匹
,尤其嘴部突出一針,專破罡勁橫練,護身氣功,寒光如電,映目生寒。

  鄭嵩燕望了二人一眼,道:「死者乃壺口關黃河水道怪傑老龍神上官相左右
二霸花榮、黃吉,二霸武功雖稍遜我等一籌,但在目下武林亦堪稱項尖人物,制
死二霸之人不言而知武功極高,兩位可知武林中有什麼人用此獨門霸道暗器麼?


  高俊保、龐鎮寰搖首道:「數十年來,武林中就無用鐵蝙蝠暗器成名的人物
,鐵蝙蝠打出手法極難,真力須使得極均勻,毫釐之差即會偏向,此人手法之沈
,部位拿捏之準,竟不爽分毫,可見此人武功已臻化境,但猜不出是誰?」

  鄭嵩燕道:「老龍神孤傲狂妄,睚眥必報,此事定會為江湖帶來一場血腥浩
劫,卻不知起因為何,如小弟意料不差,此必為震驚武林公案。」說著將二隻鐵
蝙蝠放置囊中。

  龐鎮寰神色一變,道:「鄭兄不如棄去,兩隻鐵蝙蝠恐為鄭兄帶來麻煩。」


  鄭嵩燕雙眉一剔,揚聲哈哈大笑道:「小弟是怕事的麼?」神情狂妄,不可
一世。

  遠處忽起了一聲輕微的冷笑,但南天三燕卻未察覺。南天三燕向乘騎走去,
龐鎮寰發現小廝與人說話,不禁大怒,以手分開路人,大喝道:「九蔭,你在胡
說什麼?」右手疾揮向小廝臉頰。「吧」的一聲脆響,小廝發出一聲啊喲慘叫,
人被打得跌翻了出去,恰好壓著花榮屍體。

  高俊保眉頭一皺,笑道:「龐兄為何如此盛怒打貴什,其實貴什也不沒說什
麼?」圍觀路人見狀一哄而散。

  龐鎮寰赧然一笑道:「這廝最是胡言亂語,素不為小弟所喜,此次本不願帶
他前來,乃奉家父之命說他原為川人,可同行一拜先人穴墓。」說著乾咳了一聲
,又道:「既然高兄求情,小弟寬恕他一次就是。」

  高俊保暗道:「我何嘗與他求情。」似礙難出口否認,僅微微一笑。

  龐鎮寰厲喝道:「九蔭,還不爬起來。」南天三燕隨即一躍上騎,蹄聲得得
而去。小廝掙扎爬了起來,右臂緊抱著的七絃琴尚未跌壞,右手掌心劇痛如割,
鮮血如斷線滴下,只覺得全身骨胳拆散了似的,眼前金花亂湧,積威之下不敢不
走,追著騎後一顛一跛奔去。

  鄭嵩燕突然在騎上發出爽朗笑聲道:「二位遠來不易,小弟特在望江樓上設
宴接風,萊餚亦均是成都最著名的拿手好菜,聊盡地主之誼。」

  高俊保、龐鎮寰豪笑道:「我倆就是為嗜口腹之慾而來。」

       ※   ※   ※   ※   ※

  成都氣候溫和,冬不嚴寒,夏不酷暑,每當秋涼花開,芙蓉如城,錦繡四十
里,燦爛絢目。望江樓稱崇閣,位於錦江之傍,環周修竹如篁,古木參天,系唐
朝詩妓薛濤故居,樓下不遠有井為著名於世之「薛濤井」,井水清冽,居民汲取
井泉用以烹茗,車載挑負不絕於途,昔傳薛濤用水制箋,裁畫供吟,名為「薛濤
箋」。

  吟詩樓高踞崇麗閣之上,憑窗小坐,俯瞰江流宛轉,水魚澄碧,仰視巒影,
青林滴翠,風光明媚,景物佳絕。鄭嵩燕即在吟詩樓上設宴三席,與邀的均是成
都知名武林人物,主客當然是高俊保與龐鎮寰二人,鄭嵩燕周旋於賓客間笑語殷
問。眾賓客對鄭嵩燕極其恭敬,足證明鄭嵩燕威望西川,盛名無虛。

  吟詩樓間佔地甚廣,尚有十之六七設有二十餘張桌面,均上了七成座,食客
俱為當地達官富紳,笑語喧嘩,盛囂鼎沸。夕陽沈山,清風徐來,錦江如帶,霞
影映帆,景色暢心悅目。鄭嵩燕擺下酒宴盛席,酒是瀘州陳年大曲,開壇芳香四
溢,萊餚更是成都名菜,味美色鮮,令人垂涎欲滴。

  吟詩樓上正大快朵頤,獨有一人蜷縮坐在薛濤井旁青石上愁眉沉思。這人正
是那龐鎮寰攜來小廝,捧首流淚道:「我鳳舞嘯天何時才能出人頭地,揚眉吐氣
,唉,白恨枝無葉,莫怨太陽偏,這是命,那我又何能強求呢?」

  他獨自一人自怨自艾,徐徐伸開手掌,掌心傷痕新凝,他托著一枚烏光閃亮
星形的斑指,細細把玩。這枚斑指卻是他被龐鎮寰一掌震飛摔在花榮屍上掌觸之
物,星形稜角銳利如刃嵌他那掌心上血液如注。顯然,斑指是花榮身上之物,他
暗道:「武林中人身懷之物多半奇特,此枚斑指非金非玉,有何珍貴,莫非用來
當暗器使用。」

  他理解不透,並未向龐鎮寰言及,把玩了一陣收入懷中,突然瞥見江濱流星
奔雲奔來三條人影,不禁一怔。來人倏地在井側停住,現出一個頭大身矮老者,
獅鼻海口,濃眉繞腮,穿著一襲寬大黑衣長衫,迎風獵獵,使人不寒而慄。

  三人都各帶有兵刃,目光仰視吟詩樓上華燈燦爛,笑語喧嘩,嘴角泛出一絲
冷笑。老者忽發覺鳳舞嘯天蜷縮在井旁青石,銳利目光上下打量了鳳舞嘯天兩眼
,察知不似武林中人,料為貧人之子,也不以為意。

  然後轉注在一雙體瘦如竹怪人道:「二位賢弟,黃河二霸怎會死在鐵掌追魂
鄭嵩燕手上,豈非怪事,倘非路人目擊,老朽不信此為事實,試想我等在嘉定一
路追蹤而宋,在成都近郊突失去二霸形跡,只道二霸免脫……」說至此垂首沉思
一陣,猛然抬頭道:「莫非鄭嵩燕邀請高俊保、龐鎮寰由江南而來,亦是為了此
事,那倒是可堪憂慮。」

  這頭大身矮老者乃目下威震北六省玉虎幫金蜈堂堂主天殺星丁洪鈞,那一雙
體瘦如竹怪人乃是工虎幫中高手童虎童彪,江湖匪號催命雙劍。

  鳳舞嘯天聞言心說:「武林傳言多屆無稽,黃河二霸怎可妄斷喪在鄭嵩燕手
中。」有心言明,猛轉念一想,何必惹火燒身,他雖然不擅武功,但身居武林世
家,平常耳濡目睹,此等江湖是非,一點沾惹不得,稍一言行不慎,立招殺身大
禍,是以隱忍不言。

  只見童虎嘴角擒出一聲惡毒笑容,森冷答道:「天下事往往出人預料之外,
玄雲觀主死在黃河二霸毒手之下斷無疑問。那玄雲觀主珍藏之紫陽圖解寶鑰必為
二霸取去,但二霸屍體中遍尋並無此物,如非鄭嵩燕取了還有何人?」

  鳳舞嘯天聞言不由心神大震,右手摸了懷中斑指一把,暗道:「看來,這斑
指定有蹊蹺,莫非它就是……」遂凝神聽下去。

  丁洪鈞長歎一聲道:「數百年絕傳之「紫陽圖解」方露一線曙光,又告霾雲
掩日,究竟黃河二霸之死,斑指之失,是否鄭嵩燕所為尚不得確和,南北三燕武
林世家,辣手難惹,還得慎重才好。」

  童虎冷笑道:「丁堂主今日如此軟弱怕事,我等所為何來,即是我等放過鄭
嵩燕,老龍神上官相能放手麼?」

  丁洪鈞道:「依賢弟之見?」

  童虎道:「何妨單刀直入問上一問。」

  三人緩緩消失於樓口不見,接著已疾逾飄風而至五條身影,其中一人是個美
艷絕倫的少女,逕向望江樓上掠去,雖是驚鴻一瞥,但這少女絕世風華卻深映鳳
舞嘯天腦中,不禁隨著五人身後登樓。

       ※   ※   ※   ※   ※

  吟詩樓上,南天三燕與群雄正酒酣耳熱,猜拳行令,豪笑盈耳。鄭窩燕忽瞥
見樓口先後登上八人,前三人正是玉虎幫天殺手星丁洪鈞及催命雙判童虎童彪,
隨後是四個面目陰冷武林高手及一美艷絕倫的綠衣少女。他為少女明昨皓齒,照
人艷光所吸引,兩道眼神死盯著少女一瞬不瞬。

  突聽耳邊響起一個森冷語聲道:「鄭公子。」鐵掌追魂鄭嵩燕不禁一呆,轉
目望去,只見一個頭大身矮,目光如炬老者面含微笑的望著自己。

  他猛然想起此人來歷,不由神色微變,抱拳說道:「丁老師,何事賜教?」


  天殺星丁洪鈞見鄭嵩燕竟知自己威名,不由泛起得意的微笑,道:「丁某特
來恭賀鄭公子。」鄭嵩燕不禁一楞,不知丁洪鈞話意何指。

  此刻,整個吟詩樓上鴉雀無聲,數十百道目光投向丁洪鈞臉上。但高俊保龐
鎮寰四道目光卻投在美艷絕倫少女芙蓉雙靨上,暗道:「沉魚落雁,人間殊色。
」南在三燕行事介乎正邪之間,並無大惡,但均有寡人之疾,最是好色。

  少女忽然察覺,面色一沈,如籠上一層寒冰,星眸中射出兩道懾人寒芒,凜
然不可侵犯。只聽鄭嵩燕訝詫道:「在下何事值得丁老師恭賀之處,恕在下不明
,還請見告。」

  丁洪鈞暗中冷笑道:「好做作。」面上淡淡一笑道:「黃河二霸惡行擢發難
數,為鄭公子殲除,誠乃大快人心之舉,但二霸身懷「紫陽圖解」之鑰亦為鄭公
子不勞而獲,豈可不預為恭賀。」「紫陽圖解」四字一出,舉座不由大震。

  鄭嵩燕神色一變,沈聲道:「丁老師為何血口噴人,在下等不過路經郊外發
現二霸已死下騎察視一眼,至於「紫陽圖解」之鑰為在下獲有,更是無稽。」

  丁洪鈞搖首微笑道:「丁某也是風聞而來,並非目擊,但目擊者已將此事傳
佈開來,不到數日即轟動整個武林……」

  鄭嵩燕厲聲道:「何人目擊。」

  丁洪鈞答道:「丁某已說過風聞此事,何人目擊那要問鄭公子你了,鄭公子
既否認其事,丁某也不便再說,容後相見。」說後,轉身向催命雙判走去。

  鄭嵩燕神色大變,一臉鐵青,他做夢也想不到黃河二霸之死竟涉及「紫陽圖
解」要知「紫陽圖解」乃數百年來武林中人無不夢寐欲得之曠代絕學。這樣一來
,鄭嵩燕無異是惹火燒身,冷笑道:「丁老師且慢,容在下說明,黃河二霸實是
死在絕毒暗器之下,暗器確為在下取出,丁老師見多識廣,必知暗器來歷。」說
時丁洪鈞轉過身來,兩道森厲目光盯在鄭嵩燕伸在懷中的右掌上。

  此刻,連金針墜地均會鏗然大震,樓面諸人不約而同眼神投注在鄭嵩燕身上
,屏息無聲。鄭嵩燕手方伸出懷中,尚未舒掌,突然狂飆大作,燈燭全熄,一瞬
間伸手不見五指,只聞鄭嵩燕悶哼一聲,龐鎮寰立即扇開火熠子,一道火光升起
。狂風立止,火光映照下只見鄭嵩燕一臉鐵青,掌心空空如也。

  高俊保龐鎮寰不禁心神一凜,均知一雙鐵蝙蝠在燈光一熄間為人劫走,劫走
之人就在這吟詩樓上。鄭嵩燕一雙怨毒的眼神逼視在丁洪鈞身上,久久不移。丁
洪鈞冷笑道:「鄭公子莫非疑心丁某所為?哼,丁某人尚不屑既做於前,而又不
敢承認於後之事。」

  話中有刺,鄭嵩燕聞言目中猛泛殺機,厲喝道:「丁老師,無須咄咄逼人,
在下尚不把玉虎幫放在眼中。」

  丁洪鈞哈哈大笑道:「今晚之事。有目共睹,丁某並非尋釁而來,鄭公子豈
非作賊心虛,丁某未存計較之心,只怕老龍神上官相未必放過閣下。」說著走回
座中。

  店伙忙著點燃燈燭,全樓重放光明。忽地,美艷少女桌上一個面目森冷漢子
緩緩立起,走向鄭嵩燕之前,道:「兄弟,奉命前來請問閣下,黃河二霸是死在
什麼暗器之下?」

  鄭嵩燕道:「尊駕奉何人所命?」

  「奉咱們姑娘之命。」鄭嵩燕望了少女一眼,道:「是兩隻鐵蝙蝠致死。」


  面目森冷漢子傲然一笑道:「武林中並無人用鐵蝙蝠暗器,有誰保證確有其
事。」

  高俊保龐鎮寰同聲道:「在下當場目擊。」

  那漢子冷冷一笑,道:「黃河二霸屍體上一雙鐵蝙蝠暗器尊駕為何起出?」


  鄭嵩燕道:「在下另有緣因,無非恐從鐵蝙蝠身上查出真兇是誰。」

  那漢子森冷一笑,道:「欲蓋彌彰,居心實不可測,鐵蝙蝠本屬空穴來風,
騙得了誰?」

  「片刻之前狂風吹熄燈燭時為人劫走。」童彪倏起立掠至鄭嵩燕之前,冷笑
道:「這話騙鬼,南天三燕在武林中聲名比我等黑道人物還臭,怎能見信。」

  突從鄭嵩燕身後竄出一條大漢,厲喝道:「狂徒無禮,你在找死。」一溜寒
光電奔出手,刀風銳嘯,刺向童彪胸前開坎死穴,凌厲之極。

  童彪竟視若無睹,刀尖堪距五寸之際,右掌突電光石火般一拂出手。大漢一
聲狂嚎出口,叭噠倒下,胸口鮮血如泉噴出,一柄鋼刀正插在他那胸口,正是他
自己兵刃。南天三燕不禁大感震怒,行功運臂,蓄勢待一擊出乎。

  驀地,吟詩樓上正上叭的一聲,釘著一桿三角小旗,上繡一條五爪赤龍。群
雄中有人出聲驚道:「老龍神信物。」

  美艷少女盈盈一笑道:「我們回去吧,置身事外方為上策,讓他們自相殘殺
。」鶯聲瀝瀝,甜脆悅耳,隨著四個面目森冷漢子步下樓去。

  天殺星丁洪鈞望望正樑上繡著五爪金龍三角小旗一眼,蹙眉冷冷一笑,領著
崔命雙判拾級下樓。鄭嵩燕鐵青著臉,冷笑一聲,舒開右掌迅如電光石火抓向三
角小旗。

  「且慢。」一聲大喝出自成都廣達鏢局總鏢頭五行掌鄧炳煌口中。

  鄭窩燕聞聲一怔,轉面道:「鄧總鏢頭何故喝阻?」

  鄧炳煌,道:「老龍神信物一現,上官相三日內必來成都,偵訪二霸死因及
紫陽圖解寶鑰,在未水落石出之前,未必與鄭公子伸手為仇,但如拔下龍旗,無
異自承殺害二霸。」

  鄭嵩燕苦笑道:「鄧總鏢頭話雖不錯,但當時二霸身死之際,僅有我南天三
燕在場,路人目擊者將風聲傳開說在下殺死二霸,在下何可申辯,武林中視南天
三燕本為一丘之貉,那高龍二兄挺身作證,又有誰能見信。」

  鄧炳煌道:「無論如何,總以不拔是為上策。」

  突然,龐鎮寰似想起一事,朗聲高叫道:「九蔭……九蔭……」一連喚了兩
聲,並無回音,龐鎮寰神色一變,身形穿空翻出樓外疾瀉而下。

       ※   ※   ※   ※   ※

  鳳舞嘯天因一時好奇,竟暗躡在那美艷少女及四個面目森冷的漢子之後登樓
,隱在樓口欄側探首覷望。吟詩樓上一切情景均深映在他的眼簾,鄭嵩燕掌中二
隻鐵蝙蝠暗器被人劫走,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一人知情。但見那風華絕代的翠衣
少女隨四漢子下樓,不禁一慌,急急轉身。

  正好一個黑衣漢子跨步下樓,發現了鳳舞嘯天神情有異,腳步一蹴,點在鳳
舞嘯天脊後「尾閭」穴上。鳳舞嘯天猛感眼前一黑,腦中天旋地轉,但聽少女一
聲低喝道:「不得魯莽。」他只覺身軀被人挾住疾行,一縷淡淡的幽香送入鼻中
,耳邊風生,不知跑了多遠,始放落於地面,胸前被點了一指。

  鳳舞嘯天暈眩之感消失,睜目只見少女一雙妙目凝注自己,方欲說話,驀感
喉間一甜,禁不住口中噴出一股泉湧黑血,人卻暈厥過去。美艷少女歎息道:「
可憐的孩子,內傷竟如此沉重,崔星五,你怎麼對不會武功之人下手辣毒如此?


  崔星五目露惶恐之色道:「姑娘,小的僅點了他的暈穴,交未施展辣手。」


  少女詫道:「這就奇怪了。」仔細打量了鳳舞嘯天一眼,發現頰上有五條鮮
明指痕,恍然省悟,從懷中取出一隻翠玉小瓶,傾出一粒墨綠色的藥丸。崔星五
等四人目中不禁流露出欽羨之色,顯然這翠綠色藥丸乃是一種稀世靈藥。

  少女將藥丸餵服鳳舞嘯天口中,鳳舞嘯天雖然暈厥,卻神智並未全部喪失,
只覺藥丸入嘴即化為一縷瓊漿順著咽喉流入腹中,一股熱流循著周天直透四肢百
骸,不由精神一振,翻身坐起,道:「多謝姑娘救命之德。」

  少女晶澈雙睜凝視著鳳舞嘯天,柔聲道:「你叫什麼名字?我發現你一無武
功,為何藏腑內傷沉重。如不救治,將終生貽恨無窮,所以不惜賜你一粒靈丹。


  鳳舞嘯天囁嚅回答姓名及負傷經過,他只覺少女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答完話壯著膽問道:「姑娘尊姓芳名還請見告,鳳舞嘯天日後若有寸進,必肝
腦塗地圖以相報。」

  少女展齒一笑道:「我名何湘君,當時黃河二霸身死之際你未發現因何致死
的麼?」

  鳳舞嘯天搖搖頭道:「我不敢妄指,但二霸奔騎掠過,鄭公子制止馬奔之勢
,二霸身形立時歪倒跌下騎來。」

  何湘君怔得一怔,道:「如你言屬實,倒是未便斷言二霸喪在鄭嵩燕手中,
但鄭嵩燕在二霸屍體上取出何物你也不知道麼?」

  鳳舞嘯天道:「不知,路人圍睹,我亦因與路人答話致遭龐公子之怒。」

  何湘君歎息一聲道:「你尚要回到鄭嵩燕府中嗎?」

  鳳舞嘯天不禁一呆,半晌答道:「嘯天孤兒,為龐老爺子收養,但因耿介成
性,每不合龐公子之意,屢遭辱責,常覺寄人籬下總無出處,無奈念及龐老爺子
之恩不忍遽別。」何湘君櫻唇一動,欲言又止,驀地,夭外遙處起了一聲長嘯。


  崔星五面色一變,沈聲道:「丁洪鈞老鬼及奪命雙判追蹤來了,他疑心姑娘
奪得鄭嵩燕之物……」

  何湘君低喝道:「你等散開,由姑娘獨自一人應付。」四個面目森冷漢子一
躍而開,隱在樹後。

  鳳舞嘯天緊隨著崔星五之側,探目外視。暮春二月,晚風襲衣尚有料峭寒意
,鳳舞嘯天體質單薄,素來畏寒,但今晚卻有種陽和感覺,兀立在晚風中毫無畏
縮之意,暗暗詫奇。寒月中天,散出淡淡銀輝,郊野景色迷濛,遠處不時傳來一
聲農村犬吠,衝破這如水寂靜夜空。

  何湘君卓立草地中,晚風拂動雲鬢烏髮及長長衣裙,宛欲姑射仙子御風飛去
,美絕人寰。只見三條黑影流星而至,漸漸顯出丁洪鈞及奪魂判身形。丁洪鉤三
人一見何湘君若無其事般屹立草地中,不禁愕然止步。何湘君徐徐抬起皓腕,個
水蔥般玉指,一掠雲胡亂發,嬌靨上泛出嫵媚巳極的笑容,曼妙出聲道:「三位
是找我麼?」

  丁洪鈞三人不由得心神一蕩,趕忙收斂心神,丁洪鈞乾咳了聲道:「老朽只
相求姑娘見告黃河二霸是否死在鄭嵩燕手中?」何湘君凝眸不答。

  丁洪鈞老臉不由一紅,道:「紫陽圖解寶鑰與老朽關係甚大,方才吟詩樓上
狂風吹熄燈燭,鄭嵩燕掌中之物乃姑娘取得,是以斷言姑娘必知真情,故有此一
問。」

  何湘君眼皮微抬,目中兩道神光如挾霜刃,道:「丁老師目光居然如此銳利
,請問我在鄭嵩燕掌中取走何物?」天殺星丁洪鈞不過是憑空意斷,何嘗目擊,
料不到姑娘有此一問,不禁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童彪突厲喝道:「丁堂主,空言無益,不給這賤婢一點顏色瞧瞧,不知我等
厲害。」話尚未落音,何湘君電閃欺身,右掌迅如電光石火拍出。「叭」的一聲
,童彪啊喲出口,左頰挨了一下重的,齒血進出,直打得童彪虎眼冒金星,奇痛
澈骨。

  童彪厲喝道:「賤婢找死。」雙掌掄攻猛舉,掌勢僅及半途,潛力已自逼人


  何湘君銀鈴嬌笑一聲,右掌一式「飛絮拂雲」揮出。一擊之中竟包含了無數
神奇變化,指勁掌影攻向童彪意想不到方位。童彪不禁一凜,疾退兩步,雙掌飛
撤。何湘君忽的翻腕一式「懶龍舒爪」向童彪右腕扣去,玄奧絕倫,去勢如電。


  童彪只覺得何湘君武功高出自己太多,不禁大驚,自己無可再避,右腕一沈
,刁起兩指,出式「玄鳥劃沙」硬接姑娘來招,指風銳嘯劃空,力可斷碑裂石。
這時丁洪鈞及童彪亦雙雙夾擊而至,掌勢剛猛辛辣,均是致命招式。

  丁洪鈞暗道:「這賤婢隨行四人為何一個未見,定是派遣外出,稍時返轉加
入拚搏,自己三人處勢更危。」心存速戰速決之心,掌法愈使愈厲,掌風如雷。
何湘君目蘊怒,臉罩嚴霜,玉掌連揮快攻,招式之奇,武林罕睹。

  鳳舞嘯天自言自語道:「何姑娘武學精奇絕倫,前所未見。」

  崔星五聞言大奇道:「你會武功?」

  鳳舞嘯天搖首低聲答道:「不會,但久住龐府武林世家,耳濡目染之下,自
信不致失眼。」

  原來鳳舞嘯天聰穎已極,過目不忘,龐府為武林世家,拚搏尋仇之事難免,
他藏在暗處旁觀,年久日深,他腦中已記憶甚多驚人武學神髓,但苦於無法施展
。此刻,何湘君所施展的武功無不精妙絕倫,其間的變化委實玄奧,但都深映在
腦中緊記不忘。

  崔星五望了鳳舞嘯天一眼,取出一卷「內功簡要秘譜」,笑笑道:「我看你
定然深愛習武,苦於難投明師而已,尤其方才何姑娘賜服一粒靈丹對練武大有裨
益,這冊「內功簡要秘譜」乃習武入門,你研讀日後習武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鳳舞嘯天大喜道謝,接過妥置懷中。

  忽聽何湘君一聲大叱,天殺手丁洪鈞疾地飄開丈外,一手護著右脅,目吐凶
光道:「今日身受姑娘一掌之賜,他日青山不改必加倍償還。」

  奪命雙判亦躍出圈外獰聲一笑,同著丁洪鈞轉身疾奔而去。何湘君目送著三
條即將遠去消逝的身影,徐徐出聲長歎,那歎息聲側人心弦,似冤抑難伸,摧肝
斷腸,令人不由淚下沾襟。崔星五等人掠出,趨往何湘君之前,只見何湘君目中
滿含淚水。

  鳳舞嘯天暗暗詫異忖道:「怎麼何姑娘哭了,難道她有什麼傷心事?」情不
自禁問道:「姑娘為何落淚?」崔星五四人大吃一驚,面色大變,他們都知這話
深遭何湘君之怒,鳳舞嘯天雖不死也要重傷。

  哪知大出他們預料之外,何湘君淒然一笑道:「人都有痛苦的一面,你不是
也有麼?」鳳舞嘯天默然垂首。

  崔星五等人大詫道:「咱們姑娘竟改了喜怒無常,動輒殺人的性情,未嘗不
是好事。」

  何湘君目注鳳舞嘯天道:「你不回去了麼?」

  鳳舞嘯天搖首道:「寄人籬下終非了局,此去拜祭先人蘆墓之後當另謀營生
。」

  何湘君取出一錠十兩紋銀,笑道:「微薄之贈,可作小本營生,你去吧。」


  鳳舞嘯天連連推辭道:「小的不敢接受姑娘重賜。」

  崔星五大喝道:「還不收下謝過姑娘,姑娘言出如山,決無收回之理。」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雙手接過,拜謝道:「嘯天日後若有寸進,當結草啣環
。」抬首一瞧,何湘君及崔星五等人巳然身影俱杳,不由感觸萬千,悵然片刻,
踽踽走去,身形漸杳失在夜色蒼茫中……

       ※   ※   ※   ※   ※

  他身形甫自消失,星光閃爍下突如風電射奔來三條身影,只聽一聲驚噫,三
人猛然頓住。來人正是南天三燕鄭嵩燕、高俊保、龐鎮寰三人。只聽鄭嵩燕道:
「此處草木新斷,不久之前有人在此激搏過。」蹲身凝視,鼻中冷哼出聲道:「
塵土上印有纖纖足印,必是那吟詩樓所見之美絕人寰少女。」

  龐鎮寰忽乾咳一聲道:「鄭兄,小弟有話要言明。」

  鄭嵩燕皺眉答道:「龐兄有話,小弟洗耳恭聽。」

  龐鎮寰望望高俊保一眼,道:「小弟兩人萬里而末,拜望鄭兄,本應把晤歡
娛,快慰平生,無奈變生枝節,黃河二霸之死,小弟二人雖不欲捲入是非中而不
可得,就應同仇敵愾才是。」鄭嵩燕面上一紅,道:「理該如此,不然南天三燕
威名蕩然無存。」

  龐鎮寰道:「說得極是,但我等三人應推心置腹才是。」

  鄭嵩燕怒道:「小弟還有什麼藏私不讓二位知道?」

  龐鎮寰淡淡一笑道:「紫陽圖解寶鑰鄭兄未在二霸屍體中覓得麼?」

  鄭嵩燕心頭怒火高湧,冷笑道:「二位兄台就在身旁,難道有目如盲麼?」


  高俊保見他們二人有變臉動手之意,忙笑道:「此事真像如何,總有水落石
出之時,方才吟詩樓上風熄燈燭,鄭兄被人奪取鐵蝙蝠,可察覺誰人所為?」

  鄭嵩燕冷笑道:「如非無天星奪命雙判,必是那少女,除此以外並無他人。
」他長歎一聲道:「老龍神上官相三日必來,小弟勢孤力薄,明晨立即派遣莊丁
邀約友人相助,遲則不及。」

  驀地--高俊保突發出一聲悶哼,面色蒼白如紙,汗珠豆大湧出,身形搖搖
欲傾。龐鎮寰二人不禁大驚失色,凝目望去,只見高俊保右臂插著一支泛出藍光
寒電長針。鄭嵩燕一見此針,認出來歷,目中射出駭悸光芒,高聲道:「龍影針
。」

  遠處突風中送來一個陰寒澈骨語聲道:「不錯,正是龍影針。」一具瘦長身
影,冉冉在草樹郁密中踱了出來。月夜星光之下,只見是一瘦骨嶙峋,身穿黑色
長衫六旬開外老者,兩腮外張,額骨高聳,鉤鼻孤挺,鷹眼開閹之下射出一線懾
人寒芒,左肩挺插著一支不知名的外門兵刃。

  鄭嵩燕身形退了半步,沈聲問道:「尊駕可就是黃河水道雄主老龍神上官相
麼?」

  老者陰陰一笑道:「不錯。」

  鄭嵩燕心神微凜道:「上官老師,你護身二霸又非我等所害,為何施展龍影
針猝襲高賢弟?」

  老龍神上官相目中凶光暴射,喉中發出擾人心魄的長笑道:「不管是否你等
南天三燕所害,最初目擊者卻是你們,你等三人豈可置身事外,非助老夫查出真
兇不可?」話聲略頓,又冷笑道:「高俊保來西川途中曾殺死老夫手下,應得之
咎,何謂暗算。」

  高俊保此時已拔下龍影針,以自制靈藥敷服,聞言大喝道:「上官相,你我
各以本身武功拚個高下再出狂言不遲。」

  老龍神哈哈大笑道:「你等三人,如不應允相助老夫,難脫重嫌,自有找你
等晦氣之人,還用得著老夫出手麼?如今西川已成是非漩渦,天下英雄紛至沓來
,南天三燕名頭不過爾爾,不可自視過高。」話落兩臂一抖,拔身三丈高下,一
個懸空斜射電飛而去,身影轉瞬俱杳。南天三燕相顧黯然苦笑,跺足奔空離去。


       ※   ※   ※   ※   ※

  龍泉驛距成都之南二十里,縱橫十字街衢市面並不很冷落,行人叢中現出一
個面目森冷中年人,朝東街首一家源遠客棧走去。這人在客棧門前一頓身,冷峻
目光朝兩面飛快望了一眼,一溜煙似地飛掠入門,直奔後院。後院是一列三間廂
房,雕花長窗,糊以宣紙,房外廊下掃得一塵不染,置有高架水仙朱蘭盆景,沁
人清香陣陣襲入鼻中。廊下是一方麻石井及一堵高牆,顯得十分幽靜。

  那中年漢子疾趨入院走在門前,伸手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屋內應了一個嬌
甜語聲道:「崔老師麼?姑娘睡著啦,如非急事,請暫緩稟告姑娘。」

  崔星五皺眉道:「劍閣太極雙環劉文傑已絕足江湖,如今又在成都出現,隻
身單騎似向龍泉驛而來,此人再出江湖決非無因,只身前來龍泉驛更不單純,莫
非他巳查明姑娘隱跡在此,是以崔某趕來祟明姑娘。」

  內屋忽然傳出何湘君浯聲道:「春梅,你與誰說話?」

  「是崔星五老師。」

  「喚他進來。」房門忽開一線,探出一個頭梳雙髻,眼珠靈活的青衣丫環,
低聲道:「姑娘喚你進去,這兩日姑娘似乎精神睏倦,喜怒無常,崔老師,你得
當心點。」疾縮入內。

  崔星五沈聲道:「知道了。」身形一側,閃入門中,穿過正室,踏入內房。


  只見何湘君擁被側身睡在榻上,道:「崔星五,你有急事稟明我麼?」崔星
五垂手稟明太極雙環劉文傑正趕來龍泉驛途中。

  何湘君神情似乎一驚,推被一躍下榻,道:「劉文傑外貌忠厚,其實內心奸
狡毒辣,與先父面和心違,他此來未必敢對我不利,但他乃卓負盛然武林前輩人
物,所到之處,引人注目。他身後必暗隨武林妖邪,不可不防,崔星五,你傳命
下去嚴密戒備。」崔星五垂手應諾轉身疾奔出外。

  何湘君取出一面菱鏡放在桌上,面對坐下,春梅走了過來,替何湘君梳理雲
發。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何湘君盈盈起立,艷光照人,在帳鉤上取下一柄形式
蒼古斑剝綠鞘的長劍塞在被中,自己則正襟危坐於榻上。突然,只聽得一陣急促
敲門響聲,何湘君以目示意春梅前去開門。

  春梅鎮靜了一下心神,走在門首拔栓啟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個身著團花纖錦
青緞長衫,貌相儒雅,五官停勻,面膚白晰,三綹長鬚的五旬開外的老者,春梅
睫毛霎了一霎,嬌笑道:「劉老爺子怎知我家姑娘住在此處?」

  太極雙環劉文傑微笑道:「一年不見,春梅出落得愈發標緻了,你家姑娘呢
?」

  春梅面色一紅,道:「劉老爺取笑,我家姑娘現在內室,容婢子察報。」

  劉文傑道:「不用了,老朽自去入見。」身形一邁,逕往內室走去。

  只見何湘君端坐榻上,見他入來盈盈起立福了一福,道:「劉叔父,恕侄女
孝服在身,不能全禮。」

  劉文傑目露憫惻之色道:「賢侄女,老朽自聞得令尊去世,痛失知己,徹夜
難以安眠,屈指算來已有一年了,武林傳說令尊久病不起,但目下聞得賢侄女露
面西川,是以老朽感覺令尊死因並非如傳言所說,特來尋覓賢侄女相助一臂之力
。」

  何湘君淒然一笑道:「劉叔父盛情心領,但侄女自身之事應自己了結,不敢
有勞叔父。」

  劉文傑,暗道:「好刁鑽的丫頭,恐怕由不得你了。」但他城府深沉,喜怒
不形如色,遂哈哈大笑道:「赤手屠龍何崑崙有女如此,足以自豪,死當瞑目,
好,老朽當成全賢侄女之志,不過老朽風聞賢侄女在鄭嵩燕手中劫取一種暗器,
請借老朽一觀。」

  何湘君忽綻出盛天百合般的笑容,道:「是致命黃河二霸毒辣暗器麼?」

  劉文傑目中神光突然大盛,只認為是何湘君劫走,不敢不招承,笑道:「正
是。」

  何湘君忽格格嬌笑,道:「劉叔父你平日料事如神,怎麼如今判斷有差,試
想那發出暗器致死黃河二霸之人,亦必是在二霸身上劫走紫陽圖解寶鑰之人……


  劉文傑頷首道:「此言不錯。」

  何湘君正色道:「侄女倘若在鄭嵩燕手上取得暗器,必從暗器身上找得線索
,怎會困居在此源遠客棧中?」

  劉文傑聞言不禁呆住,忖道:「是呀,這話委實無懈可擊,看來,老朽要從
南天三燕身上著手了。」忽地目露詫容道:「縱然武林傳言謬誤,賢侄女在此為
何一住就是四五日。」

  何湘君玉靨忽升起紅霞,垂首低聲道:「生為女兒身,有些話不便明言相告
。」

  劉文傑恍然有悟,長長哦了一聲,立起笑道:「老朽告辭,賢侄女尚留在此
,明日再來探望。」話聲方落,忽地面色一變,揚手投指向屋外虛空擲去。

  只聽室外悶哼一聲,劉文傑疾掠出門,只見廊下遺有數點血跡。劉文傑想了
一下,身形一抖穿室飛去。何湘君見劉文傑已去,面上泛出一絲淡淡笑容,忽感
空氣中有極微的異香送入鼻中,不禁神色一變,一把抓住春梅,從被中取出長劍
,掠入榻後復壁中。廊下窗前正緊貼著一個黑衣蒙面漢子,用一支三寸長銅管緩
緩吹入。

  驀地又是一條黑影從房上疾瀉落下,亦是黑衣蒙面,低聲道:「得手了麼?


  「劉文傑老鬼方才離去,何姓賤婢定在房內,怎麼一點動靜沒有?」

  一雙蒙面人身形疾掠入房中,忽聞一聲沈喝道:「狂徒,以下五門熏香闖入
閨閣,還不束手納命。」崔星五等四人一閃而入,各躍佔有利方位,橫刃相待,
目光森沈注視一雙蒙面人身上。這雙蒙面人冷笑一聲,夷然無懼,卓立如山。

  崔星五心內微驚道:「朋友是何來歷?何故潛入房內?」語音甫落,又是一
條黑影迅疾無倫掠入房中,現在這個蒙面人是個手臂特長的瘦小老者,目中神光
懾人心魄。

  這老者身形方一沾地,右臂一探,迅疾如電向崔星五胸前抓去。崔星五同黨
三人大喝一聲,揮刃夾擊蒙面老者,刀光電奔無儔。老者鼻中冷哼一聲,右臂未
撤,晃拳一旋,身形微提,拳吐陰勁壓下。三人只覺刀勢被一股潛勁盪開,潛勁
趁隙如山壓下,胸前一悶,心脈已絕,只狂嚎了半聲,仰身橫屍倒地。

  崔星五不禁大驚,只覺蒙面老叟功力神奇,已臻化境,就是姑娘在此,也未
必能倖免,不知姑娘見機逃去否,自己與他動手無異以卵擊石。但他並不懼死,
只要何湘君見機逃去,雖死亦可瞑目,雙拳趁著老叟未轉身之際,凝聚十二成真
力,勢如奔雷劈向蒙面老叟後胸。

  那知老叟身形一斜迅疾如風轉身,左手斜出,五指一抓將崔星五右臂扣了一
個正著,左手兩指駢戟,向崔星五胸前三處重穴而去。出招辛辣,神奇莫測。崔
星五悶哼一聲,面色蒼白如紙,額門上冒出一片豆大汗珠。蒙面老叟陰惻惻笑道
:「何姑娘現在何處?如不實話實說,你難禁受老夫「陰手搜魂」手法。」崔星
五隻覺得渾身蟲行蟻走,筋骨酥散,這滋味雖鐵鑄漢子難禁,不由橫心破口大罵


  蒙面老者發出一聲刺耳心悸冷笑,由懷中取出一把鋒芒如電小刀,陰沈說:
「老夫要割下你的舌頭。」隨即示意一雙蒙面人入內搜覓。

  內室突傳出一聲嬌喝道:「且慢。」這少女面含嚴霜手持一柄寒氣逼人的長
劍,身後緊隨著一個青衣丫環。

  蒙面老者不禁目中一亮,暗道:「真乃是人間殊色。」

  何湘君道:「你為何殺害我手下?」

  老叟獰笑道:「這是他們自找死路,怨不得老朽心辣手黑。」

  何湘君冷冷笑道:「你是何來歷?找我做什麼?」

  老叟冷冷一笑道:「老朽來歷稍時姑娘自然明白,但老朽有一個不情之求。


  何湘君目睹崔星五痛苦難禁,道:「你有什麼話,先解開他的穴道再說。」
蒙面老叟望了崔星五一叟,右手遂如電火伸出,拍在崔星五「章門」穴上。

  崔星五被制的穴道一開,諸般苦痛立時消失,道:「姑娘,你何不趁機逃走
,小的雖死亦不足惜。」

  老叟哈哈大笑道:「逃走,談何容易,你雖然免去「陰手搜魂」之苦,但功
力已廢,最好在旁安份守己點。」崔星五冷笑了聲,暗中聚蓄真力,只覺真氣逆
滯,胸前疼痛如割,不禁心膽一寒。

  只聽何湘君道:「你有何求?快說。」

  老叟沈聲道:「老朽請姑娘同行會晤一人,離此僅需半個時辰路程。」

  何湘君發出銀鈴悅耳嬌笑道:「定要去麼?倘姑娘不允前去呢?」

  老叟呵呵大笑,道:「姑娘恐不由自主,勢難拒絕……」話聲未了,何湘君
臉色一變,長劍疾振,飛虹掣電,寒星彌湧。一雙蒙面匪徒猝不及防,劍鋒透胸
而入,淒呼出口倒下,鮮血泉湧噴起尺許高。

  老叟不禁大怒,目中凶光暴射,厲喝道:「姑娘可是要動手麼?」

  何湘君嫣然一笑道:「你殺死我手下三人,我只殺掉你們兩個,難道不公平
?」

  老叟怔得一怔,道:「姑娘你這是不到黃河不死心?」說著右掌一式「西風
捲簾」拍出。

  一擊之中,竟含蘊著無窮神奇變化,掌勢所及,人身三百六十穴道無不在他
那拳影指鋒之下,玄奧絕倫。何湘君目睹蒙面老者武功絕倫,知今日之戰凶多吉
少,不禁銀牙緊咬,振腕三式疾出。這三式劍學均是各大門派不傳之秘,長虹迅
疾捲出,朵朵金星後隱藏一溜寒芒削向老者手臂而去。

  但劍至中途,何湘君感覺遇上一種陰柔韌勁將劍勢蕩得一蕩,不禁心神微震
,劍勢疾沈,反刺而出,力貫劍尖,嘶的一聲,刺透陰韌掌勁,分波逐浪般猛刺
蒙面老者七坎死穴。老者突然哈哈大笑,身形一側倏探左臂五指拂出。何湘君只
覺得右腰以上為一股陰寒氣勁拂體而過,右臂一麻,長劍嗆啷墜地,崔星五及春
梅不由自大驚失色。

  老者一聲狂笑出口,道:「姑娘,現在由不得你倔強了。」五指箕張緩緩向
何湘君抓去。

  驀地--窗外突傳來一聲冷笑,只見一物飛擲而入,急如奔弩,叭的一聲大
響,牆板正釘著一桿三角小旗,上繡一條五爪赤龍。蒙面老叟見旗不禁心神一凜
,迅疾撤臂向室外掠去,大喝道:「是上宮老鬼麼?」

  老者身形甫才消失門外,窗口突然躍入鳳舞嘯天,一把抱住正要倒下的何湘
君,向崔星五,道:「快逃,將劍拾起。」崔星五不禁大詫,料不到鳳舞嘯天竟
身負武功。但此時容不得他多想,只見鳳舞嘯天抱著何湘君向內室奔去,春梅緊
隨身後,忙拾起長劍向內室奔入。

  鳳舞嘯天面對著一堵板壁道:「快破開板壁。」崔星五武功雖失,但以劍破
壁尚不是甚難,一連三四劍,砍了一方缺口,魚貫躍出,仰面是堵兩尺高的土牆
擋住。鳳舞嘯天走了過去,一腳踢倒土牆,抱著何湘君朝污穢的小巷中奔去,左
彎右拐,取徑均是僻巷。

  崔星五與春梅暗暗詫奇鳳舞嘯天對龍泉驛地形如此熟悉,只見鳳舞嘯天朝一
片蔥籠郁翠高山奔去。鳳舞嘯天步履如飛,越過十數重山嶺後,天色慢慢暗了下
來,鳳舞嘯天向一處籐蔓糾結的暗林中行去,行了百數十丈左右,但見一座荒庵
建在山凹巾。庵前立著一個比丘老尼,一見鳳舞嘯天抱著姑娘奔來,忙道:「快
將姑娘抱入雲房。」鳳舞嘯天累得一頭大汗,也不回答,直趨而入。

  雲房中亮著一盞明亮的油燈,何湘君躺在榻上,睜著剪水雙眸凝望著鳳舞嘯
天。一旁侍立著崔星五春梅,鳳舞嘯天連連拭抹著滿頭汗水,道:「何姑娘洪福
齊天,僥倖脫除一步殺身大難。」

  崔星五道:「鳳舞老弟,你怎知我等在源遠客棧中。」

  鳳舞嘯天道:「不敢相瞞,我原籍就是龍泉驛,庵主是我姑母,前日去驛街
買物,無意發現崔大叔走入源遠客棧,何姑娘對我恩重如山,只恨無可圖報,是
以每日在客棧外徘徊,今日午刻發現一個身著織綿青緞長衫老者進入客棧中……


  何湘君道:「那是劉文傑。」

  鳳舞嘯天亦不理會劉文傑是誰,接道:「尾隨著劉文傑身後卻有不少江湖人
物,神色不善,彪悍兇猛,一望而知不是什麼好路道,我卻心有預感,他們必是
找何姑娘晦氣而來,是以潛入客棧中。」

  崔星五,道:「你掠入室中,怎的未被老龍神上官相發現?」

  鳳舞嘯天笑道:「那桿三角龍旗本是在下擲入將蒙面老賊驚走。」

  崔星五不勝驚詫道:「老弟哪來的老龍神信物?」

  鳳舞嘯天道:「這就是吟詩樓上的那面,那晚離了崔大叔後,一時好奇,登
上吟詩樓頭,只見三角旗尚留在柱上,見四方無人,立即拔下藏在身旁奔向龍泉
驛。」何湘君忍不住嬌笑出聲,愁容暫舒。

  崔星五搖首歎息道:「真是匪夷所思,方才看老弟奔跑身法,似武功頗有根
基,怎麼說不擅武功?」

  何湘君柳眉一蹙,道:「崔老師,你太傻了,我贈服一顆助長功力靈丹,你
賜他一冊武功秘譜,他久住武林世家,平素耳濡目染甚多,短短數日之隔,他按
圖索驥已紮好初步根基,非閉門造車,盲目摸索可比。」接著星目一紅,長長歎
息一聲,道:「事與願違,為之奈何?」

  崔星五目露黯然之色道:「小的武功已失,只有尋求故主一位知友下山求助
,小的明晨立即動身。」

  何湘君搖首淒然一笑,道:「遠水難救近火,何況這位師伯與先父為細故反
目後,就萍蹤無定,你往何處去找。」說時微微一頓,仰面沉思半晌,才徐徐出
聲道:「我為蒙面老賊一掌拂閉十三處穴道,陰寒之勁已侵入內腑,如欲痊癒,
非需時三月,再須助你恢復武功,又需時半年,雖然我囊中尚有兩粒靈丹,但需
覓得紫陽圖解後服下方可速成,不然大仇難報。」

  崔星五苦笑道:「就是姑娘恩賜靈丹,小的也不敢服用。」

  何湘君忽轉眼注視在鳳舞嘯天的臉上,粉靨不由升起兩朵紅雲,道:「在我
未癒前,只有懇托於你了。」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答道:「在下武功尚未入門,豈可擔當重任。」

  何湘君嫣然笑道:「不要緊,我教你。」隨即示意崔星五春梅退出室外。

  待崔星五兩人退出後,何湘君歎息道:「我不願勉強你,但你得親口說出願
與不願,我也好斷了妄念啦。」玉靨上突泛起嫵媚笑容,兩道脈脈含情秋水眼神
凝注在鳳舞嘯天的臉上。

  四五日來鳳舞嘯天已復昔日蓬頭跣足,面色臘黃的小廝,一股挺秀氣質隱約
顯出,他不知何湘君賜服的乃是武林中罕求珍藥「雪參丹」功能易骨換胎,起死
回生,但知珍貴異常,所以起下圖報之念,聞言忙答道:「嘯天承姑娘再生之德
,如有所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恐人微力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何湘君笑道:「客棧一幕,驚走老賊,足見你才智過人,可托重任,從今晚
起,我每日以兩個時辰教你武功心法,以你的博聞強記,稟賦之高,不難速成,
其造詣之高低,端視個人臨敵經驗及智慧,卻非我所能預料。」







  【第二章】 紅顏相托春意融融

  又是五六天過去--陽光熙和,春風如吟,龍泉驛外新柳枝嫩綠轉濃,清新
悅耳。鳳舞嘯天在驛道上飄灑緩步向龍泉驛走去,數天來龍泉驛風雲華集,黑白
兩道群雄來往歇了,將這龍泉驛平添了不少繁榮。他穿了一襲半新舊淡白長衫,
踱向驛街上一家最大茶館「會賓樓」。

  這時,會賓茶樓已上了九成座,喧嘩嘈雜,盈盈貫耳,鳳舞嘯天擇一空座坐
下,店伙隨即送上茶點。面對緊鄰鳳舞嘯天座頭上正坐著兩個武林人物,一個是
面色紅潤,濃眉大眼,獅鼻海口老者,頷下長著一副濃須,氣度肅穆。

  另一個是年約四旬上下,玉面微鬚,身著一件白衣長衫,丰神俊逸的中年文
士,手掌瑩潔如玉,他那右手竟多出一個小指,鳳舞嘯天不禁注目了兩眼。只聽
那面色紅潤老者微?了聲道:「數十年來平靜己久的江湖又起軒然大波,芮弟弟
,你此來作何看法?」

  中年文士微笑道:」這場武林風波,必有玄虛,其中內情似乎大違常理,小
弟至今尚理解不透。」

  老者愕然答道:「內情竟如此複雜麼?愚兄還看不出,老弟明辯慎思,心智
過人,料事如神,愚兄久所欽佩,能否見告一二?」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其中存疑,不過是小弟個人想法,不足採信,姜兄
姑妄聽之。」

  「最重要的是黃河二霸身內確否有「紫陽圖解寶鑰」,據鄭嵩燕堅稱二霸他
發現之前已喪命在騎上,致命暗器為兩隻蝙蝠,如所言屬實,「紫陽圖解」已為
殺害二霸之人取去,鄭嵩燕從死者身上取下暗器未免多此一舉。」

  姜姓老者笑道:「當時鄭嵩燕不知有紫陽圖解之事?」

  中年文士星目一瞪,道:「就是他不知紫陽圖解,二霸之死與他風馬牛不相
關,何必惹火燒身。」

  姜姓老者不禁一怔道:「芮老弟,你是說鄭嵩燕早知內情,為主謀正凶。「


  中年文士點點頭道:「小弟看法如此?」

  「那是說紫陽圖解寶鑰在鄭嵩燕手中了。」

  「未必,螳螂捕蟬在前,安知黃雀在後。」

  姜姓老者恍然大悟,撫鬚微笑道:「是極,是極,老弟一言,愚兄茅塞頓開
。」

  中年文士又道:「當晚鄭嵩燕在吟詩樓大張盛宴風熄燈妯,一雙鐵蝙蝠為人
劫走,本屬移禍他人之舉,劫走鐵蝙蝠之人卻未料到為他帶來-場殺身大禍,鄭
嵩燕此舉委實太過毒絕。」

  姜姓老者道:「劫走鐵蝙蝠的人可就是赤手屠龍何崑崙之女麼?唉,何崑崙
一代怪傑,生性冷僻,落落寡合,相投知友在武林中寥寥無幾,落得個死因不明
,其女又諱莫如深,拒人千里,愚兄縱慾略盡心力,亦無從著手。」

  中年文士神色黯然道:「小弟亦有同感,是以小弟欲查出何崑崙之女生死下
落,以全武林道義。」話聲微微一頓道:「其次小弟總覺得老龍神來得太快了,
上官相夙稱閻王貼子,凶狠狡辣,豈料強中還有強中手,竟膽敢假其赤龍令驅敵
。」

  姜姓老者頷首道:「現在為老弟一語點破,愚兄巳恍然明白,老龍神如非與
鄭嵩燕沆瀣一氣,怎能來得如此快法,幸虧尚有強手,使之功虧一簣。」話聲一
頓,又道:「芮老弟,龍泉驛之事已然告一段落,看來何崑崙之女已安然逃走,
你我是否須……」

  不待他說無,中年文士已接道:「當然,你我還須為武林維護正義,紫陽圖
解萬不能淪入妖邪手中,據小弟所知,紫陽圖解藏處有三,一為北城,一為雁蕩
,另-為嘉興南湖。你我正好結伴作大江南北之遊,定能遇上何崑崙之女,暗中
助力如何?」

  姜姓老開眉笑道:「正合愚兄之意,風聞老龍神上官相及南天三燕已分途北
,你我立即起程。」說著兩人已立起,丟下銀兩,聯袂走去。

  鳳舞嘯天目送兩人身影消失後,暗道:「何姑娘托我與她尋獲「紫陽圖解寶
鑰」,我何不遵中年文士所說三處「紫陽圖解」藏處一行,或能發現寶鑰為何人
所得。」他越想越對,遂盤算先往何處。

  他幼遭孤露,寄人籬下,養成逆來順受,沉默持重個生,凡事不徐不緩,謀
定而動,總覺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不宜急求切,遂在茶樓中,一面進食一面
細心思忖。鳳舞嘯天忽見驛街上一個年約二旬上下英氣逼人的少年匆匆走入店內


  這時茶樓內座無虛席,這少年一踏入店內靠近鳳舞嘯天桌沿一站,劍眉猛然
上剔,目光如電橫掃四座一周後,面色突變得有點急躁,竟立在該處久久不移。
鳳舞嘯天望了那少年一眼,抱拳笑道:「兄台不妨同席而坐,在下就要離去了。


  那少年聞言轉眼遜笑道:「尊駕盛意心領,不過……」說時,稍一沉吟,頷
首道:「坐坐也好,兄弟因事耽誤,竟錯過一個約會,其實也無何緊要。」

  鳳舞嘯天哦了一聲道:「原來兄台有約會在此,但不知尊友是誰?或許尚未
到來。」

  少年笑道:「一位是兄弟恩師姜兆南,另一位師叔芮寶麟。」

  鳳舞嘯天不禁一驚道:「兄台恩師可是譽滿武林之錦山逸叟麼?另一位當是
太白棋聖,兄台尊姓大名可否賜告?」

  少年微笑道:「兄弟名叫周錦濤,尊駕亦請轉告。」

  鳳舞嘯天道:「不敢,在下鳳舞嘯天,據在下所知,令師等已離去了。」

  周錦濤不禁一呆,道:「鳳舞兄可知家師何去?」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令師就坐在鄰席,在下亦未留意,臨去之際,只隱
約聽得結伴作大江南北之遊,藉資尋覓紫陽圖解。」

  周錦濤聞言黯然,有頃慨歎道:「兄弟一步之差,竟錯過大好增長見識機會
。」

  鳳舞嘯天詫道:「令師等離去才不久,未必不能趕上。」

  周錦濤搖首笑道:「家師腳程極快,又不知往何方而去,怎追得上他們。」


  鳳舞嘯天黯然,有頃,緩緩立起,抱拳笑道:「與周兄把晤,如坐春風,竟
是一見投緣,本欲與周兄長相請益,無奈在下需北上燕京探望一位近親……」

  周錦濤不待他說完,立介面笑道:「兄弟亦欲北上正心中發愁途中無伴,鳳
舞兄倘不嫌棄,你我正好結伴同行。」

  鳳舞嘯天大喜,立即允諾,兩人同至街肆買了幾身換洗衣服及兩口趁手兵刃
,即時上道。途中非一日,那日薄暮,鳳舞周兩人已自趕至川鄂交界傍長江天險
三峽不遠小鎮集,投入一家客棧中。

       ※   ※   ※   ※   ※

  掌燈時分,兩人倦極欲眠,倒在榻上朦朧睡去,忽聽鄰室起了嚶嚶啜泣聲,
哀怨悱側,令人心酸,另有一個蒼老歎息聲。周錦濤不禁翻身下榻,道:「這哭
聲似有冤抑,兄弟非要問明不可。」隨即擊掌。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步履聲,一個店伙推門探首而入,輕聲道:「爺台有事吩
咐?」

  周錦濤道:「鄰室哭聲淒楚卻是為何?」

  店伙面色一變,道:「爺台明晨還要上路,不管閒事為妙。」

  周錦濤劍眉一剔,伸手一把扣住店伙,喝道:「你說是不說?」

  店伙痛得滿面發青,顫聲說道:「事不關小店而起,爺台何不當面問明。」


  周錦濤想了也對,鼻中怒哼一聲,放了店伙,一步跨出門外,眼前人影一晃
,橫掌踏步,沈聲道:「就憑你這小輩也敢尋事生非麼?」鳳舞嘯天亦隨著周錦
濤跨出房門,見狀恐周錦濤不防遭害,疾伸兩指由周錦濤脅下飛去,一式「畫龍
點睛」朝大漢掌心戳去。

  大漢武功不弱,見指勢如電,忙撤臂後躍七尺,目中凶不暴射,獰笑道:「
你們居然膽子不小,竟敢與孔大爺伸手為敵。」

  周錦濤大喝道:「朋友,你我素不相識,何故無端生非。」

  黑衣大漢冷冷一笑道:「你是明知故問。」說時一掌「橫斷雲山」劈出一股
如山勁風,掌勢未至,潛功已自逼入。周錦濤冷笑一聲,右掌一弧嚴胸推出,掌
力立接,轟然巨震,兩人一分疾合,掄掌互相進攻,兔起鶴落,激鬥狂烈。

  鳳舞嘯天知周錦濤為錦山逸叟與姜兆南入室弟子,武功極高,制勝大漢綽綽
有餘,立即往鄰室走去進入鄰室,只見一個少女坐在床沿哭泣,榻上仰睡著一老
叟用白布裹札頭面,只露出雙睛,白布上溢出鮮紅血跡。那少女哭得雙眼如桃子
般,紅腫異常,一見鳳舞嘯天入內,不禁目露驚駭之色,躍身而起,橫劍以待。


  鳳舞嘯天忙道:「姑娘別怕,在下並非歹人,只問姑娘何事哭泣,需否在下
相助?」

  榻上老叟黯弱歎息道:「老朽途中因多管閒事,殺巫山綠林盜魁董弼手下三
人,但擋不住他們人多勢眾,老朽護著弱女衝出重圍,落荒而逃,老朽亦身受重
傷,逃來此處,不料竟遭上本地惡霸孔虎他乃董弼爪牙,欲脅迫弱女為妾,立即
報與董弼,弱女為此痛哭。」

  鳳舞嘯天怒道:「在下之友正與孔虎拚鬥,諒孔虎不難授首。」

  老者搖首苦笑道:「未必如老弟說得那麼容易,孔虎已通知董弼,轉眼即將
趕到,常言強龍不壓地下蛇,何況董弼與老龍神上官相互通聲氣,聲勢浩大,老
弟德意可感……」

  忽聞門外喝叱聲大作,強風嘯耳,知匪徒援尹趕至。鳳舞嘯天忙道:「姑娘
請栓上房門,在下驅敵後即來。」一躍而出,即見四個黑衣大漢與孔虎合擊周錦
濤一人。

  周錦濤一口鐵劍縱橫如飛,寒光電奔,力拒五匪僅可自保。鳳舞嘯天未與人
動手過,心內不免有凜慄之感,從肩上撤出長劍一式「分水刺犀」揮去,刺向一
名匪徒胸後。劍在中途,店外忽閃進一人,身法逾電,冷笑一聲,右掌劈出一股
強風。

  那人手法迅快奇奧,一掌劈出立即翻腕變式「金豹露爪」,五指向鳳舞嘯天
胸前攫去,指風銳嘯,勢如雷奔。鳳舞嘯天臨敵經驗奇乏,本應斃在那人掌下,
幸他腦中所記武學博雜奇詭,忙身形一躺,橫身左臂迅如電光石火探出,五指-
曲一彈揮向那人右腳「期門」大穴。此為武當鎮山絕招「手揮飛鴻」,玄奧莫測
,竟被鳳舞嘯天危慌之際施展露出。

  那人驚噫一聲,撤招飄後五尺,沈聲道:「你是武當門人。」

  鳳舞嘯天悶聲不答,踏步欺身,左掌以少林達摩掌法攻出一式「五嶽朝元」
,右掌鐵劍揮出一式崑崙鎮山劍法「三環套月」。一掌一劍均是震驚武林絕學,
但在鳳舞嘯天手中使出竟走了樣,滿不是那一回事。那人嘿嘿出聲冷笑道:「原
來你這小輩不知在何處偷學了幾手招式,非驢非馬,在董某面前混充字型大小,
罪無可恕,還不束手待縛。」說著雙掌掄,掌影如山攻出。

  勢若雷霆掣擊,強風如潮。鳳舞嘯天緊凝心神,將記憶自己偷學各門各派奇
招絕學,右劍左掌綿綿攻出,先還有點走樣,可是愈來愈精練老到,竟是摩擬神
似。那人正是巫峽劇盜董弼,見鳳舞嘯天武功愈來愈辛辣精奧,所出招式包括各
大門派絕招,竟是愈戰愈驚,不禁大喝道:「住手。」

  鳳舞嘯天撤招退出三步,道:「你有何話說?」

  董弼厲聲道:「你是何人入室弟子?」忽聞店門外起了一陣清朗大笑,笑聲
裂石穿雲,入耳震鳴,其餘諸匪亦即上手不攻,董弼神色大變。

  只聽一個蒼老語聲道:「你這巫山綠林瓢把子今晚陰溝翻船,連一個武林後
輩都不是敵手,還厚顏無恥問他身後大人則甚?」話聲中一條人影緩緩走入門來
,只見是一貌像儒雅,年在五旬開外老者。

  董弼一見此人,不禁心神大凜,退了-步,目露駭容問道:「閣下莫非就是
名震武林,太極雙環劉大俠麼?」

  老者淡淡一笑道:「難得你還認得老朽,老朽正是劉文傑。」

  董弼聞聽此人與自己所料無異,神色大變,忙抱拳一拱,笑道:「今晚之事
,衝著劉大俠面上就算揭過。」立即群匪奪門而出,鼠遁而去。

  鳳舞嘯天一聽來人是劉文傑,不禁一怔,憶起何湘君囑咐自己之言:「……
江湖險惡,人心澆薄,很多外號貌良善,內藏奸詐之徒,不宜謬托知己推心置腹
,稍一不慎,如陷泥淖,不可自拔,肇致身敗名裂,太極雙環劉文傑,口蜜腹劍
,日後道上必須留神一下……」

  太極雙環劉文傑目注周錦濤微笑道:「老朽在外旁觀已久,老弟武功身法極
似綿山舊友姜兆南,莫非老弟就是他的衣缽高徒麼?」

  周錦濤赧然答道:「家師正是姜兆南,晚輩資質魯鈍,所得者不過十一。」


  劉文傑呵呵撫鬚笑道:「青出於藍勝於藍,他日創途無量,令師尚在綿山否
?」

  周錦濤躬身答道:「家師與芮寶麟師叔於日前下山結伴同作大江南北之遊。


  劉文傑聞言雙眉微皺,神色故作安詳,微笑道:「令師也靜極思動了。」

  他神色微異卻被鳳舞嘯天瞧在眼中,暗道:「何姑娘說他是武林梟雄,草莽
譎才,看來似一點不錯。」

  只見劉文傑目光轉落在自己臉上,道:「老弟的確是武林奇才,五師自通之
學折湊得天衣無縫,老巧自愧不如。」

  鳳舞嘯天惶恐答道:「老前輩謬獎。」

  劉文傑深深打量了鳳舞嘯天一眼,微笑道:「老朽不明老弟從何處習來甚多
絕招,幾乎包括武林各大門派不傳之秘?」

  鳳舞嘯天答道:「晚輩家貧每日深山打柴,三月前偶遇一老人重傷奄奄一息
,是晚輩背他返回家中,老人感晚輩之德,傳晚輩武功入門心法及以竹筷比劃掃
,命晚輩緊記,五日後終因重傷不治,撒手西歸。」

  劉文傑見鳳舞嘯天答話真摯,不似有假,此老人必是武林名宿,遲疑了一下
,道:「老弟問了他姓名來歷麼?」

  鳳舞嘯天淒然答道:「他老人家說,黃土葬身,與草木同腐,此身已化為烏
有,姓名又有何用。」

  劉文傑長長歎息一聲道:「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奇此身,江湖生涯,
終無是處,老弟如今何往。」

  鳳舞嘯天答道:「晚輩前往燕京,投靠一位經營藥材叔輩。」

  「令叔藥行在何處?」

  「彰儀門,牛街北口外緊鄰大森茶葉鋪就是。」

  劉文傑欲言又止,露出躊躇之色,隨即微笑道:「遇見兩位老弟,人中麟鳳
,誠為生平一快,奈老朽前途還有要事待辦,無暇把晤暢敘,前途有緣定再相見
。」話落身形一晃頓杳。

  周錦濤搖首慨歎一聲道:「鳳舞賢弟,你未瞧出劉老前輩對你大有垂青之意
,後來不知為何心意改變,常聽家師說起太極雙環武學神奇,才華卓絕,堪為當
代宗師,有幸能得他指點兩手,終生受用不盡。」言下不勝惋惜。

  鳳舞嘯天淡淡一笑道:「小弟一生孤耿,緣至則來,無緣則去,希冀苛求,
總無是處,何況武功一道,循序漸進為止。」

  周錦濤不禁心底油然泛起一股崇敬之意,道:「賢弟雖然臨敵經驗不豐,但
武功深得真傳,他日成就當不在太極雙環之下。」

  鳳舞嘯天道:「周兄誇獎,」略略一頓又道:「鄰室老武師頭面重傷,不知
周兄身旁有否治傷靈藥?」周錦濤立即轉身邁至鄰室門首,曲指敲門。只聽門栓
一落,呀然開啟,周錦濤邁步進入房中,鳳舞嘯天卻緩緩踱出店外而去。

       ※   ※   ※   ※   ※

  涼月疏星,遠處不時傳來一聲狗吠,在此夜靜似水之際,不勝淒涼。一條狹
窄的青石短街靜蕩蕩略無人跡,居民早就入眠,鳳舞嘯天衣袂瑟瑟躑躅在青石板
上。他感觸甚多,思緒萬千,一幕幕往事映入眼簾,只覺有生以來僅遇上兩個好
人,首為龐老爺子,但惡疾纏身,呻吟在榻,與其子人品心性截然相反,老境彌
哀,令人憫側。

  其次為何湘君,她那絕世風華,天香國色,一顰一嗔,無不引人神迷魂馳。
但鳳舞嘯天並無半點邪念,總覺何湘君為他平生知已,人生得一知已,雖死何憾
,感恩載德,誓當圖報。他腦海中困擾著幾個問題,無法得到解答。

  赤手屠龍何崑崙為當代卓負盛譽之大俠,死因不明,連其女何湘君亦諱莫如
深,似有顧忌畏於吐露,不言而知遭仇家毒手所害,其仇家更系勢焰炙手可熱,
當代高手。由此推知何湘君極欲獲有前輩奇人所遺曠絕古今之「紫陽圖解」不可
,據以練成方能達成復仇之願。

  忽聽身後傳來周錦濤一聲朗笑道:「賢弟何感慨之深?」鳳舞嘯天不禁一怔
,轉面望去,只見周錦濤含笑在望著他,在周錦濤身後緊隨著頭裹白布之老武師
及娟秀動人的少女。

  周錦濤又道:「陶老英雄父女急於趕至襄陽鹿角堡拜弟張曉瀾處,特來向賢
弟道謝並辭行。

  鳳舞嘯天長長哦了一聲,道:「老英雄何必如此多禮,拯危扶困,患難同濟
,本我輩份所應為,愧不敢當,祝賢父女一路順風,諸多保重。」

  老者方欲答話,周錦濤巳自接道:「陶老英雄說此處是非之所,宜早離去為
上,難保董弼不捲土重來,勸你我同行,愚兄深覺有理,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說時目光偷窺了少女一眼。少女脈脈含情,秋波一瞥,緣緣低下螓首去,羞赧不
勝。

  鳳舞嘯天不知就理,朗笑道:「小弟唯周兄馬首是膽,周兄已將行囊取來,
分明去意已定,未免多此一問。」

  周錦濤面色一紅哈哈大笑道:「賢弟真是快人快語,既然如此,咱們就走就
走。」四人一行,瞬眼杳失於夜色蒼茫中。

       ※   ※   ※   ※   ※

  鹿角堡位於白河東岸,居民干戶,人煙稠密,堡主百臂神叉張曉瀾,深得人
望,家財巨萬,急公好義,揮金如土,鄂北武林提起張曉瀾之名,無不敬仰三分
。但鹿角堡今日情形大異尋常,堡門緊閉,刁斗森嚴,堡牆上寒光隱現,如臨大
敵!

  鹿角堡正門通往漢水北岸官道上一條寬敞砂礫道路,足有十里之遙,夾道槐
柳成蔭,桃杏爭艷,往昔道上車馬行人,肩挑負販絡繹不絕,可是如今道上卻寥
無人跡,點塵不揚,僅周錦濤四人滿腹驚疑向堡前行走。

  驀地--堡牆上射出一支響箭,銳嘯穿空飛墜在四人之前,接著傳來一聲大
喝道:「來者何人?」

  「煩勞通稟堡主,就說當年金蘭舊友陶慶奎率女璇珠前來拜望。」

  堡牆上傳下語聲道:「四位稍待,容候通稟。」

  陶慶奎轉向周鳳舞二人道:「老朽推測堡中諒是遇上劇變,不然,絕不會如
此戒備森嚴。」周錦嘯默然無語。

  陶慶奎途中多日來,發現鳳舞嘯天風骨嶙峋,沉默寡言,氣質異於尋常,個
屬趨於僻靜孤耿,不禁暗暗為鳳舞嘯天擔憂。他老於江湖,閱人何止千萬,深知
此類性情之人易走極端,他日成就如非領袖群倫一代大俠,即為獨斷獨行蓋世梟
雄,常藉言君子處身之道,當逆來順受,不改初志。鳳舞嘯天微微一笑,低聲言
謝。

  這時陶慶奎見鳳舞嘯天默然無語,道:「鳳舞少俠,你認為老朽看法如何?


  鳳舞嘯天道:「在下初涉江湖,見聞淺陋,不敢妄作臆料,老英雄所見諒錯
不了。」

  陶慶奎聞言暗皺眉頭,忖道:「這位年輕人怎麼如此難說話?」周錦濤也覺
鳳舞嘯天愈來愈疏遠自己,但他不以為奇,認為鳳舞嘯天如此是有意讓自己與陶
璇珠親近,不過他暗中驚奇鳳舞嘯天丰神氣度與龍泉驛所見迥異。

  忽地,堡門隆隆開放,潑刺刺衝出九匹快馬,八個捧刀大漢護著一個鬚眉斑
白的龍眉虎目,氣宇壯穆的老者。陶慶奎迎上前去,一抱拳笑道:「二十載光剛
隨水去,不覺兩須白霜,賢弟還記得我這不成才的兄弟麼?」

  百臂神叉張曉瀾離鞍下騎,目注陶慶奎略一怔神後,即道:「大哥,言談不
便,入堡去再說。」挽著陶慶奎左臂邁步如飛而去。

  一個捧刀大漢躍下鞍來,躬身向陶璇珠周錦濤鳳舞嘯天三人笑道:「敝堡主
失禮之處,海涵是幸,片刻自明,毋庸在下贅言,三位請。」一躍上鞍。

  一霎那間蹄聲得得護著三人入堡,陶慶奎被張曉瀾挽著入得堡門,只覺堡中
靜得出奇,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逕無行人,一片死寂,說道:「賢弟,你如此戒
備是對付何人。」

  張曉瀾沈聲道:「老龍神上官相。」

  陶慶奎聞言不禁心神一震,道:「怎麼賢弟竟與老龍神結下怨隙。」

  張曉瀾苦笑一聲道:「事雖不為小弟而起,但小弟不能置身事外。」陶慶奎
只覺張曉瀾話內有話,隱隱有著莫大苦衷,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委實驚疑。

  大廳落坐,張曉瀾目光落在陶璇珠身上,道:「這就是賢侄女麼?清麗脫俗
,不知找了婆家沒有?」陶璇珠紅霞泛靨,嬌羞不勝,倏地垂下螓首。

  陶慶奎喝道:「還不叩見叔父。」

  陶璇珠盈盈拜了下去,口稱:「張叔父。」張曉瀾哈哈大笑,連稱不敢。

  陶慶奎歎息一聲道:「這孩子伶俐孝順,十七歲了,未許婆家,為兄只此一
女,江湖風險,所以不讓她真正習武,?珠兒一直磨著愚兄。」

  張曉瀾唉了一聲道:「大哥固執成性,到老末改,小弟看侄女資質上乘,不
習武豈非糟蹋了一塊良材美質?」接著目中炯然神光落在周錦濤鳳舞嘯天兩人身
上,深深打量了兩眼,道:「這兩位少俠可是大哥的高徒麼?」

  陶慶奎忙為兩人引見,尹指著周錦濤笑道:「這位是綿山逸叟姜大俠的衣缽
傳人周錦濤少俠,愚兄如非得二位少俠之助差點血染黃沙,埋骨荒郊了。」

  張曉瀾驚喜道:「老朽與姜大俠神交已久,惜緣慳一面,令師可好?」

  周錦濤抱歉一揖道:「家師托庇甚安。」

  陶慶奎又引起鳳舞嘯天,道:「這位鳳舞嘯天少俠,雖未投入任何武林宗師
門牆,卻奇才異稟,無師自通,他日前途未可限量。」

  張曉瀾暗道:「我這大哥性情生平輕不許人,諒因年邁變得隨和一點,無師
自通之學,再好也強不到那裡去。」遂淡淡一笑向鳳舞嘯天道:「幸會。」鳳舞
嘯天自幼受盡冷淡鄙視,安之若素,僅微微一笑,目光移在壁間懸掛山水條幅。


  陶慶奎察覺,張曉瀾似乎輕視鳳舞嘯天之舉大不以為然,卻礙難出口,道:
「賢弟何事與上官相結怨?請道其詳。」

  驀聞響箭破空銳嘯之聲入耳,只見一個捧刀大漢疾奔而入,道:「稟堡主,
西牆外三條人影侵入堡內,身法迅快,攔截不及,來人似向五行樓掠去。」百臂
神叉張曉瀾神色猛變,振臂穿出廳外,陶慶奎等人急急隨出。

  越過四五重屋面,只見一層高樓矗立在一片土坪中,坪上廣植松柏,樓高三
層,形式迭塔,俱為石塊巨木砌築而成,門為鐵鑄,嚴局緊閉著,靜蕩蕩地瞧不
出一絲異狀,但樓下橫著二具黑衣大漢屍體,顱裂額碎,血流滿面,死狀慘不忍
睹。張曉瀾怒容滿面,卻現出躊躇為難之色。

  陶慶奎詫道:「賢弟這卻是為何?」

  「看來匪徒知難而退了,樓內現住有一位武林異人,如非老龍神親來,侵入
樓中無異送死,何況小弟未獲准登樓亦難妄入……」正說之間,東面突升起一道
告急旗花,衝霄奔空,散出漫天藍焰,隱隱隨風傳來慘呼喝叱之聲。

  張曉瀾目中泛出殺機,大喝道:「東面告警,咱們趕去救援。」

  諸人如飛奔去,僅留下鳳舞嘯天一人,默默忖思道:「樓內住有武林異人,
為何不現身解救堡中危難。」只覺張瀾之言大有可疑,遂決意一探究竟,身形疾
隱於松柏叢中。

  片刻,忽見三條人影疾掠在樓外一頓,現出三個面目陰冷的老叟,其中一人
天生左臉紫斑老者持有一柄秋水澄碧,寒氣逼人的長劍。一望而知那劍是斬金斷
玉,吹毫立斷的稀世寶刃。三老互望了一眼,拔身登樓,身法輕靈絕倫。

  鳳舞嘯天初生犢兒不畏虎,身形一晃接縱拔上,緊貼著一根引木圓柱後,探
眼外覷。陰陽老者鼻中冷哼出聲,手中長劍一動,寒光電閃刺入牆石中。稀世寶
刃,切石若腐,眨眼被切一丈方許圓口子,陰陽臉老者右腿一登,被切石牆緩緩
向內倒去。

  陰陽老者身法逾電,趁隙揉身而入,托著倒坍牆輕輕頓下悄無聲息。另兩老
叟先後亦掠入觀內,只見內面一切陳設俱無,只四壁及承塵板上滿繪太極八卦圖
形。圖形錯綜零亂,大小不一,五顏六色,令人目亂神眩。陰陽老者冷電如刃的
眼神掃視了一瞥,突發出刺耳語聲道:「大師兄,小弟不遠千迢迢奔來,難道忍
心不見,未免太冷酷無情了。」聲如狼嚎,入耳神悸欲飛。

  半晌並無回聲,陰陽老者殺機畢露,面色陰沈駭人,森冷厲聲道:「大師兄
拒人千里,當知小弟毛包脾氣,怒火衝動,立毀此樓。」

  須臾,只聽一個蒼老語聲道:「鄒老三麼?這座五行樓也是你能毀得了麼?
送了性命未免不值,愚兄這些年來,心如止水,立下誓言不問武林是非恩怨,寄
語上官相無須枉費心機,速速退出樓外為上。」語聲傳來方向似由四面八方而來
,話音極微,但清晰入耳。

  陰陽老者面色驚疑,目中凶光暴射,佯作笑道:「大師兄,你就讓我鄒老三
見上一面,暢敘離情,也好死心回見二師兄覆命,不然上官相的性情你是知道的
。」

  只聽一聲冷笑道:「同門之誼,手足之情,早就恩斷義絕,你怕上官相,就
不懼老夫麼?」

  陰陽老者凶光閃爍,掃視四顧,似欲捕捉語音傳自何處,一面答道:「大師
兄,你如此絕情,小弟奉命行事,身不由主,要得罪了。」

  左鄰一個老者忽出聲驚呼道:「鄒老弟,你瞧。」只見四壁除了八卦圖形原
樣不動外,太極圖形均電旋飛轉,愈轉愈快,嗡嗡之聲大作。

  陰陽老者面色大變,喝道:「二位趕緊運功護體。」聲猶未了,圖形中突射
出一篷飛針,蝟集向三人射去。陰陽老者早有防備,長劍疾鳳舞,掄出一片寒光
劍影,其他兩老者皆武功絕倫之輩,運足掌力交互劈出,將襲來飛針震開。

  但飛針噴射多而且久,兩老者運掌不免失誤,立被飛針射中腿腰,不由大駭
,只覺一麻,身形落地。陰陽老者大喝一聲,劍勢展開,寒光如輪,罡力潮湧四
奔,將飛針悉數震飛墮地。半晌,噴出飛針突然停止,太極圖形亦穩住不動。

  陰陽老者劍勢收住,低聲問道:「二位怎麼樣了?」

  兩老者已服下解毒之藥,用小刀剜去飛針傷處膚肉,扯下長衫一幅緊緊札住
,一躍而起,冷笑道:「死不了,但此仇必報。」

  陰陽老者道:「兩位必可如願,但凶危仍多,不可懈怠。」

  只聽一聲極輕微語聲道:「鄒傀,你還未死嗎?」

  陰陽老者發出震天狂笑道:「區區毒針怎能死得了小弟,大師兄你太小覷小
弟了。」長劍一動,寒光電壓奔,點向一具太極圖去。

  哪知劍尖一點實,竟觸動機括,一片轟轟響聲頓起,四壁圖形竟脫牆激飛打
出,力逾萬鈞。鄒槐大驚,長劍展開,寒飆飄飛,叮叮起了一片金鐵交擊之聲。
但那太極圖卻末被劍磕落,與劍身一撞,即急旋飛開,勁勢更猛。

  另兩老者手忙腳亂,施展劈空掌力急揮向太極圖形,呼嘯如雷,掌沈力猛。
壁上太極圖竟如連珠噴飛而出,綿無窮盡。鄒傀暗暗心驚道:「二師兄上官相常
說大師兄胸羅珠璣,武學浩博,詭謀智計,神鬼莫測,尤以行兵佈陣,五行奇門
之學更是冠絕當代,無怪深遭上官相之嫉,如他不死上官相決難安枕……」

  鄒槐深知今日吉凶參半,暗暗歎息道:「看來此樓消息佈置甚多,愈深入愈
必凶險,上官相說得一點不錯,嚴囑切不可心慈手軟,動念同門手足之情,你不
殺他,他必殺你,特借我湛盧劍及另一霸道暗器,萬一勢危時毀去此樓。」忖念
之際,驀聞另兩者同聲發出淒厲慘嚎,雙雙倒地斃命。

  原來同行兩老者連連施展劈空掌力,真元損耗極巨,難免後力不繼,為鄒槐
長劍震開太極圖形擊中,那太極圖為精鋼所鑄,緣薄如刃,飛旋之勢又勁,竟深
嵌入肋骨內,切破肝腑,噴血氣絕。鄒槐見狀不禁大驚,劍式猛變,展開一套武
林罕見精奧奇招,快慢不一,變化極巧,劍罡潛力逼得太極圖形半途蕩飛開去。


  藏身樓外的鳳舞嘯天目不轉瞬,將這套精奧劍法記憶腦中,並潛心參悟其中
神妙變化。鄒傀一面運劍,一面默忖破解之法,倏地猛觸靈機,心中一動,劍化
長虹劈向承塵下的一根徑尺主梁。卡喳一聲,巨梁應刃切成兩斷,頓時止住太極
圖飛湧之勢,寂靜如死。

  鄒槐凶睛疾轉,腦中毒念紛生,半晌才發出桀桀怪笑道:「大師兄,想是小
弟壽限未至,與死無緣,為之奈何?」

  只聽得一聲歎息聲傳來道:「這大出老夫意料之外,諒你手中必持有一口稀
世寶刃,不然也斷不了主梁機關。」

  鄒槐得意狂笑道:「不錯,上官師兄神算無異,借與小弟一口春秋神物湛盧
劍。」

  「這樣說來,老夫更不願與你相見了。」

  鄒槐詫道:「為什麼?」

  「上官相不惜巧取豪奪,得來湛盧劍,可見處心積慮欲取老夫項上人頭。」


  「這話委實不錯。」鄒槐答道:「但凡事均有-個退步,倘大師兄應允與小
弟同行,則又當別論。」

  「鄒槐,你認為老夫是否能應允?」

  鄒傀狂笑道:「情勢所逼,身不由主,大師兄別以為五行奇門可阻止小弟,
其實小弟來前與二師兄經過一番慎密策劃……」

  「不要說了,上官相霸才雄略,算無遺策,老夫萬不能及,不過他對老夫用
盡心機,到頭來依然是付之東流,一場夢魘罷了。」

  話音略略一頓,又道:「你我二人,俱是一師所傳,雖然稟賦各異,所得亦
略有不同,五行奇門之學當然難不住你,但僅憑你一人難使我就範,也許濺血三
步,橫屍七尺就是你。」

  鄒槐一面傾聽,-面忖思大師兄藏身何處,話音一落,凶睛亂轉,冷笑道:
「小弟猶忘情了-事,上官師兄尚贈我一粒「玄陰雷珠」,他說逼不得巳時,請
小弟施展出手。」

  只聽一聲淒涼歎息傳來道:「老夫豈是畏死偷生之輩?上官相如此倒行逆施
,日後恐將死無葬身之地。」

  鄒槐道:「大師兄雖不惜死,豈不念及鹿角堡上萬生靈?」寂靜無聲,默不
作答,大概這位潛隱在五發內之武林怪傑正憂心如焚,進退維谷,盤算如何應付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只聽語聲傳來道:「鄒傀,你真欲與老夫相見麼?這
也不難,但你將後悔莫及。」

  鄒槐哈哈狂笑道:「小弟行事出手,向無後悔,大師兄你太多慮了。」

  突然,南向牆壁無聲無息竟顯露一重門戶,內面漆黑如墨,傳出宏亮語聲道
:「鄒槐,既然有所憑恃,老大就要瞧瞧你的膽智,是否敢進來。」

  鄒槐不禁冷笑道:「有何不敢,大師兄,小弟這不是進來了嗎?」長劍一晃
,昂然踏入門中,藉著劍身寒光打量門內情景,只見是一道通往地底螺旋石階,
每級石階陡拔峻高,必須謹慎一級一級的躍下,似通向地腹。

  此際,鄒傀由不得心底冒上一股奇寒,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
如箭在弦,不得不發,緩緩躍身而下,心神惴惴提防辣毒埋伏。殊不知一條輕靈
迅捷的人影在鄒槐當心凝神,心無旁鶩之際尾隨而下。約莫一頓飯光景,鄒槐安
然踏實地底,但卻滿面汗水淋漓,一顆跳躍的心臟,幾乎奪腔而出。

  迎面望去,只見是一間寬敞的石室,一個霜發銀鬚滿面皺紋的老叟端坐於地
,-襲灰布長衫將膝腿全遮蓋住,炯炯眼神逼注在鄒槐臉上。緊抵著老叟身後是
-座石製丹爐,爐門噴出淡淡青煙,清香撲鼻。鄒槐收斂一下心神,湛盧劍回鞘
,抱拳一揖道:「大師兄,你我一別,彈指不覺十載,唉,光陰似水易逝,大師
兄老了,小弟也是霜斑兩鬢。」

  老叟端坐不動,冷冷答道:「你我早恩斷義絕,何必多此一禮?」

  鄒傀面露慍色道:「大師兄,這就是你不對了,無論如何,小弟遠來不易,
師兄寧可穩坐不動,豈是待客之道。」

  老叟面色一寒,目中神光電射,沈聲道:「你別在老夫面前玩弄花招,分明
在試探老夫雙腿復愈否?」

  鄒槐微微一笑道:「大師兄料事如神,委實猜得不錯,上官師兄悔恨昔年一
時之忿致鑄成大錯,午夜夢迴,悔疚難安,常與小弟淡起大師兄,總覺愧對罪懲
難贖,是以決意訪覓大師兄的下落,護接返山,助大師兄兩腿復元如初。」

  老叟冷笑道:「別假惺惺作態了,上官相梟獍其性,那有愧悔之心,老夫如
在生一日,上官相就一日不得安心,你奉命而來,志在殺我,花言巧語作甚?」


  鄒槐唉了一聲道:「大師兄等小弟說完再說不遲,誠如大師兄所言,大師兄
才華均在上官師兄之上,避居在此,無異成了上官師兄強仇大敵,倘大師兄回心
轉意,你我三人戮力同心,武林霸業垂手可成。」

  老叟冷哼一聲道:「縱然你舌粲蓮花,也難使老夫動心。」

  鄒槐面色一變森厲,陰側側笑道:「大師兄如此絕情,恕小弟動手相迫了。


  老叟哈哈大笑道:「最多你我兩人同歸於盡,可惜你也中了上官相借刀殺人
之計,猶執迷不悟。」

  鄒槐聞言只覺心神一震,面色微變,冷笑道:「挑撥離間之詞少說為妙。」
反臂撤出湛盧劍,青霞一抹,寒氣森森。老叟目中突射出兩道寒芒沈凝在湛盧劍
上,面色變得緊張起來。

  鄒槐陰陰一笑,道:「稟與大師兄知道,小弟與上官師兄偶獲奇緣,習成「
天飆」三手劍法,大師兄素稱腹笥淵博,當知這三手劍法是昔年武林劍尊瀛海客
不傳之秘……」

  老叟沈聲道:「我卻不信你能參悟其中神體精奧,天飆劍法雖只三式,但其
中變化萬千。」

  鄒槐微微一笑,劍尖微弧疾振,身形稍提,由左往右轉揮一劍,灑出無不是
寒星,隨著一抹青虹,郁勃湧襲老叟胸前「七坎」死穴。劍罡銳嘯刺耳,勁風如
潮奔騰,威勢之強,無與倫比。老叟認出是天飆劍招首招「天河星移」,心中一
驚,忖道:「料不到他們兩人居然習成天飆三式,日後恐武林將是血風腥雨,慘
遭浩劫了。」心念之間,右掌平胸緩緩推出。

  只見那一抹青虹,飛湧寒星,距老叟身前一尺之距被無形牆壁阻住。驀地,
鄒槐一聲大喝出口,身形飄忽如風,湛盧劍疾振,幻出千百青虹縱橫電掣,一室
寒星飛轉郁湧,風雷之聲不絕於耳,襲擊老叟而去。只見老叟面前無形牆壁頓時
縮退五寸,老叟臉上由紅轉為蒼白,漸漸沁出豆大汗珠順頰淌下。

  須臾,老叟喉間發出一聲低喝之音,右臂疾伸,那凌厲的劍勢暴退兩尺。鄒
槐一張鴛鴦臉變得紫脹如肝,身形轉走如飛,劍式連變,招招如閃電奔雷掣擊。
突然鄒隗一聲暴喝出口道:「大師兄休怪小弟心辣手黑了。」身形疾捷飄上屋頂
,手中湛盧劍脫手掣出,一道眩目青虹飛襲老叟頭頂「百會穴」。

  這一手駁劍虛引乃劍法中絕頂功夫,凌空下擊,力逾千鈞。鄒槐心料老叟兩
腿癱軟,閃避不能,必逃不出這迅辣奇奧一招之下。就在這危機一發間,老叟突
然身形半仰,兩臂揚袖望空迎擊。一聲裂帛響音中,青虹猛然倒飛而回,鄒槐身
形尚在凌空甫下墜,見狀不驚不駭,五指疾然回抓。

  只聽鄒槐悶嚎出口,身形轟隆跌下地來,五指雖僥倖抓住湛盧劍,但指縫膚
裂血湧如注,腕骨為反震之力脫臼,臟腑內傷甚重,不禁噴出一口血箭。

  老叟兩支袖管俱被劍芒割去,露出兩支瘦骨支離臂膀,腕肘臂上劃破了數處
寸許裂口,殷紅血液涔溢出,濡染了半幅長衫,喘息頻頻出聲,歎息一聲道:「
鄒愧,你三手劍法未盡得神奧,馭劍虛引之術僅五分火候,下苦功夫潛心再練習
-載,屆時前來殺老夫易如折枝反掌,不費吹灰之力,可惜仍來早了-年。」

  鄒隗倚壁而立,左手掏出一粒鵝卵大小黑珠,面露獰惡之色道:「小弟將這
粒「玄陰雷珠」放置於地,大約一柱香時分後即爆裂引炸,鹿角堡雞犬不留,趁
此-柱香時分小弟可從容離開此堡,只恨不能眼見大師兄臨死之前情景。」這一
番話刻毒陰損無比,鄒魄自知身負內傷甚重,無力殺他,怨毒在胸,不異造此滔
天大孽。

  老叟面色鎮靜如恆,淡淡-笑道:「老朽就不信你能生離此處。」

  鄒槐聞言,不禁心神猛凜,以為老叟暗中掣動機關,封住自己去路,暗道:
「這老鬼心狠手辣,比自己猶有過之,不可不防。」起念退出室外查明有無出路
後,再作處置。心念-罷,身形緩緩倒退,戒備老叟乘隙一擊。

  他那身形堪堪將欲退出室外之際,忽從身後伸來一支手臂,迅疾無倫將他左
掌中玄陰雷珠一把奪去。鄒槐不禁驚得魂飛膽落,只覺後胸如中鐵錘猛擊,悶嚎
出口,身形擋得沖了前去。老叟倏地右臂-抬,五指疾如電光石火抓住鄒槐腕脈
要穴,翻腕一擰,中指點在「期門穴」上。

  鄒槐慘笑一聲,身形栽倒在地。老叟滿面冷汗爆出如珠,蒼白如紙,身形搖
搖欲傾。一條身影電閃掠前,正是那鳳舞嘯天,-手抄起湛盧劍,另-掌心疾按
在老叟後胸「命門穴」上。只見老叟臉上慢慢漸泛血色,冷汗已出,目中露出不
勝驚愕光芒。

  驀聽一聲嬌笑傳來道:「鄒三哥,得手了麼?怎還不將老鬼擒出?」聲音極
其好聽,一口吳儂軟語。

  室外掠進一條驚鴻人影,身形尚未落定,驚噫出聲,顯出黑衣緊身,絲絹札
額,年在三旬開外的少婦。這少婦並不美,滿臉大麻子。卻皮膚潔白,一雙靈活
眸子煙視媚行,胴體豐滿。她目睹鄒槐倒在地上,本來眼中逼射出兩道冷電,如
挾霜刃,但一見鳳舞嘯天竟瓠犀半露,眸中媚波流轉,銀鈴嬌笑道:「喲,鄒三
弟是你所制麼?看不出你有如此高的武功。」

  鳳舞嘯天道:「姑娘,你看錯人啦,在下也是上官……」

  麻面少婦道:「你必是本門屬下麼?怎麼我卻未見過你,速取了老鬼性命決
定,遲恐不及。」

  鳳舞嘯天正色道:「臨來之際嚴命務必生擒,恕在下不敢違忤。」

  「那還不挾在脅下,與我同回。」

  「老賊心脈衰竭,如不助他打通穴道,半途中必會死去,在下之罪則粉身莫
贖。」

  少婦發出蕩笑道:「小兄弟別傻,回去覆命凡事有我,帶著一個大人萬難同
行。」

  鳳舞嘯天目露怯容道:「在下不敢。」

  少婦嬌笑道:「你不敢,還是由我出手吧。」肩頭長劍疾挾出鞘,伸腕一揮
,寒光電奔,逕刺老叟胸前「七坎」死穴。

  鳳舞嘯天劍眉猛剔,右手湛盧劍式疾出,青虹暴射寒星飛湧,神奧凌厲無儔
。叮的一聲,少婦長劍齊中為湛盧劍削斷,寒星一點飛入麻面少婦胸口。少婦慘
叫一聲,仰身倒地,胸口血湧如注,已是香消玉殞了。老叟歎息一聲道:「最難
風雨故人來。」語聲淒涼,令人心酸。

  鳳舞嘯天聞言不禁一怔,詫道:「老前輩,你說什麼?」

  老叟道:「少俠不是老朽故人何崑崙的高徒麼?」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道:「老前輩何從推測晚輩是何崑崙大俠門下?」

  老叟微微歎息一聲道:「少俠方才為老朽療傷武功那是何崑崙獨門心法,你
如非他弟子,豈可得此真傳。」

  鳳舞嘯天搖首微笑道:「老前輩,晚輩是得何大俠之女指點,並非何大俠親
傳,何況……」

  老叟黯然接道:「老朽已知何大俠亡故,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唉,此事關係
整個武林,不致水落石出之間,無法明言。」說此目泛深意,望了鳳舞嘯天一眼
,又道:「少俠方才致死賤婢的一劍,分明是鄒槐「天飆三式」的一招「天河星
移」,神似已極,且更精奧,莫非……」底下的話欲言又止,似又礙難於出口。


  鳳舞嘯天道:「不瞞老前輩,是晚輩在室外暗窺鄒槐施展,默記腦中依樣畫
葫蘆使出。」

  老叟驚愕嗟歎道:「怪道何崑崙父女性情高傲無名,輕不許人,尤以其女更
甚,她自幼即心性強傲,雖十年不見,想必如今還是一樣,怎會對少俠獨垂青睞
,難怪,難怪。」

  接著朗聲大笑道:「老朽梅六,與上官相鄒槐同為一師所傳,心性差異各走
極端,上官相陰滿心險,深忌老朽一日在世,他即無法放手肆為,荼毒武林,為
此趁老朽不防時,猝施毒手點殘老朽兩腿,但老朽武功仍在。他欲殺死老朽已是
不及,僅憑雙掌拚搏了將近半夜,上官相知難得逞,幸幸離去,十年來上官相無
時無刻不偵訪老朽的生死下落,正如孫權之言,閣下不死,孤心難安。」

  說此,梅六兩目中泛出傷感神采,道:「老朽建此五行樓,本欲將上官相誘
來致死於此,怎奈一番心血盡付流水……」

  鳳舞嘯天道:「鄒槐喪命,老前輩豈能說心血白費。」

  梅六苦笑道:「鄒槐受上官相利用,至死不悟,無非是一蠢材而已,論起梟
雄機智,鄒槐與上官相一比,不啻霄壤之別。」說著略略一頓,又道:「老朽不
願鹿角堡上萬生靈慘遭非命,即將離開此堡。」

  鳳舞嘯天道:「老前輩何去?」

  梅六微微一笑道:「老朽已不作雙腿復愈妄念,除非覓得紫陽圖解,方能有
望,少俠奇才異質,他日成就必在老朽之上,是以懇托一件事,老朽願以畢生所
學以作交換。」

  鳳舞嘯天道:「老前輩所命固不敢辭,晚輩豈能作非分之望。」

  梅六哈哈大笑道:「投桃報李,始問心無愧,時刻無多,少俠就在老朽對面
坐下……」

       ※   ※   ※   ※   ※

  鹿角堡強敵入侵,多由東西二面竄入,似留下該兩處缺口,西向無人阻截,
堡主張曉瀾率眾往東。堡牆內排弩連空,防範嚴密,匪徒形蹤飄忽,嘯聲此起彼
落,但卻無法瞥見匪徒身影,堡丁屍體壘壘如丘。周錦濤道:「匪徒似為誇敵之
計。」

  張曉瀾額首道:「這個老朽知道,西門乃死門,匪徒侵入必死,他們目的不
在老朽,而在五行樓中一位武林異人一再嚴命無論情勢如何危殆,不得妄入樓內
,連老朽亦不例外,眼下趕來無非盡量減少無辜傷亡。」

  話音方落,驀聞一聲陰沈如冰冷笑傳來道:「張曉瀾,你也難免一死,你那
犬子巳遭老朽所擒。」一條身影似扶著一人由數丈外騰空拔起,向堡牆外疾落。


  張堡主不由大驚,大喝道:「尊駕無恥卑鄙已極,還不放下。」雙肩一振,
穿空撲追了過去,周錦濤等人紛紛騰空疾隨趕下。

  張曉瀾晚年得子,方僅七齡,珍愛如璧,如今為匪徒竊去,那還不痛心疾首
,怒極欲瘋。只見那條人影身法迅快絕倫,一轉眼間,已遠在二十餘丈外。張曉
瀾等人急急趕去,追出約五里外,到得一片壘壘荒墳崗上,只見那條黑影向一座
巨墳前落下,厲喝道:「站住,如若妄入一步,老朽就一拳擊死你的愛子。」一
聲哀叫出自幼童口中,接著駭極痛哭。

  張曉瀾怒道:「稚子何辜,尊駕要挾張某目的何在?」率眾止步。

  但見這條黑影轉過身子,現出刀疤滿面,猙獰兇惡的老者,目光如炬,哈哈
大笑道:「堡主別怕,兄弟保證令郎身體髮膚絲毫無損,不過要等上官令主派往
貴堡五行樓之人安然返轉,才可放回。」

  張曉瀾聞言心神大震,道:「五行樓凶險異常,連張某也不敢妄自闖入,尊
駕明知難以安然退出其居心何在?五行樓上官令主瞭若指掌,遣往之人武功卓絕
,定能來去自如,只望堡主不予追擊就是,別無他求。」

  張曉瀾搖首道:「樓內住的武林前輩身負武學,曠代卓絕,尊駕未免看得太
輕鬆了點。」

  老者冷笑道:「殘廢雙腿,有何能為?上官令主料事如神,百無失一,這點
堡主請放心。」

  張曉瀾道:「萬一與尊駕所料有誤呢?」

  此言一出,刀疤滿臉老者不由呆住,一時之間難以置答,半晌才答道:「堡
主只傳令下去,不得阻攔,其餘之事無需堡主煩慮。」

  張曉瀾略一沉吟,暗歎了一口氣,回面向隨來一個熏衣捧刀大漢道:「回去
傳告,五行樓內逃出之人准予放行,不得阻截。」大漢回身急急奔去。

  周錦濤低聲道:「僅他一人在此,我等還有下手機會,堡主請以話罵他,使
之疏神戒備,容在下躡至其後,猝然施襲救出令郎,如何?」

  張曉瀾搖首苦笑道:「老朽料其不止一人,四外必有埋伏,恐畫虎不成反類
犬。」周錦濤知他心憂愛子安危,犯險行事,反誤了他愛子性命,遂默然無語。


  微風嘯林,白楊葉枝瑟瑟搖晃,刮起新墳上塵土飛揚彌空。墓墳內充滿著一
片肅殺氣氛,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卻似漫長如年。張曉瀾心內焦急如焚,思忖
甚多相救愛子之策,都覺投鼠忌器,難以施行。







  【第三章】 名為大俠實為小人

  周錦濤等人也思潮起伏,傍徨無策。屹立在巨墳中滿臉刀疤者面色陰睛不定
,目中泛出驚疑之容,暗道:「鄒槐等人為何尚不見返轉,莫非遭了梅六老鬼毒
手麼?他攜有湛盧劍及玄陰雷珠,臨行之際,又經上官令主指點五行奇門之術,
此行算無遺策,萬難出有差錯。」張曉瀾愛子似為點了睡穴昏睡過去,並無號哭
哀泣之聲,但張曉瀾急得熱鍋上螞蟻般,團團旋轉。

  陶尖奎只垂首默然忖思,忽抬面道:「賢弟,五行樓內武林異人是誰?」

  張曉瀾微微歎息一聲道:「老龍神上官相師兄天涯散人梅六,梅六被上官相
暗害,被殘雙腿,避居此地,至今未復,不知如何卻被上官偵出,梅六於小弟有
救命之恩,小弟死不足惜,但願不波及無辜。」天空厚厚的彤雲將沈山夕陽蔽去
,歸鳥噪林,四垂暮靄,遠近似被一重輕煙籠罩。

  陶慶奎得悉梗概後,搖首道:「如此更不能遲疑,梅六萬無容上官相手下生
還之理,延挨一分無異增重令郎一分死亡危機。」周錦濤身形疾晃,倒躍而出。


  刀疤滿臉老者忽目中凶光逼射,暴喝道:「站住。」

  周錦濤倏地沈身,轉面冷笑道:「在下又非鹿角堡之人,不願插身這段是非
也不行麼?」

  老者厲聲道:「你我之間雖無恩怨可言,但不准離開。」

  周錦濤放聲大笑道:「如果去五行樓的尊駕同黨一去不回啦?」

  老者陰惻側答道:「鹿角堡上萬生靈悉以相抵,連你也不例外。」

  「尊駕大言不慚。」周錦濤長笑入雲道:「既出狂言,何不與在下放手一拚
。」說時肩頭長劍疾撤,兩臂一抖,穿空躍起,飛鷹攫兔一撲之勢,就是七八丈
開外,僅距巨墳四丈五六。

  一座荒墳後突冒出一個手持雁翅流金鐺大漢,趁著周錦濤雙足猶未站即時,
一式「橫掃千軍」挾著銳嘯勁風捲攻而出。周錦濤不愧是綿山逸叟姜兆南衣缽傳
人,一身武功不同凡響,腳尖沾地一點又起,拔出一丈五六高下,那流金鐺擦鞋
底掃空。

  一聲長笑出自周錦濤口中,凌空一翻,頭下足上,長劍一招「挾山超海」全
力砍下,力逾千鈞。大漢為勢所迫,不敢硬接,身形身側躍退。周錦濤電瀉落地
,倏忽之間已搶攻三招,招招狠辣至極,玄詭出人意外。大漢只感封架不易,連
連倒退,手中空有兵刃,竟自施展不開,一旁又有匪徒撲出,刀光電奔向周錦濤
攻去。

  陶慶奎此時已是揮刀追向巨墳之前,立時掠出一雙面目陰沈的匪徒夾擊。一
雙匪徒各持外門兵刃展開快速無倫的毒招,將陶慶奎迫退一丈開外。立在墳地面
的刀疤老者冷笑道:「張堡主,休怪老朽心辣手黑。」

  張曉瀾聞言不由大驚,忙高聲道:「大哥周兄請速退回。」陶慶奎周錦濤雖
然聞聲,卻為匪搶攻一時間不能收手,不禁大感為難。刀疤老者陰側側一笑,低
首望去,不禁呆住。原來張曉瀾稚齡愛子已不見影蹤,由不得心底冒出一股奇寒


  天色暗黑,一無星月,想是鹿角堡能手趁此天色昏黑,自己疏神之際救走,
但自己耳目靈聰,十丈之內風吹落葉均能察覺,不言而知這人武功身法定非泛常
,幸虧此人一心救走張曉瀾愛子,若猝襲暗算,豈非自己也遭了毒手。一念至此
,不禁膽寒,又只覺事有可疑,如果是鹿角堡能手所為,張曉瀾萬無不知之理,
真是推解不透。

  驀地--三道銀叉帶著銳嘯勁風撲面而至,隨著張曉瀾身影電疾撲來,卻為
同黨兩人阻住。那三道銀叉堪近老者之身,但見老者兩臂一抖,將銀叉震落地上
,只聽兩聲慘嚎,截攔兩人雙雙為張曉瀾掌傷栽倒於地。

  張曉瀾電欺落在刀疤滿面老者身前,大喝道:「速放張某犬子,不然尊駕無
法全命。」

  老者一聲怪笑出口,踏中宮,右掌一揮,吐招如電向張曉瀾拍去。張曉瀾手
中銀叉飛抬,一招「毒蛇尋穴」分心刺到。刀疤老者化拳為抓,迅疾如電一把抓
住銀叉,左拳一折,拍向張曉瀾右肩。張曉瀾擔心其子生死,目光巡向墓地,但
不見其子蹤影,不禁大駭,心神稍分之際,徒感右腕一震,銀叉已被對方抓住,
猛然一股如山勁力壓向右肩頭,忙鬆手橫躍開兩丈。

  刀疤滿臉老者又是口發出一聲怪笑,兩肩疾晃,如影隨形電欺撲去,兩支手
臂吞吐如飛,眨眼間攻出七招。張曉瀾暗道:「好快的身法。」滿認為其愛於死
在老賊手中,怨毒於胸,雙掌抖足十二成力,凌厲還攻。

  突然,一道驚天長虹從空疾落,寒氣砭骨,揮向刀疤滿面老者。老者大驚,
疾逾飄風斜越出七尺,空中落下一個英氣逼人的少年,手持一口寒氣逼人,青霞
森森的長劍。他認出此劍就是鄒槐帶來的那口稀世寶刃湛盧劍,不禁瞠目駭然驚
詫道:「這口劍怎會到得你的手上?」

  少年冷笑道:「尊駕是誰?怎認得此劍?」

  刀疤滿臉老者道:「老朽郎壽山,這口劍是上官令主之物,豈有不認識之理
。」

  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不識上官令主,但此劍乃武林異人見贈。」右臂一
動,寒星如飛點在郎壽山右脅天府穴上,接道:「郎老師,請放回堡主愛子。」
出手之快,神鬼莫測,郎壽山雖在凝神戒備,究竟遲了一步。

  郎壽山道:「老朽已說過張堡主愛子被人劫走,如不見信老朽也無可奈何?


  「是誰?」

  「恕老朽不知。」張曉瀾只覺如刀扎胸,痛極身形搖搖欲待昏倒。

  那少年正是鳳舞嘯天,聞言不禁大詫,冷笑道:「一派胡言,那有被人在眼
前劫走不知之理,分明以稚子要挾張堡主,難道你就不畏在下湛盧劍鋒芒犀利麼
?」

  郎壽山此刻已知鄒槐已慘遭非命,不然湛盧劍怎會落在少年手上,聞言答道
:「委實不曾發覺有人劫去,老朽未便誣指是誰。」隨著身形陡地一側疾旋,讓
開了那制命一劍,頓萌逃念,兩足墊勁踹空拔起。

  他身形方離地三尺,突覺青虹一閃,雙腿一涼,齊股以下被劍削斷,血湧如
注,淒厲慘嗥聲身形墜地。其餘眾匪見狀大驚,四散鼠竄逃去。鳳舞嘯天劍尖指
在郎壽山胸窩,道:「你說是不說?」

  郎壽山大量失血,痛極欲昏,知活著也是活受罪,厲聲叫道:「老朽事實不
知。」有掌猛往頭拍下。一聲裂音,顱骨已是四分五裂,漿血四濺,雙目怒出,
死狀慘不忍睹。

  鳳舞嘯天望著張曉瀾苦笑道:「莫非老賊說的是實話,令郎如非被人救去,
就是被別的妖邪劫去作為人質有所要挾,但令郎可保無憂,堡主等暫回堡,容在
下找出賊蹤蛛絲馬跡,救回令郎。」說此略略一頓,又道:「在下已見過梅老前
輩,他老人家有話與堡主商量。」說後,縱身一躍,落在巨墳前,凝目掃視地面


  張曉瀾陶慶奎周錦濤相顧愕然,只聽張曉瀾長歎了一聲道:「小弟只有聽天
由命了。」身形一動,往鹿角堡奔去。周錦濤目光向三丈開外的鳳舞嘯天望了一
瞥,欲言又止,偕陶慶奎趕向張曉瀾身後,消失於夜色蒼茫中。

  鳳舞嘯天忽聽一個少女清脆語聲道:「如要救回張曉瀾愛子,快隨我來。」
只見丈外一條嬌小身影騰起,往東如飛掠去。鳳舞嘯天怔了一怔,身形疾展,疾
逾流星電奔,轉眼追及那條嬌小身影。

  少女回面嬌笑道:「你的輕功身法委實高絕麼?」黑夜之間,少女面貌瞧不
清楚,但彷彿甚美,她說後,又加緊身法疾逾飄風往前奔去。

  約莫奔出五里之遙,少女身形疾落在一座矮矮土丘之後,回面低聲道:「快
伏下。」

  鳳舞嘯天滿腹驚疑,如言伏下,探首望去。此際,夜風甚勁,將天空彤雲吹
散,雲開月湧,四外景物清澈無遺。只見一個身量甚高,瘦骨嶙峋的老道,與一
黑衣少女激搏猛烈。道人一柄雲帚招術精奇,拂起漫空帚影,將少女劍招全都逼
束往,但少女尚未露出敗象。

  鳳舞嘯天詫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偏首盈盈一笑道:「老道乃滇南百色清虛觀主桃花羽士,天性淫殘,武
功卓絕,那少女是我同門師姐歐陽翠英,也是我嫡親胞姐,咱們雖屬一母所生,
但性情各異,她艷如桃李,冷若冰霜,辣手傷人,喜怒莫測,故武林稱之辣手觀
音。」

  鳳舞嘯天眉頭暗皺,道:「在下請問張曉瀾愛子現在何處?」

  少女嗔道:「你這人怎麼如此心急,聽我說麼。」

  鳳舞嘯天道:「在下洗耳恭聽。」兩人並肩而伏,鳳舞嘯天只覺少女吹氣如
蘭,發隙衣內散發著;淡淡幽香,令人神迷,不禁偷覷了少女一眼。

  少女似有所覺,展齒嫣然一笑,道:「我長得美不美?」

  這話令鳳舞嘯天大是尷尬,面紅耳熱囁嚅答道:「姑娘天生麗質,明艷照人
,使人傾倒。」

  「我叫歐陽翠華。」少女喟然輕歎一聲道:「別人常說家姐比我美,我終覺
美醜天生,並不重要……」說此,突轉話鋒道:「張曉瀾愛子為家姐劫去。」

  鳳舞嘯天大感意外,詫道:「姑娘是說令姐欲加害張堡主愛子?豈非毒如蛇
蠍。」

  歐陽翠華螓首猛搖道:「並非如你所言的那麼壞,欲加害張曉瀾愛子的卻是
桃花羽士,但桃花羽士尚難勝得家姐。」

  鳳舞嘯天道:「令姐穩操勝算,我等也無須出手。」

  歐陽翠華道:「桃花羽士身後還有極厲害之能手,我料其必隱右一側,如桃
花羽士制勝家姐,他可不必現身,否則,後果堪憂。」

  鳳舞嘯天詫道:「那又是何人?」

  歐陽翠華道:「你稍時就可瞧見啦。」

  這時,歐陽翠英與桃花羽士拚搏悄勢一變,被歐陽翠英一招「萬里飛霜」搶
得先機,一連數招迫得桃花羽士退出丈外。歐陽翠華忽倏地立起,探懷取出一物
往南空投擲去,手法甚巧,轉飛而出。鳳舞嘯天見狀,大為驚愕不解。

  只聽南方起了長聲刺耳銳嘯,嘯音傳來甚疾,但見一蓬暗綠火焰在桃花羽士
身後十丈遠處冒起,刺耳嘯聲立時戛然而止。歐陽翠華忽向鳳舞嘯天嫵媚一笑道
:「這法兒巧麼?」鳳舞嘯天不禁恍然大悟,刺耳嘯聲及暗綠火焰均是她投擲之
物所發,但猜不出她用意為何?

  桃花羽士耳聞嘯聲,不禁面色大變,帚勢一撤,轉身騰空拔起。歐陽翠英叱
道:「你走得了麼?」右手一揚,只見桃花羽士冷哼一聲,身形下墜,恰好墜至
冒起綠焰之處,突聽桃花羽士發出一聲怪叫,疾拔穿空,一件道袍被燃著數處,
狼狽逃去轉瞬無蹤。

       ※   ※   ※   ※   ※

  驀地--天際遠處隨風飄送一聲清嘯入耳,聲如龍吟,四外鳴應不絕,刺破
了如水寂靜的夜空。只見一條人影疾如流星飛掠而至,現出太極雙環劉文傑,眼
中神光如電向歐陽翠英立處四外掃視一瞥,沉吟須臾,抬面抱拳微笑道:「歐陽
大姑娘好?」

  歐陽翠英盈盈一福道:「劉老前輩幾時也重出江湖了?老前輩德高望重,威
震海內,此乃武林蒼生之福。」

  劉文傑撫鬚哈哈朗笑道:「大姑娘幾時把脾氣改了,究竟是長了幾歲年紀,
令師可好?令妹呢?」

  歐陽翠英嫣然一笑,道:「晚輩怎敢在老前輩面前無禮,家師現在閉關清修
,命晚輩姐妹二人行道江湖,舍妹片刻之前離此他往,不久自回,有勞老前輩關
注。」

  劉文傑點點頭道:「方纔老朽聽得豐都鬼王嘯聲,是以急急趕來,不想遇見
大姑娘,這四外野草凌亂,諒不久之前有人在此拚搏過,姑娘可曾目睹麼?」

  歐陽翠英暗罵道:「老鬼陰險刁狡,如非華妹弄鬼,你豈會遠離此處。」嬌
笑了笑道:「老前輩不愧神電,晚輩與桃花羽士在此作生死拚搏,是晚輩不敵,
命懸一發之際,幸豐都鬼王趕來,桃花羽士一見鬼王倉惶逃遁,豐都鬼王追蹤而
去。」

  劉文傑皺眉愕然道:「姑娘幾時與豐都鬼王攀上交情?」

  「晚輩與豐都鬼王素不相識,何來交情,依晚輩看來,他們兩人似結有深怨
大仇,為此晚輩才命舍妹追了下去察看究竟。」

  劉文傑暗暗忖道:「豐都鬼王慣於聲東擊西,老朽上了他的大當。」眉梢微
微一皺道:「姑娘為何與桃花羽士拚搏?」

  歐陽翠英道:「老龍神上官相手下將張曉瀾稚齡愛子劫來,點了他的七處穴
道,稚子何辜,晚輩為此不平才將稚子救走,不料為桃花羽士發現,威脅獻出,
老前輩試說晚輩豈是容人欺侮之輩……」

  劉文傑哈哈大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令師可以自傲有此一雙高徒。」隨
即長歎一聲道:「豺狼當道,安問狐狸,江湖從此無寧日矣。」

  歐陽翠英暗罵道:「口蜜腹劍,假慈悲。」

  劉文傑繼又道:「老朽與張曉瀾曾有一面之交,將他幼子交與老朽送回,最
好姑娘與老朽同往。」

  歐陽翠英伸手一理被夜風吹亂的雲發,嫣然笑道:「舍妹在追蹤豐都鬼王時
,晚輩曾囑咐去鹿角堡派人前來接回,老前輩深知晚輩生性怪僻,與舍妹溫婉隨
和迥異不同。」

  劉文傑哦了一聲,道:「既然如此,老朽就在此暫時候鹿角堡派人前來,偕
同前往。」

  歐陽翠英不禁面色微變,暗道:「劉文傑委實刁狡如狼,恐今晚無法安然脫
身。」心中大急,但不願讓劉文傑發覺,徒貽殺身之禍,急中生智,向劉文傑微
笑道:「晚輩與桃花羽士拚搏時,真元耗損過巨,意欲趁此雕息歸元,又恐冷淡
老前輩……」

  劉文傑瞥見歐陽翠英面色蒼白無神,忙道:「姑娘只管請便,老朽一向討厭
世俗之禮,不用拘束。」

  歐陽翠英盈盈一福,柔聲道:「晚輩慢待無禮了。」立時盤膝坐下,五心向
天,調息養神,但她腦中思念電轉,尋思脫身良策。

  劉文傑負手飄然走出數步,仰面眺賞夜空堆雲月色,也是心中毒念叢生,欲
下手搏殺歐陽翠英,但他一生偽善,深得武林同道翕然景仰,不欲為人識破揭穿
,萬一其妹歐陽翠華正巧返回,則蓋世英名一旦付之流水,似嫌不值。然而此時
四下無人正是下手良機,不可錯失,為此心情矛盾無比,得失之間煞費躊躇。

  且說鳳舞嘯天與歐陽翠華伏在土丘之後,一見劉文傑現身,歐陽翠華面色大
變道:「武林元惡已至,恐家姐死無葬身之地了。」

  鳳舞嘯天何故作不識劉文傑,詫道:「此人貌像清奇,目光真,摯恐非姑娘
所說,但不知此人是何來歷?」

  歐陽翠華低哼了一聲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此人名叫劉文傑,世居西
川名閔,武林尊稱太極雙環。」

  鳳舞嘯天搖首道:「在下初涉江湖,見聞淺陋,武林知名人物多屬陌生,但
劉文傑德高望重,有口皆碑……」

  歐陽翠華面色一變,如染秋霜,道:「王莽當年禮賢下士時,一生真偽有誰
知,你將來總會知道,我不和你說啦。」

  鳳舞嘯天微笑道:「姑娘別生氣,人心險惡,世道日非,真小人顯而易知,
偽君子卻難分辯,桃花羽士乃奉劉文傑之命而為,是以我心中大急,尋人救助,
老龍神上官相派來侵擾鹿角堡的手下只有家師遣去臥底之人,匆忙之間尋覓不便
,更因遠水難救近火,所以我藉由誘少俠前來。」說時面帶嬌羞,回眸嫵媚一笑


  鳳舞嘯天忙道:「如此在下就去出手相救才是。」說時欲騰身躍起。

  歐陽翠華忙以掌一按鳳舞嘯天背上,搖首說道:「且慢,事非至必要不宜現
身,劉文傑武功卓絕,你雖有湛盧寶劍,尚難有制勝把握,我方才發出特製鬼火
嘯彈劉文傑認是豐都鬼王所發,正是假豐都鬼王破壞他的詭計,故此仰頭阻截,
解除家姐一步大難,但想不到劉文傑回來得這麼快。」說時嫣然一笑,接道:「
家姐智計過人,我料她必有退兵之策。」

  只聽她姐姐歐陽翠英說自己前往鹿角堡通知張曉瀾人前來,不禁心神一凜,
暗道:「原來姐姐已計窮無策可施,料知我已潛隱近側,要我設法相救。」既見
歐陽翠英謊言須靜坐調息,劉文傑負手仰面沉思,不禁一凜,道:「劉文傑如此
神色,必已存了殺機,姐姐危矣。」說時急附在鳳舞嘯天耳側密語數句。

  鳳舞嘯天聞言一躍而起,歐陽翠華遞過一方札額烏絹,鳳舞嘯天將烏絹蒙好
頭面,一吸丹田真氣,獨鶴沖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兩臂一平,身形似流星曳空飛
瀉在歐陽翠英身前不遠沈樁沾地,冷笑道:「歐陽姑娘,咱們不想又在此狹路相
逢,這本舊帳總該清算吧。」

  歐陽翠英聞言大驚,一手按地,身形暴起疾飄開七尺,叱道:「你是何人,
鬼祟行藏,枉稱英雄行徑。」一弦新月為一片黑雲隱去,四外又是一片沈黑。

  鳳舞嘯天道:「湘江道上,我兄慘死姑娘劍下,難道姑娘忘懷了麼?」

  歐陽翠英心細如髮,不禁恍然大悟,冷冷一笑道:「你是徐佩麼?你非我之
敵何必送死?」

  鳳舞嘯天厲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

  歐陽舉英道:「一年之隔,姑娘信你另投明師,學成驚人絕藝。」說寸,目
光一瞥鳳舞嘯天面上,認出是其妹札額烏絹,更自確信是其妹遣來。

  鳳舞嘯天手掌一擺道:「行不行手過便知,姑娘何必曉舌。」

  劉文傑飄然走了過來,負手微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暫請看老朽薄面…
…」

  鳳舞嘯天厲聲喝道:「兄仇不共戴天,怎能化解,歐陽姑娘,當日在湘江道
上,在下是如何說法?」

  歐陽翠英道:「單打獨鬥,決不尋人相助。」繼向劉文傑微笑道:「劉老前
輩,這是晚輩私仇,不願有人參與其間……」

  劉文傑只覺面上無光,語音含怒道:「老朽不能視若無睹,袖手不問。」

  鳳舞嘯天冷笑道:「尊駕不能避開一時麼?」

  劉文傑淡淡一笑道:「年青人血氣方剛,不知天高地厚,傲慢無禮,你知酷
烈之禍,當起於出言不慎。」

  鳳舞嘯天道:「尊駕可是想結梁生事麼?」

  劉文傑道:「歐陽姑娘是老朽武林至交之徒,請問老弟,設身處地將如何處
置?」

  鳳舞嘯天冷笑道:「尊駕別繞圈子說話,在下不願放棄清結舊仇良機,無論
尊駕如何阻止,在下無不接著。」

  劉文傑撫鬚哈哈大笑道:「老弟豪氣干雲,膽雄萬丈,老朽就空以掌與老弟
長劍對拆幾招,僅限五十招內,如老朽不勝立即就走,不問你倆是非。」

  鳳舞嘯天道:「好,尊駕一言九鼎,在下深信決無食言之理。」說著雙掌一
錯,接道:「在下如仗兵刃取勝,未免勝之不武,自信一雙肉掌尚能應付尊駕卓
絕武功。」話落掌出一式「兩儀四象」分攻而去。掌影紛紛,勁風如潮,攻向劉
文傑胸腹四處重穴。

  劉文傑認出鳳舞嘯天出式竟是武當鎮山武功「兩儀掌法」一記絕招,暗道:
「此人是武當門下麼?武當玄門,絕少收俗家弟子,除非此人與武當大有淵源,
焉能獲得此真傳。」

  他只覺鳳舞嘯天招式火候純青,不禁讚道:「好招。」大手揮出一招「分波
逐浪」,左臂橫椎,肘力虛撞鳳舞嘯天「朝門」大穴,跟著趁勢大手五指飛攫而
出,指風銳嘯。出招如電,掌肘指風幾乎是一氣呵成,錯非他是成名人物,無法
臻此化境。

  鳳舞嘯天心神一凜,暗道:「好神奇的武功。」掌到半途,招式疾變,掌招
所及,全是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劉文傑大感驚奇,原來鳳舞嘯天一變少林降魔
掌法,不禁對這蒙面少年未再輕視,反到小心翼翼,雙掌疾搶,身法如風,著著
逼攻而去。

  鳳舞嘯天掌指身法奇詭莫測,雙掌運出兩種不同的力道,一面思忖在龐鎮寰
傳中記憶的各門各派的武學絕招,另一面卻凝神思索何湘君及老叟梅六所傳的武
功神奧。不覺雙掌情不自主地照胸中所思一一施展開去,組合得天衣無縫,神奧
玄詭絕倫。

  劉文傑越打越驚,不禁心弦大駭,只覺鳳舞嘯天胸中武學竟是淵繁浩雜,幾
乎包括武林中各門各派的絕學,掌指所及,凶辣狠毒,全是人身致命的要害重穴
,而且忖側不出他下十招攻向自己的何處部位,暗道:「此人天生異稟,他日成
就不可限量,如不收為己用,日後必成自己勁敵。」不禁施展出他數十年修為之
精湛奇學。

  兩人越打越快,招式愈見凶辣,勁風逼旋,草木四偃,塵飛石走。他們正拚
搏得難分難解之時,劉文傑忽發覺已不見歐陽翠英的身影,不禁一怔。就在此心
神一分時,鳳舞嘯天兩指如電,劃起一道如割勁風點向劉文傑章門大穴。

  劉文傑冷哼一聲,身形移宮換位,玄詭已極避開了辛辣指招,毒念徒生,翻
腕弧形拍出一掌,掌力如山,重逾萬鈞,迅如雷奔。鳳舞嘯天料不到劉文傑竟能
躲開這一招「天罡指力」之下,他雖因火候未夠,只能發出三成真力,心方一驚
時,但覺一股強勁猛風奔雷而至,閃挪已是不及,不由雙掌平胸推出硬接一招。


  「轟」的一聲巨震,劉文傑身形晃了一晃,鳳舞嘯天兩臂酥麻,氣血翻騰狂
逆,一連倒退數步,只覺耳鳴目眩,喉頭發甜,身形搖搖欲傾。劉文傑冷冷一笑
,身形疾邁,迅如電光石火探臂而出,兩指點在鳳舞嘯天「鳩庭」穴上。鳳舞嘯
天眼前一黑,應指倒地。劉文傑翻腕伸指抓向鳳舞嘯天蒙面烏絹,驀地,一聲厲
嘯傳來,劃破夜空,不禁呆得一呆。

  只聽一聲陰森刺耳的冷笑道:「劉文傑,你又在此害人麼?一生偽善,終被
漆某識破。」

  太極雙環劉文傑手臂疾撤,循聲疾撲出去,雙掌倏吐。驚天大震之下,三株
碗口粗細雜樹應掌而折,木葉飛濺四施,身形落處,空蕩蕩地一無人影,不禁一
怔。十丈遙處,一蓬怪綠火焰冒起,映得劉文傑面目森厲駭人。四外起了一處鬼
聲啾啾,此起彼落,夜空如墨,濤音沙沙,益顯得這郊野平添了幾分濃厚恐怖氣
氛。

  饒是劉文傑梟雄機智,膽大心壯,也忍不住心底冒上一股寒意。他雙目進吐
兩道冷電寒芒,咳了一聲,道:「滕老二,你我兩人難道不同不相為謀,各自為
政,亦無須含血噴人,何況我一生偽善,未免用心毒辣,今晚所見並不如你所料
。」

  遠處飄來陰寒憂人心神長笑道:「滕某不信料事有錯,你如力辯清白,那人
是何來歷,是否十惡不赦之輩?」劉文傑不禁楞住,深悔一時疏忽托大,忘了詳
問那蒙面少年來歷姓名。

  諺云:「盛滿之功,常敗於細微之失。」此話一點不錯。

  劉文傑一著之差,致會滿盤皆輸,不禁啞口無言,半晌厲聲道:「滕老二,
你無須咄咄逼人,劉某挾來此人由你當面詢問,是否劉某行事有舛。」只聽遠處
飄來一聲冷哼,並無答話。

  劉文傑面色激怒如罩嚴霜,一頓足回身掠去。俟他落足原處,只見鳳舞嘯天
形影已杳,不由做聲不得,胸頭怒火翻騰,身形震顫不止。他成名多年以來,只
覺有首次遭人戲弄愚弄之感,一股無比屈辱之怒火,直衝腦中,無顏再見豐都鬼
王回話,一墊足穿空電飛掠去。

       ※   ※   ※   ※   ※

  夜風沙沙,雲黯月黑,雜林深處忽響起銀鈴悅耳格格嬌聲長笑,林中緩緩走
出二女一男,正是歐陽翠英姐妹及鳳舞嘯天。歐陽翠華笑容滿面道:「姐姐假冒
豐都鬼王語聲真像,連老奸巨滑的劉文傑都被瞞過。」

  歐陽翠英冷冷答道:「此事可一而不可再,日後劉文傑相遇豐都鬼王時提起
此事,必拆穿是我愚弄他,殺身之禍遲早不免。」

  歐陽翠華冷笑道:「老賊最重顏面,豐都鬼王不說,自然他不提起此事,但
世事常多出入意料之外,俟我等習成曠世絕學,也就不怕他了。」說著望了鳳舞
嘯天一瞥,道:「為了愚姐妹,如非劉文傑動了憐才之念,害得少俠幾乎慘遭毒
手,如今少俠意欲何往?」

  鳳舞嘯天道:「在下須護送張曉瀾愛子回堡。」

  歐陽翠英道:「張曉瀾與劉文傑乃一丘之貉,互通聲氣,少俠回轉鹿角堡,
無異明告與劉文傑對招之蒙面少年就是少俠,徒然招致凶危。」

  鳳舞嘯天驚道:「姑娘所說是真的?」

  歐陽翠英冷冷答道:「你如不信,就算我白說好啦。」鳳舞嘯天聞言大感尷
尬,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話來答對。

  歐陽翠華嗔道:「姐姐,人家與你有救命大恩,你不但不知恩圖報,反出語
譏嘲,豈不令人寒心。」

  歐陽翠英星目中泛出怒意,道:「我這性情,難道你還不知道麼?」目光轉
注鳳舞嘯天的面上,接道:「鳳舞少俠,你與張曉瀾是什麼交情?事關武林動亂
,少俠如無礙難,不妨請告其詳?」

  鳳舞嘯天對她姐妹來歷似謎,舉止莫測深高,深懷戒心,如非先入為主,豈
能對太極雙環劉文傑無謂結怨,幾乎喪命,聞言略一沉吟,遂詳說客店相救陶慶
奎父女,相偕同行前來鹿角堡,與張曉瀾並無淵源,正恰老龍神手下匪徒明襲鹿
角堡,自己發現三條人影潛入五行樓。

  歐陽翠英聞得五行樓之字,雙目神光大熾,道:「少俠也隨之入樓麼?」鳳
舞嘯天點點頭將其暗躡入樓所見一一說出,不過稱鄒槐及麻面妖婦死在梅六之手
,並瞞過梅六傳藝之事不提。

  歐陽翠英道:「之後呢?」

  鳳舞嘯天歎息道:「梅六雖然除了鄒槐及麻面妖婦,但自身亦內傷極重,在
下因不能見死不救,情不自禁闖入石室,梅六見了在下即托速通知張曉瀾回堡,
他遠離在即……」

  歐陽翠英忽驚叫一聲道:「梅六必不待張曉瀾轉返鹿角堡已先離去了。」

  鳳舞嘯天搖首道:「姑娘這回料事有舛,梅六雙腿已癱殘,怎能自動離去。


  歐陽翠英冷冷笑道:「鳳舞少俠察視過他的雙腿麼?」鳳舞嘯天猛然憶起梅
六始終是端坐著,負傷後亦未站起,但雙腿為長衫遮蓋住,難道他是偽裝麼?他
猜不透梅六偽裝居心何在,不覺低頭沉吟思索。

  歐陽翠華走了過來,附耳柔聲道:「別理我姐姐,她就是如此惹人厭惡性情
,所以雙十年華,一個知心人都無,其實面冷心熱……」

  歐陽翠英星目一瞪,道:「鬼丫頭,你又在嚼什麼舌根。」

  時已將曙,晨風寒勁,飄拂衣袂,鳳舞嘯天目露迷惘之色,答道:「在下實
未曾察視梅六是否癱殘,難道他是偽裝?姑娘睿智過人,可否解我胸中茅塞。

  歐陽翠英冷漠如冰面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此事似關係著一件陰謀,一
時之間也難說清楚,必須抽絲剝繭,假以時日才能真像大白,不然,謬以毫釐足
以失之千里,但鳳舞少俠理應速回鹿角堡,如果少俠相信我的話,不妨如此……


       ※   ※   ※   ※   ※

  張曉瀾一行趕回鹿角堡,堡中傷亡枕藉,張曉瀾吩咐幾句後,獨自徑向五行
樓奔去。他一直就未進入過五行樓,立在鄒槐用劍所劈一方缺口前,猶豫了一下
,伸手入懷取出夜行火折,「喳啦」一聲,亮起一道熊熊火焰邁步跨入。

  室內景物使他駭目驚心,一雙屍體顱裂漿溢,太極圖形積如小丘。張曉瀾濃
皺眉梢,踏步走下地底密室,但見鄒槐及麻面妖婦屍體仍在,梅六身形卻鴻飛杳
杳,只見丹爐上平放著一張信箋,上書:「十載豢養,恩情似海,孤雲野鶴,飄
零天涯,物各有主,莫可強求,與虎謀皮,禍生眉睫,臨別依依,不能盡言。」
字體潦草,似是去時擴急書就,顯然兩腿復原如初,不禁悔恨焦急,又痛於愛子
被擄,只感眼前一片昏黑。

  他為人深沉,強自抑制,將梅六所留紙條燒去,一想及愛子,不禁唏噓長歎
,慢慢踱出樓外躍下,身法加疾矢奔至堡牆上。一個黑衣大漢一閃而出,躬身遭
:「堡主。」

  張曉瀾冷睨了他一眼,道:「你等可曾見到住在五行樓內武林前輩走去麼?


  大漢不禁一怔,道:「未曾,小的始終不知樓內住的是什麼人?」

  張曉瀾強顏一笑,道:「鳳舞少俠回來了麼?」

  黑衣大漢尚未答言,只聽一聲森沈冷笑隨風送入耳中,張曉瀾心頭一凜,大
喝道:「什麼人?」急風颯然,一條身影電飛而落。

  張曉瀾也算成名老輩,目光銳利,一見此人,不禁驚啊了一聲。黑衣大漢鋼
刀已自出手,刀光電奔,猛向那條身影砍去,凌厲如山。那人冷笑一聲,左臂閃
電拍出。只聽大漢慘嚎出聲,仰面倒下,一柄鋼刀倒插在心窩內,臟腑盡摧,五
官鮮血湧出,氣絕身死。

  張曉瀾欲出手攔阻已自不及,沈聲道:「上官令主,你未免欺人太甚。」來
人正是武林梟雄,凶名卓著之老龍神上官相。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自取死路,怎怨得老夫?」
語音突變森冷,接道:「張堡主可是有意與老夫動手麼?老夫正要領教。」

  張曉瀾聞言心中大凜,自知武功比起上官相來不啻霄壤,但也不能過分示弱
,冷笑道:「你我把話說明再動手不遲,請問上官令主來此何意?」

  上官相道:「老朽有一對頭人物隱藏在貴堡內,特來索人。」

  「既然上官令主志在索人,為何要與張某動手。」老龍神上官相突然放聲哈
哈大笑,笑聲宏烈,隨著夜風四散了開去,回應不絕。張曉瀾知他笑中有刺,心
如刀扎,只覺按捺不住,但一念及強弱懸殊,生死攸關,硬將心頭一股怒火強自
抑制壓下。

  上官相笑聲一定,厲聲道:「貴堡主莫責老朽欺人太甚,意欲動手,莫非堡
主又改變心意,恕老朽就不知道了。」張曉瀾聞言,只覺壓下的一股怒火再度又
湧了上來,面如火焚,怒芒逼吐。這時堡牆上人影紛紛掠出,手持強弓排弩,張
弦待發。

  上官相淡淡一笑,視若無睹,道:「張堡主,最好傳令他們退下,萬一送死
,你又說老朽戮殺無辜,心辣手黑。」

  暗中突掠出周錦濤,劍尖一震,喝道:「上官相,你登門欺人,夜郎自大,
我倒要見識……」

  話尚未了,張曉瀾搶口接道:「周少俠稍安勿燥,張某還有話說。」周錦濤
鼻中低哼了聲,躍身退下。

  張曉瀾目光瞪著上官相笑道:「上官令主尋仇索人,乃江湖怨冤相報,本屬
常有之事,為何遣人屠戳敝堡弟兄,擄去犬子。」

  老龍神上官相聞言一笑,道:「堡主不要信口雌黃,含血噴人,老朽雖身列
黑道,但也不屑做出如此卑鄙無行之事,不過老朽派來之人,命他們潛入五行樓
則有之。」泰然自若,答話輕鬆。

  張曉瀾厲聲道:「那郎壽山不是你派來的麼?挾我犬子,形同梟獍……」

  上官相哈哈大笑道:「郎壽山並非老朽手下,堡主請將其中詳情說出。」張
曉瀾便將追蹤郎壽山經過回堡後一一詳說。

  上官相歎息道:「老朽為事所誤,一步來遲,致遭此失,梅六看來是真的離
堡他去了,雙腿已復,誠不可思議,郎壽山已死無對證,不過他絕非老朽手下。


  張曉瀾暗道:「看上官相神情似非虛假,但郎壽山是何來歷?」

  上官相眼中兩道神光突然猛熾,正色道:「如老朽臆測不差,殺死郎壽山的
少年大有可疑,手持利劍無疑是老朽的那口湛盧劍。」

  周錦濤大喝道:「老賊血口噴人,湛盧劍春秋神物,武林奇珍,理應佩戴身
旁,寸步不離,怎會落在他人手中。」

  老龍神上官相目中神光如挾霜刃注視了周錦濤一眼,沈聲道:「此非你所知
,湛盧劍是老朽借與師弟鄒槐防身之物,鄒槐顯然喪命在梅六手中,屍橫地穴石
室,試想梅六得劍豈能贈與不知來歷少年,更謊言誘張堡主趕回堡中相晤一見,
待堡主轉回時梅六已悄然遁離,那少年又至今迄未回堡,種種跡象不待老朽說明
巳知過半了。」

  張曉瀾心中猛然警惕,暗道:「此言委實不錯。」心頭隨地為一片暗雲所籠
罩,對鳳舞嘯天不禁痛恨切骨。

  只聽上官相道:「老朽意欲前往五行樓查明梅六去跡,不知可否應允。」語
意雖委婉,但聲寒音沈,勢在必行。

  張曉瀾忙道:「自然可以,請。」兩人並肩疾行了三步,張曉瀾道:「張某
還有一事忘懷告知上官令主,梅六臨行之前留有一函,內有一句說是此去壺口,
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上官相只覺心神大震,道:「留函何在?借老朽一閱。」

  張曉瀾道:「為張某燒去,殘燼在石室內。」上官機面色大變,雙肩一抖,
逕身大廳走去。

  陶慶奎與周錦濤面面相覷,隨著張曉瀾身後步入大廳。陶慶奎道:「賢弟如
此懷疑鳳舞少俠,豈不令愚兄寒心,難道愚兄無察人之明麼?」

  張曉瀾轉面微笑道:「上官相之言焉能盡信,但豈能無疑,不過小弟為著犬
子生死不明及梅六不告而去,有禍在眉睫預感,是以真憂心不已。」

  天色方曙,一個莊了模樣疾奔入廳道:「察堡主,鳳舞少俠負傷回堡,並未
救回少堡主。」只見鳳舞嘯天步履不穩走進大廳,一件長衫殘破支離,手臂肩股
等處血漬未乾。面色慘白無神,髮絲凌亂,似經過一場極艱危的激戰。

  張曉瀾急急迎著,面露歉疚之容,道:「連累少俠,老朽內心難安。」

  鳳舞嘯天定了定神,抱拳說道:「在下有負重托,惶悚無地自容。」

  張曉瀾道:「小兒性命授之於天,老朽亦已看破,少俠不必介懷,讓它去吧
!不知少伙相遇何人。」

  「五名蒙面老人。」鳳舞嘯天長歎一聲道:「他們武功卓絕,在下如非仗著
湛盧劍鋒利無比,早就血染黃沙了。」

  周錦濤道:「賢弟何來這口湛盧寶劍?」

  鳳舞嘯天答道:「小弟在五行樓下眼見三條黑影迅疾無倫躍登破窗而入,僅
在下面窺聽動靜,只聽樓內風聲龍銳,金鐵交擊,喝叱之聲不絕於耳,良久,兩
聲慘嚎傳出,另一人高聲喝罵,但激搏已止,之後便寂靜如死,小弟見半晌不聞
動靜,一時好奇,飛身登樓,尚未跨入,一個須鼎如銀背劍老者已疚掠而出,問
小弟是何人,堡主何在?小弟據實答覆,老者本欲面見堡主,不知為何改變心意
,仰首出聲長歎道:「老朽何能又涉身恩怨,飛蛾撲火自焚身。」遂摘下長劍舉
以相贈小弟,並說明此劍來歷,托小弟尋回堡主。」

  張曉瀾道:「老朽返轉堡中,那武林異人業已悄然離去。」神色黯然。

  突然,廳外又奔入一個堡丁,歡愉滿面道:「小堡主已安然返回。」

  張曉瀾不禁大喜道:「是何人送回的。」

  「家住十五里外一個老漁人。」只見一個堡丁引著體裁矮小,年在六旬開外
的漁翁老人,張曉瀾六齡愛子伏在漁翁背上恬靜熟睡著。

  這漁翁乃身無武功凡俗之輩,僅說他受一老嫗之托護送小堡主到此,老嫗已
賜他銀兩,不敢希冀重酬,解下小堡主交與張曉瀾後,立即告辭。張曉瀾懇留不
獲,只問明老嫗形象穿著後,命家人酬以二百兩銀子,親自送出堡門。

  百臂神叉張曉瀾匆匆返入廳內,道:「小弟已命廚下送上一席酒筵,為小兒
重生致慶,並賀鳳舞少俠獲此武林奇珍。」

  鳳舞嘯天道:「在下愧不敢領。」

  廳外四個大漢疾趨而入,將桌面收拾好,三人川流不息送茶,一個黑衣大漢
捧著一把灑壺,一一斟酒於杯中。張曉瀾笑容滿面推請諸人就座,陶璇珠已由內
院走入大廳,神情憂鬱。周錦濤見陶璇珠神色大感詫異,酒筵之間不便詢問,只
目注著陶璇珠。陶璇珠自知神態有點失色,不禁嫣然一笑,遙向鳳舞嘯天周錦濤
兩中間就座。

  張曉瀾捧著酒杯立起笑道:「這杯水酒不值敬意,還望諸位乾杯。」眾人立
起舉杯就唇。

  突然,陶璇珠忽道:「爹,女兒頭暈。」說時,一個嬌軀往鳳舞嘯天懷中倒
去。

  鳳舞嘯天猝不及防,手中酒杯被撞出手外,叭噠墜地,跌了個粉碎,酒蔽傾
潑地面,竟迸射火光,冒起一蓬青煙,張曉瀾面色大變。鳳舞嘯天大怒,冷笑道
:「不料堡主竟是個偽善良善,人面獸心武林邪惡。」推開陶璇珠,拂袖穿出廳
外,幾個起落,縱身翻越堡牆,如飛離去。

       ※   ※   ※   ※   ※

  鳳舞嘯天滿懷憤怒,疾向正東奔去,只覺江湖中盡多外貌偽君子,內心險詐
之輩,不禁腦中泛起何湘君情形,款款深情,殷殷相囑,一一映入眼簾。他不由
長歎一聲道:「人生得一知己,雖死何憾。」

  一頓飯光景過去,到得歐陽翠英姐妹指定約會之處,只見是一座庵堂,四面
翠竹圍繞,綠映眉宇,篁韻如簧,清幽恬靜。鳳舞嘯天步入竹林小徑,一座尼庵
已現入眼簾,粉牆刷得雪白,只墨書一個大「佛」字。庵門側刻有一聯:「翠竹
黃化群沾化雨,長松細草普蔭慈雲。」

  兩扇門緊合著,鳳舞嘯天擊指敲門,敲了一陣,只覺內面久無動靜,心中一
怔,試用手一推。「呀」的一聲悠悠向內晃開,現在眼前的赫然兩具無頭女屍,
衣著正是歐陽翠英姐妹一般,雖然不見面目,但身裁嬌俏,膚白招脂,十指纖纖
,不是她們是誰?

  血污滿地,色凝紫碧,腥臭直刺入鼻。鳳舞嘯天只覺鼻中一酸,目中淌出兩
行英雄淚,他斷定是太極雙環劉文傑,不禁把劉文傑恨入骨髓,喃喃自語道:「
賢姐妹如英靈不昧,當助在下找得大仇,剖胸摘心,以慰賢姐妹在天之靈。」

  忽聞門外一聲輕笑道:「男兒淚貴如金,豈能輕灑。」鳳舞嘯天霍然一驚,
旋身四顧,只見一臞顏鶴發黑衣老嫗,鳳目神光清澈,嘴角含笑,凝望著自己。


  老嫗含笑道:「這一雙女屍是誰?」

  鳳舞嘯天怔了怔神道:「是一雙同胞姐妹,不知遭何人殺死,竟喪其元。」


  老嫗目露憐憫之色道:「知心愛侶,一朝玉殞香消,其痛可知。」

  鳳舞嘯天不禁面紅耳熱,道:「一面之雅,何可謂知心愛侶。」

  老嫗神色莊重道:「男女相悅,一見鍾情,不能以朋友之交久暫而論,老身
偶經此處,見是尼庵不禁動了歇足念頭,卻不料竟遇上此事,老身倒要伸手過問
此事。」

  鳳舞嘯天道:「只怕你老人家管不了。」

  「為什麼?」

  「無頭公案,在下只感茫無頭緒,你偶經過此庵,何能找出端倪。」

  老嫗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身堅信終有水落石出之日。」
說時,面色微微一變,疾然轉身,右掌向外一拂,厲聲喝道:「什麼人?」身形
疾掠而出。

  鳳舞嘯天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是太極雙環劉文傑。」縱身一躍,掠出庵
門。

  只見一雙鷙極獰惡黑衣漢於,目露凶光,背林而立。右立一人頰上長著一粒
錢大黑痣,一見鳳舞嘯天隨著老嫗掠出,身形一擲,疾逾閃電,擦過老嫗身側,
落在鳳舞嘯天面前,陰陰一笑道:「閣下可是姓鳳舞麼?」身法輕靈,迅疾無比


  鳳舞嘯天沈聲答道:「在下正是姓鳳舞,尊駕來意為何?」

  那人冷笑道:「向閣下討還肩頭長劍。」

  老嫗疾然翻回,橫在兩人中間,目光向頰生黑痣的匪徒打量了兩眼,道:「
老身多事,請問兩位來歷姓名。」

  另一黑衣漢子突一躍則至,冷冷一笑道:「陰陽二絕之名無人不知,何況行
走江湖,當知來歷。」

  老嫗大笑道:「原來是你們一雙怪物。」一指頰生黑痣之人道:「他當是孔
繁,你必是凶名久著的元泰。」隨即面色一寒,叱道:「你們何從知道鳳舞少俠
身在此處。」

  孔繁獰笑道:「老婆子,孔某找的不是你,何必多自嘵舌,難道不知陰陽二
絕出手狠辣無情。」

  老嫗道:「陰陽二絕可嚇不了老身。」

  孔繁目中泛起一抹殺機,身形電欺,右手一招「手彈五弦」攻出。招式神奇
,一擊之中攻向人身五個不同的部位,蕩空手影舉起一片陰寒勁風。老嫗冷笑一
聲,食中二指疾駢,身軀一個旋轉,一招「后羿射日」,迅疾無倫點向孔繁的掌
心,其快如電,拿捏之準,武林罕睹。

  孔繁不禁心中一驚,式中至中途,掃式疾變,瞬眼間已是攻出三招,著著逼
攻,勁風四溢。老嫗顯然是一武林高手,孔繁出式快,她變招亦是奇快無比。片
刻時分,兩人已是數十招過去,出手辛辣,招式愈來愈奇,攻向部位卻是致命重
穴,銳嘯勁風,逼起了一片斷草塵沙漫空飛揚。

  元泰見鳳舞嘯天目注兩人激烈猛搏,似聚精會神,心無旁鶩,凶目中突泛殺
機,偷偷躡向鳳舞嘯天而去。一躍鳳舞嘯天身側七尺左右,元泰突然身形一塌,
兩臂猛伸,腳尖點地,用力一踹,撲勢疾如奔弩,揮掌一式「封雲閉月」發出如
山潛勁。

  鳳舞嘯天幼居武林世家,江湖險惡早有傳聞,如今身歷其境,更感雲譎波詭
倍於耳聞,自力拚太極雙環劉文傑及鹿角堡之事,益發加強了警惕。他眼角已瞥
見元泰躡來,心笑一聲,功行兩臂暗中蓄勢戒備。此時元泰猝然發難猝襲,一股
勁風壓體將至時,猛然吐氣開聲,雙掌一推硬接。

  元泰掌心一熱,兩臂酸麻,暗驚道:「好小子,居然武功不差。」兩臂未撤
,身形一橫,右手一式「回風鳳舞柳」拂出,五縷指風分襲鳳舞嘯天五處重穴。
出式玄詭絕倫,而且迅如電光石火。掌辣怪異,脫出了武學範疇之外。

  鳳舞嘯天武功火候經驗比起陰陽二絕等綠林怪傑,黑道凶邪相較,實不啻霄
壤之隔,他只仗天賦異察,博聞強識過目不忘,胸羅武學絕招奇式幾乎包括了各
門各派不傳之秘,更經何湘君傳授上乘心法,他又悟性極高,觸類旁通,功力在
不知不覺中突然猛晉。

  但他能將胸中所記,融會貫通,恃以見奇制勝,元泰毒招才及半途,他塌身
後躍,攻出一式少林心法「金豹露爪」,指運暗勁,穿胸飛出,疾變為武當絕招
「玄鳥劃沙」,指帶破空銳厲勁風,迎攻而去,恰為元泰「回風鳳舞柳」克制奇
招。

  元泰不禁大駭,猛萌殺機,心知對方年歲雖輕,身負武學卻神奇莫測,只覺
此時如不除他,異日必成綠林道上心腹大患,轉身疾飄三尺,朗笑道:「武功高
明,兄弟委實欽佩,多年來,兄弟有一套遵行規矩,一擊不中,決不再擊,除非
再度結怨,但兄弟有一事不明,意欲請問……」

  老嫗與孔繁正激搏猛烈,在出奇招,辛辣凌厲,搶制機先,但老嫗卻頻頻關
注著鳳舞嘯天,耳聞元泰話聲,高聲叫道:「鳳舞少俠,留神詭詐。」
2008-10-8 23:17#1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四章】 君子慎防結交小人

  鳳舞嘯天聞聲心中一驚,卻見元泰雙肩微晃,疾撲了過來,右掌拂出一股陰
寒氣勁直撞胸前。乘其無防,攻其無備,距難又近,勢如電奔,元泰此著可謂辣
毒之極。鳳舞嘯天雖聞聲警覺,但卻閃避不及,忙運真氣護住胸前硬接一掌。

  只聽元泰一聲厲喝道:「還不倒下?」鳳舞嘯天只覺一桶冰寒澈骨冷水迎頭
潑下,不禁機伶伶運打三個寒噤,仰面伸臂欲倒。

  元泰大喜,一聲長笑甫出口中,忽見鳳舞嘯天身形一直,湛盧劍已自挽出鞘
外,一道驚天長虹灑出漫空寒點飛湧罩下,不禁嚇得亡魂皆冒,笑聲突變淒厲,
衝霄奔空遁起,劍芒如電竟掃肩而過。只見元泰一條左臂離肩墜下,血湧如注,
厲嘯聲中血雨濺飛,曳空電射掠去。

  鳳舞嘯天一劍揮出,餘勢未遏,竟向孔繁體後襲去。孔繁目睹元泰斷臂遁去
,不禁心神猛駭,頓萌去意,劍勢未至,已自獨鶴沖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厲喝:
「小輩,孔某如不殺你誓不甘休。」鳳舞嘯天一個踉蹌才把劍勢收住,渾身戰顫
不止。

  老嫗走了過來,風目中露出憐愛關切之色,歎息道:「陰陽二絕在武林中凶
名久著,出手歹毒無比,你意並無耳聞,致遭其暗算,你現在感覺如何?」

  鳳舞嘯天徐徐吸下一口氣,強忍著鎮靜,搖首笑道:「在下傷勢無礙。」

  老嫗道:「不可逞強誤事,元泰「五陰氣功」歹毒絕倫,若不及早療治,一
身武功逐漸廢失。」說著倏如電光石火右掌疾按在鳳舞嘯天背後「三陽」穴上,
低喝道:「急提本命三昧真火隨著攻行少陽,循歸「湧泉」布運周天。」

  鳳舞嘯天只覺老嫗掌心送入一股熱流,引發本命三昧真火,吸力強猛,突破
寒滯阻力,忍不住鼻中冷哼一聲,將奇熱如焚的真元攻入少陽主經。他體內寒熱
交擊,面上熱汗如流。

  半盞茶時分過去,老嫗收掌道:「想不到你內功如此深厚,「五陰寒罡」並
未侵入內腑,使老身委實難以理解,大約三日便可盡驅寒毒之氣,功力全復,但
此處不可逗留,稍時必另有強敵前來尋仇,你功力未復,不可不防。」

  鳳舞嘯天目沾感激之色,道:「相助在下療傷之德當水銘不忘,但在下須埋
葬一雙慘死姐妹屍體,免得枯骨無依。」

  老嫗歎道:「誠厚君子,癡情郎君。」鳳舞嘯天體力向未完全恢復,只覺渾
身微感疲軟,聞言不願辯白,只淡淡一笑,步入庵內挾著兩具無頭女屍走出,向
竹林內走去。

  銀髮老嫗默默無語立在鳳舞嘯天之後凝目觀看,見鳳舞嘯天編織手法純熟,
製作之巧,不禁大奇。殊不知鳳舞嘯天本川人,在未隨龐鎮寰之父之前,小小年
歲便隨巧匠習藝,武侯治蜀篇有「工械精巧,物究其極」之語,隨志亦謂「人多
工巧,織造雕鏤之妙,侔於上國」,故鳳舞嘯天手法嫻熟。

  銀髮老嫗見他以劍掘地,將竹籠裝殮二女屍體葬下,推土成丘,並找來一方
青石,以劍刻石,不禁心神激動,熱淚盈眶。鳳舞嘯天轉面瞥見老嫗目中淚光瑩
然欲滴,不禁一怔。老嫗忙以袖拭淚,笑道:「少俠減厚,澤及枯骨,老身也是
性情中人,不禁有所感觸,生平迄未見過如少俠用情真摯的。」

       ※   ※   ※   ※   ※

  鳳舞嘯天聞言面上陡地湧上一層赧紅,正欲辯白,驀聞一聲清越長嘯隨風播
送入耳,銀髮老嫗不禁面色微變。只見一條藍色人影疾如流星掠入竹林小徑,逕
向尼庵奔來。來人似察覺林中鳳舞嘯天及銀髮老嫗兩人,驚噫了聲,前奔之勢突
斜翻掠穿入林,身形飄落落地,顯出一個丰神如玉,星目朱唇,藍衫粉履的英俊
少年,惜鼻準微鉤,人中深勒,隱泛深沉陰譎之色。

  這少年抱拳笑道:「在下豫南泌陽柏樹莊伍夢龍,來此會晤一雙歐陽姑娘,
不知可在庵內還望賜告。」

  銀髮老嫗失聲驚道:「閣下就是威望中州,領袖豫南的霹靂神拳伍維岳的少
君公子?真是雛風清於老鳳聲,氣質不凡……」

  伍夢龍忙換拳遜笑道:「不敢。」

  只聽老嫗歎息一聲,接道:「可惜少莊主晚來了一步,如今人天永隔,芳魂
飄渺無依了。」

  伍夢龍面色一變,道:「什麼?她們……」一眼瞥見埋骨土丘,碑石上刻會
二女名字,神色又是一變,道:「……是因何喪命,二位可知真情。」

  老嫗搖首答道:「老身二人也是與少莊主一般,一步之差,迄今連兇手也無
法查出。」伍夢龍恍若無聞,目光落在土墳之上,忍不住流下兩行珠淚,哽咽失
聲。

  鳳舞嘯天見狀,暗道:「伍夢龍諒是心儀歐陽二女,否則怎能悲痛如此?」
正想勸慰幾句,忽見老嫗嘴角浮起一絲卑夷不屑冷笑,雖然老嫗迅即回復平淡神
色,但他瞧得極為清楚,心中大感詫異。

  半晌,伍夢龍收淚轉向鳳舞嘯天含笑道:「兄台可就所知賜告小弟?」鳳舞
嘯天將來庵發現二女屍體後經過詳情道出。

  伍夢龍黯然歎息道:「小弟奉歐陽二女飛書相召趕赴此間共襄大計,不料小
弟在途中因事稍誤,致成大恨,看來定是陰陽雙絕所為了。」

  鳳舞嘯天道:「陰陽雙絕是追蹤在下而來,恐怕未必……」

  伍夢龍冷笑道:「不無可疑,豈能放棄此一線索,而且二位姑娘熟知紫陽圖
解及另一宗武林奇珍藏處,無異成為眾矢之的,但陰陽雙絕與二位姑娘功力相侔
,斷言未免過早。」

  鳳舞嘯天道:「在下聽大姑娘提起當她與武林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動手拚搏
,如非暗中有人相助,一命幾乎喪在劉文傑掌下。」

  伍夢龍面露駭然之色道:「兄台所說可是真實?」

  鳳舞嘯天面色一沈,答道:「少莊主如不信,就算在下方才信口雌黃就是。


  伍夢龍展齒一笑,抱拳欲答,忽地目光一變,扭面冷笑出聲,雙足一踹,穿
林飛出。甫出林外之際,右臂疾伸拍出一掌,往回一拉。但聽一聲悶哼,只見一
個彪形大漢隨著伍夢龍引回右臂急衝搶入林中。伍夢龍身形尚未沾地,右腕一翻
,五指迅疾無倫扣在大漢右臂曲池穴上向外一擰,左掌跟著飛出。啪地一聲,大
漢肩骨全碎,一條左臂被伍夢龍生生擰斷,血湧如注。

  伍夢龍冷笑道:「你奉何人差遣,快說,如不實言,當知少爺厲害。」說時
兩指疾點在大漢斷之處,血噴立止。大漢只覺血逆返攻內腑,不禁嚎叫一聲,昏
厥倒下。

  伍夢龍冷笑一聲,移指在大漢「精促」穴上飛點了一指。大漢悠悠醒來,一
見眼前這位少年認出乃武林中少年殺星玉面喪門伍夢龍,不禁大駭,知今天必已
無幸,如不照實說,那活罪更難禁受,滿臉冒出豆大汗珠。

  伍夢龍突又改為滿面春風,笑道:「請問尊駕是受何人差遣?」

  「老龍神上官令主。」

  「上官相老賊,遣尊駕前來則甚?」

  大漢手指著鳳舞嘯天道:「為了這少俠肩上湛盧劍而來。」

  伍夢龍面色一怔,瞥了鳳舞嘯天一眼,微笑道:「此是題外文章,在下不問
。」手指著新墳,接道:「一雙歐陽姑娘也是上官老賊殺害的麼?」

  大漢搖首道:「上官令主確有殺害之意,查出歐陽姐妹行蹤,遣出混元鷹爪
良奕綸前來,但唐奕綸來時發現二女已遭毒手,只見一條迅快無倫身影掠向庵後
遁去。」

  伍夢龍目光突變森厲道:「那人是誰?」

  大漢苦笑道:「兄弟並未參與其事,但唐奕綸似辯明此人是誰,卻怯於出現
,恐系武林中卓著盛名極其辣尹的人物。」

  「唐奕綸現在何處?」

  「現趕往江夏,不知有何機密大事。」

  「上官相因何起念殺害歐陽姑娘姐妹。」

  「所知太多,深遭上官令主之嫉。」

  伍夢龍垂首沉吟道:「所……知……太……多……」喃喃自語之際,目光忽
落在歐陽二女新墳上,面色陰晴變化不定。

       ※   ※   ※   ※   ※

  驀地,天際遠遠傳來數聲長嘯,老嫗面色一變,向鳳舞嘯天道:「少俠快走
,遲恐不及。」伸手一把疾抓鳳舞嘯天腕脈上,騰身奔空,震飛掠去。伍夢龍神
色一怔,暗暗冷笑,飛指點在大漢死穴上。大漢應指悶哼出聲,歪首氣絕斃命。
伍夢龍身形一晃,杳失於濃竹翠密中。

  須臾,嘯音尚自回播未絕,數條人影疾逾飄風掠向庵前頓住。五個面目陰冷
,年在六旬開外黑衣老者,各持一柄形式奇特寒光電閃的外門兵刃,互望了一眼
,分由四周侵入庵內。片刻時分,五個黑衣老者紛紛走出庵門,面上均掛著驚詫
失望之色。

  一個瘦削長臉,鼠眼閃爍的老者乾咳了一聲道:「上官令主得唐奕綸老師回
報後,將信將疑,只覺一雙歐陽賤婢死得太過突然,唐奕綸又謂兇手乃當今武林
中極辣人物,令主神色顯得異常不安,命我等查看究竟,如今一雙女屍不知何在
,顯然有人來過將其搬動,莫非……」

  「猜得一點不錯。」另一老者接道:「陰陽二絕兩位老師追蹤來此,向那小
輩討還令主之湛盧劍,不料這小輩一身武學驚世駭俗,元老師竟遭斷臂之禍,據
孔老師告知那小輩亦中了五陰真罡,去死不遠,但尚有一位銀髮老嫗在此,定是
銀髮老嫗移屍他去。」

  瘦削長臉老者長歎一聲道:「不料上官令主一步走差,竟滿盤皆輸,黃河二
霸一舉擊斃玄雲觀主得來紫陽圖解寶鑰,此實大出意料之外,令主得訊亦為錯愕
不已,卻不料變生不測,黃河二霸途中為蝙蝠猝襲喪命,迄至如今,尚不知紫陽
圖解寶鑰如何形狀。」

  「咱們令主也委實太大意了,為何不親自趕往接應黃河二霸,否則焉有此失
。」

  「你那知咱們令主為事羈絆,才有此誤,如非令主一心謀取寒蛛寶衣,鄒壇
主怎會慘死在梅六老鬼掌下,連湛盧劍亦換易主人。」瘦削者歎息一聲道:「令
主大感痛心疾首,眼前武林群雄聞風紛紛蠢動,撲奔於江湖道上,避開各大門派
不說,眼下現跡江湖上的就是太極雙環劉文傑,豐都鬼王膝文星,綿山逸叟姜兆
南,太白棋聖芮寶麟,驪山鬼母之女至今生死成謎的歐陽翠英歐陽翠華一雙賤婢
,無一不是武功絕頂好手,最使令主大感辣手的莫於過赤手屠龍何崑崙之女何湘
君及玉虎幫也插手問鼎。」

  另一老者笑道:「令主千慮一失,無可厚非,定有亡羊補牢之計,我等戮力
同心共襄霸業,何事不成,令主豈能因小挫睏倦。」

  「話雖是這麼說,來日艱困當百倍於目前,怎不令我等有臨深履淵,兢兢業
業之感……」瘦削老者說時,銳厲目光發現竹林中有異,鼻中微哼一聲,雙足急
踹,疾穿入林,注視墓碑及黑衣大漢屍體有頃,轉目向隨來四老者喝道:「咱們
走。」五老者身形紛紛拔空而起,轉瞬杳然。

       ※   ※   ※   ※   ※

  斜陽初墜,雲附蒼茫,暮風漸勁,翠篁搖曳中,一條身影疾瀉落在二女墳前
,正是那玉面喪門伍夢龍。伍夢龍雙目如電掃射了四外一眼,伸手拔出肩頭長劍
掘開墳土,一見裝殮屍體乃兩支蔑龍,不禁一怔,取出屍體,細心辯認兩女膚色
,特徵,忽地兩道劍眉一聳,喃喃自語道:「這不是歐陽姐妹,但確為兩女衣履
。」繼而出聲冷笑道:「巧佈疑陣,故弄玄虛,李代桃僵,金蟬脫殼,歐陽姑娘
你雖然詭謀多端,卻瞞不了在下神目如電……」

  倏地,伍夢龍神色一變,往左冷笑道:「閣下何不現身出來。」左掌扣一支
成名暗器喪門釘勢待發。

  只見翠篁深處緩緩走出鳳舞嘯天,眉宇不展,神情悵惘肅索。伍夢龍面現歡
愉之色,道:「兄台去而復返,諒與在下之意不謀而合,查究二位歐陽姑娘死因
內中顯有蹊蹺。」

  鳳舞嘯天點點頭道:「正是,不知伍少莊主查出來沒有?少莊主睿智過人,
可否告知,以解小弟胸中愚昧。」

  伍夢龍朗笑一聲道:「兄台謬獎,在下怎可當睿智過人之譽,不過這一雙女
屍並非歐陽姑娘姐妹,易衣換裝,喪失其首,無大量欲淆惑武林中人聽聞,誤認
她們已遭毒手。」

  鳳舞嘯天大詫道:「她們為何要如此做法?」

  伍夢龍歎息一聲道:「因為她們所知太多,以本來面目行走江湖易罹不測之
禍,此事說來話長,兄台倘不見棄,你我可作竟夕之談,不過此處並非善地,速
離為上。」說時已將一雙女屍裝入籠中,填土掩埋如舊。

  月明星稀,兩人衣袂飄飛疾行離去。途中伍夢龍察覺鳳舞嘯天真力似若不繼
,額角沁汗,微聞喘息之聲,不禁身法漸漸放慢了下來,微笑道:「兄台可是因
身負毒傷未癒,體力不支麼?」

  鳳舞嘯天搖首笑道:「不妨事,三兩日內必可復原,但小弟微末武學,難及
少莊主十一,輕功更是相形懸殊。」

  伍夢龍正色道:「在下有心結交,兄台若這等自謙,隱含見拒之意,在下自
不便相強。」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道:「小弟絕無此意。」

  伍夢龍神色一霽,身形頓住,四外一望,只見是一片幽靜林地,道:「你我
不如在此稍作休息?」

  鳳舞嘯天道:「小弟遵命。」

  兩人席地坐,伍夢龍望了鳳舞嘯天一眼,面上泛笑道:「在下有話請問兄台
,如有不當之處,望兄台見諒是幸。」

  鳳舞嘯天道:「不敢,小弟鳳舞嘯天,少莊主不妨稱呼小弟之名。」

  伍夢龍微微一笑道:「不知鳳舞少俠與兩俠歐陽姑娘是什麼交情?」

  「僅一面之雅。」鳳舞嘯天答道:「小弟前往燕京投親,途中路見不平,拔
刀相助,無意救了鹿角堡主張曉瀾的盟兄陶慶奎父女,結伴同行來到鹿角堡,適
因老龍神上官相與張曉瀾結怨,遣人侵擾,張曉瀾稚齡愛子為郎壽山劫在堡外亂
墳中……」

  伍夢龍鼻中微哼一聲道:「郎壽山。」

  鳳舞嘯天接道:「小弟以湛盧劍乘其不備,攻其無防,雖僥倖得手,但張曉
瀾幼子又被黑道高手趁間劫去,小弟尋覓下落,突為七個蒙面人圍攻,如非湛盧
劍鋒芒犀利,二位歐陽姑娘相助險遭不測,大姑娘說張曉瀾乃盜名欺世,機詐詭
變的小人,不可謬托知己……」繼而輕喟之聲,眉宇間又泛起一片愁悵,道:「
大姑娘說得委實一點不錯,張曉瀾不過是一個見利忘義之徒,是己一忿離堡,匆
匆尋至兩位姑娘相約之處,不料……」

  伍夢龍微笑道:「鳳舞少俠不必悲痛,在下平生不出虛言,兩位歐陽姑娘尚
在人間,大姑娘面冷心熱,霹靂手段,菩薩心腸,二姑娘嬌艷如花,嫉惡如仇,
含笑殺敵人,使人莫測高深,生平不喜男子,竟對鳳舞少俠一見鍾情……」

  鳳舞嘯天面上一熱,搖首答道:「少莊主說笑,二位姑娘天人,豈可相中小
弟一個庸俗,而且在下亦不願涉身江湖,江湖之內,雲譎波詭,人與人之間,彼
此不能信任。」

  伍夢龍道:「如此說來,鳳舞少俠也不能信得在下了。」

  鳳舞嘯天正色道:「試問少莊主能盡信小弟之言麼?」

  伍夢龍不禁一怔,歎息一聲道:「朋友之交,日久見情,一面之交,焉能謬
托腹心,鳳舞少俠說話一針見血,在下不勝欽佩。」說時,忽然察覺鳳舞嘯天汗
流滿面,神色有異,驚道:「鳳舞少俠感覺不適麼?」

  鳳舞嘯天只覺體內冷熱交沖,氣逆難暢,聞言強作笑容道:「小弟只是疲累
過甚,諒是體內五陰蘊毒尚未清去,引發此疾,僅略作調息自可無礙。」

  伍夢龍道:「少俠速雕息行功,在下在側護法。」

  鳳舞嘯天謝了一聲,瞑目端坐,照歐陽翠英之言氣行少陽,運轉周天。伍夢
龍目注鳳舞嘯天肩頭湛盧劍,心頭異常矛盾,他只一插手,奪取湛盧劍實易如折
枝反掌,而且取鳳舞嘯天性命亦是不乏吹灰之力。但伍夢龍乃心計至工之人,遇
事慎思明辯,毫不草率魯莽,事非萬全,決不出手,武功又高,才不過弱冠之年
,已名滿江湖,成就實非偶然幸致。

  他想到此時為了一柄湛盧劍,不但結怨於老龍神,而且亦成為眾矢之的,因
小失大似嫌不值,何況他臆測鳳舞嘯天之言有點不盡不實,暗道:「此人似有難
言隱衷,自己何不佯與他恩結腹心,慢慢套出真情,如不收為己用,再除他也不
遲。」

  月朗中天,清輝四澈,伍夢龍在鳳舞嘯天身側負手踱步,忽見竹林清風中傳
來衣袂破空之音,不禁面色一變。只見一點黑色星光夾著急風襲至,伍夢龍目中
神光暴射,右手五指迅如電光石火飛出,一夾一揚,那點黑色星光竟倒射回去,
勢勁力強。

  一聲冷哼傳來,八條黑影紛紛掠出,月夜星光之下,八人均是面目陰森,貌
像鷙狠的五旬上下勁裝黑道高手。其中一個馬臉鼻眼老者右掌橫著一柄風磨銅打
造成的點穴?,喉中發出令人心悸陰笑道:「閣下身手不凡,但似嫌不自量力…
…」俟一眼看清伍夢龍是誰,不禁神色一怔,哈哈大笑道:「老朽只道何人有此
卓絕武功,原來是伍少莊主,少莊主可記得老朽洛傑麼?」

  伍夢龍淡淡一笑道:「前年洛堂主駕臨敝莊,家父並未缺禮,亦未與貴幫結
怨,因何突施暗算。」

  洛傑面色一紅,抱拳笑道:「此系屬誤會,望少莊主見諒,老朽此來乃找那
位少俠求借湛盧劍,黑夜之間,雖有月色,但以地距稍遠,一時誤認少莊主不利
於那位少俠,是以魯莽出手。」

  伍夢龍朗聲大笑道:「原來如此?卻也難怪,洛堂主與那位少俠必是當年舊
交?」

  洛傑搖首笑道:「陌不相識。」伍夢龍又是一陣大笑,笑聲高亢入雲,隨風
四播。

  洛傑聽出笑中有刺,不禁面色微變,道:「少莊主發笑為何?」

  伍夢龍道:「洛堂主既無一面之交,湛盧劍乃武林奇珍,豈能借與洛堂主。


  洛傑道:「這話未必盡然,老朽示以利害,管教他雙手自動借與老朽。」

  伍夢龍目露詫異之色道:「想不到洛堂主竟有蘇秦舌辯之才,在下願先聞為
快,洛堂主有什麼高明卓見,儘管說出,那位少俠現在調息行功,他與在下乃至
交好友,在下為可代他拿定主義。」洛傑不禁倒吸-口冷氣,他深知伍夢龍笑裡
藏刀,武功辣毒,聽出伍夢龍語氣似有意護著鳳舞嘯天,不惜與玉虎幫結怨,心
中大感辣手,不禁躊躇為難置答。

  伍夢龍見洛傑沉吟不答,微笑道:「洛堂主莫非不信在下之言。」

  洛傑歎息一聲道:「老朽奉命行事,身不由主,實不願開罪少莊主,無奈勢
在必行,望少莊主置身事外,免老朽為難。」

  伍夢龍暗道:「以不見經傳之鳳舞嘯天,經歷之奇實非尋常,武林群邪均所
矚目,忌刻之深,未曾一見,似與紫陽圖解脈脈相關,權衡厲害之下,從與玉虎
幫結怨已在所不惜了。」心一念定,遂朗笑道:「洛堂主前謂以言詞動以利害,
繼雲奉命行事勢在必行,言外之音,巧取不能,大有豪奪之意,出爾反爾,矛盾
其詞,實令在下齒冷。」

  洛傑心中怒氣陡湧,但柏樹莊威望並不比玉虎幫稍差,樹此強敵,似不合算
,暗中一瞥其他七人。只見七人均面有怒意,躍躍欲動,不禁暗中有了一個主意
,笑道:「並非老朽出爾反爾,奈此事不由老朽作主,還有其他同行,職權均在
老朽之上,明智如少莊主,試與老朽設身處境想一想?」

  伍夢龍聞言,目中射出兩道懾人神光,冷笑道:「有我伍夢龍在,還是休生
妄念的好。」話音未落,立有四人竄出,身形一分,各佔有利方位,按刃相待。


  洛傑縱身躍開五六丈,遠離鳳舞嘯天調息之處,故示交情仍在,非他存心作
梗。伍夢龍大笑道:「在下正要見識玉虎幫門下究竟有何驚人武功。」說時伸手
按向肩頭。劍尚未脫鞘而出,兩雙玉虎幫高手突身形一晃,欺身電撲,掌刃同出


  四股剛柔不同的潛力向伍夢龍要害重穴,寒光電奔,招式奇詭不測。伍夢龍
劍眉猛剔,森冷發出一聲冷笑,左掌一引,揮出一招「有鳳來儀」,右腕疾振,
喪門劍灑出漫空寒星,帶出銳嘯急風。四個老者驀感自己所發掌力均被一片無形
潛勁卸了開去,心方一怔,只聽劍刃交擊叮叮猛接,劍勢之沈,幾乎手中兵刃震
出手外,不禁大駭。

  厲喝聲中,四個老者身形迅疾變換方位,掌刃如電,攻勢凌厲,均是辛辣毒
招。伍夢龍一身絕學確非虛有其名,喪門劍一引,劍勢展開,只見寒飆排空如潮
,芒雨如瀑飛灑,劍勢所及,四外木枝葉紛紛離枝,遠遠望去,儘是塵土瀰漫,
強風嘯耳如雷,將四老者逼得無法侵越雷池一步。

  洛傑見伍夢龍絕學非凡,暗道:「與此人一經為仇,定為本幫帶來無窮後患
,但勢同騎虎,今晚若不將他除去,恐怕不易得手。」暗用眼色示意其他之人。


  三人立即會意,兩足一踹,疾如奔弩撲向鳳舞嘯天而去。鳳舞嘯天早巳氣運
周天,功行已畢,雙方答話情形均已聽在耳中,但覺尚有疲軟之感,真氣滯阻不
暢,暗道:「歐陽翠英反九宮行氣之法,似未能驅祛體內毒傷,何姑娘傳自己正
宗陰陽二氣正反相逆,攻其經,走八脈,沖玄關,打通任督二穴之法。何湘君說
她因義理澀晦尚未盡悟玄奧,姑傳自己心法口訣,讓自己慢慢參悟,自己一路行
來,巳參悟過半,不妨一試。」

  他知對方懾於柏樹莊威勢,心存憚忌,不敢狂妄出手,伺機而動,鳳舞嘯天
乃絕頂聰明之人,體悟出伍夢龍心意,以咄咄逼人犀利的詞鋒,盡量拖涎時刻,
俟自己功行完畢合二人之力殲除洛傑八人,竟趁著雙方對話時,依照何湘君所傳
口訣,一面聚氣丹田,行功走穴,一面悟解晦澀義理。

  不知是他天生異稟,抑為何湘君賜他一顆靈丹之功激發體力潛能,猶若穿針
引線,順理成章,推解開那絕乘吐納心法玄奧。一竅順百竅皆通,靈思如同泉湧
而上,他強自克制心頭狂喜,真氣由濁返清,進入渾然忘我境角。

  在他功行吃緊時,也就是伍夢龍力拚四匪激搏猛烈之際,此刻,三匪撲襲而
至,鳳舞嘯天竟懵若無覺。伍夢龍力拚四匪,喪門劍源源迫攻,他突發覺三匪縱
身撲向鳳舞嘯天身前,不禁大驚,高聲喝道:「鳳舞賢弟小心。」喝時奮起一劍
,逼開四凶攻勢,踹空騰起,掉首撲下,勢逾疾箭,寒虹暴漲,向一人凌頭揮下
,左掌扣著一支喪門釘揚腕打出。

  他那身形變化奇幻若電,一彎腰雙足一沈,大腿一抬,踢向另一人腰脅要害
。動作雖有先後,但迅快捷倫,宛如一氣呵成。只聽三聲嚎叫出口,劍芒已切斷
一凶右臂,血流如注,喪門釘並無虛發,打中另一凶肩胛骨,骨碎釘焰,毒性劇
烈,見血封喉倒地斃命。

  一個兔目尖腮兇徒猝不及防,為伍夢龍一足踢中腰穴,傷及內腑,張嘴噴出
一股血箭,栽撲塵埃。倏忽之間,連傷三名黑道高手,武功之奇,令人瞠目結舌
。伍夢龍疾沈墜地,只見鳳舞嘯天仍瞑目雕息,頭頂上升起一蓬淡淡白氣,聚凝
成雲於頭上三尺之處久久不散,不禁心神一震。

  心念乍欲泛起時,猛感身後勁風襲體,傳來大喝道:「如此心辣手黑,饒你
不得,還不納命來。」

  伍夢龍冷笑出聲,旋身揮出一招「天風掃月」,劍勢凌厲。四凶不敢硬接,
身形一仰倒躍而出。洛傑至此,再也不能袖手不問,雙肩一晃,疾如流星掠至,
道:「少莊主,恕老朽不能顧念昔日交情了。」點穴?,攻出三招,?勢所指,均
為難防難護的部位。

  伍夢龍心中一驚,身撤劍收,橫挪三步。卻不料四凶一退又近,掌風如山壓
體襲來。洛傑?勢疾變,一招「毒龍問穴」攻出,?至半途,甩手一震,九點寒星
由?尖飛射出去。伍夢龍冷笑一聲,劍勢展開,寒飆如電,勢若江河,滔滔不絕
,左掌扣著五支喪門釘蓄勢伺機待發。

  洛傑深知柏樹莊武功素以詭異著稱,尤其暗器手法,獨步武林,與西川唐門
並稱於世,玉面喪門伍夢龍更是心機深沉,陰辣隱狠,暗中把話點破五同黨一味
游鬥,欲待伍夢龍神疲力竭再下辣手。但他疏忽最重要之一環,就是誤認鳳舞嘯
天負傷沉重,猶若甕中之鰲,垂手成擒,江湖傳言本快,鳳舞嘯天身罹陰陽雙絕
五陰毒罡,離死不遠,行功驅毒,不過苟延殘喘而已。

       ※   ※   ※   ※   ※

  且說鳳舞嘯天這時已悟出其中玄奧,只覺內力泉湧不絕如縷,宛若剖竹,迎
刃而解。約莫片刻寸分,突感體內強猛陰陽二氣攻奇經,走八脈,任督二穴頓為
衝破,身軀微微一陣撼震,氣走重樓,渾身只覺無比的舒酣。

  忽聽,清風悠悠飄送入耳一個輕微歎息道:「果然根骨奇佳,聰慧絕倫,無
師之學,成就之高,千百年來尚無一人至此境界,但可惜涉世太淺不知人心險惡
,恐帶來無窮凶險,伍夢龍並非知已……」語聲突戛然而止。

  鳳舞嘯天語聲入耳,已自功行已畢,微微睜目四下打量,只見雙方毆搏猛烈
外,並無其他人影。涼月湧輝,染地成霜,林樹參差,景色清麗無儔,鳳舞嘯天
暗歎了一聲道:「眼前伍夢龍力拒群邪,無非是護著自己恐我喪命,此等情意,
恩深如海,換在別人,刻骨銘心,殺身難報,如非自己先入為主,豈能不把伍夢
龍當作肝膽相照,莫逆之交。」

  但伍夢龍目前心意尚未明露,守護之德,怎可不感念於心。只覺人心險於山
川,難於知天,一陣莫名悵惘,像春潮般湧泛心頭。驀地,天際遙處傳末數聲清
嘯,如空谷墜石,回應不絕,心方一怔,只見伍夢龍長劍疾振,飛灑一片寒星,
振吭發出一聲激越長嘯應和。

  洛傑面色一變,喝道:「速退。」攻勢頓撤,欺身躍了開去。

  但聽一個森冷語聲道:「未必走得了。」暗影中忽現出一個劍眉斜飛入鬢,
面如冠玉,肩帶長劍的黑影少年,嘴角擒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神態安洋,飄
然走來。

  鳳舞嘯天瞥見此人,不由心神一凜,暗道:「他怎麼也來了?」來人正是王
燕神劍龐鎮寰,只見龐鎮寰冷電眼神移注自己而來,忙瞑日仍自靜坐行功,佯裝
未見。嘯聲亦倏然而止,七條身影疾如飄星奔至,掠在圈外,阻住洛傑五人去路


  只聽龐鎮寰朗笑一聲道:「伍兄,別來一向好否?」

  伍夢龍抱拳微笑道:「龐兄俠蹤初履西川時,小弟即已得聞,只以黃河二霸
之事使龐兄俠跡無定,小弟極欲把晤,奈每每事與願違,如今不期而遇,欣喜何
似。」

  龐鎮寰大笑道:「在下如非發現貴莊屬下,也不會認定伍兄必在周近,是以
在下匆匆尋來。」兩人一陣契闊,但洛傑心內憂急如焚,進退兩難,暗暗思索退
身之策。

  伍夢龍微微一笑,縱身掠在洛傑之前,沈聲道:「洛堂主,今夜之事就算揭
過,為友為仇,悉聽尊便,不過貴幫幫主現在何處,在下有一事面托。」

  洛傑暗道:「不如誘他前往,報卻今宵之恥。」遂抱拳笑道:「現在江夏。


  「這倒巧合之極。」伍夢龍微笑道:「在下正要去江夏,尚清面致幫主,就
說在下三兩日內必然趕到,如願一晤,希撥冗駕臨黃鶴樓。」

  洛傑拱拱手道:「老朽准將少莊主口信帶到。」伍夢龍左手-擺,示意七屬
下默開一條去路。七個黑衣勁裝漢子立時閃讓開來,洛傑轉身率著四人疾如飄風
般,瞬眼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龐鎮寰向伍夢龍走了過去,道:「伍兄也是為了紫陽圖解奔波江湖麼?」

  伍夢龍含笑道:「不僅為此,尚為了尋訪一位隱世多年的父執。」

  龐鎮寰長歎一聲道:「在下不幸捲入是非漩渦中,脫身巳不可能,只有以退
為進了。」

  伍夢龍道:「龐兄說得正是,身在武林,即永遠是非恩怨困擾,如陷泥淖,
不能自拔,鄭高二兄亦同來否?」

  龐鎮寰道:「我等三人分途而行,偵查一雙鐵蝙蝠為何人所有……」說時目
光一瞥鳳舞嘯天,接道:「此位是誰?」

  伍夢龍道:「是小弟莫逆之交,姓鳳舞名嘯天,身受陰陽二絕五陰毒傷,尚
在運功祛毒,俟他功畢願為引介。」

  龐鎮寰晶湛眼神深深打量了鳳舞嘯天一眼,目露驚詫之色道:「不瞞伍兄,
小弟傍晚時分前往鹿角堡,這位鳳舞兄與張堡主言不投機,一怒而別,帶走一柄
湛盧劍……」

  伍夢龍道:「龐兄聽聞有誤,湛盧劍乃上官相心腹之疾,同門師兄梅六所贈
。」

  龐鎮寰望了鳳舞嘯天一眼,雙眉微蹙,答道:「這個在下己知,不過這位鳳
舞兄似與在下於成都望江樓失蹤之一書僮,五官輪廓無一不神似,但……」

  伍夢龍冷冷一笑道:「龐兄武林世家,絕學無比,連一位書僮也有上乘武學
,小弟不勝榮幸,結為莫逆,龐兄何不過去相認。」語中含刺,神色不善。

  龐鎮寰那還聽不出弦外之音,忙笑道:「伍兄不可誤會,在下書僮絲毫不擅
武功,就算他投師習藝,也絕不會在短短數十日內習此一身絕學,只是事有可疑
罷了。」

  伍夢龍神色一霽,只見鳳舞嘯天突然張目,微微一笑,立起向伍夢龍抱拳一
揖道:「伍兄相護之情,沒齒難忘。」

  龐鎮寰聞得鳳舞嘯天話聲一口川音,不禁一怔,暗道:「九蔭雖是川人,但
隨我多年,早巳遺忘,一口八閩官話純粹異常,此人恐非九蔭,但他目光似驚怯
駭怕。」疑念不禁油然泛起。

  伍夢龍微笑道:「你我一見如故,份所應為,何謝之有。」

  一個黑衣大漢疾躍在伍夢龍之前,低聲稟道:「莊主有密信命小的交與少莊
主。」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封套字跡,遞了上去。

  伍夢龍按過匆匆閱了封套,不禁面色微變,忙向龍鳳舞二人說道:「二位稍
候,容在下一閱。」說著即走了開去,走出數丈外就著月夜抽出信箋,七個黑衣
大漢立時將伍夢龍團團護住。

       ※   ※   ※   ※   ※

  鳳舞嘯天發覺龐鎮寰目光閃爍,含著冷笑慢慢走向自己身前,不由心神一震
,疾然轉身展開輕功奔去。片刻時分,鳳舞嘯天已奔出五七里遙,眼前是一片荒
涼的山野,涼月西斜,星斗漸沈,林木疏影,恍若幢幢鬼魅,陰森異常。

  他發覺龐鎮寰並未追來,心中大定,卓立在一座山坡,一股無名惆倀重泛胸
頭,眼簾前依稀現出那絕世風華,傲梅冷艷的何湘君倩影。只覺舉世中僅何湘君
一人可信賴,不知她傷勢巳愈否,她既以重任相托,自己何能耽誤,不禁長歎了
聲。

  四外一望,野無人蹤,僅天韻風濤,沙沙入耳,一種孤獨,寂寞感覺油然泛
起。足旁一叢野生黃化迎風搖曳,散出淡淡清香,他下意識伸手摘在手中,喃喃
出聲道:「此去身是飄零客,明月天涯共黃花。」淒涼悲側,動人心弦。

  他微微躊躇了一下,將手中黃花一棄,放開身法奔去。才奔出不遠,忽聞身
後起了一個蒼老雄渾語聲道:「少俠暫請留步。」

  鳳舞嘯天聞得口音似在何處聽過,不禁一唉,轉身望去,只見一條身影疾掠
而至,沾地轉身,顯出一個面如鍋底,虯發絡胡,眼似銅鈴,頭戴一頂方巾帽,
黑袍皂靴老者,凜凜神威。他猛然憶起此人語音就是方才自己雕息行功時風送入
耳傳聲一段,不禁一怔。

  老者目中神光暴射,望了鳳舞嘯天一眼,道:「鳳舞少俠休要吃驚,老朽鐵
面鍾馗杜長齡,乃赤手屠龍何崑崙童年故交,侄女何湘君慧眼識人,得少俠相助
,他日必能手刃血海大仇。」

  鳳舞嘯天聞言大喜道:「老前輩必然見過何姑娘了,她目前身體……」

  杜長齡點點頭歎息一聲道:「我那位侄女就與其父一樣,狷介成性,輕不受
人之惠,嶙峋傲骨,獨立獨行,還是崔星五放心不下鳳舞少俠初涉江湖,難當重
任,私自離庵訪尋老朽相助,亦是天緣巧合,老朽得自江湖傳聞趕奔龍泉驛,與
崔星五不期而遇。」說著略略一頓,目露惋惜之色,接道:「其實她服下一顆「
雲參丹」也可早日痊癒,她卻堅持不允,說是異日獲得紫陽圖解,無法速成手刃
親仇。」

  鳳舞嘯天不由泛起愧疚之容道:「何姑娘賜服晚輩一粒「雲參丹」,早知有
此珍異,晚輩寧死也不願。」

  杜長齡微笑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少俠無須耿耿於心。」說著目光向
四外一瞥,接道:「時刻無多,長話短說,少俠燕京之行,可以暫緩,驪山鬼母
並不在燕京,她行蹤飄忽,恐難找到。」

  鳳舞嘯天詫道:「老前輩清道其詳。」

  鐵面鍾馗杜長齡微笑道:「柏樹莊主霹靂神拳伍岳不是有書信到伍夢龍麼?
此封信老朽昨晚在旅邸由他手下懷中竊出看過,一雙歐陽姐妹是驪山鬼母之徒,
黃河二霸喪於致命暗器鐵蝙蝠就是二女之物,少俠不妨與伍夢龍同行,尋覓二女
下落,二女詐死無非避人耳目。」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道:「老前輩之命焉敢不遵,無奈晚輩一身傲骨,萬無
回去求人之理。」

  杜長齡笑道:「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伍夢龍生心忌刻,你越避他,忌念
益深,反不如佯與結納,須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問心無愧,何事不可為,
老朽深知少俠耿介,但少俠應看在何姑娘份上,不妨三思。」

  鳳舞嘯天暗歎一聲道:「知己之恩,殺身難報,晚輩遵命就是,請問老前輩
,那在龍泉驛傷何姑娘之蒙面老賊是何來歷?何姑娘似已知道,但她卻不肯吐露
。」

  杜長齡道:「豐都鬼王滕文星,日後江湖道上少俠萬一與滕老鬼相遇時,千
萬不可喝破。」

  鳳舞嘯天聞言心中大詫,卻不敢追問是何原故,道:「老前輩可知何姑娘大
仇是誰?」

  杜長齡目露黯然,淒然一笑道:「老朽不知,何姑娘不習成紫陽圖解,決不
吐露,老朽也不願強人所難,只有徒勞助力,不使愧對故人就心安了。」忽地面
色微變,忙道:「他們將趕至,少俠已打通生死玄關,不必懼怕龐鎮寰,有湛盧
劍之助,龐鎮寰未必勝得過少俠……」語聲倏止,轉身穿空掠去。

  鳳舞嘯天耳聞身後一陣衣袂破空之聲傳來,已明鐵面鍾馗杜長齡突然遁去之
故,轉面望去,只見伍夢龍龐鎮寰等人疾逾流星奔至。伍夢龍道:「賢弟為何不
告離去?」

  鳳舞嘯天面現愧歉之色道:「小弟無意涉身江湖,懼兄台相留,故此去心似
箭……」

  只見龐鎮寰面一寒,冷笑道:「既無意江湖,何必身懷湛盧劍,自攖不測之
禍,哼,欺人之詞,騙得了誰?」

  鳳舞嘯天劍眉一剔,揚聲大笑道:「聽閣下之言,莫非也是覬覦湛盧劍而來
,本當雙手獻於閣下,只怕閣下不敢伸手接過。」

  龐鎮寰厲聲道:「只怕未必。」鳳舞嘯天淡淡一笑,右手疾向肩頭抓去,簧
鳴過處一道寒虹奪鞘而出,橫劍伸臂,左手兩指點在劍尖上,向龐鎮寰身前邁去


  龐鎮寰神色駭變,不禁倒退兩步,肩頭長劍倏地拔出。此時,伍夢龍已向一
旁閃了開去,注目作壁上觀,以示不偏不袒。鳳舞嘯天哈哈朗笑道:「鳳舞某有
意將此劍奉贈閣下,閣下為何不敢伸手接過。」

  龐鎮寰不禁惱羞成怒,目中怒焰暴熾,不言不發,右腕疾振,一式「摘星奪
斗」,灑出漫空銀星揮攻而出,寒飆嘯空,潛勁如山,威勢強猛之極。鳳舞嘯天
相隨龐鎮寰多年,深知龐鎮寰武功精博,才不過弱冠之年,便已蜚聲武林,更秉
性忌刻,一經為仇,便如陰魂附體,不死不休。

  人與人之間,均不無感情存在,他雖痛恨龐鎮寰入骨,但念在龐老爺撫育之
不恩,不敵還好,如傷了龐鎮寰,日後怎有面目與龐老爺子相見。他存下不求有
功,但求無過心情,使龐鎮寰知難而退,目睹龐鎮寰出招毒辣,直視自己如戴天
之仇,不禁暗暗歎息,手中湛盧劍一招「丹鶴飛翔」似緩實速揮了出去。

  只見青虹如煙散了開來,顯得輕描淡寫之極,與龐鎮寰辛辣毒招頓成強烈的
對比。伍夢龍大吃一驚,忖道:「這姓鳳舞的未免輕敵太甚,用平淡武學怎可與
龐鎮寰對敵,徒然自取其死。」一念未了,只見龐鎮寰迅疾無比撤招橫跨了一步
,長劍又出,灑下漫空寒星劍飆嘯空刺耳悸人。

  鳳舞嘯天竟將龐鎮寰凌厲辣毒的招勢視若無睹,只一招接著一招攻了出去。
伍夢龍不愧是武林雋才,眼力奇高,凝神觀察鳳舞嘯天劍招雖平淡樸實,卻含蘊
了無匹的功力,攻其必救,使龐鎮寰心有顧忌,著著自保,不能入手施為,心中
暗暗詫驚,忖道:「這姓鳳舞的竟能將平實的武學化腐配為神奇,如非具有無比
的恆心毅力,焉能臻此境界。」不禁油然泛上欽敬之意。

  但他與龐鎮寰同為一丘之貉,少年得志,蜚聲武林,遂養成夜郎自大,自私
忌刻之後天癖性,不容目中有砂礫存在,隱謀日後除鳳舞嘯天之意。龐鎮寰一連
攻了數十招,都無法幸勝,而且有數次被鳳舞嘯天平實的劍招逼得手忙腳亂,因
他這柄劍雖是緬鋼精鑄,可說是鋒芒犀利,但比起切金斷玉的湛盧劍來卻判若天
淵。

  是以,龐鎮寰劍身不敢輕攖湛盧劍的劍鋒,招至半途疾撤,改式又出,無形
中處於受制地位,縛手縛腳之故,龐鎮寰心頭一腔怒火殺機於是俱增。突然,龐
鎮寰口中進出一聲春雷,劍走斜鋒,一式「笑指天南」,寒星弧飛,點向鳳舞嘯
天右脅。

  這一式著實詭異之極,神奇莫測,突破了鳳舞嘯天劍勢,電掣雷擊而至。鳳
舞嘯天大感意料之外,警覺閃避已是不及,劍芒已點破一孔,跟著就是喪身龐鎮
寰劍下。幸虧鳳舞嘯天臨危不亂,劍鋒觸體尚未刺入時,身形急仰,左足跟點地
倒飛出去,右足趁勢蹋向襲來長劍。

  一踢之勢奇猛無比,龐鎮寰由不得長劍回撤。在此一霎那間,鳳舞嘯天已倒
飛沾地,身形倏地暴起,湛盧劍一式「星宿斗換」揮出。只見漫空寒星飛動,青
虹縱橫掣擊,劃帶出一片嘯空勁風,宛如天河倒瀉,凌空往龐鎮寰罩襲而下。

  此乃鳳舞嘯天憑著驚人記憶人偷襲鄒槐「天飆三式」內其中一式,威力絕倫
。也不知是鳳舞嘯天是故意露出多處微小破綻,抑或記憶不全,還是鄒槐本身將
此「天飆三式」習全難臻神化境界,雖然如此,仍具有無窮威勢。伍夢龍冷眼旁
觀,突目睹鳳舞嘯天劍式之驚人,身法之美妙,不禁心神一震。

  龐鎮寰猛感劍勢未及,寒氣已自逼入,心中大駭,只見芒雨漫空飛灑罩下,
不禁膽寒,究竟他眼力奇高,被他察覺劍勢尚有隙縫可尋,兩足一踹,一式「猛
龍升天」穿隙奔空遁去。他因憤怒之極,穿破鳳舞嘯天劍勢時,喉中發出長聲厲
嘯,雖遁空電杳,嘯聲尚自裊裊不絕。

  鳳舞嘯天飄身沾地,劍勢疾收,帶隨著他那湛盧劍灑下一些布條,如風中落
葉般飄旋落下。伍夢龍看出這些布條竟是龐鎮寰身著長衫被劍芒掃體割裂而下,
不禁心中又是一凜,邁步向鳳舞嘯天身前走了過去。只見鳳舞嘯天額角沁汗,面
泛潮紅,喘息之聲隱隱可聞,不覺劍眉微剔,微笑道:「賢弟武功驚人,一招竟
制勝武林久著盛名之南天三燕中武學博奇之龐鎮寰,可謂一朝成名天下知。」

  鳳舞嘯天赧色歎氣道:「伍少莊主且慢捧在下,在下雖僥倖取勝,卻為在下
帶來一場殺身之禍,這一招實為剽襲他人的武學,未明口訣,亦未受傳習,情急
之餘,竟糊糊塗塗施展出來,伍少莊主豈不聞打蛇不死反成仇之言麼?」

  伍夢龍一面傾聽,目光卻落在鳳舞嘯天右臂,發現鳳舞嘯天右脅被龐鎮寰劍
勢刺身一孔,割傷外皮,鮮血尚自涔涔滴下,知鳳舞嘯天言之不假,道:「賢弟
怎說是剽襲他人之學,愚兄可聞其詳麼?」

  在那尼庵初遇伍夢龍時,鳳舞嘯天僅約略說明此行鹿角堡梗概,但言不詳,
不禁黯然歎息一聲道:「在下不意窺得梅六與鄒槐拚搏,鄒槐便仗此湛盧劍施展
天飆三式反覆與梅六周旋幾近半個時辰,在下目睹天飆三式威力無匹,不禁心生
愛好,苦苦記憶心中,只以悟性不高,未能盡悉神奧,方才豈非僥倖取勝,何喜
之有。」

  伍夢龍不禁恍然大悟,暗道:「難怪他這一式劍學破綻百出,原來是剽襲鄒
槐之學。」心情立時一寬,軒眉笑追:「天下武學異不亂宗,千百年來還不是輾
轉相因,難謂偷學剽襲,賢弟有此過人的記憶力,假以時日不難參悟「天飆三式
」玄奧神髓,何懼龐鎮寰復仇。」

  鳳舞嘯天搖首歎息道:「天飆三式詭異複雜,怎能悟解,先有伯樂而後才有
千里馬,何況在下資質魯鈍,更是癡人說夢,方纔如非得自湛盧劍之助,早就喪
在龐鎮寰劍下了。」說著又是苦笑一聲道:「這柄湛盧劍僅是受梅六之托,須交
付一人,非是在下所能保有,異日之事豈可不憂心如焚。」

  伍夢龍不禁一驚道:「湛盧劍交與誰?」

  鳳舞嘯天搖首微笑道:「梅六說江湖道上自有人持他信物取去,並未說出其
人姓名來歷。」

  「梅六信物是何物件。」伍夢龍緊接著追問,語氣微感咄咄逼人。

  這不過鳳舞嘯天隨口搪塞之詞,卻未料到伍夢龍窮追緊逼,打破沙鍋問到底
,但他憑著過人的機智,思念一轉,已想好答詞,微笑道:「受人之托,當忠人
所事,倘少莊主鄭重相托,視在下如知己,在下能否吐露而誤少莊主大事?」

  伍夢龍點點頭道:「賢弟謙謙君子,愚名子何幸得為知己。」內心雖暗暗不
釋,卻極為欽佩鳳舞嘯天為人誠敬。

  鳳舞嘯天秉性耿介,從不誑言,也不違心事,因之不得龐鎮寰所喜,為他帶
來折磨苦難,自相遇何湘君,感她救命之恩,傳藝之德,又經她諄諄規勸,謂江
湖險詐,人心乖戾,耿介正誠本君子立身之道,但涉身在此譎幻江湖中,毫不適
用,總宜臨機應變,詭不失正才是,是以他緊緊深印腦中,作為行走江湖的良計


       ※   ※   ※   ※   ※

  驀地--十丈開外突冒出一條人影,電疾掠落在鳳舞嘯天身側。伍夢龍鳳舞
嘯天兩人,不禁一怔,認作又是覬覦湛盧劍來此攫奪的凶邪,忙功行兩臂,蓄勢
戒備。只見來人是一藍布短裝,鬚髮斑白的老者,英華內斂,貌像樸實,恂恂如
老儒,目光一注鳳舞嘯天臉上,抱拳笑道:「請問尊駕可是鳳舞嘯天少俠?」

  鳳舞嘯天只覺老者語音甚熟,似在何處聽過,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是誰,不
禁一怔,含笑答禮道:「在下正是鳳舞嘯天,老英雄請示尊姓台甫,免在下失禮
冒犯。」

  老者道:「老者姓賈。」說著在懷中取出一封信函,微笑接道:「鳳舞少俠
請拆閱此信便知就理。」鳳舞嘯天接過信函,閃開丈外,就著月色詳閱。

  伍夢龍暗暗皺眉,一雙銳利眼神觀察老者是何來歷,但見老者目不斜視,神
色拘謹誠正異常,不禁摸不出這老者來歷深淺。鳳舞嘯天抽出信箋舒平迭箋,只
見箋內附有一支燦爛五色的野雉毛,不禁一呆,接觀箋函字跡,赫然正是何湘君
娟秀筆跡,由不得心喜欲狂,只見上書:「君得湛盧劍鋒利無匹,雖擴身可恃,
亦足以引起武林凶邪覬覦,肇致殺身大禍,茲命崔星五老師喬裝求借,妾身途中
有用,抵燕京時當壁還於君。伍夢龍為後起梟雄,貌和心善,只宜虛與結衲,切
不可謬托心腹,若抵燕京後,妾身自有法與君聯絡,不可四出偵訪妾身下落。雲
天無際,臨星不勝依依,望君珍重。」鳳舞嘯天一面閱信,一面伸手解下湛盧劍


  伍夢龍心中一動,慢步走向鳳舞嘯天身前而去。那老者突然電閃掠在鳳舞嘯
天面前,左臂迅疾無倫接過湛盧劍,口中說道:「多謝鳳舞少俠。」話方出口,
人已騰空拔起,右手拇食二指曲指一彈,一點火星隨指彈出,沾上信箋立即燃燒
無存。

  鳳舞嘯天驚呼了一聲,立時恍然悟出崔星五此舉為防伍夢龍從信中窺破來歷
,大為欽佩崔星五機智。伍夢龍不禁一怔,勃然大怒,一鶴沖天拔起,厲喝道:
「那裡走。」往崔星五身後追去。

  鳳舞嘯天大驚,接踵拔起,道:「少莊主且慢。」

  伍夢龍身形落下,回頭笑道:「賢弟你尚未瞧出麼?此人神情舉止大有可疑
,並非梅六托交之人。」

  鳳舞嘯天搖首歎息道:「在下只認信物不認人,如少莊主瞧得起在下,望不
要使在下為難。」

  伍夢龍呆得一呆,微笑道:「愚兄並無為難之意,只窺察此人來歷,去去就
來。」卻見崔星五身影已遠在數十丈外,立即電奔而出。

  鳳舞嘯天大感憤怒,為防崔星五不敵,趕向伍夢龍身後而去,只見伍夢龍身
形如遇突襲,從旁暗處似有一股劈空掌打出,將伍夢龍撞得疾躍開去。伍夢龍厲
喝道:「鼠輩膽敢,還不與我滾出來。」雙手一揚,掌力如山中央著三支喪門釘
電射打出。驀地,一聲震聲如雷大笑中暗中冒起一條黑影,遁空如電,瞬眼無蹤


  鳳舞嘯天聽出笑聲為鐵面鍾馗而為,崔星五已遠去影杳,不禁心情一寬,身
形疾塌隱在暗草叢中。伍夢龍心中雖怒火猛熾,但知道追去也無用,獨自一人難
敵重重狙擊,心念一轉,往回奔去。

  卻不料鳳舞嘯天身形已自不見,臉上油然泛起一侄惜惆悵神色,歎息道:「
這位鳳舞賢弟真是耿介,殊不知我一番好意,防其日後相遇真正梅六托交之人索
劍,引起無窮禍患,竟遭誤會我從中作梗,存心覬覦。」說罷又長長一聲歎息,
目中冷電眼神向四外一瞥,疾展身形電奔而去。

  鳳舞嘯天待伍夢龍身形消失後,才站下起來,只覺脫除了一身羈絆,如釋重
負,辯明方向如行雲流水,慢慢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第五章】 金蟬脫殼躲避強敵

  朝陽正上,東方泛起紫紅霞彩,燦爛悅目,滾滾長江,浩蕩無涯,江上帆影
片片,水鷗逐飛,遠全黛隱約,景色佳絕。江濱林中盤膝坐著鳳舞嘯天,他方氣
運周天,調息行功已畢,腦中在思索將許多奇異武學如何組合發揮其無比威力,
沉浸其中,渾然忘我。

  距江濱不遠通往江夏一條黃澄澄的官道上,漸現出車馬行人,絡繹不絕於途
。突然,遠處忽傳來一聲驚馬長嘶,接著隱約可聞奔雷蹄聲,輪輪轔轔,馳行甚
疾,須臾便清楚入耳。

  但從蹄聲凌亂中可分辯出此不尋常,鳳舞嘯天不禁睜目眺向官道上,只見一
輪帷幕重圍由四匹黃驃駿馬牽繫的馬車奔來,車轅上踞坐著一個黑衣魁梧大漢,
揚鞭猛揮,豆大汗珠順頰淌下,神色焦急不寧。

  車側兩旁由兩騎緊緊護著,騎上人均是黑衣勁裝大漢,刃不離手,頻頻向後
回顧,似恐懼有人追襲,臂腿顯出在途中遇襲負傷,鮮血淌不斷溢出。車內忽響
起瀝瀝蔦聲道:「停下。」

  車轅上大漢不禁一怔,忙勒住絲韁,停車不行,回面說道:「小姐,如不兼
程趕路,只怕逃不出他們毒手。」神情不勝憂惶。

  「我知道。」車內少女答道:「但我爹經不起車行顛波,現已昏迷過去了,
再不停住,只怕我爹挨不過片刻。」

  趕車大漢歎息一聲道:「事既如此,小的也不能違忤小姐之命,但對頭毒辣
無比,小的受恩深重,雖死無悔,但小姐也難以逃命。」

  少女答道:「我總不能眼看著他老人家就此死去。」

  趕車的大漢歎了口氣,一躍而下道:「請問小姐為今之計?」帷幕一揚,車
內閃出一個冷艷如花的少女。

  只聽來路官道傳來一串如雷蹄聲,車旁兩騎士彪形大漢立時馬首一圈,阻住
官道上。少女望了騎士兩大漢一眼,道:「你等非其之敵,還是各奔前程吧。」


  兩騎上大漢神情一肅,同聲答道:「小的深受主人大恩,死而無怨,小姐快
護主人逃命去吧。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有復仇之日。」

  少女躊躇了一下,掠身入車,扶出一個昏迷瘦小老者,向趕車大漢叫道:「
石三爺,請繼續趕車誘開來敵,容我爹從容離去。」

  趕車在漢立即躍上車轅,揚鞭揮空,叭叭一聲脆響,馬蹄飛動,輪轉轔轔如
飛奔去,僅留下一雙騎士勁裝大漢橫刃阻在官道上。來路上蹄聲更急,只見那少
女抱著老者走向林中而去。道上驟現五騎風掣電馳奔來,遠遠望見馬車蕩起一片
黃塵已在數十丈外,騎勢更急,竟無睹於一雙橫刃相待的騎上勁裝大漢撞去。

  只聽兩聲慘叫騰起,一雙騎上人已被飛摔在官道上,五騎如飛追向馬車而去
。這一切情形,均落在鳳舞嘯天眼中,暗暗歎息道:「險惡江湖,視人命草芥,
武林正義何在?」

  眼看著那少女走近,不自主的又閉上雙目,忖道:「我一路招來的糾纏不少
,還是少管閒事為妙,恐有負何湘君重托。」生似老僧入定,無動於衷。

  那少女面有憂容,一步一步向江濱走去,突發現鳳舞嘯天端坐樹下,不禁噫
了一聲道:「閣下為何坐在此處?」語聲入耳,鳳舞嘯天再也不能裝作了,睜眼
立起,目光落向抱在少女臂中老者,答道:「在下因趕路一夜未睡,在此林中稍
作歇息,怎麼這位老丈身罹重疾麼?」

  那少女柳眉一皺,道:「他老人家為仇家毒手所害,現在無暇詳說原因,閣
下可否相助脫去對頭魔掌之下。」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答道:「姑娘如此抱著老丈逃奔,恐無法逃遠,為今之
計,急宜在江濱找一小舟直駛下游。」

  少女螓首連搖歎道:「水道上他們眼目更多,恐自投羅網,此計可行,還用
得著問閣下麼?」

  鳳舞嘯天道:「在下認為此是險中求生之計,除此一途,別無他策。」

  少女輕輕一笑道:「就依閣下吧,只是江濱何處可覓得小舟,又恐萬一誤踏
盜船。」

  鳳舞嘯天張大雙眼一愕道:「老人家仇家是否老龍神的匪徒爪牙?」

  少女不禁噗嗤一笑道:「原來閣下還是初涉江湖,老龍神上官相是黃河水道
巨寇,此是長江,乃四海幫勢力,與老龍神根本扯不上關係。」一笑嫣然,嫵媚
動人。

  鳳舞嘯天不禁臉上一紅,道:「在下就去江濱,姑娘請稍候。」說著雙肩微
振,騰空兩個起落,便已到江濱,目光兩面來回一巡,江邊竟無一支船支停靠著
,不禁腹內煞費周章,正在為難之際,只見上流頭靠著江岸奔流而來一支小舟,
其行如箭。

  鳳舞嘯天劍眉一軒,高聲呼喚道:「船家,可否搭在下至對岸,在下願酬十
兩紋銀。」

  小船如飛而至,船首操楫一個敞開胸襟,露出茸茸黑毛的斜目大漢冷笑道:
「客官就是酬千兩黃金我也不願。」

  鳳舞嘯天看出這船家不是正路,哈哈一聲冷笑,凌空拔起,風中落葉,悄無
聲息落在舟中。操舟大漢不禁一怔,喝道:「原來你這小子竟是會家子。」騰身
虎撲,兩掌一圈,一式「雙風灌耳」攻去。

  撲勢勁急,拳式凌厲,劃出破空疾嘯。鳳舞嘯天冷冷一笑,屹立不動,待大
漢撲至近身,迅雷閃身一挪,錯開兩步,右臂疾探,一式「金豹露爪」扣著了大
漢的腕脈要穴,左掌穿胸飛去。叭的一聲,接實在大漢前胸。只聽大漢口中發出
慘嚎,噴出一口血箭,身形被震得飛墜江心。

  小舟急放下流,鳳舞嘯天忙將雙楫一抄,往懷中一攏。他不拔尚好,這一拔
使小舟只在上面連打旋轉。鳳舞嘯天費去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小舟靠著江
岸,只見那少女抱著老者已立在江岸上,盈盈一笑道:「萍水相逢,蒙閣下拔刀
相助,他日江湖上定有以相報。」說著,剪水雙瞳露出感激之色,接道:「請問
閣下尊姓大名。」

  鳳舞嘯天一躍上岸,道:「在下姓名不值一問,姑娘請下舟吧。」雙臂一伸
,意欲接過懷中老者。

  少女少目睨了鳳舞嘯天一眼,將其父交與鳳舞嘯天臂中,低聲道:「有勞了
。」

  兩人先後踏入舟中,鳳舞嘯天將老者平睡艙中,一摸老者脈息,不覺面色微
變,驚道:「這位老者傷勢垂危,血行阻逆,真氣滯緩,傷在內腑,如不急救,
只怕挨不過半個時辰。」

  少女眼圈一紅,泫然欲泣,淒然答道:「這個我知道,我因武功微薄,身旁
又無靈藥,用盡手法不能救治我爹傷勢轉輕,但讓他老人家平安逝去,總比落在
四海幫手中好些。」說時淚珠兒竟似斷線般淌下。

  鳳舞嘯天倏的一掌緊接在老者「期門」穴上,一股純陽真氣透穴而入。須臾
,只見這老者灰白的臉上泛出一絲血色。少女淚眸張得又大又圓,暗中忖道:「
這少年看去不過十七八歲,怎麼有此深厚的內功。」

  突然,老者喉中發出一聲疾響,四肢緩緩伸展,鳳舞嘯天左手兩指在老者胸
腕之間,疾點了數處穴道,回面望著少女,微微一笑道:「在下已盡心力,僅保
住令尊性命七日,姑娘速護令尊求醫,或可痊癒,在此七日期中,令尊不可說話
,亦不能妄施內力。」

  少女轉悲為喜,張口欲言,只見老者已從昏迷中醒來,雙目吐出黯淡神光道
:「少俠救老朽沈危,德重心感,老朽無物答報,只……」伸手入懷取出一本線
裝小冊,封面已無,紙色黃舊,上書密麻小楷,接道:「僅以此書贈。」

  鳳舞嘯天雙手連搖道:「在下非為圖報而來,老丈請靜養傷勢,不可言動。
」說著轉身欲待離去。

  少女急從老者手中搶過那本小冊,迅疾無倫塞在鳳舞嘯天懷內,道:「受人
點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此書是我父女無意中尋獲,但不明其中奧妙,閣下武
功卓絕,不難參悟,或可在書內找出療治我父所受三陰絕戶掌之法。」

  鳳舞嘯天正待推辭不受,忽聽江邊林中突騰起一聲銳嘯,忙道:「姑娘急速
離去。」兩足一點,颼起奔空四丈高下,雙臂向前一滑,身化「乳燕投林」掠入
江濱林。

       ※   ※   ※   ※   ※

  只見林內五個面目陰沈的四海幫高手,出招辛辣,圍攻一個大漢。這人正是
趕車的漢子,一桿長鞭鳳舞得風雨不透,招式精奇。但聽一個悶啞音炸的語聲道
:「尊駕使著好一手金蟬脫殼之計,但如今已在籠中之獸,有何話說,速速吐出
吳老鬼父女下落,便可饒你活命。」

  趕車大漢厲聲一笑,長鞭攻勢凌厲如山。顯然,這五個四海幫匪徒都是上乘
高手,武功毒辣,著著緊追猛攻。鳳舞嘯天略一沉吟思索,伸手拔下五根松針,
揚手打出。只聽五個四海幫匪徒各發一聲悶嚎,仰面倒地,松針沒入太陽穴內,
立時氣絕斃命。

  趕車大漢不禁一怔,知有人暗中施救,目光四巡,只見鳳舞嘯天飄身現出,
正欲出言感激。鳳舞嘯天已自說道:「一雙父女現在江邊舟中,尊駕速去相見,
遲則不及。」趕車大漢謝了一聲,往江邊疾掠而去。

  驀地--一條人影電疾風飄而至,現出一個身穿藍色長衫,瘦削長臉,三綹
長鬚老者。老者兩道森厲眼神望了地面五具屍體一眼,冷冷一笑,道:「這五人
都是你毒手所害麼?」

  鳳舞嘯天道:「正是,這五人無理尋釁,出手毒辣,是以在下忍無可忍。」


  老者殺機畢露,冷笑道:「老朽相信五名屬下不致無端生事,絕非無因,尊
駕如不實話實說,休怨老夫心黑手辣。」

  鳳舞嘯天只覺此老者語音甚熟,猛然憶起一人,目露驚疑之容答道:「閣下
可是姓韓?」

  老者愕然瞪目,問道:「老朽正是姓韓,尊駕……」

  語聲未了,鳳舞嘯天已自緊接說道:「閣下諒是人稱八臂官韓維武老英雄,
在下名喚九蔭,當年在閩侯龐老爺子府中,蒙老英雄另眼看待,在下永銘心底,
時刻難忘,老英雄當已不記了。」

  韓維武不禁面現笑容道:「多年不見,老弟已一變臨風玉樹,英氣逼人,難
怪老朽不復記憶。」說著疾趨在五具屍體之前,在每人鼻中彈入一些黃色藥紛,
轉眼即化為一灘黃水,又疾掠在官道中將五騎揚掌一擊受驚狂奔向江夏而去。

  八臂靈宮韓維武再度返回林中,向鳳舞嘯天道:「如不出老朽所料,老弟定
救下一雙父女。」說著歎氣一聲,道:「這樣也好,老朽也不願為虎作倀,事非
得已,老弟你先去夏口鎮外,濱臨長江有家長福客棧等候老朽,老朽還有話說,
不見不散。」說著雙肩一抖,穿空掠飛而去,去勢如電,轉瞬身影俱杳。

  鳳舞嘯天目送八臂靈官韓維武的身影消失後,不禁生出天涯何處無知己之感
。他與韓維武有四五年不見了,八臂靈官之在龐府,獨對鳳舞嘯天憐憫其遭遇,
後因不滿龐鎮寰驕妄,藉故離去,不料韓維武竟投在四海幫內。他心有感觸,轉
身徑往江邊,那艘小舟已自不見,知這雙不知名的父女安然離去,目睹滾滾江流
,浪花激盪,只覺洗刷不去胸中無限愁怨。

       ※   ※   ※   ※   ※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州。此乃唐人千古傳誦絕句,將這江夏描敘
得令人神往。薄暮時分,蒼瞑四合,西天尚有一絲殘霞,夏口鎮濱臨長江福客棧
外,來了英姿颯爽的鳳舞嘯天。店伙忙自店內趨出迎接,哈腰陷笑道:「客官可
是要住店麼?」

  鳳舞嘯天點點頭,隨著店伙入內,找了一間僻靜獨院住下,要了一角酒並幾
味菜餚,獨自飲酌。一燈螢然,窗外明月斜掛樹梢,萬籟俱寂,只隱隱可聞江水
驚岸拍濤之聲。鳳舞嘯天就著案前,取出負傷老人所贈一本小冊閱讀。

  他秉賦過人,一目十行,憑著驚人記憶全部記在腦中,這本小冊名喚「三元
秘譜」,乃前輩異人手抄遺留,內載儘是絕傳上乘武學。鳳舞嘯天將「三元秘譜
」藏在懷中,睡在床上,靜心參悟秘譜上晦澀文義。不知過了多少時分,燭淚成
燼,鳳舞嘯天逐漸朦朧睡去。

  驀然,窗外傳來一聲清脆掌音,鳳舞嘯天不禁驚醒,翻身離床,只聽窗外響
起韓維武低喚道:「鳳舞老弟在麼?」

  鳳舞嘯天道:「韓老英雄麼?在下在此。」

  一條人影翩若驚鴻般掠入室內,正是八臂靈官韓維武。他甫一沾地,即笑道
:「老朽早知老弟非池中之物,昔年被龐鎮寰一念之私,忌刻深嫉,困處籠中,
老朽常抱不平,如今眼見老弟蜚聲武林,欣喜何似。」

  鳳舞嘯天大詫道:「在下何為遭受龐鎮寰之忌?請道其詳?」

  韓維武略一沉吟道:「此事說來話長,你我有暇再作詳談。」說著目光一落
鳳舞嘯天肩頭,接道:「風聞老弟在鹿角堡得了一柄湛盧劍,如今何在?」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道:「老英雄因何得知?湛盧劍乃在下受主之托轉交一
人,途中此人持梅六信物取去。」繼將得劍經過扼要道出。

  韓維武傾聽之餘,不覺微微歎息道:「老朽深信老弟決非謊言,但武林中人
未必能信,尤其老龍神上官相視老弟如仇人,來日禍難頻頻已可預料。」

  鳳舞嘯天道:「豫南柏樹莊少莊主伍夢龍一旁親眼目睹湛盧劍巳交與他人,
武林中人不置信在下有何辦法,何況在下已立下誓言決不涉身江湖,此去燕京投
靠族叔習賈營生。」

  韓維武搖頭微笑道:「老朽只說明此事利害,並無私心,請問湛盧劍原為何
人所有?」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答道:「原為老龍神上官相之物,借與鄒槐使用……」


  韓維武接道:「道理即在此處,上官相豈能不在老弟身上追索此劍……」鳳
舞嘯天不禁面色微變。

  只聽韓維武說下去:「如今武林動盪,均是為查覓「紫陽圖解」下落藏處,
「紫陽圖解」曠世絕學,習成可縱橫武林,無敵天下,是以引起武林各大門派黑
白兩道群雄覬覦。

  說時,他向一旁椅上坐下,接道:「武林謠傳紫陽圖解藏處有三,一為冀北
長城之側,一為雁蕩,另外一處為嘉興南湖,莫衷誰是,但藏處隱秘,設有巧妙
奇門厲害消息,誤入定罹不測,除了本身負有卓絕武功外,尚須三物缺一不可。


  鳳舞嘯天道:「那三種物件。」

  韓維武道:「一是寒蛛寶衣,水火難入,萬毒不侵,其次是湛盧劍,鋒芒犀
利,切石若腐,最重要的是莫過於「紫陽圖解」寶鑰。」

  「紫陽圖解寶鑰是何形象?」

  韓維武搖首笑道:「恐普天下無人知道,當年得主玄靈道長慘遭黃河二霸毒
手,二霸又為一雙鐵蝙蝠致命,寶鑰不知何去。」

  鳳舞嘯天道:「恐系殺害黃河二霸之人得去,只從鐵蝙蝠暗器著手不難著手
。」

  韓維武笑道:「話雖是這麼說,但找出此人猶如大海撈針,因武林中並無此
類鐵蝙蝠獨門暗器之人,說著出聲長歎道:「紫陽圖解非你我所能妄念,到是老
弟慎防老龍神上官相一二才是。」

  葛聞窗外一聲朗笑道:「對極。」兩人不禁大驚,手掌護胸,面對窗外,只
見一條疾若電閃人影掠入室中,現出玉面朱唇的伍夢龍。

  伍夢龍抱拳笑道:「賢弟為何不告而別,莫非怨恨愚兄有意作梗麼?其實這
位老師話說得不錯,湛盧劍為賢弟將帶來不測危難,知不查出此劍何去,上官相
豈能放過賢弟。」

  韓維武心神大震道:「此人藏在窗外已久,將老朽之話全部窺聽,幸虧老朽
尚未吐露私衷。」

  鳳舞嘯天見是伍夢龍,不禁大詫,道:「少俠為何知道在下在此?」

  伍夢龍微笑:「賢弟你不知你已是著名注目人物,你一落此店,即引來甚多
黑道凶邪紛紛落在店外窺伺,一一均為愚兄李代桃僵之計誘離。」

  鳳舞嘯天抱拳一揖道:「少莊主如此維護,令在下不勝感激。」

  伍夢龍目注鳳舞嘯天發出一聲長歎道:「賢弟是否風聞愚兄面和心冷,行事
不擇手段,所以武林稱為玉面喪門匪號不敢親近麼?不錯,愚兄確如外間傳言,
但武林中人莫不如此,愚兄何能例外,豈能因此微疵,影響你我結交之情。」

  鳳舞嘯天不禁面上一紅,道:「在下並無此意,少莊主請勿誤會,只是不願
涉身武林是非罷了。」

  伍夢龍道:「事既纏身,恐怕脫身無力,由不得賢弟了。」說著目光移注在
韓維武面上,抱拳微拱道:「在下柏樹莊伍夢龍,因急於與鳳舞賢弟敘闊,以致
冷落老英雄,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韓維武答禮道:「不敢,兄弟韓維武,現在四海幫。」

  伍夢龍長長哦了一聲道:「在下不知,失敬了,夏口為貴幫重地,月來黑白
兩道高手紛紛雲集夏口,不知韓老師可有什麼風聞?」

  韓維武道:「兄弟據報他們似追蹤一人,並未干礙本幫,是以敝幫采不聞不
問之策,兄弟與鳳舞少俠乃多年舊友,忘年之交,異地重逢,在此暢敘離情,少
莊主如有什麼諱忌,兄弟可以暫離。」

  伍夢龍笑道:「那大可不必,趕來夏口武林知名人物不少,與其說是追蹤一
人,毋寧說是為奪紫陽圖解寶鑰而來。」

  韓維武鳳舞嘯天失聲驚道:「紫陽圖解寶鑰,那是何人所得去。」

  伍夢龍略一沉吟,望了韓維武一眼,道:「韓老英雄與鳳舞賢弟既為忘年之
交,在下亦不隱瞞,何況紙亦包不住火。」說著向鳳舞嘯天接道:「賢弟不是得
知敝莊弟兄送交愚兄一函麼?此函是家父手諭,謂一雙鐵蝙蝠為歐陽姐妹獨門暗
器,顯然紫陽圖解寶鑰為她們得去,愚兄為此將信將疑,不料黑白兩道群雄亦為
此雲集夏口。」

  鳳舞嘯天道:「莫非一雙歐陽姑娘在夏口麼?」

  伍夢龍微笑道:「事非水落石出,不能遽下斷詞,但你我總不能眼見一雙歐
陽姑娘孤立無助,慘遭群邪毒手。」

  鳳舞嘯天不禁想起在鹿角堡外,如非她們引走劉文傑,幾乎喪命之情,忙道
:「她們現在何處?但在下僅能在暗中相助,不願明見。」

  伍夢龍朗聲大笑道:「歐陽姐妹貌美如花,竟遇上賢弟鐵石心腸。」隨即向
韓維武道:「韓老英雄如不棄,不妨一同前往。」

  八臂靈官韓維武微笑道:「兄弟忝在四海幫,身不由己,願置身事外。」轉
向鳳舞嘯天道:「老朽有私事相托老弟,請借過一步說話。」

  伍夢龍見機忙道:「在下在院外相候。」身形一閃外出。

  韓維武忙與鳳舞嘯天附耳密語道:「此人口蜜腹劍,老弟宜留神一二,謬為
知己,慎防殺身之禍,三日後晚上,你我在黃鶴樓後昭明太子墓相見。」說完轉
身,疾如電射出室而杳。

  鳳舞嘯天不禁大為感動,喃喃道:「天涯何處無知己,休道人情比紙薄。」


       ※   ※   ※   ※   ※

  天色來到五更,傍西斜月為一片厚厚雲層遮去,星光閃爍下夏口郊野景物顯
得異常荒涼。兩條黑影在林樹荒郊中先後疾馳著,突然先行一人剎住迅快的身法
,回面說道:「賢弟,玉面喪門雖名滿江湖,卻不能與眼前賢弟的名頭來得響亮
,居高思危,能不為賢弟憂。」說著在懷中取出一付製作精巧的面具,接道:「
賢弟戴上可暫隱去本來面目,行事也比較方便。」說話之人正是柏樹莊少莊主伍
夢龍。

  鳳舞嘯天謝了一聲,接過戴上,一變成為四旬上下,面目陰冷的精壯漢子。
兩人一路疾奔,片刻間已自奔行十餘里之遙,遠遠望去,只見一所莊院隱在一片
古木參天中。伍夢龍低聲道:「到了,她們姐妹就潛身在此莊院中。」

  奔近林外,驀聞濃密林木內傳來一聲斷喝:「來人止步。」

  伍夢龍一頓身形,抱拳微笑道:「有勞通稟兩位姑娘,就說在下豫南柏樹莊
伍夢龍求見,有機密大事相告。」

  「兩位暫請稍候。」林內傳來語聲道:「容兄弟通稟。」伍夢龍回面向鳳舞
嘯天微微一笑。

  笑中含意無非是說他前言歐陽姐妹未死並非無稽。鳳舞嘯天暗中感歎道:「
歐陽姐妹詐死之策雖然高明,卻瞞不了伍夢龍,江湖上看來都是些爾虞我詐,心
機互鬥之輩。」

  忽聽林內語聲騰起:「兩位請隨我來。」

  伍夢龍立時雙肩一振,疾穿入林,鳳舞嘯天緊接著隨後掠去,只見暗林中有
一瘦小身影往莊老宅奔而去。一入莊門,鳳舞嘯天暗中留神察視宅內景物,但覺
亭台樓閣,水榭花圃,佈局精巧,儼然王侯宅第。到得一座高閣前,廳內火光一
閃,燈燭大放光明,傳出歐陽翠英瀝瀝蔦聲道:「少莊主請進。」

  伍夢龍鳳舞嘯天先行踏入一間布設華麗大廳中,只見歐陽翠英穿著一身紫緞
上綴白花裙盈盈含笑立在椅側。她面上薄施脂粉,皓齒明眸,艷光照人,目光一
瞥鳳舞嘯天,不禁一愕,道:「這位是何人?」

  鳳舞嘯天正欲答言,伍夢龍忙道:「這位是相隨家父多年親信,武功不在伍
某之下,為人忠誠不二,他姓裘。」伍夢龍不說名號,這就是他高明詭譎之處。


  歐陽翠英淡淡一笑道:「原來是裘老師,失敬,兩位請坐。」

  伍夢龍一坐,即朗笑道:「大小姐使的巧計,伍某幾認作兩位姑娘已死。」


  歐陽翠英道:「不知老龍神上官相老賊安著什麼毒計,嫁禍於愚姐妹,無可
奈何才出此詐死下策,但依然瞞不了少莊主神目如電,事非得已,望勿見責。」


  伍夢龍正色道:「不但瞞不過伍某,黑白兩道群雄無不洞悉,如今……」

  歐陽翠英介面道:「群雄雲至畢集夏口,小妹盡已知情,天明之前,即將來
此侵犯,小妹心想愚姐妹詐死之策武林群雄極難識破,定有人故意洩漏,欲從中
牟取漁利。」面罩濃霜,冷電懾人。

  伍夢龍面色微變,道:「大小姐可是疑心伍某故意洩露麼?」

  歐陽翠英嫣然一笑道:「家母與令尊是多年至交,又是愚姐妹誠邀少莊主前
來相助的,慢說愚姐妹並無此念,就是少莊主也不屑做下如此卑鄙無行之事。」


  伍夢龍面色一霽,道:「那一雙女屍是誰?」

  「庵內一雙淫尼,雖死無辜。」

  「二姑娘呢?」

  「她在宅外巡視,嚴防來襲。」

  伍夢龍微微歎息道:「大小姐素稱睿智過人,見機立斷,眼前強弱之勢顯然
,諸如太極雙環劉文傑、老龍神上官相、南方雙燕、豐都鬼王滕文星等無不身手
高絕,二位姑娘據此彈丸之地,與這相抗甚是不智。」

  歐陽翠英淒然一笑道:「少莊主是勸小妹逃走麼?不白之罪更將無法澄清,
致令冤沈海底,如此天下之大,亦無法容身了。」

  伍夢龍道:「大小姐總不能坐以待斃。」

  歐陽翠英響起一串銀鈴的笑聲道:「小妹已有萬全之計,制勝雖未必,脫身
卻有餘,或可目睹一場他們自相殘殺。」

  伍夢龍笑道:「大小姐智珠在握,在下願供驅策,不過大小姐飛書相召,用
意未明,可否見告。」

  歐陽翠英目露懇求之色道:「無他,只望少莊主相助取得紫陽圖解寶鑰,小
妹堅信寶鑰得主不出老龍神、太極雙環、豐都鬼王三人之外,愚姐妹力薄難敵,
家母又坐關潛修玄功,不得已才函邀求助。」

  伍夢龍見她神色甚正,不似虛偽,暗道:「莫非她們真未取得紫陽圖解寶鑰
麼?自己也是不深信確有其事,否則她們姐妹不趕往圖解藏處反轉留夏口則甚。


  歐陽翠英見伍夢龍沉吟未答,即道:「少莊主可是疑心小妹所言不盡不實麼
?小妹如有一字虛假,天誅地滅,今晚當身遭慘報。」

  伍夢龍忙赧然笑道:「大小姐言重了,在下並非此意,只是思忖大小姐所說
的三個魔頭均是武功已臻化境,恐難力敵。」

  歐陽翠英嫣然一笑道:「少莊主智謀出眾,心機過人,此事全仗大力了。」
鳳舞嘯天坐在一旁,默默不出一聲。

  歐陽翠英與伍夢龍說話時,兩道眼神不時觀察鳳舞嘯天,只是拘謹得出奇,
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絲毫不帶江湖積習,不禁暗暗詫異。突然廳外傳來
一聲嬌呼道:「姐姐。」一條嬌俏人影疾閃入廳,正是那嫵媚可人的二姑娘歐陽
翠華。

  歐陽翠華身形一定,面帶驚容,一眼瞥見伍夢龍,纖手微掠鬢絲亂髮,軒眉
嬌笑道:「少莊主來啦。」

  伍夢龍欠身立起,抱拳微笑道:「二小姐好。」

  歐陽翠華福了一福,匆匆瞥了鳳舞嘯天一眼,向歐陽翠英道:「姐姐,群邪
已動身,片刻即至,我們要戰要退,迅即決定,免得臨時措手不及。」

  歐陽翠英冷笑道:「驪山鬼母之女也不是好惹的,讓他們吃點苦頭再說,少
莊主,廳外全仗鼎力費神。」說著素手一揚。一片罡勁應手而出,大廳燈燭全熄
,一霎那間伸手不見五指,沉寂異常。

  伍夢龍伸手一牽鳳舞嘯天,躍出廳外,低聲道:「賢弟,你我藏在暗處,伺
機出手。」鳳舞嘯天低應了一聲,身形微晃,穿入參天古木中。伍夢龍橫身一挪
,隱在一株合抱大樹之後。

       ※   ※   ※   ※   ※

  驀地--一條疾逾飛鳥人影傍身在伍夢龍十丈開外,昏夜之間,饒是伍夢龍
目力銳力,也不能瞥清來人是何形貌,只覺那道炯然如電眼神凝注在高閣之上,
似在思索著什麼事。突然,只見那人身形一轉,忽從林中疾撲出十數條迅快的人
影,為首者目睹那人身形橫阻,眼神懾人,不禁一怔。

  那人發出懍人心魄的狂笑道:「玉虎幫竟是越來越膽大狂為了,居然越眾生
事,在老虎口中拔牙,不是嫌命太長麼?」

  玉虎幫為首之人正是那金蜈堂堂主天殺星丁洪鈞,聞言兩道煞眉一剔,沈聲
道:「來者下懼,懼者不來,閣下說話好無道理,閣下究竟是何來歷,不妨見告
,以兔玉石俱焚。」

  那人又是長聲狂笑道:「你連老夫都不識,還闖什麼江湖,老夫滕文星手底
向無倖免之人,如不見機,休怨老夫出手辣毒。」笑聲充滿殺機,令人膽寒魂落


  丁洪鈞聞知是豐都鬼王滕文星,不禁心神大震,強自鎮定道:「今晚之事,
非僅敝幫,尚有其他威震江湖的黑道巨擘,武林宿彥參予,滕老前輩為何拒敝幫
,語雲得手者即為物主,老前輩只管向驪山鬼母之女放手施為,敝幫決不冷箭暗
算。」

  滕文星冷笑道:「老夫豈能讓你等坐待漁人之利,如不迅退,老夫要出手了
。」

  丁洪鈞等人卻已提聚真氣,蓄勢待發,聞言答道:「這片宅院燈火俱無,在
下之來如入無人之境,驪山鬼母之女想巳聞風事先逃去,事既未明,老前輩就變
臉相向,咄咄逼人,傷了和氣,豈非不值。」

  豐都鬼王仰天哈哈大笑道:「老夫一向不論交情,只問利害……」丁洪鈞趁
著滕文星說話疏神之際,做了一下手式,雙掌猛仲,中離弦之矢般往滕文星猛出
去。

  五虎幫匪徒一分,全力合攻出手。丁洪鈞撲勢如電,見滕文星猝不及防,心
方大喜,雙掌咚的一聲擊實在滕文星前胸,如中敗革,便知不妙,只覺雙臂奇痛
如折,行血逆攻內腑,不禁怪嚎一聲,倒掠了出去。豐都鬼王一聲怪笑出口,拔
身上提,半空一個疾轉,雙袖疾拂而出一片排空勁氣。

  玉虎幫高手只覺一股陰寒澈骨的真氣凌頭壓下,一個個出聲驚呼道:「好冷
。」全身戰顫,氣血凍凝,紛紛倒地不起。

  伍夢龍暗中窺見得一清二楚,只覺心神一凜,暗道:「好厲害。」猛然只聽
兩聲哈哈大笑傳來,夜空中先後墜下兩條身影。

  豐都鬼王滕文星定睛望去,只見是太極雙環劉文傑、老龍神上官相聯袂而至
,陰陰一笑道:「兩位諒早已到得多時了,將滕某所為一併瞧在目中。」

  太極雙環劉文傑微笑道:「不錯,對付此等庸手宵小,滕老師打發他們易如
折枝反掌,兄弟樂得壁上觀戰,得見滕老師施展久未一用之「屍陰毒氣」,果然
高明。」

  鳳舞嘯天、伍夢龍雖隱身兩處,卻不約而同腦中思索兩個問題,見解更是不
謀而合。首先,豐都鬼王滕文星為何停身閣外,不極奪取歐陽二女所得紫陽圖解
寶鑰,因滕文星知道劉文傑上官相已聯袂而至。他們三人武功雖各有同但相差極
微,先行侵入閣中無論紫陽圖解寶鑰到手不到手,都將對自己蒙受極重的不利,
眾口爍金,無可洗刷。

  其次施展「屍陰毒氣」無非是殺雞儆猴之意,隱示玉虎幫橫行燕雲六省,勢
焰炙手,自己都不結怨,何懼於你們的人。果然豐都鬼王滕文星即是此意,劉文
傑上官相都是老於江湖,心竅剔透之巨擘,怎還不知其意,互望了一眼。

  劉文傑不禁莞爾笑道:「如今計將安出,紫陽圖解寶鑰只有一個,而我等就
有三人,勢難均分。」

  滕文星道:「咱們各憑運氣。」

  上官相不禁一怔道:「驪山一雙鬼女豈堪抵受我等三人其中之一全力一擊,
事有先後,何能各憑運氣?」

  滕文星倏地面色一變,沈聲道:「上官老師不待滕某說完,便反唇相譏,上
官老師何不徑先上樓,還等什麼?」

  上官相被滕文星頂撞,一時為之氣結,怒目暴射凶焰。

  劉文傑忙微笑道:「上官老師且請息怒,先聽聽滕老師有何高明之見。」老
龍神上官相鼻中微哼一聲。

  滕文星道:「驪山鬼母與我等三人俱是舊交,我等以前輩尊長身份總不能向
後學晚輩出手,是以不出手為上策,曉以利害,勸使二女自動獻出寶鑰,諒二女
不致抗命……」

  劉文傑徐徐頷首道:「高明,高明。」

  滕文星接道:「但我等共有三人,宜抽箋以定先後,得寶鑰者其他二人不得
覬覦狙擊。」

  上官相冷笑道:「雖然高明,如二女抗命不交如何?」

  滕文星淡淡一笑道:「一招為限,若二女倖免不能再出。」

  劉文傑道:「若你我三人均未能到手,又待如何?」

  滕文星冷笑道:「再作計議。只要二女在樓上,那怕她們飛上天去。」

  上官相道:「倘二女推諉是空穴來風之詞,堅稱未得寶鑰……」

  滕文星哈哈大笑道:「以你我三人均是深於謀算,明察秋毫,言之真偽那有
分辯不出來的。」

  劉文傑哈哈大笑道:「算你有理,時機稍縱即失,我等立即抽箋以定先後。
」滕文星立時身形拔起,折末三截長短不一的樹枝握在手中,讓上官相劉文傑先
抽。

  伍夢龍暗中只覺他們三人舉動離奇荒謬,大違常譜,突然起念一惕,暗道:
「莫非他們三人已另遣能手侵入樓中麼?」竟是越想越對,起念潛入樓中窺察,
無奈自己隱藏方位不對,只一現身立即為三凶察覺,對方太強,不敢冒然行事,
但心頭焦急如焚。

  這時鳳舞嘯天已自入大廳中,廳內黑暗似漆,沉寂如死,只覺並無絲毫異狀
。突然,鳳舞嘯天只感暗中伸出一支柔軟潤滑的手掌握住自己右臂,耳邊響起銀
鈴語聲道:「鳳舞少俠麼?」

  他聽出是歐陽翠華二姑娘,不禁大詫道:「姑娘怎能分辯出在下?」

  歐陽翠華低聲笑道:「你雖改易本來面目,卻無法隱去你那身形氣質,我一
入得廳內即瞧出是你,當然,幾乎瞞過了我姐姐,但她心細如髮,仔細一想,也
就恍然了。」

  鳳舞嘯天搖首一笑,道:「尚未有人侵入麼?」

  歐陽翠英附耳低聲道:「你凝神觀察廳內景物便知究竟。」

  廳內景物模糊可辯,與初入廳一明一暗之間易發生觸覺錯誤不同,尤其是練
有武功之人,處於暗室之內,時間一久,視物無異白晝。鳳舞嘯天凝神掃視廳內
,只見左廂壁角堆積了八九具軀體,一動不動。歐陽翠華道:「這些鼠輩均為我
點中穴道,只暈迷未死。」

  鳳舞嘯天低聲歎息道:「在下為二位姑娘憂,劉文傑滕文星上官相已在園中
,轉眼即將侵入,姑娘不如勸令姐逃去是為上策。」

  歐陽翠華笑道:「我豈能放過他們自相殘殺的好戲,精彩的還在後面哩。」
說著一拉鳳舞嘯天,迅疾掠入廳後登樓,潛隱在樓廓柱側,園中一舉一動,故可
一覽無遺。

  鳳舞嘯天道:「令姐呢?」

  歐陽翠華手一指樓角,低聲道:「她不是在此麼?」

  鳳舞嘯天凝目望去,只見一條嬌小黑點貼壁而立,目光深注樓外。忽地,那
歐陽翠英纖手一揚,一塊拳狀之物投擲林木荒中,叭的一聲,落地微響。三凶抽
箋已定,被豐都鬼王拈著了頭籌,不覺欣然色喜,道:「二位請暗隨滕某,別等
事後,誣咬滕某背著二位弄鬼。」

  劉文傑上官相同聲笑道:「滕老師公正無欺,兄弟不勝欽佩。」

  豐都鬼王正要站身騰空,撲入大廳而去,忽聞十丈開外叭的微聲傳來,不禁
一怔,鼻中冷哼出聲,身形疾晃,直撲過去。他身形尚未落定,只覺眼前人影一
閃而入,不禁怒喝道:「站住。」原來那條人影正是玉面喪門伍夢龍。

  他正凝神窺視三凶動靜,不料天外擲來一塊飛石,這聲微響,必引來三凶,
知藏身不住,暗罵道:「這是何人所為?」他甫一閃身,竟無巧不巧遇上豐都鬼
王撲來,逼得硬往左挪五尺沈樁穩住。

  這時,太極雙環劉文傑,老龍神上官相亦一躍而至。劉文傑一眼即看清此人
就是伍夢龍,不禁皺眉微笑道:「原來是伍賢侄,令尊也有意於紫陽圖解麼?」


  伍夢龍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忙抱拳躬身一揖道:「連劉師伯如此望重武林
,德被四海的武林前輩都為之心動,何況晚輩後生末學。」

  劉文傑聞言暗罵道:「好狡猾的小輩。」但他撫鬚微笑道:「伍賢侄誤會老
朽了,老朽本不願參與,但念及武林蒼生,萬不能使紫陽圖解淪入邪惡之手,而
且物憑有緣,天與不授,反獲其咎。」

  滕文星上官相不禁勃然色變,怒道:「劉老師,你罵的是誰?」

  劉文傑淡淡一笑道:「善惡之分,只在方寸一念,二位莫非自承為武林凶邪
?」

  二凶不禁語塞,老龍神上官相發出豪邁大笑道:「唇槍舌劍,徒然傷了和氣
,劉老師說得不錯,物憑有緣,我等還是以紫陽圖解寶鑰為重。」

  豐都鬼王滕文星身形疾晃,一溜輕煙似地疾掠而去。太極雙環劉文傑一步縱
出,突見上官相右臂一探,五指向伍夢龍面門疾拂而去。出手迅快無倫,伍夢龍
猝不及防,頓為拂中,只覺兩種不同的奇寒酷熱的氣勁循著穴道湧入內腑,不禁
啊喲出聲,翻身倒地。

  劉文傑一生偽貌良善,嫉惡如仇,本欲怒斥上官相無恥,出手相救,但見上
官相一擊出手後即急迫滕文星而去,權衡利害之下,只當未瞧見一般騰身而去。
上官相劉文傑並肩立著廳外,目注著豐都鬼王滕文星跨入廳內。

  大廳中寂靜得如一泓死水,滕文星緩緩在廳內來回走了八步,他那銳厲的目
力已發現堆積在壁角的數具屍體,暗道:「好辣毒的一雙丫頭,處境險惡,有若
籠中之鳥,尚敢恃強負隅。」

  只見滕文星沉吟了一下,徐徐出聲道:「二位賢侄女何在?」

  但聽一聲銀鈴嬌笑聲遙遙傳來道:「滕師伯麼?長遠不見,想念極啦,我姐
姐現在樓上等候你老人家商量。」

  滕文星不禁忖道:「一雙丫頭真像她母一般,鬼靈刁鑽詭譎難防,不要中了
她道兒。」暗中蓄勢戒備,慢慢走向廳外,隨即呵呵笑道:「二姑娘,武林傳言
說你們在此,老朽先還不信,二位姑娘行事委實莫測高深。」他眼力異於常人,
拾級登樓,暗中只見歐陽翠華立於樓口上,目光焦急。

  歐陽翠華忙道:「滕師伯快來。」

  滕文星不知她們葫蘆中賣什麼膏藥,暗哼一聲道:「你們兩個鬼丫頭如膽敢
在老夫面前弄鬼,管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心中雖是這麼說,身形卻疾逾飛鳥
般直掠了上去,樓口轉側現出一間斗室,燈光如豆,昏黃幽暗,氣氛異常清冷。


  歐陽翠英立在案側,目睹豐都鬼王滕文星走入室中,將燈蕊稍稍剔亮,望了
望窗外一眼,眼圈一紅,噗噗噗流下兩行清淚,與其妹盈拜下去,淒然說道:「
滕師伯,侄女們冤屈難伸,危在頃刻,望師伯乞憐施救。」

  滕文星如此狠毒的魔頭,此時也不禁手足無措,雙眉一皺忙道:「起來,你
們受了什麼委屈,快說出老朽聽聽。」

  歐陽翠英淒然答道:「師伯明見,武林謠言誣侄女們得手紫陽圖解寶鑰,分
明是捕風捉影之言,師伯怎可見信?」

  滕文星不禁一怔,道:「怎可說無稽之言,老朽只是來此探明事實,但其餘
江湖高手,都是向以行事沉穩著稱,決不致憑空穴來風之詞竟相趕來此間。」

  歐陽翠華突出聲冷笑道:「想不到師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受愚若此死了
豈不是冤枉之極。」

  歐陽翠英叱道:「妹妹說話怎能如此無禮,還不請罪悔過。」歐陽翠華似不
願,似無可奈何向滕文星一福。







  【第六章】 代人受過魚目混珠

  滕文星先是一呆,面現慍怒之色,倏地心念一轉,呵呵笑道:「令妹說得不
錯,老朽目前仍蒙在鼓中,令人摸不著頭腦,老朽願聽其詳。」

  歐陽翠英幽怨歎息道:「師伯若稍一思索其中道理,不難察破真偽,請問紫
陽圖解藏處究在何地?」

  滕文星略一沈忖,道:「風聞藏處有三,冀北長城、雁蕩龍湫、嘉興南湖不
知確處誰是。」

  歐陽翠華道:「三處必有一處是真,那是不錯的了。」

  滕文星點點頭道:「正是。」

  歐陽翠英道:「試問師伯,侄女們如真得了紫陽圖解寶鑰,怎不趕回交與家
母或徑赴師伯所說三處,在此勾留則甚。」

  滕文星楞得一楞,皺眉說道:「老朽也是這麼說,但你們在此夏口做甚,得
知風聲如何不逃去。」

  歐陽翠華鼻中冷哼一聲道:「逃?師伯說得這麼容易,這宅外黑白兩道高手
密佈如雲,能逃得了麼?何況一經逃出,滿認為鴻飛杳杳,從此得以安詳自在,
非獨大錯特錯,而且這冤誣將永無法洗刷。」

  滕文星不禁點點頭道:「有理,那你們在夏口則甚?」

  歐陽翠英聞言,不禁又是淒然淚下道:「這內面醞釀著一項陰謀,師伯危在
旦夕而不自知,侄女們不勝憂慮。」

  答非所問,令滕文星更渾然摸不著頭腦,不禁愕目呆住,道:「大姑娘話似
有點顛三倒四,老朽更是不明不白。」

  歐陽翠華道:「壁縫有耳,恐為人知,師伯請附耳過來。」滕文星突感到劉
文傑上官相兩人在外等候甚久,不免疑心自己與二女存有什麼圖謀,微感焦急,
但為歐陽翠英危言聳動,情不自禁將一顆毛茸茸的鬼頭,偏了過去。

  只聽歐陽翠華低聲道:「師伯,我姐姐身負重傷,不得已逃來此處調息,你
老人家不妨察扶傷勢,侄女不言師伯已知過半了。」

  滕文星伸手一扣歐陽翠英腕脈,細察脈象,不禁目中射出兩道驚疑的神光,
道:「此乃「拂脈逼穴」手法所傷,武林中僅到……」說此突低聲道:「難道是
劉文傑所為?」

  歐陽翠華道:「正是,我姐姐佯裝昏迷倒地,侄女發出一粒師伯特製的嘯彈
將他引走。」

  滕文星忙道:「難怪與劉文傑晤面察覺他似神色不正,原來為了這個緣故。
」口中問道:「劉文傑一生標榜公正,鋤強扶弱,他因何向你們晚輩女流出手?


  歐陽翠英道:「因侄女所知太多,深遭他痛恨深嫉。」

  「為什麼?」歐陽翠英默不作聲,從屜中抽出一張宣貢素箋,遞在滕文星手
中。

  滕文星不禁一怔,只見上面墨書正楷:「黃河二霸實死在上官相手中,當場
睹中目擊者除侄女們外,僅劉文傑老鬼一人,鹿角堡梅六為上官相同門師兄,他
知道紫陽圖解的確藏處,亦知寶鑰的用法,或許知道更多奧秘,所以上官相遣師
弟鄒槐持湛盧劍脅迫梅六偕往壺口關,不幸鄒槐不敵身死,而梅六也逃出鹿角堡
,途中為劉文傑制住。」

  箋上寫的僅是這些,滕文星也是個自負才智絕倫之人,如果所述屬實,則題
內大有文章,後果堪虞,不禁問道:「你是說紫陽圖解寶鑰繫上官相得去?」

  歐陽翠英搖首道:「侄女並末目擊,不敢妄語,但劉文傑毒謀挑動彼此不和
,引起殘殺,遂其兵不血刃,坐收漁利,師伯眼前不可不防他借刀殺人。」滕文
星不禁臉色微變。

  驀地--窗外突響起上官相語聲道:「滕兄。」滕文星鼻中濃哼一聲,雙肩
微晃,迅疾無倫穿窗而出,身形方一站實樓廓上,只見劉文傑面帶微笑。

  上官相卻雙眼充滿冷煞毒芒,道:「滕兄,你去得未免太久了點,不知滕兄
寶鑰得手了來?」

  滕文星冷笑道:「此事全然子虛,有什麼寶鑰可取,哼,滕某始終不信上官
兄會將如山重任交付與末學後輩黃河二霸身上。」

  上官相不禁勃然大怒道:「我早知你與驪山鬼母本一丘之貉,和鬼女表裡為
奸,設下陷阱,圖謀我上官相。」說著-掌「穿雲拿月」玄奧絕倫抓向滕文星。


  一擊之中,藏了無數詭奇變化,絲絲勁風,生似數十道無形鬼箭射向滕文星
週身穴道。這一招顯露了上官相真才實學,他知對付豐都鬼王這等武功已臻化境
高手,不施展絕學,徒然自取死亡之機。

  劉文傑冷眼旁觀心中暗驚上官相並非易與之輩,目睹上官相露出此招奇學,
他對上官相立時有了重新的估計,逐道:「上官相,你心懷叵測,包藏禍心,劉
某豈是你能算計的,今晚此園就是你埋屍之所。」

  老龍神上官相宏聲大笑中,丹鶴展翅飛身落地,道:「滕老師口出狂言,想
手底必有曠絕造詣,你我雖同在江湖中揚名,卻未能印證武功高下,孰強孰弱,
動手便知,何必效那村婦罵街之行。」說著右掌一式「手揮五弦」拂出,玄奧絕
倫。

  豐都鬼王移宮換羽,橫肘一撞,掌心吐勁攻向下盤,左腿蹋出一招「撩雲就
月」。出式之奇,身法之幻,武林罕睹。雙凶竟是展開猛烈拚搏,勁風四溢中只
見兩人身形捲起一團塵沙,掌腿交飛,分辯不出是彼是此。

  太極雙環劉文傑微笑了笑,轉面望去,只見窗內燈光大亮,但聽歐陽翠英傳
出銀鈴嬌笑道:「劉前輩枯立窗外,夜深風寒,何不請入稍坐,晚輩有事請教。
」劉文傑目中泛出一線殺機,倏然斂去,面帶安詳笑容飄身而入。

  只見二女嬌笑如花,並肩而立,雙雙一福。劉文傑道:「二位姑娘少禮,老
朽見二位與滕文星晤談甚歡,不便驚擾,既是兩位姑娘盛臨……」

  突然發現一個面目陰冷中年漢子靜立在門側,忽道:「這位是誰?」

  歐陽翠英道:「此乃家母手下,家母命他隨護愚姐妹,照料瑣事。」

  劉文傑道:「看來此人倒是忠心耿耿……」

  歐陽翠英答道:「正是。」疾又轉變話鋒道:「老前輩譽滿武林,德被四海
,晚輩們身受冤誣,眾口爍金,無可洗刷,還望悲憫施救。」

  劉文傑滿腹要問的活,被歐陽翠英一捧,都礙難出口,暗中直皺眉頭,心說
:「好厲害的丫頭。」微笑答道:「是非自有公論,真像終必大白,老朽料測此
事大有可疑,必非二位姑娘,但事出有因,老朽就是為查究其因而來。」

  說著話聲略頓,接道:「老朽一生受盛名之累,行事出手更不得不謹慎,既
不敢誤信流言,又不能偏信一面之詞……」

  話尚未了,驀聽窗外隨風飄送入耳,一個陰寒澈骨語聲道:「滿口仁義道德
,其實譎險陰詐。」劉文傑面色一變,人如奔電穿出窗外。

  站立在壁角的面目陰冷中年漢子,聞得語聲也不禁面色頓變,竟隨著劉文傑
身形之後掠出窗外而去。這人正是那鳳舞嘯天,他聽出陰寒語聲似在龍泉驛客中
傷何湘君為自己飛龍令驚走蒙面老叟,心中一動,情不自禁追了出去。

  只見劉文傑身形電奔追著一條黑影已是遠在數十丈外,園中一片沉寂,上官
相與滕文星亦不知何在,他不禁一怔,身形並未稍停。但待他翻出牆外,已不見
劉文傑身影,只見天空彤雲密佈,遠處天邊現出蛇形閃電狂風勁吹,大雨即見來
臨,心說:「看來群邪已盡撤一空了。」陡然想起玉面喪門伍夢龍,暗道:「他
亦暗隨群邪走了麼?為何至今未見。」鳳舞嘯天並不知伍夢龍為上官相擊傷之事
,只一起念隨即淡然置之,往宅內掠回。

       ※   ※   ※   ※   ※

  二女眼見劉文傑鳳舞嘯天先後掠出窗外,一顆懸掛在心腔上重石方始落下。
歐陽翠華笑意盈盈道:「看來已是轉危為安了。」

  歐陽翠英柳眉微蹙,螓首搖了搖道:「只怕未必。」

  窗外突起了陰側側冷笑道:「說得一點不錯。」一條黑影飛掠而入,燈火只
微晃了晃,來人身形已落實,現出一個蒙面黑衣老叟。

  二女驚得花容失色,退了兩步,歐陽翠英叱道:「你是何人?深夜侵入閨閣
,為了何故?」

  來人發出悸人冷笑道:「老夫是誰?久後自明,二位姑娘速獻出紫陽圖解寶
鑰,免老夫辣手摧花。」

  歐陽翠英道:「愚姐妹那有什麼紫陽圖解寶鑰,尊駕不要誤聽人言。」說時
其妹歐陽翠華忽雙掌齊出,陰柔掌風中打出一片飛針。

  歐陽翠英不禁大驚,知今晚侵入樓中之人都是武功絕頂兇邪,與他硬拚,無
異以卵敵石,但阻止已是不及,錯巳鑄成,索性放手一試,身形一挪,拂掌攻出
。蒙面老者冷冷一笑道:「兩個丫頭膽子真不小。」身形一振,一件黑衫無風暴
漲,將飛針及兩女掌力震了回去,雙掌迅如電光石火分擊而出。

  只聽兩女悶哼一聲,如受重擊,嬌軀搖了兩搖,癱軟倒地。蒙面老叟冷笑道
:「你們這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怪不得老夫了。」說時,一雙巨靈右掌往歐陽翠
英慢慢抓了下去。

  突然,蒙面老叟似乎一驚,疾然翻到後門隱著。窗外傳來一聲驚雷巨響,天
氣已變,嘩啦啦傾盆大雨倒瀉而下。雨點濺射室中,溺濕二女衣履,宛如水浸。
只見一條人影疾射穿窗而入,驚噫出聲。燈光搖搖欲熄,室內一片淒風苦雨。

  驀地--一陣狂風捲入,燈火全熄,室內一片沈黑如漆。這人正是鳳舞嘯天
,一眼發現二女躺在地上,不由驚詫出聲道:「姑娘,你這是為何?」二人受傷
倒地,口噤不言,乾瞪著露出憂忿之色。

  鳳舞嘯天恍然悟出二人遭人暗算,但未料到此人乃留在室中,猛感胸後五縷
勁風襲至,閃避不及,只覺穴道一冷,翻身倒地。門後突走出蒙面老者,望了鳳
舞嘯天一眼,冷笑一聲,右足一抬。只聽鳳舞嘯天悶哼一聲,一個身軀被踢飛起
,轟然大響,落在門首樓口上。

  蒙面老叟伸手向歐陽翠英姐妹虛空一拂,解開了啞穴,陰惻惻笑道:「二位
姑娘不說實話,也無關緊要,老朽中年喪偶,一直未娶,久聞二位貌美如花,靈
心慧思,不如效那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傳揚武林,亦是千古佳話。」二女聞言
,不禁破口大罵。

  蒙面老叟目中勾出異樣光芒,嘴角含笑,緩緩伸出五爪向歐陽翠英胸前抓去
。歐陽翠英一顆芳心欲跳出口腔外,但她究竟是機智絕倫的鬼才,眼珠一轉,道
:「我不知前輩實在要問什麼?」

  「那還用說。」蒙面老叟沈聲道:「為了紫陽圖解寶鑰。」

  歐陽翠英幽怨發出一聲歎息道:「前輩倘不懼惹來一場殺身大禍,愚姐妹不
如奉贖了前輩,何況愚姐妹也不明用法,寶鑰現藏在錦褥之內。」

  蒙面老叟料不到歐陽翠英經不起威迫,如此輕易說出藏址,心內委實不信,
不由一呆,哈哈笑道:「究竟大姑娘胸襟坦誠,老朽心感,但老朽素有寡人之疾
,魚與熊掌意欲兼得。」

  歐陽翠英聞言心神大震,玉容慘白,暗暗切齒罵道:「好歹毒的老賊,我如
脫身此罹,日後必令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受盡慘毒酷刑,方消此恨。」忙道
:「晚輩身已被制,前輩如甘墜臭名,令武林不齒,晚輩也是無法可想,但太極
雙環、老龍神必捲土重來,那時前輩全功盡棄,徒貽恥笑。」

  蒙面叟怒道:「大姑娘詭狡譎險,馳名江湖,老朽怎能不防,如姑娘所言不
實,休怨老朽意黑。」話聲方落,一躍而出,落在榻側,兩支枯瘦鳥爪往榻上一
床紫色錦褥一陣摸索。

  只覺褥角觸手堅硬,似珠狀之物,不禁一怔,撕開綾面,滾出一顆龍眼大小
的明珠,光芒四射,珠心內有雲狀之物,流浮無定,蒙面老叟將明珠托在掌心內
,仔細觀察,除卻此珠價值不貲外,實在看不出有何異虛。他腹內疑竇重重,不
禁舉棋不定。有心斥責驪山二女欺騙,只覺礙難出口,因歐陽翠英說過不明用法
,難辯真偽,自己何嘗不如此。他恐為二女所騙,傳揚江湖,貽人笑柄,猛萌毒
念,挾二女離去。

  突然,一聲斷喝挾著一絲勁風襲至。蒙面老叟不禁心神一凜,身軀詭奧之極
往左疾滑,挪閃開三尺,抬頭望去,只見正是自己拂中穴道踢在門角之人,由不
得楞住。只聽歐陽翠英叫道:「住手,你非其敵,不如止他將寶鑰帶去吧,既力
有所不保,徒貽殺身之禍,他也未必得以安枕。」

  原來鳳舞嘯天被制住踢開後,心中憤怒已極,此人更是傷何湘君凶邪,其歹
毒凶殘由不得他痛恨切齒。他默運體內真氣,只覺梗阻難行,頭上汗水湧出如雨
,胸口氣逆。他耐住滿腔憤怒,他搜索記憶中有無自行解開封閉穴道的武學。

  驀然憶起在三元秘笈中有一節移經逼穴奇奧的武學,於是默誦口訣,逐字推
義考悟。以他過人異稟及智慧,思潮如洪水決堤,一洩汪洋之勢頓將此節奇絕的
武學參悟。他慢慢照秘笈所載口訣運氣攻維逼穴,約莫一盞茶時分,只覺體內一
陣撼震,逼住穴道立為衝破,真氣如洩洪巨流,飛轉十二主經,功力中無形又增
強三分。

  鳳舞嘯天悟出這本三元秘笈乃前輩奇人所遺,內中所載武學無一不是奧奇曠
絕,也漸懷疑紫陽圖解是否比三元秘笈更為精奧。碌碌人生多為追求希冀一種渺
茫不可捕捉之物,為此喪生在所不惜,甚至至死不悟。鳳舞嘯天卻不同,他絲毫
不放棄眼前的真實,欲從真實中求得成功。

  他穴道自解下,立即彈身一躍,右手一招「指揮五弦」攻向蒙面老叟身後。
雖然蒙面老叟機警閃避得宜,卻也被鳳舞嘯天銳利的指勁拂體而過,中人如割,
不禁大感駭異,道:「你不是為老夫制住穴道麼?怎生能解開?」

  鳳舞嘯天寒聲如冰答道:「你根本未點上我的穴道,我要瞧你是否歹毒凶殘
,果然不出我所料,對付女流之輩探取手段卑下無恥。」

  蒙面老叟心內暗暗大喜,趁著鳳舞嘯天答話時,右手迅疾無倫一招「靈猿摘
果」反攫而出,左手將明珠藏於懷中。他這一招距離既近,出乎又快,其招式更
奇奧莫測,攫勢所及幾乎俱是人身要害重穴。鳳舞嘯天只覺來勢無可閃避,唯一
自救之法無過於以攻還攻,上身一仰,左手兩指穿出,疾點蒙面老叟右腿「血海
」穴道,竟無視於來式攫向胸前。

  固然,此招可將鳳舞嘯天重傷掌下,但蒙面老叟卻不願被鳳舞嘯天點上血海
穴道,倘為點中,重則功力全廢,輕則亦廢去一條右腿。是以蒙面老叟迫得向後
退了一步,但迅又欺身而上,掌腿兼施,交錯環攻連出九招。鳳舞嘯天一招解開
自身危罹,不願失去先機,以免處處受制,立即雙掌掄攻而出。

  他深知蒙面老叟乃黑道巨邪,武功已臻化境,不在太極雙環劉文傑、老龍神
上官相等武功知名宿彥高手之下,不敢以普通招式對敵,以名門各派精奇武功要
訣攻出。但他究竟交於經驗甚為欠缺,而且對手又是一個極厲害魔頭,出招之間
,連貫未能一氣呵成,似嫌略慢。

  似快緩慢之間,相差不啻天淵,高手過招,絲毫之差足上生死立判,幸虧鳳
舞嘯天每一招式卻是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而且奇詭罕睹,每每使蒙面老叟張惶
失措,撤招回救,才能幸不落敗。蒙面老叟是越打越心驚駭懼,揣摸不到對方是
何來歷,看似初出道的新雛,卻武功博雜而又紊亂無序,大感迷惑混亂。

  他暗道:「此人不除,假以時日,將成心腹之患。」頓萌惡念,塌身一閃,
左臂猛探抓起歐陽翠英,右足足尖點在歐陽翠華「期門」穴上,喝道:「你再不
住手,老夫就取她們性命。」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繼而冷笑道:「二女與我只一面之交,並無淵源,你取
她們性命與我何干。」身形一閃,詭疾無倫落在老叟之後,掌吐暗勁劈向命門穴
。一股罡勁隨掌面出,勢若春潮。

  蒙面老叟大驚失色,身形疾旋,用歐陽翠英身軀橫擋而去。鳳舞嘯天究竟心
存顧忌,將攻出掌力硬生生收了回去。蒙面老叟趁機足掌並用,在二女身上暗中
做了手腳,桀桀怪笑甫方出口。只聽窗外太極雙環劉文傑語聲傳來道:「老朽不
慎中了你的調虎離山詭計,究竟逃不出老朽手外。」

  歐陽翠英忽出聲尖叫道:「劉老前輩,這老賊劫去了紫陽圖解寶鑰,現在他
身上,千萬不可讓他逃走。」蒙面老叟忽變掌朝天,推出一式「天王托搭」一股
排山倒海掌風震破了房屋一孔。轟的一聲大震,瓦塵如雨,木屑瀰漫中,蒙面老
叟衝霄而起,疾逾奔電穿出。

  只聽劉文傑一聲大喝道:「你逃得了麼?」歐陽翠英似乎受了極重的傷,語
聲一落,嘴中噴出一股鮮血。

  鳳舞嘯天大驚,道:「姑娘……」

  歐陽姑娘苦笑一聲道:「鳳舞少俠,你扶我起來坐在榻上,我有話說。」鳳
舞嘯天忙將她扶起倚壁坐在榻上。

  歐陽翠英蒼白如紙的面上泛出一絲淒涼笑容道:「這蒙面老賊委實歹毒,臨
去之際在愚姐妹身上做了手腳,傷在內腑,非方城山一元真人「玉髓仙露丹」莫
救……」鳳舞嘯天張口欲言。

  歐陽翠英揮手制止道:「武林中最是以訛傳訛,愚姐妹並未得紫陽圖解寶鑰
,而且還不知寶鑰究是何形狀,但謠傳加身,如白染皂,竟無法洗刷,慘罹非常
之禍。」

  鳳舞嘯天道:「那褥內所藏明珠不是麼?」

  歐陽翠英搖首幽幽一笑道:「那是世俗之物,用來搪塞一時,此乃權宜之計
,唉,我知道少俠不信是真,但是確實真情,愚姐妹誠不惜死,只怕我姐妹死後
,無人知道紫陽圖解的藏處。」

  鳳舞嘯天聞言不由心中一動,道:「大姑娘真知道藏處麼?」

  歐陽翠英點點頭道:「我比其他武林中人知道得較多,也是因緣巧合,讓我
碰上了一件稀奇的事,紫陽圖解藏處有三的傳說,武林由來已久,我姐妹二人年
少喜事,去年重陽我自離山先往冀北長城……」

  說時真力似已不濟,喘息良久,又道:「長城綿亙冀北,不下數百里,要尋
出藏處,無異海底撈針,愚姐妹沿著長城來回兩次,不曾發現絲毫端倪,正大失
望之際,突見一奇醜老嫗身形疾如流星奔向長城……」歐陽翠英突然止口,只覺
喉頭一陣血湧,迅忙運氣壓抑下去,蒼白的臉突泛出一種稀有之潮紅色彩。

  有頃,歐陽翠英道:「少俠,有勞在我身旁囊中取出一支藍色瓷瓶,瓶中貯
有丹藥,傾出三粒投入我嘴中,感德不淺。」說罷汗水如雨冒出。

  鳳舞嘯天忙如言取出藥瓶,傾出藥丸,餵服在歐陽翠英口中,道:「二姑娘
應如何處置?」歐陽翠華仍昏迷在地,宛如熟睡一般。

  只見歐陽翠英服下藥丸,待藥力發動布運五臟六腑後,淒然一笑道:「暫莫
動她,二丫頭福澤比我來得深厚,危險中亦可安詳無驚,強似我命運多乖……」


  鳳舞嘯天歎息一聲道:「可否容在下試解二姑娘被制穴道。」

  歐陽翠英道:「蒙面老賊手法歹毒,強行解穴,必口噴逆血而死。」

  鳳舞嘯天倏的面色一變,低喊道:「有人來啦,姑娘速閉上雙目,裝著昏迷
模樣。」話時身形疾晃,掠向室外而杳。

       ※   ※   ※   ※   ※

  一條人影在風雨飄搖中,迅以驚鴻翻入室中,身形一定,兩道銳利寒芒緩緩
向室中掃視。歐陽翠英睜開眼簾一看,只來人正是那武林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去
而復回,顯然未追上蒙面老叟,面上仍掛有失望懊喪之色。劉文傑察出室中無人
藏匿,歎息一聲,輕輕的喚道:「賢侄女,你傷勢如何?」

  歐陽翠英知不能佯裝,睜開眼睛,淒然一笑道:「原來是劉老前輩,恕晚輩
傷重,不能全禮。」

  劉文傑迅即探腕抓住歐陽翠英脈門,細察脈象,不禁失聲驚詫道:「此人手
法歹毒奧絕,經絡全被錯開,氣血散逆,傷在內腑,所幸為藥力逼住,暫時保住
性命三月,你已服下令堂秘製靈丹麼?」

  歐陽翠英點點頭道:「晚輩已然服用。」

  劉文傑不禁目露詫容道:「賢侄女四肢既不能動彈,何人代勞取出。」

  歐陽翠英不禁心神大震,忙道:「老前輩料事如神,就是與蒙面老賊動尹相
拚的面目森冷中年漢子,蒙他相助傾出靈丹餵服。」

  「他人呢?」

  「現已離去,他相助晚輩得以不死並非善意,欲自晚輩口中獲得一些紫陽圖
解奧秘,其實晚輩並不知,武林謠傳只是莫須有之罪,此人大為失望,一怒而去


  劉文傑忖道;「這鬼丫頭詭計多端,不要上了她的大當。」遂微微一笑,道
:「賢侄女似言之不實,為何紫陽圖解寶鑰……」

  歐陽翠英忙道:「老前輩誤會了,晚輩不過欲逃去一步殺身之禍,信口胡說
,那顆明珠為家母賜給,世俗之物,那是什麼紫陽圖解寶鑰。」

  說著淒然一笑道:「晚輩最多可苟延三月生命,百藥罔效,人之將死,其言
也善,老前輩德高望重,武林生佛,家母欽仰備至,日後老前輩如是看家母時,
將晚輩冤死情形轉告。」

  劉文傑不禁雙目一皺,道:「二位為何不回驪山?老朽不信此是不治之傷。


  歐陽翠英幽怨一笑道:「老前輩試想怎能返轉驪山。」

  劉文傑歎息道:「老朽命人帶個口信轉交令堂就是。」說時目中神光一亮,
沈聲道:「妖邪橫行,老朽決不坐視,那蒙面人姑娘可知他的來歷?」歐陽翠英
搖頭苦笑不語。

  劉文傑抓起歐陽翠英腕詠察看,只覺她的脈象散竄,雖然凶險難治,但以他
的功力,不難治癒,卻需耗費時日及真力,他不願為此不必要而伸手,躊躇須臾
,忽的伸指在二女脅下戳了九指。

  點穴拿脈手法內功已臻功候的武林高手均擅此道,但造詣深淺卻大有不同,
其指力大小,拿捏分寸。血行部位,絲毫都差不得,否則將謬以千里,故點穴武
學易學難精,多望而生畏,輕易不願妄試玄露,以免弄巧成拙。

  歐陽翠英猛感身形一震,但聽劉文傑語聲道:「兩位姑娘珍重身體,不可急
燥憤怒,吉人天相,當能化險為夷。」只見劉文傑身形疾晃穿窗面出。

  須臾,只覺氣血急湧四肢,那陣麻癢滋味令她無法禁受,嗯嚀一聲,渾身撼
震不已。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麻痄感覺漸止,四肢已可緩緩行動。垂目望去,
發現其妹滿頭大汗,已睜目醒轉,臉色痛苦難禁,不由柔聲喚道:「妹妹,你忍
著一點。」

  歐陽翠華苦笑一聲道:「姐姐,只要不死,這點痛苦小妹還能忍受。」

  歐陽翠英感丹田升起一縷如焚奇熱,飛湧周天,口內煩渴,眼中直冒金星,
暗道:「不好。」迅即瞑日端坐,吸取一股外氣將體內焚熱徐徐壓仰而下。

  這時,鳳舞嘯天邁步走入室內,見二女神色,微微一愕,正耍啟齒,忽地一
條身影疾閃而入,不由大駭,迅退三步,橫掌當晌凝蓄真力待發。抬目望去,只
見是一宮裝中年婦人,螺髻高聳,眉目如畫,惜面含冰煞濃霜。

  那中年婦人望了二女一眼,倏地雙眉一挑,風目中吐出兩道威芒,如挾霜刃
,逼注在鳳舞嘯天面上,道:「兩女可是你所傷的麼?」語音寒冷澈骨,颼颼侵
入。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道:「不是。」

  「那麼是誰?」宮裝婦人冷笑道:「快說。」咄咄逼人。

  鳳舞嘯天不由怒火上湧,厲聲答道:「不知。」

  宮裝婦人鳳目中突射出兩道殺氣,冷笑道:「分明是你,尚推稱不知。」話
才出口,一招虛拍過去。

  鳳舞嘯天只覺一股冰寒潛勁襲而出,不知為何,他身內真氣竟自動飛湧周天
,封閉住全身穴道,那股寒勁拂體而過,恍若無覺。宮裝婦人不禁面色大變,深
深打量了鳳舞嘯天兩眼,只覺此人面目可憎,不禁心底泛上一股無名的厭惡,道
:「你是何來歷,師承是誰?」

  那知鳳舞嘯天正如她觀感一般,心內異常厭惡,怒道:「在下來歷師承不勞
費心見問,似你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猝襲出手,就算你在武林中深負時望,如此
行為令人不齒。」

  宮裝婦人聞言大怒,道:「你這是自己找死。」側身電欺,右手拂出,迅疾
無倫攻出七招,無一不是奇詭奧絕之奇招。快若奔電,挾著陰寒氣勁指向要害。


  鳳舞嘯天交手經驗不似前時慌亂無序,退了一步,氣定神閒以靜制動,右臂
徐徐伸出,兩指如戟,以臂代劍,弧形圈揮而出,指劃勁嘯如割。此招乃是天飆
三式化出,滲用金剛指法,威力無匹。宮裝婦人銳利,猛覺此人武學極高,心中
一凜,絲毫不敢大意,旋身飄開讓過來招,復又欺身猛攻而出,漫天掌影紛紛落
向鳳舞嘯天要害重穴。

  她那掌吐陰寒罡勁竟是愈來愈強,密嘯刺耳。鳳舞嘯天右臂未撤,只飛速輪
轉揮動,身法變幻不測,戟指如刃,指端逆吐一縷真力隨著宮裝婦人掌心,宛右
附骨之蛆戳去。宮裝婦人心胸偏狹,竟存殺機將鳳舞嘯天廢在掌下。

  鳳舞嘯天雖對宮裝婦人不齒其行,但無怨無仇,存心在動手過招中。習練他
那無師自通的何湘君梅六並三元秘笈中參悟玄奧所得,以增加對敵經驗。室內相
搏,地形極隘,又恐傷及二女,動手之間,故有三分顧忌之念,不敢動手猛拚。


  宮裝婦人厲叱道:「你走得了麼?」正待迫身趕去。

  突聞歐陽翠華嬌喚一聲道:「娘。」宮裝婦人不禁呆得一呆,止住追勢回望
,只見二女均一躍而起。

  歐陽翠華嫣道:「你為何知道女兒在此?」

  歐陽翠英見宮裝婦人面上怒容尚未斂去,不禁詫道:「娘為何盛怒,似與人
動過手模樣,但不知此人是誰?」

  宮裝婦人正是驪山鬼母,泛上慈靄笑容道:「你們姐妹未受傷麼?為娘方才
就在此屋與一面目可憎漢子動手……」

  歐陽翠華不待驪山鬼母說完,即憂形於色道:「娘可是將他傷在掌下逃走了
麼?」

  驪山鬼母聽出其女語氣似有蹊蹺,目露詫異之色道:「此人武功甚強,似不
耐與娘久拚,趁隙遁去,你們可足傷在此人手中麼?」

  歐陽翠英聞言黛眉微皺,道:「此人是女兒異性莫逆,娘豈能不分皂白,出
手迅辣,激怒而去。」說至異性莫逆時,蒼白的臉上忽泛出霞紅,似不勝羞赧,
與其妹相視一笑。

  驪山鬼母微慍道:「此人雖然武功甚高,但面目可憎,眸子不正,言語閃爍
,分明居心叵測,你們豈可與匪人為伍。」

  歐陽翠英忽噗嗤一笑道:「娘常自負眼力不虛,料事如神,此番也失了眼啦
,這人並非本來面目。」驪山鬼不禁呆住。

  一陣涼風由震破屋頂孔隙中湧入,驪山鬼不禁仰面望了一眼,道:「你們將
經過情形與娘詳細道出。」歐陽翠英便將此行經過,一絲不漏,傾吐而出。

  驪山鬼母面色頓現陰沈,喃喃自語道:「這蒙面老者是誰?」繼又說道:「
劉文傑用心奇險,殺人不見血,外貌良善,譽重四海,其實是武林巨奸,他對你
們二人未必就是偶發善念。」說著面色一變,雙手分出,疾如電光石火扣在二女
腕脈上,細察二女脈象。

  片刻,驪山鬼母面泛殺機,目中神光暴射道:「果然為娘所料不差,蒙面老
賊重傷你們在先,劉文傑藉解你們穴道中又做了手腳,如不設法救冶,你們只有
三個月好活。」

  歐陽翠英愕然一笑道:「這樣說來,想必娘有方法可以救治女兒了。」

  驪山鬼母搖首黯然苦笑道:「紫陽圖解中治傷篩可冶這六脈散竄,氣血逆行
之法,此無異癡人說夢,三月之期何能覓得紫陽圖解,除此之外,只有方城山一
元真人「玉髓仙駱丹」可治,不要說一元真人將此丹視如性命,何況與娘結有宿
怨,雖懇跪求也不可得。」

  歐陽翠英幽怨出聲長歎:「方纔此人娘把他激怒而去,不啻斷送女兒性命。


  驪山鬼母愕然道:「為娘不信此人有此功力。」

  歐陽翠華道:「你不信麼?蒙面老賊暗算猝襲將他點住踢在門口,但蒙面老
賊威逼女兒之際,他忽一躍而起,與老賊動手猛搏,終至劉文傑將蒙面老賊驚走
,女兒料他必有自解穴道之法,如非身負曠絕武學,焉能臻此,顯然他能救治女
兒。」

  話聲略略一頓,又道:「倘與女兒所料有誤,女兒托他上方城山一行,諒不
致見拒,一元真人最愛根骨上乘,英秀挺拔後學,又無傳人,說不定愛上他資質
,慨賜數粒「玉髓仙露丹」也未可知。」

  驪山鬼母長歎一聲道:「丫頭說話最喜繞圈子,直截了當明說,也不致於耽
誤時刻,娘追他去。」話落人出,人已飛掠樓下。

       ※   ※   ※   ※   ※

  鳳舞嘯天飛掠出樓外時,突聽歐陽翠英嬌呼一聲娘,不禁一怔。他身形電瀉
落地,暗道:「這宮裝婦人就是驪山鬼母麼?愛女莫母,她自有救女之策,免卻
我見死不救之議。」風雨已止,涼風颼颼,園中景物異常淒清。

  鳳舞嘯天卓立園中,依袂飄飛,心底不由泛起一股無名的惆悵,只覺江湖多
冷酷,得不到一絲溫暖,張望四顧,感慨唏噓良久。繼而轉念道:「我何能以概
論全,人間豈無溫暖,何湘君恩重如山,梅六前輩獨垂青睞,一雙無名父女義贈
三元秘笈,雖說投以瓊瑤,報之以木桃,但君子落落之風,令人感動。」隨即想
到那負傷沉重,慨贈三元秘笈的老叟,或可從治傷篇救治老叟之傷,但不知他們
現在何處?心中一動,猛生尋覓他們父女之念,急急在園內巡視一遍,並未發現
伍夢龍蹤跡,遂即長身一躍,翻出詫牆翩然走去。

  曙光乍現,東方顯出一線青白,晨霧霏霏,草木如洗,初夏季節,料峭寒意
猶未祛淨,風勁衣袂依然仍有瑟之感。郊外景物清新觸目,道旁桃杏壘壘初墜,
柳絲迎風搖曳,秧翠菜黃,撲鼻送爽。

  鳳舞嘯天馳目騁懷,緩緩前行,胸中一腔俗慮,盡皆洗滌。他行至江邊,目
注浩蕩長江,滾滾東流,雲帆片片,盈耳撲岸驚濤之聲,不禁神往。忽覺一陣急
行衣袂破空之聲傳來,轉面望去,只見一條人影迅逾流星沿著江邊山道疾奔而來


  鳳舞嘯天待來人奔近,瞧得真切,不禁出聲呼喚道:「韓老師。」韓維武聞
聲愕然止步。

  鳳舞嘯天見他目露迷茫神色,笑道:「在下九蔭,韓老師緣何行色匆迅,諒
身有要事趕辦。」

  韓維武面現驚喜之容道:「老朽風聞武林凶邪昨晚向驪山二女尋釁,鳳舞老
弟似參與其事,是以老朽放心不下,恐老弟遇險,為此趕往一探。」

  鳳舞嘯天不由心內感動,微笑道:「在下未學後輩,何能參與,情面難卻為
柏樹莊少莊主伍夢龍強拉拖去。」

  韓維武道:「老弟安然無恙也就放心了,不過昨晚與老弟談話未竟,而且有
事相托,你我就此席地而坐暢談如何?」鳳舞嘯天欣然道好,兩人擇一處江濱靜
僻草地坐下。

  韓維武在懷中取出一荷葉紙包,內貯醬鴨鹵雞,井兩支盛酒葫蘆,左手葫蘆
遞給鳳舞嘯天,仰飲了一口酒後,長歎一聲道:「老朽托身四海幫誠為避仇,再
也事非得已,如老朽當日不機警,早喪命龐府,埋骨侯官了。」言下不勝唏噓,
黯然神傷。

  鳳舞嘯天詫道:「這卻是為何?」

  韓維武黯然一笑道:「老朽不妨始末倒敘,來得簡明扼要些。」說明略頓,
抓起一雞脯塞入口中咀嚼嚥下,接道:「敝幫主似不熱衷於紫陽圖解,所以目下
武林鼎沸,如蠅附體,唯敝幫主獨立特行,漠然視之,率幫中匹英八傑趕往劍峽
覓獲另一冊武林秘笈,不料竟為吳紹唐父女捷足先登,致令功幾垂成。」說時目
光望了鳳舞嘯天一眼,朗聲笑道:「不如說是敗在老弟身上。」

  鳳舞嘯天道:「在下總不能見危不救。」

  韓維武兩道濃眉一挑,宏聲道:「當然,老弟俠風義行,無可非議,但敝幫
主嚴令於江漢間搜覓此一雙父女下落,他深知吳紹康負傷垂危,絕不能遠逃,老
朽方才查出他們投在夏口對江一漁村中,不忍立即稟明幫主,特來找尋老弟趕往
,不使這本秘笈陷入凶邪之手。」

  鳳舞嘯天心中暗笑道:「這本秘笈已在自己懷中。」本欲道出,復又忍住不
言。

  韓維武又道:「吳紹康既然傷重不治,敝幫主遲早必發觀其父女藏處,老弟
不妨借取,習成一身絕藝,也可聊報知己之恩。」

  鳳舞嘯天聞言不禁心神猛震,忖道:「莫非他已知自己與何湘君之事。」口
中現出不勝惘惑之色。

  韓維武見鳳舞嘯天神狀,飲了一口酒後,慨歎一聲道:「老朽不說,老弟也
不明白,龐老爺子遭遇之慘,生不如死,老弟若不設法相救,龐老爺子必含恨而
死。」

  鳳舞嘯天聞言不禁駭然瞪目道:「龐老爺子並非身染惡疾,而是他人所害麼
?」

  韓維武點點頭,喟然歎息一聲,目中不禁流出兩行老淚,倏又痛飲了幾口酒
,展顏一笑道:「英雄末路感知己,一腔悲憤和淚咽,此段秘事藏在老朽胸中已
久,足以人微力薄,孤立無助,又茲事體大,始終隱忍不言,但又恐有負龐老爺
子重托,如今見了老弟,心底所蘊重又湧起,如骨梗在喉,非吐不快……」說此
,咳了一聲,接道:「所以老朽望老弟習成驚人絕藝,勿使龐老爺子含恨於地下
。」

  鳳舞嘯天見韓維武語焉未詳,疑竇滿腹,兩道劍眉不禁深深鎖在一近,正欲
詢問其中究竟。驀地一聲的陰沉沉冷笑起身不遠處,兩人不禁大凜,雙雙騰身而
起。只見沿江柳雲深處疾閃出一個宮裝黃衣婦人,正是那驪山鬼母。

  鳳舞嘯天暗道一聲:「糟。」

  驪山鬼母身法奇快,已自一閃而至,道:「君子不可為德不終,你為何不顧
而去。」

  鳳舞嘯天佯裝她不知是二女之母,答道:「女俠不容在下分辯,一意為仇,
為潔身自愛計,在下不得不離去,女俠何能見責。」

  驪山鬼母怒道:「你為何不自承來歷,豈能怨恨老身,哼,過河抽板,用心
叵測。」鳳舞嘯天不禁激怒,只覺胸中熱血沸騰,目中射出兩道奪人神光。

  驪山鬼母冷冷說道:「老身話未說錯,你與老身兩女感情至深,交往莫逆,
如老身是你,絕不一怒而去,捨棄不顧。」韓維武聽出這宮裝黃衣婦人乃武林中
盛名卓著之驪山鬼母,不禁心神一震。

  只見鳳舞嘯天改容長施一揖道:「原來是伯母,晚輩不知,多有得罪,不過
伯母錯責了晚輩,晚輩是受令嬡之托趕往稟知伯母速往相救。」

  驪山鬼母聞言面色稍霽,道:「原來如此,老身錯怪了你,你將本來面目給
老身瞧瞧。」

  鳳舞嘯天不禁一愕,搖首微笑道:「這個晚輩目前暫難從命。」

  驪山鬼母面色倏變,如罩嚴霜,鬼氣森森,五指一伸,抓向鳳舞嘯天門面而
去。出招迅快,看似平凡,其實神妙不可思議,掌指變幻更是玄奧絕倫,其變化
肉眼極難分辨,劈、拿、點、扣、戳、彈、拂、截,幾乎全包含了上乘武學八字
口訣。

  鳳舞嘯天心中一驚,毫不思索,自然而然的拂出一招「白雲出岫」。拂出一
片陰柔無形潛勁,截向來掌,恰好竟是克制鬼母絕招。鬼母面目一變,料不出對
方是個身負奇學的後起之秀,難怪兩個女兒對他獨垂青睞,卻怒他傲強忤慢,冷
叱一聲,掌法疾變。

  眨眼間攻出七招,挾著漫天陰寒嘶嘶勁風猛襲而去,無一不是辛辣詭奧絕倫
,但卻含蓄五成真力不發。無疑的鳳舞嘯天在驪山鬼母心目中認是二女的私慕愛
侶,又知二女平素眼高於頂,鳳舞嘯天如非才貌絕佳,豈可情有獨鍾。鳳舞嘯天
見鬼母出手迅辣,不禁怒湧心頭,單掌運功,所展招式均是罕見罕睹的奇學,掌
指所及,無一不是人身要害重穴。

  驪山鬼母越打越驚,暗道:「此人不知是何人門下,功力雖欠火候,但其身
手之曠絕堪與武林頂尖高手相捋。」躊躇不想施展毒手,疾飄出三尺,冷冷喝道
:「住手。」

  鳳舞嘯天撤掌不攻,道:「晚輩實逼不得已,伯母因何咄咄逼人。」

  驪山鬼母道:「老身不過試試你的武功如何,果然兩個丫頭眼力不錯,兩個
丫頭堅要老身趕來尋你回去見上一面,她們有話要對你說。」

  鳳舞嘯天面現為難之色,欠身笑道:「晚輩現有要事趕辦,如伯母及二位姑
娘暫不離去,最遲明晨必可趕到。」

  驪山鬼母目光一變,五指迅如電而去,喝道:「你膽子真不小,居然一再違
忤老身之命。」

  距離又近,鳳舞嘯天猝不及防,右臂曲池穴頓被鬼母一把扣住,奇寒之氣循
著行血攻上。鳳舞嘯天已學會三元秘笈上移經閉穴的曠絕心法,整條右臂竟隨念
動悉封閉住。驪山鬼母只覺五指一震,如扣在一支鐵棒上,不禁大駭,脊骨內冒
上一縷寒意,面色大變。

  鳳舞嘯天左手兩指穿起,疾點向鬼母右肩下「雲門」重穴,大喝道:「撤手
。」指風如刃,鬼母如不撒手,這條右臂非廢在鳳舞嘯天兩指之下不可。

  驪山鬼母鼻中怒哼一聲,右臂疾撤,身形踉蹌倒退兩步,面色森厲恐怖。鳳
舞嘯天兩指仍虛空欲點,蓄勢未吐,冷冷答道:「晚輩自問絲毫未失禮於前輩,
再欲恃強西手,盛氣凌人,恕晚輩不能容忍,明晨之約,晚輩一諾千金,決不反
悔。」

  鬼母一臉悻悻不忿之色,怒道:「好,你如食言,休怪老身狠毒,日後定將
你挫骨揚灰。」

  鳳舞嘯天大怒,勃然色變道:「這倒未必,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前輩如凶
心不減,日後終有自食惡果之時。」

  韓維武暗讚道:「這位鳳舞老弟膽勇豪氣無人可及。」驪山鬼母目光忽轉黯
然之色,長歎一聲,扭轉身軀,往來路奔去,去勢如電,眨眼無蹤。

  鳳舞嘯天目送鬼母消失去向久久,一片無名惆悵不禁油然泛起,喃喃自語道
:「冷酷江湖,陰譎世途。」不禁憶起先賢嘉言:君子寧孤立無助,寧身受困辱
,誓不失身於可賤之人。」

  八臂靈官韓維武突出聲道:「她雖有鬼母之名,卻面惡心善,亦不失為正人
君人,只惜剛愎自用,好名特甚,易歧入狂妄。」鳳舞嘯天緩緩轉面,只淡淡一
笑,不置一詞。

  韓維武道:「老弟為何不允現出本來面目,致激怒鬼母?」

  鳳舞嘯天道:「韓老師有所不知,情之一字,不知斷送了多少英雄豪傑,千
古歷史,可為殷鑒,而且絲毫不能勉強,在下又非貌潘安,俊如子都,本來面目
何值一露。」

  韓維武暗歎一聲,知鳳舞嘯天前途魔障重重,但千百年來聖賢豪傑,無一不
是經過干垂百練陶鑄而成,成就愈高,所遭遇的挫折愈多,私自暗為鳳舞嘯天慶
幸,亦不禁深為他耽憂。

  鳳舞嘯天接道:「韓老師前話未完,請道其詳,龐老爺子容為何人所害?」


  八臂靈官韓維武略一沉吟,答道:「老弟如認受恩深重,不妨潛入龐府面晤
龐老爺子,他定道出詳情,老朽只匆匆見了一面,僅談了幾句話,一旁監視高手
即下令驅客。」

  鳳舞嘯天詫道:「那麼韓老師為何知情?」韓維武在懷中取出一支貼身革囊
,從囊內抽出一張灰黃血書,血跡已變成紫黑,顯然珍藏甚久。

  只見韓維武目露黠然之色,歎息道:「這封血書諒系龐老爺子罹受暗害時,
自知不免,急咬破中指書就,藏於暗處,遇可信賴之人才取出托付。」說著略頓
,目光玄然欲淚,接道:「可憐龐老爺子受盡磨折,熬過漫長歲月,才托付老朽
,唉,老朽又是人單力薄,無計可施,午夜捫心,輾轉難寐,如今只有重托老弟
了。」鳳舞嘯天聞言忙接過血書,但亦是語焉不詳,鳳舞嘯天不禁大震。

  韓維武面色凝弟,道:「前因後果,老朽難詳,奉勸老弟不可輕率從事,見
過龐老爺子後,才能籌定大計。」

  鳳舞嘯天目中逼吐懾人神光,一言不發,將手中血書重交與韓維武收藏,道
:「韓老師,在下意欲立即趕往漁村。」

  八臂靈官韓維武道:「也好,老朽恕難奉陪,祝老弟此行順利,老弟如欲相
見,遇上四海幫兄弟帶個口信,老朽立即趕來。」說罷抱拳一拱,道:「珍重再
見。」縱身一躍,疾奔而去。

       ※   ※   ※   ※   ※

  夏口對江,翠竹雲深處隱藏一處小飽村,寥寥十數戶人家,竹籬茅舍,錯落
有致,門前均有一曬網土坪,不捕魚時作為補網修罟之用。

  這漁村不但地處隱秘,而且一面臨江,三面河流縱橫,水草濃密,江漢古稱
雲夢沼澤,大小湖泊不下千萬,中多盜藪,法紀難伸,藏此漁村中,神鬼不知。


  傍午時分,一戶矮簷茅舍前曬場上,有一短裝藍衣漢子蹲在地上低首結網,
頭戴一頂竹笠,遮頭覆目,兩道眼神不時偷覷四外。突然瞥見一條輕煙似地人影
在竹林內閃得一閃,不禁一凜,拈起一塊石子往茅舍內投入,左掌暗扣著三支燕
尾梭,右臂蓄蘊真力,銳利眼神覷準林內,一瞬不瞬,心情緊張已極。

  只見一個面目森的中年漢子向他走來,但覺頭皮欲炸,一顆心懸著口腔內,
太陽穴猛感奇痛如勒。那人一步一步走向曬場上,他仍低著首佯裝結網,慢條斯
理,專心一志,似若無覺,其實已是弓滿待發之境。忽聽一個朗朗笑道:「請問
有一吳姓父女寄居此村麼?在下……」話未說完,結網漢子猛長身躍起,三支燕
尾梭抖手飛出,右掌推出一股排山倒海掌力。

  來人正是鳳舞嘯天,他未曾料到村民竟是武林能手,近在咫尺,那梭掌之勢
如同雷奔,論理絕無倖免。但他臨危不亂,險到毫髮之際,全身倏地一仰,三支
燕尾梭銳嘯擦過胸腹面門。只見鳳舞嘯天平地虛空一轉,右手反出如風,身形暴
起,五指迅疾無倫扣在漢子腕脈要穴上。漢子只覺腕脈一麻,真力立阻,逆行回
攻,發出的排山掌力立被消卸無形,不禁大駭。

  鳳舞嘯天一眼瞥明是趕車大漢,不禁笑道:「原來是你。」五指一鬆。

  趕車大漢聞言一怔,只見鳳舞嘯天揭下面具,露出廬山真面目,不禁長長哦
了一聲說:「兄弟不知是恩公,是以魯莽出手,望勿見責。」說著疾然轉面喚道
:「姑娘,恩公已至,速出迎客。」

  鳳舞嘯天道:「恩公之稱不敢當。」

  只見茅舍內疾掠出玉容慘淡,雙目紅腫的少女,福了一福,淒然笑道:「家
父經少俠施治,傷勢未再轉惡,方纔還提起少俠風義,感念不止,少俠請入內吧
。」

  鳳舞嘯天隨著少女跨入屋內,只見吳紹康睡在草榻上呻吟出聲,目睹鳳舞嘯
天,傳出微弱語聲道:「老朽傷重失禮,少俠來得正好,老朽以身後之事相托少
俠。」

  鳳舞嘯天忙道:「天不絕人,老英雄並非無救,豈能出此斷腸之語。」

  吳紹康搖首歎息道:「老朽一向事求是,怎可自欺欺人,七日之期轉眼即屆
,病老死亡,人生難免……」

  鳳舞嘯天搖首微笑道:「在下已忖出救治老英雄之法……」

  少女聞言驚喜道:「真的麼?那就謝天謝地了。」

  鳳舞嘯天道:「不過先請從速撤出此村,診治須耗時甚久,免得等四海幫找
來,無法兼顧,致貽無窮之恨。」

  少女星目內頓泛殺機,切齒罵道:「日後我如不殺盡四海幫人物,誓難甘休
。」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8-10-8 23:21 編輯 ]
2008-10-8 23:18#2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七章】 奪命蝙蝠又現江湖

  鳳舞嘯天聞言不禁心神一震,言為心聲,難免又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武林浩
劫,忙說道:「武林幫派,良莠不齊,其中亦不乏良善,姑娘不可一概而論,在
下亦是相遇一位世叔才知老英雄父女避居此村,這位世叔為四海幫堂主,他不甘
為虎作倀,所以命在下尋來。」

  少女皺眉道:「他叫什麼名字,我日後看在少俠份上放過他就是。」

  鳳舞嘯天又是一震,道:「這位世叔名叫韓維武,江湖尊稱八臂靈官。」

  吳紹康輕喝道:「澄碧,不可在少俠面前無禮。」繼向鳳舞嘯天笑道:「老
朽獨生此女,自幼喪母,老朽未免溺寵姑息,性情剛烈,不亞鬚眉,請少俠多加
勸導,免淪入偏激。」吳澄碧微垂螓首,眸睨鳳舞嘯天嫣然一笑,嫵媚蕩魂。

  鳳舞嘯天心弦一蕩,只覺面紅耳熱,忙道:「令緩聰穎慧黠,尤其過人,在
下怎敢……」

  驀地--夭際遠處忽傳來數聲長嘯,劃空尖銳,令人心悸,鳳舞嘯天三人不
禁神色大變。只見趕車大漢神色匆惶,疾掠入室,稟道:「來人甚眾,應如何對
敵?」

  鳳舞嘯天忙道:「快覓一小舟,由姑娘背著老英雄乘舟避入河流中,在下與
這位兄弟退敵。」吳澄碧立即背起吳紹康掠了出去,鳳舞嘯天與趕車大漢尾隨在
後,奔向河岸,只見一艘無蓬小漁舟擊泊出岸傍,吳澄碧一躍下舟蕩漿駛離,沒
入岸傍濃密水草中,只聽槳擊水聲遠去。

  須臾,只見三條人影在林中閃得一閃,疾逾飛鳥掠來。為首者是一面如珠砂
,虎目蒜鼻,髮鬚斑白,身長信八魁梧老叟。左右隨護一雙黑衣老者,面目逼肖
,似是孿生兄弟,目光陰森逼人。這為首老叟右手捧著一柄齒芒鋒利日月五行輪
,望了兩人一眼,沈聲道:「老朽四海幫主金旭,來此捕擒一雙吳姓父女,二位
如知,煩請見告。」語聲宏亮,說時目光巳自凝向戶內望去。

  鳳舞嘯天道:「在下不知。」

  金旭面色微變,沈聲道:「兩位這是欺人之詞,這江漢沼澤均是敝幫轄境,
如非探聽確實,老朽豈能輕率前來。」說時身形一邁,竟在兩人中間擦身而過。


  趕車大漢神色一變,大喝一聲,右掌往金旭身後推去,一股排山勁風透掌而
出。一個黑衣老者冷哼出聲,橫身相阻,翻掌迎擊,口中喝道:「膽大妄為。」
掌力相接,轟的一聲輕震中,趕車大漢陡地樁步浮動,一連倒出四五步。

  鳳舞嘯天心中一凜,瞧出這黑衣老者掌力只展出五成,倘全力施擊,趕車大
漢必喪命其掌下無疑,另一黑衣老閃在他身後蓄掌虎視眈眈,心內權衡之下,暫
且按忍不動。四海幫主金旭望也不望身後一眼,逕自走入戶內,銳利眼神忽落在
吳紹康躺身草榻上,伸手一摸,尚有餘溫,不禁面色微變,反身出室,怒視了一
眼。

  金旭目注一雙黑衣老者沈聲道:「傳令江阮巡舵,吳紹康父女逃去不久,快
舟搜覓附近河港淺灘,務必生擒。」一雙黑衣老者立即轉身,如飛而去。

  金旭虎目中吐出兩道懾人寒芒,上下打量了鳳舞嘯天兩眼,沈聲道:「尊駕
為何謊言不知?」

  鳳舞嘯天朗朗答道:「受人之托,當忠人所事,這吳姓父女本不相識,乘舟
而來,借此棲身療疾,側隱之心,人皆有之,在下何能拒絕,至於金幫主與吳姓
父女前有過節,那是另外一檔事,與在下無干。」

  金旭聞言軒眉哈哈大笑道:「答得好,不亢不卑,看來尊駕也是一條佼佼不
群的好漢子,有緣當再相見。」身形一振,衝霄拔空而杳。

  鳳舞嘯天不禁為金旭氣度灰宏心折,暗道:「不愧一幫之主,氣度非常。」
轉目一望,只見趕車大漢已不見身影,心中一驚,知他恐吳姓父女遇險不敵,趕
去相助。

  他心存救人救澈之念,撲向河岸,春夏之交,正值魚獲季節,村民外出捕魚
未歸,無舟可覓,不由大為焦急。正懊喪之際,忽見叉港遠處成群小舟出現箭急
,駛來,大喜過望。突然,成群小舟四散分行,杳入紛歧水道中,只剩一舟其行
似箭,駛向漁村,他警覺不對,定睛望去,只見舟上立著四個勁裝捷服捧刀漢子


  鳳舞嘯天心道:「目前只有劫舟一途,別無他計可循。」心念一動,立即潛
龍升起三四丈高下,半空中身形變幻「大鵬展翅」,頭下足上,往那小舟斜撲而
去。

  舟上四人不防頭頂有人奇劫暗襲,發覺勁風壓體有異,已是不及,只見眼前
人影一晃,胸前穴點各被點了一指,紛紛倒下。鳳舞嘯天身手速快,將舟上四人
一一飛投向河岸,操漿急駛而去。水道縱橫,紛歧如網。鳳舞嘯天茫無目的隨意
意念折向,只見水勢湍急,兩旁淺灘荻草及人濃密,杳無邊際,一陣寒森淒涼感
覺不禁泛布湧身。

  突然,風送一陣喝叱之聲傳來,空中忽沖一道藍紅色彩旗信號,眩目異彩。
鳳舞嘯天急雙手掄漿,刺滑水面急行,轉了兩個彎,遠遠望見六支小舟圍著一艘
無蓬漁船。四海幫高手刃光電奔,暗器如雨合毆而攻,那漁船上立著正是趕車大
漢,浴血苦拚,岌岌可危。

  鳳舞嘯天舟行似箭,轉眼逼近,兩足一點,拔身而起,「蒼鷹攫兔」猛向一
舟撲去,雙槳一式「風捲殘雲」劈出。只聽數聲慘嚎,舟槳上兩盜已被雙槳擊中
,劈斷腿折,紛紛墜水。鳳舞嘯天迅疾無倫又撲向另一舟,漿式雷霆萬鈞捲出,
目光卻落在漁舟上,僅趕車大漢一人,吳紹康父女則不知所蹤,心中一震。

  轉眼之間六支小舟盜黨在猝不及防下,均被鳳舞嘯天擊墜水中,但他臂上卻
中了三支弩箭,鮮血涔涔溢出。趕車大漢不禁露出感激之色,低聲道:「匪黨旗
花已發出,轉眼即有援兵趕至,敝東及姑娘已由兩邊淺灘奔入,少俠急去救治敝
東,此處由兄弟應付。」說罷連聲催促鳳舞嘯天趕去。

  鳳舞嘯天知他已存必死之心,遠遠已現盜舟,忙道:「兄台忠義嘉行,足可
名垂竹帛,望兄台珍重。」說著長身一躍,飛掠刺入西邊淺灘荻草叢中不見。

  名雖淺灘,實為泥沼,鳳舞嘯天藉凌波虛渡絕乘輕功心法忽起忽落。荻草濃
密蔽空,不見天日,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無法發現他們父女足印去跡,心內這一
份焦急滋味可想像而知。鳳舞嘯天既不敢出聲呼喚,防四海幫眾聞知迫來,又不
辯東南西北,只胡亂追蹤。

  約莫奔出七八里外,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那淺灘似茫無邊際,不禁浮起灰心
失望之感,傍身草根上,傍徨失據,頓萌不再追蹤之念。忽聽一陣荻草悉悉微音
傳送入耳,不禁心中一動,低聲呼喚出口:「吳姑娘……吳姑娘……」

  有頃,只聽吳澄碧回聲道:「鳳舞少俠?快來……快……」語聲悲愴,令人
心酸不忍卒聞。

  鳳舞嘯天聞聲撲去,掠出廿餘丈外,突然眼見一亮。原來吳澄碧已割下十數
丈方圓荻草平鋪於泥沼之上,將吳紹康平睡其中。吳紹康已雙目閉緊,口角溢出
絲絲黑血。吳澄碧雙目紅腫,淒楚不勝道:「我父女不明舟楫,駛行遲緩,被盜
舟追擊,苦苦力拚之際,我爹不幸又挨了一掌……」

  說時淚珠如斷線般淌下,接道:「黎保操舟趕來援救,將舟上盜黨悉數殲斃
,四面水叉中盜舟紛紛現出,我背著我爹棄舟躍入沼澤中,藉著水草掩蔽逃來此
處,只是我爹……」說此,竟哽咽失聲,手指吳紹康,忽放聲痛哭。

  鳳舞嘯天急趨在吳紹康之前,抓起腕脈一扶,只覺脈息已止,吳紹康忽睜開
雙眼,向鳳舞嘯天淒然一笑,復又雙眼緩緩合上,已是撒手人寰了,不禁歎息出
聲道:「老英雄九泉之下有知,當默佑令嬡習成絕藝報此血海大仇。」吳澄碧聞
言,知其父已死,更是捶胸大哭,直似巫峽猿啼,杜鵑泣血。

  鳳舞嘯天也不禁流下兩點英雄淚,半晌,才出聲道:「姑娘,人死不能復生
,望節哀為重,目前要安葬令尊,你我不如離開此處。」吳澄碧漸收淚聲,默然
點首。

       ※   ※   ※   ※   ※

  白水湖邊一座形似獸爪矮山之陽,堆砌一丘新墳,墓端豎有一方石碑,碑上
的指力鐫著一行大字:「先考吳公之墓。」吳澄碧跪伏墓前嚶嚶啜泣,鳳舞嘯天
只默默無言立在吳澄碧之側。

  天色距黎明不遠,夜空中半輪新月西斜樹梢,星斗漫天,四外景物迷濛淒暗
。半晌,鳳舞嘯天出聲勸慰道:「姑娘,望節哀順變,在下有一物相贈,於他日
復仇不無助益。」

  吳澄碧身形立起,淒然說道:「少俠賜贈之物,諒是武林奇珍。」

  鳳舞嘯天微笑道:「就是令尊賜贈之書,在下匆匆翻閱,發現均是曠絕武功
心法口訣,令尊既為此書喪生,在下何能據有,不如璧還姑娘習成絕藝,在下也
可心安。」

  吳澄碧道:「與其說我爹喪在日月五行輪金旭的三陰絕戶掌下,毋寧說是誤
在少林達摩院三老及崑崙掌門師弟秋葉道人攔劫奪,武林名門正派,也一樣卑鄙
無行,我日後若有成就,偽貌良善,心地鬼蜮之輩必手刃之。」

  鳳舞嘯天心中有事,也不細心推索吳澄碧之言,在懷中囊內取出本「三元秘
笈」遞與吳澄碧。吳澄碧按過,似有深意望了鳳舞嘯天一眼,道:「你我擇一幽
靜之處,一同參研,彼此切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鳳舞嘯天搖首微笑道:「姑娘情意可感,怎奈在下為事羈絆,一時之間無法
抽身,俟在下事了,定趕去看望姑娘。」

  吳澄碧見鳳舞嘯天神情語意真摯不似作偽,微含螓首道:「我住在昆明監官
巷姑父羅湘家中,少俠一言如山,諒不致食言。」說罷望了墳墓一眼,一躍而出
,頭也不回,轉瞬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   ※   ※   ※   ※

  鳳舞嘯天徐徐長歎一聲,四顧茫然,下意識摸向囊中,只覺有異,不禁呆得
一呆。原來三元秘笈因裝線脫落,尚留有數頁仍在囊中,有心追上吳澄碧,只一
想到天色將即放曙,驪山鬼母之約不能不去,只得暗暗歎息,身形一展,飄然走
去。

  他此行又是撲空,閣上驪山鬼母及二女已無蹤影,顯然離去甚久,也未見留
下片言支字,知怨已結下,魔障又深一重,江湖險惡之感油然興起,只覺帳觸無
端。只聽一聲大笑傳來道:「鳳舞老弟,叫老朽好找。」鳳舞嘯天不禁一驚,轉
面望去,只見一條龐大身影穿窗而入,身形落定,卻是那鐵面鍾馗杜長齡。

  他又不由赧然笑道:「杜老前輩為何知曉輩在此,晚輩為事耽誤,竟……」


  鐵面鍾馗杜長齡大笑道:「老朽知道,不然老弟也不致爽約,風聞群雄趕來
此宅劫奪鬼母二女所得之紫陽圖解寶鑰,諒老弟必然目睹,但不知真有其事麼?


  鳳舞嘯天點首道:「誠有其事,但卻為一蒙面老叟得去,此人就是在龍泉驛
重傷何姑娘同為一人,不過紫陽圖解寶鑰是否是真,其中大有可疑。」

  杜長齡詫道:「老弟可否將經過詳情見告。」鳳舞嘯天遂滔滔不絕,不厭其
詳將經過和盤托出。

  杜長齡垂首沉吟良久,抬面搖首慨歎道:「鬼母二女機智狠辣,蒙面老叟得
去之明珠必不是紫陽圖解寶鑰。」

  「老弟沉穩睿智,此事顯然有差,歐陽翠英之言大有文章,惜其重傷未竟其
言,老弟為何呈怒而去,盡悉其言總比憑空摸索為強。」

  鳳舞嘯天面現愧容道:「晚輩少不更事,想不及此。」

  杜長齡隨即大笑道:「事過境遷,又何愧悔,亡羊補牢,猶未為晚,老弟只
去方城山一元真人處求得「玉髓仙露丹」,奔上驪山一道尚有挽回餘地。」鳳舞
嘯天苦笑一聲不答。

  杜長齡長歎道:「這蒙面老賊來歷,我杜長齡決心要查出,但紫陽圖解寶屬
渺茫,三年五載未必能找出蹤跡,只苦了武林蒼生,受盡荼毒。」

  鳳舞嘯天道:「老前輩有何所見。」

  杜長齡道:「山雨欲來風滿樓,你我且拭目以待。」說著略略一頓,又道:
「老弟如今意欲何往?」

  鳳舞嘯天答道:「晚輩意欲赴京。」

  杜長齡道:「好,老弟此去赴京說不定可與何姑娘晤面,老朽須上武當拜望
多年舊友,稍作勾留後也要去京,老弟,你我京城會面。」說罷穿窗外出。

       ※   ※   ※   ※   ※

  三天後,魯西道上現出鳳舞嘯天寂寞的身影,孑然蕭索,他胸中懷有太多的
悵觸,只覺在短短時日中,竟讓他獨有許多離奇遇合,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腦
中思想紛歧,心亂如麻。晚來棲息荒山野廟,孤村客店,每為煩慮所苦,遂凝神
三元秘笈中所憶武學,逐句推解,三日來武功雖大有進境,卻依然排遣不去悵觸


  殘陽已遏,暮靄四垂,遠遠望去,炊煙徐徐四起,現出三兩燈火。鳳舞嘯天
暗道:「無炊煙,必是市集。」放開腳步疾奔而去。果是一市廛繁盛市鎮,華燈
正上,一條不太寬的街道,人群熙來攘往不絕如縷。

  他因饑腹雷鳴,信步走入一家酒樓,一踏入門中,只聞囂潮如雷,熱氣酒香
撲面,樓下竟座無虛席。鳳舞嘯天毫不思索,拾級登樓。登上樓面,目光掃視了
一眼,除了靠窗三張八仙桌面空無一人外,其餘也上了十成座,不禁皺了皺眉頭
,暗道:「好旺的生意。」

  一個酒保笑著臉走了過來,道:「你老……」

  鳳舞嘯天沈聲道:「速送上五斤陳年醇酒,四盤應時菜餚。」說時徑向一張
八仙桌面走去,擇靠窗位坐下。

  酒保暗暗叫苦,疾趨隨後,苦著臉低聲下氣說:「小的……」

  鳳舞嘯天雙目一瞪,兩道神光如挾霜刃,沈聲道:「命你速送上酒菜,快去
。」酒保與鳳舞嘯天目光一接,不禁心中發毛,喏喏連聲退下。四座食客目光不
約而同地投注在鳳舞嘯天身上,露出驚愕之色。

  須臾酒保領著一身材矮肥,穿著一件團花天青長衫,面如滿月,微髭四旬上
下中年人走了上來。店伙低聲道:「就是那位客官。」

  這矮肥中年人似是店主,疾趨上前向鳳舞嘯天-揖至地,堆起滿面笑容道:
「這三張桌面已有客人事先訂下,爺台照顧小店生意,就是財神爺,那有見拒之
理,無奈事有先後,礙難之極,小的與爺台另擇一付雅座如何?」

  鳳舞嘯天微笑道:「買賣規矩,先到先買,在下也不與貴店為難,反正這訂
座客人尚未到來,在下用飽了就走,何必無事爭持,客人來了在下再讓座也不遲
。」

  店主不禁語塞,拱拱手道:「爺台請坐,小的即命人將酒菜送上。」轉面向
酒保一瞪眼,酒堡不禁一個哆嗦,三步變作兩步奔往樓下而去。轉眼,酒菜已自
送上,餚制甚精,味搜可口。

  鳳舞嘯天暗讚道:「怪道這酒店買賣如此鼎盛,其巾自有道理。」執起酒壺
,滿滿斟了一杯,酒香撲鼻,醇碧如醪,他淺賞輕酌,面上流露出怡然自得之色


  站在遠處酒保,可真急壞了,急出滿頭大汗,目光楞直,腹內嘟嚷不絕。驀
地街上起了一陣奔馬蹄聲,到得店口驟然停住。那酒保神色一變,疾向鳳舞嘯天
座上趨去。但未及半途,樓口一陣風掠上五個身懷兵刃武林人物,老少不一,氣
宇方正,一望而知都是正派人物,眉宇均含有憂急之色。

  為首的是一六旬上下老者,見座上鳳舞嘯天,不禁望了灑保一眼。酒保面露
惶恐,囁嚅說道:「這位客官說了用完就走,小的就去請這位客官讓座。」

  老者搖手阻止道:「無須,只兩席已夠。」酒保一顆吊著的心方始放下。

  五人向鳳舞嘯天鄰席坐了下來,一個壯年漢子低聲道:「他們也該到了,咱
們如此低聲下氣,未必就能無事,二莊主至今未回,令人不勝憂慮。」

  老者微歎一聲道:「我等用意無大非是捱延策略,終久不免一戰,待二莊主
所邀人手趕到,方能解救一莊生靈。」

  「玉虎幫近來愈形狂妄猖獗,大有不惜與各大門派為敵之意,目前不過是開
始而已。」

  另一虎目濃眉漢子,道:「難道展天行新近習成一項曠絕武學,動念圖霸武
林麼?」

  老者搖首苦笑道:「此中內情尚難獲知。」

  驀地,樓下湧上一群黑衣勁裝人,胸字首鄉一支山中玉虎。座上五人紛紛起
立相迎,面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玉虎幫中一個面目凶狠,左嘴角長有銅錢大小
的黑疤五旬左右老者,微抱拳說道:「林莊主,胡飛熊率弟兄一步來遲,有勞莊
主久候,請海涵是幸。」說時嘴咧了一咧,泛出一絲陰險譎笑,目中露出異樣寒
芒。

  「豈敢。」先來老者答道:「胡堂主能撥冗光臨,兄弟林樹德不勝榮幸,請
入席上座。」說著撫抱拳微笑,欠身讓客,便他的目光落在胡飛熊身後一個長瘦
漢子上。

  這瘦長漢子捧著一支札以紅布方形木盒,不知內貯何物,但攜著來此赴宴必
非尋常了。胡飛熊又是陰陰一笑,似瞧出林樹德驚愕神色,邁步走去。賓主落座
後,酒菜也立即送上,林樹德親身斟酒勸飲,酒過三巡後,胡飛熊冷然一笑道:
「林莊主,三月之期已屆,諒莊主必有睿智決定,胡某當洗耳恭聽。」

  林樹德撫髯微笑道:「老朽武功微薄,德望不孚,投盟貴幫,於事無濟,為
此躊躇難決,何況藝事荒疏,髀肉重生……」

  語尚未了,胡飛熊桀桀狂笑道:「林莊主太客氣了,胡某武林粗人,說活不
喜繞脖子拐彎,敝幫主早有吩咐,如莊主願加盟敝幫,前仇一筆勾消,否則,則
視作強仇大敵。」與林樹德同來四人不由勃然色變。

  但林樹德薑是老的辣,毫不動容,道:「老朽心想此事又非十萬火急,恐非
貴幫主本人心意,稍緩數日有何不可。」

  胡飛熊面色不禁微變,道:「稍候數日當然無妨,但莊主謂非敝幫主本人心
意,是何所指,難道是胡某挾怨矯命麼?」語氣寒森,咄咄逼人。

  林樹德忙道:「胡堂主休請誤會,老朽與異幫主只是緣慳一面,但久聞他為
人豁達大度,恩重干威,決不會輕出此言,於人於已,無益有損,最近武林盛傳
,貴幫總壇內來了幾個神秘人物,武功絕奇,能左右畢幫主心意,胡堂主膺在任
西分堂重寄,不能不知?」

  胡飛熊怫然不悅道:「此乃無稽傳聞,何能置信,題外文章,休要再說,至
於莊主稍候數日之言,用意難明,請予明告。」

  林樹德答道:「出處大計,不可不與二莊主商量,二莊主外出訪友未歸,三
兩日內必返回莊下。」

  胡飛熊桀桀大笑道:「好,胡某從命,還有避火寶珠之事,可否賜借敞幫主
一用?」

  林樹德道:「此珠也在二莊主身上,一俟他回來,無不如命。」

  胡飛熊大笑道:「林莊主真打開瞧瞧,是否還合意?」

  林樹德遲疑了一下,雙手解開紅布活結,掀開盒蓋,不禁駭然色變,如中蛇
蠍,雙手顫震,面如死灰,胡飛熊則冷然微笑不語。原來盒內貯有一顆首級,毛
髮茸茸,雙目怒瞪,顯然死得極為怨恨。與林樹德同來四人齊聲驚叫出口,霍地
立起。

  胡飛熊冷冷說道:「齊二莊主一去不回,林莊主也斷了妄念啦。」

  林樹德面如巽血,大喝道:「齊紹鴻與胡堂主何仇何怨,慘遭毒害?」

  胡飛熊發出一聲懾人心魄的陰惻惻怪笑道:「此乃林莊主心狠意毒,命齊紹
鴻邀集能手,意欲掃蕩魯西分堂,置胡某於死地,你既不仁,何能責斥胡某不義
,何況避火寶珠亦不在齊紹鴻身上。」

  林樹德不禁胸中熱血沸騰,大喝道:「胡飛熊,你我除了一死相拚,別無話
說。」

  胡飛熊卑屑一笑,冷冷答道:「恐怕由不得林莊主了。」非但這座灑樓四周
伏樁密佈,莊主各位插翅難飛,就是寶莊亦不例外,不如束手就縛,獻出寶珠,
以免殃及無辜,」

  突然,木盒內頭顱竟自動緩緩離盒長起,虛空懸著靜止不動。玉虎幫匪眾均
相顧失色,行發悚然,一股奇寒之氣泛布全身。胡飛熊勃然色變,大喝道:「是
何方高人故弄玄虛,請現身當面……」那顆懸虛著頭顱竟自動向胡飛熊面門飛去
,勢如電奔。

  胡飛熊枉有一身驚人武功,竟避讓不開,「啪」的一聲,接著胡飛熊口中發
出一聲厲嚎。齊紹鴻首級與胡飛熊面門撞了-個正著,頭顱落在席面,胡飛熊已
是皮青鼻腫,眼中金星直冒。林樹德五人料知有高人相助,不禁暗喜,情不由主
地目光投在鳳舞嘯天面上。

  只見鳳舞嘯天仍是怡然進食,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越是如此神情,越
是可疑。一個王虎幫漢於,目光瞇成一線,忽地啞口無聲,雙手箕張如鉤,一式
「草上驚蛇」飛撲了出去。勢子比箭還疾,指力破空銳嘯,朝鳳舞嘯天兩脅要害
重穴戳而至。

  那漢子十指堪觸及鳳舞嘯天兩脅,只覺人影一閃,已無鳳舞嘯天蹤影,十指
戳空,一個收勢不住,撞向臨窗--方木板。只聽轟一聲大響,木板被擋穿一孔
,那漢子身軀投向街心飛墜。林樹德竟未瞧清鳳舞嘯天如何閃避,只覺他身形一
斜,竟換了一個座位,奇快絕倫。玉虎幫匪徒大怒,紛紛柔身進撲。

  驀聞胡飛熊鐵青著臉走了過來,森冷目光打量了鳳舞嘯天,抱拳沈聲道:「
兄台好一手詭絕神奇的武功,請將來歷姓名告知,以免胡某失禮。」

  鳳舞嘯天冷冷答道:「你們兩家之事,與在下何干?在下置身局外,兩不相
涉,無事生非,胡堂主請說出一個道理。」弦外之音,無異把木盒頭顱自動飛起
之事推得一乾二淨。

  胡飛熊聞言不禁一怔,樓面上食客自頭顱懸空中,早驚得逃去一空,除了鳳
舞嘯天外還有何人。他認為是鳳舞嘯天所為,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閣下如
此豈是光明磊落行徑。」說著一掌「回風鳳舞柳」劈出。

  掌式中暗含了擒拿手法,玄奧絕倫,出手快如電光石火,夾著一片陰柔如潮
潛勁撞去。只聽得一聲刺耳厲嘯騰起,林樹德不禁大驚,這一聲慘嚎把林樹德等
五人驚得膽戰心寒,胡飛熊那一掌「回風鳳舞柳」向鳳舞嘯天打去,迅疾無倫劈
了一個正著。

  慘嚎聲中,胡飛熊狂笑出口,只聽一聲冷笑道:「別得意過早,恐怕後悔莫
及。」胡飛熊面色變化得甚快,由紅轉青,由青至白,色如死灰。

  被掌力擊中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捧首盛裝齊紹鴻首級木盒的瘦長漢子。瘦長
漢子身形搖搖欲傾,面膚扭曲似不勝痛苦,嘴角溢出一絲黑血,彭的一聲倒地氣
絕而死。玉虎幫匪均不由駭然變心,心神猛凜。鳳舞嘯天不知用何巧妙身法,端
坐在靠樓口一張座上,在場諸人均未發覺,亦未知他那借刀殺人的手法是如何施
展的。

  胡飛熊知遇上勁敵,面色森嚴,強笑一聲道:「胡某此次認栽,閣下請示來
歷,山高水長,日後當再相見。」

  鳳舞嘯天朗聲大笑道:「胡堂主你錯了,在下無意涉身武林是非,亦無意與
尊駕為難,尊駕既為武林知名人物,耳目定超逾泛泛之輩,難道不知另有其人。


  胡飛熊聞言不禁一怔,不知鳳舞嘯天所說是真是假,如墜五里霧中,茫然不
知所措。他手下均是江湖黑道高手,凶狠毒殘,聞言認作鳳舞嘯天輕功身法詭奇
幻,武功卻乎庸異常,故出此虛言恫嚇之語,兩名匪徒互望了一眼,身形倏地雙
雙騰起,身化蒼鷹攫兔之勢,雷奔電擊,往鳳舞嘯天頭頂撲下。

  兩匪徒距頭頂未及一尺,忽聽窗外一聲冷笑,只見兩點藍芒激射飛入,似長
有雙翼之物,迅快絕倫更不帶破風嘯聲。只聽兩聲慘號淒厲騰起,一雙匪徒「轟
咚」墜下,樓面震撼,塵落如雨。鳳舞嘯天長笑道:「我道如何?你自己不信怪
得了誰?」

  胡飛熊苦笑一聲,掠至一匪徒屍體之前,審視是何暗器致命,伸手拔出一瞧
,不禁面色蒼白。鳳舞嘯天認明胡飛熊手中之物,不禁駭然驚呼道:「鐵蝙蝠。
」一聲呼叫,林樹德等人也不禁大駭。只見鳳舞嘯天離座而起,如矢離弦般掠出
窗外。

  鳳舞嘯天施展「天龍八變」身法,疾翻在屋面上,目光掃向屋外,月色如洗
,櫛比連綿屋子上,靜悄的並無半個人影,俯視街衢,人群如蟻,燈光如晝,暗
道:「驪山鬼女姐妹顯然未死,不知何人所救,她們與玉虎幫想必有因,試問胡
飛熊或可找出一絲端倪。」

  心念一動,疾回樓內,只見林樹德五人仍在,胡飛熊一干匪徒已不知何在,
棄屍三具猙獰恐怖,不言而知倉促遁去。林樹德走向鳳舞嘯天身前,一揖至地,
面露感激之色道:「多蒙相助。」

  鳳舞嘯天微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武林中人份所應為,卻不
料變生意外,這鐵蝙蝠重現江湖,意味出武林中將起腥風血雨。」

  林樹德道:「閣下也不知此人來歷麼?」

  鳳舞嘯天搖頭道:「在下雖發覺窗外潛伏有人,但不知他就是目前震驚武林
之鐵蝙蝠主者,發出鐵蝙蝠必非尋常,難道他與玉虎幫有什麼恩怨麼?」

  林樹德道:「風聞鐵蝙蝠主者即為紫陽圖解寶鑰得主,莫非為了避火毒珠…
…」說此面現驚詫悲憤之容,目注在齊紹鴻首級上,接道:「避火珠乃展天行志
在必得之物,如今齊賢弟身遭慘死,懷內寶珠亦告失蹤……」

  鳳舞嘯天詫道:「齊二莊主既遭胡飛熊毒手,避火毒珠自然是他搜去無疑了

。」

  林樹德苦笑道:「看來,他未必得手,否則心願既達,大可不必對林某再來
脅迫,更不能將謀死齊賢弟之事宣揚,這與展天行極其不利。」

  鳳舞嘯天微笑道:「林莊主之言固然有理,但在下看法又不盡相同,玉虎幫
此舉志在迷惑天下武林眼目,因為武林中人均持林莊主一般看法,諉禍巧妙,莊
主亦成為眾矢之的。」他說明腦中縈念著一個問題深感困惑。他疑心打出鐵蝙蝠
之人並非驪山二女,那展天行或是那蒙面老者,只覺內中情形愈來愈錯綜複雜,
百思莫得其中一絲端倪,遂決心查個水落石出。

  林樹德聞言面色大變,張口欲言,卻見鳳舞嘯天歎息一聲道:「依在下之見
,林莊主不如避地遷居,免罹無妄之禍。」

  只見林樹德目中神光如熾,滿臉通紅道:「拜弟慘死,此仇不相戴天,林某
與展天行誓不兩立。」

  鳳舞嘯天知不可再勸,微笑道:「林莊主自有主張,在下不便多言,請問玉
虎幫魯南分堂設在何處,可否賜告?」

  林樹德道:「在此鎮東南方向約莫三十里有一亂石崗,魯南分堂即設在此,
閣下……」

  語尚未了,鳳舞嘯天略一抱拳,笑道:「多謝見告。」說時身形一幌,穿窗
出外,往對街屋面落下,往東南方向奔去。

       ※   ※   ※   ※   ※

  鳳舞嘯天一陣疾奔,片刻之間已出得十餘里外,沿途崗巒起伏,深棘莽林,
人煙絕跡,顯得異常淒清荒涼。突然,隨著勁烈晚風送來一陣奔馬蹄聲,不禁一
怔,暗道:「這蹄聲匆急,必是玉虎幫匪徒所乘。」心念一動,疾循聲撲去。

  一片莽莽深林中,隱隱現出一騎一人,伏鞍控轡疾馳。鳳舞嘯天施展上乘輕
功暗暗尾綴著。越過兩座矮山巒,淒冷月色籠罩著一片疏落的梨林,林景如煙,
掩映著一幢巨宅,只見那騎快馬向巨宅奔去。馬行如飛,霎那間已穿越那片梨林
,鳳舞嘯天身影如煙疾射入騎下,緊貼著馬腹。

  只覺馬身一震,停在巨宅門前,馬上人一躍下騎,逕直向內進入,輕輕一擊
掌,夜空中響起一聲脆音。鳳舞嘯天藏身馬腹下,偷窺那騎上人一張本來陰慘慘
面孔在月色映照下愈顯得森厲駭人。突從宅屋暗影中掠出一雙迅快人影,騎上人
竟迎著兩人而去。

  鳳舞嘯天竟趁此際,沈身地面颼起竄出,一式「鯉魚躍波」翻至巨門上一塊
朽舊剝落「進士第」橫匾上隱藏。那匹坐騎驚得馬首昂揚,四蹄攪動,希聿聿發
出一聲驚嘶。騎上人陡然回面低喝道:「畜生,還不住嘴,鬼叫什麼?」用手一
招,那馬匹似具有靈性,奔至騎上人身旁。

  一雙飛快的人影迎著騎上人低聲商量了數句,立即轉向飛奔離去,騎上人拉
著馬匹行入巨宅。那幢巨屋,一盞燈火,幽暗陰森,似是無人居住,荒廢已久的
凶宅,如今竟淪為盜藪。鳳舞嘯天存身在匾內自問該不該進入宅中一探究竟,暗
忖道:「此人面相兇惡,決非什麼好路道,這幢巨宅似是綠林巨寇坐地分贓之處
,倘與五虎幫並無連,豈非因循誤事。」

  他有心離去卻又不捨,正躊躇難定之際,驀聞一陣零亂如雷蹄聲傳來,只見
一串人騎從梨林中穿出抵宅前。來人正是玉虎幫魯南分堂主胡飛熊等人,胡飛熊
一躍下騎,凝目望了望巨宅一瞥道:「幫主行動真是神鬼莫測,離京來魯隱密異
常,不是方才信符傳令命我等來此候他共商大計,胡某還在鼓中,看來幫主尚未
抵此,我等且入內靜候。」

  留下兩人在宅外巡護,率領著眾人邁入門中。宅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見五指
,一股霉朽氣味直衝入鼻,宅內不時悠悠飄起陣陣冷風,風勢輕悄,拂觸人身,
只感奇寒澈骨,毛髮皆豎。胡飛熊心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凜意,忙從懷中取出
夜行火折,邁入廳中「卡啦」扇出一道火焰。

  火亮甫一長,突被一股陰風吹熄,胡飛熊知事有蹊蹺,不禁大凜,低喝道:
「什麼人故弄玄虛。」岑寂似水,-無回音。

  胡飛熊只覺發豎筆立,壯著膽再扇起火折。這一次居然被他扇燃,一道熊熊
火焰升起,大廳頓時一明,胡飛熊抬目望去,不禁駭然色變,倒退了一步,道:
「你……你……你是何人?」原來廳內一張紫檀木八仙桌面上首端坐著一黑衣老
叟,臉覆一尊青面獠牙鬼彀面具。

  大廳四角分立十六個慘白鬼臉黑衣人,枯直僵立,猙獰恐怖,如非他們目中
神光森銳如電,幾疑閻羅殿中泥塑鬼判。突聞一陣吱吱響聲,大廳扇形長門竟自
動封合關上,胡飛熊等人不禁駭得臉色宛如死灰,冷汗直冒。啪的一聲,胡飛熊
手中的松油火折墜在地面,火焰卻旺燃起來,映得全廳大放光明。

  只聽上座鬼臉老者響起一聲陰側側笑聲道:「胡飛熊,你既入我門中,怎麼
不屈膝參拜。」語音森冷如冰,入耳神顫。

  此刻胡飛熊已知此人並非善與之輩,自悔行事草率,未經事先採探,就冒昧
進入宅內,如今身陷龍潭虎穴,恐不能全身而退。不禁把心一橫,放聲大笑道:
「朋友,胡某闖蕩江湖數十年,不知經歷多少風浪,裝鬼駭人,豈是嚇得住胡某
的。」

  鬼臉老者沈聲一笑道:「胡飛熊,老夫居此宅中垂七十年之久,從未有人妄
自進來,你可算是絕無僅有的膽大妄為之輩,老夫欽佩你有此豪氣膽量,所以饒
你一死,你猶敢在老夫面前逞強嗎?」

  胡飛熊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閣下有什麼話只管說,何必裝神扮鬼。」
他猛然悟出乃是上座鬼臉老者矯命誘他來此,玉虎幫信符怎能到得老者手中?這
道理委實不可理解,倘信符被竊系何等重大之事,那有自己不知之理。

  鬼臉老者仰面發出宏烈怪笑,聲震屋瓦,半晌笑定,沈聲喝道:「究竟你有
自知之明,你身懷避火珠速獻出,老夫當饒你一死。」胡飛熊不禁心神大震,以
目示意左右手下。

  這時四個匪徒弓身激射向鬼臉老者撲去,疾如奔弩,四匪撲至半途,只聽鬼
臉老者鼻中冷哼出聲,手足未見絲毫舉動,卻見四匪徒突「叭噠」墜地,氣絕斃
命。胡飛熊趁四匪撲出之際,率眾轉身劈出掌力向廳外撞去,轟的一聲巨響,廳
門卻未損分毫,胡飛熊等竄勢過猛,收勢不住,紛紛撞在廳門痛嚎墜地。

  陡地鬼臉老者張口發出長聲狂笑道:「胡飛熊,你這是不見棺材不流淚,身
入閻羅殿中,焉能重返陽世。」

  胡飛熊震得氣血狂逆翻騰,彈身躍起,目眥欲裂,大喝道:「胡某與你拚了
。」

  鬼臉老者冷冷說道:「你武功不過中下之質,與老夫以死相拚,似嫌自不量
力,老夫麾下十六鬼王無一不是身負絕學,取你性命易如折枝反掌,舊話重提,
獻出避火毒珠尚可饒你一死。」

  胡飛熊見四手下未經一擊便慘死在地,已自心膽皆寒。但他猶思拖延時刻,
暗道:「這鬼臉老賊恐偵知幫主欲來此處,故搶先趕至布此陷阱,道自己獻出避
火毒珠,這珠是幫主急需之物,萬一幫主趕至,大錯鑄成無可挽回,自己有何顏
面再見幫主。」

  他希冀幫主及時趕至,苦笑一聲道:「避火珠確在胡某懷中,威逼胡某雙手
獻出實難情願,閣下說麾下十六鬼王武功無一不卓絕高強,胡某願擇其一印證一
下,倘不是敵手,胡某獻出還有話說。」

  鬼臉老者不禁一怔,冷森凌厲的目光注視了胡飛熊一眼,頷首說道:「展天
行不愧為一幫之主,深得攏絡用人之術,屬下如此用心同命,和衷相濟,難怪威
望武林,領袖北五省江湖,好,好,老夫隨你任擇一人。」

  胡飛熊見拖延之計已售,心中竊喜,拱手道:「多謝閣下,」說時目光緩緩
掃向壁角十六尊鬼王。

  鬼臉老者似瞧出胡飛熊心意,暗中冷冷一笑不言。一盞熱茶時分過去,胡飛
熊知不可再延,遂手指著一個瘦如柴的鬼王道:「就請尊駕賜教。」

  那人喉口發出一聲桀桀怪笑,身形突凌空掠至胡飛熊身前,還未落地,右臂
一圈揚手一擊。一擊出手,含蘊著甚多奇詭的變化,使胡飛熊只覺無法拆解,逼
得一連倒退了數步。那人突然反手一招,五指如雷飛攫而至,胡飛熊情不自禁地
左手一攔,猛感腕脈一緊,氣血倒逆,人痛得幾乎暈了過去。

  鬼臉老者哈哈大笑道:「如何?你的武功實不堪老夫手下一擊,老夫先還高
估了你。」

  胡飛熊強忍著痛苦,右手向懷裡一摸,取出一顆紅光閃亮的明珠,慘笑道:
「閣下取去吧,未必閣下就能始終保全。」

  鬼臉老者得意狂笑道:「這無須你來費心,滔滔武林,能有幾個是老夫的對
手。」五支鬼爪向胡飛熊掌上明珠抓去。

       ※   ※   ※   ※   ※

  驀地--大廳內狂風大作,夾著尖銳嘯空之音,明珠紅光一暗,地上火熠頓
熄,漆黑如墨,只聽慘嚎聲大作。鬼臉老者發出一聲怒嘯,掠落廳外天井中,身
形奔電拔空騰上屋面,就著月色之下,掌心一舒,鬼臉中目露出駭悸之色。

  原來他掌心中托著一雙鐵蝙蝠,變生突然,任誰都不曾預料,鬼臉老者自認
籌計萬全,更是意外,唯獨鳳舞嘯天瞧得真切。他自胡飛熊等走入宅中,立即悄
然落下,緊隨著一個玉虎幫匪徒之輩躡入。這班匪人往日耳聰目敏,飛花落葉均
無所遁形,但今晚入得此宅心情怔忡,膽寒發悚,鳳舞嘯天隨著身後竟懵若無覺
,亦瞞過了鬼臉老者佈伏宅內的暗樁。

  鳳舞嘯天趁著胡飛熊掏出火熠扇然之際,疾如淡煙消無聲息掠上廳梁藏身。
因火熠扇然一暗一亮之霎那間,視力突起變化,宛如雞盲,他拿捏時刻奇準,把
握住這轉瞬良機,連鬼臉老者這等高強身手亦無法發覺,何況其他之人。

  胡飛熊受制取出避火珠,突見一條黑影從廳外屋面飛撲而入,左掌劈出一片
排山倒海勁風,右手打出一把奇形暗器後,左腕條的一翻,在胡飛熊掌中奪去避
火珠。來人身形尚未落地,凌空一翻,右足猛踹左腿,迅如流星射出廳外。

  鬼臉老者五指堪欲觸及避火珠,猛感巨飆排空有異,疾撤五指翻腕一擊,忽
覺一個尖銳的暗器撞向掌心,冷哼一聲,五指一收抓住。不料一條黑影凌空飛瀉
奪走胡飛熊掌內之避火寶珠。甫欲得手,忽告失去,鬼臉老者不禁大感痛心疾首
,喉中發出一聲怒嘯,騰身撲追來人。

  鳳舞嘯天只覺來人身法異常熟稔,似在何處見過,匆忙中不遑尋思此人來歷
,鬼臉老叟亦不是什麼正派人物,猛生同仇敵愾之念,暗中伸掌劈出一股陰柔潛
勁。鬼臉老者被暗勁所阻,騰空的身形緩得一緩,竟被來人遁去。

  鳳舞嘯天身似靈猿翻上屋面,偷窺得鬼臉老者掌中之物是一支鐵蝙蝠,不禁
臉色微變。他忽地身形一塌,貼身屋面瓦溝中,屋下突冒上八條黑影,正是那僵
立在大廳四角的猙獰鬼王。只聽鬼臉老者厲聲問道:「其餘的人呢?」

  「均已喪命在鐵蝙蝠之下,胡飛熊等人亦遭無幸。」

  鬼臉老者望了手中鐵蝙蝠一眼,頓一頓足,頓時一片卡喳響音,屋瓦被踏碎
了一大片。只聽他咬牙切齒厲聲言:「老夫日後找出這人是誰,必令他受盡無窮
酷刑磨折,方消今晚之恨。」語聲一頓,又喝道:「走。」一聲出口,身形暴騰
掠空,八尊鬼王紛紛隨後拔起,宛如流星飛射,去勢如電,月色茫茫下瞬即杳失
在蒼鬱茂林中。

  鳳舞嘯天一式鯉魚打挺躍起,目注那將消失的九條身影一眼,身形躍下屋面
,走入廳內。大廳內黑暗如漆,他窮極目力察視,只見死者咽喉上均釘著一雙大
蝙蝠,不禁心頭駭驚此人認穴奇準。僅胡飛熊被擊右肩胛骨上,鐵蝙蝠已深嵌骨
肉,僅露出尾部。

  鳳舞嘯天本認定鬼臉都老者與威逼二女蒙面老叟同為一人,繼覺非是,語音
神態不啻判若天淵。這避火珠除了烈火不侵外,有何奇異之處值得如此鬥心弄智
攫有,暗歎一聲,忖道:「這江湖內果是雲譎波詭,自己所遇之事怎麼每件都難
以理解。」他腦中苦經索方才奪去避火珠的熟稔身影是誰?找遍記憶,均覺似是
而非。

  突然,鳳舞嘯天面色微變,身形颼的拔向樑上隱去。只聞輕微衣袂破風之聲
入耳,廳外掠入五條黑影,其中一人右臂微晃,一道熊熊火焰自千里火筒中升起
,映得滿廳明亮如晝。一個面如重棗,風目吐威,長鬚如漆的葛衣老者掃視了廳
內一眼,面色激動,起出一支蝙蝠在眼前審視了兩眼,道:「鐵蝙蝠又重現江湖
了。」隨行四人面色嚴肅,不發一聲。

  老者一步邁在胡飛熊身前,舉掌按向胡飛熊胸腹「命門」穴上。胡飛熊本昏
迷不醒,經老者真力透入後,喉中一陣疾響,須臾,睜開雙目,黯淡的眼神認清
了老者是誰後,淒然一笑道:「屬……下不行……了,望……幫主……代……報
……屬下之仇,死……當……瞑目……目目……」

  鳳舞嘯天暗道:「此人就是玉虎幫幫主展天行,可惜他來遲了一步。」

  只見展天行眉梢一皺道:「你遭遇了什麼,速扼要道出。」掌心真力又加重
了三成,奔泉般輸入胡飛熊體內。

  胡飛熊似精神一振,強提了一口真氣,道:「屬下接奉幫主信符趕來此處,
不料……」

  展天行突喝道:「且慢。」從懷中取出半截形似玉虎的信符,道:「可是這
面麼?」

  胡飛熊瞧了一眼,道:「正是,幫主這半截信符天下僅此一面,難道幫主並
無此事麼?」

  展天行面有怒容,望了隨行四人一眼,道:「居然有此奇異之事,斷處坎坷
嶙峋,能兩相吻合似非巧匠,窮十年心血精力無法鑄出,何況更必須老朽這半截
信符供作模型不可,此事真乃匪夷所思。」胡飛熊緊接著將經過斷續扼要說出,
甫一說完,便自歪身氣絕死亡。展天行聞後面寒如冰,繞行廳內踱步,垂眉沉吟
思索,那沉重腳步聲震人心弦。

  驀地--只見展天行右臂迅如電光石火伸向一具屍體慘白鬼臉上抓去,一把
抓下鬼臉,定睛一看,不禁驚詫出聲。原來死者面皮已被刳下,只見一層恐怖駭
人的紫醬肉色。展天行忙察視其他鬼臉老叟手下,亦一般,面皮已然揭去,不禁
長歎一聲道:「此人真的惡毒無比,防手下變心叛異,竟擇此陰辣手段,但不知
此人是誰?」

  忽見一個面白如玉,目如朗星,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在下倘
臆猜不錯,此人必與幫主相識,而且推心置腹,知己莫逆。」

  展天行不禁臉色大變,道:「茅賢弟素稱料事如神,言不虛發,推測必然不
差,但請茅賢弟詳說,以啟胸中愚昧。」

  這中年文士名喚王面張良茅煥,在玉虎幫中除展天行外,就數他的武功最高
,心計尤勝,運籌帷幄,樹功良多,展天行倚畀甚深。茅煥長歎一聲道:「此人
如非幫主莫逆之交,幫主一舉一動怎能無不預知,而且此人心計城府令人震駭,
相交多年,幫主竟毫不曾發覺他有異心。」

  展天行只覺心神一震,道:「莫非賢弟已知此人是誰?」

  茅煥搖頭道:「屬下尚未猜出此人是誰?凡與幫主親近之人均有可疑,連屬
下也不例外,不過龐鎮寰……」說著又倏然止口。

  展天行面色一變,道:「他為何非要如此做法不可?」

  茅煥略一沉吟,道:「眼前武林亂象,無非因紫陽圖解而起,幫主對此事沉
著異常,顯然幫主胸有成竹,巳引起此人之疑,紫陽圖解藏處確址不知情,但藏
處一切機關埋伏武林中就數幫主諳曉……」

  展夭行點點頭,沈聲答道:「這個純係實情,但不得紫陽圖解寶鑰又何用,
此人圖謀老夫,豈非捨本逐末麼?」

  茅煥搖首正色道:「此就是他的厲害處,幫主判斷黃河二霸身懷寶鑰而喪命
,純係庸人自擾,所以遣金蜈堂主丁洪鈞陰陽雙判西行入川旨在虛應故事,其實
幫主積急於謀取人得紫陽圖解藏處後一切應用之物,譬如避火珠就是,此人亦是
同一想法,一俟寶鑰水落石出,立即奪有,搶先進入藏處將圖解獲取。」

  一番話,只聽得玉虎幫展天行臉色連變,不禁跌足恨聲道:「老朽為了尋獲
紫陽圖解,已耗費數年心血,不想為此人破壞無遺,實令老朽心難甘願。」

  茅煥道:「幫主要查出此人是准,只宜緩圖,不可操之過急,容排金餌釣鰲
之計,管叫他自投羅網,原形敗露。」

  展天行抱拳拱手道:「全仗賢弟了,不過這鐵蝙蝠,如說真為驪山二女之物
,難令老朽確信。」

  茅煥點首道:「屬下也不深信,但事出有因,也不可武斷其為虛妄。」

  展天行不禁長歎一聲,道:「此人心計陰險,但避火珠已為別人棋高一著得
去,此老朽所受打擊更重,看來老朽原定暫置身局外之計已難實現,如想查出此
人,勢非捲入是非漩渦中不可。」

  茅煥道:「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唯求盡其在我而
已,幫主不可怨天尤人,只不鍥不捨,必然失而復得。」

  展天行道:「但願如此。」目中精芒掃視了一眼,接道:「將本幫胡飛熊等
人悉葬於宅外梨林中,我等尚須趕往亂石谷,另派人接充魯南分堂。」說著,伸
手抓起胡飛熊徑掠廳外而去,茅煥五人亦抓起屍體,去而復返,僅留下鬼臉老者
屬下八具猙獰恐怖屍體。







【第八章】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鳳舞嘯天藏身樑上,一直不敢稍動,廳外兩條人影一閃而入,展天行與茅煥
兩人去而復返,只見展天行低聲道:「賢弟為何說及龐鎮寰?」

  茅煥答道:「屬下心中雖有此疑慮,但未能肯定,萬一有誤,豈非又樹強敵
。」

  展天行微喟了一聲道:「龐鎮寰老朽當年於他有救命之恩,他決不會以怨報
德。」說著略頓,接道:「賢弟,此宅搜索殆盡,並無絲毫線索,此人手腳做得
異常乾淨,不如走吧。」

  茅煥道:「屬下遵命。」兩人疾閃而杳。

  鳳舞嘯天藏身樑上,忖道:「紫陽圖解有如此吸引人麼,目前還是虛無渺茫
階段,已有許多江湖人物為此喪命,看來是愈演愈烈,武林震盪,將來許多在江
湖中難得一見之武林高手,都須露面參與這場紛爭,唉,自己如非身受何湘君重
托,書耕自誤,與人無爭……」

  正思忖之際,忽覺人影破風紛紛掠落廳內,鳳舞嘯天不禁一怔,凝日望去,
卻見鬼臉老者率著八個鬼王重回。只聽鬼臉老叟冷笑道:「展天行如想知道老朽
面目來歷,除非日從西出,水往上流。」

  說著身形疾拔而起,鳳舞嘯天不禁大驚,身形一挫,貼在樑上,只見鬼臉老
者在離身三尺之處取下一物,揣入懷中,飄身而下,喝道:「在展天行未到達濟
南之前,我等必須趕抵,走。」率眾閃在大廳外疾杳。

  鳳舞嘯天瞧真鬼臉老叟取下之物,似是半截玉虎信符,不禁大感懊悔自己太
凝神貫注梁下,以致錯過了這半面玉虎信符,暗道:「自己去京順道濟南,何不
跟蹤而去,或可窺出鬼臉老叟廬山真面目。」立即躍下起出三屍上鐵蝙蝠掠出宅
外。

  冷月西沈,星寒風勁,彷彿草木中九條黑影已遠在丈外。鳳舞嘯天地形不熟
,九條身影飄忽不定,時隱時現,足足追了一盞茶時間,九條身影倏忽杳失形蹤
。他站在一處高崗上,發了一陣呆,暗道:「看來只有到了濟南以後再說。」仰
面望了空中星斗一眼,辯明方向,一展身形疾奔而去。

       ※   ※   ※   ※   ※

  朝陽正上,放出萬道光芒,晨霧霏霏中,鳳舞嘯天已自小徑奔上官道。他一
腳才踏上官道,正巧一撥飛騎電掣掠過向濟南馳去,掀起滾滾塵障空蔽日,迷人
眼目,隱隱只見騎上都是黑衣勁裝,肩帶兵刃伏鞍狂奔。鳳舞嘯天忖道:「這撥
人騎涼是玉虎幫匪,形色匆促,顯然有急事在身,去向又是濟南,追蹤良機不可
再失。」一提丹田真氣,疾如流星追去。

  約莫追出十餘里,只見那撥快騎突離官道徑向右面亂林中小徑中馳下,騎勢
更急,鳳舞嘯天情不自禁緊隨著追去。片刻功夫,亂林已盡,遙遙可見一座古剎
掩映在蒼松翠柏內,騎著距古剎尚遠疾收住奔勢躍下,驅馬四散,放開身形撲向
古剎。

  鳳舞嘯天不敢太逼近,收住身法凝望那些騎上,暗中盤算潛入古剎之策,突
聽腦後傳來一聲冷笑道:「尊駕好俊的輕功身法。」

  他不禁大驚失色,斜閃了一步,轉面望去,只見一個鶉衣百結,足登芒鞋,
腰中繫著一根似草非草,似滕非滕的帶子,亂髮垢首,眼中精芒如電的老化子。
老化子眼睛骨碌碌的一轉,道:「尊駕可知那撥騎上人來歷麼?」

  鳳舞嘯天怔得一怔,搖頭答道:「在下不知,因在下感覺他們形跡可疑,似
有所為,不禁追蹤而下以明究竟。」


  老化子怪目一瞪,冷笑道:「尊駕如自知武功不濟,最好置身局外,免惹殺
身之禍。」話落人出,轉眼已遠在五六丈外古剎掠去。

  鳳舞嘯天只覺這老化子神情冷傲倔慢,胸中大感氣憤,冷哼一聲,接蹤追出
。老化子似發覓鳳舞嘯天迫來,倏然轉身橫阻,怒道:「怎麼尊駕還不死心,事
非關己莫要伸手,尊駕也太狂妄自責了。」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閣下未免太小看在下。」

  老化子目中精芒逼吐,沈聲道:「這樣說來尊駕諒身負絕學,老化子到要伸
量一下。」說著右臂倏如電光石火,一招「迎風拂影」抓出。出手一擊,奇奧莫
測,勁風猛厲,逼得鳳舞嘯天斜退出一步。

  高手過招,端在搶制機先,一招之差必肇致縛手縛腳,老化子搶先一擊,佔
盡先機,掌法綿綿攻出,勢如長江大河威勢無倫。鳳舞嘯天一招被老化子怪異凌
厲奇招迫得退出三丈遠近,無法施展一招挽回頹勢。老化子眼力真高,卻瞧出鳳
舞嘯天果是個內外雙修,武功上乘人才,因為等閒之輩無法逃出他那奔電快攻三
招之外,不禁大感出人意料,掌法也緩得一緩。

  鳳舞嘯天不知眼前的老化子就是江湖宵小見而畏怕的風塵神乞長孫琰,只覺
對方盛氣凌人,胸中鬱怒無可遏阻,竟趁長孫琰掌招略緩之隙還手一擊。他這還
擊一式中竟用出了少林「飛鈸撞鐘」,武當「五嶽朝元」,峨嵋「獮猴摘果」三
派精奧奇招,手法更包涵了劈、打、拿、點、擒、拂、戳八訣,出手如電,奇詭
莫測。

  風塵神乞長孫琰不禁驚噫一聲,以他武林怪傑倉促之間,竟無法忖出招式用
來封架拆解,迅疾躍開七尺。鳳舞嘯天認定這化子並非正派人物,更感長孫琰傲
態咄咄逼人,一怒出手,見長孫琰飄閃開去,竟如附骨之蛆撲去,閃電三擊出手


  風塵神乞長孫琰目中精芒逼射,大喝道:「好小子,竟得理不讓人。」身形
一晃,移宮換鬥,雙掌一招「五丁開山」推出,一股排空狂飆向鳳舞嘯天推去。


  鳳舞嘯天三招落空,不禁一怔,猛感身側一片排山倒海罡力壓體而至,迅疾
旋身迎出一掌。轟的一聲震天巨響,鳳舞嘯天只感兩臂酸麻,胸前氣血翻騰,踉
蹌倒退出七八方始沈樁穩住。風塵神乞長孫琰卻借一震之力,身形向古剎射出去
,去勢如電,轉瞬無蹤。

  鳳舞嘯天忙運功壓抑翻胸的氣血,身形如離弦之弩般向古剎撲去。廟牆斑剝
蝕落,山門上慈雲古寺四個大字已模糊不辯,隱隱可見寺內荒涼圯坍情狀。鳳舞
嘯天不朝山門內闖入,向一株參天古木揉身而上,身形緣至樹梢,兩足一踹,潛
龍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凌空一翻,身化「鵬搏萬里」,星瀉丸射向大殿之頂落
去。

  他頭一遭施展此身法,心中不無惴惴之感,暗中已換了三四口氣。兩足尚未
沾實屋瓦,突感眼前人影疾閃,一股暗勁沒撞胸前,忙身形一帶,右臂伸出,疾
如電光石火飛扣在那人腕脈要穴上。他動作奇快,不待那人出聲驚叫,左手兩指
疾點在死穴上,那人心脈立斷氣絕而死。

       ※   ※   ※   ※   ※

  鳳舞嘯天揭開三面屋瓦,以指力戳穿片瓦,獨眼就著指孔向下望去。下面正
是大殿,殿內佛像殘圯,蛛網塵結,荒涼陰暗,大廳中心隱約可見一個黑衣人,
形態似為一纖秀少女,背負一支長劍,垂首跌坐著,一動不動。突然,只見她右
腕一聲,一蓬寒星向外飛射而出。

  寒星打向殿外,宛如泥牛入海,無絲毫聲響。須臾,但聽廳外響起一聲陰側
側的冷笑,笑聲中只見一列三人虛飄飄跨入殿內,中立者是個胡瓜長臉,下頷無
須,面目陰森的老者。那老者虛飄飄的走入,說道:「陸姑娘,你那天寒砂固然
威力絕倫,但用來對付老朽似嫌不自量力……」話尚未了,突聽殿外傳入兩聲悶
嚎,老者不禁臉色微微一變。

  玄衣少女響起清脆冰寒的冷笑聲道:「郭道威,你莫得意過早,千里追蹤姑
娘,三十六名手下已喪折過半,你還不死心。」

  郭道威仰面發出震天狂笑道:「老夫奉了上官令主之命,巳下了破釜沈舟的
決心,不能到手,絕無顏面再去見上官令主,那怕只剩下老夫獨自一人……」繼
而又發出一聲冷笑道:「其實,陸姑娘只是以詭計傷人,老夫又志在求物,與姑
娘無冤無仇,所以不便辣手無情……」

  黑衣少女冷笑道:「別說好聽的話,姑娘天寒砂方才又打死你手下兩人,血
債血還,理應伸手才是,你如此重物傷人,豈不令你手下寒心。」

  郭道威左右兩人面色一變,不禁激怒,左側一人一步邁出,只聽郭道威冷笑
道:「朱賢弟不可魯莽,這女娃兒已成瓷中之鰲,看她怎麼逃得出寺外。」

  陸姓少女冷冰冰一笑,仍是跌坐不動,右臂挽向左肩,倏地長劍出鞘,只聽
龍吟過處,一道青嶙嶙的寒光奪鞘而出,映得殿中景物碧綠森嚴,冷氣砭骨。郭
道威三人目中不禁吐出貪婪之色,躍躍欲動,卻心有畏懼。敢情陸姓少女手中是
一口截金斷玉,吹毫可斷的神兵利器。

  只聽陸姓少女冷笑道:「別以為姑娘身負重傷,不能施展武功,若你不信,
不妨就請試試。」

  郭道威佯咳了一聲道:「老夫現在要奪姑娘手中碧虹劍,易於探囊取物,但
老夫卻不能乘人於危。」

  陸姓少女突響起一串銀鈴笑聲道:「別假惺惺啦,你深知姑娘武功並未喪失
,只稍指力一捏,足致劍柄上那顆避毒珠粉碎,你如非投鼠忌器,豈能賣此假仁
假義。」

  郭道威只覺按奈不下,胸中怒火沸騰,獰笑道:「既如此說,別怨老夫辣手
心黑了。」兩肘暗點左右兩人。一雙貌相陰鷙漢子突身形電欺掠出,撲向陸姓少
女而去,四掌交錯飛攻。

  出招辛辣歹毒,卻是攻向人身要害重穴,詭奧難防。郭道威竟出人預料遠離
陸姓少女走了開去,若無其事般,負手旁觀。兩人四掌堪近少女,突猛然撤招身
形一分,左腕一抖,掣出兩根活扣倒須逆刺銅鞭,抖得筆直。「霍霍」嘯空,鞭
勢如一職怒龍攪海向陸姓少女頭上砸去。顯然他們肉掌不敢輕攖碧虹劍鋒芒,只
虛攻出手,一俟可趁之機,才全力雷霆猛擊。

  陸姓少女右碗一振,只見劍芒流轉,飛虹掣電,叮叮兩聲劍鞭交擊音響傳出
,兩人突發出冷哼倒躍而退。就在此一霎那間,殿角兩側暗廡中突掠出十數條人
影,迅如電奔向陸姓少女撲去,郭道威亦同時發難,一鶴沖天掠起,頭下足上,
左進吐出一片排山罡力猛壓而下,右手五指卻攫奪那口碧虹劍。

  郭道威算準際姓少女出劍未撤,真力衰竭之際猝襲出手,在此瞬間蓋世武功
也一如常人,寸鐵加身亦要喪命,何況全力施為。但殿外突捲入一股暗勁,逼得
郭道威等人疾翻了開去,心內極為震翻。一雙最先襲向少女的漢子,不但被少女
劍芒鞘斷鐵鞭,腕臂之上劃開一條血槽,鮮血涔涔溢出,被殿外捲入一股暗勁撞
得身形跌出三四丈外,額青鼻腫,狼狽不堪。

  郭道威面色一變,喝道:「何方朋友伸手向郭某為難?」

  只聽殿外傳來陰冷語聲道:「老龍神越來越狂妄了,竟敢在展某轄境逞兇作
案。」

  郭道威一聽,就知是何人,面目又是一變,暗道:「展天行為何不在燕京總
壇?來此魯境,莫非亦是圖謀陸曼鈴碧虹劍上那顆避毒珠,不知他在何處得來風
聲,難道是陸曼玲情急乞援,展天行也不致於來得這快。」驚疑之際,只見玉虎
幫主展天行率著廿餘人走入殿中。

  藏身正面的鳳舞嘯天不禁一怔,原來他瞧出展天行身後緊隨著一人,正是自
己恨入骨髓的龐鎮寰,忖道:「茅煥心疑鬼臉老者乃龐鎮寰易容扮裝,如果屬實
,那龐鎮寰居心若測,他投在玉虎幫內必有所為,且看他們雙雄鬥智,鹿死誰手
?」這時陸曼玲反而閉目合晴,運功調息起來。

  郭道威一見展天行走入,抱拳一揖含笑道:「展幫主說話未免太武斷了吧,
貴幫總屬北五省十數年,幾曾見過上官令主派人至貴屬轄境內逞兇作案……」

  展天行道:「眼前事實不就擺明了麼?郭老師須狡詞詭辯。」

  郭道威不禁氣往上撞,冷笑道:「展幫主,不可為了一個賤婢傷了你我兩家
和氣。」

  展天行暗中一皺眉,只覺茅煥暗中一牽衣袖,不禁靈機一動,哈哈大笑道:
「展某不能不過問此事,否則若傳揚開去,江湖中當貽笑我展某懼怕上官相,此
事須要聽聽郭老師如何說法再作定奪。」

  龐鎮寰低聲附耳道:「貴幫主時實不宜明樹強敵,長線放遠鷂,還怕碧虹劍
化龍遁去不成?」

  郭道威聽出展天行口氣轉和,顯然心有顧忌,不禁精神一振,抱拳笑道:「
郭某奉命志在取劍,別無所求?」

  茅煥立時接道:「幫主,玉虎幫與老龍神一向唇齒相依,憂戚相關,切不可
為了不相干的事傷了和氣。」

  展天行頷首道:「賢弟,你看著辦吧。」

  玉面張良茅煥慢慢走向陸姓少女之前,欠身一揖道:「陸姑娘。」

  只聽陸曼玲寒聲叱道:「姑娘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閣下無須多費唇舌。」


  自詡智計過人的玉面張良茅煥不禁面上一紅,含笑道:「死有泰山鴻毛之別
,姑娘不可以身殉劍,劍失猶能壁回,人死豈能復生,請姑娘三思。」

  陸曼玲知展天行本與上官相本是一丘之貉,表面上仁義道德,其實凶殘狠辣
,猶有過之,冷笑道:「我意已決,無須多言。」

  茅煥長歎一聲道:「看來姑娘自有成竹在胸,毋須杞人之憂,唯恐姑娘萬有
一失,老朽未免愧對故人。」

  陸曼玲心中一動,道:「閣下認識先父麼?」

  茅煥朗笑道:「老朽與令尊乃總角之交,共事一師啟蒙,昔年與令尊在瓊島
玉案坪對奕一局,耗費三日三夜,其時姑娘還在髫齡,侍酒在旁,大概姑娘已日
久淡忘了。」

  陸曼玲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茅叔父,還望看在先父情誼上,鼎力成全。」


  茅煥暗道:「好厲害的丫頭。」遂微笑道:」姑娘還是聽老朽說話為妙,不
可為劍喪身。」

  陸曼玲搖首堅決答道:「不行。」

  茅煥苦笑一聲,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欲強人所難。」說著轉面注展天
行道:「屬下不能因私徇情,但望幫主能置身局外。」

  展天行與茅煥心意相通,已知茅煥話中含意,兩道冷電精芒逼注在郭道威臉
上,沈聲道:「郭老師,你志在取劍,但不可傷人,陸姑娘如有毫髮損傷,郭老
師休想生離魯境,言盡在此。」話落,大袖一展,率眾退出大殿而杳。

  一剎那間,殿內又落入一片如水沉寂,氣氛陰森異常。陸曼玲撫劍跌坐不語
,面寒如冰。郭道威目光閃爍亂轉,顯然蛇鼠兩端,他知展天行故作大方,就是
自己取得碧虹劍,展天行不劫奪出手,想要離魯境,無異於難於登天。思維再三
,只覺籌不出一個良策,不禁狠一咬牙,暗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展天行未
必就能無懼令主尋仇。」目光一瞥手下,打一眼色。

  一個眇目獨眼瘦小老者暗暗躡在陸曼玲身後兩丈遠近,全身真力蘊聚在兩臂
十指之上,獨目凶光暴熾,矮身欲撲。只見郭道威雙掌子胸疾翻,拂推而出,一
片如山潛勁猛襲而去。那獨目老者一見郭道威出掌,立時激射而出,快如奔弩,
十指箕張,出式「飛鷹攫兔」指勁戳向陸曼玲兩脅。

  陸曼玲似背後長了眼睛,碧虹劍回腕掃出,一溜寒芒暴漲,竟似脫手駁劍飛
出。鳳舞嘯天窺見,不禁暗自讚道:「好劍法。」他尚未曲盡其妙,一瞬不瞬凝
視在陸曼玲身上,欲悉這上乘劍學神奧。

  只聽獨目老者慘叫出聲,劍芒透胸而過,激射的身形叭噠墜地,血湧如注。
碧虹回撤之際,散立兩側的匪徒紛紛揮刃撲向陸曼玲,那郭道威掌勢已逼至陸曼
玲。郭道威大喝道:「賤婢心狠手辣,饒你不得。」

  陸曼玲劍勢甫撤,無法迎擊,知不能倖免,猛一橫心,兩指欲功力捏碎劍柄
上那顆避毒珠,但身形迅徉無倫地仰面倒下,猶存僥倖的念頭避過郭道威這雷霆
一擊。驀地--一聲大喝傳來,隨著震天巨響,大殿屋面嘩啦震開兩丈方圓,磚
瓦如雨中飛瀉一條龐大身影,帶著猛厲無形罡氣,逼得郭道威功敗垂成紛紛倒翻
了出去。

  鳳舞嘯天看出這飛瀉面下的身影正是寺外所遇的江湖怪傑,風塵神乞長孫琰
,不禁暗自驚詫,心說:「怎麼他藏身在我身旁,尚懵若無覺,此人武功高強,
不知是何來歷,看來亦是圖謀碧虹劍而來。」

  長孫琰身形甫一沾地,怒視郭道威喝道:「老化子生平嫉惡如仇,還不束手
就死。」

  郭道威一見此人形象,猛憶出此人就是武林宵小,聞名喪膽之風塵神乞長孫
琰,不禁心神駭震,知圖劍奪珠之念,已成泡影,迅疾轉身竄向殿外遁去,其餘
匪徒亦紛紛遁竄無蹤。長孫琰放聲大笑,笑聲宏烈,塵落如雨,瀰漫揚空。

  陸曼玲已仰身坐起,悠悠歎息道:「長孫師伯,後路艱危將更甚於眼前,豈
可得意太過。」

  長孫琰怪目一瞪,道:「你這丫頭是倔強如昔,出語頂撞,你幾時見過老化
子面臨強敵時長吁短歎,憂惶不安。」

  陸曼玲道:「侄女怎敢頂撞師伯。」

  長孫琰望了陸曼玲兩腿一眼,道:「你可是兩腿有傷不能動彈麼?」

  陸曼玲道:「郭道威無恥卑鄙,途中屢施猝襲,因黑夜中無法兼顧,不幸為
龍鬚刺所中,侄女逃來此寺將腿上穴道都封閉住,龍鬚刺雖然奇毒無比,但有避
毒珠能解,可保無虞,然而龍鬚刺上逆鱗倒鉤無法起出,只能以搜宮過穴之法用
本身三昧真火逐穴焚燬。」

  老化子大笑道:「高明之極。」

  陸曼玲道:「侄女如此做法另有深意在內,不想為展天行破壞無遺。」

  長孫琰愕然大詫道:「你把我老化子搞得糊塗了,不知是否能說給老化子聽
聽。」

  陸曼玲搖首笑道:「壁縫有耳,事過境遷,不說也罷。「說罷,閉目調息行
功。

  長孫琰聞言,目中精芒電射,仰面冷笑道:「屋上那位朋友好下來了。」這
話是明點鳳舞嘯天,但久久無半點回音。

  老化子鬚髮怒張,冷氣一聲,道:「居然敢違忤老化子之命,膽子委實不小
。」

       ※   ※   ※   ※   ※

  驀聞殿外隨風送入一個冰冷的語聲道:「須知長江後浪摧前浪,一輩新人換
舊人,如今武林人才輩出,臭老化子別把話說得太滿了。」

  長孫琰不禁臉色一變,厲喝道:「朋友想必身手高絕,何妨現身一見。」他
聽出語音顯然不是鳳舞嘯天。

  老化子為人義薄雲天,披肚瀝膽,就是性情爆烈如火是他唯一缺點,只見一
個黑衣蒙面人冉冉如魅影凌風飄入殿內。蒙面人笑道:「我遵命入殿,老化子有
何訓誨。」

  老化子怪目一瞪,道:「閣下既說此狂話,老夫子意欲領教。」

  蒙面放聲大笑道:「你們兩人處境危如壘卵,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你這老
化子尚有此閒情逸致,尋人較量,兄弟不勝欽佩。」

  長孫琰怒道:「誰與你稱兄道弟?」

  蒙面人冷笑道:「總不成要我叫你一聲前輩,只恐你無此福份。」長孫琰激
怒得無名火高三千丈,右掌一式「推波助瀾」,呼地直劈過去。掌勢方出,蒙面
人巳自飄閃了開去,低喝道:「且慢,你我無怨無仇,實犯不著以死相拚,不如
以五十招為限,打個小小賭注如何?」

  長孫琰不禁一怔,道:「如何賭注?」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說實在話,你我武功相差有限,強也不會強到那裡去
,你如勝了,兄弟當助二位逃出重圍……」長孫琰不禁冷笑出聲,張口欲言。

  陸曼玲一直在行功調息,蒙面人之來,似若無聞,突然出聲道:「長孫伯父
,你聽他說下去。」長孫琰鼻中冷哼一聲不語。

  蒙面人望了陸曼玲一眼,笑道:「兄弟倘僥倖獲勝,姑娘那口碧虹劍暫借兄
弟一用,三日後定璧還原趙。」接著又道:「兄弟這是出自善意,恐無兄弟之助
,碧虹劍未必能保全。」

  長孫琰冷笑道:「心懷鬼蜮,口蜜腹劍。」

  陸曼玲道:「長孫伯父是否無制勝把握?」

  長孫琰不禁雙眉連軒,道:「你這丫頭也不相信我老化子了。」

  陸曼玲道:「伯父既有制勝之能,何妨一賭。」長孫琰被陸曼玲拿話一扣,
登時啞口無言。

  鳳舞嘯天仍伏身殿頂,他不願與老化子為敵,老化子激他現身,佯裝未聞,
蒙面人一現身,只覺這蒙面人體態甚熟,心中大詫。此刻見蒙面人以碧虹劍相賭
,陸曼玲用激將之法逼得老化子不能自下台階,暗驚蒙面人與陸曼玲兩人卻是心
情至工、智計超群之輩,暗道:「我倒要瞧瞧情勢如何發展下去。」

  只見蒙面人朗聲道:「兄弟所下賭注諒蒙同意麼?」

  長孫琰吃蒙面人又是一激,更是火上澆油,厲喝道:「好。」左掌直劈,右
肘橫推,步法移宮換位,出手快如電奔。

  蒙面人身形微側,右掌一招「犀牛望月」,反向老化子來掌掃去,左手兩指
疾點推來肘骨。長孫琰出招快,換招更快,手法一變,展開步眼,連出五招,攻
向部位無一不是要害重穴。只見掌影漫空,勁風強猛,逼起殿內積塵,瀰漫如霧
,威勢駭人。

  蒙面人顯然亦是武林名宿,出招之奇,換式之快,較之於長孫琰毫無遜色。
兩人兔起鶻落,激搏猛烈,四外風生,嘯空如雷,棋逢敵手,轉眼廿招過去,尚
是無分軒輊。蒙面人每至十招,即朗笑道:「承讓了。」長孫琰武力雖高,養氣
功夫卻不如蒙面人,只覺氣憤欲炸,真力發出不勻。

  蒙面人當可察覺出來,不禁暗暗心喜。片刻,四十招已過去。陸曼玲冷冷出
聲道:「不用打了。」兩人聞言一怔,霍地身形疾分,止手不攻。

  長孫琰轉面目露詫容,問道:「尚未分勝負,五十招不到為何喝阻?」

  陸曼玲冷冷答道:「伯父已然輸了,還用打麼?氣亂則種昏真力不能收發由
心,難道伯父硬要明落敗著,才算心服口服?」長孫琰只覺陸曼玲之話一點不錯
,但顏面攸關,怎能服輸,雙目一瞪,張口欲語。陸曼玲已搖手微笑道:「伯父
無須如此,侄女情願借劍。」

  長孫琰不禁愕然瞪目,思不出這位侄女今日舉動為何大異尋常。」

  陸曼玲話落,即右手握住劍柄,左手三指托住劍尖,響起嬌笑聲道:「我因
雙足還不能行動自如,閣下請來接劍吧。」

  蒙面人亦感覺陸曼玲舉動離奇怪異,不禁躊躇,但不欲示弱,緩步走向前去
,口中笑道:「我與姑娘,萍水謀面,怎麼相信得過兄弟?」

  陸曼玲道:「和信與否,自有主宰,接與不接,權在閣下。」

  蒙面人心神一震,道:「倘姑娘捏碎靈珠,兄弟借劍無異廢物。」

  陸曼玲道:「閣下只說借劍,並未說出借靈珠,兩事不可相提並論。」

  蒙面人藉著說話,思忖如何出手接劍,使陸曼玲不及措手損毀避毒寶珠,一
面也想到陸曼玲此舉並非善意,暗暗留神提防。果然,陸曼玲心存除卻蒙面人之
念,因為她瞧出蒙面人似未盡全力,欲俟最後數招才顯露真才實學折辱風塵神乞
長孫琰。

  她深知長孫琰剛烈,偌大的聲望如敗在蒙面人之人,無顏再留,必一怒而去
,那時自己又墜入孤立無助,是以她施展反賓為主,攻心為武之策,見蒙面人躊
躇為難,不禁又嬌笑道:「閣下是志在借珠?抑或不敢接劍?」語音溫婉,無形
中卻有咄咄逼人之感。

  長孫琰此時胸中恍然悟出陸曼玲用意,暗暗慨歎道:「後生可畏,這丫頭委
實不可輕視。」屋上的鳳舞嘯天亦不勝驚駭陸曼玲心計絕倫。

  這時,蒙面人微笑道:「姑娘太輕視兄弟了,兄弟因尚未分勝負,姑娘雖慨
然借劍,只怕傳揚出去兄弟將蒙失不白之譽,一番善意,適得其反。」他說話時
卻在陸曼玲身前不及丈外處來回踱步,佯作本志不在碧虹劍,其實是在擇一極為
有利的方位,猝然出手奪劍。

  忽見蒙面人迅疾無倫一個旋轉,道:「既蒙慨贈,兄弟卻之不恭了。」話甫
落音,兩臂錯腕抓向陸曼玲手中碧虹劍而去。

  十指方出,突聽殿外傳來展天行喝道:「龐賢弟不可魯莽逞強,蜂蟲有毒,
慎防暗算。」蒙面人如中蛇蠍,倏地仰面斜翻開去。

  只見展天行率著玉面張良茅煥等十數人疾掠而入,一見長孫琰,展天行堆著
滿臉笑容,抱拳一拱道:「原來長孫大俠在此處?長孫大俠近來可好?」

  長孫琰寒著一張臉道:「老化子睡夠吃飽,無病無災,不敢勞問。」

  展天行微微一笑,轉面目注蒙面人,道:「龐鎮寰老弟請看老朽薄面,莫使
老朽為難,讓陸姑娘安然離去吧?」

  鳳舞嘯天覷望蒙面人身材竟是越瞧越神似龐鎮寰,暗驚道:「茅煥猜測不錯
,龐鎮寰心懷叵測,鬼臉老者無疑是他易容喬扮。」

  只見蒙面人道:「兄弟並不姓龐,更非龐鎮寰,展幫主認錯人了。」語音冷
森如冰。

  展天行不禁一呆,驚疑地望了玉面張良茅煥一眼。茅煥裝作未見,迅疾地移
開目光,面色平淡無驚。展天行只得強咳一聲,道:「展某冒昧,失禮已極,閣
下何妨一露廬山真面目,容展某瞻仰。」

  蒙面人斷然厲聲道:「不行。」展天行不禁面色一變,忽見殿外飄然走入一
雙人影,正是龐鎮寰與一神態驃悍,濃眉大眼,英氣奕奕的少年。情勢急轉,令
展雲行愕然失措。

  蒙面人冷笑道:「龐鎮寰不是來了麼?兄弟並非是他足無疑的了。」龐鎮寰
望了蒙面人一眼,目泛怒光,趨向展天行之前附耳密語數句。

  展天行不禁面色猛變,道:「老龍神怎敢如此。」說著用手一招,率眾身邁
向殿外而去。

  蒙面人哈哈朗聲大笑道:「兄弟也不願借劍了,祝二位一路平安。」身形倏
地拔起,向殿頂破孔衝出疾杳。風塵神乞長孫琰不禁隨著蒙面人穿空站定殿頂,
只見蒙面人身如流星曳電遠在數十丈外,驚此人身法奇快。

  突然,不遠忽冒起一條身影,奔空追向蒙面人而去,正是在寺外與自己一言
不合出手拚搏的鳳舞嘯天。老化子目送兩條身影先後消失後,不禁歎息出聲,只
覺蒙面人舉動跡近玄虛怪異,而鳳舞嘯天亦是迥異導演,不可理解,是友是敵,
迄今難分。

  只聽陸曼玲嬌聲呼道:「長孫伯父。」

  長孫琰應了一聲,一躍而下,只見陸曼玲已盈盈立起,覆面烏巾始終未曾揭
露,僅露出一雙剪水雙眸,晶瑩清澈,彷彿甚美,不禁慨歎道:「老化子無此定
力,在危機四迫之中,尚能運功療傷,一面運用機智卻敵,真是後生可畏,老朽
老矣。」

  陸曼玲暗中秀眉一皺,嬌笑道:「伯父別說好聽的話啦,你老人家不曾聽得
老龍神上官相也趕來了麼?前路艱危可知。」

  長孫琰道:「你不在瓊島侍奉令堂來此中原惹起是非殺劫則甚?」

  陸曼玲笑道:「侄女即是不離開瓊島,他們就不會尋來麼?」

  長孫琰不禁啞口無言,暗道:「老化子與這位侄女幾乎十年不見,如今她習
成一身絕藝,機智多謀,而且舉動詭秘,化子倒要瞧瞧這丫頭此來中原耍的什麼
花樣?」

  長孫琰道:「前往何處?」

  陸曼玲道:「伯父隨定侄女錯不了。」說著人已向殿外走去,風塵神乞長孫
琰搖搖首疾棄隨而去。

       ※   ※   ※   ※   ※

  晚霞絢爛,將本來多彩多姿的濟南大明湖又平添了幾分艷麗。濟南在周代為
齊國之地,秦代為齊都之地,漢初設濟南郡,三國時屑魏,晉置濟南郡,隋初廢
濟南郡嗣即為齊部,唐稱齊州,後改臨淄郡,宋改為府,元置濟南路,明後濟南
府,有清一代因之。

  鵲華二山巍峨城北,岡嶺相連,隱隱若長堤,城南則干佛山高時,環其三方
,是以濟南全城地形凹下,成一盆地,緣城諸水,皆由南山下注,而為北面之山
岡所束,流路縮狹,因之隨地湧出,有七十二泉之勝,其中以約突泉為冠。

  諸泉匯為大明湖,在城內西北隅,環周十二里,碧流環回,水木明瑟,冬冷
冰天,夏挹荷浪,秋容蘆雪,春色揚煙,對湖千佛山,奇偉深秀,梵宇屢次,蒼
松翠柏,遠望如畫屏。千佛山後傍山靠溪一條柳蔭小徑上隱現出一個黑衣蒙面人
疾奔如電向一所大莊院而去。莊院之前,古木參天,枝柯交接,匝蔭十畝,身臨
此境,暑氣全消,清風徐來。

  蒙面人回面冷笑一聲,身形一閃倏然隱去。片刻,柳蔭小徑中現出鳳舞嘯天
,身法如行雲流水走去,他似知蒙面人必落在巨宅中,但他目睹蒙面人武功之高
,令他有所躊躇,心內不住盤算進宅之策,只覺無計可施。突然,耳聞一個少女
語聲傳來道:「鳳舞少俠。」鶯聲瀝瀝,甜脆悅耳。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貌美翠衣少女俏生生立在溪畔一棵
垂柳之下,他先尚未認得真切,俟他瞥明是何人後,不禁出聲詫道:「春梅姑娘
,你怎麼在此?」

  春梅嫣然一笑,乳燕穿林掠在鳳舞嘯天身前,星眸注視了一眼,輕搖螓首道
:「婢子一路暗隨少俠甚久了,但少俠易容甚真,一直不敢冒叫,及覺體態步法
除了少俠外並無其他人,忍不住出聲呼喚,果然是鳳舞少俠。」

  鳳舞嘯天詫道:「你暗隨在下多久?」

  春梅道:「就是少俠故弄玄虛,將齊紹鴻的首級以無形天罡指力使之懸空,
婢子正在酒樓上。」

  鳳舞嘯天愕然詫道:「之後情形你都目擊無疑麼?」春梅含笑點點頭。

  鳳舞嘯天又道:「那麼施展鐵蝙蝠奪去避火珠之人,姑娘必然目擊?」

  春梅搖首道:「這人身法太快,婢子無法追及。」

  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何姑娘也來了麼?」

  春梅聞言不禁玉容慘淡,黯然一笑道:「此處非淡話這所,少俠可否與婢子
泛舟湖中一敘,我家小姐有緊要之事重托,小姐說少俠謙謙君子,一諾千金,可
資信賴。」

  鳳舞嘯天見春梅神色,不禁心中一驚,必是何湘君又遭困厄,忙道:「何姑
娘有事吩咐,在下焉敢不遵。」說時不禁望了巨宅一眼。

  春梅道:「小姐之事似與黑衣蒙面人有關,少俠終須與他碰面,無須亟亟。
」說著身形一動,朝干佛山奔去。鳳舞嘯天滿腹驚疑隨春梅之後掠上千佛山。

  碧波籠月,遠山含煙,大明湖又是一番景色,令人心醉神迷。岸柳婆娑外停
有十數艘遊艇,航艇清潔精雅,與秦淮河遊船相彷彿,所制酒菜極為可口,搖船
均為十八九歲船娘,其中不乏秀麗,雖是布衣裙褂,卻也楚楚可人。

  船娘見鳳舞嘯天春梅走來,一擁而上,鳳舞嘯天隨意挑了一艘登上。其時湖
風習習,四處飄香,遊目四望,湖光山色,盡收眼底,濯魄心,如登仙境。船娘
送上六味小菜及一壺自釀美酒,輕聲笑道:「這酒是金錢泉水所釀,其醇如膠,
多飲只微熏而不酩酊,老爺太太請放心飲用。」說著一福退下,走在船頭長篙點
水緩緩駛離湖岸,櫓槳伊啞如吟。春梅聞得老爺太太,不由嬌羞滿面,低啐了聲


  鳳舞嘯天似若無聞,握起酒壺,滿滿地斟了兩杯,笑語勸用。春梅聰明伶俐
,知鳳舞嘯天腹中飢餓,暫不提正事。俟兩人用至半飽時,才淒怨出聲長歎道:
「我家小姐已受暗算,似是一種無名奇毒所害,現四肢疲軟乏力,困居燕京旅邸
,婢子奉命謀取避毒珠,如遇少俠即懇少俠相助。」

  鳳舞嘯天不禁大驚道:「小姐受了何人暗算?」

  春梅淒然一笑道:「不知,小姐推測出是太極雙環劉文傑、龍泉驛的黑衣蒙
面老賊其中一人,眼前少俠追蹤之人與蒙面老賊似大有關係。」

  鳳舞嘯天點點頭道:「在下追蹤這人原因在此,那避毒珠是否就是在陸曼玲
那口碧虹劍柄上?」

  春梅道:「正是,陸曼玲武功已臻化境,又得風塵神乞長孫琰之助,婢子武
功微薄,不願輕舉妄動,展天行上官相等人又志在必得,終須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何況這黑衣蒙面人施出欲擒故縱之策,用意至為陰譎……」

  鳳舞嘯天道:「姑娘是說從黑衣蒙面人身上定可找出陸曼玲下落,但依在下
看來,陸曼玲也是心計至工,她未必就不知道黑衣蒙面人心意。」

  春梅嬌笑道:「鷸蚌相爭,才可漁翁得利。少俠睿智無匹,見機行事,毋須
婢子多言。」說著,忽伸纖手指向湖心遠處,接道:「婢子所料不差,陸曼玲不
是也來了麼?」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循著手指望去,只見一支畫航飄浮駛來,首尾各挑起一
支流蘇宮燈,紅焰映射朦朧如步。帷幕半卷,隱約可見陸曼玲與風塵神乞長孫琰
相對而坐,老化子正舉碗豪飲,兩腋風生,陸曼玲仍然玄巾蒙面裝扮。席旁侍立
著四個捧劍女婢,船首分站著一雙彪形大漢,兩目精芒如電,分明身負內家絕學


  鳳舞嘯天暗暗稱異,忖道:「看來春梅已預知陸曼玲的行蹤,他同行似並非
一人。」不禁目露疑容道:「姑娘此來僅你獨自一人麼?」

  春梅道:「還有崔星五大俠。」

  鳳舞嘯天長長哦了一聲,繼又問道:「那麼你小姐有何人侍奉,丟下她孤伶
伶一人,恐怕……」

  春梅見鳳舞嘯天神情憂急關切,忙道:「少俠放心,小姐在京自有人侍奉,
何況鐵面鍾馗杜長齡亦已趕奔燕京而去。」

  驀地,湖畔衝起一道旗花,夜空中頓現流射紅焰,映出奪目異彩。陸曼玲所
乘那支畫舫頓時落篙拴住湖心,船首一個彪形大漢長身一躍翻落在船尾,雙掌交
叉護在胸前,炯炯目光凝向那旗花放出之處。四個女婢疾然旋身,面向外立,劍
尖斜挑凝式「笑指天南」,這是內家劍學一式絕招,源出於武當,春梅看得真切
,只覺心頭微震。

  陸曼玲與長孫琰仍若無事般,身形坐著未稍移動,春梅悄命船娘將乘舟不可
靠得陸曼玲畫航太近,船娘幾曾見過這等怪事,不由驚得小鹿撞胸,怦怦直跳。
只見三條快舟,魚貫銜隨,疾行似箭般,向陸曼玲所乘畫舫而去。

  為首一舟船首站立著青衣少年,年約廿三四歲,玉面朱唇,雙目精芒炯炯,
含蘊著冷森氣味。其餘兩舟載著十六個錦衣武士,在月色這下分外壯觀雄偉。青
衣少年含笑朗聲道:「陸姑娘真是信人,在下為事所誤,來旦一步,望乞海涵是
幸。」炯然目光注視那艘畫舫上。

  但聽風送陸曼玲語聲道:「尊駕函中之言如是實在,不妨過舟一敘。」

  青衣少年微現躊躇之色,但立即朗聲笑道:「在下約請僅限姑娘一人,此事
非但關係姑娘生死,而且影響整個武林,姑娘如相信得在下,請撤除從人,在下
自當過舟一談。」

  陸曼玲道:「我舟中之人均是忠誠不二,決無外洩之虞,尊駕故作神秘,心
懷詭詐,我怎能相信尊駕是個謙謙君子,何況我猶未知道尊駕真實來歷……」

  青衣少年突然仰面發出清澈長笑道:「久聞姑娘機智過人,今日一見,果然
不差,但姑娘疏忽了一點,在下處心積慮數月,周署萬全,姑娘寥寥八人,實逃
不出在下嚴密伏樁,天羅地網之下,奉勸姑娘,還是俯首認輸為上。」

  陸曼玲冷笑道:「我與尊駕有何怨仇,值得尊駕處心積慮圖謀於我?」

  青衣少年哈哈朗笑道:「在下說過,茲事體大,足以影響整個武林,不便明
言相告,但一俟姑娘為寒舍上賓時,自然明白。」

  陸曼玲冷冷笑道:「只怕今晚尊駕意願如同夢幻泡影,弄巧成拙了。」

  青衣少年道:「姑娘不過倚仗長孫老乞兒,誤認有恃無恐,不是在下故作狂
妄,老乞兒自身難保,未必護得住姑娘。」風塵神乞長孫琰聞言不由氣往上撞,
霍地立起。

  陸曼玲微一搖手,示意老化子不宜輕舉妄動,暗道:「侄女不知他已處心積
慮,一時托大前來應約,他雖未必困得住侄女,但惡戰難免,伯父還怕沒有舒展
筋骨的機會麼?」長孫琰怒哼一聲,幸幸然又坐了下來。

  又聽陸曼玲道:「尊駕無非欲奪取我那口碧虹劍,此乃身外之物,有何可珍
,尊駕實用不著這等鋪排,只消派一介之使明言相借,立即慨允交出。」

  青衣少年不禁一怔,道:「在下不信姑娘之言?」

  陸曼玲冷笑道:「我一言九鼎,決無更易,不像你們鬚眉男子,口蜜腹劍,
什麼無恥之行,都做得出來。」

  青衣少年聞言不由玉面一紅,目中泛出一抹狠毒殺機,口中卻朗聲大笑道:
「如此說來,在下可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用手一指舟為首錦衣武士
,低語了數句。

  那錦衣武士立時身形一振,拔空而起,身法美妙兩臂一張,盤旋飄落湖面,
施展燕子三抄水身法,幾個起落,已沾上陸曼玲所乘船首。立著船首的彪形大漢
忽綻出一聲春雷似大喝道:「跪行進入。」那錦衣武士聞得喝聲,只覺心神猛震
,不由臉色大變,獰笑一笑,昂然直入。

  彪形大漢斜閃一步,身軀迅疾無倫的一個旋轉,右手兩指飛點錦衣武士脈門
要穴。這-式是崑崙不傳之秘「旋風摘斗」,奇奧不則,令人難以防衛,指式迅
如雷奔,錦衣武士若被他點上,必然當場斃命無疑。指力如割,堪堪點上錦衣武
士脈門,錦衣武士心神凜駭之下卻臨危不亂,身形突往前栽化為「風沾揚花」,
右肘橫撞對方兩指,左掌暗運重手法猛推向彪形大漢小腹「氣海」重穴。

  身形變化奇詭,出手部位攻其必救,彪形大漢暗驚這青衣少年手下俱都是如
此武功高強,今宵之勢諒凶多吉少,不禁深深憂慮,忙倒踩七星步疾閃而開。他
一退又進,展開掌貳,迭湧如潮向錦衣武士猛攻而去。錦衣武士亦搶攻出於,迅
如雷電,展開一場生死拚搏。

  青衣少年似胸有成竹,嘴角含著一絲耐人尋味的譎笑,兩道炯炯眼神竟不向
陸曼玲舟上望一眼,卻凝注在鳳舞嘯天舟上。突然,青衣少年嘴唇略動,右側梭
形小舟向鳳舞嘯天座舟駛去,須臾靠近,一個錦衣武士沈聲喝道:「兩位如非陸
曼玲之友,請即離去,免受無妄之災。」

  鳳舞嘯天冷笑道:「在下泛舟遊湖,又不干官府例禁,你們江湖人物是越來
越肆無忌憚了,在此有王法之處,竟公然尋仇兇殺,哼,你認得在下是誰麼?」


  錦衣武士聞言不禁-怔,真摸不出鳳舞嘯天底細,鳳舞嘯天除了面目森冷之
外,氣度雍容,滿口京腔,神似一介貴胃,那女的端莊秀麗,不顯輕佻,大家風
範,暗道:「這一男一女八成是王侯子弟,官宦千金,我等武林人物實犯不著招
惹官府。」心念一定,右手略擺,疾轉船首如箭駛向青衣少年之前低語了數句。


  青衣少年微皺歷不語,目光移向陸曼玲舟中。突然,彪形大漢一掌擊中錦衣
武士胸脯,轟的一聲如中敗革。這一掌之力,何止五百斤,彪形大漢只覺虎口欲
裂,震得倒退了兩步。錦衣武士身形一晃,不退反進,雙掌快如風攻出九招,辛
辣已極。

  彪形大漢先機盡失,被錦衣武士疾快凌厲的招式逼得一連後退至舷上,哎喲
一聲,失足墜下湖中。艙中疾掠出一雙女婢,厲叱出聲,兩支長劍寒光電奔向錦
衣衛而去。錦衣武士鼻中冷哼一聲,掄掌迎攻。他掌式愈攻愈快,宛若疾風驟雨
,雙劍卻越來越慢,劍鋒所指,竟似朝無數不同方位刺來,非但將錦衣武士凌厲
掌式逼得蕩了開去,而且身形連連閃避。

  錦衣武士雖然練有混元氣功,不畏刀劍,似也有氣功練不到的單門,只覺一
雙長劍攻來,均是攻至自身混元真氣不能護住的要害重穴,不禁駭然色變,豆大
冷汗涔涔冒出滾下,青衣少年亦為之目露驚愕之容。鳳舞嘯天與春梅目不轉瞬,
也注視著雙方攻守拚搏。

  忽然鳳舞嘯天向春梅低聲道:「那錦衣武士雖有一身橫練,一雙女婢劍勢卻
毫釐不爽攻向他練不到之氣門罩穴,所以錦衣武士顯得手腳忙亂,閃避無方。」


  春梅道:「這一點婢子也瞧出來啦,顯然她們知道錦衣武士武功來歷。」

  鳳舞嘯天搖首道:「這是陸曼玲密語傳聲指點。」

  春梅尚是不信,目光凝向陸曼玲身上,只見陸曼玲嘴唇微動,那蒙面紗巾已
然揭上,露出瑤鼻下面半張美好的輪廓。此時已深信鳳舞嘯天眼力銳利,言之不
虛,不禁面露憂容,道:「陸曼玲武功如此之高,避毒珠恐不能順利到手。」

  鳳舞嘯天忽見站在船首的船娘偷偷別過面來,眸中現出一抹異光。雖然一瞥
即隱,鳳舞嘯天卻瞧在眼中,不禁心中一動,暗伸兩指,虛點了船娘身後「神堂
」穴道一指。船娘只覺背後一冷,神智漸漸不清,身形雖然不倒,目中景物一片
模糊。

  鳳舞嘯天不動聲色笑道:「天下事無一蹴即成之理,姑娘暫釋憂念,你我見
機行事。」

  春梅搖首淒然一笑道:「只怕小姐不能等待,因循誤事,婢子縱然粉身碎骨
,莫贖其咎,少俠不能俟隙出手劫奪麼?」

  鳳舞嘯天聞言只覺心神一震,知報恩之念不禁油然泛起,點點頭道:「在下
當不辭萬難,犯險一時,且俟片刻如何?」
2008-10-8 23:24#3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九章】 為酬紅顏智取寶劍

  驀地--湖心陸曼玲舟中忽騰起一聲淒厲慘嚎,只見一雙女婢兩支寒光閃奔
長劍刺入錦衣武士兩脅距「天豁」穴一寸三分部位。錦衣武士那慘叫甫一奪口淒
厲呼出,眼耳口鼻的鮮血奔出,俯身栽下水中。

  青衣少年不禁勃然變色,兩舟其餘十五錦衣武士紛紛疾射撲向陸曼玲舟上。
立時為四個持劍女婢一雙彪形大漢接著,但人數懸殊,十五錦衣武士個個都持有
不同奇形兵刃,不啻如虎添冀,攻勢強猛。

  青衣少年突朗聲大笑道:「陸姑娘,你必須三思,在下在此大明湖四周布下
無數高手,只須一聲令下……」說著又是一陣朗笑入雲,道:「姑娘已成籠中鳥
,依在下之見,寧可身為座上客,豈能屈作階下囚。」

  陸曼玲只當未聽見,全神貫注雙方拚搏,發現自己這面岌岌可危,正待離座
而起,突見風塵神乞長孫琰身形穿出艙外,拳腿交飛。老化子一加入,戰況立變
,一雙錦衣武士頓被長孫琰雄厲的掌力打下湖心。青衣少年面色微變,仰面振吭
發出一聲長嘯。嘯聲悠長響亮,隨著夜風傳了開去,回應不絕。

  鳳舞嘯天忙道:「姑娘,你不如去南關峨英祠等候在下,在下如能取得碧虹
劍,明午以前准必趕至,否則,在下定遭凶險。」說著,連聲催促。

  春梅微一躊躇,暗道:「自己在旁,已感到礙手礙腳。」一聲好字出口,身
形已射出舟外落入水面,疾從片片荷葉叢中,似點水晴蜒隱去。

  嘯聲尚是裊裊不絕,湖面突現出十數條快舟,其行似箭,射出數十條飛弩,
銳嘯破空,投入陸曼玲舟中。箭簇一擊實,立即冒出一道火焰,著水燃燒起來,
轉眼,整個舟上火光熊熊,烈焰騰空。

  陸曼玲穿出舟外,不落向湖面,竟投往青衣少年舟中,身形懸空,振腕碧虹
劍疾出,九點寒星分襲青衣少年要害穴道。青衣少年冷笑一聲,挫腰一仰,兩腿
猛踹,身形貼波飛射出七八丈外。他那一踹之力,小舟竟翻了一個轉身,沉沒水
底,咕嚕嚕冒出一串水泡。

  陸曼玲沒料到青衣少年詭譎歹毒如此,一劍揮空,身形落下才驚覺不妙。幸
虧她輕功絕頂,另一足順著水面一滑,騰空而起,豈知青衣少年身形迴旋反撲而
回,兩指疾點向陸曼玲脈門要穴。一縷暗勁,奇寒如刃,身法更是奇奧迅詭,陸
曼玲離水騰空式子用得過猛,真氣不能在轉瞬間由濁換清,無論如何閃避不開青
衣少年奇襲之下。

  眼看陸曼玲就要傷在青衣少年指力之下,陸曼玲情急將碧虹劍脫手飛出,青
霞一抹削向肯衣少年伸來手臂。青衣少年竟不閃不避,兩指依然奪般點向陸曼玲
要穴,出聲哈哈朗笑。笑聲才一出口,青衣少年猛感頭頂罡風襲至,不禁面色一
變,兩足急踹,貼著陸曼玲雲發滑過,沾足一片荷葉,騰空又起。

  那奇襲青衣少年之人正是那鳳舞嘯天,如影隨形向青衣少年追去,前後逃逐
,轉眼已落在湖畔。青衣少年別面一望,見是鳳舞嘯天,不禁冷笑道:「朋友多
管閒事,休怨在下心狠意毒。」

  鳳舞嘯天沈聲道:「我本不願多事,只是尊駕殺人放火,王法不容,何況天
下事天下人管……」青衣少年冷笑一聲,雙臂掄攻,掌式奇詭辛辣。

  鳳舞嘯天已非昔下可比,交手經驗大增,立掌為刃,劃空銳嘯迎擊,出招更
是出人意表,變化莫測。這時,陸曼玲自鳳舞嘯天解救喪身之罹後,已把脫手飛
出碧虹劍撈在手中,感念鳳舞嘯天救命之德,亦向鳳舞嘯天之後掠去。

  站定湖岸後,別面一望,只見自己所乘畫舫漸沉入湖底,火焰已熄,湖面上
冒出一股濃煙,老化子與四婢一雙大漢均在湖心小洲上與錦衣武士多人激搏猛烈
。心知老化子等人無法突出重圍,錦衣武士個個武功卓絕,有心趕去施救,但一
想到青衣少年詭毒,暗道:「蛇無頭不行,打蛇應在七寸上,只將此人除去,何
愁重圍不解。」

  一眼瞥見鳳舞嘯天出招奇奧,雖然手法似嫌生硬,不能一氣呵成,似其武學
正邪之長,攻向部位令人難測,補救這一缺點足足有餘,不禁大大驚異。看鳳舞
嘯天年歲約莫四旬上下,一身武學集佛家玄門怪異,令陸曼玲百思不解。

  就在她略一怔神間,暗中不遠處突冒出十數條迅快的身影撲襲而至。當頭一
人蕩起一片寒光刀影撲來,陸曼玲身形斜閃,左腕疾出,一扣扣著那人曲池穴,
擰腕一拗,運足蹴出。那人一條右臂,生生被陸曼玲拗折,痛得冷哼甫出口際,
猛感尾間穴如中千斤重擊,變為淒成慘叫,身形巳被踢起半空。

  陸曼玲身形疾旋,碧虹劍招出「百鳥朝風」、「千釣垂江」,流芒四射,率
相撲來三匪立被殃及,一雙大漢屍分四截,鮮血濺飛,另一匪左臂離肩飛出,血
湧如注,慘叫墜地。其餘眾匪頓被懾住,齊齊剎住前撲之勢。暗中又有數十條身
影遙遙撲來,看來,青衣少年已下決心,寧可犧牲百人性命,亦不能使陸曼玲逃
出手外。

  青衣少年武功已臻上乘,奇招疊出,式式辛辣,卻暗驚鳳舞嘯天手法奇奧逼
人,錯非自己,早敗在對方奇奧武學之下,只覺鳳舞嘯天是他平生唯一勁敵,不
禁大喝道:「閣下若再不知進退,休怪我絕情辣毒了。」

  鳳舞嘯天顯然不必求勝,心內只在盤算如何能將碧虹劍得手,趁隙劫奪,又
恐貽卑鄙無行之譏,但感舉措難定,大大為難。忽聞青衣少年大喝入耳,不由一
震,手法略緩得一緩,不料青衣少年趁虛切入,掌發如雷,一片排山勁風,破空
如潮撞去。

  鳳舞嘯天右掌迅疾一翻,一招「五丁關山」吐勁猛按而出。掌力相接,一聲
巨震響起,勁風迴旋,石走沙飛,周邊樹木逼得偃倒。但聽青衣少年喝道:「閣
下武功不凡,再接在下一掌試試。」雙掌疾並倏翻,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
,一股狂飆宛如怒瀾決堤,萬馬馳奔向鳳舞嘯天撞去。

  青衣少年一招出手,立即潛龍長升天拔起,身形疾旋倒撲而下,右掌迅如電
光石火按向鳳舞嘯天頭頂百匯穴。兩種迥異不同的武功在彈指間完成,幾乎辯識
不出孰先孰後,速度之快可想而知。鳳舞嘯天與青衣少年掌力狂按,只覺兩臂一
陣撼震,胸前氣血翻騰,身形拿樁不住,蹬蹬倒退兩步。

  他身形猶未穩住,驀聞青衣少年喝聲,不禁心神大駭,猛感一股如山勁力往
胸前推撞而至,忙移宮換往外閃了開去。鳳舞嘯天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仗著驚
人的記憶力,以及上乘的秉賦根骨,以及奇特的際遇,天下各門各派神奇武學幾
乎諳曉七八,差堪擠身武林高手之列,但內力修為應循漸進,講究一分火候,一
分功力,決不能濫竽充數,是以他不願硬拚。他才閃避開去,驀感頭頂勁風下壓
,勢如雷霆萬鈞,不禁大駭,暗道:「我命休矣。」

  此時,陸曼玲見匪黨甚眾,起念除去青衣少年,此人若死,重圍立解,心意
甫決,突發現鳳舞嘯天已身臨境,不禁叱道:「撒手。」身形奪空,碧虹劍振腕
揮出,只見漫空寒飆,萬點金星,勢如天河倒瀉襲向青衣少年。

  劍勢未至,寒氣已自逼體如砭,青衣少年迫得疾撤右臂,身形斜瀉落地,迅
疾無倫在脅下抽出一柄緬鋼軟劍,振腕嗆啷一聲龍吟過處,軟劍伸得筆也似的直
。只見青衣少年目中精芒電射,殺機內蘊,陰惻惻發出一聲冷笑道:「陸姑娘,
你這是自討苦吃,怪不得在下。」匪徒們紛紛逼近,散佈四外,按刃不動,只待
一聲令下,合攻出手。

  鳳舞嘯天忽一躍而出,向一個持劍黑衣漢子撲去。他那撲勢迅如電奔,黑衣
漢子待鳳舞嘯天撲至近前,才予驚覺,慌得舉劍上挑,寒光電奔,刺向鳳舞嘯天
胸口七坎死穴。鳳舞嘯天冷笑一聲,施展空手入白刃神奧手法,一把奪下長劍,
右腿飛踢在漢子左腿脛骨上。

  「卡喳」一聲,脛骨立時折斷,一聲慘叫隨著騰起,那漢子身形被踢飛五六
丈外,血如泉湧。鳳舞嘯天立時掠回原處,與陸曼玲並肩而立,左掌立胸,右手
橫劍上挑,腳下暗扣子午,身形微欠。

  青衣少年見鳳舞嘯天捕殺一名手下,目中殺機畢露,及見鳳舞嘯天劍訣一捏
,不禁駭然變色。少林七十二宗武功外,有一宗達摩絕學「降龍伏虎」劍法,歷
代相戒列為傳之秘,僅掌門至尊及根骨奇佳,品行端正,修為功深的弟子獲此真
傳,雖有此規律,但除掌門至尊外,少林二十三代數百年來僅有限五人獲此際遇
,這套「降龍伏虎」劍法起手式「我佛問心」,只覺心底泛起一股奇寒,眼中不
禁露出悸駭神光。

  陸曼玲亦認出鳳舞嘯天劍訣來歷,不禁暗詫,忖道:「看來此人武學博雜異
常,難怪精而不絕。」遂向青衣少年道:「狂言無異,請即出招。」

  青衣少年面現躊躇之色,沉吟不語,似大感為難。突隨風飄送過來一陣洞簫
聲音,曲調靡和悅耳,如怨如慕,纏綿悱側。青衣少年神色不禁一變,單掌一揮
,轉身遁空疾杳,手下匪徒亦紛紛竄逃一空。情勢變得太突然,陸曼玲不禁一愕
,轉引投向湖心小洲,只見風塵神乞孫長琰率四個女婢一雙彪形大漢乘著一支梭
形快艇如箭駛來,轉眼泊抵湖岸掠了上來。長孫琰七人負傷壘壘,肩背傷處鮮血
仍自溢出,神色激動氣忿。

  陸曼玲道:「伯父傷勢無礙否?」

  長孫琰自泛怒光,冷笑道:「老化子死不了,日後自有他們好處。」

  陸曼玲笑道;「洞簫解圍,伯父可知此人來歷?」

  長孫琰聞言答道:「簫音甚熟,似為老化子昔年舊友,但久未謀面,聽說此
人已仙去……」

  鳳舞嘯天冷笑道:「這大明湖只准你來此以?」長孫琰不禁語塞,目中精芒
如挾霜刃怒視著鳳舞嘯天。

  陸曼玲深知這位伯父習性,對瞧不順眼之人,立即伸手較量,嫡侮怒嘲備至
,故老化子雖名動武林,但為此僻性結怨不少,正要出言勸解,只聽不遠處傳來
朗朗語聲道:「長孫老前輩在此麼?」

  長孫琰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一條修長人影踏著如銀月華拂林飄然走來
。距離既近,看出來人是三旬開外背劍布衣道人,長孫琰愕然詫道:「道長是誰
?老化子素昧平生……」

  那道人打一稽首朗聲笑道:「家師玉簫真人,與長孫老前輩昔年知交莫逆,
特遣貧道恭迎老前輩等諸位前往一敘。」

  長孫琰不禁面泛喜容,長長和氣了一聲道:「原來是九宮舊友,怎麼令師不
親身前來?」

  道人答道:「家師五年前遷來東嶽,久已不問江湖是非,不願與老前輩對頭
人明面相見,故以洞簫宮律懾退,家師現在貧道俗家師兄處,倘蒙見允,貧道頭
前領路。」

  長孫琰大笑道:「老化子極願一見令師,道長帶路吧。」道人打一稽首轉身
邁步行去。

  長孫琰向陸曼玲道:「我們走吧,那牛鼻子必知青衣小賊來歷,他若道出,
不無裨益於你。」

  陸曼玲略頷臻首,身開展動走出數步,發覺鳳舞嘯天尚屹立原處,似未打算
同行,回面說道:「尊駕不去麼?」

  鳳舞嘯天心下甚是作難,不隨陸曼玲前往,恐無法取得碧虹劍,若與同行,
又防陸曼玲長孫琰疑嫉自己心懷叵測,為此煞感躊躇。幾經思慮之下決定暗躡尾
隨,聞得陸曼玲之言,不禁一怔,搖首笑道:「在下局外之人,路見不平,伸手
相助,如今姑娘轉危為安,在下就此辭別,姑娘請珍重。」

  前行中年道人突止步回身朗笑道:「老前輩對頭,爪牙尚潛伏周近,如不急
行,只怕他們知道家師未親身前來,又捲土重來。」

  陸曼玲道:「尊駕不如與我等同往一行,以免孤身無助,身遭不測,見過玉
簫真人後再走不遲。」蒙面紗巾一雙星眸凝視著鳳舞嘯天。

  鳳舞嘯天略一沉吟,慨然答道:「在下願隨同前往。」慢步走向陸曼玲身後


       ※   ※   ※   ※   ※

  中年道人身形展處,竟是越來越快。長孫琰一行亦是快步如飛,逕向一座山
凹處走去。風送濤韻,葉陰月漏,碧空如洗,纖雲不染,夜色迷人。約莫半個時
辰過去,隱隱可見一幢宅院座落於山陰處,中年道人隨地發出一聲清嘯,飄回夜
空。

  鳳舞嘯天見並非自己追蹤黑衣蒙面人那所巨宅,不禁心下略寬。穿越數株合
抱交柯的龍爪槐蔭,只見巨宅門內走出四個小童,各提著一盞油燈籠,紅光外映
。須臾,緩緩踱出一個皓首龍鬚身著八卦衣老道,後隨一個面形團團,三綹長鬚
中年富紳。

  長孫琰疾趨向前,大笑道:「老化子只道牛鼻子已仙去,不知在此又得重逢
。」

  玉簫真人含笑道:「貧道浮雲野鶴,不履塵世已久,武林中人以訛傳訛。認
為貧道已死,其實浮生若夢,黃梁一枕,貧道概不足念。」

  長孫琰大笑道:「高論卓見,聽牛鼻子一席話,老化子勝讀十年書。」隨即
與眾人引見,至鳳舞嘯天時,鳳舞嘯天忙道:「在下閔榮。」

  玉簫真人含笑為禮,轉面手指著隨立之中年富紳道:「這是貧道弟子襲煥翔
,棄武從商,積貲百萬,落藉在此。」龍煥翔立時趨前,殷殷執禮。

  一陣寒暄後,襲煥翔立即領著眾人走入一間寬敞的客廳,廳內佈置得富麗中
不失典雅,壁間懸掛名家字畫,令人怡情奪神。襲煥翔待眾人落座獻上香茗後,
即命僕廚擺下一席豐宴,這宅中僕從如雲,穿梭不息,咄嗟間宴已擺下。

  玉簫真人笑道:「神乞口福不淺,貧道徒兒重金禮聘八閩良廚治席,神乞足
以大快朵頤了。」

  長孫琰宏聲大笑道:「老化子未吃,已自饞涎欲滴了。」襲煥翔請眾人入席
就座,長孫琰身居客位,推請上座。長孫琰推辭不獲,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

  入座後舉目一眺席間,果然是閩菜,目光瞪著一味紅槽鰻,香噴噴直衝入鼻
,老化子如在平時,早就伸手就抓了,嘖嘖讚不絕口,道:「色香俱佳,味道決
差不了。」一個青衣小僮在每人杯中斟酒,酒色碧綠如膠,芳香四溢。

  酒過三巡後,長孫琰長歎一聲,道:「如非牛鼻子簫聲驅敵,老化子已陳屍
湖底了,可否見告這小賊來歷?」

  玉簫真人道:「貧道避世已久,江湖是非早杳不入耳,月前下山,才得聞武
林中為紫陽圖解已掀起一片血腥殺劫,神乞你問煥翔或可告之。」

  襲煥翔立時答道:「距寒舍十五里遠近,有一神秘武林人物隱居,平日深居
簡出,外人不知,晚輩在五年前落藉於此,未及三月,即有一少年慕名來訪,自
稱姓侯,卻是神秘武林高人長子,胸中才學頗佳,談古論今,武林典故,無不中
肯,他知晚輩出身來歷。」說此略略一頓,又道:「此後頻頻來訪,與晚輩頗為
投契,有時顯露一手半招武學,已臻化境,晚輩自愧不如。」

  長孫琰突出聲道:「賢契可有回拜麼?」

  龔煥翔搖首道:「他從未啟齒邀約晚輩,似有礙難之處,晚輩疑心他父子乃
綠林劇盜,為掩人眼目計,在此廣置田莊,晚輩亦不願探入隱私,連累身家無辜
。」

  長孫琰目露疑容道:「賢契只知如此麼?」

  龔煥翔道:「晚輩僅知如此。」神色真摯,不似作偽。

  陸曼玲道:「那侯姓少年就是今晚所見之人麼?」

  龔煥翔道:「正是。」陸曼玲面色微變。

  長孫琰目光望了龔煥翔一眼,道:「賢契將老化子等請入貴宅,就不懼他反
顏成仇麼?」

  龔煥翔面色一紅,乾咳了聲道:「說實在話,晚輩同家師路經湖畔,目擊老
前輩等諸位陷入危境,原本不配多事,無奈家師故友情深,以簫聲驚敵,事巳做
出,騎虎難下,只有看事態發展如何?晚輩料他必不干休,因為陸姑娘劍上避毒
珠是他……」

  正說之間,忽見一個小廝持著一封信函快步走來,遞與龔煥翔道;「侯相公
有信請主人過目,下書人立候回命。」

  龔煥翔不禁一呆,忙抽出書信一閱,向玉簫真人笑道:「徒兒料他必不甘休
,他邀徒兒與恩師去東山頭晤面,說是有要事相商,並謂展天行與老龍神明晨必
來侵襲,須慎防。」說著離座而起,接道:「徒兒意欲單獨前往應約,聽他有何
話說,事實明白後,再作妥善安排。」

  玉簫真人略一沉吟道:「為師與你帶來一場是非,於心何忍,也說不得不去
一次,不過你須引神乞諸位暫住密室憩息。」

  長孫琰道:「為了老化子的事連累賢師徒大可不必,還是老化子與陸曼玲前
往了斷。」須胡無風自動,怒焰逼吐。

  玉簫真人微微一笑道:「神乞火爆的性情仍異當年一般,恃強逞性,於事何
補,看來,貧道方才是多事了。」長孫琰被玉簫真人頂撞得啞口無言。

  龔煥翔隨道:「請賀先生來。」一個小僮急奔出廳,領著一個身著藍布長衫
,氣質文弱五旬老者走入。

  龔煥翔道:「賀先生請領長孫前輩諸位暫住密室。」

  老者聞言低應了一聲是,向長孫琰長施一揖道:「老前輩請容在下帶路。」
說著即往廳外走去。

  玉簫真人與龔煥翔身形一閃,掠出廳外疾杳。長孫琰心中有受久擺佈之感,
不禁冷哼一聲,但也無可奈何緩緩向駕姓老者身後走去。陸曼玲與鳳舞嘯天並肩
而行,她發覺鳳舞嘯天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神意不屬,似有所思,不禁低聲道
:「閔老師,對此事有何卓見,不知可否見告。」

  鳳舞嘯天微笑道:「在下局外之人,實不能妄置一詞。」其實他只覺玉簫真
人與龔煥翔此舉不無可疑,但又無法指出可疑之處,只覺心神怔忡不寧。

  陸曼玲暗道:「怎麼此人如此冷漠。」一賭氣亦不願再問。

  他們隨著賀姓老者走入一間僻室,室中有通往地穴石階,一行拾級而下。鳳
舞嘯天只覺石階多達百餘階,深入地腹,步一落實,進入一間石室。室內壁頂嵌
著一顆核桃大小的明珠,發出柔和的光輝,映著室內景物清澈如畫。

  室中為客廳擺設,古樸雅致,左右兩門可通往鄰室,只聽賀姓老者道:「密
室一連七間,寢具酒食一應俱全,請渚位略事休息,賀某告退。」長施一揖轉身
退出。

  賀姓老者甫一消失於門外,驀聞賀姓老者發出一聲慘厲嚎聲,接著隆隆如雷
,密室石門已閉上。長孫琰知己受愚,厲喝一聲,雙掌平胸推出,一片排空如潮
罡力向石門推去。轟的一聲巨震,石門不動不發毫。長孫琰被震得兩臂雙麻,目
中怒焰如熾。

  突聞室外傳來一陣長笑道:「力敵不如智取,老化子現在有何話說。」笑音
語聲發悶,顯然為厚重石門擋住之故。

  長孫琰不禁目齒欲裂,聽出言語聲正是姓候小賊,激憤面色疾轉黯然,長歎
一聲道:「老化子真不信牛鼻子與侯小賊沆瀣一氣,但事實顯然,傳揚開去,武
林中人都將笑我老化於有目如盲,謬托知己?」

  陸曼玲道:「伯父不可燥妄,事已如此,氣又何用?」遂高聲道:「閣下與
玉簫真人勾結表裡為奸,我等才誤中暗算,有什麼得意?」

  室外立即應聲道:「陸姑娘你錯了,應該說玉簫真人龔煥翔中了在下調虎離
山妙計。」陸曼玲聞言不禁望了長孫琰一眼。

  長孫琰厲喝道:「難道玉簫真人不會返轉麼?」

  「誠如你所言,在下於龔煥遷來落藉之後,便已著手籌劃,其家大半數僕傭
均被在下網羅,是以事無鉅細,均難逃在下耳目之下。」

  陸曼玲冷笑道:「閣下如此做法存心?莫非龔煥翔與閣下無形中曾結有宿怨
?」

  室外侯姓少年朗聲大笑道:「江湖之內,利害分明,道義二字已蕩然無存,
今日為友,明日為敵,屢見不鮮,最要緊的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鳳舞嘯
天聞言不由一凜,只覺人心奇險,防不勝防。

  陸曼玲道:「閣下目的無非志在取得碧虹劍,倘以武功論勝,則毫無怨尤,
用此卑鄙手段,實令人齒冷。」

  朗笑聲又起道:「兵不厭詐,姑娘何責人太甚?」

  陸曼玲幸幸然說道:「我看你怎樣在我手中將碧虹劍取走,哼,只怕你是枉
費心機。」

  「在下算無遺策,倒是姑娘如在夢中,在下方才在酒席中暗使了手腳,灑下
一種藥粉,藥性緩和,如漏蝕石,在不知不覺中武功暫時喪失,九十日後才漸漸
恢復,此藥無毒,姑娘縱有避毒珠也無法察覺。」說著一頓,又道:「在下知姑
娘心意,未等在下現身之前,將避毒珠毀去,依在下之勸,最好休生此念,風聞
姑娘花容月貌,人間殊色,在下想欲人珠兩得。」陸曼玲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
星眸中射出兩道怨毒神光,卻被紗巾蒙蔽無法得見。

  風塵神乞長孫琰長歎一聲逭:「老化子今朝陰溝裡翻船,死也不瞑目。」說
時已感體內真氣不順,四肢麻冷顫震。

  陸曼玲見狀,即知老化子飲酒過多,藥力比自己發作得快。再一掠四個女婢
及一雙彪形大漢,只覺他們已面無人色,呈獻不支之狀,不禁悠悠發出一聲輕輕
歎息。這歎息聲淒側幽怨,令人心酸淚下。陸曼玲目光掠向鳳舞嘯天,只見他面
色平靜,似若無所事,不禁一怔道:「閔老師,你並無異樣感覺麼?」

  鳳舞嘯天冷冷答道:「姑娘不用擔心在下,目前急需忖思逃出之策,如姑娘
淪入魔掌,則不堪設想。」

  陸曼玲不由心中感動,淒然一笑道:「自古道色美非福,紅顏薄命,故我以
紗巾蒙面,但料不到……」

  鳳舞嘯天忙道:「姑娘,時刻無多,不妨用搜宮過穴,玉露歸元之法,試解
這慢形奇毒?」

  這時風塵神乞早巳跌坐於地,閉目行功,滿面汗水,面色蒼白如紙。四女婢
兩大漢一陣天暈地轉,噗通倒地,其實他們藥力並末發作,只是急怒攻心而已。
鳳舞嘯天道:「姑娘如急欲逃出,可試用碧虹劍能否穿透石壁。」

  陸曼玲暗覺甚有道理,頷首道:「不是閔老師一言點破,我險些忘懷了碧虹
劍無堅不摧。」舉劍平胸,猛提一口真氣,貫輸右臂。

  那知她不提真氣還好,真力強提過猛,突然胸口氣血逆竄,頭目暈黑,真氣
一散,右臂不由自主地軟垂落下。陸曼玲歎息一聲道:「心餘力拙,為之奈何?
」說著緩緩舉劍向頸間刎去。

  鳳舞嘯天見狀大驚,右臂迅如電光石火探出一把搶下碧虹劍,道:「姑娘不
可自尋短見,事還未至絕境,容在下籌一脫身之策。」

  陸曼玲搖首淒然答道:「閔老師,有一分希望我也不會自尋短見,與其身遭
污辱偷生,寧可保全清白而死。」說著望了鳳舞嘯天一眼,又道:「這柄碧虹劍
就算贈與閔老師吧,閔老師如能脫身,請代我復仇,九泉之下也當感德。」

  鳳舞嘯天道:「如不能逃出此宅,碧虹劍贈與在下又有何用?」

  陸曼玲道:「我料侯小賊必不殺你,以閔老師武功博雜精湛,碧虹雖暫為侯
小賊所得,他日不難物歸原主,只求閔老師不負重托才好。」

  鳳舞嘯天忙道:「姑娘怎出此不祥之語,在下不信已瀕臨絕境。」陸曼玲忽
響起一陣銀鈴嬌笑聲。

  鳳舞嘯天不禁大愕,猜不出陸曼鈴何故發笑。只見陸曼玲道:「閔老師可願
見見我廬山真面目麼?」不待鳳舞嘯天回答,陸曼玲已伸手緩緩扯下蒙面紗巾。


  鳳舞嘯天只覺眼前一亮,陸曼玲果是人間殊色,與何湘君一比,春花秋月,
冷霜傲梅,五分軒輊。陸曼玲一張瓜子臉龐,嬌嫩如脂,玫瑰泛靨,眉若春山,
雙瞳剪水,瑤鼻櫻唇,瓠犀半露,齒若編貝,令人一見魂馳。只聽陸曼玲道:「
我長得美麼?」

  鳳舞嘯天道:「姑娘國色天香,風華絕代。」

  陸曼玲道:「閔老師見過比我長得更美的麼?」

  鳳舞嘯天只覺甚難措詞回答,略一沈忖:「在下認為皮相之美,無足輕重,
重在內心。」

  陸曼玲剪水雙瞳凝視在鳳舞嘯天面上,久久不發一聲,看不出她是喜,還是
怒。半晌,陸曼玲輕歎一聲道:「世上能有幾人像閔老師這般想法,紅顏天嫉,
多才薄命,你我能相處一室,雖雲風萍相聚,總有前緣。」說著盈盈拜了下去。


  鳳舞嘯天忙閃開兩步,道:「在下不敢當此重禮,姑娘吉人天相,當可轉危
為安。」

  陸曼玲道:「但願如此,若有萬一,閔老師仁厚君子,願求千金一諾。」說
罷又拜了下去。

  鳳舞嘯天左手迅忙一探,攙住陸曼玲,答道:「在下應允就是,但碧虹劍在
下不敢受。」

  陸曼玲道:「閔教師休小視我乃女流之輩,言出如山,決無反悔。」說時額
角已見微汗。

  鳳舞嘯天知行將發作,忙道:「姑娘可照在下搜宮過穴,玉器歸元之法行功
,至少也可遏製毒性發作一時。「他本滿口京腔,一時心急,不自覺地說出川音


  陸曼玲不由愕然張著雙眼,詫道:「閔老師你為何口音已變,莫非你體內已
感不適麼?」

  鳳舞嘯天聞言知心急疏忽,為陸曼玲覺出有異。這時已感體內真氣浮逆,遂
即微笑說道:「姑娘猜得不差,在下已感體內有異,但口音變換卻無關係。」伸
手揭下面具。數月來鳳舞嘯天氣質已變,英姿颯爽,玉樹臨風,星目中有著令人
不可抗拒吸引的神光。陸曼玲先是一怔,倏而露齒嫵媚微笑,慢慢閉上雙目,盤
膝坐地。

       ※   ※   ※   ※   ※

  突聽室外傳來侯姓少年高聲道:「陸姑娘,可曾仔細考慮了沒有?」

  鳳舞嘯天迅忙戴上面具,騰身掠在門前,冷笑道:「陸姑娘說要閣下進來當
面一談。」

  室外侯少年朗聲大笑道:「你道我色迷心竅不想活了麼?雖然終須進入石室
,但此非其時,期在三日後。」

  鳳舞嘯天不禁一震,暗道:「小賊果然狡猾。」心中大急。

  忽聽壁外另一人高聲道:「稟少當家,白楊谷中發現上官相行蹤,似朝此處
而來。」

  侯姓少年沈喝道:「知道了,你等緊守石室,慎防有人逃走。」

  鳳舞嘯天料知小賊必已離去,迅以劍尖緊抵石室,方一運氣,只覺心臟急促
跳躍,不禁微歎出聲道:「小賊是用何藥物,竟如此厲害,我雖不畏死,恨死得
不明不白。」

  轉面望去,只見陸曼玲雙眼已是睜開,正凝視著自己,泛出笑容道:「我已
聽從你的話不尋短見,怎麼你也說出令人氣短之語?」說罷又慢慢閉上了雙目。


  鳳舞嘯天此時再也不能強作鎮靜,只覺心亂如麻,那體內浮逆真氣竟似愈來
愈重,一幕幕往事重泛心頭。他不禁想起三元秘笈,暗道:「盡三日之期,將三
元秘笈內所載之武功從頭至尾潛心參悟,或可找出一條自救之策。」遂靜心息慮
,面對石門盤膝坐下,劍尖外伸,默憶三元秘笈上武功絕學。

  他自得三元秘笈,即為事所羈,未得半月安閒潛心參悟。經此一來,鳳舞嘯
天反因禍得福,三日雖短,但因之奠立一代大俠之基石厥功至巨。

       ※   ※   ※   ※   ※

  晨光熹微,東方天際泛出一片鮮艷的紅霞,卷雲如帶,千峰擁翠,澄湖如鏡
,四處飄香,山明水秀的大明湖,又平添了幾分怡人景色。湖畔柳絲中人影一閃
,翩若驚鴻現出一個俏麗的少女,正是春梅。她昨晚未離開大明湖,昨晚一切均
當場目擊,見鳳舞嘯天隨著陸曼玲等一行而去,心頭亦喜亦憂,喜的是鳳舞嘯天
獲近身之階則碧虹劍得手有望。

  但風聞陸曼玲人間殊色,儀態萬分,恐鳳舞嘯天把持不住,見異思遷,又防
陸曼玲橫刀奪愛,不禁深懷憂慮。午時還早,她不急於離開,似沉浸在這水秀山
清中,洗滌多日來煩慮。突聞腦後傳來溫和的語聲道:「姑娘好閒情逸致,你家
小姐可好否?」

  春梅聞聲不禁駭然,轉面望去,一眼瞥明那人,立即盈盈拜了下去,道:「
劉老前輩。」

  那人正是太極雙環劉文傑,含笑扶起,道:「姑娘不必拘禮。」靄然慈詳,
道貌岸然。

  春梅立起道:「小姐現在仍在成都靜養,自龍泉驛蒙面老賊暗算,小姐即為
所苦,時發時愈,婢子奉前來泰山尋覓一本「九葉驅風草」,昨晚才趕至此間,
卻為一場不同尋常的江湖恩怨所羈誤。」

  劉文傑微微一愕道:「可否請道其詳。」春梅便將昨晚所見說出。

  劉文傑傾聽後詫道:「有長孫老乞在,這蒙面少女定是瓊崖海天釣叟陸驥之
女陸曼玲,老乞兒與陸驥乃八拜之交,陸曼玲遠來中原,定意在紫陽圖解,只不
知對方青衣少年是誰?」

  春梅搖首答道:「婢子藏稍遠,不知少年是誰?但他意在劫陸曼玲那口碧虹
劍。」

  「當然。」劉文傑道:「劍柄上嵌有一粒避毒珠,乃武林中人夢寐欲得之物
。」話音稍頓,又道:「玉簫真人潛隱九宮,久已不露面江湖,如今再出,此事
誠不可思議,老朽意欲前往一探,不知姑娘可願陪伴同行,決耽誤不了姑娘行程
。」春梅心中大感為難。

  正籌思答詞之際,忽隨風送來一個陰側側冷笑,靈機一動,不禁嬌叱一聲道
:「什麼人?」循聲撲了過去。不遠處冉冉冒出一個瘦削長臉,兩頰深陷,面色
枯黃如臘的怪人。

  這怪人一見春梅撲來,目中進射兩道森冷如叉的神光,鼻中輕輕一哼,右臂
疾拂而出。一股陰寒如冰的袖勁狂捲如潮,襲向春梅而去。只見春梅如受重擊,
尖叫了一聲,凌空一個觔斗,斜翻出七八丈外,伏在草叢中不動。

  春梅靈慧機智,刁鑽伶俐,怪人袖勁堪拂中之一剎那,立即倒翻避出,裝得
十分相似如受重傷,不但將怪人騙過,居然連老奸巨滑之劉文傑也深信不疑。劉
文傑縱橫武林數十午,以小善博取同道美譽,至今盛名不衰。

  他不願被人瞧出其實是一巨奸大惡,此時更不能袖手不問,身形疾閃擋在那
怪人之前,沈聲喝道:「出手辣毒,凶邪行徑,老朽若不懲治於你,武林正義何
在?」

  怪人桀桀怪笑道:「好大的口氣?須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今日破格例
外,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大的道行。」

  劉文傑聞言不禁氣往上撞,怒火如沸,但他涵養功深,喜怒不形於顏色,淡
淡一笑道:「尊駕意欲仲量老朽,即請出手。」

  怪人怒哼一聲,反臂出指,五股勁風斜射而出,身形疾旋,右掌一式「托梁
換柱」擊向劉文傑的下顎。劉文傑暗道:「好歹毒的招式。」心內卻驚異他出式
之奇突,攻向部位詭奧絕倫。

  他存心顯露絕藝,右足一點,身形後仰晃了兩晃,用出「風翻荷浪」曠絕身
法讓怪人反臂拂指一擊,倏忽身軀一轉,左掌穿起。「叭」的掌力互接,怪人一
聲哇呀大叫,身形倒躍出九尺開外,眼中兩道冷電仔細上下打量劉文傑。

  劉文傑也震得兩臂酥麻,暗道:「此人武學怪異,實非泛常,看來這數年江
湖中又出了無數身手卓絕的能手,被黑道綠林幫派所網羅,準備掀起駭人巨變。
」那怪人面色激厲,一退又進,身形如電,掌影飄飄,瞬息之間,攻出十三招。


  寒飆澈骨,罡勁所拍,無不是人身要害重穴。劉文傑雙掌一分,踏步出招,
掌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息,表面上看來雄渾有餘,奇奧不足,均是普通常見之招
式,其實這平凡的招數在他手中經過千錘百練,已化腐朽為神奇,簡直無懈可擊


  半盞茶時分過去,怪人被劉文傑掌勢逼得團團亂轉,激怒得喉中厲嘯怪叫。
突然,劉文傑掌出「舉火燒天」,一掌印在怪人胸脯上,「叭」的一聲大震。怪
人身形震得飛起,發出一聲刺耳厲嘯,軀體卻不墜下,竟似流星騰空而去。

  劉文傑不由怔得一怔,暗道:「我這一掌之力已達七成,雖銅筋鐵骨,亦面
震傷內腑撲地不起,這怪人為何安然無恙。」心中一動,立即猛生追躡怪人下落
之念,四下一望,春梅已不見蹤跡,鼻中冷哼一聲,騰身凌空而起。

  半空中瞥見怪人身影遠在數十丈外朝城垣下瀉落,不禁雙足踹,身如弩箭離
弦追下。怪人身法飛快絕倫,轉眼間已杳失於千佛山翠擁樹木中。劉文傑身形落
下,面現懊喪之色,忽聞身後一陣衣袂破空隱隱隨風送入耳中。

  他耳力銳敏,辯明所來的人數不少,微愕之下身形疾轉,只見老龍神上官相
率領十餘黑道高手疾奔而來。老龍神上官相亦看清立在道旁之人為太極雙環劉文
傑,不由身形頓住,抱拳笑道:「劉大俠別來無恙否?」

  劉文傑抱拳還禮,滿面春風答道:「好說,上官老師前來東魯為了何故?」


  上官相答道:「還不是要查尋鐵翅蝙蝠物的是誰,風聞目前鐵蝙蝠魯境再現
,並劫走玉虎幫魯西分堂主胡飛熊懷不中之避火珠,是以兄弟急急趕來。」

  劉文傑故作愕然之色道:「此來劉某毫無所聞,上官老師可否約略說出經過
梗概?」

  上官相不想耽誤行程,卻不敢拒絕劉文傑,稍一沈忖,道:「避火珠為胡飛
熊劫自齊紹鴻手中,卻不料為一凶邪似玉虎幫中信符火急召胡飛熊趕往一幢廢宅
……」

  「必是冒用展天行名義?」

  「正是。」上官相道:「胡飛熊不虞有詐,進入廢宅,竟落得個全軍覆沒,
他不是死在騙他入宅的鬼臉老賊手中,而是喪命在鐵翅蝙蝠之下,避火珠亦被劫
去。」

  劉文傑詫道:「鬼臉老賊,胡飛熊既全軍覆沒,上官老師據何而知?」

  上官相顯然被劉文傑盤根究底問話所微怒,語音微沈,答道:「鬼臉老者屬
下十二惡判亦折喪一半,他本人倖免於鐵翅蝙蝠之下,迅即離宅追去,此刻,展
天行恰率眾趕至,胡飛熊尚未氣絕,從胡飛熊口中得知詳情。」

  劉文傑歎息一聲道:「此鬼臉老者顯為玉虎幫中之人,處心積慮,叵測險惡
,恐展天行睡難安枕了。」說著微微一頓,又道:「久聞上官老師處事謹慎,謀
定後動,決不捕風捉影,無端生非,諒此行定然確知鐵翅蝙蝠主者下落?」

  上官相搖手道:「此人如神龍在天,行蹤神出鬼沒,令人疲於奔命,兄弟再
三思維,決以旁敵側擊,抽絲剝繭之法,或可找出一絲端倪。」

  劉文傑道:「願聞高明。」

  上官相咳了一聲道:「劉大俠諒已耳聞昨晚大明湖之事?」

  劉文傑撫髯微笑道:「這個劉某已有耳聞。」

  「依兄弟之見。」上官相道:「避火珠與避毒珠必大有關連,陸曼玲此去無
異羊入虎口,玉簫真人久已絕意江湖,又聞他奄化仙去,墓木巳拱,此時又重現
江湖,大有可疑。」

  劉文傑撫掌大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劉某極願一見這位玄門舊友,是否利
慾熏心,晚節不終。」

  上官相聞言暗暗心喜,忖道:「倘與他同行,則我上官相此來可振振有詞,
不懼展天行藉故尋釁。」微微一笑,道:「玉簫真人就在近潛隱,劉大俠不棄,
兄弟願結伴同行。」

  劉文傑乃心機至工之人,暗中冷哼一聲道:「我豈能為你所利用」臉上卻顯
露真摯的笑容道:「足感盛情,劉某尚須等候一位知友,上官老師請先行一步。


  上官相不由大感失望,但他亦是老奸巨滑,深藏不露,聞言立即失手笑道:
「如此兄弟先行一步,恕不奉陪了,說罷轉身率眾疾奔如飛而去。劉文傑目送上
官相等人身形消失後,朝樹叢蔥鬱中一閃不見。

       ※   ※   ※   ※   ※

  龍爪槐樹蔭深處那幢巨宅,櫛比連綿,屋宇眾多,卻在陽光烈日下,顯得那
麼陰沈岑寂,非但人跡杳無,即是雞犬也找不到一個。

  驀地--十數條人影由龍爪槐蔭疾如電射紛紛掠了出來。只聽上官相低沈喝
道:「玉輝,你去叩門,說我上官相求見。」一個梟目森冷,背負一柄虎頭鉤勁
裝中年漢子,低應了一聲,灑開大步邁向門前而去。

  油光烏亮的兩扇重門緊閉著,一對黃銅獸環陽光回射閃閃,光華,眩目耀眼
。王輝堪堪走近宅門,伸手一抓獸環,突聞一個陰沈的語聲傳來:「且慢。」音
調是那麼陰寒澈骨,王輝由不得機伶伶打一寒顫,轉面望去,只見屋角暗處並肩
慢慢走出三人。

  中立者正是玉虎幫主展天行,面罩濃霜,向上官相走去,道:「上官當家,
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你侵我河地,不嫌狂妄欺人太什麼?」

  上官相料不到展天行亦在此處,神色尷尬,強咳了兩聲道:「展幫主,兄弟
是追尋那使用鐵翅蝙蝠的兇徒,並非有意與貴幫作對,幫主氣勢洶洶,不嫌盛氣
凌人麼?」

  展天行哈哈大笑道:「上官當家,緝捕正凶,越界追人,不知咱們江湖有無
樹立規矩?」笑聲中含蘊著刺耳譏嘲。

  上官相不由面色激動,道:「展幫主,你誤會了,兄弟巳派人投貼貴幫總壇
,怎奈幫主不在,兄弟禮數已到,問心無愧。」

  一句話扣住了展天行,怔得一怔,只覺立在一旁的玉面張良茅煥以肘撞了他
一下,倏轉愧疚赧笑道:「既然如此,展某顯然理屈,望乞見諒。」話音略略一
頓,接道:「上官當家定獲有線索,這使鐵翅蝙蝠兇徒藏匿在此宅內。」

  上官相朗聲道:「兄弟決不無的放矢。」

  展天行道:「看來有憑有據,但不知此人是誰?」

  上官相道:「展幫主這是明知故問。」

  「展某委實不知,此人是誰?」

  「玉簫真人。」

  展天行先是一怔,繼而微笑道:「上官當家何必欺騙展某,你此來目的無非
在那顆避毒珠。」

  上官相面有慍色道:「含血噴人,豪傑不為,幫主別把我上官相當作了無恥
小人。」

  展天行高笑入雲道:「好,好,就算我展某說錯,展某此來用意恰與上官當
家相反,道不同不相為謀,上官當家你先請吧。」休看老神龍頭上官相姜辣老練
,刁滑如狐,那些巳騎虎難下,嘿嘿冷笑兩聲,以手示意王輝,預先逃去。

  上官相已覺察出這幢巨宅大有蹊蹺,強敵臨門,那有這麼沉寂毫無動靜之理
,如非玉簫真人預先逃去。即系潛伏宅內蘊有預謀,心內猛萌蛇鼠兩端之念,不
禁目光閃耀亂轉,暗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如慫湧展天行與玉簫真人拚
命,自己表示寬容大度,與人無爭,免落武林口實,明爭不如暗圖,諒展天行豈
奈我何?」他心存漁翁之念,反倒泰然起來。

  只見王輝已然敲擊門上獸環三次,力沈勁猛,撞得震天價響。突聞一個嘶啞
蒼老聲音:「誰呀?」兩扇大門緩緩啟開,走出一個邁龍鍾老家人,瞇著雙眼打
量了王輝一眼,道:「你老找準?」

  王輝看出這老蒼頭毫無武功,強行壓抑一腔怒氣,抱拳笑道:「煩勞通稟,
就說上官相求見。」

  老人家搖頭笑道:「您老來得不巧,敝主人昨晚有事遠行百粵,恕小的無法
通稟。」

  王輝一愕,道:「什麼?你主人走了麼?但不知有無同行之人?」

  老家人道:「敝主人與玉簫真人及一個什麼姓陸姑娘等人同行。」此言一出
,令上官相、展天行等人不禁楞住,面面相覷。

  五面張良茅煥暗向展天行道:「此乃緩兵之計,幫主不妨單刀直入,逼使玉
簫真人露面。」

  展天行對茅煥是言無不信,計無不從,已亟於查出那冒用信符之人,深覺茅
煥之言極為有理,身形一動,邁步走去。只聽上官相喝道:「王輝,回來。」王
輝轉身一躍,落在老龍神上官相之側,肅立無聲。

  上官相微笑望著展天行道:「賓不壓主,恕兄弟不能越俎代庖,展幫主你請
先吧。」

  展天行不禁一怔,猛感上官相此舉不懷好意,自己也瞧出事有蹊蹺,但未便
示懼,立即抱拳大笑道:「如此展某當仁不讓了。」率著玉面張良茅煥等人邁步
走入宅內。

  老家人張惶失措,退在一旁,張口吶吶說不出一個字。展天行等人走入宅內
,只見莊宅一無燈火,陰氣逼人,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令人毛骨悚然。一行
人步入寬敞左廳,玉面張良茅煥扇然夜行火折,「擦啦」一聲,一道熊熊火焰升
起,照得全廳一明。

  展天行目光銳厲,一眼瞥見紫檀木桌縝著一封書信,上寫:「留呈展幫主。
」五個龍飛風鳳舞字跡,映入展天行眼中,不禁心神大震,只覺處處都落在別人
的謀算中,雙峰緊鎖,緩緩伸手向書信拿去。

  突聞茅煥一聲低喝道:「幫主且慢。」展天行猛縮右臂,用驚疑目光望著茅
煥。只見茅煥手中火折已交與-人,取出一雙鹿皮手套戴上,上前拿起書信抽出
內面信箋。

  展天行暗道:「茅緊弟果真是心細如髮,我玉虎幫之有今日成就,茅賢弟厥
功不小……」

  忽發現茅煥面色微變,兩手呈顯顫抖,急趨前觀看,只見書信上:「貴幫內
有大患,何故另樹強敵,展幫主今晚來此但無功,只怕趕回燕京時,貴幫已一夕
易幟,拱手他人,懇摯奉告,言盡在此,臨書布別,不勝依依。」

  展天行面色大變,喝道:「快走。」率眾急急撒出宅外。迷濛月色之下,只
見老龍神上官相屹立著龍爪槐下,負手眼望看掠月浮雲似有所思。

  上官相緩緩垂面目注展天行微笑道:「展幫主此行如何。」

  展天行寒道一張臉答道:「此宅乃一幢空宅。」

  上官相愕然道:「兄弟不信有此事。」

  展天行道:「相信與否,全憑上官當家,展某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上官相見道著展天等人遠去消失的身影,不禁狐疑滿腹。

  因目睹展天行等人神色凝重,暗道:「展天行老兒不是好吃的蒜,事非水落
石出,豈能如此輕易撒手不問,難道他吃了暗虧不成。」他越想越對,不禁大感
躊躇。以他之能,也不敢闖入此宅。這幢巨宅,眼前在他看來,不啻是一具巨靈
神像,望而生畏。

  但這話不能向他屬下說出口,既不能示懼,又不能撤走,默然思忖了一陣,
心中打定了一個主意,暗道:「玉簫真人絕不能離去得如此快法,必仍在宅內,
不如採取困圍久待之策,何況太極雙環劉文傑不會不來,有此幫手,何懼玉簫真
人。」一想到劉文傑,不由暗詫,至今猶未見劉文傑趕來,忙一揮手,領著屬下
隱去。

  其實劉文傑早就到來,隨著展天行潛入宅內,目擊展天行見信退去,不禁大
詫。他乃心機卓著之人,暗覺屋中必潛隱著一個極厲害的人物,行詭用計都不在
自己之下,絕非玉簫真人,連想此人必關係整個武林。當然,劉文傑不會放棄此
一重要的線索,他匿藏在大廳內守株待兔。

       ※   ※   ※   ※   ※

  此一計策果然收效,約莫一個更次後,突見一條黑影由天井上疾瀉落地,輕
輕做了一聲蛙鳴。「呱」的一聲傳入廳內,只見廳壁微微響動後,一條黑影冒了
出來,疾如鬼魅飄出廳外。

  劉文傑大驚道:「原來這巨宅內處處都有復壁,壁中藏有暗樁,他能目睹你
一舉一動,絲毫無所遁形,人卻不能見他。」不禁心神凜駭,暗覺宅內蓄謀經營
,居心實不可測。

  兩條黑影在廳外一合,只聽一個低微語音道:「老龍神上官相等人尚佈伏宅
外附近,暗暗監視我等行動,似採取困圍之策,一兩天內諒不會撤離。」

  「哼。」另一人冷笑道:「均落在咱們總瓢把子計算中,上官相如知機撤走
還好,不然管教他全軍盡沒。」

  「那麼總瓢把子為何不採取行動?」

  「此非其時,萬一為此引來無數強敵,反為不美。」

  「不然,周近已發現黑白兩道豪雄窺伺,如不稟報報總瓢把子定奪,出了舛
錯,屬下可擔當不起。」

  「哼,這班武林人物,都是貪生怕死,混水摸魚之輩,見上官相心存顧忌,
他們怎敢妄動,你就是為此而來麼?」那條黑影本還有話說,是答得如此輕鬆,
諒總瓢把子已成竹在胸,多說也無益,立道:「那麼屬下去了。」身影一閃不見


  劉文傑暗中驚疑道:「他們說總瓢把子是何人物,諒此人必然知道。」只見
那人在廳外呆立須臾,突身形拔起,穿空疾杳。

  這使劉文傑大出意料之外,原料此人必返入廳內,在他隱入復壁之際,以「
虛空拂穴」手法制住,逼使供出,這樣一來,劉文傑改弦易轍不可,一溜煙掠出
廳外穿上屋脊。屋角飛簷處突冒起一條黑影,發出清朗語聲道:「來人可是劉大
俠麼?」

  劉文傑不禁-怔,忙答道:「正是老朽劉文傑。」

  那人道:「家主人團強敵環伺,忙於策劃退敵之計,致有失遠迎,望乞海涵
。」

  劉文傑道:「不敢,宅主人是誰,敢望賜告。」說著身形走了前去。迷茫月
色下,只見那人面如滿月,五官清秀,三綹黑髮,眼內精芒炯炯若電。

  那人微微一笑,抱拳答道:「家主人說與劉大俠原是舊識,見面就知,再說
在下也不知家主人真正姓名來歷,家主人命在下帶路至密室晤面暢敘武林大事,
不知劉大俠能否俯允。」

  這一來,令足智多謀,貌善心險的劉文傑呆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覆才
好。去嗎?恐自投羅網,履入危境,困未悉宅主是友是敵,無論如何,必是個極
為辣手人物,智謀、武功,都不在自已之下。若是拒絕,則必認為自己膽怯,傳
揚開去,於自己名望有損。為此煞費周章,甚難措詞回答。

  猛見此人眼內炯炯神光逼射在自己臉上,隱泛嘲諷意味,不禁臉上微感一熱
,咳了一聲道:「宅主人如此故作神秘,老朽礙難置答,眼前強敵雖環伺宅外,
卻不敢冒入侵犯,令東主既知老朽之來,理該出見才是。」

  那人正色道:「劉大俠之言甚是,但在下奉命而來,不知其他,以劉大俠望
重四海,譽滿武林,武學已臻化境,尚恐家主人有意暗害不成?」

  劉文傑只覺此人詞鋒犀利,令自己無法招架,暗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諒他也莫奈我何?」心念一定,遂哈哈大笑道:「就請尊駕帶路。」

  那入抱拳一揖,道:「恕在下有僭了。」縱身一躍,飄下屋面,只覺劉文傑
已先他悄無聲息站地,暗暗心驚道:「劉文傑果然名不虛傳。」

  太極雙環劍文傑隨著這人身後,此人步法從容,不疾不徐,向花叢中一條白
石小徑走去,凝神打量四外形勢。但見花木扶疏,暗香浮動,月色清冷,景色淒
迷,一切都靜得出奇,並無絲毫異狀,忖道:「宅主如不出自己所料,定是個才
華卓絕之輩,從容若定,謀略籌劃,虛虛實實,令人有高深莫測之感。」

  因他心生惕念,腦中忖思見了此宅主人應如何應付,假定了幾種情勢,擬定
對策,方可立於不敗之地。劉文傑有一種過人的長處,那是一生謹慎,絕不乘喜
而輕諾,更不乘快而多事,不因志得意滿面偶有疏忽,是以偽譽武林數十年迄今
不衰。

  忽感夜風送來濃郁芳香,沁人心脾。不遠處現出一幢精雅別緻的花榭,四周
植有數百株不知名的花樹,高僅兩丈,軀幹如碗,枝葉互生,葉如楷杷而輕厚,
花似白蓮,瑩脂如玉,每株樹上繁結數十朵,遙遙望去無異花城,不令人神往。


  劉文傑隨著此人踏上石階,花樹內飄然走出一個青衣少年,含笑抱拳道:「
難得劉大俠光臨,蓬畢生輝,請入內一敘。」

  引路中年人突轉身向劉文傑笑道:「在下還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青衣少年道:「廖大哥,劉大俠武林高人,譽滿四海,你我就此請益,倘蒙
指點,勝似練武十年,這等曠世奇遇,你竟平白讓它放過?」劉文傑乍睹這青衣
少年,不禁一怔。

  料不到此莊主人如此年輕,只覺陌若平生,想他不出在何處見過,耳聞少年
出言明譽暗毀,心中微怒,卻絲毫不形於色,微微一笑,說道:「老朽不過浪得
虛名,怎能比得閣下年歲輕輕,身手機智高絕,數日後即將名滿江湖,使老朽欣
羨不已。」

  少年聞言不由一愕,道:「劉大俠何以竟出此言,在下未學後輩,過蒙謬獎
,不勝汗顏。」

  劉文傑大笑道:「智退展天行,懾阻上官相,即此兩事,已足以名動武林,
威懾江湖了。」笑聲高遏行雲,宏亮如雷。

  青衣少年微笑道:「劉大俠你誤會了,在下非此宅主人。」

  劉文傑不由呆了一呆,道:「那麼宅主何在?」

  少年堆起滿面歉疚之色道:「宅主乃系家叔,因他籌劃退敵之策,一時之間
不能趕至恭迎大俠,是以命在下替代他款待大俠。」說罷延請劉文傑入室。

  眼中突然一亮,客廳中八支流蘇宮燈由四個垂髻小童點燃,映得一屋通明。
賓主落座獻上香茗後,青衣少年道:「在下程惠,家叔程仲武敬仰劉大俠一生清
譽,武林泰斗,發現大俠行蹤後,即恐大俠為傳言所訛,敝家叔居心叵測,禍亂
武林……」

  劉文傑不待程惠說完,即微笑接道:「老朽平生謹慎,決不輕易指人以罪,
眼見猶恐是假,耳聞豈可深信。」

  程惠道:「如此家叔就放心了」

  「不過令叔與老朽似未有一面之識。」

  「家叔昔年之事,在下生之也晚,不便妄論有無,只恐大俠貴人多忘。」劉
文傑不禁哈哈大笑。

  程惠手指廖姓中年人接道:「這位廖鵬舉是家叔衣缽傳人,與在下同是嗜武
若命……」說此面色突變,目注室外。

  只見一條人影急射掠入,渾身上下受有重傷,頭面顎骨並劃有三寸許刀口,
皮肉外翻,血流如注,一站實即不支跌坐於地。程惠大驚失色道:「王老師遭了
何人暗算。」

  來人已喘不出聲道:「上官相已派入侵入本宅,少俠請準備應敵。」

  程惠劍眉猛剔,眼內精芒電射,冷笑道:「上官相居然有此膽量。」

  忽然,室外飄來一個陰寒澈骨冷笑道:「小輩無禮,上官令主何等威名,豈
能容你等猖妄無忌。」話聲中,電射掠入三個面目陰沈勁裝老者,身著服色各別
,常人眼中有奇裝異服之感覺。

  程惠面色一沈,冷笑道:「你們是衝著誰說話?」

  一個梟目鴟吻紅衣老者陰側側答道:「就衝著你說話?」

  程惠忽目注廖鵬舉說道:「擒他過來。」語音寒厲。話未落,廖鵬舉人已如
電閃而出,一招「五泉猛瀉」向紅衣老者抓去。出手迅快如風,而且奇奧不測,
攻向部位拿捏之準,雖武林耆宿劉文傑亦不禁暗暗稱奇。

  紅衣老者料不到廖峭舉出手如此奇奧,不禁心神一震,幸他也非泛泛弱者,
身形一側,左臂一揚封住攻來手法,右掌一式「葉底偷桃」斜刁而起。「葉底偷
桃」本為不登大雅平庸招式,可是在紅衣老者施展出來,卻精奇絕倫,攻其必救
,逼得廖鵬舉硬生生後撤一步。

  廖鵬舉不容對方搶制先機,大喝一聲,一退又進,重又疾撲而上,右掌如刃
橫削,左拳直擊,兩招並出,凌厲絕倫。紅衣老者腳步微點,凌空上提,身子疾
如車輪般打了一個旋轉,讓開攻來兩招,食中二指疾仲,猛向廖鵬舉肩頭點去。


  兩人攻守雖寥寥幾招,卻驚險萬狀,所出招式均是辛辣狠毒巳極,稍一不慎
,非死即傷。廖鵬舉突然身形一塌,側身進擊。轉瞬間,廖鵬舉已攻出九招三腿
。紅衣老者以一分之差,被廖鵬舉抑儘先機,此時連受廖鵬舉絕學所制,被迫得
左騰右挪,連番倒退,心中大感震怒。但武功優劣,各憑智慧火候,一絲都勉強
不得,雖欲取險出招扳回劣勢而不可能。







【第十章】 造化弄人身不由己

  只見廖鵬舉手法愈見精奇,出招迅辣,劃帶出一招強猛嘯風之聲,迭浪掌影
,如潮向紅衣老者攻去。其餘兩個老者見同伴勢危,蠢蠢欲動,卻見程惠懾人眼
神逼視他們,是以不敢妄動。突然,兩條人影乍合,傳出一聲厲嚎,嚎聲淒厲慘
不忍聞

  廖鵬舉與紅衣老者身影一合,驀起一聲厲嚎,在此如水靜寂中,這聲慘呼聽
入耳中使人毛骨悚然。在此一剎那之遠,三方表情各異。分著青、黑勁裝的老者
目露凶芒,面色震駭。程惠則負手凝立,面含微笑。太極雙環劉文傑兩道劍眉緊
蹙深鎖,深為此行憂慮。他瞧出廖鵬舉武功怪異,兼博各大門派之武學,但合起
來,神妙無比,其師程仲武之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只見兩條人影一分,紅衣老者「撲通」倒地,右頰上現出鮮明紫紅掌印,傷
痕滲出血珠,腥臭之味直衝入鼻,中人欲嘔,動彈了兩下,便自氣絕喪命。以劉
文傑見識之廣,竟認不出此是何利掌力所傷,不禁更是心中一驚。

  程惠朗笑道:「上官相也太大意了,竟派出這等酒囊飯袋,丟人現眼。」身
著青黑兩色勁裝老者不禁勃然大怒,霍地以雙拔劍出鞘,寒芒閃閃。程惠又是長
聲朗笑道:「你們也會用劍麼?」

  兩老者目泛殺機,卻悶聲不響,雙雙劍芒揮動,勢如流星,向程惠攻去。一
指程惠胸前「七坎」死穴,一刺左脅「天府」穴道,雙劍配合位置奇絕,使程惠
攻守兩難。雙劍堪近程惠身前一寸之際,只聽程惠哈哈一笑,倏然一式「猛龍升
空」拔起。

  由於兩老者恨極程惠,出招太猛,恨不得一劍就把程惠戳個透明窟窿,不料
招式一老,無法及時回撤,身形不禁衝出半步。程惠身形已自電瀉落在他們身後
,手中卻多出一柄塵封甚厚,形式古樸的長劍。一雙老者懼程惠猝然暗襲,迅疾
轉身,不禁一怔。

  但見程惠身形屹立不動,指著腕中那柄長劍道:「你們既認用劍為能,在下
願以此劍相較。」輕輕一吹,劍口封塵簌簌飛落,兩指一按啞簧,慢慢拔劍出鞘
。在場諸人均以為程惠手中那口劍,必是鋒芒犀利,切金斷玉的寶刃。那知竟大
謬不然,劍身抽出竟是黝黑無光,宛如一截銹鐵,實在瞧不出有何異處。

  程惠道:「兩位懼怕不出手麼?」

  青衣老者突一聲大喝,長劍出手,振腕撒出一片劍雨,罩空漫襲而去。黑衣
老者身形疾晃,落在程惠身後,人還未穩住,劍已自出手,一招「飛雷掣電」指
向程惠命門重穴。兩人非但劍法上乘,而且合擊之術配合得嚴密無間,泛泛之輩
,在他們手下不堪一擊。

  但見程惠身側支地一個旋轉,長劍劃出一懇「周天極限」。此招雖是守招,
但劍罡波向四外,潛力如山湧潮奔。一雙老者只覺劍勢才及半途,手腕巨震,排
空罡氣如潮撞至,逼得疾躍出三步。程惠冷笑一聲,長劍反挑,出招「金絲纏腕
」,左足一滑,突然反躍而出,右手虛空拍了一掌。

  劉文傑不禁心頭駭異,程惠迅快凌厲的招術,在他眼目中僅是難能可貴而已
,而令人驚奇的就是一式之中,兼及兩個不同的方位。一雙老者同他冷哼出聲,
眼蹌跌出數步。只見青衣老者右腕上現出一圈血痕,手中長劍慢慢垂了下來,似
是不堪承受劍身重量。

  驀地--那青衣老者腕脈上一圈血痕,突然自動分離,嗆啷一聲,長劍連同
一支斷手墜地,斷處不見半點血絲,面色苦痛難禁,豆大冷汗涔涔冒出。黑衣老
者則身形萎頓,盤坐於地,面色如同敗灰,眼中射出兩道怨毒光芒。

  程惠向劉文傑笑道:「不登大雅,貽笑高明。」

  劉文傑正想誇讚二句,只見程惠忽神色大變,紅潤如玉的面色疾轉為蒼白如
紙,迅即跌坐於地行功調息。不禁心頭一震,恍然悟出其中道理。上官相能派出
這三人侵入宅內,定然身手卓絕。老龍神縱橫黃河水道數十年,盛名不衰,皆得
力其輔佐均眉一流之選,及絕不打無把握之仗。

  顯然所來三人功力比自己所想為高,程惠雖在兩三招內取勝,但勝得極為吃
力,已耗盡內力才智,所以真元虧損至巨。此不外有二種用意,一則戳殺強敵,
俾能揚名於世,再者使劉文傑警惕不得妄念存幸,宅主人程仲武武功高不可測,
並不比你劉文傑稍遜,囚強將手下無弱兵。

  突然只見黑衣老者面色森厲,振吭發出尖銳刺耳長嘯,嘯聲立時送出宅外,
播散開去。廖鵬舉面目一變,大喝道:「你鬼叫什麼?」揚掌疾揮而出。

  掌力猶未及半途,黑衣老者口中突噴出一股泉湧黑血,倒地死去。天際遠處
疾傳來數聲長嘯,嘯聲很快由遠至近,顯示來來人迅快如風。程惠倏地睜開兩眼
,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塞入口中嚥下,忙向廖鵬舉道:「大哥,速稟家叔趕來應
援,宅中人手不多,疑兵之計恐不見效。」廖鵬舉聞言身形如離弦之弩般飛出室
外而杳。

  程惠面向劉文傑苦笑道:「不瞞劉大俠,在下真元損耗甚巨,難在短短時刻
內恢復,巳無力再襲,大俠如願助在下一臂之力,可在下命門穴上……」

       ※   ※   ※   ※   ※

  忽聽室外響起一個陰林笑聲道:「太遲了。」

  只見人影紛紛離閃,疾射掠入八個蒙面老叟,肩後攜帶不同之奇形之門兵刃
。太極雙環劉文傑一生偽譽在外,模訥方正,聞得程惠之言,自不能見危不救,
深恐落入話柄。正待伸臂按向程惠胸後,卻不料八蒙面老叟侵入室中,呆是一呆
,身不由已地後退一步。

  程惠猛提一口真氣,身形疾立而起,冷笑道:「你等無端侵擾本宅所為何故
?」八蒙面老叟一入室中,十六道冷電眼神均落在已死三屍體上,凝視久之,似
駭震三同黨之死狀極慘。不禁同泛殺機,凶芒逼吐,懾人心悸。

  內中一人道:「為了鐵翅蝙蝠。」言簡意明,陰森刺耳。

  程惠道:「鐵翅蝙蝠關我等何事,哼,莫須有之罪藉故生非,你等既入羅網
,尚敢恃強逞兇麼?」一雙蒙面老叟不禁大怒,四掌倏地同推而出。

  合擊之力,何等猛厲,巨飆頓生,破空雷嘯,力之強足能推山撼岳。程惠似
無懼自身之生死,冷笑一聲,雙掌穿胸拂擊迎出,轟地一聲巨震,掌力猛接,勁
風四旋,八盞流蘇宮燈墜下七盞。室中頓時一暗,僅有的一盞急劇搖晃,熠熠欲
熄。

  只聽程惠悶嚎一聲,身形倒駑而出,往劉文傑身後掠去。一雙蒙面叟四掌倏
地又起,如山勁風竟向劉文傑攻去。劉文傑冷冷喝道:「且慢。」右掌一旋,拂
出一招「天外驚虹」。一雙蒙面老叟如受重擊,同聲冷哼,疾躍而退,目中怒焰
如火,功行兩臂,蓄掌挫身,弓滿待發。

  突聽另一蒙面老叟道:「原來是劉文傑大俠,請問大俠與此宅主人有無淵源
。」

  「並無淵原。」

  「那麼大俠為何助紂為虐?」

  「真像未明,怎能誣人入罪。」

  「上官會主從不無的放矢,我等奉命而來,身難由己,劉大俠不妨置身事外
,日後大俠當知真象。」

  劉文傑聞言大感為難,忖道:「自己捲入是非中,無故半途而廢,武林中謠
言必由此而生,對自己更是難諒,不值自己所為。」

  當下權衡利害,心念一定,搖首道:「這個老朽恕難從命?」

  「如此我等要得罪了。」八蒙面老叟身形倏動,各擇有利的方位,肩上撤出
奇形兵刃,施展辛辣歹毒招式夾擊劉文傑而至。

       ※   ※   ※   ※   ※

  地穴甬道延伸盡頭,另有一間寬敞石室,仿照議事廳擺設。上首虎皮交椅上
端坐一個黑衣蒙面老叟,踞坐如松,兩側各排有六把交椅,椅上赫然有玉簫真人
、龔煥翔及五個面目陰冷中年人在座,互相低聲商談。那蒙面老叟一言不發,只
凝神傾聽。

  忽聞玉簫真人道:「長孫琰陸曼玲等人已誘囚在石室中,正好取他們性命,
毀屍滅跡,萬一有變,豈非頓成泡影。」

  蒙面老叟道:「老朽怎不知道,此時要取他們性命易如折枝反掌,無奈事有
顧忌,碧虹劍終須炫露江湖,無異自承害死長孫琰陸曼玲凶名。」說著微微一笑
道:「侯惠徒侄對陸曼玲傾心顛倒,若能結成佳侶,夫婦同行江湖道上,仗劍縱
橫天下,那時誰人能加以蜚語。」

  玉簫真人道:「但願如總瓢把子所想,固可順理成章,然而陸曼玲未必甘心
情願。」

  蒙面老叟大笑道:「真人不必煩心,天下事欲速則下達,侯惠徒侄自有一套
對付女人看家本領,欲擒故縱,假以時日,不難水到渠成。」

  玉簫真人微笑道:「總瓢把子睿智無匹,料事如神,貧道難望項背。」

  龔煥翔接道:「展天行雖然退去,但難保不捲土重來,尤其老龍神上官相及
黑白兩道群雄在莊外窺伺,情勢堪憂。」

  蒙面老叟冷笑道:「展天行自顧不暇,老朽料他必不敢再來,上官相行事沉
穩,他自己決不親自出手,最多派遣得力能手試探,成則固幸,敗則悄然隱去…
…」說此突垂首沉吟一陣,接道:「老朽已籌出退兵之計,今晚當令這玉萼山莊
名聞於世,使黑白兩道群雄不敢正眼相視,如劉文傑中計,一切迎刃而解,我等
可高枕無憂。」

  正說之間,廖鵬舉忽疾奔而入,向蒙老叟稟明一切,神色憂惶不安。只見蒙
面老叟用手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老朽之計巳成,只要劉文傑墜入術中,他一
生偽善譽名之外,必不能撒手不問,何況對方又是惡名久著之老龍神上官相。」
說著讚道:「侯惠辦得真好,此子日後可接老朽衣缽。」

  他低首稍一沉吟,抬面又道:「玉簫道兄,煩你等出外散佈風聲,就說劉文
傑如此這般……可收一石二鳥之效。」玉簫真人立時離座牽著龔煥翔等人疾奔而
去。只剩下蒙面老叟端坐在虎皮交椅上,宛如一具塑雕石像,誰也不知道他在想
什麼?

       ※   ※   ※   ※   ※

  石室內鳳舞嘯天閉目默悟那「三元秘笈」內絕學,從首至尾,逐字推解。這
一來,他武學無形中突轉猛晉,沉浸在三元秘譜中,如渴驥奔泉、甘醇芳香,不
忍稍輟,不知時間如白駒過隙,如醉如癡。俟他睜開雙眼,只見陸曼玲跌坐肅穆
,面色祥和,宛如一尊大士佛像,高貴、壯嚴,令人不敢逼視。

  然而在陸曼玲眉心中隱泛一道殺機,直衝華蓋,不禁心頭-震暗道:「照相
理而論,陸曼玲若存心正道,當成神佛,否則必淪入魔邪,善惡之間原繫於一線
之隔,端在自身明辯是非而巳。」由不住慨歎一聲。

  再以目光移注在長孫琰臉上,只見長孫琰已無妝入石室時那般痛苦神色,龜
息寧靜,不禁暗異兩人功力深厚,高人與庸手之別亦在於此。那婢女們及彪形大
漢等人一個個昏睡在地,面色安祥。他已從三元秘笈中悟出解救之策,將自身體
內無名之毒排出體外,當然他們亦可用此法解救,目光凝注在陸曼玲身上,徐伸
兩指向她脅下緩緩點去。

  指距陸曼玲五寸,突見陸曼玲星眸睜開,嫣然笑道:「無須少俠費神了」說
著已盈盈立起,接道:「幸虧我已習成「九幽玄功」,這宗武學雖是魔教中功夫
,卻神奇莫測。」

  鳳舞嘯天道:「那麼長孫琰雄……」

  陸曼玲隨即又是嫣然一笑,道:「我方纔已自問瀕臨絕境,只覺生不如死,
待少俠閉目行功後,我因實不願死,腦中思緒萬千,忖出家母所傳「九幽玄功」
諒可救治,習「九幽玄功」時尚年幼,大概因此武功列為旁門邪道,隨習隨棄,
卻不料今日得其之助。」

  說著睨了長孫琰一眼,接著道:「長孫師伯最厭惡旁門邪道,倒頭來還是靠
旁門邪道救了性命,看他醒來還有話說。」

  話尚未落音,風塵神乞長孫琰已自睜目醒來,咧嘴哈哈大笑道:「老化子自
然無話可說,「九幽玄功」委實神妙莫測,我老化子從今以後不敢另眼相……」
突目露精芒逼視在鳳舞嘯天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兩眼,沈聲道:「碧虹劍為何
在他身上?」

  陸曼玲道:「那是侄女舉之相贈,伯父不可多疑。」

  「什麼?」長孫琰驚詫道:「贈與他了?這又是何原因?賢侄女行事似嫌顛
倒離奇。」

  「這也不算什麼怪事。」陸曼玲響起一串銀鈴嬌笑道:「只是伯父不明始末
經過罷了。」

  長孫琰委實不解其中道理,目光惶惑道:「老化子真不信有其事,先傳以九
幽玄功解救,又將碧虹劍相贈。」

  陸曼玲笑道:「師伯錯了,侄女未傳他「九幽玄功」,因他教侄女以搜宮過
穴,玉器歸元之法遏阻毒性發作,始得悟出「九幽玄功」,才將碧虹劍相贈。」
這話半是由衷之言,半是鍾情於鳳舞嘯天,故有意掩藏一部分事實。

  只見長孫琰面色森沈如鐵,寒冷似水,陸曼玲不由一怔。鳳舞嘯天道:「姑
娘,在下實無意於碧虹劍,還是璧還姑娘吧。」

  陸曼玲螓首一搖,答道:「我一言既出,當無反悔之理。」

  長孫琰冷笑道:「老化子眼中不揉沙子,惺惺作態,令人厭惡。」鳳舞嘯天
只覺胸中怒火猛熾,恨不得將長孫琰劈於掌下,無奈自身實為圖謀碧虹劍而來,
一陣愧作負疚之念油然泛起,暗歎一聲,強自把滿腔怒火壓抑了下去。

  長孫琰說後,也不理會鳳舞嘯天,逕自向陸曼玲道:「老化子欲與賢侄女商
討幾個問題?」

  陸曼玲道:「師伯有話指教,不妨直說,何必轉彎抹角。」

  長孫琰道:「此宅主人是否可算得極厲害人物。」

  「龔煥翔不成氣候,焉能算得。」

  「你還執迷不悟。」長孫琰不禁歎息道:「侯小賊身後之人才是宅主,龔煥
翔本是傀儡,一丘之貉,顯然可見,不然,迄至如今,玉簫真人為何尚未前來相
救。」

  「說不定玉簫真人遭了毒手。」

  長孫琰不禁冷笑出聲,道:「玉簫真人乃武林名宿,並非無能之輩。」

  陸曼玲眸中泛出駭然神光,道:「看來此宅主人,真如師伯之言是個極厲害
的人物了。」

  長孫琰接道:「既然厲害,其手段必然凶殘狠暴,灑入酒中的藥粉,避毒珠
尚不可解,其厲害的程度由此可想而知,如非賢侄女提起「九幽玄功」,老化子
現巳魂遊墟墓了。」說著忽轉目望著鳳舞嘯天道:「此人如何能安然無恙?賢侄
女能否平息老化子胸中疑慮。」

  陸曼玲道:「師伯是說閔少俠系侯小賊同黨故弄圈套,使侄女不疑。」

  長孫琰冷冷答道:「正是。」

  陸曼玲忖道:「師伯猜疑之言,委實無詞可駁,莫非他真是……」曾參殺人
,雖其母之賢,深知其子端正,也為之所動,故陸曼玲疑念一生,不禁向鳳舞嘯
天道:「大丈夫光明磊,何事不可言……」

  鳳舞嘯天怒道:「在下再三言明,並無意於碧虹劍,偏見執拗,含沙射影,
不料竟出自武林高人口中,可笑亦復可卑。」長孫琰聞言鼻中冷哼一聲,目中頓
萌殺機。

  陸曼玲嬌笑道:「少俠不可動氣,我這師伯就是性情未免過於偏激,其實面
冷心熱,俗彥有云:「退一步想則萬事皆平」,少俠諒亦是精擅「九幽玄功」?


  鳳舞嘯天淡淡一笑道:「武學一道,浩瀚如海,即以畢生之年沉浸其中,所
得者亦不過九牛一毛,姑娘如不說出以「九幽玄功」解救,在下此刻心中疑竇較
長孫老英雄過之無不及,當然,在下亦是用獨門絕學化解。」

  長孫琰冷笑道:「胡說,這話有誰相信?」

  陸曼玲道:「我相信。」

  長孫琰愕然瞪目,搖首道:「姑娘,如此謬托知己,將後悔莫及。」

  陸曼玲纖手一掠雲鬢,輕聲嬌笑道:「好啦,尚未脫險,即已爭論離心,雖
愚者而不為。」說著蓮步姍姍向昏睡在地女婢等人走去,施展魔教絕乘秘學「九
幽神功」一一施救。

  風塵神乞長孫琰滿臉不忿之容,怒視著鳳舞嘯天,似欲全力一擊出手,卻又
心有所顧忌。鳳舞嘯天似若無睹,凝神貫注著陸曼玲施展魔教玄功罕見之手法。
石室內寂靜如水,空氣沉悶如重石壓胸,只覺郁逼難舒,呼吸不能。約莫半個時
辰過去,婢女及大漢一一醒了過來,挺躍立起,神色仍萎靡困頓。

  陸曼玲嬌笑道:「侯小賊一番心血是白費啦。」

       ※   ※   ※   ※   ※

  驀地--石室暗門軋軋開啟,卻不見有人進入。長孫琰不禁大震,右掌平胸
蓄勢待發,身形意欲撲出。陸曼玲低聲道:「且慢,慎防暗算。」

  鳳舞嘯天已自一閃而出,室外右而一條長長的甬道,昏茫暗黑,凝目望去,
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暗中緩緩走去。不禁一怔,暗道:「是春梅麼,她為何向
那面行去。」情不自禁暗隨而去。才只走出兩步,突感肩上一鬆,那柄碧虹劍卻
不翼而飛,心神祇覺一顫,大喝道:「什麼鼠輩。」五指反甩抓出。

  指力甚勁,劃帶出一片嘯風之聲。那知指頭抓空,身後靜蕩蕩的並無半個人
影,鳳舞嘯天不由楞住。只聽暗中傳來如蟻語聲道:「婢子已將碧虹劍取去,趕
回覆命,恕未能偕少俠同行。」

  赫然正是春梅語音,不覺暗暗歎息道:「我如何向陸姑娘交待?」

  忽聽陸曼玲道:「閔少俠你受傷了麼?」

  鳳舞嘯天疾掠入室,面現愧疚之色道:「碧虹劍被人暗劫取去。」陸曼玲聞
言花容失色。

  長孫琰面目一變,大喝道:「老化子之言如何?分明與侯小賊狼狽為奸,密
謀串通騙取碧虹劍。」

  鳳舞嘯天大怒道:「老英雄話要尊重點,不可自失身份。」

  陸曼玲突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摘下鳳舞嘯天脅下一支豹皮革囊,疾躍開去,
道:「想不到少俠竟是個外貌誠厚,內藏險詐之徒。」

  鳳舞嘯天神色微變道:「在下目前含冤莫白,難怪姑娘痛恨,如賜在下機會
,當在短短時日內必將珠劍璧還,但姑娘摘取在下革囊卻為了何故?」

  陸曼玲道:「我要探出你的來歷。」說時在囊中傾出三支鐵翅蝙蝠,噹啷墜
地。

  長孫琰目睹鐵翅蝙蝠不由面色大變,陸曼玲面色如罩濃霜,兩道利刃神光注
視在鳳舞嘯天身上,鳳舞嘯天不禁大愕。他竟忘懷了囊中還有鐵翅蝙蝠,黯然道
:「說出來姑娘也是不相信,這鐵翅蝙蝠是在下途經荒山,在三具屍體內起出。
」長孫琰突伸兩臂,兩掌交錯猛劈出去。

  鳳舞嘯天只覺一股如山掌力撞來,忙身形一斜,橫掌一式「投鞭斷柳」劃出
。只聽長孫琰冷笑道:「難怪老化子看你不順眼,原來是個巧言利舌騙徒。」雙
掌疾撤,身軀旋轉如風,避開「投鞭斷柳」這一式奇招,立時晃搖雙掌,欺身進
招。

  只見掌影漫空,巨飆如潮。老化子恨透了鳳舞嘯天,出招辛辣,掌力足能裂
石開碑,真要是叫他打實了,鳳舞嘯天不死亦必重傷。鳳舞嘯天夙性耿直,不擅
作偽。但為事所逼,迫不得已,故對陸曼玲未免內疚,見老化子出招狠辣,只仗
轉動身法閃避,間或方出一招逼退長孫琰。

  陸曼玲是個心計至工,雄才大略的紅粉英雄,她對事有其獨特的觀點,她不
以為長孫琰看法完全正確。固然鳳舞嘯天有其可疑之處,一個人有其光明磊落的
一面,當然亦有其隱秘不可告人之苦衷,不論是誰,均脫不了此一範疇。

  鳳舞嘯天既是侯小賊同黨,不可能罹受藥粉之毒,如此,鳳舞嘯天大可乘著
陸曼玲長孫琰藥力發作之際施展毒手,碧虹劍豈非垂手可得。陸曼玲深悔其責備
鳳舞嘯天外貌良善,內藏險詐之言過重。但少女矜持性情羞於認錯,暗道:「目
前情勢須急於脫險出困,如今室門大開,須立即出外一探,且不管他兩人拚鬥如
何。」心念一定,欲待向室外飛身躍出。

  突聽室外傳來一陣朗朗大笑道:「在下極為欽佩你等閒情逸致,還未出困就
已拚個你死我活。」只見人影疾閃,顯出玉面朱唇,目光陰森的候姓少年,身後
尚排有一列錦衣武士。

  侯姓少年又發出朗笑聲道:「在下驚異陸姑娘之能,將在下秘製藥粉之毒逼
在空穴內,不過只能保住三年性命,逾期則毒性侵入臟腑不治。」這時長孫琰與
鳳舞嘯天兩人身形已分。

  長孫琰冷笑道:「老化子一向不信邪,即是活不出三年,但必手刃你這小賊
。」

  侯姓少年哈哈大笑,忽目注鳳舞嘯天道:「大明湖之遊賞心悅目否?」

  鳳舞嘯天沈聲道:「你只有這句話要說麼?」

  侯姓少年眼角瞥見地上三支鐵翅蝙蝠不禁面色大變,厲聲道:「這鐵翅蝙蝠
從何而來?」

  鳳舞嘯天心中一動,道:「莫非你就是這鐵蝙蝠物主?」

  突見侯姓少年身後一個錦衣武士咧嘴叫出一聲慘嗥,面如敗灰,身形搖搖欲
倒。甬道遠處傳來陰寒如冰的笑聲道:「侯惠,你轉告令叔,碧虹劍已為老夫取
得,別再枉費心機了。」語聲送入侯惠耳中,只覺脊心泛起一股奇寒,不禁機伶
伶打一寒顫。

  那錦衣武士身形急劇搖了數下,雙足一軟,栽僕在地氣絕廢命,其餘錦衣武
土紛紛大喝循聲撲去。陸曼玲口中忽發出一聲驚噫,星眸中泛出詫異之色,手指
著死者背心上,道:「師伯,你瞧這是什麼?」長孫琰鳳舞嘯天候惠六道目光向
屍體望去,只見屍體上赫然正釘著一支鐵翅蝙蝠。

  侯惠面色鐵青,厲聲一笑,轉面疾閃而杳。鳳舞嘯天倏地伸臂拔下屍體那支
鐵翅蝙蝠與地上三支一比,只覺款式一般無二,鑄造精巧,栩栩如生,分明是同
一人所用,不禁喃喃自語道:「這是我所見的第四支。」

  陸曼玲嬌聲道:「閔少俠,你說什麼?」

  鳳舞嘯天聽而無聞,一言不發,將四支鐵翅蝙蝠收在一齊,裝入豹皮革囊繫
於脅下,淡淡一笑道:「在下有生之年,必將碧虹劍追回璧還陸姑娘……」

  陸曼玲清流雙目中露出歉疚之色,道:「少俠……」

  鳳舞嘯天道:「在下是個外貌誠厚,內懷險詐之徒,熏猶不可同器,不必再
說了。」說時身形已邁步而出。

  只聽陸曼玲顫聲道:「你……你……」

  鳳舞嘯天心中不禁油然泛起一種莫名感慨,他不怨恨陸曼玲長孫琰,只覺江
湖雲詭波譎,非用間施詭不能達到目的,錯在自己,豈能怨尤他們。但感造化弄
人,不由自主。忖念之間,身形向漫長昏暗甬道盡端走去。陸曼玲長孫琰等人尾
隨在鳳舞嘯天身後兩丈開外。

  盡端向右轉角處顯出一間鑿石開成的大廳,廳內上端擺佈成一張虎皮交椅,
兩列兩行議事大椅向左右伸展,但寂無一人。壁頂嵌著一顆拳大明珠,散出柔和
的光輝。這大廳有進口無出路,鳳舞嘯天不禁暗道:「春梅分明向此處而來,無
疑的是一定有出路,春梅又為何不暗中通知我逃走之徑。」

  他似發現什麼,不禁一怔,目光筆直凝視在虎皮交椅左腳下。陸曼玲翩若驚
鴻般,首先掠入廳內,不禁出聲道:「閔少俠,你是怎麼了。」只見鳳舞嘯天一
躍而起,落在虎皮交椅前,伸手拾起一物,不由趨前端視。

  鳳舞嘯天掌中托著一支鐵翅蝙蝠,嘴尖已然斷缺,似是被內家罡氣或堅硬之
物撞毀。陸曼玲目露幽怨道:「閔少俠,你看出什麼蹊蹺麼?」

  鳳舞嘯天不答,只垂目沉思,暗中忖道:「這鐵翅蝙蝠主者為何而至石室中
,難道亦為碧虹劍而來麼?否則,亦與此宅主人大有關係。」螳螂捕蟬,黃雀在
後,不由深深為春梅擔憂。

  陸曼玲道:「閔少俠,你為何不說活?難道恨死了我麼?」說罷展齒一笑,
笑容中流露出無限的感傷。

  忽聽身後長孫琰低聲嘀咕道:「此人巳四旬開外,奇醜無比,怎可稱他少俠
,就非要求他不可麼。哼,老化子偏不信。」

  陸曼玲回面怒道:「師伯,你不知道最好別說,禍苗是師伯惹出,難道還不
夠麼?」

  長孫琰見陸曼玲變臉,不禁面紅耳熱,只有悶聲不響,暗中卻嘀咕道:「老
化子不知道,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何不早說,也免得我老化於闖出此禍。」

  鳳舞嘯天將斷鐵翅蝙蝠收藏囊中,凝目注視陸曼玲一眼,淡淡-笑道:「在
下怎能怨恨姑娘,處於在下處境,換了別人照樣疑心在下居心叵測,但事情終有
水落石出之時,在下實有難言之苦衷,日後姑娘恨我諒我在所不計。」

  陸曼玲聽得鳳舞嘯天之言話中有話,不禁一怔,盈盈笑了笑道:「無論如何
,不管少俠是否圖謀碧虹而來,我都不會怨恨少俠,反正我已將碧虹劍贈與少俠
了。」

  鳳舞嘯天正色道:「昨日之非,頓成今日之是,又安知不是他日之非,也罷
,在下不如實話實說,在下確為力圖謀碧虹劍而來。」

  此言確是出自鳳舞嘯天肺腑,非但陸曼玲不信,即是長孫琰也認為鳳舞嘯天
故作憤氣之言。陸曼玲幽幽一歎道:「你我雖萍水相逢,但共患難一場,自比別
人情義遠較深厚,難道少俠為了方才誤會,一時失言,竟情斷義絕了不成?」說
時一股哀怨感傷不禁泛上心頭,熱淚盈眶,濡然欲滴。

  長孫琰見狀不由大詫,暗道:「我這侄女,秉性堅強剛毅,從未見她落淚,
怎麼今日竟為一個不相干之人聲淚俱下,這道理老化子實在想不通。」他不知陸
曼玲一縷情絲深深繫著鳳舞嘯天,男女相悅,端在緣字,迎之不來,推之不去,
絲毫勉強不得。

  鳳舞嘯天慨歎一聲道:「並非在下對姑娘誤會,只是在下處境有難言之苦。


       ※   ※   ※   ※   ※

  突然--四壁暗門一開又合,湧出十六個錦衣武士,右腕揚刃,左手握著一
具苗疆野人特製的諸葛連弩,撲攻而來。這諸葛連弩製作精巧,弓上排著九支淬
毒利箭,僅一掀弓上暗鈕,毒箭立即連珠射出,鋒利無匹,見血封喉,端的厲害
至極。

  長孫琰大喝一聲,搶先攻去。陸曼玲搶過婢女手中一把長劍,揚腕灑出一片
寒星,長身罩襲而下。彪形大漢及女婢紛紛出手猛攻,迎向錦衣武士而去。十六
名錦衣武士顯然是經挑選出的好手,個個武功高強,刀光電奔,出招辣毒,配合
謹嚴,卻按弩不發。

  鳳舞嘯天卻不動手,目光掃視四壁,似欲找出開啟暗門機鈕。仔細搜覓了兩
眼,卻找不出機鈕所在,忖道:「不如生擒一名匪徒,酷刑之下,何求不得。」
心念一定,只見陸曼玲等人均是萬守於攻,防避諸葛毒弩射出,暗道:「這樣纏
鬥下去,萬一匪徒增援,豈非自斷生機,活活困死在這地穴之中。」

  驀地一聲慘叫騰起,長孫琰五指詭疾抓住一個錦衣武士,左掌迅快往胸前印
下,頓時七孔流血,心脈震斷而死。此舉觸怒了錦衣武士萌動殺機,只聽一聲大
喝道:「速束手就縛,可免一死,倘逞強頑抗,毒弩一發,汝等無法活命。」

  話未落,陸曼玲和劍流芒電閃,已劃開了一個錦衣武士左手腕脈,諸葛毒弩
墜地,血湧如注,大叫倒地。其餘四名武士大驚倏地倒躍而出,貼壁屹立,左臂
齊伸,按弩待發。此際雖暴燥剛烈的長孫琰也不敢犯險進撲,怕毒弩一發,無法
兼顧,傷著了誰也感辣手。

  陸曼玲也覺碧虹劍失去,不能以避毒珠解開劇毒,對方又站立不同方位,出
手一擊,無法將他們悉數斃命,不禁猶豫為難。轉瞬之間,情勢突變,只見錦衣
武士紛紛悶哼出口,面色慘變,左臂倏地垂下,毒弓墮地出聲。

  陸曼玲等人不禁一呆,突見鳳舞嘯天躍到一個武士之前,五指掀脫下顎,飛
點「期門」穴一指,沈聲道:「如想活命,速領我等出去,不然在下點了尊駕的
五陰鬼穴。」那錦衣武士面色大變,汗如雨下,望了鳳舞嘯天一眼,示意緊隨他
去。

  鳳舞嘯天頷首道:「尊駕先行吧。」那錦衣武士步履蹣跚徑向室外走去。

  鳳舞嘯天緊隨他身後,亦步亦趨。陸曼玲長孫琰相視了一眼,露出驚奇神光
,率眾隨著鳳舞嘯天而出。長孫琰低聲道:「他用的什麼武功,能在彈指之間將
十四人同時制住,老化子見多識廣,還未聽說過有此神奇武學。」

  陸曼玲默然不作答,只覺一陣落寞傷感情緒無由泛起,湧塞心頭。一剎那間
,但覺百愁千感,紛歧叢生,幽怨眸光凝注在鳳舞嘯天俊逸瀟灑的背影,淚光瑩
然欲滴。她知道出險後鳳舞嘯天毅然離去,不由暗歎道:「只緣流水落花兩無情
,情絲難紗千萬重。」兩滴淚珠偷偷順著香腮流下。

       ※   ※   ※   ※   ※

  一片緊傍著峭壁層巒黝黑茂密的森林,如銀月華透著葉隙穿入,月影如錢,
鋪地成錦。林內十數條人影鶴行鷺伏,迅速移動。片刻時分已趕過叢林,到得一
塊巖嘴上。正是陸曼玲等人,只覺那錦衣武士一嗅落崖嘴,疾然停步,轉向望著
鳳舞嘯天。

  從他眼中可惴知其意,是現在已出險地,此去安然無險。鳳舞嘯天疾伸兩指
點向錦衣武士,所點的穴道卻在周天要穴之外。風塵神乞長孫琰暗暗詫異,忖道
:「這是點的什麼穴道,老化子浸淫了武功數十年,對於點穴一道獨擅,卻難知
其玄奧。」心中著實孤疑不解。

  但見錦衣武士應指倒地,宛如氣絕。鳳舞嘯天目注陸曼玲道:「有煩姑娘命
隨從與此人換上一套俗裝,送至十數里外僻處棄置,兩個時辰後即漸醒轉,此人
被在下廢除一身武功並神智喪失,不復記憶前事,永絕後患。」

  陸曼玲雙瞳中隱泛一絲哀怨,嫣然一笑道:「你是要走了麼?」

  鳳舞嘯天避開陸曼玲的目光,答道:「在下留此無益,願姑娘保重,日後有
緣,當再相見,在下就此告別。」說著長施一揖,轉身灑開大步走出丈外,又停
身回面道:「碧虹劍誓必追回,在下已留有燕京地址,三月之後姑娘命人稍一口
信轉知在下,在下定將碧虹劍璧還姑娘。」

  話落疾然轉身,忽聽陸曼玲出聲呼喚:「少俠留步。」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回身問道:「姑娘還有何事吩咐?」

  陸曼玲幽幽一聲低歎,淒然笑道:「我有一個請求,不知少俠可否賜允?」


  鳳舞嘯天暗中一皺眉頭,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無不如命。」

  陸曼玲道:「少俠請揭下面具,我屬下尚未見過少俠廬山真面目,日後江湖
道上如遇,恐增誤會。」

  長孫琰聞言暗道:「什麼?他竟非本來面目,我老化子又再次失眼了。」只
見鳳舞嘯天遲疑了一下,抬腕伸手在耳側揭下一層面具,顯出星目膽鼻,俊美如
玉的面龐,眼神中特具有一種令人不可抗拒氣質,如磁引針,不能自己。

  長孫琰暗讚道:「英姿煥發,丰神瀟灑,老化子走遍江湖,尚未見過如此佳
絕的人品……」忽地老化子恍然悟出陸曼玲為何要瞧上鳳舞嘯天廬山真面目真正
用意,原來小妮子一縷情絲已深深繫在這少年身上,不由自主,見鳳舞嘯天去意
甚堅,奈少女矜持,無計相留,話又難以出口,故而託言,用心至為良苦。

  須臾,鳳舞嘯天抱拳笑道:「姑娘珍重,在下人去心在,友情常憶。」

  陸曼玲暗中跺了跺腳,迸出嬌笑道:「你去吧,但願後會有期。」鳳舞嘯天
抱拳一拱,轉身邁開大步走去。

  陸曼玲一語不發,目送鳳舞嘯天身影消失後猶自久久不久,只覺一股悲楚由
心底生起,不禁眼中濡濕,兩行珠淚斷線般流了下來。老化子長孫琰在姑娘身後
發覺陸曼玲兩肩微微聳動,已知就理,不由暗中歎息一聲,忖道:「怨我老化子
固執偏妄,生生拆散一對佳偶,老化子有生之日,決助他們重圓破鏡。」遂道:
「賢侄女,我們走吧。」

  陸曼玲鼻中輕哼一聲,舉掌一揮,身形如箭離弦疾射了出去。長孫琰又暗暗
長歎一聲,率眾疾隨陸曼玲身穿林掠了出去。月影西斜,陸曼玲疾如電飛奔出十
數里,到得一片曠野中,只覺心頭悶鬱難舒,如壓巨石一般。不禁停下步來,仰
面深深呼了一口氣。

  長孫琰飛掠而至,見狀呆得一呆,道:「賢侄女,這都怨我老化子,老化子
為贖前懲,有生之年,當助你了此心願。」陸曼玲垂首不語。

  長孫琰暗道:「男女相悅,非外人所能瞭解,哼,你不說話,老化子偏要你
說話。」故作遲疑長歎一聲,道:「不過,此人實居心叵測……」

  陸曼玲忽的抬面,星眸中吐出兩道怒芒,道:「伯父,你不要故入人罪,再
要如此,侄女與伯父分道揚鑣,各行其是。」

  長孫琰忙道:「賢侄女不可動氣,老化子絕非無的放矢,更不能一誤再誤,
問題就出在碧虹劍上,因老化子聽出他似知碧虹劍是何人取去,如非預謀……」


  陸曼玲道:「這個,侄女早就知道了。」

  長孫琰說道:「怎麼,你知道了,如何不當面揭破。」

  陸曼玲冷哼一聲道:「虧伯父還是風塵異人,武林名宿,這道理都想不通,
侄女既贈劍與他,話已出口,絕無收回之理,更不能禁止他將劍借與別人……」


  長孫琰道:「對極,賢侄女言之有理,不過……」

  陸曼玲冷笑道:「不過什麼?侄女料他借劍與人,其中道理簡單得很,系受
人之托,不然也是受恩圖報,目的端在於避毒珠救人一命,事後侄女堅信他能璧
回原趙,如當場揭了於我有什麼好處?」

  長孫琰暗道:「對,如果當場揭破,兩人之間裂痕將更加深,至於不可收拾
,老化子豈非罪大惡極。」不禁語塞,當下欽佩陸曼玲機智實非常人可及。

  只聽陸曼玲幽幽歎一聲道:「侄女此舉,無非預留日後相見之地。」

  長孫琰只覺愧疚於心,道:「好,咱們趕往燕京去找他,老化子實在不明白
賢侄女涉足中原為了何故?」

  陸曼玲冷冷答道:「日後就知。」說時突然面色一變,忙低喝道:「速藏身
草中。」身形一轉,隱入草內。老化子等人身藏入草中,只見來路現出一條人影
,疾如流星趕來,現出一黑衣蒙面的老叟。

  這蒙面老叟到得距陸曼玲身藏身之處三丈開外猛然停住,目中如炬神光向四
外掃視衛瞥,伸掌入懷取出一物,就著昏茫月色之下凝神審視掌中之物。陸曼玲
目光銳利,暗中已察出蒙面老叟掌中正是一支震駭武林,名聞天下的鐵翅蝙蝠,
不由心神一震。

  只見蒙面老叟將鐵翅蝙蝠在掌中反覆審視,面色雖不可見,但眼中卻露出極
為驚駭之色。驀聞蒙面老叟鼻中怒哼一聲,身形倏地衝霄拔起,斜掠穿空,去勢
如電,眨眼即杳,這老叟身法之奇,去勢這快,武林罕睹。陸曼玲看得心頭駭異
,忖道:「此人看來也是追查鐵蝙蝠而來,但不知是何來歷?」

  只聞一陣急風振蕩衣袂,瑟瑟之聲傳來,遠處現出數十條身影,疾奔如風而
至,為首者正是黃河巨寇老龍神上官相。老龍神上官相張眼望了這片曠野一瞥,
突然回面沈聲道:「推過來。」一個錦衣武士被兩人押了上前,武士口角張開,
眼中充滿激怒之色。

  上官相問道:「查了他的口中沒有?」

  「屬下已查過了,並無烈性毒藥貯於齒隙。」

  上官相右手疾伸,朝錦衣武士顎骨一送,「咯」的聲響,顎骨重合,並沈聲
道:「你說總瓢把子往此處奔來,為何一路急追始終未曾發現?」

  錦衣武士目中怒意增濃,答道:「總瓢把子輕功身法武林獨步,豈是常人能
望項背。」

  上官相聞言不禁殺機畢露,大喝道:「你敢輕視老夫,出言鳳舞落。」右掌
翻腕一招,欲待出手擊出。

  忽地,一個面頰瘦削五旬老者躍前,忙道:「令主掌下留情,此人一死,線
索即斷,又須重頭作起,不可遂了此人求死心願,令主至少挑破了老賊總壇,從
此聲名遠震,威懾江湖。」上官相鼻中冷哼一聲,一支右臂緩緩垂了下去。

  錦衣武士忽現笑容,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道總瓢把子是懼怕你逃去
麼?哼,夢想天開。」

  上官相一腔怒火方才壓下,聞言又倏地猛升,厲聲喝道:「那麼他為何逃走
?」

  錦衣武士毫不畏死,抗聲答道:「上官令主,咱們令主為追蹤一人而去,並
非懼怕於你。」

  「追趕何人?」

  「此人也是上官令主急欲捕獲之人,就是鐵翅蝙蝠主者。」老龍神上官相不
禁大愕,久久不發一語,卻腹內疑信參半。

  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朗朗大笑道:「上官老師,此人所說確是真情,但他不
過是個蟻末這輩,所知亦無多。」上官相聽出那是太極雙環劉文傑的語聲,話音
未落,劉文傑已劃空飛落在身前。

  只見劉文傑面帶微笑道:「老朽在展天行等人撤去之後,就潛入宅內窺探,
但宅中靜蕩蕩地井無一人,老朽守候了將近半個時辰,忽發現兩條黑影拔上一層
屋面,等老朽趕去時已迅疾杳失……」

  上官相問道:「後來呢?」

  劉文傑道:「老朽暗中搜完,遍無影蹤,忽地有兩條人影一先一後奔近,老
朽急掠身樹頂,後者身法奇快迅捷無倫伸臂抓向前者,堪堪抓中前者時,前者身
形一塌,反臂甩腕打出三支暗器,猛地暴騰穿空逸去。」

  上官相望了劉文傑一眼,道:「劉大俠語焉不詳,兄弟難以悟解,前者是誰
?後者又是誰?」

  劉文傑目中射出湛然精芒,揚聲哈哈大笑道:「上官老師,你是聰明絕頂之
人,今日難得也裝糊塗,三支暗器就是鐵翅蝙蝠。後者也就是此人所說的總瓢把
子,黑衣蒙面老叟……」

  「蒙面老叟。」上官相不禁驚詫出聲。

  「是的。」劉文傑說道:「他之所以蒙面,非但此人莫測高深,就是他的屬
下亦難知他的來歷形貌,所以老朽說此人所知不多。」說著手指了一指錦衣武士


  上官相不由相信了大半,道:「那前者無疑是舉世矚目之持用鐵翅蝙蝠之人
了?」

  「其中還有點疑問。」劉文傑正色道:「這人武功身法雖好,但在你我眼中
卻不值一提,不似真正持用這種威力極強的獨門暗器。」

  上官相錯愕道:「劉大俠料事如神,看來是錯不了,無疑這人來歷就憑他暗
器手法及遁空逸去的輕功,在劉大俠眼中必然察知。」

  劉文傑面現愧容道:「老朽專心一注蒙面老叟拂斗和抓住鐵翅蝙蝠的武功,
未顧及此人逃去的身法,但有一點不妨相告上官老師,此人也是烏巾蒙面。」上
官相不禁又是一愕。

  只見劉文傑朗聲大笑道:「蒙面老叟雖然離去,但老朽堅信江湖道上必可重
逢,終有水落石出之日。」話罷抱拳一拱,身形凌空而出。

  上官相不禁目中泛出狠毒之色道:「劉文傑老奸巨滑,故意隱藏事實真像不
吐,令老夫暗中摸索,你等只道劉文傑之來是善意麼?弦外之音,鳳舞落嘲譏備
至,他譏笑老夫不敢前往宅中一探。」

  那面頰瘦削老者道:「這無損於令主威名,不足重視,令主何必生氣。」突
然,那錦衣武士大叫一聲,仰面倒下,立時眼耳口鼻內黑血冒出。

  上官相見狀大驚,俯身抓起錦衣武士腕脈一扶,只覺此人體內真氣若斷若續
仍在微弱運行,但已無救。不禁出聲慨歎道:「這蒙面老叟籠絡手下的手段,實
無人可及,使手下樂於效死無懼,老夫悔不點破他的氣穴,使貯空穴內烈性劇毒
不能由真氣運驅臟腑,經此一來,老夫又須重頭作起了。」說著大喝聲:「走。
」瞬眼,上官相等人已走得無影無蹤。
2008-10-8 23:26#4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十一章】 一往情深兩相牽掛

  星月將沈,曠野中風勁露濃,大地為一片昏茫所籠罩。老化子長孫琰正要從
長草中立起,忽聞陸曼玲低聲道:「伯父,又有人來啦。」

  長孫琰不禁一怔,忖道:「老化子自問耳目聰靈,飛花墜葉都無所遁形,怎
麼今日竟耳昏目茫,我就不信這位侄女學成天視地聽之術,居然比我老化子還強
。」他心中雖然有點不服氣,但仍然藏身不動,目光凝向來路。

  須臾,果見一雙嬌小的身影走來,似為兩個背劍少女,只聽一個脆音微帶喘
息道:「姐姐,小妹累死啦,不如在此歇息片刻如何?」

  另一少女答道:「我何嘗不累,但防伍夢龍追及,那時要脫身可就來不及了
,妹妹,前面必有鎮集,你我強自支撐著,到了鎮集後擇一客棧住下。」

  「我實在走不動啦。」

  「唉,也好,你我運功調息,只待體力稍復立即動身如何。」

  曙光微現,天色青白,露濃霏霧,沾翠欲滴。隱隱望去可見一雙翠衣少女背
迎盤坐,瞑目行功,兩少女面目姣好,卻蒼白憔悴,顯然重傷罹體又一路奔跑,
疲累不支,胸脯急劇起伏,明眼人一見即知她們在強行逼運真氣抑壓欲發傷勢。


  長孫琰暗道:「一雙女娃兒還值得避之若虎,傳揚出去,豈非令人笑掉大牙
。」心念乍起,驀聞兩聲尖銳長嘯遙遙隨風劃空飄送入耳,嘯音刺耳陰森,令人
心悸。

  曠野盡端忽現出五個豆大人影,由遠而近,疾行如風,轉眼五人形象可見,
只見是五個面目陰沈,彪虎鷙悍的勁裝大漢,年歲都在四旬上下。-個身著淡灰
鑲黃,濃髯環腮的大漢,瞥見二女行功療傷,不禁張嘴嘿嘿怪笑道:「踏破鐵鞋
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歐陽姑娘,幾次均被你逃脫,今日……」

  一雙少女正是歐陽翠英歐陽翠華姐妹,只見歐陽翠英睜開雙眸冷笑道:「應
天鐸,別白日做夢,我姐妹是好惹的麼?」說時身形一躍而起,伸手向肩頭疾挽
,一道奪目寒光疾捲,平胸凝注待發。

  應天鐸不禁退了一步,哈哈大笑道:「大姑娘,何必逞強,自找苦吃,應某
只奉命請二位姑娘屈駕與展幫主一晤。」

  歐陽翠英粉臉鐵青,叱道:「你知我姐妹的來歷麼?」

  應天鐸咳了一聲道:「當然應某知道。」

  歐陽翠英厲叱道:「既然知道,當知我姐妹一向手辣心黑。」

  應天鐸喉中嘿嘿進出兩聲乾笑,道:「大姑娘,須知來者不懼,懼者不來。
」說時已撤出肩頭一柄鋒芒犀利的狼牙刀。

  突然,應天鐸身後竄出一人,揚刃寒光電奔疾刺向仍在瞑目行功的歐陽翠華
。撲勢迅疾,出招辛辣,令人失措難防。寒星一點僅距歐陽翠華肩頭半寸,歐陽
翠華倏地身形一歪,抬腕右掌疾揚。一聲怪叫傳出,撲襲大漢身形被震彈飛起,
叭噠墜地,胸前劃破尺許長的口子,鮮血噴溢而出。

  只見歐陽翠華手執著一柄鋒利小刀,長身立起之際,忽嬌軀晃了兩晃,面色
更形蒼白,叫了聲:「姐姐。」口中噴出一股箭似黑血,仰面倒了下去,歐陽翠
英大驚,芳心如裂。

  應天鐸面目一變,喝道:「大姑娘,應某早就奉勸不要逞強,令妹雖自食惡
報,但如此手辣心黑,應某難以按忍。」

  歐陽翠英叱道:「你要怎的?」

  應天鐸一旁忽響起陰森刺耳的語聲道:「姑娘貌美如花,所以應老師不忍下
毒手,故而幾次被姑娘得隙逃脫,今日姑娘插翅難飛,姑娘是聰明人,無須明言
即知應老師心意。」

  應天鐸手中狼牙刀一擺,同黨三人立即趨出,分佔四方向歐陽翠英逼去。四
匪一步一步逼前,歐陽翠英利劍刃口則一分一分與咽喉接近。她自分必死,仍希
冀著萬一的希望,這希望卻屬渺茫巳極。

  長孫忍不住要躍出伸手相助,卻見陸曼玲暗中搖手示意暫別妄動,暗道:「
這位侄女真能忍得住,未免心硬如鐵,見死不救。」但發現陸曼玲眸中殺機逼泛
,怒火如熾,不禁難解陸曼玲真正用意。

  驀聞一聲厲喝道:「站住。」

  一條人影從空電瀉落下,現出一手執長劍玉面少年。應天鐸等四人聞聲大駭
,身形倒躍開去。歐陽翠英目睹少年現身,只覺頭昏目眩,不支倒了下去。那少
年滿倏泛出一片殺氣,冷笑道:「兩個負傷沉重的少女也不放過,狼心狠毒如此
,饒你們不得。」

  應天鐸明是一個年僅弱冠的少年,幾分怯意一掃而空,嘿嘿狂笑道:「小輩
,你自以為是何人?應某手下不死無名之輩,速將姓名報出,跪下求饒,應某法
外施仁,免你一死。」

  少年聞言不怒反笑,道:「在下誠屬無名之輩,報上名也屬無用,不過在下
死後,煩通知豫南柏樹莊……」一匪不禁失色驚道:「你是玉面喪門伍夢龍?」


  伍夢龍朗聲笑道:「正是在下。」話落劍出如風,青虹暴漲,一式「風捲殘
雲」起處,寒光閃奔,只聽一聲悶哼,一個匪徒右耳為劍芒削落,血流滿面,身
形疾翻了出去。

  應天鐸大為震怒,暴喝一聲,狼牙刀一式「橫斷在半」攻出,招至半途,疾
換「千絲釣鰲」,只見漫空刀影撒罩而下,接著一腿踢出。無疑應天鐸在玉虎幫
中是上乘高手,一招兩式,凌厲奇奧莫測,腿彎處突透出一蓬牛毛飛針,電漩如
雨射出。其餘三匪亦掄刃追攻,沈猛如山。

  伍夢劍走游龍,僻奇怪異,劍招震出九朵寒星,寒飆如潮逼開四匪攻招,一
劍「順水推舟」斜揮而下。一匪措手不及,左肩頓為切中,一條左臂齊肩落了下
來,血湧如注,發出一聲淒厲慘叫。伍夢龍正欲再起一劍攻向應天鐸而去,卻不
料應天鐸腿彎發出飛針處體,只覺兩股一陣麻木,不禁大駭,忙運氣封住穴道,
面色泛出森森殺機,右手倏地連攻三招,左腕打出獨門暗器「喪門釘」。

  寒光急飆中隱藏著十數點棗核形喪門釘,交叉飛射而出。應天鐸深知伍夢龍
年紀輕輕,便已揚名江湖,如非身負絕技,焉易幸致盛名,所以一出手狠毒無比
,但不料伍夢龍身中飛針還能凌厲搶攻,不禁大喝道:「伍夢龍,你是找死麼?
」狼牙刀一招「春潮狂瀾」捲出。

  「找死的是你們,並非在下。」話才入耳,應天鐸突發覺喪門釘由伍夢龍劍
飆中暴射而出,閃避已是不及,快回招一封,身形穿空騰起。

  其餘三匪亦是急騰遁空,卻均不免喪門釘傷體之罹,嵌入足脛骨肉,紛紛怪
嘩一聲,身形沈得一沈,又自斜掠遁去。朝陽方升,映在伍夢龍面上慘白無神,
滿臉汗水,仰天長歎一聲,長劍支地,向歐陽翠英身前走去。相距僅丈許,歐陽
翠英卻悠悠立起,滿頭長髮散垂披肩,晨風拂起飄了開來,面色慘白如紙,不類
活人。

  伍夢龍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後退一步,抱拳含笑道:「姑娘無恙麼?在下來
遲了一步,連累令妹……」

  歐陽翠英寒聲道:「倘不是少莊主一路追趕愚姐妹,玉虎幫匪徒怎能發現愚
姐妹的行蹤呢?」非但不謝相救之情,反變顏斥責,寧非怪事。

  伍夢龍呆了一呆,搖頭歎息道:「在下追趕二位姑娘,也是為了二位姑娘傷
重在身,難妨匪邪猝擊,二位姑娘又是武林矚目人物,為此在下放心不下是以趕
來,在下本出諸善意,姑娘竟相責在下,豈非令人寒心。」

  歐陽翠英冷笑道:「少莊主用心至險,愚姐妹焉有不知之理,像少莊主如此
口蜜腹劍,反白辯冤,叫人齒冷。」

  伍夢龍心頭不禁火發,卻面現黯然之色,長歎一聲道:「在下對二位姑娘愛
慕不渝,願長伴妝台,永作裙下之臣,怎奈不獲二位姑娘青睞,反道在下用心叵
測……」

  歐陽翠英蒼白臉色上泛出一絲紅暈,不待伍夢龍說完,叱道:「你胡說什麼
?你究竟是愛我妹妹還是愛我。」

  伍夢龍不禁一怔,答道:「如今令妹已歸泉下,當然是愛姑娘了。」

  歐陽翠英冷笑道:「你道我妹妹已死麼?她不過是用力太過暈厥過去。」

  伍夢龍聞言更是一呆,佯作微笑道:「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千古美談,在
下何幸能得二位姑娘垂青。」

  歐陽翠英目蘊怒光,叱道:「得隴望蜀,已是人所不齒,妄想一箭雙鵰,更
屬無恥之尤,想不到威望中原柏樹莊少莊主竟是個卑鄙之徒。」

  伍夢龍再也按忍不住,怒道:「姑娘最好不要出口傷人,在下哪點比不上鳳
舞嘯天。」

  藏在長草中的陸曼玲聞言一怔,暗道:「難怪,鳳舞嘯天心中已有心上人,
所以對我不屑一顧。」

  只見歐陽翠英厲叱道:「鳳舞少俠胸襟袒蕩,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不似少莊
主口是心非,外貌恭順,內藏險惡。」

  伍夢龍微微一笑道:「鳳舞嘯天棄兩位姑娘重傷於不顧而去,在下千里隨侍
,誰是誰非,自有公論。」

  歐陽翠英冷笑道:「我不怨鳳舞少俠,那是我娘逼他走的,你知道什麼?」


  伍夢眼中泛出一抹異樣的光芒,哈哈大笑道:「反正鳳舞嘯天不愛兩位姑娘
是無疑的。」說著竟持劍向歐陽翠英緩緩走來。

  此刻,歐陽翠英已無動手之力,見伍夢龍以不懷好意逼來,不禁心神一顫,
喝道:「站住。」

  伍夢龍微笑道:「在下不得姑娘,死不瞑目,恕在下無禮了。」說著身形未
曾停頓,繼續逼前。

  突然,草叢中冒出一個蒙面少女,叱道:「狂徒,還不滾開。」纖手一揚,
拍出一股勁風向伍夢龍打去。

  其實,伍夢龍下體巳中應天鐸牛毛飛針,雖封住穴道,但已微感麻木不仁,
怎還有與人動手拚搏之力,不禁嚇得魂飛膽寒,人都未瞥清,忙向一側翻了出去
。身形才一站實,突感兩支足被人抓住,未及出聲呼叫,即為巨力拋起半空,遙
聞一個蒼老語聲入耳道:「我老人家越瞧越有氣,伍維岳孽種竟是如此不成才的
東西。」身形如斷線之鳶般墜下,摔得委實不輕,那裡敢稍事停留,亡魂遁去。


  陸曼玲飛身掠在歐陽翠華身前,只見嘴角尚自溢出一絲鮮血,伸手一扶心口
猶溫,知尚有救,探手入懷取出一顆丹藥餵服而下。歐陽翠英盈盈一福,道:「
姐姐拯救愚姐妹於千鈞發之際,仁心厚德,當有所報。」

  陸曼玲嬌笑道:「你也別說話啦,耗損一分元氣,恢復傷體就增加了一分困
難。」伸手遞過了一粒丹藥。

  歐陽翠英謝了一聲,接過服下,望了一眼躺在地下的歐陽翠華,淒然道:「
請問姐姐,舍妹還有救麼?」

  陸曼玲略一沉思,笑道:「我這丹藥可保傷體無虞,但我不明兩位姑娘是受
了何種內力所傷,不能施治。」

  歐陽翠英一搖螓首淒然笑道:「小妹是受了不知名的蒙面老叟拂脈震穴曠絕
手法所致。」

  「什麼?」陸曼玲驚訝道:「蒙面老叟。」纖掌一擊,草叢中忽冒出幾個青
衣女婢,四個彪形大漢及風塵神乞長孫琰。

  只見陸曼玲道:「此處非談話之所,兩位姑娘傷體沉重,跋涉不宜,我命女
婢背負,趕往前途客棧,我尚有事向姑娘請教。」不由分話說,示意兩個女婢將
二女背起,串眾如飛奔去。

       ※   ※   ※   ※   ※

  魯北冀南,萬山叢中有一丁家凹,僅數十家民戶散居於凹中,四山環繞,長
滿修竹翠篁,韻濤過處,簧吟悅耳。這丁家凹並非交通孔道,地勢極為幽秘,凹
內有一條寬僅三丈溪水,蜿蜒奔流,因溪中怪石嶙峋,激湍如電,水花飛濺,數
十家民戶就散建於溪水兩邊,由三道石橋溝通,居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無異
世外桃源。

  瞧著兩面溪畔彎道處有一家矮簷黝黑不造小客棧,並無店名,門首貼著一付
對聯:「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紙色已褪舊,字體斑剝不清,門左矗立一
方三丈許花崗石,上書「泰山石敢當」五字。左鄰開著一家藥肆兼營雜貨,香燭
布匹,針線花粉,一應俱全。右側是一屠店,每三月才開屠一次,由店主鳴鑼周
知,平日門可羅雀。

  客棧內陸曼玲等人已趕至丁家凹,投宿其內,傍晚時分,歐陽二女經過陸曼
玲餵藥施治,傷勢已大致無礙,熟睡甚濃。陸曼玲偕著風塵神乞長孫琰漫步走出
店外,店主正與左鄰藥肆主人坐在石凳上對奕,一見兩人走出,即肅然起立,面
色恭敬。

  長孫琰微笑道:「兩位請便。」偕著陸曼玲步上石橋上,陸曼玲仍是面蒙紗
巾,風動羅衣,飄飄若仙。

  她望了四外一瞥,道:「形勢隱秘,可謀發展。」

  長孫琰詫道:「莫非賢侄女有意角逐武林?」陸曼玲默然不答。

  長孫琰咳了一聲,道:「此處是老化子昔年無意偶經,適解救居民一步危難
,故居民視老化子如萬家生佛,老化子如賢侄女與令尊性情一模一樣,鵬融振翼
,志在萬里,外和內剛,嫉惡如仇,尤其令尊生死成謎,雖然外聞傳言令尊仙去
,但老化子並不深信,賢侄女此來中原必有原因……」

  陸曼玲秀眉微蹙,道:「伯父,何必嘮叨不住。」

  長孫琰不禁一怔,深深望了陸曼玲一眼,笑道:「老化子當助侄女如願,先
去四外察看形勢。」雙肩一振,穿空騰起,幾個起落沒入幽竹翠篁中。

  暮瞑漸合,晚風振拂陸曼玲羅袂,瑟瑟出聲,鬢髮飛揚,而陸曼玲恍若無覺
,目光凝向如奔雷的溪流,心底泛出一片惆悵,腦中歷歷往事走馬燈般重泛眼前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覺耳後響起歐陽翠英語聲道:「姐姐。」

  陸曼玲「哦」了一聲,回面望去,只見歐陽二女並肩立在身後,微笑道:「
二位好些了麼?」歐陽二女盈盈一福,拜謝救治之恩。

  陸曼玲謙辭不敢,寒暄了數句,三女就在橋欄上坐下。這時,陸曼玲重提起
伍夢龍之事,詢問原委。歐陽翠英用手一理為風吹亂的雲鬢,淒然一笑,道出鹿
角堡之事。陸曼玲傾聽後接道:「令堂是否認為上官相師兄梅六所知紫陽圖解隱
秘最多,故命二位前往鹿角堡。」

  歐陽翠英頷首稱是,道:「料不到上官相命人先我姐妹而至,武林群雄亦在
堡外窺視,太極雙環劉文傑,豐都鬼王滕文星等人為其中巨擘,故我姐妹難擔大
任,尤其謠言盛傳鐵翅蝙蝠是我驪山之物。

  陸曼玲笑道:「所以二位詐死,以絕群疑?」

  歐陽翠華笑道:「詐死亦為了擺脫伍夢龍的糾纏。」

  陸曼玲道:「我看伍夢龍玉面朱唇,英俊不凡,竟不獲二位垂青?」

  歐陽翠英粉面一紅,道:「其人心地不正,陰詐善變。」

  陸曼玲忽道:「鳳舞嘯天如何?」兩女聞言不禁粉面通紅,垂首難以出口。


  陸曼玲道:「是否丰神俊逸外另有一種吸引的氣質,使人難以自己。」

  歐陽翠英聰明慧穎,聞言察出其意,不由失聲驚道:「姐姐可是途中曾遇鳳
舞嘯天麼?」說著幽幽歎息道:「我姐妹違忤母命,萬里追蹤,陸姐姐知他下落
,告我姐妹當不勝心感。」歎聲幽幽悱側,入耳心酸。

  只見陸曼玲別過面去,低歎一聲,竟無言相答。二女不禁一怔,歐陽翠華以
目向其姐打了一個眼色。歐陽翠英憬然悟出陸曼玲也愛上了鳳舞嘯天,但鳳舞嘯
天冷漠如冰,絕裾而去。世上唯獨情字最能理解,尤其少女心中愛慕,也最難捉
摸,歐陽翠英暗道:「倘真如我所料,她與自己姐妹竟是同病相憐。」一時之間
,無法啟齒,亦無言相慰。

  驀地山谷中響起一聲長嘯,嘯聲憤激,谷鳴回應,久久不絕。陸曼玲心中一
驚道:「這是老化子遇上了強敵,二位請回,待我趕去。」聲猶未落,只見一條
人影疾如流星奔來,須臾奔近,現出長孫琰滿身血污。

  陸曼玲驚道:「伯父相遇何人?」

  長孫琰道:「老化子相遇龔煥翔及賀姓老鬼率眾搜覓你我下落,一時不慎為
他們發現老化子行跡,引起一場生死拚搏,老化子招施大力手法連斃七人,但因
眾寡懸殊……」說著面色倏地一變,與三女疾速隱去。

  星光閃爍下,七條條黑影紛紛飛落在石橋上,賀姓老者目光如電四外掃視一
瞥,冷笑道:「我就不信老乞鬼飛上了天去,必藏在民家內……」突然咧嘴慘叫
出聲,面色慘變,身形向前栽下。

  龔煥翔大驚失色,忙伸手抄住,赫然只見賀姓老者背上嵌著一支鐵翅蝙蝠,
不禁驚得目瞪口呆。突然感到「命門」穴上一麻,跟著一陣痛徹心脾,慘叫方出
口中,噴出了一股泉湧鮮血。彈指之間,隨來盜黨紛紛悶哼倒地。石橋上橫屍八
具,血腥刺鼻,死狀猙獰,星光映射下,令人不寒而慄。

  陸曼玲四人掠落橋上,目睹此景,不禁駭然道:「此是何人暗助?」

  長孫琰眼力銳利,發現龔煥翔背上鐵翅蝙蝠,心神大震,叫道:「三位姑娘
,瞧這是什麼?」翻開賀姓老者的屍體,亦為鐵翅蝙蝠致命。

  兩支鐵翅蝙蝠俱深嵌在「命門」穴上,部位奇準,不爽分毫,手法甚準,顯
然打出鐵翅蝙蝠之人距離甚近。由此忖出此人尚隱在近處窺伺,不禁同時心神大
凜,四人忙運功護體,目光巡視四外。忽聞十丈開外一叢翠竹旁「刷啦」一聲微
響,隨著騰起一聲陰沈的冷笑。

  長孫琰一聲大喝出口:「朋友,何不現身相見?」兩臂一抖,身如離弦之弩
撲去,雙掌推出一股潛猛的勁力,排空怒嘯,威勢駭人。

  三女防老化子遭受不測,如影隨形紛紛疾射撲去。只聽一聲「嘩啦」巨響,
十餘株碗粗徑巨竹為老化子劈空掌力摧折,竹葉濺飛如雨,漫空霧障。老化子身
形疾落,那有半個人影,不由楞住。三女隨之沾地,亦不禁面面相覷,此人身法
之快,誠然不可思議,委實令人難信。

  陸曼玲心細如髮,暗道:「莫非此人施展調虎離山之計?定是賀姓老鬼身內
藏有什麼重要物件。」心念乍起,回面一望,果然有一條迅疾人影騰空拔起,不
禁嬌叱道:「還不與我留下,你走得了麼?」反身疾騰撲去,纖手虛空一揚。

  歐陽二女與老化子長孫琰亦巳發覺,縱身撲去。只見那條人影凌空晃了一晃
,斜飛落下,沾足屋面,又穿空而起。歐陽翠華瞧得此人身形甚熟,不禁出聲嬌
呼道:「鳳舞少俠。」那人影去勢如電,瞬眼杳失夜色沉沉

  陸曼玲聞聲一呆,飄身落地,詫道:「真是他麼?」

  歐陽翠英道:「妹妹,不要認錯人了。」

  「決錯不了。」歐陽翠華正色道:「除了他,並無第二人。」

  長孫琰喟然歎息道:「顯然他並未忘情於三位姑娘。」

  三女粉面暗中一熱,陸曼玲凝目望去,突發現二屍上鐵翅蝙蝠已失,恍然大
悟道:「原來他是為取回鐵翅蝙蝠施展調虎離山之計。」

  長孫琰慨歎道:「鳳舞少俠行事真個謹慎,為防鐵翅蝙蝠淪為妖人邪惡之手
,使線索混淆,更不易找出真主。」

  陸曼玲怒道:「我等亦是凶邪麼?」

  長孫琰忙搖手笑道:「別誤會老化子話意,他此舉是不得已而為之,為防我
等不敵重力魔掌,故情急施展鐵翅蝙蝠,拳拳之誼,令人心感。」

  陸曼玲道:「他既念故人之情,為何不願與我等相見。」語氣似是不忿。

  這話使老化子甚難答覆,躊躇須臾,佯咳了聲道:「大概他有難言的苦衷。


  陸曼玲冷笑道:「伯父幾時又為他說話了。」

  長孫琰不禁僵住,泛出尷尬的笑容,暗道:「這位侄女真難侍候,喜怒無常
,意向難測。」

  只聽陸曼玲喃喃自語道:「他今日不願與我等相見,日後他也別想見我。」


  歐陽二女裝作未聽見,姍姍向客店走去,只覺陸曼玲性情剛烈,非女人所應
有,亦非其福。殊不知陸曼玲紗巾蒙面,兩顆晶瑩淚珠奪目而出,自負絕世容顏
,竟遭冷落,心情哀怨,可想而知。

       ※   ※   ※   ※   ※

  燕京,剛過了端午,就進入初夏了。這日,天氣依然涼爽,陽光照在身上有
著暖和地感覺,不帶半絲炙熱,是燕京的好天氣。居民永遠是不慌不忙,悠閒來
往,架鳥龍、搓鐵彈,哼著小調,大搖大擺地逛街玩票。彰儀門,牛街口上熙攘
行人中,有一身著團花夾衫,領口敞開的三旬左有的少年混混,右手架著一支鳥
籠,一搖三晃向北口路南大森茶葉鋪走去。

  大森茶葉鋪在燕京極具盛名,買賣興旺,故開茶葉鋪准賺不賠。茶的好處,
不待贅言,尤其酒後睡醒,遠路歇足,好好地泡上一壺茶,真是沙口解渴,醒酒
提神,一時愁解,兩掖生風。這少年混混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大森茶鋪後面的一間
茶座,往-付空座坐下,將鳥籠往桌上一攔,向四座打了一個哈哈道:「各位早
。」

  泡茶的夥計趕緊上來泡上一壺香片,道:「卜大爺,這兩天怎麼沒看到您光
臨小店?」

  少年混混立時拉長孔,道:「這兩天大爺幫中事忙,沒空。」

  有-熟客笑道:「卜大爺,你在玉虎幫定是位居樞要,在下意欲求大爺幫忙
一件事。」

  少年混混一拍胸,面現得意之色,道:「兄台但說無妨,我卜虎只要力之所
及,無不如命。」

  那人道:「在下要見貴幫主,有好心奉獻。」

  卜虎聞言神色一變,道:「目前事有礙難,過兩天再說吧。」

  那人故作詫容道:「卜大爺不是說在展幫主面前,言無不聽,計無不從,怎
麼這點小事,竟會令在下失望?」

  卜虎一張臉漲得通紅,道:「兄台究竟有什麼好心奉獻?非要面見幫主不可
。」

  那人大笑道:「此雖小事,但在貴幫堪稱驚天動地,卜大爺如此窮根究底,
恐展幫主甚難情願,算了吧!你卜大爺在玉虎幫中也不是什麼叫得響的人物,狐
假虎威,充的什麼字型大小?」這出言譏刺之人,是一四旬開外,身穿綢布短裝
的胖子,笑口常開,在彰儀門地頭是吃喝玩樂的朋友,認識他的人管他叫汪胖子


  卜虎恍然悟出汪胖子有意取笑,不禁面色鐵青,凶睛一瞪,伸掌一拍木桌,
霍地起立,大喝道:「兄台可是有意找碴?咱們出去交待一個清楚。」弦外之音
,是想打一場架,爭一個面子。

  忽聞座客中忽響起一聲陰側側的冷笑。卜虎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一個
神色陰冷沉重,面如珠砂老者緩緩立起,由不住面色死灰,戰慄張口,宛如雨中
寒雞。面如珠砂老者跨出座中,目中兩道如刃冷電注視在汪胖子臉上。

  汪胖子神色一變,掉首往店後奔去。老者大喝道:「那裡走。」右掌一伸運
勁欲待拍出。

  忽聞一聲咳音,咳聲強勁,送入面如珠砂老者耳中,如聞霹靂,震耳欲聾,
不禁面色一變,目光落去,只覺心神在凜。原來壁角陰暗處坐著神情悠閒,捋鬚
含笑的太極雙環劉文傑。面如珠砂老者眼珠一轉,右臂疾如電光石火一探,一把
抓住卜虎,如矢離弦望店外掠去。

  老者一跨出店門,立即拔上屋面,迅速朝城廂奔去,片刻時分落在城坦上,
一隱不見。轉瞬,一條人影從空飛落,現出太極雙環劉文傑,目中威菱四射,不
見面如珠砂老者,心中異常驚疑,暗道:「此人居然能逃出老夫掌中,也算是難
得了。」但不無怏怏之感,目光四外一瞥,縱身掠入僻巷中。

  距此七八里城廂上突冒起面如珠砂老者,手抓著卜虎翻出城外。老者將身落
在城沿,放下卜虎,伸掌拍開穴道。卜虎睜目醒來,只見老者滿臉殺機,不禁嚇
得面無人色。老者寒聲如冰,喝道:「卜虎,你知罪麼?」

  卜虎連連叩首道:「小的知罪,小的該死,彭堂主請念小的尚有老母在堂…
…」

  「住口。」老者喝道:「你平日在彰儀門無惡不作,老夫已有耳聞,數日前
幫主嚴命幫中一律人物均不得露面,違者處死,你居然忤令不遵,可見你膽大妄
為之極,如寬貸免死,老夫則何以服眾。」說時一掌向卜虎面門。只見卜虎氣息
室逆,眼耳口鼻內緩緩溢出一線黑血斃命。老者迅疾在懷中取出一支小瓶,傾出
少許藥末,灑入卜虎口中,伸臂抓起,丟入窪中。

  驀地--耳邊突響起陰森低笑道:「天子腳下,竟敢做出毀屍滅跡惡行,目
無法紀,還不束手認罪?」

  話才入耳,老者不禁心神大凜,迅即運功護體,旋身出掌,猛感一縷指風如
劍,點中「期門」穴上,立時周天氣凝,眼前一黑,仰面倒下。個蒙面人疾將老
者挾在脅下穿掠去,去勢如電,瞬即無蹤。

       ※   ※   ※   ※   ※

  前門外南下塵陶然亭,遠無望去,林木陰翳,池水清碧,春秋佳日,都下士
人,皆聚會於此,地極幽雅恬麗。亭本康熙時尚書江藻所建,是以又名江亭,江
藻自題亭聯:「愧吾不是丹青手,寫出秋聲夜聽圖。」因亭西有流泉,其聲錚琮
,秋夜聽之,令人神往。其地臨臨野,層軒壘榭,水綠飄紅,喬樹依稀,平湖在
望。

  去亭數百武,垂柳掩拂中,隱隱可見一幢宅第,由宅門漆色斑剝蝕脫,可知
家道衰微沒落了。臨野寂杳,一個蒙面人挾著一具身形飛掠在宅前,竟不推門而
進,身形疾騰翻牆入去。這蒙面人入得一間暗室,「刷啦」一聲,擦亮了火折,
燃點桌上殘燭,將老者放在榻上。室中僅一榻一案,兩張木凳,陳設簡陋,四壁
徒然,昏黃的燭光映照下,氣氛異常淒涼。

  蒙面人木立榻前目注老者學沉思良久,似躊躇未決,半晌,出聲長歎道:「
彭天麟,生死兩途,唯有你自己取捨了。」伸掌拍下。

  面如珠砂老者得睜日醒轉,發覺情景有異,不由駭然變色一躍而起,右掌橫
胸,大喝道:「你是何人?為何將老朽擒來此地。」

  蒙面人微笑道:「彭兄,稍安勿躁,你還記得小弟麼?」說著已揭下蒙面烏
巾。

  「恕老朽眼拙……」彭天麟愕然凝目注視,猛然憶起一人,驚詫道:「你可
是崔星五賢弟?」

  「正是。」崔星五目中精光閃閃道:「難得彭兄尚記得小弟。」

  彭天麟道:「賢弟之恩,沒齒難忘,自從別後,地北天南,彭某時刻在念,
唉!歲月變遷,人事全非,我你已至暮老之境,若非彭某熟記賢弟語音,彭某還
不敢冒叫出口。」

  崔星五大笑道:「彭兄太言重了。」倏又正色接道:「彭兄視小弟與展天行
兩人,情誼孰重孰輕。」

  彭天麟聞言楞得一楞,道:「一個恩深如海,一個義重如山,叫彭某如何答
覆。」忽地詫然道:「賢弟是否與展天行有仇,怕我從中作梗,如所料不差,彭
某立即遠行他鄉,置身事外。」

  崔星五朗聲大笑道:「小弟一向行事果斷,從不因循自誤,幾曾怕人從中作
梗過?」

  彭天麟疑雲滿腹,道:「賢弟究竟為了何事?」

  崔星五笑道:「別忙,小弟要請問彭兄,當今武林中彭兄最敬佩的是何人?


  彭天麟茫然不解崔星五此時此地問話真正用意,略一沉吟,答道:「彭某最
欽服赤手屠龍何崑崙大俠,肝膽昭日月,神威揚九州,可惜江湖傳言何大俠離奇
失蹤或謂仙去……」

  崔星五截住彭天麟話尾,道:「小弟追隨何大俠多年,何大俠離奇失蹤與貴
幫中神秘人物有極大的關連,所以小弟想借重彭兄。」

  彭天麟不禁駭然莫名,詫道:「神秘人物。」

  「正是。」崔星五正色道:「貴幫遷移總壇,嚴令門下斂跡,亦是為了此人
。」

  「原來賢弟亦知敝幫隱情,這個彭某願竭力殫智查出此人。」彭天麟歎息道
:「恐怕甚難報命。」

  崔星五微笑道:「不是小弟小看彭兄,此人暗中圖謀貴幫,禍害武林,無論
是武功、心機,那一方面都強出彭兄太多,彭兄恐不能當此大任。」

  彭天麟佯怒道:「賢弟說話顛倒,是否神志有點不清。」

  崔星五大笑道:「小弟神智清醒異常,彭兄願否相助端在一言,如蒙應允,
當聽令於小弟。」

  彭天麟實在不明白崔星五用意,長歎一聲道:「彭某昔日諾言猶在,賢弟如
有所命,縱粉身碎骨,在所不辭。」燭熠搖晃,香風撲鼻,一個面蒙白紗少女翩
然若驚鴻般掠入,向彭天麟盈盈一福。彭天麟驚愕不勝,問崔星五道:「這位姑
娘何人?」

  崔星五答道:「何崑崙大俠獨生掌珠,特來拜謝彭兄相助之情。」

  鼓天麟不禁「啊」了一聲,忙抱拳一揖道:「彭某失敬,請姑娘恕罪。」

  何湘君道;「兩位請坐,故友重逢,其快如何,我還有事不奉陪彭老英雄,
已備酒菜,片刻送上,恕我失陪了。」說罷盈盈一福,轉身走出,向後院行去。


  只聽何湘君喚道:「春梅。」一間小樓內春梅疾射而出,道:「小姐,呼喚
婢子何事?」

  何湘君道:「你持我信物去請鳳舞少俠來,必須慎秘行蹤,依計行事。」

  春梅道:「婢子知道。」反身飛燕投林,身法美妙,已穿入小樓。

       ※   ※   ※   ※   ※

  彰儀門大街小巷,行人肩摩踵接,車水馬龍,人群中突現出太極雙環劉文傑
,行雲流水向大森茶葉鋪走去。他身法雖比常人快捷,但不驚世駭俗,更不易察
覺絲毫有異,這份火候,非武林等閒人物可以企及。大森茶葉鋪外行圍聚如堵,
彼此談論方才卜虎之事,劉文傑無心聽此,逕向鄰慶遠堂藥店進入。

  慶遠堂是一規模甚小的藥店,櫃檯內一個老叟見到劉文傑走入,忙堆上一臉
笑容問道:「您老是……」

  劉文傑道:「我來探訪一位小友,名叫鳳舞嘯天,不知是否住在寶號?」

  「他麼?」老叟露出歉然笑容道:「已去關外洽買一批藥材,半月之後定可
返回。」

  劉文傑面露失望之色,微笑抱拳道:「如此老朽到時來訪。」轉身走出,覺
挨身擦入一個老嫗,掏出一張藥方配藥。

  他鼻內聞入一縷淡淡幽香,暗道:「老嫗那有此少女體香。」不禁一怔,正
欲轉面觀察,忽見街心中現出老龍神上官相身影,鼻中冷哼一聲,逕向上官相身
後暗暗跟去。

  慶遠堂店主鋪開方單鎮住,正要照方抓藥,一眼望去,不禁一怔,忙將方單
收置懷中,低聲道:「請回覆命,我命嘯天如約而至。」老嫗謝了一聲,轉身甫
一消失人叢中,太極雙環劉文傑去而復返。

  劉文傑不見老嫗,由不得怔住,暗道:「其中必有蹊蹺。」正欲詢問店主,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冷笑,轉目望去,只見一個黑衣老婦,鳳目吐威,嘴
角冷峻笑容未斂,目光凝注在慶遠堂店招上。他略一沉吟,逕向黑衣老婦身前走
去,微笑道:「驪山舊友別來無恙?」

  黑衣老婦正是驪山鬼母,聞聲發現出聲之人竟是武林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
不禁目露怒容,道:「劉老師不是與老神龍走在一處麼?怎會來此?」

  劉文傑微微一笑道:「歐陽女俠你誤會了,老朽雖與他們巧合湊在一起,卻
志不同道不合,各行其事,夏口鎮外如非老朽暗助,二位令嬡恐無法全命。」

  驪山鬼母黯然歎息道:「兩個丫頭負傷未癒,私自潛逃,害得我千里奔波,
遍覓無著……」

  劉文傑微笑道:「所以想到一個少年人身上,因二位令嬡對這位少年情深一
往,效那紅拂私奔。」說時不禁憶起方纔那買藥老嫗,體內發出少女持有的幽香
,暗道:「莫非老嫗就是鬼女易容扮成,哼,你既對老朽不敬,老朽也懶得管了
。」

  驪山鬼母聞言冷笑道:「劉老師無須出言譏諷,少年人血氣方剛,遇事偏激
在所難免。」

  須知劉文傑外似寬宏,其實心胸狹窄,聞言暗中怒火猛騰,口中佯笑道:「
這位少年人老朽知之甚深,少年方正,行不逾矩,老朽已視作未來衣缽傳人,可
惜他已遠赴關外,歐陽女俠來得適非其時,不過老朽可斷言令嬡為凶邪所擄。」


  驪山鬼母心中感憂急,忙道:「為何人所擄,不知劉老師可否見告?」

  劉文傑微作沉吟,道:「老朽向不作不實之言,燕京群雄畢集,只在可疑人
物中必可尋出端倪,他們之來旨在尋獲紫陽圖解,距都門東北九十里長城外燕山
,是群雄必去之地,因燕山乃傳說紛紜圖解藏處之一,女俠何不去燕山一行。」


  驪山鬼母深感劉文傑之話並非無理,頷首笑道:「燕山終須一行,多承指教
,適才冒犯,請予寬諒。」

  劉文傑微笑道:「老朽並非心胸狹窄之人,女俠無須掛懷。」驪山鬼母作別
而去,劉文傑轉身急欲向店主探詢方才買藥老嫗,但不知想起什麼重大之事,逕
自離去,消失於人叢中。

       ※   ※   ※   ※   ※

  慶遠堂中忽閃出鳳舞嘯天,易容成三旬上下精壯漢於,面孔干黃,頷下微髭
,身著一襲灰舊長衫,朝前門外走去。去南下窪鳳舞嘯天不走官塘大道,沿著城
下擇偏僻小徑奔去,距陶然亭不過里許,忽聞樹木陰翳中傳出喝叱聲,不禁心中
一動,猛挺身一躍,拔起九尺高下,倏地騰腰弓腿,凌空一個疾翻,身如離弦之
弩,疾射出七八丈外,突然仰腰一挺,穿入林內。

  他在沾足樹枝之際,似風送入耳一個語聲道:「好俊的身法。」不禁心神一
凜,知有人暗隨自己身後,索興穩住不動,只見一條疾飛的人影疾掠而過。

  那身影似是太極雙環劉文傑,內心更是一驚,猶豫了一陣,暗道:「怎能怕
得這麼多?」身形疾動,如飛而去。

  只見三個面目怪異陰冷,勁裝緊服漢子的立著林內,面帶譎笑,一個藍衣漢
子高聲道:「朋友,玉虎幫我威振北五省,門下高手都是三頭六臂,望重一方的
人物,怎麼朋友躲躲藏藏鬼祟行蹤,見不得人,不怕有損貴幫的威名麼?」目光
炯炯凝向陰暗處。

  陰暗處,忽掠出一個虎背熊腰,背插一對短戟,神熊猛悍的大漢,滿面怒容
,厲聲喝道:「兄弟與三位朋友素不相識,為何如此相逼,未免欺人太甚,恕兄
弟萬難按忍。」

  藍衣漢子目光閃閃望望大漢肩頭後寒光犀利短戟兩眼,猛然憶起一人,道:
「朋友是否就是威震三湘的追命溫侯樊潛。」

  「這是武林朋友抬愛,不足掛齒。」樊潛面露得意之色,道:「三位大名可
否見告。」

  藍衣漢子察覺樊潛神色狂傲,不由冷笑道:「在下郭盛,與異姓兄弟陳玉、
羅東野,蒙江湖朋友不棄,賜與晉北三鷹匪號。」

  樊潛聞言面色微驚,抱拳說道:「晉北三鷹,威振江湖,不知三位老師有何
指教。」

  郭盛道:「明人不說暗裡話,在下奉了上官令主之命,意欲求見展幫主,怎
奈貴幫不知為了何故,突告銷聲匿跡,無法晉見,故此相煩樊老師領在下三位拜
見展幫主,有要事相告,」

  樊潛面有難色道:「此事恕難從命。」

  郭盛冷笑道:「樊老師何拒人千里之外,兄弟奉命行事,身不由已。」說時
晉北三鷹身形倏地一分,站立品字方位,將樊潛圍在當中。

  樊潛見狀,知三鷹不懷好意,不動手不能善罷,內心又驚又怒,暗道:「難
怪幫主令我等不能露面,違者立即處死,原來黑白兩道無不與玉虎幫為敵。」忖
念之間,已將雙戟撤在手中。

  郭盛道:「樊老師一定要動手麼?」

  樊潛哈哈大笑道:「是三位恃強相逼,非是樊某一意孤行,如三位及早回頭
,樊某當不為己甚。」

  郭盛冷笑道:「兄弟早知樊老師執迷不悟,徒費唇舌何用,兄弟要得罪了。


  樊潛沈聲道:「三位還是合毆,或是單打獨鬥,話要先說明,樊某雖向來手
辣心黑,但不願落入話柄。」

  郭盛知樊潛心懼,陰陰一笑道:「都是一樣,樊老師你逃不了。」

  樊潛大喝道:「未必見得。」右手短戟一招「指天劃日」攻出,振出三點寒
星,襲向郭盛「喉結」、「乳中」左右兩穴,凌厲無儔。

  郭盛冷笑一聲,身形疾挪,鬼頭刀一招「撩空撥月」磕向短戟。他出手迅快
如電,刀身堪堪觸及戟桿時,倏地刀身一側,竟貼著戟桿一招「順水推舟」滑下
。這一招委實辛辣歹毒,詭疾莫測。樊潛心神大駭,卻不料陳玉、羅東野兩股兵
刃交叉攻至,銳嘯破風,砭膚如割。

  幸虧樊潛也是成名人物,武功甚高,忙身形一側猛挫,彈身奔空,一個雲裡
翻身,疾掄雙戟,幻起漫空戟影,尖著一片強勁的嘯風,雷霆萬鈞當頭猛襲而下
。晉北三鷹不禁大駭,暗驚樊潛果非易與之輩,身形躍出,又自猛撲而上,三股
兵刃立時展開,招式潮湧迭波,狠辣之極。樊潛在這一雙短戟上浸淫幾三十年,
招招神化辣毒,無懈可擊,雙戟著著迫攻而去。

  鳳舞嘯天隱身在一株參天古樹上注視著此一生死拚搏,忽地耳聞蟻語傳音道
:「少俠慎防劉文傑老鬼跟蹤,不可徑向我家小姐而去,極力引開老賊或騙走,
劉文傑就藏在左鄰樹上。」語聲顯為春梅所發,鳳舞嘯天不禁心頭一震,移眼尋
視,果然發現鄰樹濃枝密葉中隱藏一條黑影。

  只聽春梅語聲又起:「小姐說樊潛雖非善良,但無論如何不能落入晉北三鷹
手中,此事關係小姐甚大,少俠宜設法暗助樊潛脫身。」

  鳳舞嘯天暗詫道:「玉虎幫與何姑娘不知有何關連?」暗助樊潛本無不可,
但須不被劉文傑察覺甚難,如此煞費躊躇,苦無善策。

  他自魯境至燕京一路行來,無時無地不在參研三元秘笈上武功,由於他聰穎
過人,短短時日已參得三元秘笈上曠世絕學神髓十之七八。此刻,他忖念再三,
決以「飛花摘葉」,「粟米打穴」上乘武功一試,伸手一探,摘下三片綠葉,蓄
聚內力向晉北三鷹打去。

  林內陰暗無光,鳳舞嘯天打出手法又神奧無比,施展陰柔潛力不帶絲毫風聲
,晉北三鷹迫攻樊潛全力出手,怎能察知有異。驀地,哈哈一聲大笑中撲出一條
人影,人在凌空,宏聲道:「上官相計窮力拙,出自下策,老夫偏不叫他如願。
」說時雙掌拂出。

  晉北三鷹不禁大駭,只覺體後穴道一麻,悶叫倒地。人影墜地,現出面目醜
陋猙獰豐都鬼王滕文星,他只道晉北三鷹為自己陰寒掌力所傷,卻微感驚異三鷹
為何不堪一擊。滕文星目光銳利電掃四外,卻找不出絲毫可疑之處,因為方才一
場生死毆烈拚搏,漩蕩勁風摧落周外枝葉,是以無法察知其中有三片是鳳舞嘯天
虛空打穴的樹葉。

  非但滕文星不知,即是太極雙環劉文傑懵若無覺,心中暗驚豐都鬼王武功遠
超逾自己所料來得卓絕。這時,樊潛見狀竟不由呆住,突聽一個細小語聲送入耳
中:「樊潛,你此時不走還待何時呢?」

  樊潛猛然驚覺身還在險中,雙肩急晃,一式獨鶴沖天奔空而起,猶防豐都鬼
王滕文星追來,揚腕撒出一把金錢鏢,曳空星射逸去。果然豐都鬼王滕文星大喝
道:「你怎能逃出老夫手外。」

  甩袖拂掌,磕飛漫空雨襲的金錢鏢,身形將起半起之際,只聽陰森刺耳的冷
笑傳來道:「滕文星,無故毒手殺害老夫門下是何道理?」話聲中,老龍神上官
相在林中飛掠而出,怒容滿面,凶光暴熾。

  豐都鬼王滕文星似畏忌上官相,心神微震,目珠一轉,哈哈大笑道:「上官
兄,先別血口噴人,是否滕某所害不妨仔細察視。」他自恃拂空掌力雖致人於死
,旁人決查不出半點傷痕,故出此言。

  上官相不禁怔得一怔,鼻中冷哼出聲,見豐都鬼王竟推得一乾二淨,怒火猛
騰,但卻又不能不信,俯身趨視三具屍體。這時,鳳舞嘯天身形倏地離枝穿空而
起,往陶然亭方向掠去。他為防上官相看出是「飛花摘葉」,「粟米打穴」手法
致命,一言喝破,那劉文傑必疑心自己所為,不如走為上策,算計劉文傑定暗暗
隨來。

       ※   ※   ※   ※   ※

  但鳳舞嘯天憂心惴惴,為患得患失之念作祟,如劉文傑隨來,該用何種手法
擺脫,否則,晉北三鷹之死定知是自己所為,如被劉文傑察出自己居心叵測,前
途艱難困危可想而知。他身形落地,頭也不回,飄然漫步,翩翩瀟灑踱向陶然亭
而去。

  黃昏日落,天邊彩霞絢爛,群鳥繞林,暮靄蒼茫中間榭隱現,將陶然亭憑添
了幾分綺麗。陶然亭自古即為來往京都必由之處,亦或考試拙落,選官未成,日
暮途窮,寥落之思,在所難免,故陶然亭題詠最多,更有美人香草,名士風流,
諸如香塚,醉郭墓等均在陶然亭附近。

  鳳舞嘯天翩然登上江亭,遍覽亭內題詠,其中不乏佳作,足堪擊賞,也有失
意試第,惆悵之情躍然於詞裡行間,一字一淚,令人悱側。只見他凝視著兩闋詞
章之上,墨跡猶新,顯是近人所作,因詞澡悱麗,不覺吟詠出口:「城上層樓天
邊路,殘照裡平蕪綠樹,傷遠更惜春暮,有人還在高高處。斷夢蹄雲經口處,無
計使哀弦寄語,相望恨不相遇,倚橋臨水誰家住。」

  緊接著一闋:「萬乘靴袍御紫宸,揮毫揮麗藻畫經論,第名天階首平津。東
堂桂,重占一枝春。殊觀聳簪神。蓬山仙話重露恩新,暫時趨府冠談賓。十年外
,身是鳳池人。」這闋「感皇恩」寫盡得意之態,十年寒窗,一朝成名,歡愉之
情,躍躍欲出,顯系新科進士之作。

  他暗道:「仕途多艱,勳業更難,人生百年,何苦於是。」鳳舞嘯天雖然佯
裝漫不經心,其實暗中留神著身後,突然身後微風颯然,一條身影如風中落葉般
沾上亭階,只聞劉文傑語聲道:「老弟別來無恙?」

  他裝作震驚駭回頭,目光望著劉文傑,又是一驚,長施一揖道:「原來是劉
老前輩,真是何處不和逢。」

  劉文傑微微一笑道:「老弟為何隱蔽本來面目,如非老朽發現老弟在慶遠堂
內走出也不能辯認。」

  鳳舞嘯天目中頓泛黯然之色道:「晚輩此次奉母之命來京投靠族叔,不幸途
中捲入江湖是非,實非晚輩所欲,更非家母所願,族叔無嗣,視晚輩如子,已為
晚輩納粟入學,寄望晚輩飛黃騰達,光耀門閭,不得已深居簡出,杜絕交遊,偶
出外時必須隱蔽。」

  劉文傑心中大感失望,卻微笑道:「老弟是懼一雙鬼女糾纏麼?」

  鳳舞嘯天面上一熱,赧然答道:「晚輩既非江湖中人,自然不願與江湖人物
交往。」

  劉文傑點點頭道:「人各有志,豈能相強,但願老弟日後勳業彪炳,懋績豐
功,不過老朽有話奉勸老弟,區區之見,諒不為忤。」

  鳳舞嘯天道:「晚輩洗耳恭聆。」忽目光落向池畔,不禁大驚道:「老前輩
請看那是什麼?」

  劉文傑不禁一怔,循著鳳舞嘯天手指望去,只見蒼暮靄下,暗淡水光浮映隱
隱可見池畔躺著兩具屍體,由不得口中「噫」了一聲,身形如矢射出亭外。凝視
兩具屍體,只見雙屍就在不久之前致命,不會超逾一個時辰,肩上赫然嵌著兩支
鐵翅蝙蝠。

  劉文傑不禁心神大震,知若逗留此處,必是非纏身,武林傳言本以訛傳訛,
毀跨及身甚難洗刷,忙回身一望,只見鳳舞嘯天已影蹤俱杳,歎息一聲衝霄騰空
離去。

  原來鳳舞嘯天趁著劉文傑射出亭外之際,暗道:「此時不走恐無法脫身。」
一溜煙似地疾逾流星遁去,到達春梅約定之處,只是數十株白楊及綠楓,圍繞著
一座石砌巨墳,荒草蔓煙,寂寥無人。他不禁疑雲頓生,忖道:「春梅怎麼相約
在如此淒涼所在?」

  夜風瑟瑟,裊裊悲鳴,聲聞於耳,令人心悸。驀地--只聞隨風傳來一串銀
鈴笑聲,笑聲飄浮,似遠似近。鳳舞嘯天徐徐出聲道:「春梅姑娘,在下遵命來
此多時了。」

  春梅翩若驚鴻般一閃而出,笑意嫣然道:「小姐亦等候巳久,少俠請隨婢子
來。」

  鳳舞嘯天道:「有勞姑娘了。」

  春梅明眸凝牲了鳳舞嘯天兩眼,忽地噗嗤笑出聲來,低聲道:「請。」話落
人即往墓後走去。

  鳳舞嘯天被春梅笑得大感困惑,卻不便出聲相問,緊隨春梅身後。但見春梅
轉至墓後掌緊按著墳石上,忽陣軋軋聲響,墓墳忽齊中裂開尺許,春梅一牽鳳舞
嘯天衣袖迅疾側身閃入。鳳舞嘯天極感詫異,料不到這是座空墳,並布有機關消
息,諒是前人所築,如非避兵燹之禍,即為劇盜巢穴。

  只聽軋軋聲響又起,墓壁重合,眼前一片沈黑。春梅擦亮火折前導,拾級而
下,深入地底。鳳舞嘯天疑雲滿腹,默默隨著春梅走下,但見春梅雙肩聳動,似
是忍不住,暗暗竊笑,不禁問道:「姑娘為何發笑?」

  春梅噗嗤一聲笑出口來,道:「少俠面目醜怪,見著小姐如何答話?」

  鳳舞嘯天道:「在下情非得已,諒小姐不致見怪。」

  春梅回眸一笑道:「但小姐不信你就是鳳舞少俠,江湖上詭雲譎波,甚多精
擅易容之術,神情語音無不逼肖之人。」







【第十二章】 江湖詭譎龍神鎩羽

  鳳舞嘯天道:「在下不信世有其入偽能亂真。」

  春梅道:「少俠如不信,可願與婢子打一個賭?」

  鳳舞嘯天聞言呆了一呆,道:「但不知如何賭法?」

  「世上若真是有其人偽能亂真,如婢讓子與少俠同時目睹,少俠就輸了賭注
。」說時,兩人已踏入地底墓道,春梅疾然停身回面接道:「如何?」

  鳳舞嘯天頷首道:「那是自然,賭注是什麼?」

  春梅道:「要少俠允從婢子三事。」又繼續走去。

  「那三事?」

  春梅略一沉吟,忽嬌笑道:「等婢子贏賭注再說,不知少俠能否言而有信。
」笑時嫵媚已極,蕩人心弦。

  鳳舞嘯天道:「在下一諾千金,從不更改。」

  「如此便好。」春梅說時,已引著鳳舞嘯天進入一間佈置綺麗的香閨,菱鏡
妝台,羅帳繡榻,一應俱全。

  鳳舞嘯天心神一凜,道:「小姐的臥房,在下何能妄入。」即欲縮步轉身退
出。

  春梅忙道:「此乃婢子所居,咱們武林人物,不喜俗禮所拘,少俠請坐,待
婢於盛水與少俠洗淨易容藥物。」

  「不敢有勞姑娘,在下自會擦洗。」說時已趨往壁角。

  春梅一面靜看鳳舞嘯天洗去易容藥物,一面笑道:「風聞少俠途中頗多奇緣
艷遇,不知少俠心上人是誰?」

  鳳舞嘯天知道春梅指的是歐陽二女和陸曼玲,不禁面紅耳赤,道:「姑娘請
勿說笑,在下怎有心上人。」藥物巳洗淨,顯出玉樹灑脫的丰神。

  春梅不覺多望了鳳舞嘯天兩眼,嘻然一笑道:「歐陽二女沉魚落雁,陸曼玲
艷麗出塵,足使眾生顛倒,婢子不信少俠就無一點愛慕之心。」鳳舞嘯天紅雲滿
面,不知所答。

  忽聞室外傳來銀鈴語聲道:「春梅,你在胡說什麼?」只見何湘君穿著一襲
白衣裙緩緩走了進來。

  鳳舞嘯天但覺何湘君風華絕代中另有一種高貴的氣質,使人不禁肅然起敬,
忙長施一揖道:「在下奉命來遲,望小姐恕罪。」

  何湘君道:「公子說哪裡話來,賤妾一再相煩,問心不安。」

  鳳舞嘯天道:「不敢,在下受恩深重,雖肝腦塗地亦難報萬一,但不知小姐
玉體康復否?」

  何湘君淒然一笑道:「蒙公子相助得來碧虹劍上避毒珠,用珠醫治巳愈大半
,但真氣由不能運用由心,餘毒尚蘊藏在臟腑中甚難祛淨。」

  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在下新近習得「逆轉陰陽,玉露歸元」武功心法
,或可助小姐康復。」

  何湘君聞不禁玉靨微紅,展齒微笑道:「公子途中頗多奇遇,武功進境一日
千里,自然要相煩施治,但另有重要事需借重,急在眉睫,賤妾身體暫可無礙,
只有俟諸異日。」

  鳳舞嘯天道:「小姐還有何事吩咐,在下赴湯蹈火,雖死不辭。」

  何湘君芳心不禁激動,兩顆晶瑩淚珠盈眶,淒然笑道:「賤妾欠公子恩情委
實太多,不知如何答報。」

  鳳舞嘯天聞言面現惶恐之色,道:「在下深受鴻恩,又蒙傳藝之德,無異再
造,在下不敢不竭力圖報。」

  春梅嬌笑道:「小姐一向明決果斷,怎麼今日……」

  何湘君瞪了春梅一眼,怒道:「你又在胡說什麼?」春梅伸舌做了一個鬼臉
,臉上笑意盈盈。

  何湘君曼歎了一聲道:「公子當知玉虎幫信符之事。」

  鳳舞嘯天點頭答道:「在下略知一二,展天行為了假符亂真,動搖根本,逼
不得已嚴令幫眾不得露面,暗中偵查是何人所為。」

  何湘君道:「這就是賤妾欲偵知之事,此人機心不測,如賤妾所料不差,必
與鐵翅蝙蝠,紫陽圖解及目前武林動亂大有關連。」

  鳳舞嘯天道:「此人是否與前在龍泉驛毒手猝襲小姐的黑衣蒙面老叟有關?


  「賤妾臆測就是此人?」

  「蒙面老叟似極為懼怕上官相,不妨挑動是非,使上官相與玉虎幫為敵,如
此可逼使老賊行藏敗露。」

  何湘君搖搖螓首道:「他並非怕上官相的武功,而是畏忌上官相持有的「玄
陰雷珠」,聞此珠已失,上官相大感痛心疾首,為保持威望不墜,所以亟亟圖謀
於紫陽圖解。」話聲略頓又道:「賤妾意欲公子假冒一人混入玉虎幫中。」

  鳳舞嘯天聞之大感為難,答道:「只恐在下露出馬腳,有誤小姐大事。」

  何湘君笑道:「公子睿智無倫,才華蓋世,足堪重托。」笑容如花,嫵媚動
人,撩人綺思。

  鳳舞嘯天但覺心弦猛震,只覺何湘君清澈雙眸凝向自己,目光一接,不禁兩
朵紅雲上頰,忙垂首肅然道:「在下遵命。」

  何湘君微微一笑道:「如此公子請隨賊妾去見一人。」衣袖拂動,姍姍向室
外走去。

       ※   ※   ※   ※   ※

  星光閃爍,鉤月黯昏,夜風勁拂白楊沙沙作響,不時飄送一聲梟鳴,墓地中
憑添了濃重恐怖,陰森氣氛,履入其境,令人毛骨聳然。

  驀地--夜空中飄揚一聲刺耳異嘯,嘯聲尚自迴盪不絕,三條人影已自流星
曳空落在墓地上。星月微光映射之下,來人正是太極雙環劉文傑、老龍神上官相
、豐都鬼王滕文星三人。

  原來劉文傑發現兩具為鐵翅蝙蝠斃命屍體後,防是非纏身急急離去,才奔出
數十丈,疾然起念道:「此事無法隱秘,尚有鳳舞嘯天窺見,若口風洩露,武林
中必誣我劉文傑所為。」靈機一動,朝上官相、滕文星生死拚搏林中掠去。

  雙凶仍自捨死猛拚,難分難解,巨飆激盪,木葉濺飛漫空,威勢駭猛之極。
只聽一陣朗朗大笑道:「兩位有何宿怨如此猛拚?」

  雙凶不禁一怔,停手不攻,只見太極雙環劉文傑含笑走來道:「天下沒有不
可解的仇怨,老朽願為調解,決不偏袒,清問兩位何事動手?」

  這就是劉文傑老奸巨滑處,使雙凶不疑他已目擊,待雙凶各執一詞言畢,劉
文傑故作沉吟道:「老朽認為大有可疑,晉北三鷹名震關中,武功自非泛泛,滕
老師武功雖然卓絕,但三鷹豈是不堪一擊之輩。」

  太極雙環劉文傑原就心疑三鷹廢命之由並非滕文星拂空掌力所致,及見池畔
兩具屍體證明了心中疑點。雙凶聞言不禁一怔,躍至三鷹屍前脫衣檢視,只見一
鷹右乳之上現出一粟米大小青紫傷痕,四周暈瘢蔓延至巴掌大不。

  劉文傑失聲呼道;「此乃內家「飛花摘葉、粟米打穴」,絕乘手法。」繼而
歎息一聲道:「老朽方才路經陶然亭池畔,發現兩具屍體為鐵翅蝙蝠致命,看來
必是同為一人所為。」

  上官相、騰文星同聲大驚道:「死者何人?」

  劉文傑搖首答道:「老朽不識?」

  上官相道:「有勞老師同行。」

  劉文傑面色凝肅,道:「這個理所當然,不過老朽發現兩具屍體之前,有一
黑影奔空而起,似往另一方向掠去,可見其中尚有疑慮。」

  上官相道:「且察看兩具屍體後再為推測。」於是一雙蓋世凶邪及武林名宿
,流星股奔往陶然亭畔一泓池水處。老龍神上官相目睹池兩具屍體,不禁面色大
變,目露駭然光芒。

  劉文傑辯色知情,詫道:「死者可是上宮老師門下麼?」

  上官相點點頭,察視兩屍致死之由,檢視之下,判明為內家重手法擊斷胸骨
,插入肚髒斃命,鐵翅蝙蝠已無蹤影,不禁頓足怨毒已極,恨聲罵道:「若抓住
此人,非碎屍萬段,也難消此恨。」忽又詫道:「老朽在此周圍布下伏樁,為何
一絲警兆均無?」

  劉文傑道:「老朽之來,並無絲毫阻攔,上宮老師手下恐怕……」

  豐都鬼王滕文星道:「上官兄何不詢問你的手下有關發現可疑的蹤跡。」

  上官相同言立即發出一聲長嘯,隨風向四外播散開去。須臾,四外忽起了一
片應和嘯聲,只見人影紛紛疾射而至,目光瞥及兩具屍體上,均不由面現駭容。
上官相嚴詞詢問有無發現可疑之人。一個黑衣中年漢子答道:「半個時辰前屬下
發現一條迅速人影朝東掠去,屬下傳警截阻,只因此人身法奇快,屬下等又不敢
遠離,中途折回。」

  豐都鬼王滕文星道:「依死者兩種不同傷痕判斷,必不止一人所為,老朽臆
測兇手尚潛伏在附近。」

  上官相只覺滕文星之言不無道理,但疑心劉文傑、滕文星就是自己屬下追蹤
那人時趁虛而入,暗道:「顯然是調虎離山之計,哼,一雙老賊難脫罪嫌。」心
中雖是這麼想,但天下事往往有出乎意料之外,當下立即傳命屬下展開搜索。

  三人也往東奔去,星月迷濛下,滕文星等人身在一處巨墓之中。上官相兩道
目光凝注在墓碑下,久久不移。劉文傑道:「上官老師是否瞧出這墓碑有什麼蹊
蹺?」

  上官相道:「劉兄你瞧。」手指著碑旁一雙足印,其中是纖纖蓮足,接道:
「這一男一女腳底墊勁升空而去,並非尋常。」

  劉文傑搖搖首道:「老朽瞧不出有什麼可異之處,天子腳下,龍蛇離處,江
湖人物,往來頻頻,尤其是陶然亭乃賞游勝地,武材中不乏附庸風雅之輩,難免
來此一遊,何況一對愛侶。」

  劉文傑淡淡一笑道:「那麼滕老師判斷又是如何?」其實,滕文星也未瞧出
什麼蹊蹺,只是不滿劉文傑自以為是,夜郎自大的神態而已,聞言不禁僵住。

  但他是個老奸巨猾,靈機一動,嘿嘿冷笑道:「滕某瞧出這座古墓大有可疑
。」

  「什麼?」上官相驚道:「此墓竟是疑家?」

  「不錯。」豐都鬼王滕文星毫不思索,斬釘截鐵,居然把上官相騙倒信以為
真。

  劉文傑冷冷一笑道:「只怕未必,看來是滕兄信口開河之詞,此乃兵部侍郎
之墓,賜謐瑞武,葬於京畿,豈能有假。」他耿耿難忘在鹿角堡外,為豐都鬼王
虛聲所驚,不得已縱走歐陽二女,是以懷恨在心,言詞酸刻。滕文星被激得凶芒
電射,殺機逼露。

  上官相見滕文星神色,暗中亦喜亦憂,喜的是這兩人均為眼中之釘,正好坐
山觀虎鬥,誰勝誰敗,都與自己無干,但優慮的是,恐鐵翅蝙蝠主者在旁窺伺,
若趁這兩人拚搏正烈時暗向自己猝襲,他孤身無助,後果堪憂。此念一生,只覺
弊多利少,心中陡生寒意,忙笑道:「兩位休要爭執,誰是誰非,破墓而入,立
即判明真象。」

  滕文星道:「本國朝法,盜墓者誅,咱們雖是武林人物,總不宜與官鬥,傳
揚出去,貽人笑柄。」話聲一頓,又冷笑道:「劉老師雖名震武林,卻在滕文星
眼中尚不值一顧。」

  劉文傑雙眉一剔,一抹殺機倏露即隱,淡淡一笑道:「逞口舌之利,陡損滕
老師一派宗師風範,劉某願請教益,滕老師一身真才實學,也叫劉某開眼界何妨
。」

  豐都鬼王滕文星怒火如熾,呼地一掌劈出。他這一掌運足九成功力,巨飆潮
湧,力能摧山撼石,掌方出,另一掌又起。瞬眼間,攻出七掌,掌力雄厚,武林
罕睹。劉文傑存心讓滕文星見識自己非擁虛名之輩,運出內家絕學「小天星」掌
迎擊,也是快如閃電,連環遞出。

  如此硬打硬接之拚搏,武林罕見罕聞,掌掌如同利斧砍山,凌厲雄渾已極。
雖然滕文星內力稍遜一籌,二十招過去。逼得滕文星札不住樁,退出四五步,但
仍運掌搶攻,使劉文傑無法搶得先機。上官相那有心思觀看兩人拚搏,目光不時
瞥向四外,極為惴惴不安。

  忽見一條人影飛掠而來,不由大驚失色,及至臨近,判明是自己手下,方始
把一顆驚恐的心下來。那人身形一定,立即稟道:「玉虎幫主展天行率眾出了天
安門,似向此處趕來,諒為了樊潛之故,還有岷山逸叟姜兆南及太白棋聖芮寶麟
另途亦向此而來,請令主定奪。」

  上官相不禁一凜,忙道:「兩位即速住手?」劉文傑與滕文星雙雙翻出丈外


  只聽一聲哈哈大笑,兩條身影先後電瀉落地,現出岷山逸叟姜兆南,太白棋
聖芮寶麟。滕文星忽冷笑一聲,身形倏地拔起,穿空如電而杳。上官相手掌一擺
,道:「劉兄知己相逢,必有一番契闊,兄弟尚有要事,恕不奉陪。」話落人起
,與屬下瞬眼杳入夜色蒼茫中。

  芮寶麟道:「劉兄為何與膝文星動起手來?」

  劉文傑道:「唉!此事說來話長,你我三人不如找上一處飛觴醉月,把臂痛
飲的所在,細述其故。」姜、芮兩人連聲道好,聯袂寓去。

  墓後突冒起何湘君、春梅、崔星五、鳳舞嘯天四人。鳳舞嘯天此時巳扮作彭
天轔形象,道:「在龍泉驛客店中傷小姐的黑衣蒙面老叟就是滕文星?」

  何湘君搖首道:「看來不是的了,他武功雖高,還不易傷得了我,因此可證
我料測無誤,此人必隱在玉虎幫中……」

  驀地,何湘君忽又道:「展天行來啦。」與春梅,崔星五迅即離去,留下彭
天麟一人。

  彭天麟轉面望去,果見七條人影如飛而至,為首兩人聯袂飄身落地。正是那
展天行及玉面張良茅煥兩人,隨後六人中因有龐鎮寰在內,使彭天麟駭目怵心。
展天行一見彭天麟,不禁喜形於色,道:「原來賢弟在此處。」

  彭天麟抱拳笑道:「幫主可是為了上官相而來麼?上官相就在片刻之前離去
。」

  展天行怒道:「上官相未免欺人太甚,展某亦不是什麼怕事之輩。」

  龐鎮寰朗笑道:「其實幫主確用不著外馳內緊,玉虎信符只須易換一面,宵
小奸宄必無法再逞。」

  展天行道:「龐少俠說得正是,不過老朽硬要鬥鬥上官相,瞧他究竟有何驚
人武學,老朽之見如欲穩定幫內渙散人心,須保持玉虎幫威望不衰,何況有龐少
俠相助,老朽更是有恃無恐。」

  龐鎮寰赧然一笑道:「豈敢,在下微開技藝,怎當幫主謬獎。」

  茅煥道:「屬下之見正與幫主不謀而合,但應從長計議,不妨先聽取彭堂主
說明此行經過,屬下料彭堂主所見必多。」彭天麟便把此行經過說出。

  展天行聽得心頭一震,道:「鐵翅蝙蝠又現麼?倏忽之間又在屍體上失蹤,
此事太離奇怪異,彭賢弟,你對此有何見解。」彭天麟故作沉吟苦苦思索之狀。


  龐鎮寰目中連連閃出異芒,但一閃即逝。彭天麟沉吟良久,答道:「屬下不
能無憑妄斷,但屬下總覺太極雙環劉文傑似有可疑,屬下意欲立即追蹤一探,他
現與姜兆南、芮寶麟一處,酒後或能露出一絲口風。」

  展天行道:「賢弟宜速去速回,展某現去陶然亭池畔一行即回總壇。」

  彭天麟道:「如此屬下告辭了。」身形一弓,疾逾急弩離弦,遠去身影如豆
,轉眼無蹤。

  龐鎮寰目送遠去的彭天麟笑道:「久聞展幫主左右臂助之名,茅堂主運籌帷
幄,決勝千里,建樹良多,為此武林中茅煥之遐邇遠震,但彭堂主除執法如山,
耿介剛直外其名不彰,其理因何?」

  展天行淡淡一笑道:「老朽這位彭賢弟,夙性恬淡,惡名厭爭,多年來無為
而治,是以其名局限在玉虎之內,其實他武學淵博精深,不在老朽之下,此次敝
幫數遭困厄,他自感不能置身事外,一反過去行徑挺身而出。」

  龐鎮寰劍眉微剔,道:「彭堂主一身絕學,深藏不露,在幫主口中道出,顧
然非虛。」

  展天行朗笑道:「當然不能與少俠武學曠絕可比,但不在老朽之下,決非虛
詞。」說著身形微晃,向陶然亭邁去。

       ※   ※   ※   ※   ※

  玉虎幫一行身形消失後,彭天麟突迅疾掠回,翻向墓後進入暗穴中。何湘君
三人巳在入口處相候,嫣然微笑道:「公子聰穎過人,居然瞞過展天行及茅煥,
但龐鎮寰已動了仇嫉之念。」說著已步下石級,逕入一間客室中。

  鳳舞嘯天詫道:「彭天麟與龐鎮寰無冤無仇,他為何如此?」

  何湘君道:「龐鎮寰天性陰險,梟獍其心,不欲見人之長,除非其人恭順遷
就……」說著嫣然一笑,接道:「公子日後即知,但願公子善體賤妾之願,小不
忍則亂大謀,凡事總宜權衡利害才是。」笑容如花,嫵媚麗絕,似盛開百合一般
,但卻有一種高貴氣質,令人不敢逼視。

  鳳舞嘯天與何湘君目光一接,只覺心弦猛震,忙垂首肅容道:「小姐金言,
在下不忘。」

  何湘君晶澈眼神望了鳳舞嘯天一眼,道:「公子尚須留此三日,盡此三日之
期,使請熟彭天麟經歷,以及神態,癖嗜,交往種種,免露破綻,至於展天行處
應一個故事瞞過。」

  鳳舞嘯天道:「茅煥足智多謀,察事入微,恐怕不易令他置信。」

  崔星五大笑道:「鳳舞公子智慧不在茅煥之下,此事何必憂慮。」

  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在下身入玉虎幫中,恐怕身難由已,此後相見非易
,因此在下有點放心不下。」

  春梅嬌笑道:「鳳舞公子放心不下什麼?」

  鳳舞嘯天心無邪念,毫不思索道:「自然是對小姐放心不下。」何湘君玉靨
上不禁湧上兩朵紅霞,嬌羞不勝。

  春梅不禁吃吃竊笑不絕,鳳舞嘯天警覺語焉不詳,遭春梅誤會別有用心,忙
道:「在下是說小姐傷體未復,衷心難安,在下意欲臨去之前,為小姐稍盡綿薄
,試為一治。」

  何湘君低垂粉頸,默然須臾,柔聲答道:「公子心意可感,不過……」

  鳳舞嘯天朗聲道:「在下身受大恩,不能眼見恩人傷病纏體,否則,在下誓
死決不受命。」何湘君料不到鳳舞嘯天直率無瑋,不由霞泛雙靨,幽幽發出一聲
歎息,盈盈立起望室外走去。

  鳳舞嘯天只當何湘君動怒,不禁楞住,只覺手足無措。春梅忙附耳低聲道:
「小姐已應允了,你還不快隨小姐而去。」說時推了鳳舞嘯天一把。鳳舞嘯天不
禁一個踉蹌,身不由主地隨著何湘君走去。

       ※   ※   ※   ※   ※

  燕山之西,站立長城之口遙遙望去,可見一座插天怪峰,廣寬不及十里,山
半之下均是峭壁如塹,嶙峋峻奇,不生寸草,猱猿難攀。

  其上叢生合抱古木,蔽空綠翠,陰暗林深,不見天日,山麓僅有一數十衣小
村,居民歷代相戒禁攀此山,緣此山數百年怪異頻生,妄登者必死無疑,翌日其
屍必懸於峭壁之上,久之墜下,屍上現有怪爪利痕,深嵌入骨,入夜,風靜月明
之際,絕頃上必現出團鬼火,游離山下,飄浮不定,間或傳出一聲刺耳厲嘯,使
人毛骨悚然。

  這日,天才傍午,風和口麗,村外忽然來了九騎快馬,蹄聲如雷,蕩起塵土
漫空,飛砂蔽日。村口上,一家賣茶小店,低簷房屋,三面敝暢,疏疏落落,擺
著四張木桌兒,一個穿著藍衣大褂,滿面皺紋老頭,蹲在土階上打盹,似為奔雷
蹄聲驚醒,昏花老眼望著塵沙滕空處。

  九騎風掣電馳而來,-轉眼即至,啊哈一聲,九騎紋然不動,人影紛紛翻下
鞍來,現出肩帶兵刃,玄衣勁裝江湖豪雄,均是面目陰冷,猛悍鷙猛。

  「喂,老頭兒,有沒有酒?」

  老頭不禁一怔,繼而連聲道:「有,有。」步履維艱趨向裡間。

  九人坐下,目光同投注這座鬼峰之上,眼中均泛出驚疑之色。突聞一個炸間
迸起:「俺就不信山上真有惡鬼,分明隱有武林人物故弄玄虛,愚弄無知。」

  「嘿。」一聲冷笑飛出:「要你說麼?當家的也是這麼說,無論如何,登山
必有凶險,不然,當家的也不會鄭重其事。」

  「武林傳言,紫陽圖解系藏在燕山,怎會落在此處。」

  「這就是咱們當家的過人處,眾醉獨醒,是以能捭蓋縱橫,所向無敵。」

  「相傳紫陽圖解藏處有三,乃武林不解之秘,當家的怎准知就藏在此山。」


  「當家的也不確知,但當家的志在謀取另一寶物,紫陽圖解嚴在其次,你要
問是何寶物,那就只有當家的知道,我等奉命而來,旨在探取山中虛實而已。」
這時,賣茶的老漢在裡間抱出一大酒罈,酒香四溢,芳香撲異。

  「好酒。」一個大漢抓起酒碗,按下酒缸,滿滿斟了一碗,咕嚕嚕仰飲而盡


  老頭並取出數十個雞子送上,一人投過一錠紋銀賞與老漢。九人捧碗痛飲,
兩腋風生,忽覺一條如煙身影在店前掠過並帶出一絲極微冷峻的笑聲。一聲大喝
出自九人中:「什麼人?」迅疾無倫飛掠出一個瘦小漢子,其餘八人亦飛射出店


  只見那條淡煙似的人影身法端的快極,已掠至峭壁懸崖之下,一式潛龍升天
拔起五六丈高,身形一貼峭壁,又騰身拔起。幾個身形變化,穿入莽莽林中疾杳
。九人不禁心神大震,面面相覷。瘦小漢子面色微變道:「這人身手高絕,倘是
鬼峰主人,此地定然凶多吉少?」心底不禁冒上一股寒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余兄這般膽小,還闖蕩什麼江湖,及早金盆洗手,
安享餘年,豈不是好。」瘦小漢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怒視著說話之人。

  尚好另一人轉圓,忙道:「店家,好好的看著匹馬,我等片刻即回。」接著
喝了一聲走,九人疾如流星奔電向鬼峰奔去。

  茶店門首懸著一盞油紙燈籠,映出昏黃光亮,迎著晚風搖晃不定。賣茶的老
人因等著九人返回,伏在木桌上打盹,口中囈語出聲道:「他們倘是去了鬼山,
老漢也不要等啦。」燈影一晃,一條黑影疾閃而入,只見一個瘦骨嶙峋,身穿黑
色長衫六旬開外老者,兩腮外張,額骨高聳、鉤鼻孤挺、鷹暇開合之間,陰沈懾
人。

  賣茶老公慌忙立起,道:「客官……」話尚未完,老者右掌一揮,逕自坐下
道:「老朽在此等人,有什麼吃的送上。」賣茶老翁喏喏連聲,趨向裡間而去。


  店外又奔入頭大身矮老者及一雙體瘦如竹怪人,這三人正是玉虎幫金蜈堂主
天星殺手丁洪鉤、催命雙判童虎童彪。丁洪鈞一眼瞥明老者在座,不由臉色一變
,暗暗驚呼道:「老神龍。」催命雙判亦不禁面色大變,功凝雙臂,慎防上官相
猝襲出手。

  老龍神上官相喉中發出一聲陰側側冷笑道:「是展天行命你三人追蹤躡老夫
的麼?」

  丁洪鈞還未答言,店外突傳入一個朗聲大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不
料在此又與上官老師見面。」

  星光閃爍下,三條身影疾逾飄風般先後踏入店內,顯出太極雙環劉文傑、岷
山逸叟姜兆南、太白棋聖芮寶麟武林名宿。上官相不由心神駭震,欠身立起,抱
拳笑道:「三位請坐。」

  劉文傑望了丁洪鈞一眼,微笑道;「上官老師是為了探覓這座閻羅峰而來的
麼?」

  老龍神上官相暗皺眉頭道:「正是,老朽久聞閻羅鬼峰怪異,多年來無人知
其底蘊,不禁好奇多事,命屬下九人探覓此山究竟,在此等候回音。」

  忽聞童虎驚呼道:「丁兄,你瞧頂上果現出鬼火?」十數道目光不約而同投
往峰上絕頂。只見三點豆大綠焰磷火,飄浮上下,更顯得此山鬼氣森森,恐怖異
常。

  丁洪鈞道:「鬼火一出,必有人喪命無疑。」

  驀地--晚風送來一聲淒厲刺耳慘叫,使人毛骨悚然。老龍神上官相聞聲面
色一變,身如飛弩離弦急射而出,望峰底掠去。劉文傑、姜兆南、芮寶轔三人互
望了一眼,身形疾騰,朝上官相身後急迫。上官相撲至峰低,赫然只見峭壁上懸
掛著一具屍體,擺盪不定。雖然屍體距他頭頂尚有數十丈高,分辯不出是誰,但
下意識作祟,死者必是他手下九人。

  但見上官相掌托天,呼地劈空而出。一股奇猛罡勁卷奔揚空,懸掛峭壁屍體
一飄,急墜落下,叭噠墜地。上官相凝目望去,不是自己屬下是誰,目中不禁射
出兩逭凶芒。突然,半峰之上慘叫聲大作,身形紛紛不絕飛擲而下。

  上官相只覺胸中熱血沸騰,怒火高湧,奪喉而出一聲厲嘯。嘯聲刺破如水夜
空,隨著晚風播送開去,送入耳中,令人戰慄。只聽上官相全身骨節一陣亂響,
功行全身,意欲登峰一拚。劉文傑三人已趕至,劉文傑出聲勸阻道:「上官老師
不可輕身涉險,凡事宜三思而行。」

  老龍神上官相聞言不由銳氣全消,猶豫了一下,揚面厲聲道:「三日之後老
夫必來索還血債。」

  只聽峭壁上送來隱約語聲:「任令人間豪雄,難登閻羅鬼峰。」語聲似有似
無,宛如鬼穴陰風,寒侵刺骨。上官相面色猙獰,目中怒火如熾,強自抑制下去
,猛一頓足,轉身疾奔離去。

  太白棋聖芮寶麟道:「劉兄,我等應該如何?」

  劉文傑道:「兄弟平生行事謹慎,從不用險,三日後上官相必來,你我且摸
清了此事底蘊再說。」

  岷山逸叟姜兆南頷首道:「對極,你我且作袖手旁觀人。」三人亦轉身疾奔
而去。

       ※   ※   ※   ※   ※

  暗中突閃出天星殺手丁洪鈞、催命雙判童虎童彪。丁洪鈞冷笑道:「上官相
鎩羽而歸,真是偷雞不到蝕把米。」

  童虎童彪同聲詫道:「此話何說?我兄弟只奉命隨行,未明此事究竟,丁兄
可否見告?」

  丁洪鈞略一沉吟道:「丁某也在幫主口中得知梗概,鬼峰上隱有一位凶神,
據聞其人身穿一襲度厄寒珠寶衣,刀劍不入,萬邪不侵,上官相之來必志在這襲
寶衣,若上官相之陰雷珠仍在,必逞強登峰一拚。」

  陡聞一個陰冷森沈的語聲隨風飄送入耳道:「這話是真的麼?」三凶不禁大
驚,只見一條龐大黑影疾掠而至。催命雙判未等此人身形落穩,雙雙身形一分,
四掌猛拂而出。

  那人鼻中冷哼一聲道:「找死。」身形一轉,大袖疾拂而出。

  袖風如刃,向雙判四臂脈門要穴捲去。天殺星丁洪鈞已知來人身手高絕,不
禁大驚,揚腕打出九支月牙飛刀,騰身拔起,大喝道:「賢弟速退。」

  那人冷笑道:「你們走得了麼?」左袖揚空拂起,將電芒星射的九支飛刀悉
數震得飛了開去,右掌在袖中疾伸而出,一式「撥草尋蛇」劃出。

  催命雙判聞得丁洪鈞喝聲,身形立撤,那知此人指勢疾詭玄奧,只覺臂肘曲
池穴一麻,為指鋒拂掃而過,雙雙悶叫一聲翻跌倒地。丁洪鈞見雙判勢危,旋身
撲下,挾著一片星河倒瀉,強猛如瀑的掌風,宛如泰山壓頂之勢。

  那人一足急提,身形一個跟斗斜出翻上猛升。兩條人影一合即分,驀聞丁洪
鈞一聲厲叫,身軀被震上半空,如斷線之鳶般墜了下來。那軀體龐大身影凌空一
個變化,飛鷹攫兔撲下,發出長聲悸人心魄嘿嘿怪笑。那泰山壓頂的掌力堪欲印
上丁洪鈞及催命雙判之際,只聲一聲冷笑道:「滕文星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豐都鬼王滕文星疾感一片陰風壓體,不禁大駭,顧不得再傷丁洪鈞三人性命
,身形一沈,貼地擦過翻身躍起,目光電掃四射。曠野風勁,呼嘯如潮,振動衣
袂,獵獵出聲,星光黯淡下,只見風沙漫空,那有什麼人影,不禁心中冒上一股
奇寒。

  突聞峭壁這上送來一陣陰冷如冰的語聲:「滕文星,你怎過門不入,我閻羅
鬼峰也有美酒佳餚,供君大快朵頤。」豐都鬼王滕文星適才隱在暗處,已窺見上
官相九名手下慘死墜崖,連老龍神及太極雙環等三武林名宿尚不敢輕身涉險,何
況自己。

  他聞得語聲入耳,不禁嘿嘿狂笑道:「老夫既有豐都鬼王之名,何懼你這小
小閻羅鬼峰,但上官老兒尚有一筆血債,三日後必來索還,君子不奪所好,老夫
終必拜山訪謁尊駕。」語落人已掠出,疾行如風而去。

  須臾,天殺星丁洪鈞慢慢坐起,只覺內腑血湧氣逆,胸膈陣陣酸痛,忙在懷
中取出三粒丹藥服下,喚道:「二位賢弟無恙麼?」

  催命雙判翻身立起,軟彎著一雙手臂,童虎黯然歎息一聲道:「想不到竟是
滕老鬼,你我已是再世為人,那出聲相救之人語聲是稔熟,但不知是誰?」

  丁洪鈞苦笑道:「咱們回祟幫主吧,免得夜長夢多。」

  待丁洪鈞三人去遠後,峭壁一方凸處如飛鳥般墜下一條人影,自言自語道:
「這閻羅鬼峰連我這抓鬼的祖宗也不敢輕身涉險,慢說是你豐都惡鬼。」

  夜風勁烈,吹散了一方厚厚的烏雲,露出一輪月魄,那人形貌清晰無遺,顯
出一個面如鍋底,虯發絡須的老者。他頭戴一頂巾幘帽,黑袍皂靴,眼神炯炯如
電,凜凜生威,凝視著絕頂三團綠焰鬼火仍自飄浮不定,不禁鼻中濃哼一聲,倏
地騰身拔空,疾如鷹隼般往燕京掠去。

       ※   ※   ※   ※   ※

  閻羅鬼峰崖下陳屍九具,老龍神上官相鎩羽而歸,此乃駭人聽聞之事,立時
傳遍了京師九城。都門龍蛇雜處,武林豪雄頻頻往來卻不惹人眼目,仍似往常一
樣的平靜。兩日過去,夕陽沈山,晚霞絢爛,又是萬家燈火,戶戶炊煙之際。

  前門大街上,絡繹不絕人群中有一面如冠玉,劍眉斜飛入鬢的少年,嘴角有
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身著一襲墨綠長衫,慢步行雲望陶然亭走去,瀟灑俊逸
。陶然亭仍是平湖綠波,層軒壘榭,景勝怡人,亭內早有鄭嵩燕、高俊保在內。


  鄭嵩燕目睹龐鎮寰翩然走來,不禁撫掌大笑道:「南天三燕又復聚在一處了
,當日錦江,西蜀之遊,小弟未能盡地主之誼,如今把晤江亭,當能盡興一聚了
。」

  高俊保忽現不懌神色,淡淡一笑道:「南天三燕威名一落千丈,小弟亦是提
不起當日興致。」

  龐鎮寰望了高俊保一眼,道:「高兄是憶起不慎傷在上官相老賊龍鬚針下之
恨麼?其實無庸介懷,上官相罹遭挫辱百倍於高兄,巳屆日暮窮途之境,湔辱雪
恥自有期,小弟定叫高兄稱心開懷。」

  亭西數十武有一茗飲的好去處,圍欄雕砌,朱紅絢目,依湖憑波,魚躍鶩翔
,小聚知己,可使煩慮盡滌。南天三燕一面說一面走去,赫然醒目一塊橫匾墨書
斗大「荷風榭」三字映入歸簾,龍飛鳳鳳舞,筆力遒勁。龐鎮寰因二人新來,忝
為東道主,向店伙道:「快送上你們店中應時拿手佳餚。」店伙喏喏而退。

  高俊保道:「武林群雄畢集燕京,可是紫陽圖解有點眉目了麼?」

  龐鎮寰搖首答道:「這談何容易,目前不過庸人之擾,盲目摸索而已。」

  鄭嵩燕道:「看來龐兄似成竹在胸的了。」

  龐鎮寰尚未答言,突見玉虎幫主展天行及玉面張良茅煥走入,不禁含笑立起
,招呼入府。寒暄已畢,話漸入主題,龐鎮寰道:「僅管武林群雄勾心有,目的
端在紫陽圖解,但仍處身一片陰霾中,胡亂撲捉,世人均知圖解藏處有三,燕山
、雁蕩、南湖,但確址仍是不知。」說著吃了一口香茗後,微微歎息道:「如今
雲開一線,漸露曙光,但尚有一段極艱巨的日子夠武林群雄奔波跋涉。」

  高俊保詫道:「這卻是為何?」

  龐鎮寰微笑道:「相傳當年武聖紫陽真人將畢生精研曠代武學融匯於九十八
式中,鐫於秘穴石壁上,每式之下尚附有心法口訣,是為紫陽圖解。武聖唯恐為
匪人所得,貽害武林,在藏處設有奇門外,並有水、火、風、雷,百毒諸般厲害
消息裝設……」說著目注展天行道:「因此之故,才有貴幫避火珠得而復失,及
千佛山大明湖中劫奪陸曼玲碧虹劍上避毒珠之事。」

  展天行頷首黯然一笑道:「老朽已感心餘力拙,並對齊紹鴻之死歉疚,老朽
對紫陽圖解知難指望,現力圖免捲入是非漩渦中。」

  龐鎮寰知展天行這是違心之語,微微一笑,也不揭破,道:「幫主較在下所
知必多,可否詳言以解胸中茅塞。」

  展天行略一沉吟道:「三位知道倘欲獲紫陽圖解,必先通過奇門及諸般厲害
裝沒,所以江湖有據奪避火、避毒珠之舉。」語聲一頓,又道:「迄念為止,破
解水、風兩宗寶物尚未知何人所有,但僅有一人知道。」

  南天三燕驚道:「何人獨知,願請見告?」

  展天行道:「上官相師兄,鹿角堡五行樓遁去的天涯散人梅六、上官相得不
償失,湛盧劍玄陰雷珠皆為梅六所得,是以上官相非復當年之凶焰。」

  南天三燕不禁大感失望,因梅六逃出鹿角堡後,即不知所蹤,龐鎮寰道:「
幫主對梅六下落略有知悉麼?」

  「音訊斷絕,生死俱杳……」正說之間,忽瞥見一條人影走入店內,不禁大
聲呼道:「彭賢弟。」來人正是幫中刑堂堂主彭天麟。

  展天行因彭天麟三日來失蹤,憂心惶恐,遣人四出探覓,消息如石沉大海,
乍睹彭天麟在此出現,自是喜悅不勝,正欲出言詢問,只見彭天麟神情嚴肅,不
禁強行嚥住,起身為鄭嵩燕、高俊保兩人引見。彭天麟抱拳連稱久仰坐下,便自
垂首默然,似神思不屬。

  龐鎮寰深深注視了彭天麟一眼,道:「展幫主,梅六既已生死不明,「紫陽
圖解」也無異癡心夢想了。」

  展天行長歎一聲,道:「武林人物多半提得起,放不下,勢成騎虎,欲罷不
能,梅六生死雖不明,但還有一線端倪可尋。」

  鄭嵩燕道:「幫主可否見告?」

  展天行道:「五行樓梅六逃出之際,因身負重傷,未能攜走湛盧劍,匆忙之
中,托一陌生少年暫存,他自會命人取回,這少年去夏口途中即有人取走湛盧,
此事柏樹莊主玉面喪門伍夢龍在場目擊。」話聲一頓,目注了龐鎮寰一眼,接道
:「風聞龐公子也在場劫奪湛盧劍。」

  龐鎮寰面色微紅道:「凶邪從中作硬,致遭小賊遁去。」

  彭天麟暗哼一聲,他只覺芒刺在背,坐立不安,眼前隱約幻出八臂靈官交與
他過目龐老爺子密函字跡:「鎮寰非吾兒……」不禁熱血沸騰,目中怒火如熾。


  只聽高俊保道:「幫主可知他真實姓名麼?」彭天麟不由心神一震。

  展天行道:「老朽只是風聞,真實詳情僅伍夢龍一人知道。」

  此時,店伙已送上佳餚,水陸紛陳,展天行親自把盞,殷勸歡飲。鼓天麟神
情落落寡歡,笑容極是勉強。茅煥一直注意著彭天麟神色,忍不住問道:「彭堂
主似有重憂,可是三日來遇上什麼波折麼?」

  彭天麟黯然一笑道:「明晚上官相老賊尋仇閻羅鬼峰,幫主風聞麼?」

  展天行頷首道:「丁洪鈞堂主回報已得知內情,我等隔岸觀火,成敗與我等
何干。」

  彭夭麟雙眉一軒,朗聲道:「丁堂主等如非屬下冒死相救,定喪生滕老賊手
下,屬下唯恐寒蛛寶衣為上官相等群邪所攘,為此不勝殷憂。」

  展天行不由呵呵大笑道:「原來為了此事,賢弟且容老朽細說,武林群邪紛
欲攘奪紫陽圖解,卻忽視了一個極重要的關鍵……」說著飲了一口酒,笑道:「
紫陽真人生前才華蓋世,琴棋書畫冠絕一時,結識了甚多方外至友,仙逝之前將
一幅潑墨巨畫蹭與一位宿儒,此幅巨畫乍睹之一並無奇處,只是白紙上潑成濃墨
一堆,唯懸在壁間,遠遠望去隱約察見奇峰絕壑,山水縱橫,內涵紫陽圖解真正
藏處。」

  南天三燕聞言不由精神一振,龐鎮寰忙道:「此畫現在何人珍藏?」

  展天行長歎一聲道:「這宿儒後人無行,吃喝嫖賭,一份家產敗得精光,珍
藏書畫亦典賣殆盡,致這幅珍畫流失在坊間,老朽數年內在舊書坊及當鋪查尋多
次,並未發現該幅巨畫。」南天三燕不禁大感失望。

  展天行微微一笑道:「即使獲有此畫,尚須另一寶物不可,否則如同廢紙。
」說著目注彭天麟接道:「賢弟好作北裡南鄰之遊,老朽屢次相托探訪一粒移墨
珠下落,即是此故。」彭天麟面上一熱,現出赧然笑容,喃喃不能出聲。

  展天行不禁朗笑道:「賢弟不必困窘,老朽這是真話,數年前有一富商與北
裡名妓相狎,將移墨珠舉以相贈,不知此妓已從良否,因此畫濃墨後尚蘊有藏處
奇門陣式,非此珠移去濃墨無法顯露真跡。」

  龐鎮寰詫道:「展幫主如何獲知?」言下不勝疑惑展天行說話是否真實,抑
或故弄玄虛。

  展天行歎息一聲,答道:「老朽與梅六當年交情莫逆,在梅六口中獲知內情
。」

  龐鎮寰朗笑道:「在下願助幫主一臂之力,只須彭堂主協助就是。」

  展天行道:「老朽已不作非分之望,龐公子年少英俠,他日當冠冕武林,願
龐公子獲此曠古凌今的絕學。」說著目光一瞥彭天麟。

  彭天麟心中雖是痛恨龐鎮寰,但不得不佯作笑容道:「彭某願聽候差遣,不
過事不在急,只宜緩圖。」

  突見一個小廝走入,向鄭嵩燕道:「青城上清官觀主純陽子在外求見主人。


  鄭嵩燕不禁哦了一聲,離座而起走出荷風榭外。只見一個長鬚及腹,形貌清
奇的背劍藍袍道人立在一株垂柳之下。鄭嵩燕急趨兩步,抱拳一揖道:「觀主怎
知在下在此?」

  純陽子含笑答道:「貧道門下無意發現施主在此荷風榭內,特來致訊。」

  鄭嵩燕面色一怔,道:「觀主是……」

  純陽子面色嚴肅:「貧道離山路經成都,施主府中適罹巨變,三更時分一場
怪火焚去尊宅大半,府上人丁死傷六十餘口,施主如夫人也不倖免……」話尚未
了,鄭嵩燕面色慘白,身形撼震,如受巨擊。

  純陽子長歎一聲道:「如說是天火降殃,這也是氣數使然,但府上死傷人丁
並非火焚灼斃,胸口上均釘有一支鬼頭毒箭。」

  鄭嵩燕不禁咬牙切齒,面色激動道:「觀主神目如電,可知是什麼凶邪所為
?」

  純陽子聞言呆住,詫道:「原來施主也是不知,這就令人委實難解,自鐵翅
蝙蝠一事震撼江湖,亂象萌生各大門派均持觀望之態,但各大門派月前都接奉一
封書信,警告不得插身紫陽圖解是非中,否則別怨他手辣心黑,書信由一支鬼頭
毒箭釘在顯目之處,此箭與府上發現的一模一樣,故而……」

  鄭嵩燕慘笑一聲道:「在下家中罹逢驚人巨變,觀主定謂此乃尋仇之舉,旨
在詢問在下與何人結有宿怨大仇,在仇人身上推測而知,此意雖然妥善,但在下
委實難答。」

  純陽子察言辯色,已知鄭嵩燕並非明知不答,略一沉吟道:「貧道心疑是閻
羅鬼峰主者所為,欲意前往一探,施主之意如何?」

  鄭嵩燕是黯然一笑道:「在下方寸已亂,容與五友相商,觀主願否入內?」


  純陽子微笑道:「貧道方外之人,似為不宜入去,貧道現寄居於白雲觀內,
施主如有用得著貧道處,可至白雲觀相尋貧道。」說罷略打稽首後轉身離去。

  鄭嵩燕木然呆立,眼望純陽子身影消失後,才心神不寧走回荷風榭內。在座
諸人一見鄭嵩燕神色有異,龐鎮寰忙詢問其故。鄭嵩燕黯然道出純陽子之話,在
座諸人相顧失色大驚。茅煥陡然變色道:「純陽子身危矣,可能今晚就要出事。


  「什麼?」鄭嵩燕驚得霍然立起,道:「茅老師據何而知?」

  茅煥道:「事急矣,遲則不及,目前無暇解說清楚。」說時一拉彭天麟,首
先奔出荷風榭,展天行與南天三燕怔得一怔,疾隨兩人身後掠去。

       ※   ※   ※   ※   ※

  白雲觀位於西便門外,元初道士丘長春所修建,規模極為宏偉,只每年新正
初一至十五開朝半月,任人頂禮膜拜外,平時觀門緊閉,清靜壯嚴。青城純陽子
離了荷風榭後,一路流星奔返回白雲觀。白雲觀主獨癖一處跨院靜室為純陽子棲
息這處,純陽子掠至觀牆外,身形疾拔,一鶴沖而起,身化「飛燕投林」絕頂輕
功,悄無聲息落入跨院內。

  跨院三方各有靜室一間,自己所居住室燈光外映,其餘二間沈黑如漆。純陽
子低聲喚道:「楊春。」

  室中立時趨出三個氣宇軒昂,貌相威猛的勁裝漢子,肅立垂手道:「恩師這
麼快就回來了。」這三人均是純陽子嫡傳俗家弟子,首徒穿黑燕楊春,次徒閃電
手穆駿,三徒神弓張銀彈王錚,深得其師真傳,各有一身卓絕武功,在青城第二
代傳人中堪稱翹楚。

  純陽子面色嚴肅道:「為師尚未去閻羅鬼峰,因詢知鄭嵩燕也不知仇人是誰
,所以不宜造次,試想太極雙環劉文傑對閻羅鬼峰視為畏途,何況為師。」說著
走入室內。

  尚未坐下,窗外突捲入一股陰寒微風,吹得燭焰搖搖欲熄,只聞送來一個悸
人心神的森冷笑聲:「純陽子,算你見機,一踏入我這閻羅鬼峰上必遭慘死,速
獻出囊中那顆定風珠,可留你等活命。」

  純陽子聞聲迅疾無倫伸掌拂熄室內燈火,一面取出一支兩寸見方的玉盒塞在
楊春懷中,蟻語傳聲道:「為師若危急,你不可妄拚,速逃出前往武夷將此玉盒
交與你嚴師伯。」朗笑出聲道:「窗外是那位施主,為何知貧道懷中有定風珠。


  只聽陰惻惻語聲答道:「定風珠乃青城鎮山之寶,貴派僅寥寥數人知之,但
貴派有一叛門弟子洩之於老朽。」

  純陽子沈聲道:「叛門弟子何在?」

  「墓木已拱,白骨成堆了。」玉錚早將一把鐵胎寶張拉滿扣著一掌銀彈,陰
惻惻語聲未落疾向窗外打出。

  一弦十三彈,疾如奔電,勢若雹散,打出窗外卻如泥牛入海,杳無聲息。純
陽子知禍已闖出,不禁怒視了王錚一眼。窗外飛來一聲冷笑道:「恃武頑抗,暗
箭猝襲,自取死罪,恕老朽不能容情。」

  純陽子沈聲道:「貧道何幸得會武林高人,死又何憾。」說著率領三徒一掠
而出。

  月明如洗,只見院中散立著八個面如白紙,披髮拂肩的黑衣怪人,衫袂迎著
夜風瑟瑟飄飛,乍睹之下,魅影幢幢,令人不寒而慄。純陽子冷沈目光打量了八
人一眼,道:「那位是閻羅鬼峰主人?」

  一個黑衣怪人陰側側冷笑道:「道長目力委實銳利,竟瞧出我等來歷,我等
乃森羅殿下勾魂鬼使,森羅殿主者片刻即至,奉勸道長速交出定風珠,免貽黃泉
之恨。」

  純陽子冷冷一笑道:「定風珠乃青城鎮山之寶,怎可由貧道任意攜出,請上
覆貴主人毋受得傳言之誤。」

  那黑衣怪人嘿嘿發出陰森刺耳怪笑道:「道長是不見棺材不流淚,我等奉命
而來,身不由己,得罪了。」話落,八怪人身出如電,長臂吞吐,掄轉如風,幻
出漫空臂影,虛中套實,奇幻絕倫。

  純陽子雖是青城名宿,卻絲毫不敢托大,疾挽肩頭長劍出鞘,嗆螂螂一聲龍
吟,青虹乍吐,立起一式「萬蜂撲蕊」,灑下一天寒星,劍氣砭骨逼人。楊春、
穆駿、王錚三人各出兵刃,寒光電奔,招式猛厲,拚鬥激烈。八勾魂鬼使武學博
雜,臂攻指點卻是罕見罕睹的招式,除了純陽子略佔上風外,其餘三徒均是岌岌
可危,首尾不能兼顧。

  驀地--王錚發出了一聲悶哼,手中兵刃被奪出手外,只見虎口已襲,鮮血
淋漓如注溢出,不禁蹌踉退出一步,卻不料身後勾魂鬼使奇襲而至,猿臂疾舒,
五支利爪扣在肩胛骨上。那名勾魂鬼使端的心辣手黑,懸空抓起王錚一個旋轉,
雙手迅疾無倫抓在王錚兩腿踝骨使勁一分。只聞一聲淒厲慘叫出自王錚口中,身
軀立被扯為兩平,五臟六腑隨著鮮血噴濺齊出,死狀不慘不忍卒睹。

  楊春、穆駿二人見狀大驚,心神不由分得一分,四名勾魂鬼使獰笑一聲,攻
勢愈發辣毒凶狠。純陽子不禁心如刀割,知二徒終將不免,尚有兩勾魂鬼使如加
入合攻更是不堪設想,定風珠萬不能落在凶邪手中,猛見楊春被追得險象環生,
身後一名勾魂鬼使突施一招「五丁開山」印向楊春肩後「璇璣」穴。

  若真叫這一掌印上,楊春立即喪命當場,純陽子不愧青城名宿,當機立斷,
一手運劍飛攻,另一掌送出掌力撞向楊春,一股奔雷潛勁竟先勾魂鬼使掌力撞上
楊春。只見楊春身形被震得飛起半空,楊春但覺被一股綿軟功力送起,猛然悟出
系其師暗助,明白其師用心,忙趁勢兩臂一振,佯出慘叫,身軀曳空疾翻墜瀉出
觀外。

  白雲觀除了八名勾魂鬼使外,尚有甚多鬼魅潛伏在觀內外,楊春這一著使得
真絕,瞞過了潛伏的邪黨,認為楊春必然殞命,更未料到定風珠在楊春身上,竟
疏忽不顧,讓楊春得以趁隙逃去。純陽子見楊春明白自己用心逃去,心情一寬,
立即將青城絕學「旋風」三十六劍施展開來,將穆駿護住。

  純陽子大喝一聲,一雙勾魂鬼使被劃破腕脈穴道,血湧如注,隨著身形一提
,劍起「風雲百變」,勢若萬丈環虹暴射精芒飛星,襲向其他六名勾魂鬼使。他
那劍招精奧凌厲絕倫,一掃乍展,劍勢滔滔不絕,凌空寒飆,挾著超山撼岳勁風
,宛如天河下瀉,將八勾魂鬼使圈在核心。八勾魂鬼使如凍蠅穿窗般,無法竄出
劍勢外,喉中厲嘯頻頻。

  驀地--空中傳來一聲冰冷的斷喝聲:「住手。」純陽子倏地收劍撤招,一
條疾似鳥身影凌空瀉下,現出一個頭大如箕,菱目蒜鼻,濃髭如刷的怪人。







【第十三章】 草莽江湖是非難辨

  這怪人裂開血盆大嘴獰笑一聲道:「純陽道長,你此乃不智之舉,為何吝惜
身外之物肇非常之禍。」八名勾魂鬼使內力耗損過巨,退在牆側調息療傷。

  純陽子道:「施主請賜告姓名來歷?」

  頭大怪人道:「我乃森羅殿下生死惡判。」

  生死惡判歎息:「施主等難免無端尋釁之譏。貧道何曾懷有定風珠。」

  純陽子歎息一聲道:「執迷不惜,竟至如斯。」說時右肩微晃,五支鬼爪疾
拂而出,五股陰寒澈骨勁風攻向純陽子胸腹要害大穴。

  生死惡判猝然奇襲,左手兩指暗點向豎立純陽子身後的閃電手穆駿。純陽子
不禁大怒,右腕疾翻,長劍卷揮而出。劍勢方吐,只覺生死惡判掌招一變,奇快
若電,漫空飛雪般,無休無止攻來,但覺劍勢如遇粘滯之力不易展開,頓時心神
猛駭,知先機為生死惡判佔去,忖道:「看來,今宵凶多吉少了,但願楊春安然
逃去。」

  先機已失,立採守勢,劍招緩緩展開,取武學最上乘口訣,「以靜制動,以
不變應萬變。」純陽子不愧青城名宿,武林商人,雖然劍勢為生死惡判陰寒罡氣
膠滯,不能發揮威力,卻能緩中帶快,將生死惡判毒辣攻來奇招一一封了開去。


  生死惡判喑啃驚佩純陽子功力卓絕,他知道純陽於穩重出招,不急不躁之意
,俟自己師老無功,躁妄逞險,對方即可乘隙搶同先機,暗日前冷笑道:「牛鼻
子如不獻出定風珠,今宵管叫你身敗名裂。」

  一個快打猛攻,一個防守嚴謹,半盞茶時分過去,生死惡判依然未佔半分上
風。夜空中突送來數聲清嘯,嘯聲未絕。人影紛紛墜入院中,八名勾魂鬼使見狀
大驚,忙功行雙臂,防來人對生死惡判不利。來人正是南天三燕,玉虎幫主展天
行及茅煥,彭天麟六人。

  生死惡判三菱怪目中銳射凶芒,掃視六人一眼,陰惻惻冷笑道:「我道是誰
?原來是南天三燕及展幫主及護身兩傑。」

  龐鎮寰劍眉-剔,道:「你是誰?」

  生死惡判沈聲道:「我是地府閻羅木嚴殿下生死惡判。」龐鎮寰不禁一怔,
武林中未有地府閻羅其人,不禁兩眼神深深打量了生死惡判一眼。

  生死惡判道:「六位請勸純陽道長快獻出定風珠,不然噬臍莫及,連累六位
無辜。」

  龐鎮寰朗聲道:「你也太大言不慚了。」

  生死惡判道:「白雲觀易入難出,龐少俠如不信何妨-試。」

  鄭嵩燕冷笑道:「未必見得?」

  生死惡判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武林中具有你們南天三燕一般武
功者,車載斗量,指不勝屈,你狂什麼?不信即請試試出得這院中麼?」

  鄭嵩燕不由激怒得一臉鐵青,大喝道:「鄭某偏不信邪。」兩足一踹,身形
倏地衝霄拔起,怒懼交集。

  展天行等人不禁相顧失色,生死惡判獰聲怪笑道:「我道如何?」

  龐鎮寰略一沉吟,冷冷一笑道:「朋友,你縱然在此撒下天羅地網,最多是
兩敗俱傷而已,朋友未免把性命看得太輕了點麼?」

  生死惡判厲聲道:「我乃奉命行事,義無反顧之理,何況閣下只寥寥數人,
森羅殿派下能手與天罡地煞之數,眾寡懸殊,閣下若逞強恃武,豈非不智。」

  龐鎮寰想了一下,目注純陽子微笑道:「在下適於荷風榭內小聚,聞鄭兄謂
道長過門不入,並道青城及鄭府之事,因而想到道長必被凶邪暗躡其後,果不出
茅兄所料……」說著望了茅煥一眼,接道:「所以匆匆趕來,道長是否身懷定風
珠麼?」

  純陽子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言,貧道委實不曾攜有定風珠,顯然這位施
主無事生非。」

  龐鎮寰目光突轉在生死惡判臉上,面色一沈,冷笑道:「朋友需索定風珠何
用?莫非在紫陽圖解?」生死惡判立時揚聲哈哈大笑。笑聲宏烈刺耳,聲播夜空
,直衝雲霄,入耳心悸欲出。

  龐鎮寰怒道:「朋友你笑什麼?」

  生死惡判笑聲突然停止,目中精芒電轉,道:「家師武功通玄,巳臻化境,
紫陽圖解塵世之物,要他何用。」

  「那你要定風珠何用?」

  「不瞞各位,我閻羅鬼峰內橫亙一道百仞峽壑,終年寒罡狂騰嘯卷,瀰漫全
山,人畜罹中立斃,必無幸理,每日僅有片刻時分風靜停止,其時無定,無可預
測,故多年來俗於凡夫裹足不前,但武林人物卻又不同,由於好奇心理作祟,潛
入本山喪命者不絕如縷,故家師深恐武林中人誤認他包藏禍心,因此求取此珠以
鎮黑眚。」

  高俊保冷笑道:「口蜜腹劍,居心叵測。」

  生死惡判微微一笑道:「閣下不信,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鄭嵩燕厲聲道:「鬼頭毒箭,屠戮鄭某家小是你們閻羅鬼峰手下所為的麼?


  生死惡判不禁一怔,道:「閣下言之必有所據,由何而知是我閻羅鬼峰手下
所為?」鄭嵩燕本是臆測之語,不禁啞口無言。

  寵鎮寰道:「純陽道長並未帶有定風珠,尊駕難脫無事生非之罪。」

  生死惡判道:「我等行事絕不捕風捉影,這定風珠就在純陽道長懷中玉盒之
內。」

  純陽子微笑道:「出家人首戒誑言,施主倘不信,請過來搜察貧道身上,可
證貧道言之不假。」他一心挨延時刻,讓楊春得以從容逃離。

  生死惡判聞言楞住,向八勾魂鬼使喝道:「去純陽道長房內搜覓,僅留下一
人。」七名勾魂鬼使紛紛竄入室中。

  只見生死惡判望著純陽子發出一聲冷笑,示意那留下的勾魂鬼使搜查純陽子
全身。勾魂鬼使猶豫了一下,邁步向純陽子走去。南天三燕與展天行、茅煥五人
大感詫異,猜不出純陽子為何如此示懼。彭天麟則不時留意,龐鎮寰神情變化。


  純陽子見勾魂鬼使走來目中似有畏怯之意,不禁微微一笑道:「玄門清修無
為與佛家慈悲為懷,均是不念舊惡。與人為善之意,地府主者若如施主所言,貧
道何吝此身外之物,可惜……」

  突聞生死惡判一聲斷喝道:「回來。」

  勾魂鬼來倏地斜斜躍出七尺,搜覓室內之七人亦聞聲奔出,只聽生死惡判道
:「道長必將定風珠藏在他處,今晚之事就此作罷,但恐道長永無安寧之日了。
」話落手掌一揮,與八勾魂鬼使拔空衝起。

  龐鎮寰冷笑道:「有此容易一走了之麼?」-式潛龍升天,右臂疾探,迅疾
無倫五指扣在-個勾魂鬼使足跺上,一聲慘叫出自勾魂鬼使口中,身形急沈而下
,叭一聲樟在院中,五官黑血齊出已是氣絕斃命。

  須臾,龐鎮寰電瀉疾落,道:「他們人數甚眾,不戰而撤,恐有詭計。」

  這時,王面張良茅煥頜首道:「與兄弟之見相同,生死惡判突然改弦易轍之
故,因知今晚定風珠必不能得手,與我等為敵,恐引起軒然大波,不如長線放無
鳶,如此才不顯痕跡。看來純陽道長此後寢席難安了。」

  純陽子黯然歎息,目注著王錚、穆駿兩具屍體,不禁熱淚盈眶。順頰流下,
道:「貧道雖是方外之人。與世無爭,但殺徒之仇,不可不報,在諸位眼中看來
,認為貧道似太過懦弱,其實此時此地縱然將生死惡判擊斃,事情還是不了之局
。」

  鄭嵩燕道:「在下久居西蜀,獨未聞知青城派有定風珠之事,不知是否真實
。」神色間隱泛詫疑不信之色。

  純陽子長歎一聲道:「生死惡判說得不錯,敝派僅有寥寥數人知道此情。武
林中人故不獲知敝派有此珍異。」

  語聲略頓,又說道:「貧道所居純陽宮,位於青城絕頂摩去峰,壁立干仞,
雄矗天半,隆冬窮陰瞑合,風勢狂勁,純陽宮建造已數百年,木石多已敗朽,非
此珠無以鎮之。」

  鄭嵩燕道:「那麼定風珠還在純陽宮中了。」

  純陽子搖首答道:「此珠除鎮風外,尚有甚多珠異處,易啟妖邪覬覦,是以
貧道隨身攜帶,寸步不離。」

  龐鎮寰不由拍掌笑道:「道長睿智絕倫,虛虛實實,非但生死惡判受愚,在
下也居然認為定風珠卻不在道長懷中。」

  純陽子正色道:「委實不在貧道身旁。」龐鎮寰不禁大愕,面色微變,目中
閃出一抹異芒。

  純陽子知面前諸人無一不是介乎正邪之間人物,講究利害,非可托以腹心之
輩,是以將楊春這事隱瞞不露。展天行乃江湖豪雄,捭閣縱橫,心計最工,得茅
煥、彭天麟臂助,得以總攬北五省綠林道總瓢把子,氣焰不可一世,無奈近日連
遭挫折,幾乎動搖根本,鋒芒大斂。

  其實,展天行何嘗不欲圖謀紫陽圖解,遂獨霸武林之念,定風珠更志在必得
,無奈時遷境異,茅煥又始終不露神色,明知純陽子語焉不詳,閃耀其詞,電只
好佯裝恬淡,緊守著茅煥以退為進之策。南天三燕除了鄭嵩燕心亂如麻外,龐鎮
寰、高俊保兩人均垂涎於定風珠,但又不能緊迫追問,恐引起純陽子疑竇。

  龐鎮寰淡淡一笑道:「不在道長身旁,是最好不過,否則道長將攖不測之禍
。」

  驀地--牆外冒起一條捷逾飛鳥的身影,凌空一翻,似風中落葉飄然墜下,
出聲道:「純陽道兄別來無恙。」

  人落影定,純陽子疑目望去,見來人卻是武林名宿,方外至友,太白棋聖芮
寶麟,不禁面現愉快笑容道:「芮施主何知貧道居處?」

  太白棋聖芮寶麟道:「方纔芮某路經城廂發現令徒楊春重傷倒地,經芮某救
治贈服靈丹,他說奉了道兄之命前往武夷,送珠……」話尚未了,只見純陽子遞
了一個眼色,立即會意,趕收住,但話巳說出不能收回,不禁僵住。

  龐鎮寰冷笑道:「道長委實令人心寒。」一聲走字出口,六條人影先後騰空
而起,去勢如電,瞬眼無蹤。

  彭天麟一人最後離去,騰空之際,含有深意地望了純陽子一眼,似帶有惋惜
意味。純陽子不禁一怔,暗道:「此人目露關切之色,莫非礙於別人在旁,欲言
不敢麼?」

  太白棋聖芮寶麟露詫容道:「芮某只道他們均知或目擊令徒闖出重圍之事,
又令徒傷勢未癒,語焉未詳,便急急離去,不覺順口說出,倘為道兄帶來危難,
芮某百死莫贖。」

  純陽子微微一笑,歎息一聲道:「你我乃肝膽之交,語出無心,貧道何能怨
斥,但南天三燕與展天行均非良善,如今紫陽圖解已引起驚風駭浪,那有不覬覦
定風珠之理,何況亦為青城帶來一場血腥浩劫。」

  芮寶麟面帶愧惶之色,茫然道:「道兄請道其詳,芮某當盡力補救贖過。」


  純陽子道:「你我速離白雲觀,免連累無辜。」芮寶麟頷首道好,與純陽子
分抓起王錚、穆駿屍體如飛掠出白雲觀。

       ※   ※   ※   ※   ※

  一片寂靜的曠野,稀疏的矮樹,綠籐翠草如葺,星月迷濛下景物顯得異常淒
清。草中席地對坐著純陽子及芮寶麟娓娓傾淡。只聽純陽子低聲說道:「前月下
旬四更時分,天色沈黑,青城為一片淒風苦雨籠罩,卻發生怪異,全山各宮殿木
樑上釘著一支鬼頭毒箭,箭尾並附有書信,警告青城不得參與紫陽圖解之事,敝
派七人亦為毒手暗害,掌門人為此震怒異常,卻找不出來人一絲蛛絲馬跡,一連
三晚,貧道所居純陽宮遭來人光顧,陣設各物無不翻動,顯然此人志在竊取定風
珠,貧道慚愧得很,事前事後竟蒙然無知,可見來人身手之高。」

  芮寶麟道:「道兄來京定然獲知端倪。」

  純陽子搖首答道:「掌門人認為青城威望受損極巨,嚴令查出此人來歷,數
日後,風聲傳來峨嵋、點蒼、邛蛛亦發生同樣怪異,成都鐵掌迫魂鄭嵩燕家中祝
融降殃,滿門老幼幾至誅絕,均為鬼頭毒箭斃命。」

  芮寶麟道:「是以道兄想到此人必與鄭嵩燕結有宿怨大仇,才不辭迢迢萬里
相尋鄭嵩燕……」

  純陽子頷首道:「正是,但不僅如此,而是此人鬼箭留書謂於暮冬當至青城
與掌門人印證武功,故掌門人必須查明此人來歷,好預為之計。」

  「其他門派也有印證武功之約麼?」

  「不錯,其他們門派約期亦是暮冬,貧道東來,路經嵩山,少林亦不例外,
推想而知武當及其他們派亦發生此事,但嵩山少林似有隱衷,秘不外洩,倘非貧
道旁敲側擊,絕難吐露。」

  太白棋聖冷笑道:「好啊!此人雄心萬丈,圖霸武林,芮某就不信他半年之
期可尋獲紫陽圖解,練成曠絕武功。」

  純陽子氏歎一聲道:「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他如此做,志在渙散武林
各大門派聯合。閉門自守,沈研本門秘學,以應暮冬此人找上門來。更可制止各
大門派參與尋取紫陽圖解……」

  只聞遠處傳來一聲明笑道:「道長與展某之見正好背道相馳。」

  純陽子與芮寶麟大諒失色,他們選擇此片曠野之處談話,正因視界遼闊,可
察及三里開外來人無所遁形,不料仍為人窺聽。展天行雙手抱拳微笑道:「並非
展某有意偷聽,囚燕京地面系敝幫總壇重地,舉凡過往江湖人物形蹤無不在敝幫
耳目之下,須知一肇事端,官府必究問展某,何況純陽道長有性命之危,展某更
難袖手不顧。」

  純陽子微笑道:「展幫主摯意貧道心感,方才耳聞幫主之言,說是與貧道正
好背道相馳,不知可否見告,以解胸中茅塞。」

  展天行道:「此乃展某一得意之愚,此人之意端在各大門派參與攘得紫陽圖
解,利之所在,絕難同心,鷸蛙相爭,他可坐收漁翁之利。」

  純陽子深覺展天行之話不無有理,道:「展幫主必然知道此人來歷了。」

  展天行搖搖首道:「展某也是不知,此人或就是隱於閻羅鬼峰的凶邪,他如
不忘情於定風珠,道長終將不免於難,但非逼他露面不可。」

  純陽子領會展天行話中之意,面色一沈,道:「幫主是想用貧道用餌麼?此
計雖好,但貧道懷中確無定風珠,也是枉然。」

  茅煥忽然微微一笑,目注展天行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幫主,既然純陽道
長已生誤會,你我趁早離去為是。」

  展天行聞言點了點首,淡淡-笑道:「但展某要把話說明,令徒絕逃不過閻
羅鬼峰高手追蹤,道長也不免遭受暗算,南天三燕認為道長不夠真,有意歧視,
巳生敵對之心……」

  太白棋聖芮寶麟冷笑道:「南天三燕這些年來也太倡狂了,大有綠林道盟主
自居之意,芮某倒要瞧瞧他們有何能為。」

  展天行道:「芮老師,話不是這麼說,南天三燕廣結天下,表面上豪放不羈
,仗義疏財,其實氣量狹窄,殘刻異己。此後道長必一夕數驚,寢食難安,令徒
楊春恐不易安然逃抵武夷……」話聲略頓,又道:「言盡於此,敝幫即置身事外
,展某就此告辭,但願後會有期。」說罷拱拱手,轉身與茅煥如飛而去、

  芮寶麟道:「展天行之言看來系發自內心。你我應追蹤令徒楊春,免生意外
。」

  純陽子略一沉吟道:「楊春謹慎穩重,途中諒有驚無險,貧道意欲明晚上官
相尋仇地府冥君趁隙-探閻羅鬼峰。」

  芮寶麟搖搖首道:「上官相狡詐如狐,示明地府閻羅底細之前,決不肯冒然
犯險一試,萬-失錯,身敗名裂,雖然愚者亦不為。」

  純陽子道:「上官相乃綠林豪雄,江湖巨擘,怎能說話不算。」

  芮寶麟冷笑道:「地府冥君此人直至目前為止,尚不知是什麼知名人物……


  突聽-個冷峭語聲隨風入耳:「誰說不是知名人物?」芮宅麟面色猛變,右
掌一揚,打出九顆棋子。交互漩射,銳嘯破風,疾逾奔電。

  他打出暗器手法奧詭曠絕,武林罕睹,一個棋子首先射入草內。只聽綠草叢
中發出一聲冷哼,突衝起一條黑影,其餘八顆棋子似怒蜂返巢一般,紛紛投在黑
影身上。慘叫騰起,黑影墜地。驀地--一片叱喝聲中,無數黑影冒起,由四面
八方湧襲而來,潔白的月色下,可瞧出均是鬼臉慘白猙獰黑衣人。

  為首者正是那生死惡判,嘿嘿怪笑道:「純陽道長,我們今晚三次晤面了。


  純陽子面寒如冰道:「施主有何見教?」

  生死惡判用手一揮,四面八方湧襲而至黑衣人均停身不前,猙聲一笑道:「
主人有請道長屈駕閻羅鬼峰一行。」

  純陽子道:「貧道倘不應允前往咧?」

  生死惡判道:「恐怕由不得道長。」

  芮寶麟突地一掌推了出去,一股如山潛勁撞向生死惡判。生死惡判衣袂飄飄
,凌空拔起,右手一揮,鬼面黑衣人立時發動攻勢,由四面八方潮水般湧至。純
陽子、太白棋聖瞧出這些黑衣人並非烏合之眾,竟是按九宮八卦奇門佈陣,知如
不衝破重圍,今夜准凶多吉少。

  芮寶麟雙掌疾揚,純陽子長劍猛揮,各展絕藝,身形往前衝去。尤其純陽子
劍勢銳猛,捲起漫空匹練飛虹,當之無不披靡。慘叫聲中,血光進現,四個鬼臉
黑衣人斷肢折腿。芮寶麟掌勢迅猛辛辣,一連重傷三人倒地。

  生死惡判怒喝道:「兩位倘欲逃出天羅地網,除非日從西起,還不束手就縛
,是不要命了麼?」

  純陽子、芮寶麟充耳不聞,宛如瘋虎般向前猛衝,掌劈劍揮,銳不可當。怎
奈鬼臉黑衣人群,重重阻截,此退彼進,招式辛辣,刃光電奔,掌風如山,暗器
如雨般打出。純陽子太白棋聖饒是蓋世之勇,也難持久不疲。約莫一盞熱茶時分
過去,一雙武林名宿負傷壘壘,為鬼臉黑衣人隔成兩處,使他們更首尾不能相顧


  一雙武林高人不約而同起念圖逃,身形倏地拔起,各自往不同方向掠去。太
白棋聖一式「驚鴻離葦」,半空中連換了兩個身法,已在二十丈開久,身形沈落
,方欲沾足再起,猛見兩條黑影距身丈外冒,挾著雷奔寒光,先後向自身撲來,
不由心頭一凜,暗道:「他們以傾巢而出,難道定風珠有如此重要麼?」

  只見一人已撲至身前,忙斜身一閃,五指迅疾無倫一把扣住來人腕脈穴道,
望前一送。後者撲勢兇猛,不防有此,一個收勢不住,兩人身形猛撞,慘叫聲中
,胸骨全皆斷折,倒插入腑,口噴黑血氣絕了。

  太白棋聖已自穿空斜飛而起,才兩個起落,忽覺一片陰寒潛勁迎面撞來,只
聽冷冰冰笑聲隨風入耳道:「芮大俠,怎不作我森羅殿上嘉賓?」話音聲中,一
條人影疾如流星落下。

  芮寶麟一眼望真來人形貌,不由心神猛震,只見是個面覆青面獠牙鬼殼面具
的老叟,忙疾飄後丈外,沈聲冷笑道:「尊駕既是武林人物,為何不以本來面目
示人?」

  鬼臉老者道:「老朽事非得已,久後自明,芮大使俠請至我閻羅鬼峰一遊,
便知老朽為何非定風珠不可。」

  芮寶麟道:「芮某還有要事在身,改日必去拜謁。」

  鬼臉老者道:「老朽只好強留了。」右手一式「飛星逐月」抓出。

  一擊出手,含蘊著無數精奧的變化,指逼寒勁,罩及人身大穴。芮寶麟不禁
大驚,忙施獨門絕學,眨眼間攻出七招,快若奔雷。但鬼臉老者那出手一擊中竟
變化萬千,攻勢似大河長江般滔滔不絕,將芮寶麟七招俱都封了開去。

  鬼臉老者手法愈快愈奇,芮寶麟先機已失,顯得縛手縛腳,而且身負有傷,
漸漸身形步法也有點呆滯。破綻一出。鬼臉老者冷笑一聲,兩指迅疾無倫點在芮
鱗肩上。芮寶麟只覺肩頭-麻,身形暴退七尺,滿面冷汗如雨,兩道森厲的眼神
逼視鬼臉老者身上,-面運功封穴,一面防鬼經者乘機搶攻。

  然而,鬼臉老者卻立在原外不動?呵呵笑道:「不愧當代武林名宿,換了常
人若傷在老夫陰風指下,不死也要功力俱廢,老夫一擊不中決不再擊,不過……


  芮寶麟聞言不由心情略寬,突感一蓬黑網臨頭撒下,只覺腥臭刺鼻,一陣頭
暈目眩,暗道:「不好……」便已神智昏迷倒下。鬼臉老者喉中發出嘿嘿怪笑,
五指將芮寶麟抓起,衝霄奔空疾杳。

       ※   ※   ※   ※   ※

  純陽子長劍疾揮,溢血殺出重圍,-路疾奔而去,只覺肩胸膈陣陣刺痛,知
內傷甚重,但聞身後厲嘯頻頻傳來,下禁暗歎了聲。突然,一個刺耳的怪笑聲起
自腦後,道:「道長,你殺傷了我手下多人,便一走了之麼?」純陽子不禁大震
,旋身一劍「西風捲簾」疾揮而出,寒光如練,撒出萬朵寒星。

  來人正是生死惡判,見劍勢攻至,忙身形一塌,左掌疾探,呼地一招直擊純
陽子左肘。這一式用得奇幻已極,純陽子頓為掌力擊中肘骨,發出一聲悶哼,長
劍脫手飛了出去。生死惡判獰聲嘿嘿怪笑出口,趁著純陽子踉蹌退出之際,身形
暴長,右手五指飛攫在純陽子「曲池穴」上。

  他這得意怪笑尚未了,猛地面色一變,只見純陽子那口長劍墜下之處,竟冒
出一條身影,接著長劍,翻腕疾揮,劍勢宛若天河倒瀉而上攻向自己胸腹而至。
生死惡判不禁膽寒,忙鬆開純陽子雙掌反擊攻去。來人卻在這一剎那間,扶著純
陽子騰空遁去。

  此時黑衣匪徒已紛紛趕到,生死惡判大喝出聲:「朋友,你逃得了麼?」率
眾急急追蹤。

  那條身影挾純陽子一躍疾奔,純陽子只覺內腑氣逆血瓷,不禁出聲道:「施
主德意可感,無奈貧道內府重傷,不耐震動,貧道急需雕息行功,尚可救得命在
。」

  只見那人目光一掃,急向-山谷處投去,找著一個洞穴進入。這洞穴只是山
居士著用來貯存乾糧茶果堆藏處,麥的氣味充溢,似存糧已罄,那人扶著純陽子
靠著洞底坐下。純陽子功力精純,洞中雖黑暗如漆,卻仍能辯出那人形貌,不禁
一怔,道:「施主可是玉虎幫……」

  那人答道:「不錯,在下彭天麟,忝膺玉虎幫刑堂堂主。」

  純陽子身形立起,冷冷一笑道:「君子不飲盜泉之水,貧道寧可命喪在生死
惡判手中,也不能受主點水之恩。」

  彭天麟道:「道長錯了,在下並非奉命而來,希望冀道長有所圖報,只望道
長安然離去之後,不提及在下相救之事。」純陽子聞言不禁大困惑,不解彭天麟
用意。

  彭天麟道:「在下之言句句出自內腑,道長請調息養傷吧。」

  純陽子道:「貧道內腑受傷甚重,須調息三月才可平復,施主請離去吧,貧
道不死,必有所報。」

  彭天鱗望了純陽子一眼,知純陽子立身方正,正邪分明,不由歎息一聲,說
道:「在下就此告辭了。」身形一動,正要往洞外走去。

  驀聞生死惡判語聲傳入道:「稟主人,此乃出諾貯糧洞穴,純陽子被人挾走
,又非他獨自一人,負傷甚重,步履不便,屬下看來斷然不在此處。」

  只聽一個陰森悸人語聲道:「你知道什麼?老夫就在此足印上判斷而出,須
知一個平常人物絕不會留有如此輕微的足印,一個武功上乘更不能留下可疑的痕
跡,必是負載傷者真力略濁而留下,顯然洞內有兩人在。」

  生死惡判道:「主人觀察入微,料事如神,屬下自愧不如,但他暗我明,有
何方法逼驅出來,主人進入慎防猝襲。」

  只聞森冷刺骨的長笑傳入洞內,道:「老夫自有方法,不過老夫先禮後兵,
你入洞宣諭著他們俯首認擒,不可自誤性命。」

  純陽子黯然一笑道:「事急矣,施主不可為了貧道誤了性命,如貧道料得不
差,未取得定風珠前,他不敢對貧道有何為難,因他不知定風珠用法。」

  彭天麟冷笑一聲道:「在下決不容道長落入妖邪之手,只望道長日後不將在
下來歷吐露便自心感了。」說著取出一方烏巾蒙住頭面,只露出兩眼,又迅疾長
衫撩起札住,變成短裝模樣。

  突聞生死惡判語聲傳來道:「純陽道長,咱們主人地府冥君已在洞外恭候,
並無惡意,只請權為森羅殿嘉賓,有事請教。」

  彭天麟趁著生死惡判說話時,一掌猛印在純陽子胸後命門穴上,低聲道:「
道長請緊隨著在下衝出,在下絆住地府冥君時,道長立即逃去,不要管在下安危
,諒地府冥君傷不了在下。」

  純陽子只覺一股熱流自命門穴湧入,飛速疾輸全身,不禁精神一振,暗暗驚
異道:「玉虎幫竟網羅有如此能手,無怪威震北五省。」忙又道:「施主來歷,
貧道雖死不露,若得生還,結草啣環誓當圖報。」彭天麟身形一動,純陽子如影
隨形緊躡而出。

  生死惡判話才落音,只覺面前急風颯然,尚未起念,突感胸前一麻,僅悶哼
半聲,便自氣絕。純陽子只見彭天麟身形似電,揚手打出一物,認穴奇準,又迅
疾無倫起出,以他的目力竟瞧不出彭天麟施展的是何辣毒暗器。

  彭天麟左手持著一柄本是純陽子之青鋼劍,疾換在右手,輕聲道:「在下劍
勢一出,道長請立即逃去。」說著一溜煙似掠抵洞口,他目光銳利,已瞥見一青
面撩牙老叟立在洞外兩丈遠處,身形一踹,疾如奔弩,長劍入出一招「風勁四驚
」,灑下漫空寒星湧襲而下。

  這本是純陽子獨門劍學的旋風劍法一記絕招,竟為彭天麟展出。急隨身後的
純陽子瞧得極為清楚,暗詫已極,此時不遑尋思其故,忙獨鶴沖天拔起,身形一
轉斜掠遁去。

  青面獠牙老者為彭天麟猝襲-驚,青虹寒星眩目。竟未察覺純陽子已逃,卻
認猝襲之人就是純陽子,忙疾飄開丈外,沈喝道:「這旋風劍法傷不了老朽。不
如藏拙為妙。道長殺傷老朽手下,老朽願既往不究,只請道長駕臨敝居一敘,有
事求教。」

  彭天麟微微暗笑,旋風劍法益發施展開來,只見精芒滾轉,察星灑空,罡風
排空狂嘯,威勢駭人。鬼臉老者顯然對旋風劍法知之甚詳,冷冷一笑,掌影飄飄
虛空拍出,俱都是克制旋風劍法上乘絕學。但走過七八招法,鬼臉老者竟無法封
開旋風劍招。不由暗感駭異,仔細凝視之下,忽發覺對方劍招中卻滲用精妙僻異
的招式。

  心驚之餘,突更發現對方是一蒙面老者,顯然並非純陽子,不禁大駭,厲聲
喝道:「你是何人?」迅疾飄後兩丈,撤掌停攻。

  彭天麟冷笑道:「是你自尋上門,無端尋釁,尚問老夫是誰?」

  鬼臉老者沈聲道:「老朽眼中不揉沙子,純陽子何在?」

  彭天麟發出一聲冷峭的陰笑,道:「老夫不識純陽子,你豈非問道於盲麼?
」鬼臉老者聞言不禁-怔,森厲目光上下打量了蒙面老者兩眼,繼而奪口發出嘿
嘿狂笑。笑聲宏烈刺耳,擴回夜空,入耳神悸欲飛。

  彭天麟道:「你笑什麼?」

  鬼臉老者道:「老朽笑你掩耳盜鈴,欲蓋彌彰,欺人欺己無此之愚,旋風劍
法創自純陽子,你說不識純陽子豈不令人可笑。」

  彭天麟冷笑道:「胡說,武學源流實出於一,後人常標新立異,剽竊別人之
長,融匯-爐,另創僻異怪招,自稱一派宗師,其實似是而非,盡皆雷同。」

  鬼臉老者道:「你別狂言不慚。」

  彭天麟道:「如若不信,你我再印證一番,你如瞧出老夫武學源自何屬,老
夫情願棄劍認輸,聽命於你。」

  鬼臉老者目中神光暴射,沈聲道:「真的麼?」

  彭天麟笑道:「老夫言出如山,從無改悔之理。」

  鬼臉老者暗道:「若能收伏此人,當是有力臂助。」當下道了一聲「好」字
,運掌攻出。

  一掌擊出,竟然詭界無比,立即展開漫空掌影,似絮影飄飛,攻向彭天麟週
身重穴,仍含有克制旋風劍法招式在內。鬼臉老者十拿九穩的認定彭天轔必使出
旋風劍法中三大絕招以搶先機,卻不料天麟棋高-著。忖破他那心意,步法立幻
一踏,欺在鬼臉老者左側,攻出石破天驚-劍。招至半途,立即撒開如潮寒飆,
勢若排山倒海。原來彭天麟展出的竟是「天飆三式」,立時將鬼臉老者逼得連連
後退。

  鬼臉老者口中突迸射兩道驚怒神芒,厲喝道:「原來你是老龍神……」

  言猶未了,彭天麟哈哈一聲長笑,劍招疾變,攻出「一元太極」,「蓮池法
雨」兩式。此兩式劍法乃武當「太極劍法」及少林「達摩降魔」劍法內二記絕招
。兩式合用,不但威力強厲絕倫,而且天衣天縫。配合得神奇之極。

  劍虹-卷,只聽嗤的-聲,鬼臉老者長衫下右角登時削落一方。鬼臉老者料
不到對方武學如此博雜,並不遜於自己,心中又驚又怒,雙掌錯攻而出,全是奇
絕曠世武學異招,將彭天麟劍勢封了開去。

  彭天麟暗道:「到底逼出你的真才實學,從武功上不難瞧出你的來歷。」劍
招疊施,身法幻變,俱是罕見罕睹之武林絕學。

  相持了三十餘招,雙方平分秋色,卻無法迫開對方一步。突然,彭天麟哈哈
一聲長笑,一招「萬丈長虹」施出,身形卻穿空騰起,疾如流星掠出十餘丈外。
劍光眩目,待鬼臉老者察覺,彭天麟已遠在數十丈外,身影如豆,消失夜色沉沉
中,不禁咬牙切齒,恨恨不已。

  他猛然憶起生死惡判入得洞去,迄未見出,心中一驚,暗道:「莫非凶多吉
少。」身形一動,疾望洞中掠去。

  他才及洞半,猛然發現生死惡判已橫屍在洞徑中,遍察致命傷痕,只發現左
胸有一針尖小孔,審察凝思之後,不禁駭然,喃喃自語道:「怪事,怪事。」一
片陰影籠罩他心頭,亦未去洞內察視,懷著惴惴心情轉身而去。

       ※   ※   ※   ※   ※

  東方蔚現紫紅霞彩,朝日欲升,燕京城漫彌著霏霏薄霧,街上行人寥落,人
影宛在夢境。霧煙中隱現出一雙玉丰神如玉,步履輕捷的身影。這兩人一是玉燕
客龐鎮寰,一是五面張良茅煥,只聽龐鎮寰道:「彭堂主年已知命,尚涉足花叢
,可稱得起風流人物,不遜年少。」

  茅煥朗笑道:「這位彭兄,對待女人有獨到的功夫,六藝俱精,外丑內秀,
兄弟有愧多矣。」龐鎮寰聞言望了茅煥一眼,意似不信。茅煥含笑不言,往八大
胡同走去。

  凡是久居燕京之人,無有不知八大胡同的,這八大胡同位於南城音寺地大街
以南,乃石頭胡同,陝西巷、韓家潭、萬佛寺,百順胡同,二條營,王寡婦斜街
,胭脂胡同之總稱,枇杷門巷,千金買笑,真個銷魂之處。每當華燈初上,笙歌
不絕,尋芳之客川流不休於山陰道上,風光旖旎。

  時當凌晨,八大胡同寂靜無人,朱門深閉,管弦久綴,胭脂胡同一家怡紅院
倒是開了門,只開了半邊。一個瘦長猥瑣的短衫漢子在門前打掃,鼻中哼著小調
,一股懶洋洋的勁兒,無精打采,揮動無力,顯然沒睡夠,不時張開嘴巴呵欠。


  他突然發現龐鎮寰與茅煥的入朝怡紅院而來,不禁一怔,忙甩掉掃帚,垂手
哈腰諂笑道:「茅老爺,這麼一大早光臨……」

  茅煥微笑道:「彭老爺在麼?」

  「在、在、在。」那漢子答道:「彭老爺昨晚三更時分前來,與素馨姑娘留
宿院中,現在好夢正濃啦。」

  龐鎮寰與茅煥點點頭走入怡紅院中客廳坐下,向緊隨而入的漢子道:「陳二
,泡上兩杯好茶,不必張羅費事。」

  陳二諂笑道:「二位老爺難得光臨,怎能怠慢。」說罷轉身急急趨出。

  茅煥忙道:「無須喚醒彭老爺。」

  陳二應了一聲:「小的知道。」便消失於廳外。

  茅煥隨即向龐鎮寰道:「事非必要,兄弟不願驚醒彭兄,此處亦甚幽雅,稍
坐如何?」

  龐鎮寰微笑道:「在下遵命。」忽目注懸掛廳壁一軸條幅,墨跡猶新,正是
彭天麟手筆,上書兩闋詞曲:「朱粉不須施,花枝小,春偏好,嬌妙近勝衣,輕
羅紅霧垂。琵琶金書鳳,雙條重,卷肩低,啄木細聲遲,黃蜂花上飛。」

  「江東蘇小,天斜窈窕,卻不勝采鸞嬌妙,春艷上新,肌膚過人香。佳樹陰
陰池院,華燈繡縵,花月好豈有長見,難聚此生緣,何計問蒼天。」後書王辰夏
月麟醉填「醉彎鞭」、「夢仙鄉」兩詞以酬怡紅素罄女史。筆力剛健,字寫鍾王
,不遞名人手筆。

  龐鎮寰笑道:「這位彭堂主名士風流,文武兼資,無怪展幫主有茅彭二兄相
輔,威望日隆。」

  茅煥歉笑道:「只弟才學實不及彭兄十一,只不過彭兄大智若愚,大才若拙
含蓄不露而已。」

  龐鎮寰詫道:「這樣說來,展幫上稱評彭堂主身負卓絕武學並非虛語了。」


  茅煥道:「與龐公子豈能相提並淪。」雖然謙遜之語,龐鎮寰聰慧絕倫,那
有聽不出茅煥弦外之音,彭天麟武學一定是差不了。

  這時陳二率領小廝兩人,送上八樣精緻小菜,一壺陳年狀元紅,一罐蓮子紅
棗羹。兩人把酒細斟,暢論武林大事。龐鎮寰不愧武林奇才,精論精癖,系然中
肯,茅煥傾服備至,如非對龐鎮寰心有所疑,早就引以為摯交了。

  半過時辰過去,兩人微醺,龐鎮寰長歎一聲道:「在下本欲尚逗留燕京,無
奈家父沈屙不愈,昨日接奉家書,說起家父病勢又增,不禁憂心如焚,所以決在
明晨離京返閩省親。」

  茅煥道:「公子孝心不匱,誠能恪天,令尊當勿藥可愈。」

  只聽廳外傳來一聲哈哈大笑道:「兩位早來,恕彭某好夢正甜,未能起身恭
迎,乞海涵是幸。」說時踏步跨入精神奕奕目光炯然的彭天麟。

  兩人霍然起立,龐鎮寰朗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在下何能驚人好夢,素
罄女史怎不出見?」

  彭天麟淡淡一笑道:「她雲鬢未整,唐突佳客,少俠何事賜教?」

  龐鎮寰尚未答言,茅煥已自說道:「幫主有命請彭兄前往武夷,一路探覓那
楊春下落,務使免落入妖邪之手,幫主已分派數撥能手趕下,彭兄主其事而已,
本不敢相勞,奈小弟一時之間不能分身。」彭天麟面有為難之色。

  龐鎮寰微笑道:「卿卿我我,難捨難分,彭兄真羨人也。」彭天麟赧然窘笑


  茅煥道:「小弟知彭兄之意,當日決不出京不誓言仍在,但那是無心之失,
事過境遷,何必耿耿於懷。」

  龐鎮寰詫道:「這是何故?」

  茅煥歎息一聲道:「昔年彭兄奉命離京,以他心細如髮,行事謹慎,不幸鑄
成大錯,憤極幾欲自刎,幫主善言勸慰之下,才轉任刑堂堂主,僅對幫內執法量
刑,誓言不出京城,伸手武林是非。」

  龐鎮寰恍然說道:「既是無心之失,何必長事歉疚。」

  彭天麟目露黯然之色,道:「良友含恨而死,幾至滅門,彭某終身負疚,愧
恨難贖。」說著虎目中不禁兩點豆大淚珠奪眶而出。

  龐鎮寰雖不明彭天麟鑄錯何事,見狀不難揣及當是慘絕人寰,使彭天麟神明
內疚,當下勸慰了數句,道:「在下明晨就要回閩,你我何妨結伴同行。」

  彭天麟搖首道:「要走就走,軍令如山,十萬火急,何必等到明日。」

  茅煥道:「幫主已有安排,數撥能手已分頭趕下,稍遲一日也無妨,龐大俠
意欲今晚暗窺上官相約鬥地府冥君情形。」

  彭天麟略一沉吟道:「如此甚好,容我思考一日可奉命,並非我忤令不遵,
因幫主昔有諾言在先。」龐鎮寰這等狡智饑詐人物,不曾察覺茅煥、彭天麟如此
一吹一唱,竟是做作,令他深信不疑。君子可欺之於方,小人亦可欺這於詭。

  突然陳二匆擴匆忙走近,稟道:「展幫主與岷山姜大俠駕到。」三人聞言立
即起立,深覺展天行與姜兆南此來用意極不簡單,正待出廳相迎,展姜二人已翩
然走入。

  展天行道:「方纔姜大俠駕臨總壇,謂青城純陽道人與太白芮大俠同時失蹤
,可能遭了地府冥君毒手,或擒住閻羅鬼峰,是以命展某協助探覓下落。」

  茅煥聞言沉吟思索了片刻,搖首道:「純陽道長之徒已攜定風珠逃向武夷,
地府冥君擒擄純陽道長及芮大俠何用,在下臆料純陽子芮大俠必追蹤楊春以免落
入妖邪手中。」

  姜兆南只覺茅煥之言,亦不無道理,只聽茅煥接道:「但看今晚閻羅鬼峰下
情形如何,倘無動靜,地府冥君與上官相也追往武夷途中去了。」

  龐鎮寰道:「茅堂主料事如神,諒錯不了,但據生死惡判言那閻羅鬼峰黑眚
潮罡非定風珠不可,不知確否?」

  忽聽廳外天井上一聲陰側側冷笑傳來,道:「自然不假。」龐鎮寰面色一變
,揚手打出一把暗器,身形逾電疾穿掠出。

  那知落上屋面,只見一條身影已遠在數十丈綿瓦無盡屋面上彈丸星閃而去,
不禁楞住了。這時,展天行、茅煥、彭天麟、姜兆南四人先後亦掠上,見狀亦不
禁一怔。連智謀出眾,料事如神的茅煥也大感困惑,揣不出此人用意為何。

  岷山逸叟長歎一聲道:「如今草莽江湖,滔滔武林,更形混亂了,敵友不明
,恩怨難分,舉止更是離奇乖異。」

  只見龐鎮寰臉上籠罩著一重陰霾,劍眉郁鎖,默默無言躍下走入廳內落坐,
瞑目沉思。展天行等人竟想不出寬慰之詞,因為知此人真正來意及衝著誰而來。
最後還是展天行打破了沉寂的局面,目注眠山逸叟姜兆南道:「青城純陽道長、
太白芮大俠均是武林名宿,並非易與之輩,諒均逢凶化吉,遇難呈詳,真要在敝
幫地面出了意外,決無查不出之理,展某已命彭堂主向武夷趕去,途中一有汛息
,即飛書來京轉與姜大俠知道。」

  姜兆南道:「多謝展幫主。」

  展天行歎息了一聲,方欲啟齒,忽見一支灰白狸奴躡入廳內躍上桌面,鳴地
一聲。這支狸奴小巧玲瓏,似是怡紅院豢養,逗人喜愛,它用前腳伸入盤內,搜
起一尾魚慢慢咀嚼吞下。那知它意猶未足,正欲仲爪搜起又一尾魚時,忽慘叫一
聲,滿桌翻滾,哀鳴不絕,展天行等人不禁大驚,只見狸奴翻滾哀鳴一陣,七孔
流血而死。如此一來跡象顯然,必是掠上同時有人潛入廳內施毒,那出聲冷笑之
人調虎離山委實歹毒。經此劇變,舉座不禁相顧失色。
2008-10-8 23:27#5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十四章】 忠義英雄諸多磨難

  龐鎮寰立即取出一支銀針搜入盆內,提起針時拌然變為紫黑。只見龐鎮寰兩
道劍眉猛剔,目中神光暴射,厲聲道:「在下誓必擒住此人,礫屍揚灰,方消此
恨。」

  茅煥凝視著龐鎮寰道:「莫非龐公子已忖出此人來歷?」

  龐鎮寰搖首道:「並未。」

  茅煥說道:「既未尋出蛛絲馬跡,何能找出此人?」

  龐鎮寰道:「茅堂主懵懂一時,他志在毒殺我等,一計不遂,必重施毒計,
非達其目的才能干休,只須我等留意觀察,當不難找出。」

  忽聽隨風飄入-個森冷如冰笑聲道:「龐鎮寰,你也太大言不慚,老夫此舉
目的就是毒殺你。」

  龐鎮寰王面罩上-層濃霜,雙肩微晃,甫一離地又倏沈落,朗聲哈哈大笑道
:「龐某與你何怨何仇,尊駕何不詳告,以免龐某死得不明不白。」

  只聞入耳一聲嘿嘿怪笑,道:「這個你內心明白,何必裝癡賣傻。」

  龐鎮寰厲聲道:「龐某一生光明磊落,何事不敢向人明言……」

  一陣陰冷的長笑截住龐鎮寰道:「真的麼,咱們走著瞧。」忽地一蓬如雨暗
器飛向龐鎮寰打來。

  這蓬暗器打來之勢雖快,卻似輕飄飄地毫無破空聲息,手法又極其高明。龐
鎮寰冷哼一聲,疾飄了開去。這蓬暗器登時打在壁上嵌入。彭天麟驚詫道:「你
瞧這是什麼?」

  眾人凝目望去,只見壁上竟嵌成四字:「誅魂奪命。」再一凝視之下,暗器
竟是紅白兩色玫瑰花瓣。展天行等人不禁心神大震,飛花摘葉,穿透入木,可見
此人武功已至化境。

  龐鎮寰滿面殺氣,道:「在下與此人誓不兩立。」

  茅煥歎息一聲道:「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你我日後飲食中尚須留意,
慎防他暗中施毒。」

  龐鎮寰冷笑道:「他此舉旨在嚇阻我等參與紫陽圖解之事,在下本無意伸手
,但在下決不受威脅。」說著,他目注著彭天麟,又道:「彭堂主,在下當助你
務使楊春不落入妖邪手中。」

  彭天麟道:「少俠疑心此人就是地府冥君。」

  龐鎮寰道:「武林將變,群魔亂鳳舞,未必就是他。」

  展天行道:「但看今晚上官相閻羅鬼峰之行,便知端的。」

  岷山逸叟兆南道:「何不現在去尋上官相,動以利害,化敵為友。」

  展天行望著茅煥,茅煥立即答道:「姜大俠之言對極,上官相現潛蹤於天橋
之南,一座破敗的城隍廟內。」群雄立即趨出怡紅院向天橋走去。

  這時龐鎮寰不似往昔那般瀟灑從容,面色陰晴不定,氣亂神浮,顯得步履不
穩。彭天麟暗中留意著龐鎮寰神情舉止,只覺龐鎮寰今日大異尋常,如非遭遇極
其辣手之事,焉會如此,暗道:「強中自有強中手,能人之外有能人。」他絲毫
不同情龐鎮寰,心底油然泛起一股強烈厭惡之念。

  天橋之繁鬧是遠近皆知,醫卜星相,龍蛇雜處,戲院廣場,酒肆茶社林立,
都人遊客雜聚往來。但亦有鬧中取靜之處,在天橋之南有蓮花池一泓,碧水清波
,植以荷花,夏日荷立水面,香風撲面,湖堤相接處跨以石樑,其下可通舟楫,
湖濱沒有茶園,可以品茗小酌,如天外天,水心亭,綠香園,綺榭等皆清綱雅潔
,茶園內並設有雜耍、說書、大鼓、雙簧等。

  展天行等一行正行在綠香園外,忽見老龍神上官相同著七個貌相陰鷙,老小
不一的江湖豪雄從綠香園內走出。姜兆南不禁失聲驚道:「怎麼邛崍四魔、秦中
三怪亦與上官相沆瀣一氣。」雙方對面相遇,上官相目中射出神光如電,似欲擇
人而噬。

  展天行忙抱拳拱手道:「上官老師別來為無恙。」

  上官相冷冷一笑道:「展幫主可是衝著兄弟而來?」

  展天行微笑道:「上官老師請勿誤會,江湖之大亦有相遇時,況在此廣闊不
及百里之帝都,風聞地府冥君已去武夷截奪定風珠,約鬥之事無形作罷,可惜展
某無此眼福目睹上官老師展露曠絕武學。」

  上官相聞言不禁竊喜,正中下懷,今晚閻羅鬼峰之約本無把握致勝,意欲暗
往鬼峰一趟,探明虛實後再作決定,不願在群雄眼前身敗名裂,昭道;「這話定
非虛假。」

  他卻又故作傲然地冷笑道:「地府冥君自視極高,目無餘子,怎會說了不算
,莫非展幫主傳言失實麼?」

  展天行還未答話,只聽相距五七丈開外瓜棚架下飛出一聲冷笑道:「展天行
之言一點不假。」說時飄然觀出-雙面色慘白,目光陰沈的黑衣人。

  左面一人手捧著-封書信疾掠落在上官相身前,道:「冥君親筆書信請上官
老師-閱。」

  老龍神上官相接過抽出信箋詳閱,不禁氣得面色發青,切齒大罵道;「欺人
太甚,老夫與你誓不兩立。」一封書信三把兩把扯得粉碎。

  那黑衣人冷笑道:「上官老師如執迷不悟,日後必死無葬身之地。」老龍神
上官相大怒,騰身一縱,雙掌圈揮而出,潛勁如輪朝黑衣人罩襲而下。這一式「
日月當空」乃上官相獨門奇學,掌勢如天河倒瀉,威力絕倫。

  兩黑衣面色一驚,倏挫身形疾射丈外,四拳猛回,交錯攻出。這-雙黑衣鬼
僥倖脫出上官相掌勢之下,立即反攻出手,出招辛辣詭毒,攻向部位,無不是人
身要害大穴,錯非武功卓絕焉能達此境界。上官相不禁勃然大怒,身形落下,掌
法掄開,封住兩黑衣人攻勢,手法奇奧迅快,一口氣拆解了兩黑衣人配合強猛二
三十招攻勢後,立即還手搶擊。

  群雄都自侍身份,不欲助上官相聯手制信一雙黑衣鬼使,見上官相已佔上風
,均靜靜的冷眼旁觀。龐鎮寰神色中卻隱泛出關注一雙鬼使之色,這情形為茅煥
、彭天麟兩人察覺,但兩人想法卻大相逕庭。上官相幾手反擊後,幾乎逼得一黑
衣鬼使手腳亂,險象百出,但迅即變換一路迅奧的手法,數招過去,立即穩住劣
勢。

  只聞一黑衣人發出陰森刺耳怪笑道:「我兩人不過是森羅殿下廝役走卒,尊
駕卻是武林泰斗,江湖巨擘,猶不能制勝我兄弟兩人,怎可與家主人恃強爭勝。


  一言激動了上官相的殺機,暗道:「如非老夫一失湛盧劍,再失陰雷珠,豈
能讓此無名之輩看輕,今日當著群雄之面,倘不殺卻兩人,老夫威望蕩然無存。
」忖念之間,已是衝霄拔起半空,身化大鵬展翅,雙掌下揚打山無數龍鬚針,電
漩芒雨漫空撒下。像

  這一雙黑衣鬼使似預知上官相有此一著,立即靠背而立,袍袖飛揚,將龍鬚
針悉數震得反射而出,並揚聲嘿嘿怪笑道:「家主人說過,施用暗器均屬卑不足
道,而且森羅殿門下俱不畏暗器,尊駕不如藏拙為妙。」

  驀地--一聲陰寒如冰的冷笑隨風傳來道:「森羅殿門下均不畏暗器麼?哼
,未必見得。」話音未落,一雙黑衣鬼使同時一聲慘叫,仰面屍橫倒地。

  群雄不禁大驚,均不知一雙黑衣鬼使因何致命,但凝視之下,均面色大變。
只見一雙黑衣鬼使胸門上為紅白二色玫瑰花辦織成鮮明奪目四字:「誅魂奪命。


  彭天麟不禁歎道:「好高的手法,好毒的心意。」

  龐鎮寰心旌猛搖,聞言失聲詫道:「此話何說?」

  彭天麟道:「在無數高人之下,傷敵於無形,手法豈非高絕,他再次施展飛
花摘葉手法,意在威嚇我等不可伸手紫陽圖解及劫奪定風珠,豈非用意至毒。」


  茅煥道:「說得不錯,他用此殺雞嚇猴之法,委實較屠戮我等更為收效,如
今武林猶若一片散沙,辣手殺戮將促使同仇敵愾之心,反緊結在一起。」

  老龍神上官相忽目露深意向彭天麟問道:「尊駕為何有再次施展飛花摘葉之
說。」

  展天行忙將怡紅院之事詳細道出,繼而長歎一聲道:「展某本無意伸手紫陽
圖解,奪羈武林,及早抽身猶未成晚,奉勸上官當家,急流湧退,勿取無妄之禍
。」

  上官相冷笑道:「兄弟一生寧折勿彎,此人鬼祟暗算,未必有真才實學。」


  龐鎮寰微微一笑道:「此人飛花摘葉手法,比你龍鬚針獨步江湖暗器手法孰
優孰劣?」

  他此活無異當場揭露上官相創疤,上官相不禁氣得面紅耳赤,凶光暴射,大
喝道:「龐鎮寰,你敢輕視老夫。」

  龐鎮寰冷冷一笑道:「在下不過實話實說,何不聽良言相勸,自恃武功卓絕
,不妨你我打個賭如何?在下倘輸了當終身聽命於你。」

  上官相不禁心神一震,暗道:「這龐鎮寰詭計多端,不要著了他的道兒。」
冷笑道:「你與老夫打什麼賭?」

  龐鎮寰微笑道:「三月期內你能將定風珠及寒蛛度厄寶衣到手,我龐鎮寰當
終身為奴,否則你要聽命於我,不過龐某容你慎重考慮,如知難而退,趁早返回
壺口關去,龜縮不出,免得丟人現眼。」

  彭天麟、茅煥兩人言只覺龐鎮寰果然心機辣毒絕倫,此舉無異把上官相逼上
梁山,收手不能,上官相在此三月期內,非將玄陰雷珠湛盧劍二寶奪回,方能允
不諾言。

  上官相不由激得怒火猛熾。厲聲道:「咱們就此為定。」話落立即向巧崍四
魔秦中三怪大喝聲「走」,八條身形先後穿空撥起,幾個起落迅即杳然。

  展天行詫道:「龐少俠為何與上官相出言賭約。」

  龐鎮寰四下望了一望,低聲說道:「在下忖料那施展飛花摘葉手法之人既然
志在紫陽圖解,屠戮加害我等還在其次,首要之務還是紫陽圖解,尋獲圖解之先
,仍在尋獲破解藏處禁制寶物不可,那玄陰雷珠湛盧劍更是必須之物……」

  茅煥道:「上官相二物已失去。」

  「這個在下知道。」龐鎮寰更壓低嗓音道:「上官相即敢與在下相賭,他必
知二物下落。」

  彭天麟道:「少俠是說此人隱在暗處窺視我等。」

  龐鎮寰點點頭,答道:「不錯,在下嫁禍東牆也是為了你我安危著想,免得
前路維艱。」

  茅煥長歎一聲道:「恐仍不免危難,風吹鶴唳,草木皆驚,但箭在弦上,不
得不發,目前要務當在救出芮大俠要緊。」

  姜兆南驚詫道:「芮寶麟遭凶險麼?方才老朽怎未聞茅老師說及?」

  茅煥長歎一聲道:「在下也是方才推測而知,非但芮大俠遭受凶險,而且純
陽道長亦不免,如非為地府冥君擒回,當是施展飛花摘葉絕高手法之人所制。」


  姜兆南道:「那麼今晚應上閻羅鬼峰一探便知。」

  茅煥搖首答道:「閻羅鬼峰上黑眚罡飆定非虛假之詞,芮大俠、純陽道長有
驚無險,我等豈能輕身涉險,不如待取得定風珠再說,目前尚未確定是何人所為
,豈可師出無名。」

  突然,一條黑影沿著湖堤疾如流星掠來,馳至臨近,現出一瘦小黑衣人,朝
展天行身前停身,躬身稟道:「據巡防舵密報,楊春形跡在保定發現倏即隱藏不
見,似尚未離開保定,純陽道長亦在往保定途中頻現。」

  展天行沈聲道:「知道了。」轉目望著彭天麟微笑道:「有勞彭賢弟先行趕
去,老朽料理些幫務後立即趕奔保定。」

  龐鎮寰忙道:「在下與彭堂主同行。」彭天麟應了一聲,轉身疾逾飄風奔去
。龐鎮寰立即趕上,轉瞬,兩條身影杳失去樹蒼茫中。

  茅煥忽黯然長歎一聲道:「純陽道長命危矣。」

  岷山逸叟姜兆南聞言,不禁心神一震,面色大變道:「這卻是為何?」

  茅煥道:「純陽道長既趕向保定途中,無疑是阻止楊春前往武夷,群邪獲悉
定然阻止其師徒相見,純陽道長剛烈固執,怎肯示弱,重重阻擊之下,命難保全
。」

  姜兆南只覺茅煥之言並非危言聳聽之詞,面色一變,急道:「姜某料芮老師
亦在前往保定途,意欲先行趕去,你我前途相去,煩擾之處,容後面謝。」抱拳
一拱,一鶴沖天而起,如飛離去。

  茅煥面現微笑道:「幫主,你我且回總壇整頓幫中人事,武林是非暫擺在一
旁,屬下臆料,一場腥風浩劫即將展開,幫內如不安定,實難與天下英雄爭衡。


  展天行點點頭,微笑道:「賢弟之言有理。」

       ※   ※   ※   ※   ※

  保定南關一條騾馬大街早晨菜市方收,行人漸疏,肩挑負販紛紛離去之際,
一個滿面病容,髮鬢蓬亂,步履蹣跚短裝漢子朝一家聚興館進入。聚興館門面雖
不大,陳設灰舊,卻是數百年老字型大小,以宮保鴨,血釀豆腐兩味拿手名餚遠
近馳名,尤其自釀荷葉青,碧如醇醪,芳香如醇,其昧雋永,芬生兩頰,最為膾
炙人口,故門庭若市,買賣鼎盛。

  此時,店內賣座雖不旺,卻也上了七成座,短裝漢子蹣珊走入店來,擇一壁
角陰暗座頭坐下。店小二立即走來,那漢子不待店小二出聲,已取出一錠散碎約
莫二兩紋銀放在桌上,低聲說道:「五斤荷葉青、宮保鴨、血釀豆腐,另配四味
菜餚,要快點。」店小二唯唯接過退去。

  那漢子偷眼窺望四座,只覺並無惹眼江湖人物,僅一個少年公子在鄰座低首
進食,但見側影,貌相分辯不清,緊張的心緒為之略寬。這人正是楊春,他雖為
其師掌力適時解救,但亦中了三成勾命鬼使陰寒潛勁,傷及內腑,幸遇太白棋聖
芮寶麟賜藥,倖免不死,傷毒猶在。一路頻受妖邪搜覓,飽受虛驚,傷勢有增無
減,憂心其不能安然到達武夷。唯一指望其師化險為夷,逃出白雲觀趕來,將定
風珠交回,因此所經之處都留下暗記。

  片刻時分,店小二巳送上酒菜,楊春輕酌淺飲,好整以暇,著無其事模樣。
楊春這一頓足足用了一個時辰,舊食客紛紛結帳離去,新的紛至杏來,唯少年公
子尚未用完。他正要起身離座之際,忽地店外如風走入一雙彪形大漢,目光炯炯
如電,逕向楊春桌上走來。

  楊春只覺心神大震,一個陰冷語聲陡生耳側:「尊駕可是姓楊麼?」

  楊春面色不禁一變,陡地鄰座少年公子霍地立起,向一雙彪形大漢沈聲道:
「此人是少爺趕車的車伕,你們問人不帶招子麼?」

  那問話的彪形大漢聞言一愕,目透驚疑之色道:「真是閣下車伕麼?怎的兄
弟不見門外有車呢。」

  另一彪形大漢竟迅快如電伸指朝楊春「期門」穴點去。楊春受傷之後,如失
去武功一樣,驚惶失措,只覺「期門」穴上一寒,悶哼出聲翻倒在地上。這彪形
大漢一招得手,右掌一翻,五指扣在楊春腕脈上向懷中一帶。卻不料少年公子一
聲春雷大喝,五指疾拂而出。只聽喀喳一聲,那彪形大漢扣在楊春腕脈的人一條
右臂立時中斷,血湧如注。

  另一個大漢厲聲道:「閣下手黑心辣,饒你不得。」一招推山撼岳,平胸推
出,勁風如潮,嘯空如雷。

  真叫他掌力打實,少年公子定然胸斷骨裂,臟腑如糜而死。那知少年公子微
微冷笑,視來掌如同無睹,直待掌力堪近胸前之際,突然挪開一步,猿臂疾探,
橫掌印在彪形大漢胸脯上。「噗」地一聲,心脈已是震斷,七竊內黑血如泉溢湧
,氣絕斃命。

  聚興館內大亂,食客如同驚鳥衝出店外。這時,店外又飛掠奔入八九個江湖
人物,見狀大驚,及至辯真少年公子是何人時,不由面色一怔。只見一個五旬上
下,穿著一襲團花勁裝,頷下三綹短鬚,雙目炯炯有神的老者立即抱拳乾笑道:
「老朽只道是誰?原來是伍少莊主,恭喜伍少莊主。」

  白衣公子正是玉面喪門,聞言大愕道:「在下喜從何來,婁當家請道其洋。


  老者乃是洪澤湖二十八寨總寨主混海金鰲婁鐵寒,聞言陰陰一笑,手指著躺
在地上的楊春,說道:「此人就是純陽子徒楊春,身懷定風珠逃出白雲觀,少莊
主垂手而獲寶珠,取得紫陽圖解將不費吹灰之力,豈非可喜可賀之事。」

  伍夢龍不由朗聲大笑道:「婁當家誤把馮京當馬涼了,這人乃是在下趕車車
伕梁三,怎說是楊春。」

  斷臂彪形大漢本靠在壁上止血運功療傷,聞言冷笑一聲道:「諸位休聽謊言
,兄弟一路追蹤楊春,豈能有誤。」

  伍夢龍道:「你是何人?」

  斷臂彪漢獰笑道:「兄弟焦勝。」

  伍夢龍哦了一聲道:「滕文星的高足,在下失敬,不慎誤傷,望乞海涵。」


  焦勝冷笑道:「伍朋友,咱們仇已結下,說此風涼話有失英雄行徑。」

  玉面喪門伍夢龍面色一沈,寒聲道:「你們毒手暗算在下車伕,斷臂已是報
有應得,滕文星的武功雖高,在下未必見懼,」

  「真的麼?」陰寒如冰浯聲陰風送入,令人不寒而慄。

  只見人影一晃,現出豐都鬼王滕文星,道:「伍夢龍,你怎不憶及夏口之事
。」

  玉面喪門伍夢龍兩道劍眉猛剔,殺機畢露,冷笑道:「彼一時,此一時,咱
們這筆帳終有清結之時。」

  豐都鬼王冷笑道:「老夫就不信你在短短日中能習成驚人絕藝。」隨即目注
焦勝道:「焦勝,你確認此人就是楊春。」

  「徒兒一路暗隨而來,未曾片時離眼。」

  「他與伍夢龍可曾交談過麼?」

  「未曾。」滕文星面色一怔,緩步走近楊春身前。

  伍夢龍面帶冷笑,目露不屑之色,斜視著豐都鬼王滕文星。滕文星搜遍楊春
全身,並未發現定風珠,不禁呆住。伍夢龍不由冷笑道:「滕文星,你如今有何
話說?」

  豐都鬼王不由惱羞成怒,厲聲道:「你欲與老夫動手麼?」

  伍夢龍微微一笑道:「少爺現有要事在身,日後江湖道上總有見面之時,那
時當叫你見識少爺的厲害。」

  滕文星滿面怒容道:「老夫等著就是。」伸手一把挾起焦勝轉身如風掠出店
外。

  伍夢龍冷冷一笑,伸手入懷,取出十兩紋銀擲在桌上,高聲道:「十兩紋銀
抵償店中損失。」說著扶起楊春邁步向店外走去,混海金鰲婁鐵寒遙遙尾躡其後


  只見街尾轉角處果然停有一輛雙駿馬車,髹油朱紅,華麗奪目。伍夢龍將楊
春放入車內,縱身躍上車轅,親自執鞭,催動雙騎轆轆而去。

       ※   ※   ※   ※   ※

  一鞭斜陽,征塵嘶風。臨城內丘官道上黃塵瀰漫,伍夢龍驅車如飛,馬不停
蹄,風馳電掣狂奔著。伍夢龍忽地臉色一變,耳聞來路隱隱傳來雨點般蹄聲,轉
面望去,只見遠處塵灰漫空中現出五個豆大黑點。顯然追騎都是千里追風神駒,
快如流星,轉眼追及,伍夢龍不禁冷笑一聲,長鞭朝天叭的一抽,哎喲一聲,馬
車奔勢轉緩。

  「潑刺刺」一陣震耳蹄聲,五人五騎竟擦著馬車兩則掠過,未有絲毫不利於
伍夢龍的舉動。伍夢龍不禁大愕,察覺騎上五人都是黑巾蒙面,神情異常詭密,
如說不是衝著自己而來,誠難令人置信。果然五人五騎掠出一箭之遠,驀地帶轉
馬頭奔來。

  伍夢龍不禁大驚,忙蓄勢戒備,右手把著脅下喪門劍。那知五人五騎才至半
途,突然連聲發出淒厲慘叫,紛紛墜馬離鞍,摔在塵埃不起。伍夢龍更是面色一
變,掃視四外,只見無任何異狀,不禁動了疑念,暗道:「這五人為何墜馬斃命
?」

  略一思索,雙肩一振,離車飛起,落在五屍面前,只見五屍胸口上均嵌著兩
色玫瑰花瓣,顯出「誅魂奪命」四個醒目大字。是飛花摘葉手法固然可驚,瞬息
之間能織成四字更令人駭震,武林之內尚未聽聞過有人具有如此神奇功力,伍夢
龍不禁呆住,額角上冷汗涔涔冒出。

  就在伍夢龍離車飛出之際,車內負傷沉重的楊春神智尚未昏迷,顛得全身骨
頭欲裂,痛苦不堪,不住的想著:「這伍夢龍江湖卓著凶名,手黑心辣,人稱少
年煞星,救下自己未必心存好意,自己還是趁機逃走的好。」他努力掙扎欲待爬
起,忽覺胸口一麻,人卻昏迷過去。

  一條瘦小身形疾翻入車內,在楊春身上上下摸索,從目光中隱約可見他露出
失望之色。須臾,只見他目光一轉,似另有他圖,放棄了繼續搜索定風珠之願,
一揚篷簾,輕煙般晃出車外而去。伍夢龍定了定神,用袖口擦去額上汗水,暗道
:「其中大有蹊蹺,這騎上五人不知是何來歷,似與暗器手法絕高之人結有強仇
宿怨,但未必與自己就是好相識。」一念生起,疾將死者蒙面烏巾揭開。

  只見伍夢龍打一寒噤,面色慘白,原來死者臉上一層外皮已被剮去,紫紅腥
斑,猙獰恐怖。饒是他武功卓絕,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由膽寒心驚。殘陽沈山,
暮藹四垂,勁吹晚風,刮起漫空塵沙,昏鴉繞林噪嗚不絕。伍夢龍四面一望,官
道上他孑然一身,晚風拂動衣袂,忍不住心頭泛上一股寒意,轉身躍上車轅,伸
手一探,揭起一角車簾,見楊春仍然昏睡在內,心中略寬,挽起韁繩,揮動長鞭
,驅車前奔。

  雙騎奔近五屍之前,驀地一具屍體挺腰坐起,馬匹驟為所驚,希聿聿發出長
嘶,竟向官道之旁衝去。伍夢龍竟勒不住韁繩,喝叱不止,只得任由隨之。穿林
翻坡,一陣狂奔,馳出十餘里之遙,馬行漸緩,前途隱現一點燈火,伍夢龍驅車
投往有燈火之處。

  古松叢中,隱約現出一座古剎,伍夢龍揮鞭疾奔,到達古剎之前躍下車轅,
抱出了楊春進入。這院不甚宏偉,似甚荒老敗朽,星光閃爍下,到處可見殘磚斷
瓦,亂草叢生。正殿上供奉一盞長明油燈,其餘一無星火,唯聞春蟲唧啾,田蛙
織鳴,岑寂異常。

  伍夢龍抱著楊春在寺內走一圈,發現此寺竟無一個僧侶,分明是一荒寺。他
進入一間空房間,放下楊春,在百囊中取出一支短燭,打亮火折燃著,將楊春拍
開穴道。楊春悠悠醒轉,睜開無神雙目,緩緩望了室中一瞥,苦笑道:「伍少莊
主,你何苦為了在下帶來一場殺身危難。」

  伍夢龍冷笑道:「江湖上都說在下心狠手辣,殊不知在下也是鐵血肝膽的漢
子,在下與楊朋友索未謀面,萍水相逢,本犯不著多管閒事,怎奈定風珠萬不能
落入凶邪手中,免得引起武林大變。」

  楊春道:「想不到武林中是是非非,多是以訛傳訛。在下何曾身懷定風珠。


  伍夢龍目光深深望了楊春一眼,歎息道:「楊朋友倘真未有定風珠,令師純
陽道長性命危矣。」

  楊春不禁臉色大變,道:「可是少莊主風聞家師在白雲觀中遭了毒手麼?」


  伍夢龍搖首道:「在下風聞令師已在途中趕來,群邪紛紛尾隨伺機追擊,倘
定風珠仍在令師身旁,則令師不免於危。」

  楊春面色木然久之,搖首答道:「家師亦未帶在身旁。」

  伍夢龍淡淡一笑道:「如此令師可脫殺身之禍,仍不免作階下楚囚。」

  忽聞陰側側冷笑隨風送入室內道:「口蜜腹劍,妄念成空。」

  伍夢龍面色一變,身形疾躍至窗側,望外偷覷出去,只見一株矮樹旁屹立著
一雙魅影,僵立不動。他眼力可昏夜見物,仍無法辯認這一雙魅影面目,暗道:
「既是定風珠不在楊春身上,自己何必沾上這次是非。」猛萌退身之念,唯尚未
套出楊春實供,卻又不捨。煞費躇躊之下,只有悶聲不響,揚手拂熄燭火,身形
退在門角。

  只聽陰寒澈骨語聲又起:「伍夢龍,你枉稱少年英雄,怎的不敢現身?」

  玉面喪門不禁激起怒火,話欲從喉中奪口而出,但倏又強行忍住,因他瞥見
又有三條黑影疾如鷹隼掠落,與一雙魅影迎面立著,儼然對敵之勢。他預計雙方
必然打鬥起來,是以他沉穩不動。

  果然為他料中,後來三人中一個年逾花甲老者沈聲大喝道:「你們是否來自
閻羅鬼峰。」

  「不錯,既知閻羅鬼峰威名,何不棄刃投降。」

  「你知老夫是何人?」

  陰惻惻一聲長笑騰起道:「鐵手瑟琵呂九州雖是知名人物,尚嚇唬不倒我兄
弟。」

  呂九州鼻中發出一聲冷哼,橫踏一步,右掌當胸微圈,疾推而出。一股排空
如潮掌力呼嘯如雷攻去,威勢駭猛。伍夢龍暗道:「這呂九州在四海幫中是數一
數二的高手,一掌之威委實不同凡響,端的不容輕視。

  只見一雙魅影似迎風絮般疾飄了開去,但待掌力衰竭,緩緩湧身而上,快如
流星閃電落在原處,居然絲毫不差。伍夢龍悄悄駭異,這一雙魅影身法奇快,突
感室內微風颯然而起,不禁大驚,忙四面一望,只見楊春身形已失去蹤跡,知楊
春巳為人劫,但對面窗戶依然閉合如前,那楊春從何處劫走呢?

  這-點令伍夢龍大感困惑,由不得面色大變,汗珠涔涔冒出。但他認定來人
是由對面窗戶潛入,乘著他全神貫注室外之際劫走楊春,尋思之下,身形向對面
窗戶撲去。他身子甫一沾地,驀地,兩扇窗戶為一股狂風蓬然掀開,風勢強勁無
比,撞得伍夢龍身軀倒飛了開去。

  伍夢龍不禁大驚,只覺那猛勁的風力滲有巧勁,使他無法施展千斤墜沉住身
形,不由自主地送出室外。「砰」地一聲,摔落在地,顯然摔得不輕,伍夢龍臟
腑震動,幾乎閉過氣去。此刻,一以鬼魅人物與鐵手琵琶呂九州三人正拚搏得難
分難解。

  忽地,五人同時發出慘叫,僕屍在地,後胸口赫然為玫瑰花瓣嵌成「誅魂奪
命」四字。就在五人橫屍就地之際,夜空中紛紛墜下數十條人影,均是江湖卓著
盛名人物,內有太極雙環劉文傑、豐都鬼王滕文星、五行掌彭天麟、混海金鰲婁
鐵寒等人。

  內有一人極為惹眼,卻是個年逾古稀老僧,長眉覆眼,銀鬚飄拂,胸前掛著
一串龍眼大小菩提佛珠,雙目開合之間,精芒如電。這老僧乃當今少林掌門師叔
九如上人,目睹五具屍體,不禁高喧了一聲佛號。聲如洪鐘,群雄心神不禁一震


  九如上人注視屍體久之,搖首歎道:「老衲不知,只知此人武功極高,暗器
手法尤稱獨步武林,惜真力仍欠弱,難臻化境,如此人獲有紫陽圖解,三兩年內
恐無人能制矣。」

  忽聞婁鐵寒驚呼道:「那是什麼?」群雄不禁一驚,循著婁鐵寒手指望去,
只見五丈開外的草中蠕動一物,緩緩欠身坐起。混海金鰲婁鐵寒伸手挽出一柄龜
殼連星寶刀,在夜色中閃出一抹寒芒,大步走了過去。陡聞婁鐵寒一聲驚叫,群
雄聞聲紛紛趕去。

  只聲婁鐵寒冷笑道:「伍少莊主,你是武林之中後起之秀,短短數年內,已
是名滿江湖,為何鬼鬼祟祟藏在草中見不得人。」

  玉面喪門伍夢龍聞言大怒,右掌疾如電光石火拂出。「叭」的一聲,婁鐵寒
左頰挨了一下重的,火辣辣的灼痛,齒顎松搖。婁鐵寒也是江南綠林巨寇,幾曾
吃過這個明眼虧,不禁惱羞成怒,連珠寶刀潑風三托攻出,快如閃電。伍夢龍斜
身一閃,伸掌揮向刀背,手法奧奇絕倫,只聽「噹」地一聲,連珠寶刀被震了開
去。婁鐵寒只覺虎口一麻,躍出三尺,旋身振刀快攻,飛灑出漫空寒星。

  驀聽太極雙環沈喝道:「住手。」兩人霍地身形分開。

  劉文傑兩道眼神向伍夢龍望了一眼,發現伍夢龍額角上碰破一塊油皮,鮮血
仍是涔涔溢出,知伍夢龍遭人暗襲,並非有意窺聲,微笑道:「伍賢侄,為何這
般狼狽?」

  伍夢龍不禁面上一紅,道:「晚輩車伕梁三被妖邪誤認是楊春,將他劫走,
晚輩情急相救,為這妖邪掌力震傷昏厥過去。」正說之間,龐鎮寰及岷山逸叟先
後掠落。

  兩人目睹五屍,不禁面色微變,聞得伍夢龍之言,龐鎮寰道:「那劫走楊春
之凶邪是否就是施展玫瑰鏢同為一人」

  「同時發生此事,諒必是同一人所為?」

  「這樣看來,伍少莊主大概亦未看真此人相貌。」

  語含譏諷,伍夢龍不禁劍眉一剔,目中怒焰逼吐,冷笑道:「閣下如撞著此
人,遭遇之慘必遠甚於在下。」

  龐鎮寰淡淡一笑道:「這倒未必。」

  劉文傑向九如上人歎息道:「百年來武林中從未有此詭譎幻變,先是鐵蝙蝠
,繼而鬼頭箭,如今又是玫瑰鏢,無一不是令人煞費推敲,迄未找出一絲端倪,
為此老朽不勝焦慮。」

  九如上人道:「邪不勝正,終有水落石出之日,老朽察言辯色,只覺伍少檀
樾說話有不盡不實之處?」

  「晚輩說話句句實在。」

  九如上人深深地望了伍夢龍一眼,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各有因緣,
不可強求。」伍夢龍只覺心神一震,張口欲言,但因茲事體大,一個措詞不當,
徒貽殺身之禍,是以又隱忍下去。

       ※   ※   ※   ※   ※

  風吹雲散,月湧清光。夜空中突傳來一聲長嘯,嘯聲激越,播回天外。豐都
鬼王失聲驚道:「這是老龍神上官相。」

  只見山門外電疾風飄魚貫掠入十數條迅疾人影,為首者正是老龍神上宮相,
身後一雙凶神惡煞挾持著一名老道。群雄不禁面色大變,那老道正是青城名宿純
陽子,彭天麟不禁暗暗歎息一聲。岷山逸叟姜兆南一聲大喝,右臂疾探,迅如電
光石火向純陽子攫去。

  上官相冷笑道:「你難道不要他的命了麼?」伸掌一拂,逼得姜兆南疾翻了
出去。

  九如上人朗誦道:「阿彌陀佛。」

  上官相目注伍夢龍冷笑道:「楊春人咧?」

  伍夢龍道:「在下何曾見過楊春。」

  上官相右手一式「拂空拿月」攫出,身隨臂行,詭疾無倫,一把扣在伍夢龍
腕脈穴上。伍夢龍未曾料到上官相拿穴扣脈手法如此迅奧,閃避不及,只覺行血
逆攻內腑,渾身蟲行蟻走,不禁怪叫出聲,目光怨毒道:「他巳為人劫走?」

  「什麼人?」

  「瞧瞧地上五具屍體便知,逼問在下何用。」

  上官相一望屍體,不禁面色微變,沈喝道:「小輩,你把事情原委稟與老夫
知道。」

  伍夢龍知上官相心狠手辣,群雄又無出手相護之意,不願徒然受苦,遂將在
楊春聚興館之後始末道出,繼而冷笑道:「上官相,他日你如落於在下手中,當
使你知道在下厲害。」

  老龍神似聽而未聞,沉吟一陣,倏地左手二指伸出,望伍夢龍「將台」穴點
下,右腕一振,只見伍夢龍身形向後飛去。兩個黑衣大漢一躍而起,將伍夢龍接
住。龐鎮寰身形一晃,落在上官相之前,冷笑道:「你這是何意?」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定風珠僅純陽子深明用法,而珠又在楊春身上,伍夢
龍更堅搜遍楊春全身不得,現楊春又為人劫走,其中錯綜複雜,非常理可測,純
陽子、伍夢龍兩人之言似有不盡之實之處,一併帶回,慢慢審問。」

  龐鎮寰面泛殺機,道:「將人帶走,沒這麼容易?」

  上官相發出震夭狂笑道:「老夫如不有恃無恐,豈可讓純陽子與諸位見面,
這無非要諸位死了圖謀之心。」

  龐鎮寰大喝道:「大言不慚,今晚如不留下純陽子與伍夢龍,休想生離此寺
。」上官相目中迸射兩道光芒,右掌緩緩向懷內摸去。

  突然,九如上人朗聲道:「上官施主,老衲有話請教。」

  上官相昂然瞪目道:「不敢,老禪師世外高僧,也參與這場是非麼?」

  九如上人合掌低眉道:「是是非非,難有定論,請問上官施主須定風珠何用
。」

  上官相道:」老禪師何明知故問,紫陽圖解諸般禁制,均可以人力克制,唯
獨罡風難破。」

  「如此說來,上官施主已獲悉紫陽圖解確處了。」

  「這倒尚未獲知。」九如上人微笑道:「如此施主危矣,倘老衲臆料不差,
這施展飛花摘葉之人……」說著手指著五具屍體,目露憫側之色,接道:「亦必
為定風珠下落而來,此時定窺伺暗處,施主出寺而去,恐遇狙擊。」

  「老禪師心意可感。」上官相笑道:「此人與上官相亟願一會,就怕他未必
敢見我。」

  龐鎮寰只覺上官相狂態不可一世,分明有所憑借,卻又無法道他倚恃什麼?
滿腹狐疑,冷笑道:「上官相,連遭挫折,英名喪盡,何必作此色厲內荏之態,
如想生離此寺,最好留下純陽道長兩人。」

  上官相仰天狂笑道:「誰能阻止老夫。」右掌一擺,沈喝一聲:「走。」那
挾持純陽子、伍夢龍四個凶神惡煞首先奔空而起。姜兆南、彭天麟兩人早防備上
官相有此著,倏地衝霄拔起,四掌同推,向四大漢撞去。尤其彭天麟掌力綿軟,
且有一種潛猛的吸力。

  四大漢只覺為吸勁所引,身不由主的直墜而下,純陽子與伍夢龍均鬆手跌了
下來。豐都鬼王滕文星及龐鎮寰見有機可乘,雙雙搶出,右臂疾如電光石火攫出
。老龍神上官相不禁大怒,暴喝道:「住手。」這一聲大喝無異驚天霹靂,令人
心頭大震。

  只見老龍神上官相右手三指捏著一顆桃核大小,色帶靛藍,珠狀之物。九如
大師目睹此珠,不禁高宣了一聲佛號,道:「上官施主,你忍心造此大孽?」龐
鎮寰、滕文星兩人手指堪欲扣著純陽子、伍夢龍手臂,一見老龍神上官相手中之
物,兩人如遇蛇歇,不禁面色大變,雙雙疾翻了開去。

  上官相冷笑道:「諸位倘欲逼兄弟造此大孽,兄弟也說不得了。」

  劉文傑道:「上官老師,老朽有一言奉勸……」

  突然上官相哈哈狂笑道:「兄弟業已意決,劉大俠無須多言。」這時四凶神
惡煞重又挾持著純陽子與伍夢龍兩人,上官相說時用掌一揮,率眾騰空而去。去
勢如電,眨眼無蹤。

       ※   ※   ※   ※   ※

  彭天麟眼珠一轉,大喝道:「快追,上官相有詐。」

  群雄不禁一呆,理解不透上官相用什麼詐,龐鎮寰望了彭天麟一眼,詫道:
「彭堂主,為何知道上官相有詐?」

  彭天麟道:「上官相手中之物並非玄陰雷珠。」群雄不禁大愕。

  龐鎮寰劍眉一剔,道:「彭堂主從何而知?」

  彭天麟道:「風聞玄陰雷珠已在鄒槐手中失去,為鹿角堡五行樓內上官相師
兄梅六所奪,現梅六不知所蹤,彭某臆料在短短時日內決難找到梅六,何況梅六
武學博絕,玄陰雷珠又在梅六手中,上官相豈能不畏怯,犯險出手,看來我等均
中了上官相虛聲恐嚇之計。」

  劉文傑道:「彭老師所料不差,眼前我等急須找出上官相下落,救出純陽子
與伍夢龍兩人。」

  群雄同意劉文傑說法,但龐鎮寰略一沉吟道:「不過楊春也必須找到下落,
定風珠落在妖邪手中後患無窮。」

  九如大師歎息一聲道:「定風珠只純陽子及青城掌門深明用法,楊春縱然為
妖邪所擒,獻出寶珠,但亦同廢物一般,上官相就是看準了此點,以純陽子作餌
,誘此人自動找上門去。」

  劉文傑頷首道:「禪師卓見不差,事不宜遲,我等應立即動身。」

  群雄相率向室外走去,劉文傑突然發現龐鎮寰、彭天麟站在原處不動,不禁
詫然止步,道:「兩位為何不走?」

  龐鎮寰肅容答道:「在下本欲略施薄力,無奈家父病重,歸心似箭,只待家
父稍愈,立即追隨驥尾,以供驅策。」

  劉文傑不禁哦了一聲,道:「令尊不適麼?望老弟致意令尊,祝早占勿藥,
事了老朽定造府晉謁。」

  龐鎮寰道:「這個不敢當勞步,大俠盛意心領了。」

  劉文傑微微一笑道:「好說。」繼而目注彭天麟臉上。

  彭天麟道:「諸位均是武林泰斗,身無羈束,海闊天空,任吾遨遊,在下奉
命所為,行不由主,還要等待幫主諭命決定行止。」

  劉文傑眉頭微皺,欲言又止,暗道:「他不過是個小小堂主,有他不多,無
他不少。」遂捋鬚朗笑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願強人所難。」向彭、龐二人
抱了抱拳,轉身疾展身形而去

  彭天麟道:「情勢猝變,彭某尚須聽命於幫主,愚意關鍵端在楊春身上,幫
主與茅兄必來此寺,商量後才能決定,不久終必往武夷一行,那時彭某專誠拜府
問候。」

  龐鎮寰目露真摯之色,道:「在下於寒舍恭候大駕就是。」身形一振,穿空
騰起,去如流星曳空,轉眼去跡頓杳。

  彭天麟微吁了一聲,只感胸中泛起一片無名悵惘,目中泛出怒光。他但覺與
龐鎮寰說話怒火極難斂束,恨不得將龐鎮寰撕成粉碎,這滋味實在不好忍受。此
時龐鎮寰已去,有一種如釋重負,飄飄迎風之感,他慢慢跌入一片沉思中。

  驀地--寺簷上忽冒起一條黑影,望西投去。彭天麟不禁一怔,只覺此人身
法極為熟悉,情不由主地追蹤而去。離寺里餘,前奔黑影身法立止,轉身道:「
少俠。」

  鼓天麟聽出那是崔星五語音,身形電射疾落道:「大叔方才來此麼?」

  崔星五搖首道:「我來此已久,何姑娘也來了。」

  鼓天麟目泛驚喜之色,道:「姑娘人咧?」

  崔星五道:「伍夢龍挾持楊春來寺時,何姑娘與我一路尾隨,本欲窺聽楊春
道出定風珠藏處,怎奈還有蒙面妖邪紛紛入寺內,恐被發現,不得已藏身暗處。
」話聲略頓了一頓,又道:「那知就在這轉瞬間,楊春竟為人擄去。」

  「此人是誰?」

  崔星五道:「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我奉何姑娘之命欲少俠趕往。」

  彭天麟道:「在下遵命,請大叔領路。」兩人身形疾展向西奔去。







  【第十五章】 相思愁苦咫尺天涯

  曉風殘月,寒星數點閃爍天邊,一片綠野干疇環繞著僅數百戶的小市集,此
刻已有炊煙隱隱上升。一條百來尺的街道,寬僅丈許,店伙尚未開門,街上冷清
寂寥。在這街首,有一家酒店兼作客棧買賣,矮簷低屋,門戶虛掩,一個老店伙
在打掃門前。

  街口外蹣跚走來彭天麟,扮作走方郎中模樣,手持一支虎串,背負藥囊,似
經過一夜長行,疲憊不堪,向這家客棧走來。老店伙見彭天麟走近,忙堆上滿臉
笑容道:「大夫要住店麼?」

  彭天麟道:「明兒個是當集的日子,老朽特提早一天趕來,準備一些應用物
品,免得措手不及。」

  店伙道:「是極,大夫請。」

  彭天麟走入店來,店伙引入一間房中,只見鼓天麟搖搖首道:「不好,這間
房緊靠外廂,喧雜繁吵,醫家扶脈問病,首重清靜。」

  店伙一連引了數間房,最後店伙道:「大夫,內面兩間有女眷居住,你老就
將就一點吧。」

  彭天麟望了望室內一眼,無可奈何點點頭道:「也好,店家,老朽一夜勞累
,腹中飢餓得很,有什麼酒菜隨便送來充飢。」說著掏出一錠約莫五兩紋銀,遞
與店伙接道:「老朽要打住三五天,這錠銀兩權寄櫃上。」

  店伙接過笑道:「大夫,你老口福真好,昨晚敝店殺了雞鴨,小的就去廚下
立即送來。」

  彭天麟待店伙離室而去,回顧了室內景物一眼,只覺東南兩方有兩個小窗,
放下虎串藥囊,推開東首小窗,但覺眼界一寬,旭日方升,平疇萬頃,一片碧綠
,竹篙茅舍,點綴小橋流水間,掩映成一幅天然畫圖,令人神往。

  他眺覽了一會,又推開南面小窗,只見是一重重小小院落,院中植著玫瑰,
芬芳襲鼻,一列兩間住房,門窗緊關著。彭天麟深深地望了兩眼,就在窗側案前
坐下,默然有頃,忽地者店伙提著一個食盒匆匆走入,取出四菜一湯,一壺佳釀
,另一盤饅頭。

  老店伙在碗中滿滿斟了一碗酒,道:「你老請用吧。」

  彭天麟道:「店家,你陪我飲兩杯,談談如何。」

  店伙道:「小的怎敢?」

  彭天麟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來,老朽敬你一杯。」在提盒中取過一個
酒杯亦滿滿斟了一杯。

  此人誠樸豪爽,雖販夫走卒,亦具此性命,店伙亦毫不推辭坐了下來。彭天
麟天南地北,無話不談,莊諧備至,最後談及他的醫道,活人無算。店伙驚喜道
:「你老有如此精湛的醫道麼?」繼而長歎一聲。

  彭天麟道:「你為何長歎?」

  「不瞞你說。」店伙道:「敝店主去年在背部長了一個無名丁疽,膿血不止
,不知請了多少大夫,總是醫不好,現越加沉重,呻吟床褥不起。」說著手指院
內兩間住室,低聲道:「昨晚有女眷投宿,扶著一個四旬外漢子,那漢子病重昏
迷不醒……」

  彭天麟知他是說楊春,不禁笑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你可是有意
為老朽推薦,不過老朽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這一餐酒飯幾乎用了一時,
店伙辭別而去。

  彭天麟與店伙說話時,不時偷窺院落中動靜,只覺靜悄悄地岑寂無聲,兩扇
緊閉著的房門始終未見一開,不禁心疑,暗道:「莫非他們已離去了麼?」

  他正拿不定主意是否須潛入院中探視,忽聞一個極輕微的語音道:「秋萍,
他醒了麼?」銀鈴悅耳,語音極熟。他不禁一震,暗道:「這不是陸曼玲是誰,
她也伸手此事,難怪方才何姑娘言語閃耀其詞,要我斟酌情形,見機行事。」

  只聽隔室少女應聲答道:「尚未。」之後,便寂然無聲。

  彭天麟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只見店伙神色匆忙進
入道:「小的只道你老巳就寢,幸好未睡,店主惡瘡煩求你老一治。」彭天麟立
即首允,立即隨著店伙走出室外而去。

  良久,院中一扇房門呀地開啟,走出一個青衣女婢,合掌互擊,但久不見店
伙走來,不禁柳眉微聳,高聲道:「店家……店家……」

  只聞陸曼玲道:「秋萍,不用叫了,店家也許外出,稍時再喚不遲。」青衣
女婢一閃而入,房門又深深緊閉。

  片刻,店伙走入院中,站在門前高聲道:「客官,是喚小的麼?」

  青衣女婢啟門探首而出,面現嬌嗔,埋怨出聲道:「店家,你去那裡了,速
送上酒菜,須夠六人飲用。」

  店伙喏喏連聲應是,繼而陪笑道:「店主有病,小的陪大夫前往診治,照料
調敷藥物,故而耽誤,但這位大夫真是神醫,藥到回春。」說罷轉身而去。

  老店伙提著一個食盒又匆匆走入推門而進,只見一張桌面團團坐著六人,三
蒙面少女,一雙青衣女婢及一老化子模樣。老化子道:「姑娘,咱們病急亂投醫
,不妨試請一治。」

  中座面蒙白紗少女螓首微頷道:「也只好如此了。」

  店伙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低首將盒中酒菜一一端上,但聞中座少女嬌聲喚道
:「店家,為店主治病的大夫是本地人麼?」

  店伙怔了一怔,道:「回姑娘的話,並非本地人,是一老年走方郎中,包治
一切疑難雜症,小的店主纏綿床弟,終年不起,不知換了多少大夫,都說是不治
之症,卻經這走方郎中一治,立即痛止……」

  老化子道:「現在何處?」

  「仍在店主房內。」

  「速領我去。」

  「是。」店伙立即領著老化子走去。

       ※   ※   ※   ※   ※

  兩人一行來到店主房內,只見一個瘦弱老者袒露著上身伏在榻上,背部長了
碗大丁瘡,紫腫清爛溢出黑色腕血,脰臭中人欲嘔。一個面如珠砂老者正取出一
具小銅盒掀開取出十數根長短粗細不一的金針,似無視於老化子及店伙之來,凝
目審視店主背部。

  須臾,彭天麟在「心俞」穴上刺入兩針,繼而陸續在「陽圖」、「懸樞」、
「三焦」、「神堂」、「曲垣」、「天膠」等穴刺下。老化子正是風塵神乞長孫
琰,目睹彭天麟金針過穴之術,不禁暗暗驚異。

  要知金針問穴與武學點穴道殊同歸,難學難精,老化子見多識廣,見彭天麟
認穴奇準,出手輕重及針入深淺居然分毫不爽,知這人金針之學已達爐火純青境
域,不禁兩道銳利的眼神上下打量彭天麟,欲知彭天麟是否是武林人物。

  那知大出長孫琰意料之外,彭天麟已自精華內斂不使外露,舉步之間帶起一
片浮塵,竟瞞過長孫琰。彭天麟金針刺入後,回身望著長孫琰微微一笑,走向案
前坐下,揮筆處方。長孫琰悄無聲息站在彭天麟身後,凝目端視--只見彭天麟
揮筆處下一方:

  此癱初起時為陰症,但前治者多誤為陽症,處方皆異,一誤再誤,腫痛潰爛
,洞見肺腑,瘡口不收,百藥罔效,今用:人參二兩、黃耆二兩、金銀花半斤、
附子一錢、荊芥三錢炒黑、紫胡二錢、白芍一兩、天花粉五錢、生甘草五錢、水
十餘碗煎水二碗分前後二次服之,則陰變陽而作痛,再劑而痛消全愈。」

  彭天麟一手好字,體字端正,龍飛蛇鳳舞,力透紙背,使長孫琰暗暗讚歎不
止。長孫琰一直在留神觀察彭天麟舉止,絲毫瞧不出什麼可異之處,胸中疑慮不
禁全然消釋。只見彭天麟處方後離座直趨榻前,在藥囊內取出一段老薑及一瓶艾
絨,以刀將老薑切成十餘小片後,將金針一一起出,甩薑片換鋪在穴道上,命店
伙燃著一線香。

  長孫琰不禁出聲道:「先後鹹炙之術甚精,若在通都大邑懸壺問世,百萬之
富,一夕可求,何以先生尚是一襲青衫,行腳飄蓬。」

  彭天麟不禁哈哈大笑道:「習醫端在濟世救人,何用富為?老朽相薄命貧,
過於貪求,降殃不測,反不如恬淡名利,理得心安。」風塵神乞長孫琰大為贊服


  彭天麟傾出艾絨搓成數十小團,道:「三年之艾,可治七年之病,此瓶艾絨
隨在老朽身旁已數十年矣。」說著將絨團塗於薑片上,以線香一一炷點,只見十
數縷清煙裊裊上升。

  艾盡換罷,數凡三易,立起道:「店家,照方抓藥服下,戒酒禁慾三年,斷
根不發,老朽卷極欲眠,要回房安息了。」

  長孫琰忙道:「老化子有一友人染病昏睡不醒,煩先生一往施治如何?」

  彭天麟望了長孫琰一眼道:「老朽走遍江湖,行腳天涯,閱人已多,如老朽
眼力不差,閣下當是武林人物,閣下友人當不例外,老朽僅對普通疑難雜症可治
,恕老朽敬謝不敏。」

  長孫琰雖然大為失望,但猶不死心,抱拳笑道:「醫者有割股之心,惟求勉
為其難。」

  彭天麟長歎一聲,無可奈何點點頭道:「好吧。」

  長孫琰不禁欣然喜色,道:「老化子領路。」

       ※   ※   ※   ※   ※

  彭天麟提起藥囊隨著長孫琰身後亦步亦趨,心頭默默盤算如何行事,亦憂亦
喜。要知房內諸女均為彭天麟相識,不過諸女均不知鳳舞嘯天易容變換為另一人
罷了。但四目相對,舊情難已,故友重逢,如同陌路,何況鳳舞嘯天又欠著陸曼
玲一筆人情,到時將是如何尷尬局面,使鳳舞嘯天心神不禁激劇激動著。

  兩人一行方穿過院落門戶,便聞陸曼玲語聲道:「怎麼這時才來?」

  長孫琰咳了一聲道:「我的好侄女,你總要等大夫瞧完病後才能上轎,又不
是現媳婦挨家送呀。」

  說時已步入房內,陸曼玲嗔道:「伯父你老沒正經,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兩個青衣女婢直笑得花枝招展,前仰後合。

  陸曼玲雖面蒙紗巾,但兩道秋水眼神依然從方孔內似欲看穿彭天麟本來面目
,使彭天麟心頭一震,趕忙垂首一揖道:「姑娘們好。」

  緊立在陸曼玲身旁二蒙面少女無疑地是歐陽翠英、歐陽翠華姐妹,目睹彭天
麟彎腰一揖姿態彷彿神似一人,但想不起是誰,不覺互視了一眼。彭天麟隨即回
面問長孫琰道:「閣下友人現在何處,治病如救火,絲毫耽誤不得。」

  長孫琰忙道:「現在鄰室,先生請隨老化子來。」說著一步邁入鄰室房中而
去。

  楊春臘黃著臉,直挺挺睡在榻上,鬚髮蓬鬆,一具僵硬屍體一般,房內光線
陰暗,更顯得陰森恐怖。彭天麟搖了搖首,低歎一聲,抓起楊春右臂三指搭在寸
關尺上細扶脈象。半晌,彭天麟鬆開楊春手臂,歎道:「此人似罹受武林中最陰
毒之拂脈閉經手法,傷及內腑,陰陽逆行,六脈浮滑,老朽只能救他回醒,卻救
不了他的性命,但可苟延三月,解鈴還須繫鈴人。」

  風塵神乞長孫琰驚詫道:「先生即非武林人物,何以知道「拂脈閉經」手法
?」

  彭天麟道:「老朽今年七十有四,行醫幾近五十年,治病何止千萬,凡疑難
怪症,刀劍內傷無不目睹耳聞,二十年前老朽行腳川西綿陽,有一何姓武林人物
背負一老叟求治,亦是此般症象,聞何姓武林人物說及是受了拂脈閉經手法所傷
,老朽只救醒傷者便即離去。」

  「姓何?」長孫琰驚詫道:「先生尚憶及何姓之人是何形貌?」

  彭天麟略一沉吟,搖首道:「事過多年,不復記憶,彷彿其雖屆中年,但朗
目隆準,玉面,長鬚,英氣逼人,不遜少年。」

  長孫琰黯然頷首,道:「先生請施展妙手,只要有一月性命苟延,那就好辦
。」

  彭天麟立即在囊中取出銅盒,在盒內捏起二十餘根金針,隔衣刺空插入。驀
地--戶外風送入耳一聲長嘯,嘯聲雖尚遠,但清澈激越。忽聞長孫琰道:「嘯
聲傳警,老化子去瞧瞧。」

  彭天麟只聽腦後響直陸曼玲嬌脆語聲道:「你去吧。」微風颯然,長孫琰身
如離弦之矢,疾射穿窗而杳。

  突然陸曼玲喚道:「先生。」

  彭天麟只覺心神一震,不覺緩緩回身過來,但見陸曼玲纖秀的身軀立在身前
,蒙面白紗內兩道秋水的眼神凝視著自己,道:「先生尊姓?」

  「敝姓羅。」

  「羅先生,我們似曾在何處見過面。」

  彭天麟不禁心神一凜,微笑道:「老朽卻無從記憶在何處見過姑娘。」

  陸曼玲幽幽發出一聲埋怨的歎息,螓首微低,道:「瞧羅先生雙目,神似我
一位知己良友,唉,怎麼長得這麼像。」彭天麟知道陸曼玲瞧出一絲蹊蹺,心中
不禁一震。

  突見陸曼玲急道:「強敵即至,羅先生速藏身榻下,免遭不測。」身形驚鴻
一閃而去。

       ※   ※   ※   ※   ※

  彭天麟佯裝失措,蹲身爬往榻下藏身。室內岑寂如水,平添了一片陰森氣氛
。忽聽一聲極輕微的冷笑傳來,只見一條迅捷無倫的黑影穿窗而入,似落葉般沾
地無聲。此人一襲黑衫,猿臂蜂腰,挺秀英拔,頭面為一幅黑巾札住,只露出兩
道眼孔,精芒逼吐,掃視了室內一瞥,自言自語道:「這丫頭居然膽大包天,竟
能在如許高手前劫走楊春,但心餘力拙,癡心枉想一場。」說時倏地伸指迅如閃
電向榻上楊春「將台」穴上點去。

  指力堪距楊春穴前五寸,驀聞身後一聲:「住手。」一股寒風如潮湧襲而至


  那知一擊成空,一個錦衣漢子如影隨形地亦橫挪五尺落下,陰側側冷笑道:
「尊駕未必有此功力解開楊春穴道,逞強一試又有何用?」

  黑衣人道:「你怎知我無此功力?」語音寒冷如冰。

  錦衣漢子道:「不論尊駕有無此功力,在未徵得主人同意,豈能越俎代?。


  「主人是誰?可是陸曼玲麼?」

  錦衣漢子大喝道:「大膽。」右臂一探,一式「回風鳳舞柳」向黑衣人面門
抓去。

  出式迅奧詭異,幻出數十重掌影,由不同方位攻向面門,令人無法閃避。黑
衣人心頭不禁微駭,料不到陸曼玲手下有此驚人身手,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待
,頓時雙掌一併,攻出一式「屏斷雲山」。這黑衣人武功上乘,腹羅淵博,深知
非出「屏斷雲山」是無法封克來式「回風鳳舞柳」。

  掌罡如屏,錦衣漢子攻勢頓為阻遏,疾撤出兩步,但一退又進,欺身如電,
但黑衣人比他更快,兩指飛出,一式「飛星逐月」向錦衣漢子左太陽穴點去,左
腿踢出一招「雲裡蹴鷹」。一招兩式,迅如奔電,錦衣漢子撲勢勁猛,回撤不及
,情急生智,身形猛往右方栽去。

  他雖然避開黑衣人指力,卻無法閃掉一腿猛踢,只覺胯骨如受千斤重擊,一
聲慘叫出口,身形倒飛了出去。就在此時,窗外疾如鷹隼飛掠射入四個錦衣漢子
,紛紛叱喝連聲,身形尚在凌空,出式拂擊黑衣人而至。黑衣人不禁冷笑道:「
再多些也是送死。」

  雙掌一錯,迅疾無倫攻出九招,無一不是辛辣已極。四錦衣漢子身形飄閃落
地,攻守配合奇嚴,出招亦是狠猛辣毒。黑衣人在四面夾攻之下,毫無怯意,但
一時之間無法取勝,不禁目中殺機逼露,沈喝道:「你們如不退出,可別怨在下
多造殺孽。」

  突聞嫵媚笑聲傳來道:「侯少俠,你我別來無恙,又在此地晤面,你想不到
吧。」四錦衣漢子身形猛撤往窗口,停手不攻。

  黑衣人聞得語聲入耳,只覺心神一震,由不得循聲望去,只見陸曼玲面蒙白
紗,穿著一襲紫衣白花窄身羅裙,皓腕如霜,顯得亭亭玉立,風華秀絕,不禁抱
拳笑道:「陸姑娘不愧慧心神目,一眼而窺破在下本來行藏。」

  陸曼玲嬌笑道:「不敢當此謬獎,侯少俠如此調虎離山之計未免弄巧成拙。
」話聲略頓,又道:「侯少俠怎不揭下面上黑巾,難道有人廢了你的自比潘安,
傳粉玉面麼?」

  黑衣人登時發出一聲朗笑,緩緩伸手揭下蒙面黑巾。黑衣人揭除面巾,顯出
本來面目,呆是大明湖所見玉面朱唇侯惠小賊。侯惠朗笑道:「姑娘說我心術不
正,的確是中肯之言,但姑娘未必不知足,合你我兩人才智,當席捲武林,縱橫
天下。」

  陸曼玲道:「真的麼?我卻不信,你不過是人下之人,受人奴役指使,在我
面前自吹自願來免不智。」

  侯惠冷笑道:「大鵬志在九霄,豈鴻鵠能知。」

  陸曼玲不覺嬌笑道:「大鵬安能與鴻鵠合手並肩共事。」侯惠自知失言,不
禁語塞。

  陸曼玲眸中神光一寒,如挾霜刃,冷笑道:「你來此何故?」

  侯惠怔得一怔,目光疾溜溜地一轉,手指著榻上楊春,微笑道:「為了此人
,望姑娘割愛。」

  陸曼玲怒道:「倘我不允,你又待如何?」

  侯惠目中不禁泛出殺機,道:「陸姑娘,依在下好言奉勸,休倚仗長孫老化
子及門下武士,在下此來已設下天羅地網,何必護著一個半死之人,徒貽玉石俱
焚之禍。」

  陸曼玲嬌叱道:「你死期將至,尚逞狂言利舌。」纖手一揚,虛空拍去。

  侯惠見陸曼玲一拍之勢,虛飄飄的視若無物,但他最是識貨,不禁心中大駭
:「武林中失傳百年之飛花十八掌怎麼這丫頭獲此真傳。」忙雙掌一旋飛擊而出


  但陸曼玲已自掌法展開,掌影如千重漫空灑落,不帶絲毫勁風。這套掌法表
面上看來詭異有餘,威勢不足,其實卻暗含佛門降魔絕乘功力在內,故侯惠每一
招迎出,如抗千斤巨斧,逼得滿室游閃退躍。陸曼玲響起一串銀鈴似的嬌笑,飛
花下十八掌竟是越展越快,一直把侯惠逼在壁角。

  突聽侯惠一聲斷喝道:「且慢。」

  陸曼玲聞聲掌勢一收,笑吟吟道:「你是願束手就擒麼?」

  侯惠微微一笑,霍地從懷中取出一支小小朱紅葫蘆,目中神光猛熾,道:「
在下極願作姑娘裙下之臣,可惜這個極難同意在下如此作法。」

  陸曼玲叱道:「死在臨頭,尚敢胡言亂語。」纖手一探,迅快已極飛向朱紅
葫蘆攫去。

  侯惠貼牆滑開五尺,一揚朱紅葫蘆道:「姑娘是不要命了麼?」

  陸曼玲一擊成空,暗驚侯惠身法奇快,道:「黔驢技窮,姑娘豈是你能騙倒
的?」

  侯惠道:「姑娘不信,在下也是沒有辦法,這葫蘆中貯有千支飛蛛,奇毒無
比,一經放出,姑娘再好的武功也無法倖免於難。」

  陸曼玲冷冷笑道:「危言聳聽,姑娘偏不信。」口雖是這麼說,但已自蓄勢
戒備,慢慢逼了前去。

  侯惠獰笑道:「姑娘如此相逼,莫怪在下辣手心狠了。」手中葫蘆一晃,突
從葫蘆嘴中湧百數十支豆大灰黃飛支毒蛛,嗤嗤破空飛襲而至。

  陸曼玲目睹毒蛛漫空襲來,不禁大駭,她已把侯惠看成勁敵,毒蛛定然厲害
之極,怒叱一聲,雙掌劈出一股強猛罡力。飛翅毒蛛立時被罡風擊斃數十支,紛
紛斃落墜地。無如毒蛛飛來之勢系交叉漩撲,俟隙噬襲,那侯惠葫蘆中相繼湧出
無數毒蛛,蔽室漫空,密密層層,嗤嗤破空如雷,何止千支。

  陸曼玲雙掌猛劈,可也無法顧及全身,毒蛛體積又小,只要一絲掌風防護不
周,立即趁隙而入,不由芳心慌亂大急。侯惠本意一俟毒蛛無功,立即全身而退
,此時一見陸曼玲慌亂,不禁發出得意冷笑道:「姑娘,只要你願意,在下立即
收回毒蛛。」言外之意,不解自明。

  陸曼玲悶聲不答,心中盤算退身之策。突聞窗外飄入一聲陰沈的冷笑,彌室
漫空毒蛛悉數紛紛墜落下來。侯惠大驚失色,定睛望去,只見每支毒蛛釘入一根
花蕊,暗道:「此時不走還要等死不成?」趁著陸曼玲尚未定神之際,雙掌朝天
,身形暴騰,意欲震破屋頂飛去。

  身形才凌空三尺,突感腿彎處如受蜂噬,麻湧雙股,勁力全洩,斷線之鳶般
叭噠墜地。此刻,陸曼玲竟置侯惠不顧,面朝窗外道:「何方高人相助,請現身
讓陸曼玲拜謝。」窗外岑寂如水,了無回音。

  陸曼玲知此人巳去,疾然回面向候惠冷笑道:「小賊,你也有今天。」

  侯惠面色如恆,毫無懼意,淡淡一笑道:「誤中暗算,又非在下不敵,何況
在下無必死之理。」

  陸曼玲道:「你倒自恃無恐。」

  侯惠微笑道:「並非在下有恃,但此是事實所然,在下帶來無數高手,現與
長孫老化子及姑娘手下激搏,如不出在下所料,姑娘手下定全軍盡滅,片刻即將
來此,請問姑娘與在下性命誰更重要?」陸曼玲星眸半轉,盈盈而笑,纖手一揮
,立在窗側四錦衣漢子立即一躍而起,魚貫穿窗外出。

  侯惠道:「那也不過多送死而已。」

  陸曼玲道:「你倒十拿九穩,最好少用危言唬嚇姑娘,你身已被制,吃虧的
永遠的是你。」

  「那倒不一定。」

  陸曼玲深知他用緩兵之計,微微一笑道:「無論如何,我先要廢除你一身武
功再說。」

  侯惠聞言不禁心膽皆寒,忙道:「陸姑娘,咱們並無深仇大怨,何必出此絕
情。」

  「這麼說來你也不是視死如歸的人物,好,我先不廢掉你一身武功,但須有
話必答。」

  侯惠暗道:「只要能挨上片刻,自有你這丫頭的樂子。」當下答道:「盡在
下所知無不奉告?」

  藏在榻下的彭天麟不禁搖首暗暗歎道:「如不廢除此人武功,必貽無窮後患
。」他暗聚三元神功貫聚兩指朝侯惠「湧泉」穴虛穴點去。

  此刻,麻湧已受阻遏,繼續下降迫至小腿,他自料不消半個時辰即可復原,
那知突感身上一冷,不由連打了幾個寒噤,全身只覺如同癱瘓一般,別說提運真
氣,就是呼吸也微感困難,不禁面色大變道:「姑娘,你口是心非,為何向在下
施展暗算……」

  陸曼玲怒道:「你胡說什麼,我何曾向你施展暗算……」突然,天際遙處傳
來一聲嘯聲,一個錦衣漢子迅如流星穿窗而入。

  陸曼玲面色一變,道:「我已知道,你將小賊挾在脅下,緊隨我而去。」錦
衣漢子猿臂一挾,將侯惠挾起隨著陸曼玲如飛而去。

  陸曼玲一去,門外驚鴻連閃,走進歐陽翠英,歐陽翠華姐妹,柔聲喚道:「
羅先生,你好出來啦。」

  彭天麟顫巍巍爬了出來,滿頭滿身都是灰寺,面色餘悸猶存道:「嚇死人也
,老朽不願招來殺身之禍,恕老朽告別。」

  歐陽翠英道:「且慢,此人尚未醒來,是否無法可救麼?」

  彭天麟道:「老朽只起出金針便能醒轉說話。」說著將楊春身上金針一一起
出,只見楊春兩眼睜開,長歎一聲。

  歐陽二女頓時露喜容,道:「羅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彭天麟也不答話,提
起藥囊三步並成兩步,踉蹌走出室外。二女立即伸臂,挾起揚春急步掠出室外而
杳。

       ※   ※   ※   ※   ※

  在市集之南約莫五里,一條彎彎曲曲小溪旁,有一片栗林,青蔥鬱茂,溪畔
野花似錦,靜謐恬美,令人徘徊神往。卻在栗林中又是一番驚心駭目的局面,風
塵神乞長孫琰與十五個錦衣漢於及四青衣女婢,分別束在碗口粗徑栗幹上,命在
頃刻。

  他們被束並非繩索所困,而是一條粗如雀卵鐵鱗毒蛇,蛇身五匝,緊韌如割
,尤其蛇首紅信吞吐直在諸人面旁作勢欲噬,駭悸驚魂。栗林中站著五黑衣蒙面
人,不時獰聲怪笑,只聽一人陰森森說道:「長孫老化子,一俟陸曼玲丫頭就擒
,明年今日就是你歸天週年忌期。」

  忽聽一聲銀鈴嬌笑道:「我不是來了麼?我真要瞧瞧長孫老化子是如何死法
。」

  五蒙面人不禁心神一凜,只見人影一閃,林外走入一個面蒙白紗的紫衣婀娜
少女。在少女身後隨著一個錦衣漢子提著一人,赫然正是他們此行首領侯惠,五
蒙面人不禁駭然變色,身形倏分,紛紛出手攫救侯惠。陸曼玲嬌叱道:「你們是
不想留著侯惠性命麼?」五蒙面人聞聲疾撤回原處。

  錦衣漢子冷哼一聲,鬆手將侯惠摔擲草地,只痛得侯惠入骨髓,滿面冷汗如
雨。陸曼玲忽望著侯惠嫣然一笑道:「你以一條性命,換回我手下這多人,你說
值不值得?」

  侯惠硬挺著痛苦,答道:「任憑姑娘?」

  陸曼玲格格笑道:「那麼你是同意交換了。」

  侯惠默然不答,這情形之下他只覺得比殺了他還難受,無如人總是惜命的,
暗暗咬牙切齒,道:「日後你這丫頭落在我的手中,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陸曼玲發現侯惠目光怨毒,不禁冷笑出聲,目注五蒙面人道:「還不快收回
毒蛇,放下長孫老化子等人。」

  一蒙面人道:「陸姑娘,今日之事我等自承服輸,放下長孫老英雄等不難,
但今日過節須俟日後清結。」

  陸曼玲亦恐夜長夢多,頷首道:「好,就是這樣說。」

  只見那蒙面人在懷中取出一支竹簫吹起,韻律甚怪,裂帛刺耳,令人心神欲
飛。群蛇聞得簫聲,緩緩鬆開溜下身來,投入蒙面人衫袖內。風塵神乞長孫琰自
知必死,誰知天不絕人,陸曼玲擒得侯惠小賊贖回性命,倏展雙目,兩手撣撣身
上,揚聲大笑道:「明年今日尚難作為老化子週年忌日。」五蒙面人雖暗暗怨毒
於心,卻隱忍不言。

  陸曼玲道:「你等運氣行功,搜索體內有無不適之感。」

  長孫琰道:「老化子已試過,尚無不適之感。」

  陸曼玲目注五蒙面人冷笑道:「速將侯惠抬了回去,他七日之後自會行動,
如若妄運真氣,可怨不得姑娘未把話說明。」纖手一揚,率眾穿出栗林外。

  五蒙面人立時趨前扶起侯惠,只見侯惠目光怨毒,切齒罵道:「這丫頭絕無
制我之能,不知什麼老鬼暗中猝襲,才為所算。」這話不由將五蒙面人楞住,詢
問詳情。

  侯惠遂將前事說出,又道:「玉簫真人為何未見,這林外是否未布有伏樁,
讓陸曼玲這丫頭如入無人之境。」

  一人詫道:「玉簫真人已率甚多好手趕往那客店中,侯總管作地未見,林外
亦布有伏樁,屬下只道均遭陸曼玲所制,所以未敢再犯險出手。」

  侯惠面色慘變,喃喃自語道:「平日總瓢把子料事如神,調度不紊,怎麼此
次竟不周詳妥密,一著錯滿盤皆輸,唉,此事須取決於總瓢把子。」說話之間,
一縷淡煙般的人影疾飄入林,現出一個貌相威嚴的青衫老叟。

  五蒙面人不禁同聲道:「總瓢把子。」

  侯惠道:「恕屬下負傷,不能施禮。」

  青衫老叟五指迅疾無倫的搭在侯惠腕脈上,目中頓泛駭容道:「你如何為人
點破氣穴,廢去武功?」

  侯惠聞言宛如夢中驚醒,跌下萬丈深淵,面現淒厲悲慘之色,大叫道:「總
瓢把子,屬下有無恢復武功之望?」

  青衫老叟沈聲道:「這很難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端視你的福澤如何,
你先將詳情稟於老朽知道。」侯惠重又述出經過原委。

  老叟凝目仰視藍天白雲,似作一項重要決定。猛然林外掠入一個皓首銀鬚,
身穿八卦衣老道,目器重憂,見得侯惠,不禁失聲詫道:「貧道耽憂侯老弟為陸
曼玲所殺害,今安然無恙,誠屬可喜可賀。」

  侯惠苦笑道:「在下生不如死,何喜之有。」

  玉簫真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老弟不可灰心。」

  青衫老叟忽目注玉簫真人道:「真人為何誤侯惠已遭毒手?」

  玉簫真人道:「貧道等為長孫琰老化子猝擊,用盡心機放出鐵鱗毒蛇才能使
老化子等就範,貧道立即率領人手趕往客店中,陸曼玲與侯老弟已不知所在,只
見一雙蒙面少女挾著楊春翻出牆外離去……」

  青衫老叟道:「之後呢?」

  玉簫真人答道:「貧道一路暗隨,數次欲待出手復又忍住,但聽二女互相談
話,才知侯老弟為陸曼玲所傷挾持離店,似為解救長孫老化子而來。一雙蒙面少
女到達一座荒寂無人小廟中棲身,詢問楊春定風珠何在,楊春答稱不在他身旁,
已命另一青城門下兼程攜往武夷,交與一姓嚴的老前輩。是以貧道權衡之下,為
免打草驚蛇,還以不出手為宜。」

  青衫老叟道:「真人行事謹慎得宜,倘若出手必然喪命無疑。」

  玉簫真人面色微變,冷笑道:「普天之下,尚無幾個有此功力能制貧道死命
之人。」

  青衫老叟搖首歎息道:「並非老朽過甚其詞。」繼將侯惠所遇說出,又道:
「暗中廢去侯惠武功之人,就是目下震動武林,施展飛花摘葉神奇手法之隱形老
賊,他為何不取侯惠性命?他為何不急於向楊春逼問定風珠的去跡?其實他旨在
誘殺老朽與真人,余外均是細枝未節,取捨易如反掌。」玉簫真人大愕,面色倏
變。

  青衫老叟接道:「他料真人必回報與老朽知情,偕往小廟中,如此一來,無
異自投羅網,哼!老朽亦非弱者,豈能墜他所算。」

  玉簫真人道:「難道就示弱罷了不成?」

  青衫老叟搖了搖首道:「此人武功卓絕,心計至工,謀事周詳,為防老朽察
破他的詭計,他亦暫時放過楊春,他算準陸曼玲必隨楊春前往武夷,我等絕不能
半途而廢,必追蹤趕往,他遂放出風聲,誘使天下群雄紛紛趕去,他可遂其漁翁
得利之願。」

  玉簫真人道:「然則那麼應如何行事?」

  青衫老叟道:「真人率眾將計就計暗隨楊春而去,但絕不可出手露面,必要
時更須防護楊春有性命之憂,老朽眼下有急事前往一處,半月後武夷北麓相見。
」話聲略頓,又道:「今日老朽手下已傷過半,此去武夷,切不可傷折一兵一卒
,全仗真人鼎力了。」說罷雙手略一抱拳,挾起侯惠潛龍長天而去。去勢疾如流
星,瞬眼杳失無蹤。

       ※   ※   ※   ※   ※

  彭天麟離了二女趨出奔回自己房中,迅疾無比栓牢房門,把臉面身上積塵撣
除,立在窗側覷望院中動靜。只見二女扶著楊春走出室外,衝霄騰起翻落牆外。
他冷哼一聲,急將一方黑巾將頭面札住,正欲穿窗追出,忽見一條身影疾如鷹隼
電瀉落下,現出一個皓首銀鬚,身穿八卦衣老道。

  這老道掠入陸曼玲室中疾又閃出,雙肩一振,凌虛升空向牆外落下。彭天麟
身如離弦之弩穿出窗外,尾隨老道追下。只見老道率著十餘條人影撲往一矮林中
,疾如流星,迅快如飛,他亦將身法加疾暗暗躡隨,盡量避免身形被發覺。

  烏稻綠楓圍繞著一座荒廢頹敗的小廟,但見歐陽二女扶著楊春走入。正殿內
蛛網塵結,神像倒榻,陰暗異常,二女扶著楊春在神案前坐下。楊春目露感激之
色道:「二位姑娘相救之德,在下永銘五內。」

  歐陽翠華道:「你不要謝我們,救命恩人而是另一位。」

  「那是何方武林高人。」

  「譽滿江湖,嫉惡如仇的風塵神乞長孫琰。」

  楊春不禁啊了一聲,道:「原來是風塵神乞是孫老師前輩,可容在下拜見。


  歐陽翠華道:「強敵環伺,他老人家正在退敵拚搏,唉,我們現在處境還是
危和壘卵,朝他保夕。」

  楊春苦笑道:「兩位姑娘盡可棄在下不顧,在下就落在凶邪手中,既無必死
之理,更無用處……」

  歐陽翠華道:「凶邪定風珠在未得手前,絕不能放過尊駕。」

  楊春搖首苦笑道:「定風珠確不在在下身旁,已為另一同門送往武夷。」

  歐陽翠華微笑道:「凶邪絕無置信之理,何況令師為老龍神上官相所擒……


  楊春面色大變道:「什麼?家師為上官老賊所擒麼?」

  歐陽翠英點點頭道:「尊駕無須憂心,令師並無生命危險,長孫琰預料上官
老賊必挾令師趕向武夷,所駢風塵神乞不惜耗盡心血的將尊駕救醒,在上官相之
前趕到武夷,挽救一項武林劫運。」

  楊春目中蘊著淚珠,道:「在下有負師命,百死莫贖,因為那位老前輩也是
新近遷往武夷,確址無從悉知,在下同門不在是否將珠送達那位老前輩手上,否
則將不堪設想。」

  「那位老前輩是准?」

  「姓嚴名三畏,就是武林知名,隱居在方城山的一元真人。」

  歐陽二女不禁心中一動,互望了一眼。忽地,歐陽翠英低聲道:「殿外有人
窺聽,妹妹,你在此守著,愚姐出外探視即回。」說時身形一閃而出。

  殿外亂草離離,風送濤韻,一無可疑人影。歐陽翠英衣裙飄飄,站立在殿廡
下掃視了四外一眼,又返身入內。飛簷上正付著彭天麟,他因玉簫真人突然離去
怔得一怔,不禁足尖蹴動一塊破碎瓦片驚動了歐陽翠英出外巡視,無可奈何讓玉
簫真人安然離去,伏身藏起。

  目睹歐陽翠英那簫索孤獨的身影,忍不住心頭泛起憐憫之感,幾次張口欲待
呼喚出口,又為事非得巳的桎梏塞住。他乃是至情至性之人,為一種複雜的恩怨
困擾著,而武林之內恩怨最難分明,事理也最不易分辯,有時,他為此矛盾事物
大感混淆、困惑、傍徨。

  彭天麟暗暗歎息一聲,騰身曳空,施展天龍八變身法翻出寺外,雙足飄然沾
地,忽感腦後一縷金刃劈風之聲襲至,知有人暗算,忙橫挪一步,旋身探臂飛攫
而出。他自暗習三元秘笈之後,武功已突飛猛進,聽風辯物奇準,五指迅如電光
石火攫出「篤」的一聲,一把扣住一柄青鋼長劍。

  那暗襲之人是一虯髯獅面四旬彪形大漢,他十拿九穩彭天麟必傷在他的劍下
,竟意料不到彭天麟有此高絕功力,驟然一震,虎口發麻。他忙棄劍撤身後躍,
那知在劍身上傳導過來一股強猛的吸力將他吸住,使他不能動彈分毫。

  獅面虯髯大漢不禁大感駭凜,從未曾聽聞過有此武林奇學,竟讓他碰上,他
深感不妙,面色大變。只見彭天麟倏起左掌,掌心蓄聚暗勁,向獅面大漢胸口印
去。獅面大漢悶哼一聲,心脈震斷倒地氣絕。忽見林木中人影疾晃,四面八方湧
出十餘人向彭天麟逼來,一個形似一截枯木,瘦長黝黑,吊眉梟眼大漢,下頷咧
著陰森的笑容,更顯得獰惡恐怖。

  這人冷冷地說道:「尊駕心狠手辣,俗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尊駕想打算怎麼
死法,任君選擇。」

  彭天麟道:「要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們。」

  那人先是凶光暴熾,繼而陰陰笑道:「朋友,你我倘不是對敵仇視,我三湘
弔客霍宗干倒願意結識你這桀傲不馴的朋友,惜非其時其地。」

  彭天麟朗笑道:「我也可惜霍朋友今日無辜畢命此處。」說時伸手一挽方才
搶自獅面虯髯漢子手中的青鋼劍一式「萬梅吐蕊」,振腕飛灑出漫空寒星。

  他這一式表面上詭幻奇巧,其實是劍學中震爍曠世馭劍之術,寒星之後隨著
一道疾如奔雷劍氣,爆射四擲,破空銳嘯。慘叫聲中,十數匪徒頸斷顱裂,血雨
噴濺斃命,唯有三湘弔客霍宗干閃身得快,斷去一臂,血湧如注,厲叫一聲奔空
掠去。

  彭天麟冷笑道:「霍朋友,咱們是生死交情,怎好一走了之。」接踵而起,
追出數十丈遠,前後相距僅三丈左右,彭天麟從懷中摸出一物反腕一揚。「叭」
的一聲,打中三湘弔客左肩上。

  霍宗干悶叫出聲,一個踉蹌栽僕在地,疾然翻身坐起,目注彭天麟慘笑道:
「朋友說得不錯,我三湘弔客霍宗干畢命此處,霍宗干死而無怨,因今日有幸目
睹千古絕學內家罡氣馭劍之術,霍某臨死之前有個不情之求,乞朋友俯允。」

  彭天麟道:「霍朋友請說吧。」

  霍宗幹道:「朋友來歷可否賜告。」

  彭天麟遲疑了一下,答道:「從在下暗器上一瞧就知。」

  霍宗干獨臂一反,忍痛取下肩頭暗器,凝目望去,只見是一支鐵翅蝙蝠,不
禁神色大變道:「朋友並非……」話尚未了,手掌突向自己腦門按去。一聲極輕
的爆音,那支鐵翅蝙蝠嵌入腦中立即仰面身死。

  彭天麟見狀不由懼悔不絕,霍宗干必知鐵翅蝙蝠真正主人是誰,他急於自絕
為防自己逼供,不由暗歎一聲,伸手劈開霍宗干腦殼,起出鐵翅蝙蝠,一式獨鶴
沖天落在一株合抱參天古樹上閉目調息。方才施展馭劍之術,最耗真元內力,他
氣運周天,渾然忘我,返神入虛。

  林外歐陽翠英二女突翩若驚鴻掠入,目睹林中慘景,歐陽翠華嘖噴稱奇道:
「此人武功已臻顛峰,瞬眼間便劍劈多人,可惜無緣目睹,但不知此人是誰?」


  歐陽翠英歎了一聲道:「依我看來,此人用心不測,迄今為止,敵友尚難分
明,我們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女均除了面罩,清麗無儔的面龐上略璣蒼白,星眸中依稀蘊含一絲哀怨。
兩女並肩,雲發飄垂,秀目剪水凝向遠處,眼簾前隱約泛起鳳舞嘯天俊逸的身影
,雙雙出聲暗歎,令人悱惻心酸。卻料不到心上人就在近側,咫尺天涯,竟失之
交臂。

       ※   ※   ※   ※   ※

  煙雲繞樹,暮藹淒迷。陸曼玲、長孫琰等人已返回荒寺內,決定護送楊春趕
往武夷,但如何防避凶邪沿途截擊,必須作一個妥善的籌劃,幾經商議巳獲定論
。忽然,兩個錦衣漢子押著一中年僧人走入。這僧人衣履灰舊,向陸曼玲長施稽
首道:「貧僧居此破寺數年,目睹此寺朽敗極待重建,所以貧僧立下宏願募化重
修……」

  話尚未了,陸曼玲道:「大師原來是本寺主持方丈,屬下不知冒犯,望大師
海涵。」一雙錦衣大漢立時退出殿外而去。

  那僧人道:「不敢,貧道方才回寺途中,距此十里外遇一少年施主,托貧道
帶回數物並有一函面交陸姓及二俠歐陽女檀樾。」

  三女不禁一怔,同聲詫道:「這位少年是誰?」

  僧人微笑道:「不知,他說三位女檀樾一閱此函便知。」說著從肩上包袱中
取出一函並一支半尺寸寬瓷盒。

  陸曼玲接過信函一瞧封面字跡,不禁驚呼道:「是他。」一行道徑的字跡「
鳳舞嘯天拜」映入歐陽二女目中,禁不住芳心一顫,三女聚首詳閱信中說的是什
麼。函內文詞並茂,似深泉依石,岫雲回巒,依戀之情,躍躍欲出,尤其最後一
行,令三女星眸紅漏,眩然欲泣。

  陸曼玲忍著心頭悲楚,強顏嫣然笑道:「盒中有兩粒丹藥,請二位姐姐服下
,可保傷勢不發。」說著揭開瓷盒,只見盒內放著三支翠玉如意及兩粒朱紅、芳
香撲鼻丹藥。

  長孫琰歎息一聲道:「鳳舞老弟尚懷恨老化子,心存芥蒂,不願與老化子見
面,老化子再三往慶遠堂,均推稱關外辦貨未歸,其實他隱在三位姑娘身旁暗暗
防護。」

  陸曼玲目露不信之色道:「伯父是說屢次暗中解救就是他麼?他未必有如此
功力。」

  長孫琰道:「鳳舞老弟是蓋世奇才,賢侄女不要小覷於他。」

  陸曼玲幽怨一笑道:「他為何不願與我們相見,未必就是與伯父格格不合。


  長孫琰略一沉吟道:「前言與老化子心存芥蒂,本說笑之詞,老化子與他同
行之際,曾暗中留神觀察,發現他眉宇間似懷有深憂,愁結難舒,他定是為著本
身血海深仇待尋,不願為兒女之私羈誤。」陸曼玲默然無語,低垂螓首把玩盒中
翠玉如意。

  長孫琰兩臂一陣伸舒,笑道:「咱們好上路了。」從懷中取出一錠十兩紋銀
遞與僧人手上,道:「箋箋之數,謹作重塑金身之獻。」眾人一行迤邐離寺面去


       ※   ※   ※   ※   ※

  夏邑至徐州官道上,快馬賓士比往常有異,形色匆匆,騎上人均是肩上絲穗
飄揚,英悍逼人的江湖人物,漫空黃塵似永無沈然之感。灰霧騰騰中隱隱傳來得
得蹄響及轔轔車響,彎道處突然轉出十二輛鏢車,七匹駿馬護著一輛簾幕低垂的
馬車。

  車檻上迎風搖晃著一桿三角旗幟,白綾黑繡上「天勝鏢局」四字。鏢車一行
不疾不徐,騎上人默默無聲互不交談。半晌,一個蒼老語聲打破了沉寂:「夕陽
平山,徐州在望,奔波一日,咱們也可喝兩杯了。」

  驀地--道旁亂林內颼颼掠出三個黑衣人,橫阻道中,一個瘦削漢子手執五
行輪,輪齒霍霍旋轉,寒芒閃爍。七騎中搶出一個六旬開外,貌像威武老者,抱
拳拱了拱手道:「尊駕可是威震關西,金輪追魂曲兆奎老師麼?」

  那人朗聲大笑道:「久聞乾坤手馬鐵翎老鏢頭仗義疏財,英名遠播,結交滿
天下,天勝鏢局走南北闖,沒有不賣交情,數十年來未出過半點岔子,可見傳言
不虛,就憑這過人眼力,在下就是存心劫鏢也礙難伸手。」

  馬鐵翎微笑道:「好說,吃鏢行飯還不是靠江湖朋友成全,賞口安穩飯吃,
曲老師此來。」

  曲兆奎左掌一擺,哈哈笑道:「馬老鏍頭,曲某是受朋友之托查探三個賤婢
蹤跡而來。」說著眼中懾入神光望了那輛馬車一瞥。

  馬鐵翎聞言呆得一呆,詫道:「這三個賤婢與三勝鏢局有何關係?」

  曲兆奎陰險地笑道:「老鏢頭一路而來,諒已聞知陸曼玲其人。」

  馬鐵翎頷首道:「老朽略有耳聞,但與老朽牽扯不上什麼淵源。」

  曲兆奎道:「曲某受人之托,忠人於事,此微可疑,決不放過,冒犯之處,
容後謝罪。」說時回面望了同來的黑衣人一眼。

  一雙黑衣人弓身墊腰,疾如脫弦之弩般撲向那輛馬車。馬鐵翎兩道濃眉一剔
,面色如罩上一層嚴霜,微微冷笑不止。曲兆奎挑著眉,一臉滿不在乎神情。一
雙黑衣人疾掠在馬車之側,用手一掀簾幕,向內探望,只見兩個發須蒼白的老者
鼾睡未醒,口角尚流著涎沫。

  一個少年書生手持書卷,目睹兩黑衣人,頓時面現驚恐之色,尚有一個小童
嚇得面色慘變,張嘴呼喊道:「爺爺。」兩黑衣人愕然互望了一眼,轉身奔回,
向曲兆奎稟明。

  金輪追魂曲兆奎搖搖首詫異道:「這就奇怪了,三個賤婢難道長了翅膀飛了
不成。」繼而向馬鐵翎抱拳道:「得罪啦,老鏢頭如有不忿,盡可衝著老龍神或
曲某清償這場過節。」

  馬鐵翎揚聲大笑道:「老朽只道曲老師幾時長了瞟,目空一切,予取予行,
原來是身後有老龍神倚為護符靠山,眼前老朽犯不著掀起江湖是非,但願青山不
改,後會有期。」說著揚鞭一揮,車馬又繼續前去。

  曲兆奎冷笑道:「馬老鏢頭,曲某侯著你就是,祝你一路順風。」

  黃塵滾滾中,天勝鏢局一行巳遠遠杳失於暮藹蒼茫中。金輪追魂曲兆奎卓立
官道上,沉思有頃,忽地面色一變,正要趕去。突然同行一雙黑衣人猛的慘叫出
口,雙雙倒地不起,目中淌出鮮紅血液,繼而鮮血從耳鼻口內湧出,死狀猙獰恐
怖。

  金輪追魂曲兆奎不禁大駭,忙將手中五行輪鳳舞出一片光網,振吭發出一聲
長嘯。暮藹沈垂,煙雲蒼茫中,官道四外突紛紛疾掠來十數條身影。曲兆奎方始
心情一寬,五行輪倏然收住,審視了兩屍全身,並未發現致命之由,面色一變而
沈喝道:「速趕上天勝鏢局一行。」

  一人驚詫道:「兩位弟兄之死竟是天勝鏢局所為麼?」

  曲兆奎陰森答道:「還難確定,不過馬鐵翎顯有可疑。」說著雙肩一振,疾
如星射,率眾追去。

  追出三里外,天勝鏢局一行車馬已隱隱可見,忽聞道旁飛出三聲陰惻惻冷笑
,只見三條極快的人影掠落道上。曲兆奎目光銳利,已瞥見來人卻是豐都鬼王滕
文星座下三大煞神,北斗元君朱同,勾魂鬼王寧泰,羅喉惡煞藍景德,不由心神
一震。

  這三大煞神均與金輪追魂曲兆奎結有舊怨,不言而知來意不善,忙將五行輪
一橫,道:「三位別來無恙?」

  勾魂鬼王寧泰冷笑道:「曲老師,不是冤家不聚頭,咱們又碰面了,多年來
咱們天涯訪覓曲老師下落,只道曲老師已歸道山,原來托身在老龍神座下高居壇
主。」

  曲兆奎道:「咱們長話短說,三位意欲如何?」

  寧泰陰陰一笑道:「咱們這筆陳年老帳也該清結清結一下?」

  曲兆奎一挑眼皮,冷冷答道:「本應遵命,無如曲某身有要事,請另約時地
。」

  寧泰獰笑道:「曲老師是懼怕性命不保麼?寧某斗膽應允,但須跪下向咱們
磕一響頭。」

  這屈辱萬難忍受,曲兆奎聞言不由面紅如火,目中怒焰暴射,大喝道:「當
年敗軍之將,尚敢大言不慚,曲某諒三位未必就練成驚人蓋世絕藝。」說時身後
竄出五人,撲攻寧泰面去。

  寧泰怪笑道:「曲老師不信,眼見就知。」右掌虛空一揚。

  五條飛撲入影突無聲息,轟然栽地氣絕而死。曲兆奎不禁大駭,暗道:「士
別三日,刮目相待,看來我今宵凶多吉少。」

  他不知寧泰施展何種陰毒武功,心懷惴惴,暗運罡氣護滿全身,五行輪一招
「天外飛雲」斜擊揮出。只見輪影漫空,芒雨流轉,帶起一片「嗦嗦」輪牙旋轉
悸人心神聲響,攻向寧泰而去。寧泰冷笑道:「好朋友究竟不吝賜教了。」身形
猛晃疾轉。

  他身軀一個旋轉之際,巳撤出一柄精鋼百練骷髏懷杖,揚腕一招「三環奪月
」,幻起三團環影疾奪而出。曲兆奎知道只要五行輪一奪住,便只有挨打的份,
那還如他順心遂願,變招「斜雲天半」。但聽一串金鐵交鳴之聲,火星連冒,兩
人身形倏地猛分,寧泰只覺右臂虎口發麻,胸前氣血微感氣逆翻騰,不由暗驚道
:「曲兆至武功較往日猶更精純,不可疏忽輕視。」

  曲兆奎試出寧泰功力並不如自己想像之強,不由精神一振,回面喝道:「此
處有我一人足夠,你等迅去辦事。」隨行屬下聞命紛紛撲奔趕向徐州城而去。

  寧泰聞言不由大感激怒,喝道:「曲兆奎,你不要自恃太甚了。」

  卻不料曲兆奎欺身搶攻,五行輪「鳳凰三點頭」,三式迅如電奔攻出,辛辣
猛厲之極。寧泰急起懷杖橫點而出,杖勢雖然點開五行輪,但究竟遲了一步,為
輪上菱牙劃破了左臂半尺長口子,皮綻肉翻,鮮血如注,不禁厲嘯出口。

  北斗星君朱同,羅喉惡煞藍景德,雙煞目睹對方出手辛辣,既快且狠,寧泰
無論如何也不能全身而退,雙雙大喝一聲,四掌同推。金輪追魂曲兆奎出手欺身
快,退得更迅疾如風,一聲森冷長笑中,從雙煞掌風騰身翻回,大喝道:「住手
。」金輪異動中,射出一圈芒雨毒針,爆射漩飛。

  雙煞深明厲害,身形同仰,倒踹退出。只見曲兆奎滿臉殺氣道:「當年之事
誰是誰非,自有公論,曲某已將此段過節淡忘,怎奈三位執意尋仇,曲某也是無
可奈何。」話聲略頓,又道:「今日之事,三位用心顯然,不過曲某要把話說明
,關於紫陽圖解,武林翕然,天下英豪莫不生心攘有,但我等合則同利,分則兩
敗。」

  朱同道:「如何同利之法,朱某當洗耳恭聽。」

  三煞本是江湖凶邪,狡詐陰狠,今日為友,明日為仇,只講利害,無義氣可
言,深知今日不易取得曲兆奎性命,反不如將計就計哲相互利用。

  曲兆奎何嘗不是用心如此,當下微微一笑道:「曲某如所料不差,三位必是
查覓楊春及陸曼玲的下落,眼下為止,曲某僅得一絲蛛絲馬跡,天勝鏢局一行大
有蹊蹺,敝令主已赴武夷,責成某全權辦理,三位任務亦必如此。」

  朱同道:「不錯,但天勝鏢局有何可疑?我等亦暗暗注意天勝鏢局甚久,並
未發現。」

  曲兆奎正色道:「不瞞三位,曲某前途也曾攔阻馬鐵翎一行,查視那輛馬車
,見無可疑,立即放行,但馬車擦身而過之際,忽車內飄出一絲香味。」隨而又
道:「這香味曲某最近所深知,乃少女體內發出,各位均是過來人,不用曲某說
明就知。」說時嘴角泛出一絲笑意。

  朱同愕然詫道:「曲老師是說車內之人是易釵而弁?」

  曲兆奎道:「正是,但陸曼玲武功非同尋常,恐曲某不易為力,言盡如此,
各位可酌量行事,曲某還須趕起徐州,免賊婢兔脫。」從懷中取出一包傷藥,交
與朱同,接道:「失手誤傷寧老師,望勿見責,此藥服下立即平愈如常。」拱了
拱手,一鶴沖天而起,幾閃起落,消失於暮色蒼茫中。







  【第十六章】 狼窺虎視狼子野心

  徐州,古兵家必爭之地,屢經兵焚,雖為通都大邑,但比起其他蘇揚諸鎮,
顯得荒涼失色,昔人有詠:「頻年戰鬥逋逃盡,落日山川痛哭多。」將這古戰場
刻劃無遺。

  由於徐州四境串山,東有子房山,南有雲龍山,西有臥龍山,北有九里山,
東南有產部山,西南有駱駝山,西北有平頂山,東北有獅子,形勢極險,然其古
跡名勝皆令人撫今思昔,不勝曦噓之感。天勝鏢局一行在萬家燈火,炊煙四起之
際,進入徐州西關,到得一家和合客棧前停下。

  客棧內立即奔出兩個店伙,一個照料車馬,另一個向馬鐵翎恭身笑道:「這
兩日住店的人多,只空著一間跨院,四明兩暗,如無女眷,可將就擠著住,請您
老包涵。」

  馬鐵翎眉頭微微一皺,宏聲大笑道:「咱們明兒個就走,只要有地方歇足打
個盹也就好啦,店家你無須張羅,只準備茶水酒飯就是。」店伙唯唯而退。

  忽聞一個極輕微的冷峭語聲道:「還不知明兒個走得成走不成咧。」

  馬鐵翎炯炯神光一掃,並未發現可疑之人,面色一寒,沈聲道:「老朽一生
走南闖北,不知經歷多少風浪,鏢局生涯,本系刀舐血勾當,今日難知明日之事
,朋友,你的好意老朽心感。」

  「這樣就好。」語音極微,說至最後一字已不可聞。

  馬鐵翎知道此店內已住有甚多江湖人物,恐今晚便要出事,不禁暗暗耽憂,
忙命將鏢車放在跨院中堆成垛子,輪流看護。

  天方二更,三個鏢師及一支趟子手坐在鏢車旁正在說話,忽見一條身影翩然
走入院內,如水月華映著來人的面目,只見是個身栽瘦長,面目森冷,無須中年
人,身著一襲綠色長衫,那身衣衫似並非普通絲紗織成,泛出閃閃磷光,微風拂
動衣袂,映得眉目皆綠,更顯得陰森悸人。

  三鏢師不禁一震,霍地立地,道:「朋友找人麼?」

  那人面色漠然如冰,手指著鏢車冷冷地說道:「我就是為此而來,暫借一車
金珠應用,三月之後原物壁還。」

  一個赤面虯髯鏢師大喝道:「朋友未免太狂了,天勝鏢局之物意圖指染,徒
貽殺身之禍,朋友何不留下姓名來,缺少盤纏兄弟倒可奉送,交個朋友。」

  那人道:「我向來手到必取,馬鐵翎尚不在我眼中,何況是你。」說著身形
一動,逕向鏢車行去。

  赤面虯髯鏢師大喝一聲,一招「推宮望月」直擊過去,橫身踏步,左手兩指
穿出點向那人脅下,掌力雄厚,身形奇快,認穴更是奇準迅快。

  他知來人身手必然高強,是以一出手即辛辣霸道,使來人還手閃避都不能。
豈知來人視若無睹,掌指全然擊實,只見赤面虯髯鏢師一聲厲叫出口,身形立時
倒撞出去,一支右掌鮮血淋漓,手指皆折,左手兩指紫漲粗腫,痛得面色大變,
冷汗滿面如雨。

  來人冷笑一聲,右掌虛空擊向一輛鏢車。只聽啪地一聲,鏢車竟四分五裂,
車內金珠溢散了滿地,眩目耀眼。鏢師均為來人高絕身手震懾住,楞在那兒驚惶
不知所措。那人出手擊碎鏢車,兩道神光竟瞪著金珠上,似出意料之外。

  忽聞背後響起乾坤手馬鐵翎語聲道:「尊駕何不攜去一車金珠?」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冷冷一笑道:「我只道是奇珍異寶,原來是俗不可耐之
物。」

  馬鐵翎道:「什麼,尊駕竟意不在此,那麼尊駕事前也不打聽清楚,恃強出
手,天勝鏢局仍須行走江湖,尊駕如不說出一個道理來,這個臉老朽丟不起。」


  那人冷笑道:「馬老鏢頭,在下心辣手黑,別逼在下施展毒手。」

  馬鐵翎勃然大怒,道:「就算尊駕是武林第一高手,老朽也要伸量一下尊駕
過人武功。」抖腕進身揮掌迫攻,展開成名絕技「乾坤大九手」。

  老鏢頭一身浸淫武功,這套「乾坤大九手」確有驚人造詣,掌勢雷嘯電奔,
狂飆怒卷,如急湍波濤,滔滔不絕。那人被逼得連閃兩步,眉宇間殺機逼吐,斜
身揮指猛截鐵翎腕脈要穴。

  馬鐵翎瞧出那人指式乃少林絕技金剛指法衍化,卻比金剛指詭異絕倫,竟如
附骨之蛆般緊隨腕脈而至,不禁大感駭震,暗道:「莫非此人是少林俗家高手,
倘少林參與此事,恐前途愈更黯淡。」心神略略一分之際,險被那人掃中腕脈,
只覺勁風如割,真氣立感浮逆,身不由主斜竄出一步。

  那人毫不放鬆,銳嘯指風電奔襲至。馬鐵翎一失先機,頓現敗象,連連閃避
。這時天勝鏢局其餘鏢頭聞聲趕出觀戰,見老鏢頭危殆,紛欲出手相助。

  「夏世平老師,你受愚了,尚執迷不悟,一定要落得灰頭土臉才甘心情願麼
?」語音未落,三條人影如魅影隨風飄落院中,現出北斗元君朱同、勾魂鬼王寧
泰、羅喉惡煞藍景德三大煞神。

  馬鐵翎聞得夏世平之名,暗中大驚道道:「原來是他。」夏世平乃關外小興
安嶺無常老人嫡傳弟子,十年前夏世平一出江湖,連斃關外名手二十七人,聲名
大震,博得鬼手金剛之名,近數年突告銷聲匿跡,武林中已漸忘其人,不料竟在
此遇上。

  這時,夏世平一見三煞,雙肩微微一挑,道:「三位別來無恙?在下不知三
位謂在下受愚,是何所指。」

  藍景德大笑道:「夏老師,尋常金珠你那小興嶺中何啻車載斗量,那在你的
眼中,受愚的不僅夏老師,連我等三人亦被愚弄,這曲兆奎端的心機險詐無比。


  鬼手金剛夏世平不禁面色微紅,道:「在下不信曲兆奎有此膽量愚弄我等,
是以尋思再三,才震破鏢車一視究竟。」

  藍景德道:「曲兆奎言車內裝的盡磚石。」

  「正是。」夏世平點點頭道:「但曲兆奎只是推測,並無肯定之言,在下也
覺不無可疑,三位均知在下習性,決不冒失出手。」

  藍景德冷笑道:「這就是曲兆奎的厲害處,他移禍於天勝鏢局,混淆我等視
聽,消除阻力,趁機追蹤陸曼玲而去。」

  夏世平道:「藍老師之言雖不無道理,但我料曲兆奎絕不敢無中生有。」

  藍景德道:「敢情是夏老師瞧出蹊蹺麼?」

  夏世平突目注馬鐵翎道:「鏢主現在房內麼?」

  馬鐵翎冷冷答道:「鏢主現在房內,但與你姓夏的何干?」

  夏世平發出一聲不屑的輕笑道:「這不關你的事。」說著身形一閃,迅疾無
比掠入房中而去。

  三煞緊隨夏世平進入,忽聽馬鐵翎笑道:「自找苦吃,可怪不得老朽。」不
禁心中一怔,但身已入內,不好返身詢問。

       ※   ※   ※   ※   ※

  夏世平一踏入房內,抬目望去,不禁神色微變,只見兩個老叟正在對奕,攻
車跨馬,一個少年側坐上首旁觀,似聚精會神,無視自己而來。方才夏世平、馬
鐵翎激烈拚搏,換在常人,必駭然惶驚,舉措不安,分明這三人是異常辣手人物


  夏世平一陣凜然之感泛襲心頭,躊躇不前,回面望了三煞一眼。三煞也感覺
屋內為一種肅殺氣氛所籠罩,均凜然一皺眉頭。突然左首灰衣老叟抬起面來,望
著夏世平道:「是曲兆奎命閣下來向老漢劫取十車金珠麼?老朽雖非武林人物,
但最喜愛結納武林朋友,閣下如有急用,這十車金珠老漢一定慨贈,何必出手傷
人。」語聲蒼老。

  夏世平目光銳利,一望而知是普通常人,知已受曲兆奎之騙,立即抱拳微笑
道:「老丈膽量過人,鎮定如盤,實非常人可及,在下冒犯失禮,還望海涵。」
說著轉面向三煞道:「我等找曲兆奎問罪去,在下推測曲兆奎必仍在近處。」雙
肩微晃,凌空而起,迅若電射穿窗外出,三煞先後騰空紛紛穿窗疾杳。

  馬鐵翎已走進房內,老叟道:「徐鏢頭傷勢無礙麼?」

  乾坤手馬鐵翎道:「傷勢雖重,但內腑無礙,已敷上接骨金創聖藥,調養數
日當可復愈。」

  老叟頷首道:「我等亦可在此徐州府耽住數日,趁機一遊徐州名勝。」說著
暗示一眼。

  馬鐵翎會意尚有人在外窺視,不言而知是金輪追魂曲兆奎,忙笑道:「鏢主
寬仁,馬某替徐鏢頭致謝了。」抱拳一揖而退出。

  對坐老叟軒眉一笑道:「仲平兄,這徐州窮山惡水,有何游賞之地,反不如
趕往揚州,領略十里珠簾,旖旎風光。」

  那喚作仲平的老叟哈哈大笑道:「你一生足不出戶,抱卷自娛想不到竟為書
所誤,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徐州好去處甚多,明早就領賢弟一遊雲
龍山,包管賢弟樂而忘返咧。」說著口中吟哦出聲:「雲龍山下試春衣,放鶴亭
前送落輝,一色杏花紅十里,狀元歸去馬如飛。」

  此際屋面上正伏著金輪追魂曲兆奎,夏世平來後情形均落在他眼內,暗道:
「看來自己亦受愚了,莫非馬鐵翎施展「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哼,我何
不將馬鐵翎誘離,逼問便知。」

  毒念甫落,忽覺一顆細沙擊中鼻尖,痛徹心脾,不禁大驚,抬面凝望,只見
距離二三十丈遠近屋內,立著一條人影向自己招手,但聽蟻語傳聲道:「曲老師
,兄弟受了陰陽雙絕孔元二位老師之托,請曲老師至燕子樓一見。」說時人已穿
空飛起,疾如流星而去。

  曲兆奎不禁一怔,暗道:「陰陽雙絕亦趕來此地,莫非他們另有所見?」不
遑多想,恃著一身驚人武功騰空而去。

       ※   ※   ※   ※   ※

  燕子樓為徐州流傳古古的艷跡,座落徐州西關的西南城樓上。月色淒迷,星
光閃爍。燕子樓朱閣半圯,斷碣亂草間,蟲聲唧唧,城廂不時傳來一聲狗吠,矚
目四望,偌大的徐州城僅寥寥幾點燈火,為一片沉寂所籠罩,顯得異常荒涼。

  忽地,兩條黑影迅如電奔向燕子樓飛掠而至。前面一人落在燕子樓上即道:
「元賢弟,我看此事大有蹊蹺,那人說曲壇主約我等在燕子樓相候,卻又詭秘行
藏,不敢與我等正面相對,莫非是對頭弄的詭計麼?」來人正是上官相爭下陰陽
雙絕孔繁、元泰。

  元泰左肩以下,長袖飄飄,眼中冷電四射,聞言冷笑-聲逭:「我陰陽雙絕
亦不是好惹的,孔兄,你也未免太多疑了。」

  孔繁歎息一聲道:「不是愚兄說你,賢弟一雙手臂如何失去的,倘非賢弟自
恃大意,怎能遭鳳舞小輩的毒手。」元泰不禁心頭一寒,默然無語。

  燕子樓頭涼風狂勁,吹起一片灰沙揚空,月色更顯得滲淡昏茫。風沙中突隱
約可見四條人影,疾如流星向燕子樓掠來,孔繁低聲詫道:「有人來了,是否為
曲壇主尚未可知。」陰陽雙絕心弦一陣緊張,注視來人。

  四條身影奔空疾登燕子樓,雙絕認出是豐都鬼王座下的三大煞神,尚有一位
綠衫面目森中年人卻不知來歷。寧泰也一眼瞥明瞭陰陽二絕,微微一笑道:「原
來是孔、元二位老師,曲老師何在?」

  孔繁不知他們來意,卻認為是曲兆奎邀約來的,答道:「我等應曲壇主之命
,在此燕子樓晤面,不知為何曲壇主怎還不見到來,四位也是受約而至麼?」

  寧泰尚未置答,只聽鬼手金剛夏世平冷笑道:「在下不再受愚,這燕子樓外
安排了多少埋伏。」說時兩指飛出,疾如閃電點向孔繁肩頭。

  孔繁早就瞧出夏世平神色不善,自己蓄勢戒備,身形一斜,衝出打了一個旋
轉,右掌一式「飛鈸撞鐘」按向夏世平後胸,大喝道:「朋友你這是何意?」

  北斗元星朱同忙伸手一攔,道:「休生誤會,有話當面說明再動手也不遲。
」繼而與陰陽二絕引見道:「這位是夏世平老師,二位必已知夏老師當年英名。


  孔繁冷笑道:「聞名遠勝見面,更不料夏老師是個暗算施襲的能手。」

  夏世平殺機逼露,手指著燕子樓外沈聲道:「事實勝於強辯飾非。」陰陽雙
絕及三煞神不禁一怔,目光瞥向四外,只見暗處果有人影閃動,此隱彼現。

  孔繁立道:「孔某前往查視即知。」身形欲起。

  夏世平忽冷笑道:「奸謀敗露,想趁機溜走未必如此容易。」

  孔繁大怒道:「含血噴人,顛倒黑白,孔某難道懼你不成。」夏世平突感腦
後生風,忙旋身探臂一攫,五指一把抓住一支狼牙小箭。

  箭鏃放出藍光,分明蘊有劇毒,箭身銹有龍首圖形,不言而知是老龍神屬下
所為,夏世平目中不禁射出兩道如火怒焰,冷笑道:「這是什麼。」

  陰陽雙絕一見此箭,只覺心神一震,暗道:「莫非曲壇主真有除卻他們之意
,但曲壇主為何不見趕至?」他們摸不準曲兆奎真正用意,只感為難已極,不由
互望了一眼。

  驀地--風中騰起一聲長笑,只見一條黑影冒翻入樓角,手舉著一桿龍旗,
道:「令主嚴令搏殺夏世平,不得有誤,曲壇主途中有事耽擱,稍遲即至。」

  陰陽雙絕猝然中不防有他,來人更是黑巾蒙面,卓立在樓角無離去之意,無
疑是老龍神上官相所遣,上官相唯一親信鄒槐自鹿角堡喪命之後,對屬下猜嫉日
深,連曲兆奎也例外,一手訓練八名心腹好手,幫中各壇均不知八人是何面目,
諒此人就是其中一個。

  三煞聞言不免心生躊躇,老龍神傳令只搏殺鬼手金剛夏世平,並未有對自己
三人有何不利之盲,何必涉身這場是非中,不由均退至另一方樓角。他們三人暗
道:「夏世平不是好吃的果子,憑陰陽雙絕決制不了他的性命,不知暫行留下,
觀風轉舵。」

  夏世平哈哈狂笑道:「憑他們陰陽雙絕,似嫌不配取我夏某的性命。」

  雙絕身形一動,三掌同拂,施展五陰寒罡,無異萬丈冰谷刮起一股冰飆,寒
冽澈骨,三煞相距甚遠,也禁受不住,夏世平一聲狂笑出口,金剛指法疾攻而出
,身法變幻如風。以一對二,出招辛辣無比。雙絕亦是招式霸道惡毒,無一不是
制人死命的奇招。

  夏世平與陰陽雙絕放手拚搏,駭心怵自,瞬眼已是三十餘招,尚且無分軒輊
。突然夏世平一聲冷笑,左手兩指一招「玄鳥劃沙」,詭疾無倫劃破元泰左肩一
條口子,鮮血冒出。孔繁大怒,右掌上刁,一招「趁水推舟」擊中了夏世平後肩
,叭地一聲,夏世平冷哼出聲身形衝出一步,突然一個旋轉,雙掌疾攻孔繁而去
。元泰殺機滿面,緊迫猛攻,招式如同狂風驟雨。

       ※   ※   ※   ※   ※

  金輪追魂曲兆奎奔赴燕子樓,忽地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那傳話之人是誰
,為何不顯露行藏,其中定有蹊蹺。」轉念改道郊外,繞赴燕子樓。

  雲龍山距燕子樓最近,他取道雲龍山而去。其實,黃河尚未北涉改道,雲龍
山三面環水,一面近陸,登臨極峰,舉目四矚,山光清淡,河庭底平,風帆沙鳥
,一望瀰漫,美景如畫。銀月如霜下,水山隱約,更平添了雲龍山幾分姿色。

  曲兆奎順著河岸疾奔,忽見前面一條小舟直駛河岸,躍上一個漁翁,頭戴矮
簷箬笠,身著青布短裝,手持著釣稈,口中琅琅:月魄芒唐,花露彷彿,相攜最
無人處,闌干芳草外,勿驚轉幾聲啼宇,飄零何許,似一縷游絲,因風吹去,渾
無據,想應淒斷,路旁酸雨,日暮渺渺愁予,覽黯然銷魂,別離情緒,春陰樓外
遠,入煙柳,飛鶯私語,連江瞑樹,欲打點幽香,隨郎粘住,能留否,只愁輕絕
,化為飛絮。」

  曲兆奎暗暗驚駭,詞曲入耳剛勁有力,使耳膜震動,那漁翁身法似行雲流水
般,看似緩慢,其實迅捷如風,自己趕他不上,兩人相距永遠是半箭之遙。

  突然,前行漁翁停下步來,似對面前岔路有所猶疑,只見他一橫手中釣桿,
道:「尊駕請慢,老漢意欲一詢路程。」

  曲兆奎知不是好相識,身形騰空而起,倏地掠過漁翁,疾如流星奔去。他才
奔出里許之遙,忽聞前途歌聲又起:「龍吟虎嘯帝王州,舊是東南最上游,青嶂
四圍迎面起,黃河千折減流,炊煙歷亂人歸市,杯酒蒼茫客倚樓,多少英雄談笑
盡,樹頭一片夕陽浮。」曲兆奎聽得那是方才漁翁之聲,不禁心神大震,面色駭
變。

  只見道旁松林中轉出一人,果是前途所見漁翁,不由面色又是一變,目中進
吐兩道怒焰。漁翁朗聲大笑道:「尊駕太無道理,老漢詢問路徑為何不答,奈何
尊駕身法太嫩,反被老漢走得頭裡。」

  曲兆奎凝目望去,只見漁翁面黑如炭,濃髯如刷,豹目中土出炯炯懾人神光
,心中微驚,怕道:「老丈一再相戲在下為了何故?」

  漁翁瞪目打量了曲兆奎上下一眼,道:「老漢看尊駕滿面晦氣,眼下便要罹
殺身之禍,故而一再相阻。」

  曲兆奎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怒道:「胡說,在下平生不信邪,老丈無須危言
聳聽,再說在下眼中不揉沙子,如若是衝著在下而來,不妨明言。」

  老漢登時哈哈大笑道:「曲兆奎,老漢不過是愛惜你一身絕藝,勸你猛省及
早回頭,無奈你狂傲成性,不知悔悟……」話聲未了,曲兆奎挽臂飛撤肩頭五行
輪,一招「截江斷流」橫掃而出,強風嘯空,輪形漫天,威勢駭人。

  漁公出手比他快,刷的一聲,釣桿斜揮而出,一縷釣絲直飛似箭。曲兆奎只
覺腕脈其痛如割,勁力全洩,痛得怪叫了一聲,身形踉蹌倒退,低首望去,只見
一支魚鉤進了腕骨,鮮血汩汩。漁翁冷笑道:「曲兆奎,你真不知老夫是誰?」


  金輪追魂曲兆奎不泯毒念,答道:「不知。」手中五行輪一振,輪轉如風,
射出一蓬毒針,爆襲如雨。

  飛針何啻千萬,漁翁似猝不及防,悉數罩漫全身。曲兆奎心方慶幸,突聞漁
翁一聲長笑,暗中大驚道:「不好。」只見飛針紛紛墜地,漁翁目中神光如挾霜
刃,緩步走了過來。

  曲兆奎此時已是鬥敗的公雞一般,見漁翁一步一步逼了過來,欲逃可被釣鉤
鉤住。漁翁手腕一抖,釣絲一勒,曲兆奎痛得全身發顫,一支五行輪嗆啷墜地。


  只聽漁翁沈聲道:「老夫名喚杜長齡……」

  曲兆奎聞言不禁心神大震,暗道:「鐵面鍾馗杜長齡是武林宵小的剋星,雖
是黑道一流好手也對他畏懼三分。」

  杜長齡接道:「武林人物均知老夫習性,不論是誰,忤予老夫,輕則廢除武
功,重則當場殞命,恕你不知老夫是誰?死罪可免,但一身武功須要廢去。

  曲兆奎忙喚道:「老前輩……」杜長齡一支鬼掌迅如雷奔疾按著曲兆奎胸前
,五指準確地戮中五處重穴。

  曲兆奎只覺全身一顫,骨節剝剝一陣亂響,暗道:「完了。」目中不禁流出
兩行珠淚。

  杜長齡微笑道:「好死不如惡活,老夫帶你去燕子樓一視究竟,便知老夫之
言不虛。」一把挾住曲兆奎如飛而去。

       ※   ※   ※   ※   ※

  燕子樓頭陰陽雙絕孔繁、元泰正與鬼手金剛夏世平拚搏猛烈,強風怒嘯如雷
,急漩如潮手捧飛龍令蒙面人突出聲道:「三位與其壁上觀戰,何不出手制夏世
乎死命。」

  三煞不禁一怔,朱同道:「雙方均無恩怨,我等兩不相助。」蒙面人冷冷一
笑,也不再說。

  忽地夏世平全身暴起,身化「飛鷹攫兔」,雙手十指箕張,疾攫撲下。這一
式是夏世平輕不外露絕技「星斗連橫」,威力絕倫,十指銳嘯帶起排山倒海罡力
壓下。只聽陰陽雙絕同聲慘叫出口,身形委頓倒下,腦門上現出五個窟窿,鮮血
噴射,慘不忍睹。

  夏世平十指戮入雙絕腦門,身形一落又起,卻不料蒙面漢子身形疾射撲來,
龍旗揮捲而至。旗勢迅如奔電,夏世平閃避不及,揮臂一攔,龍旗倏地一沈,迎
腰掃了一個正著。夏世平慘聲出,身形被掃出丈餘,恰巧墜在三煞身前,轟地大
震。只見夏世平腰已斷裂,內腑糜爛,瞪眼張嘴,一股箭似地黑血從口中噴出,
三煞見狀不禁面色大變。

  蒙面人已飛身而至,沈聲道:「三位如若出手,孔、元二位老師也不致於喪
命,請問三位是奉了滕當家之命與上官令主為敵麼?」

  朱同道:「上官令主與滕當家早是貌合神離,各行其事,乃武從人皆知之事
,閣下何必多此一問。」

  蒙面人發出陰冷的長笑,道:「我就是要三位說此話,不然我也師出無名,
三位請納命來吧。」

  旗旗一揮,斜卷朱同而去,左手五指迅如電光石火向寧泰肩頭點下。朱同、
寧泰二人只覺蒙面人攻式奇幻無比,似從每個方位攻來,避向何方均不能讓開,
不禁大駭,四掌交錯攻出。藍景德身軀已轉至蒙面人之後,雙掌猛向蒙面人後胸
印去。

  蒙面人生似背後長了眼珠一般,猛然身形一塌,藍景德雙掌掌力不但打空,
竟向朱、寧二人擊去。朱、寧二人迎擊蒙面人之力又急又沈,更不防蒙面人卻是
虛招,三煞不禁撞在一起,同聲冷哼出口。蒙面人冷笑一聲,旗光飛點在藍景德
後腦命門穴上。藍景德只覺後胸一麻,心脈巳斷,聲卻未出,橫屍倒地。

  朱同、寧泰身形甫向後躍,只見藍景德已遭毒手,不禁大駭,令人窒息,忙
舉臂橫格而出。那知強風如山,重逾萬鈞,咯喳兩聲,雙臂齊肘折斷,鮮血如注
湧出,只覺如山強風迎面壓下,真氣回逆,雙雙仰面倒地氣絕。雙煞七孔中慢慢
溢出黑紫血絲,瞪眼獰牙,恐怖陰森。

  蒙面人冷笑一聲,望望六具屍體一眼,龍旗回收捧在懷中,身形奔空而起。
去勢如電,瞬眼杳失於風沙迷漫中。月影朗空,徐州城坦在沉沉夜色中更顯得龍
蟠虎踞,燕子仍是風沙瀰漫騰空。

       ※   ※   ※   ※   ※

  天色已是四更,一具龐大身影挾著一人穿上燕子樓,目光一瞥樓內情景,喃
喃自語道:「他走得這麼快。」

  來從正是鐵面鍾馗杜長,放下曲兆奎,沈聲道:「你認得這幾具屍體麼?」
曲兆奎武功雖廢,卻如常人一般可自如行動,前行兩步,一眼望去,陰陽雙絕慘
死之狀首先映入眼簾,不禁駭然色變。

  繼見鬼手金剛夏世平及豐都鬼王座下三惡煞橫慘景更是一震,暗道:「他們
怎麼會同時斃命在此?」納罕不已。

  只聽杜長齡道:「你自問比陰陽雙絕武功多少。」

  曲兆奎道:「稍勝一籌。」

  「既然如此,你也必不能倖免夏世平的毒手,當知老夫之言不虛。」

  「那麼夏世平及朱同三煞之死,又是何人所為?」

  杜長齡略一沉吟道:「老夫知道他的來歷姓名,唉!老夫跋涉江湖,就是為
了追蹤此人。」語聲一頓,又道:「就屬他不畏老龍神玄陰雷珠,如無此人,上
官相必更驕妄跋扈。」曲兆奎欲言又止。

  杜長齡望了他一眼,道:「老夫知道你想說什麼?老龍神玄陰雷珠失而復得
還是一個疑問。」

  曲兆奎道:「老前輩睿智無匹,料事如神,晚輩身為上官令主屬下,不便直
言其非,上官令主一向行事隱秘異常,雖貼身親信亦難知情,何況晚輩,不過玄
陰雷珠威力諒傳言過甚,武林群雄為何畏之如虎?」

  杜長齡大笑道:「你這是言不由衷,上官相行事你均知八九,你如想改邪歸
正,恢復武功,理應直言無隱。」

  曲兆奎吃驚道:「此人真是個凶邪剋星,凡事均如目睹,瞞不過他。」

  杜長齡微微一笑道:「上官相趕往武夷,此乃混淆耳目之計,其實他變向追
蹤陸曼玲、楊春等人,是麼?」曲兆奎暗歎了一聲,不禁點了點頭。

  杜長齡道:「你真看出天勝鏢局大有蹊蹺麼?或是奉了上官相之命,滅除強
敵,誘使夏世平及朱同三煞與天勝鏢局為對,此計不成再誘往燕子樓殲殺。」

  曲兆奎道:「老前輩猜中十之六七,天勝鏢局實有可疑,晚輩知陸曼玲太過
難惹,未能穩操勝算,一面以飛鴿傳書稟報令主來接,一面唆動夏世平等人與天
勝鏢局動手,晚輩可遂趁混水摸魚之願,無如陸曼玲棋高一著,均落入所算,至
如燕子樓晚輩為人詭計所誘。」

  杜長齡炯炯目光閃動,忖道:「看來曲兆奎這言誠摯無欺,陸曼玲貌美多智
,才情非常,可與武林凶邪相頡頏,唉,鳳舞嘯天這孩子莫非不忍與陸曼玲為敵
,怎麼一路趕來未見他留下有何訊息。」沉吟一陣,目注曲兆奎道:「飛鴿傳書
稟報令主,上官相可有回書到來麼?」

  曲兆奎答道:「未曾。」杜長齡神色一變,立即點昏曲兆奎抓起,騰空而去


       ※   ※   ※   ※   ※

  和合客棧內岑寂如水,燈火全無,似全入睡鄉。天勝鏢局驚弓之鳥,均和衣
枕械,凝神戒備,兩目不敢交睫。客棧外群魅紛紛窺伺,但誰也不敢搶先入內遭
受疑嫉,敗則徒罹殺身之禍,不勝名望蕩然無存,均安下鷸蛙相爭,漁翁得利用
心,觀望不前。

  驀地--一條黑影倏地衝起夜空,翻身一滑,如風中落葉般入跨院中,低聲
道:「馬老鏢頭在麼?望求開門出見。」聲音不高,但傳入房中,字字清晰異常


  乾坤手馬鐵翎心內矍然一驚,立掌當胸,答道:「閣下何人?」

  「老朽上官相。」馬鐵翎不覺心神大震,知不出見來人難免破門而入,暗命
鏢師戒備後啟門而出,呵呵大笑道:「原來是上官令主,馬某人久已心儀,今日
一見,三生有幸,但不知上官令主有何賜教。」

  上官相道:「天勝鏢局享譽迄念不衰,無非是敬仰馬老鏢頭是個豪爽不欺,
英雄灑脫的漢子,如今卻為了一個楊春小輩,涉入身敗名裂之禍,未免不值。」


  馬鐵翎捋鬚微笑道:「不瞞上官令主說,馬某委實見過楊春,卻未護著他,
馬某一生保鏢實犯不著涉身是非中。」

  「那麼楊春何在?」

  「楊春昨晨已由陸曼玲護送武夷去了,楊春步履維艱,又須隱秘行蹤,此去
再遠也不出二百里外,馬某與此事風馬牛不相及,何苦擔著偌大干係?」

  「陸曼玲仍是本來面目麼?」

  「這倒不知,不過陸曼玲黨羽甚多,又得丐幫助力,沿途均有妥密防護,依
馬某之料,尚難逃出上官令主神目之下。」

  上官相陰陰一笑,道:「蒙老鏢頭見告,老朽衷心銘感但老朽有一不情之請
,但願老鏢請賜允。」

  馬鐵翎神色微微一變,答道:「馬某只要力之能及,無不從命。」

  上官相道:「就請老鏢頭同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說著一伸右手,五指
疾如電光石火向馬鐵翎曲池穴上搭去。

  忽地上官相只覺腦後風生,不禁一凜,忙移形換位,挪開七尺,定睛望去,
正是太極雙環劉文傑。劉文傑含笑道:「不敢,老朽只不願目睹武林慘遭浩劫,
與上官老師做對者大有其人,風聞柏樹莊主伍維岳已兼程趕來,上官老師可要留
神一二。」

  上官相不禁哈哈大笑道:「其子命懸我手,伍維岳親身前來兄弟亦未必怯他
。」

  劉文傑暗暗忖道:「莫非他真個得回玄陰雷珠,是以有恃無恐。」當下微微
一笑道:「柏樹莊伍老兒雖未必可懼,但純陽子被擄,已引起武林公憤,青城少
林諸大門派觀上官相老師無異血海大仇,為了一顆定風珠,上官老師樹此強敵,
未免不智。」

  上官眼皮微挑道:「劉老師是否意欲為純陽子、伍夢龍請命麼?」語聲一頓
,微笑道:「放了兩人本無不可,只請協助兄弟獲有定風珠。」

  劉文傑本是大詐若誠之輩,定風珠就是落在上官相手中,也未必就能獲有紫
陽圖解,他私心將計就計,與上官相表裡為謀,探出他是否得回玄陰雷珠。從玄
陰雷珠身上可知梅六下落,當今武林中就數梅六知悉紫陽圖解藏處。

  此舉亦可獲致武林群雄諒解,他用心無非是換回純陽子、伍夢龍性命,不但
可提高武林聲望,天下歸心,而且可遂圖霸武林之念。當下立即笑道:「就此一
言為定,老朽並無異圖,但願上官老師言行如一,口能應心。」

  上官相似不信,詫道:「這是真的麼?」

  劉文傑正色道:「老朽如有二心,天誅地滅,這客棧外還有甚多武林群雄觀
望,老朽誓言當必耳聞。」

  忽地,一個青衣漢子挾著衣衫襤褸,百結滿身中年化子落下,向劉文傑躬首
稟道:「師伯,從丐者口中得知陸曼玲已扮作書生,楊春易容老奴,驅車前往金
陵。」

  劉文傑目注中年乞丐,道:「所說可是真情。」

  中年乞丐一臉傲容,冷笑道:「不錯,句句實在,你們追去無異羊入虎口,
送死無疑。」上官相大怒,一掌疾拂而出。

  劉文傑伸手一攔,道:「末學之輩,雖誅何益,上官老師我們走吧。」

  上官相飛撤右臂,望了中年乞丐一眼,冷笑道:「便宜了你。」一語雙關,
連乾坤手馬鐵翎亦一併罵在內。三條人影先後騰空掠去,馬鐵翎意欲出口詢問,
中年乞丐忙示了一眼色。

  馬鐵翎立即會意,知上官相黨羽尚在暗蠅窺伺,佯裝怒形於色,切齒頓足罵
道:「老龍神,他日馬某如不洗雪此辱,誓不甘休。」恨恨轉身步入室內。

  夜空中疾沈一條飛鳥般黑影,道:「上官相便宜了你,我未必如此便宜。」
五指迅疾如電抓起中年乞丐衝霄疾杳。

  這人身法奇快,疾逾流星奔電,眨眼翻出城去,在他之後追躡一條龐大黑影
,前後相距愈拉愈近,曠野無人,後者高呼道:「老弟……老……弟……」怎奈
前奔人影充耳不聞,轉瞬穿入叢中不見了。

  後者正是鐵面鍾馗杜長齡,身形頓住,不禁長歎一聲道:「若是鳳舞嘯天,
他為何不答,莫非他有甚為難之處暫時不願見面。」思忖須臾,鼻中冷哼一聲,
道:「老朽趕往金陵便知真象。」身形疾展如飛而去。

       ※   ※   ※   ※   ※

  風回五兩月逢三,雙槳平拖水蔚藍,百分桃花千分柳,冶紅妖翠畫江西。這
首詩乃前人憶江南之作。石城虎踞,鍾山龍蟠之金陵,正是這般景色,季節正進
入促夏,玄武湖桃英褪殘,代之以滿湖紅裳綠蓋,綠柳含煙,幽篁蔽日,澄波帆
影,風光勝絕。

  霞影驚飛,玄武湖畔遊人如織,人群中現出一個紫衣少年,玉面朱唇,劍眉
飛鬢,星目朗鼻,後隨著商賈模樣中年人葛黃長衫,手持著一柄細制折扇。只聽
少年朗笑道:「莫愁湖與玄武湖相比,一個是小家碧玉,一個是大家風範,各有
勝長,此游甚是不虛。」

  中年商賈道:「少東性嗜林泉,論評自然中肯了,半日勞累,少東必然腹中
飢餓,在下請少東去城中吟月樓暢飲幾杯如何?」

  紫衣少年朗笑道:「好,好,一飲千愁解,三杯萬事和,吟月樓三字委實典
雅,怎能不光顧一趟。」他說時忽覺衣袂破風之聲甚急,不禁劍眉微剔,三個黑
衣人擦身而過,旋面狠狠地盯了紫衣少年一眼。

  中年商貿低聲道:「少東,看來我們形跡已敗露……」

  紫衣少年搖首道:「無妨,武林群雄勾心鬥角,各存私心,楊兄身旁又無定
風珠,懼他則甚。」

  兩人一先一後行雲流水般往玄武門行去,忽聞道旁一細微的聲音道:「這姓
陸的丫頭,不愧為南海雙仙掌珠,居然把姓楊的武功恢復一半。」紫衣少年不禁
目泛怒光,中年商賈面色一變,但均裝作未聞。

  蒼茫四垂,煙雲惑眼。官道前途突閃出前面三黑衣人,同聲陰側側一笑,入
耳毛骨悚然。紫衣少年知不與這三人動手是不行的了,掌勁暗蓄之際,驀聞身後
冷笑道:「城牆腳下,也敢攔路打劫,真個狂妄之極。」話音聲中,從紫衣少年
旁如風越掠一條身影,逕向三黑衣人而去。

  紫衣少年也未看出此人是誰,忙低聲道:「快走。」兩人加快身法,疾行如
箭,進得玄武門已是萬家燈火,行人如過江之鯽。

  他們竟不去吟月樓,另擇一家買賣鼎盛酒館跨入。店伙引著兩人進入一間雅
座,裡外隔絕,門簾深垂。紫衣少年點了數味應時佳餚,店伙躬身笑道:「酒菜
立即送上,兩位請先用茶。」說著退出,一轉身迎面只見一個六旬開外,衣著華
麗的老者立在眼前,含笑指著紫衣少年隔鄰的一間,道:「這間有人訂下麼?」


  店伙連聲答稱沒有,引著老叟進入,道:「你老只一人?」

  老者道:「擺六付杯筷吧,他們逛夫子廟去了,早來晚來尚難預知,有什麼
現成點心、小菜快快送上。」店伙喏喏連聲而退。

  須臾,店伙送上四色點心,六盤下酒好菜,老者一杯在手,目凝窗外飄雲淡
月,似在沉思出神。鄰室中年商賈壓低語聲道:「在下委實猜不出少東故意耽擱
行程,羈身金陵用意何在?」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真不知道麼?我已命屬下趕赴江南各地,設立分
舵,只待佈署完成,那時我才能與中原高手周旋,成為南北對峙局面,進而爭霸
武林。」說著又是一笑道:「中原高手怎知我總壇遠設在大河以北,他們一舉一
動,都難逃我耳目之下。」

  中年商賈道:「少東才華絕世,行事難測,在下萬難比擬,但在下總覺少東
以身作餌,實為不智。」

  紫衣少年星眸中突然泛黠然之色,道:「以我之身,本不願插身武林,無奈
為事所逼,目前紫陽圖解,已引起滔天風波,甚多難得一見的武林高手均紛紛露
面江湖參與這場紛爭,誰要獲得紫陽圖解,便無形成為武林霸主……」

  中年商賈道:「聞少東之言,莫非也意在紫陽圖解?」

  紫衣少年道:「不錯,紫陽圖解與我有切身利害,關係至巨,但我不似武林
凶邪劫奪那些無用之物,捨本逐末,愚所不為。」

  中年商賈聞言不禁疑雲滿腹,只覺紫衣少年言語太過玄虛難解,正要出聲相
問。忽見紫衣少年面色一變,右掌疾向鄰室劈出,施展「隔山打牛」功力,一股
暗勁透過木板打去。

  那知掌力打出,宛如泥牛入海,鄰室竟無聲無息,紫衣少年眼珠一轉,疾丟
下一錠紋銀,拉著中年商賈穿窗飛出,落入一條陰暗僻巷,向中年商賈道:「我
們被跟上了。」目光望著方才自已穿出的窗口,燈光仍然是照耀,並未見有人撲
出,冷冷一笑道:「走。」兩人身形疾展,轉彎抹角,奔往秦淮河而去。

       ※   ※   ※   ※   ※

  秦淮可為秦時所開掘,因此得名,西源出溧水,東源出句容,至方山合流,
由通濟門入城,橫貫城中,西出三山水門而入長江,向稱金陵勝地,上起桃葉渡
,下迄文德橋,夾河南岸,歌樓無館,水榭櫛比,每當華燈初上,畫舫來往,笙
歌凌雲,風光旖旎,有「秦淮花月在天上」之稱。

  河中往來如織的面舫中,一艘尚無客人的舫艇上船倔忽見岸上站著兩人招手
,忙揮槳駛去。這船娘年方花信,風姿綽約,目睹首先登艇的是一紫衣俊美少年
,不禁眉目傳情,微微巧笑。紫衣少年面上一熱,裝做未見,道:「我們要到桃
葉渡口瀟湘院去,你慢慢的搖就是。」船娘立時目露幽怨,低應了一聲「是」字
,蕩槳駛離河岸。

  這時,忽有一條人影,疾如凌空灰鶴,向這艘畫舫篷頂落下,悄無聲息伏在
蓬頂。船身只微微一沈,紫衣少年與中年商賈均蒙若無覺。中年商賈道:「少東
,你去瀟湘院為了何故。」

  紫衣少年微笑道:「走馬章台,逐情聲色,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何能免俗。
」中年商賈聞言不禁皺眉愕然。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便自憑欄眺望秦淮河景色,只見面舫來往如織,燈光釵
影,弦琶簫笛扣著輕妙歌聲,簧韻飄渺,如在天上,不禁沉浸神往。片刻,畫舫
已抵桃葉渡,只聽船娘嬌聲喚道:「公子,到啦,快去相會香玉姑娘。」

  中年商賈不禁一怔,踏步跨出艙外,給了船銀,正想動問,卻見紫衣少年巳
自登岸而去,話到口邊復又嚥回,急急趕向紫衣少年身後。瀟湘院中自有一番旖
旎風光,畫欄曲院,朱簾深垂,燈如夢幻鬢影隱約,燕語蔦聲,身入其境,不由
意亂神迷。

  鴇兒迎著引往一間陳設雅致的客廳,捧上香茗。紫衣少年微笑道:「風聞瀟
湘院香玉花魁,在下願求一見。」說著取出一錠十兩紋銀賞與鴇兒。

  有道是錢可使鬼推磨,鴇兒謝了一聲,推下一臉諂笑道:「怎敢當此重賞,
小的就去請香玉姑娘來。」轉身急急趨出廳外。須臾,鴇兒領著一個絕色美女走
入。

  這香玉姑娘瓜子臉龐,眉似春山,瑤鼻櫻唇,雙瞳剪水,穿著一身淡綠色衣
裙,輕顰淡笑,媚而不冶,清麗脫俗,使人一見不由心底生出逗人憐愛之念。中
年商賈識趣立起,笑道:「少東與香玉姑娘談談,在下另擇一位打發枯寂,不擾
二位,在下告辭了。」與鴇兒使了一個眼色退出。

  紫衣少年談風花雪月,暢論琴棋書畫,手指壁間的山水墨寶細加品鑒。香玉
是個女中校書,吐屬不凡,答應如流,更獨具慧眼,但覺紫衣少年瀟灑中不脫閨
秀氣質,不禁暗暗納悶,但閱人千萬,紫衣少年是個絕上人品,芳心已自暗許。


  一個時辰過去,紫衣少年忽從懷中取出一把折扇,面頁唐寅花卉,請香玉在
底頁題字留作把玩。香玉盈盈一笑道:「塗鴉見笑,不如藏拙。」

  紫衣少年堅請再三,香玉推辭不脫,嫣然一笑道:「賤妾只好獻醜了。」
2008-10-8 23:29#6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十七章】 易釵而牟寶珠杳失

  壁間一張紫檀書案放置有現成文房四寶,紫衣少年面現歡悅笑容,立時將折
扇平鋪案上,磨墨濡毫,捧硯側侍。香玉欠身告座,書下一闋「蝶戀花」絕妙好
詞。

  紫衣少年不禁讚道:「姑娘好一筆端正秀麗的簪花小格。」

  格字還未落音,突一聲哎呀出口,手中硯池內墨池不知為何傾灑在扇頁上,
面露惋惜,頓足不絕道:「在下千金不惜,只是這把折扇……」

  香玉自立起,道:「公子不必焦急,賤妾有顆移墨珠,可移去墨跡,賤妾亦
可換一襲衣裳,公子請稍坐。」說罷盈盈一福,婀娜走出廳外。

  紫衣少年星目中,不禁泛出一抹異樣神采。廳外簷下一條黑影捷似狸奴,先
香玉掠入房內而去。香玉走入房內,即見一個四旬上下娘姨朝自己笑道:「姑娘
恭喜啦。」

  香玉雙靨頓時發紅,嬌羞不勝道:「我喜從何來?」

  娘姨道:「我方才在廳外偷窺洪公子,只覺洪公子人品出眾,與姑娘相配,
可說得上天生佳偶,郎才女貌,聽說洪公子家世顯赫,富可敵國……」

  香玉嗔道:「你別胡嚼舌根了。」翩若驚鴻般走入廂房,打開衣櫃,換上一
身鵝黃鑲白衣裙後,取出一支百寶箱。

  她纖纖玉手揭開盒蓋,頓現眩目寶光,盒內卻是珍珠瑪瑙,細心檢出一粒龍
眼大小色作碧綠的珍珠握在掌內,將百寶箱放重播櫃,正要轉身之際,忽覺腕脈
一麻,五指鬆開,移墨珠竟從手縫中溜出墜下。香玉也覺有異,只道不小心所致
,轉身找尋移墨珠時,眼角卻發現一條黑影,一溜輕煙般晃出門外而去。

  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花容失色,手足冰冷,顫聲驚呼娘姨。娘姨直奔房內
,目睹香玉神色,詫道:「姑娘,你有病麼?」

  香玉本是靈心意思才女,雖在過度驚嚇中,卻想出了其中大有蹊蹺,若說是
劫盜,為何獨取去移墨珠,置百寶箱內珍寶而不顧,忖道:「這位洪公子走未?
他如在,就說我突感不適,看他如何說法。」

  娘姨口中漫應一聲:「是。」轉身而去,心內委實猜不出香玉姑娘弄何玄虛
,但香玉臉色蒼白如紙,又不似假裝,滿腹疑問不止。

  客廳內紫衣少年仍端坐椅上,目凝壁問巨幅山水,似在沉思,耳聞細碎步聲
,只道香玉姑娘返來,忙轉目望去,見是娘姨,不禁大為愕然。娘姨走入客廳,
向紫衣少年福了一福,道:「香玉姑娘突感不適,現已就寢,她說請洪公子明日
再來,今晚歉未能奉陪。」

  紫衣少年聞言不由面色大變,道:「方纔不是好好的麼?姑娘是怎麼突感不
適的?」說時掏出一錠銀子,塞在娘姨手中。

  娘姨推辭不受,終於勉強收下,歎氣道:「看公子與我家香玉姑娘真是璧人
一對,急願促成良緣,怎奈姑娘換衣時,突發出一聲驚呼,匆匆奔入,只見姑娘
似是驚嚇過度,面色慘白……」

  紫衣少年不待娘姨說完,便已明白了幾分,忙道:「快帶我去見香玉姑娘。
」娘姨即領著紫衣少年走入香玉香閨,只見香玉斜枕在榻上,皓腕支頤。

  香玉-見紫衣少年入室,忙離榻而起,道:「微感不適,怎敢勞公子探視,
賤妾承受不起。」

  紫衣少年面色平和,展齒微笑道:「姑娘,你要實話實說,可是移墨珠被竊
麼?」

  香玉大感驚詫道:「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紫衣少年眼中泛出一絲憂慮之色,道:「被竊詳情可否見告。」香玉將失去
移墨珠悄形道出。

  紫衣少年不禁頓足歎息道:「想不到在下弄巧成拙,實不相瞞,在下乃武林
人物,如今江湖亂像已露,殺劫紛紛,這粒移墨珠關係甚大,風聞甚多江湖凶邪
探出姑娘有此移墨珠,在下防姑娘受害,不惜故弄詭計……」接著又是一聲惋惜
長歎,道:「不料凶邪隱伺在側,俟隙出手,真乃始所未料,在下決追尋此人,
將珠還姑娘。」

  香玉對武林之事甚感茫然,但想不出移墨珠與江湖殺劫有何關連,不禁出言
詢問。紫衣少年大感為難置容,道:「此事一時之間難說清楚,天色已至午夜,
在下不便留此,明晚在下再來詳說如何?」

  香玉道:「那麼明晚務請公子光臨。」

  紫衣少年辭別香玉後召來中年商賈,面色沉重,一路疾奔華嚴庵而去。中年
商賈雖覺紫衣少年神色可疑,又不敢詢問,但見紫衣少年穿入竹林中即停步不前
,只見茂密竹林中,人影疾閃,捷如鷹隼掠至,現出風塵神乞長孫琰。

  紫衣少年附著長孫琰耳朵密語一陣,風塵神乞長孫琰神色剛晴倏變,長歎一
聲道:「看來,我們尚有一段最艱巨的路程要走,姑娘,此事只有兩條途徑,任
姑娘選擇其一……」說著聲音壓得幾乎聽不見,中年商賈立在三丈開外,只是發
楞。

       ※   ※   ※   ※   ※

  金陵仍是車如流水馬如龍,行人如織,秦淮河畔,絃管不綴,衣香鬢影,紙
醉金炒,一如往日的歌鳳舞升乎,毫無異樣。然而,武林中卻震動如沸,有宗傳
聞在不脛而走。南海雙仙之女陸曼玲組織密秘幫派,在江湖各地設立分舵,總壇
設在金陵附近深山「犬牙洞」。

  犬牙洞在何處,連金陵成名武林人物均甚感陌生。傳說陸曼玲有一幅紫陽真
人遺下的潑墨巨畫,內隱武林人夢魂索牽的「紫陽圖解」藏跡,唯無移墨珠移去
畫上潑墨,是以放出諾言,誰能持有移墨珠,可找上犬牙洞,只要武功不弱似她
,也許委身相嫁,共圖霸業,這點僅限於無家室之累的後起之秀。

  真的麼?的確是真。傳聞在金陵武林中如騰中沸,雖是言人人殊,但說法全
然一般。半月來,陸曼玲聲名如日中天,武林中幾乎無人不知。不但有紫陽圖解
藏跡巨畫,而且楊春亦為她擄去,無疑的已將定風珠落在她手中,連江湖巨擘,
諸如老龍神上官相等均被她捉弄得頭昏腦脹。甚至於附會鐵蝙蝠就是陸曼玲獨門
暗器,紫陽圖解寶鑰早落在陸曼玲手中,等等傳說,穿插附會,不一而足。

  金陵城也未能發現陸曼玲黨羽蹤跡。這是一個陷阱麼?故弄玄虛,引人入伏
?誰也不知道,但卻引起武林震動,吸引了無數武林群雄趕來金陵。雨花台上立
著神采飄逸,玉樹丰神的鳳舞嘯天,他恢復本來面目,掌心中握著一顆移墨珠。


  那晚暗躡紫衣少年身後的就是鳳舞嘯天,他未想到陸曼玲去瀟湘院中的目的
是為了移墨珠。這樣說來,展天行所說的均是事實,紫陽真人留下的藏跡秘圖,
唯有移墨珠可移去潑墨。但無論如何夢想不到陸曼玲擁有潑墨巨畫,他心中疑慮
萬千,思路紛紜。

  他在思索幾個問題,那晚陸曼玲去瀟湘院除了自己並無何人知情,陸曼玲聰
明機智,照理來論,理應沉穩不露,暗中尋訪劫珠人是誰才對,怎麼放出風聲以
身相誘武林群雄,不智之極。也許她不如此作,無法查出移墨珠為何人所劫。

  陸曼玲真的藏有紫陽真人真筆藏圖?未必。鳳舞嘯天姑妄斷定陸曼玲此舉實
為不智,但無可否認陸曼玲具有過人才華,不惜面對整個武林挑戰,無法預料她
是成功或是失敗。陸曼玲為何要如此做?在鳳舞嘯天腦中始終是一個謎。

  鳳舞嘯天預料此一傳說,必引起一場武林劇變,隨之而掀起彌天浩劫,他深
深考慮著他自己,是否在金陵耽下來,抑或趕往龐鎮寰府中查究龐老爺子揭開其
來歷之謎。然而,他猶疑難決,舉棋不定。

  鳳舞嘯天長長歎了一口氣,舉目四掠,只覺河山壯麗,美景如繡,不禁慨歎
一聲,道:「萬物皆自得,為何人生獨有如許煩惱。」倏感意興蕭索,飄然向雨
花台下走去,轉往宮道上踽踽獨行,臉上戴著一方精緻的面具,一變而為面目森
冷的中年漢子。

  他為事煩心,不覺將腳程放快了一點,忽覺身後有人呼喚道:「尊駕稍候。


  鳳舞嘯天不禁一驚,轉面望去,只見是一個矮子,身高不及五尺,穿著一襲
寬大藍布長衫,疏眉細眼,酒糟鼻子,粗黃亂髭,一口煙黃板牙,如非他雙目開
合之間精芒閃爍,定認為他是鄉下土老兒。

  土老兒衝著鳳舞嘯天一笑道:「尊駕好快的腳程,老朽年紀衰邁,差點趕不
上。」

  鳳舞嘯天不禁眉目一皺,道:「在下與老丈素不相識,為何喚住在下。」

  土老兒嘻嘻一笑道:「江湖飄萍無定處,一朝相逢總是緣,你說是麼?」鳳
舞嘯天不禁點點頭。

  土老兒緊接著說道:「是以老朽喚住尊駕結伴同行,-如果老朽猜得不錯,
尊駕趕來金陵是應這場連台好戲,此乃人生百年難得一見盛事,老朽行將就木,
也趕來湊一角。」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這台戲恐非你我所能參預其事。」

  土老兒道:「有道是耳聞不如目見,瞧瞧也是好的,尊駕可聽說過,金陵有
一犬牙洞的地方麼?」

  鳳舞嘯天搖首道:「在下對金陵甚是陌生,老丈詢問在下似問道於盲。」

  土老兒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金陵有一成名老輩英雄裴澤,武林尊稱神刀
快手,此人乃是望七之年,家財百萬,江湖朋友路過拜望,無論黑白兩道一律看
待,對金陵地面熟若指掌,問他必然知情。」

  鳳舞嘯天心中一動,搖首道:「在下無意染指,也不想招惹殺身之禍。」

  土老兒唉聲歎氣道:「尊駕就是如此想不開,這幾日武林群雄必相繼趕來金
陵,他們亦未必知道犬牙洞所在,無疑須向裴澤請教,經此一來,裴澤府中群雄
畢集,你我同為座上客,騙騙吃喝,不亦樂乎。」

  鳳舞嘯天只覺土老兒說話風趣,定是風塵異人,不禁有心結納,沉吟一下,
答道:「就依老丈,老丈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土老兒道:「老朽姓盧,單名一個迪字。」

  鳳舞嘯天一驚道:「老丈可是武林尊稱如來妙手盧老英雄?」

  盧迪噗嗤一笑道:「什麼如來妙手,分明是老偷兒罷了,尊駕貴姓大名。」


  鳳舞嘯天道:「在下彭簫。」

  盧迪啊了一聲,忽目凝來路上飛身奔來一雙人影,不禁鼻中冷哼一聲,喃喃
的自語道:「真是冤家路窄,他們亦趕來金陵了。」

  兩條身影疾如流星般擦身而過,突然兩人同聲怪笑出口,倏地頓住身形,轉
面厲聲道:「老偷兒,我們又在此處見面了。」

  盧迪冷冷答道:「誰說不是,咱們這筆陳年老帳總是沒了,二位不如辦完正
事再說,反正一時之間二位也制不了我老偷兒的性命。」

  鳳舞嘯天只覺這兩人五官尚稱平整,但嫌冷漠如冰,說起話來尖銳刺耳。二
人嘿嘿一笑,也不再說,轉側身形疾展而去。就在此二人一轉身之際,盧迪疾如
電光石火伸臂望左側一人腰下一晃,一伸即縮,連鳳舞嘯天都未瞥清他弄何玄虛


  左側一人起步之際,亦微感有異,閃電旋身,只見盧迪垂手立在七尺開外,
咧嘴望著鳳舞嘯天直笑,當下怒喝道:「老偷兒,你少在卜二大爺眼前耍花樣。


  盧迪神色倏地一沈,道:「卜老二,你也別在老偷兒面前血口噴人,老偷兒
耍了什麼花樣,你說說清楚,由我這位彭老弟作證,只要你證據確實,老偷兒決
不推賴。」

  這兩人系川邊天堂堡主卜鴻、卜鵠,川邊道上提起天堂二鳥名號,無不忌憚
三分,二卜狂傲自負,殘暴不仁,不但喜怒莫測,而且嗜殺成性,倘非如來妙手
盧迪是出了名難惹的人物,何況與他們較量過,幾乎落得灰頭土臉,早就出手制
盧迪死命了。此時卜鵠也無法說出盧迪耍何花樣,只覺身後風生未免可疑,聞言
大感為難置答。

  卜鴻望著卜鵠冷說道:「老二,諒老偷兒也無此大膽,我們走吧。」鳳舞嘯
天見天堂一鳥實在狂得要緊,不禁冷笑出聲。

  天堂二鳥方才乍見鳳舞嘯天時,便自神色不善,聞得笑聲不禁殺機畢露,卜
鵠一口怒氣卻向鳳舞嘯天發洩,大喝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鳳舞嘯天眼皮微挑,冷冷答道:「我是什麼人,你管不著。」

  如來妙手盧迪哈哈大笑道:「這位老弟比我偷兒還難惹,二位還是少樹強敵
為妙。」

  卜鵠冷笑一聲,右手疾伸而出,快如電光猛向鳳舞嘯天右肩抓去。鳳舞嘯天
倏地側身一挪,左手兩指急駢,一招「畫龍點睛」往卜鵠腕脈戮下。盧迪目視鳳
舞嘯天這招反擊之勢委實玄奧奇絕,迅快已極,心中暗暗驚喜,暗道:「卜老二
此次恐怕要吃大虧。」

  卜鵠人雖狂傲嗜殺,卻也最識貨,一見鳳舞嘯天攻出,即知老偷兒言之不虛
,暗道:「不好。」出手快,收手更快,硬將右臂撤回。

  就在這一剎那間,鳳舞嘯天指鋒僅距卜鵠腕脈半寸疾劃而過,那銳利的暗勁
,宛如大漠寒風,觸腕如割,卜鴻不禁倒退兩步,面色大變。卜鴻突立掌如斧,
振腕直擊而出,砍向鳳舞嘯天猛出未收的左臂。鳳舞嘯天如今非昔日可比,一身
武學曠絕,冷笑出聲,身形斜挫,左腕一翻,五指反向卜鴻肘腕「曲池」穴上扣
去。

  這一式誠為亙古未有之奇招,卜鴻不禁心底冒上一股寒意,兩足急踹,衝霄
而起,口中大喝道:「老二,走。」卜鴻亦慌忙不疊地一式獨鶴沖天,與乃兄先
後掠空遁去,轉瞬即杳。

  盧迪見二鳥遁走,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偷兒此行不虛,居然結識老弟,老
弟武功奇高,彭簫恐非本名。」

  鳳舞嘯天心中一驚,道:「人貴知心,何必斤斤計較來歷姓名。」

  盧迪大笑道:「好個人貴知心。」右手向懷中一掏,取出一個紙卷,不言而
知是方才向卜鵠身上偷得來的。

  只見盧迪將紙卷展開一閱,面色微變,忙道:「老弟,你我先趕裴澤府中再
說。」

  鳳舞嘯天道:「在下追隨驥尾。」

  盧迪一聲好字出口,首先穿窗躍起,鳳舞嘯天緊隨騰空,撲向金陵城中而去
。老偷兒似對金陵街衢瞭如指掌,撲入一條無人暗巷,轉彎抹角,快步如飛。片
刻,迎面豁然開朗,眼前已是寬闊石板街道,路人絡繹,遠遠望去,只見一幢氣
勢宏偉的宅第,粉牆暗壁,八字門頭,一雙密扣勁裝帶刀彪形大漢護著門首,炯
炯神光掃視來往行人,目睹盧迪與鳳舞嘯天疾行而來,面色頓現緊張,右手緊按
刀把。

  一個勁裝大漢迎著兩人跨前一步,還未出言,盧迪已自搶著說道:「速去通
稟,就說准南盧迪有急事求見。」

  這大漢面色一驚,躬身答道:「原來是盧大俠,不消通稟,在下帶路。」說
著右手一引,轉身進入宅內,盧、鳳舞兩人緊隨而入。

  大廳內突傳出宏亮的大笑,道:「故友情深,聞得小弟危難在身,盧兄不辭
跋涉趕來相助,令小弟銘心刻骨,沒齒難忘。」話聲中急趨出一個方面大耳,花
白長鬚,雙目神光炯炯的老叟。

  盧迪詫道:「賢弟為何預知你有危難。」

  裴澤目光移往鳳舞嘯天身上,道:「這位朋友,煩盧兄詳為介紹來歷,免裴
某慢客不敬。」

  盧迪道:「是老偷兒忘年至友彭簫。」

  裴澤神色誠敬,朝鳳舞嘯天長施一揖,道:「請至大廳一敘。」

  三位分賓主落座後,裴澤即道:「紫陽圖解一事,已傳遍大江南北,尤其雙
仙之女陸曼玲一幅藏跡巨畫……」

  盧迪道:「此事老偷兒業已風聞,如今長話短說,賢弟知否犬牙洞位於何處
?」

  裴澤黯然長歎一聲道:「小弟亦是不知,但江湖凶邪豈能置信,眼看一場無
妄之災已迫在眉睫,那得不心憂忡仲,群雄到來如何回答。」

  盧迪冷笑道:「恐怕賢弟性命難保。」

  裴澤面色一變道:「這話何說。」

  盧迪目光一望廳外,道:「此處說話不便,有無密室供我三人商談。」

  裴澤見盧迪說得鄭重,知老偷兒絕非信口開河,忙領著二人去後園一間水榭
。這座水榭築在環周畝許水塘中心,憑欄四望,澄波瀲灩,綠蓋紅衾,清風自來
,撲鼻荷香。裴澤命人擺下一席酒筵接風,盧迪鯨飲了一口酒後,雙目凝望著鳳
舞嘯天道:「老弟,請論太極雙環劉文傑為人如何?」

  鳳舞嘯天料不到有此一問,不禁呆得一呆,忖思須臾,答道:「劉文傑譽重
武林,當代名宿,不過古往今來,武林中能克享令名者尚不多見,蓋棺論定,在
下不敢妄評。」

  盧迪頷首笑道:「老弟見解不差。」說著取出紙卷,向裴澤道:「這紙卷是
老偷兒在天堂一鳥身上摸得來的,系劉文傑密函,我老偷兒做夢也未曾料到劉文
傑竟是一個偽貌善良,心機毒辣的人物……」裴澤與鳳舞嘯天聞言不禁大感驚愕


  只聽盧迪說下去道:「劉文傑命天堂一鳥拜府晉見賢弟,如果賢弟答稱中犬
牙洞確址,一經問出立即施展毒手免使其他武林高手獲悉,倘賢弟推稱不知,亦
當場格殺,對外宣稱賢弟被陸曼玲所網羅,故老偷兒立即趕來,天堂二鳥不久即
至。」

  裴澤接過紙卷一閱,不由冷笑道:「盧兄,你太小看小弟,神刀快手也不是
無名之輩,諒天堂二鳥難制小弟死命。」

  盧迪笑道:「賢弟豈不知天堂二鳥之後尚有劉文傑麼?」裴澤黯然無語,滿
面怒容,胸頭只感熱血潮湃,壓抑不住。

  鳳舞嘯天道:「裴老人自氣怒無濟於事,目前須從長計議,依在下之見,趁
著天堂二鳥尚未發覺密函失竊之前,仿製一函由盧老英雄放回卜鵠懷內,原函待
有利時機當眾揭發劉文傑好謀,這面裴老英雄還是一如往昔,款待群雄,在下雖
武功微末,但保老英雄有驚無險就是。」

  裴澤雖覺鳳舞嘯天之言似嫌自負過甚,但一想到盧迪平生眼高於頂,不輕許
人,鳳舞嘯天是他忘年之交,武功絕非庸手,同現愉快笑容道:「有彭老師相助
,裴某就放心無憂了。」

  盧迪道:「老弟想法雖好,但仿造劉文傑手筆之人何處可覓。」

  鳳舞嘯天道:「遠在天邊,這在眼前。」空然鼻中冷哼一聲,抓起桌上酒杯
疾如流星向外打去。

  只見團團荷葉中冒出一條黑影,騰身之際發出一聲慘叫,灑下雨點般鮮血,
曳空電射遁去。裴澤見有江湖人物潛入府內窺聽,不禁大怒,霍地立起,即欲追
出。鳳舞嘯天忙道:「老英雄無須追趕,此人逃不出三里之遙,在下巳擊中此人
的啞殘二穴。」

  裴澤心神不由大震,道:「彭老師武學卓絕無倫,不勝欽佩心感,但裴某有
一事不明,人身啞殘二穴部位不同,無異南轅北轍,一支酒杯何以傷及不同部位
。」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也不答話,抓起盧迪前面酒杯道:「獻醜。」反腕一揚
,向一盆茉莉花打去。

  水榭內置有甚多盆景,繁蕊綻放,沁人肺腑,鳳舞嘯天所擇茉莉分景,花蕾
最繁。只見酒杯疾如奔弩飛去,相距盆景約尺許左右,酒杯突然裂成無數碎片,
驟雨般打下。盧迪不禁驚噫出聲,原來枝上花蕾已蕩然無存,悉數散墜在地。

  這-手把盧迪及裴澤驚得呆了,盧、裴二人均是武林高手,都有瞧不出之理
,看來平易無奇,其實最難,難在酒杯出手完整無缺,至近目的物處以暗勁震碎
,而且能隨心所欲,如非武功已臻化境,曷克臻此。裴澤驚服得五體投地,半晌
無語。

  盧迪歎息一聲道:「老弟,你我是一見如故,正如老弟所說人貴知心,但迄
今猶未知老弟真正來歷,誠屬憾事。」

  鳳舞嘯天道:「在下實有難言之隱,日後就知。」

  驀地--隨風傳來一聲尖銳劃空嘯音,裴澤神色一驚,倏地立起,道:「武
林朋友駕到,此事委實使裴某難以應付。」鳳舞嘯天忙低聲說了幾句。

  裴澤不禁面現笑容道:「此一緩兵之計,不妨一試。」說著急急走出,躍入
一艘小舟,掄槳如飛而去。

       ※   ※   ※   ※   ※

  這日,武林群雄到得不少,裴澤特辟各幢樓閣供作迎賓之用。黃昏日落,裴
宅大廳內燈火如晝,巳擺下十二席盛宴,一眼望去,只見黑壓壓地一片,喧嘩如
潮。

  倏地,大廳內忽鴉雀無聲,但見主人裴澤立起抱拳環掃一揖,滿面春風先對
群雄恭維了一陣,繼之話入主題:「各位枉駕,無非詢問裴某知否犬牙洞確址何
處,裴某雖久居金陵,就記憶所及,並非犬牙洞其地,抑或裴某未能知之,為此
衷心歉疚……」

  突有人冷笑道:「裴老師既不知其處,為何見面時不說,分明心懷鬼胎,可
見江湖傳言不假。」

  裴澤望也不望那人一眼,微笑道:「江湖傳聞說裴某巳為陸曼玲所網羅,裴
某不願力辯其非,但各位試想裴某既然為陸曼玲效力,為何還要諱言犬牙洞,但
裴某料測,陸曼玲必有黨羽在各位身旁。」武林群雄不禁大震,只見一人緩緩立
起,陰側側發出一聲悸人心魄的冷笑。

  裴澤凝眼望去,見是混元鷹爪唐突綸,微笑道:「唐老師有何見教?」

  裴澤冷冷一笑道:「請問陸曼玲欲求何物?」

  「移墨珠。」

  「那麼移墨珠在何人身上?」

  唐奕綸不由楞住,轉首冷笑道:「這個唐某急欲知道。」

  裴澤目中神光電轉,哈哈大笑道:「陸曼玲所要的是移墨珠,只要探出移墨
珠在何人身上,她自會設法引人前往總壇,犬牙洞不過是故弄玄虛而已。」

  話聲方落,唐奕綸厲聲道:「裴老師之言雖有理,但誤會我等來意了,我等
須知犬牙洞在何處,劫奪那幅紫陽圖解藏跡圖。」

  裴澤道:「這個裴某不知,無法奉告。不是裴某危言恐嚇,陸曼玲之意尚不
僅在移墨珠而已,唐老師自應腹內有數。」

  此刻,廳外忽如鬼魅飄進一雙人影,正是天堂二鳥卜鴻、卜鵠,四道懾人精
芒泛在裴澤身上,卜鴻道:「身為主人,目睹我兄弟之來,怎不趨前迎接,裴澤
,你這是待客之道麼?」

  裴澤冷笑道:「兩位不待通稟,潛入宅中,目中無人,狂妄巳極,責人不如
責己。」

  卜鴻立時容顏一霽,哈哈大笑道:「兄弟知錯,乞裴老師原諒。」搶步趨前
一揖。

  彎身之際,倏地身形暴伸,五指倏如電光石火攫出。裴澤雖留神戒備,卻不
料卜鴻身手如此詭疾,待警覺不妙時,已是不及,只覺腕脈如中鋼鉤,一陣酥麻
襲體,行血逆攻內腑。卜鴻一把扣住裴澤後,迫不及待挾著裴澤穿空射出廳外而
去,卜鵠雙掌一揮,狂飆頓生,燈火俱熄。

  暗中群雄紛紛大喝追出,首先兩人正是盧迪、鳳舞嘯天。他倆早知天堂二鳥
來意不善,卻不料二鳥竟敢在大廳廣眾之前施出卑劣手段,心頭怒火狂熾著,疾
展上乘輕功追出。天堂二鳥挾著裴澤左閃右挪,身形倏沈倏現,翻出城垣,奔往
郊外。

  盧、鳳舞二人由於天堂二鳥身形滑溜,宛若捉迷藏般,撲捉不易,難於認準
方向,身形為之延緩。但天堂二鳥始終逃不出兩人的追蹤之下,只見二鳥逃向棲
霞北嶺一片干坦的山谷。一幢矮屋築在谷中,一點燈火隱約閃爍,雲遮月隱,顯
得異常陰森。鳳舞嘯天心中一動,低聲示意盧迪剎住身形。

  盧迪驚詫道:「老弟是瞧出有什麼蹊蹺麼?」

  鳳舞嘯天點點頭道:「二鳥必是奉命而為,事實上裴澤定知犬牙洞,一則須
逼匝裴澤吐露,再則也是有意誘使群雄趕來此谷。」

  盧迪半信半疑,道:「難道劉文傑心存毒念,將武林群雄一網打盡。」

  盧迪不禁恍然大悟,兩人隱在長草暗處,身側如風疾掠而過十數條人影撲向
那幢矮屋而去。突然,那一點燈火全熄,谷中頓為一片陰暗所籠罩。鳳舞嘯天低
聲道:「你我緩緩躡至近前,無論如何莫讓他們發現形跡。」身形一動,鶴行鷺
伏,悄無聲息,遠在十數丈便穩住不動。

  盧迪發覺江湖群豪亦潛伏在屋外,似不敢造次撲入。半晌,屋中發出一聲冷
笑,一條魅樣人影輕煙般閃了出來。此人面目瞧不清楚,似為紗巾蒙面,目中兩
道神光如電,森厲悸人,只見他四外瞥了一眼,冷冷道:「諸位朋友既然來此,
怎不現身出見。」語聲隨風四散,尖銳刺耳。

  但久久不見-人現身回答,此人冷笑一聲道:「可怨不得老朽手辣心辣了。
」呼地一掌劈出。

  一股潮湧暗勁擊向草中,掌力堪堪擊即時,忽冒起一條身影,旋身飄落三丈
開外,道:「天堂二鳥呢?」正是那混元鷹爪唐奕綸。

  「原來是唐老師。」

  唐奕紛不禁-怔,道:「你是何人?」

  「老朽無名居士,唐老師遠來不易,請至舍下一敘,老朽有事請教。」

  唐奕綸饒他身為黑道高手,此刻視矮屋如同鬼門關,易入難出,冷冷答道:
「有話但說無妨,何必多此一舉。」

  無名居士道:「唐老師真是快人快語,請問老龍神將純陽子與伍夢龍囚在何
處。」

  唐奕綸冷笑道:「在下不知。」

  無名居士喝道:「你真的不知麼?」一掌劈向唐奕綸,勢若閃電奔雷,呼嘯
破空。

  唐奕綸只覺來掌才及半途,勁力如山逼人,不敢硬接,全身一仰,側腰一個
旋轉,虛空轉出五尺,猛地長身,十指箕張,迅疾無比攻出七招。掃式歹毒無比
,攻向部位全是人身要害重穴,而且混元鷹爪功力已蓄足十成,劃空帶起一片急
厲嘯聲。

  無名居士讚道:「好奇的身法。」雙掌虛拍而出,迅快如風,掌影飄飄迎出
,招式奇奧絕倫。

  唐奕綸攻出三四十招,招招辛辣,都無法逼開無名居士寸步,不禁大駭。這
時,忽有三條人影疾撲向矮屋而去,這三人算準無名居士無法兼顧,豈料無名居
士生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左掌趁勢反甩了出去,依然閃電般又攻向唐奕綸。

  三條人影如受重擊,紛紛發出慘叫,身形被暗勁撞飛半空墜下,重傷不起。
唐奕綸見狀更是一驚,鷹爪手法不得緩了一緩,無名居士身子詭疾一轉,右手疾
翻,一把扣住了唐奕綸右臂「曲池」穴,登時臂酸痛欲裂,半身發麻,不禁悶哼
一聲,無力抗拒。

  無名居士道:「唐老師,還有幾位朋友,一併請現身出來,免遭不測。」

  唐奕綸道:「橋歸橋,路歸路,他們均是裴府賓客,與唐某陌不相識,何能
強人所難。」

  無名居士登時哈哈大笑道:「唐老師倒也硬朗得緊。」說著右手一擰,向矮
屋內一送。

  鳳舞嘯天遠遠窺見,心頭不勝駭然,低聲道:「此人就是劉文傑麼?」

  盧迪答道:「看來不似,劉文傑為保令譽,絕不致於露面,此人神似……」


  只聽無名居士怪笑道:「諸位已在老朽天羅地網之下,山谷四周均有伏樁,
插翅也難飛,現身露面老朽當以賓禮相待。」潛伏群豪目睹唐奕綸被擒,知力所
不敵,為勢所迫,紛紛從草叢中站了起來。

  無名居士微微一笑,頷首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諸位辛苦遠來不易,老朽
屋內巳備有酒宴,稍時與諸位接風。」忽地雙掌一擊。

  只見矮屋頂上掠下一個黑衣長衫人,無名居士道:「都在此麼?」

  黑衣長衫人引了群雄一眼,答道:「尚有四人未露面現身。」

  無名居士陰陰一笑,回面向群雄道:「諸位請進,以免誤傷,老朽並非凶引
,稍時自然明白。」群雄互望了-眼,不得已昂首邁入那幢矮屋而去。

  鳳舞嘯天忙道:「老英雄速退,由在下一人應付,免在下無法兼顧。」

  盧迪目睹鳳舞嘯天武功曠絕神化,足可應付,答道:「老弟小心。」回身疾
竄了出去。

  無名居士陰惻惻一笑道:「四位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說著望了身旁黑衣
長衫人一眼。

  黑衣長衫人立即右手朝空一揚,只見空中突爆射一蓬紅焰,宛如瓔珞四垂,
炫耀夜空。鳳舞嘯天隱身開動,知無名居士此舉必然辣毒已極,突見山谷四周疾
射出無數火珠,似為連弩發射,宛如漫空流星,飛墜落地。一球墜地,均冒出丈
許高火焰,轉眼之間,谷中千萬火焰冒起,頓成一片火海,焚燒如烤,谷中兔狐
紛紛逃竄亂奔,慘叫不絕。

  令人驚異的是,火勢竟不附草蔓延燃燒起來,只是酷焚逼人,令人藏身不住
。無名居士及黑衣長衫人仍距屋外七丈遠處屹立如山,四道炯炯回顧掃視。鳳舞
嘯天仗著三元神功護體,逼使焚熱距身尺外,仍穩住不動,暗道:「無名居士如
此大張旗鼓,定是要將武林群雄一網打盡,難道裴澤對他如此重要麼?」

  腦中靈機突然一閃,恍然大悟地道:「他此舉端在捕獲陸曼玲手下,無疑地
陸曼玲手下必穩身在武林群雄中,還有唐奕綸極為重要,因為唐奕綸必悉知純陽
子及伍夢龍囚處。」

  鳳舞嘯天暗覺自己所料不錯,忖道:「那黑衣人長衫人說尚有四人未現身露
面,除了自己與盧迪外,其他兩人呢?」眼角忽發現兩條淡淡黑影在矮屋角一晃
而杳。他明白這兩人定欲潛入矮屋中救出裴澤,敵我權衡之下,知不現身牽制無
名居士是不行了。

  此刻,火勢已漸漸斂低,無名居士目中泛出驚疑之色,向黑衣長衫人道:「
你沒算錯麼?」

  黑衣長衫人道:「決錯不了,只有多沒有少。」

  鳳舞嘯天倏地露出,欺身電奔,兩指虛空向黑衣長衫人「期門」穴點下。只
聽黑衣長衫人悶哼一聲,應指倒地。無名居士大感震駭,倒退一步,冷笑道:「
尊駕無疑是陸曼玲手下。」

  鳳舞嘯天道:「閣下料事有餘,兄弟仍裴澤至友,閣下如何將他擒去,速將
裴澤放出,不然兄弟耍施展辣手了?」

  無名居士冷冷一笑道:「尊駕已在天羅地網之下,尚自恃武勇,未免太狂妄
了。」說時右手在腰間一拍,一支寒氣逼人的軟劍應手而出迎風一晃,精芒流射


  鳳舞嘯天一見而知他手中是一柄切石若腐,鋒芒犀利的寶刃,不禁倒退了-
步。無名居士突辰吭發出一聲長嘯,隨風散了開去。鳳舞嘯天倏伸右腕,疾向無
名居士右腕點去。指勢恍若電萍,玄奧絕倫。無名居士真叫他點中,非但一支右
臂被廢,而且手中寶刃必將易主。

  但無名居土卻非易與之輩,鳳舞嘯天兩指相距腕脈五寸,突冷聲笑出,手中
耶柄軟劍突如靈蛇旋軀纏向鳳舞嘯天右臂而去。這反擊一擇用得詭異已極,而且
使鳳舞嘯天無法撤回右臂,眼看鳳舞嘯天一條右臂即將絞成粉碎。鳳舞嘯天不禁
心神大凜,急中生智,三元神功立即貫輸右臂一彈。

  無名居士只覺為一股巨大無朋的罡力震得劍身蕩了開來,虎口發裂,劍幾乎
脫出手外。但他究竟是登峰造極的武林高手,緊握著劍,趁著一震之勢,仰身倒
出,翻身半旋,軟劍三式「弱柳搖絲」、「金穗飄雨」、「恕雲幻卷」攻出,幻
起漫空劍氣寒星。

  這三式是罕見罕睹,亙古未有之奇招,劍勢襲向鳳舞嘯天全身任何部位,距
離既近,搏擊雷奔,不容鳳舞嘯天有反擊之機,鳳舞嘯天目睹無名居士劍式奇絕
,暗感劉文傑此人極為可怕,竟網羅如此高手,倘不及早揭穿他的陰謀,日後必
成大害。

  他是個悟性極高,聰明絕頂之人,在這電光石火一霎那間已將這三式精奧變
化記憶腦中,忖出解救奇招。只見鳳舞嘯天不退反進,揉身電撲,右手兩指疾晃
,幻起無數指影向無名居士胸前十三處要害重穴點去。貿然看來,鳳舞嘯天存心
兩敗俱喪,若非如此,不能解救劍下喪身之罹。

  無名居士不禁大駭,料不到對方如此辣手,他不想兩敗俱傷,劍勢疾收,身
形疾飄兩丈開外,沈聲道:「尊駕武功機智均屬超絕無倫,武林中尚難找出數人
能逃出老朽這三式劍招之下,可惜尊駕不明正邪之分,不悉處身之道,老朽不勝
惋惜,似裴澤、唐奕綸兩人包藏禍心,以血腥殘殺為樂,君子不為……」

  此刻山谷四周已電疾風飄紛紛撲來無數黑影,知為無名居士嘯聲引來,四面
望了一眼,冷笑道:「閣下也不似磊落光明行徑,正派高人何能如此不擇手段,
天堂二鳥更非正人君子。」

  無名居士大喝道:「住口,二鳥已改邪歸正,應既往不咎。」鳳舞嘯天不由
仰天朗笑,笑聲露震盪心魄。

  無名居士大喝道:「尊駕笑什麼?」

  鳳舞嘯天道:「閣下真是無名居士麼?」

  無名居士面色一變,道:「那麼老朽是准?尊駕既然執迷不悟,說不得老朽
要開殺戒了。」

  鳳舞嘯天道:「閣下認為那幾手劍法便可制兄弟死命麼?哼,來必見得。」
語氣之狂,真不似鳳舞嘯天為人。

  無名居士嘯聲召來的黨羽已趕至,為首三人撲向鳳舞嘯天,忍光電奔,猛襲
而來。鳳舞嘯天冷笑-聲,身形疾側,右臂橫攫出手。只聽一聲悶叫騰起,一條
身影如同斷線之鳶般側飛出去,鳳舞嘯天手中多出一柄青鋼長劍。就在此彈指電
光間,鳳舞嘯天左足狠踢迎面撲來匪徒,右手長劍反腕振甩一掃中「驚鴻離葦」


  「喀喳」一聲隨即騰起一聲淒厲慘叫,迎面撲來匪徒脛骨被鳳舞嘯天踢折向
無名居士側撞而去。身後撲來匪徒,料不到鳳舞嘯天出劍如此奇詭,不禁魂飛膽
寒,勢子用老,閃身不及,一道寒芒透體而過,聲卻未出,便自橫屍在地。

  這不過轉瞬間的事,其他匪徒不禁懾住,無名居士大感震駭,他瞧出鳳舞嘯
天方才劍招依自己三手劍法變來的,愕眼凝視鳳舞嘯天久之,忖想不出所以然來
。無名居士為面前之人震驚,對屋內之事,天堂二鳥久久不出其出,全然忘懷。


  鳳舞嘯天忽瞥也淡煙似的兩條人影在屋後一閃而隱,心料這兩人必得手了,
當下朗笑道:「閣下可是不信兄弟所說麼?那麼就請施展劍招?盡力施為,如毫
髮有損,兄弟甘願棄劍束手。」

  無名居士暗道:「我這大衍劍法獨取其詭,是我畢生心血參悟僅得四十九式
,我就不信此人在我的四十九式下不損毫髮。」

  當下沉聲道;「好,尊駕如能在老朽劍掃下不損毫髮,老朽就此披髮入山,
從此不問武林是非,尊駕請出招吧。」口中雖這麼說,但深知對方武功極高,不
敢掉以輕心,軟劍一振,橫胸凝勢待發。

  鳳舞嘯天道:「有道是強賓不壓主,閣下請先賜招。」

  無名居士冷哼一聲,道:「尊駕倒也狂傲得緊。」軟劍振腕揮出一招「鵬搏
萬里」,緊接著一招「鯨游四海」。兩式一出,劍罡宛如天際怒潮,強風如山,
寒飆漫空,灑下萬朵金星,威勢駭猛之極。

  鳳舞嘯天存心要偷習這套劍法,寧守不攻,劍中套詭,天飆三式化作源源不
絕劍氣,勢若長江大河,無休無止,幻成一道劍牆,守中取攻,身法飄忽,不讓
無名居士識破他偷習劍法。無名居士愈戰愈駭,四十九式劍法施畢,均被鳳舞嘯
天奇詭的身法,雄渾的劍勢,巧妙閃避得宜,居然毫髮無損。

  鳳舞嘯天飄身疾退,朗聲大笑道:「閣下這四十九式劍法固然奧奇,兄弟亦
可照樣施為,但較閣下更為詭異。」

  無名居士黯然長歎一聲,道:「老朽當遵行諾言,決披髮入山,從此不問武
林是非,但尊駕無須如此鳳舞落老朽,老朽為愛惜尊駕一身武功,並未全力施為
,僅使尊駕微傷認輸,棄暗投明。」

  鳳舞嘯天道:「閣下錯了,兄弟並非江湖凶邪,但閣下此舉顯為人所利用。
而不自知罷了。」這幾句話用蟻語傳音之法。

  無名居士神色不禁一變,道:「老朽如何為人利用,尊駕何不把話說得清楚
一點。」

  鳳舞嘯天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目前尚屬言之過早,招致無謂煩
惱。」

  無名居士沈聲道:「老朽一生耿介,黑白分明,尊駕如不說個清楚明白,便
是危言聳聽。」

  鳳舞嘯天道:「兄弟何必故作危言。」他知道此刻說盡劉文傑壞話,也難使
無名居士信服,反謂劉文傑此舉如霹靂手段,菩薩心腸,無可厚非,那時自己將
啞口無言,說著,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其實兄弟並非有意為敵,但天堂二鳥
凶殘狠毒,積惡如山,就是兄弟不出手除他,也另有其人致他們死命,所以趕來
……」

  無名居士見鳳舞嘯天越說越離題,言語閃爍,茫然不知其用意,詫道:「尊
駕說話離題太遠卻是為何?」

  鳳舞嘯天聰穎無比,深信無名居士方才未全力施為,自己亦無能耐勝得他-
招半式,更知無名居士披髮入山之言不能置信,大凡武林人均有僻性,把自己武
功名望看得比性命還要重些,無名居士此刻心頭已是殺機積蘊,怒火澎湃,欲待
伺機施展毒手。

  無名居士不知鳳舞嘯天巳看穿他的心意,故而鳳舞嘯天出言閃爍,使無名居
士煞費疑猜,心神不定。其實鳳舞嘯天暗中在沉思克制無名居士大衍四十九式之
奇招,果然無名居士中計,一時之間心神不能貫注,胸頭怒火也漸漸消斂不少。


  此刻鳳舞嘯天傲笑道:「說來話長,叫兄弟三言兩語如何說得清楚,閣下既
自守承諾,就此離開此處。」

  無名居士聞言目中怒射精芒,冷笑道:「老朽說話算數,再者老朽也未敗在
尊駕劍下,實無須咄咄逼人。」

  鳳舞嘯天哈哈大笑道:「算數就好,請閣下釋放被擒囚之人。」

  無名居土道:「老朽並未承允此項諾言。」說著手中軟劍連連晃動,在夜空
中閃出眩目精芒寒的星。

  雙方又是劍拔弩張之勢,鳳舞嘯天道:「那是閣下意欲如何?」

  無名居士沉吟一下,道:「老朽不願自毀諾言,尊駕離去吧,老配今晚須交
代一個清楚,才可返山。」

  鳳舞嘯天話聲一沈,道:「兄弟行事一向有始有終,決不半途而廢,不把被
囚江湖朋友帶回,豈不是有違兄弟初旨麼?」

  無名居士冷冷一笑,道:「休怨老朽自毀諾言了。」說著劍身一振,灑出漫
空寒星,邁身進攻。

       ※   ※   ※   ※   ※

  驀地--山谷遠處突隨風傳來刺耳厲嘯,令人神悸欲飛。鳳舞嘯天疾向後躍
,道:「閣下,真正強敵來了,兄弟恕不奉陪。」轉身持劍大步走去。

  佈伏四外匪徒無名居士未傳言狙擊,均不敢攔阻,任由鳳舞嘯天離開。無名
居士聞得嘯聲,不禁面色微變,循著嘯聲傳來之處望去,只見十數條身影掠來,
迅如流星。一俟近前,只見為首之人正是老龍神上官相,隨後緊隨著豐都鬼王滕
文星等人,都是黑道頂尖高手。

  老龍神身形一落,上下打量了無名居士兩眼,道:「你就是無名居士麼?」


  無名居士聞言不禁一怔,暗道:「上官相怎知自已是無名居士,看來谷中尚
有安然逃離之人,不然,上官相為何得知。」當下答道:「老朽正是。」

  「唐奕綸在何處?」

  「現在屋內。」

  「速將他放出。」

  無名居士冷笑道:「將唐奕綸放出並無不可,但須將純陽子交換。」

  上官相立時向肩頭一挽,寒芒電奔,一點金星直向無名居士胸前七坎死穴飛
去,大喝道:「這未必由得你。」

  無名居士冷笑一聲,身形倏地拔起五六丈高下,翻身撲下,一招「天河倒瀉
」猛出,劍勢如排空飛瀑,向老龍神上官相當頭罩下。上官相武功哨絕,已臻化
境,劍招疾變天飆三式首招「星移物換」向空揮去。一聲驚天大震,劍勁猛接,
寒芒倏分,兩條人影復又揮劍攻去。

  豐都鬼王滕丈星迅疾無倫掠入矮屋內,一眼望去,不禁詫聲驚噫出口。老龍
神上宮相與無名居士拚搏猛烈,忽聞豐都鬼王滕文星詫聲驚噫,就知道事有蹊蹺
,身形倏地一分,搶步向矮屋走去。兩人先後掠入室中,一眼望去,只見屋內橫
屍凌亂,不下二十餘人,除裴澤、唐奕綸武林群雄外,均為無名居士黨羽在內,
當然天堂二鳥卜鵠、卜鴻也不例外。

  無名居士不由驚得楞住,上官相伸手一扶唐奕綸腕脈,只覺觸指冰冷,六脈
俱無,顯然氣絕多時。唯死者面目安祥,並無半點死前痛苦驚悸之色,栩栩如生
。但敵對雙力俱已死絕,不言而知是第三者所為,那麼此人呢?為何不挾持裴澤
、唐奕綸而去?

  此中玄虛,令人困惑,如老龍神、豐都鬼王、無名居士等人,無一不是當今
武林頂尖高手,蓋世凶邪,也如墜入五里雲霧中,渾然摸不著邊際。

  驀地--一個彪形大漢疾掠而入,神色匆惶向上官相道:「稟令主,純陽子
被劫……」說時,山谷響起一片異嘯,此起彼落,憑添了暮夜恐怖氣氛。

  上官相神色一變,喝道:「快走。」人影紛紛疾閃奪門而出。

  只留下無名居士一人猶豫了一下,也快步竄出門下,只見群邪電疾風飄向西
北方向奔去,自己黨羽驚疑四顧,嘯聲仍是此應彼和,暗道:「一著錯,全盤輸
,倘枯守此處,必成甕中之鱉。」他拿不準對方是否故張聲勢,虛聲恐嚇,在一
個時辰前,無名居士乃氣焰不可一世的人物,但自遇鳳舞嘯天後一腔銳氣全斂,
知武林人物人才輩出,不能恃強,用手一揮,率眾向東南而去。

       ※   ※   ※   ※   ※

  星斗閃爍,夜空蒼茫,距黎明尚有一段時刻,谷野風勢狂勁,嘯林回空,沙
沙盈耳之。遠處悸耳異嘯嗄然寂滅,沈暗中人影紛紛疾閃,遂如流星向矮屋撲來
。只聽一個嬌脆悅耳銀鈴語聲道:「將屋內之人悉數帶回。」

  閃爍星光映照下,隱約可見屋外立著一個嬌俏少女,衣裙飄飄,彷彿甚美。
矮屋內屍體俱已搬出挾著如飛奔去,僅有四個嬌小女婢身形望這少女前掠落,道
:「姑娘,還不動身麼?」少女似對這片山谷懷有無限留戀,轉面四顧,發出一
聲輕歎,緩緩走去。

  在這五女之後尾隨一條黑影,其後又有一雙人影遙遙尾隨。朝陽未升,萬山
叢中霏霧如煙,朝露染得群峰蒼翠碧綠,一座嶺脊上現出五女婀娜身影,羅衣飄
飄,乘風凌虛,宛如姑射仙子。陸曼玲穿著-身黃色的羅衣,星眸剪水,靨泛朝
霞,雲鬢墜環,肌膚勝雪,熒艷絕倫。

  她忽然停身另面嫣然嬌笑道:「那位武林朋友追蹤於我,何吝於現身。」突
然一個轉身,纖手向路旁一塊凸出的岩石後打去。一股暗勁挾著一蓬銀針暴射而
出,四個女婢取劍出鞘,精芒掣空飛撲而去,

  「啪」地一聲,岩石嘴為陸曼玲掌力摧折了尺許方圓一角,石屑濺飛如雨,
那蓬銀針疾射石後而去,四女婢劍勢交織罩壓而下。倏地石後一條身形衝霄拔空
,竟在精虹交織中穿隙而出,身化秋風落葉飄然沾地立在陸曼玲兩丈開外。陸曼
玲柳眉微皺,細細打量這人,只見此人是個四旬左右黑衣中年漢子,雖嫌面目森
冷,但英氣逼人。







  【第十八章】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四女婢出劍聚空,身形同地半空中一個轉側,飛鶯纖柳般飄落,分立四方,
將黑衣中年漢子圍在當中,劍尖斜指,寒星閃爍,分明內力已注在劍上,只要陸
曼玲一聲令下,立即揮劍出手。陸曼玲目中神光如挾霜刃,望了黑衣人一眼,道
:「尊駕好俊的武功。」語意寒冷如冰。

  黑衣人道:「姑娘誤會了,在下趕路追蹤一人,湊巧與姑娘走在同一條道上
。」

  陸曼玲微笑道:「天下居然有此巧合之事,尊駕追蹤的是誰?不知可否見告
?」

  突然-個女婢嬌聲驚呼道:「姑娘,你瞧此人肩上。」

  陸曼玲凝目望去,發現黑衣人肩上正是自己借與鳳舞嘯天那柄碧虹劍,不禁
寒湧雙靨,眉目之間隱泛殺機。黑主人面色一變,但立即鎮靜如常,道:「在下
肩上正是陸姑娘的碧虹劍,姑娘可容在下詳為解說麼?」

  陸曼玲道:「如蒙見告,自當洗耳恭聽。」

  黑衣人歎息一聲道:「這柄碧虹劍是在下向閔少俠借來……」

  陸曼玲柳眉一揚,道:「他真姓閔麼?」

  黑衣人顯然覽竹在胸,料得陸曼玲必有此一問,笑了一笑,答道:「當日這
位少俠與姑娘同陷身在龔煥翔宅中,他自稱姓閔,在下豈能擅自更易,其實他本
姓鳳舞名嘯天。」

  陸曼玲聞黑衣人提起往事,眼簾前依稀現出一個英姿颯爽,玉樹丰神,有種
令人不可抗拒的無形氣質鳳舞嘯天身影,螓首微頷道:「如此說來,尊駕定也去
過龔煥翔宅中地穴內了。」

  黑衣人搖首道:「在下身負毒傷,朝不保夕,焉能去此,在鳳舞少俠手中接
去此劍的另有其人。」

  陸曼玲道:「鳳舞少俠借取碧虹劍上避毒珠,就是為了尊駕麼?」黑衣人點
了點頭,陸曼玲忽仰望空中一朵白雲,沉吟思索一會,道:「尊駕可否將鳳舞少
俠來歷見告。」

  黑衣人面上陡現意難之色,長歎一聲道;「在下受人所托,本應忠人之事,
但如不奉告姑娘,姑娘定然疑心在下心懷詭詐,反而誤了鳳舞少俠大事,但願姑
娘守口如瓶。」說著望了四女婢一眼。

  陸曼玲知黑衣人心意,道:「俱是我貼身侍婢,忠心不渝,無慮洩露。」

  黑衣人道:「鳳舞少俠本是一孤兒,伶丁無依,幸遇一雙武林隱世已久伉儷
,愛他資質收作衣缽傳人,攜他離去。那知好景不長,未及半月,那武林高手突
告失蹤,其妻慘遭毒手,屍旁遺下一支鐵翅蝙蝠,鳳舞少俠適外出瀑澗沐浴返回
,倖免此難,見狀痛不欲生,誓報此仇,在山相候一月不見其師回轉,如非遭仇
毀屍滅跡亦必擄囚終生,不得則自下山,天涯覓訪仇跡,而又苦於身無武功,在
關外雪地冰中幾乎凍餓而斃……」

  陸曼玲暗道:「想不到他竟有一段如此慘痛的經歷,難怪他日中不時露出憂
鬱之色。」

  只聽黑衣人說下去:「為在下路經救起,結成忘年之交,少俠武功還是由在
下啟蒙,自此在下憐憫他際遇之慘,不惜奔走天涯海角,為其查訪仇蹤……」說
著忽黯然長歎道:「在下半年前茅山途中,為人暗襲,又被毒蛇所咬,鳳舞少俠
憂心奔波江湖覓取良藥,天緣湊巧,鳳舞少俠得遇姑娘,蒙慨贈碧虹劍相救在下
殘生,故姑娘亦無異救命恩人。」

  陸曼玲道:「尊駕知鳳舞少俠現在何處?」

  黑衣人搖首道:「在下燕京養傷,少俠留下碧虹劍將珠取去,不辭而別又從
入江湖訪覓仇跡,目下武林亂象巳萌,姑娘之名已遠震遐邇,天下注目,江湖之
事無不息息相關,所以在下認為鳳舞少俠必來此……」

  陸曼玲淡淡一笑道:「尊駕所說無疑是實,但有一點未免可疑,尊駕自始至
終就尾隨不釋,這只有鳳舞少俠可向我解說了,務請尊駕屈留,以客賓之位相待
如何?」

  黑衣人心中大駭,說道:「姑娘是否心疑在下居心叵測,口蜜腹劍,其實在
下問心無愧,不過事有湊巧,任憑在下舌爛蓮花均不能洗刷一身嫌疑,但在下無
意留下。」

  陸曼玲目蘊秋煞,冷冷說道:「我不過看在鳳舞少俠面上,不願與尊駕動手
罷了,難道要我……」說著姑娘嬌軀疾橫,一式乳燕穿簾射出,兩指虛空點去。


  身法之快,無與倫比,黑衣人只覺一縷指風點向肩頭,忙右掌一翻一式「金
絲纏腕」反扣陸曼玲而去。那知陸曼玲此式本屆虛招,指到半途疾撤右臂,左掌
虛立拂出。黑衣人只覺寒生丹田,飛速布泛全身,不禁機伶伶連打寒顫,面無人
色,宛如凍僵一般。

  陸曼玲身形未沾地,右手兩指疾逾電光石火向黑衣人右脅「天豁」穴點下。
這一指被點上,黑衣人一身武功必瘓攻廢去。正在此間不容髮之際,陸曼玲突聞
一個極熟稔的語聲:「姑娘手下留情?」

  陸曼玲不由心神一顫,右手硬向回撤,身形上撤,身形上拔,斜飄沾地,凝
目望去,只見一個面目森冷中年漢子卓立在那塊巖嘴上微笑注視著自己。那笑容
是陸曼玲極為熟悉的,那鳶肩蜂腰,灑脫不羈的身形也是她夢魂縈牽的,但面目
已換,森冷可怖。

  陸曼玲乍見此人,只覺芳心一顫,淒然一笑道:「是你。」她認出是鳳舞嘯
天。

  「正是在下。」鳳舞嘯天道:「姑娘別來無恙。」

  陸曼玲剪水雙眸泛出哀怨之色,道:「賤體托福,少俠別來可好。」

  鳳舞嘯天道:「在下庸碌,為人作嫁,並無稱道之處,怎比得姑娘英名遠播
,威震寰宇。」說著,手指黑衣人道:「崔大叔所說都是實情,望姑娘解開穴道
。」

  陸曼玲嫣然-笑,指落崔星五期門穴道,道:「看來,少俠定也尾隨賤妾甚
久。」

  鳳舞嘯天道:「舊誼難忘,在下身負師仇,奔波江湖尋覓兇手仇跡,目下武
林凶邪無一不有可疑,難脫罪嫌,只有暗中追查,才能察出絲馬跡,為此在下輕
不露面,在下固無意於紫陽圖解,實無涉身紛爭之必要,惟望姑娘事事如意。」


  說著略略一頓,目蘊深意望了陸曼玲一眼,接著道:「姑娘雄才大略,不勝
欽服,但在下耽憂姑娘此舉成敗關係至巨,為此懸心不下,趁途之便暗中防護,
崔大叔也是奉在下之命,豈能責怪於他。」

  陸曼玲道:「出君之口,入我之耳,賤妾怎能不信,少俠既無意於紫陽圖解
,可否請至賤妾犬牙洞總壇一敘,容賤妾叩甜兩次相救之德。」

  鳳舞嘯天搖搖首,微笑道:「犬牙洞並非姑娘總壇,姑娘此舉實含有深意在
內,再說在下如果去了犬牙洞,日後如有意外,在下豈非難脫洩露之嫌。」說著
長歎一聲,道:「老龍神上官相雖誤中姑娘詭計,但他也是個狡詐如狐,心機至
工的江湖巨擘,必然半途悔悟,如在下所料不差,他定然在途中趕來。」

  陸曼玲面色微變,道:「不料老龍神如此棘手,賤妾一番圖謀將付之流水矣
,還望念及舊誼相助才是。」

  鳳舞嘯天沉吟須臾,方道:「在下只可與姑娘退拒強敵,不願參與機密。」


  突然,一個彪形大漢飛奔而來,向陸曼玲稟道:「不知為何我等行蹤為老龍
神發現,現上官相聯合武林群雄追來,距此約莫五里之遙。」

  鳳舞嘯天忙向崔星五道:「大叔,請將碧虹劍交還小侄一用,大叔不可涉身
是非中,立即趕往閩北,小侄隨後趕來。」

  崔星五自陸曼玲解開穴道後,即運功調息,氣運周天,聞言立將碧虹劍解下
遞與鳳舞嘯天,道:「賢侄應謹慎從事,不可大意涉險。」說著一鶴沖天而起,
穿空疾杳,

  對峰嶺脊上突然人影紛紛現出,鳳舞嘯天手指一名俏麗女婢道:「陸姑娘,
在下暫借這位姐姐為伴,姑娘疾速離此。」說罷連聲催促。

  陸曼玲知不走也是不行,星眸中泛出感激之色,道:「賤妾在犬牙洞候駕。
務望撥空一敘。」急攜女婢疾奔如雷而去。

  那俏麗女婢靨上泛出一片紅霞,嬌羞不勝道:「少俠要婢子如何?」

  鳳舞嘯天正色道:「我們要佯裝一雙恩愛夫妻,千萬別讓群邪瞧出絲毫破綻
。姐姐芳名可否見告。」

  女婢更是紅雲泛靨,羞得粉頸低垂,低聲道:「婢子名喚於青蘭。」

  鳳舞嘯天驀地引頸發出一聲清越長嘯,立時萬山回應,震得林中棲禽升空噪
烏不絕。青蘭暗中驚宅,忖道:「這不是引狼入室麼?」忽感一雙強而有力的手
臂摟住纖腰,不禁芳心無主,猶若小鹿撞胸,卜卜亂跳,忍不住驚惶得輕聲嚶嚀
出口。

  只聽耳邊鳳舞嘯天道:「群邪轉瞬群來,姐姐請壓抑自制。」鳳舞嘯天挽著
青蘭緩緩前行,並肩指點林木巒壑之勝。

  忽聞身後身決破風之聲紛紛不絕,知群邪相率趕至,只覺一個熟稔的語聲菹
:「二位暫請留步。」

  兩人倏地停步轉身,抬面望去,只見玉虎幫幫主展天行,身後還隨著老龍神
上宮相,太極雙環劉文傑,江湖黑道響噹噹知名人物十數人。鳳舞嘯天挽著青蘭
纖腰上手臂未釋放,反而緊了一緊,兩道森冷的眼神打量了群邪兩眼,說道:「
呼喚在下為了何故?」

  展天行道:「方纔閣下為何發出長嘯?」

  「在下興之所至,不禁振吭而發,這也犯了諸位禁忌麼?」

  展天行堆下滿臉笑容,道:「閣下請勿誤會……」忽目注青蘭道:「這位是
……」

  鳳舞嘯天雙肩微挑,語帶怒音道:「乃是拙荊,尊駕請說明來意,尊駕可是
玉虎幫主麼?」

  展天行頷首道:「正是老朽,老朽等自密報,追蹤陸曼玲而來,賢伉儷可曾
發現陸曼玲等人形蹤麼?」

  鳳舞嘯天哈哈大笑道:「陸曼玲還會讓在下發現麼?不過在下於金陵城中相
遇貴幫彭堂主,並托在前往燕京之便面呈一函。」說著在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遞
與展天行。

  展天行見封面上果是彭天麟的筆跡,不由目露驚異之色,抽出信箋詳閱。上
官相忽驚噫一聲,目光凝注在鳳舞嘯天肩頭,道:「劉大俠,此人肩上長似為陸
曼玲那口碧虹劍。」

  劉文傑不禁一怔,道:「上官老師認得真切麼?」

  上官相道:「兄弟似未判斷有錯。」

  劉文傑緩緩上前一步,向鳳舞嘯天道:「老朽劉文傑,請問閣下身後長劍可
是碧虹劍。」

  鳳舞嘯天面色一沈,愈顯得冷漠可怖,冷笑道:「那太極雙環劉文傑乃武林
名宿,人極正派,為何與江湖黑道人物走在一處。」

  劉文傑放聲大笑道:「閣下是快人快語,但閣下當知涇渭分明之說。」

  鳳舞嘯天點頭輕笑一聲道:「劉大俠很會說話,大凡一人極難有始有終,蓋
棺論定方為真評。」

  驀地--上官相冷笑一聲,身形射出疾逾奔箭,探臂飛攫鳳舞嘯天肩後碧虹
劍。鳳舞嘯天鼻中怒哼一聲,兩指詭疾無倫一招「魁星點斗」向上官相攫來右臂
「曲池」穴上點去。這一招委實奇奧絕倫,勢若奔電,攻其必救。

  上官相不禁大驚,竟未料對方比自己出乎更快,若不急撤右手,一條臂膀必
廢在對方指力之下,上身猛向右側,硬生的將右臂望後回撤。怎奈鳳舞嘯天竟如
附骨之明般尋穴而至,追得老龍神身形風車般幾個旋轉,才避出鳳舞嘯天指力之
下。

  鳳舞嘯天停步不攻,目注上官相冷冷直笑。上官相激怒得殺機頓泛,暴喝道
:「尊駕休怨老夫辣手無情了。」

  鳳舞嘯天冷笑道:「上官相,除了玄陰雷珠在下尚畏怯三分外,休想傷得在
下分毫,但玄陰雷珠你僅有一顆,用來對付在下,未免暴殄,試想日後如遇強敵
,或是毀去紫陽圖解禁制,有何可恃。」

  這幾句話,上官相聽來不啻晴天霹靂,暗道:「此人是個極富心機人物,竟
拿準老夫弱點。」但他本是老奸巨滑,聞言哈哈放聲狂笑道:「老朽念在攫劍一
觀究竟,並非搏殺尊駕,才為尊駕所乘,何必施展玄陰雷珠,何況在場諸位無一
不是卓著盛名武功高絕不物,取尊駕性命易如探囊取物,尊駕未免大言不慚。」


  鳳舞嘯天知老龍神上官相歹毒心機,意在激使群邪向自己出手,好暗中觀察
自己武功來歷。其實,鳳舞嘯天也存心拖延時刻,以便陸曼玲得以安然達到犬牙
洞,聞言冷冷笑道:「在下看來俱是徒擁虛名,不堪一擊之輩。」此言一出,群
邪不禁紛紛怒形於色。

  劉文傑暗詫道:「此人怎麼如此自負,狂傲肆言,不惜觸犯眾怒……」

  一個瘦長藍衫五旬老者疾掠而出,手持一柄長可四尺二寸金鉞,刃口上泛出
藍汪汪光華,不言而知淬有劇毒,長笑一聲道:「不堪一擊之輩,願求教高明。
」說著一招「三環套月」,攻出,金鉞幻出三團寒暈,作品字形攻向鳳舞嘯天胸
前三大要害穴道。

  鳳舞嘯天身形一個旋轉,竟不離方寸之地讓開對方凌厲招式,大喝道:「且
慢。」

  瘦長老者冷笑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斷魂金鉞譚延棟出手毒辣,果然名不虛傳,但在下
先要把話說明。」話聲一頓,右手已自按著肩頭碧虹劍柄上,接道:「諸位有人
真正見識過碧虹劍麼?不妨說出此劍有何異處?」

  劉文傑歎息一聲道:「碧虹劍在武林中已播傳甚久,縱使不曾見過,也耳熟
能詳,盡人皆知,此劍鋒芒犀劍,吹毫可斷,不亞春秋神物,堪與上官令主那口
湛盧劍比美,最珍異處就是劍柄上嵌有龍眼大小避毒珠一顆,能百毒不侵,更可
解救罹受傷之人,不論毒性已否侵入臟腑,只要氣息尚有,經此珠施治必可痊癒
如初。」

  鳳舞嘯天聲寒如冰道:「那麼請劉大俠審視在下隨身寶劍是否為碧虹劍。」


  一聲龍吟過處,只見一道寒光逼人,碧虹劍隨著鳳舞嘯天手腕揮出,劍身手
指,芒光上顫出一點寒暈。劉文傑定睛望去,鳳舞嘯天劍柄那有什麼避毒珠,一
塊無半絲瑕疵黃玉嵌在握手之上,不禁一怔,回顧了上官相一眼。上官相亦是大
感意外,驚愕不止。

  鳳舞嘯天道:「譚老師,請放手施為吧,你我往日無怨,只須點到為止。」
譚廷棟目泛殺機,金鉞一招攻出,蕩起漫空鉞影,兵挾一片尖嘯勁風猛襲而至,
只見鳳舞嘯天斜身踏步,一式「樵子問路」出手。

  劉文傑暗道:「譚廷棟是個心狠手辣,卓著名聲江湖頂尖好手,此人竟使出
平凡劍招迎封,未免大意。」

  他料到鳳舞嘯天起手一式是故意淆惑譚廷棟心神,下一招必是辛辣詭異絕招
。豈料鳳舞嘯天這招「樵子問路」竟妨用無方,劍走斜鋒,弧形拐出。碧虹一閃
,只聽譚廷棟悶哼一聲,虹影流芒如電,喀喳一聲,金鉞已被削勾兩段,譚廷棟
一支右耳亦被寒芒削下落地,鮮血順著右頰淌了下來。

  譚廷棟大喝道:「譚某與你拚了。」面色激厲,形似瘋虎撲了上來,雙掌一
揚,打出六支月牙淬毒飛鏢。

  飛鏢打在鳳舞嘯天身上如中敗革,紛紛墜落在地,譚廷棟已自撲至。鳳舞嘯
天身形斜閃,左手疾出,一把扣住譚廷棟腕脈上。腕脈穴道乃人身要穴之一,被
鳳舞嘯天拿上之後,登時行血回攻內腑,四膚酸麻,功力似廢去一般,無力抗拒
,只見鳳舞嘯天一雙右拳勢如奔電攻向自己胸前,不禁大駭,叫道:「尊駕……


  語聲未了,一股暗勁沈逾千斤擊在胸口,只覺眼前一黑,張嘴噴出湧泉股一
股鮮血,心脈已是震斷,仰身登時斃命。鳳舞嘯天目注上官相道:「上官令主,
不堪一擊在下所言不虛吧?」

  上官相目睹不禁心頭猛凜,暗道:「此人武功委實已臻神化境界,瞧不出是
何來歷,怎麼目前武林人才輩出?」他不禁對圖霸武林之念信心動搖。

  只聽鳳舞嘯天冷笑一聲,又道:「上官相,難道你不知你今日處境已成眾矢
之的?多樹強敵,對你而言未必有利,眼前環伺你週身之人,無不暗中欲制你死
命後而甘心,俗彥有云:「盛滿之功,常敗於細微之事,酷烈之禍,多起於疏忽
之人,言盡於此,諸位珍重。」」說時左手巳牽著青蘭,身形潛龍升而起,疾如
流星奔空瀉落峰底。

  劉文傑大喝道:「諸位快追。」

  上官相道:「劉大俠可看出什麼蹊蹺?」

  「時刻無多,稍時再行奉告。」人已凌空騰起,群邪亦接蹤拔起,先後疾如
鷹隼瀉落谷底。

       ※   ※   ※   ※   ※

  只見鳳舞嘯天與青蘭肩攜手身法時疾時緩在谷底走去,並未隱蔽身形。上官
相等群邪遙遙尾隨鳳舞嘯天之後,並不急於捕獲,低聲向上官相道:「上官老師
,試想陸曼玲黨羽密佈金陵,無不在她眼目之下,此人身懷碧虹劍,陸曼玲怎會
讓他攜美同俱,逍遙物外……」

  上官相詫道:「劉大俠確認是碧虹劍麼?為何劍柄上無避毒之珠?」

  劉文傑微笑道:「上官老師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此人無疑是陸曼玲得
力臂助,我等追蹤於他,必可找出陸曼玲巢穴所在。」

  上官相不禁恍然大悟,暗道:「劉文傑果梟雄奇才,日後對他宜多加留神-
二。」內心又加上一重陰影。

  青蘭為鳳舞嘯天攜手挽腰,只覺一種異樣感覺泛布全身,似溫馨又似甜蜜,
似羞澀又感惶惑不安,假鴛侶不比真夫妻,這滋味只有身歷其境之人才能體會出
。鳳舞嘯天似感青蘭心神不寧,道:「青蘭姐姐,你有什麼心事麼?」

  青蘭陡地霞湧雙靨,輕搖螓首,幽幽一笑道:「婢子並無什麼心事,只感覺
群邪暗躡身後不禁擔憂凶多吉少。」

  鳳舞嘯天朗笑道:「在下就是要他們追來,使陸姑娘能從容佈置,群邪勾心
鬥角,蛇鼠兩端,諒群邪不敢向你我妄自伸手。」

  青蘭忽嫣然一笑道:「鳳舞少俠,你究竟愛不愛我們姑娘?」

  鳳舞嘯天料不到青蘭有此一問,不由呆得一呆,道:「人非太上,豈能無情
,陸姑娘絕世風華,秀外慧中,在下自慚形穢,何敢妄想,在下身負大仇,不欲
以兒女私情羈束。」

  青蘭眸中忽露出似笑非笑之色,斜睨流波,嬌聲道:「少俠你這是真心話麼
?」

  鳳舞嘯天忽道:「快走。」右手略提,青蘭身形似飛燕被鳳舞嘯天帶起曳空
而去,劉文傑等遙遙發現大驚,奮起直追。

  鳳舞嘯天帶著青蘭落入一片綿密忽郁森林中,只見如來妙手盧迪立在林中。
青蘭不識盧迪其人是何來歷,禁不住花容失色。鳳舞嘯天忙道:「老哥哥,勞煩
把這位姑娘帶走,不可使群邪發現,最好送交陸姑娘處。」

  盧迪笑道:「老弟之命敢不遵,下油鍋,上刀山,賠上一條老命都成。」

  鳳舞嘯天解下碧虹劍交與青蘭,道:「此劍煩請姐姐璧還陸姑娘,避毒珠在
下尚須借用一時,亦望轉告。」

  青蘭玉手連搖不接,道:「我們姑娘並未說過收回碧虹劍之語,婢子恐受責
,無法從命。」這青蘭小妮子深知陸曼玲心意,借劍示愛,芳心默許,以劍定情
,怎可將劍帶回,何況她自己亦為鳳舞嘯天那不可抗拒的氣質所吸引,戀戀不捨
分開,如此才可使鳳舞嘯天睹劍思人,矢志不渝。

  鳳舞嘯天因急於遣走二人,催促離開,目注二人身形消失於莽林中才鬆了一
口氣。他知群邪定在林外嚴密監視,一時之間不敢妄入林中,在盧迪留置包裹內
,取出一面銅鏡重易容恢復彭天麟模樣,握著碧虹劍大步邁出。

  果然為他料中,群邪均在林外遲疑猶豫不定,上官相冷笑道:「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兄弟偏不信此人武功強過我上官相。」身形才動,即見彭天麟握著碧
虹劍邁出林來,不由驚愕得退了一步。

  展天行亦大感意外,詫道:「你為何……」說時目注彭天麟手中緊握著那口
碧虹劍上,只覺甚難措詞詢問。

  彭天麟微笑道:「幫主,屬下有函帶呈幫主,諒已過目。」

  展天行頷首道:「愚兄已覽悉……」

  彭天麟搶口接道:「此人亦姓彭,誼屬同宗,是屬下的忘年之交,方才與他
伉儷相遇時,特將此劍轉贈屬下,並說他無意於江湖,偕妻將歸隱於洱海雲水蒼
茫間,留下此劍無用,舉以相贈。」

  上官相冷笑道:「此劍是碧虹麼?豈知此人不是嫁禍於你。」

  彭天麟眉梢乏出一絲怒意,沈聲道:「上官令主,無須危言聳聽,你我都是
江湖人物,歷艱險危難,才活上這把年紀,彭某交友一生忠恕無虧,諒還不致遇
上這事。」上官相被說得老臉一紅,暗中已泛殺機。

  只見彭天麟向展天行道:「屬下得自茅堂主飛報,因幫中有事料理,請幫主
趕回燕京。」

  劉文傑忽微笑道:「彭堂主,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麼?」

  彭天麟緩緩轉目望著劉文傑道:「劉大俠可是說在下不能保有此劍麼?大俠
持身方正,譽滿四海,既出此話,愛護之情至為心感,但在下不信有誰敢一攖鋒
芒。」說時目注展天行道:「幫主,咱們走吧。」

  尚未轉身之際,一條身影如電閃撲來,陰側側笑道:「你想走麼?須留下此
劍?」

  此人撲勢雖快,彭天麟比他更快,只見碧虹劍一閃,只聽一聲淒厲慘叫騰起
,此人身軀震起半空,兩支臂膀離肩墜地,鮮血如注。只見那人斷線之鳶般墜下
,昏死在地,群邪望去,見是淮南七雄中老三賀良。賀良人稱無翅黃蜂,惡行滔
天,武功亦屬上乘,怎奈經不起碧虹劍鋒芒犀利,勢若雷奔,被斷去雙臂,這也
是他作惡多端之報。

  淮南六雄大怒,紛紛撲上,獰喝道:「玉虎幫年來也太倡狂了,竟敢在江南
地面胡作非為,彭天麟,須知血債血還,還不束手認罪麼?」

  彭天麟哈哈大笑道:「難道六俠有目如盲麼?是誰先猝襲施展毒手,哼,彭
某不可任人凌辱,顛倒是非,不論黑白,枉稱淮南七雄。」

  六雄不禁語塞,只聽一人暴笑道:「誰叫你出口狂言,目無餘子。」

  彭天麟冷冷一笑道:「彭某一生言行如一,無絲毫誇張浮延之處,六位不信
,請試攖鋒芒犀利否?」

  淮南六雄當著群邪面前,豈能示懼,何況老三斷臂之仇,不容不報,各立方
位,倏地激射而出,快如奔箭,刃芒閃電,掌風如山,向彭天麟猛襲而去。展天
行暗暗為彭天麟捏著一把汗,只覺彭天麟往昔沉穩持重性情,大為不同,此舉實
犯重怒,不禁為彭天麟憂。只見彭天麟大喝一聲,一招「回風鳳舞柳」掃出,一
圈寒芒暴漲如同馭劍虛空而出。

  劉文傑一見,暗驚道:「此乃內家馭劍絕乘手法,彭天麟雖習得皮毛,巳自
威力絕倫,無怪玉虎幫威焰甚盛。」

  碧虹一閃,當場披靡。淮南六雄只慘嗥尖聲,寒芒已自迎腰而過,屍分兩截
,鮮血成渠,死狀慘不忍睹。群邪見狀不禁膽寒懾住,均料不到玉虎幫堂主竟有
如此驚人超絕的武學。展天行面色平靜如恆,其實內心亦喜亦憂。

  上官相冷笑一聲,向展天行道:「展幫主,你任屬下橫行屠殺不聞不問,是
否存心擺顏色給兄弟等瞧瞧。」

  展天行淡淡一笑道:「展某自問無此用心,是誰橫加攔截阻止展某兩人回京
?」

  上官相怒道:「展幫主是否還記得我等來金陵之前,約誓共進共退,不可中
途背盟,是你自食其言,怎能尤人。」

  展天行道:「上官老師是否自比此行龍頭盟主?」

  老龍神上官相被展天同撞得啞口無言,面色如同巽血,功行兩臂,留勁不發
,喝道:「展天行,你既不仁,休怨我上官相不義。」語聲森冷,悸人心神。

  彭天麟橫劍當胸,冷笑道:「上官相是想動武麼?哼!別人懼你玄陰雷珠,
彭某則不屑一顧。」

  上官相只覺心神一凜,放聲狂笑道:「制你死命尚用得著玄陰雷珠麼?你未
免太小視我上官相。」

  彭天麟沈聲道:「那麼不妨你我印證胸中武學,只要你不施展暗算,諒彭某
未必落敗。」說時身形一沈,左掌立胸,右手橫劍上挑,腳下暗扣子午,上身微
欠。

  上官相聞得彭天麟口出狂言,鳳舞落自己,目中怒焰暴射,及見彭天麟劍訣
一引,不由駭然色變。劉文傑也禁不住神色連變,原來彭天麟劍訣,是少林達摩
絕學「降龍伏虎」劍法中「我佛問心」。他深知「降龍伏虎」劍法乃少林不傳之
秘,威力強猛絕倫,暗道:「莫非彭天麟出身少林,但「降龍伏虎」劍法為少林
歷代相戒視為不傳之秘,僅掌門至尊及根骨奇佳,品行端正,修為功深的弟子得
獲此真傳,除掌門至尊外,少林數百年來僅有限五人獲此際遇,無論如何也不容
傳一俗家弟子。」

  這道理委實理解不透,劉文傑只有推測彭天麟擺此架式目的在於恐嚇上官相
,其實並不諳曉「降龍伏虎」劍法。但上官相並非這麼想,只覺心頭猛張,反腕
擊出一支龍旗令,面色變得森冷駭人。劉文傑忽道:「彭堂主是少林俗家高弟麼
?」

  彭天麟淡淡一笑道:「少林規律森嚴,怎能收彭某放蕩不羈,聲色犬馬如此
品行之人,彭某胸羅博雜不純,難臻化境。」

  上官相突大喝一聲道:「彭天麟,還不納命來。」龍旗令一揮,立時撒下漫
空旗影,挾著一片山湧潮奔的罡勁攻去。

  彭天麟身形一挪,移宮換鬥,碧虹劍一招「蓮池法雨」趨出,灑出千萬寒星
,飛湧而出,劍如風濤,勢若排山倒海,立時把上官相迫出一步,右臂撼震,劉
文傑目光頓露驚駭之色。

  彭天麟一招得勢,劍招疾變,一連攻出七招。這七招乃屬包括各大門派的絕
招,融合得天衣無縫,神奇無比。只見碧虹驚天,寒星爆鳳舞,十丈以內,草木
支葉紛紛雜枝瀰漫揚空。「喀喳」一聲,上官相手中龍旗令被削成兩截,身形衝
霄升空飛起,發出一聲刺耳厲嘯遁去。

  展天行長歎一聲,道:「彭師弟,你削斷他的龍旗令,仇已結下,那厲嘯之
聲怨毒無比,本幫今後必枕席不安矣。」

  彭天麟道:「幫主且莫見責,屬下為勢所逼,不得不爾,上官相狂傲凌人,
如不示以顏色,更將得寸進尺,幫主,咱們走吧。」雙臂一振,穿空拔起。

  展天行忙拱手道:「諸位珍重。」潛龍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幾個起落,已
落在數十丈外。

  彭天麟忽頓住身形,回面向展天行道:「幫主似感覺屬下不似往昔為人麼?
其實今日本幫危如壘卵,交相煎迫,內憂外患,若不如此,群邪更視本幫無人,
今後武林群雄將不敢輕捋虎鬚了。」

  展天行歎息道:「數十年交往,尚不知師弟身負曠世絕學,愚兄誠無知人之
明,不勝汗顏。」

  彭天麟大笑道:「幫主你也為屬下愚弄了,屬下那裡全身懷曠世絕學,這不
過全仗著此劍之助,屬下友人較屬下更為放蕩形骸,不耐與上官相等糾纏,為此
借劍並受指教嚇退上官相,明晨尚須將劍交還原主。」說此一頓,望了展天行一
眼,道:「屬下有誑騙之罪,茅堂主並無飛書來此,但幫主不可捲入一是非漩渦
中,陸曼玲奪劍前怨,蓄意安排詭計,將群邪一網打盡,轉眼將掀起一片腥風血
雨,望幫主置身事外,立即返轉總壇。」

  展天行頷首:「賢弟之言極是,就是賢弟不來,愚兄也要設計抽身。」

  彭天麟道:「屬下尚須在金陵勾留數日,即趕往武夷一行。」

       ※   ※   ※   ※   ※

  展天行與彭天麟就此分手,彭天麟目送展天行身形消失後,只覺山風撲面,
衣袂拂蕩,空山枯寂,不禁胸中泛起一陣無名惆悵。忽聽風送入耳一個銀鈴語聲
:「嘯弟。」

  鳳舞嘯天不禁-怔,轉面望去,只見何湘君倚著一株古樹,晶澈雙眸凝視自
己,驚哦了一聲,道:「湘姐怎麼也來了。」

  何湘君一身翠色羅衣,明眸皓齒,瓠犀半露,較在京時更顯得美艷絕倫。鳳
舞嘯天不禁目定神馳,看得呆了。何湘君芙蓉雙靨湧上兩朵紅霞,白了鳳舞嘯天
一眼,嬌嗔道:「嘯弟,你隨我來,我有話說。」鳳舞嘯天恍悟自己失態忘形,
不由臉上一熱,身形急躍隨著何湘君走去。

  只見何湘君越走越快,疾行如風,穿谷回巒,松影披拂中,隱約現出紅牆一
角。行到此處,已可瞧出那是一座尼庵,何湘君疾閃入庵而杳,鳳舞嘯天尚未跨
入庵門,只聽春梅嬌脆語聲道:「鳳舞公子,我們小姐這幾日心緒不快,你得謹
慎點說話,免觸小姐動怒,鬧僵了不可收拾。」說時,春梅已側閃出庵。

  鳳舞嘯天不禁呆住,道:「春梅姐姐,在下自問無何得罪湘姐之處,請賜告
其詳以便窮於應付。」

  春梅星眸斜睨,似笑非笑,鼻中輕哼一聲道:「那就要問公子自己,婢子如
何知道。」

  鳳舞嘯天知道春梅故意使刁,唉聲歎氣道:「在下身受湘姐救命之恩,雖肝
腦塗地,亦難相報於萬一,別人不知,難道姐姐亦不與在下解說麼?」

  春梅嫣然一笑道:「這等事婢子難於啟齒,解鈴還是繫鈴人,公子請自為其
難吧。」

  鳳舞嘯天見春梅如此刁難,知其中必有蹊蹺,不禁婉言哀求道:「姐姐,難
道你不見憐在下,任由冤屈至死嗎?」

  春梅凝視了鳳舞嘯天一眼,情意款款歎息一聲道:「公子先去婢子屋裡梳洗
,婢子也不知小姐為了什麼?小姐性情婢子最是深知,剛烈嫉惡,辣手無情,公
子如無虧心,不妨坦陳相告。」說時已自蓮步姍姍走入庵門。鳳舞嘯天暗歎了一
聲,懷著滿腹心事緊隨春梅身後進去。

  一間靜室中,地面被掃得一塵不雜,窗外幽篁淡月,綠映眉宇,雖在盛夏,
室內涼爽宜人。何湘君已換上睡袍,獨坐窗前,一手支頤,凝視窗外若有所思,
房門虛掩著,岑寂如水。一陣擊指敲門聲,衝破了這如水沉寂,何湘君冷冰冰道
:「進來。」緩緩轉身過去。

  只見鳳舞嘯天已恢復玉樹丰神,秀逸灑脫本來面目,不禁芳心微震,淡淡-
笑道:「請坐。」

  鳳舞嘯天一揖至地,道:「湘姐,多日不見,湘姐玉體可好?」

  何湘君冷冷說道:「虧你還記得我。」

  鳳舞嘯天聞言不禁一呆,只見何湘君又轉過身去,心中暗暗納悶,低聲道:
「湘姐,小弟有何不對之處,湘姐可面斥,不要讓在下含冤莫白。」何湘君默然
不答。

  訥訥說不出口,只覺滿腹委屈,鳳舞嘯天不由僵住,室中又重複一片死寂。
門外春梅忽探首進來,示意鳳舞嘯天屈膝。鳳舞嘯天玉面一紅,暗歎一聲,道:
「湘姐,小弟如屬該死,請明言責斥。」何湘君仍是不答。

  鳳舞嘯天道:「小弟跪下了。」說著雙膝立跪。

  何湘君倏地立起,目泛怒光,但與鳳舞嘯天目光一接,不由芳心立軟,嗔道
:「昂藏七尺,怎可與婦人屈膝。」

  鳳舞嘯天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小弟身受湘姐救命大恩,傳藝之德…
…」

  何湘君嗔道:「不要說啦。」說著不禁玉手相扶。

  鳳舞嘯天不允立起,道:「湘姐若不明言小弟有何過錯,小弟至死也不肯起
來。」

  何湘君哀怨出聲長歎,星眸一紅,淚光涔然微滴,道:「這不怪你……」

  鳳舞嘯天隨著何湘君玉手而起,暗道:「不怪我,怪誰咧?」

  只聽何湘君說下去:「只怪陸曼玲美艷絕倫,心機獨擅,令人傾倒,不要說
你,連我換作男子,也要拜倒裙下。」

  鳳舞嘯天不禁面紅耳赤,矢誓分辯道:「湘姐,小弟並無失檢之處,亦無男
女愛好之念,大概傳聞失實,湘姐……」

  何湘君淒然一笑道:「陸曼玲慨然贈劍,已種情根,我深知你最重情感,緬
懷前情,事事維護,從定風珠一事可為證明。」

  鳳舞嘯天不禁恍然大悟,長歎一聲道:「湘姐,你誤會了,小弟動機純正,
種種作為,都是為了湘姐。」

  何湘君玉靨飛紅,嗔道:「別胡說啦,如真為了我,也不致讓楊春為陸曼玲
挾擄安然逃離,眼得如非你橫身攔阻,犬牙洞外已是強敵畢至,陸曼玲窮於應付
矣。」

  鳳舞嘯天搖首道:「湘姐豈不知天下事欲速則不達,陸曼玲亦未將定風珠得
手,以楊春作餌,故佈疑陣,使群邪互相猜疑,再從中挑剔殘殺,坐收漁利,用
心雖詭,亦無可厚非。」

  何湘君柳眉一挑,嬌笑道:「言為心聲,你這不是幫著她說話麼?」

  鳳舞嘯天玉面一紅,歎息道:「湘姐有所不知,小弟從她婢女口中套出一絲
端倪,陸曼玲處境如同湘姐一般,其父海天釣叟亦無故失蹤,陸曼玲疑心為仇家
所害,是以明為謀奪紫陽圖解,圖羈武林,其實暗中探訪其父生死下落。」

  何湘君星眸中泛出半信半疑之色,嫣然笑道:「有這等事麼?那麼她為何擄
裴澤和唐奕綸,又放出藏有紫陽真人潑墨真跡風聲,以身犯險,語雲謀定後動,
她如此輕舉,倘真如你所言,未免不智。」

  鳳舞嘯天道:「小弟未去過犬牙洞,有否紫陽真人潑墨真跡尚是一個疑問,
如小弟所料不差,她此舉系由於羽毛不豐,誘使群邪自投羅網,收作己用,另尚
藏有深意在內拾目的不外使強敵大仇自敗形蹤。」

  何湘君道:「嘯弟這數月曆練,已是玲瓏通達,非但處世有方,而且詞鋒犀
利。」言下之意,猶是不信。

  大凡男女之間,情愫一生,立為妒念所擾,恐第三者橫刀奪愛,何湘君雖慧
心靈思,巾幗奇女,亦所難免。鳳舞嘯天聰穎無比,那還聽不出弦外之音,苦笑
道:「怎麼湘姐還不信小弟。」

  何湘君玉靨微紅,笑道:「天下那有坐懷不亂的魯男子,食色性也,嘯弟何
能例外。」

  鳳舞嘯天不禁苦笑了笑,道:「湘姐,小弟只有一句話要說,這話久理心底
,始終未敢吐露,小弟愛的是你。」何湘君料不到鳳舞嘯天如此單刀直入,毫無
涵蓄地示愛,不禁兩朵紅雲,湧上玉靨,螓首不由自主垂下,嬌羞不勝。

  只聽鳳舞嘯天黯然歎息道:「湘姐天人,小弟一介凡夫,何敢妄念,只望眼
皮上供養終生,於願足矣。」

  何湘君忽抬面嬌嗔道:「你越來越油腔滑調了,無初見時老成持重。」

  鳳舞嘯天赧然一笑道:「湘姐既至金陵,當知移墨珠傳聞。」

  何湘君道:「風聞移墨珠落在秦淮名妓女香玉手中,陸曼玲為此扮成翩翩少
年書生,希冀在香玉手中誆取,怎奈棋差一著,為人捷足先登劫去。」

  「這是事實。」

  「但陸曼玲一計不成,二計再生,萬一劫珠人與陸曼玲沆瀣一氣,或結連理
,愚姐所謀勢成泡影。」

  鳳舞嘯天不禁失笑道:「倘真個陸曼玲言行如一,持有移墨珠並家室猶虛之
年少英俊,將成附風佳客,除小弟外並無人可選。」何湘君星眸中不禁射出驚異
之色,鳳舞嘯天掌心一舒,赫然正是晶瑩滾轉的移墨珠。

  「原來你就是劫珠之人。」何湘君不由芳心內疚,暗道:「我幾乎錯怪了他
。」盈盈一笑,又道:「你別誇口,我最擅風鑒,你命宮多魔,主患陰人,陸曼
玲她豈肯放過你。」

  鳳舞嘯天雖然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是他是極聰明的人,他知道何湘君
是患得患失心理在作怪,腦海中驀地有個膽大的念頭閃現。他大膽地坐在她的身
旁,深情地注視著她,說道:「湘姐,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心嗎?」

  何湘君在他大膽而多情的目光注視下,無限嬌羞地低下了頭,卻又不時地撲
閃著那雙美麗的杏眼偷瞟鳳舞嘯天兩眼,嬌嗔道:「嘯弟,你怎麼這樣看人?」


  看著何湘君這嬌羞無限的俏模樣,鳳舞嘯天忍不住輕輕將她攬入懷中,輕聲
說道:「湘姐,我好愛你呀。」說著用雙手摟著她的香肩,低頭輕吻著她的紅唇


  何湘君驟然遭襲,嬌喘著道:「嘯弟……不……不要……不要這……這樣…
…」鳳舞嘯天那灼熱的嘴唇,已再次緊緊壓在她那紅艷誘人的朱唇上。

  鳳舞嘯天這種狂野,強烈的表達方式,使她無法抗拒,無法招架,他那熱情
如火的眼神,他那強而有力略帶野性的動作,他激動侵略性的雙唇,使他意亂情
迷,不能自己。何湘君感到一陣暈眩,昏昏沉沉,既不能思想,也失去了判斷能
力。他的臂膀如此強壯,如此有力,把她緊緊摟住,擁進懷裡,她感覺一陣窒息
,快要被他揉碎。

  突然--一股激盪灼熱的暖流,從跨間直湧入她的心底,她突然感覺軟綿綿
的,渾身乏力,就像虛脫了似的。接著,身子猛的一額,一陣暈眩,她已經迷失
了自己。他那熱情如火的眼神、他那強而有力的臂膀、他那狂野激烈的動作、他
那雄壯溫暖的胸膛、還有他那厚實,灼熱,激動,帶有侵略性的嘴唇,使她沉醉
,迷失,於是,她漸漸開始溶化了。

  何湘君的心弦被他撥弄得抖動起來,就像一首聞所未聞的人間仙樂,突然奇
妙而令人嚮往的在她心靈深處演奏起來。啊,這時多麼美好奇妙,令人奔放飛躍
的感覺。她的心飄浮,飄浮,她的身子在膨脹,膨脹,她的意念在飛躍,飛躍。


  鳳舞嘯天的人就像置身於熊熊的烈焰中,晃眼之間,業已化為灰燼,隨風而
去,逐漸擴散,終於了無痕跡。何湘君緩緩睜開眼睛,沒有說話,也沒有吭聲兒
,連大氣兒都沒敢喘一下兒,一動不動的默默瞅著鳳舞嘯天,似乎是生怕這前所
未曾體會過的美好奇妙感覺,突然會受到驚嚇,鴻飛冥冥,悄悄兒溜走。

  驀地,鳳舞嘯天那狂野灼熱的眼神,忽然間從她臉上緩緩向下移動起來,臉
上肌肉不停的抽搐著,就像中了邪似的。原來何湘君的衣服,在她和鳳舞嘯天激
烈狂放的熱吻中,不知不覺的撇了開來;那怒峙顫動的雙箏,盈握的柳腰,玲瓏
的曲線,微凸的小腹,茵茵的芳草,白嫩的圓臀,桃源洞口,蓄朱暗藏,玉體橫
陳,國色天香。渾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散發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青春氣息
,和撩人遐思綺念的處女體香。

  何湘君被他那貪婪的眼神,看得玉面飛霞,心如鹿撞,伸手一拉衣服,羞怯
怯的輕輕白了他一眼,編貝皓齒,輕咬朱唇,緩緩低下頭去。她知道鳳舞嘯天眼
睛在看什麼,心裡在想什麼。何湘君在想:「不,我不能太隨便,因為我還是處
子之身。嗯,我要堅守蓬門,斷斷不能讓他乘虛而入。」

  何湘君的腦海中,就像狂濤巨浪一樣,不停的翻滾,不斷的在想,理智告訴
她,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不能稍有逾越。但是她卻下意識的希望鳳舞嘯天對她
採取行動,加以襲擊,甚至於怕他臨陣退卻。因為,鳳舞嘯天散發著令人無法抗
拒的熱力,他有一種讓女人悴然心動的喜悅和魅力。

  當她第一眼見到鳳舞嘯天的時候,雖然那時鳳舞嘯天還是個小廝的打扮,但
是那種超凡脫俗的氣質卻是隱藏不住的,她居然將「雪參丸」送給了他。後來她
有教他練功,托付重要使命,直覺告訴她,鳳舞嘯天就是和她長相廝守,共度終
身的人。

  她知道,機緣巧合,一閃即逝,錯過這個村兒,再也沒有這個店兒,何況還
有陸曼玲等強勁對手。人神交戰,良久,她有了決定。現在她想試探一下這個她
所心愛的男人,是否也因為愛她而為她發狂,同時她也想證明一下兒自己業已完
全成熟,成熟得可以任君采折。

  一陣沉寂,何湘君的芳心在往下沉,因為鳳舞嘯天一直沒有動靜。剎那之間
,她的信心動搖了,自尊似乎也受到了傷害,眉鎖輕愁,粉面飛霜,現出一抹淡
淡的幽怨和悲哀。何湘君忍不住抬眼向鳳舞嘯天瞟去,她不瞟還好,這一瞟決定
了她終身命運。

  只見鳳舞嘯天面紅如火,青筋畢露,雙目血絲密佈,直欲噴火,充滿狂野獸
性飢渴難耐的欲焰,正一瞬不瞬的死死盯著她那兩腿之間最神秘的三角地帶。他
的呼吸沉重快速,他臉上的肌肉在抽搐痙攣,身子也在微微不停的顫抖著,牙關
緊呀,腦門兒發亮,似在強行壓抑,克制自己業已氾濫的狂野獸性,和已熊熊燃
起的欲焰。

  何湘君那媚態橫生,略帶挑逗性的輕輕一瞟,不但刺激升高了他的欲焰情火
,同時,也好像給了他莫大的暗示和鼓勵。於是鳳舞嘯天漸漸開始行動了,他的
呼吸更為沉重,而略帶喘息,他笨拙強有力的雙手,在她那玲瓏裸程的玉體上,
放肆而毫無顧及的遊走動作起來。

  就像初次獵食的小獸,本能的向獵物展開了攻擊,何湘君那亮如星辰的雙眸
,睜得更大,更圓,更亮,水汪汪的,她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男人這種表情,也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到臉上突然一陣火辣辣的,狂喘吁吁,心臟也跟著急驟的
狂跳起來。

  她和鳳舞嘯天已兩情相悅,芳心早許,因此她並沒有感覺害怕,也未受到驚
嚇,只是覺得心裡不安,怪怪的,挺刺激,既沉醉,又新鮮,有種說不出來的奇
妙感覺。驀地眼前一黑,接著一聲嬌呼,但見兩條人影業已合而為一,四片嘴唇
已緊緊粘合在一起,吸吮狂吻。

  鳳舞嘯天這種狂野,強烈,侵略,而略帶粗暴的動作,使她意亂情迷,令她
無法招架了,也迷失了自己。何湘君只覺得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的,
既不能說話,也無法思想,更失去拒絕和反抗的力量。緊張,不安,震悸,漸漸
變得好刺激,好甜蜜,好奇妙,這是多麼美好而奇妙的感覺。

  現在何湘君突然感覺到,接近的不只是他們的身體,而他們兩個人的心,也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的接近過,良久,何湘君突然用盡生平之力將他推
開。鳳舞嘯天有些不安,感到慌亂,深情癡迷的瞅著她,歉然難安的喃喃說道:
「湘姐,我……」千言萬語,亦無法表達他此時的心意,他眼睛裡的熾烈欲焰,
卻是有增無減。

  何湘君怔怔望著她,她並不想哭,也沒感到難堪和羞恥,可是她卻眼睛一紅
,淚水漣漣,奪眶而出,默默無語,背過身去。鳳舞嘯天這一下兒可傻了眼,笨
手笨腳的扳過她的嬌軀惶恐不安的說道:「湘姐,你……」就聽「啪」的一聲脆
響,鳳舞嘯天的話還沒說完,何湘君右手一揚,狠狠給了他一大耳括子。

  鳳舞嘯天輕撫著臉上浮起的指痕,怔怔出神。何湘君心頭狂震,默默望著打
人的手掌,人在抽搐,心在抽痛,淚水不停的滴落,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
樣做?她深深愛著鳳舞嘯天,已視他為未來的夫婿,心裡並沒有拒絕他的意思,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那她為什麼還要打他呢?女人心,海底針。相信
何湘君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陣沉寂,忽的人影一閃,接著又是一聲嬌啼。鳳舞嘯天已快如閃電,死死
將何湘君摟住,擁進懷裡,把他那灼熱厚實的雙眉,又緊緊粘合在她的小巧的朱
唇上。一陣火熱激盪的暖流,剎那之間,已經注入了她的心靈深處。

  十個女人九個肯,但初次做這種事兒,總是半推半就,捏一半兒,再大膽的
女人,也不願意採取主動。何湘君是女人,當然也不可能例外。她雖然是一千個
肯,一萬個肯,但也得反抗,裝腔作勢一番沒想到卻已渾身乏力,軟綿綿的,整
個人就像突然虛脫似的。一陣暈眩,她已魂飛天外,飄飄欲仙,不知道自己置身
於何處?

  鳳舞嘯天那狂野的動作,他那灼熱逼人的眼神,他那濕潤滑膩的嘴唇,他那
舒適溫暖的胸膛,他那強而有力的臂膀,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心醉。於是何
湘君開始溶化了,她癡迷的輕呼,緩緩閉上雙眸。殘餘的淚珠,滑落到兩人口中
,熱熱的,怪怪的,鹹鹹的,這是一種極為奇特的感覺,誰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兒。

  何湘君的身子嬌慵無力,軟綿綿的,就像虛脫了似的,腦子裡一片片空白,
忘記了過去,迷那樣的虛無,那麼的飄緲,看不見,摸不到,隨風飄蕩,隨風擴
散,剎那之間,業已了無痕跡。驀地,何湘君心頭一震,一種更為奇怪的感覺,
也隨著升起,就在嬌喘朱唇微張之際,鳳舞嘯天的舌尖突然用力一頂,一下子滑
進了她的櫻桃小口中。

  鳳舞嘯天的舌尖光滑,濕潤,火熱,就像一條靈蛇似的在她的口腔中不停的
騰躍翻攪。何湘君被塞得滿滿的,有種窒息的感覺,心弦在巨烈的抖動,好奇妙
的感覺,奇妙得令人欲仙欲死。一陣暈眩,已失去了抗拒的能力,既然無拒,那
就接納迎合著他了,於是,她也開始行動了。

  何湘君的生理和心理,產生了人類本能的反應,她不但不再抗拒,雙臂反而
用力緊緊勾住他的脖子,口腔用力吸吮著他的舌頭,輕咬細磨,用力再用力,速
度越來越快,窒息中有著說不出來的快感終至瘋狂。經過一個香甜的長吻,直吻
得何湘君透不過氣來了,兩人才戀戀不捨地分開,深情的互相凝視著,兩人沒有
言語,衣服極其自然地從身上褪落,沒有矯情、沒有做作,兩人互相依戀對方,
互相尋求對方,互相給予對方愛的真諦。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兩人的衣服已經
脫光,兩人深深地擁吻成一團,彼此的舌頭在彼此的嘴中糾纏著,糾纏著分不清


  何湘君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胸部更是開始快速起伏,那一對豐滿結實的乳
房在鳳舞嘯天胸前不斷膨脹、顫動,令鳳舞嘯天興奮異常,鳳舞嘯天輕輕地將她
放在床上,低頭吻著她那豐滿而富有彈性的玉乳,並不停地在她全身的敏感部位
撫摸。

  鳳舞嘯天仔細打量何湘君那迷人的胴體:只見她圓潤的臉蛋上,淡如遠山的
柳眉下,亮如點漆的杏眼泛著動人的秋波,紅潤的櫻桃小口,讓人愛不釋口;一
身又白又嫩的玉膚,滑膩光潔;曲線優美的身材,浮凹畢現;豐腴的玉臂,肉感
十足。

  高聳豐滿的玉乳,恰似兩座對峙的玉女峰,峰頂兩顆鮮紅色的乳頭,如兩粒
鮮艷動人的珍珠;因兩乳太高,所以雙峰之間形成一道深深的峽谷,下面是一漫
平川的光滑柔軟的腹部;迷人的盈盈細腰,充滿了女性的魅力,性感十足。

  春蔥似的大腿,豐滿柔嫩,粉妝玉琢;大腿根部的三角地帶,毛茸茸的陰毛
蓬鬆而微卷,有條不紊地排列在饅頭似的小丘上,覆蓋著一條鮮紅的肉縫,肉縫
中央一顆突出而紅潤的陰蒂,似一粒紅寶石,點綴在這美麗的小浪穴上,整個小
浪穴就彷彿滴了露水的桃花一樣,美艷絕倫。

  何湘君渾身散發著處女特有的溫馨迷人的芳香,絲絲縷縷地飄進鳳舞嘯天的
鼻孔,撩撥著鳳舞嘯天的心弦,鳳舞嘯天望著何湘君下身那美艷絕倫的小浪穴,
低下頭去,在她那充滿了誘人魔力的小浪穴上舔弄起來,先舔那迷人的花瓣,繼
而用舌尖在她那又凸又漲的小陰蒂上輕輕地來回刮動著。

  何湘君被鳳舞嘯天舔得興奮難耐,輕輕地呻吟著,不停地抖動雙腿,扭擺玉
臀,一雙手緊緊地抱住鳳舞嘯天埋在她雙腿之間的頭不放:「啊……啊……嗯…
…嘯弟……好癢呀……難受死了……別再折磨姐姐了……饒了姐吧……」

  此時的何湘君就如一隻待宰的羔羊,不停地呻吟著、喑示著,使鳳舞嘯天全
身灼熱發燙,慾火像激情素似的燃燒起來。鳳舞嘯天壓住了她,壓在那美麗動人
的胴體上,準備好好享受這未經人事的世外桃源,也讓何湘君得到至高無上的快
樂。

  此時何湘君的小浪穴,早已經不起慾火春情的刺激,「露水」似山間清泉,
不時地向外涓涓流淌;兩片濕潤的花瓣也輕微地一張一合蠕動著,似乎想早日綻
放;早已勃起的陰蒂更因為慾火的升騰、過度的興奮而更加充血,顯得那麼猩紅
,那麼突出,在淫水的潤濕下,更顯得鮮艷奪目,明媚動人。

  龜頭頂上了她的小浪穴,可鳳舞嘯天並不急於進去,只是在她的花瓣中間以
及「紅寶石」上來回摩擦,然後再向裡輕進,可是何湘君被鳳舞嘯天摩弄得興奮
不已,嬌軀猛顫,陰戶不自覺地拚命向上一頂,雞巴就在鳳舞嘯天的下壓和她的
上挺雙管齊下之際闖過了處女膜。

  「啊……」何湘君慘叫一聲,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害羞,伸出玉手就握住了鳳
舞嘯天的雞巴,不放鳳舞嘯天通行,連聲嬌呼:「好痛啊,嘯弟快停下,別再動
了,痛死姐姐了,好像被你弄裂了。」

  鳳舞嘯天看著何湘君,只見她痛得眼角流出了淚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柳
眉緊皺,櫻唇輕顫,顯得十分痛苦。鳳舞嘯天趕緊按兵不動,輕吻她的耳垂、頸
項、香唇,用舌舔去她臉上的淚水,用手輕撫她那敏感的乳頭,過了好一會兒,
她臉色又恢復了紅潤,緊皺的柳眉也舒展開來,鳳舞嘯天感到她的小浪穴似乎向
上輕頂了幾下。

  「湘姐,現在怎麼樣?」

  「現在不太痛了,你再幹一下試試。」何湘君的玉唇伏在鳳舞嘯天耳邊,嬌
羞萬狀地輕語。她的手也鬆開了鳳舞嘯天的雞巴,環抱著他的腰,似乎在暗示鳳
舞嘯天可以用力了。

  鳳舞嘯天的雞巴因剛才插進她的陰道時,剛突破了處女膜就被她制止了行動
,所以只弄進去了個大龜頭,剩下的大部份都露在外面,被她掌握著,她的陰道
口緊緊箍著鳳舞嘯天的龜頭後面的冠狀溝,那種緊握的感覺,別有一番意味。現
在,她終於放行了,於是,鳳舞嘯天輕輕地把雞巴拉出來,在她的洞口磨了兩下
,又用力一挺,又粗又長的雞巴連根而沒,全部插進了她的陰道中,這下弄得何
湘君又皺起了眉頭,頻頻呼痛。

  鳳舞嘯天先把深插在她花心深處的雞巴輕輕地抽出來,再輕柔地、一步一停
地、看著她的臉色反應、慢慢地插進去,終於,好不容易插到了底。這次,何湘
君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於是鳳舞嘯天就繼續這樣一來一回地輕動著。如此輕抽慢
送了一會兒,何湘君連眉頭都不皺了,鳳舞嘯天知道她的疼痛已經過去了,但鳳
舞嘯天還是溫柔地抽送著。

  過了一會,何湘君開始嘗到甜頭,領略到快樂了,淫水流得更多,呻吟聲也
舒服多了,並開始迎合起來,雖然是那麼的笨拙、生硬,卻也給了鳳舞嘯天莫大
的鼓勵。看著何湘君的媚態,鳳舞嘯天再也控制不住了,開始大干了,每次都插
進去都全插到底,再轉動兩下,磨著她的花心;每次抽出都全部抽出,並在陰蒂
上摩擦兩下,讓她的小浪穴有虛虛實實的感覺,讓她的小浪穴對性的美感持續不
斷。

  就這樣不停地干了足有半個時辰,直幹得何湘君舒服不已,蕩哼連連,哼得
好淫蕩、好迷人。只見她柳腰款擺,玉足亂蹬,何湘君的表情真美極了,春情蕩
漾,滿臉酡紅,吐氣如絲如蘭,美目似睜還閉,令鳳舞嘯天看得血脈賁張,心跳
加速,自然更加賣力地幹她。

  過了好大一會兒,何湘君一邊浪哼,一邊緊緊抱住鳳舞嘯天,雙腿高翹起來
纏住鳳舞嘯天的腿,臀部更用力地向上挺送,以配合鳳舞嘯天的抽送:「啊……
好美呀……快……用力……姐姐要洩了……啊……」何湘君猛頂幾下,一陣痙攣
,一股股的陰精從子宮口噴洩而出,噴灑在鳳舞嘯天的龜頭上,她整個人都癱軟
了。

  鳳舞嘯天卻還沒有滿足,待她休息一會,又開始如狂風暴雨般地快速抽送,
何湘君也瘋狂地挺送著迎合著。一個在奮勇衝刺,至死方休。一個是婉轉嬌啼,
忍痛迎合。不大一會兒,她就在一陣顫抖中洩了身。真弄不清她的小浪穴中到底
有多少陰精,已經連洩了兩次,這一次還洩得那麼多。

  那一陣陣的陰精猛噴在鳳舞嘯天的龜頭上,刺激得鳳舞嘯天再也控制不住,
一陣趐麻,一股股濃濃的精液像噴泉似地射進了姐的子宮中,澆在她的花心上,
燙得她又是一陣顫抖,一陣呻吟。兩人緊緊擁抱著,親吻著,撫摸著,享受雲雨
過後的平靜與溫馨。

       ※   ※   ※   ※   ※

  半晌,何湘君始緩緩睜開雙眸,一瞬不瞬的瞅著他,癡迷憐惜的輕伸玉手,
緩緩為他梳攏著披散在額前的髮絲。忽的,她感覺到窒息難耐,深深喘了口氣兒
,伸了伸脖子,想挪動一下兒身子,可是因為有鳳舞嘯天壓在她上面,怎麼都動
不了,她無可奈何的輕輕推了推他,搖著他那寬澗的肩膀說道:「嘯弟……你…
…」

  鳳舞嘯天輕輕嗯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喜悅而滿足的瞅著她,深情的輕輕
一吻,低聲笑道:「湘姐……我……」

  何湘君玉面飛紅,忙避開他的目光,吃力的抬了抬身子,輕輕說道:「嘯弟
……你……你壓死我了……」鳳舞嘯天歉然一笑,身子一翻,已從她身上滑落下
來。何湘君這才鬆了口氣兒,忙伸手抓過睡袍,遮住那緊要部位,閉上雙眸,羞
答答的不敢正眼看他。

  鳳舞嘯天癡迷的望著她,手不停的輕拂著她那堅挺飽滿的乳峰,良久,始深
情的說道:「湘姐……我……我要……」

  何湘君眼睛睜得老大,目不轉睛的瞪著他,雖然是創痛猶在,但卻不忍拒絕
他的要求,再說她也想重溫一下兒那奇妙的新境界。她臉上一紅,半天才難為情
的低聲對他說道:「好,我們休息一下兒再來……」

  鳳舞嘯天抓緊她的雙手,真摯誠懇的瞅著她,正容大聲說道:「不,湘姐,
我要娶你……」

  原來何湘君誤會了他的意思,她越想,心裡越覺得好笑,感動的看著他,安
慰的一笑,心裡甜甜的說道:「嘯弟,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鳳舞嘯天打斷她的話,一本正經的說道:「不,這樣太委曲你了,我要明媒
正娶,告訴所有的人,我有一個最美,最出色的新娘子,湘姐,我要你親口答應
我。」

  何湘君感激的點了點頭,輕輕一歎,緩緩說道:「嘯弟,夫唱婦隨,只要你
覺得快樂高興,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什麼都可以為你去做……」二人緊緊相擁,
沉醉在濃情蜜意裡。

  良久,何湘君輕輕瞟了他一眼,嗦喃說道:「嘯弟,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如果日後你負了我,那我可是只有……死路一條……」

  鳳舞嘯天右手疾伸,輕輕掩住她的嘴上,不准她再說下去,接著高舉右手,
正容說道:「在天願為比翼烏,在地願為連理枝,我鳳舞嘯天願和何湘君,生生
世世結為夫妻:水浴愛河,白頭到老,我若心口不一,日後負她,天地不佑,身
遭慘死,萬卻不復,有如此杯。」就聽「啪」的一聲輕響,鳳舞嘯天已將白玉酒
杯捏得粉碎了。

  何湘君含情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笑道:「你也真是的,好好兒的發那一
門子誓嘛。我的好嘯弟,湘姐信了行吧。」

  鳳舞嘯天癡迷的瞅著她,輕輕一歎,喃喃說道:「湘姐,我說了你也許不信
,自從被你救了之後,我一直把你當做我心目中的女神,日思夜想,寢食難安,
就連睡夢中都無法忘記你。蒼天見憐,美夢成真,湘姐,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
我會活不下去,湘姐我要你答應永遠愛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何湘君連連點頭,淚水漣漣,泣不成聲。鳳舞嘯天也淚眼相對,低低飲泣。
這不是哭,是喜極而泣。片刻何湘君伸手替他擦乾淚水,笑著說道:「今天是我
們大喜的日子,好好兒的哭個什麼勁兒?你放心,我是跟定你了,你想趕都趕不
走我。」

  鳳舞嘯天破涕為笑,緊緊抓住她的玉手,傻傻的瞪著她,喃喃說道:「幸福
來得大突然了,我有點兒承受不住,湘姐,這不是夢吧?」

  「別說了……別說了……」何湘君邊說,一頭鑽進他的懷裡,二人情深意濃
,緊緊相擁,親熱溫存起來。

  驀地何湘君微微一怔,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她大腿根兒上頂了一下兒,伸
手一摸,鳳舞嘯天的臉上立刻紅了起來。她發現摟緊她的鳳舞嘯天,又有了需要
的現象,她胯間的那根小肉棍兒,硬得像鐵棒槌似的,又粗,又長,又壯,一翹
一翹的,好不驚人。

  何湘君玉面飛紅,右手食指輕輕在自己面頰上劃著羞他,斜睨了他一眼,媚
惑的說道:「羞羞臉……」

  鳳舞嘯天再也顧不得說話,迫不及待的將她平放在床上,伸手拍著她那白滑
滑的大腿,騰身而上。有了前次的經驗,他們倆都已駕輕就熟。從輕微的疼痛中
上享受到上天賜給人類最原始的歡樂,於是,他們開始盡倩狂嬉。剎那之間,室
內已響起陣陣喘息呻吟聲,夾雜男女交合的穢語春聲,狂野,放肆,愈演愈烈,
不絕於耳。

  一個是年輕力壯,初嘗禁果,貪得無厭,捨生忘死,疾刺猛衝,形同瘋狂。
一個是婉轉承歡,漸入隹境,媚態橫生,抵死纏綿,龍魚曼衍,鍥而不捨。此刻
溫文儒雅的鳳舞嘯天已不再是羅香惜玉,像飴狼似的,完全失去了人性,狂野盡
情的在蹂躪肆虐何湘君。何湘君的門戶大開,正方便鳳舞嘯天長驅直入,直搗黃
龍,英雄用武,盡情發揮。

  鳳舞嘯天除了他跨間的雞巴在勇往直前,衝刺奮戰之外,他的口,手,腳,
都在動作,就連舌頭和牙齒也沒閒著。二人捨死忘生,各展所長,盤腸大戰。欲
仙欲死,抵死纏綿,龍魚曼衍,欲吐還茹,盡情享受這美妙的人生。

  何湘君輕輕撫弄著他披散的頭髮,擦拭著他臉上的汗珠,她出神的望著趴在
他身上疾衝猛刺,直搗花心的男人。他是那麼年輕,那麼英俊,那麼強壯,他不
但深深愛著她,而且受得很深很深,也很真。她也深深的愛著他,可以為他生,
也可以為他死。

  既然已經是夫妻了,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那還有什麼好害羞的?盡情狂嬉
,盡情享受著青春的歡樂和美妙的人生吧。一念至此,何湘君放蕩起來,使出渾
身解數,因此,她的「心花」開了。同時鳳舞嘯天的勇猛,不但漸漸引起了何湘
君的興致,也推動起她的慾念了,因而她的欲焰突熾,於是她不再裝作被征服者
的樣子。

  何湘君開始反抗了,就像一匹沒有鞍韁的野馬,狂抖猛掀,顛簸騰躍,緩轉
疾施,她要把征服者,毫不留情的掀翻下來。一個是年輕力壯,勇猛善戰,一個
是天賦異稟,善於馳騁,他們開始短兵相接了,野獸般的蹂躪對方。何湘君的「
心花」朵朵開了,那是謝了再開的。

  鳳舞嘯天和何湘君終於從淋漓酣暢歡樂的高潮上,滑落下來,彼此仍牢牢緊
抱著,不停的狂喘吁吁,放肆的狂擺嘶吼。眉梢眼角兒,那一股比酒更濃的春倩
,仍然散不掉,化不開,燭影搖紅,一片寂靜。鳳舞嘯天和何湘君沒有沐浴,也
沒有穿衣服,他們大概是太疲倦了,赤身裸體,緊緊相擁,就這樣酣然入睡了。
那白淨的被單上,卻留下一片斑斑處女落紅。

       ※   ※   ※   ※   ※

  日上三竿,何湘君和鳳舞嘯天相擁醒來,鳳舞嘯天親吻著懷中的人兒,柔聲
道:「湘姐,昨晚舒服嗎?」

  「好嘯弟,姐姐舒服極了,你幹得姐姐美死了。」何湘君溫柔地吻著鳳舞嘯
天,突然又有些嬌嗔道:「昨天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大膽?」

  鳳舞嘯天柔聲道:「湘姐,你也知道,我一直視你為天人,生怕唐突了你,
但是湘姐你給了我無比的勇氣。」

  何湘君訝然道:「怎麼我給你了勇氣?」

  鳳舞嘯天赧然道:「湘姐怎麼也不相信小弟與陸曼玲之間是清白的,小弟只
覺彷徨無措,只覺墮入冰窟之中,就在此時,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想一親芳澤。當時只想,若能如願,死亦無憾,所以就不由自主地那麼做了。如
果不是湘姐步步緊逼,小弟也不會如此大膽,所以是湘姐給了我勇氣。」

  何湘君嬌嗔道:「你呀,雖然很討女孩子喜歡,但是一點也不懂女孩子的心
理。」

  鳳舞嘯天笑道:「那就請姐姐不吝指教。」

  何湘君赧然道:「女孩子如果對你有心,她並不需要你對她恭恭敬敬,她需
要的是親近,這樣她才會心安理得。就像姐姐一樣,老是覺得你若即若離,心中
總是患得患失,這種滋味你是不會明白的。」

  鳳舞嘯天赧然道:「如此說來,是小弟不好。」

  何湘君嬌靨綻笑,低聲道:「你知道就好,陸曼玲現在的心境,可想而知。


  鳳舞嘯天赧然道:「湘姐,你怎麼又說到她了?」

  何湘君嬌笑道:「嘯弟,你放心,姐姐再也不會吃她的醋了,姐姐甚至還鼓
勵你去接近她。」

  鳳舞嘯天驚詫道:「湘姐,你這是……」

  何湘君親了她一下,赧然道:「女子善妒,姐姐也不能免俗,但是那是以前
,現在不同了。」

  鳳舞嘯天還是不解道:「什麼不同?」

  何湘君赧然道:「以前姐姐是擔心你捨棄了姐姐,而投向別的女人,但是現
在姐姐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任何人也不能從我這兒搶走你。姐姐並不是容不得別
人,只是不能容忍你捨棄姐姐,你明白了嗎?所以姐姐現在並不阻攔你去接近其
他女孩子,唯一的要求是你不能丟下姐姐。」

  「湘姐,你太好了,但是小弟有你已經足夠了,不敢再作非分之想。」這倒
是鳳舞嘯天的心裡話。

  何湘君滿意地笑道:「我是很認真地,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最擅風鑒,你
命宮多魔,主患陰人,而且不在少數。你只有順勢而為,才能逢凶化吉,遇難呈
祥,不可逆天而為。就拿陸曼玲來說,如果她得不到你的愛,她必定會走極端,
到時候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場浩劫。其實我跟她存在同樣的想法,只是我這個想法
永遠也不會付諸行動,除非你丟下我,再不要我了。」

  「湘姐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永遠都會愛你。」鳳舞嘯天凝視著她,何
湘君也凝視著他,她的目光是那麼的實在,那麼的篤定,此時的何湘君憐愛地看
著鳳舞嘯天,目光中充滿了安祥、慈愛、柔情和關懷,宛如一個嫻淑溫良的好妻
子,又如一個慈祥和藹的好母親。

  鳳舞嘯天感動地抱緊了她,輕吻她的秀髮,嗅著那處女的芬郁和陣陣的肉香
,兩人又膠合在一起,緊緊地擁吻著,兩人用身體訴說著心靈的共鳴,兩人不僅
在肉體上相互擁有,而且在精神上,在心靈深處也共同相互擁有。

    「好一對癡男怨女。」春梅忽翩若驚鴻般疾閃入來,她昨夜偷聽一夜,
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嬌靨泛紅,不敢正視鳳舞嘯天,只是斜睨了他一眼
,然後望著何湘君道:「恭喜小姐。」

  何湘君羞得面紅耳赤,急欲披衣起身,春梅忙按住她的嬌軀,柔聲道:「小
姐,你別亂動,讓我來服侍你吧。」

       ※   ※   ※   ※   ※

  吃過中飯,鳳舞嘯天和何湘君窩在屋中,因何湘君初次破身,渾身不自在,
鳳舞嘯天自然百般撫慰,一雙愛侶,情話喁喁,相擁親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
晚,春梅來請兩人去吃晚飯。

  何湘君有些鬢亂釵橫,於是對春梅道:「嘯弟你先隨春梅至飯堂,我尚須理
妝,稍時就來。」

  春梅低笑一聲,道:「公子請隨我來。」

  何湘君被她笑得滿臉通紅,低聲嬌叱道:「死丫頭,笑什麼,快去。」

  鳳舞嘯天也是玉面微紅,他隨著春梅步入門外,方走出三步,他耳力敏銳,
忽聞何湘君房內一個落足微聲,心知有異,忙戴上面具,示意春梅留著不動,反
身掠入房內。抬目望去,只見一個蒙面瘦小老者,手臂持長,烏巾中射出兩道冷
電眼神注視著何湘君,正是那在龍泉驛源遠客棧重傷何湘君的老賊。

  何湘君知蒙面老者武功已臻化境,暗自運功戒備,數日來她雖武功大有進曉
,權衡之下,還是力有不敵,老賊掠入時,本當出聲呼喚鳳舞嘯天,又恐老賊猝
施毒手,反為弄巧成拙,此時一見鳳舞嘯天轉回室中,不禁心下略寬。

  蒙面老賊如同未曾目睹鳳舞嘯天模樣,橫身踱步,道:「何姑娘別來無恙?


  「你究竟是何來歷,欲有何求?」

  蒙面老者陰陰一笑道:「還是有一句老話,老朽請姑娘同行會晤一人,那時
老朽來歷姑娘自然明白。」

  何湘君冷笑道:「那人是准?」

  「自然是姑娘極願一見之人。」

  「我不允又待如何?」

  「只怕姑娘比次無法倖免。」

  鳳舞嘯天不禁怒哼一聲,身形甫待移動,只聽蒙面老者大喝道:「站住。」
聲震如雷,屋瓦震撼,塵落如雨。蒙面老者喝時左掌飛拍而出,掌影指鋒罩襲何
湘君而去,詭奧無比。鳳舞嘯天聞得喝聲入耳,不但未曾懾住,反疾如流星射出
,兩指一駢,點向蒙面老者身後「精促」穴道。

  蒙面老者自恃玄功護體,心正暗笑:「你這是找死。」驀感鳳舞嘯天指風如
劍,觸膚如割,不禁大駭,知容指力點上,輕則功力全廢,重則殞命,掌勢已罩
及何湘君,顧自要緊,硬撤右臂,步法奇幻挪開兩步,右掌趁勢橫揮了出去。

  誰知鳳舞嘯天指式如同附骨之蛆般緊迫攻來,一縷如刃暗勁竟戮向蒙面老者
掌心。招式之快,奇詭曠絕,蒙面老者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右掌回撤,左手倏攻
,電掣雷奔攻出了五招。蒙面老者料不到鳳舞嘯天卻是生平最為辣手勁敵,知一
時托大錯失良機,不禁怒火高湧,施展辛辣奇奧手法拆解逼攻。

  兩人均是一身奇學,敵手猛拚,所展招式無一不是罕見罕睹的奇招。蒙面老
者姜老彌辣,火候純青,鳳舞嘯天有九次差點傷在蒙面老者手下,幸鳳舞嘯天應
變奇快,招式怪異才能化險如夷。何湘君退至壁角,凝注雙方殊死惡拚,擔憂鳳
舞嘯天不敵,兩人招式勢若奔雷,身法奇快,不容旁人有插手余隙,她猛一橫心
,暗道:「嘯弟若呈敗象,自己即犯險一擊出手,最多兩敗俱傷。」

  鳳舞嘯天此時已知對方功力火候無不強過自己,更發現對方武學博雜異常,
除各大門派不傳之秘外,尚有罕凶奇奧迅快的手法。於是,他一面運掌搶攻,一
面默記對方武功變化,忖思拆解之策。足足苦鬥了一盞茶時分,鳳舞嘯天只覺胸
頭氣血逆翻,知耗真力太過,暗道:「若不取險,必喪命在老賊掌下。」手法疾
變,展露出三元秘笈內「顛倒陰陽」,「混沌初開」,「天周逆運」,三招快攻


  果然,蒙面老者被逼得手忙腳亂,冷哼一聲,仰腰疾射出窗外而去。鳳舞嘯
天如影隨形射出,身在半空,目睹蒙面老者身形堪欲佔地,右手急挽肩後碧虹劍
脫手擲出。他用出劍術絕乘馭手法,存心制蒙面老者死命,以除後患。

  蒙面老者目睹一道碧虹劍,挾著森森劍氣驚天襲下,不禁膽寒,右足沾地身
軀往外-滾,雖倖免劍下喪身之罹,但劍芒餘威擾掃過左股,劃開-道三分深淺
的口子,血湧如注。這蒙面老者雖在危中,但仍臨危不亂,發覺鳳舞嘯天乃是擲
劍而出,他不信鳳舞嘯天身負馭劍絕乘武學,認為鳳舞嘯天犯險一試,遂身形疾
翻,右臂疾探,五指如電向碧虹劍攫去。

  那知碧虹劍就在他五指堪堪抓及時,忽發呈溜翠蛇般滑出他那五指之下,望
回飛去,重又握在鳳舞嘯天手中。蒙面老者不覺心神猛震,一鶴沖天拔起五丈高
下,身形一平,穿空遁去。

  此時何湘君已掠出窗外,見狀心中大喜,但轉目望去,不由花容失色。原來
鳳舞嘯天握住碧虹劍後,忽感頭目一陣暈眩,面色蒼白如紙,身形搖了兩搖,張
嘴噴出一口鮮血,仰面倒地。何湘君忙顫聲驚呼道:「嘯弟,醒醒……」一連數
聲,鳳舞嘯天仍昏暈未曾醒來,何湘君急得連呼春梅。

  春梅身如驚鴻掠出庵來,急沈落地,見狀面色大變,道:「老賊逃走了麼?
鳳舞公子傷勢如何?」

  何湘君道:「春梅,你快幫我扶起嘯弟回屋施救。」兩女小心翼翼抬起鳳舞
嘯天走入庵去,將鳳舞嘯天平擺在榻上。

  何湘君纖指一扶鳳舞嘯天脈象,不禁花容失色,淚珠盈眶,道:「看來,非
「雪參丹」不可了。」

  「什麼?」春梅詫道:「雪參丹對小姐成敗甚大,再說鳳舞公子聞知定負疚
終生,婢子之見,鳳舞公子只是真元耗損過巨,氣血逆竄岔入經脈,小姐用「度
氣回元」,及推拿手法將逆氣導歸主經使之醒轉,鳳舞公子必有自救之策。」

  春梅接著道:「事不宜遲,此地不可久留,以防萬一老賊捲土重來,婢子發
現此庵之東,有一深邃澗谷,谷底隱藏一座洞穴,不如借此暫棲。」何湘君也不
多言,抱起鳳舞嘯天隨著春梅往庵外飛掠而去。

  她們一走,果然蒙面老者重來庵內,發現地面留下一灘血跡,猶豫一下,又
撲入庵中。突然,一聲驚天大震響起,尼庵震得四分五裂,沙石揚空瀰漫中冒起
一條身形,穿空飛去,轉瞬即杳。
2008-10-8 23:30#7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十九章】 父子成仇所為何來

  鳳舞嘯天悠悠醒轉,發現自身睡在一間長廣不及二丈的石室中,壁角燃著一
支紅燭,身旁置放碧虹劍。他陡然驚覺自身被脫得赤裸裸一絲不掛,口內余芬尚
存,忖思前情,他不知為何人救起搬來此洞,莫非湘姐及春梅遭了毒手,不禁「
啊呀」驚呼出聲。

  只聞石室外傳來春梅嬌脆語聲道:「鳳舞公子,醒過來了麼?倘有什麼不適
之處,請公子運功自療。」

  鳳舞嘯天詫道:「在下為何人解救?」

  「自然是小姐了。」春梅說時不由響起一串媚人悅耳嬌笑,接道:「公子損
耗真元太巨,氣血岔入經絡,小姐用「氣度回元」及推拿穴道手法才使公子回醒
,再點了睡穴,讓公子睡上一會。」

  鳳舞嘯天不感歎道:「湘姐對在下恩重如山,殺身難報,春梅姐姐,有勞將
在下衣履擲入,容在下出外拜謝姐姐。」心情激盪,難於抑引。

  春梅笑道:「小姐將衣褲洗濯乾淨,現在洞外吹乾,公子稍安勿躁。」

  鳳舞嘯天只得按下煩亂的心緒,提聚丹田真氣搜宮過穴,一面忖思蒙面老者
武功來歷,暗中研究他那詭粵博雜的手法。他一逼運真元,才知內傷甚重,方才
馭劍飛出之際,因情急使力太猛,以致臟腑離位,不由歎息道:「湘姐為我施救
,將臟腑重定,此手法極難,稍一不慎,必殘廢終身,真難為了湘姐。」最難消
受美人恩,使他心神不寧,不禁問道:「春梅姐姐,天到什麼時分?」

  春梅答道:「二更已盡,洞外好皎潔的月色。」

  鳳舞嘯天歎息一聲道:「長夜漫漫何時旦,姐姐可否進來告知方才在下受傷
情形。」

  春梅嗔道:「鳳舞公子,你……壞死啦。」

  鳳舞嘯天詫道:「我壞……為什麼?」猛然省悟自己一絲不掛,不禁失笑出
聲,道:「在下一時忘懷,望姐姐海涵。」洞外傳來一串銀鈴笑聲。

  鳳舞嘯天又跌入一片沉思中,從蒙面老者武功路數研討,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面現驚愕之色,喃喃自語道:「真非是他……」突然洞外飛入一團黑物,鳳舞
嘯天不禁一怔,猿臂疾探,一把抓住,著手軟綿綿地,正是自己衣履。

  只聽春梅道:「快穿好衣履,婢子領公子去見小姐。」

  鳳舞嘯天著好衣衫,翩翩出洞,天色已顯濛濛曙光,只見春梅立於洞外,嬌
羞不勝斜睨了自己一眼,微垂螓首,媚笑道:「小姐在谷上等你,立即動身吧。


  兩人先後躍上巖,登上谷頂,朝陽方升,放出萬道金霞,只見何湘君背立在
一塊山石上,穿著一襲白色羅衣,晨風悠悠,拂動衣袂,滿頭秀髮飄揚。鳳舞嘯
天輕輕喚一聲:「湘姐。」

  何湘君慢慢回過身來,朝陽映著她那絕塵面龐上,越顯得風華高貴,絕塵脫
俗,令人自慚形穢。她一見鳳舞嘯天不禁玉靨上泛起兩朵玫瑰紅暈,嫣然一笑道
:「嘯弟,你好些了麼?」

  鳳舞嘯天一揖至地,道:「如非湘姐施救,小弟必含恨九泉,此恩此德,殺
身難報。」

  突聽春梅嬌笑道:「只要公子日後不拂逆我家小姐心意,那就算報答了。」


  何湘君瞪了春梅一眼,忍不住泛上嫣然笑意,柔聲道:「你別謝我,昨晚如
非春梅在旁相助,不會如此得心應手……」

  春梅不禁飛紅上靨,嗔道:「小姐……」

  何湘君微微一笑道:「其實如非你捨命相救,我怎能留得命在,又怎可現在
睹面相晤,理該我謝你才是。」

  春梅笑道:「你們互相還謝來謝去,還真是相敬如賓。」

  「死丫頭,又嚼舌根。」何湘君說著纖手-拂微亂鬢髮,幽幽出聲長歎道:
「這蒙面老者屢次脅迫我去見一人,不知何居心?」

  鳳舞嘯天略-沉吟道:「在下臆測,他脅迫湘姐同行面晤一人,此人必為湘
姐極熟稔相識,蒙面老賊說不定與令尊失蹤有著莫大的關連。」

  何湘君聞言不禁一怔,只覺鳳舞嘯天所說極有道理,不禁闇然歎息道:「我
怎麼沒有想到這點,屢誤良機,我應該與蒙面老賊同往一視究竟,諒老賊也不敢
把我怎樣。」

  鳳舞嘯天搖首道:「此如無異羊送虎口,湘姐切勿冒險一試,小弟已瞧出老
賊來歷,只待證實而已。」

  「什麼?」何湘君驚詫道:「老賊是誰?」

  鳳舞嘯天低聲在何湘君耳邊說出了三個字,何湘君不能置信道:「會是他?


  鳳舞嘯天道:「五年前小弟在龐府中似曾見有人顯露老賊相類武功,但無論
如何小弟要去過龐府才能證實,意欲立即起程,快則二十日,遲則一個月,小弟
必趕回,說不定可探出令尊生死之謎。」

  何湘君望望夜色道:「急也不在這幾個時辰,你明早再走如何?」滿臉都是
期盼之色。

  鳳舞嘯天不忍拂逆佳人心意,於是點頭道:「好吧,我明天一早再走。」於
是和何湘君走進一間石室,春梅則進入另一間石室休息。

  兩人已經有過親蜜關係,再無顧忌,鳳舞嘯天將何湘君攬入懷中,盡情的親
吻著,懷擁佳人,膚凝脂香,鳳舞嘯天自然地起了反應,與他緊緊擁在一起的何
湘君自然也感受到了。她氣喘吁吁地將鳳舞嘯天推開道:「你又不老實了。」

  鳳舞嘯天笑著道:「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何湘君嬌靨泛紅,低聲道:「我下面還痛得緊呢。」

  鳳舞嘯天雖然有些失望,但是他當然不會不顧惜何湘君的身體,於是低聲笑
道:「這也沒關係,我又沒說非要做不可。」

  何湘君斜睨了他的下身一眼道:「你憋著不難受嗎?」

  鳳舞嘯天赧然道:「不用管他,一會就沒事了。」

  何湘君「噗哧」一聲嬌笑道:「看你那樣,我跟你逗著完呢,你放心,保管
讓你心滿意足。」

  鳳舞嘯天訝然道:「湘姐,你沒事?」

  何湘君伸出蘭花指,點了他一下額頭道:「看你平時挺精明的,怎麼在女孩
子面前就這麼糊塗透頂?」

  鳳舞嘯天更加糊塗,莫名其妙道:「湘姐,你把我弄糊塗了。」

  何湘君嬌笑道:「還是糊塗點好,要不然,還不知有多少女孩子為你傷心。
」說著,向鳳舞嘯天??嘴,低聲道:「快去,今晚讓她陪你。」她指的是春梅住
的石室。

  鳳舞嘯天訝然道:「春梅?」

  何湘君低聲解釋道:「春梅和我情如姐妹,我捨不得讓她嫁給別人。當然更
重要的是她對你早就有情,只是自卑於自己的婢女身份。剛才她又不避嫌疑,和
我一起施救,你想想,你赤身裸體的,要一個女孩子坦然面對,除非她對你有情
,否則怎能做到。你沒看到她剛才看見我們一起進來的時候,她的情緒有些低落
,她是在黯然神傷。你現在就進去,溫柔一點,主動一點,她有自卑心理,你就
要放開手腳,知道嗎?否則,她以後只怕日日傷神,意志消沈,你難道忍心看到
這樣的事情發生嗎?」說著,不待鳳舞嘯天分辯,接著聲色俱厲道:「如果你不
處理好這件事情,我就跟你一刀兩斷。」說著,將鳳舞嘯天推進春梅主的石室中


       ※   ※   ※   ※   ※

  春梅的石室內沒有點蠟燭,只有皎潔的月光照進來。春梅眼看鳳舞嘯天和何
湘君手牽手的走進隔壁的石室,不由心中黯然。她自小就賣身在蕭家,自小就做
何湘君的丫鬟婢女,一起生活一起練功,一起長大。

  何湘君沒有任何兄弟姊妹,母親早死,父親又要處理繁忙的事務,所以何湘
君就把春梅當成了親姊妹,表面上是主僕,私底下根本就不分彼此,無話不談,
情同手足。什麼好東西,何湘君都跟她分享,好吃的點心菜餚、漂亮的珍寶首飾
,甚至無上的武功,她都有機會與何湘君共同享受。

  一次偶然的機遇,何湘君救了鳳舞嘯天,從此就結下了不解之緣。如今的鳳
舞嘯天,不但武功超凡,人品更是俊逸,簡直比任何珍寶更要珍貴。這麼寶貝的
珍寶,何湘君是小姐,她能享受,自然是沒有話說。自己雖然早就情根深重,但
誰讓自己只是個婢女,只有望洋興歎,豈不悲乎?

  而且這種事是要男女雙方兩情相悅,而不是一廂情願的事。這種事是要情投
意合,水到渠成,自然成就的好事。看著何湘君、鳳舞嘯天出雙入對的樣子,春
梅既為何湘君高興,也為自己傷神。此刻自己躺在石床上,耳朵卻豎起來了,她
猜想此刻兩人一定又是在輕憐蜜愛。想起昨晚自己偷偷瞧見的羞人情景,她恨不
得女主角不是何湘君,而是自己。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卻聽到鳳舞嘯天進來的聲音,她心中一慌,不知
該如何啟齒。她感覺到鳳舞嘯天走近了床前,輕聲喚道:「春梅姐姐。」春梅心
中一驚,不敢吭聲,只得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鳳舞嘯天伸手輕輕地搖她的肩膀,喚道:「春梅,春梅。」春梅仍是不動,
似乎是睡著了,但是鳳舞嘯天自然明白春梅是在裝睡。

  皎潔的月光下,照得半裸的春梅漂亮極了:彎彎的柳眉,水靈靈的丹鳳眼,
紅潤潤的櫻桃口,明眸皓齒,冰肌雪膚,顯得高貴雅麗,風姿萬千;露在小衣外
面的圓潤的胳膊和豐滿的玉腿,散發出迫人的青春活力;高高聳起的玉乳,似乎
受不了那件肚兜的束縛而要破衣而出似的;陰戶雖然被褻褲緊緊包住,卻也肥滿
得像座小山丘。

  鳳舞嘯天的目光又回到她臉上,卻發覺她嬌嫩的臉頰上有隱隱淚痕。皎潔的
月光之下,照得春梅的皮膚晶瑩如玉,隱隱淚痕現出無限的委曲,使人一見猶憐
,鳳舞嘯天忍不住地低頭在她的臉上吻了下去,舔去她潮濕的眼睛,舔去她的淚
痕。

  春梅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她的唇間呼出如蘭似麝的芬芳氣息,那是純潔處女
的芳香,竟而引誘得鳳舞嘯天的嘴唇,從她的臉頰,吻到了她的香唇。春梅的雙
手,不知何時已搭在他的背上。鳳舞嘯天心中暗笑,移開嘴唇,輕聲笑道:「姐
姐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春梅睜開眼睛,低聲嬌嗔道:「為什麼要說話呢?這樣不是很好嗎?」

  鳳舞嘯天放開她點亮蠟燭的,走過去點亮蠟燭,然後轉頭道:「做這種事情
,是需要兩人全身心投入的,如果姐姐一味裝睡的話,那豈不是沒什麼意思?」
看著春梅嬌嫩的身軀,鳳舞嘯天褲襠底下的雞巴迅速地暴漲起來,將褲子高高頂
起,像支了一頂帳篷,春梅嬌羞地看著鳳舞嘯天那裡,臉羞得通紅,看上去越發
動人。

  鳳舞嘯天走過去攬著她的柳腰,稍一用力,整個人便倒進了鳳舞嘯天的懷裡
,她掙扎了兩下,鳳舞嘯天卻摟得更緊,並低下頭去,看著她那美麗動人的臉龐
、吹彈可破的雪膚,紅得像三月裡盛開的杜鵑,可愛死了。春梅溫柔地躺在鳳舞
嘯天懷中,不再掙扎,只是默默地、柔順地凝視著鳳舞嘯天。

  「春梅姐,你真美。」鳳舞嘯天喃喃著,慢慢地低下了頭,春梅閉上眼,靜
靜地迎接鳳舞嘯天的親吻。越來越近,兩張嘴唇終於膠合在一起了。就像一股電
流,侵襲了鳳舞嘯天,也侵襲了她,鳳舞嘯天吻得好狂熱、好纏綿,春梅也抱緊
了鳳舞嘯天。

  鳳舞嘯天想把舌尖探進她口中,誰知她閉著嘴並不合作,鳳舞嘯天轉而過去
吻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低聲說:「好姐姐,你就給弟弟吧。」

  春梅睜大了漂亮的眼睛,不解地問:「公子,什麼給你呀?」

  鳳舞嘯天低聲笑道:「就是你的香舌呀,好姐姐,讓弟弟嘗嘗嘛。」春梅滿
臉嬌羞,鳳舞嘯天又吻了上去,這次春梅不再閉著嘴了,鳳舞嘯天的舌頭輕易地
伸了進去,吮著她的香舌吻了起來。

  一邊親吻,鳳舞嘯天的手爬上了春梅那神聖的乳峰,溫柔地撫摸起來,春梅
好像觸電似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開始抖動,並哼出小聲呻吟。又摸了一會兒,她
漸漸地渾身酥軟了。鳳舞嘯天抱起她的嬌軀,她微閉星眸,柔若無骨似地癱軟在
鳳舞嘯天懷裡。

  鳳舞嘯天把春梅放在石床上,輕吻著她那裸露的玉肩,肚兜的帶子一鬆,整
個滑了下來,雪白、柔軟、噴香的胸脯上嵌著兩個圓鼓鼓的乳房,紅潤誘人,鳳
舞嘯天一頭埋在高挺的玉乳上,口含著一個乳頭,又吸又吮,右手抓住另一個乳
房,輕捏那敏感的蓓蕾,只一會兒工夫,春梅的乳頭就挺立勃起了,乳贊煞鐨?
擴散了。

  鳳舞嘯天左手順著她的胸腹摸下去,她的小褲頭很緊,手插不進去,只好在
外面撫摸,她的陰戶十分飽滿溫暖,像出籠不久的小饅頭似的。鳳舞嘯天感到她
的褲頭已被潤濕了,分明已經動情,於是鳳舞嘯天不再猶豫,把手從側面硬伸進
褲頭中,在她的陰戶上輕輕撫摸,她的淫水早已慢慢湧出,弄濕了鳳舞嘯天的手


  春梅被鳳舞嘯天摸得雙頰生春,乳房急劇起伏,一種麻酥酥的快感從兩腿之
間油然而生,雙手抱緊鳳舞嘯天的頭,用力地按在她的雙乳之間。鳳舞嘯天脫下
了她的褲頭,春梅已是一絲不掛了,赤裸裸的玉體仰躺在床上,鳳舞嘯天的目光
在這美妙的胴體上盡情掃瞄。

  只見春梅那凝脂般的玉體,晶瑩剔透,曲線玲瓏,猶如一尊粉雕玉琢的維納
斯臥像。潔白如玉的皮膚,光滑細膩;艷若桃李的面容,嬌媚迷人;富有彈性的
豪乳,圓潤挺拔;修長豐滿的大腿,肉色晶瑩;兩腿之間的陰戶高高隆起,像座
小山包,濃密的陰毛覆蓋著硃砂似的陰唇,非常悅目,那條陰縫如牡丹盛開,微
顯濡濕,艷麗無匹。

  「春梅姐,你可真美呀。」看著春梅這散發著迫人青春活力的美妙胴體,鳳
舞嘯天不由得發出由衷的讚歎。

  鳳舞嘯天伏下身去,先輕輕地吻了吻她的柔唇,然後是眼睛、鼻子、耳垂、
脖項,接著又吻上了她那挺拔如峰的玉乳,又由峰頂一路吻下去,乳溝、小腹,
直到她那高高隆起的陰阜。鳳舞嘯天輕輕地吻上去,春梅如遭電擊,戰慄著挺起
了腰肢。

  鳳舞嘯天輕舔她的陰毛,然後是陰唇,接著分開陰唇,舌頭輕輕舔了舔她那
粒飽滿紅潤的陰核,這下弄得她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開始喘息起來。鳳舞嘯
天用牙輕嗑著她的陰核,舌頭頂著陰核頭盡情地蠕動,接著鳳舞嘯天又用舌尖在
她的整個陰縫中用力地來回刮動,刺激著她的小陰唇內壁和陰核及陰道口。她被
鳳舞嘯天挑逗得嬌軀不住抖動扭曲,酥胸急劇起伏,滿臉腥紅,喘息不已。

  鳳舞嘯天雙手分開她那嬌艷的花瓣,舌尖頂著她那狹小無比的桃源洞口就往
裡伸,才剛剛伸進一點,姐就氣若游絲地輕聲道:「不要……公子……哦……不
要這樣……」春梅口中雖然如此說,卻把粉臀上挺,以方便鳳舞嘯天的行動。

  鳳舞嘯天的舌在她的三角區不住地打轉,過了一會兒,春梅的淫水流得更多
了,雙腿也不住地並緊又岔開,嬌軀也劇烈地扭曲著。鳳舞嘯天也覺得有些難受
,迅速地脫去衣褲,露出了胯下的龐然大物。

  「哇,好大呀,我怕……」春梅驚呼著。

  「別怕,弟弟會很溫柔的。」鳳舞嘯天拉著她的手,讓她去感受大雞巴所發
出的青春熱力。春梅嬌羞地摸了一下,馬上把手拿開了,可是又慢慢地把手伸了
過去,終於觸到了鳳舞嘯天的雞巴,鳳舞嘯天怕她再次鬆手,就用自己的手去幫
忙,圈住她的手握住雞巴,而自己的手握在她的手外面,上下滑動,帶動她的手
去上下滑動著。

  春梅先是被鳳舞嘯天這一招弄得不好意思,但不大一會兒就已恢復了她溫柔
體貼的本性,白了鳳舞嘯天一眼,嗔道:「鬆手,我自己會來。」

  鳳舞嘯天奉命鬆開了手,春梅開始自己摸索,先是輕碰,輕撫,輕捏,最後
終於不再怕羞,玉手一圈,握住了雞巴,上下套動,不停地撫摸起來。不大一會
兒,就把雞巴弄得更粗更長更大了,春梅忙放開手。鳳舞嘯天溫柔地把她放倒在
床上,慢慢地壓了上去。

  鳳舞嘯天輕揉她那渾圓的玉乳,吸吮她那粉紅的乳頭,撫摸她那隆起的陰戶
,一會兒工夫,那豐滿的乳房就更有彈性,也更漲大了,春梅受不了啦,渾身發
燙,欲拒無力,在沉迷中低聲哼著:「嗯……公子……」

  鳳舞嘯天挺著堅硬的雞巴,慢慢地靠近了玉門。那兩片豐隆的陰唇,掩映著
紅嫩的陰蒂,玉戶中充滿玉色的津液。鳳舞嘯天用龜頭在她的陰蒂上緩緩摩擦,
弄得她全身顫抖,輕咬鳳舞嘯天的肩頭。這是一朵含苞未放的鮮花,讓人不忍摧
殘,鳳舞嘯天萬分憐惜地輕柔地將雞巴往裡徐徐挺送,她蛾眉緊蹙,銀牙錯咬,
似痛苦萬狀。

  「公子,好痛呀。」

  「春梅姐,第一次都是會痛的,把腿用力分開會好點。」春梅依言慢慢挪動
玉腿,陰胯也隨之分開,鳳舞嘯天又往裡挺進,感到龜頭前似有什麼東西擋道,
不讓鳳舞嘯天的雞巴進去享受,這擋道的一定就是春梅那寶貴的處女膜了。鳳舞
嘯天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就用力一挺,雞巴全根而沒,龜頭一下子頂進了她的子
宮。

  春梅「啊」地一聲慘叫,嬌呼連連:「啊,好痛呀,不要動,公子,好像裂
開了,痛死我了。」她那美麗的丹鳳眼中流出了晶瑩的淚珠。鳳舞嘯天急忙按兵
不動,不住地親吻她、撫摸她、刺激她,終於她不再叫痛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了,春梅姐姐?」

  「公子,現在不太痛了,剛才差點沒把我給痛死。」鳳舞嘯天輕輕地抽送著
,春梅低低地呻吟著。

  「春梅姐姐,舒服嗎?」

  「嗯,舒服。」春梅嬌羞地說,又白了鳳舞嘯天一眼:「公子,你壞死了。


  「慢慢你會更痛快的,那時候你就不說我壞了。」鳳舞嘯天知道春梅已經不
再疼痛了,便發揮雄風,毫無顧忌地抽送起來。春梅的陰道生的很淺而且角度向
上,抽送起來並不吃力,每次都能頂著她的花心,直至子宮,陰道尤其狹窄,緊
緊地套著鳳舞嘯天的雞巴,柔軟的陰壁肉把雞巴摩擦得麻趐趐的,有無上的快感


  「好了吧,公子,我全身都被你揉散了。」春梅嬌喘吁吁,吐氣如蘭,星眸
散發出柔和的光,陰精一次次地洩出,灼燙著鳳舞嘯天的龜頭,傳佈鳳舞嘯天的
全身,使鳳舞嘯天有飄飄欲仙的感覺。情慾如潮汐起伏,風雨去了又來,來了又
去,一陣陣的高潮把兩個肉體融化在一起。

  「公子,行了吧?我不行了。」春梅在鳳舞嘯天耳邊呢喃著,確實初開苞的
她,已經被鳳舞嘯天弄得大洩了好幾次了,確實不行了。

  四片嘴唇又一次膠著在一起,臂兒相擁,腿兒相纏,她的陰戶緊緊地夾住鳳
舞嘯天的龜頭,鳳舞嘯天再也忍不住,一股陽精如海潮排山而出,射進她的花心
深處,全身都覺得飄了起來,有如一葉浮萍,隨波而去,她也一陣痙攣,有一股
難以形容的快意。

       ※   ※   ※   ※   ※

  鳳舞嘯天趴伏在她身上,緊緊地摟著她、親吻著她,她也回吻著鳳舞嘯天,
倆人抱在一起,享受著高潮過後的那種餘溫未盡的快感。春梅溫柔的撫著鳳舞嘯
天的髮際,吻著鳳舞嘯天的腮頰。鳳舞嘯天懶洋洋地從她的玉體上滑下來,她坐
起身子,用一襲白絹擦拭著下身,一片處女紅散洩在石床上,腥紅點點,落英繽
紛,使人又愛又憐。

  「看這像什麼?都是你害的。」春梅嬌嗔著,她那嬌嫩的陰唇又紅又腫,當
她擦拭時,頻頻皺著眉頭,像是十分疼痛。

  兩人並肩躺在床上,鳳舞嘯天萬分溫柔地抱住她,輕吻她的紅唇,輕撫她的
玉乳。春梅低聲道:「不用說,一定是小姐叫你來的,是不是?」鳳舞嘯天點點
頭。

  春梅幽幽地道:「公子,我也不奢望什麼,只是希望公子偶爾能想起小婢,
我就心滿意足了。」

  鳳舞嘯天溫柔地吻著她道:「姐姐,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不會辜負你們的,
而且你也不要再叫我什麼公子,這不嫌太生分了嗎?」

  春梅低聲道:「公子不用再勸我了,我自己心中有數,從現在起,我就是公
子的人了,我願意服侍小姐和公子一輩子,這是我的真心話。小姐對我實在太好
了,即使公子不要我,我也會跟隨小姐一輩子。」

  鳳舞嘯天知道再多說也沒用,反正主動權操在自己手中,只有自己對她好,
管她是小姐還是婢女,又有什麼分別?於是他輕笑一聲道:「你們小姐對你是不
錯,難道我對姐姐不好嗎?」

  春梅臉一紅道:「公子對小婢的好,小婢自然知道,小婢願為公子粉身碎骨
。」

  「粉身碎骨,太誇張了吧?」鳳舞嘯天抓住春梅的手,讓她摸著自己的雞巴
,去感受那種雄性的力量。春梅吃吃地嬌笑著,揉捏鳳舞嘯天的雞巴,嬌聲道:
「公子,你還要嗎?」

  「春梅姐姐,你要是還痛,那就算了。」鳳舞嘯天想起了春梅剛開苞,已經
讓自己瘋狂地了好久,現在再來,怎麼受得了?

  「不,為了公子,春梅連死都不怕,還會在乎這麼點痛嗎?今晚春梅豁出去
了,隨便你弄,就是把春梅弄死了也甘心。」春梅說完,就自動躺正身子,一雙
星眸望著鳳舞嘯天。那神情,是慈祥,是溫柔,是體貼,是愛戀,是期待,是渴
望,是給予,是索取,是誘惑,是挑逗,諸般恩愛,盡在其中,令鳳舞嘯天如醉
如癡。

  鳳舞嘯天癡癡地看著面前這千嬌百媚、容光逼人的春梅,不由得看呆了。春
梅被鳳舞嘯天看得不好意思了,嬌羞地說:「看什麼,剛才還沒看夠呀?像個色
狼似的。」

  「我就是個色郎,不過是新郎的郎。」鳳舞嘯天一邊調笑,一邊伏上了春梅
那迷人的玉體……

       ※   ※   ※   ※   ※

  福建時稱八閩,為禹貢楊州之域,周時為七閩之地,考閩為種族名,其種有
七,故稱之為七閩。春秋屬越漢,為閩越王朝,元置福建行中書省,分福州、建
寧、延平、汀州、紹武、泉州、漳州八路,明是福建布政司,改八路為八府,故
又稱八閩。

  福州府地當日江下游,依山臨水,形勢雄勝,南門大街首高牆圍院一幢寬皮
寵麗府第,正是武林中卓著盛名的龐府,飛簷薨瓦,奇花異卉,古木龍蔭,氣派
之雄比擬王候。

  客廳內邁出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的龐鎮寰,嘴角含著冷森的微笑,轉入一條
翠竹拂映中白石小徑,往一座高樓走去,身法略跛,但非留意無法瞧出。屋內突
走出一個短衣五旬上下婦人,鬢髮玲白,皺紋滿臉,一見龐鎮寰走來,面色微變
,萬福請安道:「少爺幾時由京轉返。」

  龐鎮寰鼻中冷哼一聲道:「天色未明即已返抵府中,王媽,這幾日老爺子病
情如何?」

  王媽答道:「老爺子這數日來病勢嚴重,顏面赤紅,頻咳濃痰,腳口如火焚
,唉,老爺子又音啞失聲,無法自說痛苦,輾轉病榻不能入睡,小的去廚下準備
一碗「蓮子清心羹」。」

  龐鎮寰道:「你去廚下吧,我入內探視,決定是否另請名醫,唉,老爺子一
生行善,遭此苦難,豈非皇天無眼。」

  王媽道:「少爺請勿憂急,老爺子只是走上一步壞運,諒不久即有轉機,疾
愈復元指日可待。」

  龐鎮寰道:「但願如此。」

  王媽急急走去,龐鎮寰嘴角陰笑更增添了幾分森冷,猶豫了一下,走入門中
。明窗幾淨,一間靜室中擺置得極為幽雅,案頭古瓶中插著一束玉蘭,吐出沁人
幽香,對窗壁角胡床上側臥著一個銀鬚皓首老叟,瘦骨嶙峋,神色憔悴,雪眉緊
皺,似熬不住痛苦。

  老叟面向牆壁,耳聞步聲入房,緩緩轉過身來,抬目望去,見是龐鎮寰,不
禁目泛怒火。龐鎮寰冷冷一笑道:「以此神色相待,未必是你之福,我偏不讓你
稱心求死,須慢慢折磨你,受盡百般痛苦,倘你改變心意,為我臂助,我可放你
離去。」老人閉上兩眼,似聽而不聞。

  龐鎮寰目中射出兩道霜刃,冷笑道:「我將此行詳細告之,你與我解疑。」
不管他聽與不聽,滔滔不絕說出,接著兩指疾伸,在老叟喉結穴點下。

  老人頓時開聲道:「老朽已說得極為清楚明白,欲攘有紫陽圖解,非持有老
朽前說寶物克壓禁制不可,冒險奪取送命無疑,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話
畢,老人緊閉雙目,似決心不問龐鎮寰的事。

  龐鎮寰泛出險惡的微笑,暗道:「你不聽,也由不得你。」遂壓低嗓音,滔
滔不絕將此行說出,生似故友重逢,娓娓傾談。

  但龐鎮寰乃是以極高的內力,逼成一線,一字一句送入老人耳中,一面瞧老
人面部變化。老叟面部平靜如常,任憑他說得如何驚險動人,眉梢也不聳動一下
。龐鎮寰暗道:「他涵養功深,鎮定如山,人所不及。」不禁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老叟緩緩啟開眼簾,道:「你究竟想問什麼,武林人事,猶若前浪消逝,後
浪緊迫。滄海桑田,變遷無常,我囚居斗室,恕我未能奉告。」

  龐鎮寰道:「在下只想問你,紫陽圖解寶鑰是何物?」

  老叟閉目沉思須臾,搖首道:「舉世武林中僅上官相師兄梅六熟知內情,我
不過與他酒酣嫌熟之後閒談獲知一二,但未聽說起紫陽圖解的寶鑰之事。」

  龐鎮寰面上立時泛布一重殺機,森冷鐵青,冷笑道:「守口如瓶,對你而言
,並無好處,我要你日受陰火焚身之苦,直至你自動吐露為上。」

  老叟微微一笑道:「寶鑰本是虛無縹緲之物,設若我此刻謊言欺人,把你引
向歧途,至死不悟,又待如何?」

  龐鎮寰不禁語塞,驀地樓外雲板傳擊之聲,神色微變,迅如電光石火朝老叟
「靈樞」、「將台」二穴各點了一指,飛掠出室而去。花蔭小徑中一個帶刀紫衣
大漢垂手而立,目睹龐鎮寰走來,躬身稟道:「有-彭天麟,自稱為玉虎幫刑堂
堂主,求見公子。」

  龐鎮寰忙道:「有請。」紫衣大漢急急轉向領命奔去。

  龐鎮寰暗道:「他為何來是這麼快,其中必大有蹊蹺。」說著身形疾展迎接
彭天麟。

  彭天麟隨著紫衣大漢步入門中,目睹龐鎮寰走來,立時抱拳一揖道:「彭某
冒昧造訪,何勞少俠親身迎接,愧不敢當。」

  龐鎮寰微笑道:「彭老師說那裡話,嘉客光臨,在下豈能失禮。」說時揖客
引路。

  二人大廳內分賓主落坐,寒暄了幾句,彭天麟道:「令尊大人欠安,彭某意
欲探視一下,令尊武林偉業,至今猶傳不衰,尤其風範非常,彭某久已傾慕,望
求少俠容彭某拜見。」

  龐鎮寰歎息一聲道:「家父惡疾纏身,久治不愈,在下不勝心憂,他老人家
方才入寢,不便驚擾,彭老師請在寒舍盤桓數日,俟他老人家心情略好,在下必
領彭老師往見。」

  彭天麟也不甚堅持,忽目露炯然神光,道:「少俠,你得自風聞麼?群邪不
日趕來侵犯尊府,是彭某先行趕來奉告。」

  龐鎮寰神色大變,道:「在下與群邪無怨無仇……」忽鼻中冷哼出手,揚手
向窗外一揮,數十道黑線電飛射出。窗外一聲慘叫騰起只聽重物墜地,「叭噠」
大響。

  龐鎮寰身如脫弦之弩,掠出窗外,只見一個黑衣短裝老者躺在地下,面現痛
苦之色,冷笑一聲,喝道:「尊駕為何潛入廳內。」

  老者望了龐鎮寰一眼,神色立變傲然,答道:「老朽奉上官令主之命,一探
閣下是否轉返家中。」

  龐鎮寰劍眉一剔,沈聲道:「在下與上官相並未結怨,他找在下則甚。」

  老者鼻中冷哼一聲,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如今武林群雄已獲悉
鐵翅蝙蝠乃尊駕獨門暗器,盛傳寶鑰及避火定風二珠亦為尊駕攘得,天下群雄業
已在趕來途中,老朽尚留得命在,且看尊駕橫行到幾時。」

  龐鎮寰面色鎮靜如恆,冷冷地向彭天麟笑道:「此話是從何說起,顯然有人
誣害在下,混淆視聽,以便從中漁利。」

  彭天麟略一沉吟道:「此一傳說近來盛囂塵上,其來龍去脈未悉何始,倘少
俠未有此事,無疑是借刀殺人之計,但群雄來犯,少俠須謹慎應付。」

  龐鎮寰冷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求彭老師相助抵拒來敵,必使犯
者片甲不留。」

  彭天麟道:「你我二人,眾寡懸殊,縱有蓋世之勇,卻也力有不敵。」

  龐鎮寰微微-笑,道:「彭老師請向四外一望,便知端的。」

  彭天麟聞言心中暗暗納悶,凝眼向外一望,但見綠蔭翠郁,繁花似錦,-無
人影,只聽龐鎮寰哨音出口,花蔭樹叢立現人影紛紛,刃光閃爍。龐鎮寰道:「
這老賊潛入宅內,自以為如入無人之境,其實早就落在嚴密的監視中,就是在下
不出手,一樣不能倖免。」

  彭天麟讚歎一聲,道:「少俠身絕世才華,雄經偉略,年甫弱冠,就已名滿
武林,今日一見,果然言之不虛。」

  龐鎮寰微笑道:「豈敢,晚間在下準備酒筵與彭老師洗塵,並引見府內武師
。」隨即喚來一名紫衣帶刀漢子,道:「領彭老師去榴花軒歇息。」

  彭天麟知龐鎮寰須佈署群邪襲擊之事,不願自己與聞,遂笑道:「彭某已在
日昇客棧住下,不願打擾,彭某要告辭了。」

  龐鎮寰朗笑道:「彭老師迢迢遠來,在下理應盡地主之誼,若彭老師投宿客
戔,傳揚開去,定責在下不知待客之道。」

  彭天麟故作沉吟一下,道:「恭敬不如從命。」抱拳略拱,隨著紫衣大漢走
去。

       ※   ※   ※   ※   ※

  榴花軒陳設古樸典雅,軒外榴樹幹株,紅蕾似錦,憑窗外眺清風自來,令人
恬性貽神。彭天麟走入書室,只見錦箋插架,藏書萬卷,探手示意令紫衣大漢退
去,慢慢走近,書架取下一冊朱批孟子。忽聞門外環珮叮噹入耳,不禁一怔,轉
目望去,只見一雙秀麗女婢走入,盈盈含笑,向彭天麟請安萬福,道:「婢子奉
命侍候彭老爺子。」

  彭天麟道:「有勞了。」遂就書案坐下,翻閱朱批孟子。二女婢端上一碗青
茗,便自悄然退下。

  彭天麟知龐鎮寰必不放心自己,這二女婢即是他遣進來監視的,說不定龐鎮
寰亦在暗中窺伺,目光雖凝視著朱批孟子,但腦中盤算偷晤龐老爺子之策。他腦
中思念電轉,突然忖出一策,不禁面上泛起愉悅的笑容,於是起身將朱批孟子放
回架上,另抽下一冊元人詞曲,踱步回座,吟哦出聲。

  他興之所至,在案旁取過一張宜箋,磨墨濡毫,信筆一揮,寫下闋詞曲:「
惜霜蟾照夜雲天,朦朧影,畫勾欄,人情縱似長情月,算一年年,又能得幾番圓
,欲寄西江題葉字,流不到,五亭前,東池尚有荷新綠,尚不如餞,問何日藕,
幾時蓮。」並題燕雲彭天麟寄思淮揚十里珠簾,勾欄曲院旖旎風光偶作。調寄「
系裙腰」,他那-手好字令人擊賞,筆力遒勁,直透字背。

  忽地,兩女婢進入書房,各提著一支食盒,在一張小巧精緻雲石方桌面取出
酒菜及火鍋雞肉稀粥,嬌聲喚道:「彭老爺請用。」

  彭天麟擲筆之起,謝了一聲,緩緩向桌面走去,只見數碟下酒小菜配得極勾
精緻,紅糟饅、炸南肝、蝦油腐乳、清蒸蔣腿、香油響螺,另一盤扁食產,無一
不是色香俱佳,令人食指大動。他淺飲慢酌,其味秀永,只覺兩婢尚隨伺身後,
不禁朗笑道:「老朽已有三日未洗澡了,有勞兩位準備熱水一桶,好好除一身羊
臊臭味。」二婢低首噗嗤一笑,應命退出。

  彭天麟食用一飽,走入鄰室沐浴間拴好房門,須臾,間內起了揚蕩潑水聲。
一條身影疾逾電閃掠入書室,正是玉面朱唇,劍眉星目的龐鎮寰,嘴角含著一絲
耐人尋味微笑,目光凝注在彭天麟所書的詞墨。此刻,彭天麟已在壁縫中偷覷,
只見龐鎮寰仰面忖思一下,悄命二婢低聲道:「我須出外一行,日落之前必然趕
回,你們兩人盡量設法阻止彭老爺出外。」說罷一閃而杳。

  兩女婢相視嫣然一笑,緊立在門外等候彭天麟浴罷走出,突然,只覺一縷冷
風侵入脅下,神智立昏,宛如泥塑木雕站在門外。彭天麟疾閃而出,一縷輕煙般
射出窗外,翻上一株籠蔭大樹的翳葉中。他對龐府地形極熟,宛如一頭灰鶴,沿
枝掠葉穿行,避過了無數伏樁暗卡,顯然他展出了絕世輕功,身如飛絮,悄無聲
息。

  天色約莫將近未時之刻,距黃昏日落尚有兩個時辰,他計劃半個時辰返還,
如無阻攔已足夠用,如此不但無虞龐鎮寰發覺,兩女婢亦可茫然無知。龐老爺子
所居高樓外更是伏樁密如星羅棋布,不能徑撲向高樓,他沾身一株參天古柏之顛
,高與樓頂相齊,但距高樓約莫有十五丈遠,但此刻已難不了他。

  彭天麟認定龐老爺子所居的方位後,身形倏地潛龍升天衝霄拔起七八丈高下
,半空中一個轉側,身化大鵬展翅,斜滑掠下,如彈丸飛墜落在屋面上,平貼在
瓦溝內。他輕輕揭開兩面屋瓦,施展縮骨功,疾沈揉落承塵板上,伸出一支右臂
,將兩塊屋瓦復歸原位。

  就在此前後一瞬眼功夫,三條身影疾如箭射騰上屋面,只聽一聲驚噫道:「
莫非我眼花了不成。」

  「哼,一晚折騰,虛疲過度,整個下午,就見你打盹三次,不是眼花則甚?
」話雖是這麼說,三人似不放心在屋面巡了一圈,縱身躍下。

  龐老爺子躺在榻上,閉目假睡,他如此度過了無數光陰,窗外花開花落,巳
成過眼煙雲,心如止水不波。他耳力聽覺異常,一絲衣袂破空聲令他雙眼一睜,
只見一個老者目露側然之色,站立在榻前。他只聽此人道:「老爺子,我是九蔭
,你老人家諒不會忘記。」龐老爺了目露驚愕之色,怔怔地望著彭天麟一瞬不瞬


  彭天麟以內力將語聲逼成一線送入龐老爺於耳中,他一再聲明他是九蔭,將
自己所遇扼要不繁,避重就輕說出。龐老爺子面泛喜容,用手指著口表示不會說
話,彭天麟疾指兩指朝龐老爺子喉結穴點下。只見龐老爺子鼻中微哼一聲,須臾
吐聲道:「孩子,難得你有此存心,老朽變死可瞑目。」

  彭天麟道:「老爺子,九蔭誓必救你老人家出困。」

  龐老爺子淒然又息道:「慢說老朽四肢不能動彈,無能安然逃去,這龐府中
高手如雲,龐鎮寰武功已臻化境,徒然送死而巳。」

  彭天麟冷笑道:「九蔭已見識過龐鎮寰武功,亦不過……」

  語聲未了,龐老爺子已自歎息一聲道:「孩子,你錯了,他最擅裝作,深藏
不露,非習成紫陽圖解,無法克制龐鎮寰,更無法救老朽出困,何湘君這孩子似
有知人之明,重托於你,你不可辜負於她。」

  彭天麟心神-震,詫道:「老爺子認得何湘君?」

  「老朽與她父赤手屠龍何崑崙是八拜之交,有何不識。」

  「赤手屠龍何崑崙生死下落不明,老爺子可知情麼?」

  龐老爺子長吁一聲,道:「這是一個謎,非至你與何湘君習成紫陽圖解絕世
武功後,無法揭開。」說時目中突流下兩顆豆大淚珠。

  彭天麟道:「看來老爺子定有一番隱痛的經歷,我非探出不可。」猶豫了一
下道:「老爺子曾密將一函付與韓維武有龐鎮寰非我兒之語,那麼老爺子真正來
歷可否賜告。」

  龐老爺子搖首道:「此非其時,老朽知你欲救老朽出險,但須以天下武林為
重,救老朽逃出反激使他走極端,武林殺劫一肇,將無休無止了。」

  「老爺子說得龐鎮寰如此厲害,目前紫陽圖解尚是一個難解之謎,他何不乘
機圖霸武林。」彭天麟言下似有不信之意。

  龐老爺子微微一笑道:「老朽只知紫陽圖解可制他,但武林中絕學浩瀚如海
,失傳者不知幾許,或許有人可制他的命也未可知,他焉能不凜戒?唉,孩子,
這些話老朽說來是多餘的,但願你能習成驚人絕藝……」說此忽頓住不語,似知
這極不可能,欷噓歎息不已。

  彭天麟心中一動,突然抓起龐老爺子兩手,以掌心相抵,吐出兩股陽和熱流
,徐徐透入龐老爺子體內。龐老爺子長歎一聲道:「孩子,你心意可感,但龐鎮
寰施諸老朽身上的手法惡毒之極,萬一弄巧成拙,反為不美。」彭天麟不答,閉
目行功,以三元真氣搜索老爺子體內有何異征。

  半晌,彭天麟睜目收掌道:「老爺子說得不錯,龐鎮寰毒辣已極,以七種險
惡點穴手法,再用無名奇毒,陰陽相沖,互為克制,外人不明,若妄解穴道,老
爺子必死無疑。」

  龐老爺子不勝駭異道:「九蔭,你何處習得搜宮過穴曠絕武學。」


  彭天麟突目泛怒光,道:「往昔,因龐鎮寰乃老爺子獨子,九蔭逆來順受,
但今非昔比,九蔭必助老爺子解開禁制逃出虎穴,與龐鎮寰決一雌雄。」

  龐老爺子聞言心情大慰,精神一振,微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孩子
,你竟有如此毅力恆心,老朽頹為已久的壯志又被你重新激起,撥雲霧見青天指
日可期,不過老朽要問你如何解開這七重禁制。」

  彭天麟沉吟一下,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九蔭意欲藉龐鎮寰之力自動解於
您老人家所受禁制。」

  龐老爺子不禁一怔,道:「孩子,你是白日做夢麼?」彭天麟忙附耳密語數
句,身形倏地上騰,重施故技,揭開屋瓦,回至榴花軒。

       ※   ※   ※   ※   ※

  只見二女婢尚是泥塑木雕立在門外,彭天麟微微一笑,掩好房門,二女婢突
然眼珠一轉回醒,怔忡之際,彭天麟已啟門而出,呵呵大笑。突然,只見龐鎮寰
滿面春風走入書室。彭天麟心中一驚,暗道:「好險,倘遲回片刻,行藏敗露無
疑。」抱拳一揖道:「彭某打擾府上於心不安。」

  龐鎮寰微笑道:「彭老師說那裡話,在下如非強敵環伺,焉能如此慢客。」
說著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在下已佈置周詳,但據手下嚴報,群邪化整為零,
形蹤飄忽隱秘,看來寒舍此後風聲鶴唳,一夕數驚,為此在下不勝擔憂。」

  彭天麟尚未答言,一個勁裝漢子快步走入,神色匆惶,向龐鎮寰稟道:「有
一壽姓壯年武林人物氣勢洶洶要強見少主人。」

  龐鎮寰詫道;「姓壽,武林中竟有姓壽人物?他的形貌穿著如何?強欲見我
為了何故?」

  勁裝漢子答道:「此人穿著一襲黑色鑲白長衫,肩背一支不足二尺金劍,薑
黃臉膛,陷目聳鼻,濃髭如刷,欲見少主人索贈寶珠。」

  龐鎮寰立時神色一變,道:「彭老師與在下同往一見此人如何?」

  彭天麟道:「彭某遵命。」兩人先後急步趨出而去。

  遠遠望去,只見那壽姓武林人物已進入宅內青石寬敞箭道中,十數龐府武士
散佈此人身外嚴密戒備著。龐鎮寰趨數步,朝壽姓漢子一揖,含笑道:「壽老師
要找在下為了何事?」

  壽姓漢子目中突吐出兩道湛藍森厲寒芒,打量了龐鎮寰兩眼,沈聲道:「明
人不說假話,壽某此來意欲向龐少俠索贈定風移墨寶珠,如此府上可化災難於無
形。」語音咄咄逼人之感。

  龐鎮寰哈哈朗笑道:「江湖傳言本是空穴來風,壽老師為何深信不疑。」

  壽姓漢子面現怒容,道:「壽某萬里迢迢遠來不易,鎮老師豈能讓壽某空手
而回。」

  龐鎮寰冷笑道:「在下沒有也是枉然。」

  壽姓漢子面色一變,右手疾向肩頭一挽,只聽一聲嗆啷龍吟過處,一道寒氣
逼人的金黃色劍芒射出。龐鎮寰由不住神色一變,只見壽姓漢子手中那口短劍吐
出寒芒足有三尺長,眩眼欲花,知是一口乾錘百練奇珍異刃,厲聲道:「壽老師
意欲如何?」

  壽姓漢子眉梢殺機逼露,冷笑道:「我壽人傑以本身劍學求取二珠,少俠諉
稱沒有,殊非英雄行徑。」

  龐鎮寰知解說無用,哈哈大笑道:「壽老師系耳聞來我這府中尋事生非,曾
有人保全首領麼?」逕

  壽人傑亦報之傲然狂笑道:「你太小看了壽某,此劍一出,立即橫屍如丘,
血流成渠。」

  猛然一個龐府武士身如激弩撲出,寒光電奔,一式「五嶽蓋頂」向壽人傑劈
下。壽人傑冷哼-聲,身形不閃不避,手中金劍一式「指天劃日」揮出。金黃色
寒芒一閃,那名武士刀勢立被逼開,一聲慘叫出口,武士仰身倒地不起。

  只見那武士由頭頂至印堂而鼻準、人中、下頷顯出一線血痕,漸漸裂開身軀
立分兩半,鮮血凝結,五臟六腑原封不動,宛如置在水晶版下,清澈無遺,纖毫
畢現。龐鎮寰看得心頭猛震,只覺壽人傑劍學委實詭異霸道,想不出這劍學源自
武林中何人。

  正在忖思之間,武士中有兩人竄出,橫刃凝式待一擊出手,龐鎮寰知這兩人
身手甚高,亦未出言阻止。他此刻是想在觀察壽人傑真正來歷及劍學變化,再找
出克制之策,多送幾條冤死性命還是合算。只聽壽人傑陰冷笑聲道:「對壽某用
車輪戰術未免不智,壽某早已有言,我這金劍一出,立即橫屍如丘,血流成渠,
轉眼之間,你這龐府雞犬不留,龐鎮寰,何不獻珠留命。」龐鎮寰聞言不答。

  彭天麟神色淡漠,料定龐鎮寰決不致冒然出手,腦中徐思對策,他不為龐鎮
寰,而是何湘君。一雙武士突暴喝出聲,分攻「飛虹掣電」、「巫山雲斷」兩招
,招式辛辣神奇,配合更是嚴密,泛常人之輩無法倖免這兩招合擊之下。

  壽人傑不禁冷冷一笑,金劍一式「驚虹離華」斜出,寒芒疾吐暴仲,飛向兩
武士右臂砍去。只聞兩聲微響,一雙武士手臂齊肘被削墜地,寒芒暴捲,頭顱接
著離肩飛向半空,更令人驚駭的是點血均無。龐鎮寰震驚得面色鐵青,示意八名
武士圍攻出手後,即命一人速去請公孫先生。

  八名武士改變搏敵之策,遠遠在壽人傑劍勢之外揮招攻擊,此進彼退,在壽
人傑無法顧及之處攻出一招。此一陣法意外收效,壽人傑吐劍半途,只覺身後一
股寒勁如割,刃風襲至,他立即回身揮劍灑出。豈料他回身之際,突聞身後高喝
一聲「打」。數十點暗器,以滿天花雨手法罩襲而至。

  經一前後呼應,配合嚴謹之策,與少林羅漢陣式有異曲同功之妙,須知龐府
武士一身武學內外兼休,都是武林上乘高手,被龐鎮寰網羅,應不時之需。壽人
傑深明這一點,不敢大意,冷笑一聲,金劍幻成一個光團,將襲來暗器悉數震飛
開去。

  他藏身光團內,令人不見他的身形,使八武士迷惑不敢冒昧出手進招,但八
武士似訓練有素,暗相契合,每兩人前後備閃電攻出一招配合得嚴謹異常,以八
支兵刃同時出手,宛如長江大河,迭湖猛浪襲去。於是,壽人傑一時之間採取守
勢,俟隙出手。只見一名武士領著一瘦長老人奔來,面膚宛如染色一般,靛藍如
漆,目中神光如炬,卻顯得有點呆滯。

  龐鎮寰立時問道:「公孫先生可勝得此人麼?」

  老人定睛望了壽人傑一眼,道:「公孫入雲願請一試,雖不勝亦不致落敗。


  龐鎮寰道:「如此,公孫先生小心了。」

  公孫入雲在武士手中要過一支長劍,邁步向壽人傑走去。只見光團中突然爆
射出八道金黃色寒芒,射向八名武士而去,勢如奔雷,認穴奇準,八名武士似不
及閃避,寒芒穿胸而過,慘叫出聲,橫屍在地。光團一斂,顯露出壽人傑身形,
張嘴哈哈狂笑中途,只見公孫入雲身如山嶽邁步走來,不禁笑聲嘎然而止,目光
懾人,沈聲道:「你也要送死麼?」

  公孫入雲道:「未必見得。」長劍呼地攻出一招「長虹吸水」,飛虹掣電指
向壽人傑的心窩。

  劍勢未至,寒勁之氣已自逼人。行家伸手,便知有無,像壽人傑如此劍學名
家,最是識貨,即知公孫入雲劍學造詣高絕,金劍一式「雲斷巫山」封出,揮出
一片金色光芒。「叮叮」金鐵交鳴,兩劍交擊。公孫入雲身形邁前了一步,壽人
傑身形搖撼了幾下,又自穩住。

  只見公孫入雲手中長劍斷去了寸許劍抄,壽人傑足下沉陷了兩寸。公孫入雲
口中綻出了春雷似的大喝,斷劍迅疾無倫攻出五式,招招辛辣猛厲,全無章法,
交雜紛亂攻出。壽人傑目光冗凝,那口金色短劍並立時封出了五招,詭異絕倫。


  彭天麟目睹公孫入雲劍招遞出,不禁暗暗哦了一聲,心說:「這是亂披風劍
法。」

  表面上看來全無章法,其實玄奧已極,本身劍學非至爐火純青境域,無法曲
心盡其妙,這五招攻出,後面怪異奇招立即綿綿攻出。果然,公孫入雲劍勢突變
,漫空只見交織錯雜的劍光,掣電奔襲。壽人傑金劍招式更是詭異,劍飆如潮,
精芒閃爍,灑下漫空金黃寒星,眩目耀眼。

  雙方緊迫猛攻,互搶先機,公孫入雲身法如風,向不同方位出手,而壽人傑
身形不辯方寸部位,每一招出手都是攻招。彭天麟與龐鎮寰忽然同時驚噫出聲,
原來公孫入雲每一劍出手後,長劍每次均削去了一分,數十招過去,公孫入雲手
中剩下五尺來斷劍。可是,公孫入雲卻絲毫不氣餒,斷劍仍是亂披如麻,攻勢如
山。

  彭天麟心中一動,突然大喝一聲道:「住手。」壽人傑與公孫入雲身形倏退


  彭天麟冷冷一笑,大步走去。龐鎮寰暗中一驚,忖道:「他未必有如此高絕
的功力可勝得了壽人傑,但他此舉顯然胸有成竹。」不禁注視著彭天麟的舉動。


  壽人傑冷笑道:「你也要找死不成?」

  彭天麟面寒似水,淡淡一笑道:「閣下不過恃著金劍犀利無匹,如我等換易
一口春秋神物,閣下未必勝得了公孫老師。」

  壽人傑聞言不由氣往上衝,目中凶芒暴射,大喝道:「壽某等你換易寶劍就
是。」

  彭天麟微笑道:「老朽要去百里外取來干將名劍,天色不早,不如明晨再戰
。」

  壽人傑雙眉一挑,冷笑道:「你是用緩兵之計麼?」

  彭天麟道:「閣下如自認武功無敵,何懼我等緩兵之計,明晨如我等不敵,
當束手獻珠。」龐鎮寰聞言不禁一怔。

  壽人傑沉吟須臾,頷首道:「好,就此一言為定。」話落人起,穿空疾杳。
公孫入雲緩緩轉身,用呆滯的目光望了彭天麟一眼,逕自邁步離去。

  龐鎮寰道:「彭老師也認為在下攘有移墨定風寶珠麼?」

  彭天麟微笑道:「龐少俠自承明晨勝不了壽人傑麼?」

  龐鎮寰劍眉微皺道:「不論勝負,此言一經說出,立時不脛而走,武林中必
確認在下奪得二珠,無異引火焚身,這如何是好?」

  彭天麟道:「這話由彭某親口說出,彭某身為客賓,如何擔當得這大干係?


  龐鎮寰不禁恍然大悟,朗聲高笑道:「彭老師真是智謀蓋世,在下不啻置身
局外,見了群邪也有話說。」說著眼珠一轉,接道:「彭老師智退壽人傑,不知
尚有何妙計,可否見告。」

  彭天麟歎息-聲道:「壽人傑不知是何來歷,少俠從他劍招上可曾看出?」
龐鎮寰搖搖首,神色不勝憂鬱。

  彭天麟暗暗爭笑一聲,心說:「不管你如何裝作,大難臨頭時,定要你顯露
原形。」望了龐鎮寰一眼,道:「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少俠-身武學博雜異常
,而且人緣極廣,竟瞧不出尋人武功來歷,莫非他不是中原武林人物。」

  龐鎮寰道:「家父比在下所知甚多,或許他老人家目睹此人即知來歷,無奈
長年臥病後,性情大變,喜怒不測,答非所問……」

  彭天麟道:「少俠不妨一問,茲事體大,令尊不致不明辯厲害,如令尊實在
不知壽人傑來歷,再恩對策不遲,依彭某料測,明晨群邪必然趕至,相繼來犯,
少俠只動以危詞,使之自相殘殺,府上諒可穩如盤石。」

  龐鎮寰長歎一聲道:「這一點在下也曾想到,無如壽人傑劍學一道已臻化境
,倘有萬一,在下豈非弄巧成拙。」

  彭天麟婉言相慰道:「吉人天相,少俠不可妄生杞人憂天,但事不宜遲,分
秒必爭,你我立即拜見令尊如何?」

  龐鎮寰極其勉強頷首道好,他自壽人傑一來,全部策劃巳不適用,不禁心亂
如麻,恐群邪來犯時,似此枝節橫生,窮於應付,怎能不憂。兩人向龐老爺子所
居那幢高樓急步行去,身形轉眼消失於暮色沉沉中。

       ※   ※   ※   ※   ※

  龐老爺子自彭天麟一來,本來靜止如水的心緒又起激瀾,撫昔思今,感慨無
窮,兩眼仰視在承塵板上暗暗歎息。案上燃著一盞油燈,吐出昏黃的光芒,映得
一室景物模糊,平添了幾許淒涼氣氛。燈影一晃,一條身形疾飄而入,正是龐鎮
寰。

  龐老爺子業已警覺,很快地閉上雙目,只聽龐鎮寰語聲道:「我帶來一位武
林朋友,現在玉虎幫刑堂堂主,名喚彭天麟,昔年你縱橫武林,顯赫江湖時,不
知可曾見過此人麼?」龐鎮寰說時,疾伸兩指朝龐老爺子喉結穴點下。

  只見龐老了身軀一震,雙目倏睜,面現痛苦之容,喉中迸出哦哦之聲。這使
龐鎮寰大感意外,樓下尚有彭天麟立候,龐老爺子倘有巨變,自己將蒙上殺父之
名,百忙中不遑思索,伸指疾點在右脅「天豁穴」下三分。龐老爺子面色疾轉,
長歎了一聲道:「你帶他見我做甚?我已說過不見外人,何況彭天麟此人在我記
憶中甚是陌生。」

  「事非得已,無可奈何。」龐鎮寰說時,面現尷尬陰森的假笑。

  龐老爺子鼻中冷哼一聲,道:「你也有無可奈何之事。」龐鎮寰冷笑-聲,
身形疾晃外出。

  龐老爺子只覺頸部可左右轉側,但酸痛異常,心中驚喜交集,暗道:「九蔭
這孩子果然聰明絕倫,日後必冠冕武林。」只見龐鎮寰帶著一個面如珠砂,貌像
威嚴的老者快步進入室中。

  彭天麟朝榻上龐老爺子抱拳一揖道:「晚輩久仰老前輩英風俠名,只恨無緣
拜謁,如今得以……」

  龐老爺子巳自沈聲道:「彭老師,老朽已無足稱道,垂暮之年,猶如風中踐
燭,有雲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百年歲月,無非彈指光陰,有勞老
師探望老朽,老朽心感不已,這武林中算是除了老朽之名。」

  彭天麟怔得一怔,微笑道:「哀樂痛苦,人生必經,老前輩必可復元,憂能
傷人,但願老前輩善自珍攝。」

  龐老爺子嘴角泛起一絲淒涼的笑容,道:「但願如此。」

  龐鎮寰趁機道出壽人傑侵擾本宅經過,並道:「您老人家可知壽人傑真正來
歷,有否破解他那詭異劍招之法。」龐老爺子緩緩閉上兩目,沈心思索。

  只見龐鎮寰在室中來踱步,神色之間顯得不耐。龐老爺子只覺彭天麟蟻語傳
聲囑他如何答話。忽然,龐老爺子睜目吐聲道:「如寰兒所說不錯,這壽人傑並
非中原武林隱世高人門下,那支金色短劍為父昔年亦無所聞,不過……」話音中
斷,瞑目又苦苦思索。

  龐鎮寰皺眉道:「孩兒不信您老人家說一無所知。」

  龐老爺子突沈聲道:「這等重大之事豈可憑空臆斷,分毫之差足謬失千里,
我盡一晚時間找出壽人傑金劍來歷……」

  龐鎮寰面色慍色道:「西江之水難救涸澈之魚,等到明晨,壽人傑已捲上重
來,恐無唯類矣。」

  龐老爺子怒道:「腳長在你身上,難道你不會逃之夭夭,哼,南天三燕之首
,身蘊正邪兩家武學之長,怎不敢與壽人傑放手一拚,為父數十年威名蕩然送在
你手上,真是虎父生犬子。」

  龐老爺子聲色俱厲,字字宛如鋼錘擊在龐鎮寰心坎上,龐鎮寰一張玉面由紅
突紫,繼轉鐵青,卻敢怒不敢言。彭天麟口睹龐鎮寰神色,不禁暗暗竊笑。只聽
龐老爺子口氣轉緩,道:「寰兒別心急,至不濟我也要想出破解金劍的奇招,如
今你先放出風聲誘群邪先壽人傑趕至,挑釁殘殺,或可轉危為安,你們去吧,勿
擾我神思。」

  龐鎮寰懷著一腔鬱憤,道:「孩兒遵命。」裝著滿面虛假的笑容。

  彭天麟抱拳一拱道:「晚輩告辭,大踏步出門外面去。」

  龐鎮寰迅疾虛空出指落在龐老爺子身上,急疾掠出門外。夜色籠罩下偌大的
龐宅,疏疏落落地只兩三星火,顯得分外的陰沈。彭天麟與龐鎮寰分手後,回轉
軒榴花軒,只見二女婢尚留在室中,見了彭天麟盈盈萬福。

  二女婢目睹彭天麟神色嚴肅,不禁吐聲如簧道:「彭老師,明晨強敵侵襲本
宅,老爺可有退兵之計麼?」

  彭天麟含笑道:「你家少主人胸中自有甲兵,兩位姑娘可高枕無憂。」兩女
忽面色-變,旋身揚掌向外擊去。只見兩女如受反擊,嬌軀突然踉蹌退出,一條
身影從窗外疾翻而入。

  彭天麟暗驚道:「此人居然能避過宅中星羅棋佈伏樁,必是個武林頂尖高手
。」

  定睛望去,正是那無名居士,面上卻未罩紗巾,五官勻整,三綹長鬚,皖像
清秀,淡淡一笑道:「二位姑娘勿懼,老朽絕無傷人之意須勞通稟龐公子,就說
無名居士求見。」二女不由一愕,注視了無名居士一眼,轉身走出軒外。

  突聞窗外傳來陰側側冷笑道:「潛入宅中,用心叵測,還是束手就擒,權乍
階下囚吧。」說時三條黑肜疾射入窗,其中一人正是公孫入雲。

  無名居士冷爭一笑道:「老朽遠來是客,三位如此相待不似迎賓之道。」

  一個手持鬼頭刀五旬老者冷笑道:「龐府就未曾見過尊駕,如此不懂禮數的
賓客。」說著電頭刀一招「寒梅吐蕊」疾揮而出。

  刀光電奔,迸吐三朵寒星,出手委實快極。無名居士已蓄勢戒備,步星踏鬥
,斜身疾挪,刀光在他肩後擦體而過。無名居士施展的乃武林絕學「大擒拿手」
法,身形變化之奇,部位拿捏之準,武林罕見。對方亦是武林高手,冷笑一聲,
揚身猛滑,鬼頭刀順著左臂「趁水推舟」削下。真給這一刀削實,無名居士一支
右掌就算廢掉。

  豈知無名居士招到途中,右掌一翻,曲指向鬼頭刀疾空彈去。只聽叮地一聲
,鬼頭刀竟脫手飛向空中,寒光如電,嵌在屋樑上,老者如受重擊,踉蹌倒退三
步,虎口進裂,鮮血泣出,面色蒼白如紙。公孫入雲突鼻中冷哼一聲,一掌虛拍
而去。

  無名居士自三人射入室內,即對這面色靛藍的公孫入雲暗中留意,見公孫入
雲出掌,立即斜腕一刃迎出,一招「五嶽吞雲」。兩人躍身一丈五六,虛空對掌
,「砰」地一聲掌力直接,勁風四溢,兩人身形猛旋,公孫入雲欺身如電,迅疾
無倫地攻出三招,無一不是精奧奇絕之學。無名居士大吃一驚,料不到龐宅居然
有如此高手被網羅豢養,兩指疾駢,劃空生嘯,點向公孫入雲掌心而去。

  突聞一聲朗朗大喝道:「住手。」龐鎮寰身如奔弩疾射入室,兩人身形陡地
猛分。只見龐鎮寰目光注視了無名居士肩頭斜搭著一具藍布包裹圓筒形之物,冷
冷說道:「無名老師請賜告來意?」

  無名居士微微一笑道:「老朽肩上之物,正是龐少俠夢寐唯忘的武林奇珍,
願與定風移墨珠易換。」

  龐鎮寰朗聲大笑道:「在下富可敵國,視奇珍異寶如糞土,何況在下沒有定
風移墨二珠。」

  無名居士搖首歎息道:「既是如此,老朽告辭了,但願龐公子要後悔就是。
」即時身形一晃,竟從公孫入雲身旁擦過,穿窗而去。

  公孫入雲不虞無名居士有此大膽,怔得一怔,大喝道:「你走不了。」呼地
一掌向無名居士身後推去。

  豈料無名居士反借公孫入雲掌力送出窗外,彈向半空如電遁去。公孫入雲大
怒,率著兩人望外追去。只見龐鎮寰垂目沉思一陣,長歎一聲道:「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在下有生之年,尚未遇過如此險惡之事。」

  彭天麟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無名居士來意奸詐,必有所圖,少俠應
慎重應付,使他無法得逞其詭。」

  龐鎮寰不禁沖色大變,道:「彭老師說得極有道理,他侵入宅中故弄玄虛,
說明來意又匆匆遁去,不是暗有所圖則甚,莫非彭老師已瞧出他的用意所在。」


  彭天麟搖首答道:「他用心難測,這兩天多加留神就是。」率鎮寰默然,神
色不勝重憂,坐立不安。

  彭天麟察知龐鎮寰不似作偽,暗道:「你如不遭遇艱難險厄,豈能使你圖窮
匕現。」

  只聽龐鎮寰歎了一聲道:「倘家父未染病在榻,定可弭禍於無形,唉,長夜
漫漫何時旦,在下就去面見家父讓他老人家指示機宜。」語落身形疾晃而杳。

  龐老爺子算計龐鎮寰憂心勿釋,必重來逼問,耳聞門外衣袂破空,落足微聲
,急閉上雙目,裝作睡去。龐鎮寰悄然而入,目注龐老爺子嘴角,泛出一絲陰毒
的陰笑,伸指點下。卻不見龐老爺子醒來,不勝驚異,重又在另一處無名大穴點
了一指,只見老爺子身形一震,面現痛苦之色,暗自大叫道:「悶死我了。」

  一啟雙目,見是龐鎮寰,不禁怒道:「你又來擾老夫則甚,現在你羽毛已豐
,矯揉做作無濟於事,還不如挺身一試,或可遂圖霸武林之願。」

  龐鎮寰不禁一呆,道:「原來你都知道了。」聲音沈厲充滿殺機。

  龐老爺子冷笑道:「言為心聲,你絲毫未有憂苦之音,察言辯色,更無驚懼
之容,老朽不用知情,就知你成竹在胸,令你困惑不安者,乃比你預期顯然過早
,奸謀敗震,日後形勢對你極為不利。」

  龐鎮寰面色大變,暗道:「老賊果然厲害,無奈還有用他之處,不然殺之滅
口,杜絕後患。」

  龐老爺子似察知龐鎮寰心意,道:「你欲殺老朽麼?老朽生不如死,不下手
則其?你已得老朽胸中所學十之六七,盡可用之縱橫江湖,爭霸武林。」







【第二十章】 生死幽冥兩相無期

  驀然,窗外數道火箭銳嘯而起,夜空中爆射出眩目異彩,接著哨聲大作。龐
鎮寰知有人侵襲,神色一變,身形如脫弦之弩般射出窗外,幾個起落,落在榴花
軒外,只見彭天麟疾掠出軒,問道:「少俠,何處報警?」

  一名武士飛般而來,朝龐鎮寰稟道:「紫雲樓前上官相率領群邪立候少主人
。」龐鎮寰神色凝重,右手一擺,偕著彭天麟快步奔出。

  紫雲樓外一片廣場,平時為練武之用,此際四周火炬通明,場中立著老龍神
上官相為首的群邪數十人,面色陰沈冰冷。天色約莫四更,繁星滿天,夜風勁疾
,場外暗處不時衝起一支響箭,劃人肅音悸人心魄,充滿恐怖肅殺氣氛。

  上官相目吐寒電向四處掃了一瞥,冷笑道:「看來龐鎮寰是不敢相見了,南
天三燕之名也不過爾爾。」話音才落,紫雲樓門忽然大開,以龐鎮寰為首緩緩走
出數十人來。

  上官相話已出口,收回不及,只見龐鎮寰玉面鐵青,冷笑道:「諸位遠來尋
釁為了何故?」

  老龍神道:「龐老師明知故問。」

  龐鎮寰道:「江湖謠諑,本屬無稽,各位均是武林巨擘,一派之尊,不親究
謠諑之來源是否確實,逕來尋事生非,不嫌有失諸位身份麼?」

  上官相怪笑道:「龐老師,這傳說近日甚囂塵上,閣下乃當事人,理應由閣
下查究來源,清除謠諑,而閣下竟置之不理,顯然閣下有恃無恐,如今詞飾辯已
屆過遲。」

  這時,龐府武士又率一撥武林人物快步走來,龐鎮寰已瞧出那是少林高僧九
如上人為首的各大門派高手,不禁心中暗驚。此一傳說顯然傳播已久,怎麼自己
一直並無所聞?散佈八府各地分壇,為何亦無稟報,共中大有蹊蹺,心內頓時蒙
上一重陰霾,暗覺自己被困於四面楚歌之中,不禁側身望了彭天麟一眼。

  只聽彭天麟低聲道:「此時徒費唇舌無用,少俠還是照原定之計施為。」

  「阿彌陀佛。」一聲寵亮的佛號出自九如上人口中,宛如晴空霹靂,令人心
神皆震。

  龐鎮寰道:「上人也是為了移墨定風二珠而來麼?」

  九如上人合掌稽首道;「方外之人,最戒貪念,老衲此來只求定風珠重返青
城,謀致武林祥和,其他之事老衲一概不問。」

  龐鎮寰微笑道:「在下並未攘有定風珠,上人豈非強人所難?」

  上官相冷笑道:「事到如今巧言詭辯又有何用?」

  龐鎮寰聞言不由氣往上衝,仰面大笑道:「上官令主,慢說在下沒有此珠,
縱有你也無能拿去。」

  上官相怒道:「龐鎮寰,你敢出言蔑視老夫。」說時,一揮龍旗令已自撤在
手中。

  龐鎮寰搖手道:「慢著,在下並非有意唏落令主,怎奈昨日傍晚另有武林高
人來此強索兩寶珠……」說著,他故意將下文免去不發,微笑道:「此人約定今
晨重來舍下,在下曾許下諾言,若在下落敗必獻出二珠,這位朋友已然駕臨……


  上官相冷笑道:「人在何處?」

  龐鎮寰用手一指,指在紫雲樓一角飛簷上,道:「這位朋友就藏身在簷上。
」上官相鼻中濃哼一聲,左手揚空推出一股暗勁。

  紫雲樓少說也有十二三丈高下,上官相能將真力送至傷敵斃人,其功力之深
,堪稱登峰造極。只見上官相面色一變,身形微撼,飛簷上騰起一聲懾人長笑,
一條身影穿出,疾逾飛鳥電瀉落地,現出一個薑黃臉膛,陷目聳鼻,濃髭如刷的
中年人。

  上官相定睛巨去,只見此人目中精芒如電,身著一襲黑色鑲白長衫,肩背-
支長約兩尺金劍,氣字威武,不禁暗驚,仔細打量此人兩眼,道:「朋友尊姓?


  此人冷冷答道:「我叫壽人傑,來自邊荒。」說著轉面向龐鎮寰道:「閣下
意欲借刀殺人是麼?」

  龐鎮寰微笑道:「不論壽老師怎麼說,二珠只能贈與一方,在下與壽老師有
約在先,豈可言而無信,倘壽老師懼力不敵,那麼就此作為罷倫。」

  壽人傑略一沉吟,道:「好吧,閣下取劍與壽某一拚高下,中命昨日那位朋
友出場亦無不可。」

  龐鎮寰軒眉朗笑道:「壽老師不愧英雄本色,在下願交你這個朋友。」說著
揣於入懷取出一支廣不及三寸豹皮革囊,圓突隆起,又道:「囊內貯有定風、移
墨二珠,暫交與壽老師,在下獲勝,自不待言定可取回,不寺落敗,二珠已屬壽
老師之物,在下無權過問。」

  話未落音,突從上官的身側竄出一人,右臂飛探,疾如電光石火向龐鎮寰手
中的豹皮革囊抓去。他快,壽人傑比他更快,只見金虹一閃,喀喳微響,慘叫聲
中,一支手腕應刃墜地,那人僕栽塵埃,斷腕處血凝凍結,點血未溢。

  武林群雄不禁大駭,均未察覺壽人傑是如何出手的,壽人傑身手之快,堪稱
絕無其匹,令人咋舌。只見壽人傑手中多出一柄金黃眩目的短劍,芒尾吐出約三
尺,寒氣逼人。似聞群雄中傳出一聲驚詫道:「寒金劍。」群雄聞聲一驚,不約
而同望去,只見說話之人正是武林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

  太極雙環劉文傑踏步邁出,目注壽人傑道:「尊駕從何處得來的寒金劍?」


  壽人傑冷冷一笑道:「寒金劍是否為閣下祖傳世襲之寶物?」

  「這倒不是。」壽人傑道:「如此閣下何須多問,豈不知唯有德者居之,何
況物能擇主,閣下枉為名重四海,譽滿中原的武林名宿。」

  劉文傑不禁面色一紅,啞然無言,轉頭問龐鎮寰道:「龐少俠,囊內真是定
風、移墨二珠麼?」

  龐鎮寰微微-笑道:「俟在下與壽老師交待清楚後再行答話如何?在下若不
幸敗在壽老師手上,二珠巳易主人,在下多費唇舌亦是無用。」說時,忽見上官
相目蘊殺機,躍躍欲動,手擺了一下,又道:「上官令主,你也請稍安勿躁。」
老龍神上官相鼻中冷哼一聲,手中龍旗緩緩捲起,後退了一步。

  龐鎮寰回面向一名武士道:「取我的劍來。」

  武士懷捧著-支斑剝龜鱗套鞘的長劍,龐鎮寰接在手中,兩指一掀啞簧,掣
出一道青虹,森森寒氣侵膚如割,右手一孔灑出一片寒星,道:「壽老師請賜招
。」

  壽人傑兩眉微挑,道:「強賓不壓主,還是閣下先請吧。」

  從龐鎮寰身後走出公孫入雲,道:「昨日之戰未分勝負,先由老朽與壽老師
分個高下。」

  龐鎮寰哈哈大笑道:「好!公孫先生務須小心。」說著左手一拍公孫入雲肩
頭,右手將劍遞過去。

  只見公孫入雲身形微震,眼中神光突然猛熾,接過長劍,隨後的揮「風捲殘
雲」攻去。彭天麟警覺公孫入雲與昨日神情有點異樣,劍走輕靈,與昨日略現呆
滯截然有別,不禁暗暗納悶。他自始至終便注意公孫入雲與壽人傑兩人,只覺這
兩人神情舉止有說不出的可疑之處。

  只見壽人傑令笑一聲,橫劍一擋,倏化「毒龍問穴」,金虹乍展又化為九點
寒星,連珠灑出。這一掃變化之奇,令在場群雄均為之瞳目驚心。公孫入雲大喝
道:「好招。」劍化「迭雲層浪」封開了壽人傑的劍勢,身形斜出劍勢立時展了
開來。

  壽人傑亦揮劍搶攻,掃招辛辣詭奧。雙方都是劍勢如移山撼岳,電掣電奔,
只見寒飆如潮,長虹驚天,旁觀群雄為之屏息凝神,驚險處不由心旌猛搖。彭天
麟之於劍學一道最是精研,更又博聞強識,凝神察兩人劍路都是變化幻雜無常,
其中更有類似之處。

  他突然發現壽人傑兩道眼神亦變化無端,在其變幻的一霎那間,壽人傑目光
神似一人,不禁恍然大悟。片刻時光,雙方已拚鬥至七八十合,互無軒輊。驀地
,公孫入雲暴喝一聲,劍招變為「千釣垂江」、「百鳥朝風」,縱橫交熾劍光中
爆射出萬點寒星。壽人傑驚噫了一聲,縱身疾退十丈開外,目中神光更是複雜。


  龐鎮寰忽疾在公孫入雲身側,左掌一拍公孫入雲肩頭,讚許道:「劍下留情
,先生辛苦了,請退下一旁調息些時。」說時已自接過長劍。

  壽人傑朗聲笑道:「壽某並未輸招,此事猶未了結,閣下說得未免太輕鬆了
吧。」

  驀地,夜空中響起了一聲長嘯,隨著夜風播送入耳,清澈悠長,清嘯聲中,
飛墜下來一人,正是那無名居土。無名居士從肩上解下一支青布圓筒,向群雄望
了一眼,含笑道:「老朽布囊中所貯,正是各位夢想的紫陽真人真筆潑墨圖畫…
…」

  劉文傑目露詫容道:「此畫落在陸曼玲處,怎麼到得尊駕手中。」

  無名居士含笑道:「老朽潛入她的巢穴犬牙洞內,施展空空妙手,神不知鬼
不覺便手到到來。」彭天麟知他們兩人做張做智,定有詭計在內,不禁暗暗冷笑


  劉文傑淡淡一笑道:「尊駕請勿在劉某等之前耍弄花招,無論何人取得此畫
後惟恐洩與人知,避之猶不及,何能自送上門?」

  無名居士哈哈大笑道:「閣下有所不知,老朽雖得此畫,卻無移墨珠顯出藏
跡,如同廢物一般,又有何用,風聞龐少俠獲有定風、移墨二珠,昨日老朽曾至
此與龐少俠相商,怎奈堅不獲允,故老朽攜圖來此與天下君雄欲有所求。」

  九如上人高唱了一聲佛號,道:「施主之意待何如?」

  無名居士正色道:「老朽別無他求,只求合參紫陽圖解絕學。」

  九如上人長長歎息一聲道:「施主自找殺身之禍,方外之人不敢與聞。」

  上官相突然出聲道:「我等怎能辨別出圖真偽?」

  無名居士冷笑道:「此易事耳,只移去潑墨後顯出藏跡確處,我等同至藏處
循著圖路覓取紫陽圖解,真偽立辯。」說著話聲略頓,望了群雄一眼,又道:「
如有那位高人願與老朽合作,老朽不勝榮幸,唯須取得移墨、定風二珠才可。」


  上官相明知無名居士深懷叵測,但禁不住貪婪之念,朗聲大笑道:「好,兄
弟上官願與閣下合作。」

  無名居士正色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上官令主不要後悔。」

  陡聞龐鎮寰揚聲大笑道:「諸位如欲取得定風、移墨二珠,比登天還難,奉
勸諸位是死了這條心吧。」

  九如上人默誦了一聲「阿彌陀佛」,合擊當胸道:「龐施主忍心掀起浩天大
劫麼?」

  龐鎮寰冷笑道:「無奈諸位一再相逼,在下也無可奈何,但在下決非怕事之
人。」群雄均明白話中的涵意,龐鎮寰不承認定風、移墨二珠為他攘有,若群雄
堅決欲以莫須有之罪加諸他的身上,只有訴之於武了。

  武林群雄目睹公孫入雲與壽人傑猛拚,劍招已臻化境,自愧不如,久聞龐鎮
寰武學精博,並非易與,不禁紛紛氣餒。這時,壽人傑突不知何去,龐鎮寰心內
暗暗憂慮如焚,怎奈群雄不退,他不便追覓壽人傑問題。忽聞九如上人道:「老
衲相信龐施主之言,看來只有靜待澄清,或追覓二珠究竟落在何人手中。」

  龐鎮寰微笑道:「如此,上人等請回,在下既蒙不白之冤,自當力究謠諑何
來及二珠下落,一有線索,在下決從速奉聞。」

  無名居士突冷笑道:「武林群雄,虎頭蛇尾,看來成不了什麼大事,老夫決
獨任其難。」

  上官相大喝道:「且慢。」

  無名居士斜睨著上官相,面泛似笑非笑神色,佯咳了聲道:「怎麼,上官令
主還有此萬丈雄心?好,老朽與你合作就是。」

  龐鎮寰目光怨毒注視上官相一眼,突縱聲哈哈大笑,左手揚晃兩支盛珠革囊
,道:「倘或在下囊中真是定風、移墨二珠,諸位作何處置?」

  岷山逸叟姜兆南海沈聲道:「閣下如明理,將珠將還九如上人帶回青城,不
然兵臨城下,有玉石俱焚之危。」

  龐鎮寰笑道:「在下何不親自交回青城,為何必須假手九如上人,難道在下
是個武功膚淺,無名之輩。」姜兆南不禁語塞,老臉通紅。

  只聽龐鎮寰道:「姜大俠請勿自欺欺人,眼前正邪雙方無不急欲求得紫陽圖
解,而定風珠又是必須之物,但不知定風珠用法亦是廢物一般。」

  上官相突厲聲道:「龐鎮寰,你想要挑撥群雄與老夫為難,逼老夫放出純陽
子是麼?」

  龐鎮寰目中精芒電射,高笑入雲道:「上官令主,你錯了,在下無意與你為
難,方纔那姓壽的人已去你臨時總壇劫出純陽子,再說青城門下無不欲殺你而後
甘心,已在城外佈滿伏樁,驅你自蹈羅網。」

  一言方了,九如上人、岷山逸叟、太極雙環及正派高人倏地身形一分,掌袖
齊揮,兵刃暗器電芒雨點般同往上官相攻去。這一擊出手,威勢猶如摧山撼岳,
雷霆掣電。上官相不禁大驚,身形猛地潛龍沖天拔起,只見塵沙彌天,狂飆怒湧
中,老龍神一聲怒嘯曳空電射遁去。群邪紛紛四散豕突狼奔,正派高手相繼升空
追撲上官相身後,迅疾杳然。

  紫雲樓前又靜悄悄回復沉寂,龐鎮寰回面向彭天麟黯然一笑道:「上官相雖
受傷不輕,但卻被他逃去,看來武林從此殺劫難免了。」

  忽然一個青衣勁裝大漢疾奔而來,身形矯捷輕靈,一見而知是個武功上乘能
手,神色匆惶道:「老爺子為一個黑衣蒙面人劫走。」龐鎮寰不禁面色大變,急
轉身掠去,彭天麟急跟眾人隨後追去。

       ※   ※   ※   ※   ※

  床上龐老爺子已經不知何在,承塵板上瓦面已揭開四面,洞見天光。天色已
轉濛濛曙光,樓內外伏樁四十九人悉被點穴制死,龐鎮寰細察點穴手法甚是高絕
,不禁駭然變色。只見龐鎮寰面色鐵青,目光狠毒道:「彭老師知是何人所為麼
?」

  彭天麟不禁一怔,道:「彭某不知,這人劫持令尊是為了何故。」龐鎮寰淒
然一笑,倏地五指如飛而出,一把扣住彭天麟腕脈要穴。彭天麟不由愕然大驚道
:「龐少俠,你這是何意?」

  龐鎮寰冷笑道:「自家父臥病以來,拒不見客,武林之內無人不知,彭老師
涼亦耳聞,但彭老師來到舍下,即欲謁見家父,分明是心有所圖而來。」說著五
指一緊,厲聲道:「彭老師,你最好說實話,落在在下手中生死均難。」

  彭天麟只覺行血逆攻而上,忙冷笑道:「少俠說出此語令人齒冷,實叫武林
朋友寒心。」說話之中已運氣將右臂封閉住,左手一式「拂空拿月」兩指斜點而
出。

  龐鎮寰料不到他尚有還手之能,心頭一凜,喝道:「你要找死麼?」扣著彭
天麟五指疾然施展全力,身形斜帶。

  豈料彭天麟就在指力落空之際,迅疾無倫地翻腕扣在龐鎮寰曲池穴上,頓時
半臂酥麻。龐鎮寰做夢者未曾想到彭天麟身負武功如此奇奧,那扣脈制穴手法更
是曠絕,不禁心神大震,五指一鬆,左腿飛出望彭天麟氣海穴踢去。彭天麟只存
心使他知難而退,不欲過分使他難堪,亦立即鬆了五指,疾飄出丈外。

  龐鎮寰苦笑了笑,長歎一聲道:「在下一時憂急無措,致向彭老師無禮,望
彭老師海涵見諒。」彭天麟冷笑-聲,欲言又止,轉身大步走去。

  忽聞身後兩聲冷笑傳來,接著兩股多刃劈風襲至,彭天麟手法詭奧絕倫,身
形一個旋轉,只見兩條黑影帶著電奔寒光擦身而過。一聲大喝出自彭天麟口中,
雙掌齊出,一雙龐鎮寰屬下身形箭射栽倒衝下,頭顱埋入地面窒息氣絕。

  彭天麟轉身望著龐鎮寰,道:「龐少俠自絕絕人過甚,你我兩人江湖道上相
見有日,望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龐鎮寰道:「這是誤會,我兩手下只奉命攔阻,並非暗襲加害,因方才彭老
師已為武林群雄瞧見,恐一出寒舍,彭老師即身陷危境。」

  彭天麟道:「彭某生死天定,不勞少俠擔憂。」轉身揚長而出得龐府而去。
他熟知府城僻巷小徑,左閃右避,躲過了龐府眼目,掠入一座無人看守火神廟中
,藏在帷幔後換去衣履,回復鳳舞嘯天本來面目。

  正要現身之際,只聞步履微聲進入廟中,不禁一怔,揭開帷幔一線,偷窺出
去,但見三個面目陰冷黑衣人漢子魚貫進入。一人陰側惻冷笑道:「我就不信彭
天麟有通天入地之能,居然在密佈暗樁之下溜掉。」

  「啊,彭天麟身手曠絕,他如非安然逃出城外,怎麼我等迄今未知他的下落
?」

  「彭天麟乃少主人至交莫逆,為何少主人動疑,老爺子被劫持時,據我所知
姓彭的一直隨著少主人身後未離。」

  「你知道什麼,蹊蹺就出在他沐浴時,二婢守護門外,只覺神情恍惚,待清
醒時天時已晚,為時約莫一個時辰,二女只覺情形有異,悄悄稟知少主人,少主
人便料知彭天麟身懷叵測。」

  「少主人雖平時料事如神,此次卻有差錯,彭天麟即是懷有異圖而來,也是
為了定風珠,與老爺子被劫持風馬牛漠不相關,不過彭天麟……」

  忽一驚噫道:「怎麼神案上有一雙腳印。」

  鳳舞嘯天知被他們看出蹊蹺,迅即揮掌外出,三點有翅暗器疾逾電射奔向三
人咽喉。三人猝不及防,待警覺有異時,已是不及,聲卻未出便自喪命。鳳舞嘯
天飛身掠出,取回暗器,在三屍上灑化屍藥粉,走出廟門向東門外鼓山而去。

       ※   ※   ※   ※   ※

  福州旗山、鼓山,東西峙立,兩山相望,稱全閩二絕。鼓山氣候涼爽,風景
宜人,山中梵宇林立,尤以湧泉寺最為卓著,松柏參天,濃蔭夾道,天風怒濤,
悅耳怡情。湧泉寺為國內有數叢林,佛像金身,賓相莊嚴,不讓靈隱,韜光諸名
剎,鳳舞嘯天神采翩翩,手執一柄牙骨折扇飄然登上鼓山,拾級千階,達湧泉寺


  寺門中突走出一灰衣老僧,一眼瞥見鳳舞嘯天手持折扇,即含笑向前打一稽
首,道:「施主果不失信,請至禪堂用茶。」說時四外望了一瞥,見無可疑之人
又低聲道:「山峰絕頂有一千斤巨石,石下藏洞,逕入洞腹就是。」

  鳳舞嘯天微笑道:「在下與方丈相約至山峰絕頂觀浴日奇景,怎奈貪睡起身
過遲,竟致錯過,只好改天再來煩擾方丈。」說著略一抱拳,逕望山峰走去。他
輕功奇佳,片刻時分巳登絕頂,只見海天一色,波濤起伏,無涯無院。

  此時他無意眺賞勝景,但見一塊方圓盈丈烏亮岩石矗立懸崖之側,雙掌疾按
在岩石上,暗運真力低喝了聲:「動。」

  岩石慢慢滑開兩尺,顯露一方洞穴,有石級而下,他入得洞後,掌托巨石還
原,亮開夜行火折,拾級而下。石級作螺旋形,下得三四百級後,已隱約可見石
室,只聞鐵面鍾馗杜長齡語聲道:「鳳舞老弟麼?」

  鳳舞嘯天疾掠而下,口中答道:「正是在下。」

  只見石榻上睡著龐老爺子,榻旁侍立著鐵面鍾馗杜長齡,妙手如來盧迪及崔
星五及五黑衣長衫人。鳳舞嘯天認出五黑衣長衫人均是何湘君一手調教的江湖能
手,一一抱拳為禮。杜長齡目露憂容道:「龐老爺子昏迷不醒該如何是好?」

  鳳舞嘯天右手倏即搭在龐老爺子腕脈上,半晌才道:「途中震顫穴道,致氣
血散亂攻心昏迷,但救治復元非需時四十九日不可。」說著已一掌緊抵在龐老爺
子「靈台」穴上,逼驅散亂氣血復循主經。

  約莫一頓飯光景過去,只見龐老爺子額角沁汗,睜目大叫道:「悶煞我了。


  鳳舞嘯天道:「老爺子,我是九蔭。」

  龐老爺子聞言一怔,只見鳳舞嘯天紫芝眉宇,玉樹丰神,不禁面泛笑容,繼
而瞥見杜長齡、崔星五等人,愕然驚道:「孩子,這是何處?」

  鳳舞嘯天道:「老爺子已脫險境,無須問此是何處。」

  龐老爺子黯然歎息道:「老朽已是廢物一個,犯險相救未免不值。」

  鳳舞嘯天微笑道:「老爺子不必憂慮,九蔭已知龐鎮寰施諸老爺子身上七重
惡毒手法,七七之期定可相繼解開。」

  龐老爺子目中忽泛出驚喜光芒,道:「真的麼?孩子,難為你竟學成一身絕
藝,老朽死也瞑目心安。」說著轉首望了杜長齡、崔星五一眼,歎息道:「一去
黃鶴音訊杏,生死幽冥兩無期,只道今生難得見到二位,卻不料又得重逢。」語
聲淒愴。

  杜長齡、崔星五相顧愕然,不知龐老爺子究是何人?龐老爺子忽又長歎一聲
,道:「崔賢弟,湘君這孩子還好麼?」

  崔星五聞言大驚,頓時長跪於地,道:「主人,真是你麼?想煞小的了。」
說罷珠淚奪眶而出。鳳舞嘯天萬不料龐老爺子就是何湘君生身之父赤手屠龍何崑
崙,不禁呆住。

  只聽崔星五哽咽失聲道:「姑娘現參太清玄功,坐關閉穴,她無日不在尋覓
主人生死下落,在孤獨無人之際,姑娘珠淚暗彈,禱祝上蒼,但多年來未得一絲
主人消息,姑娘為此難受得幾乎自盡……」

  杜長齡忙笑道:「這些話不用提了,何況調養傷體要緊,免耗真氣過巨。」


  何崑崙笑道:「老朽重見故人,胸中積蘊已久,非一洩不快,何況事關武林
劫運更非說不可。」鳳舞嘯天疾然伸指點在何崑崙睡穴上,何崑崙神智一昏,瞑
目熟睡。

  崔星五又道:「崔某須趕往何姑娘處稟明此事,著姑娘急急趕來。」

  鳳舞嘯天忙道:「不可使姑娘分心,肇致走火入魔,反而害了她,洞中食物
可供三月之需,我等不可外出,以免龐鎮寰搜索發現,在下先穩住何大俠傷勢,
聽取何大俠詳說龐鎮寰陰謀後,再定行止如何?」

  杜長齡道:「老弟之言有理。」鳳舞嘯天也不再說,調勻真氣,施展三元神
功緩緩打通何崑崙受制穴道。

       ※   ※   ※   ※   ※

  翌晨,山峰絕頂,盤膝坐著壽人傑,面對海上朝日吐納行功,一襲長衫上血
跡斑斑,臉色黃中帶灰,顯然經過一番浴血苦戰。海風狂勁,鬚髮衣袂飄揚瑟瑟
,金黃色陽光映著他那身形,遙遙望去若仙。壽人傑雖在閉目行功,但內心激動
不已,思緒如潮不可遏制。

  原來他那晚悄然離去之故,便是暗躡面色靛藍的公孫入雲,他察覺公孫入雲
劍學博雜,其中招式與自己不少類似相同之處,越想越起疑,是以他非探出公孫
入雲真正來歷不可。壽人傑本身來歷是謎,但公孫入雲更難以揭開,這舉動異常
離奇令人感困惑。

  他一路暗隨公孫入雲,只覺公孫入雲身法奇快,竟朝府外掠去,不禁暗暗納
罕,直迫至二亭橋畔,公孫入雲突形影杳。黎明之前天色分外暗沈,壽人傑站立
二亭橋畔上猶豫不定,暗道:「他為何朝府外而去,莫非他有意誘自己暗隨身後
入伏。」一生警覺之念,默忖公孫入雲必藏在附近,遂決定不如自己隱藏暗處,
使他守候不耐露面,身形一晃,掠下二亭橋,隱在橋墩側貼身而立。

  晨風悠悠,四外岑寂如水,遠處暗巷不時傳出一聲狗吠,氣氛淒涼。一盞茶
時分過去,只聞一陣零亂步履夾著衣袂破風聲傳來,顯然人數不少,步法迅快,
須臾已至二亭橋,突聞一聲陰冷長笑騰起道:「上官令主請留步。」

  壽人傑已揉身而上,施展壁虎功貼身右欄,目光偷覷過去,只見四外屋上屋
下面佈滿了無數黑影,二亭橋上七個黑衣人阻著上官相群邪一行。上官相心神微
震,目中怒焰暴射,大喝道:「你等是何來歷?」

  黑衣人冷笑道;「在下等奉了龐公子之命,請上官令主暫且留步,其餘武林
高手去留聽便。」

  上官相獰笑道:「龐鎮寰小輩阻老夫離去為了何故?他也膽大妄為巳極,可
別怨老夫心辣手黑。」

  黑主人冷笑道:「上官令主且慢狂言,龐公子如懼你也不致嚴命我等阻攔,
據龐公子查明移禍裁髒謠諑,實出自上官令主散佈,使我家公子含冤不白,為此
屈駕暫留。」

  上官相大怒道:「此乃莫須有之事,方才老夫在紫雲樓龐鎮寰為何不說?」


  黑衣人陰陰-笑道:「那是我家公子當著天下群雄面前保全令主臉面。」上
官相聞言怒火猛熾,手中龍旗疾揮面出。

  突然,暗中冒起一條黑影,身形疾如流星,一道寒光隨身而出,吐出三點寒
星,點向上官相腕臂三處重穴。劍勢詭異奇猶,逼得上官相疾躍開去。來人身形
沾地,正是那公孫入雲。上官相方才目睹公孫入雲與壽人傑搏鬥,劍招之奇自己
無法企及,不由心補大震,鼻中怒哼一聲,道:「原來是你這老匹夫。」

  黑道群邪本與上官相貌合神離,以利相合,見狀知龐鎮寰必欲得上官相而甘
心,均不願捲入這場是非中,不約而同紛紛離去,只剩下上官相及隨從四名能手
。上官相為之又驚又怒,殺機頓萌,手中龍旗蓄勢待發。公孫入雲一聲森冷長笑
出口,長劍疾捲而出,寒光電奔,灑出一片寒星。

  只聲騰起一聲淒厲慘叫,血光進射中一具身形倒了下去。原來上宮相瞧出公
孫入雲這一劍招委實詭異難解,劍式之後有極厲害的變化滔滔不絕,是以忙移星
換位疾挪而出。卻不料他那手下竟無辜遭殃,劍芒卷體而過,屍分兩截,鮮血噴
灑。

  此刻公孫入雲劍劈一名手下後,就在他劍勢衰竭未起變招之際,上官相大喝
一聲,龍旗攻出一招「旌雲蔽日」,漫空旗影,罡風如山,臨頭罩襲而下。那知
公孫入雲劍招不改,冷笑聲中一式「順水推舟」揮出,招中套招,疾變「火樹銀
花」。

  上官相大驚,龍旗疾展,彈指間攻出七招,罡風山湧,辣毒凌厲。公孫入雲
冷笑一聲,劍勢宛如大河長江般,滔滔不絕攻去,俱是詭奧不測,罕睹的奇學。
龐府武士多人亦發動攻勢,合擊上官相手下三名高手。不到片刻,上官相三名同
黨,先後斷肢折腿倒下昏死過去。

  可是龐府武士亦死傷十數人,二橋亭畔屍體狼藉,血跡斑斑,使人駭目怵心
。這時,天色已放曙光,上官相目睹情勢對他極為不利,他幾曾栽過這麼大的跟
頭,心中雖怒火如焚,卻又不能不權衡厲害,知不可戀戰,頓萌逃念。

  只聽公孫入雲冷笑道:「上官相,你怎麼不敢施展玄陰雷珠。」

  上官相厲聲道:「老夫何能連累無辜,公孫老師,你如武功可勝老夫,敢隨
老夫去郊外放手一拚如何?」龍旗揮展處,忽見街首現出九如上人等武林正派高
手疾掠而來,深知不走是不行。

  公孫入雲大喝道:「那裡走?」挾劍急追而去。

  武林群雄遙遙望見,均撲向西南方急急追下。龐府武士忙於清理死傷紛紛撤
去一空,二亭畔重現一片平靜,居民漸現往來市廛。此際壽人傑三悄然遁赴郊外
,逕往西南方追趕公孫入雲,身法疾如奔電,一口氣追出十餘里之外,置身青蔥
密郁一片山嶺中,但上官相、公孫入雲、武林群雄均告失去無蹤。

  壽人傑心頭下由浮起一片悵惘,暗暗歎息一聲。驀地,草叢中猛然冒起一條
身形,壽人傑一眼瞥清正是老龍神上官相,不禁出聲呼喚道:「上官令主。」

  上官相看清壽人傑,怒視了一眼,冷笑道:「你也要與老夫為難麼?」

  壽人傑微笑道:「不敢,但壽某急須知道純陽子現在何處?」

  壽人傑陰陰一笑,倏地反腕撤出金劍,金虹逼吐,寒氣回逼,道:「天下事
天下人管,老龍神威望已蕩然無存,在壽某面前疾言厲色未免不智。」說時金劍
一式「指天劃日」攻出。

  上官相眉宇間充滿殺機,龍旗一招「托梁換柱」斜擊揮去,左掌暗運真力即
待發出石破天驚一掌。就在這掌力欲吐未發之際,林中突弓弦亂響,弩箭暗器如
雨由四面八方狂射而至。上官相、壽人傑猝然不防,如非機警以劍旗搶護自身,
幾乎喪身在亂箭之下。

  兩人大怒,分撲而出,壽人傑金劍劍勢暴灑,草木披靡中血光噴冒,殺出一
條血路,正要騰身離去之際,突感一股巨大無比的罡力打中胸後,身形不禁衝出
數步。忽聞身後傳來龐鎮寰冷笑道:「姓壽的,還不納命來麼?」

  壽人傑只感頭目暈眩,胸口氣血逆騰,聞聲大驚,知落在龐鎮寰手中生不如
死,忙逼聚一口真氣,疾如流星奔去,一口氣奔出十數里,身形不支倒在一處幽
僻澗谷內昏死過去。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漸漸醒轉過來,睜目望去,只見夜空繁
星閃爍。察視星象,已是三更將殘,暗道:「我已昏睡幾乎一個對時了。」他只
覺胸膈隱隱作痛,四肢乏力疲軟,心知內傷不輕,取出兩顆靈藥服下,調息行功


  天色漸明,傷勢已漸平愈,壽人傑立起,痛定思痛,暗中切齒道:「龐鎮寰
,我日後不殺你,誓不甘休。」身形緩緩走去。

  一輪金黃旭日昇起海面,湧起滿天紅紫彩霞,壽人傑登至山峰絕頂,眺望多
時,只覺又頭目暈眩,不禁忙跌坐於地暗運玄功自療傷勢。一個瀟灑俊秀的少年
突悄立在他身後丈外,負手默然無語。

  驀地,一條黑色人影疾冒上峰,顯出一個面目森冷持劍的中年漢子,目睹壽
人傑端坐運功,不由獰聲怪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說話
之際,忽瞥見少年,不由目露驚愕之色,大喝道:「尊駕是他什麼人?」

  少年笑道:「在下不過是遊山士子,登臨絕峰觀視浴日奇景,與這位陌不相
識。」

  漢子面色一寒,道:「那麼尊駕快下山去。」

  少年怔了怔道;「名山勝境,任人登臨,閣下何以說話如此驕橫霸道。」

  這漢子聞言恍然悟出對方並非普通士子,冷笑道:「你這是找死。」一招「
毒龍尋穴」吐出。

  少年立時面上如罩一重濃霜,劍招刺來,不閃不避,來劍堪堪距胸前五寸,
倏向右一讓,手指一把扣在劍身,左掌猛出擊實漢子右肩骨。只聽「叭」地一聲
脆響,一柄長劍已到得少年手中。少年冷笑道:「你是龐鎮寰門下麼?想不到鼎
鼎大名的南天三燕之首,指唆門下用此卑鄙暗算的手段。」

  漢子目露怨毒道:「尊駕無須得理不饒人,兄弟如三寸氣尚在,他日江湖上
相見有期。」說罷轉身即待離去。

  「站住。」少年峻喝一聲:「想走,沒這麼容易。」

  漢子轉面神色大變,道:「尊駕未免欺人太甚,殺人不過頭點地,還有什麼
話說?兄弟引頸就戮,決不皺眉就是。」

  少年冷笑一聲道:「龐鎮寰的穩秘,閣下想必知道甚多,但願一聞。」

  那漢子臉現強傲不屈之色道:「兄弟即是知道,也別想在兄弟口中套出一個
字。」

  少年道:「真的麼?」劍尖點在漢子左肩上,接道:「閣下不說,在下也不
敢勉強,不過在下決不容尊駕在世為惡,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饒你一死,但須
斬斷你十二處主經,殘廢終身。」

  漢於面色大變,額角冒出豆大汗珠,只覺這種活罪非人所能忍受,苦笑一聲
,道:「尊駕竟如此心狠意毒,龐公子行事隱秘異常,做事難測,在下職司微末
,何能參與機密,但有一點能奉告,龐公子府中已撤走一空,意欲掀起一場滔天
殺劫。」

  少年不禁一怔道:「他這是為什麼?」

  漢子慨歎一聲道:「尊駕既是武林中人,諒不會沒有個耳聞,眼前武林謠言
,謂定風、移墨二珠乃公子攘得,是否如此,兄弟卻不能證實,但龐公子已成為
眾矢之的,龐老爺子又被人劫持而去,試問龐公子如何容忍得下,決意掀起武林
殺劫。」

  少年微笑道:「鋌而走險,君子不為,這無異自掘墳墓,與人何尤,但龐鎮
寰舉眾他撤,尊駕必知撤往何處,可否見告。」

  漢子搖首道:「不知,但命兄弟趕往燕京盧溝橋,午時自有人通知。」

  「那必須以暗號聯絡,不然,怎知是自己同黨。」

  漢子心中一驚,暗道:「此人委實精明難騙。」答道:「以柳葉三片為記,
散鋪在肩上。」

  少年略一沉吟,道:「承蒙見告,無任心感,在下還有一事相問,公孫入雲
是何來歷?」

  漢子搖首道:「兄弟也不知他的來歷,他來府中十餘年,乎日深居簡出,沉
默寡言,終日局居斗室,從不與人交談,龐公子卻對他恭敬異常,稱以先生而不
名。」

  少年暗詫道:「公孫入雲來龐府已十餘年,怎麼我竟不知情。」不禁垂首沉
吟。

  漢子望了少年一眼,道:「尊駕如無其他要問,恕兄弟告辭了。」

  少年頷首道:「閣下走吧?」漢子聞言轉過身去,少年忽疾伸兩指虛空點下
,漢子應指倒地。

  壽人傑恰巧這時醒轉過來,眼角發現一具屍體倒在距身不遠,不禁一怔,轉
面望去,只見一個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含笑望著自己,不由大感錯愕。少年露齒微
笑道:「陸姑娘別來無恙?」

  壽人傑一躍而起,詫道:「你怎麼識破我的喬裝。」

  這少年正是鳳舞嘯天,聞言答道:「在下於龐府內目睹姑娘與公孫入雲激拚
猛搏,其中劍招有「行釣垂江」、「百鳥朝風」兩式,方省悟壽人傑即是姑娘的
化身。」

  陸曼玲秀目望了鳳舞嘯天一眼,道:「武學浩繁,雷同之處不勝枚舉,那公
孫入雲不也使出這兩招麼?」鳳舞嘯天含笑不言,目光上下打量陸曼玲。

  陸曼玲不禁面上發熱,白眼相向,嗔道:「那有這般瞧人的。」忽指在地屍
體又道:「此人是你所為麼?」

  鳳舞嘯天微笑道:「如非在下,姑娘此時已香消玉殞了。」

  陸曼玲不禁啐了一口,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鳳舞嘯天笑了一笑道:「在下瞧出姑娘初至龐府中才顯露了真才實學,但後
來似虛應故事,莫非姑娘目的不在定風、移墨二珠,而是別有所圖?」

  陸曼玲聞言忽目露黯然之色,淒然欲淚,道:「蒼天怎負我苦心人,此處說
話不便,你我走吧。」鳳舞嘯天一把抓起地上的屍體,擲入茫茫大海中,與陸曼
玲如飛奔去。

       ※   ※   ※   ※   ※

  閩江口地廣人稀,阡陌縱橫,碧綠無涯,江濱秀竹圍繞著一幢尼庵。四婢中
青蘭凝注了鳳舞嘯天一眼,忽紅暈雙頰,低垂螓首,道:「鳳舞公子怎麼也在此
。」

  鳳舞嘯天含笑道:「四位姑娘好。」陸曼玲已先掠入庵內而去,四婢眾星捧
月般簾擁著鳳舞嘯天問長問短。

  鳳舞嘯天隨口應付,緩緩走入庵內。須臾,靜室內走出明艷照人的陸曼玲,
相對而坐,媚娓傾談。陸曼玲忽星眸一紅,道:「你知道我的來歷麼?」

  鳳舞嘯天道:「姑娘是否海天釣叟陸驥芙蓉夫人伉儷獨生愛女?令尊令堂武
林尊稱南海雙仙,隱居世外,人間仙侶,至今尚為武林中欣羨不已。」

  陸曼玲淚珠盈眶道:「這是早年之事,如今往事成煙,不堪追憶,十五年前
家父無故失蹤,家母也不知中了什麼暗算,只覺體內氣血不能凝聚,知不能再跋
涉江湖,尋覓家父,強護著心脈不斷,攜我遷居無人荒島上,調教我一身武功,
習成後命我追訪仇蹤及家父生死下落。」

  說著,淚珠似斷線般流了下來,哽咽淒楚地接道:「一年前,家母終因不治
撒手塵寰,臨終前囑咐我,說家父凶多吉少,如欲手刃仇人,必須習成紫陽圖解
曠世奇學不可,是以我來到中原,亟亟求取紫陽圖及尋覓家父生死下落。」

  鳳舞嘯天聞言不勝憫惻,暗道:「她與湘姐遭遇相同,看來必是龐鎮寰所為
,但龐鎮寰內心圖謀委實難測。」不禁長歎一聲道:「不知姑娘查出了令尊下落
一絲線索否?」

  陸曼玲螓首一搖道:「未曾,但昨日公孫入雲劍掃招乃南海武學,或與家父
失蹤有著莫大關連,故亟亟於追蹤公孫入雲,卻不慎被龐鎮寰小賊暗算,嘯弟,
今晚你我重往小賊宅中一探如何?」

  鳳舞嘯天搖首歎息道:「恐姑娘難償心願,小賊舉眾撤一空,意圖掀起一場
武林滔天血劫。」繼將龐老爺子被劫走之事說出。

  陸曼玲驚詫道:「龐鎮寰之父亦為人劫走麼?與家父失蹤同出一轍,恐系同
一人所為。」

  鳳舞嘯天有難言之隱,微笑道:「姑娘不可妄測,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在
下決助姑娘查出令尊生死下落。」

  陸曼玲聞言芳心不勝感激,淒然一笑道:「嘯弟,你不可改稱我一聲玲姐麼
?」

  鳳舞嘯天玉面一紅道:「玲姐天人,小弟豈可褻瀆,既然如此,小弟改口就
是。」說著面色一正,接道:「龐鎮寰武學卓絕,掌力陰毒,玲姐不妨以搜宮過
穴搜覓有無異征,千萬不可疏忽,因循引誤,豈不使令堂九泉之下難以瞑目。」


  陸曼玲不禁花容微變,憶起其母慘遇,前車可鑒,忙依言盤膝坐下,暗運真
氣搜宮過穴,只覺少陰氣脈阻常滯不能固凝,心神不由大震。鳳舞嘯天目睹陸曼
玲玉容慘白,忙伸右手三指搭在陸曼玲腕脈上,以純陽真氣透穴輸入。

  半晌,鳳舞嘯天歎息道:「玲姐,如非發覺得早,玲姐將抱憾終身了,但小
弟只能保住玲姐傷勢一年之內不再發,倘欲痊癒,小弟尚須至一處採取一本稀種
靈藥不可。」

  陸曼玲展顏嫵媚嬌笑道:「有嘯弟華陀妙手,愚姐有何可懼,請施治吧。」


  鳳舞嘯天道:「小弟懇求玲姐一事。」

  陸曼玲不禁一怔道:「你我之間何事不能說,縱有天大,愚姐無有不允之理
。」

  鳳舞嘯天正色道:「四十九日內玲姐不能妄用真力,施治後玲姐暫回家調養
,諸事自有小弟代勞,一有端倪,立遣人報與玲姐知道。」

  陸曼玲不由響起銀鈴悅耳嬌笑道:「我道是什麼重要之事,你放心,愚姐應
允你就是。」鳳舞嘯天忽玉面一紅,欲言又止,似是為難已極。

  陸曼玲目睹鳳舞嘯天如此神色,不禁芳心一震,暗道:「難道嘯弟動了男女
相悅之情麼?」玉靨陡湧兩朵紅雲,嗔道:「嘯弟,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鳳舞嘯天倏地立起,竟牽著立在陸曼玲身後的青蘭走出庵外。陸曼玲如墜五
里雲霧中,忖側不出鳳舞嘯天究為了何故,只覺心上人舉止離奇怪異。須臾,青
蘭獨自一人飄然返轉,附著陸曼玲耳邊密語了一陣。陸曼玲不禁紅雲過耳,低垂
螓首不語。

  青蘭知陸曼玲已是暗允,但女兒家矜持羞於出言,當下說道:「姑娘傷勢要
緊,雖然男女有別,但鳳舞公子不是外人。」說著強拉著陸曼玲走入靜室。

       ※   ※   ※   ※   ※

  日色傍西,雲繞黛。鳳舞嘯天已回至山峰,與何崑崙、杜長齡等人共商於密
室。何崑崙慨歎一聲道:「海天釣叟陸驥失蹤,老朽斷言必與龐鎮寰有關,鳳舞
少俠只在龐鎮寰身上定可找出線索。老朽深知武林各大門派不能捐棄門戶之見,
暗中勢若冰炭,決不能同舟共濟,正好使龐鎮寰逐個擊破。龐鎮寰為人險詐,心
機至工,老朽蠡測他必以蠶食各大門派為先,初步使各大門派自相觀望再行下手
,從此武林永無寧日矣。」說著忽然閉目思索。

  鳳舞嘯天知何崑崙思索如何對付龐鎮寰之策略,不欲打斷他神思,索取紙筆
,揮筆疾書。片刻,鳳舞嘯天擲筆將紙持交杜長齡,道:「在下離去後,杜老英
雄依照在下所書按月施治何前輩。」

  說時,何崑崙睜眼離榻起身,就在石案上揮筆如飛,正色道:「老朽想出九
策,重托少俠,至不濟亦可讓龐鎮寰蒙受不利,窮於應付,或可逼他稍斂凶心。
」鳳舞嘯天忙接過策書,詳閱了一遍,立時打亮火折,焚化成燼。

  何崑崙不禁大愕,道:「是老朽策劃不當麼?」

  杜長齡豪笑道:「何兄,你不知這位鳳舞老弟有過目不忘之能,留著策書身
旁,萬一不慎失落,畫虎不成反類其犬,難免全力盡棄。」

  妙手如來盧迪道:「老偷兒留此無用,與老弟略效棉薄如何?」鳳舞嘯天傾
首應允,與盧迪下得山峰疾馳而去。

  途中風聞武林群雄在武夷搜覓嚴三畏屢次撲空,推斷出嚴三畏已離武夷,秘
密搭救純陽子,是以鳳舞嘯天經過慎思後,決定放棄武夷;主行取道浙南。第四
日已進入浙南萬山叢中,鳳舞嘯天與盧迪在一處峭嶺上賓士,天色已向晚,正飄
著斜風細雨,盧迪笑道:「今晚你我準備睡在山洞了,行走江湖風餐露宿在所難
免,但老偷兒腹中酒蟲作祟,委實難挨。」

  鳳舞嘯天地目光凝注在對峰嶺脊上,驚詫出聲道;「老偷兒你瞧。」

  妙手如來盧迪不禁一怔,抬目望去,只見對峰人影紛紛閃動,不時現出耀眼
刃光,忙道:「咱們去瞧瞧。」兩人身形異常隱蔽,掠向對岸,鶴行鷺伏,到達
半嶺之上,忽聲喁喁低語聲,知是伏樁,鳳舞嘯天躡近。

  只聞一個沙啞語聲道:「龐鎮寰這小輩委實耳目靈通,怎麼得知咱們令主在
此設立臨時總壇,如非咱們令主舉棋若定,一聞此訊立將總壇從容撤遷,分批撤
回壺口關主壇,天明時分諒可大致就緒,不怕龐鎮寰與高俊保兩路夾擊。」

  另一人冷笑道:「楣運來臨,到處吃蹩,咱們令主非復當年威望,說不定龐
鎮寰入暮前趕至,為之奈何?」

  驀地,天際遙處曳送一聲長嘯,嘯聲播回山谷,嗡嗡不絕,在這深山野嶺中
聽來,分外陰森恐怖,對語聲嘎然而止。嘯聲仍是隱隱,四山相繼而起一片刺耳
長嘯,不言而知龐鎮寰已大舉進襲。鳳舞嘯天低聲向盧迪道:「咱們只藏在暗處
窺視,千萬不要出手。」

  盧迪道:「老偷兒一切唯老弟馬首是瞻。」兩人慢慢躡上嶺顛之側藏身一叢
茅草中。

  嶺脊上立著老龍神上官相,目光森厲,面色鐵青,身後隨著九個肩帶兵刃,
老少不一的江湖高手。十人身形卓立如山,衣袂迎著勁疾山風獵獵飛鳳舞,暮暝
四合,乍睹之下宛如鬼魅迎風,令人不寒而慄。

  一盞茶時分過去,那片刺耳亂嘯漸趨寂滅,只見老龍神上官相緩緩抬起左臂
,以袖擦乾面上所附雨水,目中突暴射兩道懾人寒光,冷笑道:「龐鎮寰,你既
來了怎不敢現身相見。」說著左掌一翻,揚手射出一片龍鬚針,向一株樹上電芒
飛射而去。

  突然兩聲朗笑騰起,枝葉一分,鷹隼飛鴻般落下兩條人影,現出龐鎮寰及高
俊保。上官相不禁一怔,目注高俊保道:「高莊主來得好快,老夫不勝欽佩。」


  高俊保也朗聲大笑道:「上官令主也真逃得快,令在下五體拜服。」

  上官相鐵青著臉,獰喝道:「高莊主無須污言侮蔑,老夫在此恭候多時。」


  龐鎮寰微笑道:「上官令主深知在下來意,目的端在純陽子,你三批手下已
被在下搏獲,不難全部成擒,奉勸上官令主,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如與在下結盟
,共圖武林霸業。」言外之意,無異命上官相俯首歸順。

  上官相大怒道:「龐鎮寰,你也太大言不慚,老夫豈是屈居人下之人。」

  龐鎮寰毫不動氣,微微一笑,道:「實言相告,在下圖霸武林巳非一日,黑
白兩道各門各派在下均布有臥底之人,一舉一動均難逃我耳目之力。」

  上官相不禁心神一震,面色鎮定如恆,咧嘴打了一個哈哈道:「老夫也最深
知閣下,直至如今尚不敢放手大做之故,心內尚畏怯數人,這數人一日不死,你
就一日不能舒展其屠戮武林,雄圖天下的陰謀。」

  龐鎮寰怒喝道:「你不妨說出這數人姓名一聞。」

  上官相似聽而無聞,目光仰視,喃喃說道:「至於你派遣在老夫門下臥底之
下,早在老夫的嚴密監視中,你還在狂吠則甚。」

  龐鎮寰冷笑道:「上官令主,你還不知在下用意麼?二亭橋畔,黑道群雄均
離叛袖手,不如與在下結盟,於你於我均有好處。」

  上官相聞言,不禁猶豫躊躇,暗道:「形勢確對老夫趨不利,純陽子、伍夢
龍兩人無異雞肋,囚縱都不能,是一大累,一著之失非但全盤貽誤,而且成為從
矢之的,與他結盟,互為犄角,未賞不是,怎奈龐鎮寰狡詐如狐……」

  他乃江湖巨擘,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面色轉和,微笑道:「茲事重大,老
朽得鄭重考慮,目前老朽正趕返壺口,閣下倘推誠相異,老朽在壺口候駕。」

  龐鎮寰沉吟一下,道:「好,就此一言為定,在下一月之內必專誠訪謁,不
過上官令主途中必須隱蔽形蹤,風聞柏樹莊伍維岳四出偵騎,伍維岳怨恨上官令
主入骨,已安排毒計誘令主入伏。」

  上官相道:「這個老朽知道,承蒙見告,心感不已,相見有期,恕老朽就此
告辭。」說著抱拳一拱,振吭發出一聲長嘯,率著九人疾奔而去。龐鎮寰目送上
官相遠去即將消失的人影,口角湧出一絲耐人尋味的陰森險笑。

  高俊保詫道:「龐兄,你與他結盟是真的麼?」

  龐鎮寰轉目望著高俊保朗笑道:「我這是欲擒故縱之策,純陽子被他故佈疑
陣遷走,此時與他結怨反為無益,據手下密報,伍維岳現跡在閩浙道上,如我所
料不差,上官相定取道北雁蕩山,沿途探覓紫陽圖解藏處,伍維岳也料到這點,
無疑亦在北雁蕩山佈伏,我再略施巧計,使上官相走投無路,情急求我。」

  高俊保道:「龐兄睿智無匹,小弟自愧不如。」龐鎮寰哈哈大笑,與高俊保
衝霄飛起,去勢如電,瞬眼身影俱杳。鳳舞嘯天與盧迪身形疾現,如飛而去。
2008-10-8 23:33#8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二十一章】 雁蕩群豪風起波湧

  雁蕩山屬括蒼山脈,在樂清縣境,東連溫嶺,西接白巖,南跨玉環,北控蒼
嶺,盤曲數百里,其峰一百有二,谷十、洞八、巖三十,爭奇競勝,不可言宣,
絕頂有湖,水常不涸,雁之春歸者,留歸於此,故曰雁蕩。而雁蕩有南雁、中雁
、北雁之分,以北雁最勝,千巖競秀,萬壑爭流,尤以大龍湫瀑布著稱,高三百
八十尺,飛瀑懸空,如傾萬鬥,谷中風起,朦朦如雨。故雁蕩山水之奇,華夏神
州無出其右。

  鳳舞嘯天與盧迪一夜飛奔,曙光初現,已自抵達樂清縣城,城門大開,肩挑
負販,行人絡繹不絕。盧迪道:「龐鎮寰與上官相因身形必須隱蔽,諒尚在途中
,一夜勞累,老偷兒須喝上兩盅,還須找個客棧歇足易容一番,因老偷兒昔年與
伍老兒結過不算小的過節,萬一目睹老偷兒激起前仇,那時老偷兒吃不了兜著走
,後悔莫及。」

  鳳舞嘯天笑道:「依你就是,不過天色過早,酒店尚未夜市,不如先往客棧
。」

  盧迪道:「老弟之言是極。」

  兩人徑往大街走去,經行人指引之下,只見橫衢左側,有家茂利客棧,門首
吊懸著兩支斗大的油紙燈籠迎風搖晃著。店伙立在店外正惺忪著兩眼,呵欠連天
,送走昨晚投宿的旅客,準備走入店內,目睹兩人走來,忙哈腰笑道:「兩位要
住店麼?」

  盧迪道:「正要住店,勞駕選一清靜裡間,我們一夜奔波,想要睡一會。」


  店伙忙道:「有,有,有,小的頭前帶路。」正說之際,忽有一雙帶刀黑衣
人疾行如風而至,四道森森的目光狠狠盯了鳳舞嘯天與盧迪一眼。

  一個麻面虯髯大漢喝道:「咱們要住店,店家,領咱們進去。」一口濃重豫
音。

  店伙目睹一雙大漢凶神惡煞模樣,不禁膽寒,領著一雙大漢走去。盧迪大笑
道:「老弟,腳長在腿上,不用帶路,我們也會進去的,走。」一把牽著鳳舞嘯
天快步邁入。

  一雙大漢聞言不禁均回過面來,目光森厲更甚於前,卻不料鳳舞嘯天二人身
形奇快,旋風似地掠過他們身側,頓時面色大變。鳳舞嘯天二人頭也不回,逕自
望內擇了一幽靜住房。盧迪忽噗嗤一笑,舒掌現出兩面竹牌。這兩面竹牌長寬不
及三寸,上鐫柏葉一枝,表裹黃澤熟亮,分明摩娑年夕,竹質堅硬,紋理細密,
與普通竹干迥異。

  鳳舞嘯天詫道:「就是方才兩人身上的麼?」

  盧迪冷笑道:「他們誤認為我們為上官相黨羽,竟暗隨跟來,稍時定要讓他
們吃苦頭的……」說時倏然止口,只聽急促步聲走來。

  店伙探首進入,連聲致歉。盧迪從懷中取出散碎紋銀,遞與店伙道:「暫交
櫃上以後再算,我們要安睡一會,不用你招呼。」店伙喏喏退出房外。

  盧迪道:「這兩人從腰牌上懸示無疑為柏樹莊霹靂掌伍維岳門下,看來龐鎮
寰所料不差,伍維岳必在北雁蕩引上官相自動入伏,咱們竟趕上了這場連台好戲
。」

  鳳舞嘯天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何況鷸蚌相爭,漁翁坐收其利,在下
不勝杞憂。」

  盧迪詫道:「莫非老弟意圖阻止這場紛爭?」

  鳳舞嘯天搖首歎息道:「見機行事,目前還難拿準主意。」說著忙將門窗栓
上。

  不到片刻,兩人易容已畢,突然,門外忽起了一陣擊指敲門聲。盧迪不禁一
怔道:「誰?」

  只聞門外傳來蒼老語聲道:「兩位可容老朽晉見麼?」

  盧迪面露驚容,低聲道:「不好,是伍老兒。」

  鳳舞嘯天走了過去打開房門,只見門外立著一個身長七尺,方面大耳,虎目
獅鼻的老者,一部花白長鬚垂拂胸前,兩手過膝,穿著一襲腰繫絲絛的皂袍,貌
像威嚴。老者不待鳳舞嘯天出聲,已自含笑道:「老朽豫南伍維岳。」說著跨步
邁入,接道:「方纔兩名手下無知冒犯,老朽特末賠罪。」把目光突移在盧迪臉
上,微微一笑道:「盧老偷兒,望賜還兩手下腰牌為盼。」

  妙手如來盧迪呵呵大笑道:「伍老兒不愧神目如電,怎知就是我老偷兒。」


  伍維岳笑道:「兩位易容維妙維肖,老朽實難瞧出破綻,但從一雙無知手下
失去腰牌推測,除了你這妙手如來還有誰?」

  盧迪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老偷兒只道你真神目如電咧。」說著將
兩面竹牌遞與伍維岳。

  伍維岳接過稱謝,望了鳳舞嘯天一眼,道:「這位朋友來歷老偷兒可否為老
朽引見。」

  盧迪道:「是老偷兒忘年之交閔肅。」

  鳳舞嘯天與伍維岳互道幸會,只見伍維岳長歎一聲道:「老朽為了營救犬子
,此行極是慎密,不欲人知,所以不願在一雙無知手下誤了老朽的大事……」

  盧迪冷冷一笑道:「莫非你察知是老偷兒所為,此來存心戮殺老偷兒與閔老
弟,打算毀屍滅跡,以除後患,其實你的行跡早為人探悉。」

  伍維岳聞言不禁神色大變,驚道:「什麼?何人已知老朽行蹤。」盧迪將偷
聽龐鎮寰與高俊保對話詳細說出。

  伍維岳神色又是一變,忙抱拳道:「承蒙見告,老朽須趕回北雁蕩從作佈置
,二位如去雁蕩,還望相助。」說著身形疾閃而杳。

  鳳舞嘯天道:「時機不可失,咱們也走。」兩人翻牆外出,離了樂清,取道
虹橋及芙蓉村入山,逕望雁蕩,雲蒸如煙,似有若無。

  鳳舞嘯天道:「書載雁蕩諸峰峭拔險怪,皆涵於谷中,自嶺外望之,均無所
見,一入其內,則森然列峙,不遜於桂林陽朔,奇不可名狀,故宋人沈括謂天下
奇秀,無逾此山,但百聞不如一見,在下此行不虛。」

  盧迪道:「老弟才資文武,冠絕群倫,無怪狂傲奇僻的鐵面鍾馗杜長齡對老
弟不勝欽佩……」說著,目光一怔,突指向前途一條迅快人影,道:「老弟,你
看此人是誰?」

  鳳舞嘯天凝眼望去,也是一怔,道:「無名居士。」

  北雁蕩第一奇景大龍湫,源自山頂天池,池水灌入澗流,至谷口儲為大龍湫
,喧聲如雷,聲震山谷,五里以外,可聞其聲。一近瀑前,只見洪流從天墜地,
竟不掛附石壁,或盤桓久久不下,忽進落如雷霆,遙望蒼煙郁勃上浮,凌空飛瀉
,落決銀河而下,一片迷濛,飛沫濺身,極為壯觀。

  一條疾如流星的人影飛掠落在大龍湫瀑前,徘徊無定,似尋失物般,喃喃自
語不止,有時抬起面來,目光四巡,顯出面目,正是那無名居士。他肩上仍然斜
搭著一具藍布長囊,無疑是武林中人夢寐難忘,均欲攘得之紫陽圖解藏跡真筆。


  究竟他肩上所背是真?是假?至今仍是一個不解之謎,但他竟明目昭彰攜至
大龍湫前,不懼凶邪覬覦,如非心懷詭謀,堪稱膽大妄為之極。

       ※   ※   ※   ※   ※

  驀地,瀑源之上掠起一具身形,施展龍回九天身法,盤旋飛墜,身法美妙絕
倫。身未沾地,無名居士已自瞥見,詫道:「上官令主也來了。」

  老龍神上官相微笑道:「兄台已知紫陽圖解真正藏處麼?」

  無名居士搖首答道:「無移墨珠移去畫中潑墨,怎能得知,區區不過憑武林
傳說盲目摸索而已,較之按圖索驥其難如上青天。」

  上官相目露真摯之色,道:「如此兄台未免膽大已極。」

  無名居士大笑道:「上官令主是指區區背上之物?武林中人人知道此時攫奪
徒貽殺身之禍,即是區區也無法確知背上之物是真是假,何況他人,否則,上官
令主早就伸手了。」

  上官相面色一紅,嘿嘿笑了兩聲,道:「兄台之言確屬一針見血之詞,但盲
目摸索徒然心勞力拙,唉,老朽每每午夜夢迴,輾轉難安,忖不出一個良策找出
紫陽圖解藏處,老朽並非有圖霸武林之念,取而毀去,可消彌一場彌天大浩劫,
老朽苦心惟有自知。」

  無名居士大笑道:「上官令主用心與區區不謀而合,然而天下無難事,只怕
有心人,移墨珠既落在武林人物手中,不論是誰,他非追覓區區形蹤,金餌約鰲
,那怕他不上釣。」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兄台請勿自恃過甚,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也許
向兄台攫奪此圖之人,其實他並無移墨珠。」

  無名居士冷笑道:「那是他自找死路,區區不信有此膽大之人。」

  忽聞一個陰沈的語音衝破如雷瀑聲隨風入耳:「真的麼?」無名居士鎮定如
恆。

  上官相卻大吃一驚,轉面過去,只見是豐都鬼王滕文星及江湖上極具盛名的
黑道高手六人緩緩走來。滕文星向無名居士道:「閣下口出大言,想必閣下武學
登峰造極。」

  無名居士望了滕文星一眼,淡淡一笑也不答話,雙手解開胸前搭結,在囊中
取出一軸圖卷,道:「圖就在此,哪位如欲取走盡可拿去,區區決不出手攔阻就
是。」說著手一伸,五指僅捏住軸端。

  滕文星等人不禁一怔,誰也不知無名居士安的什麼鬼計,那有將此重寶,甘
心獻與他人,不禁面面相覷,竟無人走前取圖。無名居士不禁放聲大笑道:「上
官令主,方才區區曾說過,誰要自找死路,誰就攫奪這幅圖卷,更又說過世上無
此膽大任性之人,眼前令主親目所睹,當知區區之言不虛。」

  上官相暗道:「瞧他這付有恃無恐神情,其中必有蹊蹺,哼,不如隔岸觀火
,靜觀其變。」滕文星等人紛紛大怒,一人冷笑一聲,大步朝無名居士身前走去


  無名居士見來人是湘西白馬嶺獨行大盜九絕桃花夏百泉,不禁微微一笑,道
:「夏老師真個不愧大義當前,視死如歸,區區就最欽佩如此英雄人物。」說著
將圖軸向夏百泉胸前一送。

  九絕桃花夏百泉鼻中冷哼一聲,右手接過圖軸,左手三指緩緩展開圖幅。只
見圖中滿是濃墨所潑,乍睹之下,只是一片烏黑,瞧不出有何可異之處,但就墨
汁光澤如漆而言,其墨質之良,非百年古墨不可。九絕桃花夏百泉但覺潑墨光彩
幻變陸離,不禁目眩頭暈,大叫一聲,仰面翻倒,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滕文星大驚,怒喝道:「你在老夫面前竟敢弄鬼,速實話實說,不然,休怨
老夫心狠。」

  無名居士冷笑道:「紫陽真人乃武林數百年前來獨一無二,才華蓋世,博學
通玄的奇人,其行事神奇莫測,仙去之前所遺紫陽圖解不欲誤傳匪類使荼毒武林
而作種種妥善安排,其遠慮周詳委實令人欽佩。

  區區在陸曼玲處竊來此圖前,已探悉圖中蘊有極厲害的禁制,非移墨珠逐寸
移去潑墨可使禁制消失,所以區區到手甚久亦不敢妄展此圖,夏老師膽大狂妄,
致罹此禍,焉能怪得區區在下。」

  滕文星聞言不禁心神一凜,暗道:「聽他語氣堅定,似是不假,但有生之年
,卻從未耳聞能在圖上安有禁制之說。」心中疑信參半。

  但聞一人獰笑道:「在下卻不信有此怪事。」一個箭步躍在夏百泉身前,拾
起圖卷道:「在下與諸位共觀-此圖,但諸位須屏住呼吸。」五黑道高手均都狂
傲悍鷙,偏不信邪,十道目光投望圖上潑墨而去。

  豐都鬼王滕文星卓立不動,望著上官相說道:「上官令主對此圖也有所畏怯
是麼?」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兄弟胸有成竹,行事出手自有分寸
,無須滕老師煩慮。」

  驀聞五黑道高手先後驚嗥出聲,紛紛倒地不起,與九絕桃手夏百泉口吐白沫
,一模一樣的。滕文星見狀不禁心神大震,大喝一聲,身化「魚鳶入水」望那潑
墨畫卷攫去,欲待要毀去此圖。五指堪欲觸及圖軸,只覺頸後一縷如割指風襲至
,忙望左疾滾了出去。

  身形一定,但見無名居士已將圖收起搭在背後,冷笑道:「風聞豐都鬼王一
身武學卓絕怪異,卻唬不了區區在下,須知在下如無精奧武功,豈能不避眼目,
公然將紫陽真解背在肩上?」藏身暗處的鳳舞嘯天與盧迪瞧得極為清楚,不禁大
詫。

  鳳舞嘯天道:「真如無名居士所言,這畫軸無疑是紫陽真人真跡,為何陸姑
娘始終未與在下敘說此事。」

  盧迪道:「陸姑娘才智卓絕,心計過人,此圖藏在鬼牙洞既然無用,反不如
有意讓無名老賊竊去,用無名老賊作餌,誘來身懷移墨珠之人,她未與老弟說及
此事,諒存有深意,或恐老弟誤中詭計。」

  說著語音略頓,又道:「老偷兒意欲施展空空妙手在無名老賊身上竊取,但
此事煞費周章,非一朝一夕之功,這樣吧,你我下月望日在玄武湖見面,不見不
散。」

  鳳舞嘯天猶未置答,只見無名居士說完,右掌向九絕桃花夏百泉等六人拂出
一股勁氣後,身形疾展奔出。九絕桃花夏百泉等六人忽然一躍而起,身形宛如離
弦之弩般,尾隨無名居士身後而去。滕文星瞧出有異,大喝道:「那裡走。」身
形一晃,疾如流星,眨眼便已無蹤。

  上官相不禁楞住,只覺此中玄虛委實使人難以理解,猛感一股雄厲如山的罡
勁撞擊胸後,忙速疾無倫的回掌望後迎去。「轟」的一聲巨震,勁風四溢,轉面
望去,只見霹靂神掌伍維嶽立在丈外。面色沈凝如霜,眼珠一轉,雙手抱拳,朗
笑道:「伍兄,你不在家納享清福,怎地重出江湖,莫非脾肉重生,不耐寂寞麼
?」

  伍維岳鼻中濃哼一聲,目露凶光道:「上官相,你少在老朽面前花言巧語,
速將我兒夢龍放出,不然休想活命。」

  上官相察言辨色,知伍維岳並非一人前來,心料徒眾均為柏樹莊手下牽制,
自己不想此時橫生枝節,又樹強敵,不禁哈哈大笑道:「伍兄不謝小弟設法保全
令郎性命,為何反認小弟如同強仇大敵。」

  伍維岳聞言不禁呆住,道:「你這話是何意?」

  上官相大笑道:「令郎當日之危,伍兄曾否聽聞?」

  伍維岳頷首道:「略知一二,但犬子為何被禁總是真的。」

  上官相冷笑道:「不錯,待小弟細敘詳情,伍兄聽完為友為敵悉聽憑與你。
」遂將楊春自白雲觀逃出,武林群雄偵騎四出搜楊春蹤跡,不幸為滕文星手下發
現,追至保定,豈料伍夢龍護住楊春,偽稱是他車伕梁三,並出於斷去滕文星手
下焦勝一臂起,迄至群邪追襲,圍困荒寺止。

  他笑了一笑接著道:「令郎雖說家學淵源,未滿弱冠,就已名滿江湖,但面
臨強敵,諸如豐都鬼王滕文星,武林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洪澤湖總瓢把子混海
鰲婁鐵寒,閻羅鬼峰地府冥君手下,五行幫主展天行及四海幫高手,無一不是武
功卓絕,心辣子黑人物,怎容令郎逃出手外,何況尚有少林掌門師叔九如上入率
領的一干正派高手,他無異處在天羅地網之下,展翅難飛,小弟仗義全交,不惜
犯險施展詭計救出令郎,怎麼伍兄恩將仇報,執意尋仇,豈不使小弟寒心。」

  老龍神上官相口若懸河,義正詞嚴,伍維岳只覺他所說與傳聞大致無誤,不
由疑信參半,不覺低首沉吟。半晌,伍維岳道:「小兒維護楊春並非出諸惡意,
黑白兩道群雄總不能不明白是非。」

  上官相大笑道:「黑白兩道群雄圍襲荒寺時,楊春巳為陸曼玲賤婢劫走,而
當時並不知情,事後才知是陸曼玲所為,伍兄試想令郎那時縱身有百口,也難分
辯。」

  伍維岳只覺上官相之言語可駁,冷冷笑道:「上官令主怎不傳個口信通知伍
某,也免得伍某心憂如焚。」

  上官相道:「小弟輾轉南來,行蹤必須隱秘,屢為事耽誤,又遭強敵狙襲,
憂心惶惶,避之唯恐不及,請問這口信怎麼帶法?」

  伍維岳道:「那麼小兒如今何在?」

  上官相長歎一聲,道:「小弟此次南來,手下精英已損傷過半,可說是從未
曾有之大敵,為保全實力計,已分批暗撤壺口,令郎已護往總壇途中。」

  伍維岳冷笑道:「伍某不信小兒真個安然無恙,在伍某之前狡詞詭辯無濟幹
事,上官令主,你素稱雄才大略,一伸手就絕無後退之理,怎麼此次遽而退縮不
前,其理委實難解。」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小弟把事實證明後,便不由伍兄不相信了,諺雲,螳
螂捕蟬,黃雀在後,如小弟意料不差,此時大龍湫周圍已佈伏龐鎮寰爪牙……」


  語尚未了,伍維岳已自神色大變,道:「上官兄既洞燭龐鎮寰陰謀,為何自
投羅網,以身涉險?」

  上官相歎息道:「小弟本意在此大龍湫以險計使龐鎮寰鎩羽敗北,怎奈為伍
兄從中作梗,致使全付東流。」

  伍維岳道:「為何伍某手下一無動靜。」說時面現愧急之色。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伍兄手下想已被制。」

  伍維岳目中神光暴射,道:「你我還不離開此地則甚。」

  上官相搖首道:「來不及了。」說時四面望了一望,忽咬了咬牙道:「伍兄
,你我假作猛拼,兩敗俱傷,那時龐鎮寰才會自動出現。」

  伍維岳也察覺到處境危險,立即答道:「好。」聲出掌出,疾如電奔。

  伍維岳迅即身形一挪,錯掌攻出。兩人招式辛辣,兔起鵲落,看來無異生死
拚搏,但均蘊力不吐,藉著大龍湫如雷瀑聲所掩,縱然明眼人如不知內情亦無法
察覺。約莫一頓飯時光過去,兩人招式雖益更辛辣,但顯得遲緩呆滯,以內力硬
拚模樣。

  突然兩人身形一分,躍開兩丈,旋身雙掌虛空推出。只見上官相與伍維岳身
軀一陣撼震,面色蒼白,踉蹌各倒退七八步,倚在一塊山石上運氣調息。果然不
幸為上官相言中,只見十餘丈外山石之後冒起龐鎮寰身影,曳出一聲長笑,虹飛
丸擲掠來。

  身形尚未沾地,伍維岳大喝出掌,一把喪門釘打出,緊接著身形飛鷹攫兔撲
去,左掌猛吐如山罡勁,罩襲而下,威勢宛如排山倒海,力逾千鈞。那面伍維岳
甫一發難,這面上官相亦是打出一掌龍鬚針,龍旗「雲卷五嶽」緊接著揮出,漫
空旗影,怒卷而下。

  龐鎮寰大出意外,心神大凜,但他臨危不亂,護身罡氣一迸,將喪門釘龍鬚
針震得紛紛墜地,身形風車似地騰空奔起,疾向來處飛落。但伍維岳與上官相如
附骨之蛆般疾射而至,掌勁排空罡力,逼得龐鎮寰急墜而下,竟落在一塊約一丈
五六嶙峋怪石之前。

  上官相與伍維岳相繼撲來,旗掌夾擊而至。一聲斷喝在龐鎮寰口中喝出,寒
光乍吐灑出一片飛星。伍維岳上官相雙雙被逼開了半步,但旗掌之勢仍距龐鎮寰
胸前一尺,蓄勁未吐,使龐鎮寰閃挪遁空均所不能。龐鎮寰長劍作「童子拜觀音
」式,劍身斜點,尖端震出一圈耀眼劍花,嗡嗡銳響不絕。

  他這一式表面上平淡無奇,其實中蘊內家上乘絕學,神奇莫測,揮展開來威
力極強,無異石破天驚,上官相伍維岳無法倖免。上官相伍維岳均是眼力奇高之
人,知龐鎮寰劍勢一發,立即三敗俱傷,誰也別想落得全身而歸。但龐鎮寰竟含
蘊不發,微笑道:「兩位請向身後一望,不如束手就縛。」

  上官相冷笑道:「不用瞧了,老朽年逾古稀,死不為天,但尊駕也不免於死
。」他已察覺龐鎮寰黨徒紛紛現身布樁嚴密,無異天羅地網。說是,上官相一支
左臂緩緩抬起,三指緊捏著一物。

  龐鎮寰一見上官相手中之物不由得心神大震,原來上官相三指緊捏著龍眼大
小,紫芒流轉的玄陰雷珠。只見上官相眼中泛出森厲懾入神光,道:「武林中人
均謂老朽手中的玄陰雷珠是假,此刻即可證明,與老弟等人葬身名山勝境也可含
笑瞑目了。」話落作勢向龐鎮寰身後山石擲去。

  伍維岳不由駭然色變,龐鎮寰驚得高聲叫道:「且慢。」在龐鎮寰心中卻另
有想法,不論上官相手中玄陰雷是否真假,此時此地勝敗卻似嫌不值,示弱認輸
固然英名大損,但可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之效。還有更重要一點,此役可使上
官相英名遠震,威望增高,一舉一動,均為武林所矚目,藉以牽制之利,自己行
事則可不受注意,權衡利害之下,速疾作了一個決定。

  上相官冷笑道:「你死前還有什麼話說?」

  龐鎮寰大笑道:「你我連同伍老英雄葬身在此,有何益處,並非在下心狠意
毒,怎奈上官令主無事生非,侵擾寒舍,事非得已,怎怨得在下。」

  上官相冷笑道:「武林傳言如此,又非上官相一人去尊府侵擾,尊駕莫非忘
了你我在燕京綠香園外賭約麼?三月之內老朽須將定風珠及寒蛛度厄寶衣到手,
不然我上官相永在江湖上除名,試問老朽怎能袖手不問。」

  龐鎮寰忽長歎一聲道:「寒舍經上官令主侵擾之際,家父突為人劫持不知所
蹤,在下怎能不一一追查?」

  上官相驚詫道:「怎麼,令尊被劫麼?」

  龐鎮寰道:「正是,上官令主如是在下,將作何想法?」

  上官相道:「莫非心疑老朽所為?」龐鎮寰默然不語。

  上官相矢日自誓道:「倘是老朽所為,將遭萬箭穿胸,死無葬身之地。」

  龐鎮寰道:「在下相信令主就是,但在下委實猜不透劫去家父的是何人,一
絲蛛絲馬跡均無法可尋。」上官相緩緩將玄陰雷珠收置入懷。

  霹靂神掌伍維岳如釋重負,不禁長吁了一口氣。只見上官相略一沉吟,道:
「尊府布樁嚴密,來人竟如入無人之境將令尊劫走,武功機智無疑曠絕,如不出
兄弟所料,只在那施展飛花摘葉及鐵翅蝙蝠手法之人尋出。」

  龐鎮寰不禁一愕,頷首道:「不錯,在下也曾慮及此人,但此人形蹤飄忽,
神出鬼沒,從無一人得見其面目,唉,人海茫茫,叫在下如何尋覓。」說時臉色
之間不勝重憂。

  鳳舞嘯天暗中聽得真切,欽佩上官相料事如神,暗道:「猜得委實不錯,但
須龐鎮寰在江湖上疲於奔命,無法施展其陰謀。」

  只聞上官相道:「此人既劫走令尊,必有所圖,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兄弟相信不久之後必有線索可尋,除此之外,如少俠覓獲紫陽圖解,則他不尋自
來。」

  龐鎮寰心有暗鬼,只覺五內如焚,暗暗冷笑道:「你怎知道我有難言苦衷,
看來我龐鎮寰必需隱名埋跡了。」遂抱拳答道:「蒙令主指點,在下不勝感戴,
家父久病之軀,身陷妖邪魔掌,在下急欲救回,倘有萬一,在下將抱憾終身,祝
二位珍重再見。」說時身形衝霄奔空騰起,幾個起落便已無蹤,龐鎮寰手下亦迅
疾撤離一空。

  上官相立即說道:「伍兄,小弟在壺口候駕,令郎決對絲毫無損。」

  伍維岳道:「好。」兩人同時疾展身形奔去,查視自己手下有無遭害。

       ※   ※   ※   ※   ※

  大龍湫怒瀑如雷,飛沫朦朦,天色已慢傍午,忽有三條人影疾掠而至。鳳舞
嘯天仍隱在暗處,他知今日大龍湫必有甚多武林人物前來,如今天下紛紛,無不
與紫陽圖解有關,大龍湫視為圖解三藏處之一,雖然不知確否,但仍然不免有好
奇之人前來察視,及試試自己或可有此因緣際遇。

  武林中人最重福澤機緣,故紫陽圖解轟動江湖,大龍湫、嘉興南湖、燕山長
城,江湖人物紛至沓來,幾乎無日無之。鳳舞嘯天定睛望去,只見三人形像怪異
,一個跛足中年殘丐,右腿齊肘斷去,一截褲管虛飄飄地,手撐一支精鋼鐵拐,
亂髮披拂,梟目厲鼻,顧盼之間,森冷駭人。

  另外是一苗族少女身著一襲皮衣裙,藕臂玉腿裸露,明媚大眼,瓠犀半露,
腰繫一支朱紅葫蘆及一柄帶鞘苗刀,長髮迎風飄揚,撩人遐思。再一是勒發黃衣
頭陀,環眼厚唇,獠牙外露,手持二柄鋼輪禪杖,肩上排有一列十二柄寒光閃閃
月牙小刀。

  那中年殘丐梟目炯炯掃視了大龍湫形勢一眼道:「世人均盲目攘奪紫陽圖真
人圖跡,據化子所知,大龍湫飛瀑之內,就有一條秘徑通往紫陽圖解藏處。」

  少女嬌笑道:「是真的麼?」

  中年殘丐梟目一瞪,怪聲道:「誰說不真,化子師祖曾獲意外機緣進入此洞
,洞徑深遂逼仄,鐘乳如森戟亂刃,強風勢如萬鈞,甚難進入,故有定風珠可保
無虞,但無外傳之雷、火、劇毒等等諸般禁制。」

  少女道:「那麼令師祖曾獲不世奇緣,當已習成紫陽圖解,怎麼丐兄竟未獲
襲傳。」

  殘丐搖首泛出一絲苦笑道:「家師祖雖獲進入,但見滿壁均是圖形,共八百
九十一式,與內家武學迥異,習此圖解,非廢去原來武功重習不可,更需耗去十
年光陰,那時家師祖年已耄耋,而且尚有不得已之苦衷,忍痛離開此洞返轉,仙
去之前遺言家師,並繪有圖形,因家師賦性恬淡,始終隱忍在胸……」

  勒發頭陀道:「如此我等何不按圖索驥,在此枯候作甚,時機不再,不宜坐
失,有道是捷足先登,豈能自誤。」

  中年殘丐道:「化子須防尚有人在此潛伏偷聽,我等進入,萬一被其暗暗躡
隨狙襲,我等決無還手之能,化子罹身殘疾,只宜斷後,首先遭襲者就是化子,
所以化子不可不防。」

  苗裝少女格格嬌笑道:「這樣說來我們還是不能輕身涉險,依小妹之見,不
如回去了吧,鋒鏑干戈,不免流血,何必妄費心機。」

  殘丐鼻中冷哼一聲道:「行程一百半九十,豈可功虧一簣,賢妹武功雖高,
但嫌柔弱心慈。」

  披髮頭陀咧嘴大笑道:「好啦,丐兄請指明確處,貧道首先進入。」

  中年殘丐手指懸空匹練巨瀑道:「就在瀑中,左側巖窟一枝開有白花的老籐
最是好認,不過穿透入瀑須提高三尺,因瀑力衝擊之故,更須拿準時刻,稍一不
慎,必致粉身碎骨。」

  驀地,隨風傳來悶晦長笑,空中紛紛墜下十數條人影,為首正是洪澤湖二十
八寨總瓢子混海金鰲婁鐵寒。中年殘丐面色一變,道:「原來是婁當家,咱們有
二十年不見啦,婁當家此來為了何故?」

  婁鐵寒面帶笑容道:「明人不說暗話,還不是為了紫陽圖解,老師可否指點
一條明路?」

  中年殘丐知婁鐵寒已將自己所說聞悉於胸,暗罵道:「老匹夫笑裡藏刀,心
如蛇蠍,化子定要作弄你至半死不活。」遂淡淡一笑道:「婁當家既已聞悉化子
之言,就該搶先入瀑,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道理婁當家該明白。


  婁鐵寒聞言微笑道:「說得極是,但老朽尚未所明洞徑險伏底蘊,乞道共詳
。」

  中年殘丐大笑道:「婁當家,你也太貪得無厭了。」逕

  婁鐵寒面色一沈,道:「有道是一客不煩二主,老朽也不算強人所難。」

  中年殘丐厲聲道:「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涉,婁當家是倚仗人多勢
眾,欺凌化子是麼?」話音一落,人已凌空騰起,精鋼鐵拐一式「風捲殘雲」向
婁鐵寒當頭劈下。

  拐猛力沈,銳嘯破空。婁鐵寒哈哈一聲長笑中,飄身疾退。拐勢如山,只差
五寸便可打中,但殘丐究竟吃在斷足之虧,後天缺陷致使身法不能靈活使用,一
個收勢不住,叮的一聲,擊實在山石上,立時碎石紛飛,火星進冒。但中年殘丐
究竟是江湖中著名的人物,借勢騰身再起,人如飛燕般掠回原處,面泛陰森的獰
笑。

  婁鐵寒微微一笑道:「卞老師,老朽帶領敝湖十三寨寨主,江湖尊稱十三飛
龍太保,均是身負卓絕武功,識時務者是為俊傑,只請三位領路,非存心脅迫,
你我雙方共入圖解藏處,各憑福澤參解武林絕學,其不兩全其美,何必兵戎互見
。」

  勒發頭陀獰聲怪笑道:「天下哪有一廂情願之事,洒家並非自誇海口,十三
家寨主在洒家眼中無異土雞瓦犬,不堪一擊。」

  此言一出,惱怒了十三家寨主,個個面呈不忿怒容,突聞一聲暴喝道:「我
陳英豪願見識禪師絕學。」說著一個魁梧大漢疾步邁出,向勒發頭陀走來。

  婁鐵寒道:「苗嶺三英,武學已臻化境,陳賢弟不可輕敵。」

  十三寨主聞言心神猛震,苗嶺三英在天南道上威望極重,中年殘丐卞南泰,
人稱惡鐵拐,勒發頭陀法名大森,人稱飛刀尊者,苗裝少女名魯麗嫦,天南道上
稱她玉羅剎,三人極正派,明白是非,但均都出手狠辣,不死不休,天南武林無
不忌憚三分。

  陳英豪聞得對方就是天南江湖上聞名喪膽的飛刀尊者大森頭陀,不禁頭皮發
炸,無奈既已挺身而出,豈能示懼,朗聲大笑道:「當家的休長他人志氣,滅自
己的威風,我陳英豪也不是無名之輩。」說著一挽雁翎刀,灑出一抹寒電,飛向
大森頭陀攻去。

  大森頭陀怪笑一聲,鋼輪禪杖掄起千重杖影,將陳英豪單刀封向外門,杖端
刃尖順水推舟扎向陳英豪脈門要穴。陳英豪猝然警覺對方武功奇幻難測,知不抽
身而退,定罹喪身之禍,急沈右腕,旋身疾攻三招,以進為退。

  三刀疾出,蕩起一片刀風閃電,倏地眼前失去大森頭陀身影,不禁一怔,只
聞婁鐵寒大喝道:「陳賢弟當心。」喝聲入耳,只覺頭頂風生,忙抬面一望,只
見五柄飛刀聚成一簇,突爆散旋射罩下,閃避不及,不禁魂飛膽寒。

  只聞陳英豪一聲慘嗥出口,仰面倒下,五柄飛刀在頭頂、雙肩、後心、前胸
五處重穴上,鮮血汩汩冒出。婁鐵寒一見大森頭陀飛刀離背,即知自己如不出手
相救,陳英豪必難悻免,喝聲中已然躍身而出。豈料惡鐵拐卞南泰迎面撲來,挾
著重逾千鈞拐勢攔腰猛掃,婁鐵寒龜殼連星寶刀一招「托梁換住」望上一刁。

  叮的一聲,刀杖相擊,兩人身形各自震出。休看卞南泰一足已殘,單腿一沾
地面,疾又騰身撲下,鐵拐一式「天河星瀉」攻出,左掌五指一舒,運出大力金
鋼手法疾抓而下。婁鐵寒知卞南泰功力高絕,不敢輕敵,身形疾移,龜殼刀施展
出一路精奇刀法。

  卞南泰亦施展飛鷹十八身法,杖沈如山,硬打硬擊。大森頭陀與玉羅剎魯麗
嫦並肩向十二寨主攻去,立時展開了一場激烈拚搏。魯麗嫦苗刀鋒利無比,轉眼
之間兩家寨主已是斷肢折腿,血湧如注昏死過去。大森頭陀正想發出肩後七柄飛
刀,忽聞一聲春雷似地大喝道:「住手。」空中疾如飛鷹瀉落一條黑影,現出一
條從首至尾為一襲黑袍僅露出二個眼孔之人。

  婁鐵寒目睹此人,憶起武林傳言,暗道:「鐵翅蝙蝠之主者莫非就是他。」
他不禁心底泛起一股奇寒,龜殼連星寶刀橫胸,退了一步,道:「尊駕請賜告姓
名來歷?」

  黑衣人朗笑道:「目前尚暫難奉告。」說著兩道森厲如刃的目光突注視在中
年殘丐卞南泰身上,沈聲道:「紫陽圖解藏處閣下確知進入途徑麼?」

  卞南泰獰笑道:「礙難奉告。」

  黑衣人居然不動氣,懾人目光凝視了卞南泰後,緩緩掃視全場,道:「今日
在場諸位朋友除歸順老夫外,別無生途可走。」語聲陰冷低沈,如雷瀑聲竟掩它
不住,非但字字清晰入耳,而且鼓膜嗡嗡震鳴,場中諸人不禁面色大變。

  突聞大森頭陀厲喝道:「未必見得。」身形疾躍,鋼輪禪杖一招「匝天驀地
」震起漫天杖影,飛刀同時離肩似急風捲葉般壓襲而下。

  黑衣人身形屹立如山,七支飛刀寒電飛射距身五寸之際,似遇強阻反震,突
然折回,襲向大森頭陀而去。只見黑衣人反手奇幻一抓,五指一把扣住鋼輪禪杖
,左掌倏地一揚,不見任何暗器,但聞大森頭陀發出一聲淒厲慘嗥,叭噠墜地。


  赫然只見大森頭陀胸口上嵌著一支泛出藍汪汪光華的鐵翅蝙蝠,黑血汩汩冒
出,已然氣絕。群襲不禁大駭,面色慘變。婁鐵寒暗道:「不出老朽所料,果然
是他。」不由凜凜自危,六神無主地,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玉羅剎魯麗嫦突縱躍而起,彈身斜射出五六丈外。黑衣人長笑道:「姑娘,
你走不了。」說時右掌虛空一揚。

  魯麗嫦身形如斷線之鳶般墜下,恰巧墜在鳳舞嘯天藏身之處丈外。鳳舞嘯天
急伸右掌虛空一托,使魯麗嫦下墜之勢略緩,以免震動臟腑,這時場中婁鐵寒諸
人不禁懾住。惡鐵拐卞南泰目露怨毒駭懾之色,道:「尊駕意欲何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紫陽圖解老夫志在必得,諸位若歸順老夫,當以朋友
相待,並無損各位武林名望,圖解得手後定與諸位共用。」

  卞南泰冷笑道:「尊駕這等心狠意毒,難使在下心服口服。」

  黑衣人笑道:「令友大森頭陀辣手猝擊,焉能怨得老夫。」

  卞南泰道:「那麼魯姑娘呢?尊駕又是如何說法?」

  黑衣人道:「今日之事必須慎秘,不可走漏外洩,老夫無妨,諸位恐難保全
性命,不得已制止魯姑娘,但老夫擔保魯姑娘安然無恙。」

  卞南泰暗道:「如不助他進入秘穴洞徑,恐難安然逃去,不如假允俟後見機
行事。」

  黑衣人似洞燭卞南泰肺腑,陰陰一笑道:「卞老師最好與老朽合力同心,不
可生心叛異。」手指著洪澤一眾寨主道:「徐寨主,請依照卞老師所說穿瀑覓洞
,事成厥功為首。」

  婁鐵寒不禁大驚,暗道:「此人顯然處心積慮,對江湖稍具名望人物一一熟
記在胸,看來洪澤湖底蘊俱已為他洞悉。」

  只見那人面有難色,婁鐵寒忙道:「徐賢弟清勉為其難。」

  徐姓寨主身材頎長,鳶肩蜂腰,約莫四旬開外年歲,輕功身法極高,聞言鼻
中冷哼一聲道:「屬下遵命。」邁步走近潭滑擇一有利位置,日光凝向飛瀑,只
見瀑左出生糾結一枝老籐,籐葉蒼翠上綴滿白色小花搖晃上下飛鳳舞。

  卞南泰高聲道:「徐老師緊記須提高三尺,真氣均勻,勁力一貫,才可穿入
瀑內,更須眼力拿捏奇準。」

  徐姓寨主答道:「承蒙相告,徐某心感。」腹內其實怨毒已極,如非卞南泰
,怎會罹受此禍,心料此行九死一生,必無悼理,暗中一咬牙,調順真氣,雙肩
-提,身如離弦之弩般向飛瀑激射而去。

  但此刻此境誰也不能不生畏懼之心,百丈飛瀑,勢如萬鈞,鼓激風力撼山震
岳,湧注急漩。徐姓寨主身形尚距瀑布五尺,突感上空風力急壓,重逾負山,不
由心中一發慌,真氣一浮,身形不由自主地望下一沈。

  卞南泰見狀,高聲道:「不好,徐老師命休矣。」群雄不禁大震。

  只見徐姓寨主身形雖沈,射勢尚未衰竭,轉眼沒入瀑布中,經狂瀉怒瀑沖得
隨瀑瀉撞著潭中怪石,身軀登時四分五裂,血水一冒,連同支離屍體漩入潭底。
黑衣人長長發出一聲歎息,徐徐出聲道:「哪位能自告奮勇?」目光忽然落在婁
鐵寒面上。

  婁鐵寒不禁心頭一震,忙道:「符寨主,你不妨一試,但須留神謹慎,千萬
別蹈徐賢弟覆轍。」

  一個虎背熊腰大漢應道:「屬下遵命。」身形拔空飛起,向潭側掠落。

  只見他猛施千斤墜身法,迅疾落地,兩足甫一沾實之際,突然轉身,雙掌疾
揚,打出一片星形蒺藜,漫天飛雨般向黑衣人打去。婁鐵寒見符寨主居然測出自
己心意,連星寶刀一揮,與眾家寨主疾撲而出。卞南泰猛一頓枴杖,身形一鶴沖
天飛起,只聞黑衣人發出森厲悸人長笑,只覺背後風生,奇寒澈骨,氣血立凝,
身不由主地急沈而下。

  原來黑衣人智計出眾,料事如神,早料到他必不甘心俯首聽命有此一著。他
成竹在胸,竟然無視於婁鐵寒等人拚命撲擊,只留神惡鐵拐卞南泰舉止。果然卞
南泰欲趁機遁空逸去,卞南泰單足拔空之際,立振衣鼓出一片無形罡勁,逼開婁
鐵寒等人撲勢,身如流星迅疾望卞南泰追去,虛空拂出一掌。

  卞南泰身形一墜,他立即伸臂飛攫一把撈住,左掌迴旋望婁鐵寒等人拂出一
股寒冽罡氣。婁鐵寒等只感寒氣襲體,不禁渾身戰顫,血凝氣結,眼前一眩,紛
紛昏倒在地。黑衣人放下卞南泰拍開穴道,憫惻歎息道:「卞老師,你這是何苦
?」

  卞南泰經黑衣人拍開穴道,只覺四肢綿軟無力,不由冷笑道:「這等屈辱任
何人難以忍受,卞某只願求一死。」

  黑衣人長歎一聲道:「卞老師與他人聯手合作,不如與老朽共事,老朽決不
自私,同參紫陽圖解絕學,各憑智慧領悟豈不甚好。」

  卞南泰心不一動,暗道:「自己一人決難成事,反不如與他合作。」現出一
絲無可奈何苦笑道:「但望尊駕不食言就是。」

  黑衣人道:「老朽若口不應心,日後當死狀極慘。」

  卞南泰思索須臾,道:「好,尊駕若覓至瀑內藏洞時,唯一難題,須設法使
卞某如何能安然進入洞徑,因卞某未曾親履其境,只憑先師口述記憶,觸景思情
,無法洋言。」

  黑衣人道:「那倒是一樁辣手難題,但老朽決計不辭萬難定求於成。」說著
望了懸空狂瀉飛瀑一眼,接道:「卞老師眼前不妨靜坐調息,氣運周天,逼出軀
體內凝結玄罡。」緩步飄然走向潭邊。

  卞南泰忙道:「萬一此時又有武林人物來此卞某如何攔阻?」

  黑衣人頭也不回,答道:「無妨,老朽在此大龍揪周圍五里之內布下伏樁多
處,再高的身手也當知難而退。」說著又道:「卞老師須立即調息行功,不可自
誤。」

  卞南泰心神一顫,知黑衣人決非恫嚇之言,望了遠處的玉羅剎魯麗嫦一眼,
暗道:「此人既言魯賢妹可安然無恙,當可無妨。」手中枴杖一斜,身形滑坐於
地,瞑目調息,暫無視黑衣人如何進入飛瀑行事。

  此刻,鳳舞嘯天目睹黑衣人靜靜負手屹立著潭沿,凝目注視著飛瀑,知此人
在思索穿入瀑洞之策,正待躡出,忽見黑衣人緩緩轉視,竟向自己藏處走來,不
禁大震,暗中畜聚真力凝神戒備,暗道:「此人是否就是龐鎮寰麼?」

  只見黑衣人飄然慢步走至魯麗嫦身前,兩道目光盯在魯麗嫦身上。魯麗嫦只
穿著一襲豹皮緊身短短衣裙,藕臂玉腿,胴體隱約,撩人綺念遐思。黑衣人並非
柳下惠,目光凝注在魯麗嫦身上久久不移。鳳舞嘯天瞧出黑衣人目中神光有種異
樣光芒,不由心神一震,暗道:「他似放棄了穿入瀑洞覓取圖解之念,莫非動了
邪念不成?」只見黑衣人右臂疾伸,抓起魯麗嫦往左邊亂石叢中走去。

  雁蕩山水之奇,與桂林陽朔有異曲同工之妙,亂石朵雲,孤峰鑽天,玲瓏剔
透,九曲迂迴,更黛碧郁翠,玉瀑銀龍,引人入勝,樂而忘返。距大龍湫不遠,
石林嵯峨中。黑衣人將魯麗嫦放在地上,解開拂閉穴道。魯麗嫦睜開星眸,只見
黑衣人立在面前,他那異樣的目光,使她芳心亂跳,玉容慘變,顫聲道:「你要
做什麼?」

  黑衣人道:「姑娘天生麗質,在下心生愛慕,意欲與姑娘結成連理,共效于
飛之樂。」

  魯麗嫦只覺四肢綿軟無力,芳心大急道:「我不應允又待如何?」

  黑衣人輕笑一聲道:「在下自信貌像英俊,不算辱沒了姑娘,姑娘若再堅拒
,在下就要動強了。」說著右臂緩緩伸下,欲解魯麗嫦豹皮衣裙。

  魯麗嫦驚得花容失色,顫聲叫道:「且慢。」

  黑衣人道:「姑娘是應允了。」

  魯麗嫦道:「你自說貌像俊美,我甚難置信,先顯露真面目證實是否如你所
說,不然,我將一輩子恨你。」

  黑衣人目泛極感為難之色,搖首答道:「目前尚難現出本來面目,縱然恨我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黑衣人冷笑一聲,伸手去扯魯麗嫦衣裙,驀然只覺腦後風生,破空銳嘯,不
禁駭然變色,聽風辨影,身形一閃,反手一抓,觸手堅銳微痛,一把捉住,見是
一支鐵翅蝙蝠。他心中大驚,長身騰空,目光四巡,哪有半個人影,顯然藏在石
林內,不禁大聲喝道:「什麼人竟敢暗算老夫。」

  身形落在石筍尖巔,居高臨下,來人一現蹤跡,立即施展辣手。忽聞一聲低
沈的冷笑隨風飄送入耳道:「禽獸不如,行同梟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何不
可。」黑衣人聲甫入耳,立即循聲撲去,疾如流星急弩,伸掌劈向一塊怪石。

  「轟」的一聲巨響,怪石粉碎濺飛,急塵瀰漫障空,但卻一擊成空。只聽又
是一聲冷笑傳來道:「木石無知,你胡亂出手,不怕有損你的威名麼?」二十餘
丈外突冒起一條黑影,拔空衝霄似箭。

  黑衣人厲喝出聲,雙足一踹,身形似弩,兩掌並胸推出一股洶湧如潮的罡勁
直擊而去。忽見那條黑影又疾沈而下,杳失身影。黑衣人身形落地,頓然悟出此
人愚弄自己之故,是不敢與自己為敵,他空自切齒痛恨,但一轉念自己在大龍湫
周圍滿佈能手,他怎能潛入,不由悚然一凜,急急轉身撲向大龍湫而去。

  大龍湫靜靜躺著婁鐵寒等人軀體,不曾移動分毫,只是竟不見惡鐵拐卞南泰
身影。黑衣人頓又疾返魯麗嫦處,無獨有偶,魯麗嫦又失去蹤影。他只覺遭受無
比的挫折,目中怒火猛熾,氣急振吭發出一聲長嘯。片刻之間,四方八面湧奔過
來十數名手執兵刃,身形矯捷玄農勁裝的漢子。

  黑衣人沈聲道:「你等可曾發現有人逃出麼?」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一個大漢恭身稟道:「屬下們三步一樁,五步一卡,無
異天羅地網,並未發現有可疑之人。」

  黑衣人略一沉吟,喝道:「在此大龍湫五里方圓之內展開搜索。」他料定暗
算自己之人尚在附近潛藏,率眾四方搜索而去。







  【第二十二章】 報恩紅顏托付此生

  魯麗嫦羞憤欲絕,只道免不了黑衣賊子蹂躪,閉目淚如泉湧,忽聞黑衣人喝
聲,知有人相救,不禁芳心大喜,睜開模糊淚眼,只見黑衣人已竄空追去,此乃
逃走良機,但苦於四肢綿軟芝力,由不得兩行珠淚又奪眶而出。

  須臾,眼前人影一閃,現出一個星標玉立,丰神倜儻的俊美少年,不禁嬌羞
無地自容,只好緊閉星眸,兩朵紅雲湧上玉靨。只覺身軀被兩支手臂抱起走去,
微啟眼簾偷覷,只見那少年目光凝視前方,大步邁行,暗道:「好一個正人君子
,與那黑衣賊子相比,不啻天淵之別。」但見少年換她至另一處怪石叢中,平放
於地,巡目相度一眼地形,便疾行而去。

  魯麗嫦不由心中大急,暗道:「他怎麼竟棄我而去?」她只羞於出口呼喚,
只好眼睜睜任這少年離去。

  片刻,少年又現身影,芳心猛地卜卜亂跳,倏閉雙眸,只覺這少年將撕破豹
皮衣裙,輕輕掩好自己,立感一支右腕被五指搭住,微微一緊,一種微妙感覺似
麻非癢飛湧全身。忽聞少年歎息一聲道:「這賊子端的武功陰毒絕倫。」這少年
正是鳳舞嘯天,本嫂溺援之以手,略無邪念相救魯麗嫦。

  他目中有色,心中無色,察知姑娘傷勢後,即伸右掌,緊抵在魯麗嫦臍眼上
,閉目徐徐輸出純陽真力透穴送入。魯麗嫦只覺一縷陽和之氣直奔丹田,透玉闋
、穿玄窮、運轉周天,百脈舒暢無滯,不禁星眸緩緩張開,發現這少年閉目盤坐
在地,右手緊抵著自己臍眼上,左臂虛張,三指朝天,拇末二指微垂,面上泛出
如霧紫氣,不覺暗暗驚詫道:「此人內功巳至爐火純青境界,卻年紀甚輕,他何
能有此秉賦根骨。」

  她立時為一種無名煩亂心緒所困,說不出是愛、是愁,只覺眼前境遇似夢如
幻。不久,鳳舞嘯天收掌啟目立起,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妨事了,請穿好衣裙
,尚須籌思脫困之策。」笑時露出一列編貝,神豐迷人之極,說完疾然轉身背立


  魯麗嫦頓時一躍立起,將撕破的衣裙略事整理繫好,柔聲說道:「公子請轉
過身來,容賤妾拜謝相救之德。」鳳舞嘯天一聽「賤妾」二字,不由一震,緩緩
轉過身去,更不由劍眉微皺。

  原來魯麗嫦那襲豹皮衣裙為黑衣人指力挑斷,倉促之間,無針線縫綴,經魯
麗嫦略事整理後,仍是酥胸撇開,玉峰微露。只見魯麗嫦拜了下去,慌得鳳舞嘯
天雙手摻扶,道:「排難解紛,見危施救,本我輩份內所應為,何謝之有,焉敢
當此大禮,姑娘請起。」

  摻扶之下,魯麗嫦竟在地下生了根似地不起,雙臂環繞緊抱著鳳舞嘯天,仰
面睜著水汪汪的星眸道:「公子,請容賤妾委身相從,公子倘不見允,賤妾一頭
撞死在山石上。」鳳舞嘯天聞言大為驚惶無措,不知所答。原來苗女最是純真,
一愛上你便至死不渝。

  半晌,鳳舞嘯天長歎一聲道:「姑娘冰清玉潔,麗質天生,在下何幸得親芳
澤,無奈在下已訂有妻室,只好有負姑娘愛意了。」

  魯麗嫦聞言星眸一紅,淚珠似斷線般順頰流下,淒楚不勝道:「不論怎樣,
賤妾跟定了公子,為奴為婢,在所不賜,只求公子見允。」

  鳳舞嘯天大感為難,魯麗嫦倏鬆兩臂,仰身子踹,向一塊嶙峋稜突的怪石撞
去。鳳舞嘯天大驚,躍起一把抱住。只差兩寸,魯麗嫦便要顱骨粉碎,香消玉殞
,驚險萬分。鳳舞嘯天歎息道:「姑娘不可自尋短見,凡事總要從長計議。」

  魯麗嫦淒然一笑道:「公子若不容賤妾委身相從,只有一死,別無他途。」


  鳳舞嘯天料不到魯麗嫦意真堅決,無可奈何長歎道:「在下答應姑娘就是。


  魯麗嫦大喜,嫣然一笑道:「賤妾別無他求,只望寸步不離公子身旁。」

  鳳舞嘯天劍眉微皺,正欲啟齒,忽聞一個粗豪語聲道:「稟總瓢把子,屬下
等在此五里方圓內一草一木逐步搜覓,並無一人潛藏在內。」

  只聽黑衣人道:「這就奇怪了,莫非另有秘徑逃去。」鳳舞嘯天縱身一躍,
緊貼在一塊山石上目光偷窺望外。

  魯麗嫦不禁大詫,暗道:「黑衣賊子怎麼找不到此處?」殊不知鳳舞嘯天在
此藏身四周已布下三元奇門。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鳳舞嘯天掠回原處,長長
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他走了,這次真正走啦。」

  魯麗嫦道:「公子似乎很怯怕這黑衣賊子?」

  鳳舞嘯天點點道:「如今武林動亂,莫不與此人有關,鐵翅蝙蝠震懾天下,
莫說是我,就是卓著盛名人物對他也要忌憚三分。」

  魯麗嫦道:「公子知道此人來歷麼?」

  鳳舞嘯天搖首答道:「不知。」他接著又道:「姑娘,那卞南泰所說龍瞅飛
瀑內藏有秘徑可徑達紫陽圖解藏處,不知是否足真的?」

  魯麗嫦聞言上露憂容,曼歎一聲道:「賤妾與卞南泰大森頭陀三人雖號稱苗
疆三凶,但賤妾從未有心為惡,與他們所行所為無異南轅北轍,然物悲同類,無
可洗滌。」

  鳳舞嘯天詫道:「合則留不合則去,姑娘豈不知處身立世之道,有所謹慎選
擇麼?」

  魯麗嫦猛搖螓首道:「公子有所不知,家父身為青花苗族酋長,只因轄境盛
產金砂黛玉,故引起另族垂涎,及本族巨奸塔利烏之嫉,陰謀霸佔劫奪,如非他
們之助,家父及賤妾均險遭不測,也因此之故,卞南泰失去一腿,苗人最重恩義
,家父命賤妾視卞南泰為兄,但卞南泰屢屢表露心意欲娶賤妾為妻……」

  說此淒慨一笑道:「公子深知苗人婚姻唯求自主,決不能絲毫勉強,卞南泰
也深明此點,始終糾纏不捨,寸步不離,賤妾對他也日漸厭惡,但他救命大恩難
忘……」說著一撩鬢邊青絲,笑道:「賤妾不深知卞南泰真正來歷,故無法知其
所言真假,卞南泰現在何處?他亦遭了黑衣賊子毒手所害麼?」

  「不啻遭害。」鳳舞嘯天搖首答道:「經在下所救,藏在別處,不過他所受
陰掌之傷沉重無比,即是治好,也難行動自如,更活不了三年。」

  魯麗嫦歎息道:「此人剛愎殘毒,公子救了他的性命,他未必感激你。」

  鳳舞嘯天詫道:「這卻是為何?」

  「因為賤妾在公子身旁。」鳳舞嘯天不禁劍眉濃皺,沉吟不語。

  魯麗嫦見狀說道:「賤妾獨自一人去見見他,問明他之所說是否屬實,卞南
泰唯有對賤妾可吐露真言。」

  鳳舞嘯天略一思忖,道:「茲事重大,危及整個武林,姑娘不妨一試,在下
領路。」說著向前走去。魯麗嫦跟隨身後,疾快行至一條幽邃洞谷內。

  鳳舞嘯天手指在澗旁靠水矗立著五支犬牙愕張,黝黑森戟聚擁怪石道:「卞
南泰藏身石內,姑娘自去見他就是。」

  魯麗嫦如言走前,突聽魯麗嫦發出一聲尖叫。鳳舞嘯天聞聲大驚,身形疾射
撲去,只見石內遺下一支左臂,鮮血染滿石身,不禁大愕,長歎一聲道:「看來
黑衣人覓至此處,卞南泰堅不吐實,觸怒黑衣人斷去一臂,挾持離去。」

  魯麗嫦道:「不論如何?卞南泰總對賤妾父女有恩,務望公子查出黑衣人的
下落,救出卞南泰,賤妾也可向家父有所交代。」說時神色不勝憂惶。

  鳳舞嘯天勸慰道:「姑娘不必憂急,眼前尚難確定為黑衣人擄去,在下心知
卞南泰必可苟全性命,因他知紫陽圖解藏處蘊秘,急也不在一時,你我天涯追蹤
就是。」

  兩人返至大龍湫發覺婁鐵寒諸人亦告失蹤,鳳舞嘯天知為黑衣人擄去,不禁
暗歎一聲,草草葬埋了大森頭陀屍體後,鳳舞嘯天即在行囊內取出一襲長衫及短
衣褂褲道:「姑娘如此裝束怎好行路,請穿上免得驚世駭俗。」

  魯麗嫦盈盈一笑,接過道:「賤妾遵命。」

  鳳舞嘯天緩緩轉過身去凝視龍湫飛瀑壯觀奇景,只覺雄偉浩蕩,令人胸襟一
開。突然,鳳舞嘯天微微驚噫一聲,身形邁向卞南泰原坐身調息之處。原來草中
為疾風舒揚,露出一塊拳大山石,石下鎮著二截衣角,顯然是卞南泰所留下。

  鳳舞嘯天心細如髮,察覺有異,伸手取起,一塊周長不過尺許衣幅上用墨英
書下密密麻麻字跡的。只見上面所書:「麗嫦賢妹:余知此賊必不殺你,是以留
書待賢妹有所懇囑,余被此賊重傷後,氣運周天即發覺體內有異常變化,知不免
於死,紫陽圖解藏處余亦不知之甚詳,但悉龍湫飛瀑一年中僅有半個時辰瀑流衰
竭,此際才可覓至洞穴,除外縱有絕世武功亦難禁萬鈞瀑勢,賢妹尋覽書後立即
毀去,如有機緣習成絕世武功,代報愚兄之仇,卞謹囑。」

  這時魯麗嫦巳走在鳳舞嘯天身後,鳳舞嘯天不禁歎息道:「卞南泰如何知道
此書定會落在姑娘手上,萬一被妖邪發現,武林情勢又將改觀了。」

  魯麗嫦道:「公子有所不知,卞南泰也是心機甚深之人,算準賤妾倘僥倖不
死,必來此處相尋,更有書寫字跡乃苗疆深山特產墨英所留,三日之後逐漸消褪
無跡,不能用作微信,任誰得此,無法用來明告武林。」

  鳳舞嘯天歎息道:「卞南泰師祖恰巧在瀑流衰弱時進入洞徑,此乃可遇而不
可求之事,大凡一人絕不能在一年三百六十日中不眠不休,注視瀑流變化,在下
臆測紫陽真人遺畫中必有載明,諺云:命裡有時終須有,各有因緣莫羨人,姑娘
,你我離去吧。」

       ※   ※   ※   ※   ※

  玄武湖畔柳煙夢,秦淮河上花月圓。金陵台城雞鳴寺後斜照夕陽,古木郁森
,寂靜無人,顯得異常淒涼,荒徑中突現出無名居士,徘徊胭脂井畔,面色陰晴
不定,喃喃自語不休。只見他猛一回頭,向迭翠古木林中沈喝道:「林內那位朋
友何不現身出現。」

  驀聞林中哈哈大笑道:「無名老師好銳敏的耳力。」

  林中突飄然走出岷山逸叟姜兆南,面帶笑容道:「無名老師背上那卷畫可算
是震動武林,傳遍天下,但姜某總覺這是一椿詭計。」

  無名居士不禁心神大震,厲聲道:「姜老師,你也是武林知名人物,怎能顛
倒黑白,不論是非。」

  姜兆南捋鬚微笑道:「紫陽真人尊稱武聖,生前為人極其正派,絕不能在死
後遺畫蘊藏迷性毒藥,姜某屈指算來,江湖能手在此偽畫下已有卅八人迷失本性
,為無名老師所控……」無名居士目中突泛殺機,面色森厲,掌心蓄勁俟機出手
一擊。

  岷山逸叟姜兆南似察覺無名成士已萌殺機,卻置若無睹,淡淡一笑道:「姜
某還知道一點呢。」

  無名居士腹內如巨石重擊,咯的猛跳,不禁退後一步,厲聲道:「你還知什
麼?」

  姜兆南笑道:「表面上無名老師是獨來獨往,其實受太極雙環劉文傑指使,
更有一點,劉文傑亦為你所愚,事實上無名老師卻是為那鐵翅蝙蝠主者效力。」


  無名居士冷笑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姜老師,你知道太多了,有什麼
遺言趁早說出來。」

  姜兆南似有恃無懼,微微一笑道:「死的並非姜某,而是無名老師你。」突
然又高聲道:「劉大俠請現身。」語音未落,從姜兆南身後林中疾掠出太極雙劍
劉文傑,迅如電射,距姜兆南未及三尺尚未沾地,右臂倏伸,一掌按向姜兆南胸
後。

  姜兆南乃武林名手,察覺風聲有異,忙身形一偏,大喝道:「你這是……」
他身軀雖挪得快,卻未能逃出一掌之罹,掌力擊在左肩上,只覺眼前一黑,仰身
倒下。

  劉文傑亦未審視姜兆南是否已死,急抓起擲入胭脂井內,忙道:「青城掌門
轉眼即至,你我還是照原定計施行。」說著身形一閃而隱。

  胭脂井右側通往雞鳴寺石坡小徑中人影晃動,須臾慢步走出七個背劍道人,
神態肅穆。七道走下石坡雁翅般一列散開,跟著現出一個銀鬚鶴發,面如古月的
青城掌門人。無名居士仔細打量青城掌門一眼,只見青城掌門兩道霜眉拂兩頰,
目光炯炯有神,手執一柄銀絲拂塵,仙風道骨,望之令人肅然起敬。

  只見青城掌門拂塵一橫左臂,合掌稽首道:「無名施主遣使約貧道來此相晤
,不知有何指教。」

  無名居士合掌還禮道:「風聞掌門自貴派純陽道長為上官相擄去後,反而置
之不問,武林中人均互相驚詫貴派冷漠無情,前日在下友人突發現常門人行蹤,
才知掌門胸有神算,故而懇請移駕來此有所商榷。」

  青城掌門人微笑道:「貧道嵩陽子自接掌青城掌門人,已卅年不涉江湖恩怨
了,武林是是非非,卻因貪念作祟,敝派純陽道長被擄,無非是因定風珠而起,
現定風珠仍不知行蹤,純陽道長雖有驚而無險,並非貧道坐視不問,但卻不能因
一人而肇禍武林大劫。」

  無名居士冷冷一笑道:「掌門慈悲心腸,令人欽佩,殊不知武林已是多事之
秋,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嵩陽子肅容道:「所以貧道清施主指教?」

  「不敢。」無名居士道:「請問掌門人來江南為了何事?」

  「傳聞上官相已來江南,施主諒已與他晤面,貧道來須向他索討純陽子帶回
山去。」

  無名居士道:「上官相目前確在金陵,但純陽道長已送回壺口總壇,恐掌門
心勞力拙。」

  嵩陽子不禁大愕,道:「施主此話當真。」

  無名居士正色道:「在下句句是實,上官相現在棲霞,他為防人追蹤,形蹤
異常隱秘,大概兩三日內就要轉回壺口。」

  嵩陽子略一沉吟道:「道聽途說,謂施主在龐鎮寰府中與上官相訂盟,共圖
謀紫陽圖解,不知可有此事。」

  「不錯,即因此故,在下才得以與上官相會面,道長知在下身懷紫陽真人遺
墨,但不得移墨珠難知真假,又鑒於日下各名門正派均袖手觀望,在下獨力難成
大事,不得已與上官相結盟,明知飲鳩止渴,但總覺上官相在黑道人物中較為正
派,不得不爾。」

  嵩陽子長歎一聲道:「施主過於偏見,致鑄大錯,各大門派並非袖手觀望,
在真像未水落石出之前即伸手過問,難免節外生枝,引起事端。」

  無名居士搖首答道:「據在下所知,鐵翅蝙蝠主者意欲霸尊武林,諸大門派
中均派有臥底之人,若時機成熟,諸大門派必一夕易幟,在下不忍坐視,是以與
上官相結盟本有難言苦衷。上官相返回壺口後,即普發綠林帖,舉行一場英雄大
會,道長去壺口後,便可證實在下言之不虛的。」

  嵩陽子愕然道:「有此事麼?請問鐵翅蝙蝠主者是誰?」

  無名居士道:「在下不知,但離閩北區返時,在下險遭毒手,也是此人大意
被在下擒住,詢問之下自承是鐵翅蝙蝠主者屬下,獲知內情,他亦不知主人是何
形貌,言未及半便自毒發身死。」

  話音略頓,又道:「只要諸大名派不袖手旁觀,在下願與上官相廢盟,盡在
下所知,未雨綢繆,挽回武林劫運。」

  嵩陽子道:「貧道不能允證名大門派,至少敝派巳涉身是非中,目前急務端
在救出純陽子,請施主領路前往棲霞一晤上官相,不知可否。」

  無名居士長歎一聲道:「並非在下不允,而是道長此去無異自投虎口,定風
珠用法僅掌門人及純陽道長僅知,純陽子堅不吐露,道長難免墜入上官相詭計,
在下亦涉嫌與上官相表裡為奸,共設圈套,傳揚開去,在下百詞莫辯。」

  嵩陽子只覺無名居士之言甚有道理,不禁霜眉濃皺,答道:「看來貧道須往
壺口一趟不可了。」

  「勢所難免。」無名成士道:「但在去壺口之前,掌門人……」說此突面色
微變,道:「不知掌門此來雞鳴寺形蹤是否隱秘。」

  嵩陽子不禁愕然訥訥出聲:「這個……」

  無名居士神色又是一變,道:「在下為著紫陽真人之畫已成眾矢之的,鐵翅
蝙蝠主者非欲置在下於死不可,故在下一夕之遷,睡難安枕,掌門人諳曉定風珠
用法,亦難免追蹤。」說時兩眼朝四外一瞥,神色憂慮。

  突由嵩陽子身後走出一個高大道人,道:「邪不勝正,貧道不信鐵翅蝙蝠主
者就如此厲害。」

  忽面色大變,栽僕於地,背上赫然嵌著一支鐵翅蝙蝠,泛出藍汪汪光華。無
名居士面色慘變,顯然這於劉文傑原定之計相反,奇兵天降,使他手足無措。嵩
陽子等不禁大驚,那鐵翅蝙蝠由何方射來?以他一派之尊均未曾察覺,可以此人
功力之高。

  驀聞林中飄騰起一聲低沈桀桀怪笑,宛如夜梟悲嗚,這時暮靄四垂,林木颼
颼,如置鬼域,令人寒懍恐怖。悠長怪笑不絕,四面林中冉冉晃出十數條黑影,
看似緩慢,其實極快,逐漸束攏,將嵩陽子、無名居士等人團團圍住。

  嵩陽子鎮定如恆,發覺來人均面目蒙住,無法察知何人居首,不禁沈聲道:
「貧道屬下何辜,竟遭毒手?」

  一個蒙面人陰惻側笑道:「那位道長不信鐵翅蝙蝠厲害,故遭此罹。」

  嵩陽子目吐威稜,沈聲道:「施主無疑是翅蝙蝠主者?」

  蒙面人答道:「不是。」

  嵩陽子不禁一怔,道:「施主為何不敢承認?」

  蒙面人答道:「是則是,非則非,道長等已成網中之魚,轉眼成擒,有何不
敢之有。」

  無名居士暗中察看形勢,欲伺隙逃逸,暗道:「劉文傑為何不見現身。」心
內憂急如焚。

  只聽嵩陽子沈聲道:「那麼施主無疑是此行之首,請問來意。」

  蒙面人微一抱拳笑道:「奉命請道長同行一往?」語音雖婉轉,但極具威脅
氣氛。

  嵩陽子無論涵養有多深,也不禁沈不住氣,怒道:「施主把貧道視作網中魚
麼?」

  蒙面人道:「在下未說此話,但青城掌門人宜權衡輕重,毋自蹈殺身之禍。


  嵩陽子鼻中冷哼一聲道:「貧道礙難從命。」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恐怕由不得你。」狂傲凌人,青城諸道聞言均都按耐
不住。

  一個五旬道人突從嵩陽子身後掠出,揚腕揮劍,灑出一抹寒星。劍芒所指,
均是人身制命死穴,勢疾力猛,逼起一片風嘯之聲,而且詭幻絕倫。蒙面人冷笑
道:「你這是自找死路。」

  右掌斜腕一刁,一股無形潛勁吐出,逼開道人劍勢。身如電欺,左手兩指疾
如電光石火劃胸一擲,朝「期門穴」急點而下。嵩陽子不料這蒙面人功力高不可
測,心知門下不測,正待出手相救,已自不及,門下道人「期門穴」被點了一個
正著。只見道人面色一變,倒退了開去,張嘴噴出一股泉湧鮮血,仰身倒地氣絕


  嵩陽子大喝道:「施主委實心狠手辣,恕貧道開殺戒了。」說時拂塵揚腕擊
出,帚絲烏雲爆射宛如千萬飛針翠襲而去。

  蒙面人尖聲怪笑道:「在下有幸領教青城絕學。」雙掌交錯,劈出無形潛勁
逼得嵩陽子帚勢緩了一緩,趁機搶攻出手。

  他那手法竟博雜奇詭,令人難測其下一招攻向何處部位,手法如風,錯非嵩
陽子封守謹嚴,守中寓攻,幾乎被他所乘。嵩陽子不愧一派宗師,招勢如長江大
河般,浩蕩雄渾,轉眼十數照面過去,四外風聲塵蕩,拚搏激烈,無分軒輊。

  那蒙面匪徒立時湧出六人,攻向嵩陽子身後六道而去,六道大喝出身,並肩
聯手,六支長劍揮出一牌劍潮寒飆。六道深知如不聯爭必致各個擊破,這一著立
時生效,將蒙面匪黨攻勢阻遏。此刻無名居士喝道:「劉文傑此時還不見來,必
遇強敵受阻,眼前防守蒙面的匪徒薄弱,不逃走還待何時。」

  身形一動,衝霄奔空而起,只聽一聲斷喝起自耳後道:「你逃得了麼?」

  原來蒙面匪徒早已戒備無名居士伺機逃逸,無名居士身形甫動,四個蒙面人
已竄空而起,分由四面遏阻。無名居士不禁大驚,揚掌一揮,身形疾沈而下。等
他身形落實,四蒙面匪徒亦跟著疾瀉沾地,守定環周,伸臂可及,卻不出手傷他
,冷笑道:「閣下趁早斷了逃走之念,不可自誤。」

  無名居士冷笑一聲道:「你們總瓢把子也是枉費心機。」四蒙面匪徒冷冷一
笑不答。

  陡聽一聲大喝道:「嵩陽道長還不束手麼?」

  嵩陽子聞得對方喝聲,不禁一怔,道:「貧道尚未落敗,閣下似言之過早。


  對方哈哈一聲笑道:「道長如不信,朝四面一望就知。」

  嵩陽子聞言拂塵揮出一股勁風,轉面迅快四望。卻不料蒙面人斜身一閃,踏
步電疾,右掌疾向嵩陽子胸前按下。嵩陽子回面之際已自警覺對方有詐,拂塵一
式「風捲殘雲」纏向蒙面人右臂。蒙面人冷笑出聲,右臂疾沈,兩指迅疾無倫巳
點在嵩陽子「氣海穴」上。嵩陽子頓時蹬蹬退出兩步,面色慘白,冷汗如雨。

  蒙面人道:「在下為恐夜長夢多,不得不爾,請掌門人恕罪,還望掌門人喝
住貴派高足。」

  嵩陽子暗暗歎息,猛一橫心,左掌疾向天靈穴上拍下。蒙面人不禁大駭,兩
指飛向嵩陽子左肩點去。一縷指風竟搶先一分點斷嵩陽子氣派,嵩陽子真氣受阻
,左掌軟垂,落在天靈上,絲毫無恙。蒙面人斷喝道:「嵩陽道長忍心置武林浩
劫於不顧麼?」

  嵩陽子聞言怔得一怔,怒道:「貧道生死於武林何干?」

  蒙面人道:「在下奉命邀請道長見咱們總瓢把子,目的只求定風球用法,非
敢羞辱道長,如今道長自尋短見,咱們瓢把子於願有違,難免遷怒天下武林,立
掀起一場彌天血腥浩劫。」

  嵩陽子不禁愕然,目光凝視了蒙面人一眼,轉面沈喝一聲道:「住手。」

  青城門下六道早瞥見了掌門人不慎失制,已自悲憤填膺,聯手劍勢驚濤嘯浪
,排空怒潮,猛厲出手。陡聞掌門人一聲沈喝,立時止劍不攻。一時之間,胭脂
井旁岑寂如水,只聽嵩陽子道:「施主請帶路去見你們總瓢把子吧。」

  蒙面人道:「在下謹遵道長之命。」轉身目光森厲注視在無名居士面上,冷
峻喝道:「無名老師你也同往。」

  無名居士厲聲道:「你們總瓢把子目的不過是要老朽肩上這幅紫陽真人遺畫
,老朽到手無用,尊駕不如將此圖攜回……」說時,環身四蒙面匪徒出手如風,
將無名居士點倒,一人速疾抓起挾在肋下。

  那蒙面人大喝道:「走。」一霎那間走了一乾二淨,但那蒙面人去而復轉,
森厲懾人的目光緩緩掃視下四外一瞥,輕輕擊掌三下。

  林中一條黑影疾如飛鳥般展臂掠至,低聲道:「香主有何吩咐?」身形定處
,現出一個矮小乾枯的老頭。

  蒙面人壓低著嗓音說道:「武林群雄轉眼即至,必然追蹤而下,你們依照總
瓢把子之命故佈疑陣,將武林群雄誘往歧途,不可露出馬腳,致使全功盡棄。」


  矮老頭躬身答道:「屬下遵命。」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劉文傑自負睿智無比,這次也要弄巧成拙了。」說著
倏地衝霄拔起,展臂遁空疾杳。

       ※   ※   ※   ※   ※

  朗月映空,瀉地成銀,夏蟲鳴唧,清風悠悠,胭脂井清幽貽人。片刻,荒徑
中魚貫紛紛疾奔出數十條人影,為首者正是那太極雙環劉文傑。來人多半是武林
中卓著威名人物,少林九如上人亦在內,只聞劉文傑詫道:「不好。」

  原來他已發現青城道人屍體,暗中色變道:「看來情況已變,與自己預定之
計大有出入,莫非無名居士與嵩陽子遭遇強敵,此事自己巳原做得極為隱秘,不
料竟被姜兆南死鬼無意聽悉,哼,定是姜兆南走漏風聲所致。」但猜測不到是何
人所為。

  九如上人高宣了聲佛號,霜眉微皺道:「劉檀樾,此是何故?」

  劉文傑只覺情況變得異常奇突,一時之間想不出妥善言語答覆,故作沉吟不
語。忽聞微弱呻吟隨風傳來,武林群雄面色一怔。九如上人一聲阿彌陀佛出口,
疾向右坡之側躍去。只見九如上人提著一個乾枯矮小的老頭,穿著一身襤樓殘破
的短裝放在地上,九如上人伸掌拍開老頭穴道。

  老頭顫巍爬出跪下,頭如搗蒜,哀求道:「好漢饒命。」

  九如上人微笑道:「老衲方外之人,相救於你怎會加害,請快起身,老衲有
話請問。」老頭聞言定了定神,顛巍巍站起,望著青城道者屍體目露疑懼之容。


  九如上人藹顏和聲道:「你將所見所遇詳細說出,此事極為重要。」

  老頭自承為雞鳴寺長工,常司打掃內外之責,正掃除坡上時忽有一個黑衣蒙
面人疾掠而至伸手點在他肋下,不知為何四肢不能動彈,口噤不能出聲,蒙面人
一閃不見。他結結巴巴,說了半天,口齒不清,似是驚駭過度。

  劉文傑雙眉一皺,道:「以後呢?」

  老頭說出發現無名居士及青城諸道先後而至,不知在爭執什麼圖,最後大打
出手。這老頭口齒不清,但終於把一切事情說了出來。要知大誠若愚,大詐若誠
,這矮小乾枯老頭正是那蒙面匪黨,那鐵翅蝙蝠主者千中選一,無論言語、神態
、目光均如常人無異,連劉文傑這等巨邪均被騙過不疑。

  劉文傑問明蒙面匪黨去向,面色一變,怔道:「快去救人要緊,若遲一步,
嵩陽道長命將不保。」率眾疾如閃電奔去。

  胭脂井畔又恢復一片寧靜,中天寒月悄悄地在一片飛雲中顯出,悠悠清風拂
林帶出輕嘯,似悲憫,又似無言的歎息。矮小乾枯的老頭宛如變易一人,目光精
芒如電,腰幹挺直,嘴角泛出陰陰笑容。突然他臉色一變,疾竄入林而去。

  林蔭小徑緩緩走出一雙少年男女,面目陰冷,女的不時發出悅耳的媚笑。少
年環顧下四周景物一眼,喃喃自語道:「天色已是三更,看來他已不耐離此,如
非姑娘堅持順道眺賞青城景色……」

  「怎麼啦。」少女吐出嬌脆語聲道:「早知公子要埋怨賤妾,賤妾天大的膽
也不敢強邀公子前來。」

  少年朗笑道:「在下豈能埋怨姑娘。」這兩人正是鳳舞嘯天及魯麗嫦。

  魯麗嫦忽手指著胭脂井,道:「賤妾久居苗疆,偶來中原有事即匆匆轉返,
故對中原名勝古跡多不甚諳曉,請問胭脂井名出自何典。」

  鳳舞嘯天微笑答道:「胭脂井亦名井陽井,昔陳朝真殿皆在青城雞鳴寺一帶
,此井原在宮內,陳後主荒於酒色,貴妃張麗華,容色艷麗,寵冠後庭,及隋兵
逼宮,曾偕匿井內,旋被執,陳祚隋絕,後人因張麗華故謂此井名胭脂。」說著
目光緩緩掃向四外,長歎一聲道:「現井已枯廢,荒徑陰幽,你我徘徊其間,靜
聽蛩鳴四起,如話興亡,今人不勝慨歎。」

  魯麗嫦嫣然媚笑道:「公子豪氣干雲為何多愁善感?」說著纖手一拉鳳舞嘯
天手臂,向胭脂井走去。井檻四方,綠苔湛碧,旁立一碑,鐫有胭脂井三擘巢大
字。

  魯麗嫦立在檻旁,俯身探首不望,忽發出一聲驚呼道:「怎麼井內有具屍體
。」鳳舞嘯天聞言不禁一怔,突目中神光疾變,倏的仰身側射,虛空一個轉身,
直撲向林中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魯麗嫦大感驚愕,呆立在井旁不知所措。鳳舞嘯天身
形撲至半途,但聞林內傳來一聲悶嗥,接著揚起蒼老的笑聲道:「老弟你終於趕
來啦。」話聲中,一條身影挾著一人疾如玄鶴飛掠出林。

  鳳舞嘯天身形一個轉側,飄翔落地。來人正是妙手如來盧迪,挾著一個矮小
乾枯的老頭,下顎已被盧迪卸脫掉了。盧迪匆匆望了魯麗嫦一瞥,忙向鳳舞嘯天
道:「井內屍體乃岷山名宿姜兆南……」

  「什麼?」鳳舞嘯天大聲道:「姜大俠遭何人毒手,你既目中為何不出手相
救。」

  盧迪正色道:「老弟你知道什麼?情況變化得太過離奇,那時恕老偷兒無能
相救,後來老偷兒更因事關武林浩劫,絕不能因小失大,所以……」

  鳳舞嘯天一皺眉道:「老英雄能否詳為在下一說。」

  忽聞魯麗嫦詫道:「此人未死,尚有動彈。」

  鳳舞嘯天聞言身形疾旋,向胭脂井撲去,探首俯望,果見井底軀體四肢緩緩
蠕動,忙一躍而下,察視姜兆南傷勢輕重,只覺心脈受創跳動極微,知尚有救,
出指點了七處穴道後,五指抓緊身形疾拔出井。

  盧迪道:「尚有救麼?」

  鳳舞嘯天道:「絕對死不了。」盧迪張口欲言,只見鳳舞嘯天已蹲下為姜兆
南施治,掌指飛落在姜兆南全身大穴,不容稍緩,話到口邊復又嚥了下去。

  微嘯清風送來一個冷冷語聲道:「姜兆南是何人所傷?」盧迪、魯麗嫦全神
貫注在姜兆南面色變化上,耳力竟然失聰,聞聲不禁大駭,轉面望去,只見一個
身穿葛衫,發挽高髻,頦下微鬚,神色威肅的道者。

  妙手如來盧迪一生闖南蕩北,武林知名人物泰半均皆熟知能群,但不知道者
是何來歷,深深打量了兩眼,只覺道者面色雖嫌威肅森冷、卻眸子甚正,不似凶
邪妄殘之流,微笑道:「說來甚難令道長相信,姜兆南乃傷在太極雙環劉文傑毒
手之下。」

  「胡說。」道者冷笑道:「劉文傑望重武林,德孚四海。姜兆南岷山名宿,
與劉文傑相交莫逆,那就是意見不投,也不致下此絕情,哼!危言聳聽,離間挑
撥,施主居心叵測……」

  盧迪哈哈大笑道:「老朽早知道長不能置信,何必多問,不如等姜兆南醒來
詢問本人便知老朽言之不虛。」

  道者不禁一怔,道:「如施主言之屬實,此事足資震盪武林。」說著語聲略
頓,右手在懷中取出一粒朱紅藥丸,接道:「如此施救,耗時費力,此藥乃貧道
配製,靈效如神,可助姜老師真元速聚。」

  鳳舞嘯天長身立起,接過藥丸謝了一聲,復又蹲下撬開姜兆南牙關餵服入喉
。半晌,只見姜兆南面色疾轉,悠悠出聲歎息道:「悶死我了。」

  睜眼立起,恍若隔世,面前諸人均陌不相識,苦笑了一聲道:「諸位相救之
恩,老朽沒齒難忘。」

  道者笑道:「姜兄,你我老天南地北,幾三十年,不知還識貧道否?」

  姜兆南大愕道:「老朽健忘,尚望見告。」

  「貧道嚴三畏。」鳳舞嘯天聞言不禁呆住。

  姜兆南一聲「啊呀」出口,驚喜萬狀,執著嚴三畏雙臂,搖首歎息道:「原
來是嚴兄,姜某在武夷相覓嚴兄三日,不獲下落索然而離。」

  嚴三畏道:「姜兄遭何人暗算。」

  姜兆南頓時目泛怒光,冷笑道:「說出令人難以置信,暗算姜某的乃是望重
武林的太極雙環劉文傑。」

  嚴三畏不禁大詫,歎息道:「如非姜兄親口說出,委實難使嚴某置信,劉文
傑為何做出這種悖義逆行之事。」

  姜兆南苦笑道:「此事一言難盡,若有餘暇容姜某詳陳一切。」

  嚴三畏詫道:「何不現在明說?」

  妙手如來盧迪冷笑道:「恐怕來不及啦。」他厭惡嚴三畏狂傲,語言亦自不
善。

  嚴三畏沈聲道:「你說什麼?」盧迪冷冷一笑別過面去,似不屑答語,嚴三
畏面上閃過一抹殺機。

  鳳舞嘯天目注了嚴三畏一眼,向盧迪微笑道:「事關武林浩劫,老英雄不可
意氣用事。」他也不知事實真像,但察言辨色,尤其岷山逸叟姜兆南險遭劉文傑
毒手,定然重大已極,亦想聽盧迪道出。

  盧迪冷笑道:「如今長話短說,青城掌門嵩陽子及門下與無名居士均為鐵翅
蝙蝠主者脅制而去,武林群雄又被詭計誘往歧途,鐵翅蝙蝠主者意狠心毒,此舉
欲將武林群雄一網成擒。」

  嚴三畏大驚失色道:「施主何不早說?」

  盧迪冷冷一笑道:「獨木難支,道長一人無異自投羅網。」

  嚴三畏不禁怒火高湧,喝道:「施主顯然與貧道處處為難。再若如此,別怨
貧道出手無情。」

  姜兆南道:「嚴兄剛烈暴直一如往昔,豈能為著話不投機便傷了和氣。」

  嚴三畏冷笑道:「貧道就因有自知之明,所以多年宋不涉足武林。」

  姜兆南微微一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故處世之道甚難。」目光突轉
向盧迪道:「尊駕何以知道得這般清楚,莫非施主親眼目擊麼?」

  盧迪略一沉吟,右手一指昏死在地乾枯矮小老頭道:「此人就是鐵翅蝙蝠主
者手下死黨,固然老朽目擊無遺,但兩下印證,便知老朽決非危言聳聽。」嚴三
畏鼻中冷哼一聲,跨步望矮小乾枯老頭邁去。

  鳳舞嘯天似想起什麼重大事情,斷喝道:「且慢。」喝聲雖不大,但真力甚
雄,送入嚴三畏耳中,無異春雷,嗡然大震。

  嚴三畏面色一變,由不得停了腳步,轉面沈聲道:「施主喝阻貧道,為了何
故?」

  鳳舞嘯天道:「據在下所知,鐵翅蝙蝠形跡隱秘,行事莫測,他為免門下走
口洩露,施展手段異常毒辣,預置門下喉中據毒立即嚥下,毒發身亡,在下前曾
兩次功敗垂成,此次決不讓此人身死,因茲事重大,不容有意外之失。」

  嚴三畏聽出弦外之音,沈聲道:「施主可是不願貧道詢問此人?」

  鳳舞嘯天微笑道:「正是,在下費盡心血擒住此人,道長剛愎自用,不免敗
事。」

  嚴三畏怒道:「貧道性格如此,一經伸手,即無反顧之理。」說著又大步邁
去。

  鳳舞嘯天身形奇快,疾如閃電地落在矮小乾枯軀體之前,橫身相阻道:「在
下行事也不願被人橫加破壞,道長還是請回吧,道不同不相為謀,語雲已所不欲
勿施於人,望道長自重。」

  嚴三畏頓時臉色通紅,目中怒焰暴熾,右臂伸出,一式「撥草尋蛇」,喝道
:「閃開。」鳳舞嘯天冷笑一聲,食中兩指疾駢,飛點撥來手臂腕脈重穴。

  這點穴手法玄奧絕倫,指風如刃,逼得嚴三畏封架都來不及,連連閃出三步
。嚴三畏未入玄門之前,即威震武林,江湖尊稱鬼見愁,嫉惡如仇,下手辣毒,
惜以剛愎自用,失於偏激,又落落寡合,武林人物對其畏多於敬,憚而遠之,但
他究竟久歷江湖,見識極廣,一見鳳舞嘯天出乎,即知對方是一身負絕學的高手
,不禁心頭一凜,卻不料鳳舞嘯天出手竟然辣毒異常,存心將自己廢在指下,忍
不住心頭火發,身形疾旋讓過鳳舞嘯天兩指,左手呼的一掌直擊過去了。

  鳳舞嘯天一直未輕視嚴三畏,就在嚴三畏掌勁方吐之際,立時化指為掌,迎
著來勢推去。兩股巨浪排空的真力一接,雷鳴大震,氣流激盪,渦漩逼起一片塵
土騰空瀰漫,雙方均各各震出數步,嚴三畏面色大變。

  岷山逸叟姜兆南為恐激發嚴三畏偏激之性,忙道:「嚴兄,並非姜某手臂向
外,凡事宜三思而行,嚴兄為何身入玄門……」

  嚴三畏厲聲道:「姜某可知貧道再出江湖之故?」

  鳳舞嘯天朗笑道:「為怒群邪目中無你嚴三畏此人,所以一意孤行,純陽子
現陷於老龍神上相官之手,道長何不趕往虎口相救?哼!看來純陽子所托非人,
命徒楊春萬里投奔,將青城至寶定風珠重托於你,豈知道長竟……」

  只見嚴三畏面色頓泛蒼白,目光黯然道:「施主不用說了,貧道知過,但施
主不明,青城掌門嵩陽子於貧道恩如山重,貧道何能見危不救。」

  盧迪道:「既然如此,我指點你一條明路,嵩陽子等被鐵翅蝙蝠主者挾持奔
向丹陽湖方向而去,目的地恕我不知,不過要盡快從速,黎明後他們將化整為零
,去跡杳如黃鶴。」

  嚴三畏望盧迪打一稽首,道:「承蒙見告,足感盛情,他日有緣,定當圖報
。」

  姜兆南道:「姜某隨嚴兄同行一往。」

  嚴三畏道:「不可,姜兄重傷方愈,更因劉文傑視姜兄如仇人,短短時日之
內千萬不可暴露形跡。」

  姜兆南知嚴三畏性情,言出無悔,嚴三畏所說也是實情,遂道:「如此姜某
在金陵祥安客棧候駕,嚴兄此去宜加小心,切莫輕敵。」嚴三畏道聲告辭,話出
人起,去勢如電,眨眼身影消失於蒼茫夜色中。

  岷山逸叟姜兆南長歎一聲道:「嚴三畏才華過人,武功精博,堪為一派宗師
,即因此故,自視太高,性情常失偏激。」

  盧迪忽目注鳳舞嘯天道:「老弟,老偷兒數十年久歷江湖,從未遇過如此棘
於之事,我等既不能坐視不救,又恐冒失出手,一有失誤,影響整個武林大局,
總覺謀定而動,方為萬全。」

  鳳舞嘯天沉吟一下,道:「在下之見,武林群雄為鐵翅蝙蝠主者誘往歧途,
卻有驚無險,因鐵翅蝙蝠主者絕不能化身為二,首尾兼顧,其隱秘形跡,無非心
內尚有所懼,是以無足憂煩,但可慮的是嵩陽子等人,在下急欲暗隨嚴三畏身後
,見機行事,最遲明午趕回。」

  魯麗嫦急道:「賤妾也要同往。」

  鳳舞嘯天雙眉微皺,無可奈何頷首應允,望盧迪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請偕
姜大俠同回祥安客棧,在下還有要事相商,如無波折,明日午前必然趕回。」說
完與魯麗嫦雙雙疾奔而去。

       ※   ※   ※   ※   ※

  緩緩閉上雙眼,紅潤的雙唇吐氣如蘭,一寸一寸的逼近鳳舞嘯天,魯麗嫦夢
囈般輕聲道:「愛我。」火熱的紅唇迫不及待的印上鳳舞嘯天的。苗女大膽而多
情,這幾日鳳舞嘯天和魯麗嫦兩人都是同床而臥,只是時間、地點都不允許,所
以兩人還未及於亂。

  熱烈的深吻一直持續著,讓情感在唇舌交纏中交流,直至唇分時銀白色的絲
線依舊連接著兩人。魯麗嫦露出開心的笑容,整個人貼到了他的身上,挑逗的語
音在他耳邊輕聲道:「怎麼樣?」

  鳳舞嘯天剎時滿臉通紅,赧然道:「你好大膽啊,不過……蠻不錯的。」

  魯麗嫦輕笑著把鳳舞嘯天推倒向床上,像只小貓咪似的在他臉頰上一舔:「
給你看些東西……」帶著奇異媚惑的兩眼直視著鳳舞嘯天,緩緩退向床邊。魯麗
嫦臉上似笑非笑,雙手緩緩自兩鬢將一頭紅髮向後梳,嬌小的身軀開始緩慢的,
小幅度的搖擺。

  滑過耳際的雙手順勢自雪白的頸後落到了身前,在聳挺的胸部之前交錯,再
一分之時,已輕巧的解開了前襟的束縛。失去支撐的外衣悄悄自一側肩頭滑落,
隨著露出的是魯麗嫦肩頭晶瑩細緻的肌膚,和細細紅色肚兜的繫繩。

  細可盈握的纖腰迎風弱柳般搖擺著,豐滿圓潤的臀部也隨之左右移動,難以
抵擋的誘惑著鳳舞嘯天的目光。上半身的外衣已經隨著魯麗嫦的動作而滑落地上
,細白的肌膚和紅色的肚兜形成強烈刺激的對比。嬌美的臉上滿是慵懶的表情,
半閉的眼眸,微張的雙唇,一改平時形象,魯麗嫦搖身一變充滿了成熟迷人的風
采,艷光四射。

  左手愛憐的自右手指尖輕撫上來,滑過肩頭再往下游移,停止在腰際長裙的
蝴蝶結上。輕而易舉的解開了蝴蝶結,原本環繞在魯麗嫦腰上的細長黑帶搖搖晃
晃的墜落地面。兩手緊抓著裙子,魯麗嫦臉上現出迷濛的神情,緩緩蹲了下去,
再站起來的時候,雪白的修長雙腿已完全失去遮掩,赤裸裸的在鳳舞嘯天眼前交
錯著。

  視線由下往上移動,自魯麗嫦的腳踝開始,每往上一寸,鳳舞嘯天的心就忍
不住狂跳一下。看過曲線窈窕的小腿,止不住漸漸急促的呼吸,鳳舞嘯天望向魯
麗嫦修長大腿的內側。分不清是幸或不幸,紅色的褻褲阻止了鳳舞嘯天目光的探
索。

  「很失望嗎?」掩不住眼角流露的笑意,魯麗嫦微笑著問道。鳳舞嘯天看到
身無片褸的魯麗嫦,感到目眩神迷。魯麗嫦左手橫在胸前,右手捂著兩腿之間,
魯麗嫦怯生生的樣子,一如新婚之夜的新娘子,頭一次在夫婿面前裸裎一樣的羞
澀:「公子,你將會是我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人,所以……我想讓你看看我
的……樣子……」偏過頭去望向一邊,雙手緩緩的顫抖著放了下來。

  鳳舞嘯天恣意搜尋著魯麗嫦無瑕胴體的美好,嬌小的身體曲線玲瓏,尤其是
胸前那圓潤的雪白雙峰,和那細得幾可盈握的纖腰,更是叫鳳舞嘯天移不開目光
。魯麗嫦雖然並不高大,但是比較起來比例十分完美的修長雙腿和細腰豐胸修飾
了整體的美感。

  魯麗嫦毫不停頓的爬上了床,跨坐在鳳舞嘯天的身上,雙手開始解他的衣帶
,不過片刻,鳳舞嘯天上半身已經全裸了,下半身的褲子也已經岌岌可危。「唰
」的一聲拉下鳳舞嘯天的褲帶,鳳舞嘯天身上最後一絲屏障也已經失守,耳邊傳
來魯麗嫦驚訝的輕呼。鳳舞嘯天待要說話,魯麗嫦已經接著道:「公子,一切都
交給賤妾吧。」她的舌頭已經緊緊的纏繞著鳳舞嘯天的。

  當四片唇心滿意足的分開之後,魯麗嫦滿臉的紅暈讓她看起來更加嬌艷可人
,她緩緩的沉下腰部,預期中的疼痛也隨之傳遍全身:「好……痛……啊……」
雖然早有準備,但這撕裂般的痛楚,卻還是緊緊的拉扯著每一條神經,魯麗嫦的
動作不得不暫時停止。

  鳳舞嘯天感覺到下身被溫熱、柔嫩包圍著,緊緊的纏繞,魯麗嫦也感覺到了
鳳舞嘯天身體的抖動,猛的下定決心,讓他完全的進入自己的身體,直抵到最深
的深處:「嗚……」忍不住還是發出了些微的哀鳴。

  鳳舞嘯天體貼地托著她道:「麗妹妹,很痛嗎?」

  魯麗嫦咬著牙道:「公子,我忍得住,先讓我適應一下……」兩人就這樣維
持著男下女上的姿勢不動,等待著痛楚緩慢的消失。魯麗嫦整個人趴在鳳舞嘯天
的身上,雙手撐著床板,居高臨下帶著微笑注視著鳳舞嘯天:「公子,你在我之
內。」

  這突如其來的宣告,像是一聲象徵開始的訊號,魯麗嫦開始緩慢的起伏她的
腰部,正式開始這神聖的儀式。緊密的結合原本就已經非常刺激了,魯麗嫦的移
動卻又帶來更大更強烈磨蹭的快感。鳳舞嘯天伸出手去撫摸那正在眼前跳動不停
的雪白玉峰。

  「啊……公子……怎麼……這樣的……喔。」彷彿失去理智似的,魯麗嫦不
斷的搖頭不斷的呻吟著,不斷的讓鳳舞嘯天知道她現在有多愉悅。再難以滿足被
動的躺著,鳳舞嘯天挺起了上半身,把嬌小的魯麗嫦抱在懷中,恣意的擺佈、運
動,一下又一下的探索著魯麗嫦全身最敏感的神秘地帶。

  無力的躺臥下來,魯麗嫦終於嘗到身為女子的快樂,和自己最愛的男人毫無
間隔的全面接觸,盡情的享受著他帶給自己的極度歡樂。鳳舞嘯天越來越激烈的
動作,把魯麗嫦一步步推向愛的高潮:「啊……公子……我不……不行了……快
受不了了……啊啊……」

  魯麗嫦在一陣高昂的哀叫之後,失了神似的攤在床上,再也無力抵抗鳳舞嘯
天一陣強過一陣的衝刺。鳳舞嘯天感覺到魯麗嫦身體一陣緊縮的抖顫,越發的感
覺到舒暢,毫無停止的意思。

  「嗚……公子……不行……了……」距離不過只是一瞬間,魯麗嫦又再次感
受到高潮的刺激。終於在魯麗嫦幾近昏厥的狀況下,鳳舞嘯天也得到了滿足,氣
喘噓噓的倒在魯麗嫦的身上。

       ※   ※   ※   ※   ※

  「麗妹妹,今晚是怎麼啦?」鳳舞嘯天摟著魯麗嫦,不解地問道。

  魯麗嫦嬌嗔道:「你還說呢?人家陪你都好久了,你為什麼不和人家……」
說著不待他說話,接著道:「我知道公子其實是很需要的,為什麼不要賤妾呢?


  鳳舞嘯天赧然道:「我是怕唐突了你。」

  魯麗嫦嬌嗔道:「賤妾早就是你的人了,人家苦苦等了你好幾天,你都沒有
行動,只有賤妾不顧羞恥,你不會看不起賤妾吧?」

  「怎麼會呢?是我不好,現在就讓我來好好酬謝妹妹,好嗎?」鳳舞嘯天他
先來個深抽淺入,忽快忽慢地抽插小浪穴,同時雙手去玩弄那兩粒誘人的玉桃,
手掌輕輕的搓揉,手指扣弄著乳頭。魯麗嫦柳腰款擺,像是隨風鳳舞動的柳樹般
,還有那個圓圓的玉臀,上下左右的搖晃著,嘴裡也發出聲音來。

  「哦……公子……嗯……你的大雞巴插……插得……人家好爽啊……嗯……
嗯……妹妹要你快插……用力干啊……嗯……嗯……好……好美喔……哦……哦
……又……又插到妹妹的花心了……嗯……爽……爽唷……」鳳舞嘯天使出渾身
解數,盡情的抽乾著魯麗嫦,他一下下地連根抽出,每次都是拔到龜頭接觸到陰
唇,再狠狠地插了進去。

  「公子……大雞巴哥哥……你真行……嗯……嗯……你……你真會幹穴……
喔……嗯……小浪穴會爽死啊……好哥哥……哦……你插得我……我……美死了
……嗯……爽死了……嗯……」魯麗嫦小浪穴內的淫水又再次地如洪水般滾滾而
出,整個房間裡也充滿了她的淫聲浪語。

  「喔……好爽……好爽……大雞巴……真……真棒……嗯……噯喲……爽…
…爽啊……好哥哥……真好嗯……嗯……好……快……快大力點……嗯……大力
……用力干……干……乾妹妹……嗯……乾妹妹……嗯……」

  「嗯……公子……你真厲害……好……對……插重一點啊……嗯……噯……
喲……喂……好……好美喔……嗯……嗯……對……這就對了……」鳳舞嘯天狠
狠地頂撞花心,同時搖動屁股,使得龜頭像電鑽似的在魯麗嫦的花心上鑽著,她
搖著圓臀,嘴裡直哼著。

  「唔……公子……你真行……嗯……嗯……干的妹妹……好……好舒服……
嗯……好……好爽喔……哦……好……好美唷……嗯……妹妹要……要永遠讓哥
哥干……嗯……爽……真的好爽唷……」鳳舞嘯天更加的賣力,同時低下頭去吸
吮魯麗嫦的兩粒乳頭,又用手去搓揉那突起的陰核。如此一來,魯麗嫦真的完全
崩潰了,雙手緊緊的捉住床單,嫩臀還不時的去迎合鳳舞嘯天的抽插,淫聲浪語
更是不絕於耳。

  「嗯……好哥哥……快……哦……妹妹不行了……嗯……妹妹的小浪穴要…
…出來了……啊……啊……小浪穴……小浪穴升……天了……哦……哦……哦…
…公子……妹妹真爽……哦……你真會插小浪穴……哦……嗯……」說罷,魯麗
嫦的花心如同嬰兒的小嘴,緊緊含著鳳舞嘯天的雞巴,兩片陰唇也一張一合地咬
著雞巴,一股陰精隨著淫水流了出來,燙得鳳舞嘯天的龜頭一陣酥麻,接著身子
起了一陣的抖擻,緊緊的抱住魯麗嫦。

  「哎呀……妹……妹……我要出來了……啊……快……快……用你的小浪穴
挾緊一點……我哦……哦……我出來了……哦……」鳳舞嘯天心中一驚,卻已來
不及了。因此,鳳舞嘯天的雙腿一挺,使的大雞巴盡量往裡伸,緊緊的抵住花心
,隨著身體的顫抖,陽精直射而出,衝擊著花心。

  「哎唷……嗯……好……好爽唷……嗯……嗯……美……美極了……哦……
哥……你的精水……好……好燙……嗯……燙得我舒服透了……哦……舒服極了
……」

  魯麗嫦覺得花心裡一陣奇熱,身子也強烈的抖了幾下,忽然把她雙腿一挾,
雙手緊緊抱住鳳舞嘯天的背部,迎合著他的下壓的屁股,膠合著不使它有一絲絲
的間隙。時光像是停格一般,一切都靜止了。一場激戰之後,餘下的是兩人滿足
的喘息聲,靜靜的享受著美妙的感覺。

       ※   ※   ※   ※   ※

  丹陽湖古稱南湖,與皖境接壤,與固城湖石臼湖統稱三湖,水波萬頃,碧澄
如鏡,螺嶼鳧峰,星羅棋布,點點雲帆映著逐翔白鷗,景物佳絕。這時月映朗空
,湖水蒼茫,只聞風濤擊岸之聲。鎮外一片寧謐,一陲周廣不及百畝小島,濱臨
湖岸約莫三里,不用舟楫通行,綠湖中突出礁石,錯綜如抹,延伸接壤,但每塊
礁石相距五六丈,如無極高輕功身法,無法飛渡。

  島上怪石森戟,古木蔽空中建有三幢矮屋,最左一間燈火如畫。屋內中座坐
著一個從首至足為黑帽罩著神秘凶邪,眼孔內吐出兩道懾人威芒。兩側立著八個
黑衣蒙面人,凝肅無聲,屋內雖燈火明亮,卻似籠罩著一片無形恐怖氣氛,令人
毛髮悚然。

  一個玄衣勁裝蒙面帶刀匪徒躡足進入,座上人突問道:「嵩陽子無名居士帶
到沒有?」

  「幸不辱瓢把子之命,一網成擒。」

  「好,帶嵩陽子進來。」帶刀匪徒迅疾走出,須臾領著神態威肅的青城掌門
嵩陽子昂首進入。

  蒙面人立即離座趨前迎迓,笑道:「手下無知,途中多有失禮,老朽當面謝
罪。」

  嵩陽子冷笑道:「檀樾好說,請問將貧道擒來為了何故?」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道長一派掌門,武林宗師,老朽怎敢當此重責,無奈
事關武林蒼生,不得已而為之,望道長見諒。」說罷延客入座,嵩陽子已存必死
之心,絲毫無懼,昂然落座。

  只見蒙面人長歎一聲道:「道長認為老朽存心荼毒武林,掀起一場滔天血腥
浩劫麼?其實非是,老朽無非不願武林絕學涅沒失傳,覓獲後將之繼續發場光大
,以延續日漸式微的武林命脈。」

  嵩陽子道:「檀樾可是指紫陽圖解麼?貧道已是世外之人,不願多事過問。


  蒙面人輕笑一聲道:「道長鷗露忘機,與世無爭,老朽久已心儀,今日得見
,果然傳言不虛,不過老朽斗膽相求二事,懇乞俯允。」

  嵩陽子不禁一怔,道:「檀樾不妨說出,容貧道斟酌,只要力之所及,無不
從命。」

  蒙面人道:「乞借定風珠一用,用畢定原璧奉還。」

  嵩陽子微笑道:「定風珠並不在貧道之手,歉難從命。」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這個老朽知道,僅須道長允諾,以免師出無名,道長
此次涉身江湖,當是相救貴派純陽子,如蒙允諾借珠,老朽本投桃報李之旨,相
救純陽子責成老朽身上就是。」

  嵩陽子心內極為震駭,暗道:「此人心機卓絕無倫,這一著下得委實又狠又
辣,令人難以招架。」沉吟須臾,答道:「此乃關係敝派聲望,貧道既然出山,
自當盡力以赴,借助檀樾,恐武林非議。」言裡句間,隱含拒絕之意。

  蒙面人大笑道:「道長何須拘泥不化,老朽就是為保全貴派名望不墜,故而
懇求慨允借珠,否則老朽無須多此一舉。」

  嵩陽子暗道:「這話不錯,貧道如今已作階下囚,倘不應允,諒難脫身。」
沉思一陣,利害權衡之下,頷首肅然道:「好,貧道應允借珠,但貧道不能制止
其他門派攫奪。」

  蒙面人宏聲大笑道:「道長一諾千金,老朽定當感恩圖報,其他門派妄生凱
覦之念,那是他自找覆亡之禍。」說著旁顧侍立手下一眼,沈聲道:「速將文房
四寶取來。」

  一人疾入廂房將文房四寶取來,只見蒙面人道:「有勞道長揮毫,以免老朽
當著天下武林人物之面無法取信。」嵩陽子不禁胸中熱血沸騰,目泛怒光。

  蒙面人微笑道:「道長此來並無一人知悉,老朽嚴命門下不得洩漏,此乃老
朽一片誠意懇求。絕無絲毫相迫之意,試問道長,老朽日後得手定風珠,各大門
派定必藉名興師問罪,謂是青城至寶,受道長之托,逼老朽交還,老朽無言相對
,又不甘獻出寶珠,那時將是如何情景。」

  嵩陽子喟然歎息道:「血流成渠,屍積如丘,貧道無能,何敢擔承如此重孽
。」說著落筆揮毫,片刻立就,遞與蒙面人道:「檀樾清過目,不知可否?」語
氣雖然平和,但內心極為激動。降志辱身之恥,恨不能立即死去,但一念及天下
武林蒼生,又自強制壓抑。

  蒙面人接過望也不璽一眼,放入懷中微笑道:「道長德高望重,落筆如山,
老朽無須過目。」話落略略一頓又道:「老朽尚有不情之求,望道長傳授定風珠
用法。」

  嵩陽子顯然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檀樾將定風珠取出,貧道自當傳明用
法。」

  「是否必需?」嵩陽子莞爾一笑道:「即是貧道傳習用法,檀樾是否能信貧
道所說是真。」

  蒙面人點點首道:「道長之言甚是,目前老朽還有瑣事料理,道長請至客室
略事歇息。」

  立有一人道:「道長請隨在下來。」人在簷前過,怎能不低頭,嵩陽子心情
沈落,默默無言隨著那人而去。蒙面人立即沈聲道:「有請無名居士。」約莫一
盞茶時分過去,才見無名居士緩緩走入,抱拳一揖。

  蒙面人道:「無名老師不愧盤石大才,未及一月居然騙得劉文傑及上官相等
人信服不疑,卻嫌美中不足,尚未覓獲定風珠下落。」

  無名居士笑道:「楊春仍在犬牙洞內,在下盜取紫陽真人墨畫時,無意聽得
陸曼玲二婢對話,並未將定風珠得到,雖然此珠已被楊春就地埋存,或交由一人
送往武夷嚴三畏處。」

  「那是過去之事,如今楊春人呢?」

  「仍在犬牙洞內,甚蒙陸曼玲厚待。」

  「陸曼玲究竟存著什麼心思?」

  「陸曼玲也是心機至工之人。」無名居士微笑道:「她厚待楊春,故意鬆懈
戒備,志在楊春自覺有機可趁,逃出犬牙洞外,再尾隨楊春。」

  說著目光注視了蒙面人一眼,道:「總瓢把子深知陸曼玲這賤婢武功高不可
測,是個極為辣子人物,所以在下不願打草驚蛇,有誤大事,試想在下在他犬牙
總壇內盜來紫陽真筆墨畫,她仍然漠然視之,似無動於衷,令在下到手之畫疑真
疑假,可見這賤婢沉穩機智,辣手已極。」

  蒙面人鼻中冷哼一聲道:「話雖不錯,但目前時機急迫,刻不容緩,老朽萬
難耐性靜守。」

  「總瓢把子既然心急,在下思出一策不妨一試。」

  「快說。」

  「遣能手去犬牙洞犯險救出楊春,送交青城掌門嵩陽子,楊春當著掌門之面
,自然照實稟明。」

  「好計。」蒙面人似乎精神一振,朗笑道:「怎麼老朽未想及此事。」

  突然,天際劃送傳來響箭嘯空之聲,蒙面人不禁一怔,身形疾晃掠出門外,
只見夜空中一道紅焰閃過而杳,鼻中濃哼一聲,穿空如電,瞬眼無蹤。

       ※   ※   ※   ※   ※

  一條身影如流星奔矢般疾撲而來,望著夜空中一抹劃過的紅焰不時發出冷笑
。突然一聲大喝道:「來人止步。」喝聲中四條黑影掠出,寒光電奔,幻起耀眼
劍浪,迭湧奔潮地攻向來人。

  來人正是嚴三畏,一見四劍攻勢玄奧精奇,不禁微凜,暗覺鐵翅蝙蝠主者果
非易與之輩,門下網羅的均是江湖頂尖好手,身形疾轉,讓過三支長劍,一道寒
光卻疾向自己胸前七坎死穴點來。嚴三畏冷笑一聲,五指斜攫而出,一把捏柱劍
尖,身形疾側,左掌已印在對方後胸上。

  悶嗥聲中,一股鮮血噴出口來,心脈震斷,栽撲於地。然而三支長劍又疾擊
而至,寒星飛灑,森厲砭骨。嚴三畏雙眉一剔,奪自死者一支長劍疾展一式「西
風捲簾」。這一式「西風捲簾」武林中稍具名望好手中使出並無奇處,但在嚴三
畏展出卻精奇絕倫,寒虹疾捲,三支手腕連同長劍當郎墜地,斷處血湧如注。

  嚴三畏不願多造殺孽,收劍疾騰,撲向湖中礁石,忽見湖岸兩側矮樹之後紛
紛飛掠而來十數條黑影,掌風刃光潮奔夾擊而至。只聽一聲大喝道:「道長,你
我雙方無仇無怨,為何這等心狠手辣。」

  嚴三畏為勢所撻,不得已反身翻回原處,冷笑道:「放出青城掌門萬事干休
,否則貧道出手狠辣。」

  「道長原來是青城門下,貴派掌門人是否在此,在下尚無耳聞,恐是傳言失
誤,不過道長請暫候片刻,總瓢把子現已趕來,話講對面,誤會當可冰釋。」只
見湖心遠處一條黑影現出,兔起鶻落疾掠而來。

  來人身法奇快,眨眼即至,顯出一個黑衣蒙面人,沈喝道:「何入侵擾?」


  「青城門下。」蒙面人兩道懾人寒芒注視了嚴三畏一眼,道;「道長毒辣出
手,傷了老朽門下四人請問何故?」

  嚴三畏也仔細打量了蒙面人兩眼,沈聲道:「檀樾可就是威名卓著的鐵翅蝙
蝠主者?」

  蒙面人道:「不敢,老朽未必如外界傳言那般兇惡,隱蔽面目亦出於不得已
。死在老朽手中之人,乃江湖中巨惡凶邪,道長莫非與死者甚有淵源,此來向老
朽興師問罪麼?」

  嚴三畏冷笑道:「青城掌門何在?」

  蒙面人不禁一怔,朗笑道:「原來是為了此事,老朽與嵩陽道長是昔年舊交
,半個時辰前在湖濱暗商武林大局後,現已離去,約在明晚犬牙洞見面。」

  嚴三畏道:「犬牙洞乃海天釣叟陸驥愛女陸曼玲總壇重地,約在該處見面為
了何故?」

  「救出楊春,起回定風珠,武林中盡人皆知,道長諒不致並無耳聞。」

  「但無人知道犬牙洞確址。」

  「老朽知道。」

  「那麼檀樾何不自取?」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道長視老朽無異凶邪麼?」笑聲宏烈,高亢入雲。

  嚴三畏淡淡一笑道:「檀樾顯然志在紫陽圖解,定風珠乃必需之物。貧道不
信檀樾有此恢宏度量。」

  蒙面人笑道:「譬如瓜果之生,摘者不適於口,於君又有何求,老朽平生行
事謹慎,從不強求,何況定風珠又是青城舊友至寶,何能生心劫奪,故而約晤嵩
陽道長定在明晚起回寶珠,再向嵩陽道長求借。」

  嚴三畏冷笑道:「任憑檀樾舌粲蓮花,貧道也難置信。」

  蒙面人鼻中冷哼一聲,道:「恕老朽不解道長來意,如是尋事生非,老朽領
教道長絕學。」

  嚴三畏在胭脂井旁因一時狂傲,開罪了盧迪,所以詳情未明,如今聞得蒙面
人之言半信半疑,又找不出蒙面人語病,不便自下台階,當下心念一動,朗聲長
笑道:「久聞鐵翅蝙蝠主者武學曠絕蓋代,貧道正欲就教高明。」長劍一橫,接
道:「請賜招。」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老朽有僭了。」雙掌一分,疾攻出五式。

  嚴三畏一見對方五式均是各門各派不傳之秘,便知傳言不虛,疾撒手中長劍
,雙掌一錯,對架快攻。掌勢未出,勁勢已自逼人,招法更是精奧奇詭。兩人虛
空接掌,風漩四外,衣袂飄飛,快打猛攻,使人眼花繚亂。蒙面人大笑道:「道
長是老朽生平唯一勁敵,看來道長並非青城掌門下,還望賜告來歷。」說著掌法
疾變,猿臂吞吐如飛,指影漫空罩襲而下,銳嘯聲中,七支鐵翅蝙蝠藏在漫空指
影后爆射突出。

  嚴三畏一聲大笑,身形衝霄而起,道:「果然高明,明晚貧道在玄武湖候駕
同往犬牙洞證明檀樾之言。」語聲餘音裊裊,人影已自掠空遠去疾杳。

       ※   ※   ※   ※   ※

  斜月沈湖,景物皆茫,湖風送起一片驚濤拍岸聲,如吟如訴。玄武湖,蔚藍
色天空映接千頃碧波,愈顯得明湖似鏡,岸柳含煙,翠篁擁黛,景色怡麗。湖濱
柳堤上突現出風塵神乞長孫琰,跣足蓬首,葛衣殘破,目中精茫閃爍,似在等候
什麼人。

  只見竹林內走出一個獨臂瘦長中年乞丐,慢慢走向長孫琰之前,低聲道:「
昨晚,武林群雄追蹤鐵翅蝙蝠主者就一直未返。」

  長孫琰詫道:「莫非武林群雄中伏被擒?我就不信一無漏網之人。」

  獨臂丐者道:「在下在台城相遇一個蒼梧名武師姚紹九門下吳剛,此人武功
平庸,昨晚與武林群雄同行,但有自知之明故半途折回,他與在下言說武林群雄
似已受愚,引往歧途。」

  長孫琰目光灼灼道:「受何人之愚?」

  突聞一個朗朗語聲由林中隨風傳來道:「這還要問,當然是鐵翅蝙蝠主者。


  獨臂瘦丐倏地臉色一變,旋身單掌一招「五丁開山」向林中劈去。只見獨臂
瘦丐喉中悶吭出聲,身形撼搖,如受重擊,倒退了一步,目中逼露怨毒之色。長
孫琰聞聲頓時想起一人,面露驚喜之色,阻止獨臂瘦丐不及,忙道:「你不可魯
莽出手。」接著高聲道:「是老弟麼?想煞老化子了。」

  竹林內緩緩走出一雙面目森冷的少年男女,正是那鳳舞嘯天及魯麗嫦,長孫
琰望了一眼,道:「老弟是何時趕回的?」鳳舞嘯天微微一笑,疾趨在長孫琰身
前,附耳密語了一陣。

  長孫琰大驚失色道:「此賊真個辣毒之極,陸姑娘仍在金陵,預定明日遷回
總壇,老化子現趕往犬牙洞,依老弟所言行事,老弟現住何處?依老化子料測,
陸姑娘聞言必來拜望老弟。」

  「祥安客棧。」長孫琰略一抱拳,伸手疾拉獨臂瘦丐疾奔離去。

  鳳舞嘯天道:「我們也走。」
2008-10-8 23:35#9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二十三章】 福緣深厚獲定風珠

  祥安客棧內獨院一列三間房屋,門窗緊閉,院中盛放薔薇,紅嫣飄香,沁人
肺腑。陰暗幽森的靜室中,對置兩張木榻,榻上各盤膝端坐著岷山逸叟姜兆南,
妙手如來盧迪兩人,地下倒著一具乾枯矮小的老頭。突然門外傳來落足微聲,盧
迪倏地睜開雙睛,沈喝道:「什麼人?」

  「小弟回來啦。」姜兆南亦矍然睜開雙目,只見鳳舞嘯天與魯麗嫦二人推門
走入。

  鳳舞嘯天向姜兆南抱拳一禮後,即向盧迪道:「廬兄,你一直未能偷得無名
居士那幅潑墨畫圖麼?」

  盧迪冷笑一聲道:「老偷兒倘若出手易若探囊取物,因這幅畫本是假的,取
在手中,反而打草驚蛇,更為不妥,不如長線放遠鳶,暗隨無名老賊身後,偵出
老賊詭謀何在。」

  鳳舞嘯天目露詫容道:「莫非無名居士實際上未在犬牙洞內偷來真畫……」


  「正好與老弟所料相反。」盧迪正色道:「陸姑娘藏在犬牙洞內的亦非真畫
,不過以此作餌有意故弄玄虛讓無名老賊盜去,目的欲藉圖引使瀟湘院中竊得移
墨珠之人形跡顯露。」

  盧迪說出長歎一聲又道:「無名老賊亦是與陸姑娘一般心意,但不知到手之
畫究竟是真是假,故已另易一圖上塗無形迷神藥物,招搖江湖,中計喪失神智的
武林人物不下三四十人,這情形老弟也曾親眼目擊,不用老偷兒再作贅言。」鳳
舞嘯天不禁點點頭。

  盧迪接道:「老偷兒一路暗隨無名老賊至玄武門外一家小酒店,店內俱是負
販粗人,老愉兒亦扮作走方郎中,故老賊不虞,他與鄰席一趕車漢子用蟻語傳聲
對話,為老偷兒聽得一清二楚了。」

  「趕車漢子是何來歷?」

  「鐵翅蝙蝠主者下手。」

  「他們說些什麼?」

  「趕車漢子奉命而來,吩咐無名老賊子昨晚在胭脂井旁等候青城掌門陽子,
其中詭謀真情恕老偷兒不知,但老偷兒知道事不尋常,更知昨晚胭脂井旁鐵翅蝙
蝠主者必佈伏甚多高手,是以老偷兒特趕來胭脂井後獨自-人在鐵翅蝙蝠主者未
來之前覓地藏身。」

  突聽姜兆南長歎一聲道:「姜某亦暗隨無名老賊之後,他離開酒店後,隱秘
行蹤撲向棲霞寺暗唔太極雙環劉文傑,囑劉文傑昨晚趕至胭脂井,姜某認為他乃
是鐵翅蝙蝠主者黨羽,此舉無異驅使武林群雄自投羅網,是以趕往胭脂井喝破…
…唉,殊不知他竟是劉文傑忠實走狗,劉文傑猙獰面目此際竟然暴露……」

  「姜大俠你錯了。」鳳舞嘯天微笑道:「在下只覺無名居士心意難測,並非
劉文傑走狗,亦非鐵翅蝙蝠主者一邊,又非獨行其是。」

  姜兆南詫道:「如此說來,姜某真個糊塗了。」

  鳳舞嘯天道:「事實未水落石出之前,誰也不能妄自臆斷。」

  盧迪道:「老弟此行如何?嚴三畏呢?」

  「嚴三畏不敵已逃去,想已轉回金陵,臨行之際,曾與鐵翅蝙蝠主者訂下了
今晚之約。」

  盧迪冷笑道:「嚴三畏真個狂傲自負。」

  鳳舞嘯天道:「這倒不是,嚴三畏堅要他釋放青城掌門嵩陽子,鐵翅蝙蝠主
者稱他與嵩陽子乃昔年舊友,丹陽湖相晤為敘舊情,再為求借定風珠,蒙嵩陽子
慨允,約在今晚同赴犬牙洞。」

  姜兆南道:「此為實情麼?姜某不敢置信。」

  鳳舞嘯天道:「似真亦假,疑假又難免是真。」

  驀地,一條身影推門疾射而入,正是那鬼見愁嚴三畏,渾身染血,鬚髮怒張
,面色激厲。嚴三畏怒道:「昨晚貧道追至丹陽湖畔,猝遇險阻,鐵翅蝙蝠老賊
被逼現身,謂嵩陽子是他舊友,慨允借珠,約在今晚與嵩陽子在玄武湖再度見面
,同往犬牙洞救出楊春起回定風珠,貧道不信,一怒出手,因眾寡懸殊,貧道突
圍逸走。」

  鳳舞嘯天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嚴三畏冷冷一笑道:「貧道遠離丹陽湖五里外,見他們並無人追蹤,心中大
疑,只覺此事大有蹊蹺,青城至寶,天下人物莫不矚目,嵩陽子豈能任意借人,
何況又是鐵翅蝙蝠主者,越想越不是,重又撲回丹陽湖,發現他們正在撤離,是
貧道一時不慎,展開一場生死拚搏,貧道以震天掌力劈死十數人後得以衝出。」


  鳳舞嘯天不禁面色一變,忙道:「他們必窮追不捨,速覓地藏起。」急與盧
迪說了幾句。盧迪忙拉著姜兆南並夾起矮小乾枯老者望鄰室進入。

  窗外隱隱傳來一片急風破空之聲,一個森冷語聲隨即飄送入耳道:「道長亦
是武林高人,何妨挺身而出,老朽本不願多事結怨,怎奈道長無事生非,率性為
仇,貧道是血債血還,若再容忍,老朽無以向手下交待。」

  嚴三畏見鳳舞嘯天等人並無相助之意,一腔傲氣頓時猛熾,冷冷一笑,正要
跨步邁出門外,忽見鳳舞嘯天伸手一攔,低聲道:「待在下退敵,道長不可露面
。」身形一晃,已自穿出屋外。

  院落中散立著九個黑衣蒙面人,鐵翅蝙蝠主者仍是一襲黑巾半臉罩沒,眼孔
內逼吐兩道懾人寒芒,目睹房內掠出一人並非嚴三畏,大感驚愕。只見鳳舞嘯天
冷冷笑道:「尊駕率眾前來,擾人安睡,卻是為何?」蒙面人發出低沈長笑,笑
聲冰冷,令人心悸膽寒。

  半晌笑停,沈聲答道:「閣下膽量令人欽佩,把事攬在身上全然不懼,難得
,難得,似未必對閣下有益,老朽一路追蹤一位道長……」說著手指著廊下血跡
,接道:「閣下推諉未見絲毫無用。」

  鳳舞嘯天望也不望,冷笑道:「想是血跡系由尊駕身上淌下,怎麼一見即知
。」

  蒙面老者大怒道:「強詞奪理,老朽是何等人豈可欺騙得了的。」突然右手
一招。

  一雙匪徒身形疾動,欲奪門而入。鳳舞嘯天冷笑出聲,橫跨一步,兩臂倏如
電光石火分向一雙匪徒迎面抓去。出手迅快,認位奇準。一雙匪徒均手執長劍,
見對方出手抓來,長劍疾掄,精芒流轉,耀眼生寒,護住前胸,守中寓攻,「回
風舞柳」飛捲而出。

  鳳舞嘯天立為兩支長劍砍實,如中敗革,一雙匪徒猛感反震之力極強,身形
狂撼,胸口氣血翻騰。鳳舞嘯天冷笑一聲,雙手疾逾奔電抓中匪徒腦門,鮮血噴
濺,慘嗥淒厲,先後橫屍在地。鐵翅蝙蝠主方才根本就未把鳳舞嘯天放在眼中,
豈料對方竟是身負絕學的能手,不禁大驚,鼻中冷哼出聲,欺身如電,右手向鳳
舞嘯天疾拂出手。

  鳳舞嘯天一直對鐵翅蝙蝠主者留神戒備,不敢稍微鬆懈,只覺來勢奇奧無比
,無論避向何方均不能逃過拂勢之下,掌心蓄凝真氣,橫掌一式「推山撼岳」迎
去。兩股無形勁力一接,雙方均各斜走出兩步,鐵翅蝙蝠主者目中泛出驚駭之色


  鳳舞嘯天一掌出手,身形震移之際,立時快攻出手,迅逾電光石火,招式辛
辣歹毒,手法蘊含了正邪之長,攻向意料不到的部位。蒙面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出
手也是快打猛攻,絕不容對方搶制先機。兩人近身相搏,各以奇奧迅快手法對拆
搶制先機,驚險萬狀,稍一疏失,必罹殞命之危。

  突然,蒙面人身形一晃,搶步飛身竄入房中。鳳舞嘯天不禁大驚,如影隨形
追入。那知室內情景有異,蒙面人不禁愕然止步,鳳舞嘯天更是納悶。原來妙手
如來盧迪已扮作蒼頭模樣,案上放著一具果狸屍體,地上灑滿鮮血,褪毛已淨,
正在剖腹刳膛。壁角放著一支熾炭通紅的小爐,上面滾湯濃沸的砂缽,香味撲鼻


  盧迪只冷冷地望了蒙面人一眼,向鳳舞嘯天笑道:「老弟,半個時辰後便可
大快朵頤了,這位不速之客是誰?」

  蒙面人突然靈機一動,冷笑道:「這般做作,故弄玄虛,難騙老朽神目。」


  鳳舞嘯天怒道:「尊駕認為在下恐懼於你,那就大錯特錯。」手出如電,一
縷指風徑向蒙面人「玄璣」穴點去。

  蒙面人不禁激起殺機,上身半旋,左掌吐勁向鳳舞嘯天前胸按下,左手一式
「撥草尋蛇」格向來臂。那知鳳舞嘯天施展的竟是武林絕學三元指法,變幻莫測
,落指如飛,步法更是奇奧詭異,蒙面人週身幻起無數鳳舞嘯天身影,不啻四面
受敵。

  蒙面人頓時心神大震,在鳳舞嘯天奇幻攻勢之下,迫得連連閃身,先機已失
,不願戀戰,右掌虛揚,仰身倒射出去。房內傳出鳳舞嘯天哈哈大笑道:「朋友
慢行,恕在下不遠送了。」

  蒙面人強忍著一腔怒火,發現七名手下仍立在原處,大喝道:「蠢材,走。
」身形霍地凌空騰起,一個轉折,已遠在五六丈外,去勢如電,轉瞬人跡已杳。
七名匪徒亦魚貫騰空而去,留下兩個血污屍體,猙獰恐怖。

       ※   ※   ※   ※   ※

  鳳舞嘯天跨步出室,面上浮起一絲欣慰的笑容,自覺自身武功已可在江湖中
爭一席地位。房內突掠出嚴三畏,目露真摯光芒,抱拳一揖道:「施主武學精奇
詭博,萍水謀面,救我貧道於危難之際,俠行英風堪為典範,貧道銘感五內,日
後如有用得著貧道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鳳舞嘯天微笑道:「不敢,在下這點微未武學焉能放在嚴大俠眼內,非分之
譽,使在下不勝汗顏。」

  嚴三畏正色道:「貧道生乎不輕許人這是由衷之言。」

  屋面上突響起一聲銀鈴悅耳的嬌笑道:「我相信這是實話。」

  鳳舞嘯天仰面驚詫道:「玲姐,你怎麼也來了?」屋面上冉冉飄落一個明艷
照人的少女,一襲紫色衣裙,膚色如脂,襯著攻瑰雙靨,明眸皓齒,盈盈含笑,
愈顯得艷麗如花。

  嚴三畏不禁大詫,暗道:「此人已是三旬開外年紀,怎麼稱少女為姐。」

  陸曼玲嫣然一笑道:「我一聞此訊便立即趕來,嘯弟,你武功大有進境,愚
姐為之相形失色。」

  「玲姐過獎。」

  陸曼玲凝望了鳳舞嘯天一眼,道:「嘯弟,恭禧你得了一位賢淑夫人。」

  鳳舞嘯天不禁面上一熱,道:「玲姐說笑了。」說著即與嚴三畏引見道:「
這位就是海天釣叟陸驥前輩愛女陸曼玲。」

  嚴三畏不禁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陸姑娘,貧道嚴三畏久仰。」

  陸曼玲道:「豈敢,道長是否馳譽武林的一元真人。」

  嚴三畏道:「正是,嚴三畏乃貧道俗家名字。」

  陸曼玲低喟了聲道:「嘯弟,你知道愚姐本定於明晨離開金陵,返回總壇,
如今聞得鐵翅蝙蝠老賊今晚侵擾犬牙洞,又決定留下與他拚力周旋。」

  鳳舞嘯天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昔日小弟所作承諾,耿耿在胸,玲姐還是
及早抽身。」

  陸曼玲忽泛出嫵媚笑容道:「就算我避身遠去,老賊難道便干休了不成,此
事關係武林大局,置身事外勢所難能。」

  鳳舞嘯天默然有頃,苦笑一聲道:「玲姐不可錯估了蒙面老賊,他有意含蘊
武功不露之故,因此刻未至他有利時機,再則他存心迷惑武林中人視聽。」

  陸曼玲道:「嘯弟無須耽心我與老賊正面為敵,我意欲施展移花接木之計戲
弄老賊,不過須嘯弟之助。」

  鳳舞嘯天問道:「計將何出?」

  陸曼玲道:「此地說話不便,請嘯弟枉駕一顧我犬牙洞。」

  鳳舞嘯天點點頭道:「其實玲姐睿智絕倫,小弟魯鈍平庸……」

  陸曼玲笑道:「好啦,少給我戴高帽子,事不宜遲,說走就走。」

  房內走出盧迪帶著長聲呵呵大笑道:「看來,老朽這紅燒果狸是無福消受了
。」接著走出岷山逸叟姜兆南,玉羅剎魯麗嫦兩人。

  陸曼玲深深打量了魯麗嫦一眼,目中神光異常複雜。這情形妙手如來盧迪已
瞧在眼中,不禁為之多了一份心思。鳳舞嘯天回面向嚴三畏微笑道:「武林多難
,在下少不更事,難當大任,煩嚴老前輩同往,耳提面命,指點機宜,以匡不逮
。」

  嚴三畏忙道:「好說,好說,貧道願追隨驥尾。」

  眾人均整裝就道,岷山逸叟姜兆南已變易本來面目,翻牆掠出,進入一片綿
密山林中。陸曼玲與魯麗嫦走在山道前面,兩女熱絡異常,喁喁低語,不時發出
龍吟悅耳的低笑。鳳舞嘯天默默隨著兩女之後,不知她們在說什麼,劍眉微微皺
聚。

  盧迪與嚴、姜二人走在最後,也在低聲商談,面色嚴肅,似在解決極為重大
問題。眾人身形如飛,只覺進入一處險峻幽秘的山谷,峰崖危壑,榛林密莽,森
翳蔽空,隱聞澗泉隆隆,宛如萬馬奔騰,卻隱秘難見。

  漸行至一處山口,疾掠出一雙錦衣大漢,長劍一橫,寒虹閃閃,阻住口子,
一見陸曼玲趕忙垂手肅立道:「姑娘回來了。」

  陸曼玲含笑道:「見過鳳舞公子。」一雙錦衣大漢目露驚喜之容,收劍還鞘
,望了鳳舞嘯天一眼,抱拳躬身道:「參見鳳舞公子。」面色誠敬無比。

  鳳舞嘯天忙笑道:「二位少禮,諸多辛苦了。」一雙錦衣大漢忙閃開讓出通
道。

  地形陡下,眾人疾掠瀉下一片深谷,仰面一望,只見削壁千刃,危崖插天,
谷底不過百丈方圓,數十株奇松蒼生環植,鐵翰虯枝,龍翔鳳舞,古意盎然,風
撼松枝蕩起一片潮嘯,形成一座松坪。松坪內黑壓壓一片立著十人,風塵神乞長
孫琰巳揚起宏聲大笑趨出,迎著鳳舞嘯天執手道:「老弟,難得你枉駕一顧,為
此陸姑娘與老化子下了一個賭注,這一下可把老化子輸得慘啦。」

  弦外之音,顯然已明,鳳舞嘯天面紅耳赤,連連抱拳道:「神乞您好。」

  盧迪亦揚聲大笑道:「老乞兒,我只道你已歸道山,卻原來藏在此處,你我
之間還有一本舊帳尚未清結。」兩人卻是江湖舊識,握手寒暄。

  陸曼玲則忙於與群雄引見自己手下,鳳舞嘯天則靜靜觀察山谷形勢,忽聞耳
邊生起一個嬌媚清脆語聲道:「鳳舞公子,鐵翅蝙蝠老賊是否一定要來。」

  他似乎沈心思索應敵之策,聞言漫不經心答道:「很難說,有備無患總是上
策。」

  「看來定要傷亡多人了,唉,橫屍如丘,血盈成渠,公子無法消弭此次殺劫
麼?」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突然發覺青蘭立在身旁,星眸中露出憂鬱之色,忙微笑
道:「青蘭姐姐,問鼎武林,劫殺難免,何須如此憂慮。」

  青蘭淒然一笑道:「一個女孩兒家問鼎武林,未免不智,姑娘性情剛強,婢
子等屢屢苦勸不允,只有公子說話姑娘還可聽從。」

  鳳舞嘯天詫道:「你怎知道?」

  青蘭立時五靨上泛起兩朵紅雲,螓首微垂,道:「姑娘心事惟有婢子知情。


  鳳舞嘯天不覺心神一震,答道:「事已至此,此刻已是枉費唇舌。」青蘭欲
言又止,盈盈一笑不再言語。

  忽聞盧迪高聲道:「老弟你請過來。」

  鳳舞嘯天回首一望,只見盧迪長孫琰兆南嚴三畏四人聚坐在一株古松之下,
陸曼玲魯麗嫦則不知何往。坪外散立著陸曼玲手下,遂慢慢走了過去。長孫琰霍
地立起,伸手拉著鳳舞嘯天走向一邊,低聲道:「老朽有句不當之言,望老弟勿
以老朽之言為忤。」面色凝肅,目光誠摯。

  鳳舞嘯天道:「老英雄有話請講。」長孫琰面色真誠,低聲娓娓不絕。

  青蘭站在丈外,默默注視鳳舞嘯天神色。只見鳳舞嘯天伸手揭下面具,顯出
玉樹丰神,容光煥發,其神采有著令人不可抗拒的氣質。長孫琰暗道:「難怪曼
玲這個丫頭一見傾心。」但見鳳舞嘯天目中泛出一抹不安之色,輕歎了一口氣。


  長孫琰歎息道:「先賢有雲,唯女子與小人是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女人禍水,歷代興亡,莫不與此有關,奉勸老弟勿使她們對你有怨望之心,激
起巨變,要知何湘君陸曼玲武功機智都屬上乘,善惡之分僅一線之隔,只要老弟
首允,一切保在老朽等身上。」

  鳳舞嘯天恍然大悟這班老輩人物竊竊私議並非談論武林大局,而是為了自己
,不覺欣喜中略感惶惑不安,礙難置答,默然不語。長孫琰已知鳳舞嘯天心意,
暗向青蘭打一眼色。青蘭立即會意,嫣然一笑,如飛掠去。

  嚴三畏這才看清了鳳舞嘯天本來面目,暗道:「這人氣質挺秀,根骨異常,
望之灑脫出塵,令人暗生欽敬之感,此人品格武林罕見,天賦甚厚,難怪年歲輕
輕,甚得人望。」

  盧迪忽高聲道:「陸姑娘她們來了。」鳳舞嘯天別面一望,只見陸曼玲魯麗
嫦並肩走來,貌美若花,艷麗出塵,身後隨著青蘭四婢,婀娜生姿。

  陸曼玲見著鳳舞嘯天,含情一笑,兩朵紅雲飛上玉靨,嬌羞不勝。此情此景
,惟詞人筆下可表露無遺:波湛橫眸,霞分膩臉,盈盈笑動籠香靨,蜜意欲傳,
嬌羞未敢。鳳舞嘯天心神一蕩,不由看得呆了。

       ※   ※   ※   ※   ※

  驀地,谷空騰起一聲破空箭嘯,群雄心弦猛震,抬面望去,抬面望去,只見
千仞峭壁現出一豆大身影,攀著峭壁仞籐揉身飛落,距谷底尚有二十餘丈高,疾
展龍回九天身法,盤旋落地,現出一個面如鍋底,形態怪異老叟,陸曼玲手下紛
紛大喝疾撲過去。

  鳳舞嘯天喝道:「且慢。」身形搶出迎著來人躬身施禮道:「杜老前輩,你
為何來此?」

  杜長齡兩目微微一翻道:「還不是為著你來?」疾又低聲附耳密語了一陣道
:「武林大事,何兄謂你武功機智足當重任,望你好自為之,老朽尚須去探望湘
君侄女,你有無口信須老朽帶到。」鳳舞嘯天玉面一紅將長孫琰相勸經過說出。


  杜長齡莞爾一笑道:「兒女私情,在所難免,湘君侄女這邊老朽定與你盡力
不負所托。」話落人起,神龍穿空,翻了幾翻,身形已拔起十餘丈高下,攀著仞
籐,揉升千仞峭壁。

  陸曼玲疾躍在鳳舞嘯天身側,道:「此人是誰?」

  鳳舞嘯天道:「是在下忘年之交,黑道煞星,享譽武林之鐵面鍾馗杜長齡。
」長孫琰姜兆南嚴三畏均與杜長齡有過數面之緣,相知頗深,本欲趨前寒暄,卻
為盧迪暗中制止,心料其中必有緣故,只好忍住。

  陸曼玲驚詫出聲道:「原來是他,為何來去匆匆。」

  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杜老前輩秉性耿直嫉惡如仇,天涯追蹤鐵翅蝙蝠老
賊,昨晚他亦去丹陽湖畔……」這時嚴三畏等人已走至鳳舞嘯天身前,凝神靜聽


  鳳舞嘯天說著望了群雄一眼,道:「他說蒙面老賊今晚必不來犬牙洞,但安
排惡計有甚於他親身前來。」群雄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微變。

  只聽鳳舞嘯天徐徐的道:「今晚三更時分青城掌門嵩陽子准來犬牙洞親向玲
姐索放楊春,請問玲姐作何處置。」

  陸曼玲沉思了一下,答道:「楊春乃青城第二代弟子,嵩陽道長問我要人,
怎能不放,何況定風珠又不在他身旁,徒落罵名,不如交還青城,也可顯得仁至
義盡。」

  鳳舞嘯天搖首微笑道:「玲姐怎知嵩陽子神智已被蒙面老賊所控,釋放楊春
,無異驅羊送入虎口,在下料楊春必將風珠埋藏秘處或仍懷在身旁,見著掌門至
尊無疑把藏處說出。」

  陸曼玲面上不禁泛過一抹殺機,冷笑道:「我待楊春不薄,禮如上賓,他怎
敢對我謊騙不誠。」

  鳳舞嘯天歎息道:「玲姐怎能怪他,楊春如非忠誠不渝,純陽子豈能將定風
珠至寶付託與他,此人堅貞不二,不為威迫利誘,足堪武林一楷模,我輩傚法…
…」

  陸曼玲嗔道:「老氣橫秋,別嘮叨啦,那麼我推說楊春已離開犬牙洞不就結
了麼?」

  鳳舞嘯天道:「此事不如玲姐所想就此輕易了結,威懾江湖的鐵翅蝙蝠老賊
辣毒陰險無人可及,凡事均經謀定後動,一著更甚於一著,嵩陽子身後還有人在
。」

  長孫琰道:「什麼人?」

  「以劉文傑九如上人為首之武林群雄?」群雄不禁大愕。

  嚴三畏道:「難道劉文傑等人亦神智喪失被鐵翅蝙蝠老賊所控麼?」

  「昨晚武林群雄被誘往歧途,奔出數百里外撲空而返,鐵翅蝙蝠老賊遣一青
城門下迎著武林群雄謊言嵩陽掌門與其訂下賭注……」

  陸曼玲道:「是何賭注?」

  鳳舞嘯天道:「老賊故示大方,說定風珠乃青城至寶,理該青城先取,若嵩
陽子無能取得,他即當仁不讓借取一用。」說歎息一聲道:「這就是老賊厲害之
處,命青城門下通知武林群雄暗助,因群雄不知嵩陽子神智已為他所控,決不坐
視嵩陽子撲空而返,如此老賊可兵不血刃坐收漁翁之利。」

  長孫琰目中神光緩緩掃視眾人一瞥,道:「今日武林亂象,愈演愈烈,非睿
智英明之人無以統率全局,指揮若定,方可立於不敗,老朽心想……」說時望了
鳳舞嘯天一眼,微笑道:「除了鳳舞老弟無人可當此重任。」

  鳳舞嘯天料不到長孫琰說出此話,一張玉臉脹得通紅,雙手連搖道:「在下
德薄能鮮,那堪膺此重任,諸位均是武林眷宿,名高望重,登高一呼,眾望所歸
,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長孫琰暗向陸曼玲示一眼色。

  陸曼玲嬌笑道:「嘯弟,你若不允,則我們各行其是了。」

  鳳舞嘯天不禁心頭一震,苦笑道:「既然如此,小弟只有勉為其難,但小弟
有一條件。」

  陸曼玲笑道:「請說。」

  鳳舞嘯天道:「在下姓名暫不能外洩。」

  盧迪呵呵笑道:「老偷兒早料及此,與老弟取了一個邪君外號,此後邪君威
名當響震武林。」

  陸曼玲道:「一言已決,速籌商今晚退敵之計。」

  長孫琰向陸曼玲笑了一笑道:「鳳舞老弟已被推為盟主,我等應以鳳舞老弟
馬首是瞻,姑娘你說對麼?」陸曼玲向長孫琰白了一眼,盈盈巧笑,與魯麗嫦跚
跚走在鳳舞嘯天身後。

  只見鳳舞嘯天望了山谷形勢一瞥,道:「楊春仍在犬牙洞麼?嚴老前輩可否
與在下同往去見楊春?」

  嚴三畏道:「老朽當效力。」

  青蘭走出,道:「婢子帶路。」鳳舞嘯天嚴三畏隨著青蘭走出松坪,沿著絕
壁小徑繞了兩轉,只見一線羊腸鳥道斜伸澗底,崎嶇難行。

  三人卻是一身絕頂輕功,飛奔掠下,眼前是三丈來寬的怒川,澗中怪石嶙峋
,奔流沖湍,飛沫濺空,喧聲如雷。青蘭手指在一方澗壁上,道:「犬牙洞就在
此處,外為籐羅翳蔽不見,洞徑深邃,無名老賊能覓得此洞,是陸姑娘有意使然
。」說著運足一點,落在澗心怪石上,幾個起落掠至石壁前。

  鳳舞、嚴二人如影隨形跟至,只見青蘭拔劍出鞘,閃出一抹寒光,撥開壁上
濃密烏蘿,露出開如犬牙的洞穴,回首嫣然笑道:「二位請隨婢子來。」

  藉著劍身光華,三人走入洞徑,鳳舞嘯天只覺洞裡彎曲,幽黯逼仄,片刻,
眼前豁然開朗,顯出一間石室,室內榻椅陳設齊全,案上燒著一支牛油巨燭,椅
上端坐著楊春,正披閱著一冊通俗小說「驚夢記」。劍光乍閃,楊春立即警覺,
霍地立起,哦了一聲道:「青蘭姑娘。」

  青蘭道:「楊老師。」手指著嚴三畏接道:「這位就是一元真人老前輩。」


  楊春雖未曾與嚴三畏謀面,但其師純陽子口中屢屢稱道嚴三畏往事,故熟知
其形貌,頓時跪膝下拜。嚴三畏雙手摻起,長歎了一聲道:「貧道久已絕意江湖
,不聞外事,如非群邪頻頻現蹤武夷純陽道友遭變迄今尚懵然無知,故舊恩誼難
忘,是以貧道再出相救令師及尋覓賢侄。」

  楊春道:「家師何在?」

  嚴三畏道:「令師現在壺口陷囚上官相處,貧道勢孤力薄,邀覓這位少俠及
武林同道日內趕往壺口。」

  楊春眼中一紅,道:「望老前輩相救家師安然出險,晚輩雖死也甘瞑目。」


  嚴三畏點點頭慨歎道:「純陽道友有徒如此,也可自傲。」說時倏又面色一
正,接著將青城掌門嵩陽子神智喪失為鐵翅蝙蝠老賊所控等等詳情說出,又道:
「定風珠乃青城鎮山之寶,貧道實不應過問,不過請問今晚嵩陽掌門來此,陸姑
娘當然將賢侄交還,嵩陽子若問賢侄定風珠現在何處,賢侄將如何答話。」

  楊春聞言面色大變道:「老前輩此話可是真情麼?」

  嚴三畏不禁目蘊怒容,倏又疾轉憫惻之色道:「賢侄,貧道句句是實,此乃
貴派家事,外人實不容置啄,但為純陽道人相知甚深,付託之重,賢侄應有所明
擇。」

  楊春面色慘白道:「定風珠仍藏在晚輩身旁,晚輩取出交與老前輩就是。」
此言一出,鳳舞嘯天及嚴三畏均感大愕。

  青蘭面色微變,暗道:「這人經陸姑娘數次暗搜,不見定風珠蹤跡,怎麼說
仍在他身旁?莫非他神智昏亂胡言亂語不成。」

  嚴三畏道:「現在何處?」

  楊春答道:「現在晚輩……」

  鳳舞嘯天突面色一變,伸手迅如電光石望外拍去,只見一條黑影由洞裡疾現
,身如飛弩向楊春撲來。這黑影武功顯然高絕,身形懸空突升起三尺,讓過鳳舞
嘯天掌力,撲勢未正,右手五指相距楊春僅三寸。眼見楊春就要喪命人猝襲之下
,嚴三畏大喝一聲,一招「撥雲見日」疾拂而出。

  鳳舞嘯天不禁暗驚,忖道:「此人身法高。」左用兩指疾伸,一縷暗勁點了
出去。

  那人身形疾沈,雖讓過嚴三畏掌力,卻不能避開鳳舞嘯天三元指力。只聽那
人發出一聲悶嗥,叭噠墜地,張嘴噴出了一口黑血,面色疾變烏紫,氣絕身亡。
青蘭瞧真死者面目,不禁失聲驚呼道:「這不是羅武士麼,他怎麼……」

  鳳舞嘯天道:「看來玲姐身旁親信武士中也有鐵翅蝙蝠老賊買通臥底之人,
老賊端的辣毒,無孔不入,內憂不除,外患何為。」說著突伸掌疾向洞徑內推去


  潛力山湧,送入洞徑,狂飆呼嘯中夾著一聲淒厲慘嗥,刺耳悸人。青蘭面色
一變,踹足疾望洞徑撲去。洞徑曲折,只見一人撞在洞壁下,顱骨粉碎,血漿濺
溢,面目模糊難辨。青蘭從那死者服飾上認出此人也是陸姑娘錦衣武士中高手,
不禁暗暗歎息一聲。

  這時,楊春驚魂漸定,知自己懷壁其罪,生死還在不測之數,忙道:「嚴老
前輩,定風珠藏在晚輩右足鞋底內。」說著立即脫去足下快履。

  鳳舞嘯天嚴三畏不禁一怔,暗道:「此人果然忠誠謹慎,任誰也猜想不到藏
在鞋底內。」嚴三畏接過,凝視快履,見此鞋乃是與常走江湖的武林人物所穿毫
無異樣,只是底部比通常稍高而已。

  他使勁將面底線斷裂,但見中部凹陷嵌藏-顆龍眼大小,寒光流轉的明珠,
喟然歎息道:「為了此珠武林掀起亙古未有之巨變,紫陽真人泉下有知,當追悔
不及。」

  說著將珠遞與鳳舞嘯天,接道:「今晚青城掌門必定前來,少俠將如何應付
,楊春任嵩陽道友帶走不帶走都無關緊要,一場殺劫勢所難免。」

  鳳舞嘯天斷然道:「楊老師不得露面,應付嵩陽掌門之事讓在下在此靜心思
忖一條良策,嚴老前輩與青蘭姑娘請先返轉囑陸姑娘查明身旁尚有無老賊爪牙。


  嚴三畏道:「貧道遵命。」轉身走去。

  鳳舞嘯天望了楊春一眼,微笑道:「楊老師請寬心忍耐,有屈在此犬牙洞中
養息數日,此間事了,在下定必設法救出令師。」

  楊春雖不知鳳舞嘯天是何人?但覺鳳舞嘯天氣度雍容,目光真摯,語音神態
有著令人不可抗拒的氣質,肅然答道:「楊春謹遵少俠之言。」

  鳳舞嘯天微笑了笑,轉身飄然走出洞外,只見煙雲繞壑,映目蔥翠,澗泉奔
雷,清風撲面,他飛躍落在澗底礁石上,仰面凝思,前塵往事一一現於眼簾,不
禁陣陣迷惘。

       ※   ※   ※   ※   ※

  月湧中天,松針灑地,盈耳風濤外山谷靜靜的無異詩意畫境。坪中一株龍虯
攫放如同菌雲,奇松之下,一條黑影衣袂飄飛凝立著,兩道眼神炯炯若電,懾人
心神。東南方峽口突衝起一道紅焰旗花,爆射成一團奇形異景,峽口現出八九條
如飛的身影,向松坪掠來。

  來人身法奇快,眨眼即至,為首一人搶步趨前躬身道:「稟盟主,青城掌門
嵩陽道長率領門下駕到。」

  說時嵩陽子等人已疾如流星掠至,一見這黑影不禁一怔,只覺此人面部似為
一重黑紗蒙住,抱拳稽首道:「檀樾可是邪君麼?」

  鳳舞嘯天朗笑一聲道:「邪君不過是屬下謬賜外號,不敢掛齒,嵩陽掌門枉
駕來此,有何指教。」

  嵩陽子微笑道:「陸女施主何在?」

  鳳舞嘯天道:「陸姑娘已遠遊滇南,與在下說也是一般。」

  嵩陽子含笑道:「敝派第二代弟子楊春承蒙陸女施主相救,貧道一則登門道
謝,再求帶走楊春。」鳳舞嘯天朗聲一笑道:「道長真來得不巧,楊老師風聞其
師陷在上官相手中,心急如焚,欲趕往壺口相救,在下以其傷勢甚重,尚未復元
,一再堅留不獲,三日前已離山他去了。」

  嵩陽子不禁大愕,道:「貧道不信檀樾說話是真。」

  「在下無此必要欺騙道長,」鳳舞嘯天冷冷一笑道:「道長僅憑傳言就無中
生有,有失一派掌門氣度,何不去壺口問上官相索取純陽子,純陽道長必說出定
風珠是否真在楊春身上。」

  「檀樾未免強詞奪理。」鳳舞嘯天哈哈大笑道:「在下請問道長,定風珠誰
人知道其用法?」

  嵩陽子道:「武林中就數貧道與純陽師弟深知用法。」

  「倘或定風珠落在在下手中,道長此來在下將是如何處置?」

  嵩陽子毫不思索答道:「檀樾必然逼迫貧道傳授用法。」話方出口,倏地一
怔,他雖為鐵翅蝙蝠老賊控制,但靈智並未喪失,暗道:「莫非他所說確是真情
。」心念一轉,打了一稽身道:「如此說來,貧道冒昧失禮,告辭了。」說罷率
領門下轉身走去。

  才走出數步,峽口上忽有一支響箭飛起,劃空帶起一溜銳嘯,人影紛紛現出
,向松坪疾掠而下。鳳舞嘯天冷笑道:「不速之客今晚來的甚多,武林朋友太抬
愛在下了。」

  武林群雄瞬眼掠到,為首正是太極雙環劉文傑,冷峻目光望了鳳舞嘯天一眼
,向嵩陽子抱拳微笑道:「道長是否將楊春帶回?」

  嵩陽子搖首答道:「楊春已於三日前離此趕往壺口。」

  劉文傑聞言呆得一呆,說著:「這話是何人所說?」

  「就是這位檀樾。」

  「陸曼玲為何不現身出見?」

  「這個恕貧道不知。」

  劉文傑重重向鳳舞嘯天深深凝視了一眼,道:「閣下為何隱秘面目?」

  鳳舞嘯天道:「在下從不涉身江湖,顯露面目無此必要。」

  劉文傑大笑,「答得好。」倏又面色一沈,接道:「老朽劉文傑,請陸姑娘
出見老朽有話請教。」

  鳳舞嘯天道:「陸姑娘業已離此他往,已將這片基業借與在下。」

  忽從劉文傑身後掠出一個魁梧大漢,道:「此人胡言亂語,故弄玄虛,劉大
俠不可相信是真。」

  繼向鳳舞嘯天冷笑道:「尊駕當著天下群雄之面,胡言搪塞,未免狂妄已極
。」

  「依閣下之見呢?」

  「奉勸尊駕不如獻出楊春,免得自取殺身之禍。」

  「在下委實不信正派人物竟會說出此話,幸虧在下並非鐵翅蝙蝠老賊,否則
諸位無異自投羅網,今晚這松坪幽壑就是諸位葬身之處。」

  那人宏聲大笑道:「我點蒼一雁耿修義有幸得遇高人,敢請賜教。」說著斜
身飛撤肩上一柄長劍。

  嗆郎郎一聲簧吟,長劍出鞘,一道寒虹暴漲,展出一招「雲開見日」,豆大
寒星襲鳳舞嘯天胸前。劍尖堪抵胸前五寸,突劍身一震,寒星擴張成一圈碗暈,
嗡嗡銳嘯。九如上人不禁高宣了一聲:「阿彌陀佛。」他瞧出耿修義使出點蒼鎮
山絕招,毒辣已極,不禁為鳳舞嘯天耽憂,起了慈悲之念,欲待搶救出手。

  只見鳳舞嘯天身形如山,屹立不動,待劍尖堪觸胸口之際,猛一吸氣胸骨凹
陷,身形疾側,右掌飛拍而出。當郎一聲,長劍齊中折斷墜地,耿修義身形震得
蹬、蹬、蹬,退出三步,虎口破裂,鮮血涔涔溢出,真氣逆騰翻湧,面色蒼白如
紙,武林群雄見狀不禁大驚失色。

  鳳舞嘯天微笑道:「耿老師出手毒辣,有失正派高手氣度,再若如此,在下
當忍無可忍。」說著手指向松坪四周,接道:「諸位不妨一瞧,在下若一聲令下
,這松坪立即血濺屍橫,面目全非。」武林群雄聞言不禁心神大震,四顧巡望,
只見松坪外人影幢幢,寒光游閃,顯然人數不少。

  九如上人暗宣了一聲佛號,合掌施禮道:「檀樾暫請息怒,請聽老衲一言。


  「禪師請講。」

  九如上人道:「老衲等決非捕風捉影,登門尋釁,固有位無名施主昨日曾親
眼得見楊春……」

  「在何處親眼目擊。」

  「犬牙洞內。」鳳舞嘯天聞言放聲大笑不絕,群雄不禁面色微變。

  九如上人合掌肅然道:「檀樾為何發笑?」

  鳳舞嘯天道:「無名居士何在?」

  群雄中突然走出無名居士微笑道:「老朽在此。」

  鳳舞嘯天憐笑道:「據在下所知,我這統轄境內並無犬牙洞存在,閣下謊騙
天下群雄用心叵測。」

  武林群雄只覺心頭駭震,劉文傑更是面色大變,兩道懾人的目光凝在無名居
士臉上。無名居士不知為何心理上只覺感受著一種無形威脅,冷冷一笑道:「事
實俱在,由不得尊駕飾詞強辯。」

  鳳舞嘯天道:「好個事實俱在,尊駕近日行事在下略有耳聞,揚言於犬牙洞
中竊得紫陽真人遺畫,引起武林劇變,尊駕實乃罪魁禍首,這些並不干在下之事
,但尊駕既然熟知犬牙洞,何不引著武林群雄前往犬牙洞?」無名居士憤怒到了
極點,胸中熱血沸騰,料不到面前的蒙面人比鐵翅蝙蝠老賊還要詭譎辣毒。

  劉文傑目露詫容道:「閣下是說此處並無犬牙洞存在?」

  「正是如此。」

  「那麼陸曼玲為何放出風聲轟動整個武林?」

  「為何劉老師堅謂陸姑娘所為,有何證據,怎不疑另一人必存叵測,受命愚
弄武林群雄?」

  弦外之音,無異是指無名居士受鐵翅蝙蝠老賊教唆,劉文傑怎能聽不出來,
暗暗心驚道:「若此人之言是真,那岷山姜老兒之話顯然無虛。」不自主的兩道
冷峻目光逼射在無名居士臉上。

  無名居士大喝道:「老朽豈能任你顛倒黑白。」說著雙掌平胸推出。

  一股潛猛如山無形玄罡徑襲鳳舞嘯天胸前。鳳舞嘯天冷笑一聲,雙掌迎去。
轟的大震,急風漩蕩,無名居士震得倒撞而出。鳳舞嘯天仍自屹立如山,沈聲道
:「無名老師是否作賊心虛,你既舊徑熟路,何妨帶領武林群雄前往犬牙洞,是
非曲直,不言自明。」

  無名居士強抑著喉頭逆翻氣血,調吸了一口真氣,獰聲笑道:「尊駕用的什
麼詭計,莫非尊駕在犬牙洞佈伏欲將天下群雄一網打盡麼?」

  鳳舞嘯天朗聲大笑道:「無名居士無須危言聳聽,在下倘佈伏暗害天下武林
朋友,豈能等到現在。」說著掃視了群雄一瞥,道:「那位朋友倘相信在下並無
暗害之意,可隨無名老師前往查視有無犬牙洞存在。」

  太極雙環劉文傑立即應聲道:「老朽願往。」

  鳳舞嘯天微笑道:「劉大俠望重武林,一言九鼎,自是再好不過,在下立此
恭候。」

  無名居士心知劉文傑動了疑忌之心,暗道:「反正我已去過犬牙洞,又非憑
空捏造,懼他則甚?」

  遂向劉文傑道:「他認為我必不知犬牙洞隱秘深藏的所在,故有恃無恐,你
我就此前往。」

  突聞鳳舞嘯天大喝道:「慢著。」

  無名居士不禁色變道:「尊駕還有什麼話說?」

  鳳舞嘯天輕笑一聲道:「深山幽壑,不乏仙魂遺居,倘你任意妄指,在下豈
非弄巧成拙。」群雄聞言只覺鳳舞嘯天這言大有道理。

  九如上人道:「依檀樾之見呢?」

  鳳舞嘯天道:「不如先請無名老師先說出犬牙洞座落何處,有何異征,洞中
景物陳設如何,免他胡言搪塞。」

  劉文傑暗暗心驚道:「此人委實機智絕倫,行事落實,使人無懈可擊,立於
不敗,看來江湖代有奇人出,老朽耄矣。」心頭不由泛起一種頹廢慨歎。

  無名居士大怒道:「犬牙洞座落於澗谷內,離此不足五里之遙,澗泉激湍,
飛沫濺空,谷內怪石亂礁林立,兩側都是絕壁危巖,一方峭壁上籐蘿翳密掩藏一
洞,洞口形似犬牙,上方下銳,洞徑深邃曲折,足有里許,左端一列三間石室,
室中陳設俱全。」

  鳳舞嘯天哈哈大笑道:「無名老師竟說得活靈活現,諸位武林朋友聽真,不
要讓他騙了,好,無名老師你去吧。」

  九如上人歎息道:「老衲說不得也要同行。」大袖一揚,身形跟起落在無名
居士身側。

  無名居士自信之念不禁動搖,暗道:「莫非他一夜之間已將犬牙洞毀去。」
心生躊躇,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猛一橫心,喝聲道:「走。」身形疾射而起
,向澗谷方向撲去。

  九如上人與劉文傑疾展身法緊隨著,眨眼身形遠杳。這時,鳳舞嘯天抱拳向
武林群雄微笑道:「在下新近趕來此處,基業初創,未能預知諸位今晚枉駕,無
物招待,殊以為歉,諸位就在此隨意瀏覽景物。」

  群雄中突走出一貌像清奇,五綹長鬚,氣度非常,年歲約莫五旬開外老者,
抱拳微笑道:「老朽華山范泰陽,敢問閣下來歷姓名?」

  鳳舞嘯天道:「在下不願涉身江湖是非,故不欲將賤名公諸於世……」

  嵩陽子忽接道:「這位檀樾江湖推稱邪君,范施主就從邪君二字不難找出來
歷。」

  鳳舞嘯天哈哈大笑道:「此乃相隨在下多年武林朋友抬愛,不足為憑。」

  范泰陽詫道:「邪君……」默然垂目,似搜索腦中記憶,只覺近百年來就無
以邪君為名的武林著名人物,不禁又仔細打量鳳舞嘯天兩眼。

  點蒼一雁耿修義震盪翻逆的氣血巳平,冷笑道:「朋友說得好,無意涉身江
湖,但與我點蒼怨已結下,縱然避身亦勢所難能。」

  鳳舞嘯天淡淡一笑道:「只要是點蒼朋友來此,在下無不接著。」

  范泰陽忙道:「有道是不打不成相識,些許誤會,請兩位勿心存芥蒂。」說
著又道:「無名居士究竟是受何人所命,煩望見告。」

  鳳舞嘯天道:「鐵翅蝙蝠老賊。」說著目中神光望澗谷方面一瞥,淡淡一笑
道:「老賊此際已在澗谷內潛藏,如各位倘如願以償,帶回楊春,必然伺機出乎
劫持楊春而去。」武林群雄聞言大驚失色。

  范泰陽急道:「恐劉文傑及九如上人有險,煩閣下帶路前往。」

  鳳舞嘯天微笑道:「那到無虞,鐵翅蝙蝠老賊行事沉穩異常,不至必要,絕
不輕易露面,但此刻劉文傑老師與無名居士已大打出手。」

  范泰陽不禁色變,詫道:「這是何故?」

  鳳舞嘯天道:「根本無犬牙洞存在,劉老師怎不責斥無名居士欺騙天下群雄
及察破他叵測用心,豈可不引起一場激烈拚鬥,范老師等既願前往一視究竟,在
下命一名弟兄帶路就是,因在下無意捲入是非爭端中。」說著用手一招。

  一個面目陰冷黑衣人疾奔而至。鳳舞嘯天道:「你帶領武林朋友前往澗谷。
」接著朗聲道:「各位去留聽便。」武林群雄均隨著黑衣人走了一乾二淨。

  松濤如吟,月掛澄空,鳳舞嘯天衣袂飄飛在松坪中徘徊踱步,忽仰面出聲道
:「朋友不嫌在下慢待了麼?」

  驀地,一個冰冷陰森的長笑在百丈絕壁之上生起,只見一條身影如灰鶴疾瀉
而下。鳳舞嘯天口角吟著冷笑注視著來人,正是鐵翅蝙蝠主者,首尾仍是黑巾蒙
住,令人一見生出恐怖之感。鐵翅蝙蝠主者道:「朋友,好俊的目力。」

  鳳舞嘯天朗笑道:「承蒙廖獎,愧不敢當。」

  鐵翅蝙蝠主者道:「老朽自承此次敗在朋友手中,以後就難說了。」

  鳳舞嘯天道:「在下無意江湖,若你我逐鹿武林,勝負猶未可知,朋友你也
不嫌太狂妄了麼?」鐵翅蝙蝠主者冷哼一聲。

  鳳舞嘯天笑道:「你原以為在陸姑娘身側布下臥底之人,一舉一動,都瞭如
指掌,殊不知天下事往往出於意料之外,算計人者反被人算計,以致功敗垂成,
棋遜一著,難道你不甘認輸?」

  鐵翅蝙蝠主者冷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鳳舞嘯天朗笑道:「在下自認愚者,但尊駕若與
在下挑釁,尊駕日後必喪失於在下手中。」

  鐵翅蝙蝠主者桀桀狂笑道:「豈能等待日後,眼前就是你的死期。」說時左
手疾揚,一掌十二支鐵翅蝙蝠漫空罩襲而下,右掌-招「接雲捧日」迅如電光石
火向鳳舞嘯天下頷抓去。他存心制鳳舞嘯天死命,免成心腹大害,右手出招辣毒
之極,奇詭絕倫,而且鐵翅蝙蝠罩襲之勢,交叉互織,不論鳳舞嘯天避向何方,
均無法倖免。








  【第二十四章】 化身萬千傷心離別

  鳳舞嘯天亦是存心全力出手,為武林除一大害,但無必勝把握,時機急迫,
無法忖思,不退反進,迅疾斜欺揉進,竟貼向鐵翅蝙蝠主者而去,左手兩指疾伸
,運出三元一煞神指,一縷銳嘯勁風射向鐵翅蝙蝠掌心而去。指勢未觸及鐵翅蝙
蝠主者掌心,但鐵翅蝙蝠主者只覺銳風如刃寒冽如割,面目為之大變。

  鳳舞嘯天右掌蘊蓄罡勁,一掌推出,勁風如潮,直向鐵翅蝙蝠主者胸前推去
。鐵翅蝙蝠主者左掌疾撤,身形迅快的一側,欲待讓過鳳舞嘯天掌勁。豈知鳳舞
嘯天已算準對方必然如此閃避,掌勁早如附骨之蛆般洶湧推去。

  對方乃是蓋世凶邪,一身功力超凡脫俗,雖在危中卻仍不亂,疾運卸字訣雙
掌一接即引,身形騰空暴沖而起,忽瞥見自己,打出的十二支蝙蝠,為一株古松
之後打出的一片飛彈叮叮撞擊紛紛墜毀,不禁激怒於胸,張嘴發出一聲厲嘯,身
形飄旋落在丈外。

  鳳舞嘯天冷笑道:「尊駕是否今日不分個勝負,無法甘心是麼?」

  鐵翅蝙蝠主者厲聲道:「眼中之丁,心腹之害,焉能不拔。」說著身形猛欺
,雙掌疾掄快攻,均是奇奧迅詭的手法,指掌襲去俱是人身要害重穴。

  在此雷霆閃電快攻之下,鳳舞嘯天已失去先機,迫得連連倒退,拆解招式元
均是守招。鐵翅蝙蝠主者攻勢綿綿不絕,宛如長江大海,一招比一招辣毒奇奧,
忽掌忽指,扣、拿、劈、點、奪、錯、削、成,八字無上心訣神化已極。

  有幾次鳳舞嘯天差點傷在對方辣毒手法之下,但鳳舞嘯天守住心神,默察對
方攻勢部位,運用過人機智一發間化險為夷。鐵翅蝙蝠主者愈打愈心驚,暗道:
「武林高手中有此曠絕武學尚不多見,此人不除,寢臥難安。」不禁目中猛泛殺
機,忖思如何一擊出手制對方死命。

  鳳舞嘯天掌指飛鳳舞,一口氣拆解了鐵翅蝙蝠主者強猛辛辣數十招攻勢後,
突長笑出聲,左腿忽踢向「懸鍾」大穴,右手四指駢指如刃,一招「驚鴻入茸」
劃帶出一片銳利嘯風襲向對方「天府」要穴。一式兩招均是少見罕睹的曠絕神化
武學,鐵翅蝙蝠主者因心神旁鶩,未免攻勢略有破綻,卻不料鳳舞嘯天趁隙而入
,只覺無可閃避,不禁大驚,硬生生逼得仰身側躍出去。

  驀地,崖上突飄傳來兩聲淒厲慘嗥,鐵翅蝙蝠主者不禁膽寒,知今晚全盤皆
輸,身形沾地倏又豎立,雙掌拚力猛向鳳舞嘯天推去。狂飆驟生,怒嘯如雷,陰
寒砭骨,宛如排空巨浪,勢如萬鈞。鳳舞嘯天身形疾躍而至,見狀蓄凝功力一式
「野馬分鬃」迎去。

  「野馬分鬃」雖是平凡招式,但在他手中展出竟格外不同,化腐朽為神奇,
更因全身功力所聚,猛厲驚人。掌力相接,一聲驚天巨震中,急風四旋,樹桿撼
搖欲折,松針蓬濺散飛墜地,塵沙瀰漫蔽空,鐵翅蝙蝠主者只覺兩臂酸麻,氣血
狂逆,身形暴騰沾足松梢,冷側側冷笑一聲道:「邪君,老朽與你誓不兩立。」
說時身形疾往巖壁撲去,捷逾猿猱,眨眼登上百丈削壁身形迅杳。

  鳳舞嘯天面色慘白無神,兩腿頹軟跌坐於地。松坪外人影紛紛疾射而至,為
首二女,陸曼玲憂形於色道:「嘯弟,你怎麼樣了。」

  魯麗嫦揭開鳳舞嘯天面上紗巾,見狀星眸一紅,淚光瑩然欲滴,道:「他臟
腑內傷甚重,速移地調養。」

  只聽鳳舞嘯天出聲道:「不妨事,小弟決死不了。」

  嚴三畏忙取出一粒靈丹道:「少俠請服下,可使傷勢速愈。」鳳舞嘯天謝了
一聲接過吞下瞑目行功。

  妙手如來盧迪道:「換了老偷兒,早喪命在鐵翅蝙蝠老賊掌下,老賊委實功
力已臻化境,出手投指無不奇奧難解。」

  岷山逸叟姜兆南長長歎息一聲道:「老賊尚未盡全力,他此舉別有用心。」


  眾人不禁大驚道:「老賊怎會未盡全力?」

  姜兆南道:「他本存心殺害少俠,以免後患無窮,但到後來心念疾轉,留下
少俠性命來移轉武林視聽,使自己得漁翁之利。」

  「不錯。」鳳舞嘯天身形一躍而起,容光渙發,展齒微笑道:「此人一離去
,武林大亂隨之而生,在下已看穿他的心意,他用挑釁殘殺之策,使各門各派互
成敵對之勢,更以邪君之名為惡……」

  陸曼玲驚喜於色道:「嘯弟,你好了麼?」

  鳳舞嘯天頷首道:「嚴老前輩靈藥之功,非小弟本身功力。」

  嚴三畏道:「少俠無須自謙。」話音略頓,皺眉目泛憂容道:「老賊如此歹
毒,我等急須籌商對策,唉,迄今為然,尚未知老賊來歷,其巢穴座落何處,令
人無法措手。」

  鳳舞嘯天微笑道:「這點倒不重要,在下已思出對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化明為暗,嫁禍於鐵翅蝙蝠,逼得他不能不露面。」說時仰面凝望夜空星斗一
瞥,接道:「看來,武林群雄是不會來了,羞與在下相見,紛紛四散離去。」

  嚴三畏詫道:「為什麼?」

  鳳舞嘯天道:「劉文傑功力遠勝無名居士,一經發覺無名居士詐騙,劉文傑
怎不出手制無名居士死命,此際早該生死勝敗分明……」說時一條黑影疾如流星
飛掠而至。來人正是鳳舞嘯天所令布守澗谷的暗椿,鳳舞嘯天細問經問,那人稟
知詳情。

       ※   ※   ※   ※   ※

  原來無名居士等三人到達澗谷後,無名居士就著月色之下巡視澗谷形勢,只
覺景物迥異,不禁一呆,暗道:「這就奇怪了,怎麼澗中景物與前見不同,一切
都如陌生。」令無名居士張惶四顧。

  劉文傑早為鳳舞嘯天危辭所惑,感覺無名居士言語閃爍,舉止鬼祟,越想越
無是處。此刻,一見無名居士神色有異,不禁冷笑道:「無名老師,你當眾宣稱
犬牙洞熟稔異常,繪形繪影,為何傍徨猶豫,難道那邪君竟有移山之能,將犬牙
洞在一夕之間移往他處?」

  無名居士不禁面色大變,連道真是怪事,聞得劉文傑語氣深沉,知他已動殺
機,忙將身形閃開三步。耳後忽聞九如上人道:「老衲雖慈悲為懷,卻也不能縱
容為惡,施主最好實話實說,免得自誤生機。」

  無名居士突然回面,冷笑道:「二位不要逼人太甚,老朽決無騙人之理,只
是今晚之事,太過離奇怪異……」

  劉文傑大喝道:「什麼離奇怪異,犬牙洞何在?」景物變遷,無名居士無詞
以對,劉文傑已自出手先發制人,二指點向無名居士的死穴。無名居士亦非易與
之輩,身法閃溜,右足滑開三步,回身變掌猛向劉文傑的胸腹按下。

  九如上人少林名宿,不願聯手合毆,飄身丈外,眼見兩人展開一場生死拚搏
,不禁滿腹狐疑不解,暗道:「無名居士謊騙武林群雄是為了什麼?要說是奉了
鐵翅蝙蝠主者所命,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豈非愚蠢之極,看來其中大有蹊蹺。


  這少林高僧只垂目沉思索解,雙方拚搏竟視若無睹,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已
求得其中真解,忙道:「二位檀樾請住……」言猶未了,劉文傑已自一掌將無名
居士撞出五丈開外。

  只見無名居士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回面目露怨毒望了劉文傑一眼,疾躍向澗
底如林巨石之後無蹤。劉文傑大喝道:「你走得了麼?」身形如電撲去,似已失
去無名居士蹤跡,遍覓無著。

  九如上人亦在澗底搜索了片刻,終無發現,朗聲道:「劉檀樾,只要無名施
主回心向善,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他走吧。」

  劉文傑知九如上人心意,察覺無名居士逃逸,仍藏在澗底亂石中,但九如上
人不知他另有難言之苦衷,倘無名居士不死,自己詭謀將宣洩無遺,苦笑道:「
此人不除,終成大害。」

  九如上人高宣了聲佛號,道:「放下屠刀,回頭是岸,無名施主經過此次重
創後,再也無法施用詭計,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鐵翅蝙蝠老賊無可利用,他自
知立足不住,終有棄暗投明之日。」

  劉文傑暗道:「他棄暗投明,劉文傑已無顏立足武林了。」苦笑一聲道:「
但願如上人之言。」

  只見武林群雄紛紛趕至,詢知無名居士已逃去,商議之下,既然邪君無意江
湖,返轉相見亦無用,邪君冷傲自負,又與點蒼一雁耿修義結怨,說不定回至松
坪後,因言語不慎,引起一場殺劫,不如不告而離為是,遂與引路那黑衣武士轉
致歉意離去。

       ※   ※   ※   ※   ※

  鳳舞嘯天聞明稟報後,略一忖思後道:「無名居士身負重傷,決不能逃遠,
在下去擒他,諸位請在此暫候。」說時陸曼玲已自介面道:「賤妾同行。」不待
鳳舞嘯天同意,疾向魯麗嫦青蘭諸女一丟眼色,率領諸女徑往澗谷方向掠去。

  鳳舞嘯天無可奈何微微一笑,身如電射疾掠而去。他知陸曼玲心意防自己猝
遇暗襲,方才自己罹受鐵翅蝙蝠老賊掌力重傷,諸女已淚珠盈眶,憂心如焚,可
一而不可再,男女情愛相悅力量之大亦在於此,望著諸女背影,心底不禁泛起一
種溫馨悵惘。

  陸曼玲忽回面嫣然嬌笑道:「嘯弟,無名居士為何找不到犬牙洞所在,你真
有移山倒海之能?」

  鳳舞嘯天微笑道:「小弟不過施展星遁奇門小術,將洞穴幻隱,澗谷景物幻
易變換。」說著身形急躍在一塊黑石上,目光巡視須臾,忽朗聲一笑,張臂飛鳥
般掠起,落向五丈開外林立森戟怪石叢中。

  只見無名居士存身三塊鍔豎銳立礁石內,盤膝坐在石縫中,閉目行功,口角
仍不時溢出一絲黑血,腰腿以下均為澗水濡濕。鳳舞嘯天先不驚動他,靜立在旁
注視著,無名居士面目露出極為痛苦之色,豆大冷汗涔涔沁出來,只聽無名居士
咬牙喃喃出聲道:「老朽若能不死,日後若不把劉文傑挫骨揚灰,難消心頭之恨
。」語音甚微,但其咬牙切齒可見怨毒之深。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兩指虛空射出一縷勁風點向無名居士「期門穴」。無名
居士身軀一震,猛睜雙目,一眼發現鳳舞嘯天,不禁面色大變。鳳舞嘯天微笑道
:「無名老師休要驚慌,在下並無相害之心。」

  無名居士緩緩立起道:「那麼閣下為何出手暗襲。」

  鳳舞嘯天朗笑道:「在下不過助你將傷血阻在空穴內,如不及時阻住,無名
老師當活不過明晚,但五年之內不能妄運內力,雖有千年何首烏,妙手華陀,亦
無能救治。」

  無名居士面色慘變道:「閣下未免言過其實。」

  鳳舞嘯天微笑道:「在下決非危言聳聽,劉文傑心性為人偽示良善,其實狡
詐辣毒,無名老師當最深知,如非他怨恨之極,絕不輕發乾天掌力,幸虧無名老
師功深,否則早當場殞命了。」

  無名居士淒然長歎道:「老朽一時愚昧,致鑄大錯。」

  鳳舞嘯天道:「無名老師返回鐵翅蝙蝠主者處,以他武學淵源曠絕,或能助
你恢復功力也未可知。」

  無名居士搖首苦笑道:「此人猜忌之念比劉文傑更甚,此時返回其處,無異
與虎謀皮。」

  鳳舞嘯天道:「看來無名老師報仇之念無法如願了。」一言激起無名居士郁
恨,只覺怒血猛衝心頭,面色大變。鳳舞嘯天仰望雲天,徐徐歎息一聲道:「鐵
翅蝙蝠主者與太極雙環劉文傑都是當今武林凶邪巨擘,翻手為雲覆掌成雨的人物
,勢焰炙手,在下良言奉勸,無名老師最好潛隱林泉,可保善終。」

  無名居士面色激動道:「閣下難道眼看他們荼毒武林無動於衷麼?」

  鳳舞嘯天微笑了笑道:「在下與世無爭,何必自尋煩惱,無名老師有如今受
了挫辱,怨恨於胸,視劉文傑如若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後快,若換在昨日,無名
老師決不會說出此話。」

  無名居士搖首道:「閣下錯了,老朽與雙方均是虛與委蛇,別有隱衷,但苦
於無人或托以心腹。」

  鳳舞嘯天微笑道:「知音難求斯言極是,在下相信無名老師另有隱衷,但絕
不信無名老師可使鐵翅蝙蝠主者與劉文傑兩敗俱傷之良策,何況群邪崛起,世亂
紛紛,無名老師縱然心比天高也無能為力。」

  無名居士見說不動鳳舞嘯天,不禁面現頹喪之色,淒然長歎一聲,兩行熱淚
,奪眶而出。只見無名居士仰面凝視著蒼空道:「悠悠蒼天,曷其有極。」

       ※   ※   ※   ※   ※

  曙光微現,朦朦霏霧籠罩著翠巒山谷,如雲如煙,似披著一重輕紗般,幽靜
恬淡,如履夢境。無名居士見說不動鳳舞嘯天,只覺萬念皆灰,望了四外一眼,
淒然歎息道:「老朽已將就木之年,與世無爭,與人何求,奈心願未了,不能瞑
目,但人不可與天爭,為之奈何,看來老朽活著亦是無用,唯望閣下借一席之地
,埋骨在此,於願足矣。」說著懷中取出一粒墨綠色藥丸,向口中塞入。

  忽從無名居士身後伸來一支玉臂,飛快無倫的將墨綠藥丸奪下,只聽一聲嬌
笑道:「老英雄豈能自尋短見?」

  無名居士愕然轉面一望,見是陸曼玲,目中頓泛出驚異之色道:「姑娘委實
令老朽欽服,海天釣叟陸驥有女若此,足堪自豪了。」

  陸曼玲柳眉微聳道:「老英雄你也認得家父麼?」

  無名居士默然點點頭,微吁了一聲,喃喃自語道:「武林中近十年來老輩人
物紛紛退隱物故,在我等腦中已漸淡忘,但據老朽知道,其中不少知名人物均離
奇失蹤,然而卻不為外人獲悉……」

  陸曼玲不禁失聲道:「聽老英雄話意,莫非知道家父下落?」

  無名居士望了陸曼玲一眼道:「尚未獲知令尊等人下落,但老朽數年來奔波
江湖,才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陸曼玲心神不覺一顫,急道:「願聞其詳。」

  無名居士長歎一聲道:「蹊蹺就出在鐵翅蝙蝠主者及劉文傑兩人身上。」

  鳳舞嘯天目露詫容道:「這話不錯,但無名老師為何仍不知鐵翅蝙蝠主者真
實來歷?」

  無名居士聞言不禁搖首苦笑道:「老朽費盡心機,獲得此兩人稍許信任,已
屬難能,但多年辛勤,功虧一簣,俱都付之東流了。」說時滿面悔疚之色,不勝
婉惜。

  鳳舞嘯天目睹無名居士神色不似作假,慨歎一聲道:「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老英雄請隨在下同往從長計議。」

  陸曼玲道:「山谷中尚不時發現蒙面人物,看來老賊猶不死心。」鳳舞嘯天
冷笑了笑,略一思忖,忙與陸曼玲附耳密語一陣,陸曼玲發出銀鈴嬌笑,身形騰
起如飛掠去。

       ※   ※   ※   ※   ※

  澗谷為金黃色的旭日映射著,激湍的澗泉飛濺起一重霏霏濃霧,幻出綺麗色
彩,重過於蔥寵,萬峰縈迴,恬美幽靜。一條河邊小徑上緩緩走著一雙錦衣武士
,行在一片翠葺葺草坡上,只聞一個沙啞的語聲道:「鄭賢弟,如今已是風平浪
靜,也可鬆了一口氣,咱哥兒倆不妨在此歇歇足喝兩盅如何?」

  另一人大笑道:「好,你哪來的酒食?」

  「昨晚俺托廚下王方去金陵買辦之便,帶來一些下酒佳餚。」說著就在草地
上坐了下來,從肋囊內取出一個荷葉包打開,油香四溢,顯露出油雞、板鴨、糟
魚、肉骨頭。

  另一錦衣武士饞欲大動,笑道:「這些日子來風吹草動,草木皆驚,誰也沒
吃喝心情,難得你居然有「今日有酒今日醉」心情,我也捨命奉陪。」

  「你也說得未免嚴重了點。」

  「哼,陸姑娘已然離開,無名居士受劉文傑輕不展露之干天掌力震傷內腑逃
去,本山大難已除,這並非像征武林從此澄平無事,反而山雨欲來風滿樓,局勢
演變將愈形複雜。」

  「你我無名小卒,何必杞人憂天。」

  「話不是這麼說的,盟主說無名居士死去還好,如未死去,逃歸鐵翅蝙蝠老
賊處將掀起一場驚心怵目的腥風血雨,因無名居士所知紫陽圖解蘊秘獨多。」

  「真的麼?」

  「盟主親口說出怎會不真,其中詳情只有盟主一人知道,無名居士去蹤似杳
往燕雲,江湖上必然偵騎四出捕捉無名居士。」

  那錦衣武士從同伴手中接過一支酒葫蘆仰飲了一口酒後,塞入一塊板鴨,口
齒含糊道:「無名居士真有如此重要?我看來未免傳言失實。盟主英明天縱,豈
有妄言之理,他說唯有無名居士一人知道紫陽圖解寶鑰的下落。」

  那錦衣武士神色一怔,繼又笑道:「說此徒亂人意,咱哥兒倆還是暢懷痛飲
,一醉解千愁。」

  不遠處,一株密枝繁葉的樹上正有四道銳利如電的目光,從葉隙中注視著一
雙錦衣武士。這樹上隱藏著兩個蒙面黑衣人,互示了一個眼色,立時一條身影離
枝衝霄而起,振臂斜飛,去勢如電,眨眼無蹤。留下的一個蒙面人沉穩不動,靜
靜的注視著那一個錦衣武士。

  突聞耳後一聲輕笑道:「尊駕閒情逸致不淺,何不下去共飲一杯?」

  蒙面人不禁大駭,迅疾踹足即欲騰身而起,只覺肋下微微一麻,真氣立時松
洩,被五指掌指挾頸抓起如飛而去,在山巖旁一幢小小石屋停身,帶入石屋中。
那蒙面人發現制住自己的是竟是來歷似謎的的邪君,面上亦為一重紗巾蒙住,不
禁大駭,強自鎮靜道:「你我無仇無怨,閣下為何猝襲暗算。」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我乃一方之主,尊駕此來顯然不利於我,怎能說是
無仇無怨,我知尊駕乃鐵翅蝙蝠主者親信心腹,你能道出他在武林中陰謀佈置,
我可饒你不死。」

  「食人之祿,忠人所事。」蒙面人冷笑道:「在下死而無怨,如想從在下口
中道出真言,除非日從西出。」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好,尊駕不說自難勉強。」說時兩指疾向蒙面人點
下。他這手法委實高絕,一指點下神智立即不受控制,有問必答,令其所知吐露
無遺。

       ※   ※   ※   ※   ※

  鳳舞嘯天本欲立刻上路,但為陸曼玲、歐陽翠華、歐陽翠英、魯麗嫦諸女苦
苦留住,美人情深,鳳舞嘯天只得應允。看著滿屋的鶯鶯燕燕,除了以上四女,
再加上陸曼玲的四個婢女:青蘭、銀絹、玉馨、梅香,真是令人眼花繚亂,鳳舞
嘯天有如墮入了女兒國一般。

  陸曼玲嬌羞地對鳳舞嘯天道:「嘯弟,這幾日我們不談江湖中事,賤妾姊妹
要服侍你舒舒服服的過幾天神仙般的日子,我們姊妹四個再加上青蘭她們四個,
任君挑選。」

  如此大膽,真是令鳳舞嘯天有些措手不及,看看諸女,個個都是嬌靨泛紅,
嬌羞可人。鳳舞嘯天也知道是無法拒絕的,他已經和何湘君、春梅、魯麗嫦三人
有過魚水之歡,於情於理,他都無法拒絕陸曼玲的要求。想到這,他也放開了胸
懷,笑著道:「既然玲姐這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一伸手,
將身邊的青蘭摟入懷中。

  青蘭掙扎著道:「啊……不……公子……你去找小姐……」

  鳳舞嘯天笑著道:「我就要先找姐姐你,你喜歡嗎?」青蘭嬌羞地點點頭。


  陸曼玲笑著對眾女道:「我們就不做「夾心蘿蔔」了,妹子們,我們走吧。


  鳳舞嘯天忙道:「你們別全都走了,嫦妹妹、銀絹姐姐,你們兩個留下。」


  陸曼玲嬌笑著道:「嘯弟,你的胃口還真不小。」說著,帶著眾女走了,留
下了銀絹、魯麗嫦兩人。

  魯麗嫦笑嘻嘻地脫光自己的衣服,鳳舞嘯天笑著放開青蘭,讓她和銀絹也脫
光衣服。他自己則爬上床摟著魯麗嫦,雙手在她的乳房和陰戶上揉捏著。很快地
魯麗嫦就嬌聲地呻吟起來,扭動著身子叫道:「好哥哥,慢慢裡面癢了,快用你
的大雞巴給我止止癢吧。」

  鳳舞嘯天一聽連忙下床,站在床邊分開她那嫩白的粉腿,只見淫水已經衝出
了陰穴口。他讓青蘭、銀絹站在兩邊,抬著魯麗嫦的腿,他自己則握住那粗硬的
肉棍兒,導向她滋潤的肉穴口,用力一插,一下子插到了底。只覺得魯麗嫦肉體
被他闖入的部位在收縮著,溫軟的小肉洞緊緊地包圍著他粗壯的肉棍兒。

  鳳舞嘯天先不抽送,將肉棍用力頂在肉穴裡,享受著她一夾一夾的樂趣。那
小肉洞兒又勻又緊的,一下比一下快夾著肉棍,魯麗嫦臉上的浪樣兒,好像都要
浪出水來了,嘴裡浪吟著。鳳舞嘯天的雙手則在青蘭、銀絹二女那兩對豐滿的乳
房上和已經浪得出水的陰戶上,揉著、捏著、挖著,挑逗著她們。

  青蘭、銀絹二女被鳳舞嘯天摸得扭動著身子,抱著魯麗嫦的腿在自己的身上
磨著,小聲地呻吟起來。這邊魯麗嫦的肉穴裡停止了夾動,卻扭起了她那肥白的
屁股,用她那小花心,在鳳舞嘯天的龜頭上研磨著,越磨越快。

  「嗯……嗯……嗯……嗯……唔……唔……公子……好大喔……你弄得人家
……下面好漲喔……唔……唔……嗯……嗯……唔……唔……嗯……嗯……」

  「啊……啊……好舒服……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舒服過……嗚…
…呼……嗚……好……舒服呢……我……我……唔……嗯……」

  「啊……啊……好舒服……嗚…………嗚……怎會……這樣……舒服呢……
……我實在……頭好暈……呀……好舒服……爽透了唷……哇……好……爽……
快……真是……暢快得很哩……喔……酥美死了……公子……操……操快一點…
…對……操大力一點………噢……噢……噢……」

  很快鳳舞嘯天就覺得一股熱流衝擊在龜頭上,魯麗嫦接著癱軟著身子,不再
動了。他知道她已經洩過一次身子了,便提起精神,用那九淺一深的方法,抽到
了頭,又插到了底,一下更比一下重。直抽插得魯麗嫦的頭在枕頭上不斷地搖晃
,嬌喘連連,淫哼浪叫著。鳳舞嘯天耳聽著她又騷又浪的叫饒的聲音,眼看著她
臉紅眼濕的淫蕩樣兒,覺得特別喜悅和興奮,越插越又有勁頭。

  「唔……唔……唔……唔……嗯……嗯……嗯……嗯……公子……不要啦…
…人……家……受……不…

  …了……了……我……我……啊……啊……啊……啊……啊……」

  鳳舞嘯天狠抽猛插了足有一百多下,魯麗嫦淫蕩地挺著小腹,迎接他粗硬的
雞巴一次一次的進入她肉體裡。一陣陣浪水繼續冒出來,一身的浪肉,都在搖晃
著,漸漸地,她只剩下微弱的嬌喘。終於頭兒不動,手腳也軟了。整個身體像睡
熟了一樣,只有那白白嫩嫩的酥胸在微微地起伏。

       ※   ※   ※   ※   ※

  鳳舞嘯天憐香惜玉,不忍心再插她。就抽出那硬梆梆,熱辣辣大肉棍,讓銀
絹將魯麗嫦抱到床裡,他則拉將青蘭拉到懷裡,輕揉著她的豐乳。青蘭扭動著身
子,說:「公子,我們可是第一次,你的雞巴這麼大,一會兒玩的時候你可得輕
點呀。」

  鳳舞嘯天先把青蘭按到在床上,將她的嫩腿分開,用手指撥開陰唇一摸,笑
著說道:「青蘭姐姐,你上面的嘴兒刁蠻,下面的口兒卻饞涎欲滴了,我知道你
的心裡是很願意和我玩的嘛,一會兒我讓你舒服的求我重點插你。」

  青蘭漲紅著俏臉,鳳舞嘯天站在地上,捉住青蘭一對玲瓏的小腳兒,把兩條
白嫩大腿盡量撕開。銀絹插嘴道:「公子,開始時你還是輕力一點呀。」

  鳳舞嘯天笑道:「銀絹,不如你來幫我扶進去呀。」銀絹白了鳳舞嘯天一眼
,畢竟還是湊過來,伸出顫抖的手兒,輕輕捏著鳳舞嘯天粗硬的大雞巴對準青蘭
濕潤的肉縫。鳳舞嘯天緩緩地擠進去,沒入半個龜頭之後,就覺得有點兒阻滯。
他略一用力,覺得「撲」的一下,隨著青蘭一聲「哎喲」的輕叫,粗長的雞巴忽
然擠進去一大半。

  銀絹關心地問道:「青蘭姐姐,怎麼啦?痛得緊嗎?」

  青蘭眼兒半開,咬著牙說道:「是有點兒疼,不過不要緊。」

  鳳舞嘯天繼續把身子下壓,終於把粗硬的大雞巴整條塞進青蘭的陰道裡了。
青蘭的小嘴張的大大的,好像要分擔陰道的容納能力似的。鳳舞嘯天試圖抽送兩
下,覺得非常之緊窄,就對銀絹說:「不如我們先來玩玩,讓青蘭緩和一下吧,
她裡面太窄了。」

  銀絹沒有回答,但是她聽話地躺到青蘭旁邊,而且主動把兩條嫩腿高高舉起
。鳳舞嘯天離開青蘭的肉體,轉移到銀絹這邊,握住她的腳兒,把帶著青蘭處女
血的粗硬大雞巴,對著毛茸茸的巢穴直挺過去。一如剛才和青蘭玩的時候一樣,
鳳舞嘯天的龜頭在處女膜的位置稍微受阻,就長驅直入地插入她的陰道裡。銀絹
渾身震動了一下,雙手肉緊地把鳳舞嘯天抱住。

  鳳舞嘯天關心地問道:「銀絹姐姐,你頂得住嗎?」

  銀絹透了一口氣歎道:「都已經被你頂進去了,還有什麼頂不住呢?」

  「我是問你會不會疼呀。」銀絹說道:「你怕人家疼,就不會一下子把我和
青蘭都搗穿了。」

  鳳舞嘯天抽動了兩下,覺得銀絹的腔肉實在把他的雞巴箍得很緊。就停下來
,先去戲弄她的乳尖。銀絹被攪得酥胸起伏,小肉洞也一鬆一緊地抽搐著,從深
處滲出好些淫液浪汁。鳳舞嘯天覺得銀絹的陰戶有所放鬆,便讓大雞巴在小肉洞
裡緩緩的深入淺出。銀絹的分泌越來越多,鳳舞嘯天的抽送也隨著逾頻逾勁。銀
絹終於呻叫出聲了,鳳舞嘯天也揮鳳舞著粗硬的大雞巴在她的肉體裡狂抽猛插,
銀絹很快便被玩得如癡如醉。

  「啊……啊……啊……啊……好棒啊……公子……快……快……用力……操
……用力……頂……你……弄得……我……好……舒服啊……啊……啊……唔…
…唔……啊……啊……啊……」

  「喔……喔……喔……喔……喔……哈……哈……好棒……公子……好棒…
…喔……你……幹得……我……好爽……啊……用力……用力……對……用……
你……的……雞巴……干……死……我……啊……啊……啊……我……我……要
……丟……了……啊……啊……」

  鳳舞嘯天見差不多了,把銀絹的雙腿放下,把粗硬的大雞巴從她的洞眼退出
,移向在旁邊呆呆望著的青蘭。鳳舞嘯天把她按在床沿,握著小腳,分開粉腿,
把那根沾滿漿液堅硬無比的雞巴往她毛茸茸的洞眼直戳下去。

  青蘭見鳳舞嘯天來勢洶洶,慌忙伸出小手兒來撐拒。然而她心裡本來就願意
被入侵的,所以無力的抵擋,不過是緩衝鳳舞嘯天的攻勢。倆人交合的地方傳出
輕微的「漬」一聲,男人的剛強的雞巴,已經順利地插入女人嬌嫩的肉體。

  青蘭張了張小嘴,沒有叫出聲來。她雖然剛才已經被鳳舞嘯天插入一次了,
不過痛苦多快感少,不過這次隨著鳳舞嘯天的抽插,一種特別的快感在她心裡流
動著。

  青蘭的陰道非常緊窄,令鳳舞嘯天插入後感覺十分滿意。目前的姿勢,鳳舞
嘯天不僅領會到雞巴受到青蘭溫軟腔肉包圍的快感。也親眼見到她晶瑩白晰的肉
體,正在被自己粗硬的大雞巴抽插的動人場面。他插入時,青蘭的陰唇也隨之陷
入,倆人烏黑的陰毛混成一片。而拔出時,青蘭的陰唇也被翻出來,看見了鮮紅
的嫩肉。青蘭已經由被動轉為熱烈了,她的手兒緊緊地抓住床單臉紅眼濕,白裡
泛紅的酥胸急促地起伏著,陰道裡淫液浪汁橫溢。

  「啊……啊……啊……唔……唔……公子……你的……雞巴……好粗……好
大喔……幹得……人家……好舒服……對……對……唔……唔……唔……就是…
…這樣……用力地……干……人家……好喜歡……對……唔……唔……啊……啊
……」

  「唔……唔……唔……唔……嗯……嗯……嗯……公子……好棒……對……
我……好……喜歡……你這樣玩……我……唔……唔……唔……對……對……繼
續……對……對……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啊……啊……啊……啊……啊……喔……喔……喔……」

  鳳舞嘯天前後抽送,也不知道抽送了多久,他這時候將青蘭抱起來,讓她等
於跨坐在他的身上,然後他繼續挺動。接著,他讓她半躺在床上,扛起她的一條
腿,再把他的雞巴插入她的陰道,繼續地抽送起來。鳳舞嘯天依然是一邊抽送,
一邊撫摸青蘭的身體,只是這時候他可以一邊撫摸她的乳房,一邊撫摸她的背部
、臀部。青蘭的呻吟更加地騷浪了,鳳舞嘯天的抽送也更加快速了。

  「啊……啊……啊……啊……啊……公子……好棒啊……好舒服啊……我…
…被弄得……快要死了啊……啊……啊……啊……」鳳舞嘯天在她的呻吟之下,
忍不住地將精液完全地射入她的體內。青蘭嫩白的大腿抽搐著,臉上的表情如癡
如醉。

  鳳舞嘯天射精後也十分舒服,便由三個女孩服待著洗乾淨身子,躺在床上摟
著三個女孩,一邊用手在她們的豐乳上揉捏著,一邊說著話。銀絹有些如癡如醉
地道:「公子,想不到感覺這麼美妙。」

  青蘭接著也道:「是啊,公子,你為什麼不先找小姐呢?」

  鳳舞嘯天笑著道:「我們早就是夫妻了,你難道忘了嗎?」他指的是兩人曾
經假扮過夫妻。

  青蘭羞澀地道:「我當然沒有忘,只是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

  魯麗嫦笑著道:「只是是年輕的女孩,沒有不為他著迷的。」

  銀絹羞澀地道:「我們都是沾了小姐的光,沒想到還搶到了她前面……」

  鳳舞嘯天笑著道:「傻丫頭,我是想把玲姐姐留在晚上吃,這樣就可以抱著
她睡個好覺了。」

  魯麗嫦笑著道:「現在你們知道了吧?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

  青蘭熱情如火:「公子,你真是多情,咱們小姐沒看錯人……哦……」她熱
情地吻著鳳舞嘯天道:「我真替小姐高興。」

  鳳舞嘯天笑罵道:「難道你自己就不高興了?」

  青蘭忙道:「當然高興,公子,你太好了,小婢愛你……」銀絹也是送上火
辣辣的香吻,鳳舞嘯天左擁右抱,直恨自己少生了兩隻手。

  魯麗嫦笑著道:「公子,你要三頭六臂才夠用。」

  鳳舞嘯天笑著道:「三頭六臂就夠了?」如此一說,全都樂了。

  魯麗嫦笑著青蘭、銀絹二女道:「我們也該服侍大老爺穿衣了,晚餐時間已
到,動作快點,莫讓玲姐她們久等了,不然非被她們笑死不可。」青蘭、銀絹二
女一聽,忙過來幫她,兩人雖然身子有些不便,但心中的喜悅已經沖淡了輕微的
疼痛感。

       ※   ※   ※   ※   ※

  到了晚上,鳳舞嘯天如約來到陸曼玲的房中,陸曼玲果然早已等在房中。她
嬌笑著對鳳舞嘯天道:「嘯弟,你先去洗個澡吧。」說著,還沖鳳舞嘯天呶呶嘴
,將鳳舞嘯天推向洗澡間。

  鳳舞嘯天滿腹狐疑地走到門口,突然聽見裡面有水聲,和說話聲。他忍不住
輕輕地推開門,露出一條小縫來,往裡一看,原來玉馨和梅香正一絲不掛地正在
洗澡。兩人都已十八了,玉馨屬於小巧、豐滿、肉感十足的類型。圓圓的臉蛋,
彎彎的細眉,櫻桃似的小嘴。皮膚雪白嬌艷、柔細光滑,乳房高聳豐滿,乳頭酷
似鮮紅的櫻桃,乳暈部分粉紅誘人。平坦的小腹,陰戶似饅頭高凸,陰毛微黃而
捲曲,濃稀適宜,倒三角的下部隱約可見,鮮紅的陰唇微合著。玉腿健美,豐滿
的屁股大而圓。

  梅香是個活潑開朗的姑娘,她的身材修長苗條,曲線優美,凸凹有致。姿容
秀麗,一笑兩個小酒窩,櫻唇香舌,說起話來,嬌聲細語,悅耳動聽,皮膚光滑
細嫩,乳峰高聳,彈性十足,乳頭紅艷。陰毛濃密地包圍著三角區及陰唇兩側,
屁股肥圓。

  這時,只見玉馨躺在池邊,讓梅香給她擦洗。擦著擦著梅香的手就不老實了
。她的左手在玉馨的奶子上揉著,右手則滑到玉馨的陰戶上扣動著。

  「啊,死梅香,你又在逗我,一會癢上來了你來止癢。」玉馨伸手打了一個
梅香說道。

  「哎,我什麼給你止呀,我又不是男人。」梅香說,「你癢了去找公子讓他
干你不就行了。」鳳舞嘯天本來看的就有點忍不住了,聽她倆這麼一說,推開門
走了進去。

  「啊,公子你怎麼跑進來了。」玉馨叫著伸手就抓了條毛巾,擋在自己身上


  「有什麼好羞的,想幹就不要怕羞。」梅香大方的走到鳳舞嘯天身邊說,「
公子,你說是不是呀?」

  「是,是。」鳳舞嘯天說著,一把抱著梅香吻著,雙手在她身上撫摸著。

  「嗯,你先不要緊嗎,你身上髒死了,讓我們服待你洗個澡吧!」說著,梅
香幫鳳舞嘯天把衣服脫掉,見他那雞巴像一個軟綿綿的肉蟲爬在那裡,忍不住說
道:「公子,它那麼小,到底行不行呀?」

  「行,來立起來。」隨著鳳舞嘯天的話音,那肉蟲果然變成了一個粗壯的肉
棍,還上下左右的顫抖著。看的兩個姑娘,都羞紅了臉。

  熱氣升騰,煙霧瀰漫,一男二女,平躺在浴盆裡。鳳舞嘯天在中,左邊是梅
香,右邊是玉馨。熱水浸泡著身體,滋潤著身心,同時,刺激著男性的肉棍和女
性的陰穴,三股熱流同時在他們心中奔騰。鳳舞嘯天的雙手開始活動了,一支胳
膊摟著玉馨,一支胳膊摟著梅香,左邊親一下,右邊親一下,而且越摟越緊。

  春心蕩漾的少女,在鋼筋鐵臂的緊箍中,四個嫩乳,緊緊的擠壓在鳳舞嘯天
的胸肌上。這時,玉馨的心中像有一隻無名的小蟲在緩緩的蠕動,像針尖一樣刺
弄著她那每一根感性的神經。這邊梅香,被鐵鉗般地緊箍,青春少女的血液,就
好像滾開的水一樣,在澎湃,在沸騰。她的雙腿之間熱辣辣的,正在一浪高於一
浪的鼓動,陰唇一縮一張貪婪地等待著什麼,一股熱流從子宮口溢出,沿著鮮紅
的嫩肉,衝擊著陰唇。

  她那嬌嫩的小手,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鳳舞嘯天的大肉棍,一上一下的套弄著
。與此同時,玉馨的手也伸向了鳳舞嘯天的雙腿之間,但觸到了梅香的手,只好
下滑,抓著鳳舞嘯天肉棍下的兩個大蛋,輕輕的揉捏著。鳳舞嘯天胸中的慾火也
越燒越旺,他極力的挺著小腹,使小腹最在限度的挺起,讓兩隻小手盡情地揉捏
著。玉馨、梅香同時側過頭來,在他的面頰兩側,狂吻起來。

  「停,」鳳舞嘯天忍不住大聲叫道,「快,洗乾淨上床玩。」

  「真嚇人。」「嚇我一跳。」玉馨、梅香說著,飛快得給鳳舞嘯天洗乾淨,
然後給他擦乾,讓他上床等著,她倆也飛快的擦乾身體爬上床,向鳳舞嘯天猛撲
過去。三個人緊緊摟在一起,猛烈的親吻著,四個白生生的乳房,在鳳舞嘯天的
身上擠壓,摩擦著,兩個少女同時發出了呻吟。

  「暫停。」鳳舞嘯天說道;「玉馨,你跨在我頭上,用手把小浪穴分開,放
在我的嘴上,我為你舐穴。梅香,用你的小嘴舐我的肉棍。」

  兩個少女一聽,高興地點點頭,迅速的擺好姿式。於是玉馨把陰穴放在鳳舞
嘯天的臉上,對準他的嘴,半蹲在鳳舞嘯天的臉上。而梅香,則趴在他的大腿上
,像吃糖果似的伸出舌頭舐著龜頭,用龜頭在自己臉上來回移動著。

  玉馨的陰穴正對著鳳舞嘯天的嘴,鳳舞嘯天用手分開那兩片肥厚的陰唇,讓
最鮮嫩的紅肉,暴露出來。鳳舞嘯天先用舌尖在玉馨的陰唇和陰核上舐了一會,
然後深入陰道,用他那長舌頭,盡情的舐著、攪著。直弄得玉馨心慌意亂,奇癢
無比,淫聲浪調,舒服得自己都不知說什麼好。突然鳳舞嘯天猛一仰頭,含住了
玉馨那艷如瑪瑙的陰核,狠勁的吸吮、舐磨。玉馨也全身發顫,雙手在自己那對
高聳的乳峰上,用力的揉捏著。

  這邊梅香,在玉馨的呻吟聲和肉棍的刺激下,右手抓著大肉棍,粉頸一上一
下,小嘴一張一合地套弄著,左手則抓著鳳舞嘯天那兩個肉蛋揉著。一會她放棄
了用嘴,改用她那對豐滿的乳房,把肉棍放在乳溝中,然後兩手按著乳房,一上
一下的套弄著,嘴裡也大聲呻吟著。

  玉馨發狂似的把屁股向下壓著,雙手幫助鳳舞嘯天分開自己的陰唇,讓鳳舞
嘯天雙手揉捏她的奶子。一股股的淫水不時地從穴裡衝擊而出,但那股引人發狂
的奇癢,在折磨著她。她大聲呻吟著,扭動著身體,腦袋像貨郎鼓一樣搖動著,
滿頭的長髮在空中飛鳳舞,小臉也紅的像一朵盛開的紅山茶。

  梅香這時也淫水四溢,順著她的玉腿,向下流淌著。流得她身酥骨軟。忍不
住放棄了工作翻身跨在鳳舞嘯天身上,用手握住鳳舞嘯天的大肉棍,分開自己的
陰唇,把自己那小饅頭似的肥穴,對準龜頭,緩緩地往下坐了下去。

  隨著龜頭的進入,梅香覺得有點痛,便停止下蹲。這時鳳舞嘯天的慾火越來
越旺了,他見梅香停止下坐,便叫玉馨下來躺在旁邊。他則拉著梅香的雙乳一拉
,陰莖同時向上猛得一頂,龜頭一下就頂破了處女膜。

  「啊,痛啊。」梅香被頂得大聲喝著。鳳舞嘯天連忙停止活動,用手在她的
乳房上揉著,在陰毛上梳理著。鳳舞嘯天的大肉棍,像一根燒紅的鐵棍,被坐插
在梅香的肉穴裡,被穴裡的肉緊緊地咬著,而少女的陰道也被撐得漲漲的。

  一股刺激的快感,隨著鳳舞嘯天手的揉動,流遍了全身。梅香慢慢地移動著
身體,隨著她緩慢的上下移動,一股更加強烈的快感,湧了出來。她漸漸加快速
度,身體也隨著上下擺動著,一對豐滿的乳房上下搖動著,很是好看。鳳舞嘯天
抓著她的乳房,猛揉乳房和乳頭,屁股同時配合梅香的移動,一上一下的挺動著
,使陰莖更加深入她的陰穴。

  「啊……真好……真舒服啊……」梅香一邊用力的動著,一邊大聲的呻吟著


  旁邊的玉馨看的忍不住爬到她背後,雙乳壓在她背上用力的磨著,雙手幫她
上下動著,嘴在她的頸上、面頰上吻著、親著。梅香在他們兩人的攻擊下,很快
的就高潮了,隨著一股陰精的射出,她也無力的倒在玉馨的懷裡。

  玉馨一見連忙把她抱在一邊,分開陰穴就要往大肉棍上坐。但鳳舞嘯天一直
躺著干,雖然不費勁,但覺得不過癮,便一把拉住玉馨,讓她側身躺好。右手把
右腿拉起。然後他躺在她背後,將腿放在玉馨的左腿上,分開她的陰唇將龜頭先
慢慢的塞進去,當他覺得碰到處女膜時,就猛的一頂,整個大肉棍全都進入了玉
馨的陰穴。

  玉馨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被頂得叫了起來。鳳舞嘯天連忙用手在玉馨的胸
前揉著,在陰穴、陰核上揉著,屁股緩緩的抽動著。漸漸的玉馨的痛被癢代替了
,她一邊呻吟著,一邊用力向後頂著屁股:「快……公子快點……啊好好……好
舒服啊……」隨著鳳舞嘯天加快速度,她只覺得龜頭在陰道裡快速的移動、摩擦
,一股美妙的快感傳遍她的全身,她的呻吟聲更大了。

  鳳舞嘯天雙手一邊揉捏著玉馨的乳房和那鮮紅的乳頭,一邊用力的拉著她向
後壓,配合著屁股的前後運動。大肉棍一次次的插進陰穴,直插的玉馨秀眼直翻
,嬌喘連連,嫵媚極了,也淫浪極了。越干越來勁,越干越瘋狂,玉馨的花心被
龜頭連續的撞擊,使得玉馨情不自禁地大聲呻吟道:「啊……唔……我好舒服…
…好舒服……啊……」

  玉馨的浪叫激勵著鳳舞嘯天,他的屁股用力的前頂,玉馨也用力的後壓,動
作越來越激烈。玉馨心中也越來越活躍,陰壁隨著陣陣收縮。花心吸吮著龜頭,
龜頭頂撞著花心。

  「啊……公子……我……頂不住了……啊……」浪聲未完,玉馨就一洩如注
,淫水一下子隨著肉棍抽動湧了出來,把兩人的陰毛浸得濕淋淋的。

  鳳舞嘯天又抽動了幾下,抽出雞巴,讓兩個丫環收拾好床,他自己則從浴室
出來找陸曼玲。

       ※   ※   ※   ※   ※

  陸曼玲臉好紅、好紅,紅得像七月石榴。鳳舞嘯天的手輕巧的、小心的繞過
她的脖子,放在她的香肩上。陸曼玲的頭,也漸漸的靠緊了鳳舞嘯天的胸膛。兩
人都靜靜的聽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鳳舞嘯天的手,也開始活動,撫摸著她的秀
髮、和後背。

  陸曼玲的眼睛像是迷霧,充滿了一片迷濛,彷彿是在期待什麼,又好像在渴
望什麼,是那樣的美,看得鳳舞嘯天有點慌,有點茫然。順著陸曼玲的眼睛瞧下
去,她那挺直而高的鼻子微微的伸張著,紅潤的小嘴,也在微微的輕啟。鳳舞嘯
天俯下身去,吻上她的嘴,輕舔她的舌尖。

  陸曼玲接受了鳳舞嘯天的吻,接受了鳳舞嘯天的舌頭。鳳舞嘯天一見陸曼玲
如此,膽子也就愈大,一隻手在她的背後輕撫,一隻手則隔著肚兜,按著她的乳
房。而陸曼玲似乎早己飢渴難忍,她的熱烈出乎鳳舞嘯天的意料之外。她的鼻孔
中傳出了陣陣的熱氣,口中也開始輕輕的哼著:「嗯……嗯……嗯……」

  一隻手在她的奶頭上,揉搓著,輕撫著。鳳舞嘯天的嘴,順著香唇,漸次的
吻到她那雪白的脖子,她的乳房。一寸一點的輕吮著,弄得陸曼玲不住的顫抖、
不停的輕哼。鳳舞嘯天的嘴終於移到她敏感的乳頭,在乳頭上,鳳舞嘯天的舌頭
像是催情針似的,舔得陸曼玲,不住的叫喊:「嗯……嗯……哦……哦……嗯…
…哦……」她的乳頭是越舔越硬,她也不時的把乳房向上挺,迎合鳳舞嘯天的吸
舔。

  鳳舞嘯天的雞巴手,輕輕的按到了她那神秘的三角洲。那一片多毛的部位,
早被淫水沾濕了。陸曼玲的陰毛,多而細軟。她的陰唇,像發高燒似的,好燙。
於是鳳舞嘯天的手,開始解開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衣褲,被棄置於床下。

  陸曼玲的胴體實在太美了,純白的玉體,微微透紅的肌膚。結實、而如竹筍
般的乳房。乳尖上那兩顆如草莓般的奶頭。勻稱優美的曲線、平滑結實有彈性的
小腹。小腹下面那毛茸茸的一片,把整個陰戶都給蓋住了。尤其是那兩片肥滿的
陰唇,紅嘟嘟的,中間那條暗紅色的肉縫,再配上陸曼玲那健美細長的大腿,看
起來,不禁使人垂涎欲滴。鳳舞嘯天把陸曼玲平放在床上。只見她雙目緊閉,胸
部大幅度的起伏。鳳舞嘯天挨著她躺下,湊上嘴,又開始索吻。

  「嗯……嗯……嗯……」這一聲又一聲濃濁的鼻音,叫得鳳舞嘯天心慌意亂
,真恨不得想立刻干她的小浪穴。鳳舞嘯天的手又開始不老實了,原本按在乳房
上的手,此刻已從衣服下穿了進去,直摸那尖挺的雙峰。陸曼玲的手,一面抱著
鳳舞嘯天的頭,一面摸著鳳舞嘯天的下部。

  鳳舞嘯天摸著她那最敏感的部位─陰蒂,手指像條小蛇般的,在扣弄著她的
小浪穴。小浪穴的淫水,像是涓涓細流似的,猛流個不停。陸曼玲的慾火,似乎
已到了極點。她整個人,不停的扭動,不住的輕哼:「哦……嗯……嗯……哦…
…嗯……」

  漸漸的,鳳舞嘯天的嘴,鳳舞嘯天的舌頭,從乳頭順著滑下,吻到她那誘人
的小浪穴。只見小浪穴裡的淫水,晶瑩剔透。那微微突起的陰蒂,像是一個熟透
了的果實,真想咬它一口。伸出了舌頭,在她那微燙的陰唇內,來回的涮著。這
一涮,淫水流得更多了,她整個人卻為之抖動不止。

  「嗯……哦……嗯……哦……好嘯弟……你不要舔……小浪穴好難受……哦
……小浪穴……哦……難受死了……」

  「哦……小浪穴裡面癢死了……哦……癢……好弟弟……不要……不要……
哦……不要再舔了……嗯……哦……」陸曼玲的手,死命狠狠的壓住鳳舞嘯天的
頭,小浪穴拚命的往上挺。

  「嗯……好嘯弟……哦……不要……嗯……哦……不要……哦……小浪穴受
不了……鳳舞嘯天受不了……嗯……」

  「好嘯弟……求求你……哦……求求你……哦……哦……姐姐要你……快給
我……好弟弟……快給我……哦……不要再舔了……哦……」

  「啊……好弟弟……啊……你快……快給我……嗯……小浪穴實在受不了…
…哦……受不了……」鳳舞嘯天叫她握一握自己的大雞巴。這一根又長大、又熱
燙的東西,在陸曼玲的小手,不住的跳動,像是在示威似的。

  陸曼玲輕呼道:「嘯弟,你的傢伙太大了,我怕等一下會受不了。」

  「玲姐,你放心,弟弟會慢慢來,不會弄痛你的。」慢慢的,鳳舞嘯天用手
握住大雞巴,用龜頭一上一下的來回的磨著她陰蒂。

  「嗯……哦……嗯……嗯……好弟弟……不要再逗了……嗯……不要逗姐姐
了……嗯……」

  「哦……嗯……小浪穴受不了了……哦……快進來……哦……哦……嗯……
」陸曼玲的屁股,想要含住大雞巴似的,一下又一下的往上頂。

  鳳舞嘯天一看陸曼玲的春潮,似乎己到了頂點。大雞巴對準了小浪穴口,一
扭腰,「噗滋」一聲、大雞巴便突破防守,整根到底。陸曼玲的小浪穴好緊,裡
面又熱又燙,鳳舞嘯天的雞巴被包的好美、好舒服。而陸曼玲呢?不停的叫痛:
「啊……啊……痛……弟弟……你小力一點……小浪穴會痛……姐姐是第一次…
…弟弟……啊……停一下……哦……」

  鳳舞嘯天一聽陸曼玲她如此叫痛,趕忙停了下來:「玲姐,你忍耐一下,忍
耐一下就會好的。」

  「嘯弟,你的太大了,小浪穴有點受不了,你先不要動。」鳳舞嘯天見她,
整個眉毛都快集結在一起了,一臉痛苦的表情,心中也委實不忍心再插下去。伏
下身來,吻著她的香唇,手也輕揉著她的奶頭。

  過了好一會兒,陸曼玲似乎好過了許多,臉上的紅暈又再出現。她的眼睛微
微閉著,鼻頭也滲了一滴滴的汗水,那紅潤的小嘴,半合著。她的表情是那麼迷
人,那麼夠味,她的屁股,不時的向上挺了挺,小浪穴似乎是癢了。只聽得她,
輕輕的說:「嗯……嗯……嘯弟……嗯……你現在慢慢的動……嗯……慢慢的插
……好弟弟……嗯……小浪穴好癢……嗯……」

  「好姐姐,我會慢慢的來,輕輕的插小浪穴。」鳳舞嘯天把大雞巴輕輕的抽
出來,又再整根慢慢的放進去。像磨洋菇似的,大雞巴深入淺出,不帶任何的火
候。

  「嗯……嗯……好嘯弟……小浪穴好美……哦……好嘯弟……大雞巴干的…
…好舒服……嗯……嗯……哦……小浪穴現在好美……小浪穴不癢了……哦……
哦……弟……弟……你的大雞巴真大……哦……頂得花心好美……哦……哦……


  「哦……嗯……好嘯弟……嗯……好雞巴……小浪穴好舒服……哦……好美
……嗯……哦……美死了……嗯……好弟弟……嗯……你真會插小浪穴……哦…
…你真的好會插……嗯……你插的太美了……哦……小浪穴爽死了……哦……」


  陸曼玲的小浪穴,一張一合的,好美。小浪穴的淫水,有如下雨似的,不停
的,一點一滴的往外流。大雞巴的陵肉,一進一出的也帶出了不少淫水。「噗滋
」、「噗滋」、「噗滋」,大雞巴的入穴聲,實在是動聽。

  「哦……大雞巴……哦……你插的姐姐太美了……嗯……哦……好弟弟……
小浪穴讓你插的爽死了……嗯……哦……哦……哦……小浪穴要美死了……哦…
…你太會幹姐姐了……哦……」

  「啊……哦……花心被磨得好舒服……嗯……嗯……嗯……大雞巴弟弟……
嗯……插快一點……哦……重重的干小浪穴……嗯……大力的插……哦……姐姐
要你……嗯……嗯……」

  「嗯……好弟弟……快……哦……姐姐不行了……哦……姐姐的小浪穴要…
…出來了……啊……啊……小浪穴……小浪穴升……天了……哦……哦……哦…
…好弟弟……姐姐真爽……哦……你真會插小浪穴……真會幹小浪穴……哦……
嗯……」

  在她要進入高潮的那一剎那,子宮壁突然緊促的收縮,猛吸得大雞巴跟著收
縮,濃濃的陰精,又熱又燙,直澆向大雞巴頭,澆得大雞巴不住的抖了幾下。鳳
舞嘯天依然以磨洋菇的辦法,慢慢的,要吊足她的味口。

  「嗯……嗯……大雞巴弟弟……哦……姐姐的小浪穴好多水……哦……弟弟
……嘯弟……嗯……你快插重一點……嗯……我還要……哦……姐姐還要……姐
姐不過癮……哦……重重的插小浪穴……嗯……」

  「嗯……求求你……給姐姐……大力的插小浪穴……哦……狠狠的乾姐姐…
…嗯……好雞巴……嗯……好弟弟……嗯……小浪穴不怕痛……嗯……哦……姐
姐不怕痛……哦……嗯……」

  鳳舞嘯天一聽玉如此說,心下也決定給她來頓狠的,於是抽出了大雞巴。甫
一抽出,小浪穴的淫水「嘩」的一聲,全部衝了出來。鳳舞嘯天把陸曼玲,拖到
了床前,巧的是床鋪的高度,也夠他施展此一秘功。雙手把她的身體放好,讓腳
微微的抬高,以便他的抽插。鳳舞嘯天看著她的小浪穴,濕得真不像話。

  於是鳳舞嘯天默記心法,氣迴圈一周天,最後納入丹田。漸漸的,跨下的大
雞巴,又暴漲了許多,比剛才又長、又大了半倍多。整根大雞巴就像燒紅的鐵杵
,剛硬如鐵。小浪穴的淫水,依然細細的慢慢流。那兩片陰唇,一張一合的,似
乎等待著大雞巴的進攻。再一次的對準小浪穴口,滋的一聲,大雞巴又是整根到
底。

  「啊……嘯弟……哦……你的雞巴怎麼比剛才還大……哦……又好熱……」
鳳舞嘯天開始抽插,只是輕輕的插,不讓大雞巴到底。

  「嗯……嗯……小浪穴好美……嗯……哦……好美……嗯……大雞巴變得好
粗……嗯……嗯……」

  「哦……嗯……好嘯弟……哦……大雞巴美死小浪穴……嗯……美死我了…
…哦……好舒服……哦……好爽……嗯……大雞巴弟弟……哦……大力的干我吧
……用力的干小浪穴……嗯……小浪穴會承受得了……嗯……嗯……」

  看到她那副騷樣,那副淫蕩的樣子,真叫人受不了。小浪穴裡的淫水,又開
始多了。鳳舞嘯天深深的換了幾口氣,要開始了,要重重的幹,狠狠的插。

  「啊……啊……啊……小浪穴……啊……我的小浪穴……啊……脹死了……
啊……花心被頂穿了……啊……好嘯弟……啊……不要那麼大力……啊……輕一
點……啊……輕一點……輕一點……小浪穴會受不了……哼……哼……大雞巴弟
弟……啊……啊……哼……輕……一點……」

  「啪……啪……啪……啪……」肉碰肉的撞擊聲。一下又一下的狠入,一次
又一次頂到花心。鳳舞嘯天好像要將她撕裂地,將她插死。

  「哦……你輕一點……啊……哼……小浪穴受不了……啊……哼……你真狠
……插死我了……哦……小浪穴干穿了……哦……」

  「好弟弟……小浪穴會被插爛……哦……小浪穴會受不了……哦……我會被
干死……哦……」

  「啊……哼……輕一點……不要那麼大力……哦……花心被刺穿了……哦…
…哼……我被干死了……哦……」

  陸曼玲叫得越大聲,鳳舞嘯天就幹得越使勁。鳳舞嘯天有如一隻猛虎狂龍,
亳不憐惜的掠取鳳舞嘯天的獵物。陸曼玲只是平躺在床緣,有氣無力的哼著:「
哼……嗯……嗯……好嘯弟……姐姐受不了……嗯……小浪穴壞了……哼……嗯
……嗯……」

  「好嘯弟……姐姐服了你……嗯……嗯……你真的好猛……好驃悍……嗯…
…姐姐……哦……嗯……」

  就這樣的干了百來下,陸曼玲似乎又進入了佳境,她的手又恢復了生機,猛
抓住了鳳舞嘯天的腰。她的屁股,也開始不停的往上挺。口中的浪叫,也開始有
味道多了。小浪穴的淫水,像是被拍到似的,「滋」、「滋」作響。

  「嗯……小浪穴好舒服……嗯……小浪穴好爽……哦……哼……小浪穴會爽
死……嗯……美上天了……哼……你力氣好大……嗯……大雞巴弟弟……哼……
嗯……姐姐愛死你了……哦……小浪穴會爽死……哦……嗯……」

  「好雞巴……快……哦……姐姐……哦……哦……又要出來了……穴心要爽
死了……哦……快……啊……啊……弟弟……姐姐要……要升天了……哦……小
浪穴要爽死了……哦……你幹的好……插的好……嗯……哦……啊……啊……小
浪穴又流了……啊……啊……好爽……好爽……哦……哦……」

  突見陸曼玲雙手雙腳,像只蜘蛛似的,全部把鳳舞嘯天抱住,不停的叫,不
停的抖。小浪穴的溫度,一下子提升到沸點。大雞巴的感覺,又熱又舒服。只有
短短的一會,她整個人就像是虛脫、無力的躺了下去。鳳舞嘯天也是無法忍耐,
一股濃濃的陽精直射小浪穴深處。兩人都是倦極而眠,很快就相擁睡去……

       ※   ※   ※   ※   ※

  當鳳舞嘯天醒來的時候,陸曼玲正含著大雞巴,一上一下有勁的套弄。她真
好興致,一大早就想挨插。鳳舞嘯天盡量裝作不知道,任她玩。搞得鳳舞嘯天混
身舒泰,心頭亂撞,幾乎爽的快叫出來了。感覺上,她要坐吃大雞巴。小浪穴像
是唧筒似的,把大雞巴一寸又一寸的完完全全的吞掉。

  「哦……」一聲滿足的呻吟,接著陸曼玲開始一上一下的夾著大雞巴套弄。
鳳舞嘯天知道,是該醒一醒,不能再混下去了。鳳舞嘯天假裝被驚醒似的,吃驚
的道:「玲姐姐,你怎麼可以……」

  「好弟弟……嗯……姐姐癢嘛……嗯……嗯……小浪穴實在是受不了……嗯
……」

  「嗯……好弟弟……嗯……摸姐姐的奶子……用力的摸……啊……好美……
嗯……用力的搓……嗯……好爽……好爽……」

  「好舒服……嗯……姐姐好舒服……嗯……大雞巴頂得好舒服……用力的搓
……嗯……好美……」

  在下面的鳳舞嘯天,用手重重的搓揉著她的奶子,大雞巴也配合著她的動作
,一上一下的頂著。另一面,鳳舞嘯天睜大了眼睛,看著她那副蝕骨的騷勁。只
見她的頭不停的轉,不停的甩頭髮。她的雙乳房,因為上下的套弄,如波浪似的
跳動。

  「大雞巴弟弟……小浪穴好舒服……嗯……小浪穴好爽……哦……鳳舞嘯天
美死了……嗯……哦……嗯……哦……呀……爽……花心美死……弟弟……嗯…
…太好了……太美了……嗯……」

  「啊……啊……我……要……哦……弟……我又出……來了……哦……快活
死了……」

  「姐……哦……你怎麼這麼快……哦……姐……哦……」只見陸曼玲整個人
趴到鳳舞嘯天身上,不住的喘氣,吐氣如蘭,有氣無力的道:「好弟弟……讓姐
姐休息一下……我們換個姿勢……嗯……」

  話一說完,只見她一個翻身,便四平八叉的躺了下來,口中還喃喃自語道:
「好舒服……哦……好舒服……好美……小浪穴美死了……我就是死……也心甘
情願……」

  此時的鳳舞嘯天,大雞巴漲得好難過,他想要再插穴。他爬了起來,將她的
左腳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可方便自己的干穴。大雞巴輕輕鬆鬆的插入了小浪穴,
是那麼滑膩。鳳舞嘯天拿條毛巾,把小浪穴和大雞巴稍微擦乾,才又繼續開始。
「滋」的一聲,大雞巴刮著子宮壁,感到一陣陣的舒暢。此時的鳳舞嘯天已是慾
火高漲,如早春之雷,一發不可收拾。

  「嗯……哼……好弟弟……嗯……你的大雞巴真兇猛……嗯……又來了……
嗯……嗯……弟弟……你真的好棒……我從來沒想到……你弄的姐姐好爽……哦
……太好了……小浪穴太美了……嗯……」鳳舞嘯天的大雞巴一進一出,弄得兩
片陰唇一張一合,露出了裡面紅嘟嘟的肉壁,煞是好看。

  「大雞巴弟弟……你好棒……嗯……小浪穴太美了……小浪穴太舒服了……
嗯……好弟弟……姐姐會爽死……哦……好美……小浪穴美死了……嗯……小浪
穴舒服死了……哦……」她那一聲又一聲的浪叫,屁股一下又一下的扭動。鳳舞
嘯天一看她如此,不由得精神百倍,抽插的速度和力量也加強了許多。

  「嗯……美……美死了……哦……小浪穴舒服死了……哦……好舒服……嗯
……好爽……用力……哦……對……用力的干小浪穴……嗯……小浪穴麻酥酥的
……嗯……好快活……嗯……哦……好爽……哦……」鳳舞嘯天一看陸曼玲可真
是浪的要命,伸手抓住她那胸前粉嫩的奶子,用力的搓揉,使勁的按摩。只見她
混身亂擺,上下起伏更快,挺的速度更為猛烈。

  「哦……大雞巴弟弟……你真會幹……哦……好爽……這下美死了……哦…
…小浪穴……浪水出來了……哦……」她那副騷浪的樣子,使鳳舞嘯天的情慾,
上升到了極點。

  「哦……你好猛……嗯……你好用力……嗯……你幹的好……小浪穴……給
你插死了……嗯……」陸曼玲閉著雙眼,浪聲的狂叫著。又白又嫩的屁股,在不
停的迎合、挺動。這一聲聲的淫蕩的動作與嬌聲,使得鳳舞嘯天抽揚的更加猛悍


  大雞巴頭,在她的肉洞裡,左搓右揉的,搞得她又叫又抖:「好弟弟……好
弟弟……好雞巴……嗯……插死小浪穴了……嗯……好心肝……嗯……大雞巴美
死小浪穴了……嗯……」陸曼玲高抬著雙腿,不住的浪擺,兩手緊緊的摟住鳳舞
嘯天的背。屁股往上挺的好快,花心一下又一下的磨著大雞巴頭。

  「嗯……真是舒服……真是痛快……大雞巴弟弟……嗯……插死我吧……嗯
……小浪穴美死了……」她愈扭愈浪,愈扭愈烈,雙頰赤紅,媚眼如絲,神態淫
湯無比。這一番的急插猛干,可謂是天昏地暗。

  「嗯……好弟弟……插的小浪穴好美……花心好酥……嗯……大雞巴弟弟…
…你幹得美死了……哦……哦……哼……快……快……快插……我愛死了……哦
……嗯……我快……忍不住……啊……洩……啊……洩了……」

  只聽陸曼玲一聲大叫,浪叫停住,緊接著全身顫抖,雙手狠狠扣入鳳舞嘯天
的背,用力的抖了幾下,一股濃濃的陰精,射向了大雞巴頭。鳳舞嘯天的大雞巴
被她的陰精一澆,整個麻了好一會兒,一股陽精從馬眼噴出,射向了小浪穴深處
。經過了一場激戰後,兩人已感到有些疲累,鳳舞嘯天輕輕的抱著她,相擁入眠
,沉沉的進入美夢中。

       ※   ※   ※   ※   ※

  隔日自然是歐陽翠英、歐陽翠華姐妹的大好日子,姐妹倆也知道這機會是千
載難逢,自然不肯錯過。鳳舞嘯天趁勢抱著歐陽翠英的香肩,湊過嘴去輕吻著她
熱紅的臉頰,她嚶嚀一聲,嬌軀偎進了鳳舞嘯天的懷裡,鳳舞嘯天輕撫著她的秀
髮和背部,歐陽翠英的眼睛像迷霧般充滿了一片朦朧,彷彿在期待著什麼,由上
俯視,是那麼的美。

  歐陽翠英的嘴唇紅潤潤地半開著,鳳舞嘯天漸漸吻上她的紅唇,輕吸著她的
舌尖。她接受了鳳舞嘯天的吻,鳳舞嘯天的舌頭。鳳舞嘯天一見她如此,一隻手
在她的背後繼續撫摸,另一隻手則隔著肚兜,揉著她的乳房。歐陽翠英發出:「
嗯……嗯……」的聲音,鳳舞嘯天繼續吻著,輕輕地把一隻乳房捧出肚兜外,揉
著奶頭,由香唇漸漸下吻,次及她的脖子,乳房,逗弄得歐陽翠英一直暫抖,不
停地輕哼著。

  鳳舞嘯天脫去了她的肚兜,露出了尖挺的乳房,那潔白的肌膚,光滑細嫩,
胸前的一對乳峰,高聳堅硬,頂上腥紅的奶頭像兩粒草莓般地令人垂涎欲滴。鳳
舞嘯天吻上了那敏感的乳頭,舔著旋著,使得她不停地呻吟道:「嗯……嗯……
哦哦……啊……啊……嗯……」

  歐陽翠英的乳頭硬了起來,胸部也不時往上挺,迎合鳳舞嘯天的吸舔,鳳舞
嘯天的手再插入她的裙子裡,按上了她那神密的三角地帶,那一片毛茸茸的綠洲
,早被淫水給沾濕了,歐陽翠英的陰毛多而細軟,陰唇則紅的發燙。鳳舞嘯天解
開歐陽翠英的裙扣,再脫下她的褻褲,自己也迅速地脫掉短褲和內衣。

  望著歐陽翠英潔白的玉體,結實如筍般聳立的乳房,勻稱優美的曲線,平滑
的小腹,嬌小的陰戶,紅嘟嘟的陰唇,暗紅色的肉縫,使鳳舞嘯天欲情大動,張
嘴狠吸她的香舌。歐陽翠英也熱切地回吻,鳳舞嘯天的手又忍不住地去扣那敏感
的陰核,手指像小蛇般在她的小浪穴中游動著。

  歐陽翠英不停地輕哼著,鳳舞嘯天也把大雞巴在她的大腿上頂著,使她更是
抖個不停,鳳舞嘯天在她耳邊輕輕問道:「英姐,準備好了嗎?」歐陽翠英紅著
臉點點頭,鳳舞嘯天輕輕伏上她的身體,細捏玉乳,雞巴磨擦陰核,一點點地往
裡送。

  歐陽翠英這時春上眉梢,慾火高昇,嬌軀扭動,似拒還迎。鳳舞嘯天挺動著
雞巴,抽插之間,往她穴中送進。歐陽翠英痛得叫道:「啊……好痛……輕……
輕點……」

  鳳舞嘯天吻著她的玉乳,說道:「英姐,忍耐一下,痛是免不了的,等一下
就舒服了。」

  歐陽翠英痛得淚都流出來了,嬌軀也在鳳舞嘯天身下直抖,神情慌亂。歐陽
翠英雙手抱著鳳舞嘯天道:「嘯弟……輕點……姐太痛了……弟弟……你要憐惜
姐姐……」

  鳳舞嘯天輕吻著她道:「英姐,你放心吧,弟弟不會使你難受的,相信我。
」鳳舞嘯天一番甜言蜜語,哄得她漸漸忘卻痛苦。

  鳳舞嘯天輕輕地抽送,越來越重,歐陽翠英有時皺眉,有時舒眉,身體扭動
,漸漸地舒暢起來,淫慾大起,盡力迎向鳳舞嘯天的動作,口中呻吟著道:「哼
……嗯……唔……好美……哼……太美了……唔……」鳳舞嘯天見她的嬌態迷人
,更是猛烈地抽插著,雞巴一出一入中,帶出了她的陰唇,手兒捏著乳房的力量
更重了。

  歐陽翠英的表情更嬌媚了,小浪穴心也一張一合地咬著鳳舞嘯天的大龜頭,
叫道:「弟弟……你插得我……美……美死了……嗯……好弟弟……花心麻……
死了……哦……姐姐……不……不行了……要……要丟……了……」她漸漸進入
高潮的境界,子宮壁突然收縮,吸得大龜頭麻癢酥酸,濃熱的陰精在她一陣顫動
不已之後,直澆向龜頭而來,燙得鳳舞嘯天也抖了幾下。

  歐陽翠英繼續挺著小浪穴,呻吟著道:「嗯……嗯……大雞巴……弟弟……
哦……插……插姐姐的……小浪穴……嗯哼……快一點……你……插……重一點
……姐還……還要插……嗯……哦……」鳳舞嘯天見她第一次插穴就這麼淫蕩,
真不愧是悶騷型的女人,下決心給她來頓狠狠的大餐。

  鳳舞嘯天加緊抽動的速度,手也捻著乳尖,加重她的淫興,歐陽翠英小浪穴
中的水又多了起來,鳳舞嘯天重重地插,狠狠地幹,直操得她浪聲淫哼著洩了三
次,累的快要昏過去。鳳舞嘯天見她嬌喘吁吁,魂遊太虛,陰精直冒,穴心子亂
抖,全身酸軟無力,這才緩了下來。

  歐陽翠英在平和下來後,溫柔地吻著鳳舞嘯天,鳳舞嘯天看她實在無力再戰
了,想到旁邊還有個歐陽翠華待自己開苞,便放下她的嬌軀,轉移陣地。

       ※   ※   ※   ※   ※

  鳳舞嘯天轉頭一看,歐陽翠華因自己和歐陽翠英共同表演的一幕活春宮,使
她難受得衣衫半解,小手撫揉著她自己的乳頭呢。鳳舞嘯天移近她身旁,抱起她
熱情地吸吻,歐陽翠華閉著美目伸出嬌舌任鳳舞嘯天含吮著,全身都讓鳳舞嘯天
摸遍了。

  鳳舞嘯天逗弄了她一會兒,便除去她渾身上下的衣裙,欣賞她的嬌軀。只見
她肌膚白嫩,奶房微微突起。歐陽翠華實在是個美人胚子,胴體之媚,竟不遜於
歐陽翠英。烏黑柔軟的秀髮,窺人半羞的媚眼,小巧玲瓏的菱唇,凝脂如玉的嬌
軀,可真是上天的傑作啊。鳳舞嘯天大展挑情手段,含乳捻陰,吸吻香舌的技巧
之下,直逗得她全身炙熱,神情冶蕩。

  鳳舞嘯天翻身跨上嬌軀,分開她的雙腿,大雞巴抵住那上未發毛的處女地,
歐陽翠華嬌羞地道:「哥……嗯……輕點……你要慢慢來啊……不然妹妹會受不
了……嗯……」

  鳳舞嘯天低聲地安慰她道:「華妹,放心,我會輕輕地弄的。」稍微用力,
雞巴頭還是無法塞入小浪穴,於是再多用一些力,終於把個雞巴頭塞進陰唇中。


  歐陽翠華痛叫道:「啊……啊……哥……痛……痛呀……小浪穴第一次……
挨插……哎唷……痛死了……」鳳舞嘯天把雞巴再塞進去一點,發覺有些阻礙,
再度用力一頂,整根大雞巴干入了三分之二。

  歐陽翠華大叫:「啊……痛死我了……哥……你好狠……小浪穴痛死了……
啊……」

  鳳舞嘯天一見她痛苦難忍,暫停動作,輕聲問道:「華妹,痛得很厲害嗎?


  歐陽翠華點著頭道:「哥……真的很痛呀……」

  鳳舞嘯天吻吻她,道:「卿卿,忍一忍,你看英姐剛剛不是也很痛嗎?後來
就舒服了。」吻住嘴,咬著她的舌尖,兩手在那對小小的胸乳上不停地揉捏,漸
漸,歐陽翠華被鳳舞嘯天愛撫的動作搞的淫水慢慢流出,扭動著嬌軀。

  鳳舞嘯天見時機成熟,用力把最後一段的大雞巴也插了進去,只感到小浪穴
又溫又熱,包得大雞巴好美好美。歐陽翠華又開使喊痛了,鳳舞嘯天更加狂吻那
雪白的胴體,揉著小豆豆般的奶頭,為她吻去眼角的淚水。過了一會兒,歐陽翠
華又騷蕩起來了,鳳舞嘯天開始一點一點慢慢地抽著,插著,用大龜頭刮著陰道

深處,抽送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歐陽翠華這時也不痛了,也把屁股直扭著,一會兒,歐陽翠華也嗲著嬌聲道
:「哥……好舒服……哦……太……太美了……」

  鳳舞嘯天動了一會兒,停下來休息一下,歐陽翠華圓睜著媚眼道:「哥,怎
麼不動了嘛?人家正舒服,幹嘛停下來嘛?我要,哥,我要……」她可真是熱情
如火,騷媚淫蕩。

  歐陽翠華緊緊地抱住鳳舞嘯天,口中如夢幻般地哼道:「嗯……小浪穴……
舒服死了……哥……我就知道……你……你愛妹妹……嗯……妹妹好爽……哦…
…大雞巴的……哥哥……用……用力……干……啊……」

  鳳舞嘯天不停地插著,歐陽翠華的小浪穴緊緊包住他的雞巴,而她已是嬌喘
急促,媚眼春意無限,粉頰緋紅,更浪更騷地配合這鳳舞嘯天的抽插。鳳舞嘯天
一下下用力操著,使得她陰精狂流,洩了三,四次,熱燙的陰精刺激得鳳舞嘯天
陣陣酥麻,幾乎快洩了。

  鳳舞嘯天趕緊抽出來,又伏上歐陽翠英的嬌軀,猛幹了她一場,再提起雞巴
奸入歐陽翠華的小浪穴,最後才在三人混合的吟聲中,「噗」、「噗」洩進歐陽
翠華的子宮,就保持著這姿勢,揉著歐陽翠英和歐陽翠華姐妹倆的乳房,枕著她
們的玉臂,吻著櫻唇,沉沉地睡著了。

       ※   ※   ※   ※   ※

  通州,地當水陸要衝,市廛輻輳,人煙稠密,相距燕京不過數十里之遙,一
夕數發,驛道上車水馬龍,煙塵不斷。運河岸旁舟楫連雲,桅檣接天,人語喧嘩
不絕,這日岸上武林人物來往頻頻,表面從容,低聲談笑,兩道銳利的眼神卻不
時注意著靠岸船支內走出之人。

  緊靠著城牆腳下,搭著三間茅篷,伸出一支白布長簾大書一個酒字,迎風招
展著篷內擺了一十餘張白木頭桌兒,買賣鼎盛,已上了九成座,酒保穿梭來往添
酒送菜,忙碌不已。

  迎門一張座上坐著三人,一人約莫五旬年歲,瘦削臉膛,頷下留著一綹山羊
鬍子,穿一襲灰舊土布長衫,右手邊放著一支銅煙桿,擦得閃閃晶亮。其他二人
都是精壯短裝漢子,背上露出一截三寸長刀把兒,絲穗飄拂肩頭,其中一個額上
凸出一個肉瘤,壓著雙睛,形成三角蛇眼。

  桌上擺著四碟滷牛肉、花生米、醬雞、豆乾,那蓄著山羊鬍子土老頭兒滿滿
喝了一口酒,骨碌碌雙睛瞄向運河來往舟楫,皺眉喃喃自語道:「奇怪,風聲竟
傳播得這麼快,究竟為何人外洩的,為此局主大發雷霆。」

  額上長有一瘤漢子壓低著聲音道:「究竟是什麼事呀?聽說是與無名居士有
關。」

  土老頭兒點點頭道:「你既然知道就好了,何必多口。」那漢子立時噤若寒
蟬。

  忽的走入一個中年儒生,朝店內張望了一眼,竟朝土老頭兒這張座上欠身坐
下。土老頭兒愕然瞪目,狠狠望著中年儒生。中年儒生嘻嘻一笑道:「對不起,
在下要等一人,坐在門首比較瞧得仔細,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在下千里趁舟
而來,人地生疏,唉,叫我如何找起。」說著便高聲叫道:「酒保,打一角酒菜
,牛肉切上三斤。」

  土老頭兒心中一動,捋鬚打了一個哈哈道:「老弟好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常言道得好,同船過渡九世緣,今兒個咱們共座也算是前緣不淺,來,老弟,
咱們痛飲一杯,老朽作東如何。」說著推過一支酒碗,擎著酒壺在碗中滿滿斟上


  中年儒生連連搖手道:「這如何敢當。」

  土老頭兒面色微沈道:「老弟你可是覺得老朽瞧得不順眼麼?」

  中年儒生面色一紅,連道:「兄台不可誤會,在下豈有此意。」忙拿起酒碗
道:「請。」呼嚕嚕一口飲盡,兩道目光卻凝向店外來往頻頻林人物身上。

  土老頭兒更是心中一動,道:「老弟,老朽世居通州,人頭極熟,你尋何人
,只要有個名姓諒不難找出。」

  中年儒生長長哦了一聲道:「在下還忘懷了請教兄台尊姓。」

  土老頭兒道:「老朽姓左,老弟你呢?」

  中年儒生似乎一怔,忙道:「在下姓沈,草字秋明。」語聲略頓,面現遲疑
之色道:「在下是受了一位姓苟的重托,找一位姓郭的江湖英雄,說他每日未辰
之交必在運河岸現蹤,此刻天色已不早,在下迄未發現。」

  左姓老頭兒聞言面色徽微一變,假笑道:「沈老弟熟知姓郭的長像麼?」

  中年儒生略一沉思道:「身高六尺,穿著胸前繡著一道金線的短裝,古銅面
色,右耳輪上長著一顆鮮明豆大黑痣。」

  左姓老者與一個精壯漢子不禁面色又是一變,假裝淡淡一笑道:「老弟古道
熱誠,千金一諾不辭迢迢而來,有友若此,足慰平生,但……」語音稍頓,目注
中年儒生接道:「倘或姓郭的有事遠離,老弟豈非徒勞跋涉。」

  「這人……」中年儒生面現遲疑之色道:「萬一不能晤見郭英雄,苟朋友說
去通州西大街安通鏢局尋訪一位姓左的西席。」一說到姓左,中年儒生目光一楞
,凝注著土老頭兒。

  土老頭兒微微一笑道:「可是老朽與安通鏢局左西席長得一模一樣,令老弟
不勝驚詫?」

  中年儒生搖首道:「苟朋友並未道及左西席形象,只是竟這麼湊巧,兄台也
姓左。」

  土老兒呵呵一笑道:「這就是所謂緣份。」於是頻頻勸飲,並道:「老弟稍
安勿燥,老朽敬你一杯。」三碗落肚,中年儒生似力不勝酒,面色像一塊染了色
的紅布似地,眼內充滿紅絲,似更焦燥不安。

  土老兒咳了一聲,壓低嗓子道:「老弟,你要尋的那人是否名叫郭盛。」

  中年儒生驚得幾乎跳了起來,張口結舌,囁嚅道:「兄台為何知道,莫非兄
台認識郭盛。」

  「豈止認識而已。」土老頭兒更放低聲音道:「老朽就是安通鏢局的左西席
,苟老師相托之事必然重大,有勞老弟枉駕敝局一行。」

  中年儒生搖首,面現為難之色道:「苟朋友說因此雁蕩貴當家一名手下為對
頭擒去,嚴刑逼供洩露不少隱秘,安通鏢局已成是非之地,囑在下非至無可奈何
情勢之下,才能前往,而且必須清晨不可,最好兄台請郭朋友前來。」

  土老頭兒面色大變,張口欲言,忽從運河岸石板道上傳來一串零亂急馳的蹄
聲,蹄聲未止,驀聞一陣大笑道:「在這裡了。」

  為首一騎棗紅驊騮上翻下一個面色紅潤,團團圓臉的商賈,一提長衫,快步
趨向酒店,抱拳向土老頭兒笑道:「左老夫子,在下找你不是一天了,料不到老
夫子竟躲在這裡飲酒。」

  土老兒認出是本城首富,大生銀號老闆洪子雲,忙起立拱手道:「洪老闆尋
在下有何貴幹。」

  洪子雲道:「相煩貴局接一筆買賣。」

  土老兒眉頭一皺道:「局主未回,老朽不便作主。」

  洪子雲道:「誰不知老夫子在安通鏢局內內外外威權甚重,就是東方局主也
得聽從老夫子三分,莫非洪某人有什麼地方開罪老夫子。」

  這大生銀號老闆隨從不少,立在洪於雲身後的一名武師冷笑道:「這一筆買
賣貴局不接,安通鏢局這塊招牌就算砸啦。」土老兒勃然作色,目中怒芒逼射。


  洪子雲忙道:「左老夫子暫別動怒,請同返貴局容在下說明詳情,便知並非
過甚其詞。」

  土老兒見洪子雲面色莊重,無可奈何頷首道:「老朽就與洪老闆同往。」

  額上長瘤的漢子道:「老夫子,我等留在此處陪伴這位沈朋友。」

  洪子雲暗暗冷笑道:「憑你們這些貨色也想看住人家。」

  土老兒眼珠一轉,笑道:「不用了,沈朋友,你尋訪的郭鏢頭已隨咱們局主
遠赴中州,十天半月大概回轉不了,沈朋友身上如有不方便的話,儘管去敝局找
老朽就是。」說著向中年儒生略一抱拳,握起銅煙桿走出店外。

  馬蹄得得,煙塵飛騰,轉眼消逝,中年儒生呆坐在座上,嘴角泛起一絲笑容
,醉紅由面上漸漸消退,雙睛恢復朗湛,凝望在雲帆波光上,風塵往事歷歷泛起
心頭。

       ※   ※   ※   ※   ※

  安能鏢局座落於西大街尾,本地土著稱之為三道口,高高的磚牆,榴額上橫
著一匾,黑底金漆「安通鏢局」四個大字,雄渾磅礡,氣派威武。左姓西席同洪
子雲一行回至鏢局內,一踏進局內,首先入眼的便是推置在櫃外五十口大皮箱,
不由一怔,暗暗皺眉道:「我左奉先這兩日眼皮跳動主禍,莫非這筆買賣有點邪
門麼?」心中頓泛一種不吉之兆。

  洪子雲趨至左奉先耳邊密語道:「這五十口箱內均是監運使周大人托在下搜
羅買辦,價值連城,其中有一座翠玉寶塔,塔凡十二層,內藏夜光珠,按十二時
辰發出光亮,絲毫不爽,周大人為避言官糾彈,特命在下前來,並指明貴局送往
龍江將軍達噶貝勒處。達噶貝勒下月十五便是五旬大壽,命貴局派鏢師,兼程護
送,更須繞道山海關前往,明晨立即起程,再遲恐路程太遠趕不上壽誕之期。」


  左奉稱聞言大急,知洪子雲為監道拜把兄弟,這筆買賣如不接下,無異安通
鏢局招牌斷送在他手上,但還有更重大之事勢必無法兼顧,急得連搓兩手。洪子
雲道:「老夫子,你是不願接下這筆生意麼?」

  左奉先苦笑道:「開的鏢局,那有推辭上門的買賣不接之理,無奈茲事體大
,萬一有失,老朽擔當不起。」

  洪子雲笑道:「老夫子你也太膽小了,安通鏢局數十年來走南闖北,沒出過
一點岔子,威望如日中天,綠林朋友無不忌憚三分,這趟生意何況有官面上照顧
,更是無慮有失,只有周大人不願招搖,有礙前程,所以指明貴局護送。」

  左奉先長歎一聲道:「鏢局人手不敷,為之奈何?」

  洪子雲面色一沈道:「據在下所知貴局尚有十四位鏢頭,怎說是不敷,這宗
生意就夠貴局上下人等吃喝個三年五載,我看老夫子別推三阻四啦,羅推官如期
到來點割鏢貨,明晨五鼓起程,除了貴局十四位鏢頭外,尚有敝號四位武師同行
。」

  左奉先暗暗叫苦,十四位鏢師同著趟子手鏢伙一去,偌大的安通鏢局就剩他
一人坐守,忖道:「事情真巧,正碰在骨節眼上,使人哭笑不得,進退兩難。」
暗中一咬牙,立命局中準備人手起出鏢車,等候羅椎官來點明鏢貨裝入車內。

  入夜,安通鏢局燈火通明,叮叮裝車敲打之聲傳於戶外,終夜不絕,天交五
鼓,廣場前駿騎得得,車聲轔轔,迤邐而行,浩浩蕩蕩出北門而去。

  偌大的安通鏢局只剩下左奉先及兩三個老弱僕傭,左奉先坐在櫃檯內吸起一
袋煙,目光凝望著承塵上,只感內心煩亂困惑,神思不寧,喃喃自語道:「天下
居然有這麼巧的事,如非監道周大人托運重鏢,幾乎心疑對頭調虎離山,使老朽
孤掌難鳴。」對頭是誰?他自己也不知,由於不吉的預兆在他心靈中作祟,像一
塊盤石墜壓胸膛雍逆難以舒展。

  驀地,門外獸環叮叮敲得亂響,左奉先不禁一怔,朗聲道:「誰。」

  「左西席麼?」左奉先聽出那是中年儒生口音,目泛驚喜之色道:「是沈老
弟麼?」長身一躍,疾逾電射落在門後,托開橫閂啟門。

  中年儒生一進門睜著惺忪兩眼,兩臂欠伸一下,道:「在下一晚沒睡,只在
城廂上打了一個盹。」

  左奉先慎重將門閂好,拉著中年儒生進入櫃房,道:「苟老師奉托之事可蒙
見告麼?」

  中年儒生道:「苟老師與在下是多年舊友,那日深夜,苟老師渾身浴血,背
著一位老叟奔至在下寓所……」

  左奉先道:「老叟是何來歷?」

  中年儒生道:「無名居士。」

  左奉先大驚道:「他們現在何處?」

  「在下已覓一秘處將他們藏起,因無名居士受了劉文傑干天掌力內腑重傷,
功力半廢,不能動彈,苟老師亦受上官相羽黨重重狙擊,主經七根已斷,無法行
走,故托在下前來。」

  左奉先憂形於色道:「苟老師說了什麼話沒有?」

  「當然有。」中年儒生道:「苟老師說無名老師已得紫陽圖解寶鑰,無奈兩
人均負重傷,又防外洩,不但寶鑰不能保全,並且生命堪慮……」

  左奉先急道:「寶鑰現在何人身上。」

  「無名居士。」中年儒生道:「苟老師說楊春既然趕往壺口,務必通知當家
從速截捕,以免落入上官相手中,並請青城掌門授知用法取出紫陽圖解。」

  左奉先本對中年儒生心存幾分狐疑,疑他乃對頭強敵所遣,如今只覺得語語
真實,已自釋去了五分疑念,目露詫容道:「紫陽圖解藏處已探明了麼?」

  「北雁蕩山大龍湫飛瀑。」左奉先道:「苟老師就說了這些麼?」

  中年儒生在貼身懷中取出一封信函,上有火漆加封,遞與左奉先手中。左奉
先接過,視信封上筆跡暗記,見確是姓苟的真筆,胸中疑念頓釋。突然,左奉先
只覺屋面有落足微聲,面目一變,忙低聲道:「老弟快藏起。」將信函塞入懷中
,貼身藏起。

  中年儒生面色大變,身形疾蹲藏身櫃下。安通鏢局立時岑寂如水,平添了恐
怖氣氛。左奉先一撩長衫飄身出櫃,悄無聲息落在天井中,仰面發出一聲冷笑道
:「屋上那位朋友光臨,恕老朽失禮迎遲。」屋面上隨風傳入悸人心魄陰惻側冷
笑,似萬丈冰谷捲起寒風,使人毛骨悚然。

  一條黑影疾沈落下,現出一個年逾古稀,霜眉銀髮的眇目老叟,穿著一襲古
銅色團花長衫,肩上露出一柄仙人鋼掌,面色陰冷攝人。左奉先一眼瞥見老叟形
像,認出老叟來歷,不禁心神一震。

  老叟獨目逼射一道寒芒,道:「左朋友好俊的耳力,居然聽出老朽落足之聲
。」語音沙沈,入耳心驚。

  左奉先肅然如臨大敵,右手扣著銅袋道:「閣下可是霍山七友老四潘壽山老
師麼?」

  老叟忽張口發出宏亮如雷大笑道:「不錯,正是老朽,但老朽想不到二十年
前名滿綠林的追魂師爺左奉先竟然充當安通鏢局的西席賬房。」

  「那沒有什麼不對。」左奉先淡淡一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當年血
腥雙手之事不談也罷。」

  潘壽山大笑道:「左師爺真要是金盆洗手,老朽當然刮目相看,豈知大謬不
然……」

  左奉先面色立時罩下一層濃霜,大喝道:「潘老師,明人不做暗事,何不徑
說明來意。」

  潘壽山面色一沈,道:「風聞太行雙惡中苟飛彪同著無名居士於淮陽乘舟來
此安通鏢局,屈指計算日期,早該抵達,請交出無名居士,看在昔日無怨無仇份
上,老朽立刻即走,對外也決不吐露半句。」

  左奉先冷笑道:「僅憑風聞,焉能採信,何況左某並不認識無名居士。」

  潘壽山獰聲狂笑道:「老朽實話實說,親眼得見苟飛彪背著無名居士逃往半
山寺後一個窮酸家中,如非另外有強敵阻撓,豈能任他逃逸。」

  左奉先沈聲道:「但左某並未見二人。」

  潘壽山陰側側一笑道:「至少左老師知道無名居士下落,左老師,識時務者
為俊傑,不要讓老朽動手。」

  左奉先狂笑道:「左某今日要見識潘老師離幻三十八手,究竟是何驚人絕學
。」

  潘壽山厲驚道:「老朽先禮後兵,話已說在前面,別怪我手狠心辣。」話聲
一起,已把肩頭一柄仙人掌握在手中,一式「追雲逐月」幻起數十支掌影,襲向
左泰先胸腹要害重穴。這一招委實詭異,虛中套實,令人難則其攻向何部位,辣
毒難防。

  中年儒生由櫃縫瞧得真切,不禁心頭大感驚詫,暗自忖道:「不料紫陽圖解
轟動武林,隱世已久的江湖人物紛紛再出,均無一不是身懷絕學的高手,就潘壽
山而言可見一斑。」

  只見左奉先身軀一轉,銅煙袋斜點而出,叮的一聲,竟將潘壽山仙人掌擊向
外門。左奉先一招得手,銅煙桿振腕疾點而出,劃帶起一片銳嘯風聲,桿勢如萬
蜂攫蕊般威勢駭人。潘壽山鼻中怒哼一聲,仙人掌法展開獨攻獨打。片刻過後,
雙方拆解了將近五六十招,但為左奉先一招搶得先機,饒是潘壽山一身絕學也無
法扳回。

  漸漸潘壽山目露駭異之色,呵呵發出一聲輕笑道:「難怪左老師服膺鐵翅蝙
蝠老賊,左老師這身絕藝顯然非當年可比,當是老賊一手調教。」

  突聞左奉先一聲大喝,煙桿一式「怒龍穿浪」飛點在潘壽山肋下?潘壽山雖
有內家護身潛氣,卻也感臟腑一陣劇痛,迅疾橫飄五尺,身形暴騰穿上屋面,陰
側側說道:「左老師,你休妄想逃出這安通鏢局,老夫在外已布下天羅地網,今
晚三更時分霍山七友當再訪謁。」左奉先聞言不禁跌入萬丈深淵中,面色慘白。


  中年儒生突從櫃下鑽了出來,彈去渾身塵土,慢吞吞啟齒道:「在下略知武
功,因資質魯鈍半途而廢,棄武修文,判斷力卻有,兄台功力較潘壽山高出一籌
,何不趁勝追擊,放虎歸山,終成大害。」

  左奉先黯然一笑道:「老朽豈能不知,但他說這鏢局外安下伏椿顯然不是虛
假。」

  中年儒生道:「光天化日之下,兄台地形極熟,路上行人極多,魚目混珠,
諒不難混出。」

  左奉先搖首苦笑道:「憑霍山七友及其門下諒困不住老朽,但偌大安通鏢局
就剩下老朽及僕傭三人,我明他暗,不論從何方潛出局外必先成眾矢之的,難保
路人不即是他的黨羽,更有雲集通州的天下群雄作為霍山七友後盾,老朽雖不畏
死,卻要把這封書信面交總瓢把子。」

  中年儒生道:「依兄台之見如何?」

  左奉先沉思有頃,道:「老朽臆測潘壽山雖知敝局一干鏢師離去,但仍摸不
清敝局真正底細,不然他不致有三更之約,老朽讓他們疑神疑鬼中,日落後或可
潛逃出這局外。」說著用手一招,又接道:「老弟隨我來。」

  中年儒生隨著左奉先穿過大廳,繞過兩重院落,只見身入一片庭園中。庭園
佔地甚廣,古木參天,蓊翳郁茂,繁花似錦,間雜著假山水池,亭台樓閣隱現,
佈局得宜,使人恬目悅心。中年儒生這時那有心情眺賞景物,隨著左奉先進入一
座高閣,閣內景物幽暗,瞧不出有何異處,不禁一怔。

  兩人先後拾級登樓,到達最上一層,中年儒生似置身塔頂,儀容五人,四面
俱是鏤花鐵格,由內望外一覽無遺,這頂屋中裝一圓柱。

  左奉先朗笑道:「這樓外五十丈方圓之內俱是空曠,來人若一踏入便無所遁
形,老朽如料的不錯,潘壽山見老朽久久不出,定生疑念,必遣人搜察宅內,那
時,老朽當叫來人死無葬身之地。」

  中年儒生道:「兄台用意難測,在下不便多問,一切唯馬首是瞻。」左奉先
目中怒泛過一抹殺機。

  中年儒生假裝未見,目光凝望樓外。只聽左奉先道:「老朽若能逃出局外,
恐無能顧全老弟,老弟能道出苟飛彪與無名居士藏身之處麼?萬一彼此有失,老
朽也好按址救出他們。」掌心蘊勁不吐,只要中年儒生現出不願便立即動手。

  中年儒生知左奉先已動了殺人滅口之念,暗暗冷笑,頭也不回,道:「藏處
隱密異常,言詞不能達意,必須在下帶路。」

  左奉先不禁呆住,哦了一聲道:「是這樣麼,那麼老弟可藏身此處,一個對
時後老朽定必趕回。」兩人各懷心事,無話可談。

       ※   ※   ※   ※   ※

  時間漫長的過去,已是日色傍午,忽聽左奉先道:「果不出老朽所料。」

  只見東面林木叢中人影疾閃而出,現出五個手執兵刃短裝黑衣人,遠望這座
高樓猶疑不前。驀地五人發出一聲厲嗥,身上冒出多處青煙,回頭鼠竄遁去。中
年儒生察見左奉先手指觸向圓柱,不禁恍然大悟,暗道:「這圓柱內藏有機括,
引發四面林木暗藏消息。」遂發出一聲大笑道:「好巧妙的裝置。」

  左奉先冷笑道:「如非老朽孤身一人,定教霍山七友全軍覆沒。」

  從午至暮,重創七撥侵入江湖人物,斜陽西墜,暮靄蒼茫,左奉先道:「老
弟你緊隨老朽身後,不妨一試能否逃出局外伏椿眼目。」

  中年儒生道:「在下豈能連累兄台。」

  左奉先暗暗苦笑道:「如非你還有用處,老夫焉能留得你的命在。」皺眉哼
了一聲道:「此際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五指倏的抓在中年儒生腕脈快步上樓,走入一間暗室,揭開翻板拾級而下。
中年儒生只覺伸手不見五指,似置身地道中,片刻眼前已現亮光,卻聞人聲傳來
。左奉先不禁面色微變,躡足走前,中年儒生亦步亦趨,但覺這地道竟通往一口
枯井之底,人聲即是井口傳下。顯然這枯井之上乃霍山七友布下的一處伏椿。

  左奉先凝視傾聽須臾,低聲道:「共是四人,不難解決,老弟輕功有無拔起
三丈五六功力。」

  中年儒生搖首苦笑,左奉先雙眉濃皺,匆忙中下了一個決定,低聲道:「萬
一老朽不能帶出老弟,只好暫請屆留,最遲一個對時必然趕回。」說時人已悄無
聲息貼向井壁,施展壁虎功揉上。

  中年儒生嘴角泛起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飄身井底,只聞四聲輕微的悶哼,
知左奉先已然得手,兩肩微晃,一鶴沖天而起,冒出井口,即發現左奉先身形似
一縷輕煙般翻出城外,忙接踵而起。一撲出城外,中年儒生右手打了一個暗號,
綿綿崗陵上冒起多條黑影,兜撲暗躡左奉先而去。

  中年儒生如釋重負,長長吁了一口氣,身法如行雲流水般,似緩實速。只見
一條飛快的人影迎面奔來,道:「盟主,左奉先老賊似往閻羅鬼峰撲去。」

  中年儒生目光一變,忙道:「速傳命下去,俟左奉先一近閻羅鬼峰,立即截
擊,但不可傷他性命,使之不良於行,一切照原計而行。」來人如飛轉身奔去,
眨眼間已是形蹤俱杳。
2008-10-8 23:36#10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二十五章】 善惡難分亦俠亦魔

  中年儒生正是鳳舞嘯天,遠處亂林中忽傳出一聲怪鳴,潑刺刺衝起一支夜梟
。鳳舞嘯天知有夜行江湖人物,身形疾閃往墓側一株大樹後,只見一條黑影疾逾
流星而來,眨眼已到達巨墓上,不禁暗中切齒道:「果然不出所料。」來人正是
鐵翅蝙蝠主者、蒙面黑衣,形蹤飄忽,來歷似謎般人物,但在鳳舞嘯天腦中判斷
,此人就是龐鎮寰。

  鳳舞嘯天一瞬不瞬注視著鐵翅蝙蝠主者舉動,天際遙處突劃傳過辨一聲破空
箭嘯並閃現一瞥即逝的紅焰。只聽鐵翅蝙蝠主者鼻中低哼一聲,迅疾無比望來途
電射回去。鳳舞嘯天暗道:「豈可任你輕易離去。」身形疾出,暗躡鐵翅蝙蝠主
者之後不讓此賊發現。

  不覺出得五七里遙,到得一片泥迢窪地,四處崗阜起伏,鳳舞嘯天藉著崗阜
藏身,只見一身血污的虯髯大漢正一步一步顛蹶奔向這片泥迢窪地,鐵翅蝙蝠主
者迎著此人而去,沈聲道:「誰叫你放出信號?難道不知老夫習性言出法隨。」


  那漢子勉強立定搖搖欲傾的身軀,道:「小的罪該萬死,但此事極重要,不
得不稟明總瓢把子。」

  「快說。」

  「安通鏢局左師爺連夜奔來垛子窯。」鐵翅蝙蝠主者暗中面色一變,冷笑道
:「他那安通鏢局有險可憑,本座曾有令諭……」

  「左師爺知道,但鏢局舉數護鏢關外,事非緊要,左師父絕不致輕舉妄動。


  「什麼事?」「紫陽圖解寶鑰已覓獲。」

  鐵翅蝙蝠主者似遽受重擊,渾身戰慄,簡直不能相信是真,道:「寶鑰現在
何處?」

  「在無名居士身旁。」「無名居士人咧?」

  「身罹劉文傑干天掌傷,為苟飛彪所救,但苟飛彪亦為上官相黨羽轉截,僥
倖突圍逃出,不慎形跡敗露,屬下巡防在總壇三十里外發現搶救出險……」

  「不用說了。」鐵翅蝙蝠主者沈壓著嗓子道;「顯然左奉先安然無事,目前
本座還有急事待辦。」說著一掌飛按在那漢子胸後命門穴上,並以一顆藥丸塞入
他口內。

  那漢子似乎精神一振,道:「多謝總瓢把子賜藥。」

  鐵翅蝙蝠主者沈聲道:「走,領本座去見左奉先。」那漢子肅然稱喏,轉身
騰空而起,與鐵翅蝙蝠主者一前一後疾奔而去。

       ※   ※   ※   ※   ※

  四鼓將殘,月已斜西遠掛天邊,散出迷濛的光輝映著一座燈火全無的荒廟,
一切都靜得出奇,只有夜風嘯蕩林葉沙沙之聲。大殿後半頹欲圮的講經樓上倒著
一人痛苦呻吟著,衣履沾染了血跡,面膚扭曲,喉中不時發出牛喘。

  這人正是安通鏢局追魂師爺左奉先,此刻的他生不如死,但又不能死去,即
使下得狠心自了殘生,無奈力不從心,四肢已不能動彈。兩條迅如飛鳥的身形先
後掠入樓中,左奉先渾如不覺,間歇地發出痛苦呻吟。鐵翅蝙蝠主者俯身扶腕察
視,不禁一怔,只覺左奉先受傷多處,所施手法均是內家絕高武學,任其中之一
足以斃命無救,唯因點穴手法各異,相互克沖,才得以不死,但調治復愈甚難,
低聲道:「左老師。」

  內力逼成一線,送入耳中,無異驚天霹靂。左奉先倏地睜開雙目,看出來人
是誰,淒然一笑道:「屬下不惜萬死護送苟飛彪老師書信,任務既達得以面呈總
瓢把子,雖死也甘瞑目,書信現在屬下貼身懷中……」語尚未了,左奉先突面色
大變,喉中濃痰饔塞,呼吸立斷,伸足死去。

  鐵翅蝙蝠見狀大驚,左奉先無必死之理,豈知變生猝然,措手不及,暗暗頓
足,伸手探入左奉先懷內取出信函,審視火漆緘封,苟飛彪親筆直跡並無疑竇,
忙抽出函箋詳閣之下,略一沉吟身旁虯髯大漢問道:「左奉先可曾與你吐露此信
是以如何獲得的麼?」

  虯髯大漢答道:「是苟老師昔年金蘭之交姓沈好友送往鏢局,這位沈朋友不
知武功留置枯井秘穴中。」

  鐵翅蝙蝠主者沈聲道:「好,本座立即返歸總壇,你假裝成菜販趕往通州救
出這位沈朋友帶來總壇安置,候本座返轉。」

  虯髯漢子詫道:「總瓢把子又欲何在?」

  「趕往壺口截獲楊春,要知時機不再,不能自誤。」說著在左奉先鼻孔中灑
下一些化屍藥粉,轉身與虯髯大漢疾身形望廟外掠去。

  幽林葉密,月落星沈,荒寺外淒迷黯黑。鐵翅蝙蝠主者身形一邁出寺外,突
聞迎風林葉沙沙聲中傳來一陣陰沈的笑聲道:「閣下請留步。」鐵翅蝙蝠主者不
禁心神一震,抬目望去,只見松林中快步走出一隊武林人物,為首者正是劍閣名
人太極雙環劉文傑,少林高僧九如上人等。

  太極雙環劉文傑抱拳微笑道:「閣下是否威名遠播鐵翅蝙蝠主者?」

  鐵翅蝙蝠主者哈哈狂笑道:「正是,在下自問與諸位老師無仇無怨,阻住在
下走路卻是為何。」

  劉文傑微笑道:「老朽叛逆師弟無名居士,投奔駕處,請交與老朽帶回以門
規治罪。」

  九如上人接道:「青城掌門嵩陽道友亦望釋放,免引起武林干戈。」

  鐵翅蝙蝠主者大喝道:「諸位無中生有,可是欺侮在下勢孤力薄麼?」

  劉文傑聞言不禁氣往上衝,冷笑道:「老朽自問並無誣陷閣下之處,閣下自
知,老朽向不逼人太甚,但今日情勢不同,閣下倒行逆施,愈甚猖獗,恕老朽等
要得罪了。」

  鐵翅蝙蝠主者發出悸人心魄陰森長笑道:「無中生有,強詞奪理,在下忍無
可忍,從今晚起你等可目睹江湖屍橫遍野,血盈成渠。」此言一出,武林群雄不
禁心神戰顫,面面相覷。

  鳳舞嘯天亦在暗中潛伺,聞言亦猛地心神一跳,但疾然轉念道:「他既口出
狂言,必有自恃之處,今晚他定須展露驚人絕學,此乃極難得之機會,暗中熟記
他那武功招式變化,以便研習反克之招。」只見劉文傑臉色倏沈,在腰下一拍,
解扣鬆開一雙軟索環。

  環似晶盤大小,厚僅三分,寒光閃閃在夜空中晃動,這是劉文傑成名兵刃,
數十年來未曾展露,今晚取出可見對鐵翅蝙蝠主者未存絲毫輕敵之念。劉文傑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閣下請賜招吧,強存弱亡,無須謙讓容情。」這慶無異是
對武林群雄而說,今晚之虞凶險萬分,如稍存慈念必誤生機。

  鐵翅蝙蝠主者低聲囑咐虯髯大漢道:「緊隨本座身後,不得安自出手。」猿
臂向肩頭撤出一柄長劍。

  只見青虹一道奪鞘而出,寒氣侵入如割,不言而知是口春秋神物,鐵翅蝙蝠
主者劍出人出,冷笑道:「在下此招要刺尊駕期門大穴。」反手一擊,精芒電奔
,竟是刺向劉文傑喉結穴。

  劉文傑右環磕向來劍,左手中環勢若雷奔擊向鐵翅蝙蝠主者小腹。兩招都是
平實已極,未見神奇之處,卻雷厲電閃,猛辣狠毒。鐵翅蝙蝠主者長劍攻出,身
形詭奇滑閃挪步欺身,劉文傑索環銳嘯恰好擦身而過,間不容髮,驚險絕倫。

  劉文傑右環堪欲磕中劍身,倏感劍芒游閃,寒星一點射向期門大穴,變化之
奇畢生罕睹,不由驚得劉文傑冒出一身冷汗。劉文傑無愧當代武林名宿,身形倏
地一仰,手中索環一式「流星逐月」交叉飛出,一擊右臂,一擊左肋,均是攻其
必救。

  此時鐵翅蝙蝠已顯露他那驚人才華,過人秉賦,他似預料劉文傑必用此招,
冷笑一聲,劍花「萬花吐蕊」灑出一漫空流芒寒星,銳嘯震耳。只聽九如上人沈
喝道:「施主好毒的招式。」雙掌並吐「達摩降龍神光」,巨飆如山,勢如潮湧
,推向鐵翅蝙蝠主者胸後,解救劉文傑一劍之罹。

  跟著尚有武林高手三人見劉文傑勢危,亦紛紛揮刃攻向鐵翅蝙蝠主者,寒光
電閃,玄詭辣毒,鐵翅蝙蝠主者長笑一聲,手中劍奇詭一揚,那三個武林高手三
支長劍脫手飛出鑽襲自身,不由驚得魂飛膽寒,幸得九如上人及武林高手二人出
手施救,逼得襲來劍勢緩得一緩,才得飄閃開去。雖然如此,劉文傑長衫下幅仍
為劍芒削去尺許一截,似蝴蝶飛鳳舞飄落兩丈開外。

  劉文傑不禁惱羞成怒,躍身進撲,太極雙環使開來,招式精奧神奇,滿空環
影,向鐵翅蝙蝠主者迭浪流潮般攻去。武林高手二十餘人競相出手,此時彼退,
前後呼應,猛襲鐵翅蝙蝠主者,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們深知今夕如不除去這蓋世
凶邪,武林之內禍害無窮,永無寧日,是以同心協力,誓滅此獠。

  鐵翅蝙蝠主者長劍揮灑,勢若天河星瀉,寒飆輪卷,均是曠絕古今,震爍武
林的劍招,身形如飛,天吐如電。只苦了隨著鐵翅蝙蝠主者身後的虯髯大漢,左
閃右挪,緊緊不離鐵翅蝙蝠主者。突聞鐵翅蝙蝠主者一聲冷笑,叮叮兩聲,一雙
武林高手兵刃如寒芒削落,劍勢卷中右臂未及回撤,齊腕迎刃墜地。雙雙慘嗥出
口,血湧如注,痛極神昏,仰面倒地。

  鐵翅蝙蝠主者低喝道:「快走。」劍虹四卷,寒飆爆射,鐵翅蝙蝠主者與虯
髯大漢身形先後奔空而起,去勢如電,瞬眼已出得七八丈外。

  劉文傑大喝道:「閣下走不了。」與七個武林高手相率電射追出,手中雙環
脫手甩去。

  只聞鐵翅蝙蝠主者陰側側冷笑道:「只怕未必。」回首揚臂打出一掌鐵蝙蝠


  月黑星沈,大地昏暗,武林群雄有聽風辨物之能,但一掌鐵蝙蝠為數甚多,
打出手法異常神奇,電旋飛鳳舞,無法確知襲來方位,又是倉猝之中,三個武林
高手頓為鐵翅蝙蝠打中,深嵌入骨,毒發慘嗥氣絕。劉文傑不由一怔,忙停身察
視三人,知已無救,怒火暴熾,胸中熱血沸騰,但鐵翅蝙蝠主者已走得無蹤無影
了。

  只聞身後傳來九如上人語聲道:「蜂跫有毒,窮寇莫追,劉檀樾請止步,尚
容從長計議。」

  劉文傑徐徐發出長歎一聲,從身旁取出火折卡的燃起,一道熊熊火光在漆暗
夜色中亮起,映著死者三人面目青紫,口角溢淌黑血,不由熱淚奔眶而出道:「
此乃老朽之過,老朽不如替死者復仇,罪孽難贖。」梟雄機智,以詐作誠,難怪
劉文傑多年來假善道貌不易為人識破。

  九如上人低宣了聲佛號,道:「劉檀樾不要難受,作惡多端必自食惡果,此
人既出毒言,武林難免掀起一場滔天浩劫,老衲要飛書少林,懇請掌門人出山,
聯合各大門派遏止屠戮。」

  劉文傑歎息道:「上人之言極是,但嵩陽道友陷入魔掌,如不從速施救,問
心難安,此次耗盡心血才獲知這凶邪蹤跡,不幸又是被他兔脫,再想找他恐更難
了。」

  驀地,一聲破空入耳,群雄不禁一震,循聲望去,只見一團碧綠火球如流星
劃空墜在丈外草地上,轟地輕響,遴遴怪火竟附舊草地蔓延丈許方圓,尺許高矮
綠焰映入眉目皆碧。那團綠火竟飄浮著一張附有字跡的宣箋,九如上人看出有異
,伸臂虛空一攫,宣箋自動飛起投向九如上人掌內。

  宣箋上大意謂:「欲知鐵翅蝙蝠主者下落,請剋日趕往壺口,純陽道長之徒
楊春已投奔上官相處獻珠救師,楊春內傷沉重,功力全廢,耗費時日甚久,務須
截獲楊春,可誘鐵翅蝙蝠找上門來。」並書鬼見愁嚴三畏留。

  昔日鬼見愁嚴三畏威懾江湖,其行事習性盛武林,迄今均輾轉傳聞,耳熟能
詳,劉文傑不禁面色微變道:「嚴三畏又再出江湖了,其自負傲僻迄未稍改,昔
年些許誤會仍存芥蒂,故不願與我等相見。」

  九如上人道:「嚴三畏所說顯然是真的了。」

  劉文傑略一沉吟道:「時機不可或失,我等療治傷者後即起程趕往壺口。」
武林群雄計議已定,瞬即消失於夜色蒼茫中。

       ※   ※   ※   ※   ※

  鐵翅蝙蝠主者同著虯髯大漢疾奔出得十數里外,曙光已現,倏地止步停身沈
聲道:「如非你放出信號旗花,豈能讓劉文傑等追蹤而來。」

  虯髯大漢聞言面色慘白,噤若寒禪,暗道:「這番必死無疑。」他知總瓢把
子法令森嚴,違者立死,但過了片刻,尚未見總瓢把子伸手,不禁胸中一塊大石
沉落下來。

  鐵翅蝙蝠主者似在沉思,須臾森冷出聲道:「你照本座原令趕往安通鏢局。
」說後騰身一縱,翻出五七丈外,幾個起落,身形疾杳。

  虯髯大漢這條命算是檢回來的,面現愉悅微笑朝通州方向奔去。鳳舞嘯天仍
是中年儒生打扮,暗隨虯髯大漢身後,一近通州,即繞道超越大漢之前。虯髯大
漢遠遠望尾見城垣,便望一處農舍走去,片刻,換了一身藍布短裝,赤足卷臂頭
戴竹笠,挑著一擔青菜穿入城門,高聲嚷賣,裝得極像。

  他四顧無武林人物跟蹤,即閃入一條僻巷內,七轉八彎,到達枯井旁。安通
鏢局遭武林群雄侵襲,死傷多人,已震動通州,追魂師爺逃去,武林人物搜索局
內只有僕僮兩人,均不知武功,更不知鏢局人物蘊秘,群雄亦未發現左奉先如何
逃去及消息機關樞紐所在。

  左奉先逃出枯井,毒手棄屍兩具,灑下化屍藥粉已消滅無蹤。賣萊人定了定
神,四望無人,將菜擔放置在井旁,人坐在井沿上,朝井底送下語聲道:「沈先
生還在麼?」

  井底秘徑傳出微弱語聲道:「上面是誰?」

  賣菜人答道:「兄弟是奉了左師爺之命帶沈先生出井。」

  「左師爺咧?」「他在總壇。」

  「在下不信尊駕所言是實,左師爺允承在下必然返回,武林人物,一諾千金
,決不致爽約。」

  賣菜人見他不信,心中大急,一躍落下井底,只見一個中年儒生坐在暗徑內
,兩手抱膝,愛理不理模樣,不禁怒道:「你如不隨兄弟出去,難道要在此送死
不成?」

  驀地,井上傳來陰沈的冷笑道:「送死的是你不是他。」賣菜人不禁面色大
變,中年儒生兩指疾如電光石火點在賣菜人「期門」穴上。

  井上飛落鬼見愁嚴三畏,道:「老弟,得手了麼?」

  鳳舞嘯天輕笑道:「他怎能逃出手外。」伸尹卸去賣萊大漢下顎,在他齒縫
內取出烈性毒藥。

  賣萊漢子雖四肢不能動彈,卻神智極清楚,知是總瓢把子強敵,心內大急,
目露凶芒。鳳舞嘯天霍地將他下顎托合,微笑道:「邪不勝正,尊駕何必托身匪
類。」

  大漢冷笑道:「我受總瓢把子宏恩,殺身難報,你妄想我吐露一句真言,除
非日後西起。」鳳舞嘯天冷笑一聲,伸指點向腦後六靈穴。這「六靈」穴極是難
認,在周天穴道之外,更難捏準使力分寸,力量稍弱使之頭目暈眩,過強則當場
斃命。

  嚴三畏看得真切,不勝駭異,暗道:「此人年歲輕輕,就身負曠絕武學,尤
其記憶力更是驚人,秉賦之強,千百年來武林絕無僅有。」以嚴三畏如此武林名
宿,亦無法瞧出鳳舞嘯天點穴手法來源出典,心內感慨嗟歎。

  賣菜大漢經鳳舞嘯天點上穴道,宛如換了一人,竟滿面春風,抱拳笑道:「
閣下有何見教呢?」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尊駕請將名姓見告。」

  大漢答道:「兄弟傅良弼,昔年闖蕩江湖時,蒙江湖朋友抬愛賜予「子母神
鏢」外號。」

  鳳舞嘯天道:「久仰,在下沉慰農,乃苟飛彪老師共塾同窗童年之交,貴總
瓢把子來歷可否賜告。」

  傅良弼面露為難之色,答道:「敝總瓢把子一向詭秘面目,來歷更是無人知
情,恕在下歉難奉告。」

  鳳舞嘯天不禁怔得一怔,知所說乃是實情,含笑道:「總壇可是設在閻羅峰
上麼?」

  「正是。」傅良弼道:「敝總瓢把子雖在閻羅峰上設下總壇,但尚在他處設
立兩臨時總壇,因閻羅峰鬼谷內經年黑眚罡潮不息,寒毒難禁,每日僅子午兩時
辰內有片刻風止余隙可容通行,尚要諳熟路徑,兄弟等不勝其苦,稍一不慎必罹
喪身之禍。」

  嚴三畏道:「那是因奇險可據,貴總瓢把子才在此設立總壇。」

  「這倒不是。」

  鳳舞嘯天詫道:「卻是為何?」

  「因鬼谷內藏有一襲寒蛛度厄寶衣,由於黑眚罡潮之故,無法進入谷底洞穴
,是以敝總瓢把子亟須謀定風珠。」

  「如此說來,青城掌門嵩陽子仍在閻羅峰上作客了。」

  「正是。」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傅朋友,事不宜遲,請朋友領路去閻羅
峰上總壇拜貴總瓢把子。」

  傅良弼道:「兄弟正是邀請閣下作敝上嘉賓,請。」嚴三畏當先一躍而出,
待鳳舞嘯天、傅良弼躍出井外,嚴三畏已走得無影無蹤了。鳳舞嘯天以成竹在胸
,有恃無恐,與傅良弼並肩談笑風生而去

       ※   ※   ※   ※   ※

  去開封官道上風沙蔽空,天色已是暮靄漸沈,時當盛夏,卻又肅殺淒涼氣氛
,天空彤雲郁勃似壓下去令人室悶難舒。蔽空風沙中忽傳出蠻鈴叮叮之聲,隱隱
可見四人四騎揚鞭疾馳。騎上四人都是一身紫衣勁裝,肩頭露出一截刀把子,年
歲均在三旬開外,貌像雄獷,意氣飛揚。

  一個濃眉大眼漢子肩上多著一支灰布包袱,稜角突起,顯然內藏一具方匣。
那漢大皺眉望了望天色,道:「瞧這天氣,今晚必有雨下,再過兩日就可趕抵洛
陽了,交割這匣暗鏢,也免得再提心吊膽,憂心惶惶。」

  另一漢子冷笑道:「天勝鏢局走南闖北又不是一日,威名迄今未衰,江湖宵
小又誰敢凱覦,燕師兄未免太膽小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咱們局主為著這匣鏢貨,慎重其事,嚴屬我等千萬不可
意氣用事,收斂鋒芒,如非事關生大,豈能如此。」

  一個面色白晰,目光威稜四射漢子縱聲大笑道:「就憑我等武當俗家四傑也
在江湖道上掙下不小萬兒,誰敢在虎門拔牙。」

  忽地,從道旁一株綠楓之上隨風飄來一聲輕笑,只見一個身材瘦高,而且陰
沈的老叟飄瀉而下,身法輕靈美妙。老叟嘴角泛出一聲鄙屑的笑意,道:「久聞
武當俗家四傑燕飄萍、勝家驥、孔雲飛、宮德星深得武當內家真傳,只嫌狂傲自
負,今日一見,果然言之不虛。」

  孔雲飛大怒道:「你是何人?」

  老叟冷冷一笑道:「老朽並非歹人,打暗鏢主意的大有人在,奉勸四位宜稍
自斂束,否則禍不旋踵,後悔莫及。」

  孔雲飛冷笑道:「朋友,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存心劫鏢,何不現在動手,為
何要去前途。」

  老叟縱聲大笑道:「老朽如若伸手,四位早就該灰頭土臉了,豈可等到現在
。」說時身形一轉,飄然灑步走去。」孔雲飛鼻中冷哼一聲,右手疾伸而出,快
如電光石火掌力如柱猛向老叟肩後擊去。

  燕飄萍大驚道:「不可魯莽。」

  孔雲飛右掌堪堪觸及老叟肩頭,突感自己內力被一種無形勁力卸去,掌心微
熱,真氣狂逆倒沖,如中蛇噬,不禁驚叫出聲,踉蹌倒退跌翻在地。燕飄萍三人
大驚失色,忙撲前扶起,只見老叟頭也不回,發出一聲陰冷的長笑,揚長走去,
轉瞬杳失於莫色蒼茫中。

  所幸老叟並未存心傷害孔雲飛,片刻之後孔雲飛右臂逆麻感覺逐漸消失,搖
首苦笑道:「我看這老賊形跡大有蹊蹺,我平生並未輸過眼,前途必然有事。」
孔雲飛不服輸性情,其他三師兄弟均深知他為人,不便出言諷刺。

  勝家驥含笑道:「紅鏢無事,此為不幸中大幸,我等速趕往開封,不足十里
之遙,片刻可至,明晨天未亮立即起程,趕至洛陽,也免得夜長夢多。」

  孔雲飛口中雖然逞強,心內早是氣餒,也不再說,四人騰身上騎,風馳電掣
奔去。城坦高聳,龍蟠虎踞,開封已然在望。四人策騎入城,只見萬家燈火,行
人肩摩接踵,車如流水馬如龍,驅騎艱難,緩緩前行,在相國寺左側不遠一家樂
安客棧前翻鞍下騎。

  客棧進出的江湖人物不少,不乏人對天勝鏢局一行四人頻頻注目。燕飄萍暗
道:「怎麼江湖人物如此之多,比往目來時格外不同。」途中所遇頓成驚弓之鳥
,只感心神不寧。

  忽見客棧內奔出一個店小二,躬身抱拳笑道:「燕爺、孔爺、勝爺、宮爺四
位好,今兒個來得真不湊巧,敝店住的人多,一時之間難騰出一所跨院……」大
概燕飄萍等是這家樂安客棧的熟客,故而認識。

  店小二忽目光一轉,改口道:「就是四位達官爺,並無鏢車一行麼?那好辦
,有,有,四位請隨小的來。」店小二領著燕飄萍等四人走入一度獨院內首一間
寬敞客房間,將燈蕊高挑,映得一室大放光明。這房內設有兩張臥榻,桌椅俱全
,牆壁均新糊上一層白紙,顯得格外爽亮明潔。

  燕飄萍含笑道:「小二哥,多謝你啦。」

  小二諂笑道:「燕爺說那兒的話,小的承當不起,四位可曾用過飯麼?」

  勝家驥笑道:「尚未用過,速送上一席酒飯,我等要早早歇息。」說時取出
一錠紋銀,賞與店小二。

  鄰室喧嘩嘈雜,燕飄萍等意興索然,相對冰冷無語,好不容易用罷晚飯,鼓
樓上鼓聲頻起,二更方過,武當四傑已自熄燈就寢。漸漸鄰室人聲沉寂,窗外一
個驚蛇電閃,跟著霹靂巨震,驟雨傾盆而下,嘩啦啦不絕。電光連閃,映著屋內
一線淡黃似的人影迅快如飛穿窗而出頓杳。

  須臾,狂風夾著雨絲侵襲睡榻,驀地,燕飄萍一聲驚呼躍起。勝家驥驚醒一
躍下榻,忙道:「什麼事。」一道熊熊水光亮起,松油火折已自燃著。

  只見燕飄萍愁眉苦臉道:「紅鏢已失。」

  三人大驚失色,這匣紅鏢燕飄萍壓在枕下,竟然被劫,來人功力之高可想而
知。燕飄萍心如刀絞,這份難受是不用說了,他在天勝鏍局最得局主器重,老成
練達,機智沉著,如今紅鏢已失,只覺有負重托,倘不找回紅鏢,無顏面見局主


  他忽瞥見桌上二張紙箋為茶杯鎮著,忙伸手攫過,只見上面草書筆跡:「四
位老弟,老朽本想有始有終,相助一臂之力,怎奈誤會既深,愛莫能助,可是又
於心不忍,這箱紅鏢,就是鄰室六臂楊戩袁通竊取,倘欲取回,應在五鼓之前,
再遲就來不及啦。」下款未留姓名,不言而知是途中所遇,面目森冷,身材瘦高
的老叟。

  孔雲萍對著這字條發怔,喃喃自語道:「這不可能,六臂楊戩袁通不是點蒼
門下麼?正派人物怎會做出此事,何況武當與點蒼素稱睦好……」

  宮德星道:「點蒼一派良莠不齊,袁通此人風聞行為不羈,逐情聲色,這等
人難免窮極無聊……」

  孔雲飛突沈喝道:「索回紅鏢緊要,盡自嘮叨作甚?」一個箭步掠出門外,
鄰室頓起震天價「篤篤」巨響。

  燕飄萍阻攔不及,頓足長歎一聲道:「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

  三人紛紛竄出門外,只見鄰室房中燈火一亮,起了一個宏亮語聲:「門外那
位敲門?」

  孔雲飛答道:「武當門下,天勝鏢局孔雲飛。」

  房門拔拴呀的開啟,一個面如鍋底大漢含笑道:「原來是孔老師……」一眼
瞥見燕飄萍三人立在孔雲飛身後,立即改口道:「四位請進。」燕飄萍四人魚貫
入室,只見屋內還有兩人,一是神態威重的中年漢子,另一個是面色俊秀,目泛
青白,神態佻達的二十四五少年。

  孔雲飛目光一巡,冷笑道:「那位是袁通?」

  那二十四五的少年聞言,不禁面上泛過一抹殺機,獰笑道:「在下正是袁通
,孔朋友可是有意無事生非麼?」

  孔雲飛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袁朋友既然敢伸手劫取敝局紅鏢,為何不
大膽承認。」

  此言一出,點蒼三人不由面色大變,方才開門面如鍋底的大漢目泛怒光道:
「孔老師說出此話,必然有據,如果無中生有,我陳旋可要得罪四位了。」

  燕飄萍已自搶過一步,道:「孔師兄,事實在未明之前,不可無禮。」方欲
說明失鏢始未,忽見孔雲飛身形疾動,掠在榻前攫過一支藍布袱,迅疾解開,內
中赫然顯出一支正是天勝鏢局所失的紅鏢鐵盒。

  孔雲飛面色森厲,冷笑道:「如非孔某機警迅速,這時三位已是遠走高飛了
。」點蒼三人不禁目瞪口可,知有人栽髒誣陷,但此時縱然百口難辯。

  包袱正是袁通所有,飛來之禍降臨其身,使他震怒已極,伸手拔劍出鞘,厲
喝道:「孔朋友,衰通與你無仇無怨,栽髒誣攀居心何在?」

  孔雲飛大笑道:「袁通,好漢作事好漢當,鏢貨俱在,恐不易推得一乾二淨
。」六臂楊戩袁通不待孔雲飛話落,人出劍出,一招「白蛇吐倍」,寒光電奔徑
刺孔雲飛咽喉重穴。

  孔雲飛早自留神蓄勢,袁通手腕一振之際,肩頭雁翎刀已自挽起封出。袁通
乃點蒼後起之秀,深得點蒼劍學其中三昧,劍招變換甚快,瞬眼間三招攻出,無
不是辣毒奇招,逼得孔雲飛連連封守閃避,無法攻招。點蒼其他二人也不明白這
匣紅鏢是怎麼到得袁通包袱內,又深知袁通放蕩不羈,難免一時之誤做下如此敗
壞德行之事,只覺無法啟口,楞在一旁發怔。

  燕飄萍深覺此事未免可疑,只是人贓俱在,亦深感棘手。忽見袁通用出一招
點蒼絕招「穿針引線」,飛虹暴射,劍芒倏張,只聽孔雲飛厲聲慘嗥一聲,刀斷
身仰,撲通倒地,胸腔一股鮮血如泉噴起。袁通收劍疾退,冷笑道:「這是他自
取其死,休怨我袁通出手辣毒。」

  燕飄萍面色大變,沈聲道:「袁朋友盜鏢傷人,可知武林規矩血債血還?」


  袁通冷笑道:「孔朋友之死是我袁通所為,決無推諉之理,紅鏢實非袁某所
竊,朋友倘覺不忿,不如在此清結。」

  燕飄萍道:「那麼這箱紅鏢為何在袁老師包袱中?」其中真情,眼前諸人恐
怕不能解答。

  袁通大怒道:「朋友一口咬定是袁某所為,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武林規矩,
是非曲直,端憑武功高下。」

  燕飄萍道:「血債血還,正要如此?」揚腕一刀,揉身劈出。

  武當四人就數燕飄萍能為最高,攻守謹慎,袁通亦展開點蒼絕學。勝家驥、
宮德星兩人見孔雲飛慘死劍下,同門義重,痛恨袁通下手辣毒,同聲大喝,伸臂
出刃攻向袁通而去。其他點蒼二人不能坐視束手,亦出劍攻去,六人捉對兒展開
一場,激烈拚搏。

  雷吼、電閃、雨急。房內刃光縱橫,人影兔起鶻落,只聽數聲淒厲慘嗥傳出
戶外,一條身影疾射穿出窗外,冒雨騰空而起疾杳。屋內剩下袁通一人撫著染滿
血跡長劍發怔,面色淒厲,似憤慨,又似淒憫。

       ※   ※   ※   ※   ※

  六臂楊戩袁通懊恨欲絕,屋外捲入陣陣撲面風雨,衣履盡濕,他面上雨淚交
混淌著,痛恨自己昔日放蕩不羈,言行失檢,今日蒙上不白之冤,縱然萬死亦洗
刷不清,有何面目相對師門尊長。

  地面上躺著宮德星、勝家驥、孔雲飛及兩同門屍體,死狀猙獰,他亦不免左
肋為燕飄萍鋼刀劃穿三寸口子涔涔溢出殷紅鮮血,手撫傷口,不禁失聲嚎啕痛哭
。鄰院騰起一片嘈雜人聲,步履沈濁零亂,高擎火把踏門而入。只見是燕飄萍率
本地涉梁鏢局眾武師返來興師問罪,驚醒了客棧投宿的江湖群雄,紛紛擁入跨院


  燕飄萍面色凝重,手指著六臂楊戩袁通道:「就是此人。」

  袁通見勢不佳,無可分辯,大喝道:「閃開。」揚劍揮出一抹清芒,身形暴
射穿窗。

  劍勢強猛,銳嘯悸耳。江湖群雄紛紛迅急們開,袁通似魚入海般,去跡頓杳
。燕飄萍一個虎撲,躍近榻前抓起那匣紅鏍,啟開匣蓋一瞧,不禁目瞪口呆,面
如死灰。原來匣內只剩下四粒龍眼般大小的明珠,其餘珍寶均不翼而飛,燕飄萍
不由面色慘變,罵道:「惡賊,我與你誓不兩立。」

  星星之火,瞬即燎原,汴洛道上,橫屍濺血,半夜飛頭,不絕如縷,死者都
是點蒼同路人,只要與點蒼沾上一點關係,或是點蒼一脈,或言詞之間袒護袁通
,均罹不測之禍。

  洛陽城北大街首有家隆盛當鋪,櫃檯內坐著一個瘦小瞇眼老朝奉,一手捋著
頷下山羊鬍須,一手捧著一卷「珍珠寶塔」演義凝讀出神。青石板街道上突響起
蹄聲,得得意驟如雨激人心弦,忽地,蹄聲寂滅,隆盛當鋪門外走入一個穿著土
黃團花夾衫老者,虎背熊腰,面色威重,肩上斜插一柄外門兵刃月牙蹶,眉目間
含蘊重憂。

  櫃檯內老朝奉不禁矍然而起,含笑道;「尊駕是……」

  老者抱拳答道:「兄弟天勝鏢局潘梓雲,特趕來求見貴東,煩勞通稟。」

  朝奉臉色大變道:「原來是潘局主,請稍候,容在下通稟敞東出迎。」說著
疾趨入內。

  半晌,朝奉出來,面現歉疚之色道:「敝東因這數日來武林人物頻頻駕臨,
受驚過度,臥病在床,恕難接待潘局主,敝東只請追回失鏢,於願已足。」

  潘梓雲道;「職責所在,潘某當竭力追回原鏢,如有萬一,自當變賣家產償
賠。」話聲略頓,又道:「不如敞局燕武師曾經來此否?」

  朝奉長長哦了一聲道:「不是潘局主提起,在下幾乎忘懷了,燕武師曾來過
兩次,並相囑如潘局主前來,請去北邙金谷園廢址可找到他。」

  潘梓雲抱拳一拱道:「多謝見告。」轉身出門,一躍上騎,望邙山馳奔而去








  【第二十六章】 替人受過殺機頻起

  邙山土嶺綿亙,黃澄澄地甚少蔥鬱,古墓荒塋,纍纍皆是,不勝荒涼。潘梓
雲策馬如飛,不到半個時辰,已自到達金谷園廢址,金谷園昔為石崇別廬,宏室
連雲,今淪為四五十屋小村,撫今思昔,不勝感慨唏噓。潘梓雲一眼即見燕飄萍
凝立村外,仰視天際浮雲,似在沉思著,不禁高呼道:「燕老弟。」

  燕飄萍驟聞潘梓雲呼喚,發現潘梓雲獨騎蒞止,不禁驚喜過望,身形疾迎前
去,聲未出,淚先下,咽哽說道:「事態演變如此,小弟百死難贖。」

  潘梓雲勸慰道:「鏢局生涯,原是禍福相倚無常,老弟不可過於認真,老朽
就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燕飄萍搖首答道:「失鏢事小,因此激起武林巨變,小弟自覺罪孽深重,汴
洛道上血風腥雨,並非小弟所為,小弟為勢所逼,迫不得已在此潛身。」

  潘梓雲面色大變道:「這樣說來,近日殺戮均非賢弟所為?」

  燕飄萍長歎了一聲,淒然笑道:「冤有頭,債有主,局主深知小弟為人,怎
會遷怒他人,是以小弟猜測,是有人暗中施詭,挑釁殘殺,激起事端。」說此略
略一頓後,又苦笑道:「縱如小弟所測,但有誰見諒?」

  忽聞一聲陰沈冷笑傳來道:「你別推得一乾二淨,未必有如此容易。」

  冷笑似從不遠土阜之後生起,潘梓雲及燕飄萍不由心神猛震,只見土阜後冉
冉冒起一條身影來。燕飄萍看真這人面目後,不禁面色微變,強作鎮靜,抱拳朗
聲道:「原來是伍老莊主。」

  來人正是豫南柏樹莊霹靂神掌伍維岳,只見伍維岳略一頷首道:「潘居主,
老朽並非與你為敵,只是目前血腥中州因天勝鏢局而起,老朽自難袖手不問。」
語聲森沈,威厲懾人。

  潘梓雲含笑道:「伍老莊主威震豫南,德孚中州,不料出言欠少慎考,敝局
紅鏢失劫,自應追回紅鏢。」

  伍維岳聞言目中神光大射,呵呵大笑道:「老朽眼中不揉砂子,貴局遺失紅
鏢乃是虛假,受人利用,挑動武林是非,顯然是真。」

  潘梓雲不禁厲聲道:「伍老莊主請勿血口噴人,我等決不受何人指使。」

  伍維岳冷笑道:」老朽決不致妄入人罪,諸般跡象足證潘局主是受鐵翅蝙蝠
主者驅使,老朽來此乃出諸一番好意,望潘局主懸崖勒馬,回頭是岸,為武林造
福,否則局主難逃公道。」說著用手一指四外,只見崗陵起伏中升起無數黑影,
紛紛快步趕來,潘梓雲及燕飄萍見狀不禁暗暗心驚。

  伍維岳淡淡一笑道:「潘局主與燕少俠已成為武林眾矢之的,老朽即欲相助
也難為力,在未明事實真像之前,更難作左右偏袒。」

  武林群雄快步如飛,漸近他們立身之處,只見一個持劍高髻的道人當先電射
而去,鐵寒的臉大喝道:「誰是燕飄萍。」

  燕飄萍挺身而出,鎮靜如山,抱拳道:「在下正是燕飄萍,道長請示來歷。


  道人厲聲道:「貧道點蒼七絕劍史青陽,你栽髒誣陷,屠戮無辜,可是出諸
鐵翅蝙蝠授意麼?」

  燕飄萍冷笑道:「點蒼名門正派,居然護短,不自承其咎,反而含血噴人,
真為無恥之尤。」

  七絕劍史青陽大喝道:「住口,今日貧道要在你身上討還一個公道。」說著
一劍飛出,灑出一抹寒星,襲向燕飄萍胸腹。

  驀眼看來,乃是平凡已汲的招式,但在史青陽手中使出,卻是不同凡響,化
腐朽為神奇,辛辣絕倫。燕飄萍倏的反腕揮刀,展開武當太極刀法,封守謹嚴,
眨眼間,已攻出十招。史青陽冷笑一聲,錯步旋身,身形如行雲流水,劍式仍是
不改,精芒電奔,勢如大河長江般,滔滔不絕攻出,指向部位均是要害重穴。

  突聞燕飄萍一聲大叫,左臂為史青陽的利劍劃開一條五寸長口子,鮮血如射
湧出。潘梓雲大驚,已早撤出一柄月牙點穴?,一招「神龍出雲」向史青陽疾點
而至,口中大喝道:「道長不自以為錯,反倒辣手傷人,潘某縱然力有不敵,也
要與道長拚死周旋。」

  史青陽倏地挫身斜閃,讓過一招冷襲,旋身揮劍,三招「玉帶圍腰」、「鳳
凰點頭」、「火峰烈焰」齊出,寒飆漩飛,急風銳嘯。潘梓雲也是內家名手,憑
著一柄月牙點穴?走南闖北數十年,掙得生死判名號,手底下著實驚人。

  只聽潘梓雲一聲大喝,展開了一路精奇的?法,身法如風,騰挪躍撲,攻勢
猛厲如山。暮雲四垂,邙山塵砂漫漫,一陣陣怪風嘯卷掠過來,平添了這北邙鬼
墟陰森恐怖的氣氛。史青陽在點蒼一脈中號稱七大劍術高手之一,武功精奇,但
潘梓雲已橫下心腸拚命,招招險辣,數十照面過去,史青陽已是相形見絀。

  倏地,武林群雄中五條身影撲出,參與合毆。燕飄萍已將臂傷裹紮好,瞥見
對方以眾凌寡,不禁怒火猛熾,大喝一聲,掄刀撲上攻去。猛地,傳來一陣奔馬
蹄聲,遠處塵頭高揚,滾滾黃塵中飛奔而來四人四騎。奔勢如風,轉眼已至臨近
,只見騎上是四個面目陰冷的老者,四人服色各異,分著青、黃、紅、白色四色
長衫。武林群雄中不乏見多識廣之士,但未有一個能認出這四老者來歷。

  只聽紅衣老者陰陰一笑道:「以眾凌寡,這也是正派所為麼?」語聲雖低,
但入得群雄耳中,心神不禁搖搖欲墜,史青陽六人霍地收招飄身丈外。潘梓雲、
燕飄萍兩人已汗流夾背,疲累不支,喘息頻頻。

  霹靂神掌伍維岳鼻中冷哼一聲,邁步走來,沈聲道:「閣下四位可是天勝鏢
局同路人?」

  紅衣老者斜睨著伍維岳,面帶不屑笑容道:「老朽四人世居北邙,有人在此
凶拚搏,老朽豈能不問,一定要天勝鏢局同路人,才配問麼?」

  伍維岳不禁大詫道:「閣下四位世居北邙,怎麼老朽不知?」

  紅衣老者不禁放聲大笑道:「伍維岳並非武林中什麼名傾四海人物,何必定
要你知道不可的。」

  伍維岳大怒,鬚髮怒張如渭,目中*吐兩道懾人寒芒,眼看就要發作,不知
為何,伍維岳以有顧忌,怒容轉霽,只當未曾聽見模樣。武林群雄心中皆不由大
詫,均知伍維岳性烈如火,今日為何大異常情,暗暗納悶不已。

  紅衣老者說後立即轉注史青陽臉上道:「點蒼門下作下不恥之行,就該按門
規治罪,送還紅鏢,怎麼護短反誣……」

  史青陽怒極大喝,道:「住口,近日汴洛道上多人死於非命,其中卻非俱是
點蒼一脈,殃極無辜,罪大惡極。」

  紅衣老者冷冷一笑道:「老朽知道,但你怎能斷定確是天勝鏢局所為?人證
物證何在?」

  史青陽不禁語塞,惱羞成怒,一招「撥草尋蛇」疾如電奔刺向紅衣老者胸前
七坎死穴。紅衣老者見狀不禁目吐殺機,視那電奔劍勢竟若無睹,直待劍尖相距
胸前五寸左右,才倏地身形一側,右臂疾伸,立掌如斧,迅如電光石火猛坎而下


  「卡喳」一聲脆響,史青陽右臂筋骨折斷,骨刺向外,血湧如注,史青陽一
聲慘嗥出口,面如金紙,跌翻在地。武林群雄不禁大駭,點蒼一脈更是驚怒交集
,卻目睹紅衣老者神奇絕倫武學,不由生出畏憚之心,膽怯不敢出手。

  紅衣老者冷笑道:「手黑心辣,饒你不得,姑念初犯,暫斷一臂。」接道:
「奉告在場諸位,老朽絕非與天勝鏢局同路,但既為武林人物,自要伸張正義。


  伍維岳忍無可忍,不禁冷笑道:「大言不慚,閣下如何證明天勝鏢局確非鐵
翅蝙蝠老賊的黨羽,授意挑釁殘殺?」

  紅衣老者面寒如冰道:「伍莊又如何確證袁通並非竊取紅鏢罪魁,難道老朽
目睹不是真,伍莊主耳聞是實?」詞鋒犀利,語含譏刺。

  霹靂神掌不由呆住,啞口無言,一張老臉激得紅赤如火,半晌,才沈聲道:
「是非曲直,自有公斷?閣下又非武當一脈,更與天勝鏢局陌不相識,閣下強欲
過問,未免多此一舉。」

  紅衣老者翻眼一瞪,道:「老朽就是管定了,伍莊主未必敢拿老朽怎麼樣?


  伍維岳憤怒已極,張口震聲大笑道:「我伍維岳從未讓武林朋友如此輕視過
,無疑是閣下身負絕學,伍某今夕願領教高明。」

  紅衣老者冷笑道:「伍維岳,你別在臉上貼金,江湖中誰人不竺你那寶貝兒
子為老龍神上宮相擄囚,柏樹莊威名已蕩然無存。」

  伍維岳厲喝道:「滿嘴胡言,我兒何在?」

  東南方土阜之後冒出一條黑影,疾逾電射而來,現出一個面如冠玉,背劍少
年,目蘊怒光,不住打量這服色各異的四位老者。紅衣老者冷冷一笑道:「不用
瞧了,老朽已知你父子已然投效老龍神共圖霸業,才換回你的性命,老朽神目如
電,你身後必還有人在。」

  說著語聲疾揚,高聲道:「上官相,何不現身出見。」只聽一聲哈哈大笑傳
來道:「這位朋友真的料事如神,老朽甚佩服。」話聲中,土阜後老龍神上官相
冒出,手執龍旗令率領數十黨羽快步奔來。

  老龍神上官相目光森厲掃視了四老者一瞥,微笑道:「倘老朽所料不差,四
位朋友當是鐵翅蝙蝠主者座下高手。」

  紅衣老者發出陰惻惻一聲長笑道:「老朽四人世居北丘,無拘無束,為何聽
命於他人,不似上官令主陰謀禍結,圖霸武林人近武林人物紛紛遭害,均是上官
令主所為,促使江湖歸心。」

  上官相聞言目中神光暴射如電,大喝道:「朋友,你作此無中生有之詞則甚
?」

  紅衣老者冷笑道:「難道上官令主誣老朽四人乃鐵翅蝙蝠主者黨徒並非無中
生有麼?哼,就拿上官令主將青城純陽子囚禁壺口一事,意圖叵測,彰然已明。


  武林群雄中幾乎有天下各門各派人物,其中自然有青城派人物,青城為著掌
門嵩陽子失蹤,頓時群龍無首,意見紛歧,舉措難定。他們傾巢而出,本為營救
純陽子,自問得掌門人失蹤,步驟立時慌亂失措,此時為紅衣老者一言激起同仇
敵愾之心,互望一眼,紛紛向上官相趨近。

  上官相心內一驚,不料反被紅衣老者犀利言詞打動武林群雄,深知今晚一個
應付不當,將全功盡棄,腦中思念如電閃一抹而過,已想出了說詞,微笑道:「
諸位青城老師請聽老朽一言,純陽道友此刻在壺口甚受禮待,倘或不信老朽之言
是實,何妨駕臨壺口總壇即可證明老朽之言不虛。」

  一個沙沈語聲道:「上官令主分明是欺人之談,是否意欲將貧道等一網打盡
,哼,用心可誅。」

  上官相放聲大笑道:「既然討位如此說,老朽無可置辯,老朽返回總壇後,
純陽道友立即便可返回青城,但貴派掌門嵩陽子巳為鐵翅蝙蝠主者所擄,諸位能
擔保純陽道友不遇意外麼?」青城群雄聞言不禁一呆,只覺上官相之話不無有理
,不禁面面相覷。

  紅衣老者冷笑一聲道:「危言聳聽。」

  上官相厲聲道:「不管朋友如何挑釁,老朽認定四位朋友確為鐵翅蝙蝠老賊
所遣,汴洛道上血腥風雨均是朋友所為。」說著目光掃視在場群雄,接道:「只
須將四位朋友擒住,即可明白老賊全盤陰謀。」

  玉面喪門伍夢龍立即朗聲道:「在下不才,願請一試。」

  伍維岳目注伍夢龍道:「我兒務須留神一二,不可大意輕敵。」

  薑是老的辣,方纔已看出紅衣老者一擊出手,史青陽即臂折倒地,便知紅衣
老者身蘊武學高不可測。伍夢龍含笑道:「孩兒遵命。」撒劍出鞘,閃動一抹寒
芒緩緩走前。

  那身穿紅、青、白、黃四老者一直面色冷漠如冰,目睹伍夢龍走來,似若無
動於衷,但面色更顯得異常森冷。月已懸掛蒼穹,散出迷茫黯淡冷輝,邙山風沙
瀰漫揚空,景物又平添了淒涼恐怖。伍夢龍橫劍於胸,不向紅衣老者挑鬥,竟望
白衣老者身前走去,冷笑道:「尊駕何不開口說話?」

  白衣老叟身形瘦削,一襲白色長衫在夜風中瑟瑟飛鳳舞,面色慘白如昏,兩
眼開闔之間精芒如電,僵立不動,宛如古墓中一具幽靈,令人乍睹之下,不寒而
怵。伍夢龍之言竟似若無聞,立在原處,仍一動不動。此情此景,伍夢龍由不得
暗中倒吸一口冷氣,右臂疾振,一招「飛星逐月」出手,灑出漫空寒星,襲向白
衣老者胸前要害重穴,大喝道:「難道你是天聾地啞不成?」劍勢如電,轉瞬即
至。

  白衣老叟眉梢微微一挑,右掌橫拍而出,竟穿過漫空寒星而入,兩指斜滑,
朝伍夢龍「期門」穴點下。這一招委實奧絕,宛如神來之筆,無疵可議。伍夢龍
不禁大驚,側身一斜,喪門劍揚腕上刁,一線寒芒直指下顎,左臂疾伸,暗運霹
靂掌力直襲而下。

  白衣老叟身形風車般地疾轉開去,讓過伍夢龍辣毒劍招,左掌疾拂而去。轟
的一聲,掌力相接,兩股勁風急漩,塵飛石走,威勢驚人。只見伍夢龍蹬、蹬,
急劇倒撞了出去,一支右掌皮裂肉破,鮮血淋漓如雨淌下。白衣老叟也未追擊,
仍然冰冷僵立在原處,衣袂迎風瑟瑟,神態異常陰沈。

  紅衣老者冷笑道:「霹靂神掌也不過爾爾?」

  伍維醫聞言不由氣望上衝,面色紅如巽血,卻又似畏忌什麼不敢施展霹靂神
掌,因這一擊出手關係一生威望太大。上官相亦是腹內暗暗震駭,自忖功力可穩
*勝券,但不宜顯露,倘四老者真是鐵翅蝙蝠老賊所遣,此舉無異投石問路,予
老賊尋求克制之道。

  驀地--遠遠傳來一陣奔馬如雷蹄聲,只見塵煙揚漫中現出十數騎快馬,風
馳電掣而來。老龍神上官相凝眼望去,只見是玉虎幫主展天行率著玉面張良茅煥
一干幫中高手趕至,其中三騎卻非玉虎幫中人,而是南天三燕龐鎮寰、高俊保、
鄭嵩燕,立即抱拳朗聲道:「展幫主你趕來了,想不到風聲傳播得如此快。」

  展天行哈哈大笑道:「我等江湖人物,氣味相投,如蠅附膻,不請自來。」
目光一瞥伍夢龍神狀,不禁驚詫道:「伍少莊主這卻是為何?」

  伍夢龍非但外傷甚劇,而且內腑亦受了極重的震盪,正在運功自療,聞言只
苦笑了笑。展天行等人紛紛下騎,玉面張良茅煥在武林群雄中找得一相識之人問
知詳情,不禁目光打量那服色各異、冷漠如冰的四老者一眼。

  龐鎮寰嘴角微笑,在旁聞知,不禁朗聲笑道:「看來在場不乏知名人物,均
是欺善怕強,說什麼問鼎武林,更何論雄圖霸業。」

  語中有刺,句句字字都入得武林群雄耳中,清晰無比,上官相不禁面色大變
,沈聲道:「龐老弟,南天三燕負譽武林,名傾四海已久,但江湖中人甚多心疑
南天三燕乃浪得虛名之輩,今夕不如讓天下群雄開開眼界。

  龐鎮寰大笑道:「就是上官令主不出言相激,南天三燕也不甘袖手不問。」
說著身形橫挪疾飄,掠在紅衣老者之前,抱拳微笑道:「在下龐鎮寰,頃聞尊駕
仗義相救天勝鏢局,不勝欽佩。」四個老者如墓夜風中立著四具魅影,不言不答
,寒漠如冰。

  上官相冷笑道:「龐老弟,你如果與他攀交情,也用不著打架了。」

  龐鎮寰微微一笑道:「先禮後兵,有何不可?」

  「難道老弟你與他們是舊交相識?」

  「四海之內皆朋友,不似上官令主器量狹窄,自以為是。」龐鎮寰冷冷問道
:「尊駕四位可否賜告來歷?」

  紅衣老者道:「老朽等為邙山四隱。」

  龐鎮寰哈哈大笑道:「既為隱名遁世,何故涉身武林是非。」

  紅衣老者冷森答道:「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騷擾鼾睡。」

  龐鎮寰大笑道:「答得好,但此事震動整個武林,牽涉甚廣,天勝鏢局中人
既潛跡邙山,不敢挺身而出,顯然心虛,尊駕為何不明偏袒。」

  紅衣老者道:「天勝鏢局失鏢無辜,何謂心虛?」

  龐鎮寰道:「請道其詳?」紅衣老者不答。

  龐鎮寰頷首笑道:「好,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下有幸領教邙山高人絕學。」


  此言一出,原先沉寂如死的氣氛,立時引起微微軒動。不少江湖群雄交頭接
耳,竊竊私議,暗中打賭誰勝誰負。要知南天三燕名震武林,只是以名傳之而已
,甚少人目睹南天三燕武功高到什麼程度,最近又有人暗中蜚語中傷,說三燕乃
是浪得虛名之輩。

  只聽有人低聲道:「邙山四隱武功高不可測,連老龍神上官相及伍維岳均有
所顧忌,龐鎮寰*勝算之望甚微。」

  龐鎮寰耳力犀敏,聽得真切,只微微一笑,目注紅衣老者道:「恕在下要得
罪了。」右掌一式「柳絮迎風」悠悠揮出。

  行家伸手,便知有無,龐鎮寰此式雖然輕飄無力,卻含蘊著極神奇的變化,
悠悠掌影一出,紅衣老者全身重穴無不單在掌勢之下。武林群雄立時岑寂無聲,
數百道目光凝視著紅衣老者身上,似急欲知道紅衣老者如何拆解。只見紅衣老者
穿掌斜出,由左望右一式「天南雲屏」晃起數重掌影橫推而出。

  上官相不禁暗讚道:「解得好。」只聽龐鎮寰朗笑一聲,掌法疾變迅快,招
術神奇,均是武林中罕見少睹的絕學。

  紅衣老者冷冷說道:「南天三燕,果然並非徒擁虛名之輩。」右掌翻腕一刁
,揮腕迎出,也用的是快打猛攻。群雄瞥見紅衣老者右掌卻是五指微攫,施展的
鷹爪掌法,劃空銳嘯,風生四外。雙方身形如飛,卻不離尺許方圓,掌影漫空交
織,使人眼花繚亂,勁力如巨浪排空捲起彌天黃塵。

  展天行暗向茅煥低聲道:「龐鎮寰武功看來極高,卻不如我等所料,或非鐵
翅蝙蝠主者,唉,彭賢弟至今音信杳然,龐鎮寰誓言不知他何往,彭賢弟如能返
回,定可獲知一些端倪。」

  茅煥道:「彭堂主忠厚誠摯,雖風流自賞,但本性無虧,定可逢凶化吉,幫
主不必耽憂。」展天行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時兩人打得異常猛烈,龐鎮寰掌法用得神奇絕倫,每每在紅衣老者鷹爪辣
毒掌法險險容發之下能化解開去。突聞一聲大喝,掌影頓斂,塵砂落空,只見紅
衣老者已緊扣龐鎮寰左手腕脈。但龐鎮寰兩指卻也點在紅衣老者「乳中」穴上,
兩人均是蘊力不吐,不願落得兩敗俱傷之局。

  龐鎮寰淡淡一笑道:「我等是鬆手再戰,抑或各憑功力瞧誰能支撐到最後的
一刻。」

  驀地,只見一條人影在土嶺上冒出,身形踉蹌,跌跌撞撞奔來,似受傷不輕
。奔至近處,現出一個四旬開外勁裝漢子,衣履殘破,面色蒼白,見了與官相,
面目一變,口稱:「令主。」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倒。

  上官相見狀不禁一怔,高聲道:「孟龍,你受何人暗算。」

  那漢子身形搖了搖,強制定住,苦笑道:「回察令主,楊春已在關林附近現
蹤,太極雙環劉文傑及少林九如上人均趕往關林搜覓,屬下趕來途中不幸遇驪山
鬼母險遭不測,為屬下裝死騙過。」

  上官相聞言面目大變喝道:「走。」疾伸右臂將孟龍挾起,率領手下轉身飛
奔而去。青城門下聞知亦紛紛趕往,霎那間,武林群雄已去了大半。

  霹靂神掌伍維岳邁步向伍夢龍身前走去,道:「我兒好些了麼?」

  伍夢龍答道:「大致無礙。」倏地望著邙山四隱,目露怨毒之色,厲聲喝道
:「四位朋友,咱們這筆血債如何清償法。」

  白衣老者陰側側答道:「老朽四人倦極思勤,江湖道上總有生逢之日,那時
只要你劃下道兒來,老朽四人無不接著。」

  伍夢龍沈聲道:「好,咱們後會有期。」轉身與伍維猝疾奔而去。

  這時,龐鎮寰與紅衣老者業已各自鬆手,互相注視著,只見龐鎮寰微笑道:
「咱們也後會有期。」身形拔空而起,凌空一個轉側,飛坐騎鞍上,韁繩一晃,
四蹄揚塵而去,口中大喝道:「展幫主,時機稍縱即逝,請快上道吧。」說至最
後人已遠在數十丈外,沒入崗陵起伏中。

  展天行愕然望了茅煥一眼,向高俊保、鄭嵩燕笑道:「兩位請上騎。」

  鄭嵩燕搖首答道:「龐老弟天生如此急性,實在無可奈何?」先後上鞍,與
展天行等人縱騎沒入中天昏月、黃塵漫漫之下。

  尚有部份武林群雄,見情勢突變如此,其中不少與汴洛道上死者大有關聯,
非欲得潘梓雲、燕飄萍兩人甘心,又礙邙山四隱從中作梗,力有不敵,只有改日
緩圖,亦紛紛散去,趕向關林道上。

  此刻,潘梓雲與燕飄萍雙雙趨前向邙山四隱長施一揖,道:「蒙四位前輩仗
義解救,此恩此德,永銘五內,沒齒不忘。」

  紅衣老者冷冷答道:「此事尚未了,二位只一離邙山即將罹遭不測之禍,風
聞點蒼掌門率領門下高手巳兼程趕往武當大興問罪之師,日後必引起軒然大波,
干戈難止。」

  燕飄萍不禁面籠重憂道:「如此晚輩罪愆如山,不如立即趕回武當請罪。」


  紅衣老者冷笑道:「真像未明,你此去豈非徒增貴掌門麻煩,如你不在,則
可有推托之餘地。」

  燕飄萍只覺其言甚有道理,道:「然則晚輩應如何自處?」

  紅衣老者道:「不如暫避在此,假以時日,終有水落石出之日。」說著張嘴
發出一聲低嘯。

  嘯聲如胡茄悲鳴,波回邙山墓丘,令人生出淒涼陰森之感。只見疾奔而來三
條黑影,快如流星,均是神態陰冷的三十開外精壯漢子。紅衣老者道:「四外尚
有可疑人物潛蹤麼?」

  一人躬身作道:「均已離去。」

  紅衣老者道:「你將潘燕兩位老師領至亡魂谷內暫住。」

  那漢子應了聲是,疾然轉身向潘梓雲道:「兩位請隨在下來吧。」

  潘梓雲道:「有勞了。」隨著漢子走去。

  紅衣老者冷森目光朝四外緩緩掃視了一瞥,向其他三位老者道:「我等遣出
之人已至少林麼?」

  白衣老叟略一沉吟道:「計算時刻,諒該到了。」

  紅衣老者點點頭道:「總瓢把子算無遺策,諒無舛錯,總瓢把子也該回來了
。」

       ※   ※   ※   ※   ※

  突聽遙遙隨風傳來朗朗歌聲:「鞅鞍至北闞,三更人靜,數丘昏塚埋白骨,
半鉤殘月恰映漫漫黃塵,一般淒涼味。定佳境,今夕登臨嗟歎殊深,昔日英雄今
何在,荒草蔓煙伴君身,此情此景,無異把當。頭棒喝,好把世人喚醒,大夢驚
覺也,黃梁枕。」邙山四隱不禁面目一變,朝歌聲來路凝視而去。

  但見冉冉現出一條人影,昏黃冷月映照下,這人卻是三旬不到青年儒生,頷
下微鬚,面如冠玉,漫步瀟灑飄然走來。青年儒生似未發現邙山四隱,一曲方罷
,仰面歌聲又起:「浩劫來時無處避,可憐眾生遭顛沛,總為殘惡多種孽不早計
,臨終抱恨將誰懟。良善之人安且吉,暗中自有神天庇,勸爾諸生齊懺罪,立志
氣,莫教禍到空垂淚。」歌聲仰揚頓挫,寓意發人猛省。

  一個面目陰冷的大漢獰喝道:「滿嘴胡言,你來此找死。」身形疾撲,抖掌
猛撞青年儒生前胸。「啪」的一聲大響,擊了一個正著。

  青年儒生屹立如山,不動分毫,泛出一絲微笑,大漢龐然巨身倒撞出兩丈開
外,叭噠墜地,兩臂斷折,鮮血如注湧出,已是心脈震斷,氣絕斃命。邙山四隱
不禁面色大變,非復方才冷漠陰沈。紅衣老者大喝道:「閣下為何闖我邙山禁地
,辣手傷人。」

  青年儒生面上笑容益發開朗,慢慢啟齒道:「顛倒黑白,不明是非,是誰出
手猝襲,你可曾見我動手麼?」

  紅衣老者厲聲道:「凡闖老朽禁地之人,必死無疑。」

  青年儒生微笑道:「你口氣未免太狂妄了點,這邙山真是你們四人久居之地
麼?」弦外之音,已知他們真正來歷。邙山四隱不禁心神猛然一震,互望了一眼
,身形倏散,分站四面,將青年儒生圍在當中。

  紅衣老者冷喝道:「閣下不如束手就縛,以免自誤。」

  青年儒生哈哈朗笑道:「在下自走我的陽關道,四位走你們的奈何橋,各不
相涉,奉告四位,在下既來得,便可安然無恙離去。」言猶未了,邙山四隱身形
電欺,八支手掌迅疾無倫朝青年儒生胸前兩肋襲至。

  青年儒生不閃不避,八支手掌登時同印在身上。只聽邙山四隱各自發出一聲
冷哼,疾退三步,四張陰森如冰的面孔沁出豆大冷汗,目露驚悸之色。青年儒生
哈哈朗笑道:「四位為何如此冥頑不靈,你等在此北邙布下如許伏椿,在下如入
無人之境,不言可明,你等尚敢輕敵舉妄勸,實乃不智。」

  尚有一個勁裝漢子本木立一旁,見狀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騰身疾躍,
欲騰空遁去。青年儒生虛空揚掌一引,道:「回來,你逃得了麼?」那漢子懸空
的身形如紙鳶般為線猛扯,滾翻倒跌在地,久久不起,邙山四隱更是一震。

  青年儒生道:「你們總瓢把子大概不能趕末,四位何不棄暗投明,在下既往
不究。」

  紅衣老者深深打量了青年儒生一眼道:「閣下用何神奇武功硬接下老朽四人
百毒陰風掌力。」

  青年儒生微笑道:「大概你心中尚有不服之念,目前無暇細說……」倏然旋
身掄指飛彈而出。

  出指彈勁,快得令人措手不及,而且認穴奇準,邙山四隱猝不及防,應指倒
地。土丘之上現出四個錦衣武士,振射掠至,將邙山四隱挾起疾展身形飛奔而去
。青年儒生負手仰面,凝視中天迷濛冷月,心頭不由泛起一股無名惆悵,長歎一
聲。

       ※   ※   ※   ※   ※

  忽聞一個銀鈴語聲呼喚道:「鳳舞公子。」

  青年儒生聞言一呆,轉面望去,只見俏麗可人的春梅立在丈外之處,不禁大
喜過望,道:「湘姐也來了麼?」

  春梅嬌笑道:「公子快隨我來。」

  青年儒生正是鳳舞嘯天,身如流星疾射而去,只見春梅愈走愈快,望邙山北
崖上清宮而去。但春梅不徑向上清宮,反朝危崖之下一條松柏密集深邃幽谷中掠
去。谷內松風悅耳送濤,茂密蔽空,月華瀉隙如鋪地金錢,只見谷道一株怒崖奇
松子之下立著一個風華絕世的白衣少女,衣裙飄飄,望之若仙。

  鳳舞嘯天喜極高呼道:「湘姐,小弟想你想得好苦。」

  何湘君嬌笑道:「你有那麼多姑娘陪著,還會想我嗎?」

  鳳舞嘯天俊面微紅,赧然道:「湘姐,你……」

  何湘君嬌笑道:「一切我已盡知,現在依計行事。」說著,低低在鳳舞嘯天
耳邊低語幾句。

  鳳舞嘯天立從貼身懷內取出定風珠、移墨珠,道:「湘姐已知二珠用法麼?


  何湘君點點頭,在鳳舞嘯天掌心攫過二珠,然後道:「你要多加小心,春梅
,我們走。」

  鳳舞嘯天也不忘叮囑道:「你們也要多加小心。」望著二女消失的背影,他
不禁有些悵惘。

  忽聞一個蒼老語聲道:「少年人,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不可作繭自縛。」
身後呼喚之人正是在鹿角堡五行樓內的梅方。

  鳳舞嘯天轉過身來,笑道:「梅老前輩。」

  梅方詫道:「你怎認得老朽?」

  鳳舞嘯天躬身答道:「晚輩乃是五行樓內蒙前輩贈劍傳藝之人。」

  梅方呵呵大笑道:「真是你麼?」伸手抓住鳳舞嘯天道:「你我另覓僻靜之
處傾談如何?」不待鳳舞嘯天應允,拉著鳳舞嘯天如風離去。

       ※   ※   ※   ※   ※

  一個森冷如冰語聲傳來:「何姑娘別來無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我又
在此處見面了。」何湘君聞聲不禁玉容一變,似罩一重嚴霜,緩緩轉面望去,只
見全身黑衣蒙面老賊,目光灼灼立在三丈開外。春梅霍地拔出肩後長劍,夜空中
閃出一抹寒芒。

  蒙面老者一搖手掌,道:「老朽此來並無惡意,舊話重提,邀請姑娘面晤一
人。」

  何湘君冷笑道:「假使姑娘不應允咧?」

  蒙面老賊陰側側發出低沈笑聲道:「姑娘,此非用武之時機,倘不見信,不
妨四外仔細瞧瞧。」何湘君與春梅相背而立,凝目巡視,發現狹谷兩側郁松叢中
魅影紛紛隱現。

  只聽蒙面老者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老朽識非得已,望姑娘見諒
。」

  何湘君面色安詳,內心震驚無比,冷冷說道:「你此舉是何意?」

  蒙面老者大笑道:「姑娘你是明知故問,你我之間勢不兩立,邇來已是有增
無減,就拿姑娘方纔已將老朽護身四傑等人殺害。」

  何湘君詫道:「什麼?護身四傑?……」突然悟出是指邙山四隱,不料竟將
鳳舞嘯天這本賬算在她身上,使她有口難辯。

  蒙面老叟陰陰一笑道:「莫非老朽冤誣了姑娘不成?」

  何湘君猛一橫心,自忖必可逃出重圍,冷笑道:「這樣說來,你已有殺我之
心了,現在動手還不遲,何必謊言要姑娘面見一人。」

  蒙面老叟道:「老朽只想廢去姑娘武功,並無殺害之心,那人懇托務須面見
姑娘一次,老朽無可推卻只好應允。」

  何湘君冷笑道:「怎奈姑娘不允為之奈何?」

  蒙面老叟道:「姑娘玉雪聰明,不致不權衡利害。」

  何湘君伸腕撤劍,一道驚虹從肩後飛出,精芒眩眼,寒氣逼人。蒙面老叟目
中突泛出一抹殺機,驚哦了聲道:「原來湛盧劍在姑娘手中。」嘬嘴發出一聲呼
哨,十數條黑影疾逾流星掠至。

  何湘君怒道:「你是想以多為勝麼?」

  蒙面老叟陰森森一笑道:「老朽向以僻道行事,只擇手段,不問道義。」說
著喝令手下道:「只許活捉,不許傷她們性命。」

  何湘君與春梅背立橫劍,低聲道:「老賊此舉辣毒已極,以車輪戰法使你我
真力衰竭,再出手擒我,我們必須趁隙衝出峽谷。」說時數道寒光電奔已襲向胸
前,招式辛辣。

  二女雙雙嬌叱出聲,寒光脫手奔出,只聞嗥叫相繼騰起,已有三人斃命。但
峽谷兩側盜黨湧出,此進彼退攻來,武功無一不是高強頂尖能手。蒙面老叟心中
暗驚,知何湘君武功精進,今夕若不除她,日後定成大患,似又不便施展鐵翅蝙
蝠,恐誤傷自己手下,毒念頓生,暗中施展無形劇毒。過了片刻,手下已傷亡不
少,但二女絲毫未曾有中毒模樣,劍勢如長河飛瀑,電奔雷擊,威猛絕倫。

  只聽蒙面老叟一聲大喝:「住手。」盜黨紛紛身形猛撤。

  何湘君吐出銀鈴悅耳嬌笑道:「你也怯怕手下悉數成為劍下之鬼麼?」

  蒙面老叟不答,如同未聞,沈聲喝命手下道:「你等緊守峽谷要道,準備九
子母連珠飛弩,只要兩位姑娘妄念圖逃,立即射殺不論。」盜黨回身疾掠撤去,
峽谷內屍體狼藉,血流成渠,腥臭中人欲嘔。

  何湘君聞言暗暗忖道:「這九子母連珠飛弩必是極厲害的凶器?」

  只見蒙面老叟森沈地望了何湘君一眼,道:「老朽積九年心血精研,制就九
子母連珠飛弩,此弩能破護身罡氣,一刺入人體,立即爆射出九九八十一支逆須
飛針,循著行血攻入內腑,痛苦難禁……」

  何湘君叱道:「你嘮叨則甚,今夕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蒙面老叟厲聲道:「姑娘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老朽要得罪了。」伸手向肩頭
一挽,製出一道青虹冷笑道:「老朽的這支劍名叫璇星,與姑娘湛蘆一比並無遜
色。說著一招「天河垂釣」揮出。

  何湘君早自蓄勢戒備,劍勢*得身前,湛盧劍一式「天絲織錦」橫擊,精芒
一閃,叮的一聲,將蒙面老叟劍勢封住外門,趁水推舟滑下點向「精促」穴。一
招兩式,攻守兼具,用得險奇之極。蒙面老叟料不到何湘君有如此精湛的劍學,
大感意料之外,長劍疾展快攻七式。

  何湘君亦是快打猛攻,雙方招式部是辣毒詭奧,幾乎包含天下各門各派的絕
招。數十照面過去,蒙面老者無法搶得先機,自己劍路俱被克制,大喝一聲,劍
招倏變。這套劍法看似亂無章法,其實詭奧曠絕,何湘君因不明劍路,屢屢封架
失誤,險象環生。春梅見狀不禁大急,無計可施,揚腕向空一送。只見夜空中突
爆射出五彩繽紛旗花,奪目絢爛。

  蒙面老叟呵呵大笑道:「這百里內俱是老朽伏椿,星羅棋布,無人能侵越雷
池一步,即或趁隙入,也難逃九子母連珠飛弩之下,姑娘不如束手就擒,還可留
得命在。」何湘君不答,劍法疾施,封守謹嚴,但求無過,暗中參悟蒙面老叟詭
奧劍學克制招式。

  蒙面老叟似看穿何湘君心念,不由桀桀怪笑道:「老朽這套劍法,天下無人
能解。」說時拔身離地七尺,一招「殞星飛擲」,長虹驚天,勢如雷霆萬鈞,劍
風嘯耳。

  突從蒙面老叟身後隨風傳來一個陰冷語聲道:「未必見得。」蒙面老叟只覺
自己所發劍勢為一股巨大無朋的吸力牽得望外蕩了開去,聞聲不禁大驚,身形疾
沈落地,-條身影如鷹隼直瀉接踵而下。

  蒙面老叟大喝道:「你是何人?」

  鳳舞嘯天笑道:「在下名不見經傳,不說也吧,但閣下來歷在下深知。」

  蒙面老叟不禁一驚,哈哈大笑道:「你不妨說出,只要真實無訛,老朽今晚
決以真面目相對。」

  鳳舞嘯天微笑道:「今非其時,待你惡貫滿盈時,在下自會揭破你本來面目
。」

  蒙面老叟暗中面色大變,不知他之言是否真實,不禁蛇鼠兩端,頻頻打量青
年儒生不已,獰聲怪笑道:「要知時不我與,你還想生離此谷麼?」

  青年儒生冷笑一聲道:「你不是狂言自誇,在此百里周圍,伏椿密佈,九子
母連珠飛弩厲害無比,外人難侵雷池一步,怎麼在下如入無人之境?」

  蒙面老賊知今晚遇上生平未有過辣手強敵,緩緩往懷中取出一顆核桃大小,
藍光流轉的彈丸,道:「老朽這霹靂雷珠與老龍神的玄陰雷珠有異曲同功之妙,
威力極大,一經發出,百丈方圓內人畜無幸。」

  「你咧?」「老朽自有防身之策。」「難道在下就無麼?」

  唇槍舌箭,針鋒相對,蒙面老叟只覺無法招架,不禁凶心大發,手腕疾揚,
霹靂雷珠脫手擲出。那知鳳舞嘯天業已全神貫注在這粒霹靂雷珠上,蒙面老叟揚
腕之際,他已自掌勢先發,施展柔潛之勁望霹靂雷珠推去。蒙面老叟暗道:「你
是自速其死,霹靂雷珠-經外力激撞,立即爆裂。」身形疾飄了開去。

  只見那顆霹靂雷珠不但不曾爆裂,而且為鳳舞嘯天掌勁,疾如流星般送往峽
谷盡端墜了下去。漫天藍焰黑霧卷空揚起,霹靂巨震大作,夾著嗥叫淒厲之聲,
顯然是蒙面老者手下無辜遭殃了。蒙面老叟不禁大驚,知不習得紫陽圖解,無法
圖霸武林,而且日後處境更感困窘,時窮末路,恐天下之大,無處容身,忙身形
一振,衝霄奔空而起,振吭發出長聲悸耳怪嘯,掠空遁去。

  何湘君道:「嘯弟,你不跟我們一道走嗎?」

  鳳舞嘯天搖搖頭道:「我會暗中跟著你們,湘姐,你要親手除去此人,必須
取得紫陽圖解,現小弟身旁有卷紫陽真人潑墨書筆,將移墨珠移去濃墨,可獲圖
解藏處。」

  何湘君不禁大詫道:「你從何處所得?」

  鳳舞嘯天歎一聲道:「小弟就是剛才才蒙上官相大師兄梅方見贈。」說著從
懷中取出一塊折迭的羊皮紙圖遞與何湘君。

  何湘君道:「嘯弟,我恐怕無法保存此圖。」

  鳳舞嘯天低聲道:「你們快走,又有人來了。」

  何湘君向春梅道:「我們走吧。」二女驚鴻疾閃飛掠而去,鳳舞嘯天也跟蹤
而去。

       ※   ※   ※   ※   ※

  天勝鏢局引起了點蒼武當兩家之爭,別的幫派也捲入了這場是非漩渦中。洛
陽關林楊春身形倏隱倏現,使中州武林頓起波瀾,血腥滿途,但誰也不能辨明何
者是何者非,一窩風似地搖旗吶喊,渾渾噩噩。中州武林正熱鬧鼎沸,江南道上
卻顯得無比之平靜。

  朝日未升,蕪湖城為一郁勃濃霧籠罩著,目力不及三尺,城門口傳來得得蹄
聲,節奏徐緩,敲著麻石板上扣人心弦。

  「得得……得得……」

  在街尾一家客店前突然靜止,霧影中現出兩少年俊美儒生走入店內。店伙領
著兩少年深入內院一間粉壁雪白、明窗幾淨的爽朗住室內。窗外一株梧桐,在濃
霧中搖晃著綠影,陣陣和風透體清涼。一個少年點點首道:「好,就是這間,你
速命廚下送上酒飯,我們用後還要安眠。」店伙唯唯稱喏,躲身退出帶上房門。


  一雙俊美少年正是何湘君及春梅喬裝,易釵而弁。何湘君微喟了聲道:「中
原武林多事之秋,群所注目,你我亦免卻了後顧之憂,三日後便可趕至大龍湫了
。」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步履聲,店伙推門而入,送上酒飯。兩女默默無言進食,
匆匆用畢,讓店伙撤去,關好門窗,雙雙和衣倒在榻上。兩日夜的勞頓,身心均
感睏倦,漸入睡鄉。窗隙忽吹入兩縷寒風,射向榻上二女。二女睡得更濃了,香
息頻頻,靨上湧泛玫瑰紅暈。

  室內寂靜得一泓死水般,二女好夢正濃。驀地,又是一條黑影疾掠而入,正
是那黑衣蒙面鐵翅蝙蝠主者,目中射出陰毒神光。窗外-片無形勁風拂襲榻上二
女,二女倏地驚醒,發現蒙面老賊,不禁花容失色,厲叱出聲躍起。蒙面老賊冷
笑一聲,身形電欺,十指拂射而出。只聽二女悶哼出聲回跌在榻上,四肢不能動
彈,星眸中泛出驚悸之色。

  蒙面老者森冷一笑道:「何姑娘心計至工,用楊春現蹤關林,吸引天下武林
人物,老朽亦險為所愚。」

  何湘君怒道:「杯弓蛇影,作賊心虛,我愚弄你什麼?」

  蒙面老叟微笑道:「這此老朽不願多說,中原武林正是連台好戲猛烈火熾,
姑娘卻抽身遠行江南,寧非怪事,依老朽猜測,姑娘必是去取那紫陽圖解是麼?


  何湘君冷冷答道:「與你何干?」

  老叟笑道:「紫陽圖解是老朽志在必得之物,怎可任姑娘取得,老朽數十年
心血豈付諸流水了。」說著緩緩伸手向豹皮革囊攫去。

  何湘君芳心戰顫,怒叱道:「你要做什麼?」

  蒙面老叟嘿嘿險惡冷笑兩聲道:「如不出老朽所料,姑娘身旁定藏有紫陽圖
解處真圖及應用之物。」說時已迅疾從囊中傾出各物,一一檢視,目中頓泛驚喜
光采,將羊皮紙笈展開,詳察這圖中通往藏處路徑,何處禁制有險,何處宜如何
安然通過。

  何湘君懊喪欲絕,星眸中不由珠淚奪眶而出,斷線般順著玉頰淌下,眼看著
紫陽圖解就要到手,怎料事與願違,性命亦將不保,恨不得就此死去。她又暗暗
祈禱,鳳舞嘯天能夠及時出現。只見蒙面老叟微微一笑道:「須知強中還有強中
手,姑娘始料不及吧?」

  何湘君厲叱道:「惡賊,姑娘如能不死,必將你挫骨揚灰,方消此恨。」

  「啪」的一聲,一支鋼鏢釘在榻沿上樑上,藍光閃閃,顯然染有劇毒。蒙面
老叟不禁一怔,回面望著窗外喝道:「窗外那位朋友,何不入來,老朽在此領教
。」心中驚異不止,將圖珠等物放置懷中暗道:「我在客棧內外已佈伏甚多能手
,來人如何能侵入,暗器手法拙劣異常,可見來人武功不甚高明,這與事實矛盾
不合。」

  蒙面老叟窗外久無回音,暗覺不妙,身形向窗外撲去,疾如電射,躍落在院
中,只見牆外一條身影掠越翻落入內,定睛望去,見是自己手下,忙低喝道:「
可是發現可疑人物麼?」

  這人是個短小精悍的四旬開外中年漢子,答道:「正是,來人只在對面屋脊
上一閃而過,屬下立即撲去,無奈那人身法太快,讓他逃去。」說時一臉惶恐之
色。

  蒙面老叟望了對邊屋面一眼,只覺相距屋內至少數十丈外,來人手法之強勁
並非尋常,圖珠已得,又有何取,倘不速離,只恐夜長夢多,心念一轉,召那漢
子過來,附耳密語一陣。只見那漢子答道:「屬下遵命。」蒙面老叟雙肩一振,
全身離地拔起,如一頭玄鶴般展翅曳空,去勢電疾。

  那漢子嘬嘴發出咕咕低沈怪鳴,宛如苗疆土人傳音之法,令人生出恐怖之感
。只見牆外疾掠入三個玄衣勁裝,面目陰冷大漢。短小精悍漢子低聲道:「總瓢
把子已趕往雁蕩,命我等暗暗跟蹤何姑娘,只要發現可疑人物與何姑娘同行格殺
勿論,何姑娘主婢二人一至地頭即予戮殺。」

  「何姑娘主婢現在何處?」

  「仍在屋內,本座在此窺伺,一有端倪立即傳命。」三人躬身領命轉身竄出
牆外而去。那短小精悍漢子身形一閃,藏?屋角暗處,日光凝視在院中。忽覺一
陣熏風拂體而過,只感中人欲醉,昏昏欲睡,眼皮沉重,終於歪身枕在牆上睡去








  【第二十七章】 無邊春色亂入人眼

  屋內榻上何湘君見蒙面老賊已去,久久無人進入相救,不禁芳心大急,春梅
最知何湘君的心情,幽幽一笑道:「這驚走老賊之人,必是鳳舞公子。」

  春梅又歎息一聲道:「老賊手法真個詭絕,小姐就無法運氣行功自解穴道麼
?」

  何湘君搖首道:「唯有紫陽圖解才有自解穴道奇奧的武學。」

  忽聽窗外傳來一聲朗笑道:「在下就不信除了紫陽圖解之下,無此自解穴道
之武學。」

  春梅聽出那是鳳舞嘯天語音,驚喜出聲道:「公子,快相救小姐及婢子。」
窗外人影一閃,落在榻前,現出英姿颯爽,瀟灑不群的鳳舞嘯天,微笑道:「湘
姐,春梅姐姐,小弟來也。」

  何湘君見他冒然進入,只覺羞赧難禁,迅疾閉上星眸。春梅亦覺害羞,不由
主地閉上雙睛。鳳舞嘯天當下並不遲疑,為何湘君寬衣解帶,目睹何湘君酥胸裸
露,玉乳高聳,肌膚勝雪,只覺耳鳴心跳,慾火猛升,渾血脈賁張,不能自己。
何湘君微微啟眼簾,發現鳳舞嘯天玉面脹得通紅,目中放射異樣光芒。

  少女對此事最是敏感,不禁大驚得芳心亂跳,星眸猛張,叱道:「嘯弟,快
救我們。」

  鳳舞嘯天猛醒過來,吁了一口氣,面色漸趨如常,猛伸兩臂十指向何湘君酥
胸疾攫而下。何湘君顫聲道:「嘯弟……」突感鳳舞嘯天十指分捏在自己雙乳蓓
蕾上,只覺一陣異樣飛麻泛布全身,不禁嚶嚀一聲,羞得緊閉雙眸無地自容。

  過了盞茶時,何湘君但感飛麻消釋,丹田氣穴湧上一股熱流,逆運周天,如
同奔騮脫柵,不可遏制,然而熱流逆運迴圈三周天後,疾然變易,掉轉頭來,緩
緩流注主經。春梅一直注視著鳳舞嘯天舉動,忽見鳳舞嘯天鬆開捏在何湘君酥胸
玉乳上十指,反朝自己胸前攫來,亦不禁為之嚶嚀一聲。

  何湘君此際已感受制穴道已解,四肢活動自如,倏地離榻而起,避在床側以
帳遮體換上一襲男用長衫,怔怔望著鳳舞嘯天行功解開春梅穴道,移時,鳳舞嘯
天倏地離榻而起,向案前走去,在懷中取出圖珠等物放置案上。何湘君更感意料
之外,詫聲道:「嘯弟,你怎……」

  鳳舞嘯天搖首苦笑道:「蒙面老賊久已監視湘姐,今日之事已在小弟意料中
,故老賊取去圖珠乃是膺物,此乃真物。」話聲略頓,又道:「蒙面老賊就是湘
姐殺母囚父之大仇……」

  「什麼?」何湘君面色大變道:「就是他麼?」

  「這早在湘姐意料中,小弟也不知甚詳,湘姐要離去務望從正南方向才可,
言盡如此,湘姐珍重。」鳳舞嘯天道。

  何湘君滿臉幽怨地道:「你就這麼急著要走嗎?」

  鳳舞嘯天赧然道:「我當然希望能永遠陪伴著你們,但目前事態緊急……」


  「不是急著回去陪那些姑娘?」何湘君的話裡有些酸意。

  鳳舞嘯天將二女拉入懷中道:「怎麼,湘姐,你吃味了?」

  何湘君赧然道:「人家和春梅好久沒見你了,你一見面就趕我們走。」

  鳳舞嘯天心中暗歎一聲,悄聲道:「那我陪你們一晚,好不好?」二女都臉
紅心熱的點了點頭,何湘君將春梅推入他懷中道:「春梅,你先陪嘯弟吧。」

       ※   ※   ※   ※   ※

  不多一會,春梅和鳳舞嘯天兩人已經赤裸相對。鳳舞嘯天一看春梅光著全身
,擺來搖去的,兩隻乳房動來動去的,大雞巴又一翹硬的好高,他伸手就抱住了
春梅。春梅順勢一倒,倒在他的身上,伸手就摸雞巴:「好硬,這裡面好像有根
骨頭一樣。」

  「你不是愛大雞巴嗎?」「愛是愛,插進去又舒服又吃下消,真是要命。」
春梅摸看著大雞巴,小浪穴又癢了又在淌水。

  「噯呀,好姐姐,你看我的雞巴硬的像鐵棒一樣,拜託嘛,把大腿分開來讓
我進去。」鳳舞嘯天又把春梅抱住,用力的吻她的臉,又在奶上摸來摸去,用嘴
吸著奶頭,一手在下面摸小浪穴。春梅被摸得全員癢癢,兩隻粉腿又大開來,讓
他玩弄著小浪穴,經他手一摸騷水就淌了出來。

  「公子,上來嘛,好癢,干進去。」鳳舞嘯天把腿一跨,騎在春梅身上。春
梅用手引著雞巴,向穴眼裡插進去。鳳舞嘯天雞巴一挺,用力的一頂。

  「噯喲……輕點嘛……好痛喲……」春梅剛說完,他的雞巴又干入了一半。


  鳳舞嘯天的大雞巴插進小浪穴裡一半,還有一半在春梅的穴裡面,就摟著春
梅吻了起來,春梅也把舌頭吐了出來,讓鳳舞嘯天吸在嘴唇裡面,春梅也緊緊摟
著他長吻。鳳舞嘯天又撫摸屁股,乳房,把春梅摸得「嗯」、「哼」的輕喘。

  春梅在盡情享受這充實的人生,上面被吻,乳房被撫摸,穴裡又插進半截雞
巴,好美好美的感覺。她想到這裡,騷水又一股股的向外淌,裡面又癢起不了,
雖然有半根雞巴,但不抽插還是癢死了:「好弟弟,我的小浪穴癢起來了。」

  他開始閃幌小浪穴,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慢慢閃幌,閃了數十下,鳳舞嘯天
就停止不動了。春梅的穴經閃了一會,又停止不動,癢得更利害非要大力的插,
要不然,真會癢死呢:「好弟弟,把大雞巴都插到底,要整根的插到穴心上,用
大力插愈大力越好,知道嗎?」鳳舞嘯天屁股提得高高的,又用力下壓,整根的
雞巴一通到底。

  「噯喲……我的穴心。」鳳舞嘯天狂閃狠插,閃幌了一二百下。

  「噯喲……干到穴心了……好狠……好舒服……就像……這樣的插法……」
春梅的穴在響了,嫩屁股不停的擺動著,又把鳳舞嘯天摟得緊緊的。鳳舞嘯天見
春梅這樣浪騷,勁更大了,故意逗她,把雞巴拔了出來,只留個龜頭在穴口,停
著不動了。

  「你怎麼嘛,穴裡面空空的,好癢,好難受,穴裡怪癢,穴口又一個大雞巴
頭在裡面漲漲的痛,好弟弟,你不要整我呀。人家正在要緊的時候,你這樣的逗
我,又不插了,快嘛。插到底,專插小浪穴心嗎。整根雞巴,一通到底,讓姐姐
好好的舒服一次。」

  鳳舞嘯天見她這樣騷又媚的要命,知道她癢得要命,不狠插一點會癢死,就
大力的將雞巴一通到底。春梅連聲的輕叫著,大嫩屁股住上直迎,又左右擺動,
累得春梅氣也喘不過來了。

  「好弟弟……噯喲……這次插得最好……最舒服……再大力……一點……把
穴心插破算了……」春梅舒服得口中亂叫,頭向兩邊亂擺,不停的在吞口水。

  鳳舞嘯天插了一刻多鐘,春梅的騷水濕了一床,忽然間,春梅的身體一抽一
抽的在抖顫。他知道春梅己到了高潮,馬上要射陰精了,趕緊摟緊她的屁股,雞
巴用力對穴心上,很快的抽插,並且每下都通到穴心。

  「好弟弟……我會死……噯喲……我完了……我不能再插了……我淌出來了
……」鳳舞嘯天的雞巴頭,一陣熱熱的,身子也感覺到一陣酥麻,大雞巴裡的精
水向著穴心射去。

  「噯喲……我的穴心……好熱……」兩人同時到達高潮。

       ※   ※   ※   ※   ※

  鳳舞嘯天當然不會忘記還有一個何湘君在等著他,回頭一看,何湘君已經自
己脫去了衣服。黑壓壓的陰毛,高高的陰戶,把他看得心跳加劇。一把就把她拉
到床沿,她順勢一倒睡在他的身側,他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裡,兩個赤裸裸的人緊
摟一起。

  「湘姐,你好美,全身那麼細嫩,把我的魂都吸去了。」

  「你就會哄女孩子……」何湘君嬌嗔道。

  鳳舞嘯天雙手不停的亂摸,她的全身都摸遍了,摸到了陰戶上,就用手指插
進了小浪穴內。何湘君被摸得渾身酥麻,輕喘著長氣,很自然的把乳房送到了他
的嘴裡,一手緊握著大雞巴。他的雞巴硬的像鐵棒一樣,她就在雞巴頭上用手輕
揉著。何湘君把兩隻大腿分得開開的,鳳舞嘯天騎在她的大腿中間,何湘君用手
引著雞巴,用龜頭在穴上揉了揉,騷水就淌了出來。

  「好弟弟,現在把雞巴向穴裡頂,輕輕的頂。」鳳舞嘯天按照她說的,把雞
巴向穴裡一頂,忽然覺得龜頭一陣熱熱的,又有些水汪汪的感覺。

  「噯喲……要命……好痛……好漲……」何湘君又把兩腿分得開點,也盡量
的放鬆肌肉。鳳舞嘯天把屁股向下壓了幾下,雞巴對準穴眼頂,忽然感到龜頭被
一種緊繃繃的,熱熱的,又滑滑的東西包住一樣。他感到一陣舒服心裡好高興,
用力的一頂,感到一陣水汪汪的舒服,把雞巴頂入了一半。

  「噯喲喲……好漲……」鳳舞嘯天向下面一看,她的穴被插得鼓鼓的,大雞
巴被小浪穴咬的好緊,小浪穴已有騷水淌出來,真舒服。何湘君嘴也張得好大,
眼睛翻得圓圓的,「呼」、「呼」直喘,荒蕪甚久,重溫舊夢,自然有點不適應
。鳳舞嘯天聽著她的浪叫,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又是頂又是幌,用了很大的力氣
向裡頂,「噗滋」一聲,雞巴全根一下子就全頂了進去。

  「噯……痛死了……漲死人……喲……花心……噯喲……」鳳舞嘯天見何湘
君被插得氣喘喘的,嘴吧張得好大,眼球往上翻,於是柔聲問道:「湘姐,插的
舒服嗎?」

  何湘君有氣無力喘了一大口氣:「弟弟,你輕點動,不能太狠了。」鳳舞嘯
天又開始一下一下的,輕輕的抽插,甩雞巴對準花心,輕輕的頂並。何湘君感覺
到有點舒服了,可是還有點漲,現在被鳳舞嘯天插的花心上,有點麻麻癢癢的:
「好弟弟……幹嘛……大力插……癢癢的……要插……」

  鳳舞嘯天見她這麼說,精神百倍用起力來,把雞巴連連的幹,對著花心上用
力的閃頂。何湘君的陰戶經雞巴的狂插狠抽,弄得氣喘如牛,兩隻大奶奶也被插
得只是擺動著:「噯喲……舒服死了……弟弟……插的舒服……」

  鳳舞嘯天愈插愈大力,又感到熱熱滑滑的,就把雞巴拔到外面,只留一個雞
巴頭在裡面,然後又用力向裡一項,「噗滋」一響,又整根雞巴入到了底,鳳舞
嘯天像這樣連來了幾次。何湘君把嘴張得大大的,喘氣跟拉氣一樣,「呼」、「
呼」的喘個不停,嘴裡舒服得也不會叫了。

  何湘君由頭頂舒服到了全身,說不出來這種美味,她的全身輕飄飄的,好似
飛了起來,又像從空中掉下來了。鳳舞嘯天這樣的插了一刻多鐘,何湘君的淫水
淌了許多,把床單也淌濕了,這時何湘君的陰戶,又發出了「噗滋」、「噗滋」
的聲音。


  「弟弟……我要丟了……再重重的……插幾下……」鳳舞嘯天這時也覺得雞
巴一陣陣的酥麻,腰背和屁股,一酥一麻的,屁股溝一陣陣酸麻麻。

  「好弟弟……我的花心……好美好舒服……啊……我出來了……」鳳舞嘯天
也感到大龜頭頭上,一股熱熱的,全身一酥麻,身子不由得一抖,精液也射了出
來,大雞巴頭正頂在花心上,精液熱熱的都射在何湘君的花心子上,她一被射精
,身子就一抽一拙的,兩個人同時射精,這種滋味,真是比當神仙還要舒服得多
了。

       ※   ※   ※   ※   ※

  三人相擁躺了一會,才起身穿衣整理,畢竟正事要緊,何湘君收起案上圖珠
及藏在榻底的湛盧劍,與鳳舞嘯天殷殷道別,然後主婢二人穿出窗外疾杳。鳳舞
嘯天送走玉人,側目四覽屋中景物,喃喃的自語道:「景物依舊,芳蹤已杳,此
情直堪追憶,但人何以堪……」目注窗外,綠葉浮影,低喟了聲道:「問君能有
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忽地,鳳舞嘯天面目一變,似有所覺,急戴上一張面具,變換了一個面目陰
冷的中年人。輕輕抽開木栓,退身負手立在窗前。房門霍地推開,四條人影迅快
奪門而入,只見是兩個玄衣勁裝執刃的鷙猛大漢。四人一見鳳舞嘯天,面色大變
,一個漢子暴喝道:「何姑娘何在?」揚腕揮刃欲出,一有不對,立即出手。

  鳳舞嘯天冷冷笑道:「你在問誰。」誰字出口,人已電閃欺身,右手五指疾
如電光石火攫出,手法詭奧無比,一把扣在那大漢腕脈上。

  大漢只覺五支鐵鉤扣在腕脈上,奇痛澈骨,不禁嗥叫出聲。只聽卡喳一聲,
大漢腕骨被鳳舞嘯天擰折,一口鬼頭刀嗆郎墜地,鮮血如注。鳳舞嘯天左掌平伸
而出,疾按大漢前胸,暗勁一壓,心脈立即震斷氣絕倒地。這是瞬息間事,其他
三人措手不及,眼看同伴未出一招便身亡斃命,不禁駭然震怒,紛紛喝叱出聲,
揮刃猛劈,招式辛辣,攻向鳳舞嘯天要害。

  鳳舞嘯天冷笑一聲,不閃不避,三般兵刃頓時砍在身上。三匪只覺如中敗革
,勁力全卸,不禁心神大凜,知遇勁敵,反身飛竄圖逃。鳳舞嘯天大喝一聲,右
掌揮出一股排空勁內。三人頓感和受千斤重擊,嗥聲未出,眼前一黑,張嘴狂噴
鮮血踣地不起。

       ※   ※   ※   ※   ※

  濃霧逐漸消失,化作絲絲絮煙,天際湧出一輪旭日,光芒四射,襯著蔚藍如
洗的天空,晨風熙和,拂人欲醉。

  那客棧後院中匿在牆角的短小精悍的漢子漸漸從濃睡中醒來,猛感情形有點
異樣,心疑自己為何在此睡去,莫非有人施展暗算將何湘君主婢救走。他這一心
中猛惕,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忙將一支藍焰旗花擲空而起。昭日旭陽之下,天空
中僅放出淡淡青焰,一瞬間即消逝無蹤。

  只見四條迅捷如飛的身影掠越入牆,躬身垂手道:「王堂主有何令論?」

  短小精悍漢子壓低嗓音道:「你等去房內查視何姑娘主婢一人離去否?」

  四人不禁互望了一眼,暗道:「你守在此處為何不知情,反驅我等送死。」
雖腹有不願,但凜於門規酷嚴,均領命而去。

  那王堂主當然察知四人神色,由於自己也有難言苦衷,不便自承受人暗算,
當然礙難言明,目注四人撲入室中,立即便聞得一聲慘嗥,不禁心神一顫。不久
,接著三聲慘嗥相繼傳出,更不由震駭戰怵,知大錯已鑄,但滿腹疑雲,不解來
人具有如此身手,為何不取自己性命。這道理委實使他理解不通,恐怕除了鳳舞
嘯天之外,就無人知情。

  既然他無法猜出,他也不願多想,一雙目光怔怔看望門中,瞧瞧究竟是什麼
蓋世高人。忽見一個面目陰冷的中年儒生飄然走出,倏地穿空斜飛而起,勢如箭
射落在數十丈外對面屋脊,身形一晃杳然無蹤。短小精悍中年漢子忙發出旗花,
召來甚多能手搜覓那面目陰冷小年儒生去跡,匆匆去屋中一瞥,果不出他所料,
何湘君主婢已然不見,只留下死狀甚慘的四具屍體,躺在血泊中。

  距蕪湖四十里,江濱翠竹雲林中藏有一座河神廟,廟外散立著甚多江湖人物
,老少不一,長衫勁裝服飾各異,三三兩兩,交頭接耳,低聲談論著。忽聞一個
沙沈的語聲道:「盟主來啦。」

  群雄循聲望去,出聲之人乃神刀快手裴澤,均肅立屏息無聲,只見竹影叢中
飄然走出一個青衣少年。他們目光頓現驚詫,暗道:「此人年歲輕輕,怎麼當得
江湖盟主之位,憑威望不能服眾。」群雄均應神刀快手之邀而來,裴澤事先又未
言盟主來歷年歲,不禁交換了一眼疑異的目光。

  來人正是鳳舞嘯天,抱拳向裴澤一揖道:「裴老英雄真是信人在下途中因事
羈誤,來遲一步有勞諸位武林朋友久候了。」鳳舞嘯天說話時口齒清朗有力,神
態和穆,有種無形使人由衷心折氣質在內,群雄不覺大為欽服。

  裴澤抱拳答禮道:「豈敢。」接著將群雄逐一為鳳舞嘯天引見。鳳舞嘯天言
語得體,和靄可親,群雄更為欽服。裴澤道:「如今武林亂象如火如茶,各派箕
豆相煎愈越熾烈一發燎原之勢不可遏制,不知盟主有何妙策化戾氣為祥和。」

  鳳舞嘯天歎息一聲道:「黑暗魁禍首乃是鐵翅蝙蝠老賊,利用天勝鏢局失鏢
,引起武當點蒼門戶之爭,在下雖洞燭其奸,人贓俱獲,但兩派掌門均是剛愎自
負,在下乃一不見經傳之輩,難使倌服,不如等待時機。」

  裴澤道:「盟主之意雖是,但武林精英必然傷折不少,豈能坐視不問。」

  「老英雄豈不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之理。」

  「盟主是說此賊還會到處挑釁殘殺?」鳳舞嘯天點點頭道:「正是,在下之
意非採取雙管齊下之策不能收效,如今非防患未然之時,必須擒住鐵翅蝙蝠老賊
,一面剪除老賊黨羽,才可使武林澄平。」說著與裴澤密語一陣,裴澤連連稱是


  忽地,鳳舞嘯天面色微變,目注江濱朗聲道:「林外是那位朋友?」

  突聽一聲陰側側怪笑道:「朋友好俊的耳力。」只見六個黃衣怪人慢步走出
,形象獰惡,體瘦如柴,行路之時袍袖虛蕩飄飛,使河神廟前平添了濃重恐怖氣
念。

  群雄中不少認出此六人來歷,駭然色變道:「邛崍六魔。」要知邛崍六魔昔
年名震西域,威懾漠邊,凶狠暴殘,雙手血腥擢發難數,近年來突銷聲匿跡,但
威名猶在,故邛峽六魔四字一出,無異於一泓死水擲入一聲巨石,激起無邊的波
瀾。

  只見一個右眉角長著一顆豆大黑痣怪人,精芒*射在裴澤臉上道:「閣下可
是江南武林卓著名望的神刃快手裴澤麼?」六魔均年在六旬開外,但淡眉無須,
兩腮無肉,語音低沈,但在齒縫內迸出,面部略無表情,使人有一種異常陰冷之
感。

  裴澤微笑道:「兄弟正是裴澤,尊駕當是鐵面屠夫金修信。」

  此言一出,金修信目中神光暴熾,閃過一抹殺機,厲喝道:「金某的名諱是
你能稱呼的麼?」群雄聞言不禁心弦猛震,知觸犯金修信之怒,血腥場面即將出
現,誰都知道六魔動輒殺人,手黑心辣,不禁暗暗替裴澤擔憂。

  誰知裴澤竟有恃無恐,冷笑道:「金老大,此處並非西域漠外,可容不得你
如此倡狂。」

  鐵面屠夫不禁面目一變,望了其他五魔一眼,桀桀梟笑道:「時日變遷,歲
月不饒,看來我等六人要在江湖中除名了。」其他五魔面色寒冷如你,略無表情


  裴澤哈哈大笑道:「兄弟與你們毫無怨隙,雖然有意尋事生非,用不著找什
麼借口,金老大何不直言來意。」

  金修通道:「裴老師猜得委實不錯,金某須托裴老師查覓一位面目陰冷的中
年儒生的來歷下落。」

  裴澤道:「願聞其詳。」

  金修信遂說明中年儒生面目異怔,並道:「裴老師如願相助,金某六人絕不
動江南武林一草一木。」

  「此人裴某與他曾有數面之雅。」神刀快手裴澤淡淡一笑,慢條斯理答道:
「但兄弟不欲相助,金老大,你又將如何?」

  金修信厲聲道:「眼前之人,無一可活命,江南武林亦慘遭屠劫。」

  群雄聞言不禁大憤,三湘名手開碑手袁中雲不禁大怒,一個箭步躍出,冷笑
道:「金修信,你也太狂妄自大了,江南武林高手如雲,人才輩出,就憑你邛峽
六魔,就難敵眼下在場之人。」

  金修信怪笑一聲道:「你是何人?」

  袁中雲道:「在下三湘袁中雲。」

  金修信點點頭道:「老夫也曾耳聞三湘有你這麼一號人物,你可願接老夫一
掌試試麼?」

  袁中雲自恃掌力能裂石開碑,冷笑道:「有何不敢。」

  忽聞鳳舞嘯天語聲從耳邊生起:「袁老師,他是有意啟釁,豈可逞一時之勇
,有損百世英名,謙讓不為弱……」

  袁中雲暗道:「此人怎能當得武林盟主,軟弱無能,示怯他人,我乃三湘名
手,豈能當眾低頭。」不待鳳舞嘯天說完,雙掌已聚足了十二成真力,呼的一學
「屏斷天南」推了出去。

  勁風如春潮澎湃,萬馬奔騰,捲起了漫空塵沙,呼嘯如雷,威勢駭猛。金修
信陰冷的而上泛起一抹殺機,屹立廄地,沈椿如山,右掌一圈,一招「分花拂柳
」迎出,五指箕張如鉤,發出嘶嘶銳風,用得奇詭之極。只聽袁中雲發出一聲悶
哼,-條右臂已被金修信扣住,卡喳脆響,袁中雲臂骨齊中折斷,血湧如注。金
修信不愧鐵面屠夫之稱,心狠手辣,左指疾伸,迅疾如電,朝袁中雲肋下死穴點
去。

  鳳舞嘯天見勢不妙,兩指疾駢一招「魁星點斗」飛出,大喝一聲道:「撤手
。」

  金修信突感一縷勁風如刃射向自己「三陽」穴,不由大驚,在此情形之,自
顧要緊,忙撤臂疾飄開去七尺,目光電射,注視著鳳舞嘯天厲聲道:「你是何人
?」

  鳳舞嘯天微笑道:「在下無名小卒,說出尊駕也不知,何勞動問,奉勸六位
速回邛峽,要知盛名難繼,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千身,後悔莫及。」
金修信冷笑一聲,雙掌迴環擊出,掌影碧湧如潮,潛勁如柱。

  鳳舞嘯天身形陡地似風車般一個旋轉,不見他如何出手,只見兩條人影一合
,但聞金修信慘嗥出聲,血雨濺飛中一條胳膊飛上半空。但聞鳳舞嘯天沈喝道:
「血債血還,斷除一臂,以示薄懲。」其他五魔面目猛變,身形倏動,將鳳舞嘯
天圍在當中。

  鳳舞嘯天了無畏懼,劍眉一剔,沈聲道:「邛峽六魔是欲將盛名廢於一旦麼
?」語聲略頓,又道:「你等如不束手認罪,這河神廟前就是你等斃命之處。」
語音不厲而成。

  五魔頓時懾住,瞥見金修信仍為鳳舞嘯天五指扣住「井肩」穴上,金修信面
色慘白如紙,沁出豆大汗珠,似痛苦難禁。六魔本是同胞兄弟,手足情深,既不
能坐視不救,又不能眼看金修信性命斷送在他們手中,不禁躊躇為難。

  金修信獰笑一聲,道:「閣下自恃武功能制我等死命麼?萬-失手,江南將
盡遭屠戮。」

  鳳舞嘯天大笑道:「你等自問比鐵翅蝙蝠老賊如何?」

  邛峽六魔齊齊色變,金修信厲聲道:「老朽敗得不心服。」鳳舞嘯天朗聲一
笑,鬆開了扣在金修信腕脈上的五指。

  金修信蹬蹬退出兩步,心說:「他為何放了老朽,莫非年輕人好勝心作祟?


  只見鳳舞嘯天取出一支瓷瓶,向裴澤道:「瓶內系千年續斷靈玉膏,有煩裴
老英雄代在下與金袁二位老師將骨續好。」

  裴澤接過藥瓶,道:「老朽理當效勞。」六魔不禁一愕。

  鳳舞嘯天道:「金氏昆仲在武林中卓負盛望,在下不願他們盛名廢於一旦,
倘不心服,但憑武功印證,點到為止。」

  金修義道:「只要老朽等人敗得心服口服,立即轉回邛崍,永不出山。」

  鳳舞嘯天道:「好,但願六位口能應心,只怕六位決不獲鐵翅蝙蝠老賊諒。
」六魔聞言又是面色一變。

  鳳舞嘯天接道:「在下也不願多說,那位願賜招。」

  金修通道:「閣下只要接下老朽三掌,老朽決計抽身事外,但不得以詭計取
勝。」說著一掌推出,喝道:「老朽得罪了。」掌力排空如潮,呼嘯如雷。鳳舞
嘯天不避不閃,亦不抬掌迎擊,群雄不禁大驚。

  金修義亦為之一呆,暗道:「此人如此逞強好勝,老朽有名閻王帖子來,掌
不虛發……」心念未了,掌力已自擊實鳳舞嘯天前胸,「彭」聲悶黯,只見金修
信蹬蹬一連倒退出五六步,虎口發裂,鮮血涔涔溢出,面色慘白如紙,目露驚悸
之色。

  金修信斷臂已為裴澤續好,見狀忙道:「此人有邪術,非武功能抵敵。」

  鳳舞嘯天哈哈朗笑道:「武功之道,浩瀚如海,你等武功不敵,誣稱在下旁
門外道,枉為武林名手。」

  金修信不由面上一熱,道:「閣下不見動手,為何不是邪術?」

  鳳舞嘯天道:「要動手,那容易,在下接著就是。」

  金修通道:「老三。」

  一個黃衣缺耳怪人就聲而出,向鳳舞嘯天沈聲道:「老朽出招了。」一掌晃
出,掄起漫空掌影,玄奧奇詭,攻幾詭鳳舞嘯天週身要害,勁風陰寒砭骨。鳳舞
嘯天微笑一聲,右腕斜刁,弧旋飛出,五指迅疾無倫反扣在對方腕脈上。

  漫空掌影頓斂,缺耳黃衣老叟面色慘變,只覺一股行血逆攻臟腑,渾身蟲行
蟻走,這滋味非人所能禁受。邛蛛六魔至此才知鳳舞嘯天絕學高不可測,金修信
不由廢然長歎一聲。鳳舞嘯天道:「設身處地,不可不慎,須知身高必險,名高
必危,六位與鐵翅蝙蝠主者沆瀣一氣,何不智之極。」

  金修通道:「愚兄弟受他人救命大恩,豈能不感恩圖報,效犬馬之勞,供駑
策之驅。」

  鳳舞嘯天聞言不禁一怔,腦中思念電轉,暗道:「此非欺人之言,龐鎮寰利
用其父名望,驅策效死,恐武林中不僅邛崍六魔受他之愚,我何不以予之矛攻子
之盾。」

  須臾念定,密語傳聲邛蛛六魔道:「六位受了龐鎮寰之愚了,龐老爺子為龐
鎮寰所害,梟獍殘酷,滔天大惡,六位乃仇將恩報。」說著已放鬆了缺耳黃衣怪
人的腕脈。

  邛崍六魔不由一愕,金修信沈聲道:「閣下故作危言,老朽不信。」

  鳳舞嘯天微笑傳聲道:「在下亦深受龐老爺子大恩,休致危盲欺騙六位,如
六位不信,在下也是毫無辦法,待真像水落石出,六位將悔之莫及。」六魔聞言
面面相覷。

  金修信暗道:「此人武功曠絕,與龐鎮寰並無遜色,他欺騙老朽沒有多大用
處,何況當今之世無人知悉鐵翅蝙蝠主者就是龐鎮寰,看來他是有心人。」當下
略一沉吟,道:「龐老爺子為他所害何因?」

  鳳舞嘯天道:「他老人家鯁直方正,與龐鎮寰截然相反,遇事掣肘責斥,使
龐鎮寰深感芒刺在背,但事實真像尚未明白,在下意欲使龐鎮寰自吐罪行。」

  金修信聞言長歎一聲道:「如閣下之言是實,老朽竟為其蒙蔽,無異認賊作
父,罪大惡極矣。」

  鳳舞嘯天道:「在下言盡在此,六位武林高人,不難查出事實真象。」

  邛崍六魔至此信服不疑,互相低語商議一陣後,由金修通道:「龐鎮寰如此
險毒殘惡,人神共憤,老朽等何能助紂為虐,不過如不及早為謀,恐無人能制矣
。」

  鳳舞嘯天微笑道:「你是說他此去北雁蕩大龍湫,覓得紫陽圖解藏處習成後
便無人能制伏他麼?六位請放心,只要六位戮力同心,龐鎮寰必難遂其圖霸武林
之剛謀,說著略頓,又道:「六位來意雖未言明,在下已知,六位只須故佈疑陣
,以免龐鎮寰黨徒向何姑娘主婢加害,暗助何姑娘主婢速趕至大龍湫。」

  金修信點點頭道:「老朽遵命,何姑娘是否當年武林怪傑赤手屠龍何崑崙大
俠獨生掌珠麼?」說時面現猶豫之色。

  鳳舞嘯天道:「正是,六位可是與何大俠往昔有過節是麼?」

  金修信愕然一怔,道:「少俠睿智過人,料事如神,但老朽不致如此不明理
,這點請少俠無需過慮。」

  鳳舞嘯天道:「六位深明大義,在下銘感五內,但在下尚須趕上何姑娘主婢
,六位請與裴老英雄等隨後趕來見機行事就是,諸仗鼎刀,容後圖報。」說著身
形離地衝霄拔起,穿空斜飛如電,瞬眼無蹤。

       ※   ※   ※   ※   ※

  盛夏懊熱,但天空滿佈陰霍的雲層,武功山道上鸞鈴響處,只見一雙分著青
白長衫俊美少年,驅著兩匹毛驢緩緩策行。青衣少年抬面望了望天色,眉梢微蹙
,道:「這個天氣,唉,再不下雨,真要熱死人啦。」兩人卻是汗發如蒸,濕透
氏衫,顯得異常難耐。

  白衣少年道:「別埋怨啦!下雨有什麼好?渾身落湯雞般出乖露醜見不得人
,何況無處躲避,再過一個時辰,就可出得武功山,到了附近村鎮,也好略事歇
息。」

  青衣少年搖首道:「小姐,你我行蹤飄忽,避過了數撥追蹤賊徒,但他們決
不死心,-出山區,恐危難接踵而至。」這一雙少年正是何湘君及春梅。

  何湘君聞言笑道:「春悔,我是怕事的人麼?如非我等急著趕赴大龍湫,早
日覓得圖解藏處,依我心性,他們無一能保活命。」說畢抬眼一望,發覺前面有
一株古槐。

  這株古槐之左是黛翠濃翳,高插雲漢的峰嶺,一條石坡直達峰嶺,坡側豎一
青石鐫有「長佑寺」三字,字跡斑剝蝕落,顯得有點模糊,不言而知青石經過長
時期的風吹雨打。槐蔭下放置兩個茶桶,賣茶老翁曲膝倚著槐樹打吨,鼾聲大作


  只見坡上走下一雙香客,一眼望出是一雙中年夫婦,男的年在四旬開外,面
色黧黑,女的也在四旬上下,薄施脂粉,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眉梢眼角不時露
出蕩意。

  那半老徐娘忽嬌聲道:「渴死啦,當家的,勞駕去買一碗茶。」

  男的微笑了笑,急走了兩步,邁步茶桶旁,也不驚動打盹的老翁,取出兩枚
銅元放在茶桶上,用確定舀了一碗茶走回。半老徐娘一口飲完,兩夫婦便緩緩離
去,離去之際,那男的還向何湘君主婢善意的微笑。

  何湘君主婢走了半天山路,滴水未飲,亦走向茶桶,丟下兩枚銅子,尚未取
碗舀茶,突然一物天外飛來擊穿桶壁,茶水外溢,流經之處,綠茶立變焦黃。春
梅不禁色變,知茶中滲有劇毒,驚得倒退了一步。何湘君星睜中怒吐霜刃,肩上
長劍疾拔出鞘,劃出一抹青虹。

  打盹的賣茶老翁倏地穿空騰起,曳帶出一聲悸人心魄的長笑道:「賤婢,算
你命大。」語聲仍自餘音裊裊,人已形蹤杳失。

  春梅正欲騰身追去,何湘君忙道:「窮寇勿追,你我還是趕路要緊。」

  忽聞一聲陰側側怪笑道:「你走不了。」只見密翳樹叢中飛掠出兩條人影,
正是前見由長佑寺走下的一雙夫婦。

  那半老徐娘媚聲嬌笑道:「如非早知你們是女扮男裝,這等潘安玉貌,我怎
忍置你們於死地。」那面色黧黑中年怪人,目中精芒電射,凝視那擊穿桶壁的暗
器,卻是一枚閃亮的制錢,緣薄如刃,似從暗器身上找出主人來歷,不由面色微
變。

  何湘君粉面一寒,冷笑道:「姑娘劍下不死無名之鬼,速報出來歷。」

  半老徐娘媚笑道:「這武功山中早已布下天羅網,插翅也難逃出,何姑娘,
我知你是何崑崙獨生掌珠,家學淵源,武功卓絕,但我倆也是難纏的人物,姑娘
曾聽說過黎媚娘麼?」

  黎媚娘乃是二十前江湖中的九尾天狐,當時提起九尾天狐,無人不知,精彩
補術,內媚稱絕,眾生顛倒,死於裙下者不知凡幾,昔年敗於何崑崙手下,幾乎
喪命,為此匿跡銷聲,卻怨毒入骨,如今受龐鎮寰聳動再出江湖為惡,意在報當
年之恥。

  何湘君聞言心中一驚,冷笑道:「昔年我父為好生之德,留你一條生路,就
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黎媚娘厲叱道:「住口,今日父債女還,怨不得我黎媚娘心黑意毒。」忽從
肩後掣出一柄金黃閃亮銅棒,長約二尺三四,棒身密佈如麻針孔,一招「百鳥朝
風」攻來。這招「百鳥朝鳳」辣毒之極,如是何湘君舉劍碑封,棒身針孔噴出飛
蝗毒針,見血封喉。

  何湘君雖知棒內必貯劇毒暗器,但黎媚娘招式神妙玄詭,除了硬封犯險,別
無他途可擇,劍起「雲屏天半」,青虹潮湧暴漲,寒飆逼人。

  黎媚娘暗暗冷笑道:「這丫頭不知生死,湛盧劍雖利,卻不能將千萬飛蝗針
悉數盪開,只要一針著體,立即喪命。」心自得意之際,忽感肩後勁風襲體,心
中大駭,忙收臂撤招,旋身飄開兩丈,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面目森冷的黑袍老人
,目光炯炯注視著自己。她忽發現自己同伴亦被三人堵住,不禁怒叱道:「你是
何人?竟敢暗襲姑奶奶。」

  黑袍老人似聽而無聞,日光轉注何湘君道:「何姑娘,你們速離是非之地。
」何湘君不知黑袍老人來歷,口中謝了一聲,與春梅疾掠去。

  黎嵋娘心中大急,喝道:「那裡走。」身形疾射追去,忽覺眼前黑眼影急閃
,黑袍老人已自橫身阻在身前,不禁厲喝道:「閃開。」

  棒起一招「風捲蕊殘」,幻化漫空捧影,夾著銳嘯勁風翠襲而下。黑袍老人
冷笑一聲,右掌微旋劈出-股無形罡氣,怒潮山湧奔出。漫空棒影一震,突進射
出萬千飛針,芒雨蝟集電漩罩下,無論避向何方均不能躲開。黎陰娘嘴角不由泛
出一絲險毒陰笑。

  忽地,黎媚娘面色大變,目露驚駭之色,身形一陣急顫,原來萬千飛蝗針打
中老人黑袍上,悉數反震飛出,紛紛落地,地面上頓集暗藍光華斷針殘尖。此時
,黎媚娘面無人色,知遇上辣手強敵,倘不急逃,自己性命難保,逃念初萌,猛
覺黑袍老人右掌迅如電光石火攫扣在銅棒上。

  只聽黑袍老人冷哼一聲,右腕一陣巨震,虎口發裂,卡喳聲響,一根飛蝗棒
被黑袍老人捏得粉碎,俐片如雨飛落,黎媚娘不由心痛如絞,膽寒魂飛。黑袍老
人沈聲道:「黎媚娘,你死有餘辜。」左掌已白閃電望黎媚娘右肋印去。黎媚娘
慘嗥一聲,肋骨斷裂,根根插入內腑,張嘴噴出一口黑血,倒地不起。

  黑袍老人抬面望去,只見黎明峽同伴在三人圍攻之下,毫無敗象,身手高強
,招招沈練毒辣之極,飛身躍去。那面色黧黑中年人,早發現黎媚娘死在黑袍老
人手下,已自膽寒,無奈身為三人纏住,正欲毒手誅斃三人,猛見黑袍老人飛身
撲來,嚇得兩足一頓,獨鶴沖天拔起三四丈高下,揚腕打出七支鐵蝙蝠。暗器手
法與鐵翅蝙蝠主者如出一轍,交叉飛鳳舞,後發先至,使人眼花繚亂,無從閃避


  黑袍老人大笑,張臂離地騰空而起,七支鐵蝙蝠紛紛打中袍身反震墜下。此
時,黑袍老人猿臂疾仲,一把扣住那入右脛骨上,五指一緊,脛骨裂碎,反臂甩
擲飛出。那人張口發出一聲淒厲慘嗥,身不由主地飛撞在一塊石上,頸骨粉裂,
漿血飛濺身亡。

  黑袍老人悄無聲息落地,山道上突現六個黃衣怪人,身形如弩離弦般望黑袍
老人身前落下,這六人正是邛崍六魔。黑袍老人抱拳施禮道:「如非六位追上在
下指點,何姑娘幾乎險遭暗算。」

  金修信答禮道:「不敢,何姑娘前途險阻尚多,龐鎮寰臨行之際,留下錦囊
毒計三道,安排周詳,恕老朽未能盡如,少俠尚須趕上暗護才是。」黑袍老人面
色微變,一聲走字出口,身形疾如流星的飛出,邛崍六魔等人從另向掠去。

       ※   ※   ※   ※   ※

  洞庭湖方廣六萬頃,碧波無涯,雲帆沙鳥,片片飛翔,湖畔野綠連空,阡陌
縱橫,竹籬茅舍,雞犬相聞,景物如畫。旭日晴空,萬里無雲,炎熱褥暑為湖風
吹淡不少,兩條迅疾如飛身影馳近湖濱。只聽春梅響脆的語聲道:「小姐,你我
不如覓一小舟駛往岳陽,避開賊人眼目,入贛取道浙西徑奔雁蕩。」

  何湘君略一沉吟道:「也好,不過湖濱無舟楫可渡也是枉然。」

  春梅忽伸指西向,道:「那不是麼?」

  何湘君凝目望去,只見一支無桅小舟泊在一處湖岸崖角下,潮水激盪,使舟
身前後搖晃倏隱倏現,柳眉一皺,答道:「不知船主能否應允,倘或為人包下,
如不順途,難蒙見允。」

  春梅道:「咱們去問一問也無妨。」主婢二人疾步奔至泊舟湖岸下,只覺舟
上寂靜無聲。

  春梅高聲道:「船上有人麼?」一連喚了兩次,了無回音。

  春梅不覺嬌笑道:「真乃天假其便……」

  驀地,一個陰森悸人低笑隨風飄送入耳道:「是極,有幸護送二位姑娘,可
謂天賜良緣。」兩女不禁花容失色,循聲回望湖岸,只見岸上一列散開十數黑衣
江湖高手。

  一個矮胖老叟疾如鷹隼飄落湖岸,道:「何姑娘,老朽最敬仰何大俠,因此
老朽不願失手誤傷姑娘,無奈奉命差遣,身不由已,最好二位屈留舍下,以嘉賓
之禮相待如何?」

  何湘君冷笑道:「姑娘不允,你待如何?」

  矮胖老叟哈哈大笑道:「何姑娘既不願,老朽也不能勉強,但二位決無法逃
出飛蝗毒弩之下。」

  「這倒未必。」語音未畢,接著一聲慘嗥騰起,只見湖岸上一條驅體飛擲落
在湖岸上,背骨為重手法擊碎,心脈震斷斃命。湖岸上頓形大亂,紛紛喝叱出聲
。矮胖老者面色大變,目中暗吐殺機。

  何湘君知有人暗助,忖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向春梅示了一眼色,
望左側湖岸上撲去。

  迎面忽撲來十餘條人影,刀光電奔,大喝道:「姑娘請勿存僥倖之心,免貽
生機。」

  何湘君與春梅兩支長劍急施展開來,精芒揮灑,所向披靡,慘嗥血濺,立時
三個匪徒斷肢折腿倒下。春梅望去,尚有數十黑衣勁裝匪徒,持著強弓毒弩散立
四外。另外一處四名武林高手正興匪徒們激抖猛烈,不禁心中暗駭道:「看來,
老賊處心積慮必欲擒住小姐而甘心,恐此番不易逃出。」

  主婢二人施展劍法無-不是精奇詭密,此退彼進,前後呼應,攻勢如迭潮弄
濤般,威猛駭入。天際遙處突送來一聲清嘯,聲如龍吟,嘯聲起處,綠野盡端現
出五個黑點,來勢絕快,漸現了五條人影。為首乃藍衣紅臉老叟疾奔而至,大喝
-聲:「住手。」喝聲如雷,震懾全場。

  忽有人高聲道:「韋老,多年來見,只道你在家納卓清福,為何你也知情。
」說話之人正是沖刀快手裴澤。紅臉老者系伏虎叟韋彌,昔年亦是江南武林聲望
卓著名宿,暮年封刀退隱,自此以後,武林中就不曾見過書彌露面,

  韋彌宏聲大笑道:「裴兄,武林中人均道弟巳歸道山,墓木已拱,不料小弟
依然軀體頑健,適才接奉友人飛書,謂何大俠掌珠有難,命小弟趕來和救,既然
裴兄已來,小弟未免多此-舉了。」

  裴澤道:「韋老說那裡話來,裴某正感力竭,有韋老在,當可不刃而解。」


  「未必。」一聲冷笑起自矮胖老叟口中道:「逞強多事,自找其死,尚敢大
言不慚,從此以後,你那棲風莊永無寧日了。」

  伏叟韋彌臥蠶眉一挑,冷笑一聲,雙掌疾推而出。矮胖老叟面色一變,雙字
迎出。掌力相接,轟然巨震,急風四旋。塵砂湧騰,兩人身形各自斜了兩步。矮
胖老叟大笑道:「伏虎掌力不過爾爾,仇已結下,韋老兒,你得打點仔細。」接
著高喝了聲:「走。」身形疾轉升空,眾匪徒四分星敞而去。說來奇怪,匪徒來
得突然,去得也更突然,眨眼,走了一乾二淨。

  伏虎叟韋彌大感驚愕,仰視天際一片浮雲,似在出神沉思。何湘君眸子轉了
一轉,身如飛燕落在裴澤身前,盈盈一福,道:「多蒙裴老英雄及諸位武林先進
相助,大德永銘五衷,小女子因有急事暫別,俟諸他日登門一一踵謝。」

  忽聞韋彌高聲道:「何姑娘,你此刻萬不能走。」

  何湘君不由一愕,道:「韋老英雄,這卻是為何?」

  韋彌神態威穆,徐徐出聲長歎道:「賊人不願與老朽硬拚,無非志在何姑娘
一人,如老朽意料不錯,他們必仍在周近窺伺,暗暗躡隨姑娘去跡,鬼蜮暗算,
防不勝防。」

  何湘君道:「這個我已知他們必不死心,但我決不畏縮不前,有損家父威望
。」

  節彌歎息道:「何姑娘既去意甚堅,老朽何能勉理,但老朽昔年曾受令尊救
命大恩,豈可坐視姑娘於危難不救,老朽意欲請何姑娘去舍下稍坐片刻,容老朽
暗遣劣徒護送姑娘由秘道出去……」

  問湘君搖首微笑道:「我怎忍心嫁禍於韋老英雄。」

  韋彌日露誠摯之色道:「令尊大恩,殺身難報,今日之事老朽自問尚接得下
,姑娘無須過慮。」

  何湘君沉吟不答,忖道:」我父嫉惡如仇,義薄雲天,雖雙手血腥,但救世
濟人亦不勝枚舉,然而卻未曾聞聽過他老人提及韋彌此人。」

  韋彌似測知其意,不禁浮起一絲淒涼微笑道:「老朽當年誤聽讒言,鑄成大
錯,引起公憤,圍攻老朽*令老朽自刎謝罪,幸虧令尊趕至,並擒住進讒無恥小
人,當眾說明經過,並說在場諸位任誰不明實情均會墜入術中,何況韋彌……」


  說著長歎一聲道:「在場武林高手衝著令尊之面,勉於網開一面,但勒令老
朽從今以後不得露面武林,老朽也灰心世事,懇求令尊守秘不喧,在洞庭湖畔購
置一片田地產業,自此江湖中永無韋彌此人……」言下不勝歌噓感慨。

  神刀快手裴澤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韋老不必為此長懷耿耿,當年之事
,可否一聞?」

  韋彌苦笑道:「多年往事,已成過眼煙雲,但午夜捫心,輾轉難眠,昔日知
悉老朽失德詳情之人,均已紛紛作古,何大俠卻又突告失蹤,生死成謎,如今健
在者僅太極雙環劉文傑一人而已,說來話長,裴兄何妨撥冗駕臨舍下,容老朽細
敘,其中不無有關何大俠失蹤線索。」

  何湘君心中一動,道:「那麼,我只作半日勾留如何?」

  韋彌坦然大笑道:「半日足夠,容老朽帶路。」手掌一引,當先率著同來四
人邁開大步走去。

       ※   ※   ※   ※   ※

  棲風莊位在贛湘邊界深山中,蒼嶺縈迴,群峰插天,碧梧黛濃中隱現出一片
莊院。莊前橫著一匾,鐫有「有鳳來儀」四個擘巢大字,雄渾道勁,筆力萬鈞。
春梅低聲道:「不料我們捨近求遠,不由武功徑入贛北,竟遇上如此周折。」

  身後緊隨裴澤聽見,咳了一聲道:「兩位姑娘取道此徑,可算是不幸中之萬
幸,鐵翅蝙蝠主者分兵八路截捕兩位,所遇者為最弱,尚有上官相、豐都鬼王及
其他妖邪數路,正派有少林、華山,及劉文傑亦追蹤兩位,幸虧何姑娘途中故佈
疑陣,形蹤飄忽,才能避開。」

  此時韋彌已肅容入莊,大廳中已擺好盛宴兩席,韋彌親自把盞,殷殷勸飲,
豪邁風生,絕不提江湖中事,只談論山莊景物秀麗。突然,-個莊丁飛奔入廳,
稟道:「江湖群雄已距本莊三十里外。」

  韋彌立時神色一變,冷笑道:「武林鼎沸,肇因由於何湘君而起,老朽不願
眼見武林蒼生處水深火熱於不顧,只須將何湘君獻於鐵翅蝙蝠主者,立致澄平。


  裴澤等人頓時神色一變,大喝道:「韋彌,想不到你竟是無恥小人。」何湘
君主婢雙雙揮劍出鞘離座,面凝濃霜,殺氣暗生眉宇。

  韋彌忙搖手道:「諸位於無須動怒,老朽已在酒中灑入蝕骨縮筋奇藥,若要
用真力,恐後悔莫及。」

  忽聞廳外一個低沈語聲傳來:「韋老兒,你妄費心機,酒已被老偷兒調換過
了。」裴澤聽出那是妙手如來盧迪的語聲,不禁心中大喜。

  韋彌面色大變,身形疾躍在壁角樑柱上。驀地,只聞一聲驚天巨震,廳頂突
震穿一孔,瓦塊梁木斷榻,塵落如雨,瀰漫如煙,眼看整座大廳幾將傾圮,駭人
已極。震孔內突電穿入一條黑影,飛落在何湘君主婢之前。何湘君只道妖邪暗襲
,怒叱一聲,湛盧劍猛劈而去,精芒疾閃,勢如雷奔。

  來人讓也不讓,兩手分攫飛出,指風如刀,點在何湘君、春梅兩人肋下,應
指昏迷過去。湛盧劍砍中那人肩上如中取革,只聽來人暗哼一聲,已將何湘君主
婢挾住衝霄拔起,掠出屋頂外無蹤。這本是一剎那間的事,而且塵霧迷眼,廳內
諸人卻在慌亂之際紛紛逃竄出,無人發覺。

  尤其伏虎叟韋彌退出壁角,正要發動機關消息,驟遇此變,驚覺強敵已至,
但料不到來人能在彈指之間救走何湘君主婢。他掠出廳外,驚魂漸定,但發現大
廳搖搖欲傾,不見何湘君主婢逃出,突感不妙,正欲重入廳內之際,只聽正梁斷
折之聲,跟著大廳整個塌圮。

  轟隆嘩啦,塵頭冒起十餘丈高,伏虎叟韋彌不由驚得目瞪口呆,突感身後金
刃劈風之聲襲至,忙閃身回望,只見神刀快手裴澤各執兵刃交相劈雲至,大喝道
:「無恥韋彌,鬼域陷害,還不納命來。」

  韋彌雙掌倏展劈空掌法,招招猶如利斧砍出,雄渾強猛,一面冷笑道:「四
位已成籠中之鳥了,尚不自量力,未免不智。」

  突聞一聲大喝道:「住手。」其聲雖不高,但入耳巨震,內力之強,可見而
知。裴澤四人聞聲疾躍開去,只見來人是一恂恂儒者,頷下長鬚飄拂,貌像溫文
老叟,不禁出聲驚詫道:「太極雙環。」

  老叟正是劍術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含笑說道:「四位不可錯怪韋老師,乃
系老朽定計。」

  「什麼?」裴澤幾乎不能置信道:「劉大俠為何出此言。」

  劉文傑微笑道:「須知何崑崙剛愎自用,樹仇太多,世間是是非非,本無定
論,我輩行俠,宜忠恕存心,不以無心小惡為之,上天亦有好生之德,何況我輩
,但何崑崙不然……」

  裴澤不禁勃然色變,冷笑道:「裴某曾聽人說起,譽滿四海之劉大俠其實是
個奸妄狡詐之徒,先尚不信,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劉文傑臉色立時冷如寒冰,道:「不論裴老師信與不信,今日四位休想生離
棲風莊。」

  「這倒未必。」一條黑影飛掠而至,劉文傑聞聲知警,旋身推掌。來人竟是
面首為黑巾蒙住的玄衣人,冷笑一聲,雙掌迎出,掌力相接,勁風四溢,雙方各
自沈椿不動,但足下已深陷土內半寸。

  裴澤等四人忽聞蟻語傳聲道:「何姑娘主婢已救出,四位速離這是非之地。
」四人聞言紛紛騰身奔空而起,韋彌見此蒙面人不由驚得呆了。

  劉文傑亦瞪目愕然道:「閣下是否鐵翅蝙蝠主者?」

  蒙面人陰惻側低笑道:「老夫沒有對你承認之必要。」

  「老夫」這兩字劉文傑聽來異常刺耳,不由目中閃過一抹殺機,但他究竟是
個老奸巨滑,反一腔怒氣按忍下去,微笑道:「瞧閣下如何能走出這棲鳳莊去?


  蒙面人道:「老夫既來得,便可離去,不過可惜你聲名卓著的劉文傑,立被
揭穿假善假面具。」

  劉文傑哈哈大笑道:「有誰相信閣下之言。」

  「人證物證確鑿,有何不信。」

  「什麼人證?」蒙面人倏地身形一躍,疾如電奔,兩指飛點向伏虎叟韋彌「
期門」穴而去。韋彌猝不及防,指風點在「期門」穴上,只覺胸前一麻,不由倒
退了一步,忙運氣封住穴道了。

  蒙面人冷笑道:「韋彌,最好站在這兒,別生妄念,棲風莊中你那些狐群狗
黨均被老夫手下制住,其他惡行我尚不知,但最少你與劉文傑沆瀣一氣,毒計將
何湘君主婢活埋在這廳屋之下。」韋彌面如死灰,噤若寒蟬。

  劉文傑心內暗驚,但卻不露聲色,面現微笑道:「閣下言之不舛,但閣下未
必就捨棄紫陽真人遺畫圖解真跡,這遺畫就在何姑娘懷中,你我若以武功爭奪,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咧。」

  蒙面人冷冷答道:「以你之見如何?」

  劉文傑略一沉吟,道:「以老朽之見,不如你我聯手合作,研參圖解,共霸
武林,須知閣下一人永無達成願望之日。」

  蒙面人道:「若能同衷相濟,推誠相與,未始不是一件好事,但我怎能置信
足下並非心懷叵測。」

  劉文傑哈哈大笑道:「此乃易事,你我歃血為盟,訂下盟約,按下手模足印
,各執一份為憑,倘老朽背盟,當為天下武林唾棄。」

  蒙面人似作思索狀,須臾頷首道:「此法甚好,但須韋彌作證,在盟據上畫
一花押。」

  劉文傑道:「使得,老朽一言如山,永無反悔之理。」

  蒙面人道:「時不我與,江湖群雄已在趕來棲風莊途中,你我速辦此事後,
立即挖掘何湘君屍體,趕往圖解藏處。」劉文傑目光一望韋彌。

  韋彌立即會意,苦笑道:「二位請至書房。」拖著疲憊身軀前行引路。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8-10-8 23:41 編輯 ]
2008-10-8 23:36#11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二十八章】 千古絕學佳人獲

  暮瞑四合,一輪玉蟾湧現東山,棲鳳山莊如披清紗,清幽恬美。只見蒙面人
與劉文傑走出燈燭輝煌的書室,快步邁向塌圮成傑的大廳前,身後緊隨著神色慘
淡的韋彌。劉文傑道:「閣下請釋放韋彌莊中手下,不然你我挖掘屍體,恐耗時
甚久。」蒙面人立即揚手擲起一團黑球。

  只見半空之中爆射出金黃芒雨,閃耀天邊,絢麗奪目。片刻,莊外疾掠而入
數十勁裝漢子,韋彌命他們立即挖掘。人手眾多,轉眼即捆開一半,眼見大功告
成之際,忽然聞山谷遠處揚起數聲長嘯,般回鳴應。

  劉文傑神色微變,道:「他們為何能找著棲鳳莊確址?」

  韋彌道:「敝莊地形隱秘,說不定由裴澤引來。」

  蒙面人冷笑道:「無須猜測,老朽能知,他們亦能獲悉,目前應付來人要緊
,老朽此時未便露面,全仗劉大俠了。」說著雙肩一晃,身形暴騰,飛掠在一株
參天巨干銀杏密葉叢中。

  嘯音漸寂,莊牆外人影紛紛冒起,流星奔射向大廳前落下。劉文傑銳利目光
巡視,見來人是少林九如上人、華山掌門紫微真君、老龍神上官相、豐都鬼王滕
文星、柏樹莊伍維岳、伍夢龍父子及黑白兩道高手多人,其中並無裴澤在內,緊
壓在胸中一塊大石方始落下。

  九如上人一眼瞥見劉文傑,詫道:「劉檀樾竟先趕來此地了。」

  劉文傑黯然一笑道:「老朽無能,設下金餌的鰲之策,不想功虧一簣,竟讓
鐵翅蝙蝠賊子兔脫而去。」

  紫微真君大愕道:「此話怎說?」

  劉文傑長歎一聲道:「江湖盛傳何崑崙之女已得圖珠,奔往紫陽圖解藏處,
鐵翅蝙蝠老賊陳兵數路趕去搜捕何湘君,老朽聞訊趕至洞庭湖畔正好救出何湘君
於危……」話聲略頓,面現懊喪之色,接道:「老朽與韋莊主便設下一計,邀請
何姑娘主婢來莊,意圖誘使鐵翅蝙蝠老賊自投羅網,殊不知……唉……何湘君身
旁並無圖珠,她天涯奔走一為尋訪何崑崙下落……」

  老龍神上官相冷笑道:「此話甚難相信。」

  劉文傑聞言目中突泛懾人寒芒,沈聲道:「老朽不作欺人之言,信與不信端
在上官老師。」

  九如上人霜眉微皺,道:「上官老師請讓劉檀樾說完才是。」

  劉文傑歎息道:「鐵翅蝙蝠老賊果然中計,不請自來,在大廳中理論,韋莊
主暗發動機關,使大廳倒塌,意將將此賊壓斃,不料天不從人願,此賊竟在行鈞
一發中衝出大廳逃走,並點傷韋莊主。」

  伏虎叟韋彌昔年也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今晚來人中不少人均與韋彌有過
數面之雅,瞥見韋彌神色慘淡,均知劉文傑所言不虛。九如上人不禁望了韋彌一
眼,走了過去,抓起韋彌右腕一扶腕象,面色一變,道:「韋檀樾少陽氣脈已被
點破,太陽主經八穴為寒陰之凝結,恕老衲無能為力。」

  劉文傑道:「上人尚且如此,何況老朽。」

  上官相道:「那何姑娘人咧?」

  劉文傑冷笑道:「她們主婢兩人已離去了,難道上官老師認為老朽做得不對
麼?」

  上官相心頭怒火高湧,但假笑道:「兄弟豈敢有此想法,不過這紫陽圖解諸
般傳說卻是子虛烏有的麼?」

  劉文傑道:「這就是鐵翅蝙蝠狡詐過人之處,如此作為,餚惑視聽,誤認他
並未取得圖珠,其實……」話聲戛然而上,目注上官一眼,接道:「這些話老朽
不說,以上官老師睿智,不言亦自明白。」

  上官相頓時面現悻悻之色,微喟了聲道:「劉兄尚未查出紫陽圖解藏處麼?


  劉文傑道:「據聞在嘉興南湖。」

  上宮相道:「那麼我等應立即趕往南湖,以免他捷足先登,日後恐無人制矣
。」

  劉文傑點點頭道:「正要如此,諸位請先行,老朽須試治韋莊主傷勢,設法
保全性命。」

  上官相等人不虞劉文傑有詐,紛紛抱拳告辭而去。須臾,蒙面人飄身落地,
即命發掘屍體,經過一個時辰發掘,但未發現一具屍體,不禁相顧失愕。

  蒙面人目露異光,冷笑道:「老朽就不信這賤婢飛上天去。」長身一縱,奔
空如電而去。

  劉文傑猛然心神一顫,不由自己打了兩個寒噤,暗自忖道:「何湘君未死,
圖珠未得,與此賊枉訂盟約,無異與虎謀皮,證據落在他的手中,日後他以此為
憑,老朽聲譽蕩然無存。」心中一急,縱身騰空追去。

  只見一條人影遠在數十丈外,身法奇快,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氣,足不點地的
緊追,但追出十餘里外,蒙面人的身影已形蹤杳失,只覺存身在一片險要狹窄的
深壑中。猛然,劉文傑發出一聲驚噫,面色大變,目光楞住。原來谷中倒著數十
具屍體,斷肢折腿,顱骨粉裂,漿血溢流溝渠,厥狀慘不忍睹。但從屍身上判斷
,這猛烈拚搏距目前尚不及半個時辰。

  劉文傑暗道:「這些屍體是何來歷?莫非是棲鳳莊內高手被誘在谷中,全力
狙殺,然而這又是何人所為?」

  忽見一具屍體微微動彈,劉文傑心中一震,朝此人走去,只見此人胸骨被重
用法根根折斷,口角淌著黑色血絲,僅短時苟延,無法使他起死回生。劉文傑顯
然存著死馬當著活馬醫之念,一掌緊抵那人後胸命門穴上,道運真力催動心脈。
此人喉中響出一聲痛苦嗥音,痰湧喘急,猛睜慘淡無神的雙眼,瞪關劉文傑。

  劉文傑沈聲道:「你是何人手下?」

  這人嘴唇震顫,費力進出微弱話聲:「鐵翅蝙蝠主者……」話音未了,嘴中
噴出一口黑血,歪著頭氣絕死去。

  劉文傑不禁手足冰冷,暗道:「看來鐵翅蝙蝠老賊也噩運頻頻,自己與他歃
血為盟實大大不智。」他大感痛心疾首,懊悔不絕。

  他貯立谷中沈心思索,只覺無法籌出一條良策,不由長歎一聲道:「一步走
錯,悔疚莫及,只有獨自趕往北雁蕩,此人定必去大龍湫,會晤後再見機行事。
」思念甫定,身形疾展如飛而去。

  峭壁之中凸出一塊崖嘴上,捷如鷹隼飛落下三條人影,其中之一,赫然正是
那蒙面人,他深沉的目光望著劉文傑遠去消逝的身影,發出森冷的笑聲。其他兩
人在屍體上灑出化身藥粉後,即與蒙面人破空飛去。

       ※   ※   ※   ※   ※

  大龍湫飛瀑懸空,如傾萬斛,遠在靈巖寺側展旗峰上猶聞轟轟瀑瀉之聲。中
天皓月皎潔如銀,展旗峰絕頂跌坐著一個藍衣少年,口角含著一絲耐人尋味的譎
笑,面前平鋪著一幅羊皮圖,圖上繪著密密麻麻的羊腸小徑,尚注有甚多特殊難
認,費人猜測的標記。

  這少年正是南天三燕之首龐鎮寰,他以過人的才智在悟解那羊皮圖上的玄奧
,苦思凝索著,劍眉深皺。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漸漸月落星沈,龐鎮寰突長
吁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喃喃自語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披上一襲黑袍
將面首罩住。

  他為著時機急迫,不得不犯險一試,身如流星疾奔在大龍湫前,一條黑影疾
閃而來,稟道:「稟總瓢把子,現已布下正反七星陣式,但並無可疑人物足入雁
蕩一步。」

  龐鎮寰道:「傳命他們,各守方位,不得鬆懈。」那人應了一聲,疾展無跡


  龐鎮寰凝注了飛瀉狂瀑一眼,暗道:「此中雖另有秘徑可行,但無法抗拒重
逾萬鈞的渾勢衝入,還是以正道而行。」他一念巳定,身形疾,向一座上豐下銳
的奇峰奔去。

  這座奇峰寸草不生,峰壁平滑並無籐蘿攀循,龐鎮寰停身在峰下提聚了一口
真氣,以壁虎功緊貼著上升三十餘丈高下停住。壁虎功易學難精,黑道高手一口
氣能攀登十餘丈,可算是功力絕頂,如非龐鎮寰武學造詣精湛,焉能臻此。

  龐鎮寰停身之處,正面對兩座削聳如筍峰嶺。兩峰僅相隔一線,乍睹之下幾
疑同體雙連。他面朝著雙峰凝注著,似在守候什麼似地,全神貫注,不敢絲毫鬆
懈。朝陽上長,在兩峰縫隙內射出一線陽光投映在龐鎮寰存身之山壁上。

  令人驚異的是,這一線陽光正投映在龐鎮寰頭頂三尺之處,投入一道裂隙僅
兩寸,陽光投入竟似深邃無底般,宛如石沉大海,無影無蹤。龐鎮寰不禁心頭狂
喜,身形疾緣而上,騰開一支右掌以鷹爪大力手法抓挖裂縫。手指到處,石如碎
粉紛紛灑下。片刻,已辟成五尺方圓的洞穴。

  他騰身而上,立在穴口,掣出肩後長劍,青虹倏展,切石如腐。一盞熱茶時
分過去,已深挖十餘丈,眼前顯露出洞府,上鐫有「奧樞石府」四字。字體兼金
剛指力刻成,鐘鼎古篆,雄渾剛健。洞旁鐫有一聯:「千言道德談清淨,一卷黃
庭演妙玄。」

  龐鎮寰忖道:「紫陽真人既為三清教下,這「奧樞石府」為紫陽真人所居是
不會錯了。」身形一邁進入洞穴,在懷中取出一顆夜明珠懸在胸前。奇怪那珠光
劍虹在洞徑中竟顯得闇然昏茫,陰風慘慘,使人毛骨聳然。

  龐鎮寰不禁心中一凜,似覺怔仲不寧,有大禍臨頭感覺,目露術駭光芒。他
咳了一聲,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來之,則安之。」精神不禁一振,
踏步邁入。愈深入漸感風力加強,阻滯身形,他認為不至萬分必須,應避免取出
定風珠。

  他在青城掌門嵩陽子門中獲得使用定風珠的口決,所以他有恃無恐,不覺深
入四五丈。驀地,一股狂飆突然捲起,夾著沙礫劈面撞來,有增無已,勢如千軍
萬馬,呼嘯奔電,轟轟不絕。龐鎮寰驚呼出口,踏跌倒在地,兩腿扒開分椿兩壁
,不使颶風吹彈出洞,左臂護住首部,右手回劍入鞘伸手入懷取出定風珠照嵩陽
子所傳口訣運用。

  那知竟不生奇效,狂飆愈來愈加強勁,龐鎮寰不禁心神大震,他不由省悟出
其中大有蹊蹺,暗道:「莫非何湘君所得不是真品,被自己劫取竟遭禍殃。」失
悔自己不該不取珠試辨真假。如今懊悔莫及,忖道:「這怪風為紫陽真人禁制生
起,定須應時而發,無怪我正好撞上,不如守候片刻,俟風止再行。」

  突然一塊巨石擊中背上,痛澈心脾,不禁出聲冷哼,仍凝力扒在地上,不敢
鬆懈。巨飆宛若沙漠龍卷怪風,勢如萬馬奔騰,威力駭猛之極。半個時辰過去,
風勢逐漸轉弱,龐鎮寰奮力站住,護住頭面,鼓風緩緩前行。前行約百餘丈後,
眼前突現出一方照壁,分左右兩條甬徑,逕內仍湧出兩股呼嘯勁風。照壁上鐫有
兩具人身府仰百穴圖,穴名刻在穴道上,細如蚊蟻。

  圖下尚鐫有密麻字跡,龐鎮寰藉著胸前的夜明珠光凝目望去,不覺默誦謹記
而下,鐫文:「人者,上稟天、下稟地、陽以輔之、陰以佐之,天地有四時五行
,其變也、喜為雨、怒為風、結為霜、張為虹,不體有四肢五臟、八脈十二經,
三百六十穴道循周天而行,時刻絲毫不爽,故行為榮、張為氣、散為聲、陽施於
形、陰真於精、天地之同也……」

  龐鎮寰看至此處,只覺紫陽真人稱為武聖並非幸致,其立論之精闢,詞義之
深奧,雖自傲才華亦愧不如,不禁神凝,身後突掠過一縷淡煙般人影,由右邊洞
徑疾閃而入,但他茫然不覺。

  半晌,龐鎮寰才長吁了一口氣,目露喜容,竟往左邊洞徑走入。豈知他轉了
兩個彎,抬目望去,不由心神震駭,幾乎驚叫出口。原來相距三丈遠處,蹲著一
支龐然怪獸,頭生四角,其首如獅,並生三目,吐出碧綠神光,寒氣逼人,張口
如血,稜牙外伸,遍體綠鱗,生似撲向自己,不禁倒退了一步,右腕凝功長劍平
指,左掌含蘊罡勁護住前胸。

  龐鎮寰博覽群書,胸中所學文武兼資,認出此獸載之山海經,名謂三眼神狳
。忽地,三眼神狳一聲震耳厲吼出口,喉中噴出一股墨黑濃煙,瀰漫洞徑,龐鎮
寰只覺腥臭入鼻,不禁大驚,忙屏住呼吸,封閉臟腑各處重穴,但仍一絲毒氣滲
入,猛感頭昏目眩,筋軟神疲,頹然倒地。

  幸虧他功力深厚,神智未喪,右手極其艱難地摸向囊中,取出一支紗囊。囊
內貯有一塊千年雄黃精,清香撲鼻,不但神智立清,而且將濃煙奇毒引向四外,
卻怠軟之感依然如故,暗暗長歎一聲道:「如非身懷千年雄黃精,我龐鎮寰定喪
身在此。」遂般膝端坐於地,運氣行功*驅臟腑滲入奇毒。

       ※   ※   ※   ※   ※

  月色傍西,滾霞驚天。山外疾逾奔電而來何湘君春梅主婢,她們卻是長劍出
鞘,預知一入北雁蕩,即遇狙擊暗襲之舉。春梅道:「小姐,我等已進山,須防
暗襲。」話未落音,突聞頭頂忽生金刃劈風之聲,何湘君身形一擲,只見一條黑
影挾著一片精芒寒電由崖上撲襲而下。

  何湘君冷笑一聲,湛盧劍揚空一式「穿針引線」,灑出一串寒星。應變奇快
,出式如電,撲襲來敵似大出意料之外,半空中閃避不及,橫刀一封欲架開劍勢
。湛盧劍乃神兵利器,叮的一聲,刀聲中斷,寒芒透胸而過,嗥叫聲中濺飛漫空
血雨,叭噠墜地。

  崖上突生起厲喝聲道:「好個心狠手辣的賤婢?」疾如鷹隼飛瀉而下三個玄
衣,面色深沉老者。

  何湘君在未遇鳳舞嘯天前,已是辣手觀音,不待三老者站身落定,一式「風
捲殘雲」揮出,精芒暴展,寒虹弧飛。三老者不禁膽寒魂飛,忙竄身騰空,委實
不曾料到何湘君貌美如花,毒如蛇蠍。何湘君一劍揮出際,左手兩指跟著劃出,
點向一人肩頭。

  一個老者才離地七尺,猝感肩頭一麻,真氣立時渙散,身形沈墜飛落。正巧
劍虹卷體而過,身份兩截,鮮血泉湧,五臟六腑溢出體外。兩老者僥倖逃過何湘
君一劍之厄,卻不料春梅由側裡一劍奔射而起,眼見寒光眩目,驚叫出口,半空
中施展「臥看浮雲」身法翻向倒竄。

  只聽何湘君叱道:「你們還想活命麼?」湛盧劍三招疾出,均是辣手奇招。
兩老者先機全失,那還有還手之能,劍芒疾捲,只覺雙股一寒,兩足脫體墜下,
不禁冷哼出口。春梅騰空飛起,振腕灑出兩點寒星,刺入一雙老者胸口,立即斃
命。

  何湘君低叱道:「走。」主婢撲入一片深谷中,突聞陰側側悸人心神冷笑道
:「何姑娘暫請留步。」眼前已現出一列十數黑衣人,老少不一,均是太陽穴高
高隆起,一望而知是內外雙修絕頂高手。

  何湘君粉面一寒,目挾霜刃,叱道:「你等奉何人之命阻住姑娘去路。」一
人兩臂特長,瘦高如柴,面色怪異的灰衣老叟,哈哈怪笑道:「姑娘,你是有知
故問,還是實在不知?」

  何湘君冷笑道:「你就不說,姑娘也知你等系鐵翅蝙蝠老賊手下。」

  灰衣老叟沈聲道:「何姑娘不愧靈心意思,一猜就中,常言道血債血還,四
條人命還要何姑娘清償。」說時,左臂疾如電光石火伸出,攫向湛盧劍。

  灰衣老叟手臂特長,出手如電,倏忽之間,手指已觸及湛盧劍劍尖上。何湘
君早自蓄勢戒備,但料不到此人身手如此迅快,不禁心頭一驚,振腕飛出一點豆
大寒暈指向灰衣老叟掌心。如果是平常兵刃,灰衣老叟立即硬奪搶下,但湛盧劍
犀利無匹,不敢強櫻鋒芒,右臂疾縮回去,但左臂已自斜攫而出。

  何湘君已忖出此人來歷武功,迅疾變式「七星橫天」斜削左臂。灰衣老叟如
遇剋星,面色大變,驚得飄身疾退丈外。何湘君橫劍不動,冷笑道:「尊駕莫非
就是名震滇南的通臂神猿侯化秋麼?想不到你也自甘肋紂為虐。」

  侯化秋蒼白面色立時鐵青,大喝道:「何姑娘,休逞口舌之利,老朽為友助
拳,不算助紂為虐,何況我友較令尊實純厚謙誠。」話聲略頓,又冷笑道:「何
姑娘,老朽看在與令尊當年一段交情上,奉勸懸崖勒馬,擲劍出手,姑娘已成籠
中之鳥,逞強困鬥,實為不智。」

  春梅低聲道:「小姐,此人說的不差,我們已被圍住了。」

  何湘君不答,目光凝望在侯化秋臉上,淡淡一笑道:「候老師,姑娘是否束
手就擒之人麼?」身形緩緩向侯化秋身前逼去。

  侯化秋面色立變,厲喝道:「站住,姑娘最好不要逼迫老朽,只消老朽一聲
令下,姑娘必無幸理。」

  何湘君道:「未必見得,侯老師只管下令吧?」突見侯化秋面色倏然慘變,
身軀栽僕於地,背上嵌著一支通體暗藍蘊有劇毒的鐵翅蝙蝠。匪黨見狀,不禁相
顧失色,不知鐵翅蝙蝠自何方襲來。

  這支藍光閃閃的鐵翅蝙蝠一現,立時震懾當場,膛目結舌,冰寒之氣泛布全
身。因為匪黨們都知鐵翅蝙蝠是他們總瓢把子獨門暗器,尤其這支鐵翅蝙蝠並非
假制膺晶,當然是總瓢把子親手發出,那是為什麼?此乃不可解之謎,總瓢把子
迄未露面,而加深了濃重的疑氛。

  何湘君與春梅不禁芳心大喜,知是鳳舞嘯天施救。此際,匪徒們竊竊私議,
猜測總瓢把子心意,其中一人為總瓢把子親信,往昔總瓢把子微露口風,獨鍾情
於何湘君,其他庸俗脂粉,皆不在他心目中,也因未能忘情,故不准屬下加害。
匪徒們認為確有道理,何湘君美絕人寰,我見猶憐,何況總瓢把子,一聲呼嘯之
下,紛紛退去。

  月華似水,谷野迷濛,山風陣陣送來龍湫飛瀑如夢隆隆之聲,使雁蕩更平添
了幾分詩意面境。何湘君主婢到達那座上豐下銳的孤峰下,取出羊皮圖審視之下
,喃喃自語道:「是這裡了,惟須日出之際,才能辨認洞址藏在何處,唉!長夜
漫漫何時旦。」

  春梅道:「靜候日出,至多三個更次,無甚要緊,但賊黨窺伺,老賊不知來
未,夜長夢多,誠令人憂慮。」

  何湘君頷首道:「不錯,你我不妨攀登一視究竟,嘯弟留函曾謂老賊已先趕
來雁蕩,說不定老賊早覓出洞址……」突然,她發現地面有著甚多鬆脫石塊,纖
臂一伸,抓起一塊松石,仔細望了一眼,面色微變道:「有人捷足先登了。」話
落迅疾提聚了一口丹田真氣,緣壁貼身揉上。

  春梅聞言,揣測何湘君話中含意,知老賊已先覓至圖解藏處,不由暗驚,忙
隨著何湘君施展壁虎功登上,只見何湘君朝龐鎮寰手辟洞徑進入。何湘君已準備
停當寶物,髻上一支翠鳳髮簪突放出柔和清光,緩緩走在「奧樞石府」前,回面
說道:「你守護在洞外,慎防匪徒侵入。」她嬌軀一閃,驚鴻般掠入洞內。

  何湘君站在照壁前,看完兩具人形下的鐫文後,朝龐鎮寰不同的方向進入。
春梅回身緊立著穴口,山野景物月夜下分外朦朧如夢,如詩如謎,孑然一生,無
語相訴,不由泛起一片惆悵,前塵往事,紛至踏來。天色漸遠四更,只見山谷中
現出一條人影,捷逾飛鳥而來。

  此人身法在春梅眼中異常稔熟,不禁驚詫道:「崔二叔。」

  來的果是崔星五,到得峰下,翹首上望,只聽春梅嬌聲呼喚道:「二叔,長
遠不聞您的行蹤,往何處去啦?」

  但見崔星五身形疾落地,逭:「姑娘咧?」

  春梅答道:「小姐已入洞參悟紫陽圖解,恐三兩日不能出洞,命婢子守護在
此,二叔來得正好,婢子一人未免孤獨寂寞。」

  崔星五目露憂容,歎息一聲道:「鐵翅蝙蝠賊子與鳳舞嘯天亦在洞內,兩虎
相爭,必有一傷,誠令人耽心……」

  春梅不禁花容失色道:「二叔,你我不如進入洞府……」

  崔星五揮揮手,冷笑道:「是你我能進去的麼,一入洞府中,即罹殺身之禍
。」說著以手掌拂削洞壁,石粉簌簌落下,須臾已磨平尺許大小,以指力鐫一顆
星形及一支荷花,道:「鳳舞少俠心細如髮,定然參悟其中奧秘,你跟我來。」
兩人先後躍下孤峰,身形兔起鶻落,消失於月色蒼茫之下。

       ※   ※   ※   ※   ※

  北雁蕩山東迎東海,北卸括蒼,南接南雁,西引石門,這數百里方圓溫州府
屬二縣境內正醞釀著一場武林殺劫。北邙四隱為鳳舞嘯天所制,道出乃是出自鐵
翅蝙蝠主者惡毒的詭計,挑動武林自相殘殺。

  是以鳳舞嘯天命人分交由點蒼武當兩派,兩派半信半疑,暫息兵言和,為證
實此事。必須央執鐵翅蝙蝠主者,然而,紫陽圖解藏處始終不知確處,因之無法
追蹤鐵翅蝙蝠主者。似真永遠無人知情麼?

  不,天下沒有不可解之謎,紫陽圖解藏處不知是誰傳出在北雁蕩山大龍湫周
近,於是,天下震動,武林群雄紛紛撲向北雁蕩而來。

  龐鎮寰人雖年輕,卻老謀深算,陰狠狡毒,多年來蓄懷異志,在各大門派內
均布有臥底之人,一舉一動無不瞭如指掌,如今更在一府六縣布下嚴密舵椿,而
其屬下八九均不知他的來歷姓名,對他卻忠順不二,其用人手腕高明之極。

  仙君至台州道上,三岔口外現出九人九騎,並非縱馬飛馳,而緩緩驅策。九
人面寒如水,神情嚴肅,得得蹄聲,使這氣氛更顯得沉悶、枯燥。他們都是青城
門下,彼此互相猜嫉,誰也不知誰是鐵翅蝙蝠主者派來的臥底奸細。

  終於一人咳了一聲道:「咱們如此走法,真不知那天可趕到。」

  另一人答道:「反正可以趕到,急也不在一時,咱們先看看風色再說,事關
掌門人安危,二師伯一再告戒不得造次,難道你忘懷了麼?」

  忽從道旁閃出一身藍布短裝老者,頂上牛山濯濯,露出一口煙黃板牙嘻嘻咧
嘴直笑道:「九位暫請留步,哪位是秦陽老師?」九人聞言不禁一怔,紛紛下騎


  其中一個面如重棗,虎目長眉魁梧大漢趨步跨出,抱拳拱手道:「尊駕請示
來歷,不知有何指教。」

  老者望了秦陽一眼,從懷中捧出一個大紅柬帖,微笑道:「敝主人邀請九位
去卿雲村參與天下英雄大會。」

  秦陽愕然問道:「貴主人是誰?」

  老者笑道:「秦老師一瞧柬帖就知,由老朽帶路。」

  秦陽滿腹疑雲,抽出箋帖一望,不禁勃然色變,帖內並無具名,僅繪一支栩
栩如生蝙蝠,大喝道:「尊駕是……」

  老者揮揮手微笑道:「秦老師無須動怒,敝主人之意無非是澄清謠諑,貴掌
門人乃他人假冒,敝主人之命,會期之日定將正凶主犯公諸天下英雄之前。」

  秦陽沈聲道:「在下不信。」

  老者道:「信與不信,屆時便知,老朽僅奉命退邀九位,別無他意,如今卿
雲村內嘉賓雲集,九位何吝一往。」

  秦陽冷笑道:「在下行蹤異常隱秘,尊駕為何獲悉在下擇此徑而行。」

  老者道:「敝主人在浙境布下一百廿七處暗舵,天下武林人物一踏入浙,無
不在眼目之下。」秦陽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氣,面色微變。

  忽從秦陽身後竄出一人英氣逼人的少年,冷笑道:「貴當家居心不可叵測,
在下等另有要事,恕難從命,請回復貴當家吧。」

  老者倏地面寒如冰道:「諸位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別怪老朽得罪了。」

  少年大怒,猿臂疾伸,一掌「五丁開山」望老者胸前推出一股迅厲的勁風。
老者冷冷一笑,不閃不避,待來掌距胸前五寸,倏地穿臀飛出,神奇無比五指扣
在少年腕脈上。只聽少年痛極發出一聲大叫,面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沁出如雨


  老者微哂了聲,松指放開少年右腕。只見少年一條在臂紫脹如茄,秦陽等人
勃然大怒,揮刃撲上,寒光電奔,招招辛辣無比。老者哈哈一聲長笑,身形電欺
,兩臂一陣飛鳳舞,叮、叮數聲,秦陽等人兵刃紛紛落地,被制住穴道,面色大
變。秦陽才知武功相差太遠,不禁長歎一聲。

  老者走了上前,與秦陽諸人拍開穴道,微笑道:「得罪了。」右臂一引,接
道:「請諸位上騎吧,貴掌門人有性命之危,諸位若不去,將後悔不及。」

  秦陽苦笑道:「這樣說來,敝掌門人是貴當家所囚麼?」

  老者笑道:「諸位別誤會,敝總瓢子已知貴掌門人下落,但要諸位出面,不
便伸手相救,恐有恃強軟人,無事生非之嫌。」說著身形望道旁小徑走去,身形
如行雲流水,望也不回望一眼。

  秦陽暗歎一聲,道:「咱們走吧。」諸人相望苦笑了笑,登騎隨著老者馳去
,只見老者越行越疾,身形似箭,直似御風而行。

       ※   ※   ※   ※   ※

  晚霞燦爛,暮靄蒼茫。諸人隨著藍布短衫老者走入狹徑,眼前現出一片山谷
,四山環繞,削劈如刃,危塹奇險,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入,形勢奇險。谷中
綠草如芮,疏林掩映中,隱隱現出一幢幢屋宇,林木蔭翳下擺設著一張張方桌,
枝柯上密懸著燈籠,遠遠望去,配上一片繁星,絢爛無比。

  不少武林人物三三兩兩,曲肱端膝,敞開胸襟,斜傍坐著木桌酌飲著,見秦
陽等人走來,不禁凝目注視,眼中含有神秘氣味。藍布短衫老者突然回過面來,
微笑道:「諸位遠來想已腹中飢餓,且請寬坐,老朽命人立即送上酒飲,至於九
位安歇之處稍時自有人帶領九位前往賓舍,老朽現還有事,恕不奉陪了。」

  秦陽既來之前則安之,道:「尊駕請便。」紛紛落騎下鞍,就在兩張桌面上
坐下,須臾,兩個短裝漢子送上酒食。

  酒菜甚為精緻,色香味俱佳,秦陽不禁低聲笑道:「只道身為階下囚,誰知
成為座上客。」言還未了,只見四鄰座上群雄面色一變,目光均投向谷外來路。


  秦陽等人不禁驚詫,只見谷外塵頭高湧,隱隱聞得一片奔雷蹄聲入耳。來騎
迅疾無比,一串十餘人如風而止。群雄中有人低聲驚呼道:「豐都鬼王,驪山鬼
母都來啦。哼,好戲連台有得瞧的了。」

  忽聞不遠處傳來一聲陰側側冷笑道:「送死有門,自投死路。」群雄聞聲大
震,竟不知是何人而發。

  豐都鬼王滕文星一行十餘人紛紛下騎,滕文星森冷目光四外望了一瞥,獰笑
道:「好地方。」陰惻側笑聲又起:「此處風水甚佳,死在此處亦可瞑目。」

  滕文星不由面上升起森厲殺機,大喝道:「什麼人?」群雄皆噤若寒蟬,誰
也不敢捲身是非漩渦中。

  只聽一聲哈哈大笑道:「滕老師別來無恙?」話聲中遠遠現出太極雙環劉文
傑飄然走來。

  豐都鬼王不禁一怔,抱拳強作笑容道:「劉大俠來得好快。」

  劉文傑道:「老朽也是片刻之前才到。」說時與驪山鬼母等人一一寒暄問好


  秦陽忽見為他們領路的藍衫老者緩緩向豐都鬼王滕文星等人身前走去,抱拳
說道:「兄弟關良敬,職司迎賓,諸位老師遠宋,兄弟接待來遲,望乞海涵。」


  滕文星梟目逼射寒芒,冷笑道:「你是什麼身份,敢在老夫面前自稱兄弟。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兄弟奉敝總瓢把子之命接待諸位,滕老師雖心中不懌
,但也要看在敝總瓢把子面上恕諒三分,怎麼反疾言厲色,有失高人氣度。」

  不卑不亢,言中帶刺,霎時把滕文星僵住,面色鐵青,半晌嘿嘿冷笑道:「
貴當家現在何處?」

  「滕老師明知故問,敝總瓢把子在參悟紫陽圖解,正是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緊經關頭,是以不能分身,明晚子時,功行圓滿,開關出見。」滕文星不禁面色
大變。

  劉文傑面色祥和,似無動於衷,其實心中暗暗焦急,忖道:「我在北雁蕩山
中搜覓半月,迄未發現,怎麼此賊竟際遇非常,覓得紫陽圖解藏處……」忽又轉
念道:「紫陽圖解集天下武學神髓所集,精奇玄奧,乃紫陽真人畢生心血結晶,
就算此賊根骨絕乘,也難在短短時日中就能習成,其中恐別有蹊蹺。」

  只聽滕文星大喝一聲道:「胡言亂語,貴當家究竟賣弄什麼玄虛?」

  關良敬微笑道:「兄弟所言句句是實,滕老師不信,兄弟也無辦法。」說時
,豐都鬼王忽右臂疾如電光石火伸出,掌吐暗勁向關良敬肩頭按下。

  關良敬早自蓄勢戒備,來掌尚在半途,倏地身形一挫,兩指駢立如戟,朝滕
文星一招「摘星奪斗」點去。指風如刃,招式辛辣迅厲。滕文星不禁面色大變,
料不到關良敬無名之輩具有此高絕的武功,若叫關良敬點上,不死即傷,忙身形
疾旋飄開三尺。

  關良敬竟不迫攻過去,冷冷一笑道:「久聞滕老師心狠手辣,今日一見果然
不虛,須知鐵翅蝙蝠門下亦非易與之輩。」

  滕文星武林凶煞,當著天下群雄之前豈能喪失顏面,不由脹得面如巽血,高
喝道:「小輩找死。」右掌一揚,聚集平生功力欲待一擊出手,忽見劉文傑微笑
道:「二位住手,且聽老朽一言如何?」

  關良敬道:「劉大俠無須勸阻,兄弟極願見識滕老師絕學,請滕老師出招就
是。」顯然有恃無恐。滕文星大怒,鬚髮無風白揚,根根蝟立,目中吐出兩道懾
人寒芒。

  劉文傑咳了一聲道:「滕老師,勝之不武,請勿與他一般見識。」

  滕文星心中猛然一惕,忖道:「這話不錯,鐵翅蝙蝠賊子必有陰謀在內,我
豈能予他口實。」鼻中冷哼,右臂緩緩垂了下來。

  關良敬見狀微微一笑,道:「各位請坐,這卿雲谷可隨意走動,若心懷不軌
,窺探谷中設施,自蹈危亡,可別怨兄弟事先未關照。」說罷轉身揚長走去。

  滕文星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老夫偏不信邪,就要瞧瞧他們有何厲害的
設施。」

  劉文傑道:「他們做張做智,無非故弄玄虛,你我不妨靜坐觀變,如老朽料
得不差,六個時辰內必有動靜。」

  滕文星道:「你我來此之意,端在紫陽圖解,若讓此賊習成,你我將成待宰
之羊。」

  劉文傑歎息一聲道:「老朽豈不明此理,但來此卿雲谷天下群雄無不凱覦紫
陽圖解,不應由你我肇其端。」

  驪山鬼母忽驚噫了聲,竟快步走向十數丈遠一株巨榆下,只見這榆下一張八
仙桌面上端坐幾位麗絕嬌媚少女,淺語低笑,慢慢進食著,四鄰群雄頻頻注視。
驪山鬼母走近,喚道:「英兒、華兒,難道你們居然不認我這母親了?」

  那座上正是陸曼玲歐陽翠英等女,一見驪山鬼母,二女即盈盈立起,含笑喚
道:「娘。」

  驪山鬼母森冷面色泛起一絲慈祥的微笑,兩臂伸出,扣著二女腕脈,驀然一
驚道:「你們內傷好了麼?」」

  歐陽翠華笑道:「女兒蒙這位陸曼玲姐姐賜藥相救,如今已體力復元。」

  陸曼玲盈盈起立含笑道:「前輩請坐。」

  驪山鬼母頷首道:「陸姑娘,老身與令尊令堂昔年有過數面之雅,彼此切磋
武功,頗為相投,令尊令堂風聞已仙去,從此天人永隔,老身得訊過遲,不能親
身奠拜,歉疚良深。」

  陸曼玲淡炎一笑道:「昔年之事,已成過眼煙雲,倒是前輩眼前之危,宜作
慎重安排。」

  驪山鬼母面色一變,詫道:「老身有何危險,請姑娘明言其故?」

  歐陽翠英道:「娘,女兒來時,曾由北面谷口進入,左面峭崖斷裂處建有一
座森羅宮,有十八重,是含十八屋地獄,殿外高懸一榜,鎊誅當今武林知名人物
,娘也有名在內,老賊包藏禍心,欲將武林異已者一網打盡。」

  鬼母目中猛泛殺機,道:「有此等事麼?他們為何讓你進入。」

  歐陽翠英冷笑道:「接待之人諒是奉命而為,其中必有歹毒陰謀,娘不可不
防,但娘與滕文星沆瀣一氣,實屬不智。」

  鬼母不禁面有慍色道:「我為探訪你們生死下落,天涯奔走,不惜委屈求全
,娘反落了一個不是……」話聲略頓,目注陸曼鈴道:「陸姑娘,老身既心事已
了,二女托陸姑娘代為管教,老身當與鐵翅蝙蝠老賊決一雌雄。」

  歐陽二女同聲喚道:「娘……」

  鬼母一臉沈毅之色,搖手道:「你們當知為娘性情,尤其武林人物身可亡名
不可辱,我意已決,無須多說。」她轉身向豐都鬼王那面急步走去。

  歐陽翠華目露憂容道:「玲姐,小妹不忍坐視。」

  陸曼玲微笑道:「你無須憂急,此事遲早總要發生,應先發制人,令堂及劉
文傑均為武林名宿,足智多謀,閱歷甚深,森羅宮縱有什麼厲害埋伏,令堂必有
驚無險。」

  歐陽翠華見陸曼玲說得有理,不禁略為寬心,道:「如果嘯弟在此,憑他機
智武功當可弭禍於無形。」陸曼玲嫣然一笑,目光卻凝望著豐都鬼王滕文星等群
邪舉動,只見群邪面色嚴肅。

       ※   ※   ※   ※   ※

  滕文星強拉著劉文傑入席,一面推杯勸飲,一面冷笑道:「難怪方才關良敬
言說谷中任我等隨意走動,他料到我等見得森羅殿必不能按忍。」

  劉文傑微笑道:「滕老師知道就好,何必自投羅網。」

  滕文星道:「倘若大俠名列榜上,又待如何?」

  劉文傑聞言不禁一怔,暗道:「我與此賊已歃血為盟,共圖大事,未必將自
己亦列於榜上。」但這等事卻極難出口,假笑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老朽
一生謹慎,從不恃強犯險。」

  驪山鬼母望了劉文傑一眼,道:「難道劉大俠就袖手不問麼?」

  劉文傑淡淡一笑道:「老朽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萬一釁自我始,予人
口實,豈非作法自斃。」

  驪山鬼母道:「據小女言說,劉大俠名列榜首,若我等都如劉大俠想法,後
果將不堪設想。」

  劉文傑不禁一愕道:「歐陽老師請不要危言聳聽。」

  滕文星道:「我等不妨去瞧瞧,劉大俠若是怕事,則不必勉強。」

  劉文傑不禁胸內怒火沸騰,沈聲道:「諸位太小看老朽了。」說著身形望北
向飄然走去。

  滕文星不禁冷笑了笑,與驪山鬼母等群邪示一眼色,疾隨劉文傑身後,武林
群雄見狀,心知必有蹊蹺在內,但卻存隔岸觀火心理,裹足不前。劉文傑等人沿
途不時發現鐵翅蝙蝠主者手下站在暗處,抱刀凝立,竟若無視他們向森羅宮走去
,不禁暗感心寒。他們都是久經江湖,越是如此,此行愈是凶險已極,個個蓄勢
凝勁,含蘊待發,防變生猝然迅疾一擊出手。

  卿雲北谷形勢奇險,谷徑一線羊腸,峭壁如刃,千丈入雲,森羅宮則建在北
谷一方斷崖上,月華映照下,遠遠望去,飛簷黃瓷,金碧輝煌,氣勢雄偉。斷崖
距地面高可百丈,僅陡峭人工闢築石坡可登,余外峻峭光滑,猿猱難攀。

  劉文傑望了石坡一眼,冷笑道:「此人居心歹毒已極,須一口氣登上,中途
不可換氣,倘遇暗襲,勢必粉身碎骨墜入崖下。」

  滕文星道:「你我同是玄罡護體,暗器難侵,滕某平生不知經過多少風浪,
有何可懼。」說著雙足一點,身如飛鳥掠向石坡,一沾即起,捷似丸躍。

  劉文傑不禁老臉一紅,回面笑道:「各位老師還需小心為是。」雙肩一振,
穿空斜掠撲上石坡。群邪紛紛而出,魚貫躍登。

  滕文星提聚一口真氣,登上四十餘丈,忽聞一聲低沈的冷笑叱道:「下去。
」接著一股排山勁風壓下,滲有無數月牙鏢,銳嘯漫空,交叉湧襲。滕文星鼻中
冷哼出聲,全身一提,凌空拔起五六丈高下,劉文傑驪山鬼母等人聞聲知警,亦
紛紛拔起。







【第二十九章】 群邪集聚險地中

  群邪及劉文傑共是十九人,均是身負絕學,但究竟火候各有高下,而且受地
形限制,有幾人避讓不及,猝為所中,慘嗥聲嘶,飛墜崖下,摔成一團肉醬。其
餘群邪聞聲大驚,無奈身在凌空,不遑他顧,心中怨毒巳極。劉文傑、滕文星、
驪山鬼母三人雙袖拂捲出內家罡氣迎向排山勁風,身形下墜沾足石坡。

  勁力猛接之下,狂風四漩,漫空湧襲的月牙鏢反撞峭壁,進生連珠爆音,冒
出火花藍焰。群邪見狀不禁暗駭,此時他們如箭在弦,不得不發,立即騰撲躍登
。奇怪的是,匪徒暗襲之舉反而沉寂下來。滕文星首先掠上斷崖,只見森羅宮建
築宏偉,殿閣連雲,但一無燈火,不時捲出一片悠悠寒風,拂體毛骨悚然。

  群邪紛紛登上無止步不前,劉文傑飄在向森羅宮前一座大牌坊走去。坊額一
匾,只書四個大字:「幽冥異路」。四條石柱鎊有三聯,一云:「孽海茫茫,歎
人壽無多,一誤豈容再誤,輪迴轆轆,仰神靈有赫,今生要想前生。」又一聯云
:「此門是天地分界,那裡即人鬼關頭。」

  劉文傑暗道:「此賊真個狡詐多端。」一眼瞥見左在坊門下豎著兩塊青石,
上鎊人名,榜首赫然書著:「劍閣太極雙環劉文傑。」其下歷數自己隱私劣跡。


  劉文傑不禁心神震駭,面色大變,身形微微顫撼著,似斂束不住內心恐懼。
突聞宮中歌聲乍起,遙遙傳來,不禁凝耳靜聽:「昨夕森羅折獄,回思尚覺心寒
,無奈世人偏膽大,為非作惡多端,試把游生來問,任彼狂徒逆豎,嚴刑決不姑
寬,舉念切勿欺暗思,神天鑒察難瞞,倘若意存奸詐,終須割取心肝。」歌音忽
遠忽近,飄浮不定,陰森悸人心魄。群邪面面相覷,均瞥明自己亦列名榜上,不
禁驚怒交加。

  騰文星獰喝道:「何物妖邪,竟敢愚弄老夫。」

  只聽遠遠傳來語聲道:「滕文星,你敢妄入我森羅宮內,管教你歷盡十八層
地獄酷刑之苦。」話聲尖銳刺耳,令人頭皮發炸。

  滕文星大喝道:「你是誰?」

  「見面就知,何須多問,諒你也不敢踏入宮一步。」豐都鬼王滕文星此時已
是騎虎難下,猛一橫心,暗運罡氣護體,一掌平胸,身如離弦之弩激射,掠入森
羅宮初殿門前。

  只見門左右署一聯云:「任爾蓋世英雄,到此亦應喪膽,憑你遮天手段,入
門難再欺心。」滕文星鼻中暗哼一聲,目中逼吐凶芒,身形疾邁入門內,猛一抬
面,不禁一怔。只見迎面立一圓鏡,非金非石,陰藍晦暗,映著滕文星醜惡貌像
,忽覺圓鏡迅疾轉動,那晦暗藍光人影使滕文星不禁頭暈目眩。

  滕文星暗道:「不妙。」縱身疾退。

  轟的一聲,滕文星撞著一方鐵壁上,原來圓鏡轉動之際,宮門已移方位,滕
文星不禁出聲悶嗥。幸虧他功力深厚,更有罡氣護體,僅震得氣血逆翻,彈身落
地,激怒得一掌猛向圓鏡擊去。驀地一道暗藍劍虹疾閃,襲向滕文星右肋,寒氣
逼人。

  滕文星猛感肋下一寒,心神大震,忙移形換位,望左疾飄開去。但暗藍劍虹
猶如附骨之蛆般跟蹤而到,雷奔電掣,劃空銳嘯。滕文星被逼得連連閃身,但依
然未能全避了開去,「嘶」的一聲,一襲寬大黑袍被劃開尺許。

  只聽一聲陰冷笑聲入耳道:「滕文星,你還不束手就縛,聽命於我,莫非尚
妄念逃生麼?」

  豐都鬼王鬚髮微張,目光如炬,雙掌平胸,掃視了一眼,不見那人影跡,劍
虹已斂,更不見宮門何在,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一霎那間,變化又起,四方八
面均是圓鏡,實速似緩轉動,鏡中幻現出滕文星平生血腥罪行,歷歷如繪。

  饒是膝文星江湖巨邪,此時此境由不得不亡魂膽寒,耳邊廂只隱隱聽得到劉
文傑等人喚叫,心中又驚又怒、雙掌蓄聚平生功力,大叫一聲,平胸推出。那知
不推出還好,狂飆如遇巨阻,逆撞而回,將滕文星身形撞得踉蹌旋轉數尺方始定
住。四周圓鏡突又疾轉,射出強烈藍光,滕文星目光一接,即生刺痛眩暈之感,
迅將雙目閉住。

  滕文星此時已知森羅宮內布有極厲害的奇門禁制,悔恨不已,忖道:「這鐵
翅蝙蝠老賊武學真個曠絕淵博,通神入玄,我不該狂妄自恃,看來要喪生這森羅
宮內。」

  這時,殿內突瀰漫一片濃煙,腥臭刺鼻。滕文星兩眼閉合,不虞有此,待鼻
中嗅入後,不禁驚得魂飛天外,兩目疾睜,一片強光刺入,如焚如灼,由不得大
叫出聲,一跤跌倒在地。睫毛上淚水涔涔沁出,面現苦痛已極之色,卻又不能死
去。

  這森羅宮啟發禁制之人,似存心慢慢折磨滕文星,非至膝文星出聲乞哀,低
首臣伏後甘心。可憐滕文星身受摧心蝕骨,萬蜂噬咬之苦,與其說是英雄末路,
毋寧謂其作惡多端之報。忽地,遠處生出一陣低沈的陰笑,似斷似續,宛如萬丈
冰谷吹出的一股寒風,令人毛骨悚然。

  只聽一聲道:「滕文星,你還是要死要活?」

  可憐滕文星痛苦得話巳難出口,半晌,才進出淒厲語聲道:「老朽既落你手
,唯求速死。」

  那人冷笑道:「滕文星,你想法真好,這森羅宮中共有十八道禁制,暗合十
八層地獄,怎能讓你輕易死去。依我奉勸,不如投順我主人,共圖武林霸業。」


  滕文星不禁暗歎了聲,道:「早知如此,悔不當初,老朽依你就是。」只覺
身軀被人扶起,兩目睜開,只見眼前現出一個白色靛藍,身軀修長,灰衣的老者


  幻鏡全斂,殿中景物朦朧模糊,但見灰衣老者伸掌送過一顆藥丸,道:「將
藥服下,其毒立解。」說著已餵入滕文星口中。藥丸入口立化,嚥入腹中。滕文
星苦痛雖消,但神智已被藥力所控,渾渾噩噩,隨著灰衣老者望殿內走去,身影
瞬即消失,

       ※   ※   ※   ※   ※

  群邪一見滕文星身形疾邁入宮門,不禁大驚,劉文傑出聲阻攔已是不及,頓
足歎息道:「滕老師怎可如此輕敵?」

  驪山鬼母道:「此非議嘲埋怨之時,應共思毀去森羅宮良策。」

  劉文傑不禁胸頭怒火翻騰,冷笑道:「請問有何高見,老朽洗耳恭聆。」

  驪山鬼母面泛怒容,沈聲道:「倘劉老師認為老婆子言之不當,老婆子定當
三緘其口,不過劉老師名列榜首,想森羅宮主人定有安排,語云:道不同不相為
謀,恕置身事外不設一詞。」

  劉文傑不禁面紅耳赤,尤其生平隱秘俱鐫於榜上,眾目昭彰下再也不能道貌
岸然,自比武林正派高人,目中泛出怒焰如熾,半晌說不出話來。

  只聽得一個森冷語聲傳來道:「此話對極。」一條龐大身影如玄鶴般翻上崖
來,現出老龍神上官相。

  驪山鬼母道:「上官老師來得正好,請用玄陰雷珠毀去這森羅宮。」

  此刻的老龍神上寂相表現得異常沉穩,抱拳一拱,微笑道:「諸位老師好。
」身形緩緩向牌坊下走去,一望榜上人名劣跡,不覺高聲狂笑道:「豈料劉大俠
之名竟列於兄弟之上。所書罪行劣跡,請問劉大俠可是真的麼?」

  劉文傑面色蒼白答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上官相回望了劉文傑一眼,道:「兄弟罪行倒是實有其事,至於劉大俠麼,
顯然是莫須有,劉大俠一生清白聲譽怎能任他誣蔑。」

  劉文傑苦笑道:「老朽豈不知,但老朽向不作冒險輕敵之事,容待思索出破
解良策。」話聲略頓,又道:「不論如何,毀去森羅宮莫過於上官老師那顆玄陰
雷珠。」

  上官相聞言不禁一怔,他自有難言苦衷,玄陰雷珠一直未能取回,卻又不能
自承,眼珠微轉,嘿嘿冷笑道:「那老賊也在宮內麼?」

  劉文傑道:「風聞他已覓至紫陽圖解藏處,現在參悟絕學,明晚子時即可功
行圓滿,開關出見。」

  上官相道:「這就是了,兄弟玄陰雷珠只有一顆,雖說威力強大,可炸毀這
森羅宮,但老賊習成紫陽圖解後恐無人能制。」

  殿內忽傳出陰側側冷笑道:「上官相,你盡可施展玄陰雷珠,一試可否毀去
這座森羅宮?」

  老龍神上官相聞言大怒,面泛殺機,厲喝道:「朋友,何不現身出見。」

  陰側側笑聲又起道:「上官相,你要明白,這是你等不請自來,又非敝主人
存心設伏暗害,如今你來時有路,恐去時無門了,不如投順敝主人門下,當可留
得活命。」

  老龍神上官相早自暗中緊扣著一把霹靂子母彈,不待那人話落,揚掌疾擲入
森羅宮內。那知霹靂子母彈飛至半途,忽地急如芒雨激反射回,群邪猝不防,一
串震耳炸音中,火花連閃,硝煙瀰漫,兩人被炸得遍體鱗傷,長衫變成斷絲殘縷
。余外群邪四外閃避,袍袖齊揚,將硝煙霰彈蕩了開去。

  宮內傳出宏烈震耳的長笑道:「上官相,你未免黔驢技窮,何必在此森羅宮
中丟人現眼。」群邪頓萌退念,但誰也不願出口,明知豐都鬼王滕文星身陷險境
,既不能見危不救,又不能就此退卻,貽笑天下武林。

  只聽宮內送出朗朗大笑道:「諸位均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竟無能破除森
羅宮中禁制,有何面目立足於江湖,與敝主人逐鹿中原,互爭雄長。」

  太極雙環劉文傑大笑道:「老朽但等明晚子時與貴當家相晤後,再作處理,
毀除森羅宮本易於反掌爾。」

  「大言不慚。」那人說道:「敝主人方纔已返森羅宮,並擒來人質,其中兩
個與劉大俠上官令主極有淵源,不知兩位可願一見。」

  劉文傑冷笑道:「危言聳聽,鬼蜮伎倆,怎奈老朽不中你的詭計。」

  忽聞一聲驚呼道:「爺爺。」

  劉文傑聞聲一顫,面色大變,大喝道:「可是祥兒麼?」

  宮內立即傳出顫聲道:「正是祥兒,爺爺快來相救。」劉文傑不禁手足冰冷
,實在想不出自己獨一無二愛孫為何落在匪徒手中。

  驀然一聲嬌呼:「爹……」緊接著飄出。老龍神上官相不禁大驚失色,目露
震恐之色。

  劉文傑道:「怎麼,上官老師的獨生掌珠亦被擄麼,看來,在場諸位家中當
更難免,唉,此賊真個歹毒無比。」

  宮中傳來朗朗語聲道:「劉老師料得不錯,不過敝主人並無惡意,現在宮內
恭候各位,只要各位悔過向善,敝主人既往不究。」群邪心中憂心惶惶,只有驪
山鬼母心中泰然,二女現在卿雲谷中與陸曼玲在一處,自己可置身事外。

  忽從宮內又傳出長歎一聲道:「諸位若執迷不悟,恐將噬臍莫及,諸位不妨
察視體內有無異征,敝主人在廳上已準備解藥,遲則無及。」群邪不禁心神一顫
,忙運氣搜宮過穴,發現體內太陽主經十三處穴道有滯阻回逆感覺,由不得相顧
失色。

  劉文傑歎息一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人真個狠毒殘惡,若任他倒
行逆施,武林將永無寧日。」說著身形邁向森羅宮中。

  驪山鬼母低喝道:「且慢,此去無異羊入虎口。」

  劉文傑搖首苦笑道:「此人為圖霸武林,擇取卑劣手段之故,他心中猶有所
懼,必不敢加害老朽,俟老朽旁敲側擊,誘此人自洩口風,再對症施藥,倘我等
猶躊躇猶豫,反啟他殺機。」

  群邪均覺劉文傑言之成理,不由自主地隨著劉文傑向森羅宮走去。此時,亦
無後退之理,他們都是當今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好名心理作祟,又為勢所逼,
不得不爾。

  其實劉文傑另懷意圖,認為他既與鐵翅蝙蝠主者歃血為盟,各執盟據一紙,
雖說有所挾持,但總不能違約行事。何況他不信鐵翅蝙蝠絕不能在旦夕之間,習
成天下無敵的曠絕奇學紫陽圖解。不信是一回事,眼前情勢騎虎難下又是一回事
,他平素足智多謀,此時已是一籌莫展,暗中歎息一聲,望了相隨而來的群邪一
眼,忖道:「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覺心神怔忡不寧,步履如山向森
羅宮走近。

  此刻,只有驪山鬼母心內暗暗叫苦,暗道:「一入森羅殿,即凶多吉少。」
但已是身不由主,甚難懸崖勒馬,但感遍體寒意侵透。

       ※   ※   ※   ※   ※

  卿雲谷中繁燈如雲,武林群雄仍是杯觥交錯,高聲談笑僅歐陽翠英、歐陽翠
華姊妹,心中憂心不絕,偷覷陸曼玲,只見陸曼玲掌心托著酒杯,低著淺淺啜飲
,似有著什麼心事在沉思著。歐陽翠華喚道:「曼玲姊姊。」

  陸曼玲驀然抬面,嫣然微笑道:「歐陽二妹可是有什麼話要問麼?」

  歐陽翠華道:「劉文傑等人此去有無凶險?」

  陸曼玲道:「有驚無險,但身陷森羅宮退身甚難,歐陽二妹是否擔憂令堂有
性命之危?其實我此舉無非使卿雲谷中武林群雄得以苟安,須知有豐都鬼王、老
龍神在此必然掀起一場大變。」

  「守株待兔,總非良策。」歐陽翠英道:「如俟老賊返轉,我等死無葬身之
地了。」

  「這倒不然。」陸曼玲輕搖螓首,神色凝重道:「我此舉實費盡心機,如匪
徒之言不錯,老賊中真獲紫陽圖解,潛心參悟,定明晚子時功成圓滿開關,群邪
陷在森羅宮,拚搏猛烈,則我等明晚於時之前可安然無事,在此時機之內鳳舞少
俠必然趕來,商議戮殺老賊良策。」

  說著嫣然一笑道:「若老賊是緩兵之計,老賊必在圖解藏處相遇鳳舞少俠,
以少俠睿智武勇,穩*勝算,此處一切惡毒安排,皆屬徒然。」

  忽見一個黑衣長衫少年疾步走近陸曼玲身側,未語先笑,低聲道:「陸姑娘
,南谷賓舍有一武林朋友請撥冗一往,說是有機密大事……」

  說此語音更杳弱道:「再有令尊書信一封托交姑娘。」

  陸曼玲柳眉一揚,急急立起道:「有勞尊駕領路。」她又目注歐陽翠英姊妹
笑道:「我去去就來,二位賢妹在此相候就是。」纖掌一揮,率領青蘭等女婢隨
著來人走去。

  歐陽二女面現驚詫之色,只覺陸曼玲此舉大有蹊蹺,不禁相視了一眼。歐陽
翠英說道:「你我不如暗隨她們前去,愚姐只覺陸曼玲近日舉止離奇神秘。」

  歐陽翠華道:「小妹也有此感覺。」說著盈盈立起,離座比肩緩緩走出。

  二女美艷如仙,翠袖凌風,宛如姑射仙子,離武林群雄既遠,步履變快,身
形如風,不久即越過一條小澗,身入一片幽竹翠篁中。林內突傳出一森冷語聲道
:「兩位姑娘請止步。」人影一閃,忽現出一個身穿八卦道袍的道長,手執一支
玉簫。

  二女一見面色微變,檢衽萬福道:「玉簫師伯也來了此處。」

  玉簫真人面色肅然道:「兩位姑娘妄欲在此卿雲谷惹事生非,難道竟不顧及
令堂生死安危?」二女面色大變。

  歐陽翠英道:「莫非家母有生命之危麼?」

  玉簫真人道:「正是,如今令堂已身陷森羅宮,除了投效森羅宮主者,其外
並無生路。」

  二女雙雙花容失色,道:「師伯為何知之甚詳?」

  「貧道與森羅宮主者乃莫逆之交。」玉簫真人目注二女沈聲道:「森羅宮主
者人極正派,嫉惡如仇,貧道為顧念與令堂者為舊交,特地指點一線生路,及早
離此是非之地,擇人而事。」

  歐陽翠英冷笑道:「師伯金言,晚輩心感,怎奈母女之情,不能袖手不顧。


  玉簫真人哈哈大笑道:「那也只好由你們了。」說著袍袖一晃,身形疾杳。


  歐陽二女心中驚懼憂惶不已,目前又不知陸曼玲身在何處,無人可與商量,
森羅宮主者如此辣手強敵,即是正派絕乘高手均不能穩*勝負,何況她們。忽見
竹林中人影一閃,現出面色驚惶的青蘭。二女一見青蘭神色,即知陸曼玲處境甚
危,立即問道:「陸姑娘……」

  青蘭忙打了一眼色,低聲道:「說來話長,姑娘命婢子去北雁蕩尋鳳舞少俠
相救……」二女還待追問,青蘭已自向東疾奔而去,兩女只得急隨身後。

  東邊谷口,叢林密阻,月華籠罩著幽暗林木,不時飄入耳夜梟低鳴,顯得鬼
氣森森。驀地,林內掠出五條人影,身未落地,即斷喝道:「三位姑娘何去。」
青蘭不答,寒芒疾灑,內藏絕毒暗器,歐陽二女迅亦疾出手,虹飛電卷中五人身
首分裂頓時斃命。

  忽從林中傳出一聲暴雷大喝道:「女娃兒這等手黑心辣,饒你不得。」

  十數條人影由林中疾逾電射而出,三女抬目望去,只見來人神態冷漠,均是
江湖罕見露面人物,不由心頭一震。為首者是一禿額鷂睛矮胖老者,兩目神光森
厲如電,懾人心神,緊隨他身後短裝少年,面目鷙猛,虎臂熊腰,沈椿如山,身
長雖不高,卻似半截鐵塔般,魁梧雄偉。

  這少年望了二女一眼,向光顱老者道:「這三個女娃兒都賞給我吧。」

  禿額老者雙眉微皺,似乎忖思一下,冷然輕笑道:「虎兒,都是有刺玫瑰,
辣手得很,恐非你一廂情願。」

  少年冷笑道:「我卻不信。」身形似風,右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向青蘭抓
去。

  青蘭心知當前情勢凶險已極,已非口舌可辯,只須衝出這森密卿雲谷外伏椿
,就有一分指望,眼見那少年五指如風抓來,沈凝不動,待來人堪近身前,突腳
步一滑,旋劍出式,一溜青光,疾指少年左肋。她這一式「葉底取果」用得神妙
辣毒之極,那少年卻料不到青蘭有此驚人奇絕的武功,警覺已是不及。

  只聽那少年鼻中哼得一聲,身形斜出一步,肋下已被青蘭劍鋒劃破一條七寸
長血痕,卻未見半點血液沁出,敢情這人練有鐵巾衫混元氣功在身。這少年不禁
面色羞紅紫脹,目吐殺機,霍地雙掌「金鼓震鳴」一式攻去。

  青蘭甚得陸曼玲歡心,武學深得真傳,那還容這少年取得先機,已自劍芒飛
動,招招不離少年要害重穴。歐陽翠英突地一揚腕,噗的一聲,只見少年啊的一
聲,踉蹌倒出數步,面色森厲。群邪大驚失色,只見少年肩頭釘著一支七坎釘,
深沒及半,肩胛骨粉碎,紫血沁沁滲出。

  禿額矮胖老者嘿嘿冷笑道:「驪山鬼母之女如此心狠手辣,老夫難容。」說
著一掌虛空拂出。

  二女早就留神戒備這禿顱老者,四掌同出虛接。那知禿額老者掌力陰寒綿柔
,二女如接無物,只覺身上同泛起一股奇寒,不由同時打一冷顫似。禿額老者揚
聲哈哈大笑,突地面色一沈,大喝道:「拿下。」

  忽聞一聲宏亮喝道:「且慢。」群邪不禁一震。

  暗中忽走出十數僧俗道武林高手,為首者正是少林耆宿九如上人。九如上人
面寒如冰,道:「卿雲谷接待群雄入會,當盡賓主之道,怎能阻止賓客出入,莫
非這卿雲谷中安藏著什麼陰毒詭計麼?」

  群邪不禁色變,均知正派門中九如上人武學淵精深,辣手難敵,禿額老者立
時堆上一臉傻笑道:「不敢,禪師可是名震天下的九如上人麼?這兩個女娃兒…
…」

  九如上人立時截住話頭,沈聲道:「事實經過,老衲在旁已目睹真切,無須
詭言飾非。」

  禿額老者心中暗怒,道:「但老朽奉命所為,身不由主,禪師為何責之過苛
,有失一代高僧恢宏氣度。」

  九如上人望了禿額老者一眼,道:「諸位檀樾尊姓大名。」

  禿額老者面帶微笑道:「老朽在武林中名下不見經傳,何勞動問,老朽屠申
明,甚少在江湖中露面。」

  九如上人不聞言不禁一呆,只覺武林中並無屠申明其人,忖道:「不論此人
姓名是否真假,但看他舉止神情分明是一內家高手。」倏一轉念道:「煩勞屠檀
樾通稟貴當家,請他撥冗一來此處吧,老衲有話與貴當家面商。」

  屠申明哈哈大笑道:「敝當家正在功行緊要關頭,老朽無法稟明,明晚子時
功行圓滿開關,老禪師何妨在卿雲谷中稍等。」

  九如上人微笑道:「老衲等閒雲野鶴之身,不耐羈束,既是如此,俟明晚子
時後再行拜謁。」略打稽首後,轉身望著青蘭及歐陽二女,眉梢一揚道:「三位
女施主還不走麼?」

  三女立即盈盈萬福道:「多蒙老禪師相助,小女子這就幸了。」

  就在三女轉身之際,突聞屠申明大喝道:「諸位恐怕走不了。」

  一縷箭音從遙處隨風傳來,如泣如訴,如怨如慕,令人淒楚悱側,驀地箭音
疾變,如撥弦亂彈,萬馬馳驟,使人心神欲飛,魂不守舍。

  群雄不禁面色大變,只覺控制不住自己心神,屠申明面上泛出陰陰笑容,只
待九如上人等一個把持不住,立即出手準備一網成擒。只聽九如上人高宣了一聲
佛號,跌坐在地,垂眉瞑目,嘴中念出「天龍禪唱」。奇怪的是禪唱之聲音雖不
高,竟淹沒了簫音,群雄如醍醐灌頂,癡迷神情盡滌,如夢初醒。那屠申明等群
邪面色竟大變,反身鼠竄遁走一空。

  九如上人霍地立起,睜目喝道:「走。」率著群雄三女疾奔如飛而去。

       ※   ※   ※   ※   ※

  月落星沈,九如上人等已遠在鄉雲谷二十餘里一條潺潺清泉山澗旁停住。九
如上人望了四外一瞥,長歎一聲道:「森羅宮主者網羅的都是武林卓著名望的頂
尖高手,連玉簫真人亦受命於他,看來當年一段武林公案是難判明了。」

  武當耆宿出雲雁樂和詫道:「什麼武林公案?」

  九如上人道:「九大門派及江湖群英昔年在呂梁山圍攻赤手屠龍何崑崙之舉
,樂檀樾可曾參與麼?」

  樂和播首道:「在下數十年前已絕意江湖,不問武林恩怨,敝派掌門亦曾參
與呂梁之事,為此在下與敝掌門人言語失和,赤手屠龍何崑崙持身嚴謹,嫉惡如
仇,出手雖偶失之於偏激,但小疵不掩大德,九大門派為何護犢不明,竟蒙羞含
垢作出這不齒之事。」

  九如上人歎息道:「何崑崙在呂梁山施展獨門絕乘武功連斃九大門派中高手
七十三人,身負重傷浴血逃出重圍返歸巫山秘居,發現其妻慘死床上,其女因至
附近山頭採取一味靈藥,倖免魔掌,何崑崙竟認作九大門派所為……」

  樂和道:「此事真與九大門派有著莫大關係?」

  「自然有關係。」九如上人神色凝重道:「但事實真像只有何崑崙自己知道
,然而自呂梁山之事後,九大門派掌門人及武林高手相繼趕往巫山秘居,何崑崙
已無故失蹤,在其書室中發現一支眼下震懾武林之鐵翅蝙蝠。」

  說著悲憫歎息一聲道:「昔年危詞聳動九大門派聯合出手之人實是鐵翅蝙蝠
老賊,森羅宮主者,數百年來,九大門派因崖岸自高,落落寡合,形成一盤散沙
,老衲實猜不出有什麼原因使他們緊緊結合一氣,其中定有蹊蹺,敝掌門人對於
昔年之事諱莫如深,支字不露,似神明內疚,悔恨難贖……」

  青蘭一旁說道:「老前輩,婢子有事他往,須先行一步。」神色異常憂急。


  九如上人頷首道:「姑娘請便,可是尋得令主人陸驥之下落。」

  青蘭道:「正是,敝主人神智已喪失,我家姑娘也正是旦夕可危,劉文傑、
滕文星、上官相等黑道高手均身陷在森羅宮內,瞬息之間可釀成大變。」

  群雄不禁大震,武當名宿樂和詫道:「有此事麼?」

  九如上人歎息道:「劉文傑自食惡果,竟遭此報,可見冥冥中自有報應在。
」忽目注清蘭道:「那麼姑娘神色匆匆尋訪何人相助呢?」

  青蘭道:「我家姑娘判斷,森羅宮主者定在紫陽圖解藏處參悟絕學,意欲將
他封禁在內……」

  樂和擊掌大讚道:「妙計,姑娘定知道紫陽圖解藏處,老朽等願相助。」

  青蘭搖首答道:「婢子不知,但有一人知道,諸位前輩盛情心感,此人絕不
願另有人參與,恐打草驚蛇,反為不美。」說著盈盈一福後,與歐陽二女身形竄
起,轉瞬即杳失於沉沉夜色中。

  山風拂林,穆穆送濤,九如上人面對著東方即將顯露的曙光,正在沉思。衡
山高手乾坤鉤僕天鵬道:「老禪師。」

  九如上人如夢初醒,轉面微笑道:「僕檀越有何賜教?」

  乾坤鉤僕天鵬咳了一聲道:「老禪師天龍禪唱具有莫大的威力,正好一掌摧
毀去那森羅宮,俾使老賊失去憑借。」

  九如上人歎息一聲,道:「老衲何不作如是想法,但森羅宮內甚多生靈恐將
波及,為此進退維谷,躊躇難定。」

  樂和道:「老禪師豈不知寧可一家哭,不可一路哭之語。」

  九如上人沉吟須臾,道:「俟老衲到了森羅宮之前,再見機行事,不過老衲
尚須等候本門羅漢殿十八長老,大概日出之時定然趕至老衲相約之處,諸位如目
前無事,可否與老衲同往呢。」群雄唯九如上人馬首是瞻,同聲應諾,與九如上
人衣袂飄飛而去。

       ※   ※   ※   ※   ※

  北雁蕩山紫陽圖解藏處對面雙峰屏隙一線陽光正對準秘穴通徑映射著。徑口
內忽現出倜儻身影,金黃色的朝陽映著他那面龐,劍眉飛髻,鼻若懸膽,顯得英
姿煥發,丰神如玉。這人正是鳳舞嘯天,他先何湘君龐鎮寰二人入得洞徑,按圖
索驥,憑他過人的記憶力將洞壁上所鎊圖形緊緊記住,暗道:「紫陽真人果真武
聖,每具圖形均窮造物之奇,一式之中具有無數神妙變化,欲將全部圖解融雁透
澈,至少耗費五年時光,且非有莫大恆心毅力不可。」

  鳳舞嘯天貯立洞口忖思,只覺何湘君可無庸憂慮。他正要離開洞口,躍下懸
崖之際,口中忽驚噫一聲,目光凝向崔星五所鐫星形圖像處,暗道:「他怎麼找
來此處?莫非有什麼急事不成?」他知道崔星五既然來此,必留下信物或其他。


  只見鳳舞嘯天突伸出兩指插入石中,捏出那方折迭好箋函,匆匆一閱,不禁
面色微變,身形疾瀉,悄無聲息落在崖下,忽聞暗中傳來嚴三畏語聲道:「鳳舞
少俠麼?」

  鳳舞嘯天出聲答道:「正是在下。」一片陰暗崖角下突現出嚴三畏、青蘭、
歐陽翠英姊妹四人身形,疾如流星奔來。

  鳳舞嘯天一見三女,驚詫道:「三位姑娘為何來此險地。」

  青蘭淒然一笑道:「陸姑娘本受少俠之囑,不涉身此是非漩渦中,怎奈有人
投舊於陸姑娘,為勢所逼不得不來卿雲谷。」

  鳳舞嘯天對卿雲谷甚感茫然,詫道:「什麼?卿雲谷?它在何處?」

  青蘭道:「距此約莫五十餘里外,老賊在卿雲谷建有一座森羅宮,散發武林
帖約請天下武林群雄聚會,如今太極雙環,上官相,豐都鬼王等人均身陷森羅宮
內……」鳳舞嘯天鼻中冷哼一聲,似無動於衷。

  歐陽翠華目露幽怨道:「家母亦陷在宮內。」

  鳳舞嘯天眉頭一皺,搖首歎息道:「他們都是江湖梟雄,機智卓絕,為何如
此輕率魯莽。」

  青蘭道:「緣由我家姑娘而起。」

  鳳舞鳳詫道:「這卻是為何?」

  「我家姑娘奉了老主人親筆手諭後,立即趕來卿雲谷會晤老主人,怎奈一板
之隔,不能目睹……」鳳舞嘯天張大著兩眼,似不解其意。

  青蘭淒然一笑道:「相處兩室,隔板為鄰。」

  鳳舞嘯天恍然大悟,長長哦了一聲道:「既然不能相見,咫尺天涯,玲姐為
何確知鄰室之人就是其父。」

  「語言話態顯系老主人。」青蘭道:「生平經歷,瑣碎往事,敘述略無舛錯
,決無以偽亂真之理。」

  鳳舞嘯天神色凝重,腦思索其中關鍵,只聽青蘭接道:「老主人命姑娘照他
的話行事,姑娘父女情深,委屈從命,所以聳動劉文傑等人去森羅宮,宮前植豎
生死冥榜,榜上鐫有武林知名人物的生平方劣跡……」

  突然,鳳舞嘯天介面道:「事情絕非如此簡單,若無他因,以劉文傑機智才
華無不高絕,怎能輕易上當,恐內中別有蹊蹺。」

  青蘭接道:「少俠猜得不錯,其後,我家姑娘又奉老主人所召,前往南谷賓
舍,婢子在門外守候,忽聞姑娘密語傳聲,急命婢子趕來尋訪少俠,救老主人及
姑娘出險,解天下武林於倒懸。」

  鳳舞嘯天不禁面色微變,知龐鎮寰遺下毒計禍害武林,移轉視聽,遂他參悟
紫陽圖解,雄霸武林之願,不禁暗暗咬牙。此刻,鳳舞嘯天顯然展露了他絕世才
華,腦中思念電轉,匆匆已作了通盤籌劃,向嚴三畏道:「老偷兒何在?」

  嚴三畏轉面彈指打出了一線彩光,沖空奔霄而起,朝陽映射下泛出斑斕七彩
。林中忽唰啦一聲,似冒起一支巨鳥,展臂飛掠而至,正是老偷兒妙手如來盧迪
,鳳舞嘯天與盧迪附耳密語數句。

  盧迪頷首道:「老偷兒遵命,咱們不見不散。」話落人起,穿空如電疾杳。


  鳳舞嘯天又與嚴三畏道:「有勞老英雄去巔峰一行。」

  嚴三畏神色一呆道:「老朽無此之能,徒勞跋涉,無濟於事。」

  鳳舞嘯天道:「在下已想出伯父系罹受「鬼脈逆穴」手法,老英雄只須雙手
兩指暗運太乙真力,同時分點「氣海」、「天突」兩處穴道,使真氣反注聚沖督
脈,禁制漸解。」

  嚴三畏聞言一怔,面現驚喜之色道:「怎麼老朽想不及此。」說著又道:「
老朽與裴澤稍作交待,立即趕去。」說後疾然轉身奔去。

  鳳舞嘯天沉吟一下,道:「我們走吧。」四條身影迅疾消失於山道上。

       ※   ※   ※   ※   ※

  且說妙手如來盧迪扮著一個村農模樣,頭戴竹笠,斜簾遮眼,身穿藍布短裝
,褲腳捲得齊膝,露出兩支黧黑的光腿,足登多耳麻鞋,含著一支竹煙管吞雲吐
霧,在田間小徑中向卿雲谷走去。他一步一步如常人走著,忖思如何進入卿雲谷
,而且不受匪徒監視之良策。

  突然身後送來一個嘶啞的語聲道:「老丈,留步?」盧迪轉面望去,只見一
個矮小漢子距身前三丈開外,一望而知是江湖人物,衣履污穢,似是甚久未經洗
濯,肩頭露出一截刀把,滿面風塵之色,神色萎靡。

  他望望那矮小漢子一眼,道:「喚住老漢卻是為何?」

  矮小漢子泛出歉疚笑容道:「請問老丈,此去卿雲谷是如何走法?」盧迪聞
言不禁仔細上下打了兩眼,目中精芒電射。矮小漢子頓時露出驚悸之容,右臂暗
聚真力護住前胸。

  盧迪淡淡一笑道:「卿雲谷主人廣發綠林帖,邀請天下武林道前往聚會,沿
途均有接待,尊駕為何不循正途?」

  矮小漢子道:「不瞞老丈,在下一路為仇家追蹤,食寢難安,是以擇僻道小
徑,地形不熟,故爾動問。」

  盧迪雙眉微剔道:「何人追蹤尊駕?難道避入卿雲谷就不畏尋仇?」

  矮小漢子道:「在下為玉虎幫主展天行及玉面張良茅煥追蹤。」

  盧迪哈哈大笑道:「老朽身為卿雲谷巡山舵主,礙難庇護,尊駕,卿雲谷不
能為了尊駕得罪玉虎幫。」

  矮小漢子聞言不怒反現喜容,從身裡取出一塊黃銅腰牌,上端鬼頭並風雲符
篆,肅然躬身道:「小的身屬閻羅峰女屬第七舵,總瓢把子離山不久,就遇強敵
進襲,全軍覆沒,只剩小的躺在屍體下得以苟全,強敵離去後,小的由積屍中鑽
出,不想展天行等人又來在閻羅峰上,發現小的……」

  盧迪聞言心中大奇,暗道:「正巧為老朽誤打誤撞上,別怨老朽心辣手黑。


  忽瞥見遠處現出數點迅疾人影,忙道:「尊駕速覓地藏匿,待老朽騙過來敵
再說。」

  矮小漢子竟躍下田塍,藉稻葉密穗掩蔽著。盧迪坐在田塍上,呼呼抽著旱煙
,目光偷覷來人。來的正是展天行,率領著本幫高乎,只聽茅煥長歎一聲道:「
此處距卿雲谷不遠,這人地形極熟,趁間逃往谷中去了,一步之差,貽無窮之後
患,幫主,看來卿雲谷之行只好作罷。」

  展天行目露憂容道:「我豈不知此行甚危,但不能置彭賢弟之生死安危於不
顧,或從卿雲谷探出彭賢弟下落,我等急流湧進尚來得及。」

  茅煥長歎一聲,目光望了盧迪一眼,只當盧迪是土著村夜,也未留意,道:
「幫主義薄雲天,屬下敢不遵命以赴,恐鐵翅蝙蝠老賊認本幫為層戮鬼峰主凶,
那時退身不易了。」

  展天行哈哈大笑道:「賢弟,身在江湖,焉能怕事,老朽身受賢弟之賜多矣
,雖死何憾。」茅煥又是無言長歎一聲,當先放足奔去。霎那間,展天行一行已
是有走得無形無蹤。

  矮小漢子忽從禾稻中現身而出,盧迪冷冷一笑,出手如風,一把扣住這人腕
脈要穴上。矮小漢子驀覺手腕如勒上一道鋼箍,痛徹心脾,不禁張嘴慘嗥一聲,
兩日突出,幾乎昏死過去,頭上豆大冷汗沁沁冒出,面如死灰。妙手如來盧迪微
微一笑,五指緩緩鬆開。

  矮小漢子緩過一口氣,目露悸容,顫聲道:「你老如此為了何故,莫非心疑
小的所言不實。」

  盧迪冷笑道:「老夫眼中不揉沙子,分明你與展天行沆瀣一氣,使出這苦肉
計,哼,老夫闖蕩江湖數十年,怎會讓你輕易騙過。」

  矮小漢子似受了莫大委屈,苦笑一聲,道:「要如何才能使你老相信。」

  盧迪厲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名叫石翎。」盧迪伸出左手道:「將這腰牌讓老夫查視一下,並將閻
羅鬼峰之事盡你所知詳細說出,如有半點不實,可別怨老夫辣手無情。」石翎慌
不疊的一五一十和盤道出,唯恐言之不詳。

  盧迪面色一霽,和顏悅色道:「你那舵主是誰?本舵中共有執事幾人?」

  石翎只當盧迪確是總瓢把子親信手下,忙道:「言字七舵主鐵臂熊蕭和軒,
舵屬七名能手,小的技藝微薄,濫宇充數而已。」

  盧迪神色一變,手指石翎身後詫道:「怎麼展天行又折回來啦。」

  石翎情不自禁回面一望,只覺一股如山氣勁印在他的前胸,悶嗥一聲,七竅
流血斃命。盧迪裂嘴笑了一笑,取出化屍藥粉灑在石翎口中,-轉瞬化成一灘黃
水。

  天色還是清晨,盧迪逕自趕往附近村鎮配了三個同樣款式的銅牌,並換了一
身衣履,到得一處風景清幽小村外,村口建有一座魁星閣,只見他捷逾飛鳥般掠
上閣頂不見。暮靄漸合,炊煙四起,倦鳥歸林,天際遙遠處一絲殘霞漸黯淡消失
,田野間一片蒼茫。

  村外現出鳳舞嘯天等四人身影,疾如電射躍出魁星閣,只見盧迪盤膝傍坐壁
角,面前放著一葫蘆酒及荷業紙包,內有滷牛肉醬豆,正吃得津津有味,一見鳳
舞嘯天,立即張口笑道:「老偷兒等了大半天啦,來,來,來,暢飲幾杯,也好
辦正事。」

  青蘭星眸中滿含幽怨,撅嘴嗔道:「真是急驚風遇得慢郎中,少俠調息行功
挨了老半天,卻又遇著你這老偷兒不辦正事,如有舛錯,唯你這老偷兒是問。」


  盧迪伸了伸舌,搖首笑道:「好厲害的姑娘,老偷兒有幾條命敢耽誤大事。


  鳳舞嘯天微笑道:「在下不信你就去了卿雲谷。」

  盧迪道:「不錯,老偷兒實是未去,卻遇上一椿事兒。」說著從身上取過五
塊銅牌,並將相遇石翎之事說出,隨即朗笑道:「老朽已準備四套衣履,請四位
換上立即趕往卿雲谷。」

  鳳舞嘯天大喜過望道:「不料機緣湊合,一切可迎刃而解。「

       ※   ※   ※   ※   ※

  明月朗空,山野一片朦朧。前往卿雲谷山道上,蹄聲得得,揚塵瀰漫,江湖
豪雄一撥撥的不絕如縷趕去。其中不少人為增長見識而往,人生難得百年,此一
盛會畢生難遇,怎能錯過如此良機。谷口外站著兩行雁翅般緊扣勁裝的武士,手
持利刃,寒光閃閃,俱面目鷙冷陰沈。

  鳳舞嘯天一行五人健步如飛向谷口奔去。盧迪忽指著前面一行八人,低聲道
:「太行八怪久未露面江湖,這次也靜極思動趕來卿雲谷。」

  只聽谷口武士中騰出一個宏亮語聲道:「來人可是太行八義麼?」

  太行八怪互望了一眼,暗暗驚異,心知他們行蹤已受卿雲谷暗暗監視著,八
怪中突們出蓄有山羊鬍須青衫老叟哈哈笑道:「貴當家真有經世霸才,老朽等一
舉一動卻難逃他耳目之下,令人欽服之至,煩勞通稟,就說我太行八怪求見。」


  武士中有人答話道:「敝主人定在今晚於時開關,暫請八位元在賓舍稍事歇
息。」

  青衫老叟稍一沉吟道:「也好。」

  隨即一名武士走在太行八怪之前,抱拳一拱,笑道:「在下領路。」

  青衫老曳右臂一探,手出如風,奇詭無倫的扣住那名武士曲池穴上,這舉動
令其他武士齊齊色變。那被扣住的武士面色慘變,心中卻是震怒無比,道:「雷
老英雄,你這是何意?」

  青衫老者沈聲道:「老朽等人自然要去卿雲谷,?別在老朽身後暗中弄鬼,
哼!如果心有毒念,可別怪我太行八怪將這卿雲谷翻轉過來。」

  崖上忽飄送過來一個冷森悸人笑聲道:「你們太行八怪自比上官相、滕文星
如何?」

  八怪面色一變,只見一條黑影疾如鷹隼瀉下崖來,兩指疾阱,迅如電光石火
朝青衫老者右臂點去,喝道:「放開。」指劃急嘯風聲,犀利辣毒,神奇莫測。


  青衫老叟只覺無法閃避,逼得放開扣住武士的五指,疾飄出丈外,面色鐵青
,抬目望去,只見是一蒙面黑衣人,兩支眼孔內暴射奪人精芒。蒙面人陰側惻冷
笑道:「八位既遠來卿雲谷作客,我等當盡賓主之道,不能失禮,若存心生事,
那就有得你們太行八怪好瞧的。」話才落音,身形一鶴沖天拔上崖去。

  太行八怪面孔一陣青一陣白做聲不得,想不到二次再出,未見正主,即落得
灰頭土臉,看來卿雲谷主手下大有能人,不由同時升起一股寒意。那受制於青衫
老者的武士,面色益發恭謹,躬身道:「在下帶路,八位請來吧。」太行八怪神
情訕訕隨著進入谷中而去。

  妙手如來盧迪低聲笑道:「八怪器宇狹隘,眥怨必報,此左卿雲谷必難安份
,可有得好戲瞧啦。」鳳舞嘯天微微一笑,身如行雲流水掠向谷口而去。

  兩行武士一見鳳舞嘯天五人,均面現驚愕之色,不知來人是可來歷,一名標
悍武士橫刀一晃,夜空中灑出一片寒星,阻住鳳舞嘯天等人,喝道:「五位從何
而來?」鳳舞嘯天從身旁取出一塊銅牌遞與那標悍武士。武士仔細端羊腰牌一眼
,不禁面色大變,召來同伴傳觀,互相耳語了一陣。

  鳳舞嘯天道:「諸位不必驚疑,在下身為鬼峰亥字第七舵副舵主石翎,總把
瓢把子離山後遭強敵屠山,兄弟五人見大勢已去,藏於積屍之下倖免,逃出之際
又不幸為玉虎幫發現……」

  「屠山可是玉虎幫所為?」鳳舞嘯天道:「必是無疑,展天行等為殺人滅口
,一路緊追不捨,是兄弟設下李代桃僵之計,方免於難,如今展天行等諒已至谷
中,現在何處可否賜告。

  「現在南谷賓舍。」

  「好。」鳳舞嘯天頷首道:「展天行必定下歹毒詭計,兄弟五人亦在南谷賓
舍,煩代通報總瓢把子就說石翎已到。」

  崖上突生起一聲陰側側冷笑,一條黑影電飛掠下,蒙面人目注鳳舞嘯天沈聲
道:「你說的可是真情實話?」

  鳳舞嘯天冷笑道:「總飄把子一見兄弟就知真假,何須尊駕動問,哼,自家
人無須如此疾言厲色,誤了大事尊駕願否擔待。」

  蒙面人不禁語塞,強笑了聲道:「老朽嘗聞總瓢把子言鬼峰亥宇第七舵,乃
千中選一能手,非但武功甚高,而並以機智見擅,石副舵主請展露絕學容老朽見
識。」







【第三十章】 卿雲谷中無情客

  鳳舞嘯天冷笑道:「真的麼?」手起一招「風起雲湧」向蒙面人斜拍而去。
他的招式雖然平凡,卻精奧無比,含蘊了無數神奇變化,出手如電,震出漫空掌
影拍向蒙面人要害重穴。

  蒙面人心頭一凜,只覺無法拆解,不禁慌了手腳,身形左挪右飄,但鳳舞嘯
天掌式宛如附骨之蛆般拍來,勁風侵膚砭骨,心神為之猛駭。鳳舞嘯天見好就收
,霍地收掌沈聲道:「在下並無心情與尊駕較量,日後暇當再印證高下。」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石兄弟,你我不是外人,豈能認真,老朽帶路,石兄
弟隨我來吧。」

  鳳舞嘯天抱拳正色道:「有勞了。」

  蒙面人帶領鳳舞嘯天進入谷內一條崎嶇小道,忽轉面笑道:「石兄弟師承何
人,這份精絕武學委實令老朽甘拜下風。」

  鳳舞嘯天微笑道:「兄弟與尊駕相比,不啻霄壤之別,方才谷外親眼目擊尊
駕一舉震懾太行八怪,曠絕武學使兄弟深感愧煞,是以先發制人,而且兄弟露出
這手「風起雲湧」也是總瓢把子親自調教的。」

  蒙面人心中疑竇頓時消釋,忖道:「我說一名副舵主武功再高也強不過老朽
,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忽的心中一動,道:「鬼峰由總瓢把子經營多年,
無異於金城湯池,但武功並不是很高,怎可任展天行屠山,而無還手之力。」

  鳳舞嘯天冷笑道:「若非中了暗算暈迷不醒,焉能使他暢所欲為。」

  蒙面人道:「展天行武學並不如外界傳言之高。」

  鳳舞嘯天道:「那也不見得,一幫之主若無卓絕武功怎能服眾,閣下何不一
試。」蒙面人鼻中冷哼一聲,也不再語,放足疾奔而去。

  南谷賓舍處於危崖削壁之下,地極幽秘,形勢險峻,多幢房舍掩映在合圍參
天古木灌林中,燈光閃爍,宛如繁星。館舍中呼盧喝雉,猜拳行令之聲溢於戶外
。蒙面人手指著一幢半隱在巖腹館舍,低聲道:「展天行等人分住在東廂四五兩
間,南廂現無人居,石兄弟就在南廂委屈-宵吧。」說罷拱了拱手,接道:「行
再相見,諸宜小心。」身形一晃,已遠在三丈開外,迅疾隱去。鳳舞嘯天等人自
有恃應小廝接待在南廂住下。

  青蘭走至窗前探首一望,低聲道:「少俠。」手往外一指。

  鳳舞嘯天趨前循著青蘭手指望去,只見懸崖上郁蔭叢中隱現一點燈火,道:
「玲姐就在此麼?」

  青蘭點點頭,正待說話,鳳舞嘯天已穿窗飛出,捷逾猿猴掠上懸崖而去。鳳
舞嘯天身形迅快如風,但匪黨暗椿密佈,仍然被發現,只見頭頂上一條身影帶起
如山勁風凌空壓下。他身形一閃,右掌往上斜推了出去,低喝道:「是自己人。
」掌力一接,「砰」的一聲,那條黑影飄幾旋落,隱約看出是一個黑衣老叟,怪
目中神光灼灼問道:「你是何人?」

  鳳舞嘯天道:「在下鬼峰石翎。」他順手遞出一面腰牌。

  老者接過端詳了一眼,滿眼疑雲道:「閣下來此則甚?」

  鳳舞嘯天道:「在下奉了總瓢把子之命……」說著曲指一彈,一縷指風隨指
而出。

  老者只覺期門穴上一冷,立時口噤難開,四肢綿軟,目中射出驚駭神光。鳳
舞嘯天一把抓起,身形一矮急踹,宛若一頭飛鳥般瀉落在一側洞底,伸指一點老
者喉結穴。老者瘖啞出聲道:「閣下這是何意?」

  鳳舞嘯天冷冷一笑不答,在老者身上,施展「分筋錯骨」及「焚陰搜元」手
法,認穴奇準。這兩種手法異常,老者也是武林高手,自知這種手法厲害,立時
面無人色,冷汗如雨。嚴刑之下,何求不得,尤其兩種極為歹毒手法施諸人身,
雖鐵打漢子,也無法禁受。鳳舞嘯天面上現出愉悅的笑容,聞聽黑衣老叟供出所
知蘊秘。

       ※   ※   ※   ※   ※

  鳳舞嘯天扮作黑衣老叟從容步上半崖,暗處隱藏匪黨認是自己人,置而不問
。他如入無人之境,眼見石屋中一線燈火外射,不禁胸口一陣微跳。只聽一個陰
冷冷的語聲道:「江兄,這女娃兒太執拗,到了這種時分還是不應允。」屋角閃
出一奇瘦如竹的老人。

  鳳舞嘯天冷冷一笑道:「非她應允不可麼?」

  奇瘦如竹的老人道:「江兄知道,總瓢把子現在紫陽圖解秘穴參悟絕學,子
時必不能現面,定須誘使武林群雄前往森羅宮困住,不然將激起巨變,因此非陸
曼玲代箸不可。」

  鳳舞嘯天暗驚道:「這丫頭居然敢違忤父命麼?」說著暗伸兩指一彈,一縷
無形陰寒勁風直射對方胸口七坎死穴。距離又近,猝不及防,心脈立時震斷倒地
。鳳舞嘯天伸臂撈住,將屍體藏於暗處。

  這石屋外共有四名高手,皆為鳳舞嘯天「三元神智」一一殲斃,他偷覷門內
,只見陸曼玲盤坐於地,星眸中不斷淌下兩行珠淚,淒苦不勝,率來侍婢均侷促
一隅,憂形於色。

  忽聞鄰室傳來森冷語聲道:「陸姑娘,老夫不慎受你之愚,容你侍婢青蘭前
往卿雲谷邀請歐陽鬼母姊妹,顯然逃出求救無疑,此無異癡人說夢,要知令尊性
命千鈞一髮,再過片刻,老夫奉命所為,逼非得已。」

  陸曼玲切齒罵道:「老賊,你空負武林高手之譽,使出這卑劣手段,何不你
我放手一拼,令姑娘心服口服。」

  忽聞鄰室傳來痛苦呻吟,顫聲道:「玲兒……不要……倔強……任……性…
…」陸曼玲聞聲一震,面色慘變,眸中蘊含怨毒之色,纖手回挽肩頭長劍,欲放
手一拼,已置生死於度外。

  鳳舞嘯天忙傳聲道:「玲姐不可造次,容小弟設法救出令尊。」

  陸曼玲聞聲大喜,淒楚怨毒神情一掃無遺,喚道:「爹,容女兒考慮須臾。


  鳳舞嘯天身形疾閃掩近鄰室,右手如刃,暗施功力緩緩切開暗拴推開閃入。
只見在龐鎮寰府中所見之公孫入雲,慘淡無神盤坐於地,在他身後緊立著一個面
目陰沈的老叟,戟指虛點在公孫入雲胸後「命門」穴上。

  那面目陰沈的老叟似為門隙一絲冷風驚覺有異,抬目望去,發現來人是自己
一方,不禁心情立寬,詫道:「江兄,為何進入這屋中,莫非……」

  鳳舞嘯天道:「正是,山下強敵已至……」說著身形迅疾無倫欺在對方身前
,右掌蓄聚暗勁飛出印在前胸上。「砰」聲微響,面目陰沈老叟立時眼耳口鼻溢
出黑血氣絕倒下。

       ※   ※   ※   ※   ※

  韋戩不禁一怔,方才譏諷語聲未必就是卿雲谷手下,此刻卻難以指匠,不由
躊躇為難。一聲冷笑出自蛇眼老者口中道:「無事生非,恕老朽萬難容忍。」伸
臂如風,斜腕飛掌而出,掌力陰寒,竟向韋戩身左太行八怪中老三打去。

  八怪老三猝不及防,掌風拂體,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忙運功封住重穴,殺機
猛泛,兩臂倏推向老者撲去。韋戩知事已難干休,一示眼色,太行八怪紛紛出手
。卿雲谷匪徒亦競相迫攻,將太行八怪圍在當中,一面嘯聲引來無數匪徒聯手合
毆,欲將太行八怪一網打盡,以樹威信。

  武林群雄均打著自掃門前雪態度,觀望不前,何必惹火燒身,低聲竊議太行
八怪自討苦吃,彼此打賭誰勝誰負。韋戩殺得興起,一手扣著七支穿雲箭,猛施
內力進射而出。一片銳利嘯空之聲中數聲慘嘯揚起,立有匪徒紛紛喪命倒地。

  三角蛇眼老者大喝道:「韋戩,你有多少穿雲箭請一進施出,恐你身受之慘
將百倍於此。他雖然疾言厲色,但目中卻含憂慮之容,似有著莫大的心事。雙方
激門得猛烈巳極,風起雲湧,塵沙漫空。

  驀地,從森羅宮內,隨風飄送入耳一聲震耳金鐘,嗡然巨響,谷鳴回應,韋
雄不禁面色一變。子時已到,無穎為森羅宮主人開關出見,不約而同心弦猛張,
睜大著眼望著森羅宮方面。而卿雲谷圍攻太行八怪高手更是面色大變,神情有點
異樣。

  只聽一聲響雷似的大喝:「住手。」微風颯然,夜空中導疾撲下一人,輕似
落葉,悄無聲息,月映照下,現出一猿形怪入,腿頸均露出葺葺黃毛,火眼金睛
中異光閃爍,裂著嘴陰陰一笑道:「樊堂主,此人是何意?」手指著穿雲箭韋戩
鄙夷的冷哼一聲。

  三角蛇眼老者忙道:「此人名叫穿雲箭韋戩,太行八怪之首,無事生非,妄
施穿雲箭戮死谷中弟兄多人。」

  「真的麼?」猿形怪一躍落在韋戩面前,陰惻側一笑道:「尊駕自取罪戾,
請隨我去森羅宮覆命吧。」

  書戩厲喝道:「老夫不去你待怎樣?」肩頭一晃,一支穿雲箭已扣在手中,
蓄勁待發。

  「恐由不得尊駕啦。」右臂倏抬,一支毛葺葺手掌向韋戩胸前遞去。掌勢似
緩實速,待指風近身,韋戩大驚變色,暗道:」那有如此快法。」忙五指一回,
穿雲箭脫手飛出。

  誰知卻已不及,穿雲箭被猿掌抓住,一串輕微擠裂爆響,為掌力捏擠得粉碎
,撒下片片碎屑墜地。猿形怪人喉中發出一聲怪笑,道:「韋戩,你還是乖乖的
隨我去森羅宮吧。」

  韋戩厲聲道:「你納命來吧。」一招「橫斷雲山」揮出。

  猿形怪人不閃不避,掌勢反抓,奇詭絕倫的一把扣住了韋戩的腕脈,怪笑道
:「太行八怪也不過爾爾。」指力一緊。

  韋戩張嘴大叫一聲,右臂腕骨被猿形怪人壓得粉碎,痛澈心脾,面色慘白如
紙。方才猛烈拚搏八怪已傷其四,如今韋戩一被制,其餘均被懾住。猿形怪人炯
然目光環掃了武林群雄一眼,道:「金鐘九響,敝主人在森羅宮內恭候諸位大駕
,共商武森大計。」

  忽聽群雄中有人出聲道:「尊駕是否北海雪魂島主齊天大聖袁長庚麼?」

  猿形怪人大笑道:「不錯,老猴兒正是袁長庚。」

  提起韋戩挾在肋下,望了七怪一眼又道:「七位不妨隨我前往森羅宮。」

  「且慢。」群雄中忽發出一聲宏亮佛號,只是霜眉銀鬚的少林高僧九如上人
飄身而出。

  袁長庚道:「老禪師為何相阻?」

  九如上人道:「森羅宮主者真的在宮內麼?」

  袁長庚哈哈大笑道:「敝主人既約請諸位來此赴會,何必心存欺詐。」

  忽有人冷笑道:「受人豢養,恬不知恥。」袁長庚目光突變,五指疾拂而出


  只聽一聲慘嗥,一個龐大身影倒下,裂腹洞穿,腸血外溢,已是無救。武林
群雄不禁心神猛凜,暗暗膽寒。九如上人霜眉微皺道:「那麼令主人為何須金鐘
九響?」

  袁長庚冷冷答道:「老禪師一定要問麼?」

  九如上人道:「事無不可向人言者,何妨見告。」

  袁長庚沉思須臾,道:「金鐘九度,每一響必有一武林巨惡受首。」

  九如上人不禁一怔,道:「方纔那一響是何人伏誅?」

  袁長庚陰陰一笑,別面向一黑衣武士道:「取出獻與老禪師瞧瞧。」黑衣武
士隨從身後解下一個錦布包裹木盒,打開盒面,赫然顯露一顆血污蓬髮的頭顱。


  群雄中一人驚呼道:「那是豐都鬼王滕文星。」

  袁長庚裂嘴桀桀怪笑道:「正是他。」隨即挾著韋戩如飛而去,其餘太行七
怪也身不由己,一霎那間已走了個無影無蹤。

  只聽玉面張良茅煥沉沉歎息一聲道:「其中必安了歹毒詭計,令我等騎虎難
下,返身不能。」

  九如上人目注茅煥道:「久聞茅檀樾足智多謀,料事如神,所言必有見地,
請道其詳。」

  茅煥微微一笑道:「在下料森羅宮主者必不在宮內,現仍在紫陽圖解藏處潛
修曠代絕學,我等在卿雲谷內所見,定是預謀使我等欲罷不能,逐漸墜入彀中,
不自省悟,或者……」

  九如上人道:「或者什麼?」

  茅煥答道:「有道是人箅不如天算,或者另有人暗中作梗,與原定之計背道
相馳,是以改弦易轍,誘使我等往森羅宮一探,自蹈羅網也未可知。」

  九如上人道:「依茅檀樾之見應如何處置?」

  茅煥道:「倘須判明他們意圖,我等不妨假作離開卿雲谷,如他們出手攔截
相阻,則不言而明。」

  展天行道:「下一步應如何呢?」

  茅煥正色道:「幫主,退身不得,豈能束手待斃,前途維艱,恕小弟難遽下
臆斷,只得到時走一步算一步。」

  九如上人點點頭道:「老衲此來本欲一往森羅宮,奈茲事體大,恐連累無辜
,是以暫時按忍,茅檀樾之言甚是,不過老衲之意宜分開四路,令他們難顧首尾
。」群雄商議之策早被匪徒暗暗聞悉傳訊宮內,森羅宮內也是憂急不寧,決定分
頭阻截,格殺勿論。

  袁長庚面露憂容道:「怎麼陸曼玲這賤婢還不俯首聽命,難首她忍令其父身
遭慘死麼?」

  三角蛇眼老叟接道:「看來其中大有蹊蹺,何不去陸驥囚處一瞧便知究竟。
」低聲相囑數句,躍出宮外而去。

       ※   ※   ※   ※   ※

  為了何崑崙傷體難愈,鳳舞嘯天窮思苦索,究竟被他悟出了其中道理。何崑
崙如此,陸驥當然也不例外,龐鎮寰點穴手法竟然高深莫測,不由不令鳳舞嘯天
暗暗驚心了。耗費約莫一個時辰,鳳舞嘯天汗出如雨,陸驥真氣漸漸順經歸元,
如同熟睡,甚為安詳。

  鳳舞嘯天揮手召來陸曼玲,低聲笑道:「幸不辱命,令尊半個時辰後當可清
醒,小弟耗費真元過巨,須調息行功,有勞玲姐一旁護守,防匪徒侵入。」

  陸曼玲見鳳舞嘯天目光略泛黯淡,知是真話,忙道:「嘯弟只管調息,守護
之責賤妾義無旁貸。」鳳舞嘯天言緩緩閉上雙目,氣運周天。

  驀地一聲金鐘響音飄送入耳,陸曼玲不禁心神一凜,緊握著劍把,目光一瞬
不瞬望著門外。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鴉雀無聲,彼此呼吸之音可聞,室外山風
送濤,天韻穢稷。忽聽室外飄入一個陰寒澈骨語聲道:「袁堂主。」陸曼玲不禁
一驚,只見一條黑影疾射而入,正是那猿形怪人北海雪魂鈧主袁長庚。

  袁長庚目光一瞥室中景物,便知有異,不由厲聲道:「陸姑娘這是怎麼了?


  陸曼玲鎮靜如常,微笑道:「這叫做兩敗俱傷。」

  袁長庚手指在地面上屍體道:「他死了麼?」

  「不錯,作法自斃,怪得了誰?」

  「令尊呢?」「真氣回逆阻滯。」

  袁長庚手指著鳳舞嘯天道:「他呢?」

  陸曼玲嫣然一笑道:「這人麼?與家父一般,耗真元太巨,正在調息,等他
醒轉便知詳情。」

  鳳舞嘯天扮作卿雲谷中人,易容逼真,袁長庚辨認不出真假,只當真是,鼻
中冷哼一聲道:「陸姑娘,敝總瓢把子相求之事,不知……」

  陸曼玲道:「這個,我已仔細想了一想,不過家父未清醒前暫不作決定。」


  袁長庚怒道:「時機危迫,稍縱即逝,必釀成大變,請姑娘勉為其難,老朽
保令尊安然無恙。」

  陸曼玲輕嗤一聲,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袁長庚怒道:「姑娘執拗不允麼?」

  陸曼玲也是心智過人的巾幗英雄,目珠一轉,道:「子時已過,貴當家諒已
出關,尊駕可否請貴當家來此一談如何?」

  袁長庚怒道:「敝總瓢把子如能來此,也不致相求姑娘了。」猛然省悟陸曼
玲在拖延時間,不禁大喝道:「陸姑娘,你這是心存詭詐,別怨老朽辣手無情了
。」斜步欺身,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陸曼玲早知必不免一戰,袁長庚未出手,長劍一式「飛花飄蕊」攻去,揮出
漫空銀星,襲向袁長庚要害重穴,奇詭莫測。袁長庚只覺陸曼玲劍招神妙,無懈
可擊,逼得撤臂旋身,豈料站立壁角侍婢四支長劍寒光電奔襲來,不禁慌了手腳
,忙移形換位,避開了五支長劍襲體之厄。

  五支長劍配合嚴謹,招式辛辣歹毒,綿綿不絕攻向袁長庚而去。袁長庚為武
林高手,掌腿交揮,罡風狂嘯,五支長劍未近身,即*得蕩了開去,但劍勢依然
如同迭浪春潮般攻來,迫得袁長庚發須飄飛,眼中精芒怒射,運出十成功力。

  陸曼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忖道:「只須守候嘯弟醒轉,即可無虞。」她
暗中與四婢一使眼色。四婢心意相通,各施展神妙劍招,寒星飄灑,劍飆如虹,
劃空銳嘯。

  轉瞬,一盞熱茶時分過去,袁長庚似察覺陸曼玲心意,心中咒罵道:「賤婢
心意歹毒,哼,老夫出名的鬼精靈,豈能中了你的鬼計。」

  雙掌交錯推出,一片如山罡勁,將兩支長劍*開半步,身形向陸驥疾躍過去
。陸曼玲心中大驚,兩足一踹,凌空騰起,一式「龍游大海」劍勢如同龍蛇夭矯
,懸瀑狂瀉,望袁長庚凌空攻下。那知袁長庚乃是虛詐,反身疾撲,猿臂一伸,
五指如電,向一婢玉馨推了過去。

  玉馨一聲尖銳的驚叫出口,舉劍一式「攔江截斗」封架來臂。叮的一聲,如
中金石,震得玉臂酥麻,指勢驀然下沉,眼看玉馨就要喪命在袁長庚五指之下。
陸曼玲厲叱出聲,四支長劍猛襲而下,尤其陸曼玲劍式奇異奧,指向袁長庚肋下
「天府」重穴。

  袁長庚獰笑一聲,不閃不避,五指仍向玉馨急攫而下,真是險到毫髮,命在
頃刻。陸曼玲不禁花容失色,忙取出一支暗器,急擲打下,一線烏光電射襲向袁
長庚的胸腹。一聲尖銳的驚叫,玉馨「肩井」穴已被袁長庚扣住,深陷入骨,痛
得幾乎昏死過去。

  轟長庚怪笑出口之際,突然面色一變,只覺背上一麻,接著灼熱麻痛蔓延開
來,立知不妙,忙運功封住各處穴道,抓著玉馨的五指鬆了開來,反臂拔出暗器
。月下望去,不禁臉色大變,原來他掌心托著的暗器正是震撼武林的鐵蝙蝠,慌
不疊取出一粒墨綠色藥丸事故入腹中,桀桀獰笑道:「陸姑娘,這鐵蝙蝠你是從
何處得來的。」火眼金睛中泛溢森厲殺機。

  陸曼玲嫣然微笑道:「說給你聽,你也不會相信,鐵翅蝙蝠是你們總瓢把子
贈與姑娘防身暗器。」

  袁長庚聞言不禁一怔,搖首獰笑道:「老朽不信鬼話。」

  陸曼玲格格嬌笑道:「早說了你不會相信,何必要多問,要知卿雲谷內座上
俱是無情客,你自身難保,還敢與姑娘為敵。」

  袁長庚桀桀怪笑一聲,右手在懷中一拍,掣成一支蛟筋軟棍,迎風一晃,立
時變得筆也似直,棍色紫紅,兩端尖銳,足有三尺二寸長。只見袁長庚身形滑步
一步,右腕一掄,棍梢震成碗大的棍花點向海天叟陸驥而去。

  侍婢銀絹眼明手快,叱道:「你敢妄施毒手。」一劍「白蛇吐信」點往棍梢
。「叮」的一聲,銀絹只覺右臂酥麻,虎口發裂,長劍被燙得幾乎脫手飛出。袁
長庚依然棍勢未稍緩一緩,向海天釣叟「命門」穴疾點而去。

  陸曼玲花容失色,長劍寒光電奔出手,望上一挑。但到底是遲了一步,袁長
庚蛟筋棍點在陸驥「命門」穴上,蓄勁未吐,袁長庚獰笑道:「陸姑娘,你倘要
為令尊請命,只有束手聽命。」

  陸曼玲心如刀絞,長劍橫胸,淡淡一笑道:「你放開家父,咱們才能好好談
上一談,不然,姑娘豈是威肋屆從之人。」

  袁長庚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姑娘不遜鬚眉,但時機急迫,恕老朽不能從
命。」

  陸曼玲面色立時罩上一層濃霜,冷笑道:「反正家父已無可救治,你妄想逼
我就範,無異癡人說夢。」說著目光一望侍婢。眾女婢身形倏然飛動,將袁長庚
團團園住,劍光虛指,布成一嚴密劍陣,只要袁長庚一個不防,劍陣立即發動。


  袁長庚忖道:「久聞這丫頭武學高絕,智計過人,錯非老朽還勝不了她們,
如將陸驥斃命棍下,必引起一場激搏,非但於事無補,而且卿雲谷武林高手亦將
釀成巨變。」腦中思念電轉之下,知放開陸驥更糟,除此一策,別無他途可循,
不由狂笑道:「姑娘真個不要令尊性命麼?好,老朽要試試姑娘劍陣能否困住老
朽。」

  忽聽窗外響起一個沙沈語聲道:「袁堂主,谷中武林群雄分四路攻出谷外,
我等阻截發生犯烈拚搏,雙方死傷甚眾,但武林群雄似無真心欲闖出谷外……」


  袁長庚沈聲道:「老朽知道了,你速進來將這幾個丫頭擒住。」話音才落,
忽聽一聲悶嗥傳入室內,外面之人噗通栽屍於地了,袁長庚不禁面色也一變了,
顯然那來人已遭戮斃。

  只見一條嬌俏人影,疾若驚鴻般電射而入,現出俏麗可人的青蘭,一見室中
情狀,不由一怔,忙道:「姑娘,少俠未來麼?」陸曼玲暗示了一個眼色,青蘭
立即會意了,那盤坐行功的黑衣老者乃是鳳舞嘯天易容偽裝。

  袁長庚眼中吐出兩道森厲懾人殺機,沈聲道:「陸姑娘如此手辣心黑,恕老
朽要下毒手了。」突然,只見鳳舞嘯天身形緩緩立起。

  袁長庚面色頓現喜容,話尚未出口,驀地鳳舞嘯天一個旋身,五指如電疾扣
在那袁長庚曲池穴上。這猝然生變,令袁長庚不禁呆,只覺一陣飛麻蟻立循著行
血蔓延開來,封閉不住,不禁面色慘變道;「你這是什麼用心,膽敢叛逆不成?


  鳳舞嘯天朗聲大笑道:「袁長庚,你知道我是誰?」

  袁長庚聽出語音不對,厲喝道:「尊駕究竟是何人?」

  鳳舞嘯天道:「閣下可曾聽過新近崛起武林號稱邪君之人麼?」

  袁長庚聞言心神猛駭,忖道:「怪道總瓢把子嚴令查出邪君來歷姓名,不惜
採取任何毒辣手段置他於死,怎奈此人形蹤飄忽,有如天際神龍,無法捕捉,原
來就是他。」

  陸曼玲身形疾動,探臂搶下袁長庚蛟筋軟棍,並點了九處穴道,冷笑道:「
袁長庚,你為虎作倀,死有餘辜。」

  袁長庚面色激厲,道:「江南武林盟主,武學淵博精深,不過老朽敗得未免
不心服。」

  鳳舞嘯天笑道:「袁島主意欲與在下各以本身武功放手一拼,在下當成全島
主之願,但目前礙難從命。」凌空拂指。袁長庚只覺胸前氣窒,眼前一黑倒下。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向海天釣叟陸驥走去。

  陸曼玲道:「家父傷勢不要緊麼?」鳳舞嘯天五指扣住陸驥腕脈,凝神察視
陸驥體內真氣運行變化,伸指緊按在「長強」穴上。陸曼玲見狀不由一顆心緊懸
在咽喉中,惟恐其父不治。

  忽聞青蘭驚呼道:「袁長庚清醒轉來啦。」

  鳳舞嘯天頭也不回,道:「原要他回醒。」

  袁長庚悠悠醒轉,只覺四肢綿軟乏力,武功如散失一般,不禁暗歎一聲,火
眼金睛內兩顆晶瑩淚珠奪眶而出,但裝著不經意以臂拭除。他目睹鳳舞嘯天點在
陸驥的「命門」穴上,面上陡然升起輕視的笑意道:「總瓢把子點穴手法奇奧絕
倫,尊駕還是知難而退吧不要誤了陸老師的性命。」

  鳳舞嘯天道:「閣下視貴當家不啻神明,兄弟怎不作如是想法,武學源流本
殊途同歸,有何奇奧可言。」

  袁長庚不禁一怔,道:「照尊駕的說法,恢復陸老師的神智易如反掌麼?」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不答。

  這一笑,包含了千言萬語。袁長庚武林名宿,當年也是叱吒風雲人物,怎能
不知真意。於是,袁長庚心神震盪了,這種感覺是畢生未有過,不覺黯然長歎一
聲道:「英雄百年,到頭仍是黃土一坯,老朽慶幸後來者居上,也為武林不勝憂
。」

  鳳舞嘯天道:「恕在下不懂袁島主話中涵意。」

  袁長庚歎息一聲道:「咱們總瓢把子處心積慮就是等候有這麼一天,將天下
武林群雄一網打盡,怎容尊駕破壞。」

  鳳舞嘯天沈聲道:「這個在下知道。」

  「但事實上已為尊駕破壞無遺。」袁長庚正色道:「何況總瓢把子因事尚未
趕回卿雲谷去……」說此,天外傳來一聲響亮的金鐘,餘韻梟梟,回聲不絕,袁
長庚不禁面色大變道:「又是一武林高手喪生了。」

  陸曼玲忍不住奪口問道:「是誰?」

  袁長庚搖首道:「不知,總瓢把子網羅在森羅宮內的都是老-輩,久巳絕足
江湖的武林名宿,神智喪失,如同陸老師一般,六親不認,下手狠毒,恐你這江
南盟主獨手不能挽狂瀾於既倒。」說著又是歎息一聲道:「江湖紛爭,血腥殘酷
,永無休止,一俟總瓢把子習成紫陽圖解返轉,武林殺劫更將不知何時能止了。


  鳳舞嘯天朗笑道:「看來袁島主這一席話如非相勸在下置身事外,即是乞命
而出。」袁長庚聞言目中不禁泛出怒光,別過面去,大有話不投機半句多之意。


  鳳舞嘯天見狀只微微一笑,低首凝神暗運真氣使陸驥恢復神智。其實鳳舞嘯
天豈不知袁長庚話中另有深意,無奈急於恢復陸驥神智不能分心而已。再默忖龐
鎮寰無論如何不能在短短時日內參悟紫陽圖解,是以他不急於獲知蘊秘。
2008-10-8 23:42#12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三十一章】 同舟共濟挽狂瀾

  北雁蕩山,靈樞石府中,深邃曲折洞徑內緩緩移動一個少年。這少年的目光
深深注視著兩壁,洞內並無燈光,卻有一種稀有的淡白光輝粘附在壁上,將壁上
人物獸鳥,風雲雷電,星宿廛度的圖形映得極為清晰。少年是誰?正是那凶狡狠
毒的龐鎮寰。

  他本有過人秉賦,深知若要將紫陽圖解融匯貫通,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如熟
記腦中,假以時日當可大成。目前他已記憶過半,循著所得地圖,轉入一條岔徑
,抬目望去,不禁一怔,只見那幅圖形已然模糊不清。仔細審視之下,顯然有人
來過,以指力磨蝕,而且磨蝕痕跡猶新,分明不久之前所為,不禁怒哼一聲。

  再看一幅圖形,系一巨猿攫爪前撲,兩足橫足子午,二臂反旋,頭部仰視稱
斜。看似平凡,其實深奧莫測,寓意玄晦,猿身每一處均有不同變化,愈探索其
理,愈覺不可悟解,圖下所鐫口訣更是義理滯澀。龐鎮寰衷心煩燥,呆立片刻,
不禁恍然大悟,這一幅圖形與前一幅磨蝕圖文本為一貫相連的。

  前幅既然毀去,後幅無異廢物一般,由不得大怒道:「此人端的可惡。倘為
我撞上,定將此人磔骨揚死不可。」說著目中神光頓泛狠毒之色。猛-轉念道:
「磨蝕痕跡猶新,此人想必仍在洞內,待我瞧瞧是誰?」

  於是,他發現每九幅圖形內必有一具毀去,而且所毀的圖形極其重要,不由
激起殺機,更激起他欲擒住此人不可。因為擒住此毀圖之人,可逼他繪出圖形及
錄舊口訣,在此一動機之下,龐鎮寰身形竟如矢射掠去。洞徑密如蛛網,岔道繁
複,何湘君與龐鎮寰實無相遇之理,何湘君依照鳳舞嘯天所贈圖中路徑循序漸進
,自可避免碰面。

  但是何湘君所過之處,留下一股香氣,龐鎮寰猜知必是何湘君,眼中凶光逼
射,暗道:「紫陽圖解被這賤婢毀去,非但圖霸武林夙願無法實現,而且自身也
岌岌可危,恐四海之大並無容身之處。」一念至此,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朝霞正上,天際遙處梳卷的雲屋鑲著絢爛彩邊,恍目奪神,悠悠晨風,拂面
清涼。龐鎮寰不知在靈樞石府中有多少日了,也不知卿雲谷吉凶如何,面上忽罩
上一層陰霾,目光含憂,頓時前塵往事一一湧現心頭。

       ※   ※   ※   ※   ※

  卿雲谷金鐘九響,晨光熹微,東方浮起魚肚青白,谷外群集著武林群雄,精
神疲憊,衣履殘破,不少肩臂負傷,血染衣襟。展天行長歎一聲道:「我等戰又
不戰,退又不退,應作何處置。」

  九如上人搖首歎息道:「森羅宮主究竟是誰?至今仍是一個不可解之謎,老
納奉掌門之命前來,何顏回山授命。」

  驀地,山谷遠處送來一聲悠長的清嘯,聲如龍吟,群雄不禁一怔。嘯聲未絕
,只見遠遠現出一點豆大人影,疾如流星掠來,身法絕快。

  九如上人不禁高宣了一聲佛號,道:「來人莫非就是森羅宮主者。」

  突然群雄中騰起一聲驚呼道:「怎麼是他。」群雄循聲望去,只見鹿角堡主
百臂神叉張曉瀾。

  不禁眾口出聲問道:「來人是誰?」

  張曉瀾目露詫容道:「上官相大師兄梅六。」話方落音,梅六已掠至,炯然
目光掃視了群雄一眼,向張曉瀾抱拳道:「堡主一向可好嗎?」

  張曉瀾面現赧愧之色道:「托庇粗安,老前輩別來無恙?」

  九如上人上前合掌施禮,微笑道:「三十年前老衲與梅檀樾在王屋山曾把略
相聚,想不到如今卿雲谷再度重逢。」

  梅六朗笑道:「自號飄零江湖客,飛絮因風偶相逢,老禪師方外高僧,為何
也捲入這是非漩渦中。」

  力加上人道:「魔劫未清,何能證果極樂,我佛有云: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

  梅六呵呵大笑,良久笑定,面色一正道:「老禪師昨晚當已見過鐵翅蝙蝠主
者。」

  九如上人搖首歎息道:「未曾。」並將卿雲谷內所見所遇詳說一遍。

  梅六黯然長歎一聲道:「這早在老朽意料中。」

  展天行不禁瞪目詫道:「既早知森羅宮主者來歷,何不及早公諸武林,也好
趁時截止血腥……」

  梅六面色一沈,冷笑道:「展幫主,你說得太輕鬆了,別說你不成,就是九
大門派掌門也無能為敵,老朽倘說出他的來歷姓名,數年前武林己面目全非了,
何能等到現在。」展天行不禁面紅耳赤,氣血激湧,但他究竟是-幫之主,度量
非常,強自把一腔怒氣壓抑下去。

  茅煥望了梅六一眼,含笑道:「梅老前輩是說森羅宮主者身負絕學,天下無
人能敵。」

  「可說正是。」「既然天下無敵,何以挨延至今,他畏怯什麼?等待什麼?
」茅煥犀利詞鋒,使人無法招架。

  梅六微笑道:「武學一道,相生相剋,千百年來,尚未聽聞無敵天下之人,
但此人心機詭絕,擅於暗算,所懼者紫陽圖解而巳,昨晚未露面者,此人必是尚
在紫陽圖解藏處參悟圖解未竟,是以未能趕回卿雲谷中,老朽慶幸諸位免去一步
殺身大難。」群雄不禁聞言暗暗驚心。

  茅煥道:「然則,梅老前輩何不率領我等趕往紫陽圖解藏處撲殺此獠,以免
後患。」

  梅六哈哈一笑道:「別說老朽不知紫陽圖解真正藏處,就是知道也不能帶領
諸位老師前往送死。」

  展天行詫道:「這是何意?」

  梅六道:「紫陽真人尊稱武聖,學究天人,在圖解處藏設下極厲害的禁制,
各位白問能否安然通過,如果森羅宮主人已習成紫陽圖解絕學,那位可制伏他。
」群雄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茅煥道:「那麼我等豈非束手待宰不成?」

  梅六微笑道:「茅老弟,久聞你才華過人,料事如神,見微知著,你去卿雲
谷可曾察覺有何蹊蹺麼?」

  茅煥聞言不禁一怔,道:「老前輩是說森羅宮麼?」

  梅六不禁長歎-聲道:「諸位參與卿雲谷英雄大會,為何不見各派掌門親自
來……」說著目注九如上人,接著:「老禪師應知有何異常之處?」

  九如上人不禁大訝,默默忖思:「只覺少林掌門多少年來性情變得異常憂鬱
,冷漠孤獨,只嚴命門下少問江湖是非,武林恩怨,分明胸中蘊藏隱衷己久……
這與森羅宮主者有關麼?」

  梅六憫惻歎息道:「老撣師,武功一道,猶若水漲船高,令掌門多年以來,
如不出老朽意料,武功不但未見增進,反而有著顯著的退步,老禪師是否有察覺
麼?」

  九如上人不禁面色微變,憶起前年掌門人獨自在達摩後院中施展金剛禪掌,
對準一株巨柏虛空推出,枝葉微搖,不禁仰天低喟了聲,目光黯然,慢慢踱回室
中,為自己偶然瞥見,當時不便詢問,事後又忘懷,此刻經梅六一問,頓感有異
,道:「梅檀樾可否請道其詳。」

  梅六目光一掃武林群雄,正色道:「溯因在諸大門派掌門人及江湖群雄合擊
赤手屠龍何崑崙起,當年何大俠耿直嫉惡,鐵面無私,各大門派均有門戶之見,
未免護犢,更經一位隱名高手挑唆威誘之下,遂發生此-不齒蒙羞之事。」

  「那隱名高手是准?」「森羅宮主者。」

  茅煥冷笑道:「正邪勢若水火,少林掌門無論如何也不致與此妖邪狼狽為奸
,沆瀣一氣。」

  梅六正色道:「茅老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森羅宮主者在各大掌門身上暗
中使了手腳,「陽關」穴上釘入逆影穿骨毒針……」一言未了,群雄不禁駭然色
變。

  茅煥皺了皺眉頭,道:「這樣說來,森羅宮主若要圖霸武林早在多年前就該
放手而為,何致等到現在?」

  梅六微笑道:「說得正是,但森羅宮主者巳魂歸離恨天,賁志而歿,令人慨
歎。」

  群雄中有人冷笑道:「想不到梅老前輩婉惜此蓋世凶邪,真是……」

  梅六哈哈大笑道:「諸位豈不知一蟹不如一蟹,目下的森羅宮主者比死者更
凶狠狡毒。」

  「他是誰?」

  「第二代森羅宮主,森羅宮主者衣缽傳人,何崑崙雖不慎失手被擒,但卻予
森羅宮主者致命重傷,終因傷重不治,然而森羅宮主手下卻不知他們的主人已死
。」梅六說著歎息一聲道:「幸虧森羅宮主者死得太早,未將全身絕藝悉數授於
這位衣缽傳人,所以武林才能維持短暫的平和局面,不過森羅宮主者臨死之前遺
留下三道毒計,並囑咐這位衣缽傳人在未習得紫陽圖解之前,決無望圖霸武林。
」武林群雄始恍然明白其中因果。

  九如上人高宣了一聲佛號道:「梅檀樾為何這般清楚。」

  梅六黯然一笑道:「老朽就是獲知底蘊,才會避居鹿角堡五行樓下地穴,幽
囚多年不見天日,唉,知迷途之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武林群雄至此如夢初醒,梅六昔年亦被森羅宮主所網羅,只聽梅六又道:「
老朽昔年沉淪,奈逼不得已,而知也不甚多,諸位若須撲滅此獠,應同舟相濟,
共籌對策才是,倘再存門戶之見,彼此勾心鬥角,則武林永無寧日矣。」說時面
色突變,斜身五指送出,彈出五縷勁風。

  只聽一聲悶嗥,一個身穿藍衫中年人身形搖搖欲倒,面色蒼白如紙,黃豆大
小汗珠由額角沁沁冒出,目露驚悸之色。梅六冷笑道:「馬伯犀,別以為老朽不
知你是森羅宮爪牙,虧你還是衡山名手,喪心病狂,賣身投靠,至死尚執迷不悟
。」展天行一聲大喝,往馬伯犀疾撲了過去。

  只見馬伯犀面泛青紫,口角溢出-絲黑血,氣絕而死,展天行不禁怔住。梅
六道:「他已將齒縫內所藏烈性毒藥咬破,來不及啦。展幫主,非但你幫內有森
羅宮臥底奸細,老朽敢說諸大門派內均有森羅宮耳目潛伏。」群雄不禁相顧失色


  九如上人趨前兩步,低聲向梅六道:「老衲等不願坐而待斃,請問梅檀樾計
將安出。」

  梅六面色凝重,垂首沉思良久,道:「欲速則不達,攘外必安內,老朽倒有
一策,未知老禪師等能否應允……」用密語傳聲法與九如上人交談。

  九如上人頷首道:「老朽勉為其難。」

  梅六又與展天行微笑道:「老衲並非秘而不宣,奈群雄良莠不齊,恐有森羅
宮爪牙在內,請與老禪師密商,老朽尚須往卿雲谷內一探。」

  展天行知是實情,抱拳施禮道:「展某人雖粗魯不文,尚知分寸,梅大俠有
事只管請便吧。」

  九如上人高聲道:「諸位施主可願隨老衲前往武夷一行。」武林群雄此刻已
是同仇敵愾,唯九如上人馬首是瞻,隨著九如上人疾奔而去。

  梅六長吁一聲,正慾望卿雲谷門掠入,忽聞一聲悅耳銀鈴嬌笑道:「梅老前
輩。」蔥鬱叢草中無風自動,翩若驚鴻般閃出一個明眸酷齒,翠衣少女。

  「姑娘是何來歷?為何識得老朽麼?」

  翠衣少女嫣然一笑道:「老前輩是來相尋鳳舞少俠麼?少俠現正施治我家老
主人傷勢,請隨婢子來。」

  梅六更是一怔道:「姑娘的老主人是誰?」

  「陸驥。」梅六長長哦了一聲道:「姑娘請快帶路?」

  翠衣少女嫣然一笑,轉身穿入綠草叢中,梅方疾隨在後,穿過一條深密狹長
的草原,轉入一條幽壑,兩側危壁干仞,榛蔭交柯,不見天日。只見少女停身在
一處洞口,洞內走出了嚴三畏哈哈大笑道:「梅兄,你怎麼不如期趕至,險些誤
了大事。」

  梅六道:「老朽為查明森羅宮分佈武林各處暗舵,不慎形跡為當年共事之匪
徒發現,差點誤中暗算,費盡周折,才將他斃命掌下,因此耽誤。」

  嚴三畏笑道:「少俠現在正在緊要關頭,你我不必驚擾於他,卿雲谷幸虧陸
曼玲姑娘計誘劉文傑等群邪自投森羅宮內,絆住森羅宮高手,才使谷內群雄幸能
逃出。」

  梅六恍然道:「難怪武林群雄立在谷外,不見森羅宮爪牙追出,怎麼鳳舞老
弟不在雁蕩龍湫,為何來在卿雲谷。」

  嚴三畏道:「龐鎮寰狠毒如豺,以陸驥性命肋迫陸曼玲為他作餌,誘使天下
群雄自投羅網,陸姑娘一面虛與委蛇,一面命婢女青蘭前往雁蕩龍湫尋訪少俠相
救,這也是天數使然,正與少俠相遇……」

  梅六霜眉濃皺,搖手道:「不必說了,老朽知情,但與老朽原定之計背道相
馳。」

  嚴三畏面色微變,驚詫道:「梅兄這是何意?」

  梅六長歎一聲道:「元兇首惡不過是龐鎮寰而已,如老朽意料不差,龐鎮寰
尚在紫陽圖解藏處,若鳳舞老弟仍留在洞內,以鳳舞老弟睿智武功必不難將龐鎮
寰制住,卿雲谷一切惡毒安排自然煙消瓦解。」說罷又是一聲沉沉歎息道:「這
些,俱在老朽意料中……」

  忽聞遠處隨風飄送過來陰側側冷笑道:「總瓢把子算無遺策,這也在他意料
中,梅六,念在你我共事一場,還有什麼遺言要說。」

  梅六面色大變,回身大喝道:「龔澄,何不現身一見。」相距洞穴十丈開外
一聲驚天霹靂巨震,木石沖天,火焰四射,迅疾蔓延開來。

  剎那間,烈焰高張,火熱炙人,由四面八方湧襲洞穴,火勢之猛,嚴三畏梅
六縱然身負卓絕武功,脅生雙翅,也無法逃出,不禁駭然色變。只聞熊熊烈火之
外騰起一聲桀桀怪笑,笑聲宏烈刺耳。梅六鬚髮蝟張,目中神光暴射,大喝道:
「龔澄,老朽不死必將你粉身碎骨。」

  但聞怪笑道:「姓梅的,此番你死定了。」濃煙烈火,使嚴、梅二人難禁,
嚴三畏伸手一扯梅六,高聲道:「梅兄,你我且退入洞內,想一脫困良策。」忽
見洞內迅速掠出一條人影,正是鳳舞嘯天,撲入烈火熊焰中。

  梅嚴二人不禁大驚,只見烈火濃煙立時四散逼開,火舌倒捲反燃,鳳舞嘯天
忽地身如電射而去。接著一聲淒厲刺耳慘嗥騰起,火勢轉向四外遠移開去,空中
散落霏霏水霧。梅六不勝驚駭,豈止驚於這人的身法迅快,畢生之年,卻未見識
過如此曠絕武功,難道武學境域中竟有此呼風喚雨之能,瞠目望著嚴三畏道:「
此人是誰?」

  「自然是你鳳舞嘯天老弟。」梅六長歎一聲道:「天下之人,無奇不有,老
朽真是少見多怪,如非目睹,誠難令人置信。」

  嚴三畏微笑道:「梅兄,你料想錯了,鳳舞老弟並無呼風喚雨之能,只是在
閻羅鬼峰峽谷內得了一襲寒蛛度厄衣,衣上嵌有九顆珠寶,其中有一驪眼珠,能
避烈火,而且有滅火奇異之能。」

  梅六聞言不禁霜眉上剔,欣然色喜道:「那龐鎮寰天奪其魄,又走錯一步棋
,自蹈覆亡之路。」

  嚴三畏道:「如非龐鎮寰年來屢遭重挫,唯恐時日愈久對他不利,須知欲速
則不達,他犯了躁進逞險大忌,焉能不取覆亡敗滅之徑,不過我等求勝尚須倍加
艱辛。」梅六不禁點了點頭。

  漫空霏霰水霧漸將燎原烈焰撲滅,只剩下濃煙蔽空,翠鬱林木一變為焦乾枯
枝,顯露了原始的醜惡。只見鳳舞嘯天疾如流星掠回洞口,一見兩人即道:「陸
老前輩尚須經過一個對時,才能使真氣循注主經,在下因此無法分身,匪黨已將
我等視為心腹大患,他們必不泯凶心,相繼來犯,其中不乏凶邪巨擘,隱世已久
武林高手,有勞二位在此守護不可擅離,四外在下已命裴老英雄等將來犯者格殺
勿論。」說罷拱了拱手,望洞內疾掠而去。

       ※   ※   ※   ※   ※

  東邊一座聳天峭壁奇峰之上,忽騰起一聲長嘯,清澈高亢,隨風播送天際,
裊裊不絕。這聲長嘯引來無數黑衣勁裝人影,霜刃寒光閃爍中群雄奔向那聳天奇
峭山峰而去。只見絕頂邊緣負手立著一個人,身長八尺,體瘦如竹,穿著一襲紫
色長衫,花白長髮梳籠高髻,小耳陷鼻闊嘴,左目已眇,頷下疏髭如蝟,獨自中
射出濃厲懾人寒芒,顯得奇醜陰沈。片刻之間,嘯聲引來數十名勁裝高手,肅立
此人身後。

  這人緩緩轉過面去,沈聲道:「老朽受總瓢把子付託重任,原欲將天下群雄
在卿雲谷中一網打盡,不想武林大小二十九門派掌門人除少數不重要外一個均未
赴約,更為陸曼玲這賤婢忤命誤卻大事,連海天釣叟陸驥一併救去,聽幸森羅宮
禁制重重,除劉文傑等群邪外無人敢犯險一逞,但悉被其遁去,總瓢把子回來,
有何面目相見……」語音冰冷刺耳,令人不寒而慄。

  只聽這怪人語聲略頓,又道:「救去陸驥之人,老夫已有耳聞,就是新近嵋
起江南武林的邪君,逃匿在九同谷中,故此人不除,卿雲谷難以安寧,但這片烈
火不知如何被撲滅,顯系人為,並非天助,你等可曾發現其人麼?」

  一個黑衣老叟道:「屬下等並無發現,但張堂主為人暗襲殞命,蘇壇主料想
不錯,必是邪君所為,此人不除,我等將無葬身之地。」

  怪人陰惻惻冷笑一聲道:「老夫就不信泰山壓頂之下猶有完卵,他遁留九回
谷中,必是想使陸驥恢復神智及嚴刑迫供袁堂主,老夫豈能坐失良機,爾等速迭
次猛攻谷中,老夫現轉返森羅宮,驅使上官相等趕援。」說著用手一揮。匪黨聞
命紛紛掠下崖去,撲向九回谷內。

  長身怪人負手凝立峰巔,衣袂飄飛,獨目仰視蒼穹,沉思須臾,面色泛起一
絲獰惡陰險笑容,突然拔空凌霄,張背疾如鷹隼瀉落峰下,身形電疾,眨眼無蹤


       ※   ※   ※   ※   ※

  匪黨猶未撲近即遇上挫折,前鋒三人並肩一縷輕煙似地掠至一處崗陵之下,
突聞-聲斷暍道:「站住。」只見一條身影疾逾脫弦之弩般由崗側射來,陰住三
人身前,橫刀卓立,面色凝重,正是神刀快手裴澤。

  三個黑衣勁裝漢子一見來人不由愕然怔住,其中一人抱拳微笑道:「原來是
裴老師,奉勸不要涉身是非中,免遭殺身之禍。」

  裴澤望了那人,淡淡-笑道:「憑你胡老二,尚無能取裴某項上人頭。」

  那人聞言不禁怒火上湧,大喝道:「胡某今日要見識……」

  話尚未了,裴澤冷笑道:「好。」颼的一刀出手。出手端的極快,只見寒光
-閃,那胡姓漢子避招不及,一刀由左肩斜劈而下,生生被切成兩半,五臟六腑
溢了滿地,鮮血殷紅,慘不忍睹。

  其餘二人雙雙大喝道:「姓裴的,你好狠毒,咱們血債血還。」兩股兵刃是
時遞到,迅厲辛辣。

  裴澤不愧神刀快手之名,晃身讓開左側一人刀招,斜側踏步欺近,七星寶刀
貼著另一人刀背,喳的一聲飛切而下。只聽一聲嗥叫仰面倒地,血光進現中一截
右臂鮮血泉湧離肩墜地。裴澤刀招迅疾無倫,擰腕變招,刀背頓時磕在一個黑衣
漢子後腦。

  那漢子如受千斤重擊,只覺眼冒金星,立時天暈地眩,聲卻未出即告氣絕身
死。這不過是彈指間的事,裴澤知匪徒大舉進攻九回谷,立時揮刀撲上。匪徒甚
眾,湧攻九回谷,江南武林群雄紛紛截擊,凶搏猛烈,喝叱震盪山谷。但匪徒仗
著地形極熟,穿隙撲近洞門,抬面望去,只見嚴三畏梅六並肩護守在洞口,神威
凜凜,似哼哈二將一般,令人生畏。

  匪徒中不少認出梅六,原梅六亦在森羅宮,身份極高,不禁猛凜,頓時剎住
腳步,有人出聲驚噫道:「那不是梅堂主麼?」

  梅六耳聰目敏,冷笑道:「森羅舊友,別來無恙?」

  只見一個赭黃色黑衣老叟跨出一步。目中神光炯然,冷笑道:「梅老師,速
棄劍就縛,看在昔年相交,葛某一力擔待,總瓢把子或可不究既往叛逆之罪。」


  梅六淡淡一笑道:「葛驊,你死在目前尚敢狂吠麼。」伸手拔劍出鞘,一道
寒光離肩而起。葛驊神色大變,如遇蛇蠍,身形疾飄,往後退了開去。

  嚴三畏哈哈大笑道:「無膽鼠輩,也敢大言不慚,還不納命來。」話才出口
,身形陡地拔起,疾變神龍出雲,雙掌下擊。罡風怒嘯,排山倒海而下,勢如電
霆萬均。

  葛驊神色大變,喝道:「速退。」鬼見愁嚴三畏當代武林名宿,怎能讓人逃
出摧山掌下,手腕一振,罡風狂捲。只聽數聲嗥叫騰起,群邪為如山罡力壓成一
團肉泥,餘勢仍未衰竭,捲起風沙四溢瀰漫蔽空,斷枝殘棄如兩濺飛進射,威勢
駭人。

  梅六笑道:「嚴兄功力已臻化境,梅某不勝欽佩。」

  嚴三畏道:「梅兄謬讚,殺雞焉用牛刀。」

  驀地,天際遙遠處忽送來一縷簫聲,先是悲鳴低沈,繼而高亢激越,聲似笳
角金鼓振動,萬馬奔蹄,突變為孤魂嗚咽,蕩氣迴腸,令人側然淒憫。簫聲瞬息
萬變,嚴梅兩人神智不由被吸引住,雙雙神色微變。

  梅六冷笑道:「這是玉簫賊道,我倆裝著不支昏迷,待賊道尋來,施展迅雷
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擒住。」

  嚴三畏稍一沉吟,頷首道:「也好,這樣能將小賊羽翼剪除,使之形單影支
,不能興風作浪,*他走投無路,自入羅網。」

  兩人斜倚著崖壁,眼簾微啟一線,身形慢慢沿著繼壁頹滑了下去。他們裝得
極像,不似作偽。那知過了一盞茶時分,簫聲已沉寂,卻不見玉簫真人前來,不
禁驚疑異詫。這是為什麼?是否其中有變?欲雲蛇無頭下行,森羅宮正合了這句
老話。彼此不能同衷相濟,相互掣肘。

       ※   ※   ※   ※   ※

  那眇目長身怪人疾返森羅宮,與宮內群邪急爭謀議,欲驅使劉文傑上官相等
人趕往九回谷中。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卻未料到有人獨持異議,只見玉簫真
人冷笑道:「蘇壇主,你有何法驅使他們?」

  眇目長身怪人不禁一愕道:「老朽傚法總瓢把子逆轉經脈手法,使之神智一
失立為我用,這有何不可。」

  玉簫真人冷冷一笑道:「事非經過不知難,蘇壇主說得如此輕易,逆轉經脈
手法乃總瓢把子獨門武功,深奧絕倫,下手分寸輕重更須恰到好處,難學難精,
如無過人稟賦怎能參悟玄奧。」

  眇目長身怪人,不禁激得面如巽血,怒芒*射,厲聲道:「道長太將老朽看
輕了。」

  玉簫真人微笑道:「如蘇壇主已是總瓢把子衣缽傳人,則恕非貧道所知了。


  眇目怪人更是激怒得心肺欲炸,大喝道:「道長莫非有離叛之心。」

  玉簫真人縱聲大笑道:「蘇壇主莫非你自認為是森羅宮主人。」

  兩人唇槍舌劍,大有出手相拼之意,幸得群邪轉圜,笑道:「強敵窺伺右側
,豈能白己人傷了和氣,總瓢把子倘然返回誰也不能擔承。」

  眇目怪人冷笑道:「老朽並非--己之欲,總瓢把子何能斥責老朽。」

  玉簫真人淡淡一笑道:「貧道也是善意,你令森羅宮半數精英趕往九回谷內
送死,其罪已大,再倒行逆施,更難免賜死,貧道決非危言聳聽,你若不信,何
妨在死囚牢中拖了一人,施展你那無師自通的逆轉經脈手法,瞧瞧是否真如你所
言,神智一失,驅迫由之。」

  眇目怪人聞言心內是更氣怒交集,但覺玉簫真人之話不無有理,嘿嘿冷笑一
聲,目光轉注廊下的帶刀武士,沈喝道:「你去死囚牢提出一人前來。」帶刀武
士應了一聲,急急轉身走去。

  片刻,帶刀武士領著一個亂髮垢面,骨瘦如柴的中年人走入大殿。那死囚也
是昔年在江湖中名望甚高人物,如今英氣已全摧折殆盡,黯淡目光中略泛怒意,
但不敢發作。真是在人簷前過,那能不低頭,他眼皮低垂,神色異常蕭索,立在
眇目怪人之前,不作一聲。

  眇目怪人端詳了那死囚一眼,低喝道:「你回過身去。」

  那人不禁一怔,激起他那殘存的豪氣,冷笑道:「要殺要剮,惡聽尊便,卻
不能任人喝叱驅使。」

  眇目怪人嘿嘿冷笑兩聲道:「你倒倔強得很。」五指鬼爪緩緩伸出,在那人
「百匯」穴一按,順指滑下,在「強間」、「腦戶」、「風門」、「啞門」、「
大椎」五處穴道上各點了一指。

  那知點穴拿脈手法分寸之間,看似容易,其實難極,毫髮之差,不啻霄壤之
別。只見那人陡地一個戰顫,面色大變,眼耳口鼻內黑血冒出,怪叫了一聲,栽
倒在地,身軀扭曲萎縮成一具侏儒。玉簫真人見狀冷笑一聲道:「無師自通之學
,果然高明之極。」

  眇目怪人至此狂傲之氣立時全消,強自抑壓著一腔激怒,佯裝微笑道:「在
下已計拙力窮,請問道長有何高明之見,當洗耳恭聽。」

  玉簫真人道:「好說,武林群雄已視卿雲谷為畏途,更有森羅宮諸般厲害的
禁制,無論如何他們不敢涉入雷池一步,至少群雄已知總瓢把子不在森羅宮內,
避免無謂犧牲……」

  眇目怪人道:「這樣說來,卿雲谷可暫獲寧靜,但在下不信武林群雄就此甘
心離去。」

  「不錯。」玉簫真人道:「貧道意料武林群雄必在北雁蕩山逡巡窺伺,但又
有何用,總瓢把子武林雋才,習成紫陽圖解當縱橫天下,遍無敵手,我等何妨在
此養精蓄銳,守候總瓢把子返來。」

  眇目怪人冷笑道:「武林群雄豈能坐視不理,無異束手待斃,道長忒小看了
武林群雄。」

  玉簫真人微笑道:「蘇壇主計將安出。」

  眇目怪人稍一沉吟道:「在下之意不如雙管齊下。」

  「何謂雙管齊下。」眇目怪人道:「總瓢把子在各門派均布有臥底之人,在
下急欲傳下一道密令,施展慢形劇毒,將各大門派中精英逐漸毒斃,但須不留下
任何痕跡……」話落一頓,又道:「久聞道長精擅簫音攝魂奇學,當可將九回谷
內邪君及其黨羽一網打盡。」

  玉簫真人笑笑道:「貧道自應竭力施為,但蘇壇主千萬不可輕視了邪君,萬
一弄巧成拙,畫虎不成反類犬。」

  眇目怪人聽出玉簫真人話中涵意,勝不居功,敗亦無責,不禁大笑道:「蘇
某追隨總瓢把子多年,這點小事還可作得了主。」玉簫真人只微微一笑,也不再
說,立即飄然出宮而去。吵目怪人匆匆與文豹堂主說了幾句,立即率領八名能手
退下。

  只見玉簫真人身形拔騰九回谷相對一座孤峰之巔,盤膝坐下,從肩上解下一
支玉簫,提吸了一口真氣吹奏出淒悲簫音。距離既近,詭變異常的簫聲令眇目怪
人等心神飛蕩,忙掩耳強制不使聲侵入。

  一柱香時分過去,玉真人簫笑道:「貧道已遵命施為,蘇壇主可否前往查視
究竟。」

  眇目怪人鼻中低哼了聲,率領八名能手瀉下崖頂,撲向九回谷中。但一撲近
九回谷,一眼望去不由呆住,地面上躺著甚多軀體,均是森羅宮武功高強的好手
,無一是邪君的屬下,他卻未料到鳳舞嘯天返洞之前,在此谷設一星躔奇門禁制


  他不愧為黑道中名宿,仔細審視之下,讓他看出了一絲蹊蹺,不由臉色一變
,道:「此處不可闖入,免受不測之禍,南峰之下有一片廣闊湖蕩,由此處潛入
可保無虞。」眇目怪人不願在玉簫真人面前示弱,如今已是騎虎難下,率著八名
森羅宮能手疾如流星似,繞著南面湖蕩而去。

       ※   ※   ※   ※   ※

  碧水煙波,已入眼簾,突見湖畔蘆荻叢中搖出一條漁舟,舟中端坐著一個皓
髮銀鬚的老叟,垂釣湖中,目光深注湖中,一手搖櫓歌道:「老漁翁,獨垂釣,
晨出暮歸,與世無爭,那管你朱樓高,那管你美女嬌,須知彈指歲月,轉眼英雄
老去,爭名奪利卻是空,不如我流放在江胡上,捉幾條魚兒,夏入饔梨花香,醉
傲煙霞,付與東風一笑。」歌聲悠亮,寓意警惕。

  眇目怪人眉頭皺了一皺,回面低聲道:「此人是否亦是武林人物?」

  一名武士道:「此人是一孤獨老人,居在湖畔數十年,並不會武功?」

  眇目怪人聞言立時心中一寬,道:「我等提聚真氣,使展登渡水武功至崖下
,再揉上崖頂攻下。」

  眇目怪人率領八名高於。倏地張臂騰地,落下湖面,身法美妙之極。三起三
落,已遠離湖岸二十餘丈遠,突感那舟上漁翁揮櫓蕩起波濤暗力洶湧,兩人-聲
啊的驚叫出口,真氣立濁,腳下一沈,跌入湖中。只聽漁翁哈哈大笑,揮櫓愈急
,水波迭潮般散開。眇目怪人知已遇上強敵,雙足一點,身如飛燕般離水拔起,
疾變為「鷲鷹搏兔」之勢,撲向漁舟而起,雙掌逼出一股排空罡力。

  漁翁口中神光突然暴射,揮櫓揚空迎去,大喝道:「蘇琮,你這點玩意別在
老丈面前獻醜。」「轟」的一聲大震,勁力相接,眇目怪人陡的身軀上拔七尺,
那漁翁也在湖面上急溜溜的直打旋轉,漁翁緊接著一櫓劃空揮去,蘇琮率領八人
先後悉被沉入湖中,掙扎泅水逃抵湖岸,

  蘇琮身形旋空之際,揚手打出一蓬墨綠飛彈。漁翁冷笑一聲,踹足舟舷,身
形激射掠向湖岸而去。那蓬墨綠飛彈將漁舟罩沒,只聽炸音聲中,火光進射,硝
煙四飛,漁舟立被炸成粉碎飄浮水面。前後相距僅一分之差,端的險不容發。蘇
琮見狀不禁又驚又氣,踹足撲向湖岸落下。

  漁翁冷笑道:「蘇琮,咱們又再度見面了。」

  蘇琮陰側側一笑道:「卜老二,你妄欲與森羅宮為敵,敢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

  漁翁哈哈大笑道:「二十年前你勝不了老朽,今日老朽亦未必懼你,貴當家
傳你這-平霹靂飛彈手法,雖然威力增強,但比起玄陰雷珠不啻小巫見大巫。」


  蘇琮心神猛凜,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道:「莫非玄陰雷珠已在你卜老二手
中了?」

  漁翁微微一笑道:「你想見識嗎?我卜老二原想毀去森羅宮,但覺未免大材
小用,後來老朽一想,森羅宮主自有制伏他之人,老朽何必枉費心機,你蘇老師
現為森羅宮主者左右手,為虎作倀,惡行擢發難數,除去你也是一樣。」

  蘇琮出自長白,武功極高,因心術邪惡,貪淫好殺,關外武林對他無不畏憚
三分,樹敵其眾,漁翁也是關外卓著盛名的綠江漁隱,曾因徒侄為蘇琮毒手所害
,為此尋仇,拚搏了三日三夜,勝負難分,兩人均疲祟難支,最後蘇琮不慎挨了
綠江漁隱一掌而逃。

  但蘇琮逃至半途,恰遇上赤手屠龍何崑崙,為何崑崙一劍刺瞎左眼,幸虧蘇
琮機警,躍下萬丈懸崖墜入寒潭得以不死,自知無容身之處,故投在森羅宮門下


  綠江漁隱話聲略頓,又道:「老朽先還不信你會自甘卑下,投入森羅宮,今
日一見,果然不差,蘇琮,你這支左眼是怎麼瞎的?」

  一語揭開蘇琮瘡疤,蘇琮不禁勃然大怒,厲喝道;「當年一掌之仇,時刻在
胸,今日見面你我正好清償。」

  棣江漁隱淡淡一笑道:「你自問是否勝得了老朽麼?」

  這時八名武士怨恨綠江漁隱揮櫓墜水之恥,早自暗蓄功力,在綠江漁隱說話
不防時,突然一擊出手,身形電撲下啞口無聲。綠江漁隱驀感八股勁風破空襲體
,不禁大喝一聲,振腕揮櫓,以一招「力搖千軍」甩掃開去。櫓勢迅厲辛辣,一
名黑衣匪徒立被掃中腰肋,身形震飛半空,揚起一聲淒厲慘嗥,口噴血箭跌斃水
中。其餘七人撲勢迅急,勢危機警,身形急往下沉,施展「懶驢打滾」滾了開去


  綠江漁隱冷笑道:「蘇琮,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湖周暗處俱已布下
伏椿,諒你插翅難飛,老朽不念舊惡,勸你改邪歸正,以養天年。」蘇瓊冷哼一
聲,也不答話,身形暴起,疾逾閃電,向綠江漁隱天府重穴抓去,他手臂特長,
眨眼即至。

  近身相搏,綠江漁隱木櫓不能展開手腳,迅即右飄七尺,棄櫓於地。蘇琮爪
勢如影隨形襲至,掌影漫空,挾著銳嘯破空勁風,玄詭奇絕。綠江漁隱冷笑一聲
,展開平生絕學迫攻過去。兩人折式陰毒奇詭,無一式不是攻向對方致命要害重
穴,遠遠望去,只見一團風沙裹著一雙兔起鶻落身形激烈猛搏著,威勢播及兩丈
開外,使匪黨不能滲入,只能退在一旁佇足旁觀。

  這是一場畢生罕睹的激戰,兩人均為武林高手,所展露武功都是奇絕,而且
具極精湛的火候,令人看得意醉神馳。半個時辰過去,雙方仍然不見勝負,驀地
,一個黑衣武士發出一聲嘶裂嗥叫,仰面就倒。只見胸口上插著一支利箭,殷紅
汨汨鮮血冒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兩聲慘嗥聲中,一雙黑衣武士倒地斃命,兩支利
箭正插著胸口中。其餘武士不禁忙魂皆冒,誰也不知何人遭殃,惶恐已極,轉面
回顧。此誠令人震恐凜駭,利箭射來方向分明在蔥鬱樹林中,而樹林距拚搏之處
少說也有七八十丈遠近,非但一點破空之聲俱無,而且死者都有一身卓絕武學及
氣功護體,箭力射勢之強勁可想而知。

  蘇琮見狀知已被人困住,能逃回森羅宮恐須耗費極為艱辛的周折,不禁凶心
大發,疾地飄開五尺,左掌舒開,獰笑道:「卜老二,恕蘇某要施展辣手了。」


  綠江漁隱右掌虛引,含蘊真力不吐,凝目望去,只見蘇琮掌心內托著五支鐵
翅蝙蝠,陽光之下泛出湛藍色閃爍異彩,蘊有劇毒,見血封喉,暗暗心驚,但臉
上絲毫不動聲色,淡淡一笑道:「我卜老二就不信森羅宮主人連這不傳之秘的打
暗器手法也傳授於你,何況鐵翅蝙蝠也未必傷得了我卜老二。」

  蘇琮冷笑道:「未必。」語氣中充滿了自信。猛然又是數聲嗥叫,黑衣武士
紛紛利箭穿胸喪命。蘇琮面色大變,知再不出手勢將束手就戮,手腕倏揚,只聽
綠江漁隱大喝道:「你也要嘗嘗玄陰雷珠的厲害。」

  綠江漁隱伸在豹皮革衷的手掌還未伸出,蘇琮已是魂飛魄散,總瓢把子遲遲
不敢放手圖霸武林之故,就是畏懼三種能制命他的剋星,玄陰雷珠系其中之-,
何況於他,聞言立即穿空倒射,向林中而去。

  綠江漁隱臉上不由泛出得意的微笑,冷笑道:「任你逃到陰司地府,我卜老
二也要把你在鬼門關抓了出來。」喝時身如離弦之矢般追去。按理來說,江湖上
向有「遇林莫入」這句老話,蘇琮明知林中有極厲害的埋伏,他非要如此行險不
可,除了此途,逃向何方都隱藏不了形跡,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蘇琮身負絕藝
,除了玄陰雷珠還沒有傷得了他的人。

  兵書諺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鳳舞嘯天滅卻燎原烈火之後,即匆匆
布下奇門禁制,並留有錦囊妙計,蘇琮此著正墜入他的算計中。這片林木連綿乃
有六七里長,均是參天古木,繁枝密葉,蔽空不見半點天光射入,伸手不見五指
,陰森悸人。

  蘇琮一撲入林中,即聞喝聲:「打。」嘶嘶勁風,由四面射來。

  他不禁大驚,身形一矮,貼地疾滾了開去,雙足一點地,已騰身前撲。可是
,他連遭狙擊,卻不能瞥見敵人影蹤,空有一身武功,迫得東逃西竄。突感一絲
微風射中胸後「三陽」穴道,奇寒飛麻立時布湧四肢,只覺右手腕脈為人扣住,
不禁大驚變色。

  但聽蒼老笑聲道:「誰叫你自投羅網。」

  蘇琮立感下顎被卸下,藏在齒縫內劇毒亦為取去,連求死也不可得,不禁膽
寒,厲聲道:「你等要折辱蘇某,可別怨我咒罵損毒?」

  只聞哈哈大笑道:「你唯求速死,老朽偏不如你願,你可曾聽說過『九陰絕
脈』手法麼?」

  蘇琮自知絕望,不禁黯然長歎一聲,立感身不由主為人挾在肋下疾奔而去。
奔出密林,蘇琮只覺挾著他的人地形極熟,穿谷越崖,到得一處極為隱秘的所在
放下他來。耳聞蒼老語聲道:「蘇琮,你來過此處沒有。」

  蘇琮仰面四顧,發現存身之處竟是危崖削壁周布的山谷,危塹插雲,群峰轟
天,山谷內樹密草深,不禁暗詫道:「這是什麼地方,我竟未來過此處。」再一
打量帶他之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驚呼道:「你莫非是梅壇主麼?」

  此人正是梅六,面色凝肅,頷首道:「老朽依然故我,卻非森羅宮壇上,你
我昔年雖在森羅宮共事,但志趣不投,彼此勾心鬥角,傾軋排擠,老朽離去,正
趁了你的心願。」

  蘇琮道:「梅老師誤會了。」

  梅六冷笑道:「你那推井墜石手段委實歹毒,如今你落在老朽手中,還有什
麼話說。」

  蘇琮黯然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蘇某現在唯求一死。」

  梅六望了他一眼,正色道:「求死容易,但你須把森羅宮所知一切蘊秘和盤
道出。」

  蘇琮搖首冷笑道:「梅老師,你別妄想在我口中套出一句話來。」

  梅六似胸有成竹,只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蘇壇主能禁受得住老朽的「九陰
絕脈手法」,老朽也是心餘力拙,無可奈何。」

  蘇琮聞言不禁面色大變,道:「請問梅老師,即是蘇某吐露森羅宮蘊秘,你
怎知所言句句是實。」

  梅六呵呵大笑道:「這個蘇壇主無庸置疑,老朽自有辦法證實蘇壇主之言是
否屬實。」右臂一探,將蘇琮拉起,隨著梅六轉了一個彎,迎面只見一座頹敗半
圮的靈官祠。

  只聽梅六笑道:「此地距森羅宮近在密邇,因地險隱秘,從無人發現,只老
朽一人知情,昔年老朽為你殘害,挑唆森羅宮老賊點斷兩腿,如非此谷,老朽豈
能逃生。」說著一步一步走向靈官祠而去。

  蘇琮暗暗心驚,忖道:「這梅六行事預留退步,心機之深,委實過人,看來
自己逃生之念已是絕望了。」進入祠內,只見四壁殘破,塵網蛛結,神台上坐著
一具泥塑王靈官也只勝下黃泥土胚兒,荒涼陰森。

  梅六注視蘇琮朗笑道:「老朽要你會晤一人。見面就知老朽心意。」蘇琮聞
言大感惶惑,不知梅六賣弄什麼玄虛。只見梅六擊掌三下,殿後黑影一晃,冉冉
轉出一人。蘇琮瞥明此人,不禁大駭,面色立轉灰白。原來此人長像與蘇琮一模
一樣,連衣著步履神態均絲毫無異,真假難辨。







  【第三十二章】 隻身探險救微弱

  梅六冷冷一笑道:「蘇壇主當知老朽心意,如果閣下所盲不實,這位替身自
難在森羅宮內容身。」

  蘇琮長歎一聲道:「梅老師,你在何處尋出與蘇某形像相同之人?」

  梅六仰面大笑道:「貴當家無日不思圖霸武林,毒計殘害武林精英,須知你
算計於人,人家亦算計森羅宮,譬如著棋,勝負定在落子定石,佈局精細。」

  蘇琮面色黠然,他本怙惡不悛之徒,至此處境尚不知悔悟,忖道:「他用此
替身,無非混淆森羅宮耳目,宮內一舉一動均無不知情,我反正不免一死,何必
說真話,使他們詭計不成,藉總瓢把子之手報卻自己殺身之仇。」獨眼微微一轉
,計上心來。

  梅六似看透了蘇琮的肺腑,冷笑道:「蘇琮,你別在老朽面前耍花樣,老朽
點了你九陰穴脈再說。」

  蘇琮聞言大駭,不禁魂飛魄散,面色慘變道:「梅老師……」梅六手指已點
在他的身上,落指如飛,剎那間已點了十六處穴道。這九陰絕脈手法委實歹毒難
禁,蘇琮只覺遍體蟲行蟻走,酸筋蝕骨,行血逆攻,渾身冷汗如雨,面色慘白如
紙。

  梅六冷笑道:「老朽這九陰絕脈手法與眾不同,除了老朽外天下無人能解,
每日僅半個時辰可消除痛苦,但-次比一次強,縱然蘇壇主你要求死也所不能,
蘇壇主,老朽警告你,若這位老師如遭不測,那麼閣下身受之苦亦將更甚。」

  蘇琮至此自知已是絕望,顫聲道:「蘇某實話實說。」梅六微微一笑,詢問
森羅宮蘊秘及圖謀武林毒計。蘇琮唯恐所言不詳,滔滔不絕,面上黃豆般大的汗
珠不斷湧出,面露痛苦之色。

       ※   ※   ※   ※   ※

  「靈樞石府」洞門尚佇守著龐鎮寰身形,衣袂飄飛,目光凝向遠處天空飄浮
的一片白雲,默默沉思。前塵往事,一一現於眼簾,面色陰晴倏變,暗暗捫心自
問道:「我如此做錯了麼?唉,師恩深重,遺命難違,如今已是騎虎難下。」

  善惡之念在他心中煎熬交迫著,無奈惡報難施,難以懸崖勒馬,忖道:「自
己既有此不世際遇,何能半途而廢,紫陽圖解武林絕學,雖被何湘君這賤婢毀去
一些,但如從其口中逼出毀去圖文要義,霸尊武林之願定可有望。」

  意念用決,正待轉身之際,忽瞥見數條人影在崖下一掠而過,只因那幾條人
影身法迅快如電,自己又在神智恍惚時,無法瞥明是誰?但最後一人似為自己左
右手獨目天尊蘇琮,不禁心中大疑,暗道:「他來此處何故?莫非卿雲谷出了巨
變,找尋自己而來。」他自來靈樞石府為強記圖文,不知究竟在洞內逗留多少日
子,遂飛身下崖,擇一秘隱之處停身,振吭發出一聲長嘯。

  須臾,只見蘇琮一人疾如流星奔回,張望四顧,沈聲道:「蘇壇主。」

  蘇琮立即循聲掠至,一見龐鎮寰面露喜容道:「恭駕總瓢把子大功告成。」


  龐鎮寰劍眉微皺,道:「尚未,恐怕還須相當時日,你不在森羅宮來此則甚
?」

  蘇琮躬身稟道:「天下群雄均趕來卿雲谷總壇,但總瓢把子未按時返轉,致
引起激戰,被群雄衝出谷外,但上官相劉文傑等業已困在森羅宮內……」

  不待蘇琮說完,龐鎮寰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寒芒,道:「我臨行之時也曾留下
妙計,你未依照施為麼?」

  蘇琮立現惶恐之色道:「屬下怎敢違命,陸曼玲已漸就範,無奈陸驥突昏迷
不醒,致使功虧-簣。」

  「有這等事麼」」龐鎮寰詫道:「陸驥現在怎麼樣了?」

  「仍昏迷不醒。」龐鎮寰略一沉吟,道:「你回轉谷中以金針刺入陸驥「沖
陽」穴六分,再以本身真力按在命門穴上逆運真氣反行,當可醒來。」

  蘇琮肅然道:「屬下遵命,據報武林群雄在此北雁蕩山內搜覓紫陽圖解秘穴
密謀生擒總瓢把子,為此放心不下趕來此處。」

  龐鎮寰冷笑道:「他們是枉費心機,無須顧慮我的安危,你立刻照我的第三
計施為。」說著在懷中取出一張折迭宣紙,接道:「細節盡書在內,均經慎密詳
慮,萬無一失,我現無暇,悉責成於你,無使殞越,你去吧。」

  蘇琮接過收藏懷內,躬身道:「但願總瓢把子早日返轉卿雲谷。」說罷轉身
疾如星射掠去。龐鎮寰從始至終就未有發覺蘇琮是冒牌貨,俟蘇琮失去身影後,
立即掠入「靈樞石府」。

  崎嶇山道上出現蘇琮身影,獨目中神光炯然,伸手向空一揚,崖角掠出梅六
及綠江漁隱卜老二等人。梅六道:「龐鎮寰未瞧出什麼破綻麼?」

  蘇琮搖搖頭道:「未曾。」繼將見著龐鎮寰經過說出,取出所與紙卷遞與梅
六。

  梅六仔細一閱,不禁赫然色變,冷笑道:「無論你如何歹毒,也有天奪其魄
之時,走,我等趕回九回谷,向鳳舞老弟請示機宜。」他們立即動身趕回九回谷


       ※   ※   ※   ※   ※

  十天如白駒穿隙輕易地過去,雖然十天不算是太長的時間,但武林中卻顯示
了冗長的沉悶,似驟雨將臨之前陰霾罩壓得使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其實短暫的乎
靜,卻掩壓不了內在的恐怖、肅殺。不知是誰傳出了風聲,不少武林高手潛入森
羅宮遭非命,六陽魁首懸在宮前牌坊,為此均視森羅宮為畏途,相戒絕不涉入此
一是非中。

  另外的一項傳佈更為怵心動魄,就是森羅宮主者已密命屑下暗算武林各大門
派首腦人物,鐵翅蝙蝠已屬震懾江湖,此手段之毒辣可想而知,是以人人自危,
惶惶不可終日,誰也不知誰是森羅宮黨徒,或許就在眼前。傳聞在暗中不脛而走
,像瘟疫般蔓延開來,令人戰怵恐怖。但也有幸災樂禍之輩,一個倒了下去,無
疑的也許自己可站了起來。

  鄂北谷城縣,地居漢水之濱,桅檣連雲,商廛幅輳,店肆林立,繁榮鼎盛。
那日,夕陽尚未沈山,天際湧泛流霞異彩,漢水中流現出一條小舟,由一壯健漢
子揮槳,舟行似箭,向縣城河岸駛來。舟首負手卓立著一個中年儒生,三綹短鬚
,儀容俊逸,身著一襲天青色紡綢長衫,江風振起衣袂飄鳳舞,起伏之間,神彩
非常。

  舟行如飛,轉瞬已傍河岸,中年儒生付了船銀致了聲謝,右手一挽長衫,踏
上了江岸。江岸上人群往來不絕,暄囂如潮,忽在人群中擠出一個臃腫肥胖的商
賈,莫約四旬上下,一身府綢短褂褲,手持一柄蒲扇,滿頭大汗,高叫道:「閔
老弟,怎麼這時才到。」說罷呵呵大笑一把拉住中年儒生往城門下走去。華燈初
上,萬戶炊煙,兩人緩緩比肩向熙攘行人中穿入。

  中年儒生低聲道:「武當現在如何?」

  肥胖商賈道:「稟盟主,目前仍是平靜無事,再過兩日就不知情了。」

  中年儒生詫道:「這話何意?」

  「因燕飄萍尚在翠華院中,從他神情舉止,便知武當尚未生劇變。」接著又
補了一句道:「翠華院乃本城極著名狎游之處。」

  中年儒生略一沉吟道:「只他一人麼?」

  「尚有其他武當俗家高手四人。」中年儒生鼻中輕哼了一聲,道:「你我也
去翠華院。」

  「屬下正是如此安排。」這肥胖商賈似是久居谷城,街道瞭如指掌,帶著中
年儒生左一轉,右一轉,走入一家青石板鋪成的小巷。翠華院就在巷尾,八字門
牆,氣派甚大,門首高懸著一盞紅紙燈籠,上書「翠華院」三個字。

  門首立著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一見兩人翩然走來,尚未踏上石階,即堆上
滿面諂笑,打拱作揖道:「周老闆,客人已到齊啦,黛萍姑娘急著怎麼主人還未
到,故而小的在此盼望。」接著高聲傳話道:「周老闆到啦。」

  肥胖商賈笑道:「我也是方才從碼頭上接著這位閔老弟,他是主客,所以遲
來。」獐頭鼠目漢子望了中年儒生一眼,搶步入得門去。院中絃管之聲洋溢,曲
欄雕砌,布設幽麗。

  只見一室中掀簾走出一個五旬老者,哈哈大笑道:「怎麼至今才來,該罰酒
三杯。」

  肥胖商賈笑道:「小弟領罰如何。」立即與中年儒生引見。

  中年儒生忽瞥見燕飄萍由三進庭中匆匆走出,忙向燕飄萍示了一眼色。燕飄
萍亦發現了中年儒生,面色一愕,腳步放緩,看見中年儒生走入房內後,又立即
轉身走了回去。中年儒生進入室內後,只見已擺設了一席豐盛的酒筵,座上已有
客在,除了自己外,賓主共有六人,肥胖商賈一一為之引見,均是本城富商巨紳
。而肥胖商賈則偽稱中年儒生系京城鹽商首富之後,去年中舉,文采風流,豪爽
俠義,有孟嘗之風。

  正道幸會落坐,肥胖商賈忽高聲喚道:「王二。」門外應了一聲,掀簾走入
方才門外所見之獐頭鼠目漢子,躬身笑道:「周老闆何事吩咐?」

  「怎麼黛萍姑娘不見?」王二諂笑道:「鄰室的燕達官堅留不放,小的也無
辦法,可否請芙蓉姑娘先陪一會,待小的再勸燕達官……」

  周老闆眉頭一皺,揮手忙道:「好,好,你趕緊去辦,免得我等久候乏味。


  王二忙不疊的答道:「少的遵命。」

  忽聞鄰室絲竹絃管揚起,八音齊奏,一個歌聲和起:「昨夜風兼雨,簾幃颯
颯秋聲,燭殘漏斷頻倚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隨流水,算來夢裡浮生,醉鄉路
穩宜頻列,此外不堪行。」歌聲曼妙宛轉,悅耳清脆。

  鄰室忽轟然道一聲:「好,只是太淒涼,黛萍姑娘再唱一個如何?」

  絲竹絃管又起,歌聲頓揚:「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天若有情天亦
老,搖搖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可尋。」

  寵亮大笑揚起道:「黛萍姑娘該罰,此歌更淒涼之極。」

  突然,鄰室氣氛一變,只聽大喝道:「王二,你又來嚕嗦則甚?」但聽王二
低聲下氣,委婉陳詞。

  一個巨掌擊桌,叭的一聲大震,冷笑道:「何物周顯達,滿身臭銅氣,竟能
在翠華院中頤指氣使,大爺不信他有三頭六臂。」王二聞言不禁色變。

  門外突掀簾闖入一個紫醬蟹臉長衫老者,年約五旬上下,目中神光電射,冷
笑道:「那一位是周顯達。」氣勢虎虎,似擇人而噬。

  接著門外又走進三人,其中一人正是燕飄萍,一眼瞥見中年儒生,忙道:「
韓師叔,都是自己人。」急趨向中年儒生笑道:「閔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京師一別,倏已三載,令尊令堂可好。」

  中年儒生莞爾一笑道:「好說,托庇軀體康健。」

  燕飄萍向蟹臉老者笑道:「師叔,這是閔解元,京師舊識,好客輕仗,有孟
嘗之風,雖他不擅武功,但雅愛結交江湖朋友,小侄數次仗他解救困厄。」

  中年儒生正是鳳舞嘯天,從燕飄萍口知此人姓韓名蔚廷,武當名宿乃掌門人
師弟,一身武學已臻化境,為人不羈,性喜狎玩,但性情最暴烈易怒,卻在不動
怒時又極平易和善,詼諧有趣。接著香風一閃,門外婀娜走入一個天香國色的麗
人,瓜子臉龐、眉若遠山,秋水雙眸,瓏鼻櫻唇,膚白如玉,穿著-襲杏黃色衣
裙,更顯得姿容絕麗,沉魚落雁。

  鳳舞嘯天暗詫道:「色欄院怎有此絕色。」不言而知是翠華院花魁黛萍姑娘
。更奇的是黛萍姑娘不帶半點輕佻妖治,神似大家風範,出污泥而不染,尤其難
得。

  燕飄萍與鳳舞嘯天比鄰而坐,低聲道:「注意韓蔚廷。」

  鳳舞嘯天聞言就知燕飄萍已心疑韓蔚廷必是森羅宮爪牙,暗暗點頭。因他為
治療陸驥傷勢,耗費相當時日,而獨目天尊蘇琮卻不能不返轉森羅宮,龐鎮寰密
詣僅傳令各地分舵,但龐鎮寰行事極為詭秘,分舵所在地連森羅宮職司壇主堂主
均不知情,自然潛伏在各大門派臥底之人更不知情了,所以,一俟陸驥傷癒,即
匆匆趕來。當然,龐鎮寰自有海底名冊,無疑的藏於秘處,他臨行之時,嚴命蘇
琮搜尋海底名冊,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此刻,黛萍姑娘找來姐妹四人,猜酒行令,一會兒之間,滿室生春,洋溢戶
外。黛萍姑娘忽向鳳舞嘯天嫣然-笑,鶯聲道:「閔大官人,賤妾耳聞閔大官人
書畫稱絕,可否……」

  言猶未了,周顯達已白哈哈大笑道:「一夕之歡,何求不得,看來閔老弟是
難以拒絕了。」

  黛萍姑娘聞言陡地緋紅雙靨,羞不自勝,低垂螓首,纖指撥弄羅帶,嗔道:
「周老爺子,怎麼取笑賤妾。」

  燕飄萍道:「黛萍姑娘守身如玉,難道閔解元人中龍風,竟不值一顧麼?」
眾姐妹吃吃竊笑,黛萍愈列嬌羞低首。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緩緩離座走向席旁書案,磨墨濡毫。黛萍與芙蓉展開宣
箋,鳳舞嘯天揮毫書下一闕「浪淘沙」詞並一付聯仗,文詞並茂,筆力遒勁字追
魏碑,不禁相顧讚美。

  鴇兒趁機入求墨寶,鳳舞嘯天慨然應允,笑道:「在下但求懸於中堂,姿添
色不少。」即席書就一聯,亦諧亦莊,云:「小住亦佳,得小住,便小住。如何
是好,要如何,便如何。」眾人不禁捧腹大笑。黛萍諸女靨泛紅暈,低啐了聲,
嫵媚一笑。

  眾人又再入席,殷殷勸酒,不覺月上中天,均呈醉意,忽見王二匆匆奔入,
附著韓蔚廷右耳低聲道:「洛陽武師萬呈詳求韓老爺。」

  韓蔚遷雙眉濃皺道:「他無端結怨,樹一強敵,相求老朽助拳,老朽業已拒
絕,怎麼又來糾纏。」說著離座立起,拱了拱手道:「老朽去去就來,暫時失陪
。」說著與王二出室而去。

  燕飄萍忙向鳳舞嘯天使一眼色,鳳舞嘯天故作驚訝道:「萬呈祥麼?在下與
他有舊,萍水故人過,相得樂何如。」說時亦轉身步出屋外而去。

  韓蔚遷疾掠出門首,即見一人低喝道:「請隨我來。」這人陡的拔上屋面,
韓蔚遷如影隨形跟去,兩人身似淡煙般,眨眼身影如豆。卻不料另有一條黑影身
法快極,超越兩人之前,一晃而隱。

  兩人先後到達城垣上,月色光茫下映著那人是一矮小面目陰冷的老者,道:
「老朽曾到韓兄府上,聞知韓兄在谷城翠華院中留連忘返,是以老朽急急找來。


  韓蔚遷面色一變道:「柳堂主是否奉總瓢把子之命而來。」

  「正是。」老者答道:「總瓢把子命韓兄接掌武當。」

  韓蔚廷大驚失色道:「武當玄門正宗,例不傳俗家弟子。」

  「總瓢把子令出如山,決無更改之理。」說著授以一封火漆密緘,道:「依
計行事,水到渠成。」

  韓蔚廷臉色凝肅,拆開密緘就著月色之下詳閱,不由臉色大變,搖首道:「
三日前若依計行事,掌門之位必可順理成章取得,但如今情勢在變。」

  「什麼?」老者疑道:「總瓢把子算無遺策,料事如神,除非走漏風聲……


  「且慢。」韓蔚廷似悟出其中大有蹊蹺,冷笑道:「前日清晨,掌門人忽宣
稱閉關潛修一宗武功,命十三劍手守護紫竹軒,非召莫入,難怪燕飄萍這兩日緊
纏著韓某不離,莫非森羅宮內藏有奸細不成?顯然掌門人得知風聲弄此玄虛?」


  柳姓老者心神一震,道:「倘如韓兄所測,那燕飄萍定暗躡而來。」韓蔚廷
暗覺有理,四顧一望,只見月色淒迷下,蟲聲唧唧,並無絲毫可疑跡象,忖道:
「是我推想錯了麼?」

  柳姓老者道:「老朽要趕往嵩山,轉回時順祝韓兄接掌武當十四代掌門之尊
,韓兄速回翠華院,免人起疑心。」

  韓蔚廷拱了拱手道:「柳堂主珍重。」兩臂一振,沖天拔起,落幾五丈外屋
面上。

  柳姓老者正待離去之際,耳邊忽生起一個低沈的冷笑,不禁魂飛膽落,只覺
右肋一麻立即昏迷倒地。韓蔚廷返轉翠華院,只見燕飄萍正摟著一名叫梨芳的女
子,醉眼模糊,緊偎著腮,胡哼小調,不禁一怔,沈聲道:「燕師侄,速隨老朽
趕返武當,遲則無及。」

  燕飄萍一聞此言,嚇得酒醒了大半,推開梨芳一躍而起,道:「師叔這是何
意?」

  韓蔚廷厲聲道:「森羅宮主者已遣出高手多人,日內即將攻山,你我如不趕
回稟明掌門戒備應敵,武當恐遭屠戮。」燕飄萍駭然變色,道聲失陪,偕著韓蔚
廷離去。

       ※   ※   ※   ※   ※

  武當山靜謐清幽,唯聞悅耳松濤,繚繞鐘聲,舉山不見一個道侶,跡像似異
乎尋常。紫竹軒外守護著十三名劍手,按十三奇門之數橫劍站在碗大實心方干紫
竹林內,面色凝肅,眼色各異。這十三名劍於年歲約在二十四五歲,均經過掌門
人梢心挑選根骨上乘者傳以武當絕學,個個太陽穴隆起,目光如電,一望而知武
功已臻化境。

  忽見一個藍袍年青道者長劍振腕一揮,吐出九點寒星,沈聲道:「什麼人膽
敢闖入紫竹叢林。」

  只聽韓蔚廷語聲道:「老朽韓蔚廷,有緊要大事須稟明掌門人。」說時林外
身形一晃,韓蔚廷堆著滿面笑容走入林中小徑。

  藍袍年青道長也不恭身行禮,道:「原來是韓師叔,掌門人命弟子等守護在
此,非掌門入宣召任何人不得放入,韓師叔請回吧!恕弟子無禮了。」

  韓蔚廷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老朽如非緊要大事怎能妄入,憑你也敢攔阻
老朽麼?」藍袍道者默然不答,目光凝注著韓蔚廷,蓄勢戒備。韓蔚廷見狀知不
動武是不行了,伸手解開腰間鎖結,抖腕霍地亮出一桿九節鋼絲軟鞭。

  藍袍年青道者冷冷一笑道:「韓師叔,你膽敢不遵掌門之命麼?」

  韓蔚廷沈聲道:「權衡輕重,不得不爾,靜玄,你以小犯上,就有一項死罪
。」說時一招「金龍剔甲」揮出。招沈力猛,鞭勢如山,滿空銀光鞭影,罩襲靜
玄道人而去。

  靜玄冷冷一笑,振腕倏出三招,灑出一片寒星。鞭劍相接,一串金鐵交鳴響
起,蔚廷只覺軟鞭被震了開去。韓蔚廷不禁大駭,已知掌門人這麼些年來,韜光
養晦,不問外事,苦心調教十三劍手就為著解救武當目前滅門之禍,暗道:「天
數如此,人力豈能挽回,掌門人,你太癡心妄想了。」手中已疾出九鞭,風捲雲
掃,雷霆萬鈞。

  要知韓蔚廷乃武當名宿,掌門師弟,本門絕學已臻化境,靜玄怎可抵敵,但
靜玄所展劍式並非玄門正宗,僻奇詭異己極,韓蔚廷鞭勢悉被封向外門。究竟韓
蔚廷乃是武林高手,投身森羅宮已多年,旁門奇學兼蓄淵博,鞭勢突變,辛辣進
攻。

  此刻,四條人影疾閃而至,各立方位,展開五行劍陣,寒光電奔,配合嚴謹
,逼得韓蔚廷守多攻少,韓蔚廷不禁凶心大發,左手暗扣著九顆子母連珠飛弩,
食指拉弦,欲趁機發出。

  驀地,紫竹軒內突傳出武當掌門語音道:「師弟,是你要見貧道麼?他們奉
命攔阻,不可怪責。」靜玄五人聞聲立時收劍即退。

  韓蔚廷不知怎麼暗中打了一個寒噤,神情一凜,道:「小弟本不敢違命,怎
奈情勢危急,必需稟明掌門指示機宜,不得巳為之,乞掌門人恕罪。」

  「師弟進來。」韓蔚廷收鞭繫腰,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慢步走入紫竹軒內


  軒內僅擺設一張栗木胡床,武當掌門跌坐其上微笑道:「師弟你說情勢危急
何故?」

  韓蔚廷道:「森羅宮老賊已遣高手多人,分兵三路,攻向本山,據報夏口已
發現森羅宮黨徒形蹤,如不預為籌計,只怕覆巢之下並無完卵。」

  武當掌門人微笑道:「師弟,你怎消息如此靈通。」

  韓蔚廷不禁面色微變,左手姆指已捏破森羅宮秘製毒彈,室內立時彌布著一
重無形毒煙,口中答道:「此事江湖上巳無人不知。」本意武當掌門此刻已筋酥
骨軟,武功盡失,那知武當掌門倏然面色一寒,發出一聲冷笑。

  韓蔚廷不禁大驚失色,右腕一抬,三支鐵翅蝙蝠將出未出之際,忽見武當掌
門面色慘變,身形搖搖欲傾,喃喃出聲道:「孽障,孽障。」顯然毒性已發,額
角沁出冷汗如雨。

  韓蔚廷此時臉上現出得意笑窖,道:「師兄,依小弟之勸將掌門讓與小弟接
掌,可保武當三千生靈。」

  武當掌門長歎一聲道:「本門例不傳俗,師弟恐難服眾。」

  韓蔚廷微笑道:「小弟接掌後,立即皈依三清。」

  突聞身後起了一聲低笑道:「想得好,卻不知你已身陷羅網。」韓蔚廷猛感
右臂曲池穴上一緊,只覺渾身氣脈立破,自知功力已廢,不禁魂飛魄散,回頭望
去,只見正是翠華院中共坐一席的中年儒生。

  鳳舞嘯天冷笑道:「韓蔚廷,你自以為行事不著痕跡,豈知黃雀在後。」

  韓蔚廷自分必死,厲聲道:「韓某只求速死,尊駕無須枉費唇舌。」

  鳳舞嘯天朗聲一笑道:「人生艱難唯一死……」五指疾如閃電伸出,卸下韓
蔚廷下顎,在齒隙內搜出烈性劇毒,迅疾又托筍合縫,韓蔚廷面色慘變,汗如雨
下。

  鳳舞嘯天微笑向武當掌門道:「請喚一門下弟子來執法。」

  武當掌門道:「靜玄何在?」軒外身影一閃,掠入藍袍少年道者,目光望向
韓蔚廷,泛出鄙屑笑容。

  武當掌門道:「施主請吩咐靜玄。」

  鳳舞嘯天謝了一聲,望著靜玄道:「有勞道長在韓蔚廷腦後「隨靈」穴下兩
分七處以三十斤之力點下。」靜玄照話出手,鳳舞嘯天一口氣連說了七處穴道。
韓蔚廷面如敗灰,渾身戰顫,只覺體內已散亂的血氣劇烈的翻騰,尚無其他難受
滋味。

  只聽鳳舞嘯天冷笑道:「在下這手法比九陰絕脈手法還要歹毒,譬喻文火熬
膏,終至油盡髓干,靜玄道長,你再點他「神道」穴三分。」武當掌門悲憫歎息
一聲。

  鳳舞嘯天橫踏一步,伸指迅疾點在韓蔚廷「關元」大穴。但見韓蔚廷面如火
焚,痛苦已極,嘶聲道:「尊駕還有何話要問。」

  鳳舞嘯天道:「武當門下還有何人為森羅宮效力。」

  韓蔚廷顫聲道:「不知,但閣下此舉大錯特錯,韓某接長掌門還可保全武當
生靈免屠戮之禍,恐三日後禍將不免。」

  武當掌門聞言面色微微一變,知韓蔚廷之言恫嚇之語,向鳳舞嘯天黯然歎息
道:「不敢相瞞大俠,貧道昔年不慎為森羅宮老賊所趁,在體內釘有一枚附骨毒
針,恐不僅貧道,九大門派亦有不少掌門之尊遭此不幸,多年來各大門派互不存
問,均持自掃門前雪態度,非為自身遠禍,實恐累及舉山生靈,無以相對列祖列
宗在天之靈。」

  鳳舞嘯天微笑道:「在下已知詳情,掌門人無須內疚,昔年聯手合毆何崑崙
大俠實系森羅宮老賊脅迫所致。」

  武當掌門頓露駭詫之色,繼而長歎一聲道:「這些年來貧道無日不思以本命
三昧真火煉化附骨毒針,及潛修一宗武功得以克制森羅宮老賊,無奈事與願違,
力不從心。」說著話聲一頓,又道:「但有一事貧道百思不解,森羅宮既欲圖霸
武林,何大俠受害作古,各大門派已被懾制,昔年理應……」

  鳳舞嘯天笑道:「森羅宮老賊已物化多年,如今興風作浪者為他衣缽傳人,
這些已事過境遷,如今之計須如何抵敵森羅宮匪徒攻山。」

  靜玄忽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弟子願效先軀,竭力與匪徒周旋到底。


  鳳舞嘯天正道:「道長勇氣可嘉,但茲事體大,意氣用事徒招覆滅之禍,容
在下籌一良策如何?」說著凝視在地面上輾轉翻滾,痛苦難禁的韓蔚廷一眼,忽
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倏的伸指點在韓蔚廷昏穴上。

  韓蔚廷立時昏迷不醒,鳳舞嘯天解開他「陰火焚身」禁制手法,再施以森羅
宮主者獨門「逆轉經脈」、「迷神奪智」手法。武當掌門茫然不解鳳舞嘯天此舉
何意,目露驚詫之色。

  鳳舞嘯天手指一收,長吁了一聲道:「在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身,貴派諒
可免殺劫屠戮之禍。」接著微微一笑道:「請掌門人傳諭閉關在即,掌門一職不
可虛懸,命韓蔚廷暫撮三個月。」

  武當掌門不禁駭然變色道:「施主睿智,怎奈貧道癡不能解,請道其詐。」
鳳舞嘯天展齒一笑,詳說其故。

       ※   ※   ※   ※   ※

  武當,青紫插天,秀木蔥鬱,山花浮空映出,絢爛嚴際,古木掩映中層樓雕
閣,金碧輝煌。三十六殿之最、紫霄殿前,數抱松杉,連蔭挺秀中忽響起幾聲金
鐘,裊裊隨風,舉山鳴應。山道上忽現人彬紛紛,疾登南天門望紫霄殿前竄去。


  金鐘九度,武當第一代高手均疾奔而至,回龍觀主一陽真人瞥見是靜玄敲鐘
,不禁目泛怒光,道:「靜玄何故鐘聲傳驚,何人侵襲。」

  靜率躬身稽首道:「弟子奉掌門人之命,掌派門人閉關在即,急待師叔等趕
往紫竹軒。」

  回龍觀主雙眉一剔,問道:「你知道是何要事。」

  靜玄肅然答道:「掌門人因武林亂像已萌,風聞森羅宮老賊日內即將蠢動,
自覺掌門一職不可因他閉關虛懸,若變生不測,致群龍無首,是以傳命韓蔚廷師
叔暫攝掌門。」

  回龍觀主怒道:「韓師弟佻達不羈,又是俗家弟子,恐難以服眾,此乃掌門
人亂命,我等當視其究竟。」

  靜玄答道:「韓師叔只是暫攝,恐掌門人另有深意在內,一陽師叔請三思而
行,不可誤了大事。」

  回龍觀主不禁心神一惕,暗覺掌門人此舉另有深意在內,不然德行甚高,威
望極隆之人盡多,任擇一人均較韓蔚廷勝任,何能命一俗家弟子權代,當即默然
不語,轉身向紫竹軒奔去。群道魚貫疾隨而從,其中不少為森羅宮臥底爪牙,不
覺嘴角泛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武當群道趨入軒內,只見掌門人跌坐在床上,面露微笑,韓蔚廷肅立一側,
面色凝重。群道施禮後,掌門人道:「本座即將閉關潛修本門絕代武學,掌門一
職不可虛懸,命韓師弟權攝三個月。」

  回龍觀主雙眉軒動,張口欲問,只見掌門人右手一揮,道:「我意已決,不
得多言。」即將掌門令符交與韓蔚廷,逕行離座望內室走去。

  韓蔚廷參拜令符後,立即升座,緩緩啟齒道:「千言道德談清淨,一卷黃庭
演妙玄。各位無事請回觀去。」武當群道聞命立時走去大半,只剩下八人。

  韓蔚廷道:「八位有何存疑?」

  八道同聲道:「道德靜悟仙機靜,一枕松風午夢靜。」

  韓蔚廷道:「今晚三更,紫霄宮內另示機宜,速去勿留,免人起疑。」韓蔚
廷說話時笑容呆板,目光略滯,然而,這八道均不起疑,滿懷欣悅走出紫竹軒外
而去了。

  韓蔚廷這時眼皮漸漸合簾,似返虛歸元,龜息內調,跌坐於胡床之上,無視
無聞。室後轉出武當掌門人及鳳舞嘯天、回龍觀主一陽真人。回龍觀主滿臉怒容
道:「小弟實不知掌門師兄苦心孤指,委曲求全,多年來小弟錯怪了掌門師兄。


  武當掌門笑道:「師弟鯁直,愚兄深知,豈能見怪。」繼轉向鳳舞嘯天稽首
,道:「施主德意深重,貧道刻骨銘心,無可報答,僅祝施主一生康寧無災。」


  回龍觀主道:「請問施主,那八位叛徒應否處置。」

  鳳舞嘯天略一忖思,搖搖首道:「不可,眼前森羅宮小賊還在紫陽圖解處參
悟絕學,俟他轉返森羅宮必然再發武林帖邀請天下武林同道與會,我等決不能使
他起疑有防,才能一鼓成殲。」

  回龍觀主道:「但敝派亦不能養疽成患。」

  鳳舞嘯天笑道:「無妨,這八名叛徒亦施以「逆轉經脈」,「迷魂失智」手
法,山外潛伺匪徒一聞韓蔚廷權攝掌門,必遣人來視是否確實,定竊幸詭計得逞
,再趕往嵩山,貴派則穩如盤石了。」

  武當掌門及回龍觀主大喜謝過鳳舞嘯天,然後武當掌門人道:「施主一定去
嵩山麼?貧道之意,既然施主擒住柳姓老賊,何不將潛伏在各門派森羅宮黨羽一
網打盡,使小賊孤立,先發制人,授首無疑。」

  鳳舞嘯天搖首道:「此非良策,森羅宮主者聞知詭計事敗,定惱羞成怒,小
賊武功卓絕,心計歹毒,必向各大門派尋仇,他那鬼蜮伎倆,防不勝防。」言之
再三,諄諄叮囑武當掌門不可造次,免誤大事,當即告辭飄然下山而去。

       ※   ※   ※   ※   ※

  山口外聚立一群江湖人物,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神色之間極為驚愕。江湖
群雄正談淪間,忽瞥見山道上飄然走下一中年儒生,立即有一虎背熊腰大漢向鳳
舞嘯天抱拳施禮道:「請問尊駕可是武當俗家弟子?」

  鳳舞嘯天策笑道:「在下武當訪友,並非武當門下。」

  大漢眉峰一皺道:「適才兄弟等風聞金鞭玄壇韓蔚廷已接掌武當掌門……」


  「權攝掌門三個月,並非接掌。」

  「武當玄門,例禁俗家弟子……」

  「不然,韓蔚廷已皈依三清。」

  「看來此中大有蹊蹺。」

  鳳舞嘯天正色道:「這是武當家事,局外人如何管得,所以在下匆匆離開,
風聞武當掌門真氣岔入經脈,已不能坐立自如……」繼而微微一笑又道:「信如
閣下所言,其中大有文章,普天下只有一人知,無奈在下現有要事在身,無暇細
敘。」說罷略一抱拳,身法如行雲流水般走下山坡,轉入一片參天古木林中。

  他進入連抱松杉,蔽空翳日林中,忽覺身後生起颯然身形破空微響,不禁暗
暗冷笑道:「我早箅定你們要跟蹤而來。」身形不疾不徐走去,似無所覺。

  驀地一聲陰側惻冷笑傳來道:「站住。」語聲寒冷如冰,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密林魅影疾閃,由四方八面騰來。鳳舞嘯天似感驚愕,只見眼前人影一閃,正
是方才與自己問話之虎背熊腰大漢。

  大漢厲喝道:「尊駕如要活命,可據實說出武當之事。」

  鳳舞嘯天目光掃視了一眼,冷笑道:「我與閣下等並無過節,如此做法令人
不齒,要我照實說出不妨,閣下請自承來歷。」

  忽從大漢身後疾射過來一條人影,雙手十指微攖,帶著銳嘯勁風撲向鳳舞嘯
天而來,忽道:「窮酸嘵舌,大概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

  此人「餓鷹攫免」身法異常歹毒,倘被他抓個正著,必然洞胸裂腹,臟腑外
溢,若不死即傷。那知鳳舞嘯天不閃不避,無動於衷。那賊徒撲勢迅急如閃電,
眼看鳳舞嘯天無法閃避,但不知怎地賊徒竟一式撲空,在鳳舞嘯天身側擦過,式
一用老,收勢不住,兩手十指插入土內,頭部猛撞盤虯在地面的樹根。一聲慘嗥
驀起,昏死在地,賊徒十指根根折斷,血湧如注。

  群邪見狀不禁大駭,均未發現鳳舞嘯天閃避,怎麼同黨竟會一式撲空。其實
,鳳舞嘯天身形一閃即復歸原位,動作在瞬眼間完成,身法快極。鳳舞嘯天冷笑
道:「心辣手黑,姑念初犯,饒你一死,下次遇上便說不得了。」虎臂熊腰大漢
突厲喝一聲,呼的一片刀光潑風也似捲向鳳舞嘯天而去。

  鳳舞嘯天曲指一彈,大漢腕脈只覺如中利刃,悶哼一聲,一柄鋼刀當郎墜地
,面色慘變。九邪相顧失色,知遇上辣手人物,忽見鳳舞嘯天一鶴沖天拔起,突
化雲龍九現身法,在林中盤旋,雙手齊揚,打出一片松針般飛弩,帶出輕微連珠
爆音,火光四射。連續慘叫聲中,群邪紛紛倒地。

  大漢右肩亦中了一支暗器,咬牙拔下,痛澈心脾,怪叫一聲,凝眼望去,不
禁面無人色,失聲道:「九子母連珠飛弩……」

  「不錯,正是九子母連珠飛弩。」鳳舞嘯天答道:「你倒見識極廣,居然認
出暗器之名。」

  大漢面色慘變道:「同是森羅宮門下,為何箕豆相煎。」

  鳳舞嘯天大愕道:「你為何不早說,唉,在下也曾問你等來歷,堅不吐實,
毒手暗襲,怎能怪得在下。」說著又是一聲長歎接道:「九子母連環系總瓢把子
贈給在下防身之物,並無解藥……」大漢目瞪口張,已然氣息冰冷,死狀猙獰恐
怖。其餘匪徒早就毒發,魂歸地府了。

  鳳舞嘯天心懷憫惻,歎息一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豈非殺生太過。」
隨即在屍體上灑下化骨粉離開叢林奔向嵩山而去。

  豈料他身後遙綴一條人影,遠距五六十丈外,鳳舞嘯天朦若無覺。夜色蒼茫
之際,鳳舞嘯天再度踏入谷城大街上,他無所留戀,走入一家天祥衣莊,買了兩
身換洗衣服。周顯達就在莊內,發現鳳舞嘯天裝著漠不相識。鳳舞嘯天在付衣褲
價錢時,施展蟻語傳聲囑咐周顯達幾句,便自轉身走去,到達河岸覓了一條小和
膛渡過漢水,取徑鄂北豫南桐柏山脈,直奔嵩山而去。

       ※   ※   ※   ※   ※

  月上中天,朗澈如水。鳳舞嘯天已身在桐柏山巾,忽見樹林掩映中,現出一
座荒廟,一路疾奔,略感疲乏忖道:「歇會兒也好。」荒寺年久失修,到處都是
殘垣瓦礫,階前野草長有一人多高,蟲聲唧唧,一星燈火均無,好生荒涼。

  鳳舞嘯天步入大殿中,只見蛛網密結,蝙蝠飛翔,塑像東倒西歪,陰氣森森
。他四顧了一眼,在神案前撣除一片積塵,般膝坐下,略用了一些乾糧食水後,
便自閉目調息行功。殿外忽起了一個落足微聲,不禁一怔,盤坐之勢不動,全身
倏的上提,落在正樑上隱去。

  只見殿外走進兩人,目中神光如炬,灼然電射,發覺鳳舞嘯天不在,不由面
面相覷,低聲詫道:「奇怪。」急向殿外落在柱後。蔓草叢立著六七條人影,但
見一人正是玉面喪門伍夢龍,不由大感驚愕。似聽一人道:「少莊主,此人是誰
?」

  「我也不知,身形極像我熟稔之人,但非殺死他不可。」

  「此人真與少莊主是強仇大敵麼?聽少莊主口氣,又似與他陌不相識。」

  「不錯。」

  「那麼少莊主非置此人死地不可其故安在?老朽曾聞老莊主言,如今武林殺
劫已萌,柏樹莊宜自保令名,不可涉身是非漩渦中。」

  伍夢龍輕笑一聲道:「那是兩月前的事,但今非昔比。」繼而沈喝道:「此
人必匿殿內,放火燒寺。」

  柏樹莊手下四散,一點點火苗亮起,夜風狂勁,剎那間烈焰沖天,整座大殿
被吞沒在火海中。但這時鳳舞嘯天早自移藏於角隅亂草叢中,忖道:「這伍夢龍
今晚之話及其舉動大有可疑,我不妨查明其動機何在?」風助火勢,不到半個時
辰,整座大殿被燒成一堆瓦礫,冒出濃煙。

  只聽伍夢龍詫道:「怎麼並未有人逃出,難道他已遠去無蹤可尋了。」

  「仇已結下,恐怕柏樹莊將永無寧日矣。」伍夢龍面寒如冰,揮手命手下追
覓行蹤,徐徐出聲道:「洪大叔,你認為今日武林究是何人之天下?」

  鳳舞嘯天看清與伍夢龍說話之人是一虎頭燕頷的老叟,只見老叟略一沉吟,
答道:「武林情勢微妙,恕老朽難作預測,但如各大門派自相為政,畏首畏尾,
再劉文傑與上官相等江湖巨擘又陷在森羅宮中,森羅宮氣焰不可一世,若森羅宮
主者習成紫陽圖解,武林天下自是非他莫屬。」

  伍夢龍臉上泛出一絲詭秘的笑容,點點頭道:「明哲保身,已非所能,森羅
宮主者在未尋得紫陽圖解秘穴前曾來過柏樹莊。」

  虎頭燕頷老者驚訝道:「什麼,怎麼老朽竟不知情?」

  「家父不欲人知。」虎頭燕頷老者滿臉怒容,冷笑道:「想不到威鎮中州的
柏樹莊竟投靠森羅宮,老朽請從此別……」

  伍夢龍道:「洪大叔,你不知當時情景,家父未一合便為森羅宮主者制住,
試想為人子者豈能見其父身危竟無動於衷……」虎頭燕頷老者默然不則一聲。

  伍夢龍接道:「幸虧森羅宮主者似無意與家父為仇,謂愛在下根骨,意欲在
下為他衣缽傳人。」

  鳳舞嘯天暗驚道:「龐鎮寰好歹毒的手段。」

  只聽伍夢龍接著說下去:「森羅宮主當即解開家父穴道,暢論天下武林大事
,及武學奧秘,議論精闢,深中肯絮,家父大為欽佩,命在下拜在森羅宮主者門
下,盤桓三日,告別而去,在下蒙他授以一套劍法及二十八手掌法。」

  虎頭燕頷老者淡淡一笑,也不置可否,道:「老莊主行事非人能及,老朽謹
向少莊主賀,但少莊主尚未談及追殺之人是誰?」

  伍夢龍道:「家師離去時嚴囑若遇上邪君格殺勿論,他老人家只說出邪君是
個中年儒生模樣,來歷姓名均未告知,今晚在下追殺之人無疑是那邪君。」

  虎頭燕頷老者道:「師命難違,老朽幾乎錯怪了少莊主。」

  這時,廟牆外飛掠入數條迅快人影,稟道:「屬下並未發現可疑痕跡。」

  伍夢龍冷笑道:「我就不信他會飛上天去,傳令各地分舵,一發現中年儒生
形跡立即飛鴿傳警。」一聲走字出口,人影衝霄而起,疾逾飛鳥般消失於夜色蒼
茫中。

  牆隅鳳舞嘯天飄然走出,目凝火後劫灰,不禁長長歎息一聲,暗道:「這龐
鎮寰心計周密,步步為營,不知在江湖中安下了多少詭奇的殺著,使人防不勝防
,他若不貪念紫陽圖解,志在武林第一人,早就成為武林霸主了。」

  驀地,牆外冒起一條龐大身形盤旋落地。鳳舞嘯天一眼看清來人,大喜道:
「盧老偷兒,你怎麼在此處?」

  來人正是妙手如末盧迪,亦感驚喜過望道:「老偷兒如非遠處看見火光燭天
,查視而來,你我卻要錯之交臂。」

  鳳舞嘯天劍眉微皺道:「在下就不信你就從登封趕回,事情辦妥了未?」

  盧迪冷笑道:「事情並不如你我想像中的如意,如今河南中州均是柏樹莊的
天下,對過路的江湖人物均盤根究底,追蹤暗躡,一有可疑即招禍殃,老偷兒如
非帶著柳雲揚老賊,定把柏樹莊燒一把野火,搞得他人仰馬翻,戲弄個夠,方消
此恨。」

  「柳雲揚現在何處?」

  「現在沙河鋪,有裴澤及丐幫高手葉青河看守。」盧迪說時,用驚疑的目光
望了火場一眼,接道:「老弟,你放火燒寺為了什麼?」

  「伍夢龍所為,並非在下。」鳳舞嘯天將剛才所見經過說出,道:「既然柏
樹莊與森羅宮沆瀣一氣,在下亦不能顧念故人之情,你我不必存婦人之仁了。」
兩人如飛而出,疾如流星奔去。







  【第三十三章】 千里迢迢索父仇

  翌晚三更寸分,威震中州的柏樹莊竟遭祝融之災,火勢猛烈,柏樹莊二千多
戶幾乎毀去一半。伍維岳所居門前照壁上留有邪君驚語,指名索斗玉面喪門伍夢
龍。玉面喪門伍夢龍尚未回莊,伍維岳憂心惶惶,如同驚弓之鳥,不可終日,-
面傳訊伍夢龍立即趕回,另召集各處分舵高手趕來柏樹莊。

  伍夢龍此刻正在桐柏縣城中,據手下密報發現中年儒生形跡落在桐柏縣,是
以兼程趕去搜捕。忙碌了一整夜,迄未找出中年儒生下落,虎頭燕頷老者歎息道
:「何事忙碌,為人作嫁,柏樹莊恐有累卵之危矣。」伍夢龍不禁面色微變,忽
然空中響起一串鴿鈴哨音,抬頭望去,只見空中三支灰鴿一字飛翔,忙撮嘴發出
一聲低嘯。

  三支飛鴿陡地衝下,落在伍夢龍肩頭,伍夢龍解下鴿足系書,展開一望不禁
面色大變,歷聲道:「此賊端的可惡,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虎頭燕頷老者在旁瞥明鴿書,暗暗歎息道:「君子立身,不可不慎世,一念
之差,立招喪身裂名之禍。」頓萌退意。

  他亦是江湖知名人物,二十年前瀾滄游龍洪培鑫在天南武林威名卓著,一次
偶經王屋,罹受白骨三魔暗算,正在危急之際,得伍維岳施救,帶回柏樹莊中調
息三年,方告復元,後又經伍維岳之助,手刃白骨三魔,為此感恩圖報,遂以柏
樹莊作為棲隱之處,多年來情若手足,賓主甚得。豈料伍維岳晚節不堅,竟惜蟻
命與森羅宮沆瀣一氣,自己怎能為虎作倀,但為伍維岳大恩不忍驟捨,不由心懷
猶豫。

  此刻伍夢龍放回灰鴿,向洪培鑫道:「洪大叔,你我趕回本莊再作計議吧。


  洪培鑫點點頭道:「只好如此,但邪君指名索鬥,恐怕相當辣手。」伍夢龍
冷笑一聲,當先疾躍奔去。

  洪培鑫暗歎一聲,率眾跟隨身後,眨眼,消失於萬山叢中。伍夢龍年少好勝
,心術奸險,與森羅宮主者本是一匠之貉,氣味相投,是以森羅宮主者看準了伍
夢龍此一弱點,遂設計收伍夢龍入室弟子。

  伍維岳亦非昏賾之人,他深知當今之世比他為高之人不勝枚舉,更兼劉文傑
上官相陷身森羅宮,滕文星身首異處,故森羅宮聲名遠播,威震武林,識時務者
為俊傑,趁著森羅宮主者提出收伍夢龍為徒時,樂得自下台階,杯酒言歡。

  可是,在瀾滄游龍洪培鑫卻不作如此想法,感恩圖報與同流合污有截然不同
的涵義,何況自己在柏樹莊這麼些年來多少有點建樹。然而洪培鑫是個義薄雲天
的人物,一路隨著伍夢龍奔回柏樹莊途中,只覺舉棋難定,退身無計。

  蒼茫入眼,伍夢龍一行已在崎嶇山道上,突發現一個束髮頭陀袒胸露腹橫睡
在道上,鼾聲如雷,雙手緊捏著兩支金鱗小蛇。金鱗小蛇雖粗僅有兩寸,身長卻
有五尺左右,不停的扭曲旋動,首如角稜,銳牙戟張,紅信伸縮,一望而知是一
種奇毒的異種怪蛇,連瀾滄游龍洪培鑫久走苗荒均未曾見過。

  伍夢龍歸心似箭,不禁鼻中冷哼一聲,反手挽出肩頭喪門劍,一抹寒芒疾向
蛇頭削去,身形亦自上騰,欲從頭陀身上掠過。

  洪培鑫忙道:「少莊主不可造次。」但已不及,寒光如電飛削蛇首而去,堪
近三寸之際,一雙怪蛇突掙出頭舵手掌,疾如奔矢般嚼向伍夢龍「七坎」、「期
門」,兩大要害重穴。

  伍夢龍大驚,身形一仰,劍勢突變撤了開來,寒光飄飛,漫空劍氣*得兩條
怪蛇如凍蠅穿窗般,繞著伍夢龍週身欲尋隙而入。洪培鑫正待出手,身後兩個彪
形大漢雙雙大喝一聲,揮刀猛撲向怪蛇劈去。只聽叮叮兩聲,火星直冒,一雙大
漢只覺刀身砍上精鋼上,震得蕩了開去,右腕發麻,才知怪蛇鱗甲金鐵不入,不
禁大駭。

  那知竟觸怒了兩條怪蛇,拋開伍夢龍向一雙大漢嚙去,蛇首一搭上大漢面門
,兩聲慘嗥騰起,雙雙倒地氣絕。忽然束髮頭陀仰身翻起,用手一招,身形獨鶴
沖天拔起五六丈高,兩條蛇隨著頭陀身形電飛回去。但聞半空中怪笑道:「好小
子,真有你的,森羅宮竟有你這麼個第三代傳人了。」語音曳去如風,人遠長空
疾杳。

  伍夢龍追趕不及,不禁咬牙切齒向洪培鑫道:「大叔,你可知道賊禿是什麼
來歷?」

  洪培鑫苦笑道:「老朽不曾見過,但無疑是邪君同黨。」

  伍夢龍冷笑道:「我與邪君誓不兩立。」振肩起步,身形似箭,已遠落在十
餘丈外。」

  洪培鑫突感束髮頭陀離去之際之話,忖道:「他為何知情伍夢龍已納入森羅
宮主者門牆。」不禁呆了一呆,猛感柏樹莊大禍臨頭,心中一凜,不由急急趕上
前去。

       ※   ※   ※   ※   ※

  月輪湧空,山野如披上一襲雲霧,恬美幽靜如夢。山道上突飛落鳳舞嘯天,
妙手如來盧迪及方才戲弄伍夢龍之弄蛇束髮頭陀。鳳舞嘯天長歎一聲道:「在下
來遲一步,被伍夢龍得以奔回柏樹莊內,這樣一來,又不知要傷亡多少人命及耗
時費神。」

  束髮頭陀面有愧色道:「如非小賊施出大羅劍法,小賊必喪在金鱗蛇吻之下
。」

  盧迪道:「他認出你的來歷麼?」

  束髮頭陀笑道:「除了老偷兒你,誰知道我是蛇主怪丐葉青河呢?」

  盧迪微微一笑,目注鳳舞嘯天道:「老弟無須懊惱,這樣也好,伍維岳已傳
令各處分舵高手趕赴柏樹莊,柳雲揚嵩山之行可無阻礙。老弟欲把伍維岳父子如
何處置?」

  葉青河沈聲道:「一網打盡,以免貽害無窮。」

  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在下本擬照葉大俠想法行事,但恐夜長夢多,不
願耗費時日,決定由在下一人隻身入莊制服伍維岳父子。」

  盧迪、葉青河聞言不禁面色一變,道:「老弟一身系武林安危,怎可輕身涉
險。」

  鳳舞嘯天微笑道:「愚意已決,料也無妨。」月夜蒼茫,三人身影遠去如豆


       ※   ※   ※   ※   ※

  柏樹莊內壁累森嚴,殺氣密佈,莊外數十株參天古柏,仍是那麼密翳蒼勁,
在這酷暑盛夏,往昔樹下都坐三三兩兩,村老莊漢迎風把盞,袒胸敘往,如今人
跡全無,更憑添了幾分肅殺氣氛。

  伍維岳在大廳上,只覺坐臥不寧,各處高手都已趕來柏樹莊,似未見邪君有
何舉動,非但如此,派出莊外巡探回報,在十里周圍並無發現可疑敵蹤。他乃是
江湖巨擘,久歷風霜,知道越是如此,越是凶險萬分,瀾滄游龍坐在一旁默不作
聲,伍夢龍但感胸頭怒火沸騰,緊握著手掌,暗暗切齒。

  驀地,一塊方磚由廳外投入,啪的一聲墜入伍維岳身前。這突如其來的變異
,不由驚得伍維岳父子與洪培鑫一躍而起,只見磚上繫著一函。伍維岳鼻中微哼
一聲,猿臂疾探,將信遂摘入手中,但見伍維岳疾如電射飛出,復又匆匆掠入,
一臉悻悻之色。

  柏樹莊主霹靂神掌伍維岳已自展開信箋,只見箋上書有數行字跡,大意謂只
約伍維岳父子兩入在莊外柏樹下會面,不可連累無辜,並敘明他隻身來此。伍夢
龍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他倒大言不慚,我倒要會會此人。」

  伍維岳道:「你穩操勝算麼?你師父也對此人有所忌憚,切不能專憑血氣之
勇。」

  玉面喪門伍夢龍冷笑道:「孩兒恩師並未與邪君相遇,只說此人心計過人,
武功甚高,他既指名約鬥,何能示懼,而且孩兒已布下天羅地網,任他插翅也難
飛脫。」

  洪培鑫忽道:「邪君江南武林盟主,說一不二,既然指名賢父子晤面,隻身
來此,柏樹莊威望中州,豈能自貽宵小之譏,洪某之見,還是賢父子一往聽他有
何話說。」

  伍夢龍怒道:「他如是光明磊落,盡可指名索鬥,為何火焚柏樹莊。」

  洪培鑫大笑道:「武林人物,最講究投桃報李,恩怨分明,少莊主如非火焚
荒寺,欲將他置身火海,怎能怨得他以牙還牙,他火焚柏樹莊後未發現少莊主現
身,是以留書於壁,指名索門,換在別人,只怕……」

  伍夢龍冷笑道:「洪大叔說話為何偏向邪君?」弦外之音不問可知。

  瀾滄游龍洪培鑫不禁面色一變,但倏即恢復如常,微笑道:「聽與不聽,端
在賢父子。」身形一轉,緩緩走向廳後而去。伍維岳眉峰一皺,欲言又止,回面
怒視了伍夢龍一眼。

  玉面喪門冷笑道:「一路同行洪大叔就與孩兒貌合神離,只斥腹誹,怎能怪
罪孩兒疑心。」

  伍維岳沈聲道:「胡說,誰讓你說出你與森羅宮淵源,洪大叔為人耿直方正
,自然是滿心不憤。」

  玉面喪門辯道:「洪大叔在莊多年,與爹情若手足,不是外人,此事怎能瞞
他……」

  「不必說了,事巳如此,此人不除後患無窮,為父已想出一條妙計……」話
聲截然止住,忽道:「走。」兩父子疾向廳外奔去。

  他們不徑往莊外與邪君晤面,先下令搜莊,挨家迭次搜覓,因為伍維岳自火
焚後便嚴密部署,不料還有人潛入投書,除了邪君別人無此武功,是以伍維岳料
測邪君尚潛伏莊內未去。但搜查殆盡,毫無發現。伍維岳大感意外,怔得一怔,
招手命一勁裝漢子附耳密囑數語,勁裝漢子領命如飛而去。

       ※   ※   ※   ※   ※

  莊外柏樹下寂寥無人,日方傍午,只見遠處緩緩走來一條人影,步履沉重,
漸現出一中年儒生。待中年儒生行近一株參天古柏之下停住,倏地樹上響起一片
怪笑,密集如雨的強弓毒弩由數株柏樹上聚向中年儒生射來。

  中年儒生不閃不避,一聲驚噫中數十條身影如鷹隼疾瀉落下,為首是一突額
縮腮,豹日蝟須老者,疾逾閃電望死者身前掠去,伸手一撥,仔細看清面貌,不
禁駭然色變道:「這不是本莊李文案麼?」事已鑄成大錯,忙命人將屍體抬向莊
內。

  伍維岳聞訊大驚,知仇又加深一成,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伍面喪門更是怒火
沸騰。從午至暮,毫無動靜,伍維岳父子藏匿於秘室中只覺難以按耐。這秘室共
有五間,重門密鍵,雖本莊之人如非親信不知在向處,更難知出入之法,何況秘
室安有極厲害的機關。

  伍夢龍煩燥不寧,冷笑道:「未必邪君武功強過孩兒,為何如此懼他,傳揚
開去,貽笑武林。」

  伍維岳怒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為父已密令本莊高手偵出邪君潛伏所在,
再大舉暗襲兜捕,必可一網成擒,目下邪君正急於找出我們父子下落,也許他不
慎自露形跡,如此更已事半功倍,你急什麼?」說著,忽聞嗡然一聲什麼被削斷
微音,不禁一怔,凝神靜聽半響,又並無半點異聲,均心疑自己心神不寧所致。


  驀地鄰室走來一中年儒生,三綹短鬚,神采煥發,飄灑俊逸。伍維岳父子不
禁駭然變色,嗆郎郎一聲龍吟,一道青芒起自伍夢龍肩頭。中年儒生微笑道:「
且慢,在下不是自投羅網了麼?先別動手,咱們三對六面,談談如何?」

  伍夢龍冷笑道:「你就是邪君麼?」

  「那是江南武林朋友抬愛,在下當之有愧。」

  伍夢龍厲聲道:「你是如何進來的?」

  中年儒生微笑道:「在下要來就來,要去就去,有何驚異,你此一問豈非太
以愚蠢。」伍夢龍不禁面紅耳赤,目露凶芒。

  霹靂神掌伍維岳沈聲道:「尊駕來此何故?」

  鳳舞嘯天道:「在下與柏樹莊毫無恩怨,怎奈令郎必欲置在下於死地不可,
在下在荒廟本予容讓,但風聞你等竟與森羅宮主者勾結為奸,令郎且獲森羅宮主
者青睞收為人室弟子,並獲絕藝真傳。」

  伍夢龍厲喝道:「那與你何干?」

  鳳舞嘯天道:「問的好,那在下又與你何干?」

  伍夢龍不禁語塞,鐵青著臉,劍尖平指,震成一片寒星,伍維岳身形退在壁
角,似欲發動機關。鳳舞嘯天面色一沈,正色道:「在下入時已將總輪削斷,即
是貴父子也難以出去,除非束手就擒別無生路。」伍夢龍突大喝一聲,左手疾指
揚,打出一蓬喪門釘,右腕一震長劍,閃起一團劍花寒飆襲向鳳舞嘯天而去。

  只聽鳳舞嘯天冷笑道:「在下倒要試試大羅劍威力如何?」身形斜上一步,
側閃揉身進撲。喪門釘打中鳳舞嘯天身上,如中敗革,紛紛墜地。伍夢龍不禁一
呆,猛感鳳舞嘯天已蹈虛欺進,心中大駭,劍式立變,大羅劍法展了開來。

  大羅劍法果然奇詭神妙,劍勢展開,只見千百道劍影灑出萬朵劍花,挾著猛
厲罡風,宛如困龍脫羈,帶起萬丈波濤怒湧而至。鳳舞嘯天心中暗凜,只覺大羅
劍法與天飆三罡各有威力,如換在當年的他,早喪命在這大羅劍法之下。他根骨
絕佳,記憶及悟解特強,一面接招,一面已把大羅劍法神奇變化悟記。

  這時伍維岳自聞得鳳舞嘯天把總輪削斷,如同跌在萬丈冰淵內,半晌不能作
聲,退至一隅籌思逃出之策。猛聽鳳舞嘯天一聲大喝,劍氣全收,只見伍夢龍左
臂曲池穴已被鳳舞嘯天扣住,同時鳳舞嘯天左掌兩指並指點在伍夢龍七坎死穴上
,不禁面色慘變,高聲道:「老朽只此一子傳續香煙,尊駕能否網開一面,老朽
無不如命。」

  鳳舞嘯天微笑道:「令郎心狠意毒,留此武林禍害無用。」伍維岳聞言不由
膽寒魂落。

  玉面喪門獰笑道:「爹,一命換一命有何不可,你老人家疾奔出召集人手用
滾油灌入,永絕後患。」

  鳳舞嘯天聞言忖道:「此人真不可救藥,心術奇險,我怎能眷念相識一場。
」不禁冷笑道:「真的嗎?」右手一緊接道:「在下真要瞧瞧令尊如何逃出這秘
室,在下應允決不阻攔就是。」

  伍夢龍只覺行血猛攻內腑,混身蟲行蟻走,酸在骨髓,冷汗如雨冒出,咬牙
悶嗥一聲道:「邪君,你真狠。」喪門劍當即脫手墜地。

  鳳舞嘯天微笑道:「豈不聞霹靂手段,菩薩心腸,在下也是因人而異,如閣
下心性,在下尚要九陰絕脈。」伍夢龍深知九陰絕脈,非人可禁受,聞言目中不
禁泛出駭悸之色。

  伍維岳何嘗不欲救其子於危,無奈投鼠忌器,萬一自己犯險出手,那虛點在
伍夢龍「七坎」死穴上兩指難保不吐勁點下,人何以堪,只有認輸尚可保全其子
蟻命。鳳舞嘯天忽回面目注伍維岳道:「莊主你還不走麼?」

  伍維岳黯然長歎一聲道:「老朽無知,倘仍不蒙饒恕,請一併將愚父子賜死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虛點伍夢龍「七坎」死穴上,兩指突改向伍維岳腦門「
百會」穴虛點而去。有一縷暗勁如若寒風般點上伍維岳腦門,伍維岳不由自主的
連打兩個寒噤。

  鳳舞嘯天出手迅疾如電,回腕掌心按在伍夢龍「期門」穴上,笑道:「莊主
偕令郎隨我出室吧。」

  伍維岳面色蒼白道:「閣下要將愚父子如何處置?」

  鳳舞嘯天道:「在下說話算話,莊主方才不是相求在下不要斷絕伍門香煙麼
?在下留下少莊主一條性命就是。」伍維岳聞言不由悵然若失。

  他們父子漸感腦中一處渾濁不清,顯然神智已喪失,也不知自己如何隨鳳舞
嘯天怎樣出得秘室而去,不覺身子已來在一片廣場上。只見場中肅立著瀾滄游龍
洪培鑫帶著八名帶刀大漢,一見鳳舞嘯天帶著伍維岳父子走來,立即大喝道:「
邪君,你也太自恃……」

  鳳舞嘯天搖手微笑道:「在下已與莊主握手言和了,尊駕不必誤會。」

  洪培鑫故作怔愕之狀,長長哦了一聲道:「這是老朽誤會了。」

  鳳舞嘯天突回面向伍維岳抱拳笑道:「在下就此告辭了,不敢勞賢父子相送
,煩請這位老英雄代勞送出莊外,以免與貴莊手下發生誤會了。」

  伍維岳點了點頭,懷中取出一面黑三角令旗道:「洪賢弟有勞了。」

  洪培鑫接過令旗躬身說道:「莊主少莊主請問調息,洪某代勞。」鳳舞嘯天
巳自飄然走出,洪培鑫疾隨身後。伍維岳父子目送鳳舞嘯天遠去,才雙雙轉身離
開廣場。鳳舞嘯天途中向洪培鑫道:「多謝老前輩相助,得以化干戈為玉帛。」


  洪培鑫道:「老朽權衡再三,不願目睹伍維岳倒行逆施,自招覆亡,所幸閣
下才華過人,能夠說服他們父子,不然,老朽無法收拾。」

  鳳舞嘯天搖頭微笑道:「在下並未說服他們,只是以獨門手法逆轉經脈,令
神智受挫,日巖還得仰仗大力……」語聲低不可聞。

  洪培鑫面泛喜容,道:「如此老朽無憂矣。」一路遇上甚多伏椿攔阻,見令
旗任由離去。瀾滄游龍洪培鑫遠送三十里外,才依依而別。

       ※   ※   ※   ※   ※

  夕陽似火,照耀著天邊,倦鳥歸林,漫空飛翔,日落黃昏的景色將這山谷襯
托得如詩如畫。鳳舞嘯天負手在谷野中眺賞美景,不禁神注。只見林中掠來三條
迅疾如電身影,來人正是妙手如來盧迪、蛇王怪丐葉青河、神刀快手裴澤。

  盧迪身形方始停住即道:「老弟,一波已平,一波又起,半月來少林屢遭強
敵侵襲,似為尋仇,並非森羅宮黨徒。」

  鳳舞嘯天詫道:「是何來歷?」

  盧迪搖首道:「風聞是一黑衣蒙面人,身材瘦小,六探少林寺,並未傷人,
但武功奇高,身法迅快如電……」

  「此人仇者是誰?」鳳舞嘯天緊緊接著問道:「少林必然知情。」

  盧迪道:「嵩山諱莫如深,似另有難言的苦衷,此人與我等行事大有阻礙,
必須偵出來歷不可。」

  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我等先趕往登封再作計議吧。」三人身形如風,
瞬眼消失於暮色蒼茫中。

       ※   ※   ※   ※   ※

  鄭州登州黃澄澄官道上忽現出十數騎賓士著,長鞭揮空叭叭銳響,騎後掀起
漫天黃塵。為首四騎上人是面如硃砂,虎目蒜鼻,鬚髮斑白身栽魁梧黑衣老叟,
肩上插著一柄齒芒鋒利的日月五行輪,目中不時*吐著焦急的神光,面色森冷,
似有沉重的心事。

  緊傍著老叟左面騎上人是一身著藍衫,瘦削長臉三綹黑鬚的老叟,肩頭露出
一截降魔杵柄。隨後二騎坐的一雙面目*肖,肩帶長劍的黑衣老者,目光陰森逼
人。落在四騎後面有半箭之遙共有十二騎,個個都是彪悍精壯大漢,手執兵刃,
只見一片寒芒閃動。

  面如硃砂老者忽向瘦削長臉老者問道:「此處距觀音堂多遠?」

  「幫主,約莫三十里。」面如硃砂老者正是威震長江水道的四海幫幫主日月
五行輪金旭。

  只見金旭轡頭一按,坐騎立時緩了下來,長歎一聲道:「韓老弟,你隨愚兄
亦有不少年了,四海幫雖是江湖黑道組織,愚兄並未妄殺了一人,最近因不願捲
入武林殺劫中,才令三幫潛蟄不露,但到底免不了禍起非常!……」

  「幫主。」瘦削長臉老者泛出誠摯笑容道:「我韓維武追隨幫主多年,幫主
心性為人那有不知之理,此事雖離奇突然,依屬下猜測,如非深仇大怨,豈能擄
去幫主愛子,但有一點值得懷疑,為何不在就地了結恩怨,一定要在觀音堂解決
不可。」

  身後響起一個冷笑道:「有何值得推敲之處,無疑是霹靂神掌伍維岳手下所
為。」

  金旭搖首道:「老朽從未與柏樹莊結怨。」

  「伍維岳手下網羅武林高手甚眾,或系其中之一,誘使我等遠離長江,自投
羅網。」一雙面目逼肖的孿生老者獨持異議。

  八臂靈宮韓維武道:「是與不是,反正距地頭不遠,到了便知究竟,目前胡
亂猜測徒亂人心。」人騎漸進入狹窄山道上,忽地前途一支響箭射向半空,搖曳
出一片劃空嘯音,悸人心沖。金旭疾右宇一揮,坐騎立時紋風不動。

  只見前途冒出三條人形,疾逾飄風掠至,其中一個面目陰沈的漢子望了十六
人騎一眼,哈哈大笑抱拳道:「來的可是四海幫主金旭老師麼?」

  這漢子又縱聲大笑道:「兄弟只當金幫主率領舉幫之眾,豈知寥寥十六騎,
金幫主也忒自恃了,」語氣咄咄逼人,

  金旭雙眉一剔,道:「老朽只覺得與尊駕陌生得緊,為何……」

  話尚未了,這漢子鼻中冷哼一聲,道:「那是金幫主忘懷了,但兄弟只是奉
命來迎,主人還在立待,容兄弟帶路……」

  金旭身後忽生出一聲陰惻惻冷笑道:「且慢。」一雙人影從騎上拔起,疾如
灰鶴般掠在漢子面前,現出孿生面目陰沈的老者。

  漢子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久聞四海幫中左右二判靳雲靳雷兄弟乃江南
名手,武學稱絕,兄弟石泰三有幸相晤,當然要領教兩位絕藝,但兩位何必心急
。」

  靳雲陰陰一笑道:「靳老大就是心急毛病,尊駕如果不照實說出你主人是誰
,可別怨靳老大辣手無情了。」

  石泰三大笑道:「恕難從命?」靳雲倏地一劍飛出,灑起一串寒星,襲向石
泰三而去。

  出劍迅快如電,距離又近,劍勢攻向部位出人意料之外,怪異詭奇,令石泰
三無法閃避開去。石泰三眼見靳雲劍勢揮來,右掌疾提。一招飛花迎風拍向「天
府」穴而去,左手食中指「驪龍探珠」斜腕上刁「丹田」氣穴。

  他竟無視於劍勢迅厲,其實這一式兩招用得險辣神奇,靳雲若不撤劍必傷在
石泰掌指之下。靳雷見狀騰空疾出「摩雲三式」精芒電奔,勢如天河倒瀉卷下。
豈知石泰三就在靳雷劍勢未至,靳雲回撤之際,已自飄身疾退,哈哈大笑道:「
金幫主,你難道不顧及令郎了麼?」

  日月五行輪金旭面色微變道:「幼童無辜,罪不及孥,老朽倘罪孽深重,當
不避斧鉞之誅。」

  石泰三大笑道:「金幫主快人快語,豪氣干雲,令兄弟不勝心折。」笑聲中
陷含淒厲之味,聽得金旭不禁心頭狂震。

  只見石泰三同著兩名黑衣漢子步下官道斜坡灌木林而去。金旭一撥座騎,當
先奔下。八臂靈官韓維武等默然疾隨,韓維武從始至終不發一言,兩道銳利眼神
凝注在石泰三身上,欲找出石泰三來歷,似迄未能發現一絲端倪,卻從石泰三眼
神中發現怨毒已極之色,不禁暗暗心驚道:「此去只怕凶多古少。」

  這片灌木密林綿亙十數里,林中暝暗如暮,金旭等只覺心神不寧,提防暗襲
,卻平靜無事。天光豁然開朗,一行十六騎已出了密林,眼前顯露出一條狹長的
山谷,三面削壁危塹,猿猱難攀,谷中茸茸綠草,入目深碧,狹谷盡端突崖穹窿
隱隱藏著一座尼庵,綠葉白竹,清幽恬靜。

  只見石泰三人疾趨入庵,須臾走出一個清脆絕俗的黑衣少女,身後隨著石泰
三十數武林高手。韓維武一見此少女不禁一震,心中已是恍然,正待與金旭說出
來歷,黑衣少女身法迅快,已自掠至金旭之前停住。

  金旭翻身下鞍,只見黑衣少女在星目中突射出兩道霜刃,冷冷說道:「金幫
主別來無恙?」

  石泰三接道:「金幫主貴人多忘,一概不記前事。」

  黑衣少女道:「他真的忘懷了千里追蹤,先父埋骨沼潭之怨了麼?」

  金旭聞言,頓時憶起前事,面色大變道:「姑娘可是姓吳?」

  黑衣少女粉靨立時,日泛殺機,冷笑道:「不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金
幫主,你現在還有何話說?」

  金旭肅然道:「昔日之事,逼非得已,如非令尊強劫三元秘譜,老朽也曾勸
說令尊,怎奈令尊不允……」

  吳澄碧厲叱道:「三元秘譜是你的麼?」

  金旭面現苦笑道:「雖非老朽所有,但為老朽發現,卻被令尊趁隙搶去,並
連傷敝幫弟兄五人,老朽志在奪回三元秘譜,拚搏之下死傷難免,若老朽死在令
尊手下,則又待何如,姑娘何見責之深,何況追擊令尊者並不僅四海幫。」

  吳澄碧星眸一紅,冷笑道:「無主之物,見者有份,得手者即為物主,你心
狠意毒,先父業已身罹重傷,尚狙擊不捨。」說著語音變沈:「當然,昔日參與
狙擊家父者少林達摩院三老崑崙秋葉道人,姑娘亦必有以相報。」

  金旭聞言暗道:「不料昔日鑄成大錯,遂又造成一個魔頭,真始料不及。」
當即問道:「姑娘,仇已結下,老朽願承當其罪,但不知姑娘如何清償?」

  吳澄碧微綻笑容道:「血償血債,金幫主如此恢宏大度,我決不虧待幫主屬
下及令郎,以禮送回。」一言激怒了四海幫高手,紛紛喝叱出聲,氣氛立時劍拔
弩張。

  吳澄碧目蘊怒光道;「各位若不願見貴幫主自刎,請即離開就是,不然,姑
娘定不饒恕。」

  一雙黑衣漢子疾躍而出,雙劍一晃揮出一片精芒,道:「吳姑娘請賜教,我
等身為本幫弟子,自不能目睹幫主危難無動於衷。」

  吳澄碧面色冷漠道:「如此姑娘就成全了你們。」

  一雙黑衣漢子鼻中冷哼了一聲,揮劍疾展開一路劍法,只見劍氣沖天,寒飆
電旋中,千朵金星湧襲吳澄碧而去。突聞兩聲悶哼揚起,卻未見吳澄碧如何出手
,兩支長劍脫手飛擲半空,一雙黑衣人如受重擊飄身倒地,面如金紙昏迷不醒,
金旭等人見狀面色大變。

  吳澄碧冷笑道:「這兩人只昏死過去,一個對時自會醒來,金幫主,好漢作
事好漢當,何必連累無辜,貴幫手下一齊出手也是白饒,奉勸金幫主命他們回轉
,僅留下一人護送令郎。」語外之音,視四海幫高手無異土雞瓦犬,生殺由之,
韓維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直想不出一個兩全之策。

  此刻左右二判靳雷疾閃而出,捧劍躬身道:「姑娘武功高絕,不勝欽佩,老
朽兄弟二人願請賜教,如若不敵,當死而無怨。」

  吳澄碧星眸中*射兩道霜刃寒芒冷笑道:「當日夏口江濱漁村也有你兩人在
,姑娘念在你倆奉命施為,是以法外施仁,既然如此,莫怨姑娘出手無情了。」


  二判冷冷答道:「老朽怎能見怪姑娘。」靳雲倏地一劍,襲向「期門」大穴
,劍招辛辣詭異,帶出劃空嘯風之聲。

  靳雷也攻出一劍,就在靳雷劍招將出未出之際,吳澄碧右掌虛空一抓,倏地
向靳雲右腕拍去。掌式似「火中取栗」,又似「金豹露爪」,卻兩者都非是,詭
奇之極。「叭」的一聲,靳雲右手腕脈穴如被利刃砍中,痛徹心脾,長劍嗆郎墜
地。

  卻在這時,靳雷一招「天龍吸水」,寒虹驚天劈向吳澄碧肩頭。吳澄碧武功
委實神奇莫測,右手原式不動,身軀一個疾旋,靳雷長劍劍光無巧不巧地為吳澄
碧五指抓住。靳雷只覺一股奇寒之氣由劍身導入右臂,迅疾如電攻入內腑,待他
警覺不妙封住穴道已是無及,立時渾身氣血並凝,面色青紫,目瞪口張僵住。

  金旭此時已知吳澄碧武學高不可測,不言而知系習自「三元秘譜」,自知凶
多吉少,但乃一幫之主,寧折不彎,緩緩撤出肩頭日月五行輪。八臂靈官韓維武
忙道:「幫主且慢。」

  金旭回面黯然一笑道:「韓老弟,老朽將犬子付託與你,切莫令他習武,江
湖上總無是處。」

  韓維武心如刀絞,低聲道:「待小弟去說服吳姑娘。」說著疾躍了出去,向
吳澄碧抱拳一拱,道:「吳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結,冤怨相報何時可了,何況令
尊人死不能回生……」

  吳澄碧面寒如冰,厲叱道:「住口,父仇不共戴天,你是誰?」

  韓維武苦笑一聲道:「老朽八臂靈宮韓維武。」吳澄碧不由怔住,發挾霜刃
的目光仔細打量韓維武一眼,四海幫萬里狙擊,這韓維武似未出手,只覺恩仇之
間極難分別。

  突聞韓維武低聲道:「吳姑娘,可否另借一處說話?老朽有話奉告。」

  吳澄碧淡淡一笑道:「好。」嬌軀一轉,向崖下走去。

  韓維武正待啟步隨去,忽聽金旭說道:「韓老弟,老朽已決定殺身了結這段
冤怨,你無須枉費心神。」

  八臂靈官道:「小弟與吳姑娘相談另外一事,與此無關。」說著已疾趕上吳
澄碧而去。

  吳澄碧走至崖下,回頭嫣然一笑道:「韓老師有活請快說。」

  韓維武正色道:「倘我那鳳舞嘯天老弟早日趕去姑娘府上,老朽相信姑娘亦
不致於必欲尋仇。」

  而吳澄碧一聽鳳舞嘯天之名,不禁頓泛驚喜之色,道:「韓老師遇見他麼?
他在何處?」

  韓維武長歎一聲道:「鳳舞老弟對吳姑娘如何?」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使吳澄碧不知所答,陡然間玉靨泛呈玫瑰紅暈,繼而自
覺有點失常,面色倏然一整,道:「鳳舞少俠對我恩重如山。」

  韓維武道:「敝幫主咧?」

  吳澄碧聞言殺機逼露道:「仇深似海。」

  韓維武歎息道:「老朽不能阻止姑娘尋仇,但此非適宜時機,而且大大的刺
傷了鳳舞老弟的心。」

  吳澄碧聞言大感驚愕道:「這話何用意?」

  韓維武目光凝向天際一處浮雲,徐徐出聲道:「吳姑娘,你不知鳳舞老弟也
身負血海冤仇麼?」

  「此人是誰?」「森羅宮主者。」

  吳澄碧身在江湖,森羅宮主者威懾武林,她豈能並無耳聞,聞言不勝驚詫道
:「是真的麼?」

  韓維武正色道:「老朽與鳳舞老弟是忘年之交,義同手足,那有在姑娘面前
誑言之理,森羅宮主者惡行擢發難數,雙手血腥,已成武林公敵,武林之內黑白
兩道只要稍具血性之人,莫不對他怨毒入骨,非欲制他死命而後快……」

  說著淒然長歎一聲道:「無奈森羅宮主者武功太高,是以有心人無日不在尋
求一些武林奇學,始能穩操勝算,故有當日追擊令尊之事,當日也不能怪罪少林
達摩三老,崑崙秋葉道人及敝幫金幫主,因森羅宮網羅武林名手屈指難數,在當
時慘況之下誰又知道令尊並非森羅宮所遣,據老朽所知,達摩三老也曾婉言相勸
令尊。」吳澄碧聞言不禁冷笑一聲。

  韓維武左掌一搖,忙道:「姑娘請容老朽說完,是非曲直,老朽概不過問。
」話落略頓,又道:「昔日老朽委實同情令尊處境,咱們武林人物均有寧折不彎
倔強習氣,何況令尊也是武林名宿,但老朽愛莫能助,只得懇求鳳舞老弟。

  那時,鳳舞老弟正在設計誘使森羅宮主者投入羅網,他百忙之際毅然應允,
義助令尊及姑娘脫險,因此森羅宮主者得以逃逸,更因此一失,使鳳舞老弟顧此
失彼,誤了令尊一條性命。鳳舞老弟並無絲毫怨尤,還將令尊贈他之武林人物夢
寐欲得之「三元秘譜」璧還姑娘。這是何等胸襟。」吳澄碧默不作聲,胸中感慨
萬千,似一團亂麻聚在心內,不知是恩、是仇、無法理解。

  韓維武正暗察吳澄碧面色,知似被自己言詞說動,打鐵趁熱,時機稍縱即逝
,接著又道:「如今鳳舞老弟已成江南武林盟主,風聞已趕來中原,謀與少林崑
崙聯手,商計制勝森羅宮主者之策,必然與姑娘為敵,是以老朽深以姑娘此時尋
仇不智之極。」

  吳澄碧不禁暗歎-聲道:「韓老師之言句句實在麼?」

  韓維武道:「如不出老朽所料,姑娘不出十日之內當能與鳳舞老弟晤面,老
朽所言真偽,一問就知,倘鳳舞老弟知姑娘習成三元絕學尋仇,當深悔璧還三元
秘譜之舉。」

  吳澄碧幽幽長歎一聲道:「好,我應允韓老師不取金旭性命就是,但是要廢
了金旭一身武功,少林崑崙我勢在必去,昔日如非達摩三老秋葉道人重傷先父,
焉能喪命。」

  韓維武心中大急道:「倘姑娘在少林萬一與鳳舞老弟相遇,老朽深知鳳舞老
弟外柔內剛,恐……

  吳澄碧嫣然一笑道:「到時再說吧,我決定不能因韓老師之話中止尋仇,恩
仇之間不容有商酌,不過我很感激韓老師就是。」說著身形一晃,迅疾如電落在
金旭身前,右掌虛空向金旭一拂,疾望庵內掠去。

  金旭只覺一股微熱氣流拂上身來,竟封住身上三處經脈,知功力半廢,但感
英雄一生,如今竟受制於婦道弱女子上,不禁熱淚盈眶。只見庵內走出一個眉清
目秀髫齡小童,遙遙看見金旭,不由高呼了一聲「爹」撲上前去,緊緊抱住金旭
不放。

  金旭撫著幼童首部,面現慈靄笑道:「星兒,這幾日你受苦了。」

  幼童搖首道:「吳姑姑待我很好,我真捨不得她離去呢?」

  這時,韓維武已自走了過來,詫道:「她走下麼?」

  幼童點點頭道:「吳姑姑說她去嵩山,叫我轉告爹即速趕返切勿多事。」韓
維武驀地發現石泰三等已不知在何時走得無影無蹤。

  日月五行輪金旭向韓維武道:「多謝韓老弟言詞說動她,不然老朽難逃殺身
之危。」

  韓維武搖首苦笑道:「此事尚未了,幫主清率眾先回吧。小弟還須尋鳳舞少
俠,以免掀起武林軒然大波,予森羅宮主者可趁之機,有道是解鈴還須繫鈴人,
容小弟告別。」說著匆匆轉身一躍疾奔而去。

  八臂靈官韓維武一言偶中鳳舞嘯天北來中原,其實他根本不知鳳舞嘯天行止
,倘吳澄碧發覺他所說有偽,必然更激起巨變,是以憂心惴惴。暮靄四起,夜色
蒼茫之際,韓維武踏入登封縣境。登封雖小,卻也市廛整齊,華燈初上,行人往
來街道,並無冷落寂寥之感。

  韓維武飢腸轆轆,正欲找一家飯莊,一眼瞥見對街有家「鴻盛德」酒樓,不
禁走了過去。猛然發現,一個灰衣僧人急步掠過他的身側,帶起一片急風,背上
插著一柄寒光犀利戒刀,似有什麼急事才不顧驚世駭俗,施展輕功身法在大街疾
奔。

  那知這僧人尚未走出數丈,突「彭」然栽僕在地,只見三條人影如風閃電般
急掠至僧人身前,其中一個中年儒生抓起僧人腕脈一扶,道:「究竟趕遲了一步
。」

  另一個面如彌勒古佛的老者沈聲道:「是否無救。」

  中年儒生答道:「心脈雖未絕,唉,只有看這位大師的造化了。」一手抓起
僧人低喝一聲:「快走。」三人如飛而去。

  八臂靈宮韓維武心中大疑,摸不準三人來路,更難分辨出是正是邪,但灰衣
僧人似出身少林,橫死登封,顯然是遭黑道凶邪暗襲所致。他心中一動疑,決心
躡隨三人,身形一晃追蹤而去。

       ※   ※   ※   ※   ※

  登封四境多山,只見三人身形迅快瀉入萬山叢中,韓維武只覺自己輕功與三
人差得太遠,不禁心頭暗凜。茫茫月夜之下,前面的三人身形疾杳,韓維武只感
一怔,猶豫了一下,繼續向前撲去。

  驀地,一聲冷沈喝音傳來:「朋友,既來之則安之,你留下吧。」暗中突伸
出一支手掌,疾逾閃電向韓維武扣來。

  韓維武不禁大駭,只覺抓來手法神奇莫測,無法閃避,忙施展一式「玄鳥劃
沙」三指疾拂而去。那知這支手掌奇幻無比一翻,五指一把扣住在韓維武曲池穴
上。韓維武只覺一麻,渾身勁道全失,毫無抵抗之能,身不由主隨著那支手爪帶
了過去。

  但感自己身形被一股大力擲至地上,一聲沈暍傳來道:「朋友,你是何來歷
,為何暗躡我等三人身後。」

  韓維武抬眼望去,只見是一氣度威嚴,目中神光懾人的黑衣老者,一瞬不瞬
盯著自己。中年儒生及面如彌勒老者正施救灰衣僧人已畢,緩緩轉過身來,儒生
看真韓維武面貌,忽歎驚噫了一聲道:「這不是韓大叔麼?」

  韓維武亦察出語音,驚喜過望道:「鳳舞老弟為何變異形象?」

  鳳舞嘯天倏地躍落在韓維武身前,拍開韓維武穴道,詫道:「風聞貴幫突告
警不動,靜候武林局勢澄清,這原屬保身立命善策,緣何韓大叔來此?」韓維武
長歎一聲,便將吳澄碧尋仇之事經過說出。

  鳳舞嘯天搖首歎息道:「真是在下始料不及。」回首向嚴三畏盧迪微微一笑
道:「如今已知少林一夕數驚,乃是吳澄碧姑娘尋仇,並非森羅宮所為,在下訝
異柳雲揚老賊尚未至嵩山,匪徒竟敢驚擾少林……」

  忽聞灰衣僧人一聲呻吟,若不勝痛苦,睜目露出黯淡眼神道:「小僧幻空濛
施主施救,感恩不盡,怎奈本山有倒懸之危,小僧奉命趕赴五台後山相求本門前
輩悟塵禪師前來相助,怎奈途中忽遭暗襲,自知無法趕抵五台遂急急折返。」

  鳳舞嘯天道:「大師系受何人暗襲。」

  幻空苦笑道:「不知,小僧尚未抵伊山時,忽覺一股奇寒之氣拂中身後,默
察體內變化已知是種陰毒罡氣所傷,恐奔不出百里之外……」

  鳳舞嘯天忙道:「所以大師迅急折返少林,恐有負掌門所命另遣他人。」

  「施主明見,」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大師先趕返少林,密稟九如上人
,就說江南武林有一邪君外號之人,今晚三更時分在貴寺藏經閣相晤。」一掌飛
按上幻空胸後「命門」要穴。

  幻空精神一振,雙掌合十道:「施主威名,遠震遐邇,天降救星,本門之幸
,小僧先行-步了。」

  鳳舞嘯天忽道:「大師何時離山的?」

  幻空怔得一怔,道:「小僧是昨晚薄暮時分潛離少林。」

  鳳舞嘯天道:「在下已知,大師速返,須慎秘行蹤。」

  「小僧遵命。」幻空一騰身,掠入樹叢中不見。

  鳳舞嘯天立即在三畏等三人密語數句,又道:「但候少室北麓衝起一道五色
旗花,便立即吩咐柳雲揚行事。」匆匆說完,身形向嵩山疾如流星撲去。
2008-10-8 23:43#13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三十四章】 人中龍命犯桃花

  詩稱峻極,傳言配天,中州清淑之氣,磅礡結聚於嵩山,中岳之地勢雄盛絕
倫,達摩東宋,見此山少室寬閒幽遂,形勝天然,遂山少林,面壁九年圓寂飛昇


  幻空一路鶴行鷺伏,翻入寺牆,身方站地,即聞暗中一聲斷喝道:「何方施
主膽敢夤夜闖入本寺。」一股杖嘯帶起狂捲勁風襲至,幻空忙疾躍開去,道:「
幻覺師兄麼?小弟幻空。」

  忽見黑影一現,驚訝道:「師弟為何回山如此之快。」

  幻空道:「一言難盡,九如師伯現在何處?」

  幻覺道:「現在掌門之處,今日午後蒙面人又侵入本寺,連傷多人,掌門人
亦負重傷……」幻空未侍幻覺說完,即奔向慧光禪院而去。

  今晚少林寺更顯得陰森森地,一無燈火,連佛前長明燈都熄滅。幻空一進慧
光禪院,即為護法四尊者攔阻,立即出示掌門信符。廣目尊者愕然道:「既有掌
門令符,本座不能攔你,但為何去而復返。」

  幻空躬身施禮道:「事關機密,恕弟子無法稟告。」身表疾逾閃電掠入慧光
禪院內。

  只見掌門人面色慘淡,端坐蒲團上與九如上人等本門高手商議挽救嵩山危局
,一眼發現幻空進來,即道:「幻空,你怎麼回來了?」

  幻空躬身施禮道:「弟子無能,途中遭人暗襲,昏迷不醒,幸得能人施救將
弟子送返山麓,請掌門人別遣一名弟子趕往五台。」

  掌門人面色微變道:「你為何人相救?」

  幻空稟道:「弟子不知,待弟子醒轉此人已然離去。」

  掌門人歎息道:「遠水難救近火,另遣他人亦是狂然,幻空,你先回禪房休
息,有事再喚你。」幻空遵命轉身離去之際,向九如上人示了一眼色。

  九如上人心中-動,猜不出幻空用意,俟幻空走出後,道:「幻空言語含糊
閃爍,其中大有蹊蹺,老衲急欲套間出真情。」也不待掌門人同意,身形疾掠出
室而去。

  幻空回至禪房後忽聞門外傳來九如上人語聲道:「幻空在麼?」立即答道:
「弟子在。」房門本是虛掩著,人影一閃九如上人已進入房內,幻空當即行禮將
所遇鳳舞嘯天之事經過說出。

  九如上人面露微笑,道:「此人睿智無匹,看來本門不該遭劫了。」

  幻空道:「弟子只覺掌門人神色慘淡,莫非弟子離山之後,黑衣蒙面人又來
侵襲本寺?」他是明知故問。

  九如上人長歎一聲,望了望屋外天色,見距三更時分尚早,道:「黑衣蒙面
人昨午又侵擾本山,連傷本門九大高手,掌門人亦不出百招外,唉!誰又知此人
何的再犯本寺?」

  幻空道:「此人何來麼?可否賜告昨午經過詳情。」

  九如上人黯然神傷道:「此人據掌門人判斷並非森羅宮主者,他似與達摩三
老結有宿怨……」滔滔不絕道出詳情。

       ※   ※   ※   ※   ※

  萬里晴空,澄碧如洗。偌大的少林寺僧侶一個不見,沉寂得如一泓死水般,
半個月來,少林三千僧侶連朝夕禪課都取消了,梵唄之聲無聞,代之以戒備林嚴
,風聲鶴唳,一夕數驚。山門外黑影一閃,一個瘦小黑衣蒙面人從參天古柏上瀉
落,猶豫了一下,飄然走上石階。

  突聞一聲宏亮的佛號傳出,道:「施主止步。」只見一個高大僧人橫執鑌鐵
禪杖阻住門首。

  黑衣人冷笑道:「你也配攔阻我麼?」

  高大僧人道:「施主一再侵擾本山其故何在?」

  「求見達摩三老。」

  「這並非施主本意,施主駕臨本寺多次,已說明達摩三老離山他往,需時半
載才可返山。」

  黑衣人朗笑道:「此是謊言,達摩三老根本未離少林半步,因此我非來不可
。」

  高大僧人面色微變,低誦了一聲佛號道:「佛們子弟戒打誑語,施主不信,
貧僧也是無可奈何。」

  黑衣人冷笑道:「縱使你舌燦蓮花,我也不信。」

  「依施主之意如何?」「我以禮求見掌門人。」

  「掌門人閉關潛修,萬難出見。」

  黑衣人朗聲大笑道:「我自去找他。」身形一邁,抬腿跨入山門,右手一揮
,喝道:「閃開。」高大僧人手中禪杖急掄,捲起一片杖影,杖勢末出,已為黑
衣蒙面人橫掌撥得蕩了開去。

  黑衣人左手兩指迅如閃電點在守門人「期門」穴上,僧人應指倒地。驀地,
只聞喝叱聲傳來,五個手執兵刃僧人飛身撲至。黑衣人長笑一聲,身形玄鶴般穿
空斜飛而起,掠過五僧頂上撲向寺內。少林僧人戒備森嚴,五步一椿,十步一卡
,一撥一撥似潮水般阻截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輕靈奇快,似一線淡煙般東挪西閃讓了開去,除非逼不得已絕不
出手傷敵。即是如此,少林寺僧還是傷在黑衣人虛空點穴曠絕手法下不少。

  黑衣蒙面人深入少林寺內,四處湧襲而至的少林僧人則人潮迭浪般重重狙擊
,不禁冷笑道:「泯不畏死之輩,恕在下不得不辣手無情了。」反手迅疾撤出長
劍,一道朦朦青霞應手而起,映入眉目皆碧,一望而知是口鋒芒犀利,吹毫可斷
的好劍。

  忽聞一聲寵亮大喝道:「你們速退。」潮水般湧來的僧眾聞聲齊止步,緩緩
退了開去,只見一幢白色精舍中魚貫走出九個身披袈裟的老僧。

  為首一長眉老僧合十稽首道:「施主再三侵擾我少林,真正用意何在?」

  黑衣蒙面人微笑道:「在下求見達摩三老,怎奈貴派委實拒人於千里之外,
避而不見,在下只得強行入寺。」

  「達摩三老已離山他往。」黑衣人朗聲大笑道:「佛門高僧安可出此違心之
語,達摩三老分明就在寺內。」

  「這麼說,施主定是尋仇而來了。」

  「也可以這麼說,冤有頭,債有主,大師何必強行出頭。」

  長眉高憎高宣了一聲佛號,道:「施主出手傷我本寺弟子多久,老衲豈能坐
視不問。」

  黑衣人冷笑道:「大師可是少林掌門人。」

  長眉老僧神情嚴肅答道:「老衲羅漢堂主持宏能。」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原來是武林馳名的長眉尊者,在下此來用意顯明,達
摩三老如不出見,恐在下不能善了。」

  長眉尊者長歎一聲道:「施主定要如此,老衲也無法不動手,但望施主三思
而行。」

  黑衣人道:「在下已想過數次,如箭在弦,不能不發。」

  長眉尊者兩道長長的霜眉一揚,左掌出招「龍飛九天」,右手一式「擒龍北
海」,一攻之勢,用出兩種不同的手法。少林長老均有一身卓絕的武功,不取詭
奇,只求精奧。罡風激湧,力能碎石開碑。黑衣人微微一笑,右手握劍不出,左
掌運出卸字訣,一式「風飛落絮」消去長眉尊者劈來陽剛掌力。

  長眉尊者只覺自己劈出真力盡都消卸開去,不禁大驚,掌式一變,運出佛門
絕學無相神掌錯攻推出。其餘少林八大高手同聲高宣了佛號,身形倏展,分立不
同卞位運掌向黑衣人攻去。黑衣人大喝一聲道:「少林名門正派,居然以多為勝
。」

  長眉尊者道:「為保少林聲譽,不得不爾。」

  九大少林高手聯臂合攻,威勢不同凡響,均是獨步武林精奧奇學,饒是黑衣
人武學詭奇,也有顧此失彼,捉襟見肘之感,卻未露敗象。

  黑衣人身法迅快如風,出式愈用愈奇,少林九老見多識廣,也認不出他的武
功來歷,但心知若是此陣一輸,非但九老名譽掃地,而且少林威望也從此一落千
丈,是以用出招無不精妙神奇,變化莫測。但黑衣人身法更為神妙幻奇,無法捕
捉,竟以半分之快脫出少林九老擒拿手法之外。

  這是武林極為罕睹少見之拚搏激戰,半個時辰過去,黑衣蒙面人似乎不耐,
右手劍芒寒飆一閃,低喝了一聲:「著。」劍光已觸及天王殿住持戒貪大師的腕
脈要穴上。其餘少林八老見狀大驚失色,投鼠忌器,掌式雖未撤,卻含勁力不吐


  黑衣人冷笑道:「大師速說出達摩三者潛跡之處,在下自去找他,不然,恕
在下要辣手無情了。」

  戒貪大師面色微變,道:「達摩三老實是離山外出未歸……」言語未了,黑
衣人突冷笑一聲,劍光吐勁,只聽戒貪大師低哼出口,腕脈上血湧如注,身形搖
搖欲傾。

  長眉尊者大喝道:「施主手段太辣,老朽無法容忍。」一掌「飛鈸撞鐘」,
勁風排空怒嘯撞向黑衣人胸前。黑衣人身形迅快,左足一滑,軀體半旋,長劍斜
刁,劍尖點在長眉尊者曲池穴上。劍光點穴之術,當今武林內尚未之一見,長眉
尊者只覺一縷飛麻襲湧內腑,渾身真力消失,雙腿一頓,頹然倒在塵埃。

  七位少林長老大駭,同時出手一擊,巨飆如潮排山倒海般攻向黑衣人。黑衣
人陡地發出一聲清脆長笑,身形颼地凌空飛起,長劍下垂,震腕一式「飛花織蕊
」,灑下漫空寒星,破空銳嘯刺耳心悸。只聽數聲悶哼,少林七長老均被劍尖在
「章門」穴上點破了一個栗米小孔,殷紅鮮血涔涔溢出,紛紛倒地不起。

  少林眾僧遠遠望見,不禁懾住。驀地,遠處忽飄送過來-聲清嘯。只見一倏
深藏翠篁綠竹間白石小徑上,現出一條人影,疾逾流星飛矢掠來,少林僧侶紛紛
讓開一條通道,不言而知那是少林掌門人。

  黑衣人朗笑道:「掌門人別來無恙?」

  少林掌門人身形一定,瞥見少林九老負傷不起,不禁暗暗心驚,面寒如水道
:「施主與我少林有何宿怨深仇,不妨明言,若少林理屆,老衲當負荊請罪,倘
施主無事生非……」

  黑衣人不待少林掌門說完,竟自接聲道:「在下初次拜山之際,業已說明來
意,貴寺達摩三老與在下有著一段不小過節,志在清償前怨,怎奈貴派門下執意
與在下為敵,動手之間死傷難免,九位長老不消半個對時自會復元。」

  少林掌門滿面怒容道:「老衲也曾向施主說明達摩三老離山他往,施主一再
侵擾本寺何故?」

  黑衣人道:「在下風聞達摩三老仍在貴寺,是以在下偵覓達摩三老潛藏可處
?」

  少林掌門沈聲道:「僅憑風聞,焉能採信。」

  黑衣人冷笑道:「聽說達摩三老隱藏在羅漢堂地底十七重石室內,只要掌門
人領在下前去便知,如是空穴來風之詞,在下在達摩三老返山之前決不侵擾少林
。」

  少林掌門由不得心神大震,暗道:「達摩三老棲息於羅漢堂地底,只有老衲
等少數人知情,怎會外洩。」不禁暗感憂慮。

  黑衣蒙面人見少林掌門人遲疑不答,顯然是真,不禁冷笑道:「掌門人怎不
說話?」左手兩指迅快如電伸出,朝「天府」穴點去。

  少林掌門人突感一縷指風襲至,心神猛惕,身形疾躍開去,旋掌推出一招「
超海移山」。不料黑衣蒙面人指勢如附骨之蛆跟蹤而至,他點穴的手法又神奇不
測,令人無法閃避,饒是少林掌門一身卓絕武學,無奈先機已失,掌勢未出,黑
衣人指力已點在「天府」穴上。少林掌門只覺一麻,身形不由側撞出三步,面色
蒼白如紙,額角沁出豆大冷汗。

  此刻,松林叢中又疾掠出三個霜眉銀鬚的老僧,其中一僧怒叫道:「施主偷
襲暗算,有失高手風度。」

  黑衣蒙面人道:「莫非有不服之意?」

  「老衲只覺施主武功曠絕,但有欠光明磊落,我少林執掌百年武林之牛耳,
武學博絕,掌門人如非失慎,焉能為施主所乘?」

  黑衣人略一沉吟道:「不錯,貴掌門人遭在下搶得先機因此失手,但聽老禪
師弦外之音,莫非欲讓在下與掌門人另約時地放手一拼,各憑武功爭勝,也好,
貴掌門一個時辰後當可復元,不過貴掌門人倘不幸落敗則應如何?」

  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來意在達摩三老,老衲立即領施主去達摩三老潛修
之處。」

  黑衣人似心存顧忌,頷首道:「老禪師法號上下如何稱呼?」

  老僧答道:「老衲名喚九如。」

  黑衣人道:「老禪師少林高僧,但願口能應心,在下告辭了。」說著振臂穿
空飛起,沾足松枝,騰身掠去。去勢如電,幾個起落,消失寺外無蹤。

  九如上人目送黑衣人消失後,不禁長歎一聲道:「老衲為了少林免墜浩劫,
不惜委曲求全,但望我佛慈悲,挽救本門厄運。」

  少林掌門在九如上人與黑衣蒙面人說話時已自跌坐於地,運功調息,但覺逆
血攻腑之勢漸緩,聞言歎息道:「師弟這是何苦,本座無德無能,愧對上代掌門
重托,雖死無怨,此人武功高絕,言出必行,一個對時後定重來少林,本座並無
穩操勝算之信心,那時……

  九如上人上前攙起掌門人道:「掌門人不可絕望,小弟深知掌門人的心情,
且至慧光禪院內計議。」說時已攙著掌門慢慢走去。

       ※   ※   ※   ※   ※

  禪房清淨,岑寂如水,檀煙繚繞,一室芬芳。少林掌門強自抑制著傷痛疲軟
與九如上人促陳商淡,為了本門危亡持續,掌門人只覺雙肩沉重,這-剎那間,
九如上人只覺掌門又蒼老了十年,不禁暗暗歎息一聲。只覺掌門人歎息道:「這
些年來,本座無時無刻不在籌思拯救少林危亡之策,怎奈力不從心,看來少林氣
數已盡。」

  九如上人手掌一搖,微笑道:「少林氣數未盡,掌門不可灰心,昔年聯臂合
攻赤手屠龍何檀樾已種下遠因,此舉實令親者痛、仇者快,少林威望從此一蹶不
振,武林中正氣之士對於九大門派頗有怨望,只有小弟察知掌門人心情沉重,為
了少林不惜擔負罵名……」

  少林掌門驚詫變色道:「賢弟從何處察覺出來。」

  九如上人道:「由掌門人命達摩三老潛修大旃檀神功察知,本來此一絕學在
七十二技武功之外,深奧晦澀,詞義難解,歷代相傳僅掌門一職才可潛修「大旃
檀神功」尚非其有過人稟賦不可,掌門人止達摩三老潛修,此舉大違門規,是以
小弟察覺掌門人本身受了外來禁制。」

  少林掌門頷首道:「賢弟委實心細如髮,猜得一點不錯,你知道是何人對本
掌門身上下了禁制?」

  「森羅宮主者。」

  「料事如神,智捋諸葛,賢弟可當之無愧。」少林掌門人讚歎道:「但賢弟
與黑衣蒙面人訂下各憑本身武功爭勝之約卻大為失策。」

  九如上人搖首道:「不然,一日之中變化極大,小弟只覺黑衣蒙面人與達摩
三老並非有不可解之戴天怨仇,否則本門傷亡不止此數,再掌門人已命幻空趕往
五台頒請悟塵師叔,幻空輕功身法已臻化境,沿途並備有三騎千里神駿,換行不
輟,一日夜足夠來回……」話聲略頓,又道:「達摩三老閉關日久,照時推算,
也差不多可以開關出來了。」

  掌門人歎息道:「少林今日之危,不在於外,而痛在內,悟塵師叔久不聞外
事,五台棲隱之處幽秘難覓,幻空本人心性極不可靠,安知他不是森羅宮所網羅
。」

  九如上人聞言愕然久之,道:「掌門人暫請調息養神,容小弟靜思對策。」
當即告辭離去。此為黑衣蒙面入侵擾少林經過,由九如上人向幻空述出,當然九
如上人絕不能將個中隱秘和盤道出,再也別有用心暗察幻空是否為森羅宮網羅。


  幻空不察,目中閃出一絲異光,道:「弟子始終不明白這黑衣蒙面施主為何
向達摩三老尋仇,三老和靄可親,與人無忤,恐是無事生非。」

  九如上人微笑道:「除了達摩三者自知外,又有何人了悉內中恩怨。」

  幻空緊接著追問道:「但達摩三老現在何處?是否如黑衣蒙面人所言。」

  九如上人目中神光猛熾道:「老衲也不知,這只有掌門人知了。」說著緩緩
轉向窗外,一望天色,喃喃自語道:「三更將屆,老衲要去赴約了。」說著突然
一個轉身,伸手疾逾電光石火般朝幻空「神藏」穴點去。幻空應指倒地,九如上
人大袖一展,穿窗飛出,向藏經樓方向掠去。

       ※   ※   ※   ※   ※

  月華似水,夜色淒迷,蒼林郁木,迎風拂嘯,少室山仍似往昔一般清幽恬靜
,而舉世聞名的少林寺卻為一重愁雲所籠罩。慧光禪院中少林掌門與門下渚大高
手集商明日應敵之策,議論紛紛,除了背城一戰,孤注一擲之外,誰也提不出最
妥善,制勝良策。燭影搖晃,九如上人翩然掠入慧光禪院。

  少林掌門道:「賢弟為何這時才回來?」

  九如上人長歎一聲道:「果然不出小弟所料,幻空傷勢突又重發,此刻尚昏
迷不醒,只說出黑衣蒙面人在嵩山已布下嚴密伏椿,困住我少林只能人來不能逃
出,看來他勢必要面見達摩三老不可……」少林掌門不禁面色微變。

  九如上人接道:「如今憂急也無用,請掌門人今晚盡量調息,明日也許要展
開一場生死拚鬥。」

  掌門人微歎一聲,揮揮手示意眾人退出道:「讓本座靜心忖思對策。」眾僧
魚貫退出慧光禪院。

  孤燈如豆,螢然黯弱,少林掌門面上籠罩著一層陰霾,只在禪房內躡踝踱步
,傍徨無主。忽聞窗外響起了一聲極輕微的落足微音,不由一怔,低喝道:「什
麼人?」

  「小弟九如。」微風颯然,一條人影疾掠入室。九如上人不待牢門人發問,
即附耳密語一陣。

  少林掌門中頓露驚喜光芒,低喟了一聲道:「不料文殊院戒滅師弟竟投靠森
羅宮。」

  九如上人道:「徒然無意之話不用多說,少林危亡持續,在此一舉,小弟去
了。」身形一晃便已無蹤。」

       ※   ※   ※   ※   ※

  少室北麓,松林蔥鬱,蒼翠擁黛,滿目湛碧,古木掩映中隱隱可見紅牆綠瓦
,飛簷黃甍。寺內忽響起嘹亮的鐘聲,隨風播回山谷,清澈悠遠,似一顆細石投
入平靜的澄波中,掀起了陣陣漣漪。那身材纖細蒙面人翩然再次蒞臨嵩山少林,
步履輕灑,似遊山土子般從容踏入山門。

  他一眼望去,不禁一怔,只覺今日情形有點異樣,但見少林掌門人率領山僧
肅立著大雄寶殿階石前廣場中,卻又不含廝殺氣氛,祥和肅穆。只聽少林掌門道
:「施主真是信人,老衲在此恭候已久。」

  黑衣蒙面人點點頭道:「一派掌門氣度,委實令在下心折,如今長話短說,
你我各以武功爭勝,請掌門人賜招。」

  僧眾中忽走出九如上人合掌道:「昨日是老衲作證,請問施主是否堅欲求見
達摩三老?」

  黑衣蒙面人道:「此乃在下來意,不容更改。」

  九如上人道:「好,敝掌門人意欲施主在峻極峰頂展開拚搏,倘輸招落敗立
命達摩三者出見。」少林僧眾聞言,不少暗暗色變,驚訝達摩三老潛跡在峻極峰
頂,並非蒙面人所說的羅漢堂地穴內。

  黑衣蒙面人似在躊躇,九如上人微笑道:「施主英雄肝膽,豪氣干雲,既能
單人隻身來我少林,而不敢去峻極,莫非疑心老衲詭詐暗算麼?」

  少林掌門接道:「本門弟子悉數在此,在老衲未從峻峰返寺前,不得擅離窺
探,如敢故違,即以叛門之罪懲治。」

  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門規森嚴,少林不愧居神州武林之首,在下願往
峻極一行。」

  九如上人立道:「老衲帶路。」

  少林掌門居中,黑衣蒙面人殿後,身法迅快向峻極峰頂掠上。一登絕頂,九
如上人深深注視黑衣蒙面人一眼,微笑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請,望施主首允。


  黑衣蒙面人聞言不禁一怔,道:「老禪師說出吧,如無所礙,在下當可應允
。」

  「施主可否請示廬山真面目。」

  「不行。」黑衣蒙面人斬鐵斷然拒絕道:「今日恐怕天下武林人物也無法可
使在下露出真面目。」

  九如上人雙掌合什道:「老衲絕不強人所難,既是施主不願,暫作罷論,但
施主見著達摩三老時,又當如何?」

  「也是一樣,在下當使達摩三老死而無怨。」忽聞一個清朗語聲隨風入耳道
:「九如老禪師是否歡迎我這不速之客?」

  九如上人、少林掌門及黑衣蒙面人不禁一愕,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瀟灑飄逸
的中年儒生,衣袂飄飄立在懸崖邊沿,展齒微笑,神采迷人。黑衣蒙面人只覺語
音似在何處聽過,但一時之間竟想他不起。中年儒生身形一動,迅疾無倫落在九
如上人身前,轉面向黑衣蒙面人道:「吳姑娘別來無恙?」

  黑衣蒙面人乍聞此言,不禁大驚,身形一陣顫震,厲叱道:「你是何人?」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抬起右掌揭下一張面具,顯示星標玉立神態俊逸的鳳舞
嘯天。蒙面人倏的脫去一身黑衣,正是那肌膚勝雪,艷光照人的吳澄碧。鳳舞嘯
天道:「吳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結,徒然自苦。」

  吳澄碧星眸中不由泛出幽怨之色道:「少俠竟然與四海幫八臂靈官韓維武同
一口吻,殺父之仇,豈能不報,縱然少俠對我恩深如海,也勢在必行。」

  鳳舞嘯天歎息一聲道:「在下並無恩於姑娘,此來亦無挾思索報之用意,但
姑娘不可一誤再誤。」

  吳澄碧詫道:「我為報血海深仇那裡錯了?」

  鳳舞嘯天搖首歎息道:「姑娘傷那日月五行輪金旭已鑄大錯,如今尋仇少林
更是不該,也許姑娘說在下所說跡近強詞奪理,但可否容在下詳說其中因果,若
姑娘還是認為在下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在下掉面就走,不伸手過問此事。」

  吳澄碧嫣然一笑道:「少俠之言,我自當洗耳恭聽,縱有事理不盡然,我豈
能不遵少俠之命。」說時玉靨忽泛出兩朵紅雲,星眸斜睨,微埋螓首,含情脈脈
似不勝嬌羞,

  少林掌門與九如上人察景知情,知一場浩劫可消於無形,不禁暗歎道:「男
女情愛,其間微妙委實使人難以理解,我佛拈花微笑,難免有情,弟子癡愚,清
修數十年未能勘破。」只聽鳳舞嘯天說出森羅宮主者為害武林,追溯至赤手屠龍
何崑崙起至目前為止,簡要扼明。

  吳澄碧道:「這麼說來,當前的森羅宮主者實為第二代傳人。」

  「正是,森羅宮老賊傷重致死之事他們守秘不宣,如非新近探悉真情,武林
中人還蒙在鼓中,不過憑理可推測而出,森羅宮老賊不死,武林中早就變色易幟
,何致等到現在。」鳳舞嘯天長歎一聲道:「多年以來,武林中遠識之士深為森
羅宮老賊圖霸武林憂慮,如不及早制止,恐浩劫一發,將不可收拾,故日夕尋覓
一項武林絕學克制森羅宮老賊……」

  他說時望了吳澄碧一眼,接道:「這武林絕學一是紫陽圖解,另一為三元秘
譜,因森羅宮耳目遍及天下,所以少林掌門人密遣達摩三老邀約崑崙秋葉道人及
金旭搜覓「三元秘譜」,如非令尊……唉,今日武林怎能每況愈下。」

  吳澄碧語音幽怨道:「如此說來,少俠是不值先父所為了?」

  鳳舞嘯天搖首微笑道:「在下並未說此話,昔日令尊不明白個中究竟,達摩
三老等也礙難明言其中因果,才造成如此悲慘結局,何況達摩三老亦非遂其私慾
辛辣出手,姑娘,如瞧得起在下,但請網開一面,令尊在天之靈亦當含笑。」

  吳蹬碧眸中一紅,淚光瑩轉,淒迷-笑道:「少俠之命,賤妾焉敢不遵。」


  少林掌門及九如上人不禁合十頂禮道:「我佛慈悲。」

  鳳舞嘯天道:「在下還要懇求姑娘相助一事。」

  吳澄碧道:「只要賤妾力之所及,無不如命。」鳳舞嘯天附耳密語一陣。吳
澄碧含笑點首,鳳舞嘯天右手兩指倏的點在少林掌門胸後脊心「至陽穴」上。

  少林掌門立時身形一顫,面色如若敗灰,冷汗粒粒如黃豆般大冒出,接道:
「九如前輩,你我分頭行事,姑娘,稍時在太室見面。」身形拔起,鷹隼般疾瀉
落下峻極峰百丈懸崖。

  九如上人忽轉面向吳澄碧微笑道:「鳳舞施主人中龍鳳,武林奇才,惜命帶
桃花,姑娘不可因愛生妒,大丈夫何患三妻四妾,姑娘請善體老衲之言。」

  吳澄碧不禁紅雲上靨,低彎螓首道:「多謝老禪師開導,晚輩當牢記不忘。
」說著斂衽一福,穿窗飛起,轉瞬即杳。

  九如上人攙著少林掌門下得峻極峰奔回寺內,只見合寺憎眾仍肅立在大雄寶
殿前。少林僧眾目睹掌門人神色有異,不禁色變,長眉尊者驚問道:「掌門人如
何了?」

  九如上人長歎一聲道:「此人武功高絕,手法奇奧,掌門與他交手在五百合
外,不慎失手重傷。」

  少林掌門神色敗壞,以慘淡無神的目光望了眾僧一眼,似無限的留戀,道:
「本座自知不久人世,文殊院戒滅師弟老成持重,可膺重任,在本座未坐化之前
由戒滅師弟代掌本門。」語聲黯啞,言畢轉過身去,步履滯緩走向慧光禪院而去


       ※   ※   ※   ※   ※

  向暮夕陽,金紅絢爛,四周山色,更是蒼翠嬌艷,清風過處,碧枝搖鳳舞,
立在太室山麓,遠望山外平坡淺隴間,時有二三牧童,叱犢歸去,山沒於斜陽叢
樹中,笠影鞭絲,宛然如畫。山麓一株古柳旁,盈盈立著一條嬌俏身影,正是吳
澄碧,身穿一襲鵝黃羅身,芙蓉雙靨,明眸皓齒,眉梢眼角似掩遮不住心底歡悅


  她星眸凝向遠處,默默出神,忽聞身後起了鳳舞嘯天清朗語聲道:「吳姑娘
,累你久等了。」

  吳澄碧回面望去,由不得嬌靨一紅,道:「少俠輕功已臻化境,如非少俠出
聲相喚,賤妾猶朦若無覺。」接著又道:「賤妾已遵少俠之命辦妥。」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多謝姑娘相助,在下銘感不忘,你我就此前往登封
,一來與姑娘接風,再為引見幾位武林前輩,共商撲滅森羅宮以免為害武林。」


  吳澄碧嫵媚一笑道:「少俠之於賤妾恩重如山,些許微勞,何足掛齒。」語
聲一頓,靨上忽泛起兩朵紅雲,斜睨巧笑道:「少俠怎不將心上人為賤妾引見?


  鳳舞嘯天赧然首:「姑娘取笑了。」

  兩人向山外平坡淺隴間走去,谷口處忽掠出一人納頭便拜道:「恩公別來無
恙?」

  鳳舞嘯天見是石泰三,忙雙手攙起,道:「石老不要折殺了在下,快快請起
。」寒暄了數句,三人望登封而去。

  在一家趙姓富紳家中擺下了十數席盛宴,在座的俱是草莽聲名卓著人物,亦
有甚多武林名宿,鳳舞嘯天一一為吳澄碧引見。杯觴交錯下,席間蛇王神丐忽道
:「鳳舞盟主既然進入靈樞石府,何不習成自陽圖解,制伏森羅宮主者,又為何
匆匆而出,倘使他習成圖解絕學,將無人能制矣。」

  鳳舞嘯天淺飲了一口酒後,歎息道:「神丐恐養疽成患,相責之言甚是,無
如何崑崙大俠愛女必須手刃大仇,是以在下讓何姑娘也進入靈樞石府,略施詭計
,使森羅宮主者誤循岔徑,並指示何姑娘將習成圖解的圖文毀去,得以順利報卻
大仇。」

  忽見一鳩衣百結老丐疾躍入廳,稟道:「鄭嵩燕高俊保率甚多江湖能手望嵩
山奔來,似奉森羅宮詭謀將少林異己者一網打盡。」

  鳳舞嘯天頷首道:「這早在在下意料中,鄭高二人之外尚有什麼其他能人在
內。」

  老丐答道:「不知,所來人數甚深,風聞森羅宮主者最近邀約的均是隱世多
年的武林名宿世外凶邪。」

  鳳舞嘯天抱拳霍地站起,道:「有勞申老師帶路,我等絕不能讓森羅宮主者
凶謀得逞。」

       ※   ※   ※   ※   ※

  子夜三更,伊水南岸淒迷朗月映照下,平疇綠野,竹籬茅舍,宛似夢境,遠
處偶爾一聲犬吠,劃破夜空,更顯得暮夜寂靜淒涼。伊水隱隱現出四艘梭形小舟
,舟內黑壓壓的人頭晃動擠成一片,卻船行似箭,片刻時分已抵南岸,人影紛紛
棄舟掠上岸來,取道阡陌小徑。

  忽田隴下冒出一條黑影,大喝道:「好惡賊,昨夜搶劫王員外不成,今晚又
捲土重來,敢是吃了龍心豹膽不成?」雙手一揚,兩條梭葉鏢似的黑線,脫手飛
出,疾如奔弩,立時兩聲慘嗥騰起,嗥聲淒厲,令人戰怵。

  但聞一聲斷喝道:「朋友,你不長眼麼?咱們是搶劫王員外之人麼?」

  「成群結黨來此何為?哼!俺眼中不揉砂子,及早退去,免蹈覆亡之禍。」
一個背劍青衣少年越眾飛起,身形半空中疾旋似風中落葉般飄身落地,星日中逼
射出二道奪人寒芒,冷冷說道:「閣下當亦是江湖高手,兄弟高俊保在武林中雖
籍籍無名,亦不致做下宵小之行,朋友豈非無理取鬧。」說時,眼神上下打量對
面兩眼,不禁驚詫道:「原來是窮家幫長老蛇王神丐葉青河老師,有意戲弄在下
。」

  葉青河哈哈大笑道:「如今武林,彼此勾心鬥角,陰柔懷詐,今朝為友,明
夕為敵,誰又能相信誰,高少俠,老化子就不信你今晚無由成群結黨,興師動眾
所為何來。」

  高俊保怒道:「在下行事還需稟明葉老師麼?」

  葉青河哈哈大笑道:「老化子幼受王員外先人救命大恩,理當捨命圖報,倘
高少俠衝著王員外來,就請退回伊水北岸。」

  高俊保目中殺機*露,冷笑道:「葉老師,在下決非為了王員外而來,但命
在下退回另擇他徑勢所難能。」

  「那你等就別想過去。」

  「憑你也配阻住在下去路。」說時一招「推山填海」呼的劈出,這一招高俊
保用出十二成真力,威勢如若巨浪排空,洶湧駭人。

  葉青河飄身疾退開兩丈,冷笑道:「高俊保,你敢莫是認為老化子孤身一人
好欺麼?」言畢振吭發出一聲清嘯,隨著夜風飄送開去。平隴綠野之間立時現出
入影紛紛,刀光閃爍,散佈在周近七八丈外。

  高俊保朗聲大笑道:「充其量也不過丐子丐孫罷了,葉老師,依在下相勸,
不要無事生非,盛名難繼……」說時只見三人飛身掠至,高俊保目光銳利,察覺
三人身法快得出奇,不禁心頭駭凜,把話嚥住,仔細觀察來人是何來歷。

  一個是氣宇秀逸的中年儒生,面如冠玉,含笑負手凝立,身左是一面寒如水
,目光炯炯懾人老者,右面是一明眸皓齒,俏麗無儔的少女。高俊保不禁呆了一
呆,道:「看來,今晚葉老師是存心與在下為敵的了。」

  葉青河冷冷一笑道:「端視高少俠今晚興師動眾用意何在?」

  高俊保大喝道:「你管不著。」

  葉青河淡淡一笑道:「高少俠無須強詞奪理,老化子是管定了。」

  忽在高俊保身後傳來陰陽怪氣語聲道:「不要多費口舌,老夫要看這臭叫化
子有多大道行。」一條身影疾騰而起,挾著一片嘯風杖影擊下。杖影如山,凌厲
已極。

  鳳舞嘯天看出杖招中蘊有歹毒神奇變化,撲勢如電,恐葉青呵倉猝中無法封
避,忙身形橫閃而出,右手迅如電光石火疾探而出,蓬的一聲,已將杖頭一把捏
住。只聽一聲猙笑道:「你要找死麼?」語聲未了,杖身突進射出一蓬三稜毒針
,芒雨急驟向鳳舞嘯天罩襲而下。

  那知三稜毒針射在鳳舞嘯天身上,簌簌震落墜地,根根斷折。鳳舞嘯天冷笑
一聲,右腕一震,那條身影猶未落地,被一振之力帶得歪了開去,身形往鬼見愁
嚴三畏衝去。嚴三畏大喝聲中,右掌迅快一送。「啪」的一聲大喝,那人心脈已
然震斷,屍橫在地。

  群邪不禁大駭,高俊保由不得面色大變,殺機逼吐,望著鳳舞嘯天沈聲道:
「尊駕太心黑手辣,可知道死者是誰?」

  鳳舞嘯天冷冷答道:「在下不管他是誰?只問是誰先出手,難道高少俠未曾
目擊麼?」

  高俊保玉面鐵青,道:「死者乃西疆紅髮天魔愛子,尊駕造此殺孽,恐帶來
中原武林一場浩劫咧。」紅髮天魔之名鳳舞嘯天、吳澄碧並無耳聞,但聽在嚴三
畏葉青河等人耳中如受雷擊,面色大變。

  提起紅髮天魔當追溯多年前一段武林秘辛,紅髮天魔天生異稟,武學詭博怪
奇,年及而立便已威懾四疆,以他年少氣盛,凱覦中原武林,率領座下七大高手
趕來中原,並未明言約鬥,而是逐一登門印證,中原高手不少死在他的魔掌之下
,武林立時為之震動,各門各派名手暗暗躡蹤在祁連山絕頂展開激搏猛拼,傷亡
纍纍,後經一位武林前輩異人趕來,激戰一日一夜,紅髮天魔被這異人傷了兩處

經脈,才逃回西疆,絕足不履中原半步。此事發生在森羅宮主者為惡武林前數年
,中原老一輩人物多皆熟知此事,但都諱莫如深,似有難言之隱。

  鬼見愁嚴三畏與蛇王神丐葉青河兩人均在祁連山絕頂參與目擊,一經高俊保
提起紅髮天魔,由不得暗暗驚心。只聽鳳舞嘯天朗聲道:「有閣下為虎作倀,已
足掀起一場武林浩劫,就是我未出手傷他,閣下亦未必善了。」

  高俊保聞言不禁呆得一呆,面色猙惡,喝道:「尊駕想必大有來歷……」

  葉青河笑道:「說得不錯,他就是新近被推為武林盟主,江湖尊稱邪君,南
天三燕不致沒有耳聞?」

  邪君崛起江湖,南天三燕自然風聞,但只憑道聽途說,並不知邪君武功深淺
,而且紅髮天魔愛子資質魯鈍,武學不及乃父十一,而性暴好色,自傷太甚,喪
在邪君及嚴三畏掌下不足證邪君武功已臻化境。當下高俊保哈哈狂笑道:「邪君
就是你麼?有緣幸會,高某今宵要領教尊駕絕藝。」說著雙掌一分,蓄勁待發。


  鳳舞嘯天目睥高俊保狂傲神情,回憶在成都郊外南天三燕凌人太甚,不禁殺
機猛生,忙以密音傳聲之術向嚴三畏道:「今晚絕不能讓一人漏網,有勞前輩代
在下傳令。」

  高俊保不知鳳舞嘯天在傳聲示意,只道心有畏懼,冷笑一聲道:「尊駕怎不
敢出手,在下有僭了。」說著右掌一招「五丁開山」推出,左手使出「迎風鳳舞
影」奇招,幻出漫空掌影,挾出嘶嘶銳嘯勁風,人身周天穴無不在他掌勢之下,
更蘊含無數神奇招式。一擊之中,陰柔陽剛並擊,錯非高俊保,無法出此神奇招
式。

  一旁的吳澄碧自習成三元秘潛後,恃藝自負,忖道:「我倒要瞧瞧鳳舞少俠
武功成就。」她不信鳳舞嘯天比自己強,只見鳳舞嘯天竟無視高俊保「迎風鳳舞
影」奇招,橫掌一揮,迎向「五丁開山」猛厲掌勢撞出,暗暗驚呼道:「要糟。


  高俊保見狀,心中冷笑道:「此人眼力奇拙,怎當得盟主地位。」只覺「迎
風鳳舞影」左掌拍在鳳舞嘯天左肩上,掌心一震,真力回逆循臂竄攻內腑,不禁
心神一凜。

  「轟」的一聲大震,強風四溢,高俊保身子不由自主的撞得倒退出五六步,
面如白紙,張嘴吐出一股鮮血,身體晃了兩晃望後倒去。就在高俊保身形向後倒
下之際,高俊保大手往懷中疾探,甩出九支「離火神燕」暗器。高俊保身在危中
尚不忘傷人,端的狠毒之極,九支「離火神燕」在夜空中宛若九條火龍交叉飛鳳
舞,迅疾如雷向鳳舞嘯天打去。

  鳳舞嘯天大喝道:「你不要命了麼?」身形暴撲,兩袖猛拂出一片潮湧勁氣
,九支「離火神燕」立時震得飛了回去,竟然打在高俊保身上,呼地冒出赤火烈
焰。

  吳澄碧暗道:「好俊的武功。」雖瞧不出鳳舞嘯天武學有何神奧,卻知鳳舞
嘯天已把神奇寓化於平實中,不禁由衷的欽敬。

  只見高俊保哀嗥翻滾於烈火中,轉眼膏竭體枯變作一堆焦炭。群邪大驚,紛
紛厲喝,但這不過是轉瞬間事,搶救不及,又嚴三畏已傳命江南同盟展開格鬥猛
搏,一剎那間殺聲震天,群邪自顧不暇,忙於迎敵,掌風銳嘯,刀光如電,使這
茫茫深夜增添了濃重恐怖氣氛。

  一條黑影疾逾閃電掠至鳳舞嘯天身前,戟指大喝道:「尊駕無事生非,心狠
手毒,鄭某要索還這筆血債。」

  鳳舞嘯天冷冷答道:「閣下就是鄭嵩燕麼?哼,你也難免一死,尚敢口出狂
言。」說時鄭嵩燕已自身形騰起,挾著一道驚天長虹劈下,勢如奔雷掣電。

  鳳舞嘯天待劍芒距身前兩尺,突身形一挪,移形換位但已自飄開三尺,右掌
拂出一式少林達摩掌法「五嶽朝元」將劍勢蕩了開去,左手兩指急駢,一招「驪
龍探珠」,虛點而出。吳澄碧不禁咦了一聲,認出那是三元指法,暗詫道:「怎
麼他也精擅三元秘學。」

  三元秘譜其父雖贈與鳳舞嘯天,但為時一天又璧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在
一日之中習成三元秘學,其中道理使吳澄碧茫然不解。驀地,鄭嵩燕胸前如中利
刃,大叫一聲,叭噠摔在地上。鳳舞嘯天低首望在鄭嵩燕面上,輕笑一聲道:「
閣下還認得我麼?」

  鄭嵩燕已重傷臟腑,獰聲道:「你是誰?」

  鳳舞嘯天正待答言,忽瞥見自己這面情勢不佳,知高俊保率來的有不少武林
高手在內,忙道:「吳姑娘,有勞趕去相救,格殺勿論,決不容一人漏網。」吳
澄碧嬌應了一聲,蓮足一踹穿空飛出。

  這時鳳舞嘯天望了鄭嵩燕一眼,憫惻歎息道:「你是認為在下委實心黑手辣
麼?」

  鄭嵩燕做勢欲起,口角溢出一絲黑血,猙笑了笑道:「鄭某縱橫江湖半生,
卻未無故傷人性命。尊駕得意不過今朝,須知強中自有強中手,鄭某只恨未能目
睹尊駕身受之慘。」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你這是至死不悟,其實你比在下心狠意毒猶有過之
,若容你等趕抵嵩山,少林必難免血洗之災。」

  鄭嵩燕瞪目驚駭道:「必有人洩漏機密,鄭某不信尊駕耳目如此靈通。」

  鳳舞嘯天笑道:「在下所知尚不止此,你不過倚恃紅髮天魔及龐鎮寰小賊而
已,但在下尚不把紅髮天魔龐鎮寰兩人放在眼中,在下決讓你活著目睹他二人是
否勝得了在下再行瞑目。」

  鄭嵩燕搖搖頭道:「惡活不如好死,鄭某雙手血腥,難逃果報,尊駕勝負是
尊駕自己之事,與鄭某無干。」他發覺臟腑糜爛變位,雖靈芝仙果也無法起死回
生,何必苟延殘喘,是以才出此話。

  鳳舞嘯天冷笑道:「難得你有自知之明,在下也不勉強,如今明白相告,在
下就是龐鎮寰身旁琴童九蔭。」

  鄭嵩燕聞言不禁面色慘變道:「你就是……」喉中痰湧,真氣一斷,身形翻
地氣絕而死。

  四鼓將盡,月落星殘。高俊保率來的群邪無一倖免,江南同盟高手傷亡不少
,吳澄碧、嚴三畏、裴澤、盧迪四人渾身浴血向鳳舞嘯天身前奔來,裴澤道:「
幸不辱命,但我方亦傷亡二十七人。」

  鳳舞嘯天黯然長歎道:「傷者急救,死者厚葬。」說著疾在囊中取出三瓶靈
藥分交於盧迪嚴三畏三人,接道:「只要一息尚存,定須竭力施救,有勞三位前
輩了。」

  吳澄碧俟三位武林有名宿持藥趕去施救時,星眸中不禁泛出茫然光輝,嫣然
微笑道:「少俠用人之術委實高明,難怪他們身受重傷猶力拼不退。」

  鳳舞嘯天搖首答道:「在下怎會用人,蒙武林抬愛,推在下為盟主,已屆過
份,焉可妄事驅微,只有事必躬親,謹慎自重,不然難符眾望,先賢有云:念高
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益,則思江海而下百川。在下將這兩句名言謹以律己
,須知樹大招風搖,身高必危,謙受益,滿則損……」

  吳澄碧格格嬌笑道:「好啦!少俠氣度雍容,才華蓋世,使人折心,情不由
己的甘為所用,他日必領袖武林無疑。」說時,鳳舞嘯天只覺一股陰冽砭骨寒勁
由頭頂襲至,由不得身形一閃,為寒冽氣勁頓時擊實在後胸。

  鳳舞嘯天機伶伶打一寒顫,只見一條黑影疾瀉落下不再向鳳舞嘯天施襲,竟
朝一具屍體撲去。吳澄碧大叱一聲,右掌一翻望那條身影虛空拍去,但為鳳舞嘯
天五指迅疾無倫一把扣住脈門,低聲道:「暫別妄動。」鳳舞嘯天說完後,便跌
坐於地,閉目調息,似受內傷不輕。

  吳澄碧見狀不禁大感憂急,道:「少俠,你是怎麼樣了?」

  鳳舞嘯天低聲道:「姑娘請速以掌心印在在下「命門」穴上。」吳澄碧只道
鳳舞嘯天身受重傷,不禁花容失色,玉掌迅疾按在鳳舞嘯天後胸上。

  只見那人抱著一具屍體嗚嗚痛哭,凝眸望去,發覺是個面目怪異的披髮老人
,屍體卻是紅髮天魔愛子,吳澄碧忖道:「莫非此人正是紅髮天魔?」

  不幸被吳澄碧猜中,披髮老人正是紅髮天魔,他嗚鳴痛哭了一陣,抱起愛子
屍體,頭猛地一揚,覆面亂髮散了開來,露出醜惡無比的面孔,目光怨毒望了鳳
舞嘯天一眼,振哼發出刺耳長嘯,聲如狼嗥豺嘶,令人毛髮筆立。

  星光明滅下遠處忽現出四豆點般身形,疾如流星奔矢而來。這一聲長嘯,驚
動了江南同盟,妙手如來盧迪鬼見愁嚴三畏疾奔至鳳舞嘯天身前,見狀大驚,再
一眼瞥見紅髮天魔,不禁駭然變色。遠處四條人影已如風閃電而至,現出一僧一
道一俗,尚有一宮裝老嫗,蛇眼糟鼻,板牙外露,雖齊之無監猶遜她十分。

  宮裝老嫗一眼望見紅髮天魔抱著屍體,頓時面色慘變,大叫道:「老不死,
我兒子怎麼樣了?」

  紅髮天魔冷冷答道:「死了。」宮裝老嫗瘋虎般撲上,搶過紅髮天魔手中的
屍體緊抱放聲嚎啕大哭。須臾,宮裝老嫗放下屍體,一把抓著紅髮天魔罵道:「
天殺的,你賠我兒子命來。」

  紅髮天魔怒道:「什麼?這都是你平時寵溺禽犢,不知管教,予取予求,如
非你這老婆子將中原景物說得天花亂墜,引得他神魂顛倒,每日絮聒不休,怎會
送命在此,」

  宮裴老嫗面目猙獰,厲聲道:「天殺的,這本賬我們回去再算,誰是殺我愛
兒的兇手。」

  紅髮天魔道:「不勞費心,老夫已報了此仇。」

  「誰?」「就是此人。」紅髮天魔手指睥坐在地的鳳舞嘯天。

  宮裝老嫗道:「他尚未死,怎說是報卻大仇。」

  紅髮天魔冷笑道:「他中了老夫「穿骨腐心掌」,須受盡七日磨折之慘,才
慢慢死去,雖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不行。」宮裝老嫗厲聲道:「老婆子須摘心剖肝,祭奠我兒之靈。」說著
,只見鳳舞嘯天一躍而起,微笑道:「「穿骨腐心掌」尚難將在下制命,別大言
不慚。」

  宮裝老嫗厲聲道:「還我兒命來。」

  鳳舞嘯天怒道:「你目擊令郎喪命在下手中麼?」

  宮裝老嫗不禁一呆,望著紅髮天魔道:「天殺的,你可曾親眼目睹。」

  紅髮天魔厲聲道:「樊凱負傷而逃,途中相遇老夫說我兒命喪邪君掌下,怎
麼不真。」

  鳳舞嘯天道:「樊凱何在?」

  紅髮天魔鼻中冷哼一聲道:「他死了。」

  「眼見猶恐是假,耳聞豈能採信。」鳳舞嘯天冷笑道:「在下並非懼怕賢梁
孟,只是在下不喜代人受過。」

  紅髮天魔目中神光逼射,大喝道:「我兒命喪在何人掌下。」

  鳳舞嘯天冷笑道:「令郎不幸誤傷在高俊保手中……」

  紅髮天魔怒道:「老夫不信。」

  鳳舞嘯天道:「不論閣下是否相信,但在下須報一掌之仇。」

  紅髮天魔不禁一怔,目露詫容道:「你未受傷?」不禁心神大震,倏即怒喝
道:「老夫讚佩你確是機智過人,但如想嚇退老夫,無異癡人說夢。」

  鳳舞嘯天哈哈犬笑道:「你不信就請按在下一掌試試。」斜身踏步,右掌一
式「吳剛伐桂」劈出,左手中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猛地一振,灑下漫空指影


  紅髮天魔一見鳳舞嘯天怪異神奇的指法,不禁面色大變,逭:「老婆子速退
。」身形疾飄退後。宮裝老姬瞥見鳳舞嘯天神奇指法,亦不禁大驚失色,急率憎
道俗三人倉惶遁去。

  鳳舞嘯天也不追襲,只高聲道:「在下兩月後親往哈圖山流沙谷訪竭賢梁孟
,登門請教並索還一掌之仇。」

  遙遙劃空送來尖銳刺耳語聲道:「好,那要看尊駕有沒有命在,你不找老夫
,老夫也要找你。」語音漸微,似去勢甚速。

  嚴三畏面露憂容道:「紅髮天魔必不甘就此退走,必捲土重來,老弟,你出
手驚退他們是什麼手法。」

  鳳舞嘯天歎息一聲道:「方纔紅髮天魔暗襲在下時,在下不禁憶起一事,何
老前輩多年以前談起武林各門各派獨門武功及近數十年來著名人物與武林大事,
提起在祁連山絕頂參予與紅髮天魔印證武功之事,中原武林高於正岌岌可危之際
,忽救星天降,趕來隱名奇人以萬花指法重傷紅髮天魔,並戒紅髮天魔終他之年
不准履入中原半步。」

  語聲一頓,又道:「何老前輩雖不知萬花指法來歷,但言之甚詳,是以在下
佯裝受傷,其實卻潛思那萬花指如何展用,幸為在下參悟出,恃之驚退紅髮天魔
。」

  嚴三畏慨歎一聲道:「老弟才華蓋世,數百年武林未之一見,難怪老弟年歲
輕輕便能冠冕武林。」

  吳澄碧詫道:「少俠受傷是假的麼?」鳳舞嘯天點點頭。

  吳澄碧玉靨一紅,嗔道:「既然驚退紅髮天魔,為何不跟上追殺。」

  「姑娘有所不知,一則在下實無一舉搏殺紅髮天魔的把握,再則也與嚴老前
輩同一心意,紅髮天魔必另有羽黨,他此次再度踏入中原,主要目的是查訪祁連
山絕頂敗他的強仇還在世否,倘此奇人已死了,則他雄心再起,企圖霸尊中原。


  吳澄碧詫道:「森羅宮主者豈非引狼入室?」

  鳳舞嘯天搖搖道道:「森羅宮主者心計詭絕,另有打算,他不過藉紅髮天魔
擾亂武林,使中原高手窮於應付,無法兼顧,他乘機習成紫陽圖解,如無必勝把
握,豈能出此下策。」

  嚴三畏道:「日前少俠應如何處置?」

  鳳舞嘯天道:「蒙盧老英雄之助,已將森羅宮海底名冊盜出及獲知森羅宮蘊
秘,對於勝森羅宮主者在下已胸有成竹,並布下羅網待森羅宮主者入伏,若何姑
娘能在靈樞石府誅戮此賊,那更是欣喜之事,武林慶見澄平,卻不料又橫生枝節
,在下方才熟思對策,料紅髮天魔等難逃出掌外。」







【第三十五章】 眾凶鼠目遭利用

  洛陽在偃師縣西,為我國五大古都之一,面伊洛,背北邙,左嵩岳,右崤函
,形勢雄勝。晨光熹微,洛陽九城已開,人馬絡繹,車聲轔轔往來不絕城關下,
人群中現出一行腳僧人,灰袍芒鞋,粗眉大眼,手持一根竹杖,奔行甚疾。

  這僧人臉上掛著熱汗,似經過一陣急奔,雖進入洛陽城中,卻不顧驚世駭俗
,依然展開草上飛輕功。卻不虞身後暗綴著兩條飛快人影。只見這僧人奔向永明
寺而去,正掠入一條僻巷,忽見一個中年乞丐橫睡巷中阻住去路,不禁鼻中微哼
一聲,足尖一點,凌空越過丐身。

  丐者突然挺身縱起,右臂迅如電光石火疾伸,五指一把將僧人右足抓了一個
正著。灰衣僧人只覺一麻,隨即被點上啞昏兩穴,不省人事。丐者提起灰衣僧人
疾掠入一條暗巷中,向一道高牆玄鶴沖天飛起,翻入牆內落在一片周廣約莫十丈
廢園中,瓦礫零亂,莠草叢生。

  抬面望去,只是敗廡殘階,似是祠廟後院,敗廡內忽探出一個蓬髮披面頭顱
,精芒電射望了丐者一眼,道:「神丐前輩,可是偵出紅髮天魔夫婦等人下落麼
?」

  原來丐者正是蛇王神丐葉青河,齜牙一笑道:「尚未,但已差不多了。」說
著身形疾晃掠入敗廡內。

  蓬頭垢面老者也是江湖卓著盛名人物,為人不修邊幅,遊戲風塵,關外綠林
提起醉鬼祝一鳴無不忌憚三分。當下祝一鳴望了葉清河一眼,道:「咱們江湖常
說薑是老的辣,但昨晚老朽目睹鳳舞少俠震退紅髮天魔,姜老彌辣不如後生可畏
,令人不禁感慨系之。」

  葉青河笑道:「你這老醉鬼似乎有點不服氣?」

  祝一鳴搖首道:「豈止服氣而已,英明天縱,才華蓋代,醉鬼望塵莫及。」
說著微微一笑道:「神丐先辦正事吧,我這老醉鬼一開口便是個沒了。」話落,
走向壁角捧起一支酒葫蘆咕嚕牛飲。葉青河拍開灰衣僧人昏啞二穴。

  灰衣僧人一睜眼,葉青河低喝道:「朋友,識時務者為俊傑,速說出紅髮天
魔潛跡何處,當可饒你活命。」

  祝一鳴介面笑道:「神丐,你這辦法不成,叫我老醉鬼先廢去他一身武功,
再用錯骨分筋手法,那怕他不說實話。」灰衣僧人聞言面色大變,不禁機伶伶打
一寒戰。

  葉肯河冷笑道:「他就不說,老化子已料出九分,紅髮天魔必潛跡在永明寺
中。」說著兩道銳利眼神注在灰衣僧人臉上。

  灰衣僧人忽長歎道:「罷了,江湖是非之地,貧僧豈能涉身其中,這叫做自
不量力,檀樾既知紅髮天魔潛跡永明寺,何須多此一舉。」

  葉青河笑道:「還須仰仗大力。」

  灰衣僧人聞言呆得一呆,只見葉青河揮手向醉鬼祝一鳴道:「老醉鬼,你速
傳訊通知盟主,別喝酒誤事。」

  祝一鳴哈哈大笑道:「決誤不了事。」說著將酒葫蘆往地面上一擲,踹足竄
出殿廡,穿空飛去。

  葉青河正要喝問灰衣僧人時,忽從院中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臭化子,
你上當。」

  殿廡中忽地打出一蓬細如髮絲的藍芒,隨之掠出蛇王神丐葉青河。葉青河抬
目望去,只見是一面目陰冷如冰的老叟,雙袖倏揚,將自己剛才打出暗器悉數震
了回來,挾著一片強猛罡風直撞而至。那股罡勁本可將葉青河擊斃,不料暗中有
一種無儔吸力把罡勁斜斜引開,連面目陰冷的老叟身形亦牽得斜斜地衝出數步。


  老叟不禁面色大變,回首一望,那有半個人影。只聽一個寒沈語聲隨風傳來
道:「留你一條性命,寄語紅髮天魔,不准妄出永明寺半步,否則難免殺身之禍
。」

  老叟聞言目中泛出森厲殺機,陰側側冷笑道:「尊駕大言不慚,老朽等借居
永明寺,並非懼怕尊駕,三日之內隨時恭候大駕光臨,逾時老朽等當掀起一場無
邊浩劫。」

  「這話是紅髮天魔命你說的麼?」

  「他說與老朽都是一樣。」

  「好大的口氣,在下要親自問問紅髮天魔。」老叟鼻中冷哼一聲,身形倏地
升空而起,去勢若電,瞬即杳然。

       ※   ※   ※   ※   ※

  吳澄碧和鳳舞嘯天一路同行,感情日深,這日傍晚,兩人宿在一客棧,飯後
聚在鳳舞嘯天房中。鳳舞嘯天突然發覺吳澄碧已經有很久沒說話了,不由詫異地
回頭看去,只見她正默默的看著自己,臉上微露一點紅暈。心中一蕩,鳳舞嘯天
目不轉睛的向她凝視,看得好真切、好熱烈。

  而吳澄碧呢?卻是一片扭怩的低下了頭,脖子上、臉上好紅好紅。看得鳳舞
嘯天有點激動,有股衝動。伸出手,按住了她那雙玉手。小手在握,瞬感一陣溫
暖。吳澄碧只是象徵性的動了一下,便不再動。鳳舞嘯天一見如此,人也更加的
大膽了,自然的摟住她的肩膀。

  鳳舞嘯天的手,緩緩扶起她那依偎在自己懷裡的頭。看著她那美絕的臉孔,
紅潤的小嘴,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兩個人的唇,終於印在一起。鳳舞嘯天
的舌頭伸進了她的小嘴裡,不停的探索,不時的搗亂。吳澄碧也回以鳳舞嘯天她
的舌頭,也不時的來搗亂。

  「嗯……嗯……嗯……」吳澄碧的臉好燙,她的呼吸又大聲又快。慢慢的,
鳳舞嘯天的手,也開始遊走。在她的背上、胸上,也開始遊走。

  「嗯……嗯……嗯……」一陣陣的慾火,已經把鳳舞嘯天燃燒的失去理智,
不成人形。鳳舞嘯天一把將她按在床上,瘋狂的吻著,揉著,吳澄碧柔順的像只
小綿羊,乖乖的讓鳳舞嘯天愛撫。鳳舞嘯天的手慢慢的解開她的肚兜,終於露出
了那對堅挺的乳房。

  一陣陣處子的泌香,從她的身上陣陣傳來。此時的鳳舞嘯天,變得不再溫柔
,不再體貼。抱起她的身體,將她輕放在床上,鳳舞嘯天忙著解去她的衣褲,也
順便脫掉自己的衣褲。終於兩人一絲不掛,坦誠相見。吳澄碧她羞怯的,用雙手
捂著臉,不敢看。烏黑而柔軟的秀髮,披散在床上。一雙窺人半帶羞的媚眼,小
巧如菱角般,紅潤的小嘴,是那麼迷人。

  雪白如玉,凝脂般,且又微微透紅的胴體,既豐滿,又細嫩。一身潔白滑溜
溜的肌膚,胸前一對乳峰,高聳而堅硬,頂上一粒腥紅的乳頭,有如草莓般的艷
紅,令人垂涎欲滴。平滑的小腹,兩股交界處,陰毛叢生,有如一片小草原。微
微隆起的肉丘,柔弱無骨,在烏黑的陰毛遮掩下,一條細細的肉縫,若隱若現。


  「大哥,你好壞哦,怎麼這樣看人?」鳳舞嘯天被這麼一叫「大哥」,頓時
如夢初醒。對著她這豐滿而又恰到好處的胴體,鳳舞嘯天看得是心頭狂亂。於是
,鳳舞嘯天將整個身體,壓在她那柔嫩的肉體上,低下頭,吻著她那發燙的紅唇
。吳澄碧也放開了自己,不再矜持。她雙手用力的擁抱住了鳳舞嘯天,全身起了
一陣顫抖,也把舌頭伸入了鳳舞嘯天的嘴裡,彼此相互的吸吮。

  「嗯……嗯……」彼此都感到渾身慾火飄蕩著,彼此也都發出飢渴的聲音。
鳳舞嘯天的舌頭,順著她那雪白的脖子,到了她那性感的酥胸上。只見柔軟高聳
,隨著吳澄碧的呼吸,一上一下,起伏的動著。堅實的乳房,迷人的胴體,給了
鳳舞嘯天一股無名的誘惑,瘋狂的刺激。鳳舞嘯天的嘴對著那顆艷紅的乳頭,輕
輕的咬,輕輕的含。另一雞巴手,則旋轉揉搓著奶頭。

  吳澄碧被鳳舞嘯天逗得有點受不了,不自禁的把那豐滿的胴體扭動著,口中
哼叫著:「嗯……嗯……哦……」好美的嬌態,好動人的呻吟聲。那只原本搓揉
奶頭的手,慢慢的往下輕撫,愛撫過了她的小腹。愛撫過了她烏黑的小草原,魔
手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

  「哦……」吳澄碧全身抖了一下,也情不自禁的哦了一聲。鳳舞嘯天將手掌
蓋住了整個陰戶,來回的搓弄著整個小浪穴。此時吳澄碧整個人被慾火燒得全身
炙熱,嬌軀不住的顫抖,那神情真會使人發狂。

  「嗯……嗯……嗯……」雖然鳳舞嘯天一面愛撫著吳澄碧,可是鳳舞嘯天的
大雞巴早漲的受不了了。鳳舞嘯天急忙的一翻身,分開她的雙腳,大雞巴頭抵住
了桃源洞口:「大哥……嗯……你要慢慢來……不然我會受不了……」

  「好,我會輕輕的弄。」略略的用手用力,大雞巴頭仍無法進去。於是鳳舞
嘯天沾了一點淫水,抹在大雞巴頭上。一用力,一挺腰,大雞巴才進去一半。

  「啊……啊……大哥……痛……痛呀……小浪穴是第一次……哎唷……真要
命……我痛死了……大哥……啊……不要動……小浪穴痛死了……啊……」大雞
巴頭似乎感覺有一道薄膜阻隔著,於是鳳舞嘯天再度用力一頂,大雞巴又進去了
三分之二,大雞巴刺破了處女膜。

  「啊……啊……痛死了……啊……啊……小浪穴痛死了……啊……啊……小
浪穴好痛……大哥……啊……小浪穴裂開了……啊……痛……啊……痛得真要命
……啊……我好痛……啊……」大雞巴這一次狠狠插入,把吳澄碧弄得死去活來
,額頭上冷汗直流,淚如雨下,嘴裡拚命的喊痛。

  鳳舞嘯天一見她如此,急忙的停下動作,輕聲的問道:「碧妹,痛的很厲害
嗎?」

  吳澄碧:「我真的好痛。」

  「碧妹,你忍耐一下,等一下就不會痛。」鳳舞嘯天低下頭吻住她的嘴唇,
輕咬她的舌尖,兩隻手在她那雪白細緻的胴體上輕撫著。同時也在她那對又硬又
挺的乳房上,用力不停的捏弄。吳澄碧被鳳舞嘯天這一陣子的愛撫,小浪穴陣陣
酸麻,混身急顫不已。陰戶內的淫水,汩汩的流,似溫泉潮湧般的湧出。

  吳澄碧漸漸的扭動她的嬌軀,口中也不停的低聲呼道:「嗯……哥……哥…
…嗯……你不是要嗎……嗯……小浪穴好癢……嗯……癢……哥……你動嗎……


  「哥……哥……你快點動嘛……嗯……小浪穴好癢……嗯……我要……嗯…
…你快干小浪穴……」看著她的表情,聽著她的聲聲低呼。鳳舞嘯天知道她是需
要,她是癢了。鳳舞嘯天再一用力,將最後那一截雞巴給塞了進去。小浪穴真是
又溫又熱,包得大雞巴好美、好舒服。可是吳澄碧呢?張著嘴,又開始喊痛了。


  「哎唷……好痛……痛呀……哥……輕點……小浪穴脹裂了……好痛……不
要動……不要動……」鳳舞嘯天更加狂吻著她那雪白的胴體,左手揉弄著她那鮮
紅的乳頭,右手則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大雞巴被兩片紅潤潤,又帶有一點彈性
的肉丘緊緊的包著,好美,好舒服。陰戶內熱呼呼的,滑滑陰道壁一收一放的收
縮著,使得大雞巴也更美,更舒服。過了一會兒,吳澄碧又在扭動屁股,臉上像
蘋果似的好紅。

  鳳舞嘯天連忙的問道:「碧妹,現在還會痛嗎?」

  吳澄碧嗲聲的應道:「嗯……沒有了,只是小浪穴好漲,裡面好像又有點癢
。」

  「好妹妹,我現在動一下好不好?」

  「哥……只要你想幹……想插小浪穴……我……」看著她那副騷蕩的模樣,
她是無法忍耐了。於是乎,鳳舞嘯天開始慢慢的抽插,一點一點的抽、插。大雞
巴頭,也慢慢的刮著子宮壁。

  如此過了一會,吳澄碧不禁的叫喊:「嗯……哥……小浪穴裡面癢死了……
癢死了……嗯……我要你……大力的干小浪穴……」有她這麼一說,那鳳舞嘯天
還客氣,開始比較用力的抽插。

  「嗯……嗯……哦……大哥……哦……小浪穴好美……好舒服……哥……我
美死了……嗯……小浪穴裡面好舒服……舒服死了……哦……我好美……哦……
哥……大雞巴真好……哦……」

  「哥……哦……我愛你……嗯……大雞巴幹得小浪穴真好……太好了……太
美了……嗯……」

  大雞巴的抽插速度,是愈來愈快,越來越用力。吳澄碧也不時的把屁股往上
頂,配合著鳳舞嘯天的動作,口中也不斷嗲聲的淫叫著:「嗯……好雞巴……嗯
……好哥哥……小浪穴好舒服……哦……太美了……嗯……大雞巴入得真美……
嗯……真舒服……哦……哥……哥……你幹得太爽了……嗯……太美了……」

  她的一雙手緊緊的抱住了鳳舞嘯天的脖子,白而多肉的屁股又挺又扭。她可
真是熱情如火,淫蕩萬分。大雞巴開始進行工作,一陣又一陣的輕抽猛入。吳澄
碧緊緊的抱著鳳舞嘯天,如夢幻般的叫著:「嗯……小浪穴舒服死了……哥……
我就知道你會愛我……嗯……我好爽……我好爽……嗯……」

  「大哥……你幹得小浪穴真美……插得小浪穴好舒服……我好爽……哦……
嗯……爽……爽……嗯……哥……哥……嗯……哼……妹妹的小浪穴舒服死了…
…小浪穴美死了……哦……好爽……嗯……用力啊……」

  鳳舞嘯天不停的狠狠的抽插,大雞巴有如猛虎下山,威不可當。吳澄碧騷勁
十足的猛把屁股往上頂,陰戶裡的淫水不停的流,流濕她屁股以下的床單。此時
的吳澄碧,已是嬌喘噓噓,媚眼春情無限,粉頰緋紅。

  「哥……哦……大雞巴哥哥……好爽……我好爽……哦……美……美死我了
……嗯……嗯……你真會幹……我的小浪穴……嗯……會爽死……哦……我好爽
好爽……嗯……好哥哥……哦……用力的干我……嗯……使勁的干小浪穴……哦
……嗯……」

  吳澄碧一面的浪叫,一面的猛頂屁股。鳳舞嘯天聽到這一聲的浪叫聲,鳳舞
嘯天的慾火已達沸點。大雞巴插得更用力,更使勁。吳澄碧被鳳舞嘯天幹得更浪
、更騷,她的屁股更用力配合著大雞巴的抽插。

  「哦……大雞巴哥哥……嗯……插得我好美……美到我心裡……嗯……快活
死了……好美……嗯……哥……哥……用力的干我……嗯……使勁的干……嗯…
…用力……好……用力……嗯……好爽……」

  「大力的干小浪穴……快……嗯……哥……大雞巴哥哥……嗯……小浪穴…
…美呀……哦……爽死小浪穴……嗯……好哥哥……我快忍受不住了……嗯……
快……快……我……好……爽……小浪穴……會樂死了……嗯……大雞巴哥哥…
…快……我快受不了了……快……快……我……」

  鳳舞嘯天一聽她快洩了,趕忙的將她的屁股高高的托起,屁股用力的抱著。
大雞巴一入穴,便狠狠的磨轉著。吳澄碧被鳳舞嘯天這麼一插一頂一轉一磨,更
加狂浪的叫著:「好……好……哥……好棒啊……哥……快……用力……快……
用力……小浪穴要丟了……啊……妹妹……快……啊……妹妹要丟了……啊……
丟了……啊……我洩了……」

  吳澄碧的小浪穴一次次的緊急收縮,夾得鳳舞嘯天的大雞巴是無比的舒服。
一股股濃濃熱熱的陰精,由子宮急射而出,又熱又燙。刺激得鳳舞嘯天一陣酥麻
,幾乎快洩出來。鳳舞嘯天趕忙緊緊抱住吳澄碧的屁股,頂著花心,再磨花心一
下。

  「嗯……嗯……小浪穴美死了……小浪穴好爽……哦……哥……妹妹愛死你
了……嗯……太棒了……」吳澄碧突然的抱住了鳳舞嘯天的頭,在鳳舞嘯天的臉
上親了又親。

  「哥……你入得我太美了……我不知道入穴是這麼的爽……嗯……哥……你
的大雞巴好硬……好燙……」

  「好妹妹,大雞巴還沒有洩,等一下它還要入小浪穴。」

  「好哥哥,妹妹給你入,讓你好好的玩。」

  鳳舞嘯天將大雞巴抽了出來,甫一抽出。鳳舞嘯天低下頭看,床上濕淋淋的
,斑紅點點。大雞巴上更是紅白相映,好看極了。吳澄碧一看,不禁羞紅了臉。


  「好妹妹,待一會兒,哥哥這一根雞巴,還要入穴哦。」

  「哥……隨便你怎麼玩,都可以……」鳳舞嘯天拿出了紗巾,好好的擦了一
遍。大雞巴青筋暴漲,龜頭更是紅艷、碩大。

  「哥,你現在想要是不是?」「澄碧,你是不是也想?」

  「哥,你真討厭,你要就你要,何必說是我要,討厭。」

  「好,好,是我要,我們換個姿勢,好不好?」

  鳳舞嘯天把吳澄碧的身體,弄了個側面。將她的右腳抬高,雙手從她的腋下
穿過,按著她的雙乳。大雞巴頂了幾下,無法得門而入。最後,還是借助手的幫
忙,一頭塞了進去。吳澄碧的小浪穴分泌物,尚未到達飽和點,大雞巴幹起來,
有點疼痛。是以,鳳舞嘯天的嘴,親舔著她的後頸,雙手揉搓著那突出的乳頭。
一陣撫弄之後,在小浪穴裡的大雞巴,漸漸感到滑潤。

  「嗯……嗯……哥……哦……哥……你真懂……這樣干小浪穴……哦……小
浪穴被幹得好舒服……嗯……」

  「好哥哥……哦……小浪穴被插得好美……哦……好美……美死我了……哥
……大力的揉我的奶子……用力的搓……嗯……」

  「好小浪穴……哼……哦……你美嗎……你舒服嗎……哦……哥哥……是不
是很會幹小浪穴……哦……」

  的確,這種姿勢,不僅女的爽,男的也舒服。大雞巴被兩片陰唇夾得好美,
緊緊的磨擦。吳澄碧的淫水,有如黃河決堤,大量的流出了小浪穴外。因為一陣
陣磨擦的快感,搞得鳳舞嘯天更加狂暴。她也美得不停的浪叫,屁股也不停的往
右後方壓。「滋」、「啪」、「滋」、「啪」,小腹撞屁股的肉聲,大雞巴入小
浪穴的抽插聲,再加上吳澄碧的呻吟聲,構成了一首絕美的交響樂。

  「嗯……嗯……哥……小浪穴美死了……我好爽……嗯……好爽……小浪穴
美啊……美死了……大雞巴哥哥……嗯……用力弄奶子……嗯……好舒服……嗯
……我全身都爽死了……嗯……」

  「哥……哥……哦……你真會入小浪穴……哦……我愛死你了……嗯……小
浪穴好舒服……哥……呀……哦……小浪穴樂死了……嗯……我好高興……嗯…
…我樂死了……太美了……嗯……」

  「哥……嗯……用力的干小浪穴……嗯……小浪穴爽壞了……嗯……我會樂
死了……嗯……啊……哥……哥……我要……升天了……嗯……我快……忍……
不住了……嗯……我要……啊……快出來了……」

  「好妹妹……哦……等等我……哦……我也要……哦……等等我……嗯……
哦……等等我……」

  「哥……哥……我不行了……啊……爽……爽……啊……啊……爽……哦…
…舒服……哦……舒服……」

  鳳舞嘯天的大雞巴,被她那一股濃熱的陰精,澆得雞巴亂顫,一陣快感,從
背脊直傳腦髓,精關一開,一大泡的陽精,整個射向小浪穴花心深處。

  「啊……啊……好爽……好爽……哦……哥……你的精水好燙……燙得妹妹
舒服透了……哦……」

  「哦……呼……呼……哦……呼……呼……」一種輕鬆,舒服的感覺,剎時
,使鳳舞嘯天有著無比的舒泰。

  「呼……呼……呼……」鳳舞嘯天不停的喘著大氣,吳澄碧亦是如此。兩度
纏綿之後,兩人疲憊的收拾一番,便相擁入睡。

       ※   ※   ※   ※   ※

  洛陽佛剎尼庵甲天下,僅寺院就有五百餘所,永明寺為宣武皇帝所建,房廡
干余,庭列修竹,簾拂高槐,駢闖階砌,殿宇巍峨,幽靜宜人,朝魚暮鼓,香火
極盛,尤以牡丹聞名天下,遊客極眾。

  這日正午,永明寺門竟緊緊閉著,遊人止步,三三兩人嘖噴稱異,卻無人上
前敲打山門詢明其故,紛紛散去。其時,卻有一雙人影捷以似飛鳥般翻入寺內。
身形落下,現出一對俊美翩翩青衣少年,一個丰神瀟灑,宛若玉樹臨風,一個面
若傅粉,不亞宋玉潘安,正是鳳舞嘯天吳澄碧。

  兩人並肩緩步,顧盼自如,鳳舞嘯天微笑道:「風聞寺內有牡丹芍葯數萬本
,姚黃魏紫,皆海內異種,古人詩云:「何妨海內功名士,共賞人間富貴花。」
你我千里游屐,豈可失之交臂。」

  吳澄碧道:「兄長說得極是。」

  忽見一老僧面帶驚容,匆匆奔來,合手頂禮道:「兩位公子從何處入寺?敝
寺今日有非常之變,兩位不如請回,改日再來,恐受池魚之殃。」

  鳳舞嘯天不禁作色道:「大師說那裡話來,禪林為十方勝地,任人賞游,洛
陽昔日帝都,官府林立,有非常之變,理該稟明官府,防患未然。」

  老僧神色憂急道:「兩位公子有所不知……」

  鳳舞嘯天右手一擺,接著:「大師無須多說,在下兩人來寶剎瞻仰,即刻就
走,諒不礙事。」

  忽聞一株參天銀杏上響起一聲陰側惻冷笑道:「不用走了。」兩條黑影疾撲
而入,挾著刀光電奔掄頭砍下。

  吳澄碧身形一移,右手閃電而出,迅疾無比的抓住撲下來的匪徒左腕,左足
「鴻鵠穿雲」踢出。一柄鋼刀登時踢飛半空中,淒叫出口,卡喳聲中匪徒左腕骨
已被吳澄碧擰折,血湧如注。吳澄碧身手快絕,右腕一擰之際,軀體急右讓,肘
骨橫撞匪徒右胸口上,頃刻間七竅鮮血噴湧,氣絕而死。偷襲鳳舞嘯天的匪徒,
刀光尚距鳳舞嘯天頭頂尺許,只覺肋間一麻,連入帶刀「叭嗒」摔落在地。

  鳳舞嘯天微笑道:「心狠手辣,本該賜死,念你奉命行事,身不由主,我也
不殺你,起來吧。」

  匪徒一躍而起,目露悸容,道:「尊駕是何來歷?」

  鳳舞嘯天朗笑道:「你是明知故問,快去速稟明紅髮天魔,在下奉家師邪君
之命而來,傳話紅髮天魔速離中原,免自取死禍。」

  殿角忽傳來桀桀怪笑道:「真的麼?」

  五條身影疾逾雲飛掠來,落在鳳舞嘯天吳澄碧身前丈外之處,現出紅髮天魔
、宮裝老嫗及僧道俗五人。鳳舞嘯天望也不望紅髮天魔等人,他早已發覺四外林
木之後藏有甚多伏樁,向吳澄碧一笑道:「早不知永明寺景物有如此之好,若非
奉命,你我又失之交臂了。」

  吳澄碧道:「洛陽名園古剎,不下千處,甲冠天下,那能一一賞游,但你我
總算不負此行了。」言談從容,行若無事,根本不把紅髮天魔等放在眼中。

  紅髮天魔見一雙少年目中無人,有意希落,不禁殺機逼露,兩臂蓄勁,欲猝
然暴襲,一擊斃命。宮裝老嫗只覺這一雙少年人品奇佳,不由生出愛才之念,道
:「你倆均是邪君高足麼?」

  吳澄碧道:「不錯。」

  宮裝老嫗道:「你們不要錯認我夫婦懼怕令師,須知令師那套「萬花指法」
我倆已參悟出克制武功。」

  鳳舞嘯天微笑道:「真的麼?要知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紅髮天魔聞言不禁目中怒芒暴射,倏地一挫腰,右手迅如電光石火一式「天
龍舒爪」向鳳舞嘯天擊去。鳳舞嘯天如今已是名滿天下的高手,瞧出紅髮天魔這
出手一擊辛辣無比,存心將白己擊斃掌下,暗道:「我如不給他顏色瞧瞧,豈能
使他們知難而退。」當下微微退身半步,右臂蓄凝真力欲待迎擊。

  忽聽宮裝老嫗道:「且慢。」

  紅髮天魔聞聲把攻出的手臂硬生生地收丁回來,詫道:「你這是為何?」

  宮裝老嫗道:「且問問他們清楚了然後再行動手也不遲。」說著目注鳳舞嘯
天接道:「令師祖還健在人世麼?」

  「騎鶴西歸,道成仙去。」宮裝老嫗聞言心中大定,鼻中冷哼一聲道:「你
倆是奉令師之命來此永明寺向老身夫婦為難麼?」

  鳳舞嘯天朗笑道:「這樣說來,賢梁孟自認永明寺是棲身之處,外人不得擅
入?」

  宮裝老嫗聞言不禁呆得一呆,暗道:「這小輩好犀利的詞鋒。」一時之間,
想不出妥善的言辭辯駁,忽地紅髮天魔身後竄出面目獰惡森沈的凶僧,迅快無比
伸手挽出肩上一柄外門兵刃鋼輪禪杖。

  鋼輪禪杖僅二尺四寸長,稜牙藏於輪內,柄有暗簧掣動伸縮自如,內貯歹毒
暗器多種,可隨心而發,凶僧仗以成名。凶僧大喝道:「兩小輩死到臨頭,還在
賣弄口舌。」

  吳澄碧低笑道:「兄長,讓我來打發他。」右掌一引,冷冷答道:「你叫何
名,少爺掌下不死無名之輩。」

  凶僧大怒,面上立時泛起一片殺機,獰笑道:「小輩,你可認得佛爺手中兵
刃麼?」

  吳澄碧冷冷一笑道:「此種不見經傳之兵刃不值一顧。」

  凶僧聞言不禁怒火上湧,氣得肺腑欲炸,目中凶光*射,暴喝道:「小輩,
你連威震武林奪魂杖都不識,尚敢狂妄大言,你是嫌活得不耐煩了。」

  吳澄碧心中微震,猛然憶起其父說起天山三凶之名,三凶俗為誅仙劍傅應冰
,道為天寒真人,僧為奪魂杖雪禪,自稱天山三仙,其武功僻異怪詭,面冷心狠
,出手向無活口,故名震武林。

  但時異境遷,吳澄碧今日武功成就,較之時下武林頂尖高手毫無遜色,自然
不把天山三凶放在眼下,鼻中冷哼一聲道:「是誰活得不耐煩了,須知長江後浪
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你妄想倚仗昔年之餘威,認為武林後繼無人,目無餘
子,你想法錯了。」

  雪僧凶僧成名以來,從未如此受人希落過,乃不再多費唇舌,一晃手中奪魂
杖,踏步搶攻,一出手就是十三招綿綿攻出。招式辛辣詭異,均是攻向意想不到
的部位,杖勢呼嘯,幻出漫空杖影,悸人心神。誅仙劍傅應冰及天寒真人面目陰
冷,毫無表情地凝視場中相搏情勢,誰也不知二人暗中忖念什麼。

  紅髮天魔夫婦均飄身丈外,因當年在武林異人手下吃過大虧,一朝被蛇咬,
心內不無警惕之念,既然雪禪出手,不如趁機暗察仇人徒孫武功深淺,得以決定
進退之策。這時,吳澄碧一翻右掌展出一路奇奧掌法,掌勢宛如瑞雪飄飄,輕不
著力。

  但雪禪只覺吳澄碧掌發潛勁竟有一片無形吸力,將自己杖勢引向外去,消卸
於無形,不禁心中大凜。但雪禪名列天山三凶,究竟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武
學詭奇博雜,並非易與之輩,立即變換奇奧武功,右杖左掌,陽剛陰柔合濟,幻
影漫空銳嘯悸人,而且迅快如電,一招未竟,另一招又出,決不讓吳澄碧掌力牽
引開去。

  吳澄碧掌指亦是越發越快,奧詭奇幻,轉眼三十餘合過去,雙方無分軒輊。
鳳舞嘯天在旁觀戰,口角含笑,看出吳澄碧並未顯露三元秘學內神髓,卻把紅髮
天魔夫婦及誅仙劍傅應冰、天寒真人瞧得駭目驚心,將來時滿腔圖霸中原的雄心
壯志,氣餒冰消。

  誅仙劍博應冰心性最為狠毒,暗道:「一個新出道的無名小輩都不能戰勝,
從今以後天山三仙威望蕩然無存,傳揚開去,老夫等豈有面目再立足江湖。」毒
念一生,暗中挽劍出鞘,人出劍出,一式「織女穿梭」,只見金黃寒虹襲向吳澄
碧肋下。

  然而,寒虹只及半途,傅應冰只覺手腕一震,面前人影疾閃。但見鳳舞嘯天
五指已捏住劍尖,冷笑道:「虧你還是武林前輩,天山名耆,竟用此暗襲手段,
在下代你汗顏。」五指一震,喝道:「開。」傅應冰鼻中冷哼一聲,身形踉蹌跌
出三四步,卻緊抓著誅仙劍始終未脫手,但指縫間已震裂,涔涔鮮血溢出,不禁
面色大變。

  鳳舞嘯天面寒如冰,冷冷說道:「念你盛名不易,在下也不難為你。」傅應
冰慘白的臉色倏轉紅脹,立變豬肝紫醬,目中凶芒逼射,但敢怒而不敢言,察覺
紅髮天魔夫婦無出手相援之意,不禁僵住。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五指鬆開劍尖,轉身緩緩走了開去,此時傅應冰恨不得
鑽入地縫,真是縱然洗淨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天寒真人大駭,心中忖思如
何搏殺這一雙無名小輩,保全盛譽,勝之不武,不勝為笑,何況他倆身後尚有-
強敵邪君在。

  這時,只見吳澄碧手法更現奇詭,將雪禪攻招均封向外門。驀地,林樹遠處
傳來一聲哈哈宏亮大笑,三條身影電疾風飄似巧燕穿林般疾射掠至,吳澄碧倏地
退了開去。紅髮天魔一見來人不禁面色微變,認出當年在祁連山絕頂所遇除了那
武林奇人外唯一棘手勁敵--赤手屠龍何崑崙。隨著何崑崙身後正是鐵面鍾馗杜
長齡及崔星五。

  鳳舞嘯天知何崑崙業已痊癒,不禁滿懷愉快,趕緊槍步向前,正欲躬身行禮
,何崑崙忙示一眼色,擺手微笑道:「賢侄不必多禮,老朽有話與昔年舊交說。


  赤手屠龍何崑崙向五邪望了一眼,點點頭道:「華老師別來無恙?」

  紅髮天魔目露駭容道:「何老兒,久聞你已物化作古,怎地還在人世。」

  何崑崙微笑道:「十殿閻羅拒收,老朽也是毫無辦法。」紅髮天魔知何崑崙
素來不苟言笑,如今卻判若兩人,怎不令他驚異,一時之間無法措詞作答。

  只見何崑崙朗笑一聲道:「賢梁孟竟違背昔日誓言,故態重萌,有限歲月,
無非彈指光陰盡可逍遙湖山,嘯傲煙霞,何必埋骨中原,一愚至此令老朽茫然不
解。」

  紅髮天魔怒道:「何老兒無須譏諷,華某獨生愛子無辜喪命,如今騎虎難下
。」

  何崑崙哈哈大笑道:「令郎喪命在高俊保手中,怎能怨及中原武林。」

  宮裝老嫗切齒大叫道:「胡說,高俊保與老身同路,怎會暗箭傷人……」

  何崑崙手掌一搖,微笑道:「高俊保已死,事無對證,這些話也不說,似賢
梁盂顯然中了森羅宮主者借刀殺人之計。」

  宮裝老嫗說道:「你扯得太遠了,此事與森羅宮主者有什麼關係。」

  何崑崙微笑道:「老朽不說,賢梁孟至死懵然無覺,森羅宮主者就是南天三
燕之首龐鎮寰……」紅髮天魔夫婦與天山三凶聞言均愕然大震,神色之間似是不
信。

  何崑崙哈哈大笑道:「老朽習性耿直,向不作危言聳聽之語,龐鎮寰此刻正
在潛習紫陽圖解,防武林門派侵擾於他,故詭計使高俊保鄭嵩燕說動賢梁孟圖霸
中原……」

  紅髮天魔怒道:「胡說,風聞森羅宮主者亦在亟遂圖謀霸尊武林,他何能引
狼入室,授人以柄。」

  何崑崙大笑道:「龐鎮寰習紫陽圖解後,取賢梁孟性命易如反掌,他不過利
用賢梁孟遂其私慾,可笑賢梁盂尚執迷不恆。」

  宮裝老嫗冷笑道:「紫陽圖解乃武聖紫陽真人畢生心血精研所得,鐫之在洞
壁之上,不下千餘幅,玄奧晦澀,龐鎮寰縱然穎慧絕倫,也難在短短一年半載全
部參悟。」

  何崑崙正色道:「賢梁孟知道就好,老朽等也不願他習成紫陽圖解,雖說如
此,即是龐鎮寰不能參悟紫陽圖解,他原有一身武學雖賢梁聯臂合擊也難接下三
招。」

  紅髮天魔冷笑道:「華某不相信。」

  何崑崙亦不加辯解,只微微一笑道:「據老朽所知,龐鎮寰為霸尊武林,處
心積慮已久,在各大門派中布下甚多臥底之人,連華老師流沙谷也不例外,恐賢
梁孟離開時已易幟生變。」

  紅髮天魔桀桀狂笑道:「何老師無須危言聳聽,我那流沙谷中無一不是對華
某忠心耿耿……」

  言尚未了,何崑崙正色道:「賢梁孟別自信過甚,龐鎮寰在臥底之人身上施
以逆轉經脈手法,神智被控,但在平時無法察覺……」說著手指了一指鳳舞嘯天
,接道:「這位賢契窮研「逆轉經脈」手法,幸悟出手手法妙用,但迄未尋出破
解之法,倘假以時日,不難悟出,倘華老師不信,那位不妨一試,賢梁孟武學窮
究天人,或能助老朽一臂之力,天下武林幸甚。」

  紅髮天魔夫婦及天山三凶聞言不禁一呆,暗道:「這是什麼武功,自己成名
多年,武林絕學莫不熟知,「逆轉經脈」手法尚未前聞。」目中泛出疑詫不信之
色。鳳舞嘯天倏地一躍,迅快如電落在傅應冰身前,五指朝博應冰按下。

  傅應冰猝不及防,心神大駭,右手一式「托梁換柱」望上格去,大喝道:「
小輩敢施暗手。」左掌「西風捲簾」猛向鳳舞嘯天「期門」穴捺去。

  但傅應冰左掌「碰」的一聲擊實鳳舞嘯天胸前,鳳舞嘯天屹立如山,傅應冰
只覺如擊中敗革,不禁面色慘變,驀地右臂一沈,竟阻不住鳳舞嘯天五指下捺之
勢,但感五縷寒風已點中頭頂五處穴道,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鳳舞嘯天指未落
實,便已返身疾落原處,展齒微微含笑。

  這本是彈指一剎那間之事,其餘四邪欲出手解救已是不及,紅髮天魔面色大
變,忙道:「傅老師,你感覺如何?」

  傅應冰暗中運功搜宮過穴,只覺毫無異狀,答道:「並無異狀?」

  紅髮天魔聞言目中暴射凶光,大喝道:「何老兒,你竟敢故弄玄虛。」

  何崑崙高笑入雲道:「老朽向不作危言。」回面望了鳳舞嘯天一眼。

  鳳舞嘯天立即朗笑道:「傅老師,你全力搏殺紅髮天魔。」傅應冰應了一聲
,手腕一揚,金黃寒虹脫手飛出望紅髮天魔攻去,疾厲異常。

  紅髮天魔見狀心神大驚,道:「傅老師你瘋了不成?」

  傅應冰面寒如冰道:「老朽奉命施為,不得不爾。」振腕七式疾出,辛辣精
奧絕倫。」

  天寒真人及奪魂杖雪禪凶僧見狀大感震駭,雙雙出手制止,大喝道:「老大
,你怎與自家人為敵?」傅應冰獰笑一聲,劍式愈更辛辣迅詭,寒虹驚天,劍花
朵朵漫空湧襲而出。

  宮裝老嫗暗道:「何崑崙諒非虛言。」當下亦身形搶出,與紅髮天魔並肩搶
攻。

  何崑崙在旁冷冷說道:「華老師,別認為傅應冰在平時藝遜一籌,可是在逆
轉經脈手法之下,暗中卻將他體內潛激發,以四對一,只怕非片刻時分可制伏他
。」紅髮天魔聞言心內暗驚,一身絕學均盡展露,視傅應冰無異強仇大敵。

  何崑崙接道:「風聞賢契最先進入靈樞石府,但未獲寶鑰竟能窺見紫陽圖解
?」

  鳳舞嘯天也覺大有蹊蹺,道:「待晚輩細心思索當日進入靈樞石府經過。」
兩人均以蟻語傳聲交談,目光仍凝注在場中凶烈猛搏,吳澄碧雖心細如髮,卻未
能瞧出。

  忽聞紅髮天魔一聲大喝,右掌一式「分光蹈影」封開傅應冰劍勢,趁水推舟
一簾擊實在傅應冰「乳中」穴上。「叭」的一聲,傅應冰身形踉蹌倒撞出三步,
雙腿一軟跌坐於地,面色慘變,目露凶光,在待躍身再起,宮裝老嫗左手已過疾
若閃電抓在傅應冰的左肩上,施出分筋錯骨手法。傅應冰悶哼一聲,長劍當郎墜
地,冷汗如雨沁出。

  何崑崙大笑道:「睽隔多年,華老師武功精進甚多,可喜可賀,諒華老師可
解「逆轉經脈」手法,老朽無比企盼。」紅髮天魔鼻中輕哼一聲,右手疾伸,抓
起傅應冰腕脈,默察其真氣流轉情形。

  只見紅髮天魔面色漸變,察覺傅應冰體內氣血竟不循正軌而行,陰陽之氣逆
轉倒流,血行岔竄,忙施展手法助傅應冰血行正竅。那知他這一心念幾乎鑄成大
錯,傅應冰突雙目怒瞪,面現不勝痛苦之色,張嘴噴出一股黑血,衝起一尺來高


  鳳舞嘯天大喝一聲:「使不得。」身形如風掠至傅應冰身前,右手兩指飛落
在傅應冰「藏血」穴上,只見傅應冰血噴遽止,雙眼緩緩閉上。

  何崑崙道:「賢梁孟最好將傅老師帶回流沙谷,潛悟解穴之法,並防變起非
常,恕老朽無能為力。」當下拱了拱手一望鳳舞嘯天道:「賢契,你我尚有要事
待辦,走。」紅髮天魔目光發楞,遙送何崑崙漸漸消失的身影,不由長歎了聲。


       ※   ※   ※   ※   ※

  靈樞石府外晨光熹微,遠山隱約,徐徐清風拂翠送吟,岫雲飄忽不定,平添
了朦朧幽美感覺。半月來,石府外武林人物頻頻現跡,似急尋出靈樞石府確址,
但暗中尚有江南同盟及森羅宮雙方人物潛伏按兵不動,嚴密戒備著。

  驀地,一條人影現出於「靈樞石府」遙遙相對之靈屏插天,聳峭如塹峰崖上
,朝陽一線映著此人,正是玉簫真人。玉簫真人眼神凝向雲天,久久不語,半晌
徐徐長歎一聲,似不勝憂慮。由他身後突冒上一雙面目陰冷背劍皂袍老叟,左立
老叟額上突生一顆紫紅肉瘤,宛如虯角,獠牙外露,森森如雪,一撮瞇薄黃發,
更顯獰惡。

  此人望了玉簫真人一眼,道:「道長為何出聲長歎?」

  玉簫真人歎息道:「自從總瓢把子進入靈樞石府後,迄無動靜,森羅宮也毫
無驚擾,但蘇壇主奉命出外,未有絲毫消息回報,令人不勝疑慮之極。」說著略
略一頓,又道:「眼前武林人物頻頻現蹤靈樞石府附近,顯然有所異圖,他們亟
欲總瓢把於功虧一簣,使森羅宮化為齏粉。」

  額生肉瘤老叟冷笑道:「道長何懼他們之深。」

  玉簫真人聞言目中神光暴射,低哼一聲道:「哈老師有所不知,來人均是武
林卓著盛名人物,在總瓢把子未出之前,貧道不願多生是非,免誤大局。」

  老叟陰陰一笑道:「恕老朽不贊同道長之見,怎可令武林群雄坐大。」

  玉簫真人哈哈朗笑道:「久聞玉山雙俠武功蓋世,是以貧道誠邀來此助拳,
願聞雙俠的高見。」

  額生肉瘤老叟道:「老朽意欲驅使劉文傑等與武林群雄為敵,並安排伏網,
將來此武林人物悉數殲戮。」

  玉簫真人大笑道:「此計不妨一試?」三人身形倏地隱去。

       ※   ※   ※   ※   ※

  晴空如洗,萬里一碧。山道上突現出紛紛人影,身影如飛,為首者卻是玉虎
幫主展天行,身後緊隨著神態翩翩的玉面張良茅煥。

  展天行深以武林正派不敢放手攻入森羅宮為憂,如非正派高手心有顧忌,焉
能如此,他有自知之明,若容森羅宮主者習成紫陽圖解,五虎幫將是俎上之肉,
只有任人宰割,是以與茅煥密議之下,聯合黑道高手大舉前來先發制人。

  山道下是一片斜而狹長的草坡,翠綠茸茸,悅目清新,但草坡內茁生九株粗
如兒臂的雜樹,繁柯密葉,宛如傘蓋,這九株雜樹植處竟是相距甚遠。

  只見茅煥眼神驚詫地掃了草坡景物一瞥,展天行訝道:「賢弟這卻是為何?


  茅煥道:「幫主可曾察覺這九株雜樹有異。」

  展天行聞言不禁一怔,對群樹望了一眼,搖搖首道:「愚兄瞧不出。」

  茅煥道:「樹葉雖綠,卻帶萎色,顯由他處移植,最重要的種植之處巧合九
宮方位。」

  驀地一聲傑傑怪笑騰起道:「好俊的眼力,可惜究竟遲了一步。」九株雜樹
後同時閃出身著綠衣氏衫人,說話者是一虯髯老者。


  展天行沈聲道:「朋友是那一條線上的。」

  「森羅宮。」展天行大笑道:「朋友欲待何如?」

  「束手歸降夢羅宮。」「憑你們九人豈非大言不慚。」

  「展幫主何妨一試能否闖出這九宮陣式之下。」一條身影疾掠而出,大喝道
:「俺胡大奎偏不信邪。」身法似箭,呼地一招鐵煙桿疾點而去。身形尚在中途
,只聽胡大奎一聲慘叫,叭啦墜地,一支鐵蝙蝠深嵌在胡大奎胸坎上,血流中注
,已然當場殞命。

  茅煥大驚,瞧出這九宮陣式前後彼此呼應,奇奧不測,立命九人分撲而去。
森羅宮匪邪突又隱去,九條人影疾如奔弩射去,身未落下,那九株雜樹轟地冒出
一蓬濃煙,剎那間瀰漫開來,煙中噴濺出無數藍色星芒,電漩飛鳳舞。

  濃煙中相繼傳出慘嗥聲,展天行大喝一聲,騰身奔空,身化「雲龍在天」,
全身一個轉折,揚手一掌劈去。掌力一發,排空如潮,洞穿濃煙直向一株雜樹撞
去。「卡喳」大響聲中,樹幹齊中折斷,一條人影往後遁去,怎奈展天行暴萌殺
機,蒼鷹攫兔撲下,猿臂疾探,五指抓向肋下。

  淒厲慘嗥聲中,肋下抓裂,臟腑鮮血直流,昏死過去。片刻,濃煙散去,九
匪悉數就戮,但展天行率來群雄三停中竟折了一停。

  展天行向茅煥道:「看來我等似不能全身而退。」

  忽聽遙遙傳來一聲冷笑道:「正是。」

  展天行聞語稔熟,不由一怔,凝目望去,只見狹谷內走出五條身影,他目光
銳厲,看真來人形象,神色一變驚呼道:「上官相。」茅煥等亦看清來者,不是
上官相是誰?相顧愕然。

  老龍神上官相等五人步履迅快,轉瞬而至,含笑抱拳略一施禮道:「展幫主
別來無恙。」

  展天行目光驚疑,道:「上官令主莫非要與小弟為敵。」

  上官相冷然一笑道:「請問幫主來意?」

  展天行想不以上官相有此一問,不禁大感置答為難,茅煥卻微微一笑道:「
此處又非黃河水道,上官令主似多此一問,風聞上官令主陷身森羅宮……」

  上官相目光凶光進吐,大喝道:「住口,兄弟之事不勞茅老師動問。」

  茅煥大笑道:「展幫主何齊上宵令主掛懷。」

  上官相沈聲道:「茅老師,你最好不要在老朽面前賣弄口舌。」說時一掌如
風閃電飛攫而出。

  雖是一招「績龍探珠」,卻包涵無數神奇的變化,而已出手奇快,茅煥縱有
一身武功,卻措手不及,被上官相-把扣住了腕脈要穴。展天行見狀大驚,縱身
欲加搶救,上官相巳一常緊抵在茅煥後胸「命門」穴上,沈聲道:「幫主不要他
性命了麼?」只見茅煥面色慘白,冷汗如雨,似是痛苦難奈。

  展天行退了一步,目中吐出懾人心神寒芒,冷笑道:「上官兄你也為森羅宮
作倀。」

  老龍神哈哈大笑道:「兄弟不過看在多年舊交情份上,不願見展兄基業廢於
一旦,兄弟決非危言聳聽,不信就請放眼仔細一望。」

  展天行聞言不禁一怔,放眼一望,隱隱發現林蔭叢中人影紛紛,刀光閃爍,
看來已然被圍困核心,不禁眉頭濃皺,淡淡-笑道:「小弟料不到上官令主與森
羅宮沆瀣一氣,無疑森羅宮人物名望較上官兄為高,不然豈能俯首聽命。」

  上官相面色冷漠如冰,道:「展幫主無須譏嘲諷刺,俗云:不見黃河不死心
,兄弟願為展兄引見。」振吭發出一聲清嘯。嘯聲未歇,三條人影遙遙疾奔而來
,展天行一見來人不由神色微變。

  上官相哈哈大笑,鬆開了扣在茅煥腕脈上的五指,道:「兄弟為展幫主引見
一下。」說著手指在額生肉瘤老叟,揚眉一笑,道:「這位是五十年前揚威天南
野人山主獨角虯龍哈秀前輩。立即又手指在另一位老叟面上接道:「這位是與哈
秀前輩齊名的逍遙居士辛永前輩,並稱南荒二奇。」展天行不由愕然變色,瞪著
兩目注視在南荒二奇面上似詫異不勝。

  獨角虯龍哈秀見狀哈哈大笑道:「老朽兩人二十餘年前靜極思動,結伴一遊
天方古國,自此萍蹤所奇,遍歷西域十七國,總覺他鄉不及故里深情,去年歲尾
始返野人山,不料山河依舊,人物已異,令人不勝慨歎。」說聲一頓,目中神光
凝注展天行接道:「展幫主只道老朽二人已歸道山嗎?」

  展天行搖首答道:「南荒三奇昔年威望神州,領袖一方,展某無法理解二位
為何投效森羅宮,豈不知寧為雞頭毋為牛後之理。」

  哈秀沈聲道:「老朽為森羅宮主者昔年舊交,他與何崑崙恩怨詳情只有老朽
知悉,如今知友墓木已拱,恩怨不但未見消釋,反愈演愈熾,老朽行事豈是你能
所知?」

  驀地遙遙傳來一聲陰沈冷笑道:「未必你能管得了。」哈秀面目一變,只見
一條道者身影由林中閃出如飛掠至,正是玉簫真人。

  玉簫真人見哈秀欲聞聲撲去,忙道:「哈山主且慢。」接道:「今日情勢大
有蹊蹺,對方一個未見,顯然森羅宮混入奸細,使機密外洩,方才劉文傑發現一
蒙面人與之力拼,此人武學甚高安然遁去。」

  哈秀道:「如今計將何出?」

  玉簫真人略一沉吟道:「對方必潛跡在森羅宮附近,貧道決尋出他們巢穴何
在,才能一網打盡。」

  忽聞一個森冷語聲隨風傳來道:「牛鼻子大言不慚。」

  玉簫真人面色瞬息數變,身形未曾稍動,以內功傳音之術與南荒二奇密語了
一陣,接著大笑道:「展幫主,貧道歡迎你與諸位老師作為森羅宮座上嘉賓,貧
道決無害人之意,只要貴幫不與森羅宮為敵,去留自便,貧道話語真誠,上官令
主堪為證明。」說時手掌一引,懇邀展天行等人去森羅宮。

  展天行不禁面色微變,眼光向茅煥望去。茅煥暗暗歎息一聲,心知推卻不易
,若反顏為敵,勢所必敗,眼珠轉了幾轉,道:「幫主,森羅宮又非天羅地網,
我等正欲瞻仰,豈能負此一行。」

  展天行不愧一幫之主,縱聲豪邁大笑,一個箭步跨至上官相面前,道:「上
官兄,咱們走。」

       ※   ※   ※   ※   ※

  夕陽殘照,垂柳映波,一條清溪傍著如黛青山汨汨而流,溪水碧綠,上游處
緩緩駛來一艘漁舟,漁翁枕著艙門假寐著,任令小舟順流飄浮。如屏青山綠障中
忽吹起一縷簫聲,韻律曼妙,令人沉迷,神往欲醉。

  夜暮漸垂,簫音突變,漁翁似遇蛇噬,雙眼倏地睜開,目中神光駭極恐怖,
面色慘變,挺身立起,猛地一踹舟身,身如脫弦之弩般射向岸上。這艘漁舟經漁
翁猛力一踹,不住地在水面急旋,半晌才定,又緩緩向下飄去。

  夜空閃耀繁星萬點,數條黑影迅疾如飛往一片大宅院中掠去。一近巨宅,即
聞宅內響起一個清脆語聲道:「是誰回來啦。」

  「小的洪澤,有事須向陸姑娘察報。」

  「姑娘正與島主靜室談心,你要當心了。」

  一條黑影似飛鳥般飛過牆頭,往一幢燈光明亮的樓閣疾奔而去。海天釣叟陸
驥似大病方愈,擁著一襲薄被端坐床上與陸曼玲訴衷談往。陸曼玲雖在談笑中卻
抹不了眼角眉梢隱泛的淡淡哀愁,海天釣叟望了陸曼玲一眼,微笑道:「玲兒,
你是否擔心你那嘯弟去後資訊全無麼?」

  陸曼玲玉靨陡地湧霞,嬌嗔道:「爹,女兒才不關心他咧。他向來行事從不
願有人在旁干礙,行蹤飄忽,心機莫測,女兒怎管得了他。」

  海天釣叟哈哈大笑道:「玲兒無須口是心非,待他回來為父向他說知,看你
有何話說。」

  陸曼玲大發嬌嗔道:「爹……你……」

  忽聞窗外生出一個極輕落足微音,陸曼玲柳眉一揚,喝道:「什麼人?」嬌
軀從椅上飛起,迅快如電,人已落在窗前,右手按著劍把,左掌虛揚。

  「小的洪澤。」陸曼玲聞言飄身外出,只見洪澤垂手卓立在院中,低喝道:
「何事?」

  洪澤抱拳稟道:「綠江漁隱老前輩離奇失蹤,小的發現漁舟在清溪中飄浮,
並無格鬥可疑跡象,岸畔僅留下卜老前輩足跡,力竭所遺,小的四外尋訪無著,
匆匆趕回稟報姑娘定奪。」

  海天釣叟聞言走了出來,神色凝重道:「森羅宮匪邪無孔不入,卜二無疑遇
險被擒,你等多率人手四出偵尋,一有可疑跡象,速報老朽知道。」洪澤應諾轉
身疾奔而去。

  陸曼玲知其父陷身龐鎮寰府內多年,雖說神智被控,但耳濡目染,當知悉個
中蘊秘,不禁驚詫道:「龐鎮寰未出靈樞石府之前,森羅宮手下竟敢自作主張麼
?」

  海天釣叟道:「森羅宮內不乏高瞻遠見之士,網羅的均是海內卓著威名武林
好手,極一時之選,權宜作主有何不可,為父所以斷定卜老師被擒並非信口開河
之詞,如不出為父所料,此宅即將成為是非之地,玲兒,隨為父與梅老前輩相商
退兵之策。」父女並肩走向東面一列精舍而去。

  四更將殘,殘星明滅,夜風忽送來一聲怪嘯,宛如幽墓鬼哭,令人毛髮聳立
。怪嘯似斷若續,忽遠忽近,環著巨宅四周。院中屹立著梅六、海天釣叟陸驥、
陸曼玲、魯麗嫦等群雄,面色驚疑不止。陸曼玲向海天釣叟道:「女兒前往一探
如何?」

  海天釣叟沈聲道:「不可造次,鳳舞賢侄臨行之前已在此宅四周布下先天奇
門,凶邪甚難侵雷池一步,天色將明,洪澤未見返轉,恐凶多古少,為森羅宮手
下挾制引來宅外,所幸你倒轉奇門,凶邪無法恃武強闖,故弄玄虛欲誘我等一探
,正好中了他們詭計。」

  梅六接道:「陸島主所見不差,但老朽意欲只身前往。」一閃往莊外掠去。


  奇門中布有甚多伏椿,見梅六出宅,不敢攔阻,現身引梅六出陣。梅六一出
先天奇門之外,只聽鬼哭怪嘯聲漸近,隱匿身形草叢中,炯炯目光往外注視著。
但見一條瘦長黑影掠來,目光如電,鼓腮發出鳴鳴怪嘯,身法迅疾如飛在身前不
遠掠過。

  梅六自恃藝高,閃身而出,遙遙暗躡那瘦長黑影。瘦長黑影繞宅七匝,猛然
剎注身形,目凝巨宅發出陰森刺耳冷笑道:「我倒要瞧瞧你們裝聾做啞多久。」
語聲冰冷澈骨,不類生人。語音一落,即轉身疾奔而去,梅六急尾隨,只覺瘦長
黑影身法奇快,如非是他無法趕上,不禁暗暗心驚。
2008-10-8 23:44#14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三十六章】 麗人入得寶洞來

  只見瘦長黑影向一片崎嶇,乳石嶙峋山谷奔去,榛奔密林,蛇豕頻現,梅六
相距只半箭之遙,絕不止瘦長怪人在眼前消失。約莫奔行了一頓飯光景,瘦長怪
人掠入一座荒寺中,身落大殿前石階上,躬身抱拳道:「梁立回轉覆命。」忽見
殿內飛出一條嬌俏人影,梁立語聲甫一出口,人影已腳落實地立在梁立面前。

  梅六已潛身在一株參天古木上,心神震駭道:「好卓絕的輕功。」微弱星光
下,瞧出是一明眸皓齒絕色麗人,目中神光卻陰冷如霜,如挾利刃。

  只見這麗人望也不望梁立一眼,目光卻凝向寺外冷冷說道:「他們也該到了
。」寺外忽冒起一條箭似的黑影,宛若飛鳥般飄風閃落實地,現出玉簫真人。

  玉簫真人望了麗人一眼,沈聲道:「姑娘為何潛入森羅宮內劫來綠江漁隱卜
二?」

  麗人冷冷一笑道:「姑娘決定伸手過問此事。」

  玉簫真人怒道:「森羅宮之事決不容旁人過問。」

  麗人兩道柳眉氣揚了揚,冷笑道:「森羅宮主者可曾與你提起姑娘來歷姓名
。」

  玉簫真人聞盲大感困惑,道:「姑娘是問上一代森羅宮主者,還是指目前而
言?」

  麗人道:「當然是指現在紫陽洞府中之森羅宮主者。」

  玉簫真人不禁大愕,道:「貧道未曾聽說過,姑娘來歷可否賜告?」

  麗人不答,星眸中吐出兩道霜刃寒芒凝向夜空久之,似抑制不住內心怨忿。


  半晌,麗人面色漸趨平靜,輕抬皓腕,伸出纖纖玉指梳理夜風吹亂的雲發,
喉中發出一聲哀怨的長歎道:「難道他竟忘懷了我麼?」

  梅六藏在樹上大急,暗道:「這少女不提正事,言語閃爍,唉,半途又生枝
節,未來隱憂何時可了。」

  只見麗人冷笑道:「不管他心意如何,森羅宮之事姑娘還是要伸手過問。」


  玉簫真人道:「恐怕姑娘管不了,請姑娘交還卜二容貧道帶回。」

  麗人道:「誰說的?我命人去森羅宮通知職司較高之人一律來此寺內聽候差
遣,怎麼只你一人前來?」

  聲色俱厲,玉簫真人也是當今有數的武林名宿,怎能忍受女流之輩鳳舞落叱
責,大喝道:「姑娘說話無禮,貧道受森羅宮主者重托,豈可任姑娘擾誤大事,
速將卜二交出,免討無趣。」

  麗人淡淡一笑道:「久聞你武功出神入化,另有一宗簫音攝魂奇學,甚受森
羅宮主者器重,姑娘有意與你伸手較量一下,你若勝了,卜二立即交你帶回。」


  玉簫真人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伸手掏出玉簫一掄,道:「恕貧道得罪了。


  這時,廟牆外忽如風閃電掠來七個黑衣勁裝森羅宮高手,內中一人厲聲道:
「殺雞焉用牛刀,道長容在下伸手。」喝時一晃手中長劍,夜空中閃出一抹寒星
,點點金花襲向麗人,上至頭頂百匯,下至氣海丹田,招式異常辛辣歹毒。

  麗人黛眉微揚,視辛辣劍招於無睹,但他身旁瘦長怪人發出一聲陰森的大喝
,雙掌疾揚虛空拂出。夜空中湧襲一抹寒星,竟然逆向倒飛。只聽一聲淒厲慘嗥
騰起,那名森羅宮高手仰面倒地,從首至小腹刺穿了十數米粒小孔,鮮血如泉般
噴出,但一柄長劍仍然緊握在手巾。

  玉簫真人見狀大駭,暗道:「這是什麼武功?」其餘六名森羅宮高手不禁懾
住,相顧失色。

  麗人發出一聲幽幽歎息,道:「這等庸手,竟敢恃勢欺人,你無須命他們送
死,免得森羅宮主者回來,反說我不留-點情面。」

  玉簫真人目睹瘦長怪人露出一手奇絕武功,心知麗人武學更要詭異辣毒,如
今勢成騎虎,硬著頭皮手指著瘦長怪人,道:「此位是誰?」

  麗人答道:「是我的手下。」

  「姑娘此次帶了幾人?」

  「共是九人,暗含九曜星宮之敵,這九人武功是姑娘親手調教出來,還不錯
吧。」眼波流露出得意之色。

  玉簫真人道:「貧道有個不情之求,願請一見。」

  麗人嘴角隱泛笑意,道:「你是想一網打盡,永除後患?」

  玉簫真人淡淡一笑道:「這個貧道怎敢。」

  麗人冷笑道:「諒你也無此道行。」目光向瘦長怪人一望。

  瘦長怪人立即會意,振吭發出怪嘯,嘯聲如鬼哭狼嗥,隨著夜風播送開去,
令人毛骨悚然。一剎那間,四面八方飛掠而來八條瘦長黑影,距麗人身前丈外立
住。王簫真人一見來人均是瘦長如竹,面目獰惡陰冷,迎著夜風而立,宛如山魈
木客,不由使人猛生寒意。

  麗人冷冷笑道:「姑娘知你心意,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簫音攝魂」之學
姑娘亟願見識。」

  五簫真人也不答話,一豎玉簫,猛吸一縷丹田真氣印吹出柔和簫音,簫聲吹
來平和,與常人韻律無異,但六名森羅宮高手卻面目大變,似遇猛獸洪水,掉頭
疾奔而去。麗人面色毫無懼意,伸手纖纖玉指,好整以暇地理著發邊紊亂秀髮,
嘴角含著一絲陰森的微笑。

  九名瘦長怪人僵立不動,眼中吐出森森寒芒,注視著玉簫真人。簫音由慢轉
疾,似天兵天甲下降,殺伐之聲盈耳,轉而低沈悲鳴,令人恐怖,惶惶不能作主
心神恍惚。天色朦朦放曙,大殿前矗聳入雲的古柏,竟被簫音震得柏葉簌簌飛落
如雨,本已荒涼的古寺,更顯得寒意森森。

  麗人屹立在殿階上凝視遠處,眸中神光更見冰冷濃煞,在朦朦曙光之下,可
瞧得極為清晰,雲髻斜彎,秀髮似漆,瓜子臉龐,瑤鼻櫻唇,芙蓉雙靨,膚白如
雪,骨肉停勻。貌美如花,卻有一種冶媚蝕骨的氣質,年歲當在花信上下,穿著
一襲淡紫微紅的羅衣,迎風微颶著。她似在回憶前法往事,沉醉其中,根本就未
有玉簫真人之存在。

  九名瘦長怪人突然身形飛動,繞著玉簫真人,交錯穿插,使人此花繚亂。在
這情形之下,卻苦了藏在樹上濃密柏葉中的梅六,強自抑制心神,不使簫音侵入
,卻不能把眼神放開。只見九名怪人越來越快,竟似身不落地飛轉著,手中卻多
了兩面黃澄澄的金色鐃鈸。

  驀地,九名瘦長怪人猛地敲擊手中鐃鈸,其聲嘈雜刺耳,簫聲盡被掩住。玉
簫真人突覺沈不妙,神色立變,但簫音欲振乏力。突然玉簫真人發出一聲狂叫,
身形猛地彈起七尺,如斷線之鳶般墜立在地,張嘴噴出一口箭似地鮮血。九名瘦
長怪人不但不稍止疾轉的身形,手中鐃鈸仍然狂敲不停,敢情是存心令玉簫真人
廢命當場。

  此正千鈞一髮之際,天際遙處忽送來一聲異嘯,接著一個語聲不大,卻字字
入耳清晰喝道:「申屠姑娘手下留情。」

  紫衣麗人聞聲一怔,目中神光望著語聲傳來之處,嬌聲喝道:「停住。」九
名瘦長怪人立時剎住身形,屹立不動。

  天色泛呈魚肚青白,紫衣麗人站在殿階上可望見山門外,只見十數條迅疾如
流星身影掠入山門。為首兩人正是南荒二奇獨角虯龍哈秀,逍遙居士辛立,身後
是太極雙環劉文傑,老神龍上官相,驪山鬼母,展天行,茅煥等黑白兩道卓著盛
名的武林高手。

  獨角虯龍哈秀搶前兩步,抱拳微笑道:「申屠姑娘別來無恙?」

  紫衣衣嫣然一笑道:「難得哈老師還記得我:」笑容如花,狐媚蝕骨,森羅
宮群豪禁不住心神一蕩。

  哈秀大笑道:「怎麼不記得,老朽偕同諸位老師前往北雁蕩一行,回至森羅
宮後,才聞訊姑娘駕臨森羅宮,獲知姑娘形象,是以……」

  紫衣麗人嬌笑道:「不用說啦,哈老師前往北雁蕩有何收穫。」

  哈秀微笑道:「老朽偌大年紀,已無爭雄好勝之念,豈會凱覦紫陽圖?姑娘
當然明知老朽因何而去。」

  紫衣麗人盈盈一笑道:「哈老師找到了他麼?」

  哈秀答道:「洞府緊閉,無法開啟。」

  紫衣麗人幽幽一聲歎息,道:「窮盡畢生之精力,也不能參破圖解神髓,聰
明還被聰明誤,他恐不能生出此洞了。」群邪聞言不禁色變。

  玉簫真人此時已將逆竄真氣調順歸元,望了紫衣麗人一眼,向哈秀道:「這
位姑娘是何來歷?」

  哈秀面色凝肅,答道:「這位是當今森羅宮主人同門師姐申屠珍姑娘。」

  玉簫真人愕然瞪目道:「怎麼貧道從未耳聞主者提起過有一位同門師姐。」
南荒二奇怎知玉簫真人如此冒失,急送眼色制止。但口出如風,那裡來得及,不
禁面色大變。

  申屠珍玉靨陡地罩上一層濃霜,格格發出一串銀鈴嬌笑道:「我早知他已把
我這師姐拋到九霄雲外了,這樣也好,恩斷義絕,誰也不能阻止我放手施為,自
今日起,森羅宮概由我申屠珍發號施令。」笑聲中充滿無限忿怨。

  哈秀忙道:「姑娘不可誤會,森羅宮主者迄至如今尚是童身未娶,只是他個
性含蓄,這等兒女私情僅能埋存心底,豈可宣揚,當年姑娘因小事反目,一怒離
去,這多年來毫無訊息,老朽是過來人,諒森羅宮主者幾心痛苦必然不堪。」

  申屠珍冷笑道:「哈老師何必自欺欺人,我申屠珍雖未露面武林,但對武林
大事莫不知悉,尤其森羅宮一舉一動更瞭如指掌,他鍾情的是何湘君、陸曼玲,
申屠珍蒲柳之姿怎可獲他垂愛。」

  哈秀心神一震,忙堆下滿面笑容道:「眼見猶恐是假,耳聞豈可當真,申屠
姑娘,你與森羅宮主者同門多年,當深知他胸懷大志,為繼承師恩未成之願,苦
心孤詣,撇卻兒女私情……」

  「好啦,好啦。」申屠珍不耐煩道:「現在多言無益,如他能生出紫陽洞府
,事實當可證明。」

  逍遙居士個性陰沈,從始至終未嘗再出一言,如今鼻中冷哼一聲道:「申屠
姑娘,請問你的來意究竟為何?」

  申屠珍道:「風聞目前與森羅宮正面為敵者就是何湘君、陸曼玲兩賤婢,我
倒要瞧瞧兩賤婢有何絕色,使他神昏顛倒,不敢放手施為,致森羅宮陷於一蹶不
振窘境。」

  玉簫真人道:「傳言失實,與森羅宮為敵者是江南武林同盟,首領為邪君。


  申層珍冷笑道:「你知道什麼,邪君不過假其名而行。」說時,右手忽揣入
懷中取出一柄鬼頭令符。

  群邪一瞥見鬼頭令符,不禁大驚失色。鬼頭令符乃號令森羅宮信符,僅龐鎮
寰本人身懷一支,見符如見人,生死予奪,不得違逆,豈料申屠珍另有一支信符


  只見群邪中躍出一個黑衣老者道:「申屠姑娘如想號令森羅宮內人手聽命驅
微,請讓老朽辨明真偽。」申屠珍右手一揚,鬼頭令符如脫弦之弩般向黑衣老者
射去,力道極沈,帶起一溜銳嘯破空風聲。

  黑衣老者神色-凜,腳踏子午,右臂疾探而出,五指迅快如電光石火攫向鬼
頭信符。只聽黑衣老者鼻中悶哼出聲,鬼頭信符雖被他抓住,身形卻震撼搖搖欲
傾,足下沉入土內五寸,指縫進裂,鮮血涔涔溢出。黑衣老者面不改色,將這面
鬼頭令符反覆察視,竟與森羅宮主者那支毫無異樣,即使極微的線紋亦是一般無
二,無疑地並非贗品。

  申屠珍如花雙靨忽升起嬌媚蕩笑道:「如何?」銀鈴笑聲中蕩人心神,群邪
不由血脈賁張,幾乎把持不住,幸虧群邪無-不是修為功深內家高爭,忙斂束住
心神,聽而不聞。

  黑衣老者急趨兩步,趨至申屠珍身前,雙手捧還鬼頭令符,躬身垂手道:「
願聽驅使。」

  申屠珍又發出一串蕩神鋁魄銀鈴嬌笑,水汪汪雙眸睨了群邪一眼道:「有誰
不願聽我之命行事?」

  獨角虯龍哈秀冷冷說道:「老朽身居客賓之位,恕不能受鬼頭令符約束。」


  申屠珍聞言也不動,只盈盈嬌笑,星目注轉,螓首微側,柳眉稍剔道:「真
的麼?」說時羅袖向獨角虯龍哈秀拂出。羅袖一揚,五縷陰寒澈骨勁風如箭射出
。哈秀並無穩操勝算之把握,不願與申屠珍為敵,何況勝之不武,嘿嘿冷笑出口
,身形已橫挪開去。申屠珍武功委實迅奧凌厲,五縷陰風鬼箭如附骨之蛆般追殺
而去。

  辛立大喝出口道:「且慢。」

  申屠珍突然收袖,身軀曼妙的一轉,日注辛立笑道:「辛叔叔有何話說?」


  辛立面色森冷道:「姑娘自問勝得了邪君嗎?」

  申屠珍聞言面色一寒道:「辛叔叔,此話何意。」

  辛立道:「老朽不信你有勝邪君之能。」話聲略頓,冷冷一笑,接道:「何
況邪君形蹤飄忽,居無定所,依老朽看來,姑娘不如隨老朽前往北雁蕩紫陽洞府
內請出森羅宮主者,共商大計為定。」

  申屠珍冷笑道:「辛叔叔想得好,欲把我申屠珍葬身紫陽洞府。」

  辛立淡淡一笑道:「不知姑娘與森羅宮主者武功成就何人較高?」

  申屠珍冷笑道:「十五年前我不如他,今日他不如我。」

  辛立道:「這就是了,森羅宮主者武功雖然不如姑娘,然豪氣干雲,甘冒萬
險身入紫陽洞府,看來姑娘不過是偷機取巧之輩。」

  申屠珍聞大怒,厲叱道:「你無須激將,我終必往紫陽洞府一行,他與我有
同門之誼,豈能見死不救,只要他不移情別戀……」

  辛立接道:「但願姑娘口能應心。」

  申屠珍冷哼一聲,回面低叱道:「提卜二前來。」一雙瘦長怪人身形轉往殿
後疾逾閃電掠去。

  藏身樹上的梅六本尾隨這一雙瘦長怪人而去,救出卜二,但前場中立著無一
不是武功頂尖好手,耳目敏銳,惟恐弄巧成拙,暫且按忍不動,俟機再予出手。
玉簫真人始終有點心懷不忿,認為申屠珍練有魔法邪術,以心靈控制九瘦怪人,
僅視九長怪人以鐃鈸壓制自己簫音便知一斑。

  如今二人已離去,九去其二,無疑的這宗魔功威力大減,他認定這九瘦長怪
人與申屠珍相生又相輔,不可或缺,而這九瘦長怪人面目形象不類中國人種。他
正在思忖之際,申屠珍神目如電,似洞察玉簫真人的心意,發出悅耳嬌笑道:「
道長莫非有不忿之意?」

  玉簫真人聞言不禁心神一凜,朗聲笑道:「姑娘似存心與貧道過不去,倘欲
殺雞嚇猴,只管向貧道出手就是。

  申屠珍柳眉一揚,星眸泛出森厲殺機,玉掌疾伸,遙遙虛拍一掌。獨角虯龍
哈秀見狀大驚,忙向玉簫真人送出一掌,掌風竟超越申屠珍,將玉簫真人撞出三
尺。在此一剎那同,申屠珍掌風已送至,幸虧玉簫真人被哈秀撞出,陰寒潛勁擊
實在一株古柳上。

  只見柳干微微一晃,枝葉立現軟萎下垂,葉片簌簌飛落如雨,轉瞬這株古柳
變成一截枯桿。群邪見狀不禁色變,均不知申屠珍施展的是何種武功。申屠珍望
了哈秀一眼,英蓉雙靨上掛著淡淡笑意道:「哈叔叔,不要以為我心黑手辣。」


  哈秀沈聲道:「這個老朽深知。」此刻,二名瘦長怪人已挾著長白怪傑綠東
漁隱卜二前來,卜二面色蒼白,目中泛出怒光,似激忿無比。

  梅六暗道:「卜二想是受盡折磨,我怎能見危不救。」腦中思念電轉,急欲
付出解救之策。綠江漁隱卜二在舟上順流飄浮,微醺假寐,全無戒備之際,為玉
簫攝魂之音所惑,心神不覺為之所懾,待他驚覺有異已來不及,神智迷惑向聲撲
去被擒往森羅宮內。

  他緊不吐露陸曼玲居處及一切蘊秘,備嘗酷刑,這時雙目一睜,怒焰進吐,
大聲喝道:「要殺要剮,任聽尊便,若妄想在老夫口中套出一字,除非日從西起
。」

  申屠珍嫵媚一笑,嬌聲道:「卜老英雄,我已知石樑莊是你們潛蹤之處,你
無須守口如瓶,我只問你邪君現在何處,還有何湘君行蹤?」

  卜二暗暗驚駭道:「老朽無可奉告,姑娘既知石樑莊,何不前往一探。」

  申屠珍道:「還要你說。」說時星眸流蕩,暗向九瘦長怪人示一眼色。九瘦
長怪人迅疾揚手,各擲郵一柄暗綠色柳葉飛刀,快逾奔空投向卜二而去。

  此乃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向卜二猝然出手,令梅六措手不及,不禁暗自悔恨
,只道卜二當場廢命,那麼九柄柳葉飛刀紛紛釘入卜二胸腹九處穴道上,卜二竟
不倒下,更毫無痛楚感覺,令梅六大為驚愕咄咄怪事。只聽申屠珍嬌笑出口,但
見釘在卜二穴道上九柄柳葉飛刀突冒起一蓬熊熊綠焰,卜二發出聲極為痛苦的悶
嗥,牙關暗咬,目中怒焰暴射。

  申層珍嫣然笑道:「卜老英雄,說與不說,端憑於你,姑娘豈能強人所難。
」笑容如花,風情萬千,可無半點怒容。

  梅六暗罵道:「好毒辣的丫頭。」他至此時已難以袖手,縱身一躍疾瀉落地


  上官相一見梅六,不由變色驚叫道:「是你。」

  梅六沈聲道:「不錯,正是老朽,出於你意料之外吧?」

  申屠珍叱道:「你是何人?」

  梅六答道:「老朽梅六。」說著手掌一舒,掌心中托著一顆鵝卵大小,烏芒
流轉的「玄陰雷珠」。

  群邪一見,不禁駭然色變,紛紛疾退,哈秀大叫道:「姑娘當心,這是「玄
陰雷珠」。」

  但聽梅六宏聲大笑道:「老朽免得你們為害武林,與你等同歸於盡。」右臂
疾揚。

  群邪膽寒魂落,向形倒竄開去,申屠珍亦知「玄陰雷珠」厲害,與九瘦長怪
人飄身退後。那知梅六並未擲出「玄陰雷珠」,反身挾起卜二曳空飛起,去勢如
電,眨眼消失在寺牆外。

  申屠珍叱道:「老鬼施詐,快追。」

       ※   ※   ※   ※   ※

  申屠珍率領群邪趕至石樑莊外停住,流目四盼,不禁嬌笑道:「這奇門陣式
雖變幻不測,可難不倒我。」

  莊外密林傳出朗朗語聲道:「既然難不住姑娘,姑娘可有膽量支身入陣麼?


  申屠珍銀鈴嬌笑道:「有何不敢?」

  一個瘦長怪人道:「姑娘不可造次,待小的前驅一試。」

  申屠珍道:「認明干宮,左行八步,右行九步,倒入良宮,九九處旋轉。」


  林內又傳來朗朗大笑道:「姑娘才華過人,可惜身入邪道。」瘦長怪人已自
閃身入林,其他八名瘦長怪人亦搶身竄入林中。

  申層珍四面望著哈秀等群邪嫣然媚笑道:「有勞諸位在此相候,待我破了此
陣後再命手下延請入莊。」說時身形飄射入林。只見九瘦長怪人被一青衣蒙面人
擋住,雙方默然凝神蓄勢,不發一言。

  申屠珍一現身,青衣蒙面人哈哈朗笑道:「在下與姑娘遠日無怨,近日無仇
,苦苦與在下為對卻是何故?」

  申屠珍道:「閣下是何人?」

  青衣蒙面人答道:「在下就是姑娘要找的邪君。」

  申屠珍道:「閣下與森羅宮作對,姑娘焉能不找你。」

  青衣蒙面人淡淡一笑道:「申屠姑娘,在下已知你與龐鎮寰同門習藝,本是
青梅竹馬,芳心獨許,無奈龐鎮寰裊狡陰險,見異思遷,姑娘為此心碎,一怒絕
裾離去,怎麼事隔多年,姑娘還要相助龐鎮寰,令在下狐疑莫解。」

  申屠珍粉面一熱,怒道:「閣下知道什麼,當年龐鎮寰為習一宗武功,不能
親近女色,聲言終身不娶,是以我才離去,多年來守身如玉莫不是為了他,但他
卻心口不一,自廢諾言,我當然不能目睹恩師所創基業危傾於不顧。」

  青衣蒙面人道:「這與在下何干?」

  申屠珍冷笑道:「我來石樑莊須與何湘君而去。」

  「何湘君又與姑娘何干?」

  「龐鎮寰心心唸唸就是要與何湘君結成連理,我要瞧瞧何湘君是否姿容絕世
,風華蓋代。」

  青衣蒙面人大笑道:「姑娘你錯了,這是龐鎮寰片面相思,怎能怨恨何湘君
。」

  「我知道。」申屠珍厲聲道:「世無何湘君,龐鎮寰也死了這條心。」

  青衣蒙面人歎息道:「強詞奪理,聞所未聞,可惜何姑娘未在石樑莊。」

  申屠珍聞言一怔,道:「何湘君她在何處?」

  「何湘君在北雁蕩靈樞石府中潛習紫陽圖解。」

  「胡說。」申屠珍叱道:「龐鎮寰亦在洞內,她何能進入。」

  「這就不是在下所知了,但在下之言句句是實。」

  申屠珍聞言略一沉吟,道:「信與不信,姑娘心中自有主見,久聞邪君名動
大江南北,武學出神入化,我意欲求教。」

  青衣蒙面人微笑道:「姑娘還是以真實武功賜教?」

  申屠珍冷笑道:「閣下認為我是旁門邪術麼?」

  青衣蒙面人道:「在下確隊如此。」右掌拂空而出,一股潛勁襲向一名瘦長
怪人。

  瘦長怪人突身形疾溜溜一個旋轉,卻不能讓開,被無形潛勁封閉住週身穴道
,氣滯血凝,仰面直挺挺翻倒在地。其他八名瘦長怪人不禁大駭,迅疾拔出鐃鈸
,只聞申屠珍道:「且慢。」星目中射出兩道異幻神光注視在青衣蒙面人臉上久
久不移。

  青衣蒙面人只覺申屠珍兩道眼神勾魂攝魄,使人意馬心猿,不能自主,但他
在申屠珍說話時,已忖出應敵之策,收斂心神,不受迷惑,遂微微一笑道:「姑
娘這宗「攝心」之術委實高明之極,用來向龐鎮寰施為,何愁不偕連理。」

  申屠珍道:「兩情相悅,端在知心。」暗驚邪君定力如此高絕。

  青衣蒙面人道:「姑娘是明白人,世事不如意者凡八九,豈可強求。」

  申屠珍忽面色一寒,如罩濃霜,冷冷說道:「閣下當我是容易受騙的麼?何
湘君分明在石樑莊內。」說著素手一揮,迅疾攻出九招,迴環如燕,宛若一氣呵
成,而且手法奇奧絕倫,掌風若刃,砭膚如割,夾著一片陰冽氣勁。

  青衣蒙面人冷笑一聲,雙掌疾迎。兩人愈打愈快,手法精妙無比,奇招層出
不窮,只見掌影漫空,捲起勁風溢漩,塵飛砂揚,枝葉飛落,八瘦長怪人幾乎立
椿不住。突然八瘦長怪人手中鐃鈸同時敲響,「彭」的一聲,宛如石破天驚,金
鼓齊鳴。

  青衣蒙面人身形如電,右腕一翻,五指一把扣住一個瘦長怪人腕脈要穴上。
瘦長怪人只覺一麻,不覺悶嗥出聲,面色倏變,冷汗如雨冒出。申屠珍見邪君百
忙中竟能趁隙搏擊自己屬下,不禁微驚,道:「閣下武功委實不愧譽滿大江南北
,但閣下憑借一身武學,欲挽救石樑莊免於屠戮未免不智。」

  青衣蒙面人冷笑道:「申屠姑娘,在下看你心理似乎失常。因妒生恨,多年
鬱積,只覺世人皆為仇人,其實天涯何處無芳草,龐鎮寰人品卑下,姑娘何必非
他莫屬。」

  申屠珍忽嫣然一笑道:「舉世滔滔,我就找不出一個心性光明磊落的如意郎
君,龐鎮寰雖然心口不一,卻比那些諂媚脅笑之徒為強。」

  青衣蒙面人搖首道:「姑娘說話似乎太武斷,不能一概而論。」

  申屠珍粉靨泛起如花笑容,道:「就拿閣下而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故示
隱秘,心術可知。」青衣蒙面人陡地鬆開扣著瘦長怪人的五指,朗聲大笑,緩緩
揭下蒙面紗巾,顯露出神儀奕秀的面龐,口角含笑,瀟灑倜儻之極。

  申屠珍芳心一顫,久已遲暮的心情頓生無邊漣漪,星眸睨注,暗道:「好俊
的人品。」盈盈一福,笑靨如花道:「我一時失言,望勿見怪。」忽轉面向瘦長
怪人叱道:「隨我離去。」

  瘦長怪人立時抬起兩負傷倒地同伴,只見申屠珍嫵媚一笑道:「容再相見。
」率著屬下掠出林外而去。

  鳳舞嘯天見申屠珍離去,不但未露出愉悅笑容,反而目含憂鬱之色,徐徐出
聲長歎。林內一條人影悄然掠出,道:「這位羅剎離去了,老弟為何出聲長歎。


  鳳舞嘯天見是梅六,道:「申屠珍今晚必來,她武學精詭博雜,更擅旁門邪
術,又深諳奇門遁甲,因此在下不能離開石樑莊趕往靈樞石府,能不憂慮。」

  忽傳來陸曼玲格格嬌笑道:「嘯弟,申屠珍對你一見傾心,難道你未察覺麼
?」陸曼玲翩若駕鴻般閃出。

  鳳舞嘯天玉面一紅,道:「玲姐胡說,你不知申屠珍對龐鎮寰一往情深。」


  陸曼玲抿嘴笑道:「只有女人才會知道女人久埋心底的感情,一經引發,便
似洪流?瀑不可遏止。」鳳舞嘯天聰明絕世,申屠珍臨去一瞥秋波的深情脈脈,
怎能不察覺,但此乃不可告人隱秘,苦於無法宣之於口,佯裝未聞,仰面凝望雲
天似作沉思。

  陸曼玲詫道:「嘯弟,你在想什麼?」

  鳳舞嘯天默然不答,良久才黯然一笑道:「今晚將有一場生死拚搏,申屠珍
武功雖未必懼,但她那旁門邪術卻防不勝防。」一聲長歎中身形飄然走去。

       ※   ※   ※   ※   ※

  三更人靜,夜涼如水,石樑莊上燈光金星,月色如銀,濃蔭匝地,幽靜恬美
如畫。驀地,一聲刺耳怪嘯劃破天際,接著遙遙隨風送來簫笙之聲,夾著密集如
雨金鼓鐃鈸,攝人心神。毫無疑問申屠珍與森羅宮群邪捲土重來,此事為鳳舞嘯
天言中,但誰又能知申屠珍珍安著什麼用心。

  足足有半個更次,簫笙鼓鈸之音才戛然停止,一幢高樓上卻燃起一盞明燈,
半身人影映著窗簾上未曾移動分毫。只見一條嬌俏黑影,宛若淡煙般迅疾掠來,
頓身在高樓之下,嬌聲呼喚道:「鳳舞少俠。」

  「啪」的一聲,兩扇窗門一開,鳳舞嘯天穿窗外出,施展「天龍九旋」身法
盤旋沾落在地,朗聲道:「申屠姑娘,深夜三更,擾人好夢則甚。」

  申屠珍似是驚愕已極道:「劉文傑說得不錯,他言少俠根骨奇佳,天生異稟
,難以制勝,我還不信,如今果然不差。」

  鳳舞嘯天道:「在下不敢謬承姑娘讚譽,但只覺姑娘那習自「巫南天魔梵偈
」似未竟全力。」

  申屠珍駭然一驚,道:「少俠怎知「巫南天魔梵偈」?」

  鳳舞嘯天微笑道:「武功源流,正邪異途,無非是由一而歧,在下腹笥雖隘
,但頗有耳聞。」

  申屠珍嫵媚巧笑道:「少俠才華蓋世,我也有耳聞,但少俠可知我未竟全力
之故麼?」

  「這個在下不知。」

  「少俠故作癡態。」申屠珍白了鳳舞嘯天一眼道:「須知「巫南天魔梵偈」
一經發揮七成威力,恐這石樑莊內生靈無一倖免,雖然如此,少俠屬下也足須昏
迷一個對時。」

  鳳舞嘯天朗笑道:「盛情心感,但石樑莊內僅在下一人。」

  申屠珍大感驚愕道:「這話我卻不信?」

  鳳舞嘯天道:「姑娘如不信,盡可親身查明。以證實在下之言不虛。」

  申層珍妙目一轉,嫣然一笑道:「何湘君、陸曼玲也不在麼?」

  鳳舞嘯天正色道:「何湘君現在靈樞石府,陸曼玲已偕其父同返東海去了。


  「那麼你的屬下何去?」「派赴中原搜剿森羅宮潛伏在各處爪牙。」

  申屠珍聞言更是一震,道:「至少梅六與卜二還在莊內。」

  鳳舞嘯天淡淡一笑道:「不瞞姑娘,在下已知姑娘今晚必來,梅老英雄等人
事先悉皆撤往他處。」

  申屠珍聞言忽綻出如花笑容,道:「看來少俠當知我的來意了。」

  鳳舞嘯天頷首道:「姑娘莫非勸在下不要與森羅宮為敵,使姑娘與龐鎮寰破
鏡重圓言歸於好。」

  申屠珍聞言,不由兩靨緋紅,嗔道:「少俠誤會了,我與他雖是同門,卻無
嫁娶,你說此話似嫌罪過。」

  鳳舞嘯天故作驚愕道:「這就奇了,在下絕非捕風聽影,信口開河,話是龐
鎮寰親口說的,怎能虛誑。」

  「什麼?」申屠珍尖聲叫道:「龐鎮寰親口與少俠說的,這話我卻不信。」


  鳳舞嘯天長歎一聲道:「姑娘有所不知,說來話長,倘姑娘容在下細敘根原
,當一一奉告。」

  女兒家最恨旁人誣蔑自身清白,當然申屠珍急於聽聞,而鳳舞嘯天認為鬥力
不如弄智,情勢愈早解決愈妙,若容龐鎮寰習成紫陽圖解,武林將永無乎靜之日
,申屠珍無疑是目下的女魔頭,既無制勝把握,何不以毒攻毒,免卻甚多掣肘,
可收臂指之效。

  申屠珍毫不遲疑道:「願洗耳恭聽,不過少俠如有半點言之不實之處,可別
怨我申屠珍出手辣毒。」她說話神情雖笑靨如花,星眸中卻蘊含殺機。

  鳳舞嘯天不禁朗笑道:「姑娘試想在下既敢留在莊內恭候玉趾光臨,就未必
懼怕姑娘,如各憑真實武功印證,在下似稍勝一籌。」

  申屠珍笑道:「這話倒也未必,我武功博雜異常,兼各派之長,並廣蓄海外
奇學,想勝我不易,但我並非恃強好勝之輩,何況有違我此來本意。」眉目之間
,春情媚蕩,引入邪思綺念。

  鳳舞嘯天收斂心神,兩眼仰望夜空,道:「姑娘雖然與龐鎮寰多年未見,但
對龐鎮寰一舉一動均瞭如指掌……」

  申屠珍道:「一點不錯。」

  「他在府外置有金屋,廣收姬妾,姑娘一定知道了。」申屠珍道:「似他年
少英俊,易獲女人歡心,置一兩房姬妾,也算不了什麼大事。」神色平淡,毫無
激動。

  鳳舞嘯天微微一笑道:「龐鎮寰有一貼身侍奉書僮名喚「九蔭」,姑娘定然
知道。」

  申屠珍道:「「九蔭」於成都望江樓離奇失蹤,生死末卜……」

  鳳舞嘯天緊接著說道:「那九蔭已為在下收為琴僮,龐鎮寰一切蘊秘均為在
下獲知。」話聲回略頓,又道:「龐鎮寰說姑娘好勝驕妄,易使小性,更妒心奇
重,視他猶如禁臠,他心性陰毒,不容姑娘干礙他的行動,心生毒計,-日趁著
令師外出,與姑娘甜言密語,非姑娘不娶,姑娘一時察其偽,便委身相許……」


  申屠珍究竟是黃花閨女之身,聞言滿面通紅,嗔道:「胡說……」

  鳳舞嘯天不容申屠珍介面,淡淡一笑道:「這等污穢之話,在下不便出口,
便又不能不說,龐鎮寰言與姑娘肌膚相接,只覺味同嚼臘,索然無趣,厭惡之心
隨之而生,便直言無法與姑娘結成連理,姑娘傷心欲絕,羞憤離山而去,自此以
後音訊全無。」

  申屠珍聞言不禁杏眼圓睜,柳眉倒豎,冷笑道:「這話是龐鎮寰自己說的?


  鳳舞嘯天歎息道:「龐鎮寰酒醉與九蔭談起昔年往事,依在下看來,九蔭決
不致信口雌黃,但龐鎮寰與姑娘當時事實詳情,恕在下不能妄作臆度。」說時望
了申屠珍一眼,又道:「姑娘倘不見信,九蔭現在在下家中,盡可與龐鎮寰當面
對質。」

  申屠珍來時一腔熱望,此刻已是冰冷,她本為鳳舞嘯天瀟灑倜儻氣質所吸引
,有委身相許之意,但為龐鎮寰誣蔑清白,又怎能啟齒,不禁羞憤怒急,星眸中
淚光瑩然,半晌,一頓蓮足道:「惡賊,我不殺他誓不干休,鳳舞少俠,你我同
趕往靈樞石府一行如何?」

  鳳舞嘯天聞言搖首微笑道:「靈樞石府紫陽真人在蛻化之前已布下水火風雷
諸般禁制,強行人洞必死無疑,在下若能獲有寶鑰及克滅禁制異寶,豈會等到現
在。」

  申屠珍道:「我那「巫南天魔梵偈」一經全力施為,靈樞石府當石裂地陷,
諸般禁制立時化作無形。」

  鳳舞嘯天略一沉吟道:「同行有所不便,在下隨後就到。」說時,忽面色微
變道:「姑娘屬下來啦。」雙肩微振,潛龍升天而起,迅疾如電掠入莊內。

  申屠珍別面一望,只見十數條黑影勢如奔矢掠來,轉瞬即至,為首者正是南
荒二奇率領森羅宮好手趕到。哈秀問道:「老朽等在莊外相候甚久未見姑娘返回
,恐姑娘遇險,是以趕來探望,姑娘有何發現。」

  申屠珍肅容道:「我走遍莊內,竟未發現一人,諒早避去,但此樓窗外燭光
明亮,似有人居住,喝問數聲,又無回音,這情形大有可疑,是以我拿不定主意
。」

  哈秀大笑道:「此樓若有人在,也早神智昏迷過去了。」

  申屠珍搖首不大以為然道:「為何莊內不曾發現半個神智昏迷之人,此乃故
作疑兵之計,令人奠測高深,哼哼,申屠珍亦非易與之輩,豈可墜入他鬼蜮暗算
中。」

  哈秀冷冷說道:「以姑娘之能,還有什麼懼怕。」

  中層珍反唇相譏冷笑道:「南荒雙奇,名震天下,哈叔又何不登樓一探。」


  哈秀經她一激,鼻中冷哼--聲,玄鶴沖天拔起,雙掌護胸向窗口撲去。身
形堪距窗口兩尺,突然窗內燭光熄滅,哈秀猛感一股排空如潮勁風撞來。他那撲
勢迅急,而上身又在半空,急猝之間不及變換身法,忙兩足一沈千斤墜,身形急
瀉而下。

  哈秀只感有股強風中尚夾著-片砂塵,撲面微痛,心尚不以為異,待他雙足
沾落著實,頓覺自身前胸袍幅燃起一片怪火,燃著了鬍鬚,不禁厲聲怪叫一聲,
就地疾滾,怪叫聲刺耳已極,聲播夜空,飄傳開去,鳴應不絕,使人不寒而慄。


  獨角虯龍哈秀就地翻滾,算是撲滅了一身怪火,花白鬍鬚卻燒掉了一大半,
眾目睽睽之下,只覺無地自容,怒極伸臂往高樓推出一掌。掌力山湧,呼嘯奔空
,聽一聲驚天大響,高樓震塌一角,「嘩啦」大作,磚土崩下,塵揚瀰漫。

  逍遙居士辛立冷冷說道:「人早走遠了,耗費真力則甚,這筆帳記在邪君的
身上,日後連本帶利清結就是。」說著,人卻往哈秀身前走去,仔細向哈秀一件
焦孔破碎的黑袍上一望,不禁神色微變道:「這是離火神燕獨門暗器「干元內丁
砂」怎會在石樑莊內出現,其中大有蹊蹺。」

  申屠珍冷冷說道:「有什麼離奇,南天三燕俱已失蹤,安知不被邪君所擒?
」突出聲叱道:「我們速離此宅。」人已離地飛起,身如乳燕離巢,眨眼間巳遠
在十餘丈外。

  南荒雙奇相視了一眼,率領群邪疾趕而去。石樑莊外一片青巒秀谷中散穴著
群邪,久候申屠珍不至,心生煩急,劉文傑不禁出聲道:「魔法不靈,身為所擒
,為之奈何?」

  一個馬臉瘦長怪人冷笑道:「劉老師,無需幸災樂禍,姑娘如能返回,你還
有命在,否則……」

  聲猶未了,劉文傑已自橫腕一擊,「流星趕月」、「五爪擒龍」、「飛絲鉤
鱉」三式出手。這三式奇奧絕倫,太極雙環劉文傑輕不一露,竟用對付瘦長怪人
,可見其心底積怨之深。他自陷身森羅宮後性情大變,不似往昔柔和,認為是平
生奇恥大辱,今晚將一腔鬱積盡洩之瘦長怪人身上。

  瘦長怪人一身武學雖非尋常,卻被劉文傑先發制人,劉文傑手法方出,身形
即疾旋開去,但無法避開,右臂「曲池」穴一緊,只覺真氣逆竄,不禁臉色大變
。劉文傑忽聽腦後厲叱道:「放手。」只覺一線破空如刃銳風劃向腕脈,忙鬆手
橫挪身形,只見香風一閃,眼前現出面帶秋霜,嬌麗無情的申屠珍。

  申屠珍冷笑道:「我知你是武林卓著盛名的耆宿,心懷不忿,趁我不在,竟
向我屬下報復。」

  劉文傑沈聲道;「申屠姑娘,你屬下對老朽無禮,才略施懲戒。」

  申屠珍柳眉一挑道:「真的嗎?」

  上官相接道:「這個老朽可作證,姑娘屬下委實無禮之極。」

  申屠珍聞言怔得一怔,發出長聲嬌媚蕩魄嬌笑道:「有上官老師作證,那就
不會錯了,但我深知屬下一向沉默寡言,不苟盲笑,如不經挑逗激怒,絕不致對
劉老師無禮。」話聲略略一頓,望了劉文傑一眼,接道:「我願以公平機會印證
武功來判明是非,劉老師可願與我九名屬下印證麼?」

  劉文傑一代名宿,怎能示弱,鼻中冷哼一聲道:「老朽無不接著。」

  這時南荒雙奇已率森羅宮高手趕至,哈秀忙道:「強敵環伺,自家人豈可傷
了和氣。」

  劉文傑冷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老朽告辭了。」

  玉簫真人道;「劉老師不要意氣用事,請三思而行。」

  劉文傑冷笑道:「老朽偌大年紀,豈能受制於女流之輩。」

  申屠珍嬌笑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劉文傑聞言面色慘
白,嗒然若喪。

  驀地,一聲刺耳慘嗥騰起,一名森羅宮高手倒地翻滾,哀嗥不絕。申屠珍身
形一動,疾掠至那森羅宮匪徒身前,檢視一下傷處,不禁失聲詫道:「龍鬚針。
」疾轉嬌軀,怒向上官相叱道:「好啊,你們密謀對姑娘不利。」不由分說,羅
袖拂向上官相而去。

  上官相厲聲道:「姑娘剷除異己手段委實毒辣。」身形一仰,貼地倒竄出三
丈開外。

  玉簫真人忙道:「不可中了邪君借刀殺人之計。」

  申屠珍道:「真的是邪君麼?」

  玉簫真人道:「貧道料定如此,除了他還有誰?」

  申屠珍道:「他盡可向我暗算猝襲,何必向無名之輩下手,其故安在?」

  玉簫真人不禁語塞,乾咳了兩聲道:「姑娘說得不錯,但其中不無可疑。」


  申屠珍低首沉思,半晌,嬌笑道:「我暫不追究此事,總有水落石出之時,
現在隨我趕往北雁蕩。」

  玉簫真人詫道:「去北雁蕩為何?」

  申屠珍嫣然媚笑道:「震裂靈柩石府,與森羅宮主者晤面。」話未落音,已
率領九瘦長怪人穿空飛起,瞬息而杳,群邪面面相覷。

  茅煥道:「玉簫道長,我等要聽命於她麼?」

  玉簫真人長歎一聲道:「森羅宮主者不出靈柩石府,各位身上所罹禁制將無
法解開,目前虛與委蛇,未必就是壞處,諸位請三思。」

  正說之間,忽聽一縷簫聲送來,玉簫真人只覺與自己所吹韻律相同,不禁大
驚駭然變色,喝令森羅宮高手隨他循聲尋去。僅留下太極雙環劉文傑、老龍神上
官相、驪山鬼母、展天行茅煥等二十餘人。他們去留之念猶疑難決,玉簫真人說
得不錯,加諸他們身上的禁制委實毒辣,七日必發作一次,那種痛苦之慘,想來
猶有餘悸。

  月落星沈,大地蒼茫,山風勁疾,拂體生寒。忽聞風送入耳一個蒼老雄渾的
語聲道:「諸們別來無恙?」

  這語聲送入上官相耳中無異晴天霹靂,暗道:「梅六老鬼。」身形沖天而起
,斜望順風方向落去。群邪聞聲大震,紛紛穿空遁去。梅六武功在群邪眼中不過
是伯仲之間,但「玄陰雷珠」足以使群邪魂飛膽寒,聞聲而逃。

  驪山鬼母最後起步,身形才拔起兩丈多高,忽見迎面一條黑影迅疾撞來,不
禁冷哼一聲,兩足一沈,身形電瀉落地。黑影身法更快,卻比驪山鬼母沾落實地
,低聲道:「歐陽大嫂。」驪山鬼母心神微顫,凝目望去,只見是海天釣叟陸驥


  陸驥不待驪山鬼母出言,含笑道:「兩位令嬡每日以淚洗面,亟於與大嫂晤
面,大嫂身罹禁制無妨,何苦與森羅宮凶邪玉石同焚。」說時右臂疾伸,迅如電
光石火扣著驪山鬼母沖而去。

       ※   ※   ※   ※   ※

  朦朦霏霧,黛青擁碧,朝陽床上,天際泛起一片紫霞,絢麗悅目。靈樞石府
崖下現出紫衣艷麗少女申屠珍,身後屹立著九瘦長面目陰冷的黑衣人。申屠珍星
眸四顧,不見鳳舞嘯天影蹤,滿腹疑雲頓生,忖道:「我在此等候約莫半個時辰
,他怎還未來,莫非方才猝襲暗算就是他?」忖思之際,忽聞對峰絕頂送來一縷
簫聲,韻律曼妙,纏綿緋惻,令人春情奔放,不能自主。

  申屠珍目注對峰絕頂須臾,芙蓉嬌靨綻放百合般笑容,忙道:「我去去就來
,不可洩露我行蹤。」身法疾如閃電撲向對峰絕頂。

  絕頂上正是丰神如玉,倜儻瀟灑的鳳舞嘯天,豎簫吹弄,衣袂飄飛,一付怡
然自得神情。他已知申屠珍撲上崖來,簫聲倏然而止,徐徐長歎一聲低聲吟道:
「傷高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引千思亂,更南陌飛絮朦朦……」

  只聽身後嬌笑聲道:「少俠是否觸景傷感麼?」

  鳳舞嘯天佯裝惕然一驚,迅疾回面笑道:「姑娘怎麼這時才來,在下已到得
甚久了。」說著面露赧色接道:「在下不過傷感江湖生涯原是夢,英雄末路最堪
悲,只待恩仇了,立即歸隱湖山,躬耕自娛。」

  申屠珍道:「少俠與龐鎮寰真個怨如山積,仇深似海麼?」說著一雙妙目上
下打量鳳舞嘯天不住,只覺他英俊瀟灑外,另有一種過人氣質,使人一望即生出
親近之感,但在少女眼中,又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鳳舞嘯天道:「在下自幼孤苦,依寡母為生,朝夕不能溫飽,幸為一武林名
宿收養,不幸被龐鎮寰所害,這位武林名宿對在下兼有父師之恩,不共戴天之仇
怎能不報。」言下不勝感慨唏噓,目蘊怒光。

  申屠珍歎息道:「他殺人多矣,理應遭報,但如果龐鎮寰習成紫陽圖解,少
俠恐無法制伏。」

  鳳舞嘯天道:「據在下所知,習成紫陽圖解非朝夕之功,破穴殘凶全仗姑娘
,倘姑娘前情不忘,在下則不敢勉強。」

  申屠珍不由霞生兩靨,嗔道:「我與他有什麼情,污人清白,如不將他挫骨
揚灰,難消此恨。」

  鳳舞嘯天道:「花前月下蝶雙飛,此情此景最難忘。」

  申屠珍更是嬌羞不勝,冶蕩媚態神情一掃無遺,嗔道:「少爺家中除了令堂
還有什麼人?」

  鳳舞嘯天心神一怔,笑道:「沒有。」手指著靈樞石府前道:「森羅宮人手
已到齊,在下急於目睹姑娘施展「巫南天魔梵法」,須知時機稍縱即逝。」

  申屠珍嬌媚回眸一笑,嫵媚蕩人,低聲道:「好,少俠在此等我就是。」緩
緩轉動嬌軀,蓮步姍姍走去,只聽鳳舞嘯天又低聲吟道:「蕊嫩花房無限好,東
風一樣香,百年歡樂酒樽同,笙歌雛鳳語。裙染石榴紅,且向五雲深處住,錦衾
繡幌從容,如何即是出樊籠,蓬人少到,雲雨事難露。」

  詞意香艷旖旎,忍不住又紅緋雙靨,暗道:「這位少俠人如其詞,風流倜儻
,佻達不羈。」心中早對鳳舞嘯天情愫暗生,不以為忤,回面偷覷了鳳舞嘯天一
眼,只見鳳舞嘯天仰面凝視雲天,衣袂迎風飄然,朝陽之下愈顯得丰標如玉。

  申屠珍心中忽生一念,暗道:「他這首詞莫非是諷刺我與龐鎮寰已是鶼鶼鴛
鴛,白璧有玷,龐鎮寰呀龐鎮寰,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其實鳳舞嘯天正是此項用意,以諷詞堅定申屠珍殺心,他深知無論如何「巫
南天魔梵偈」無法震開靈樞石府,趁此一段時機,參悟進入靈樞石府之策,並恢
復連日疲乏。他從中州星夜不停趕回石樑莊,甫一趕達即遇上申屠珍之事,為不
想另生枝節,耽誤失時,不惜設計離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申屠珍疾掠回靈樞石府前,望了群邪一眼,盈盈嬌笑一聲道:「我這套天魔
大法一經發動,非但這靈樞石府震毀,而且這五里方圓人畜立斃,各位能否禁受
得住麼?」

  哈秀神色一怔,道:「姑娘是否需老朽等撤出五里外。」

  申屠珍道:「不必,天魔大法尚須二十八人,哈叔叔,勞駕挑選二十八位武
功卓絕高手。」

  哈秀一怔,遲疑須臾,道:「老朽遵命。」

  申屠珍由腰中取出一支翠綠玉瓶,嫣然一笑道:「服下瓶內之藥丸便可不受
天魔大法之害,不然必無幸理。」

  群邪聞言神色大變,他們均是黑道巨擘,心智過人,知服下此藥,神智立為
所控,終身沉淪永無超脫之日。皖山巨寇九指鵬蒲傑冷笑道:「申屠姑娘,你手
段委實毒辣,我等豈是束手就戮之輩。」「叭」的一聲,蒲傑右頰挨了一下重的
,牙齒進裂,內腑血逆,不禁狂吼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申屠珍仍是笑靨如花,渾如無事人一般,鶯聲如簧道:「我最恨顛倒黑白,
信口雌黃之徒,諸位老師如信不過我,為何隨我前來靈樞石府。

  蒲傑此刻怨毒申屠珍已極,趁著申屠珍說話不防時,兩臂蓄聚全身真力,猛
的矮身「飛鷹攫兔」射去,九指箕張,挾起一片銳嘯指風向申屠珍兩肋抓去。申
屠珍望也不望蒲傑一眼,面上卻綻放嫵媚笑容。蒲傑身形快如奔弩,堪近申屠珍
身前一尺之處,猛感兩臂一軟一震,胸前為一片綿軟潛勁擊中,不禁慘嗥出口,
身形反飛丈外,心脈斷絕,口噴紫黑血雨。

  群邪不禁大駭,均未見申屠珍出手,蒲傑之死實是禍由自取,只見蒲傑兩臂
斷折骨出、九指根根折裂,鮮血如注,死狀甚慘。申屠珍宛如無事般,嫣然一笑
道:「諸位老師既心疑我不懷好意,那麼這瓶藥只好收有了,但不要後悔就是。


  只見申屠珍日光一閃示意九瘦長怪人,九人立時分騰而出,似傘形疾射開去
,依九曜方位立著,各取出一付金色鐃鈸「彭彭」,敲擊,嘴中高唱梵咒,鉤輪
格爍,音韻怪異,繼之身形轉鳳舞,竟是愈轉愈疾。天色卻變得漸漸陰暗如晦,
山風更變得呼嘯強勁,生似一場暴風雨前兆,恐怖駭人。

  群邪先是目睹九瘦長怪人舉動,大感驚愕,繼之耳聞梵罵鈸音,漸感頭暈目
眩,心笙惶惶不能不能自主,饒是南荒雙奇、太極雙環、老龍神武林高手均無法
自制。此刻只見風雲變色,不禁大駭,展天行、茅煥、上官相等十數人身形紛紛
穿空飛起,欲逃出天魔大法之外,卻不料有一種無形禁制阻滯身形,如凍蠅穿窗
,無法遁出。哈秀辛立面色大變,太極雙環劉文傑面色蒼白,足下沉椿數寸,目
光森厲一瞬不瞬的望著申屠珍。

  辛立不禁大喝道:「申屠姑娘,前說需二十八相助究竟為何?」

  中屠珍淡淡一笑道:「自然需要,但諸位老師心疑我有加害之意,惟有獨任
其難,諸位能否禁受天魔附體之苦,我也在所不顧了。」

  辛立道:「姑娘為何非要震開靈樞石府不可,以姑娘之能何愁不睥睨武林,
縱橫江湖。」

  申屠珍格格笑道:「我若有意問鼎武林,還能等到現在,面執負心是我心願
,眼前如此做是救他並非惡意。」

  玉簫真人高聲道:「姑娘這話是真的麼?」

  申屠珍道:「此去靈樞石府並無禁制,那位不信盡可前往察視,證實我言之
不虛。」南荒雙奇、太極雙環、玉簫真人互望了一眼,身形撲往靈樞石府崖下而
去。果然,井無阻滯,如順水游魚般到達崖下,紛紛騰空而起,先後沾實靈樞石
府穴徑之前。

  劉文傑注視「靈樞石府」一眼,長歎一聲道;「老朽半生尋覓這「紫陽圖解
」藏處,想不到今日得見,能令人感慨系之。」

  玉簫真人微笑道:「劉老師尚欲一窺洞中蘊秘麼?」

  劉文傑目露黯然之色,道:「道長無須取笑,眼前當務之急道長應如何措置
?」玉簫真人長歎一聲不語,南荒雙奇凝視洞門上目露駭然之容。

  哈秀道:「二位速察門上顯露字跡。」

  原來石門上顯露出數行半體楷書,字跡由淡漸深,大意謂:「靈樞石府禁制
互克,唯有緣進入者希持寶鑰將洞門關閉,否則必將引發禁制,七七之期全洞化
為灰燼,後來者見洞門字跡顯露赤紅,應立即離去,免遭波及。」

  劉文傑駭然色道:「速離。」四邪疾瀉下崖,返回原處,只見九瘦長怪人仍
是旋轉不休,天色晦暗如暮,風雷怒吼,心神震搖不止。

  申屠珍道:「如何?」哈秀忙將洞門字跡說出。

  申層珍嫣然一笑道:「我早知道了,天魔大法可克制靈樞石府禁制,在森羅
宮主者未出之前,絕不致震毀,但須各位老師相助,使天魔大法發揮其威力。」


  這無形的箍套牢牢鉗制在群邪的頭上,明知其狠詐而不敢斥言其非,頭一個
劉文傑便暗暗叫苦,暗道:「這申屠珍也太厲害了,不想八十歲老娘今日倒繃孩
兒。」正欲設詞套出申屠珍用心何在,但聞申屠珍嬌笑道:「我僅須二十八人相
助,不願者絕不勉強。」







  【第三十七章】 紫陽異寶

  對峰絕頂上鳳舞嘯天注視著申屠珍展「天魔大法」,頓見「靈樞石府」周近
上空五里方圓風雲變色,雷聲轟轟,陰霾雲層內可見金蛇亂閃,九瘦長怪人身形
疾旋如飛,鈸音梵唱不止,暗感駭然道:「魔法竟有如此威力,真要能震毀靈柩
石府,龐鎮寰死不足惜。」他正待縱身掠下峰去,突聽身後嬌笑道:「且慢。」


  回頭一看,見是雪膚花貌,艷光照人的魯麗嫦,不知何時已來到了他身後,
嫣然笑道:「吳陸二位姐姐不放心你涉險,令賤妾前來暗護。」話聲略頓,目注
「靈樞石府」崖下,接道:「相公不要輕視「巫南天魔梵偈」巫南在邏羅號稱第
一高乎後,皈依佛門,這宗天魔梵偈就是其皈依後精研獨創。」

  鳳舞嘯天訝異道:「如此說來這是佛法,並非旁門外道。」

  魯麗嫦頷首微笑道:「世人若認其邪魔就大錯特錯,賤妾知道不為天魔梵偈
所惑唯一解法,蒙先師見告就是小乘不動菩提禪功。」

  鳳舞嘯天聞言一怔,道:「姐姐必然熟知小乘菩提禪功?」

  魯麗嫦搖首道:「賤妾有何能為,但相公曾去靈樞石府,紫陽真人身兼三家
之長,圖解中必有小乘不動菩提禪功……」

  語尚未了,鳳舞嘯天若有所悟,忙道:「待小弟仔細默忖思紫陽圖解內有否
小乘不動菩提禪功。」說著身形跌坐於地,緩緩閉上雙目。

  半個時辰過去,靈樞石府崖下群魔亂鳳舞,風雷震天,山形地面起了微微搖
晃,鳳舞嘯天卻像老僧入定,渾然忘我,魯麗嫦緊立在鳳舞嘯天身後嫣然含笑。
突然,一條翩若驚鴻人影疾如流星般掠上絕頂,正是申屠珍。

  只見申屠珍粉面凝霜,怒向魯麗嫦叱道:「你是誰?」

  魯麗嫦微笑道:「姑娘說話無道理,我與你陌不相識?為什麼如此疾言厲色
。」

  申屠珍怒道:「你是他何人?」手往鳳舞嘯天一指。

  魯麗嫦若有所悟,長長哦了一聲道:「問的是這個麼?」繼而嫣然一笑道:
「申屠姑娘莫非有愛他之意?」

  申屠珍聞言不禁粉靨緋紅,怒道:「你還未回答我問話。」

  魯麗嫦淡淡一笑道:「申屠姑娘竟如此心狹奇妒……」歎息一聲道:「小妹
曾聽他說起姑娘才華絕世,綺年玉貌,只惜……」底下之語似礙難出口,欲言又
止。

  申屠珍心中大急,忙道:「他說什麼?」

  魯麗嫦道:「他說姑娘與森羅宮一雙兩好,後為事反目,遂成仇怨。」

  申屠珍啐了一聲道:「胡說,我今年不過二十六歲,與森羅宮主睽隔十六年
,試想十齡之年何能為人妻?」

  魯麗嫦道:「這話是森羅宮主者親口說出,使人不能不信,但事實真像卻有
待姑娘澄清,小妹這位義弟,雖心慕姑娘,但君子不能奪人所愛。」說時嫵媚一
笑道:「畫裡愛寵,心目情郎,都是一般無窮相思,其實大丈夫何患三妻四妾,
若得侍奉巾櫛,心願已足,申屠珍姑娘若非器量狹隘,何能芳華虛度。」

  申屠珍面色一紅道:「你別扯得離題太遠。」纖纖玉指往鳳舞嘯天一指,接
道:「他現在做什麼?」

  魯麗嫦道:「他巳幾天不眠不休,疲累異常,藉此調息歸元,一面尋思進入
「靈樞石府」之法。

  申屠珍不禁一怔道:「何湘君真的在靈樞石府內麼?」

  魯麗嫦道:「千真萬確,一點不差,何湘君是義弟救命恩人,他何能見死不
救,申屠姑娘天魔大法恐不能壓制靈樞石府自毀威勢,是以……」

  申屠珍冷笑道:「天魔梵偈,威力無匹,我還未聽說過有強過天魔大法的奇
學。」

  魯麗嫦淡淡一笑道:「但願如此就好,義弟遇事謹慎,卻不能不防萬一。」


  申屠珍無言可對,望魯麗嫦一眼,道:「姑娘可是陸曼玲?」

  魯麗嫦搖首笑道:「小妹姓魯。」忽面色微變道:「姑娘請瞧崖下情勢有變
。」申屠珍聞言心中一驚,轉面凝眸注視崖下,鼻中怒哼一聲,穿空飛起離去。


  原來申屠珍另挑二十八人相助,劉文傑便是其中之一,他為人機智奸詐無比
,自然不甘受申屠珍挾制,暗道:「先剪除九名瘦長怪人,使她勢孤難支,天魔
大法不行,老朽報一箭之仇,羞辱你這丫頭一番,哼哼,叫你嘗試老朽厲害。」
惡念一生,遂假裝與申屠珍齊心,將藥丸藏在腮囊內不吞下。

  其他二十七人均將藥丸嚥下腹中,本性迷失,受申屠珍符咒驅使按著二十八
宿方位旋鳳舞,劉文傑模仿二十七人動作,將申屠珍騙過。忽見申屠珍突然離去
,心中大喜,暗道:「良機不再,豈能錯失。」身形仍然旋轉不休,慢慢挨近一
個瘦長怪人胸後,倏的暗輸內力,一招「移山倒海」按向瘦長怪人「命門」穴。


  這一掌之力,乃是劉文傑全力施為,瘦長怪人雖有魔功護體,但亦被震散,
胸口氣血狂騰逆翻,身形往前衝去。劉文傑身形逾電隨著掠去,疾探雙臂,搶過
鐃鈸。其他瘦長怪人乃天魔陣樞紐,如此一來,無形中陣法頓亂,風雷漸滅,天
空陰霾彤雲由濃轉稀,向四外散去。

  這二十八宿方位,上官相,南荒雙奇哈秀辛立、玉簫真人等都是武林怪傑,
江湖梟雄,亦心存劉文傑同一惡念,但不料劉文傑發難如此之快,不禁心頭亦喜
亦憂,同持觀望之念,暫不出手。八瘦長怪人猛兒的發現同伴倒地昏死過去,目
露怨毒寒芒,竟繞著劉文傑身周旋轉,鐃鈸猛敲。

  先前,天魔大法是對靈樞石府施為,如今轉向劉文傑而發,劉文傑掌力發出
半途,瘦長怪人已自飄身後疾退,不作正面硬接,但又將劉文傑圈住,劉文傑惱
怒已極,但感身形被一層無形潛勁困束,竟是愈來愈沈,不禁心神大凜,暗道:
「老夫弄巧成拙,眼前勢成騎虎,不能不旋到底。」默察那片無形壓力有無隙縫
可尋,俟機破斧沈舟一擊出手。

  忽瞥見申屠珍飛身來,心中更是一震,只見申屠珍目光如霜刀,怒視了自己
一眼,躍向昏死在地瘦長怪人而去,取出一粒丹藥塞入口中,伸手一按瘦長怪人
「命門穴」上。須臾瘦長怪人一躍而起,口內吐出刺耳厲嘯,身形微挫,兩臂前
攫伸爪,神似巨猿,張口狺狺,作勢欲撲向劉文傑。

  只見申屠珍伸手一掠雲髯,面上非但了無怒容,反而升起蕩媚笑容,柔聲向
劉文傑道:「劉老師,你這是自速其死,姑念用人之際,我也不怪你,你將饒鈸
送了過來。」劉文傑這時一面暗運護體罡氣與體外無形壓力對抗,一面蓄勢俟隙
出手一擊,不能開口出聲,聞言不答。

  申屠珍格格嬌笑道:「久聞劉老師乃中原武林名宿,志行高潔,豈能自甘卑
下聽命女流,但我這無形壓力一合立即身化肉泥,劉老師須衡量輕重,再思而行
。」

  那付鐃鈸雖被劉文傑奪去,但八瘦長怪人撲來之際迅忙棄置足下,劉文傑聞
言右足疾伸,一鉤一蹴,兩面鐃鈸離地而起,疾如電閃飛向申屠珍而去。申屠珍
盈盈一笑,伸臂接在手中回面投向瘦長怪人。就在此際,劉文傑突大喝一聲,兩
臂分揚拂出無形罡氣,身如閃電向靈樞石府崖上掠去。申屠珍微微一笑,笑意冷
冰。

  森羅宮高手立即有十數人向崖上追去,申屠珍命九瘦長怪人繼續施為「巫南
天魔梵偈」,一面高聲向上官相等人道:「我深知你們之中不乏有人與劉文傑心
意一般,但這無異送死,望不要蹈劉文傑覆轍。」

  其時,這幾名未曾服藥丸的蓋世凶邪,雖仗著如山定力,未昏迷倒地,卻耗
費極巨的真元,將申屠珍恨入骨髓,聞言默不作聲。申屠珍發出一聲格格長笑,
陰森刺耳,令人不寒而慄。

       ※   ※   ※   ※   ※

  卻說劉文傑掠入「靈樞石府」門前,避匿一塊突出巖壁之後。他究竟不失為
聰明穎悟武林奇人,深知邪不勝正,天魔大法雖然厲害,卻無能震毀「靈樞石府
」除非紫陽禁制本身發動,遂目注那方碑石上字跡,只見仍是暗紅色,並未變為
殷紅,心中略寬。

  但劉文傑為何不趁機遁去,真個如申屠珍所言自投死路麼?正是,他知森羅
宮主者亦是非常人物,叱吒江湖,卑閹武林,自然不甘束手待斃,在靈樞石府自
毀之前,森羅宮主者必能出險,兩人聯臂合手可無往而不利。忽見一條黑影跟蹤
掠至,劉文傑疾伸兩指虛點而去。

  那森羅宮高足未沾地,猛感一縷暗勁如刃刺入胸前「七坎」死穴,聲都未出
即橫屍在地。第二條黑影跟蹤掠至,劉文傑鼻中暗哼一聲,手臂亦未回撤,橫掌
作刃,一式「順水推膛」削出。劉文傑果然不愧為武林名宿,出手迅如電奔,而
且奇奧絕倫。

  森羅宮高手一見前面同黨倒地,不禁一怔,一股冷風拂頂而過,六陽魁首倏
的離肩而起,而起,不見半點鮮血溢出。第三條黑影接踵而出,目睹此狀不禁駭
極怪叫出聲。彈指之間,相繼而至森羅宮高手一一為劉文傑戮斃。

  劉文傑突感山體震搖,幾乎立足不住,塵砂石粒簌簌飛落,不禁進退失據,
傍徨四顧。正在取捨不定之際,忽見一條黑影疾掠落在洞沿,他此次卻未出手,
凝目望去,見是邪君鳳舞嘯天,不禁心神一震。

  邇來,邪君威名遠播,如日中天,令劉文傑有後生可畏之感,暗道:「他在
此險惡危覆中來「靈樞石府」必有深意。」決定留下注視鳳舞嘯天舉動。

  鳳舞嘯天似乎未發現劉文傑匿藏之處,全神貫注那緊緊封固的石門,忖道:
「靈樞石府」為龐鎮寰首先發現,自己潛入時石門已然開啟,無疑的寶鑰為龐鎮
寰獲有,然而照秘圖中入門往左第二重石門為禁制樞紐,他不禁憶起入得靈樞石
府之情景。那日,第二重石門赫然閉阻在面前,情急無奈,雙掌猛推,石門卻轟
轟出聲,緩緩移了開去,這又是何故。這其中道理,他思忖了甚久,而不得其解
,決意親身前來索驥。

  山形撼搖甚烈,石屑塵砂瀰漫穴徑,「靈樞石府」卻不見損分毫,劉文傑身
形立椿不住,兩手拾指抓入石壁內,卻瞥見鳳舞嘯天立椿如山,屹立不移,不禁
大駭,暗道:「此人不除,武林之內豈有我立足之地。」惡念頓生,徐徐鬆開右
手五指,暗輸內力,意欲向鳳舞嘯天身後虛空途去。

  鳳舞嘯天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沈聲道:「劉大俠,你泥菩薩過江,自身難
保,尚敢心存惡念麼?」

  太極雙環劉文傑更是心神大震,但他乃是機智狡詐絕倫之人,假裝訝異道:
「原來是鳳舞老弟,塵砂蔽眼,竟誤認為森羅宮鼠黨,差點失手……」

  鳳舞嘯天徐徐出聲接道:「劉大俠殘斃森羅宮十數名高手,申屠珍怎肯干休
,如不出在下臆料,申屠珍轉瞬即至,她雖貌美如花,卻心如蛇蠍,手段辣毒已
極,依在下相勸趁早離開此是非之地,以免盛名毀於一旦。」

  劉文傑老臉一熱,目中精芒電射,冷笑道:「老弟你太小看老朽了,老朽一
時失慎,被陷森羅宮,乃老朽生平奇恥大辱,今朝若不湔雪,恐永無此良機。」
鳳舞嘯天歎息一聲,不再言語,也不再回首一望。

  這聲歎息不知怎地令劉文傑心中一寒,道:「鳳舞老弟,你怎來此處,怎不
懼申屠珍。」

  鳳舞嘯天冷冷答道:「在下與她有過數面之緣,彼此河水不犯井水,劉大俠
無須為在下憂。」劉文傑面色一變。

  驀地,山形劇烈撼震,洞徑漆黑,伸手難見五指,狂風呼吼,生似即將地裂
天崩。一條長蛇似的電光閃入洞徑,霹靂巨響,四條身影疾掠入來,劉文傑定睛
看去,只見是南荒雙奇、玉簫真人及老龍神上官相。

  劉文傑從巖壁後閃出,道:「四位何來?」

  上官相道:「奉令誅戮劉老師。」

  劉文傑淡淡一笑,道:「老朽與四位均是同病相憐,只怕難殺卻老朽。」各
人都抓緊石壁搖擺不定,即是要動手相拼也在所不能。

  上官相道:「奉命是一回事,施行又是一回事,劉老師請放心,天魔大法轉
眼即將發作,劉大俠避入靈樞石府門前有何深意。」

  長蛇吐信的電光連續不斷侵入洞徑,耀眼欲眩,上官相忽瞥見鳳舞嘯天直立
在門前,大驚道:「這是何人?」聲猶未了,一道電光掣擊樞石府洞門,兩扇石
門為強風怒電擊了開來,只見鳳舞嘯天疾掠而入。忽地電光一滅,洞徑中恢復了
暗黑如漆,強風怒吼,山勢撼搖更見猛烈,風送入耳一片梵咒金鈸之聲,令人神
蕩魂搖。

  劉文傑高聲喝道:「時機不可或失,我等速入靈樞石府尋覓森羅宮主者,在
紫陽禁制未發動之前,務必引森羅宮主者出來……」忽聽送來一聲嫵媚格格笑道
:「不用了,你們功力再高,也無法闖越紫陽水火風雷禁制。」語聲傳來之際,
忽見一團碧綠光焰導入申屠珍。

  碧綠光焰卻是申屠珍雲髻上風頭簪上一粒寶珠發出,申屠珍一入洞徑後,撼
搖山勢立即緩了下來,但隱隱可聞山腹內轟轟密驟出聲,宛如沸水流騰,只見申
屠珍嫣然微笑道:「五位如非目睹,永難相信這天魔大法有法克制紫陽禁制。」


  五邪不知申屠珍是何居心,武林凶邪,均能在言笑中殺人於無形,愈是這般
神色愈是可怕,暗中蓄勢戒備,防避申屠珍猝然施襲。

  申屠珍似察知五邪心意,撩發蕩聲嬌笑道:「幸虧我性不嗜殺,五位請安心
,不過這崖下遍處都是死域,不能隨意走動,五位可否隨我進入靈樞石府?」說
著不待五邪回答,逕自蓮步姍姍向門內走去。五邪互望了一眼,心意相通,既不
隨申屠珍入去,亦不犯險圖逃,停留在此洞徑內靜待其變。

       ※   ※   ※   ※   ※

  鳳舞嘯天入得靈樞石府重擇故徑,赫然第二重石門相阻,與他初來時境遇一
般,回想那日情景乃右掌推開,伸臂一試,只覺蜻蜒撼石柱般不能動彈分毫,不
禁心中大感焦急。忽想起魯麗嫦拜兄之言,大龍湫飛瀑之內另有一處秘徑,既然
自己有度厄寶衣護身,水火不入,萬邪不侵,何不一試,情急亂投醫,心念之一
萌,迅疾轉身往外掠去。

  只見申屠珍立在他身後,詫道:「少俠離去何故?」

  鳳舞嘯天道:「在下想起一件要事未辦,急於趕回石樑莊。」

  中屠珍嬌笑道:「少俠這是言不由衷,難道你就不管你的救命恩人了麼?」
鳳舞嘯天不禁一怔。

  申屠珍噘嘴微嗔道:「何湘君不是你的救命恩人麼?」

  鳳舞嘯天道:「不錯,但無法進入也是枉然,端憑他們兩人福緣,恕在下無
能為力。」說罷逕自往外走去。

  只聽申屠珍厲叱道:「且慢,少俠不要命了麼?靈樞石府附近已布下天魔奇
門,如同死域,可否容我設法震開這重石門。」

  鳳舞嘯天微笑道:「諒「天魔梵偈」困不了在下,在下去去就來。」身如脫
弦之弩般疾射了出了。

  男女情愛最是微妙不過,申屠珍與鳳舞嘯天初相遇時,便已深深地傾心於鳳
舞嘯天,但鳳舞嘯天與她之間,生似築了一片無形藩籬,只覺龐鎮寰是她極大的
障礙,不由恨極,粉面凝霜,掉面向外走去。

  只見哈秀等五邪阻著鳳舞嘯天去路,十掌同推攻向鳳舞嘯天而去。鳳舞嘯天
讓也不讓,十掌登時擊實,轟地一聲悶響,如中敗革,只聽鳳舞嘯天輕笑一聲瞬
即無蹤。五邪只覺氣血翻騰,雙臂酸麻抬起乏力,漸漸紫腫淤滯,臟腑受傷沉重


  申屠珍幽幽發出一聲歎息,道:「五位這是自不量力,邪君名重武林一身武
學曠絕神化,五位已為真罡反震之力將臟腑離位,如不及時救治,將成殘廢,速
吞服我贈與五位藥丸可保無虞。」說著急急追出。

  兩人前後相距不過二十餘丈,但申屠珍展開身法仍是不能追及,心內暗生凜
駭,忖道:「為何「巫南天魔梵偈」困不住他,方才震傷五人的是什麼怪異武功
。」她感覺萬一不能與鳳舞嘯天偕為連理,只有殺卻免為他日之患。

  大龍湫,萬古空朦,煙雨霏霏,白練狂瀉,虺奪雷鳴,聲聞十里。鳳舞嘯天
奔至潭沿,注視萬丈飛瀑須臾,雙望一振,離地穿空飛起,勢如激弩離弦撲往萬
丈飛瀑內,隱隱只聽傳來申屠珍驚呼道;「鳳舞少俠這使不得。」她以為鳳舞嘯
天無法解開靈樞石府紫陽禁制,愧對救命恩人,一時想不開跳水自盡,禁不住星
眸中淚光瑩轉,順頰流下。

  申屠珍立了片刻,不見屍體浮出,幽怨淒然長歎了一聲,回身向靈樞石府奔
去。黛綠濃蔭之後隱匿著玉羅剎魯麗嫦及梅六兩人,目送申屠珍遠去後,梅六歎
息道:「但望這女魔頭「天魔梵偈」可壓制靈樞石府自毀一個對時,讓少俠救出
何姑娘。」

  魯麗嫦面帶憂慮之色道:「少俠此去未有險阻麼?」

  梅六微笑道:「魯姑娘,鳳舞少俠福澤深厚,定可化險為夷,但他命犯桃花
,申屠珍深情一往,日後姑娘不要燃酸吃醋就是。」

  魯麗嫦聞言嬌羞不勝,諸女就數她與鳳舞嘯天情感深厚,苗女不喜研揉做作
,一路追隨鳳舞嘯天,日則同食,晚則同眠,如今目睹心愛郎君犯險躍入飛瀑,
怎不令她憂心如焚,望眼欲穿。

       ※   ※   ※   ※   ※

  鳳舞嘯天深憶玉羅剎魯麗嫦拜兄卡南泰之言,巖窟生有一枝開有白花的老籐
是洞徑唯一標誌,穿透入瀑時須提高三尺。他躍身穿瀑時拿捏分寸極準,穿透瀑
流兩手拾指正抓著數株老籐,身形蕩穿入一鐘乳森戟,逕不盈丈的洞穴內。

  鳳舞嘯天目力銳利,可昏夜見物,凝目探視穴徑,果然如卡南泰所言,洞徑
深邃深入,鐘乳如森戟亂刃,交錯橫阻,他來時魯麗嫦贈他一柄苗疆鋒利匕首,
正好取用。一道奪目寒光疾閃,匕首連揮,如砍瓜切菜般鐘乳石迎刃而斷,鳳舞
嘯天身形快如奔電闖入。

  洞徑迂迴九轉,愈是深入,罡風愈是強厲,罡風初弄時似悠悠陰風,拂體生
寒,繼之宛如奔濤狂瀾,若非他功力深厚,又得寒蛛度厄寶衣之助,否則無法妄
入一步。約莫一個時辰過去,鳳舞嘯天手足並用,轉角時漸見遠處一絲光亮現出
,不禁心頭狂喜,罡風漸弱。

  他此刻已是筋疲力竭,經提了一口真氣,奮力爬行至光亮盡端。仰面一望,
只見是一洞穴,上鐫:「紫陽秘徑」四個字。洞口左右分立著兩支石製怪獸,眼
嵌夜明珠,非龍非雕,尖喙翕口,伸出兩支獠牙,口中吐出陰陰寒風,不禁恍悟
這洞徑罡風實是一雙怪獸口中吐出,驚駭莫名道:「紫陽真人果然不愧武聖,才
華絕世,胸羅博學,奪天地造化之神奇。」

  一踏入門內,兩足疲軟,禁不住跌坐在地運氣調息歸元,目光望去,只見石
壁光滑滿鐫圖形,其中不乏曾在靈樞石府中見過,圖首有紫陽真人勒石題文,他
瞧完後,慨歎道:「紫陽真人一生浸淫武學,所得神髓僅八百九十一式,靈樞石
府內所鐫亦是真傳,但此八百九十一式乃除蕪存精遺下,想來若須參透靈樞石府
內所鐫,畢生之年也難有成就。」

  突然,鳳舞嘯天面色一變,原來壁上文字忽然隱去無蹤,漸現出十八字梵咒
。鳳舞嘯天不禁誦讀出聲,至最後一宇音落時,咒文又突隱去,重現出數行瘦金
體宋字,大意謂來人有緣進入,可習成紫陽絕學,十八梵咒顯跡時,來路自動封
閉,不得復出,須習成後,覓至另一秘門可通靈樞石府,以星形寶鑰移動樞紐,
或以紫陽大衍神功移開秘門。

  他心中一驚,四面一望,只見石門已無聲無息地封死,暗道:「這紫陽大衍
神功諒在此八百九十一式之內,若不習成想必無法開啟通往靈樞石府秘門,唉,
天下事欲速則不達,但願湘姐吉人天相。」他氣運周天,體力盡復,遂立起逐步
凝神貫注紫陽圖解,憑借過目不忘記憶力及無比的智慧,參悟融匯自比常人事半
功倍。

  不知過了多少時刻,已將全部紫陽圖解習成,猛一抬面,只見一道狹窄石門
顯在面前,石門中心有著一個星形鑰孔。他凝視這星形鑰孔,宛如在何處見過,
沉思須臾,猛然心神一震,暗道:「我怎麼如此糊塗。」伸出右掌,中指正戴著
一支星形扳指,與鑰孔恰好吻合。

  這扳指本是成都郊外黃河二霸屍體旁草叢中偶然拾取,只當普通飾物,竟疏
忽這星形扳指卻是紫陽圖解寶鑰。星形扳指始終在鳳舞嘯天中指上,星面藏向掌
心,外人無法察覺,也毫無以為異。他省悟出那日進入靈樞石府猛推第二重石門
時,無巧不巧星形扳指與鑰孔苟合,不由暗暗歎息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各有
因緣莫羨人,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可知絲毫也勉強不得。」

  他此刻不能多事猶疑,將星形扳指插入鑰孔,只覺一股強猛無比的吸力使他
身形往前一衝,眼前只覺一花,已入靈樞石府內。忽感靈樞石府撼震猛搖,強風
怒吼,耳聞一連串悶雷音響,知道禁制已發動,不禁大驚失色,高呼道:「湘姐
……湘姐……」

  「嘯弟……嘯弟……」深處傳來何湘君的回應,鳳舞嘯天不由大喜過望,循
聲掠去。

       ※   ※   ※   ※   ※

  靈樞石府外,霧雲籠罩天空,晦瞑如暮,梵唱金拔之聲飄回山谷,地土微微
撼動,狂飆如潮,捲起漫天匝地塵砂,僅隱約見九瘦長怪人的群邪身形。一條翩
者驚鴻般人影由風砂凌空外飛掠而入,落在一個瘦長怪人身前,顯露出星眸微潮
的申屠珍。

  櫻唇方自啟展,突聞一聲佛號隨風傳送入耳,聲雖不大,卻令申屠珍面色微
變,嬌軀一晃,循佛號傳來方向掠去。越過一重山頭,只見一個清臞老僧立在一
株巨松之下,申屠珍深深地打量了老僧一眼道:「方纔高唱佛號諒系大師?」

  老僧稽首道:「正是老僧。」

  「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老衲九如,出身少林。」九如上人道:「途中相遇一名森羅宮施主,說女
檀樾在此施展「巫南天魔梵偈」欲震毀靈樞石府……」

  語尚未了,申屠珍格格嬌笑道:「九如大師,武林高憎,莫非意欲梗阻麼?


  九如大師合掌道:「老衲並無此意,但須生擒森羅宮主者以執其罪,若洞毀
人亡,武林內甚多疑案無法澄清。」

  「說得好聽。」申屠珍冷笑道:「大師不知我和森羅宮主者是同門手足麼?


  九如上人微笑道:「還望女檀樾三思而行。」

  申屠珍嬌笑道:「我知大師之意,無非欲保全何湘君性命,但箭在弦上,不
能不發,恕我不能應命。」

  九如上人長歎一聲,道:「姑娘此舉無異與天下武林英雄為敵。」

  申屠珍聞言星眸中泛出殺機,冷笑道:「大師好大的口氣,何不立即伸手,
倘我不勝,一切唯命是從。」

  九如上人道:「老衲佛門中人,深戒貪嗔好勝,老衲與天下群雄是應江南盟
主邪君邀約來此,女檀樾若一意孤行,邪君必出手阻止,勢將掀起一場武林殺劫
,老衲不願見武林血腥載途,是以奉勸。」

  申屠珍目中立轉哀怨之色道:「可惜大師來遲一步,邪君已躍下大龍漱寒潭
自盡了。」

  九如上人聞言一呆,搖首說道:「女檀樾之言未免無稽,邪君年青有為,前
途無量,為了何事自沈大龍湫寒潭之內,老衲恕難置信。」

  申屠珍道:「靈樞石府外紫陽真人預留遺言石府應在今晚自毀,邪君無法啟
開封閉石門,愧對救命恩人,心底愛寵何湘君姑娘,一時想不開,躍下瀑潭自沈
,我一步之差無法援救,當場目擊,還能有假。」

  九如上人不禁愕然道:「這話老衲更難置信,邪君是個非常人物,浩蕩胸懷
,才華蓋世,一身擔負武林重任,怎可為了兒女私情如此。」

  申屠珍道:「大師不信,再說也是徒然。」

  九如上人道:「老衲確難見信。」

  申屠珍心中一動,詫道:「那麼邪君為何躍入大龍湫。」

  九如上人讓申屠珍問住,沉吟答道:「這個……這個……」此刻林蔭茂密中
紛紛現出天下武林群雄,不下四五十人,除各派掌門之外,幾乎包括三山五嶽,
八荒四海頂尖好手。

  申屠珍媚蕩一笑道:「這是對付我的麼?」

  九如上人道;「老衲等與姑娘無怨無仇,天下群雄志在森羅宮主者,為此應
約而來。」

  申屠珍道:「靈樞石府震毀在即,不過森羅宮主者與我既是同門手足,勢難
袖手不顧。」

  九如上人道:「那麼姑娘不惜與天下為敵。」

  申屠珍沉吟一下,答道:「縱然我不出參與是非,大師等亦無能制勝森羅宮
主者,他習成紫陽圖解後,當可啤睨武林,縱橫江湖。」

  一旁閃出青城高手純陽子,道:「那也不見得。」

  申屠珍笑道:「我只知道邪君武功堪與森羅宮主者不相伯仲,可惜邪君在大
龍湫自沈殉情,群雄無首下不難被森羅宮主者逐個擊破。」

  武林群雄不禁神色一變,純陽子向九如上人道:「老禪師,我等不如前往大
龍湫探視究竟,貧道忖料邪君此舉必有隱情。」九如上人略一沉吟,頷首應允。
瞬息之間,武林群雄轉身紛紛隱去。

       ※   ※   ※   ※   ※

  申屠珍低垂螓首,忖道:「純陽子說話似為有理,邪君躍下大龍湫必有隱情
。」她希冀鳳舞嘯天依然活在人世,但又為何湘君、魯麗嫦等女困擾芳心,總覺
邪君神色冷淡,何湘君是她莫大阻礙,心念一動,急急往靈樞石府掠去。

  她一回至靈樞石府穴徑內,發現太極雙環劉文傑、王簫真人及南荒雙奇聯手
施展本身真力攻向二重石門,轟轟如怒潮澎湃,洞徑撼搖劇烈。四邪顯然已服下
申屠珍秘製藥丸,本性迷失,受天魔梵偈驅使。申屠珍似乎神色倏變,星眸中寒
芒變的為碧綠,面色慘白如紙,緩緩轉面嘬唇送出長聲怪嘯。嘯音寒冰尖銳,令
人戰怵。接著梵音鐃鈸大作,送入靈樞石府。

  驀地,二重石門漸現一線裂縫。四邪不禁精神一振,八掌同推,一齊大喝道
:「開。」這八掌力足以裂石開碑,四邪均是蓋世凶邪,功力高絕,換在另處,
這重石門早被毀成四分五裂,但隙縫內卻有一股洶猛無形潛力抵制,肩臂酸楚,
氣血翻騰。

  申屠珍忙命四邪並肩而立,身軀聯成一體。但四邪身形搖晃,八掌震顫,顯
然內力不濟。申屠珍立在四邪身後。雙掌按向南荒雙奇胸後「命門」穴上,兩縷
暗勁立即湧輸四邪體內,真力大增。須臾,一聲驚天巨響,石門震成粉碎,整個
山勢撼甚響,申屠珍大叫道:「速退。」率著四邪疾如電射穿出靈樞石府外,迅
疾躍下崖去,掠離數十丈遠。只見整座山崖炸裂,石塊衝起雲霄,硝煙瀰漫中,
霹靂之聲不絕於耳,聲勢駭人之極。

  申屠珍突發現煙塵漫空中疾閃來一條迅捷如飛的身影,不禁迎了前去,高呼
道:「寰弟。」

  正是龐鎮寰,聞聲不禁一怔,凝目望去,不由駭然變色道:「原來是師姐,
為何來到此處?」

  申屠珍冷笑道:「虧你還記得我,如非施展巫南天魔梵偈,你如何可安然脫
困?」

  龐鎮寰微笑道:「小弟如何會忘了師姐,自師姐負氣決別後,小弟為之廢寢
忘餐……」

  申屠珍怒道:「說得好聽,你依然積習不改,表面上花言巧語,其實笑裡藏
刀。」

  龐鎮寰苦笑道:「想不到師姐迄今尚不見諒。」

  申屠珍冷冷笑道:「你如今習成紫陽圖解後意欲何為?」

  龐鎮寰道:「先師遺命怎敢有違。」

  申屠珍面罩秋霜道:「我欲與你較量一下。」

  龐鎮寰愕然道:「同室操戈,小弟天大膽子也不敢。」

  山崩落石之勢漸減,龐鎮寰忽地面色一變,手指四外,道:「小弟手下死於
何人毒手?」六七丈外屍體狼藉,均是森羅宮匪徒。申屠珍回首望去,不禁微微
色變。

  只聽龐鎮寰咬牙獰聲道:「此必邪君所為。」

  申屠珍道:「邪君已死干大龍湫瀑潭內。」

  龐鎮寰聞言,頓現驚喜之色道:「師姐此活當真?」

  申屠珍道:「我親眼自擊,怎麼錯的了。」這時南荒雙奇、太極雙環劉文傑
、玉簫真人等四邪疾掠而來,四邪均是衣履殘破,皮青肉腫。

  哈秀道:「申屠姑娘,你帶來九名高手均死在鐵翅蝙蝠之下。」

  龐鎮寰驚詫道:「什麼?死在鐵翅蝙蝠之下。」

  申屠珍神色大變道:「他們死在何處?哈叔叔領我前往。」獨角虯龍哈秀、
逍遙居士辛立立即領著申屠珍轉身掠入煙塵迷漫中。龐鎮寰注視了劉文傑一眼,
雙肩振處,人已離地竄起。玉簫真人及劉文傑相顧一怔,急急追去。







【第三十八章】 人心隔肚皮

  月色如水,龐鎮寰獨立院中,衣袂破空,急風颯然,只聽申屠珍嗔道:「你
為何獨自一人在此?」

  龐鎮寰道:「遇有重大之事慎思密慮,小弟一向如此,獨自一人在谷中沉思
半天一日。」

  只聽申屠珍冷笑道:「你一向口是心非,不然我倆何致反目,哼,你對我橫
加誣蔑,居心狠毒,用意何在?」

  龐鎮寰急忙申辯道:「此乃空穴來風之言,武林群雄有意離間,聰明如師姐
也受愚至此,師姐你是聽何人所言,小弟決定手擒此人對證。」

  申屠珍冷笑道:「不必了,此人已死,無可對證。」

  「誰。」「就是你貼身書僮九蔭。」

  龐鎮寰詫道:「他死了麼?」繼而搖首苦笑道:「九蔭決不會說出此話,自
師姐一怒離山,小弟即四出探訪,風聞師姐已泛舟飄海赴異域,小弟每日徘徊海
濱,注目遠視,唉,望見千帆皆不是,天涯猶有未歸人。」

  申屠珍似不為所動,冷笑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知
道你安著什麼心?」

  龐鎮寰苦笑一下,繼又問道:「珍姐尋找小弟為了何故?」

  申屠珍道:「你是森羅宮主人,卿雲谷外發生怪事怎能不請求於你。」

  龐鎮寰道:「什麼怪事?」

  申屠珍道:「半個時辰前卿雲谷外起了一片啾啾鬼聲,令人心神震顫,我曾
派人前往查視,豈料竟一去不回,其後南荒雙奇自告擊勇出外查明個中蹊蹺,然
而又是不見其返回。」

  龐鎮寰道:「這不過是敵人虛聲恫嚇詭計,走,小弟與珍姐出谷外-探。」
兩人一前一後如飛離去。

       ※   ※   ※   ※   ※

  月湧朗空,繁星滿天,森羅宮谷外景珠淒迷清麗。夜風忽送來一片啾啾鬼聲
,疏林密草中,顯出魅影幢幢,御空飄忽,來往不定。谷口上空騰起一聲暴喝道
:「什麼人竟敢在此裝神扮鬼。」接著十數條黑影疾如鷹隼颼颼墜地,立即挫腰
竄身向幢幢魅影撲去。

  為首的是一彪形大漢,揮刀出手往一具魅影揮去。匹練如虹在魅影腰間卷體
而過,霍地一聲,刀似劈空,如中無物。魅影分成兩截,但倏又復合,虛飄飄的
迎風搖晃。大漢毛髮皆豎,驚極狂叫一聲,昏厥倒地。群匪見狀魂不附體,轉身
欲遁,那知眼前呈現一片啾啾魅影,緩緩飄浮圍聚而來,不禁紛紛出聲大喝,揮
刀亂劈。

  無形之物,任你有蓋世功力,也無濟於事,魅影散而復凝,啾啾吐氣寒冽澈
骨,襲身血閉氣滯,紛紛倒地昏死不起。森羅宮外鬼哭之聲有增無減,子夜三更
,漏深入靜,尤其在此幽谷荒野,更平添了濃重恐怖氣氛。

  谷內竄出一雙人影,目睹谷野中遊魂魅影,眼中頓露驚悸之色,只聽獨角虯
龍哈秀語聲道:「辛老二,想不到江南竟遇上這般異事,究竟是人是鬼?」

  逍遙居士辛立沈聲道:「是鬼,但小弟從不信真個有鬼,有道是人有三分怕
鬼,鬼卻七分怕人,你我兩人足跡遍天下,經過無數驚濤駭浪,小弟要查個究竟
。」正說之間,忽見--具魅影冉冉飄浮來至近前。

  哈秀不禁毛髮悚然,大喝-聲,揚袖拂出一片如潮勁風,那魅影竟隨著勁風
退出六七丈外,散而復來,發出陰沈裊鳴低笑。辛立目中逼露寒芒,身形大步邁
向那具魅影而去。哈秀心懸辛立遇險,緊躡而去。那知辛立邁前一步,那魅影亦
飄前一步,始終保持距離,辛立發出一聲刺耳怪嘯,驚怒交集,猛往前撲。不覺
追出數十丈外,南荒雙奇非但追不上,身後卻啾啾鬼聲遙遙追來。

  哈秀疾奔出數步,與辛立附耳密語道:「這情形似乎有點不妙,你我兩人辛
苦掙來武林聲譽恐要斷送在此森羅宮外,不如及早退身……」

  話尚未了,忽聽身後陰側側冷笑傳來道:「來不及了。」南荒雙奇大驚失色
,疾轉回身,只見一群魅影冉冉飄浮而來,其中一具身形較濃黑,似為真人所扮


  哈秀不由大喝一聲道:「朋友,你這是何居心?」

  那人冷冷答道:「宮名森羅,豈能禁上孤魂野鬼索命,南荒雙奇,兄弟久聞
兩位卓著盛名,為何前來助紂為虐?」

  辛立趁著那人說話時,銳厲目光深探打量之下,察覺那人身形似為一襲黑衣
從首至腳蒙住,腰間緊系絲絛,乍睹之下,神似鬼魅,聞言厲聲道:「此乃老朽
自己之事,與朋友無干,朋友何不露出本來面目,否則別怨老朽辣子無情。」

  那人發出陰沈低笑道:「二位身在危中,尚敢大言不慚,二位膽量兄弟不勝
欽佩,奉勸二位束手就縛,兔自取覆亡。」

  哈秀性烈如火,既判明當前黑影是生人裝扮,膽氣立壯,成名以來從無人在
他們面前無禮,目中怒焰火熾,倏地「潛龍升天」。拔起兩丈來高,兩臂蓄凝全
身功力,十指飛攫撲向那人,指端射出十股嘶嘶如刃勁風,威力絕倫,奇奧已極


  豈料那具魅影不閃不避,十股指力頓時戮在胸肋要害重穴,哈秀猛感指端一
軟-震,兩臂劇痛欲折,胸口一冷,頹然倒地。辛立亦與哈秀同一心意,接踵撲
出,待警覺不妙,已撲至半途,百忙中兩臂一沈,身化「風捲落花」硬生生轉了
回來。

  那魅影冷笑道:「身法委實奇妙。」一聲虛拍而出。

  辛立已翻落在地,聞風知警,雙掌回掃而出。兩股掌力一接,一聲啞悶輕震
,辛立只覺兩縷熱流侵入掌心穴,循臂攻入內腑,欲封閉穴道但感勢所不能,不
禁大駭色變。

  兩股熱流侵入辛立內腑,突變奇寒,只見辛立機伶伶打一寒顫,額上冒出黃
豆般大汗珠順腮淌了下來,目光黯然,廢然長歎道:「老朽一生闖蕩江湖,敗在
一招之下從未曾有,可見武林之人,人才輩出,坐井觀天,老朽錯矣,但閣下與
森羅宮主者動手相拼,未知鹿死誰手?」

  「尊駕以為如何?」

  「不知,三月前輩森羅宮主者必敗在閣下之手,森羅宮主者如今習成紫陽圖
解,恕老夫不能妄肆猜測。」

  魅影哈哈冷笑道:「兄弟正欲找他,他如今尚在?」

  「森羅宮內。」話才落音,一股寒風點在他的期門穴上,人事不省倒下。

  魅影遊魂,隨風飄浮谷外,梟鳴悲啼,使這山谷如同鬼域,更添了幾許陰森
恐怖。谷內緩緩走出一雙男女,男的約莫二十五六歲,面如傅粉,另一為紫衣少
女,雲髻斜墜,明眸皓齒,冶眉秀麗。不言而知,正是龐鎮寰與申屠珍兩人,龐
鎮寰目睹谷外情景,面色微變,喃喃自語道:「小弟從來不信邪,偏生今晚遇上
如此怪事,如小弟臆測不差,定是敵人故弄玄虛。」

  申屠珍笑道:「你已學成曠代絕學,何懼旁門左道,尤其邪君已死,更可高
枕無憂。」龐鎮寰膽氣本豪,經申屠珍一說,不禁哈哈朗笑。

  忽聽申屠珍驚噫了一聲,身形疾飄了出去,原來疏林中飄浮遊蕩的魅影冉冉
相聚,凝結成九具人形。申屠珍眼中已看清是自己屬下九瘦長怪人,心中一動,
疾忙掠向前去。龐鎮寰疾隨身後,那九具魅影乃有形無質之物,申屠珍一掠至近
前,不由驚叫一聲,花容失色。

  九具瘦長怪人除了面目模糊不清,迎風微微搖晃外,宛如生人一樣。申屠珍
與九瘦長怪人多年主僕,雖說鬼魂無憑,如今親眼目睹,能不駭然震凜,柳眉一
剔,心欲說話。龐鎮寰忽由身後疾掠而出,曲指一彈,彈出一股指風夾著一點細
如砂礫火星向九個魅影打去。「波」的一聲,一具魅影洞穿一孔,立即燒開來,
轉瞬間將九具魅影燒了個乾乾淨淨。

  申屠珍不禁暗驚,詫道:「你這神奇武學是在靈樞石府內習成麼?叫何名稱
?」

  龐鎮寰點點頭道:「名為「太陽神指」,可見紫陽絕學委實神奇莫測,天下
無敵,武林霸業,指日可成。」

  申屠珍不由冷笑道:「這也未必見得。」龐鎮寰施展「太陽神指」後,信心
大增,聞言劍眉上剔,面露彪悍神色,忽聞鬼嘯之聲大盛,只見眼前又現出九具
瘦長怪人魅影,四外遊魂漸聚圍來,頓時色變,疾伸右手,正待曲指施展「太陽
神指」。

  申屠珍右臂迅如電光伸出,抓住龐鎮寰腕脈,叱道:「且慢。」繼目注九具
魅影道:「你們是否認為死得太冤,須我代報此仇,引我前往大仇藏身之處麼?
」九具魅影立即轉身冉冉而去,申屠珍身形隨著魅影走出,但發現龐鎮寰竟悄無
聲息的離去不知何往。

  申屠珍暗中冷笑道:「哼,龐鎮寰,你如認為習成紫陽絕學便要縱橫天下,
目中無人,那就大錯特錯。」他們兩人久為怨侶,目前相聚乃為極複雜因素所促
成,雖表面上笑語如珠,其實暗中互相猜嫉。申屠珍認為龐鎮寰試出紫陽絕學威
力後,對她既無所畏懼,是以悄然離去,心底怨毒又更加深了幾分。

       ※   ※   ※   ※   ※

  月華如水,谷野朦朧。九具魅影愈行愈快,朝一座絕峰絕頂上而去。申屠珍
一登上峰頂,卻不見魅影,不禁一怔,暗道:「怎麼遇見這等奇異之事。」只覺
茫然不解。

  忽看見相距不遠的鄰峰絕頂上,立著一條娟秀人影,她毫不思忖猶豫,即向
鄰峰掠去。申屠珍輕功高絕,身形挨近這條娟秀人影毫未察覺,只見是魯麗嫦。
今晚的魯麗嫦並非苗裝短裙,藕臂玉腿裸露,身著一襲白色羅衣,雲發飄飄,凝
目望向遠處,不知在想什麼?

  申屠珍發出一聲銀鈴嬌笑道:「姑娘,你在等人麼?」

  魯麗嫦似乎一驚,疾轉身形,見是申屠珍,不由面色一沈,語聲冷漠如冰道
:「申屠姑娘不在森羅宮陪伴龐鎮寰,來此則甚。」

  申屠珍聞言勃然大怒,冷笑道:「你竟敢出言諷刺。」目中暗吐殺機。

  魯麗嫦明眸中閃動著謎樣的光輝,搖首笑道:「我怎取諷刺申屠姑娘,據我
所知,龐鎮寰久已迷戀何湘君,姑娘日後定遭毒手所害。」

  申屠珍聞言不禁花容微變,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申屠姑娘怎麼健忘如此?」魯麗嫦笑靨似盛放海棠,接道:「我義弟從龐
鎮寰書僮九蔭處聞知,故對龐鎮寰習性為人,往事種種均熟知能詳。」

  申屠珍點點頭,但面上卻泛起疑詫之色,道:「那麼姑娘……」

  語尚未完,魯麗嫦已啟介面笑道:「我親眼目睹龐鎮寰以奇異神奇指法殺害
申屠姑娘九名手下,更補以鐵翅蝙蝠,這等佈置委實天衣無縫,神鬼難測。」

  「鐵翅蝙蝠是龐鎮寰獨門暗器,他如此做豈非欲蓋彌影。」雖然申屠珍口中
這麼說,心內卻相信了七分。

  魯麗嫦發出爽朗悅耳妖笑道:「申屠姑娘有所不知,龐鎮寰逃出靈樞石府時
,不知那九人是你手下,神指戮殺後,堪遇南荒雙奇說明,急補每人一支鐵翅蝙
蝠,故作倉惶逃竄疾奔,如我記性不差,姑娘一聽九人遭害,立即趕往察視,然
而龐鎮寰卻未隨去,逕自趕回森羅宮中……」

  申屠珍面色鐵青,喃喃自語道:「真是他麼?」

  魯麗嫦見申屠珍神色,不禁暗笑道:「撒下金絲餌,還怕你不上鉤?」即正
色接道:「申屠姑娘,我決非挑撥離間,危言惑聽。」

  申屠珍心裡雖痛恨龐鎮寰,但淡淡一笑道:「姑娘請說說看,龐鎮寰如何將
謊話編得天衣無縫。」

  魯麗嫦道:「姑娘回到森羅宮內一定斥責龐鎮寰為何逕自離去?他回答幽居
靈樞石府日久,真元耗損甚多,紫陽圖解尚未融匯貫通,武林群雄必在靈樞石府
附近虎視眈眈,不能輕身涉險。」說著又是嫣然一笑道:「猜測之言雖有出入,
但我堅信大致無異。」

  申屠珍似抑制心內激動憤怒,神色變幻閃爍,輕喟了一聲道:「姑娘智慧過
人,猜得一點不錯,但姑娘既發現龐鎮寰,為何不先發制人?」

  魯麗嫦搖首笑道:「我如有制服龐鎮寰卓絕武功,怎可眼睜睜讓他離去?」


  申屠珍目中逼射寒芒,神色淡漠道:「可惜你義弟已死。」

  「什麼?」魯麗嫦面色大變道:「申屠姑娘不要無的放矢,這話我不相信。


  申屠珍道:「我親眼目擊他躍下大龍湫,怎會是假。」

  魯麗嫦立時綻露如花笑容道:「我放心啦,死有泰山鴻毛之別,一身系武林
安危,他怎能自沒而死,必是大龍湫潭中藏有武林奇珍,此刻他當已轉回石樑莊
,申屠姑娘請速回森羅宮,暗中窺探龐鎮寰狠毒用心何在,切勿陷身虎穴自誤。
」說著身形凌空飛起,疾往峰下電瀉,瞬息人蹤已杳。

  申屠珍呆立在峰頂,思忖魯麗嫦方纔之言,越想越是,不禁面泛殺機,身形
疾展飛撲下峰去。

       ※   ※   ※   ※   ※

  龐鎮寰目睹魅影怪異,心生暗駭,見申屠珍竟隨著九具魅影而去,暗道:「
怎麼有此怪事,哼,我定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正要起步緊隨申層珍身後,忽聞一密語傳聲道:「總瓢把子,請隨小的來。
」不禁心神一震,循聲望去,只見遠距十數丈外一條黑影向他招手,四外鬼影都
消失得無蹤,喝道:「你是誰?」

  黑影道:「時機不再,稍縱即逝,速隨小的來。」說時晃身疾奔而去。

  龐鎮寰猶豫了一下,疾隨黑影而去。月華皓潔,映在谷野上如同積水空明,
只見那點黑影似一蓬淡煙,身法快極,向一矮松林內掠去。龐鎮寰進入松林後,
目光四望,發現兩株盤虯鐵鱗矮松橫柯上懸著兩具虛晃人影。他目力奇佳,看真
那是兩具屍體,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緩緩走近,不禁面色大變,原來兩屍卻是
南荒雙奇。

  獨角虯龍哈秀逍遙居士辛立兩人死狀至慘,兩雙手掌齊腕切下棄置在地,斷
處血凝成紫,眼如銅鈴,伸舌盈尺,面上仍留著驚悸恐怖之色。這兩人乃當今武
林中頂尖高手,一身武學造詣已臻神化境,此乃分明遇上極強勁敵,這勁敵是誰


  龐鎮寰不禁自問?腦中遍索搜查覓,他喃喃自語道:「難道是何崑崙這個老
鬼?」自何崑崙逃出府外,龐鎮寰多了一塊心病,無日不在探聽何崑崙的下落,
卻又苦於無法宣揚開去。

  更令他震駭的就是救出何崑崙的對手極為狠辣沉穩,比他本人強過三分,漫
長時日過去,江湖並無一絲風聲傳出,因此之故,決心提前發動圖霸武林,先發
制人。唯一可以自慰是何崑崙經他施以亂經錯脈手法,神智已然喪失大半,絕無
能在半年一載調冶還元。顯然不是何崑崙這個老鬼?但又是誰?梅六、九如上人
、鐵面鍾馗杜長齡?

  舉世聞名,負譽四海的武林名宿,江湖怪傑,被龐鎮寰一一判斷非是,最後
在他腦中閃過邪君。他認為邪君能崛於武林並非偶然,是一極強勁敵,但據申屠
珍親眼目睹邪君自沈於大龍湫飛瀑潭中。瞬息間,龐鎮寰面上浮起得意的冷笑,
他認為申屠珍之言非虛,邪君所以躍入瀑中乃為了尋覓靈樞石府後洞秘徑,水力
萬鈞,生愈山嶽,即使自己也不敢涉險一試,邪君顯然已死定了。

  然而,這殺害南荒雙奇之人又是誰?谷野中鬼哭之聲又起,遊魂飛巡,饒是
龐鎮寰功力蓋世,他禁不住戰怵震顫,胸中疑結,勢非何湘君不可解答,雙肩一
振,刷的潛龍升天而起,身如流星電奔往森羅宮方面奔去。

       ※   ※   ※   ※   ※

  此刻,遊魂魅影,尾隨龐鎮寰身後。天色朦朧,微現曙光。龐鎮寰踏入谷口
,首先映入眼簾者,森羅宮防守谷口之高手,均面現疲累惶恐之色,衣履不整,
似經過激烈的拚搏,心中一驚,詢問其故。原來他與申屠珍出谷後,即頻頻傳來
警訊,森羅宮高手四面迎擊,因來敵影蹤飄忽,使森羅宮高手疲於奔命。

  天將黎明,才紛紛散去,此時,方發覺來敵卻是有形無質的鬼物。龐鎮寰心
中大惑震凜,只覺情勢異常辣手,沉沉的冷哼一聲道:「旁門邪術,用不著大驚
小怪,緊守原處,一發覺有異立即傳音。」說罷疾往森羅宮掠去,

  忽聞中內傳出申屠珍冷笑道:「龐弟,你往何處去了。」

  龐鎮寰眉頭一皺,答道:「若非情勢極危堪憂,小弟怎會離去。」說著身形
一閃,在申屠珍身側掠過,逕向宮內議事廳奔去。

  申屠珍認定龐鎮寰在她面前故意耍花槍,對他如此回答深感不滿,鼻中冷哼
一聲,搶步隨入。只見議事廳內聚著甚多群豪,彼此紛紛竊語,一見龐鎮衰申屠
珍進入,不禁悄然無聲,岑寂如水。

  龐鎮寰目中威稜掃視了群豪一眼,大步邁向太汲雙環劉文傑,微笑道:「劉
大俠當代名宿,見聞廣博,可知如今武林中有什麼役鬼驅魂之人麼?倘蒙見告,
在下不勝錦感。」

  劉文傑沉吟半晌,答道:「據老朽所知,華夏武林中並無役鬼驅魂之人。」


  龐鎮寰不禁一怔,道:「如此說來,此人是出自異域化外了?唉,南荒雙奇
已遭此人毒手殘害,如不找出此人來歷,森羅宮前景憂難了。」

  群豪聞言不禁相顧失色,申屠珍亦面色大變道:「他們真被毒手殺害了麼?


  龐鎮寰沈聲道:「不錯,小弟身為當今瓢把子,怎可無的放矢。」申屠珍先
入為主,深信魯麗嫦之言,龐鎮寰狠辣殘毒,雙奇之死,無非為排除異己手段,
而且已習成紫陽圖解,足以憑恃縱橫天下,更狂妄不可一世。

  龐鎮寰陡地朗笑道:「師姐,小弟在靈樞石府期間,蒙師姐代掌森羅宮,有
條不紊,法令森嚴,就此拜謝。現在小弟返回森羅宮,請師姐交出森羅宮鬼令。


  申屠珍絲毫不動氣,反吟吟一笑,取出森羅宮令符,道:「我對森羅宮並無
興趣,亦不想攪權,來意諒早知,用不著細敘。」說著伸臂欠身,又道:「我倦
極欲眠,暫回房休息。」言罷回眸媚笑,蓮步姍姍走去。

  在龐鎮寰心想,申屠珍個性嬌橫,必大怒喝罵,自己亦趁此樹法立威,剪除
眼中之釘,豈知大出意料之外,不禁愕然目送申屠珍後影,神色陰晴閃爍,玉簫
真人長歎了一聲。

  龐鎮寰詫道:「道長為何出聲長歎?」

  一名森羅宮高手躬身稟道:「總瓢把子有所不知,森羅宮內半數高於已服下
申屠姑娘獨製丹藥,神智悉被申屠姑娘所控制,總瓢把子此舉似嫌草率從事。」


  「什麼?」龐鎮寰獰聲切齒道:「這丫頭如此歹毒,我怎能饒她。」灑開大
步向申屠珍所居走去。

       ※   ※   ※   ※   ※

  森羅宮佔地甚廣,綿連十數里,廣袤北崖五嶺,層燦峭翠之下松竹圍繞,風
動竹移,隱隱可見一幢雪白精舍。龐鎮寰走入竹林,即見一橫劍美婢,剪水寒眸
注視著自己,微笑道:「紅蓮,姑娘在麼?」

  美婢嫣然一笑道:「姑娘已就寢,婢子奉命不得放人驚擾於她?」

  龐鎮寰微一躊躇,道:「諒尚未熟睡,我有急事商量,你膽敢阻止我麼?」
目中突射威稜。

  紅蓮面現畏懼之色,道:「婢子不敢,姑娘法令謹嚴,違者殘去一肢,但願
龐少爺見憐。」

  龐鎮寰靄然一笑道:「我豈忍害你受責,如果姑娘已熟睡,我即離去不驚動
於她。」

  紅蓮聞言笑靨迎人,如綻紅杏,嫵媚無比,盈盈一福,道:「婢子謝謝少爺
盛情。」

  龐鎮寰笑道:「自己人不必謝了。」身形飄然往精舍走去。

  申屠珍居室兩扇窗扉敞開,從外注目可了然室門情景,龐鎮寰悄立窗外,只
見輕紗羅帳中申屠珍面向內曲肱而睡,雲發垂背,藕臂裸露,擁著一襲薄被香息
隱隱可聞。

  驀感身後起了一股颯然衣袂破風之聲,回面一望,只見紅蓮笑靨未飲,落在
七尺開外,暗中眉頭二皺,低聲問道:「申屠師姐已熟睡,只你一人在此守護,
其餘諸婢呢?」

  紅蓮答道:「除了三位姐姐守護崖上外,其餘都在廚下準備酒食,一俟姑娘
醒來即可食用,龐少爺不妨先在客室稍候,婢子取一碗蓮子清心羹,一晚疲累,
點點心也好。

  龐鎮寰猶豫一下,微笑搖首道:「不用了,我尚有要事待辦,姑娘醒來,代
我致意。」話音一落,雙肩一振,潛龍升天拔起六七丈高下,穿空如電而去。
2008-10-8 23:45#15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ping
大爺
Rank: 8Rank: 8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第三十九章】 身不由己江湖路

  龐鎮寰身法迅疾,掠身澆在一塊光潔整齊黝黑巨石上,盤膝端坐,他眼望藍
天白雲似在沉思。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龐鎮寰猛地仰面大喝道:「什麼人膽
敢在此窺探。」揚掌虛空拂擊一株巨干參天柏樹而去。一股暗勁,擊中柏樹,只
見柏樹似坍上般倒了下來,木屑如灰,為山風捲起漫空飛湧。

  龐鎮寰掌出人起,身形激射如同離弦之箭,迅疾無比,木塵漫空中隱隱只見
一條極為熱稔的人影,身形尚水沾地,已看清此人面目,不由面色大變,忙反身
踹足硬生生的拔起三四丈高下,另朝一方遁去。申屠珍先是震凜龐鎮寰奇絕的武
功,繼而詫驚龐鎮寰反身遁逃,只見兩條迅快的人影一先一後追逐,迅快無比,
忙暗追下去一探究竟遇何強敵。

  龐鎮寰遠離幽壑,猝然沈椿反身,面色一沈,冷冷一笑道:「何大俠別來無
恙,想不到你神智恢復得如此之快……」

  赤手屠龍何崑崙哼了一聲,道:「這大出你意料之外是麼?」

  「不然。」龐鎮寰答道:「一切都如在下所料,不過在下極願知道相救何大
俠是何人物呢?」

  何崑崙笑道:「不用知道啦,他現在森羅宮外相候,以你名震武林,又習成
紫陽圖解,此正是你圖霸武林之良機,諒不能示弱。」龐鎮寰忽面目一變,右手
兩指迅如電光焰火,朝何崑崙「期門」大穴虛空點去。何崑崙武林名宿,一身武
學臻化境,掌指更是精奧絕倫,兩指疾迎而出。

  龐鎮寰面現得意笑容,忖道:「是你老賊自取死路,我這太陽神指指刀無堅
不摧,怎怨我心辣手黑。」兩股指力堪堪相接,忽從何崑崙身旁斜刺裡射出一股
暗勁,滲合在何崑崙指力中,雙方卻朦然無覺。

  只見龐鎮寰身形一陣搖晃,面色微變,心神駭道:「怎麼老賊功力精湛如此
?」眼珠一轉,呵呵大笑道:「何大俠,在下並無害你之意,只是師命難違……
唉……這些話徒費唇舌而已,知我罪我在所不計,武林多年公案總有水落石出之
時,不過……」

  何崑崙亦覺有異,驀聞鳳舞嘯天密語傳音道:「老前輩不可操乎過急,明日
森羅宮潛伏在諸大門派中黨羽均相繼抵達,不如當眾揭破他的惡行方予誅殺。」


  赤手屠龍何崑崙在老一輩人物中機智超絕,聞言已知鳳舞嘯天另有深意,當
下微笑道:「不過什麼?」

  龐鎮寰擒著一絲耐人尋味的譎笑道:「其實,在下並非當日之龐鎮寰,你我
各展所學盡力一拼,何大俠未必勝得了在下。」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嬌叱道:「且慢。」一條紫色人影驚鴻疾掠而至,現出
倩麗治艷的申屠珍,道:「何崑崙,殺師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別想生離此谷。
」纖手一揮,四周草木湧出無數森羅宮高手,四個佩劍美婢俏生生落在申屠珍身
側。

  何崑崙面寒如冰,道:「你就是申屠珍麼?」

  「不錯。」「老朽並不反對申屠姑娘為師復仇,只須請問誰是森羅宮主者?


  龐鎮寰劍眉一皺,笑道:「師姐,你不是睡了麼?」

  申屠珍道:「我方才醒來,紅蓮稟明你來過說是有急事相商,匆匆離去,我
驚覺情勢險惡才率眾相尋。」說此目光轉注何崑崙臉上,泛出一抹殺帆道:「師
門授藝,尊長卑幼,你挑撥離間枉費心機。」

  龐鎮寰暗道:「這丫頭的心腸歹毒,率來宮內人手,諒系聽命於她,我何不
借刀殺人,除卻眼中之釘。」

  此刻,何崑崙哈哈大笑道:「那麼姑娘請動手,老朽接著就是。」

  申屠珍一笑目光向森羅宮匪眾一瞥,立時竄出四人,挾著一片疾厲刃風凌頭
劈下。何崑崙微一挫腰,雙掌虛空疾拍出四招。只見四匪「啪啦」之聲澆地,雙
手按著胸膛,翻滾哀嗥,須臾吐出一股黑血,氣絕身死。

  龐鎮寰心神一凜,道:「師姐,何大俠武功曠絕,何必多死無辜。」

  申屠珍面色一變,叱命四婢道:「四絕陣。」

  四婢身形飛起,如同織柳巧燕般落在何崑崙四周,各伸著一柄利劍,當胸平
指,劍尖微震,寒星飛曬,眩目耀眼。何崑崙目光銳厲,心中暗驚道:「四婢劍
學造詣不俗,勁貫劍梢,分明武功已臻上乘。」遂不敢大意,身形轉動眼神注視
四婢舉動。

  只聽申屠珍櫻唇微啟,曼吟梵咒,嬌軀翩翩起鳳舞,眉梢眼角泛出無限春情
冶意,雲發飄揚,姿態曼妙無比。似見四婢目中沖光漸變碧綠,慘厲森森,手中
利劍雖是含勁不吐,卻寒星飛湧,芒信吞吐,生似欲脫手飛出,嗤嗤銳嘯悸耳。


  空氣中突變寒冽肅殺,何崑崙如山定力也不禁感覺頭暈,忽聞鳳舞嘯天密語
傳聲道:「老前輩,快定住身形,無視於邪,有晚輩暗助無妨,老前輩準備獅子
吼佛門禪功,俟晚輩通知立即施展。」何崑崙立即停止移轉的身形,仰面凝向雲
天。

  龐鎮寰不禁心中大詫,忖道:「看來何崑崙胸有成竹,這老兒委實難惹難纏
。」他不禁生出蛇鼠兩端之念,既不願何崑崙死去,又恐何崑崙重樹威名,天下
歸心。

  忽地,申屠珍口梵音轉疾,四婢纖手一揚,利劍脫手飛出,神龍天矯,電奔
嘯空襲向何崑崙而去。本來,何崑崙無論避向何方卻不易避讓開去,四支利劍已
遭受申屠珍天魔大法所控,不見血不能自動返回四婢手中。

  那知,何崑崙仍淵停嶽峙,凝視上空,似無覺四劍奔電襲來,四外森羅宮群
邪卻看得神悸膽寒,只感劍勢雷霆萬鈞,不禁為何崑崙危急。四支長虹堪近何崑
崙身前尺許,似遇極強的阻力,震得反嚮往森羅宮群邪捲去。申屠珍仍曼妙轉鳳
舞,姿態嬌美,四婢目光森綠慘暗,面如金紙。

  龐鎮寰見狀暗暗震驚,知四支飛虹是四婢具力所貫注,而四婢更為申屠珍所
控,這種「天魔傳心」的武功雖然厲害絕倫,但遇上能反克天魔的能手,受傷則
更重。那四支飛劍虹飛電卷之勢森羅宮高手競無法震開閃避,轉眼之間,八人被
捲體而過,慘嗥聲中,血雨噴灑。

  龐鎮寰大喝出口,人才離地撲向劍虹之際,何崑崙亦同時發出獅子吼,宛如
晴天霹靂,山谷動搖。只見四支飛劍突然墜地,插入土中,四婢慘叫一聲,震得
離地躍起上許,卻又如斷線之鳶摔落下來,嘴中鮮血噴出,昏死過去。申屠珍面
如金紙,目中神光呆滯,頹然倒地。

  龐鎮寰朗聲大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誰是誰非三日後自有定論。」何崑崙
發出一聲清嘯,身形離地穿空飛起,去勢如電,嘯聲尚是餘音裊裊回空,人已影
蹤跡杳。

  龐鎮寰暗歎一聲,始感形只影獨,滿腹心事共誰言,指揮未受傷的森羅宮手
下抬去死屍,將四婢抬回,自己挾著申屠珍如飛而去。一條輕如淡煙般人影暗暗
躡蹤龐鎮寰身後,正是鳳舞嘯天。

  只見龐鎮寰奔向申屠珍所居靜室,將申屠珍放在床上,裝作悲天憫人長歎道
:「師姐,須知何崑崙名震天下,武學曠絕,即是小弟也不敢造次輕敵,師姐何
苦逞強。」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顆碧綠藥丸。

  申屠珍為天魔反噬,內腑受傷沉重,不能說話,神智卻未昏迷,聞言目露感
激之色,忽地警覺龐鎮寰殘狠陰險,未必有此善意,藥丸還是不服為妙。龐鎮寰
從申屠珍目光中已知她心懷警戒之心,面上不由泛出一絲狠毒笑容。

  室後忽奔出一雙持劍女婢,目睹申屠珍面如金紙,花容失色道:「龐公子,
我家姑娘怎麼樣了?」

  龐鎮寰神色憂慮道:「你們姑娘遇上強敵,施展天魔大法,不想為天魔反噬
,受傷極重,神智已錯亂,如不服藥丸,恐無法全命。」說著飛指朝申屠珍睡穴
點下。

  申屠珍立即雙睫閉合,面色安詳。龐鎮寰將手中藥丸交與兩婢道:「此藥用
無根水撬開始牙關餵下,不可再受驚擾,目下強敵*臨,我分身乏術,你等小心
照護姑娘。」其實龐鎮寰在點申屠珍睡穴時,暗中已弄了手腳,一雙女婢朦然無
覺。

  隻鳳舞嘯天在暗中窺得一清二楚,忖道:「龐鎮寰笑裡藏刀,口蜜腹劍,此
人不除,終是江湖上巨孽大害。」龐鎮寰說完立即縱身出外。

       ※   ※   ※   ※   ※

  星月滿天,涼風四溢。距石樑莊不遠,一道蜿蜒碧綠小溪畔青林幽徑內並肩
漫步一雙男女。驀地,林中傳來一聲陰惻側冷笑,兩人猛的一驚,急掣劍出鞘,
夜空中頓劃出兩道青芒。

  只聽一個冰冷語聲道:「兩位最好不要逞強。」話聲中林中疾閃出六個面目
陰沈,黑衣老者,各掄著一柄罕見的外門奇形兵刃。

  一個凹鼻突眼老者目露凶芒,打量了兩人一眼道:「兩位請隨老朽去森羅宮
一趟。」

  少年只感心頭一震,冷笑道:「我等與森羅宮無怨無仇,六位不要認錯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朽認得尊駕是岷山姜老師衣缽傳人周錦濤,怎能有錯
,老朽奉命行事,少俠與陶女俠最好隨老朽前往一行,以免老朽得罪了。」雙方
正弓拔弩張之際,一株參天古桿上疾如鷹隼電瀉落一個面色清臞老叟。

  六名森羅宮高手一見此人不禁同聲驚道:「劉大俠。」

  來人正是太極雙環劉文傑,面色森寒,沈聲道:「老朽一時輕敵不慎,誤中
暗算,致被擒在森羅宮,如今老朽幸脫樊籠,顯然森羅宮日暮窮途不遠,爾等還
敢為非作惡。」說時忽欺身如電,右掌迅疾無倫一揚,一聲輕震,掌心已印在對
方胸口。森羅宮來人登時心脈震斷,氣絕而死。

  其餘五人大怒喝罵出聲,五股兵刃灑下漫空寒星,襲向劉文傑而去,招式辛
辣玄詭,劉文傑全身要穴無不在刃芒之下。劉文傑不愧當代武林名宿,一招得手
,立即潛龍升天拔起,五股兵刃悉數撲空。只聽半空中劉文傑一聲哈哈大笑,雙
掌發出一片罡氣,勢如天河下瀉,五匪聲都未出,身軀被壓成一團肉泥。

  劉文傑身形如落葉般飄旋落地,目注六邪屍體,發出一聲歎息道:「老朽一
生清譽,不想幾乎為森羅宮惡賊斷送。」說著忽轉目望著周錦濤微笑道:「西陵
一別,老弟與陶女俠已成佳侶,可喜可賀,令師一向可好。」

  周錦濤見劉文傑舉動竟是撲朔迷離,不禁大為困惑,躬身答道:「家師已被
害,現葬玄武湖畔。」

  劉文傑自以為行事人不知鬼不覺,故作驚容道:「令師竟作古了麼?不知何
人所害。」

  周錦濤暗中冷笑道:「據雞鳴寺一位老僧說,先師就是前輩毒手所害,推棄
施胭脂井中,老僧昔年亦是武林人物,親眼目睹,諒不是虛,不知先師與老前輩
何仇何怨,請道其詳。」

  劉文傑聞言心頭一震,面色平靜異常,只眉頭微微皺了皺,道:「但不知令
師遭害之日是何時。」周錦濤說出日期。

  劉文傑長歎一聲道:「老朽自西陵一別後,只去鹿角堡一道,便來森羅宮窺
探失陷在宮內,此必為森羅宮主者另將一人易容打扮老朽模樣,惑人視聽,老弟
無須憤怒,只待森羅宮主者束手被擒之日,也就是真像大白之時。」

  周錦濤詫道:「是真的麼?」

  劉文傑正色道:「老朽一生光明磊落,若是老朽所為,怎能不承認。」話聲
略頓,又道:「老弟至交鳳舞少俠已成武林盟主,煩為指引,願求一見,老朽有
要事與其相商。」

  周錦濤道:「鳳舞少俠外出未歸,現由何崑崙老前輩代為籌劃。」

  劉文傑頓現喜容道:「何大俠尚在人世麼?昔日至友,更當一見。」

  周錦濤笑道:「老前輩請隨在下而行。」周錦濤與陶璇珠兩人並肩沿著小溪
前行,默默無言,胸中感慨萬千,不知劉文傑之言是真是假。

  太極雙環劉文傑熟記周錦濤所走的路徑,只覺並非走向石樑莊,不禁問道:
「何兄現在何處?」

  周錦濤答道:「前輩到時就知,何必忙於詢問。」劉文傑知周錦濤胸中尚未
釋疑,又佯裝長歎一聲。

  浙南山水,險秘幽奇,尤其雁蕩南北兩支,綿亙數百里,處處層巒迭嶂,怪
石嶙峋,塹峭插雲,危壑深淵,不遜於黃山陽朔。只見周錦濤陶璇珠由崖上向一
萬松如海的幽壑掠了下去,萬松叢中隱現出一點燈光,身形臨近,才發現幽壑中
藏著一座寺院,紅牆綠瓦,飛簷黃甍,規模宏偉。山門前負手屹立著一人,青衫
儒服,衣袂飄飛。

  劉文傑一眼看真此人是誰,只覺心頭一震,高呼道:「何兄別來無恙?」

  赤手屠龍何崑崙緩緩別面來,冷冷一笑道:「劉兄,你不在森羅宮則甚?」


  劉文傑歎息一聲道:「何兄不明真象,是以誤會良深。」

  何崑崙望了劉文傑一眼,道:「劉兄,你對岷山姜兆南老師之事有何解釋。


  劉文傑聞言不由哈哈大笑道:「何兄,昔年各大門派對何兄怨人骨髓系因何
而起?還不是江湖邪惡冒何兄之名,何獨不見諒於小弟。」

  何崑崙不禁微笑道:「劉兄與何某遭遇一般,同病相憐,但不知劉兄查出是
何人所為。」

  「森羅宮主者。」何崑崙見他推得乾乾淨淨,暗道:「此人果然是詭詐無比
。」當下爽朗一笑,抱拳一拱道:「劉兄請入寺暢敘,來此必有高明指教,何某
洗耳恭聽。」

  劉文傑道:「這就不敢,劉某一時不慎,身陷匪窟,武林不明真象,自知難
蒙見諒於江湖,故此前來就教於何兄共滅此獠。」一雙武林名宿把臂同行,走入
寺中,月色清朗下,映著寺宇金碧輝煌,樹木蔥籠,但不見寺僧及武林同道,劉
文傑心中暗暗驚詫。

  何崑崙察覺,微笑道:「此為少林寺別宗下院,數月前住持奉嵩山掌門之招
,偕同八名弟子趕奔少林,僅留下香火僧,何某喜此間清淨,故借居此院。」

  劉文傑:「何兄天際神龍,難見首尾,行蹤定居委實難測。」兩人偕同走入
一間窗明几淨的靜室中,分賓主坐下後,何崑崙道:「劉兄來此有何指教呢?」


  劉文傑長歎一聲,神色憤慨道:「小弟失陷森羅宮已久,對森羅宮佈置隱蔽
瞭若指掌,本欲先發制人,只是孤掌難鳴,故懇請相助,如蒙允諾,小弟願為前
驅。」

  何崑崙望了劉文傑一眼,道:「劉兄是真心還是假意?」

  劉文傑不禁作色,霍地立起,沈聲道:「小弟如有假意,日後當死在萬劍分
身之下。」

  何崑崙道:「言重了,何某願聞森羅宮主者詭謀毒計,以便對症下藥。」

  劉文傑道:「何兄已知森羅宮主者是何人了?」

  「龐鎮寰。」劉文傑道:「何兄如要赴三日後之約,那就遲了。」

  何崑崙聞言一怔,道:「這卻是為何?」

  劉文傑道:「龐鎮寰已習成紫陽圖解,何兄雖有卓絕武功,也難有制勝把握
。」何崑崙神色才微微一變,忽聞室外起了一連串重物墜地之聲,夾著低微的嗥
嘶,立即迅若奔電掠出室外。劉文傑如影隨形而出,瞥見曠地上黑衣屍體狼藉,
不下十數具。

  殿角飛簷上一條黑影疾如飛鳥般飄瀉落地,道:「劉老師,昔年故舊,諒不
復識了。」

  太極雙環劉文傑察見屍體均是森羅宮高手,心中暗驚,一見此人更是心頭一
震,故作微笑道:「原來是梅兄,難怪有此功力擊斃如許森羅宮高手。」

  梅六道:「他們躡隨劉老師前來,劉老師恐有預謀。」

  劉文傑聞言大怒道:「梅兄,劉某一生頂天立地,光明磊落,不屑做此卑鄙
之行。」

  梅六笑道:「死無對證,老朽無可奈何,劉老師雖一生清譽在外,此次恐身
不由主,何不直吐無隱,我等焉能坐視,當為劉老師分憂解恨。」

  劉文傑不禁面色一變,目蘊殺機,怒道:「梅兄此話何意?莫非疑心劉某與
森羅宮主者沆瀣一氣。」

  何崑崙右手一擺,道:「兩位休生爭執,容何某與劉兄引見幾位武林同道。
」話聲未落,相距十數丈遠一座大殿從脊頂颼颼飛落數具人影,衣袂破空身法如
飛鳥。

  何崑崙哈哈大笑道:「這幾位諒與劉兄多年舊識,實無須何某多此一舉。」


  劉文傑心中大驚,凝神打量來人,先是鐵面鍾馗杜長齡,鬼見愁嚴三畏,妙
手如來盧迪,海天釣叟陸驥,驥山鬼母歐陽素家及邛蛛六魔。來者無一不是武林
高手,棘手異常,難於應付的人物。只聽何崑崙笑道:「還有一位渴望與劉老師
相見的武林朋友。」

  一條人影由林間現出,神態安詳,慢步行來,如水月華,映著來人面目,正
是岷山逸叟姜兆南。劉文傑一見姜兆南,不由心神猛震,暗道:「他怎麼未死?


  姜兆南撫髯微笑道:「方纔聞劣徒周錦濤稟報劉大俠駕臨,姜某接待來遲,
望乞海涵。」

  劉文傑強制激動的心情,抱拳微笑道:「不敢,令高足方才談起姜老師在台
城雞鳴寺胭脂井遭老朽毒手所害。

  姜兆南竟朗笑截住劉文傑話頭,道:「姜某已明白此中究竟,森羅宮主者詭
詐無比,命人扮作劉大俠,迷惑武林視聽,事過境遷,這些話不必說了,姜某巳
命香廚備下一席盛宴,與劉大俠接風,相商制勝森羅宮之策。」說著接道:「請
。」以手相引,向一列雲房之端知客大廳走去。

  劉文傑為這等做作大感迷惑,只覺何崑崙行事難測,不似敵對又不似善意。
暗道:「何崑崙昔年武林傳言是一極難惹人物,今日一見,果是辣手難纏,我倒
要多提防一點。」

  饒是劉文傑足智多謀,也難忖出何崑崙之意,眼前已是騎虎難下,只得大笑
道:「多謝姜老師盛意,劉某卻之不恭了。」劉文傑邁開大步,昂然隨著姜兆南
走去。何崑崙向群雄微微一笑,魚貫而行。

  知客廳上一席盛宴已自擺下,席面上排列山珍海味,酒香四溢。群雄相比入
席坐定,劉文傑霍地立起,道:「我劉文傑以歲暮就木之年,原以為可嘯傲煙霞
,倘佯湖山,終其餘年。不料森羅宮主者用心鬼蜮,使我等不覺墜入毒計,互相
敵對,逐其各個擊破,圖霸武林之願。幸得蒼天庇佑何大俠,武林澄平有期,來
,來,來,劉某與各位斟酒同敬何大俠一杯。」說著五指攫起酒壺,一一為群雄
杯中斟酒一杯。群雄也不推讓,只相視微微一笑。

  這舉動劉文傑看在眼中,心頭又是一震。何崑崙歎息一聲,目露憫側之色道
:「劉老師請坐下,容何某細敘當年之事。」

  劉文傑如言坐下,道:「願聞其詳。」

  何崑崙目中神光掃視了群雄一瞥,道:「何某為人耿直方正,嫉惡如仇,當
年江湖宵小,武林敗類死在何某手下不計其數,更因鐵面無私,雖是故舊友好,
名門正派門下犯了惡行,何某亦是辣手無情,代為清理門戶,遂不知竟遭一位武
林同道之嫉……」

  鐵面鍾馗杜長齡道:「那位武林同道是誰,何兄諱莫如深何故?」

  何崑崙黯然一笑道:「此人也是譽滿四海,威震八方的武林名宿,此人早有
領袖武林之雄心,他見我名望超駕其上,遂起除去何某之意。又適逢他戚晚做下
令人髮指惡行,被何某戮斃,更加速他的惡念。一面扮作何某本人,做一幾椿黑
心手辣,不明事理之事,引起武林同道仇視何某,一面挑動是非,煽惑森羅宮主
者尋釁,另又危言聳動各大門派興師問罪,這雙管齊下妙計,委實辣毒高明。

  可惜事機不密,為何某聞知,但究竟遲了一步,落得個妻死女逃,何某亦身
陷魔窟多年,此人卻未料到森羅宮主者亦為何某重手法所傷不治身死,當今森羅
宮主者竟以此挾制。使此人朝夕憂慮,亟亟圖謀於紫陽圖解,可惜十多年來一事
無成,卻被森羅宮主者捷足先登。」

  梅六笑道:「各大門派掌門都是德高望重,沉穩持重,如何便輕率聽信讒言
。」

  何崑崙道:「此人厲害就在此處,一面布下騙局,種種痕跡均是何某所為,
一面詭詞巧辯決非何某做下,越是如此越是無法洗刷。」

  嚴三畏道:「依嚴某之見,他必有同謀之人。」

  何崑崙點點頭:「不錯,白衣秀士潘賓同謀。」

  太極雙環劉文傑不禁面色蒼白,怒道:「何大俠為何不明白指出此人是誰?


  海天釣叟陸驥微笑道:「當今武林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

  劉文傑不禁勃然色變,厲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人證何在?」

  何崑崙一言不發,從懷中取出一束紙卷,擲向劉文傑。劉文傑疾伸猿臂,探
腕抓下紙卷,舒捲一瞧,不禁臉色慘變,原來是自己在韋彌莊中與蒙面人所書盟
約,這一驚非同小可,額角上沁出豆大汗珠。何崑崙微笑道:「何某還要為劉兄
引見一人……」

  言還未了,鄰室中人影一閃,走出一身穿白衣中年人,面形瘦削,三綹長鬚
,高顴聳鼻,濃眉朗目,氣度肅穆,見了劉文傑淡淡一笑道:「劉兄,可還記得
我不才白衣潘賓麼?」劉文傑一見白衣秀士潘賓不由駭得魂不附體,大喝一聲,
掌緣一捺桌面,身形倒翻疾射快如奔弩掠出了室外。

  劉文傑身形才一沾地,欲待騰空拔起之際,忽見一道青虹捲襲而來,銳嘯破
空,寒勁如割,挾著一股綿軟罡氣,傳來嬌脆叱聲:「你走不了。」逼得劉文傑
身形待下一沈,室內群雄巳紛紛竄出室外,各自立好方位。這樣一來,劉文傑已
是插翅難飛。

  白衣秀士潘賓淡淡一笑道:「大丈夫行事敢作敢當,劉兄想溜之大吉有失武
林高人氣度。」

  妙手如來盧迪哈哈大笑道:「當年他把潘教師一掌劈下萬丈深淵,殺人滅口
,又萬萬沒料到鬼門關堅拒,無可奈何,潘老師轉返塵世,那時劉老師氣焰旺盛
,英雄不可一世,可見氣度二字不過此一時彼一時而已。」

  劉文傑面色一陣白一陣青,雙掌一拍腰間,嘩郎郎亮開一對太極雙環,震起
環影縱橫,大喝道:「擋我者死。」身形疾掠了出去。

  何崑崙身形疾橫,右手五指虛空向干環抓去。梅六哈哈大笑,長劍出鞘疾振
,幻出千百青虹,電掣雷擊,湧出漫天寒星,劍虹生似脫手飛出,風雷之聲不絕
於耳。另一方海天釣叟陸驥手中一道劍芒電奔脫手刺出,馭劍虛引之式,已臻化
境。群雄同時出手,招式玄詭精奧無儔。

  劉文傑面臨均是當代武林頂尖高手,照理他無法抗拒群雄全力一擊,然而,
他臨來之際似受龐鎮寰指點,太極雙環威力大增,右腕輕震,何崑崙五指堪堪觸
及干環,那干環突然轉向何崑崙「期門」穴襲去。何崑崙鼻中冷哼一聲道:「好
招式。」身形虛空一提,化為神龍在天,避開劉文傑玄詭一擊。

  剎那間,劉文傑那支坤環式化「灑雨飛花」環影朵朵迎向梅六天飆三式中「
天河星移」。響起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火花並濺。劉文傑身法奇幻,挫腰一個
旋轉,錯開海天釣曳長虹電奔襲至,兩臂交錯疾揚,太極雙環展開一路精妙招法
,呼呼雷動,勁風四溢。

  群雄攻擊配合無間,奇正相生,尤其梅六陸驥兩支長劍虹飛電掣,勢如萬鈞
,夜空中呈現異觀,眩目奪神。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劉文傑身形漸見呆滯,招
式呈露敗象。

  梅六道:「劉文傑,還不束手就縛。」太極雙環劉文傑自知無法逃出,與其
被擒身辱,不如自絕來得轟轟烈烈。大抵武林人物寧折不彎,劉文傑死念方萌,
突感半空中兩縷奇寒勁風點中雙手腕脈要穴,只覺一陣酸麻飛湧雙臂,手中太極
雙環嗆郎墜地,不禁心神猛凜,面色如槁木死灰。

  眼前人影一閃,顯出一個皓質凝脂,風姿綽約的黑衣少女,露齒嫣然一笑道
:「威望海內的太極雙環也不過爾爾。」說時兩指疾伸如電,向劉文傑肋下點去


  劉文傑只覺體內一陣巨震,骨節松臼,功力散去宛若常人一般,不禁萬念皆
灰,兩行淚珠奪眶而出。白衣秀士潘賓大步走向劉文傑面前,冷笑道:「劉文傑
,你也有今日,想你偽善沽譽,使我潘賓忍辱含垢十數載,這筆帳該怎麼演算法
?」

  何崑崙微笑道:「潘老師,劉文傑還有大用,務請看在武林大局,權且饒他
苟延一時。」繼而面色一沈,接道:「劉兄,是否龐鎮寰命你探覓何某隱跡之處
,鼓動如簧之舌誘我前去自投羅網,一面暗遣人另躡隨後入寺,安排毒謀。萬一
何某不中計前往,他亦可趕來將我等一網成擒。」

  劉文傑冷冷答道:「不錯,但龐鎮寰不見劉某返回,恐令嬡不能保全清白,
須知龐鎮寰陰狠狡毒更勝於其師,防不勝防。」

  何崑崙面色一變,霜寒如冰,冷笑道:「想不到劉兄你喪心病狂如此,何某
索興讓你遺臭萬年,罵名百世。」右腕一探,抓住劉文傑走入靜室。

  群雄魚貫入內,劉文傑知生機已絕,不禁冷笑道:「何崑崙,你妄想將劉某
當著天下武林之面供認罪行,恐未必如願,更無法澄清你那十數年前不齒於武林
之惡孽。」何崑崙虎目一瞪,射出兩道森森懾人寒芒。

  只見妙手如來盧迪哈哈大笑道:「劉文傑,咱們來個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

  盧迪手一招,示意白衣秀士潘賓坐下,但見盧迪取出一支小箱,箱內俱是易
容之物,替潘賓易容。這武林神偷易容之術委實高明,不到片刻,白衣秀士潘賓
已變成另一個劉文傑。

  潘賓笑道:「劉文傑,多年來潘某思忖欲報得此仇,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
人之身。」劉文傑不禁神色慘變,汗下如雨,原來潘賓語音、神情與劉文傑無不
一樣,神似之極。至此劉文傑才知心機歹毒,終有自食惡果之日,不禁心如刀絞
,只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倒了下去。

       ※   ※   ※   ※   ※

  一輪月魄西掛柳梢,夜風寒勁,萬木送濤,山荒景物呈現一片朦朧寒瑟。森
羅宮外東崖絕頂上立著一條人影,衣袂飄鳳舞,仰面沉思。這人正是森羅宮主者
龐鎮寰,他那口角擒著一絲耐人尋味的譎笑如今全然消失,心靈忽然升起不吉的
預兆,怔忡不寧。

  感覺他有生以來沒有比此刻更寂寞,更孤獨,這真是:「銀漢迢迢寒月夜,
夜盡孤衾不成眠。」

  忽地,夜風中送來一片低沈的嘯音,宛如垂死鴟梟發出,令人膽寒心悸。龐
鎮寰不由自主地心底泛起一縷奇寒,四顧徨傍,猛然發現山谷間升起無數魅影,
冉冉飄浮而來。他不禁大驚,蓄聚功力正待施展太陽神指,只見魅影挾著一條黑
影疾如流星奔來,面色一變,兩指疾點而出。

  只聽這條人影高叫道:「總瓢把子。」

  龐鎮寰聽出是劉文傑語聲,忙將發出指力硬生生地收了回來。劉文傑一現身
,啾啾鬼影只在山谷中飄浮遊走,並無一具隨著劉文傑登上崖巔,龐鎮寰不由心
中大疑,目露疑詫之色,問道:「劉大俠,可曾見到何崑崙?」

  劉文傑道:「他並無確定棲息之處,在距此二十里遙一座山頂見面,無論老
朽怎麼危詞聳動,他只說三日之約決不能改,龐鎮寰倘口是心非,森羅宮立成劫
灰……」

  龐鎮寰冷笑道:「何崑崙好大的口氣,在下倒要試試,不過劉大俠還見著其
他人麼?」

  「均是江湖知名人物。」劉文傑點點頭道:「嚴三畏,梅六、陸驥、驪山鬼
母歐陽素素、鐵面鍾馗杜長齡,均被何崑崙所網羅。」

  龐鎮寰冷笑道:「狐鼠一丘,難成大局,你可查出他們之中是何人擅驅魂大
法。」

  劉文傑搖首道:「這個老朽未聞他們吐露口風,依老朽之見,何湘君必然知
情,一切策劃,似概由何湘君安排,他們迄今未敢妄動,無非是投鼠忌器而已。


  龐鎮寰不禁軒眉朗笑道:「打蛇應在七寸上,在下此舉顯然擊中何崑崙的要
害。」

  劉文傑道:「何崑崙也非弱智,暗中相助於他大有能人在,鹿死誰手,尚未
可知,總瓢把子切不可大意。」

  龐鎮寰聞聲不禁心神猛惕,不虞劉文傑之言有詐,更不慮面前並非劉文傑本
人。忽聞遙遙傳來一聲陰側側冷笑道:「龐鎮寰,你活不了三天,還去準備後事
。」啾啾鬼鳴之聲大盛,無數魅影向森羅宮內撲去。

  劉文傑低聲道:「謹防有詐,千萬不能妄勸。」

  龐鎮寰鼻中冷哼一聲,崖底忽竄上一個虎背熊腰大漢,目露惶恐之色稟道:
「宮中有變,干字舵十七人無故暴斃,渾身上下並無一點傷痕,又非中毒身亡。


  龐鎮寰面目疾變,尚未答話,又是一條黑影從絕崖下冒了上來,身法美妙,
飄落在龐鎮寰之前,躬身稟道:「少林、青城、峨嵋、武當四大門派由新任掌門
率領門下趕來聚會,現距南崖十數里,天明之前可至谷口。」

  只見龐鎮寰雙眉一軒,眼中閃出驚喜之色,道:「劉大俠請代在下出谷相迎
。」

  劉文傑道:「老朽代勞。」突然,森羅宮警鐘大響,隨風飄散開來,龐鎮寰
面色大變,身形往崖下躍去。

       ※   ※   ※   ※   ※

  啟明星尚懸掛天際,浮雲片片,東方微現曙光,一條山道上不絕如縷現出武
林群雄,往森羅宮而去。群雄中僧道俗均有,步履如飛,也有駿騎代步,形形色
色,又是一番氣象。谷口屹立著太極雙環劉文傑,身後隨著八名森羅宮高手,衣
袂飄飛,迎賓接客。武林群雄一撥撥到來,目睹劉文傑,不禁露出驚異之色,因
劉文傑譽重一時,名頭太大,紛紛寒暄問好。

  一頭高馬上忽飄下一人,哈哈大笑道:「怎麼?劉大俠竟在森羅宮中充起迎
賓職司來了。」此人身高八尺,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三綹長鬚,目光如炬,氣
度威嚴。

  劉文傑望了此人一眼,微笑道:「原來是托塔天王李人宇莊主,陽朔山水甲
天下,李莊主不在家納福,千里迢迢,不辭艱辛而來則甚,莫非靜極思動?」

  李人宇宏聲大笑道:「武林百年盛會,人生難得一見,李某何幸目睹,風聞
森羅宮主者已獲紫陽圖解絕學……」

  劉文傑道:「不錯,森羅宮主者際遇非常,一代奇才,李莊主可是意欲見識
紫陽絕學麼?」

  李人宇大笑道:「李某江湖未學,劉大俠尚不敢對森羅宮主者不敬,李某何
能心存妄念。」

  劉文傑面色微慍道:「劉某與上代森羅宮主者系至交好友,李莊主說話似嫌
輕率。」說著用手一引,接道:「李莊主請上騎吧,谷口自有人接待。」

  托塔天王李人宇冷笑一聲,翻身躍上雕鞍,一揚鞭絲,絕塵奔去。忽聞一聲
陰側側冷笑傳來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森羅宮主者必無法圖霸武林。」

  劉文傑不禁面色一變,循聲望去,只見一雙面目黧黑陰冷,身穿絳紫長袍老
叟老嫗慢步走來,鼻中冷哼出聲,道;「兩位是何來歷?」

  老叟道:「老朽夫婦乃都蒙牛鬼蛇神。」

  武林之內並無牛鬼蛇神二人,劉文傑神色一呆,道:「二位是否玩笑。」

  老叟面色一沈道:「是你見聞淺陋,老朽夫婦系與紫陽老鬼同輩人物。」

  劉文傑面色更是-驚,武林群雄同時倒吸一口冷氣,忖道:「如他所說不假
,他們年歲已不下數百高齡。」

  只聽老叟冷冷笑道:「當年紫陽老叟無法制伏老朽夫婦,森羅宮主人乳臭未
乾,新近才獲有紫陽圖解,就妄念圖霸武林,老朽倒要瞧他有多大的道行。」

  這話一出,觸怒了劉文傑身後的一名森羅宮高尹,大喝一聲,全身虎撲而出
,雙掌蓄凝摧山掌力,撞向老叟而去。掌力摧山撼岳,勢如排山倒海,若然擊實
,必然屍橫當場。那知老叟目睹來掌無動於衷,為排山掌力登時擊中,蓬的一聲
巨震,森羅宮高手震得倒退出數步,面色慘變,身形緩緩矮了下去,口吐黑血如
泉,立即氣絕。

  老叟冷冷一笑道:「無名後輩,老朽不屑一顧,這是他自找死路,不能責怪
老朽。」武林群雄不禁相頤失色,森羅宮高於頓為懾住。

  劉文傑面色微變,回首示意森羅宮高尹喝道:「速將屍體抬去。」目光中另
有深意在內。森羅宮高手立即會意,兩人奔出抬著屍體如飛向谷內疾奔而去通知
森羅宮主者。

  這時劉文傑微笑道:「森羅宮手下無知,冒犯尊駕,兩位請吧。」

  老叟道:「森羅宮主人為何不親身迎賓。」

  劉文傑道:「尊駕有所不知,森羅宮主人尚在參悟紫陽圖解中一項絕學,預
定今日已初功行圓滿。」

  老叟鼻中冷哼一聲,道:「老伴,我們走吧。」老嫗一直面色如冰,不聲不
語,聞言當先走去,看似其慢,其實甚快,轉瞬已遠在數十丈外。

  武當松葉道人道:「久聞劉施主一向行俠仗義,為何不滅滅牛鬼蛇神之威風
。」

  劉文傑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們乃衝著森羅宮而來,老朽也是賓
客,犯不著與人結怨,何況森羅宮主者未必放得過他們,道長何不冷眼旁觀。」


  松葉道人冷冷一笑道:「原來一代人望的太極雙環也是怕事之徒。」劉文傑
似為此諷言激動,目吐怒光,鼻中冷哼一聲,右掌緩緩向松葉道人虛拍而去。

  松葉說此話時,早有戒備,劉文傑掌勢方出,青鋼劍已自振腕揮出,寒星一
點飛向劉文傑掌心。那知劉文傑掌勁陰柔,五指朝劍尖一把抓住,陰柔潛力循著
劍身,攻向松葉道人左臂。只聽松葉道人大叫-聲,寒星逆飛,身形仰面倒下。


  武林群雄定睛一瞧,一柄青鋼劍刺在松葉道人肩胛骨,鮮血涔涔溢出,面如
金紙,不禁大驚相顧失色,忖道:「太極雙環果然名不虛傳。」

  劉文傑淡淡一笑道:「老朽曾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諸位老師請吧!此
刻森羅宮主人巳在宮外立候。」

  群雄中踏出現任武當掌門,滿面怒容道:「劉檀樾恃強欺人,稍時必請賜教
。」劉文傑微微一笑不答。

  武當掌門目光怨毒的望了劉文傑一眼,冷笑一聲,率著門下向谷口內走去。
只聽劉文傑喃喃自語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尚敢在森羅宮找事生非,自尋
死路。」語聲雖低,群雄離去已遠卻入耳清晰異常,不禁心神一凜。







  【第四十章】 玄陰雷珠誅邪魔

  旭日高昇,萬里無雲。山道上武林群雄不絕如縷湧向森羅宮,此次龐鎮寰未
發綠林帖,只密諭各大門派篡占掌門起程趕來,一面散佈傳言。武林之事,牽一
髮而動全身,此一傳聞不徑而走,立即震動天下,紛紛趕來瞻仰一代奇才森羅宮
主者。

  金碧輝煌,聳簾巍峨的森羅宮崖下,只見黑壓壓的一片,竟是萬頭贊動,等
候著金鐘三催,森羅宮主者出現,親身降臨崖下臨時搭建一座高台上。武林群雄
即就是森羅宮黨徒均未曾見過森羅宮主者廬山真面目,都抱著一種期待的神情,
不計其數的目光凝視在崖下臨時木架懸著的一座金鐘。

  驀地,群雄中生出陰沈冷笑道:「老朽從未見過如此臭排場。」

  語聲具有炸音,群雄不禁大驚,循聲望去,只見一雙紫衣面目黧黑陰冷的老
叟老嫗,立時群雄中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竊議紛紛耳語道:「這一雙梁孟乃紫
陽真人同輩人物,都蒙牛鬼蛇神。」

  只見老叟冷笑一聲,伸出右臂,曲指三彈,送出三縷暗勁,遙向崖上金鐘敲
去。突然金鐘發出三聲響亮鐘聲,山谷鳴應,播回雲空。立時,森羅宮門大開,
並肩走出五個黑衣蒙面老叟,舉動、服飾、步履無一不是一般,在崖沿上定住。


  崖下高台上忽現出-個錦衣武士高喝道:「森羅宮主者駕臨,請問何人妄敲
金鐘?」

  面目黧黑陰冷紫衣老叟揚聲道:「老朽等得有點不耐煩,敲動金鐘催請,也
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話聲方落,那金鐘突然崩散化為鐵屑,隨風瀰漫揚空飛
落。

  這一手曠絕武學不禁震服群雄,駭然色變。突聞錦衣武士高聲道:「奉主人
傳音,謂都蒙兩位系前輩高人,不可以俗禮相待,特命五大護法接引入宮,兩位
前輩請隨小的前往。」兩足一踹,升空拔起,往崖上五蒙面老叟處掠去。

  老叟向老嫗冷冷一笑道:「老伴兒,我們正要瞧瞧森羅宮內是否龍潭虎穴。
」雙雙凌虛鬼空,疾逾飛鳥,竟比錦衣武士先落實崖上。五蒙面老叟疾然分開,
比開一條通道,躬身肅立。都蒙二老昂然灑開大步往森羅宮內走去。

  只見一個白衣俊美少年,含笑立在門外朗聲道:「都蒙二位前輩撥冗駕臨,
蓬壁生輝,在下不勝幸甚。」

  老叟凝視了白衣少年一眼,沈聲道:「你就是森羅宮主者麼?」

  白衣少年答道:「在下正是,兩位前輩請入宮內賜教。」伸手讓客。

  都蒙二老寒著一張面,走入大殿中分賓主落坐。老叟冷冷一笑道:「風聞森
羅宮主人一向隱秘形蹤,自諱姓名,如今即將登上武林霸座,來歷姓名亦用不隱
諱了。」

  白衣少年抱拳道:「在下與兩位前輩一般,前輩何必責人太甚。」

  老叟道:「答得好。」話聲一頓,又道:「你以為習成紫陽囪解,便可舉世
無敵,圖霸天下麼?」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前輩這話差矣,君子以德服人,習武不過是去魔衛
道。」

  老叟沈聲道:「這話老叟決然不信,你有何德服眾。」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稍時前輩自然知道,足可證明在下之言不虛。」合
掌一拍,宮外立即奔來一個錦衣武士。

  錦衣武士道:「主人有何吩咐。」

  白衣少年道:「兩位前輩在此,在下不可失禮,傳下話去,請五大護法替在
下接待群雄前來。」

  老叟等錦衣武士消失於宮門外時,喉中發出森冷冷笑聲,道:「你似胸有成
竹,僅此一點使老朽異常佩服,難道就無人反對你的麼?」

  白衣少年正色道:「有,前輩可曾聽說赤手屠龍何崑崙及邪君二人麼?」

  老叟答道:「何崑崙江湖怪傑,老朽久已耳聞,只是邪君其人頗感生疏。」


  老嫗一直寒著一張面龐,未置一詞,此刻卻出聲道:「你不畏懼他們兩人麼
?」語聲寒冷如冰,令人毛骨悚然。

  白衣少年朗聲大笑道:「在下順天應人,不以些微阻撓有所畏懼。」

  老叟冷笑道:「好大的口氣。」說此,宮門外步履聲起,一群灰衣僧人,傳
報道:「少林掌門戒滅大師到。」

  白衣少年霍地起立迎向前去,接著傳來朗報道:「武當掌門駕到……峨嵋掌
門……青城……」

  都蒙二老端坐漠然無動於衷,似一雙泥塑木偶,眼皮一瞬不瞬。這座森羅宮
殿寬敞宏偉,可容千人,一會兒群雄濟濟,最後太極雙環劉文傑走入,向白衣少
年笑道:「老朽委實不信都蒙二老自稱是紫陽真人同輩人物。」

  白衣少年大笑道:「森羅宮何懼牛鬼蛇神。」說著倏地轉身,雙手駢指,施
展太陽神指疾向都蒙二位老虛空點去。老叟非但不避,反而向龐鎮寰撲來,兩縷
指力同時點在胸肋兩處。

  白衣少年只覺指力如中敗革,心神大凜,老叟已自落在身前,忙雙掌護胸前
,那知老叟並未出手,冷冷一笑道:「老朽不屑殺你。」

  鳳舞落言詞,白衣少年在眾目睽睽下情何以堪,頓時面紅耳赤,目吐殺機厲
聲喝道:「前輩雖身負絕學,但也莫奈我何,何況兩位別想安然生出森羅宮外。


  老叟宏聲怪笑道:「老朽要來,你推不去,否則你也攔阻不了,老朽夫婦長
途跋涉來此,就為的是要目擊你如何死法。」

  白衣少年面色一變道:「在下與前輩無仇無怨,為何出此惡毒之詞。」

  老叟狂笑道:「老朽來此途中,即耳聞有一武林同道說起,邪君在三日期內
將森羅宮夷為平地,你也要身罹慘報。」

  白衣少年面色大變道:「此話當真?」

  「老朽眾未說過誑言。」「難道邪君未死。」

  「邪君可是你親眼目擊他已死去?」白衣少年不禁一呆,忽聽宮門外傳來一
聲淒厲慘嗥。

  嗥聲刺耳,白衣少年面目大變,身形疾逾奔電往宮門外射去。只見門外楹樑
上懸著一具屍體,四肢支解鮮血淋漓,藕斷筋連,死狀慘厲駭人,背上顯出四個
粉字:「何崑崙殺。」宮外肅立著兩行雁翅般錦衣武士,一個個泥塑木雕般,顯
然被制住穴道,白衣少年不禁心驚色變。

  只聽傳來老叟語聲道:「龐鎮寰,你大難當頭,還不知省悟,老朽看你資質
不差,不如拜在老朽面前為徒,老朽必助你登上武林霸主之位。」

  白衣少年心中一動,轉面抱拳道:「前輩若相助在下事成,在下必在天下群
雄之前拜前輩為師。」

  老叟略一沉吟,答道:「好吧!老朽也不怕你反悔,但必須當在天下群雄之
前說明。」龐鎮寰立即應允,隨即身形一躍挨次拍開錦衣武士穴道。

  錦衣武士如夢初醒,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龐鎮寰問不出個所以。立時心
中蒙上一層陰影,只覺有一種不吉的預兆,惶惶不安。忽地,晴空中現出一個黑
點,急速飛降,墜下一支白鴿,鴿足上緊繫著一封書信。龐鎮寰心知有異,解下
書信展閱,見何崑崙約在今晚於谷外相見,立即轉身進入大廳,與群雄說明此事


  少林掌門戒滅大師合掌施禮道:「令主眾望所歸,何懼那何崑崙鬼蜮暗算,
今晚何崑崙必然伏誅。」

  紫衣老叟淡淡一笑道:「談何容易。」

  龐鎮寰立即朗聲大笑道:「都蒙前輩高人,為愛在下資質稟賦,欲助在下身
為武林盟主,但須在下拜兩位前輩為師,各位意下如何?」

  鄱陽湖玉負洲鬧海龍南郭霆大聲道:「令主四海歸心,紫陽絕學威震寰宇,
時移景遷,後來居上,何崑崙不過小丑跳梁之輩,舉正氣之師,何愁不克。」

  龐鎮寰微微一笑道:「南老師說得雖是,但除何崑崙外,與森羅宮為對之人
無一不是武林頂尖高手,蓋世凶邪,是以在下不欲阻礙太多,都蒙兩位前輩不過
舉於之勞,有何不可。」

  紫衣老叟冷冷說道:「你等休生爭執,今晚就是約鬥之期,龐令主率眾前往
赴會,能一戰而定,老朽何必掠人之美,多此一舉,不過老朽在此宮後谷布下先
天奇門,如果不敵,可誘何崑崙等前來。」

  龐鎮寰頷首道:「多蒙兩位前輩相助,銘感不已,但不知兩位前輩何時可布
成奇門,是否尚需人手。」

  紫衣老叟狂笑道:「我夫妻二人足矣。」

  龐鎮寰聞言不禁心內一怔,他此刻心情矛盾異常,因他秉心多疑,倘或近日
如不連遭挫折,早該躊躇滿志,但事實卻不如所預料的如意,首先是何湘君離奇
逃出,其次是邪君生死之謎,最後是都蒙二老心意異常難測。

  他究竟是機詐絕倫之人,立即首允道好,傳下話去擺下盛宴,暗中命人搜索
谷內有無形跡可疑之人潛跡,一有發現格殺勿論。龐鎮寰對於今日盛會,處心密
慮早有周詳安排,無奈重重挫折下,警覺對方委實詭秘難測,坐在席上雖然殷殷
勸酒,談笑風生,但只覺心神不寧。

  都蒙二老忽地立起,執著酒杯,老叟語氣平和道:「老朽夫婦避居山林,與
世隔絕,幾近兩甲子,今逢盛會,老朽借花獻佛,每席敬酒三杯。」說著往鄰席
走去。

  龐鎮寰心中一動,暗道:「這一雙牛鬼蛇神,舉動離奇,心意難測,莫非他
們在耍什麼花樣麼?」他對這一雙來歷似謎的人物一直懷著戒心,凝目注視牛鬼
蛇神舉動,並未察覺有絲毫異狀,不禁心中大惑。

       ※   ※   ※   ※   ※

  紅日傍西,都蒙二老向龐鎮寰言明意欲去宮後相度谷中形勢,準備布設先天
迷蹤奇門。龐鎮寰只覺紫衣老叟語音雖冷,但神情真摯,由不得不信,即率領群
雄引著都蒙二老走向谷中。

  太極雙環劉文傑目送龐鎮寰消失後,轉身往森羅宮內走去,轉入一間密室,
扃後門戶,室中榻上已端坐一雙黑衣蒙面少女,一見劉文傑當即立起,揭下蒙面
紗巾,現出陸曼玲吳澄碧俏麗面龐。

  陸曼玲嬌聲笑道:「-切都如人意麼?」

  劉文傑笑道:「饒他龐鎮寰機智絕世,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下,神智已受蒙蔽
,此乃天奪其魄,我等已穩*勝券。」

  吳澄碧道:「何老爺子謂龐鎮寰狡猾無比,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預防他趁
隙遁去,貽害無窮。」

  劉文傑笑道:「無妨,鳳舞盟主胸有成竹,此刻我等三人速將森羅宮一切消
息機關破去,使龐鎮寰無可憑借。」三人立即飛身而出。

  日薄崦嵫,萬壑雲生。劉文傑密室外忽生起龐鎮寰清朗語聲道:「劉大俠在
麼?」現時龐鎮寰已探身而入,只見劉文傑端坐榻上調息行功,鼻中兩股白氣伸
縮如蛇信。

  龐鎮寰讚道:「劉大俠好精湛的內功。」

  太極雙環劉文傑忽睜目躍下榻來,笑道:「大敵當前,不得不將真力調勻,
稍一慎立致含恨九泉。」語聲一頓又道:「都蒙二老已布下先天奇門麼?」

  龐鎮寰點點頭道:「奇門變化,神奇幻奧,在下雖知解法,果是武林前輩,
在下不禁拜服。」

  劉文傑道:「總瓢把子天命攸歸,武林霸主垂手可得。」

  龐鎮寰歎息一聲道:「但願如此我們走吧。」谷口外,風動嘯濤,淡月迷濛
,林樹中隱隱可見無數黑影迅疾飛動,散聚向一片茵草綿密的草坡上。

  龐鎮寰目光四巡,詫道:「何崑崙怎未準時赴約,莫非……」語尚未了,忽
見十數丈外林中衝起一道旗花,漫空紅焰飛星,絢爛天際。

  只見林中走出赤手屠龍何崑崙、天涯散人梅六、鬼見愁嚴三畏、妙手如來盧
迪、海天釣叟陸驥、驪山鬼母歐陽素素及一雙蒙面黑衣少女八人。何崑崙面寒如
冰,沈聲道:「龐鎮寰,你知老夫未依三日之約何故麼?」

  森羅宮主者龐鎮寰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然明白,令嬡巳趁隙逃出宮外,你
無需投鼠忌器,故而尋仇阻撓在下成為武林霸主,須知在下蒙天下武林椎戴,怎
是你能肆意破壞的。」

  何崑崙宏聲大笑道:「龐鎮寰,你是受哪些武林人物推戴,不妨與老夫一一
引見,只要是名門正派掌門,或是當代望重武林名宿,出自衷腸推戴於你,老夫
立即遁跡海外,與世隔絕,不再向你尋仇。」笑聲震天,驚得林中宿鳥拍翅穿空
飛起。

  龐鎮寰似胸有成竹,只微微一笑轉身抱拳道:「請武林九大門派掌門人出來
與何老師敘話。」只見龐鎮寰身後群雄中走出少林、武當、青城、峨眉、華山、
東嶽、長白、衡山九大門派掌門人。

  龐鎮寰又朗笑道:「還有譽重武林名馳八荒的劍閣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大俠
也可為在下作證。」說時,太極雙環劉文傑已自飄然走出。

  何崑崙目露詫容道:「你有何德何能,蒙九大門派掌門及劉大俠推戴。」

  劉文傑朗聲答道:「老朽有句不遜之言,龐令主較你赤手屠龍德行高超,你
不過自恃武勇,揚言嫉惡如仇,其實心胸狹隘,動輒殺戮無辜,致雙手血腥,武
林中視為公敵……」

  何崑崙目中精芒逼吐,沈聲道:「劉老師,你一生中未曾有過失德之行麼?


  劉文傑笑道:「劉某平生深守兩句箴言,何某要與你引見一人,瞧你如何對
他回話?」

  太極雙環劉文傑聞言一怔,繼而微笑道:「劉某行事無愧無作,只管請出相
見。」

  何崑崙冷哼一聲道:「好個巧言令色之徒,姜老師請出。」

  林內揚起一聲哈哈大笑,一條人影如玄鶴般衝出樹梢,疾逾飛鳥般落在劉文
傑身前丈外之處。劉文傑一見此人,不禁面色慘變,身形一陣撼震,驚慌過甚倒
退了兩步。龐鎮寰目光銳厲,認出此人就是劉文傑掌下斃命,推屍落在胭脂井底
的岷山逸叟姜兆南,暗暗驚疑道:「劉文傑遇事沉著,為何見了姜兆南竟沈不住
氣,堅不承認就是了,何致懼怕如此。」

  正忖念之間,忽見何崑崙一伸右臂,疾如電光石火般扣住劉文傑腕脈,不禁
大驚,飛身撲出,喝道:「何崑崙,你竟趁人不防暗算偷襲。」勢如猿射虎撲,
一式紫陽掌向何崑崙攻去。

  突聲嬌叱聲中,一個黑衣蒙面少女飛起迎面撲至,兩指劃空化成一串指影,
罡風強勁,向龐鎮寰掌心點去,冷笑道:「龐鎮寰,你將成武林霸王,遇事應該
提得起放得下,聽聽劉文傑有何話說。」話聲方出,龐鎮寰已驚覺蒙面少女指勢
精奧奇詭,不在自己功力之下,忙沈身斜閃向後飄了開去。

  龐鎮寰道:「姑娘是何來歷?」

  少女嬌笑道:「稍時就知,你急什麼?」

  龐鎮寰瞧不出蒙面少女武功來歷,竟激怒得滿面鐵青,怒道:「姑娘,稍時
在下定要較量一下。」

  蒙面少女冷笑道:「動手不急在一時,你不要認為習成紫陽圖解,就可縱橫
無敵,要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龐鎮寰心有暗鬼,聞言愈發吃驚,暗道:「莫非何湘君藏在暗處,所以她才
有恃無恐。」

  只見劉文傑被何崑崙點了三處穴道後,緩緩轉身,面色慘變,道:「人之將
死,其言也善,老朽咎在己身,不怨何老師辣手天情,老朽願在臨死之前傾吐心
中隱秘……」

  劉文傑繼而滔滔說出自己當年嫉視何崑崙名高,遠房戚侄採花罪行為何崑崙
誅戮,一時心窄,慫惑白衣秀士潘賓共謀假扮何崑崙,做下一椿辣手心黑之事,
又與上代森羅宮主者密謀血洗何崑崙全家大小。

  龐鎮寰大喝道:「劉大俠,你不要胡言亂語。」

  劉文傑黯然歎息道:「事實俱在,劉某無可狡辯。」倏的轉面向姜兆南道:
「劉某情願以死贖罪。」劉文傑邁開大步向林中而去,姜兆南緊隨身後。

  隨著龐鎮寰同來的群雄,奉半均是看熱鬧而來的,一聽到劉文傑自吐罪行,
不由同時嗟歎,頓時騰起一片喧嘩嘈雜。這一回合,龐鎮寰敗得極慘,他做夢也
未曾料到何崑崙有此毒著,更始不及料劉文傑如此沒骨氣。林內傳來劉文傑臨死
的嗥叫,接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四肢隨著擲出。

  龐鎮寰厲聲道:「何崑崙,你的手段未免太毒辣了。」

  赤手屠龍何崑崙冷冷一笑道:「為惡不仁者死,有何可憫?」接著目注九大
門派掌門人,微微一笑道:「九位是否能夠真正代表本門麼?」

  九大掌門目睹劉文傑死狀之慘,不禁膽寒,戒滅大師合掌稽首道:「阿彌陀
佛,何施主此言罪過,貧僧接任掌門,武林之內無人不知。」

  何崑崙道:「這就奇怪了,何以武林九大門派幾乎在同一時日內替換掌門人
。」

  九大門派掌門不禁色變,戒滅大師沈聲道:「何施主此語何意?」

  何崑崙冷笑道:「大師無須疾言厲色,老夫不過問你們九大門派之事,自有
人過問。」

  語音方落,林中疾閃出四條灰鶴般人影,大喝道:「孽障,想不到你喪心病
狂如此。」戒滅大師發覺來人乃是上代掌門人及達摩三老,不禁魂飛魄散,雙掌
劈了出去。接著林中人影紛紛疾掠而出,赫然正是原任武林各大門派掌門人。

  龐鎮寰不禁大驚失色,一切都落了敗著,不由凶心大發,厲聲大喝道:「住
手。」

  一雙蒙面黑衣少女兩支長劍捲起排空寒飆驚濤攔截龐鎮寰,同聲叱道:「你
鬼叫什麼?各大門派自身清理門戶,與你森羅宮無干,與我退回去。」

  龐鎮寰只覺劍勢凌厲,並含有極玄妙精詭的招式在內,由不得硬生生的收勢
仰退回原處,撤出背後寒芒如電寶劍,目中吐露殺機,冷笑道:「兩位姑娘莫非
要逼在下造下滿天殺孽麼?」

  一個蒙面少女冷笑道:「龐鎮寰,你血腥雙手,罪惡滔天,今日就是你斃命
之期。」

  何崑崙宏聲大笑道:「你惡貫滿盈,自有人取你性命,用不著老夫出手。」


  龐鎮寰不禁一怔,厲聲道:「誰?在下想不出除了你何崑崙外還有何人?」


  何崑崙冷笑道:「森羅宮不在外患,而在內憂,你若不信,且瞧身後。」

  龐鎮寰由不住膽怯,轉面一望,只見森羅宮數十高手緩緩走來。為首之人是
一個鼠目缺耳五旬老者,手挽七星雁翎刀,面色沈凝,他認出是宮內侍際首領紅
砂手車弼。

  龐鎮寰沈聲道:「車弼,不奉我命,為何私離森羅宮。」

  車弼面色一寒,冷冷說道:「龐鎮寰,你殺人父多矣,今晚豈能禁為人子者
代父報仇。」刀光一晃,身後十數人疾逾奔電向龐鎮寰撲襲而至。

  龐鎮寰大怒,鷹蹲虎撲,當下兩手一分,立時兩聲慘嗥揚起,血光影裡,雙
屍震飛半空。怎奈森羅宮高手悍不畏死,似潮水湧來,圍攻龐鎮寰,暗含少林羅
漢陣,此退彼進,配合嚴謹,威勢猶如雷霆萬鈞。此刻,由森羅宮隨來武林群雄
,目睹種種,均不約而同心底生出森羅宮末日將至之感,自己既是瞧熱鬧而來,
不欲捲入這是非漩渦中,退出了數丈外遙遙旁觀。

  九大門派清理門戶戰況慘烈,尤其少林掌門人及達摩三老施展本門不傳之秘
,掌到命除,血肉橫飛,慘嗥之聲不絕於耳。龐鎮寰展出紫陽圖解絕學,初試鋒
芒,片刻之間,死於他掌指之下三十餘人。他突然瞥見何崑崙等人均已隱去無蹤
,不由心神一震,他乃聰明絕倫,忖知何崑崙不會無故離去,必設有毒計使自己
墜入萬劫不復之地,一縷奇寒不住由背脊骨上冒起,只覺心神怔忡不安。

  忽地他警覺另一令他駭異之事,他發現離叛自己眼前森羅宮內黨羽似神智為
人所控制,與自己手法如出一轍。於是他震駭了,外貌形似瘋虎,不擇而噬,其
實內心怯凜至極。天將約莫三更,龐鎮寰已戰至最後一人。他已渾身浴血,無復
英俊秀拔,日露凶光,大喝一聲,右手玄奧疾詭地扣住這森羅宮高手,一指點住
穴道。指力甫-點實,這人立即面色慘變,喉中吐出一股黑血,氣絕而死。

  谷野晚風狂勁生寒,空氣瀰漫著一股血腥,迷濛冷月映著這片谷野屍骨如丘
,血盈成渠,景象淒慘荒涼。龐鎮寰猛地驚覺這谷野只剩下他一人,連觀戰的武
林群雄不知何時退去一空。他只覺何崑崙用來對付自己手段委實太殘忍了,疑身
自置烏江渡上,空負英雄蓋世,再無面目去見江東父老。

  忽地遙遙傳來歌聲:「黃沙染月埋枯骨,英雄無復當年時,叱吒風雲儘是淚
,把酒問天歎何如。」龐鎮寰不勝驚疑,突然一縷簫音送來,韻律激亢悲愴,只
見谷野積屍紛紛立了起來,四肢亂鳳舞。

  微聞屍體發出語聲道:「龐鎮寰,還我命來。」他不由頭皮發炸,毛骨悚立
,倏的穿空拔出,向森羅官方向奔去。

  忽聞傳來一個語聲道:「龐鎮寰,你逃得了麼?」

  這語音回聲萬千,竟不辨此人是何方向發出,他這一戰真元耗損不輕,何崑
崙等人無一不是強敵,即使可立於不敗,也必活活累得筋疲力盡,有誰不知道鷸
蚌相爭,漁翁可從中得利。龐鎮寰深知他仇人太多,防不勝防,於是他急於遁回
森羅宮調息,充耳不聞那刺耳語聲,身如流星電射掠去。

  龐鎮寰身形才撲近谷口,突聞何崑崙一聲大喝道:「站住。」接著五支長劍
挾著驚天長虹捲襲而至,釗氣砭骨排空,寒飆如潮內尚有無數暗器,嗤嗤銳嘯。
龐鎮寰不禁驚怒交集,喉中綻出一聲春雷大喝,全身如曼陀螺旋轉,一襲青衫鼓
風暴漲展出紫陽神功,漩起滿空巨飆塵沙。

  五股劍勢均震得及飛了開去,只聽五聲冷哼,何崑崙語聲又起道:「紫陽神
功果是威力絕倫,可惜你已是強弩之末。」

  龐鎮寰只覺肩背兩處微痛,顯然中了絕毒暗器,怎有暇聽及那熱嘲冷諷,身
如電射向谷口掠去。暗中電射而出何崑崙、盧迪、嚴三畏、潘賓、崔星五等五人
。盧迪咋舌道:「紫陽真罡端的威力無匹,如非龐鎮寰真力耗損,我等必喪生在
谷口外。老偷兒現在胸膈仍在隱隱作痛咧。」

  何崑崙冷笑道:「何某就是要他筋疲力竭而死。」說著一聲:「走。」聲才
出口,身影衝霄而起。五條身影掠空如電,瞬間無蹤。

       ※   ※   ※   ※   ※

  夜風颼颼,繁星明滅,冷月昏朦之下,森羅宮外一片死寂,空蕩無人,鬼氣
森森。龐鎮寰身形落在森羅宮殿前簷下,忽見兩股匹練交叉電奔襲來,不禁亡魂
膽寒,雙掌一分,強用逼字訣廖震開,身形穿空向宮內而去。身形落在一方天井
中,赫然發現何崑崙、盧迪、陸驥、嚴三畏、梅六、潘賓、杜長齡七人屹立在角
隅,虎視眈眈凝視著自己。

  何崑崙沈聲道:「龐鎮寰,自古艱難唯一死,不如束手就縛,還可留得活命
在。」

  龐鎮寰狂笑道:「憑你等七人尚難取我性命,倘或不信,且試試我這太陽神
指。」右手兩指向梅六迅如電光石火飛點而出。他這「太陽神指」武林奇學,攻
堅如腐,破石穿金。

  龐鎮寰認為天涯散人梅六更為可怕,因為梅六身懷玄陰雷珠,是以首擇梅六
突擊出手。梅六武林怪傑,指力將及,身形疾挪斜閃,手中長劍灑出尋丈劍雨襲
去。劍式一出,其他六位武林名宿亦石破天驚出手一擊。龐鎮寰此刻深知置之死
地而後生之理,施展一身絕學拚力與武林七大高手周旋。

  何崑崙等人武功卓絕,均知龐鎮寰在疲累之餘,紫陽圖解威力只能發揮三成
,不然,憑他們七人尚無法勝得了龐鎮寰。此刻,龐鎮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掌指配合攻出,一招一式均是武林罕睹奇學。武林七太高手亦是招式凌厲精奧,
勁風四溢,威勢駭人之極。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龐鎮寰一招「風雨飄搖」,漫空掌影勁風*得白衣秀
士潘賓身形斜閃一步,龐鎮寰如風閃電般佔在潘賓原來所立之處。白衣秀士潘賓
一聲大喝,雙掌一式「推山填海」攻出。只見龐鎮寰冷笑一聲,身形疾挫,腳上
一塊青石突然移開尺許隙縫,竟沉入地底杳失身影。

  何崑崙失聲跌足懊悔道:「怎麼讓他遁走了,莫非這森羅宮內消息機關未曾
破壞殆盡?」屋面上兩條黑影驚鴻疾閃落在天井中,現出吳澄碧陸曼玲兩女。

  吳澄碧目光驚詫道:「這就怪了,我已將總樞紐均已削斷,如有差錯,將百
死莫贖。」

  何崑崙微笑道:「吳姑娘不要自怨自艾,龐鎮寰狡詐多智,森羅宮或另有秘
密消息裝置……」說著沉吟一陣,接道:「老朽料他不會立即逃出宮外,因他真
力耗損過多,急須調息歸元,但我等不可延誤,如容他體力恢復,制他死命就不
易了。」

  陸曼玲道:「此賊怎不逃往都蒙二老所設奇門中。」

  何崑崙道:「龐鎮寰志比天高,非至走投無路,決不會事急求人,如他投向
都蒙二老處,則無庸憂慮,就怕他遁走無蹤,三五年內又掀起一場滔天殺劫。」


  陸曼玲目注陸驥道:「依女兒之見,不如放一把火,將森羅宮曉為瓦爍,使
龐鎮寰無處容身,掙命逃出,再合力制他死命。」

  何崑崙微笑道:「他深藏地底,豈是火能迫出的,何況或另有通道,我等豈
非守株待兔,老朽已想出一計,但須二位姑娘應允。」

  吳澄碧陸曼玲二女聞言不禁一怔,同聲答道:「前輩之命敢不遵從。」何崑
崙正色低聲與二女密語須臾。

  二女玉靨緋紅,嬌羞不勝,斂衽一福,螓首策垂道:「謹遵前輩之命。」蓮
足一踹,穿空疾杳。

       ※   ※   ※   ※   ※

  精舍錦榻上申屠珍靜靜的躺著,粉靨如花,皓臂凝霜,倘不知申屠珍身負內
傷,神智昏迷,幾疑是一幅美人春睡圖。室中三個女婢憂形於色,惶惶不能自主
,一女說道:「森羅宮已生大變,龐少爺不知生死下落,姑娘尚是昏迷不醒,如
不及時離開,恐姑娘無法倖免。」三個女婢議論紛紛,卻主意不能拿定,恐搬動
申層珍傷勢惡化。

  正在此際,卻聞窗外送來一個清朗語聲道:「申屠姑娘在麼?」三婢面色一
變,身形疾射出窗外,只見是一個丰神如玉,氣度瀟灑的美少年,負手立在一株
茉莉花旁,展齒含笑,神采迷人之極。

  三婢不由心神一顫,粉面微紅,道:「公子何人,請賜告來歷。」

  少年含笑道:「在下姓鳳舞,武林匪號邪君,與申屠姑娘曾有數面之雅,風
聞申屠姑娘罹受龐鎮寰暗算,故此前來探視。」

  一婢驚詫道:「我家小姐曾受何崑崙……」

  鳳舞嘯天已自搖首接道:「姑娘不明所以,龐鎮寰狡毒殘狠,假禍於人,此
事原委不能以片言解釋,事不宜遲,先救治申屠姑娘要緊,三位姑娘是否可讓在
下察視傷勢麼?」三婢不禁大喜過望,立引鳳舞嘯天進入室中。

  鳳舞嘯天凝目察視了一眼,一掌拍開申屠珍穴道,再飛點了五指。只見申屠
珍呻吟一聲,睜目醒來,目睹鳳舞嘯天立在榻旁,幾疑置身夢境,靨綻如花笑容
,詫道:「鳳舞少俠,你不是躍身龍湫飛瀑下白盡了麼?」

  鳳舞嘯天展齒笑道:「在下七尺昂藏之軀,怎能自尋短見,惜姑娘不明龐鎮
寰奸詐,致遭毒手……」

  申屠珍睜著大眼道:「這話我卻不信。」

  鳳舞嘯天笑道:「在下隱身一旁,親眼目睹,何能虛假,姑娘暗隨龐鎮寰不
離,深遭他之嫉恨了,故而假手何大俠,再趁機暗算,倘姑娘視在下危言聳聽,
姑娘不妨默驅真氣運行周天,是否為龐鎮寰獨門手法所傷。」

  申屠珍將信將疑,運行周天,只覺真氣滯阻,心頭氣血逆反,分明是森羅宮
逆穴亂脈獨門手法,不禁氣得粉面鐵青,咬牙切齒道:「龐鎮寰現在何處,我非
將他碎屍萬段,方消我心頭之恨。」

  鳳舞嘯天微笑道:「姑娘救治傷勢要緊,解穴手法姑娘自然深知,三位姐姐
可依姑娘傳授手法麼?」

  申屠珍搖首道:「她們功力不夠。」

  鳳舞嘯天微感焦燥道:「這如何是好?」

  申屠珍星眸流露真情,嬌靨緋紅道:「這端賴少俠援手。」言下羞澀不勝,
神情入畫。

  鳳舞嘯天面現躊躇為難之色道:「男女授受不親。」

  申屠珍嫵媚一笑道:「嫂溺援之以手,我非世俗女子,少俠深明解法,請動
手施治吧。」說著向三婢示以眼色。三女低鬟一笑,轉身退出室外。

       ※   ※   ※   ※   ※

  室內春色洋溢,窗外竹韻吟詠。解穴之後,申屠珍小鳥依人般偎在鳳舞嘯天
懷中。鳳舞嘯天把她扶靠在自己的胸前,半躺半坐的,雙手就在她的胸乳之間,
來回的摸揉起來。申屠珍緊閉著雙眼,醉在這舒適的摸揉中,還不時的張開媚眼
,一陣嬌笑道:「弟弟,想不到你還會按摩呢,真舒服。」

  鳳舞嘯天答道:「珍姐,我會的還有很多呢,你慢慢的享受吧。」申屠珍閉
起雙眼,仰躺在鳳舞嘯天的懷抱中,鳳舞嘯天輕輕的解開她衣衫前的紐扣,再把
肚兜的扣勾打開,她的一雙豐滿堅挺的乳房,赤裸裸的展現在鳳舞嘯天眼前。

  申屠珍閉著眼睛,鳳舞嘯天揉摸起來,不時的揉捏幾下那兩粒紅粉的乳頭。
奶頭被他揉捏得硬了起來,更伸手去撫摸她的陰阜,挖扣著那突起的陰蒂,申屠
珍被他撫摸得不停的顫抖,全身酥麻酸癢。申屠珍喘息的叫道:「啊……弟弟…
…姐姐被你揉得好難受……啊……你……你停一停……不要再揉呀……我……」


  鳳舞嘯天問道:「怎麼啦?珍姐,是不是很舒服呀?」

  「舒服你的頭啦……我……我都被你整死了……求求你把手拿開……我真受
不了啦……」鳳舞嘯天俯下頭去含住一粒大奶頭,又吸又吮又舐、又咬的玩弄著
,手指更加快地在小浪穴裡抽插起來,這下使她更難受了。

  果然,申屠珍上身又扭又擺的叫道:「不要……弟弟……不要咬我……我的
奶頭……哎啊……癢死人了……姐姐……真給你整慘了……哦……我……我完了
……我……哦……」她說完全身猛的一陣顫抖,兩條粉腿一上一下的擺動著,她
已達第一次高潮洩精了。

  鳳舞嘯天問道:「珍姐,舒不舒服?」

  「壞弟弟,還問啦?我都難受死了還來調笑我,真恨死你啦。」說畢,申屠
珍雙手挽著鳳舞嘯天的脖子,兩人擁抱起來,熱列的纏綿,親密的接吻。深長深
長的熱吻之後,兩方如乾柴烈火,情不可制。

  申屠珍被鳳舞嘯天一陣撫吮陰阜和奶頭時,已使她心中有一鼓強烈的衝動,
慾火高漲,陰道裡已經濕潤潤的。鳳舞嘯天起身,迅速地將兩人的衣物脫光,並
將申屠珍平放於床上。用手弄開她的那雙修長粉腿,仔細欣嘗她下體的風光。

  只見她肥凸的陰阜上,生得一片濃密細長的陰毛,她的陰毛只在兩片肥厚的
大陰唇邊,生得很濃厚。兩片肥厚多毛的大陰唇,包著兩片粉紅色的小陰唇,紅
色的小陰蒂突出在外。鳳舞嘯天先用手捏揉她的陰核一陣,再用嘴舌舐吮吸咬她
的大陰核和陰道。

  申屠珍叫道:「啊……嘯弟……弟弟……我被你……舐得癢……癢死了……
啊……別……別咬……哎呀……好弟弟……姐姐好難受呀……你……舐得好難受
……啊……我……我就要不行了……」

  申屠珍被鳳舞嘯天舐咬得全身顫抖,魂飄神蕩,嬌喘喘的,小浪穴裡的淫水
像江河決堤一樣,不斷的往外直流,浪叫道:「好弟弟……你真要了姐姐的……
的命了……啊……我洩了……哎呀……我真受不了……啦……」一股熱燙的淫水
,好似排山倒海而出。

  申屠珍又道:「啊……好弟弟……把姐姐整得要死了……一下子洩了那麼多
……現在裡面癢死了……快……快來替……姐姐止止癢……弟弟……姐姐要你的
大……大……」申屠珍說到這裡,嬌羞羞的說不下去。

  鳳舞嘯天看她那騷媚淫蕩的模樣,故意逗著她說道:「珍姐,你要我的大什
麼,怎麼不說下去呢?」

  「弟弟……你壞啊……就會欺負我……我不管了……我要弟弟……的……大
……雞巴……乾姐姐……插姐姐的……小浪穴……幫姐姐止止癢啦……」

  鳳舞嘯天道:「嗯,我的好姐姐,弟弟馬上替你止止癢。」說完,鳳舞嘯天
的大雞巴對準她的桃花洞口,用力一挺。「噗滋」一聲,插入三寸左右。

  申屠珍痛得粉臉變色,張口大叫道:「哎呀……弟弟……痛……痛死了……
別再動……」鳳舞嘯天知道處女開苞不能猶豫,又是用力一頂,突破「處女膜」
,又插入兩寸多。

  申屠珍又大叫道:「啊……弟弟……痛死人了……別再頂了……你的太大了
……我的裡面好痛……我吃……吃不消了……呀……乖……別再……」

  鳳舞嘯天覺得她的小浪穴裡是又暖又緊,陰道嫩肉把雞巴圈的緊緊的,真舒
服,真過癮,看她那痛苦的表情,溫柔的安慰道:「珍姐,真的弄得你很痛嗎?


  「還問呢……你的那麼大……差點……痛死了過去……你真狠心……死冤家
……」

  鳳舞嘯天道:「珍姐,女孩子第一次總要痛的,一會就會好了,我會盡量輕
一點。」

  「沒關係……弟弟……你的雞巴……太大了……姐姐……一時無法承受啊…
…請你慢慢來……愛惜姐姐……」申屠珍說完後,馬上閉上那雙勾魂的媚眼。漸
漸的,鳳舞嘯天覺得包著龜頭的嫩肉鬆了些,就開始慢慢的輕送起來。

  申屠珍又叫道:「啊……好漲……好痛……好弟弟……姐姐的小浪穴花心…
…被你的大龜頭頂得……酸麻……酥癢……死了……弟弟……快……快點動……
姐姐……要你……」申屠珍感到一陣從來沒有嘗過的滋味和快感,尤其是鳳舞嘯
天那龜頭上的大涯溝緣,在一抽一插時,削得陰壁四周的嫩肉,真有一種難以形
容的滋味。

  申屠珍媚眼如絲的哼道:「嘯弟……姐姐……哎呀……美死了……大雞巴的
好弟弟……用力……我不行了……喔……我又……又洩了……」申屠珍被鳳舞嘯
天領入從來沒有過的境地,更何況她又是雙十年華,那受的了如此衝擊,當然很
快又洩身了。

  鳳舞嘯天的大龜頭被她滾燙的淫液一燙,舒服無比,尤其她的子宮口,將他
的大龜頭圈得緊緊的,還一吸一吮的動著,那種滋味真是美極了。鳳舞嘯天抬高
她的雙腿,架在肩上,拿一個枕頭擺在屁股下面,使她的陰阜,突挺的更高翹。
鳳舞嘯天貳話不說,再挺起屁股猛抽猛插,只幹得她全身顫抖。

  申屠珍受驚般的呻吟浪叫,兩條手臂像兩條蛇般的緊緊抱著鳳舞嘯天的背部
,浪聲叫道:「哎呀……好弟弟……姐姐……要被你干死了……我的小浪穴……
快……快被你弄穿了……嘯弟……你饒了我吧……我不……不行了……」

  鳳舞嘯天此時改用多種不同方式抽插:「左右插花」、「三淺一深」、「六
淺一深」、「九淺一深」、「三淺兩深」、「研磨花心」、「研磨陰蒂」、「一
淺一深」、「猛抽到口」、「猛插到底」等多種招式來調弄著她。申屠珍這時的
嬌軀,已經整個被慾火焚燒著,拚命扭擺著肥大的臀部,往上挺、往上挺的配合
著鳳舞嘯天的抽送。

  「哎呀……好弟弟……姐姐……可讓你……玩……玩死了……啊……要命的
冤家……」申屠珍的大叫,騷媚淫浪的模樣,使鳳舞嘯天更加兇猛的狠抽猛插,
一下比一下強,一下比一下重。這一陣急猛快狠的抽插,淫水好像自來水一樣的
往外流,順著臀溝流在床單上面,濕了一大片。申屠珍被弄的欲仙欲死,不停的
打寒顫,淫水和汗水弄濕了整個床單。

  「弟弟……姐姐……要……要死了……我完了……啊……洩死我了……」申
屠珍猛的一陣痙攣,死死的抱緊鳳舞嘯天的腰背,一洩如注。鳳舞嘯天感到大龜
頭一陣火熱、酥癢,一陣酸麻,一股陽精飛射而出,全部衝入她的子宮去了。

  申屠珍被那又濃又燙的精液射得大叫一聲:「哎呀……嘯弟……燙死姐姐了
……」

  鳳舞嘯天射完精後,一下伏壓在她的身上,申屠珍則張開櫻唇,銀牙緊緊的
咬在鳳舞嘯天的肩肉上,痛的他渾身一抖,大叫一聲:「哎呀……」兩人精疲力
盡的,緊緊摟抱著,一動也不動的雲遊太虛去了。

       ※   ※   ※   ※   ※

  鳳舞嘯天輕輕地將申屠珍放倒在床上,抱著她問道:「珍姐,怎麼樣,過癮
了吧?要不要再來一次啊。」

  「不行了,嘯弟,你真太厲害了,姐姐全身一點勁都沒了。」眼珠一轉道:
「我有三個貼心婢女,勢必也要跟你,你去把我她們叫進來,和她們玩吧。」

  鳳舞嘯天連忙將她抱著放在床裡說:「珍姐,你先躺著,休息一會兒,我去
叫她們進來。」說著轉身下床。

  申屠珍那三個婢女紅蓮、小萍、小婷,見鳳舞嘯天進去後,就在外屋守著。
突然,一陣女人的呻吟聲,傳入她們的耳中。她們不由得一楞,你看我,我看你
的。最後,還是紅蓮忍不住,走到門前用手指捅開窗紙,向裡仔細一看。

  啊,只見她們小姐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兩腿高高翹起。而鳳舞嘯天則跪在
小姐雙腿間,那粗壯的雞巴插在小姐的陰穴裡,正賣力的抽動著。那呻吟聲正是
小姐,舒服的浪叫聲。紅蓮雖然還是處女,但也已經二十了,看到這場面後,她
愈發好奇的看著。雙手也不由自主地隔著衣服,在自己的乳房和陰戶上揉著。

  小萍和小婷見紅蓮一邊向屋裡看著,一邊用手在自己的身上揉著,而裡面的
呻吟聲越來越大,好像是小姐的聲音。她們也捅破窗紙向裡面望去。結果和紅蓮
一樣,一邊看著裡面迷人的場面,一邊揉捏著自己的身體。直到鳳舞嘯天幹完,
她們才回過神來,連忙回到原地站在那裡。

  不過,每人的裙子都濕了一片。她們正想著剛才那一幕時,突然聽見房門響
,抬頭一看只見鳳舞嘯天一絲不掛的站在那。他那粗壯的大肉棍直立著,隨著他
的走動,一上一下的像是在和她們打招呼,羞得她們連忙低下頭。

  鳳舞嘯天一開門見她們低著頭,臉紅紅的,不敢正視他。再看她們的衣服都
有些亂,雙腿也緊緊地夾著,顯然剛才是看見他和申屠珍的做愛了,而且看她們
現在的樣子像是有些心動了。

  「你們小姐的話,你們大概也聽到了,如果你們喜歡這個,就進來上床一起
玩。」鳳舞嘯天說著,還挺起小腹,用力撥了一下上下亂動的大肉棍。他見三個
姑娘只是害羞的低著頭,但都輕輕地點了點頭,高興的上前拉著她們來到床前。


  申屠珍這時正躺在床上休息,見她那三個婢女低著頭,站在床前也不動,就
說:「你們還站著幹什麼,趕快脫衣服上床呀。」

  三個姑娘一聽臉更紅了,最後還是紅蓮勇敢得帶頭寬衣解帶,而另外兩個卻
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紅蓮衝她們丟了個鼓勵的眼色,她們才慢騰騰的脫下衣服。
隨著地上衣服的增多,三個一絲不掛的,神彩各異的裸體少女展現在鳳舞嘯天面
前。

  「啊,太美了……」鳳舞嘯天說著,將最先脫光的紅蓮拉到懷裡,一低頭在
她的臉上狂吻起來,雙手在她的乳房上揉捏著。直揉得紅蓮,仰身挺腹,奇癢難
忍的說:「啊,公子,人家三個可是沒開苞的處女,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放心,我把「小弟弟」交給她倆,讓她們自己玩,不過女人第一次都是要
痛的!」說著,鳳舞嘯天抱著紅蓮,躺到床上,讓那又粗、又壯的大肉棍直立著
。直看得婷兒和萍兒好似觸電似的,芳心狂跳不止。

  鳳舞嘯天這時一隻手在紅蓮的乳房上揉捏著,一隻手五指張開,順著她那豐
滿的乳峰向下滑著。鳳舞嘯天順著自己的大手欣賞著她的身體,順著乳溝向下是
光滑細膩的腹部,圓圓的肚臍向外凸著,像一隻褐色的蝸牛,安靜地臥在肚臍上
。在小腹下面,是烏黑捲曲的陰毛,佈滿兩腿間和陰唇兩側。她那粉嫩的兩腿間
,陰戶像小山似的突起,陰唇微薄,彈性十足,陰核外突,像一顆紅色的瑪瑙。


  鳳舞嘯天將手停下紅蓮的陰戶上,用食指按著陰戶上方的軟骨,緩緩地揉動
著。紅蓮隨著他的揉動,也扭動著屁股,發出呻吟。她一邊呻吟著,一邊抓著鳳
舞嘯天的手在自己的豐滿的乳房上揉著。申屠珍這時也休息過來了,她倚在被子
上,輕揉著被鳳舞嘯天干的有點腫脹的陰戶,看著他們四個。

  見婷兒和萍兒對這那粗壯而堅挺的雞巴,不知如何下手。申屠珍忍不住坐到
床邊,伸手在萍兒的陰戶上一摸,沾了一手的淫水。她笑著說道:「萍兒,你的
淫水都流出來了,還不快點上來。不要怕,我來幫你們,來。」

  申屠珍先讓婷兒扶著大肉棍,隨後讓萍兒爬上床,蹲在鳳舞嘯天的身上,用
手幫她分開陰唇,對準那通紅髮亮的龜頭,慢慢地插進小萍的陰穴。然後她站起
身來,按萍兒的肩上,往下用力一壓。

  「啊……」隨著雞巴的連根滑入,一陣劇痛,向萍兒襲來,她忍不住叫了起
來。申屠珍連忙抱著,將自己的雙乳壓在她的身上揉動著,雙手也抓著她的雙乳
揉捏著,安慰道:「沒事,不要怕,第一次是這樣的,以後就沒事了。」

  小萍在申屠珍的揉捏下,疼痛慢慢地減輕了,她輕輕地扭動著屁股,讓雞巴
在陰道裡滑動起來。隨著她的扭動,陰穴裡那種又癢、又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
她也加快了扭動速度,以減輕穴裡的那種奇癢。申屠珍一邊指揮著婷兒幫著她扭
動屁股,一邊用手在她的陰戶和乳房上揉著,很快得萍兒就開始浪聲大叫,呻吟
起來。

  鳳舞嘯天也把紅蓮上移,雙手托著她的屁股,將嘴按在那薄薄的陰唇上,向
著陰穴裡又吹又吸。直弄得紅蓮直打寒顫,覺得穴裡一空一熱,一股股的淫水被
吸了出來。她全身浪態十足,口中嬌媚的呻吟著。

  萍兒屁股的扭動速度越來越快,隨著白嫩的屁股的扭動,她那對小巧的乳房
也開始飛快的顫動著。小臉蛋緋紅,一雙嫵媚的杏眼,微微閉合著,臉上完全是
一種美爽之至的表情。很快的她就高潮了,癱軟在申屠珍的懷裡不動了。

  這邊,鳳舞嘯天進一步把舌頭直伸進紅蓮的陰穴,在陰道的嫩肉上,上下左
右的攪動著。鼻子則頂在她的陰核上,揉動著。紅蓮從來沒經過這種挑逗,呻吟
道:「啊……公子……你太厲害了……我不行了……」她和萍兒同時高潮,癱軟
在床上。

  婷兒和申屠珍一看,連忙將她倆放在床裡休息。鳳舞嘯天回頭一看,正好婷
兒正彎著身子把枕頭往紅蓮的頭上塞,那兩對雪白、豐滿的乳房倒垂這,隨著身
體的移動,顫動著,兩腿間的陰穴,濕濕的一動一動的,像是要吃東西。

  鳳舞嘯天一把將婷兒放倒在床上,婷兒被他忽地一拉嚇了一跳,但是一看是
鳳舞嘯天,連忙躺好,分開雙腿,說道:「公子,快點來嗎,婷兒裡面癢死了。


  鳳舞嘯天一聽反而不急了,只見他一手撐著床,一隻手握著雞巴頂在她的陰
核上,輕輕的揉動著。只揉得婷兒上下挺動著屁股想把龜頭套住,隨著鳳舞嘯天
的挑逗,婷兒慾火難耐,她一把抓住鳳舞嘯天的手,將陰戶對準龜頭,用兩片陰
唇含著它。

  鳳舞嘯天一看正好,屁股用力一挺,整根雞巴插入了陰道。婷兒只覺得陰道
裡像是插進一根燒紅的鐵棍,而且又粗、又長,直達深處的花心,同時一陣劇痛
也在她體內炸開。鳳舞嘯天這時慾火上升,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只管用力的抽插
著,雙手放在她的雙乳上用力的揉捏著。

  隨著鳳舞嘯天的用力抽動,一股快感很快流遍了婷兒的全身,她的粉臉上呈
現出一種舒服痛快的表情。她將雙條豐滿的玉腿盤在鳳舞嘯天的腰上,屁股也開
始上挺配合雞巴的插入。紅蓮這時也醒了,她爬起來,跪在鳳舞嘯天的背後,一
隻手用力的推著鳳舞嘯天的屁股,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卵蛋。

  婷兒被插得次次都抵花心,淫水狂流。流得陰毛、大腿、床上及鳳舞嘯天的
雞巴上都是,一片一片濕濕得。況且龜頭的肉稜子,隨著每次的抽動,刮著陰穴
內的肉壁。婷兒那經過這種狂抽猛插,她一面扭動著屁股,極力迎和著,一面嬌
聲呻吟:「啊……啊……好舒服……好痛快……美死了……啊……」

  鳳舞嘯天和紅蓮一聽知道她快要丟了,一人更加用勁快速抽插,一人用力狂
推起來。果然,婷兒一陣陣的顫抖,媚眼直翻,陰精從子宮口噴射而出,直衝得
鳳舞嘯天舒服極了。

  鳳舞嘯天將硬如鐵棍的雞巴從婷兒的陰道裡抽了出來,婷兒也四肢軟棉棉的
癱在床上,一股淫水合著處女的血跡流了出來,沿著屁股流到床上濕了一大片。


  紅蓮一看叫道;「婷兒怎麼這麼浪呀,流這麼多水在床上,濕濕地怎麼玩呀
。」

  鳳舞嘯天一看,自己的雞巴、大腿根及床鋪上,沾滿了處女的血跡和淫水,
他跳下床將紅蓮拉到床邊比較乾淨的地方,讓紅蓮躺在床上,拿來一個枕頭,墊
在她的屁股下面,讓她的陰戶高高挺起。然後分她的雙腿,挺槍猛剌,「滋」的
一聲,大肉棍應聲而入。

  紅蓮剛才雖然已經高潮了,但是到底沒有雞巴插的舒服。她浪得也不管痛了
,只管大聲浪叫著。用腿夾著鳳舞嘯天的腰,雙腳勾著他的屁股,屁股用力的挺
動著配合鳳舞嘯天的插入。

  紅蓮的浪叫和騷媚淫態,使得鳳舞嘯天更加賣力的抽插起來,一下比一下重
,一下比一下狠,好像要插破她的騷穴似的。一陣猛干,引得紅蓮的淫水也像泉
水一樣亂流,紅蓮也被頂得媚眼翻白,嬌喘連連。

  紅蓮不停的扭動著屁股,浪呤著:「哎……啊……碰到花心了……好……好
舒服……啊……」一股陰精隨著噴射而出,洩到鳳舞嘯天的龜頭上。

  鳳舞嘯天讓雞巴在裡面輕動了幾下,就抽了出來,憑由紅蓮躺在床邊,自己
也坐到床上。申屠珍一看連忙爬到他身邊說:「嘯弟,累了吧,你先休息一會兒
。」

       ※   ※   ※   ※   ※

  兩個時辰之後,精舍內人影一閃,翩然走出申屠珍鳳舞嘯天兩人。只聽申屠
珍道:「嘯弟推測真個不錯麼?龐鎮寰現在匿藏在森羅宮地底?」

  鳳舞嘯天頷首道:「他不可能逃出。」

  申屠珍道:「森羅宮共有三處機關佈置,各成一局,互不相連,龐鎮寰匿藏
消息總樞紐深藏地底,可通往翠雲谷……」

  「什麼。」鳳舞嘯天道:「通往翠雲谷,龐鎮寰活該就戮。」申屠珍正待啟
齒,忽見小徑中翩然走來一群明眸皓齒,艷光照人少女。鳳舞嘯天面上一熱,與
申屠珍笑道:「在下與姑娘引見幾位女俠。」

  所來諸女正是吳澄碧、陸曼玲、歐陽翠英、歐陽素素、魯麗嫦、春梅、青蘭
、何湘君等人,星眸中隱泛笑意注視鳳舞嘯天。申屠珍落落大方,往昔的蕩容冶
態一掃而空,一一寒暄為禮。諸女在林蔭小徑中聚議一陣,決定搜覓龐鎮寰之法
,各自依計分頭行事。

       ※   ※   ※   ※   ※

  龐鎮寰僥倖脫出武林七大高手圍攻,藏入地底一間石室中,只覺血逆氣浮,
肩背等處隱隱酸捅,兩足癱軟無力,不禁盤坐於地,調息歸元。他只感靜下心來
,前塵往事一一湧上心頭,一著錯全盤皆輸,追悔不該留下何崑崙性命,以致養
疽成患。

  然而龐鎮寰卻不知鳳舞嘯天是他致命傷,天下事雖往往出入意料之外,卻因
果報應不爽,可見一飲一喙,莫非前定。龐鎮寰胸中感慨萬千,他委實不願投往
都蒙二老,急須在最短時間內調息歸元並治理毒傷,他認為體力一恢復,紫陽真
罡威力即可發揮無遺,然而他思緒澎湃,怒火填膺,無法調勻真氣。

  他想法雖不錯,卻極難把握時機,殊不知這一耽誤,種下了他萬劫不復之禍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龐鎮寰紊亂思潮才子靜下來,漸漸真氣調息歸元。驀地,
室外傳來碎步率率,衣袂破風之聲,不禁大驚失色,暗道:「這森羅宮地底機關
只有自己與申屠珍知道,怎麼被老賊探知……」此刻不容他多思索,倏的立起,
猿臂疾探,推動室內機關,引發地底禁制。

  那知只聞一陣悶響,但覺室地微微撼震,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驚得魂飛天
外,身如離弦之弩掠出密室,迎面人影一閃,叱道:「站住。」

  人影一展,現出柳眉倒豎,粉面鐵青的申屠珍。申屠珍身後緊隨三女婢,橫
劍凝勢,寒星閃飛,怒形於色。龐鎮寰心中一驚,但他乃機智絕倫之人,假裝一
臉驚喜過望之色道:「師姐來得正好,小弟須師姐相助。」說時右掌一式「拂雲
分月」玄妙無比,震得四女身形一歪,他立即疾電般穿了過去。

  身後突傳來申屠珍冷笑道:「龐鎮寰,你逃不了。」

  此刻龐鎮寰急急如漏網之魚,充耳不聞,突聞前路冷笑傳來道:「龐令主。
」甬道中人影疾射,顯出展天行茅煥兩人。

  龐鎮寰目中怒芒逼射,厲聲道:「展幫主,你也要與在下為敵麼?」

  展天行含笑道;「不敢,展某一向潔身自愛,但為勢所逼,不得不爾。」

  龐鎮寰怒道:「你我昔日交稱莫逆,朋友之交,豈能如是。」

  茅煥大笑道:「龐令主將我幫中玉虎信符另制贗品,將各地分壇調換你的親
信爪牙,以期顛覆本幫,朋友道義豈能如是。」

  龐鎮寰聞言滿面通紅,揚手七支鐵翅蝙蝠打出,左掌一式「金龍抖爪」劈向
茅煥而去。展天行茅煥兩般兵刃潑風般鳳舞出,磕飛鐵翅蝙蝠,但龐鎮寰掌式奇
詭無比,斜腕一震,幻出一片掌影。只聽到兩聲悶哼,展天行茅煥各自肩頭被打
實一掌,澈骨奇痛,身形被周得踉蹌倒退。時機不能再失,龐鎮寰身形槍了過去


       ※   ※   ※   ※   ※

  地底甬道,密如蛛網,他地形熟稔,左轉右彎,奔了一刻,只覺身後並無跟
蹤腳步之聲,方把身形放緩,拭去滿頭汗水,長歎了一聲,暗暗把申屠珍恨入骨
髓。如非申屠珍,豈可使他無容身之地,但人之良知,不能全泯,只覺自己委實
愧對申屠珍,往事已矣,追悔何用。

  忽聽陰側惻一聲冷笑傳來道:「龐鎮寰,別來無恙,想不到你我又在此相見
。」

  龐鎮寰大驚道:「你是誰?」

  「豐都鬼王滕文星。」龐鎮寰毛髮不禁悚然,他不信世間真有鬼魂之說,但
近日所見所聞,又由不得不信,伸腕撤出肩後長劍,大喝道:「你究竟是誰?在
我面前無須裝神弄鬼。」一振長劍,大步衝向前去。

  忽聞哈哈大笑道:「龐鎮寰,你已窮途末路,還逞什麼強?」

  只見劍光閃動映現中,距身三丈開外顯露出鐵面鍾馗杜長齡,手持一柄短鐵
槊,道:「龐鎮寰,你還不束手就縛。」

  只見龐鎮寰一劍平伸,欺身電閃,劍尖吐出寒星一點,疾如流星向仁長齡胸
前七坎死穴襲至,銳嘯破空,驚人心神。這一劍是全身功力所聚,力愈萬鈞。杜
長齡鐵槊一式「撥雲見日」,橫截劍勢。乍一目睹,兩人出式均是平淡無比,其
實精奧絕倫,化腐朽為神奇。

  噹的一聲金鐵交鳴,火花進冒,兩股兵刃蕩了開來,杜長齡只覺右臂酸麻,
錯開了一步,忙將右尹鐵槊換交左手中。龐鎮寰就在杜長齡換手之際,疾如閃電
穿了過去,反手甩出一招「回風鳳舞柳」灑出一片寒星劍雨。

  杜長齡疾出三式封擋,暗道:「此人疲累之餘尚有如此精湛功力,何兄說的
不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只見龐鎮寰已在十數丈甬道中,急急趕去。

  此正是何崑崙計策,絕不止龐鎮寰有絲毫可從容淵息復元之機,因龐鎮寰有
紫陽神功護體,刀劍不入,先前龐鎮寰肩背微微作痛,不過是何崑崙採取寒鐵之
精,冶煉暗器,一劃割破眉背表皮,龐鎮寰內心作祟,其實無害,最重要的使龐
鎮寰筋疲力竭,才可力屈。

  龐鎮寰與杜長齡劍槊相擊之後,只覺心頭血湧,喉頭發甜,一口逆血幾乎吐
了出來,他此時絕不讓對方察知,強自抑制,飛奔出穴。翠雲谷霧迷幽壑,氤氳
迷眼,星斗在天,月已西隱,一切均無變異,與往昔一般夜風過處,稷稷樹濤,
海潮嘯吟,令人心曠神怡。

  可是龐鎮寰懷著惴惴不安神情,疾躍在一聲山石後藏身,定了定神,仔細思
索了一下都蒙二老所傳進入先天奇門之法,辨明了方向,飄然向陣中走入。他發
現森羅宮所遣的人手均在陣式方位伏椿不動,用手一招,立有兩條黑影疾射掠至
,垂手躬身道:「屬下迎接令主。」

  龐鎮寰問道:「有無敵人侵擾。」

  一個黑衣大漢道:「迄至如今,毫無動靜,都蒙二老現在奇門陣式坎位處相
候令主。」

  龐鎮寰略一頷首道:「知道了。」左手一擺,迅疾行入陣中而去。

  那知他才-深入,陣圖突然倒轉,龐鎮寰竟朦若無覺,腳下疾行如飛了一陣
,卻不見半個伏椿人影,心中暗暗驚疑道:「怎麼還未至坎宮方位。」

  他對罩雲谷中地形熟若指掌,凝日望去,只見眼前景物微感已變,似有若無
,不禁暗打了一個守噤。忽聞晚風送來一縷叮咚琴聲,猛感心神大震,琴聲入耳
極為熟稔,只聽得是譜調清嚴樂,接著一個曼妙悅耳歌聲揚起:「屏山斜展,帳
卷紅綃半,泥淺曲池飛海燕,風度楊花滿院,雲愁雨恨空深,覺來一枕春陰,隴
丘梅花落盡,江南消息沉沉。」這闋詞曲正是龐鎮寰離杭入川途中所作,七絃琴
也是自己日常拂彈舊物,不覺心神凜駭,如中蛇蠍,面色大變,冷汗涔涔如雨落
下。

  只聽一個清朗語聲道:「龐公子別來無恙?」眼前人影疾閃,只見一株樹後
飄然走出都蒙二老,面色冷漠如冰,目光炯炯懾人。老叟手捧著一具七弦古琴,
老嫗兩道眼神如挾霜刃凝注著自己。

  龐鎮寰怎麼也想不出這具古琴會落在都蒙二老手上,身形微微倒退了一步,
道:「兩位前輩,這具古琴……」二老冷冷一笑,用手摘下一張連發人皮面具,
顯出鳳舞嘯天、何湘君一對璧人。

  鳳舞嘯天道:「龐鎮寰,你知在下是何人麼?」

  龐鎮寰此時已知處身危境,兩目怒焰退射,曲肱凝劍平指,沈聲道:「閣下
就是邪君麼?」

  鳳舞嘯天展齒一笑道:「不錯,你可知道在下來歷姓名麼?」

  「這個在下知道,閣下姓鳳舞名嘯天。」鳳舞嘯天朗聲大笑道:「公子真是
貴人多忘事,在下名喚九蔭。」

  龐鎮寰駭然變色道:「你就是九蔭。」說著一劍「物移星動」,寒星飛灑,
左掌跟著拍出。

  何湘君急伸兩指,一縷勁風點中龐鎮寰右手腕脈。龐鎮寰只覺腕脈一麻,手
中利劍脫手飛出,接著鳳舞嘯天掌力迎向龐鎮寰左掌。「轟」地一聲掌力相接,
龐鎮寰突然警覺不妙,倏的卸去掌力,身形彈飛半空,口中吐出一絲黑血,翻身
凌空疾射而去。

  他身形極快,已遠去在十數丈外,兩足一沈,身未落地,只聽冷笑聲傳來道
:「龐鎮寰,你逃不了。」

  只見何崑崙等七大高手同時推掌出刃,排空如潮,寒芒電卷,冷氣森森。龐
鎮寰方才受傷極重,怎敢硬拚,急向斜裡曳空電射而出。他這一逃,連受狙擊,
吳澄碧諸女,少林諸僧,及武林各大門派高手一撥一撥似浪潮般合擊出手,龐鎮
寰傷上加傷,心膽俱寒,如非他功力精湛,早就屍橫當場了。龐鎮寰雖連受狙擊
,卻傷了武林群雄多人,拚力逃至一處山石嶙峋如筍處藏身,眼下三顆靈藥,運
功調息。

  只聽遙遙送來鳳舞嘯天聲音道:「龐鎮寰,你棄劍歸降,在下當饒汝一死。
」此時龐鎮寰不敢出聲,引來強敵自覓死路。

  闐靜半晌,又聽得送來鳳舞嘯天的語聲道:「可見你至死不悟,龐鎮寰,你
仔細察視坐處有無異狀。」龐鎮寰心中一驚,只覺臀下有-硬物突出,忙斜身一
讓,星光昏暗下察看方才坐處有一珠形之物,不禁大驚失色,認出是玄陰雷珠,
忙欲騰身穿空而起。

  卻在剎那間,玄陰雷珠紫光進冒,爆炸開來,一聲霹靂巨響,火光疾閃,亂
石奔空,塵砂漫天,地崩山裂,硝煙暴騰,夾著一聲淒厲慘嗥。盞茶時分過去,
塵砂慢慢落定,隱隱現出鳳舞嘯天率著武林群雄走來。只見龐鎮寰四肢已炸斷,
胸骨裂了二處創口,鮮血涔涔流出,一息尚存,卻面目猙獰駭人。

  鳳舞嘯天長歎一聲道:「人之不仁有如此之甚者,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惡人終有惡報,今喜見武林澄平,各大門派掌門人請回山吧,在下也要回川省
視家母。」

  突見龐鎮寰一睜凶目,口中嗩出一股血箭,噴向鳳舞嘯天而去。鳳舞嘯天猝
不及防,一身青衫現出無數小孔,但仍屹立不倒,笑道:「龐鎮寰,你錯了,在
下身著寒蛛寶衣,豈是你血氣箭可傷得了的。」龐鎮寰歎息半聲,真氣一竭,立
即氣絕而死。

  少林諸僧梵唱頓起,東方既白,翠雲谷中呈現一片祥和氣氛。山道上現出鳳
舞嘯天及何湘君女各乘一騎,初陽鞭影,征塵不斷,嘶嘶漸遠。







  【第四十一章】 玉人結同心

  一個月後的初八,是鳳舞嘯天的大喜之日,新娘子計有:何湘君、陸曼玲、
歐陽翠華、歐陽翠英、吳澄碧、申屠珍、魯麗嫦七人,此外春梅、青蘭、銀絹、
玉馨、梅香、紅蓮、小婷、小萍八婢俱為侍妾。不想拜堂之時,出了點意外,是
什麼意外呢?

  本來新娘子是七人,有武林同道戲稱為「七仙女」,不想喜娘牽出了八個盟
著紅蓋頭的新娘子,這不僅讓旁觀者不明所以,就是當事人鳳舞嘯天也摸不著頭
腦,心中也是詫異不已。心中暗暗思忖,也是不得要領,暗暗納悶不已。

  新娘子終於被送入了洞房,鳳舞嘯天首先來到何湘君的房中,呵,好傢伙,
床邊坐著七個新娘子,鳳舞嘯天一一揭開蓋頭,果不其然,當然是何湘君、陸曼
玲、申屠珍、歐陽翠華、歐陽翠英、吳澄碧、魯麗嫦七人,旁邊站著春梅、青蘭
、銀絹、玉馨、梅香、紅蓮、小婷、小萍八婢。

  鳳舞嘯天訝然問道:「珍姐……」

  何湘君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麼,聞言笑著道:「你現在莫問,呆會就什麼都知
道了。」

  鳳舞嘯天苦笑道:「你們都耍我。」

  陸曼玲嬌笑道:「嘯弟,你莫急,這房嬌妻是我替你作的主,包管你滿意。
時候不早,喝過「合巹酒」之後,我們就不留你了。」

  鳳舞嘯天搖搖頭,和眾女喝過「合巹酒」,果然被眾女推到對面房中。他推
開房門,只見床邊坐著一個披著蓋頭的新娘子,鳳舞嘯天迫不及待地掀開蓋頭,
不由楞了:「是你?」

  只見一個天香國色的麗人,瓜子臉龐、眉若遠山,秋水雙眸,瓏鼻櫻唇,膚
白如玉,穿著-襲紅色衣裙,更顯得姿容絕麗,沉魚落雁。不是別人,原來是「
翠華院」見過的黛萍姑娘。

  鳳舞嘯天滿腹狐疑道:「黛萍,這是怎麼回事?」

  黛萍將鳳舞嘯天引到桌邊道:「相公,喝過「合巹酒」之後,賤妾再細細到
來。」原來黛萍自從見過冒牌閔解元--鳳舞嘯天之後,即一見鍾情,奈何鳳舞
嘯天已鴻飛冥冥。黛萍苦無辦法,多方打聽找到周顯達,周顯達不敢做主,報知
陸曼玲。陸曼玲和黛萍一見投緣,量珠而聘,只瞞了鳳舞嘯天一個,不過是為了
增加點樂趣。

  黛萍含羞道:「賤妾雖然出身青樓,但是一直守身如玉,否則也不敢自薦枕
席,以污君子。」

  鳳舞嘯天含笑道:「想不到我這個冒牌解元,居然能夠獲得姑娘青睞,真是
三生有幸。」

  黛萍嬌羞道:「我知道我不能跟七位姐姐相比,賤妾只願能長伴君側就心滿
意足了。」

  鳳舞嘯天含笑道:「傻姑娘,我也不是俗人,我們既然已是夫妻,我當然會
一視同仁,決不會辜負你的。」說著俏皮地一笑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咱們上床吧。」

  黛萍嬌啐一聲,含羞的依了他,一同上床。羅帶輕解,黛萍身上的綵衣一件
件地飛落床下,最後只留下一件僅圍著前胸的上衣,黛萍不肯再脫下去了。此時
,只見她雪白的肌膚白白嫩嫩的嬌艷動人。鳳舞嘯天早已伸手過去,抓住她的玉
乳。黛萍的嬌軀一閃,說道:「哥,你摸的人家好難過。」可是她如何抵擋得了
鳳舞嘯天,最後僅能遮住前胸的上衣也給鬆脫了。此刻,眼見兩個玉乳顫動著,
半掩的玉戶微微突起,陰毛漆漆好生動。

  黛萍被看得嬌不自勝,連忙用手遮掩陰戶,嬌嗔道:「嗯……不許你這樣…
…看……」這當然是夫妻間的打情罵俏了。

  「誰要你長得這麼迷人呢?我就是要看。」黛萍不依,鳳舞嘯天用手一拉,
兩人擁抱在一團。他的手在乳房上揉捏著,直把黛萍弄得嬌喘起來。

  「嗯……嗯……癢死了……」下面掩著玉穴的手又不敢放開,只好任他揉弄
了。

  「嗯……唷……人家受不了……嘛……」說著說著,黛萍把手移開,移到玉
乳上,不讓鳳舞嘯天揉它。這時黛萍禁地大開,鳳舞嘯天趁她不注意,突然分開
她的雙腿,他要細細欣賞這個桃花源洞。

  「啊……不來了……你不要看嘛……」黛萍嬌羞地叫著。鳳舞嘯天伸出舌尖
,吻上了她的玉戶。

  「哥……不能……這樣……我受不住啊……」黛萍狂了,小腰扭擺了起來。


  「啊」的一聲,黛萍突然驚叫了起來,玉體在不停顫抖,原來玉戶上的小玉
片被鳳舞嘯天給吸住了,而且不停地吮舔著。黛萍大叫道:「哎呀……哥……不
行呀……這要……這要人……人……人家命了……唔……難過嘛……快……快…
…快點兒……放開……啊……放……開……」鳳舞嘯天仍舊狂吮著。

  「快……哎呀……你會要了妹妹我的命……啊……」黛萍一陣緊張,雙腿夾
緊臀部猛挺,最後她終於癱瘓了,小玉戶流出了淫水。鳳舞嘯天被她的浪態,挑
逗得慾火上升,飛快地脫去內褲,挺著大龜頭抵住在洞口上摩擦著。

  「哎呀……好……痛……喲……」痛字才將出口,下體一陣刺痛。

  「啊……哥……痛呀……輕點兒……」鳳舞嘯天把腰一挺,黛萍立刻感到身
體要裂開似的,其痛難忍,大叫道:「呀……喲……哥……痛……痛……死我了
……」額上的冷汗直流,一張墊在屁股上的白綢,滿滴血滴。

  鳳舞嘯天一陣快感,為了使她不太痛苦,所以暫停了下來,連忙用手去抹黛
萍的額角,憐惜的說:「痛得厲害嗎?」

  黛萍道:「還問呢?痛死人了。」

  「現在呢?」「現在有好一點了。」黛萍說完之後,還送了鳳舞嘯天一個媚
眼,鳳舞嘯天看了就輕輕地動了幾下,雞巴頭頭頂到了穴心。

  「啊……哥……酸死了……哥……你弄的我……好樂……哎呀……真舒服…
…嗯嗯……我受不了啦……」

  「啊……哥……不要再……再磨了……我實在受不了……哥……這……這才
夠意思……嗯……好舒服……嗯嗯……哼……唔……唔……」

  「嗯……唔……黛萍……你真可愛……你的小浪穴……又緊……又滑潤……
嗯嗯……唔唔……太好了……」鳳舞嘯天挺著雞巴磨轉著,黛萍扭動了一下臀部



  「哼……」黛萍不由得「哼」了一聲,雙手不由地摟緊鳳舞嘯天的身體,屁
股動了動。她有些難受地說:「哼……唔……」鳳舞嘯天便猛插了幾下,她急喘
了一口氣。

  突然,黛萍一陣顫抖,口中叫道:「哎呀……哥……妹妹完了……」緊跟著
靜止不動了,但口中還念著:「哎……哥……哥……哥……哥……」然後就一動
也不動了。鳳舞嘯天不忍她太累,便抱著她睡著了,但他的大雞巴也沒抽出來,
就讓黛萍的陰唇含住了。

       ※   ※   ※   ※   ※

  過了一會兒,鳳舞嘯天感到黛萍在緩緩而動了,她的陰戶在一擺一擺的,讓
龜頭在穴眼上磨呀磨的。

  「嗯……哼……」才磨了幾十下,大雞巴頭燙得酥麻酥麻,酥麻酥麻的,黛
萍忍不住的磨得更是火速了。

  「啊……嗯……唔……」黛萍浪哼了起來。

  「唔……哥……唔……嗯……」鳳舞嘯天假裝剛睡醒的樣子,說:「做什麼
呀?」

  黛萍嬌羞道:「哼……人家……人……家……」欲言又止。

  鳳舞嘯天裝作不知道:「什麼……人家……人家的……」

  黛萍道:「人家……人家……忍不住……忍不住嘛……」

  鳳舞嘯天道:「什麼忍不住了?你怎麼不睡覺?」

  「不是……哼……人家難過死了……」

  「幹什麼?」

  「哎呀……人家……我不來了……哥哥……知道啦……」

  「真的不知道呀。」

  「好哥哥……我要……我要嘛……」

  「你要什麼,拿去好了。」

  「好哥哥……我要……我是要……人家……怎麼拿嘛……」

  「哎唷……好哥哥……我要大雞巴……」「那你拿去好了。」

  「不要……我要……哥哥……你動……」「那你要我怎樣?」

  「我要大雞巴插……穴兒……嘛……」「我還要睡覺。」

  「啊……哥……求求你……給我……」黛萍的小浪穴癢得實在難以忍受,也
顧不得羞恥,翻身伏在鳳舞嘯天身上,兩手撥開玉戶,抓住雞巴就往裡套,套動
七八下,龜頭只進去一半。

  「嗯……好哥哥……這……這才夠意思……嗯嗯……好痛快……好舒服……
嗯嗯……唷唷……」

  鳳舞嘯天將雞巴抽出來了,黛萍著急的說:「喲……哥……進去……進去嘛
……」鳳舞嘯天又將大雞巴擠了進去。鳳舞嘯天道:「嗯……隨你……怎麼擺佈
……嗯……」等到大雞巴被淫水浸濕了,這才滑潤了些,此時黛萍將粉臀一壓,
不停地套動起來。

  「啊……痛……」創痕未復,但她咬牙忍著。

  「哥……頂一下嘛……」鳳舞嘯天知道她已浪到極點,這時才輕輕一頂。

  「啊……哥……好舒暢喲……」黛萍嘴裡哼著,小屁股也隨著下壓,大雞巴
已慢慢向裡滑。

  「唔……唷……頂得……妹妹……好爽快啊……」在大龜頭觸及玉戶底部時
,黛萍顫抖聲叫著。躺在下面的鳳舞嘯天,靜靜地欣賞著她的浪態。

  黛萍浪叫道:「哥……我要動……快動……」鳳舞嘯天這才挺了起來,她便
往下套動著。大雞巴塞得陰戶滿滿的,陣陣的酥麻傳來。鳳舞嘯天為了增加她的
快感,用手捏著她的乳頭揉弄著,這使她更癢到心裡,下面的小浪穴也被引得一
縮一放,一放一縮地咬著,小屁股不由得扭擺起來,還不時的左右擺著,直樂的
她哼道:「啊……哥……大雞巴哥哥……嗯……好舒服……嗯……美死我了……
好哥哥……唷……唔唔……」

  陰戶含住大雞巴不停的翻進翻出,花心吻得龜頭酥酥麻麻的,好不快感,鳳
舞嘯天也叫道:「黛妹……我好舒服……重一點吧……」兩個人叫在一起,也浪
成一團。那大龜頭帶著浪水,弄到鳳舞嘯天小腹到處都是,她套得更快了,小浪
穴吞吞吐吐個不停。

  黛萍嬌喘噓噓道:「哥……妹妹……就要……哎呀……」黛萍緊張了,全身
用力猛套著,雪白的小屁股快速下壓。

  鳳舞嘯天道:「黛妹,要丟了嗎?」

  「嗯……嗯……就要……丟了……嗯……啊……不行了……小浪穴丟了呀…
…」黛萍禁不住心裡的騷癢,猛然的狂洩了。她連忙抱住鳳舞嘯天,全身一陣顫
抖。但是鳳舞嘯天這時卻在緊要關頭,可是她停了,於是鳳舞嘯天連忙一翻身,
就狠狠的幹起來了。

  「哎呀……好狠呀……」大雞巴落得好快,抽得好高。

  黛萍喘著說:「嗯……哥……哥……嗯嗯嗯……不要頂了……唔……妹妹…
…受不了啦……」鳳舞嘯天如此狠狠的干了百來下。

  黛萍又叫道:「哎呀……快頂……小浪穴又出水了……」鳳舞嘯天的大雞巴
實在插得她太舒服了,陰精再度猛流,使她通體舒暢抖顫。鳳舞嘯天感到龜頭一
陣酥麻,突然小浪穴在收縮著,緊吮著大雞巴頭子,這種滋味使他難以忍受,急
忙頂著花心,急速抽插。「噗」、「噗」、「噗」,一股陽精刺刺直射花心。

  黛萍猛驚叫道:「哎……唷……唔……嗯……哥……射死我了……啊……真
爽快……」隨即她又是一陣顫抖。

  兩個人都癱瘓了,休息了一會兒,黛萍道:「哥……舒服嗎?」

  「嗯……你呢……」

  「嗯……」黛萍微笑的點點頭,緊緊摟抱住這超人兒。

       ※   ※   ※   ※   ※

  次夜,是陸曼玲的好日子。酒逢知己千杯少,在愉快的心情下,娓娓傾談,
都有醉意了。酒為色之媒,鳳舞嘯天握住她的玉手,深情地疑視著她,陸曼玲秀
眸中也閃射異樣的眼神。這種眼神,更令他迷醉,是可以將他溶化的、傾倒的。
鳳舞嘯天胸中的一股火,不期然間燃得更熊更烈,他一下子緊緊抱住她,熱烈擁
吻她。一切是那麼自然,那麼熱烈,那麼的甜蜜得令人陶醉。

  「嗯……抱緊……我……嘯弟……」鳳舞嘯天兩臂用力抄起她,走到房間裡
,放到床上。陸曼玲用力一拉,鳳舞嘯天腳步浮動,兩人同時滾倒在床上,擁作
一團。他們像兩團火,彼此燃燒著,剎那間脫得一絲不掛,寸縷無存。

  陸曼玲在久曠之下,早已春情蕩漾,欲潮氾濫,她用著秀眸,嘴角含春,任
由他撫摸輕薄。陸曼玲嬌軀顫動,像蛇一樣扭動,全身細胞都在跳耀震顫。她熱
情如火的伸張兩臂緊摟著他,一手抓著熾硬如火的雞巴導向業已氾濫的桃源洞口
。鳳舞嘯天是漁即問津,駕輕就熟,腰幹一挺,「噗滋」一聲,就已登堂入室,
全根盡沒。陸曼玲猶如盛暑之中喝了一口冰水,那麼舒適得酥筋透骨。

  陸曼玲不由顫聲輕呼:「啊……弟……弟……好舒服……姐……姐……痛…
…快……死……了……求求你……快干……啊……啊……快……一……點……動
……用……力……插……吧……」

  鳳舞嘯天有的是經驗,他抱緊嬌軀,大龜頭深抵花心,先行揉輾,旋轉了一
會。然後不疾不徐的輕抽慢插,深入淺出地抽送四十餘下,引逗得陸曼玲如又饑
又渴的小貓。她四肢緊緊挺著他,扭腰擺股向上頂湊著大龜頭前肉綾子。

  「弟……弟……重……一點……啊……啊……用……力……抽插……姐……
姐……好……癢……癢……死……啦……」鳳舞嘯天這才全力進攻,實施全面進
擊,只見他奔聳動屁股,快如奔馬,奮力抽送,嘴唇也正吸引著乳頭。

  「啊……嘯……弟……弟……姐……姐……太……舒……服……了……嗯…
…太……美……美……得……上……天……了……啊……嗯……啊……真……的
……上……天……啦……啊……快……快……再快……一點……」

  鳳舞嘯天知道她已頻臨巔峰狀態,於是更加瘋狂突擊,狠抽狠插。直起直落
,猶如一部機器一樣滑動。在緊張而刺激的行動中,陸曼玲首先忍不住嬌軀一抖
,到達了高潮而崩潰了。她疲倦的鬆散了四肢,軟癱在床上,像死蛇一樣地無力
呻吟,表示極度痛快。

  「噯……呦……好……弟……弟……唉……姐……姐……太……痛……快…
…羅……弟……弟……快……休……息……一……下……你……也……太累……
了……」

  「好……姐……姐……你……的……小……嫩……穴……真……美……又…
…小……又……緊……湊……插……起……來……真夠……痛……快……使我的
……大……大雞巴漲紅了……啊……你……流的……精……水……好多……」

  鳳舞嘯天伏在她身上暫料休兵罷戰,讓陸曼玲休息一會,他要再度征服她。
他要和她再一次纏綿中,令她心服口服。陸曼玲覺得他粗壯的雞巴毫無垂軟狀態
,仍然雄赳赳的頂住花心,躍躍欲動,不由好奇問道:「弟……弟……你怎麼…
…還沒丟精……看它……仍然很壯健……的樣子……」

  鳳舞嘯天志得意滿的笑道:「玲姐,小弟還早的很呢,小弟要你嘗嘗我這雞
巴真實滋味,要徹底征服你,要你知道大雞巴的厲害究竟如何?」接著又道:「
玲姐,現在換個方式玩繼續玩如何?」

  「你還有什麼鬼門道嗎?」陸曼玲心中好奇,也想嘗試新花樣的妙趣。

  「玲姐,現在玩「隔山取火」好不好?」鳳舞嘯天笑著道。

  陸曼玲美眸眨眨:「什麼「隔山取火」?姐姐不懂。」

  「玲姐,這方式頂有趣,而且玩起來男有無窮趣味,女有妙不可言,姐姐一
試便知。」鳳舞嘯天扶起陸曼玲,叫她俯伏床沿,翹起屁股,盡量從後突起。鳳
舞嘯天伸出雙手在她雙乳上輕輕地揉撫,然後左手沿著背部脊椎骨,慢慢輕柔的
往下滑動,來到泊泊流水的小浪穴口,他先在陰唇上用手掌輕輕的旋轉著,她的
嬌軀也隨他的旋轉磨擦而開始的扭動。

  然後鳳舞嘯天用他的食指在那狹窄的肉縫裡,上上下下的游動,有時也在那
粒鮮紅的陰蒂上輕輕地扣挖著,更用那唇舌去舔抵陸曼玲的後庭花。每當鳳舞嘯
天這麼一舔一扣時,陸曼玲都發出令人顫抖的浪聲:「哎……唷……唔……好…
…癢……唔……嗯……」

  隨著鳳舞嘯天手指輕輕地插入,緩緩地抽送,這麼一來,非同小可。陸曼玲
的臉上露出了渴望和需求,而身子扭轉得更是厲害,浪水隨著手指的抽送,緩緩
地從小浪穴口流出來。陸曼玲似乎難以忍受挑逗:「弟……啊……好……癢……
呀……快……用你的……大雞巴……插進人家的小浪穴……乾姐姐……用你粗大
的雞巴……幫姐止……止癢啊……」

  鳳舞嘯天手握住雞巴在陰唇口旋轉磨擦,陸曼玲那陰唇內的嫩肉受到龜頭的
顫擦,整個臀部猛擺個不停,身子直打顫。她浪道:「好弟弟……不要再逗姐了
……我……受不了……啦……快……快……插進去……嗯……唔……我求求你…
…用你的大雞巴……插進來……干……我……干我……快……啊……嗯……」

  鳳舞嘯天低頭一看,那浪水已流滿了一地,於是他將大雞巴對準洞口,徐徐
地送入。抽送二十餘下,那大雞巴已完全插入,但此時他已停止抽送。用小腹在
那陰唇上磨擦,而擺動臀部,使大雞巴在穴內猛旋轉著。

  這麼一來,陸曼玲整個人非常舒服,口中的叫聲更是綿綿不段:「嗯……喔
……弟弟……你好會插穴……姐要投降了……啊……干我……再干我……好弟弟
……我每天都要……都要你干我……嗯……啊……好舒服……喔……姐姐……的
身體……隨你怎麼玩……都可以……嗯……唉……好美喔……姐姐是你的人了…
…好……美……啊……」

  鳳舞嘯天將右手抓著陸曼玲的乳房,實指在乳頭上磨擦玩弄,左手向下伸捏
弄那讓人失魂落魄的陰核,然後挺起小腹急速的抽插。這麼一來,三面夾攻只覺
得他只插了那麼數十下,陸曼玲整個人已瘋狂地叫道:「哎呀……我的……大雞
巴弟弟……這樣弄穴……好舒服……用力……插吧……嗯……嗯……」

  鳳舞嘯天一面用力縱送,一面喘氣如牛:「弟弟……這……樣……玩……你
……你……覺……得……痛……快……嗎……舒服……不……舒服呢……」

  陸曼玲連連點頭,屁股盡量地往後頂,同時扭擺著豐臀,嬌喘呼呼:「好弟
弟……大雞巴弟弟……你真會玩……今……晚……你……會……玩死……姐姐的
……嗯……好……爽……呀……喔……好……美……好舒服……」

  「嗯……快……快……用力干我……喔……美死我了………喔……哎……唷
……真舒服……啊……啊……用……力……插……啊……這……一……下……頂
……進……花……心……了……」淫水「咕唧」、「本唧」地響著,地上淫水滴
流滿地,同時她滿身的香汗也流了出來。

  陸曼玲叫道:「啊……大雞巴弟弟……姐姐受不了……了……啊……天啊…
…快……快出來了……啊……嗯……出……出來了……」

  「玲姐,我抱你去洗澡。」

  「嗯……」陸曼玲雙手環繞著鳳舞嘯天的脖子,像一隻小綿羊一樣的偎在鳳
舞嘯天的懷裡,不由得鳳舞嘯天的雞巴又勃起,剛好頂在陸曼玲的屁股上。

  「啊……嘯弟……姐姐……又……不行了……姐投降了……真的不行了……


  「是嗎?你的水還在潺潺的流著呢?哈……哈……哈……」

  「你壞,你壞啦,就是會欺負姐姐啦。」陸曼玲嬌嗔道。

  在浴室裡鳳舞嘯天幫陸曼玲沖洗著小浪穴,陸曼玲幫鳳舞嘯天搓洗雞巴,搓
著搓著,鳳舞嘯天雙手托起陸曼玲,摟在懷裡,低頭熱情地吻著她的嘴唇。陸曼
玲也主動地把相舌送入他的嘴裡,兩條溫暖濕潤的舌頭互相纏繞。同時鳳舞嘯天
手也不斷的再她的乳房及小浪穴撫摸著,陸曼玲一樣把玩著它的雞巴,來回的搓
揉著。許久兩人的嘴唇才分開,喘氣著。

  鳳舞嘯天躺下來,示意陸曼玲坐落在他身上。陸曼玲扶持著雞巴慢慢的往小
浪穴裡套,鳳舞嘯天突然往上一頂,將龜頭撞在子宮口,害陸曼玲淚水流下。

  「哎……呦……也不管人家受不受的了……那麼大力干人家……」

  「玲姐,對不起啦,弄痛你了,那我把它抽出來就是嘛。」

  「姐姐沒有怪你啊,不要抽出啦。只是剛開始不習慣會痛啊,你現在可動了
。」

  「好,那你要小心羅。」陸曼玲玉體騎在鳳舞嘯天的身上,猛起猛落。她叫
道:「啊……唔……美……美……好……好……唔……嗯……嗯……好美……好
舒服……啊……振……華……你……真……好……啊……唷……唔……嗯……爽
……真爽……」

  鳳舞嘯天道:「玲姐,你的水可真多。」

  陸曼玲道:「冤家……都是你害的……弟弟……你的雞巴……太……太大了
……哎呀……使我受不了了……愛……愛死它了……啊……哎呀……好……好爽
啊……用力……弟弟……大雞巴弟弟……用力干……干……干死姐姐的……小浪
穴……啊……嗯……」

  「哎……呀……弟弟……你真……夠狠心……的……唉……呀……你……壞
……唷……我……我喜歡……啊……嗯……舒服……真舒服……喔……」

  鳳舞嘯天道:「誰叫你長得這麼嬌媚迷人?美艷動人,又騷又蕩,又淫又浪
的呢?」

  陸曼玲道:「嗯……唔……乖……乖……弟弟……我要死了……冤家……啊
……你要我的命了……你是我生命中……的……魔……鬼……要命……的雞巴…
…又……粗……又……長……堅硬……如鐵……搗……得……我……骨散……雲
飛……啊……啊……」

  「弟弟……我……久……未……嘗……到……大雞巴……的……味道……哥
……哥……啊……嗯……太爽了……不……不行了……又……又洩了……啊……
嗯……喔……」

  陸曼玲可以說是騷勁透骨,天生淫蕩,被粗長巨大雞巴,弄得淫水直流,張
眼舒眉,搖臀搖擺,花心張張合合,嬌喘噓噓,死死活活。真是淫態百出,騷勁
萬千。鳳舞嘯天勇猛善戰,運用技巧,急速快速,陸曼玲已抵擋不住,見她嬌艷
的喘息,在疲倦中還奮力地迎戰,激起興奮心情,精神抖擻,繼續挺進不停,兩
人這一繾綣纏綿,直玩到深夜,才極盡酣暢地,相擁睡去。

       ※   ※   ※   ※   ※

  自此之後,武林中竟呈現了從未曾有之澄靜,紫陽圖解已作酒後助淡之資,
邪君之名雖威震八荒四海,江湖道上卻再未見邪君露面,猶如天際神龍、見首不
見尾,然而其人其事至今傳誦不絕。只有與之極親近的人,才知道邪君鳳舞嘯天
,早已歸隱山林,日日陪著何湘君、陸曼玲、申屠珍、歐陽翠華、歐陽翠英、吳
澄碧、魯麗嫦、黛萍八妻和春梅、青蘭、銀絹、玉馨、梅香、紅蓮、小婷、小萍
八妾,逍遙快活,早已將江湖仇殺拋到了腦後,一心一意地享受著甜蜜的生活…


  【全書完】
2008-10-8 23:46#16
查看資料  Blog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查看積分策略說明快速回覆主題
標題:   (可選)
選項:
禁用 URL 識別
禁用 Smilies
禁用 Discuz! 代碼
使用個人簽名
接收新回覆郵件通知

           [完成後可按 Ctrl+Enter 發佈]

  可打印版本 | 推薦給朋友 | 訂閱主題 | 收藏主題  


 


本论坛支付平台由支付宝提供
携手打造安全诚信的交易社区   Powered by Discuz! 4.1.0 Licensed  © 2001-2006 Comsenz Inc.
Processed in 0.270184 second(s), 14 queries

所有時間為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2-2-19 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