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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10-8 來自 台灣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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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永駐(完) 作者:葉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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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永駐】(完)
【作者:葉霓】
*** *** *** ***
第一章
三月天,百花林。
沒有五彩缤紛的花兒,沒有芬芳濃郁的味道,也沒有翩翩飛舞的蝴蝶和蜜蜂,
有的隻是荒蕪的一片,死寂的氛圍。
夏琀擡頭望着天空,雲朵緩緩的飄過頭頂,這是眼前唯一富有生氣的景象。
那其他人呢?
「小姐,你怎麽跑來這裏?」奶娘驚慌的奔上前,将年僅十歲的夏琀緊緊摟
在懷裏,「奶娘找你找得好心焦。」
「奶娘,爹娘和兩位哥哥呢?」夏琀怔怔的問,「還有,家也不一樣了。」
「小……小姐……」奶娘黯然垂首,看着她稚氣清秀的小臉,話到嘴邊,又
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口。
她要告訴小姐,整個夏府,除了她們兩人,全被斬首了嗎?多麽難以啓齒啊!
然而面對小姐那張憨柔、思親的小臉蛋,她又怎麽隐瞞得下去?
「到底怎麽了?爹娘在哪兒?」夏琀輕晃小腦袋,小帽上的琉璃索也撞出清
脆的音律。
聽見這聲音,奶娘不禁想起過去,每當小姐看見她,總會開心的朝她奔過來,
這叮叮咚咚的聲音,會随着她雀躍的身影越來越響亮。
當時她是開懷、無憂的,然而此時她眼底卻溢滿說不出的惶然。
最後,奶娘還是決定對夏琀坦白,于是牽着她的手來到一旁的石亭内,讓她
坐在自己身邊,輕輕攬住她瘦小的身子。
「小姐,還記得兩個月前老爺和夫人要你随我去老家住幾天嗎?」
「我記得,爹娘從沒讓我在外面住那麽久,當時好害怕。」夏琀窩在奶娘的
懷裏,眼眶紅紅的。
雖然她的年紀還小,但府邸籠罩着這樣的氣氛,已在她小小的心靈覆上陰影,
也産生不好的預感。
「那是因爲老爺和夫人知道犯下了重罪,恐遭不測,擔心你也受累,所以才
把你托付給我照顧。」奶娘淚流滿面。
「不測?!死了嗎?」夏琀心口一窒,不好的預感慢慢擴大。
奶娘哭得更傷心了,喉嚨像是被石頭梗住,難受不已。
「真的死了嗎?哥哥也死了?每個人都死了?」夏琀追問,否則府中不會這
麽安靜,連一根針掉落地上都聽得見。
奶娘點了點頭,淚水随着她的動作滴落在小姐的花裙上,但讓她心驚的是,
小姐竟然沒有落下一滴淚。
「是什麽樣的罪?」她隻知道一向是爹懲處别人,什麽時候他也被懲處了?
「這……」
「奶娘,你直說,沒關系。娘以前教導我很多道理,她說『福莫大于無禍,
禍莫大于求福』,肯定是爹縱欲貪求了。」夏琀緩緩垂下長長的睫毛。
好早熟的孩子呀!奶娘心想,不禁皺起雙眉。
「實際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總歸一句話,犯了忤逆叛國之罪。」
「天啊!」夏琀捂住小嘴,強忍已久的淚水終于潰堤,狂流不停,「爹娘爲
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做?罪證确鑿嗎?可是我不相信……」
爹雖然是個莽夫,偶爾會貪榮求利,但這種事不是他敢做的。
「這件事沒人相信,可是真的就是這樣……别哭,小姐……别哭……」奶娘
再次抱住她,如今除了這麽做,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她了。
夏琀擡起淚眸,「奶娘,你知道我爹娘葬在哪兒嗎?」
「我安排了人幫忙收屍,但不敢葬在顯眼處,就在紀霞山上。」奶娘拭去淚
水,說出讓小姐安心的話,「請放心,老爺和夫人并沒有暴屍荒野。」
「幫我準備素服,我要去看他們。」年前爺爺去世時,爹娘爲他舉辦隆重的
喪禮,她仍記得該怎麽做。
「是。」奶娘心疼的點點頭。
「可是……以後我們該去哪兒?應該沒人敢收留我們,是否無依無靠了?」
「不,小姐怎麽會無依無靠呢?你忘了嗎?你還有夫家……未來的夫家。」
奶娘眨了眨眼,露出難得的笑容,「對方來信,說要接你過去。」
「當真?端木伯父願意接我們過去?」想起端木夜風,夏琀露出謎樣的神情。
「那是當然了,你可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奶娘認真的說。
「就怕會連累他們。」
「既然陛下饒你我一命,就不會因此傷及無辜的人,否則萬邑侯也不會派人
送信過來。小姐,祭拜完老爺和夫人,你就放寬心等待,别想太多了。」
夏琀點點頭,知道現下唯有如此,已沒有其他法子。
隻是……端木夜風真的願意接納罪臣的女兒嗎?
***
萬邑侯府,在南陽鎮上可是第一侯爵府。
據說端木家的先祖曾幫助先王段思平消滅了楊子貞建立的大義甯國,開創大
理王朝,因此極受重視。
先王寄予重托,命他鎮守重要關口南陽鎮,因此他們曆代都居住在此,已成
爲當地顯要。如今傳至第二代端木奎手上,依舊秉持先祖盡忠愛國的情操,将南
陽鎮守得水洩不通,不讓敵軍有半點觊觎的機會。
無奈一向方興未艾、如日中天的端木家,卻因爲與夏府聯姻遭到連累,還染
上了天大的污名,在百姓的眼中,威望也在很短的時間内一落千丈。
「什麽?國王陛下下旨,判咱們得繳地千畝,子孫三代不得爲侯?」端木夜
風乍聞這個消息,忍不住追問父親。
「沒錯。」端木奎點點頭,無奈的看着獨子,「這已是薄懲,認命吧!」
端木夜風自從懂事一來,深知自己将來身負的重任,于是努力加強武術與學
識,爲的就是不讓先祖蒙羞。如今遇到這種事,難免會沉不住氣,所以他并不怪
他。
「我早說了,不要承認什麽婚約,難不成我娶不到妻子,非得在懂事之前就
訂下婚約?」端木夜風氣急敗壞,「我一向看不起夏家,他們總認爲一切成就皆
可皆由裙帶關系唾手可得,太沒用了。」
雖然夏琀的母親是大理國王的表妹,但這次叛國之罪也沒能留住她一條命,
不過在她千懇萬求之下,國王陛下網開一面,饒了她的幼女。
「亡者爲大,别再說了。」端木奎歎口氣,「她就要來了,以後說話小心點。」
「誰?誰要來?」端木夜風眉頭微蹙。
端木奎看着俊朗不失成熟氣質的兒子,不得不提出警告,「對人家好一點,
她現在不過是個孩子,隻要我在的時候,就别讓我看見你欺負她。」
「爹!」端木夜風緊握拳頭,「夏家害慘了我們,你爲何還這麽說?」
這些年來,爹總是想盡辦法請夏琀來府邸遊玩,他知道爹的目的是希望他們
培養感情,但是對一個孩子……哪有感情可言?況且他向來不求情、不求愛,隻
要維系萬邑侯不敗的名聲,更或者成爲大理國王的左右手,擁有撼地搖天的氣勢。
「既然已訂了親,就是咱們端木家的人,等她年滿十五,立刻讓你們成親。
還有,咱們端木家受懲處一事萬萬别說出去,我不希望在她心底又添上一份壓力。」
端木奎的嗓音擲地有聲,已容不得兒子違逆。
端木夜風又怎麽甘心?他的未來、他的抱負、他的理想,全都毀在夏琀的手
裏,要他如何對她好?
「侯爺,夏府的人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大廳候着。」
說巧不巧,讓端木夜風厭惡的人已經到了。
「已經來了?好,我馬上過去。」端木奎瞟了兒子一眼,暗示他也一道前往。
端木夜風再不願意,也隻好尾随在父親身後。他倒要看看,夏琀怎麽還有顔
面要他們端木家履行婚約?或者她會演出苦肉計,好顯示自己是被害者,而非加
害他們端木家的人。
來到大廳,他們瞧見兩個穿着布衣的女子。
一見到萬邑侯,奶娘立刻曲膝,「侯爺、少爺,我帶着小姐來了。」
站在奶娘身旁的夏琀這才緩緩的擡起紅紅的雙眼,可見這陣子她也哭夠了。
「伯父,我是夏琀,兩年不見,還記得我嗎?」記得兩年前她是開心的來到
這兒,此刻卻是既難過又狼狽。
「當然記得,你還是這麽可愛,不但長高了,也變得更漂亮。」端木奎露出
歡迎的微笑,「坐呀,兩位都坐。」
「我現在是罪臣之女,可會給你們帶來麻煩?如果會,請别隐瞞,我和奶娘
可以離開。」夏府已死了這麽多人,她不想再看見有人遭受連累。
「說什麽傻話?!這裏也是你的家,你千萬要記得。」端木奎見她這般年齡
可以說出這種話,不禁感到心痛,尤其她那張臉蛋越來越像她的娘親,隐隐撩起
了他十八年前的記憶。
思梅,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我一定會善待你的女兒。
突然,他發現端木夜風站在簾内,于是喊道:「你怎麽還不出來?」
端木夜風這才緩緩的走出來,半眯着眸,直視着夏琀那張蒼白的容貌。兩年
不見,她的确長大了些,也益發美麗,但他心底對夏府的恨,并沒有因此而改變。
「夜風哥哥。」夏琀終于露出微笑。
他仍是雙眼炯利的瞅着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直到聽見爹發出輕咳聲,
才不情不願的說:「你來了。」
「對,真的很感謝你和伯父願意收留咱們。」夏琀萬分感激。
「你要感謝的人并不包含我。」端木夜風直言不諱。
端木奎感覺顔面盡失,眉峰微挑,「你這小子!」
「沒關系的,我不打緊。」夏琀趕緊阻止,因爲從以前端木夜風就對她不理
不睬,他這樣的反應,她反而自在。
「趕了這麽遠的路,去休息一會兒吧!」端木奎喊來府邸裏的嬷嬷,「帶小
姐與奶娘去客房休息。」
當嬷嬷帶領她們離開大廳後,端木奎離開轉向端木夜風。
「你這是做什麽?難道連一絲絲憐憫之情都沒有?」
「就算憐憫,那也不是愛。爹,你别逼我。」十五歲的端木夜風雙眼犀利又
坦蕩,流露出亦正亦邪的氣質。
「多跟她相處,你會知道她是一位好姑娘。」撂下話後,端木奎離開大廳。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太依那小子,否則隻會養成他自大傲慢的心态。
***
夜裏,無法成眠的夏琀走出房間,站在走廊上,望着漆黑夜空中高挂的那輪
明月,淡淡灑下暈黃的光芒。
她忍不住往前走一步,多希望能籠罩在月光下,溫暖冰沁的心。
然而月圓實屬團圓之人,像她這種人,配嗎?
爹、娘,給我勇氣,讓我可以住在這兒,不爲自己,我也要爲奶娘想想,不
能再讓她随我奔波,更重要的是……盡管夜風哥哥從沒給我好臉色,我還是喜歡
他。
沉悶的氣氛讓她無法靜默的待在原地,于是摸黑朝前走去,不久,她竟聽見
悠揚的箫聲,那音調非常悲怆,宛如她現在的心情。
繼續往前走,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看見面前樹下坐着一個人。
那人……不是夜風哥哥嗎?
她快步上前,輕聲喊道:「夜風哥哥,你怎麽還沒睡?」
箫聲戛然而止,端木夜風擡頭,凝視她的眼,「那你呢?」
「我睡不着,自從回家看見家裏的情況後,就一直無法好好的入睡。」夏琀
坐了下來,說出心底的害怕,「就算睡着了,也會作噩夢。」
「那是你活……」本想說活該,但她畢竟是個孩子,就算再恨,他知道針對
她是沒有用的,而他也該理性收斂,「活着就好好的活下去,多想無益。」
她眨着圓潤的大眼,「是嗎?夜風哥哥,你不會看不起我,是不是呢?」
「我……」他凝睇着她,想起父親的警告,「都住下來了,還問這麽多幹嘛?」
「那我就當做不會了。」夏琀突然瞄到他手裏的黑箫,「箫聲很好聽,不過
很凄涼,爲什麽不吹快樂一點的樂曲?」
她已好久不曾感受到快樂了,再聽到這樣的樂曲,隻會更傷心。
「現在的心情不适合。」都被撤去爵位的繼承權,他哪還開心得起來。
她望着他,露出笑靥,「爲我難過嗎?」
「什麽?」他微蹙眉頭。誰爲她難過了?「我才……」
「真好,我還以爲隻有我和奶娘傷心,以爲天底下不會有任何人爲我們夏府
難過,就算是一點點垂憐也好,如今明白還有你陪着我們,那感覺真的很不一樣。」
夏琀嘴角微彎,露出梨渦,「所以我應該更堅強,不該再偷哭,更不該再影響夜
風哥哥的情緒。」她迅速站起身,「我要回房間睡覺了,明天開始要認真生活,
努力讀書。夜風哥哥,一切就拜托你了。」
「等等。」他喊住她,因爲他所想的與她實在差太遠了,他不要讓她抱着這
種想法過日子。
「還有事嗎?」她回眸。
「你知道夏家爲何會落到這般田地嗎?」或許她的奶娘沒有将所有的事告訴
她,她才能用這種表情跟他說話。
一抹愁思蓦然掩覆她的雙眼,原有的光澤消失無蹤,她苦澀一笑,「我知道,
非常嚴重的叛亂罪。」
端木夜風心一提,「你知道?」
「所以才會得到這樣的結果,能怨誰呢?爲人子女又不能怨恨父親,隻能承
受,但我還是思念他。」他的問話觸碰到她心底敏感的角落,感傷的淚水滑落臉
頰。
先不論其他,端木夜風着實難以想象,像她這樣的年紀竟然會有這種體認,
怎麽和兩年前來到這裏,隻會纏着他的娃兒差這麽多?
突然,刮起一陣風,樹枝輕晃幾下,葉兒飄零,落在他們倆的身上、發上,
同時讓他們興起惆怅的情緒。
「你會這麽想就好。」
他覺得頭疼。該用什麽方法将這丫頭攆出他的生命?他的生命裏不該有污點。
端木夜風站起身,「我也該回房了。」
「夜風哥哥,等等。」夏琀随即走向他,因爲個頭小小的,需要仰起臉才能
看見他的無關,「你的頭發上有枯葉。」
她連續跳了幾下,伸長手想盡辦法揮去那礙眼的葉子。
端木夜風應該覺得很煩躁,意外的是,他居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不知幾回後,她跳累了,緊抓着他的手,俯身喘息,然後擡眼,笑望着他,
「可以了,去睡吧!」
當夏琀放開手,他立即轉身離開,但不管他走得多快,卻揮不去手上被她那
軟綿綿的小手緊握住的柔嫩觸感。
「她到底在幹嘛?就算有葉子,非得揮掉不可嗎?」端木夜風嘴上喃喃念着,
心底卻籠罩一層更混亂的東西。
***
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夏琀向來不認同這句話。過去幸好有娘支持,即
便爹萬般不願,還是讓她跟着夫子求學問,甚至她比兩位哥哥還要聰穎慧黠,讀
書又認真專注,讓夫子甚是滿意。
夫子經常很感慨的告訴她,「真可惜你是位姑娘,否則依你的年紀,以及對
漢書的認識與了解,假以時日,絕對可以參加科舉。」
夏琀将夫子的這番話牢記在心,盡管她不能參與科舉或任何競試,但是爲了
配得上夜風哥哥,她決不能差他太多,始終将增進知識見聞視爲人生的一部分。
奶娘進入房裏,瞧見她埋首苦讀,柔聲說道:「小姐,休息一會兒,吃點點
心。」
如果她不出聲,小姐或許連她進來都不知道吧?
「才剛用過午膳,哪吃得下?」夏琀擡頭,對奶娘笑了笑,「我等一會再吃。」
「好,那我坐着陪你。」奶娘拿起放在旁邊的女紅,偷偷望着小姐。
雖然住進這兒不過幾天,可是小姐的氣色轉好不少,讓她稍稍放心。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夏琀寫完了夫子交代的功課,轉頭問道:「奶娘,要不
要出去走走?」
「好呀,我剛剛正想說,但是看見你好認真,讓我說不出口。」奶娘陪着她
走出房間,「要不要去射箭場看看?端木少爺和他的朋友在那裏。」
「真的?好,我們過去看看。」
于是她們轉個方向,往射箭場走去,遠遠的瞧見端木夜風與另一位公子正在
比試射箭。
「奶娘,我過去就好,你去幫我整理琴,待會兒我想練習一下。」夏琀不希
望讓端木夜風認爲她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需要奶娘跟随。
「我懂,這就去。」小姐是喝她的奶水長大的,她怎麽會不懂她的心思呢!
笑望着奶娘離開後,夏琀繼續朝射箭場走去。
三次定輸赢,端木夜風連三勝,他那位朋友雖然輸了,也隻是小小的差距。
「端木,我還是比不過你,算了。」步青延尴尬的笑說,猛地擡頭,被朝這
兒走來的小姑娘吸引了注意力,幾乎忘了所有的動作。
端木夜風看到他的反應,不禁微蹙眉頭,随即轉身,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發現了夏琀,眉頭蹙得更緊。
「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有朋友來,所以過來看看。我沒射過箭,教我好嗎?」夏琀朝端木
夜風露出童稚可愛的微笑。
「姑娘家學什麽射箭?安分點吧!」端木夜風睨了她一眼。
「我……」他的表情好冷淡,就算她想繼續裝作無所謂。沒看見,仍無法欺
騙自己的心、自己的感覺。
「端木,你這是幹嘛?爲什麽要用這種口氣對小姑娘說話?」步青延走向夏
琀,「我是他的朋友,叫做步青延,請問姑娘是?」
她有張帶着稚氣卻美麗動人的小臉,舉手投足流露出娴雅的氣質,長大後必
然是衆多公子哥兒追逐的閨秀。
「小女子名叫夏琀,是夜風哥哥的未婚妻。」她毫不遲疑的說。
端木夜風用嫌惡的眼神瞪着她,「這話是你該說的嗎?」
「端木!」步青延冷冷的睇着他。雖然這個答案讓他非常失望,但是端木夜
風的反應更讓他疑惑。
這麽漂亮标緻的小姑娘,他還有什麽好嫌棄的?
夏琀更覺得難堪,這陣子就算他不想理會她,也不曾用這麽惡劣的态度對她,
此刻她有股想哭的沖動。
「端木,好好的跟人家說,我先去書房等你。」步青延發現自己杵在這兒似
乎妨礙了他們,立刻轉身離開。
「我和朋友在這裏練習射箭,你跑來做什麽?」發現她的眼眶微紅,端木夜
風這才緩下語氣,「回房裏去。」
夏琀抹去淚水,勉強擠出笑容,「我做完夫子交代的功課,正想去琴房,趁
着空檔過來看看你。」
他擰起眉頭,「住在同一座府邸裏,有啥好看的?」
前幾天他經過佛堂時,無意中瞧見爹對着娘的牌位說他答應了夏琀母親生前
的托付,決定要了夏琀這個兒媳,希望娘能體諒。
他不禁心生疑惑,私下查訪幾位退休的老仆,才知道原來爹深愛的女人不是
娘,竟是這丫頭的母親,爲了那女人,還收留了她,甚至不惜毀了自己兒子的前
途。
紅顔禍水,當真是紅顔禍水!
難不成她小小年紀就想學她娘誘拐他,甚至連爲她掉了魂的步青延也不放過?
光想起步青延剛剛那着迷的眼神,端木夜風就覺得可笑至極,一個不過才十
歲的女娃也可以将他迷得團團轉,呵!
「我們是未婚夫妻,我不懂,你爲什麽這麽讨厭我?」本以爲她可以忍住不
問,也永遠不會問,但終究還是問了。
「因爲我不喜歡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口齒清晰,冷冷的說。
「真的是因爲這個理由?」她的眼神溫柔,從他冷酷的眼眸中看見憂郁的光
影。
「沒錯。」她幹嘛這樣看着他?
「那還好,真的還好。」夏琀細緻的瓜子臉揚起柔柔的笑容。
「你笑什麽?」
她的笑容爲何這麽美?簡直刺目極了,活像在他的心口捅了一刀,既難受又
無法呼吸。
難道美得令人屏息就是這種感覺?不知道等她長大以後,又會如何迷惑人?
不行,他不是爹,才不被她的美色束縛!她是禍水,徹頭徹尾都是毀滅他們
端木家的禍水。
「還好夜風哥哥不是因爲不喜歡我才不願意接近我,如果是這個理由,我想
隻要我努力,你一定會忘了它。」她笑眯了眼,還天真的上前勾住他的手。
端木夜風看在眼裏,覺得她這個動作太大膽、太旁若無人了。
「放開我!」他猛地推開她。
她踉跄數步,笑容瞬間消失,不過很快又露出笑靥,「好,不碰你就是,你
教我射箭,隻要一次就好。」
「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告訴你,你的力量不夠。」
拉不動也就算了,還很可能彈傷她細嫩的手。
倘若有個閃失,他肯定會被爹叫去數落。
「就讓我拉拉看嘛!」她眨了眨長長的眼睫,撒嬌的說。
他握緊拳頭,卻氣結的發現,自己無法再拒絕。
「好,就教你一次,僅此一次。」端木夜風舉起弓,把箭搭在弦上,接着張
滿弓之後,咻的一聲,箭毫無差池的正中靶心。
「好棒!夜風哥哥,你真的好棒。」她開心的拍手。
爲何連這種笑也會勾魂呢?端木夜風瞅着她,心底暗罵她是小妖精。
她接過弓,試着拉拉看。天呀!果然如他所言,她根本拉不動。
「死心吧!」他輕嗤一聲。
「不,再讓我試試。」夏琀試了又試,幾次之後,終于拉出一點弧度,高興
的擡起頭,「可以射了嗎?」
端木夜風瞧她爲了拉弓,額頭鬓邊的發絲被汗水浸透,似乎還可以聞到從她
身上散發出來的芬芳氣味……該死!他微皺眉頭。
「這程度也射不了一尺遠。」
「真的嗎?那……這弓送我好嗎?我每天練,直到能夠射出去的時候,可以
嗎?」其實她是想借由弓箭将自己的愛戀射入他的心裏,所以暗暗發誓一定要成
功。
「反正我多的是,就送你吧!」端木夜風趕緊轉移視線,不再看着她的嬌容,
「步青延還在等我,不和你閑扯,我走了。」
夏琀望着他離去的身影,又瞧了瞧手上的弓箭,告訴自己不用急,她還小,
如果練個三、四年,總有成功的一天。
到時候,夜風哥哥的心應該就是她的了。
第二章
五年後
天空碧藍如洗,陽光燦爛耀眼。
繪水湖畔數株垂柳下有艘半破的木舟,上頭躺着一個用鬥笠遮臉的男子,陽
光毫不留情的荼毒他,太受不了了,猛然坐起身,俊魅的臉上帶着三分慵懶的味
道。
「該死,這麽快就正午了?」
他蹙起眉頭,拿起鬥笠煽了煽。
「天啊!我的魚。」
他這才想起正在等待魚兒上鈎,可是不知不覺的睡着了,連忙低頭一瞧,才
發現魚餌早就被吃了,哪還有魚兒呢!
「啐!狡猾的家夥,跟那個姓夏的一樣。」
「夜風哥哥。」
呵,還真是說人人到。
夏琀提着竹籃,朝他走了過來。
端木夜風聞到一股香味,不知道是她身上散發的淡香,還是竹籃内的點心的
味道?
「餓了吧?快點吃東西。」
及笄年華的夏琀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薄粉淡脂的小臉更賽芙蓉,沒錯,如果
五年前剛到來時她像香沁的茉莉,此時便似明媚的芙蓉。
「我不吃。」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對她仍不客氣。
她不以爲意,隻是微笑的看着深愛的男人,他雖然身着布衣、蓑褲,卻掩不
住軒昂氣宇,翩翩風采。
「怎麽了,被伯父罰的還不夠嗎?聽話點,才能早點回府。」她坐了下來,
笑着打開竹籃的蓋子,「這裏面都是你愛吃的點心。」
「拿走,我說了不吃。」丢臉的是,他随即聽見自己的肚子發出咕噜聲,呿,
還真是不合作的腸胃!
「還是吃點吧,吃完之後我告訴你一件好事。」她柔媚一笑。
「少來這套,不說就算了。」端木夜風拿起一個肉包子,咬了一口,「真不
知道他是我爹還是你爹,老是站在你那邊爲你說話,氣人!」
「因爲我乖巧。」她掩唇輕笑,模樣嬌俏。
「受不了你,你就是這張最厲害,我爹才會寵你寵上了天。」
可是,對他呢?隻要說她兩句,不是罰這,就是罰那。像前陣子,他不過對
他沖口說出「你給我走」,爹就罰他到湖邊生活,體驗無家可歸的滋味,這算什
麽嘛!
「你也可以寵我呀!」她笑說,對他眨眨眼。
「哈哈……我甯可寵剛剛溜走的那條魚。」可是他似乎忘了,方才又是誰将
魚比成她了。
「夜風哥哥,你有時候真的很讨厭。」夏琀再也無法裝出好臉色,随即站起
身,「我要回去了。」
「要走,也得将籃子收一收。」這丫頭造反了!
她回頭,笑睇着他,「東西是你吃的,不會幫忙收一下,随便帶回府邸嗎?」
「什麽?」端木夜風立即站起來,「你的意思是我爹答應讓我回府了?」
「沒錯,你該感謝步大哥,是他在爹的面前說盡你的好話,你才能這麽快就
回家。」夏琀步步生蓮,娉娉婷婷的走到他的面前。
「你說什麽?步青延!」他定住身子,「他爲什麽要替我說情?就算我和他
交情不錯,他也沒必要這麽做。」
「呃……」她轉動眼眸,仿佛瞞着他什麽事。
端木夜風蓦然懂了,沉靜的雙瞳慢慢眯起,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明顯在逃避什
麽的夏琀,「你又跑去步府了。」
「對。」她沒否認。
「你去找他,求他幫忙,是嗎?」他逸出冷笑,「知道他喜歡你,就用美人
計?呵,還真是跟某人如出一轍。」
「什麽意思?我沒有用任何計策,真的沒有,隻是請步大哥幫忙而已,而他
很快就答應了。」她急着向他解釋。
「是呀!因爲你很明白,他根本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隻要知道她和步
青延走得近,就會有一股莫名的火氣直往他的胸口竄。
不過他不隻一次告訴自己,這絕不是對她有任何情分,而是看不慣她連他最
要好的朋友也不放過。
「爲什麽這麽說呢?」她的心又受傷了。
「反正你以後沒事别去找他,放他一馬。」他陰恻恻的說,然後越過她,加
快腳步朝萬邑侯府邁進。
望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想起夜風哥哥今年及冠,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但是,他爲何對她仍然完全無心、無情?
是她長得醜,沒有女人味?還是當初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深植在他
心中,揮之不去?
搖了搖頭,她快步回到府邸。
端木奎、步青延,以及端木夜風都聚在大廳。
她斂下雙眸,轉身離去。
屋裏的兩個年輕人都聽見她的腳步聲,唯有步青延有了動作。
「侯爺,晚輩有事先退下,你們繼續聊。」
「好的,你去吧!」端木奎撚鬚一笑。
「晚輩告辭。」
當步青延走出大廳之後,端木夜風的表情難看至極,緊握拳頭,強忍着也想
跟過去的沖動。
夏琀來到射箭場,拿起弓箭,再度試着拉弓。
五年過去了,她雖然可以拉滿弓,但是離射中靶心的程度還是差得遠呢!
夜風哥哥,什麽時候我的愛才能射進你的心底,讓你感受到?
「琀妹,你又在聯系射箭了、」步青延也是一表人才,一副彬彬有禮的書生
樣,卻少了端木夜風雄性陽剛的氣勢。
「你來了?」她回頭望着他,随即歎口氣,「對,不過我連拉弓的力氣都沒
有,一兩次之後就沒什麽勁了。」
「那我教你吧!」步青延拿來另外一副弓箭。
突然,夏琀想起端木夜風剛才所說的話,連忙開口,「不必了,步大哥,反
正我也學不來,不急,那……那我先回房去了。」
「琀妹!」他喊住她,「你爲什麽躲我?」
夏琀頓住腳步,原來他看得出來?敢情是她的演技太差了?
「沒有……我哪有?」她有些無措。
「好吧!我不勉強你。」他笑着放下弓箭,卻難掩失望的表情。
她覺得愧對于他,有事時求他幫忙,如今難道她要做個過河拆橋的人?
「步大哥,」她走向他,「就讓你教我,可以嗎?」
「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步青延驚喜的笑了。
「我本來想回房間練琴,但猛然想起琴正好送修,所以有勞你了。」她溫柔
一笑,有條不紊的解釋,完全看不出她心底有多猶豫。
「原來如此,那我們就開始吧!」他再次拾起弓箭,笑容滿面,「看好,弓
要這麽拿,力道要發自丹田,不能用蠻力。」
「步大哥,你會武功嗎?」她覺得好奇,「我從沒見你施展武功。」
「除了射箭之外,我隻會一些防身術,差端木好遠。」他自慚形穢的笑了笑,
「虧我們還是一起習武的呢!」
「快别這麽說,人各有所長,做個文人也不錯。」
「但端木那家夥允文允武,豈不羨煞人?」步青延扯開嘴角,「我會拿他做
我一生的榜樣。」
夏琀點點頭,如他所說,試着用丹田的氣力,雖然一時之間還不太懂得如何
使力,但是拉弓已不再這麽累,這麽辛苦了。
「對了,步大哥,你與他的交情這麽深,可知道……他是否有心上人?」她
終于問出心中的想法。
「心上人?你不算嗎?怎麽會這麽問?」他笑道。
「呃……我隻是……」她的小臉蓦然一紅。
「哈,我懂你的意思。他不重女色,也從沒提過喜歡哪家姑娘,你盡管放一
百二十個心。」
夏琀稍稍安了心。隻是她不懂,既然他沒有心上人,爲何始終不喜歡她?
「怎麽了,還有什麽疑問?」他望着她半掩的雙眸,真是美得令人心悸。
「沒事了,我們繼續。」她露出笑靥,「今天我要多學點。」
既然已經求教了,她就該用心學習,同時心想,夜風哥哥不至于真的在乎她
和步大哥走得近,隻是随便找了個理由對她出氣罷了。
「好,我們繼續。」步青延非常樂意教她,尤其享受與她單獨相處的時間。
明知道這麽柔美婉約的佳人早已心有所屬,更是她好友的未婚妻,而他沒有
多餘的奢求,隻希望可以經常見到她,那就夠了。
至于端木夜風對她的冷漠,他也不是沒看出來,既然如此,那就由他來照顧
她,盡管什麽都得不到,他也無所謂。
約莫一個半時辰之後,步府的小厮大步跑了過來。
「少爺……少爺……」
「什麽事?瞧你跑的起床噓噓的。」
「是老爺有急事要請你回去,我又四處找不到你。」小厮拍了拍胸脯,「我
已經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少爺,你請回吧。」
「不能再等一會兒嗎?」他還不想走。
夏琀露出嫣然的笑容,「步大哥,你還是快回府吧,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
「也對,琀妹,你日後在練習上若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來府中找我。」
既然夏琀都這麽說了,步青延也隻好先行回去。
「謝謝你,步大哥。」
目送他走遠後,她也準備回房。奶娘不知道她來到射箭場,也許找她找得心
急。
走過鋪滿鵝卵石的小徑,她來到後院,繞過拱門時,被一道黑影攔住,吓了
跳。
「夜風哥哥……」
「你到底在想什麽?」他半眯起眸,望着她,「不是已經提醒你,别和我最
好的朋友走的太近嗎?」
「我隻不過是請步大哥教我射箭。」夏琀直勾勾的看着他,「要我别和他走
的太近也成,夜風哥哥教我如何?」
「我沒有這種閑工夫。」他一口就拒絕了。
聽到這樣的答案,她并不意外,如果他答應了,太陽才會打西邊出來呢!
「這就對了,既然你不肯,我隻好求教于他人,幸好步大哥不像某人這麽小
氣又愛使性子,我學的很愉快。」可愛的她對他皺了皺鼻子,便打算繞過他回房。
「夏琀!」他大聲喊住她,堅實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發現這幾年來他們頭一次有這樣的接觸,不禁望着被他抓住的地方。
「夜風哥哥……請你放開我,有話好說。」
「我問你,你喜歡我嗎?」他眯起眼眸,讓人看不出他的意思。
「我……」她的小臉染上绯紅的顔色,垂直腦袋,久久才開口,「你是我未
來的夫君,我……我當然喜歡。」
「你倒是挺大膽的,」猛一用力,他将她拉到面前,兩個人的鼻尖隻差分毫,
「竟然敢說的這麽坦白。」
「我說的是實話,沒什麽好隐瞞的。」看着他眼底的幽光,她的嗓音微微顫
抖。
「那麽對步青延呢?他的臉部線條緊繃。」
「我尊敬他,他是個很好的人。」她有點傻了,不懂他爲何要這麽問,是吃
味嗎?不……不可能的,他怎麽可能會爲了她吃步大哥的醋?
「隻是這樣?」端木夜風追問。
「對,隻是這樣」她緊張不已,不斷的眨眼,突然想起方才的事情,「是因
爲我向他求教射箭術才這麽問嗎?若是這樣,我不認爲我錯了。」
「你當然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夜風哥哥,那你說,我究竟哪裏錯了?」如果真是她的錯,他可以指責她,
但不要再無的放矢,久了她也會吃不消。
「你……」他指着她的鼻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老調重彈,「我不
希望你再迷亂他的心,懂嗎?」
「步大哥隻當我是妹子,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自認從沒招惹過任何男人。
「我是男人,比你更清楚他的心。」他火爆的頂回去。
「是嗎?」淚水在她的眼中打轉,「五年了,夜風哥哥,你懂我的心嗎?」
「我?」端木夜風的背脊變得僵硬,看見她的淚水,渾身竄過鑽心蝕骨的痛,
但他依然漠視,「我爲何要懂你的心?」
「你并不喜歡我,對吧?」她望着他,顫聲問道,「隻要你一句話,我會離
開,不過請你收留奶娘。」
一直以來,她始終不敢問出這句話,因爲一旦問出口,彼此間拉扯的那根脆
弱的弦或許就會應聲斷裂,但此刻她不能再假裝不懂,或許愛他就是要放開他。
夏琀的雙眸一瞬也不瞬,已做好他要她離開的心理準備,其實他已不隻一次
在鬧别扭時要她離開了。
端木夜風卻發覺自己的身子在發抖,臉上湧現強力隐忍的情緒,「不過問你
幾句,這是在幹嘛?對我做無言的抗議嗎?」
「我沒有。」她搖晃着小腦袋。
他半眯起眸,瞧着她兩片水亮的薄唇一開一合,體内竟激起一股欲望的燥熱。
下一瞬間,他将她用力的拉向自己。
夏琀輕喊一聲,猛地回神,卻發現自己的雙唇被他攫住,而他黑潭般的眼瞳
反映出她愕然睜大的眼眸。
「夜……」
她張開口的刹那,他的舌尖順勢探進她的小嘴,嘗盡她口中甜美的滋味。
夏琀的身子一熱,熾燙的血液在體内奔竄,直湧向四肢百骸。
她嬌弱的身子禁不住這等熱情,害怕的想退一步,然而細腰已被牢牢扣住,
怎麽也掙脫不了。
端木夜風的舌頭在她的嘴裏搜尋、滑動,健壯粗犷的身子緊緊壓縛住她。
她好緊張,猛吸一口氣,卻被他雄性的男人味密密實實的包圍住,就連他的
身體也熨貼着她的,似乎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夏琀的呼吸急促,有一瞬間幾乎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是因爲他的挑逗而迷亂?或者已深深陶醉在這陌生的吻中?
蓦然,他的大掌隔着衣服覆在她的雪胸上,這種狂肆的對待讓她更加深陷。
不,不能這樣!
被自己的反應吓了一跳,她倉皇之際,抵在他胸前的小手猛地一推。
她震驚的望着他,一手輕撫着紅腫的唇瓣,一手摸着劇烈起伏的胸口。
「你……你這是做什麽?」
他深邃的雙眸與她脆弱的大眼對視,「你不是口口聲聲的說我是你的未婚夫?
這麽做合該是遲早的事。」
「不是的,不該是這樣,我們還沒成親……」她不安的說。
「成親?」端木夜風眯起雙眸。
「對……希望你可以等到成親之後。」他犀利的眸光讓她渾身發冷,逃也似
的跑開。
他挺直背脊,望着她逐漸遠去的身影,原就漆黑的眸子更加暗沉似墨,緊咬
着牙,不願承認方才已被她嬌軟的身子所迷惑,但身體的反應不是這麽告訴他。
正午時分,豔陽高挂。
園子裏的花朵大多垂頭喪氣,失去了往日的顔色,有些甚至枯黃凋零,活不
過這個夏日。
夏琀戴了頂大鬥笠,蹲在地上,一邊揮汗,一邊鏟土,想将枯掉的花早埋了,
這麽一來,可以讓它們永遠留在此地,還可以成爲養分供養下一代。
一個時辰過去,她的衣衫已經濕透了,左右瞧瞧,發現沒有人,便拿起手絹,
伸進衣襟内,輕輕拭去汗水。
突然,一隻蜜蜂從她的眼前飛過,停在那唯一一朵美豔的玫瑰上,采拮花蜜。
她不禁想起上回夜風哥哥那個霸氣的吻。不知道那一吻代表什麽?是對她的
懲罰?還是對她尚有一絲絲愛意?
「小姐……」奶娘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原來你在園子裏,我找你好久了。」
「什麽事?」夏琀回頭一笑。
「聽說老爺已在回程的路上。」奶娘開心的說。
「是嗎?捎信來的?」她興奮的站起身。
話說五天前,端木奎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函,便離開府邸,臨行前并未說
明去處。讓府裏所有人都好生擔心。
「沒錯,是派人帶來的。」
夏琀放下鏟子,拍了拍雙手,疑惑的問:「信上有提到他去了哪兒嗎?」
「好像沒說。」詳細情形,奶娘也不是很了解。
「我知道了。」
「不過我倒是知道萬邑侯府要辦喜事了。」原來奶娘開心的是這件事,「老
爺信裏要咱們趕緊籌辦你和端木少爺的親事,他一趕回來,就讓你們拜堂。」
「什麽?親事?!」夏琀心下一驚。這下可不好了,夜風哥哥一定認爲是她
在伯父的面前嘴碎,才會這麽快開始籌辦親事。
雖然她愛他,也一心想成爲他的妻子,但是願意等到他真心接納她的時候,
而不是讓他抱着更多的怨惱将她娶進門。
「小姐,怎麽了?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奶娘不解,「這是喜事呀!怎麽你
看起來像極了喪家?」
「奶娘,你知道少爺現在在哪兒嗎?」夏琀心急的問。
「好像拿着信回書房了。」
「我過去看看。」夏琀随即快步走向書房。
然而就在半路上,她竟然與端木夜風巧遇。
「你這是什麽模樣?弄得一身泥,衣裳還濕透了?!」他深幽的眼神從她的
臉部移到她的身上。
「衣裳?!」她這才想起濕透的衣裳很容易透光,趕緊抱住身子,「我剛剛
去除草種花,聽說伯父來信了?」
「沒錯。」他漆黑的眼瞳沒有任何波動。
「還有……伯父在信中提及要我們趕緊成親的事,是嗎?你要相信我,那絕
對不是我的意思,我從沒對他提過,請你别誤會,我……」
「你不想嫁給我嗎?」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震住了她,說不出話。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什麽都别再說了。」
事實上,對于娶她一事,他早就有心理準備,雖然曾怨過,可是當接獲命令,
他卻意外的有種平靜的感覺,少了想象中的憤怒。
既然這是他逃不過的宿命,那就娶吧,總勝過讓她一直去誘拐他的好友。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娶我?」她漾起柔美的微笑。
他半眯起眸,望着她,「你專心準備婚事就對了。」
夏琀這才回複冷靜,感覺他的反應真的很奇怪,因而又問:「難道伯父還提
了其他?你怎麽可能……這麽處之泰然?」
「哈……你這丫頭,難道要我光火或罵人?」他閉上眼,輕歎一口氣,「你
的毛病就是喜歡胡思亂想,能不能别問這麽多?」
「呃……可是……」太容易得到的幸福讓她很不安。
「你給我聽好了,我會娶你,你好好的過日子就成了。」這丫頭還真是煩人。
「我知道了。」夏琀垂下臉。雖然他的嘴裏說的輕松,但是她仍然懷疑,他
是真心愛她嗎?
端木夜風走向她,輕輕拂過她汗濕的頭發,「如果你有空,我們到後山走走。」
既然非娶不可,他決定靜下心和她好好的談一談。
「你……你要和我一塊散步?」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他挑起眉,「不願意?」
「當然願意。」她連忙點頭答應,「可是我能不能先回房間換件衣裳?」
「不必麻煩。」說着,他邁開腳步。
夏琀随即踩着碎步跟上他,直到後山。
「你恨過我嗎?」端木夜風突然開口。
「我不恨你,從來沒有過。」她柔聲說道,「無論你怎麽對我,我都接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痕,「隻是不能接受我在成親之前碰你?」
「啊!」聽他這麽說,她的一顆心猛然震了下。
端木夜風轉身,望着她那張變得很緊繃的小臉,幽冷的眼眸散發出笑意,
「不過是逗你的,幹嘛緊張成這樣?」
她連忙擡頭瞧了他一眼,怯怯的說:「其……這也……這也沒什麽不可。」
「什麽?」他黝黑的雙瞳瞅着她,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
他的目光讓她感到緊張,卻不後悔,「既然就要成親了,而我一直深愛着夜
風哥哥,可以……可以先把自己交給你。」
他難掩意外的走進她,「擔心我出爾反爾,想用身子拴住我?」
「不是。」她的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沒想這麽多,隻因爲……愛你…
…」
「這種話最好别再說了。」他半眯起眸,直勾勾的望着她。
要知道他已經是過有情有欲的成熟男人,老在他耳邊說這些話,他就算想忍,
想克制,也有個限度。
「對不起,夜風哥哥。」夏琀愕愣住,小臉布滿了羞臊的嫣紅。
老天,她方才到底是怎麽了?爲何會說那些話?是真的害怕失去他嗎?無論
如何,那些話不是一位閨女該說的。
他現在一定對她嫌惡極了。
搗着臉蛋,她羞愧的想要逃走,誰料才一轉身,小手便被他拽住,彈指間被
他拉進懷中,緊緊扣住。
「别,我身上都是汗水……」她手足無措,「讓我走。」
「我不在乎。」他深沉的語調中隐含着強悍的意味,眼中更深藏着幽然的情
色,「跟我走。」
夏琀愣愣的望着他,心甘情願的随他回府。
第三章
芙蓉帳暖,凝雲膩雨。
夏琀閉上眼,任由端木夜風吻遍全身,她的小手緊緊的抓着被子,承受他給
予的一切……
他眯起眸,望着她,她不似歡場女子懂得獻媚承歡、欲迎還拒,而是嬌羞的
蜷縮着身子,抖得宛如園子裏夜風吹落的花瓣,純真無垢。
「不可……」她無法忽略他帶來的強烈快感,更怕自己嘴裏吐出的暧昧呻吟。
「既然愛我,有何不可?」他緊摟着她的嬌軀,粗魯的封住她水嫩的雙唇。
他的舌頭與她狂烈的交纏,霸氣席卷她的心、她的愛,汲取她美妙的甘露,
那滋味居然讓他腹熱心焦,快要忍不住了。
猛地擡頭,端木夜風瞧着她鮮嫩的臉蛋、白皙的頸項、柔潤的肌膚,低聲說
道:「你會是我的。」
「好怕……」她嗓音細碎的說。
「怕什麽?」他逸出邪肆的笑聲。
「我……我也不知道……」其實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住他肆無忌憚的撩撥和捺
弄,豆大的汗珠從鬓邊滑落。
「傻丫頭!」他輕輕扯下她嫩白的肚兜,目光瞬間被她乳峰綻放的粉蕾攫住,
随即俯身。
「嗯……别!」他的熱唇包裹住那兒,狂吮輕齧,幾乎奪走了他的靈魂,更
有種被推入火坑的罪惡感。
但他不曾稍退,反而更火熱的旋繞她的蓓蕾,頓時熱浪在小幅蠢動,她再次
逸出陌生的吟歎。
睜開迷蒙的美眸,她轉頭,竟瞧見窗外的日光,才猛然想起現在可是亮晃晃
的白晝呀!
「奶娘會進來。」她想起身,可是他用力的壓縛住她,讓她無法移動分毫。
「就讓她進來。」端木夜風露出落拓不羁的微笑,大手在她身上流連,每個
觸感都可以燃起火焰。
「不行!」
「真不聽話。」他粗暴的撐開她的雙腿,在她生澀不知所以的情況下,猛力
侵占了她最幽秘的地方。
「啊……走開……」疼痛讓她紅了眼眶,拳頭物理的捶打他的胸膛。
他完全不受影響,執意挺進,更深一層的占據。
「已經太遲了。」端木夜風從喉嚨中逸出低啞的喟歎,從沒想過她甜美的滋
味會撩起他狂野的欲火,使得他更加渴望且迫切。
因此,他孟浪的探索持續不斷,一次又一次的掠奪她的嬌嫩,他不想撤身,
要的是她完全的屈服與回應。
夏琀哭了,眼淚滑落臉頰,用力推抵着他,企圖讓他停下來,但是這意念居
然被體内那一波波莫名的燥熱席卷。
從她微微戰栗的火紅嬌軀,端木夜風知道他帶給她的欲望即奏,就快要将她
拱上雲端了。
同一時間,夏琀的嬌軀逐漸軟化,緊握成拳的小手慢慢的轉爲攀附,整個人
完全交給了他。
他的手與唇不停的在她身上制造火焰,而她情不自禁的扭動嬌軀,配合着他,
順着那狂竄的炙火旋轉燃燒。
此刻她已不願多想,五年前當她無路可去時來到這兒,已有把所有一切奉獻
的心理準備。她不怕他要,隻怕他不在意她。
「你真美!」瞧她柔白的身子布滿紅暈,雙峰更加挺立,端木夜風同樣得到
了從未有過的悸動快感。
他望着她銷魂的眼,無法不坦言,她的美早已迷惑了他,盡管他不願相信、
不敢承認,但終究敵不過這事實。
既然爹的命令不容他違抗,那就娶她吧!
不過他還沒有告訴她,成親之後他将會去都城一趟,這是早就有的計劃。
随着情欲如潮水般湧來,他狂野的沖刺。
夏琀弓起身,接納他的豪取狂奪,柔豔的媚态盡現,随着狂喜的浪潮不斷的
翻湧而來,她跟随着他沖上了頂端……
熱浪未歇,但良人已離去。
窗外傳來兩隻鵲兒的歌聲,千啭低吟,甚是好聽。
夏琀偷偷打開窗戶,跟它們打招呼,「鵲兒,今兒個沒有準備麥粒,明兒個
再來。」
剛歡愛過的她面露疲累,發絲披散在肩頭,長睫無力的煽動,真是妩媚動人
得緊。
悄悄關上窗戶,夏琀趕緊起身,整好裝束,梳好頭發,可是淩亂的被褥上尚
有方才交歡的證據,又怎麽瞞得過奶娘?
她正打算盡快更換整理,奶娘正好推門近來,順手将蓮子湯擱在圓幾上。
「小姐,就快用晚膳了,先喝碗蓮子湯吧!」
「奶娘,我喝不下,能不能請你先端出去?」夏琀緊張的站在床前,深怕被
奶娘發現。
「你不是最愛喝蓮子湯?」奶娘心生疑惑。
「太熱了,喝不下。」夏琀左看看,右看看,心想,地上應該沒有什麽可疑
的東西。
「我知道,所以等涼了才端出來。」奶娘笑了笑,突然,她想起了什麽,
「你之前急着去見少爺,到底爲了什麽事?」
「有急事要問他罷了。」夏琀輕咳兩聲,「奶娘,我的喉嚨有點不舒服,你
可以幫我倒杯梨茶嗎?」
「喉嚨怎麽會不舒服?我摸摸看。」奶娘緊張不已,「是不是正午時候在太
陽底下待太久的關系?早知道就不讓你……」
眼看奶娘反而朝自己走來,夏琀緊張的閉上眼。
奶娘的手心撫上夏琀的額頭時,瞧見了床上的斑斑紅痕,整個人頓住。
完了!夏琀在心底發出哀号聲。
「天啊!這……這是怎麽回事?」
奶娘趕緊将她拉開,床鋪瞬間映入眼簾,整個人暈眩了下。
「奶娘,你沒事吧?」夏琀趕緊上前扶住她。
「快……快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是……是哪個惡賊闖入府中嗎?」奶娘
以爲小姐被外頭的宵小玷污了。
「不是,不是外頭的人。」她慌張的搖頭,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什麽?那……那是少爺?端木少爺?」
夏琀羞赧的點點頭。
奶娘面露驚愕,捂住唇,「他怎麽會?」
她并不是不知道少爺始終與小姐保持距離,不親不近,也以爲這種情況要等
到婚後才會改善,怎知……
「坦白說,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但是我不後悔,你不是說就
要籌備婚事了嗎?」夏琀羞臊的說,垂下小臉,「我是真心愛他。」
「你這傻丫頭,我當然知道你有多麽愛他,但是這事也該等到成親後,之前
的事,誰也算不準。」奶娘緊抱着小姐,許多話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才不會上
了她的心。
「什麽意思?」夏琀偏着頭,不解的問。
「你也清楚,端木少爺向來我行我素,我是怕……」當瞧見小姐濕潤的眼眶
時,奶娘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我懂,我懂奶娘的擔心,但是我不後悔。」夏琀柔柔一笑,「夜風哥哥不
會這麽做的。」
「你說的是,他不會這麽做。」奶娘安撫道:「是我多慮了,畢竟這是老爺
的主張,少爺一定會遵守。」
「嗯,對不起,奶娘。」
「你幹嘛跟我說對不起?」奶娘心疼不已。
「我不該……不該忘了閨女的本分,我不該在……」
「别說了。」奶娘将她抱得更緊,拍了拍她的肩膀,「愛一個人并沒有錯,
本來就想将一切奉獻給對方,奶娘了解。」
「謝謝奶娘。」能得到奶娘的諒解,夏琀感動得心都揪疼了。
「來,我幫你換上幹淨的被褥。」說着,奶娘立刻打開一旁的桂木櫃,拿出
幹淨的床單。
這時,夏琀不經意的瞧見一旁還有紅色的上好錦緞。
「奶娘,這是?」她伸手摸了摸。好細緻啊!
「老天,被你發現了。」奶娘笑着将它拿出來,「這是我早在初春就爲你準
備好的,上頭的百合花是我夜裏偷偷繡上的,象征百年好合,還有鴛鴦枕帕……
小姐,你怎麽了?」
夏琀轉過身子,低頭拭淚。
奶娘立刻繞到她的身前,關心的看着她。
「我不該哭,但是太感動了,奶娘……謝謝你,這些年你就像親娘一樣照顧
我。」
「快别這麽說,能照顧小姐,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滿足。」奶娘趕忙端起鏈子
湯,遞到她的面前,「小姐,快喝了蓮子湯,要不然待會兒又吃不下晚膳了。」
「好的,我喝。」夏琀接過碗,淺嘗一口,「嗯,好好喝。」
看着小姐柔婉的微笑,奶娘也欣慰的笑了。她相信像小姐這麽好的姑娘,一
定可以得到幸福。
深夜時分,月隐星稀,燭影微晃。
夏琀睜着雙眼,沒有絲毫睡意。
到底是怎麽回事?
除了五年前夏府慘遭滅門時,她整整失眠了一個月,之後不曾再有這種情況,
今晚爲何又失眠得這麽厲害?該不會有什麽未知的事即将發生?
不,應該是婚事将近,她才會出現待嫁女兒的不安情緒。
「不好了……不好了……」外頭傳來護衛的聲響。
夏琀急忙坐起身,披上歪衫,跑到屋外,看見一夥人往大門的方向奔去,不
禁心生疑惑。
原來是端木奎回府了,不過是讓人扛回來的。
端木夜風見了,立刻喊道:「爹……爹,你怎麽了?什麽時候病的?居然病
得這麽嚴重!快,快去請大夫。」
當端木奎被送回房間後,臉色雖然泛紅,唇色卻是蒼白的。
「告訴我,我爹爲何會病得這麽嚴重?」端木夜風大聲詢問。
「侯爺先秘密去了都城一趟,接着又出訪鎮安,數天連夜的趕路,不曾休息,
直到前天就病倒了。」随侍的護衛難過的說。
「他爲何要去都城?又爲何要去鎮安?」端木夜風又問。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侯爺都是單獨前往要去的地方。」
「算了,你先退下。」
這時,端木奎的嘴巴一開一合,好像有話要說。
端木夜風看見了,立刻俯身,輕聲問道:「爹,你說,把要說的話都對孩兒
說。」
他的耳朵貼近父親的唇,當父親斷斷續續的說出一番話後,他的臉色變得僵
凝,随即看向父親。
「真的嗎?真是這樣……到底是誰?你快告訴我。」
「答應爹……一定要完成這件事……」端木奎虛弱的說。
不一會兒,夏琀也沖了進來,乍見這一幕,驚愕得說不出話。
「伯父……伯父,你怎麽了?」她跪在床邊,緊握住端木奎的手,「你的身
子好燙,這是怎麽回事?爲何會病了?」
端木奎對她笑了笑,「小琀,我可能沒辦法再照顧你了,現在将你交給夜風。」
「不要,你不能死……不能……」她驚慌的喊着。
端木夜風因爲端木奎說的那番話,整個人呆愣住了。
「沒辦法看見你披上嫁衣,爲你主持婚事,對……對不起……」端木奎在他
們面前斷了氣。
「伯父……伯父……」夏琀趴在他的身上,痛哭失聲。
端木夜風緊握雙拳,強忍住淚水,面露錯愕和不解。
其他下人聞訊趕了過來,紛紛跪在屋外,低聲啜泣。
奶娘不敢相信的捂住唇,「發生什麽事了?老爺怎麽會?」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夏琀抓着端木夜風的雙臂,「伯父有說
什麽嗎?他這陣子到底去了哪兒?怎麽會累成這樣?」
「他什麽都沒說。」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拉起被子蓋住端木奎的臉,步出房
間。
夏琀望着他寂寥的身影,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有多麽傷痛,因此沒有追問,想
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
下人們看見少爺走了,也站起身,頹喪着臉離開,準備好的處理老爺的後事。
夏琀擡頭,天際露出曙光,照亮大地,卻無法溫暖她冷到打顫的身軀。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倉皇的喊道:「奶娘……奶娘……」
「怎麽了?」奶娘趕緊上前,扶住她的手。
「夜風哥哥會不會承受不了?他會不會想不開?」夏琀真的好擔心他。
「不會的,少爺很成熟,不會這麽做的。」奶娘安撫道。
「可是他剛剛的反應好冷淡,我真不該讓他就這麽離開。」
「遇到這樣的事,誰都會承受不住,或許少爺正躲在某個地方哭泣,你别擔
心。」奶娘相信端木少爺會熬過去的。
拜托,老天爺,讓苦難遠離小姐吧!她已經這麽可憐、悲哀了。
白霧籠罩了萬邑侯,仿佛千斤重擔壓在頭上,也似乎象征着端木家此刻正被
主人過世的哀傷氣氛團團圍繞。
端木夜風獨自來到後花園,雙手負在背後,望着位于府邸後方那座嶙峋的峭
崖層巒,還記得小時候爹經常帶他去那裏,教他武藝,還說等退休後,如果可以
在那裏長住,應該是一件恰意的事。所以他做主将爹葬在那兒,相信爹會喜歡才
是。
「夜風哥哥。」夏琀站在他的身後,輕喊一聲。
「你來了?」他轉身,望着她。
「你找我來這兒,有事嗎?」端木伯父的後事已經處理好了,盡管傷心,所
有的人都應該回複原來的生活。
「我爹生前曾交代過我們得盡早成親,本來我也打算在成親之後前往都城一
趟,但是我爹的事讓我不能再拖延,親事就等我回來再完成,可以嗎?」
夏琀面露疑惑。自從端木伯父去世後,他就不曾對她說出任何傷她心的話,
像現在這麽正經的與她談論事情也是頭一回。
「爲何要去都城?」她都等了他這麽多年,再多等些時日根本不算什麽,但
是她想知道原因。
「辦一些私事。」他眯起雙眸,「最遲三個月就會回來。」
「三個月嗎?」看來他是不肯說出原因了。
「對,三個月,到時我一定回來。」端木夜風輕輕握住她的柔荑,眼底閃爍
着迫切的光影。
夏琀癡癡的望着他,他有兩道斜飛入鬓的濃眉,炯炯有神的雙眸,寬闊有形
的額頭,方正剛毅的下颚……這些年來,她早将他的輪廓刻印在心中,一輩子都
不可能忘記。
「不會撇下我?」伯父已不在,他随時可以抛開她。此時此刻,她想起奶娘
說過的話,原有的自信也無端消失了。
「若要撇下你,就不會找你商量,無論你肯或不肯,我都得走。」爹爹臨終
時交代的事,他無法等到婚後在處理。
「非走不可?」夏琀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
「沒錯。」
隔了一會兒,她伸出小指頭,露出任何人見了都會心動的微笑。「打勾勾。」
「什麽?」他不解的看着她可愛的指頭。
「我們打勾勾,最遲三個月,你一定會回來,這是我們的約定。」那抹動人
的笑容沒有稍微收斂,夏琀縱然有萬千不舍,都得隐忍下來。
「勾就勾吧!」端木夜風伸出手,與她的小指頭緊緊纏繞。
她直勾勾睇着他灼熱的朗目,心想,夠了,這樣就夠了。
「什麽時候動身?」她溫柔的問。
「明日一早。」他得把握時間。
「這麽快?」勉強撐起的笑顔瞬間垮下,不過爲了不帶給他壓力,她立即點
頭,「好,我知道了。」
「從今天到明天之前,我都是你的,你想幹嘛都成。」仿佛該交代的事都交
代了,端木夜風逸出輕松的笑容。
夏琀看着他的笑,一顆心卻持續抽疼。
他擡起她的下颚,直視她的眼眸,「瞧你,明明都快哭了,就這麽怕我消失
不見嗎?」
「對,很怕。」她毫不保留的說出心中的想法,「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因爲
不但是我需要你,這座府邸也需要你。」
「沒錯,所以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顆心。」他攬住她的腰,讓她的身子緊緊
貼着他,「我會請步青延代爲照顧你。」
她心一抽,以往夜風哥哥不喜歡她接近步大哥,現在卻要他照顧她?!
「爲什麽要他照顧我?」
「府中需要有男人。」他理所當然的說。
「我可以照顧自己。」她不喜歡他把照顧她的責任推給别人,好像她隻是個
可以随便丢棄的廢物。
她愈想愈難過,水氣逐漸彌漫眼眶,心微微的顫抖。
「三個月不是短時間,我得爲了你的安危着想,你以爲我願意?」還不是因
爲他沒有值得信任的人好托付了。
「你真的是爲了我的安危着想?」他這麽說,讓她稍微安心。
「不信?」他鉗住她的下颚,鼻尖輕觸着她的。
「不,我相信。」隻要是他說的,他都願意相信。
「那說說看,你現在想做什麽?」他深沉的雙眼直瞅着她妩媚多情的小臉。
「我想……我想請你教我射箭。」她紅唇微揚,綻放笑容。
對端木夜風而言,她的表情又是另一種誘惑。
「呵,你還真是執着。好吧,去射箭場。」他終于首肯了。
夏琀滿心歡喜,在他的帶領下,來到射箭場。
他抽出木架上的弓箭,「看好,拇指要放在這個位置,再運用四指掌着弓身,
右手握弦,吸氣回拉。」
「呃……我還是沒辦法完全使力。」氣力不足是她最大的缺點。
「縮小腹,從這裏使力。」他緊貼着她的背部,粗糙的大掌直接壓在她的小
腹上,「就這樣。」
因爲他的觸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隐隐發燙,更加無法順利拉弓了。
「我看你真不是個練武的料,還是算了吧!」
端木夜風拿走她手裏的弓箭,往地上一扔,接着縛鎖住她嬌軟的身子,攔腰
抱起她,走進旁邊的武器室,狂野的将她往滿是劍器的架闆上一推,火速褪下她
的衣衫,不一會兒,室内響起刀劍碰撞的聲音,以及她的喃喃呻吟。
第四章
自從端木夜風起程前往都城,夏琀總是倚門而望,癡癡等候,往往忘了時間,
忘了用膳,忘了就寝,忘了許多事……
當時約定的三個月,就這麽一晃眼成了一年,她也由原來的心焦、擔憂,等
到了心碎、心死。
斷了對他的情,斷了對他的思念吧!
然而每當這聲音在心底回響時,她卻沒用的益發想念他。
曾經以爲心已死,被等待的焚風吹幹了期待,隻是夜深人靜時,她仍奢望會
在枕邊看見他。
「小姐,外頭風涼,快進屋裏吧!」奶娘一來,看見她又傻傻的站在園子裏,
不禁心疼的歎口氣。
「不,我再站一會兒。」看着前頭的花草,比待在屋裏面對白牆好些。
「要不,就去大廳,步公子過來了。」奶娘心想,如果小姐是和步公子配成
對,那該有多好。
這一年來,步公子對小姐可說是照顧得無微不至,連她見了都感動,偏偏小
姐對端木少爺一往情深,完全沒把這些放在心上。
「他來理帳嗎、」告訴他好幾次,她可以自己做,可以照顧自己,但他總是
不放心。
「是的,基于禮貌,你還是看看吧!」奶娘好聲勸說,「端木少爺離去前可
是拜托過人家,你真以爲人家愛來嗎?」
「你說得沒錯,我是該過去瞧瞧。」
萬邑侯府自從兩個主子都離開後,曾亂了好一陣子,若不是步大哥經常過來
指揮要事,甚至幫忙掌理端木的家業,她恐怕連下人們的薪俸都拿不出來。
夏琀拎起裙擺,蓮步輕移,緩緩來到大廳。
「步大哥,你來了。」
「我來看看,你有事就去忙,沒關系。」步青延正在翻閱這個月的帳目。
「怎麽好什麽事都讓步大哥操心,倒不如你教教我,雖然我對帳務很陌生,
但習過字,應該可以慢慢學。」夏琀溫柔的笑說,更希望自己能有獨當一面的機
會。
「這不是習過字就會的,你會撥珠子嗎?」
「撥珠子?」
「就是算盤。」他将算盤遞到她的面前,「有了它,再龐大的數字都可以很
快、很精準的算清楚。」
「學這個很難嗎?」她不想成爲一個什麽都懂的女人,倘若夜風哥哥回來了,
她與他的差距将會更大。
「好,我有空就教你。」步青延望着她略顯憔悴的小臉,「不過現在我想帶
你出府走走,你一定悶壞了,端木那家夥回來看見你這副模樣,肯定會罵死我。」
「他不會爲了我而責罵你。」夏琀心知肚明,倘若他心裏有她的存在,就不
會一去年餘沒有任何音訊,就算他回來,在他心中,她還是排在最後。
「别這樣,出去走走,或許心情會好些。」步青延極力說服。
「好吧,我們出去散步。」
夏琀跟随他一塊出府,走在街上,看着人來人往的景緻,似乎沒辦法洗滌她
紛擾的心情。
「步大哥,你,夜風哥哥會不會遇到危險,所以音訊全無?」她除了怨,仍
免不了替他找借口。
「不會的,端木武功高強,更何況他不是莽撞的人,做任何事一定會細心計
算。」身爲端木夜風的好友,步青延非常了解他。
「你說得沒錯,如果真的出了事,早有訊息傳回來。」她苦笑的說。
「是該這麽想,他不回來,肯定有更重要的原因。琀妹,稍等一下,我去這
家店買枝筆。」步青延說着,走進一旁的筆墨店。
夏琀獨自在附近逛逛。
這時,有位大嬸從旁邊的木屋走了出來,問着鄰居大叔,「你有看見我家阿
月嗎?」
「她剛剛和田剛去望夫石祭拜了。」
「什麽?他們已經去了?!怎麽不等我一下?」大嬸用圍裙擦幹手後,也跟
着跑了過去。
夏琀好奇的上前,「大叔,什麽是望夫石?」
「就是前頭白石村著名的望夫石,因爲石塊巨大高聳,也有人稱它爲望夫崖。
傳說隻要天天在那兒呼喊心愛的人,他一定會回來。」大叔指着已跑遠的那位大
嬸,「她女兒就是天天到望夫石盼呀盼的,終于将夫婿盼回來了。」
「真的嗎?」夏琀強忍住淚水,急忙問道:「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确,本來那位大嬸的女婿在外地傷了腦子,忘記回家的路,可是有
一天腦子突然變得靈光了,想起自己住哪兒,就自個兒跑回來了。」
這位大叔說得活靈活現,教她不相信都難。
「你說是在白石村?」她仰首看着那個方向。
「沒錯,就是那裏。」
夏琀無法控制雙腿,直往那兒走去。
步青延買好筆,走出筆墨店,看見她離去的身影,立刻跟了過去。
「琀妹,你要去哪兒?」
「我想去白石村看看。」她對他點點頭,「步大哥,你先回府好了。」
「雖然那裏離這麽非不遠,但走去也滿累的。我陪你一塊去,否則我回到府
邸也不安心。」步青延十分堅持。
「好吧!如果步大哥不忙,我們就一塊去。」他都這麽說了,她也隻能同意。
「那走吧!」
在步青延的帶路下,約莫半個時辰後,夏琀終于來到白石村,問了人,很快
就找到望夫石所在的位置。
「步大哥,聽說隻要爬到上頭,盼着心愛的人,他一定會回來。」說着,她
終于露出甜美的微笑。
步青延看着芳齡十六的她,除了更具氣質之外,還擁有成熟妩媚的美麗,媚
如桃李,嬌若春花,尤其綻放笑靥時更加迷人。
「你說這個……有依據嗎?」他不喜歡她日後像個傻瓜站在這兒。
「不論有沒有依據,我都想試試。」夏琀随即步上前,一點一點的攀爬上去,
直到頂端,她已是氣喘籲籲。
「你沒事吧?」步青延一直在旁邊護着她,不禁捏了把冷汗。
「我沒事。」她雙眼微眯,看着夕陽下,巍峨崇山間去蒸霞蔚的美景,喟歎
一聲,「好美!」
「是呀!盡管近黃昏,還是留有一抹餘韻。」
此時,暮氣四起,頓起山風。
「起風了,你又沒披上鬥篷,我們還是趕緊回府比較好。」
「好。」
嘴上這麽說,但她一動也不動,雙手撫摸着望夫石,上頭的棱角粗礫早已被
磨平。
就不知道是經年累月、風吹雨淋所緻?還是天底下負心漢何其多,可悲的女
人用千萬斤淚水融蝕了它?
☆☆☆
天亮了,太陽冉冉升起。
奶娘将早膳端進夏琀的房裏,卻已不見她的人影。
「小姐八成又去望夫石那裏了。」
自從兩年前她得知那個地方後,幾乎天天往那裏跑,難道她真以爲抱着那些
石頭哭訴,那個無情無心的端木夜風就會回來?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那家夥沒有半點消息,連一封信都沒有,簡直就是沒了心、沒了肝、沒了肺!
但是這些話,奶娘隻能罵給自己聽,倘若讓小姐聽見了,隻會更加傷心。
她急忙找來護衛,央求他前往白石村,将小姐帶回來。
「等她回來,我一定要好好的說她幾句,傻了三年還不夠嗎?竟然天天去抱
着大石頭,真的是傻到不行。」
這時,門房急忙奔了進來,大聲嚷道:「小姐……小姐……」
「什麽事?」奶娘攔住他。
「是從都城來的消息,前陣子步公子不是請了探子去打探嗎?終于有消息回
來了。」門房也跟着開心。
「太好了,我已經請護衛去帶小姐回來,應該就快到了。」奶娘一則以喜,
一則以憂。喜的是,杳如黃鶴的人終于有了消息;憂的是,不知道消息是好是壞?
府邸裏的人聞訊都聚集過來,也有人奔去步府通知步青延。
不久,因爲護衛好說歹說,夏琀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府裏時,步青延正好也
來到。
「怎麽回事?」她不懂,爲何前院聚滿了人?
奶娘上前,「探子送來了端木少爺的消息。」
「真的嗎?」夏琀心一抽,「奶娘,快把信給我。」
「在這兒。」奶娘笑着把信遞給她。
她趕緊拆開信封,打開信紙,前頭幾句話讓她面露喜色,最後一句話卻讓她
瞬間呆住,連信紙落地都不知道。
步青延心生疑惑,彎身拾起信紙,邊看邊解說,「探子回報,端木夜風得到
國王陛下極度的賞識,于日前榮升爲安傅居大人。」
衆人聽了,開心不已。
「什麽是安傅居大人?」有人發問。
步青延笑了笑,「安傅居大人的職責就是專門對皇上提出谏言。」
說完,他繼續看下去,表情就跟夏琀一樣愈來愈沉重、愈來愈難看。
「已經……已經和賀曆侯的千金訂下婚期了,暫時住進賀曆侯府。」
「啥?」
衆人異口同聲,都露出震驚的臉色。
夏琀緩緩的轉身,朝門外走去。
奶娘心急的拉住她,「小姐,你要去哪兒?」
「隻是出去走走,别攔我,誰都别攔我。」她搗着臉,奔出府邸。
「我去看看。」步青延不放心,趕緊跟了出去。
來到府邸外面,他不見夏琀的蹤影,慌張地到處尋找。
「琀妹……琀妹,你在哪兒?可别亂跑,等等我……」
見他往另一頭走去,夏琀從暗巷裏走了出來,低聲說道:「對不起,步大哥。」
她随即轉身,朝後山走去。
走了好久的路,爬了好高的山,她來到端木奎的墓前,跪在地上。
「小琀來給你磕頭了,伯父,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裏跪拜你,但是别傷心難
過,因爲我就要去看你了。」
淚水在她的眼眶裏打轉,神情顯得脆弱。
「早就知道他的心底沒有我,是我太執着了。」
隻是,她枯槁的心再也無法複活。
「還有爹、娘……女兒就要去找你們了。」她轉頭,望着都城的方向,「夜
風哥哥,希望來生你能愛我,咱們再續結發緣。」
徐徐的站起身,夏琀卸下系在腰間的白緞,踩在石塊上,再将白緞綁在樹幹
上。
眺望遠方,她仿佛看見了自己所剩無幾的時光,既然都是灰白,又何需留戀?
于是她不再眷戀,白緞套住頸子,從石塊上躍下,喉頭倏地束緊,再也無法
喘息,眼前的景物漸漸泛白,淚水也從眼角滑落。
這時,夏琀揚起嘴角,因爲看見爹娘在前面向她招手。
喀!
突然,白緞應聲斷裂,她整個人落在地上,因爲疼痛而清醒。
「姑娘,你這是幹嘛?」
夏琀擡起頭,看見一位笑嘻嘻的白發老翁坐在不遠處的大石頭上。
「好死不如賴活,死了就啥都沒了。」
「可是活着比死還痛苦。」她坐在地上,暗自垂淚。
「也是,活着苦,爲了生活,爲了愛情,爲了親情,爲了友情,無一不苦,
但還是得活。」他從高高的石頭上縱身一跳。
夏琀吓了一大跳,趕忙站起身,想要救他。
沒想到他身手了得,竟然毫發未傷的站在地面。
「老爺爺,你……」
「瞧你一心想死,卻還不忘關心我這個糟老頭,真是讓我感動。這樣吧,我
送你三樣東西。」老翁咧開嘴,露出少了顆門牙的笑容。
「什麽?」她聽得一頭霧水。
「我長話短說,我有九樣好東西,你可以任選三樣,不得反悔,反正日後我
們也不太可能再見面了。文、武、工、藝、醫、話、雜、顔、巧。文是文采,武
是武學,工是工班,藝是藝能,醫是醫術,話是說話,雜是雜技,顔是美貌,巧
是巧手,你喜歡哪三樣?」她撚了撚翹胡子,等着她回答。
「我不懂……」死不掉,爲何還遇上怪人?或者她已經死了?
「你不需要懂,隻管回答。」
她依然一臉胡疑,什麽話也不說。
老翁歎了口氣,「算了,算了,我還是把話說得更清楚些。文采、武學和醫
術,你應該了解 ,我就不贅言。工班是指本事,像是蓋房子的本事、挖渠造橋
的本事。藝能則是琴棋書畫唱的才藝。說話呢,是賞你辯才無礙的本領。雜技便
是指開鎖、解謎的技巧。美貌嘛……」他瞧了瞧她,「我看你似乎沒必要挑這項。
至于巧手,諸如烹煮、刺繡都可靠豐雙手一把罩。」
「對不起,老爺爺,我什麽都不要。」這些東西,哪是說想要就可以得到的。
「哎喲,别這樣,随便說三樣,讓小老兒高興一下,幾百年來沒一個人相信,
也沒一個人要,真是氣炸我了。」
瞧他一副老頑童的模樣,夏琀心想,她若不回答,他可能不會離開,真會纏
她幾百年。
「好吧!那就……」
當她憑着直覺說出三樣東西後,突然感覺暈眩,昏睡過去。
夢中,她還能聽見老爺爺的聲音——
「好好的運用,你會得到幸福的。」
「夏琀……夏琀……」
再度睜開眼,她已在步青延的臂彎裏。
「你怎麽了?爲何要想不開?」當他看見樹幹上的白緞時,整個人都吓傻了。
「步大哥,我好像夢見一位怪神仙。」
「神仙?!」他笑了笑,「一定是那位神仙救了你。」
「或許吧!既然死不了,我也不想待在南陽鎮了,決定去一趟都城。」這個
念頭剛剛才閃過她的腦海。
「你真的要去?端木那家夥太可惡了,我們一起去。」步青延也氣不過的說。
「你要陪我一起去?那……能不能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
看着淚眼迷蒙、神情脆弱的她,他能不答應嗎?
「不管是什麽要求,我都答應。」
「謝謝你,步大哥。」她垂下雙眼,覺得好累,「我想回去了。」
☆☆☆
大理明德二年,桂花八月香。
掌燈時分,正是都城最熱鬧的時刻,尤其是酒樓、妓院、賭場,更是燈火通
明。
端木夜風此刻身在慶寶酒樓,與幾個同樣在朝爲官的大人暢飲作樂。
「安傅居大人,咱們這裏喝完,要不要到對街的小紅院?那兒的麗水姑娘生
得真是美麗,而且非常懂得抓住男人的心和……那地方,哈……」說話的人已酒
醉七分,但仍不滿足。
「當真?」端木夜風露出詭笑,「但是你說,我能去嗎?」
「什麽意思?」對方還愣愣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笨哪,安傅居大人已是賀曆侯的準女婿,怎麽能跟你比?」另一人趕緊
插嘴。
「對呀,我怎麽忘了?」那人恍然大悟,「說得是,賀曆侯可是國王陛下最
信賴的大臣,能攀到這門親事,作夢都會笑。」
端木夜風的眼眸瞬間黯然,「你的意思是……我靠裙帶關系啰?」
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這種人,這三年來他可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爬到現在的
地位,至于賀曆侯田賜森,也是在他升上安傅居之後,才請媒人來說這門親事。
「呃……我不是……」
這時,賀曆侯府的下人急急奔了過來。
「大人……大人,府邸有客人找您。」
「是誰?」端木夜風慵懶的問,又仰首喝了杯酒。
自從他與田賜森的千金訂下婚約後,來訪的人還真不少,光是應酬,就浪費
他大半的好時光。
「呃……他說他姓步,來自南陽鎮。」下人想了想,「他與他的未婚妻一塊
來,還說和你是多年好友。」
端木夜風的表情大變,随即站起身,「步青延!」
「沒錯,就叫步青延。」下人還真記不清這個名字。
「各位,抱歉,有位遠道而來的朋友在府邸等我,我先告辭了。」端木夜風
立刻離開酒樓。
一路上,他的表情略顯嚴肅。
「那家夥居然要成親了?又怎麽會找上這裏?」
☆☆☆
看着端木夜風走進大廳,步青延面無表情的站起身。
「想見安傅居大人一面,還真不容易呀,這一等就是三年,還得親自登門造
訪才成。」
端木夜風雙眸微眯,因爲看見站在步青延身旁的女人,難道……她就是他的
未婚妻?
「對了,我忘了向你介紹,她是我的未婚妻夏晗,我們來到都城,就是爲了
籌備婚事,你也知道,南陽鎮不過是個小鎮,東西不如都城新穎豐富。」
端木夜風不是沒聽出步青延話語中隐含着諸多挖苦,但是他的注意力全放在
夏琀那張妍麗多情的小臉上。
三年了……她更美了。
「你答應嫁給他?」
聽到他的詢問,夏琀柔柔一笑,「沒錯,到時還望大人莅臨。對了!」她趕
緊從身上掏出一樣東西,「這是我親手繡的龍鳳紅帕,聽說大人好事已近,就當
賀禮吧!」
這原本是她在等待他歸來的期間,繡好準備與他成親時用的,如今已經用不
着了。
端木夜風看了紅帕一眼,随即逸出開懷的笑聲,「這樣也好,我還真怕負了
你會讓你想不開,有步青延照顧你,我也卸下了心頭的重擔。」
「小女子還真是受寵若驚,不知何時竟成爲大人的心頭重擔,應該說是絆腳
石吧!」她将紅帕遞到他的炭疽,「怎麽?不收嗎?」
「既然是你的心意,我自然得收下。」端木夜風回頭,「來人,把這禮物妥
當收好。」他又轉向步青延,「你們還真厲害,是怎麽找來這兒的?」
「現在安傅居大人可是聲名遠播,況且又和賀曆侯的千金訂了親,我想整個
大理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步青延瞅着他,「不過咱們來到都城,人生地
不熟的,能否在侯府借住數日?」
「這個……」
「步大哥,這裏可是賀曆侯府,既然人家看似不便,我們何必勉強?都城裏
什麽都不缺,客棧更是多到數不清。」夏琀優雅的對着步青延微笑,然後轉身離
開大廳。
「夏姑娘,請留步。」端木夜風喊住她。
夏姑娘?!好個陌生的稱呼,讓她的心疼得像無底漩渦,不斷的回旋擴大,
就快将她完全淹沒。
對,你就是要這麽狠、這麽無情,我才能堅持我的來意。
「遠來是客,我怎麽好讓你們住在外頭?我想倩雅也不會有意見的。」
端木夜風口中的倩雅,正是賀曆侯的掌上明珠。
「你們大老遠的趕路來到這兒,肯定餓了,我命人送上餐點,咱們去後面的
園子裏邊賞月邊用膳。」
「多謝大人。」步青延轉頭,望了夏琀一眼,伸手扶着她,兩人狀似親昵的
随着管家的腳步走向後花園。
端木夜風半眯着眸,站在後頭看着這一幕,毫無表情的臉龐看不出任何心情
的起伏。
☆☆☆
賀曆侯果然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與地位,光是府邸就分爲兩翼六
院。兩翼爲主屋,建築華麗,金碧輝煌,檐牙高喙,雕梁繡柱,高貴的中原建築
形态,在工匠的巧手下,模仿得維妙維肖。六院自前至後,分爲上等客房、中等
客房、再來就是仆人的房舍。
客房與房舍之間隔着一座湖,這座湖是由自府外引進來的江水彙聚而成。
湖水清澈,花樹掩映,千萬姿态,美不勝收。
端木夜風就是在湖畔的雅園内擺宴,酒過三巡之後,他又舉起酒杯,「青延、
夏姑娘,我敬你們一杯。」
「不了,我實在喝不下,腦子直發沉,你也知道,我向來不勝酒力。」步青
延搖搖手,站了起來,「我想先回房休息。」
「我送你回房。」夏琀跟着站起身。
「你又沒醉,我先回去躺一會兒,這幾天老在趕路,你也沒好好的吃,多吃
點。」步青延壓她入座,然後讓小厮帶路,回到客房。
夏琀知道他并沒有醉,這麽做不過是想給她和端木夜風一個獨處的機會。
「步青延那小子和以前沒兩樣,喝兩杯就不行了。」端木夜風肆笑的說,
「夏姑娘,你要替代他繼續嗎?」
「大人這麽做,豈不是有意灌醉我?那麽意圖是?」夏琀露出妍美的笑容,
「或者我也該離席,避免令未婚妻心生懷疑?」
「且慢,既然夏姑娘對喝酒沒興趣,那麽就由我領着你在湖畔走走,如何?」
他綻放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不必了,我還是回……」
「就這麽放心不下他?」端木夜風口氣沉冷的打斷她的話,「看在你我也算
舊識的份上,把未婚夫先抛在一邊,可以嗎?」
「你似乎對我沒有半點愧色……也是,無情無心的人又怎麽會有愧疚之心!
想聊什麽?」她直接走向湖畔,望着在大燈籠的照耀下,楊柳叢叢、百合遍遍的
美景,如果不是現在心情紊亂,真想駐足欣賞片刻。
「你好像很恨我?」他走在她的身後,手搖着紙扇,低聲問道。
「早已恨過,總不能恨上三年吧?」她停下腳步,回眸一笑,「你将我們留
下來,這座府邸的主人願意嗎?」
「你放心,現在我已經是這座府邸的半個主人了。」
「那位千金和侯爺呢?怎麽不見他們的蹤影?」她好奇的又問。
「他們出訪去了,要明天才回來。」
走到柳樹層密的暗處時,他突然将她拉到身前,額頭抵着她的。
「别老談論他們,我問你,你真的要嫁給步青延?」
「你都要娶官家千金了,我爲何不能嫁他?」夏琀無懼的望着他,「再說,
你不是也很樂意卸下我這個『大石頭』嗎?」
「三年不見,你變了很多。」半眯起眸,端木夜風揚起暧昧的笑容,随即貼
近她的耳朵,嘶聲道:「更有女人味了。」
「你别這樣,快放開我。」她用力掙紮。
「噓,小聲點,讓人聽見,知道來我府邸的女客人這麽兇悍,步青延的面子
可會挂不住,再怎麽說,他爹也是南陽鎮的小小芝麻官。」他咧開嘴。
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她可以想像他此刻的笑容有多可惡。
「虧你還是他的好友!」她難以置信的瞪着他。
「好友?!哈……」端木夜風放聲大笑,「你記着,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是亘
古不變的。不過我勸你,既然不愛他,還是别嫁比較好。」
「你就這麽确定我的心?」她嗤笑。
「因爲我明白你心底唯一愛的男人是誰,又何苦爲了報複而斷送自己的幸福!
你即早收回決定吧!」他眸光一閃,在夜裏顯得爍亮而堅定。
看着他的眼睛,夏琀忍不住發抖。曾幾何時,他變成這麽難以捉摸的男人,
跟以前的他截然不同。
雖然以前他對她總是刻意的拉開距離,但總比現在他給她這股深沉的感覺要
好多了。
她抿了抿唇,大聲且用力的說:「我心底唯一的男人就是步大哥。」
突然,月兒隐沒在雲層後面,幽暗的空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下一刻,他将她推到柳樹後,在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吻住她的唇。
夏琀瞪大雙眼,屏住呼吸,想要出聲喝止,他卻用舌頭堵住她的嘴,把她的
心攪和得一團亂。
「端木夜風……」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推開他,氣喘籲籲的瞪着他,
「你的未婚妻已經換人了,請你看清楚。」
「也是,你的未婚夫也已經換人了,不過心底的人始終沒變,那人不就是現
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嗎?」他露出詭笑,毫不客氣的戳破她的謊言。
「原來你是這麽自大又自傲的男人!」她退後一步,緊握住微微顫抖的雙拳。
「就當我是這種男人,現在我最後一次提醒你,離開這裏,取消和他的婚約。」
他眯起眼眸,鄭重的警告她。
「你是什麽意思?」
沒想到事到如今,他還想主宰她的人生!
「一個對我不聞不問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幹涉我的決定?本來我隻打算親眼
看看現在你過得有多惬意,采買了東西就要回去,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和步大哥
就繼續住下來,你可以叫這座府邸的千金來趕我們走。」
對他微微一笑後,夏琀走出柳樹林,獨自走向客房。
端木夜風的眼神異常危險,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在他的視線範圍消失。
「你爲什麽要來?你不該來的,這麽做隻會破壞我處心積慮、精心籌備的計
劃。」
第五章
都城雖然繁華,卻不是夏琀喜歡的環境,更何況她還要住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不過她不想也不願離開,若要問她執著什麽,隻能說,她除了想看看他是不
是過得很好,更想讓他知道,盡管沒有他,她一樣可以安逸的過日子,甚至超越
他。
「你決定要住下來嗎?」步青延走了過來,看見她站在房間外的長廊上,望
着漂亮的花榭樓台。
「對,我想繼續住下來。」她轉身,看着他,「步大哥,對不起,爲了我,
你還要跟着來到這裏。」
「快别這麽說,就算你不讓我跟,我也非來不可。」步青延笑說。
「你爲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她不解的問。
「因爲你是我的好妹妹。」他知道自己永遠走不進她的心靈遠處,如果能以
大哥的身分保護她,心願足矣。
「我會永遠珍惜你這位大哥。」她非常認真的說。
「是,我相信。」步青廷回頭,看見一位姑娘正往這裏走來,于是以眼神暗
示夏琀,「有人來了。」
夏琀轉身,看對方的穿着打扮,已明白這位美豔的姑娘是誰了。
「聽說你們是端木夜風的舊識?」倩雅看向夏琀,「你還是他幼年的未婚妻?」
「幼年?」
「在自己完全無法掌控的情況下,被迫訂下的親事,不是幼年嗎?」她嬌笑
的說,望着步青廷,「但是你好像選擇了他?」
「沒錯,這次前來都城是爲了選購成親時的物品,順道來看看已榮升安傅居
大人的『幼年未婚夫』。」夏琀一點都沒被她的氣勢壓下,索性順着她的話回應。
「你……」倩雅氣得渾身發抖。
「倩雅姑娘,你不會不歡迎我們吧?」夏琀笑意盎然的問。
「我……我當然歡迎,既然是端木夜風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倩雅強
忍着怒火。看着長得比自己還美的夏琀,快要氣瘋了。
「謝謝你。」夏琀主動勾着步青廷的手臂,因爲看見端木夜風朝這兒走了過
來。
「不知道你們要買些什麽?盡管告訴我,我可以命人幫你們備齊。」倩雅希
望他們早點買齊物品,早點回去。
「倩雅姑娘如此慷慨,我們甚是感激。」夏琀笑說。
這時,端木夜風來到倩雅的身邊,笑容滿面的看着他們。
「夜風,你來了。」倩雅也不遑多讓,倚在端木夜風的身上,「你不是說要
陪我騎馬嗎?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嗯……」端木夜風沉吟了一會兒,「現在吧!湊巧他們兩個都在,咱們四
人就來一場騎馬比賽,如何?」
「爲什麽要讓他們跟?這是我們倆的時光。」驕縱的倩雅脫口而出。
「我看不必了。」夏琀随即說道:「我們想趁着空檔在府中散步,看看這兒
的花草美景,享受屬于我們的時光。」
「也是,你們去玩吧,我們先行離開。」步青廷牽着夏琀的小手,從端木夜
風和倩雅的面前經過。
「等等。」端木夜風汗珠他們,然後看向倩雅,「難道你忘了不成?」
「忘了什麽?」倩雅愣了下,猛地瞠大雙眸,「天啊,我真的忘了。」
「所以現在府邸全面戒備中,還是别讓他們亂跑比較好,免得觸犯了讓府邸
難堪的事,還是一起去吧!」
在端木夜風的提醒下,倩雅也不好再說什麽。再說,她在場,諒那女人也不
敢勾引端木夜風!
「你們一塊來吧。」
步青廷與夏琀相視一眼。
「是誰要來府中,需要戒備?」
「我猜是國王陛下吧!」夏琀順口笑說。
「你怎麽知道?」倩雅驚愕不已。
「很好猜啊,我們雖然住在南陽鎮,沒有顯赫的地位,卻也不是傻子。」夏
琀解釋。
端木夜風聽了,驚覺她的不一樣。
她的膽子變大了,說話犀利了,連表情都自信許多。
「算你聰明,那就來吧!」倩雅邁步朝馬廄走去,「我們府邸的馬兒都是高
級良駒,随便挑,你們都會滿意的。」
「謝謝倩雅姑娘。」步青廷客氣的說。
來到馬廄,夏琀看着眼前的馬匹,每一匹都毛色油亮、目光炯炯有神,當真
是健康的好馬。
這時,端木夜風拉着兩匹馬走過來。
「高大這匹給青廷,另一匹給夏姑娘。」
「端木夜風,你太過分了,那是我最愛的馬兒。」
以往倩雅從來不騎這匹馬,這麽鬧,不過是想發洩心中的不滿。
「換這匹給你,它也非常棒。」她自作主張的找來另一匹馬。
夏琀覺得她的笑容有點詭怪,不過哈斯接過缰繩。
「謝謝。」
「咱們就到鳳仙坡比賽,哪兒坡地平坦,很适合姑娘家騎馬。」端木夜風策
馬疾奔。
倩雅揮動鞭子,尾随在他身後。
步青廷則陪着夏琀,邊欣賞風景邊悠閑的前進。
「他們是怎麽搞的?騎得這麽慢,會不會騎呀?」
鳳仙坡上,倩雅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端木夜風跳下馬背,闆起臉孔,瞪着前方。
不一會兒,兩匹馬兒并行,馬背上的步青廷和夏琀表現得既暧昧又親密。
「你瞧,他們真像一對恩愛夫妻,讓我看了好生羨慕。」倩雅也躍下馬背,
來到他的身邊。
「難道我對你不好?」他攬住她的腰,親昵的貼近她的耳朵。
「讨厭,幹嘛這樣?被他們看見,多不好意思。」她的表情嬌媚又羞澀,唇
瓣卻又大膽的緊貼着他的臉。
這一幕,是端木夜風故意做給夏琀看的。
果不其然,她的表情一僵,垂下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端木夜風不着痕迹的往後退,與倩雅保持些微距離,擡起頭,冷冽的看着夏
琀.
「看來兩位的感情很好,就跟我和步大哥一樣。」夏琀狀似無所謂的說。
「夏姑娘,你沒必要跟我們強調你們的愛情。」端木夜風眯起雙眸,「這些
我們全看在眼裏。」
「算我多嘴,因爲我真的很幸福。」夏琀這才注意到四周的景緻,「真的好
美,我要開始奔馳了。」
說完,她策馬往前直奔,再也無法隐忍的淚水随風飄揚。
她讨厭自己總是把持不住情緒,哭泣隻會讓幾看起來懦弱。
但是她無法控制……傻得連控制自己的淚水都辦不到……
步青廷不放心,快馬跟上。
「我怎麽可能輸給她?」倩雅躍上馬背,雙腿用力一夾,馬兒立刻朝前疾奔。
端木夜風搖搖頭,隻好跟着揮鞭,尾随而上。
不認輸的倩雅不停的加快速度,不一會兒便追上了夏琀,看夏琀的騎術還不
錯,她心底的醋勁更深了。但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因爲連端木夜風都不知道,夏
琀的坐騎是府邸爲娛樂所訓練的馬匹。隻要聽見命令的笛聲,就會做出指示的動
作。
眼看前面的坡度轉陡,她連忙掏出竹笛,放進口中,清脆的聲響傳遍山野。
夏琀的坐騎瞬間起了反應,先是放緩速度,接着出其不意的高舉前肢,拼命
的扭動肢體。
她緊拉着缰繩,吓得小臉蒼白。
端木夜風和步青廷大吃一驚,同時施展輕功,朝她飄去。
無奈步青廷的輕功不如端木夜風,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坐到失控的馬匹背上。
「端木夜風。你别管她……快給我下來……」倩雅氣得大喊。
他并沒有理睬她,反而用盡全力想要控制住馬匹。
沒想到起了反效果,隻見它愈來愈瘋狂。
不一會兒,端木夜風和夏琀都被甩落地上,他緊緊摟着她,朝坡底直滾而下,
最後落進洞穴中。
這個洞穴不淺,他們在慌亂中,隻知道過了好久才到底,幸好有端木夜風護
着,夏琀才能毫發無傷。
「别碰我。」她推開他。
「幹嘛?想過河拆橋嗎?」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肆笑的說。
「你沒必要救我,不怕你的未婚妻生氣?」她仰起小臉,望着他。「還有,
剛剛那是什麽聲音?馬好像聽見聲音後,才開始發狂。」
「那是倩雅吹的竹笛聲,所以我要你離開這裏,是爲了你好。」他看了看上
面,「救你是不希望讓我爹在陰曹地府還怨我。」
「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話嗎?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麽不屑我?」她冷冷一笑,
神情空洞,「怎麽這麽久不見他們來找?」
「這個洞穴很隐密,我來過幾次,都沒發現它,所以得等上一陣子,慢慢等
吧!」他索性坐了下來,卷起衣袖,看着左手臂上剛剛落下時的刮傷。
「怎麽了?我看看。」她趕緊上前,蹲下身。幸好現在是白天,雖然在洞内,
還是有些許光線。
「這點小傷,沒什麽好看的。」他皺起眉頭。
「還是讓我看看。」她抓起他的手,沿着骨骼往上一探,眉頭蹙起。「脫臼
了。」
端木夜風愕然的望着她,「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随即抓緊他的手腕,輕輕揉按穴道,接着用力一拉又一
合,他移位的手骨瞬間接合起來。
「天啊,你居然懂得這些?」他疑惑的盯着她的眼。
「三年又不是三天,可以學會很多事。」她柔媚的笑看着他,「這是我回報
你剛剛的救命之恩。」她想要起身。
他伸出手,将她拉進懷中,「不要用這種笑容迷惑我。」
「我有本事迷惑你嗎?」
「現在你是成熟的女人,而我是成熟的男人,我們都是有欲望的。」他直勾
勾的看着她的眼,目光閃爍犀利,想要找尋到相同的東西。
「放開我。」她看了看上面,「他們很快就會找來的,你還得想好理由,等
一下怎麽對她解釋。」說着,她的眼眶泛紅。
「你來到這裏,目的不是想挽留我?」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回答。
「不是。」夏琀露出令人心悸的微笑,「說不定我可以讓你挽留我。」
「我承認你的身子或許可以讓我一時迷戀,但還不至于作出這樣的決定。」
他放聲大笑,狂肆的眼眸緊盯着她。
他語氣中夾着冷酷,狠狠的折磨她的心,但是她強忍着,因爲隻有這麽做才
能漠視繼續被刨刮的疼痛。
上頭的人因爲聽見笑聲,終于找到了洞穴的入口。
「夜風,你在裏面嗎?」倩雅大聲問道。
「我在,不過手臂受了傷,馬上上去。」端木夜風猛一提氣,直接沖上地面。
「你……」夏琀錯愕不已。原來他是可以上去的,那麽幹嘛陪她在下面耗着?
這時,她看見步青廷下來救她了。
「琀妹,你沒事吧?」他急切的問。
她笑了笑,「我沒事,他一直護着我。」
「你說端木?」
「對。」她搖搖頭,苦笑的說:「不過他的理由是不希望端木伯父在九泉之
下還恨他、怪他。」
「不管怎麽說,他沒讓你受傷,我該感激他才是,我們上去吧!」步青廷緊
緊扣住她的腰,拔身一躍,來到地面。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好好的一個娛樂卻被你毀了。」倩雅脫口說出不具善
意的話語。
「那你該怪的是始作俑者吧?」夏琀睨了她一眼後,随即看向步青廷,「步
大哥,那匹馬有問題,我和你同乘一騎,咱們先回去。」
「好,快上來。」步青廷先坐到馬背上,再拉她坐在自己的身前,策馬離開。
望着他們身軀相貼的樣子,端木夜風緊咬着牙,太陽穴無法控制的彈動着。
「夜風,你說,她怎麽可以這麽對我說話?你該爲我出氣。」倩雅裝模作樣
的哭喊,「你居然還敢救她?!是不是對她舊情難忘?」
「舊情難忘?!别忘了,今天陛下要來府中,如果府邸的客人發生意外,将
鬧出什麽事,你預測得到嗎?以後做任何事之前,都用腦子好好的想一想。還有,
她再怎麽說也在萬邑侯府生活多年,你最好别動她一根寒毛。」
他豁出去了,随即矯健的上馬,迅速奔離。
「夜風……夜風……」倩雅恨恨的跺腳,陰恻恻的說:「不行,我不能冒險,
一定要盡快将那女人趕出府邸。」
當步青廷和夏琀回到賀暦侯府時,發現銮駕在大門外,四周圍聚滿了層層護
衛,真可以用固若金湯來形容,的确是國王陛下莅臨的氣勢。
「我們還是從偏門進入吧!」夏琀建議。
步青廷同意,帶領她沿着漆黑的小路往前行。
半路上,被宮中護衛攔了下來。
「你們是誰?爲何要走小路?」
「我們是賀暦侯府的客人,因爲不想打擾到别人,所以走小路。」步青廷恭
敬的解釋。
「你們知道府中的貴客是誰嗎?」
「呃……知道。」
「大膽!」護衛手裏的武器重重的往地上一擊,
「既然知道,怎麽還不正式向陛下請安問好?居然打算視而不見?」
「這位官爺,我想你誤會了,我們怎麽可能視而不見呢?」夏琀立即開口,
「就因爲我們隻是小人物,怎敢有見皇上的奢望?」
「小人物?或許你們不明白,陛下最喜歡和你們這種小人物對話了。」護衛
懷疑的看着他們,指着另一條路,「跟我來吧!」
夏琀和步青廷沒轍,隻好尾随在護衛身後。
一路上,他們發現窗台邊、長廊上,到處擠滿了人,争相目睹陛下的風采。
陛下喜歡跟小人物對話?這麽多小人物排在一旁,爲何不傳去談話?分明是
怕它們不安好心。
來到了後園湖畔,夏琀立刻被一片燈海的景觀吸引了目光,而現場除了賀暦
侯的家屬外,還有從未見過的高官。
「陛下,這兩位說是府中客人,本想擅自離開,但是被我發現,于是帶來見
陛下。」
國王陛下段思聰瞧了瞧眼前的一男一女,然後看向賀暦侯田賜森。「他們是
府中的客人嗎?」
「是的,他們是安傅居大人在南陽鎮的舊識。」田賜森說話時,爍利的眼神
直盯着夏琀,似乎隐含着萬千防備。
夏琀看着國王陛下,頓時湧上說不出的情緒。
先王是娘親的表哥,而這位在去年登基的國王則是先王的嫡長子,這麽說來,
他們算是表親,隻不過她不想表明身分,罪臣之女有何顔面與一國之君攀親帶故?
「沒錯,他們不單是我的舊識,還是從小到大的朋友。」端木夜風邊走過來
邊說。
倩雅緊跟在他身旁。
「既然如此,那就一塊坐下,别太拘謹。」段思聰笑說。
夏琀和步青廷相視一眼,在一旁坐下。
段思聰開始談論自己施政與百姓的需求,并廣納衆人的意見,是個不錯的君
王。
直到舞妓入場表演,倩雅這才走向田賜森。
「爹,能不能趕那兩個人離開?我非常不喜歡他們。」
「我也知道你不喜歡,不過他們是安傅居的舊識。」田賜森自然也不希望與
端木夜風有過婚約的女人留在府中,「趕他們離開,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什麽舊識?!反正我就是不開心,爹,拜托啦!」
「行,等這場宴會散了之後,爹會替你說說。」田賜森點了點頭,又向國王
陛下敬酒。
幾杯黃酒下肚後,段思聰突然搗住胸口,臉色泛青,「啊……啊……」
「陛下,怎麽了?」田賜森震愕的問。
陪同的宮侍立刻上前,探了探,「遭,陛下的舊疾又犯了……快,快請太醫。」
眼看國王陛下身子一癱,動也不動,當下吓壞了所有的人,連一旁跳舞的舞
妓都被連忙遣退。
夏琀趕緊起身,走了過去,「等太醫來就遲了,讓我看看。」
護衛們退到一旁。
她執起國王陛下的手,爲他把脈,然後從身上拿出一隻布包,打開來,裏頭
全是針器。
「這是?」沒見過世面的倩雅大喊,「她想殺了國王陛下。」
「别吵。」端木夜風拉住她。
夏琀将幾根細針紮進國王陛下的重要穴位,不過須臾,他已慢慢的喘氣,也
張開了雙眼。
「姑……姑娘,是你救了寡人?」
「我這麽做隻能救急,還是要趕緊服用湯藥。」夏琀笑了笑,「如果信得過
我,陛下可願意讓我開帖藥方?」
「當然沒問題,既然寡人的命是你救的,就交給你了。」段思聰虛弱的笑說。
端木夜風走向步青廷,「她是哪時候學的醫術?」
「我……我也不知道。」步青廷也很驚訝。
這麽說,連他也不知道她是何時習得醫術的?端木夜風疑惑的瞅着她拿着毫
筆開藥方的神情,對她有了許許多多的疑問。
夏琀,這三年來你到底經曆了什麽?我一定要弄明白。
「對了,姑娘,你可有其他去處?」段思聰問。
「民女姓夏,陛下可以直接喊我夏琀. 我目前暫住于賀暦侯府,打算和我的
未婚夫在都城采買一些東西。」夏琀誠實以告。
「既然如此,寡人有個小小的要求。」
「不敢當,陛下,請直言。」她恭謹的說。
「寡人想請兩位進宮小住一陣子,直到你手邊的事情都做好爲止,如何?你
是第一位在寡人犯病時用最短的時間救醒寡人的人,寡人一定得好好的答謝你。」
「不敢當,民女隻是盡本分罷了。」
「那麽你願意進宮裏嗎?」段思聰又問。
夏琀回頭看着步青廷,征求他的意見。
步青廷知道王命難違,于是拱手道:「多謝陛下,這等榮幸,我們怎敢拒絕?」
段思聰笑了,「太好了,明天寡人會在宮内等着兩位。」
這時,太醫趕到,場面又變得紛擾,夏琀和步青廷這才退下。
「琀妹,你什麽時候學會醫術的?」步青廷問了大家都想知道的事。
「這個嘛……」夏琀淡淡一笑,「說真的,我也不太清楚,等我理清了之後
再告訴你。」
「好吧,既然你不肯說,我也不勉強,等你想說時,再告訴我。我們回去準
備一下,明天就要住進宮裏,感覺……很新鮮,不過也很怪異。」步青廷笑說。
「怎麽?不想去嗎?」她露出娟麗的微笑。
「機會難得,我當然要去。」他撇了撇嘴,「不過這麽一來,你就不能經常
看見端木了。」
「看見又如何?現在這情況,倒不如不見。」她斂下雙眸,「再說,我來這
裏不是要奪回他,而是想讓自己更好。」
「好吧,你能這麽想是最好的。」步青廷真的希望她可以走出悲傷。
她轉頭望着步青廷,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有機會讓他得到幸福,她一定會幫
他找到屬于他的真命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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