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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暮靄凝香 (1-99章)(完) . 作者:snow_xefd  
  本主題由 aaa5555xxx 於 2021-4-15 09:56 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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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1-99章)(完) . 作者:snow_xefd

.


                                暮靄凝香   (1-3章)

作者:snow_xefd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係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一章:碧姑娘的劍


  斷霞峰下,一條小道蜿蜒曲折。

  時逢晚春,一片碧海綴著萬點花色,不論遠眺亦或閒遊,皆是醉人美景。

  只不過,白阿四卻沒什麼心思欣賞。

  倒不是因為他在這山腳下開酒肆多年看得厭了,而是他實在騰不出空。

  這小小的酒肆之中,幾年也難得一次的熱鬧,加了備用的木桌木凳,仍有七
八個挑夫不得不坐在門外擔子上。

  生意如此之好,白阿四卻高興不起來。

  酒肆內這密密麻麻二三十人,倒有一大半帶著兵器,讓他這種尋常百姓脊背
發麻。若是熟客倒也罷了,偏偏這些武林中人,他沒一個認得。

  平素裡擠不出半點笑容的老闆娘白嫂,此刻活動著僵硬的面皮,挑起唇角往
來招待。

  到不是怕了這些客人,這胖胖的村婦,一向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能叫
她耐下性子輕聲慢語出面招待,只不過是因為,這班人都是斷霞峰上暮劍閣的客
人。

  蜀州江湖勢力繁雜,名聲最響的三個,峨嵋據南,唐門霸東,而暮劍閣,則
領袖蜀北。

  兩日之後,便是暮劍閣閣主嫡長子白若雲大婚,將入門的新婦,又是峨嵋掌
門清心道長的關門弟子孫秀怡。如此南北聯姻,自然不會僅僅驚動蜀州武林而已。

  能遣人來賀的,絕不會少了禮數,無暇抽身的,也都托鏢行送上賀禮吉言。
足足半月之間,白阿四的酒肆之中,就未曾有半日斷了生意。

  幸而暮劍閣與峨嵋派交好之輩儘是正道中人,婚禮不會邀請什麼凶神惡煞之
徒。就算有許多包藏禍心與冷眼旁觀的,總不會屈尊到白阿四的酒肆裡生事。

  「趙兄,你說這次婚禮,唐門究竟會不會來?」

  「依在下拙見,唐門應來,如不親眼衡量,豈不是對這場聯姻一無所知?」

  「哎,老哥這話說的不對,就是俺這樣的粗人,閉著眼睛也知道,白家娶了
峨嵋的婆娘,總不會就為了生幾個身強體壯的胖娃娃吧。俺要是唐門的門主,才
不來白費功夫看人討老婆合謀對付俺。」

  白阿四聽著這種在店中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的類似對話,滿臉堆笑的放下酒菜。
趁著屋中酒菜大多上齊,他連忙扭了扭腰,往門口走去準備透一口氣。

  這近二十天中,他只盼莫要有人在他的酒肆中大動干戈,就謝天謝地謝祖宗
了。

  才到門邊,撲面一陣香風入鼻,白阿四抬頭一望,登時便知道,那千萬遍念
誦於心頭的祈願,怕是要在今天落空了。

  白家的賓客自然也不乏江湖女子,只不過很少有女人願意擠進這臭烘烘的酒
肆,大多只在門口買一碗清水淡茶,解解渴乏,便接著上路。酒肆之中,除了白
嫂,便是男人的天下。

  男人好鬥,江湖中的男人更甚,為錢財、為面子、甚至為一句話,往往便會
刀劍相向,血濺五步。一群男人中丟進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好看的女人,大都
會如推石入湖,激起一片風浪。

  而此刻在白阿四眼前走入酒肆的,正是一個好看的女人。

  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紅紅的小嘴,若是笑起來,一定十分可愛,十分
動人。可她非但沒有笑,秀美的臉上竟連一點表情也沒有,好似有一層無形的面
具,正密合在她嫩如春花的粉頰之外。

  她的身量不高,但自上而下非常勻稱,顯得苗條修長,頸上戴著一串碧玉珠
鏈,左腕掛著一個碧玉手鐲,上身穿著件蔥綠夾褂,鵝黃束腰之下,是一條碧綠
色的羅裙。

  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條碧綠色的影子。

  如果不是她背後背著一個長包裹,一看便是什麼兵器,怕是所有人都會當她
是個走錯了路的小家碧玉。

  「客、客官,裡面沒……」白阿四結巴了一下,正要說話,就被旁邊一人打
斷。

  「哎,有位置,兄弟們讓一讓,總能給姑娘騰出個座來。」一個勁裝漢子嘿
嘿笑道,向著桌上他人使了個眼色,立刻便有人站起讓出一個木凳,端著酒碗走
了出去。

  「喂喂,明明是兩個座位好不好?」隨著清亮悅耳的一聲提醒,一個看樣貌
不過十三、四歲但身量頗高的少年小廝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我得貼身伺候著,
勞駕哪位行行好也給讓個座唄。」

  這小廝看起來比那姑娘小上一些,模樣頗為討喜,一張娃娃臉上掛著親切的
微笑,烏溜溜的眼珠靈活的左顧右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神情。

  屋裡都不是什麼惡人,這小廝又笑的叫人心喜,加上是這美貌姑娘的伴兒,
馬上旁邊那人便端著茶杯起身笑道:「娃娃來坐,我去透透風。」

  「老闆,要壺清水,不要裝過茶水的壺,多謝。」那小廝頗為伶俐,一邊把
行李包袱放在地上,一邊摸出一塊碎銀,遞到白阿四手上,「方纔讓座那二位的
帳,也一併算了,餘下的,算是打賞。」說罷,掏出一塊白巾,仔仔細細鋪在凳
上。

  那姑娘也不開口,逕自坐下,將背後布包解下放在膝上,黑亮雙眸便只是盯
著桌上放著的左手。

  旁人已經忍不住在猜測她的身份,有幾個想到了什麼,驚疑不定的偷偷瞄她,
有幾個全無頭緒,只是間或看來一眼,剩下的到都在仔細打量她,一來秀色可餐,
誰不愛看,二來也都好奇這到底是哪家的女俠,行走江湖穿得如此不便不算,還
帶著一個幫忙打點的小廝。

  一時間想到好幾個出身名門的女子,卻大多和眼前這人對不上號。有人忍不
住向見識較廣的人低聲詢問,得了答覆,目光卻是一驚,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似乎不太相信。

  那姑娘也不理會這些目光,似是早已見得慣了,清水上來之後,便靜靜地倒
了一杯,湊到唇邊,淺淺抿了一口,潤濕紅唇。

  那小廝抹了把汗,咕咚咕咚仰頭喝了三杯,哈的一聲出了口氣,笑道:「果
然走的久了,清水都變得好喝起來。」

  出聲叫人讓座的勁裝漢子也聽了旁人耳語,雙目狐疑的在對桌主僕身上一掃,
放下酒碗,抱拳道:「萍水相逢也是緣分,在下劉振川,江湖兄弟抬愛,送了個
別號叫做斷水神錘,大家同來參加白大公子喜宴,可否交個朋友?不知姑娘怎麼
稱呼?」

  江湖人不拘小節,自然也不忌憚是否該問女子閨名。倒是旁人聽了他的名頭,
忍不住瞄了一眼放在一邊的八角紫金錘,心中暗暗道一句,原來是他。

  那姑娘眉心微微動了一動,垂首喝了口水,並不答話。

  反倒是那小廝嘻嘻笑道:「劉大哥,我家姑娘不愛說話,也不愛交朋友,您
做您的斷水神錘,莫要打斷我們喝水就好。」

  這回話頗為無禮,劉振川面上不禁一紅,露出幾分尷尬之色。

  「若是稱呼,我家姑娘姓崔,大家叫聲崔姑娘,在這地方,總不會叫岔了人。」
那小廝看了一圈,接著說道。

  這崔姑娘果真不愛說話,只是靜靜坐著。但她越是如此,屋內幾人的眼中狐
疑之色越是濃重,彷彿這特徵更符合他們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只不過他們也不知
道那人是不是姓崔。

  白阿四察覺氣氛不對,拎著銅壺出了門口,摸了摸胸,長出口氣,心裡盼著
這班人千萬別動起手來。

  謹言慎行雖是大多數江湖人應該牢記的原則之一,但若是人人都能如此,江
湖又怎會有這許多事端?

  劉振川左手位上恰是完全猜不到這女子來路的人之一,他與劉振川頗談得來,
見新交的朋友撞了這麼一遭尷尬,登時面帶怒色,哼了一聲譏刺道:「崔姑娘好
大的架子,行走江湖還要帶個累贅,萬一遇上事端,豈不是平白搭條性命。還是
說,姑娘功夫俊的很,碰上什麼對手,也保得住這半大娃娃?」

  言下之意,你若是承認自己功夫不錯,那他當下就要討教討教。

  劉振川連忙伸手拽了一下,笑道:「馮兄弟,坐下喝酒,喝酒。」明裡勸他,
暗中卻警告似的捏了他一下。

  那姓馮的漢子卻是個直楞性子,一翻雙目道:「你捏我作甚?這姑娘進來連
句話也不肯說,只叫個小廝答話,難不成咱們一屋子江湖好漢,只配和她手下的
龜兒子叨叨嗎?」

  崔姑娘雙目微抬,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她仍不說話,只是緩緩將膝上包袱放
在了桌面上。

  馮姓漢子酒性上頭,譏笑道:「呵,這麼標緻的姑娘,莫非是個啞巴?」

  那崔姓少女輕輕歎了口氣,似是非常不願的抬起右手,青蔥嫩指鉤住包袱布
結,輕輕一扯,緩緩將包袱皮向一邊扯開。

  屋內眾人,頓時伸長了脖子看了過來,緊接著,又紛紛響亮的倒抽了一口涼
氣。

  露出來的,是一把長劍。

  淺碧色的劍鞘,綴著數顆翡翠,劍柄拖著兩條天青劍穗。一眼望去,便知道
價值不菲,單是護手上那一顆拇指大小的碧玉珠,怕是就會引來賊人無數,難怪
要用包袱裹好。

  眾人抽氣吃驚,自然不是因為這劍的價錢,那馮姓漢子面上酒意瞬間去了大
半,面頰幾乎沒了血色,連聲音也有些發顫,「這……這劍上……莫非、莫非有
一道碧綠印子,擦……也擦不掉?」

  那小廝笑嘻嘻的說道:「咦,馮大哥難道偷偷看過我家姑娘的寶劍?」

  馮姓漢子臉上的肌肉都變得有些扭曲,似乎想努力做出一個微笑,卻不得其
法。他緩緩坐下,抬手擦了擦額上冷汗,語氣驟然變得十分恭敬,「在下……在
下有眼無珠,沒想到、沒想到碧姑娘也會來參加白家婚禮,多有得罪……還、還
請碧姑娘海涵。」

  旁邊已有人忍不住在竊竊私語。

  「真的是她,沒想到竟這麼年輕。」

  「白家怎麼會向她下帖?」

  「你怎知道她有請帖?誰知道是不是前來生事尋釁的?」

  「兄弟說的是,萬一贏了暮劍閣白家,她的名頭又要響亮幾分了。」

  劉振川比身邊那人倒是鎮定許多,他舉起酒碗,朗聲道:「久仰碧姑娘大名,
今日得見,實感榮幸。方纔如有冒犯,還請恕罪,劉某自乾一碗,權作賠禮。」

  旁邊那馮姓漢子低聲喃喃道:「血玉釵搖足踏雲,一劍奪命碧羅裙,碧姑娘
既然到了,莫……莫非血釵雍素錦也要來不成?」

  江湖上的女人,名頭響亮的,不是絕色傾國,就是武功超凡。貌若天仙卻甘
願行走江湖的,多半會仰仗每隔一段時間便重新評判流傳的江湖四絕色的稱號揚
名天下,而武功過人的,則往往不屑於艷名,更願單靠一身功夫闖出名號。

  血釵、碧姑娘這兩個名號,對見聞廣博的人來說,可是響亮的很。

  血釵雍素錦,鬢上一根血玉銀釵便是兵器,繡鞋之中從不穿襪,喜好赤著一
雙雪嫩秀足,傳言其殺人後好以對手鮮血塗就足趾丹蔻,為人喜怒無常,只為被
輕薄一笑,追魂索命四十七天,逐越七州,將雪山八傑之一宗恆當著其七位結拜
兄弟面前斃於鬧市街頭,一戰成名。

  碧姑娘與這樣一個女子齊名並稱,自然不是什麼泛泛之輩。不僅那一身極有
特點的穿戴在江湖口耳相傳,她手上一劍穿喉的寶劍碧痕,近三年更是名震東南。
傳言其寡言少語,性格冷漠,極少與尋常江湖人士動手,卻不知為何曾在東南三
州遍殺七十一家青樓主人,背下一身血案,後被公門高手圍捕,憑一把碧痕在手,
逃出生天,留下腕脈被斷的十餘個廢人,名動八方。

  這兩女俱非大奸大惡之徒,但行事乖張狠辣,也稱不上正道中人,更何況碧
姑娘一向在東南三州活動,按常理,暮劍閣的喜事,應該不會有帖子千里迢迢送
去給這樣一個行蹤不定的詭秘女子。

  看來八成是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偷偷瞄了碧姑娘幾眼,已有與白家交情不錯的人開始擔憂這場喜宴會多生事
端。

  他們擔憂的的確有些多餘。

  事端,根本不必等到喜宴上。

  這樣一個秀美可人的女子,又是頗有名氣的劍客,本身就足以帶來沒完沒了
的麻煩。

  這邊馮、劉二人才剛消停,另一角卻有兩個青年劍客齊齊站了起來,視線只
在這位崔姑娘面上一掃,便盯住了橫在桌上的那柄碧痕。

  那兩人穿著打扮極為相似,都是黃衫褐褲,軟底布靴,腰間長劍也是一模一
樣,除了一個闊口方面,一個下巴頗尖之外,其餘都如照鏡子一樣相似。

  一看他們起來,酒肆內的諸人便想到了蜀州武林小有名氣的一對兄弟。

  果然,那二人馬上便開口印證了他們的猜測。

  「在下陳德。」

  「在下陳榮」

  「我兄弟二人苦練劍法。」

  「蒙江湖兄弟抬愛。」

  「賜了個西川雙劍的名號。」

  「我們兄弟生平最喜劍法。」

  「久仰碧姑娘大名。」

  「還望能不吝賜教,隨手指點一二。」

  「選隨便我們哪個都可以,另一個絕不幫忙。」

  「只是切磋技藝,不傷和氣,點到為止,還請諸位做個見證。」

  這兄弟兩個一人一句,說的卻既有默契,若不是方臉陳德看起來略微年長,
形貌與陳榮也頗有幾分差異,還真容易被當作一胎孿生。

  這種惱人的切磋討教,在諾大的江湖中每日不知要發生多少,偏偏若不出手,
往往便會被當作自愧不如,認了下風。尤其這些急著闖出名號的青年男女,更是
將挑戰視作揚名立萬的捷徑。

  剛才馮姓漢子還能算是氣話,崔姑娘忽略也就罷了,這種正經八百的邀戰,
才真叫難辦。

  二十多顆腦袋一起轉了過來,都想看看她要如何應付。

  崔姑娘淺淺抿了口水,那水有些太熱,她稍稍撤後一些,攏起櫻唇輕輕吹起
氣來,竟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陳家兄弟的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陳榮將面帶怒色的大哥輕輕一扯,朗聲
道:「崔姑娘,我兄弟二人堂堂正正向你討教,你就算不敢應戰,也總要有個回
話吧?」

  邀戰不成,便是挑釁,如果崔姑娘仍不出手,至少在這班江湖漢子眼中,就
已和露怯無異。偏偏崔姑娘仍是八風不動,只是將吹溫了得開水送入唇畔,緩緩
喝了起來。

  那小廝在一旁也不慌張,仍是笑嘻嘻的來回打量週遭各色人等,像是見慣了
這種場面,早就不以為意。

  「既然如此,那在下得罪了!」陳德性子更燥,抬手將陳榮撥開,側手一抄,
已將劍柄緊握掌中。

  崔姑娘此時卻才將手中水杯放回桌上,瓷底木面一碰,發出噠的輕輕一聲。

  這一聲中,陳德的手已揚起。

  可所有人都沒聽到本該出現的那一聲龍吟,也沒看到本該出現的那一道寒光。

  隨著他的手一道抬起的,竟只是一個劍柄而已。

  那寒光閃閃的三尺青鋒,竟齊根斷在了劍鞘之中。

  崔姑娘放穩水杯,回手搭上劍鞘,水眸一側,淡淡瞥了小廝一眼,似是在責
怪他為何不快喝水,方便快些上路。

  那小廝嘿嘿一笑,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吞了兩口,一抹嘴巴,道:「成成,小
的馬上就好。」

  這主僕二人,竟好似誰也沒把那兩兄弟放在眼裡。

  屋內這二十多人,此刻倒已都知道,這看似嬌怯怯弱不禁風的秀美少女,確
實有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資格。

  陳德捏著手中劍柄,臉上一陣青白交錯,手背青筋暴起,卻不敢移動分毫。

  這四十多隻眼睛,沒有一隻看到這位崔姑娘是如何出手,更不要說那足以無
聲無息擊斷精鋼長劍的凌空虛勁是多麼驚世駭俗。

  即便先前還有幾人存有挑戰之心,此刻也隨著冷汗流得乾乾淨淨,陳榮僵在
兄長背後,更是連顫動不已的手掌都偷偷從劍柄上拿開,握出緊纏的白絹,露出
一片濕痕。

  崔姑娘輕輕呼了口氣,提起桌上包袱緩緩包好,跟著緩緩站起,向門外走去。

  眾人望著她苗條倩影,裙下蓮足堪堪一握,纖腰如柳盈盈欲折,挺背削肩,
楚楚可憐,哪裡像個轉瞬之間便能斷人兵刃的一流高手?

  隨之而來的,便是混雜著濃厚好奇的擔憂。

  這樣一個女子,趕來參加暮劍閣的喜宴,所為何事?

  酒肆內的諸人紛紛沒了胃口興致,崔姑娘才走出去,便一個個結賬起身,跟
在後面,也再沒有人多看一眼陳氏兄弟。

  一場轉眼分出勝負的甚至稱不上切磋的交手,彷彿已將西川雙劍這個名號從
酒肆中就此抹去。

  不出數月,也許便是整個江湖。

  白阿四抬起手抹了把汗,扭頭望了一眼屋內,僅剩下的兩個身影,已有一個
沮喪萬分的跪在了地上。

  他輕輕歎了口氣,掩上了木門,決定晚些再進去收拾。

  回轉身子,那一主一僕走的著實不快,一眼望去仍未到山道彎折之處,頗難
為一眾江湖豪傑慢著性子亦步亦趨。

  想來今日不會再有什麼波折,白阿四抽了一張板凳坐下,可還沒歇口氣,搭
手一望,遠遠低處一頂紅花小轎,由兩個壯士漢子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走了過來。

  轎子左右,跟著四名妙齡少女,四個雖都背著寶劍,其中一個卻穿著水紅裙
褲,合歡小褂,挽著雙心環髻,手裡還提著一隻扎口母雞,眉心點了一粒硃砂,
粉黛覆面,精心妝點,竟像是臨時充作了伴嫁儐相。

  另外三名女子則是一般的黃衫青裙,素面朝天,形貌雖略有高低,但也都稱
得上秀美可人,比起方才驚起一番波瀾的碧綠姑娘,也不遜色太多,只是倒有兩
個開面束髮,一望便知已然名花有主。

  儐相伴嫁在旁,轎中自然便是大禮之前不可見人的新嫁娘了。

  白阿四登時跳起,招呼來白嫂準備茶水,迎賓多日,唯有這一撥,決計不可
怠慢半分。

  峨嵋此代俗家女弟子中,年紀最輕的五人素來交好,情同手足,人稱靈秀五
娥,此次白若雲大婚的對象,便是其中五妹。

  另外四人,大姐鍾靈音,三姐齊秀清都已婚配,田靈筠與宋秀漣這一大一小
則待字閨中,反落到了小師妹的後頭。

  白阿四連日裡聽那些江湖豪客信口閒聊,早已知道這次送親,峨嵋掌門清心
道長並未隨行,而是另有要務提前出發,護著孫秀怡北上成親的,自然便是靈秀
五娥中的其餘四個。

  兩相印證,這紅花小轎中載的是誰簡直一目瞭然。

  嫁妝行李都隨著清心道長先行一步,這小轎一路跋涉,倒也安穩低調,不致
多生事端,至於今日掛了紅花上了妝容,也是因為已經進到暮劍閣的地頭,不需
再額外謹慎。

  「幾位女俠,在小的這兒歇歇腿腳,喝口熱茶再趕路吧。前面就是山路,還
是養養精神的好。」白阿四一邊招呼,一邊將一張較為平整的木桌從屋內搬了出
來,挑了最乾淨的杯子擺放整齊,「白家老爺特地打過招呼,可不能叫新娘子受
了屈。」

  「既然是親家的款待,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體態較為豐腴的那個年輕
少婦溫婉一笑,擺手讓轎夫將小轎穩穩落下,綿聲道,「來,大家喝口茶水,坐
上會兒吧。」

  另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點了點頭,從腰間摸出幾枚銅錢,輕輕放在桌上,道
:「店家,五杯清水,兩碗熱茶。勞駕。」

  白嫂連忙將銅錢拿起塞回,連聲道:「不能不能,我們這小鋪全仗著白家庇
佑,怎麼能收新少奶奶的錢。大家只管喝,我再去弄兩個小菜,之後才有力氣爬
山嘛。」

  那伴嫁打扮的少女抿了抿唇,先端了杯水,撩開轎簾鑽了進去。此地習俗,
直至花轎抬過門檻之前,新婦都不可叫伴嫁儐相之外的人看見,江湖女子雖大多
不拘小節,但暮劍閣畢竟是由一方豪門大戶轉入武林,總比尋常門派計較多些。

  剩下那圓臉少女咯咯嬌笑兩聲,扭腰便坐在桌邊長凳上,脆聲道:「托小妹
的福,從昨個進了陽梁鎮,吃住就都不要銀子咯。也不知道回去時沒了新娘子跟
著,他們還給不給咱白吃白住。」

  崔姑娘主僕走的頗慢,跟在後面的眾人回頭發現了酒肆前的峨嵋一行,交頭
接耳一番後,倒有十幾人折返回來。

  比起一個來路不明的碧姑娘,新娘子才是大婚的主角。縱使見不到人,與隨
行的峨嵋女俠搭搭話聊聊天也是好的。畢竟此番聯姻之後,峨嵋與暮劍閣保不準
便會稱雄蜀州,多探些風聲,攀攀關係,百益無害。

  此時到訪暮劍閣的人,九成九都是為了這場婚禮,可崔姑娘卻對身後諸事置
若罔聞,只有那小廝扭頭遠遠看了花轎兩眼,微微低頭在主子耳邊說了兩句什麼,
便又繼續趕路。

  山道曲折陡峭,雖離半山腰暮劍閣的別莊並不太遠,走起來卻十分費力。崔
姑娘腳下頗慢,也看不出輕身功夫如何,倒是那小廝腳下初時極為輕快,走出三
五里便拖沓沉重起來,惹來身後跟隨那幾人一番暗自譏誚,心道這碧姑娘果然藝
高人膽大,竟帶了這麼個楞頭小子行走江湖。

  一路相安無事,只是走的著實不快,看到別莊門庭之時,天色已漸漸轉暗,
回頭下望,那頂花轎也在眾人簇擁中趕了上來。

  這別莊本是暮劍閣外姓門徒食宿學藝之處,為了此次大婚,特地騰出作為宴
客場所,也叫遠道而來的貴客得以下榻,不致在陽梁鎮中尋找地方落腳。

  暮劍閣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大都已下到別莊迎客,峰頂居所並不招待外人。
而此等江湖大事,不請自來的客人絕不會少,為了以防萬一,單是門牆外迎客之
處,就有十餘名佩劍弟子彼此呼應散開護在管家白祥週遭。

  跟在崔姑娘身後的那些人到了這裡不好再磨磨蹭蹭,便快步搶到前頭,按彼
此大致江湖地位,默默分出了先後。

  白祥雖年過五旬,但畢竟是習武之人,手腳依舊十分利索,他打理白家多年,
眼力自然不差,一邊恭恭敬敬的迎接著這些江湖豪客,一邊橫目掃去,盯住了那
正款款走來,猶如碧綠影子一樣的少女。

  如此不便行動的衣裙,背後的狹長包袱,身邊的半大小廝,這種場合任誰看
上一眼,也會不覺留意。

  「姑娘不辭勞苦趕來賀喜,白府上下感激不盡。敢問姑娘如何稱呼?是單單
道賀還是留下觀禮?」白祥不敢怠慢,將餘人托於手下僕傭,親自迎上幾步,恭
敬問道。

  崔姑娘依舊不言不語,只是向著那小廝輕輕瞥了瞥頭,那小廝頗為伶俐,立
刻便滿面堆笑,從懷中摸出一個扁方錦盒,躬身頷首雙掌托起,道:「我家姑娘
姓崔,遠道而來只為觀禮,還望行個方便,這是區區薄禮,敬請笑納。」

  白祥微微一怔,心裡轉了幾個名字,卻唯有一人與面前這姑娘形貌舉止相似,
他不敢斷定,躬身接過錦盒,陪笑道:「你家主人背後的包袱,包的可是一柄華
貴寶劍?劍上是否有道青綠痕跡?」

  那小廝立刻笑道:「您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呢。我家姑娘寡言少語,您想
必也是知道的。」

  白祥極力克制,仍忍不住皺了皺眉,喚過持著禮簿的下僕,輕輕揭開盒蓋。

  盒中裝著的,竟是一串翠綠色的隨珠手鏈,顆顆都是一般大小,即便這幾日
已見多了賀禮中的珠寶玉器,白祥仍禁不住眼前一亮,忙將錦盒關好小心收入懷
中,側頭道:「小心記下,崔碧春姑娘,上品夜明珠一串。」

  名門大派消息來源自然要比江湖上的閒散豪客廣博的多,酒肆中的眾人只是
知道外號,白祥卻知道碧姑娘的名字。

  遠來是客,即使心中忐忑,他也不敢怠慢,忙一伸手,道:「崔姑娘,裡面
請。」

  畢竟這少女聲名較為特殊,白祥本想自己親自安置,可沒想到遠遠抬來的那
頂轎子,卻恰是新嫁娘所乘。他只得將崔姑娘主僕交給一個信得過的下屬,自己
迎向峨嵋一行。

  暮劍閣的別莊原是白府富甲一方時的別業,庭院樓台依順山勢,山間溪泉穿
行其中,佔地極廣,容納百餘人食宿仍綽綽有餘。

  來訪的女客並不太多,且有大半是武林群豪的家眷,所安排的便是極靠內裡
的院落,足足上了數列石階,折繞多時,才算到達。

  這院子本就不是弟子寢室,而是招待貴客的客房,分著內外雙園,環境清幽
雅致。除了留給孫秀怡隨行姐妹的三間,還空著七間待住,其餘六間倒是早早便
住上了人。

  崔姑娘一路無言,那僕人猜測應是喜靜之人,便將她送到內園最角落的房間
安置。

  園中既然都是女客,那小廝身高體壯,除了面貌稚嫩,其餘都已頗具男子氣
概,不能留下伺候,自然安置到了下僕通鋪大房。不過這園中本就有三名丫鬟專
供使喚,怎麼也不會怠慢。

  崔姑娘依著窗邊,靜靜坐下,背後包袱隨手擱在窗台,黑幽幽的眸子一路凝
視著那小廝被帶出園門,才轉到園中走來走去忙活的三名丫鬟身上。

  行大禮之前,自然不會擺下流水大席,晚上的餐飯,喜好熱鬧的可以去練武
場拼酒吃菜,不願如此的,自有丫鬟僕役送上家常小菜。白府畢竟曾是大戶人家,
這一套規矩繁而不亂,入夜燈懸,便已將眾多來客招待的心滿意足。

  只是那新娘子,依舊不得一見。

  花轎抬入峰頂暮劍閣本家,過了門檻才可見人,除了伴嫁儐相田靈筠外,其
餘人等就算在那小築院門外擠破了頭,也只能看到窗內搖曳的紅燭之光而已。

  崔姑娘本不算什麼貴客,但那樣一串手鏈送上,任什麼客也都成了貴客,光
是一頓晚餐,就有兩個被白祥派來的丫鬟前後照應,伺候的如同中京官家的千金
小姐,反倒讓這滿面波瀾不驚的少女略略顯出幾分尷尬神色。

  月上梢頭,崔姑娘依舊靜靜坐在窗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園外的豪客仍在高談闊論,園內的女眷女客卻都早早休息,熄了燈火。

  那三個丫鬟看夜色漸深,檢查了一遍園中情形,離去閉了園門。

  園門閉上的那一刻,崔姑娘長身而起,一把抓起窗台上的裹劍包袱,匆匆背
在背上,也不開房門,揮掌一拂滅了燈燭,抬起窗欞輕身一躍,無聲無息的落在
了房外迴廊。

  她蹲在暗處左顧右盼,靜靜觀望了片刻,才略顯緊張的貓腰沿牆而行。

  園門緊閉,她從內輕輕一扯,外頭傳來鎖頭晃蕩之聲,想來是怕有粗人酒後
失德驚擾了這班女子。

  略顯失望的輕歎口氣,崔姑娘摸到另一邊屋角,縱身一躍扒穩屋簷,身子往
上一探看往隔壁院子,確認無人走動之後,靈貓般一竄,擦著院牆鑽了過去。

  似乎來路上特意留意了莊內格局,崔姑娘仰仗園景遮蔽,不多時便到了護院
起居之處,庫房便在這間院中。

  看著兩名護院小心翼翼的把幾件賀禮放入庫中鎖好,她臉上竟浮現起一絲得
意的微笑,跟著撒手落下,仍藏身在院牆這邊,靜靜等著。

  哪知道她才縮進一蓬長草中蹲好,正要側耳傾聽隔壁護院們的動靜,一聲略
帶笑意的呼喚,就從她身後近在咫尺的地方傳了過來。

  「崔姑娘,大半夜不去睡覺,來這裡看風景麼?」

  聲音不大,卻不啻晴天霹靂,轟的她細膩無暇的光潔額頭,登時便滲出一片
細密汗珠。

  她懊惱的皺了皺眉,跟著氣呼呼的鼓了鼓臉頰,站起身來扁了扁嘴,這轉眼
之間的神態變換,竟比她一路上來的表情多了不知多少倍。

  秀目一揚,這崔姑娘扭身便道:「明明是你毀約在先,說好了給我的那串珠
子,怎麼就成了賀禮?整天憋的像個泥雕菩薩,連句話都不敢說,你當容易麼?
笑笑笑,你還好意思笑!」

  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在她身後站定,此刻正笑嘻嘻望著她的,正是那模樣頗為
討喜的小廝。

  「你偷我的劍,被我捉住,莫非還有理了麼?」他慢條斯理的說道,手往懷
中一探,竟又拿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錦盒,「再說了,我幾時告訴過你,那珠子
只有一串了?你這飛賊,怎麼就不偷點腦子補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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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女飛賊


「還……還有一串?」那冒名頂替的崔姑娘愣在原處,原本理直氣壯的氣焰
登時消弭大半,只是口中仍強撐場面倔強道,「人……人家又不知道,還以為你
毀約在先。」

  她側眼看了看周圍,扁了扁嘴,委屈道:「還不是你威逼利誘,哄著人家和
你定了約,你可沒告訴我,你是要我到這種武林高手滿地爬的鬼地方裝腔作勢。
不管,我不想幹啦。」

  那小廝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笑道:「你要只是不想幹,這不是走錯了地方?
逃下山的路多的很,你怎麼繞到庫房這邊了?」

  「你……你沒聽說過賊不空手麼?」她哼了一聲,氣鼓鼓道,「這回可是我
頭一遭走江湖,偷你的劍被逮了個正著,受你一番欺負也就罷了,都到了這種地
方,不帶點東西走,以後還做什麼飛賊?」

  「先不說做飛賊有什麼好,這暮劍閣裡,你當飛賊很容易做麼?」那小廝微
微一笑,邁步走到牆邊,單手在牆上一扶,道,「庫房周圍的確沒什麼人看管,
因為被放進莊裡的,都算是白家的客人。可你知不知道,這莊園週遭每一處通路,
都已被白家弟子緊密看護起來,斷霞峰腳下,更是被這莊中原本住著的弟子看管
的滴水不漏。唐門若要生事,他們都有備無患,豈會逃了你這麼一個笨手笨腳的
毛賊?」

  「你胡說,就……就知道嚇我。」那少女臉色有些發白,顯然也明白自己考
慮的實在不夠周詳。

  那小廝看言談已經奏效,便放柔語氣,安撫道:「你不惹事生非,就什麼事
也不會出。乖乖的,回你的房去,接著做你的碧姑娘,這樣自然有我幫你。」

  聽她一番說話,也知道應是活潑健談的脾性,恐怕是整日繃著臉裝樣子憋得
難受,又是以飛賊身份進了名門正派的老巢,心裡緊張的難免有些脾氣,那小廝
話音未落,她就低聲怒道:「姓小的,我不就是想偷你的那把好劍麼,大不了你
扭我報官去吧!挨一頓板子我也認了。你什麼都不肯對我說,憑什麼要我對你言
聽計從?天底下女人多得是,你隨便找一個不就是了,扮個木雕菩薩嘛,誰不會
啊!」

  那小廝不急不惱,笑道:「我說可以叫我小星,可不是就姓這個小。一來你
偷我的財物被我捉到,本就欠我一份在先,我說叫你幫忙抵償,你可是答應了的。
行走江湖最重信義,出爾反爾,可成不了天下第一的女飛賊。二來你的面目本就
和那位崔碧春姑娘有幾分神似,你叫我再去找人,可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如此合
適的底子。再者說,你也姓崔,旁人喊你一句崔姑娘,你絕不會露出破綻。你看,
這活是不是只有你最合適?」

  「可……」這位崔姑娘話頭一梗,憋了一憋,才委屈道,「可我功夫不行,
別個都當我是那一劍奪命的碧羅裙,哪知道我是笨手笨腳的偷兒崔冰,都像酒肆
裡那兩個幫忙做戲的還好,要是來真的,我早晚被砍成十七八塊,灑進河裡餵魚
咯。」

  「做戲?」

  「不是做戲給那些人看,難道那把劍是你打斷的?」崔冰撇了撇嘴,譏笑道,
「你要有那麼好的功夫,還用我幫你騙人混進來啊。」

  「是是是,」小星哈哈一笑,搔了搔下巴,道,「沒想到崔姑娘一雙招子到
是亮得很。那兩人演的真是不錯,回頭我一定好好打賞。」

  聽到打賞二字,崔冰眨了眨眼,心想反正已走不脫了,索性一咬銀牙,道:
「你既然不放我走,那約好的報酬,就得加碼。我先前可不知道會這麼危險,單
一串夜明珠大大的不夠。」

  小星唇角微勾,淡淡道:「那崔姑娘準備再要些什麼?」

  崔冰心裡打了幾個轉,想著這傢伙身上再怎麼也不可能帶更多的值錢物件,
略一猶豫,道:「你先告訴我什麼時候算個完,完了之後,我還要這把劍。」

  這把劍光是劍鞘價值就遠超那一串隨珠,不然也不至於讓她一眼望見便忍不
住伺機下手被捉,看小星的樣子對這把劍也是頗為珍惜,又道:「你造個假貨也
不容易,不捨得的話,那就算了,你明早把我送下山去,此後兩不相干就是。」

  不料話音才落,小星竟點了點頭,道:「這把劍雖說不是我的,但事畢之後
送你也不是不行。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白家的大婚典禮一結束,你與我同去
翼州走上一遭,就算是完了任務,這串珠子連同這把劍,到時都是你的。保不準,
還有更讓你驚喜的禮物。」

  崔冰狐疑的望著他,心底衡量再三,終於還是歎了口氣,道:「好,我就再
憋上幾天好了。」

  「放心,大婚之後,你就不需再假裝碧姑娘,比起現在可輕鬆得多。」

  「是麼?那好得很,真不知道你們那個碧姑娘是怎麼過的,整日不說話,不
難受麼?」崔冰知道對庫房下手已是絕無可能,便打量著退路,道,「對了,要
是有什麼危險,你可別怪我說穿自保。酒肆裡那遭就嚇得我夠嗆,後心都溻濕了,
你倒好,找人幫忙做戲也不提前吱一聲。」

  她順著來路退了兩步,回頭看小星還站在原地,不禁柳眉微蹙,道:「你還
在這裡做什麼?等著喝露水麼?」

  昏暗夜色之中,小星一雙眼睛顯得格外明亮,被這樣兩道視線直直盯著,竟
讓崔冰心裡莫名打了個突,連忙又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小星擺了擺手,悠然道:「莫慌。崔姑娘,既然約定還要繼續履行,你可還
記得,咱們約定之中,你若不依我的安排擅自行事,該作何懲戒?」

  崔冰一張小臉登時一白,跟著一片紅雲飄起,羞惱道:「我……我這不是沒
跑麼,又沒耽誤你的事情。你、你就大人有大量,放過這一回吧。」

  小星伸手一扯,將她拽回牆邊,微笑道:「那不行,我這人一向賞罰分明,
你一路過來表現得很好,這把劍就算是賞。可你不聲不響打退堂鼓,也一定要罰。
還是老規矩,你自己挑吧。」

  崔冰面上神情愈發扭捏,磨磨蹭蹭,聲若蚊吶道:「哪……哪有你這麼奇怪
的規矩……你明知道,人家身上只有些散碎銀子,掏不出一百兩來。」

  小星搓了搓手掌,笑道:「那還不站好。」

  面頰紅如火燒,崔冰臉色明明一副羞惱至極的模樣,卻偏偏乖乖站定在牆邊,
將身子轉了半邊,背對著小星,咬牙道:「打就打,又、又不是沒被你打過。數
好了,十下,一下也不准多。你、你要是打錯了數,我和你沒完。」

  小星像是看穿了她心底一般,突的湊到她耳根後面,輕聲道:「放心,絕不
會少一巴掌。」

  「你……」崔冰嗔怒之聲才起了個頭,啪的一聲脆響,小星的巴掌已經正正
拍在她腰下圓潤豐盈之處,將她的話也迎頭拍回了肚子,拍成含羞帶怯的一聲驚
呼,「哎、哎呀!」

  柳腰纖瘦,易顯臀股腴美,崔冰那兩丘豐玉雖不多肉,卻緊湊翹挺,穿起束
腰長裙格外嫵媚,數步之外看去,不知有多少男人心裡會想著要捧在掌中溫柔撫
弄一番。她自從身段初成,色迷迷的眼光不知見過多少,屁股上挨巴掌,這卻也
才是第二回。

  那頭一回,便是偷劍不成被捉那晚,也是拜這位小星所賜,讓他按在膝上,
噼噼啪啪打了十掌。

  這次倒沒被按住,可她偏偏就是邁不開腿逃掉,只是任著臉上火燒火燎,咬
住下唇等下一掌。

  崔冰唯一擅長的就是輕身步法這種逃命功夫,練的一雙長腿緊實無比,兩瓣
翹臀飽盈彈手,一掌拍上,肌理一陣律動,倒也算是誘人美景。

  轉眼三掌過去,說痛自然算不上很痛,可要說不疼,屁股後頭也火辣辣的不
是全無感覺,小星每一掌後都要拖上片刻,落掌時又不知用了什麼古怪力道,初
時那點刺痛,轉眼就擴成一片癢麻,熱乎乎的好似落了一層牛毛。

  上次被打屁股便有這種感覺,此次更加清晰了許多,第四掌一落,崔冰下唇
咬的更緊,鼻後噎住般嗯了一聲,腳下一個踉蹌,慌忙扶住了牆,匆匆喘了幾口,
恨恨道:「你……你就不能快些麼。」

  小星悠然晃了晃手,仍照著先前的節奏等待片刻,才一掌拍去,口中道:
「你當真想我快些麼?」

  崔冰幼時曾失陷在無比齷齪的場所,懂事許久才被救出,可不像尋常處子那
般單純懵懂,被他語氣中的戲弄鬧的耳根一紅,當即啐道:「我只嫌你功夫太差,
打女人的屁股都有氣無力,一副要死的模樣。」

  聽得出她也不是真的惱了,小星兀自一掌扇上,笑道:「再大些力氣,我也
不捨得。」

  「你大些力氣也打不死我。」本想頂他這麼一句,可話到嘴邊才覺得不對,
怎麼好像在求他多用些力似的,她連忙頓住話頭,硬生生轉道,「你大些力氣,
打死我算了。」

  「那可不成,我去哪兒再找這麼好的幫手?」一邊隨口答道,小星一邊拍下
第七掌。

  一掌掌均是一般的手法,一樣的力道,受傷是絕無可能,痛也不是很痛,可
崔冰就是冷不丁膝頭一軟,一直緊緊夾著的雙腿不知為何抽了兩下,叫她險些立
足不住。

  不多時,十掌薄懲已過,崔冰嬌喘吁吁轉過身來,額上竟出了一層細汗,油
潤光瑩,她撫著胸口深深喘了口氣,才憤憤道:「決計不會再有下次了。」

  小星輕輕搓了搓手,笑道:「那是最好,我還擔心你樂在其中,到時故意給
我搗亂。」

  崔冰柳眉一豎,紅著臉扭過身去,低聲怒道:「下流,色胚,好不要臉!」

  小星哈哈一笑,在她肩上拍了一拍,道:「你若是見過真的下流色胚,就會
知道我有多厚道了。時候不早,早些回房吧。在暮劍閣的地方,凡事多小心些,
不要冒失。有什麼事,記得先跟我商量。你那間院子我去不好,你委屈些自己回
去,明日我再來陪你。」

  「要走就快走,囉囉嗦嗦,像個老媽子一樣。」崔冰哼了一聲,仍是別過臉
去。

  一直等到小星腳步聲去得遠了,她才轉過頭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若不是見多了真的下流色胚,鬼才會跟你做這麼個莫名其妙的交易,州衙的
土牢,我又怎麼會怕。」

  她靜靜站了片刻,等到臉上的熱度退卻,才俯身貓腰順著來路摸了回去。

  那小星明明也沒給她什麼當真可靠的保證,可不知為何,心裡就是安定了不
少,而他口中提到的那個驚喜,她也不知為何從心底感到期待,好像隱約有種預
感,在提醒她,那報酬其實比寶劍隨珠都要貴重的多。

  連個姓氏也不肯提,這樣信他,當真好麼?崔冰捫心自問,心下又有了些許
猶疑。這男人面相稚嫩,但實際相處下來,年紀八成比她還大,只是扮個陌生人,
在這麼個名門正派裡走一圈,就許給她這麼重的報酬,當中真沒什麼算計麼?

  她低下頭,下意識的攏了攏胸口,轉念又暗罵了自己一句,心道真要是為了
這副皮囊,被捉那一晚就已被連皮帶骨吃干抹淨了,他功夫看上去雖頗為不濟,
對付她這個只會逃命的偷兒還是綽綽有餘。

  他說有舊相識在暮劍閣,難不成,就真只是為了來參加這場婚禮,擔心自己
默默無名無緣觀禮,所以才費了這一番周折麼?

  那他倒還真是有情有義呢……

  胡思亂想著摸回到園中,探頭一看,峨嵋女俠住的三間屋子竟還有一間亮著
燈燭,一眼瞥去,倒有兩個身影像是正在交談。

  這大半夜的,姐妹情深也太過了些吧?崔冰皺了皺眉,只好和來時一樣,繞
了個大圈,避開了峨嵋弟子居處,免得裡面的女子武功高強聽到她的動靜。

  躲過兩班巡哨,她總算回了自己房中,往凳上一坐,臀下仍有些不適,她稍
稍挪了挪身,麻酥酥的熱流自下而上透來,心尖兒莫名就是一酸,身上一燥,想
必又是飛霞撲面。

  她咬了咬唇,恨恨把那包袱擱在桌上,半是氣小星罰她的手段,半是氣自己
太不爭氣,竟冒了當時就算身上有一百兩銀子也不願掏出來的古怪念頭。

  定了定神,她隨手打開包袱,將那把價值不菲的寶劍拿了出來,喃喃道:
「都說江湖人精明得很,怎麼光這麼一身行頭,一把拔都拔不出來的假劍,就騙
了這麼多武林高手?」

  想著一路行來,遇到之人口中所說的那個碧姑娘,倒真是威風得緊。什麼
「一劍奪命碧羅裙」,什麼「寶劍碧痕,一劍奪魂」,什麼「碧光照人影,劍下
不留情」,句句都令她心馳神往,比起她心心唸唸的天下第一女飛賊的稱號,高
了不知多少座山。

  將來要是有緣,能真見這碧姑娘一面就好了。她心裡想著,旋即自嘲一笑,
她這不入流的小賊,能有資格假扮一番,都是老天開眼,還奢望其他作甚。

  「等我存下些銀子,不如去求求如意樓好了……」纖掌一托香腮,她微翹紅
唇,望著窗外皓月垂雲,自語道。

  她提到的那如意樓,到並不是什麼酒樓客棧,而是數年前在江湖中嶄露頭角
的一個神秘組織,勢力多大,人數幾多,均不為人所知,直至今日,江湖中人了
解的情況也並不太多。

  不過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只要你肯付出足夠的代價,如意樓就肯為你做你
做不成的事。

  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樓。

  一旦拿到一朵精工巧制的銀芙蓉,便意味著,你成為了如意樓選中的客人,
你也就有了一次請如意樓辦事的機會。

  但與尋常賺取賞金的門派勢力大相逕庭的是,如意樓自有跡可循以來,選取
的客人,反倒是與江湖人不巧有所牽扯的尋常百姓居多,為此也得罪了不少武林
大豪。而同樣是從江湖中選取的客人,名聲越高,選的反而越少,要的代價也越
大。

  延州大豪魯平江槍震北關,千方百計尋來一朵銀芙蓉,求治練功留下的丹田
頑疾,得償所願後,滿屋的金銀珠寶未被取走分毫,只是雙掌拇指,自此無影無
蹤;永州參王金林,為報妻兒血仇,被那一朵銀芙蓉,換走了兩座山頭的老參;
某鏢局為了追回一筆重要紅貨挽救聲譽,幾乎傾家蕩產才得償所願,險些就此一
蹶不振。

  而與之相對的,是丐幫無袋弟子用兩個饅頭便換來對頭一條臂膀,山賊家眷
自甘為奴就廢了某大俠一雙招子之類的傳聞。

  所以像崔冰這樣的下九流飛賊,應該只要花些銀子,就可以遂願才對。

  只是那詭秘莫測的如意樓,也不知在什麼地方,該如何聯繫才好。

  這般走了會兒神,心裡總算平復了許多,崔冰美美伸了個懶腰,抓起那柄寶
劍,猶不死心的拔了一拔,果然仍舊紋絲不動,這才搖了搖頭,款款走到屏風之
後,寬衣解帶,倒臥入眠。

  山林之中,日出比起開闊之處更顯慵懶。薄紗似的白霧將晨光透的格外朦朧,
山風未起,仍有一股清新越窗而入,滲入香甜鼻息。諾大的山莊,便這樣緩慢而
穩定的醒轉。

  崔冰醒的很早,儘管身子還有些困乏,但腦海之中,已完全的清醒過來。

  她自記事以來就不曾安安穩穩的睡過一個長覺,在這暮劍閣中,她又怎會有
什麼好夢。

  拿起床邊疊放的衣裙,她輕輕歎了口氣,一件件穿在身上。她的動作很慢,
不僅是因這華貴的衣裝此前她從未有過一刻著身,也因為她需要這樣的過程,來
讓自己變成這身衣裙中應該包裹的那個人。

  那個令人心悸的碧姑娘。

  臉上的神情逐漸淡漠下來,她對著銅鏡擰了擰身,緩緩束上絲帶,那個戰戰
兢兢的女飛賊,已消失的不留一絲痕跡。

  白祥一大早就等候在了園外,這些女客本就比來觀禮的大半男賓都重要許多,
不少事情,他只有親自打點,才不致失了禮數。所幸今日峰頂本家的人幾乎都要
下來,他的兄長白吉早早就到了莊內,幫他擔下了不少活計。

  丫鬟剛剛潑濕了石板小路,白祥便看到那個碧綠色的影子款款走了過來,帶
來的那個小廝也早就等在園門,立刻迎了上去。

  他一拂前襟,大步跟去,微一頷首,道:「暮劍閣此次準備匆忙,如有招待
不周之處,小老兒先代白家主人給碧姑娘賠個不是,萬望海涵。」

  崔冰早已練熟了各式應對之法,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不答話。小星在旁躬
身一笑,道:「多謝老爺子費心,我家姑娘行走江湖這麼些年,什麼地方都待過,
您這兒可算得上招待最好的咯。」

  「那是最好不過,」白祥順勢掃了小星一眼,微笑道,「大禮就在明日,這
山莊之中景色還算怡人,兩位若是有暇,大可四處逛逛。只是四下走動之時,還
請千萬多加留意,來客眾多,難免有人惹是生非,可莫要壞了二位的心情。」

  「有勞白總管了,您只管招待別人,我家姑娘有我伺候,不必多費人手。」
小星笑嘻嘻的將手一撇,道,「峨嵋的幾位女俠只怕就要起了,您忙您的,我們
先往別處轉轉。」

  「不過是給了串珠子,至於這麼巴巴的伺候麼。」一路婉拒了幾個要貼身伺
候的丫鬟,兩人到了一間涼亭坐下,崔冰眼見四下無人,忍不住低聲問道,不過
她格外小心,口唇依舊勉力維持不動。

  小星站在一旁,笑道:「這倒不怪他們。咱們冒名的這個碧姑娘,不管去參
加哪家的喜宴,主人家只怕都要格外小心。這麼喜慶的大事,誰也不想出什麼大
亂子。」

  「新娘子都不給看,好沒意思。」口氣百無聊賴,崔冰臉上仍還得繃著那副
波瀾不驚的樣子,坐姿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唯恐破了武林高手的風範,「對了,
你那舊相識是哪個?不去找找他麼?」

  小星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倒不必,按那些下人所說,最晚今日過午,白
家人就都要下來,準備晚上的前宴謝客。到時一定見得著。」

  安安靜靜坐了一會兒,突然外面的人聲變得有些喧鬧,崔冰好奇心起,看了
小星一眼,兩人一道走了出去。

  外頭僕人倒是沒什麼變化,但放眼望去,有幾個正往這邊走來的護院臉色卻
有些奇怪。

  小星側身一探,向一個步履匆匆的年輕丫頭問道:「妹子,出什麼事了麼?
怎麼外頭鬧喳喳的?」

  那丫頭是臨時雇來幫忙,顯然不太懂武林中的事情,茫然道:「就是新來了
一批客人,人數還不少哩。不知為啥子,一個個都突然繃起了面孔,大院子裡頭
正吃飯的,也都嘰嘰喳喳聚起來咯。」

  本來這答案說了與沒說無異,但小星倒也不必再做追問。

  因為旁邊已有一個護院匆匆趕到另一個較年長者身邊,道:「唐門送賀禮的
來了,總管叫咱們都過去。」

  小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轉身道:「咱們也去看看熱鬧吧?」

  這話雖說是詢問,崔冰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便微微頷首,領在前面走了過
去。

  其實若是換做崔冰來拿主意,她可是千萬個不想去。

  畢竟江湖中人只要提到唐門二字,最先想到的必定是兩個詞,毒與暗器。

  這種按理說並不入流的手段,卻在唐門中發展到了極致,並以此為根基,令
唐氏一宗穩居武林四大世家之一,與南宮、慕容、蕭三脈並列齊名。而且四大世
家之中,唐門歷史最久,不要說當今天璧皇朝,就是前朝未立之時,唐門都早已
名動天下。

  單講武林地位,峨嵋尚可與唐門一比,至於這不過數十年光景的暮劍閣,至
多也就是個後起之秀。

  想來白家也應料到,峨嵋與暮劍閣聯姻,唐門絕不會坐視不理,如此多的江
湖豪傑結集之處,仍做出嚴密佈置,提防的是誰並不難猜。

  不過他們可能也沒料到,唐門竟這樣光明正大的上門道賀來了。

  同為武林正道,同在蜀地經營,白家斷然沒有拒不招待的借口,哪怕對方來
了幾十個高手,也只能硬著頭皮當作貴客一併迎入家門。

  幸好,唐門來的並沒有幾十人那麼多。除去挑擔搬箱的臨時腳夫,一看便是
唐門中人的,只有八個。

  小星和崔冰到了之後,那八人已被迎入主廳,不過身邊那些江湖人的閒言碎
語之中,倒是透出了其中三人的身份。

  那三個都出自唐門本家,算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領頭是最為年長的唐行
簡,另外兩人唐行傑、唐昕為同胞兄妹。至於未曾提到的五人,想必是唐門支系
所屬的部下幫手,名氣不足以叫在場見多識廣的人士辨認出來。

  原本應在練武場用飯的那些江湖人,倒有十之七八拋下了碗筷,圍攏在廳堂
門前,豎起耳朵聽著迎賓下僕高聲唱列唐門一行送上的賀禮。

  幾幅字畫,一套鎏金首飾都談不上什麼重禮,幾箱稀奇古怪的藥材也只能算
是唐門的特色禮物,值不了多少銀子,有人正低聲感歎唐門出手頗為小氣時,就
聽那僕人的語氣突然略顯吃驚,報出的名字都帶了一絲微顫,「陰、陰陽透骨釘
一對,大搜魂針一盒,解藥一瓶!」

  眾所周知,暗器這門功夫大略可以分為手法與機簧兩種,機簧一道自孔雀翎
不知所蹤後,便由唐門獨領風騷,而手法一道,名滿江湖的漫天花雨這門暗器手
法的程度,據說都進不了唐門本家的院子。

  再怎麼優秀的暗器,沒有合適的手法或機簧,也不過是廢物一個,所以若唐
門只是送上一盒大搜魂針及其解藥,那貴重程度也就相當於那幾幅字畫罷了。

  但唐門還送了一對陰陽透骨釘。

  幾百年來的武林歷史中,能令人聞風喪膽的機簧暗器並不多,畢竟行走江湖
的人都清楚,任何器物,都遠不如自己可靠。

  而能令對暗器不屑一顧的人也趨之若鶩的,發必中、中必死的孔雀翎自然穩
坐頭把交椅,其下則是出必見血、空回不詳的暴雨梨花釘,只是這兩種堪稱神奇
的寶物,早已塵封於傳奇,威力並不遜色他們太多的陰陽透骨釘,卻還在唐門的
手裡。

  誰也沒想過,唐門會將這種東西當作賀禮。

  對武林中人來說,這一對陰陽透骨釘即使是配上尋常透骨釘使用,也已是價
值連城,更不要說還送了一盒可替代入內的大搜魂針。

  大搜魂針貴為唐門三絕之一,與其配套的武功大搜魂手一旦略有小成,威力
便足以登堂入室,裝入陰陽透骨釘中,即便不如大搜魂手,也只是略遜一籌。

  若這對小巧精緻的精鋼圓筒是十足真貨,那在在場眾人心中,對暮劍閣的價
值簡直勝過了峨嵋那即將過門的新娘子。

  立刻便有人低聲猜測起來,莫非,唐門這次,竟是來與峨嵋做競爭對手的麼?

  三方目前並無直接利害關係,破壞其中兩方的連結,與使出更加熱絡的手段
拉攏相比,效果其實並沒什麼不同。

  只是這種不傷和氣的法子,江湖人很少去用,也很難想到罷了。

  清心道長此時多半還在峰頂本家,也不知見到這份禮單後,會是怎麼一番滋
味。

  崔冰本還擔心擠不到人群之中,哪知道昨日酒肆裡的賀客,恰有幾位留下觀
禮,一見她來,低聲交頭接耳一陣,頃刻間就讓人群自發散出一條路來。

  「這就是那個碧姑娘?看著不像啊……」

  「就是她一招嚇跪了陳家兄弟?」

  「這女人不會是來找白若雲比劍的吧?新郎官可出不起丑吶。」

  聽著兩旁的議論紛紛,崔冰心底暗覺好笑,而隨著靠近廳堂門口,議論的焦
點總算不再圍繞著她,而轉到了廳內眾人身上。

  尋到一個靠前的位置,崔冰和小星這才算是見到了唐門諸人的模樣。

  八人均是一樣的打扮,灰衣灰褲,箭袖紮腳,軟底布靴,玄色束腰,唯一區
別之處,就是落座的三人比站著的五人身上,束腰布帶中央多了一道銀線。

  目光的焦點,自然都聚於座上端坐的三名青年男女。

  最上首那名男子白面微鬚,臉龐方正,本來五官頗為豪氣,偏偏眉毛內高外
低,八字下垂,一眼看去便透著一股詭異喪氣,看座次,應是此次唐門一行的首
領,唐行簡。

  當中那位身形瘦削矮小,活似一隻深山老猴,若不是一雙陰森森的眸子瑩潤
流光顯露內功不弱,幾乎看不出是位江湖武人,更讓人不敢相信會是唐門本家弟
子,唐行傑。

  最後這名少女相貌頗美,白白淨淨的瓜子臉上泛著一絲魅人微笑,黑幽幽的
眼睛靈動有神,左目下一顆淚痣,平添幾分憐惜之意,再加上前面二位襯托,更
顯嫵媚動人。若不是她叫唐昕,只怕外面會有不少人生出追求之心。

  唐門貴客,絕不能單靠白吉白祥兩位管家接待,可無奈白家眾人大多未在別
莊留宿,留宿的那幾位,也不夠格擅自出面。因此廳內除了流水般進進出出的丫
鬟,便只剩下一個滿頭大汗不住道歉拖延著時間的白吉。

  「主人家到了!」人群外側傳來幾聲低呼。

  莊門外旋即大步走進十幾人,正是白家本家一行,想來是接到了什麼傳訊,
匆匆趕了下來。

  走在最前的是四個衣著古樸的中年漢子,佩著無鞘闊劍,與身後白家眾人似
乎大有不同。小星遠遠望了一眼,低聲道:「看來是暮劍閣的四大劍奴。」

  這四位劍奴據說是昔年神劍山莊的劍奴後人,所以武功並非暮劍閣一系,反
而與清風煙雨樓的謝家淵源更深,論武功,據說也不在暮劍閣任何一人之下。

  特地帶上他們,足見白家對唐門抱持的戒心。

  以暮劍閣在蜀州的名望,劍奴身後的眾人均不難認。

  那看著白白胖胖好似個生意人的,應是閣主的大哥白天英,身旁與他模樣神
似的敦厚青年,自然是他的長子白若松。

  閣主白天武是他們五兄弟中最英俊的那個,人到中年依舊風采不凡,只是身
前並不見他的二哥白天雄,身側也不見他的嫡子白若雲。

  行四行五的白天勇白天猛並排走在最後,一個極高,一個極矮,卻偏要親親
熱熱的勾肩搭背,看著頗為可笑,後面跟著的幾人,儘是他兄弟倆的子嗣。

  小星搶在人前匆匆望了一遍,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不過馬上就聽到後面還有
人跟著,便立刻看了過去。

  這次進來的是峨嵋派先行一步的那些,那膚色微黑,留著半長鬍鬚,眼簾半
垂的中年道人,便是天絕師太的高足清心道長。

  作為峨嵋掌門,總不能在唐門面前失了禮數,清心道長向廳前幾張熟面孔略
一寒暄,便帶著弟子匆匆邁過門檻。

  小星仍在望著門外,顯然在等的也不是峨嵋派這些道俗弟子。

  崔冰心下到有些怯了,方才走過的諸人,儘是些川中如雷貫耳的名號,要是
露了騙局的底,此後還是絕跡江湖的好。她勉力維持鎮定,盡量不露痕跡的湊到
小星身邊,帶著滿掌冷汗輕輕捏了他一把。

  哪知道他身子一顫,突的站定在當場,一雙眼睛,難得一見的怔怔望向一處,
竟好似轉瞬間陷入什麼回憶之中,略微失神。

  崔冰一眼望去,就見一個高挑苗條的少女挺背沉腰的大步走了進來,一張鵝
蛋臉清麗可人,淨無鉛華,細眉大眼,小口挺鼻,明明腰佩長劍,卻沒被半點英
武之氣沖煞,直教人暗暗惋惜她那一身樸素勁裝,若是換上繡衫羅裙該有多好。

  「看、看,蘭姑娘也下來了。」旁人一句輕聲,卻結結實實的落進崔冰耳中。

  於是,她總算知道了,小星煞費苦心來見的舊相識,就是這位暮劍閣的閣主
千金,白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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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夜深人不靜

崔冰和小星一齊看著白若蘭,白若蘭卻並未看到他們。

  剛一踏入別莊,她就微蹙眉心望向一個奇怪的方向。那裡並沒什麼值得留意
的人物,有的,只不過是圍護著新娘子所在小築的那道院牆。

  崔冰心裡莫名有些著惱,暗暗捏著小星手掌的指頭忍不住又加了幾分力道。

  小星並不言語,只是偷偷在她掌心裡撓了兩下。

  肚子裡悶笑了兩聲,崔冰不願再看著那邊,便逕自扭過了身,打量著被圍的
水洩不通的廳門。

  白若蘭略顯不滿的盯著那堵牆看了一會兒,櫻唇半啟,無聲的歎了口氣,視
線在這群江湖人身上兜了一圈後,突的停在了小星這邊。

  小星微微一笑,正要抬手打個招呼,她卻雙目一亮,大踏步走了過來。他這
才留意到,她的視線並未停在他身上,而是越過了他的肩側,死死的鎖住了崔冰。

  他的喜悅神情還不及變化,白若蘭的聲音已伴著一個拱手響了起來。

  「這位就是碧姑娘麼?」

  比起崔冰的嬌甜語調,她的話音則清亮生脆的多,語氣中隱隱帶著些刻意而
為的利落,舉手投足之間,彷彿試圖要補回因嬌柔面貌而顯露不出的那份女俠英
姿。

  依舊是那副容易被看穿的性子,小星清了清嗓子,笑道:「這位姑娘有什麼
事麼?」

  白若蘭微一側頭,眸底閃過一絲狐疑,好似從小星的臉上辯認出了什麼,但
一閃而過,不願深究,只是略帶慍怒道:「你家姑娘從來都只是叫你替她開口的
麼?難不成我沒資格與她說話?」

  小星眼見周圍人群的視線已經聚了過來,心中暗覺不妙,唯恐事態有變叫膽
小的崔冰提前洩了身份,連忙陪笑道:「我家姑娘寡言少語,整日對誰也不愛說
句話,之所以帶著小的,就是因為小的擅長揣摩心意,不必她多做吩咐。」

  白若蘭秀目半瞇,盯著崔冰背後那狹長包袱,緩緩道:「看來這就是那把『
碧痕』咯。」

  「白姑娘,畢竟是你們白家大喜的日子,您看,有什麼事情,不妨過後再說
如何?」說話的是恰好在旁的斷水神錘劉振川,他在酒肆親眼見過厲害,此刻不
禁出聲和事,免得惹出什麼事端場面上不太好看。

  「成婚的是我哥哥,與我何干。」白若蘭倒是毫不領情,口吻中隱隱帶著一
絲怒意,看來她兄長大婚,對她而言並不算什麼喜事,「碧姑娘,久仰大名。我
沒聽說白家與你有什麼交情,你千里迢迢趕來,總不會只為了一杯水酒吧?反正
也是要比劍,不如就由我這個最不成器的暮劍閣弟子先向你討教一二。」

  「白姑娘,」小星依舊插在兩人之間,只是目光已落在白若蘭握住劍柄的手
上,口中道,「我家姑娘確實並無惡意,之前行走江湖,也從不靠切磋劍法揚名,
我主僕二人遠來是客,不求貴府好生招待,總也不該刀劍相向吧?」

  他旋即提高語調,朗聲道:「此次崔姑娘只為來此觀禮,絕不與白家任何一
人較量劍法高下,還請在場諸位做個見證。」說罷將身一側,向著崔冰微微點了
點頭。

  崔冰一顆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兒,使出渾身解數,才繃住了一張平靜面孔,
向著白若蘭點了點頭,刻意放沉語調,做出不常說話的樣子生硬道:「見諒。」

  白若蘭還想再說什麼,廳內卻傳來她父親白天武的清朗聲音,「蘭兒,上山
叫你大哥下來。諸多貴客都已到了,他提前來打個照面的好。」

  白若蘭抿了抿嘴,左足在地上憤憤一頓,抱拳向著崔冰道:「我心情不好口
氣太沖,是我不對,我給你賠個不是。」說罷轉身便走,對父親那句置之不理。

  「我這女兒,真是被她娘寵壞了。」白天武苦笑說道,將這微小風波一句帶
過。

  廳外諸人的心思,也重被拉回到廳內蜀州三家的情形,只在最外的圈子,有
閒人交頭接耳碎碎細語。

  「原來蘭姑娘是這麼個脾氣,難怪眼看著十五歲生辰要過,都還沒訂下親事。」

  「要是像萍姑娘一樣庶出偏房,肯定比現在和氣的多。」

  「她這姐姐嫁不出,妹妹也只能等著唉,多少小幫派的青年才俊,都對萍姑
娘等的望眼欲穿吶。」

  「明明模樣差不多,要說其實蘭姑娘還更俊些哩。」

  「誒,娶妻娶賢,性子還是要好。」

  懶得聽那幫人把話題越轉越遠,小星轉身擠了幾步,往廳堂那邊湊得更近了
些,崔冰雖說全無興趣,也不得不配合著他往裡走了一些。

  碧姑娘再怎麼有名,也不過是勢單力孤單打獨鬥,而廳堂內的三家,卻都是
足以改變蜀州武林格局的勢力,關切江湖局勢的豪傑們自然不肯錯過裡面每一句
話,小星再想往裡擠擠,卻是沒人肯讓了。

  崔冰為了維持身份,只能垂手站在一邊。

  這位置雖說也能聽到一些,但聽不真切模模糊糊,捉到的隻言片語,盡都是
些場面寒暄,想來這三撥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可能講出什麼驚天大事,小星略
一沉吟,返身鑽了出來,笑道:「這裡人多,擠出一身臭汗,咱們還是往別處逛
逛去吧。」

  崔冰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她現在本就恨不得離人群越遠越好,方才白若蘭
那一鬧嚇出她一背冷汗,褻衣都黏在了背上。

  白家這處別莊,當真仔細遊覽的話,耗上一個整日都嫌不夠,崔冰倒也不必
發愁該往何處去,更別說往何處去她也做不了主。

  她本以為小星會追著找那白若蘭去,沒想到他轉眼的功夫就又是笑嘻嘻沒事
人一樣,讓她都有些拿不準自己猜測的對不對。不過看起來小星似乎和她心思一
致,也在找人少僻靜的地方。

  那樣最好,人越多的地方,她這樣繃著就越容易露餡。

  往深處走出很遠,卻看到峨嵋派的那三位女子正站在牆下陰影之中不知低聲
商量著什麼,崔冰自然不能有什麼表示,小星卻一副自來熟的模樣走了過去,拱
手笑道:「幾位女俠可是峨嵋高足?」

  身形豐腴柔美的那個少婦神情登時染上幾分戒備,反問道:「閣下有何貴幹?」

  「不不不,小的就是跟幾位女俠說一聲,清心道長已經下來了,正在前廳與
唐門趕來賀喜的人聊天,怕幾位不知道,特地知會一聲。」小星一邊說著,一邊
飛快的在三人身上細細打量一遍。

  崔冰看在眼裡,心底忍不住暗暗罵了一句,呸,好色的登徒子。

  「我們早知道了,這兒的事不用你管,你趕緊去伺候你家的啞巴姑娘吧。」
那圓臉少女口氣頗有幾分煩躁,一連聲頂了回來。

  小星只好摸了摸下巴,帶著不知有幾分真心的尷尬神色溜躂回來,口中細細
低聲自語道:「奇怪。」

  崔冰不敢開口,只好一邊蓮步輕移,一邊從鼻後輕輕嗯了一聲,權作提問。

  小星走在她身側,低聲道:「靈秀五娥與清心掌門可以說情同父女,可剛才
我提起她們師父,怎麼一個個都看著像是有些害怕?真是奇哉怪也。」

  他這話顯然並沒指望崔冰回答,只是思索著隨口答疑解惑罷了。

  走到拐角處,小星遠遠扭頭望了一眼,果不其然,與白家主人一起下來的四
大劍奴,此時已散開到新娘子所在院落之外四角,默默守衛。

  看來唐門送的禮再重,也壓不平白家心底冒出的不安。

  其實同為武林正道,暮劍閣和唐門應該不會在婚禮這種大喜之日撕破臉才對,
否則唐門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仔細想想,唐門特地遣人來送上貴重賀禮,很可
能是為了防止有人從中惡意挑撥。

  畢竟嫁禍栽贓,本就是江湖上常見的手段。

  心思轉了幾轉,不覺已走到別莊另一側地界,小星抬了抬眼,叫住一個模樣
頗乖的丫頭,軟語詢問一番,免得走錯了地方。

  一問才知道,除了平日在這邊學藝習武的弟子,別莊裡還住著白家不少家眷,
其中許多都是與武林全無干係的人物,按規矩,白家的側室也不能住進本家,只
有留在這邊。

  小星和崔冰此刻所站的小道,兩側的幽靜小院就是白天武他們五兄弟的妾室
起居之處。

  如夫人的地盤,江湖人當然不好亂闖,小星看了看連護院也沒有一個的空曠
通路,心下譏誚一笑,帶著崔冰繼續前行。

  崔冰眼看身前空無一人,忍不住開口抱怨道:「這幫武夫,別的地方保護的
那麼周全,小妾這邊連個男人影子都見不著。」

  小星不好多說,隨口調笑道:「這麼多小老婆獨個住在這邊,怎麼敢派男人
過來。」

  崔冰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臉上一紅,低聲道:「那……派點女弟子來幫忙
也好啊。」

  小星還想再和她斗兩句嘴,卻發現前面院落一個年輕姑娘緩緩走了出來,連
忙拍了崔冰手掌一下,兩人一齊停住話頭。

  那少女年紀比白若蘭還要輕些,樣貌與白若蘭極為相似,只是臉蛋較圓,眉
梢略低,各處細微不同統合起來,令整個人顯得頗為沉靜,甚至略顯憂鬱,倒還
真是形似神不似的典範。

  她應該是沒想到這邊會有人在,略略吃了一驚,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半步,跟
著才醒覺什麼似的擠出一個微笑,怯怯道:「你們是來賀喜的客人麼?這邊沒有
客房,你們是不是迷路了?」

  小星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與崔冰將步子釘在原地,柔聲道:「我們閒來無
事,在莊子裡四處轉轉,如果驚擾到姑娘,還請多多包涵。我們這就離開。」

  「不、不妨事。」那少女微微低頭,不太敢與小星目光相觸,「我去找姐姐,
你們……轉你們的。」說罷,她邁開碎步匆匆離去,一副恨不得小跑起來的模樣。

  要不是她步履輕盈足下一看便有輕身功夫,還真會錯當成哪家的閨閣小姐。

  想來這就是白若蘭的異母妹妹,白若萍。

  崔冰多半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微撇唇角,道:「這就是武林才俊們排隊等著
的好姑娘?真到江湖上動起手來,會不會被嚇哭啊?喜歡這樣的,娶個尋常人家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多好。」

  小星嘻嘻一笑,道:「這你就不懂了。男人之中,喜歡女孩兒家打打殺殺飛
簷走壁的,可遠比不上喜歡老婆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做飯的。別以為武林中的男人
就會兩樣。你將來要是翻牆越戶夜盜千家,可小心嫁不出去。」

  「呸,」崔冰立刻啐道,「本姑娘年輕貌美,溫柔賢惠,將來當上了天下第
一女飛賊,我就金盆洗手,你看會不會有男人排著隊來娶我。」

  「你要當過天下第一女飛賊,那肯定有的是男人排隊。」小星笑得一副好不
欠打的模樣,道,「就沖那嫁妝,就算是母豬,也有男人娶給你看。」

  崔冰作勢要打,結果又聽到有人的動靜,只得慌裡慌張收了本性,轉作碧姑
娘的儀態,氣哼哼的看著小星得意的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越走越是荒僻,到了一處只能折返的死角,地處背陽,一看便極為陰寒,卻
偏偏辟出了一處小院,古怪的是,院門掛著三道銅鎖,兩道鎖著門扇,一道鎖著
一個一尺見方的小口,院牆頭上用泥灰豎了一排精鐵荊棘,一眼望去,倒像是一
處囚牢。

  莫非是犯了錯的弟子被罰到這裡思過?小星略一思忖,便覺不對,思過反省,
自然沒必要設下這種防備,而這種院牆,又防不住任何懂輕功的人,思來想去,
只可能是在裡面關著什麼不懂武功的人。

  堂堂暮劍閣,弄這麼一處私刑般的所在,所為何事?

  見小星駐足觀望,崔冰也只好停在原地,這地方著實陰氣逼人,讓她不由自
主抖了兩下,禁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看不出什麼,也聽不到裡面有什麼動靜,小星只好壓下好奇,準備轉身離開。

  這時有個僕人恰好匆匆忙忙跑了過來,一見他們兩個站在院門口,臉色登時
變得有些難看,一連聲道:「兩位貴客,怎麼轉悠到這兒來啦,快躲遠些吧,免
得惹上晦氣。」

  他口中說著,一溜小跑到了那大門前,接下腰上的鑰匙,開了門上那個小口,
小心翼翼的往裡張望了兩下,才飛快的把胳膊探到裡面,扯出一條鏈子,用鏈子
拉出一個木製托盤,盤上的碗碟釘的結結實實,一併被撈了出來。

  「這位小哥,這裡頭還關著人麼?」小星好奇心起,上前問道。

  那僕人歎了口氣,閉口不答,只是搖了搖頭,匆匆把小口鎖好,用手扯了幾
下鎖頭,才吁了口氣,站起身走了兩步,停下來看了一眼崔冰,忍不住叮囑道:
「女人絕不能靠近這邊,暮劍閣裡,只有這兒是絕對進不得的。你們快走吧。」

  小星看出問不到什麼,便點了點頭,笑道:「好好,我這就帶我家姑娘往別
處轉轉,小哥您忙。」

  那僕人拎著托盤大步流星走遠,一直到一位中年婦人身前,才停下步子點頭
躬身說了些什麼,那婦人低頭歎了口氣,怔怔的看了眼那木盤上的碗碟,才擺了
擺手,讓那僕人去了。

  看那婦人衣著打扮,絕不是什麼婆子下人,雖說神態憔悴,形容卻依舊甚美,
只是眉眼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風塵氣息,即便一臉愁苦,仍是媚態橫生,如猜
得不錯,應該白家長輩中某人的小妾。

  小星回頭望了一眼那院子,這麼一來,那裡面關的莫非是她的子女?

  女子不能接近,那八成是白家的一個兒子就被關在裡面。

  這倒真是從未聽過的新鮮事,小星微微一笑,暗暗記在心裡,看崔冰已經壓
不住心裡的厭煩,忙帶在前面,往陽光明媚處去了。

  有人的地方,兩人就隨便逛逛,沒人的時候,小星便調笑兩句幫崔冰解解煩
悶,如此一天,時光倒也過得飛快,只是折騰著崔冰要在兩種神情間變來變去,
到了晚飯之前,唇角都變得有些發僵。

  大婚前的謝客宴並不是什麼習俗規矩,純粹是因為成親當天的流水席上繁忙
紛亂,這幫江湖豪客難得聚在一起,白家又非不通世故,自然會弄上這麼一場,
叫這幫人彼此之間打個照面,至少也能混個臉熟。

  諾大的練武場,被一眾武林人士弄得熱熱鬧鬧,白家佈置的時候顯然費了心
思,一些有名的怪人或是內向不擅言談的客人,都被聚到一桌上,讓這桌酒菜周
遭,真是安靜無比。

  不過這氛圍正合崔冰心意,她只消小心壓住肚裡的饞蟲,小口慢慢品嚐這些
不曾吃得起的珍饈美味便是,女兒家用餐應有的儀態,她幼時被逼著學了不少,
此刻恰恰派得上用場,即使有那麼幾分錯漏,也不妨事,桌上這些終日行走江湖
的,又有幾個親眼見過大家閨秀如何進食。

  小星背著小廝名頭,沒有上席資格,被安置在唐門帶來的腳夫堆裡,在最偏
遠的角落擺了一桌,離崔冰倒也不算太遠,飯菜酒水,也相差無幾。

  白家長輩依舊是上午來的那四人,不見白天雄出現,大哥白天英用一串場面
話開了頭,閣主白天武跟著向群豪道謝,而隨他一同站起來的年輕人,便是風傳
為暮劍閣下任閣主、白家此代領軍之人,白若雲。

  潘安父無武大子,白若雲的相貌,也是他這一代中最出類拔萃的那個,劍眉
入鬢,星眸有神,那緊繃的唇角若是微微一笑,當是迷人至極,只是不知是否有
些緊張,他始終是那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樣,好像明日即將大婚的新郎官並不是他
似的。

  白天武的確很寵女兒,白若蘭白若萍這姐妹二人不光名字帶了男丁輩分,此
時列席,竟也沒在女眷偏桌,而是坐在白若雲左右,顯得頗為扎眼。

  只不過江湖豪傑不拘小節,也沒幾個人會特別留意。只有小星,頗為玩味的
打量著並排坐下的兄妹三人,微微一笑。

  崔冰不敢飲酒,只在白天武領杯的時候淺淺抿了一口,她食量也不算大,其
他桌上酒未過得一巡,她這邊到已菜過五味不止,即便一直盡力而為的不去大口
吃喝,不多時也已經吃飽喝足。

  她既不與人攀談,也沒興趣看著幫素不相識的生人,再加上遠遠看到酒肆裡
的陳家兄弟竟也來了,心下有些煩躁,便起身往住處走去。

  不必她叫,小星自然緊緊跟了過來,只是他停得匆忙,一邊走一邊忙不疊抬
起袖子蹭了蹭嘴角油花,不忘順手抄走一條雞腿,把這小廝還真是扮的活靈活現。

  回去路上,恰好和給新娘子伴嫁兩人送飯的丫頭走到一起,那邊的飯菜自然
是單爐獨灶,這時才準備妥當實屬正常。

  那兩個丫頭本就年紀不大愛笑愛聊,小星長的討喜笑的又格外親人,三兩句
就閒扯起來。

  「那新娘子模樣長的如何?」

  「哎呀哪裡看得到咯,就是我們不守規矩想偷摸瞧上一眼,也過不了人家儐
相那關不是。」

  「既然人家五個姐妹那麼要好,長的肯定不會差太多,峨嵋女俠喲,肯定配
得上雲少爺。」

  「雲少爺要成親,咱們鄰房的那個丫頭還嚶嚶哭了大半宿。」

  「是啊是啊,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樣子,笑死人咧。」

  「嫁給雲少爺這麼歡天喜地的事,換我不得高興死。」

  「你知道人家峨嵋女俠不高興咯?」

  「我咋個不知道,白日就是我給送的飯,新娘子那份剩了一半還多咧。」

  「就不許人家飯量小,就不許人家思鄉,都跟你似的,吃成小豬,可沒人敢
娶啦。」

  小星本想隨便問些什麼,結果到後來插不進話,說笑一陣,就已到了小築院
門。

  那兩個丫頭笑呵呵的和小星道了個別,將飯菜端了進去,小星側頭略略探了
一眼,田靈筠聽到聲音迎了出來,她換下了那套伴嫁裝束,也穿上了黃衫青裙,
微笑著接過飯食,便掩上了房門。

  新娘子要到洞房之夜才掀蓋頭,想要與她認識一下,看來還要等到大禮次日
才行。

  也罷,這麼一個新過門的大嫂,結交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小星微微一笑,
心裡思索著白若蘭方才酒席上從始至終的不悅神情,快步趕向獨個走到前面的崔
冰。

  練武場上熱鬧,客房這邊自然就冷冷清清,只有幾個不願拋頭露面的女子還
留在房中單獨用飯,不過她們一來不出門,二來也和崔冰不在一個園子,三來管
事的不在,小星也就樂得大大咧咧跟了進去。

  到了屋裡,說話總算方便了許多,崔冰長長舒了口氣,靠著窗戶坐下,把背
後包袱一放,看著園裡沒人,這才有氣無力的開口:「累死人家了,在這鬼地方
扮一天,比別處裝十幾天都要命,挺背挺背,挺得我肩膀都痛了。」

  「誰叫你功夫底子差,不使勁擺出個花架子,一眼就讓人看出是個草包,豈
不麻煩。」小星笑嘻嘻揉了揉她的頭頂,道,「不過你扮的很好,有模有樣,我
要不仔細端詳,也看不出什麼岔子。」

  「說得好像你仔細看就能看出來似的。」崔冰頗不服氣,鼻子一哼頂了一句。

  「那是當然,我又不像外面那些蠢材,」小星悠然一笑,站在崔冰身後雙手
一搭,幫她揉起酸痛肩頭,「他們沒一個見過碧姑娘,光靠傳聞認人,好騙的很。」

  「咦?那……那你見過她?」崔冰登時瞪圓了烏溜溜的大眼,好奇的仰頭盯
住小星的下巴。

  小星左手一推,將她頭按低下去,右掌一捏,按揉著她僵硬脖頸,熱力緩緩
透入肌膚,倒真是舒爽無比,「我要沒見過,也完全不認得,會叫你扮她?」

  「嗯……她就是我扮的這副樣子麼?」崔冰被揉的筋酥骨軟,禁不住輕哼兩
聲,仍不忘開口追問。

  「怎會如此拖沓。」小星啞然失笑,「她時不時被人追殺,穿成你這副打扮,
早死過十次八次了。不過她確實愛穿綠色,不然也不會換來個碧姑娘的綽號。」

  崔冰心下隱隱有些失望,又摸著桌上包袱道:「那這劍也是你自己的鬼主意
咯?反正那幫人也沒一個見過真的碧痕。」

  小星道:「對也不對。這種帶劍的法子,確實是我的鬼主意,因為我一個前
輩就喜歡這樣背著包袱行走江湖,我覺得挺不錯,這次就借來用用。但裡面的劍,
可貨真價實一模一樣,你就是讓碧姑娘自己來看,也只能拍著胸脯說『對對對,
這就是我的碧痕』。」

  最後那段他故意拔尖了聲音,學著東南口音,逗得崔冰咯咯嬌笑,忍不住啐
道:「人家才不會像你這麼說話。對哦,她真的成天不吭聲麼?不會悶麼?」

  小星笑著歎了口氣,雙手一分,順著她脊柱按捏而下,道:「你既然知道她
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我又要從哪兒問出來她悶不悶?」

  「你這麼說她,小心她知道了一劍刺死你。」崔冰笑著反手捶他一拳。

  「刺死我,可就沒人給你揉肩捶背了。」

  崔冰臉上一紅,本想扭開身子,可被按的著實舒服,當真不捨得,只好意思
意思,哼了一聲道:「我將來成了天下第一的女飛賊,上哪兒買不著懂事的丫鬟。
才不要你。」

  「你不是要劫富濟貧的麼,怎麼好拿銀子給自己買丫鬟?」

  「我……我就窮啊!」

  這般逗了會兒嘴,崔冰繃了一天的弦總算是鬆弛下來,一身緊的發硬的肌肉
也被小星揉的血脈舒泰通體發輕,軟綿綿的直想躺下。

  其實這等動作,放在江湖之上看,也有些太過親密曖昧。只是崔冰幼時所在
之處滿目儘是更加放蕩大膽的情景,有幸脫身後又是跟著一個離群索居的女賊,
師父壓根不懂男女之防為何物,她這做徒弟的,至多也就是個似懂非懂。

  她只是覺得小星這麼在她身上動來動去似乎不妥,可想到連屁股也被打過,
又不明白不妥在哪兒,心道反正沒來脫她的裙子,應該無礙吧。

  小星原本也只是打算幫她疏解一下,可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妙齡少女暈染雙頰
的斜倚在身前,體酥神醉毫不設防,就算是柳下惠也免不了口乾舌燥一番,更不
要說他早早便不是什麼懵懂少年,也絕非正人君子了。

  可惜此時此地實在不合,他也只有自嘲一笑,收手柔聲道:「好了,你早些
休息,明早肯定是無比熱鬧,可莫要貪睡。」

  「嫁新娘子而已,峨嵋山的姑娘又不會多長一條腿,能有什麼好看。」崔冰
下意識的往後蹭了蹭,不滿的唔了一聲,一副還想讓他多按揉片刻的神情,渾然
不覺自己曾險些丟進火坑的清白已經在懸崖邊走了一遭。

  小星心下慶幸,多虧與她遇到的早,不然以她這副樣子,一旦離了蜀州這較
為平和安定之處,不出三月就要被擄到不知哪家淫賊的地頭,自此不見天日。

  嘴上哄了一番,最後還是拗不過她水汪汪的乞憐眼神,明知多半是演出來的,
小星還是多給她按了一炷香的功夫,這才算得以脫身。怕離開園子時與人碰上,
惹出無謂閒話,他乾脆徑直走到角落,輕輕一縱翻過了牆頭。

  一到了無人之處,他腳下便如棉絮落地聽不到半點動靜,別說崔冰聽不到他
靠近,就是此刻在旁看他走路,怕是也捉不到一絲聲響,多半會嚇上一跳,猜這
小子究竟是人是鬼。

  暮劍閣這種地方,誰知道藏了多少秘密,說不定能叫他在僻靜之處撞見一個,
那可是大賺特賺。

  可惜這種事情著實需要些運氣,他特意沿著暗處一路摸回到住處,也沒碰見
半個活人,反倒是在分出男女的下僕院口,撞見了一個埋頭蹲著的丫鬟。

  這種時候不去幫忙幹活,也不怕被總管教訓麼?

  走近一些,才聽出那丫鬟是在低聲抽泣,小星憐香惜玉的性子頓時冒出頭來,
也不管認不認識,逕自蹲在她身邊,柔聲道:「好妹子,你是受什麼委屈了麼?
誰欺負你了?」

  他可沒想到,這一句話,足足耗去他小半個時辰,生生蹲在那兒聽那丫鬟痛
哭流涕的訴苦不休,耳朵都要被磨出繭子。

  要真是受了什麼欺壓也倒罷了,小星對這種事本就是能管則管,不能管托人
幫忙也要管,可這丫鬟委屈的實在是天馬行空令他無從下手。

  原來她就是之前那兩個送飯丫頭提過的丫鬟,不知什麼時候起鬼迷心竅似的
認定了白若雲,當然,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認為應該讓她做個填房,至於正妻,
隨便是個什麼牙尖嘴利整日捧醋狂飲的混貨就好。

  她這廂一門心思落花有意落了一地,可白若雲別說流水無情,壓根是一無所
知。

  小星哭笑不得,問她為何不去表明心意,她反倒理直氣壯道:「我、我要是
那麼舉止輕浮,不知含蓄矜持,以後怎麼能做白家的當家主母?」

  跟著彷彿自己也知道這話有些太過鏡花水月,又囁嚅道:「再說那時候若雲
正和那個姓李的狐狸精如膠似漆,我總要等他清醒過來啊。」頓了一頓,又恨恨
道,「那女的好不要臉,就知道勾引若雲!」

  然後便是一串小星打不斷話頭的憤恨咒罵,小星啼笑皆非,索性譏刺道:
「白公子要是這麼容易勾引,你也如法炮製不就是了。」

  那丫鬟一聽頓時柳眉倒豎,嘰嘰咕咕從三從四德說到七歲不同席不同食,提
到男女不雜坐時還偷偷瞄了一眼跟小星之間的縫隙,滿面若非沒人聽我傾訴必定
把你趕到八丈之外的神情。

  小星仰天長歎,幾乎從這丫頭背後看到一個窮酸秀才的晶瑩輪廓。

  本著終究不願叫她吃了暗虧的心思,小星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她道:「你和白
公子最親密的情形是什麼?我聽聽看能不能叫他瞭解你的心意。」

  那丫鬟怔了一怔,跟著滿面緋紅,雙手一掩羞道:「上、上次我去送湯,跟
……跟松少爺撞了個滿懷呢。」

  「哦……誒?松少爺?」

  「是啊,就是若雲的堂兄啊。」

  「呃……別的呢?」

  那丫鬟雙眼眨了一眨,道:「唔唔……今年若雲和我說了三句,但去年到這
個時候也才說了兩句,算是更親密了些吧?」

  要是還能按捺住好言相勸,小星恐怕明日一早就可以找個佛堂坐上去等人上
香了。

  於是之後的小半個時辰,就是他劈頭蓋臉的教訓時間。

  一直到忙完過來睡覺的下人漸漸多了起來不便說話,他才意猶未盡的站起身
來,指著滿臉涕淚縱橫的丫鬟道:「今夜好好想想我跟你說的,想不明白不許睡
覺!」

  看那丫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這才注意到周圍已有不少人投來異樣的目
光,連忙拍拍身後蹭上的灰土,笑著作了個羅圈揖,一溜煙逃回了住處。

  這一夜注定不會寧靜如昔。

  白日裡輪班休息的下人們紛紛起床,佈置的趕去佈置,值守的趕去值守。

  練武場那邊仍有歡聲笑語,恐怕不到深夜難以止歇。

  明日清晨,這場驚動蜀州武林的婚事,就將進入最關鍵的階段。

  唐門會不會做什麼?暗處是不是還潛藏著不懷好意之輩?小星想不出,也懶
得去想,他只需要考慮自己這次過來真正要做的那幾件事就好。而沒有意外的話,
這場婚事並不會對他的目的造成什麼影響。

  從白若蘭望向哥哥的眼神來看,這場婚禮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對他而言如
此。

  身邊橫七豎八的僕役早已鼾聲如雷,小星看著窗外笑了笑,也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小星起了個大早,頂著不捨離去的夜色穿戴整齊。

  爆竹炮仗的聲音會宣告著喜慶的開始,他喜歡這種令人歡樂的聲音,更喜歡
那種令人歡樂的場面。

  他甚至在考慮,今日要不要破例喝上一杯,師兄遠在中北,必定是管不著的。

  婚禮一結束,事情辦妥後,他就要帶崔冰回翼州,再來此地,應該就是白若
蘭的生辰了,這次還是不要上去相認的好。雖有些可惜,但崔冰這丫頭十分有趣,
一路逗弄著,也是美事一樁。

  正微笑著往崔冰住處迎去,卻看到突然有幾個護院施展輕功逃命一樣狂奔而
去,他眉心一鎖,心中突然覺得一陣不安,看被護院落下的兩個通風報訊的丫鬟
滿面汗滴面白如紙,他連忙上前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

  其中一個丫頭不知是否害怕,牙關嗒嗒響個不停,說不出一個整字。

  另一個丫鬟倒是結結巴巴把才纔傳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一聽她說完,小星的笑容立刻消失的乾乾淨淨。

  「新、新娘子……不、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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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6-7-30 21:47 編輯 ]
2015-3-27 1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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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4-6章)

第四章:不翼而飛

***********************************

  對這場婚禮,暮劍閣上下的重視程度可以說前所未有。要知道,上一次四大
劍奴同時通宵值守,已是將近十年之前。

  孫秀怡落腳的小築此前已有許久不曾有人入住,這次特地為她打掃出來,並
不僅是因為此處環境清幽石奇池清,更是因為這裡極易守禦。

  此處離練武場不遠,東側偏倚庫房所在,北道直通向上石階,階上轉圜平台
只要立足一人,就能將小築週遭盡收眼底,除了兩株老樹擋住窗戶護著屋中隱私,
什麼變故也不會逃脫平台上護衛的視線。

  南側雖沒什麼地勢優劣,卻是直通別莊大門的方向,來來往往巡視的弟子護
院,皆要從此經過。

  更不要說這並不大的小院四角之外,還守著武功深不可測的四大劍奴。

  即使是五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白天雄,也難和任一劍奴在百招之內分出勝負。

  這樣可說是因為唐門而變得森嚴至極的守衛,休說是敵襲,就是院中之人想
要悄悄出去,也是插翅難飛。

  誰要是想無聲無息的把一個活生生的新娘子從這樣一個地方偷走,還不如偷
偷去割掉白家五兄弟的腦袋更容易些。

  所以誰也沒想到這種事會發生。

  可它偏偏就是發生了。

  送飯的丫鬟起的很早,走到院門口的時候,惺忪睡眼仍未完全睜開。她手上
的喜餅,是新娘子今天一整天裡唯一可以拿來果腹的東西,走向小築門口的時候,
她還在心裡想著,一定要叮囑好田姑娘,讓新娘子多吃兩口。

  走到門前,她就已經覺得有些奇怪,昨天這時候,田姑娘早就已經等在門口。
她不懂武功,腳步重得很,總是能被聽到的。

  可這回門卻沒有自己打開。

  她猶豫了下,心道莫非她們姐妹二人昨晚講私房話講的久了,耽誤了睡覺?

  敲門就是了,一會兒轎子就會抬過來,留給她們墊墊肚子的時間可當真不多。
她抬起手,輕輕叩了叩。

  不曾想,這輕輕一敲,那房門,竟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她被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半步,連忙垂下目光,生怕過門前瞅見新娘子的模
樣。

  這一眼望去,才發現門檻內的地上,竟掉著已斷成兩截的門閂!

  那斷口整齊無比,一看便是被利刃斬斷。

  這丫鬟吃了一驚,連忙揚聲叫道:「田姑娘!田姑娘!你在裡頭麼?」

  不聽回答,她立刻邁進門檻,扭頭看到內室的屋門也半敞著,堂屋供桌倒在
地上,旁邊的椅子被從正中劈成兩半,驚得她喉頭一緊,登時尖叫起來。

  四大劍奴反應均是極快,丫鬟的尖叫聲還未停歇,四人已齊刷刷飛身趕到,
掌中長劍雖未出鞘,無形劍氣卻已繃滿週身,嚴防著暗器之類的手段。

  不知敵人是否還在屋中,劍奴四人一邊揮手示意丫鬟出去叫人,一邊兩兩分
開,脊背相抵分頭探向兩處內室。

  新娘子暫住的屋中一片凌亂,床單被褥均被割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床上
也有兩道力透床板的劍痕,放著貼身陪嫁的木箱被劍挑斷了鎖頭,裡面的首飾被
翻得亂七八糟,撒了一桌。

  被斜斜劈開的屏風上,還掛著新娘子的內外衣物,一件肚兜皺巴巴掉在地上,
仔細看了一圈,鞋襪也被踢到床底,就連頭上的簪子也落在枕畔。

  那不見蹤影的孫秀怡,竟是被剝的精赤條條之後才被帶走。

  這邊兩名劍奴面如土色,另一邊的兩人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田靈筠的人仍在屋中,她並沒被帶走。但看到她的人都會想,她還不如與新
娘子一樣不翼而飛反倒好些。

  比起那邊的滿地狼藉,田靈筠這邊的擺設倒是整整齊齊,看不到絲毫打鬥的
跡象,唯獨與平時不一樣的是,本該睡在床上的人,此刻卻趴在地上。

  不知是否在睡夢中便被制住,田靈筠的身上只穿著褻衣褻褲,鞋襪留在榻邊,
外衣則疊在枕畔。沒穿鞋襪,那雙小巧的秀足,自然是赤裸裸露在外面,但一眼
看過去,會注意到的,絕不是她的腳。

  凡是此時走進門裡來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她高高撅起的屁股。

  那粉白渾圓的少女香臀,竟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本該遮擋住它的褻褲,被一
直剝到膝蓋之處。

  她的褻衣被割開了前襟,撕下的布條綁在她的腦後,把團成一團的肚兜結結
實實的捆在她的嘴裡,下擺翻捲成一條蓋在後頸,整片白皙粉嫩的脊背,僅剩下
被反綁的雙手遮擋著腰眼附近。

  纖細的腳踝也被綁在一起,如果不是一張小凳墊在她的肚腹下方,她的身子
早已側翻在地上。

  但這種情形下,只要不是孩子,都知道不讓她翻到下去是為了什麼。

  聳隆的臀丘上,還殘留著嫣紅的指印,被烏亮的捲曲芳草覆蓋的嬌嫩蜜戶,
被已乾涸的一片污血滿滿蓋住。

  皺眉上前,脫下外衣為她蓋住身體的時候,那劍奴才發現,田靈筠胸前的那
對蓓蕾,竟也被掐的腫起,白嫩的一雙酥乳,佈滿了青紫的指印。

  看她緊閉著雙目仍維持著痛苦神情的臉龐,兩名劍奴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擔人總還是要弄醒的,他們必須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人中上掐的有些發紫,田靈筠的喉嚨中才發出兩下含糊的咕噥,長長的睫
毛顫動了一下,緩緩地打開。

  布條已被解下,赤裸的地方也已用外衣蓋住,劍奴知道事急從權,不可能太
過照顧她的心緒,單手在她腕脈上一搭,將一股渾厚真氣送了進去,口中問道:
「田姑娘,孫姑娘呢?」

  田靈筠渙散的眸子一點點凝縮到面前劍奴的臉上,接著,她渾身一個激靈,
猛地一掙,整個人飛一樣逃到了床上,雙手一扯衣襟縮進角落,嘶啞的尖叫起來。

  「滾!都滾開!不要……不要過來!都滾開……滾開……」

  那劍奴的手僵在半空,停了片刻,才緩緩縮了回去,起身道:「咱們出去,
叫峨嵋派的幾位女俠過來。」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並不大的院子裡就已經擠滿了人。

  靈秀五娥剩下那三位趕到的時候,小星早已站定在院中,遠遠將情形打量了
一遍。

  屋內的情況不得而知,四大劍奴牢牢封住門戶,外人不得入內,不過白天雄
趕來後,其中一名劍奴向他附耳報告,小星抖擻精神凝神傾聽,倒是略略清楚了
個大概。

  白天雄昨日白天未曾露面,原來是要負責昨晚整夜的巡防事宜,加上身體抱
恙,於是到了入夜後才下來接班,並未與諸人正式照面。

  他辦事倒是利落的很,知道田靈筠此刻不宜會見男子,也不急著進屋,反倒
是飛身而起,在屋頂上仔仔細細的走了一個來回,將院子裡的角角落落都認真勘
察了一遍。

  小星也在做一樣的事,只不過不敢那麼明目張膽,而是混在人群中東走西瞧。

  這一番看下來,兩人得出的結論倒也相差無幾。

  毫無異常之處。

  就算是飛天遁地,總要有跡可循,現下唯一能算是敵人出入留下痕跡的,竟
只是那斷成兩截的門閂。

  白天雄拿在手裡,小星也在遠處仔細看著,那門閂確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切口齊整光滑,應該是用什麼利刃貫足內力一口氣斬斷,這種木料,只要有個十
年八年內功修為,就能切豆腐一樣砍開,沒什麼出奇。

  奇怪的是,那人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做這件事的。

  小星皺著眉心折返到院門外,昨晚他還從這邊觀望過裡面,視野極為通暢,
一眼就可以看到小築屋門外的情形,昨晚這條主道人來人往,光是掛燈的人就忙
活到半夜,怎麼會有人敢挑這種地方下手?

  「換做是我,應該會考慮穿窗而入才對。」小星托著下巴,找了一圈之後,
發現若要是避人耳目潛入這小築,被兩株老樹擋住的窗子才是最佳通道,而且進
去之後就是田靈筠起居之處,下手也更容易。

  砍斷門閂從正門進去,光是那木頭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足夠要命了吧?

  想來白天雄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他大步走到被兩株老樹擋住的窗子外,抬
手扳了一扳,兩處窗欞均是完好無損,窗紙都不曾有半點破損,外窗台上積灰仍
在。

  這時另外三女已將田靈筠攙扶出來,白天雄上前欲問,那三人卻齊齊搖了搖
頭,年紀最長的那個少婦面帶愧色,啞聲道:「白二伯,對不住,靈筠……她受
了極大驚嚇,您有什麼話,要是等不及晚些再問,請過會兒到我們那邊,讓我代
您問吧。」

  白天雄只得點了點頭,柔聲道:「好好照顧田姑娘。」

  院子裡的所有人面色都顯得十分凝重,有些渾渾噩噩的莽漢知道此事才真正
明白過來,這不是個玩笑也不是一場噩夢。

  白家的新娘子,真的就這樣一夜之間不翼而飛了。

  一些驚惶的視線已經在人群之中來回打量。這座別莊地處半山,周圍戒備森
嚴,比起潛伏在外面伺機下手,提前混入莊內才是最有可能的做法。

  果不其然,白天雄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便叫來了白吉白祥這對正副總管,
也不避諱不少人就在當場,朗聲道:「白吉,你去拿至今為止所有留下觀禮的賓
客名單,白祥,你去把所有客人叫醒,在練武場集合,查點人數,給我核對出來,
看看到底少了誰。」

  他轉臉看向圍觀眾人,抱拳道:「諸位對不住了,暮劍閣出了這等大事,不
得不勞煩大家暫時留下,幫我們清查真相。如果耽誤了各位的要事,過後白某必
將全力補償。諸位先往練武場去吧。」

  小星混在人群裡走到半路,就見一支旗火沖天而起,拖出長長一道濃紅煙霧。
可以想見,原本已在本家等待著喜宴開始的白家主人們,在看到這緊急訊號後,
會是怎樣一番手忙腳亂。

  練武場上,崔冰已在不顯眼的角落站定,似乎是小星不在身邊讓她有些緊張,
纖長的手指垂在衣襟下偷偷的絞著衣角。直到看見小星走來,才雙眼一亮,酥胸
大大一個起伏,暗暗長鬆了口氣。

  這時候也沒什麼人還有心思注意碧姑娘,崔冰望著前面諸人的背影,低聲道
:「喂,這到底怎麼回事?新娘子呢?」

  小星苦笑道:「我這會兒若是知道新娘子在哪兒,非被白家綁起來嚴刑拷打
不可。看來今天這頓喜酒,怕是喝不上咯。」

  「那、那咱們什麼時候能走?」崔冰口氣有些著急,險些壓不住聲音。

  小星抬手撫了撫她的後背,道:「現下已不是我說了算了,要看白家什麼時
候讓咱們走。」

  說話間白吉已拿來了名冊,彷彿習武弟子晨練點名般高聲喊了起來。

  小星豎著耳朵聽了半天,也沒什麼特別值得留意之輩,論名氣比那西川雙劍
斷水神錘更大的都寥寥無幾,要信這裡面有人能不聲不響從四大劍奴眼皮底下偷
個人出來,他還不如相信自己能生孩子。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樣隱藏身份潛入進來的人下的手?小星沉吟四顧,這樣一
來範圍可就小了許多,獨來獨往的江湖豪傑中,帶了下人的只有崔冰這冒牌的碧
姑娘一個,唐門帶來的腳夫昨晚吃罷了飯就下山四散回家去了,剩下的,只有那
些武林家眷帶來的伺候丫頭,和峨嵋派帶來的挑夫。

  可要這麼算得話,為了這次大禮,白家還臨時雇來了不少僕人丫鬟,那其中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嫌疑。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要查出此人身份都不算太難,畢竟白家大戶底子仍在,
兩位管家又精明能幹,只消仔細清點一番,少了什麼人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白吉這邊點到七八成人數,那邊白祥已經把所有下人也一併集合了過來,手
裡抄著一本冊子與白吉錯開聲音點了起來。

  崔冰還有些恍惚,白吉朗聲喊出崔碧春外帶小廝一名的時候,她竟沒回過神
來,小星連忙抬手高聲叫道:「在在在,我和我家姑娘都在!」

  點完一遍,別莊中留宿的江湖群豪並沒什麼不妥之處,該在的都在,一個不
多,一個不少。站在最前面的唐門八人臉色到都不太好看,想來他們心裡也清楚,
鬧出這麼檔事,哪家的嫌疑最大。

  這時白天武面色鐵青的趕了進來,勉強向場中眾人拱了拱手,便徑直走到白
天雄身邊,倆人走到角落,低聲交談。

  這種大事,想必也沒人還有心情留在上面,白家的人與清心道長一行緊隨其
後走了進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官差打扮的人。

  看那幾人面上尷尬神情,也知道原本只是趕來賀喜,沒料到會遇上這種事端。

  白若雲並未真正走入,他遠遠停在場外,臉上猶如罩了一層無形面具,看不
出喜怒。不過將心比心,臨到婚事丟了新媳婦,他總不會高興。

  白若蘭自然是陪在哥哥身邊,她的神情到頗為容易看穿,既有些惱怒竟有人
敢在這時來白家搗亂,又有些欣喜這個將入門的嫂嫂不見了,還有一點點擔憂此
事似乎會惹來頗為不利的結果。

  陸陸續續有白家弟子飛快的跑進來,匆匆趕到白吉身前搖搖頭,跟著再返身
出去。

  小星點了點頭,心道這麼辦也對,還不能排除下手的人其實還在別莊中的可
能,那趁著群豪都在這裡,徹底清查一下各間客房也算是不太失禮的方法。

  不過有本事這樣帶走孫秀怡的,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查到。結果多半還是
要落在這次臨時多出的那些下人身上。

  哪知道白祥匆匆清點完畢,下人這邊,竟也一人不少。

  算上派出去查看不便拋頭露面之人的白家弟子的回報,這諾大的別莊之中,
竟沒有一人不在!

  最寵愛的關門弟子在這種時候被人擄走,另一位弟子則慘被凌辱,膚色本就
微黑的清心道長,此刻臉上更是幾乎能滴下墨來,他眼見這邊清點不出任何結果,
面上怒色漸現,道:「天武兄,貧道小徒受創甚巨,旁人恐怕問不出什麼,貧道
先去看看,少陪了。」

  白天武面色尷尬,只得拱手道:「道兄先去,田姑娘如有什麼需要,道兄只
管開口,白家上下定當盡心盡力。」

  「你們盡力找人便是。」清心道長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雖說看到田靈筠的只有兩位劍奴,但她被扶出來的時候,那雙腿打顫衣衫不
整鬢髮凌亂的模樣可是大家都見到了的,被留下的都尚且如此,被帶走的更是不
言而喻。

  不論人找不找的回來,這場婚約怕是就此告吹已成定局。

  峨嵋與暮劍閣的關係,也就此變得撲朔迷離。

  大概是不願在群豪面前失態,白天武勉強走上前來,拱手道:「諸位可以回
房歇息了,如有什麼需要大家幫忙的,我們自會通知。這幾日還請諸位莫要貿然
走動,飯菜之類,自然有人會按時奉上。多有得罪,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心中縱有不悅,這種時候也沒誰會強行說要離開惹一身腥。反正留宿觀禮的
本就沒幾個有要事待辦,大都樂得在此觀望事態發展。

  場上眾人散到一半,突然一個白家弟子滿頭大汗的狂奔而來,還沒衝到白天
武兄弟面前,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到,幸虧旁邊白若松出手將他扶住,沉聲道: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那弟子連氣也調不順暢,結結巴巴簡直要哭出來一樣,半天才將字咬清,道
:「庫、庫房,唐門的……賀禮,不、不見了!」

  一瞬間,幾乎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臉色都變得一片蒼白。

  方纔還想著留下觀望的人中,立刻就有不少生出了離開的念頭。

  就連唐門本家的那兄妹三人,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庫房離練武場並不太遠,人群很快就蜂擁而至,帶在最前的,是已經笑不出
來的白天英。

  唐門的賀禮入庫之後,門外便一直有兩個弟子值守,這裡地勢寬闊,四周又
都是白家自己的地方,兩人彼此呼應,至少也能來得及呼救。

  只可惜,他們這次卻連呼救也沒能做到。

  那兩名弟子一左一右站在門前,背靠牆壁,並未倒下。兩人都緊緊握著腰側
的劍柄,卻並未來得及將劍拔出。

  一人一劍,一劍穿喉。

  兩人的面上還凝結著死前的驚恐與扭曲,兇手的劍,已快到足以留下他們生
命最後的姿態。

  已有人忍不住回頭偷偷打量著崔冰,打量著她背後那把劍。

  小星忙一抬手,道:「我家姑娘方才一直在練武場上,這可是大家都見證了
的!」

  白天英轉身在人群中掃了一遍,道:「碧姑娘方才一直都在,我是看見了的。
大家切莫胡亂猜測,免得正中行兇之人的下懷。這幾天大家也多多留心自身安全,
一旦查清事情真相,便盡快讓大家離開。」

  「那……那裡……有字……」一人突然指著庫房房門上面,顫聲說道。

  眾人這才留意到,屋簷之下的暗青磚石上,竟用血寫下了幾個大字。

  「你們都要死!」

  五個字並非一般大小,頭四個寫的頗為潦草,而最後那一個死字,寫的卻是
意氣風發幾乎破壁而出,一筆一劃狂態盡顯,單是看著這個血字,就叫人背後不
禁升起一股寒氣。

  情形雖然詭異,經過卻並不難猜,方才清點人數的時候,整個別莊所有精銳
幾乎都集中到了練武場那邊,持續半個時辰不止,在這個間隙中殺人盜物,比起
擄走新娘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唯一令人費解的,就是庫房門前的院落也算是頗為寬闊,來襲的兇手究竟是
如何讓兩位護衛渾然不覺直到被一劍斃命的呢?

  想想消失不見的孫秀怡,已有人忍不住偷偷道:「這……這莫非來了個看不
見的活鬼麼?」

  崔冰本就膽小,加上聽到這麼一句,險些便忍不住一個哆嗦。強撐著回到住
處,才一關上房門,臉上便霎時沒了血色,一扭身扯住小星衣袖,顫聲道:「我
……我不要再待在這兒,你……你得讓我走。」

  小星打量了一下屋內,白家人搜的匆忙,幾處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得有些凌
亂,連衣櫃的門也忘了隨手關上,看來還真是亂了陣腳。

  「別怕,這次的事顯然是針對暮劍閣來的,你我都和暮劍閣沒什麼相干之處,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傷不到你。」他雙手一抬,將崔冰小手包在掌心,低頭輕輕
呵了口氣,安撫道,「就算有人要找你麻煩,也要先過了我這一關才行。」

  「你?你能幹什麼?」崔冰臉上一紅,雙手掙了一掙,並未掙脫,也就隨他
握著,口中譏刺道,「你這武功也就抓抓我這笨賊,真碰上那神出鬼沒的兇手,
能不能拖到我喊出來救命都難說。」

  小星拉著崔冰坐下,斂去笑容,認真道:「你既然學的都是飛賊的本事,那
我問問你,像孫秀怡住的那種地方,你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去,要怎麼辦?」

  「外面有那四個怪物麼?沒有的話,只要挑沒月亮的日子,或者趁雲遮月的
那一下,先沿著牆根到北牆下面,然後溜到那兩棵樹裡頭,接著就是對付窗戶,
是個賊就成。」不愧是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女飛賊的,大概也就從高台上看過那小
築一兩眼,崔冰心裡就已經有了路線。

  「要是砍開正門門閂進去呢?」小星輕輕捏著她嫩軟纖掌,沉吟道。

  「那是二愣子。絕不是賊,連打家劫舍的都算不上,就是找死。」大概是難
得問對了本行,崔冰興致勃勃的抽出一手,只留一隻還叫她握著,凌空比劃著道,
「那種小築從外面看也知道是最常見的格局,正廳兩側通著兩間臥房,保不準還
有丫鬟伺候用的隔間,你從正門外挑開門閂還說得過去,畢竟有些高手可以用內
力黏住門閂,輕輕放下,要是砍斷,咣噹一聲,木頭掉在地下,傻子都醒了。」

  看小星默不作聲,崔冰楞了一下,小心問道:「新娘子難道是被正門進來的
人抓走的?」

  看他點了點頭,她立刻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裡面睡的兩
個都是峨嵋女俠,外頭守著那麼一堆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從外面把門閂砍斷了
摸進去,那真是活見……」

  想到了鬼這個字,她又把自己嚇了一跳,一掩小嘴,驚慌道:「莫非……真
的有鬼?」

  小星撓了撓她的手背,笑道:「這種事,可不好隨便賴到鬼怪頭上。再說,
只不過兩截門閂,是兇手故佈疑陣也不是沒有可能,光看那兩截木頭,誰分的出
是從外面還是裡面砍斷的?」

  他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道:「只不過這樣一來問題就回到了原處,那人究竟
是怎麼進去的?他為什麼要做出砍斷門閂這多此一舉的事情呢?」

  崔冰吐了吐舌頭,低頭道:「我是毛賊,不是捕快,你可別問我。再說了,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白家公子這婚擺明結不成了,你還不想辦法帶我走。我可沒
答應你幫你裝那什麼碧姑娘裝一輩子。」

  「不幫白家解決了這些問題,你覺得他們會放人離開麼?」小星抬起她的手
掌,在她手指上輕輕一吻,笑道,「就算為了早點帶你離開,也得多出點力氣才
行。」

  從和他一起上路起,只要兩人獨處,就免不了這種曖昧親密的小動作,初時
她還不依不饒,後來也就慣了,就是嘴上還要罵他兩句下流,罵完之後,想到庫
房門口那兩人的死狀,忙又道:「你還是別摻和的好,萬一……萬一你也跟那倆
人似的沒了命,我……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現下我又不是白家人,殺不到我頭上。」小星放開她手,起身看著窗外,
思忖道,「這事也十分蹊蹺,按說有本事靜悄悄偷走新娘子的高手,當晚就順手
牽羊拿走唐門賀禮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怎麼會拖到今天才動手呢?」

  「帶著孫秀怡,做事不方便?」崔冰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

  「笨,」小星隨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笑道,「唐門的賀禮可不佔什麼地方,
先去拿了就是,手上多了陰陽透骨釘,不是更容易下手?」

  「那……他是抓了新娘子才知道有這麼回事,所以才折回來下手的?」崔冰
微皺眉心,不自覺和他一起考慮起來。

  「新娘子從進了那屋子就沒出來過,送飯的丫頭不嚼舌根,唐門來的消息她
都不一定知道,怎麼會知道賀禮的事。知道賀禮的,本就只有……」小星話頭突
然止住,他略一沉吟,突然微笑道,「原來,還有這麼一種可能麼。」

  崔冰一臉迷惑,問道:「什麼?」

  小星手指輕輕叩著桌面,道:「外面看守的人,要是看到的並非生人,警戒
之心豈不是會低上很多?南牆外道正對著往來通途,外人極難翻越,但換句話說,
如果不是外人,反倒有機會趁機潛進院裡,不是麼?」他手指突然在桌上重重一
叩,道,「只要能進去,砍開門閂也不是絕無可能,昨夜那麼多人忙來忙去,道
上本就喧鬧不堪,他只要找準一個響動極大的時機,砍開門閂飛快進去,反倒是
最安全的法子。」

  他手指在桌上一頓,笑道:「就因為正門最難進去,所以那裡才最容易放鬆
警惕。」

  「可……可今天清點人數,並沒人離開啊。」崔冰皺眉道,「那新娘子哪裡
去了?」

  「這別莊如此遼闊,動手的又不是外人,藏起一個被制住的女人,並不太難。
我只是還沒想通,那人為何又想起去奪唐門的賀禮?而且還留下那麼一句。」

  崔冰托住香腮盯著小星陷入沉思的臉龐,這種時候一看,他比起平時嬉皮笑
臉的模樣可俊了不少,初次失手被這麼一個少年捉住,還真算是她的運氣。

  照她的瞭解,若是換了別的什麼男人,她這時早不知成了什麼樣子。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被捉住的飛賊,被送交官府反倒是較好的結果,尤其她
這樣的年輕姑娘,那時可沒人管你是不是劫富濟貧。

  想起了曾經見過的種種醜陋噁心,她忍不住低聲道:「這世上本就有人會做
些咱們想不通的事,擄走新娘,還殺人搶東西,你怎麼可能想得出這種惡人是什
麼念頭。」

  小星微微搖了搖頭,一邊仔細思索,一邊解釋道:「即使是徹底的瘋子,做
事的時候也會有跡可循。短短一個晚上,行事時的心態不應變化如此之大。」

  「夜盜新娘,事先八成經過了極為縝密的部署,而且應變手段極強,在臨時
多出四大劍奴護衛的情況下仍然不留痕跡的得手,並全身而退,不漏破綻的隱藏
回眾人之間,不談思慮如何機敏,光是這份冷靜,就非常人能及。」

  「而強搶賀禮,顯然是臨時起意,不挑夜裡下手,而在光天化日下殺人留字,
這舉動極不冷靜是其一,思慮不周是其二,動手之時許多人都在練武場中,當即
便能脫了嫌疑,平白造出一個對他極為不利的局勢,豈不愚蠢?一前一後判若兩
人,倒真是……」

  崔冰聽得頭昏腦漲,下意識抬了句槓,道:「誰告訴你肯定是一撥人了?判
若兩人,要我說,就是倆人幹的。湊巧撞一塊了不成麼?」

  小星一怔,愣愣思索起來,跟著雙眼一亮,哈哈一笑,一把拉過崔冰抱在懷
裡,道:「你說得有理!」

  崔冰被他抱個滿懷,小臉幾乎埋入胸膛之中,一股男子氣息撲鼻而來,羞得
她滿面落霞,忙抬手去推他腰。還不及使力,腦後突然一緊,被他手掌一托,不
覺便抬起頭來,跟著唇上驟然一熱,竟被他蜻蜓點水般親了一口!

  「你……你……」耳中轟的一聲險些炸開,她瞪圓雙眸,急得結結巴巴道,
「你竟……親……親……我?」

  「這麼香的小嘴,當然是親,我可捨不得咬。」小星說罷,又一低頭,比方
才還要結結實實的親了一下。

  「你……下流!淫賊!色、色魔!登徒子!」崔冰被吻得雙腿發軟,連忙一
把掙開,雙手護在唇前,低聲罵道,「這……這是人家夫君才能做的,你……你
好不要臉!」

  小星追著她坐到床邊,雙手一摟仍將她圈在身前,貼著她紅暈密佈的耳根笑
道:「那怎麼辦?要不,今晚我就陪你洞房,算是名正言順?」

  「呸,誰……誰說要嫁你!」她恨恨頂了他一肘,觸到肉後,還忍不住收了
八成力道,反倒像是撒嬌一樣,她摀住小嘴,悶聲道,「你輕薄了我,過後要賠,
連上我多幫你裝碧姑娘的日子,過後你得跟我一併算清!」

  「好好好,」小星樂得輕摟佳人軟玉在手,一邊享受著那柔韌腰肢緊致細嫩
的彈力,一邊滿口答應道,「除了隨珠寶劍,你還想要什麼?」

  崔冰雙手按住他腕子,不叫他再往上移,紅著臉躲開他從後面呼上來的陣陣
熱氣,道:「你在江湖上認識的人比我多,比我聰明,武功也比我好,我知道你
肯定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我……我想你幫我找一個人。」

  小星微微一僵,柔聲道:「哦?什麼人?」

  崔冰的氣息有些凌亂,輕咬下唇,道:「我……我也說不清,她、她是個女
人,比我大些,現在……長什麼模樣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比我高些,也可
能低些。我……我就知道她、她左邊屁股上,有塊胎記。」

  小星瞇起雙眼,笑道:「你是叫我走遍天下,幫你去看每一個與你差不多年
紀姑娘的屁股麼?此前我就知道有個南疆瘋僧,滿世界求人胸部一看,你不是想
叫我學他吧?」

  「我……」彷彿發覺自己這要求實在難如登天,崔冰急得連眼裡都有些濕潤,
咬了咬牙,道,「這要是不行,你能幫我另一件事也可以。你、你真要辦成了,
我這一生給你做牛做馬,為奴為婢,都絕無二話!」

  小星略一沉吟,斂去笑容,雙手捧過她面頰,與她對望著道:「你說。」

  她吸了口氣,一字字道:「我要你幫我找到如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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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白若麟

「哈哈哈……」一聽崔冰說出這話,小星先是一怔,跟著啞然失笑,道,
「莫非你打算叫如意樓幫你去看天下女人的屁股?」

  崔冰羞惱的捶他一拳,道:「不然我還能指望誰?江湖上都傳如意樓的本事
多麼多麼大,說不定他們能幫我想出別的法子來呢。你到底幫不幫我?」

  小星仰頭向後一倒,躺在床上道:「幫你不難,若是別的事情,我可能還不
敢答應得太痛快,只是找如意樓的話,等我把事情辦完,就能即刻幫你辦成。」

  崔冰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當真?你……你可不要誆我!」

  小星懶洋洋瞥她一眼,笑道:「我對天起誓,幫你找如意樓對我來說若不是
易如反掌,叫我離開這屋子便被雷劈死。」

  崔冰瞪他一眼,嗔道:「胡言亂語,舉頭三尺有神明,瞎開什麼玩笑。」她
低頭想了一想,咬牙道,「好,你若做得到,我也絕不食言。」

  「話可不要先說得那麼滿,你上來就把人都許給了我,你要拿什麼去付如意
樓要的代價?」小星半閉眼簾,意有所指的看著她。

  「我……我可以去偷。他們要什麼代價,我盡力去湊就是了。」

  「他們萬一也要你這個人呢?」小星伸手握住崔冰指尖,淡淡道,「你能付
得起的,不是本就只有這個麼。」

  「還、還有你答應給我的寶劍和隨珠!那、那些東西也值不少銀子呢,我可
值不了那麼多錢。」崔冰心裡一急,低聲叫道。

  「他們可不一定稀罕這個。比起隨珠寶劍,還是你可愛的多。」小星半是調
笑道。

  崔冰被他說得不知所措,囁嚅半晌,才咬牙道:「那我只有跟他們說清楚,
先來後到,我……我這人已經當作報酬給了你了,他們……他們還是要些更貴重
的吧。」

  小星微微皺眉,將她小手一拉,讓她躺倒在胸前,道:「好歹也是要當天下
第一女飛賊的人物,怎麼一直這麼說自己?」

  崔冰將臉一歪,躲開他的視線,低聲道:「我本就是賤命一條,頭一次賣給
人,只賣了十兩銀子。你肯為了十兩銀子幫我找如意樓,我才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小星輕輕一歎,垂手在她臀上拍了一掌,笑道:「將來交易成後,我頭一條
便是要你記得,決不准再輕賤自己。」他說著從懷裡摸出一枚小巧的銀色指環,
上頭雕著密密麻麻的奇怪花紋,這指環應是他的,套在崔冰手上,只有拇指能勉
強不致鬆脫,「吶,這算是我付的定金,等我帶你找到了如意樓,你再還我。」

  這銀色指環卻並非銀鑄,材質頗為堅硬似鋼非鋼,光看做工就知道絕非尋常
之物,崔冰心裡頗有些忐忑,道:「這……這……每次都是你付一堆定金給我,
不怕我賴賬麼?」

  小星微笑道:「那好辦,你也付定金給我,互相做個抵押,不就是了。」

  崔冰一愣,道:「我有什麼可當定金的?我連衣服從裡到外都是你給買的,
你、你可不許為難我。」

  小星笑瞇瞇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道:「你來親我一下,我便算你給了定金。」

  「這……這你要怎麼還我?」她臉上一紅,立刻便道。

  「我帶你找不到如意樓,就親還給你,如何?」他似乎覺得自己的答案頗為
有理,還得意的閉上了眼。

  崔冰知道又被他戲弄,心中大羞,忍不住在他大腿上不輕不重的擰了一把,
嗔道:「好不要臉,我親你還是你親我,不都是人家吃虧!」

  小星哈哈一笑,道:「肯定辦的成的事,我怎麼還你,也沒什麼所謂不是。」

  看那他那副篤定的模樣,崔冰心下也感到安定許多,她咬著唇瓣遲疑一下,
終究還是漲紅小臉將頭湊了過去,微微顫抖著輕輕貼上了他的嘴。

  這一觸就已耗光了她所有勇氣,耳根熱的好似燒起,慌忙便要逃開。

  可惜小星再一次證明了他絕不是什麼君子。

  她還不及後撤,他的雙掌便已一上一下摟在她的腦後腰間,將她緊緊擁住。

  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一掠而過,小星微一偏頭,就將她柔嫩櫻唇牢牢吮住,
舌尖如彩蝶探蜜,癢酥酥撩來,幾欲鑽入小口之中。

  雖說聽也聽過,見也見過,但親身當真被這般吻住還是頭一遭,崔冰雙手抵
在他的胸膛,推也不願扯也不是,就那麼攥著衣料微微發抖,不知如何解救失陷
芳唇。抿緊的縫隙之外癢的絲絲入骨,禁不住便開了一線,憋在裡頭的一聲嗯唔
還沒洩了出去,就叫他舌尖一鑽堵了回來。

  嘴裡進了一根滑溜溜軟綿綿的舌頭,她生怕咬到,忙將小口又張開些,卻將
口中丁香賣了個徹徹底底,被他一番輕柔攪動,不覺便如交頸鴛鴦般糾纏到一處,
撥來弄去香津橫流。

  週身上下一陣熱過一陣,蒸的崔冰頭昏腦漲,聳隆酥胸更是憋得發痛,直想
抬手狠狠揉上一把,這念頭一起,頓時把她嚇了一跳,回憶裡那些淫媚放浪的女
子各般恥態一股腦湧上心頭,驚得她身子猛然一顫,慌裡慌張在小星身上一推,
翻身閃到了一邊,嬌喘吁吁道:「這、這可足夠了吧?再要,可……可就只剩下
本錢了。」

  好似看穿了她心裡那股隱隱的恐懼,小星粗喘了兩口,挺身坐起,撫著她的
臉頰道:「你若願給,我自然不嫌多。你若只肯給這些,我當然不會勉強。我還
是喜歡看你笑起來的樣子。」

  她有些不安的垂下眼簾,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但馬上一雙大手便探入她腋
下,毫不留情的呵上癢處,她連整理心緒的時間也沒騰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
來,直笑得花枝亂顫險些連眼淚都流了下來,他才停手罷休。

  「你、你這人,真是,也不怕……不怕我笑得像個瘋婆子,被外面人聽到,
到時候穿幫露餡,看你怎麼辦。」她一邊整理著鬢邊亂髮,一邊氣喘咻咻的笑罵。

  「管他那麼多,先叫你笑了再說。」小星笑道,「你在這裡休息吧,我出去
看看。」

  崔冰抬手扯住他衣袖,擔心道:「你去幹什麼?那……那兇手還在附近,你
可別去惹禍上身。」

  小星抓過她手掌親了一口,道:「我就是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咱們早點
走人的法子。」

  「呃……那你可得多加小心。對、對了,晚上用飯你可記得過來,別……讓
我獨個在這兒。」

  「放心,」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笑道,「到時我沒回來,你就咬我一口。」

  「呸,誰稀罕咬你,肉都是臭的。」

  崔冰住的園子裡外都是女客,搜過之後,男弟子便不好再戳在裡面,只得守
在門外,倒是有兩個佩劍的女弟子護衛在內外園門之處,大概是女弟子確實不多,
其中一個那天上午就跟在白天勇白天猛身後,算是與小星有一面之緣,應是那兄
弟中某一位的女兒。

  想必是提前有過交代,一看小星從盡頭房間出來,一名女弟子便走近兩步朗
聲道:「敝派正在緝查兇手,這位兄弟如果沒什麼要緊事,還是回碧姑娘那裡伺
候著吧。」

  小星微微一笑,道:「碧姑娘累了,想要歇上一會兒,我一個大男人,再待
下去實在不太方便,請容小的回僕役房打個盹去。」

  那兩個女弟子對望一眼,沒再多言,默默讓他過去。

  外園的迴廊中頗為擁擠的站了七八個峨嵋弟子,除了三個俗家男弟子,其餘
都是道姑打扮,想來有人正在裡面勸慰遭逢飛來橫禍的田靈筠。

  這邊不宜摻和,小星徑直走過,離園而去。

  其實從猜測此次事情多半為白家自己人所為的那一刻起,小星心裡就有了一
個強烈的念頭,驅使著他要去一個地方看看。

  他總覺得,若是要在這別莊中藏下什麼人,那裡應該是最合適的所在。

  三道鎖,一扇門,山崖環抱,高牆遮擋,要是峨嵋和唐門知道莊裡有這麼一
處院子,只怕也會毫不猶豫進去看看吧。

  那種一看便掩埋著不知什麼秘密的地方,本就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好奇心。更
何況是小星這種對任何不瞭解的事情都會心癢難耐的人。

  即便沒有今天的這些事端,他也會找個機會偷偷摸進去探查一番。

  依舊穿過那片小妾住地,已經識得路途,找起來自然不費什麼功夫。小星一
路走來,並沒碰上什麼麻煩,遇到的人都匆匆忙忙心急火燎,看他並不面生,就
連問都懶得多問一句。

  側室們的居所倒是多了不少人手,此時怕是也顧不上避嫌,許多人高馬大的
男子就在各個院落信步出入,不僅有白家子弟,還有些白家信得過的江湖豪傑。

  連著發生兩樁詭異兇案,整座別莊的氣氛都如拉滿的弓弦,繃得死緊。

  為了不引人注意,小星額外多兜了幾個圈子,才繞進那處死角所在。一進到
那陰氣逼人的僻靜之處,連外面的人聲都恍若隔絕,空蕩蕩叫人尾骨發寒。

  這種地方,白家應該也早已想到才對。小星緩緩走近,足下放輕,將身形掩
入山壁陰影之中,直至靠入牆角。

  倒不是他過分小心,而是此刻院中已經有人。

  那掛了三道鎖的大門,此時竟是開的。

  這麼待著被人看見,難免要落得個行跡鬼祟的嫌疑,小星略一猶豫,雙掌一
貼石壁,壁虎游牆般無聲無息攀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鑽入那密密麻麻的垂落青籐
之中,屏息看向院內。

  院裡的佈置簡單至極,兩株半死老樹,一口青石水井,半列陳舊矮房,但那
矮房中多半沒有住人,窗門塵灰密佈,欞框儘是蛛網。

  門廊之外數丈方圓的院子當中,卻壘了一座石屋,三面開著離地七八尺的小
窗,一面開著扇狹窄鐵門,單看外面窗台寬窄,便知道所用石磚極為厚重。

  石屋旁還搭著一間板房,破舊木門半敞,有些水氣傳出,似是有人正在裡面
燒水。

  那鐵門外,站著四男一女,圍攏一處,女的披著件亮紫斗蓬,風帽擋著頭臉,
小星只能大略看到一個背影,身段倒是頗佳,凹凸有致曲線玲瓏。

  四個男的都是熟面孔,白天勇白天猛兩位同胞兄弟一左一右把二哥白天雄夾
在當中,面色頗為不豫,另一個卻是小星本以為該在田靈筠那邊的清心道長。

  「既然家醜不可外揚,貧道一個外人,還是去外面等著吧。相信三位不會刻
意欺瞞我這遠道而來的臭牛鼻子。」清心道長的語氣極不客氣,可見此前的交談
並不順暢。

  白天猛勉強一笑,道:「道長這是哪兒的話,咱們本就可算是一家人,沒有
瞞著您的必要。要是不想讓您知道,也不必特意叫您過來了不是?」

  清心道長一瞥白天雄,冷冷道:「你們兄弟叫貧道過來,不過是想叫他不得
不開門放你們進去吧?」

  白天勇忙道:「哪裡哪裡,我們五兄弟都有這裡的鑰匙,旁邊屋的的老僕只
要叫一聲也能開門。只是覺得既然要搜,還是應該讓二哥和道長你們二位在場的
好。」

  白天猛接道:「沒錯,二哥在場,我們才不是越俎代庖,道長眼見為實,順
便清了我們暮劍閣包庇的嫌疑。畢竟這是二哥的兒子,光叫他自己看看,對您也
不好交代。」

  小星微皺眉心,倒沒想到這裡面關的竟是白天雄的兒子,以他先前瞭解,暮
劍閣中應該沒有白天雄的子女才對。

  暮劍閣成立之後,白家便分為兩脈,一脈在暮劍閣習武,一脈依舊據守曾經
的產業,或文或商,每一代的子女在懂事之後都可自由選擇在哪一脈生活。白天
雄的後人,不是應該都在白氏商家麼?武家裡何時多出了一個見不得人的兒子?

  果不其然,清心道長也皺眉道:「天雄兄幾時在暮劍閣又多出了一個兒子?」

  白天雄一直面色鐵青默然不語,此刻才緩緩道:「我倒寧願自己沒生過這個
兒子。」他長歎一聲,拂袖道,「既然諸位信不過我,非要眼見為實,那就進去
再搜一遍吧。只是小犬若麟瘋瘋癲癲,已不是常人,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在下先
說一聲抱歉。」

  清心道長哼了一聲,道:「不敢。」

  白天勇與白天猛對望一眼,點了點頭,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轉頭走向鐵門。
白天猛似乎對二哥頗有忌憚,陪笑道:「二哥,你今天怎麼也要開門進去一趟,
就當讓我們順便看一看。這麼多人陪著,說不定嚇不著這位姑娘。」

  白天雄並不領情,淡淡道:「她賺我的銀子,嚇不嚇著,與我何干。」

  那女子帶著幾分忐忑開口問道:「白二爺?裡頭的公子嚇人的很麼?媽媽沒
跟我說過啊。」

  白天雄勉強放柔語氣,安撫道:「你不去惹他,就沒什麼嚇人,若是惹了他,
遠遠躲開也就是了,裡面有鐵鏈栓著,他傷不到你。這三天若有什麼不對,你大
聲叫人,福伯自會來救你。」

  「白二爺,我們賺些皮肉銀子不容易,您可別誆我。奴家膽小,實在不行,
就勞累您再找別人吧。」那女子戰戰兢兢的打量著石屋,似乎有些畏縮。

  白天雄面色陰沉,道:「你若不幹,就快些決定,我現下去找別人還來得及,
你可莫要耽誤了事。」

  應是白家給的銀子著實不少,那女子猶豫一番,還是一咬銀牙,道:「罷了,
我留下。想來翠兒姐要不是在這兒豁出去,也沒本事這麼早就給自己贖身。」

  白天雄淡淡道:「若不是翠兒姑娘自脫火坑,我也不願便宜旁人。你在這兒
陪小犬三日,比你在富貴樓裡做足三月還多。你若不肯,那裡還有的是女人。」

  那女子抿了抿嘴,擠出一臉媚笑,膩聲道:「是是是,白二爺,是奴家不好,
奴家知錯了。奴家這就進去,保準把公子伺候的通體舒泰,跟上了雲頭似的快活。」

  白天雄掃她一眼,扭頭看向門內,這說話的功夫,其餘三人都已鑽了進去。

  屋內並不寬敞,陳設更是簡單至極,一床被褥貼牆就地鋪開,一張矮桌用銅
釘釘在另一邊地上,被褥所靠的那面石牆,角落放著馬桶,當中裝有兩條精鋼鎖
鏈,鏈條頗長,鬆垮垮垂在地上,盡頭鎖著一大一小兩個鋼圈,小的套著脖子,
大的套著腰,將一個瘦瘦高高的青年結結實實的困住。

  那青年一頭亂髮未有半點修飾,枯草般四下垂落,五官頗為周正,面上若有
鬍鬚的話,倒是與白若松有幾分神似,只是憔悴的多,那深陷的眼窩中,一雙黑
眸毫無神采,呆滯的盯著對面空空如也的桌面。

  這屋子不必搜,也知道藏不下一個新娘子。

  白天勇兄弟仍走進屋內,四下搜索起來,連被褥下都仔細翻看一番。白若麟
看有人進來,眼珠動了一動,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仍是動也不動,
翻找過來將他掀起,他就歪歪身子,翻找過去,他就仍坐回原處,只是鼻子不住
抽動,向著門口那邊嗅來嗅去,似乎是聞到了什麼。

  清心道長站在門口並未進去,他一眼掃過知道藏不住人,便回頭道:「天雄
兄,令郎可是走火入魔?」

  白天雄點了點頭,輕歎道:「他自小醉心武學,卻不肯循規蹈矩,非要學先
祖創出幾門武功。這種天縱奇材才能辦到的事,談何容易。想新劍法的時候,他
就有些不對勁,只恨我那時正在閉關參悟敝派劍法,沒留意到。後來,他想自創
一門內功心法的時候,貪功冒進,走火入魔,便成了如今的樣子。」

  「那也不必將他如此看管起來吧?」清心道長皺眉道,「只是心智受損的話,
應該還有辦法調理。」

  白天雄長歎一聲,搖頭道:「兄弟們肯留他一條命在,已是對我大大的照顧
了。他走火入魔那天,一夜之間欺辱了七名女子,其中有我大哥三弟三名如夫人,
兩個無辜的丫鬟,一個外姓女弟子,和……」他話頭頓住片刻,看著屋內輕聲道,
「我四弟的長女。」

  「那七人中,外姓女弟子將我們賠償的銀兩撒了一地,悲憤而去,不知所蹤,
兩個丫鬟在我們的安排下遠嫁他鄉,而剩下四人……」白天雄面頰的肌肉一陣抽
動,道,「在事情發生後相繼自盡,沒有一人肯苟活於世。」

  那女子一直在旁聽著,看他們都沉默下來,自嘲道:「看來,反倒是我這樣
不知廉恥的婊子,活得更好一些。」

  白天雄扭頭看她半晌,緩緩道:「只要不知廉恥,是不是婊子,也都一樣能
活得更好。」

  幾人之間氣氛本就微妙,一番查找一無所獲,自然不願久留,其餘人早早出
了院子,在門外等著,白天雄最後交代道:「有什麼不懂的,去旁邊屋子問福伯。
三日之後,我來開門接你。」

  那女子勉強笑道:「你若遲了,媽媽可會找你多要銀子。」

  臨出門前,白天雄想起什麼似的扭頭問道:「你叫什麼?」

  那女子望他一眼,笑道:「富貴樓裡的名兒麼?春紅。」

  「屋裡的這三天,你的名字是思梅,相思的思,梅花的梅。你可千萬莫要忘
記。」

  這便是關門前,春紅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門外傳來卡嚓卡嚓的上鎖聲,這陰氣沉沉的院落,瞬間便與世隔絕起來,一
股寒意襲來,春紅抬手搓了搓,呵了口氣,扭頭看著未再關上的石屋,略一躊躇,
蓮步輕移往旁邊福伯的板房走去。

  她在門上敲了敲,裡頭卻沒有回音。她又敲了兩遍,那門縫裡才傳來一個蒼
老渾濁的回答,「進來吧,不用那麼拘禮。」

  開門進去,裡頭倒比那石屋正常的多,桌椅板凳,衣櫃床榻一應俱全,一把
銅壺正坐在爐上,嗤嗤地冒著熱氣,旁邊放著打水木桶,裡面還剩了半桶井水。

  福伯弓腰駝背坐在水壺邊上,頭也不抬,只道:「有話就快些說,少爺還在
等著,耽誤了,就不好了。」

  「他就那麼猴急?」春紅吃吃笑道,「難不成晚一刻摸奴家的屁股,就會要
命?」

  福伯緩緩道:「不會要命,只會發瘋。」

  春紅一愣,笑道:「他不是早就瘋了?」

  福伯道:「瘋也分很多種。呆呆坐著和把你一口一口咬死,可是大不相同。」

  這話明明應是玩笑,她卻笑不出來,反而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你們只說叫我陪他,可也沒說該怎麼做啊。」她靠住房門,輕輕揉了揉大
腿,道,「難道我只要進去關門脫光衣服,躺下去張開腿等著就好?」

  福伯舉起銅壺,將熱水倒入旁邊的木盆中,口中緩緩道:「伺候男人是你的
本行,我不懂。你用什麼法子都好,總之這三日裡,少爺至少要每兩個時辰出精
一次,才能保證你平安無事。」

  春紅雙目圓瞪,驚訝道:「兩個時辰?睡覺的時候呢?我一天要是睡不夠四
個時辰,皮色暗淡肌膚無光,那可要怎麼辦吶?這兩個時辰的時限,你們是怎麼
算出來的?」

  福伯冷冰冰道:「是許多和你一樣貪睡的女人幫我算出來的。」

  他看著木盆裡冒出的氤氳水氣,繼續道:「其實你在那屋子裡也沒別的事好
做,吃喝拉撒之外,你大可完事之後就睡。」

  「可那兒連張床也沒有,我要擠著那瘋子睡覺麼?」春紅嘟囔著抱怨道。

  福伯將雙手浸入滾燙熱水之中,緩緩道:「到不了明天,就算是地上,你也
睡得著。」

  「別再磨蹭了,這次本就比平常晚了一天多,當真出了岔子,最後還要我收
拾。去吧,有事就大喊福伯,我聽得到。」

  春紅撇了撇嘴,閃身出門,扒著門框笑道:「只有喊福伯你才聽得到麼?」

  福伯面上總算是露出一絲微笑,道:「每個月都要聽上三天,除了喊我名字,
別的我只能當聽不到。上一個姑娘,那個叫翠兒的,聲音不大,我很喜歡。希望
你也莫要叫的太大聲才好。」

  春紅輕笑道:「我睡不成整覺,怎麼好讓你那麼舒坦。老爺子,要是你總聽
著嫌沒意思,奴家也能幫你出出火哦,就看你是不是寶刀未老咯。」

  福伯將泡的通紅的手掌緩緩舉到面前,道:「老咯,早就不想著這些咯。需
要擦身子的時候,記得到我這兒來拿水。全天都有熱的。」

  「有力氣來拿的話,奴家會來的。」春紅微笑說罷,抬手一甩將房門砸上,
算是略略洩了心頭不安。

  身上的斗篷可是上好材料,她猶豫一番,還是咬牙在門外脫了下來,掛到鐵
門角上,身上的夾褂長裙不值多少銀子,破就破了,媽媽肯定會賠給她。白家說
明瞭不准帶髮飾,讓她只是綁了個辮子,三天出不來,脂粉也不好多抹,打從開
苞以來,她還從未這麼素淨著去見過外人。

  不過和素面朝天一樣,伺候瘋子,對她來說也是頭一遭。

  她身上還留著頭一遭的事著實不多,千奇百怪的客人她遇到過不知多少,若
非如此,她怕是也沒那膽子接這趟活。

  既然是瘋子,應該不難打發,兩個時辰弄出來一回,想想倒也不難,她閃進
石屋,下意識的把房門小心關上,舔了舔豐潤紅唇,心想,你們都說了不限法子,
那我光用用嘴巴,豈不是輕鬆得多。

  她對口中那條舌頭頗有幾分自信,起碼富貴樓裡,來找其他姑娘吟詩的,遠
不如找她吹簫的多。

  名士風流,男人下流,男人總比名士多,她胡亂想著,剛一轉身,才發現白
若麟竟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那兩長串鏈子,竟沒發出半點動靜。

  她嚇了一跳,連忙抬手撫胸,平了平氣,順勢撒嬌道:「公子,你嚇死奴家
了。你摸摸,奴家的心口都一跳一跳的呢。」

  習慣性伸手要拉,她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個瘋子,哪裡受用的了這些情趣,只
好訕訕頓在半空。

  果不其然,白若麟完全沒有聽她說話一樣,直愣愣的看著她的臉龐,緩緩湊
過腦袋,抽了抽鼻子,喉嚨裡咕嚕嚕嘟囔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突然嘿嘿一笑,
道:「思梅,思梅。」

  春紅楞了一下,才醒覺這是她在這兒該用的名字,立時便笑道:「公子,嗯,
梅來了。」

  猜測他這瘋病至少有一半是心魔所致,既然如此念著這名字,多半是情根深
種,應該收斂風騷,主添柔情,一個抬手撫摸上他臉頰的功夫,春紅心中已經有
了計較,雙眸一眨,盈起千層相思,身子軟軟一偎,靠上他瘦削肩頭,口中輕道
:「奴家好想你呢。」

  白若麟卻沒像她預想的那樣有什麼變化,而是依舊愣愣的看著她,低下頭,
一點點靠近她領口,將鼻子探入頸窩,一下下拱了起來。

  「公子,好癢……」她縮了縮脖子,口中雖如此說道,卻同時抬手解開最頂
那顆扣子,領口一鬆,一小段溫膩如玉的頸子便香幽幽露在人前。

  「思梅……」白若麟咕噥一聲,突然又把頭抬了起來,直挺挺站在了那裡。

  春紅一愣,也不知做錯了什麼,懷著忐忑向後退開半步,上下一看,才發現
他人站的長槍般筆直,胯下那根東西,也一樣直愣愣翹了起來,將鬆垮垮的青布
破袍,生生撩高幾寸。

  硬成這樣,他卻一動不動,只是茫茫然看著不知什麼地方,嘴裡又開始嘰裡
咕嚕說些聽不懂的話。春紅想著福伯叮囑的話,心裡著實有些擔心,略一躊躇,
還是主動走上前去,一邊蹲下,一邊柔聲說道:「公子,奴家這就幫你快活快活。」

  破袍子下連褻褲也沒有一條,前擺往邊上一撩,兩條瘦骨嶙峋的腿便赤裸裸
露了出來,她湊近了些,心中一寬,雖說仍有些腥騷味道,但擦洗得還算乾淨,
單看這下身,遠稱不上噁心。

  那根陽物翹在大腿中央,到被那瘦削襯得格外偉岸,根細頭粗,青筋環繞,
外皮已退足,露著紫色的菇頭,好似個黑木棒槌,隨著氣息微微晃動。

  雙手沿著大腿向上撫摸過去,她試探著將那東西握緊掌中,白若麟腿上頗涼,
命根子卻是極熱,手指使了使力,竟硬的像截鋼棍。

  啊喲,不愧是練武的,敬哥就從沒這麼硬過,春紅心裡顫酥酥的打了個突,
竟有些不願上手套弄,不過轉念想到還有三天時間,真被這東西弄得死去活來,
後悔可來不及,便攏唇將一口香津送入掌心,握住前後滑動起來。

  白若麟輕輕哼了一聲,似乎十分愉悅,雙腿微微分開,但並未低頭,仍傻愣
愣的看著不知何處。

  內緊外收,皮裹菇頭,滑套得法,唾潤筋虯。

  那酥嫩玉手靈活嫻熟,不多時便讓掌中陽具抖抖嗦嗦漲了一圈有餘,春紅心
知白若麟近三十天未近女色,元精滿溢,必定堅持不了多久,面帶喜色加了一口
唾沫上去,捋的滋咂作響。

  轉眼間聽到一聲低沉悶哼,那堅硬巨棒在她手中猛地跳了兩跳,她連忙往旁
一躲,就見一股白濁橫空而過,帶著濃腥氣味落在地上。

  呼……比想像中好對付的多麼,春紅暗自吁了口氣,這公子身子雖壯,耐性
卻不比敬哥強出多少,這般兩個時辰一次,混足三天真是易如反掌,嗯……不如
說是易如握掌。

  她有些得意的從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掌,轉身站起。

  留在這邊終究有些不太舒服,還是去旁邊歇上個把時辰再來的好,她這麼想
著,抬手推了推門。

  方纔只是輕輕帶上的門,此刻卻紋絲不動。

  她心中一驚,用力推了推,這才發現,掛在門角上的斗篷原本夾在門縫裡,
此時也已不見。

  「福伯!這邊完事了,你叫奴家去你哪兒歇歇好麼?」她定了定神,揚聲叫
道。

  沒有回音。

  她皺了皺眉,張嘴正要再喊,突然背後被股大力一推,啊喲一聲向前撲倒,
雙手撐著鐵門才勉強站住。

  還沒等她回頭,下身突然一涼,卻是那條曳地長裙被人猛然扯到了腰上。她
本就不喜歡太多礙事的衣裝,兩條粉白圓潤的玉腿當中,頓時只剩下一條汗巾裹
著豐腴蜜戶。

  她想要轉過身來,腰胯卻突的被人一拉,往後扯了一步,她連忙扶住門扇,
低頭往後一看,果然是白若麟正在伸手扯她的汗巾。

  他胯下那根才洩了陽精的巨物,竟絲毫不見軟小,毫無疲態仍舊高高翹在腹
前。

  汗巾一掉,微褐陰丘纖毫畢露,鼓鼓囊囊的豐美肉唇緊緊夾在一起,裹著當
中嫣紅一線銷魂桃源,白若麟依舊是那復發了癡的模樣,口中喃喃念叨著除了思
梅二字便如天書一樣的句子,大手一按,壓住春紅柔軟腰肢,腰腹一挺,猶有殘
精的紫紅菇頭便結結實實的抵在了玉門關外。

  「公……公子,你……你容奴家潤潤身子,你……你也弄的快活不是。」春
紅連忙回手捂向股心,她此時還沒有絲毫情動,下面才不過有些黏絲掛在蛤口,
要就這麼進來,可著實不太好過。

  白若麟並不理會,雙手扶定了那兩丘肉臀,左搓右揉大大掰開,那根昂揚鐵
棒趁著手指還沒趕來礙事,往裡一送便擠進了大半個頭兒。

  「唔嗚!」春紅一聲嬌啼,痛哼著顫了兩下,知道再去遮擋也是白費功夫,
只好軟綿綿扶好了門扇,昂起粉臀主動分開雙腿,心裡趕忙回想著情郎敬哥的俊
俏模樣,盼著穴眼裡趕緊泌些汁兒出來,好叫她禁受住白家這位公子那過人的器
物。

  所幸她在富貴樓裡也算有些年頭,那嫣紅蛤口雖嫩如凝酪,卻也彈性十足,
煮蛋似的紫頭往裡一鑽,層層細褶一圈圈展開,雖磨得一陣火辣,但卻並不太痛。

  「公子慢些,公子慢些,奴家要被你戳破咯……」她嘴上連放嬌聲,手指也
不敢怠慢,匆匆忙忙撥開烏黑草叢,熟練的找到綴在一線天頂的相思豆,指肚一
按飛快的揉了起來。

  她已是無比熟練,結果情露出蕊之前,還是叫白若麟挺著腰桿在她肚中狠戳
了十來下,磨得她滿腔嫩肉熱辣辣陣陣發麻,疼的屁股蛋上都潤了一層油汗。

  從正對著門的小窗看過來,只能看到白若麟那雙麻桿似的腿不斷前後搖動,
啪啪撞在前面豐腴白嫩的女子下身。

  這種媾和場面,實在勾不起小星多大興趣。

  他費了一番力氣挪到這片山壁上,像只蝙蝠倒吊在籐條後頭,可不想只是看
一場春宮了事。

  只不過他實在無處可去。

  白天勇兄弟倒是早早就與清心道長一道走了,可那白天雄卻不知著了什麼魔,
鎖好院門後竟沒離開,而是像根木樁一樣釘在了門口。

  不管他在等誰,他離開之前,小星都只能待在原處,傻呵呵的吃進滿肚子清
涼山風,眼看著白若麟大享艷福。

  看來有些時候,人的確是不如瘋子快活。

  小星微微一笑,盯著白若麟身上精瘦卻十分有力的筋肉,低聲自語道:「若
是每次送來的女人再美些,我說不定也願意做個瘋子。做瘋子,有些事可方便的
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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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夜蘭

  在富貴樓裡這麼些年下來,春紅忍耐過很多事。

  她吸過客人幾日不曾洗過的腳趾,舔過長滿黑毛的腥臭谷道,曾被紅繩綁得
象只粽子吊過整整一夜,也曾被蛇皮絞成的鞭子抽得三天沒下來床。她不僅受過
最難忍的痛楚,那次之後足足十餘天大解出的穢物都滿是血絲,她還忍著最刻骨
的相思,為了情郎敬哥的趕考盤纏不得不推遲贖身的日期,只盼他功成名就之時,
會娶個賢惠得體的夫人,容得下她在偏遠小屋中辟一方天地。

  她以為自己已沒什麼承受不住。

  而今日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

  她既沒想到自己會有忍耐不住的時候,也沒想到今日頭一遭忍耐不住的,竟
是那讓她每一根骨頭都酥軟如泥的極致快樂。

  初時的痛楚很快過去,她曲肘撐在門上,緩過那口氣來,便立刻迎合著白若
麟的動作輕巧的旋轉腰臀,讓已經微顯濕潤的花徑一張一縮的吸吮著體內那根橫
沖直撞的巨物。

  越是勇猛越難長久,她心裡記著這個道理,口中婉轉嬌吟,用一貫擅長的酥
柔嗓音營造出不堪風雨的孱弱可憐,等著他強弩之末那一刻。

  白若麟對她醉人的呻吟置若罔聞,雙眼直愣愣盯著冷冰冰的房門,手掌死死
卡住她腰側的軟腴凹陷,精瘦的肌肉鐵塊一樣鼓起,帶動瘦削的屁股猛力的撞擊,
撞擊,不停的撞擊。

  「哎……哎呀啊啊……公子……你……你要捅穿奴家的肚皮咯……嗯嗯,穴、
穴眼兒裡漲滿啦……公子,你的,太大了……」春紅一段段拋出淫聲浪語,雙腳
微微踮起,屁股一夾,趁體內那根硬棒漲到最大,狠狠在上面裹了兩下。

  這種時機被她這麼一夾還不丟盔棄甲敗下陣來的男人,她還一個都沒遇到過。

  白若麟果然也沒讓她失望,一直木然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片紅光,低吼一聲用
力壓了上來。

  那根東西本就比尋常人長了不少,這麼一壓之下,滋嚕一聲盡根沒入春紅蜜
縫之中,亂糟糟的毛叢都貼住了濕漉漉的陰戶。

  這一下頂的她五臟六腑都彷彿挪了位,一股鈍痛才剛升起,就擴散成滿身禁
不住的酥麻,險些被搗開的穴心子外,硬梆梆的靈龜猛然跳了兩下,一股股噴了
出來。

  明明才在她手裡出了一回,這次噴起來仍然力道十足,簡直好似調皮的嬰孩
伸了只胳膊在她肚裡,曲著手指一下下彈在花芯外頭。

  「啊……呀啊啊……」這一聲叫的沒有半分作假,春紅被他射的通體如酥,
渾身一熱膝蓋一軟險些就跪在地上,真是久違的暢快淋漓。

  迎來送往的時候,沒幾個客人會想著讓身下的婊子也跟著快活快活,那股勁
兒被吊得多了,春紅也免不了自力更生掌揉指戳圖個快活。

  拿了銀子來暮劍閣,她可沒想到竟讓這麼個瘋子給蠻牛般捅出了不遜於自己
手指的興頭。

  他那玩意跟浸了涼水似的,被她包在身子裡這麼久也不見熱乎,她抬手抹了
把汗,心道這位白公子也算天賦異稟,不怪她這麼不禁弄。

  匆匆喘了兩口,她撐著門扇想要起身,畢竟洩了兩遭,再強的男人,也到了
鼾聲如雷的時候,雖然她穴心兒裡那股癢勁剛剛上來,但她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
怕沒柴燒,歇過這兩個時辰,再來快活不遲。

  臀股挪了挪位,腔子裡頭卻被硬梆梆的別住,她吃了一驚,動了動腰,那傘
稜結結實實的刮了兩下,蹭的她嚶嚀一聲哼了出來。

  怎麼……怎麼一點沒見軟呢?難道裡面長了骨頭?

  血氣方剛的少年恢復快,就在身子裡面重新硬脹起來的她也見過,可這種一
點沒軟,反而好像又大了幾分的怪物,這可是頭一次遇到。

  而男人只要硬著,就肯定不會罷休。

  這念頭才過了腦子,蜜戶之中便是一陣鑽心酸麻,春紅啊呀一聲又被壓在門
扇上,涼颼颼的陽具抵著酥軟蕊芯一通狠攪。

  精水陰津混在一處,黏糊糊流了滿腿,嫩紅的穴眼裡再沒半分阻礙,融了油
膏一樣滑不留丟,白若麟攪了約莫百下,雙手一抄摟著春紅酥胸將她抱起,雙膝
一分馬步沈腰,讓她猶如凌空坐了個人肉板凳,自下而上頂了個密集如雨。

  一氣干了數百下,他總算呼哧呼哧喘了起來,也不理會春紅綿軟無力的哀聲
告饒,摟著她往那簡陋地鋪上一倒,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刷刷扯開礙事的衣服,
將肚兜一掀,按住肥圓白嫩的那對奶子便又是一頓狂抽猛送。

  花芯裡的殘精拌著淫汁被攪成白乎乎的沫湯,順著腚溝尿了一樣流個不休,
春紅喊得都啞了嗓子,仍壓不住週身上下被操弄到快要白日飛昇的絕美感受,一
雙小腳蹬飛了襪子,被他扛在肩上白生生的亂晃,胸前豐乳明明被捏的想要漲裂,
那兩顆奶頭卻仍硬挺挺的翹在兩片嫣紅中央。

  她生平喊過不知多少句快活死了,不是為哄客人的,可都全落在了今朝。

  恍惚間身子裡又被灌了一注,她哽著嗓子嗚咽了兩聲,心尖在浪頭上翻了一
翻,兩條美腿蹬的筆直,穴心子哆嗦著跟著又一起洩了一泡。

  波的一響,那根要命的老二總算抽了出去,她哈嗤哈嗤伸著舌頭大喘了幾口,
想要翻個身爬起來,才發覺舒服的過了頭,四肢百骸都被操麻了筋兒,渾身上下
哪兒也提不起力氣,被蹭一下都是一片發麻。

  「公子……奴家、奴家快被你活活弄死了……」她瞇著眼發了句嗔,卻看到
白若麟半跪在她腿間,正直愣愣的盯著他的胯下,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根陽
具竟依舊耀武揚威的高高翹著,看那精神抖擻的模樣,彷彿還能扯面順風旗上去。

  「別……容奴家……哎呀……」她才開口,白若麟大掌一伸,那佈滿粗糙老
繭的手毫不費力就把她掀了個五體投地。

  她心裡有些著惱,索性就那麼軟泥一樣癱在地上,連屁股也不撅起半分,反
而咬著牙把腿並到了一處。

  她屁股生的格外豐滿,陰戶又被腴美蜜唇厚厚裹在當間,經常會碰上想用蟬
附的客人,興高采烈趴上來將她壓個結實,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還是只能塞進個
頭兒,只得惱恨萬分的在她肥臀上扇上一摑,悻悻然換成別個姿勢顛鸞倒鳳。

  這公子不肯給她休息,她索性就這麼挺直腰桿,緊夾雪股趴著。

  白若麟盯著自己胯下那根東西看了一會兒,才慢慢蹲下,趴在春紅背後,雙
手在她汗津津的脊樑上一陣劃拉,跟著捏住她肉鼓鼓的屁股,往兩邊一掰,綻出
內裡水光盈盈的肛芯和已有些微紅腫的一線蜜裂。

  「公子……你、你就不累麼?」春紅有些無奈的埋頭抱怨,話音未落,就被
一股腦塞進身子裡的巨物擠成細長的淫鳴。

  這自背後貼合上來的蟬附之姿,一旦能夠成事,對女子的感觸刺激可說是極
為強烈,牝陰之中,最為情潮洶湧之處本就密佈於玉門關口附近,陽具隔了豐美
臀肉伸將進來,恰恰叫最粗大處碾磨著蛤口內外,而雄壯之軀緊壓在臀丘之上,
前後聳動,遠勝大掌揉搓,美妙自不必言。

  更不要說兩人胸背相抵親密無間,大片肌膚赤裸相觸,只要不是未通人事的
懵懂丫頭,保管得心蕩神搖蜜津汩汩。

  放在尋常時刻,這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一樁,無奈春紅這時已經大洩特洩不知
丟了幾多回,美得她連那顆蚌珠都漲得發痛,穴心泌的蜜汁兒濃的發黏,內裡的
嫩肉微微腫起,令她下面都跟著緊了幾分。

  這不知疲倦的白若麟,竟生生把她這風月場上的紅牌,給操弄成了不堪驚擾
的嬌花。

  只可惜,瘋子並不懂憐香惜玉。

  一擠入到春紅的體內,白若麟就喘著粗氣搖晃起來,雙眼直愣愣的盯著春紅
挽起的頭髮下露出的那段粉白脖子,汗珠啪嗒啪嗒的落在她雪膩膩的脊樑上。

  暈過去前,春紅總算知道了,快活,也有叫人受不了得時候。

  她在裡面受不了,小星在外面也一樣受不了。

  他面相雖小,人可不是稚嫩娃娃,這麼一場好戲一路看到一邊翻著白眼不省
人事,沒慾火攻心已經算是定力過人,再加上他修的內功本就極重陰陽互濟,情
欲較尋常人旺盛許多,看到最後,險些叫褲襠裡直豎的塵柄頂在山壁上害他摔落
下去。

  幸好,到了這時,外頭白天雄一直在等的人,總算來了。

  與小星預料的絲毫不差,來的果然就是那天被他和崔冰撞見的那個婦人,看
她一見白天雄便眼淚汪汪依偎入懷的舉止,即便此刻頭下腳上,他也猜的出那一
定就是白若麟的娘親。

  那夫婦兩個摟在一起嘀嘀咕咕邊說邊走,小星隔著整個院子連看到都有些勉
強,豎直了耳朵也聽不到什麼,反倒是昏了過去的春紅仍在無意識的嗯啊浪叫,
鑽進耳朵好不煩人。

  這一番看下來,白若麟雖然一副勢不可擋的模樣,卻沒有用什麼額外手段,
光是這般瘋狂交媾,體力耗盡也傷不到春紅性命,不必他冒險強出頭下手救人,
還是先離開要緊。

  雖說礙事的走了,他也不敢太過莽撞,依舊順著來路藏在籐蔓後攀了回去,
小心觀望一陣,確定那福伯除了方才關門並未再出來,這才提氣輕輕落在門外角
落裡。

  那夫婦二人並未走出太遠,小星一邊往安全的地方悄悄摸去,一邊還聽到那
婦人頗為傷心的嚶嚶哭泣,急得白天雄頗為笨拙的大聲勸哄,光聽語氣,像是已
急出汗來。

  他這麼寵著這房小妾,也不怕正室造反麼?路過小妾眾多的那片院落時,小
星忍不住這般想道。

  畢竟不管是江湖世家還是王公貴冑,最講究的便是子承父業,白天雄既然選
了武家一脈,就算是為了父子團圓,也該把嫡長子留在身邊。不管是為寵小妾還
是白若麟的確天資過人,只留他一個在暮劍閣裡,分明就會惹得白天雄明媒正娶
的夫人不悅。

  白家曾是大戶,按說更重小節,這種情形小星一時也沒想通透。他此刻欲燥
難安,也不太適合靜心思索,心裡一煩,索性蹲在池邊撩著涼水嘩啦啦淋了一頭,
這才算清醒了許多。

  他濕淋淋的往起一站,卻聽背後傳來一聲低呼,跟著便是一句怯生生的問話
:「你……你是誰?」

  他只是看著院子裡有個小小水池,四下無人也就信步而入,倒沒想到會碰上
他人,連忙抹了一把臉上水珠,躬身道:「小的是碧姑娘的小廝,這莊子忒大,
轉來轉去迷了方向,心裡惱火的很,借池子裡的水清醒清醒,驚擾到姑娘真是對
不住了。」

  抬眼一望,站在屋前手裡端著木盆的女子,竟是此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白若萍。

  白天武如此寵愛子女的人,怎麼會讓她獨個住在這種地方?轉念想到白若萍
既是庶出,那她生母多半就住在附近,她孝心可嘉,也不無可能。

  白若萍不知是不是極少與生人交談,堂堂一個武人家的女兒,聽完小星一番
言談,竟臉色微紅不知所措的別開頭去,細聲道:「不……不打緊,就是池水不
太乾淨,你、你別弄髒了臉才好。」

  「萍姑娘就住在這兒麼?」小星好奇心起,索性走近兩步,在衣擺上蹭干了
手,含笑問道。

  白若萍先是點了點頭,跟著驚訝的睜圓了雙眼,眨也不眨的看著小星,奇道
:「你、你認得我?」

  小星這才想到白天武設宴時雖把兩個女兒都帶在了身邊,卻隻字未提姓名,
並沒介紹給眾人認識,只好道:「我曾遠遠見過姑娘幾面,當然認得。」

  白若萍淡淡一笑,仍將視線落在別處,道:「這次臨時雇的人,恐怕還沒幾
個認得我呢。」

  小星只得笑道:「小的擅長記人,過目不忘。」

  白若萍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那也很了不起。」說罷,低頭返身走了回
去。

  小星搔了搔下巴,盯著白若萍的背影,開關屋門之際,能看到裡面牆上掛著
一把精鋼長劍,她果然是習過武的。

  不過習武之人像她這副模樣的真不多見。

  這麼看來,這暮劍閣裡,還真是有不少怪人。

  也真是有不少秘密。

  本只是來看看,沒想到事情竟會變得如此有趣,小星唇角噙著一抹微笑,望
著白若萍緊緊關上的房門,大步離去。

  如果所料不錯,新娘失蹤與賀禮被劫的確並非同一撥人所為的話,此時的白
家無疑正處於危機四伏的狀況之中。

  小星對自己的判斷頗有自信,新娘失蹤一案,必定經過了縝密的事前謀劃,
如此悄無聲息不留痕跡,目的顯然只是想毀掉這場婚禮,利益相關的無非是不願
看到暮劍閣與峨嵋結盟的派系,對白家本身的危害只要仔細推敲就知道並不很大。

  否則,只消拿出同樣的本事摸上山去一劍殺掉白若雲,豈不省事的多。

  而賀禮引出的血案,則大不相同。

  不論是行兇的手法還是留下的血字,都表明下手的人絕對隱藏著滿腹怨氣。
賀禮來的如此突然,只不過一天間隔,就殺人奪寶,便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那人早已暗藏禍心,但苦無良機,此次唐門獻禮與新娘失蹤接踵而至,
便乘機下手,更深一層去想,甚至此人與唐門早有謀劃也不無可能。

  二是此人臨時起意,聽聞賀禮一事在前,新娘失蹤在後,心念一動便付諸實
踐。

  不論哪種,奪走陰陽透骨釘都只會是一個開始。

  暮劍閣當前這些門人中,並沒什麼極為出類拔萃的高手,閣主五兄弟中武功
最高的白天雄,也不可能幾招之內擊敗同輩中任意一個,按江湖傳言,白若雲與
白若松兩個後輩領袖切磋起來,沒有五百招一樣分不出勝負。

  這樣的情形下,陰陽透骨釘這種可以說是當世第一機簧暗器的寶貝,會被用
來做什麼事不言而喻。

  原本沒把握殺死的對象,此時則不可同日而語。

  正因如此,方才在石屋中,那兩兄弟才會不惜冒犯兄長也要打著尋找新娘的
旗號仔細翻找吧。

  越是思索,腳下走的越是輕快,不知不覺,小星就已回到傭僕居處,出了這
麼大的事,下人們這邊的氣氛也是格外緊繃沉重,那些年輕力壯的漢子連從丫鬟
那邊討個口頭便宜的心思都丟了個乾乾淨淨,沒在忙活的幾人都垮著雙肩有氣無
力的坐在太陽底下曬著。

  冒冒失失去找白家人詳細說明並不明智,一來主事者未必會信小星這麼個隨
行小廝的言語,二來他也怕萬一找錯了人打草驚蛇,反倒惹禍上身,白白陷入危
險之中。

  這暮劍閣中必定沒有嫌疑的人目前來看一個也沒有,不過他倒是有個願意相
信的目標,只是現在還不是找她的時候,白家此刻亂成一鍋粥,她一定在忙著安
慰哥哥,多半在他不好找去的地方,也暫時不必他擔憂安危。

  不如美美睡上一覺,養精蓄銳,再做打算。

  行走江湖,能安心睡上一個好覺的機會並不多,抓住一個,當然便要睡個大
飽。

  小星並非白家的下人,指派任務也給不到他,看他面生,尋常下人也不好意
思叫他幫忙,這一覺就讓他睡到了霞籠西山。

  睜眼打了個呵欠,也不知是睡得太好,還是拜白若麟所賜,胯下褲襠裡頭還
真是精神抖擻,他笑嘻嘻的在那聳起處拍了一巴掌,罵道:「少給我搗蛋,還不
到用你的時候。」

  崔冰還在等他一道用飯,可不好這麼帶著一身火氣過去,真鬧的過了頭,讓
旁人聽去,穿幫倒在其次,就怕崔冰面皮太薄,呆不下去一溜煙跑掉。

  用冰涼的井水好好洗了把臉,小星才慢悠悠的往崔冰那邊晃了過去。

  峨嵋那幫人已經散了個乾淨,但田靈筠應該是留宿在這邊,門口齊秀清一臉
戒備的按劍守著,算是頗有幾分不給白家面子。

  看小星算是熟面孔,守在通路上那兩個女弟子點了點頭便即讓開,那個外姓
弟子還小聲念叨了句,「趕緊去吧,你家的碧姑娘隔著窗戶快看成石頭了。」

  小星苦笑道:「兩位辛苦。」忙不疊大步走了過去。

  看他到了,崔冰眼底流露出一絲喜色,但既不敢太過明顯,也不敢這就離開
窗邊,顯得好像就為等他似的,磨蹭了一會兒,才轉身側對著窗戶小聲道:「怎
麼去了這麼久?沒出什麼事吧?」

  小星坐下灌了口熱茶,小心翼翼的把目光從崔冰嬌美俏臀上挪開,笑道:
「隨便看了看,沒出什麼事。我也不能總是在你房裡泡著,惹人起疑,乾脆回去
睡了一覺,養養精神。你這邊呢?」

  「也沒什麼事,好生沒趣。」崔冰總算離了窗戶,抬腳蹬開屏風坐在床邊,
道,「對了,過午沒多久,外邊園子裡倒是吵吵了一陣,我出去聽了聽,峨嵋那
個田姑娘,指認了兇手的模樣。」

  「哦?是什麼人?」原以為這麼縝密的謀劃不該出現太大紕漏,不想田靈筠
這邊竟然看到了兇手的樣貌。暮劍閣的客人就這麼多,加以印證一番,不難確認
身份才對。

  崔冰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不知道?」

  「嗯,」崔冰苦笑道,「這事還真是奇了,我本以為自己站的太遠聽錯了,
後來白家來人問話,又重複了一遍,我才確信,田姑娘就是這麼說的。」

  「她說來襲擊他們的那人,是個滿面虯髯的巨漢,鬍子很密,卻沒有頭髮,
更絕的是,他身上穿的還是大紅喜服,好像要嫁人的是他一樣。」

  「這是個什麼鬼?」小星聽罷吃了一驚,苦笑道,「我之前剛見了一個瘋子,
看起來,好像還沒這位兄台瘋的厲害。白家按這去找了?」

  「不找又能怎的。」崔冰微笑道,「反正就我所見,這莊子裡大鬍子還有幾
個,外帶禿瓢的可是一個都沒有。」

  「那她是怎麼遇襲的?」小星皺眉問道,心中頗多謎團交織在一起,一時尋
不到頭緒。

  「事關清白,就算田姑娘說了,外人也聽不到啊。我怎麼知道。」崔冰撅了
撅嘴,嗔道,「你當我長著千里眼順風耳不成。好了好了,我就知道這麼多,你
到底是來問話還是來陪我吃飯啊?」

  小星這才發覺,旁邊桌上早已擺好了飯菜,只是怕涼了,用碗碟扣在下面,
拿紗罩籠住。

  這崔冰到底不是個藏的住心事的人,聊了幾句閒話,便忍不住旁敲側擊想要
問出小星究竟為何找得到如意樓,無奈她這對手糊弄年輕姑娘簡直是娘胎裡帶出
的本事,東拉西扯說的她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滿心欽佩之後仔細回味,才發
覺什麼也沒問出來。

  美人佐酒,閒談下飯,轉眼桌上的菜餚就下了個七七八八,崔冰心有不甘,
正想再尋個門道問上兩句,卻聽門外腳步輕響,連忙斂起嬌笑,平心靜氣端起了
碧沽娘的架子,心裡暗想這碧姑娘整日這麼端著也不嫌腰疼麼?難怪武林高手都
要有一副鐵腰,否則連這架式也擺不穩當。

  來人四平八穩的敲了三聲,跟著揚聲道:「碧姑娘,你在麼?」

  這短短六個字說的頓挫齊整,清脆明快,一股硬要做出的英氣撲面而來,不
必開門,也知道是暮劍閣閣主的千金到了。

  崔冰憤憤瞥了小星一眼,趁門沒開,一筷子送了一口魚肉下去,跟著眼觀鼻
鼻觀心,做足了架勢等著。

  「在在在,小的這就來開門。」小星苦笑著高聲答道,快步起身迎門。

  門閂本就未上,白若蘭也不等他,輕輕一推走了進來,她似是沒想到小星會
在,皺眉打量他一眼,顯然是嫌他有些不通禮數,這麼晚還呆在女子住處,好似
她白家招待不周連個丫鬟也忘記指派一樣。

  這一眼望去,大抵是看得仔細了些,她眉心又深了幾分,忍不住問道:「這
……這位小哥,我之前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與你見過?」

  小星微微一笑,點頭道:「是有過一面之緣。蘭姑娘貴人多忘事,只怕是不
記得了。」

  白若蘭秀眉緊鎖,遲疑道:「我……應該能想的起來才對。肯定不是一面之
緣,我這人記性不好,只見過一面的,過不兩天就忘了。」

  小星看她直盯著自己苦思冥想,忍不住笑道:「白姑娘特地過來,就是為了
看看小的我?」

  白若蘭一愣,跟著啊喲一聲醒過神來,忙不疊轉頭看向崔冰,清了清嗓子一
低頭,恭恭敬敬躬身抱拳行了一禮,認真道:「碧姑娘,上回是我心裡不快活,
又聽人說你要來找我們白家切磋劍法,一時衝動多有冒犯,在這裡真心實意給你
賠個不是。是我不好,你多包涵。」

  崔冰小心翼翼的望向小星,看了看他的眼色,才慎重的點了點頭,輕聲道:
「不妨事。」

  白若蘭抿了抿嘴,粉瑩瑩的唇瓣被她抿的紅裡透白,崔冰只有在卸下心防之
後才露出些許天真模樣,而這位白家千金卻直性子到面上神情都藏不住半點心事,
看她那副既有些扭捏又有些惱火的樣子,分明便是多半有事相求卻不好意思開口。

  小星在心底歎了口氣,暗想這次出來運氣著實不好,最在意的這兩位,都是
如此不諳世事的模樣,真要踏入江湖,怕是轉眼就被捲進漩渦底下,連水花都冒
不出半個。

  「白姑娘,你還有什麼事麼?」總不能讓氣氛就這麼僵著,他只好開口推上
一把。

  果然,白若蘭咬了咬牙,臉色微紅道:「我這時候開口,顯得我剛才道歉好
象就是為了圖你幫忙一樣,可、可我真不是這個意思。我確實覺得對不住你,也
確實想求你幫我個忙。只是……只是湊巧趕到一起了。」

  崔冰肩膀一抖,忙吧肚子裡的譏笑忍住,繃緊了面皮淡淡道:「何事?」

  白若蘭深深吸了口氣,反手關上房門,低聲道:「碧姑娘,我聽人說你劍法
極好,眼力想來也不會差。我……想求你跟我去看看我那兩位師弟的屍體。」

  崔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好維持原樣靜坐不動。小星也沒想到白若蘭是
來談這事,心中急忙做起各種計較。

  白若蘭看崔冰不答,忙道:「這次的事情貌似嚴重的很,我從小到大,還沒
見爹和大伯他們這麼著急過。我打聽了一圈,他們說這次來的客人裡,劍法最好
的就是碧姑娘你,我……便來求你幫忙。」

  小星在旁奇道:「這是不是該令尊他們操心麼?怎會讓你如此勞心勞力?」

  白若蘭偏開視線,似是在猶豫當不當講,躊躇片刻,才道:「整整一天下來,
爹爹他們半點線索也沒有找到。二伯武功那麼好,也沒認出兩位師弟傷處的劍創。
我……聽人說碧姑娘的武功神乎其技,光靠內功就可隔空斷劍,我二伯也做不到
這種地步,我……我就想來求你看看,說不定,你總在江湖上走動,眼力真的比
我們家的人都要好些。」

  「莫非……清心道長已與白家鬧得不太愉快?」小星沉吟問道。

  論起歷練,清心道長才是真正的老江湖,三十多歲才帶藝投師,在天絕師太
門下後來居上,不到四十便坐上峨嵋掌門之位,劍法冠絕金頂,不論怎麼想,也
該是由白家長輩出面請清心道長先去仔細勘驗才對。

  白若蘭略帶怒氣道:「他……他草草看了一眼,說……說是沒有什麼劍法。
這叫什麼話。」

  小星心念一動,轉身道:「碧姑娘,那咱們就去幫他們看看吧。畢竟主人家
有難,咱們做客人的,也不好只是看著不是。」

  崔冰當然不願去看兩個冷冰冰的死人,無奈自己做不了主,只得面無表情的
點了點頭,抓起包袱背在背後,起身向外走去。

  小星將手一伸,道:「勞煩蘭姑娘帶路。」

  白若蘭嗯了一聲,出門領在最前。

  走過外園,白若蘭特地折到齊秀清那邊,軟語問候了下田靈筠是否平安,峨
嵋這幾位女俠顯然都在火頭上,屋裡有人冷冰冰應了一句,齊秀清則連口都沒開,
只微微點了點頭,便算是回了。

  白家有錯在先,白若蘭也無話好說,只有暗自捏了捏拳頭,憋下口氣繼續帶
路。

  庫房所在的院落已被白家弟子緊密看守起來,不過上午的屍身當然不會還挺
放在原處。

  繞了幾繞,三人來到一間較為僻靜的院落,一名劍奴守在院門,見白若蘭走
近,道:「蘭姑娘,早些看完早些回峰頂本家的好。別莊不安全,不宜久留。」

  白若蘭點了點頭,道:「多謝丙伯伯關心,我有分寸。這幾天伯伯們也辛苦
了,也請多加小心。」

  四大劍奴以甲乙丙丁為號,看來守在這裡這位排行第三。小星側頭留意了一
下,看不出什麼異常之處。想必那兩具屍身四大劍奴也一定看過,竟也看不出麼?

  停放屍身的是間破落堂屋,四張桌子拼在一起,屍體橫陳其上。白若蘭膽子
倒並不算小,一馬當先進屋燃起了燈燭,才叫他們二人進去。

  崔冰對劍法根本就是七竅通了六竅,扔塊豬肉給她,她只怕都分不出劍和菜
刀,來的路上就已極為忐忑,真刀真槍站在屍體之前,心裡更是打鼓不休,背後
都出了冷汗。

  白若蘭面沉如水,抬手一掀,扯下了蓋在上面的白布,咬牙道:「請。」

  崔冰垂目望去,兩具屍體均是面目扭曲神態猙獰,脖頸上的傷口已經縮邊,
咧出褐紅色的一個血洞,喉頭一陣緊縮,險些將剛才的飯菜都嘔出來。

  她連忙定了定神,正思索該如何應對,耳邊突然傳來細若蚊鳴的小星聲音,
「你照我說的去說就是。」

  「這兩人的傷口,的確看不出路數。」崔冰依言而為,按著此前略顯生硬的
語調,模仿著緩緩說道。

  白若蘭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手掌不自覺地便在桌上一拍。

  崔冰又道:「但這並非兇手劍法神妙,而是下手的這兩劍,根本沒有使任何
招式。」

  「沒有任何招式?」白若蘭蹙眉追問,滿面不解。

  「本未過招,何須劍法。」

  小星從旁接過話頭,並指為劍在空中比劃了兩下,道:「上午我們也在場,
看那兩具屍體的模樣,也知道對方出手極快,兩人死前連劍都不曾拔出,這種情
形下,兇手又怎需一板一眼出什麼招式?」

  「可……學劍的人出手總有習慣的啊?」

  「要麼此人武功高出這兩人太多,隨心所欲即可一招斃命,要麼……」小星
凝神望著那兩處微斜劍創,淡淡道,「就是這兩人對那人根本沒有任何防備,凶
手大可以暴起偷襲。」

  「你說什麼?」白若蘭聲調登時高了幾分,眼底也劃過鮮明怒意。

  她身為閣主長女,本就極重暮劍閣的聲譽,小星這話分明是在暗示白家內部
有人搗鬼,她自然大感冒犯。

  小星也不理會,自顧自指著傷口道:「這兩人身量都算尋常,這個比那個矮
些,你看這劍傷,都略微上斜,還恰恰有一個更高,所以這上面唯一能看出的,
只有一件事。」

  他頓了一頓,確認白若蘭仍在聽,才緩緩道:「不用任何招式的快劍平刺,
留下這種傷口,只能說明下手的人,身材十分高大。」

  白若蘭自己也在習劍,她當然明白,全力出手平刺,又要轉瞬間殺死兩人,
不可能不選擇最有效率的方法--肩肘劍平直一線,翻腕刺擊。

  小星見她露出瞭解神情,微微一笑,邁步在一具屍體旁略一丈量,跟著張開
手指測了一下劍傷位置,站直身子,在自己頭頂附近比劃了一下,道:「我可以
斷定,兇手的身量,在這個高度之間。蘭姑娘,白家這麼高大的劍術高手,應該
也不多見吧?」

  劍術高手,範圍自然小了許多,首當其衝的,就是白家五老與四大劍奴。白
若蘭猶豫片刻,才道:「若按你比劃的算,大伯四叔太低,五叔太高。甲乙丙丁
四位伯伯也都不合。只……只有我爹爹……與二伯剛好。你、你是不是哪裡弄錯
了?」

  小星想了想,思忖道:「只不過是個猜測,未必就做得准。蘭姑娘也不必太
過計較。只是這事必定與白家內部的人脫不開干係,你身在其中,也要格外小心
才好。」

  「那……我哥哥豈不是也有危險?」白若蘭喃喃說道,滿面儘是擔憂之色。

  「難怪爹爹和哥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莫非……他們早看出來了?」
這喃喃自語說罷,白若蘭便也一樣默不作聲,滅了燈燭,關好房門,默默將崔冰
送回了客房那邊。

  天色已晚,小星自然不能留下,便跟著白若蘭一道出去。

  夜幕早垂,院門外清風拂面,四周蟲鳴鳥語,繁星當空,明月高懸,本該是
心曠神怡的良辰美景。

  小星仰頭吸了口氣,看著白若蘭茫然失措的側臉,突然覺得胸中那陣鼓動再
難壓抑。

  他停下步子,抬手拍了一下白若蘭的肩頭,終於還是忍不住柔聲道:「蘭姑
娘,你左臂上的傷疤,現下可好些了麼?」

  白若蘭身子猛的一顫,右手下意識的抓住了左邊臂膀。

  她緩緩回過頭,迷惑的看著他,眼中的神采驟然隨著一些東西的爆發而亮起。

  「是……你?」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4-22 19:24 編輯 ]
2015-3-27 1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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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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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7-9章)

第七章:好朋友

「你想起來了麼?」小星看著白若蘭如夢初醒的神情,心頭一陣熱流淌過,
連微笑也暖了幾分。

  白若蘭點了點頭,歪著腦袋打量著他,小聲道:「模樣我還對不上,不過這
傷疤,除了我家人,應該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才對。你是小星,小星星亮晶晶的
那個小星,對吧?」

  小星走近她兩步,頷首道:「沒錯,就是那個晚上和你一起在山裡凍得打哆
嗦,被你罵沒用的傻小子。」

  白若蘭踮起腳尖比劃了一下,道:「你頭髮長了,個頭也高了好多。那時明
明才到我眉頭這裡哎。」

  「男人長得晚。」小星依舊望著她的左臂,柔聲道,「你還沒告訴我,那傷
疤,如今怎麼樣了?」

  白若蘭臉上微微一紅,左右看了一眼,確認四下並無旁人,飛快的挽起衣袖,
露出一段雪玉瑩白的臂膀,往小星眼前一橫,嗔道:「諾,就是這副樣子咯。生
平第一遭行俠仗義,就長了這麼個教訓,估計要跟我一輩子,提醒我有狼撲過來
的時候要用劍,而不是伸胳膊給它咬。」

  手肘之下外側那一塊,留著一片褐紅色的傷疤,即便已過去多年,仍能想像
出當時被撕去一塊皮肉的慘狀,如今傷口早已新生,這片猙獰卻只是小了少許,
再不能恢復如初。

  這傷口在小星夢中出現過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慘烈如新,每一次都會將他
帶回到那個莽撞懵懂的年紀,重溫他本就絕不會忘卻的記憶。

  那時他們兩個年紀都還不大,一個是學了幾招劍法便自以為可以行俠仗義一
有機會就溜下斷霞峰跑上一整天的野丫頭,一個是從懂事起就被藥草武功內力之
類的東西圍繞不休逼得快要發瘋的傻小子。

  傻小子被母親帶著去找當時在蔽日山中落腳的劍客,也不知哪裡來的一股沖
動,趁著母親不留心,跑了,腦子冷下來的時候,人已在主峰山腰。

  蔽日山的主峰,便是斷霞峰。

  而那天野丫頭恰好新得了把劍,雖沒開刃,但好歹也是沉甸甸的鐵傢伙,總
不再是木頭,練了不幾趟,就忍不住跳過院牆,沿著山野獸徑一溜湮沒了影。

  若是在兩人遇上的地方折返,野丫頭怎麼也找的回自己的家,傻小子無非就
是在暮劍閣耽擱幾日,等母親將他拎回家中好好教訓一番。

  偏偏那時侯,傻小子滿心都是對武功的厭惡,只覺天下最可憎的事物,莫過
於那一本本的秘籍和一盆盆的藥湯。

  所以看到野丫頭舞著劍興高采烈走過來的時候,傻小子第一個念頭,就是跑。

  這本沒什麼,可野丫頭當時第一個念頭,卻是追。

  一個追,一個跑,追得雖然學了點身法皮毛腳下如風,跑的卻被泡了一身使
不完的勁兒,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孩子間的較勁,跑跑追追,早把當初的由頭丟
進了山風之中。

  蔽日山綿延極廣,單是有名有號的山頭峰頂便有八座,兩個孩子一通猛跑,
跑到傻小子失足扭傷,青青紫紫滾了一身摔進溝裡的時候,住在這山裡的野丫頭
也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一個害怕,一個委屈,又都滿肚子氣,於是兩人的第一次交流,便是一頓極
盡孩童之能事的破口大罵。

  吵累了,罵夠了,氣喘吁吁的罷休了。傻小子終究膽子大些,只是汗流了滿
臉,野丫頭畢竟是丫頭,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見不得女人掉淚這種性子,傻小子也是自娘胎裡帶出來的,著了慌,只得認
錯低頭,道歉賠禮。野丫頭收下之後,兩個只比長草窩子高出一點的孩子,便攙
扶著踏上了自救之路。

  其實傻小子那時已經有了不錯的武功底子,腳上那種扭傷,運運功隔日就可
無恙,可惜正在賭氣,鬧著彆扭偏偏不用。野丫頭學了兩年功夫,比尋常女娃壯
實的多,只當同伴是尋常農家兒子,頭上一熱起了俠義心腸,只是攙著都覺不夠,
恨不得背在背上爬山涉水。

  時逢深秋,山中不缺果腹之物,如此天公眷顧,總算讓兩人平安無事的晃了
五天。

  五日五夜,傻小子總算不再需要人扶,野丫頭也沒了初兩日的精神,深山老
林能輕易地奪去一個人的方向,替之以絕望。

  幸好兩人還都是孩子,孩子的希望,總比大人要長。

  看不到終點的旅程在第六天突兀的結束。

  傻小子的母親找到了他們。

  但一場血淋淋的事故,也就在這一刻發生。

  在這諾大的山中找人,本就需要些非常手段,傻小子的母親,為此去向附近
的一位好友借了一匹狼。

  那匹狼自幼與人一起長大,頗有靈性,比尋常的家犬還要能幹幾分。

  只是,狼畢竟是狼。

  狼奔向傻小子的時候,被嚇壞了的野丫頭用力丟出了一塊石頭,然後打著哆
嗦把傻小子拽到了自己的身後。

  接下來的事,恍如火苗將熄的走馬燈,在傻小子的眼前緩慢卻不可阻止的發
生。

  狼衝來,撲起,張口,咬下。

  灰黑的皮毛,慘白的利齒,血紅的舌頭,那一刻的野丫頭大哭出聲,雙腿打
顫。

  但她沒有躲開,而是舉起了自己細小的胳膊。

  如果不是傻小子的母親趕到,在最後關頭喝住了那匹狼,野丫頭的一條胳膊,
就已永遠留在那片山林。

  後來發生的事傻小子自己也記得並不太清,好像是哭,一直在哭,哭的一點
也沒了男孩該有的樣子。

  這期間傻小子唯一記住的,是野丫頭昏倒前說的一句話。

  「你是笨蛋麼?我會武功,你不會,當然是我護著你呀。」

  多年過去,說那句話的人,總算又站在了他的眼前。

  「現在,還會疼麼?」小星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想要摸一摸那塊傷疤,旋
即醒覺有些逾矩,忙又垂了下去。

  白若蘭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跟著放下了衣袖,微笑道:「你娘給的藥
厲害得很,最後都結痂發癢了,也沒再疼過。我娘現在還留著半瓶不捨得用,只
等有個萬一拿來救命。反正也沒傷到筋骨,你不用總惦記著了。對了,你呢,後
來聽我的好好學武功了麼?」

  她話問出口,自己又哦了一聲,接著道:「肯定是學了,起碼剛才你的眼力
就很厲害,我都不成。吶,明天咱們找個地方切磋一下怎麼樣?我還沒和外人動
過手呢。」

  她的情緒變化到快,三兩句間,愁眉盡展,小星不敢貿然接下話頭,只道:
「不不不,我這人眼高手低,還是算了。」

  白若蘭略顯失望,抱怨道:「你不肯好好習武,再出什麼岔子,還指望遇上
個我麼?」

  「人笨,沒辦法。」小星只是笑道,陪著她往大門走去,「很晚了,我送你
上山回去吧。」

  白若蘭點了點頭,跟著莞爾一笑,道:「這回你可不用怕,來回的路上沒狼。」

  小星東拉西扯的問了一些白若蘭的近況,她倒真是沒什麼遮掩,連不想著嫁
人巴不得那幫青年才俊都去妹妹那邊排隊這種事都隨口抱怨出來,恍惚間彷彿又
回到了那冷冽山風之中,摟成一團嘀嘀咕咕聊到睡著的陳舊時光。

  如今小星到還想摟成一團,只是另一位多半不會答應。

  「哎,你光問來問去,我還沒顧上問你呢。你怎麼成了碧姑娘的跟班了?你
娘那麼厲害,怎麼會讓你給人當小廝?」走到燈籠照映之處,白若蘭側目看到小
星身上的粗布衣裳,忍不住斷了話頭,開口問道。

  聽她語氣中的那絲不悅,似乎要是碧姑娘做了什麼逼迫之事,她這就要折回
去為他出頭。

  小星趕忙搖頭,壓低聲音笑道:「你可千萬別叫旁人知道,其實……我這小
廝是冒充的。」

  「啊?」白若蘭滿面不解,扭頭望著他道,「一個小廝,有什麼好冒充的?」

  「碧姑娘根本不想來,想來的是我。你也知道,我在江湖上默默無聞,不求
人幫忙帶著,恐怕來送賀禮你們家也不肯收。你十五歲生辰眼看就要到了,我本
就想來見見你,就求她幫忙咯。」

  「這你都記得。」白若蘭輕輕一笑,道,「我都想不起跟你說過生辰了。那
碧姑娘真看不出是這麼熱心的人呢。果然人不可貌相。」

  小星笑道:「我這麼聰明伶俐,她讓我做小廝,總不算太虧。」

  見她心緒轉好,加上不願讓話頭一直繞在自己身上,小星旁敲側擊幾句,哄
著白若蘭往他希冀的路子上想去,她身為閣主千金,若能如願,幫起忙來可會方
便的多。

  這著實不難,崔冰在江湖中就絕談不上精明,而白若蘭的心機摞上十疊,也
夠不到崔冰的邊。

  白天武不肯放這位女兒下山歷練,實在是情有可原,換做小星有這樣一個女
兒,也一定會效仿母雞把她死死護在翅膀下頭。

  攏共十來句話功夫,小星在心裡打得腹稿用了不過一成,白若蘭已正色道:
「小星,你腦筋這麼活絡,不如……不如給我幫個忙吧。」

  「但說無妨。」

  白若蘭咬了咬牙,原本可能和家事有關不便讓外人干預,但小星也算是她的
舊識又有過那麼一段經歷談不上有什麼心防,略一猶豫,便道:「我去跟碧姑娘
好好說說,這幾天,先把你借來,咱們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誰劫走了新娘,搶
走了賀禮。」

  「這……」小星故意露出躊躇之色,不急著一口應承。

  果然,白若蘭立刻便道,「旁人你不用擔心,爹爹哥哥那邊我會去說,明日
我給你找個客房,你是我朋友,不是什麼下人。」她上下掃了一遍,面上微微一
紅,扭開頭道,「到時再給你換身衣服,看你這身量,穿起來肯定不太難看。」

  「對了,你一直都不肯說你姓什麼,」她皺了皺眉,道,「咱們之間倒是無
妨,我帶你去幫忙的時候總要介紹給爹爹叔叔伯伯他們,難不成說你姓小麼?」

  小星略一猶豫,笑道:「好吧,我不願提,一是心中對我父親存有芥蒂,心
結未解,二是怕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但隨口亂編一個,倒顯得我藏頭露尾沒
有誠意,我姓南宮,叫南宮星。」

  如他所料,白若蘭登時便追問道:「南宮世家的那個南宮?」

  四大世家雖早已敗落,但餘脈猶存,南宮又不是什麼大姓,武林之中攜此姓
氏冒頭,必定會有此一問。

  南宮星搖了搖頭,笑道:「這便是不必要的誤會。所以蘭姑娘你也不必向太
多人提起,該知道的人知道,也就夠了。」

  旁枝末節已經解決,他直接道:「既然要我幫忙,總該叫我大體瞭解一下目
前的情形吧。」

  白若蘭點了點頭,道:「其實比大家都知道的事也不多多少。不然也不會把
我急成這樣。」

  她沒什麼心機,人卻並不蠢笨,講述起來條理分明詳略得當,頃刻便把現狀
說的清清楚楚。

  白家人的確沒有得到什麼進展,田靈筠指認的那個光頭根本沒人聽說過,整
個別莊被翻了個底朝天,就連峰頂本家住處也找了一圈,依然沒有孫秀怡的半點
蹤跡,只好封了那間小築所在的院落,等幫手到了再做打算。

  他們在等的幫手是白天英的朋友,因為是官府中人,便剛好讓今日上山賀喜
的官差帶話過去求助。

  那人叫馮破,在西南四州也算是一號人物,曾在天下第一女神捕玉若嫣手下
當過兩年副手,積功陞遷,如今已是正六品下三等紫衣衛,比老上司差了不足半
級,蜀州江湖門派眾多,馮破因此並未調至中京,而是兼了個六郡總捕頭的虛職
負責蜀州重案。

  白天英托這麼個人來幫忙,顯然也在擔心此後的事態變化。

  新娘子沒找到,唐門的賀禮也一樣沒有著落,而且比起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
要藏起陰陽透骨釘和大搜魂針這樣的東西實在是易如反掌。

  無從下手的白家五老,不得不將方向轉入分析一途。

  白若蘭對純粹嘴皮子上的功夫不以為意,便沒再多待,之後情形如何,她也
一概不知。

  「你要是覺得有用,明天我去問問。反正他們議論出什麼事,也不至於瞞著
我。」她仍不覺得只是坐在屋子裡空想就能找到兇手,但南宮星想知道,她也只
能幫忙。

  畢竟家裡其餘人都不願她摻和進來,她想做點什麼,能作幫手的爬也只有他
了。

  其實南宮星和白若蘭的家人倒是一般的想法,只不過按他的判斷,白若蘭完
全置身事外,並不代表著就會平安無事,反倒是這樣積極投身進來,讓他有機會
陪護在身邊更加安全。

  他心裡篤定的很,那血字所說的「你們」,指的不可能是別莊中所有活人,
只可能是白家上下這大幾十口。

  而兇手若真是白家內部的人,最可能牽涉到的,便是閣主一職的交替,白天
武與其子女,自然就是最有可能的目標。

  心念所至,他略一斟酌,問道:「我有件事不知問的是否冒昧。蘭姑娘,你
哥哥這次大婚之後,暮劍閣下一任閣主,是不是就非他莫屬了?」

  一提起哥哥,白若蘭的雙眸便頗為驕傲的抬起,微笑道:「就算叔伯爹爹他
們沒打算宣告天下,難不成還會有別人可選麼?我那些堂兄弟裡,松哥太過老實,
大伯早早就說了他性子不合,不必考慮,竹弟人雖不錯,但年紀太小,劍法也還
差得遠,四叔提都不敢提。至於其他的,不是我說,連給我哥哥擦劍鞘都不配。
五叔都想著把他那幾個兒子送回商號去了。」

  不敢提到自己已經偷偷看到白若麟的事,南宮星故意問道:「說起來,你二
伯就沒有後人在這邊麼?」

  「那瘋……」白若蘭張口就道,說了倆字,硬生生咬回了後半截,頗為生硬
的轉道,「風平浪靜的好年頭,二伯的孩子都去讀書,將來要考狀元,可看不上
我們這幫打打殺殺的瘋子。」

  說到瘋子時,她頗有些心虛的扭開了頭,不敢看他。

  畢竟是家醜,她不願提也屬正常,南宮星沉吟片刻,本想問問思梅是誰,又
怕引起她不必要的戒心,索性將話題引入他另一件不得不問的事上,「那你哥哥
還真是大好前程,按說,早該有不少人家的姑娘托人說媒了吧,怎麼拖到這時才
跟峨嵋結親?萬花叢中,看迷了眼麼?」

  「我哥哥才不是那麼風流的人,」白若蘭似嗔非嗔的瞪他一眼,道,「他此
前也有個喜歡的姑娘,可……可身份實在不合,若是這場婚事順順利利,將來嫂
子度量也不小的話,興許家裡還能給她留個地方。說起來……我好像有陣子沒見
著她了,難不成惦記著想要明媒正娶,傷心遠走了麼?」她說到最後,倒像是喃
喃自語一樣,語氣中好像還略有些愧疚。

  「你也認識那姑娘?」

  「嗯,」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隨口答道,「她本來就是替我們家女
眷漿洗衣服的短工,虧我以前還對她不錯……哎呀,不說她了,她一個孤女半點
功夫不會,你難不成想說是她跑回來破壞我哥的婚事給自己出氣麼?」

  南宮星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怎麼會有此猜測。」

  白若蘭也發覺自己的氣來的好沒道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跟著神色一黯,
小聲道:「她叫李秀兒,人其實很好很好,比起峨嵋來的生人,我到寧願她做我
嫂子。說不定,還引不出這麼多禍事。」

  「哈哈,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好侄女,擔心這麼多可不像你的作風。」
伴著笑聲,白天英大步從旁走來,胖胖的身軀後,跟著九個在此住下的賀客,看
他們神色,一個個怒氣沖沖倒像是剛吵完了一架,他打量了一眼小星,問道,
「這位是碧姑娘的那個……同伴?」

  白若蘭立刻道:「這是我朋友,你叫他小星就是。大伯,你這是做什麼去?
晚上不是你和二伯值守麼?」

  白天英扭頭看了看身後,苦笑道:「要不是該我值守,也不會如此麻煩。」

  原來晚上用過飯後,這九人便不約而同找到白天英,吵嚷著自身清白,非要
下山離去,白天英無計可施,只得先往白天武那邊去了一趟,搜查了一遍之後,
九人身上並沒帶著什麼可疑之物,白天武不好勉強留人,再三勸告後,只得讓白
天英送他們出莊。

  「二弟這會兒恐怕正在門口那邊,見了他,少不了又是一串麻煩。」白天英
搖頭歎了口氣,走到白若蘭身邊,笑道,「將來你哥哥做了閣主,你可要多勸勸
他,莫要成了二弟那副脾氣,整日臉上板的能掰下冰渣子來,家裡有一個這副樣
子的,就已夠我頭痛的咯。」

  「我哥對人溫柔的很,堂堂一個劍客,難道整天嬉皮笑臉麼?」看樣子白若
蘭和他大伯沒大沒小慣了,隨口就道,「像大伯似的,不管喜不喜歡見誰都笑,
明顯更適合去做生意嘛。」

  「嘿,還是侄女有眼光,」白天英笑著拍了拍她肩膀,道,「我老子看的有
你這麼準,我現在早睡在銀子堆裡了。松兒要不是缺心眼兒只能練練武功,我連
他也不留下。」

  「松哥是老實,就你老說他缺心眼。小心大伯母生氣,晚上不給你開門。金
針鐵劍,看你怕不怕。」

  「怕,怕的我趕忙再去娶個小老婆回來。」

  這伯侄二人鬥上了嘴,樂滋滋說個不停,多了旁人,南宮星不好再問,便只
是靜靜跟著,肚裡暗笑。

  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青蛙找蛤蟆。白天英這樣的人,要不是身在
武林,只怕不會去娶金針鐵劍週三娘這樣的老婆,而白若雲這樣的翩翩公子,自
然也不必盡等個素未謀面的孫秀怡過門。

  舞刀弄劍的姑娘再怎麼柔情似水,能盡心做成賢妻良母的終究不多。洗手作
羹湯,拈針繡鴛鴦,扶簪坐廳堂,坦香誘紅帳,令男人心滿意足,本就不是比練
出一身好武功容易多少的事。

  也許,別莊中那片藏嬌金屋,將來總會住進一個李秀兒。

  走到大門附近,守在那邊的卻不僅是白天雄,白若雲和白若竹也都在旁。

  如不是站在白若雲身畔,白若竹也稱得上俊秀,那稚氣未脫的少年和他堂兄
一樣站得筆直,衣飾姿態,都像是刻意模仿一樣,不知情的人看去,他們倒像是
一對兒親兄弟。

  「哥!」一見白若雲,白若蘭立刻便丟下大伯不理,逕直跑去哥哥身邊,笑
得燦若桃花,連平時一刻不忘裝出的利落英氣,也霎那間甩得乾乾淨淨,「你等
我呢?」

  白若雲點了點頭,道:「今夜咱們都在這邊住下,不回山上去。爹在等你,
咱們這就過去。」

  「誒?住在這邊?」白若蘭這時倒顯得極為聽話,隨口反問了一句,便乖乖
跟著邁開了步子,百忙之中到還不忘過來跟南宮星告了個別,約定明日再見。

  看她走出很遠,扭身指著自己對哥哥說著什麼,讓白若雲轉身看了過來,南
宮星只得微笑抱拳,遙遙拱了拱手,權作寒暄。

  另一邊白天英交代的十分利索,南宮星才往回走出幾步,就聽到沉重的大門
吱呀打開,回頭看去,白天雄和白若竹左右站定,目送那九人依次出門。

  濃重的夜色,轉眼就將那一串身影吞入腹中。

  南宮星走出不遠,背後白天英就大步追了過來,並肩而行,笑道:「小兄弟,
你是我侄女的好朋友?」

  他略一猶豫,點了點頭。

  「難得難得,我那侄女最多也就在山下附近野一野,平時幾乎沒聽她說過有
什麼朋友,更何況還是個樣子不錯的少年。」

  聽出話裡有話,南宮星只得停下步子,微笑道:「白前輩,你有什麼話,直
說就是。我默默無聞一介草民,你沒什麼需要顧慮。」

  白天英這才斂起笑容,正色道:「小兄弟,我那侄女與外人打交道不多,不
太懂人情世故,人雖不傻,卻也並不難騙。你是她好朋友,特地趕來賀喜,白家
上下都領你的情,必定好生招待。但你要是有什麼別的圖謀,我這做大伯的,便
第一個不會放過你!你和你那位碧姑娘,一併留心這點。」

  「是,晚輩謹記。」南宮星淡淡回道,躬身一揖。

  「如此最好。天色不早,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白天英重又掛起笑容,負
手而去。

  南宮星不願跟他走得太近,便同路跟在後面。

  看方向,白天英去的地方到真不難猜,正是那些小妾居所。

  金針鐵劍,果然還是敵不過軟玉溫香。

  即使有白天武白若雲兩人護著,南宮星依舊不太放心,在僕役房裡兜了一圈,
連床也沒上,便又溜了出來。

  白天武他們並不難找,就在白若萍住處一牆之隔,南宮星在屋後樹上運功歇
了不到一個時辰,白若蘭便被白若雲送了出來。

  他遠遠望著那兄妹在房門前分開,微微一笑,尋了個枝繁葉茂的地方,凝神
打坐,靜靜的守在這裡,不再走開。

  這地方也算是別莊內部臥房區域的中心地帶,樹幹長得極高,除了暗地保護
白若蘭,莊內有什麼大動靜的話,他必定能及時發覺。如此行功入定,半睡半醒
的法子他已修習許久,雖是第一次實際用上,但也輕車熟路,不覺半點疲倦。

  按他猜測,那個奪去賀禮的人很可能今夜就會動手,畢竟機會難得,有這樣
的凶器在手,恰逢人多事雜,許多破綻都可以輕易掩蓋,若能按捺下來,才是怪
事。

  如此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到了後半夜,白天雄巡視這邊的次數也大大增多,
不過身邊帶的人倒是越來越少,天色將明之時,就只剩白若竹還在陪同。

  可偏偏一夜風平浪靜,連個水花也未曾漾起,不覺雄雞啼曉,金光破空,南
宮星看著僕役丫鬟紛紛起身,不敢再在樹上久留,收功伸了個懶腰,瞅準無人留
意的空當,一壓樹梢,反向一彈,好似一隻張翼喜鵲,輕飄飄落在牆外。

  知道今天白若蘭還要找他,他匆匆在僕役房中洗了把臉,便趕去崔冰住處。

  白家的女弟子依舊守在那裡,只是換了新面孔,並不認得。而守在田靈筠門
外的,也換成了豐美少婦鍾靈音。

  他敲開房門,端著水盆進去,崔冰顯然睡得不好,眼中儘是血絲,舉手投足
也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南宮星不願她涉險,乾脆叫她留在房中休息。

  與白若蘭之間的事情,他大致向崔冰講了一番,不過只說是舊相識,崔冰早
有猜測,倒沒什麼太大反應,而一聽他打算直接介入白家那邊幫忙,便顯得有些
著惱。換成白若蘭派來的丫頭在身邊待著,崔冰就得整日裝成碧姑娘的樣子,即
便不談其他,這也讓她頗為不願,至少佔了一半緣由。

  不過兩人已有了更進一步交易的情形下,她那更似撒嬌的抱怨也著實沒什麼
意義,不用南宮星多費唇舌,她捶過來幾記粉拳,便算是撒了氣,自己收了惱火,
叮囑他自己小心,也就不再多言。

  「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萬一遇上什麼事端不出手就要被看破身份,那你就
拔劍。記得,只是拔劍,不要和人動手。」到最後,南宮星頗為慎重的叮囑了她
幾句。

  崔冰一頭霧水,看著他道:「可那把劍根本拔不出來啊。」

  他笑嘻嘻的拍了拍那個包袱,道:「這是留給你的錦囊,不到最後關頭,你
打不開的。」

  「呸呸,又在哄我。」她當即解開包袱伸手拽了拽,果然還是紋絲不動。

  南宮星哈哈一笑,不再多說,端起她梳洗罷的水,出門離去。

  如他所料,回到住處那邊,白若蘭已經頗不耐煩的等在門口,身邊站著個丫
鬟,還恰好是那晚對著南宮星抱怨良久的熟面孔。

  一見他回來,手上還端著木盆,白若蘭頓時皺了皺眉,上前搶過,隨手遞給
旁邊那個丫鬟,道:「不是跟你說了,我幫你派個丫頭去貼身伺候,你就不用再
做下人了。碧姑娘要是不答應,我去跟她說。她話雖不多,看著倒不像不講理的
人。」

  那正牌的碧姑娘,還當真就是個不講理的人,南宮星在肚裡暗暗笑了一聲,
忙道:「不必,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了。此後我與她只算同伴,不分主僕。多虧蘭
姑娘上心了。」

  白若蘭道:「那最好不過。屋裡頭我給你放了身衣服,你去換上,新住處晚
上我送你過去,白天還要人去收拾收拾。難得我來個朋友,你可不許急著下山。」

  看來她竟有些擔心自己學昨晚那九人避禍逃命去,南宮星微微一笑,點頭道
:「放心,到了這兒,別人趕也趕不走我。」

  學武的人眼力通常不差,白若蘭給他備下的衣服除了腰身略寬,大體都很合
適,難得她想到細處,連內裡的褻衣褻褲都準備周全,不過這種尋常內襯暗袋太
少,不方便他轉移身上東西,便只換了外衣,怕她多事,索性將那套好料塞進大
鋪褥底,只當換過。

  箭袖青袍,月白綢褲,黑革短靴,這麼一身換上,即使頭頂依舊是粗布束髮
頗為不襯,也讓一個小廝轉眼便成了翩翩公子。只不過圓臉白面,無髭無須,還
是帶著幾分娃娃氣。

  再出門時,那丫鬟已經不在,多半是被指使去了崔冰那邊。

  白若蘭盯著他前後左右打量一番,頗為滿意的笑道:「嗯,這才像個樣子。
要是再有點鬍子,下山就得有媒婆找你提親。」

  「那可再好不過。」南宮星笑道,「既然準備停當,咱們該辦正事了吧?蘭
姑娘,你打算從哪兒查起?」

  白若蘭擺了擺手,道:「那是後話,你先跟我去見我爹。嗯……不成,去之
前你跟我拐一趟,我去找個髮冠,替了你那頭巾。可不能讓我爹覺得我的朋友太
過寒磣。」

  客隨主便,南宮星不好多說,也就由她去了。

  這些妾室所住之處,必定會留著家裡夫君更換的衣飾,白若蘭帶著他直奔那
片小院,嘴裡喊著姨娘,轉眼就從屋裡拿出一個髮冠,帶著木簪給他換上。

  他匆匆一瞥,白天武這個小妾果然也是個嬌弱婦人,一看便全無武功,送白
若蘭出門,也只是好奇而已,看他一眼,便匆匆躲回了屋裡。

  南宮星也沒想到會這麼早就拜見暮劍閣閣主,不過既然見了,也未嘗不可。

  出了這些禍事,白天武的臉色自然談不上好看,但看到南宮星跟著白若蘭進
來,面上仍泛起一絲微笑,神情也變得頗為親切。

  「見過閣主。」南宮星上前一禮,餘光掃出,屋內並無他人,連白若雲也未
在側。

  「坐。」白天武將手一伸,道,「我此刻沒太多閒暇,小星兄弟,有什麼話,
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

  南宮星依言坐在下首,道:「請講。」

  白天武從懷中摸出一個黑色瓷瓶放在桌上,問道,「當年令堂留下這瓶靈藥,
我多方問詢,才知道原來是叫做枯木生花的曠世珍品。虧得它,蘭兒的左臂筋絡
才得以保全,白某為此感激不盡。但我還是冒昧問上一句,你與贖魂玉手華沐貞,
是什麼關係?」

  白若蘭似乎沒想到父親會有此一問,登時顯得有些疑惑。

  南宮星倒是心知肚明,自杏林盟中的名醫遭逢大劫死的七七八八之後,江湖
中的回春妙手便成了鳳毛麟角,而如今已行蹤成謎的贖魂玉手,當年除了在江湖
四絕色中佔據一席,醫道更是登峰造極,不會半點武功,依舊名動武林。

  「談不上什麼關係,家母與華夫人相識,曾有過些牽扯,才受贈靈藥。不過
之後因為一些事端,兩人已不相往來多年。前輩若是要找華夫人,恕晚輩無能為
力。」南宮星略一沉吟,小心答道。

  「原來如此,那小女的氣運倒當真不錯。」白天武淡淡說道,「當年令堂便
蒙著面紗,想必有什麼苦衷,你特地澄清南宮世家與你無關,我就不再多問令尊
令堂究竟是何許人也。只是不知,你是否方便告知在下師承來歷,還是說,你至
今仍未習武?」

  南宮星躊躇片刻,微笑道:「不滿閣主,晚輩師承……」

  他的話只說到這兒。

  猛力打開的房門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中斷了他們的對話,帶進了一個面色鐵
青的白天雄。

  「三弟,昨晚下山的那九人,全都死了!」




...............................................................

第八章:不該死的人

 沒有親自領教過威力的人,往往不知道唐門大搜魂針究竟有多麼可怕。

  而真正領教過的,卻往往再也無法開口。

  只有殘存在焦黑色屍身臉上的,那無法言喻的痛苦扭曲,在向觀者傳遞著他
們人生最後的慘痛絕望。

  九具屍體,十二根針。九條冤魂,十二道殺意。

  一盒大搜魂針不過七十二根,誰也沒想到,兇手就這樣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用
了如此之多。

  而且此針結構奇特,鑄造不易,出手一次通常會回收再用,即便不重新淬毒,
減弱後的藥性依舊足以致命,至少可往復三次。

  可這兇手到當真大方,十二根針,一根不少的留在了屍體身上,恍若無聲恫
嚇。

  原本一樣動了心思打算離開的賀客,所有的念頭都化成冷汗,流了滿滿一身。

  死者發現的地方在將近山腳之處,巡山的弟子看他們死狀奇詭,不敢冒然搬
動,上山叫足了人手,以擔架運回到別莊門口。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屍體的周圍便已圍滿了人。

  唐家的弟子,來的比白家五老還要早些,八名旁系弟子半弧排開,將本家嫡
系三人護在中央,三人分別蹲下,帶好了麂皮手套,在屍體上小心查驗。

  也虧得他們,才驗出了九具屍體上,竟留下了十二根針,除了要命的那根,
還有三人各多中了一根。

  唐行簡的八字喪眉幾乎擰成一股,面頰上的肌肉隱隱抽動,起身退開一步,
脫下手套擦了擦汗,才轉向白天武,將查驗的結果草草告知。

  「這九人與白家並無太深淵源,只是有些交情而已。」白天武俯身望著那些
屍體,沉聲道,「正因如此,我才放心的叫他們下山離去,想著即使對手與我們
白家有深仇大恨,也不至於向他們動手才對。怎知……事態竟會發展至此。」

  白天雄眼中滿是血絲,緩緩道:「昨晚我與竹兒將他們送出大門,那時並沒
人跟在他們後面,我們巡視一夜,也沒發現有人在其後離開。」

  白天英搖頭道:「既然很可能是咱們自家的人下的手,對附近地勢必定了如
指掌,隨便從哪裡翻出去,有陰陽透骨釘在手,截殺這九人,實在不難。」

  唐昕將手套塞進腰間皮袋,眉心微蹙,道:「可我想不明白,大搜魂針若不
在當下立刻服用解藥,絕對是中者必死,這九人武功平平,為何非要多費三針?
是怕這三人死的不透麼?」

  唐行簡唐行傑互望一眼,看神情應該已有猜測,但似乎有所顧慮,並沒出聲
回答。

  白家人更是不明所以,好不容易擠到人前的白若蘭一看那屍體的焦黑之色,
激靈靈嚇了一跳,連原本要說什麼也給忘了,四下看了一圈想找哥哥,才發現白
若雲並未到場,不知去了何處。

  南宮星一直跟在白若蘭身後,他遠遠盯著那九具屍體,突然開口問道:「唐
姑娘,冒昧問一句,這九個人身上的十二根針,是否都是不同的路數?」

  雖然不知問話人的身份,但看他衣著精貴,又跟在白家千金身旁,必定頗有
干係,唐昕略一遲疑,點頭道:「不錯,我們三人分別驗過一遍,的確是各不相
同。」

  說到此處,她似乎也明白了關鍵所在,紅唇微張低低的啊了一聲,顯得頗為
吃驚。

  知道白家人必定是一頭霧水,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揚聲道:「既然如此,
那容我大膽猜測一下。」

  他頓了一頓,留意著周圍諸人的神情,緩緩道:「小可不才,對唐門的事略
知一二。那陰陽透骨釘雖是一對,發射的路子卻截然不同,陰六陽六,單獨使用,
共有十二種變化。而兩相配合,單是各打一枚出去,就有三十六種不同組合。」

  白天勇聽到此處,失聲道:「你是說,這……這是在演練?」

  南宮星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唐門眾人,道:「想必奪走賀禮的兇手並非唐門
弟子,想要有十足把握得手,他就必須熟悉陰陽透骨釘的操作方法。單是空膛研
究,對打出的暗器軌跡全無瞭解,又如何一擊必中?而不論陰陽之間如何配合,
基礎就是這陰六陽六十二種變化,這十二針打出,他就已完全瞭解。」

  「所以,不管兇手想用陰陽透骨釘殺誰,之後都隨時可能下手。對麼?」白
天武邁上一步,低頭看著那些屍體,道,「他為何不把這些大搜魂針收回去?如
此一來,豈不是連這點意圖也不會被咱們識破。」

  南宮星謹慎道:「這其中可能太多,不好妄自揣測。也許是他怕撞見熟人,
身上只帶了陰陽透骨釘,沒帶解藥手套,不敢貿然回收。也許是他根本就不懂回
收的法子。也許是週遭太暗,想要回收需要燈火照明,他怕會引人注目。當然,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怕咱們猜出他的意圖,他本就打算讓大家知道,他
很快就要動手殺人。」

  白天英不解道:「故意讓人知道,對他能有什麼好處?我們這些可能被下手
的,豈不是要早早戒備起來。」

  「賀禮丟失的那一刻起,該戒備的人就已全面戒備,」南宮星淡淡道,「而
恐懼會令人緊張,緊張就會犯錯,犯錯,兇手才有機會。」

  白天武點了點頭,在南宮星的肩上輕輕拍了拍,道:「你說的不錯,暮劍閣
真是多了一位好朋友。」

  這一句話,已足以掃去其餘賀客眼裡的疑惑。

  不管他此前是誰的小廝,這一刻起,他就是暮劍閣的朋友。

  不知是否看到了一線曙光,一名賀客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既然兇手只是
為了練習,那……那是不是說,我們在這之後下山,就可以平安無事了?」

  既然此前的推斷都是南宮星所為,那此刻其餘人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的落
在了他身上。

  他心中頗為不願將此講明,但為避免更多傷亡,還是揚聲答道:「恐怕恰恰
相反。只是練習,在僻靜無人處做好靶子即可,就算需要活人,以此人心狠手辣
的程度,隨便捉一個丫鬟下人也就是了。若是非練武之人不可,莊中也有許多賀
客,其中高手不多,伺機找個合適的目標輕而易舉。」

  「而他將這九人全部殺死,練習恐怕只是順便,他是不肯讓莊裡的賀客越走
越多,才會特地出手殺雞儆猴。」南宮星歎了口氣,道,「他要所有人都留在莊
中,要麼是為了方便他渾水摸魚,要麼……就是這些人中,有他不願暴露出來的
幫手在內。」

  果然如他所料,這番話才一說完,賀客之間便起了一陣倒抽涼氣之聲,猜疑
的目光轉眼就交織在彼此之間。

  不過南宮星知道,即便他不開口說明,這情形遲早也會有人猜到,忐忑的種
子一經種下,頃刻便會生根發芽。

  「大家稍安勿躁!」也許是怕人心浮動出什麼亂子,白天英揚聲道,「即使
有什麼不安全的情形,也只限這兩天而已。我昨天已叫人去通知馮破馮大人,馮
大人這兩三天內就會趕到。到時一定能揪出那個兇手,給大家一個交代。」

  馮破這名字在官府如雷貫耳,在江湖卻還是差了一些火候,更何況兇手可能
在側,手上又有陰陽透骨釘這種凶煞暗器,要想讓這些客人心中安定,只怕把清
風煙雨樓的謝家兄妹請來也未必能行。

  留下白天猛在唐門弟子的協助下處理那些屍體,其餘人心情低落的回到莊內,
不知所措的沿著大道邁步,不知不覺,賀客們便分成了許多小群,彼此之間拉開
的距離,盈滿了驚疑和猜忌。

  到了岔口,大半賀客都有氣無力的回了客房,剩下一些,跟著白家人一道去
了正廳。

  廳門處,白若雲正等在那邊,白若蘭鬆了口氣似的趕上兩步,搶到他身邊,
道:「哥,你去哪兒了?沒什麼事吧?」

  白若雲向她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轉向白天武道:「昨晚值守的
弟子我已召集詢問過了,住客之中的確沒人起來過。負責收拾的下人我也已經問
過,所有床鋪,的確都有人睡過。我派了八名師弟,正在沿著外牆尋找足跡,午
前會有結果。」

  白天武點了點頭,往廳內走去,道:「查到足跡的話,你和松兒兩個一起,
去查一下對應之處負責值守的弟子。另外,通傳下去,這幾日不論何人,都切勿
單獨行動。至少兩人一組,一有可疑,立刻高聲示警。」

  「事出必有因!」白天勇個子雖然不高,聲音卻頗為響亮,剛一入座,便梗
著脖子道,「既然擺明了是衝咱們來的,總要有個前因後果!咱們白家行走江湖
一向小心謹慎,從沒結過什麼深仇大恨,這十多年來江湖安定的很,正邪之爭也
都是些小打小鬧,咱們本就沒怎麼出手,應該不會惹禍上身。這到底是什麼人,
非要置咱們於死地不可!」

  白天英面上沒有絲毫笑容,搖頭道:「江湖武人,殺心本就好起的很。想找
由頭,那可容易的多,不說外人,單說咱們自家,難道就沒有宿怨麼?」他單手
平伸,指著白天勇,口中道,「先說你,老四,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過想要對
二弟出手的念頭麼?」

  「還有你,三弟,弟妹的事你就沒有半分懷恨在心?咱們的家醜,當真就能
那麼容易忍下?」

  「你,二弟,這麼多年下來,自己的骨血受著那樣的罪,你敢說沒有怨氣在
心?」

  白天英指了一圈,最後指著自己道,「再說我,當家大哥被三弟做了閣主,
松兒又輸給雲兒一頭,難道心裡就沒有一點不忿?」

  他一拍扶手,怒道:「要找由頭,最後便是互相猜忌不休,連咱們兄弟五個
都能自相殘殺起來。」

  週遭一時默然,片刻後,白若雲道:「大伯,即便如此,也應該深究一下緣
由所在。否則,連方向都無法分辨,如何去找兇手?」

  「那咱們就只能互相猜疑了,畢竟與外人素來無仇無怨……」

  白天英話說一半,就被白若竹突兀的打斷,「不對,大伯,真要說起來,還
是有個外人,一定正記恨著咱們家。」

  白天英皺眉道:「就算有又如何,新娘子被劫,賀禮被奪,在咱們家周圍殺
人,這些事情,外人如何做得到?」

  白若竹卻頗為固執,仍道:「別人做不到,這人卻可以。他說是外人,其實
與自己人也差不多。」

  白天武抬手向白天英一壓,皺眉道:「你說的是誰?」

  白若竹一昂下巴,看著白若雲道:「不是別人,正是那李秀兒!」

  在場的那許多賀客,幾乎都對白家有所瞭解,可一聽這名字,卻並沒幾人知
道,反倒是廳中所有姓白的,都紛紛變了臉色。

  尤其是白若雲,神情霎時一變,搶問道:「她為何會記恨於我?」

  他剛問完,白天勇就緊接著向著兒子道:「若竹,你休要胡言亂語!那李秀
兒哪裡懂得武功!」

  白若竹對父親似乎並不太尊敬,大聲接道:「怎麼不懂,堂兄與她談情說愛
的時候,可偷偷教了她不少!」

  「那種三腳貓的功夫,能幹成什麼!」白天勇脖頸青筋暴起,起身怒道,
「這裡還有峨嵋派的人在,你講話給我小心些!」

  「都快沒命了,還小心什麼!」白若竹眼中血絲密佈,他本就一夜未曾休息,
方才目睹那九具屍身的慘狀,似乎對他打擊頗大,「是,李秀兒的武功是不怎麼
樣!可她還能去找別人幫忙!」

  白天英眼見情形有些失控,忙道:「竹兒,你先冷靜些,李秀兒一個無依無
靠的漂泊孤女,有什麼事都是依靠你堂兄照顧,她能找誰幫忙。」

  白若竹身子一挺站了起來,血紅的眼睛掃視了一圈,一字字道:「如意樓!」

  廳中登時一片死寂,只剩下白若竹劇烈粗濁的喘息之聲,他咬緊牙關,緩緩
道:「正因為她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正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她才最有可能被
如意樓找上!咱們家這些案子,除了如意樓,還有什麼人能做到!」

  白若雲突然長身而起,走到白若竹面前站定,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
「你還沒告訴我,她為何會記恨於我?」

  白若竹突然醒覺了什麼一樣,向後退開兩步,雙唇驟然沒了半分血色,顫聲
道:「我……我……」

  白若雲逼上兩步,死死盯住他道:「是你們說我婚前不宜再與她見面,我才
托你們代我把她好生安置,等我去接,說,她為何會記恨於我?她的人呢?」

  白若松面帶愧色站了起來,大步走到白若竹身邊,沉聲道:「雲弟,你也冷
靜一下。這……不是竹弟自己的意思。秀兒姑娘是怎麼樣的人,咱們兄弟都清楚
得很,我們又怎會傷她。這其中……只是恰好有些誤會。」

  「算了,」白天雄突然插口,起身道,「既然是我拿的主意,就由我來說明
好了。」

  「這本是我們白家的家事,但既然事關大局,我也不好隱瞞。」怕其他人不
明所以,白天雄先解釋道,「那位李秀兒,是前兩年在蔽日山中落腳的一位姑娘,
為了生計,替我們家的女眷漿洗衣物。那位姑娘溫婉秀美,雲兒又正是血氣方剛
的年紀,此前兩人就已有了私情。我們這些長輩,也都大抵知道此事。我們早早
就跟秀兒姑娘談過,雲兒將來很可能是暮劍閣的閣主,恐怕不可能給她正室名分。
她並沒二話,心甘情願等著他日做雲兒的側室。」

  他略微頓了一頓,接道:「此次大婚,對我們白家來說非同小可,實話實說,
我們並不想冒任何風險。孫姑娘此前是什麼樣的人,脾性氣度如何,我們心裡都
沒什麼底,所以打算的就是,將秀兒姑娘暫時安置到別處,等雲兒婚後情形穩定,
再做打算。」

  「秀兒姑娘通情達理,原本是一口答應的。」白天雄面色愈發沉重,口中的
話也越來越緩,「可我們卻不巧知道了,她竟已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什麼?你們……你們竟瞞著我?」白若雲渾身一僵,雙目圓瞪,垂下的右
手指尖,不住的微微顫抖起來。

  「本想等你成婚之後再找機會告訴你,可惜……」白天雄輕聲歎道,「當晚
我和竹兒、松兒商量對策,畢竟若是順利生產,這有可能會是白家下一代的長子
嫡孫,許多事情需要先做考量。你也知道,竹兒一向對你尊敬有加,他說什麼也
不願讓李秀兒把這個孩子生下,要請穩婆設法流掉,我們為此爭論了一陣,可能
是聲音大了,叫秀兒姑娘恰好聽到。她……擔心我們會對她的孩子做些什麼,便
趁夜偷偷跑了。」

  白若松低下頭,臉上浮現一絲不忍,白若竹也避開了堂兄的目光,不敢看他。

  白天雄則繼續說道:「那一晚下著小雨,山路泥濘濕滑,秀兒姑娘跑的慌了,
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她性命雖然無虞,腹裡的孩子卻因此沒了。」白天雄神色有些木然,道,
「她沒有吵鬧,甚至沒責怪我們,她本來說想見你,我們覺得不妥,便沒答允。
次日晚上,她就不見了。我們找了一天,也沒找到她,除了你送的一串珠花,她
什麼也沒帶走。」

  白若竹這才顫聲接道:「哥,她……她記恨的不是你,是我們。一定是她…
…是她求如意樓,來替她死去的孩子報仇來了!下一個死的就是我!之後是松哥!
然後是二伯!最後、最後是咱們全家!除了你,只有你……只有你她捨不得殺!」

  「說什麼蠢話!」白若雲厲聲喝道,一掌壓在白若竹肩頭,一股真氣強灌進
去,幫他鎮住了浮動心脈,「你清醒點,秀兒不是那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冷冷傳來,清心道長邁入門檻,冷
笑道,「貧道此前,不也沒看出來暮劍閣的若雲公子竟還是個多情種子,這邊張
羅著婚事,那邊竟連孩子都已有了。枉小徒一心一意想做白家的好媳婦,最後反
倒連自己也賠了進去。」

  白若雲心情顯然極差,也不理長幼尊卑,冷冷道:「少拿這些話來擠兌我,
你們那俗家大師兄凌崇這次為何抱病缺席,留在了峨嵋山,你這做掌門的,想必
比我清楚。」

  白天武眉頭一皺,道:「休得無禮,雲兒,你先下去,看看足跡查的怎麼樣
了。若松若竹,你們兩個陪他一道。去吧。」

  看廳內氣氛著實不太對頭,白若蘭忙道:「爹,我……我和小星一道去別處
看看。」

  白天武若有所思的看了南宮星一眼,點頭道:「好,順便去叫萍兒一聲,讓
她照顧好她娘,就過來找我。」

  「知道了。」白若蘭忙不疊點頭,跟著拽上南宮星衣袖,一溜煙跑出了廳門。

  門外,唐門眾人恰好與白天猛一起回來,應該是已處理完那幾具毒屍,唐昕
遠遠看見南宮星,與身邊唐行傑低聲耳語幾句,便快步追了過來。

  白若蘭正在門外低頭考慮去哪兒,還沒想出個結果,耳邊已響起唐昕脆脆甜
甜的聲音,「蘭姑娘,我們和白前輩商量過,那大搜魂針的解藥,我們這些唐門
弟子手上自然還有一些,雖然不多,關鍵時刻救命總是夠得,我們打算各自找關
鍵人物保護起來,我不願和那些臭男人攪在一起,就來找你咯。你意下如何?」

  「我?我算什麼關鍵人物?」唐昕這種相貌極易招來男子憐愛,相對的也就
極易招致女子排斥,白若蘭斜瞥一眼,女子天性登時冒頭,「你去護著叔叔伯伯
們吧,我何德何能,不敢勞你大駕。」

  唐昕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叔叔伯伯自有別人護著,這次唐門來的弟子可
只有我一個女的,我不來陪你,就要來個五大三粗的臭男人,他們可比不上這位
小哥聰明伶俐,只怕會煩的要命呢。」

  想想唐門那八個隨行的旁系弟子,倒真是一個個高大壯碩,長得就不像能用
好暗器的模樣,白若蘭嫌惡的皺了皺眉,妥協道:「好好,你願跟著,隨你就是。
不過事先說好,可不要礙我們的事,我們有什麼要緊事情商量的時候,你也得遠
遠躲開。」

  明知道她說的是白家的私事,唐昕仍打趣道:「放心,我這人識趣得很,蘭
姑娘什麼時候想要和這位小哥私下獨處說說悄悄話,只要給個眼色,我立馬遠遠
躲開,保準不聽半句。」

  白淨面皮上頓時升起一團紅雲,白若蘭低聲斥道:「去,不要胡說。」

  有個唐門本家弟子跟著,的確安全的多,南宮星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他與
白若蘭之間,本就還沒什麼私密之事可言,不過他也看的出來,這位唐姑娘顯然
並非僅為保護白若蘭而來,一道走出沒多遠,她的視線就已在他身上轉了不下三
圈。

  恰好看見白若雲他們三個堂兄弟正在遠處屋簷下低聲爭執,白若蘭留他們在
這兒,獨個過去,南宮星面帶笑意,低聲道:「唐姑娘,在下對這副皮囊有幾斤
幾兩還算清楚,雖說還過得去,但也不至於叫你這樣的美人一見傾心。你有什麼
話,就趁現在說吧。」

  唐昕紅唇輕翹,淚痣微抬堆起滿面笑意,如閒談般道:「我就是好奇而已。
這位公子,我們唐家的陰陽透骨釘雖不算什麼不傳之秘,卻也很少有人見過,實
際拿在手上用過的外姓人士,更是少之又少,我堂兄算是唐門這一代的翹楚,涉
及陰陽透骨釘的事,他大都知道。可他並不認得你,那我倒要問了,你到底是怎
麼知道我們家的陰陽透骨釘,有陰六陽六十二種根基變化呢?」

  看來,竟是唐門對他起了疑心,南宮星心中苦笑,只得道:「實不相瞞,我
與唐門沒有絲毫關係,但家母與你們唐家頗有幾分淵源,唐遠明,唐遠圖,唐遠
秋幾位前輩的名號事跡,她時常向我提起,言談中會提及一些旁枝末節,我這人
記性很好,便都記在了心裡。他們應是故交,當然,具體如何,我這晚輩也不好
多問。」

  這一番話勉強算是滴水不漏,唐昕聽不出什麼破綻,而他提到的那三個名字,
皆是唐門舉足輕重的前輩,門主唐遠書都要敬其七分,他們三人早年也確實行走
江湖交遊廣闊,這種解釋,實在無法當下立刻求證。

  無法求證,並不意味著就此罷休,唐昕笑容更盛,宛如魅人薔薇,輕聲道:
「既是我們家的故交之後,那可真是再好不過,此間事了之後,可一定去我們唐
家莊做客,也讓那三位前輩,認識一下故人之子。令堂若是有意,也可同去。如
何?」

  「家母有意的話,我這做兒子的,自然隨侍身旁。」

  言辭交鋒幾句,白若蘭折返回來,他們隨之收口不提,看她面上怒色猶存,
可見那邊的三兄弟鬧得並不十分愉快,走出幾步,她才氣哼哼的說道:「竹弟年
紀小,被嚇得有些失常也就算了,怎麼連松哥都在扯那什麼如意樓,也一副怕的
要命的德性,李秀兒不過是個尋常民女,就算真找了如意樓幫忙,能有多可怕?」

  南宮星撓了撓下巴,不知如何回答,另一側唐昕卻道:「若真的是個民女請
動了如意樓,那就真的非常可怕,可怕的要命。」

  「你也知道他們?」白若蘭皺眉問道,她一向專心練自己的劍法,對江湖傳
言興致不高,到了這時,才隱隱有些後悔,不由得順勢瞥了南宮星一眼,問道,
「你呢?你也知道麼?」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那自然是聽過的。不如興許不如唐姑娘知道的那麼
多。」

  唐昕抿了抿嘴,道:「算我走運,沒和他們打過交道。蘭姑娘,如意樓插手,
對咱們這樣的武林人士來說,可當真不是什麼好事。」

  白若蘭不安道:「我不是全沒聽過,他們不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麼?與那
些殺手刺客有什麼不同?」

  「大不相同。」唐昕斬釘截鐵道,「唐門專門就此做過調查,如意樓肯幫人
做的事,遠不止殺人這麼簡單。不如說,只要他們找上你,你的心願,他們就必
定會想方設法為你完成。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樓,這話,
可不是說說而已。」

  「他們……他們總不會做白工吧?李秀兒身無分文,我哥送她的珠花大概值
點銀子,可要請人做殺手,可差的遠了。」

  唐昕搖了搖頭,道:「這如意樓,簡直就是天生要與江湖中人做對一樣。你
要是武功不錯,在江湖上小有名氣,那他們為你完成心願的代價就極為高昂,甚
至有人為此丟過性命。而你要只是個平頭百姓,與江湖素無牽扯,而心願卻又恰
與江湖中事有關,那他們不光會做白工,甚至還會倒貼些錢財出來。」

  白若蘭的心底愈發不安,忙道:「可……可咱們這兒不是有這麼多高手,他
們再大的本事,難道還有三頭六臂,會飛天遁地不成。」

  唐昕眼底竟也流露出一絲恐懼之色,語聲微顫道:「先不說手段如何,光論
武功,西山獨俠金雁北高不高?稀里糊塗就丟了一對招子。丐王紀九袋高不高?
百招不到就被人卸了那雙降龍神掌。百里飛輕功獨步天下,卻被活活累死在龍江
南岸。愁金剛一身鐵甲橫練,卻被用手掌生生剖開了胸膛。這樣的人來上一兩個,
這裡的高手能自保就已不錯。」

  南宮星看白若蘭小臉一片煞白,忙安撫道:「你也不用嚇成這樣,不還沒有
真憑實據就是他們麼。再說,你們都認得李秀兒不是,不如想想,她會不會是那
種想要托如意樓來造下這種殺孽的人。」

  白若蘭神色略寬,喃喃道:「你說的對,她……她不是這樣的人。她連挨了
蚊子咬,都不忍心打死,只是趕出帳子去。她肯定不會求人來害我哥哥。肯定不
會。」

  唐昕並不知道孩子的事,聽她這麼說,便道:「那再好不過,沒人委託,如
意樓也不會胡亂行動。這麼一來,多半還是白家內部出了問題,不知道蘭姑娘心
中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

  白若蘭眉頭越鎖越深,終於忍不住將腳一跺,道:「先說好,我帶你們去見
的這人,你們一定要千萬保密,決不可讓其他任何一人知道。」

  南宮星點了點頭,唐昕也道:「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知蘭姑娘想讓我們
見誰?」

  白若蘭咬牙一字字道:「一個早就該死的瘋子!」

  以白若麟的所作所為,在白若蘭心中自然是該被千刀萬剮,她臉上神情實在
是藏不住事,那滿滿的憤恨幾乎從眼裡噴出火來,惹得唐昕無比好奇,想著究竟
是什麼瘋子,會讓白家千金氣憤如斯。

  到了那荒僻院落之外,唐昕才多少感覺到一些,不由得抬手搓了搓雙臂,道
:「蘭姑娘,那瘋子被關在這裡?」

  白若蘭點了點頭,逕直走到門前,道:「原本你我都是女子,不該來這裡看
他。但事急從權,我總要看看他是不是還安安分分的鎖在裡頭。」說罷,她重重
捶了捶門,高聲道,「福伯,我是若蘭,幫我開一下門。」

  裡面一片寂靜。

  「福伯!我是若蘭!家裡出了大事,你叫我看看那個瘋子還在不在!」白若
蘭大聲叫道。

  怎知道,裡面依舊沒有半點回音。

  南宮星心中一凜,忙道:「蘭姑娘,咱們要不要翻進去看看?」

  白若蘭略一躊躇,咬牙道:「好,萬一出了事,我豁出去拖住那瘋子,你們
就趕緊去叫人!」

  說罷,她一馬當先縱身而起,輕功雖談不上多麼一流,身法卻還算紮實,借
著石壁反彈,堪堪越過高牆鐵棘,落進院內。唐昕緊隨其後,飛身而入,唐門身
法隨時要留著雙臂待用,看著便頗有幾分笨拙。南宮星看她兩人越牆,才點地而
起,凌空抓住一根籐曼,蕩進院內,看起來像是費力攀爬進去一樣。

  院內依舊是昨天那副模樣,看上去並沒什麼異常,只是石屋旁的房子,沒再
冒出煙氣。

  唐昕還是初次到這地方,滿心疑惑的左顧右盼,白若蘭倒是毫不猶豫,大步
過去伸手便推向石屋房門。

  按道理,那扇門應該是鎖上的。

  但偏偏白若蘭那樣一推,厚重的門扇便吱呀一聲,開了。

  白若蘭只向裡看了一眼,臉上就瞬間沒了半分血色,她踉踉蹌蹌的向後退開
兩步,顫聲道:「他……他果然……果然不見了。」

  「什麼?」南宮星飛身搶到門前,目光落處,石屋中的陳設仍和昨日沒有什
麼分別,只是那兩條鏈子的末端,卻不見了白若麟,只留下一望便知是早早就已
偷偷鋸開的兩個豁口。

  一個精赤條條雪白粉嫩的身子打橫倒在屋子中央,雙目緊閉不知死活,胯下
胸前口角旁邊儘是污濁狼藉,正是昨日才被送進來的春紅。

  不及細看,南宮星連忙打開旁邊的小屋,向裡看去,果然爐火已熄,人死燈
滅,福伯那蒼老的身軀斜掛在破舊的木床旁邊,皺巴巴的皮膚呈現焦黑色澤,屍
身早已僵硬,一雙乾枯手掌,仍一前一後護著胸膛。

  看白若蘭想要過來,南宮星忙一抬手,道:「不必過來了!這裡頭的老人也
已經死了。去叫人來,快!」

  白若蘭已是驚慌失措,點了點頭飛身翻過院牆,這次無處借力低了幾寸,還
被掛破了一邊褲管。

  南宮星看唐昕還在原處站著,立刻又道:「你也跟去,別讓蘭姑娘落單!我
在這裡看著。」

  看唐昕飛身追去,他這才稍稍安心,小心的回到石屋之中,蹲下身子拿起春
紅左腕,屈指按了上去。

  他本已不抱什麼希望,不想一股真氣送入,那空蕩蕩的心脈中,竟隱隱起了
一絲回音。

  反正並無他人在旁,南宮星將心一橫,右掌一翻,按在春紅左乳,一股雄渾
內力強行灌入她被震得七零八落的經脈深處。

  想必兇手看她只是個尋常妓女,不願浪費大搜魂針,便隨手一掌震碎了她的
心脈,虧得如此,才留下她最後一口氣息。

  只是即便能問出什麼,她這條命,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

  心中一陣憤懣,鮮明的怒意從南宮星的眼底浮現。

  江湖中的恩怨情仇,為何總是要牽扯到這種無辜可憐的人?

  他壓下怒氣,內力催動更急,面上青紅交錯,竟是陰陽交替盛極的模樣,足
足一盞茶功夫過去,那微弱的心音才被他的真氣牢牢裹住,將已近凝滯的血脈重
又逼活。

  「敬哥……我……好痛……」

  伴著一聲破碎的呻吟,氣若游絲的春紅,終於睜開了雙目。

  而石屋外,也跟著響起了大門打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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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化春泥

 「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南宮星懷中勉強坐起身來,
唇角不住流下鮮血的春紅面對著石屋中圍攏的一張張面孔,費盡力氣在腦海中尋
找詳細的記憶,「這位……白公子,厲害得很,連口氣也不歇,我……我一時挺
不住,被弄得昏了過去。」

  南宮星不著痕跡的在春紅背後繼續傳輸內力,柔聲道:「姑娘慢些說,莫慌,
你傷的很重,千萬莫要勉強。」

  不知是否不願家醜外揚的緣故,與白若蘭、唐昕一道趕來的,只是白天英、
白天雄兩名白家長輩,帶著白若松、白若雲兩名晚輩,白天雄畢竟關心兒子,俯
身追問道:「春紅,若麟呢?他怎麼樣了?」

  春紅猛地咳了口血出來,將南宮星蓋在她身上的外袍染紅了一片,顫聲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屋裡……屋裡幾乎沒什麼光,白公子……
不在,在我身邊的,是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我……看不真切,只看得出,那人身
上,穿了一身大紅喜服。怪……怪的要命,我……我還以為見到鬼了。」

  「那人之後怎麼樣了?」白天英忙追問道。

  「他……他冷笑了兩聲,跟著給了我一巴掌,打……打在我的背後。好……
好痛……我渾身都使不上勁兒,好痛啊……」春紅哽咽著流下淚來,雙手死死抓
著南宮星的衣襟,「公子,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真氣得到的回應越來越弱,風中殘燭般的心音,無法阻止的走向衰竭。

  其餘人都知道應該再問不出什麼,起身走了出去,到隔壁檢查福伯的屍體,
只剩下白若蘭還站在旁邊,呆呆地看著垂死的春紅。

  南宮星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點頭,輕聲道:「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告訴
我,我一定盡力替你完成。」

  春紅怔怔看著冰冷的屋頂,想了一陣,才喃喃道:「那……那就勞煩公子,
替我去一趟富貴樓,那裡……那裡有我這小半年存下的贖身錢,如今……只怕是
用不著了。你拿著銀子,幫我去找一個叫趙敬的秀才,他趕考去了好久,算算時
候,也快回來了……他家裡還有個老娘,瞎著一隻眼,就住在西趙村東頭的老柳
樹邊上,我自小在那兒玩,她老娘老是罵我是個瘋丫頭……我被賣了,她還說不
會不要我當他們家的媳婦,就是……得要收收心。」

  南宮星看她目光越發渙散,忍不住柔聲道:「春紅姑娘,長話短說,好麼?」

  春紅愣了一愣,道:「對……我快死了呢。公子,你帶著銀子替我去看看,
敬哥要是高中,光宗耀祖了,這些銀子就算是我給你的報酬,你替我告訴他,有
……有江南的大富翁看上了春紅,給她贖了身,把她買走了。叫他……別再找我,
娶個好人家的姑娘,好好的過日子吧。一個婊子,不值得他惦記。是我……見異
思遷,不肯跟他一起受窮了……」

  她說得有些激動,胸口起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這次血色並不鮮紅,而
是深的發黑,裹挾著幾塊污穢,「要是……要是他落榜了,你……你就還照剛才
那麼說,但……但得把銀子給他九成,告訴他這算是我心裡愧疚,補給他的。讓
他拿去做來年趕考的盤纏吧。給他說他連個功名都考不上,這輩子都別來找我。
剩下一成……算是給公子的報酬。如此……便多謝了。」

  「你……還有別的心願麼?」真氣已探不到半點回音,南宮星緩緩拿開貼在
他背心的手掌,柔聲問道。

  春紅淒然一笑,氣若游絲道:「我……我還有好多心願……我想……想嫁給
敬哥,想……想給他生好多娃娃……想把娃娃養大,想看著他們娶媳婦……嫁人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想……死……」

  兩行清淚順著污膩膩的眼角滑落,一道血痕緩緩從鼻翼下淌出,這寫滿了零
落的豐美身軀,終究還是在南宮星的懷中失去了最後一絲氣息。

  他把春紅的屍身緩緩放下,撿起披蓋在她身上的外衣套上,抽過旁邊被褥上
的單子,將她仔細裹好,這才站起,帶著歉意道:「蘭姑娘,真是抱歉,我把你
給我的新衣服弄髒了。」

  白若蘭搖了搖頭,道:「不打緊,我……回頭給你換一件。」

  「這屍身……」

  「我會叫人好好安葬。」白若蘭打斷道,「富貴樓的銀子若是要不來,問問
大概是多少,我來出。那個趙敬,我也會叫人去找。」

  南宮星凝視著她面上顯而易見的傷悲之情,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代她多
謝你了。」

  「那趙敬要是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我……我就狠狠地給他十七八個耳光!」
白若蘭口中說道,心底再也克制不住,忙抬手擦了擦眼,轉身扭開,「走吧,咱
們去看看福伯。」

  南宮星大步走到她身後,低聲道:「蘭姑娘,我很慶幸。」

  「嗯?什麼?」

  他低下頭,鼻端幾乎能嗅到白若蘭清新的髮香,「我很慶幸,你沒有只當她
是個下賤的婊子。」

  「說什麼蠢話。」白若蘭別彆扭扭的回了一句,忙不疊走出門去。

  興許,她並沒意識到,自己與那些問完話就起身離開的人有何不同。

  不過,南宮星已瞭解,並記在了心中。

  另一邊福伯的屍體自然是交給唐昕查驗,南宮星和白若蘭過來時,她恰好站
起摘了手套,正說道:「這兇手倒真奢侈,只是對付這麼個老頭子,就用了兩根
大搜魂針,打得還是個極為刁鑽的組合,這老頭難道也是個高手?」

  白天雄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道:「他本是西北的獨行大盜,一雙鐵掌罕逢
敵手,被圍攻重傷之際,恰好被我救了一命,才心甘情願在我白家為奴,若麟出
事後,他也是自告奮勇守在這裡,這些年來足不出戶。」

  「知道他武功根底的人,多麼?」南宮星站在門外,插言問道。

  白天英唇角抽動,臉色極為難看,道:「很少。大概只有白家人才知道,連
外姓弟子都應該不太清楚。」

  唐昕冷冷道:「看來下手的人已經可以斷定是你們自家的了。從中針的情形
來看,這老頭與兇手必定相識,否則這種地方見了生人,恐怕當下就要出手吧。」

  「可他看上去還有幾分戒備,」南宮星沉吟道,「也就是說,他對來人其實
並不太放心。」

  白天英看了白天雄一眼,沉聲道:「未必,若是穿著一身大紅喜服,就算是
熟人,也會戒備萬分的吧。」

  唐昕歎了口氣,閃到門邊,藉著光將手中一張紙條迎風一抖,看了看,問道
:「說起這個,你們誰能告訴我,誰是思梅?」

  「怎麼?這是什麼?」白天雄大步搶到唐昕身邊,劈手奪過紙條,那上面歪
歪扭扭寫著兩個血字,仔細分辨,倒確實能認出思梅二字,一看到這兩個字,白
天雄臉色便一片煞白,連話也說不出口。

  唐昕自顧自道:「那老頭身子下頭掉著,我也分不清是毒發前寫的,還是死
後別人扔的,看那倆字,應該是個人名吧?」

  白若蘭站在門外,道:「的確是個人名。她姓白,叫白思梅,是我四叔的女
兒,也就是我的堂姐。」

  她頗有些憤恨的看著白天雄,一字字接道:「當年她慘被那瘋子蹂躪,不過
多久,便羞憤自盡了!」

  大概是為此事壓抑了許久的憤怒,白若蘭看無人回應,咬牙又道:「思梅姐
姐當年割臉斷腕,紅衣懸樑,為的就是化為厲鬼,如今,只怕是那厲鬼回來索命
了吧!」

  雖明知她說的只是氣話,諸人卻仍忍不住陰森森打了個寒顫。

  南宮星見氣氛變得極為緊繃,忙道:「蘭姑娘,那畢竟是你二伯。你先冷靜
一下,走,咱們先去把事情通知閣主。」

  出了屋子,還沒走出院門,就聽呼嘯連聲,竟有幾個白家弟子從高聳山壁上
沿著長籐垂落而下,紛紛落在院中。

  白天英聽聲出門,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領頭一個外姓弟子惶恐道:「回大師伯,我們按雲師兄的吩咐,順著別莊外
圍尋找足跡,結果一路便找到了這上面。弟子判斷,昨晚行兇的人,就是從這院
子中爬上山壁,繞到山下動手的。」

  白天英的圓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他仰頭看著山壁,喃喃道:「白若麟……你
莫非真的被厲鬼附身了麼?」

  離開那個院子之後,白若蘭大步流星往正廳那邊走去,行至半途卻突然停下
腳步,道:「小星,咱們先不去我爹那邊,這些事情自然有人會去報告,你先跟
我往別處去一趟。」

  唐昕緊趕慢趕才追了過來,嬌喘吁吁道:「蘭姑娘,你又要去哪兒?」

  白若蘭咬牙道:「去找田靈筠。」

  南宮星微微皺眉,道:「你去找她做什麼?」

  白若蘭恨恨道:「咱們此前想岔了,都覺得搶走孫秀怡的和奪賀禮殺人的應
該不是一道,可聽春紅剛才所說,明明就都是那穿著喜服的混帳干的。我去找田
靈筠,說什麼也要讓她好好回想一番,找出這個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南宮星本欲勸說,但將要開口又想到峨嵋那邊還一直沒有半點情報,讓白若
蘭這麼冒冒失失的闖一闖倒也不是壞事,便道:「好好,你去問就是。只是莫要
問的太沖,田姑娘畢竟剛剛受了那種打擊,心神比較脆弱。」

  「我會注意。」白若蘭毫不可信的甩下一句,便向著女客居處趕了過去。

  外院門口恰碰上崔冰百無聊賴的閒逛著,白若蘭派去的那個丫頭亦步亦趨跟
在身旁,百忙之中,白若蘭還不忘過去打個招呼,叮囑道:「春妮,你把碧姑娘
千萬照看好了。回頭我給你發雙份月例銀子。」

  那叫春妮的丫頭喜滋滋點了點頭,小小的身子頗為受用的幾乎傍在崔冰身上。

  南宮星看著崔冰求救的眼神,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暫且忍耐。

  不知是不是怕崔冰來要回南宮星,白若蘭如此匆忙的當口,還多說了兩句,
好好誇了誇那丫頭,「這春妮能幹的很,手腳麻利也懂眼色,除了有時候稍微有
些囉嗦,其餘哪裡都好。跟我們姐妹幾個都挺親近,你只管使喚。」

  崔冰百般無奈,只得勉強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了聲多謝。

  那晚聽春妮一番抱怨,還以為她家裡有個窮酸秀才父親,說不定名字也頗為
文雅,哪知道竟是這麼個山村俗名,真不知她從哪兒學來那麼多三貞九烈的大道
理。南宮星扭頭看了一眼,心道崔冰裝的寡言少語,只有聽人說話,那春妮偏偏
是個話癆,這倒真是受了活罪,過後抽個空子,可得好好去安慰一下才行。

  和料想中不差太多,攔在門外的宋秀漣果然借口田靈筠不便見客,把他們盡
數擋在了門外。

  要是別人,也就只好識趣先走。

  可惜白若蘭並非那種性子,她被拒絕兩次,事不過三,索性後退半步,揚聲
叫道:「田姑娘!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可你不肯見人,我們怎麼幫你報仇雪恨?
那兇手還在白家不斷行兇,見過他的人裡,還能開口的就只有你一個!你不幫忙,
還不知要出多少人命!」

  宋秀漣柳眉倒豎,氣哼哼斥罵道:「你叫喊什麼!你們白家保護不周,讓我
們小妹丟了,二姐傷了,還好意思過來大叫大嚷!」

  白若蘭張口還要再吵,就聽屋內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道:「四妹,你讓她進
來吧。早些捉到那人,總也不是壞事。」

  宋秀漣哼了一聲,氣鼓鼓讓到一邊,不知是否氣過了頭,都忘了把南宮星攔
在外面,把三人一併放了進去。

  雖進了門,南宮星卻也知道不宜參與更深,便靜靜站在門內不遠,斜斜可以
瞥見屏風兩端之處。

  其餘人多半已陪著清心道長出去,屏風拉開後,床邊只有鍾靈音這位大姐陪
著,田靈筠依舊臥床不起,被頭上露出雙肩,只穿著白色中衣,臉色頗為蒼白,
形容透著憔悴。

  白若蘭坐到床邊,打量了一下田靈筠的模樣,歉然道:「田姑娘,我不是非
要為難你,我也知道,你出了事,心裡不好受,讓你回想,也只會更不好受。可
沒辦法,白家接二連三的出事,我只能求你再仔細想想,那晚襲擊你的兇手,到
底有什麼特徵。」

  「出事?賀禮被搶之後又出了什麼事?」田靈筠面帶訝異,握住鍾靈音的手
掌,顫聲問道。

  白若蘭一口氣說道:「昨晚想要下山離開的九個客人,被人殺死在山腳。我
們家裡關著的一個瘋子被人放跑,在那院子裡的兩人也丟了性命。死在那裡的一
個姑娘彌留之際指認,說行兇的就是那個穿著大紅喜服的人!」

  田靈筠頓時面色一片慘白,雙手緊緊握住鍾靈音的手指,顫聲道:「這……
這怎麼會……」

  她勉強定了定神,問道,「你是說,那人襲擊了我們之後,不僅沒有逃走,
反而在白家殺人奪寶?」

  白若蘭道:「正是如此。他用那九人練會了陰陽透骨釘的用法,說不定,今
晚他就要殺他想殺的人了!保不準……他覺得曾經被你見過,會再冒險來殺你滅
口呢!」

  田靈筠被她幾句話說的面如土色,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死死握著鍾靈音,
「那……你想問什麼?」

  白若蘭神情惶急,忙道:「什麼都好,只要是你能想起來的,和那個兇手有
關的細節,什麼都好。求你了,田姑娘,求你仔細想想。」

  田靈筠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低下頭,抬起雙手摀住了臉,悶聲道:「你
不要催我,我……會好好想想。」

  「那晚……那晚我本好端端的睡著,突然覺得房中有人,就驚醒了過來。當
時……靠窗的位置燃著長明燭火,我恍恍惚惚隔著屏風能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但我覺得很危險,便伸手去床頭拔劍。結果……我才
摸到劍柄,那人就鬼一樣的閃到了床邊,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從沒見過
武功如此高的人,我師父恐怕都比不上他。他不讓我開口,自己也不說話,直接
將我拖到屋子中央,綁的動彈不得,跟著……就……就來剝我的衣服。我……我
……就被他……」

  白若蘭臉上有些發紅,忍不住道:「田姑娘,那人究竟是什麼模樣?或是身
上有什麼特徵?」

  田靈筠頭也不抬,雙手捂的更緊,緩緩道:「那人是個光頭,滿臉大鬍子又
硬又長,笑起來很可怕,身上穿著新娘才穿的喜服,人很高,手腳很大。」

  「只有這些麼?」白若蘭有些失望,不自覺喃喃說道。

  田靈筠霍的抬起頭來,盯著白若蘭,咬牙道:「是,他還有一處和尋常人不
一樣。」

  「是什麼?」白若蘭喜出望外,連臉也湊近了幾分。

  田靈筠恨恨道:「那人的那個東西,足足有手腕那麼粗,活活把我弄昏了過
去。你這下滿意了麼?」

  這話中已滿是怒氣,白若蘭聽出不對,可心頭又是一團霧水,忍不住道:
「什麼東西手腕那麼粗?平常看到好認麼?」

  田靈筠羞怒交加,索性貼到白若蘭耳邊,低聲道:「就是男人那根雞巴,你
要是想認,就一個個去脫了褲子好好看看吧!」

  白若蘭一張俏臉頓時紅如綢布,猛地起身險些撞倒了屏風,指著田靈筠連說
了四五個你,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憤憤拂袖而去,南宮星只得墊在最後賠笑道:
「蘭姑娘說話有些急了,不是她的本意,幾位女俠還請多包涵。她也是為了早日
捉到兇手,給各位一個交代。」

  田靈筠一把丟出一個枕頭,怒道:「她去捉啊!不要過來煩我!」

  南宮星連忙把枕頭接住,滿臉堆笑交給宋秀漣,出門追著白若蘭去了。

  那邊唐昕也在勸說,白若蘭也知道田靈筠遭逢劇變情緒難免激盪,幾句話的
功夫,也就平復下來,念叨了幾句賭氣的話,還是道:「她也怪可憐的,回頭有
機會,我還是好好跟她道個歉的好。」

  南宮星看她冷靜下來,這才開口道:「其實你也是太過著急了。不過是一件
喜服,並不能斷定這些事都是一人所為。」

  「怎麼說?」白若蘭坐在花池邊上,仰起頭問道。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其實至今為止發生的事,真正詭異到無跡可循的,
只有孫秀怡失蹤這一樁。若將這一樁刨開,剩下的兇案,只要是白家內部、或是
對白家十分瞭解的高手,就可以順利做到。要是有幫手配合,都不需要有多高的
武功,就能得手。你仔細想想,從奪賀禮到殺福伯,要是兇手真有搶走孫秀怡那
種程度的武功,還需要陰陽透骨釘這種累贅麼?死掉的人中,武功最高的也不過
是個年老體衰的福伯,能在四大劍奴眼皮子底下偷走一人凌辱一人並全身而退的
怪物,殺這些人只怕是手到擒來吧。」

  白若蘭恍然大悟一樣點了點頭,道:「對,你說得有理。」

  「所以在那石屋裡行兇之人根本是故意做那種打扮,想要讓咱們猜測成一人?」
唐昕順勢道,「所以那一掌他就是隨便一打,死了就算是滅口,不死,也能給這
裡的人造成一個誤導。對不對?」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其實那人並未想著直接滅口。春紅姑娘當時正值陰
虛,身體極度衰弱,否則那一掌的掌力,應該能讓她要死不死的在那裡挺上一天
左右,足夠告訴他人看到了什麼。」

  「會不會……就是那個瘋子干的?」白若蘭撐膝站起,道,「我剛才留意到
了,那兩條鏈子末端的環,根本早就被鋸開。他……會不會這幾年都在裝瘋?就
等著機會向我們白家報復?」

  唐昕略一猶豫,問出了南宮星也想問的話,「蘭姑娘,冒昧問一句,那瘋子,
究竟是怎麼回事?如今可不是盡顧著家醜不外揚的時候了。」

  白若蘭躊躇片刻,一咬牙道:「何止家醜,簡直是家門不幸!」

  「那瘋子叫白若麟,是我二伯的長子,二伯為了他,不惜得罪全家將他出身
風塵的母親扶正為妻,以至於連幾乎定好的閣主位子也讓給了我爹。那瘋子的確
是個武學奇才,我小時候就總聽長輩說,他一定能成為白家武功最高的那個,光
宗耀祖。他發瘋之前,我們幾個弟弟妹妹,可都對他敬仰的很。尤其是我堂姐思
梅,一得了空,就跑去黏著他不放。」

  「他先是創了一門劍法,全家都高興得很,之後,就像著了魔一樣,非要鑽
研出一門內功,來配合他的劍法。那天我爹帶著叔叔伯伯下山辦事,他正當午的
時候喜滋滋跑到飯廳,對我們幾個說他創的內功就要有成。我那時還小,傻呵呵
的跟著拍巴掌,就記得在場的人都很高興。」

  「那天晚上天還沒黑,思梅姐姐就去找他,我看她端著幾碟小菜,應該是去
找他慶賀。哪知道……恰好趕上他走火入魔,發了瘋。他欺負了思梅姐姐之後,
還跑去了姨娘們住的地方,大伯的一房小妾,我家的兩個姨娘外帶他們的通房丫
頭,那瘋子一個都沒放過。夜裡巡哨過去的穆師姐聽到異響,跑去查看的時候,
也被他制住凌辱。要不是二伯苦苦哀求,第二天大家就已要了他的命。現在看來,
二伯就不該保他!他這些年一定是在裝瘋賣傻,就等著有機會出來,報他被關了
這麼多年的仇!」

  南宮星在心裡將這事情理了一理,口中道:「這就怪了,兇手不管是白若麟
還是另有他人,福伯那邊的地上,都不該留著思梅二字啊。」

  「也許只是裝神弄鬼,嚇唬人吧。」唐昕不以為意,道,「這兇手大費周章
布下這麼一片疑雲,也不知到底所為何事。」

  「這就要看,他真正向誰下手了。」南宮星略覺不安,道,「馮破今天不到,
明後兩日也該到了,兇手不會再等下去。而他真正的目標一旦暴露,至少從緣由
上,就會有人有了嫌疑。」

  「唐姑娘,」他轉向唐昕,道,「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和你家的兄弟商量一下,
將大搜魂針的解藥,給那幾位關鍵人物一人留出一份?」

  唐昕怔了一下,道:「這我可做不了主。不過我和蘭姑娘還算談得來,可以
偷偷給她一份。」

  南宮星知道唐門家規甚嚴,這個人情賣給白若蘭,說不定都是因為別有所圖,
只得道:「那可多謝了,蘭姑娘雖然不太可能受害,但以防萬一,總是好的。」

  唐昕也不磨蹭,當即就摸出隨身藥包,小心翼翼從其中擠出一顆淡紫色的藥
丸,用指甲一掐,揪掉一角,放在白若蘭掌中,「小心收好,但別包的太嚴,大
搜魂針藥性發作極快,一旦發作痛苦萬分,你拿解藥慢了,恐怕都來不及放進嘴
裡。」

  白若蘭怯怯點了點頭,拆了火折中一條紙捻,裹住藥塊放進袖袋。

  除了等那兇手再次出手,所有人好像都束手無策。跑了白若麟這消息一經傳
開,不知白若麟是誰的賓客倒還好些,白家諸人,可都紛紛將狐疑的目光投向了
白天雄。

  白天雄愛子心切,白天雄武功是白家第一,白天雄身量頗為高大,白天雄與
其他四位兄弟關係最差,白天雄手下的外姓弟子最少……一條條原本沒什麼干係
的訊息,此刻都成了狐疑之源,纏繞在白天雄身上。

  就連一向對二弟照顧有加的白天英,言談之間也謹慎了許多。

  白若麟的逃走,將眾人心中一直緊閉的箱子,硬生生掀開了蓋。

  這種氛圍下,白天雄終於也顯出了疲態,他借口昨夜未曾休息,天色未黑就
早早告退,往他夫人那裡去了。

  白天英擔心二弟,只好也借口值夜疲憊,追白天雄而去。

  白家五老的正室中,只有白天雄妻子住在別莊,與那些小妾比鄰而居,再加
上白若麟就被鎖在這裡,白天雄呆在別莊的時間,本就比其他人都長。

  只不過此時此刻,這本就理所當然的事,也成了大大的疑點。

  疑點雖多,這些人卻也沒讓驚懼衝散了理智,一番商討之後,他們還是認定,
孫秀怡失蹤,與此後的連環兇案,並非同一幫人所為。

  那神不知鬼不覺帶走一位新娘的手段,終究還是讓他們猜到了如意樓的頭上。

  李秀兒不忿腹中胎兒殞命,但秉性善良,不忍讓白家遇上什麼血光之災,索
性托如意樓搶走新娘,攪散了這場婚禮,算是報仇。

  這猜測頗為合理,峨嵋派那邊也暫且認同,更有急性子的弟子,當即就要下
山去尋如意樓的晦氣,只可惜一想到陰陽透骨釘,那熱騰騰的念頭就頓時冷了半
截下去。

  眼見就要入夜,關鍵人物的安全便成了頭等大事。

  這樣一番佈局,要對付的顯然不會是什麼武功糟糕之輩,那不論武功還是地
位,最該被保護起來的,當然就是白天武父子,唐行簡作為唐門一行的首領,當
仁不讓承下了這一任務。

  其餘晚輩按說不會成為目標,但為防萬一,還是由白天勇白天猛兄弟一道,
將白若松白若竹他們那代親眷弟子聚集一處,由唐行傑照應。

  白天武遣人去叫了一趟大哥二哥,兩人卻都不肯過來,說是要在住處喝上一
盅,解解心頭愁悶。

  白家五老的女兒們,自然就是唐昕一肩扛起。白若萍似乎頗不適應這種人多
的場合,遠遠坐在屋角垂首不語,反倒是白若蘭心疼妹妹,特地坐了過去,護在
她身邊。白天英並無女兒留在武家,盡數去了商家等待嫁人,剩下幾個年輕女子,
到都是白天勇白天猛的後代,大抵是不同的妾室所出,相貌找不到多少相似之處,
倒是身高一眼就能分出父親是誰--白天猛的女兒,起碼也比白天武的高出一頭。

  南宮星本想回崔冰身邊問問情況,等到夜深再伺機埋伏,不想白若蘭也不顧
避嫌,偏要把他留在大屋之中,他對女子本就硬不起心腸躲避,白若蘭的那些年
輕姐妹又都好奇的緊,東問西問,轉眼就把他圍到了中央。白若蘭還沒抗議幾句,
就被這些女孩嘲弄了個大紅臉。

  鶯聲燕語環繞,南宮星到是受用的很,他見聞廣博,隨意挑些稀罕事說出口
來,就能逗得身邊女孩張口結舌,說不多久,就連唐昕也忍不住摻了進來,白若
萍都遠遠瞪大了眼,一眨一眨的望著這位姐姐的好朋友。

  白若蘭既有些不快,心裡又十分自得,索性不去管他,自顧自聽著窗外的動
靜。

  到了掌燈時分,各房送進飯菜,托南宮星口舌之福,屋子裡的女孩心緒大都
好轉許多,吃吃喝喝之際,也有心情嘻嘻哈哈兩句,當然,三句玩笑,倒有兩句
半繞在南宮星與白若蘭身上。

  白若蘭也怪不得他人,是她自己藏不住話,沒幾句就被姐妹套出了底,知道
了南宮星就是當年害她手臂留了傷疤的男孩,若是起哄的再厲害些,多半就要叫
他們在飯桌邊拜天地了。

  年輕的姑娘往往就是這樣無憂無慮,即便無形的危險就盤旋在身邊,她們也
能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團。

  但危險就是危險,不擔心,並不代表它會因此消失。

  一片嬌笑聲中,南宮星突然聽到了嗤的一聲輕響。

  那聲音很小,如果不是他留著心思仔細注意,根本不可能聽到。

  那是用針刺透窗紙時才會發出的聲音。

  大搜魂針!

  他的臉色立刻變了。

  果然,他剛起身,隔壁的大屋中,就傳來了驚慌的叫聲。

  歡笑的氣氛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一眾女子呆呆地坐在桌邊,連筷子也不敢
移動半分。

  只有白若蘭站了起來,飛快的衝到窗邊,雙手一推飛身縱了出去。

  南宮星自然緊隨其後,百忙之中扭頭向著也要追來的唐昕道:「不必跟來,
照顧好她們。」

  隔壁窗欞已被打開,遠遠可以看到中針的是白天勇,唐行傑正神情緊張的把
藥丸和水灌進他嘴裡,白天猛滿臉怒氣,正往空曠的院子中四下打量。

  白若蘭應該也沒看到對方的身影,她只是怒氣攻心,按捺不住追了出來而已。
南宮星心裡明白,只得腳上加力,趕到她身邊並肩疾奔。

  出了院子便是南北岔道,兩人停下腳步,南宮星皺眉道:「往哪邊追?」

  南向通往大門,北邊則深入莊內。

  「這邊。」白若蘭咬牙說道,帶著南宮星往北追去。

  這陣子的命案鬧得人心惶惶,沒有武功的下人忙完手上的事便都縮回房中不
敢出來,今日沒人負責巡視,護院弟子和四大劍奴都去守在了各處客房,空蕩蕩
的道路上竟見不到一人身影,連路也無從問起。

  眼見白若蘭面上神情愈發焦躁,南宮星也無計可施,只有緊緊追在身邊,凝
神打量週遭,心中暗自思忖著方才莫名感到的一陣不安。

  似乎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正懸在他們的頭上,一寸一寸收緊。

  這時遠遠的大道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渾身顫抖著縮成一團,
坐在道邊。

  「是春妮!」白若蘭喜出望外,拉著南宮星飛奔過去,雙手一伸按住春妮雙
肩,急道,「你看沒看到什麼人從這邊過去。」

  春妮淚流滿面唇白如紙,抖得好似篩糠一樣,顯見幾乎嚇破了膽,但看到是
白若蘭問話,還是哭哭啼啼的說道:「碧姑娘……嫌我囉嗦,趕我出來,我……
我正要回去休息,就看到……看到一個怪人鬼一樣的跑了過去。他……他明明是
個男的,卻穿著新娘子的衣服!好……好嚇人啊。」

  白若蘭雙眼一亮,問道:「他往哪邊去了!」

  春妮抹了抹眼淚,顫巍巍伸出小手,指向那一列妾室聚居的並排小院,道:
「我……我看不太清,就在那邊突然沒了,不是第三個門,就是第四個。」

  白若蘭長身而起,一拉南宮星衣袖,怒道:「終於揪住你的尾巴了!」

  站在院門外,南宮星皺眉問道:「裡頭住的是什麼人?」

  白若蘭憤憤道:「這邊住的是我大伯的小妾,那邊,正是我二伯母的住處!」

  她將手一伸,指著第三個門道:「你去看這邊,我去看看二伯是不是在家。
要是在,今日必定要他給個說法!」

  南宮星心頭略生疑雲,但此時顯然不是勸說的時候,便點了點頭,道:「你
千萬小心,有事馬上叫我。」

  聽著白若蘭馬不停蹄衝進院中,擂鼓一樣敲起門來,南宮星倒覺得自己這邊
有些為難。

  一個高高壯壯的年輕男子,乘夜去敲婦人房門,可不是不拘小節就能一筆帶
過的。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敲門,畢竟白天英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嫌
疑,這裡是他小妾住處,並非藏不下人。

  屋裡傳來一陣忙亂之聲,跟著,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嬌怯怯道:「誰啊?」

  南宮星道:「還請夫人開門,方才有殺人兇手往此處來了,閣主吩咐,叫我
們來查看一下。」

  「凶……兇手?」裡面的聲音似乎頗為驚惶,還帶著倉促喘息,「這……這
裡沒人,你們往別處找去吧。」

  這麼一說,反倒更加令人起疑,南宮星又敲了兩下,道:「夫人若不開門,
在下就只能破門而入了。」

  「你、你等等!我……我還沒穿好衣服!我睡下了!」裡頭的婦人急忙說道,
跟著窗戶一亮,似是多燃了幾根燈燭。

  這麼等了一會兒,門內才喀喇一聲卸了門閂,一個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嬌小婦
人鬢髮散亂的站在門內,雙頰酡紅似火,額上卻滿是冷汗,連衣襟的帶子,都束
的亂七八糟不成體統。

  看她一臉慌張,說是心中沒鬼,只怕連白若蘭也不會相信。

  南宮星輕輕一推,閃進屋內,口中說了句:「得罪。」便四下打量起來。

  「我……我這兒沒什麼人。」那婦人諂媚笑道,也不知是否故意,領口微微
滑下,露出一片雪膩酥胸。

  南宮星也不理她,掃視一圈,突然邁到衣櫃之前,抬手將門打開。

  那婦人一聲驚呼,癱坐在地上。

  櫃中的確藏了一個男人。

  只不過,卻不是白天英。

  這男人並不胖,還十分年輕,身上的衣服還沒穿整齊,裸著精壯的胸膛,頭
上汗出如漿,對著南宮星抖抖嗦嗦的說了兩個我,便呆呆地站在衣櫃裡,一副要
哭出來的模樣。

  這的確不是白天英,看他急匆匆套上的褲子,不過是個門都沒入的護院弟子。

  他本不該在衣櫃裡,而應該守在院子外頭才對。

  南宮星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這幅場景,不曾想兇手沒有追到,卻給白天英撿
到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尷尬的氣氛中,一牆之隔的鄰院,傳來了白若蘭怒氣沖沖的聲音。

  「二伯!你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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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10-12章)

第十章 香茶苦口

 聽出是白若蘭的聲音,又眼見南宮星轉身要走,那癱坐在地的小巧婦人嗚的
一聲哭了出來,雙手一抱摟住了南宮星大腿,抽抽噎噎道:「饒命啊,小哥哥,
求你高抬貴手啊。」

  南宮星哭笑不得,道:「饒命這是從何談起,你不守婦道,我也犯不著殺你
不是。」

  那婦人哭得更加慘痛,淚水鼻涕糊了滿臉,「可你要是說出去,我……我就
非死不可了。我……我哪兒還有臉見人啊。」

  南宮星不由得歎了口氣,這院子極為狹小,屋子也並不大,外無陪房,顯然
並沒隨身丫鬟服侍,作為妾室,應該也是過的較苦的那種,看她這副模樣,為了
失節而死不無可能,心下不忍,他只好道:「你若不被別人捉到,便不會有人知
道。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夫人還是自重為好。」

  那婦人彷彿溺水之際抱住了一段浮木,感激涕零的俯身梆梆磕了兩個響頭,
連聲道:「謝小哥哥饒命,謝小哥哥饒命。」

  南宮星扭頭看了那青年一眼,屋內和他身上確實也沒有那頗不好藏的大紅喜
服,他剛才試了試,那人內力極差武功平平,應該足以洗脫嫌疑,但凡事留下後
手是他的習慣,他低下頭,柔聲問道:「夫人,我保密,也總要知道保的是誰吧?」

  那婦人倒是不傻,怔了一下,便立刻道:「我……我叫茗香,那……那個是
白家的弟子,叫……叫林虎。」

  南宮星將兩個名字記在心裡,起身一笑,道:「這邊怕是馬上要來不少人,
你不想再被別人發現,就趕緊讓這老虎學學小貓,找個路子溜走吧。」

  那邊白若蘭似乎已等得不耐,高聲道:「小星,你快過來!二伯還要抵賴!」

  茗香顯然對白若蘭極為忌憚,轉身就衝到衣櫃邊,拿起衣服往林虎身上胡亂
套著,一連聲道:「走走走,你趕緊走!別……別害我丟了性命!」

  南宮星苦笑搖頭,出門往隔壁跑去。

  院內房門大開,畢竟是正妻所住,比茗香那裡不知寬敞了多少,兩個隨侍丫
鬟心驚膽戰的站在門外,只敢探頭不敢進去。

  進了屋子,才看到白若蘭正氣勢洶洶站在臥房門外,怒瞪著裡面道:「二伯,
你那件大紅喜服呢,這麼短的時間,應該來不及藏好吧?」

  南宮星連忙趕到她身邊,低聲道:「怎麼了?」

  臥房裡那個曾在白若麟院外見過兩次的柔弱婦人正不知所措的站在床邊,床
上半躺著面色微紅的白天雄,帶著血絲的眼中已有了鮮明的怒意,「蘭兒,你別
太過放肆了!發了瘋一樣衝進我的住處,胡言亂語些什麼!」

  白若蘭怒道:「還在裝蒜!剛才四叔被人打了大搜魂針,我問你那會兒在哪
兒,你說你一直在床上睡覺,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靴子上這些沒
乾透的泥是哪兒來的!上面沾的葉子,總不是你修整花壇蹭上的吧!」

  南宮星一眼看到榻邊那雙靴子,就知道白天雄的確是剛剛進屋不久,想必這
謊說的有些糟糕,連旁邊的妻子也沒幫他去圓,而是柔聲道:「天雄,你就實話
告訴他們吧,你剛才去哪兒了。」

  白天雄眉頭緊鎖,沉默片刻,看到白天猛也怒氣沖沖的大步趕到,才歎了口
氣,開口道:「我去若麟的院子那邊走了一遭。想看看他上了山後,有可能逃到
哪兒去。我的確不知道四弟受傷的事,更不知道什麼大紅喜服,你們不信,就只
管搜吧。」

  白天猛冷哼一聲,搶進屋內一把推開白天雄夫人,毫不客氣的翻找起來。

  白天雄也不插手,只是起身扶住妻子,在一旁坐下。看他褲管上橫七豎八蹭
的儘是泥灰,還有蒺藜殘存的斷刺在上,倒的確像是剛從山林中回來。

  但此時白若蘭和白天猛都怒氣沖沖,出聲勸解反倒會招致疑心,南宮星只好
默不作聲,四下打量著看能否找到其他線索。

  最後卻什麼也沒能找到。

  不僅如此,隨後趕來的白天英也幫忙做證,他們兄弟喝了些酒後,白天雄的
確說了要去山上找那不肖子,白天英想要同去,卻被拒絕,便去找清心道長喝了
一杯,打算多少挽回一下與峨嵋的關係,他最後看到白天雄去的方向,的確是向
著白若麟逃走的地方。

  這說辭並沒什麼錯漏,屋內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證白天雄的東西,緊接著趕
到的白天武也不好就此作出判斷,只好宣佈將此事暫且擱置,等過後馮破到了再
一併處理。

  白若蘭雖然不忿,也只能壓下怒氣。可眼見著親哥哥在鬼門關口走了一遭的
白天猛卻說什麼也按捺不住,一聲怒吼,竟一掌拍向白天雄胸前。

  白天雄面色一沉,橫臂一封,雙掌相交,他坐在椅上紋絲不動,反將白天猛
震出四五步遠,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他雙目半瞇,緩緩道:「五弟,你可莫要
忘了,我要是想殺四弟,根本用不到陰陽透骨釘。」

  雙目如電在屋中一掃,他緊跟著厲聲道:「我不管想殺你們哪個,都不用靠
那什麼陰陽透骨釘!我久未出手,你們是不是都不記得了?」

  屋內一片默然,白天猛掙扎兩下,竟被方纔那一掌震得撐不起身,唔的一聲
悶哼,唇角垂下一道血絲,滿面萎靡。

  白天武上前一步,淡淡道:「二哥,這兩天發生的事實在過於蹊蹺,人心浮
動也是理所當然,你休要動氣,事情必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白家此時,一定有人
在暗處搗鬼。你若受了委屈,三弟先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可若這事最後真與你
有關,我豁出這條命,也要與你分個高下。」

  白天雄冷冷道:「隨時恭候。我還真想看看這麼多年過去,你的劍法長進了
多少。」

  本以為有十足把握的追捕,最後就此不歡而散。

  白若蘭心思已徹底亂成一團,走在路上,忍不住喃喃說道:「小星,難道…
…我真錯怪了二伯?看他……那副樣子,實在不像是在扯謊啊。」

  南宮星柔聲道:「蘭姑娘,真正會扯謊的人,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叫人看破。」

  「對了,你在旁邊找到什麼了沒?」

  畢竟是一條人命,南宮星只得道:「沒什麼,只有個瘦瘦小小的婦人,早早
睡下了。弄得我頗為尷尬。」

  白若蘭抿了抿嘴,小聲道:「那個茗香夫人挺可憐的,大伯十天半月也不去
那邊住上一次,也不肯派個丫頭伺候,獨個住著那麼個不吉利的屋子,不早點睡
下,也夠害怕的。」

  「不吉利?」南宮星略感好奇,問道。

  白若蘭歎了口氣,輕聲道:「被白若麟害了的那個大伯的小妾,就是在那間
屋子裡懸樑自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怨鬼作祟,跟著為此自盡的,都吊死在了那
間屋子裡。」

  「白思梅也是?」

  白若蘭點了點頭,「思梅姐姐去得最晚,從她自盡之後,那間屋子就被封了。
直到大伯新娶了一房小妾,把新失寵的那個擠的沒了住處,就硬是給安排到那破
屋子裡去了。其實……」她躊躇了一下,低聲道,「叔叔伯伯裡頭,包括我爹在
內,就只有二伯對小妾也比較上心。跟了二伯的女人,過的才算是有點福氣。」

  這話南宮星不好去接,白若蘭身為女子,自然會對此有所感慨,可江湖上自
小習武的粗人們,能有幾個對小妾也一般的溫柔憐惜?不過是圖個香暖冷被,軟
玉承陽罷了。

  比起這個,他倒是對剛才白天雄露的那一手武功更加在意,道:「對了,我
原本聽說,你二伯的武功雖然是五兄弟中最高的,但也沒有高出其他人太多,剛
才看來,好像並非如此啊。」

  白若蘭眉心微鎖,道:「我爹他們又不是成天在一起比試,上次切磋都是好
幾年前了,興許那時候二伯並沒認真吧。」

  說話間已到了之前落腳的大屋,南宮星本想查看一下方才大搜魂針究竟是從
何處打來,無奈天色太暗多有不便,只好暫且作罷。

  回去不久,便到了休息的時辰,唐昕依舊陪著這些白家少女,南宮星卻不能
再留,告辭之後,匆匆走向白若蘭為他安排的客房。

  那裡離崔冰的住處並不太遠,但天色已晚,就算想去摸摸她的小臉,親親她
的小嘴,也已不是時候,南宮星歎了口氣,孤枕獨眠了一陣子,身上還頗有些難
過。

  要是崔冰有一身通識人心的本領,偷偷摸到他房中等著,就真是再好不過。

  動了這個念頭,南宮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兩聲,崔冰要真有這種敏銳,也不
會被他哄著留在這裡擔驚受怕了。

  這莊裡女子倒是著實不少,可惜能慰他寂寞的,暫且還一個都沒有。

  被紛至沓來的事端拖住不得脫身,搞得他心底也漸漸煩躁起來。

  屋內黑漆漆的,想必丫鬟收拾好床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就連燈燭
也給熄了。他推門進去,伸腰舒了舒筋骨,將門閂隨手架上。

  哪知道卡噠一聲響過,屋內竟緊接著響起一個女子話音,軟糯酥甜,說不出
的嬌柔動聽,「星少爺,你可回來了,妾身等的腰都酸了。」

  南宮星眉頭一皺,藉著月光摸到桌上火石,點燃了燈燭,才沉聲道:「茗香
夫人,你這會兒可不應該在這兒啊。白大爺就在別莊住著,被他知道你夜裡不在
閨房,豈不要命?」

  茗香的語氣沒了先前的惶急,而是透著濃濃閨怨,「他嫌我住的地方晦氣,
幾個月也不會去一次,去得時候還都是白天。能發現我不在的,怕是只有那些游
魂野鬼吧。」

  南宮星心中飛快思量,抬手推開屏風,果然端端正正坐在他床邊的,正是不
久前才被他撞破姦情的茗香。

  娶妻娶賢,納妾納色,白家大戶出身,看來並未忘記這個道理。

  來此之前,茗香顯然精心梳洗妝點了一番,烏髮如雲高高挽起,斜斜插著一
柄鎏金步搖,飽滿光潔的額心綴了一點朱赤,眉畫精細,眼抹朦朧,頰泛彩霞,
唇瑩海棠,全沒了此前涕淚縱橫的狼狽,方寸之間,百媚流轉。

  大概是過來的時候不願引人注目,她身邊放著一件灰黑披風,身上穿的也是
頗為樸素的對襟襦裙,為擋夜風,加了一件絳紫半臂。

  她身量不高,坐在床邊更顯嬌小,燈火昏暗,一眼望去渾然不似先前三十多
歲的模樣,倒像是雙十年華的青春少婦。

  說不動心那是假話,但要說馬上色慾熏心也不至於,他先拉過屏風擋在床前,
問道:「夫人是如何找到我這兒的?」

  茗香怔了一怔,低頭道:「妾身好歹也有幾個相熟的丫鬟,你可是蘭姑娘親
自安排的住處,白家的下人,早傳的人盡皆知。」

  「那……你來做什麼?擔心我漏了你的秘密?」南宮星扶著床柱站定,問道。

  茗香微微抬頭,水汪汪的眸子直直盯著他道:「你又不是傻子,妾身說不擔
心,你也得信吶。實際上,妾身怕得要命,現在胸腔子裡頭還撲騰撲騰跳的心疼
呢。不信,你……摸摸看?」

  南宮星望著她刻意聳起的酥胸,微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此事絕不會有第
四個人知道。夫人總不會要我為此賭咒發誓吧?」

  「那可過意不去。」茗香水眸流轉,嬌聲道,「少爺肯幫妾身,妾身就已是
感激不盡,只想著該如何報答才好。」她撫著小巧耳珠上戴的翠色耳墜,道,
「可妾身實在是拿不出什麼,連身上的首飾,都是些多年的舊貨,這可要怎麼辦
呢?」

  南宮星微一皺眉,道:「夫人,在下別無所求,你們能閤家美滿,安安分分
度日就好。時候著實不早了,夫人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茗香抿了抿唇,含羞帶怒的瞥他一眼,道:「妾身蒲柳之姿,確是不比蘭姑
娘青春美貌,可……難道只是一夜春宵,也入不得少爺法眼麼?莫不是嫌妾身太
老?」

  南宮星心知肚明,這婦人半夜豁出臉面來此,就是為了將他也拖下水,堵住
他的嘴巴,若不是怕惹麻煩,這飛來艷福,他早已笑納,如今也只能道:「夫人
言談也算是知書達理,又何苦一錯再錯。」

  茗香起身湊近到他身前,仰頭向他頸間輕輕呵了口氣,軟軟道:「你不肯與
妾身一道犯錯,妾身又怎能信得過你呢?」

  下頜一陣酥癢,南宮星趕忙向後退開半步,道:「夫人,在下可不是什麼正
人君子,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茗香貼上前來,雙臂一攬已摟住南宮星腰身,那半抬眼眸,潤瑩瑩幾乎滴下
水來,她吃吃笑道:「你要非讓我走,我就扯破身上的衣服,叫嚷著衝出門去。
到時沒人肯信你說的話,我也一樣能平安無事。」

  她將臉埋入南宮星胸膛,一雙小手心急火燎的上下摸索起來,口中已溢出急
促嬌喘,道:「你這小冤家,看著年紀不大,身子卻比那林虎還要壯實,嗯……
身上硬邦邦的,好……好得很呢。」

  看她一丟開偽裝,便露出了狼虎之年的氣勢,南宮星不由得暗自苦笑,想這
三十來歲的婦人早早被丟在一旁無人問津,其實也頗為可憐,如此艷福若是尋常
男子,只怕還不好消受。

  他也實在不曾想到,這次專程趕來暮劍閣,與白若蘭之間還沒什麼實質進展,
就先要給她大伯頭上,多送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既然無法推拒,他索性順水推舟,鬱積許久的情慾能有這麼一個成熟婦人幫
忙承受一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既已決定,他也就不再客客氣氣只被摸來摸去,雙掌一垂,抄到腰下徑直按
住那裙褶之下的聳隆臀峰。

  茗香人雖瘦小,該有肉的地方到絕不含糊一分不少,隔著幾層布料,仍能摸
出那兩瓣屁股圓潤緊湊,鼓鼓囊囊甚是彈手,捏住往上一提一鬆,好似滿水皮囊
一般,沉甸甸便是一個晃蕩。

  「唔……」才被捏了幾下屁股,茗香就咬著下唇仰身往後拉開頭來,水汪汪
的瞪他一眼,雙手急匆匆去扯他腰帶。

  南宮星抬手任她把外袍脫去,耳中卻留意著週遭動靜,畢竟白家此刻的情形
太過詭異,他可不能被溫柔鄉拴住所有的心神,中了什麼圈套可大大不妙。

  他這邊還有餘暇分心別處,茗香卻已經面紅眼濕一副迷醉模樣,那如饑似渴
的神態,讓他都感到有些訝異。才一鬆開衣領,她那雙滑溜溜的小手便急不可耐
的鑽了進來,順著他緊繃肌肉一路摸索下去,掌心的細潤汗水盡數抹在他身上。

  「小冤家……你……你好壯啊……」踮起腳尖,茗香一口親在他下頜,雙臂
摟著他脖頸向下用力,將兩片嫣紅唇瓣磨蹭著向上吻去。

  南宮星低頭相就,聽她喉中一陣喜悅輕哼,貼著他嘴巴便是一連串重吸輕啃,
還不等他向內挑撥,一條嫩滑丁香已主動送了進來,靈巧無比的舔過他口內各處,
與他舌頭頃刻便纏做一團,親吮的啾啾作響,津唾入口,滲著一股淡淡香氣,也
不知提前含了些什麼當作準備。

  她嘴裡忙成一團,雙手也不落後,繞到頸前鬆開盤扣,回到背後一剝,便把
南宮星褻衣扯下,露出筋肉凸起的精壯胸背,她手指沿著肌理起伏來回撫摸,鼻
後嚶嚶連哼,一副喜極欲泣的模樣。

  吻得幾乎透不過氣,茗香才嬌喘吁吁的鬆開小口,眼波朦朧的望著他光裸上
身,死死盯著那隱藏在皮膚下,充滿生命力的堅韌肌肉,她伸出舌尖,心滿意足
的舔過他身上四處皆是的細碎疤痕,突的長吟一聲,軟綿綿掛在他身上,有氣無
力道:「小冤家,下頭……下頭濕漉漉的好難受,人家沒力氣了,幫我把衣裳脫
了吧。」

  南宮星原本不信,伸手一抄,那裡熱氣騰騰,隔著幾層布料竟仍能讓他黏滑
滿手,著實令人大吃一驚。

  他不是沒與這般年紀的女子行過好事,教他所有陰陽交泰之樂的,便是個比
茗香還年長些的豐美婦人,玩心大起,偷偷窺探別家夫婦同房的時候更不是少數。
而勉強算是閱人頗豐的他,也從沒見過如茗香這樣,好似吃了春藥一般的騷媚入
骨。

  尋常婦人再怎麼淫浪透頂,恐怕也變不出這一褲襠好像尿了似的淫汁來。

  他驚訝之下,動作慢了少許,茗香這就等待不及,口唇一張,吸住他胸前乳
頭,嫩滑舌尖卷貼上來,上下左右一通亂舔,小手摸過肚腹,絲毫不停的鑽進他
褻褲之中,迫不及待褪了下去。

  與他臉上顯小面相截然不同,勁瘦有力的大腿之間,那根陽具可早已是熟透
了的模樣,玉掌屈指難握,雙手圈住,仍能從虎口露出一截,昂首如龍,頂起亮
紫靈龜,青筋環繞,晃著緊繃春袋,頭尾略略上翹,沉出一道微曲鶴頸,先不說
是否能征善戰,光是看著這副寶貝的品相,就足以叫曉事的婦人歡喜得渾身發酥。

  從脖頸往下一寸寸看過來,真是個愛煞人的偉丈夫。

  茗香起初仍在兩個乳頭間來回吮吻,待到雙手脫下褻褲,繞到胯前一摸,登
時張口結舌,呆呆退開半尺,低頭看了下去,盯著那根寶具看了半晌,彷彿不信
是真,又用手指捏了兩下。

  那東西本就談不上老實,在她掌中立刻跳了兩跳,她倒抽了口涼氣,長長地
哎呀一聲,酥軟道:「這……這可非美死我不可呀……」

  南宮星將腰一挺,打趣道:「你現下可有力氣了麼?」

  茗香嗯嗯哼了兩聲,雙膝一彎蹲在他身前,喃喃道:「有有有,見了小冤家
這寶貝,死娘皮也得睜開眼睛再嘬兩口才肯安心去見閻王。」

  她沿著大腿往上舔去,嬌軀一跪一挺,勉強將口唇湊到陽物旁側,也顧不得
毛髮刺撓,啊嗚一口含住了一邊內丸,隔著皴皺袋皮托在舌上把玩。

  看茗香挺直身子也夠的頗為費力,南宮星索性拍了拍她的頭頂,扭身坐在了
床邊,她也不起身,就這麼跪著扭身跟了過去,趴進他腿間喜滋滋的一口吻了下
去。

  他這幾日根本顧不上沐浴擦洗,胯間滿是男子體味,茗香卻絲毫不以為意,
埋首吐舌,連腹溝積下的塵垢都被她就著口水舔得乾乾淨淨,跟著偏頭將面前陽
具一握,如吹竹笛,細細打橫吸吮上來。

  腹下方圓被伺候的無比舒泰,南宮星忍不住輕哼一聲,將雙腿分的更開。

  茗香滿目春情瞥他一眼,香舌貼著陽具下側一氣舔到頂上,旋即紅唇大張,
勉力罩住龜首,一邊吸吮,一邊往深處含去。

  她口舌之技可稱嫻熟,含入時以舌相托左右撩撥,退出時前後勾舔收頰急吮,
看著嘴巴不大,進退之間,仍嗚嗚嗯嗯的吞了將近一半入口,陽具恰頂著緊縮喉
頭,好似個肥美花心,一下一下嘬的發麻。

  一邊賣力伺弄口中簫管,一邊扭著身體將下裳褪去,白生生的屁股才一露在
外面,茗香就匆匆將一隻手掌塞進胯下,纖指撥弄,自行撫弄起來。

  看來她下面那汪淫蜜並非作假,也沒看出手指埋在股間有什麼激烈動作,咕
咕滋滋的水響便已清晰可聞。

  連一向不願往壞處揣測女子的南宮星,也不禁心想,這等淫浪的婦人被閒置
下來,不去偷人才是怪事。

  跪在他腿間舔了片刻,茗香嘖的一聲吐出口中巨物,櫻唇已被蹭的略顯紅腫,
雙眼也被噎的淚光盈盈,她像是哀求般道:「小冤家,我……我實在忍不住了,
求求你,弄、弄我吧。隨你高興,怎麼弄都好,妾身下面的騷穴,癢得快要瘋了。」

  南宮星仍不願將全部心神投在此處,他一邊照舊留意著周圍,一邊翻身躺在
床上,笑道:「客隨主便,既是你來找的我,那要怎麼弄,就隨你好了。」

  茗香盯著那旗桿般豎起的粗長玉莖,彷彿連心肝都酥的發顫,抖抖嗦嗦扶著
床邊站了起來,抬腿脫掉彎彎尖尖的小巧繡鞋,將襪子隨手扯去,赤著一雙雪白
晶瑩的小腳,晃悠悠爬上床來。

  她伏下身去,又依依不捨的含著菇頭親吻一陣,留了一片津唾在上,這才分
開一雙細腿,雙手撐著他的胸膛跪坐在他腰上。

  「小冤家……你的東西怎麼會這麼硬,好像包了鐵似的……」茗香伸手握住
陽根,咬著下唇抬起屁股,將烏油油的毛叢下方那張流滿饞涎的紅嫩小嘴匆匆湊
了上去。

  前端被一片溫熱滑膩緊緊貼住,南宮星愉悅的哼了一聲,雙手抬起,隔著她
未及脫下的上衣輕輕揉著那脹鼓鼓的胸脯,這邊與她的屁股相比並不遜色半分,
也是飽滿圓潤,頗叫人好奇,她這瘦小身子上的肉怎麼會如此聽話,盡長在該在
的地方。

  茗香咬了咬牙,纖腰向下一沉,玉門關口的攏簇嫩肉登時被尖端擠開,下面
本就已是抹滿了油膏一樣滑溜,她被這一擠撐得腰眼發酸,哎喲一聲軟了雙膝,
一時控不住身子,竟直挺挺將那菇頭整個塞了進去。

  這一下不光撐得她眼冒金星,連南宮星也覺得這穴管兒實在緊的反常,不說
渾若處子,也起碼是久曠旱田,當下便道:「夫人,你這下面怎麼會這麼緊湊?
難道那林虎下頭,是頂了根竹籤麼?」

  茗香額上滿是細密汗珠,她費力搖晃著汗津津的雪臀,口中道:「我……我
怎麼知道。我好不容易豁出臉面勾搭了他,衣服都才脫到一半,就……就被你這
小冤家撞破了好事,老爺幾個月還不用一次,我偶爾塞根指頭進去,還能撐鬆了
不成。今、今夜被你這寶貝一插,我可得燒香拜佛求老爺最近莫來找我,否則…
…否則非漏了餡兒不可。」

  看他面色平平,茗香低頭在他唇上親吻一番,膩聲道:「小冤家,人家少個
情郎,你怎麼反倒不太高興呢?你……真當妾身是那種人盡可夫的女子麼?」

  南宮星微微一笑,抬手脫下她身上半臂,撥開短衣前襟,露出裡面蔥綠抹胸,
抬起屁股往上頂了一頂,道:「我不高興,是因為你下面把我緊繃繃的裹著,卻
偏偏動的太慢。」

  茗香將上衣脫下,反手解開抹胸丟到一邊,光溜溜的身上終於一絲不掛,雪
白的嬌軀泛著誘人粉澤,胸前那對白丘頂上,嫣紅乳豆早已翹立在銅錢大小的暈
紅中央,看那樣子,好似並未哺育過子女。

  她趴伏下去只是昂著粉臀淺淺套弄,嬌聲道:「我哪兒來的力氣,你那東西
那麼厲害,光是進個頭兒就把我塞的滿滿當當,魂兒都輕了幾兩,要是大起大落,
妾身的小騷穴,可就叫它捅透了底咯。」

  顯然是淫興已熾,她晃著屁股上下起伏,口中叫的也有些亂七八糟,親著南
宮星的胸膛道:「親哥哥,好少爺,你莫生氣,讓妾身慢慢來,妾身就是美死在
床上,也一定讓你的大寶貝快活。」

  南宮星捏著她發硬的乳頭,莫名心想,怎麼這一番交媾,倒像是他被這婦人
強姦了一樣。

  她低頭喘了幾口,奮力一撐,將火燙的身子豎直坐起,不知是下定了決心,
還是覺得小穴已經適應,她深吸口氣,又是往下坐去。

  比起最初被頂開的關口,那蜜戶深處倒沒那麼窄細,藉著汁液黏滑,玉莖長
驅直入,毫不停滯的一探到底,上翹龜首一路碾過穴管上穹敏感嫩褶,結結實實
的撞在膨軟如棉的蕊芯軟肉上。

  饒是如此,他胯下那條怒龍,仍有小半留在外面,好似一根鐵棒,將茗香小
巧玲瓏的身子舉在身上。

  她雙手死死按著嘴巴,嫩白的大腿根上劇烈的抽了兩下,顫抖半晌,才嗚的
一聲洩了口長氣,軟軟道:「小冤家……容……容我歇口氣,這……這一口吃的
急了,險些……噎死我。」

  南宮星並不著慌,好整以暇的把玩著她那對粉圓玉乳,任她肚中戳著他那大
半截嬌喘不動。

  他掌中真氣陰陽交替隨心所欲,不論女子是何體質,只要貼著肌膚摸索片刻
就能找到最有效的陰陽配比,在手上薄薄附著一層,所觸之處酥麻酸癢,濃淡由
他。

  這本是他所修習的內功對敵手段之一,以陰陽搭配混出從根本上克制對手內
功的真力,自然事半功倍,遇上至陰至陽的對手,也不會輕易落了下風。

  只是他玩心頗重,一時興起用在女伴身上,才發現依著體質不同,混出的真
氣一樣具有奇效,自此便成了他引蜜流芳的重要手法。

  他對茗香談不上有什麼親近之意,此時把這手法施展出來,與其說是想要助
興,倒不如說是想看她不堪承受的模樣,也想探上一探,這淫媚入骨的婦人究竟
能放蕩到何等地步。

  虎口張開,將酥乳齊根納入掌中,捏捏摸摸,好似玩弄成團麵筋,五指交替
攀爬,頃刻便罩上玉峰,掌心一縮,將敏感花苞擠了一擠,跟著二指輕捻,好似
夾住初春時節第一朵冒頭的柔嫩花苞一樣,將乳頭摘在指縫,指肚輕輕一壓,便
是十餘下仔仔細細的左右揉搓。

  如此往復,那兩團柔乳在南宮星手裡恍若成了一對名貴精美的瓷器,輕呵慢
拭,悉心把玩。

  在茗香心中,身上那對奶子不過是男人喜好的玩物,雖也曾被吸得發癢,但
更多是被捏的發痛,哪知道被南宮星這一番撫弄,一浪又一浪的翹軟酥麻湧遍全
身,竟比肚子裡吞下的那根陽具來的還要猛烈,這下別說是恢復些力氣,轉眼就
已經美得她連腰都抬不起來,軟綿綿趴了回去,任他圍繞著兩顆乳豆大做文章。

  不多時,南宮星就把茗香送入到上氣不接下氣的境界,週身紅霞遍體,雪股
抽搐不休,貼著靈龜的那團花心,一股股淌出清蜜,知道差不多到了時候,他將
食指一曲用拇指扣住,將一小團內力附在指尖,雙手齊出猛地在她已脹大一圈的
乳頭上彈了一下。

  恍如雷貫背筋,茗香啊呀一聲尖叫弓起脊樑,雪白的小腳死死蹬住床單,汗
津津的屁股猛然抖了兩下,嫣紅陰門緊緊夾住那根硬柱,一股陰津倒澆下來,濕
漉漉流了南宮星一身--著實酣暢淋漓的洩了一遭。

  「小冤家……我……我是不是死了一回?怎麼……怎麼剛才好像魂兒都飛了。」
她微微抖著趴在南宮星胸前,眼前的景象好似還有些朦朧,迷迷濛濛的嬌聲問道。

  「難不成以前沒嘗過這種滋味麼?」南宮星捧著她紅艷艷的臉頰,柔聲問道。

  「沒……雖也快活過,可……可沒這麼厲害。老爺他……通常都是剝了衣服
讓我伺候一陣,就按著屁股一通狠弄,破瓜那幾次,可是弄得我死去活來。」她
嘴裡說著,好似覺得南宮星的陽具還硬邦邦豎著,心下頗為過意不去,強撐著又
晃了晃香臀。

  南宮星微微一笑,眼底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但並未開口說出什麼,而是依
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她充血乳苞。

  茗香的情慾果真熾烈異常,他才逗弄了十來下,她就如癡如醉的低頭賣力的
舔著他的胸膛,細細的腰肢好似要晃斷一樣拚命擺動。

  南宮星已大致猜到了緣由,不忍再看她泫然欲泣的哀婉神態,雙手一抱,摟
著她猛一翻身,將她汗濕裸軀壓在身下,抬掌一握,把住她小巧玲瓏的玉足,一
提一分,讓她雙股大張蕊綻花開,雄腰一挺,胯下怒龍猛衝而入,頂的她一聲嬌
啼,背挺如弓。

  他順勢一抽,靈龜滑至幾欲脫出,一腔淫蜜隨之外湧,還沒等漏出泉眼,就
被那碩大紫頭咕唧一聲堵了回去,直抵花芯。

  這大開大合的剛猛路數若是用在嬌嫩少女懵懂未興之時,說是酷刑也不為過,
可要是對上情酣欲濃的風騷婦人,可就是恰恰殺中了要害。

  不過百餘下的功夫,茗香胯下便汁漏如溺,雙目緊閉死死咬著塞進嘴裡的被
角,洩了不知幾回,玉莖翻攪之間,飛沫四溢,紅腫蜜唇張合猶如魚口,抱著陽
具直想吞下。

  看她已是強弩之末,只是憋著一口氣聳臀硬撐,南宮星微勾唇角,將腰背驟
然一挺,跟著雙掌捏住那對酥乳,一扯一頂,一推一送,如重錘破城,結結實實
的在她花心上碾了幾下。

  感到體內巨物突的一漲,彷彿擔心他向外抽走,茗香連忙睜開雙眼,慌張道
:「好少爺,我……我生不出孩子,你……你只管弄進來吧,全……全都給了我
吧……」

  南宮星好似早已知道,不僅未曾外撤,反而挺身一頂,將穴心都戳深了幾分,
精關一鬆,熱騰騰的濃稠陽精一股腦噴在酥軟蕊芯之上。

  茗香雙腿猛地打直,口中長聲嗚咽,被撞出兩片嫣紅的粉臀緊緊夾住,身子
好似發了癲一樣劇烈的抽搐幾下,軟軟癱在床上,舌尖搭在唇外,暈了過去。

  南宮星抽身而出,也不急著收拾,反而將茗香脫在床上的衣衫拿到手中,細
細翻找。

  頃刻叫他找到一個小小的紙包,他翻身下床,繞到屏風外頭,藉著燭光小心
打開,裡面裝著十幾顆黑色藥丸,透著一股淡淡清香。

  他回到床邊,捏起兩顆放到自己袋中,跟著將紙包包好,放回原處,這才放
心躺到床上,伸手玩弄著茗香猶在急促起伏的嬌嫩乳尖,微笑著閉上雙目,暗自
思量。

  看來,還得靠那唐昕幫個小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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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碧血染紅裳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南宮星特地只是運功調息,並未睡下。

  等到耳邊茗香的氣息漸漸穩定下來,失神的淺眠了大半個時辰後,他側轉過
去,手指鑽入茗香緊閉的腿間,在還有些腫脹的花瓣上輕輕搔弄。

  不費什麼功夫,茗香就被他逗的醒轉過來。

  本就是她主動送上門來,看到他胯下的陽具又是一副雄姿勃發的模樣,她雖
然露出有些為難的神情,還是主動鑽進了被中,蜷起身子將那根硬物小心的含進
嘴裡,前後撫弄。

  弄了一刻,下巴酸得要命,南宮星卻還是沒有半點要出精的意思,茗香只得
挪開嘴巴鑽出被子,嬌聲道:「小冤家,妾身的下巴都快掉了。」

  南宮星捏著她的乳肉,笑道:「那不如換張嘴巴再試試看如何?」

  她勉強笑了笑,伸手往下面摸了摸,道:「可……可妾身那邊有點發腫,怕
伺候不好小冤家的寶貝。」

  「腫了不是更緊,」南宮星微微一笑,手指一探按住蜜戶頂上那顆相思紅豆,
輕輕一轉揉了起來,「反正只要有剛才那麼濕,你也不會難受不是。」

  「妾身被你弄得魂兒都丟了七八次,身子裡的水都快流乾了。你……你可輕
些,莫要弄傷了妾身。」茗香低聲說道,抬手掀開被子,側頭輕輕吻著他的胸膛。

  南宮星順勢壓了上去,手指逗弄一番,那條銷魂縫裡,到也有了些許清漿,
不過比起上次的春水潺潺可是遜色了許多,他趁著龍頭上滑津津的口水仍在,扳
開腿兒往裡一聳,便入了小半根進去。

  茗香嚶嚀一聲咬住下唇,婉轉承受。

  南宮星不緊不慢的在她體內輕抽柔送,時而翻轉身子叫她高高撅著屁股,時
而將她抱起舉著小巧嬌軀上下套弄,翻來覆去恣意玩弄了小半個時辰,才輕輕抵
住花心,將那細細的嫩管兒又灌了個半滿。

  他扯過床單隨手擦拭,笑道:「夫人睡了一覺,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感覺那
股風騷勁兒,怎麼突然少了許多?」

  茗香掩住小口輕輕一笑,扭開頭道:「小冤家你這麼厲害,妾身那點春情都
被你耗得乾乾淨淨,此後起碼能安分個一年半載,不必老想著男人了呢。」

  南宮星帶著笑意點了點頭,道:「那可再好不過。」

  歇了一會兒,茗香撐起身子下床穿衣,小心翼翼的收拾停當後,笑瞇瞇的與
他道了個別,又叮囑了一遍一定要為她保密,跟著悄悄開門出去,消失在夜色之
中。

  只留下一陣淡淡幽香,瀰散枕席之間,若不是濕漉漉的一片仍在他身旁觸手
可及之處,到真容易當作一場春夢,了去無痕。

  天色一亮,南宮星就匆匆穿戴整齊,換上白若蘭給他準備的新衣,將染血的
外袍留在房內,快步出門。

  雖然想去看看崔冰,但心頭疑惑急需解答,其餘的事情都可以暫且緩緩,他
趕到白若蘭等女子的住處門外,看房門已開,便揚聲道:「唐姑娘,你起來了麼?」

  裡頭頗為嘈雜,年輕女孩似乎正在互相嬉笑,他正要再喊,窗口探出白若萍
的秀美小臉,怯怯道:「小星哥哥,你找唐姐姐麼?」

  南宮星點了點頭,白若萍便扭頭進去,幫他去叫。

  不久,唐昕便匆匆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不明所以的白若蘭,好奇道:「小
星,你這麼早找唐姐姐做什麼?」看來這兩人相處的還算不錯,一夜之間連稱呼
也換了。

  南宮星從懷中摸出包好的那兩粒藥丸,打開將其中一粒遞給唐昕,道:「我
想請唐姑娘幫個忙,看看這丸藥是什麼東西。」

  唐昕看他一眼,頗為好奇的戴上麂皮手套,將藥丸接過,先是遠遠端詳了一
下,跟著用另一手扇了些香氣嗅嗅,旋即皺了皺眉,道:「你等下,我進屋好好
看看。」

  白若蘭好奇心起,也顧不上問他這藥是什麼來頭,轉身跟著唐昕回屋,顯然
是想看看唐門驗毒試藥的手段。

  南宮星並未跟去,一來恐有年輕女子貪懶賴床,看到不雅,二來唐門手段大
多是不外傳的秘密,又怎會隨便讓人觀看。

  果然,白若蘭轉眼的功夫又走了出來,訕訕道:「唐姐姐拉了床幃,不給看。
小星,你從哪兒拿來的藥丸子?黑溜溜的還挺香的。」

  南宮星只道:「我從別人那裡撿來的,知道是什麼的話,興許有點用處。」

  白若蘭皺了皺眉,頗為不解,側目看到一個丫鬟正把一盆用過的水端走,恍
然醒覺自己還沒梳洗打扮,啊呀一聲轉身跑回了屋裡,咣當把房門甩上。

  唐昕再出來時,白若蘭都已梳洗妥當,其餘女子也有好幾個嘰嘰喳喳的到了
院子中,抬拳踢腿的做著晨課。

  她手裡捏著那顆新缺了幾塊的藥丸,疑惑道:「星公子,這藥……好生奇怪,
不光試不出半點毒性,裡面好似還摻了極少量的烈性補藥,我完全看不出頭緒。
你若不急,可不可以再等一會兒,我拿去給我兩位哥哥看看,他們比我在行,興
許能看出來。」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勞煩了,如果我所料不錯,這藥應該確實沒有毒性,
只不過,也絕對不能放進嘴裡。」

  唐昕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帶著藥丸往隔鄰而去,比起親哥哥唐行傑,她似乎
更信賴那位堂兄唐行簡,逕直便走向最頭那間大屋。

  這唐行簡的本事也確實了得,唐昕敲門進去不過片刻,就開門匆匆跑了回來,
面色緋紅,眉目含怒,還沒走近,就把那藥丸一把丟了過來。

  南宮星心中大致瞭然,揚手把藥接住,微微一笑,道:「看來唐姑娘已經知
道是什麼藥了。」

  唐昕一路跑到他眼前,瞪圓了眼睛看著他道:「你……你從哪兒弄來這種不
要臉的藥?打算幹什麼?」

  南宮星看著那藥丸,微微搖頭,一邊收回懷中,一邊道:「我要是說,有個
女人特地吃了這藥跑來找我,被我覺得不對偷出兩粒,你會信麼?」

  「是誰?」唐昕立刻追問道。

  「抱歉,為了那女人的性命,我暫且不能講明。既然這藥果然如我所料,那
有些事,還真要重新細細考量。」

  白若蘭一頭霧水,滿心好奇的問道:「唐姐姐,那是什麼藥?」

  畢竟是才睡醒不久,她還沒顧上裝出那股英武利落的神氣,聲音嬌軟了許多,
惹得南宮星側目多看了幾眼。

  唐昕臉色更紅,拖著白若蘭往邊上走開幾步,還沒開口,南宮星也走了過來,
問道:「唐姑娘,實不相瞞,這藥藥性如何,我也很想知道。」

  唐昕抬頭盯著他看了片刻,看他臉上確實沒什麼下流神情,才抿了抿嘴,低
聲道:「這藥主要是下在酒裡用的,捏碎半顆融進一壺酒裡,搖勻之後,就是青
樓老鴇愛用的春酒,喝上兩杯下肚,就算是三貞九烈的黃花閨女,也會乖乖摟著
男人投懷送抱。算是常見的媚藥。」

  南宮星沉吟道:「那要是直接服用呢?比如吃下一顆,會怎麼樣?」

  唐昕一怔,道:「哪有人敢這麼用,要是吃一顆下去,藥性攻心,不馬上洩
個七八次陰火出來,不出兩個時辰就要變成眼裡只剩下男人的瘋婆子。」

  南宮星點了點頭,掌心沁出一層冷汗,心想果然飛來的艷福總是伴隨著無盡
的麻煩,想來茗香只是被哄著行事,並不知道其實已被當作了棄子,真若得手,
不光堵住了他的嘴巴,還能將他逼出別莊。

  而沒能得手,顯然是沒想到他天賦異稟,又恰好起了玩心,輕輕鬆鬆便讓茗
香洩脫了力,正巧消了藥性。

  「糟!」南宮星心中突然一陣不安,暗叫一聲糟糕,這一串事情早已表明幕
後推動之人不僅心思縝密,應變也是極快,茗香捨身不成,難保對方不會設計滅
口。

  「怎麼了?」看他臉色突變,白若蘭和唐昕異口同聲問道。

  「你大伯那個小妾有危險!」南宮星忙道,「來不及解釋了,我得趕緊過去!」

  「哪個小妾?」

  「你在說誰?」

  兩女均是不明所以,話問出口,南宮星卻已發足奔出,遠遠傳來一句:「是
茗香夫人!」

  茗香無子無女,一人獨居,作為小妾自然談不上有何地位,勢利些的下人,
恐怕都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這樣一個寂寞婦人,想要哄騙她作為棋子,實在是輕而易舉。

  而將這樣一個棋子捨棄,他們只怕也不會有半點心痛。

  不錯,正是「他們」,南宮星已察覺到,這些事絕不是僅靠一己之力便可以
順利完成,只是具體有多少人參與其中,他一時也不好分辨。

  白家五老中,至少就有一人。

  事關茗香,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一句話對她便等同命令的白天英。若是夫
君親自下令深夜前去勾引一個年輕男子,會依言服下春藥好跨過心中羞恥也就理
所當然。

  只是這樣一來,林虎的姦情就顯得有些突兀,好像想不出什麼理由,會讓凶
手特意把人引到那邊,難道昨晚發針的人正是林虎?可那人武功實在稀鬆平常,
白若蘭追到他應該是易如反掌,絕不會叫他來的及藏身進茗香房中。

  究竟是哪裡被忽略了呢?南宮星蹙眉思忖,腳下足不點地,雖未用身法,也
比普通武夫快了許多,惹來一路側目。

  他來的已經夠快。這邊的丫鬟都還大多沒起,站在門外的幾個,仍在揉著惺
忪睡眼。

  但茗香的院門口,卻已站了好幾個人。是看護附近的護院弟子,和站在正中
央臉色鐵青的白天雄。

  南宮星心中一顫,連忙疾步趕去,到了院口往裡一看,便知道終究還是來的
遲了。

  那唯一的一間臥室房門洞開,其中空蕩蕩看不到人影,白天英站在門邊,雙
目被映的通紅,只因那臥房的正中,一根麻繩自房梁垂下,將一件霞披吉服高高
吊起,那喜服領口肩頭儘是烏褐血痕,看上去格外淒慘詭異。

  南宮星眉心緊鎖,緩緩走入院中,柔聲道:「白前輩,究竟發生何事?」

  白天英牙關緊咬,恨恨道:「我住在這兒的小妾,不見了。」

  「怎麼回事?是何時發現的?」

  白天英搖了搖頭,冷笑道:「連就在隔壁的二弟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又如
何知道。今早有個丫鬟大叫,我們才發現。具體如何,你去問她好了。」

  白天英一指,南宮星這才留意到,院門牆內,一個身材嬌小的丫鬟正滿面惶
恐的蹲在地上,面白如紙顯然被嚇得不輕,偏巧,並不是什麼生面孔。

  他連忙走過去,彎腰問道:「春妮,是你看到的?」

  春妮淚眼盈盈的點了點頭,顫聲道:「我……我昨晚看見怪人往這邊來了,
今早……路過,就忍不住繞過來看了一眼,哪……哪知道夫人的房門開著,裡頭
……裡頭掛著那東西,我還以為是個死人,就嚇得……嚇得叫了出來。」她雙手
捂臉,低聲羞道,「嚇得我都……尿了,好……好丟臉。」

  一個尋常丫頭看到這種詭異場景,嚇得失禁也情有可原,南宮星好言安撫兩
句,還沒說完,旁邊白天英已大步走到院門處,抬手指著屋中那件喜服,怒道:
「二弟!你給我好好看看,這衣服你認不認得!」

  白天雄咬牙道:「我……認得。」

  「你當然認得!」白天英怒吼道,「這和思梅死的時候身上那件衣服一模一
樣!這莊子裡頭,還有誰整日念叨著思梅思梅!你說啊!」

  白天雄一字字道:「是若麟。」

  一陣短暫的沉默,周圍只剩下白天英粗重的喘息聲,他面頰上的肌肉不住抖
動,片刻之後,才長歎口氣,緩緩道:「我最寵愛的小妾就死在這兒,沒想到,
我最不在意的小妾,竟也在這兒出事。興許……這房子也該拆了吧。」

  白天雄的夫人滿面驚恐,此刻卻還是顫聲道:「大伯,興許……茗香妹妹…
…還沒死。」

  白天雄突然怒道:「住嘴。」

  他夫人渾身一顫,淚光盈盈的低下了頭,不敢再說。

  白天英冷冷道:「被那個瘋子掠走,還不如死了的好。」

  白天雄緩緩道:「我這就安排人手搜山,如果能找到若麟,我一定親自將他
捉回來,這次,任由大哥處置。」

  「好!只要你捨得大義滅親,我不在乎出手替白家清理門戶!」

  看氣氛越發緊繃,南宮星站起身來,凝視著洞開的房門,向白天英問道:
「我能不能冒昧問一句,林虎是誰?他這時在哪兒?」

  不料回答的卻是白天雄,「那是我收來的護院弟子,平時偶爾指點一下他們
武功,你問他做什麼?」

  南宮星只得答道:「恕晚輩暫且不能明言,不過能招來他,興許能問出茗香
夫人的事。」

  白天雄也不多問,立刻側頭叫人去找,白天英狐疑的打量過來,南宮星只得
視若不見。

  不多時,匆匆離去的弟子快步折返,低聲報告兩句。

  白天雄轉過頭來,一字字沈聲道:「林虎也不見了。」

  白若蘭早已到了,聽到此處仍是滿心疑竇,不由得跑到南宮星身邊,小聲問
道:「林虎是誰?茗香夫人的事為何找他?」

  南宮星長歎口氣,知道有些事已不能再瞞,只好道:「白前輩,此事不宜被
外人聽到,還請到閣主那邊詳談。」

  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能說,南宮星心裡自然明白的很,像茗香半夜來訪一
事,就萬萬講不得,而原本答應替她保密的姦情,裡面透著種種詭異,實在不好
再隱瞞不講。

  他將詳細情形一說,本就滿面怒色的白天英臉色更是難看至極,雙手捏著椅
子,咬牙道:「這麼看來,這茗香被擄走,到真是報應不爽。如此淫婦,死不足
惜!」

  一屋子的白家人,聽的神情各異。

  但責難的目光,卻大都落在了白天雄身上。

  林虎是他門下護院弟子,偏偏又是他與茗香有了姦情,說是他從背後指使,
也不無可能。

  要不是大都知道林虎武功低微成不了幫忙發針之人,白天雄說不清楚的事便
立刻就要多上一件。

  想要再去茗香屋中看看,剛一出門,白若蘭就輕聲問道:「小星,唐姐姐,
你們覺得……真是二伯麼?」

  唐昕默不作聲,南宮星卻反問道:「你怎麼想?」

  白若蘭低頭思忖片刻,茫然道:「保護賀禮的師弟脖子上的劍傷對著的身高
二伯最為符合,下山的九人最後送出門去的也是二伯,那瘋子的院子二伯有鑰匙,
最想放走那瘋子的自然也是二伯,四叔當年非要殺那瘋子,關在那屋子裡也是四
叔的主意,二伯記恨四叔好幾年,大搜魂針拿來對付四叔,除了二伯我也想不出
別人,茗香夫人不見了,被你撞見姦情的林虎又恰好是二伯的門下。我……還能
怎麼想。可……我怎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呢。」

  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蘭姑娘,你覺得你二伯是不是個傻瓜?」

  白若蘭楞了一下,當即搖了搖頭。

  「一個不是傻瓜的人,為何會謀劃這麼一串事件下來,反而讓嫌疑全落在自
己身上?」南宮星淡淡道,「對劍法比較精通的人,有至少二十種法子造出自己
想要的劍傷,下山的九人死在山腳,只要是知道他們走了的人,都可以伺機下手,
白若麟的院子白家五老都有鑰匙,更不要說那堵牆就連咱們也能輕易翻過去,林
虎只不過是個護院弟子,你二伯指點武功而已,應該也談不上有什麼情誼吧?至
於你四叔,恰恰是最詭異的一點。」

  他扭頭看著白若蘭和唐昕,正色道:「你們若是處心積慮要用大搜魂針殺一
個人,難道會特地挑選唐門高手就在旁邊等著救命的時候麼?」

  唐昕黑眸微轉,輕聲道:「你這麼一說……倒像是有人在費盡心思嫁禍白二
爺。」

  「蘭姑娘,」南宮星歎道,「這莊子裡頭,記恨你二伯的,恐怕不少吧?」

  白若蘭皺眉道:「二伯人其實很不錯,可……可那個瘋子……可是幾乎把全
家都得罪了。」

  「子債父償,也算是江湖常見的想法。」南宮星搖了搖頭,道,「蘭姑娘,
我猜,這次的事情恐怕並非某一個人所為。他應該還有幫手,就藏在這別莊之中。」

  白若蘭聞言一怔,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週遭,突然之間,只覺得周圍原本熟
悉的房屋院牆,竟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之意,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道:「那
他們的目標……就是要害死二伯麼?」

  南宮星卻仍是搖了搖頭,「如此大費周章,恐怕不會只是為了一人這麼簡單。」

  言談間到了茗香居處,兩個外姓弟子守在院外,見是白若蘭領著,齊齊施禮
後讓開院門。

  屋內還是之前的模樣,為了方便馮破查找線索,一切都未曾移動半分,連那
滿是陰氣的喜服,也依舊懸在梁下,好似個小巧少女,隨風輕輕搖晃。

  南宮星看著那鋪的平平整整的被褥,道:「看來茗香夫人昨夜並未在此就寢,
她應該是乘夜出門辦了什麼事,回來的路上被人掠走。」

  「那這衣服……」

  「應該是有人特意過來掛上的,」南宮星心中盤算,奇道,「這件喜服,當
真與白思梅自縊身亡時候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白若蘭回想片刻,無奈道:「我這人記性差,早想不起了,不過大伯二伯都
說是,那肯定不會錯吧。」

  「若是為了暗示他人茗香是被白若麟擄走,勉強倒也說的通,不過一個逃進
山裡的瘋子,應該沒辦法弄到這麼一件衣服吧?」南宮星喃喃說道,繞著懸空喜
服轉了一圈,問道,「這種喜服不太常見麼?為何你大伯二伯一眼就能斷定和當
年那件一樣?」

  白若蘭不太願意進屋,仍只站在門口答道:「這款式並不少見,我也不知道
他們……」她話說至此,突然想到什麼,仔細往那喜服上看去,跟著倒吸一口涼
氣,驚道,「我……我想起來了,這……這真和當年那件一模一樣,你看下擺的
七彩凰尾旁邊,那裡……那裡加繡了一樹梅花,這……這是我四嬸親手縫上,給
思梅姐姐出嫁備下的!」

  南宮星雙眼一亮,起身道:「你四嬸現在何處?」

  白若蘭略帶驚恐的搖了搖頭,道:「思梅姐姐死後,四嬸悲憤成疾,沒兩年
……就病逝了。」

  「難道……這是別人故意繡上的?」南宮星端詳著那樹梅花,自語般說道。

  哪知道白若蘭面上驚恐更濃,連聲音都無法強作鎮定,顫聲道:「別人……
怎麼可能繡的出來,那樹梅花共有七枝,一枝七朵,合著思梅姐姐七月初七的生
辰,」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喜服旁邊,指尖微抖托起下擺,「果……果然,這
繡功,就連萍妹也仿不出來。思梅姐姐當年苦學了幾年,也才學了個皮毛。這…
…這怎麼可能!」

  「白家畢竟是武林門派,刺繡之道難免略遜一籌,」南宮星拍了拍她,柔聲
道,「可別忘了,這世上還有的是女子自小便精擅於此,就連你,只要知道這樹
梅花的大致情形,買一件同款喜服,尋個巧手姑娘幫忙,也能弄出這麼一件來不
是。」

  白若蘭心下略平,仍自猶疑道:「可……可我覺得,這就是四嬸的繡功。」

  「這血污是怎麼回事?」不願她再在牛角尖裡徘徊,南宮星指著領口肩頭的
大片赤痕,問道,「這幾處故意抹上這麼多雞血,也是為了仿照當年的情形麼?」

  白若蘭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退到門邊陽光照耀之處,低聲道:「嗯,和
當年一模一樣。」

  南宮星仰頭望著掛在繩上的血污領口,柔聲道:「如果方便,蘭姑娘能否詳
細說一下,當年白思梅自盡的經過?我記得你好像提過,她割臉斷腕,死的極慘
是麼?」

  白若蘭頗有幾分為難,但看他神情肅穆,像是事關緊要,只得握住唐昕手掌,
開口道:「我記得也不太清,只能想起個大概。我記得那時候思梅姐姐原本沒想
著輕生,大伯的小妾和我兩個姨娘接連自盡後,她還強笑著讓大家放心,幫忙開
解穆師姐的時候,思梅姐姐還特地前去幫忙。」

  「可那師姐不光沒要我們家的銀子,也不肯按嫁到我們家來,還將在場的人
全部破口大罵了一頓,我聽我娘說,她光指著思梅姐姐罵不要臉,就罵了七八次
不止。之後連留在白家的行李也沒收拾,就憤然下山走了。」

  「那師姐離開當晚,思梅姐姐就趁著夜半無人,偷偷開了這間屋子。不知道
是不是被那師姐罵了不要臉的緣故,她用劍劃破了臉還嫌不夠,竟……竟將整張
臉皮都割了下來,此外還吞了毒藥,用劍割開了雙腕血脈,就在這房樑上,自縊
身亡。從她臉上流下的血,就把那喜服上面染紅了這麼一大片。手腕上流下的血,
據說也淌了一地。」

  南宮星沉默片刻,似乎在想像著當年這屋中的慘狀,茗香多半是此後才嫁進
來或是並不知道詳情,否則再借她八個膽子,應該也不敢在這裡住下。

  「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問,」南宮星面現躊躇之色,道,「那屍體既然是那
副慘狀,你們又如何斷定那是白思梅呢?」

  假死遁世,本就是江湖中常見的手段,有此一問再正常不過。

  白若蘭似乎也知道他會問此事,立刻便道:「我們也盼著那不是思梅姐姐。
可一來那喜服鎖在思梅姐姐箱中,旁人拿不到手,二來,那兩位受害的丫鬟那時
並未離開,我大伯追著穆師姐下山,當晚又被拒絕了一次,白家上下,除了思梅
姐姐,一人未少,又哪裡能變出一具屍體拿來冒充。」

  南宮星點了點頭,淡淡道:「看來是我多慮了。」

  他又在屋中轉了幾圈,打開衣櫃仔細看了一遍,裡面林虎弄亂的衣物仍是那
副模樣,看來茗香還沒顧上收拾。

  走到屋門外,他四下張望了一圈,道:「話說回來,這間屋子是你大伯的小
妾住處,那你那兩位姨娘,當時住在哪裡?」

  白若蘭怔了一下,思索一陣,才道:「隔了幾個院子的對面,那房子當年就
被我爹拆了,重建之後,萍妹倒是經常住在那裡,方便照顧她母親。」

  南宮星立刻追問道:「那當年白思梅受辱的地方是在哪裡?」

  白若蘭似乎不太明白他為何問到這事,但還是答道:「關著那瘋子的小院以
前就是他靜心苦思的地方,思梅姐姐就是去那兒找他的時候遭了禍事。」

  南宮星扭頭看了一眼屋內,緩緩道:「這就怪了。這幾個地方相距不近,著
周圍又住滿了年輕女子,為何獨獨就是她們幾個被白若麟盯上了呢?」

  白若蘭一愣,彷彿事隔多年,才意識到這其中的詭異之處,櫻唇微張,訝然
道:「對啊,這……這是為什麼?」

  南宮星柔聲道:「你好好想想,當年遭遇橫禍的七人,彼此之間有沒有什麼
共同之處。比如相貌,衣著打扮之類。」

  白若蘭苦思冥想,急得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我想不出。她們長的可全不一樣,打扮更不可能相同,年紀大的足有三十多歲,
最小的是我思梅姐姐,當年剛剛十四。哪兒有什麼一樣的地方……」

  南宮星看她想的眉心越鎖越深,只得道:「不急不急,不是什麼要緊事,你
回頭有閒再慢慢想想就是。這事情雖說有些奇怪,興許只是湊巧而已。」

  他扭頭看了看屋裡,那麼小的地方著實也沒什麼別的可疑之處,便道:「走,
咱們再去別處看看,這裡似乎沒什麼值得留意的了。」

  白若蘭早就想走,心有餘悸的瞥了一眼那高懸喜服,一馬當先竄出了院子。

  「你還想看看哪兒?」這兩天南宮星表現早已出乎白若蘭意料,她哥哥忙著
外圍搜查不在身邊,不知不覺便開始仰仗起身邊這位「故交」好友,一出院門,
便扭頭問道。

  南宮星道:「回去你們昨晚的住處,我想找找看,那個發針的人,是從什麼
位置出的手。」

  白若蘭言聽計從,立刻點了點頭,往回走去。

  回去半途,恰好遇到崔冰,她應該是待得氣悶,出來四下走走,春妮還是親
親熱熱的傍在她身邊,好似平白多出一個小妹。

  禮數所在,白若蘭上去打了個招呼,小星也趁機靠著傳音入密的功夫叫崔冰
稍安勿躁。春妮似乎還沒從驚嚇中平復,臉色仍是白的嚇人,話也少了許多。不
過少了她的喋喋不休,對崔冰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兩人是閒庭信步,自然不比這邊三人腳下生風,超出一段之後,白若蘭突
然回頭,若有所思的望著崔冰和春妮,一副發了怔的模樣。

  川中蜀地,女子本就少見高挑,白若蘭這種在東北五州頂天算作中等的身量,
在蜀州附近就可算得上健美修長。崔冰這種嬌小身量,在蜀州境內反倒尋常可見,
只有像春妮那般比崔冰還要低上一截,才算得上蜀州人裡的矮個。

  不過小巧玲瓏的女子只要身段勻稱,也別有一番風情嫵媚,並不會顯得短拙
粗笨。蜀州多美人的說法,也不算言過其實。

  而白若蘭想起的,正是此事。

  她一聲低呼,扭身抓住了南宮星的衣袖,驚道:「我……我想起來了。你說
那七個人應該有什麼共同之處,我想到了。」

  南宮星立刻問道:「是什麼?」

  白若蘭在自己鼻尖下面隨手比劃了一下,顫聲道:「不光那七人,就連昨晚
不見了的茗香夫人也是一樣。他們八個,都……都是這種小小的個子。」

  應該是腦中浮現的記憶迅速的印證了她的說法,她飛快說道:「沒錯,一定
是這樣。我那兩個姨娘都是小個,其中一個生的甚美,我爹給她贖身前她還有個
外號叫小香墜兒,她倆都挺在意自己的身量,陪嫁來的丫頭都和她們一般高低,
平時也不愛和高些的女子來往,反倒和大伯的那個小妾關係不錯。思梅姐姐……
不、不止思梅姐姐,我四叔個子就矮,幾個女兒都是那樣,昨晚你也見過,就是
那個頭,好認得很。那個穆紫裳穆師姐也是一樣。她們個子都一樣。」

  她忙抬起頭,急切問道:「小星,這……算是有用的共同之處麼?」

  南宮星讚許的點了點頭,親暱的在她背後撫了一下,讚許道:「當然有用,
人發起瘋來,想的事情自然與常理不同,你這麼一說,當年的白若麟,很可能就
是認準了這個身高下的手。這麼一來,茗香夫人恐怕真的就落在他手中。」

  他微微一頓,緩緩道:「只是不知道,茗香夫人到底是湊巧被白若麟撞上,
還是有人知道白若麟這點執念,故意把羊羔送到了餓狼嘴邊。」

  唐昕許久不曾開口,這時才道:「當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否則,去哪兒一早
準備那樣一件喜服來。聞那雞血腥氣猶在,多半是昨夜在廚房裡現偷的吧。」

  白若蘭一早曾說過談起私密之事時叫唐昕躲開,可後來也沒真正去做,白家
這些家醜,到叫她聽了個七七八八。

  「若真如此,那茗香夫人必定知道些不能讓咱們知道的秘密。」南宮星回頭
望了一眼牆壁外的起伏山巒,喃喃道,「只盼那些人能早些將她找到才好。」

  白天勇遇襲時的針孔仍在窗上,南宮星他們晚了一步,白天武早已帶著白天
猛順著方向仔細搜查了一遍,發針的人昨晚就藏身在院中樹下,但踏腳之處墊了
多張樹葉,看不出足印大小,旁邊青石板上自然不可能留下半分痕跡。

  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人並沒靠著輕功身法翻越房屋院牆徑直逃走,而是像模
像樣的從大道離開,還大大咧咧的穿著那身大紅衣服,把春妮嚇了個半死。

  與其說是膽大包天,不如說是肆無忌憚。

  匆匆忙忙,轉眼就已將近正午,南宮星正打算再去白若麟被囚禁的院落看看,
白若雲卻匆匆趕了過來,面色凝重的叫走了白若蘭。

  他心下好奇,只好也往那邊慢悠悠踱了過去。唐昕沒跟白若蘭離開,反倒若
有所思的一直打量著他。

  視線不覺對上幾眼,南宮星忍不住笑道:「唐姑娘,我的臉上莫非長了什麼
怪東西麼?」

  唐昕卻沒笑,她笑起來宛如月牙的眼睛裡,此刻卻帶著猜疑的目光,她猶豫
片刻,才道:「我方才就一直在想,你早晨來讓我看那春藥的時候,說起的那個
吃下藥過來找你的女人,就是茗香夫人吧。你昨晚撞破了她的姦情,她怕你說出
去,於是半夜偷偷去找了你,對不對?那她不見之前最後一個見過的,豈不就是
你麼?」

  看來老是留意著白若蘭,到叫他忘了,江湖中的女人,終究還是精明能幹的
更多,這種隨口一說的話,白若蘭只怕早就忘得乾乾淨淨。

  事已至此,再做隱瞞也是徒惹嫌疑,南宮星只得壓低聲音,一五一十的向唐
昕講述一番。顛鸞倒鳳的詳情自然不能對她說得太細,便只用「費了一番功夫恰
好幫她解了藥性」草草帶過。

  唐昕聽得臉上發燒,頗不自在的扭開了頭,正覺有些尷尬之時,遠遠竟看到
白若蘭施展身法疾步奔來。

  看她捨盡力氣嬌喘吁吁的模樣,南宮星連忙迎了兩步,問道:「蘭姑娘,什
麼事這麼慌張?」

  白若蘭面上神情極為複雜,她扶著唐昕喘了兩下,才道:「我……我二伯他,
他承認了。」

  「承認?承認什麼?」

  她滿眼疑惑的抬起頭,看著南宮星一字字道:「他承認說,除了孫秀怡的失
蹤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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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惡意

事態有了出乎意料的轉折。

  但即使是白若蘭,面上也沒有多少喜悅之色。

  之前對白天雄的懷疑依舊還在,只是懷疑的對象變成了他突然認罪的緣由。

  他們只能猜測,因為白天雄除了認罪之外,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他的神情顯得異常的平靜,就像卸下了一個背負多年的沉重包袱,享受著每
一塊骨頭都散發出的的輕鬆。

  白天英聲嘶力竭的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對這個一向袒護自己的大哥,白
天雄只是微微一笑,說了聲抱歉。

  白天勇陰著臉一言不發,正在恢復中毒身體的他只是癱坐在椅子上,怨恨的
盯著白天雄。

  而白天猛則直接上前,抬掌就劈了下去。

  這次白天雄沒有出手格擋,反而微微仰頭,將前額亮了出來。

  將這一招擋下的,是白天武。

  身為閣主,白天武的號令依然有著不容質疑的力量。

  所以白天雄沒有死,也沒有受到任何刑罰,只是被五花大綁,鎖進了處罰違
規弟子的禁閉小屋之中。

  坦白之前,白天雄召集了白家幾乎所有的人,交代的清清楚楚。

  雖然白若蘭複述的有些凌亂,但有白若萍在旁細心補充,應該也不會有什麼
遺漏。

  白天雄首先說出了一個令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的秘密,相當於直接點明了
他這次下手的動機。

  當年白若麟發瘋的時候,最終出手將其制服的,正是白天雄這個親生父親,
據說,當時白若麟蹭出現了短短片刻的清醒,猶如迴光返照。

  而那短短的片刻裡,白若麟抱著父親痛哭流涕,反覆的說著一句話,那句話,
白天雄至今仍牢牢記得,一個字也不會忘記。

  「是思梅,是思梅,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害我?」

  說到這裡的時候,白天雄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稱得上猙獰的神情,他說
他從那時起就認定,這是不甘心讓白若麟在白家獨領風騷的白天勇背地指使。否
則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哪裡來的如此惡意。

  於是當白天雄聽到唐門的賀禮中竟有陰陽透骨釘和大搜魂針的時候,他便動
了殺心。畢竟平時白天勇白天猛兩兄弟總是形影不離,想要一擊得手並不容易。

  而新娘的失蹤,正是天賜的良機。

  趁著人心惶惶,他先去了庫房,殺掉了沒有防備的護院弟子,奪寶之後,為
讓人心更加浮動,還特地留下血書,之後才趕去新娘住處假作查看。

  他擔心下山的九人會把這裡發生的事弄得人盡皆知,到時再有其他高手趕來
大大不妙,於是趁白若竹如廁得以單獨巡視的最後機會,趕下山去殺人,順道測
試了一下陰陽透骨釘的用法。

  掌握之後,他徑直趕去小院,先是出手殺死了已對他起疑的福伯,跟著放走
了兒子白若麟,為了嫁禍給那個奪走新娘的人,他穿了一身喜服,出手震碎了春
紅心脈。

  至於為何要冒險出手強殺白天勇,白天雄只道,若是再晚,怕馮破上山誤了
大事,只好硬著頭皮出手。而林虎一事,他並不知情,只是恰好茗香的私情被南
宮星撞破而已。

  茗香之所以下落不明,想必只是因為身形恰好與白思梅相若,才成了心懷恨
意的白若麟的獵物,他一早起來發現茗香不見,為了嚇唬眾人,便掛了一件喜服
在屋裡,想要轉移視線。

  白天雄早就知道白若麟對身形的心結,因此每個月下山挑選妓女的時候,盡
是找些豐美修長的姑娘,唯恐他突然發作,害了無辜性命。

  這一番陳述勉強可以自圓其說,而兩件重要證物的下落,白天雄沉默許久,
才緩緩開口交代。

  照他所說,奪來的賀禮之後也再沒什麼其他用處,便找了個機會,丟到了無
人可去的山澗狹縫之中。而那件大紅喜服,他來自白之前,放在了囚禁白若麟的
石屋之中。

  唐門賀禮無法對證,那件喜服卻不會不翼而飛,白若松飛快趕去查驗,果然
從那邊地上撿回了一件大紅喜服。

  凰尾旁繡著一樣的梅花,只是並無血跡,一看便知,又是一件與當年白思梅
身上一樣的衣裳。而上面的梅花,白天雄只說是拜託夫人所繡。他夫人從良之後
一心精研家事女紅,刺繡廚藝無一不精,白天武前去詢問,她默然不語點了點頭,
神情頗為淒婉。

  這些事情娓娓道來,一頓飯幾人也吃得索然無味,講到最後,白若蘭更是忍
不住道:「我明明一直在懷疑二伯,可……他就這麼認了,我又總覺得哪裡不對。」

  南宮星一邊在心中小心梳理,一邊問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二伯對白思梅
的指控,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信口胡言?」

  白若蘭蹙眉搖頭,道:「死無對證,思梅姐姐又不會從陰曹地府蹦出來反駁,
二伯自然想怎麼說都可以。不過那瘋子應該確實對矮個有什麼心結,我聽下人說
過,早先有個送進去的姑娘,可能就是個子不夠高挑,被折騰得險些沒命,說是
胳膊腿上,被咬的鮮血淋漓,幾乎沒剩下一塊好肉。所以要說那瘋子打心裡恨著
思梅姐姐,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南宮星又問道:「白若麟你不瞭解,那白思梅你不是很熟悉麼?她是不是會
做出那種事情的人?」

  白若蘭面色顯得有些為難,躊躇一番,還是道:「思梅姐姐人是很好不錯,
可……她這人就是有些頑皮,再親近的人,她也不會手下留情,時不時會搞點惡
作劇出來。真的在那天不小心害的那瘋子走火入魔,也……不是沒有可能。但、
但就算真的是這樣,我相信也絕不是四叔叫她去做的。」

  南宮星不予置評,默默喝了兩口熱水,才道:「我不敢說白天雄就一定不是
兇手,但至少他承認的這些事裡,蹊蹺之處太多。比如,他為何要把大搜魂針那
套東西不辭勞苦丟到山澗裡去?同樣是證物,他為何偏偏把大可一燒了之的喜服
留下?福伯腳下那張字條,是誰留下的?茗香夫人的住處並不偏僻,無人引導的
話,白若麟是如何不驚動任何人就將她掠走?人人都會懷疑白若麟的情形下,他
掛件喜服上去,豈不是畫蛇添足?」

  「而且……」南宮星看著白若蘭的臉色,緩緩道,「白天勇再怎麼和兄弟形
影不離,這麼多年下來,白天雄若真是處心積慮想要他的命,也絕對不會全無機
會。怎會偏偏在大婚之前白家外人最多的時候下手?」

  「那……二伯為什麼要認下不是他做的事呢?」白若蘭大惑不解,雙手托住
面頰苦思冥想。

  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道:「不如說,你二伯為何在短短的半天功夫裡,就
突然變了心性。這一兩個時辰裡,必定發生了什麼事。」

  白若蘭點了點頭,道:「我也問他來著,可他什麼也不肯說,我問了問別人,
大家也都沒注意他這半天都去了哪兒。」

  「至少有一處地方他肯定去過。」唐昕微微一笑,道。

  南宮星一口將杯中熱水喝乾,起身道:「唐姑娘說的不錯,至少有一處地方,
他肯定去過。咱們最好盡早趕去看看。」

  那地方的確並不難猜,既然白天雄知道有件喜服丟在那邊地上,不管是他親
手留下還是旁人放在那兒,他一定到過那兒才行。

  至少行蹤上,這是目前唯一確定的線索。

  那陰森森的小院透著一股鬼氣,此前又才丟了兩條人命,白若蘭著實不太情
願過來,無奈事情緊急,她絕不甘心不叫一切水落石出,只得安置好白若萍,匆
匆與南宮星唐昕一道,又到了那間石屋之中。

  此處上次本就沒來的及細看,南宮星這次也就老實不客氣的仔細搜查起來。

  與門相對的窗戶由內而外破開,那大小不過堪堪可以容得下一個瘦子鑽出,
探頭看下,破碎的窗欞還掛著一條破布,顯見白若麟的確是從這窗子裡飛身逃了
出去。

  「這窗戶有哪裡不對麼?」看南宮星扒著窗台探頭看的出神,白若蘭忍不住
在下面開口問道。

  南宮星鬆手落下,站定道:「窗戶沒什麼不對,白若麟的確是從這裡逃走的,
既然如此,你二伯的話就有了些毛病。」

  「什麼毛病?」

  唐昕接口道:「蘭姑娘,你也別亂了陣腳,這裡的矛盾實在明顯,你仔細想
想,就知道哪裡不對。」

  白若蘭左右看了看他們兩個,跟著扭頭看了看窗戶,眼前突然一亮,道:
「對啊,既然是我二伯來放的人,那……那他根本沒必要破窗而逃,大大方方從
屋門裡走出去不就是了!」

  「不錯,就算穿著稀奇古怪的喜服,白若麟也不會認不出自己的父親。」南
宮星掃了一眼屋內,道,「咱們不妨大膽些猜測,白若麟身後的鏈子如果不是早
就被偷偷鋸斷,他其實本應與春紅一起死在這屋裡的。」

  唐昕登時醒覺,驚道:「白天雄肯定在這兒也想到了這一層。」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所以你二伯多半已經知道,做出這一番謀劃的幕後
兇手之中,有人想要他兒子的命。而那人的幫手,很可能已經混在搜捕白若麟的
隊伍之中,伺機下手。」

  唐昕咬了下唇瓣,道:「那白二爺要是並非真兇,還特地出來認罪,莫非…
…是同真兇做了交易?想靠自己的命,換兒子不死?」

  「有這個可能。」南宮星仔細打量著石屋內部,突然靠近鏈子固定的那面牆
壁,臉幾乎貼在牆上,看了片刻,道,「看這兒。」

  那堅硬的石牆上,留著相距尺餘的兩個小小凹坑,若不湊近,根本留意不到,
凹坑裡面隱約透著星點烏光,恰與石牆上的斑駁雜色混淆,極難發現。

  唐昕湊過去看了一會兒,起身道:「很可能是大搜魂針。那針質地極硬,用
陰陽透骨釘打出的話,力道過於剛猛沒有巧勁,很可能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白天雄費盡心思才保住兒子的性命,我想,他應該不會拿陰陽透骨釘來考
驗兒子的武功吧?」南宮星看著那兩處凹痕,淡淡道,「如果兇手是一心想殺白
若麟的人,那白天雄的嫌疑,可就小了太多。」

  白若蘭咬唇道:「可要是這樣,那……那家裡有嫌疑的人可就太多了。不說
別人,就連我,也動過清理門戶的念頭。」

  南宮星沉吟道:「其實,如果幾件事放置在一起思考的話,倒是有一條線被
咱們忽略了。」

  「是什麼?」唐昕搶著問道。

  「就是射向白天勇的那兩根大搜魂針。」南宮星沉聲道,「若是下手的人一
早就知道唐門的人就在屋內,那豈不是他早就算到了中針的人會性命無憂?」

  他看著白若蘭的神情,道:「這樣的遇襲,用來將自己置身事外,豈不是最
有效的手段?」

  「你是在懷疑我四叔?」白若蘭恍然驚覺,下意識的退了半步。

  唐昕點了點頭,道:「這麼一說,白四爺倒真成了最有可能的那個。對男人
來說,一兩個小妾,可遠比不上親生女兒那麼重要。他挨得那兩針,也確實冒失
的有些反常。」

  「這只是個猜測,蘭姑娘也不必早早就心慌意亂,」南宮星歎了口氣,心底
頗不願見到這諾大的家族漸漸因猜忌懷疑而分崩離析,「幕後之人如果眼光長遠,
那提前料到會有人如此考慮,反而用這手段嫁禍白天勇也有可能。」

  他垂目望著地上的被褥,乾涸的污痕猶在,「甚至有可能,當時白天勇只不
過是恰好在窗邊坐著,所以才中了針,換成屋內其他隨便誰坐在那裡,都會成為
目標也說不定。」

  「哎呀,你說的我頭都大了!」白若蘭越想越是心煩,扭身走到門口透了口
氣,道,「誰都有嫌疑,和誰都沒有嫌疑,哪有什麼分別。我看這一趟,又是白
跑。」

  「那可未必。」南宮星走到門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至少咱們知道
了你二伯的嫌疑其實很小。那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去問問,他究竟為什麼要把這
些罪名一股腦攬在自己身上呢?如果他真的和人做了交易,那他是和誰,在什麼
地方,如何做的這筆交易,你難道不想知道麼?」

  白若蘭有些黯淡的目光立刻重新亮了起來,她咬牙捏緊拳頭,道:「我想知
道,想的要命!」

  既然對方逼著白天雄認下了罪名,至少不會立刻就將其殺人滅口,想要佈置
成畏罪自殺,一時也不太容易,白天武多半也早早想到了這一層,才會在禁閉室
外,以防止他逃走的名義布下了四大劍奴。

  不過正因如此,白若蘭他們想要進去問話,也不得不先去找白天武索要一封
手令,否則以四大劍奴那軟硬不吃的脾氣,他們幾個就算在門外撒潑打滾,也不
會有哪雙眼睛肯多看一眼。

  一行三人馬不停蹄趕去白天武的住處,不料卻撲了個空,向人一問,才知道
白天武他們幾個長輩也加入到巡山的人手之中,就想著早些把白若麟捉回,說不
定還能救下茗香這條人命。

  別莊中只剩下還未痊癒的白天勇坐鎮。

  白若蘭不敢找白天勇表明意圖,唯恐打草驚蛇,只得不甘不願的退了出來。

  本想硬著頭皮去找劍奴好好商量一下,不料還沒走出院子,一個瘦瘦高高的
丫鬟就飛一樣的跑了過來,一見白若蘭,便長長的出了口氣,氣喘吁吁的說道:
「蘭姑娘,可……可算找到你了。春妮哭花了臉,四處求人幫忙找你呢。她說…
…說那個碧姑娘被人逼去了練武場,好像……要決鬥什麼的。奴婢聽不太懂,總
之好像你要不去,事情就挺嚴重的。」

  白若蘭臉色頓時一變,早忘了自己也曾向碧姑娘挑釁過,登時便怒道:「碧
姑娘是我們白家的客人,哪裡的傢伙這麼不長眼?」

  南宮星心下也有些忐忑,忙道:「先過去再說。興許只是想找她比劍而已。
現在這情形,總有人會過於緊張失了常性,也不必多做責怪。」

  白若蘭領在最前快步走去,還不忘回頭對南宮星道:「你這人也太過好心,
要是行走江湖,八條命都不夠你用。」

  南宮星只得笑道:「是是是,蘭姑娘教訓的對。」

  在江湖之中,擊敗一個人並不太難,但要想讓他敗得心悅誠服,再無一雪前
恥之心,則稱的上難過登天。

  所以遠遠一眼望見西川雙劍那兄弟兩個的時候,南宮星心裡並沒太多意外,
只是覺得有些好奇,這兩人栽了那麼大一個跟頭,是如何再度提起勇氣跑來約戰
的呢?

  他們來的還算及時,練武場雖站了不少人,但那兄弟兩個顯然還未出手,距
崔冰足足數丈之遙左右站定,口中高聲道:「你不肯拔劍,必定是心裡有鬼!」

  「裝得倒挺像模像樣,原來只是個做戲的傀儡!」

  陳德一見南宮星到了場邊,立刻指了過來,道:「你不准過來!上次的事,
多半就是你從中搗鬼!扮豬吃老虎,好老套的把戲!」

  嘖,南宮星暗自咂舌,心道莫非這幾日表現得太過,叫那兄弟反對崔冰起了
疑心?可按說那兩個榆木腦袋,應該沒有這份機敏才對。

  崔冰站在那裡,神情到還是頗為鎮定,也不知是強打起的精神,還是仍錯以
為這西川雙劍是南宮星叫來做戲的幫手。

  怕擅自上前反倒壞事,南宮星停在場邊,微微一笑不再邁步,偷偷運起內功
傳音崔冰道:「你小心應付,這兩人不是我找來的。不要慌,實在不行,你就拔
劍。」

  可我拔不出來啊,你這蠢蛋!用眼神凌厲的丟來一句給他,崔冰細眉斜挑,
緩緩從背後將包袱解下,纖細白皙的手指一勾一挑,打開上面布結。

  圍觀諸人的低聲喧嘩霎時止住,一雙雙目光一齊投向崔冰手中的華貴劍鞘,
彷彿所有人都在等著,看那劍鋒之上,是否有一道如淚似血的碧痕。

  陳德早早就已拔出了手中長劍,遠遠看著崔冰掌內劍鞘,仍禁不住退了半步。

  奇了,看樣子這兄弟二人也並不能斷定崔冰就是冒充,倒像是得了什麼消息,
特地又趕來試探,好有個挽回顏面的機會。

  南宮星凝神望著西川雙劍,一時沒留意身邊,這一個疏忽,白若蘭竟嗆得一
聲從腰間拔出長劍,飛身躍進場內,怒道:「你們兩個好生無禮,碧姑娘是我白
家的客人,豈容你們隨意挑釁?」

  場邊諸人可都還記得白若蘭是如何邀戰不成的,有幾個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果然陳德在一邊立刻接道:「不容我們挑釁,只有你白家的人才能挑釁是麼?」

  陳榮脾氣略緩,不若哥哥那麼急躁,忙在旁圓場道:「白姑娘,我們兄弟聽
到風聲,這位碧姑娘根本不是咱們所以為的那個,她冒充別人身份混進白家,豈
不是十分可疑?我們兄弟約戰雪恥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驗明此人正身,說不定,
還能順便找出白家這一串兇案的犯人!」

  這一番話堵得白若蘭無言以對,賓客之中本就已有了互相猜疑之心,這寡言
少語的碧姑娘恐怕本就是惹來疑心最多的外來者,一味回護,對其餘賀客反倒有
些不好交代。

  崔冰一直出神的盯著手裡的劍,掌心緊張的汗水幾乎浸透了劍柄的纏布,但
不知為何,包袱皮落到地上之後,她的心情驟然平靜了下來。

  並不是緊張至極後腦海中的一片空白,也不是那種被逼至絕境索性舉手投降
的自暴自棄。

  她認真的看過這把劍好幾次,但每一次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摸摸的
打量上面鑲嵌的金貴寶石,帶著一種得到值錢賊贓的竊喜。

  這是她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握著這把劍,像一個真正的劍客
一樣看著它。

  於是,一種莫名的,好似遇到了多年未見老友般的古怪親切,細細的湧上心
頭。

  那兩人催促的聲音更大了,這把假劍明明是她無法依靠的護身符,可她不知
為何,卻絲毫感覺不到恐懼。

  她抬頭看了南宮星一眼,眼中有著明顯的迷茫。

  南宮星竟理解了她的迷茫,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心頭一片澄明,崔冰緩緩舉起左手,劍鞘上的翡翠映出一片刺目光芒,她轉
動拇指,直到壓上其中一塊不起眼的翡翠,跟著,不著痕跡的輕輕一推。

  一直在用力的右手驟然滑出,一道寒芒無聲無息的閃耀於金色的陽光之下,
那森寒如水的劍身上,靠近護手的位置,染著一片令人心悸的慘碧。

  那並非是刻意著色的結果,倒像是這把寶劍於烈火裡成型之時,便凝入了不
知屬於誰的血肉,連著那份痛楚淒厲,一併鎖在了三尺鋼鋒之中。

  光是看著那片痕跡,就會生出一種要被吸入般的錯覺,彷彿內裡蘊藏著一股
奇妙的魔力。

  寶劍碧痕,噬命奪魂。

  所有人的視線隨著那劍鋒緩緩落下,崔冰將這把寶劍隨隨便便的垂在身側,
用平淡無波的語調說道:「來吧。」

  她已敢說出這句話,因為就連她也看得出,西川雙劍的信心,從看清這把劍
的那一刻起,就已崩裂成齏粉,隨風而散,只留下蒼白的面孔,和止不住的冷汗。

  那些竊竊私語立刻倒戈,毫不猶豫的開始指責西川雙劍無事生非,自尋死路。

  白若蘭盯著那劍鋒看了一會兒,脊背一陣發涼,她不願白家再鬧出什麼人命,
忙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就到此為止吧。你們兄弟一直說讓碧姑娘拔劍,這不,
人家拔了,你們也看了,非要親自試試才肯道歉麼?」

  陳德雙目一瞪,揮劍就要上前,陳榮一把將他拉住,猛地往後一拽,跟著躬
身施了一禮,道:「是我兄弟錯信讒言,有眼無珠,如有得罪,還請碧姑娘海涵。」

  彷彿怕這喜怒無常的女劍客也是個劍出必飲血的怪物,白若蘭連忙橫在他們
之間,好聲好氣打了個圓場。

  崔冰心裡也是鬆了口氣,自然樂得順水推舟,繃著臉將劍收了回去,緩緩包
進包袱之中。

  至於西川雙劍,恐怕就此又要落下一個笑柄。

  南宮星卻還惦記著陳榮方才道歉時所說的話,他眼見人群已散,趕忙快步追
到那兩人身後,滿臉堆笑打了個招呼,道:「兩位,方纔你們說錯信讒言,才來
質疑我家姑娘的身份,那能否冒昧問一句,你們二人是錯信了哪位小人的讒言?」

  陳榮橫了陳德一眼,好似在責怪大哥的冒失,抱怨道:「還不是大哥性子太
急,都不知道什麼人丟了個字條進來,就當寶貝一樣信了。」

  陳德怒道:「你不還是一樣當了真,咱們怎麼想得到,有人會拿這種事開玩
笑?這下倒好,反倒把碧姑娘得罪了個徹底,這幾天晚上睡覺,也要小心腦袋了!」

  南宮星連忙笑道:「二位大哥,我家姑娘這種事遇得多了,不會放在心上。
倒是那字條的來路我頗有興趣。這人不安好心,推二位出來借刀殺人,說不定,
就是在白家惹出這麼多禍事的兇手之一,那字條,您二位還沒丟掉吧?」

  西川雙劍對望一眼,好像也覺得事關重大,陳德嗯了一聲,往懷中一摸,掏
出一張泛黃草紙,遞給南宮星,道:「就是午後的事,這字條壓在裝臘肉的盤底,
所以上面有些油膩。我們可不知道是誰偷偷放進來的。」

  南宮星舉起那張字條,上面的墨跡已被油漬染的粗濁不清,勉強能認出寫的
是這麼一句:碧姑娘是冒牌貨。

  那字寫的歪七扭八,南宮星就是用腳去寫也寫得更好看些,顯然是刻意而為,
他將字條收好,又好言安慰了西川雙劍兩句,這才回到練武場上。

  向白若蘭他們說了字條的事後,每個人都大惑不解,白若蘭忍不住問道:
「莫非是碧姑娘的仇家所為?可……可這報復的法子也太莫名其妙了。」

  心裡已有了計較,但顧忌崔冰身份不能明說,南宮星略一沉吟,道:「其實,
這人的目的倒是並不難猜。」

  「哦?」唐昕好奇的挑高眉毛,問道,「難道你已經有了頭緒?」

  「碧姑娘一直都是怕麻煩的人,肯耐著性子等在這裡,純粹是為了將我這同
伴照料的有頭有尾,這人挑撥西川雙劍來找碧姑娘的事,恐怕只不過是個開始,
最終就是為了讓碧姑娘不勝其擾,拂袖而去。」南宮星斟酌著措辭,道,「而碧
姑娘在這兒的同伴只有我一個,碧姑娘若是走了,我就有很大可能也要跟著離去。」

  他向著練武場上散去眾人的背影掃了一眼,淡淡道:「看來,已經有人嫌我
這小廝太過礙事了。」

  白若蘭先是一愣,跟著倒吸一口涼氣,道:「是兇手不想讓你在繼續追查下
去?那……那他會不會對你下手啊?」

  南宮星苦笑道:「要是對我下手也不是壞事,起碼證明咱們目前追逐的方向
並未出錯。」

  「呸,」白若蘭登時板起面孔,啐道,「有人想要你的命,這還不叫壞事什
麼叫壞事!你是來幫我的,要是把你搭進去,我這輩子都要良心不安。唐姐姐…
…要不,要不你也給小星一份解藥吧?」

  唐昕微微皺眉,道:「蘭妹子,這大搜魂針的解藥,可不是街邊叫賣的大力
丸吶。我要是再給一份出去,我自己被毒死都沒得吃了。」

  南宮星忙道:「這倒不必,我武功低微,想要殺我,恐怕還用不到那大搜魂
針。唐姑娘你還是小心照應著白家千金們就好。」

  「其實,他們把矛頭轉向我真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南宮星若有所思的笑
道,「不論他們先前計劃的如何周詳縝密,我插手這件事,他們絕對不可能預料
的到。我是他們無法控制的變數,這可能也是他們急著將我趕走的原因。但他們
越急,露出狐狸尾巴的可能就越大。」

  「別淨說大話。」白若蘭略顯煩躁,不安道,「已經出了這麼多條人命,這
可不是說笑。你被狼咬我還能幫你擋一下,你要是被陰陽透骨釘打,我……我可
沒那麼好的本事再救你一次。你、你要是死了,對得起我手上的疤麼?」

  南宮星費盡口舌好言安撫,白若蘭才總算是打消了叫來兩個劍奴貼身保護他
的念頭。

  他雖然暫時不便對白若蘭明言,但心裡卻清楚得很,兇手的確已經有了要把
他這多事的變數趕出別莊的打算,而且早在想要借刀殺人處理掉茗香夫人的時候
就已動手,只是被他出乎意料的御女功夫恰恰躲過,而這次的挑釁,當然不是他
口中所說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只怕是藏身於暗處的兇手,不知何時何處,在崔冰的身上找到
了一些蛛絲馬跡,對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才會設法唆使西川雙劍出頭驗明。

  這說明已有至少一雙眼睛,盯上了崔冰。

  這把貨真價實的碧痕能瞞過一時,可未必瞞得過一世。

  念及此處,南宮星不禁又頭痛了起來,崔冰雖然依舊繃著臉裝的像模像樣,
可瞪著他的目光,卻分明在說,這把碧痕的事情,他非要有個交代不可。

  到底是直接講明呢,還是暫且繼續隱瞞呢?

  知道這場談話硬要迴避下去,只怕崔冰起了性子當場就把身份揭破,南宮星
找了個借口與白若蘭他們先行分開,陪著崔冰回到住處。

  哭成一張大花臉的春妮被他口乾舌燥的勸走,週遭才總算是沒了旁人。

  崔冰關上房門,喀拉將門閂掛好,跟著雙肩一垂,脫力般坐在窗邊,留意著
窗外情景,道:「小星,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知道方纔的事必定把她嚇得夠嗆,南宮星靠過去在她背後輕輕撫摸,柔聲道
:「我猜,已經有人在懷疑你的身份了。你好好回想一下,這陣子有沒有在誰的
面前露出過什麼破綻?」

  崔冰緊咬唇瓣深思半天,氣惱道:「哪有什麼破綻,你跑了之後把我一個人
丟在這兒,還弄來個囉哩囉唆的死丫頭,除了在人少的地方閒逛幾圈,我都快成
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了,只要身邊有人,我就按你教的法子,提著腳
後跟繃著屁股走路,累的要死,能被什麼人看出來?」

  南宮星目光閃動,口中道:「興許來了什麼眼力過人的行家,湊巧見到你也
說不定。你畢竟沒有內功底子,輕功也只能說馬馬虎虎,遇到真正的劍法高手,
多看幾眼,看穿也並不太難。」

  「那……那他們知道了我武功低微,是不是就要對我下手了?」崔冰神態焦
急,頗有些你要說是我便立刻溜下山一去不回頭的意思。

  南宮星連忙搖了搖頭,柔聲道:「他們想必也並無十足把握,否則根本不需
要唆使那兩個蠢材來出手試探。」

  「我本來以為那兩個是你找的幫手,鬧了半天壓根不是,」崔冰狐疑的盯著
他的手掌,道,「那在酒肆之中,打斷那人長劍的人……莫非就是你?」

  這件事上東拉西扯只是徒增崔冰疑惑,南宮星索性點了點頭,笑道:「也不
是什麼高深的手法,關鍵還是巧勁。」

  崔冰吐了吐舌尖,一副不信的模樣道:「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這話,還
是留著去哄你那傻呵呵的蘭姑娘吧,那巧勁換了我,只怕連根筷子也打不斷。」
她這才安心少許,軟綿綿道,「你武功好就好,看你也不是沒良心的人,總不至
於把我丟下不管。」

  「放心,有了今天的事,他們的疑心至少要去了大半,縱使對你仍有惡意,
也要忌憚幾分碧姑娘的武功。」南宮星心下盤算,道,「如今白天雄背負著那些
罪名,他們肯定不會貿然動用陰陽透骨釘,你還能狐假虎威一陣,不會有事。」

  崔冰展顏一笑,粉面如花,她款款起身走到南宮星身側,解下包袱放在桌上,
從中掏出碧痕,突然一把拔了出來,照的屋中寒光四射,氣沁肌膚。

  她將碧痕握在手中,對著南宮星連聲問道:「這把碧痕,根本不是假貨,對
麼?這麼一把寶劍,為何會在你這兒?如此貴重的東西,你怎麼敢把它輕輕鬆鬆
就許給了我?碧姑娘武功那麼厲害,你就不怕她來殺你麼?」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4-22 19:26 編輯 ]
2015-3-27 1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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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13-15章)

第十三章 替天行道

  這一串問話開頭還是氣勢十足的質問,問到最後一句,卻禁不住漏出了滿心
擔憂,崔冰把碧痕回鞘,咣當一下丟在桌上,也不等南宮星回答,便道:「這麼
貴重的寶劍,我可要不起,你……你拿去趕緊還給碧姑娘,說不定……人家還能
饒你一條小命。」

  南宮星看她星眸微潤憂心忡忡的樣子,心中一暖,握著她的小手拉她一起坐
下,柔聲道:「你放心,這把劍不是我偷回來的。你想當天下第一女飛賊,也不
能看誰都妙手空空不是。再者說,碧姑娘這麼高的功夫,她不點頭,我拿的到這
把寶劍麼?」

  崔冰鼻頭都有些發紅,狐疑的側目看他一眼,疑道:「那她的劍怎麼會在你
這兒?這把劍都成了她的標誌,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給了你。你……你還把它許
給我當報酬。」

  南宮星笑道:「既然你也知道,她有個這麼顯眼的標誌,那她恰好不打算再
那麼容易被人認出來的時候,自然就不想再帶著這麼個累贅。」

  他輕輕撫著她的手背,道:「不管怎麼貴重的東西,既是死物,便總有個價
碼,碧姑娘不再需要這個累贅,又恰好需要一大筆盤纏,我這人別的不多,只有
銀子是扔也扔不完,看這把劍說不定對我有用,就買下咯。銀貨兩訖,童叟無欺。」

  顯然對這說辭半信半疑,崔冰皺眉道:「你這人嘴裡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
假,花了大筆銀子買了碧痕,拿來給我讓我裝成碧姑娘,那你怎麼不叫碧姑娘本
人來幫你的忙?她武功那麼厲害,說不定連這兒的案子也一早破了。」

  南宮星故意重重歎了口氣,抬手在她俏挺鼻樑上刮了一下,學著她的口氣道
:「你這人腦袋不知道是聰明還是笨,碧姑娘連碧痕都賣給了我,肯定是有什麼
急事要辦,哪來的空閒和我一道來參加個與她毫無干係的婚禮。」

  崔冰哼了一聲,依舊是將信將疑,嘟囔道:「你倒是真大方,就為這麼點小
事,就給我當了報酬。」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經歷,突的扭身過來,瞪
著他道,「你、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賴帳?」

  「賴賬?」

  「你許給我的報酬高的不合常理,這種情形,分明是要賴帳麼!」彷彿找到
了最合理的推斷,崔冰杏目圓瞪,死盯著南宮星道。

  看她紅唇微撅嬌艷欲滴頗為誘人,南宮星笑嘻嘻的抬手在她嘴上輕吻般點了
一下,道:「我這種揮金如土的敗家子,遇到喜歡的姑娘,烽火戲諸侯的事也幹
得出來,何況只是一把我用不上的劍,就算碧姑娘不賣,哪天你看上了,我也非
用盡手段給你弄來不可。千金一笑,我可是覺得非常值得。」

  這一大串話裡別的她聽得似懂非懂,喜歡的姑娘五個字她可是聽得分外清楚,
雙頰一陣火熱,登時羞得扭過頭去,啐道:「你這人就沒個正經時候,又來逗我。
也、也不怕你家那位蘭姑娘翻了醋罈子。」

  南宮星湊近她頸窩深深一嗅,笑道:「奇哉怪也,醋罈子還沒翻,怎麼聞到
了好大酸味。」

  崔冰被他熱氣一呵,禁不住縮了縮脖子,頂著一張大紅臉慌忙起身繞去屏風
後面坐下,輕喘道:「可別再逗我了,那囉哩囉唆的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回
來,為此漏了餡,可不能賴我。」

  南宮星也知道確實不是親熱的時候,便坐在原處道:「好好好,不賴你,都
賴我這小色鬼定力不足,一見你就把持不住。」

  崔冰羞得不知如何回應,索性閉口不答,沉默片刻,才猶疑道:「小星,這
……這碧痕,你當真會給我?」

  知道她自幼便沒經歷過幾件好事,心中多疑實在再正常不過,南宮星也不著
惱,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要不信,我明日便找個鑿子,往劍
柄上給你刻個名字出來,如何?」

  崔冰忙道:「不要不要,那、那我先跟你知會一聲,這把劍……我將來想要
還給碧姑娘。你可不要生我的氣。」

  南宮星道:「隨你高興。這把劍既然許給了你,你如何處置都是你自己的事,
不必特意告訴我一聲。」

  「那怎麼行,」崔冰聲若蚊鳴,輕輕道,「說不定到了那時……我連人都已
是你的,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也要你點頭我才能送人不是。」

  她還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拘謹的要命,南宮星忍住笑意,道:「好,那我
提前准了,你的東西,你高興送誰就送誰。」

  他轉念一想,問道:「不過我倒是很納悶,你和那碧姑娘連面也未曾見過,
這麼一把值錢的寶劍,幹嘛一心想著要送還給她?」

  崔冰默然不語,片刻後才道:「因為她做了我想做卻做不成的事。這把劍在
她手裡,她才能去殺掉更多的惡人。」

  碧姑娘最轟動的事跡,便是手刃了東南三州七十一家青樓主人,放走被逼入
火坑的私娼無數,一時間就連樂坊官妓的司主都人人自危,整日如驚弓之鳥。

  那自幼就被賣入青樓險些淪落到倚門賣笑的崔冰,會對碧姑娘心生崇敬也是
理所當然,再加上她這一路假扮過來,無形之中會生出設身處地之心,即便素昧
平生,也會不知不覺親近許多。

  知道她必定已有了心願,南宮星笑道:「好,那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白家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保證帶你去見碧姑娘。」

  「你……你能帶我見她?」

  「我既然能買來這把劍,自然就能見得到她。」南宮星道,「和帶你去見如
意樓的那件事一併辦了就是。不過她人往西北去了,以她的武功,可能需要在那
邊耽擱一陣,算上往返路途,你們見面怎麼也要兩三個月之後了。」

  崔冰從屏風後起身走了出來,滿面迷惑的望著他,緩緩問道:「小星……你
到底是什麼人?」

  南宮星笑著走到她身邊,輕輕勾起她的下巴,一寸寸湊近她嫣紅櫻唇。

  她並未躲避,只是半垂著眼簾迷濛的望著他。

  他在那唇上心滿意足的品嚐一番,才附在她耳邊,輕笑道:「我不是說過了,
我就是個貪花好色的敗家子。」

  這答案顯然讓崔冰頗為不滿,於是他的肋下被結結實實的擰了一把,不過唇
上餘香猶在,這點小小代價不值一提。

  兩人淺淺溫存一陣,看時候已經不早,再加上春妮在外面都是第三次叫門,
崔冰這才依依不捨的放他離開。

  將思緒從溫香軟玉中抽出,南宮星一邊邁開步子,一邊整理著紛亂無章的線
頭,現下的情形,他知道的恐怕比白家的大部分人還要多些,只是無奈他需要詢
問的人個個都有嫌疑,即使得了回答也未必可信,真是舉步維艱。

  實在不行,就只好通過白若蘭去與白天武父子認真商談一下。但他不便表明
真實的身份來意,只怕對方也未必肯像白若蘭這樣傻呵呵的一信到底。

  經過外院,峨嵋的女俠這會兒倒是沒再守在屋門,把守通路的女弟子也已撤
走,看來白天雄認罪終究還是讓別莊裡的人安心了不少,只是白天武為了保險起
見,暫時還未允許賀客們下山離開。

  不過既然陰陽透骨釘還未找到,肯冒險下山的人本也沒有幾個。

  與白若蘭約好了在她們年輕姑娘的住處碰面,南宮星才走到半路,一個小小
的身影就從前面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席間談笑之時,他就已把白家那些女兒的姓名模樣大致記住,一眼望去,那
少女膚色微黑,身形矮小,五官與白天勇有幾分神似,相貌只能說平平無奇,是
白天勇的女兒白念潔。

  這姑娘年紀尚小,武功更是堪堪入門而已,一路跑來,也像尋常女子一樣上
氣不接下氣,喘息道:「小星哥哥,蘭姐姐叫我來找你,讓你……去禁閉室外面
跟她回合。她從三伯那裡要了個什麼手令,說是只等著你了。」

  真是急性子,這便等不及了麼,南宮星心中苦笑,連忙點了點頭,道:「你
歇口氣趕快回去,我這就去找你姐姐。」

  他腳下自然比白念潔要快的多,轉眼就已到了禁閉室外,白若蘭果然正在這
兒等著,唐昕依舊跟在一邊,想來是把留在住處的白家千金們甩給了她某位兄長
照顧。

  白若蘭見他過來,立刻轉身往裡走去,道:「你可算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
該問什麼。」

  四大劍奴應該是已見過手令,讓在兩邊,其中一個上去將房門打開。

  屋內頗暗,只有一扇透氣小窗,不過兩條胳膊那般寬窄,連鑽過個七八歲的
娃娃都有些困難,除了一個馬桶放在屋角,裡面便再無他物,到真是個適合靜心
反省的地方。

  白天雄被捆的像個粽子一樣,盤腿坐在屋角,聽見門響,緊閉的雙眼也並未
打開,整個人好似變做了石頭,八風不動。

  白若蘭看了南宮星一眼,點了點頭,上前道:「二伯,是我,蘭兒。」看白
天雄連睫毛也沒顫一下,她又道,「我的好朋友小星,你見過的,他陪我一起去
那……那若麟住的小院看了看,我們都覺得,這些事其實並不是你幹的,對麼?」

  白天雄仍舊一動不動,如不是身體還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真要懷疑他是不
是還活著。

  南宮星拍了拍白若蘭肩頭,走到白天雄身前蹲下,道:「白二爺,石屋裡的
情形我已看過,若麟兄當晚的確是死裡逃生,兩根大搜魂針險些就要了他的命,
這麼多罪名你都認了,為何沒招出自己這樁大義滅親的好事呢?」

  白天雄面頰上的肌肉驟然一陣緊繃,但他反而抿緊了嘴巴,一副不會再說一
字的樣子。

  看來這人的確極為頑固,南宮星皺了皺眉,緩緩道:「我不知道你是與何人
做了什麼交易,但我必須得說,那人十有八九是在騙你。看那兩根大搜魂針,就
知道下手之人絲毫沒有留情,一心想要白若麟的性命。」

  「但白若麟逃到了山裡,他究竟還有幾分神智,想必兇手也沒什麼把握,那
他要想殺白若麟,就只有兩條路可走。」南宮星盯著白天雄的神情,道,「第一
條路,自然就是混在搜山的白家弟子之中,或者伺機下手,或者等著將白若麟捉
回來之後再另覓機會。可這條路卻極不可靠,能不能捉住,捉住之後還有沒有機
會下手,都不是有十足把握的事。」

  「所以要是我來想辦法,我就會選第二條路。」他語速又放慢少許,彷彿怕
白天雄聽不清楚一樣道,「想辦法讓白若麟身邊最重要的人陷入困境。他既然能
夠逃跑,可見一來早早就有人給他鋸開了鐐銬,二來,他的瘋病也多半好轉了許
多。只要他神智還有一分清楚,就必定會想知道白家的情形,那只要讓他的親人
陷入危機之中,被他得到消息之後,豈不是就可以守株待兔?若是運氣好些,說
不定他現身之後,就會被四大劍奴等高手直接殺掉,連自己的手都不必再髒。」

  白天雄眉毛一抬,霍然睜開雙目,盯著南宮星看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有了回
應。

  可他說的卻是:「他死,也是他的報應。」

  報應二字咬的極重,就像是多年背負的壓力都集中在這簡簡單單的一個詞上
一樣。

  「這……」南宮星沒想到會有此一句,心中連轉了數個念頭,口中忙道,
「就算該他的報應,難道旁人也該陪著枉死麼?你一肩扛下所有罪過,讓真兇逍
遙法外,那些因此而死的人,豈不是死不瞑目?」

  白天雄不再開口,連睜開的雙眼都緩緩重新閉上。

  報應,報應……為何短短半天之間,白天雄就將此前還一口否認的罪名全部
認下?

  要說報應,無非就是當年因白若麟受害的那七名女子,兩名丫頭遠嫁他鄉,
縱有怨氣也早已無人關心,三名側室倒有可能在白天英白天武心中留下一筆,但
白天雄整日與兄弟相處,不會直至今日才大感愧疚。白思梅死狀雖然令人生疑,
但從白天雄自白時的發言來看,即便是她死而復生,白天雄也未必會愧疚至此,
怕是反而會對當年的事窮追不捨,來還兒子一個清白。

  那剩下的豈不是只有……

  南宮星眼前一亮,將心一橫,突道:「白二爺,你是不是遇到了穆紫裳!」

  白天雄週身一震,雙目微開,精光四射的看了他一眼,卻仍是不肯開口。

  不過這反應就已足夠,南宮星知道自己的猜測應該是不中亦不遠,但就他所
知道的一些白家並不知道的事,他還敢更大膽的猜測下去,「你一定並未見到穆
紫裳本人,讓你不得不信的,只是你能認出的物件,就像那身喜服一樣。」

  白天雄雙目圓睜,終於忍不住道:「你……你怎麼知道?」

  這無疑等於承認。

  白若蘭心中頓時對這位好友有多佩服了七分,她聽得一頭霧水,完全插不進
話,只得大氣也不敢出的站在一旁,不住偷偷打量。

  南宮星不禁歎道:「白二爺也算是老江湖了,這種小伎倆,也能將你騙到麼?
信物這種東西,若是需要,我隨時可以變出十七八個,還保管不會重樣。」

  白天雄冷哼一聲,道:「你就算變出十七八個,也騙不到我,冒充一個人,
可不是弄把劍穿身行頭就能做數的。」

  這話中已隱隱透著威脅之意,分明是在告訴南宮星,崔冰的武功如何他早就
看破。

  南宮星略一思量,不見到人而能識別身份除了信物之外,靠的無非是手書字
跡之類,「難不成,那位穆姑娘還寫了封親筆書信給你?」

  白天雄低下頭去,緩緩道:「我已說了太多,你不要再問了。這些事都是我
一人所為,馮大人到了,我也是這個說法,將我緝拿歸案,秋後問斬,我也絕無
二話。至於我那逆子,你們肯高抬貴手饒他一命,我感激不盡,你們非要清理門
戶,我也只能說是替天行道,報應不爽。能保得白家上下平安無事,我死不足惜。」

  他替天行道這四字咬的頗為生硬,前後語氣,也透著一股遠勝過愧疚的悲涼
之意,南宮星心中一動,突然上前一步蹲下身去,探手伸入白天雄懷中,口中道
:「對不住,晚輩得罪了。」

  白天雄勃然大怒,喝道:「你做什麼!若蘭!還不快來拉開你這朋友!」

  白若蘭一怔,躊躇著正要上前,卻被唐昕一把拉住,扯在原地。

  江湖人的外衣中衣乃至褻衣里外,都常會做出許多暗袋,南宮星對此了如指
掌,摸索一番,總算從綁的死緊的繩索縫隙中掏出一張白紙。

  那張紙顯然曾被攥成一團,此時雖疊的四四方方,卻仍留著許多折痕。

  南宮星對白天雄殺氣四溢的眼神視而不見,逕自走到門口,藉著外面亮光,
將紙張展開,飛快的掃視一遍,口中問道:「這的確是穆紫裳的筆跡麼?」

  白若蘭忍不住也湊了過去,探頭一起看了一遍,匆匆讀罷,當真是心驚膽戰,
雖只是將當年所受屈辱草草陳述,但字裡行間透著深不見底的怨恨,簡直字字如
血,控訴著滿腔憤懣。

  白若蘭花容失色,驚道:「難道……真的是穆師姐回來了?可……可咱們就
算有對不住穆師姐的地方,二伯你也不至於這樣吧?難道不能與她心平氣和的坐
下談談麼?」

  南宮星苦笑著搖了搖頭,將那張白紙舉高,道:「蘭姑娘,這張紙的關鍵並
不在上面寫的那些字,而是這裡。」

  他的手指指著本該是落款的地方,那裡並沒寫著穆紫裳的名字,反而印著一
方頗為古樸的四字紅章。

  「這……這字都是什麼啊?什麼天……我怎麼剩下三個都不認識?」白若蘭
瞪了半晌,也沒認出那四個古怪的漢字寫的是什麼。

  別說是自小習武的女子,就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也是針線女紅先過琴棋書畫,
能學會簡單的日常讀寫已不容易,哪裡認得這種古意盎然的字體。

  反倒是唐昕眼光較為銳利,將第二排的頭字認了出來,「這好像是個行字。」

  跟著兩女都是恍然大悟,齊聲道:「替天行道!」

  南宮星點了點頭,肅容道:「恐怕這四個字,才是白二爺驟然變了態度的原
因吧。」

  白天雄額上已有冷汗涔涔而下,他壓低聲音,怒道:「快給我拿回來,這東
西絕不可給旁人看到,你……你要害的暮劍閣就此覆滅麼!」

  這語氣可以說是極重,白若蘭著實被嚇了一跳,扭身望著二伯,不解道:
「二伯,這……這四個字怎麼把你嚇成這樣?」

  白天雄低喝道:「你們這種毛孩懂什麼!就此停手,此事和你們無關,不要
平白惹禍上身!」

  南宮星一聲冷笑,抬手將屋門關上,轉身走回到白天雄身前,蹲下身子與他
平視,淡淡道:「我還道白二爺是對什麼人心中有愧才一心求死保全白若麟一條
性命,倒沒想到,原來竟牽扯上了天道。先不說是不是穆紫裳,寫這封信的人,
倒還真是找了個好厲害的靠山吶。」

  他這話說罷,白若蘭仍是似懂非懂,唐昕的臉上卻霎時變了顏色,顫聲道:
「小星,你說的……難道是當年的那個天道?他們……他們重出江湖的傳言,難
道竟是真的?」

  距今約莫五十年前的時候,武林正派最大的對手神龍道在一場慘烈血戰中落
敗,畢其功於一役的正道同盟一口氣將其逐往西北關外荒無人煙的大漠之中,被
盤踞關口近百年的萬凰宮隔絕於外不得復歸。

  那一戰前,正派盟主慕容悲以替天行道的暗記將已成一盤散沙的武林門派中
的關鍵人物秘密聯合起來,自稱天道,成為一支隱藏在所有門派之下的暗流,據
傳動手之前,就連神龍道中也已發展出天道的成員,裡應外合,才會如此順利的
得手。

  那便是天道最早的雛形。

  那一戰之後,名門大派元氣大傷,以慕容氏為首的四大世家逐漸接管江湖事
務,六大劍派也一躍而起,以少林武當為代表的傳統正道領袖在不到十年的光景
中迅速沒落,雖有天道從中作梗的傳言流出,卻始終未得證實。

  那段短暫的平和無波的光陰裡,江湖門派的影響力迅速的擴大,勢力所及,
公門、商家乃至樵耕漁戶,無所不有,民謠中甚至有了「仗劍江湖游,自不覓封
侯」的說法。

  盛極必衰,武林也自然不能倖免。

  不知何時,一批性情古怪的高手悄無聲息的集結在一起,開始出手遏止江湖
豪傑的多餘影響。他們盤踞的地方自稱天狼山,那批亦正亦邪的高手,自稱狼魂。

  由摩擦到衝突,由衝突變為血戰。武人本就好鬥,矛盾演化為你死我活的局
面,本就不可避免。

  無奈狼魂高手人數雖少,武功卻高深莫測,此後數年之中,始終是這些江湖
大派所受損失更多。而狼魂不過折損了三四人而已。

  於是天道再一次於暗處活動起來。

  短短數年之後,血戰天狼山一役突如其來的發生,四大世家六大劍派中的精
銳成為了此次的主導,而天狼山的抵抗,卻出乎意料的孱弱不堪。

  這是天道第二次出現在江湖,恍如流星一閃而過,卻帶走了天狼山上數十個
絕頂高手的遊魂。

  此後的安寧,一直持續到距今二十多年前的某日。

  江湖上不斷有名動一方的豪傑莫名殞命,就連四大世家六大劍派也不能倖免,
被害者的身份上至一方家主,下至閒雲野鶴,共通之處,便是年紀大都已經不小,
且與當年的天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次年,亮出獠牙卻將身體藏於黑暗之中的狼魂浮出水面,那些年輕人不知從
何得到了當年天狼山的武功,以更加隱秘更加團結的勢態展開復仇。

  同年年底,四大世家中的蕭家當主被偷襲而死,其女蕭落華以北堂無心之名
復組天道,這個原本鬆散的臨時組織,就在她的手上成為了隱隱凌駕於各門各派
之上的複雜勢力。

  直至狼魂中數人身份曝光,正面血戰即將來臨之前,江湖中已有傳言,四大
世家六大劍派,皆已成為天道操縱的傀儡。

  此即為天道鼎盛之時。

  之後,便有了一場持續數年的爭鬥,武林人士傷亡不計其數,四大世家三家
先後遭劫,剩下唐門碩果僅存,六大劍派也皆成了風中殘燭,人心惶惶苟延殘喘。
而在犧牲了如此巨大代價之後,那一代的狼魂明面上的人物也已死傷近半,領袖
人物之一,身負蠻夷血統的納蘭暮也在一場決鬥中與公門第一高手譚凌山同歸於
盡。

  一些對兩方都有所忌憚的旁觀者,便在此時蠢蠢欲動。

  於是一直試圖化解這場江湖劫難的謝清風、謝煙雨兄妹,終於以清風煙雨樓
的名義正式插手。

  不久之後,蕭落華親手埋葬了北堂無心這個名字,與狼魂當時的領袖風絕塵
立下三掌之約,人心惶惶的江湖亂世,總算是暫且告一段落,關於天道幾十年來
的秘密,也在此後公諸於世。

  狼魂隱遁,天道匿蹤,許多原本並無出頭之日的門派借此良機,搶佔成為武
林新貴,如暮劍閣這樣廣收弟子,雄踞一方。

  即便是近幾年出現了有關如意樓的種種傳言,武林大勢依舊是欣欣向榮,平
和穩定。而從去年年底開始,江湖上突然有了新的流言,稱當年蕭落華雖打算將
天道徹底解散,但那樣一個複雜的組織已如成年猛虎,憑她一人之力根本無從下
手,斷掉的只不過是許多支線之間的聯繫渠道,讓這只猛虎傷了筋絡,一時間無
法行動罷了。如今天道已有了新的主人,正於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捲土重來。

  最新的流言白若蘭並不知道,那替天行道的暗記她也沒怎麼聽過,可她好歹
也是名門大派之後,再怎麼不關心江湖傳言,天道狼魂之間的多年紛爭她也有所
耳聞。

  在心裡好生消化了一下唐昕的話,她才驚呼道:「難道是當年那個天道?這
……這怎麼可能?」

  南宮星笑道:「江湖中的事,哪有什麼不可能。蕭落華前輩一言九鼎,不代
表剩下的人也會甘心蟄伏,天道恐怕本就並未死透,只是既沒了富甲一方的蕭家
作為後盾,也沒了思慮縝密的蕭落華作為中樞頭腦,不得不沉寂下來罷了。」

  他起身望著手上那張紙,淡淡道:「而只要有個既有銀子又有頭腦的人尋找
到合適的機會,天道重新運轉起來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白二爺,這其中牽涉
的,只怕不光是令郎走火入魔一件事這麼簡單吧?」

  白天雄面頰上的肌肉不住跳動,半晌,才長歎一聲,道:「就我所知,天道
今年年初就已悄悄來過使者,只是三弟好像什麼也沒答應,鬧得不太愉快。我…
…我卻沒想到,穆紫裳……竟然已成了天道中人。我若是不給她個交代,只怕白
家上下都難逃一劫。」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茫然,微微搖頭道:「你們年紀小,沒有經歷過當年的事,
蕭落華其實自己也清楚得很,她一手壯大的天道,到最後根本就已成了一隻拚命
吞噬江湖門派的怪獸!不然你以為她為何會在隱居遁世之前將天道的秘密公諸於
眾,不惜害的諸多正道首腦聲名狼藉?」

  白若蘭不解道:「二伯,咱們白家不說武功如何高強,至少在江湖中也算有
些人脈,你為何要怕成這樣?」

  白天雄冷哼一聲,抬頭道:「你根本不懂,天道的手段一貫是隱密不宣的暗
地籠絡,你與其對抗的時候,甚至分不清究竟身邊有誰會突然捅你一刀。他若要
來對付我,那在我身邊,立刻就找不到幾個可以相信的人。」

  他在三人面上掃視一圈,冷冷道:「比如此時此刻,若蘭我還可以相信十之
八九,而你們兩個,一個唐門弟子,一個恰好複姓南宮,說你們就是天道中人,
可不是絕無可能。」

  「互相猜忌的心思,的確是最合適的武器,」南宮星挺直身子,苦笑道,
「我總算明白,你為何不肯開口了。你必定是在懷疑,你另外四位兄弟中,已有
人入了天道。」

  白天雄咬牙道:「這是我白家的劫數,李秀兒的事多半惹來了如意樓,連新
娘子也丟的不聲不響,若麟造的孽又惹來了天道,若是沒個交代還不知要死多少
人。如意樓的事我無能為力,但天道這邊,興許我們父子的命,總能讓穆紫裳她
高抬貴手吧。」

  該知道的已差不多全都知道,南宮星把那張紙收進自己懷中,走到門邊,側
身道:「白二爺,天道若真的在白家下了一番功夫,你難道以為他們只是來為當
年屈死的女子替天行道便會罷休麼?什麼人信得過,等你不再如此慌張的時候,
心裡自然有數,晚輩不再多費唇舌。這張證據還有些蹊蹺之處,抱歉暫且不能還
你。告辭。」

  白天雄抬頭看著他們三人,沉聲道:「你非要拿去,我也攔你不住。我只奉
勸你們三個小輩一句,對方若沒有十足把握可信,天道的信息絕不可隨意告知他
人。否則若是害了白家一家老小,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南宮星並未回答,只是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門外已是夕陽垂暮,奇峰突起刺入一片如火雲海之中,山林起伏一線恍若鍍
上一層金箔,壯闊蒼穹無邊氣象,彷彿都聚於日落之處,正是斷霞峰景致最美的
時刻。

  但每一個看到這景致的人也都知道,這壯麗的畫卷,不久便會化成一片深不
見底的夜幕,僅餘萬點繁星一泓水月,冷冷俯瞰蒼生。

  南宮星本還有些話想要問問白若蘭,但看她心神不寧,加上天色已晚,也就
按下不提,只說些閒話幫身邊兩個姑娘略略調適心緒。

  無奈心頭驟然多了如意樓與天道兩片厚重陰雲,再怎麼打趣逗悶,白若蘭仍
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以她的性子,這些事情瞞著旁人還算容易,可要是見了
她的兄長爹爹,只怕立刻便會竹筒倒豆子一樣傾訴個底朝天。

  回頭想想,這種牽涉到暮劍閣安危存亡的要緊事,的確也不該讓閣主與繼承
人都蒙在鼓裡,經白若蘭之口讓他們早做提防,也不失為一條路子。

  南宮星知道這種事有他在旁反而不便,不如早些分開,看白若蘭的神情,再
晚點去找父親只怕都會憋出病來。

  再說他這邊也有要緊事要處理,將白若蘭唐昕送回住處,匆匆用了頓便飯之
後,就找了個借口早早告辭。

  他要靜下心來仔細研究的,正是那張據稱出自穆紫裳手筆的紙。

  這趟出門,順道要辦的事大都比較輕鬆,而恰恰是和這穆紫裳有關的一件根
本是毫無頭緒,他險些索性跑去詢問白天英,現下看來,果然不該操之過急。

  這名字竟真的隨著塵封往事一道浮了出來。

  他撥亮燈火,將紙張鋪開,甩開天道印記不管,將穆紫裳寫下的筆跡逐字逐
句凝神細看,在心中反覆推敲琢磨。

  果然,心頭那絲異樣的感觸越讀越是清晰,他盯著其中幾處極為生硬的筆跡,
冥思苦想,試圖捉住腦中飄忽不定的那一點光芒。

  可作為一篇受害者的血淚控訴,縱然有些文法不太通順,好像也並不奇怪,
更何況這也不是出自什麼飽學之士,不過是個滿腔怨恨的年輕女子而已。

  莫非想偏了方向?南宮星將紙收好,坐到床上閉目打坐,靠著練功時的心澄
神明暫且休息一下疲累的思緒。

  他最重要的師父教過他,一件事想不出的時候,換個時候再去考慮,說不定
便能得到新的收穫。

  執著一念,反倒會鑽進死胡同中。

  自從與白若蘭在蔽日山中的幾日經歷之後,他總算放下了心底對武學的排斥,
枯燥無味的練功,也被生性好玩的他琢磨出些許樂趣,沉浸於內功周天往復之中,
不知不覺就已是夜半中宵。

  往常夜深人靜,身邊女伴心神俱醉沉沉睡去之後,正是他思緒最為活絡之時,
他抖擻精神,剛掏出那張紙來,還沒鋪在桌上,卻聽到門外院中傳來一串極輕的
腳步聲,飛快由遠及近。

  這會兒能是誰?他微一皺眉,先將紙張疊好收回懷裡,屏息靜氣坐到桌邊,
力運雙掌凝神等待。

  來意好壞,光看敲不敲門也能知道個大概。

  那人竟真的沒有敲門,而是沿著院牆一路溜了個圈,繞到了屋後窗外,跟著
梆梆敲了兩下窗欞。

  聽那急促不穩的氣息也已猜出是誰,南宮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崔姑娘,
你這會兒偷偷摸摸來敲我的窗戶做什麼?」

  不料外面崔冰回應的聲音卻帶著一絲恐懼,好似微風拂鈴微微發顫,小聲道
:「剛才,有人……在我屋外偷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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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春來冰河開

 南宮星聞言一驚,忙打開窗戶先放崔冰進來,柔聲問道:「怎麼發現的?你
看到是什麼人了麼?」

  崔冰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一邊心有餘悸的瞄了一眼來路,一邊調整著紛亂
氣息道:「我本來都休息了,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有動靜。我
從屏風後面探頭看了一眼,哪知道……哪知道看到一雙眼睛一下閃了過去。」

  「我嚇了一跳,穿好衣服拿著劍摸到窗邊,扒著縫往外一看,結果……結果
竟然還不止一個人在外面,」她緊緊抓著南宮星的胳膊,道,「光我看到,就有
兩個人在動手,一個穿著一身黑,上身看著很壯,另一個高高瘦瘦,嘴巴裡發出
的聲音稀里糊塗的,但動靜不大。他倆好像都怕惹來別人,越打聲音越小,打著
打著,那穿黑衣服的就飛過牆頭跑了,瘦高個也飛著追了過去。」

  「後來呢?」南宮星扶著崔冰坐下,倒了一杯熱水讓她捧在滿是冷汗的掌心,
問道。

  「後來我心裡越想越後怕,怎麼也睡不著,心裡氣悶得慌,就把屏風拉開了
些,哪知道……哪知道月亮明晃晃照著窗戶那裡,有個影子忽的閃了過去,分明
就是已經偷偷看了我半天的樣子。」崔冰越說聲音越小,最後略帶歉意的說道,
「我實在怕得不行,就……就冒險溜出來了,床上捲著被子,不進屋看應該看不
出來,我繞了好幾圈才過來你這兒,應該……應該沒被人盯梢吧。」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你只管安心在這兒休息,我去看看有沒有人追著你
過來。」說罷,他從崔冰進來的窗口輕輕一躍鑽了出去,足尖在窗台一點,身形
好似風捲柳絮倒飄而上,無聲無息的落在房頂。

  到了無人之處,他的輕功更不再須收斂,身法一展,霎時間已將這件臥房方
圓數十丈內的隱秘暗處蹚了一邊,人沒發現一個,野貓倒是驚跑了兩隻。

  他不敢怠慢托大,索性提了一口長氣,將搜索範圍又擴了一圈,連白若蘭住
處的房前屋後也順勢遠遠掃了一遍,的確沒發現什麼可疑身影,這才吁了口氣,
原路返回。

  回到屋中關好門窗,崔冰手中那杯熱水已經喝了大半下肚,人也安定了不少,
背後那不敢離身的包袱端端正正的擺在桌上,她滿眼好奇的看向南宮星,問道:
「小星,你剛才那是什麼功夫?怎麼好像鬼一樣的飄上去了?」

  南宮星勾了勾唇角,只道:「就是打小上房上的多了,手腳快些,你沒看清
楚而已。好了,你大可以放心了,外面沒人盯著你,知道你在這兒的,只有咱倆。」

  崔冰輕輕拍著胸口,道:「有你在這兒,有人盯著我也不那麼怕了。反正你
是幕後主使,真有壞蛋想找麻煩,也不可能是衝著我來的。」

  南宮星笑道:「這會兒不怕有什麼用,你總要回去的啊,我可不敢去你住的
地方給你壯膽,萬一被峨嵋女俠發現,只怕當場就把我當成下流淫魔砍成一段一
段。」

  崔冰眼珠一轉,將水杯往桌上一放,繞到床邊打量了一下,滿意道:「這床
看上去雖沒我那邊那張那麼舒服,但睡幾個晚上,也不算將就。等公雞打鳴的時
候我再回去,不就安全的多了。」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道:「守著我這麼個壞蛋,你還覺得安全的多麼?」

  崔冰臉上一紅,哼了一聲道:「親也被你親了,摸也被你摸了,連屁股都被
你打過,我還有什麼好怕。再說,你……你就算再下流,也……也不會強要欺負
我。世上的壞蛋要都如你一般,我不管睡在那兒也用不著害怕。」

  「停停停,高帽子可莫要再戴了,」南宮星笑嘻嘻的站起來,走到床邊到,
「你再怎麼把我往君子的方向推,我也不肯放著美人不抱去睡地板。你要真不想
走,就把衣扣腰帶都綁結實點,靠裡躺躺跟我擠擠,把被子千萬裹緊些,免得我
把持不住獸性大發。那可就悔之晚矣。」

  崔冰抿唇一笑,抬腳脫掉靴子,將裹足緊了一緊,外衣長裙都不敢除去,就
這麼坐在床上一轉一滾,翻到靠牆內裡躺下,足尖一勾一挑,將被子蒙得結結實
實,一副聽話乖巧的模樣,道:「你才要千萬小心,要是一個把持不住把我的本
金貪了,我就此賴上你,你可要大大的虧本。」

  南宮星哈哈一笑,側身一躺橫在床邊,足跟一勾屏風,將兩人徹底擋住,道:
「能換你這麼個伶俐可愛的姑娘跟在身邊,出什麼也談不上虧本。」

  「我可一點都不伶俐,」崔冰側頭望著他,突道,「你看我苦思冥想到現在,
也沒想明白,那把碧痕,我怎麼就突然把它拔出來了呢?」

  南宮星笑道:「這把劍碧姑娘用了好些年,再怎麼說,也不能是把拔不出來
的樣子貨吧?」

  「你就會跟我裝傻,」崔冰哼了一聲,從被窩裡抽一條胳膊出來拍了他一巴
掌,道,「碧痕那機關普通人哪裡知道,我被逼著拔劍的時候冷汗把衣服都溻透
了,你偏偏還一副胸有成竹的德性,好像我就一定能拔出來似的。我要是試不出
來那個機關,看你怎麼收場。」

  南宮星笑嘻嘻的抓過她的手指親了一口,道:「你和那把劍有緣啊,你不是
第一眼見到就看上它了麼,還跟我說好像在哪兒見過,可見你和這把劍是心有靈
犀一點通,到了緊要關頭,一定能拔出來的。」

  「胡說八道。」崔冰含嗔帶怒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肯定還有救場的法子,
就是整天神神秘秘的,什麼也不肯跟人家說。」

  南宮星只是笑道:「在江湖上辦事,武功越低,知道的就該越少,知道的事
情多了,可未必是件好事。」

  「老氣橫秋,」崔冰抿了抿嘴,道,「跟個三四十歲的大叔大爺一樣,虧你
還長的那麼小,說是我弟弟都有人信。」

  南宮星笑道:「要真是你弟弟,這年紀可不敢跟你這麼躺在一起。」

  這床鋪本就不大,一人躺下綽綽有餘,兩人共臥,能將臉面拉開半尺相隔已
是不易,縱使燈燭昏暗,開口說話便有氣息輕撫過來,登時便平添三分曖昧。更
何況說這話時,他的口唇已不知不覺近在咫尺,彷彿隨時都可能親吻上來。

  被他的話略略提醒,崔冰這才發覺兩人離得實在太近,小嘴一張忙往後仰頭
躲開,她本就已經半貼在牆上,這一下退得急了,噹的一聲後腦撞在牆上,直撞
得她眼前發花,哎呀一聲疼的險些流下淚來。

  南宮星忍住笑意,將她摟過懷中,掌心鋪了一層內息,放在她腦後輕輕揉動,
道:「話說的好好的,我又沒說要你今晚就付了本錢,幹嘛急匆匆撞牆明志。」

  崔冰哎喲哎喲叫了兩聲,嗔道:「誰撞牆明志了,還不是你偷偷摸摸湊得這
麼近,嚇人家一跳。嗚……撞得好疼。」

  南宮星忍不住笑道:「你大半夜自己跑來,自己跳上了床,我只不過離你近
些,你至於嚇一跳麼。我明明把醜話可都早早說在前頭了的。」

  崔冰把頭一頂埋進他懷裡,悶聲道:「不怪你。是我……我有時候控制不住。

  別看我之前才說過怕你賴賬,其實……到最後真有可能賴賬的,反倒是我。」

  他扶著崔冰後腦以防她再突然後竄,柔聲道:「真打算賴賬,可不會提前給
對方打招呼。」

  崔冰咬了咬牙,猶豫片刻,還是道:「你不懂。我……我怕到了該付帳的時
候,我一樣控制不住。」

  應該是想起了什麼極不愉快的記憶,她的口氣變得極為不安,「能貼著男人
胸膛這種事,以前我可是想也不敢想。我……我是很想托你幫忙,才把這唯一能
許的也許給了你,可……可你對我確實不錯,我……我不想騙你。其實……」

  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慌促,連話音也在微微發顫,「其實我只要想到男女間的
那回事,就……就嚇的想吐。當真……到了最後關頭,我、我一定會害怕的要死,
小星,我不想賴你的帳,我信你一定能幫我,要不……要不你去拿根繩子,現在
把我綁起來,就……就這麼要了我吧。記得……堵上我的嘴,不然,一定會讓人
聽到慘叫的。」

  她越說臉色越差,到最後冷汗滿額,連唇瓣都有些發白。

  崔冰自小被賣進火坑,即使千鈞一髮之際被人救走,必定也遭逢過不少噩夢
般的經歷,看來她倒是早早就想著交易完成後的事,反倒把自己繞進了牛角尖裡,
越想越覺得對不住他。

  「你在發什麼傻,」南宮星微微皺眉,在她臀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掌,道,
「這種兩情相悅的喜事,我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用繩子把你綁住才行的地步,而
且我就算要堵住你的嘴,也絕不能是為了慘叫。你在這不該犯蠢得地方,還真是
蠢得氣人。」

  他抬手撫著她汗濕面頰,柔聲道:「而且離我帶你去如意樓的時候還早,你
不用這麼急著清帳,偶爾給我點定金,我就滿意得很了。」

  崔冰默然半晌,才道:「可……可我心裡著急的很。」

  「你急什麼?」

  「你武功好,人又聰明,江湖經驗比我多得多,路子雜,人脈廣,還……還
那麼有錢,」崔冰委屈道,「等你在江湖隨便走動一陣,不知多少美貌俠女要扒
著窗戶往你房裡跳,我……我本來就拿了你一堆東西,還要求你幫忙,除了裝個
樣子,什麼也幫不到你,這……這交易怎麼看,也是我賺了大便宜。我毛賊一個,
這身子……也不值幾十兩銀子,還不如早早給了你,我……我也多少心安理得一
些。將來……你就算想不起我來,我也算是和你清了帳,不欠你什麼。」

  沒想到她肚裡的腸子彎彎繞繞竟有這麼多道,南宮星眉心緊鎖,突然翻身坐
起,一把把她抱上膝蓋,面朝下按住,抬手一巴掌甩下,啪的清脆一響,扇在她
翹起香臀之上。

  這一掌不帶絲毫安撫真氣,還是他頭一次真真切切的純粹在打屁股。

  崔冰被打得有些發懵,還沒回神,轉眼又是兩巴掌下來,打得臀尖火辣辣一
陣刺痛,疼的她嗚唔一聲哼了出來,不解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南宮星也不回答,又是兩掌打完,才道:「我早跟你說過,既然是我看上的
人,就不許如此輕賤自己。寶劍我給你,你想要的寶貝我也給你,你想找如意樓,
找碧姑娘,我都肯幫你,這麼些功夫換來個你,怎麼可能就值幾十兩銀子?告訴
你,你這輩子已經是我的了,這是我撿了個大便宜,心裡高興得很,別人就算出
幾萬兩銀子來換,也休想換你一片衣角回去。這次打你五下,以儆傚尤,如果再
隨便將我的寶貝喊成幾十兩銀子的便宜貨,喊一次,便打你十下,你要不想練出
一身金臀罩鐵屁股的功夫,就給我乖乖的記住,我家的冰兒,是天下無雙的寶貝。」

  崔冰呆呆地一路聽完,抽噎兩聲,突然抬手揪住他的衣領,一頭埋進他懷裡,
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她一直就是個水做的姑娘,南宮星從認識她到現在,著實見過幾次她流淚哭
泣的模樣,有假作出來騙人同情的表演,有無可奈何羞怒交加的委屈,畢竟是跟
著一個女賊師傅,她算是比較會用眼淚這門兵器的那一類女子,水汪汪的眼睛一
哭起來真是楚楚可憐梨花帶雨,是個男人都要心軟七分。

  可這一次,倒的確是不太一樣。

  光是胸前轉眼濕漉漉的那一片熱氣,就知道崔冰此刻可真是哭得全無形象可
言,彷彿她身陷青樓在先,顛沛流離在後的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全化成了眼淚
鼻涕,一股腦湧了出來。

  那憋在心中不知多久的陰沉鬱結,總算得到了契機,化為流水,嚎啕而去。

  只是不知這契機,究竟是她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還是她萬幸遇到的這副寬
厚胸膛,好像不管有多少眼淚,都能盡數吸納的乾乾淨淨。

  悶聲哭號半晌,才轉為斷斷續續的抽噎。

  南宮星輕輕環著她的纖腰,柔聲道:「好冰兒,是我不好,把你屁股打得痛
了。我給你賠個不是,咱們都下不為例,好不好?」

  崔冰抽了抽鼻子,悶聲道:「才不是。不怪你。我知道了,以後絕不再說了。」

  他低下頭,用鼻尖輕輕梳著她額前髮絲,道:「我知道你以前受過不少委屈,
過的也很不容易,但既然你找到了我,我也找到了你,今後,有我護著你,再不
會有人欺負你了。」

  崔冰伸頭拱了他一下,低聲道:「我要是不去偷你那把碧痕呢?」

  南宮星柔聲笑道:「我就天天帶著那把劍在你附近轉悠,我保證,你最後一
定會忍不住下手的。」

  「你……你算計我。」崔冰嬌嗔道,「人家初出江湖,就中了你的圈套。」

  南宮星道:「計都已經中了,後悔可也晚咯。」

  崔冰捏著他衣襟擦了擦眼淚,紅著雙目露出一個淚眼盈盈的微笑,道:「我
只後悔一件事。」

  「什麼?」

  「我怎麼早沒遇到你……」

  有些發涼的唇瓣,帶著些淚水的鹹味,輕輕的貼了上來。

  南宮星低頭迎去,輕輕一吮,柔嫩櫻唇便乖乖打開,任他長驅直入,恣意采
擷藏於貝齒之後的婉轉丁香。

  細聲嚶嚀相就,崔冰緊緊攥著他的衣襟,身子軟軟向床上倒去。

  用繩子綁起來他沒什麼興致,這種兩情相悅的魚水之歡他可決計不肯錯過,
他順勢跟去,雄軀一橫,已將她不著大力的覆在身下,口唇依舊相交,延續著幾
乎喘不過氣的綿綿長吻。

  到了他鬆口抬頭之時,崔冰哭的蒼白的小臉已被他弄得面紅耳赤,小巧的紅
唇更是被吸吮的嬌艷欲滴,隨著她的急促嬌喘,好似風中花瓣一般微微顫動不停。

  「小星……你……你還是綁住我吧。」崔冰在飽滿嫣紅的下唇上用力咬了一
下,細聲道,「我……我是真的想都給了你,實在不行,你……你光綁住我的手
腳也可以。」

  「不成,」南宮星低頭在她上唇依樣畫葫蘆似的咬了一口,跟著與她鼻尖相
碰,啞聲笑道,「做買賣講究的是心甘情願,你哪怕有丁點兒的不樂意,我也不
肯和你清帳。」

  「我不是不樂意!」崔冰說罷才覺得這話說得好生丟人,不禁羞得把臉扭到
一邊,輕輕道,「我……我就是真的想給你,才叫你把我綁住的。」

  「你既然願意做我的人,就得聽我的不是。」南宮星將口唇湊到她歪頭露出
的那一截側頸上,往雪白粉嫩的肌膚上嘶嚕舔了一口,柔聲道,「我要你以後所
有想做的事,都能自己親手完成。做不到的,我來幫你。耗得久些也沒關係,但
決不要強求。懂麼?」

  看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雙手仍死死攥著他的衣襟,連指節都好似有些僵
硬,他只好道:「來,過不了心裡的坎也無妨,咱們一步一步慢慢來。」

  他捧起她的手臂,將衣袖向上輕輕拉高,露出小半條嫩白臂膀,低頭在手肘
上吻了一口,他柔聲道:「好冰兒,我知道你害怕,今晚我不收你的本錢,你再
給些定金就好。」

  崔冰被他親的胳膊一縮,顫聲道:「我……我就只剩這副身子了,哪……哪
還有定金給你。」

  南宮星微微一笑,趁她分心,將她雙手輕輕扯脫,反手脫掉自己上衣,露出
精赤有力的胸膛,道:「定金本就有無數種,你對我也親親摸摸,就算是一種,
你脫了衣服讓我看看,也可算是一種,要是肯讓我不隔衣服親親摸摸,那簡直是
付了個大頭,只要你不害怕,這樣我就高興的很。」

  「嗯……」崔冰略一猶豫,低低應了一聲,纖長的手指緩緩將衣扣一粒一粒
捏開,弓起腰肢將腰帶一抽,身子一扭將外衣連著下裳一併脫掉。

  輪到素白中衣的扣子,她捏開兩顆,卻停了下來,紅雲滿面的瞥了小星一眼,
道:「小星,你……你不能幫我解開麼?」

  看她指尖不住顫抖,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今後我可以次次代勞,但這頭
一遭,非得你自己動手不可。你也不用勉強,今夜不行,就好好睡吧,我再怎麼
貪色,說過的話也駟馬難追,我決不再要你強求自己做任何事。包括跟我的那場
交易,你若是害怕的很,也隨時可以取消。」

  他頗為大方的笑了笑,道:「至於我給你的定金,就算是我毀約在先,你也
不必還了。」

  「我、我沒說取消!」崔冰慌張說道,手指一陣舞動,飛一樣的將中衣解開,
口中道,「我……我只是心裡慌的不行。」

  她捏著衣領抬了一抬,手臂立刻顯得有些僵硬,她眉心緊蹙,咬了咬牙,突
然將翻到一旁的被子拽來蓋在身上,人在被中動了起來。

  不多時,她停下動作,將被子輕輕掀起一條細縫,手掌一推,中衣連著襯裙
裹足被成團丟了出來,伴著一句幾不可聞的聲音,「我……脫好了,你、你自個
掀開看吧。」

  說罷,她緊緊閉上雙目,咬唇縮肩蜷在被中,頗有些慷慨就義的味道。

  南宮星不由得暗自苦笑起來,他至今也算是有過不少紅顏伴侶,但還是頭一
遭遇上這麼一副捨身取義的神情,讓他真是有種自己正在脅迫良家婦女的錯覺。

  他一早知道崔冰心中埋著些深可見骨的傷疤,如非必要,實在不想過早觸碰,
但事已至此,他若突兀收手,對好不容易豁出去的崔冰也是不小的打擊。

  略一猶豫,他還是俯身過去,將那被角輕輕抬了起來,緩緩掀開。

  即便穿著衣服,以南宮星的眼力,一眼掃去也能將女子身段體型估摸的七七
八八。崔冰與他所料一樣,去了衣服遮掩之後,顯得頗為瘦削,最先露在眼前的
肩頭略微帶著骨痕,並不那麼渾圓粉潤。

  昏暗的燈光下,她細嫩的肌膚顯得有些蒼白,鎖骨勾勒出的那道陰影,一直
延伸到羞得有些發紅的頸窩。

  她的右臂護在胸前,貼著水紅色的肚兜攬住小巧如鴿的淑乳,而她的左臂卻
高高抬起,死死的捏住自己的右邊肩頭,泛著青白色的指節將那裡的肌膚都捏的
發紅。

  他皺了皺眉,心下已有了答案,他將身子靠得近些,寬闊的胸膛將她整個人
護住,這才柔聲道:「冰兒,不要緊的,來,叫我看看。鬆開你的左手,讓我看
一眼。」

  崔冰緊閉的雙眼中又留下兩滴清淚,顫聲道:「求你,看……別處吧。男人
都喜歡看的地方,你只管看就是了。只是這裡……只是這裡不成。」

  「我想看你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好看的,難看的,都不要緊。這是你要給我
的定金不是麼,我照單全收,你可不要反悔。」

  「你、你才不要反悔才好……」崔冰微睜雙目看了他一眼,好似自暴自棄一
樣憤憤將身子一扭,左掌一扯,縮回到被中,亮出了僅剩下肚兜背帶遮擋的大片
背脊。

  這一片雪白的脊樑溫膩如玉,因瘦削所至,兩邊肩胛都撐出一線凹痕,綁著
的髮辮甩落在旁,汗津津的頸窩旁側,露出小半個暗褐色的傷痕。

  他伸手過去,撥開擋在上面的烏髮,那一小半傷痕,終於完整的呈現在眼前。

  那是一塊圓形的烙印,應該是烙上已久,隨著肌膚生長而擴大了不少,讓圖
案都有些扭曲。

  但即使扭曲,也並不難認。

  因為圓圈的中央只是烙了一個字而已。

  娼。

  崔冰縮了縮身子,悶聲道:「這是我被賣去妓院前烙上的,很醜,對麼?」

  南宮星將頭湊近,在烙印的旁邊輕輕吻了一下,道:「是,很醜。」

  崔冰的話音已有些克制不住的顫抖,道:「你……你後悔,也還來得及。」

  南宮星笑著從背後將她緊緊摟在懷裡,附耳道:「我不後悔,只是覺得有些
麻煩。」

  「麻煩?」

  南宮星柔聲道:「你可莫要告訴別人,其實我有個姨娘,這種傷疤,她不出
半年就能幫你弄掉,好像從沒有過一樣。我雖不太願意找她幫忙,但為你跑一趟,
總算值得。」

  不知這塊烙印壓在崔冰心頭多久,她一聽此言,竟激動地扭身翻轉過來,直
愣愣看著他道:「你……你可不要騙我,這……真的可以消去?」

  「男人身上有些傷痕無妨,女孩家青蔥水嫩的身子,怎麼可以叫它一直留著。」

  他低頭托起她纖巧下巴,笑道,「而且若不去了這東西,今後你在我面前總
是伸手捂著,恰好擋著胸前,我得少掉多少眼福吶。」

  崔冰臉上騰的一下紅如火燒,這才意識到方才扭身急了,被子直接開了半扇,
不光肚兜整個露在外面,大半條粉滑修美的玉腿也直接露在他眼前。她忙往回一
縮,將下身蓋住,上身卻並未去管,反而挪開了雙手,背到背後,輕輕一拉,拽
開了肚兜的帶子。

  「你不嫌棄,這……眼福,便算是下一筆定金好了。」她偏開頭,雙手緊緊
夾在腰側,想必是羞得狠了,連胸前都泛起了一大片紅霞,淡淡隱入肚兜之中。

  他抬手緩緩扯下肚兜,紅綢滑落,兩丘美玉登時落入眼底,這一對兒巧乳雖
不很大,卻尖尖翹翹形狀甚美,頂上兩顆嫩苞嫣紅如豆,扁扁綴在暈輪當中,看
似略微內凹,一裸在眼前,卻顫巍巍立了起來,漲卜卜彷彿已有些發硬。

  故意湊到極近之處,南宮星一口口熱氣都呵在奶包頂上,輕聲道:「冰兒,
你只肯給些眼福麼?」

  崔冰閉著眼睛不敢看他,雙手似乎用盡了力氣才收在身邊,躊躇半晌,才咬
牙道:「你……你想親親摸摸,也……隨你。」

  他也頗想知道崔冰以此時的心境能忍耐到何種地步,好順便估量一下,如何
循序漸進才能不必仰仗繩子幫忙。

  怕她失控,他先將手掌撫上肩頭,一點一點摸了下去,跟著轉到背後,又在
那已有些汗濕的肌膚上輕柔愛撫片刻,然後向懷中一摟,口唇便已湊上她纖細脖
頸,仔仔細細的順著細膩肌膚一下一下親吻起來。

  像受驚的小貓一般,崔冰的四肢死死繃緊,身子微微顫抖不休,夾在兩側的
手掌緊捏成拳,險些攥破了掌中的被面。

  「冰兒,我不會傷著你的,放鬆些,放鬆些。」他柔聲說道,手掌小心翼翼
的從她反應較大的腰下撤回,緩緩撫摸著肋側上下。

  畢竟已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梢頭半熟青果,仍足以品嚐到那酥酥麻麻癢中帶
酸的閨趣滋味,她鼻息促亂,只覺一雙熱騰騰的手掌明明比她洗澡時摸的還要輕
些,所經之處卻一陣陣說不出的快意,烘的她身上一刻熱過一刻,連那對奶兒都
隱隱有些脹痛。

  「唔唔……」她耐不住哼了兩聲,語調裡的嬌媚到把她自己嚇了一跳,不知
不覺便睜大了雙眼,迷惑不解的望著身上來回打轉的寬厚手掌。

  來回兜了幾個大圈,看她神情總算略微鬆弛,他這才微微一笑,雙掌一滑,
托在玉錐般扣在胸前的乳房下頭,虎口一擠,那奶兒便尖尖聳了出來,他嘖的一
口親上,正吮住一邊漲硬乳蕾。

  「呀……唔……」崔冰低低驚呼一聲,雙手下意識抬了起來,卻不願將他推
開,僵在空中片刻,還是硬忍著夾回到身側。

  本就存著靠激揚情潮衝開她心頭舊創的念想,先前隔著衣服親親摸摸的時候
就已瞭解了十之八九,他掌中早已配好了真氣,撫摸嫩滑玉體的時候還只是牛刀
小試,此刻口中含著花苞舌撩唇吮,手指也一刻不停地捏摸上來,全力施為的程
度,遠超隨手對付茗香之時。

  「哎……哎啊啊,你、你這……手,好……好癢……」崔冰再怎麼耳濡目染,
親自嘗到快活畢竟還是初次,胸口憋悶的很,可偏偏毫不難受,乳尖被他舌頭一
纏,腰眼就酸的發軟,手指爬過的地方彷彿生了千萬隻小蟲,偷偷摸摸就咬的她
肚子裡頭一股勁的發緊,不覺雙腿中央就懊燥難當,情不自禁的在被中並緊,夾
著來回磨蹭。

  「嗚……小星,我……我好熱……該……該怎麼辦才好?」她迷茫問道,周
身酥麻不斷,心尖癢絲絲竟都有些難過,夾著的雙腿磨蹭了兩下,竟好像磨漏了
尿,濕乎乎一片潮氣。

  青澀處子畢竟不比成熟婦人,這種快活此前從未嘗過,當然是滿心的不知所
措,南宮星放開她的乳尖,挺身在她唇上吻了一口,依舊愛撫著俏生生的奶兒,
柔聲道:「你心裡想做什麼,去做就好,男女之事,本就是興之所至最為重要,
人人喜歡的都不一樣,我可不好直接教你。」

  「我……我想怎樣?」她迷離雙眸霧濛濛的盯著南宮星健碩胸膛,心中一番
掙扎,還是忍不住一頭鑽進他的懷中,火燙的面頰貼在他胸前來回蹭了兩下,旋
即一口親上他的胸膛,好似只是這樣在他身上左親右吻,就能略略紓解週身流竄
的燥熱。

  燥熱漸漸在南宮星的掌下化為一團團的暖意,她拚命地貼著他的身體,彷彿
要把自己嵌入到那堅硬的胸膛裡面,從奶尖兒上傳來甜美到近乎麻痺的滋味,莫
名想要讓他捏的更加用力,更加粗暴,就像那兩顆花苞被捏扁後,就能流出令她
徹底解脫的暢快。

  南宮星略覺訝異的漸漸加重了撫摸的力道,照他早先的經驗,尋常女子被他
親吻愛撫如此長的時間,至少也該婉轉呻吟著洩上一次,崔冰身子雖不太敏感,
但掌力所及,口唇所觸,也都能察覺到喜悅的回應。可就是在最後關頭,差了一
步攀不上去。

  幸虧有茗香在前幫他去過了火頭,否則此刻被她這麼在胸前亂親亂拱,怕是
還當真按捺不住。

  手掌一抬,他只留二指捏住乳頭,將成片的快活陡然聚於兩點,指肚飛快的
來回搓弄,搓的那對兒花蕾硬是又漲了三分。

  她喉間一陣嗚咽,喜悅的叫喚明明已到了嘴邊,卻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被
子包著的雙腿在床上蹬了幾下,上氣不接下氣的喘了幾口,又從峰頂的邊兒上滑
了下去。

  她好似也覺得快要堅持不住,可憐兮兮的從他懷中抬起頭,哽咽道:「不…

  …不要了,我……我不是那樣的女人,我……我不要了。」

  南宮星眉心一皺,恍然大悟,猛地將她摟緊,貼著她耳邊道:「冰兒,這是
兩情相悅的男歡女愛,你不需要如此介懷。」

  崔冰扭著身子想要躲開,抽泣道:「不是,這……這本來就是交易,我……

  我賣給你……卻還變得這麼淫蕩……我不要,你……你要了我不就好了,為
什麼要讓我變成這樣……」

  他心下瞭然,一手摟著不叫她逃開,另一手將一邊奶包整個握住,一邊揉搓,
一邊道:「就算是交易,我換的也不是你的身子。我喜歡你,自然也要換你喜歡
上我。」

  他狠狠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啞聲道:「這些暫且不談,你根本不必苦苦壓著
心裡的快活,這可不是什麼淫娃蕩婦才有的事,我能讓你舒服,你能讓我知道,
我只會開心的要命。」

  他望著崔冰的眼睛,緩緩道:「我喜歡看你沒有任何壓抑的樣子,冰兒,只
讓我看吧。」

  手掌的動作一直未停,崔冰的身子顫的越發厲害,她低下頭,貼著他的胸膛
低聲道:「小星……你……你若是嫌我,我……我可不能再活了……」

  看她不再掙動,他再次換成雙手,疾揉快搓,舌尖輕輕舔過她汗潤頸窩,輕
笑道:「我們家的家訓,便是自己的女人一定要好好寵愛,我愛看你這副樣子,
你只給我看,我就永遠也不會嫌你。」

  崔冰唔得一聲咬住了下唇,雙腿將被子緊緊夾住,她纖細十指捏著南宮星的
腰側,突的猛一用力,一串呻吟隨之傾瀉而出,「嗯……嗯啊啊啊……我……我
……不、不成了……小星,小星!有什麼……出……出來了……啊啊啊……」

  一陣美妙的律動從她緊繃的臀部開始波及到全身,那憋得通紅的小臉終於浮
現出迷醉的神情,被他握在掌中的鴿乳內,那急促的心跳清晰可聞。

  生平第一次洩身的滋味,終究還是滿滿的填塞在她既羞恥又喜悅的心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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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銀芙蓉

這下總該不必再想著繩子了,南宮星心滿意足的撫著崔冰的脊背,手掌一路
向下滑去,這次,一直到摸上她圓翹彈手的俏臀,她也沒表現出太多的抗拒,只
是嚶嚀一聲往他懷中縮得更近,本已酥軟如泥的腰肢陡然繃緊了幾分。

  下面那根潛龍早已昂首挺身等著出淵入泉,他略一猶豫,還是試探著往緊湊
的臀溝深處愛撫過去。

  越往裡探,越是濘滑浸潤,到了死死並緊的玉股根處,指尖一擠,便就著那
滑溜深入一截,堪堪觸到一塊豐美軟嫩的蜜丘。

  不料這一碰之下,崔冰的小臉霎時便沒了半分血色,一口大氣吐到半截,竟
轉為孩童般的淒楚號哭,她雙手用力一推,整個人飛一樣向後彈開,那面上的驚
恐,分明便是不知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記憶。

  南宮星忙撿起被子連被帶人將她抱住,摟進懷裡輕輕親吻著額頭臉頰等無關
緊要之處,口中不住柔聲道歉。

  約莫一盞茶功夫,崔冰才漸漸平靜下來,她臉上滿是愧色,低頭一副要哭出
來的模樣,拉著南宮星的手掌道:「我……我就說你該把我捆起來堵上嘴巴,不
然,我怕得要命,你根本什麼也做不成。」

  「你怕,我就不做。」南宮星柔聲道,「不打緊,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把
那些不快活的事都忘得乾乾淨淨,不管怕誰,也絕不會再怕我。我等的起,你可
不必著慌。」

  崔冰默然不語,在他懷中窩了片刻,突道:「可男人不出火,不是憋得難受
麼?」

  老鴇養大的女孩常識上果然與尋常姑娘不同,南宮星只得笑道:「無妨,我
還沒好色到那種地步。」

  崔冰又默然半晌,突然雙手一伸,摸進了他的褲腰裡面,細聲道:「我……

  我知道法子,不必碰我怕得地方,也能幫你出來。不過……我、我從沒實際
弄過,要是不舒服,你可不許嫌我。」

  南宮星看她又露出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伸出舌尖將櫻唇由裡到外潤了一遍,
大致也猜得出她意欲何為。

  這也算是破除心障的路子,提前讓她碰的多了,真到最後關頭,也不至於那
麼害怕,他心裡大致盤算了一下,說了聲好,便大大咧咧往後一躺,擺出任你施
為的架勢。

  就是不知道,幼時青樓老鴇教她的本事,這會兒她還能記住多少。

  她將被子往身上緊了一緊,似乎覺得胸前亮著那對奶兒有些羞人,又把肚兜
撿起穿上,跟著又盯著南宮星的肚臍之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偏頭想了一陣,才吞
了口唾沫下去,慢慢把手放在他的褲腰上。

  腰帶早就松的只差一扯,她手指一拽,總算是拉著他的褲子往下褪去。

  此前的一番親熱應該不是全無效果,只要不去碰她私密羞處,其餘地方應該
已對南宮星全無防備,他看崔冰動作頗慢,不願讓胯下陽物久待而衰,便從她腋
下穿過手去,輕輕把玩著她肚兜中的柔彈玉錐。

  她臉上一紅,彷彿收到他這無聲催促,忙把他中褲也伸手扯掉,在手中疊的
方方正正,放在一旁。

  目光羞不敢及,她只得看著他的腳尖,將有些發涼的小手一點點摸索著順腿
爬了上去。

  「你……你的肉好硬啊……」爬過脛骨,摸到大腿肌肉,崔冰啊喲一聲,忍
不住在上面捏了兩下,心裡好奇,終於還是扭過頭來,想看看到底是捏到了人還
是捏到了包了皮的床板。

  這一眼過來,自然不可能獨獨看見兩條大腿,大腿根處那朝天豎起,向肚皮
微微翹起個頭兒的昂首怒莖,也一併落進她訝然雙眸之中。

  她慌得手也忘了動,看著那根寶貝驚道:「這……這怎麼和那婆子給我的假
貨完全不是一個樣子啊?」

  南宮星忍不住笑道:「你見的那假貨是什麼樣子?」

  崔冰一時不察,比手畫腳的說道:「差不多就是個長點的小頭香菇,我那時
候嘴巴小,硬往裡塞都剩一截,我一吐,就要挨打。」

  怕她又轉回那段陰影之中,南宮星忙打斷道:「那畢竟是假貨,這是真的,
自然不太一樣。」

  崔冰皺了皺眉,忍不住抬手在那上面捏了一捏,奇道:「嗯,是不一樣,那
東西是骨頭削的,我還當男人下面長了一截一樣的,沒想到骨頭外還應該裹著層
皮。」

  她手掌一動,靈龜稜後的皮便跟著翻捲上來,裹住了最粗的那道邊,她撲哧
一笑,道:「這皮軟乎乎的,還會動。」

  汗津津的手掌滑嫩酥軟,這麼捏著陽具一滑,南宮星又不真是骨頭削的,忍
不住腿間一緊,筋肉牽扯,玉莖一跳,彷彿要掙脫出去一般。

  崔冰小小嚇了一跳,面紅耳赤的湊近看著,小聲道:「這東西和活的一樣,
我……我都有點不知道怎麼辦了。」

  「你知道多少,就做多少,不行了,我再來教你。」南宮星悠然靠在枕上,
嫩乳在手,正玩得不亦樂乎,乾脆隨她去摸索,她這麼聚精會神,總不太容易扯
到心裡傷口。

  她此時本就有些迷糊,聽他一說,在心裡回想一番,往根上摸索過去,先是
摸到一片皺巴巴的緊繃肉皮,往裡一掏,就碰到兩顆圓滾滾的丸子,她大感為難,
埋首在他腿間,打量著黑黝黝的毛叢,皺眉道:「我那會兒都是托著底往嘴裡狠
按,寧願噎著也好過挨打,可……你這兒連在肚子上,還掛著兩個球,沒處使勁
兒啊。」

  南宮星忍住笑意,隔著肚兜捏住她的奶頭,邊搓邊道:「我又不是那根道具,
你幹嘛費盡心思要整個吞下去?」

  崔冰漲紅著臉縮了縮頭,小聲道:「還不是那婆子說,能吞進去,男人才會
快活。人家……也想讓你快活一下嘛。」

  「那你看這東西你吞的下麼?」他口中笑道,胯下微一用力,那東西又是一
挺,連著她白皙手掌一併晃了兩下。

  她苦著臉抿了抿嘴,道:「好難,興許……得捅進肚子裡。」

  南宮星摸了摸她的面頰,笑道:「我可不捨得你受那罪,只管隨便去做吧,
你給它親親摸摸,握著來回套弄套弄,我就舒服的很。」

  這應該和當年教她的婆子說的相差不多,她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披起被子趴
伏下去,有些猶豫的聞了聞頂上的味道,皺了皺眉,還是啊嗚一聲開口含了下去。

  青樓妓館裡最先教出來的,必定是一副伶俐口舌,吟詩唱詞、把酒言歡,枕
席軟語、吸舔勾含,都離不得這半點朱唇。

  崔冰雖說是沒出師的半吊子,起碼的本事倒也沒忘得一乾二淨,口中剛一納
入那顆菇頭,身體的記憶便被喚起,舌尖一伸已墊在馬眼之下,嘶嘶嚕嚕左右橫
舔上移,細密貝齒隱到唇下,檀口不大仍沒讓陽物碰到一次。

  這教出的路子與茗香頗有幾分相似,看來白天英這房小妾,多半也是青樓裡
贖來的美人。

  不過這種含法事前暖身恰恰合適,想要直接吮出一口陽精,可是遠遠不夠,
他不願看她勞累太久,便摸了摸她的頭頂,柔聲道:「你可以把嘴唇再收緊些,
裹著最粗的那段,上下動的快些。」

  崔冰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依言吸緊小口,螓首飛快搖晃,那兩片嫣紅櫻唇
好似一張小巧蜜戶,緊裹著玉柱磨前蹭後,香唾如淫汁愛液津津而落,真是淫靡
非常。

  「好冰兒,嗯……手也可以握的緊些,和嘴巴反著去動。」南宮星收回手掌
墊在頭後,心想既然決定要等到不用繩子也可以的時候,今夜恐怕是暫且不成了,
這一腔慾火,索性就這麼出來也好。

  畢竟曾有記憶在心,她套弄兩下便已找到訣竅,一時間香唇吞吐蕊綻露珠,
丁香如蛇纏吮輕嘬,玉指緊握下攏上抹,玉莖盡濕不說,連下面那搖晃春袋,也
染了她流下的晶亮涎沫。

  動的急了,髮鬢散開,青絲垂落頰邊,她忙抬頭撥到後面,趁機喘了幾口,
不忘問道:「這樣舒服麼?」

  南宮星露出誇張的滿足神情,輕喘道:「舒服透頂,含進去的時候若能順勢
嘬上一口,那就舒服極了。」

  她抿著小嘴喜不自勝的笑了起來,興致勃勃的俯身下去,重又將那根巨物賣
力裹含進去,飛快吞吐,乖乖按他教的一下下嘬吸,吮的嘖嘖有聲。

  既然今夜只能享受「口舌」之快,南宮星也就不再忍著那股酥津津的滋味,
迎著崔冰動作淺淺擺腰,真將那櫻唇當作牝戶一樣抽送。

  如此含了足足一刻有餘,崔冰松嘴歇了兩遭,那股酸癢的悸動才總算是累積
到足以爆發的程度,他略一挺身,口中輕哼一聲,道:「好……來、來了。」

  知道他要出來,也大概知道出來的是什麼東西,可她事到臨頭,才發覺忘了
去想如何應對,雙眼一瞪,竟不知所措的叼著那小半截陽具愣在了那裡。

  男人精到關口可沒有收回去的本事,通體舒泰所致,南宮星還快活的拱了下
腰,反倒把那根巨物往裡又塞了兩寸,碩大的紫蛋猛地一挺,一股濃漿衝著她口
內喉花便噴了過去。

  軟顎登時一縮,一口陽精憋向唇縫,她嗆得滿面通紅張口欲吐,可又怕留下
污痕在床上被收拾的丫鬟撞破,只得硬生生抿緊唇瓣夾死那仍在噴吐不停的玉莖,
慌裡慌張的咕咚一口嚥了下去。

  滿滿一嘴,混著唾沫也不知裝了多少,她連眼淚都噎了下來,才將這一腔淡
腥濁液兩三口吞了個乾淨,委屈的抬頭看向南宮星,見他面色潮紅一臉暢快萬分
的神態,這才心下稍覺喜悅,仔仔細細舔淨了塵柄,吐出那根已有些發軟的東西,
軟綿綿爬回他身旁,一拉被子躺了下去,道:「可算是出來了,我下巴都快掉了。」

  看他湊過來想要吻她,她連忙一扭小臉,慌張道:「這會兒不行,我……我
剛吃了一嘴,黏乎乎還有些腥,不許你親。」

  南宮星才不答應,一副你都不嫌髒我才更不嫌髒的架勢,硬是笑鬧著抱成一
團,吻了下去,不過還是被她趁著偏頭躲開的功夫先用手背來回擦了擦。

  這下兩人都有些倦了,抱在一起溫存了會兒,南宮星趁這機會不著痕跡的試
探了一下,發覺摸摸她的大腿,捏捏她的小腳,她都不至於有太大反應,雖有扭
躲也是純粹因為羞澀。

  而就是雪股根部那最後一塊禁區,只要稍稍靠近就能察覺到她顯而易見的恐
懼。

  那的確是由心底升起的,不可控制的強烈抗拒,按他推測,應該是幼時被什
麼親密之人反覆叮嚀以至於烙印在心中的本能反應,雖然隨著成長淡化了不少,
卻因青樓裡的慘痛經歷而依舊根深蒂固。

  正因如此,南宮星猶豫再三,還是吞回了已到嘴邊的話,決定等她心防卸的
更加徹底一些,再去詢問她對當年殘存的記憶。

  不多時,崔冰便酣然入夢,纖秀的柔荑有些稚氣的握著他的手掌,彷彿怕他
趁她睡著偷偷溜走一樣。

  他想了一想,側身微微抬手,小心翼翼的將被子輕輕掀開,藉著昏暗的光芒,
看向她圓潤如玉的俏臀。

  那白如堆雪的一片肌膚上,赫然長著一小片淡褐色的胎記,恰在左臀近尖之
處。

  他輕輕吁了口氣,將被子蓋好,躺回她身邊,閉上了雙眼。

  看樣子,應是確鑿無疑了。

  如果白家的案子也像這一樁事一樣可以這麼輕易地解決該有多好。南宮星微
微一笑,行功入眠。

  不知是否有他在旁的緣故,崔冰這一覺睡的格外香甜,雞鳴三遍,仍只是扭
了扭身子,嗚嗚嗯嗯的哼了兩聲,不僅沒醒,反而往他懷裡又鑽深了幾分。

  他只好晃了晃她,將她搖醒。

  匆匆收拾一番之後,崔冰趁著天色仍暗,做賊一樣偷偷摸摸順著原路返回。

  南宮星自然不可能再睡,遠遠跟在高處護著,看她回了房中,才安心折返。

  連著兩夜有佳人助眠,他週身上下都舒泰了許多,心緒也更加清明。

  吸了幾口山間清新晨風,他飛身趕回屋中,將那張紙依舊鋪在桌上,看了片
刻,又將它舉到窗前,晨曦透過紙背,將一筆一劃都映照的清清楚楚。

  「難道……這些字,竟是蒙在正本上描下來的麼?」南宮星眉心緊鎖,那些
生硬的筆畫似乎只有這一個原因才能解釋的通。

  可若是如此,這些話的正本在哪兒?是何人所描?穆紫裳又是何時何地寫下
這麼一篇控訴?又是怎麼到了白家?她究竟想做什麼?

  想要找出這些問題的答案,恐怕非要先找出穆紫裳的下落不可。

  最後一個見過她的白家人是白天英,這人看似是個和藹可親的發福長輩,實
際卻也是事件的直接相關者之一,說他已經加入天道,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他
就這麼直接跑去詢問恐怕根本問不出什麼。

  通過白若蘭的話,倒是可以斟酌斟酌。

  大概是連日來的各種事端耗去了許多心神,白家人今日起的都不算早,南宮
星在院內冥想了許久,才等到穿戴整齊一起走出門來的白若蘭、白若萍姐妹。

  一見他等在樹下,白若蘭就一溜小跑奔到他身前,比劃著不讓妹妹跟來,又
拉著他走出好遠,這才略帶不解的說道:「小星,我……我跟我爹和哥哥說了。」

  知道她也瞞不住天道的事,南宮星點了點頭,道:「他怎麼說?」

  白若蘭好似有些生氣,悶聲道:「爹叮囑我一定不許讓旁人知道,為此還向
唐姐姐說了許多好話,看他那模樣,比二伯還要怕的厲害些。我……我都怕他為
了這什麼天道,乾脆順水推舟直接讓二伯頂罪。」

  「那若雲兄呢?」南宮星心中計量,白若雲年輕氣盛,也不曾經過天道鼎盛
之時,應該不會這麼窩囊。

  果然白若蘭眼中的光彩又亮了起來,喜滋滋道:「我哥哥才不怕那什麼鬼天
道,他跟我說了,二伯如果是冤枉的,就一定要還他一個清白。爹不肯再查,他
就私下自己動手。他答應了不說天道的事,但穆師姐的事他可沒打算瞞著,萬一
真要是她回來報仇,也算是多了一條線索。」

  「這位穆紫裳,蘭姑娘你知道多少?」南宮星左右看了看,沒見唐昕跟來,
白若萍也折回了屋裡,心下大樂,笑瞇瞇的問道。

  「穆師姐啊……」白若蘭一邊回憶,一邊道,「相貌什麼就不詳說了,總之
是個頗標緻的美人,當時心儀她的師兄還當真不少,就那瘋子跟穆師姐不對付,
鑽研武功一有點什麼進展就先去穆師姐面前臭諞一頓,切磋時候還獨獨不讓著她,
簡直是一對冤家。不過二伯很中意這個弟子,估計還想讓她做自家的兒媳婦,平
日處處都關照的很。」

  果然女子自小關心多些的就是這種男女間的閒事,南宮星摸了摸下巴,問道:
「別的呢?她為人如何?離了這裡之後有可能去哪兒?」

  「穆師姐人很不錯,做事乾淨利落,武功在女孩中也是數一數二,思梅姐姐
都不是她的對手,她很有俠氣,我……我小時候就想著長大了要和她一樣。我們
家上下都很喜歡她,要……要不是出了那麼檔子事,我說不定都該叫她一聲嫂子
了。」白若蘭蹙眉苦思,緩緩道,「我還真不知道她能去哪兒,我記得穆師姐家
裡過的很苦,父母兄長都早早被強人所害,根本無家可歸……哦,她好像說過有
個妹妹,實在沒辦法,只能送做了別人家的女兒,她只敢偶爾溜去偷偷和妹妹見
上一面。她妹妹叫什麼我倒是記不太清了,是穆紫釉還是穆紫袖來著……」

  「果然是下落不明麼。」南宮星沉吟道,「你大伯回來後提過當晚的事麼?」

  白若蘭撇了撇嘴,道:「何止是提過,根本是大發了一頓脾氣。大伯本來就
死了心愛的小妾,為了顧全大局才追下山去給穆師姐送盤纏,順便安撫一下人心。

  結果穆師姐一兩銀子沒要,還把大伯也罵了一頓,罵的多半不比在莊裡的時
候好聽多少。第二天思梅姐姐還在那房子裡上吊了,那之後連著十幾天,大伯都
陰著個臉。」

  南宮星思忖片刻,又問道:「那天莊中應該還有別的弟子,怎麼恰好就是穆
紫裳獨個趕去救人了呢?」

  白若蘭楞了一下,疑惑道:「這我怎麼知道,穆師姐性子挺急,可能一有人
求救,就匆匆殺過去了吧。我聽說那瘋子當時武功高的嚇人,穆師姐應該也是沒
料到才吃了大虧。」

  南宮星沉默片刻,突道:「白思梅和這位穆紫裳的關係如何?為何穆紫裳臨
下山前還要大罵白思梅不要臉?」

  「可能是嫌思梅姐姐不爭氣,這種事也能忍氣吞聲吧。」白若蘭輕歎道,
「他們倆一直好的像親姐妹一樣,思梅姐姐沒玩把戲整過的,怕是也只有穆師姐
了。」

  「你一直問穆師姐的事,難道……」白若蘭扭頭問道,「真的是穆師姐回來
報仇麼?」

  她的神情頗有些傷心,「我總覺得,穆師姐不是這樣的人。我不信她會叫天
道來殺我們家的人,就像我不信李秀兒會找如意樓來拆我們家的台。她們兩個其
實都好心的有些過頭,根本做不出壞事啊。」

  南宮星歎了口氣,淡淡道:「也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許……是他們認為
報仇並不是一件壞事。」

  「不論是不是她們,至少現在在這座別莊中,那要命的陰陽透骨釘一定還在
某人的手中。」

  「那該怎麼辦?難道只能等著那人動手,坐以待斃麼?」白若蘭有些著急,
聲音也沒有壓住,惹來道邊幾個丫頭紛紛側目。

  這位蘭姑娘可不是怕人看的性子,即便知道總被人看她跟在南宮星身邊,傳
出去的話一定極為不妥,也依舊是滿不在乎,只想著先用足了這位好朋友的好腦
筋,解了眼前的困局再說。

  「其實倒是還有兩條路可走。」南宮星向著看過來的丫鬟們微微一笑,繼續
低聲道,「第一,等馮破上山,看看這位名捕能不能揪出兇手。第二,就是大家
都找個借口,和自己信任的人結伴,下山行走江湖去。」

  「行、行走江湖?」白若蘭雙眼一亮,但還是不解道,「這是為什麼?」

  「那人一直以來仰仗的都是對白家內部的瞭解熟悉,既能佈置的十分周密,
也能靠現在外人眾多的複雜情形很好的隱藏身份。」南宮星道,「咱們已經可以
斷定,對方的目標就在白家這些人之中,而且一定不僅僅是白若麟而已。那如果
這些人分成數批,往不同的地方離開,那人的便利之處,豈不是一個都沒剩下?」

  「可……可他追來呢?或者……他根本就混在我們之中呢?」

  「要的就是這個。」南宮星微笑道,「除非兇手的目標恰好和兇手分到一起,
否則他一定得想辦法去找他的目標,江湖之上不比白家這一座別莊,再怎麼提前
佈置也是白費,只能隨機應變。那麼他就一定會有破綻。」

  「那萬一真的分到一起了呢?」

  「那豈不是說明,兇手就在他目標最信任的人之中,果真如此的話,離不離
開這裡,結果都是一樣。這條路真正的風險,反倒是……」南宮星略一猶豫,還
是道,「反倒是天道。天道在背後主使的話,江湖上必定也會很快就有兇手的接
應,那咱們就只是從一片危險進到了另一片危險之中而已。但不管怎樣,總不會
比現在的情形更糟。」

  白若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那咱們這就去找我爹?」

  「不急,」南宮星卻搖了搖頭,道,「起碼,得先想出一個眾人無從反駁的
借口。畢竟白家內部已經出了問題,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恐怕這計劃最後很難成
行。」

  「去找新娘子!」白若蘭立刻道,「這借口總不算差吧?」

  南宮星搖頭道:「並不太好,單單找一個孫秀怡,不足以興師動眾,你哥哥
選幾個人帶上就已足夠。而且不管借口怎麼好,還有個前提非得早些做到不可。」

  「什麼?」

  望著遠處碧翠山巒,南宮星苦笑道:「就是抓住那個瘋子。」

  的確,不把白若麟捉回來,白家就勢必要有人被牽制在別莊之中,圍捕或是
指揮。

  「那瘋子從小去山裡靜坐一去兩三天,對整個蔽日山的瞭解只怕比猴子都強,
就算他還瘋著,也沒那麼容易捉到,更別說他偷偷進來擄走了茗香,分明就已經
神智正常。」

  「我在想,咱們要不要也去山上幫忙捉人。」南宮星目光閃動,道,「他真
要神智正常的話,比起不知道會去哪兒的瘋子反倒好捉的多。」

  「這倒也是個辦法,」白若蘭面現躊躇之色,道,「只是那瘋子武功不知道
到了什麼境界,以咱們兩個的功夫,加進去會不會拖了後腿啊?」

 參與搜山的都是白若雲白若松這些年輕一輩的精英和白家五老的同輩外姓弟

  子,白若蘭對上隨便哪個也走不出三十招外,看來她也挺有自知之明,只要
性子沒上頭,還算捏的准自己有幾斤幾兩。

  兩人正在商量,突然聽到通往大門的道路盡頭傳來一陣喧囂,附近的人都神
情古怪的走了過去。

  很快就有一個弟子飛快的跑來,口中叫道:「快去叫閣主,林虎找到了!」

  林虎?南宮星和白若蘭對望一眼,立刻拔足趕去。

  白若麟就在週遭山中,加上白天雄已經認罪,白家並沒安排多少人手去找這
位平平無奇的林虎,真有心揪他出來的,保不準只有一個綠雲罩頂的白天英而已。

  若真是白天英抓住他,只怕當即就會一劍將他砍死,那可什麼也問不出來。

  所以看到白天英遠遠從另一端趕來落在他們二人身後的時候,南宮星還略略
鬆了口氣。

  可惜,他這口氣還是松的太早。

  林虎並沒被一劍砍死,可他比起被一劍砍死也好不了多少。

  七竅流血,通體青黑,屍身週遭方圓數尺都瀰散著濃烈的惡臭,彷彿這屍體
已在醬缸裡泡了十天半月,露在外面的肌膚上,許多毛孔都滲著暗褐色的血點,
看著極為駭人。

  但他扭曲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獰笑,已經僵硬的嘴巴依舊緊緊咬著牙關,不知
是否在宣示著死也不會開口的決心。

  唐行簡垂著那對弔喪眉,冷冷瞥了一眼,突然扭過頭,對著身後八名支系弟
子怒道:「說!是誰給他的?」

  他在那八人面前踱了一圈,彷彿為了解開週遭諸人心頭疑惑,緩緩道:「自
盡用的齒間毒,尋常可沒這麼猛的藥性,這分明就是唐家暗器上的毒藥臨時封丸
做出來的東西,別以為混進去三分行僵散就能騙過我,是誰幹的,最好早點給我
個交代。」

  那八人一起搖了搖頭,默不作聲。

  白天武緊隨在白天英後面趕到,聞言皺了皺眉,問道:「是誰送來的屍體?

  他是服毒自盡的麼?」

  「是我送來的,才一死就臭的像塊爛肉,老娘還做不做生意了。」

  後趕來的諸人這才看到,大大咧咧坐在廳堂首座上端著茶杯一氣喝乾的高胖
村婦,正是山下酒肆白阿四的老婆,白嫂。

  南宮星正好奇的打量著她,就聽身邊白若蘭啊喲一聲,輕道:「這林虎怎麼
跑去表姑那兒了。」

  表姑?白家親眷之中,竟然有人在山下酒肆中安安靜靜的當老闆娘?許多記
不起在山腳喝酒時候說沒說過白家壞話的賀客都是心裡一驚,不少人半信半疑的
看了過去。

  結果白天英上前便是一低頭,恭敬道:「大表姐,這逆徒難不成去擾了您和
表姐夫的清靜麼?」

  白天武也少見的低眉順眼,道:「姐,不知是否方便告知我們詳情,近日白
家的事您也應該有所耳聞,此人與這些事必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說不定會有什
麼重要訊息要落在他身上。」

  白嫂烏黑如豆的小眼一瞪,冷哼道:「有個屁的詳情,這人黑漆麻糊的時候
偷偷藏在我們家柴房,我懶得理他,只管摟著死鬼睡覺,他不動我家大小,愛躲
多久就躲多久。」

  白若竹眉頭大皺,忍不住插口道:「大姑,白家山腳下有人這麼可疑,你總
該留心點啊。」

  「屁,」白嫂啐了一口,道,「這種嘍囉連你這廢物也能單手幹掉十個八個,
我留心個卵子。這龜兒子不知好歹,天剛亮,就偷偷摸摸想對我家的死鬼下手。」

  她肥肥厚厚的手掌猛地在桌上一拍,怒道:「他那三腳貓的功夫,竟然敢欺
負我那沒有武功的漢子,老娘氣的連褲子都沒兜好,就一巴掌把他糊了個半死。

  你們兄弟幾個,平時都怎麼收弟子的?從哪兒弄來這麼個不長眼的王八羔子?
我家的漢子,也是你們動得的?」

  白天武陪笑道:「姐,這很可能是咱們家潛伏進來的內應,不是我們有人派
他下去尋你晦氣,你別誤會。後來呢?」

  「後來個卵,我還想多補幾掌,這尿貨就他娘的噶蹦一下嚼了個鳥玩意,倆
腿兒一蹬,臭了老娘一屋子。大英,小武,我起碼三天不能開張,是不是該有人
給個說法?」

  白天英立刻上前摸出一錠銀子,道:「怎麼能叫大表姐吃虧,那酒肆歇業這
些天,連上清理臭氣的工錢,咱家一併出了。多餘的,就當慰勞姐夫,受我們的
累,讓他受驚了。」

  白嫂哼了一聲,接過銀子道:「用不了這麼多,我要個說法,可不是來訛你
們的銀子。這些足夠。」她口中說著,滿是老繭的手指一捏一擰,竟將那錠銀子
扭麵團一樣扯下小半,回手收進懷中,「你們忙你們的,我走了。」

  她到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話音才落,也沒看她腳下如何動作,就已邁到
了白若蘭身邊。

  小眼一橫,白嫂斜斜打量了南宮星兩眼,突道:「蘭丫頭,走,去門外,姑
姑跟你私下說幾句話。」

  白若蘭顯然也對這位表姑極為忌憚,乖乖的點了點頭,忍下對屍體這邊的好
奇,跟著走了出去。

  南宮星心裡有些忐忑,白嫂顯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那酒肆中他出手打斷
那把劍的事情多半被她看在眼中,還真不知是吉是凶。

  白嫂帶著白若蘭走到門邊,想起什麼一樣回過頭來,揚聲道:「對了,這小
賊好像要把什麼東西塞進我家死鬼身上嫁禍,你們哪個不嫌臭的,可以去搜出來
看看。」

  說了半天,就這句話最為有用。

  唐行簡餘怒未消,帶著猜疑向著身後八人掃視了一遍,那八名弟子立刻紛紛
搶上前去,帶上麂皮手套便去搜身,唯恐動作慢了惹來嫌疑。

  轉眼林虎屍體上的零碎就被摸出來散落一地,有幾塊碎銀一串銅板,有一條
黑巾應是用來蒙面,火折之類雜物一樣不少,倒是不見有尋常武人常隨身帶的小
瓶創藥。

  另有兩件惹眼的物件,都是做工頗為精巧的飾物,一個是少女髮鬢所用的梅
花簪子,看簪身與花瓣上綴片的色澤,應是有些年頭的舊物。一個唐門弟子舉起
讓人看了一圈,除了幾個長輩微微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麼,其餘人都搖頭表示並不
認得。

  而另一件東西就更加面生,是朵只比拇指大上一些的銀花,既非髮飾也非耳
環,就是單單做了朵花,花托花莖面面俱到,花瓣花蕊也做得十分逼真,應該是
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若做的是些別的什麼花,可能還會有人疑惑,為何會有人浪費銀錢做這種毫
無用處的器物。

  但它偏偏是朵銀光閃閃的芙蓉花。

  一朵銀芙蓉。

  果然賓客之中立刻便有人顫聲道:「這……這莫非就是如意樓的銀芙蓉?」

  猜疑的眼光盡數聚在那朵小花上,就連南宮星的臉上,也難得一見的露出了
極為明顯的吃驚之色。

  白天武看了兩眼,皺眉道:「我們白家沒直接見過如意樓的信物,在場的列
位有誰知道麼?」

  只有兩個聲音響應,一個道:「我遠遠見過一次,似乎就是這個模樣。」另
一個底氣更加不足,只道,「我一個好友見過,這和他說的挺像。」

  唐行簡招了招手,拿著銀芙蓉的唐門弟子立刻把東西舉了過去,他確認了一
下上面無毒,便接了過去,舉到面前,端詳一陣,才道:「這不光是如意樓的銀
芙蓉,還是針對咱們武林人士的那種精貴貨。」

  白天武皺眉問道:「唐兄弟認得出來?」

  唐行簡冷笑一聲,道:「唐門數百年傳承,歷經無數江湖劫難而屹立不倒,
難道靠的只是武功和暗器麼?這如意樓才一冒頭,我們就已派足了人手去收集信
息。」

  「去拿墨和紙來,」唐行簡捏著那朵銀芙蓉,緩緩道,「如意樓的銀芙蓉是
交給委託者的信物,分為兩種,一種交給普普通通的尋常百姓,一種交給肯花任
何代價找他們辦事的江湖人,兩者樣子並無區別,但後者,卻能讓人知道相關者
的名字。」

  「相關者?」

  「不錯,」唐行簡捏緊銀芙蓉的花枝,另一手扶住花萼,用力一轉,上面的
花瓣竟齊齊展平,露出當中細細的花蕊,他一邊將一根根花蕊壓平,鋪成一個圓
形,一邊道,「如意樓多半是為了讓人記得冤有頭債有主的規矩,交給江湖人的
那種往往不止一朵,而不管哪一朵上,都有此次事端的由頭在內,雖未必就是委
托者本人,但一看之後,多少也能猜到八分。這消息他們根本不曾隱瞞,花些功
夫打探,就能知道。」

  說話間紙墨皆到,唐行簡吸了口氣,將鋪平的銀芙蓉沾了沾墨,狠狠壓在紙
上。

  當他把手抬起來後,所有人都看到紙面上的那塊花形印記的中央,空白的紋
路拼成了端端正正的三個小字。

  白思梅!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4-22 19:27 編輯 ]
2015-3-27 12: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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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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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16-18章)

第十六章 馮破

  一看到這名字,白家諸人的面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白天武更是連冷汗都冒
了出來。

  他們都以為如意樓是李秀兒托來壞事的,因此即使新娘孫秀怡至今下落不明,
他們也仍將尋找的事情向後擱置了不少,他們心底還是隱隱覺得李秀兒畢竟心善,
總不會有過於殘忍的要求。

  而這朵銀芙蓉一出,事態登時便有所不同。

  花中有字,說明委託的人必定是江湖中人,所付出的也必定是極高的代價。

  這樣的人為了白思梅的由頭而來,想要的可不會只是白若麟一條瘋命吧?

  白天英面頰一陣抽動,突然轉頭對著白天猛道:「老五!這事,和你們兄弟
有沒有關係?」

  白天猛盯著紙上姓名,立刻搖頭道:「不是,我和四哥都沒找過如意樓,這
……這是咱們的家事,我們就算有氣,也不會叫外人來摻和啊。只是捉那麼個瘋
子,也……犯不著惹來如意樓啊!」

  「要是為了若麟而來,為何會繞個彎子,寫下思梅的名字?」白天武眉頭深
鎖,緩緩問道。

  「難道委託的那人只是為了替思梅報仇?」白天猛也有些不解,道,「可思
梅沒下山過幾次,除了四哥,該不會有人這麼想才對。」

  白天武雙目微瞇,手指緊捏著紙邊,道:「若那人報仇的原因,恰恰就是因
為思梅呢?」

  白天英面色一變,問道:「三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天武道:「莫要忘了,當年就是因為思梅獨獨只叫了一人幫忙,才害得那
人也被若麟凌辱,痛不欲生。若麟已瘋,她這些年來一直記恨思梅,進而記恨白
家,也不是絕不可能的事。」

  白天猛登時向後退了半步,驚道:「你……你說的是穆紫裳?」

  白天武揉了揉眉心,頹然道:「我只是提出這個可能,並非斷定。看來二哥
雖然打算豁出自己抵罪,但事情並未了結,此時白家情勢極為緊急,莊中所有姓
白的人,務必格外小心。」

  南宮星聽到此刻,才開口道:「閣主,此事還有蹊蹺。這銀芙蓉是真是假暫
且不論,若這事情真是堂堂正正的委託,為何如此重要的信物,會由林虎這樣的
小角色偷偷摸摸拿去想要放在白阿四身上?如果不是白嫂深藏不露,此刻大家看
到的,應是白阿四一家的屍體和這朵銀芙蓉才對。」

  看眾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樣,南宮星又道:「諸位不妨想想,若是看到了白
阿四一家老小的屍體,又有這朵銀芙蓉作為信物,那麼是不是所有人都會認為,
一切的事情都是如意樓做下,為的是讓白家上下雞犬不留?林虎特地下山去布這
個局,豈不是反過來恰恰證明,如意樓其實並沒這麼做。」

  「幕後的謀劃者顯然覺得光靠白二爺的認罪不足以服眾,也會讓之後的計劃
束手束腳,」南宮星仔細觀察著諸人的神情,道,「所以他才會出此下策。」

  他最後二字咬的極重,白天武果然立刻反問道:「下策?」

  「更確切些的說法,應該是一記慌慌張張的昏招。」南宮星微笑道,「這一
個安排看似即使失敗也不會露出什麼破綻,其實卻足以排除掉不少人的嫌疑。」

  他看向白家諸人,問道:「恕晚輩冒昧,我想問問,白嫂這一身武功,白家
上下包括外姓弟子在內,有多少人並不知情?」

  不料白天英搖了搖頭,沮喪道:「我們這位大表姐性子古怪的很,武功練得
很勤,用的卻很少,早些年知道她底子的只有我們兄弟五個外帶家裡的長輩,有
幾個小輩可能聽我們說過,其餘的,只怕也就是知道有這麼一個親戚在山腳賣酒
而已。至於外姓弟子,只有待得有些年頭的,才知道她是我們家的親戚,這幾年
才來的,也就知道那是個酒肆老闆娘罷了。」

  南宮星心中一驚,暗道一聲不好,竟然不覺著了那人的道兒。

  若白嫂的武功知情圈子如此狹窄,林虎這一遭反倒成敗皆可,成可將注意力
引到如意樓上,藉機下手自是不在話下,敗則洗去了知道白嫂武功的人的嫌疑,
起碼白家五老就無形中清白了許多。

  口說無憑,南宮星也只能道:「既然如此,那有嫌疑的人仍不在少數,興許
是我想錯了。」

  「沒錯,」白天猛卻在旁突道,「南宮兄弟,你這話說的好極了。那穆紫裳,
就絕不會知道大表姐其實有一身好武功,她偏偏就只是知道,那人是我們家的親
戚而已。依我看,這一切都是穆紫裳借了如意樓的威風,回來裝神弄鬼,報她當
年在咱們家受辱的仇!」

  白天武沉吟良久,才道:「即便是穆紫裳,借給她威風的,卻也未必就是如
意樓。」

  「那會是誰?還有什麼人肯為了這樣的事來尋咱們整個白家的晦氣?」白天
猛怒意似乎有些上湧,梗著脖子問道。

  白天武看向南宮星,歎了口氣,道:「南宮兄弟,蘭兒說那張紙在你那裡,
如果方便,還請拿出來吧。」

  既然白天武決定不保守這個秘密,南宮星自然沒有堅持的道理,他從懷中摸
出那張紙,繞開伸手過來的白天英,直接交到了白天武手上。

  白天武將那張紙一揚,肅容道:「若是穆紫裳已經入了天道呢?」

  南宮星向後退開兩步,看著身邊諸人霎時間圍攏過去,雖有些不解為何一夜
之間白天武就肯將天道的事情公諸於眾,但對於此刻在白家的無辜者來說,這絕
對是一件好事。

  猜忌和提防在平時只會造成裂隙,而在此時,卻說不定可以救人一命。

  至於家族中的裂痕,大可以等到水落石出之後再行補救。

  也許白天武也是深思熟慮後考量到這一層,才有了此時的決心。

  雖說是名門正派的象徵,天道的亮相,卻不會讓在場的諸位正道之士臉色變
得有多好看。尤其那些和白家五老年紀相若的中年人,大都經過當年的風波,對
這個神秘的組織多少瞭解一二。

  大致的情形才一說完,就有忐忑的聲音在外圍道:「這裡……這裡莫非早就
有天道的人混進來了?」

  「你們白家人裡,是不是就有內鬼啊!」

  還有人高聲對著不知身份的天道中人喊道:「你們的目標要是暮劍閣,就不
要牽連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就算是替天行道,也不能錯殺無辜不是!」

  唐行簡的神情格外沉重,他扭過頭,更加謹慎的打量著那八名支系弟子。如
果林虎是天道的嘍囉,那把毒藥交給他的人,毫無疑問也是他的同夥。

  更糟的是,唐門還是此次賀喜的各方勢力之中,唯一曾被天道真正掌控在手
中的一個。

  果然很快就有人想起了往事,怒道:「唐門以前不就是天道的傀儡麼!說,
這次是不是又是你們使得陰謀詭計!」

  「都冷靜些!」白天武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總算把場面重又鎮住,只是唐
門這次的重禮來的實在太巧,就算是白家人,也免不了投去狐疑的目光,白天武
也不得不問道,「唐兄弟,白某冒昧問一句,這次與暮劍閣結好之行,是貴派那
位長老的主意?這賀禮的單子,又是哪位做的定奪?」

  唐行簡臉色陰晴不定,片刻之後,才沉聲道:「對不住,這是我唐門的私密,
恕晚輩不能直言。但若是我們唐家出的問題,我們唐家就必定會給你們個交代。
天道之名茲事體大,晚輩不可直接為同門扣上嫌疑。」

  廳內頓時再度嘈雜起來,唐行簡這明顯的回護姿態,自然惹得有性命之虞的
眾人一片不滿。

  南宮星悄悄走到白天武身邊,小聲提醒了一下紙張上字跡的描摹可能。他最
近的行動本就頗引人注目,立刻便有人道:「說起來,南宮家當年不也是一樣!
這個姓南宮的小子,誰知道安著什麼心!」

  對手不怕將天道的訊息漏出,恐怕本就存著這之後的打算,讓白家既不敢完
全信任唐門,也不敢完全信任他這來路不明的姓南宮的小子。

  南宮星微微一笑,還沒開口,身邊白天武卻已道:「諸位不必擔心,南宮兄
弟是小女故交好友,更是贖魂玉手華沐貞的親友晚輩,絕不會是天道中人。」

  贖魂玉手華沐貞一直是當年天道延攬的對象,只是生性淡泊不願參與,結果
為此多次險些喪命,不得不在頗為重要的場合下與其宣告決裂,誓死不會有所牽
扯。華沐貞不知所蹤後,還有不少人懷疑是天道殘黨暗下殺手,害死了這位醫道
如神的江湖絕色。

  南宮星唯恐陷入另一波麻煩之中,連忙拱手道:「我與華姨許久未見,她最
不喜被人打擾,連我也不知道她具體所在,只知道她好端端尚在人間,過得不錯。
想要找她的話,問我也是白費功夫。」

  這時白若蘭從外面走了進來,頗為詫異的看了一眼眾人,逕直走到南宮星身
邊,拽著他道:「走,出來一下,我表姑有話跟你說。」跟著小聲咕噥了一句,
「他們都盯著你看做什麼?你惹到誰了?」

  看周圍那幫人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便知道他們必定在想,白家的蘭姑娘一
直待字閨中不曾許人,原來是早有華沐貞的後輩摸走了頭簽。

  不過這誤會南宮星樂見其成,看白天武的神情也不似打算澄清,對他而言總
不是壞事,當下心中一喜,笑道:「有蘭姑娘護著,我能惹到誰。對了,你表姑
找我做什麼?」

  白若蘭上下打量他一眼,生硬道:「不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這世上有些人天生不是說謊的材料,南宮星微微一笑,也不戳穿,心裡一邊
做著幾種猜測,一邊將內息調勻,隨著邁開的步子運轉全身。

  大門外的空地靠近下山道路的地方,白嫂正叉腰等著。白若蘭帶他走到半途,
便站定道:「你去吧,表姑說只和你談。」

  南宮星心下瞭然,大步向著白嫂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兩人相距數尺之時,白嫂面色突然一沉,雙掌一揚,左前右
後護在胸前猱身而上,她身材雖胖,這一動卻疾如脫兔,眨眼間就到了面前,呼
的一掌擊出,直拍前心。

  這一掌剛猛至極,掌力未到罡風已激盪而來,分明是大摔碑手之類的路子,
南宮星不願硬接,腳下一錯身形側轉,借力平平移開兩步。

  白嫂一聲低喝,掌勢在半空一折,仍是拍向他胸腹之間。

  看她足下激起塵泥情形,這掌力著實渾厚驚人,南宮星微微皺眉,足尖一點
向後躍開。

  白嫂冷哼一聲,右掌猛然擊出,左臂一甩,人竟向前疾竄了兩尺有餘。

  南宮星人未著地,似乎不得不出手招架。

  他卻偏偏仍未出手,那掌力已觸及衣衫之時,他猛然深吸口氣,胸肋之處瞬
間凹陷下去,勉勉強強避過了已老掌勢。

  白嫂雙眼一瞪,大步踏上,短粗十指帶著開碑裂石般的雄渾掌力連環進擊,
招式大開大合,渾不似女人該學的功夫。

  南宮星不敢怠慢,抖擻精神左踏右挪,轉眼已倒退數丈,腳下畫出一個半圓,
看似步履踉蹌頗為狼狽,卻始終能在最後關頭堪堪避過。

  三十招外,白嫂雙掌一圈,低喝道:「你不肯接招,老娘就和你鬥到半夜!
看誰耗得過誰!」

  單靠輕功身法,南宮星有信心就算打到半夜也不會讓她打中半招,但對方並
非起了殺心,出手也都在最後關頭留著轉圜餘地,目的如何一望便知,他只好歉
然一笑,突的向後縱出丈餘,抬手道:「前輩不過想知道晚輩武功來歷,何必大
費周章,直接問上一句不就是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說我就肯信麼?」白嫂雙眼一翻,冷冷道。

  南宮星側頭一看,白若蘭頗為擔憂的望著這邊,白天英、白天武不知何時也
已到了,身後還站著唐門本家的三位,看來至少也已觀望了三兩招。

  唐昕見他跳開,忍不住道:「沒想到,你的輕功還真不錯吶。」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不敢當,獻醜獻醜。」

  看來即便為了此後行動的便利,也該對身份有個交代,他輕輕歎了口氣,轉
身走向空地邊的樹木,縱身而起,拽了兩片葉子在手。

  他走回到空地當中,微笑道:「晚輩的師承好認的很,諸位一看便知。」

  話音未落,他揚手一丟,兩片樹葉高高飛起,擺動落下。他長吸口氣,沉腰
弓步,突然雙手齊出,在空中一抓,那兩片葉子彷彿被微風牽引,一顫一晃,落
向他雙臂之間。

  他屈指橫扣,一雙寬厚手掌此刻卻顯得靈巧非常,就連只懂劍法的白若蘭,
也看得出此後行雲流水般一招招擊出,儘是分筋錯骨的厲害手段。

  擒拿手的路數雖多,卻少有一門打得像他這般好看,衣袖飄翻,指掌時隱時
現,明明是扭腕捏筋的招數,卻偏偏帶著一股彷彿摘去少女頭上珠花般的溫柔。

  而他雙手出招之際,那兩片葉子始終懸在他掌臂間圈出的那塊空間,時上時
下,卻始終不得墜落。

  「諸位看仔細了!」他最後高聲一喝,雙手突然向內一拂,十指如風凌空虛
抓不斷。

  隨著他這一招出手,那兩片葉子竟葉柄相貼,葉片上下擺動,變得好似一隻
穿花綠蝶,翩翩飛舞在他手臂當中。

  直到他雙掌一翻,收招於身側,那兩片葉子才依依不捨的分道揚鑣,轉動著
落在地上。

  白嫂看到此處,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白若蘭和唐昕都是一臉迷惑,唐行傑只是傻愣愣盯著自家妹妹,並未細看,
唐行簡眉心微皺,似乎想起什麼,但不敢確認,只是望向白天英白天武兄弟。

  白天英與白天武對望一眼,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是一樣微微點了點頭。

  白若蘭可等不及他們在那邊醞釀,逕直跑到南宮星身邊,匆匆問道:「小星,
你這是什麼武功?好像變戲法似的,真好看。」

  南宮星微微一笑,並不回答,而是看向白天武。

  白天武長長出了口氣,似乎也為此感到安心許多,他略一頷首,道:「這套
情絲纏綿手,江湖上只怕已經至少十年不曾有人見過了。不知駱兄的癡情劍,是
否已從那湖底撈回。」

  這一句,已足夠叫旁邊的年輕人知道南宮星師承何人。

  離別刀,碎夢槍,癡情一劍成絕響。

  不論江湖勢力爭鬥的如何慘烈,浪子遊俠的傳說,往往傳誦的更加廣泛,人
們更喜歡的,是鮮衣怒馬,是快意恩仇,是把酒言歡,是英雄美人,而不是那些
見不得人的勾心鬥角。

  所以當年在生性浪漫的年輕人中,這一句話代表的三個人,興許比狼魂和天
道還要出名一些,名頭最亮的時候,甚至不輸給同時期的江湖四絕色。

  最後一句,指的便是癡情劍駱嚴。

  出道的頭五年,他叫多情劍,縱馬歡歌,美人在側。之後的三年,他叫無情
劍,劍氣如水,光寒十州。再之後,他叫癡情劍,創下情絲纏綿手,沉劍於無名
小湖,直至突然之間隱匿武林,無影無蹤。

  南宮星道:「家師並未打算將那把劍撈回,否則晚輩也不會兩手空空行走江
湖不是。」

  白天英笑道:「既然是駱兄的高足,你又何必繞個彎子靠碧姑娘幫忙,我白
家雖然與駱兄只能算點頭之交,但怎麼也不會怠慢了如此有為的少年。」

  南宮星只道:「家師一貫教導晚輩行事不應引人注目,再說碧姑娘恰好欠了
晚輩的人情,托她幫忙,也算與她清了瓜葛。」

  白天武歎了口氣,道:「可惜南宮賢侄運氣不佳,正好趕上白家多事之秋,
否則我還能好好盡一盡地主之宜,也不至於像現下這般,還要麻煩賢侄你多多幫
忙。」

  他們既然與駱嚴平輩論交,此時對南宮星也只有改口,不好再為了親近稱兄
道弟。更何況白天武也起了私心,改稱賢侄,對他來說總是方便的多。

  南宮星洞若觀火,加上本就有這心思,自然順水推舟,微笑道:「白叔叔不
必客氣,我此前多蒙蘭姑娘照顧,就算只是為她,也應該赴湯蹈火鞠躬盡瘁。」

  場面上的客氣話說了幾句過去,莊內畢竟還是一團亂麻,白天武他們很快就
折返回去,白若蘭理所當然留在南宮星這邊,唐昕卻也沒有隨著哥哥離開,而是
低聲向唐行簡交代幾句後,也落在了最後。

  「喂,小星,你師父還有當年那麼俊麼?」四下才沒了長輩,白若蘭就興致
勃勃的問道,旁邊唐昕平時看著頗為成熟穩重,這會兒也雙眼一亮看了過來,分
明也在等他回答。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苦笑道:「這我可不好說,當年他什麼樣子我沒見過,
我跟他學功夫的時候,他已經蓄了鬍子,整天也是一副不開心的模樣,要說俊恐
怕有點勉強,不過那雙眼睛還是很讓周圍的小姑娘愛慕不已,鬧得他都有些心煩。」

  「真想不到哎,你竟然是駱嚴的徒弟。他肯教你功夫,你小時候竟然還鬧別
扭不想學,換成我,不知道要樂成什麼樣。」白若蘭嘟囔著說道,「你這人就是
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之後我可知福的很,不然,剛才豈不是要被你表姑一掌拍成畫像。」南
宮星笑瞇瞇說道。

  白若蘭果然面上一紅,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她說要試試你的功夫,還跟
我保證了絕不傷你,你也知道,最近人心惶惶,冷不丁有人說你功夫好得很就是
不肯讓我知道,我當然覺得彆扭咯。」

  南宮星只得笑道:「你也沒有問過不是,你問,我還能不告訴你麼。」

  白若蘭彷彿就在等他這句一樣,突然扭頭看著他道:「我問你就肯說麼?」

  南宮星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面上仍是笑容不改,道:「那是自然,蘭姑娘對
我可是恩同再造,我又怎會有半點隱瞞。」

  白若蘭看了看他,突然轉身在唐昕耳邊說了兩句什麼,唐昕略一猶豫,還是
點了點頭,快步走進了莊內。

  她這才站定在南宮星面前,正色問道:「好,我先問你,那個碧姑娘,是不
是冒牌貨?」

  南宮星微微皺眉,輕歎道:「你表姑好毒的眼睛,不過蘭姑娘,此事關係到
那位幫我的姑娘安危,還請你千萬莫要再讓旁人知道。」

  白若蘭點了點頭,道:「你們若不是來圖謀我白家什麼,我自然不會揭穿。
她到底是誰?」

  南宮星苦笑道:「她是我恰好在找的一個人,叫崔冰,相貌身量都與碧姑娘
相仿,碧姑娘沒空來幫我,我手上只有碧痕可用,乾脆就讓崔冰幫忙冒充一下。
這樣留她在我身邊,我也方便暗中保護。」

  白若蘭盯著他的眼睛,又問道:「那……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南宮星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的確有些事情要辦,其中有些還恰好和暮劍
閣有關,這些事我暫且還不能對你講,但我可以保證,其中沒有一件對暮劍閣不
利。而且……只是為了那些事的話,我並不需要急著上山,我匆匆趕過來,原是
打算趁著你哥哥大婚,來順便見你一面。真正與你相認,我是想在你過後的十五
歲生辰上,連著我準備的禮物一道。」

  白若蘭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道:「你打算送我什麼禮物啊?」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無奈道:「我本來打算的好好的,要趁著這次機會打探
打探,蘭姑娘的喜好應該再沒人比暮劍閣的人更清楚了吧。哪知道會遇上現在這
麼個局面,誰還顧得上這種事。」

  「這種小事你也別總顧著了,」白若蘭轉身擺了擺手,道,「能幫我揪出那
個兇手,可比送什麼禮物都讓我高興。」

  「捉出兇手是理所應當的責任,」南宮星趕上兩步與她並肩而行,道,「問
出蘭姑娘喜歡的禮物對我可不是小事,我也得抽空顧著才行。」

  白若蘭輕輕笑了一聲,頭卻扭到了一邊,不叫他看見臉上神情,嘴裡似是抱
怨般說了句:「你這人,比我哥哥還多事。」

  兩人還沒走到大門口,南宮星眉頭一皺,突然停下步子,扭頭道:「有人在
動手。」

  白若蘭一愣,回身仔細聽了聽,道:「哪有人?我怎麼聽不到?」

  南宮星上前一步將她護在身後,道:「很快你就聽得到了,正在往山上過來。」

  果然,他話音剛落,白若蘭就也聽到了彭彭悶響,一連串響了過來。

  轉眼間,交手的聲音就已到了近處,一陣塵土飛揚,一胖一瘦兩個身影齊齊
衝了上來,人在半空仍連對了八九掌,硬是震得分開兩旁,間隔數尺落地。

  胖的那個正是剛才才下山去的白嫂,瘦的那個卻是個面生的很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穿著一身灰濛濛的粗布衣裳,矮小精瘦,面色黝黑帶著幾綹羊須,若
是背根扁擔,活脫脫便是一個山間挑夫,只是那雙眼睛凌厲的有些嚇人,說是目
光如電也嫌不足。

  而且光是他能跟白嫂一路鬥到山上這份功夫,放在江湖至少也是一流好手。

  他似乎有些惱怒,才一得了空隙,便沉聲道:「你這婆娘好沒道理,我上山
走得好好的,你不由分說便來動手,若是尋常百姓豈不是要被你這麼一掌打死,
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白嫂小眼一瞪,一甩袖子怒道:「一眼就看出你起碼三十年內功在身上,尋
常百姓個大頭鬼,王法王法,王法個卵。我侄子剛才才嫌了我,說我見有人可疑,
也不幫他們管管,這下可好,老娘出手一管,就碰上這麼個硬茬子。」

  她橫了南宮星一眼,叫道:「人我逼過來了,這傢伙厲害的很,我制不住,
姓南宮的小王八蛋,換你上吧。我家的老鬼小鬼還等著我開灶,沒空陪你們在這
邊耗著。」

  剛一說完,也不等南宮星回話,她腳下一跺,呼啦啦飛身而起,恍如一隻吃
得太多的肥胖山雞,撲稜稜消失在山坡之下。

  白若蘭張口結舌頓時不知所措,南宮星連忙恭恭敬敬抱拳行禮,道:「這位
前輩,她就是這麼個冒失性子,如有得罪還請海涵,白家上下出了不少事端,人
心浮躁也是難免。」

  那男人拍了拍褲子,歎道:「我知道必定出了大事,沒點人命案子,哪有人
會想起我這個朋友。」

  白若蘭這才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兩遍,仍有些不敢相信,但還是恭敬問道
:「敢問您是否就是馮破馮大人?」她語氣裡滿是懷疑,彷彿怎麼也不信堂堂三
等紫衣衛,正六品下的朝廷命官,就這麼一副邋遢樣子。

  她的神情口氣太過明顯,那男人呵呵一笑,道:「小姑娘,我這副尊容,就
算穿著銀邊紫衣佩著紫金魚鱗刀,你也一樣要懷疑我是不是偷來的一身行頭。可
惜,我就是馮破。不用叫我馮大人,你們江湖人眼裡,從來都沒有什麼法紀,這
種虛偽客套,索性省省吧。」

  「俠以武犯禁,自然入不得馮大人法眼。」南宮星扯了扯白若蘭衣袖,笑道,
「儒以文亂法,想來朝中那些文官,馮大人也是一樣瞧不起的吧。」

  馮破看他一眼,笑道:「可惜我就算煩死那些滿口胡叨叨的酸貨,到了面前,
一樣要點頭哈腰喊一聲大人。」他走到兩人身前,斂去笑容,淡淡道,「一邊進
去,一邊給我講講後來又出了什麼事吧。暮劍閣這種地方,只是丟個新娘子,不
至於鬧得人心惶惶。」

  白若蘭一路講述,南宮星在旁補充,馮破間或問上兩句,步履極慢,走到裡
面不出多遠,大體情況和一些細節便都已講的清清楚楚,與白天英他們碰面之後,
又將細微之處再推敲了一下,算是將前前後後的經過都印在了胸中。

  白天武安排完追捕白若麟的人手後,也趕了過來,將那張紙交給馮破查驗。

  「別的事暫且還沒有頭緒,這張紙問題到明顯的很。」馮破向著窗外光線明
亮處一揚,看了一眼便皺眉道,「這字不是直接寫上去的,應該是蒙在原來的字
跡上描下來的。憑這筆跡不光定不了穆紫裳的嫌疑,反倒幫她洗的清白了一些。」

  他將那張紙還給白天武,閉目沉思了片刻,緩緩道:「事情要一樁一樁來,
混在一起,只會越來越沒有頭緒。走,咱們先去新娘子丟了的地方看看。」

  「你們有事要忙的只管去,有兩三個跟著幫我打個下手就可以。來的人多了,
反倒麻煩。」看身後跟了一串,馮破皺眉道,「剛才帶我進門那個小子就行,他
腦子挺清楚,幫得上忙。那個小姑娘也一起來,這就差不多了。唐門那個就算了,
想起暗器我就頭疼。成成,就我們仨,別的都散了吧。有事我自然會通知你們。」

  唐昕看樣子很想摻和進來,無奈馮破開口拒絕,也只好跟著旁人一起散了。
白天武倒是對南宮星頗為放心,小聲叮囑了白若蘭兩句,也轉身離去,反倒是白
天英頗想一道行動,可惜就算馮破是他找來的朋友,也沒對他有什麼特別優待,
一樣是揮手趕走。

  「查案子不需要多帶些人幫忙麼?集思廣益應該沒有壞處吧。」白若蘭看著
眼前仍保持著當時樣子的小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聲道。

  馮破也不回頭,帶上一雙棉布手套,輕輕推開了屋門,道:「人多腦子就多,
腦子多了路子就多,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難免就迷了心,好腦子不在多,在有用。」

  就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看得出白若蘭的得意神情一樣,他緊跟著說道:「你
身邊的小子,那腦子對我應該有用。不過我要是不帶著你,他的心思多半留不到
我身邊,唉,男男女女那檔子事,就是麻煩。」

  「馮大人莫非還未娶妻?」南宮星微笑問道。

  馮破搖了搖頭,呵呵笑道:「娶了,還娶了不止一個,所以我才說麻煩。麻
煩的頭疼。」他環視了一遍屋內陳設,隨口道,「費這麼大心思娶個之前都不怎
麼認識的姑娘,就是成了親,也一樣都是麻煩。明明都自詡江湖人不拘小節,到
頭來婚事還是搞得和酸秀才沒什麼分別,禮數禮數,過門檻前人都不讓見個影子,
真丟了再找,豈不可笑?」

  他撿起被砍斷的門閂放在面前仔細端詳了一番,搖了搖頭放回桌上,問道:
「可能進屋的幾條路子你們都檢查過了?」

  白若蘭心裡隱隱有氣,悶聲道:「查過了,不過不如馮大人火眼金睛,要不
您再看看?」

  馮破搖了搖頭,道:「不必,你們白家人比我瞭解環境,你們查過了,我不
用白費功夫。既然進來出去的法子都想不出來,乾脆好好看看屋內的情形。」

  南宮星第一次踏足進來,不必馮破提醒,早已俯身一寸寸仔細檢查過去。

  「屋內留下的痕跡,比人說的話更可靠。」馮破對著面帶不解的白若蘭笑道,
「所以比起問人,我更喜歡問這些東西。」

  正廳並沒什麼異常,三人很快轉移到新娘的臥房,這裡並未收拾,散落各處
的物件都仍在原處,馮破點了點頭,讚許道:「白家不愧是大戶,比尋常江湖草
莽強得多,這裡要是弄得亂七八糟,神仙也找不出蛛絲馬跡來。」

  目光掃了一圈,馮破立刻問道:「小兄弟,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沒?」

  白若蘭瞪大了眼睛來回看著,仍是滿心不解,忍不住也看向了南宮星。

  南宮星皺了皺眉,挺直身子道:「這裡亂的有些古怪。若是為了無聲無息的
劫走新娘子,這屋子裡不該是這副樣子。」

  馮破點了點頭,道:「這裡與其說是被翻成這樣,倒不如說是被人擺成了這
樣。這人大費周章擺了一地,總不是在玩吧?」

  說罷,他大步走到新娘床邊,掀開床幃,探頭仔細看去,跟著伸手在靠近枕
頭的地方的捏了一下,道:「嗯……頭髮到確實在,該有的也都有。」

  南宮星跟過去道:「馮大人是懷疑這邊其實沒睡過人麼?」

  馮破點了點頭,道:「不過有零碎皮屑,也有頭髮,這裡的確當晚睡著人。」

  南宮星雙眼一亮,立刻道:「可這房裡還有一間屋子,還有一張床。」

  「不錯,」馮破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你若是肯當捕快,我一定幫你
舉薦到玉捕頭門下。她就喜歡你這樣的幫手。」

  兩人說完一起往另一邊的臥室走去,白若蘭跟在後面一頭霧水,本想接著跟
去看看,卻聽到外面院門處有人大呼小叫,好像是在喊她,只好道:「我去看看,
你們先查著。」

  田靈筠的臥室整潔了許多,他們兩個彷彿已有了默契,不再多看周圍的桌椅
傢俱,逕直走到了床邊。

  床上的被子散著,枕頭也歪在一邊,看似並沒什麼破綻。

  只是,太過乾淨。

  兩雙眼睛都看得出,這張床,只是做出了一個躺過人的樣子而已。

  「看樣子,住在這裡的田姑娘,應該是隱瞞了不少事呢。」馮破淡淡道,
「咱們是不是該去問問她了。」

  只可惜,他這句話剛一說完,白若蘭就面色驚慌的衝了進來,顫聲道:「糟
了,小星!峨嵋派……峨嵋派的那幾個女俠,連著屋裡的兩個丫鬟,都……都不
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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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告而別

 鍾靈音、田靈筠、齊秀清、宋秀漣合共四人,昨夜被她們叫去的丫鬟合共兩
人,六個青春年華的女子,一夜之間走的乾乾淨淨。

  清心道長站在房中,額上的青筋不住的跳動,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位脾氣稱
不上好的峨嵋掌門已到了爆發的邊緣。

  此人曾是天絕師太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最晚入門卻後來居上穩穩接下掌門之
位,劍法內功皆已出神入化,但道家的修身養性功力,卻顯然不太精深。

  清心道長若是就此發作,白天雄不在,房門外的白家人只有白天武尚有一線
希望與清心道長一較高下。

  白天武也確實的露出了戒備的神情。

  但清心道長只是靜靜地站著,他身邊的其餘弟子雖然面色也是憤怒不平,更
多的卻是驚詫和不解。

  只因這屋中並沒有半點打鬥過的痕跡,行李一件不剩,床鋪也疊的整整齊齊,
昨夜的蠟燭燒得只剩一灘燭淚,任誰來看,也是屋中這四人不聲不響的悄然離去,
還順帶拐走了兩個丫鬟。

  白家也沒人開口質問,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外,盯著屋內的情形。

  南宮星一行三人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靜默到詭異的情景。

  如此大的陣仗,崔冰自然不可能還安安穩穩呆在屋內,她站在內院門口,立
足於幾名看熱鬧的女眷身後,探頭張望過過來。

  春妮就在旁邊,卻對其餘事情都並無興趣一樣,只是陪在崔冰身側,側頭笑
瞇瞇的打量著她。

  南宮星瞥了春妮一眼,壓下眼中閃過的一線寒芒,逕直走到白天武身邊,道
:「白叔叔,這邊出什麼事了?」

  白天武冷笑一聲,道:「我也說不清,也許是白家招待不周,幾位女俠大感
不滿,收拾行李偷偷趁夜回峨嵋山去了,為怕迷路,還帶了我們家兩個丫鬟,考
慮的到頗為周到。」

  清心道長扭頭看了過來,兩人視線遙遙相對,眼中凌厲齊齊迸發而出,恍若
無形刀鋒,凌空對斬一處。

  「看來該問的話似乎是問不到了。」完全不理會兩位高手的隔空對峙,馮破
歎了口氣,逕直走進屋中,左右打量了一番,淡淡道,「這幾位姑娘,走的也太
巧了點。」

  清心道長與馮破素不相識,就算認識,對官府中人也不會有半分客氣,他冷
哼道:「聽閣下的意思,倒像是我的幾位徒弟惹下什麼禍事,偷偷溜了一樣。」

  「禍事未必,謊話,卻一定是說了不少。」馮破只在屋裡掃了一圈,便小步
踱了出來,當著眾人面朗聲道,「關於孫秀怡失蹤一事,已有了新的進展。不巧,
恰恰就和這幾位偷偷溜了的女俠有關,現下無處對證,著實可惜啊。」

  清心道長強行壓下怒氣,身邊幾位峨嵋門人卻已怒不可遏,兩個壯年道士互
遞了一個眼色,齊聲怒喝道:「休得對我峨嵋無禮!」

  伴著話音,兩人齊齊出掌,一左一右印向馮破肋下,掌風精純,綿裡藏針,
一看便少說也有近十幾年火候。

  馮破躲也不躲,穩穩站在原地,竟就這麼讓他們打在身上。

  兩道掌力好似泥牛入海,不見半點成效。馮破立在原地紋絲不動,淡淡道:
「兩位道爺,下官好歹也是正六品下帶刀紫衣衛,你們襲擊朝廷命官,只怕大大
的不妥吧?」

  那兩人吃了一個悶聲大虧,心中驚悸,帶著一頭冷汗退回到清心道長身邊,
低聲說了兩句什麼。

  清心道長一拂衣袖,道:「原來是馮破馮大人,久仰。江湖傳聞玉捕頭手下
皆是一等一的人才,想必馮大人也不例外。那貧道倒要請教,我這幾位弟子說了
什麼謊話?」

  馮破動了動肩膀,走到門外,回頭盯著清心道長的雙目,道:「也不是什麼
了不起的謊話,就是騙了騙暮劍閣的白家老小,讓他們錯以為孫秀怡是在這裡丟
的而已。」

  他拍了拍褲腳,輕描淡寫的繼續道:「其實孫秀怡根本就沒到這裡來過,那
間小築裡,一直都只住了一個人。」

  並非沒人做過這種猜測,馮破此言一出,周圍諸人大都變了臉色,但也有幾
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狐疑的看向了峨嵋門人。

  清心道長緩緩走到門邊,冷冷道:「馮大人,官字兩張嘴,就可以信口開河
了麼?無憑無據,敗壞峨嵋清譽,就算你是朝廷命官,貧道也不能饒你。」

  馮破瞥他一眼,道:「我既然敢說出口,自然就敢為這話負責。孫秀怡從頭
到尾都未曾讓人見到過哪怕一個身影,此是其一;她的臥房裡,散落著無數嫁妝,
那些東西本該跟著清心道長你一道送進白家庫房,卻偏偏擺在了新娘臥室,算一
算,連上箱子,壓在轎子裡,恰好是一個年輕女子的重量,此是其二;我和這位
小兄弟方才在那邊查驗了一下,兩間臥房,只有一間的床上有人睡過的痕跡,另
一張床雖然做了做樣子,卻少了很多該有的東西,顯然是有人刻意佈置,此是其
三。」

  「我原本憑此三點想要向田姑娘討教討教,不想已是人去屋空。清心掌門,
我這信口開河,你可還滿意?」馮破面上譏誚一笑,道。

  「你的意思,那間屋子裡的事情都是靈筠編造出來,她慘遭凌辱的模樣,也
是自己裝的不成?」清心道長氣勢略略減弱,卻仍是厲聲責問道。

  馮破淡淡道:「有些人腳趾靈活,幫忙綁上雙手恐怕不是太難,接著綁好雙
腳的話,就連我也能把雙手從腳下掏過去背到背後,提前放好凳子一趴,要麼備
些豬血雞血,要麼乾脆存著月事惡露,更加方便。進去救人的人,總不好現找個
穩婆,扒開女俠的屁股看看是否真被開了苞吧?」

  清心道長勃然變色,枯枝般的手指猛然收緊,好似捏住了一把無形寶劍。

  看峨嵋眾人不再作聲,白天武這才插言道:「馮大人,若是事情如你所說,
孫姑娘的失蹤,豈不是與外人根本毫無關係,不過是峨嵋派的內部事宜麼?」

  馮破譏笑一聲,也不去理會清心道長眉心快長出月亮的那張黑臉,道:「這
就不得而知了,誰知道是孫秀怡得罪了同門被私下殺了賣了,還是她有了別的相
好這幾個姐妹情深出此下策幫她脫身。我只需要知道,孫秀怡的失蹤,和此後這
些兇案,並沒太大關係,這就夠了。」

  「哦?這對後面的兇案有何幫助?」白天武微一皺眉,不著痕跡的站在了馮
破身側,提防清心道長惱羞成怒暴起傷人。

  南宮星微微一笑,緩緩掃視著院內眾人道:「既然田姑娘說的都是謊話,那
有件事豈不是清楚得很。那個穿著喜服的光頭大漢根本就不存在。」

  馮破點頭道:「所以並沒有什麼外人的嫌疑,從頭到尾,所有的事都是在這
莊中的人做出來的。」

  清心道長聽到此處,冷冷道:「這還用你囉嗦,白天雄早就認了。」

  馮破雙眼一翻,譏刺道:「你當我是那種有人認罪便打入大牢結案的太爺麼?
白老二這人腦筋太死,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扛,什麼都往自己心裡裝,別人描摹張
字跡,搬出個天道的名頭,就能嚇得他把自己當車丟得遠遠的,好保住白家這個
帥。不是別有用心之徒,稍微想想也不會先定了他的罪。」

  白天武謹慎道:「馮大人,天道的那枚印記不似作假,如意樓的銀芙蓉看上
去也八成是真品,恐怕也不能這麼早斷言沒有外人參與吧?」

  馮破道:「我說的沒有外人是指沒有外面新來的生人,你兒子娶媳婦,已到
了這麼多人,和你們白家內鬼裡應外合,殺幾個人可不算太難。」他仍不肯放過
清心道長,接著便道,「你看峨嵋女俠不過四個人,就能在暮劍閣裡演一出強擄
新娘的好戲,還能趕在我上山之前不告而別全身而退。」

  清心道長哼了一聲,冷冷道:「貧道劣徒若真的辦下這種蠢事,峨嵋派自會
將她們好好管教一番,不勞馮大人費心。」

  「那可不好說,萬一孫秀怡已被那四個同門五馬分屍挖坑埋了,我還真得費
點心思將她們捉拿歸案才行。」馮破嘿嘿一笑,背身往外走去,「不過這時候我
還顧不上那幾個丫頭,比起已經跑了的蠢材,還在咱們身邊的殺手可要緊得多。」

  看守賀禮的兩名白家弟子的屍體馮破並沒去看,大致問了問劍創情形後,便
仍和南宮星白若蘭一道,逕直去了庫房。

  房簷下的血字早已乾涸,透著暗褐醬色。馮破端詳片刻,道:「描摹那張紙
的應是女子,可這裡的字卻絕非女子手筆,女人的手指就算蘸滿了血用指肚去擦,
也寫不出這麼粗的筆畫。」

  南宮星點頭道:「我也一早就在懷疑,下手的絕不止一個人而已。天道的印
記一出,現下看誰都會疑神疑鬼,反倒擾亂了視線。」

  「是麼?」馮破淡淡道,「可我覺得你好像已經在盯著誰了。」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我心裡是已經懷疑上了,而且還懷疑的不止一個。
只可惜,狐狸的尾巴總是露一下就飛快的縮回去,我暫時揪它不住。」

  「很好,」馮破笑道,「知道在事情板上釘釘之前憋在肚子裡,你比我想得
更加有用。看你年紀還不大,有興趣到六扇門吃碗公飯麼?我可以把你引薦到玉
捕頭手下歷練歷練。」

  南宮星不願直接拒絕,轉而問道:「玉捕頭年紀也不大吧,好像成為江湖四
絕色也就是前兩年的事情。她本事果真厲害得很麼?」

  馮破看出他無心官府,不再強求,只是道:「單論追蹤捉人,眼力頭腦之類
的捕快本事,不是我誇口,和我比起來也就是不相上下,我好歹在這一行也干了
這麼多年,就是經驗,她也比不了我。但玉捕頭有兩樣我們這些尋常捕快遠遠比
不上。」

  他豎起手指,道:「一是武功,她對武功天生就有嚇人的悟性,給她把刀,
她能制住我,給她把劍,她一樣能制住我,她武功沒什麼套路,但就是能把人制
住,簡直不講道理。二是直覺,玉捕頭好像長了天眼一樣,有時候證據亂七八糟,
根本拼湊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時,她就硬是能靠直覺篩出最危險的疑犯,按她說
的去捉,十個裡也難錯一個。」

  「有這兩樣本事,難怪鎮南王對她器重無比。」南宮星道,「將來有緣,希
望也能親眼見見這位玉捕頭。」

  「不在她手下做事,也不犯下什麼大案,恐怕是沒機會見她的。畢竟她不兩
年就要做鎮南王家的兒媳婦,西南那邊沒什麼上達天聽的大案,已經不怎麼敢去
驚動她了。」馮破將庫房裡仔細看了一遍,道,「這邊沒什麼了,走,去白若麟
的那間小院看看。」

  白若蘭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離開了那座庫房,才小聲道:「我不懂,
孫秀怡不想嫁給我哥哥,一早說清楚不就好了,峨嵋派俗家女弟子裡,沒嫁的又
不只是她一個。更何況,我們白家也不是非和峨嵋結親不可,比起他們,我寧可
唐姐姐來做我嫂子。」

  「我聽說靈秀五娥裡只有孫秀怡是自小在峨嵋長大的孤兒,她不敢違抗師命,
又不甘心這麼嫁人,結果搞了這麼一出鬧劇,也並非絕無可能。」南宮星拍了拍
她的肩頭,微笑道,「更何況實情如何咱們還不知道,江湖險惡,孫姑娘是不是
自願配合都還難說。你也不必急著氣你這位無緣的嫂嫂。」

  「我都不知道江湖原來是這麼複雜的地方。」白若蘭神色有些黯淡,道,
「我還當江湖中大都是行俠仗義,懲惡揚善,劫富濟貧的好事。即使有大奸大惡
之徒,正道大俠們也會同心協力,替天行道。」

  不自覺說出了替天行道四字,白若蘭啊的一聲摀住了嘴,恨恨道:「這天道
怎麼會這麼可恨。」

  南宮星默然不語,另一邊的馮破卻哧的笑了一聲,道:「蘭姑娘,不是叔叔
我打擊你,就算是你一直滿心敬仰的俠客,做的也依舊是違法亂紀的事情。行俠
仗義,什麼是義?懲惡揚善,誰才是惡?劫富濟貧,靠何判斷?善惡貧富,怎麼
輪得到一介草民擅自做主?王法何在?」

  「既然目無王法,所憑的無非便是心中信念。這種東西,一萬個人保不齊就
有一萬零一種各不相同,你覺得白家是遭了無妄之災,說不定在當年的受害者眼
裡,這些兇手還恰恰就都是替天行道的大俠。」

  白若蘭瞠目結舌,連步子也亂了節拍,險些前腳拌後腳摔在地上。

  南宮星接過話頭,道:「他們眼裡的大俠,在趙敬眼裡,則毫無疑問是該千
刀萬剮的惡人。你不妨想想,若是趙敬知道了春紅死亡的真相,會不會連帶著恨
上帶她來這裡的白家?」

  馮破笑道:「這還只是簡單的恩怨糾葛,既然還有天道牽扯在裡面,想必還
看上了你們暮劍閣的這一方勢力。由此看來,旁人還不好說,你的父親兄長兩人,
可是繞不過去的絆腳石。」

  「那……那咱們就只能等著麼?」白若蘭愈發惶急,忍不住低叫出來。

  馮破看了看已在眼前的陰森小院,淡淡道:「我和這位小兄弟,不是正在四
處找那條狐狸尾巴麼。」

  「那張寫著思梅二字的紙條就是在這邊找到的?」馮破在小屋中簡單檢查了
一下福伯留下的物件,開口問道。

  「是,就在福伯的屍身下面。」

  「那字寫的歪歪扭扭匆匆忙忙,小兄弟,讓你推測,會是什麼人留下的?」

  南宮星沉吟道:「我也仔細推想過,反覆排除,只留下兩種可能。一是兇手
故意佈置,為了擾亂諸人視線,但留一個死人名字在這裡,意味著實不明。興許
有什麼目的是我沒想到。」

  「另一個呢?」白若蘭多半也覺得是兇手留下,聽到還有另一種可能,忍不
住插言問道。

  南宮星道:「另一個是白若麟。他逃走之後,很有可能折返回來,來看看福
伯的情況,看到福伯已死,他慌裡慌張的想要留下些什麼線索,所以寫下了那兩
個字。」

  馮破將屋中的木櫃打開,仔細看了一遍,口中道:「所以你也覺得白思梅的
事情十分可疑是麼。」

  南宮星看了白若蘭一眼,點頭道:「不錯,她死的太不自然。破面殘相,本
就是不願被人認出的手段,白思梅不是聶政,她若真想表露自己死前的怨恨,沒
道理在臉上做如此文章。」

  白若蘭大惑不解,低聲道:「可大家都覺得那個應該就是思梅姐姐,而且,
她幹嘛要假死啊。」

  南宮星只道:「只是個猜測,未必便是真相。白若麟瘋瘋顛顛這麼些年,腦
子裡只記得一個思梅,寫下那兩個字也不奇怪。你不用急著頭疼。」

  白若蘭皺眉道:「我怎麼可能不頭疼,你們兩個都已經斷定,下手的必定是
已在莊裡的熟人,可不管是穆紫裳還是思梅姐姐,我們姐妹都認得出來啊。難道
是易容改扮不成?」

  馮破沉吟道:「不好說,江湖上能人異士很多,易容後讓你貼著臉看也看不
出來的,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五個。再說如果是年紀還輕的人,用上三兩年功夫改
變自己的容貌,並不是什麼難事。」他在自己面頰上比劃了一拳,「最簡單的,
用真力震碎頰骨下頜,用指頭捏塌鼻樑,拔眉毛,眼角豁刀,只要找好郎中幫忙
調養,等過十來個月,你根本看不出那人原來的模樣。更不要說藥物針石的手段,
簡單調整一下細微之處,不足的地方靠易容彌補,就算與你形影不離,你也未必
認得出來。」

  「以前有個兇嫌,為了不被我們捉到,硬是把自己弄成了女人的模樣,連下
面那話兒也一刀騸了,委身青樓賣藝為生,還勾的不少名門公子為他神魂顛倒,
要不是玉捕頭當眾割了他的裙子,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認出他來。」

  白若蘭搖了搖頭,咬唇道:「我還是不信,思梅姐姐就算是假死,也沒有回
來把暮劍閣搞成這樣的理由吧?只是想殺那瘋子,她用大搜魂針偷偷下手就是。」

  南宮星退到門邊,歎道:「復仇不是一條好走的路,若是有天道幫她這麼一
路走過來,那除了白若麟外,殺誰不殺誰也不是她一人可以決定的了。不論如何,
這些假設也要先揪出人來才行。馮大人,你有何打算?」

  馮破道:「兇手如此熟悉莊內的情形,咱們只怕很難找到什麼要命的證據。
不過既然他們洩露天道消息在前,試圖嫁禍如意樓在後,又想把小兄弟你趕出莊
子,可見已經亟不可待想要下手了。峨嵋那幾個娘們一走,新娘失蹤的事情沒辦
法再當作掩護,我猜肯定已經有人快要亂了陣腳。」

  「等他再下手麼?」南宮星看著馮破的神情,道。

  「乾等著未免太無趣,」馮破動了動脖頸,道,「時候不早了,我肚子餓,
咱們先隨便吃口飯,跟著我找閣主幫個忙,咱們再來做個大場面的搜查。」

  白若蘭奇道:「搜查,搜查什麼?」

  「丟了的那幾樣東西。」

  「可不是已經查過了麼?」白若蘭更加好奇,緊接著追問道。

  南宮星雙眼一亮,笑道:「沒錯,就是已經查過,再突然查上一次,才能叫
他猝不及防。」

  馮破點了點頭,道:「透骨釘,搜魂針,連著一瓶解藥,說多不多,說少不
少,這麼貴重的東西,肯定不會藏在不能隨時照應的地方。等午後讓閣主幫個忙,
不說要做什麼,先把所有的僕役丫鬟都集中到練武場去,不許耽擱。然後叫幾個
女弟子幫忙,咱們當場搜身。」

  「為何只是僕役丫鬟?那些賀客呢?沒有嫌疑麼?」白若蘭不解道。

  南宮星替馮破答道:「若真是改頭換面潛伏進來的人才是主使,那偽裝成賀
客可著實不太容易,而且行動起來也多有不便。最有可能的,就是藏身在僕役丫
鬟這些下人之中。而且來的客人畢竟大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太可能貿然集中
起來搜身,反倒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趁機煽動惹事。馮大人的主意不錯,不過事
先絕不能洩露口風。最多可以讓你爹提前知道。」

  白若蘭猶豫半晌,才狠狠一咬牙,道:「好,就聽你們的。」

  「還有些時間,」馮破出門看了看日頭,道,「咱們往茗香夫人的住處去一
趟吧。」

  那邊為了等待馮破,依舊維持著原本的樣子,馮破在裡面看了半晌,倒是和
南宮星當初的觀點差不太多,他也認為單憑繡工並不能說明什麼,畢竟在白若蘭
這種習武的姑娘眼裡驚為天人的行針布線,在尋常女子手中不過是必須學會的本
事之一。

  就連白家贖回來做妾的那些青樓女子,隨便誰拿出繡香囊的一半手藝,多半
也能繡的不相上下。

  白若蘭自己學了沒學成,比她更擅女紅的白若萍也沒學成,她自然是滿肚子
不服氣,但見馮破和南宮星都是一般的看法,也只好認下。

  南宮星猜得到她心思,忍不住安慰道:「其實你換個位置想想就能明白。就
拿茗香夫人來說,她一點武功也不懂,你在她面前挽個劍花,縱身上牆,她就必
定覺得十分了不起。你看這繡工,和她看你的劍法,其實是一回事。」怕她不信,
他隨手指向一邊桌上的繡架,「吶,看看茗香夫人的女紅,你是不是一樣做不到?」

  白若蘭探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嘴,點了點頭。

  世事本就如此,終日練劍的,拿起針線自然比不了終日繡花的。

  馮破繞著懸樑喜服轉了幾圈,沉吟道:「這件衣服,掛在這裡的原因到底是
什麼?」

  「原因?」白若蘭一愣,求助一樣的看向了南宮星。

  南宮星眉心一皺,口中道:「我先前以為,這件衣服是為了提醒諸人事情與
當年白若麟犯下的大錯有關,順便讓白思梅這個名字重見天日,靠死人來混淆視
聽。可現下在反過頭來考慮,若白思梅本就是詐死,不應該將自己好好隱藏起來
才對麼?這件衣服掛的豈不是多此一舉?」

  馮破抓著喜服的下擺,側頭看了一眼整整齊齊的床鋪,道:「也許,這件衣
服最大的作用,就是讓所有的人,不知不覺地以為,茗香夫人落在了白若麟手裡。」

  南宮星低頭思忖片刻,道:「的確如此,大家看到了這喜服,就想到了白思
梅,想到白思梅,就會想到白若麟,即使沒有證據,也都在心裡認定了,白若麟
就是擄走茗香夫人的犯人。」

  馮破淡淡道:「如果這就是這件衣服掛在這裡的目的呢?」

  「按你們所說,白若麟這幾天應該正是走火入魔最辛苦的幾天,春紅待了一
天不到就已經喪命,他逃亡上山身邊根本沒有女人可用,哪兒來的心思帶著一個
毫無武功的女人東躲西藏?不管湊巧看到還是被人引導碰到了茗香夫人,他最可
能的做法就是捉著她離開這莊子找個僻靜處便立刻下手強暴。搜山的人絕不該連
一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馮破凝望著屋中的陳設,皺眉道,「萬一這件事也是
有人嫁禍給白若麟,那茗香夫人的下落,只怕就不在這座山中。」

  南宮星微微搖頭,道:「這座別莊雖大,可藏下一個活人想必也不太容易。」

  「其實也不太難,」馮破望著窗外,道,「人們想不到的死角太多了,更何
況,藏下的也未必是一個活人。」

  他拍了拍平平整整的床鋪,道:「另外的疑問,就是茗香出事之前的下落。
看這床鋪,她被捉姦之後並沒在房中睡下,按你們描述的時間,她也不可能那時
就被捉走。那她到底做了什麼?最後見她的人是誰?」

  南宮星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白若蘭,但心知此事若是再硬隱瞞反倒對
他不利,只好簡單道:「實不相瞞,那晚茗香夫人來找過我,我不知道她何時到
的,我回去時她就已經在了。她擔心我漏了口風,想讓我幫她保密,她走的那會
兒,約莫是子末丑初的時辰。」他歎了口氣,緩緩道,「我想,我可能就是最後
見她的人。」

  白若蘭在心裡估摸了一下時辰,臉上突然一陣羞惱,但似乎是顧忌有馮破這
個外人在,硬是悶悶的哼了一聲,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知道白若蘭已經想到那天早晨驗春藥時他和唐昕說的話,南宮星頗感無奈,
只得乾脆連有人在背後想靠春藥用茗香算計他的事也和盤托出,簡略說給了馮破。

  「這麼一來,背後操縱茗香的人將她滅口的可能性也大大提升了。」馮破看
了一眼白若蘭臉上神情,微微一笑,向門外走去,道,「我去外頭透透氣,好好
理理。」

  果然馮破才一出門,白若蘭就橫了南宮星一眼,怒道:「你這人真是色膽包
天,這種艷福你也照單全收,不怕我大伯和你拚命麼?」

  本以為她會稍微吃醋,正在暗自竊喜的南宮星沒想到她氣得竟是這個,一時
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玩笑道:「我也沒想到,才出江湖,就叫我碰上被下了春藥
的女人,我總想著這是大俠才有的待遇,一點準備都沒有,不小心就被她得逞了。」

  白若蘭繃著臉啐道:「去,說的好像人家茗香要去強姦你一樣。」她憂心忡
忡的看了外面馮破一眼,低聲道,「你也是,這種事怎麼好隨便跟我大伯的朋友
講,再怎麼失寵,那也是我大伯的小妾,你……你這不是給他帶了綠帽子麼。你
們男人就放不下這種事,被他知道,你豈不是麻煩的很。」

  南宮星隱隱摸到點頭緒,想來白若蘭自小在白家這種人人妻妾成群的地方長
大,比起茗香與他之間的不清不楚,反倒更在意他怎麼收場也屬正常。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還沒有會為南宮星吃醋的心思,畢竟一樣的事若被崔冰
知道,起碼也要在他脖子耳朵咬上兩口才行。

  後面這個可能多少讓南宮星有點喪氣,他撇了撇嘴,笑道:「無妨,說不定,
你大伯一早就知道此事。」

  「啊?」白若蘭嚇了一跳,驚道,「那……那怎麼辦?要不要我幫你去求求
情?大伯一直很疼我,說不定……說不定會放你一馬。」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你仔細想想,能將茗香夫人操縱到這個地步的,暮
劍閣中能有幾人?」

  白若蘭一愣,旋即渾身一顫,小聲道:「你是說……我大伯?」

  「還有可能是什麼人拿住了茗香夫人的把柄,只不過一個無親無故的失寵小
妾,又能被人拿住什麼把柄?」南宮星歎道,「那一晚我可以確認,茗香夫人並
不是什麼淫娃蕩婦,她至少也有兩三個月不曾與人同房了。林虎的事,多半是障
眼法。」

  白若蘭默然不語,也不知心裡信了幾分,只是看她神情的話,倒是從剛才起
就一直滿面不悅。

  怕她打草驚蛇,南宮星不得不接道:「暫時也沒什麼確鑿證據,你不必急著
為此難過。至少那晚咱們追過去的時候,你大伯正和清心道長在一起喝酒。」

  白若蘭搖了搖頭,道:「我知道,我……只是心煩的很。不全是為了這事。」

  走到院中,馮破等得已有些不耐,笑道:「你倆再不出來,我這肚子可要餓
扁咯。」

  白若蘭展顏一笑,跑出兩步,回頭道:「你們慢慢走,我先去張羅一桌,保
准你們到了就有的吃。」

  馮破忙道:「給我弄幾個不要辣子的菜,最好連鍋也好好洗洗。」

  白若蘭應了一聲,轉眼去得遠了。

  四下沒了旁人,馮破突然抬手拍了拍南宮星肩頭,臉上浮現一股頗為親切的
神情,笑道:「你這小子,剛才連那種事也當著面說,不怕她大發雷霆麼?真的
要緊,找個機會偷偷告訴我不就是了。」

  南宮星的神情也變了不少,微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女人肯為你吃醋,那
可是好事。」

  「是是是,」馮破哈哈笑道,「女人這事,我可比不了你家學淵源,你爹身
邊的那些娘們隨便丟出一個,都能把我家的黃臉婆晃瞎了眼。」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苦笑道:「我可沒找他討教過,只能算無師自通。對了,
馮大人,白天英這人你瞭解多少?」

  馮破微微皺眉,道:「比點頭之交深些,要不是知道你在這兒,我肯定得處
理完手上的事再來,怎麼也要再晚個幾天。你也有點懷疑他?」

  「嗯,」南宮星點了點頭,道,「一個白天英,一個白天勇,我始終覺得心
中不安。幸虧你到了,不然很多事情還真不太方便。」

  馮破笑道:「我每回都不忘哄你來六扇門,是你嫌規矩太多不肯,其實你們
那一大攤子裡頭,規矩怕是也少不了吧。」

  「我也早說了咱們是私人交情,不談公事,有師父管著我都嫌憋屈,和你一
樣帶個六品銜,進一趟中京怕是連腰都要彎斷了,我才不幹。」

  「你說的也有理,照你這性子,真來了官府,俸祿都不夠養你家的紅顏知己。
嘖嘖,你們爺倆都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性子,真難為你師父受的了你。」

  「那要看你說的是哪個師父了,和你熟的那個,年輕時可比我風流得多吧。」

  「哈哈,你說的是,這真沒錯。」

  兩人並肩而行,留意著周圍情形,笑談不住,一直到了有人的地方,才將神
情收斂,轉成先前恰到好處的生疏模樣。

  白若蘭早就等著,把他們帶到別處,桌上飯菜早已擺好,畢竟是招待馮破,
伙房顯然是開了小灶,白天武也特地等在屋中作陪。

  馮破先把飯後打算集中僕役丫鬟的事交代了一番,講明了搜身的緣由。

  白天武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知道召集也要費一番功夫,便先起身出門,去
找白吉白祥交代。

  一看白天武離開,南宮星立刻扯了扯白若蘭的衣袖,低聲道:「蘭姑娘,一
會兒搜身的時候,有件事一定得你來做。」

  「什麼?」看他神情慎重,白若蘭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南宮星道:「你看好春妮站在哪排,那一排就由你來搜,搜到她的時候,一
定要格外仔細,任何可疑的東西也不要放過。」

  白若蘭眉心頓時蹙成一團,道:「你……你怎麼懷疑到她頭上了?」

  南宮星正要解釋,卻聽身邊馮破突然一聲冷笑,將筷子擱在了碗上。

  「怎麼了?」白若蘭一愣,忙道,「馮大人,這些飯菜不合口麼?我叮囑過
不放辣子了呀。」

  馮破從口中掏出還沒嚥下的半截青菜,端起酒杯嗅了嗅,仰頭喝下半杯漱了
漱口,一口吐在地上,道:「哼,這一頓要是全吃到肚子裡,就算不死,也得十
天半個月下不來床。」

  而被丟在桌上的那半截青菜,不過轉眼的功夫,咬開的斷口就已變成一片墨
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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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毒花

白若蘭站起盯著桌上顯然被下了毒的青菜,心中大駭,雙腿一軟竟禁不住坐
了回去,口唇一時間微微顫抖,連血色都褪去了不少。

  南宮星面色一變,立刻俯身下去,將一盤盤菜餚順次端起湊到鼻下仔細嗅聞。
馮破哼了一聲,板著臉拿起筷子也在每一個盤子中挑撥兩下。二人不多會兒的功
夫,就挑出了三盤,擺在一邊。

  而這三盤裡,竟都是沒放辣子的。

  不要說白若蘭大驚失色,折返回來的白天武也是嚇出了一頭冷汗,怒道:
「這……這是誰幹的?」

  南宮星在白若蘭背後上下安撫,柔聲道:「蘭姑娘,你剛才去張羅酒菜,具
體是什麼情形?」

  白若蘭眼珠動了一動,看向南宮星,抬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袖口,顫聲道:
「我……我就是直接去了伙房,開單灶的地方挺忙,我就直接叫他們先給咱們做
了,大聲叮囑了一下有幾個菜不要辣子,先洗洗鍋。裡面亂糟糟的,我不想進去,
就在門口等著,看丫鬟把菜都端走了,才跟著最後一個回來。小星,那……那裡
面的廚子都是從我小時候就在白家的老夥計,他們……他們不會下毒殺我的,對
不對?」

  南宮星忙道:「這不是殺你,是為了對付馮大人,這毒藥的性子不烈份量不
重,恐怕只是想讓馮大人暫時無法行動,如果連著咱們兩個也一併毒倒,自然更
好。看來對手果然已經沒多少耐心了。」

  馮破端起碗挑那些無毒的菜吃了起來,無奈那些菜裡沒有毒卻有辣子,吃不
兩口,就辣的他滿面通紅,嘶嘶哈氣,氣道:「這人真他娘的可恨,非逼著我吃
出滿嘴泡來。」

  南宮星並不太餓,便向白若蘭問道:「你仔細想想,當時等著開單灶的丫鬟
是不是大都已經到了?」

  白若蘭仍還有些緊張,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才道:「人頭湧來湧去,我哪兒
記得清。」

  「女賓那邊我記得都是小灶單燒,算算時辰,伺候那邊的丫鬟是不是都該在
那邊排著了?」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女賓的院子裡的丫頭多些,昨晚丟了兩個,她
們聚在一塊嘰嘰喳喳說的儘是些捕風捉影的猜測,聽得我頭疼。」白若蘭咕噥了
一句,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南宮星看了一眼白天武,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只是在想,既然那些丫頭
都在,那春妮是不是也在那邊。」

  白若蘭瞪起眼睛,不解道:「你剛才就在說春妮的事,難道……她也有嫌疑?
這怎麼可能!她來我們家兩三年了,和我們姐妹關係都好得很,雖然人有點楞,
可手腳十分麻利,她……她還偷偷留意著我哥哥呢,我總是見她對著我哥發呆,
你要說新娘丟了和她有關我還信,殺人這種事我可不信是她。」

  「也沒說就一定是她,」南宮星皺眉道,「不過有些事如果深究一下會變得
十分蹊蹺。比如那晚你四叔中針,咱們一路追了出去,是誰給咱們指的路?」

  「是春妮啊,她不是恰好要回去麼,是你那位崔姑娘趕她走的不是麼。」白
若蘭對這丫鬟倒頗為回護,看來之前關係不錯並非虛言。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如今咱們已經知道了,所謂的紅衣光頭大漢根本就
是峨嵋派那幾個女人炮製的謊言,並不存在這麼個人。那你說,春妮為何會看見
他?」

  「不是說兇手是為了掩人耳目轉移視線麼?」白若蘭立刻便道,「春紅最後
看見的不也是那麼個人?」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不一樣,兇手那次故意放春紅一條活路來誤導大家,
位置也是在偏僻院落的密室之中,不會有任何被撞破的風險。而偷襲你四叔那次,
可以說屋中高手眾多,就算別人忌憚陰陽透骨釘不敢馬上追出來,唐門的人也是
不小的風險。而且他逃亡的路線並不是一定沒人的小路,而是隨時可能被人看到
的大道,結果除了春妮,卻一個見到那人的都沒有。咱們順著找過去,也沒找到
半點線索。」

  「這……這能說明什麼?」白若蘭仍是一頭霧水,問道。

  馮破嚥下一口飯菜,道:「說明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那兇手覺得自己輕功高
強絕對可以走脫,就是穿上花裙子也不怕被人看到。另一個,就是那位春妮姑娘
在說謊。」

  南宮星又道:「你再想想,茗香夫人的失蹤,又是誰第一個發現的?」

  「還、還是春妮。」

  「那我對她起了疑心,也不算過分吧?」南宮星微笑說道,也夾了一口菜放
進嘴裡。

  白若蘭迷迷糊糊的吃了幾口,突然道:「呀,她……她要真是兇手,碧姑娘
豈不是很危險?咱們趕緊去搜身吧!」

  馮破笑道:「蘭姑娘不要慌,你爹已經叫人把他們召集起來了,青天白日的,
就算動手也不會這麼光明正大。先讓大伙填飽肚子。吃得飽,才好辦事。」

  話雖如此,白若蘭還是無心吃喝,匆匆扒拉了幾口,就說飽了,跑去外面等
著,算是變相催促。

  白天武按馮破要求暫時不把事情公開,搜身時馮破不去,就稱突然身體不適,
以免對方突然起了戒心。

  瞭解到白天英和白天勇都無法脫淨嫌疑的時候,這位暮劍閣的閣主難以克制
的露出傷感落寞的神情,親兄堂弟,卻都有可能在算計自家人的性命,最後的目
的甚至可能是他座下這閣主的位子,他又怎會沒有感慨。

  「今日午後,閣主還是把派出搜山的人手都收回別莊吧。」馮破吃到最後,
滿足的打了個酒嗝,道,「讓那麼多好手為了一個瘋子在山裡亂轉,只怕正隨了
兇手的意。尤其是你那位年輕有為的兒子,這種非常時期,他若是死在山裡,往
白若麟頭上一推,死無對證,輕而易舉。」

  白天武神色一凜,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立刻起身出門吩咐下去。

  南宮星與馮破對望一眼,點了點頭,跟著走出門去。

  那麼多丫鬟僕役已經集合完畢,也不好叫人家一直在太陽下頭曬著。

  是動手的時候了。

  練武場上站著的人不少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交頭接耳猜測著到底出了什麼事,
一直到白天武大步走到場內,嘈雜聲才漸漸沉寂下去。

  白吉白祥辦事的確乾淨利落,僕役丫鬟連著莊裡的老媽子都被集合過來,就
連送飯菜上山的挑夫也被截下留住,暫且不准下山,乖乖站在角落。

  男女分開列成數排,看見進來的白家人面色都十分肅穆,不由得紛紛露出忐
忑之色。

  南宮星向白若蘭使了個眼色,白若蘭扁了扁嘴,但還是依言走到春妮所在的
那排,搶先站住了位置。南宮星不敢怠慢,唯恐有什麼疏失,便依舊跟班一樣貼
在白若蘭身畔。

  隨著白天武中氣十足的高聲解釋,五女五男十名白家弟子立刻走向陣列諸人,
從最前排開始一個個搜索過去。

  白若蘭雖記掛著春妮,前面幾個丫鬟卻也不能馬虎對待,免得惹人生疑。丫
鬟身上能裝東西的地方並不多,即使按此前南宮星特意交代的搜法,連臀後胯下
褲腿袖管這些地方都不准放過,搜完一個人也不費什麼功夫。畢竟一雙袖箭規格
的精鋼圓筒,一瓶解藥,一盒大搜魂針,都是一摸就能摸出來的物件。

  南宮星還額外叮囑過女弟子要記得在丫鬟的小腹上按上一下,不用按的太重,
能摸出內裡有沒有硬物即可。

  眾人雖然不解,倒是老老實實照辦,哪個丫鬟被這麼一按,就免不了哎呀一
聲輕叫。

  這些女弟子大都還未解男女之事,自然還想不到女人身下天生便多一個藏東
西的地界。

  不多時,到了春妮身前,白若蘭定了定神,仍從胸前領內摸起,一寸寸小心
翼翼的拍了下去,跟著繞到腋下,一寸寸按至腰側,搜過袖口,旋即蹲下從褲管
往上,摸到胯下臀後,最後伸掌在小腹不輕不重的按了兩下。

  這一套手續做完,再掏出摸到的雞零狗碎一樣樣細細看過去,就算再想細看,
也找不出可看的地方了。

  總不能再掰開嘴巴,看看有沒有把那兩根管子藏在舌頭下面吧。

  那還真是要有一張狼嘴才做的到。

  白若蘭怕春妮起疑,只好點了點頭,往下一個丫鬟面前走去,趁機回頭看了
南宮星一眼。

  南宮星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只管繼續,不必多想其他。

  後面的丫鬟大多沒什麼嫌疑,南宮星只是一路跟著,並未再凝神戒備,而是
想著為何春妮身上沒有半點可疑之處。

  莫非是猜錯了方向,她確實清白?還是說……她提前發覺事態可能出現變化,
趕忙做了準備?東西若是交到了她的同夥手上,那便有些麻煩,白家最有嫌疑的
兩人,偏偏都是搜不得的,何況以那二人的身份,也不可能把這種東西整日帶在
身上。

  下人們白日裡都忙得要命,已被搜過的自然只能放回去幹活,南宮星走出幾
步,扭頭看向已經在往外走去的春妮的背影,心底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這次沒能搜到,若的確是冤枉了春妮還好,若真的如他所猜測得那樣,是被
春妮看破,起了戒心提前做了準備,在沒找到任何實證的情形下,她會不會為了
謹慎起見暫且收手呢?

  真是這樣,那狐狸尾巴可不知要到何時才能揪到手裡咯。

  心念一動,他心中略一思忖,立刻下了決斷,哪怕只有獲得性點蛛絲馬跡的
可能,也好過坐等著對方上門出手。

  他穩定了一下心緒,雙目緊緊鎖住春妮的背影,驟然揚聲喊道:「誒,白思
梅?」

  這一聲喊的極為自然,完全是冷不丁見到熟人的口氣,就連白若蘭也忍不住
扭頭過來,疑惑的望著這邊。年輕丫鬟並沒幾人回頭,她們本就不知道這個名字,
只有三兩雙眼睛好奇萬分的四下打量著,想看看這陌生的名字是誰。

  春妮楞了一下,馬上左右看了一眼,跟著也扭過頭,看向喊人這邊的方向,
旋即莫名其妙的撓了撓臉頰,轉身仍往外走去。

  這並不是南宮星想要的反應,他皺了皺眉,到底春妮其實另有身份,還是的
確冤枉了這個癡心小丫鬟,亦或是……她的定力已高超到如此地步?

  他本就在懷疑春妮其實就是白思梅,當年死掉的那個,說不定就是她和白天
英聯手害死的穆紫裳。若是當年僅有十四歲的她就能做出誘使白若麟走火入魔、
殺人處置屍身借死隱遁的事來,如今這些年過去,她有這份處變不驚的本事似乎
也不是說不過去。

  這次搜身召集的規模著實很大,就連白家側室的填房丫頭,幾個都已只差名
分的半個白家人也都委委屈屈的站在後面等著被人上下摸索。

  足足一個多時辰過去,才算是徹底搜完。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伙房的廚子連著幫手也都被招來,白天武趁機將他們大略審了一審,那幾個
確實都是早就在白家的老輩長工,不然白若蘭也不會特地叫他們負責馮大人的菜,
一聽說馮大人中了毒,那幾個人嚇得撲通便跪在地上,連稱並不知情。

  當時伙房人來人往,廚子顧不上往外遞菜,哪個丫頭擠過來了,就搭把手送
出去,肩膀挨著肩膀背貼著背,隨便哪個經手的端穩了盤子,找下毒的機會輕而
易舉,想挑出這個人來,絕非易事。

  即使問出春妮當時在場也毫無意義,她是崔冰那邊的貼身丫頭,為自家女賓
要單灶小炒天經地義,若是不在那裡才是怠工。

  這對手實在頗為難纏,想到目標必定不只是為了白若麟父子二人,南宮星也
只好先做下兩手準備,他附在白若蘭耳邊,慎重交代了兩句。

  白若蘭滿面疑惑的看著他,小聲道:「不是有這麼多唐門的人在,需要如此
麼?」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看唐行簡的意思,唐門裡也有天道的人在搗鬼,不
能全仰仗他們。你先按我說的辦,之後不要落單,盡量多跟著唐昕,這女人雖然
肯定另有所圖,但應該不會對你不利,跟她一起你會安全得多。」

  白若蘭咬了咬牙,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說罷,她轉身拉著白天武走了出去,邊走邊說,轉眼就消失在練武場外。

  馮破對外宣稱中毒,以他的內家功夫,做出一副冷汗涔涔面色蒼白的模樣易
如反掌,托唐行簡驗過菜中的藥,確實不是什麼厲害的毒物,症狀也很好偽裝,
不過是四肢無力腹如刀絞而已。

  這在尋常藥鋪就能配出的毒藥用來下毒極好辨認,令唐行簡著實生了一頓疑
心,南宮星也有點摸不到頭腦,只能猜測對方不願再連累唐門這邊的同伴,只好
自行下手,無奈對毒物不太在行,才鬧了這麼一出。

  不過唐門擅長的那些見血封喉的暗器毒藥,用在下毒暗殺上也不算趁手,遠
比不上真正專精用毒的行家,所以並未出手幫忙免得暴露身份也有可能。

  南宮星對唐行簡也不敢完全放心,所以這些猜測仍只讓白天武一家和馮破知
曉而已。

  白若雲連日奔波,回來之後也顯得十分疲憊,眉眼之間盡顯倦意,白若蘭心
疼哥哥,跑前跑後端茶捏肩,看的南宮星心中苦笑不已,只得慶幸這兩位的確是
一母同胞的兄妹,總成不了他的真正阻礙。

  白若蘭向哥哥講起峨嵋派逃婚的陰謀,自然少不得一番添油加醋,把那個本
就看不上眼的無緣嫂子恨不得貶的一錢不值。白若雲卻好像並非沒有心理準備,
面上神情一直也沒什麼變化,只是等到瞭解完事情的詳情,才淡淡道:「那幾人
關係好得很,不會害她只會幫她。這事與凌崇脫不開干係,過後我去找他們,將
這事瞭解了便是。結親不成,也不至於徹底翻了臉面,與峨嵋成了對頭,只會讓
旁人暗自得意罷了。」

  白若蘭心中不忿,禁不住又抱怨了兩句,跟著關切道:「對了,哥,這兩天
你搜山的時候,身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比如總是跟在你身邊啊什麼的。」

  「白若麟武功那麼高,我怎麼可能單獨行動,竹弟和松哥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身邊也斷不了有別人。」白若雲笑著安撫了一下妹妹,道,「比起在山裡,反倒
是在莊中的時候更加危險不是。」

  「是啊,小星和馮大人都說兇手已經忍不住了,」白若蘭恨恨的捏緊了腰側
的劍柄,咬牙道,「可咱們就只能等著。下午搜身,也沒搜出什麼結果來。」

  馮破咳嗽一聲,插言道:「搜不出來也是正常。一來對手裡有人就是白家內
鬼,對這裡的情形知根知底,二來,從唐門中也有問題來看,這次送賀禮的事多
半也是謀劃的一環,那這次的出手根本就不是臨時起意,會有各種後手防備也是
理所當然。」

  「興許……真的是我想錯了?」南宮星皺眉望向窗外,道,「春妮那些疑點,
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馮破輕笑一聲,道:「小兄弟,那個叫春妮的丫頭,絕不會毫無問題。你喊
名字試探的那一下,也不是毫無結果。」

  「哦?」南宮星頗為好奇的扭頭看過來道,「此話怎講?」

  馮破瞇起眼睛,緩緩道:「如果你對我說的沒有誇張失實的地方,蘭姑娘剛
才學的樣子也八九不離十的話,春妮對白思梅這名字的反應就絕不正常。」

  「不正常麼?」南宮星皺眉道,「她要是白思梅,冷不丁被人喊到自己的名
字,反應不外乎那麼幾種罷了。要麼強作鎮定繼續走路,要麼裝作不認識四下看
看是誰在喊,要麼一時不察直接回身,不管哪種,都應該會或大或小的破綻才對。
而這春妮,只是楞了一下而已。有人突然在身後不遠喊人,誰都會愣這麼一下吧。」

  馮破點了點頭,道:「但要是喊得是個並不熟悉的名字,那誰會第一時間往
自己身邊左右打量過去呢?喊話的你明明就在身後,只是好奇,回頭看你一眼不
就足夠?」

  「你的意思是,她當時是下意識的在找什麼人?因為我喊了白思梅的名字。」

  「不錯,」馮破微笑道,「她畢竟是個年輕姑娘,定力再高,也不可能完全
壓制住身體的本能反應。尤其是在剛被搜身過心裡必定緊張的情形下。」

  他略一沉吟,接道:「假如那幾件賀禮真的在她手上,她也提前足了準備,
那來集合之前,她就一定已經猜到自己已被懷疑。要我猜,她可能是把小兄弟你
喊出名字的那一下當作身份被識破的信號,才會戒備的看向周圍,防備有人向她
出手。」

  「這倒也有可能。」南宮星眉心緊鎖,雖仍覺得隱隱有些不對,但一時找不
到頭緒,只能暫且壓下。

  既然知道了兇手隨時可能出手,安全變成了頭等大事。畢竟白家五老中就已
有兩人身負嫌疑,唐門也暗藏危機在內,很多事上不得不更加慎重。

  馮破雖說是白天英的好友,但以他在蜀州六扇門裡的威望和資歷,加上此時
此地他不可迴避的作用,白天武父子總不能懷疑到他頭上,連著白若蘭南宮星一
起,五人在屋中足足商議了一個多時辰,才算是把此後可能發生的事大略有了應
對的方案。

  一番談話下來,南宮星最大的收穫便是白若雲眼底流露出的些許讚賞和認同,
可見此前這位白家少主對他其實並未完全放心,只是顧忌妹妹心情不願表現出來
罷了。

  等到關係能再改善一些,他大概就可以考慮開口,詳細問問白若雲,關於李
秀兒的一些他很在意的事情了。

  此後依舊是擺下私席,只在小屋用飯,白天武轉去招待外客,作陪的換成了
白若雲。心裡有些擔憂崔冰,南宮星猶豫一番,還是忍不住向白若蘭說了一下,
這位蘭姑娘倒是並不在意,可能也是擔心春妮真有問題,大大方方的叫人去喚來
了崔冰。

  崔冰雖然裝著碧姑娘的模樣頗不自在,但跟在南宮星身邊總好過守著那麼個
黏人的丫頭,除了白若蘭時不時打量她一眼讓她心裡有些忐忑之外,心情倒也稱
得上不錯,還忍不住在桌下悄悄搔了搔南宮星的大腿,惹來他一記有些無奈的側
瞪。

  崔冰坐到桌邊動了筷子,白若蘭的表情反倒變得有些不安,還間或偷偷瞄一
眼馮破的表情。吃到半途,終究還是壓不住肚子裡的擔心,找了個由頭把南宮星
揪了出去,低聲道:「小星,那個崔冰扮的可是碧姑娘啊!你忘了麼?」

  南宮星自然一愣,不解道:「沒忘啊,怎麼了?」

  白若蘭忙道:「碧姑娘不是官府的要犯麼,馮大人……馮大人要是打算拿她
歸案你要怎麼辦?」

  南宮星心裡啊喲一聲,他與馮破有私交在前,這次找崔冰的事這位蜀州六扇
門的把頭也著實幫了些忙,讓他竟把這矛盾忘了。他一時不願曝光與馮破的交情,
只好敷衍道:「六割藩屬之間各項事宜都彼此猜忌頗深,碧姑娘是在東南犯的事,
這裡是西南,馮大人應該不會管這種不搭界的案子。」

  白若蘭將信將疑的看了屋裡一眼,小聲道:「那你也留意著點,別讓人被冤
枉成犯人拿去頂了罪,到時候看你怎麼收場。」

  南宮星只得點了點頭,好言應承下來。

  除此之外,席間也再沒什麼別的風波。

  天色已晚,馮破還在裝病,白若蘭有哥哥護著,送崔冰回去的任務自然是南
宮星當仁不讓。

  怕晚上再出什麼亂子,南宮星觀察了一下女賓住處的環境後,悄悄叮囑崔冰
若是有什麼異動,便還摸到他那邊休息。

  崔冰臉上一紅,在他胳膊上輕輕擰了一把,點了點頭關上了房門。

  看她進屋,南宮星並未直接離開,而是將周圍仔仔細細勘察了一圈之後,確
認並無旁人,便偷偷溜到了原本峨嵋那四人所住的兩間屋子中。

  不過與他預計差別不大,這四人顯然早已做好了溜走的打算,屋中收拾的幹,
乾淨淨,沒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女賓院落畢竟不宜久留,南宮星又將崔冰房屋週遭巡視了一遭後,便往自己
住處返回。

  這間小小客房兩天裡來了兩位女子,讓他遠遠還沒走到門口,便忍不住想今
夜會不會仍有佳人突然到訪。

  不想還真被他料中,站在門外,他便聽到門裡已經有人。

  那人到並未試圖隱藏形跡,氣息自然平穩,並不怕被他聽到,看到月光將他
身形映在門上,還脆生生道了句:「都回來了,還在門外站著做什麼。」

  南宮星撓了撓下巴,笑著推門走了進去,道:「天色已晚,唐姑娘突然到訪,
難免讓人心裡有些忐忑啊。」

  唐昕坐在屋中桌邊,秀目斜瞥,輕輕笑了一聲,道:「你這房裡滿是女兒家
的香氣,別人來得,我就來不得?」

  「哪個來的,都少不得是我的麻煩,」南宮星笑著將門隨手帶上,遠遠坐在
一旁,並未過去,道,「我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也就不再客套了,唐姑娘,有
事請講。」

  唐昕眉心微蹙,頗為幽怨的摸了摸眼角那顆淚痣,淡淡道:「我倒沒想到,
你原來是還是個正人君子。」

  南宮星也不看她,只是笑道:「我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也知道什麼花摘
得,什麼花摘不得。」

  唐昕哼了一聲,道:「怎麼,我便是那摘不得的?」

  南宮星仍笑道:「唐門的花,任誰想摘之前,都會好好思量一番的。再漂亮
的花,也要毒不死人才行。」

  他斂去笑容,正色道:「好了,別兜圈子了,唐姑娘必定不是特來幫我排遣
寂寞,有事就不妨直說,免得我自作多情,大家都落的尷尬。」

  唐昕將耳邊烏髮向後輕輕一撫,露出帶著翠玉耳釘的小巧耳朵,柔聲道:
「你怎知我就不能幫你排遣寂寞?怕你那蘭妹妹吃醋麼?」

  南宮星笑道:「你既便能,也必定是要我做了什麼之後,我不先問清楚是什
麼事,豈敢先把報酬當真。唐門本家的千金,可不是會在生人房中半夜發花癡的
傻丫頭。」

  唐昕頗為不甘的抿了抿嘴,終於還是道:「大哥說得不錯,這種小花招對你
的確沒什麼效果。」

  南宮星笑道:「可不是沒什麼效果,坐在屋裡的等我的要是換成你那兩位哥
哥,我早就把人攆走上床睡覺了。就是不知,特地叫你來的,是你哪位大哥?」

  唐昕正色道:「當然是行簡大哥,唐行傑……不過是湊巧和我有同一個爹爹
罷了。」

  南宮星頗為玩味的將她眼底的嫌惡記在心裡,道:「那唐兄是有什麼事,你
現下可以說了吧。」

  唐昕沉默片刻,緩緩道:「大哥要我聯絡你,與我們兄妹一起對付天道。」

  「天道?」南宮星唇角微翹,略帶譏誚地揚聲說道。

  唐昕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草率,忙補充道:「當然,不是指叫你和我們一
起與天道為敵,那麼大的由頭,我們也攬不下來。我們的意思,是將這次事件中
天道插手進來的勢力設法解決掉。」

  南宮星的神情這才緩和了許多,道:「令兄倒真是看的起我,我這麼一個來
路不明還姓南宮的小子,你們當真能夠放心?」

  唐昕盯著他的雙目,認真道:「我既然來了,就代表我們有足夠的把握,你
絕不會是天道中人。」

  「哦?」南宮星揚眉道,「這我倒很好奇,你們是如何斷定的?」

  「華沐貞與你的關係是其一,」唐昕道,「你師父的身份是其二。有這兩重
關係,你不光不會是天道的人,而且有很大可能會是天道的對頭。」

  「我師父?」南宮星頗為好奇的看著她,一副願聞其詳的神情。

  唐昕道:「我在唐門本就歸屬情報搜集一系,你也不必跟我裝傻充愣,駱嚴
退出江湖之前那兩年的事情尋常人也許不知道,我們唐門可是清楚的很。」

  「此處也沒旁人,你也不必刻意瞞著,」唐昕聲音轉低少許,道,「駱嚴是
為誰退隱江湖,我們至少已瞭解了十之八九。從他沈劍之時起,他所做的很多大
事,便都是為了同一個女人。而那女人,是絕不可能加入天道的。當真在暗處做
著什麼謀劃的話,反倒是如意樓更像是她的風格。」

  「你說的這些,和我有什麼相干?」南宮星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微笑問道。

  唐昕牢牢鎖住他的雙眸,道:「駱嚴早年便已說過,並不打算將一身武功傳
給後人,直到退隱,也沒收下任何一個弟子。我和大哥都是一樣的想法,你要真
是他的弟子,那唯一有資格幫你牽線搭橋的,就是那個女人。」

  南宮星忍不住笑了出來,道:「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對那個女人關心的更多
一些。」

  「那是當然,」唐昕盯著他道,「這江湖中對獨狼風絕塵的下落不感興趣的
人,只怕還沒有幾個吧。」

  南宮星眨了眨眼,笑道:「這倒是,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挺感興趣。可惜我
什麼也不知道,幫不到你。我師父至今未娶,孤家寡人一個,我也沒見他有什麼
女人,論起身邊的紅顏知己,反倒是我更多些。你只怕是找錯人了吧。」

  他不等唐昕接口,立刻又道:「不過我的確和天道沒什麼干係,天道在打暮
劍閣的主意,我得幫蘭姑娘的忙,也算是他們的對頭,順道能幫到你們些什麼,
自然也是一樁好事。只是唐姑娘總該讓我知道,你們現在都掌握了什麼?在懷疑
誰吧?」

  唐昕黑眸一轉,點了點頭,道:「那就說回正事。這次的事情,我們唐門的
人裡也有內鬼,這你想必已經知道。」

  「只是猜測,不敢斷定。」

  「我和大哥,在懷疑同一個人。」唐昕正色道,「就是我那同胞兄長,唐行
傑。」

  「哦?」南宮星挑眉道,「你們可有什麼真憑實據?」

  唐昕沉默片刻,卻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肯不肯幫我。」

  南宮星淡淡道:「你們若有真憑實據,這次的事情有唐行傑在其中搗鬼,那
不去收拾了他,白家的事豈不是無法收場。你們若想要別的承諾,抱歉,我不可
能輕易答應什麼。」

  唐昕又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道:「大哥不願讓唐門的家醜在暮劍閣中傳開,
南宮星,你能保密麼?」

  南宮星譏誚一笑,道:「來找我幫忙的是你,怎麼反過來要讓我這個不行那
個不准的,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一件事說與不說,我自有衡量。你們要是擔心
洩密,唐姑娘,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請回吧。」

  唐昕臉色變了幾變,想她唐門本家出身,人稱得上精明能幹,模樣又漂亮喜
人,在家裡只怕還沒碰過這種軟釘子。

  南宮星視若無睹,面上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微笑,道:「唐姑娘,你既不說,
也不走,莫非要讓我誤會你還有別的打算?我那張床雖說不大,容下你還是綽綽
有餘的。」

  唐昕眉心一蹙,左手啪的一聲按在了桌上,接著,她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
吐出,如是再三,才開口道:「你若隨便走漏了消息害了我,我也只好怪自己識
人不明。這次來與白家交好的計劃,提出的人,就是唐行傑。而且,特地要求將
大搜魂針和陰陽透骨釘加入禮單的,也是他。如果不是行簡大哥臨時決定加入,
這次來賀喜的隊伍,本該是由他率領。」

  這種事並不難猜到,南宮星並未顯得如何驚訝,而是接著問道:「可他要真
計劃得如此周詳,又為何要多帶一個礙事的你?還是說,你也是臨時起意加入其
中的?」

  唐昕搖了搖頭,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這種難得的機會,他當然不想放過。」
她的眼中閃動著顯而易見的憤恨,「他可從沒把我當過妹妹,在他眼裡,我就是
個沒辦法將他甩開的女人。仗著哥哥這層身份,他做什麼都可以帶上我,而我卻
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躲他躲得遠遠的。」

  想到了此前唐行傑盯著唐昕時的異樣目光,南宮星忍不住皺了皺眉,道:
「他難道已經到了需要你躲的地步了麼?」

  唐昕的面頰隱隱抽搐了兩下,半晌,才緩緩道:「如果我不夠機靈,那從我
十四歲起,恐怕就不知已被他強姦過多少遍。我敢保證,如果這次行簡大哥不在,
那唐行傑最先要做的,就是半夜摸到我的床上來剝我的褲子。」

  南宮星撓了撓下巴,笑道:「說真的,唐行傑是不是天道我興趣並不很大,
不過你這樣的姑娘被她這樣的人纏上,倒著實令人同情,比起你大哥想要的結果,
我更想在這上面幫你一把。」

  唐昕的眼睛登時一亮,道:「你肯幫我們揪出唐行傑來?」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不,我只是想幫你打發掉這種莫名其妙的荒唐哥哥。
反正他要是和白家的事情有關,我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目的達到,說法有些差別無關緊要,唐昕的神情總算略微鬆弛了一些,不過
看她的樣子並不算十分滿意,可見她此行與南宮星協商不過是目的之一,只怕此
前對他身份的種種試探反倒是真正的重頭任務。

  可惜他早已不是會被漂亮姑娘隨便套出話來的懵懂小子,讓她得了個承諾回
去,也只是憐香惜玉的心思作祟罷了。

  至於唐門這些消息有幾分可信,他還需要小心斟酌。

  唐昕畢竟不好久留,隨口聊了幾句閒話,發覺南宮星對私事守口如瓶,探不
到半點口風,也就只好作罷,起身準備離開。

  不想她剛剛站起,耳中就聽到一絲動靜,她面色一沈,看向後窗嬌斥道:
「什麼人!」

  伴著話音,三道烏光呈三角之勢,無聲無息的射向窗外。

  正是追魂奪命的唐門暗器!

  南宮星臉色大變,雙掌一拍座椅,整個人竟比暗器還要快上幾分,迅疾如電
趕到窗邊,掌力帶起一陣罡風,硬生生將還未破窗的三枚鐵蒺藜凌空震開,啪啦
啦散落在地。

  窗外這才傳來崔冰結結巴巴的顫抖聲音,「我……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4-22 19:28 編輯 ]
2015-3-27 12: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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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19-21章)

第十九章 無頭屍

  「真沒想到,這竟然是你弄的障眼法。」聽南宮星草草解釋了一遍崔冰的事
後,唐昕頗為驚訝的感歎道,「這裡高手雲集,你的膽子倒真是大。」

  「起初只是為了有個進暮劍閣的資格,後來出了這麼多事,她冒著碧姑娘的
名頭,總要安全幾分。」南宮星將驚魂未定的崔冰摟在懷裡,輕輕撫著她的頭髮,
隨口答道。

  崔冰再怎麼沒有江湖經驗,也知道唐門暗器的厲害,明白自己方纔已在鬼門
關外走了一圈,嚇得小臉煞白窩在南宮星懷中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是小貓一樣
蜷著。

  南宮星早察覺崔冰到了窗外,只是不願叫破而已。他心裡對唐昕下手狠辣頗
有些著惱,言談間的口氣也自然地帶上了一絲不悅。

  唐昕心思機敏,一個轉念便想通了其中緣由,看他們的親暱模樣,這崔冰至
少也是個暖被嬌寵,為此得罪這個頗值得仰仗的少年實在不智。

  就算不談他與華沐貞駱嚴兩人非同一般的關係,光是剛才那一手後發先至攔
下她並未留情的出手暗器的功夫,就稱得上驚世駭俗,這諾大的別莊中能做到這
種程度的,只怕是屈指可數。

  更不要說碧姑娘那從不離身的寶劍碧痕,竟會成了他手上幫人偽裝身份的道
具。

  既然存心結好,唐昕立刻便換上一副溫柔笑臉,軟語向崔冰認錯道歉,頗為
誠摯的主動表示絕不將這秘密洩露給旁人。

  以崔冰的出身,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她一看就知道唐昕對南宮星別有所
圖,便只是不鹹不淡的回了兩句,就交給南宮星去應付,自己不再開口。

  等到唐昕識趣的離開,南宮星閂好房門,這才顧得上問崔冰:「你那邊又出
了什麼事?又有人在偷偷看你麼?」

  這次他下了決心,要是還有人不惜敗露行跡也要來找崔冰的麻煩,他就悄悄
潛過去捉個現行出來。

  不想崔冰怯生生的搖了搖頭,道:「今兒晚上……沒人,我、我就是不舒服,
翻來覆去睡不著。」

  「嗯……」南宮星像模像樣的抓起她左腕捏在手中,沉吟道,「脈象倒是挺
穩,怎麼,是著了風麼?」

  崔冰皺著眉心搖了搖頭,捏著衣襟道:「我在房中看了一會兒碧痕,總覺得
……好像隱隱約約想起了一個人。可……只要一仔細去想,就會渾身發冷,不停
地出汗,總感覺要是那樣睡過去,一定……會做噩夢,很可怕的那種噩夢。」

  南宮星心中一顫,走過去撫著她的面頰柔聲道:「你想起的,是不是你打算
托人幫你去找的那個女子?」

  崔冰的身子抖了一下,細聲道:「應該是吧,我……我不該忘了她的,她肯
定是很重要的人,我、我只要想到她,就……想哭。她……會不會是我姐姐?」

  南宮星將她抱進懷中,道:「想不起,就不要勉強。將來找到了那人,你自
然就知道了。」

  「可……要是找不到呢?」崔冰的聲音隱隱帶上了一絲哭腔,「我連她的臉
都想不起來,我竟然只記得一塊屁股上的胎記,這要……這要怎麼找人啊。」

  「天無絕人之路,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南宮星輕笑道,「實在不行,我
就豁出去夜探百家,看誰和你說的年紀相近,就掀開被子看看那人的屁股。只是
將來我必定要被玉捕頭捉進牢裡,你可要記得時常去探望我。」

  崔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在他胸前輕輕捶了一拳,道:「哪兒能真這麼找,
我……我再費心思好好想想就是了。其實今晚我就覺得腦子裡隱隱約約有點什麼
想冒出來,說不定哪天機緣巧合,我一下子想起來了呢。」

  她剛一說完,又笑著補充道:「我就是想不起來,大不了不找,可不許你去
滿世界瞧人家大姑娘的光屁股。」

  看她心情轉好少許,南宮星又與她聊了片刻,這才哄著她上床休息。

  今夜很可能會有人動手,他不敢貿然留給對方可趁之機,便當真只是與崔冰
和衣而臥,倒頭入眠。

  崔冰心思還算透徹,初一躺下還面帶紅霞的悄悄將鬢邊的髮絲理了一理,聊
了幾句閒話,發覺南宮星今夜並沒什麼其他打算,也就收了蕩漾心神,乖乖側頭
躺好閉上了雙目。

  而她所預料不到的是,隨著南宮星為她逐漸打開心防,許多塵封的碎片也都
不知不覺的飄蕩出來,終究還是化為了慘烈的景象,毫不留情的呈現在她的夢鄉
之中。

  她最先感覺到的,是皮肉被燒焦散發出的刺鼻腥臭,即使事隔多年,仍能在
一瞬間喚起她心底最濃重的恐懼,綁縛著她讓她動彈不得。

  獰笑的男人將手上的烙鐵放回炭盆,拎起一桶水澆了下去。

  潑濺開的水霧中,露出了一個女孩濕淋淋的身影,衣衫襤褸,傷痕纍纍,肩
後那一塊圓形的傷痕還在冒著熱氣。

  崔冰看著那個女孩,尖銳的痛楚從心頭向全身擴散,她想哭,想喊,可身體
裡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提不起來,只有無邊無際的絕望,讓周圍的一切都慢慢的扭
曲,碎裂。

  昏暗的小屋變成了寬闊明亮的草場,老馬拉著破舊的板車,吱吱呀呀的緩緩
挪動。

  那女孩安靜的坐在亂糟糟的稻草上,即使帶著沉重的木枷,她的背依然挺得
筆直,垂下的視線,溫柔的望著崔冰的方向。

  像是砂石摩擦一樣的刺耳聲音突兀的從旁邊響起,是兩個男人在說話,語音
含糊,好像鼻子裡塞了東西,字句之間並不容易分的清清楚楚。

  「喂,你說這倆小歸小,模樣可挺俊吶。看看那膀子,嘖,真她娘的白。」

  「你看看你,憋不住了吧?」

  「嘿嘿,送到了地頭也是便宜那幫糙貨,還不如咱們趁著這段路沒別人,直
接給開了呢。看那小屁股,娘的,肯定緊的勾魂兒。」

  「這小的到無所謂,偏門出的也沒人當回事,這大的可是被點過名的,你說
……會不會惹上事兒啊?」

  「惹個鳥,你當是點了啥好名麼?看看這倆肩膀頭,寫著啥字認識不,娼,
最下賤的婊子的意思。專門送過去讓那幫快憋死的戍邊卒子排隊操著玩的,咱不
開,也是便宜了不知哪個龜孫子。」

  「嘖,你這麼一說,還真他娘有理。」

  「幹不幹?」

  「干!娘的,兩個騷貨,先學著伺候伺候爺爺我吧!」

  老馬被拽住,板車吱吱呀呀的停了下來。

  時間彷彿停在了這一刻,崔冰的眼前,那女孩黑幽幽的眸子一動不動的凝視
著她所在的方向,而即使已被這夢境嚇得渾身發抖,在這眼光的注視下,她卻感
到無比的安心。

  好像就算整個蒼穹剎那崩落,那女孩瘦削的雙肩也會堅定的扛在她的身上。

  天空凌亂的旋轉起來,眼前閃過紛亂的草葉,飛揚的泥土,耳邊響起男人的
怒吼,馬鞭抽打的聲音,一切的嘈雜,突然終止於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那慘叫讓崔冰渾身的毛孔都同時縮緊,一根繃緊的弦啪的一聲在此刻斷掉,
無法形容的悲傷海浪般將她捲入,冰冷刺骨。

  接著,她又看到了那個女孩,五官模糊,黑髮搖動,唯有一雙眸子,烏溜溜
的十分清楚。

  襤褸的衣衫被扯成了徹底的碎片,散落在被壓倒的草叢中。

  白生生的,纖細的雙腿被巨大的手掌抓緊,打開,按在兩旁。

  粘著一些髒污的大腿盡處,粗壯的影子完全佔據其中,彷彿能把女孩整個壓
扁的巨大身軀發出野獸一樣的粗喘,搖晃著長滿黑毛的屁股。

  那小小的嫩臀中央已血流如注,鮮紅的溪流染上大片肌膚,連那塊胎記也幾
乎完全遮蓋。

  巨大的身體不停地搖晃,小小的身子也跟著不停地搖晃。

  根本不足以承受那種凶器的青澀果實,在她的眼前,被那根凶殘的怪物,撕
裂成慘不忍睹的模樣。

  不知過去多久,第一個身影才發出了一聲暢快的咆哮,哆嗦著壓在了那女孩
的身上。

  之後,第一個站起,走到一旁,另一個快活的叫了一聲,迫不及待的撲了上
來。

  沒再有慘叫。

  只有當小棒槌一樣的凶器在血肉模糊的嫩肉中攪和的時候,會有一聲彷彿快
要斷了氣息一樣的乾澀呻吟,從不知何方響起。

  第一個換第二個,第二個又換回第一個。

  崔冰的視線變得模糊,模糊到分不出此刻正在嬌小的身體上肆虐的是哪一個
身影。

  她只知道,被凌辱的那一個,始終不曾變過。

  漆黑的夜幕下,火光熊熊,不知是否夢境喚醒了沉睡的記憶所致,她真切的
感覺到夜風吹來的寒冷,讓她連骨髓都幾乎要被凍僵。

  但她知道這寒冷必定只是錯覺。

  因為就在火堆邊,那兩個男人和那個女孩,都沒有穿任何衣服,赤身裸體,
一絲不掛。

  一個男人躺在地上,手掌鉗子一樣捏著女孩的腰肢,把她固定在自己的胯上。
那裡豎起的粗大旗桿,像枚可怕的釘子,將女孩緊緊釘在身上。

  「扭啊,你他娘的好好給老子扭啊,扭的不賣力,老子可要找那個小的去了。」

  隨著男人不耐煩的催促,那女孩的身體僵硬的扭擺起來,像條白生生的蛇,
吞吐著胯下沾滿血跡的巨物。

  另一個男人就站在旁邊,手裡揪著那女孩的頭髮。

  他扯得很緊,好像隨時都可能連著頭皮揪下一塊。

  但那女孩沒有喊痛。

  她一定很痛,但她沒辦法喊。

  那張小小的嘴巴裡,塞滿了一根髒兮兮的老二,連口水都被擠出了嘴角,流
滿了青一塊紫一塊的胸膛。

  驚恐終於在崔冰的心裡爆發,眼前不斷的晃動著的,是那女孩血淋林的下身,
彷彿一張被打碎了所有牙齒的嘴巴,不停地開合,開合……

  「啊啊啊啊--!」伴著崩潰一樣的尖叫,崔冰猛然坐起,渾身的冷汗甚至
穿透了衣衫,打濕了身下的被褥。

  南宮星也慌張醒轉,一見她面色有異身子抖如篩糠,立刻不假思索將她緊緊
抱住,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脊背,道:「冰兒,冰兒,夢醒了,夢醒了,沒事了,
一切都好了,有我,我在。」

  崔冰抽噎兩下,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道:「那是我姐姐,我姐姐!我姐
姐她……她好慘……救她,誰來救救她。小星,你救救她,救救她啊……求求你,
救救她……血,好多血,姐姐……會死的,會死的啊……」

  南宮星連聲道:「好,好,你放心,她一定沒事,我幫你救她,我幫你找她。
沒事,一切都有我,有我。」

  這次的噩夢威力著實不小,崔冰足足抽泣著念叨了小半個時辰,才疲累至極
窩在南宮星懷中睡了過去。

  看著她臉上淚痕,南宮星忍不住微微搖了搖頭,無聲的歎了口氣。

  他知道有些事不該多問,所以一直都只是在心裡猜測而已。

  而剛才聽了崔冰斷斷續續的凌亂描述,如果那夢中的一切真的曾經發生過…
…他忍不住又搖了搖頭,在心中歎道,崔碧春啊崔碧春,你沒變成個憤世嫉俗的
女魔頭,還真是難能可貴啊。

  雖只睡了半夜,該起身的時候也不能耽誤,被南宮星叫醒的崔冰仍是哈欠連
天,精神頗為萎靡,無奈再繼續賴床保不準會被早起的丫頭堵個正著,只好勉強
爬了起來匆匆收拾一下,讓他護著往回趕去。

  南宮星心底頗為慶幸,昨夜要是崔冰沒有過來,這場噩夢做在那邊院子裡,
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煩。

  「你精神不太好,白天要是沒什麼要緊事,就在房裡睡一天吧。春妮那邊我
找蘭姑娘去交代一聲,今天讓她別來煩你。怎麼樣?」快到院子的時候,南宮星
柔聲在崔冰耳邊說道。

  崔冰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木然,一來是睏倦未消,二來……那場噩夢著實讓
她想起了些什麼,此刻心緒正是一團亂麻,反應也變得略微遲鈍。

  遲鈍到南宮星突然一把把她拉住讓她停下步子,她仍沒留意到發生了什麼,
茫然的回頭看向他,怔怔道:「怎麼了?」

  南宮星並未回答,而是閃身擋到她身前,瑩潤雙眸陡然爆出一股殺氣,直直
鎖住她所住的那間客房屋頂。

  崔冰這才注意到,遠遠地屋子頂上,竟傳來了一陣陣頗為淒厲的低號。

  此時天色未明,蟲鳴鳥語之外再無其他聲響,那一聲聲叫喚悠長可怖,語音
極為含糊,卻只有二字反覆,並不難聽出喊得是什麼。

  「思……梅……思……梅……思……梅……」

  「這……這是什麼鬼……」崔冰嚇得渾身一顫,在南宮星背後縮的更緊,探
頭張望過去,卻只能看到黑糊糊的一片,隱約好似有個黑漆漆的影子正趴在屋脊
上。

  這叫喚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已足夠吵醒那院子周圍的許多人。

  很快,就有燈燭亮起,兩三個披著外衣的護院提著燈籠匆匆跑了出來,看了
一眼房頂,高聲叫道:「是什麼人!誰在上面!」

  「思……梅……」那聲音嘶啞的喊了一句,跟著驟然中斷。

  接著,那黑漆漆的影子猛然長身而起,竟如一隻大鳥一樣,輕飄飄向遠處逃
走。

  「白若麟!」南宮星雙眼一亮,叮囑崔冰道:「你直接去找蘭姑娘,不要回
房。」

  話音落處,他雙臂一展,足尖點地,恍若御風而行輕巧一縱,便追去數丈之
遙,幾個起落,就將已在高聲示警的護院遠遠甩在後面。

  單看輕身功夫,白若麟恐怕絕不在其父之下,南宮星已是全力追逐,眼見就
要到了莊邊院牆,仍還差著將近十丈的距離。

  「白若麟!我知道你不是全瘋!你爹正背著不該歸他的罪名,你的弟弟妹妹
很可能有人要為此送命,你就絲毫也不關心麼?」知道一旦進了山中,再想跟上
就是難如登天,南宮星剛一搶近,就高聲喊道,想要擾他心神,讓他慢上半步。

  白若麟肩背一緊,腳下卻絲毫未停,屈膝一蹬,人已騰空而起,高高躍過院
牆。

  南宮星心念急轉,突然足尖一挑將一枚石子踢向半空白若麟後心,口中喝道
:「看暗器!」

  白若麟猛一擰腰,衣袖罩在手上凌空一拍,將那石子打落在地,而這一霎之
間,南宮星已搶至牆下,緊隨其後飛身而起。

  「滾開!」白若麟口中一聲怒喝,雙足在牆頭踏實,一掌拍向南宮星面門。

  南宮星早已料到,雙腕一翻,情絲纏綿手猶如柳枝隨風,緊緊黏上白若麟手
臂。白若麟撤掌橫切,南宮星乘勢借力,雙足一錯,也穩穩落在牆頭。

  暮劍閣唯一擅長的便是劍法,白若麟赤手空拳,武功無疑大打折扣,一見南
宮星手上擒拿招數巧妙絕倫,眼底登時浮現一絲怯意,雙臂一震硬是要把南宮星
的指爪甩開。

  一股罡風激盪而來,南宮星吃了一驚,沒料到這瘋子身上竟有如此渾厚霸道
的內力,忙催動真氣由陽轉陰,十指靠著陰寒柔勁硬兜住反震之力,疾捏白若麟
肘側關節。

  白若麟鐵了心要逃進山中,雙臂向肋側一收,蹬起身形凌空一腿踢向南宮星
胸口,人也飛向院牆之外。

  南宮星當然不肯叫人就這麼輕易走脫,掌沿一切一扭,在白若麟腳踝上順勢
一扯,反逼得他險些摔進牆內,不得不連環踢擊逼開南宮星牽扯,勉強落回原處。

  拿肩、鎖頸、鉗臂、扭腕,纏腰、貼胯、擠腿、勾踝,南宮星刻意避過白若
麟雄渾真力不與其正面硬碰,上下三路手段盡出,讓白若麟莫說是跳下牆外,就
是撐著不被帶下牆內也很勉強,不過三五十招,就已急出他一臉油汗,連格擋招
架的破綻也越露越多。

  這時已有護院追趕到場,遠遠也能看到白天英白天猛帶著年輕弟子持劍飛奔
而來,只要再被糾纏十招,白若麟今日就必定難以走脫。

  「啊啊啊--!」一聲困獸般的怒吼陡然從白若麟的口中爆出,他雙目瞬間
一片血紅,跟著左臂一垂,右掌並指為劍,一招刺向南宮星腋下。

  這一式變招極為突然,劍路又極為精妙,絕非暮劍閣夕雲三十六式可比,南
宮星應變雖快,貼身纏鬥之際卻沒想到白若麟指上真氣能暴起如斯,一線火辣擦
身而過,竟把他腋下衣料穿出一個圓洞,肋側登時留下一條血痕。

  白若麟得了這個喘息之機,雙足拚命踏落,將牆頭磚瓦一股腦踢向南宮星身
前,身形借力一彈,遠遠跳出牆外。

  這種碎磚爛瓦當然攔不住南宮星,他隨手一拂,縱身搶上,仍要把白若麟留
下。

  牆外林木錯雜,白若麟得了地利,左閃右躲,南宮星明明輕功更勝一籌,卻
偏偏被越落越遠。而到了山林稀疏的地方,南宮星抖擻精神又能追上一段,兩人
一前一後飛奔追逐,轉眼就到了另一座山頭上。

  若比長氣,南宮星自信絕不會輸給白若麟半分,只要不丟了行蹤,他便定要
追到這瘋子腳下發軟為止。

  白若麟顯然也發覺身後的對手耐力比他強上許多,疾奔轉向之際,猛然俯身
抄了一根樹枝在手,看上去好似要當作長劍來用。

  南宮星心中一凜,雙手蓄勢待發,等著迎接白若麟困獸猶斗的搏命反擊。

  不料白若麟一個縱身而起,竟飛身上了樹梢。南宮星心中奇怪,卻也不得不
跟著躍上枝頭。

  白若麟竟又是全力一縱,瘦長的身影徑直穿過茂密枝葉,高高跳到了空中。

  跟著,他突然將手一甩,掌中那根樹枝啪的一聲斷成數段,化作數枚暗器,
裹挾著凌厲真氣激射而出。

  打向的卻並不是南宮星,而是隔著一道山溝另一邊的一顆老樹。

  南宮星大惑不解,還沒等想明白其中緣由,就聽到那幾段樹枝消失的地方傳
來一聲哀叫,軟軟脆脆虛弱不堪,聽上去竟是個年輕女子!

  白若麟打出樹枝,立刻飛身跳進山溝之中,身軀一縮,鑽進了茂密灌木之中。

  那一聲痛呼硬是扯住了南宮星的步子,看這山中情形,他若是接著追下去,
即使追到了白若麟,只要這瘋子不肯開口,他還是沒辦法找回此處救下這個女子。

  他在心裡略一衡量,歎了口氣,止住了腳下身法,擰身往那棵老樹的方向縱
躍過去。

  那邊是山林向陽一面,一棵棵老樹都長得枝繁葉茂,隨便選擇哪個,都是天
然的藏身之所,要不是白若麟故意丟出樹枝打出聲音,搜山的人再找多久,也不
會想到這裡還藏著一個活人。

  唯恐有詐,到了樹下不遠處,南宮星便提氣開聲道:「姑娘,剛才出聲的是
你麼?你在哪兒?」

  「救……救命……」枝葉間傳來有氣無力的一聲回應,聽聲音疲累至極,簡
直好似幾天幾夜接連幹活不曾合眼一樣。

  南宮星小心翼翼的走到樹下,仰頭一看,總算是看到了樹上的那名女子。

  作為觀者,又是男人,這一眼看到的風景簡直稱得上秀色可餐。

  只是作為被看到的這位姑娘,恐怕只會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吧。

  她年紀並不大,估摸也就剛到待嫁的時候,一雙巧乳尚未長成,只是淺淺隆
了兩丘,頂著一對嫩紅珠兒,不過身量頗為瘦小,看著倒也勻稱。細腰之下臀胯
也是一副青澀模樣,雙股單薄,小腿纖瘦,分明不過是個半大女娃而已。

  可就是這麼個稚氣未脫的丫頭,胯下那沒長出幾根毛的嬌嫩陰阜,卻已被蹂
躪的一塌糊塗,連白白嫩嫩的大腿根上,都糊滿了紅白交錯的污痕。

  她雙手雙腳都被籐蔓牢牢綁在樹枝上,一根枝丫托著她的腹部,讓她巴掌大
小的屁股高高往後撅出,絲毫動彈不得,成了個供人洩慾的軟香器皿。

  看她那副昏昏欲睡的衰弱模樣,不難猜出,她必定是落進了白若麟手中,成
了他藉以度過走火入魔最為難熬時期的道具。

  南宮星歎了口氣,脫下外袍拿在手上,縱身跳上枝頭,將那些籐條一根根扯
斷,手掌貼著小腹灌了一股真氣進去,幫那丫頭振奮了一下精神,跟著用袍子將
她裹好,抱著她一起跳了下來。

  這女孩只怕連眼淚都已哭干,腳一落地,也顧不得身上肌膚還未遮全,倒頭
便跪,感激道:「謝謝公子救命之恩,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落到白若麟手裡的?」這幾天白家少的人南
宮星大抵心裡有數,雖然猜到了幾分,心底卻還是不願相信,只好開口問道。

  這丫頭抿了抿嘴,小聲慢慢講了出來。

  果然如南宮星所料,這丫頭名叫翠巧,正是白家被峨嵋派那四個女人帶走的
兩個丫鬟之一。

  那一晚她和另一個丫鬟被臨時叫去伺候,本以為是田靈筠身體不適,需要人
手幫忙照顧,不想她們兩個一到屋裡,就被兩位峨嵋女俠一左一右持劍制住,被
迫帶路下山。

  兩個丫鬟不懂武功,哪裡有膽子違抗半分,只好乖乖被她們帶著翻過院牆,
循著些白日裡都難走的很的小徑摸索著往山下探去。

  那麼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出好遠,挾持的兩人才收了兵器,讓兩個丫鬟打起燈
籠領在前面。

  翠巧正慶幸之後的路總算好走了許多,就聽到身邊的林子裡一聲狼嚎一樣的
叫喚,白若麟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袍子斜刺裡殺了出來。

  峨嵋派的四人似乎早已有所防備,立刻紛紛拔劍在手,四人脊背相抵互相照
應,劍光閃閃舞的密不透風。

  白若麟手上沒有兵刃,手上功夫又極為一般,連沖了三五次,反倒被破了兩
道傷口,也沒能殺進綿密的峨嵋劍法布下的劍幕。

  翠巧和另一個丫鬟早嚇得抱成一團縮在一邊的樹下瑟瑟發抖,哪知道白若麟
游鬥了一陣發現無果,竟扭身衝了過來,一把揪住了翠巧的領子,像拎只小雞一
樣提在手裡,大步往密林中走去。

  翠巧扯著嗓子大叫救命,可惜,並沒有一個人追來,四雙漂亮的眼睛,都只
是靜靜地看著白若麟將她帶走。

  她喊到連嗓子都嘶啞的時候,才隱約明白,為什麼這四個人非要帶兩個丫鬟
領路。

  不過她即使什麼都明白,也沒有任何意義。

  不要說是在荒無人煙的山林中,就是在人來人往的白家,一個被主子拽進屋
裡的丫鬟,又有幾個人會去理會。

  她拚命捶白若麟的胳膊,卻震得自己小手生疼,周圍什麼也看不清,只知道
身子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升上來,臉蛋被枝條刮得火辣辣的疼,只好用雙手護
住頭面。

  沒多久,她就被白若麟帶到了這棵樹上,月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灑在白若麟
赤紅的雙眼上,讓這張鬍子拉碴的面孔猶如十八層地獄逃出來的惡鬼般猙獰。

  她拚命掙扎,總是做粗活的丫鬟,畢竟還是比尋常女子的力氣大些,手上的
指甲,還劃破了他的臉。

  但之後,卻是一記重重的耳光。

  儘管並沒有用上內力,一個強壯男人的一記力道十足的耳光,也足以讓她感
到天旋地轉。

  她慌張的想要摀住臉,胸前卻傳來一陣涼意,跟著,寬大的手掌死死的捏住
了她小巧的乳房,用幾乎要捏爆的力氣攥住。

  她哭叫著踢打起來,於是,又是一記耳光落在了她另一邊的面頰上。

  淒楚的痛哭聲中,她身上的衣裙被撕成一條條的破布,甩落進旁邊的山溝之
中,她還想徒勞的抵抗,但落在她嬌嫩乳房上的一拳徹底擊潰了她的防備,鑽心
的痛楚讓她只能蜷縮成一團,渾身痙攣的眼睜睜看著身上最後一件衣物化作紛飛
的碎片。

  接著,長滿細刺的樹籐成了現成的繩索,她被按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手腳
都被緊緊綁住,變成了南宮星看到她時的模樣。

  從那時起直到被南宮星救下,她都一直保持著這樣羞恥的姿態,不曾有半點
變化。

  白若麟就在這樹上粗暴的奪去了她的初紅,彷彿把整個人用鋸子從胯下鋸開
一樣的痛苦讓她昏過去又醒來,醒來又再昏過去,昏昏醒醒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她甚至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只知道已經麻木的下身一直在傳來撕心裂肺
的疼。

  她疼到便溺都一起失禁,白若麟卻只是用草葉樹葉胡亂擦了擦,便繼續著他
瘋狂且無休無止的姦淫。

  所以當被刺痛從昏睡中喚醒的時候,發出痛呼的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幸好,她看到的是陪在蘭姑娘身邊的那位公子,而並非凶神惡煞的閻羅王。

  這些事並不複雜,翠巧有氣無力的講完,也沒有費上多少時間。

  只不過,再去追白若麟已不可行,只好就此返回。

  翠巧是山民家的女兒,在這山裡只要能看見東西就決不會迷路,只是她下身
受創極重,一邁步子就牽扯的滿臉冒汗,南宮星只得將她背在背上,讓她領路折
返。

  背了一個不好被顛簸的女子在背上,回程的路即便抄了近道,也比來時慢了
許多。等到能看見白家別莊院牆的時候,天色都已大亮,只不過金烏隱跡,灰雲
漫天,連風中都帶著一股潮濕的味道,顯然不是什麼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此時若在高處,倒真是應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說法。

  而等他回到莊中,才知道天上的雨還沒落地,白家的雨卻已重新下了起來。

  崔冰頗為聽話,儘管心裡不願,卻還是去找了白若蘭,兩人此刻便肩並肩的
站在一起,乍一看好像姐妹一樣。

  只不過兩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當然不是因為南宮星追丟了白若麟,事實上,看到他平安歸來,兩人的臉色
才算是好了幾分。

  但周圍其他的白家人臉上的表情,卻依舊不那麼好看。

  就連馮破,也在緊鎖著眉心沉思不語。

  他們都在崔冰住的客房里外,本就不大的屋子,幾乎沒了落腳的地方。

  而他們看的都是同一處,同一樣東西--一具沒了腦袋的屍體。

  南宮星這才知道,為什麼白若麟會趴在屋頂傻了一樣的鬼叫。

  屋頂被掀開了一大塊,趴在上面的人,恰恰能透過那個不算小的洞,看見被
拿開了屏風的床。

  而那具無頭屍,就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已經凝結的血,把大半張床都染成
了醬湯一樣的顏色。

  屍體的個子很小,身段到還算勻稱,身上的衣物是丫鬟的款式。

  馮破看向南宮星,淡淡道:「昨天晚上,莊裡只少了一個丫鬟。」

  白若蘭眼中滿是悲憤,咬牙道:「碧姑娘說了,昨下午春妮在屋裡繡東西的
時候,被針刺了左邊食指。」

  南宮星皺著眉拿起了屍體的手掌,果然手指上刺痕猶新。

  白若蘭走近他身邊,小聲道:「我知道她昨晚和你在一起,唐姑娘也幫忙做
了證明。不過還是有人懷疑,你看,要不要把崔冰的身份說穿?」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說穿也無濟於事,這種時候,人的疑心都比平常重
得多。這麼一具屍體躺在這地方,看著又像是春妮,沒人懷疑崔冰才是怪事。」

  他歎了口氣,道:「這之後,崔冰只怕要多仰仗蘭姑娘你照料一下了。」

  白若蘭抿了抿嘴,道:「你也是為了幫我們家才惹上的事,我當然不可能坐
視不理。只是……只是這屍體,也來得未免太巧了吧?」

  南宮星摸著屍身手指上的傷痕,搖頭道:「因為這本就是謀劃好的一步棋。
你難道真的認為這屍體就是春妮麼?」

  白若蘭皺眉道:「我也覺得不對勁,可……可這不分明就是她麼?」

  白天武驅走了旁人,關好房門,沉聲道:「南宮賢侄,你覺得這屍體是誰?」

  「一個可以用針隨便扎出來的傷口,並沒有什麼用處。」南宮星看了馮破一
眼,緩緩道,「更何況,春妮做了幾年丫鬟,這屍體的手,卻並不是丫鬟的手。」

  馮破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屍身的手掌繭子極少,只在指節頂針之處有
積創,指甲修的圓潤整齊,還塗過花汁,的確不像是春妮的手。」

  南宮星盯著屍體週身看了一圈,突然伸出手去,刷刷扯開了屍體的衣襟,露
出蒼白一片的赤裸胸膛,他在那乳房上按了兩下,輕輕歎了口氣,道:「這的確
不是春妮。」

  「咱們已經不必再找茗香夫人了。」他沉默片刻,緩緩道,「她就在這兒,
做了春妮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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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意料之外

「李代桃僵,瞞天過海,若她真是白思梅,這一招可就並非初犯了。」南宮
星喃喃說道,神情有些複雜的站直了身子。

  不過三兩天的功夫,一個寂寞幽怨的嬌小婦人,便成了沒有腦袋的一具挺屍。

  也許旁人還需要些證據才能判斷,他卻不需要。

  那雙曾經細嫩柔軟,充滿活躍彈力的乳房,的的確確曾被他捧在手中悉心把
玩過。即使如今已冰冰涼涼沒有一絲生氣,他仍摸得出,這就是茗香夫人。

  不過這證據頗不好講出口來,幸好還有個馮破。

  這種沒有仵作穩婆的地方,馮破也就不再避嫌,叫上白若蘭南宮星幫手,轉
眼便將無頭屍體剝的一絲不掛,一寸寸從頭到腳仔細查驗,白若雲畢竟年紀尚輕,
頗為尷尬的轉開了頭,白天武則認真看著,靜等著結果出爐。

  「我不知道茗香夫人該是什麼模樣。」馮破連陰戶之中也扒開仔細看過之後,
起身歎道,「不過我覺得南宮兄弟說的應該沒錯,死的這名女子,至少也在三十
歲以上,倒是不曾生養過孩子。那個春妮,頂天也過不了二十歲吧。」

  白天武面頰隱隱抽動了兩下,道:「過不了,我們白家除了幾個情形特殊的
老媽子,所有丫鬟一過十八,都可以支一筆結算銀子回家嫁人。不想走的,到了
二十,我們一般也都會安排她們與合眼的長工結成夫婦,在山下另外安置住處。
整個莊裡目前過了二十還沒著落的大丫鬟只有三人,裡面沒有春妮。」

  「雲兒,去把白吉白祥叫來。」白天武至此總算開始正視春妮身上的疑點,
即刻叫兒子出去喚來管家。

  知道這是茗香夫人的屍身,自然不好就這麼赤身裸體擺在那裡,白若蘭南宮
星兩人又費勁把衣服都套回原處,剛剛穿好,兩個管家便已敲門走了進來。

  白天武也不囉嗦,直接問道:「叫春妮的那個丫鬟是什麼來路?」

  白祥總領內外事務,他略一思忖,答道:「是元順三年正月底進府的丫鬟,
自稱是河東遭了蝗災的流民,父母雙亡,孤身一人,簽了終身契,牙婆也只收了
二兩銀子,算是把她托個好人家。她父親姓李,母親李趙氏,均是農戶,據說是
流民入蜀後病死在南川,屍骨無存,無從考證。」

  白吉等弟弟說完,接口道:「這丫鬟手腳麻利,力氣也不小,除了有些多嘴
多舌,沒什麼其他毛病,進府頭年分到伙房幫工,半年後臨時在二爺夫人院中幫
了一個月手,因與幾家的姑娘頗談得來,便在莊主與四爺兩家的千金手下跑腿。
去年因為不小心,弄丟了幾件李秀兒洗好的衣裳,罰了三個月的月例銀子。此外
再無過失。不過丫鬟房裡有傳聞,說她暗地愛慕著雲少爺,顯得有些魔怔,因為
不影響平日幹活,並未詳細取證。」

  「元順三年正月……那她來此已經三年多了,有誰與她平日關係不錯的麼?」

  白吉楞了一下,側頭打量了一眼白若蘭,謹慎道:「她與其他丫鬟關係一般,
反倒與伺候過的姑娘們關係都算不錯,念潔姑娘與蘭姑娘算是其中最好的。」

  白若蘭點了點頭,道:「我平時到別莊來練武,總是使喚她。她這人就是話
多,別的都好得很,雖說嘴上不饒人,心腸卻當真不錯,哪個丫頭身上不方便的
歇著,她老是頭一個出來頂活。要讓我們姐妹幾個來說,可不信春妮能幹出這種
事。」

  心知白若蘭這種性子認定的事不到鐵證如山不會輕易更改,南宮星輕輕歎了
口氣,道:「不知兩位管家哪個能幫忙查查,昨日最後一個見到春妮的是誰?方
便的話,還請帶來讓馮大人問幾句話。」

  白吉一拱手道:「我這就去。」

  等人的功夫,屋內幾人商量了一下應該如何公佈,南宮星和馮破意見依舊一
致,這屍體佈置的其實頗為匆忙,漏洞著實不少,而且金蟬脫殼的意圖太過明顯,
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是妙招,若是將計就計,反倒顯得是在故意裝蠢賣破綻,說不
定進而會對馮破的身體狀況起疑。

  不如乾脆就把疑點公開出去,說暫且不好確定屍體身份,但不是春妮的可能
性不小,順勢發動大家以搜索人頭的名義再將別莊各處查探一番。

  對方既然已經有了手忙腳亂的徵兆,不如就幫他們把弦繃的再緊一些。

  大致安排妥當後,白天武略顯擔憂的說道:「南宮賢侄,最近的事情一直將
大哥排除在外,我擔心他心中起疑。平時白家的大小事務,我都會和大哥二哥商
量。二哥現在被關了禁閉,我突然什麼事都不對大哥說,會不會顯得太過突兀?」

  南宮星眼珠一轉,道:「說的也是,那白叔叔不妨把這次搜查人頭的事情交
給白大伯全權負責,茗香夫人好歹也和他同床共枕了好幾年,他城府再深,說不
定也會漏出什麼破綻。」

  馮破插言道:「嗯,要不是白老四中了毒在山上本家養病,這次的事連他一
齊扯上是再好不過。」

  白若雲冷笑一聲,道:「四叔不在,五叔也是一樣。他們兄弟兩個,本就是
一條心。我不相信四叔要是算計什麼,五叔會一點也不知情。」

  南宮星沉吟道:「那更好,白天猛的性子藏不住心事,比白大伯和白四叔好
看穿得多。只是……這種事也要有人從旁觀察,白叔叔,不知你是否有合適的人
選?」

  白天武想了一會兒,道:「我大哥那邊,馮大人自然是最佳人選,五弟喜歡
和年輕人混在一起,不如就讓雲兒從旁幫忙。只在莊內活動,想必不會有什麼危
險。」

  話雖如此,白若蘭心中還是擔憂的很,拉著哥哥到旁嘟嘟囔囔叮囑了幾句,
似乎還想讓南宮星也跟在一旁幫忙,猶豫了一番後,卻並沒有開口。

  白若雲倒是一副並不在意的神情,只是道:「不必擔心,叔叔伯伯裡旁人我
興許還沒有把握,以五叔的功夫,他就算偷襲也殺不了我。」

  不多時,白吉便帶著一個丫鬟匆匆返回。

  那的確是最後一個見到春妮的人,而且見到的還是頗不得了的情景。

  按那丫鬟所說,她半夜被尿泡漲醒,夜壺被同屋的用了個九成滿,只好披上
衣服出門上茅房解決。

  偏偏茅坑被兩個吃壞了肚子的丫頭佔著,兩人都困的點頭如啄米,白花花的
屁股下頭還是稀里嘩啦洩個不停,看著一時半會兒也起不來。

  她們這些跑腿丫鬟住的離主人家的臥房近些,相對離僕役們的居處遠些,她
想繞到就近的院子尿一泡,就趿拉著鞋一溜小跑往主子們的住處去了。

  身上衣衫不整,她也害怕被巡院子的男人看見,到時候少不得又是一番調戲,
便挑著夜露浸潤的潮軟土地溜邊摸了過去。

  怕有主子正上茅房,萬一撞上個不挑食的老爺少爺,突然起了性子保不準就
給她拖進屋裡,她便特地在院門口探了探頭,結果就是這一探,叫她看見了春妮。

  其實第一眼她沒看出那是誰,只看到有個小小的背影站在暗處的角落中,乍
一眼瞅過去,還以為撞了女鬼,嚇得她一個哆嗦,背後登時滲了一層冷汗。

  結果那身影扭了扭頭,似乎在看另一邊主子們的臥房,這個側臉恰好閃在慘
白慘白的月光下頭,讓她認出正是春妮。

  但她沒敢喊,也沒敢上去問這麼晚你在這兒幹什麼。

  因為她還看到,春妮身前不遠的地方,更暗一些的角落裡,還站著兩個人。

  這陣子白家的風言風語足夠把她這樣的小丫鬟嚇死十個不止,她仔細一尋思,
頓時嚇得連腿都有些發軟,轉身就沿著來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溜了回去,直到
回了屋子,才發覺褲襠裡涼颼颼的,不知何時已經把一泡尿全撒在了身上。

  她連出門也不敢,把被子蒙在頭上抖抖索索直到天亮,別人起了,她也只說
身子不舒服,賴在了屋裡。

  白吉去打聽春妮,她才知道春妮連頭都沒了,這才壯著膽子鑽了出來,匆匆
洗了洗屁股換了條褲子,跟著總管跑了過來。

  這丫頭膽子雖小,人到機靈,否則保不準真會被殺人滅口,成了另一具無頭
女屍。

  只可惜晚上實在太暗,她只看的出那兩個人隱隱約約的輪廓,都比春妮高,
一個瘦些,一個頗胖,瘦的只比春妮高出一點,有些駝背,胖的那個算是中等身
材,硬要說的話,和白大爺頗有幾分相似。

  她轉身前彷彿聽到春妮罵了一句「廢物」,聽起來氣沖沖的,就是不知道在
罵誰。

  為保險起見,白天武讓白祥將這個丫鬟小心安置起來,讓她暫且住在禁閉室
旁邊,名義上照顧白天雄的飲食起居,實際上是讓四大劍奴將這個證人一道保住。

  屍體的處理也安排完後,白若麟惹下的爛攤子也不得不前去收拾,白天武讓
白吉多準備些銀子,等事情過去後請個好郎中,幫翠巧好生調理一下身子,之後
盡量安排個好人家,不要讓她受了委屈,又成了新的自盡冤魂。

  只是再怎麼妥善的安排,怕是也難以彌補這可憐少女身心所受的巨創,當年
白若雲兄妹年紀都還小,隔了六七年的當下再看到無辜受害女子痛苦失聲的模樣,
在旁照顧的白若萍早忍不住落下淚來,白若蘭雙拳緊握將下唇咬的都有些發青,
而一直沉默不語的白若雲,眼中已閃動著顯而易見的殺氣。

  若是那位堂兄再落進白若雲手中,只怕是不會有命被關進任何地方了。

  新的命案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翠巧痛哭流涕的陳述無形中又成為了峨嵋派
諸人肩上的負擔,於是,日頭還未過午,清心道長便帶著隨行弟子前來告辭。

  「那幾個逆徒有悖俠義之道,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貧道斷然不能輕易放
過他們,既然此間兇案與我峨嵋派並無干係,貧道這就下山去找那幾個混賬,必
要將他們五花大綁押回此處向翠巧姑娘負荊請罪,願殺願罰,悉聽尊便。」清心
道長鐵青著臉說完這一番話,許多沒膽子再留在山上的賀客便也趁機一併告辭,
打算跟著峨嵋派下山,人多勢眾,總不會半路稀里糊塗丟了性命。

  白天武不好強留,馮破也覺得容易混淆視線的人少一個算一個絕不是壞事,
便說了一番場面話後,將那二十多人統統送到莊外。

  出莊路上,南宮星和馮破特地鄭重其事的向清心道長再問了一句,「白天勇
中針那一晚,白天英確實在和道長一起喝酒麼?」

  清心道長卻只是道:「一起喝酒不假,不過天英兄心事重重,沒喝幾杯,便
匆匆告辭。具體的時辰,貧道也不好推算。」

  看著這批人步履沉重的消失在山道盡頭,送行的幾人都是鬆了口氣。

  此時此刻,顯然別莊中的人數越少,對兇手就越發不利。

  春妮借死隱遁,明顯發覺自己已被盯上,從那丫鬟聽到的話來看,春妮在事
件之中的地位竟還頗高。

  按那丫鬟看到的身形描述來推測,最符合的人就是白天英和唐行傑。

  可這兩人一個是白家五老中的長兄,一個是唐門本家的弟子,更別說前者還
是白思梅的長輩,春妮憑什麼在他們面前斥責一聲廢物?

  聽起來,倒像是那兩人一直在受她指揮一樣。

  如此看來,春妮至少有八九成的可能真是天道中人,並且在這一線上的地位
不低,否則白天英那種性子,應該不會對她言聽計從。

  結合唐昕關於唐行傑的說法,天道在幕後的謀劃倒是已經顯露出一個清晰的
輪廓。

  只是不知道,在春妮原本的計劃中,最後能一口咬下暮劍閣閣主這個香餌的
人,到底是白天英還是白天勇。

  「若是白天英,白天勇從中能得到什麼好處?而且春妮要真的就是白思梅,
那她沒道理不偏向自己的父親,有這一層父女關係在其中,白天英怎麼會如此放
心的參與進來?」馮破沉吟良久之後,緩緩道,「當真把他們可能到手的利益擺
上檯面來看,反倒讓我覺得,這其中必定還有什麼算計。」

  「擾亂視線的事情辦了不少,真刀真槍的下手卻還一次都沒有,」南宮星也
疑惑道,「孫秀怡的事情水落石出後,才發現真正出了事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
看守賀禮的弟子,九名無辜客人,春紅,福伯,林虎,茗香夫人,你不覺得……
這謀劃者的步調有些奇怪麼?」

  「這麼看,真正暴露殺機的,反倒只有對白若麟得那一次,而那次,還讓白
若麟逃了。」白若雲暗暗咬牙道。

  白若蘭早就完全沒了頭緒,索性閉口不言,安安靜靜地站在哥哥身後,時不
時瞥南宮星一眼,順便看一眼他身後站著的崔冰。

  白天武眉心緊皺,孫秀怡一事帶來的壓力雖已消散,天道的影子卻已愈發濃
重,加上那個不知究竟有沒有參與進來的如意樓,他的臉色實在談不上好看,
「我也有些想不明白,他們為何要惹出一樁樁的事,逼得我和雲兒加強防範。想
要殺我,不是該在沒有防備的時候下手最容易成功麼?」

  馮破沉吟道:「畢竟還有閣主位子這麼一層關係在內,起碼想要搶下你們爺
倆這個位子的人,總不能背著兇手的嫌疑吧。」

  「可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即使得手,之後不管是誰坐上閣主的位子,也都會
背上兇手的嫌疑。」南宮星接口道,「我還是覺得,他們似乎做了太多多餘的事。」

  白若雲點了點頭,道:「若換了是我,唐門那邊負責把暗器當成賀禮送來,
這邊的內應設法把東西弄到手,之後就該找機會下手,以免夜長夢多。」

  「嗯,」南宮星附和道,「最初還可以說是為了將視線引到白二爺父子身上,
之後卻好像在那條道上走的停不下來,明明這嫁禍已經失敗的一塌糊塗,卻也沒
見到什麼新的招數,反倒把幾個人的嫌疑暴露的如此明顯。」

  馮破想了一會兒,笑道:「也許春妮終歸還是個年輕姑娘,這世上,本也沒
多少天衣無縫的計劃。否則,咱們還在這裡商量個屁,讓他們父子倆提前準備後
事不就是了。」

  馮破雖這麼說,白若雲和南宮星卻仍有些無法釋懷,對望了一眼,倒是互相
認同了一下。

  畢竟事關自己與兒子的安危,白天武謹慎道:「不論如何,此前決定好的應
對不能鬆懈,對手越是大費周章,咱們越是要小心謹慎,峨嵋走後,這次的客人
必定還會有人跟著離去,這幾個兇手既然已經開始著慌,多半也不會再有餘暇去
攔截他們,那他們行動的時機很可能就在這兩日內。既然你們都懷疑他們還另有
所圖,那在這裡的每個人就都要格外小心,他們的大搜魂針,說不定會用在誰的
身上。」

  眾人又商量了幾句,之後,外面有人敲門,裡面的諸人也就一起停下了話頭,
開門之後,進來的卻是白若松。

  白若松是年紀僅次於白若麟的男丁,性格頗為老實,練武勤勤懇懇,天資雖
只是平平無奇,卻靠著勤能補拙硬是在年輕一輩的一流水準站穩了腳跟,他前年
迎娶了並非武林人士的妻子進門,去年納了一房小妾,如今妻妾都已有孕在身,
妻子怕他憋悶,年中又要替他納一房妾室進門,說他是白家最安穩幸福的那個也
並不誇張。

  以他在白家的口碑,即便此刻他父親身上已有不小的嫌疑,白天武父子也沒
有懷疑他一分一毫,只是擔憂他孝心太重,露了口風,才把他排除在外。

  此刻他突然找上門來,自然是有事要說,白若雲立刻起身迎了過去,讓他進
屋坐下。

  白若松神情頗為緊張,盯著馮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不安的側目打量
著崔冰和南宮星。

  白若雲立刻開口道:「松哥,這位南宮兄弟這些天鞍前馬後的幫忙,你想必
也記在心裡,你若是有什麼事,只管說就是。」

  白若松猶豫半晌,才道:「馮大人,也許……這不是什麼大事,可能只是我
想多了。這種多事之秋,人人的腦子都有些亂,可我又怕要是不說,會害了我們
家的人。」

  馮破微微一笑,道:「你只管說,是不是你想多了,我自然會好好判斷。不
過你只需要說事實就好,不需要加上你的意見。」

  白若松點了點頭,開口道:「我……覺得四叔被偷襲的那天晚上的表現十分
奇怪。我想了很久,越想越不對勁。」

  「哦?都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

  「從吃飯的時候起,四叔就一直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還發一會兒楞,
好像在想什麼很為難的事。我當時沒有在意,還當是家裡出了事,四叔心裡也在
著急。」白若松認真回想著道,「後來竹弟不勝酒力,身上燥熱,坐到窗邊想要
吹吹風,四叔就突然變了臉色,找了個莫名其妙的由頭把他拽回了桌邊。沒多久,
他就拿了壺酒,和五叔單獨坐到窗邊那桌。」

  白若蘭忍不住插言道:「這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啊?」

  白若松搖了搖頭,道:「從坐到那兒喝酒開始,四叔就一直顯得有些心神不
寧。喝了沒幾杯,他突然嫌熱,硬是和五叔換了位子。可他換了之後,又嫌風大,
把窗子還關的只留了條縫,自己也不坐凳子乾脆坐在了桌上。再然後,四叔就突
然被大搜魂針射中。當時亂成一團,我也沒往心裡去,過後仔細想想,四叔怎麼
……怎麼好像事先就知道偷襲的人要從那扇窗子動手一樣?」

  南宮星與馮破互望一眼,心中立刻都開始了又一輪算計。

  他們還在斟酌該不該開口,白若雲卻已說道:「這並非絕無可能,唐行傑當
時就在屋內,即便中了大搜魂針,應該也沒有性命之憂,反倒能先幫自己洗脫嫌
疑,絕對算不上昏招。」

  白若松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信,白天武道:「松兒,你這消息十分有用,
說不定,能救到不少人的性命。我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去做一下。我和
雲兒如果去的話,恐怕對方會起疑心。」

  白若松立刻點頭道:「閣主只管交代,為了白家上下安危,若松萬死不辭。」

  白天武擺了擺手,道:「沒那麼嚴重。既然四弟的確有古怪之處,那就不能
排除他的嫌疑。昨天大張旗鼓的搜身,只是針對了下人,結果今天那個春妮就借
死逃的不知所蹤,我想,那些丟失的東西會不會已經轉到了她的合謀者手上。松
兒,我希望你能盡快上山,去家裡探望一下你四叔,不必多說什麼,只是看看他
最近氣色如何,順便留意一下,他那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器物。這些東西十分要
緊,他要是拿著就很可能隨身帶著,你如果有機會,試探一下也好。但一定要注
意不要露出破綻,免得他突下殺手。」

  「是,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白若松起身拱手告辭,看這架勢,還真是
立刻就要上山探查,一刻也不願耽誤。

  等到白若松關上了房門,白天武才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問道:「馮大
人,南宮賢侄,松兒的話,可有什麼有用之處?」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這些事情隨便哪個在屋裡的人都能看到,若松兄絕
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那很顯然,白天勇的這些異常之處是確有其事。這就很有
意思了,咱們先前想的,就是白天勇牽扯其中,才會借大搜魂針來洗脫自身的嫌
疑。按那條路子去想,他中針的事本該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但有了白若松這一番
話,事情就變得有趣了許多。」

  馮破跟著說道:「這些描述的事要是不假,那其中的結論顯而易見。中針躺
在家中臥床不起的那個,本該是你們家的老五才對。只是白老四不知為何,思來
想去之後,莫名其妙的改了主意。」

  白若雲一皺眉頭,問道:「為何會讓五叔出來當目標?四叔又為何最後關頭
改了主意換成自己?」

  南宮星沉吟道:「這麼看,很可能白天猛對一切事情並不知情,白天勇兄弟
之間關係一向很好,被襲擊的如果是白天猛,當時白天勇又就在他身邊,一樣也
能起到洗脫白天勇嫌疑的效果。唐行傑本就有非常大的嫌疑已入天道,幫白天勇
保下弟弟的性命並不算難。」

  「白老四最後關頭突然反悔,寧願去挨那一針,整天躺在床上等人送藥,為
的恐怕並不是兄弟情深吧。」馮破挑了挑眉,沉聲道,「要我說,他是想逃,逃
避一件本該由他去做的事。」

  「逃?」白天武不解道,「我四弟和五弟雖然脾氣大不相同,但做事卻都有
些人如其名,勇猛的有點過頭,年輕時就被長輩教訓過於莽撞。有什麼事會讓他
用這種法子逃避?」

  馮破冷笑一聲,突然伸出手指指著白天武道:「有啊,比如說,殺你。」

  白家幾人面色都是一變,白若蘭更是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抬手掩住了嘴巴。

  「馮大人說的不錯,」南宮星緩緩道,「最合理的推斷是,他們原本的計劃
中,遇襲並幫白天勇洗脫嫌疑的是白天猛,有了這一層鋪墊之後,白天勇便可以
以照顧弟弟的名義回山上家中,非常方便的製造出下手的時機。而順位靠前的白
家大伯二伯,便會成了眾人懷疑的對象,屆時閣主父子已死,白天英白天雄一旦
洗不清身上嫌疑,白若松為人敦厚與世無爭,那兩代人中最可能接下這一大攤子
的,豈不就是白天勇與白若竹這父子兩個?」

  馮破點頭道:「那麼,他們謀劃的這一切顯得拖拖拉拉的原因也就很明顯了,
白老四事到臨頭突然變卦,少了原本計劃中下手的那個人,他們自然只好遮遮掩
掩再找機會。才弄出這許多事來。」

  白若蘭迷惑道:「可……可四叔為什麼突然反悔了?」

  南宮星思忖道:「反悔的原因不好直接判斷,從白若松的描述來看,應該是
他深思熟慮之後,發現了有什麼地方與他原本預計的不太一樣,單講那兄弟兩人
的性格,白天勇比他弟弟還是要謹慎得多。我也在想,他當時考慮到的究竟會是
什麼。」

  「會不會是四叔突然發現這種洗脫嫌疑的法子並不難看穿,加上他又不想下
手殺我爹爹,所以乾脆臨陣脫逃?」白若蘭眨了眨眼,小聲道。

  「發現這法子不可靠還有可能,不想殺你爹爹?那他早該把所有的兇手都指
認出來,他不想髒了自己的手還說得過去一點。」馮破不屑道,「他直到那時侯
才想明白要反悔,可見原因一定與計劃中的什麼變故有關。咱們不妨想想,當時
已經發生的事情裡,有什麼是他們原本該做卻沒有做到的?」

  白若蘭抿了抿嘴,低聲道:「咱們又不是兇手,怎麼知道他們該做什麼。」

  白若雲拍了拍妹妹手背權作安慰,口中也道:「咱們連兇手的目的也只能大
致猜測而已,直接去猜他們原本該做卻沒做到的事,有些強人所難吧?」

  南宮星目光閃動,道:「若是這樣考慮呢?白天勇為何會參與到這件事中,
除了閣主這個位子之外,白思梅這女兒,只怕也是原因之一吧。白思梅忍辱負重
這麼多年,改頭換面回來報仇,那她該做卻沒做到的事,豈不是顯而易見?」

  「白若麟!」白若雲立刻醒悟過來,道,「他們想殺的白若麟並沒殺掉!」

  白若蘭疑惑道:「這也不對啊,要是殺了白若麟,二伯豈不是直接洗脫了嫌
疑?那我爹爹出了什麼事後,四叔可就什麼也撈不到了。」

  「不難解決,」南宮星道,「其實我原本就有些懷疑,手銬腳鐐即使斷了,
也沒那麼容易瞬間掙脫出去,兇手要是在石屋內突然出手,那兩枚大搜魂針應該
能當場要了白若麟的命。他們原本的設計恐怕是讓白若麟死在山中不知何處的角
落,只是沒想到白若麟並未真瘋的那麼徹底,一進山中便再也找不出來。只不過
我暫且想不出,這變故和白天勇的反悔之間會有什麼關係。」

  「不對,」白天武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們這次說得不對。如
果是思梅回來設計幫他父親和弟弟奪權,這我姑且可以相信。但你們說她非殺若
麟報仇,這個可全無道理。」

  他略一猶豫,又搖了搖頭,道:「二哥沒有說謊,若麟被抓的那個時候也確
實是清醒的,若麟走火入魔的事,的確是思梅的惡作劇所致。無論如何,這件事
中,思梅也不該是來報仇的那個。」

  白若蘭滿面驚愕,顫聲道:「爹,你……你不是說笑吧?思梅姐姐她……她
……真的……害了那個瘋子?」

  白天武點了點頭,道:「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可再隱瞞。當初為何會網開
一面留下若麟的性命,就是因為最後還是證實了,歸根結底思梅才是罪魁禍首,
她為了不讓若麟出太多風頭,往端去的酒裡放了從她爹那裡偷來的春藥,她年紀
小不懂事,放得太多,才惹下了那件天大的禍事。此事關係重大,知情人並不太
多,就連大哥,我也沒敢說明。畢竟當時受害的那個小妾,簡直就是大哥的心頭
肉,你們都不知道他有多難過。」

  「閣主,當年的春藥,是否是青樓中用來調配迷春酒的藥丸?」南宮星聽完,
忍不住插言問道。

  白天武皺了皺眉,道:「你怎麼知道?那時候四弟迷上了一個清倌,贖回家
後又嫌她不曉得閨中趣味,特地去富貴樓討了一包春藥助興。思梅不知怎麼知道
了,悄悄偷出幾粒,還以為可以拿來作弄別人。沒想到……唉。」

  「這就怪了……到底白老四當時想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馮破皺眉道,
「難道,是咱們想多了?」

  南宮星也皺著眉頭思索片刻,突然腦中靈光一現,道:「未必,他們這個計
劃中有一個矛盾,被咱們忽略掉了。」

  「是什麼?」

  「別忘了,暮劍閣的閣主只有一個,這計劃中嫌疑最大的人,能染指這個位
子的,卻有兩個。」南宮星道,「白天勇若是親自出手殺人,那萬一計劃出了什
麼紕漏,笑到最後的人豈不成了白天英?」

  「那白老四先前為何會同意?這種事情總不會是臨時安排出來的,他們一定
提前商量過。」馮破立刻追問道。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我猜,白天勇並不知道白天英也參與在其中,而到
了那晚用飯的時候,他苦思冥想想到了什麼蛛絲馬跡,開始擔心會被白天英漁翁
得利,又不願將女兒的計劃破壞的太厲害,索性讓自己成了受傷的那個,名正言
順的退居幕後。」

  白若蘭聽得腦子發脹,忍不住小聲道:「猜來猜去麻煩死了,要我說……還
不如直接去找四叔,黑黑白白,問個明白就是。」

  白若雲在她手上輕輕敲了一記,道:「要是五叔還能這麼辦,四叔的話,恐
怕誰也休想問出什麼來。從他們剛才的分析來看,五叔恐怕並不知情。」

  這結論似乎讓白天武稍微感到些許安慰,他輕輕歎了口氣,起身踱到窗邊,
道:「我實在料想不到,就這麼短短幾天的功夫,我們兄弟幾個之間,就已到了
這種地步。」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白四叔真是個頗有城
府的人,當年白若麟被害的事,未必就是白思梅一時興起的惡作劇這麼簡單。白
若麟武功天賦如此之高,當年暮劍閣中一直看好的繼位者,只怕還輪不到若雲兄
吧?」

  白若雲雙手緊緊按住扶手,點了點頭,道:「即便是如今的我,也比不上當
年的若麟大哥。他……的確是天賦奇才。如果他沒瘋,我們這一輩的人,十有八
九都會心甘情願輔佐他左右,效犬馬之勞。」

  儘管江湖門派未必會以武功高低決定領袖者的人選,但白若麟這種能自創劍
法內功的絕頂人物,即便掌舵的本事一塌糊塗,也會在旁人輔佐下成為一派宗主。

  這樣的領袖,本就是門派自身的招牌。

  「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沒想通,」屋中沉默片刻後,南宮星再度開口道,「按
你們的說法,春妮已經到了這裡三年掛零,有白家大伯四叔這兩條線可以幫忙,
按說她應該有大把的機會謀划動手,為何非要等到這時候才行動呢?」

  這問題馮破似乎也考慮過,他張了張嘴,不過還沒問出口來,就被門外一聲
滿是慌張的叫喊打斷。

  「閣主!閣主!出……出事了!」

  白天武面色一沉,大步過去打開房門,揚聲道:「怎麼了?」

  一個暮劍閣弟子疾奔而來,一身大汗滿面通紅,一路衝到白天武面前,才上
氣不接下氣的扶著牆壁喘息道:「四……四師叔……和……和五師叔……都……
都遇害了……若松師兄正在那邊看護,你們、你們快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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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白天英(上)

驚濤駭浪。

  與這條突如其來的訊息一比,先前那些變故統統成了湖面微波。

  不要說白天武臉上頓時沒了半點血色,就連南宮星的神情也變成了難得一見
的驚愕萬分。

  白若雲一拍扶手站了起來,驚問道:「你……你說什麼?誰遇害了?」

  「師兄,是……是四師叔和五師叔。你們……你們快去看看吧。」那弟子顯
然是竭盡全力飛奔而來,話剛說完,就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這時也沒人顧得上照看一個報訊的弟子,白天武領在最先衝了出去,屋中諸
人紛紛跟上,飛也似的向莊外趕去。

  崔冰功夫雖差,但跟著飛賊師父學了這些年,身法倒著實不差,快步急趕,
並不比白若蘭慢上太多。

  南宮星唯恐有人趁亂下手,便不著痕跡的墊在最後,小心留意著週遭情形。

  既然對方已經開始動手,馮破也就不再裝作中毒,幾個起落,便追到了白天
武身邊,他身形騰挪之間姿態頗為笨拙,速度卻著實不慢,輕功顯得極為實用。
白若雲施展渾身解數,也沒能拉近半分,心中這才對馮破生出了幾分敬意。

  南宮星護著兩名女子,自然而然被甩落在後,等到趕至白天猛屍身所在,馮
破已仔細查驗了片刻。

  這兄弟二人並未死在一處,白天猛陳屍的地方,距離接近峰頂的白家住處還
有一段頗遠的距離。

  五兄弟之中,白天猛的心性最為浮躁,武功修為甚至比不上年輕一代中頂尖
那幾位,兇手根本沒有用到大搜魂針,就拿了一條紅綢腰帶,便把他活活勒死,
吊在了山道邊的歪脖樹上。

  這應是白天猛上山給哥哥送藥的時辰,他既然已死在這裡,那本該送上山的
藥,還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

  白若松趕去了山上,白天猛的屍身邊守著的,是兩個本家的護院弟子,應該
是被白若鬆緊急從山上叫了下來,這幫人都已趕到,那兩個還都是一副驚魂未定
的模樣,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話。

  屍體沒有任何掩飾,就那麼直挺挺的掛在上下必經之路旁,可見兇手根本沒
去在意是否會被發現。

  白天武的雙拳已經捏的發白,他盯著白天猛的屍身看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
:「你們兩個,把五師叔放下來好好送到別莊裡。馮大人,咱們趕緊上去看看四
弟。」

  馮破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這次,沒有人再急著用輕功趕路,白天武這一家人的腳步,都顯得有些沉重。

  這後半段山路,他們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比起相當於門派所在的別莊,白家的家宅並不太大,也就是尋常富戶的院落
大小,門庭修飾也頗為樸實。

  想來白若松還沒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院落中還比較安靜,只有幾個丫鬟在
迴廊出探頭探腦,遠遠看著一臉戒備神情緊張的白若松。

  白若松就守在白天勇的臥房門口,白天勇的小妾都在別莊,正妻早已亡故,
並沒什麼需要避嫌之處。

  白天武一行正要過去,另一端卻走出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灰衣婦人,模樣尚能
看出幾分秀氣,只是形容頗為憔悴,雙眸也沒有多少神采,恍如一朵開過了季的
枯花。

  那婦人望著白若松徑直走了過去,眉心越鎖越深,面上自然而然升起一股責
怪之意,還有十餘步遠,就開口道:「松兒,你不在下面幫爹爹做事,在這裡做
什麼?」

  白天武連忙大步趕上前去,恭敬道:「大嫂,是我叫松兒上來幫忙辦事,稍
稍佔了他一些時間。」

  南宮星略感訝異,低聲問白若蘭道:「蘭姑娘,這……就是當年的金針鐵劍
週三娘?」

  白若蘭點了點頭,小聲回答:「嗯,她就是我大伯母。」

  金針鐵劍週三娘當年雖不是什麼艷名遠播的美人,名聲全憑著一身功夫闖蕩
出來,可容貌也絕不算差,只是脾氣太過糟糕,才讓不少男子望而卻步,最後被
白天英娶回家中時,還著實羨煞了不少曾想一親芳澤之人。

  南宮星雖未見過,但江湖傳言總歸知道一些,他微微搖了搖頭,忍不住道:
「她怎麼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白若蘭抿了抿嘴,小聲道:「從大伯納進第一房小妾,她就漸漸變成了這副
樣子。不過脾氣據說倒是比年輕時好了許多。」

  她看了白天武的背影一眼,忍不住把聲音壓得更低,補充道:「我早說了,
家裡這些女人,只有跟了我二伯的才算是有點福氣。」

  「包括令堂麼?」南宮星皺了皺眉,問道。

  白若蘭輕輕歎了口氣,細聲道:「我娘……總算比其他人強些。」

  他們這邊說話的功夫,白天武已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白若雲站在
一旁,盡量不露痕跡的打量著這位大伯母的神情。

  聽到白天勇已死,週三娘確實吃了一驚,但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過
轉眼之間,就已鎮定下來,掩著嘴巴咳嗽了兩聲,道:「兇案已經波及到家裡,
還盼閣主早點解決了這些事端,免得家中老小整日心神不寧。我一個婦道人家,
幫不上手,就不給你們添亂了。松兒,過後你來我房裡一趟,我看看這幾日你的
武功有沒有耽擱。」

  她輕聲叮囑完,連屋內的情形也不想看上一眼,就這麼逕自轉身走了。

  「自家小叔都沒了命,這婆娘就還只關心她兒子武功進境,」馮破忍不住皺
眉道,「她是就這副性子,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白天武歎了口氣,低聲道:「這已經好得多了,換成她剛進門那幾年,恐怕
我死在她面前,她還要嫌我擋了她的路。我這大嫂,有兒子之前眼裡只有自己,
有兒子之後眼裡就只有兒子。馮大人,她就是這副性子,不會有什麼別的原因。」

  白若松也連忙道:「我母親平時也就是這樣,她對我父親都不太關心,馮大
人不必多想。」

  馮破看了白若松一眼,點頭道:「咱們趕緊進去看看白老四吧。你說說,上
來時候是什麼情形?」

  白若松推開房門,道:「我就進去看了一眼,就出來叫人下去報信了。」

  這多半是實話,因為實在沒什麼人願意站在房中仔仔細細的看上半天。

  只是推開了屋門,一股刺鼻的惡臭便撲面而來。

  這味道並不陌生,林虎的屍體被帶上來的時候,散發出的也是一樣的味道,
只是不如此刻屋中飄蕩的這般濃烈。

  白天勇的死狀,也和林虎差不多的模樣,通體青黑,肌膚遍佈血點,唯一不
同的,是那張臉上凝固的垂死神情,除了因痛苦而造成的扭曲之外,竟還殘留著
滿心的驚駭,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為何會如此吃驚。

  難道是不相信動手的人真的會殺他?

  這屍體並沒什麼查驗的必要,依舊是唐門的毒藥,想必是偽裝成了調理補藥
的樣子,喂白天勇吃了下去,頃刻之間,毒發斃命。

  此前並沒想到白天勇會成為兇手的目標,防備的主力幾乎都在別莊,如果動
手的是白天英,躲開那幾個武功平平的門丁實在易如反掌。

  而他們既是同謀又是兄弟,隨便找個借口哄白天勇吃下送來的補藥,也不是
什麼難事。

  春妮借死遁走,以她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對白天勇下手,那被圈在疑凶線中
的人,便只剩下了一個白天英。

  這些想法不好當著白若松的面說,白天武便以請唐門的人過來幫一下忙的由
頭將他支開。

  屋內的氣味實在有些令人難以忍受,一行人只得出來關好房門,去了院中的
涼亭商議。

  五兄弟中已死了兩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坐等兇手出手,不論疑點和證據
是否足夠,也到了去和白天英對證的時候。

  「只是我還沒想通,為什麼白大伯會在這麼個時候動手做這麼一件事?」南
宮星沉思良久,才緩緩問道。

  白若雲點了點頭,也道:「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殺四叔和五叔。按說,
他們要是同謀,我和我爹都還毫髮無傷,應該不到他們自相殘殺的時候才對。」

  馮破沉吟片刻,突然道:「閣主,你說,白老大有沒有可能,其實早就已經
知道白思梅才是害死他最寵愛小妾的罪魁禍首?而幕後的謀劃者,很可能就是白
天勇兄弟倆。」

  白天武神情一凜,喃喃道:「如果早些時候,我還能說他應該並不知情。可
……可先前二哥認罪的時候,不經意提起了這件事。如果大哥聽到之後記在心裡,
並不難推測出當年的真相。」

  「那……會不會從那時起,大伯就在心裡悄悄將目標從爹和我轉成了四叔五
叔?」白若雲皺眉道,「我記得不錯的話,大伯對當年自盡的那個小妾,可是寵
愛進了骨子裡頭。」

  南宮星忍不住搖了搖頭,道:「原來他配合白思梅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
將計就計。可能他原本的計劃是順著白思梅的安排行動,等到大事已定,再設法
殺掉白思梅父女,到時多半還會揭發他們的陰謀,順水推舟的拿下閣主之位。如
今眼看計劃無法進行下去,便乾脆鋌而走險,殺掉真正想殺的人,順勢滅口。」

  馮破歎道:「的確,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下
去找他吧。也許大牢那種地方,才能讓白天英清醒過來。」

  眾人一起站起來,往外走去,只有白天武仍坐在石凳上,神情哀傷,緩緩道
:「你們在門外等我,我……想靜一靜。」

  知道此刻白天武必定是心亂如麻,旁人也就依言先行走開。

  白若蘭擔心爹爹,走出兩步,便忍不住回頭望上一眼。

  南宮星一直有些心神不寧,便緊緊跟在白若蘭與崔冰身邊,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無疑是他來此之後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就在白若蘭回頭看向父親的同時,院牆外的茂密樹冠之中,突然傳出了極輕
微的幾聲動靜。

  而十幾道彷彿比聲音還要快些的烏光,剎那間射向院中數人身上。

  正是陰陽透骨釘打出的大搜魂針!

  三十六種不同的組合手法,這一瞬間便打出了八種!

  十六根大搜魂針,幾乎同時鎖定了院中所有的人。機簧勁力之大,數十丈開
外的距離,連眼都來不及眨上一下,這令人聞風喪膽的暗器之王,就已到了眾人
身前。

  馮破在六扇門中多年,早不知在鬼門關口來回走過多少遍,身上汗毛一豎,
那恍如野獸般的本能就已讓他下意識的做出了行動,聲音響起之時,他已飛身撲
向白若雲,兩人摟成一團,頗為狼狽的滾在地上。

  饒是如此,仍有一根大搜魂針釘上了白若雲的袍角,毫釐之差,未能蹭到他
的油皮。

  南宮星並沒有那種野獸一樣的直覺,但他的反應卻比任何人都快,聲音響起
的同時,他身形一扭,雙手同時向後一扯,毫不猶豫的攔在了白若蘭與崔冰的身
前,射來的六根大搜魂針彼此呼應,角度極為刁鑽,他若是躲開,身後兩女必受
其害。

  千鈞一髮之際,他雙手一揚,內息鼓蕩向內一攏,施展情絲纏綿手的上乘功
法,硬是把六根大搜魂針齊齊逼到中央,雙掌一合,緊緊拍在手心。

  白若蘭俏臉登時沒了半分血色,一把扯過南宮星手掌,怒道:「你不要命了!
大搜魂針怎麼能用手去接!」

  六根細針掉在地上,而南宮星的掌心肌膚上,卻留下了一線烏痕,頃刻便沁
透進皮肉之中。崔冰這才回過神來,看著他的雙手,大顆大顆的眼淚登時湧了出
來。

  南宮星卻只是將雙手握拳一掙,道:「不礙事,我可以用內功逼住毒素,快
去看你爹。」

  十根大搜魂針牽制住了走出涼亭的五人,而剩下的六根,卻都打向了涼亭裡
仍沉浸在悲傷中的白天武。

  暮劍閣的輕功至多不過沾到個武林一流的邊,更不要說白天武的武功都還不
是暮劍閣中的頂尖。

  他的反應比南宮星其實並沒慢出太多,也許只慢了一剎那而已。

  剎那之間,九百生滅。

  他的選擇並沒有錯,意識到危險的那一刻,他已來不及轉身去留意飛來的暗
器的線路。

  所以他向前衝了出去。

  不論對方瞄準的是他身體的哪個部位,只要他能及時衝過涼亭頂蓋遮蔽的范
圍,那什麼樣的飛針就都傷不到他。

  這一蹬一衝已用上了他畢生功力。

  可他還是慢了一剎那。

  他躲開了四針。

  剩下的兩根大搜魂針,一根釘在他的臀下,一根刺入了他的左膝。

  在半空中感受到的刺痛一瞬間就化為瀰散全身的麻木。

  他的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無法形容的痛楚開始在四肢百骸流竄。

  眼前一黑,他的意識便被迅速拖入到燃燒著焚身業火的無間煉獄之中……

  翻過院牆,馮破輕易地找到了兇手出手的地方。

  那裡的掩飾並不算太好,只要有稍大一些的風吹過,形跡就會敗露在院內的
人眼前。

  而且在這種距離下,又有涼亭作為掩護,並不能算是狙殺白天武的絕好機會。

  可能正因如此,兇手才會不惜用上十六根寶貴的大搜魂針,鋌而走險。

  只要距離再近一些,或者馮破和南宮星的反應再稍微慢些,白若雲此刻恐怕
就已不能再滿面怒氣的站在樹下。

  「若雲兄,這種時候,你還是去陪陪蘭姑娘的好。我和馮大人沿路追下去就
是了。」南宮星用衣袖撕下的布條纏住了手掌,向白若雲說道。

  白若雲搖了搖頭,咬牙切齒道:「我不可能還呆在那邊。」

  馮破縱身躍下,道:「下山的路應該不會太多。如果對方繞遠,此刻可能還
未到別莊,咱們快些下去,看看沿路有沒有什麼線索。」

  話音未落,他已縱身竄出,雙足在樹幹上接連借力,瞬間便已衝下山坡十餘
丈遠。

  「事不宜遲,那就走吧。」南宮星點了點頭,雙臂一展,化作一隻大鳥飛身
而下。

  白若雲輕功比那兩人略遜一籌,但仗著對山中地形熟悉,不走山道的情形下
怎麼也不會被落下太多。

  不論怎麼下山,白天猛陳屍之處都是繞不開的地方。

  那兩位收拾屍體的弟子,說不定就有可能見到兇手的模樣。

  他們料得不錯,那兩名弟子的確撞見了兇手。

  只不過,兩人到死恐怕都沒見到兇手的臉。

  一個弟子摟著白天猛的腰,一個弟子正在托白天猛的腳。

  兩人就在這個準備放下屍體的姿勢,被一人一劍,穿心而過。

  「看來咱們上去的時候,兇手就已經跟在咱們後面了。」馮破歎了口氣,道,
「這也算是你們自家弟子,他下手倒真是毫不留情。」

  白若雲咬牙道:「會對自己兄弟下手的人,區區幾個弟子,他又怎麼會放在
眼裡。」

  來不及收拾,三人只好仍將三具屍體留在原處,接著飛身追了下去。

  快到別莊的時候,在路邊的山壁旁,三人一眼望見了白若松。

  他並沒有死,但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奇怪,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樣,背靠著山
壁坐在爛草窩子裡,面色蒼白如紙,滿臉冷汗涔涔,連手上拔出的長劍都掉在一
邊的地上,看到他們三人趕到,想要說什麼一樣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白若雲一個箭步衝到白若松身邊,蹲下在他腕脈上按了一下,沉聲道:「松
哥,怎麼了?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

  白若松的手抖得十分厲害,連嚥了三四口口水,卻仍是說不出話來。

  南宮星和馮破大步走到他身前,互望一眼後,馮破開口道:「白若松,你是
不是看見兇手了!」

  白若松先是搖了搖頭,跟著又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最後卻顫聲道
:「我……我看見了……」

  白若雲急切問道:「你們動手了麼?看清那人是誰了沒有!」

  白若松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一旁,小聲道:「我們……沒、沒有動手,那人
輕功很好,我……我也看得不太清楚……」

  南宮星眉心微皺,問道:「你看到的那人是什麼樣子?」

  白若松沉默片刻,才躊躇道:「是……是個穿著紅色喜服的男人,個……個
子很高,挺瘦。是……是個光頭。」

  白若雲頓時滿面錯愕,道:「你……你沒有看錯?」

  白若松咬了咬牙,道:「沒有。」

  「那他往哪裡去了?」馮破盯著白若松面上神情,問道。

  「他……他從那邊翻過山壁,越過牆頭進去莊裡了。你們……你們快去追吧。」
白若松說罷,頭頸好似突然失去力氣一樣垂了下去,埋在曲起的雙膝之間,「我
……我只是突然身體不舒服,讓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唐門的人恰好有點
事要處理,他們過後才能上去。」

  三人走出幾步,南宮星突然回過頭來,道:「若松兄,閣主剛才在山上被人
偷襲,中了大搜魂針。我再問一遍,你能確定方才撞見的那人,就是那副模樣麼?」

  白若松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他抬起頭,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一些,彷彿隨
時可能暈厥過去一樣,「你……你說什麼?」

  「受害的已經不只是白老四兄弟倆,你們的閣主被兩根大搜魂針射中,唐門
的人遠在別莊,還要我說的更清楚麼?」馮破轉過身,冷冷的盯著白若松道。

  白若松雙手突然抬起,緊緊抓住了有些散亂的鬢髮,他的喘息變得更加急促,
足足長吸了七八口氣,才輕聲道:「我……我看到的就是那樣的一個人。抱……
歉。」

  南宮星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柔聲道:「若松兄,你身體看來確
實有些抱恙,我們也不好把你直接扔在這裡,不如你告訴我,白大伯這會兒在哪
兒,我送你過去。有他看著你,我們也放心不是。」

  白若松猛地抬起頭,頗為慌張的連連擺手道:「不、不必了!我……休息一
下就好。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爹在哪兒。我……真不知道。」

  馮破拍了拍白若雲的肩膀,使了個眼色給他,兩人一併往大門那邊走去。

  南宮星站在原地,淡淡道:「若松兄,你家中嬌妻美妾都已有孕在身,你可
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你這樣的老實人,不該被捲這些事裡。」

  白若松重又低下頭去,雙手緊緊攥著身邊的草葉,不再說話。

  南宮星轉過身,大步往馮破那邊追去,留下一句:「若松兄,令堂身體不好,
今後好生盡孝吧。」

  白若松渾身一顫,向著南宮星的背影伸了伸手,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
終卻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發紅的眼中,已是熱淚盈眶。

  剛一走進大門,一個站在門內的丫鬟就立刻迎了上來,道:「雲少爺,大老
爺讓我給您傳個話,您要是想找他,他就在練武場旁的練功房裡。」

  「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白若雲微微一怔,立刻問道。

  「就剛才,大老爺好像很累的樣子,還說您可能馬上就到,叫我趕緊過來。」
那丫鬟被白若雲眼中的殺氣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三四步遠。

  「看來,他也打算做個了斷了。」馮破歎了口氣,道,「咱們一起去吧。」

  練功房本就是天氣不佳時室內練武所用,屋內極為廣闊,牆邊陳列著劍架、
木樁,地上畫著練習基礎身法的足印。

  休息時大多是席地而坐,因此屋內只有兩張椅子,擺在最頭,供指導者入座。

  白天英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則擺著兩碟小菜,一
壺黃酒。

  白若雲他們三個進來的時候,白天英剛剛喝完一杯,心滿意足的咂了咂嘴,
笑了起來。

  白家的人都知道,白天英是這裡所有人中最愛笑的那個,也是最和氣的那個,
除了指導弟子武功的時候偶見嚴厲之外,大都像個白白胖胖的生意人一樣。

  幾天之前,若有人告訴白若雲說他大伯要謀害他們家人的性命,他恐怕會連
嗤之以鼻都嫌浪費時間。

  而此刻,他卻恨不得一劍捅進白天英笑瞇瞇的嘴裡。

  白天英對面前殺氣騰騰的侄子視若無睹,逕自斟了杯酒,喝下一口,笑道:
「我本打算請各位陪我喝上一杯,你們這副樣子,看來這酒,是喝不成了。」

  白若雲冷冷的望著他道:「想喝酒,來年的今天我給你倒在墳頭上。」

  白天英咧了咧嘴,將剩下半盅仰脖喝下,笑道:「你果然比我心好,來年我
可未必想的起你來。」

  南宮星微微一笑,踏上一步,道:「白大伯,江湖中一直講究的是一不做二
不休,要麼不做,做便做絕。你放白若松一馬,沒把他滅口,實在不應該啊。」

  白天英擦了擦嘴,笑道:「若是把他滅口,我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可惜啊
可惜,松兒從小被母親教導,我那夫人嚴格的有些過頭,把我的好兒子活活教成
了迂腐老實的笨蛋,連撒謊這種小事都學不來。」

  南宮星盯著他道:「令郎已經盡力而為,他為了幫你掩飾,硬是又把穿喜服
的大漢搬了出來,只可惜,這麼拙劣的謊話,和把你直接招供出來其實也沒什麼
分別。這會兒在別莊裡的,不可能再有其他人會讓他包庇到這種地步。」

  白天英將酒杯緩緩放下,道:「既然知道,你們竟還敢來?難道以為我身上
就帶了那十六根大搜魂針麼?」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在山上見到尊夫人,我才想起,旁人興
許不那麼容易藏下一整盒大搜魂針,對你來說卻容易得很。尊夫人一手金針暗器
功夫也算是小有名氣,從她那裡拿一套布兜,一盒大搜魂針你盡可以貼身帶著。
陰陽透骨釘滿倉不過十六根,你等我們的功夫,只怕早已裝好了吧。」

  白天英已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他稍稍抬起手腕,垂下的袖口中,露出一
雙要命的筒口,「那你們三個是覺得,這麼近的距離,也能躲過去我發的大搜魂
針麼?」

  他冷笑一聲,道:「即使你們兩個能躲過去也不要緊,只要若雲躲不開,對
我來說就已足夠。」

  馮破看了白若雲一眼,開口道:「白兄,你把我大老遠叫上山來,就是為了
給你的陰謀陪葬麼?」

  白天英哼了一聲,道:「我與你的確有那麼幾分交情,可我也知道,單單是
我寫的那麼一封言語含糊的信,你不可能來的這麼快。而且,要不是四弟突然變
卦,根本等不到你來,一切就都塵埃落定,我這時,也已該是暮劍閣的閣主。」

  南宮星突道:「這就是天道承諾給你的報酬麼?一個你不惜殺死自己的兄弟
也要搶到手的位子?」

  白天英一怔,跟著冷笑道:「那種作偽的東西,到連你也騙過去了麼。那和
如意樓一樣,不過是我們借來的殼。謀劃之前,我們就想好了退路,天道和如意
樓,隨便哪個都好。」

  南宮星心念一動,道:「這退路,只怕是春妮幫你想出來的吧。」

  白天英眼神一閃,道:「是又如何,你們追在屁股後頭查來查去,難道沒查
出她其實才是一切的設計者麼?」

  南宮星淡淡道:「這就有趣得很了,她要不是天道的人,又怎麼能安排唐門
中的內線幫忙準備這一切呢?白大伯,都到了這種時候,你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了吧。」

  「這有什麼可遮掩的,天道要是肯來幫我做這些,你當我不肯加入麼?」白
天英繃起面孔,道,「至於春妮是不是天道的人,我才不關心。她能幫我弄到唐
門的暗器,能幫我謀劃出這些事,就已經十分足夠。只可惜,她最後也沒想出法
子,趕跑你這個礙事的小子。」

  「她已經很了不起了,我才到白家,她就裝的失魂落魄楚楚可憐,害得我憐
香惜玉安慰了她那麼久,現在想想,難道那時候她就已經對我起疑了麼?可我沒
來之前,她聽說若雲兄大婚,在房中偷偷哭泣又是怎麼回事?」南宮星皺眉思忖
道,神色頗為不解。

  白天英道:「我們為這件事謀劃了許久,當然不願意出現任何變數。來賀喜
的客人,只有你和碧姑娘兩個不在預計之中,不先試探一番,怎麼可能放心。至
於偷偷哭泣這種事,我可從沒聽她說過。」

  南宮星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問道:「她能讓你如此放心,只怕也是與你十
分親近的人吧。若只是個天道派來的普通丫鬟,你絕不可能與她一起謀劃出這種
事來。」

  白天英譏誚道:「你不是早就盯上了春妮麼,我還道你已經調查的清清楚楚
了呢。」

  白若雲怒道:「她就是白思梅!對不對!」

  南宮星歎道:「白大伯,當年被當成白思梅屍體的那個姑娘,恐怕是你和她
聯手害死的穆紫裳吧?穆紫裳性情剛烈,你追去勸她,她不肯原諒不說,保不準
還要把白家的醜事公開到江湖上,為了保護白家的名譽,你自然不能讓她就這麼
離去。反正穆紫裳也只有個不怎麼見面的妹妹,殺了她神不知鬼不覺,還能幫白
思梅假死脫身,不必再承受家中的壓力。」

  白天英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說的有模有樣,倒像是親眼所見似的。」

  「離開之後,白思梅機緣巧合入了天道,找了個合適的時機,改頭換面回到
白家,成了春妮。我猜,那時她應該就已經與白家的某人搭上了線,我只是猜不
出是你還是白四叔。按說應該是白四叔那邊可能更大,可想到你們有著共同的秘
密,興許她先找上的,是你。」

  白天英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他點了點頭,平平板板道:「不錯,她回
來之後,的確是一直在靠我幫忙。」

  注意到白天英很自然的用上了「回來」這個詞,南宮星心中一鬆,知道對春
妮的猜測應是八九不離十,口中道:「我先前一直在想,為何春妮會拖到今年若
雲兄大婚才謀划動手,現在想想,原因應該是天道。今年年初天道來找過閣主,
談的什麼,自然不難猜到。閣主當時直言拒絕,我沒料錯的話,你們動手的計劃,
就是從那時開始構想的吧?」

  白天英皺了皺眉,點了點頭,沉聲道:「不錯。」

  「以你們兩個的武功,就算拉來白四叔兄弟兩個幫忙,想要順利得手只怕也
不太容易。」南宮星一邊在腦海中梳理,一邊道,「春妮一定是找了什麼借口,
讓你相信唐門的人可以幫忙,所以你就暗中促成若雲兄的婚事,好讓唐門的助手
藉機把必要的暗器送來。對麼?」

  白天英這次卻搖了搖頭,道:「不對,促成若雲婚事的是二弟,我們的計劃
也是若雲大婚定下之後,才真正開始的。春妮說她在唐門有很可靠的朋友,這次
大婚恰好是天賜良機。一旦成功,不光我能坐上閣主之位,松兒也不會再有礙事
的絆腳石。我當然不會拒絕。」

  「原來如此。」南宮星轉了轉眼珠,道,「可她再找上白四叔兄弟幫忙的時
候,顯然會跟那邊更加親近,你就毫不擔心自己是被利用的那個麼?」

  白天英冷笑道:「只要唐門的寶物在我手上,是什麼結果,你們不是已經看
到了。不管成敗,該死的人,我當然一個也不會放過。被利用有什麼關係,我本
也就是在利用他們。」

  南宮星皺眉道:「你們原本的計劃,是趁著白若雲大婚人多渾水摸魚搶下唐
門賀禮,擊傷白天猛幫白天勇洗脫嫌疑,之後由白天勇動手殺掉白天武父子,在
山中殺死白若麟造成他逃跑的假象嫁禍白天雄,對不對?如果是這樣設計,大搜
魂針就該在白天勇手上,你豈不是會置身於危險之中?」

  白天英悠然自得的又斟了杯酒,笑道:「四弟也不是傻子,我讓春妮和他講
好只給他一個陰陽透骨釘,他非要兩個否則便不肯出手。我思來想去,的確有些
擔心四弟殺的興起連我一道收拾了。所以就賣了個破綻,故意讓他看破我其實也
是同謀者。他這人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親生骨肉也不會盡信,以我對他的瞭解,
他最後決不肯親自動手。不出我所料,我那一枚針打過去,就知道中針的是他。
不要緊,這正合我意。」

  南宮星又問道:「可這計劃一旦亂了節奏,你們奪位的目的,豈不是要被拖
延很久?」

  白天英抿了口酒,長出了口氣,淒然道:「我說了,這正合我意。拖延的久
些,我才好找到合適的機會殺掉這些混賬,祭奠我鈴兒在天之靈!這閣主之位,
慢些又能怎樣?這麼多年,我不還是一樣忍過來了?」

  馮破盯著他略帶瘋狂的雙眼,道:「白兄,你莫非早就知道白思梅他們父女
才是罪魁禍首?」

  白天英唇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本就一
個也不打算放過,這樣送上門的機會,我真只能說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他的神情突然顯得有些猙獰,一字字咬牙道:「只可惜形式所迫讓他們死得
太便宜了,我本該將他們一個個抽筋扒皮,千刀萬剮,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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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22-24章)

第二十二章 白天英(下)

白若雲已是怒極,握著劍柄的手掌不住顫抖,彷彿隨時都可能不顧一切的拔
劍而上。

  但他不能動。

  白天英的一隻手,始終衝著他的方向,那要命的陰陽透骨釘,就藏在那袖口
之中。

  南宮星的神情到並不太緊張,看著白天英咬牙切齒的模樣,唇角浮現起一絲
譏誚的微笑,道:「白天英,你死了心愛的小妾,就滿心怨恨的做出這些事來,
那這次因你而死的這些無辜的人呢?你可有半點愧疚?」

  白天英默然不語,片刻才道:「是我害了的,才輪的到我去愧疚。看守賀禮
的那兩名弟子,是四弟的門下,動手的也是他。和我無關。」

  「可之後這幾件東西就應該由春妮交到了你的手上。當晚九名賀客和福伯的
性命,你難道也想賴給白天勇麼?」馮破的面色陰沉了許多,一雙眼睛牢牢的鎖
住白天英雙掌,口氣中也隱隱戴上了一股殺氣。

  白天英的面頰跳動了兩下,緩緩道:「不錯,這些人是我下的手。江湖之中
弱肉強食,我即便愧疚,也不會後悔。」

  南宮星立刻揚聲道:「春紅算什麼江湖人!一個可憐青樓女子,為了攢些贖
身銀子在這裡飽受一個瘋子蹂躪,明明昏厥過去看不到你是誰,你還要為了混淆
視線這種區區小事奪她性命?你也算在江湖上闖蕩過的一方人物,不覺得自己有
點太過心狠手辣了麼!」

  白天英渾身一緊,手中的酒盅突然啪的一聲碎裂開來,他哼了一聲,道:
「我還當你們已經全都查出來了,原來也都只是猜測而已。」

  「春紅可不是我下的手,是誰殺的,我也不清楚。」白天英坦然道,「這件
事裡,我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只有茗香一個。」

  他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惱恨,彷彿帶著些許自責,「春妮叫我安排一個聽話
的小妾幫她,她特意說明要選對我不那麼重要的,我沒多想就選了茗香,若是早
知道……」

  「早知道會是這樣你就不肯答應了麼?你就願意讓這次的計劃為了一個你並
不寵愛的小妾付諸東流?」南宮星毫不留情的譏刺道,「白天英,你恐怕不是這
麼多情的人吧。」

  「她肯定能想出別的法子來掩飾,故意用了這種,根本就是對我有疑心,在
試探我!」白天英突然惡狠狠地瞪著南宮星道,「你這給我戴了綠帽子的,來理
直氣壯的指責我,還真是可笑之極!」

  「林虎是什麼人?」馮破及時插言道,「你們幹嗎安排這麼一個小嘍囉去山
下你表姐的地頭送死?」

  白天英意猶未盡的橫了南宮星一眼,才道:「我不知道。那本就和我無關。
興許她真是想讓林虎去嫁禍如意樓,興許,如意樓真的來了也說不定。」

  南宮星道:「白二爺認罪的時候公開了白思梅的事,你應該就是從那時決定
要先對他們一家下手的吧?」

  白天英的情緒漸漸安定下來,他將手上殘留的酒漿緩緩抹在衣服上,道:
「不錯,他們遲早會想到我會因此而恨上他們,與其等他們察覺壞了大事,不如
乾脆就由我先動手。」

  「契機是白思梅殺死茗香李代桃僵,對不對?」南宮星又追問道。

  白天英的氣息驟然頓住,神情又一次變得有些奇怪,憋了一會兒,才道:
「對,明明可以留下一條命,裝成失蹤不就好了,卻非要搭進一個茗香。我再不
動手,還不知要額外搭進多少條人命。」

  「所以你就勒死了送藥的白天猛,拿著藥去毒死了白天勇,繞回山下又跟著
我們上山,打算一次將我們統統除掉。是不是?」南宮星的眼神越發冷冽,屋內
的氣氛也隨著他的質問緊繃到了極限。

  白天英怒道:「是!人都已經殺了,不殺下去又能怎樣!這時候了,我難道
還要去裝成疼愛弟弟的好大哥等你們找上門來麼!成王敗寇,我有陰陽透骨釘在
手,把你們殺個乾淨,光憑若蘭若竹几個小輩,能奈我何?」

  他雙手一翻,陰陽透骨釘露在掌底,「四大劍奴就在外面,三弟已死,他們
遵照誓言必須聽我號令,你們就算躲得過大搜魂針,難道還敵的過我們五人聯手
不成!」

  南宮星扭頭看了一眼白若雲,苦笑道:「若雲兄,你們家的四大劍奴,難道
不分好壞是非的麼?」

  白若雲搖了搖頭,道:「他們不分。只要是暮劍閣閣主的命令,他們便什麼
也不在意。他們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四把凶器。」

  「可按道理,你爹死後,不該是你繼任閣主的麼?」馮破皺了皺眉,開口道。

  白若雲又搖了搖頭,道:「那是這次大婚之後該公佈的事。未公佈之前,一
切便只能按家中的規矩來辦。」

  「那如果動起手來的時候,我一招就殺了白天英呢?」南宮星突然道。

  白若雲道:「那在二伯脫困趕來下令阻止之前,四大劍奴都不會停手。」

  「不用再說那些廢話了,」白天英似乎感到有些不安,不耐煩道,「南宮星,
馮大人,你們兩個與此事並無干係,你們要是肯答應我就此離開,對暮劍閣的事
情不再過問,我便留你們一條生路。」

  南宮星譏誚一笑,道:「白大伯這會兒怎麼突然變得好心起來了。」

  白天英瞇起雙眼,緩緩道:「因為死的人已經太多。」

  「既是為了蘭姑娘的恩情,我也不可能離開。」南宮星淡淡道,「這裡死的
人的確已經太多,只是,還少一個該死的人。」

  馮破沉聲道:「白天英,你犯下多樁兇案,依律罪不容赦,你若是肯束手就
擒,我還可幫你向州府刑司求情,給你留個全屍。」

  「你們看來是不肯走了。」白天英緩緩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白若雲將長劍拔在手中,冷冷道:「你可以叫四大劍奴進來了。」

  白天英深深吸了口氣,揚聲道:「劍奴聽令,格殺堂下三人!」

  沒有任何人進來,一前一後兩道房門,都靜靜地敞著。

  屋內變得十分安靜,靜得能聽到外面開始飄落的濛濛細雨,和白天英變得粗
拙沉重的呼吸。

  「劍奴何在!」白天英的臉色有些發青,這一聲怒喝中氣十足,足以傳到遠
遠地練武場外。

  四大劍奴總算出現了。

  四張一貫木然的臉龐,兩個出現在前門,兩個出現在後門。

  但出現的不只是他們。

  白若蘭和崔冰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個腿腳還有些不便的身影,跟著後門的兩
位劍奴一道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還有些發黑,嘴唇依舊是青中帶紫,但任誰也看得出來,他已經吃
下了解藥,大搜魂針,終究還是沒能要了他的命。

  即便要承受搜魂蝕骨的痛苦,他也依舊活著。

  他活著,暮劍閣的閣主就還是他。

  白天英的臉色霎時由鐵青轉為煞白,冷汗不斷從他額上冒出,「這……這不
可能……」

  南宮星淡淡道:「唐昕曾給過蘭姑娘一份大搜魂針的解藥,不巧,我之前恰
好讓蘭姑娘把那份解藥交給了她爹。」

  馮破踏上一步,沉聲道:「白天英,朋友一場,我先前說的依然有效。你束
手就擒,我保你全屍。」

  白天英圓圓的臉上不斷浮現著細小的抽搐,額角的青筋恍如細蟲暴起蠕動。

  他的手掌顫抖了兩下,跟著突然攥緊,抬起,袖中黑黝黝的管口,瞬間鎖住
了前面三人的身形。

  如此近的距離,他有十足的信心,那三人絕不可能全都躲開。

  除了深不可測的南宮星,剩下兩人都要死在當場!

  他的小指已貼上了陰陽透骨釘的旋鈕。

  十六根大搜魂針,八種互相配合的手法,即使死,他也要人陪葬!

  他的力道運向指尖,機簧早已打開,只要輕輕一扳,一切就都結束了。

  但他卻沒能扳下去。

  沒有飛出的烏光,沒有細小的破風之聲,就像是原本就已在那裡一樣,四根
大搜魂針,兩兩刺入了他的雙手小指。

  幾乎是馬上,那兩根小指便已發黑、麻木。

  他驚訝的看著南宮星,彷彿不敢相信這年輕人僅靠雙手,竟發出了比陰陽透
骨釘還要快得多的大搜魂針。

  這不是只有唐門絕學大搜魂手才能做到的事情麼?

  南宮星看著白天英錯愕的面孔,微笑道:「為了全屍,你連身上的解藥也不
肯吃了麼?」

  白天英這才恍然大悟,掙扎著抬起手掌,急忙從衣領內摸出一個小包,也顧
不上剝開,連著油紙一併塞進嘴裡,拚命嚼碎,費盡力氣嚥了下去。

  就這麼短短的霎那功夫,黑氣便已瀰漫到他的全身,連眼珠都泛起了駭人的
死灰色澤。

  南宮星將剩下的十二根大搜魂針收入腰帶,緊了緊手掌上的繃帶,走近到白
天英身前,扯下那對陰陽透骨釘,問道:「你還沒告訴我,白思梅在哪兒?」

  畢竟是中了四根大搜魂針,即便已是第二次使用,毒性也沒那麼容易被馬上
抑制,白天英扯動了一下僵硬的唇角,擠出一個扭曲的微笑,含糊不清的反問道
:「你……難道覺得,知道……一切之後……我、我還會大發……慈悲……放過
她麼?」

  南宮星將陰陽透骨釘連著腰間的大搜魂針一併捲入布中,交到白若雲手上,
扭頭問道:「那她的屍體呢?」

  白天英發出一陣乾澀的笑聲,他抬起頭,眼睛裡閃動著奇異的光芒,「你永
遠不可能找到的,不管你有多聰明,你也永遠都找不到她了。呵……呵呵……哈
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最高亢的時候突然中斷,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卡住了脖子,
他驚訝的低下頭,看著原本發黑的雙手上竟然浮現出了一個一個細小的血點。

  無法形容的驚訝和憤怒一瞬間充盈在他的面孔,他飛快的從懷中摸出一個瓷
瓶,那正是裝著大搜魂針解藥的容器,他看著那個小小的瓶子,突然昂起頭,猶
如被逼到懸崖邊上的垂死山犬,發出了一聲高亢刺耳的哀號。

  哀號和他的笑聲一樣瞬間中斷。

  他肥胖的身子猛的挺了一下,軟軟從椅子上滑下,癱倒在地上。

  刺鼻的惡臭,隨著血點密集的出現而散發開來。

  毒死林虎、白天勇的那種毒藥,終究也被用在了白天英的身上。

  馮破掩住鼻子,皺眉道:「果然,白思梅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活著,白天英
並不擅長暗器毒藥,只要一不小心皮膚直接碰到大搜魂針,為了穩妥他一定會吃
解藥下去,必死無疑。」

  「可這樣的心計,不也落得個死不見屍的下場。」白若雲冷冷說道,轉身向
父親那邊走去。

  南宮星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看著白天英的屍體默然不語,彷彿還在思考
他死前那挑釁一樣的話。

  馮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麼,還有些事沒想通?」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他最後的話不像是在騙人。白思梅確實已死在他手
裡,我只是想不明白,他要如何下手,才能讓我絕對找不到屍體。」

  「興許這附近有山民築的磚窯,一把烈火燒成了灰,混進磚裡,蓋了哪家的
房子,那你就算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半點痕跡。」馮破微笑道。

  南宮星還想說些什麼,白若蘭卻已經按捺不住,飛快的跑了過來,一把抓過
他的手掌按在腋下,扭頭就往外走去,嘴裡嚷嚷道:「你還磨蹭什麼,說好了事
情一了你就跟我去找唐姐姐要解藥,再磨蹭下去,毒性發了怎麼辦!你想我愧疚
一輩子麼!」

  雖說手掌纏了繃帶,白若蘭穿的也不算單薄,可被往肋側這麼一放,還是能
清楚地感覺到女兒家綿軟柔彈的肌膚曼妙,尤其是這自小練武的女孩,一身皮肉
都緊緊實實,讓他忍不住便動了動胳膊,手背在她身上悄悄蹭了一蹭。

  「去,不要亂動。」白若蘭小聲斥罵了一句,拖著他一溜煙出了屋子,身後
的事一概不再去管。

  崔冰也快步跟在後面,對這兩女而言,白天英已經伏誅,自然再沒什麼事比
南宮星那雙手更重要。

  若不是怕加快毒性擴散,白若蘭早就忍不住扯開他手上的繃帶,看看那為她
硬接下大搜魂針的掌心此刻是怎樣一番模樣。

  問清門口的護院,唐門並未全部動身上山,只去了一個唐行簡幫忙,白若蘭
頓時鬆了口氣,等不及走進院門,便高聲道:「唐姐姐!快出來救命!唐姐姐!
唐姐姐!」

  進到院裡,卻見到八名唐門旁系弟子一字排開攔在小徑當中,神情頗有幾分
尷尬,當中一個上前一步道:「白姑娘,我家師兄師姐此刻不便見客。請回吧,
如有要事,我過後叫他們過去找你。」

  白若蘭眉心一皺,道:「我當然是有要緊事才來的,片刻也容不得耽擱。」

  那人面上神情更加為難,拱手道:「可行傑師兄特地吩咐了,半個時辰內,
任何人也不准打擾他和師姐。」

  南宮星面色微變,突然問道:「唐行簡什麼時候走的?」

  那人楞了一下,猶豫道:「不到一刻功夫。」

  南宮星眼珠一轉,側耳凝神傾聽了一霎,暗叫一聲不好,將手一掙從白若蘭
掌中抽開,口中低喝一聲:「讓開,唐姑娘有危險!」

  話音未落,他雙足一錯,灰濛濛的影子一晃,竟好似融入到迷濛細雨之中一
樣,無比詭異的一閃,便到了攔路八人的身後。

  那八人本就被喝出的那句嚇得一怔,回神扭身過來之時,南宮星竟已迅捷如
電的衝過了院子,站定在房門之前,二話不說便是一掌劈下,卡嚓一響,門閂斷
裂,門扇應聲而開。

  那八人頓時也顧不得再攔餘下二女,慌忙大步追了過去,可一看到門內情形,
便一個個呆若木雞,連南宮星衝進門內也不再理會。

  只因那八個腦袋裡絕沒一個能想得到,此刻屋中竟是那般情形。

  桌邊兩張凳子歪倒在一旁,一條灰褲橫在地上,屏風歪歪扭扭靠著床頭搖搖
欲墜,一件女子中衣被扯得破破爛爛,蓋著灰色外衣攤在床邊。

  一條滑嫩如玉的修長美腿耷拉在床邊,足尖還鬆鬆掛著幾欲掉落的布襪。

  那是唐昕的腿,唐昕的襪子。

  而平時雖樣貌嫵媚穿著卻一直幹練利落的唐昕,此刻身上也只剩下了那一隻
就要掉下去的襪子。

  那紅暈密佈的健美嬌軀,幾乎已一絲不掛。

  唐行傑就趴在床邊,一手撫摸著唐昕垂在床邊的嫩白大腿,一手將從她身上
脫下的水紅抹胸攥成一團,按在鼻端陶醉不已,滿面紅潮簡直猶如喝下了一壇陳
年佳釀。

  唐昕顯然是被用什麼法子制住,一雙鳳眼已滿是熱淚,卻偏偏連眉毛也動彈
不得,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羞憤欲絕。

  南宮星可不是這種時候還要先別開臉的正人君子,一眼看清了屋內情景,二
話不說便劈空一掌推去,飛身而上。

  也不知是否色慾熏心,門被一掌劈開,唐行傑仍將大半張臉埋在妹妹的貼身
小衣之中,對那巨響置若罔聞,南宮星掌力已將及體,他才啊呀一聲扭過身來,
右手依依不捨的鬆開滑膩雪股,疾向腰間探去。

  可他連褲子都已脫了,哪裡還摸的到腰帶上的皮囊,更不要說他手還未到胸
下,南宮星的掌力便到了他的肩頭。

  唐行傑內力不弱,這一掌中的結結實實,他卻只是悶哼了一聲,順勢就地一
滾去搶丟在那邊地上的皮囊。

  南宮星扭身一拂,真力到處,門扇啪的一聲重又合攏,同時腳下一蹬,屈指
成爪凌厲一扣,將唐行傑肩頭死死捏在手中。

  這一招力透筋骨,唐行傑一聲慘嚎,與皮囊近在咫尺的手指卻說什麼也不能
再移動半分。

  南宮星冷哼一聲,抬手將唐行傑猿猴一樣的身子拋到半空,一腳踢了出去。

  唐行傑痛呼一聲飛撞在牆上,不料他手腕一揚,竟打出了三根不知從哪裡摸
出來的飛針。

  那針細如髮絲,雖不是大搜魂針,但唐門暗器總不會抹蜜在上面,這三針去
勢極快,竟絲毫不遜於陰陽透骨釘所射。

  不過三兩步的距離,如此狹小的臥房之中,三根飛針已足以封死對手所有的
退路。

  唐行傑對自己的手法有充足的信心,他口中的血還未吐出來,便已忍不住想
要微笑。

  但緊接著,他的神情便僵在了臉上,變成了一個扭曲而怪異的樣子。

  因為南宮星的手只是凌空抄了一下,劃出了一條無法形容的弧線,那三根飛
針,便好像泥牛入海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不可……」驚呼還沒出口,唐行傑就重新看到了那三根飛針。

  只不過,釘在了他的腿上,一根左腿,一根右腿,剩下一根,則正中了他方
才還雄姿英發趾高氣昂的那條「腿」。

  看來這飛針正是他拿來對付唐昕的手段,他掙扎著爬向自己的上衣,只可惜
發春的時候丟的太遠,才爬出兩步,他就軟軟的倒在了地上,睜著一雙滿含驚駭
的眼睛,半點也動彈不得。

  南宮星哼了一聲,扯過被單蓋在唐昕身上,轉身走到門口,開門叫進白若蘭
崔冰和一個唐門弟子,讓他看了看唐昕的樣子,問道:「有解藥麼?」

  那弟子連連點頭,忙從身上摸出一個油紙包,抖抖嗦嗦的打開,從裡面挑出
一個寫著「麻」字的小紙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南宮星手中,道:「拔出針後外敷
一些,和水吞服一些。」

  南宮星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摟著他向外走去,笑道:「找個這裡的
人帶路,趕緊上山把你們那位師兄叫回來。蘭姑娘,碧姑娘,唐姑娘就拜託二位
了。」

  到了門外,兩個唐門弟子匆匆離去,剩下六人則面色青紅交錯,神情極為尷
尬。

  裡面兩個都是本家弟子不說,還偏偏是兄妹二人。

  這麼一樁醜事被他們幾個撞破,保不準便是要命的禍事,想到此處,已有兩
個心思機敏的流下了滿臉冷汗。

  南宮星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有默默站在門邊,悄悄解鬆手上繃帶,向裡看了
一眼,呼的出了口氣,重又把繃帶纏緊。

  等了一會兒,突然聽到屋內白若蘭啊喲驚叫一聲,南宮星心中一凜,連忙推
門重又闖了進去,這次他怕重蹈覆轍,隨手便把房門關上,將那六人擋在了門外。

  這次只有他看,卻也沒了多少眼福。

  唐昕看來已恢復了行動的能力,雖還未穿戴整齊,卻也穿好了襯褲中衣,只
是仍有幾處被撕開的破口,漏著些許春光。

  這當然不是白若蘭驚叫的原因,她驚叫出來,只因為沒想到唐昕才一能動,
就掙扎著從自己衣褲中摸出一個皮囊,連麂皮手套也顧不上戴,從中掏出一把毒
砂便盡數打在唐行傑身上。

  「唐姑娘……這……」南宮星看著唐行傑的面上迅速浮現一股黑氣,想要開
口留他一條活路,卻又覺得這要求有些不近人情,只好道,「這可就什麼也問不
出了。」

  唐昕死死地盯著唐行傑,上前一腳把他踢翻過來,看著他充滿哀求神情的雙
目中滲出的烏黑血絲,咬緊牙關道:「問不出就問不出,我要他死!他死上一千
次一萬次,我也嫌不夠!」

  眼淚終於從眼角垂落下來,唐昕抬起胳膊擦了一把,這才坐到床邊,一邊壓
抑著抽泣,一邊找出隨身的銀質小刀,在方才抓毒砂的手掌中心切開十字血口,
將解藥敷了上去。

  白若蘭不忍見一個大活人就這麼在眼前慢慢死去,低頭小聲道:「唐姐姐,
我方才說的,你可莫要忘記。我……我去給你找套合身的衣服。這些都破了,穿
不得了。」

  唐昕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小星才剛救了我,我怎麼會不幫他解毒。」

  崔冰也不太情願在這裡看人變成屍體,這裡又沒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立刻跟
著站了起來,道:「我跟你去。」

  等那兩女離開,唐昕掙扎站起來,走到屋外,衝著那六人道:「去院門守著,
除了行簡大哥和蘭姑娘她們兩個直接放進來,其餘都先知會我一聲。」

  那六人連忙避開目光不敢看她衣衫不整的身子,躬身道:「是。」

  唐昕回身關好房門,看了一眼地上橫著的唐行傑,恨恨踹了一腳上去。

  只是她這哥哥此刻已七竅流血,從唇角血沫來看,氣息已是只出不進,只差
死透而已。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青天白日的,唐行傑發了失心瘋麼?」南宮星看唐昕
情緒好轉少許,連忙開口問道。

  「我怎麼知道!」唐昕憤憤道,「行簡大哥說找到了唐行傑的破綻,看在同
門一場,想給他個機會改過自新。順便也警告他,不要再打我的主意。我就在這
屋裡等他們談完。」

  「結果他們還沒談好,白若松就瘋了似的跑來,說出事了,山上得去個唐門
的人幫忙。」唐昕頓了一頓,道,「大哥讓白若松先走,自己猶豫了一會兒,說
白家今天亂的雞犬不寧,不知道要出什麼大事,不能由我過去,還是他親自走一
趟的好。那時我看唐行傑無精打采,還當大哥的教訓有了作用。」

  「誰知道大哥剛走不久,唐行傑就跑來我的房裡,我不好和他撕破臉,就應
付了幾句,後來我想試探試探他有沒有改過自新的心思,就繞著彎子提了提天道。」
唐昕羞憤的瞪了垂死的唐行傑一眼,道,「哪知道他突然就對我出手,一針紮在
我頸側。我……我……」

  她抽了抽鼻子,不願再說下去,緊了緊衣領,悶聲道:「昨晚我主要想的的
確是試探你的身份,唐行傑這邊,我和大哥其實並沒打算讓你插手。結果沒想到,
竟真是你來救了我。」

  「只是事情敗露而已,會讓他瘋狂至此麼?難道就為了在被家規處置前一親
芳澤?」南宮星皺了皺眉,看著終於不再動彈的唐行傑,道,「這人平時就這麼
蠢麼?」

  「這種人能聰明到哪裡去。本來就是個整日叫春的公驢!」唐昕恨恨罵了一
句,扭頭看向南宮星的手掌,放柔口氣道,「不要再提這個混賬東西了。來,趕
緊讓我看看你的手,大搜魂針沾上皮肉也了不得,你可真是憐香惜玉的不要命了。」

  南宮星伸出手掌,笑道:「不打緊,其實沒什麼大礙,還不如你小手裡那傷
口讓人心疼。」

  唐昕面上一紅,啐了一口道:「少來拿我調笑,這花有毒,摘不得。」

  她嘴上說著,手上已麻利的將繃帶解開,可攤開一看掌心,登時愣在原處,
滿面不解,「怎……怎麼……沒事?」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我內功過人,大搜魂針再怎麼厲害,連層油皮都沒
刮破,豈能傷到我。這繃帶只是為了我出手用大搜魂針對付別人方便,才留在手
上的。」

  唐昕並未接話,拿著他的手掌左右端詳,仔細看了好一陣子,秀目半瞇,輕
聲道:「你用內功逼出來了?」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不錯,只是蘭姑娘匆匆忙忙硬拽我過來,我都沒來
的及開口而已。」

  唐昕放開他手,挺直了脊背盯著南宮星,看了片刻,突道:「對了,小星,
你剛才反擊唐行傑的那一手功夫很厲害啊,也是情絲纏綿手麼?我怎麼不記得癡
情劍駱前輩還用過暗器?」

  南宮星瞥她一眼,緩緩將手掌收回身側,淡淡道:「只是尋常打暗器的法子,
平日多丟丟石頭,也就練出來了。收針那一下,倒的確是情絲纏綿手的招數。不
然,萬一惹到暗器高手,赤手空拳豈不是要命的很。」

  唐昕又盯著他看了半晌,莞爾一笑,柔聲道:「原來如此。那你倒真是厲害
的很,我都忍不住有些仰慕了呢。」

  南宮星知道她所言並沒幾分誠意,也就不再搭話,只是靜靜看著地上唐行傑
的屍身,腦中依舊不住的思考著。

  這一場風波,就這樣突兀的結束了麼?

  不知為何,他總有種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簡單的錯覺。

  只是一天的功夫,白天英、白天勇、白天猛、白思梅、唐行傑就紛紛殞命,
除了白天英算是有所交代,其餘人都連隻言片語也不曾留下,算上此前就已丟了
性命的茗香夫人,這樁為了暮劍閣閣主之位的謀劃,竟沒留下一個參與者的活口。

  唐行傑的死,難道真是意料之外的變數麼?

  南宮星側目打量了唐昕兩眼,心底略覺疑惑。

  唐行傑要對唐昕下手顯然毫無疑問,唐昕方纔的憤恨也不像是做戲,可如果
唐昕其實才是天道中人呢?

  她若是以自身的貞潔為賭注誘惑唐行傑出手,此後以憤恨為名下手誅殺,不
一樣可以將他滅口麼?

  「你怎麼了,一直偷偷看我?光明正大的看,我又不會說你什麼。」唐昕捉
到他兩次視線,忍不住開口笑道,「毒花摘不得,看兩眼又無妨。」

  南宮星也笑了起來,道:「我這人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簡單的事也偏偏要
想的太過複雜。以後我可得改改才行。」

  也許,真的是他想得太多。

  此後的一切,都平靜而順利的進行了下去。

  唐行簡回來後,責怪了唐昕幾句,但畢竟是唐行傑有錯在先,他也只有長歎
一聲,將此事作結。一行人沒等入夜,便帶著屍首匆匆離去。

  白家五老轉眼五去其三,加上此刻已真相大白,白天雄自然沒道理還被關在
禁閉室中。

  白天武中毒過深,即使當時服下解藥,唐行簡又幫忙診治一番,仍是行動不
便,連思慮也變得有些遲鈍,據說餘毒所致,此後也只能精心調理身體。暮劍閣
大小事務急需有人決斷,白天武便將弟子召集一處,提前公佈下一任閣主由白若
雲擔任,白若雲二十五歲繼任之前,白天雄暫代閣主全權處理。

  白家年輕一代的後人中白天勇兄弟二人的子女佔絕大多數,他二人一死,白
若竹年紀尚小,主心骨便自然而然的轉到白若雲的身上。

  白若松本就與弟妹們相處極好,更因親父所為倍感愧疚,白若雲的將來,已
幾乎沒有半分阻礙。

  至於那個半瘋不瘋的白若麟,白天雄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由他自己親自點選
人馬,勢必要將這不肖子再度捉回,聽憑白若雲發落。

  犯人皆已喪命,馮破也就不再久留,當晚飯也沒吃,就連夜下山離去,臨走
時也不知是否玩笑,說要去捉峨嵋派那幾位女俠,至少也要辦她們一個拐帶良家
女子。

  這話倒提醒了白家,峨嵋派那邊的事還並未解決。

  這場喜事變成如今這副樣子,雖說峨嵋派並非罪魁禍首,但至少靈秀五娥應
該給白家一個交代。

  之後兩天,白天雄抽調人手率隊進山搜尋白若麟,白若雲主持莊內事務,將
還耽擱在莊中的其餘賓客好生安撫之後送下山去。

  雖是罪有應得,但白天英他們畢竟也是白家親眷,簡單的辦完喪葬雜事,便
又過去了兩天。

  知道有機會下山行走江湖,白若蘭早早就強行佔了一個出門的位子,硬要白
若雲帶著,而且也不知道是否早早就擔心上了江湖險惡,還沒等南宮星開口說要
跟去,就主動請他一道上路幫忙。

  南宮星本就還有事情尚未辦妥,白若蘭不開口,他也要找個由頭跟在白若雲
身邊,當下欣然應允。

  沒了後顧之憂,白天雄召集了莊中幾乎所有好手,連同四大劍奴,帶足乾糧
在山裡一連搜索了五天,從殘留的星點人跡來看,白若麟好像也已逃出了蔽日山。

  白天雄返歸之日,就是準備停當的年輕人們下山的時候。

  江湖遼闊,要找五女一男,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靈秀五娥還算小有名
氣,凌崇這位穿花劍客的名號在蜀州也稱的上響亮,總算不是無跡可尋。

  白若松與白若竹帶著一位師弟一位師妹,動身前往峨嵋派,看看清心道長的
打算,白若雲兄妹則和南宮星一道,以他們六人都不敢回峨嵋的前提出發尋找。

  「孫秀怡的下落,她那四個師姐必定知道。無論如何,也只能從那四人找起。」
白若雲此時已對南宮星頗有敬意,上路之前自然還要商議一下目標行程。

  「找人其實不難,只是我下山後還有件事需要先跑一趟,若雲兄還請不要怪
罪。」南宮星望了一眼白若蘭,拍了拍身後崔冰的手背。

  白若蘭顯然並未忘記,立刻接口道:「嗯,哥,咱們先去一趟富貴樓,完成
春紅的遺願,之後上路也安心的多。」

  其實南宮星還想順便安頓好崔冰,不過此時不便開口,只道:「春紅姑娘的
囑托對在下來說並非小事,如果若雲兄急著趕路,你和蘭姑娘先行一步也可。」

  白若蘭還沒開口抗議,白若雲已擺了擺手道:「現下本也沒什麼頭緒,春紅
姑娘無辜喪命,完成她的遺願也是白家分內之事。咱們先走一趟富貴樓就是。」

  「頭緒還是有的,」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比如,雲霄劍俠方語舟。」

  白若雲先是一怔,跟著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道:「對,先找他絕不會錯。」

  雲霄劍俠方語舟年少成名,遊俠四方,師出黃山派一系,在江湖中沉浮多年,
二十八歲暫居蜀州,經武林大豪說媒,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到今年年底,兒子才
滿兩歲。

  而正因他兒子才不過一歲出頭,那裡才一定會有靈秀五娥的線索。

  再怎麼下定決心藏匿起來躲避風頭,做母親的鍾靈音,絕不可能對自己的親
生兒子毫不掛懷。

  陸陽方家,便是他們啟程後第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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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妻劫母難

 快馬,竹笠,面紗飛揚。

  南宮星一行還未踏出蔽日山半步,鍾靈音的身影已飛快的穿過了陸陽郡的高
大城門。

  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她略略平順一下氣息,快步走進了承澤客棧的敞亮大
門。

  將一塊碎銀甩給小二,她輕聲道:「來些上好酒菜,夠我一人就好。剩下的
算是打賞。」口中說著,腳下也不停步,逕直走向最裡面的靠窗位子,將背後長
劍連著包袱一起解下放在桌上,長長出了口氣,緩緩坐下。

  她並未將斗笠摘下,面紗仍垂在臉前,不願拋頭露面的女子本就愛做這種打
扮,她也不必擔心引人注目。

  稍稍歇了一會兒後,她略略側轉臉頰,壓抑著眼底的急切,將視線從窗欞中
投了出去。

  斜對面是座頗為樸素的宅院,既無牌匾,也沒鎮物,不是熟人,極難想到這
會是曾經的遊俠方語舟現下的居所。

  鍾靈音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她就在那裡嫁做人婦,在那裡初為人母,在
那裡從青澀無知的少女變為了成熟豐潤的少婦。

  那裡是她的家。

  可她卻不敢直接回到那扇門內,對夫君道一聲安好。

  不僅是因為自出門以來就一直盤旋在心頭的隱約不安,還因為無法抹消的愧
疚。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她只要閉上眼睛,眼前還會浮現出那個被白若麟帶走
的丫鬟投向她們的絕望目光。

  為何……為何我們會淪落到做出這種事來?原本……不是僅僅為了幫小師妹
一把的麼?

  鍾靈音難過的低下頭,手指緩緩地揉著額角。

  靈秀五娥之中鍾靈音雖是老大,卻並沒拿過幾次主意,她性子優柔寡斷,為
人過於溫和,因此五人之中,田靈筠才是常常做出決斷的那個。

  這次在白家實施的那個如今看來糟糕透頂的計劃,也是在田靈筠的一再勸說
下才得以確定。她最初因為田靈筠為此犧牲名節而感到惋惜,之後白家的連串命
案開始讓她覺得有些驚懼,等到綁架兩名丫鬟帶路連夜出逃,她才恍然發現一切
竟已不知不覺的失去了控制,像一道洶湧洪流,捲著她隨波而去。

  她不敢去見師父,一時也不敢回家,只有聽田靈筠的安排一起逃向東南。

  一想到離兒子越來越遠,她的心底就宛如刀絞。

  那時她就已萌生去意,後來與田靈筠的爭吵,徹底堅定了她偷偷離開的決心。

  她當時想著既然已經逃了出來,又已經走出了這麼遠,沒必要再帶著那個嚇
破了膽的丫鬟,不如放人回去少添罪孽。

  不料田靈筠卻唯恐暴露行跡,硬是不肯,說的僵了,便要拔出劍來當下殺人
滅口。

  她望著田靈筠不似說笑的神情,突然感到後背一陣寒意,彷彿有條冷冰冰的
蛇,彎彎扭扭的爬過了她的脊樑。

  彷彿這位師妹,今日她才第一次認識一樣。

  當夜,她買了一匹快馬,帶著自己的行李不辭而別。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自己還能去哪兒,對愛子的思念又愈發濃重,最終,
馬頭還是撥轉到了家的方向。

  方語舟一貫嫉惡如仇,性子又頗為死板生硬,鍾靈音此刻到了家門之外,心
中反倒起了怯意,不敢直接面對夫君。

  思來想去,反倒起了念頭,乾脆她就這麼等著遠遠看孩兒一眼,知道一切安
好,再偷偷溜了吧。

  不然知道她嫁於此地的人不在少數,難保不會有人來這邊打聽她其餘姐妹的
行蹤。

  還沒拿定主意,小二已把拌調好的頭菜端上了桌,配著一壺清酒,鍾靈音撥
開面紗,吃了口菜,嘴裡慢慢嚼著,眼睛又忍不住飄向了窗外。

  此時已近傍晚,她夫君應已從授課的武館回來,奶娘只有午後會帶孩子出門
玩耍,今日應該見不到了。

  她心下有些失望,口中菜餚也變得有些難以下嚥。

  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口,鍾靈音拿起酒壺滿了一杯,舉到唇邊,餘光卻瞥到自
家宅院門內緩緩走出了一人。

  她連忙放下酒杯,垂好面紗看了過去。

  那人懷中抱著的,還恰恰就是她的兒子方汝望,一看到兒子白裡透紅的面頰,
她險些開口將「氈兒」這乳名喊出口來。

  旋即,她眼中的欣喜都變成了疑惑,並帶上了無法壓抑的恐懼。

  那個穿著她家奶娘衣服,抱著她的兒子的年輕女子,竟是個她完全沒有見過
的陌生人!

  她請的奶娘就是隔兩道巷子外的宋家大嫂,那是個矮胖敦實精明能幹的尋常
婦女,而此刻家門外那個女人個頭雖然差不多高矮,衣服卻鬆垮垮的顯然內裡十
分苗條,看模樣也年輕俊俏得多。

  難不成就走了這麼些日子的功夫,夫君便納了一房小妾進門?

  鍾靈音心裡有些慌神,雖說男子納妾不是什麼稀罕事,可她夫君此前沒有半
點徵兆,家中怎麼會突然多出這麼一號人物。

  她盯著那女子仔細看了一會兒,越看,心裡的惶恐就越是濃重。

  那女子看上去一直微笑垂頭望著懷裡的嬰孩,顯得十分疼愛,可只消看一眼
她的雙目,就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一絲笑意,額前髮絲下的雙眼,分明就帶著一
縷縷的殺氣。

  鍾靈音心裡一緊,忙將身邊長劍佩在腰側,側了側臉掃了眼長街兩頭。

  並沒什麼異樣之處。

  莫非是多心了?鍾靈音皺了皺眉,低頭撥開面紗小口吃了起來,繼續留意查
看著家門口的動靜。

  那女子抱著孩子在門口站了片刻,轉身走了進去。

  鍾靈音的飯快要吃完的時候,那女子竟又抱著孩子走了出來,依舊站在原處,
一模一樣的姿勢,好似特地做給人看一樣。

  不對……氈兒在生人懷裡,怎麼不哭不鬧,還一直閉著眼睛睡覺?

  方語舟年近三十才喜獲麟兒,自然是寵溺無邊,一歲出頭的娃娃又正是一刻
也停不下來的時候,怎麼會在這種時辰安安分分的縮在懷裡睡覺。

  察覺到危險似乎已經無聲無息的到了身邊,鍾靈音深深吐息兩次定了定神,
匆匆將肚子填飽,不再去看家門口的情形,快步走出客棧,翻身上馬,嬌叱一聲,
順著原路騎出了城門。

  找了個僻靜之處將馬兒拴好,她趁著城門未關,又混在商販之中折回城裡。
在城中繞了一個大圈,到了巷內宋家門外,她側耳聽了片刻,仍不敢直接敲門,
只好縱身一躍,輕輕落在院牆之上。

  宋家不過是尋常民戶,窄小院落中僅有兩間瓦房,一覽無餘。

  屋內已燃起燈燭,灶房炊煙僅剩一線,顯然一家人正在屋裡吃飯。鍾靈音略
一躊躇,扒著牆頭緩緩放下身子,無聲無息的落在院中。

  靈秀五娥之中,鍾靈音的武功僅次於天賦極佳的宋秀漣,在峨嵋俗家弟子中
稱得上出類拔萃,即便將這一輩弟子全都算上,生子之前能穩壓她一頭的也數不
過兩隻手去。

  提氣踮腳,踩的又是軟泥,即使產下氈兒之後身子笨了許多,她也有自信不
會被屋裡的人聽到任何動靜。

  到了窗外,探頭向裡一看,屋中只有宋家夫婦帶著三個娃娃,當家的正教訓
著兩個大點的孩子乖乖坐下,宋嫂正小心的給懷裡的娃兒喂粥。

  她皺了皺眉,閃身過去推開屋門,逕直走了進去,看著宋家夫婦面上頗為吃
驚的神情,道:「宋嫂,我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抱著我家氈兒的那個是誰?我
付了你銀子請你當奶娘,你怎麼說不干就不幹了?」

  宋嫂楞了一下,滿面不解,小聲道:「這……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明明是你
家新來的親戚給我結了銀子,非不叫我接著干了,我家么兒吃不下,漲的我奶子
生疼,一天要擠掉小半碗,我還覺得委屈呢。」

  「親戚?什麼親戚?」鍾靈音連忙追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你快詳細跟
我說說。」

  宋嫂看鍾靈音神情極為嚴肅,察覺到干係重大,不禁縮了縮脖子,回想道:
「都快十天了吧,我就回家奶了奶么兒,呆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去照顧你家氈兒,
你們家那麼大方,咱也得對得起這份銀子不是。可……可就這麼會兒的功夫,你
家裡來的親戚就不讓我干了,說他們請了個更好的。」

  她頗為不屑的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見著那小娘們了,模樣俊歸俊,可一
看就不像個會奶孩子的,胸脯子沒四兩肉,能餵飽個啥啊。」

  「那……那我家當家的呢?」鍾靈音一頭霧水,「他什麼也沒說?」

  宋嫂點了點頭,道:「沒,你家老爺本來就不愛吭聲,就在旁邊坐著看了。
結銀子都是你家親戚拿的。」

  「什麼我家親戚!」鍾靈音心中大亂,怒道,「我是峨嵋山腳不知道哪家不
要的棄兒,語舟不到十歲就沒了爹娘,哪裡來的親戚。宋嫂,你那天都見了幾個
人,是什麼模樣?」

  宋嫂嚇得瞪大了眼睛,聲音都有些發顫,「那……那難道那些人是你們的仇
家?」她哆哆嗦嗦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把被嚇得哭起來的娃娃往懷裡一按塞了個
奶頭進去,回想道,「我就見著四個人。三男一女。女的就是他們說的新請的奶
娘,整天抱著氈兒在門口晃悠,不到天黑不消停,你只要在門口等會兒就能看見。
另外三個男人……和我說話的是個白白淨淨的伢崽,個頭挺高,但笑起來讓人看
了渾身不舒服。有個一直陪你家那口子坐著的,長的忒敦實,個也就我這麼高,
不顯胖,卻比我還寬,感覺那拳頭能給牆搗出個洞來。剩下那個是個黑大漢,腦
袋跟個雞蛋似的沒長毛,腮幫子上有半拉臉那麼長的疤瘌,一看就是你們混江湖
的。」

  宋嫂說完頓了一頓,有些擔心的說道:「妹子……他們不會是在等著對付你
呢吧?」

  夫君兒子都在人家手裡,就算真是又能怎麼樣,鍾靈音咬了咬牙,道:「我
家當家的仇家太多,興許真是哪個找上門了。」

  她猶豫一下,要來紙筆,飛快的寫了幾句,掏出一塊碎銀放到宋嫂手裡,道
:「這銀子給你,你務必幫我個忙。我一會兒摸過去看看能不能救人,如果過了
今晚我還沒回來找你,你就幫我托人把這封信送去峨嵋派交給清心道長。」

  宋嫂有些緊張的接過手中,道:「要……要不我去報官?」

  鍾靈音搖了搖頭,道:「六扇門的一鬧起來,我家氈兒保不準就要沒命。我
此去凶多吉少,宋嫂,這封信就拜託你了。」

  看宋嫂哆哆嗦嗦的點了點頭,鍾靈音轉身奔出門去,縱身翻過院牆,落在了
小巷之中。

  對方制住夫君挾持愛兒,擺明了就是要等她送上門去自投羅網,若是她冒冒
失失直接回家,此刻說不定已被捉住靜等著別人斬草除根。

  幸好,此刻她還不到絕望的時候,至少那些人還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她並
不是全無機會。

  她先去客棧開了間房,從包袱中取了些暗器收在袖袋,將身上的無用雜物收
進去放好,跟著擺了幾個茶杯在窗欞內側防範,閂好屋門,躺在床上一口氣睡了
兩個多時辰,養足精神。

  起身隨意洗了把臉,用夜壺解淨了便溺,她喝了壺茶,靜靜的等到身體與精
神都恢復到最佳狀態,這才換上深色外衣,拿開茶杯,從窗戶翻了出去。

  陸陽並非大郡,也不是什麼咽喉要地,巡夜的只有兩個更夫,梆梆聲外,萬
籟俱寂。

  身上畢竟不是夜行衣,鍾靈音沿著牆跟貓腰前行,並不敢直接上到屋簷,輕
手輕腳到了自家門外,才輕輕一跳扒住院牆,小心翼翼的從牆上探出頭來。

  小院內並沒旁人,西列廚房柴房一片漆黑,北面堂屋和兩側廂房倒都亮著燈
光,東列兩間客房北間亮著南間黑著,門窗都關的很緊,遠遠看不出什麼。

  她想了一想,從門簷後悄悄落進院內,把背後長劍調整了一下位置,緩緩摸
到了柴房門外。

  自家之中地形畢竟比較熟悉,她反手一提,將柴房的門慢慢打開,側頭聽了
一會兒,裡面並沒有呼吸響動,看來方語舟並沒被關在這裡。

  鍾靈音只盼著夫君是被綁著單獨放置,要是有人看護,想要強行救人可是難
如登天,抱著一線希望,她又摸向東列黑著燈的南間客房。

  總算是天無絕人之路,她伏在窗外聽得手心都快急出汗來的時候,總算叫她
聽到了微弱促亂的氣息。

  她伸手輕輕一推,門並沒閂著,開了半扇,她屏住氣息閃身進去,反手關好
屋門,門軸吱呀一響,又將她嚇出一身冷汗,停在原處等了半晌,沒有什麼異動,
她才寬了寬心,抬腿走到了床邊。

  聽得出屋中只有一人,抬手一摸,身上還有繩子,應是她夫君無疑,她心中
一鬆,險些連眼淚都掉出來,忙掏出火折,用身子擋住輕輕一晃,照亮了身前情
形。

  床上被捆成一團的果然是她的夫君方語舟,她伸手推了推他,壓低聲音在他
耳邊喚了兩聲。

  他喉中一陣細小的咕噥,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見是妻子歸來,方語舟先是一驚,忙將鍾靈音上下打量一番,看她沒事,
這才眼神稍安,唔唔哼了兩聲,將手側身舉高。

  鍾靈音揮劍將繩索斬斷,跟著掏出方語舟口中塞著的破布,熄掉火折,急匆
匆低聲問道:「語舟,到底怎麼回事?是你的仇家?還是我的?厲害得很麼?氈
兒有沒有事?你呢?」

  方語舟低低喘了兩口,才小聲答道:「是張芙的妹妹張蓉,其餘的都是她的
幫手,家裡的這幾個武功不如我,但他們來的時候有個戴了面具的怪人,武功簡
直深不可測,你我聯手,恐怕也撐不到百招之外。氈兒應該沒事,我也還好,只
是一直被捆著,每天就一碗粥,氣血有些不暢。」

  鍾靈音心中一顫,她知道自家夫君頗有傲氣,既然會這麼說,可見那戴面具
的怪人武功只怕不在她師父之下。

  張芙是她婚前出手對付的一個江湖女子,行事頗為邪氣,她本想將其武功廢
掉,不料兩人武功差距比她預計的小了不少,最終收招不及將其置於死地。張蓉
頗有姿色,想必是靠色相找了靠山,這才趕來為姐姐報仇。

  可按說武功高強到如此程度的人,不該會為了這種代價向他們一家出手。

  難道是張蓉找的靠山裡,有人背後另有高人助陣?

  兒子還在對手手中,鍾靈音無論如何也不肯就此罷手,她看方語舟氣色雖差,
卻並未傷到元氣,便道:「你大概多久能恢復功力?」

  方語舟搖了搖手腕,道:「我只是氣血不暢,片刻就好。」

  鍾靈音咬了咬牙,道:「那……你一能行動就來找我,我先去看看氈兒在哪
兒,有沒有機會把他搶下來。一旦氈兒回到咱們手上,那幾個人咱們聯手對付就
是。」

  方語舟顯然覺得有些冒險,可他也不捨得將親生兒子留在這裡,只有閉上雙
目,急催真氣沖活手足血脈,口中叮囑道:「你不要貿然行動,千萬多加小心。」

  鍾靈音點了點頭,原路摸回到門外,蹲在窗下一點點挪到東列北屋,小心翼
翼用唾沫蘸開了窗紙,往裡看去。

  這邊雖燃著燈燭,屋內的人卻早已躺下,只能看到一個對著床外的背影,被
子只是隨便搭了個角,不難看出裡面躺的是宋嫂口中那個面上帶疤的光頭黑大漢。

  這壯漢個頭著實驚人,鍾靈音家的床絕不算小,那人躺在上面,竟還要微微
屈膝才能容下,看那一身油光水亮的黑皮,多半是外門硬功的行家。

  氈兒並不在屋裡,鍾靈音小心退開,往北列靠東的廂房挪去。

  才靠到窗沿下,就聽到屋裡陡然傳出一聲細長婉轉的嬌哼,跟著便是一句又
酥又軟的「不成不成……再洩就要暈過去咯」,鍾靈音當然聽得出那話音中滿盈
欲溢的倦懶滿足,面上登時一陣火熱,在心裡罵了一句好不要臉。

  知道屋內的人正在顛鸞倒鳳,她也就快了幾分,趕忙破開窗紙,悄悄看向裡
面。

  這次總算沒有撲空,床邊被挪開的屏風旁,踏腳凳外放著她親自買回家的提
籃,籃中她的氈兒也不知是否睡了,閉著雙目一動不動,不過倒是能看出氣息頗
為平順,應該是並未受到什麼創傷。

  她這才放下心來,視線轉到床上,想看看有沒有機會破窗而入搶下孩兒。

  哪知道床上恰好是鏖戰方歇,那應是張蓉的年輕女子往床邊挪了挪身子,伸
出白生生的臂膀便把氈兒連著籃子往床根挪了一挪,還順手摸了摸嫩乎乎的臉蛋,
咯咯笑道:「這小娃娃模樣隨他娘親,生的真是喜人,過後乾脆帶回去,咱們當
兒子養著如何?」

  床上躺著的男人正是宋嫂口中那個矮子,他似乎還沒盡興,雙手繞過張蓉腋
下,搓著那對小巧奶子粗喘道:「帶個鳥,兒子咱們自己也能生,就是你這身子
忒虛,老子放了一泡還沒盡興,你就不中用了。」

  張蓉渾身上下就剩了個沒繫繩的肚兜搭在半邊屁股上,四處肌膚汗津津紅酥
酥好像剛泡了個熱水澡一樣,胯下那塊地方更是濕漉漉一片污痕,鍾靈音瞧上一
眼,就看出必定是快活的酥了骨頭,不歇上一會兒真會被弄昏過去。

  她夫君雖然為人嚴肅,床笫之間卻也稱得上驍勇善戰,有了氈兒之後久未享
受雨露滋潤,她此刻看著屋內春光,竟禁不住有些懷念起那股銷魂蝕骨的滋味。

  她連忙擰了自己大腿一把,收攝住迷亂心神,心裡算計起來。看那矮子的模
樣,等張蓉回過氣來還要大幹一場,方語舟很快就能恢復行動,那只要等上片刻,
裡面兩人盤腸大戰之際,他們夫婦突然出手搶下孩子,破窗而逃,另外兩人必定
來不及幫忙。

  她這邊盤算著,屋裡的矮子已經按捺不住,捏著張蓉的乳頭把她扯到自己身
上,雙掌一按便把她腦袋壓在胯下,啞聲道:「嘬著點,別讓老子等軟了。」

  張蓉哪裡敢嫌棄什麼,乖乖張開小口,伸出紅嫩嫩的舌頭,嘶溜嘶溜將整條
肉柱上的淫汁浪液舔進嘴裡吃了個乾乾淨淨,跟著啊嗚一口吞下大半根進去,起
起伏伏晃著腦袋伺候起來。

  這矮子個頭不大,老二卻著實不小,看張蓉年紀並不算大,保不準就是被這
麼條巨物開了嫩苞,為了報仇,也算是犧牲不小。

  鍾靈音想了一想,先原路返回到客房之中,跟方語舟講明了那邊情形,說了
說自己的打算。

  方語舟略一思忖,點頭應允,等到他手腳都已不再麻木,夫妻二人商定好動
手訊號,一起摸出門外,輕手輕腳到了廂房牆根,一個貼住屋門,一個等在窗下。

  張蓉在床上又吸又舔費了半天功夫,下巴酸沈難耐,只好吐出陽具,嬌聲道
:「姚郎,人家沒勁兒了,下頭……下頭這會兒好點,還是你來弄吧。」

  那矮子哼了一聲,爬起身來拍了拍她肉滾滾的屁股,一按腰肢讓她跪伏下去,
馬步一開噗滋一聲便整條塞了進去。

  張蓉啊呀叫了一聲,被捅的連一雙小腳都翹了起來,忙將屁股一撅,順著那
矮子的動作扭腰迎合。

  「你姐那個朋友到底什麼時候才到?鍾靈音萬一帶著她們姐妹一道回來,光
靠我們仨可有點懸。」那矮子心裡似乎有些不安,一邊用拇指挖著張蓉的臀眼,
一邊小聲問道。

  「咱……咱們有這娃娃在手上,怕……怕什麼。」張蓉被挖的渾身酸軟,說
話都有氣無力,哼哼唧唧道,「再說了,戴面具的那個……那個大哥說不定還在
附近,我看……他保不準比我姐的朋友厲害。」

  「哼,那傢伙連面具也不肯摘,不能太信他。」矮子皺了皺眉,猛撞了兩下,
道。

  張蓉媚眼如絲的往後瞥他一眼,柔聲道:「咱們能制住姓方的就全靠……靠
人家幫忙,我姐的朋友也是……人家給聯繫上的,你……哎、哎呀,慢、慢點,
要戳透人家了,討厭。你就別老防著人家了。」

  「你懂個屁,走江湖不隨時防著點,命早沒了。」矮子咬了咬牙,拇指一加
勁兒,擠進張蓉肛口一節。

  張蓉被摳的渾身一軟,唯有會陰方圓的肌肉頓時縮緊,滑膩柔嫩的蜜穴立刻
抱死了進進出出的粗棒,被菇頭帶的連內裡的嫩紅媚肉都翻了出來。

  看他們兩個在床上越戰越酣,鍾靈音紅著臉沖方語舟點了點頭,將手一抬,
輕輕一擺,跟著嬌叱一聲,飛身破窗而入,兩支飛鏢脫手而出,直取床上二人。

  那矮子反應極快,一個翻身將床上被子掄起擋下暗器,順勢一摟把張蓉丟到
床裡護住。

  方語舟號稱雲霄劍俠,輕功自然了得,破窗之聲未落,他已踢開房門身形一
晃衝到床邊。此時那矮子還被被子擋著視線,自然全無應對。

  眨眼間方語舟已將提籃拎出門外,鍾靈音不敢戀戰,再打出兩支飛鏢後,腰
身一擰穿窗而出,向方語舟那邊衝去。

  方語舟將手中提籃交給鍾靈音,從她腰間抽出長劍,道:「走!」

  鍾靈音知道夫君武功遠勝自己,立刻將提籃緊緊護在懷中,提氣一縱,躍向
院牆。

  人到半空,突然聽到陰惻惻一聲冷笑,一個瘦長影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院牆
之上,冷冰冰道:「走不得。」

  鍾靈音此時無處借力,一見對方面上帶著一副青慘慘的血口鬼面,心中頓時
一沈,連忙將手中提籃向身後丟去,一掌劈向那面具鼻樑之處,喝道:「帶孩子
走!」

  哪知道鬼面人根本沒有理會鍾靈音綿裡藏針的一掌,灰袍一抖,直直往牆裡
墜下,墜到半途雙足在牆上一蹬,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鍾靈音唯恐摔到孩兒,這一下拋得頗高,方語舟沒料到有此變故,轉身過來
已經慢了一霎,剛剛跳起想要迎向提籃,鬼面人已飛身而過,將提籃緊緊抓在手
中,凌空一翻,穩穩落在廂房門前。

  這時那矮子才衝了出來,身上只匆匆套了條褲子,宋嫂說的那白白淨淨的年
輕人也匆匆忙忙從另一間廂房裡跑到院中,只有客房裡那個黑鐵塔動作頗慢,還
在房中沒有趕到。

  鬼面人將提籃遞給那矮子,冷冷道:「你們這幾個廢物,兩個人質握在手裡,
竟還險些被他們逃了。不夾到嘴邊,就連口肉也不會吃麼?」

  方語舟面頰一陣抽搐,突然回身衝上牆頭,一拉妻子手掌往外跳去,道:
「咱們先走!快!」

  「可、可氈兒……」儘管明知一家人要都落在對方手裡,氈兒才真是沒了活
路,可做母親的,哪那麼容易丟下親生兒子不管,鍾靈音被拖下牆頭,硬被扯到
了街心,仍扭頭望著自家的院牆,腳下說什麼也提不起勁。

  「靈音!先走!」

  方語舟又是一聲怒喝,鍾靈音雖仍心亂如麻,但對夫君乖順慣了,總算知道
運起輕功,跟著縱起身形。

  但才一個起落,面前陰沉沉的街道中央,竟又多出了一個人。

  一個修長苗條的年輕女人。

  月色朦朧,街上的景致本不是那麼容易看清。可即便是這樣的情形下,鍾靈
音仍能看的出,那是個樣貌極佳的美人。

  鍾靈音的模樣絕對稱得上端莊秀麗,若不是膚色略深,評價在靈秀五娥中本
應僅次於孫秀怡一人而已,可在這名女子面前,她竟感到有些自慚形穢。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相貌,方語舟卻在注意別的,一眼打量過去,他握著妻子
的手掌一緊,情不自禁道了聲:「糟!」

  那女子悠然踱近兩步,腳下卡塔卡塔一陣脆響,穿的竟是一雙短齒木屐。那
木屐並未包帛,僅有兩條紅色夾腳綢帶,而蹬在這雙木屐上的腳掌,竟連布襪也
沒穿一隻。

  嫩白如新剝煮蛋一般的嬌美雪足,竟就這麼赤裸裸的呈在世人眼前,趾甲抹
就十片艷紅,腳踝掛著兩串細珠,骨肉均勻,纖巧秀美,好似溫玉精雕,一眼便
能吸住男人的視線。

  她身上穿的到不算花哨,只是裙擺削去一截,刻意將一段光滑緊實的小腿,
連著那兩隻欺霜玉足,大大方方的露了出來。

  「閣下就是方大俠吧,那位就是尊夫人鍾靈音鍾姐姐麼?」那女子嫵媚一笑,
款款走近,右手抬起在鬢邊一抹,將一柄血紅玉釵捏在指尖,柔聲道,「妹妹姓
雍,是專門來尋二位晦氣的,不必客氣,趕緊出手吧。」

  「血釵……雍素錦?」莫非……這就是張蓉所說的幫手?鍾靈音眼前一陣昏
眩,直覺雙腳好似踏入了一片泥沼之中,整個身體都在向著無邊的黑暗之中陷沒。

  方語舟額上浮現一層細密汗珠,他在鍾靈音胳膊上一推,道:「你走,你不
被捉,我和氈兒都不會有事,快走!我來拖住這個妖女!」

  說罷,方語舟長劍一挺,分光三路,疾刺雍素錦雙肩喉頭。

  鍾靈音知道別無他法,只得飛身躍起,跳上一旁屋頂,折向逃走。

  她最後扭頭看到的情景,是她夫君揮出的一片凌厲劍光之中,雍素錦猶如鬼
魅般輕易欺近,殷紅如血的髮釵,快如閃電刺向她夫君劍招中最要命的一處破綻
……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拚命地縱起落下,雙腿都被震得發痛,可她
不敢停下。功敗垂成,往往能帶來更加沉重的絕望,如今,這絕望已快壓得她喘
不過氣。

  臉頰感到一陣涼意,她抬手擦了擦,才發覺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

  難道……從答允了田師妹起,就已注定了此後的劫難麼?心中莫名閃過了這
個念頭,一連串的狐疑也跟著冒出了腦海。

  一定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推動著什麼。

  身上的寒意更重,她辨認了一下方向,往栓著她來時坐騎的城門外衝去。

  值夜門卒早睡在不知何處,她打開小門,扶著城牆大喘了幾口,一邊想著該
往何處求助,一邊跌跌撞撞跑向馬匹那邊。

  繞了幾個彎子,馬還拴在原來的地方,正在樹影下默默啃著腳下的雜草。

  她又擦了擦淚,下定決心乘夜趕回峨嵋山,任憑師父責罰,只求同門中人能
出力來救她夫君兒子。

  走到馬兒旁邊,她伸手正要去解韁繩,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啼哭。

  不要說此刻夜深人靜,就是在鬧市喧囂之中,她也絕不會聽錯那熟悉萬分的
聲音。

  她的心徹底沈了下去,每一個毛孔都一瞬間縮緊。

  她緩緩轉過身來,被淚水模糊的視野中還是清晰地看到了她兒子小小的身影,
和懸在上方不遠處那一張青慘慘的鬼面。

  鬼面上,那雙死灰色的眼睛冷冷的望著她。就像被貓兒盯住的老鼠,她突然
間覺得渾身都失去了力氣。

  跟著,她看到那個矮子,依舊精赤著上身,氣喘吁吁的向她走了過來。

  她想捏緊拳頭,飛起一腳蹬在那矮子的鼻尖上。

  但她不敢,因為一隻帶著慘青澀手套的手掌,正冷冰冰的壓在氈兒細小的脖
頸上,把哭號壓製成了憋漲的青紫。

  「求求你……放、放開他……」牙關在顫抖,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鍾靈音
才擠出了這麼一句連自己都聽不太清的句子。

  死灰色的眼睛裡似乎泛起了一絲笑意,青色的手指稍微抬起了一些,氈兒深
深透了口氣,一邊咳嗽,一邊小聲的哭了起來。

  「剛才擾了老子的好興致,看老子不乾裂了你。」

  身後傳來一聲伴著淫笑的嘟囔,鍾靈音渾身抖了一下,捏了捏拳頭,卻沒有
再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一雙手壓在她的肩上,按著她趴了下去,跪伏在佈滿夜露的草叢裡。

  她抬起頭,盯著那張鬼面下方哭喊的兒子,什麼都不願再去想。

  長裙被翻捲到背上,被汗水染得有些發潮的襯褲也被粗暴的扯到大腿下方,
剩下氈兒後豐滿了許多卻依然緊湊而富有彈性的臀部赤裸裸的暴露在清涼的夜風
之中。

  她嚥了口唾沫,細小的雞皮疙瘩佈滿了她裸露出的肌膚,她盯著兒子,想要
忽視從心底升起的那股噁心。

  嬌嫩的入口被堅硬熾熱的硬物抵住,衝撞了兩次後,後方傳來一聲略帶惱恨
的呸。

  硬物撤走,跟著,帶著濕漉漉的口水重新抵回到原處。

  那死灰色的眼睛又浮現了一絲笑意,青色的手掌離開了氈兒的脖子,向著另
一個方向擺了擺手。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然後,她就看到了她的夫君,臉色灰敗,想一口沒
裝滿的麻袋,被那黑鐵塔一樣的巨漢拎小雞一樣提在手裡。

  方語舟說不出話,但那雙充滿驚訝憤恨羞惱與不敢相信的眸子,卻無疑已說
出了所有。

  恍如噩夢初醒,她悲憤的大叫了一聲,挺身就要站起,彷彿想用最後的力氣
殊死一搏。

  但身後的矮子,已經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腰眼,不要說起來,就連已被陽具兵
臨城下的豐臀,都只是無力的撅了一撅。

  一陣熱辣辣的刺痛猛然從胯下衝向腦海,猶如新婚破瓜般的裂痛清楚的提醒
著她在夫君面前失身旁人的慘痛事實。

  「啊!啊啊啊啊啊--」淒楚高亢的悲鳴聲中,赤身裸體的矮子發出亢奮的
喘息,一口氣將巨大的陽物插入到鍾靈音柔軟豐腴的蜜丘之中。

  遠遠地一棵樹上,雍素錦嗤的輕笑了一聲,蜷起一條玉腿,伸出髮釵,將上
面的一滴鮮血緩緩滴在纖長的足趾頂端,用指肚輕輕推抹勻稱。

  那片已有些斑駁的趾甲,又再度變成了妖艷的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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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淫音

「嘖,竟然這麼緊,方大俠這是把老婆晾了多久啊?喲呵,裡頭還一抽一抽
的,起碼半年沒嘗過肉味兒了吧?哈哈哈……」

  淫褻的笑聲在身後得意洋洋的響起,鍾靈音羞憤欲絕,死命又是往上一挺,
無奈那矮子整個身子都壓在她臀背之上,兩隻粗糙手掌猶如鐵鉗,捏死了她肩頭
關節。胳膊使不上力,光是雙腿出了勁,結果屁股向上一頂,反而讓那又粗又長
的老二狠狠往裡撞了兩下,直戳的她穴窩子都凹進幾寸,五臟六腑彷彿挪了位子,
酸脹的她眼前發花,嗚唔悶哼出來。

  氈兒出生至今一年掛零,自從知道有孕,方語舟便不再與她親近,前後累積,
她這身子已有將近兩年不曾被男人進過,今夜窺到張蓉淫態之前,幾乎都快忘了
那絕美欲泣的洶湧快活。

  這麼一個久曠少婦,當然既有容人之量,又是緊致非常,爽的那矮子滿臉通
紅,一身筋肉盤結外凸,狂抽猛送恨不得把兩顆肉丸都塞進那條窄縫裡頭,小腹
噼噼啪啪撞上鍾靈音豐美臀肉,簡直好似一連串的響亮耳光。

  「你……到底是誰……為何……為何要如此……對我……」頸後被捏住,上
身幾乎被按在泥裡,鍾靈音費盡力氣抬起頭來,滿腔憤恨的盯著鬼面人死灰色的
雙眼。

  鬼面人並沒回答,只是冷冰冰的看著她被奸的前搖後晃的恥辱模樣,眼中甚
至看不到一絲情慾的熱度,彷彿那正被矮子賣力開墾的豐臀,不過是塊圓滾滾分
了瓣的肉。

  矮子不滿的哼了一聲,手從腋下一穿,嘶啦一聲將鍾靈音領口扯開,大掌一
掏,從肚兜邊上塞了進去,「問你奶奶個腿,挨操的時候給老子專心點!」

  鍾靈音雖請了奶娘,卻只是因為奶水不足且不通育兒之道,並非乾涸無物,
這一趟走的時間頗久,奶包兒早就積滿了乳漿,漲的發硬,那隻大手沒有半點憐
香惜玉之心,擠到裡頭握住便是一攥,腥香奶水登時便噴了滿滿一掌。

  漲奶乳房最不禁痛,這一握就算是平常女子也要痛哼出來,鍾靈音更是好像
被捏斷了一魂一魄,疼的她一聲慘叫,雙手扳著矮子的胳膊拚命掙扎起來。

  上面疼得厲害,下面卻早已過了最難受的階段,那粗長陽具入的又快又狠,
抽的又急又重,抹在上面那點口水還沒用完,就已在穴眼裡挖出了一股一股的淫
蜜,越動越是順暢。這會兒酥胸吃痛,渾身一緊,下面那張小嘴猛地收了收口,
那被磨來蹭去的感覺頓時強烈了許多,讓她的慘叫尾音還沒落淨,就牽出了一聲
氣若游絲的呻吟。

  「騷婆娘,鬧得挺像模像樣,這才多會兒,小屄眼子裡可到流汁兒了。奶頭
流了老子一手,下面再流老子一胯,真他娘是個淫婦!」矮子抽回手掌,伸出舌
頭舔了一把掌心的奶水,哈哈大笑著垂下另一隻手,抽出半根陽具,從上面揩了
層陰津下來,一把抹在鍾靈音嘴上。

  鍾靈音連日奔波,哪裡有空沐浴淨身,一嘴黏乎乎東西抹將上來,未及反應
就已吃進不少,頓時滿口腥鹹鼻端儘是酸騷味道,喉頭一緊,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那矮子淫笑著嗅了嗅手指,將她往起一摟拽開,離開了那灘污物,一邊扯掉
長裙將她把尿般抱起,一邊道:「娘的,老子都沒嫌你臭,你自己到吐了。這要
讓你含會兒雞巴,不得連腸子都嘔出來。」

  已被狂奸了一刻有餘,兒子又就在眼前被人挾持,鍾靈音再沒半點反抗的心
思,只是不甘心的扭動了兩下,便被那矮子托在身前,雙股大開,噗滋一下將高
昂巨棒坐進體內。

  她個子高挑,生子之後豐滿了許多,身量遠稱不上輕盈,奈何那矮子臂力過
人,把著她半裸嬌軀猶如操弄木偶毫不費力,一邊上下顛著,一邊邁步走到月光
盛處,將那紅艷艷濕淋淋的蜜縫毫無遮擋的亮在方語舟眼前。

  鍾靈音私處芳草濃密,此刻烏毛如遭水潑,貼在隆起的牝戶週遭,玉門關口
左右的細長毛髮沾濕垂下,竟有幾縷粘在進出陽具之上,一道上下挪動,好似那
淫汁四溢的嫣紅穴眼伸出幾根觸鬚,依依不捨的抱住那根肉棒一樣。

  知曉閨房之樂的成熟少婦再怎麼強行壓抑,身子的變化卻騙不得人,那張開
的豐美大腿盡根之處,不覺已濕成一片澤國,兩片蜜唇被陽具捅的上下翻飛,染
滿淫液早被浸得發亮,微黑肌膚此刻也已掩不住泛起的紅暈,連蜜穴頂上那顆嬌
怯怯的嫩豆兒,也悄悄頂開了外皮,露出嫩紅的一個小頭兒在外。

  方語舟又不是十三四歲的懵懂少年,哪會看不出愛妻正被仇家奸的骨酥肉緊,
要不是死咬著嘴唇硬抗,只怕剛才就已洩了,他本就受傷在身,此刻急火攻心,
眼前一陣發黑,哇的一口污血吐到面前,直挺挺厥了過去。

  「語舟……語舟!」鍾靈音心下大急,驚叫出聲。

  那矮子彷彿早就在等這一刻,一聽她開口出聲,立時便將她高高端穩,一挺
雄腰,自下而上一氣便聳了近百下,一時間濁沫四濺,恍若踏入泥漿般的咕唧之
聲幾乎響成一線。

  腦中轟然一響,眼前一陣發白,鍾靈音的苦苦壓抑反而讓情慾積蓄到非同尋
常的程度,此刻堤壩崩裂,巨浪洶湧而出,一股奇酸瞬間流遍四肢百骸,她連重
新咬住嘴唇都做不到,羞憤交加之下,竟哇的一聲孩子般大哭起來,渾身抖如篩
糠,就這樣哭叫著丟了陰精。

  身子畢竟老實,許久未嘗過如此滋味,蕊芯那塊嫩肉暢快的一口口嘬著頂上
來的龜頭,把那矮子美的咧嘴急喘,又狂送了三五十下,一身肌肉驟然一繃,將
她豐臀一壓,埋在裡面低吼一聲,喘息道:「真……真他娘的會嘬……這一泡,
全給你了,將來你可得一樣心疼咱倆的兒子,不能偏心啊。」

  那有力精漿幾乎沖透了鍾靈音花芯,她被射的渾身一軟,又小小洩了一次,
只覺體內熱流湧動,不知被灌了多少進來,洩身的愧疚連著失貞悲痛一道隨著眼
淚奔湧而出,她顫抖著看向鬼面人懷中的氈兒,一時悲從中來,抽噎著險些背過
氣去。

  那矮子抱著鍾靈音喘了一陣,心滿意足的將她一把丟在地上,抄起褲子穿好,
瞄了一眼鬼面人,道:「鬼臉兄弟,這娘們等也等到了,捉也捉回來了,該怎麼
處置他們一家子?」

  鍾靈音裸著屁股坐在地上正在發愣,聽到這話立刻抬起頭來,哀求道:「是
我不對,是我當年下手太重害了張芙姑娘性命,你們有仇有怨,衝我來就是,讓
張蓉把我千刀萬剮,我也沒話好說。只是……只是我夫君和氈兒都是無辜的,你
們放過他倆吧……求求你們……你們怎麼折磨我都可以……放過他倆吧。」

  也顧不得下身還赤條條露著羞處,鍾靈音倒頭就伏在地上,一下一下磕起頭
來,身子擺的急了,連逆流出來的精水都甩飛出去,黏嗒嗒糊在腿上。

  鬼面人冷冰冰的看她一眼,緩緩道:「你的命不歸我管,但你要肯乖乖聽話,
方大俠父子的命,我到可以保下。你要再逃,就獨個活著好了。」

  貞潔已失,仇家多半又會要命,鍾靈音哪裡還有什麼顧忌,立刻跪在地上泣
道:「我什麼都肯……只要……只要饒過他倆……我什麼都肯。」

  「好啊。」鬼面人抱著氈兒轉過身去,淡淡道,「先跟我們回你家去。荒郊
野外的,什麼都不方便。」

  那黑大漢二話不說,拎起方語舟扛在肩上,似乎對這鬼面人十分服氣,那矮
子嘿嘿一笑,邁步跟上。

  鍾靈音抽噎著爬起來,剛撿起被扯在地上的襯褲長裙,那鬼面人卻腦後長眼
一般遠遠道:「不許穿那些,就這麼跟過來,快點。」

  她頓時羞得滿臉通紅,磨磨蹭蹭了大半天,才終於咬了咬牙,將上衣往下扯
了扯,勉強擋住大半個屁股,踉踉蹌蹌的追了過去。

  回去時候特地繞了個遠,走的是另一頭的城門,門裡的兩個值夜兵丁雖然醒
著,卻對走在最前的鬼面人畢恭畢敬,也不知收了多少好處。對昏迷不醒的方語
舟,他們當然更是不聞不問,不僅如此,看見裸著一雙長腿跟在最後的鍾靈音,
還淫笑著上來摸了一把,道:「這麼標緻的娘們,什麼時候也輪到我們玩玩啊?」

  那矮子咧嘴笑了笑,在鍾靈音屁股上擰了一把,「她歸蓉妞處置,蓉妞要是
打算讓她活著受罪,保管請二位去先過過癮。」

  一個卒子立刻笑道:「活著受罪好,活著受罪才好,嘖嘖,瞧這屁股,真他
娘的圓。」

  鍾靈音幾乎咬碎了牙,才忍下一掌劈死那兩人的念頭,低著頭默不作聲繼續
挪著步子。

  平時與夫君散步顯得並不太遠的路程,此刻對她而言卻好似千萬里一樣遙不
可及,腳下有些發軟,腿上赤裸的肌膚,甚至都開始感到麻木。

  到了家裡,張蓉正頗為焦急的等在院子裡,一看他們推門進來,先是神情一
黯,跟著看到赤著雙腿慢慢走進來的鍾靈音,頓時喜出望外的迎了上來。

  鍾靈音橫下條心,只當自己已經死了,任他們隨意擺佈就是。

  張蓉果然是憤恨難平,上來便先是一串耳光扇了上去,噼噼啪啪打的鍾靈音
頭髮都散落開來,口中罵道:「姓鍾的,終於叫你落在我的手裡了!你這賤人,
還我姐姐!」

  女子臂上力氣原本天生就小,張蓉沒有武功,鍾靈音又並未被制住內力,這
些巴掌打得雖響,卻並不太痛,鍾靈音本就面紅耳赤,倒也看不出是不是被打紅
了臉頰。

  「張芙作惡多端,本就該死,讓我重來一次,我一樣一劍殺了她!」鍾靈音
有了求死之心,猜出自己的性命多半要交給張蓉發落,索性出言相激,斥道,
「你為了報仇委身給這種三教九流的下作人物,自甘墮落不知羞恥,你們姐妹根
本就是一路貨色,若不是今夜栽在你們手上,我連你也要剷除!」

  張蓉氣的胸口一陣劇烈起伏,刷的一下從懷中摸出一柄匕首,一把揪住鍾靈
音鬆垮垮的領口,橫在頸上道:「信不信我一刀一刀活剮了你!」

  那矮子立刻橫過手臂將張蓉攔開,探頭過去耳語了幾句,指了指鬼面人懷中
的氈兒。

  鍾靈音登時大感後悔,心想剛才還不如順勢一挺脖子,主動被張蓉手刃的好,
被那矮子提醒之後,還不知要有一番怎樣的折磨蹂躪。

  張蓉斜著眼睛看了看鍾靈音緊並裸腿,冷笑道:「喲,真沒想到,咱們的鐘,
女俠嘴巴喊得漂亮,其實竟是個被三教九流的下作人物在野地裡強姦,都能操到
洩身的騷貨啊。」

  鍾靈音無話可說,只有羞恥的低下頭去,望著自己的鞋尖,這雙腿上只剩鞋
襪,看上去還頗有幾分可笑。

  鬼面人將氈兒遞給張蓉,緩緩道:「鍾靈音的命是你的,但這父子倆不是。
她若是不聽話,這個娃娃你們就一刀殺了,她若是乖乖任你們擺佈,你們就把這
條小命留下,懂麼?」

  張蓉楞了一下,動了動嘴,似乎有些不甘,但沒敢說出口來。那矮子在旁搶
著道:「好,都聽你的。我們就只管炮製這個騷貨。」

  他跟著扯了張蓉一把,道:「冤有頭債有主,咱們保管在這個娘們身上讓你
出夠氣,這不就成了。」

  張蓉咬了咬牙,恨恨道:「好,我絕不讓這賤人死的太過痛快!」

  那矮子淫笑道:「不不,咱們最好讓她覺得死反而是件好事。只要她敢自盡,
咱們就殺了她的兒子,讓她知道知道什麼叫求死不能。」

  張蓉白了矮子一眼,啐道:「呸,你根本就是還沒操夠她。」

  矮子嘿嘿一笑,摸了一把她的臉蛋,道:「怎麼,這就吃醋了?」

  這時那白淨後生從另一間廂房裡晃悠了出來,嘻嘻笑著走到那黑大漢身邊,
抬手接過方語舟,道:「鬼大哥,之前你不許我們動這倆,這會兒鍾靈音也捉到
了,能讓我碰碰方大俠了麼?」

  他嘴裡說著,眼睛往方語舟的臀後瞄了過去,那神情,竟比那矮子看向鍾靈
音屁股的時候還要灼熱。

  鍾靈音渾身一陣發寒,忙道:「不成,你……你答應了我的,我可以隨他們
擺佈,你……你不能讓他碰語舟。」

  鬼面人瞥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向那後生道:「你還是忍了吧,我說了只要
這女人聽話,就保住這父子二人。我說過的話,就絕對有效。」

  那後生咂了咂嘴,頗為遺憾的轉過臉來,雙眼掃著鍾靈音的屁股,看的她後
背陣陣發麻,莫名感到臀眼一陣發緊。

  「走,自己去弄點水洗洗,洗乾淨了來屋裡,別太磨蹭了。衣服就脫到井邊
吧,別穿著了,礙事。」矮子摸了摸下巴,攬著張蓉往堂屋走去,那黑大漢嚥了
口唾沫,也跟了過去,只有那後生頗為遺憾的拍了拍方語舟的屁股,把他依舊扛
去客房,用繩子綁緊捆上。

  鬼面人背過身去,負手而立,並沒要離開的意思,似乎還不太放心這邊的情
形,但也對即將發生的事情興趣不大,只是守在當場以防萬一。

  鍾靈音捏緊雙拳,渾身發抖的站了一會兒,還是不得不一步步走到井邊,一
件件脫下身上最後的遮蔽物,打了桶水,一點點洗去身上的塵泥污穢。

  井水寒涼,刺得她的心頭也是一片冰冷。

  如果不是還有氈兒,她真想就這麼一頭栽進井裡,一了百了,到了陰曹地府,
再向夫君請罪就是。

  氈兒……她抹了抹淚,忍下心中刀絞般的痛楚,拾起脫下的衣服擦淨了身上
的水。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鬼面人看上去言出必踐,她再怎麼遭屈受辱,總還有
保住兒子一條命在的希望。

  不敢在外磨蹭太久,匆匆擦乾之後,她便轉身走向堂屋。

  興許是這一路裸露了太久,一絲不掛的走在冰涼的石板小道上,她心裡的羞
恥反而減少了許多。直到踏過門檻,屋內的眼睛齊刷刷聚在身上,好似數把蘸了
油的刷子,在她胸口胯下掃來掃去,這才重又渾身發熱,恥辱的低下頭去。

  生下氈兒後,鍾靈音的身子有了不少變化,以前的偏黑膚色淺了些許,看上
去更顯健美而非粗糙,臀股連著纖腰都漲了一圈,肚臍下頭崩出的紋路猶在,讓
那段小腹顯得格外鬆軟,滿含著少婦風情。一雙乳瓜自然是大了不止一點,漲鼓
鼓的半球之上,隱約能看到浮現的青色血脈,通向醒目的淺褐乳暈。乳暈中央的
兩顆奶頭凸如葡萄,根本不需挑逗便微微上翹著立在頂端,不知是見了孩兒還是
被方纔的涼水刺激,左邊那顆略小一些的乳豆竟顫巍巍滲出一絲奶水,羞得她連
忙抬手摀住,眼淚又險些掉下。

  那後生還沒過來,屋裡只有矮子大漢連著張蓉三人,張蓉抱著氈兒握著匕首
遠遠坐在角落,身上穿戴得倒還算整齊,那黑鐵塔已經打了赤膊,矮子則乾脆脫
了個精光,盤腿坐在椅子上。

  屋裡的地上鋪了幾張草蓆,多半既是怕鍾靈音再弄髒了身子,也是方便他們
盡興褻玩。

  足足看了一刻出頭,看的鍾靈音已經恨不得掰開個地縫鑽進去,矮子才得意
洋洋的將雙腿放下叉開,淫笑道:「鍾女俠,站那麼遠多見外啊,過來,到爺身
邊來,讓我們兄弟好好欣賞欣賞。」

  鍾靈音咬緊牙關,邁開步子走了過去,直挺挺站在矮子身前,視線偏到一邊,
不敢再低頭免得看到他胯下那已經漲大了不少的半軟肉蛇。

  矮子抬手在她身上來回摸索了兩遍,東捏捏西揉揉,摸到胯下還用指頭往蜜
眼兒裡摳了兩摳,猥褻罷了,那條陽具也高高昂了起來,這才道:「跪下,站那
麼挺,嫌老子矮麼?」

  鍾靈音哪裡還敢抗拒,立刻膝窩一軟坐在了自己的足跟上,這下視線避無可
避,除非轉開臉去,不然怎麼也要看到那一根高高豎起的沖天大棒。一眼過去,
便覺得肚中某處驟然輕輕一抽,嚇得她連忙扭臉看向一邊,說什麼也不敢再瞄。

  矮子伸手抓住她散亂長髮,道:「你洗乾淨了,也該來幫老子洗洗了吧?」

  鍾靈音楞了一下,忙一抬腰想要起身,口中道:「我、我這就去生火燒水。」

  矮子嘿嘿一笑,猛地一扯又把她拽跪回來,大掌一轉將她烏髮纏在手上,按
著她後腦猛地便往自己胯下一壓,「免了,你嘴裡不就有現成的水麼。舌頭洗起
來,可比手舒服多了。」

  那根巨物直衝口唇而來,鍾靈音心裡一驚,下意識的閉上嘴巴,那腥臭撲鼻
的龜頭壓在唇外,她才突然醒悟過來,連忙將下巴拚命垂開。

  矮子手上壓的毫不留情,將近兩掌長的陽具長驅直入,貼著舌頭一下便塞滿
了她的嘴巴,龜頭更是碾過上顎直接戳在嗓子眼兒外。

  聽到她口中一陣喉頭緊縮的乾嘔之聲,矮子冷笑道:「你給我忍好了,敢吐
的話,你嘔出多少東西,我就給你兒子放多少血。」

  鍾靈音聞言,連忙用鼻孔猛吸了兩口長氣,硬生生把胸口的噁心壓了下去。

  「看來鍾女俠沒怎麼含過雞巴,舌頭都不會動,」矮子哈哈笑了起來,一扯
頭髮把她腦袋拽開幾寸,跟著又狠狠按了回去,一邊如此重複,一邊道,「不過
無妨,老子大人有大量,你只管小心你的牙別碰上了我就好。」

  一條巨棒把小口塞的滿滿當當,前後戳刺連口水都擠了出來,鍾靈音哪裡有
答話的餘力,只能勉強用嘴唇墊在壓上,任憑他抓著自己腦袋一下一下狠插。

  幾次沖得狠了,連咽飯食管都被撐開入口一段,彷彿硬吞了一截兒臂下去卡
在喉嚨,還剛一拔走就重戳進來,噎的她臉色漲紅透紫,口水都從鼻孔裡噴出一
片。

  矮子一邊揪著她頭髮上下搖晃,一邊扭頭瞥了一眼黑漢,向著自己的身前使
了個眼色,口中道:「鍾女俠,你還是站起來吧,這樣脖子扭著勁兒,我再操深
點保不準要嗆死你。我們可不想你死的那麼輕鬆。」

  鍾靈音已經被口中那根腥臭肉棒攪和的頭暈目眩,喉頭被戳的脹痛難忍,她
還當真是自己姿勢有誤,忙扶著矮子雙腿站了起來,雙手撐在膝上勉強維持著腦
袋仍在原處上下起伏。

  那黑鐵塔咧了咧嘴,扯開褲帶往下一褪,露出一根比矮子還要粗上一圈長上
一截的猙獰巨物,黑黝黝平平伸出毛叢,好似一根熟鐵短棍。

  他握著外皮捋動兩下,將手上一個彈性頗強的皮環套在龜頭稜後,那皮環周
圍連著一圈細長軟毛,好像是什麼牲畜的眼圈一樣,他在毛上撥弄了兩下,舔了
舔嘴唇,悄悄站定在鍾靈音身後,分開雙腿沉下腰桿,扶著手中長矛對準了前方
輕輕搖晃的濕潤穴口。

  矮子看黑漢已經就位,一聲淫笑,道:「乖乖給大爺含住了,蓉妞得聽我的,
伺候的我過了癮,我興許能饒你不死,將來玩厭了你,說不定還能給你個機會與
兒子團圓。」矮子每說一段,就把鍾靈音的頭向下壓低幾寸,等到說完,已經幾
乎把整根巨物都捅入鍾靈音口中,紫蛋一樣的龜頭硬是擠進脖頸之中,喉管裡本
能的吞嚥動作此時反倒變得猶如賣力吸吮,一個爽的尾骨發麻,一個苦的幾乎吸
不進氣。

  黑漢看鍾靈音正穩住身子竭力保住氣息通暢,肉滾滾的屁股總算是不再晃蕩,
立刻毫不猶豫的上前張開雙手將那豐臀緊緊握住,早已就位的陽具破關而入,帶
著那毛茸茸的皮環一起沒入鍾靈音體內。

  嫩蛤早先被矮子奸的略有紅腫,穴縫自然窄了一些,黑漢那根東西又更加粗
大,這一下仗著殘精潤滑直探到底,鍾靈音頓時感到脹痛欲裂,簡直重新經歷了
一遭昔日破瓜之苦,疼的她嗚咽連聲渾身發顫,只無奈上面這張嘴裡仍塞著一根
陽具,多少慘叫也都只能憋在肚中。

  那黑漢也一樣是壓根不知道溫柔倆字怎麼寫的莽夫,一捅到頭,便毫不客氣
的抽出送入,盡情享受起來。

  他給龜頭後帶的那個毛圈是自西域商賈手中搶來,當場便在那商賈的小妾身
上試了一試,的確與他合襯無比,勒著龜頭既能讓前面更加敏感快活,也能讓他
雲雨更久,不僅如此,週遭長毛進出之間恰能搔到女子蜜戶癢處,即使是被他巨
物撐的死去活來的稚嫩少女,強行搔上七八十合,也能淌出一股股清漿蜜露,潤
滑那進出小徑。

  對上鍾靈音這種練過武的成熟少婦,這才當真是天生剋星大顯神威。

  肚子裡那根硬棒才一開始動彈,鍾靈音就發覺到異樣之處,明明脹痛的好像
要從中裂開,可偏偏最要命的肉壁上一被磨過,就擴開一股連如此痛楚也無法掩
飾的劇烈酸癢,身後的黑漢往前後搖晃一個回合,那癢到心尖兒的感覺便裡外裡
的遊走一圈,驚得她雙目圓瞪,慌裡慌張的向後伸出雙手想要推開。

  那黑漢獰笑著順勢抓住她手腕,猛然一提,矮子顯然不是第一次和他這樣配
合,非常默契的順勢一站,兩人一前一後將她夾在中央。

  黑漢騎馬一樣拽著鍾靈音的胳膊噼啪抽送,干的她足跟離地踮著腳尖幾乎懸
到空中,矮子按著她的腦袋壓在胯下,揪住頭髮順著黑漢的動作在她口中賣力奸
淫,兩邊一高一低,硬把她扭成了渾身上下沒一處使得上力的姿勢。

  這副豐美肉體,倒像是被兩根陽具一前一後硬叉起來似的。

  姿態苦楚尚且能忍,練武本就是吃苦的行當,真只是痛上一痛,鍾靈音如今
的境地,自然也只能隨他去了。

  可偏偏現在難以忍耐的,是背後黑漢一下一下硬給她奸出來的透骨騷癢。

  她越想著別去想它,意識就反而更加集中,癢的幾乎化掉的肉壁這會兒要是
突然抽走了裡頭的巨棒,她都怕自己會忍不住馬上塞進幾根指頭,狠狠摳上幾把。

  癢的通體酥麻,癢的雙腿發軟,癢的胸中好似憋了一口大氣,非要敞開嗓子
叫喚一陣才能舒坦,此時矮子的肉棒反倒成了她的救星,恰好堵住了她嘴裡含含
糊糊的婉轉呻吟。

  被兩人夾著玩弄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就軟的連腳尖都點不起來,身上淌
了一層大汗,水光晶亮,穴心子早軟成一灘爛泥,蜜穴破了堤壩一樣洩了又洩,
粘糊糊的陰津隨著黑漢奸淫帶出牝戶之外,順腿而下都流到了地上,比起失禁也
差不太多。

  張蓉抱著氈兒走到矮子身邊,故意彎腰湊到鍾靈音眼前,笑瞇瞇的說道:
「鍾女俠,你這樣風騷到骨子裡的婊子,怎麼有臉說我和姐姐不知羞恥呢?你罵
我姐姐妖女,可我姐姐也沒像你這樣,被兩個爺們一前一後操著,都能操出這麼
多水兒來啊。你比我這種下賤的女人,好像也強不到哪兒去啊。」

  「她可比你騷多了,我第一回干進去,裡面的肉就一口給我嘬的死緊,老子
都他娘的不知道是誰在強姦誰了。」矮子嘿嘿淫笑,揪著鍾靈音的頭髮強讓她抬
起頭,露出帶滿淚痕卻浮現著風騷媚態的臉龐,低頭道,「嘖嘖,比起你們這幫
道貌岸然的傢伙,我們可厚道多了吧。沒把你千刀萬剮,還讓你爽的尿了一地,
這叫什麼來著……以德報怨。對不對?」

  鍾靈音聽在耳中簡直好似一刀一刀戳在心窩,可此刻下身那根巨物還在進進
出出,那極致的快活讓她幾乎昏死過去,哪裡還有本事裝出受苦受難的模樣,只
有萬分不甘的微微搖了搖頭。

  「她不認呢。」張蓉哼了一聲,嬌聲道。

  矮子已在鍾靈音口中弄得差不多到了,喘息著淫笑一聲,道:「好辦。」說
著胯下一撤,粗長陽具從鍾靈音唇中滑開大半。

  本就一直在靠這根棒兒塞著嘴裡的淫叫春鳴,鍾靈音心中一急,竟下意識的
一伸脖子,追著那根後撤陽具往裡吸了起來。

  矮子舒暢的哈哈大笑,口中哦哦一陣低吼,還是將肉棒抽在外面,對著鍾靈
音猝不及防的臉龐便是一通噴射,粘糊糊的白漿登時便糊了她滿頭滿面,連嘴裡
也進去不少。

  還來不及對此感到噁心,少了這根塞子的嘴巴終於敗給了猛烈到快要承受不
住的酣暢,她頭頸一昂,一雙豐股抖入篩糠,下面那張嘴巴洩著大股淫露,上面
這張嘴巴吐出了尖細高亢的鳴叫。

  「啊、嗯啊……不、不行,啊啊啊……啊!癢……好癢……酸、酸死我了…
…啊啊啊!嗯啊啊--!」

  張蓉得意的抱直了氈兒的身子,故意讓他烏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著娘親羞恥
淫亂的姿態,笑道:「好氈兒,可千萬記住你娘親這會兒的德性,將來娶妻的時
候,千萬莫要找這樣的淫婦。」

  早被嚇得萎靡不振的氈兒哪裡懂得回答,只是本能的叫了一聲:「嗚嗚……
娘……」

  這細小一聲卻恍如晴天霹靂炸在鍾靈音耳中,她淒楚的一聲慘號,哀求道:
「不要……啊、啊啊啊啊……不要讓……氈兒……看我……哦啊、啊嗯--!」

  「你們弄得到盡興,嘖,就我一個好生沒趣。」那後生溜躂著走了進來,神
態頗有些不滿,道,「方大俠不能動,我在那邊摸了半天,還是不敢下手。你們
可快活嘍。」

  矮子咧嘴笑道:「方大俠不能動,方大俠的老婆可以隨便干,是你口味和我
們不一道,怨不得我吧。」

  張蓉盯著鍾靈音已近崩潰的神情,冷笑道:「腚眼子又不是只有方大俠有,
你對付對付,操這個不是一樣。這個屁股這麼肥,不比乾巴巴的男人帶勁。」

  後生抿了抿嘴,揉著胯下硬梆梆的老二道:「嫂子說得也對,不出出火憋著
也不好,只好委屈委屈方夫人了。」

  鍾靈音正快活的失魂落魄,對身邊的對話根本沒聽進心裡,垂首一邊哀求著
不要讓氈兒看,一邊嗯嗯啊啊的呻吟不絕。

  「等老三弄完?還是你們直接一起?」矮子往後撤了兩步,坐回到椅子上,
將氈兒抱住,張蓉略一思索,轉身走了出去。

  後生脫下褲子,露出總算是只比常人長上一些的普通陽具,笑道:「不等,
他肯定套了圈兒,沒半個時辰出不來,直接一起來吧,小兄弟在裡頭隔著肉還能
打個招呼,不然我看著這身肉都提不起興致。」

  矮子哈哈一笑,道:「不行你就隔一會兒看老三一眼,那身硬梆梆的肉,保
管讓你上頭。」

  黑漢頗為嫌惡的瞪了後生一眼,鬆開鍾靈音將她轉過來面對面抱起,順手將
濕淋淋的毛圈正了正位子,重新塞了進去。

  鍾靈音早洩的沒了力氣,只能任人擺佈,連番洩身之下,穴肉敏感不堪,光
是龜頭連著毛圈往裡一插,就又夾緊屁股丟了一次。

  迷迷糊糊中,突然臀肉被人掰開,她這才隱約醒覺過來,可一想到自己若是
有不從之意,反倒要輪到夫君受辱,以夫君的性子,難保不自絕性命。

  肛穴之外早染滿了滑膩淫汁,後生讓黑漢稍微放低一些兩人找齊了高度,用
一根手指隨便開了開路,便徑直捅了進去。

  谷道遭淫,兩根肉棒隔著一層肉壁同時翻攪進出,鍾靈音哪裡受過如此奇恥
大辱,即便心裡不住強行壓抑,仍忍不住悲憤欲絕,若不是矮子那邊穿來氈兒一
聲啼哭,她當下便想要硬提一口真氣自行了斷。

  這一閃念間的決心一散,便再難凝聚起什麼有力的抵抗之心,後庭臀眼被人
開苞姦淫,蜜戶蛤口洩的淫蕩至極,這一身皮囊,不已成了這幾人的玩物了麼,
閉上雙目,鍾靈音抽泣了兩下,但轉眼,這哭聲便被淹沒在她隨即發出的銷魂浪
叫之中。

  鬼面人仍站在院中,靜靜的聽著,張蓉從他身邊快步走過,向堂屋返了回去,
他也只是側頭看了一眼她拿的小籃子裡裝了些什麼東西,並未開口。

  那裡面放了幾根繡花針,一串辣椒,一碗仍發著紅光的木炭,一條馬鞭和許
多看起來一樣風馬牛不相及的雜物。

  但只要想想,就知道這些東西只要善加利用,都會是很好的刑具。

  「你其實不用守著了,鍾靈音已經是個玩物,那身武功,和在母狗身上已沒
什麼分別。」嬌脆脆的話音中,院牆上垂下一雙秀美絕倫的赤足,拇趾掛著木屐,
輕輕來回搖晃。

  鬼面人淡淡道:「若不是等你,我剛才就已走了。」

  雍素錦一聲嬌笑,摸著鬢上髮釵道:「看樣子你已經有准信兒了,是麼?」

  鬼面人點了點頭,緩緩道:「比我預計的糟糕一些,不過還不算太糟,大事
初定,就是旁枝末節出了些問題。」

  雍素錦垂首玩弄著纖細腳趾,道:「我不關心你那些神神秘秘的事兒,你只
管說,要我幫你殺誰?早日清了欠你的帳,我心裡也舒坦。」

  鬼面人沉默片刻,突道:「你當真不再考慮考慮我的提議?」

  雍素錦咯咯嬌笑道:「要勸我和你們一道,還是找個更厲害些的人來試試的
好,憑你的功夫既殺不了我也捉不到我,我憑什麼做你的部下?」

  「這江湖中,武功並不能決定一切。」鬼面人似乎有些遺憾,「罷了,隨你。
既然你不想欠我的,那就在陸陽耽擱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凡是來找鍾靈音的武
林人士,你都殺了就是。」

  雍素錦細長的眉毛皺了一皺,道:「你這人到真會做生意,萬一來上百八十
個的,豈不虧死我?」

  鬼面人淡淡道:「其餘人隨你高興想殺就殺,但只要有姓白的在裡面,那群
人你就絕不能放過。我不限你時間,哪怕追殺上一年半載也無妨。」

  雍素錦抱著膝蓋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笑道:「好,你接著幫我找崔碧春,
我殺完了,你就給我她的下落。」

  看鬼面人點了點頭,雍素錦身子一晃,翻身落在牆外,跟著飛身而起,幾個
縱躍,白生生的雙足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鬼面人歎了口氣,也不見屈膝抬腿,就這麼平平一滑,也跳出到院牆之外。

  那幽靈一樣的身影還沒走遠,方纔還淫叫連連的堂屋之中,便響起了張蓉亢
奮的笑聲,和鍾靈音撕心裂肺的淒厲慘叫……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4-22 19:29 編輯 ]
2015-3-27 1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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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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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25-27章)

第二十五章 錢莊的少東家


  與先後十幾條人命,折了暮劍閣過半主事者的風波相比,追查靈秀五娥的行
蹤不過是為了了結與峨嵋之間的事端,緊張與急迫自然少了許多。

  一離開山腰別莊,崔冰的身份也不再需要刻意隱瞞,一併上路的諸人,除了
南宮星依然偶爾露出在思忖什麼的神情之外,其餘各人都顯得輕鬆了不少。

  白若蘭生平第一次被允許行走江湖,辦了幾場白事的晦氣頓時一掃而光,連
山道周圍早已看膩了的景色都變得順眼得很,連裝出一副英氣利落的模樣也忘得
乾乾淨淨,眉開眼笑簡直像個被塞了一嘴糖的娃娃。

  直到山腳「巧」遇早等在這邊的唐昕,二男二女的隊伍硬是被擠進一人,白
若蘭才想起應有一副女俠的樣子,總算又回了常態。

  在白家的時候唐昕出力不少,她借宿農家苦等良久只為結伴隨行,白若蘭當
然不會拒絕,白若雲雖然覺得不妥,但不願影響與唐門的關係,也只好點頭應允。

  只是唐昕嘴上雖然說著是為了調查清楚峨嵋派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好對得起
自身搜集情報的責任,可上路才一會兒,一行幾人就都感覺到她的心思顯然更多
放在了南宮星身上。

  倒並非是會讓崔冰吃醋的那種在意,而是鮮明到近乎不加掩飾的探秘意圖。

  上路不久,白若蘭就忍不住扯著唐昕快走了幾步趕在前面,偷偷問道:「唐
姐姐,小星身上是不是藏了什麼你感興趣的東西啊?」

  唐昕搖了搖頭,扭臉看了一眼南宮星眼底的戒備,輕笑道:「不是東西,是
他這個人。你就不想知道他更多事情麼?」

  白若蘭轉了轉眼珠,抿嘴笑道:「說實話,想。別看我和他小時候是過命的
交情,可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她拉了拉唐昕衣袖,小聲道,「其實我前天還
偷摸問過崔冰,結果她也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還這麼放心?也不找他好好問問?」唐昕似笑非笑的瞄著她道。

  白若蘭立刻搖了搖頭,笑道:「等我想知道的不得了的時候,自然就去問他
了。這麼不知道著,其實也挺有趣。對他我可沒什麼不放心的,他要是也想害我,
我早死了七八百回了。」

  唐昕拍了拍她的肩頭,道:「他想要的萬一不是你的命呢?」

  白若蘭一愣,馬上道:「他本事那麼大,難不成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在我身
上,他拿不去的?」

  唐昕呵呵一笑,拉著她道:「沒有沒有,看你的樣子也知道,他真要想要,
絕對都拿的走。」

  白若蘭撓了撓鬢角,覺得唐昕似乎話裡有話,可偏偏聽不出來,索性問道:
「唐姐姐,你呢?你不是比我更想知道他的事麼,那怎麼不直接去問?」

  我可不是沒問過,只不過碰了個大釘子罷了。在心裡嘟囔了一句,唐昕微笑
道:「我沒那本事,你救過他,我又沒救過,你問他肯說,我問啊……肯定是自
找沒趣。」

  白若蘭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突然道:「唐姐姐,你想問什麼,要不你告訴我,
我幫你問?」

  唐昕張口欲答,突然醒覺過來,話到嘴邊又改口道:「我想……呃……其實
也沒什麼要緊的,說不定我多幫幫你的忙,他就肯告訴我了。」

  險些被套出話來,唐昕這下記住了,白若蘭興許江湖經驗不足,情竇未開顯
得天真遲鈍,但絕對不是個蠢貨。

  那份救了白天英的解藥,顯然並沒有有效到可以讓這位白家千金對她完全放
下戒心。

  這兩人沒聊幾句,崔冰便摻了進來。她不用再假扮碧姑娘之後,恨不得把之
前憋在肚裡沒說的話統統補回來,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好似個樹梢盤旋的小
雀兒。白若雲話少的要命,南宮星也比平時沉默了不少,她自然只能加入到白若
蘭與唐昕這邊。

  唐昕對崔冰本就刻意討好,白崔二女也已經交上了朋友,三人聊的倒也融洽,
閒談之間,不覺把話題扯遠,不再繞著南宮星打轉。

  雖說行程不趕,卻也不能靠兩條腿一路走去陸陽,過了官道最近的驛站不遠,
便有一家小小馬場。

  裡面的馬匹量少質差,價格反而比附近陽梁鎮中還要貴上不少,就是仗著地
利,賺那些在驛站附近不得不換乘之人的油水。

  不過白若雲兄妹盤纏帶的很足,唐昕也隨手就從懷中摸出一片金葉子,引得
馬場老闆眼珠子都突了出來,南宮星並不缺錢,無奈白若蘭和唐昕都不肯叫他付
賬,一番爭執後,還是由唐昕矮子裡挑了個將軍,選了匹好歹像模像樣的黃鬃送
他。

  五個人買了四匹,最好的那匹胭脂馬由白若蘭帶著崔冰共乘,十六隻馬蹄隨
著他們一聲輕叱,揚塵捲土便往陽梁鎮而去。

  陽梁與陸陽並不在一個方向,但一來靈秀五娥來時曾在陽梁落腳,不知會不
會有什麼蛛絲馬跡,二來富貴樓的春紅後事還等著了結,無論如何也要先走一遭。

  巴遺郡是蜀州北部第一大郡,陽梁縣則是郡中第一大縣,繁華甚至遠勝郡城,
而陽梁鎮,又是該縣幾乎所有規模較大的集市所在,前些年縣令索性將衙門搬到
了鎮中,往來商旅說起陽梁,指的便反倒成了市鎮所在。

  富貴樓的主人,同時也掌管著縣內官妓樂戶,算是半公半私的地頭大豪,雖
頂的是不入品級的虛銜,尋常佐官縣丞見了卻都要點頭哈腰。

  白家商賈一脈與富貴樓關係極好,而暮劍閣這一系儘管在江湖上稱得上一方
豪強,在富貴樓眼中卻不過是個捨得出錢的豪客而已,看在另一系白家面上,往
來之間多有照顧,可要論交情,就相去甚遠了。

  光是每月一次從富貴樓裡要去個小姐折騰三天這一樁事,就足夠讓老鴇龜公
頭疼不已。

  結果這次竟連人都沒送回來,也虧得出事之後白家正鬧得不可開交,便飛鴿
傳書交代給白家商號的人幫忙,那邊的主事知道人命案子不可怠慢,早早上下打
點安撫了一番,所幸死的不過是個賤籍妓女,倒沒掀起太大波瀾。

  因此,他們一行費了一番力氣才見到的那位老鴇,臉上的神情可著實談不上
好看,那雙刀子一樣的眼,也只有在唐昕和崔冰兩人身上來回打量的時候還稱得
上和氣。

  「春紅的遺物?你們是在說笑麼?」聽南宮星寒暄之後講明來意,那老鴇臉
上更是幾乎結出冰渣滓來,「她存的那點銀子,加上客人平日打賞的珠寶首飾,
往大了算也夠不上她贖身價的一半,少說還差八百兩,讓她走這一遭丟了命,我
虧得都要吐血,你們還有臉來問我要遺物?」

  這種場合下白若雲實在不知如何開口,白若蘭也只能壓著脾氣悶不做聲,場
面上反倒只有南宮星和唐昕一搭一檔好聲好氣溝通。

  「其實銀子不是問題,這次的事本就是我們不對在先,不光春紅姑娘差的贖
身銀子,就是再加幾百兩賠償也是理所當然。」南宮星略一思忖,陪笑道,「我
們過問遺物,只是想看看春紅姑娘有什麼值得紀念的物件,過後我們帶上山去,
與她葬在一起。」

  找了個由頭將這一樁事帶過,南宮星看老鴇臉色好了一些,便又提起了春紅
打算騙過趙敬一事,到時趙敬必定會來富貴樓詢問,兩邊總要對好口風。

  老鴇眉心一皺,道:「春紅蠢,你們怎麼也跟著蠢?不妨告訴你們,我老早
就從中京的朋友那邊聽到了信兒,這次高中狀元的考生,就叫趙敬。他不光在登
龍殿見過了皇上,還被封疆大吏看上收了女婿,哪兒還用的到我去騙他。」

  白若蘭臉上登時一暗,忍不住道:「這……這是真的麼?」

  老鴇哼了一聲,道:「癡心女子負心漢,寡情薄倖的讀書人,千百年來多如
牛毛,要不是怕傷了春紅的心,我早就該斷了她這個盼頭。瞧瞧她,為了存這點
破爛銀子,什麼亂七八糟的客人都來者不拒,最後……最後還把自己一條賤命搭
了進去,那趙敬要是敢來,我……我非一鞋底子抽死他不可!」

  不知道觸及了什麼傷心往事,老鴇說到最後,竟落下幾滴眼淚,她自覺失態,
拿起手帕擦了擦,起身道:「我們這裡入夜才開張,沒什麼別的事,就都請回吧。
記得把該賠我們的銀子送來,否則我可要去你們家的商號要賬。」

  看她要走,一直默不作聲的白若雲突道:「我們該賠多少銀子?」

  老鴇扭頭看他一眼,道:「聽說你們家最近也很晦氣,看在老主顧的份上,
我不多要你們的,湊個整,一千兩。怎麼樣?」

  白若雲點了點頭,起身就往外走。白若蘭也是滿心不悅,立刻跟了出去。

  才一出了大門,白若蘭就忍不住道:「這……這也太可惡了。春紅姑娘人都
不在了,憑什麼她存下的銀子還不能按她的遺願安排?那……那個趙敬,怎麼能
這樣辜負春紅的一片心意啊!」

  聽崔冰唐昕在旁附和了兩句,南宮星插言道:「不要急著下定論,流言蜚語
未必可信。最好還是見到趙敬本人或是他的家人再說吧。」

  白若雲扭頭看了一眼富貴樓的招牌,道:「反正今天也打算在這裡過夜,你
們先回客棧,我騎馬趕回去拿銀票過來,先把這裡的錢賠上。欠著這種地方的帳,
我睡覺都睡不安穩。」

  南宮星皺眉一想,左右張望了一下,拍了拍白若雲的肩膀,道:「不必,犯
不著為這種小事單槍匹馬趕回去一趟。不然,我都不知道是該陪你回去還是在這
裡陪蘭姑娘等你。」

  白若雲若有所思的看向南宮星,片刻後才點了點頭,問道:「可咱們身上的
盤纏湊起來也不夠,難道欠到咱們再回來麼?」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這好辦,若雲兄,欠富貴樓的你不願意,那要是欠
我的呢?」

  白若雲一怔,道:「你身上帶了這麼多?」

  南宮星笑道:「身上沒有,但去提一下,也就有了。」

  提現銀要靠銀票,兌銀票要靠現銀,不管哪種,身上都得先有才行。這下其
余四人都是一頭霧水,可看南宮星頗為篤定,只好將信將疑的跟著一路走了過去。

  繞了幾個街角,在東市北市交接的交叉路口,南宮星徑直走進一家店裡,身
後眾人抬頭看了一眼,高懸的牌匾掛著「朗琿錢莊」四個大字。

  白若蘭一愣,忙趕上兩步扯了扯南宮星的衣袖,小聲道:「喂,你……你該
不會是來搶錢來了吧?即使人家開錢莊有為富不仁的地方,你也不能劫人家的富,
濟咱們的貧啊。」

  南宮星啞然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想哪兒去了,我有銀子在這兒,
憑我的暗記可以直接提錢。」

  白若蘭微張小口,目瞪口呆道:「還能這麼辦麼?我……我怎麼從沒聽過?」

  看剩下幾人也頗為驚訝的看了過來,南宮星只好解釋道:「我是這錢莊東家
之一,當然跟尋常商戶不同。」

  這時迎到門口的雜役恰好聽到這句,皺了皺眉陪笑道:「喲,客官,您是來
兌票還是存錢吶?」

  南宮星轉身走到櫃前,往裡張望了一眼,道:「你們大掌櫃不在?」

  那雜役恭敬道:「大掌櫃在後院清帳,帳房先生在,您辦什麼找他也是一樣。」

  南宮星想了想,道:「你給我拿紙筆來。」

  那雜役雖然眼神頗有疑慮,但還是快步進了內屋,拿了紙筆出來。

  南宮星揮手在紙上塗了一個似字非字似畫非畫的古怪圖案,跟著在圖案角上
寫了一個小小的「獨」字,對折兩下,遞到雜役手上,道:「你去交給你們大掌
櫃。就說少東家來了。」

  唐昕伸長脖子也沒看清紙上是什麼,反被白若蘭瞪了一眼,討了個沒趣。

  進去沒一會兒,那雜役就飛快的跑了出來,掀開簾子彎腰伸手,畢恭畢敬道
:「您往裡走,大掌櫃有請。」

  「那我朋友……」南宮星一邊邁開步子,一邊隨口道。

  那雜役立刻點頭道:「小的一定招呼好。」

  白若蘭好奇的看了一眼簾子裡面,小聲道:「我們不能跟去麼?」

  那雜役立刻將簾子放下,陪笑道:「對不住,大掌櫃點名只見那客官一個。
您幾位坐,小的給列位上茶。」

  沿著走廊進到後院,穿過一條蜿蜒小路,南宮星也不敲門,直接推開門扇走
了進去。

  屋裡一張擺滿了賬冊的黑色木桌後,坐著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
正皺眉緊盯著打開的一本賬冊,南宮星敲了敲桌面,他才回過神來一樣啊了一聲,
抬起頭來,笑道:「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是替風老闆來查帳麼?」

  「呂掌櫃,我哪兒看的懂這些賬本,別取笑我了。」南宮星道,「我也到了
能出來辦事的年紀,當然該出來歷練歷練不是。」

  「您從生下來就跟老江湖打交道,給您接生的穩婆都是江湖排的上號的高手,
哪兒用得著歷練吶。」呂掌櫃把賬本合上,笑道,「沒事您可不會來這兒,既然
到了就別客氣了。只管吩咐就是。」

  南宮星嗯了一聲,從懷中掏出林虎身上搜出的那朵銀芙蓉,交到呂掌櫃手上,
道:「幫我看看,這一個是真的假的。我記得咱們的這些花,挺難仿造的啊。」

  呂掌櫃收起笑容,接過那朵銀芙蓉,仔細端詳了一陣,又撥開花蕊打量了幾
眼,略一思忖,取過硯台,磨了些墨,在紙上印出了白思梅的名字,將紙張舉起,
逆光看了片刻,這才開口答道:「是真的。」

  「可花托下的暗紋我怎麼摸不到?」南宮星立刻追問道。

  呂掌櫃摸索著銀芙蓉的周圍,慎重道:「發出這朵銀芙蓉的人不想讓人知道
是從哪一堂口出的手,所以暗紋的地方,是故意磨平了的。」

  看南宮星面色有些凝重,呂掌櫃接道:「不過並非查不出來,只要讓十八名
堂主一起從上往下追究,有白思梅這名字在,絕不會跑了這內鬼。」他看著南宮
星的眼睛,淡淡道,「這種事別人做不到,您和樓主可是輕而易舉。」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沒你說的那麼容易。不過你說的也是個辦法,這銀
芙蓉就交給你,你幫我捎去總舵,交給樓主定奪吧。我還沒想好接不接這大攤子,
下令的事,我還是不管的好。」

  他頓了一頓,接著道:「這樁事就這麼定了。另一樁我還要考慮考慮,我身
邊有個姑娘,帶著上路覺得有些危險,她恰好和我一個任務有關,我要是想好了,
明天你就幫我把她送到總舵,讓她在那兒等我。」

  呂掌櫃點了點頭,道:「是先前滿蜀州的分舵都動員起來找尋下落的那位崔
姑娘?」

  南宮星笑道:「我沒領多少任務出門,還能有誰。」

  呂掌櫃也笑了起來,道:「您這性子,誰知道會不會多接一串小姑娘的任務。
問一句總沒錯。聽說白家的事鬧得挺狠,您還要跟一陣子麼?」

  「是啊,少說也還要一兩個月,」南宮星苦笑道,「要不我也不用先來找呂
掌櫃支點盤纏不是。」

  既然說到了銀子,他順勢將富貴樓的事也匆匆講了一遍,道:「這一千兩銀
子倒不是大事,關鍵我想讓你幫我通知一下這邊分舵的人,幫我打聽一下趙敬這
人的下落。春紅的遺願,我既然接下來了,就也算是任務一件,總不好虎頭蛇尾
就這麼草草交代。我隨行的朋友太多,不好自己去分舵那邊找人。」

  「好,既然是家住在這附近村子的人,一定給您查出來,明日您出發前,保
准給您消息。」呂掌櫃說著,從桌下的抽屜裡掏出厚厚一摞銀票,數了半疊,放
在桌上一推,道,「這是五千兩散票,只要不在太偏的地方,三大錢莊都能通兌。
您看夠麼?」

  南宮星笑著點出一小疊,道:「用不了這麼多,兩千兩足夠。現銀再給我些,
就差不多了。」

  呂掌櫃笑了笑,把剩下那些銀票揣進自己懷中,起身道:「富貴樓的老闆與
我也有些交情,乾脆賠償的事就由我去解決好了。」

  南宮星只得道:「那就勞煩呂掌櫃辛苦一趟了。」

  「能給樓裡出點力,我心裡可高興得很。」呂掌櫃呵呵一笑,與他一起出到
門外,回身將房門上的三道大鎖鎖好,跟著一併走了出來。

  與呂掌櫃見面之後,聽他一口一個少東的叫著,剩下四人總算知道南宮星所
言非虛,一個個都極為驚訝,白若蘭口快,當場就問道:「這可是三大錢莊之一,
你都做到他們家少東了,還……還走什麼江湖啊。」

  呂掌櫃在旁接口答道:「白姑娘有所不知,正因為是錢莊的生意,才必定要
和江湖人士搞好關係,否則光是鏢銀托運,就有數不清的麻煩。實際上我們在陽
梁這邊的產業,還有你們另一房白家的一份。我們背後的大老闆裡,也著實有幾
個絕頂高手。」

  將店面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呂掌櫃便跟著他們再走了一趟富貴樓。

  同樣的事,同樣的那個老鴇,這邊不過是多了個呂掌櫃,那張能結出冰凌子
的臉就變得堆滿笑容,簡直能暖融了面皮上的白粉。

  一番笑語閒談,那老鴇不光一口答應下來若是趙敬找來一定幫忙圓謊,連此
前非要白家賠的銀子也一口免去,說了一番春紅如何如何命苦,掉了幾滴眼淚之
後,還將春紅遺下的木匣交給了南宮星他們,只是春紅攢下的那些贖身銀子,就
決不肯再吐出來了。

  這已是極好的結果,好到讓南宮星都有些懊悔還不如一開始就叫呂掌櫃來談。

  與呂掌櫃分別之前,南宮星帶著崔冰與他單獨聊了片刻,崔冰一聽要把她送
去安全的地方等著,臉上頓時便滿是不情不願,任憑南宮星說破嘴皮,也只是悶
聲不吭的抿著嘴連連搖頭,直到南宮星搬出她姐姐,道:「冰兒,你也不想想,
萬一你真要有個好歹,我將來就算幫你找到姐姐,她也只能對著你的牌位傷心欲
絕。這一趟真沒你想的那麼安全,我只是不好明說,其實按我推測,這一趟出去,
很可能比在白家得時候還要凶險幾倍。」

  崔冰這才滿心不甘的眨了眨眼,道:「那……容我再考慮考慮。」

  呂掌櫃走後,日頭都已偏西,他們一行本就趕路耽擱了一頓,此時了了一樁
事情,心中一鬆,一個個都開始感到飢腸轆轆。

  去客棧定下房間的時候白若雲就已表明態度,既然都是為了幫白家的忙,一
路上的吃住自然應由他來付賬。既然他是付銀子的那個,吃飯的地方索性就也交
給他來決定。

  客棧裡還沒開灶,不過對面就是一家酒樓,背臨富貴樓後巷,裝潢頗為鋪張,
白若雲打量一圈,周圍也沒什麼早早開張的鋪子,乾脆就選在了酒樓大堂。

  白家本就是大戶,這一趟又九成九是個遠門,白若雲身上帶的盤纏自然十分
充足,天天這樣吃喝當然不夠,但偶爾吃上一頓也是綽綽有餘。

  這酒樓的廚子手藝極佳,他們五個又都餓的腹中連連作響,這一餐簡直吃的
猶如風捲殘雲,連三位姑娘都吃得櫻唇閃亮,口角沾腥,真應了江湖人不拘小節
的風評。

  一個嬌美,一個俏麗,一個嫵媚,酒樓裡本就只有兩桌坐了人,這三女初一
落座,還引得旁人側目偷瞄,後來一顧不得吃相,反倒把另外桌上的男人嚇退了
眼。看的南宮星暗暗發笑。

  吃飽喝足,他們也不急著離開,坐在遠處一邊喝茶一邊商量還要不要在陽梁
鎮找一找當初靈秀五娥落腳的地方。畢竟是抬著一頂花轎趕路,如此顯眼應該不
難打聽。

  白若雲兄妹覺得沒什麼太大用處,那四人逃走的路線未必就和來時一致,而
且就算這裡打聽到她們來過,住的也必定是客棧,客房每天都要收拾,哪裡留得
下什麼蛛絲馬跡。

  南宮星思忖一番,覺得好像確實有些浪費時間,不如回客棧裡好生休息一晚,
明日買好快馬,早早趕路。

  唐昕在唐門負責情報一系,此時也顯得極為大方,主動幫諸人分析了一下靈
秀五娥的各自情況,方便一起推演若是陸陽撲空後該往何去。

  鍾靈音與南宮星所說並無二致,唐昕也贊成最先從這位大姐身上入手,只是
她也提出,既然大家都能想到這一點,難保他人也會想到,因此對於陸陽之行,
應該加倍小心提防,並做好鍾靈音已被設法處理,不能再開口的準備。

  白若蘭心中一驚,忍不住道:「她們畢竟是同門師姐妹,應該不會下殺手滅
口吧?」

  唐昕搖了搖頭,微笑道:「仔細想想就知道,單憑她們四個峨嵋弟子,當真
就敢謀劃下這種幾乎必定會導致暮劍閣與峨嵋派交惡的事來?這其中未必就沒有
陰謀,若是想得遠些,甚至可以猜測,很可能天道在這一方向上也使了力,為了
幫暮劍閣中的那些人造就方便出手的混亂環境。而鍾靈音性格優柔寡斷遠不如田
靈筠果敢決絕,一定不會是這四人中的主謀,她思念孩子,其餘三人可不會冒險
陪她回去,而若是她一人返回陸陽落了單,要換我是幕後主使之人,肯定會給她
挖個大大的坑等著,讓她再沒機會多嘴。」

  田靈筠是靈秀五娥實際上的首領,與孫秀怡關係極好,猶如親生姐妹,至今
尚未婚配,也沒許下人家,單說找她,絕對是最無頭緒的一個。

  行三的齊秀清,新婚不過半年,嫁的是同門師兄,有父母兄弟在老家補山郡,
若是能確定他們逃走的路線向西,就很可能在齊秀清老家找到一些線索。此人不
似鍾靈音那麼軟弱,決定了幫孫秀怡的忙,就不會半途而廢。

  宋秀漣年紀雖比孫秀怡長些,但性子更加稚嫩,既有小孩一樣的天真,也有
小孩一樣的狠辣,她一貫對田靈筠言聽計從,家中也是和武林沾邊的鏢局行當,
若是她們逃亡的路線朝向東南,說不定就會在宋家落腳。

  至於孫秀怡,早先曾有傳言是清心道長的私生女兒,只是沒有真憑實據足以
佐證。她樣貌在峨嵋派首屈一指,年紀尚輕,並沒太大主見,傳與師兄凌崇私下
相戀,只是還不及定下終身,就被掌門許給了白家。

  而凌崇這位穿花劍客,算是峨嵋派俗家弟子中數一數二的高手,是天絕師太
退位歸隱那年被峨嵋收養的棄嬰,天資根骨都是上乘,師父死後過到清心道長門
下,不兩年便仗劍江湖闖下不小的名氣。傳說此次孫秀怡婚期方定,凌崇便趕回
峨嵋山大鬧了一場,之後告病休養,再不見其出現,有人稱其早已離開峨眉山,
不知所蹤。

  六個目標的大致情形說完,唯一可能的路線也就基本確定,先往陸陽尋找鐘,
靈音的下落,如果不成,便去補山郡看看齊秀清的老家,再然後是東南宋家的鏢
局。這幾人身上盤纏都不算多,找可靠的地方先藏起來應是最可能的行動,這樣
追蹤下來,總會找到一些她們留下的線索。

  大體商定了行程,他們正要回客棧休息,剛才錢莊的那個雜役卻匆匆跑了過
來,將一張紙塞進南宮星的手中,道:「少東,大掌櫃叫我給您的。」

  南宮星皺了皺眉,到亮處展開一掃了一遍,抬頭苦笑道:「看來春紅的事,
倒是能徹底了結了。」

  白若蘭對此較為關心,忙道:「什麼意思?是趙敬找到了麼?」

  南宮星點了點頭,緩緩道:「他六天之前就已回家,打算賣掉家中田地老屋,
只是家中老娘身體抱恙,才耽擱未成。」

  白若蘭柳眉一豎,眼底等時便露出一股怒氣,白若雲皺了皺眉,道:「看來
無論如何,咱們還是去與他見上一見的好。」

  白若蘭抿緊嘴唇恨恨道:「我……我非給他兩記耳光不可!」

  南宮星只有勸道:「一切見了再說。興許其中有什麼苦衷,或是有什麼誤會。」

  反正要往附近的村子走一遭,他們便先去將來時的劣馬賣掉,換了五匹耐力
絕佳的蜀州良駒。

  去客棧整理了一下春紅的遺物,挑了一根頗不值錢的木釵出來,那東西極不
值錢,卻偏偏用絲帕層層包著,八九不離十應該是趙敬所送的信物,用來騙他剛
好合適。

  將要出發之際,飯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崔冰突然開口,說想要留在客棧休息,
不想跟著跑這一趟。南宮星猜她可能還在糾結要被留下的事,只好叮囑她鎖好房
門,不要獨個出去。

  唐昕略一斟酌,主動請纓留下陪在崔冰身邊,這種狹小斗室裡有個唐門弟子
守著身邊,當然是安全了許多。

  事不宜遲,南宮星也就不再磨蹭,與白家兄妹一道縱馬上路,向著趙家絕塵
而去。

  西趙村的位置頗為偏僻,三人問了幾次路,才七折八繞的找到村口,裡面的
土路坑窪難行,他們不願傷到馬兒,便將坐騎拴在村外,一腳一腳低的快步走了
進去。

  進去的地方便是東頭,沒走出幾步,就能遠遠望見那棵已近枯死的歪脖柳樹。

  柳樹邊上有兩三戶人家,南宮星看了一眼,逕直往屋後田地已荒草叢生的那
家走去,口中揚聲叫道:「趙敬趙公子是否在家?」

  破布簾子裡傳來一陣咳嗽,跟著一個頗為瘦削的年輕書生撩開門簾,端著一
個缺了口的瓷碗走了出來,手裡捏著半張硬餅,指縫裡還夾著一段醃菜。

  他瞇著眼睛走近兩步,看了看面前三人,迷惑道:「小生便是趙敬,列位有
何貴幹?」

  白若蘭原本滿腔怒氣,可一見他這副模樣,不禁奇道:「你……你不是中了
狀元麼?怎麼……怎麼還是這副窮酸樣子?」

  趙敬瞪圓了眼睛,道:「不要亂講,小生窮盡所能,也不過中了探花而已。
狀元郎是小生同宗,向來是以訛傳訛有了誤會。三位,找小生究竟所為何事?」

  南宮星一攔白若蘭的話頭,拱手道:「我們是春紅姑娘的朋友,受她所托來
找你交代些事情。不過說之前,有些傳言我們想要問個清楚。聽人說趙公子被一
個封疆大吏招作了女婿,可有此事?」

  趙敬楞了一下,立刻道:「你們是說翼州的許大人?他確是跟我提過家中有
兩位千金尚未婚配,可小生早就下定了決心,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如何譏嘲,春
紅都一定會是小生的結髮妻子。沒有她,怎會有如今的小生。上賜誥命,她也受
之無愧。」

  白若蘭目瞪口呆,問道:「那……那你為何不去找她。」

  趙敬又是一愣,道:「小生一回陽梁,便去了富貴樓,可聽說她恰有貴客,
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只好先來處理家中瑣事。」

  白若蘭急道:「富貴樓的老鴇怎麼都不知道?」

  趙敬面上一紅,露出幾分羞赧之色,道:「不瞞姑娘,小生去找春紅,通常
是從後門靠她一個相熟的姐妹傳信,怎敢讓鴇母知曉。」

  白若蘭有些心慌,又問道:「我怎麼聽人說你還賣了田地房產,準備帶著老
娘搬走?」

  趙敬展顏一笑,道:「小生托那位同宗狀元美言相助,恰好許大人治下有個
從六品的文缺,早早得了外放,下月便要走馬上任,俸祿不多,小生算了算,連
春紅的積蓄一併算上,最多半年,就能為她贖身,接她過去與小生成親。你們既
然是她的朋友,到時一定要來吃我二人的喜酒。」

  白若蘭眼眶一酸,忙扭開頭去,道:「你……她……我……」

  南宮星手裡早已攥住了那根木釵,卻不知該如何交給面前這位形容憔悴卻喜
形於色的青年。

  這時,白若雲突然從南宮星手中拿過那支木釵,沉聲道:「這事本就是白家
的不對,也沒什麼必要再作隱瞞。趙公子,就由我來原原本本告訴你吧。希望你
……節哀順變。」

  趙敬臉上的微笑登時凝結,跟著,隨著白若雲的講述,崩塌成緊抿的弧線。

  也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吧,趙敬紅透了的眼圈中,始終沒有掉下淚來,只是
他面上先前的喜悅,卻在轉眼間被抽乾,消失的無影無蹤。

  直到他們三人邁著沉重的步伐轉身離去的時候,身後的老柳樹下,才傳來了
壓抑不住的、苦悶到令人不忍細聽的抽噎……

  「我寧願他是個負心薄倖的混蛋,真的。」到了客棧門口,白若蘭的鼻尖才
算是沒那麼發紅,她揉了揉眼,將馬韁交給小二,低低咕噥了這麼一句,快步上
樓去了。

  陽梁往來商旅眾多,寬敞的上房他們只要要到一間,留給三位女子合住,南
宮星和白若雲則各自要了一個單間,雖說空間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住著
也不算難過。

  聽小二說崔冰和唐昕出門了一趟,回來時拎著幾包下酒菜,要了一罈酒上去,
南宮星思忖片刻,打消了上樓勸勸崔冰的念頭,直接回了房間。

  草草擦洗一遍,他吁了口氣,躺在床上一邊行功,一邊想著白天英死前所說
春紅並非是他所殺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思來想去,若是嚴合憑據,就再沒其餘兇嫌,若是單憑內傷狀況貿然猜測,
又一下多出一串疑犯。

  還沒理清,房門突然被敲了兩下,他皺了皺眉,剛一側頭,門扇便吱呀一聲
緩緩打開。

  一陣誘人的浴後清香,登時便隨著穿堂微風吹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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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冰花初綻


  不必起身,南宮星也知道來的是誰。

  崔冰對他的安排滿眼儘是不甘不願,不趁夜來與他講清了決斷,明早哪裡還
有機會。

  嗅到她身上淡淡花香,南宮星不禁有些心猿意馬,扭頭看過去,正看到她把
門閂小心掛好,轉身走了過來。

  看樣子崔冰似乎喝了些酒,雙頰染著略不自然的暈紅,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也
顯得頗為迷離,修長的頸子下面,不知是否故意鬆了兩粒盤扣,露出一小片細膩
如玉的脖窩。

  南宮星向裡讓了讓,床雖不大,空出一個崔冰的地方卻也並不太難。早享受
過她的檀口嫩唇,此時又何須假惺惺的客氣,他笑著拍了拍床板,道:「過來說
吧。」

  崔冰也不扭捏,坐在床邊輕輕一勾脫掉了腳上的鞋子,內裡竟未著襪,赤著
白生生的小腳一個翻身躺了上來,將頭一偏,自然而然的枕在南宮星肩上,道:
「你老實告訴我,你想將我送走去別處等你,到底是嫌我累贅,還是怕我礙了你
和蘭姑娘的好事?」

  她口中酒氣並不太濃,似乎並未真的醉了,南宮星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
「我不是說了,這一趟行程不太安全,讓你偽裝成碧姑娘也無濟於事,想想白天
英對咱們出手那次,真要遇上比那還危險的情形,我可只能豁出命去了。」

  崔冰身子一顫,忙搖了搖頭,咬唇道:「好吧,我……知道了。你想把我送
到哪兒,我都認了。」

  南宮星聽出她語氣中的隱隱寂寞,想了一想,柔聲道:「其實,讓你去和一
群生人待在一起等我回來是有些不好,不如這樣,明日我讓呂掌櫃改一下行程,
送你去我娘那裡,如何?」

  「你……你娘?」崔冰雙目頓時一亮,「我、我能去見她嗎?」

  南宮星笑道:「當然能,她平時一個人住也挺沒趣,你去陪陪她,幫她澆澆
花兒種種菜,怎麼樣?」

  崔冰喜滋滋的點了點頭,道:「那當然好,你說什麼這舵那舵的,我可不愛
去。我去陪伯母,保管讓她開開心心的。」

  南宮星在她鼻頭上輕輕刮了一下,笑道:「你哄好了她,到時候她怪我一出
江湖就往家裡帶漂亮姑娘,指著鼻子罵我的時候,你可得幫我說說好話。」

  一想到自己多半也被算在他口中的漂亮姑娘之內,崔冰臉色更顯紅潤,突的
趴到他肩頭,張嘴便在他耳朵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嬌嗔道:「你要是帶上十
個八個來接我,伯母罵你的時候,我可只會幫她遞水潤嗓子。」

  崔冰早先對梳妝打扮幾乎是一竅不通,扮碧姑娘的時候為了搭配那些首飾悶
在客房裡自學成才,也不過是勉強有個不那麼邋遢的樣子,可今夜不知是誰好心
出手幫了一把,為她描目畫眉,點唇抹粉,雖不過是出浴後的簡單妝點,卻恰到
好處的凸顯出她本就精秀細緻的五官,眉梢眼角,儘是江南佳人的水樣風情。

  南宮星雖早就知道這是個美人坯子,卻沒想到自己還沒出手雕琢,就有人代
勞出了誘人光華,如此距離,險些便忍不住一口吻將上去。

  他定了定神,道:「好了,既然你也沒什麼意見,那這事就這麼定下吧。你
還有事麼?沒有的話,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然對同房的另外兩位不好交代。」

  雖然猜到她還有別的打算,但他總要提醒一下,當真徹夜不歸,可絕瞞不過
她另外兩名同屋。

  崔冰抿了抿嘴,賊兮兮的笑了一笑,道:「反正我明兒個就走了,蘭姑娘知
道就知道唄,我羞也羞不到哪兒去。至於唐姐姐,她可一早就知道我要來,也知
道我今晚沒打算回去,這會兒,多半已經閂好房門睡了吧。」

  南宮星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口,打趣道:「我這裡可沒有繩子。難不
成又要辛苦你的小嘴兒麼?」

  「不成,」崔冰的氣息因緊張而變得有些急促,「我……我可是豁出臉去求
唐姐姐幫忙想招來著,今晚……今晚說什麼也要讓你欠我的帳,不然……不然我
去傻呵呵的等著,你不回來接我該怎麼辦?」

  「我答應的事,絕不會忘。」南宮星認真答道,「你可不用擔心這個。」

  「才不是,」崔冰神情一黯,小聲道,「你……你都說了此去凶險萬分,我
……我怕……你和我師父一樣,一去……就再見不到了。」

  南宮星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不用擔心,我保命的本事不說天下第一也
是登峰造極,想要我的命可沒那麼容易。」他又在她唇上一沾,這次輕輕吻了片
刻,才道,「你找唐昕幫忙想辦法了?」

  崔冰紅著臉點了點頭,道:「我……我心裡悶,唐姐姐陪我聊天,不知不覺,
我就都說給她了。」

  「那她給你想了什麼辦法?」南宮星心中頗有幾分好奇,看崔冰的模樣,倒
的確和平時不太一樣,只是窩在他懷中,嬌小身軀便好似在渴求什麼一樣輕輕的
來回扭動,勾的他腹下一陣發緊。

  崔冰抬眼望著他道:「她說酒……酒是色媒人,酒濃……春心動。硬拉著我
去富貴樓那邊買了幾個下酒菜,還說幫我去找富貴樓的人打聽打聽……有什麼辦
法。」

  「結果呢?」忍住肚裡的笑意,南宮星輕聲問道。

  「結果也沒問到什麼,唐姐姐自己都是黃花閨女,懂得都是紙上談兵的本事,
恐怕還不如我呢。最後就在屋裡吃吃喝喝,她讓我喝了半壺酒,說保準沒問題,
就讓我來了。」她醉眼朦朧的抬手摸著南宮星的面頰,吃吃笑道,「不過……好
像真的有點用處呢,我……我身上熱騰騰的,好……好想摸你。」

  畢竟已有過親密行為,她當下便毫不客氣的伸出雙手,摸摸索索鑽進南宮星
的衣襟之中,循著肌肉紋理用汗津津的掌心上下輕撫,口中細聲道:「奇怪……
心裡頭癢絲絲的……熱的,都要出汗了。」

  光是酒醉,恐怕不會有這麼強的效果,南宮星微微皺了皺眉,將鼻子湊到她
嘴旁,除了酒氣之外,果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香氣,「冰兒,你喝的酒,唐昕
喝了沒有?」

  聽他問的認真,崔冰認真想了一想,道:「唐姐姐說她吃的解毒藥一個月都
不能沾酒,光我一個人喝了。我……我其實本來想喝的更醉一點的,到時候躺下
任你擺佈,和被綁上也不差多少。可唐姐姐只讓我喝了半壺就不肯再倒了,說…
…說我要是真醉得像條死狗,你說不定就沒興致了。我、我只好就這麼來了。我
……我好像真沒那麼怕了呢,小星,你……要不要摸摸看?」

  看來唐昕多半是去富貴樓弄了些藥丸調了壺迷春酒,崔冰這丫頭就真喝了半
壺下去,這要是管用還好,要是不管用,他恐怕還真的用上繩子才行。

  「以後這種亂七八糟的主意,你不要亂聽。」南宮星苦笑說道,雙手一攬輕
輕抱住崔冰臀尖,輕柔搓弄著往中央緩緩滑去。

  崔冰輕輕嗯了一聲,往他懷裡拱了一拱,小聲道:「我……我這次也是急了,
以後一定不這麼冒失。」她已發覺自己身體有異,不過還巴望著多少能有些效力,
便只是等著,任腹中那團暖洋洋的感覺四處流竄,凡其所經之處,筋絡便是一陣
酥癢。

  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裙,內裡並無襯褲,南宮星的雙掌罩上,和直接摸在她
緊致臀肉上也沒什麼太大分別,那手掌越往中央那一道凹裂滑近,她的氣息就越
發急促,緊張的連那雙小手都死死攥住。

  掌沿將將要碰到那俏美桃兒下的柔嫩溪谷之時,崔冰突然身子一抖,臉色又
變得有些難看,原本強撐著分開的雙腿也忍不住重又夾緊,雖比上次驚聲尖叫好
了一些,但還是渾身繃的死緊,好似拉滿了的弓弦一般。

  南宮星略一猶豫,還是將手收了回來,柔聲道:「冰兒,實在不成,就還是
算了吧。」

  崔冰喝了半壺迷春藥酒,當然不能真就這麼算了,只是南宮星料準了崔冰今
夜必定是豁出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適當以退為進,總好過徒惹反感。

  果然崔冰心中一急,十指一握將南宮星的手腕緊緊抓住,一咬銀牙,硬是分
開雙腿將他的手掌放了進去,跟著渾身猛地一顫,唔的悶哼一聲,雙股齊收,把
那隻手死死夾在了自己腿心,顫聲道:「你……你別急,我……我適應一下,適
應一下……就好了……」

  想必唐昕沒敢下太大份量的藥,雖然崔冰已是一副春情萌動的模樣,隔著一
層裙布,手背隱約貼上的那處蜜裂卻不過是微微濕潤而已,僅有一股溫熱潮氣,
一點點沁透過來。

  南宮星於床笫之間一貫喜好仔細品味女伴極樂之時嫵媚入骨的嬌態,能讓心
儀的女子因他而骨酥神迷,比叫他出一次陽精都更心滿意足。崔冰這副強要給自
己上刑一樣的架勢,當下便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用力一掙,抽出了手。

  崔冰眼圈一紅,忙道:「小星,你……你容我再試試看嘛……」

  南宮星捧起她臉頰,在她唇上吻了片刻,才道:「這樣硬來不成,我心疼。」

  「可、可我剛才不只是害怕,真的,還……還覺得挺舒服,夾著你手那塊地
方,癢絲絲的好像有熱氣在爬一樣。」崔冰有些慌神,連忙開口解釋。

  南宮星雙臂一撐,翻身罩在她身上,從上而下盯著她道:「唐昕已經幫了你
不少,剩下的,你就聽我吩咐好了。我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崔冰有些疑惑的點了點頭,乖乖的等他開口。

  「先閉上眼睛。沒我允許不准睜開。」南宮星隨口下令,同時抬手解開衣扣,
將身上衣褲脫下放到一旁,「深深吸氣,慢慢吐出,重複十次。」

  看她比方才平靜了不少,南宮星側身坐到她身邊,拉著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胯
下,柔聲道:「來,幫我握住,先來回動一動。」

  崔冰紅著臉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立刻纏住了已脹大不少的陽具,小心捋動。

  「好,跟著不要用手,把裙子脫了。」他笑瞇瞇的向桌上油燈彈了彈手指,
氣勁撥動燈芯,屋裡登時亮了不少,讓崔冰的羞紅嬌顏更顯嫵媚。

  她皺了皺眉,扭了兩下身子,不禁道:「你……你作弄人家,這……怎麼脫
的掉。」

  看她確實全數照辦,南宮星微微一笑,手指一勾解開了她的裙帶,道:「怪
我,忘了幫你鬆開。你再試試。」

  崔冰咬住嘴唇,纖腰一拱,在床單上將裙腰向下一蹭,一段雪白細膩的腰肢
便赤裸裸露在南宮星眼底,她一門心思想著如何不用手來幫忙,一時都忘了害羞,
將那翹挺挺的臀尖上下好一番折騰,總算讓裙子褪到了大腿之上,她吁了口氣,
又是一陣屈膝蹬腿,一雙嫩白腳掌交替用力,這才算是將自己下身脫得精光。

  才得意的邀功般微微一笑,她立即醒覺過來,赤條條的雙腿已然一絲不掛,
當下心中大窘,忙將右手一挪,緊緊捂在雪膩如玉的大腿盡根之處。

  南宮星撥了撥她左腕提醒她不要停下這邊動作,跟著手指一伸,輕輕巧巧點
在她隆起酥胸頂端,隔著布料繞著那顆乳蕾緩緩劃圈,口中道:「雙膝屈起,雙
腳打開,沒我允許不准合上。」

  乳尖被他劃得一陣發酸,崔冰忍不住嚶了一聲,心裡既要顧著左手不能停下,
又要想著奶頭周圍那一股股歡暢,還惦記著右手牢牢捂緊,那還有心思細想他的
指令是什麼意思,直接一曲雙腿,便乖乖照做。

  只是她還迷糊的不算徹底,右手緊接著就往下一伸,把險些露出的蜜戶蛤口
一併擋住。

  顧此失彼,她手掌本就嬌小,再怎麼賣力,也少不得露出一些。她身形雖透
著一股稚氣,除了臀肉豐彈合手,其餘各處均稍顯單薄,但腿心那處卻大不一樣,
一隻柔荑擋在上面,仍能輕易看出恥丘豐腴飽滿,柔嫩鼓脹,猶如半顆多肉蜜桃,
白裡透紅的扣在她胯下羞處。

  她還是個天生白虎,胯下方圓細膩光滑不見絲縷芳草,唯有一層幾不可見的
纖短絨毛,如此被她捂在掌下,真好似藏了個新出籠的白麵包子。

  南宮星不信那些江湖相術,對這無毛陰阜反而覺得格外喜愛,恰好崔冰手指
捋的快了兩下,叫他險些忍不住便一手掏摸上去。

  他壓了壓心中慾火,柔聲道:「冰兒,你手掌壓的稍稍用力一些。」

  崔冰已經羞的連大腿都有些發紅,只覺張開的雙股之間好像多了無數只眼睛,
每一隻都在拚命的盯著她最見不得人的地方,看的她渾身一陣更比一陣火熱,額
頭竟蒸出汗來。

  「手掌不要松勁兒,上下左右動一動,揉一揉。」南宮星低聲呢喃般說到,
手指加重力氣,按住了已經變硬翹起的乳頭。

  崔冰頗為疑惑的嗯了一聲,手上卻已按他的要求動了起來。方纔她那半顆蜜
桃之中就已蓄足了憋在裡頭的酸癢翹麻,手掌剛一壓下就覺得一陣舒暢,這會兒
才一揉動,只覺手掌籠罩之處說不出的快活,比起那日被他揉奶捏乳竟還要強猛
幾分。

  「嗯……嗯嗯……小星……嗯嗯……這、這是怎麼了……嗚--好酸……」
上次嘗的滋味遠不如這次直接,崔冰越揉越是停不下來,連上衣被南宮星悄悄解
開也渾然不覺,握著陽具的左手不知不覺停了動作,只剩下右掌捂著頃刻間流滿
饞涎的蛤口搓的不亦樂乎。

  南宮星微微一笑,將身子抽開,蜷起一縮,趴在了崔冰雙腿之間,盯著她轉
動手掌,細細打量。

  崔冰陡然失了南宮星的方位,胯下一緊,驚慌道:「小星,你……你去哪兒
了?」

  南宮星雙手一伸,握住她汗津津的滑嫩淑乳,柔聲道:「我就在這兒,莫慌。」

  知道他雙手都在,哪怕摸的是胸前雙乳,她也稍稍鬆弛了緊張,揉著蜜戶的
手掌又再動了起來。

  南宮星默默看著,雙手布好真氣,配合著她右掌的動作不住刺激著敏感乳尖,
不一會兒,便聽得嬌聲連連吟哦不斷,第一遭洩身頃刻就已近在眼前。

  看她不自覺地連腰臀都抬起了幾寸,水光都已染到股後,南宮星突然雙手停
在她胸前不動,道:「將手拿開,放到一邊。快!」

  這一道命令口氣頗為嚴肅,崔冰嚇得一顫,下意識的將手挪遠。

  那遮遮掩掩不肯見人的蜜包兒,總算是徹底露在南宮星眼前。

  當真猶如開了道縫的熟透蜜桃,豐美外唇將嫩紅蛤口緊緊裹在中央,內裡兩
片花瓣極為嬌小,軟軟合在玉門關外,縱裂之中顯出一抹鮮艷桃紅,正是流著香
津蜜液的銷魂洞口,粉瑩瑩的嫩肉在那處攢成一團,只有一個小孔留在中央,隨
著崔冰急促的喘息微微開合。

  「小星……求、求你再讓我……讓我揉揉吧……」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初
嘗這種滋味的崔冰幾乎帶上了哭腔,要不是心裡仍有些害怕,真要抓著胸前南宮
星的手掌往股間送去。

  知道她正是最為渴求的時候,也知道自己雙手仍在她胸前,最易失了戒心,
南宮星微微一笑,身子向前一壓,唇舌到處,將她毫無防備的多汁花房一口牢牢
吻住。

  手指摳摸崔冰曾經見過,陽具侵犯她更是親眼目睹,可這唇舌來襲,她卻從
未有機會裝進心裡,心中沒有,又何談恐懼,只覺得渾身一麻,新奇驚慌一股腦
湧上心頭,一聲不行還沒喊出口來,就被腿根陣陣奇酸徹骨融在了肚裡,化成一
句嬌媚如絲的呻吟,「啊啊……嗯啊啊啊……」

  趁熱打鐵,乘勝追擊,南宮星雙手一捏,將一對奶頭來回撥弄,同時口唇一
壓,舌尖已擠入到豐腴蜜裂中央,先是在膣口媚肉附近轉了幾圈,跟著一路上行,
毫不猶豫的舔上了女兒家最為要命的陰核嫩豆,舌尖一頂推開那層薄皮,旋即便
是一串狂猛撥弄。

  「誒……哎呀--嗯!小、小星……停!停啊……啊啊啊--」這下也顧不
得南宮星還未下令,崔冰雙眼一睜弓腰抬起半截身子,手連忙推向他頭頂,又羞
又急道,「那兒……那兒怎麼可以下嘴……啊……嗯、嗯嗚--嗚啊啊啊……」

  雙乳連上蜜核,三顆小豆加起來還不及一根小指大小,帶來的絕頂快活,卻
是撫遍全身其餘各處累加起來也遠遠不及其萬一。

  奶尖兒上兩根指頭一撥一壓,便有一股纖細如絲的酸澀直透心窩,從胸腔子
裡漾開一陣令人慌張的滋味,層層疊疊壘在一起,卻成了說不出的爽心,美的連
身上的肉都一下子一下子的發緊。

  下面那顆相思紅豆更加要命,平日裡她連擦身也不敢碰,自長大後,股心方
圓就再沒被布巾之外的東西如此貼近,這回頭一遭失守,就遇上了靈活有力,滑
溜溜又帶著細微糙磨之感的舌頭,雙唇夾住一吸,蚌珠便乖乖突起到他口中,舌
尖抵住豆兒,舔上兩下,吸上一口,那一小塊被罩在嘴唇裡的嫩肉登時就湧出洶
湧猛烈的麻軟酸酥。

  胸乳還只是叫她渾身肉緊,陰核上這一番玩弄,則讓她四肢百骸竄了火一樣,
彷彿不讓每一處都狠狠使勁,不張嘴叫出聲來,便會被那無法形容的快活撐炸了
魂兒。

  「小星!啊啊……來、有什麼……來……了……出、出來……了啊啊啊--」
身上流竄的所有愉悅驟然匯聚一處,煙花般轟然爆開,崔冰夢一昂頭,漲紅的頸
子裡洩出細長高亢的婉轉春鳴。

  那汗津津的俏臀猛地往上拱了兩下,濕淋淋的媚肉幾乎貼上了南宮星的下巴,
緊接著,那肥美白嫩的穴包兒暢快淋漓的抖了幾下,臀溝一夾,幾股清津涼絲絲
的噴了出來,染了他滿滿一胸。

  他笑吟吟的伸展身軀,拍了拍崔冰仍在不住顫動的雙腿,道:「好了,可以
伸直了。」

  崔冰仍有些失神,恍恍惚惚的輕哼了片刻,才將身子慢慢放平,雙手一抽從
袖子裡撤了出來,將上衣留在原處,扭身鑽進了南宮星懷中,嬌喘道:「剛才…
…美的我連魂兒都要飛了。你、你怎麼連那裡都上嘴啊,也、也不嫌髒。」

  南宮星指了指自己胸前,笑道:「你不是洗過麼,挺乾淨的,這兒也是你的
味道,不信你自己嘗嘗。」

  崔冰抬頭看了一眼,將信將疑的吐出舌尖,在他濕了一片的地方輕輕舔了一
口,皺了皺眉,道:「你又哄我,明明有些澀嘴,還……有點鹹。」

  「我吃著覺得好吃就行,」南宮星拉著她的手仍放在自己陽物上,笑道,
「你吃我這東西的時候,不也沒嫌味道腥氣麼。」

  崔冰紅著臉咬他一口,小聲道:「是你的,我才不嫌。」

  南宮星低頭望著她的眼睛,柔聲道:「我也一樣,是你的,我就不嫌。」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開頭去,他又道,「對了,方纔你怕的很麼?」

  崔冰愣了一下,思忖道:「開始……應該是有些怕的,可、可我壓根沒想到
男人也能親那種地方,握著你的手還正放心的,就被你、被你給咬住了。後來…
…後來就顧不上怕了。」

  「那我這會兒再用手去摸呢?」

  崔冰抿了抿嘴,將一條腿抬起搭在他腰上,低下頭,臉紅到了耳根,輕輕道
:「我……我覺得,今後只要是你,我怎麼都不會再怕了。」

  南宮星微微一笑,手掌順著她纖柔腰線緩緩撫摸下去。她肌膚微微沁著細汗,
掌心撫過似乎要被吸住,讓他禁不住便來回多摸了一陣。

  手腕一轉,五指漸漸逼近崔冰開敞門戶,他低下頭,在近處留意著他的神情。

  她果然還是殘存著些許心結,方纔還儘是洩身後慵懶鬆弛的神情此刻情不自
禁的再度緊繃起來,只是比起此前,倒是少了那股無法克制的驚駭。

  他先在肚臍週遭輕輕轉了一圈,跟著指肚一寸寸探到恥丘頂上,雖沒有捲曲
芳草可供撥弄,這一片光溜溜的肌膚卻格外嬌嫩滑腴,興許是格外豐隆的緣故,
指尖輕觸都覺察不到恥骨,當真要把胯下陽物陷入進去的話,不知會是怎生銷魂
的桃源秘鄉。

  崔冰身子微微顫抖起來,搭在南宮星身上的玉腿也忍不住曲了起來,腳趾不
知是否緊張所致,彷彿想要握拳一樣緊緊蜷起。

  不過看她面上表情,雖說紅潮褪了一些,也不自覺地咬住了唇瓣,卻並沒害
怕到如狼口白兔一樣。

  心裡稍稍有了些底氣,南宮星另一手從她身下一擠,將她腰肢摟住,手掌輕
輕一滑,和她不久前摀住自己的架勢一樣,將她飽滿柔軟的蜜戶直接罩在了掌下。

  「呃--」崔冰倒抽了一口涼氣,眼底閃過一絲驚慌,跟著,她用力在自己
唇上咬了一口,深吸緩吐,雙手緊緊握著南宮星的手臂,總算是硬忍下來,沒有
飛身逃下床去。

  南宮星一直留意著她每一絲變化,此時才算是鬆了口氣,低頭附在她耳邊,
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吮,柔聲道:「冰兒,這種兩情相悅的美事,在愛侶之間天經
地義,不要再想著曾欺辱你姐姐的惡人了,只想著我,好麼?」

  崔冰迎向他的視線,心中一陣酥軟,整個人都彷彿陷入到他眼底的憐愛之中,
跟著,那只覆蓋在她胯下的手掌挪到了一邊,撫過她挺直的脊背,輕柔的罩住了
她肩後的那塊醜陋疤痕。

  「不管是哪裡的傷,都由我來為你撫平。」

  她噙著眼淚綻出一個嬌美的笑容,火熱光滑的嬌軀緊緊的貼在了他的身上。
她抬起頭,用力吻住了他的嘴,一邊獻上自己柔滑的丁香小舌,一邊抓住了他的
手腕,帶著他的手從臀後放到自己的股間。

  這次,她顫抖的雙腿沒有再夾緊,口中流瀉出的也不再是緊張的悶哼,當指
尖試探著摸到她細嫩的膣口時,交錯貼合的唇瓣之中溢出的呻吟裡,驚懼與惶恐
終於被喜悅與期冀徹底掩蓋。

  如癡如醉的親吻了許久,崔冰將頭向後一仰,躲開了他追來的口唇,嬌喘道
:「我、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再顧慮那麼多了。」

  「你當真準備好了麼?」看她嬌羞的撤開距離,憑著不知何時的模糊記憶將
枕頭連著一塊白巾墊在自己腰下,南宮星潤了潤發乾的唇角,柔聲問道。

  崔冰紅著臉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擔心自己還是害怕,主動閉上了眼睛,小聲
道:「你……你來吧。」

  若說潤滑,有唇舌挑逗在前,手指玩弄在後,那處子蜜穴之外到早已是一片
澤國,指尖輕輕一壓,便滑的溜向一邊,再繼續下去過了興頭,反而不美,他略
一猶豫,挺身而起,伏在她雙股之間,道:「剛開始可有些痛。」

  崔冰抿著嘴點了點頭,等了一下,又開口道:「我知道的,不過……沒事,
是你,我不怕。」

  南宮星嗯了一聲,捧過她一隻腳掌輕輕吻了一下,另一手壓下高高翹起的硬
漲怒龍,向前抵住了已從粉嫩變為嫣紅的微開蜜泉。

  先試著向裡進了進,墊高後的穴眼高低朝向都恰恰合適,他並未怎麼用力,
硬梆梆的菇頭就擠開最外那一圈皺縮在一起的嫩肉,淺淺沒入一個指節。

  「唔嗯……」身子最嬌嫩的地方一陣脹痛,崔冰低低哼了一聲,雙足情不自
禁的向內一收,在南宮星頸後勾住了腳尖。

  知道破瓜之時講究的就是長痛不如短痛,南宮星愛憐的撫摸著她滑嫩雪股,
在玉門關內那層阻礙之外前後抽送了十餘下,叫她慢慢適應異物侵入體內的感覺。

  虧得唐昕的藥酒幫忙,崔冰雖然緊張的每一處肌肉都在用力,那小小嫩穴之
中的脹痛卻還是很快過了勁頭,只剩下讓她腰眼發酸的酥麻一股接著一股湧來,
若不是還能隱約想起姐姐胯下血淋林的慘景,只怕這會兒她已忍不住開口去催那
根硬梆梆的怪物快些進來。

  最深處那癢的一跳一跳的蕊芯兒,彷彿只有叫這根又長又粗的棍子狠狠搗上
兩下才能快活。

  看她雙頰重又佈滿桃紅,起伏的嬌乳比方才更加圓潤了些,南宮星心下安定
了許多,雙手略微加力,順著她大腿內側細膩肌膚一路摸向股根。

  崔冰懵懂不知,順著他的撫弄便將雙腳張開到兩邊,他微微一笑,先是停下
腰桿伸出食指,帶著內息在蜜核上冷不丁揉了幾下,接著趁她歡暢正濃,雙掌卡
住纖凹腰側,俯身便是一聳。

  「呃--」崔冰一聲悶哼,直覺一陣火燒火燎的撕裂痛楚剎那間直沁心脾,
屁股中央彷彿夾了一根帶刺的木棍,即便先前的濃情仍在,那棒尖兒也頂的花芯
十分快活,仍痛的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慘叫出來。

  倒不是蜜露不足,只能怪她胯下那無毛粉桃天生如此,豐厚外唇裹挾之下,
內裡那條蜜徑比尋常處子還要緊上三分,且內壁細嫩多褶,落紅之時,自然是格
外痛楚。與之相對,陷入其中的陽具卻是通體舒泰,被這樣的豐美穴丘緊緊吸住,
就連定力強如南宮星也是背後一陣發麻,險些當場便忍不住狂抽猛送一番。

  此等蜜戶,恐怕也只有風月場上流傳許久的銷魂十景那種名器才能勝過一籌
了。

  玉莖週遭裹吮的這般緊密,南宮星自然猜得到崔冰會有多疼,他按捺著將陽
物埋在深處不動,跪穩了身軀,一手伸去撥弄她胸前翹起乳頭,一手垂下輕巧揉
搓她那顆紅潤鼓脹的蜜核。

  「你……你不用動彈的麼?」崔冰被弄的渾身發軟,下面那根東西戳著不動,
反倒讓她莫名焦躁起來,連痛也顧不得,忍不住微睜雙目問道。

  南宮星將她鼻尖的汗珠輕輕一揩,用指尖抹在她顫巍巍的奶尖兒上,笑道:
「我不捨得你痛,暫且緩緩也無妨。」

  崔冰卻覺得比起這脹痛,嫩眼兒裡頭那股酸癢更加難捱,她羞於開口,索性
自己拱了拱腰,這一動之下,陽具在身子裡又擦出一陣熱辣,讓那狠癢平息了八
分不算,還磨出一股說酸不酸說麻不麻,比憋了一夜的尿泡一股腦撒出去還要爽
利數倍的快活勁兒,險些一個哆嗦,就這麼疼著小洩一遭。

  嘗了滋味,她當然更不肯停,仗著腰下墊了枕頭,雙腳踩緊了床板,扭動腰
肢自己動了起來。

  「我心疼你,你反倒忍不住了。」南宮星舒服的吁了口氣,低頭看向她臀下
那塊布巾,原本落在上面的星點紅梅若再不管,多半會被之後滴下的清透陰津沖
染開來。

  他笑著將那布巾一抽丟到一邊,雙手一分抓住她纖細足踝提起打開,一字字
道:「要是疼的受不住,可趕緊開口。」

  這一句一共說了十二個字,十二個字的功夫,他胯下那條怒龍,已在她的嫩
桃兒蜜縫之中馳騁了二十餘下。

  「我……哎……啊、你……不……不是……呀……啊啊啊……」崔冰本想開
口答一句沒事,沒想到一條棒兒猛然殺將進來一通翻江倒海,疼固然是還疼,可
那股快活卻不知強了幾倍,一時間只覺嫩穴之中儘是癢處,陽具所及無不酣暢淋
漓,腦海裡想說的話登時被沖的七零八落,嘴裡在叫些什麼連她自己也是稀里糊
塗,但卻絕不能閉住嘴巴,否則定要被身子裡滿滿脹開的喜悅頂昏過去。

  迷春酒這種用來敗壞女子貞潔的淫物,用在此處到恰好消減了開苞破瓜的痛
楚,南宮星心中暗笑一聲,握住崔冰一雙玉乳一邊把玩,一邊加緊抽送。畢竟再
怎麼有淫藥助興,女子頭一遭行房仍會對身子虧損極大,他若按平時慣常的耐性
行雲布雨,只怕明早崔冰決計下不來床,正好崔冰陰戶肥美窄嫩,給他的愉悅也
十分強烈,乾脆快馬加鞭,順勢一道早些去了吧。

  他這邊還有餘暇考量,崔冰卻早已乾脆利落的丟盔棄甲一敗塗地,本就已被
他連番挑逗蓄滿了情潮,這會兒陰陽交泰又有藥性激發,身上的痛楚都還沒過,
便蹬著床單弓腰聳臀的洩了一次。洩身之後嬌軀加倍敏感,棒頭一下下開鑿進來,
簡直好似戳在她心窩子裡,直入的她渾身發抖咿咿呀呀歡叫不休。

  股心桃瓣含死了那條陽物,一口一口吐著淫汁兒,頃刻便讓臀下硬枕都濕了
一片,在這滑津津肥嫩嫩緊如肉箍的蜜穴之中進出,南宮星也格外暢美,菇頭被
穴心一下一下嘬在頂上,舒服的連毛孔都好似通了氣。

  堪堪一刻過去,赤身相擁的二人都已汗水淋漓,南宮星最後猛送了幾下,嘴
里長出一口濁氣,精關一鬆,濃稠精流猛的向崔冰酥軟如泥的蕊芯射了過去。

  崔冰如哀泣般長吟一聲,雙手緊摟著南宮星的脖頸,雙腳纏在他的腰上,雪
白臀肉一夾一夾的向裡收緊,嫩紅蛤口死死咂住了那根棒兒,恍恍惚惚的被丟上
了極樂之境,連唇角的津唾,都晶亮亮垂出一縷,舌尖冰涼香汗如漿,幾乎失了
魂兒去。

  足足歇了比交歡還久的功夫,崔冰才漸漸緩過氣來,看他把那方沾血布巾放
在枕邊,滿面羞紅的鑽進他懷中不肯抬頭。

  經了雨露滋潤,兩人間立刻便少了許多忌憚,崔冰更是伸出小手,在他赤裸
身上來回摸索起來,連那半軟陽物,也捏在手裡輕輕掐了一把,嬌嗔道:「這東
西方纔那麼凶,這會兒倒裝的乖巧。」

  兩人調笑了幾句,崔冰突然想起什麼一樣,低低啊喲了一聲,跟著抬頭道:
「小星,能叫我按按你的肚皮麼?」

  南宮星啞然失笑,道:「你掐小兄弟的時候怎麼不打招呼呢?」

  崔冰搖了搖頭,正色道:「不一樣,這是唐姐姐求我幫的忙。」

  南宮星一怔,皺眉道:「她讓你幫的忙?」

  崔冰點頭道:「嗯,她說最好不叫你知道。那可不行,她再怎麼幫我,我也
不能瞞著你。」

  她頓了一頓,摸到南宮星肚臍下方不遠,那裡有道並不顯眼的橫疤,她抿了
抿嘴,道:「她說,如果在這裡摸到一道疤,就偷偷按一按,幫她看看裡面是不
是有個硬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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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陸陽城外的老闆娘

崔冰瞪大了眼睛,幾乎貼在他肚腹上看了又看,還是忍不住道:「你……你
這裡竟然真的有道疤,她怎麼會知道的?難道……難道你們是失散多年的姐弟不
成?」

  南宮星雙手枕在頭後,勾了勾唇角,眼中卻毫無笑意,道:「真是找弟弟,
她大可直接來問我不是。」

  崔冰眼中滿是好奇,指尖輕輕撫摸著那道疤痕,輕聲道:「我不告訴她,你
……叫我摁摁行麼?」

  南宮星看她那謹小慎微唯恐得罪了他的神情,忍不住笑道:「告不告訴她其
實也沒太大分別,她已經猜到這一層,那從你這裡得不到答案,也會另想辦法。
你想摁就摁吧。」

  崔冰輕輕用了用力,果然指尖稍微陷入一點,就感覺到裡面有顆硬邦邦的東
西,好像是個圓球,不僅訝然道:「真……真的有個硬疙瘩。這……小星,你、
你不會是病了吧?」

  南宮星笑著將她一把摟過,道:「這要是病,江湖上該不知有多少人想得。
唐昕都已經猜測到了這個地步,看來我之後的麻煩,也少不了了。」

  崔冰有些驚慌的看著他道:「她打探這個是要害你?那、那我幫你騙她,我
其實還挺會騙人的,一定給你騙過她去。我就不信我說什麼都沒摸到,她還能親
自來驗證一下。」

  南宮星輕輕揉著她的酥胸,笑道:「這可難講,這事兒對旁人興許只是個貪
心,可對唐門中的弟子就大不相同。信不信我要是用這個秘密做餌,不費太大功
夫就能把她釣到我的床上。」

  胸前又被揉得有些發脹,崔冰扭了扭身子,臉上一紅,在他胯下捏了一把,
嬌嗔道:「咱們一塊過來的一共才五個人,你乾脆連白若雲也一併勾引了算了。」

  「哈哈哈,那可不成,就算是旱路後庭花,我也只肯進像你這樣的可愛姑娘。」
南宮星笑著將她一把抱起,讓她趴在自己身上,雙手撫摸著她仍有些汗津津的光
滑脊背,既未刻意躲開那塊傷疤,也沒特別關照,便好似那裡的凹凸粗糙並不存
在一樣。

  崔冰畢竟曾在花街柳巷掙扎生存許久,不似尋常少女那麼懵懂無知,當下便
紅著臉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嗔道:「才不給你進,又髒又臭。你這色鬼,連那邊
也想要麼。」

  她心裡還是好奇,接著又問道:「吶,這秘密……很重要麼?真能讓唐姐姐
連身子都肯豁出去?」

  南宮星故意一抿嘴巴,道:「你這話說的,到我床上走一遭,原來是豁出去
麼?看來你為了找姐姐,還真是委屈了啊。」

  崔冰心中一慌,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心甘情願的。我是
說唐姐姐,不是說我。你……你就算幫我找不到姐姐,我也一定纏你一輩子,你
就算甩也甩不掉我。人家……今晚真只是想著你而已,交易什麼的,就是覺得不
好意思,拿來當借口的。我的意思是,唐姐姐看起來不是那麼喜歡你,哎呀,我
……我……」

  看她越說越是情急,南宮星忙展開笑顏,一口封住她的櫻唇,吮著舌尖咂吸
一陣,這才放開她道:「我逗你的。別當真。其實我最初找你也有別的原因,不
過到了如今,我必定是想把你長留身邊,才會送你去我娘那裡。」

  他拉起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小腹上,輕聲道:「這的確不是什麼適合公諸於眾
的秘密。要知道江湖之上懷璧其罪,這裡頭埋得那顆東西,不知多少人拼了命的
想要。」

  崔冰愣愣的看著他,不解道:「這麼秘密的東西,唐姐姐為什麼會知道?你
不小心被她看到了?」

  南宮星沉默片刻,開口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為了保護你和蘭姑娘,迫不
得已赤手空拳接下了大搜魂針。」

  崔冰點了點頭,眼底滿是感動,「當然記得,那麼厲害的毒,你還能用內功
逼出來,我看唐姐姐說起來的時候,臉上全是不信呢。」

  南宮星緩緩道:「她當然不信,因為大搜魂針的毒,是不可能單靠內功逼出
來的。近百年前有位中原大俠,屢有奇遇,年紀輕輕就身負數甲子的深厚內功,
快意恩仇仗劍江湖七年未遭一敗。你可知他是怎麼死的?」

  崔冰望著他,問道:「難道……是大搜魂針?」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當年這裡還不叫蜀州,唐門也遠不如此時出名。那
位中原大俠遊歷至此,竟與唐門門主的未婚妻一見鍾情,大抵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身陷情網不可自拔,帶著那位女子私奔而去。唐門不甘受辱,高手傾巢而出,
中原大俠自知理虧,便一躲再躲,雖也殺了些唐門的人,但退讓的姿態卻擺的還
算分明。」

  「半年後經人出面調解,兩方約定一場酒席,準備消解這段仇恨。被奪了未
婚妻的那位唐門門主追擊中受了內傷,不得不退位讓賢,權力大不如前,自然也
無從反對。」南宮星頓了一頓,道,「那場酒席上大家都喝的很痛快,就在他們
一笑泯恩仇後,那位前門主拖著殘軀進來,要給中原大俠夫婦敬酒。然後,就在
他抬起手來的時候,列席的江湖人第一次見識到了大搜魂針。」

  「那些針打的不再是中原大俠,而是他身邊已有五個月身孕的妻子。」南宮
星摩挲著崔冰的臉頰,繼續講述道,「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和我之前一樣,
他的手上也沾上了毒素。」

  「後……後來呢?」崔冰不自覺地握住了他的手掌,來回摸著他的掌心。

  「就如我所說,大搜魂針的毒性是不可能靠內功逼出來的。中原大俠內力大
半用來壓住毒性,武功大打折扣,那位前門主又找來了許多大俠從前的仇家,許
多人一擁而上,車輪圍攻。有唐門暗器掠陣,在場的其他人也不敢幫忙,一場劇
斗打了將近一個日夜,中原大俠氣力衰竭,毒性發作,倒地身亡。他那已有身孕
的妻子被曾經的未婚夫帶走,從此不知所蹤,江湖傳聞她生下了一個女兒,母女
二人皆被養為畜奴,終日被蹂躪羞辱。只可惜那位殺伐決斷絕不容旁人輕侮愛侶
半點的大俠,再沒有持劍而起的那天了。」

  崔冰聽得出神,聽到最後,幽幽歎了口氣,才想起問道:「誒,那……那你
是怎麼沒事的?」

  南宮星拉著她的手在肚臍下的傷疤上按了一下,笑道:「就是因為這個硬疙
瘩。這其中緣由,我若是告訴你,你就絕不能透露給旁人知道,否則,我屁股後
面轉眼就會多出無數追殺的人,就像當年那位中原大俠一樣,我這種老實巴交就
是有點好色的好人,你忍心麼?」

  崔冰撲哧笑了出來,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那……還是算了。論心計,
我在江湖上只怕排不上號。知道你這裡有個疙瘩,能讓你不怕大搜魂針的毒,我
也就知足了。知道太多,萬一被誰套去了話兒,害了你的性命,那我可不活了。」

  她頓了一下,突然發覺不對,忙又抬頭道:「等等,你繞了一大圈,還講了
個故事,可就是沒告訴我,唐姐姐是怎麼知道的?」

  南宮星歇了這麼久,又一直把崔冰赤條條滑嫩嫩香噴噴的嬌軀摟在身上,胯
下那根東西不免有些蠢蠢欲動,他微微一笑,挺了挺腰,讓略微翹起的半軟陽物
在她腿上蹭了一蹭,笑道:「看你淨是聊天也不睡覺,拖了這麼久,我那小兄弟
都精神起來了。」

  崔冰抿嘴一笑,稍稍分了分腿,一跨將那根半硬棒兒夾在雙股之間,跟著收
腿一夾,嬌嫩滑膩的大腿內側便緊緊擠住了當中那條半睡半醒的倦龍,口中撒嬌
道:「哪有話說一半吊人家胃口的,你說嘛,那……那個東西精神起來,我幫你
弄弄就是。」

  破去那層心障之後,崔冰倒還真是變得大膽了許多,陽物其實已貼住她潤濕
穴口,她也只是稍稍顫了一顫,並未再有害怕的神情。她雙腿本就筆直結實,平
日併攏站定,當中便是毫無罅隙的直直一線,陽具夾在其中,雖不如顛鸞倒鳳那
般實在,卻也頗有幾分舒暢。

  南宮星雙手托著她尖尖淑乳,笑道:「打破砂鍋問到底,是怕唐姑娘和我有
什麼舊情麼。」

  此前交歡那妙不可言的愉悅讓崔冰也十分受用,乳包兒被揉了幾下,揉的她
忍不住扭了扭腰,夾著陽具的雙股挑逗般上下動了一動,口中道:「我要是那麼
大醋勁兒,一看你對蘭姑娘那副樣子,就早跑沒影兒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她跟
你非親非故,此前也素不相識,怎麼就能猜得這麼准呢?」

  南宮星對此無意隱瞞,便道:「其實原因很簡單。大搜魂針之所以能成為唐
門三絕之一,除大搜魂手這暗器手法深不可測外,其毒性猛烈也幾乎可稱天下無
雙,是極少數用內功不能逼出體外的劇毒之一。武林之中可以解掉大搜魂針毒性
的法子,就連唐門弟子,也只知道兩種。而這兩種,全都在唐門掌握之中。」

  「一種是解藥,那……你就是另一種?」

  南宮星嗯了一聲,道:「所以她發現我沒用解藥卻安然無恙之後,應該就在
懷疑了。只不過她年紀輕,多半不敢斷定天下就真沒人能用內功逼出毒來,所以
才會設法來驗證我用的是不是第二種法子。」

  「可那兩種法子不都在唐門掌握之中麼?」崔冰更加不解,迷茫的看著他問
道。

  南宮星微微一笑,湊到她耳邊,小聲道:「看來我只能告訴你另一個秘密了。
這秘密雖不那麼要緊,可還是不能讓唐昕知道。其實,我娘也姓唐,我要是翻翻
唐昕的家譜,說不定還能認她個表姐。」

  「啊?」崔冰掩住嘴巴驚訝的看著他,壓低聲音道,「那……那你豈不也是
唐門的後人?」

  「我可不想和那邊攀上什麼關係。」南宮星親了親她的小嘴,笑道,「我這
種喜歡逍遙自在的性子,可受不了什麼拘束。好了,反正你不過幾天就見到我娘
了,有什麼好奇的,哄高興了她,隨便你問就是。我的事,她和我師父比我自己
都瞭解的多。絕對能滿足你這滿肚子的好奇心。」

  崔冰怕他嫌自己多嘴,忙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小聲道:「我知道了。」

  明日就要送走這嬌俏可喜的小佳人,此後江湖險惡,下次再有這種艷福,恐
怕還不知要隔上多久,南宮星本來頗憐惜她初嘗雲雨,但看她精神著實不錯,身
子也痛的並不那麼厲害,打好的主意便從她的櫻桃小口又轉到了股間蜜縫兒之中。

  「那,是不是該你滿足一下我了?」他小聲提醒了一句,雄腰微抬,在她緊
並的大腿中央抽送了兩下,他那根陽具本就微彎上翹,向後一撤,菇頭便在她滑
膩不堪的穴眼外不輕不重的刮了一下,刮得她渾身一緊,情不自禁的縮了一下。

  眼珠轉了轉,她稍稍抬了抬臀,道:「人家下面還有些痛,你可不能像剛才
那麼猛。不然……不然我可吃不住了。」

  看出她其實也在躍躍欲試,一副嘗到甜頭的孩子模樣,南宮星微微一笑,雙
手驟然將她臀尖抱高,向後一挪,高高豎起的棒兒便直愣愣頂在了她的胯下。

  她啊喲一聲,慌忙分開雙腿半蹲半跪,把身子穩住。她對這姿勢也感到有些
新奇,不禁低頭看了兩眼,頗有些好奇的用手扶了扶棒兒,小聲道:「轉眼就漲
得這麼大,真是個怪物。」

  南宮星笑道:「再大些你也吃得下去,莫忘了娃兒都是從哪裡生出來的。你
不是怕我不夠溫柔弄痛你麼,不妨你自己動動試試。」

  「自己?」崔冰楞了一下,旋即心領神會,長長哦了一聲,喜滋滋的便去擺
開架勢,她先是試著跪在他身上,結果身量太過嬌小,硬是跪坐下去,只怕非要
吞到根上膝蓋才能著地,只好又換回蹲姿,可這樣一蹲簡直就像騎在他身上撒尿
一樣,登時覺得有些丟人,紅霞滿面說了句,「我……我能轉過去麼?」

  南宮星點了點頭,笑道:「我不動,這次隨你喜歡。不過早都被我看光了,
你還扭捏個什麼。」

  崔冰橫了他一眼,嗔道:「不一樣,這樣好醜。」說著轉過身去,雙手扶住
了他的膝蓋,兩隻小腳來回挪了挪,總算找到個合適的位子,蹲下的粉臀恰好罩
住了那根陽物,動作起來應該不太彆扭。

  她此前多半只是知道這麼個法子,從沒親眼見過,用手扶著找了半天,才算
是對準了穴眼兒,不想雙腿用力太過,下面也跟著夾緊,第一下愣是沒塞進去。
她咬了咬唇,終於還是豁出去打開雙膝,細長的腿兒一張,雙手往近處挪了挪位
子,恰似蛙兒欲跳一般。

  吸了吸氣,她再次扶准了菇頭,緩緩坐了下去。

  入口的細嫩皮肉層層包裹上來,南宮星舒暢的出了口氣,享受著青澀少女將
自己最嬌嫩的地方主動獻上的滿足,這種架勢下女子雙腿用力,本就會比平常緊
些,崔冰又是芽苞初綻,仗著殘精黏滑才能順暢擠入,進了才不過半截,內裡就
一陣陣蠕動吸吮,嘬的他腰後發麻,果真爽快。

  女子慾念最受愛戀驅使,崔冰本就已經情動,再加上迷春藥酒餘威猶在,這
大半根慢慢納進身子裡頭,雖熱辣辣的還是有些脹痛,陽物所及之處卻無不酸麻
舒爽,心裡一貪,往下坐的狠了,硬熱龜頭結結實實在花芯那團媚肉上搗了一下,
登時快活的渾身發抖,險些一口叫出聲來,忙把嘴唇一咬,穩住臀尖不敢再吞,
嬌喘吁吁的往上提起。

  起落提坐不幾個回合,她便尋到了其中妙處,為了追逐身子裡那團暖洋洋的
酸癢,纖細腰肢忙不疊扭動起來,粉白嬌俏的屁股一會兒前後搖晃,一會兒左右
搖擺,時而坐到最低緩緩研磨,時而退到只叼了個頭兒在穴中,來迴旋轉吸吮。
若不是那片胎記頗為顯眼,倒真似個頑皮孩子,將一顆粉球顛來顛去。

  「嗯……唔……嗯嗯……怎麼……怎麼會……這麼……這麼快活的……嗯嗯
……啊、啊啊啊--!」全盤掌控,本就最容易取悅自己,不多時,崔冰便越動
越急,桃臀將濕淋淋的棒兒飛快吞吐,十幾下大起大落後,週身一顫猛然直直挺
了起來,伴著一聲細長嬌吟,嫩穴一陣痙攣,美滋滋的洩了一遭。

  南宮星才剛起了興頭,一見她先自顧自快活了一回,眼見著爽透了心尖兒,
估計那小蠻腰也沒了力氣,當機立斷挺腰坐了起來,雙腿一分從背後將她摟住,
讓她坐在他的懷中,手掌抱緊了滑嫩臀股,托起放下。

  崔冰身輕如燕,南宮星這麼動作起來簡直易如反掌,可他那根陽具彎翹如刀,
他這麼坐起抱住,棒兒前移,反倒讓龜頭次次正中花心,撞的是又快又狠。

  別說崔冰剛剛才洩得一塌糊塗,就是情潮初動,也受不住這招招直取要害的
奸弄,三五十合未過,她就啊的尖叫一聲,滿面通紅的又丟了一次。

  陰津橫流把兩人的股間染的一片狼藉,南宮星怕她禁受不住,強壓慾火讓她
歇了片刻,跟著向前一挺,將她壓趴在床上,放鬆精關隔著臀肉猛地一通掏弄。

  崔冰把小臉埋在被褥之中,仍掩不住口中嗯嗯啊啊的淫叫,陽具從臀後斜刺
進來,又換了一種美法,讓她舒服的都有些恍惚,一雙小手情不自禁的放在胸前,
捏住飽脹倒有些刺痛的乳頭便搓了起來。

  雪白的肌膚洩滿了潮紅,光滑的嬌軀在身下不住扭動,柔嫩的蜜穴抱緊陽具
不住吸吮,此等媚態,終於把南宮星也退到了亢奮的巔峰,他低頭舔吻著崔冰肩
背肌膚,壯碩的身軀幾乎把她完全蓋住,裝腳蹬緊床板,開始做最後的衝刺。

  「啊啊……啊!嗯--啊啊……小星……小星……我、我要死了……死了,
啊啊……要死了……飛、飛起來了……嗚嗚……嗚唔--嗯啊啊啊……」

  南宮星猛一用力,深埋在花芯中的棒兒劇烈的跳動起來,崔冰螓首高昂,在
陽精熾熱的衝擊下花芯劇顫,洩的幾乎昏死過去,那一聲歡愉至極的叫喚,真不
知要穿過幾道牆外。

  抱著她翻身躺好,兩人擁在一起,半晌,崔冰才緩過氣來,軟軟道:「我…
…我剛才是不是喊得聲音很大啊?」

  南宮星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心滿意足的撫摸著她光潤的肩頭。

  崔冰皺了皺眉,扁了扁嘴,小聲道:「好羞人,算了,反正明天也走了,愛
聽聽去。」

  她應是倦的狠了,嘴上說著,眼皮就已沈了下來,此時時候已經不早,南宮
星也只好就此罷手,將她摟在懷中蓋好被子,閉上雙目揮手拂滅了燈火,如往常
一樣行功入眠。

  貪歡報來的極快,次日一早,其餘人都精神抖擻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唯有崔
冰,不光睡眼朦朧困得抬不起頭,還渾身酸痛好似骨頭都已散了,好不容易讓南
宮星用涼水抹了一把清醒了許多,一爬下床,便哎喲一聲岔開了馬步,雙手捂著
胯下哼哼唉唉道:「怎……怎麼這麼痛啊。」

  初試雲雨就盤腸大戰了半個多時辰,一夜過去,那嬌嫩牝戶怎可能完好如初,
她雙腿只要並的稍微近些,裡面就一陣刺痛,邁起步子,也猶如戳了根木棍在裡
頭,只能碎步前行。

  唐昕早早送她替換衣服下來,一見她那走路的模樣,登時捂著嘴笑了起來,
斜了南宮星一眼道:「真沒想到小星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呢。」

  南宮星笑而不語,崔冰卻搶著道:「才不是,是我……貪那快活貪得多了。」

  她說話沒加掩飾,反叫唐昕臉上有些發紅,忙道:「好好好,是我多嘴,不
該說你家的情郎。」

  他們三女本該同居一室,崔冰離去,白若蘭自然知道,更不要說白若雲就住
在隔壁,崔冰那些響動,十成十全被聽了去,崔冰多半是怕南宮星生氣,不停地
打量他的神情,逼得他低頭附耳道:「你不用擔心成這樣,我不怕蘭姑娘知道。
我本就是這種風流好色的人,她早知道,也不是壞事。她就算因此疏遠了我,我
也絕不會遷怒到你的頭上。傻丫頭。」

  崔冰這才鬆了口氣,頗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略顯神不守舍的白若蘭,高高興
興的挽住了南宮星的臂膀,再不避諱旁人。

  呂掌櫃一早便親自帶人到了客棧外候著,不僅給崔冰備下了馬車車伕,還安
排了兩名女子隨行,看她們舉手投足,顯然也是武林好手。南宮星的母親目前正
在隱居,不便讓太多人知道住處,南宮星就只單獨交代了崔冰到了地方之後該如
何去找,並拿了一枚蠟丸給她做為信物。

  雖還有些依依不捨,崔冰卻也沒再磨蹭,看唐昕一直想要跟她私下說話卻苦
無機會,索性主動過去一道走去一邊,低聲嘀咕了幾句。

  南宮星並未刻意去聽,不過看唐昕將信將疑滿面不解的神情,也知道崔冰必
定沒說實話。

  上車前崔冰又拉著白若蘭的手,附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兩句,跟著也不等白若
蘭反應,回身就跳到了車上,撩起布簾擺了擺手,隨著滾滾車輪而去。

  南宮星側頭一看,才發現白若蘭面帶羞紅,又顯得有些氣惱,瞪著遠去的馬
車狠狠跺了跺腳,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冰兒惹到你了麼?」

  白若蘭扭頭便瞪了他一眼,憤憤道:「沒有,和我有什麼關係。她才惹不到
我。」說罷,轉身就往後院馬廄走去。

  南宮星追在後面笑道:「那她說了什麼?方便告訴我麼?」

  白若蘭頭也不回道:「什、麼、也、沒、說!」

  白若雲抱肘在旁看著,那兩人走的遠了,唇邊才擠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
唐昕在旁瞥他一眼,笑道:「你打算就這麼安安靜靜當你的便宜大舅子?昨晚發
生了什麼,你不會沒聽到吧?」

  白若雲默然片刻,才道:「蘭兒不小了,不用我替她拿主意。倒是唐姑娘你,
費了一番心思,結果什麼也沒打探到,接下來,是打算親自上陣,還是要轉成哄
我妹妹幫你?」

  唐昕知道自己的目的有些太過明顯,只得訕訕道:「我只是可憐崔冰即將分
別還不能得償所願而已,別把我說的好像滿心算計一樣。」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白若雲淡淡答道,看那兩人牽馬出來,便不再理
會唐昕,逕直走了過去。

  南宮星把馬韁交給白若雲牽住,自己則走到呂掌櫃身邊,低聲安排了幾句,
跟著又摸出兩顆蠟丸,道:「送信的事,還是錢莊這邊比較穩妥。呂掌櫃,勞駕
你再費費神,這一顆,你幫我送回總舵,這一顆,你幫我送去眠月山莊,務必交
到何夫人手中。」

  「何夫人?這一趟有這麼凶險麼?」呂掌櫃皺了皺眉,小聲道,「既然如此,
為何不知會你師兄一聲?」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師兄有事在身,趕不過來。家裡的好手大都不得空,
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好為此調用堂口的人。年前才聽何夫人誇了薛師姐,趁
機和她敘敘舊也好。」他回頭看了一眼白若蘭,跟著緩緩道,「再說,若真是那
條百足之蟲重新爬了起來,早一日讓何夫人知道總沒什麼壞處。既然他們先不守
約定重又冒了頭,那何夫人他們也有了興致,重新出山鬥上一場,自然也算不得
破誓不是。」

  呂掌櫃點了點頭,不再多問,而是將一張字條遞給南宮星,沈聲道:「去陸
陽的話,這應該用得到。」

  南宮星低頭掃了一眼,點了點頭,二指一搓,已將紙條搓為粉末,笑道:
「那,就此別過。多出的那匹馬還栓在客棧後院,你記得過後替我賣了。後會有
期。」

  四匹良駒不再耽擱,馬鞭一揚,絕塵而去。

  儘管白家兄妹覺得無妨,但在南宮星的堅持下,他們四人還是放棄了穿山越
嶺的打算,沿著官道坦途繞了一個大彎,平添了一日半的行程。

  不過實際到達陸陽郡所轄範圍之內,比預計還要慢了一天。

  倒不是為了什麼大事,而是路上在一座縣城落腳,用飯時聽到旁邊吃喝的人
說起當地有個惡霸,仗著與縣丞沾親帶故,為禍一方頗為可恨。

  白若蘭當即就按捺不住,飯也不吃便要去教訓那人。南宮星強壓著讓她吃飽
喝足,最後四人只好往那惡霸家裡走了一遭。

  傳言中讓人恨不得抽筋拔皮,實際親眼見了,才發現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尋
常流氓,身子比普通百姓壯些,給衙門當差學過三招兩式拳腳,欺男霸女的惡行
真沒做過,也就是喜好吹吹牛皮,帶著潑皮兄弟從街頭攤上順個三瓜兩棗,瞅見
哪家拋頭露面的小媳婦水靈,也就是圍過去起個哄討個嘴上便宜,有次酒後壯了
壯膽,才捏了捏小手,還被人夫家召集人手堵著院子打了一頓,三天沒敢出門。

  他也的確不似撒謊,白若蘭氣勢洶洶衝進門去就要殺他,他別說還手抵抗,
當即就雙腿一軟攤在地上尿了一褲襠,還把家裡的老娘驚起了床,一把鼻涕一把
淚的跪求饒命。

  這種人白若蘭總不能一劍殺了,要是扭送縣衙,連個拘起來的由頭都找不到。

  最後不光沒能行了俠仗了義,還把那「惡霸」老母親嚇得翻了白眼,四人不
得不趕忙去找郎中,取藥煎藥一番折騰,灰頭土臉的離開時,天都已經擦黑。

  白若蘭氣得要去找那幾個亂嚼舌根的傢伙,要不是南宮星費了一番口舌勸住,
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煩。

  直到進了陸陽地界,白若蘭在馬上還忍不住抱怨道:「你說那些一點真憑實
據都沒有的事,怎麼就有人可以煞有其事的講出來啊?」

  「三人成虎,這世上的流言蜚語本就如此。不會分辨真假,起碼也要學會不
去輕易相信。不然行走江湖,還有你忙的在後頭。」

  南宮星這答案顯然並不太讓白若蘭滿意,她神情依舊略顯不忿,不過單看這
幾日旅途中白若蘭對南宮星的態度,也不好說究竟是答案她不肯接受,還是因為
從南宮星口中說出來,她才不願直接承認。

  這一路上白若蘭與南宮星之間的話少了八成,不僅遠不如唐昕,甚至連白若
雲,都和南宮星聊的更多一些。

  南宮星一時也猜不透究竟她是在吃崔冰的醋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只好隨機應
變,好言好語哄著。

  唐昕一直是那副不甘心的模樣,白天沒機會直接開口,晚上住店,白若雲又
都和南宮星一間,她想學崔冰夜訪都找不到合適的時機,白若蘭還和南宮星鬧著
性子,讓她當真是一籌莫展,無可奈何。

  陸陽郡郡城雖小,所轄範圍卻也不輸其餘幾郡,次日四人雞還未叫便起身趕
路,連飯都在馬背上顛著吃了兩口,這才搶在日落西山之前看見了郡城高大厚重
的城牆。

  都是滿身疲態,當然不願在城外多做耽擱,正要策馬前行,南宮星卻勒馬在
前一橫手臂,道:「先等等,咱們不直接進去,先跟我去找另一個人。」

  餘下三人都是一愣,白若雲皺眉道:「南宮兄,時候已經不早,我和蘭兒身
上都有兵器,晚了的話進城遇上搜身,我還好說,蘭兒恐怕會有些不便。是什麼
人,很要緊麼?」

  南宮星張望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緊,不過有人教過我,新到一
處陌生地界,若是覺得可能有危險,最好先去拜訪一下當地的地頭蛇。」

  白若雲盯著他道:「咱們進去找鍾靈音,會遇上什麼危險麼?」

  南宮星微笑道:「先前不就說過,會想到來找鍾靈音的,未必只有咱們一撥。
說好了小心提防,當然要做好功夫才行。」

  「那你要找的是那個地頭蛇?」唐昕揚了揚眉,問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南宮星笑了笑,指向遠處一個坐了沒幾人的茶水棚,道,「不
過去喝杯茶,就能認識了。」

  畢竟有之前的種種表現作保,三人雖然將信將疑,卻還是依言調轉馬頭,往
茶棚那邊過去。

  「客官,喝茶還是喝酒?要不要些小菜,我們這裡的小菜很有名的咧。」

  招呼的夥計滿口濃重鄉音,語速還快,白若蘭一個恍神,下意識問了句:
「什麼?」

  南宮星忙道:「先來四碗清水。不要太熱。多謝。」

  「好嘞--」那夥計長長應了一聲,轉身用徹底聽不懂的話嘰裡咕嚕喊了一
串,另一個小個子立刻提著大銅壺小跑過來。

  南宮星看他們一個放碗一個倒水,從懷中摸出一張百兩銀票,遞了過去,道
:「會賬,不必找了。」

  那夥計嚇了一跳,啊喲一聲連連擺手,操著蹩腳官話道:「那裡要得這麼多,
莫嚇我,莫嚇我,您肯打賞,多給幾個大錢也就是咯。」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不光是打賞,還為了買一樣東西。」

  「買啥子?」那夥計戰戰兢兢接過銀票,看了看上面的印戳,眼睛都亮了起
來。

  「買老闆娘的酒。」

  這六個字剛一說完,桌邊的兩個夥計的表情都變了。

  原本的笑容到都還掛在臉上,只是都變得更加虛偽客套,還略帶一絲僵硬。

  後來的矮個夥計嘟囔了一句聽不懂的鄉音,道:「客官,這裡就俺們倆光棍,
哪裡有啥子老闆娘咯。酒倒是有,可使不完這麼多銀子誒。」

  南宮星淡淡道:「喝老闆娘的酒,這些銀子莫非不夠麼?我們來陸陽辦事,
不願多生枝節,老闆娘的酒多貴,我們也喝的起。」

  兩個夥計的笑容頓時消失,矮個子的二話不說拎著銅壺轉身就走,罵罵咧咧
不知說了些什麼。先前的夥計面無表情的收起那張銀票,道:「馬留在這裡,跟
我走。」

  白若蘭看著桌上還有些燙的熱水,舔了舔嘴唇道:「可我們水還沒喝呢……」

  那夥計邁步就往後面的荒地走去,道:「你們既然要喝老闆娘的酒,那還喝
什麼水。」

  南宮星向眾人點了點頭,起身跟了過去。三人互望一眼,只有跟上。

  荒野裡走出約莫兩三里,陡然出現一條小路,彎彎折折繞向一座小小村落,
四散的農戶都是些破舊小屋,唯有當中一間大宅嶄新敞亮,掛著燈籠的大門外挑
著一桿青旗,寫著個歪七扭八的酒字。

  白若蘭眨了眨眼,不解道:「怎麼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賣酒啊?」

  那夥計也不回頭,道:「這裡的酒不賣散客,城裡酒樓客棧,用的都是這裡
的酒。」

  「因為這裡的酒好?」唐昕插言問道。

  那夥計也不扭頭,陰森森的嘿嘿一笑,道:「他們不敢不用。」

  轉眼到了大宅門前,那夥計進去通報了一聲,便自顧離開。跟著出來兩個穿
著紮腳黑褲白布背心的高壯大漢,一左一右將四人帶了進去。

  院中說是酒坊,反倒更像是鏢局武館,空地擺著木人石鎖,靠近院牆還有一
架兵器,長短俱全,酒罈子卻只有地窖口外才壘著幾個。

  到了堂屋,兩個大漢左右站在門邊,道了句請,四人便一起走了進去。

  與門外兩人裝束類似的大漢屋內還有四名,兩左兩右站定兩旁,護著當中一
張寬大座椅,座椅上坐著一個約莫三十多歲,媚眼如絲風韻猶存的嬌美婦人,穿
著碎花對襟小褂,腿上鋪著一張毯子,蓋住了整個下身。

  想必是已經休息又匆匆起來,她臉上未施脂粉,面色也略顯蒼白,一雙水汪
汪的細長鳳眼將四人打量了一遍,口中懶洋洋道:「前幾日染了風寒,腿腳不便,
恕不起身迎客。」

  她舉起酒杯在手中把玩一圈,抿了一口下去,才道:「我便是你們要找的老
板娘。不知幾位特意到訪,有何貴幹?」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4-22 19:30 編輯 ]
2015-3-27 12: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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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第二十八章 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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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南宮星主張來的這裡,到了發話的時候,其他人自然也就乖乖的看向
他,等他開口。

  「我們幾人遠道而來,可能要在陸陽城中盤桓幾日。行走江湖,每到一處總
不好失了禮數。特地來向老闆娘拜會一下,在陸陽城中,還望多少行個方便。」
南宮星垂頭抬目,看著老闆娘的臉四平八穩的說道。

  老闆娘沉默片刻,微微一笑,道:「我一個孤苦無依的寡婦,腿都動不利索,
看得起我這酒坊的,叫我一聲老闆娘,討我一杯酒喝,我仗著有些人脈,保他們
在城裡絕不會沒處喝酒。可真碰上硬茬子,還是不如去六扇門拜一張帖子的好。」

  「我們不是來殺人放火,不必打點官家。」南宮星抬眼打量著老闆娘身邊的
四人,道,「只是來處理些江湖恩怨,事畢就走。」

  老闆娘的腿腳似乎確實有些不太舒服,她伸了個懶腰,雙手抱著左腿挪了挪
位置,頗有些疲倦的說道:「這種小事,不必特地知會我一聲。不耽誤我賣酒的
生意,我養腿都還來不及,哪裡有空找你們的麻煩。」

  南宮星揚了揚眉,笑道:「可我擔心,有別人在等著找我們的麻煩。」

  老闆娘的動作一頓,側目掃了一眼他們四個,挺了挺腰,盯住了南宮星,笑
道:「有別人找你們的麻煩,你們找我也沒用啊。我手下都是些搬酒罈子的糙漢,
可比不了你們這種整天走江湖的好手。你看我這腿,他們都毫無辦法,你還能指
望他們幫你麼?」

  白若雲皺了皺眉,有些不解這女人為何反覆提到自己的腿疾,正想開口發問,
衣袖卻被南宮星暗暗扯了一下。

  「老闆娘,其實我對岐黃之術略通一二,要是寒濕之症傷及筋脈,在下給你
略施按摩,說不定會有奇效。」南宮星看著老闆娘的眼睛,突然向前走了兩步。

  那四名大漢神色頓時一變,肩背一緊,立刻便往中間近了幾寸。

  老闆娘咯咯嬌笑起來,一擺玉手,道:「不必,不過是四處走動的時候麻煩
一些。傷不到性命,怎麼好勞駕少俠費心。」

  南宮星隨即停下腳步,雙手抱肘,與她對望著道:「老闆娘看我是外人,信
不過我麼?」

  老闆娘唇角一勾,笑道:「莫非不是外人,就信得過了麼?再說,即便我信
得過,我兄弟們信不過,那該怎麼辦?」

  南宮星微笑道:「實不相瞞,在下看老闆娘你面色不佳,是氣血不繼之相,
這腿腳上的隱疾,似乎不可小覷啊。」

  老闆娘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嬌笑道:「我一個寡婦孤苦伶仃,再大的隱疾,
也沒人能幫忙不是。」

  「可我要說我能幫你呢?」南宮星笑容忽的一斂,沉聲問道。

  老闆娘一愣,跟著咯咯笑道:「男人說漂亮話的我見得多了,可惜,一看我
腿不能動,就只剩喝杯酒的交情咯。你也喝上一杯,趕快走吧。」

  南宮星大步走上前去,淡淡道:「喝也可以,不過,我要喝你手上這杯。」

  那四個大漢頓時緊張起來,雙拳一捏,八隻手臂一起噼啪作響,竟都是外門
硬功的好手。

  老闆娘彷彿被嚇到一樣,纖手一抖,酒杯登時滑落下去,她似乎頗不捨得這
杯酒,彎腰向前便是一抄,這一下探的急了,她雙腿又動彈不得,啊喲驚叫一聲,
竟向前摔了出去。

  四個大漢面色一變,八隻手齊齊伸出,向老闆娘身子抓了過去。而就在這時,
他們眼前青影一晃,南宮星竟猶如鬼魅般閃到了面前,雙手一抓,便擰住了兩人
手腕,一扭一送,兩個頗為壯碩的漢子便如草人一般飛了出去,將剩下兩人撞倒
在地,滾成兩團。

  南宮星彎腰一抄,已將老闆娘夾在腋下,返身一縱,已躍回另外三人面前,
他也不避諱,放下老闆娘的身子,一掌便按在了老闆娘腰側。

  白若蘭大驚失色,道:「小星,你、你這是幹什麼!」

  她話音剛落,門口守著的兩名大漢已拔出腰刀衝了進來,被打倒的四人也站
起拉開架勢,揮拳便上。

  南宮星也不抬頭,自顧自用另一手按上老闆娘大腿,喝道:「別讓這幾個走
脫了!」

  白若雲餘光一瞥,看那老闆娘面上露出的竟是倍感安心的神情,當下拔劍在
手,扭身刺出,將兩名持刀漢子逼住。

  白若蘭雖說滿面不解,但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一邊拔劍,一邊狠狠瞪了南
宮星放在老闆娘腿上的手掌一眼,飛身迎向那四個外家好手。

  唐昕倒是原地未動,莞爾一笑道:「不許走脫,那許不許殺了?」

  老闆娘面上忽紅忽白,額頭也冒出一層細汗,似乎正在什麼要緊關頭,儘管
如此,她仍強撐著開口道:「殺就殺了!都不冤!」這話音中滿是憤恨,殺氣四
溢絲毫不見作偽。

  唐昕雙手一分戴好了麂皮手套,笑道:「那再好不過,我只會殺人,不會捉
人。」伴著她最後四字,四道烏光應手而發,閃電般射向圍向白若蘭的四個大漢。

  那四人外功紮實,腳下卻並不太快,錯步閃避,只有遠端兩人堪堪閃過,近
處二人眼見躲避不開,竟仗著硬功所致皮肉結實,抬手用胳膊擋下。

  唐門暗器如此硬挨無異於自尋死路,那兩人胳膊還沒放下,整條臂膀就已發
麻,眼光所及,傷口還未冒血,周圍一片皮肉就已散開一片烏黑,一條黑線轉眼
就沿著血脈爬過肩頭。

  中毒二人慘叫著跌倒在地同時,白若雲已轉身縱向白若蘭身邊,留下身後被
傷了雙膝的兩名持刀漢子疼的滿地打滾。

  白若蘭身法輕靈,劍勢雖遠不如白若雲,但一招一式也是嫻熟精純,對付這
種半吊子的硬功莽漢,簡直是招招見血。那兩人中毒倒下,剩下兩人自然慌了手
腳,一看白若雲趕到,徹底沒了戰意,轉身就想逃走。

  這一下破綻百出,白若蘭自然不會放過,劍尖疾點,左右分刺,正中兩人膝
窩。

  六人全部倒下之時,南宮星長出了口氣,挺身站了起來,笑道:「老闆娘,
感覺如何了?」

  老闆娘笑靨如花,雙手一撐,竟輕輕鬆鬆站了起來,雙足一蹬旋身而起,凌
空一翻,輕輕巧巧落在原地,這才道:「果然通暢,少俠好嚇人的內功。我悶頭
沖了七八天,可是一點兒用也沒管。」

  南宮星看她下身只穿了件襯裙,此前全靠毯子遮擋,便脫下外袍擋在她腰下,
道:「你衝不開也是正常,傷你的人用的不是點穴手法,而是截脈。這兩條經脈
一旦閉塞超過十天,你這雙腿就算能救得回來,也免不了落下殘疾。」

  老闆娘將他外袍一披,憤憤道:「好狠的手段。」

  說話的功夫,門外呼啦啦跑來十七八個精壯漢子,有幾個衣扣都沒扣好,領
頭的慌裡慌張看了一眼屋內,驚道:「老闆娘,這……這是怎麼了?你的腿……
好了?你請的保鏢……怎麼都躺下了?」

  「我請你奶奶個腿!」老闆娘細眉倒豎,扭頭一掐纖腰,大步邁到門邊,怒
道,「老娘被人下了暗手,六個煞星成天盯著我,我擠眉弄眼給你們這幫廢物暗
示了三四天,一個個都是榆木腦袋,還不如人家新來的後生懂眼色!還不快拿繩
子過來,把這六個王八蛋綁結實了,通宵給我審!」

  外面眾人這才知道原來老闆娘這些天不是身體不適而是被人暗中控制,登時
都變了顏色,馬上有人指揮道:「去,拿六根繩子!要結實的!」

  南宮星看了一眼地上已經只剩下抽搐力氣、嘴角已噴出黑色血沫的兩人,淡
淡道:「四條繩子,兩口棺材。」

  老闆娘在門口飛快的交代了一串,口中儘是此地鄉音,白家兄妹是完全不懂,
唐昕似乎略懂一二,唯有南宮星神色自若,好像全不在意。

  她匆匆說罷,轉身向著四人施了一禮,道:「四位貴客稍待片刻,我這副邋
遢樣子實在見不得人,容我去略略收拾一下。」說著,她便躬身退了出去。

  老闆娘的手下緊接著衝了進來,綁緊了四個活口,連著兩具屍體一併抬走,
跟著抬來桌椅,上了兩罈好酒,略帶歉意的說道:「準備得匆忙,下酒菜過會兒
才能好,幾位先喝著。」

  白若蘭一頭霧水,眼見著身邊旁人都忙完出了屋子,趕緊問道:「小星,這
……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就動起手來了?」

  白若雲也眉心微皺,低聲道:「南宮兄,我確實也留意到那老闆娘的神情有
些奇怪,可你只是和她交換了幾個眼色,就有十足信心出手了麼?」

  唐昕微微一笑,道:「這人的眼睛會說話,那老闆娘的眼睛也會說話,倆人
光是互相瞪著,可能就跟咱們張嘴聊天一樣咯。」

  南宮星等他們說完,才笑道:「用眼色向我求救只是其一,你們就沒注意到,
老闆娘的身邊其實很不對勁麼?」

  看三人都是一副願聞其詳的神情,他倒了杯酒,在鼻端嗅了嗅,道:「她一
個寡婦,雙腿又因病不便行動,這種情況下,身邊怎麼能只有幾個五大三粗的莽
漢?」

  他放下酒杯,又道:「一個盤踞一方的地頭蛇,不過是招待四個異鄉客,何
至於門里門外把守如此森嚴?別忘了,咱們只用了一百兩銀子,就到了這兒。裡
外之間的差異,大的有些過於反常。」

  白若雲若有所思道:「僅憑這些異樣之處,你就決定出手了麼?」

  南宮星看了一眼四周,突然壓低聲音笑道:「其實即便猜錯也無妨,萬一這
老闆娘是個蕩婦就喜歡讓男人抱著,為人就是小心謹慎非要讓保鏢守著,和我交
換的眼色全是我自作多情,那也沒關係。我出手制住她,還是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不是。」

  白若雲一怔,神情頓時變得有些複雜,唐昕倒是頗為讚許的笑了笑,倒了杯
酒一口喝下。

  白若蘭藏不住話,登時便道:「你……原來不是有十成把握才出手救人的啊。」

  南宮星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道:「我這人做事,通常都沒有十成把握的。
所以每一層變數,才都要考量進去。」

  不管幾成把握,這次出手的結果畢竟不壞。

  不多時,就有人陸續上了不少菜餚,又過了片刻,老闆娘才換好裝束,略施
脂粉姍姍來遲。稍微梳洗打扮一下後,這風韻猶存的婦人登時又明艷了八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東拉西扯之間,彼此到也大致交了交底。

  老闆娘姓夏,此前的村名兒早早罷用,習武略有小成後,師父幫起了個閨名
叫做初荷。十六歲出師進了江湖,十九歲嫁做人婦,夫妻並肩闖蕩。不到一年,
夫君受了重傷,兩人只好攜手歸隱,靠著半吊子的釀酒手藝接管了這邊一處半荒
廢的酒坊。

  夏夫人性子辣,城裡的酒坊僱人找了他們幾次麻煩後,她便再也按捺不住,
帶了幾個舊時的好友,在那家酒坊肆意大鬧了一夜。

  此後數次麻煩,都被她針鋒相對的頂了回去,恰恰年底她夫君過世,叫她守
了寡,她一怒之下,將城中的舊帳盡數清算了一遍。

  自那時起,陸陽城中的酒家客棧,就再沒用過別家一滴酒。

  大抵是幾杯酒下肚,她人也大膽了許多,說到酣處,竟大大咧咧的直接挽起
袖子,露出一條雪白瑩潤的臂膀,讓他們四個人看了看自己當年幾次火拚留下的
傷疤。

  白若蘭偷偷吐了吐舌尖,這才有些欽佩,相信了起碼這位老闆娘手下的兄弟,
不是看她漂亮才幫她做事。

  閒話說了個七七八八,老闆娘鳳目一側,斜斜瞥了南宮星一眼,道:「好了,
拉拉雜雜嘮叨了這許多,咱們也算是朋友了。陸陽城的人都知道,朋友有事,在
老闆娘這裡儘管開口。你們說吧。」

  南宮星與白若雲交換了一下眼色,猶豫著並未開口。

  老闆娘抿唇一笑,道:「說吧,再不說,我可要醉了。我一醉,明天可不知
什麼時候才醒。」

  南宮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說了。我們四個過來,是為找住
在城中的方語舟方大俠的妻子,鍾靈音鍾夫人。但出於一些顧慮,想借老闆娘的
本事,問問那一家人最近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老闆娘面色微變,皺眉道:「這城中定居的武林高手不多,姓方的一住進來,
我們的人就一直小心留意著。說實話……看在你們救了我的份上,我真希望你們
不是來找他們家人的。」

  「此話怎講?」

  老闆娘的臉上竟微微浮現幾分驚懼,沉默半晌,才緩緩道:「最近這半個多
月,總共有三批武林中人來找方語舟。一幫是方語舟的好友來找他敘舊,另外兩
撥不知道是要找誰,反正往方家那邊敲了敲門,打聽了幾句。」

  「哦,那些人出什麼事了麼?」南宮星聽出她口氣中的異樣,立刻追問道。

  老闆娘愣愣的看著桌上的酒菜,又沉默片刻,才長出了一口氣,道:「前後
三批一共十七人,看上去都是武林有頭有臉的好手,可這十七人,沒有一個好端
端的待到第二天的。十五個男人全都死於非命,官府直接收了屍,按仵作的說法,
每人喉頭都是一個血洞,再沒別的傷痕。剩下兩個女的,至今也再沒人見過。勸
你們一句,那方家不是中了邪鬧了鬼,就是被什麼絕頂高手盯在了眼裡,要是沒
什麼要緊事,你們還是打道回府吧。」

  白若雲心中一驚,看了南宮星一眼,道:「南宮兄,看來……好像真被你說
准了。」

  白若蘭眨了眨眼,不解道:「要是衝著咱們來的,幹什麼要傷及無辜啊?」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可能是對方不想讓其他人壞了他們的計劃。也可能
……負責下手的人並不認識咱們,只好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殺無赦。」他轉頭看
向老闆娘,道,「老闆娘,你說,這些在方家惹是生非的人,會不會和偷偷來制
住你的那個戴面具的人是一夥的?」

  老闆娘楞了一下,細細回想片刻,才道:「你這麼一說,倒不是沒有可能。
那個帶鬼臉的混帳來無影去無蹤,武功高的嚇人,要是他下的手,倒也說得過去。
誒……他圍繞著方家做文章,我和方語舟井水不犯河水,特地跑來對付我做什麼?」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恐怕就是因為你們的人一直小心留意著方家,礙了
他們的事吧。出了這麼多條人命,六扇門就沒有半點動靜麼?」

  老闆娘皺了皺眉,道:「怪得很,死了十五個,卻跟往水裡丟了塊石頭一樣,
就收屍的時候起了點浪花,過後也沒下文了。連詢查疑凶的告示都沒出一張。」

  南宮星苦笑道:「看來對手倒是早早打點好了官府。老闆娘,方家近些天究
竟是什麼情形,能詳細跟我們說說麼?既然他們費了這麼大的心思佈置,還特地
跑來封你的口,那邊的異常之處應該不少才對。」

  老闆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突然起身走向門口,「等我一下,這幾日我什
麼也沒過問,有什麼動靜我也不太清楚。我去叫個人來。」

  不多時,老闆娘便帶來了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他在方家斜對面的酒樓跑堂,
與另一個夥計共同留意著方家的異動,一旦有什麼特殊情況,便記錄下來交到老
板娘這邊。今日他恰好在這邊,便索性叫來直接詢問。

  這少年看著雖然憨頭憨腦,但口齒頗為伶俐,記心也好,一盞茶工夫不到,
就把方家發生的奇怪變化盡數講了一遍。

  最早的異常之處,是方家突然來了幾個此前從沒見過面的親戚,三男一女,
到方家的頭一天,就把一直照看方家小少爺的奶娘辭回了家。

  那之後,方語舟就一病不起,十幾天沒在眾人面前露過臉。

  方語舟見不到人的前些天裡,方家來的親戚中的那個女的頻繁帶著方汝望在
門前放風,足足放了七八天,才突然打住。

  而就從那女的不再在門口出現起,方家隔壁的鄰居每晚都能聽到隱隱約約的
慘叫,好像鬧了鬼一樣,聽得仔細些,好像還是女鬼。

  期間並沒有人看到鍾靈音回來,但方家以前的奶娘有次漏嘴說起鍾靈音其實
已經回了家,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幾個街坊心裡好奇,便上門打聽了一下。

  結果那幾個親戚說,方大俠新納了兩個小妾,鍾夫人半夜回來,兩人大吵了
一架,不歡而散。

  街坊也確實見到了那兩個新歡,一個就是此前來的親戚里的那個女人,另一
個則是個更加年輕也更加美貌的女子,光是眼神一勾,就叫去的男人忘了該問什
麼。

  之後,便是陸陸續續葬送在城裡的三批人。三匹人裡的兩個女的失蹤後,街
坊晚上聽到的女鬼叫聲彷彿又響亮了些。方家奶娘一家大小五口,也突然消失的
無影無蹤,灶台上的鍋都被燒穿了底,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於是人人都察覺到方家出了什麼大事,再沒人敢登門拜訪,連有事路過,也
寧願繞過他家門口。

  眾人細細聽完,老闆娘道:「怎麼樣,對你們有幫助麼?」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感激不盡,要是不往這裡來一遭,逕直奔去方家,
這會兒只怕已經和那裡埋伏的人交上手了。」

  他看向白若雲,沉聲道:「如果老闆娘這邊的消息不假,那事情其實很清楚
了。」

  「鍾靈音肯定偷偷回了家。那個女人先前抱著孩子在門口徘徊,就是為了引
她上鉤,既然後來不再繼續,顯然是已經得手。鍾靈音此時九成九已經落在他們
手中,生死姑且不論,咱們想問的事,只怕是不太可能遂願了。」南宮星緩緩道,
「以親戚之名進駐方家的四人裡只有一個女子,可後來街坊看到的卻是兩名假冒
的小妾。悄無聲息多出的這一個,多半是方家那些人中最該在意的人物。」

  「那個帶鬼臉面具的人不辭勞苦趕來偷襲了老闆娘,按我猜測,不可能與方
家的事端毫無關係,他很可能是在外接應的關鍵殺招。」他看了一眼老闆娘,道,
「老闆娘武功不弱,說明那鬼面人武功更加深不可測,對手早早佈置好一切,裡
應外合,咱們要是這麼跑去跳坑,恐怕是凶多吉少。」

  白若蘭眉頭緊鎖,不自覺又在南宮星面前流露出依賴的口氣,道:「小星,
那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南宮星想了一想,道:「若要我說,上策當然是在老闆娘這裡借宿一宿,明
天一早便上馬走人,現下情形十分明顯,靈秀五娥只有鍾靈音一個來了這裡。而
咱們從她口中只怕已經問不出任何事來,不如就此轉向補山郡,去看看齊秀清的
老家有什麼線索。」

  沒想到上來就是退堂鼓,白若雲不禁開口道:「難道就這樣放著方家的事不
管了麼?方語舟也算是行俠仗義多年,咱們既然知道他身陷囹圄,怎麼能見死不
救。」

  南宮星喝了口酒,淡淡道:「既然踏足江湖就該有所覺悟,磨出一嘴尖牙進
了林子,被咬死的時候就不要喊疼。比起方大俠夫妻,我即便不走,要先救的也
是無辜被牽連進去的奶娘一家。只可惜在這幫人手裡,那一家五口只怕已死無葬
身之地了。」

  唐昕察覺到南宮星說到最後時眼裡一閃而過的殺氣,突然饒有興致的盯住他
的臉,微微笑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

  白若蘭看哥哥和南宮星似乎眼看就要說僵,忙道:「那另外還有什麼辦法麼?
咱們大老遠過來,難不成就為喝老闆娘一頓酒啊?」

  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道:「中策,就是你們三個都在這裡呆著,好好護住
了自己。我去城裡看看,有沒有機會救出方語舟夫婦。」

  白若雲眉心皺得更深,道:「南宮兄,在下武功的確尚不及你,可也不至於
到了累贅的地步吧?蘭兒和唐姑娘留在這裡也就罷了,連我也不能跟你去麼?」

  南宮星看他一眼,笑道:「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你跟我去了,難道靠老闆
娘和她手下那些搬酒罈子的來保護兩位姑娘麼?」

  白若雲頓時一怔,雖心裡明知他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卻偏偏找不出話來反駁。

  唐昕看氣氛有些尷尬,忙插言道:「如此看來,下策就是咱們幾個一起進城
找死咯?」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快馬加鞭,飛鴿傳書,這世上有的是辦法,讓消息
比咱們的腳程快。這次靈秀五娥的事情已經驗證了有旁人在幕後搗鬼,那這些布
置,並不是沒可能專為針對咱們而設。」

  「如果先前猜測的屬實,孫秀怡的逃婚本就有幫助白天英製造混亂的目的在
內,那暮劍閣的事情,興許並未結束。」南宮星盯著白若雲的眼睛,道,「不論
如何,小心為上。我一介浪子,與哪門哪派都沒什麼關係,初出江湖,也沒幾人
認得,逃命的功夫比你們幾個都好,你們要是不打算走,那該去城裡探路的,自
然非我莫屬。」

  「出來辦事,就不要太想著面子問題。江湖上是有不少覺得臉比命重要的人,
可惜……那樣的人啊,多半是活不長的。」老闆娘笑嘻嘻的打量著南宮星,隨口
說道。看她眼波朦朧,顯然已有了幾分醉意,對面白若蘭一見她的模樣,立刻瞪
了過來,她哧的一聲輕笑,舉杯喝了一口。

  白若蘭心裡也擔心哥哥出事,便幫著說了兩句,白若雲只好應下安排,商定
了明日一早,南宮星就去城裡設法救人。

  大概是看南宮星救方家夫婦的熱情實在不高,白若蘭忍不住道:「小星,你
就當是幫我的忙好不好,方大俠兒子才滿一歲,就算不看她們夫妻,也該看在孩
子的份上幫一把不是。」

  南宮星並未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若他們真的是為了你們兄妹,那只要
你們不被他們捉到,就算是救了方大俠父子的命了。」

  白若雲並不太信幕後還有人在針對白家,只是種種跡象確實可疑,妹妹武功
又不是一流,他也確實不能貿然犯險,便聽從了南宮星的安排。

  酒足飯飽,四人自然就在老闆娘這裡住下,這酒坊著實不小,即使再多來四
個八個,也盡住得下。

  地方充足,也就沒了兩人同床的必要,四間客房一字排開,除了屋裡酒味大
些,怎麼住著也比客棧舒服許多。

  白若雲兄妹住在中央比鄰兩間,南宮星則和唐昕各佔一端。

  知道唐昕恐怕會忍不住偷偷過來,南宮星刻意在白若雲房中多留了許久,東
拉西扯的閒聊不停。

  說到最後,白若雲忍不住苦笑道:「南宮兄,我知道你不願讓唐姑娘打探你
的秘密,可時候確實不早了。有這麼多房間你還要和我睡在一起的話,你就不怕
蘭兒胡思亂想麼?」

  南宮星一路過來,倒是難得聽白若雲開上一句玩笑,當下笑著拱手告辭。

  果不其然,院中迴廊柱側,唐昕壓根就沒回房,而是靜靜的站在那兒,一見
他出來,便微微一笑,逕直走了過來。

  南宮星不由得歎了口氣,笑道:「我先前還對冰兒說過,要是用我手上的秘
密釣你上床,你興許都肯。」

  唐昕黑幽幽的眼眸鎖住他的臉龐,輕聲道:「你的秘密要是和我想的一樣,
你肯給我,我就肯用一切來換。若只是貞潔,那你今晚就可拿去。」

  南宮星斂去笑容,道:「可惜吶,我不肯。」

  「我問幾句也不行麼?」

  「你問我也未必會說真話,何苦白費功夫。」

  唐昕皺了皺眉,道:「是真是假,我自會判斷。事關唐門,你若是一味迴避,
我只好按自己的猜測上報門主,到時精英盡出,問起來,可就不會像我這麼溫柔
了。」

  南宮星勾起唇角,道:「等你唐門的精英傾巢出動,可未必還找得到我。」

  夜風清涼,唐昕緊了緊領口,道:「你不讓我問個清楚明白,我是絕不可能
死心的。其餘的事情我都可以慢慢觀察,唯有這件事,我一定要盡快知道。為此,
我可以不擇手段。你要不想回答,不如乾脆就在這兒把我滅口的好。」

  南宮星盯著她看了片刻,終於還是長歎口氣,緩緩道:「算了,進屋談吧。」

  他轉身走到自己房前,剛一打開屋門,就聽背後一陣細微風聲疾速而來,直
撲後心。

  雙手一分在兩邊門框一扳,他也不回頭,俯身便向裡沖了幾步,堪堪避開唐
昕偷襲一掌。

  唐昕一招撲空,唯恐驚動旁人,向屋裡踏入兩步,一掌揮出同時順勢用腳跟
勾上房門。

  南宮星頭也不回,斜身後撤半步,抬肘一夾,恰把唐昕小臂緊緊束在腋下。
這一招猶如腦後長眼,反倒似是唐昕自己把手臂送去讓他捉住一樣。

  唐昕絲毫不見慌張,運力一送,被夾住的手臂竟又向前伸了一截,跟著手肘
一曲,一掌按向南宮星腹下。

  早料到她存的是這門心思,南宮星長吸口氣,下腹猛然向後縮了幾寸,沉臂
便去抓她手腕。

  掌後乃腕脈所在,南宮星又身負情絲纏綿手這種一流擒拿功夫,唐昕當然知
道厲害,左掌一推便要撤開。

  不料南宮星竟是虛晃一招,這一抓到了半途,他的人竟滴溜溜轉了個圈子向
後繞去。

  唐昕掌力已老收勢不及,腳下根基登時虛了六成,嬌軀一晃一個踉蹌險些向
前撲倒。她心中一急,另一手連忙摸向腰側皮袋。

  但對付唐門中人,又有誰會不去留意她身上可能有暗器的地方。

  她的手還未觸到袋口,纖細嫩滑的腕子就已被鐵鉗一樣的大掌緊緊握住。她
心中不甘,手肘疾向後頂,想趕在脈門被制之前掙脫。

  南宮星又豈會給她這個機會,凝力一攥一扭,一股陰寒內勁迸發開來,登時
便讓她半身酸麻,跟著順勢一扯,就將她拉入懷中,橫臂勒住脖頸,將她徹底制
住。

  雖說兩人都沒用上真力,唐昕的偷襲也以按到他小腹為目的,並不是真刀真
槍的廝殺搏命,但南宮星的應對處理,無一不是妙至毫釐,即便你死我活的動起
手來,唐昕也討不到半點便宜。

  她喘了幾口,索性放軟了身子,靠在他身上,道:「這麼摟摟抱抱,不怕你
家蘭姑娘吃醋麼。」

  南宮星笑道:「你攛掇冰兒半夜來找我的時候,怎麼沒這麼好心?」

  唐昕輕輕一笑,嬌聲道:「那……你是想像對付崔冰那樣對付我麼?」

  南宮星低頭在她頸窩裡嗅了一下,道:「不。一想到你就算爬上我的床,也
只是為了按按我的肚皮,我就沒了興致。」

  「既然沒興致,還不把我放開。」唐昕語調驟然一冷,道,「難道你還盼著
我強姦你不成?」

  南宮星皺了皺眉,鬆開力道,向後退開兩步,道:「你問不出什麼的,還是
回去早些休息吧。」

  唐昕背對著他低下頭去,略顯凌亂的髮絲從鬢邊垂下,不知是否傷心難過,
她雙肩不住聳動,竟像是哭了起來。

  南宮星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歎了口氣,道:「唐姑娘,你大半夜在我房裡這副
樣子,對你自己名節有損,還請自重。」

  唐昕豁然轉過臉來,憤憤道:「好!」

  這一聲好說的中氣十足,就見她嫣紅小口猛然一張,唇齒之間驟然飛出一道
細如髮絲的銀光,直射南宮星喉頭!

  幾乎同時,她雙手袖中也射出兩枚細小暗器,三方呼應,瞬間便鎖死了南宮
星每一條退路。

  南宮星眼中寒光一閃,右手疾揚,凌空輕描淡寫的一圈,畫了一個並不太彎
的弧。

  而就是這麼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招,三發暗器就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這
不過兩步開外的距離下!

  唐昕臉色猛然大變,急道:「停!」

  這一字喊出的同時,她耳邊傳來細小的一聲輕響,她緩緩扭頭看過去,方才
的三發暗器,竟已釘在了她身後數尺外的牆上。

  自幼苦修暗器手法的她,卻完全沒看到這三發暗器是如何飛過自己身邊的。

  她轉回頭,盯著南宮星寬厚的手掌和長長的手指,緩緩退後兩步,一屁股坐
倒在椅子上,渾身像是虛脫一樣,一瞬間癱軟下來。

  她低下頭,摀住臉,足足半晌,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仍在原地站著的南宮
星。

  此刻,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絲得意的微笑。就像是一個哭鬧了半天才要到一
口糖吃的孩子。

  跟著,她用斬釘截鐵的口氣緩緩說道:「沒想到唐月依不僅沒有死,還和南
宮熙生了孩子。呵呵,算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表姐吶。」




暮靄凝香 第二十九章 毒花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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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星的臉上霎時間沒了一點表情,五官彷彿罩在了一張無形的面具之下,
連唇角翹起的弧度,也絲毫聯想不到半分笑意。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唐姑娘,信口開河,在江湖上可是很危險的行
為。你又不是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不會這麼不懂規矩吧?」

  唐昕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她心裡清楚得很,方纔那一下若不是南宮星手下留
情,背後牆上的三發暗器如今就已在她的皮肉之中,即便無毒,也不是什麼好受
的事。

  「其實早在白若蘭告訴我你用一雙肉掌幫她和崔冰接下了大搜魂針的時候,
我就在懷疑你的身份了。」她平順了一下呼吸,一雙黑眸閃動著異樣的神采,上
上下下從頭到腳反反覆覆的打量著南宮星,口中道,「你不是也知道,陰陽透骨
釘打出的暗器,單單每發就有陰六陽六十二種勁力變化,而且機簧力大無窮。那
若有人靠一雙肉掌硬是接了下來,便無非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是個對十二種
變化都瞭然於胸並能一瞬間判斷出來的絕頂高手,要麼,就是他會一門可以化解
任何一種暗器變化的手法。」

  「不過那時我還不敢斷定,畢竟你一來眼力過人,二來也確實瞭解陰陽透骨
釘的十二種變化。說是個對唐門十分瞭解的高人所教出來的徒兒,也不無可能。」
唐昕的語速漸漸變快,隨著腦中思維的運轉,嫣紅的唇角浮現了一絲興奮的微笑,
「而你對付唐行傑的那一次,卻叫我親眼看到了你的手法。只是當時我心裡正亂
作一團,並沒仔細看清。事後回想,才驟然發覺,你竟在不足一丈之處接住了唐
門高手的『三陰鎖』。我剛才也用了同樣的手法,也算確認了我並沒看錯。」

  「最可怕的是,你不僅從容接下,還能一瞬間反打回去。即使是行簡大哥,
也絕做不到這種事。我思來想去,也只有一種可能而已。」唐昕的鼻翼翕張,連
氣息都變得有幾分急促,「那就是大搜魂手。放眼武林幾百年間,只有大搜魂手
這一種武功,同為暗器功夫中的攻守之王。若沒有大搜魂手,大搜魂針根本不配
出現在唐門三絕之中。」

  南宮星負手而立,聽到此處,才淡淡道:「不錯,我的確懂得大搜魂手。那
又如何?這門武功並非是什麼稀世珍寶,會的人少,只不過是因為天資夠格的人
實在不多而已。」

  「是,唐門此代弟子光本家嫡系便有一百七十餘人,可被長輩允許練習大搜
魂手的不過三人,即便再過五年,這數字也不會超過十個。」唐昕平緩了一下語
速,舒了口氣,道,「不過正因如此,大搜魂手的秘笈也並未流出過一本,非我
唐門中人修習大搜魂手的,皆為唐門弟子親傳,百年間有據可考的三十五名練成
之人,九十三名失敗之人,無一例外。」

  她微微一笑,無比篤定的接道:「近三十年間,習得大搜魂手又下落不明的
唐門弟子,僅有一人。那便是險些當上唐門首位女門主的唐月依。」

  看南宮星似乎要開口辯駁,她又道:「這是其一。其二,就是你那見了鬼的
體質。」

  她指向南宮星的下腹,道:「我知道那裡面肯定有個硬疙瘩,崔冰肯為你撒
謊,你也一樣瞞不過我。大搜魂針的毒性絕不可能用內力逼迫出來,要麼你吃了
解藥,要麼,就是有人用唐門的單傳密法,在你丹田外埋了一顆農皇珠。」

  「農皇珠貴為唐門三絕之首,可吸納百毒融於其內,緩緩消解。煉製一顆,
需要至少五年工夫,無數精貴藥材,九鼎齊煉,能得其一已是不易。而且此物極
為嬌貴,稍有不慎,便會毀於一旦。如今唐門秘室裡的那個九重金匣之內,也不
過還有三顆而已。」唐昕深吸口氣,微笑道,「巧的很,唐門近五十年裡只丟了
一顆農皇珠,盜走它的嫌犯中最有可能得手的,也是唐月依。若將農皇珠埋入體
內,那只要不在短時間內吸收大量毒性,就可保百毒不侵。而這法子,在那一代
本該只有一人知道,可那人恰恰是唐月依最親近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堂叔。我這
位堂叔,為了姐姐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呢。」

  南宮星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可愛,甚至有點孩子氣,「還有麼?」

  唐昕戒備的將雙手伸向腰側,但轉念一想,又大大方方的放在了扶手上,空
門大開的坐在那裡,道:「至此,我九成九可以確定,你是唐月依的兒子。我這
位下落不明的堂姑,看來不僅沒有死,反而活得十分滋潤。那剩下要考慮的,就
是你父親的身份。」

  「你既然姓南宮,那這問題的答案至少對我來說實在並不難猜。」唐昕目光
閃動,神情變得有些複雜,似乎略有遺憾,又帶著一點點傷感,「我那堂姑在唐
門最後經手的任務,就是誅殺當時在蜀州鬧得翻天覆地的幾匹狼。而當時名頭最
響亮的,反倒是那個並非繼任前代,帶著一身南宮家的絕學半路出家,最後還將
南宮世家親手毀掉的銀狼南宮熙。此人貪花好色,自稱銀狼,本就有自嘲之意。
我堂姑當年風華絕代,即便是比江湖四絕色那樣的美人,也不會遜色太多,所以
她還沒有出擊,南宮熙反倒先找上門來,潛進唐門大鬧了一場。那時他們第一次
交手,不分勝負,但南宮熙壞了幾個唐門女子的名節,重傷了數位元老,最後還
避過大搜魂針全身而退。實在是讓本門上下顏面無光。」

  「之後我堂姑率領唐門精英,在蜀州追殺南宮熙,兩人又交手了兩次,記錄
的結果依然是不分勝負。但說實話,我是不太信的。」唐昕歇了口氣,緩緩道,
「我斷定南宮熙三次決鬥一定都手下留了餘地,我堂姑雖然天賦奇高,論修為,
卻不可能甩開門中長老太多。而她失蹤後,先後有三名長老動身去尋找她的下落,
其中兩人都被南宮熙突然出現攔下,不足百招,便一敗塗地。」

  「第三次決鬥時,兩人曾一起墜下山崖,唐月依從那次得救回來之後,就一
直表現異常,直到最後農皇珠不翼而飛,她的人也和看守農皇珠的幾個長老一起
消失的無影無蹤,成了唐門近三十年來的第一懸案。」唐昕低聲歎道,「現如今,
我總算知道了答案。我堂姑多半是和南宮熙兩情相悅私奔而去,返回唐門,說不
定就是為了偷一顆農皇珠。那幾位看守長老,想必是追著她離開唐門,最後在他
夫妻聯手之下,死無葬身之地了吧。」

  南宮星依然面帶笑容站在門邊,似乎在擋著唐昕的退路,「你費盡心思手段,
就是想知道我爹娘是誰?現下你知道了,是否該去回報唐門,讓他們派人來追殺
我娘這叛徒了?」

  「要是只想到這些,還有什麼資格坐在唐門情報一系的第三把交椅上。」唐
昕頗為自得的微微一笑,道:「我可還沒有忘記,你另一個身份。銀狼南宮熙的
兒子,同時又是癡情劍駱嚴的徒弟,這就很有趣了。我沒記錯的話,當年為了風
絕塵,駱前輩可是和南宮熙有過一場很出名的約戰來著。旁人也許不知道,我們
可是清楚得很,駱嚴就是因為那一招之敗,才沉劍於無名湖底。要是沒有其他的
關係,駱嚴怎麼可能收你為徒?」

  看南宮星默然不語,唐昕接道:「所以我上次的猜測,其實就是事實。與你
關係緊密的人,必定還有昔日狼魂的領袖,獨狼風絕塵。風絕塵與南宮熙關係極
好,情同姐弟,你這種驚世駭俗的資質根骨,她絕不可能只讓駱嚴這種她看不上
眼的高手來做你的師父。這位癡情劍,只怕不過是你行走江湖的障眼法。你真正
的師父,應該就是風絕塵本人。破冥道人創下的陰陽隔心訣乃是驚世神技,只不
過必須自幼練起,並靠大量藥物輔助,一旦功成,體內陰陽內力隨意流轉變換,
比起陰陽調和的內功都要更勝一籌,若有陰陽隔心訣作為內功根基,天下武功幾
乎沒有什麼修煉不得。要不然,你怎麼可能小小年紀就把大搜魂手練到如此地步?」

  南宮星並未否認,而是離開門邊,坐到了窗下桌旁,倒了杯水,輕輕一拋,
道:「說這麼多,喝點水吧。」

  那水杯猶如被一隻無形手掌托在半空,平平飛到唐昕面前,穩穩落在她掌中,
她吃了一驚,看他一眼,略一猶豫,還是接著說道:「唐門這幾年多方調查,根
據現有的情報揣測,那突然之間興起於江湖的如意樓,有八成可能是由風絕塵一
手主持。別人不說,西山獨俠金雁北,丐王紀九袋這兩個絕頂高手,除了風絕塵
的孤煙掌,只怕還沒什麼功夫能把他二人傷成那樣。這次的連串事端中,我一直
在留心觀察你。你對武林人士間的陰謀算計基本算是冷眼旁觀,只是涉及到白若
蘭你才出手幫忙,也不會因為某個江湖人的死而現出義憤填膺的神情。反倒是春
紅殞命,翠巧遭劫之後,你眼中才能看到一些殺氣。」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不敢太過確定,直到今晚,你第一個想到的
上策,竟是就此離去,還表明了救人的話優先奶娘一家的態度。你的憤怒既不是
因為方家夫婦慘遭挾持,也不是因為線索很可能就此中斷,而是這事情牽連了許
多無辜百姓進去。」唐昕笑了笑,刻意在此停頓了一下,道,「就我所知,武林
中近百年間只有兩批人的行事準則如此特異。一批,是當年攪得整個江湖雞犬不
寧的狼魂。另一批,便是已經暗暗影響著武林走向的如意樓。這兩批人很可能彼
此之間有所傳承,比如他們的共通之處,獨狼風絕塵。」

  她盯著南宮星的雙眼,沉聲道:「那作為風絕塵弟子的你,恐怕也和如意樓
脫不開干係吧?朗琿錢莊一直沒有與大鏢局有過合作,可經營至今也沒有出過什
麼大亂子,他們背後的大股東,想必就是早年的狼魂,如今的如意樓,對不對?
他們敬你一聲少東家,依我看,你很可能就是如意樓的少主!」

  南宮星側目看了唐昕一眼,突然哈哈笑了起來,道:「唐姑娘,你說的這些
事,都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你要是讓我承認,我依舊只會說,我是癡情劍駱嚴
的弟子,有情絲纏綿手為證。不錯,我母親的確是你們唐門的叛徒唐月依,但你
們要想從我這裡得到她的下落,只怕也太瞧不起我了。至於你其他猜測,我只能
說,你不去說書,反而在唐門那種地方整理情報,當真是可惜了。」

  「南宮星,我的猜測有理有據,你想只靠幾句話就脫身,沒那麼容易。」唐
昕似乎顯得有些焦急,語速又變快了許多,「我從頭到尾都在看著你的眼神,要
是我說的話並非事實,你絕不會是那種強作鎮定的模樣。你難道敢斬釘截鐵告訴
我,你絕對不是如意摟中的人麼?」

  南宮星微微一笑,正要開口,突然面色一變,在嘴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跟
著閃身靠到了門後。

  晚了一霎,唐昕才聽到有個輕輕的腳步聲正在由遠及近,一路走到了門前。

  接著,門外傳來當當兩聲輕響,伴著一聲略帶醉意的低喚,「南宮兄弟,你
睡下了麼?」

  屋內還燃著燈燭,明晃晃的騙不過人,南宮星只好清了清嗓子,道:「還沒,
怎麼,老闆娘有事?」

  畢竟是主人到訪,南宮星不好閉門不見,只得一邊應聲,一邊打開了房門。

  唐昕下意識的一閃,轉坐到門口見不到的地方。

  老闆娘換下了碎花小褂,穿了一身鵝黃襦裙,披了件翠綠半臂,面上妝容似
乎精心修補了一番,當真是嫵媚動人。她斜倚門框之上,纖白玉手提著一個酒罈,
吃吃笑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夜深人靜心裡煩悶的緊,想來尋兄弟陪我再喝兩
杯。」

  南宮星眼中登時閃過一絲笑意,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位醉婦,怕也不是單純
為了多喝幾杯而來,早知道有這艷福,方才就該早早打發了唐昕才對。

  他還沒答話,老闆娘卻已微蹙眉心,探頭左右嗅了一嗅,低聲道:「咦,好
香的味道,是方才吃飯時的哪個姑娘身上的?」

  唐昕雖然裝束幹練,不似尋常女兒家的打扮,但身上也一樣裝著親手繡出的
小巧香囊,碰上鼻子靈的,的確是瞞不過去。她一聽老闆娘在門口聞了出來,只
好訕訕走到南宮星背後,道:「是我,我跟小星說點事情,這……這就準備回去
休息了。」

  方纔交手一番,衣衫雖未受影響,唐昕的鬢髮卻多少有些散亂,加上酒意仍
殘留不少,她的面頰也是和老闆娘一樣微呈暈紅,這副模樣站在一個高壯少年房
內,讓人想不誤會也難。

  果不其然,老闆娘先略略一怔,跟著掩口笑道:「啊喲,真對不住,是我來
的不巧了。沒想到南宮兄弟年少有為,竟連唐家的千金都……」她向後退開半步,
一扭纖腰,道,「先來後到,我可不想壞人好事。南宮兄弟,你可得多住幾天,
姐姐改日再來找你喝酒。」

  她一邊說著,一邊碎步離去,簷下燈籠一照,才看出她單薄襦裙中竟既無中
褲也沒襯裙,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雙修美玉腿的誘人輪廓。

  「誒……」南宮星輕輕喚了一聲,卻並沒真叫出口,看老闆娘頭也不回的徑
直走遠,只好搓了搓手,頗為遺憾的歎了口氣,回身關好房門,瞪了唐昕一眼,
道:「唐姑娘,你看看你,跟我胡攪蠻纏個沒完,結果黃了我的飛來艷福。」

  唐昕看他頗為生氣的樣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我怎麼想到這小
寡婦頭晚上就會來找你,論俊可是白公子俊的多。」

  南宮星嘿嘿一笑,道:「這你就不懂了,若雲兄模樣俊俏,討得是你們這種
年輕姑娘喜歡。我身子壯實,人高馬大,老闆娘這種知曉風流快活的俏寡婦,當
然會選我。」

  唐昕面上微微一紅,道:「那她走也走了,反正明天也未必要離開,明晚你
再等她就是。我不也是為了不讓你的秘密洩露,才選沒人的時候找你談麼。我對
自己的猜測一向很有信心,小星,明人不說暗話,你就直截了當告訴我一句,你
到底是不是如意摟的人?」

  南宮星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聽出他比起剛才口氣有所鬆動,唐昕立刻道:「我想求你們和我們唐門一起
對付天道!」

  「什麼?」南宮星著實怔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麼?」

  唐昕咬了咬牙,道:「上次唐門受天道所累,成了別人掌中的一把好刀,折
損許多高手,平白為蕭落華做了走狗。如今天道死灰復燃,其實早在我們趕來白
家之前,唐門中就也一樣有了異動。行簡大哥暗中聯絡了我們信得過的十幾個小
輩,讓我們加倍小心,千萬不能讓當年的悲劇重演。依我看,不論是當年的狼魂
還是如今的如意樓,雖說手段激烈作風駭人,卻從沒有過侵奪他人門派勢力稱雄
武林的野心,所以我想,與其被天道滲透操縱,不如求你們如意樓幫忙,咱們一
起將這只百足之蟲重新碾死在泥裡。」

  南宮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緩緩道:「照說,如意樓從不參與幫派之間
的陰謀爭鬥。也不會主動涉入江湖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任何想求如意樓辦事的人,
都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行。就算我是如意樓的人,那你、或是唐門,能給出什麼
報酬?」

  唐昕楞了一下,喃喃道:「唐門……唐門的大事,我做不了主。可天道崛起,
必定會對如意樓不利,你我本就該盡力合作不是麼?」

  「不是。」南宮星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真想聯繫如意樓,憑你們百
年唐門的人脈訊息,絕不可能聯繫不到,這種幫派之間的合作交易,本就該是當
家作主的人去談。你一個唐門情報線上的第三把交椅,抓住我這麼個閒雲野鶴就
死攥著不放,只代表一種情況。那就是唐門中那些主事者,你已經沒幾個信得過
的。也就是說,唐門的情形恐怕遠比你說的要糟糕的多,說不定,又要像從前那
樣,做了天道的傀儡。這麼大的事,別說我不是如意樓的少主,就算是,也只會
立刻拍板拒絕,早早做出安排,等你們唐門自己出來受死。」

  「那……那我以我的名義求你呢?任何代價我都肯付,決不食言。」唐昕一
咬下唇,抬頭說道,「只求你幫我查出唐門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被天道滲透了
多少!即使要壯士斷腕,我們唐門總得知道該切哪只手吧!」

  「你情報這麼靈通,我勸你還是找真正的如意樓,去要朵銀芙蓉吧。」南宮
星歎了口氣,道,「只要你給的代價讓他們滿意,一朵銀芙蓉,一個心願,他們
不會吝嗇的。」

  唐昕心中不甘,霍然站起,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全都講出去麼?南
宮熙和風絕塵都是欠下血債無數的人物,唐月依更是唐門的竊寶叛徒,我保證會
有無數人樂於知道他們的消息。你武功高,但總會有不擇手段的人,把主意動到
你身邊的人身上。」

  南宮星苦笑道:「唐姑娘,你這又是何必。」

  唐昕緩緩道:「沒辦法,我一直負責的都是情報一系,情報就是我的武器。
為了唐門安危,我可以不擇手段。」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笑道:「你就不怕我也像你一樣不擇手段麼。」

  唐昕身子一顫,腳下不自覺地往門邊挪了半步,強撐道:「除非你殺人滅口,
否則,休想堵住我的嘴。」

  「哦?」南宮星長身而起,眉梢一挑,突然一晃到了唐昕身前,呼的一拳打
向唐昕面門。

  這一招平平無奇,拳速卻快如閃電,女兒家最要緊的就是面孔,唐昕登時面
如土色,雙臂一錯便護在臉前。

  南宮星拳鋒一側,化握為抓,一把捏住了她的左腕。她這才醒覺過來,左臂
運力後撤同時,上路右掌橫切直斬南宮星頸窩,下路提膝便頂向南宮星胯下要害。

  武林女子赤手空拳時多仰仗輕靈游鬥,一旦貼身相搏,便不能忌憚太多,戳
眼掏襠決不客氣,否則便會被武功相若的男子以力硬降。

  唐昕的選擇,作為並不擅長小巧擒拿的唐門弟子來說已是上佳。

  可惜她碰上的是南宮星。

  南宮星早已料到這反擊路數,左掌一抬隨隨便便就將她斬來的手刀拿住,雙
腿一分一夾,把她膝彎也牢牢鎖在胯下。他本就高出唐昕將近一頭,此刻屈膝把
她制住,到恰恰與她相視齊平。

  唐昕情急,連運數道真力,無奈情絲纏綿手的力道連死物落葉都能纏在當中
如蝶起舞,又怎麼會被內息遠遠不如南宮星的她輕易掙脫開來,她猛撤了兩下,
反被他乘機一送,將她雙手卡到背後,雙臂如箍把她勒在當中,徹底動彈不得。

  「你……你要做什麼?」唐昕花容失色,連額上都冒出了冷汗。

  南宮星浮浪一笑,道:「我這人憐香惜玉,不捨得滅你的口,只好試試堵住
你的嘴巴咯。可惜堵女人嘴的法子,我只知道兩種,一種怕咬,只有另一種還能
用用。」

  唐昕先是一愣,跟著就見眼前南宮星那張略帶孩子氣的笑臉陡然欺近,她心
裡一慌,還不及扭頭躲開,就覺唇上一熱,竟已被南宮星牢牢吻住。

  本以為性命不保,哪知道卻被偷香櫻唇。唐昕如遭驚雷轟頂,渾身登時一僵,
一雙美目圓瞪如鈴,腦海紛亂嘈雜猶如春秋五霸各率雄兵斗在一處,一時間滿肚
子都是念頭,卻又一個主意也蹦不出來。

  她這廂傻成了木雕泥塑,南宮星理所當然乘虛而入,先是在軟嫩唇瓣上吸吮
輕啃,恣意賞玩一番後,乾脆一吐舌尖,鑽入她小口之中,大肆探索不休。

  被他撥弄到丁香小舌,唐昕才恍然驚醒一樣悶哼出聲,下巴一緊,閉口便往
南宮星舌上咬下。

  南宮星聽到她怒極哼聲,當下便向後撤開,她狠狠一口咬了個空,反而震得
牙根生疼。

  將手一放,南宮星微微一笑,退開半步,意猶未盡般的舔了舔嘴唇,道:
「唐姑娘,你這朵毒花,花蜜的味道也著實不錯麼。」

  唐昕渾身都在微微發抖,顫了一會兒,她突然揚起右手,一掌扇向南宮星臉
頰,怒道:「你這混蛋!」

  啪的一聲脆響,南宮星面頰上頓時泛起一陣紅光,唐昕反倒呆在原地,愣愣
道:「你、你怎麼……怎麼不躲……」

  「毒花有刺,我強要吃上一口,本就該挨扎不是。」南宮星撫著臉頰,笑道,
「再說唐姑娘你總是半夜三更到訪,又生的格外嫵媚,我總想著當日唐行傑對你
輕薄非禮,強要佔你的身子,到底會不會把你氣到出手殺人?剛才一試,唐姑娘
果然只是裝的一副老辣樣子而已,只是香你一口,就把你氣得暴跳如雷。這麼看,
你肯把自己當作代價,還真是豁了出去啊。」

  唐昕臉上忽紅忽白,交錯半晌,才道:「我既然是江湖中人,那找如意樓談
條件,本就該有豁出去的決心,不是麼?」她偷偷瞄了一眼南宮星臉上的紅印,
道,「這……這一巴掌,是、是我本能反應,不……不是有心。你可不要生氣。
誰叫你……連說也不說一聲就要強來。」

  「我不也是為了堵你的嘴巴麼。」南宮星笑道,「好了,不開玩笑。你那些
推測,願意說,就只管去說。我不管幫人還是不幫人,都從不怕人脅迫。你把我
的家世挖的再深,對你也沒有半點助益。時候不早,回去休息吧。再不走,我想
堵住的,可就不是你上面這張嘴了。」

  這話已說的極為露骨,唐昕淚痣一顫,深深吸了口氣,壓下羞怒道:「我…
…我若是肯讓你堵呢?是不是成了你的女人,再求你幫忙,你就會變得好說話些?」

  南宮星笑道:「我好色,但並不蠢。事實上,崔冰的忙,我也並不是因為她
上了我的床才肯幫她。蘭姑娘最近都快從眼裡丟出冰塊來了,我不也依舊任勞任
怨的跟著。我這人辦事隨心所欲,說不定哪天,我就突然想幫你了呢。」

  「你這話算是為了先穩住我麼?」唐昕退到門邊,反手抓住門閂,道。

  「有什麼必要呢。」南宮星坐到桌邊不再看她,淡淡道,「有些事我的確不
想讓人知道。但這並不代表,我怕人知道。我討厭麻煩,但我相信,這世上沒什
麼麻煩,是解決不了的。」

  看著他鎮定自若的樣子,唐昕不甘心的跺了跺腳,扭身拉開房門,邁了出去。

  洩憤一樣,她猛地合上門扇,留下砰得一聲巨響。

  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喝了杯涼水,自語道:「若是這會兒,老闆娘再來找
我喝上一杯該有多好。」

  可惜的是,老闆娘並未再來。

  次日一早,南宮星就收拾停當,準備往城中打探打探。

  這本是昨日就商定好的行動,哪知道唐昕變了卦,非要讓白家兄妹留在老闆
娘這邊,她跟著南宮星一道同去。

  「我一向負責情報搜集,打探消息正是我的本行,我的輕功也不太差,有我
的暗器在旁策應,萬一有了什麼危險,小星脫身也更加容易。白公子和蘭姑娘互
相照應,有老闆娘幫忙藏身,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這一番說辭她多半昨夜回
去就已想好,此刻說出,襯著臉上堅定神情,倒頗有幾分不容拒絕的氣勢。

  南宮星略一思忖,心底對唐昕這個變數也不是十分放心,索性點了點頭,拉
過白若蘭到一旁僻靜處,低聲交代道:「你和你哥留在這裡,記住提醒一下他,
也不要對老闆娘太過放心。防人之心不可無。沒有十足把握,不要輕信旁人。」

  白若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別彆扭扭的說道:「你……去城裡也小心些,
即使救不出人,也、也別傷了自己。」

  南宮星心中一喜,笑道:「那是自然,你生辰就在不遠,我可不敢出事錯過。」

  白若蘭臉上一紅,推了他一把,道:「你這人,沒輕沒重的。誰在意那個了。
留心些,趕緊去吧。」

  上馬前看到唐昕偷偷瞄了白若蘭兩眼,騎出一段後,南宮星直接便道:「唐
姑娘,我這人平時也算和氣,對姑娘通常也算憐香惜玉。但那都是在我沒有動氣
的時候。」他一捏馬韁,緩緩道,「你最好莫要有真惹火我的打算,否則,我保
證你會後悔生到這世上來。」

  唐昕心下不亂的時候何等機敏,立刻便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即便咱們
有什麼糾葛,我也不會牽扯無關旁人進來。我本就是求你幫忙,你不用防我到這
種地步。」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毒花的刺扎我一下也就罷了,要是紮了
旁人,我就只好動手幫這花拔一拔了。」

  唐昕抿了抿嘴,小聲道了句:「有你這位金剛羅剎護著,什麼刺也扎不動那
位蘭姑娘。」

  她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吃吃笑了起來。

  南宮星頗為好奇,道:「你笑什麼?」

  「我想了半天,最後那位蘭姑娘,還不是要被你扎。」似乎也知道這玩笑頗
為下流,唐昕才一說完,便臉上一紅,一聲嬌叱催馬趕向前面。

  南宮星怔怔望著那馬上顛簸的苗條背影,心底著實有些分不清楚,究竟什麼
模樣,才是最真實的她。

  兩匹好馬轉眼就把兩人帶進城內,他們心裡有底,自然也不急著去方家開口
詢問。而是按老闆娘手下的建議,逕直進了方家斜對面的承澤客棧。

  這客棧雖比旁邊的酒樓更偏一些,但窗戶的位置更加隱蔽,裝作喝酒吃菜的
樣子,觀察一陣方家門前的情形,也不容易被人發現企圖。

  他們來的尚早,客棧裡的住客大都未起,只有兩三桌客人正在匆匆吃著早點,
想必過會兒就要趕路。

  靠窗那一列桌子都空著,只在角落裡那張有一個人。

  那人身在客棧,卻好像並沒要房間住下,面前擺著兩碟小菜一罈好酒,卻並
沒動筷子,酒也還剩半杯,他就那麼靠著身後的牆,雙腳搭在桌上,正自呼呼大
睡。

  唐昕早已養成習慣,一踏進門,屋內所有的人就都已被她打量過一遍,這個
在飯桌邊鼾聲如雷的男人,她自然也不可能放過。

  那是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灰褂灰褲,束袖紮腳,上下各打了一個補
丁,衣料早已洗得發白,褲腳和腳上的軟底布鞋都沾滿了塵土,像是不知趕了多
久路的旅人。

  他面色頗深,黑裡透著隱約赤紅,面方口闊,濃眉入鬢,一頭亂髮並未紮起,
亂蓬蓬散成一團,與絡腮鬍子連成一片。若是單看這副長相,簡直像是個從山林
裡跑出來的野人。

  即使是野人,也一定是個不好惹的野人。

  那上衣穿在與他差不多身材的男子身上,一定會十分寬鬆,可在他身上,卻
緊的彷彿隨時會裂成數片,衣衫緊裹的強韌筋肉,即便在熟睡之中,也隆突如丘
不知蘊含著多少力量。

  而且,他的面前還放著一把刀。

  刀橫在桌上,放在酒菜之前,好像這桌酒菜,其實是給這把刀上供的祭品。

  刀柄十分普通,比尋常的刀把略長,纏著的白布已被攥得發黃,末端的鐵環
崩了一個豁口,也不知是被什麼利器所傷。

  刀刃卻比尋常單刀短些,刀背頗厚,前端平平無尖,不知是本就未鑄,還是
被什麼神兵利器削去了一截。

  整把刀看著都頗為樸素,那崩了個缺口的鐵環上,卻偏偏栓了條既乾淨又漂
亮的絲帶,光澤閃亮,一望便知道是上品貨色。

  透窗而入的陽光照在那條絲帶上,透出柳葉一樣的綠色,綠的刺眼。

  唐昕顯然已經認出了這人的身份,她帶著一股令人玩味的笑意看了南宮星一
眼,小聲道:「駱嚴一定對你提過這個人吧?」

  南宮星苦笑道:「我只希望他莫要是那個人。我師父並不喜歡他。」

  唐昕低低笑了一聲,道:「癡情的人,總是不喜歡離別的。」

  離別刀,碎夢槍,癡情一劍成絕響。

  悲歌當泣離別意,刀斷魂,人斷腸。

  他的名號,本就是當年那三人之中最響亮的一個。

  離別刀。

  柳悲歌。





暮靄凝香 第三十章 小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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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靄凝香】 第三十章 小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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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可能是冒充的?」南宮星低聲問了一句,略一猶豫,往最遠的另一
邊角落走去。

  唐昕多瞄了幾眼,也壓低聲音道:「應該不是。柳悲歌並不是什麼人人敬仰
的大俠,反而仇家不少,冒充他沒什麼好處。要不……我用暗器幫你試探一下?」

  南宮星搖了搖頭,笑道:「免了,是真是假和咱們也沒什麼關係。」

  「那可未必,」唐昕跟著他落座之後,把聲音壓得更低,道,「柳悲歌初出
江湖那陣子,一直都有傳言,說他是柳家莊少莊主與方家么女的私生子。」

  「方家?」南宮星挑了挑眉,道,「方語舟的方?」

  唐昕點了點頭,道:「方家早被仇家滅門,方語舟是遠房親戚的後人,不過
當年父母在方家做客,一併受累身亡。如果傳聞不假,方語舟可以算是柳悲歌的
遠房表侄。」

  「這門親戚,方語舟自己都未必會認。」南宮星,擺了擺手,喚了一聲,叫
來了正在打盹偷閒的小二,拈出一塊碎銀擱在他手心,低聲問道,「角落裡那人
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在飯桌邊睡了啊?」

  那小二看他好奇,笑著低頭小聲答道:「累的唄。他來時騎得那匹馬,滿口
吐得都是白沫,牽到後院還沒到晚上就抽抽著倒下斷了氣,老闆還正發愁怎麼跟
那位大爺說呢。」

  「累得這麼狠麼?」

  「要我說啊,起碼趕了兩三天的路,估計都沒合眼。一進門就丟了一錠銀子
說不知道住多久,先開間房隨便上點酒菜,完了直奔茅房差不多兩刻工夫才出來,
到了桌邊把那把刀一放,沒吃兩口眼皮子就開始打架,結果把腿一翹,讓我們不
要吵他,直接睡到了這會兒。再過會兒太陽上來,可就睡了快一個對時了。」小
二偷偷扭頭看了一眼那邊,補充道,「反正在那兒也礙不著別人,愛那麼睡就睡
唄。一把刀橫在那兒,連個鞘都沒有,又長著一張土匪臉,誰敢打擾他啊。」

  「多謝,幫我們隨意上些早點,剩下算是打賞。」打發走小二,南宮星沉吟
道,「這麼一個遠房表侄,值不值得他這樣千里奔波而來?」

  唐昕想了一想,道:「這不好說,他這人辦事無從揣測。為了搶個青樓歌妓,
都會單槍匹馬殺進中京皇親府邸,惹出大內高手,險些丟了性命。」

  「沒這麼簡單。」南宮星搖了搖頭,道,「別忘了,這次的事情下手的人既
打點了官府,又鉗制了老闆娘,分明是不想消息外洩,免得以此做餌釣上太多不
相干的魚兒。那柳悲歌如此辛苦的連日趕路,必定是有人特意要讓他來。但他到
底是來做什麼,只怕還不好斷定。」

  唐昕微微一笑,道:「不是來救人,就是來幫忙殺人。不管哪一樣,都和咱
們脫不開干係。」

  南宮星看了窗外方家門前一眼,淡淡道:「他最好是來救人,那就省了咱們
的事。」

  這種時候往方家看過去,一切與平時似乎也沒什麼分別。依舊是尋常的宅院,
尋常的街巷,人來人往,小販貨郎。

  不多時,小二上了一壺熱茶,兩碗清湯麵,配著四碟小菜,兩人舉起筷子吃
了幾口,繼續留意著方家情形。

  南宮星特意坐在了唐昕左手側桌,乍一看似是小情侶愛意正濃不肯對桌隔開,
既不會引人注意,也能方便觀察。

  不過兩碗熱騰騰的湯麵吃干喝淨,四碟小菜也全都見底,兩人仍沒看出方家
周圍有什麼埋伏。

  唯一固定不動的小販是街角生意正旺的餛飩攤,攤主是個直不起腰的老嫗,
兩人特地留心看了一陣,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普通婆子,看手上動作和顧客的口
氣神情,起碼也在這兒賣了多年,並沒什麼可疑。

  「要是埋伏都在家中,周圍沒有接應,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了?」南宮星皺
了皺眉,思忖道,「還是說,他們在家裡埋伏的人是個讓他們十分放心的高手?」

  唐昕撇了撇嘴,道:「那這高手可要十分擅長追殺才行。江湖這麼大,萬一
發覺不對分頭逃命,一兩個高手怎麼追得過來。」

  南宮星笑道:「這可不好說,江湖上可真有不少高手格外擅長這種事,六扇
門裡也不缺這種人才,得罪了他們,你就是上天入地鑽山進海,他們也能窮追不
捨。」

  「不過按老闆娘所說,方家埋伏下的人是否擅長追殺暫且不論,起碼暗殺的
本事絕對一流。」南宮星沉吟一下,又道,「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在外入睡本就格
外警惕,這人竟能用同樣的手法無聲無息取走十五條性命,絕不是光功夫好就能
做到的。」

  唐昕仔細想了一會兒,渾身一個哆嗦,小聲道:「還真是,你讓我用暗器還
行,讓我趁夜黑風高摸進房裡用兵器一個一個挨個捅穿脖子,還得讓他們不發出
聲響來,這可得有股殺人如切菜的狠勁兒才行。」

  「看來,咱們得先找出這個人來。不然就算救了方家夫婦,也是被這麼個怪
物如影隨形的盯著,這個險,冒得就忒大了。」南宮星又觀察了一下街道兩端,
道,「想直接找出這人,好像還真是只有一個法子好用。」

  唐昕抽了一口涼氣,道:「你……不是打算登門拜訪吧?」

  南宮星點了點頭,笑道:「這才是最容易的法子。我去上門問問方家的情況,
說要找鍾夫人,跟著在這客棧裡開個房間,坐等對手上鉤。等除去這個殺手,咱
們再去想辦法救那位方大俠一家。」

  「你就那麼有自信對方殺不了你?到時你沒除了他,反被他除了,我們剩下
幾個人要怎麼辦?」唐昕眉心微蹙,毫不客氣的問道。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說實話,要是我被偷襲殺了,你就馬上收拾收拾回
去通知白家兄妹,你回你的唐門,他們回他們的暮劍閣,再也不要摻和峨嵋派的
事了,以後,也不要再想著天道啊如意樓啊之類的事,不行就退出江湖,明哲保
身吧。」

  「你在說笑吧?」唐昕瞠目結舌,有些慌張的問道。

  南宮星起身向外走去,笑道:「你猜。」

  他們兩人起身之時,客棧門口匆匆走進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三十來歲年
紀,氣質滄桑面無表情,一看步履,便知道是輕功不錯的好手。他往客棧中掃視
了一遍,逕直走向角落裡仍在打鼾的柳悲歌,還不等走到,就喚道:「柳兄,柳
兄!你、你怎麼睡在這兒了。醒醒,醒醒。」

  南宮星帶著唐昕走出門外,側頭道:「往方家走一遭的話,你還是不要跟去
的好。柳悲歌在這兒待著,我多少有點在意,不如你留在客棧,拿出你打探情報
的本事,看看剛才那人是什麼來路,他們兩個打算做什麼。」

  唐昕頗有些不願,但在心底權衡一番後,還是道:「好,那你去。我在這裡
開兩間房,都用你的名字,你到時直接來這裡找我就是。」

  南宮星點了點頭,走出兩步,回頭看了唐昕一眼,柔聲道:「那兩人都不好
惹,你也多加小心才好。」

  唐昕笑道:「我是毒花,沒那麼容易被人摘走。你去吧。」

  南宮星嘴上應了一聲,心裡卻並不十分放心,唐昕再怎麼目的不純,也是他
同行女伴,繞到方家門前那條街上後,他故意來回趟了兩遍,反過來往客棧裡邊
打量了幾眼。

  後來的那個瘦高個叫醒了柳悲歌,絮絮叨叨正在聊著。兩人聲音都壓得很低,
南宮星聚精會神去聽,也只聽到了幾個模模糊糊的片段,能聽清的詞只有「堂弟」
「不對勁」「仇家」「峨嵋」幾個而已。柳悲歌開頭幾句沒壓住聲音,到讓他聽
到了那個瘦高個的名字,好似叫做方群黎。

  這麼一聯繫,莫非這是方語舟的遠方堂兄,柳悲歌的正宗表侄?

  倘若如此,那唐昕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這兩人,說不定真是來救方家夫婦
的。

  南宮星略一斟酌,此時的上策當然是作壁上觀,讓這兩人打個頭陣,一樣能
找出誰是那位殺手。

  可若是這兩人武功高強救人得手,只怕沒誰會再關心那消失的無影無蹤的一
家五口。

  權衡一番後,他決定先按老闆娘給的情報往那位奶娘家去看看,若是能找到
什麼線索直接救人或是可以斷定人已沒救,方家這邊,他就決定讓給柳悲歌和方
群黎。

  反正他本就更在意宋家五口的生死,若不是白若蘭求情,他才不願明知這裡
是個挖好的坑,還巴巴趕來跳進去試試深淺。

  宋家離方家並不太遠,南宮星裝著信步閒遊的樣子,不一會兒便逛到了宋家
門前。

  破舊的木門敞開在兩邊,門內空無一人。

  大小五口平平常常的百姓,除了關係不錯的街坊鄰居,只怕再也沒人關心他
們的下落,就連六扇門,多半也只會在年關清理無頭案底的時候往紙上記下一筆,
某年某月某日,某巷中戶宋家一門五人,失蹤。

  邁進院中,他四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並沒見到什麼明顯的痕跡,不過即便是
尋常武林高手,來對付幾個平民百姓也不會鬧出什麼動靜。

  看一眼廚房,灶台上擺著燒穿了底的鍋,應該是來例行公事的捕快幫忙拿開
的。

  門框窗欞都完好無損,他輕輕一推,屋門應手而開,屋裡桌上還擺著碗碟,
只是其中的飯菜早已發霉。

  筷子整整齊齊的擺在碗邊,只在地上掉了一根,也不知是宋家的人碰掉的還
是哪個不小心的捕快所致。

  光看屋內情形,宋家人應該是在等粥熬好的時候被人脅迫住,屋內看不到半
點血跡,也絲毫不亂,可見至少離開這屋子的時候,那一家五口應該都還活著。

  家中有三個小孩,只要拿住孩子作為人質,帶走整家人實在是輕而易舉,按
老闆娘的說法,謀劃的人早已提前打點好了官府,那只要在夜裡下手,即使有守
門兵丁在,帶出城外也不是什麼難事。

  將屋裡屋外各處逐寸打量一番,並沒找到什麼特別有用的東西,畢竟隔了數
天,又有捕快衙役來踩亂了足跡,即便是馮破到此,應該也是束手無策。

  南宮星歎了口氣,盤算著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著手調查,正想著,忽聽門外一
個聲音喝道:「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

  扭頭看過去,門外站著的,竟是個看上去稚氣未脫的少年捕快,一手扶著腰
刀,怒目而視過來的樣子,倒真有幾分氣勢。

  南宮星皺了皺眉,心道這陸陽城的六扇門莫非是騙了空餉,怎麼連這麼個半
大娃娃也湊了人頭。

  看那少年身上皂衣官帽、腰刀腰牌一應俱全,不似冒充,南宮星只得先拱了
拱手,道:「回官爺,我是宋家的遠房親戚,辦事途徑此處,聽說表姑表姑父他
們突然失蹤不見,連忙急著過來看上一眼。敢問您是?」

  少年捕快面色一寒,嗆的一聲將刀抽出半截,冷冷道:「你要是冒充宋家的
族親,興許還真能被你矇混過去。表姑?宋家嫂子是落難流民遺下的孤兒,哪裡
來的你這麼個好表侄?我三天幾乎不曾合眼,就是在查看所有和宋家有關的底檔,
你最好說實話。」

  看他帶著七分稚嫩的臉上硬要板出逼人氣勢的樣子,南宮星忍不住微微一笑,
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敢問官爺今年貴庚?是不是和我一樣只是面相顯小呢?」

  那捕快冷著一張臉答道:「這與你無關。你只要老實交待,你是誰,來這裡
做什麼,宋家的失蹤案,與你有什麼干係?」

  南宮星搖了搖頭,詐道:「我上次來陸陽城還沒聽說過六扇門有你這位年少
有為的捕快,連名字職位也不報一下,我怎麼知道你是真是假,是不是冒充官爺
行騙。」

  那捕快果然年紀尚輕,臉上一僵,朗聲道:「在下慕容極,是陸陽城新晉三
等捕快,你若存疑,大可與我走一趟府衙,有公文為證。」

  南宮星一怔,道:「慕容?慕容世家的那個慕容?」

  慕容本就不是大姓,天璧朝一統天下之後,先後曾有兩位皇帝尊漢逐異,連
累異族漢姓的慕容一支近乎絕跡中原,較大宗族僅剩慕容世家一系。

  南宮星的父親正是當年慕容世家分崩離析毀於一旦的主導,不知多少慕容家
的子孫因此流落江湖,因此一聽到這個姓氏,他便下意識的問了出來。

  一問出口,他才發覺這幾乎等於表明了自己江湖人的身份。

  果然,慕容極雙眼一亮,道:「尋常百姓,怎麼會先關心慕容世家這種旁枝
末節!說!你到底是什麼人!來做什麼!再不說實話,休怪我出手拿人!」

  南宮星眉心一皺,沒想到在這兒惹上這麼一出麻煩,他心底略一衡量,開口
道:「好好,官爺莫惱,我……我叫南宮星,受人之托,來查探方語舟方大俠的
近況。可聽說方家奶娘一家五口也被捲進事端之中,所以特地趕來看看,能不能
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慕容極瞇起雙眼,看著南宮星道:「南宮?南宮世家的那個南宮?」

  南宮星忙道:「我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不過是個苦哈哈的江湖新丁,可擔
不起南宮世家這麼大的名頭。」

  慕容極眼中的敵意這才稍微退卻,板起臉問道:「你是來找方語舟一家的?」

  「是,官爺有什麼指點?」南宮星笑道。

  慕容極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意,冷冷道:「有。別去送死。」

  南宮星眼珠一轉,裝作嚇到的模樣道:「此話怎講?我聽人說方大俠只是身
體不適不便見客,難道不是麼?」

  慕容極哼了一聲,左右看了看巷子兩端,踏進院內將房門關好,道:「信這
說法的,已經死了十五個,沒了兩個。看你還知道關心一下宋家五口的下落份上,
勸你一句,不要去方家問任何事。你要是已經問過,就快些找匹好馬,有多遠跑
多遠。」

  他嘴裡說著,彎腰低頭在院中又仔仔細細地查探起來,看來他在府衙文書中
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只好又回來勘察現場。

  南宮星見他查的仔細,忍不住道:「死了十五個,這麼大的案子,你怎麼不
急著去查,反倒只來盯著這一家五口的失蹤案?」

  慕容極抬頭看他一眼,板起臉道:「第一,那些命案現由我們捕頭帶人負責,
我不在其列,不能越權。第二,案無大小,即便有輕重緩急之分,也都該有人來
查。第三,比起那些整日以武犯禁自稱俠義之輩,我更不希望宋家這種無辜百姓
被牽扯進去。」

  「堂堂郡城之內,一家五口一夜之間不知所蹤,竟只有個乳臭未乾的三等捕
快在費心查案。十五條人命案子壓在堂下,街頭巷尾連為此四下打探的衙役都沒
見一個。看來這次的對手,把六扇門打點的很好啊。」

  慕容極雙眼一瞪,道:「你什麼意思?」

  南宮星撇了撇嘴,微笑道:「這位小官爺,你是裝糊塗麼?你要是真查了這
些天,會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慕容極瞇起眼睛,面頰上的肌肉隱隱抽動了兩下,咬牙道:「那也與你無關。
你既然是受人所托來找方語舟,就別在這裡礙事。」

  南宮星目光閃動,笑道:「不,比起手上少說也有幾十條人命的方大俠,我
也更在乎宋家這五口的死活。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幫我這個忙。」

  「我?幫你?怎麼幫?」慕容極挺身站直,神情略顯戒備。

  「這一家五口的案子除你之外再沒旁人關心,我昨晚才到了陸陽城外,很多
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不幫我,我便什麼也做不到。」南宮星將雙手背到身後,帶
著坦然而親切的神情緩緩說道。

  慕容極瞪他一眼,後退了半步,道:「這案子不需要你費心,我既然決心要
查下去,就一定能查到水落石出。玉捕頭曾說過,查案的時候,不能輕易相信任
何人的任何說法。你這就離開,我姑且當你沒有嫌疑。若是命案,你無緣無故到
現場查看,我可就不會放你輕易離去了。」

  南宮星眉頭一皺,笑道:「我並未要你信我。你提供信息給我,我便能提供
你查案的路子,說實話,這些信息,對宋家五口不感興趣的人即便拿了也毫無用
處。而顯然此刻這城中還關心他們全家生死的不過你我而已。這種合作,還不至
於要以多麼誠摯的信任為基礎吧?」他略略一頓,看慕容極面色依舊猶豫不決,
便又道,「你難道不知道玉捕頭還說過,查案的時候,要敢於借助有用處的力量
麼?」

  慕容極一愣,道:「這……這句我還真沒聽過。她……她真這麼說過?可我
沒聽說她查案的時候靠過哪位江湖人士幫忙啊?」

  南宮星故作神秘道:「這種事畢竟對官府面上不太好看,當然不會輕易傳出
去。這次你我合作查清了宋家五口的案子,我既不會閒著四處去說我和六扇門的
人有過合作,你想必也不會去跟人講這次破案還有我的功勞吧?」

  慕容極似乎有些動心,躊躇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南宮星立刻又道:「慕容兄弟,你再想想,現下城中暗流湧動,看你年紀,
武功肯定也算不上一流高手。萬一惹到了幕後兇手,你獨個一人,當真能全身而
退麼?」

  這話反倒讓慕容極神情一變,沉聲道:「你這是在小瞧我麼?我自懂事起就
在不停練武,一日不敢懈怠,慕容家的逆七星刀在我手上固然不如當年世家中的
前輩高人,但也儘夠我與兇手一較高下,如若技不如人,雖死無憾!」

  這少年練得是逆七星刀而非七星引天掌,可見還尚未摸到慕容家核心武功的
邊,南宮星皺了皺眉,忙道:「你捨身赴死固然可敬,可宋家大小五口呢?官府
中只有你一個還在努力,你一死,沒人幫我,他們五個即便還活著,也只能坐以
待斃,你又怎麼忍心?」

  慕容極畢竟年紀還小,不覺便被南宮星引入若是獨個查下去不僅查不出來還
必定會死的假設之中,他面色變了幾變,終於還是壓下被傷到的傲氣,勉強道:
「你先說說看,我該怎麼幫你?」

  「你只要如實回答就好。」南宮星心中一喜,思忖著問道,「這一家五口消
失不見的具體時間是?」

  慕容極略一猶豫,道:「五天前,三月廿七。乍一看會以為是傍晚用飯時就
被帶走,但我在柴房裡看到了有人呆過的痕跡,那些柴火垛也被人為地移動過,
以當時巷子出口兩端的情形來看,不可能有人在那時大搖大擺帶著兩個大人三個
小孩離開。所以他們真正被帶走的時辰,應該是夜半無人之後。」

  南宮星又問道:「四門入夜後是否都會封閉?」

  看慕容極點了點頭,南宮星接著問道:「最近四門守夜的兵卒是否有固定的
一批人輪值?」

  慕容極怔了一下,道:「北西兩門是守城兵卒抽籤值夜,並不固定。東門旁
是更夫住處,兩個更夫巡夜時會將城門鎖上。南門緊鄰府衙,候補待升的新來差
役都要在城門口值三個月夜。沒有新人的時候,有兩個傷了腳的衙役專職負責。
你問這做什麼?」

  南宮星心中飛快思索,口中答道:「這次在城中搗鬼的人費了一番心思打點
好了官府上下,顯然是不想鬧出什麼大亂子。連十五條人命,都是偷偷摸摸殺在
客棧裡,很快就有六扇門的人收屍,沒掀起多大波瀾,只傳出了一些流言而已。
若是要咱們去找出誰被打點過,城中為府衙做事的恐怕數以百計,就算是身在其
中的你,也未必能直接斷定誰的嫌疑,對麼?」

  慕容極想了一想,點頭道:「沒錯。雖然最近有些同僚的表現不太對勁,但
挑不出什麼可以指責的大毛病。我一個三等捕快,人微言輕,更是無能為力。」

  「但咱們可以猜測,哪些人是一定要收買的。」南宮星雙眼發亮,道,「假
如要在城中謀劃什麼,如果只是要讓官府裝聾作啞,其實並不需要打通所有關節。
而且府衙之中各方關係盤根錯節,要去分辨個目標出來,實在不夠容易。」

  「但,城中入夜之後還不能休息的這批人,卻一定要打點妥當才行。」南宮
星看著慕容極臉上的了然神情,微笑道,「他們犯的這些事,無疑都在夜半無人
的時候才會動手。不管是殺人還是擄人,都難免有失手的時候。陸陽並無宵禁,
沒有巡夜差役,只要能保證入夜後還在崗上的城門守衛與巡夜更夫都被買通,那
這一晚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

  「可人多嘴雜,既然不願意消息外洩,就一定要盡可能減少知情人的數量。」
南宮星道,「所以最近這些日子,夜間值守的人應該比此前固定才對。這些人,
去問,一定能問出什麼。」

  慕容極仔細思索一番,道:「你說的有理,好,你跟我走,我這就去府衙,
托人幫我看看最近值夜的記錄。」

  南宮星心想從這邊入手其實也不錯,不過另一邊不能放著唐昕乾等,便道:
「我還有個同伴,你和我去接上她,咱們一道過去。」

  「你去接她。我這就回衙門,你盡快過來,咱們在衙門西邊巷口碰頭。」慕
容極嘴裡說著,人已大步走到了門口,開門出去,想起什麼一樣回過頭道,「我
並不十分信你,若是半個時辰後你還不到,我就自己去查,不再等你。」

  南宮星微笑道:「不必那麼久,我一會兒就到。」

  其實南宮星也並未太過信任慕容極,只不過比起毫無頭緒的闖進陷阱中誘敵,
有了別的突破口自然是一樁好事。既然換了策略,那唐昕也就沒必要再冒險留在
客棧那邊,雖說一直對她有所提防,但這種情形下,他也不希望她出事,既然同
來,就要同去。

  回到承澤客棧,柳悲歌和方群黎已經不在,角落那張桌上杯盤還未收拾,可
見走了也並不太久。

  隔了兩張桌子之外的地方,唐昕竟坐在那兒臉朝下枕臂趴著,桌上擺著一壇
開了封的酒,一個酒碗斜斜倒在桌上,裡頭還剩著一點酒漿。

  南宮星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四周。

  四周並無異樣,只有看他進來的小二不知為何沒有迎來,反而用頗為鄙夷的
眼神一直瞪他。

  他心中納罕,連忙快步走到唐昕身邊,拍了拍她的肩頭,低聲道:「唐姑娘,
你這是怎麼了?」

  他這話剛說出口,唐昕猛地站起身來,轉過一張涕淚交錯的花臉,帶著哭腔
怒道:「你、你還有臉回來!」

  這一聲喊罷,她手臂一橫將酒碗連著酒罈掃到地上,一副氣煞了的模樣扭身
便往外跑。

  南宮星一愣,也顧不得周圍旁人投來的責難目光,拔腿追了過去。

  出了店門,唐昕也未曾停步,一溜煙拐進了一條小巷之中。

  南宮星眉頭緊鎖,想不出她在鬧什麼玄虛,只得大步流星追趕過去。

  哪知道他剛一追進巷子,就見唐昕好端端的站定在陰涼處,正用手指細細梳
理著亂了的鬢髮,臉上的淚痕也早已擦淨,唇角還帶著一絲笑意,氣定神閒的看
著他。

  「你在玩什麼花招?」南宮星扭頭看了一眼路人,小聲問道。

  唐昕嘻嘻一笑,道:「你不是讓我去探消息麼?事情這麼急,不拿出點非常
手段怎麼行。」

  她探了探頭,看巷口附近無人,才道:「之前我和你在裡面用飯,看起來不
是像一對江湖情侶麼。你走後,我自己回去,就裝作了被你始亂終棄的可憐女子,
哭哭啼啼的要了一罈酒,一邊喝,一邊痛罵你這負心薄倖的人。反正你本來就透
著一股花心好色的氣質,根本就不會有人懷疑。我不光把柳悲歌聊天的話聽了個
遍,最後走的時候,柳悲歌還好心的安慰了我兩句,說以後碰見你,一定為我出
氣。」

  「喂喂,你不會真答應了吧。他那把刀出手不是斷腸就是離別,我可得罪不
起。」南宮星無奈的笑了笑,說道。

  唐昕搖了搖頭,唇角帶著一絲狡黠的微笑,道:「我可是幫你說情了的,我
哭哭啼啼的說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夠端莊賢淑,沒本事做你的正妻,又不甘心
做側室小妾,棄如敝履也是人之常情。哎呀,不知怎的柳悲歌好像更生氣了呢。
是我說的哪裡不對麼?」

  南宮星苦笑道:「對對對,你說的哪裡都對。將來我接不住那一招離別刀,
我也絕不怪你。好了,你都聽到什麼了?」

  唐昕原原本本講了一通,連她的猜測一併說了出來。果然與南宮星所料的相
去不遠,那位方群黎的確是方語舟的堂兄,也是柳悲歌的正統表侄。

  柳悲歌此次不眠不休兩天三夜趕路而來,就是接了這位表侄的傳訊,求他幫
忙救人。

  這位方群黎在城中隱藏身份待了數日,大體情形也摸的差不多了,他們碰頭
之後匆匆聊了個大略,決定了晚上動手,就往客棧房間裡詳談去了。

  唐昕估摸了一下,跟去偷聽被柳悲歌發現的幾率過大,只好接著在大堂裡裝
模作樣,等一會兒再找機會看能不能開了柳悲歌隔壁的房間,隔牆探聽一下。

  哪知道還沒等到,南宮星就匆匆回來了,她只好順水推舟再表演一番,免得
客棧裡有人起疑。

  她用的法子雖說不錯,但南宮星怎麼想似乎都有一絲惡作劇的影子在內,萬
一將來帶著白家兄妹過來住店,保不準白若蘭就要被這裡的小二認作橫刀奪愛的
正房,又要出一頓丑。

  「你呢,怎麼這麼快就回來找我了?方家的殺手露面了麼?」唐昕興致勃勃
的講完,轉而問他道。

  他便把才纔的事匆匆說了一遍,道:「……這樣怎麼也比貿然犯險要強,走,
咱們這就去衙門那邊。說不定順籐摸瓜,能輕輕鬆鬆了結了這一堆事。」

  唐昕抿唇一笑,道:「那當然再好不過。問話的時候我可以幫忙,唐門的毒
藥雖不是那麼五花八門,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還是有的。」

  「那小捕快是個急性子,咱們還是快去吧。我覺得他等不到半個時辰,就會
自己調查去了。」南宮星想了想,指著巷子另一頭道,「從那邊走,別從客棧門
口過了。」

  「你還是怕會挨一刀麼?」唐昕吃吃笑道,轉身走在前面。

  南宮星跟在後面,玩笑道:「不光如此。也怕柳悲歌看見你和我走在一起,
心想怎麼轉眼的功夫這丫頭又不知好歹的貼上這種下流混帳,乾脆,一人一刀都
宰了吧。」

  出了巷子,沿著中心大道往南,不久便見到了氣派的郡府衙門。

  但衙門西邊的巷口並無人等著。

  他們兩個在那裡等了許久,慕容極才怒氣沖沖的從側門走出,看了這邊一眼,
大步過來,憤憤道:「那主簿,先是不准我查閱記錄。說巡守駐防事務,我一個
三等捕快,無權經手。」

  「為了辦案也不成麼?」南宮星插言問道。

  「不成。」慕容極道,「他說辦案的話,先去領太守大人的文書,才可隨意
瀏覽。我想了半天,找了個借口去向大人稟報,太守大人不在,還好郡丞平日對
我還算器重,我軟磨硬泡,總算是求了一封書信,說明特事特辦,允許我調閱值
守記錄。」

  慕容極嚥了口唾沫,一副怒氣難平的樣子道:「結果、結果竟然什麼也查不
到!本該放著的地方,竟然只寫了個已佚。我問主簿,他說這種小事一貫由文書
負責,丟失也並不要緊,下月補上就是。」

  南宮星思忖道:「負責這一職責的文書是誰?」

  慕容極立刻道:「我也問了,主簿說此類記錄五日一報,由文書張大人負責。」

  「那位張大人呢?」

  「身體抱恙,已在家休養了兩天,要到明日該報文的時候才來。」慕容極頗
有幾分不甘,道,「這下該怎麼辦?等到半夜親自去看一眼各門的守衛麼?」

  南宮星略一思索,道:「這倒也不必。不知道這位張大人,是不是住在城內
呢?」

  慕容極一愣,跟著雙眼一亮,口中卻道:「他家倒確實是在城內。只是……
我與他沒有私交,無公務在身的情況下,不太方便登門拜訪啊。」

  南宮星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只要方便帶路就好。拜訪這種事,我和唐姑
娘都方便的很。」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4-22 19:31 編輯 ]
2015-3-29 07: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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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ljj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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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看完30章,武侠佳作,从一开场山脚下与两兄弟的比试就埋下伏笔,暮剑阁上的悬疑效果一流,而穿插其中恰到好处的肉戏也是顺水推舟点睛之笔,天道,如意楼,小星父母乃至师傅这些能看得出来是一篇有庞大体系的故事,期待LZ的更新。
2015-4-7 14:5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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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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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凝香   第三十一章 群氓  

    陸陽城東南區域最為繁華,外地官員到此赴任的居處,也大都集中於此。

  負責收理文書的那位張大人是隨郡城府尊一道來此就職,算是門下故吏,住
處也只隔了一道街口。

  慕容極辦事頗為麻利,帶路之前不過抽了一盞茶工夫,便在同僚口中將張大
人的大體情況探了個通透。

  一個典型的末品小官,已近中年仍看不到仕途陞遷之望,仰仗著與府尊的同
鄉情誼混口飯吃,職位幾無油水可言,平日也總把清廉掛在嘴邊,住處比起城中
小戶商販猶有不及。

  早年他結髮妻子回娘家探親路上被江湖風波牽連,平白丟了性命死無全屍,
此後一直未曾續絃,家中只有一個忠心老僕照顧飲食起居。

  站到張大人家院牆之外,南宮星還在思忖,低聲道:「按你的說法,這位張
大人似乎並不容易收買啊。這種帶著酸腐氣的老書生,只怕不會那麼容易為了些
銀錢玩忽職守。」

  慕容極點了點頭,道:「所以我也有些懷疑,是張大人受了脅迫,還是另有
旁人嫁禍。」

  唐昕不屑的抿唇一笑,道:「收買人的法子未必只有銀子,有人好色,有人
好寶,有人好酒,有人好吃,收買不到,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對他不夠瞭解,
要麼是價碼給的不夠高。」

  慕容極皺了皺眉,看向南宮星道:「不論如何,先問過再說。不過我醜話說
在前面,如今咱們手上並無證據,你們去問也不過是私人探詢,他要是不說,咱
們就想別的法子。我朝律例不得私動刑罰,更何況是那是有品級的官員,你們切
莫有逾矩之舉。」

  南宮星盯著他的神情看了一會兒,微笑道:「小官爺,你還是選個地方,慢
慢喝壺茶水去吧。我們問話,肯定比六扇門的殺威棒溫柔的多。」

  慕容極雙眼微瞇,正要開口,卻聽不遠處院門吱呀一響,緩緩打開。

  一個頗為瘦削的中年男人從門內緩緩走了出來,面色蒼白裡透著一股潮紅,
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袍,他看了看天,低低歎了口氣,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慕容極楞了一下,道:「那就是張大人。走,咱們悄悄跟上。看他到底要去
哪兒。」

  南宮星上下了掃一眼慕容極身上的捕快裝束,笑道:「你如果不換身行頭,
這樣盯梢的傻事兒,我可不奉陪。」

  慕容極這才想起自己還是一身官服,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們先去盯著,
我隨後就到。」說著一把扯過一個貨郎進了巷子,花了一串銅錢租了那人身上的
粗布衣裳,讓他保管好自己的外衣,把腰刀用衣擺勉強遮住,匆匆跑出來追了過
去。

  幸好張大人走得並不太快,看上去腰似乎受了什麼損傷,磨磨蹭蹭半天才走
到城門下,慕容極追上南宮星唐昕的時候,恰看到張大人向城門的守衛說了兩句
什麼,跟著笑瞇瞇的點了點頭,走出城外。

  白晝四門守城的都是駐守此郡的兵卒,南門那兩個跛腳衙役,此刻應該是交
了班正自補眠才對。

  可張大人出門沒走出多遠,就碰上了那兩個跛子。

  慕容極當然認得,低聲提醒道:「這兩個是南門值夜的。他們和張大人沒什
麼交情才對,看起來……這次果然勾結在一處了。」

  南宮星並不急著斷定,而是看著那三個有說有笑的人道:「看樣子他們要去
的是同一個地方。這倒省了咱們的事。」

  沿著大路走出不遠,張大人三個就轉進了一條羊腸小道之中,再直接跟在後
面不免有些太過顯眼,南宮星他們只好閃身鑽進道旁的稀疏樹林,仰仗叢生灌木
隱藏行跡在十餘丈後遠遠跟著。

  「你當捕快的,這附近應該熟,你看他們這是往哪兒去呢?」跟出一段,唐
昕理了理被勾亂的髮鬢,低聲問道。

  慕容極想了想,道:「不好說。這條路通著附近好幾座村子,往哪兒都有可
能。不過……要是和守城兵卒有關,前邊不遠倒是有一座廢棄宅院,守夜的人有
時會輪班過去賭錢喝酒,有次被營地的巡查逮到兩個,都打了好一頓軍棍。」

  「應該就是那兒吧。」南宮星探頭望了一眼,前方那三人果然離開小道走進
了荒草坡中,破底便是那座破敗院子,圍牆到還完好,只是門板僅剩下半扇,院
子裡也是雜草叢生,若不是守夜兵卒這樣的人,只怕還不夠膽子趁夜來這種鬼地
方賭錢喝酒。

  這地方白日裡也是陰森森的,難怪破落如斯,南宮星他們才一下坡,周圍就
陰涼了幾分,唐昕更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腳下荒草及腰,地上又隨處是斷枝枯葉,三人不敢跟的過緊,直到張大人他
們進去好一陣,才摸索著到了院牆外。

  跟蹤當然不會去走正門,南宮星左右打量一眼,選了段有歪脖老樹掩護的圍
牆,貼在牆邊輕輕一跳,拉高身體爬了上去,蹲在牆頭枝葉後小心張望了一陣,
才擺了擺手,低聲道:「直接上來吧,都沒在院子裡。」

  唐昕提氣一縱,足尖在牆頭一點,穩穩落在粗大枝丫上,屏息蹲下,只有梢
頭如被風吹般晃了兩晃。

  慕容極則正了正刀柄,挑起扒住牆頭,學著南宮星的樣子攀了上去。

  牆上鋪著瓦簷,又長滿了青苔,立足著實不穩,慕容極強撐著半蹲下去,腳
下一滑險些滑進院內,只好紅著臉又挪去了樹上。

  「聽聲音,應該就在這一列屋子裡。不過人似乎比想像的多啊。」南宮星側
耳聽了一會兒,小聲道,「現在至少也有七八人在裡頭,裡面應該有兩個已經醉
了。」

  慕容極瞪大眼睛,道:「你……你怎麼聽到的?我為何聽不見?」

  唐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和這人比,他長了順風耳千里眼,看著
不大,其實是個八百多歲的老妖怪。」

  南宮星看慕容極將信將疑的神色,低低笑了一聲,道:「他們說話聲音不大,
可見也是提防著外面的,咱們過去時侯還是小心一些。畢竟真有高手在裡面的話,
可未必會讓我聽見。」

  牆根的泥土極為鬆軟,三人無聲無息下來,小心盯著腳下,轉眼就到了那列
破屋廊下。

  這條走廊連頂蓋都破了大洞,護欄更是腐朽不堪,所幸腳下的石板鋪的還算
精細,只從縫裡長出些草葉,下腳還算穩妥。

  離得近了,其他二人也聽得到他們嬉笑閒聊的聲音,說是壓著嗓子,其實也
並未壓得太低,只不過比平日閒談時小心一些罷了。

  內容儘是些閒扯,到也聽不出什麼特別之處,只是那些帶著些許醉意的笑聲,
不知為何顯得頗為下流。

  南宮星耳力極佳,早早聽到了剩下二人還未聽到的東西,他突然扭過頭來,
傳音給唐昕道:「裡頭的情形聽起來不太雅觀,你要不要退到外面去等?」

  唐昕一愣,旋即想起城中受害的十七名江湖人中還有兩個女子至今下落不明,
而女人比男人值得活下來的理由,實在不難想到是什麼。

  她略一躊躇,果斷往後退去,她不會傳音入密的法子,便只是沖南宮星點了
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慕容極本還一頭霧水,但唐昕才剛退開,他就也聽到裡面有人淫笑道:「好
幾天了,那小娘們還是緊的很,不愧是練過武的,要我說,那倆瘸子弄不了多久,
誰打算續下一攤?」

  「擲骰子,擲骰子,還沒上過的都來擲骰子,直接比大小。」

  男人扎堆的地方,一旦開了黃腔的頭,話題便自然而然的轉了過去。慕容極
和南宮星已經貓到了窗外牆根,裡面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隔屋中嘰嘰嘎嘎
的破床搖晃聲也是清晰可聞。

  聽上一陣,外頭兩人心裡就都有了數,裡面確實關著一個女人,八九不離十
就是城中失蹤的兩個之一,至於為何會被關在這兒供這群粗人洩慾,想來是當作
了賄賂的添頭。

  「劉哥,咱們啥時候能解開繩子好好玩玩啊?老這麼綁著胳膊腿怪沒意思的。」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沒聽人鬼面大哥說麼,這妞可是個小有名氣的女俠,
要不是受了內傷,光這幾根繩子都不保險。別抱怨了,這種妞,這輩子能操上的
機會不多,綁著就綁著吧。看看人那倆瘸子,從不挑剔,脫褲子就干,連他娘的
洗都不先洗一下。」

  內室裡傳來嘶啞的一聲笑罵:「去你娘的,老子不在乎,就著你們的浪漿子,
搗起來滑溜!」

  先前的聲音又道:「還女俠呢,昨晚上為了喝口稀粥,就幫老子嘬了大半天,
最後忍著噁心往下吞精水的模樣,嘿,絕了。」

  「喲,那我一會兒得試試,看用個雞腿能不能勾著她讓我開了屁眼。哈哈哈
哈……」

  「四兒,那地方又髒又臭你也不嫌噁心啊。」

  「我早先也以為噁心,可上次去方家玩的那次,鍾夫人的大白腚就已經被開
了,我也試了試,別說,跟小屄眼子還真不是一個滋味。」

  「嘿,那咱們一會兒可得試試,用什麼雞腿,直接強來得了。」

  「不成不成,這妞夾得緊,我上次抹了香油都擠不進去,得拿雞腿跟她換換。」

  慕容極越聽越怒,手掌一伸,已緊緊握住刀柄。南宮星忙在他肩頭一按,傳
音道:「別急,等我繞過另一頭,聽我聲音一起動手,前後夾擊,免得跑脫了人。」

  慕容極咬著牙點了點頭,把捕快腰牌在掌心攥的死緊,一副想要丟了它衝進
去殺個痛快的樣子。

  南宮星伏低身子,狸貓般竄了出去,一路繞到了屋後。

  內室的窗戶開在這邊,他稍稍探了探頭,便將裡面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有個年輕女子被綁成一團按在破床板上,身上除了交錯繩索一絲不掛,
微黃肌膚上佈滿了指印污痕。手腳被綁在一起的緣故,面朝下趴著的時候,便不
得不跪的好像個谷堆,膝蓋與頭面撐著身體,只高高昂著渾圓緊湊的屁股。

  一個瘸衙役似乎剛剛完事,正心滿意足的站在床邊把陽具上的污穢抹在女人
的臉上。另一個跛子則褪了褲子,正按著女人的腰騎在上面噼噼啪啪的操弄。

  那位張大人就站在屋裡,卻並沒靠近床,而是遠遠站著,雙眼帶著異樣的神
情,死死盯著床上被奸的淚眼婆娑的女子。

  床上的跛子甩著腰幹了幾十下,喘著粗氣停了下來,擦了把汗,扭臉道:
「張大人,你都當了這些年鰥夫,幹嘛還光看啊?不要錢的小妞,又嫩又緊,你
就光過過眼癮?」

  張大人搖了搖頭,道:「欺辱婦女,律法不容。包庇縱容,已大悖聖賢之道,
我豈能一錯再錯。」

  那跛子縮了縮頭,嘿嘿一笑,往腫的發亮的陰戶裡狠命搗了兩下,道:「天
天跑來看,卻不肯自己下場。搞不懂你,明明褲襠都鼓了,嘴巴卻比雞巴還硬。
隨你的便吧,憋出病來我可不管。」

  南宮星確認了一下內室中的三人腿腳都不太利索,便轉到外室窗下,從窗角
確認了一下屋中情形,有六人盤膝圍坐在一小堆火旁,火上烤著三隻剝了皮的兔
子,旁邊的地上放著酒壺酒碗,屋角還躺著兩個已經睡著的。

  外八里三共十一人,看上去並沒有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定了定神,突然一掌
劈開窗欞,飛身縱入,喝道:「動手!」

  慕容極早已被屋內諸人口中的淫言穢語激的怒不可遏,一聽訊號,握刀在手
飛身一撞,哐啷一聲衝進屋內。

  這種遠離邊關之地的守城兵卒本就稱不上精幹,又灌了一肚子黃湯,一見有
人闖入,其中兩個先乾脆利索的一頭撞在一起,哎喲一聲倒在地上,另外四個還
沒摸到兵器,就先被慕容極連著刀鞘放倒了一半。

  最後兩人也只是摸到了刀柄而已,南宮星踏步上前抬腿一踢,就把他們蹬倒
在地。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向官軍動手!不要命了麼!」受的都不是什麼大傷,
立刻就有人掙扎著想爬起反抗。

  另一人看得分明,向著慕容極怒道:「你不是城裡新招的捕快麼!好大的膽
子,動到我們頭上來了?」

  慕容極嗆的一聲將刀抽出半截,露出寒光閃閃的刀鋒,道:「你們強擄良家
婦女,行苟且姦淫惡事,被我抓了現行,還有什麼話說!」

  他說話間,已有兩人掙扎站起,揮拳撲向南宮星。南宮星手起爪落,將兩人
肩膀扭脫,腳下一掃,讓他們慘叫著滾倒在地,跟著笑道:「諸位軍爺,你們還
是識相些好,這位小官爺起碼是想著把你們送進大牢,惹惱了我,我要送你們去
的地方,可就是陰曹地府了。」

  話音未落,他抬臂一推,掌心陰勁凝成一股遙遙擊出,砰的一聲悶響,將五
六尺外的牆壁震出一個半臂寬窄的圓坑。

  碎磚泥屑簌簌而落,屋中六人登時都睜圓了眼睛,再不敢妄動。反倒是先前
睡著的兩個醉漢被擾了好夢,翻了個身,嘟嘟囔囔的罵了兩句。

  南宮星看已經震懾住這邊,便大步衝進內室,道:「你看住他們,我進去救
人。」

  一撩門簾,兩道刀光便當頭劈了下來。

  兩個瘸腿衙役走路不便,辦事到很利索,一聽外面動靜不對,立刻便抄刀在
手準備偷襲,正干的興起的那位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胯下晃著黑黝黝的棍子,
頗有幾分滑稽。

  這種水平的刀法,南宮星畫上個齊肩寬的圓,不出圈子讓兩人砍上一年也砍
不中一刀。

  他雙手一分,各出二指一捏,已將兩柄刀都牢牢定在掌中,腕上真力一運,
已震開了兩名衙役的手掌,跟著向前一送,兩把刀柄便齊齊頂入二人腹中,當下
便把他們打成蝦子一樣蜷做一團,呻吟著倒下。

  張大人仍站在原處,面色雖有些發白,卻絲毫不見恐懼之色,背負雙手道:
「你是何人?」

  南宮星微微一笑,走到破床邊上,抬手一扯,綁在那女子身上的繩索應聲而
斷,「一個幫你們慕容捕快捉賊的閒人。張大人,我看你也不像是和這幫九流貨
色同流合污的人,為何會做出這種事來?」

  張大人哼了一聲,道:「莫要血口噴人,你可以問問這位姑娘,我可曾對她
做過什麼?」

  「我可沒說姦淫婦女的事,我說的是城門夜崗的值守記錄不翼而飛的事。」
南宮星一邊灌入一股真氣幫那女子疏通血脈,一邊淡淡道,「最近這一陣子,原
本該輪流值守的夜崗固定成了外面那八個,這安排,太守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吧。
連上那兩個更夫,這十幾個人都收了好處,對城裡發生的一些事情裝聾作啞,不
知道,你張大人拿了多少呢?」

  張大人臉色一陣青紅交錯,怒道:「本官分文未取!這種江湖女子,拋頭露
面寡廉鮮恥,在這裡遭人凌辱也是咎由自取,我至多算是見死不救知情不報,這
罪名,我心甘情願。有本事你就來殺了我,反正對你們這種人來說,人命又算得
了什麼!」

  「那對你張大人來說,人命又算是什麼?」南宮星看那女子血脈漸漸通暢,
便扯斷剩下幾根繩子,為她徹底推宮活血,冷笑道,「就算城中十五條人命是江
湖械鬥咎由自取,兩個失蹤女子被人凌辱囚禁是咎由自取,那下落不明的宋家五
口呢?難不成也是咎由自取?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你的聖賢書,怕是都讀到狗肚
子裡去了吧!」

  張大人雙手攥緊,微微顫抖,連氣息都急促了幾分,「那些事……我一概不
知。切莫怪到我的頭上。」

  「那你到底知道什麼?人命關天,失蹤的還有三個孩子,你難道真忍心見死
不救?」

  張大人一個踉蹌後退了半步,一手扶住身後牆壁,擦了擦額上冷汗,道:
「我……我當真不知道宋家的事。最先我是發現上報過來的值夜班次不比尋常,
才去找主簿王大人詢問。王大人卻當我的面將當次的文書置於燭台上燒了個乾淨,
並下了密令,此後夜崗的班次記錄,在他有新的指示之前,全部銷毀即可。我猶
豫了幾天,心中覺得不對,便稱病在家休養,結果劉三找到我家,說有……有讓
我覺得解氣的東西讓我看。我……我才知道了這裡。」

  看他神情,確實不似說謊,南宮星正在思索,突的手下一顫,卻是那女子終
於復甦過來,肢體不再僵麻。

  才一能動,她便霍然起身,雙目赤紅一片,也不理會身上精赤條條,一個箭
步邁到地上衙役身邊,抬手一掌便向一人頭頂劈下。

  南宮星面色微變,忙閃身過去一托,制住她手肘,道:「姑娘,這些人並非
元兇首惡,你與其洩憤殺人,不如先靜靜心,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好
幫你報仇雪恨。」

  那女子憤恨難平,被南宮星強攙到床邊坐下,披上外袍按住,抽噎了一會兒,
才將事情草草講了個大概。她情緒激盪,講的顛三倒四,南宮星只得從旁柔聲引
導,才算大致瞭解清楚。

  他們一行九人是方語舟的舊相識,途徑陸陽,自然要來登門拜會一下,結果
不光沒有見到方語舟本人,只見到了幾個他家的親戚,連客套一下的招待也沒有。
他們憤憤不平的在酒樓用了便飯,只好去客棧找地方對付一晚。

  結果,等她醒來,就已經被捆成粽子一樣丟在這破落宅院裡,成了十來個粗
莽男人的洩慾工具。而從每日來姦淫她的人口中,她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連著
同伴其餘七人,都已在那一晚命喪黃泉。

  而直到此刻,她也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誰,才落得如此下場。滿腔羞
怒,自然便只能落在這些輪流姦淫她的男人身上。

  她講的聲音並不算小,慕容極在外也聽得清清楚楚,他持刀逼住其中一個,
讓那人把周圍同伴挨個用繩索綁住雙手,壓著怒氣道:「你們收受賄賂,逼姦婦
女,玩忽職守,我就算在這兒把你們一刀一個殺了,也不算冤枉。快說,到底是
什麼人給你們定下的夜崗?」

  那個先前被稱作劉大哥的兵卒硬挺著伸直了脖子,道:「你一個三等捕快,
憑什麼過問?我們犯了事,自有軍法處置,你把我們扭送回營,不管是挨軍棍還
是砍腦袋,我們都認了。」

  「你……」慕容極怒瞪雙目,揮刀橫在那人頸間,刀鋒微顫,卻無法狠狠斬
下。

  這時張大人從內室走了出來,歎了口氣,道:「郡尉李卓李大人,城中守備
軍力,儘是由他調度。」

  「你胡說!這……這和……李老大沒關係!」

  慕容極收刀回鞘,狠狠抽在那人臉上,跟著看向張大人道:「郡尉李卓此時
在哪兒?」

  張大人靠在牆上,渾身都好似沒了力氣,頹然道:「這時辰,李大人應該正
在營中督練,之後會在軍中處理公務,午前才會返回城中住處。」

  南宮星帶著內室三人一道出來,道:「小官爺,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憑你一
個不入品的三等捕快,別說是主簿郡尉,就是你上面的捕頭,只怕也能反將你丟
進牢裡。」

  慕容極渾身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多麼可怕的事實。

  十五條命的大案至今沒人認真查訪,失蹤的宋家只有他一個不肯放棄追查,
主簿直接下令文書銷毀值守記錄,郡尉直接調整防務固定了夜崗人選……真鬧到
太守面前,他一個小小的捕快新丁能有什麼辦法?就算玉捕頭帶著鎮南王府的腰
牌從天而降,也沒那麼容易讓這些人一起伏法。

  南宮星撿起繩索,將兩個跛腳衙役雙手綁住,推進那堆兵卒中倒成一團,道
:「我給你個建議,先別急著去想什麼一網打盡。這裡這些欺辱婦女收受賄賂的
走狗,可是被咱們抓了個正著。你不妨把這些人,該押回衙門的押回衙門,該送
交軍營的送交軍營,讓他們寫下供狀簽字畫押,不僅亂了他們的苦心佈置,也能
試探一下除了捕頭主簿郡尉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府衙要員已被收買。」

  慕容極思忖片刻,點了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還有這兩個更夫,你也一併帶上吧。」話音中,唐昕一手一個拎進二人,
一把丟在地上,「算他們運氣不好,來時正碰上我。」

  兩個更夫應該是中了暗器,半身僵麻倒在那裡,掙扎動作,還不如身邊被綁
著的那些靈活。

  慕容極掃視了一圈倒下諸人,扭頭看向仍站在牆邊的張大人,道:「張大人,
你是否能如實做出證供?有你這位人證在,他們便不好抵賴了。」

  張大人略帶愧疚的看了一眼南宮星身邊僅有一件布袍蔽體的女子,緩緩道:
「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南宮星留意到身邊那位女子眼底仍儘是止不住的怨恨,只好道:「這位姑娘,
如今陸陽已是是非之地,幕後之人不惜收買官府要員來布下動手的環境,就算是
一流高手只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勸你還是忍下一時激憤,離開陸陽吧。」

  慕容極彎腰從幾人身上剝湊了一身衣服,丟給那女子,道:「他說的對。你
還是走吧。城中那些違法亂紀之徒,自會有人對付,絕不可能一直逍遙法外。」

  那女子抽抽搭搭的穿好了衣服,唐昕過去幫她理了理鬢髮,悄聲道:「我知
道你受了這樣的罪,一定恨得要命,你放心,若是這個小捕快沒本事把這些人送
進大牢,我就替你把這些人送去閻羅王那兒受審。我是唐門的弟子,我說的話,
一定算數。」

  那女子這才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盈盈拜了一拜,道:「諸位恩公,小女子
……」

  南宮星卻打斷道:「好了,不必問我們的名號,也不必說你的姓名。如果你
以後退出江湖,咱們只怕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如果你還在江湖走動,那再見面的
時候不妨記住,我們沒在這裡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們。」

  那女子一愣,跟著感激萬分的深深一躬,扭身而去,足下雖有些踉蹌,但直
到離開屋內諸人的視線,也不曾回過一次頭。

  「這麼一大幫人,你打算怎麼押送?」到屋外透了口氣,南宮星看了一眼屋
中倒成一團還在哼哼唧唧的人堆,問道。

  慕容極道:「找條長繩子,牽成一串就是。不過之前我得先找來紙筆,給張
大人錄了口供。免得離開這裡後事情有變。」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好,乾脆咱們把這些人手腳捆上後一起回城,留張
大人在這兒看守,看看他是不是誠心悔過。你拿了紙筆,就來錄你的口供。順便
幫我指指路,看看該去哪兒找那位王主簿。」

  慕容極瞇起雙眼,問道:「你打算做什麼?主簿可不比文書,那是太守的佐
吏,在郡中頗有實權,要是不小心行事,可是會弄出驚動六扇門高手的大案子。」

  南宮星笑道:「放心,我不會做出刺殺朝廷命官的事。問話的手段,又不是
只有嚴刑拷打。對了,宋家五口的事,你問了麼?」

  慕容極點頭道:「問過了,看他們的樣子,確實是不知道。如此看來,要麼
是毀屍滅跡,要麼,就是把他們藏匿在了城中什麼地方,並沒出城。」

  唐昕不願在屋內和一群臭男人待著,也走了出來,道:「說好了沒?咱們接
下來去哪兒?這方家的事還沒摸出半點頭緒,反倒稀里糊塗的兜了個大圈子。小
星,你就不怕辦不好蘭姑娘囑托的事惹她生氣麼?」

  「不救出宋家五口,我沒什麼精神去管方大俠的家務事,怎麼辦?」南宮星
隨口笑道,邁步走出廊下,「這荒院子陰森森的,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慕容極道:「好,我去叮囑一下張大人。」

  他還沒返身進屋,張大人卻匆匆忙忙走了出來,險些和他撞個滿懷,口中喃
喃道:「跑……跑了……劉三跑了。」

  慕容極一愣,旋即將張大人撥到一邊,進去一看,果然方才帶頭說話的那個
兵卒不知讓誰幫他解開了繩子,順著南宮星破開的窗子悄悄翻了出去。

  「不知悔改的混帳!」慕容極怒火中燒,衝到窗邊探頭左右看了一圈,可那
傢伙身手頗為矯健,竟似乎已翻出牆外,逃之夭夭。

  「不用慌,逃他一個,至多是打草驚蛇。可別忘了,咱們本就打算好好把這
草叢撥拉一番不是。他真跑去提醒,也沒什麼。」南宮星並不十分在意,拍了拍
慕容極的肩頭,淡淡道,「而且,萬一上頭打算丟卒保車,他可就連蹲大牢挨軍
棍的機會都沒了。」

  「可這邊的事,這麼早就讓城裡知道,難道不會有什麼不妥麼?」慕容極扶
住窗框,一副躍躍欲追的樣子。

  南宮星道:「方纔張大人說毀掉記錄的是誰,你可還記得?」

  慕容極一愣,道:「郡城主簿王大人。」話音落處,他才猛然醒覺,道,
「對,我……我先前去問的就是他。你是說,城裡的人其實已經知道了?」

  南宮星點頭道:「如果他們不是傻子,看到你去調查值夜記錄,就該知道你
在追查哪一條線。這會兒,恐怕幕後的操控者已經商量出對策了吧。」

  「哼,我按律法辦案,不管他們有什麼對策,我也不怕。」慕容極握住腰刀,
咬牙說道。

  他這話才剛說完,牆外竟遠遠傳來一聲驚恐萬分的女子尖叫,那叫聲淒楚短
促,好似才一被人襲擊,就被堵住了嘴巴。

  「不是剛才走的那個姑娘,方向不對。走,去看看!」南宮星扭頭對唐昕使
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穿窗而出,提氣一躍,跳過院牆向著聲音發出之處疾趕
而去。

  慕容極輕功不佳,匆匆忙忙交代了張大人一句,爬過牆頭後玩了命的追了一
陣,才算是看到了前面兩人的背影。

  「應該就是這附近,四下看看。都小心些。」南宮星凝神留意著週遭,指揮
其他兩人散開四下搜索。

  人沒找到,卻看到了一灘血跡,餘溫仍在,粘稠未干,顯然是才噴濺到樹幹
草葉之上。

  這血流的著實不少,倒是清晰地標出了流血之人離開此處的方向。

  南宮星領在最前,順著血跡找去,慕容極居中,抽刀在手提防左右,唐昕墊
在最後,提前帶好了麂皮手套,捏緊了一把毒砂。

  走出幾十丈外,血跡陡然停住,在堆滿腐葉的地上積下圓圓一灘,幾人神色
一凜,自然抬頭往旁邊樹上望去。果不其然,一冠翠綠春葉之中,粗大枝丫之間,
架著軟綿綿一個人影,光看這一路上流過來的血,也知道多半是有死無生。

  南宮星微一皺眉,突然看出有些不對,飛身一縱跳上樹去,撥開枝葉一看,
面色登時一變,也不理會那屍身還在樹上掛著,扭頭便跳了下來,道:「上當了!
上面死的那個是劉三!不是女人!」

  「那……那剛才的……」慕容極瞠目結舌,愣愣問道。

  還沒說完,唐昕已打斷道:「調虎離山,快回去!」

  手上已捏到了主簿和郡尉兩條線索,南宮星倒並不著慌,只是想著與對手碰
個面也好,跟在慕容極後面趕回了那間院子。

  才剛翻過院牆,三人就都聞到了那股刺鼻的血腥氣。

  慕容極曾在城中的屠戶家幫過幾個月的工,他以為自己早已對這種味道麻木。

  可當他走近窗子的時候,竟還是忍不住彎腰想要嘔吐,一股股的酸水,燙的
他喉頭陣陣澀苦。

  唐昕站在窗外,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道:「沒想到
真讓我說中了,這人殺起人來,竟真好像切菜一樣利索。」

  他們的腳力都不算差,這一來一回,恐怕都不夠一個半大小子往嘴裡撥拉一
碗白飯。

  而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屋子裡,就已只剩下一個活人。

  渾身濺滿了血漿的張大人像塊木頭一樣坐在牆邊,褲襠下一片水痕,嘴角垂
著口水,雙眼發直,顯然已被嚇得失了魂兒。

  他就是唯一的那個活人,除他之外,屋中其餘被綁起來的兵卒衙役更夫,一
個不剩,全都死得乾乾淨淨。

  每人的喉頭,都多了一個小指粗細的血洞,有的血已流盡,有的卻還在隨著
屍身的抽搐噴出粘糊糊的血沫。

  南宮星皺著眉跳進窗內,避開血污小心翼翼走到張大人身邊,蹲下用真氣強
行鎮住他的虛浮心脈,柔聲問道:「張大人,剛才是誰來過了?」

  張大人的雙眼依舊直愣愣的望著前方的屍堆,沾染著口水的嘴唇顫動了一下,
嘟囔著說了句什麼。

  南宮星皺起了眉,神情凝重的站了起來。

  唐昕走到他身邊,看他面色有異,小聲問道:「小星,怎麼了,他說了什麼?」

  南宮星苦笑了一下,將張大人夢囈一樣的句子惟妙惟肖的複述了一下。

  唐昕的臉色,頓時也變得有些難看。

  「腳……赤腳……好白的……一雙赤腳……」








                            第三十二章 屐上足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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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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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極進來最慢,捂著嘴巴壓下胸口欲嘔煩悶,才開口道:「張大人嚇瘋了
麼?他說的這叫什麼話?」

  唐昕緩緩退到背倚死角之處,雙手攥緊毒砂,幽黑雙眸帶著幾分緊張留意著
門窗,道:「沒猜錯的話,他說的是一個人。一個……不太好惹的人。」

  南宮星苦笑著摸了摸下巴,道:「我倒希望張大人確實是嚇瘋了,而不是真
看到了一雙好白的腳。」

  這時窗外傳來一串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嬌笑,一個甜脆動聽的女聲緊隨其後飄
來,「真可惜,他就是看到了,不是嚇瘋了說胡話。」

  南宮星平平挪開兩步,視線穿窗而出,遠遠幾十丈外,對面院牆後的樹上,
一個年輕女子正笑盈盈的坐在枝杈之間,薄衫黃裙,烏鬢如雲。

  而一眼望去便不自覺被吸引過目光的,卻是她裙擺下的微翹雙足。

  足趾勾著短齒木屐,鬆鬆掛在腳上,兩條帶鈴珠串,套著纖巧柔潤的足踝,
膝下五寸除此之外,再無半點遮掩。

  一雙嬌美白嫩,如精工玉雕般的天足,就這麼赤裸裸的垂在那裡,趾尖上翹,
前後微晃,好似正在臨水浣洗。

  她手上捻著一根血玉髮釵,輕輕一晃,便有一滴嫣紅從末端墜下,足趾一抬,
從下方恰恰接住,那朱紅血滴,便化作了足頭蔻丹。

  彷彿怕隔得太遠這邊看不真切,她伸手摘下一隻木屐,挺直一腿,將那小巧
細嫩的玉足左右晃了一晃,笑道:「怎麼樣,好不好看?」

  慕容極年紀雖小,卻也不自覺地將目光定在那隻腳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前,
還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那是誰?這些人……都是她殺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將木屐重又穿好,道:「我就在這兒,你這辦案的不來問
我,反倒先問別人去了。這是什麼道理?」

  她雙股一挺,也未見雙手借力,嬌軀硬是輕輕巧巧拔高數尺,穩穩站在了枝
頭,那樹枝也並不見有多粗,她飛身站上,梢兒卻只是輕輕一顫,「我姓雍,叫
雍素錦。屋裡那些廢物,都是我殺的。這位查案的要是捉人,可千萬記准了我的
模樣喲。」

  南宮星四下掃了一眼,朗聲道:「雍姑娘來的倒真是快。我剛才才聽說了主
簿王大人是你們的人,料到你們要有動作,沒想到你這就到了,還用的一套好手
段調虎離山。只是不知道,這殺人滅口的事兒,為何還留了張大人一個活口。這
種人證,有一個也很要命吧。」

  一串嬌笑飛揚而來,雍素錦摀住櫻唇前仰後合笑了一陣,才道:「滅口?官
府一個老雜碎也配指使我麼?我只是聽說衙門裡仍有人在查宋家的案子,竟還查
到了點上,好奇過來看看罷了。沒想到是個乳臭未乾的娃娃,諾大一個郡城,這
良心剩的也忒少了。」

  慕容極鼻端儘是週遭的腥臭味道,他雙目一瞪,怒道:「那你為何殺了這麼
多人!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彷彿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情,雍素錦撲哧一聲又笑了起來,笑得連腳下的樹
枝都上下搖晃起來,配著她嬌美容貌到真稱得上是花枝亂顫,她擦了擦眼角笑出
的淚,道:「王法眼裡又沒有我,我眼裡為何要有它?至於這些下流貨色,哪個
算是好東西?我幫你們大牢省了地方,還不快謝謝我。」

  「他們……他們罪不至死!」慕容極似乎是想到不久前自己也曾起過殺心,
喝出口的話便不免有些底氣不足。

  雍素錦嬌笑道:「罪不至死是按你的規矩,不是我的。明明都到了事情敗露
的緊要關頭,這幫臭男人還有心思盯著我的腳調戲兩句,要不是繩子捆著,非得
爬過來摸摸看不可。這樣的人有什麼悔改的可能,不如送下去早死早投胎。」

  她望了一眼窗內仍是雙目發直的張大人,語調也柔和了不少,「反觀這個老
鰥夫,人家看歸看,哪怕腦袋裡動了什麼歪心思,起碼沒有任何過分的舉止,好
歹算個君子。你瞧,我不是留了他一命麼。」

  慕容極滿心錯愕,道:「這……這算什麼理由。你……你穿成那樣,也不能
全怪他們啊!」

  雍素錦俏臉登時一寒,冷冷道:「呸,我有幾兩金子,我高興在懷裡揣著就
揣著,高興放在手上亮著就亮著,再值錢,那也是我的,你不能搶。我這雙腳就
是我的金子,我高興亮出來給人看,誰誇我的腳好看,我還要說聲謝謝,但你要
是想打歪主意,就別怪我的規矩無情。」

  她展顏一笑,抬起腳掌晃了兩下,道:「可惜男人大都是臭色胚,有這麼雙
腳可看仍不知足,非要沾點別的什麼便宜才行。一個個得寸進尺,最後想的,都
是怎麼把人拐到床上,捏著你的腳,弄了你的人。」

  南宮星微微皺眉,不願看他們把話題越扯越遠,便開口道:「雍姑娘,你既
然只是為了自己的規矩,不是特地來包庇王大人他們一夥,那不知可否冒昧問上
一句,城中消失不見的宋家五口,如今究竟人在何處?」

  雍素錦眨了眨眼,微笑道:「不知道。我這人懂得事情少,太複雜的彎彎繞
繞一想就頭痛,玩點小花招殺個人才是我擅長的活兒。我沒記得殺過那五個。」

  南宮星還沒開口,她又道:「我答了你,該你答我了。你和那邊那個姑娘,
是不是姓白?」

  唐昕微微一笑,抬起雙臂亮了亮掌中的手套毒砂,道:「你要是再近上幾丈,
我就讓你知道我姓什麼。」

  雍素錦啊喲一聲故作吃驚的掩住小口,笑道:「原來是唐門的高足,來日方
長,今後有機會再討教。那這位小兄弟你呢?」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在下姓南宮,不姓白。我答了你,那現下該你答我
了。是什麼人托你在這城裡殺人的?」

  雍素錦瞥他一眼,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有人托我?我不能高興在這裡殺人
麼?」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以血釵平素行事的作風,怕是不會費這麼大功夫上
下打點買通官吏來佈局誘殺。你想殺人的時候,奔行千里窮追不捨,鬧市街頭毫
不在意,如此隨心所欲的性子,肯耐下心來蹲守此地,必定是受人所托。所以我
才好奇,到底誰才有本事請到你這樣四海漂泊又喜怒無常的人。」

  「你這問題太重要,我得再問一個才不虧本。」雍素錦螓首微偏,笑瞇瞇道,
「你們找完了宋家五口,是不是還要找方語舟那夫妻倆?」

  「不,」南宮星立刻斬釘截鐵道,「我和方大俠素無交往,江湖人的事,自
然有江湖人去解決。我只是同情宋家五口被無辜牽連,恰好路過此地忍不住插手
幫忙而已。」

  「你們不找方家人,那就和我無關了。」雍素錦莞爾一笑,道,「既然如此,
你們愛怎麼查就怎麼查,那主簿手腳也不老實,我看人面子暫且放他條狗命,你
們查完案子要是不捨得殺,就留給我,我保他決活不過端午。」

  「那……那是朝廷命官!即便玩忽職守也自有王法處置,輪不到你管!」慕
容極走到窗邊,一副怒氣沖沖想要衝上去的樣子喝道。

  雍素錦哈哈大笑起來,輕蔑道:「朝廷命官又如何?是多長了一個腦袋還是
多長了兩條腿?不想我殺他,那你問完話,可千萬記得調來大內高手把他好好護
起來,吃飯睡覺上茅廁都別離了人喲。我還有事,少陪了。」

  南宮星忙道:「雍姑娘,你還沒答我的話呢。」

  雍素錦咯咯嬌笑起來,笑聲中纖腰一擰,扭身沒入枝葉之中,遠遠留下一句,
「你答你的,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應承過你一定會說麼?」

  看雍素錦的輕身功夫,這種距離下穿窗越牆強行追過去,沒有不遜於昔年凌
波妖女的絕世輕功,可以說絕無可能。

  南宮星修習的輕功更偏縱躍撲擊閃轉騰挪,不擅長程追襲奔走趕路,屋中余
下二人尚不如他,自然只能眼睜睜看著雍素錦一抹倩影轉眼消失不見。

  這稀奇古怪的女子,也難怪張大人嚇失神後就記住了一雙赤腳。

  大概是強忍了許多時候,雍素錦一走,慕容極再也壓不住胸中苦悶,猛地推
門跑了出去,扶住一棵枯樹垂頭哇哇大嘔起來,看那架勢,簡直要將胃袋吐出底
來。

  南宮星也不願在屋中多待,向唐昕使了個眼色,便拎著張大人一起走了出來,
道:「小官爺,這裡的爛攤子我幫不上你多大的忙,王主簿那邊,我倒是可以代
勞,就是得你幫我指個路。」

  慕容極擦了擦嘴,勉強道:「我……我也去。這邊還收拾什麼。回去知會一
聲,臭了之前有人來收屍就是。只是沒有這些人的證供,光一個嚇傻了的張大人,
咱們能問出什麼?」

  南宮星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我們去問話,並不是過堂審案。相信我,
這個血淋林的張大人,比什麼供詞都管用的多。」

  唐昕將毒砂收回袋中,擔心道:「咱們還是快些吧。雍素錦並不一定就是主
謀,她不動手,不代表別人就會對咱們坐視不理。能指使血釵的人物,絕對不好
對付。」

  「咱們是該快些。」南宮星點了點頭,道,「不過看剛才雍素錦的神情語氣,
她未必是受人指使命令,倒像是做了什麼交易。而且看起來他們關係也未必有多
牢固,那人費了這麼大勁買通的值夜人被查到,殺了這位小官爺顯然才是最佳的
應對,一勞永逸。可雍素錦卻把這幫人殺了個乾淨,還隨心所欲的留了個張大人
的活口。所以那人選雍素錦坐鎮城中,多半是為了利用血釵的一技之長。」

  唐昕皺了皺眉,道:「刺殺?雍素錦這人下殺手的時候的確不擇手段,若非
不肯易容改扮,倒頗有幾分當年風狼沈離秋的感覺。」

  「光是刺殺,七星門豈不專業的多,門下刺客無數,七位門主也都是一等一
的高手,拿錢辦事絕無後患,也不會旁生枝節惹是生非。」南宮星歎了口氣,道,
「雍素錦真正可怕的,應該是她的追殺。莫忘了她成名一戰,便是追越七州之境,
旁若無人的將宗恆斃於市集街心。」

  唐昕雙目微瞪,訝然道:「方纔……她特意問了咱們是不是姓白。」

  南宮星神情凝重,道:「看來如果來的是白家的人,那就算逃到天涯海角,
雍素錦也會追殺過去。」

  唐昕道:「其實峨嵋的事也沒那麼要緊,這幕後指使之人如何就能斷定白家
的人一定會來找鍾靈音?看這佈局,可是咱們動身前就開始了的。」

  南宮星沉吟道:「如果……暮劍閣中仍有內應呢?畢竟是悔婚鬧劇這種可以
算得上是笑料的醜事,只要適當的時候推波助瀾一下,完全可以讓白家派出人手
追查靈秀五娥的行蹤。」

  唐昕皺眉道:「也就是說這佈置其實並不只是針對白若雲?白家換誰來也是
一樣?」

  白若雲畢竟是下任閣主,身份特殊,武功又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當真是
為了吞下暮劍閣,這個障礙不可不除,唐昕一直將天道作為假想敵,自然也就將
白若雲當作了對手默認的目標看待。

  南宮星並未點頭,而是道:「峨嵋派是名門大派,去那邊直接查問的人風險
要小的多,以白若雲的性子,本就九成九會把那任務讓給別人。而且,萬一白若
雲沒按他們的設想行動,他們多半也還有後手。只是不知道他們傳訊的手段如何,
要是飛鴿密文,只怕我這礙事的人,也要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唐昕微微一笑,道:「你這人滑不留手,滿腦子主意,就算是眼中釘,也是
拔不出來只能讓你刺瞎了的那種。」

  南宮星歎了口氣,道:「幸好飛鴿傳書信息不會太過繁複,白若雲兄妹兩個
的樣貌沒那麼容易過來,有雍素錦今日這一問提了醒,回去可要叮囑他們倆各起
個假名,小心為上。」

  說了這麼多,慕容極總算緩過勁兒來,頗有些慚愧的抓住張大人的胳膊,問
道:「咱們就這樣回城裡?」

  「這樣可進不了城。」南宮星看著張大人滿身滿臉的血,道,「讓唐姑娘帶
著他沿來路往回走,你和我先趕回去租輛馬車,你換回你的衣服,出城接人。進
城的時候有你在,應該不會有人查驗吧?」

  慕容極咬牙道:「我說是查案,他們自然會放行。這裡總有江湖人來來往往,
門卡本就很鬆。」

  張大人雖然嚇得三魂丟了六魄,但總算還能走動,唐昕推他一把,他就跌跌
撞撞走出幾丈,推著肩膀轉向,也能乖乖調頭。

  依言而行,南宮星和慕容極一道趕回城內,租車費了些時候,慕容極找回衣
服又費了些時候,等到馬車接上搖搖晃晃的張大人時,足下人影已成扁扁一團,
城門外的茶肆都坐滿了歇腳的疲憊旅人。

  慕容極把馬車駕進城中,道:「這時辰,王大人應該已經在家裡,咱們直接
過去吧。」

  南宮星說了聲好,鑽回車中,看向唐昕道:「這種嚇傻了的,有什麼法子治
治麼?」

  「這種癔症,能有什麼法子,等他自己回神唄。」唐昕頗為無奈的抿了抿嘴,
跟著撲哧一笑,道,「一個老鰥夫,被嚇得滿口念叨女人的腳,也真是有趣。」

  南宮星沉吟道:「你想想辦法,治不好,讓他閉嘴也行。總之別讓人看出來
他其實傻了。但也別弄昏過去。」

  唐昕微微一笑,道:「這還不容易。」說著,她從腰側摸出一根細針,往懷
裡一摸拿出個小小的胭脂盒,開蓋用針尖在裡面輕輕沾了一沾,跟著往張大人面
頰左右各刺了一下。

  張大人腦袋一顫,嘴裡仍在喋喋不休,但眼看著他的下巴就漸漸不受控制,
最後僵在那裡,半張口唇好似被定住了面龐。

  唐昕隨手一托,把他嘴巴合上,道:「成了,不嘗到解藥,三四個時辰他的
嘴巴動不了。」

  除了嘴巴附近,其餘的地方都行動自如,比點穴好用的多,南宮星滿意的點
了點頭,笑道:「唐門的毒,看來也不光是塗在暗器上殺人才好用。」

  唐昕頗為自得的接道:「那是自然,唐門苦心鑽研毒物多年,雖及不上那幾
個用毒用的出神入化的怪物,門派之中,也算得上數一數二了。僵麻的、發癢的、
鑽心疼的、慢慢爛掉的,應有盡有。暗器上用、空氣裡用、飯菜水酒裡用、血脈
裡用,也是五花八門。不要說用來殺人、防身、審訊,就連拿來庇護我們年輕女
弟子清白之身的用法也有。怕不怕?」

  南宮星調侃道:「難怪你敢半夜上門找我談天,卻怕你哥哥怕得要命。原來
這毒花,真的有刺。」

  唐昕臉上微微一紅,道:「我才不稀罕用那種守貞藥,我的刺,可不想等人
家都摘到手才扎人。」

  南宮星聽她這麼一說,略一思索,猜測這毒藥應該是融於血脈,靠女子失貞
時的落紅毒沁肌膚發作,與其說是守貞,不如說是復仇更恰當,按唐昕的性子,
的確不會用那種東西。

  唐昕看他不語,以為是對這藥有了興趣,便笑道:「怎麼?想弄點給蘭姑娘
幫忙護身?這東西其實哪兒都挺好,喝下去就進了血脈,對本人毫無影響,基本
察覺不到。服上一顆,就能有三四個月效力,除了你這樣有寶貝傍身的,誰敢竊
玉偷香,就要丟了小命。可惜只有一點不好,就是得讓血混了女兒家身子裡的東
西再沾了皮肉才起效,我們唐門的姑娘自己都愛開玩笑說,這玩意就是生米成了
熟飯後,給人撒氣掀鍋的。」

  南宮星笑了笑,搖頭道:「這本就是其他辦法都沒了用,不得已失身時候的
報復,而且這藥一旦威名在外,唐門的姑娘不就沒人敢貿然下手了麼。要當採花
賊,起碼也得學會了分辨的法子才行。」

  唐昕笑道:「這個不用個特別複雜的法子可分辨不出來,」跟著神情略略一
黯,道,「否則這次出門過來前,唐行傑也不用費盡口舌說動了大娘,在上路時
找個由頭收走我的藥囊檢查一通,還硬給我查了血,看我沒偷偷吃那東西,才放
了心。不過也虧得他企圖太過明顯,不然行簡大哥未必會硬要跟來。」

  她不願多提那已經死了的兄長,轉而笑道:「其實你才是我們唐門姑娘的大
敵,不怕毒,不怕暗器,功夫又好,還和你爹一般的好色,我求你去唐門幫忙的
話,說不定要坑了我家裡不少姐妹呢。當年南宮熙……」

  南宮星打斷道:「第一,我還沒答應去唐門幫你。第二,我也沒承認過那是
我父親。」

  唐昕察言觀色,立刻轉而微笑調侃道:「果然,你倒是不否認好色這事呢。」

  南宮星故意板起臉道:「沒錯,我就是個大色鬼,下次你再敢晚上過來,我
就剝了你的褲子狠狠打你的屁股。」

  唐昕畢竟不是崔冰那種青澀丫頭,雖頰生霞暈,卻仍能眼波流轉,嫵媚笑道:
「想剝我褲子的不知有多少,可剝了後想打屁股的,你還是頭一個。說的……

  我都想試試了呢。」

  知道這一口鮮湯裡保不準就是一肚子唐門的麻煩,南宮星忙定了定神,苦笑
道:「唐姑娘,乾脆咱們做個約定如何。你要是能在白家這些事解決之前不勾引
我,我就考慮處理好這邊後去唐門幫你一把。」

  「只是考慮而已?」

  「總比壓根不考慮的要好吧。」

  唐昕眨了眨眼,神情似乎顯得有些不甘,突然湊近他耳邊狠狠咬了他一口,
道:「你明明好色的很,難道我長的這麼醜麼?我不敢說比你那蘭姑娘標緻多少,
但除了年紀,總沒有哪處輸給她吧?」

  南宮星笑著揉了揉耳朵,道:「你要是當真醜勝無鹽,我不就不用怕你勾引
了麼。你這人這麼聰明,怎麼在這種事上也和一般女子一樣發昏。」

  唐昕白他一眼,嗔道:「這是女人的要害,你們男人不懂。」

  這時慕容極撩開布簾,道:「聊完了麼?咱們到了。」

  大概是知道南宮星打算把王大人帶出來,慕容極徑直把馬車停到了側巷中,
車屁股對著外面,正是午飯的時辰,並不太需要擔心被人看見。

  慕容極還有些猶豫,看了看院牆,道:「我是不是不跟進去的好?」

  南宮星笑道:「按說你一個捕快,沒有公文就來捉一個朝廷命官是不太好。

  可你不去,我怎麼知道哪個是王主簿?」

  慕容極笑了起來,道:「那我還真不必進去了,你絕捉不錯人,這院子裡哪
個男的大小能頂三個丫鬟的,你想辦法帶出來就是了。」

  南宮星道:「要是你說的沒錯,那你就更要一起進去。否則我一個人帶著那
麼一大坨肉,輕功再好也跳不回來。」

  「你既然捉住他了,押著他從側門出來就是了。前面不遠拐角就是,你進去,
我就把馬車駕過去等你。」

  「好好好,」南宮星只好道,「我自己去就是。你要是還怕有什麼後患,馬
車駕過去後不妨躲起來避避嫌。」

  慕容極搖了搖頭,道:「那倒不必,我只是不想讓他家其他人看到我,畢竟
裡面不少下人平時在街上見過我,人多嘴雜會給我惹出不少後患。至於王大人,
他都已經去那女人那裡告了我的密,我還有什麼好躲得。」

  南宮星點了點頭,扭頭看了一眼巷口無人,提氣越過院牆,輕輕落在地上。

  先前與慕容極來租車路上,他已聽說了這位主簿大人的身家。此人也算是官
宦世家出身,祖上最為風光之時曾官至二品封疆,此後改朝換代家道中落,卻也
沒丟了根基,王大人的祖父發奮苦讀憑借榜眼佳績重耀門楣,雖捲入朝廷風波驟
然一蹶不振,仍在陸陽城為家眷留下了頗為厚實的家底。光是此刻王大人住的這
座祖宅,便比太守府邸還要多出一進,張大人的臥室放在這園中,頂天也就做個
柴房。

  太守佐吏品級雖然不高,各項事務卻頗有實權,這位主簿大人住著這樣的庭
院,光是日常開銷,怕也不是他那些俸祿供養的起,慕容極早就知道這些卻不願
早早斷定王大人被收買的事,可見他在朝廷律法之事上,實在有些偏執。

  宅院雖大,找人倒也不難,只不過白日裡丫鬟僕役人來人往,讓南宮星費了
不少避人耳目的工夫。

  慕容極說的果然不錯,就是略顯保守,這位王主簿的體格,要頂三個的話,
非得是人高馬大的丫鬟才行,換成他身邊給他餵飯那個嬌小玲瓏的如夫人,起碼
也要頂上四個半。

  南宮星一眼望過去,就忍不住想這兩人到了床笫之間,若是女的在下面被這
肉球壓上一下,只怕連膽汁都要從嘴裡噴出來。

  青天白日,事不宜遲,南宮星四下打量一下,一個箭步衝進門內,二話不說
一掌切在那如夫人頸側將她擊暈過去,跟著一掌推出印在王主簿胸口,靠一股陰
勁去壓他嗓子裡的叫聲。

  哪知道這人實在太胖,真氣透胸而入竟沒能完全壓住喉頭那口濁氣,仍讓這
王主簿壓著聲音叫了一句:「你、你是什麼人!」

  南宮星不願贅言,捏著王主簿頸上肥肉一提將他拎起立在地上,身子往後一
縮掐著他道:「要命的就跟我走,不許做聲。」

  這龐然大物登時篩糠一樣抖了起來,顫聲道:「莫、莫殺我……我依你,全
依你。」

  果然著這種貨色都是極為惜命,多半用不到張大人那一身血,就能掏個乾淨,
不過反過來想,這麼個貪生怕死東西,也不會有人讓他去保什麼太重要的秘密。

  就是不知道宋家五口的下落,在對頭眼裡算是什麼級別的秘密。

  往偏門走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撞見了幾個下人,南宮星存心炫技,真氣外放
凌空遙遙挨個點住,驚得王主簿目瞪口呆,腳下都快了幾分。

  到了偏門外,馬車倒是早等在那兒,只可惜,王主簿這體型想要塞進這種大
小的馬車裡面,就得連裡頭的座位都拆下來才行。

  慕容極只好撩開簾子,讓他從外面看了一眼渾身是血的張大人。

  這一眼確實已經足夠,甚至險些就過了頭,他看的雙眼發直,雙腿一抖,竟
流了一褲襠的尿,要不是南宮星在背後及時送了股真氣進去鎮住心脈,只怕當場
就要多出一個瘋子。

  「我問什麼,你就說什麼,不許多話,更不許反問。明白了,你就點點頭。」

  這種事畢竟不好官差來做,南宮星便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瞪著王主簿
道。

  那顆長了頭髮的肉球立刻便搗蒜一樣晃個不停,晃得腮幫子上下甩動,讓唐
昕忍不住扭頭笑了兩聲。

  「是什麼人來給你送的賄賂,讓你幫忙掩飾城防夜崗的調動?」

  「沒……」王主簿一聽,下意識的便想洗脫,旋即發覺這不是堂上應審,忙
又道,「就……就是給我孝敬了些銀錢。算不上賄賂,算不上賄賂。」

  「我問的是什麼人,不要讓我再問一遍。」南宮星冷冷道。

  唐昕一勾唇角,手腕一轉,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巧的銀質小刀,笑吟吟的在王
主簿的眼圈週遭比劃了一圈。

  「是……是郡尉李大人給我帶來的,一共……一共兩千兩銀票。這……這當
真不多,我也不用做什麼,只是讓幾張沒人看的破紙晚一兩個月歸檔而已。」王
主簿磕磕絆絆的說完,雙腿一軟幾乎在地上癱做一團,畢竟慕容極就在一邊,雖
說一個三等捕快人微言輕無憑無據參不倒他堂堂主簿,但真要逼著他寫下供狀畫
了押,可就成了大麻煩。

  南宮星看他面如土色的模樣,又道:「你不必擔心,我們不是來辦你貪污的
案子。你只要如實回答我的話,幫了我的忙,那兩千兩銀子我只當沒聽你說過。

  這些天城裡發生的事,你必定多少也知道些,我只問你,失蹤了的宋家五口,
你可知道下落?」

  王主簿的小眼登時亮了起來,彷彿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狂喜道:「我知道!

  我知道!那個……那個宋家的老婆,就藏在我家裡!我……我好吃好喝養著
呢!

  連根毫毛都沒傷到她!你帶我進去,我……我這就領你們去找!」

  沒想到還未踏破鐵鞋,宋嫂的下落就已近在眼前,南宮星面上一喜,向唐昕
使了個眼色,立刻道:「好,帶我們去找。」

  一路上王主簿不停地絮絮叨叨,說他根本毫不知情,只是被個帶鬼面具的怪
人塞了五百兩銀票要他幫忙藏著宋嫂,郡尉李卓就跟在一邊,他自然不好多問什
麼,五百兩專養一個尋常婦人吃喝,養到老死都還有富裕,他當然樂得效勞。

  總之這麼一樁失蹤案到了他口裡,他便只剩下貪財的「小小」毛病,其餘一
切,都與他毫無干係。

  打開柴房,裡頭的確綁著一個形容憔悴的婦人,一見有人進來,還下意識的
縮了縮身子,被堵的嚴嚴實實的嘴裡嗚嗚嗯嗯的哼了兩聲,滿目哀求。

  南宮星上前扯掉她口中破布,柔聲問道:「你就是宋嫂?」

  那女子一邊點頭,一邊哀泣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們……你見到我的孩
子們了麼?求求你們,我替鍾夫人送信是我的錯,我不對,你們要罰要殺,對我
一個人來就好,放過我家的其他人吧……放過他們吧……」

  看她情緒激亢似乎也不太清醒,南宮星微微皺眉,一指點在她頸側,讓她渾
身一僵,軟軟倒了下去,跟著將她打橫一抱,轉身往外走去,示意唐昕放開王主
簿。

  只是經過王主簿身邊的時候,南宮星還是忍不住低聲道:「王大人,聽我一
句,賣了這裡的祖產,找個沒人認得你的地方躲起來吧。越快越好。」

  王主簿一愣,跟著驚慌失措的叫道:「你什麼意思?有、有人要殺我?誰?」

  唐昕回頭瞥他一眼,看在南宮星面子上提醒道:「你今天調戲了誰,你心裡
有數。我只提醒你一句,所有喉嚨上多了個洞的死人,那個洞都是一根髮釵戳出
來的。」

  王主簿顯然並不太笨,只是實在膽小,一聽唐昕說完,便軟趴趴倒在地上,
雙眼一翻,嚇得暈了過去。

  帶著宋嫂一路出去到了馬車上,一邊將馬車駛出巷子,南宮星一邊解開了宋
嫂的穴道,柔聲問話。

  好言好語的哄了一陣,急紅了眼的宋嫂才從孩子不在身邊的慌亂中稍微平復
了些,大致講清了近來發生的事。

  先是鍾靈音去她家求她幫忙,之後便是城中一連串的變故,她家出事那天,
來的是個帶著鬼面具的瘦高個,一進門,便幽靈一樣閃到了她男人身邊,變戲法
一樣便奪去了最小的那個兒子,孩子在人手中,他們自然只好乖乖就範,任人擺
布。

  一家五口先是在柴房中被關了一陣,跟著就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將他們帶了出
去,聽他們路上的閒聊,其中有一個就是郡尉李卓李大人,領在最先的,就是那
個帶著鬼面具的人。

  可惜的是,宋嫂是第一個被送出來的,她一被送進王主簿家裡,其餘四個便
都被帶走,應該是被藏在了別的什麼地方。

  如此看來,下一個該找的,顯然就是那位郡尉大人。

  南宮星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淚流滿面的宋嫂,撩開簾子問道:「小官爺,看
來咱們得等等再吃飯了,李大人既然也住在城內並未駐營,此事似乎正是問候一
下他的好時機。」

  慕容極勒停馬車,扭頭低聲道:「李大人可不比王主簿,牽扯到軍營的事,
太守大人都要給他三分薄面,這邊六扇門的好手,十之七八都與他有交情,王主
簿既然報過信,保不準他那邊已經有了防備。」

  南宮星皺眉道:「快些過去,總比晚些過去要好。救人這種事,本就要趁熱
打鐵。」

  慕容極頗為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問道:「我是為了查案,職責所在。你一
個路過的江湖人,宋嫂也不認識你,你到底圖個什麼?」

  南宮星微微一笑,淡淡道:「圖個心安而已。」

  說罷,他本想放下簾子,不料餘光掃過,便又忍不住鎖緊了眉心。

  慕容極看他神情有異,忙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此時馬車恰好走到承澤客棧附近,客棧的門口,也正好站著些人。

  約莫二三十個,分了四五批間隔站開,每一批都能看到有領頭的帶在最前,
所有人都一起望著客棧門口,望著站在那裡的兩個人。

  方群黎。

  柳悲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4-22 19:26 編輯 ]
2015-4-12 00: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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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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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三十三章 三天三夜與三個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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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三天三夜與三個孩子

暮蟬!暮蟬!暮蟬!暮蟬!暮蟬!暮蟬!暮蟬!暮蟬!暮蟬!暮蟬!暮蟬!暮蟬!

發瘋完畢……以上。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那些人雖然看上去殺氣騰騰,卻不似是針對面前站着的兩人,倒不如說,更
像是被那兩人召集而來。

  南宮星掃視一遍,扭頭道:“唐姑娘,你眼界廣,這裏頭有你認得的麽?”

  唐昕往布簾後挪了挪,張望過去,口中咦了一聲,道:“單單這麽看,我大
半都辨不出來路。隻能認出兩撥,一撥是那幾個一樣行頭灰衣黑靴的,看腰上判
官筆,八成是祿山幫的弟子。另外那撥,就是腰間帶着镖囊的那四個,是無形镖
裘老爺子的徒弟。”

  “後面這四個你怎麽如此笃定?”南宮星一邊問道,一邊打量着那邊的情形,
方群黎走下台階,不知在說着什麽,周圍其他人不時點頭附和,面上神情都頗有
些義憤填膺的味道。

  唐昕微微一笑,道:“蜀州練暗器的名家,還沒人敢不去唐門拜會。這裏頭
旁人我興許記不清,那個下巴有顆大黑痣的,我可絕認不錯。是裘老爺子門下老
五,旁人都叫他孫三手。直接叫一句孫三,他也答應。”

  看他頗有些好奇,唐昕低聲道:“要不要我幫你去探探?看他們這架勢,倒
像是在籌謀什麽。”

  南宮星略一思忖,搖了搖頭,笑道:“不必了,上次幫我探消息,給了我一
頂負心薄幸的帽子,讓我欠了柳悲歌一刀,再幫我探一次,我隻怕就非和柳悲歌
打一架不可了。”

  唐昕凝望着他,似笑非笑道:“莫非你怕了那柄離别刀不成?”

  南宮星一笑道:“離别這種事,本就可怕的很。”

  慕容極小聲道:“你們是要接着看會兒,還是出發去找李大人?”

  “當然是去找郡尉大人,”南宮星看了一眼那邊的人群,毫不猶豫道,“看
這樣子,也知道大俠不缺人救,不差咱們這兩三個。”

  他剛要放下簾子,唐昕卻從旁擡手接住,道:“等等,看。”

  再看過去,客棧門前的人卻已經散開,方、柳二人折回門内,剩下那些依舊
三五成群,往四面八方各自離去。

  “追過去,問兩句就清楚了。”唐昕拍了拍慕容極的肩頭,指着裘老爺子的
幾個徒弟道,“不費什麽工夫,耽誤不了救人。”

  南宮星皺了皺眉,略一猶豫,道:“好,咱們過去問問。”

  那幾人腳程雖快,馬車趕上總不太難,唐昕隔窗看已經離開客棧很遠,便撩
開一條簾縫,道:“孫三手,你在這兒幹什麽?”

  孫三手楞了一下轉過頭來,皺眉細看一番,倒抽口氣連忙湊近馬車道:“唐
姑娘,您……您怎麽也在這兒?過來辦事麽?”

  大抵是不願分享這個攀關系的機會,他扭頭又對旁邊幾位師弟道:“你們先
走,我過會兒追你們去。”

  唐昕懶得理會他這種小小算計,隻道:“我恰好和朋友路過這邊,有點小事
打算順手辦辦。方才瞧見你們一大堆人聚在一塊,這會兒又呼啦一下散了,怎麽
回事?”

  孫三手左右看了一眼,又頗爲謹慎的想要打量馬車内部。

  唐昕俏臉一寒,冷冷道:“怎麽,信不過我?”

  孫三手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隻是平常行走江湖小心慣了,不是防着您。
不知道您聽沒聽說,最近這陸陽城裏出了不少怪事,死了十來個人,還都和方語
舟方大俠有關。”

  唐昕隻道:“這個我略有耳聞。不過我們唐門與方大俠沒什麽交情,也就并
未深究。”

  孫三手縮了縮脖子,壓低聲音道:“唐姑娘,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方才客棧
門前那些人,起碼有一半和方大俠沒什麽交情。這裏頭有人是方大俠的舊相識,
有的是賣離别刀柳大俠的人情,還有的,就是聽說這事牽扯到如意樓,才巴巴趕
過來的。”

  “什麽?”唐昕頓時眼前一亮,連頭都探出窗外幾分,“如意樓?”

  南宮星在車内也是面上一凜,凝神細聽。

  孫三手神秘兮兮的低聲說道:“招我們過來的那個方群黎,據說是方大俠的
遠房堂兄,消息就是他放出來的,不過他說如果真有如意樓牽扯其中,這次來的
人手就有些不足,所以他給我們幾幫人分發了柳大俠的親筆信,托我們送到陸陽
附近的武林大豪手中。我手上這封拿回去給我師父,多半他老人家也要趕來湊湊
熱鬧。”

  唐昕轉了轉眼珠,道:“他場面倒是弄得不小。這麽大張旗鼓,難道已經摸
清了方語舟家裏的底細?”

  “他說那宅子裏面有埋伏,爲了避免死傷,打算等人手齊了,高手多了,再
直接殺上門去。聽他的意思,這邊的六扇門……”孫三手說到這裏,才留意到馬
車前慕容極身上的差服,連忙閉緊了嘴巴。

  唐昕立刻道:“六扇門怎麽了?你說就是,馬車前是我的小兄弟,身上的衣
服隻是爲了辦事方便。你不用擔心。”

  “這邊的六扇門很可能已經被如意樓買通,城内十分危險,最好隻留他和柳
大俠兩人觀察情況,其餘人來後先在城外住下,三天後的正午在承澤客棧彙合。”
孫三手心有餘悸的瞥了一眼慕容極,小聲道。

  唐昕想了一想,問道:“除了你們家裘老爺子,還有什麽高手會來?”

  孫三手答道:“方群黎送了不少信出去。頂尖兒的除了我師父之外,還有驚
龍鞭宿九淵,寒刀關凜,破天一劍沙俊秋,這幾人都賣了柳大俠人情,據說早已
在路上。年輕一輩的好手,我孤陋寡聞,大多不太認得,也就沒往心裏記。”

  “好大的陣仗……”唐昕喃喃道,“這些人要是都到了,埋伏在方家的人恐
怕是在劫難逃了吧。”

  孫三手嘿嘿一笑,道:“那是,蜀州一直都是武林重地,有不長眼的敢在這
邊鬧事,各方英雄總要來幫他長長教訓。”

  唐昕心中算計,口中道:“好,我知道了,不耽誤你了,去送信吧。”

  孫三手樂滋滋的道:“唐姑娘要是辦完事不忙,不妨也來摻一腳吧,這種給
咱們年輕一輩揚名立萬的場面一年也不會有幾遭,可别錯過了。”

  唐昕展顔一笑,道:“要是不忙,我會去看看的。”

  孫三手恭維道:“有唐門助陣,咱們的勝算可就更大了。那您忙您的,我先
去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唐昕目送孫三手遠走,放下窗簾回頭便道,“小星,你怎麽
打算的?光是個方語舟你好像沒什麽興緻,加上個如意樓呢?”

  張大人依舊呆若木雞,宋嫂筋疲力盡早已歪倒在車上睡去,隔牆之耳不過一
個慕容極而已,南宮星探頭讓慕容極把馬車駛向郡尉大人那裏,縮回身子道:
“這說法你信麽?”

  唐昕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我爲何不信,這裏又沒有如意樓的人出來澄清。”

  南宮星此刻并沒有玩笑的心思,他微微皺眉,喃喃道:“這裏的局面顯然有
了什麽變化,我隻是暫且想不出,這變化能和白家有什麽關系。雍素錦就算有通
天之能,三天後高手雲集,她連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又怎麽還有餘力追殺白家到
訪的人,爲什麽要放出如意樓的消息引來這麽多高手呢?”

  唐昕雙眼發亮,湊近道:“說不定,這是天道的打算。萬一他們也猜到了你
的身份,那臨時改變布局轉而向你下手也不是不可能吧。”

  南宮星瞥她一眼,笑道:“我不就是癡情劍的傳人麽,向我下手又有什麽好
處。”

  唐昕對他身份的懷疑其實并無太大差錯,隻不過拿不出真憑實據逼他承認罷
了,當真在武林人士面前一條條分析下來,十有八九都會信她,他也不好抵賴。

  可唐昕斷定他身份不過是這兩日的事,城中布局的變化絕不可能如此倉促,
算算傳訊的時間,隻怕不會比他們下山的時候更晚。

  他心裏忍不住想到了此前那枚來路不明的銀芙蓉,如意樓暗中經營數年,勢
力早已遍布五湖四海,但其中認得出他本人的并不太多,隻是知道名字的也不會
超過三成,而其中能假造一枚銀芙蓉出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這次陸陽城中的謀劃将目标真變成了他,他反倒覺得不是什麽壞事,說
不定順藤摸瓜,就能拔出埋在樓中的釘子。

  從天道悄悄死灰複燃的那一刻起,如意樓就已在作出各種應對,這種往對方
陣中埋下暗樁的事,他們其實也在做,隻可惜天道早在蕭落華時代便牢牢貫徹着
支線之間互不交錯的原則,至今爲止,得到的情報也隻是天道正在謀求東山再起
這種籠統模糊的訊息而已。

  念及此處,南宮星的心底竟覺得有些隐隐的興奮,仿佛一個以後必将要被他
打倒的怪獸,早早在他面前現出了龐大身軀一隅。

  初生牛犢不畏虎。

  此時的他并不會知道,今後他要與這兇狠狡詐的龐然大物,進行怎樣漫長的
争鬥厮殺,又要爲此,付出多麽刻骨銘心的代價。

  清明雨後,群冢丘頭,蓦然回首,霧滿孤樓……

  “我遲早拿到證據,到時看你怎麽抵賴。”唐昕顯然也對三日後的場面頗有
幾分期待,白嫩的面頰浮現一層胭脂般的細潤紅暈,低聲道,“喂,和你有沒有
關系暫且不論,這事的背後多半有天道在搗鬼,你就真不想留下看看麽?”

  南宮星笑道:“不想,宋家五口全都救出來後,咱們就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
吉。明知道天道在搗鬼,明知道有可能要找我的麻煩,那我還巴巴的趕去湊熱鬧,
豈不成了傻子。”

  唐昕眉心微蹙,頗爲不解的看着他道:“我都有點搞不懂了,你練這一身絕
世武功,到底爲了什麽?”

  “救人,逃命,起碼,不必再要别人在我面前擋着。”南宮星笑了笑,道,
“而且,練不練武這種事,本也由不得我。我使過一回性子,結果反倒知道了,
有本事,總要比沒本事好的多。事到臨頭無能爲力的那種滋味,嘗過一次,就已
太過足夠。”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南宮星撩開布簾,本想問到了麽,卻看到馬車仍在街
心,隻是車前站了三個官差一個捕快,那捕快向着慕容極招了招手,道:“可找
到你了,大中午的不來吃衙門的免費飯,駕着馬車亂跑什麽。快快快,跟我走,
王捕頭正找你,有急事。”

  慕容極一愣,道:“可……可我這會有要事在身。”

  一個官差笑道:“什麽要事比公務還要緊呐?咱們當差講究的就是随傳随到,
不是急事,咱們哥幾個能連飯都不吃滿世界找你嘛?”

  慕容極略一衡量,返身對着南宮星低聲道:“看來我得去一趟,你駕着馬車,
往前過三個街口後左轉,第三間就是李卓的家,隻是他暫住的地方,不是什麽奢
華門面,頂上的牌匾還是張府沒換,你莫走過了。”

  南宮星看了車前幾人一眼,道:“我知道了。你跟着他們過去,最好也當心
一點。”

  慕容極嗯了一聲,小聲笑道:“不打緊,這邊六扇門的幾個高手奉命追拿一
個江洋大盜,三五個月都不會回來。這種烏合之衆,再來七八個也傷不到我。”

  南宮星換到車前,揮了揮馬鞭,四蹄揚動,吱嘎前行。慕容極跟着那四位同
僚,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了街旁小巷之中,看上去像是打算抄近道回衙門。

  馬車尚未駛到下個街口,南宮星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麽大一個郡城,六扇
門少說也有百十号人,有什麽緊急公務會讓他們匆匆忙忙在飯點也不休息就來找
一個小小的三等捕快?

  念頭一轉,他回身将馬鞭交給唐昕,低聲道:“靠邊停下,然後進車裏等我。
看好這兩人,沒事不要出來。”

  說罷,他在車轅上一蹬,也顧不上路人側目,沖天而起躍上一旁屋頂,幾個
起落,就到了方才慕容極走入的巷旁。

  這時那一行五人才剛走到半截,兩前兩後,四人恰恰把慕容極擠在中央。

  但凡略有江湖經驗的人,也知道在這種二人寬的窄巷如此走法,簡直是将性
命交給了身後。

  南宮星唯恐打草驚蛇,屏息凝神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這不到二十丈的距離,他轉眼就能趕上。

  可饒是如此,他依舊遲了一步。

  也不知是本能察覺到了危險,還是身邊的四人露出了什麽破綻,慕容極突然
扭頭向四周看了一圈。

  而就在他狐疑打量的同時,他身前兩人和身後兩人同時出手,緊緊地抓住了
他的胳膊。

  那捕快打扮的人一聲暴喝:“動手!”

  巷子兩側的牆頭,便同時飛落了四道寒光。

  兩把鬼頭鈎,一對鴛鴦劍。

  光閃一現,血色四起。

  慕容極的刀甚至都沒能出鞘,鬼頭鈎已割開了他的臂肘,鴛鴦劍也已刺進了
他的肋下。

  如果南宮星再慢上一刹那,慕容極的右臂就要和身體分家,那三尺七寸長的
劍鋒也會從側面穿透他的胸膛。

  幸好,南宮星并不慢。

  就連一直刻意觀察的唐昕,也絕想不到會有這麽快的南宮星。

  正面抓着慕容極的兩人的确看到了有個人影疾沖而來,但嘴裏的那句小心還
沒叫出口,眼前一花,那身影已擠入對面二人中間。

  緊接着,一股大力澎湃洶湧從慕容極身上傳來,三人撞做一團,向後一齊飛
了出去,慕容極創口噴濺出的鮮血,也盡數落在這二人身上,糊了滿頭滿臉。

  電光火石之間,南宮星選擇了唯一能救下慕容極的方法。

  他一掌推在慕容極的背中,将他連着前方兩人一起打了出去。

  這一招勁透全身,雖多少會讓慕容極受些内傷,卻在半空便震暈了一起飛出
的兩個對手,既當了肉墊,也沒了後顧之憂。

  使鬼頭鈎的漢子毫不猶豫一腳蹬在旁邊一個官差胸口,人不落地便飛身直撲
倒在地上的慕容極。使鴛鴦劍的婦人默契十足的橫劍一攔,想要擋住南宮星救人。

  南宮星側身讓開被蹬飛的官差,順勢一肘頂暈了餘下那個,搶了一步上前,
也不理會劍光閃閃十字交錯,一掌便推了出去。

  雙劍婦人心中一喜,劍鋒一鉸便要卸了這隻不識好歹的胳膊。

  但她的喜色還沒浮現到面上,一股寒意就已從她的骨髓中升起。

  那看似飄然無力的一掌,竟不知不覺便到了她的胸前!

  她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卻辨不出這一掌的來路,這一掌看上去并不快,她手
中雙劍,卻硬是慢了三分。

  這種用鬼魅來形容也略顯不足的掌法,她此前竟連見也沒有見過。

  亂刀入體般的劇痛撕裂她的神智之前,她蓦然想起了曾經在武林中廣爲流傳
的一句詩。

  那十個字隻是在古句上稍作改動,卻代表了當年縱橫江湖人人垂涎三尺的兩
門絕頂武功。

  大漠孤煙掌,長河落日拳。

  這便是她人生中最後一個念頭。

  南宮星的殺氣并不重,依他憐香惜玉的性子,對這面容姣好的半老徐娘本不
會重下殺手。

  隻可惜他還要救人,不知道對方内功深淺的情形下,這一掌若想一箭雙雕,
便不得不窮盡全力。

  咔嚓骨裂之聲響起,他才知道這婦人劍法雖精,内功卻隻是堪堪夠到一流的
邊,一掌之威,足以讓她筋骨盡斷髒腑俱傷,如他所願般疾飛而出,後發先至撞
在那追擊漢子身上,變作個人型暗器。

  那漢子被撞的撲地倒下,挺身站起,喉頭一股甜腥,竟被傳導掌力震得吐出
一口鮮血。

  他内功比那婦人高出一截,受的那點輕傷也并無大礙。但他并不笨,一見那
婦人已然倒斃,目中恨意上湧,腳下一蹬,卻往牆後縱去,隻往南宮星身上留下
怨毒無比的一瞥。

  南宮星無心追擊,方才那一掌運力過猛,陰陽隔心訣尚未調整到最佳狀态,
此刻肩頭也在隐隐發痛,經脈中更是熱寒交錯奔流洶湧。他雙掌連出,在牆壁上
拍了幾下,才算是稍稍恢複過來。

  此地既然是對方設伏之處,當然不宜久留,他調順氣息,匆忙跑到慕容極身
邊,他外傷雖重,卻不至于傷及性命,隻是雙唇發黑顯然方才的兵器上淬了毒藥,
觸手皮膚猶如火燒,人也早就暈了過去。

  他隻得将慕容極扛在肩上,轉身趕往唐昕等待的地方。

  不過片刻工夫,這狹窄陋巷之中便重又恢複了安靜。隻是地上,多了四個暈
厥的人與一具屍體。

  看到南宮星這麽一會兒工夫就又扛回個滿身是血的人來,唐昕着實吓了一跳,
跟着就連忙鑽進車廂幫忙檢查。

  外傷很重,包紮妥當後也要仔細調養好一陣子,内傷較輕,等到外傷養好的
時候,哪怕是略有内功底子的人也早就康複。

  隻是這毒,卻一時不好料理。

  對方倒并不是什麽下毒高手,這毒也不算是見血封喉的猛藥,唐昕略一觀察,
便知道多半是在藥鋪草草調配的毒液,隻做一擊不中的後備而已。

  但唐昕并非名醫,手邊也沒有合适的材料,在馬車之中完全施展不開,隻好
塞了顆鎮毒丸在慕容極口中,向南宮星道:“這裏不行,咱們得先退到老闆娘那
邊,我驗明了毒性,開出藥方,才能徹底救下他來。”

  南宮星皺了皺眉,将沾了血的外袍脫下放在車内,道:“你先駕車回去,順
便把情形警告給若雲兄,老闆娘那邊也通個氣,給他們兄妹先暫且用别的姓名。
我往李卓那裏去一趟,說不定宋家剩下的人就關在那邊。”

  唐昕眉心緊鎖,不解道:“你這又是何必,這城裏已經是暗潮洶湧危機四伏,
宋家人這時候還沒死的,再晚個三五天也未必會死,看看裏面那女人,可見即便
救出人來,咱們也問不到什麽有用的話。你與其冒這種險,還不如先跟我一道回
去,咱們救下慕容極,多他個熟門熟路的,再從長計議豈不更好?”

  “救人如救火,耽擱不得。”南宮星撩開布簾鑽出車外,微笑道,“比起我,
你們出城的時候才要當心,别被城門口的人聞到血腥氣攔下來才好。”

  唐昕略帶怒氣道:“你幹嘛非去不可,就算你是如意樓的,可這一家子不是
根本沒有托過你麽?”

  南宮星笑道:“這種時候你還想着套我的話麽,這與如意樓有什麽幹系,人
生在世,大丈夫本就有所必爲。我不去,還能有誰去?”

  說罷,他轉身踏下車轅,快步離開。

  唐昕鑽出布簾,啓唇欲喚,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一時竟覺得怅然若失,怔怔
望着他遠去的魁梧身影,半晌才醒過神來,忙定了定紛雜思緒,調轉馬車往老闆
娘的方向去了。

  幸虧慕容極最後留下的指點,挂着張府牌匾的院落很快就落入南宮星眼簾。

  比起那主簿大人,這位郡尉的住處的确顯得有些寒碜,光看暫居之處的門面,
倒像個清正廉明的好官。

  沒了慕容極,南宮星一時也無法知道李卓的樣貌特征,隻好徑直上前拿起門
環重重敲了兩下,跟着理了理身上衣物,翻出一塊玉佩垂在腰間。

  門内一串細碎步點由遠及近,門闩哐啷開啓,跟着吱呀一聲,開了的縫隙中
露出一張小丫鬟的圓臉,咦了一聲道:“您是哪家的公子?有什麽事麽?”

  南宮星作了個揖,道:“晚生乃主簿王大人的外侄,因有要事特來傳訊與郡
尉達人,煩請姑娘通傳一聲。”

  那丫鬟頗不耐煩的道:“那你算白來了,老爺先前托人捎了句話,這幾日要
駐營,不回來住。你往城外找他去吧。”

  南宮星一愣,還沒再問,大門已經砰的一聲關了個嚴絲合縫。

  這種内陸守備,軍中哪裏來的什麽要務,李卓突然駐營不歸,顯然是在躲避
城内的風頭,南宮星細細一想,既然隻是捎話回來,那一定來不及轉移,宋家若
有人在他家中關着,此刻就一定還在。

  沒空潛進去慢慢搜索,南宮星左右看了看沒什麽人,又拿起門環重重敲了兩
下。

  開門的還是那個丫鬟,她一見仍是南宮星,當下便沒好氣道:“你這人怎麽
這麽……”

  不等她把話說完,南宮星一掌握住門邊,運力一推,閃身而入。

  他随手帶上大門,屈指一抓扣住了那丫鬟喉頭,故意做出兇神惡煞的架勢低
聲道:“不許叫,否則要你的命!”

  那丫鬟雙腿一抖差點便癱倒下去,南宮星忙從後将她架住,拖着她往邊一閃,
靠在影壁上道:“我問你,你隻管點頭或是搖頭,答得好了,我便放了你,答得
不好或是随便出聲,哼哼……你聽明白了麽?”

  那丫鬟忙不叠把頭點了兩下,眼窩裏的淚珠撲簌簌甩落下來。

  南宮星順手幫她揩去眼淚,問道:“你們家裏,最近是不是藏着什麽人?”

  那丫鬟一怔,躊躇着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好似還在衡量該不該說。

  南宮星隻好又逼着嗓子道:“你要是敢說半句謊話,我就将你綁走先奸後殺!”

  那丫鬟渾身一抖,總算是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

  “用手指比劃,告訴我藏了幾個。”南宮星凝神聽着院中的動靜,低聲問道。

  那丫鬟顫顫巍巍的舉起小手,伸出一根手指。

  隻有一個?南宮星這下大感爲難,隻得問道:“那個人在哪兒?你這就帶我
過去。”說罷,他将手一松,順勢向旁一扣,五指一合,輕輕松松便将影壁上的
外凸雕刻捏下一塊,運力一搓,灑下遍地石粉,“若是敢惹出什麽幺蛾子,不妨
想想你的頭和石頭哪個硬。”

  那丫鬟雙膝一軟又險些跪下,一看地上的石粉,打了個激靈忙扶着牆壁又站
了起來,一邊傻了一樣點頭不停,一邊摸索着走到影壁邊,探了探頭,小聲道:
“就……就在客房床下面。每天……都是我去送飯幫忙如廁,肯定不會錯。”

  “帶路。”南宮星輕輕推了她一把,冷冷道,“錯不錯,我要看了才知道。”

  畢竟是暫居之處,家中人并不多,兩人很快就到了客房,丫鬟摸出把鑰匙,
抖抖嗦嗦打開,小聲道:“就在裏頭。”

  南宮星扶着她後頸道:“你先進去。”

  那丫鬟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推門走了進去。

  南宮星唯恐有埋伏誤害了無辜性命,倒也運足了真力凝神提防。

  但門内倒當真什麽也沒有,隻有床底下一個被丫鬟費盡力氣拖出來的五花大
綁的男人。

  看來……最重要的那三個孩子,還依舊捏在對方手裏。

  南宮星歎了口氣,一指點倒了那丫鬟,将她打橫放在客房床上,柔聲道:
“莫怕,過上一兩個時辰就能動了。他們問你,你就照實說不打緊。我不會再來
找你麻煩。”

  看那丫鬟似信非信的點了點頭,南宮星苦笑着幫她拉起被子蓋住掖好,轉身
扛起那男人走了出去。

  看他被堵着嘴巴還一副神情激動的模樣也知道不宜在此地問話,南宮星飛快
的帶人出了大門,東彎西繞一直到了一個十分僻靜的地方,才幫他解開了身上的
束縛。

  比起宋嫂那一副瀕臨崩潰的模樣,這男人雖也面容憔悴神情激亢,但總算說
起話來條理尚且清楚,問答幾句,就将大緻情形說了個明白。

  無奈沒什麽用處,他知道的,也就比宋嫂多了一截。

  那一行人送完了宋嫂,就來送他,把他送到李卓家裏後,除了李卓帶着他進
了門,剩下的幾個帶着他們家的三個孩子,仍跟着那鬼面人走了。

  南宮星這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諾大的陸陽城,隻要舍得花銀子,藏下三個
小孩實在是輕而易舉。唯一慶幸的就是起碼他們都還活着,看樣子,暫且也不會
死。

  若不是顧忌從在白家就感受到的内鬼疑雲,加上這邊的掌櫃遠不如那邊的呂
掌櫃熟悉,南宮星真想直奔城中的朗珲錢莊,先調動陸陽郡内的幾處分舵趕來幫
忙再說。

  不過仔細一想,看這風雲突變的架勢,保不準對方本就在試圖釣真正如意樓
的人上鈎,他還是不要妄動爲上。

  帶着救出的人往老闆娘那邊去的時候,南宮星越想越覺得有些蹊跷。

  隻要稍加推想,就知道收了賄賂的這兩位官員很容易就會成爲被調查的目标,
宋家這五口能稱得上是見證的無非是兩個大人,可他們兩個反倒被放置在這兩處,
對他們的計劃不會有多少威脅的三個孩子,反而藏得嚴嚴實實不知去向。

  先前他還以爲對手留下宋家活口可能是有一念之仁,但看到慕容極險些喪命,
不由得又覺得其中也許另有内情。可現在兩個大人都已救出,剩下三個孩子在他
們手中,能有什麽用處?

  回到老闆娘的酒莊,唐昕早已将慕容極的傷勢處置妥當,老闆娘也已派人去
城中照方抓藥,雖說十天半個月難以痊愈,但總算是性命無虞。

  南宮星這才放下心來。

  宋家夫妻兩個見了面,自然是抱頭痛哭一場。衆人放他們清靜,不去打擾。

  提到三個下落不明的孩子,光靠南宮星一人尋找無異于大海撈針,老闆娘倒
也爽快,立刻吩咐下去,讓她手下那些販夫走卒,一個個睜大了眼睛,留意看哪
家多出了孩子,或是有多了孩子的迹象。

  知道城中的陣仗多半是拿來對付自己,白若雲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畢竟定
力頗佳,并未顯出慌亂之色,隻是默默思忖該如何應對。

  白若蘭則從看到慕容極的樣子就徹底亂了陣腳,先是在門内滿頭大汗轉來轉
去一直等到看見南宮星活生生的回來才算松了口氣,跟着就是說什麽也不願讓南
宮星再去城中打探,非要他等到方群黎召集的好手到齊。

  “是你非要我幫忙插手方家的事,如今又不讓我進城,我就算是神仙老子,
這樣也隻有兩手一攤無可奈何了。”南宮星看出她眼中的關切,心下大樂,口中
忍不住笑着調侃兩句。

  白若蘭秀足一頓,道:“不許去就是不許去,明明有那個什麽方群黎找人幫
忙了,又不是沒人救他。你想管宋家的事,兩個大人也都救回來了。再說那三個
孩子……我又不是不讓你救,等個三天又能怎樣?到時候城裏高手多了,他們也
不敢那麽嚣張,不比現在安全的多麽。到時候我也陪你一起去,抓住那些混帳,
把他們千刀萬剮!”

  “他們說不定要對付你們兄妹,我什麽時候去,你也最好不要跟着。”

  “他們要對付的是我哥哥。不讓他去就是了。”白若蘭幹脆的答道,“再說
了,現在他叫賀雲,我叫賀蘭,城裏哪有幾個人能認識我們。三天,你就等上三
天不行麽?”

  南宮星看她眼底焦灼萬分的神情,心中一軟,無奈道:“我隻是擔心城中會
有什麽變化,那三個孩子會受其所害。”

  白若蘭抿了抿嘴,道:“我也想救那三個孩子,但要是你也出了事,那三個
孩子不是更沒了指望麽?我哥哥和唐姐姐兩個,可沒你這麽大本事。”

  南宮星隻好道:“這樣吧,這三天我不保證不輕舉妄動,就守在這裏。不過
要是老闆娘的手下發現了線索,你也不要攔着我非要我等滿三天。”

  白若蘭點了點頭,皺眉看着他脫下的袍子上沾到的血迹,道:“真有了準信,
我……我還在這裏等着你就是。”

  南宮星趁她心緒不甯悄悄拉住她的手掌,口中道:“不硬跟着我去了麽?”

  白若蘭白他一眼,道:“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三日後城裏人多,我跟着
你去起碼安全得多。這三天裏要是有事,我可不去給你當累贅。”

  白若雲一直默不作聲,直到此刻,才突然插言道:“南宮兄,要是三日後進
城,我也與你同去。”

  “哦?可他們……”

  白若雲擡手打斷道:“我總要知道,他們打算對白家人做什麽。三日後高手
雲集,又有你和唐姑娘在,我不信他們能當場要了我的命。”他眼中閃過一絲寒
芒,緩緩道,“而且,就算要了我的命,隻要白家還剩一個人在,不管天道還是
如意樓,都休想成爲四大劍奴的主人。”

  看來,白若雲倒是對敵手的目的有了大緻的判斷,雖不知依據何在,南宮星
卻也不想多做追問,畢竟暮劍閣中有什麽值得他人圖謀的東西,本就是白家的人
才最了解。

  連日奔波的弦驟然放松下來,讓他隻想好好地吃上一頓,休息休息。

  三天的等待既不太長,也不太短。

  他輕輕歎了口氣,動了動仍有些酸麻的臂膀,胸腹間的熱流雖然弱了不少,
但仍舊令人略覺煩躁。

  他側頭看了一眼,正好迎上老闆娘水汪汪的目光。

  既然隻能等着,那麽,夜深人靜的時候,找老闆娘喝上一杯,也許是個不錯
的主意。





.................................................................
2015-4-26 08: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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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三十四章 酒漾蓮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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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酒漾蓮心醉

1 句閑話。

先道個歉,上周五一全家出遊,因爲沒有合适的渠道,就通知在了神罰之城卷二
的完結篇裏。結果因神罰之城的人氣比較那啥,還是有人不知道白等了。

非常不好意思。

不過我也确實不知道該在哪裏通告一下,隻能安慰自己其實我第一章就說了不保
證一定能按時更新。

然後說說本章的葷菜。

老闆娘并非什麽主線角色,因此本次的情節斷在了比較可控的分支處。

視讀者反饋決定下一章是否繼續上,上多少。

最後,塞納河的割腎單就要來了……腎感惶恐啊。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宋家夫婦既然救了回來,總不可能就這麽放着他們不理,抱着一絲僥幸,傍
晚一看他們兩人心情平複的七七八八,南宮星便又去盤問了一番。

  宋嫂雖然講起來條理清楚了許多,但内容并沒什麽新鮮之處,她畢竟是頭一
個被送走,也算是情有可原。而她丈夫恢複之後,反倒露出了一副木讷本性,回
想講述的還不如剛被救出那時詳細,看他滿臉藏不住的歉意,南宮星也不好多做
追問,隻得草草作罷。

  先前捉住的四個大漢老闆娘已經審了一天,她對這幫抱着她走來走去不知吃
下多少豆腐的臭男人自然沒有手下留情的道理,沒給對方答話的機會,就先嚴刑
拷打了一頓,南宮星一走進那間臨時騰空的酒窖,就聞到了刺鼻的皮肉焦味,當
下,他便把非要一同過來的白若蘭攆了回去。

  就連唐昕這種算是見過世面的人,看到那四個大漢活不活死不死的樣子,也
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幾個本來也不可能放出活口,我掏完了話,就是想看看你們還有什麽要
問的麽,若是沒有,今晚我就送他們上路了。”老闆娘輕描淡寫的說道,目光緩
緩掃過白若雲和唐昕略顯不忍的神情,停在南宮星面上。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這種江湖莽漢毛手毛腳不知輕重,老闆娘不如多折
磨幾天出出氣,心裏痛快了,再殺也不遲。隻可惜憑他們的武功,恐怕不夠資格
讓咱們問出什麽有用的來。”

  老闆娘頗爲愉快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說對了,他們就是拿了
那鬼面人的銀子過來盯我,一個人收了一百五十兩。就負責看着我不準我調動城
裏的手下。别的,他們什麽也不知道。敢賺這種刀口的銀子,我免費送他們棺材,
算是仁至義盡了。”

  她眼波流轉,看向白若雲道:“白少俠,你是不是覺得我下手太狠了?”

  白若雲面上肌肉微微一顫,默然片刻,隻道:“在下不好置評。隻能說,換
作我,我不會這麽做就是了。”

  唐昕卻已調整好了心緒,笑道:“夏姐姐,這種事男人不懂,女人受了氣啊,
就是得出痛快了才行,不然身上哪兒都不舒服,真能憋出病來。”

  老闆娘擺了擺手,道:“我也有過滿肚子慈悲心腸的時候,多在江湖走動走
動,慢慢就都懂了。不說這個了,咱們上去喝酒。今天讓你們嘗嘗我這裏鎮招牌
的十裏桃花醉,大家都好好喝個盡興,别總是繃得那麽緊,松一松,之後才更有
勁頭。”

  開壇香十裏,滿樹桃花醉。

  比起今晚這兩壇,昨日救下老闆娘後喝到的那些隻能算是醋。

  老闆娘說得不錯,他們确實已經繃得太緊,适當的松弛,正是他們此刻最需
要的。

  所以他們都醉的很快。

  也許他們都不想醉的這麽快,無奈好酒的力道猶如内家高手,觸手不覺,後
續綿綿,失卻先機,便是排山倒海再無抵禦之力。

  兩個年輕姑娘酒量也是一般的小,白若蘭醉的快些,捉着筷子對準一片臘腸
夾了三五次都沒夾上之後,扁着嘴嚷了句:“你不理我,我還偏不吃了!”說罷
一放筷子,趴下再也擡不起頭來。

  唐昕大抵是因爲頭晚的水酒沒滋沒味失了戒心,小觑了這酒的後勁,算着量
喝了四五杯,一貫媚人的美目便難得一見的直楞起來,被南宮星調笑了兩句,竟
笑嘻嘻的唱起了蜀地小曲兒。鄉音濃厚,南宮星聽不太懂她唱的什麽,倒是白若
雲聽了之後,頗爲玩味的打量了他幾眼。

  又是一番暢飲之後,白若雲也不勝酒力,勉強保持着清醒,送妹妹回房休息,
借此告退。

  唐昕倒在裏間床上睡得香甜,桌邊就隻剩下了南宮星和老闆娘二人。而第一
壇酒,不過才少了六成。

  “南宮兄弟,看上去,你似乎也快要醉了。”老闆娘二指捏住酒杯輕輕轉動,
側目望着南宮星道。

  南宮星的圓臉的确早已是一片酡紅,面上的笑容也不似平時那般自然,露出
幾分刻意的味道,看上去,真像是随時可能像根木頭一樣倒下的模樣。

  但他悠然自得的仰頭又飲下一杯,道:“快要醉了,就是沒醉。有些特殊的
情形下,我的酒量總是比平時大些的。”

  “哦?”老闆娘也送落一杯下肚,挑眉道,“什麽情形?”

  “比如……”南宮星将兩人酒杯滿上,笑道,“有機會灌醉你這樣的美人的
時候。”

  老闆娘的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道:“你肚子裏的念頭,倒是絲毫也不掩飾
呐。可惜,我雖是個寡婦,卻是個賣酒的寡婦。你真覺得能灌醉我麽?萬一最後
醉的是你,可就沒人護着他們幾個了。”

  她這一雙越喝越亮的眼,看得到是通透。

  南宮星微微一笑,舉杯喝幹,一亮杯底,道:“行走江湖的都不是三歲娃娃,
我總不能連尿布也要備好替他們換上吧。”

  老闆娘跟上一杯,拿過酒壺倒滿,細聲道:“你的意思是,敢和我一起大醉
一場咯?”

  “美人有約,在下從不錯過。”南宮星擡起朦胧醉眼,舉杯道,“更何況我
這樣的色鬼,是絕不會比美人先醉的。”

  “巧的很,”老闆娘吃吃笑道,“我也從沒比别人先醉過,在酒席上打我主
意的男人你可不是第一個,之前的,都醉成死狗被我丢進了臭水溝。”

  南宮星直直的盯着老闆娘胸前領口透出的那一抹誘人白膩,笑道:“我要是
也醉成了死狗,你不妨把我也丢進臭水溝裏。”

  老闆娘的眼裏笑意更濃,柔聲道:“你這樣可愛又強壯的男人,我可舍不得
呢。”

  言談間又是幾杯下肚,第二壇的泥封拍開,屋内已是酒香四溢。老闆娘滿面
飛霞,一雙妙目卻偏偏依舊清醒無比,纖長手指輕輕巧巧的端着酒杯,一杯一杯
灌進口中,仍似喝水一樣利索。

  南宮星眼中醉意更盛,身子早已半伏在桌面,從他趴伏在那兒仰頭喝酒開始
就是一副馬上便要醉倒的樣子,但一直喝到第二壇下去大半,他也仍是那副樣子,
搖搖欲墜,卻偏偏不墜。

  第二壇也喝到見底,老闆娘滿面喜色的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走出門去,轉眼
又拎回兩壇,咣當丢在桌上,笑道:“許久沒遇上你這麽能喝的對手,來,咱們
喝個痛快!”

  人的酒量終究不可能比的上十裏桃花,十裏桃花都會醉的好酒,人又豈能不
醉。

  第四壇将将過半之後,老闆娘清亮的眸子終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擺了
擺手,道:“不成……了,我家……那口子歸西之後,我……已經有五年不曾醉
過了……小星,你好本事,我……喝不過你。我……要醉了,之後……随你吧…
…”她醉眼盈盈的瞥了南宮星一眼,雙臂一橫枕在頭下,趴了下去。

  南宮星直愣愣的看了她幾眼,笑着将酒杯扣在桌上,搖搖晃晃的走到老闆娘
身邊,将她打橫一抱,放到了唐昕身側,跟着随手落下床帳,拉過屏風,轉身出
門之前,還不忘滅了燈燭,留下一室靜谧。

  “沒想到會喝成這樣,看來……隻好多等一天了。”他頗有些不舍得看了看
屋裏,擡手關好了房門。

  即使明天起來可能要頭痛欲裂,他還是忍不住一路微笑着回到了住處。

  女人肯在你面前喝醉,總不會是什麽壞事。

  而有好事的時候,人還是應該笑一笑的。

  和南宮星預料的相差不遠,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揉着額角爬下了床,那酒他
的确喝得太多,連睡覺中自行運轉的内息修爲效果都打了個對折。

  白若蘭醉的最快,醒的也最早,南宮星走出房門的時候,她已經在院中練了
一個多時辰的武。白若雲坐在一旁一邊指點一邊自行修煉,到并未下場喂招,看
他神态,應該是昨晚幾人之中最清醒的那個。

  将近正午,白若蘭都将換下的汗濕衣服洗好涼曬出來,唐昕和老闆娘才先後
醒轉。

  唐昕醒得早些,一發覺自己醉卧在老闆娘身側,忙偷偷下床摸出門來,一溜
煙竄回了自己的客房。

  老闆娘顯然是醉的狠了,梳洗罷,略施脂粉,走出門來,臉色依舊有些發白,
一雙鳳眼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密布的血絲。她的頭想必也疼得厲害,出了門也一
直用手扶着,按揉不休。

  但她的神情顯得相當愉快,一種特别的希冀之意正若有若無的流淌在她微翹
的唇角與水盈盈的雙眸之間。

  她的眼睛的确會說話,隻是一個對視,便已讓南宮星明白,今夜,他們仍該
一起喝上一杯。

  午後,老闆娘在城中的手下傳回消息,城内并沒什麽太大的動靜,李卓依舊
駐留營地未曾返家,但他家中去了許多捕快,似乎是調查有人闖門的案子。

  宋家的三個孩子尚無音訊,但查到東街口的藥鋪最近有人照着一個甯神安眠
的方子抓了十來劑,不知道是不是爲了讓孩子安靜入睡不被查到。

  另外,半夜裏承澤客棧似乎出了事,樓上客房那邊打得噼裏啪啦,所有住客
全被吵醒,隻是都聽得出外面肯定是江湖械鬥,也沒人有膽子探頭看上一眼。不
過并未鬧出人命,一早起來,一個拿着無鞘單刀的漢子賠了銀兩,也就沒再驚動
官府。

  最後一件事,是城外一間荒宅着了大火,連四周的野草都燒了個幹幹淨淨,
不過不知是誰提前清出了一圈泥溝,沒讓火勢蔓延到附近的林中,隻把宅院燒成
了廢墟一片。裏頭似乎有不少焦屍,隻是衙役們圍的嚴實,打探不出更詳細的。

  南宮星暫時沒想出什麽頭緒,便隻是問了問昨晚城中四門的夜崗情形。

  回報的人楞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會有此一問,向老闆娘請示之後,便又匆匆
出門去了。不到半個時辰,那人折返回來,帶回了答案。

  四門都已被新安排的輪值官兵把守,夜崗也一并納入,一切都平靜無波,就
好像死了的那些兵卒、更夫和衙役,根本就沒在這世上存在過一樣。

  看樣子,即便是那個被吓傻了的張大人醒轉過來,也不可能從衙門裏扳倒這
位郡尉大人了。

  對方在官府中的防備,竟比預計的還要重視,這倒真不像是江湖人的行事手
段。

  蕭落華執掌的天道并未和朝堂有過多少牽扯,一切明争暗鬥,都自限于江湖
之遠。

  而這次陸陽城的布置,官府絕對脫不開幹系,南宮星不禁開始懷疑,莫非從
一開始就被誤導了方向?這一切其實和天道并無關系,而是江湖上又暗暗興起了
一股勢力?

  可若是如此,以如意樓此時的消息渠道,不應該絲毫沒有察覺才對。

  駱嚴畢竟是以劍法名動江湖,白若蘭此刻難得有了空閑,與南宮星聊了不幾
句,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将話題強行轉到了劍法上。她也知道自己必定不是南宮星
對手,隻是想讓他指點指點,看看她的劍法都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這本是個親近的好機會,無奈南宮星心有餘而力不足,隻得苦笑道:“我隻
學了師父的情絲纏綿手,劍法我隻是懂個皮毛,拿在手上耍耍還行,想要指點你
們這種從小練劍的,可就遠遠不夠了。不過我師兄是專修的劍術,有機會遇到他,
我叫他教教你。”

  白若蘭一聽此言,立刻滿面擔憂道:“你輕功雖好,可隻學了一套擒拿武功
……也太危險了吧?我聽說有的高手會移筋換穴,你碰上了,豈不是毫無辦法?”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不不不,我的掌法拳術也都算得上略有小成,隻是
尋常情形有個擒拿功夫也就足夠罷了。”

  暮劍閣專精劍法,拳腳功夫隻不過是可以護身的程度而已,白若蘭不精此道,
也就不再追問,轉回閑聊,打發着練劍間隔的歇息時光。

  今日晚飯,衆人都沒再飲酒,老闆娘的宿醉直到這時才消解幹淨,重又有了
容光煥發的感覺。兩三日的相處下來,彼此之間總算少了許多戒備,除了白若雲
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其餘幾人倒都放松下來盡情談笑。

  飯後南宮星去隔窗看了看宋家夫婦,宋嫂依舊以淚洗面,面前的飯菜幾乎不
曾動過,他丈夫吃的也不太多,愁眉苦臉的坐在張大人身邊,不停長籲短歎,時
不時揪住頭發,一副惱恨萬分的神情。

  南宮星捏了捏拳頭,卻也隻能轉身離開。

  從遇見孫三手算起,今日已是第三天,按江湖慣例,明天正午就是他們集合
的時候。

  若是柳悲歌邀請的人全都到了,那這陸陽城中說是高手如雲也并不過分。要
是在這幫人中出了什麽岔子,莫說是白若雲,就是白天雄與他的瘋兒子聯手,也
難以全身而退。暮劍閣裏能在這種場面下穩穩守住陣腳的,隻怕僅有四大劍奴而
已。

  而四大劍奴并不在這裏。

  在這裏的,隻有他南宮星。

  此刻仍沒摸清對方的路數,他不禁感到有些緊張。

  其實,直覺依舊在提醒他,抛下陸陽城中的事端,帶着白家兄妹換往他處另
尋線索才是上策。

  可如今宋家夫婦已被救回,剩下三個孩子很可能還活着,他已不可能甩手不
管。

  他在夜風中靜靜站着,靜靜的看着滿天繁星。

  周圍的窗子,一扇一扇的熄滅了燈光。

  最後,隻有一處仍然亮着。

  他笑了笑,向着那暫時的溫暖走了過去。

  他相信,此刻最适合幫他放松下來的人,就在那裏等他。

  “誰?”叩門之後,門内傳來老闆娘懶洋洋的回答,似是獨個在房中已淺酌
了幾杯。

  “我,南宮星。”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麽?”

  “沒什麽,隻是睡不着,想找老闆娘喝兩杯。”

  門内沉默片刻,一串輕微步點直達門邊,吱呀一聲,房門開啓一線,露出老
闆娘淺淺妝點過的面龐,她掃一眼南宮星空無一物的雙手,笑道:“我找你的時
候好歹知道帶一壺酒做做樣子,你就這麽空着手來了?”

  “老闆娘這種貼心人,房中必定早已有酒。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老闆娘眉梢一挑,輕笑一聲拉開房門,扭身走回桌邊。

  桌上果然有酒,不過隻有一壺而已。

  南宮星踏入門檻,回手帶上房門,跟着老闆娘過去坐下,雙眼毫不客氣的将
她苗條背影上下掃視了幾遍。

  衣裙穿的雖然整齊,卻盡是輕軟薄透的料子,内裏好似也沒有中襯,燈火一
映,嬌軀起伏輪廓盡收眼底。

  若是準備睡了,這便穿得太多,而若是打算和人喝酒,這便穿的太少。

  看來,老闆娘不止是眼睛,連身上的衣服也會說話。

  這服飾她顯然精心選過,既凸顯了她豐美成熟的婦人體态,又恰到好處的掩
飾了她略遜于豆蔻少女的緊湊結實。

  “怎麽,隻盯着我看,酒也不喝了麽?”老闆娘旋身坐下,捏起酒杯嗅了一
嗅,抿了一口,笑道,“我這老寡婦,有什麽好看。”

  女人嘴裏的我有什麽好看,若真當作反問來聽,便是十足的呆頭鵝。

  南宮星不是呆頭鵝,他依舊盯着老闆娘看個不停,也不去理會桌上早爲他備
好的第二個酒杯,微笑道:“當然是哪裏都好看,隻是看着,酒都不必喝,便要
醉了。”

  老闆娘撲哧一笑,幹了剩下半杯,道:“好甜的嘴,難怪唐門暮劍閣兩家的
千金都待你不錯。隻是這半夜三更,你和我孤男寡女……啊不對,是孤男寡婦,
當真對飲一夜,就不怕她們生氣麽?”

  酒染紅唇,豐美光潤,若是離得近些,南宮星倒真想輕輕咬上一口,可他知
道,越是這種春心萌動的久曠婦人,便越是不能操之過急。

  “她們生什麽氣?”南宮星舉杯笑道,“我夜不能寐的時候,是老闆娘肯陪
我喝上一杯,既不是唐家的千金,也不是白家的姑娘。對不對?”

  這樣的回答,已足夠消除老闆娘最後的顧慮。

  她的眼波少了幾分醉意,多了幾分溫柔,她放下酒杯,搬着凳子往他這邊靠
了靠,撫了撫他的脊梁,低聲道:“明日的事,你其實也有些緊張,是麽?”

  “要一頭闖進看不清東西的霧裏的時候,我通常是有些緊張的。”南宮星側
目望着她的嘴唇,那是她臉上最有韻味的地方,“不過能與老闆娘喝上一杯,一
定會放松不少。”

  他知道,面對這樣的婦人,他并不需要主動做些什麽。

  就像帶着花香的春風,隻要站對了地方,她就會溫柔的吹拂過你的全身。

  “喝酒并不是放松的好法子。”老闆娘低低的笑了起來,誘人的雙唇湊近他
的頸側,對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氣,“我有更好的法子,保證能讓你完全松弛下來,
除了睡覺,别的什麽都不會再想。”

  “不可能,”他扭過頭,如他方才所渴望的那樣,在她的唇瓣上輕輕地咬了
一口,抵着額頭,低聲道,“到了那時,即使睡覺,我至少還會想着你。”

  “看酒不夠,打算用情話灌醉我麽?”老闆娘低笑起來,身子一扭,已離開
了自己的凳子,輕輕一靠,斜坐在了南宮星腿上,手臂環過肩頭,撫着他寬闊結
實的胸膛,道,“這一壺是上好的眼兒媚,我這裏釀不出,專程托人買的,離了
壇子,酒香會越來越淡,不如,咱們先把它喝了吧?”

  南宮星點了點頭,伸手去端酒壺,卻被老闆娘搶先一步拿在手裏。她身子在
懷裏一動,臀股方圓的綿柔彈力便盡數傳到他大腿之上,登時撩的他心神一蕩,
胯下一緊。

  “喝酒未必非用酒杯不可。這眼兒媚,本就該用另一種喝法。”老闆娘捏着
酒壺,秋波斜送,笑道,“你先前咬了我一口,乖乖的不準動,閉上眼,叫我咬
還回來。”

  這種時候,聽話絕不會錯。

  老闆娘看他雙目緊閉,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喜滋滋一笑,仰頭就着壺嘴含
了半口美酒,鳳目微眯,斜斜一湊,便一口吻在他嘴上。

  南宮星當然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他雙唇一張,便将甜中帶辣的酒漿連着香
軟滑嫩的舌尖一并含了進來。

  酒咽下去,那丁香小舌,卻不肯就此放開,而是輕輕咂住,輾轉把玩。

  唇舌糾纏一番,老闆娘向後一撤,嬌喘籲籲的從壺中又接了半口,這次卻不
上前,而是微微後仰,紅唇半啓,露出口中酒波蕩漾。

  南宮星心領神會,俯身低頭親了下去,唇齒相貼,一邊嬉戲,一邊将酒漿連
吸帶吮喝了個幹淨。

  眼兒媚本就是閨房助興的好酒,加上又是這種喝法,酒意未湧,兩人就都已
渾身火熱,口中酒液喝得越多,反倒覺得越是幹渴。

  老闆娘哺罷了這口,提起酒壺一晃,聽裏面隻剩小半,抿唇一笑,揚起醉暈
嬌顔,道:“剩下這些,我換個地方一并喂了你好不好?”

  南宮星雙手抱住她柔韌腰肢,探頭過去在她下巴上點了一口,道:“還有哪
裏比你的櫻桃小口更香甜麽?”

  老闆娘咯咯嬌笑起來,反手鑽進後領,将背後系帶繩結一拉扯開,跟着嬌軀
一扭,上衣中那一抹桃紅登時松松脫了下去,隔着薄如輕紗的上衣,豐美圓潤的
傲人雙乳簡直清晰可見,那兩圓嫣紅之中,花苞似的奶頭早已翹起,硬漲如豆。

  她手指一勾,将領口扯開,露出那一片白膩胸膛,跟着雙臂一環,酥胸聚攏,
仿佛能埋進整張臉龐的溝壑,立刻化作了一把香豔無比的酒樽。

  壺嘴緩緩斜墜,一道銀鏈淅瀝落下,落入溫柔鄉中,聚攏一汪香潭。老闆娘
鳳目微擡,會說話的眼睛已發出了邀請。

  南宮星的鼻子長長地出了口氣,似是歎息,又似是已準備就此沉溺。他埋下
頭,一雙綿軟豐腴的玉丘,帶着撲鼻酒香,就這樣容納了他已然發燙的臉頰。

  酥乳嫩滑,酒液香醇,一條舌頭好似已不太夠用,他索性用上雙手,一邊一
個将那兩隻玉兔捉在掌中,縱情揉捏。

  老闆娘媚眼如絲,雙手摟在南宮星頭後,昂頭連連輕喘,那酒醉暈紅一樣的
胭脂色澤,随着她氣息愈發急促漸漸蔓延到頸窩胸前,猶如披了一抹霞光在身。

  小半壺酒不過是南宮星滿滿一口的分量,但酥胸在口,又有哪個男人肯輕易
放開,舔淨了殘存酒漿,他順勢一拱,鼻尖已頂開了松垮垮的上衣,雙唇一夾,
将嫣紅的硬翹奶豆兒吸了進來,唇舌抱擁而上,立刻便是一番玩弄。

  老闆娘嬌喘籲籲調笑道:“如何,這裏比我的嘴巴是不是香甜的多?”

  南宮星并齒輕輕一咬,含糊道:“是是是,我簡直恨不得全都塞進嘴裏,吃
個幹幹淨淨。”

  “乖弟弟,姐姐的奶,你隻管吃,想怎麽吃,就怎麽吃。”老闆娘眼中好似
要淌出水來,語調滿是嬌媚,聽在耳中,就像一隻紅酥玉手,順着子孫根下摸來
摸去,“隻是千萬莫要咬得狠了,人家可怕疼呢。”

  南宮星聞言,立刻便牙關加力,将乳尖兒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老闆娘玉體
一顫,啊喲哼了一聲,卻并沒出聲責備,反而連鼻息都促亂了幾分。

  嘴裏舔吮啃咬,他手上也已試出了最讓老闆娘受用的真力,當下順着腰側腋
下一線來回撫摸起來。

  這種布了陰陽真氣在掌心的愛撫手法,對任何女子也是事半功倍,更何況是
個守寡良久的寂寞婦人,五指所及之處,立刻便起了一層細密疙瘩,連她口中那
一聲嬌哼,都帶上了些許詫異。

  “你……你這巴掌有什麽古怪?是什麽内功麽?”老闆娘被摸的渾身發顫,
酸麻徹骨連穴心子都忍不住抽了兩下,不禁拉過他的手放在眼前,打量着奇道,
“我還是頭一次被人摸就摸成這樣,你、你這手可真是個寶貝……”

  “你這麽抓着,是不願讓我再摸了麽?”南宮星看她好奇的望着不肯撒手,
忍不住調笑道。

  老闆娘立刻笑道:“不成不成,這麽快活的滋味,你可得多給我摸摸,窩在
這小地方展不開手腳,來,抱我去床上。”

  她到絲毫不見扭捏,話音剛落,身子一橫雙腳一翹,已趟倒在他懷中。

  他隻得順勢将她抱起,大步走進内室。

  老闆娘顯然是早有準備,被褥上透着熏香的味道,床頭床尾,還額外點了兩
根粗長紅燭,此時已夜近中宵,那兩根紅燭,才不過燃了堪堪小半。

  “這布置,倒像是新房一樣。可惜差了鳳冠霞披,和你頂上一方蓋頭。”将
她小心放在床上,南宮星順勢蹬脫了鞋,翻身伏在她上方,凝望着她的眼睛。

  老闆娘抿嘴一笑,雙足在床邊一蹭去了繡鞋,道:“隻用一夜的洞房,何必
講究那麽多。真叫我頂着蓋頭等你,羞也羞死了。”

  南宮星啞然失笑,側身幫她脫掉布襪,順手抄住一隻赤足在手,一邊撫揉,
一邊道:“方才喝酒不見你羞,一個蓋頭你反倒覺得羞人了麽?”

  她足底滿是辛苦練功的痕迹,前掌後跟均有一層硬梆梆的繭子,唯有足心尚
算柔嫩,但即便是并不完美的一雙腳,南宮星也不會将其忽略錯過,他一貫希望
身邊的女人,身上每一處地方都能享受到他的溫柔。

  老闆娘被他揉捏的輕輕哼了一會兒,才道:“男歡女愛人之常情,我又不等
着人在門口立貞潔牌坊,與你調調情,有什麽好羞。但要是一段露水姻緣,被我
弄得又是蓋頭又是花燭,好似急着改嫁一樣,萬一被你誤會打算賴着你不放,豈
不是丢大了人。”

  南宮星低頭解開她早已淩亂不堪的上衣,從她背後剝去,不解道:“想要賴
着我不放,是件很丢人的事麽?”

  老闆娘雙目半眯,也不去攬遮胸前一雙裸露美乳,反而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
拉,讓他枕在軟玉溫香之上,口中道:“即使天下的女人都覺得那樣不丢人,也
不礙我的事。就像她們都覺得主動勾引男人很丢人,也一樣礙不到我。”

  仿佛爲了佐證自己的話,她手掌順着南宮星的褲腰摸過去,解開褲帶,伸進
去便是一掏。

  她又不是懵懂無知的閨閣少女,這一下當然是準确無比的抓住了目标,隻是
這一握,反倒讓她吃了一驚,道:“啊,怎、怎麽是這麽一根東西?這……這是
真的?”

  南宮星索性翻身躺到裏面,笑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驗驗不就知道。”

  老闆娘赤着上身一翻坐起,伸手便把燭台拉近了些,就着亮光側身一挪,一
把扯下了南宮星的褲子,歪頭一看,當即便倒抽了一口涼氣,驚道:“你……你
這……我可沒生過娃娃,這、這東西,怕是塞不進去吧?”

  南宮星會陰用力,粗長陽物登時挺了一挺,他拉過老闆娘的手扶在上面,笑
道:“娃娃都能出來的地方,它怎麽會進不去。你要怕的不行,那幹脆就此作罷,
我這就回房睡覺去好了。”

  “别……”老闆娘心裏一慌,脫口而出,握着陽物的手掌也是一緊,“我這
不是沒嘗過這般大小的麽,心裏難免有些發慌。”

  她低下頭,左右端詳了會兒,手指翻了翻外皮,又在龜首上來回撫摸一邊,
好似還有幾分不信這是真的。

  南宮星當然不會閑着,随她坐在那兒賞寶似的觀看,自顧自撩開她的裙擺,
順着光滑結實的小腿一路摸了上去,在那豐滿緊繃的一雙玉股上流連忘返。

  被他摸的舒服,老闆娘幹脆身子一斜,将裙腰之下一股腦送到他手邊,自己
枕住他大腿,盯着那根寶貝左看右看,又是害怕,又是躍躍欲試。

  她還想多看一陣,身上卻被南宮星摸起了癢,一絲一絲的細細酸麻徑直往尾
骨尖兒周遭流去,越聚越厚沉在腰下,暖洋洋的好不舒服,股芯冷不丁抽了兩下,
雙腿情不自禁交疊磨蹭,這才驟然發覺,不知何時那飽滿花房之外,竟已溢滿了
黏滑愛蜜。

  老闆娘咬了咬牙,握住南宮星的腕子向旁一推,嬌喘道:“不成不成,别摸
了,再摸……可就洩了。你這見鬼的手,真不愧是學擒拿的,一下一下都跟中了
要害似的。”

  南宮星曲起手指勾了一勾,笑道:“這不過才開始而已,要是真中了要害,
你可就沒力氣把我推開咯。”

  老闆娘眼中一蕩,似乎也在想象這隻手撫摸在自己最嬌嫩的那處地方時,甚
至是将那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塞進她的體内時,是否會帶來強烈到無法預料的愉
悅。

  但她實在還有更想要的東西,她的寂寞已經靠手排解過太多次,再怎麽有魔
力的手,也不過是隻手罷了。

  身子裏火燒一樣的灼熱,針刺一樣的酸痛,都在渴求着一種陽剛的侵入,讓
她可以不必再靠一場接一場的酩酊大醉,度過枕畔空空的長夜。

  她撫摸着那根沖天昂起的寶物,軟軟的躺倒在床上。

  她的眼睛又在邀請,隻是,這次更加急切。

  她的每一寸肌肉都已放松下來,她豐美嬌嫩的玉體已完全敞開在南宮星身邊。

  她顯然也很了解男人,該讓男人主動的時候,她便不再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她僅僅是側過臉,含情脈脈的望着他。

  那是能在任何男人心底點燃一把火的眼神,更何況,南宮星的心底本就已經
有了一團火,一團因爲他催動真氣過急而燒灼了他快兩天的火。

  熄滅這團火,隻有靠水一樣的女人。

  他翻身壓在了老闆娘身上,兩具火熱的身軀磨蹭着褪去了彼此多餘的遮蔽,
直至一絲不挂。

  黝黑緊貼着雪白,結實壓迫着高聳,交錯糾纏的兩雙腿間,膨脹的巨柱一寸
寸填補了柔軟的凹陷,喜悅的呻吟婉轉升起,纖秀的十指爬上了寬闊的脊背,寬
厚的手掌握住了渾圓的雪臀,銷魂的律動,就此持續在鴛鴦繡被之上。

  濕潤、緊緻,卻沒有絲毫脹痛。堅挺、巨大,卻依然被完全包容。

  銷魂噬骨的甜美不斷從結合的部位傳向汗水淋漓的二人。

  南宮星喘息着低下頭,吻住了老闆娘因極緻的喜悅而微微開啓的朱唇。

  不論其他時日如何。至少今夜,他的選擇無比正确。

  這朵完全成熟的水潤蓮花,既醉了自己,也醉了他。





...................................................................
2015-5-10 08:3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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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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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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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三十五章 春夢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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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三十五章 春夢無痕

  李八幀,呵呵,我真是日了狗尚了。

  次篇正戲,對不住想緊湊些的兄弟了,賴我寫的慢。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嗯——嗯啊啊——出、出來了!好……好美——!」

  伴着這一聲如泣嬌啼,早被晃落的床幔裏冷不丁伸出一條圓潤修長的玉腿,
腳掌繃得死緊,足尖如風中樹葉一樣顫動不停,那樣伸在半空足足僵了半天,才
随着一聲滿足的呻吟軟軟搭在了床邊。

  一片暈紅漾開在膝彎上下,隔着床幔,隐約還能見到那白生生的大腿猶在一
下一下的抽動。

  「我的老天爺,真……真是快活死了。」約莫一盞茶功夫過去,床上的老闆
娘才長長出了口氣,軟綿綿說道。

  這二人一個經脈陽氣躁動亟待安撫,一個心中春情勃發隻等慰藉,才一交歡
便大開大合急進猛抽,一個棍棍到底将花心頃刻撞得酥醉如泥,一個手摟足勾雪
臀連夾恨不得将那條粗長陽物一口氣吞進肚裏。

  這等酣暢淋漓直截了當的盤腸大戰,南宮星此前也不曾有過,胯下隻覺一團
肥嫩包裹上來越吸越緊,陽具直沖到底也不見老闆娘有何不适,當下便放開顧慮
雙手按住一對美乳直入的啪啪脆響。老闆娘那一腔嫩褶許久不曾被東西碰過,一
根玉杵戳将進來,不僅不痛,反而奸的她周身上下仿佛連毛孔都開了一樣通透,
美得她雙腳一勾便嗯嗯啊啊的往上湊起了屁股。

  一張木床幾乎被晃散了架,行雲布雨弄到電閃雷鳴的地步,自然難以長久,
老闆娘畢竟寡居,禁不住南宮星手上厲害胯下威猛,百餘合便交了花芯頭股真津,
洩的汁水淋漓。

  到了方才南宮星元陽噴薄而出,灌得她花心化作小口張合吞吸不及之時,已
是她第三次丢了身子,總算是雲散雨收,暫且歇了頭場。

  「我說了不會痛,可不是哄你吧?」南宮星雙臂張開躺在外側,讓老闆娘側
倚在臂彎中,一邊笑着說道,一邊意猶未盡的撫摸着她汗滑豐乳。

  這急匆匆的一場肉搏隻不過是解了心焦,兩人誰也沒打算就此罷手,南宮星
摸着她的奶兒,她也毫不客氣用手玩弄着已經軟下來的命根子,懶洋洋道:「是
是是,你說的對,何止不痛,簡直讓我登了天。真怕今晚在你這兒嘗了大魚大肉
的滋味,以後吃不慣清粥白菜可就難熬咯。」

  聽她話中含意頗豐,南宮星略一掂量,還是決定默不作聲放過話頭。畢竟隻
是一晌貪歡,他不打算期待什麽,更不可能許下什麽應諾。

  安靜了片刻,老闆娘忍不住抿唇一笑,伸指在他胸口不輕不重的戳了一下,
故作嬌嗔道:「你這男人,到了手,便連句甜蜜話兒也懶得說了麽。」

  南宮星扭頭在她面頰上親了一口,笑道:「我是怕我心裏一甜,忍不住拐跑
了你回家做小老婆。」

  老闆娘伸長脖子,故意往他乳頭上咬了一口,順勢就那麽趴在他身上道:
「喲,這你可千萬别許出口來,我遲早能找個合适的男人再嫁,可不會帶着這一
張老臉去給你做妾。今晚你拿出好本事,讓我以後能時不時回味一下舒舒心活活
血,就是大恩大德咯。」

  南宮星捏了一下她滾圓彈手的臀肉,調笑道:「聽你的意思,剛才莫非隻吃
了個半飽?」

  老闆娘絲毫不覺羞赧,舔了舔豐潤紅唇,道:「這點份量,喂喂你身邊那兩
個丫頭倒能噎着,給我,也就墊了墊底兒。」

  南宮星勾着她的下巴,探頭親了上去,癡纏吮吻片刻,才撤開道:「男人總
要歇口氣,這可比不得你們女人,再怎麽連着吃也吃的下去。」

  「好吧,我就等你會兒。」老闆娘側了側身,仍将那根陽物捏在手裏,好似
生怕錯過它複又擡頭的時機一般。

  兩人赤身相擁互相愛撫片刻,老闆娘突然低聲道:「知道麽,其實剛被你救
下那會兒,我還有些懷疑,你是不是跟那鬼面人是一夥的,演了這出好戲,就爲
了我辛辛苦苦賺下的這處地盤。」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那後來怎麽還我了我的清白呢?」這會兒聽到,他
當然不會有什麽芥蒂,一來江湖險惡人心本就多有防備,二來若是老闆娘心裏還
有疑慮,方才絕不可能與他盡興至斯,他對自己的眼光,多少還有幾分自信。

  老闆娘慢悠悠道:「仔細想想,也就知道可笑咯。那鬼面人有本事買通到郡
尉一層,真想奪了我的酒坊生意,哪怕不用武功也就是一天半日的事兒。再說你
這雙眼的确賊的很,真能看出破綻來,前後說得過去。而且……」她口氣略略有
些黯然,「我看得出,我這小小酒坊,你恐怕還看不上眼。」

  「如此美麗動人的老闆娘在身邊,隻要是個男人,都不會有心思再去想什麽
酒坊。」

  老闆娘擡頭看他一眼,突然伸出舌頭在他乳頭上舔了兩下,笑道:「别光嘴
甜,我真要美的很,你那小兄弟倒是趕緊給我翹起來啊。」

  其實南宮星年輕力壯,又有陰陽隔心訣傍身,真要不想休息,莫說是一個老
闆娘,就是再來十個八個狼虎之年的婦人,也淘不到他有心無力。

  隻是方才那一遭他主要爲安撫經脈燥郁,與老闆娘陰津交泰,此刻正是周身
血脈最暢快舒爽的時候,他先要忙着将内息理順,暫時不便分心,才壓制着胯下
陽物隻是與她閑聊。

  最多還有幾個吐息的功夫,這一波後勁就算是完全消解,他便隻是笑道:
「再有一會兒而已,吊吊胃口,接着吃的才香。」

  老闆娘把臉往他肚皮上挪了一挪,似笑非笑道:「這麽軟綿綿的,還不如叫
我真把它吃了。」

  「你舍得麽?」南宮星盯着她的雙眼,伸手在她嘴唇上暧昧無比的撫摸了兩
下。

  老闆娘一張小口,将他拇指含在唇中,舌尖輕輕上下一舔,跟着便是牙齒略
略用力一咬,就那麽叼着手指道:「你猜我舍不舍得?」

  「我猜你不舍得。」順着她的意思答了一句,南宮星手掌由她嘴唇挪向臉頰,
跟着滑入頸窩,順着肩頭幾道傷疤直奔腰間而去,撫弄一圈,又按在圓滾滾的屁
股蛋上。

  老闆娘咬唇一笑,将身子掉了掉向,上頭挪到他腿間,下面轉到他身旁,仿
佛爲了讓他摸得更加趁手一般。

  捏着命根子上下捋了捋,她盯着軟軟菇頭看了一陣,道:「我幫幫它,它要
還不肯擡頭,看我舍不舍得真咬下來它。」

  南宮星正在那圓翹美臀上大肆享用,笑道:「你肯幫它,它肯定要賣你面子。」

  屁股被他摸的又熱又癢,老闆娘哼了一聲扭了扭腰,故意将股間蜜戶往他手
邊湊了湊,跟着将頭一探,既不舔上兩下做做調情手段,也不管上面還殘留着一
番大戰後的淫汁浪液,直接啊嗚一口将小兄弟盡根吞進口中,紅唇一束到底,連
鼻尖都堪堪貼在了陰囊旁側。

  她急切的絲毫不加掩飾,才将陽具納入口中,便迫不及待攏唇一嘬,這結結
實實的一下,連沒流淨的殘精都吸進了嘴裏,她混着唾沫直接咽下肚去,舌尖撥
開那層外皮,貼着龜頭便是轉圈連舔,嘴巴裏頭忙着,纖長手指也沒閑着,一手
将命根子下那一對肉丸輕輕一握不住溫柔撫弄,另一手幹脆探過會陰,指尖繞着
他後庭畫起了圈圈。

  這吮的滋啧作響津唾四溢的架勢,要是換個童男過來,真是連尿泡都要爽漏
了汁。

  南宮星忍不住呻吟一聲,當下不再壓制奔流陽氣,陽物一挺,在老闆娘口中
吹氣似的脹了起來。

  「唔唔、嗚嗯嗯……」口中原本富裕的空間頃刻被塞了個滿滿當當,老闆娘
悶哼幾聲,雙唇一夾向後一撤,換手上來握住棒根,唇舌隻管叼住菇頭,手掌上
下套弄,嘴巴也跟着起伏吞吸,這種專盯着男子肉棱最敏感處下功夫的手段,比
起方才賣力吸嘬來的更加要命。

  不過南宮星才剛出了一次,尚有餘力慢慢享受,他沉了沉腰好讓老闆娘不必
縮着脖子動作,跟着雙手一伸抱過她豐美成熟的臀股準備投桃報李。

  燈火微光又隔了一層床幔,本該暗的看不清什麽東西,可惜在南宮星練出的
一雙夜眼看來,真可以說是纖毫畢現。

  大抵是臀股豐腴的緣故,老闆娘的蜜戶看上去并不顯得飽滿,而更像是被臀
股肌膚夾擠出的一線深縫。萋萋芳草十分茂密,不僅牝戶頂上卷曲綿延一片,連
那一線桃源兩側,也排下了一圈細長烏毛,直延到縮成一團的小巧後竅周遭,仍
有稀疏幾根,頗爲壯觀。

  手指一撥,毛桃開裂,綻出嫣紅果肉,殘漿仍在,水淋淋的煞是誘人,畢竟
才灌了一腔陽精進去,南宮星當然不願唇舌相就以品玉報吹箫,隻是剝出了那顆
晶瑩粉潤的蜜核,凝了一股真氣在指尖,輕輕壓了上去。

  這嫩豆和桃源小穴雖隔了寸許,内裏卻好似連了根筋,他在這邊一揉,那邊
的小洞便是一抽,這邊一揉,那邊一抽,一揉一抽,不幾合,便淌出一股蛋清般
的蜜露。

  此等挑撥,本就心癢難耐的老闆娘哪裏禁受的住,一股股酸麻一路酥着骨頭
爬遍全身,先是讓她嘴巴一下包的比一下緊,跟着忍不住吐出口來昂頭淫叫兩聲
才能再放進嘴裏,到了最後,便隻有将臉側在一邊,嗯嗯啊啊嬌吟不斷,連握着
塵柄的手都忘了還要上下動作,隻顧着扭腰晃臀循着那一點快活追逐不休。

  逗了一陣,看她胯下已是汁水淋漓斷不會漲痛,南宮星挪開手掌,擡頭在她
臀上親了一口,道:「來,你上來吧。」

  不管觀音坐蓮還是倒澆蠟燭,凡是女子在上掌控的架勢,隻要不是動不兩下
便綿軟無力的嬌弱千金,便可以自行尋找最受用的角度節奏,一般通曉情趣的婦
人,大多樂于此道,隻是男子之中肯居婦人之下的并不算多罷了。

  他本是讨好,哪知道老闆娘搖了搖頭,翻身抱住他一通胡親亂吻,又躺在了
旁邊,扯着他嬌喘道:「不,你來,我喜歡你來,上面後面可以,快,我、我忍
不住了。」

  南宮星隻好一個翻身又将她壓在下面,雙手抓着她的膝彎一分,都不必去費
事對準,這廂一挺,那廂一迎,咕唧一聲,整條陽具徑直鑽入那顆毛桃之中,當
即便擠出一股清漿,順着美得直哆嗦的大腿根流了下去。

  「你不喜歡在上面自己動彈麽?」揉着一邊乳房重重向裏頂了兩下,南宮星
好奇問道。

  老闆娘雙腳纏上他的腰背,一邊壓着他的屁股,一邊喘息道:「不喜歡……

  嗯、對、對!重些,再重些……啊啊……我、我平日裏就總管着一幫人,上
……

  上了床……難得、難得有個你這樣又壯又棒的好男人,我……我當然要讓你
……

  也、也管着我,啊啊、啊啊啊……好舒服,我……我也想有人……有人這樣
壓着我,制着我……把我翻過來調過去的……幹、幹個死去活來。」

  「你這麽壓着我,我起不來……隻能……被你插啊插得,好快活……好快活!

  什麽都不用想……交給你……交給你就成……多美啊。啊啊啊……還要…
…我還要……啊、丢……丢出去……了啊啊啊啊——!」她越說下面那個小洞越
縮,收到最後,眉心一皺,便叫嚷着洩了滿滿一腔子。

  出了一次,老闆娘卻連口氣也不願多喘,雙手捧着南宮星的臉頰,弓起身子
與他伸長了舌頭纏吻片刻,嬌聲道:「不、不用管我……用力,隻管用力……就
是……就是給我幹穿了芯……我也……認了……啊、啊啊……」

  這騷浪媚态是個男人也按捺不住,南宮星本還想着頭一遭走了狂猛的路子,
梅開二度不妨就試試溫柔技巧給她點不一樣的感受,哪知道老闆娘壓根不稀罕别
的法子,仿佛心裏憋了火,就等着他來給一場狂風暴雨。

  雙臂往床上一撐,南宮星筋肉繃緊,拿出了要鑿穿床闆的架勢,向着那綻開
媚穴便是一陣大起大落。

  老闆娘雙腳大大分開仍嫌不足,索性連雙手也用上,伸到臀下往兩邊一扒,
不要說桃源洞變得門戶大開,就連不遠處的臀眼,也連累着被拉展了褶兒,成了
個褐紅色的小孔,随着陽具抽送一張一縮。

  床褥已然留不住她汗津津的裸軀,随着南宮星狂猛抽送,她身下的床單也不
住向上皺卷,她原本躺的頗爲靠下,可等到洩過第四回時,她連肩背都已靠在了
床頭牆上,身子蜷在南宮星與牆床之間,簡直要被他活活頂進牆裏。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嘴裏已快活的不知道在喊些什麽,身上還管
用的也好像隻剩下那被插的凹進翻出白沫四溢的陰戶,洩身的間隔一次短過一次,
到了不知幾次之後,那根硬入鐵棒的陽具隻要貫穿進來,便是一串沖頭而去的絕
美滋味,粗大的肉棱後撤一刮,便是一股連穴肉都要化掉的酸軟。

  開始最舒服的花芯,到了此刻早已感覺不到,肚子裏的五髒六腑好像都成了
原本的穴心子,陽物頂撞進來,心肝脾胃腎真是無一處不麻,一通通這麽攪和下
去,說不定連肚裏那些血肉都要化成淫水順着小穴噴将出去。

  到南宮星緊緊抱住豐臀将第二次陽精噴射進來的時候,老闆娘早已香汗淋漓
舌尖冰涼,兩片紅唇都已發白,一雙妙目失卻神采,茫茫然猶如爛醉,盡管如此,
被那熱精一沖一激,仍是雙腿蹬了兩下,嘴裏哎喲一陣亂叫,又洩了一灘出來。

  要不是南宮星沒學過采陰補陽的功夫,以她此刻虛弱不堪的陰關,一身近三
十年的陰元幾乎是唾手可得。

  生怕勁頭太過傷了她的元氣,南宮星摟住她的身子溫柔撫摸,直到陽物軟小
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來,跟着就貼着心口送了一股真氣進去,幫她穩固住洩的七
零八落的虛弱陰脈。

  足足一刻有餘,窩在南宮星懷裏的老闆娘才一口長氣吐了出來,軟綿綿道:
「真好……打我成親以來,還是頭一次好成這樣。就算明天一早就把我扔進尼姑
庵裏吃齋念佛,有這麽一晚,我也不冤了。」

  南宮星把濕透了的床單從兩人身下抽出,用未濕的地方擦了擦兩人身上,換
到幹一些的褥子上躺好,這才撫摸着她的臀尖笑道:「你浪成這樣,怕是沒哪家
尼姑庵容得下你。」

  老闆娘啐了一口,嗔道:「我雖然沒立過貞潔牌坊,可也沒搞過迎來送往的
把戲,你真當我隔三差五便能遇到個合眼緣的漢子麽?再說……」她側頭咬了他
一口,把被他壓住的頭發往外拽了拽,癡癡道,「也就你這小冤家,有本事把我
弄成這樣。要是你還能再來,我說不定一次過了勁兒,今後真能乖乖守寡了。」

  南宮星微微一笑,往她身上一貼,陽氣到處,那根巨物又是一昂,直挺挺頂
在她的腰上,「你猜,我還能不能再來?」

  老闆娘一雙眼睛瞪的溜圓,呆呆道:「你、你這身子……難道真是鐵打的麽?」

  「不是鐵打的,又怎麽喂得飽你這風情萬種的寡婦。」南宮星難得能遇上可
以放開調笑的對象,說話也就沒了什麽顧忌,「怎麽,還吃的下麽?」

  老闆娘也沒答話,仿佛仍有些不敢相信的撫摸着翹起的陽具,啧啧贊道:
「這你要是拿出真格的來,那兩個小丫頭屁股挨屁股擺到一張床上,也招架不住
吧。」

  她摸了半天,依依不舍的松開手,搖了搖頭,道:「不成了,我腰眼都酸疼
了,剛才就險些被你沖的脫了陰,可不敢玩火了……」

  南宮星笑嘻嘻哦了一聲,翻身仰躺閉上眼道:「好,那早些睡吧。明日還有
一堆事呢。」

  老闆娘沒想到他硬梆梆的翹着竟然還能說睡就躺,也不來對她軟磨硬泡,一
時竟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麽,咬着嘴唇躊躇半晌,還是伸手在他肩上一推,道:
「你……你這東西還豎着呢。」

  「不妨事,等我睡得熟了,自然就沒事了。」

  老闆娘皺着眉,瞄了兩眼那根棒兒,心裏好似貓爪撓着似的一陣一陣刺癢,
忍不住又推了他一下,道:「你一個大男人,我說不來,你就聽話啊?」

  「是啊,」南宮星閉着眼道,「不然難道還要我強奸你麽?」

  老闆娘的眼睛仿佛快要滴出水來,纖細的頸子蠕動着吞了口唾沫,伸手往股
間摸了兩下,她咬了咬牙,湊過去在他耳邊呵了口氣,膩聲道:「看你硬邦邦的,
人家替你心疼啊。這樣憋着,多難受啊。」

  「你說了不成,這是你的地盤,我怎麽敢對你用強呢。」聽出她話中的含義,
南宮星笑着在她腿上摸了一把,道。

  「雖說是我的地盤,可你武功高強,我不是你的對手啊。」老闆娘的鼻息又
變的急促起來,「再說,我現在四肢酸軟,你就算想對我做什麽,我也掙紮不了
呢。」

  南宮星雙眼一睜,笑道:「我看你精神還好,不像掙紮不了的樣子啊。」

  老闆娘瞪他一眼,突然翻過身趴了下去,雙膝一跪,撅起了白生生圓滾滾的
屁股,道:「哎呀,這麽趴着睡,要是有人從背後欺負我,我可就沒有一點辦法
了。」

  知道調笑也要把握分寸,逼出羞惱兩人真就此睡覺可就沒了意思,南宮星一
個挺身坐了起來,翻到老闆娘背後,雙手一伸将她腰肢卡住,故意啞着嗓子道:
「好個騷娘們,竟然光着屁股睡在床上,嘗嘗我這采花大盜的厲害。」

  老闆娘媚眼如絲扭頭瞥他一眼,道:「哎喲,這位大爺,小女子守寡多年,
你可莫要壞了人家的貞潔啊。」

  嘴裏說着,她将雙手背到身後,鼻腔裏的氣息愈發急促。

  南宮星抄過褲帶将她雙手綁住,一手抓緊,另一手将陽具向下一壓對準了濕
淋淋的紅腫穴口,向前一挺擠了進去,啞聲道:「老夫采花多年,最喜歡的就是
你這種風騷淫蕩的小寡婦,嗯……才一進去就把老夫的小兄弟勒的這麽緊,果然
是上等貨色,看老夫今晚将你奸上一夜!」

  老闆娘哼哼唉唉的扭了幾下,故意做出哭哭啼啼的模樣道:「人家一世名節
都壞在你手上,嗚嗚嗚……」

  玩鬧般緩緩弄了片刻,那腫脹蜜穴總算又适應了南宮星的巨物在内磨來弄去,
老闆娘強撐着又演了幾句,終于還是敵不過穴眼兒裏一股猛過一股的舒暢,索性
晃着屁股浪叫起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采花大盜和小寡婦的戲碼。

  不過這種綁住雙手好似用強一樣的架勢南宮星倒是頗覺新鮮,不知不覺便将
老闆娘的白皙臀肉越捏越緊,越握越紅。

  老闆娘嗚咽一聲吃了痛,南宮星這才醒覺過來,忙将力道撤去,在被捏紅的
地方按揉起來。

  「不……不礙事,那邊……唔、嗯嗯……那邊痛些,我……我更喜歡。」老
闆娘卻将捆着的雙手擺了一擺,呻吟道。

  南宮星心中了然,笑道:「是麽?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說罷,便是一巴掌
扇在她聳挺臀峰上。

  他這打屁股的招數本就是用來調情的手法之一,剛知道有些女子受些痛楚反
而更加快活的時候他還不信,有了幾次實踐之後方才了解其中妙處。看老闆娘的
樣子,似乎不必混雜多少用以安撫的真氣,他也就老實不客氣的真給了一記巴掌。

  嫩白的屁股上頓時浮現一片暈紅,老闆娘哎喲叫了一聲,陰門卻裹着陽具緊
緊咂了一口。

  南宮星心中大樂,抽送十餘下,便給上一巴掌,左右開弓,還不到第十掌,
老闆娘就腳掌一蜷脊背一弓長聲呻吟着登了頂。

  洩了一次,老闆娘又有些上頭,拱着屁股往後湊了幾湊,忍不住道:「再快
些,再快些吧……裏頭……裏頭好癢,使勁,你、你盡管使勁,我受的住……我
真受的住。」

  「不成,我是采花大盜,怎麽輪得到你這小寡婦指揮。」南宮星唇角微勾,
反而向後撤開不少,隻留了個鴨蛋似的龜頭卡在玉門關内,淺淺磨弄。

  「诶?嗯……嗯嗯……好冤家,你……你可别逗我了……用力點,求求你了,
你這、你這夠不着啊……」

  可惜這會兒老闆娘全無主導的能力,想往後湊,南宮星雙手一抓便把她的屁
股牢牢卡住,就是隻留幾寸埋在她膣内前後滑動,那絲絲縷縷的騷癢一股股的全
都彙聚到深處酸麻難耐的蕊心。

  「哎呀……深點……求求你深點吧,」老闆娘急得雙腿都有些哆嗦,偏偏面
朝下被南宮星按着絲毫動彈不得,雙手要不被綁還能好些,當真是作繭自縛,
「哎呀,你……你這麽弄,我……我要瘋了!」

  南宮星仍是不緊不慢的在膣口附近挺動,時不時還轉動腰杆讓胯下龍頭往她
癢處攪拌一通,她退他便撤,她聳他便推,一攻一守好似過招一般,隻不過南宮
星占着大優情勢,就像拿了一條鹹魚錘在被拴住的饞貓口邊,隻準它舌尖碰到,
就是一口也不給咬實。

  心癢難耐,饞涎都将大腿染的透濕,老闆娘急得哀求連聲,不到一盞茶的功
夫,那婉轉嬌吟就染上了急切的哭腔。

  估摸着差不多到了界限,南宮星俯身下去将她腰肢一摟,湊在耳邊喘息道:
「來,自己吃頓飽的吧。」

  話音未落,他摟着她向後一躺,将她舉到了自己身上。

  這種心急火燎的當口,老闆娘哪兒還記得剛才還說過不肯在上面,滿腦子隻
剩下胯下近在咫尺那根又熱又硬的老二,趁着還有個頭兒卡在自己身子裏,當下
就雙腿一分蹲住了架勢,使出練功紮馬步的勁頭,一屁股便沉到了底。

  「咿……呀啊啊啊……」這一下美的她簡直三花聚頂,一口浪叫都喊不出整
個的,硬是拉成了細長一線。

  唯恐南宮星又把到口的陽物撤走,老闆娘連屁股也不敢擡的太高,就那麽貼
着他的小腹來回旋磨,雙手在身後連忙掙開了綁得并不算太牢靠的腰帶,撐穩了
身子,快活無比的上下晃了起來。

  乳波臀浪奔就要在這種豐腴婦人身上才顯誘人,南宮星看的興起,從下往上
使起了勁兒,這一挺正迎上老闆娘結結實實的一坐,一根巨龍登時塞到了底,連
兩顆肉丸都險些一并送了進去。

  早被吊足了胃口的老闆娘哪裏還禁得住這麽重重一擊,花心一縮一放,當即
便洩了個稀裏嘩啦,蜜縫裏流出的股股淫津,把南宮星的毛發都溻濕了一片。

  看她僵在那裏兩瓣豐臀不住夾收正是受用無比的當口,而這種時候女子的桃
源小徑可以說是既緊又滑,層層蠕動好似活物,不是名器也能沾上八分美妙,南
宮星當然不願錯過,雙手一捏臀肉托住她嬌軀不墜,跟着雄腰猛挺,一根玉杵向
着那放倒了的媚臼深處便是一串連環進擊。

  嬌嫩媚穴越是奔向極樂便包裹的越是緊緻,而那裏吸得越緊,南宮星就戰的
越是勇猛。

  幾百下啪啪脆響過去,南宮星低吼一聲,将她身子向下一放,龜首深深鑽入
絞緊的蜜管兒之中,用力跳了兩下,酣暢淋漓的噴射起來。

  老闆娘早已被奸的四肢癱軟,汗出如漿一身油亮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兩片肥美花唇之間更是一片汪洋,洩的好似破了尿泡,最後被陽精一沖,也沒了
力氣叫喚,隻是翻着眼睛呃呃挺了兩下,約莫是又丢了一泡。

  這回再把老闆娘放下之後,她連撒嬌的力氣也沒了一絲,含嗔帶怨的瞥了南
宮星一眼,算是不滿了剛才被吊的七上八下的胃口,跟着便如摸到了爐火旁的小
貓一樣,幸福無比的将身子一蜷,縮在南宮星懷裏閉上了眼。

  南宮星還想調笑她兩句,可還沒開口,她倒是已打起了細細的鼾,竟轉眼就
睡踏實了。

  兩具汁水狼藉的身子,自然隻好靠他來草草收拾一番。

  這種毫無顧慮可以徹底放開手腳的魚水之歡,平素總是想着女伴心緒的南宮
星難得遇上一次,此時靜下心來,倒真是放松的徹徹底底,四肢百骸都極爲舒泰,
要不是憐惜老闆娘倦極,還真想鼓起精神再來一場。

  不過既已如此,他也就壓下欲念轉而行功冥思,休養精力,準備迎來正午那
場群雄集結。

  這營救方語舟的陣仗必定藏了不知如何的暗潮湧動,不要說是南宮星有此顧
慮,白若雲也是頗覺緊張,一大早就醒轉過來提劍出門,在練武場出了一身大汗,
才算是平複了少許。

  天還未亮,倒是讓他正看到從老闆娘房中悄悄溜出來的南宮星。

  南宮星當然也看到了白若雲,不免稍稍覺得有些尴尬,過去寒暄道:「這麽
早便起來了麽?」

  白若雲唇角微勾,淡淡道:「起來的是我,總好過是蘭兒。」

  南宮星面上微微一紅,隻好轉而道:「咱們臨近正午再過去也來得及,白兄
不妨再休息休息,養足精神。」

  其實任誰都看得出南宮星對白若蘭的興趣,白若雲這做哥哥的當然多少有些
生氣,略帶譏刺道:「在下昨晚睡得還好,倒是南宮兄應該再好好休息一下。」

  知道多說無益,南宮星隻得草草應付兩句,走向自己的客房。行到半途,他
突然想起什麽一樣扭頭道:「白兄,此間這些煩心事都解決之後,你可否賞臉陪
小弟一起去喝杯花酒?」

  白若雲沒想到他此時竟會冒出這麽一句,眼底登時升起一股怒氣,但一眼望
見他神情頗爲古怪,似乎有什麽别的意思,略一猶豫,還是道:「南宮兄幫了我
們白家這麽大的忙,在下請你喝杯花酒也是理所當然。」

  南宮星展顔一笑,神态頗爲滿意,道:「那再好不過,到時還望白兄不要嫌
麻煩,地方就由小弟來選吧。」

  白若雲皺了皺眉,道:「在下不擅此道,聽憑南宮兄做主就是。」

  南宮星點了點頭,又一拱手,轉身回房。

  到天光大亮,衆人都起了身,老闆娘倒是還在卧房酣睡,丫鬟進去看了幾次,
都隻說睡得香甜不敢打擾。

  白若蘭和唐昕嘀咕一陣,都猜老闆娘肯定是又喝多了,南宮星看白若雲似乎
并未提及他的事,也算略微放下心來,便道:「老闆娘多半又要睡到午後,咱們
既然有事,也就别講究什麽禮數,非等着她來送客,到了時候,咱們自行出發就
是。」

  有老闆娘的提前吩咐在,上午返回的手下便将情形向南宮星他們做了報告。

  城外确實已經有武林人士出現,不算那些三五成群較好辨認的幫派弟子,光
是獨行客就有将近十人之多,但其中有多少是路過多少是爲此事而來還不好下定
論。

  但其中有一個女人隻要是對蜀州武林略有了解的,便不會認錯。

  三十多歲,身形瘦小,左目已瞎,看上去整個人也就五六十斤的分量。

  可她背後,卻偏偏背着一把七尺關刀,厚背刀鋒暫且不論,光是那根銅柄,
便不是尋常壯漢揮舞的動。

  這女人原本姓什麽沒人知道,衆所周知的,隻是她如今的名字——關凜。

  江南的一流高手之中,另有一個來路不明的恰巧用的是劍,關凜手下幾乎沒
有活口,而另一位出手卻絕不殺人,好事者便将兩人齊名并稱,喚爲寒刀佛劍。

  她本就是南宮星最不希望能如約出現的人,無形镖裘貫和她比起來,就像是
個丢石頭的孩子一樣無害。

  南宮星歎了口氣,道:「我隻希望這位關大姐莫要成爲咱們的對頭才好。」

  白若蘭不解道:「咱們是去幫忙救人,和她可是一路的,你擔心這個做什麽。」

  猜測不好拿來當作解釋,南宮星敷衍兩句帶了過去,與衆人商量了兩句,決
定離開老闆娘這裏後繞道另一側大門入城,免得給老闆娘帶來什麽後患。

  留在酒攤那邊的馬早被牽了過來,已在門外候着,南宮星托酒坊的夥計留下
話,讓老闆娘多留張大人幾天,城裏風頭過去,再放他回家,順便賣個人情。

  收拾清點妥當,唐昕帶上宋嫂,白若雲帶上宋家當家,六人四馬,揚塵而去。

  諾大的酒坊,重又安靜下來。

  兩個丫鬟一間間的收拾着空出的幾間客房,清理南宮星住的那間時,突然聽
到門口有什麽響動,扭頭一看,卻是老闆娘站在那裏,目光清亮,顯然已醒了很
久。

  「您起了啊?怎麽沒去送他們啊?」平素沒大沒小慣了,嘴快的丫鬟立刻就
問了出來。

  老闆娘笑了笑,自語般道:「有什麽好送,不過是場夢,醒了,就該忘了。」

  說罷,她打了個呵欠,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一扭身子,順勢擦了擦眼角,緩
緩走向了酒窖。

  十裏桃花醉,不如,再喝上一壇吧……





.......................................................................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5-17 13:39 編輯 ]
2015-5-17 08: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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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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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三十六章 群雄

.


                               暮霭凝香

                            第三十六章 群雄


作者:snow_xefd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知道來了這麽多高手,一心想着救人的白若蘭自然是十分高興,隻是宋嫂哭
幹了眼淚的模樣就近在咫尺,找到那三個孩子之前,她也隻有按捺着心中興奮好
言寬慰。

  白若雲和唐昕看上去也頗爲樂觀,畢竟來的人中就算是寒刀關凜這種下手狠
辣的高手,行走江湖仍是踏的堂堂正道,加上柳悲歌一刀鎮場,那鬼面人再怎麽
神通廣大,也難以直接傷到白家兄妹才對。

  不過爲了萬無一失,臨近陸陽城時,白家兄妹二人還是按南宮星的意思戴了
鬥笠,以賀姓互稱。

  今日春燕巡路,晨風帶潮,日頭懶懶爬了半個時辰,便早早沒進雲中不見蹤
影,待到北天那一線鉛灰如浪湧至,八成會有一場好雨。幾人在城外買了蓑衣穿
上,看着倒也并不太過顯眼。

  城門口一個婦人正帶着孩兒踏郊戲草,宋嫂觸景生情,又低着頭嗚咽了兩聲,
她丈夫卻隻是呆呆坐在馬上,仿佛連對妻子說兩句話的力氣都已失去。

  白若蘭略感憤懑,低聲道:“那鬼面人竟然拿孩子當作人質,實在無恥至極。
等今日的諸位大俠将他揪出來,我一定要替宋嫂砍他幾劍。”

  宋嫂抽噎道:“我……我隻是想我的孩子們平安無事……隻是這樣……而已
……”

  南宮星仰頭看了看天色,問了句:“對了,唐姑娘,慕容極的傷勢後續如何
照顧,你給老闆娘的人交代好了麽?”

  唐昕白他一眼,道:“你昨晚專門叮囑的,我怎麽敢忘。照顧他的那個小子
還收了我二兩銀子,不給上心,回頭我知道了一定去踢他的屁股。”

  “我寫的字條呢?”

  “等他清醒了,自然有人幫你給他。”唐昕頗爲好奇的從馬背上探下身子,
低聲道,“你真要如此上心,這些事你幹嘛不自己去安排?老闆娘把你的武功誇
得天下少有地上無雙,她那些手下要是你吩咐一句,可比我塞銀子都管用的多。”

  南宮星微微一笑,隻是道:“這你就不懂了,一個小小少年受了這麽大的挫
折,有什麽法子能多少安撫他一下呢?自然是等他傷好之後,不經意間聽說有個
溫柔美麗的姐姐專心緻志的爲他療傷,即使有事不得不先行離去,仍好生囑咐一
番旁人,當真是情深意重。他有這麽一遭激勵,重新振作可就容易的多。”

  唐昕臉上一紅,啐了一口道:“你這人就堅持不了三句正經的。”她扭頭望
了一眼白若雲,确認他們兄妹沒注意這邊後,壓低聲音道,“你對這小捕快這麽
好,莫非是因爲當年你父親一手弄垮了慕容世家的緣故?”

  南宮星笑道:“隻是投緣而已。你們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

  唐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一遇到我說中了的事,你就愛顧左右而言他。”

  南宮星打了個哈哈,突然皺了皺眉,指着城門那邊道:“那個拿鞭子的,你
認不認得?”

  唐昕本以爲他又在轉移話題,但回頭看了一眼後,倒是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道:“那就是驚龍鞭宿九淵。說真的,鞭法這種冷門武功,能練到他這個地步着
實不易。”

  先前這聲哦說的平平無奇,但話剛說完她馬上又咦了一聲,卻是顯得十分驚
訝,爲了确認不是自己看錯,又連忙扭頭過去仔仔細細看了一看。

  她這才知道南宮星未必認不出宿九淵,畢竟光是那條盤起來比尋常長鞭大不
止一圈的兵器就好認的很,他這一指,根本就是故意讓她看到宿九淵身邊一同走
進來的那人。

  方正臉龐,八字喪眉,雖說胡子刮了個幹淨,但唐昕總不會少了點胡子就認
不出自己的堂兄。

  本該早早帶着人回到唐家的唐行簡,此時竟也到了陸陽城中!

  唐昕心中莫名一陣不安,本能的擡起手壓了壓鬥笠,不知爲何竟不願讓這個
她一貫敬仰的堂兄認出,她略一猶豫,索性跳下馬背,讓宋嫂坐在馬上擋着她的
身子,低聲對南宮星道:“他……他可不是我叫來的,你的事,我還沒對他說過。
你相信我。”

  南宮星笑着點了點頭,拉過她從馬邊探出半邊腦袋,道:“先别急着藏,你
堂兄沒看這邊。幫我看看那一串,你能認出幾個?”

  唐昕皺着眉一一打量過去,小聲道:“我又不是什麽江湖百事通。再說了…
…你未必比我認得少,不就是想聽我說說,給你印證一下麽。”

  南宮星望着那邊笑道:“這不是有你在旁幫我印證一下麽,要是沒你在,我
也隻能瞎猜不是。我都發愁,萬一被你慣壞了,以後沒你在身邊可怎麽辦。”

  唐昕頂了他一肘,雙眼一掃又确認了一遍,才道:“一流名氣的隻有個宿九
淵,我大哥身後那個白白淨淨好像整天不怎麽見太陽的應該是尋夢浪子邢空,那
雙桃花眼我不太可能認錯。再後面那幾個,看不出有什麽值得一提的。”

  “走在最後那個呢?就那個臉色比邢空還白的。”南宮星扯了扯唐昕衣角,
低聲問道。

  那是個大概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與前面衆人隔了将近十丈,顯然是不願與
他們一道,一張瘦長面龐蒼白如紙,竟比邢空那好似被酒色泡出的臉還要白上幾
分,白的近乎透明,甚至透着絲絲鬼氣。

  他腰間佩着一把長劍,劍柄連鞘通體烏黑,連劍穗也是一般顔色,看鞘上隐
約雕紋,似乎并非凡鐵。

  白若雲也注意到了那把劍,唐昕還沒開口,他先低聲道:“是黃泉。”

  南宮星面色微變,唐昕似乎也吃了一驚,道:“是與謝家兄妹手上的清風、
煙雨齊名的那把黃泉?”

  白若雲的雙目發亮,頗爲興奮道:“不錯,一十七把神兵古劍,暮劍閣都曾
列爲目标,白家手上最多的時候,共集到了九把。後來作爲天下第一劍與四大劍
奴的謝禮,我們将清風和煙雨兩把最頂級的上品送給了謝家兄妹。這把黃泉雖然
在十七古劍中位列末座,卻并非是因爲此劍有什麽瑕疵,而是煞氣太重,極爲不
祥。”

  白家創下三十六路夕雲劍法之前,斷霞峰上的名号本叫做募劍閣,如名所示,
募集天下寶劍,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昔年神劍山莊的象征,那把天下第一劍。四
大劍奴也是爲此進入白家,成爲暮劍閣蒸蒸日上的基石。

  因此白家的人,對寶劍的鑒别之力,絕對不會遜色于他們的劍法。

  白若雲意猶未盡,又道:“若是不仔細觀察劍鞘紋飾,很容易将這把劍錯認
成雅烏。不過雅烏當年在紫禁之巅遭逢一場不甘之敗,銳氣喪失大半,及不上黃
泉兇光逼人。南宮兄,碧姑娘那把碧痕已算是頗有煞氣的寶劍,可跟這把黃泉比
起來,簡直就像個溫柔可愛的姑娘一樣。”

  南宮星微笑道:“白兄對名劍的來路果然如數家珍,不知這把劍此時的這位
主人,你可有什麽頭緒?”

  白若雲略一思忖,搖了搖頭,道:“黃泉已有四十餘年不曾在江湖出現,最
後一次露面,是在雁悲山頂,與破冥道人決鬥的天劍李嘯風手中。可惜決鬥雙方
不論哪個,此時也應已過花甲才對。”

  唐昕聽他說完,接道:“我本還猜不出那是誰,白公子這麽一說,我倒是想
到了一人。他是破冥道人的弟子,後因逆練幽冥九轉功踏入采補邪道被逐出師門,
幾年前曾聽說他在萬凰宮的人手上吃了悶虧,便又潛回師門所在,偷了一把寶劍
出來,苦練劍法準備往西域關外尋仇。”

  南宮星皺眉道:“幽冥劍陰絕逸?他和柳悲歌到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一路,看
來多半是恰好在附近,得到風聲過來湊個熱鬧罷了。”

  看白若雲頗爲渴望的看着那把黃泉,南宮星忙道:“白兄,陰絕逸好歹是破
冥道人門下絕字輩的高手,你心裏再怎麽癢癢,也請老實忍住吧。”

  白若雲點了點頭,道:“此劍難得一見,我隻是想多看幾眼罷了。”

  唐昕用手肘頂了頂南宮星,低聲問道:“那要真是陰絕逸,堂堂絕字輩的高
手,武功如何?”

  南宮性正要開口,突然醒覺過來,忙轉而笑道:“這話問得,我又沒和他交
過手,如何知道。”

  他頓了一頓,還是繞了個彎子道:“不過幽冥劍這門功夫當真練到融會貫通
的境地,即便和柳悲歌一戰,也不能說全無勝算。”

  唐昕眼珠一轉,微笑道:“那就算他來攪局,這裏的高手應該也應付的下來。
關凜與柳悲歌兩人聯手,絕字輩中單拿誰出來應該也敵不過吧?”

  南宮星扭頭看她一眼,明白她的心思還在風絕塵上,便笑了笑不再答話,隻
道:“看來那邊的人快到齊了。咱們也過去吧。”

  宋家夫婦下了馬後,互相攙扶着走在南宮星一行四人中間,當下不過巳正時
分,離午初尚且還有一陣,六人雖然牽馬走的不快,卻也不太擔心耽誤了事情。
幾雙眼睛一齊留心,順便看看是否能有和那三個孩子相關的蛛絲馬迹。

  進城的江湖人半日間多了數倍不止,白家兄妹即便不用蓑衣遮着長劍,也談
不上有多引人注目。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郡尉大人使了手段還是這陸陽城一貫
如此松懈,這麽多佩刀帶劍的江湖人紛至沓來,竟不見官府中遣出人手四處巡防。

  陸陽城的百姓大抵是沒怎麽見過這等陣仗,除了幾個膽子大的小販仍在吆喝
叫賣,便隻剩下一些遠遠看熱鬧的年輕小夥子尚未躲回家裏。

  那承澤客棧的大掌櫃,要是膽子大些,肯定要當場關了店門,可惜他也隻是
個尋常平民而已,隻敢吆喝着讓小二出去招待那些要酒要菜滿臉殺氣的煞星,自
己摟着婆娘縮在櫃台後頭瑟瑟發抖。

  南宮星他們并未走得太近,而是遠遠停在了街口另一側,站定在能同時看到
客棧門外和方家宅院的地方。

  “那個滿面紅光的胖老頭就是無形镖裘貫,”唐昕爲了不被唐行簡看到,也
弄了頂鬥笠戴在頭上,一邊小聲認人,一邊留意着堂兄的動向,“那個頗爲富态
的中年男人,就是穿的很講究的那個,就是破天一劍沙俊秋……糟,孫三手這個
馬屁精,去找我大哥搭話了。我先躲下。”

  南宮星張望過去,果然孫三手正頗爲谄媚的和唐行簡說話,說不兩句,唐行
簡便挑了挑八字喪眉,轉着腦袋四下看了一圈。

  南宮星也不想被他認出,便挪到了馬後稍微躲了一躲。

  按說唐行簡在白家的表現并沒什麽可指摘的地方,但他此刻出現在陸陽确實
很耐人尋味,就連唐昕都起了疑心,南宮星當然也要小心提防。

  日頭懶洋洋的爬高一些後,承澤客棧門前已經站定了近四十人,還有許多被
帶來的門人弟子四下散開大圈圍住了方家,手上大都捏着暗青子,以防裏面的人
見勢不妙伺機脫逃。

  南宮星托着下巴仔細思忖一番,仍想不出這種情形下雍素錦要如何脫身。

  怎麽看,這都是一步死棋。

  那個鬼面人,到底留了什麽後手?

  思來想去,似乎隻有一種可能。

  方家的這些人,已被當作了棄子。

  可布下這麽一個局,再棄掉方家的幾個喽羅外帶一個辛苦延攬的雍素錦,能
有什麽好處?栽贓如意樓?就算那幾個喽羅視死如歸豁出名做了嫁禍的手段,方
家夫婦又還不是死人,這麽多高手在場,殺人滅口反倒會惹人生疑。

  再說以雍素錦的性子,真被當了棄子用來栽贓嫁禍,隻怕轉身就要去追殺那
個鬼面人到天涯海角,怎麽可能配合他們演戲。

  思緒被客棧門前連聲響起的“柳大俠”打斷,南宮星側目望去,柳悲歌和方
群黎并肩走了出來,環視一圈後,柳悲歌拍了拍腰間刀柄,朗聲道:“感謝諸位
給了我柳某人一個面子。今天這一臂之力,我記在心裏,諸位今後有什麽事情需
要柳某人幫忙,隻管托人帶句話來,我若推脫半句,算我是沒種的烏龜王八蛋。
方兄,具體情形你來說吧。”

  方群黎面色凝重走上前來,隔着客棧屋角指了一下方家,開口說了起來。他
說話條理分明言簡意赅,寥寥幾句,已将方語舟夫婦如今的慘狀說的清清楚楚,
不甚詳細之處,反而留下更多可供想象的空間,令人愈發義憤填膺,說到夜裏院
中傳出的凄厲慘叫,趕來的幾個女子都是怒氣上湧恨不得這就殺進門去,僅有關
凜瞪着一隻獨眼面無表情隻是聽着。

  行走江湖的女子,平時興許不拘小節邋邋遢遢,但到了這種群豪齊聚的場合,
但凡有些姿色的,總少不得略施脂粉以最明豔的一面見人。

  關凜卻已不必如此。

  并不是她年紀大了,事實上,不管多老的女人,隻要有合适的機會,也總還
是會打扮一下的。

  她不再需要梳妝打扮,隻是因爲弄瞎了她左眼的那道傷痕,幾乎占據了她半
邊面頰,那猙獰的猩紅一線,甚至會随着她的心跳而不住抽動,就像一條半死不
活的巨大蟲子,趴在她的鼻梁左側。

  看她完好無損的另外半張臉,隐約還能看出她沒受傷的幾分清秀,可正是這
幾分清秀,反而讓另一邊的傷疤更加刺目。

  也許,她并非心甘情願那樣面無表情,隻是不願讓臉上的喜怒哀樂,牽動那
條疤痕變得更加醜陋罷了。

  南宮星遠遠望着關凜的臉,突然很想讓她能毫無芥蒂的開懷大笑一次。

  唐昕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皺了皺眉,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道:“喂,
你别這樣打量人家的臉,太無禮了。”

  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道:“覺得醜陋而故意避開不看,才是真正的無禮吧。”

  轉眼間,方群黎已把諸人分配妥當,最多的一批由關凜壓陣,封死正門,餘
下分作兩支,宿九淵沙俊秋分别帶領左右夾擊,而最有可能奪路而逃的屋後房頂,
則由裘貫率以唐行簡、邢空爲首的幾位青年俊傑占住,柳悲歌從旁策應。

  “救人爲主,大家動手!”方群黎一見衆人就位,毫不猶豫将手一揮,厲聲
喝道。

  話音未落,裘貫雙臂一振,捏着兩把飛镖縱身而下,沙俊秋微微一笑,如邁
下台階一般踏入院中,宿九淵雙足一點,身形軟軟一扭閃了下去,他們身後諸人
立刻拔出兵器在手,将方家小小院落圍了個水洩不通。

  唐昕皺眉道:“這下就算是三個雍素錦,恐怕也插翅難飛了。”

  “什麽人!”院中暴起一聲怒吼,緊接着化作一聲慘呼,旋即一個矮小的身
影猛然竄上院牆,雙臂護着頭面想要沖出,牆頭諸人還沒出招,就見院中一道烏
光猛然淩空追來,精準無比的套上了那矮子的脖頸。

  烏光一束即松,收回院中。

  那矮子的一縱之力竟絲毫沒受影響,仍向着牆外飛了出去。

  但抽出兵器的人,已都不再去攔他。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脖子上的那顆腦袋,已經歪到了一個近乎詭異的程度。

  方才飛起的那一鞭,已勒斷了他的脖子。

  一霎之間,斷其頸而不阻其勢,宿九淵的驚龍鞭,果然不負盛名。

  那矮子的屍身剛剛墜地,方家大門轟然巨響一聲,碎裂兩旁,一個黑黝黝的
高大壯漢怪叫着沖了出來,身上竟連條褲子也沒穿,赤裸裸的胯下那條陽物仍然
翹着,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

  那大漢一眼望見如此多的人守在門口,雙目一瞪開口就要喊些什麽。

  隻可惜他的話還沒喊出口,冷冰冰的劍鋒,就已從頸後刺入,貼着他的舌面,
從他的嘴裏刺了出來。

  腥臭的尿液從他仍未軟化的陽具頂端流了出來,巨大的身軀軟軟的癱倒在地
上,抽搐了兩下,便不再動彈。

  “不要殺我!不……不要殺我!”随着驚慌失措的尖叫,一個白面後生抱着
後腦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胸前還插着兩隻飛镖,血已将衣物染紅了大半。

  方群黎上前将他按住,連出幾指點在胸前,既幫他止了血,也順勢将他點住
動彈不得,這才沉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爲何來禍害方大俠一家?”

  那後生咳了口血,連連搖頭道:“不、不是……我……我們兄弟……”

  他剛說到這裏,就聽院門内一聲羞憤至極的怒吼:“都給我讓開!”

  怒吼聲中,方語舟提着一把長劍踉踉跄跄的走了出來,一看見那後生,一雙
眼睛頓時紅的好似要滴下血來,那咬牙切齒的模樣,當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的架勢。

  方群黎一愣,起身道:“兄弟,你……”

  他才說了這三個字,方語舟就已走到了那後生的身前,對着那後生的胯下一
劍刺了過去。

  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呼,方語舟手中劍鋒直直刺入那後生的命根子裏,他毫不
猶豫一轉手腕,劍刃一攪,立刻便把那後生的老二攪了個血肉模糊。

  “啊啊——饒命、饒命啊——!”那後生穴道被點完全沒有躲避之力,隻得
連聲慘叫告饒。

  但方語舟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劍鋒一抽,跟着又是狠狠劈下,頃刻之間,
竟把那後生一條陽具,連在身上活活剁成了肉餡一般。

  那裏本就是男子血脈彙集之處,幾劍下去,已是血如泉湧,等到方語舟滿頭
大汗的駐劍而立罷手停下,那後生口鼻的熱氣早就隻出不進,死了個十成十。

  門前諸人大都隻當方語舟嫉惡如仇,又是自己夫人受辱,會如此憤恨也是情
理之中。

  隻有少數心思較爲通透見聞也廣的人,才看出方語舟走路的樣子頗爲怪異,
好似在臀股之間受了什麽重創,殺人洩憤的時候又一直盯着某處下手,自然猜到
一二,隻是如此羞恥之事,不好當場說開,隻能日後當作江湖閑談的笑料罷了。

  似乎是怕方語舟太過激動,方群黎連忙上前将他攬住,低聲出言安撫,也不
知是否看到堂兄趕來總算有些安心,方語舟望了方群黎一眼,雙肩一松,連長劍
也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靠近門口的幾個人往裏探了探頭,疑惑道:“方夫人呢?”

  裏頭安靜了一陣,跟着突然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木闆被人一劍劈開,片刻後,
沙俊秋和裘貫兩人一左一右扶着鍾靈音從院裏走了出來,沙俊秋身上的外袍裹住
了鍾靈音的身子,但光看衣擺下露出的那雙赤腳和毫無遮擋的小腿,也知道鍾靈
音的身上必定隻有這一件袍子而已。

  在門外的許多人心中,鍾靈音的形象應該還是那個溫婉秀麗的豐美少婦。

  所以如今被救出的這個鍾靈音,着實讓他們有了一種不敢确認那就是本人的
錯覺。

  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一頭秀發如今四散披開,額前鬓邊都被剪得亂七八糟,
耳後還秃了兩塊,看那殘留的血痂,顯然是被硬生生連着一層頭皮揪掉。

  原本豐潤飽滿,透着初爲人母的喜悅紅暈的面頰此時已徹底凹陷,加上眼窩
又黑又深,瘦的好似得了痨病一般,眉毛也被剃去,一側的鼻翼挂着一枚銅環,
穿孔之處血迹猶存,雙唇不見一絲血色,唇角殘留着一塊一塊幹涸的白色污痕,
露在袍外的脖頸上套了一個項圈,一看便是給看家護院的畜牲所帶。袍腳下方露
出的一雙小腿也是慘不忍睹,不僅滿是烏青,還布滿了針刺的小孔,十根腳趾,
也隻剩下兩隻小拇趾還留有趾甲,剩下八塊地方,均成了暗褐色的一塊血痕,看
色澤由深至淺頗爲整齊,竟像是每日拔掉兩個一樣。

  沙俊秋扶着鍾靈音送到方語舟手上,轉向方群黎道:“地窖裏還有一個女人,
不過已沒得救了。”

  方群黎咬牙道:“這班人罪無可赦!就這麽殺了真是便宜他們了!”

  方語舟擡起手,顫聲道:“還……還有人,在裏面。”

  衆人都已是怒火中燒,一聽此言,當下便有數人抽出兵刃,上前幾步便要搶
進門内。

  不料一個背影卻從裏面緩緩退了出來,長鞭卷在手臂上,蓄勢待發卻并未出
招,正是先前進去的宿九淵。

  宿九淵一退出門檻,便縱身躍到一旁,朗聲道:“小心,她手上拿着孩子!”

  門内緩緩走出一個年輕女子,一手摟着一個年幼小兒貼在懷裏,另一手握着
一柄匕首,寒光閃閃的刀尖緊緊壓着孩子的頸側。

  鍾靈音渾身一顫,張了張嘴,卻并未喊出一點聲音,方語舟咬牙切齒邁上一
步,怒吼道:“張蓉!把孩子放開!”

  大概畢竟是在身邊奶了一年的孩兒,一看張蓉抱着小孩走了出來,宋嫂也倒
抽了一口涼氣,臉色煞白幾欲暈倒,唐昕忙從旁攙了一把将她扶穩,白若蘭也咬
牙恨恨道:“拿孩子當人質,好不要臉!可惜今日這麽多高手圍着她,看她怎麽
走得脫!”

  張蓉卻好似并非要逃,她仿佛遇到了什麽極爲難以理解的事情,一雙眼睛滿
是憤恨疑惑,但那張嘴偏偏像被縫在了一起,連半個字也不肯說,隻是用手裏的
匕首死死頂住孩子的脖子,充滿怨毒的盯着站在離她幾丈之外的鍾靈音。

  她已折磨了鍾靈音這麽久,她的恨,卻像是完全沒有得到一絲宣洩。

  如果這匕首是頂在鍾靈音的脖子上,她必定已毫不猶豫的刺進去。

  她眼中鮮明的悔恨,已足夠說明一切。

  鍾靈音擡起頭,看向張蓉的臉,她抿了抿嘴,掰開了夫君的手掌,踉跄着往
前走了兩步,跟着,她一下跪倒在地上,像個最謙卑的女奴一樣伏在那裏,用嘶
啞幹澀的聲音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的兒子,我……什麽都聽你的,我真
的什麽都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麽,我都照做,隻要我兒子平安無事,我就是下了
地獄,也絕無怨言。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不知是否被這一幕觸動,宋嫂抽噎着擦了擦臉,淚水已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張蓉的表情卻變得更加憤怒,她扭着頭,往門前的人群裏看着,象是在找什
麽人。

  方語舟過去站在了妻子身邊,壓抑着怒氣道:“張姑娘,你放了孩子,咱們
有話好說。我隻想要我兒子沒事,别的,我都不在乎。你也不想死,不是麽?”

  張蓉怒瞪方語舟一眼,惡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腔惱恨幾乎要從雙
目中噴濺出來,她突然張開嘴,發出一串嘶啞幹澀令人覺得無比刺耳的尖叫——
與其說是嘶号,更像是胸中的怨恨化作了氣流從喉間呼嘯而出。

  跟着,張蓉拿着匕首的手猛然舉起。

  一個不懂武功的尋常女子,準備用匕首刺人的時候,理所當然會先這樣拉開
一段距離。

  但她卻不知道,在這種高手環伺的情形下,這樣稍微離開孩子脖頸一下的動
作,已足以讓她死上十次。

  投鼠忌器的人,隻不過是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自信。

  關凜很有自信。

  不然,她不會用那樣一把關刀作爲自己的兵器。

  張蓉手臂上的肌肉才一繃緊的瞬間,關凜瘦小的身影已經一閃沖出。

  當張蓉的胳膊落下的時候,那把匕首已經連着她的手掌手腕,拖曳着一道血
弧飛了出去。

  門前年輕一些的人,甚至都沒看清那把巨大的關刀,是怎樣霎時間劈過了張
蓉的身前。

  溫熱的血濺到臉上的時候,張蓉才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巨烈痛楚,和幾乎能
讓她的骨髓都凍僵的凜冽寒意。

  她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徒勞揮下的手臂,旋即發現,懷中的孩子竟也失去了
控制,被那關刀打橫一托,向後高高抛了出去。

  她明明死死摟着那孩子的……她驚慌的想讓自己另一隻手用力,這才發覺,
她另一隻手,竟也掉在了地上。

  緊接着,她感到一股寒氣從自己的額心迅速的擴散,渾身的肌肉在一瞬間失
去了力氣,褲裆裏傳來濕漉漉的感覺,她瞪大眼睛,卻驚恐的發現,世界在她的
眼前詭異的分開到兩邊……

  孩子飛起到半空的時候,宋嫂便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嗚咽一聲暈了過去。
幸虧如此,她才沒有看到緊接着張蓉被關凜一刀劈成兩片,五髒六腑噴濺一地的
慘狀。

  不要說尋常百姓,就連這些江湖人,也有不少忍不住想要嘔吐。

  白若蘭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壓不下那股煩悶,跑到馬後扶着牆哇哇吐了起來。

  方群黎輕輕一躍,将孩子接到懷中,抱到方語舟身前,柔聲道:“兄弟,可
還有漏網的對頭麽?”

  柳悲歌縱上院牆,望着屋内道:“當然還有。隻是這幾個雜碎,怎麽可能将
他們夫婦害成這樣。别的不說,至少還有一個打赤腳的年輕娘們,那一晚曾向我
偷襲,看她功夫,陸陽城裏遇害的那些武林同道,十有八九是被她所害。”

  關凜的獨眼眯了一眯,将關刀倒拖身後,大步邁入院中。

  宿九淵等幾個高手彼此使了個眼色,也跟進四下搜索起來。

  方語舟周身發顫,咬牙道:“那女人……就是雍素錦,血钗雍素錦。不過…
…她并非主謀,隻是被人請托,特地過來幫忙殺人而已。”

  鍾靈音呆呆地望着方群黎懷中的孩子,喃喃道:“不必找了,那女人……昨
天就沒再出現過了。”

  方家并不大,很快,裏面的幾個高手也都紛紛出來印證了她的說法。

  “裏面沒其他人了。”

  方群黎皺眉打量了一下方家的情形,柔聲道:“弟妹,你們兩個先随我去客
棧休息休息,等精神好些,再來告訴大家,究竟是何方神聖,要來如此加害你們。”

  方語舟眉心緊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鍾靈音卻一把推開了旁邊攙扶過來的女子手掌,勉強站穩在中央,突然擡手
脫下了身上披着的外袍,嘶聲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就在這裏說!能讓各
位英雄看看我現在這副樣子,将來能爲我們夫婦仗義出頭,我死也瞑目了!若不
是爲了我兒子的性命,我根本不必苟活到今日!我隻是爲了孩子……隻是爲了孩
子……”

  說到後來,她已是泣不成聲。

  衆人的視線,理所當然的被她完全赤裸的身體吸引過去。

  卻并非是因爲色欲。

  男人看這樣的裸體再久,隻怕也很難提起半點興趣。

  如果方才露出的脖頸和一段腿腳已經悲慘到觸目驚心,那此刻露出來那軀體
上的慘狀則遠遠超出十倍不止。

  方才張蓉被劈成兩半的時候忍下不曾嘔吐出來的人,此刻卻有不少彎腰捂住
嘴巴跑到了一邊。

  白若蘭才剛擦淨了嘴巴走回原處,遠遠一眼看見,面上又是一陣發青,回身
又跑到馬後吐了起來,而陪着她一起嘔吐的,還多了個唐昕。

  沒有人忍心看第二眼,所有人或者低下了頭,或者轉開了眼,仿佛視線在那
樣千瘡百孔的身子上多停一霎,都是一種罪過。

  沒人在想鍾靈音是如何忍受住的,大家都在想,她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

  孩子,也許就是唯一的答案。

  也隻有一個母親,才能扛過這樣的一場苦難。

  一陣微風吹過,膿臭混合着腥臊飄進了人群,又有幾個沒忍住的扭頭捂着嘴
跑開。

  憤怒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就連面無表情的關凜,握着關刀的指節都已發白。

  大家都在等着鍾靈音開口,南宮星也屏息凝神,想看看鍾靈音是否已經知道
了那鬼面人的身份。

  鍾靈音掃視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方群黎懷中的孩子身上,她彎腰撿起方語
舟掉在地上的長劍,蠕動了一下唇角,撫摸着劍鋒緩緩開口道:“千錯萬錯,是
我不該幫我的小師妹逃了暮劍閣白家那一場婚禮。我隻是憐惜小師妹與師兄情深
義重,便幫忙做了這麽一場戲,想着白家都是正道中人,當真東窗事發,我們好
好的賠禮道歉,哪怕有損峨嵋清譽,也是我們咎由自取,總不至于釀出多大禍事。
哪知道……我小師妹的那位未婚夫婿,惱恨白家名望受損,竟……竟請動了如意
樓,來對我師姐妹幾人進行報複!”

  南宮星面色微變,一橫手臂攔住欲上前辯駁的白若蘭,低聲對白若雲道:
“快,帶着蘭姑娘上馬,往東門去。鍾靈音已經不打算活了。”

  果然,南宮星話音剛落,那邊鍾靈音已嘶聲叫道:“我隻盼各位英雄看在我
如此慘狀的份上,爲我夫婦二人所受的屈辱,向白若雲和那如意樓讨個說法!若
是能換來我兒安好,我在九泉之下,也對各位感激不盡!”

  大家的視線都不忍心放在她身上,也就沒有人注意到她已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方語舟看到了,但他卻并沒有動,仿佛連他也認爲,死,對他妻子來說已經
是一種解脫。

  劍鋒劃過,血霧噴上半空。

  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中,鍾靈音的人已倒下,她的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方語舟慘然一笑,突然反手一掌打在自己前額,口鼻中登時迸出一股鮮血,
他雙膝跪地,掙紮着向前挪了兩步,與妻子倒在了一處。

  奇怪的是,他們夫妻兩人最後的神情,竟都帶着幾分愧疚。

  隻是沒有人能再知道,他們的愧疚,究竟是因爲什麽。





.................................................................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5-24 00:24 編輯 ]
2015-5-24 00: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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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 第三十七章 逃 )

.

                            暮霭凝香
                           第三十七章 逃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



  “明明不是我們做的,爲什麽不讓我去說?”白若蘭氣沖沖的瞪了南宮星一
眼,但終究一路過來對他早已服氣,即便惱怒,說出口來也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小心不叫那邊的人聽到。

  白若雲臉色煞白,眉梢不住跳動,顯然也已怒極,但他雙掌緊捏成拳,握的
連掌心都要掐出血來,竟硬是把這股怒氣壓下,一拉妹妹手掌,沉聲道:“聽他
的,過去也沒用。這套,怕是從咱們到這兒後就設下了。”

  南宮星顧着攔阻白若蘭,并沒在意身前的宋家夫婦,宋家那男人回頭看了他
們一眼彎腰将宋嫂抱在懷裏,向着那邊大步走了過去。

  唐昕诶了一聲,邁步便要去拽,南宮星微微皺眉,一把把她拉住,低聲道:
“跟他們兩個一起上馬,先往東門去。快!”

  三人這才磨磨蹭蹭的依言上馬,白若蘭猶自不甘道:“宋家這兩口子,也不
幫咱們說說話!”

  南宮星苦笑道:“他們兩個多半還以爲你們兄妹姓賀呢。你這要求,也忒強
人所難了。”他在馬臀上輕輕一拍,讓馬兒先緩緩溜達出去,“再說……兩個尋
常百姓的言語,那邊怎會有人當真。”

  說話間宋家夫婦已經走到那邊人群之中,表明了身份後,悠悠醒轉的宋嫂從
方群黎手中接過了那個孩子,喜出望外的死死摟進懷中,嚎啕大哭起來。衆人隻
當是奶娘與孩子感情深厚,一想到今後這孤兒隻怕隻有這奶娘可以依靠,其中不
少紛紛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旁人大抵是問了什麽,宋家男人畏畏縮縮的答道:“我……我……不知道,
綁走我和婆娘還有孩子的那些人,到……到是提起過如意樓。别的……我全都不
清楚。我後來……一直被關在郡尉府,真的啥也不知道了。”

  南宮星看三匹馬已經溜出幾丈,便将自己那匹馬的缰繩一松,也拍了一掌,
讓馬兒也往哪個方向跑去。

  果然如他所料,馬上就有人指着這邊問道:“去郡尉府救你的,就是那邊那
個年輕小子麽?”

  唐行簡登時咦了一聲,道:“那不是前一陣子和白家蘭姑娘走的很近的南宮
兄弟麽?”

  南宮星知道抵賴無用,隻得遙遙抱了抱拳,笑道:“唐兄,别來無恙。”

  此時那三人已離開十餘丈遠,先前沒關注這邊情形的人,暫且還想不到他們
本是一起。

  南宮星也以爲自己還能拖上一陣,不料方群黎陡然站起,撥開人群走到最前,
面帶殺氣道:“南宮兄弟,你對宋家夫婦施以援手,頗有俠義心腸,也算是值得
贊許。可郡尉府中大小一十九口,不過是有丫鬟貪圖如意樓的銀子幫忙藏了藏人,
你何必将他們殺的幹幹淨淨,雞犬不留!難不成,你是爲了殺人滅口麽!”

  南宮星強笑道:“方大哥,這裏這麽多正道豪傑,如此大的罪名,總該有憑
有據。這樣血口噴人,不大好吧?”

  方群黎冷冷道:“若不是你,還會是誰?”

  南宮星忙道:“這陸陽城裏會殺人的隻怕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再說那天我救
了宋大哥就一路送他離開,宋大哥和我離開的時候,郡尉府裏的人可都還活蹦亂
跳的。”

  方群黎看向宋家那男人,問道:“那天是這樣麽?”

  這句話才問出口,南宮星心中便是一沉。

  因爲他已看到了,宋嫂慚愧藏起的面孔,和他男人掙紮的眼神。

  方群黎看那男人不答,又道:“你不要怕,我與柳大俠召集了這麽多高手在
此,就是爲了不放過一個兇手。你們一家五口不管還有多少尚未找到,我都保證
他們平平安安。”

  宋嫂的丈夫縮了縮肩膀,低下頭道:“他……他把我救出來後,又……又折
回去了。再出來的時候……身上……都是血……”

  沙俊秋大步上前,拔劍在手指向南宮星,怒喝道:“你這油滑小子,還有什
麽話說?”

  裘貫不知何時坐上了牆頭,手裏夾着三支飛镖,冷冷看着南宮星那邊。

  寒刀關凜卻并未有什麽動作,而是歪着那隻獨眼,出神的盯着仍在抽噎不休
的宋嫂。

  南宮星掃視一遍眼前衆人,長歎道:“我無話可說。看來,我的确本該一早
便離開這裏的。”

  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他在拖延時間!他就是如意樓的
人!他和白家兄妹是一道的!往東去的騎馬的那三個人,裏面就有白若雲!不要
被他們走脫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滑頭!”宿九淵面色一寒,飛縱搶上,人在半空手臂一
甩,一線烏光疾飛而出,将近兩丈的驚龍鞭竟比先一步出手的沙俊秋還要早到半
招。

  幾乎同時,裘貫無形镖也已出手,三點寒光并未直取南宮星本人,而是分襲
三路封住南宮星所有可能的退路。

  鞭前劍後,镖封左右,這三人聯手一擊,任誰也不敢小觑。

  更何況,還有柳悲歌這樣的高手在旁邊院牆上居高臨下虎視眈眈。

  這幾乎已是絕境。

  此時此地,換做方才離去的三人中的任何一個,都隻有引頸受戮。

  可惜留下的是南宮星。

  鞭風未至,南宮星的人已飄了出去,就像被風吹走的落葉,忽的一下便閃向
了東側。

  既然知道他要往東去,裘貫的無形镖便有兩枚封往這一側。

  裘老爺子在這手無形镖上下了足足四十三年苦功,再安逸的時候,一天也要
練上兩個時辰。

  他指縫的老繭,已厚過很多小人的臉皮。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看到南宮星的身影往東動的時候,他的唇角
甚至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下一個瞬間,這一絲笑意便化作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南宮星隻是在身前出手平淡無奇的劃了一圈,那兩支無形镖,便真的沒了形
迹。

  裘老爺子的镖并不是沒被人接住過,但被這樣輕描淡寫的收了去,卻還隻不
過是他人生中的第三次。

  但正因爲被收過兩次,他才認得出這是什麽手法,近乎本能的,他立刻驚叫
道:“小心!大搜魂手!”

  衆人的臉色變了,唐行簡的臉色尤其難看。

  可首當其沖的,卻是沙俊秋和宿九淵。

  裘貫那聲小心還沒傳到他們耳朵裏,他們的眼前就出現了兩支要命的飛镖。

  宿九淵長鞭一抖,借力在半空極爲勉強的一扭,飛镖擦身而過,帶破了他胸
前衣衫。

  沙俊秋輕功略差,更顯狼狽,回劍自救已是萬萬不及,不得已,隻好硬是沉
下一口真氣,就地一滾,讓飛镖擦肩而過,留下一道血痕。

  這一招連消帶打,避過了三人合擊。而被認出來的大搜魂手,也幫了南宮星
一個小忙。

  本已準備動手的不少人,一聽到大搜魂手的說法,都不由得停下動作,扭頭
看向了人群中的唐行簡。

  唐行簡眉梢又往下垂了幾分,忙道:“他不是我唐門中人,你們不必顧忌!”

  這一句話說的頗快,但這句話的功夫,已足夠一個高手出上不止十招。

  更不要說是輕功本就不錯此刻一心逃命的南宮星。

  兩镖擋下強敵,大搜魂手逼住裘貫讓他不能再次出手,短短刹那間,南宮星
已把形勢計算到了極限。

  先走一步的三人聽到了這邊的情形,已經開始策馬急行。

  最後的一關,就是柳悲歌。

  從一開始,他就策應在旁并未直接出手,此時此刻,他作爲定場鎮心之人,
已沒有理由再袖手旁觀。

  南宮星向着馬匹疾沖而去,餘光一瞥,柳悲歌的刀已在手,人已縱出。

  單純與柳悲歌一戰,南宮星并非全無底氣。

  可他一但被那把刀留下,即便單挑取勝,又能如何?

  閃念之間,柳悲歌的身影已如鷹隼般撲空而至,手中刀光蓄勢待發,竟是向
着南宮星身前的馬匹而去。

  糟!

  南宮星暗叫一聲不好,那馬兒還未奔至全速,若是他先行上馬,絕不可能騎
在馬上擋下這一招離别刀,若是半途出手攔下,被對手刀招纏住,保不準連馬也
再難追上。

  他被留下倒在其次,就怕白家兄妹腦子一熱,爲了他再折返回來,那才叫遂
了對手的願。

  看來隻有硬接一刀試試看能否借力追向馬兒那邊了。南宮星暗暗咬牙,腳下
疾奔,氣運雙臂,對付柳悲歌這種高手,當然不可再藏私留手,孤煙掌或落日神
拳,今日少不得露上一門。

  柳悲歌人雖長得剛猛,離别刀的招數内力卻都是極偏陰柔,南宮星略一思忖,
拿定主意将内力盡數轉陽,準備使出地狼納蘭暮的絕學落日神拳。

  納蘭暮已亡故多年,興許對頭還沒那麽容易猜破他的身份吧。

  轉眼兩人前後搶近馬匹,南宮星一聲低喝,氣沉丹田頓足站定。

  柳悲歌仿佛早已料到,刀招收放自如,寒風一卷轉而攻向南宮星胸口。

  哪知道斜刺裏冷不丁殺出個程咬金,兩人還沒交手,旁邊已傳來一個陰恻恻
的聲音:“如意樓的小子,我來賣你個人情!”

  随着話音,陰絕逸竟如鬼魅般殺入兩人之間,腰間那柄古劍黃泉發出一聲猶
如垂死呻吟般的響聲,卷着一股森森鬼氣離鞘刺出。

  幽冥劍并沒有什麽花巧的招式,而這樣的劍法,卻往往是最要命的。

  柳悲歌怒嘯一聲,回刀封住胸前,守下攻勢。

  陰絕逸搶得先機,幽冥劍本就重攻輕守,自然是毫不猶豫招招進擊,劍鋒上
暴起數寸劍芒向着柳悲歌撲面刺去。

  得了如此大的一個空隙,南宮星當然沒有不走的道理,此時無謂婆婆媽媽,
隻會浪費别人一番好意,雖說這人情陰絕逸必定要他有所回報,但這種情形下顯
然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他果斷轉身一躍跳上馬背,從馬鞍旁抽出馬鞭便是狠
狠一抽,呵斥聲中,馬兒揚開四蹄,撒腿跑向前方幾十丈外的三人。

  那三人畢竟還是擔心南宮星被留在原處,一起将馬匹略略緩了緩速,唐昕更
是騰出一手帶好了手套,攥了滿滿一把毒砂。看南宮星飛快趕上,這才一起揮鞭
促馬,向着東門疾馳而去。

  城門并未閉鎖,但卻也沒見到守門的兵卒,隻有防止馬匹疾馳傷人的木欄還
擺在正當中。

  南宮星扭頭看了一眼後面,揚聲道:“不必下馬,我來。”說罷,單掌一揚,
一股勁風擊出,竟把數丈前的木欄咔的一聲推開到一邊。

  白若蘭驚得目瞪口呆,連唐昕也禁不住微微側目,贊了聲:“好功夫。”

  南宮星随口笑道:“我練的掌法力道送的遠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出城後
一路沿官道向東,都跟緊些切莫走散了。”

  白若蘭猶自不忿,氣道:“憑什麽……就該咱們灰溜溜的逃命啊?”

  南宮星歎道:“不逃,等咱們沒了命,這些栽贓陷害的罪名,就再也洗不淨
了。”

  白若蘭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見南宮星面色一變,順着視線望去,登時也吓
得花容失色。

  城門外官道正中,竟站定了三排十幾個官兵,張弓搭箭對準了出城的諸人!

  旁邊一個軍官一眼看到四匹馬兒沖出城門,立刻喝道:“郡尉大人有令,今
日四門出城者必須下馬驗身,否則格殺勿論!”

  南宮星一鞭抽上馬臀,道:“沖過去!”

  那軍官毫不猶豫将手一揮:“放箭!”

  唐昕銀牙暗咬怒上心頭,攥着一把毒砂的手掌立刻蓄足了力道。

  南宮星忙道:“不必,我來!”

  話音未落,弓弦铮铮連響,飛矢如雨撲面而來!

  南宮星雙臂一振,也未見他如何甩腕揚手,幾十枚銅錢已灑出漫天金光,叮
叮當當一通亂響,将那些箭矢盡數打落在地,一支也沒有放過。

  那些官兵再想搭箭,馬已沖近許多,南宮星擡手撈過半空尚未墜地的十來枚
銅錢,又是一樣的手法射出,或傷弓身,或斷弓弦,眨眼間便盡數廢掉了對面的
十幾把弓。

  那些官兵将廢弓一丢,前兩排紛紛抽出腰刀,後一排從背後取出長槍,仍要
強行攔阻。

  騎在馬上沖散那兩排持刀兵卒當然容易得很,可硬去突破一排訓練有素的官
軍士兵所持的長槍,與送死也沒什麽分别。

  南宮星轉念一想,唐行簡就在後面,說不定能幫他們解毒,這邊形勢嚴峻,
實在不能繼續仁慈留手,隻得喝道:“唐昕,毒砂!”

  唐昕早就等着這句,一聲嬌叱,玄黑鐵砂帶着要命的毒劈頭蓋臉打了過去。

  那些整日操練的士兵不過是身強力壯的普通漢子,哪裏躲得過毒砂這種堪稱
唐門标志的暗器,一片慘叫聲中,連站在一邊的軍官也未能幸免,都捂着臉面痛
苦萬分的倒在地上。

  唐昕餘怒未消,策馬躍過時還忍不住扭頭啐了一口唾沫下去。

  奔行一陣,官道轉入山區,四馬并行兩側已經幾乎沒有空餘,道旁也從田地
變作了山坡,支棱着一片片的歪脖松樹。

  南宮星左右一望,沉聲道:“你們在前面等我一下。”

  他一勒缰繩飛身下馬,一個箭步竄入道旁坡下,純陽真氣運至十成,肩臂一
緊,一拳平平擊出,噗的一聲悶響,打在樹幹之上。

  這樸素無華的一招與尋常強身健體的長拳看似并無分别,哪知道拳勁落處,
幹枯樹皮竟嘭的一下四散崩裂,比海碗碗口還要粗上一圈的老松咔嚓斷做兩截,
整條樹幹斜斜飛上官道中央,猶如被數人抗在肩上,穩穩橫在路面。看那斷面,
竟由外而裏越碎越細,到了年輪中央那幾圈,更是直接成了一團團的木粉,帶着
焦痕簌簌飄落。

  南宮星馬不停蹄,連連出拳如法炮制,那邊驚呆在馬背上的三人還沒緩過第
二口大氣,并不寬敞的官道上便已堆起了一座樹牆,七八顆粗大松樹連着枝葉壘
成一疊,摞得整整齊齊,就是叫幾十個苦力帶上斧鋸忙活上一天,也未必能弄出
這麽一個巨大的障礙。

  深吸口氣,南宮星擡手抹了把汗,縱上山坡,快步上馬,輕叱一聲,趕到那
三人身邊,道:“好了,咱們走。真有追兵,這起碼能擋他們片刻。”

  三人這才緩過神來,一并催馬前行。

  白若蘭眨了眨眼,連先前一直堆在喉頭想問的話也抛到了腦後,開口便道:
“小星,你……你剛才那是什麽拳法?也……也太霸道了吧。”

  南宮星微微一笑,還沒作答,另一邊唐昕已經略帶興奮的揚聲說道:“我沒
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和孤煙掌齊名的落日神拳,對不對?”

  白若蘭雙目一亮,道:“就是那個縱橫江湖的納蘭暮用的拳法麽?”

  南宮星隻得苦笑道:“九重天境,我不過練到了第七重,比起納蘭前輩還差
得遠。”

  白若蘭嘟囔道:“他有一半蠻子血統,興許天生力氣就比你大些。诶?這落
日神拳,你也是跟你師父學的?”

  南宮星側目瞥了一眼唐昕,隻道:“機緣巧合一位前輩高人給我了一本秘籍
而已。”

  這理由實在不算好,但也無法反駁。

  畢竟這諾大的江湖之上,每天都會有無數傳說發生,于再匪夷所思的情況下
拿到一本武學寶典都說得過去。隻要一句運氣好,便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其實能在這江湖上平安無事的活下去的人,又有幾個會運氣太差。

  看出了南宮星顯而易見的回避态度,白若蘭也不多做糾纏,馬上想起了先前
要問的話,柳眉倒豎,怒道:“對了,小星,方家那、那兩口子到底怎麽回事?
爲什麽要把罪名賴在我哥哥頭上?我們……我們明明是去救他們的啊!”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就算咱們當時沒在那兒,這一切也還會照樣發生。
不如說咱們幸好當時在那兒,否則被一群江湖豪傑追殺,咱們見了閻王都說不清
緣由。”

  白若蘭不解道:“我哥哥到底哪裏對不起她鍾靈音了?這次的事,她小師妹
逃婚在前,他們師姐妹擄人逃走在後,于情于理,我們來要個說法總不過分。她
……她憑什麽連命都不要也非要栽贓陷害啊。”

  南宮星歎了口氣,道:“我沒猜錯的話,她也是情非得已。”

  白若蘭一怔,跟着道:“她有什麽情非得已的,明明人都被救出來了,孩子
也平安無事,周圍都是正道英雄,還有誰會害她不成?”

  南宮星沉默片刻,道:“孩子的确平安無事,但那真的是他們方家夫婦的孩
子麽?”

  白若蘭又是一怔,唐昕一聲驚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白若雲也倒抽一口
涼氣,喃喃道:“原來如此,他們……好毒的手段!”

  “你是說……方家的孩子,其實還在對頭手裏?”白若蘭也醒覺過來,隻是
口氣中還有一些不信。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應該就是如此。孩子被那女人抱出來的時候,鍾靈
音神情并沒有什麽變化,反倒是宋嫂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鍾靈音之後跪地求情,
一口一個我兒子,卻連看也不看那個被匕首抵住的孩子一眼。關凜出手救人,孩
子被挑飛到半空,方家夫婦沒一個跟着動了視線,宋嫂卻先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這些異常之處,隻能說明一件事。”

  唐昕眉心緊鎖,竟顯得有些膽怯,緩緩道:“你是說,他們救下來的那個,
是宋嫂三個孩子中的一個?”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宋嫂還有兩個孩子在他們手上,自然是對他們言聽
計從,方語舟夫婦苟活至今隻是爲了救下自己兒子性命,爲此不惜當場自盡将咱
們的罪名坐實。這一套布置雖然破綻不少,但作爲臨時應變的設計,已是大大足
夠。”

  “臨時應變?”白若蘭疑惑道,“難道一開始他們并不是這麽打算的麽?”

  南宮星沉聲道:“這布置如此倉促,顯然是有人帶來了什麽變化的情報,才
讓他們不得不做出應對。我先前還猜不出是什麽人,到離開方家門前那時,倒是
叫我知道了。”

  “是誰?”白若蘭怒氣沖沖問道,“到底是什麽人,對我哥哥如此恨之入骨。
我哥哥一共也沒在江湖走動多久,怎麽就得罪了這麽一個對頭?”

  南宮星道:“你們走遠後,一個女人認出了你們兄妹兩個,并出聲提醒。不
然他們問起我來曆之類的事,我東拉西扯至少可以再拖一陣。那個女人知道咱們
的底細,我匆匆看了一眼,她個子很矮,套了一件兜頭披風,顯然是不敢叫咱們
看見她的臉。蘭姑娘,你說,這會是誰?”

  白若蘭雙目先是一眯,跟着越睜越大,驚道:“難道……是、是春妮?不,
是……思梅姐姐?可大伯不是說……殺了她麽?”

  南宮星道:“不是她,還能是誰。”

  白若雲緩緩道:“沒想到大伯到了生死關頭,還想要庇護她。那她将矛頭調
轉向我和南宮兄兩人,算是要爲大伯報仇麽?”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白天英下手殺了她的父親和叔叔,她應該不會還有
爲他報仇的心思。嫁禍給你,隻怕一來是他們仍有圖謀暮劍閣的打算,你這位繼
承人當然是最大的絆腳石。二來,給如意樓添了一條罪名,一石二鳥。最後,還
順便給我栽贓陷害了一把,連我這煩人礙事的不速之客,也跟着一并鏟除。”

  白若蘭抿了抿嘴,小巧的鼻翼抽動了兩下,道:“小星,唐姐姐,真對不住,
這本來是我們白家的家事,你們不需要牽扯進來的。”

  白若雲咬牙道:“南宮兄,我妹妹說的有理。這事跟你們二位并無太大幹系,
你們從此不再插手,相信他們也不會對你們兩個窮追不舍。尤其是唐姑娘,你是
唐門中人,唐行簡剛才就在那群人中,你還繼續跟着我們,當真是有弊無利。不
如……”

  南宮星立刻打斷道:“白兄,現在可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我在暮劍閣弄亂了
他們的安排,以天道的行事風格,至少這一支爲了暮劍閣而來的人馬不可能輕易
放過我。我現在幫你們兄妹,也就是幫我自己。至于唐姑娘,就要看她個人的意
思了。”

  唐昕從方才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此刻定了定神,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
樣道:“我也不能走。我之後還有事要指望小星幫忙,跟着他出點力,也算賣他
個人情。”

  南宮星苦笑道:“你到和那陰絕逸一樣,目的露的正大光明,一點也不遮掩。”

  “陰絕逸?”唐昕略感疑惑,開口問道。

  “他聽那些人說我是如意樓的,便硬賣了我個人情,幫我攔下了追擊的柳悲
歌。不過也虧了他橫插這一杠子,不然我真沒那麽容易脫身。”南宮星口氣平淡,
心中其實猶有餘悸,當時若沒有陰絕逸,他全力出手即便能保得自己平安,多半
也不會再有餘力照顧另外三人。

  後果險些不堪設想,南宮星當然不敢再有半點托大,也正是因此,他才帶着
三人轉往東行,将原本安排在事件解決後的行程提前。

  他已意識到,此事已不是光靠他單槍匹馬就能順利解決的了。

  “陰絕逸冒這麽大風險出手救人,看來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托給如意樓
幫忙呢……”白若蘭似乎是想起了如意樓的種種傳說,一時竟顯得有些出神。

  白若雲看前方出現岔道,皺了皺眉,問道:“南宮兄,咱們接下來是要去哪
兒?”

  南宮星向着偏南那條大道一指,道:“去翼州。我本想等孫秀怡的事情告一
段落,再帶你們兄妹過來,現在事出緊急,隻好先往這邊跑上一趟了。”

  白若雲沉吟道:“南宮兄是在那邊有幫手麽?”

  南宮星苦笑道:“我是沒想到這次去蜀州看望蘭姑娘會遇上這麽大的事,要
是早做安排,蜀州境内我也能找到不少幫手。現在事出緊急,翼州算是我的地頭,
總比這邊安全的多。而且我先前約了人在那兒等我通知下一處落腳的地方,咱們
過去直接和她彙合,多她那一把刀,咱們可就多了個護身符。”

  白若蘭好奇道:“你說的是誰啊?這次追殺過來可都是些一流高手,他的武
功又那麽好麽?”

  南宮星隻是道:“我也不知道她如今進境如何。不過就算她這兩年毫無進步,
方才方家門前那群人中,需要她出第二刀的,絕不超過十個。”

  白若雲和唐昕都是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白若蘭更是直接道:“這麽厲害
的人,一定很有名吧?你說說看,我興許不知道,唐姐姐想必一定聽過。”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她叫薛憐,今年年初才開始在江湖走動。應該還沒
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但名氣并不代表一切,這次見面之前,你們必定也沒聽過
我的名字。”他略略一頓,苦笑道,“不過天道把李郡尉家裏一十九口的慘案栽
給了我,在六扇門裏,我恐怕很快就要小有名氣了。”

  他們三個當時已經走得略遠,并沒聽到詳情,聽南宮星簡單講了一下之後,
白若蘭略感傷心,黯然道:“宋嫂他們……竟然也……畢竟事關兩個孩子的性命,
唉……”

  南宮星歎道:“終歸是情有可原。我隻盼咱們逃出來後,鬼面人那一夥莫要
擔心留下人證,将他們一家殺人滅口才好。”

  白若蘭憤憤道:“虧他們自稱天道,如此草菅人命,究竟哪裏沾的上替天行
道?爲這種勢力效命,一個個都是不辨是非的混帳!”

  南宮星道:“其實現在也沒有證據能确鑿無疑的認定這一切就是天道所爲,
替天行道的印記和如意樓的銀芙蓉一樣,仿制雖難,卻也不是絕無可能。不過就
算真的是天道死灰複燃,這名号早在與狼魂厮殺的年代就已走火入魔,替天行道
之時,人不過是蝼蟻而已,蝼蟻之命,何足道哉。”

  他笑了一笑,接着淡淡道:“其實何止是替天行道的天道,行俠仗義的名頭
之下,人命莫非就少了麽?武林争鬥,本就是一群劊子手的遊戲罷了。”

  白若雲側目望他一眼,道:“南宮兄似乎對武林頗有成見。如此想法的江湖
人,着實并不太多呐。”

  南宮星笑道:“我人就在其中,還談什麽成見。隻是說說罷了。”

  唐昕方才就一直在苦苦思索着什麽,此刻見他們言談暫止,便道:“小星,
我有些想不通。按時間推算,鬼面人這邊應該是一早就準備下手才對,鍾靈音有
兒子在家,無論如何要緊的事,都很可能會回家看上一眼。那豈不是說,不管白
家的事如何發展,幫師妹逃婚的鍾靈音都要有此一難?”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沒錯,看起來即使暮劍閣裏白思梅得手,這邊鬼面
人應該也不會放過鍾靈音。他們好像原本就不是一路。”

  唐昕慎重道:“所以我在想,會不會咱們面對的,其實是天道裏的兩支人馬,
一支由白思梅謀劃,搶占暮劍閣的基業,另一支……要對付的則是峨嵋派。”

  南宮星皺眉道:“隻是一個鍾靈音……你是有什麽依據麽?”

  唐昕搖了搖頭,道:“沒有,就想我在唐門中的時候一樣,隻是有種感覺。
興許……是我多慮了吧。”

  南宮星思忖片刻,苦笑道:“清心道長回了峨嵋山,峨嵋派的事,還是讓他
操心吧。咱們自顧不暇,管不了那麽多了。”

  唐昕瞥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顧不了,難道也不能通知一下别人麽?”

  南宮星在馬臀上抽了一鞭,淡淡道:“我要是有别人可以支使,還會淪落到
帶着你們三個落荒而逃麽。”

  這的确是落荒而逃,南宮星雖然指明了去處,但未經謀劃行程,又有追兵在
後,路上遇到驿站,他們也隻敢匆匆喝了口水,花銀子換了馬匹繼續趕路。

  日落西山之際,離下一個城鎮仍有将近一個時辰的路程,荒郊野嶺的山道兩
旁,連能借宿的村子也找不到一個。

  趕路到下一個鎮子雖說不難,但一想到追兵也必定會想到他們可能在那裏落
腳,就隻得放棄了這個念頭。

  讓三人停在一處較爲隐秘所在,南宮星施展輕功上到高出,趁着夕陽暮光未
盡,匆匆找了一處較爲安全的山坳,指示着三人繞了過去。

  坐騎畢竟不是家中馴養的熟馬,不能放去吃草,隻能尋了出不太顯眼的地方
繞樹拴住,随便割了些野草權作夜料。

  露宿的經驗似乎隻有南宮星有過,就連唐昕也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費了一
番功夫,他們總算是在交錯叢生的野藤長草之中清理出了一塊地方,備好了木柴
生起了火。

  險些用毒镖去打鳥的唐昕,添柴差點添進去褡裢的白若蘭,對着開了膛的兔
子噴出的屎尿呆若木雞的白若雲,要不是在這非常時期,非要讓南宮星笑得滿地
打滾不可。

  不過即使南宮星并未笑出聲來,将手裏的兔子烤成一塊大炭之後,白若雲白
淨的面皮還是禁不住有些發紅。

  這地方雖說比較偏僻,但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們找到這兒的可能性并不算小。

  唐昕提議輪流值守,一人一個多時辰,一夜很快就能過去。天色将明之時,
差不多可以繼續趕路。

  南宮星卻道:“不必了,我練的内功和尋常的不太一樣,隻是閉目養神一樣
能恢複精力。不如你們都好好休息,我來照看。我在山林裏的經驗也比你們豐富
的多,有什麽風吹草動,大概能分辨出是什麽情形,不至于虛驚一場。”

  白若蘭将信将疑的說道:“你也就和我哥哥差不多年紀,哪裏來的這種經驗
啊?”

  南宮星面上泛起一絲苦笑,将一根枯枝撅成兩段投進火中,道:“倒不是我
想。那一年我功夫才略有小成,就被師父丢進比這裏大的多的山中,和幾匹狼一
起過了半年。”

  看白若蘭和唐昕都是一副好奇心起的模樣,南宮星忙道:“以後有時間,我
慢慢說給你們聽就是。都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看妹妹将草葉鋪好側身躺下,白若雲緩緩舒了口氣,低聲道:“南宮兄,今
後……少不得也要多仰仗你了。”

  南宮星一怔,按他所知,白若雲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他略一思忖,應道
:“這話就見外了不是。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白兄不必總是放在心上。”

  白若雲扭過頭來,靜靜的看了他片刻,道:“不論你爲了什麽,總之多謝了。”

  天地萬物皆由陰陽而生,南宮星置身于這種地方,陰陽隔心訣更易進入周天
往複的冥思之境,熄了火堆坐上枝頭不過頃刻,他周身的感知便已融入到如水清
涼的夜風之中,流淌在方圓百丈之内。

  這範圍之中,不論怎樣的異動也不會逃過他的警戒。

  即使是連覓食林鸮都能毫不驚動的輕功高手也不例外。

  他睜開雙眼,看了看樹下空地邊上那三人都還好夢正酣,臉上神情一凜,在
枝頭上提氣一躍,已鑽入到密密交錯的枝葉之中。

  很快,他就看到了來人。

  山林中的月光并不算太亮,幾丈的距離,已經幾乎分辨不出五官的輪廓。

  但他還是輕易地認出了那個女人的身份。

  因爲她,實在是有一雙好認的腳。




.................................................................
2015-5-31 07: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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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三十八章 煙花湖畔正梳妝

.

                             第三十八章 煙花湖畔正梳妝


過渡章節,此後正式進入第三階段。

近幾章準備給南宮吃糖,畢竟下一場OX戲是白若雲同學主役……提前透一下免
得有人等不及怒催。

最近煩心事很多,已經快到了循環發卡的求佛也無法治愈的程度了。

所以萬一某周周日零點十分仍然沒刷出新章節的話,說明這貨已經到極限了。敬
請休息期待次周吧。

另外最近在貼吧亂逛的時候看到了奇怪的言論,在這裏特别講一下,我在網上發
的全部H文,都沒有拿到過一分錢報酬。這幾百萬字犯禁的東西,加起來也沒有
我在某手機網上一篇三千字的小玩意帶來的收益大。

我寫,隻是因爲我高興。所以我不管怎麽寫,也必然是因爲我高興。

當然還有些感動也是動力之一,比如上次有讀者很積極問了鏈接去幫我偶像投票,
我立刻覺得我還在寫實在是太好了。爲了這樣的一些人,做些妥協和改變其實也
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

嗯……似乎一到心煩的時候我就會變得有些羅嗦……

大家還是看正文吧。以上。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

  南宮星本以爲還能再接近些才被發覺,不想他才将對面身影的輪廓鎖進眼中,
那雙赤足便腳尖一扭,将正面朝向了他這邊。

  跟着,兩人都止住了一切動作,恍如融入在周遭景色之中,連氣息聲都隐沒
不見。

  默不作聲的情境下,先忍不住開口的那個通常是女人。

  即便是這種武林高手對峙的情形,一樣也不例外。

  “唐門的人應該沒這麽大的本事,是姓南宮的那個小哥麽?”雍素錦略一側
步,先将脊背貼在了一棵二人環抱的粗大樹幹上,才揚聲笑道,“我不過先去順
手宰了那個王主簿,就差點沒追上你們,就這還活活跑死了我一匹馬,你們逃命
的功夫可真不錯呢。”

  南宮星仍然屏息不動,隻是仗着自己夜能視物遠遠盯着雍素錦的周身上下。

  “我知道你就在那邊,别想裝神弄鬼玩什麽花樣。”雍素錦精擅刺殺,少不
得也練出了一雙夜眼,不過看她視線左掃右轉,便知道她隻是虛張聲勢,并未發
現南宮星的确切所在。

  又沉默了一陣後,雍素錦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她擡起手掌,輕輕捏住了頭
上的發簪,道:“我先把話說開,我可不是來殺人的。你不必這樣防賊一樣防着
我。”

  南宮星微微皺眉,看見雍素錦擡起的是左手,這才注意到她的右臂竟去了半
截衣袖,裹了一段厚厚的繃帶,上面滲着一片暗紅,顯然受傷不輕。

  看樣子繼續制造緊繃的氣氛也逼不出什麽東西,而對方的神情已經顯得有些
惱怒,南宮星終于開口,沉聲道:“你不是來殺人的,爲何先把你殺人的家夥捏
在了手裏?”

  雍素錦俏臉一扭,登時順着話音鎖住了他的方位,但她确實沒有猱身而上就
此出手,隻是将扶在鬓邊的手指垂落回去,靠着樹幹道:“因爲我不想被殺。這
江湖上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冤死鬼,與這樣一群蠢貨在黃泉路上作伴,可不是什
麽開心的事。”

  “不想殺人,卻特地跑來找我們幾個,難不成你是要請客吃飯麽?”南宮星
譏诮道,“我們費了這麽大功夫藏起來,你可别說你吃飽了飯沒事幹瞎轉悠不小
心恰巧溜達到了這邊。”

  雍素錦撲哧笑了一聲,頗爲自得的說道:“換成旁人找你們興許要費不少力
氣,我找你們,也就是用上吃飯轉悠的本事而已。”

  南宮星心中一動,道:“你姓的這個雍,莫非是昔年六扇門雍老爺子的那個
雍?”

  雍素錦難得一見的正色道:“北魏南雍,千裏追蹤,别的事上我興許辱沒了
先人,這家傳的本事,我可是下過苦功的。”

  “難怪這還沒到後半夜,你就已經摸了過來。”南宮星點了點頭,這才放下
心來,并不是他行迹掩藏的不佳,而是偏巧遇上了祖傳的追蹤高手,看她也沒帶
旁人,光她一個,還挂着彩,完全應付得來,“既然不是殺人,那還有什麽事,
能勞動你雍姑娘大駕?”

  雍素錦輕笑道:“瞧你說的,好像我是牛頭馬面一樣,整天就奔着拘魂鎖命
麽。我前後左右思量了好一陣,總覺得今後多半要和你站在一條船上才行,要連
你的人都找不到,那還談什麽其他的。”

  “你這找人的法子,可不像是打算站在我們船上的樣子。這是我耳聰目明早
早發現了你,要是我也好夢正酣,保不準就被你偷偷摘了腦袋。”南宮星淡淡道,
“陸陽城裏鬧得這麽大,你想必也已經知道了,你先前要找的姓白的人,我身邊
就有兩個。可惜你要找他們,還得先過了我這關。”

  雍素錦似乎是傷口有些不适,擡手動了動胳膊,口中道:“你也說了是先前。
江湖的事瞬息萬變,我如今不需要殺姓白的了。”她的語調轉輕,一字字說得很
慢,但任誰都聽得出來,她後面所說的話,滲着一股濃烈到幾乎透出血腥味的殺
氣,“托我辦這件事的把我擺了一道,要不是我心裏覺得不妙早早抽身,今天可
就要交代在方家。哼哼,敢把我雍素錦當傻子耍的,我保證不會讓他死的太快。”

  南宮星揉了揉眉心,心中飛快的算計着種種可能,道:“你要是能把事情說
得清清楚楚,咱們不是沒可能合作一把。我猜,咱們要對付的說不定是同一撥人。”

  雍素錦似乎也有些疲倦,她抱着雙膝向下一坐,也不再看對面樹上的南宮星,
自顧自說了起來。

  她講起事情來拉拉雜雜,東跑西拐,這裏帶一句那裏扯一句,并不複雜的前
情後果,愣是讓她絮叨了将近兩刻功夫,若不是一直留意着周遭,南宮星真要以
爲她是故意過來拖延時間給同夥制造機會。

  雍素錦在江湖上的名氣亦正亦邪,一直都令許多人摸不到頭腦,而她今夜這
番話要是讓那些人聽到,隻怕一個個都會當場傻掉。

  她殺青年俠少風流才俊,并不是因爲有什麽宿怨,殺綠林大盜采花淫賊,也
不是因爲行俠仗義,前者殺的少些,後者殺的多些,隻不過是因爲後面那群人,
得罪她的更多而已。

  随心所欲,百無禁忌,她被惹到要殺人的時候,根本不去考慮對方是什麽樣
的人,她隻會想這個人好不好殺,該怎麽殺。

  至于那人是普度衆生的善人還是殺人如麻的魔頭,她一概不管。

  隻不過真正的老實人并不會得罪到她,因此她手上那些人命,終究還是登徒
子更多。也正因如此,她才沒被列爲喪心病狂的女魔頭,遭人追緝。

  以這樣的行事方式行走江湖,怎會不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煩。

  再加上,六扇門也不會因爲她是雍家的後人便法外開恩。比起齊名的崔碧春,
派出來緝拿她的隻怕還要多上一倍。

  而去年年中,她突然發現好幾個讓她一直深感煩惱的包袱,竟被人暗中解決
的幹幹淨淨。幾個平時都要繞着走的大郡,竟無聲無息的撤了她的畫像。

  之後她惹下的幾撥仇怨,也都沒費她半點力氣,就消弭于無形,甚至沒在江
湖上傳開。

  将近年底的時候,那個鬼面人終于出現在她眼前,意圖以此作爲延攬的籌碼。

  她一向自由自在慣了,雖偶爾也會與人合作,但都是幹淨利落的買賣,各取
所需絕不拖泥帶水,再說她的直覺一貫敏銳,對鬼面人背後那個神神秘秘不肯透
漏半點口風的組織隐隐感到恐懼,結果便一口回絕。

  沒想到那之後,她又被強賣了幾次人情。她忍耐不住,隻好主動要求幫他們
做些什麽權作交換。

  她最大的本事,當然就是殺人。

  下暗刀子她興許比不過七星門裏那七個專業好手,但有雍家家傳的尋蹤功夫
在身,追殺這種事,放眼武林也不會有人比她強出太多。

  當時她察覺到鬼面人背後的組織并不簡單,便試探着又額外提了一個要求,
讓他們幫忙找出崔碧春的下落,由頭隻說是不願與人齊名并稱,打算決鬥一場正
式分個高下。

  崔碧春在江湖上一向行蹤隐秘,殺遍東南三州也隻不過讓六扇門的好手圍堵
住一次,如今離了那塊地方,天下之大,就算有寶劍和行頭當作特征,也與大海
撈針無異。

  在已經欠下無數人情的情形下,還提了這樣一個要求,任誰來看,也是有些
過分。

  可那鬼面人卻一口答應下來,并稱崔碧春因爲一些要事趕往西域,真找起來
并不太難。

  所以才有了她這次的陸陽之行。

  張蓉的姐姐與她還算是舊相識,她趕來助陣,于情于理都無可挑剔,方語舟
夫婦這一跟頭栽的再狠,也沾不到鬼面人身後那組織的一星半點。

  開始她并沒覺得哪裏不對,甚至還裝成了方語舟的小妾在方家住了兩天。

  但後來,那鬼面人不知道見了什麽人,她周圍的情況,驟然有了一些讓她不
得不在意的變化。

  宋嫂一家被綁走,一個宋嫂的孩子被送來替換了方汝望,明裏說的由頭,是
既不想讓方家夫婦看到孩子近在眼前仍存有抵抗之心,也不想讓鄰裏看出破綻。

  而郡尉李卓匆匆将一個偏寵小妾移居軍營,自己也不再在家中過夜。

  城中所有可能走漏消息的渠道本已被鬼面人親手封死,可仍有流言飛快的傳
了出去。

  城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方群黎,跟着,又出現了一個柳悲歌。

  方群黎她不曾聽說,柳悲歌的離别刀,她卻還是知道的。

  但答應了的事,總不能一口吃回肚裏。

  于是,就有了她右臂上深可見骨的一道傷疤,和鬼門關前轉悠的那一遭。

  其實以她的輕功和當時伸手不見五指的情形,她判斷出難以取勝的那一刻完
全可以全身而退。

  可出手的還有一個被她低估了的方群黎。

  要不是擅長追蹤的人通常也擅長隐藏行迹,那一晚她還真是兇多吉少。

  當夜處理傷口的時候,她氣得三屍暴跳七竅生煙,但強行靜下心來之後,她
卻又被突然發現的事實驚得不寒而栗。

  她立刻意識到,繼續待在方家等着有人自投羅網,其實是在自尋死路。

  張蓉的死活她并沒放在心上,而且她也覺得,一旦讓其他人知道,那就連她
也一樣走不脫。

  次日一早,她就喬裝打扮悄悄離開了方家。

  她平素裏刻意塑造的形象這時通常能派上用場,隻不過是換了一身衣裙穿了
一雙繡鞋,将頭發編成辮子戴上一頂鬥笠,這陸陽城裏就沒幾人再認得出她。

  這總算是叫她好整以暇的躲在暗處看完了方家的一場好戲。

  “我可不是能被當成棋子丢來丢去的人,這個坑給我挖的這麽大,我不把挖
坑的丢進去埋了,以後也不必再在江湖上混了。”雍素錦擡了擡眼,道,“怎麽
樣,南宮小哥,肯和我合作一手麽?”

  南宮星淡淡道:“這些都不過是你一面之詞,我不能盡信。對看不透的人,
我通常都會小心些。”

  雍素錦啧了一聲,笑道:“瞧你說的,我又不是來嫁給你做老婆,給你說了
這麽多,不過是爲了表示一下交易的誠意。合作是各取所需,難道還非要我把老
底都兜給你麽?”

  “各取所需?你打算要什麽?”南宮星饒有興緻的問道。

  “那還用說,我要方群黎的命。其他的我都可以讓給你們去殺,這人,你得
交給我。”雍素錦咬牙切齒道,“我就算手生了,也絕不會讓他死不夠三天。”

  南宮星沉默片刻,歎道:“那鬼面人,果然就是方群黎麽?”

  雍素錦冷哼一聲,道:“他戴上那鬼面具的時候,鞋裏、肩膀上、胸口和肚
子都墊了東西,用來糊弄蠢貨到是綽綽有餘。我在太陽下頭仔細看了他一會兒,
總算是認得清清楚楚,他要不是鬼面人,我就把這對招子挖出來喂豬。”

  “你這要求倒是簡單得很,當真合力制住了他,他怎麽死,我本也不太關心。
這種連自己堂弟夫妻都不放過的人,你能讓他死夠一個月,我隻會在旁拍手稱快。”
南宮星道,“那你能給我們什麽?”

  雍素錦扶着樹幹站起身來,彎腰拍了拍土,道:“我這人能拿來作價的就兩
樣,一樣是殺人的本事,一樣是我自己這個人。你選前一樣,沒說的,咱們這就
成交。”

  南宮星略一沉吟,道:“我要是色膽包天偏想選第二樣呢?”

  雍素錦咯咯笑道:“我可貴的很。想把我整個換去,起碼也得拿出風絕塵、
謝煙雨、黃鳳引、池寄瑤這種才貌雙全的絕頂人物吧。方群黎這種貨色,至多也
就能換你摸摸我的腳。”

  她口中這四個名字,論武大都幾無敗績,論勢至少也是一方當主,論相貌,
一半昔年曾位列江湖四絕色之中,另兩位也絕對稱得起美人一詞,她這索價,已
不能算貴,而是荒謬。

  不管誰拿住這四人中的任何一個,也不可能舍得來換她這麽個江湖小輩。

  聽出她是在信口調侃,并無幾分當真,南宮星也笑道:“可我對殺人真沒多
大興趣,與其讓你幫我殺人,還不如讓我摸摸你的腳。起碼你的腳,可比那些死
人好看多了。”

  雍素錦皺了皺眉,道:“我都分不出你到底是藝高人膽大還是不知天高地厚
了,你知不知道光是陸陽城裏追過來的就有多少好手?你想沒想過唐行簡和柳悲
歌隻要遞個信出去,又會有多少人從各方追來。我幫你殺掉一些,你不也輕松的
多麽?”

  南宮星淡淡道:“他們大都是被人騙了,糊塗蛋雖然可恨,但總罪不至死。
真把他們大殺一通,我們幾個可就真洗不清了。”

  雍素錦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失望,道:“看這樣子,你是不打算同意咯?”

  南宮星笑道:“我不是說比起殺人,我更想摸摸你的腳麽。”

  雍素錦雙目微眯,淺笑道:“隻是這樣,你就肯把方群黎交給我處置?你身
邊那兩個都生得挺美,你還嫌不夠?”

  南宮星道:“對美人,男人通常是不會嫌多的。”

  雍素錦頗爲戒備的盯着他的方向,往身後的大樹側面挪了兩步,道:“你當
真不用我幫你出手?”

  “不必。”南宮星仍是笑道,“如非必要,我不想殺人。即便我想,我也不
缺幫手。”

  雍素錦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足,沉默片刻,突然擡頭嬌媚一笑,道:“你果然
來頭不小呢。好,你能拿住方群黎,我就來專程給你摸上一天。不過,隻有腳哦。”

  “果然來頭不小?”南宮星微微皺眉,問道,“你聽誰說過我的事?”

  但雍素錦隻是留下一串輕笑,返身一扭,便已隐入到林間暗影之中,大抵是
爲了表明誠意,她不知何時又将帶鈴珠串挂上了足踝,悅耳的輕響,轉眼便遠遠
離去。

  南宮星細細咀嚼了一下方才雍素錦所說的話,略一推斷,她最有可能得到這
信息的渠道隻有鬼面人方群黎一個,那方群黎又是從何而知?

  南宮家早已覆滅多年,世家子弟盡皆流落江湖各處,怎麽算,也稱不上來頭
不小。

  這話中所指的含義,十有八九是在說如意樓。

  可他身爲如意樓中人這件事,就連唐昕也不過至多有八成把握,仍在旁敲側
擊不敢斷定。春妮唐行簡這些先前就與他碰過面的,了解的事情比唐昕更少,絕
對不可能推出更多。

  聯系到這次對方專門針對他的栽贓嫁禍,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問題應該與
那朵銀芙蓉事出同源。

  蜀州在如意樓内歸西三堂負責,總管嶽玲和旗下三名堂主與南宮星關系都還
不錯,不然這次尋找崔冰下落的事也不會如此順利,依此時的情形,他隻能冒着
打草驚蛇的風險通知嶽總管,自上而下排查内賊。

  如意樓作爲一支小心隐藏着的勢力,結構并不算緊密,南宮星雖說與樓主風
絕塵關系親密,名義上更是内三堂總管駱嚴的親傳弟子,可并未擔任什麽實職,
出江湖的時間比他師兄葉飄零還要晚了半年,底層尋常弟子,不會有多少人知道
他。

  若方群黎的确是天道中人,又輕而易舉的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天道這條死而
不僵的百足之蟲,少說也已恢複了六七成元氣,起碼已有了當年揪出狼魂中人的
本事。

  這麽看,向東過來盡早進入翼州,當真是最佳選擇。若是仍強行追尋靈秀五
娥餘下幾人的行蹤,隻怕真要連着身邊這幾條性命,一起葬送在蜀州境内。

  南宮星心有餘悸的回到原處,一邊思考應該如何向樓主和嶽總管分别報告,
一邊重新警戒着周遭環境。

  那三人睡的都還算踏實,隻是一個個面色凝重,白若蘭還呢喃了幾句夢呓,
都不像是做了什麽好夢的樣子,次日一早起來,反倒是南宮星氣色最好。

  牽上馬順着山勢走了一陣,找到一眼活泉,這種情形下,兩位姑娘也都不得
不抛開無謂矜持,四人一起蹲在泉邊,灌滿了皮袋,洗洗手臉。

  尋了一處背陰樹叢,交替進去五谷輪回一番,總算是可以繼續上路,下山時
一匹馬滑蹄扭傷了腳,唐昕隻好和白若蘭共乘。

  雍素錦的事南宮星在路上大略提了一提,唐昕果然如他所料支持與雍素錦合
作,這種時候多個強援終歸不是壞事,白若雲并沒表明态度,白若蘭則是幹脆利
索的拒絕,說什麽也不願與那種殺人如麻的兇殘之輩同流合污。

  “可按江湖傳聞,雍素錦殺的大都不是什麽好人,借她的手有何不可?武林
中這些大俠哪一位殺的人少了?就說要追殺咱們的關凜,你看她下手那股狠勁,
猜猜她殺過多少?”唐昕不知動了什麽念頭,仍在堅持,口氣也強硬的有些奇怪。

  白若蘭坐在唐昕身前,仍忍不住扭頭瞪了她一眼,怒道:“那關凜要想幫我,
我一樣不答應!就算是……就算是惡人,也不能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殺!抓進大
牢的犯人,難道一個個可以全都砍頭不成?”

  南宮星在旁聽她們争執了一陣,心裏早猜到了唐昕在等什麽,看白若蘭似乎
動了真火,隻好道:“你們不用吵了,咱們不必借她的手。唐姑娘,光一個薛師
姐你還不放心的話,那裏還有我其他的幫手。”

  唐昕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道:“看來……翼州千真萬确就是你的地頭
呢。”

  白若蘭一怔,沒想到唐昕臉上的固執一下子就煙消雲散,還不知該說什麽,
唐昕就湊近她道:“蘭妹妹說的有理,姐姐錯了,那種草菅人命的殺手,咱們不
必她幫忙。方才是姐姐着急了,跟你賠個不是。”

  唐昕這麽明目張膽的一點點蹭向自己的目标,南宮星心知肚明卻也沒有什麽
辦法,隻好看着白若蘭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苦笑着搖了搖頭。

  騎行露宿了兩日,總算叫他們遇上一支西行商隊,南宮星加了銀子,将三匹
筋疲力盡的山地矮馬換成了奔行更快的四匹高頭大馬,半日之後,總算是離開了
陡峭山區,步入大道坦途之中。

  等到真正離開蜀州,騎過翼州界後,南宮星才算稍感安心,當晚頭一次帶着
他們寄宿在了村莊農戶。

  農戶家的青菜白飯當然算不上什麽美味,可對連着吃了數日毫無調料的生烤
鳥獸的人來說,隻是加了些鹽就足以讓他們大快朵頤。

  飯後燒了開水,借了農家洗衣服的大木盆,兩個姑娘把自己關進房裏,着實
徹徹底底的洗了個澡。

  再上路時,南宮星向村裏買了幾身合體的粗布衣服給四人換上,又将白家兄
妹的兩把佩劍包進包袱中,粗略一望,四人都幾乎看不出什麽江湖味道。

  隻不過他們的長相氣質也不像是真正的農家子女,不過騙騙粗心大意的人而
已。

  所幸一行四人之中,一半在江湖上毫無名氣,另一半也隻在蜀州略有薄名,
進到翼州境内,就沒那麽容易被人認出。

  于是之後白晝騎行趕路,入夜就近投宿,不再如先前那般匆忙。

  向東過了兩個鎮子,一處市集,十餘座村莊之後,四人沿着官道折向正北,
到了此時,南宮星才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地——胧湖西南依山傍水的湖林郡。

  湖林雖不是翼州最大的郡,卻毫無疑問是其中最有名的那個。

  那裏既有月遊煙波的妙景,也有香飄十裏的珍馐,隻是這些,已足以讓往來
過客流連忘返。

  更不要說,這裏還有天下男人十有八九心向往之的地方——湖岸一行相思柳
隔在當中,這邊是一排莺歌燕舞的花舟,那邊是一列亮燈如晝的小樓。

  這裏有最好的歌姬舞娘,也有最懂得如何滿足男人更進一步欲望的絕色名妓。

  天下風月,七分江南,江南煙花,七分湖林。

  正因爲有這樣的豔名在外,一聽說要去那裏,兩個年輕姑娘的臉色不由得都
顯得有些奇怪,白若雲卻想起了在陸陽城裏南宮星神情古怪的那句話,立刻便問
道:“南宮兄,你上次特意跟我提起要請我喝花酒,莫非,說的就是湖林郡這邊?”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道:“是這裏沒錯,不過……咱們來的早了些,先請你
也無妨,但真到了時候,還是得請你陪我去喝一杯。”

  白若蘭立刻搶道:“你喜歡那種地方,你自己去就是了。不要禍害我哥哥。”
她頓了一頓,忍不住又别别扭扭的說道,“其實你也該少去,花街柳巷,總不是
什麽好地方。”

  南宮星笑道:“隻是去喝杯花酒,聽聽小曲兒,這裏的歌姬不少都是皇親國
戚的府上貴賓,過其門而不入,今後可少不得後悔。”

  白若蘭瞥了白若雲一眼,嘟囔道:“随你們吧,反正男人都喜歡這一套。”

  唐昕在旁笑道:“既然他們隻是去聽聽小曲兒,蘭妹妹,咱們也跟着去不就
是了,省得你擔心哥哥被哪個狐狸精勾走了魂兒。”

  說罷,她笑吟吟的看向南宮星,想看他怎麽回絕,哪知道南宮星微微一笑,
道:“好啊,你們兩個都去。不過那地方不太歡迎女賓,你們随便扮個男裝,給
龜公老鸨一個睜隻眼閉隻眼的借口就好。”

  白若蘭仍是不太開心的樣子,小聲道:“你對這種地方倒是熟的很。”

  趕路這些天一直沒遇上什麽狀況,雍素錦也沒再露面,衆人的心情總算是漸
漸松弛了下來。

  進入翼州界後,地勢漸漸趨于平緩,道旁景色也愈發怡人,路上所見的行人
農夫、攤販商賈,都透着一股悠然自得的神氣,也不知是否水土滋潤,就連水道
中相貌平平的采蓮少女,都從頭到腳滲出一種微妙的生機,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去
摸摸她們紅彤彤的小臉,捏捏她們在水中不住撩動的小腳。

  不足千裏之隔,就恍如置身于另一重天地。

  進到湖林境内,離湖林郡城還有一天路程時候,南宮星在落腳的小鎮精挑細
選了幾身衣服,總算是讓他們脫了農戶行頭,換回了尋常打扮。

  隻不過因爲出錢的說了算,兩位姑娘襯底的亵褲都被換作了襯裙,布靴也都
換成了精工繡鞋,外裳更是步子大些就要擔心飛起裙擺。

  白若蘭穿上之後手足無措,唐昕更是幾乎連路都不會走了。

  無奈南宮星理由說得天花亂墜,又是這樣打扮不顯眼不易被人認出,又是這
樣假扮大家閨秀進城後可以名正言順戴上帷帽更加安全,最後更是斬釘截鐵表示
這麽穿才好看才像個姑娘連他看了都心動。

  唐昕和白若蘭互望了一眼,勉強答應下來。

  有了衣物,自然還要相稱的首飾,兩位以江湖爲志向的姑娘整日一個練劍一
個練暗器,即便練暗器的手巧些,也一樣不過是懂得挽發紮辮,梳頭插簪而已,
莫說是首飾戴的少,練暗器這個,甚至連耳洞也未曾穿開。

  在南宮星花言巧語誘哄之下,次日一早,兩位姑娘就不情不願的被帶進了首
飾、脂粉鋪子。

  大半個時辰過後,銅鏡裏面,便出現了兩張連自家主人也瞠目結舌不敢去認
的面孔。

  這時再讓她們兩個不開口說話端端正正坐在那兒,一定會有人猜測這是哪家
官爺的千金因故抛頭露面。

  兩人本就底子不錯,又讓鋪子裏的熟手婆子仔細拾掇一番,英氣勃勃的白若
蘭便成了柔美嬌嫩的小少女,原來就有股子媚氣的唐昕更是變得豔色逼人,要是
她在唐家也敢作此打扮,她那已經做了鬼的禽獸哥哥保不準當場就要豁出去霸王
硬上弓。

  “這……這麽一身東西,你叫我倆還怎麽騎馬啊?”唐昕起來踩着仿佛隻裹
了層布在腳上一樣的輕薄小鞋走了兩步,看着輕飄飄的裙擺爲難道。

  南宮星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道:“馬我已經賣了,若雲兄受我之托,早早就
去買馬車,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巷口等着咱們了。”

  白若蘭雙目大睜,羞紅着臉道:“連哥哥……也、也站你那邊了麽!”

  南宮星心滿意足的上下打量了白若蘭一番,看的她又羞又惱忍不住别開了臉,
才悠然道:“這就是蘭姑娘你不懂了,這世上做哥哥的,哪個會喜歡看見自己妹
妹整日穿着紮口襯褲,蹬着厚底布靴,拿着兵器與人打打殺殺的?你要是打算一
輩子這麽打扮,若雲兄必定會心花怒放連聲贊同,說不定還會笑的像個傻子。”

  白若蘭立刻啐了一口道:“去去去,我哥哥才不是這種呆頭鵝。”嘴裏這麽
說,她心裏還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哥哥那副模樣,撲哧笑了出來。

  畢竟還是擔心有追兵趕到,南宮星另外雇了一個車夫駕車北行,四人全都坐
進了車廂之中。

  雖然已經是鎮上能買到的最大馬車,四人坐進去仍顯得有些擁擠,兩個姑娘
還都精心妝點了一番,弄得小小空間裏芬芳四溢,南宮星當然是樂得一雙眼睛看
來看去,賞心悅目,白若雲則略覺尴尬,索性閉上雙眼靜心練氣。

  馬車比起揮鞭狂奔自然是慢了不少,但本來的計算中就留下了富裕,等到駛
進湖林郡城的南大門内,天色也不過将将擦黑而已。

  未進城門,就已能看到煙波浩渺的胧湖,其時天色不過微暗,湖中卻已亮起
了盞盞舟燈,往來花船之上,已能隐約聽到婉轉悅耳的悠揚歌聲,配着絲竹琴樂,
恍若人間仙境。

  入城之後放眼所及車水馬龍,大道兩旁宮燈高懸,商鋪大都尚未歇業,不少
貨郎此時方才鋪開攤子。

  白若蘭挑開布簾癡癡望着,一時間都忘了自己和哥哥的兇險處境,隻想着将
來若有機會,定要在此長住一陣,好生遊玩一番。

  馬車一路駕到朗珲錢莊門前,南宮星讓他們三人稍待片刻,隻身下車進去,
過了約莫兩刻功夫,才折返回來,定下了落腳之處。

  按說逃亡之人,應該選個不那麽顯眼的地方入住,免得人來人往漏了風聲。

  可南宮星卻偏偏選了這裏最大的鴻禧客棧。

  按說這裏住得舒服吃的也好,就算貴些南宮星也已經搶着一口氣付了半個月
的押金,總歸是件高興的事。

  可白若蘭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唐昕的神情,也顯得有些難以捉摸。

  因爲她們兩個都看到了進門時南宮星回頭望向對面的那幾眼。

  鴻禧客棧的對面,是千金樓。

  豔絕天下,色滿神州,分店開了不知多少的千金樓。

  當朝寵妃,曾是千金樓的舞娘魁首,無數富豪商賈,均以擁有一個在千金樓
挂過花牌的愛妾爲榮,就連武林中百年來每隔一段時日便由衆人評出一榜的江湖
四絕色之中,都有三人曾在千金樓做過挂牌賣藝的行當。

  武林中的天下第一樓自然是清風煙雨樓,而尋常人心中的天下第一樓,尤其
是男人心中,則必然是千金樓。

  而對面這間更不是尋常的分店,正是千金樓中的第一家本鋪。

  可謂是第一樓中的第一樓。

  這裏不僅是能讓你懷抱千金小姐一般的美人之處,也是一擲千金難買紅顔一
笑的奢靡所在。

  連白若雲也忍不住望着對面門樓上高懸的兩串大紅宮燈,問道:“南宮兄,
你要請我喝的花酒,難不成是在這裏?”

  南宮星從掌櫃手中接過屬于他們的四把銅鑰匙,扭頭看了一眼神情各異的三
人,笑道:“不錯,既然要請若雲兄喝花酒,當然要去最好的地方才行。”

  他張望了一眼千金樓門前的花榜,又道:“不過咱們來的太早,和我預計的
相差太遠,咱們起碼還要再等上四天才行。”

  四天?白若雲皺了皺眉,轉身看向那張用百花綴邊,寫滿了名字的巨大紅榜。

  紅榜上寫着的一個個名字前,都挂着一個小小的花牌,名字後則寫着初七、
初九之類的日子。

  那些名字自下而上越來越大,而名字寫的越靠上,日期便越是稀疏,最上的
十來行,大都能間隔兩日。

  這其中還混着一些寫着幾日後的名字,凡是這樣的名字,前面的花牌都沒有
綴上鮮花,似乎是預留席位的樣子。

  白若雲仔細一個個看了下去,寫着的日期上符合四天之後的,隻有兩個。

  一個在下方接近底部的位置,叫桂香。

  另一個則離前十行不過一步之遙,寫着的名字,叫做凝珠。




...................................................................
2015-6-7 07: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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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三十九章 他鄉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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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三十九章 他鄉遇故知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到了湖林,即便是再怎麽緊迫的旅人,也會忍不住停下腳步略略松弛片刻。

  更不要說已經完全陷入迷茫不知所措境地的白若蘭。

  不過半天功夫,她和唐昕就先後适應了身上毫無半點江湖氣的裙裝,也忍下
了頭上叮當作響的簪钗耳環,罩着帷帽,被南宮星連哄帶勸的領去遊山玩水。

  打着隐藏身份的旗号,南宮星硬是給白若雲也換了一身錦衣繡袍,佩劍留在
客棧,四人一道出行,倒真像是家風開明的公子攜家眷踏春賞景。

  隻不過明眼人還是看的出,那兩位女眷足下步履矯健,可絕不是大家閨秀弱
柳扶風的樣子。所幸風景醉人,倒不會有多少閑人盯着别家女眷看個不休。

  唐昕頭一遭到這種如詩如畫的山水之間遊玩,不知不覺就将煩心事抛在腦後,
白家兄妹也不過玩了一天,就都露出笑容,渾不似逃亡時那般緊張。

  綠草如氈,山似抹翠,緩坡上鋪開一張白布,擺一籃什錦點心,望着遠方湖
面鏡映蒼穹,心中不論有怎樣的淤塞,也會禁不住一點一點開闊起來。

  若不是每晚回到城中南宮星都要專程跑一趟朗珲錢莊不知在搞什麽神神秘秘
的應對,另外三人真要以爲他一到了這美女如雲的地界,就把陸陽城裏扣在頭上
的大麻煩忘得幹幹淨淨。

  三人都旁敲側擊的想試探出南宮星到底做了什麽打算,可不管怎麽問,他也
隻是似笑非笑的一句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日子從來都像調皮的娃娃,越想讓他慢些,他就越是快的令人害怕。

  周遭有名的景緻遊玩了七七八八,不知不覺,三天就已過去,而除了要在今
晚陪南宮星去喝花酒這件事外,他們三人知道的,和來到這裏的時候幾乎一樣。

  這天一早,南宮星就興緻勃勃的敲門叫醒了他們三個,天色不過蒙蒙亮,唐
昕還以爲他終于要有什麽計劃,匆匆忙忙頭一個收拾妥當,連發钗都插歪了一支,
就忙不叠拎着裙角扣上帷帽跑了下去。

  白若雲早就在下面等着,白若蘭雖然這兩天手熟了不少,但等她妝扮完畢,
也總要一兩刻功夫。

  “小星,是不是終于有行動了?”畢竟已經遊玩了三天,好似大魚大肉,連
着進嘴也多少有些煩膩,唐昕坐到桌邊,将面前幾樣精緻小菜随意點了幾口,便
道,“往東的岔路一共也沒多少,他們要是分頭追蹤,保不準這兩天就已經有人
在城裏了。”

  白若雲也微笑道:“今日難得起的這麽早,想必南宮兄一定是有話要說吧。
隻是不知是和追兵有關,還是和今晚那場花酒有關。”

  南宮星睜大眼睛看了他們一圈,頗有些尴尬的撓了撓面頰,笑道:“追過來
的人都還不知道是誰,也不好早作安排。今晚的花酒,到時咱們一起去喝就是。
餘下一些雜事,我先前也說了,早已托人在辦,很快就會有信兒。爲這些小事,
不值得起這麽大早吧?”

  唐昕一愣,問道:“那……還有什麽大事麽?”

  南宮星點了點頭,正色道:“周圍的山、寺、竹林、園景咱們都逛了個遍,
可這胧湖,咱們還隻是在岸上看過。我昨天打聽了一下,湖上的日出晨景極美,
有瑞氣東來之稱。去的晚了,連船都租不到,我當然要早早叫你們起來才行。”

  白若蘭緊趕慢趕的梳妝打扮,這會兒正好下到桌邊,一聽便道:“啊?要…
…要去劃船?”

  南宮星頗爲好奇的看着她道:“昨天我說去試試蕩舟賞月,你就頗不樂意找
個由頭拉着咱們回來了,是怕水麽?”

  白若蘭臉色有些發白,坐到桌邊道:“我不通水性啊,就自家山後那條破河,
齊腰深的水,都險些淹死我一回,這湖裏頭……人疊人站上我三個,恐怕也露不
出腦袋吧?”

  南宮星笑道:“咱們是坐船賞景,又不是去戲水遊泳。而且有我在,莫說是
這小小的胧湖,你就是掉進龍江激流,我也能把你撈回來。”

  唐昕在旁一托香腮,似笑非笑道:“小星,我也不通水性呢。白公子……隻
怕也不會水呀,真翻了船,蘭姑娘自然是有人救的,我們兩個,豈不是隻能手拉
手去見龍王?”

  南宮星仍是笑道:“這裏的艄公一個個都是水裏長大的,真落了水,起碼救
起若雲兄不成問題。剩下你們兩個,我一手一個保管能送到岸上。”

  旁人誇口,白若蘭唐昕這樣的性子都少不得譏刺兩句吹牛,可南宮星誇口,
她們兩個都隻能聽着,聽了,還不得不信上八成。

  再加上這幾天遊玩也确實一直沒到湖上去過,若說心裏全不癢癢,怕是連自
己都不信。

  等到了湖邊,見到南宮星準備租下的精美畫舫,兩個姑娘登時就把自己不通
水性這種小事丢到了九霄雲外,南宮星那邊還正在掏銀子,這邊兩個就已經喜滋
滋的跳上了船,一搖三晃的互相攙扶着鑽進了船艙之中,快活的笑聲即刻銀鈴般
傳了出來。

  這時候的白若蘭已經足夠讓白若雲略覺吃驚,而此刻的唐昕若是叫唐門的人
見到,隻怕會當場吓得掉進水裏去。

  短短的兩三日,兩個舉手投足都與尋常少女大不一樣的武林巾帼,便露出了
這年紀該有的女兒家模樣。

  看着從雕花窗内探出半個身子,挽起袖子撩動湖水的妹妹,白若雲站在南宮
星身後,緩緩道:“南宮兄,當年遇到你,也許是蘭兒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南宮星并未回頭,隻是帶着笑意道:“對我而言,也是一樣。”

  胧湖的确值得所有人爲它起個大早。

  薄霧如紗籠在湖面之上,輕風微浪讓這層薄紗緩緩流淌,矗立岸邊張目遙望,
十餘丈内煙波蕩漾,再遠些的地方,便隻剩下一片空茫,霧氣中透出星點燈光,
不知是哪家的花船仍載着歡聲笑語流連忘返。

  當船頭破開水面,緩緩駛入這一片晨霧中後,船上的所有人便都仿佛置身迷
境之中,周遭隐隐有歌聲傳來,但除了流淌的紗帳,什麽也看不清楚,船行漸遠,
連歌聲都漸漸止歇,晨星漸隐,東方漸亮,周遭的霧氣也跟着變了色澤,将目力
所及的世界做出了由暗及明的指引,光明的方向從未如此清晰,恍神之間,似真
似幻,若醒若夢。

  暗色迅速的消退,東方的金光破雲而出,一片氤氲之中,陡然殺進利劍千柄,
短短片刻,便将方才的人間幻境切割的支離破碎,水波粼粼映出萬點星芒,霎時
就把薄紗之内照的清清亮亮。

  紗依然是紗,卻從暗處的角落,到了朝陽的光下。

  遠方的青山,就像少女起伏的胴體,從這層輕紗裏朦朦胧胧的透了出來,風
情萬種。

  金烏拔地而起,晨霧漸漸散去,廣闊的湖面一覽無餘,卻并未令人有任何天
地蒼茫之感,反而猶如置身于情人的眼波之中,心醉神迷。

  怕是也隻有這樣溫柔的讓人心碎的湖水,才配的上湖邊那一個個令人心碎的
美人吧。

  “我在山上也經常看日出,”艙内靜默良久,白若蘭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緩
緩道,“可沒想到,同樣是那麽一個太陽,換個地方,竟有這麽大的不同。”

  南宮星将備下的茶水點心拿了出來,笑道:“這世上的事物大多如此,比如
同樣的一個蘭姑娘,來了這邊,竟也有這麽大的不同。”

  “你、你又來笑我。”白若蘭臉上一紅,忙将裙角正了一正,扭頭又看向窗
外去了。

  這一看,卻發現了些許異樣,她皺了皺眉,道:“小星,好像……有兩條小
船一直在跟着咱們。”

  以胧湖的廣闊,離岸頗遠之後,便不會有遊船還樂意與生人相伴,更别說這
湖上有不少小舟還是湖邊青樓中的美人與豪客魚水交歡之處,有些眼色的,都不
會貿然跟在别家船後。

  唐昕撐着香腮點了點頭,道:“他們跟了咱們有一陣子了。我起初還以爲也
是來賞景的,現在看來,多半是另有打算。”

  南宮星略一沉吟,揚聲道:“船家,勞駕停上一會兒。讓我們喝杯茶水。”

  頭尾兩個艄公應了聲好,摘下鬥笠坐到了船幫上。

  跟着的兩條小船近了一些,之後興許是發現了不對,其中一條跟着停了下來,
另一條倒是依舊如故,越駛越近。

  南宮星凝神望了一陣,微微一笑,回身坐下,道:“不必擔心。”

  唐昕當然不會被這麽四個字打發,她看了看遠處停下的那條船,問道:“那
邊那個連臉都沒露,你就能認得出來?”

  那條船上坐着一個年輕女子,紮了兩條黑油油的大辮子,一身碎花衣褲,褲
管頗短,露着一截白生生的纖秀小腿,一雙赤腳伸在湖水裏前擺後蕩,像是個漁
家閨女,隻是扭着頭不肯看向這邊。

  南宮星笑道:“認得出。你隻要想想,這江湖上還有那個女子僞裝身份的時
候會特地選這種打赤腳也不會惹人懷疑的行頭,就知道是誰了。我都有些好奇,
這人腳上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一用東西包上就渾身難受。”

  唐昕恍然大悟,道:“是雍素錦?她竟還真一路盯過來了……看樣子她水性
不錯,你就不怕她過來找咱們麻煩麽?”

  南宮星搖了搖頭,笑道:“不怕,這不是還有另一條船麽。”

  恰好那條小船已經靠了過來,相隔不到一丈,船上人又是站在船頭,當真是
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個看上去和白若蘭差不多年紀的少女,眉宇間甚至還有着一絲稚氣。

  她容貌頗爲秀麗,尤其那雙眼生的極美,顧盼之際,宛如晨星閃動,任誰看
到她,都會忍不住在這雙黑眸上多望幾眼。她穿着一身偏淡色的月白衫裙,纖細
的腰肢束着一條淺黃系帶,雖是年輕女子,她周身上下卻沒有任何多餘的飾物,
腰上沒有墜飾香囊,烏發也隻是綁成辮子盤起,站在船頭,映襯着蕩漾碧波,仿
佛一抹将要融入水色之中的影子。

  如果第一眼一定會去看她的雙目,那第二眼,就一定會看她的腰。

  并不是因爲她的腰又細又挺,也不是因爲她的腰帶有多好看,而是因爲那裏
挂着一把刀。

  一把彎彎的,月牙一樣的刀。

  刀鞘很普通,沒有什麽多餘的花紋,手握的地方已被磨得發亮,刀柄的纏布
也已有些發黃。刀身比尋常的刀短了不少,比西域的彎刀卻又略長一些,整把刀
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弧度,即使沒有手握在刀柄上,仍給人一種随時會脫鞘而出的
錯覺。

  這種刀并不常見,唐昕盯着看了片刻,唇角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道:“小
星,這姑娘就是你說起的那位薛師姐麽?看上去,可也就是蘭妹妹那年紀啊……”

  南宮星微笑道:“我們小幫派的輩分派的亂,沒那麽多規矩。薛師姐不高興
别人喊她師妹,我們就喊他師姐咯。誰叫我們都打不過她。”

  白若蘭瞠目結舌,奇道:“你們那幫人,可以這麽亂七八糟的麽?你們上一
輩的沒人管管?”

  南宮星苦笑道:“因爲上一輩就是亂七八糟,比如我四師叔,喊誰都是弟弟
妹妹。”

  白若蘭突然想到不對,咦了一聲,道:“駱嚴沒聽說和誰結義過啊……他也
沒有什麽門派傳承,你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同門出來?”

  唐昕雙眼一亮,立刻贊許的看白若蘭一眼,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道:“我師父退隐江湖這麽久了,怎麽可能還是獨來獨
往,早就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兄弟。關系近了,以同門相待也很正常。”

  唐昕開口欲言,但側目望見不遠處那位薛師姐腰間的彎刀,略一猶豫,又閉
上了嘴巴。

  白若蘭對這答案似乎也并不滿意,但她瞥了唐昕一眼,也沒再追問,而是看
着那條小船道:“我記得你說她叫薛憐……看着也頗有些楚楚可憐,你說她是比
你還厲害的高手,我可真看不出來呢……”

  唐昕親眼見過南宮星的厲害,當然也是将信将疑,眼珠一轉,道:“要不…
…我出手試試她?”

  她這話剛剛說完,耳邊就響起了一個清麗悅耳的聲音,話中帶着一絲淡淡的
笑意,道:“這位姑娘,你打算怎麽試試我?”

  這一句輕聲細語聽在唐昕耳中卻不啻旱地驚雷,吓得她渾身一震,貓腰一竄
躲到了南宮星身側,這才敢回頭看過去。

  那俏生生站在船艙外看着裏面的,正是方才還在數丈外小船船頭的薛憐。

  除了南宮星,就隻有一直不曾挪開視線的白若雲看到了薛憐足尖一點,淩波
而來的瞬間。而白若蘭隻是分神聽了唐昕一句,便也被吓了一跳。

  兩條船上的艄公更是目瞪口呆,一個口中吃了一半的茶蛋掉在船底,另一個
呆呆地握着手中的橹,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唐昕連忙道:“我……我說笑的。薛……”她本想叫聲妹妹以表親切,轉念
想到方才南宮星的言語,硬生生改口道,“薛姑娘千萬莫要見怪。”

  薛憐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其餘幾人,向南宮星道:“小星,你說的那位姑娘
是哪個?是這個鬼頭鬼腦的,還是這個有點呆的?”

  南宮星一怔,忙遞了個眼色過去,笑道:“都不是,那姑娘晚上才到。不過
事情有變,先前的話不作數了。趙掌櫃沒跟你說麽?”

  薛憐搖了搖頭,道:“我也是大早才進城,恰好看見你出客棧,又有個人偷
偷摸摸跟着你們,就沒去那邊,直接跟着來了。那條船上的女人麻煩麽?用不用
我幫你處理掉?”

  南宮星回頭望了一眼仍在悠閑拍着水花的雍素錦,道:“不必。你先去趙掌
櫃那邊走一趟就好。我差不多都交代給他了。”

  薛憐微微一笑,道:“好,等船靠了岸。這裏景色當真不錯,我頭一次來,
還想多看看。”她掃了艙内一圈,道,“不打擾了。”

  說罷,她側身一縱,猶如一隻淺藍飛鶴,平平掠過水面,回到自己那條小船
上,一手扶着刀鞘,一手擡起向着南宮星搖了一搖。

  她低聲吩咐了幾句,那艄公一臉敬畏的點了點頭,将船頭掉了個方向,漸漸
蕩遠。

  白若雲鑽出船艙,目測了一下先前兩船之間的距離,心中思量,若是自己拼
盡全力施展輕功,縱身過去落在船上也并非難以做到。

  可若要想像薛憐那樣貼着水面平平掠過,宛如踏波而行卻又不是登萍渡水的
身法,則就算是他二伯白天雄也絕做不到。

  她手中的彎刀配合這樣的輕功,南宮星所說的不如,隻怕還真的并非謙辭…


  和薛憐大大方方上船不同,雍素錦就隻是遠遠跟在他們後面,他們船停,她
就停,他們船走,她就走,到最後船上諸人索性不去理她,仍将心思放在美景如
畫的胧湖之上。

  如此遊玩一圈,不覺就到了日上當空的時辰,快到岸邊的時候,他們才發現
雍素錦的小船不知何時沒再跟着。不過除了唐昕,也沒人再把她放在心上。

  午間用飯時,白若蘭終究還是沒忍住好奇,問道:“小星,你那位薛師姐,
到底有多厲害啊?光是輕功那一下,我覺得你也差不多能辦到吧。”

  唐昕也從旁道:“再怎麽厲害,雙拳難敵四手,柳悲歌關凜這兩人聯手就已
十分要命,再加上四面八方趕來助拳的,和那個深不可測的方群黎,你可不能太
自信了。”

  南宮星想了一想,道:“這世上有那麽一種人,練刀一次,就抵得上旁人練
百次千次,修煉一個時辰,就勝過旁人一天不止,這種人,我們常稱之爲天才。”

  白若蘭滿面敬意,贊歎道:“薛姑娘就是這樣的天才麽?”

  南宮星卻搖了搖頭,指着自己笑道:“以這種标準,我可以算是天才。”他
頓了一頓,正色道,“而她,則是天才中的天才。”

  看剩下三人都露出不敢相信的震驚表情,他哈哈一笑,道:“有這麽一個人
幫我,你們是不是安心了不少?是的話,就快些吃飯吧。”

  南宮星這口氣吹得實在太大,莫說唐昕不信,白若蘭也毫無掩飾的露出質疑
的神情,他也不以爲意,隻是抄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面前,笑道:“我知道你們
不信,不打緊,來日方長。”

  晚上已有了安排,飯後衆人也就沒了多少時間可供支配,匆匆将諾大的郡城
逛了一逛,買了些土産物件,嘗了嘗還未嘗過的新奇糕點,便一道回了客棧。

  兩位姑娘才嘗試了幾天尋常閨閣千金的打扮,就又要頭一遭體驗女扮男裝的
滋味,心裏既有些忐忑,又有些新奇。

  幸好她們兩人在蜀州女子中也算身材高挑,面相也不是極爲陰柔,換換打扮,
并不算太過容易識破。

  白若蘭本就更具英氣,束發佩冠之後,的确頗有幾分俊美公子的神韻,隻是
耳垂不得不貼些東西。唐昕雖然眉眼嬌媚,但勝在做戲的本事更強,加上本就未
打耳洞,此前也不穿裙裝,舉手投足一旦注意起來,倒也像個錯投了胎的風流男
兒。

  其實這些倒也都不太要緊,不管哪家青樓的龜公,也斷不了遇到有想見識見
識妓戶情形的好奇女子,隻要她們肯換上男裝不惹是生非,他們自然懶得去管。
畢竟會有這好奇心的不少,而真有這行動力的,往往都是些江湖巾帼,一句話說
不對,保不準還要傷及自身。

  提心吊膽的過了大門,白若蘭反而頗有些失望的往後瞟了一眼,略帶失望的
說道:“他就沒正眼打量咱們啊。”

  南宮星笑道:“一個站門迎客的,哪兒好上上下下盯着主顧打量。這不也好,
咱們沒費什麽功夫就進來了。”

  雖然進過富貴樓,但一來那是白日沒開張的時候,莺莺燕燕都還在倦鳥賴巢,
二來,這兩處的規模實在不可同日而語,富貴樓的确是間四方圍起的小樓,而這
千金樓,分明便是一座占地頗廣的巨大莊院。

  他們四個來的算早,第一道門進去,裏面卻已經有不少男人排起了長龍,其
中大半還帶着随從,挑擔提盒裝了許多禮物。

  第二道門分了四岔,東頭一個岔口排滿了人,剩下三個卻門可羅雀,隻有迎
賓的龜公百無聊賴的打着哈欠。

  白若蘭左右張望了一眼,小聲問道:“咱們也去排上麽?”

  南宮星搖了搖頭,笑道:“那邊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裏,也沒人有興趣聽
曲賞舞。咱們走這邊。”

  他們跟着南宮星徑直往西數第二個口走去,這時一頂小轎飛快的從他們身邊
走過,轎邊跟着個一溜小跑的管家,一路到了西頭第一個入口,那管家連汗也顧
不上擦,匆匆忙忙遞上一紙名帖和一個小巧精緻的花牌,小聲說了幾句。

  那裏的龜公随便掃了一眼,便懶洋洋道:“對不住,您晚了一步,她已經陪
客遊湖去了。”

  那管家啊喲一聲,連忙走到轎邊隔着簾子低聲交談了幾句,跟着又走到龜公
面前小聲說了什麽,跟着遞了塊銀子過去。

  那龜公笑着點了點頭,道:“這位在,您是裏面請,還是容我叫她出來?”

  那管家又小聲說了兩句,龜公點頭讓開通路,小轎便一溜煙的鑽進了院門,
轉眼消失在錯落雅緻的園林之中。

  白若蘭好奇道:“那人怎麽連轎子也不肯下?我看旁人的轎子都是停在外頭
的啊。”

  南宮星微微一笑,低聲道:“雖說朝規并未明文禁止,但官員嫖宿總不是什
麽值得宣揚的好事,再說千金樓這裏除了最東的院子,其餘三處地方可不是光靠
月例俸祿就能光顧的起的,自然隻有藏頭縮尾悄悄尋個風流快活。”

  白若蘭恍然大悟,皺眉道:“原來是個大貪官!”

  南宮星卻搖了搖頭,笑道:“真是大貪官,哪還用親自跑這一趟,一紙名帖
直接遞給鸨兒,便是這裏的小轎擡着佳人送上府去咯。”

  說話間已到了入口前,那龜公擡眼看了一看,跟着皺了皺眉,似乎在辨認什
麽。

  南宮星上前兩步,從懷中摸出一個花牌,遞了過去,道:“真巧,上次在金
姨房裏倒茶的就是你吧?”

  那龜公長長哦了一聲,喜笑顔開道:“果然是公子您啊,您換了這身華服,
小的都不敢認了。您怎麽從正門來了?給給給,您還遞什麽牌子啊,直接進去吧。”

  “我今日不是來談事,純爲帶幾個朋友來玩玩。不必驚動金姨,我就是來花
銀子的。”

  那龜公看了一眼他背後三人,忙陪笑道:“瞧您說的,您這幾位都是貴客,
盡管享用就是,我去跟裏頭說一聲,可不敢收您的銀子。”

  “诶,”南宮星摸出一快碎銀放進龜公手裏,搖頭道,“我說不必就是不必。
你就當我想在朋友面前擺擺闊氣,該怎麽算就怎麽算。我也不喜歡太張揚。對了,
今日新來的姑娘,已經到了吧?”

  那龜公點了點頭,道:“到了到了,早都梳妝好了,最近的新人可就今兒這
兩個,哎喲,那個桂香是在東邊花月院裏供人搶頭紅,您要是往這兒來可走錯門
了。啧啧,今晚想給她開苞的男人可真不少……”

  南宮星又搖了搖頭,笑道:“我不是找她,我等另一個。”

  那龜公眨了眨眼,陪笑道:“松竹院的姑娘……可是不賣身的。您帶朋友玩,
總不能光聽曲兒吧?要不您往旁邊梅蘭院?那兒的姑娘色藝雙全,以公子這幾位
貴客的品貌,留宿想來也不是難事。”

  “我們就是來聽聽曲兒,看看舞,順便品品這兒的眼波媚,上次金姨給我開
了一壇,現在想起來,我肚裏的酒蟲都還要鬧騰。”南宮星說罷,将花牌接了回
來放進懷中,帶着三人走了進去。

  繞過門内園景,立刻就有兩個青衣丫鬟迎了上來,挑起花燈一左一右領在前
面,她們倆年紀尚輕,走起路來卻已經學會了如何扭動纖細的腰肢,嬌怯怯的背
影,竟已帶上了幾分勾人的味道,不過幾年,多半就也要将紅花懸在花月院中了。

  到岔路處,一個丫鬟款款回身,萬福道:“公子,是往楊柳閣吟詩作對,還
是去水雲居觀舞賞曲?”

  南宮星笑道:“吟詩作對我們都不會,往水雲居吧。”

  “是。”那丫鬟嬌滴滴應了一聲,繼續領路在前。

  幾個轉折後,到了一片相連樓閣之前,中央一間大屋燈火輝煌,裏面絲竹之
聲不絕于耳,兩個丫鬟将他們引進大門,齊聲道:“請在堂内稍歇,奴婢告退。”

  門内有一片頗爲寬敞的廳堂,紅柱之間布置着桌椅,往裏用矮欄隔出了一片
舞池,幾個樂師賣力演奏,池中七名少女正娉婷起舞,牽住了周遭桌上賓客的視
線。

  兩旁是幾道走廊,想必是通往各處私密所在。

  南宮星他們來的早,廳裏不過三兩桌坐了人,他們随便尋了一處坐下,先看
了起來。

  池中的舞姬姿色技巧都不算出挑,想來是不夠格單開門戶,隻能在此結伴表
演。不過雖說技巧生澀相貌也稱不上絕色,但彼此間默契頗佳,裝束也十分誘人,
絕稱得上賞心悅目。

  屁股還沒坐熱,已有一個小丫鬟捧着一本花冊快步走上前來,脆生生的問道
:“公子,您是頭次來,還是已有心儀的花娘?”

  南宮星道:“這裏我還是頭次來。”

  那丫鬟又道:“今日定家宴邀人的多,公子是要奴婢給您舉薦一位,還是從
餘下的花娘裏自行挑選?”說着,她将花冊封皮一掀,雙手托到南宮星面前。

  南宮星翻了幾頁,七八人裏倒有一大半用彩簽遮了名字,他将花冊一合,道
:“今日新來的姑娘,是叫凝珠麽?”

  那丫鬟點頭道:“是,不過另有兩桌也是在等她,公子您也要等麽?”

  南宮星笑道:“等,我們本就是爲她來的。”

  那丫鬟收起花冊,萬福道:“公子稍待,西南回廊會有人通傳,奴婢告退。”

  她這廂退下,立刻又有幾個丫鬟過來奉上了糕點茶水,既不問單,也不說價,
想來是各桌一樣的開銷。

  靜靜的看了一支舞,七位少女萬福謝場,踩着碎步退了下去,新換了五人出
來,赤着玉足輕搖着薄紗罩裙翩翩接下場面。

  唐昕白若蘭都是自幼習武,同爲女子自然也對那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嬌美身形
有多大興緻,隻覺得舉手投足綿軟無力,看着挺美,就是好生無趣。

  這時外頭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桌客人,唐昕大概是長久任職養成的習慣,不管
什麽人進來,她都要不着痕迹的打量幾眼。

  看了幾撥,都是平平常常來這裏尋歡作樂的客人,單奔着歌舞而來,神情也
看着幹淨許多,可看着看着,唐昕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轉過身把臉端端正
正的擺好,低低自語般說了句:“怎麽這麽巧……”

  南宮星立刻眯起雙眼,回頭看了過去。

  剛剛進門的,是位光彩照人的公子,一雙祥福瑞天字印的靴子,一身情絲坊
的蜀繡錦衣,一枚翠玉扳指,一頂束發紫金冠,不光從頭到腳貴氣逼人,樣貌也
是俊秀非凡,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隻是微微一笑,便叫池中的兩個舞姬跳漏了
拍子,漲紅着臉忙不叠補救。

  南宮星将頭湊到唐昕旁邊,低聲道:“進來的那個你認識?”

  唐昕猶猶豫豫的側頭又瞥了一眼,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道:“那……
也是我的堂哥。被唐門逐出之前,叫做唐行安,現下……早已改了名字。”

  南宮星雙目一亮,道:“浮華公子唐炫?我之前光知道名号,還道是輕浮浪
蕩之輩,這麽看,不是也挺穩重的麽……”

  唐昕面帶憾色,輕聲道:“他本就是我們這一輩裏最出類拔萃的那個,可…
…可他偏偏就不喜歡暗器和毒,不做主修都不成,就是一點也不學。後來又不知
怎麽得罪了家中的長老,被灰溜溜掃地出門。要不然……下一任門主的位子,十
有八九是他的。”

  南宮星看她有些緊張,笑道:“你怕他認出你?”

  唐昕搖了搖頭,道:“不怕,他和行簡大哥一貫說不來,不會告我的密去。
而且他也很疼妹妹們,我怕她做什麽。隻是……他要過來,我這女扮男裝可就要
穿幫了。”

  南宮星哦了一聲,略顯玩味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緊張神情,似信非信的點了點
頭,不再作聲。

  來客并不都是爲了凝珠姑娘的初演,不多時,就有幾桌客人被丫鬟帶進了兩
側回廊之中,去尋自己欣賞的歌姬舞娘,以渡曼妙之夜。

  等到這五名舞姬也快要舞罷的時候,西南回廊終于走出一位丫鬟,脆生生喚
道:“想要欣賞凝珠姑娘歌藝的貴客,請随我來。”

  南宮星點了點頭,四人一道起身,往那邊走了過去。

  喜新厭舊果然是人之本性,堂内跟着站起的,竟足足有六七桌近二十人。

  過了七折八彎的回廊,衆人被引到一座水榭,圍欄之外引水成湖,占地頗爲
遼闊,遠遠能看到幾處湖心亭,另一個方向還能看到紅帳花船,似乎是幾院共用。

  “此番是凝珠姑娘初演,按規矩會先唱一曲,諸位若是不合心,可回堂内再
選心意的花娘。合心的,屆時競價搶花即可。諸位請入座。”

  看來這裏就是供人競價的地方,兩邊的矮桌配着坐墊排了長長兩列。

  看諸人都已坐好,那丫鬟走到欄杆邊上,将一根垂繩輕輕一拉,一聲清脆的
鑼響遠遠傳了出去。

  鑼音落處,緩緩劃來一葉扁舟,船艙無壁,隻有圍柱撐起四面垂紗,紗帳之
内,一盞燈燭映照,隐隐可以看到一個盛裝美人端坐其中,橫琴身前,一個丫鬟
立侍在後。

  琴聲方起,船夫便停了竹篙,讓船兒靜靜飄蕩過來。悠揚婉轉的歌聲,便随
着船頭由遠及近。

  歌技略顯青澀,但歌喉的确是品質極佳,唱的是略帶幾分哀怨的《秋波媚·
楊柳絲絲弄輕柔》,字字句句動情無比,劃過心頭,竟令人眼眶微感酸澀。

  曲至上阕終末,一個休字被她唱的百轉千回柔腸欲斷,也不知是否上感天聽,
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面,驟然起了一陣夜風,帶出陣陣漣漪,貿貿然吹開了成帳輕
紗。

  琴上十指猶顧不暇,歌者自然不會去在意這種小事。

  但目光一直随着船兒搖擺的諸位客人,卻絕不肯放過這提前一睹真容的機會。

  再怎麽爲了聽曲而來,若真是實在生的抱歉,隻能隔紗賞藝,起碼也要走上
三成客人。

  幸好,船上那位凝珠姑娘不僅不醜,反而生的秀美端莊,一副閨秀氣度,那
精心描畫仍不顯俗陋的面容,甚至比她的歌聲還要醉人。

  水榭中的諸人心底大都暗暗叫了聲好,卻有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直接驚慌失
措的叫了出來,“怎、怎麽是她?”

  南宮星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白若蘭,跟着又把視線投在隔座的白若雲身上。

  白若雲的定力絕不算差,但此時,他的臉色也極爲難看,握緊的雙拳,甚至
已在微微顫抖。

  他努力克制住喉頭湧起的怒吼,緩緩轉過頭,瞪着南宮星,低聲咬牙一字字
道:“南宮兄,爲何秀兒……會在這裏?”




................................................................
2015-6-14 17: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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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四十章 珠淚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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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四十章 珠淚凝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南宮星微微一笑,将面前的酒杯舉起淺淺抿了一口,悠然道:「白兄,你在
說什麽?你說誰在這裏?」

  白若雲怒氣沖沖的又往小舟那邊看去,但清風已過,輕紗已落,視線所及之
處,又隻剩下一個模糊不清的倩影。

  他深深吸了口氣,跟着緩緩吐出,擡手拉住了幾欲發作的白若蘭,盡量以不
驚擾其他客人的聲音道:「南宮兄,這世上絕不能有如此相像之人。若是單我一
個,我興許會懷疑是我思念所緻認錯了人,可我妹妹方才分明也認了出來,那船
裏坐着的,必定是我先前的未婚妻子,李秀兒。」

  南宮星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奇怪,明明連唇角的弧度都不曾變化,卻驟然成
了好似帶着面具一般的模樣,口中卻仍是一派悠閑道:「白兄這就是說笑了,咱
們此次冒險下山,不就是爲了找回你的未婚妻子,孫秀怡麽。攏共三個字的名字,
你怎麽隻說對了個秀字呢。」

  白若雲眉心緊鎖,比了個手勢讓妹妹噤聲,平複了一下心緒,揣摩着南宮星
弦外之音道:「南宮兄,你不必譏刺,我的情形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對秀兒的情
意我自己問心無愧,這其中也許有什麽誤會,我本也打算之後找到她再做解釋。

  可……可我着實沒想到,她會在這種地方。南宮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請
你看在我妹妹的份上,爲我指點迷津。」

  看他态度軟的已全然不似本性,南宮星的眼中總算又有了幾分笑意,道:
「我不知道什麽李秀兒,我隻知道那船上是凝珠姑娘,凝珠姑娘的事,你該去問
她本人才對。」

  白若雲聞言,雙拳一握便要站起,這時南宮星從旁又道:「白兄你喜歡動動
拳腳,花月院到也有爲了銀子什麽都肯幹的娘們。可千金樓餘下各處,可不是容
人撒野的地方。」

  他瞥了一眼白若雲僵在半途的動作,道:「花娘也分等級,外頭榜上有名的
美人,都有專人護衛,興許白兄的功夫比他們好些,可雙拳難敵四手,再說,你
也不想因爲在妓院鬧事,上了官府的懸紅告示吧?」

  白若雲面頰微微抽搐一陣,仍站了起來道:「我一定要和她見面。即使真爲
此被官府通緝,我也心甘情願。」

  南宮星淡淡道:「你這樣見她,能說上幾句呢?不如一會兒競價搶下,單獨
入房聽曲,這樣直到凝珠姑娘歇息之前都不會有人打擾,你有的是時間向她傾訴
愛慕之情。」

  白若雲一怔,旋即摸向自己懷中,左右瞟了一眼,列位的其餘客人大都是貴
氣逼人,隻怕砸出千百兩銀子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心中一緊,禁不住有些微微
面紅。

  知道他也說不出自己囊中羞澀這樣的話來,南宮星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白兄不必着慌,我也對這位凝珠姑娘很有興趣。咱們既然那是一道的,我赢,
不也就是你赢麽。」

  白若雲咬了咬牙,坐回原處道:「那就……有勞南宮兄了。」

  那知道南宮星搖了搖頭,道:「我赢就是你赢,那同樣的,你赢也就是我赢。

  你想和凝珠姑娘說話,競價的當然該是你。你隻要記住,你不論報什麽價,
我都肯幫你出就是了。」

  白若雲一怔,跟着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白若蘭。

  白若蘭被哥哥看得臉上一紅,忍不住嘟囔了句:「他……他願意幫你,你看
我做什麽。」話雖這麽說,她還是感激萬分的看了南宮星一眼,都忘了明明這事
情裏最詭異的就是他。

  唐昕旁觀至此,忍不住掩口偷偷笑了兩聲。

  一曲早就唱罷,小船緩緩駛到附近一處水邊石階,那丫鬟扶着凝珠下了船,
站定之後,先舉起一盞宮燈,将凝珠從頭到腳照了一遍,爲的就是叫水榭賓客看
清楚花娘相貌,跟着兩人一起走進回廊,快步轉入一片珠簾之後,緩緩坐下。

  丫鬟撥簾走出站定,朗聲道:「諸位貴客,凝珠姑娘今夜不做大宴,隻在房
中招待知音,閨閣簡陋,若是超過六人,便難以容下諸位的非凡氣度,還請結伴
過多的貴客早些回去另選花娘。人數合當的,等下便可報上禮單了。」

  白若雲對暮劍閣附近的富貴樓也算是略有了解,那裏的價碼他當然略知一二,
他将兩邊規模大緻做了一下比較,咬了咬牙,上手便準備報出五十兩銀子的高價。

  這價格的确已經不低,天璧朝官員俸祿頗高,上縣令官居從六品上,一年的
俸錢也不過就在此數上下,若是個清官,一年下來不吃不喝,也要典當祿米才能
超過。

  可惜這裏是千金樓。

  雖不至于叫人真的次次拿出黃金千兩,但也不會讓人五十兩銀子便能買到花
榜險些排進前十的花娘一晚陪伴。

  更不要說凝珠還是個頭一次出現的新人。

  松竹院賣藝不賣身,因此曆來就是貪花好色的富貴人家挑選小妾的首選之地,
見第一面就滿意贖身金屋藏嬌的比比皆是。

  白若雲不過剛剛開口,遲疑着說了一個「五」字,對面那一列已有一個面相
富态的中年男人朗聲道:「現銀一百兩,龍鳳玉镯一對,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
望凝珠小姐笑納。」

  那邊話音未落,這邊又有個聲音道:「現銀三百兩,珍珠耳環一對,還請笑
納。」

  兩個聲音接的毫無間隙,以至于大多數人都沒聽到珠簾後的凝珠低低的驚叫
了一聲。

  白若雲當然聽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眼簾後,估摸了一下不需借助南宮星所
能達到的極限,咬牙道:「三百五十兩!」

  先前那人的珍珠耳環保不準比五十兩還要貴些,他這一聲報完,周圍登時響
起一陣低聲嬉笑。南宮星苦笑着搖了搖頭,朗聲接道:「我這朋友初來乍到有些
緊張,他其實還沒報完,再加滑珠官雨珠各兩顆。」

  「一千五百兩。大興号的三寶票,龍江以南通兌。」一個頗爲懶散的聲音緩
緩說道,南宮星順着望去,正是此前唐昕認出的那位浮華公子,唐炫。

  依他那身行頭,倒真的确像是一擲千金的人。

  這已是能給尋常青樓裏中上水準的美人贖身的價錢,小一些的地方,興許連
花魁都能帶走。

  隻是賞曲不到兩個時辰而已,認爲不值這個價錢的顯然占了多數,唐炫才一
說完,兩列位子上的客人便站起不少,陸陸續續沿着來路退走。

  轉眼間,就隻剩下了南宮星一行四人、唐炫和另一列最末位子上最後進來的
那個男人。

  唐炫看白若雲臉色隐隐有些發青,笑道:「這位兄台可是還要與在下繼續争
一争?」

  白若雲還沒應聲,另外那個男人卻搶先開口道:「朗珲錢莊的金龍票,一千
五百兩,外帶現銀一兩。」

  南宮星皺了皺眉,看那人一雙眼睛隻是盯着唐炫,便低聲問道:「那人是誰?

  你堂哥的對頭麽?」

  唐昕側目仔細打量了一番,那人面目極爲尋常,甚至尋常的有些非同尋常,
好似不管丢進怎樣一群人中,都會迅速的隐沒消失,令人難以注意。

  這真是不知多少殺手夢寐以求的天賦。

  唐炫盯住那人,揚聲道:「一千六百兩。」

  「一千六百零一兩。」那人不緊不慢的跟道,嘴上甚至還露出一絲得意的微
笑。

  唐炫眉心皺了一皺,旋即笑道:「一千七百兩。楊昙,你這樣不停加價,未
免有些太下作了吧?」

  「是他?」唐昕一怔,跟着小聲道,「這人也是最近才在江湖上小有名氣,
成名于翼州,偶爾也在蜀州走動。他自己給自己起了個外号,叫做逢賭必赢。」

  南宮星啧了一聲,笑道:「這牛皮吹得可有些大了,賭徒不會永遠有那麽好
的運氣。」

  唐昕搖了搖頭,飛快道:「這人的外号裏的必赢指的并不是必定會赢,而是
必定要赢。他要是賭輸了一把,就一定會千方百計不擇手段的接着跟那人不停地
賭下去,直到他徹底赢回來才肯罷休。上次你在陸陽見過的尋夢浪子邢空,據說
就是爲此和他結下了梁子。」

  兩人這邊說話的功夫,楊昙已笑嘻嘻的把唐炫的價碼推高到了兩千兩,他仍
不罷休,還是笑道:「兩千零一兩。」

  唐炫舉起面前的酒杯,苦笑道:「楊昙啊楊昙,你這次一共就跟我賭了五百
兩,我要是就此罷手甘心服輸,你豈不是還要多虧一千五百零一兩在這裏?」

  楊昙雙眼一翻,道:「我賭的是你今晚搶不下這千金樓裏任何一位姑娘的競
價,隻要能赢你,我就高興。你管我虧多少銀子進去。銀子我可以賺,賭局,你
當是那麽好赢得麽?」

  唐炫抿了口酒,将酒杯向桌上一砸,朗聲道:「好,我出五千兩!」

  楊昙的臉色有些發白,顯然這數目對他而言也的确不小,但他毫不猶豫一拍
桌子,仍加價道:「五千零一兩!」

  南宮星看了一眼身邊已經閉口不言的白若雲,心知他絕不願欠下自己如此大
的人情,甯肯不再競價,隻好轉了轉念頭,一口幹了杯酒,哈哈大笑起來。

  這笑聲譏诮無比,正鬥在興頭的二人忍不住一起看了過來,唐炫忍下并未開
口,楊昙卻冷冷道:「你笑什麽?坐在這裏也不報價,當在看雜戲麽?」

  南宮星又笑了兩聲,才道:「你和他做的這種事也叫賭麽?他這種花銷,你
這種擡價,分明是在鬥富。要是真打算賭,就拿出點賭的樣子。」

  「哦?」楊昙斜斜盯着南宮星道,「這位兄弟倒是說說看,怎麽才算有賭的
樣子?」

  南宮星笑道:「既然兩位的賭局發展至今已經取決于凝珠姑娘的香閨爲誰敞
開門戶,那不如取來筆墨,各位把自己的報價寫在紙上,附上些說給凝珠姑娘的
甜言蜜語,之後,由凝珠姑娘親自選出準備招待的客人,餘人願賭服輸,如何?」

  楊昙雙目一瞪,道:「唐炫比我好看,豈不是先天就占了便宜?」

  南宮星悠然道:「楊兄,這裏是千金樓,即便是潘安再世,該給的銀子,也
一文不能少吧?還是說,你沒自信能猜出一個穩穩壓過唐炫一頭的數目?」

  唐炫也跟着笑道:「既然如此,咱們不妨撤回此前的報價從新來過,就按這
位兄弟的規矩。你不妨猜猜看,我肯爲了五百兩銀子的勝負,投下多少銀子去。

  方才叫道五千兩,其實我也頗爲後悔呐。差點就連酒錢都剩不下咯。」

  楊昙的臉色變了幾變,略一遲疑,道:「好!叫人取紙筆來!」

  那丫鬟先進簾後與凝珠低聲商議了兩句,得了首肯,便匆匆離開水榭,去拿
文房四寶。

  唐炫往南宮星身邊掃了一眼,似乎想到什麽一樣,微笑道:「我倒忘了問一
句,這位兄台提的這個賭法,你們是不是也要參與?」

  南宮星笑道:「那是當然,給你們兩位增加點不起眼的變數,不是更加有趣
麽?」

  他從懷中摸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又掏出幾張金葉子擺在上面,接着撒了一
把珍珠在旁,淡淡道:「再說若隻是鬥富,我們赢得太沒意思,也太過浪費,不
如各憑本事賭上一把,對大家都好,對不對?」

  唐炫楊昙都是眼力極佳的行家,光是看南宮星撒在桌上的珍珠,品相最差的
也是官雨珠的檔次,那滾了一桌子的,分明就是數不清的銀子,神情不禁都是一
凜,各自在心中重新計較着要寫下的數額。

  白若雲方才就一直隻是癡癡地望着那張珠簾,丫鬟取來紙筆擱在他面前,他
才渾身一震,大夢初醒一般靠向南宮星,低聲道:「這……我該怎麽寫才好?唐
炫方才可是喊出了五千兩啊。」

  南宮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白兄,你既然和凝珠曾是故交,那你肯定
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更了解她,該寫什麽,怎麽還會需要我這局外人幫你拿主意呢?」

  白若雲一怔,旋即扭過頭去,又呆呆地望向珠簾之後,手裏握着毛筆,卻并
沒寫下一個字。

  那邊唐炫面帶微笑一揮而就,将墨迹輕輕吹幹,猶有餘暇折成雙葉箋,擡手
遞給了那個丫鬟。

  楊昙皺着眉頭左思右想,先是提筆寫了兩句,跟着将紙揉成一團丢進湖裏,
又要了一張,深思熟慮一番,緩緩寫罷,對折一下,交給了丫鬟。

  白若雲到了這時,才長長歎了口氣,低下頭匆匆寫了一行,随手給出。

  那丫鬟拿着三張紙走到珠簾後,交給凝珠。唐炫伸指在酒杯邊緣輕輕一彈,
笑道:「楊兄,你的臉色貌似不太好啊。」

  楊昙唇角微微抽動,強笑道:「這種賭法讓你占了便宜。松竹院的姑娘比起
其他三間院子裏的,本就沒那麽看重銀子,我出的價,非得能抹平你那張臉才行。

  就算輸了,我也不服。」

  唐炫微笑道:「不管我怎麽赢你,你都不會服的。爲了不讓你糾纏不休,下
次我就讓你赢回來。」

  楊昙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白若雲,哼了一聲道:「你别得意得太早,莫忘了
這裏還有一個對手。這位兄台,可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身邊的朋友,似乎
比你還要闊氣吧。」

  「朋友雖有通财之義,但這位兄台頗有傲氣,不像是會全數依賴朋友的人,
否則方才也不會半天一聲不吭,任咱們把價碼推得水漲船高。」唐炫眼觀六路,
看得到也清楚,楊昙眼力過人,自然也看得出來,聽他這麽一說,臉色便又白了
幾分。

  珠簾後靜了片刻,突然響起一聲似乎是苦苦壓抑卻沒能成功的抽泣,跟着凝
珠竟直接站了起來,匆匆走進了另一邊的回廊之中。

  唐炫面色微變,剛要起身,那丫鬟卻從簾後走了出來,頗爲疑惑的打量了南
宮星一行四人一眼,跟着朗聲道:「哪位是白若雲白公子?」

  白若雲應聲站起,連語音都微微發顫,道:「是我!」

  那丫鬟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道:「恭喜公子,您四位這邊
請。」

  南宮星将桌上的财物一掃收起,催着他們三人走進凝珠走入的回廊之中,自
己落在最後,瞥了一眼唐炫,笑道:「唐兄,以後,凡事還是不要那麽自信才好。」

  唐炫神情隻一霎那便平複如常,微笑道:「的确怪我,我是沒想到,連昕妹
都混在其中女扮男裝的一撥人,竟是真刀真槍來花大錢的。帶着姑娘來這種地方
長見識,仍舍得一擲千金,在下自愧不如。」

  南宮星笑道:「唐兄看來對風月一道還是不夠精通,就是因爲帶了姑娘來這
裏長見識,才要一擲千金,不然怎麽顯出大好男兒的豪氣。」

  唐炫聽出他在說笑,便轉而道:「你們赢都赢了,能不能讓我知道,你們到
底出了多少?我可是當即做了一首情詩,外帶出了三千兩銀子。」

  楊昙赢了賭局,心情大好,也跟着笑道:「啧,你竟然出的反倒少了,虧我
還豁了老命寫了六千五百兩上去,真要中了,娘的連褲子都要當掉。喂,小哥,
你們出了多少?七千?還是一萬?要是這價碼,你們真不如去找老鸨商量商量再
多出點給這位凝珠贖身算了。」

  南宮星神神秘秘的一笑,壓低聲音道:「說出來怕你們不信,有時候隻要一
句話說準了,對女人來說,簡直可以抵得過黃金萬兩。我們今夜,怕是隻需要花
幾十兩酒錢就好。」

  留下瞠目結舌的二人,南宮星也是心情極佳,哈哈大笑着走入回廊。

  走到凝珠所在臨湖小築,果不其然,白若蘭和唐昕都留在了門外并未跟入,
那個随侍丫鬟顯然也被凝珠打發了出來,焦急萬分的站在門外仔細聽着門裏的動
靜。

  「怎麽?你們不進去跟着聽聽小曲兒?凝珠的嗓子當真不錯,假以時日,進
了花榜前十也不奇怪,到時候再想聽上一曲可就難咯。」南宮星跟着站在門外,
戲谑道。

  白若蘭頗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隻是有生人在旁,不好發作,隻得仍裝着男
人語調低聲道:「她怎麽進了千金樓這種地方,我早晚得找你要個交代!你分明
早就知道,爲何早不說上一聲?」

  南宮星淡淡道:「你們下山是爲了找孫秀怡,又不是爲了找她,我貿然說上
一聲,豈不是要亂了你們的行程。」

  這畢竟是白家的家事,唐昕不好插言,隻好在一旁百無聊賴的四下打量。

  南宮星看了那丫鬟一眼,上前摸出一塊銀子塞進她手中,柔聲道:「小妹你
也不要一直守在這兒了,不如找個地方歇息片刻吧。過一個時辰再回來,也沒什
麽。」

  那丫鬟忙把銀子推還回來,戒備道:「這……怎麽行,奴婢要伺候凝珠姑娘,
也要防着有人居心叵測圖謀不軌。」

  南宮星仍将銀子塞回去道:「诶,你一個弱質女流,真有什麽事,難道還鬥
得過我們三個江湖草莽?小築外頭就有護衛,這種事怎麽用得到你操心。實不相
瞞,這位白公子和你們凝珠姑娘曾是舊相識,在裏面必定有些私密話兒要說,你
聽了去,可就知道的太多咯。」

  那丫鬟神情微變,在這種地方,知道的太多永遠不會是什麽好事,她略一猶
豫,接過銀子塞進袖袋,低聲叮囑了句:「你們既然不進去……幹脆,也到别處
休息吧。奴婢給你們上茶。」

  南宮星笑道:「好,勞煩小妹領路吧。找個安靜些的地方,免得被人打擾。」

  白若蘭似乎有些不願離開,唐昕隻好上前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什麽,她才不
情不願的跟了過來。将哥哥和凝珠一起留在了那邊。

  門外的人都已經走遠,小築内卻依舊安靜的隻能聽到兩人的氣息。

  白若雲費盡力氣才維持住氣息的平順,而一進門就躲進簾後的凝珠,呼吸間
依舊隐隐夾雜着抽泣之聲。

  他最想問的就是她爲何會在這裏,可不知爲何,竟覺的這麽問出口來會有些
突兀,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說什麽才好。

  又過了片刻,凝珠總算是順過了氣,低聲問道:「白公子,你想聽首什麽曲
子?奴家這就爲您彈唱。」

  白若雲心中一急,道:「你、你知道我不是來做這種事的!」

  凝珠道:「這倒奇了,不做這種事,你來千金樓幹什麽?難不成富貴樓不做
你們白家的生意了,害得你千裏迢迢來這兒找人救你們家那個瘋子?」

  「是南宮兄硬要帶我來的。秀兒,果然是你,我……」白若雲聽到她無異于
自承身份的話,心神激蕩,雙目中竟閃動着一絲水光。

  凝珠立刻打斷道:「那個名字你休要再提。李秀兒已經死了,如今在這裏的
隻是凝珠,一個不得不投身青樓賣藝謀生的歌妓而已。」

  白若雲的話被生生噎進肚中,頂的他胸口一陣煩悶,他向着凝珠那邊走了兩
步,黯然道:「秀兒,再怎麽說……你我也算有白頭相守的山盟海誓,這其中,
隻是有些誤會而已。他們怕你擾亂了和峨嵋之間的聯姻,隻是想看護你一陣,并
不是對你有什麽惡意。」

  「沒有惡意?」凝珠的聲調突然拔高,仿佛被觸到了痛處的母獸,隻是不願
驚動旁人,才拼命壓住了音量,「若是沒有惡意!爲何會害得我沒了孩子!若是
沒有惡意!我趁夜逃走不見救我找我的人來,殺我的怎麽反倒來了!若是沒有惡
意!會是誰請動了大名鼎鼎的七星門,來追殺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你、你說什麽?」白若雲面色一片慘白,膝彎一軟,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
「這……我怎麽沒聽說過?」

  「你是新郎官兒啊,我這種礙事的棄婦是生是死,怎麽會有人煞風景的趕去
知會你一聲!」凝珠畫中的哭腔已經難以壓抑,就像先前所受的委屈,一股腦從
心底湧了出來,「要不是我福大命大,遇到了一些好人,什麽李秀兒,什麽凝珠,
都早成了爛泥窩子裏的幾根白骨!」

  這聽到的消息實在太過出人意料,白若雲雙手緊緊捏着扶手,劇烈的喘息了
幾口,才算是鎮定下來,道:「秀……凝珠姑娘,這與我聽到的情形相差太遠,
其中一定有什麽隐情,請你……無論如何再信我一次,告訴我,咱們分開之後,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凝珠走出簾外,臉上一片木然,隻挂着兩行清淚,她定定的站在那裏,看着
白若雲道:「你不妨先說說,你聽到的是什麽情形?」

  白若雲仔細回想着當時在白家聽到的話,道:「他們說商量堕掉你腹中胎兒
的時候被你聽到,你趁夜偷跑不小心滾下山坡,救起你後孩子已經沒了,你受創
頗大不肯開口,當夜便消失不見,隻帶走了我送的珠花……實際不是這樣麽?」

  凝珠盯着他的雙眼,淚眼婆娑道:「那一晚我害喜難受的無法入睡,起身經
過門廊,就聽到你那竹弟一口一個婊子的在房中罵我,我忍不住聽了一陣,才聽
出他不光想要拿掉我的孩子,還想趁這機會要了我的命,因爲我隻是個下賤的洗
衣婦,配不上你前途無限的少閣主。你二伯苦勸了一陣,我卻越聽越是害怕,最
後隻想找個隐秘的地方把孩子偷偷生下來,再去找你。」

  「哪知道那晚突然下了大雨,我逃到後來迷了方向,一腳踩空滾下山坡,醒
來的時候……孩子……孩子已經……保不住了。當時救起我的是你的松哥,我看
他不像壞人,就按他說的藏在屋中靜養。可到了傍晚,你二伯趕了過來,告訴松
哥說你竹弟爲絕後患,帶了幾個心腹師弟去找我的下落,讓松哥一定趕在他們之
前找到我。你松哥不會說謊,當下就告訴了你二伯,他進來看了看我的傷勢,什
麽也沒說就走了。我當晚怎麽也睡不着,總覺得危險越來越近,忍不住偷偷起來
穿好了衣服,想去跟你松哥說說話,結果……卻恰好被我發現窗外的院子竟然有
人偷偷摸了進來。我情急之下,行李也顧不上收拾,隻抓了一朵珠花便從窗戶翻
了出去。」

  「那之後我足足逃了七天,身後一直有人在追我,讓我連一場覺都不敢睡,
最後……還是被那些人追上了。他們自稱是七星門的殺手,拿錢辦事,叫我做鬼
不要找錯了對象。我問他們是誰要殺我,他們不肯說,隻是拿着劍,向我走過來,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看着凝珠的臉上因回憶而浮現出深邃刻骨的恐懼,白若雲心如刀絞,慘然道:
「是……誰救了你?」

  凝珠低頭望着他,沉默半晌,才一字字道:「是如意樓。」

  「什麽?」白若雲心中一驚,霍然起身道,「竟……竟真是他們?他們怎麽
恰好救了你?」

  「他們看我混身髒兮兮的可憐得很,本是來給我送些飯菜銀子,哪知道恰好
遇到殺手逞兇,他們……他們爲了救我,還……犧牲了兩人。」凝珠擡手擦了擦
淚,道,「之後,這世上就再沒有李秀兒,隻有凝珠了。」

  白若雲方寸大亂,情不自禁問道:「你……你當真委托了如意樓,來白家報
複麽?」

  凝珠一愣,跟着,眼中迅速的升起一股怒色,好似受了什麽侮辱一樣,她退
開兩步,冷冷道:「我要是托了他們報複,你還有命坐在這裏麽?你知不知道,
我抱着肚子在床上躺着流淚的時候最恨的是誰?我像條野狗一樣逃命,從泔水桶
裏撈飯吃的時候最恨的是誰?我被四把劍指着的時候最恨的是誰?」

  「那……那你……」

  「我是委托了如意樓,」凝珠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克制住激昂的情緒,道,
「而且還委托了不止一件事。畢竟他們找我要的代價,我無論如何也支付得起。

  等到事情一了,我便交給他們,從此兩不相欠。」

  「你委托的是……」

  「我不會告訴你的。那……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凝珠的神情也變得愈發冰
冷,她走回簾後,道,「公子要是聽曲,現下就可以點了。否則,就請回吧。奴
家……很累了。」

  白若雲眉頭緊鎖,心底的淤塞難過無從發洩,無數疑惑也是毫無頭緒,心愛
的人近在咫尺,卻仿佛隔了一堵無形的牆,找不到一處可以進入的通道。

  「秀兒……不,凝珠姑娘,是我……對不住你。我說過一定會好好護着你,
我沒有做到,錯的……是我,我……這就走。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失魂落
魄的留下斷斷續續的句子,白若雲打開房門,行屍走肉一樣挪了出去。

  廊外歌舞依舊歡愉喜慶,夜風仍帶滿了陳年佳釀的香氣,勾人的脂粉味充斥
在流動的氣息中,除了他,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享受着生活帶來的快樂。

  他關上身後的房門,走向回廊。回廊的盡頭,仿佛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轉過第一個拐角,他就看到了南宮星。

  「我還當你們都先走了……蘭兒和唐姑娘呢?」白若雲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問道。

  南宮星道:「他們正在和唐炫喝茶,我怕你這邊對付不來,過來等等看。」

  白若雲緩緩道:「隻是……聽曲兒而已,能有什麽對付不來的。」

  南宮星笑了笑,直截了當道:「看樣子,你們還沒和好啊……」

  白若雲一怔,然後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在你面前裝腔作勢,好像也是白
費力氣。是,她根本就是恨透了我。我……又哪裏來的機會跟她和好。」

  南宮星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什麽滑稽無比的笑
話一樣。

  白若雲被笑得有些羞惱,不禁道:「你笑什麽?」

  南宮星雙手按住他的肩膀,肅容道:「我問你,你方才寫的字條,報了什麽
價錢?」

  白若雲略一遲疑,低頭道:「我隻寫了一句『我很想你,也很擔心你,我有
很多話要對你說』。」

  南宮星馬上道:「所以她恨你恨得連幾千兩銀子都不要,隻是爲了叫你進去
罵上兩句,對麽?」

  看白若雲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樣,南宮星又道:「女人有很多時候,嘴上說得
是一套,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套。你若是在女人面前聽見什麽就當是什麽,那
你這輩子,也就隻能做個呆頭鵝了。」

  「你……你的意思是……」

  「我隻知道,一個恨你恨得咬牙切齒的女人,是不會一進屋就把丫鬟先趕出
來的。」南宮星說罷,笑着湊近白若雲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白若雲大驚失色,道:「這……這怎麽成?」

  南宮星隻是笑道:「你回去看看情形,自然知道成不成。不用擔心護衛,你
隻要轉身回去,下一刻,那些護衛就都在我這邊喝酒了。」

  白若雲遲疑不定的看着他,神情有了顯而易見的動心模樣。

  「去吧,咱們還有一屁股麻煩等着解決,沒時間給你在千金樓裏賣上十天半
個月癡情。你若還想要這個老婆,就聽我的。」南宮星抱起手肘,催促道,「或
者你說到明處,從此不再來找凝珠,凝珠此後被人贖身給人做妾也好,被人買走
爲奴爲婢也好,都與你無關,那咱們這就回去,再不登千金樓的大門。」

  「不,」白若雲終于定下心來,他感激的拍了拍南宮星的手背,道,「我這
就回去。」

  他轉過身,大踏步走回到凝珠的小築門外,深吸了口氣,一把推開房門,沖
了進去。

  凝珠顯然沒想到白若雲還會回來,驚慌失措的回頭看向門口,連手上的東西
都忘了放下。

  她坐在桌邊,桌上開着一盒妝奁,其中的東西整整齊齊,隻少了一樣被她拿
在手上,緊緊捏住。

  白若雲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就是他曾經親手爲她戴上的那朵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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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21 11:3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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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四十一章 枝頭春意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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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四十一章 枝頭春意鬧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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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回來做什麽!”凝珠愣了一霎,才慌忙将捏着珠花的手藏到了背後。

  南宮星的提點總算是讓白若雲從彷徨失措中清醒過來,而眼前的世界清晰起
來後,他馬上就發現,凝珠臉上刻意做出的敵視有多麽可笑。

  可笑到讓他想大哭一場,再把剛才奪門而逃的自己痛揍一頓。

  他沒有答話,隻是關上房門,大步走了過去。

  “我要叫護衛了!你要幹什麽!”凝珠慌裏慌張的将手上的珠花收進妝奁盒
内,但蓋子還沒扣好,已經被白若雲伸手托住,一把掀開。

  千金樓對花娘的首飾從不吝啬,那妝奁盒中手镯耳墜、發钗步搖琳琅滿目,
叫尋常人家的女子看了,隻怕頓時就要閃瞎了眼。

  但放在最當中的,仍是那朵已經陳舊殘破的珠花。

  綢布做成的花形已經掉色斑駁,串在上面的小珠也掉了幾個,擺在這麽一盒
首飾中,就像掉了毛的公雞垂頭喪氣的站在一群鳳凰裏。

  “我……我隻是怕逃命的時候沒有盤纏,才帶上它的……”凝珠看白若雲熱
淚盈眶的盯着看個不休,咬了咬唇,恨恨道。

  “可你從泔水桶裏撈飯吃的時候,爲何不當了它?”白若雲閉上眼睛,深深
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繞開她刻意用言語堆砌起的城牆後,他才察覺,這些看似淩厲的防備,根本
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是怕被殺手追上。你……不要自作多情!”凝珠倔強的将臉扭向一邊,
飛快的擦掉了臉上的淚。

  “我一直以爲已經足夠了解你……”白若雲輕輕歎了口氣,悄無聲息的走到
凝珠身後,突然雙臂一圈,将她摟在了懷中,“現下看來,是我太自大了。”

  凝珠頗爲惱火的掙了一下,看他不放,又用手肘向後頂了一下,羞怒道:
“公子自重,這裏是千金樓的松竹院,不是你家的廂房!”

  白若雲哪裏肯放,反而将她摟得更緊,口鼻埋進她如雲烏發之中,歎息般道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心思雖然機敏,但實則是一根筋的性子,當初認定了
我,便什麽都不管不顧,有了孩兒屈做側室也沒有半句怨言。秀兒……原諒我,
我知道你心底并不是真的恨我,否則……依你的性子,我根本沒可能過來見你。”

  她又掙紮了兩下,還沒開口,白若雲已将她徹底緊緊抱住,柔聲道:“我再
也不想去管什麽門派大勢了,秀兒,我要娶你,等我找到孫秀怡,我就上峨嵋山
登門退掉親事。我要昭告天下,我白若雲的妻子是你。”

  凝珠低下頭,輕輕的抽泣兩聲,才道:“不要再拿這些虛妄的話來哄我,我
先前要的那麽少,你們卻不肯給,如今我什麽也不要了,你爲何……爲何又來纏
着我。我隻是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孤女,不過蒙你白家大少爺眷寵,就惹來殺
身之禍,你叫我……怎麽還敢有半點奢望。”

  一想到此處,白若雲的心頭便湧起一股無法克制的怒火,他咬牙切齒道:
“白家最近出了很多事,也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之前才誤會是如意樓爲了你受的
冤屈來白家出頭,這次的風波,我大伯四叔五叔都賠進去了一條命,我父親也半
隻腳踏進了鬼門關,秀兒,我保證派人去追殺你的一定是對白家有所圖謀的人,
絕對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凝珠渾身一震,驚道:“怎……怎麽會死了這麽多人?出了什麽事?我、我
真沒有托如意樓去爲我出頭。我……我隻是……”

  白若雲忙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你絕不忍心做出這種事,先前是我心慌
意亂口不擇言。是我混帳。你莫往心裏去。”

  陡然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竟和緩到近乎暧昧的程度,凝珠慌忙又掙紮了兩下,
雙頰微紅道:“你快把我放開,你家的事,我……我根本不想知道。我現在過得
很好,不必整日在河邊洗衣,唱唱小曲便衣食無憂,不勞白公子你費心惦記。你
還是去再找個傻透了頂的女人嫁你吧。”

  察覺到凝珠的掙紮根本全無力道可言,白若雲想了想方才南宮星附耳教導的
話,暗暗咬了咬牙,低聲道:“好,就算被千金樓的護衛亂刀砍死在這兒,我也
認了。”

  凝珠一驚,道:“你、你要幹什麽?”

  話音未落,她哎呀驚呼出口,竟被白若雲一把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向着屏風
後的擺琴軟榻走去。

  這裏本就是聽琴賞曲的小築,就算是爲了安全,也不會特地擺下床鋪。

  但這種時候,一張軟榻已經足夠。

  足尖一勾一挑,白若雲已将礙事的琴連着琴桌一起挪到一邊,俯身一放,已
将凝珠橫擺在榻上。

  凝珠又羞又急,一雙粉拳抵着他的胸口,怒道:“白若雲!你瘋了麽!你知
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我隻要喊一句,立刻就會有人沖進來,輕則毆打一頓,
重則砍你半死!你不要仗着有點武功,就覺得自己可以爲所欲爲!”

  白若雲一手撐在她腋下,低頭望着她被淚水沖花了的妝容,忍不住擡手爲她
擦了一擦,輕聲道:“我仰仗的不是武功。”

  凝珠被他望的有些心虛,不禁将頭一扭,憤憤道:“怎麽,難道你結識了什
麽達官貴人,成了靠山麽?”

  “我仰仗的,隻是你心裏那一念不舍。”他的頭越降越低,口唇離她越來越
近,直到呼出的熱氣都激起了她頸側一片細小的疙瘩,“你随時可以叫,護衛進
來,我也絕不動手,他們願意将我怎麽砍成肉醬,我也絕無怨言……”

  “你、你……你爲何……爲何……”凝珠的眼中又開始閃動着淚光,“爲何
總是要在這種時候勉強我……最初我拼命躲着你,你……你就不肯放過我……非
要……非要讓我動了心。如今……如今我心已死了,你……你又偏要來……來尋
我……”

  他扳過凝珠的頭,與她前額相抵,緩緩道:“當初你心裏明明有我,也是偏
不承認,我隻好說我破了件衣服,哄你到了廂房,硬是親了你一口,你才肯吐露
心意。如今你明明還念着我,卻非要說恨我,情形……和當時似乎相差無幾呢?”

  凝珠雙目登時睜得溜圓,雙手推着他的胸膛,搖頭道:“不……才不一樣,
我……我那時……那時……”

  說話的功夫,白若雲的面龐已近在毫厘,還帶着些許茶香的氣息灼熱的噴吐
在她臉上。

  兩廂情濃耳鬓厮磨的時候,這樣的體會曾經無比熟悉,颠沛流離的這段時間,
卻讓這感受茫遠的近乎陌生。

  滿心的酸楚,終究還是沒敵過洶湧而來的甜蜜回憶,她像是認了命一樣,垂
下了雙手,閉上了眼。

  白若雲的動作微微頓了一頓,但緊接着,就毫不猶豫的覆上了她冰涼微顫的
柔軟朱唇。

  這廂凝珠嬌小滑嫩的丁香重又被白若雲擒獲同時,原本負責凝珠安全的兩名
護衛已是第三杯酒落肚,黝黑的面龐都泛起了微微的紅光。

  較年長些的那個扭頭看了一眼另一側的小築,似乎有些擔憂,道:“南宮公
子,您是金老大的朋友,您看……咱們是不是該去知會她一聲?松竹院裏真要出
了私通的事,說出去可不太好聽呐。”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我方才不已經讓你們看了,凝珠姑娘的賣身契本就
在我手上,我說沒事,自然就是沒事。至于他們在裏面談些什麽做些什麽,我都
不管,自然沒你們什麽責任。喝酒,喝酒。”

  另一個年紀輕些的護衛看了一眼南宮星身後,笑道:“看來我們不管,一樣
還有人管的樣子。”

  南宮星微微一怔,扭頭一看,卻是白若蘭正怒氣沖沖的站在回廊那頭,略一
猶豫,便大步向他走了過來。

  “兩位慢用,我失陪片刻。”南宮星連忙起身,匆匆迎了上去。

  “小星,我哥哥那邊……怎麽沒動靜了?”白若蘭看着有些着急,小聲抱怨
道,“我剛才去那邊看了看,房門也闩了,屋裏也沒聲音,你……你還把護衛都
叫來喝酒。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南宮星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說道:“是你們兄妹認出了凝珠的本來身份,
我好心幫忙給了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怎麽成了我在搞鬼呢?莫非你不喜歡這個
嫂子?”

  白若蘭忙搖了搖頭,道:“可沒有,我哥要真成親,當然還是李秀兒最好,
她人聰明懂事,又體貼能幹,除了出身來曆,幾乎挑不出什麽毛病。我也挺喜歡
她的……不對,這和我喜不喜歡她有什麽關系,她怎麽成了凝珠,到千金樓這種
地方賣藝來了?”

  南宮星無奈道:“這種事你當然要去問她本人才行。相信這會兒你哥哥已經
在努力問話了吧。”

  聽出南宮星口氣中頗有幾分調侃的味道,白若蘭楞了一下,道:“我怎麽覺
得你一副想看好戲的模樣啊。不成……我去看看我哥哥。”

  南宮星忙道:“别,你要這會兒闖進去,我保證凝珠姑娘在你出嫁之前都不
敢再進白家大門。”

  白若蘭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不解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南宮星不好直接解釋,隻好委婉道:“就我所知,凝珠姑娘和你哥哥之間似
乎有什麽誤會,之前還把你哥哥趕了出來,我教了你哥哥一個法子,他又回去試
了試,這會兒還沒出來,說明成了。你要去搗亂,可就尴尬大了。”

  白若蘭仍是一頭霧水,道:“那……我不打擾他們就是,那小築三面都有镂
空窗戶,連窗紙都沒有,我去遠遠看一眼總沒事吧?這陣子事情這麽多,追殺的
人保不準這幾天就都到了,我怎麽放心讓他自己在那兒。”

  南宮星本想開口阻止,轉念一想,這會兒唐昕正陪着唐炫喝酒拉家常,楊昙
赢了五百兩銀子非要請客,一時半刻都絕過不來,說是天賜良機也不爲過,當下
他便忍住肚中偷笑,柔聲道:“好好好,我拗不過你,那這樣,我陪你一起去看
一眼,他們沒事,咱們也可以幫忙守上一陣。否則真要來了對頭,光靠你也于事
無補不是。”

  白若蘭本就想拉着南宮星過去作伴,哪裏知道他還有别的心思,當即喜道:
“那再好不過,咱們這就走。”

  “對了,你教我哥哥的是什麽法子啊?”白若蘭好奇心本就頗旺,才從回廊
繞到院中,就忍不住開口問道。

  “就是尋常家裏夫妻拌嘴之後常用的法子。”南宮星仍不肯明說,隻道,
“隻要兩人還有真情實意,這法子就比嘴上道歉管用的多。”

  白若蘭迷惑道:“真有什麽誤會,不是誠心誠意把話說開才最管用麽,有什
麽不對的地方,也是誠心道歉最重要吧。你又出了什麽鬼點子啊?”

  南宮星笑嘻嘻的扭頭在她鼻頭上戳了一下,道:“誤會說開了就不生氣,誠
心道歉就能原諒,像這樣的女人,我希望這世上是越多越好。”

  白若蘭一愣,無奈的小聲道:“好吧,有時候我生氣起來,也是挺不講理的。
可能你的法子的确有需要用的時候。”

  到了本該是那兩個護衛駐防的偏院,凝珠所在的小築就在數丈之外,燈火通
明。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你哥哥功夫比你好,咱們還是别靠得太近。被他發
現難免有些尴尬。”

  白若蘭瞥了他一眼,嘟囔道:“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你和我哥在搞什麽把
戲。”

  她正四下看着找合适的地方,突然聽到小築内傳出一聲纖細悠長的呻吟,好
似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像是難受,偏偏聽起來又透着一股快活。

  白若蘭正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年紀,要是尋常地方聽到這種聲音,仔細想
想興許能明白一二,可此時此地,一來松竹院的規矩就是賣藝不賣身,二來她心
底也不願承認哥哥會在這裏做那種事,因此先是一怔,跟着忍不住小聲道:“剛
才……那是李秀兒在哭麽?”

  南宮星忍住笑,答道:“她不叫李秀兒,叫凝珠,她不是在哭,我保證。”

  白若蘭心裏有些慌張,左右看了看,院子裏不是松就是柳,連個能落腳的高
處都沒有,就一株半大柏樹,還離窗頗近,一個不留神,多半就會被哥哥發覺。

  可實在找不到别的地方,她隻好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樹下,擡頭張望了一下,
尋了個一人半高的粗枝,貓腰一竄,輕手輕腳的将身子扯了上去。

  江湖傳奇中總免不了有這種夜窺探秘的橋段,白若蘭老早在家就心癢惦着,
隻是無奈英雌無用武之地,這回有了機會,看的又是自家哥哥,不怕有什麽後患,
自然迫不及待就将視線抛了進去。

  若是另外兩面,有那一扇屏風擋着,她還看不到什麽東西,可恰恰這偏院本
就是給護衛保護花娘所用,那不鋪窗紙堂堂正正呈在人前的,正是琴桌所在的軟
榻。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哥哥筋骨緊繃,汗濕油亮的赤裸脊背,和裸背下雄腰
上牢牢纏着的一雙粉腿。

  那雙腿白裏透紅修長纖美,腳掌勾在一起,十支足趾随着那裸背的起伏不住
蜷伸,好似想要從半空握住什麽東西一樣,而每當那腳趾用力伸展的時候,裸背
的下方就會漏出一聲嗚咽般的輕哼。

  哥哥的衣服丢在一邊,凝珠原本的一身盛裝,也都成了墊在身下的被褥,那
交纏在一起恨不得将彼此嵌入體内的兩人,已赤裸的好像初生嬰兒一般。

  即便是未通人事的白若蘭,也不會傻到還看不出他們在做什麽。

  這一幕讓她實在太過震驚,一時間爲了捂住嘴巴不要尖叫出聲,竟連扶着樹
幹的手都收了回來,當下腳下一滑,失了平衡。

  但身子一沉,她還未向下墜,就被一條胳膊從腋下穿過,毫不費力的抱了起
來,穩穩放回了樹上。

  她驚慌失措的往後一看,看到是南宮星不知何時縱了上來,雙手一摟将她穩
在了枝頭,心中先是一松,跟着又是一緊,大感害羞的扭了扭身子。

  無奈樹枝上隻有這麽大點地方,即便南宮星很柳下惠的向後讓讓,兩人也拉
不開容下一拳的的距離,更不要說,南宮星這人和君子絕沒有半點沾邊。

  他不僅沒有後退,反而向前挪了幾分,這一近,幾乎是整個人貼在了白若蘭
背上。

  從和白若蘭重逢開始,南宮星就一直在表現着他難得的克制,隻是靠着偶爾
不經意與她小手相觸聊以慰籍。而此時這樣的機會擺在眼前,錯過簡直天理難容,
就算是會惹來一陣不理不睬,他也非要先賺下些紅利再說。

  更何況這些天他早就摸透了白若蘭的性子,隻要是對她好過的人,有氣她也
存不過三天。

  “小星,你、你靠太近了。”生怕被哥哥發現,白若蘭捂着嘴巴壓低聲音扭
頭往後說道,另一手總算記住了扶好樹幹。

  “我這不是怕你再掉下去麽。”南宮星笑嘻嘻的從背後将她摟緊,心滿意足
的低頭嗅着她發絲間的少女幽香。

  時值春末夏初,即便這兩天天氣涼爽,衆人也都穿的輕透了許多,今夜白若
蘭穿的又是男裝,想着衣料厚實,便去了裏襯,貪個涼快,這會兒南宮星貼在後
面,才驚覺原本以爲的厚實,竟是如此單薄的一層,連他身上哄哄的熱氣,都沁
到了她的肌膚上。

  “我……我掉不下去。”低聲駁了一句,卻恰逢屋裏凝珠沒咬緊牙關,一口
暢美嬌呼飄了出來,她渾身一陣發燒,猜着南宮星多半是沒聽到,隻好懊惱的又
掙了兩下。

  托男裝束發的福,白若蘭嬌嫩小巧的耳珠幾乎每有半分遮蔽,南宮星舔了舔
嘴唇,象征性的躊躇了一下,便毫不客氣的探頭過去,伸出舌尖在耳垂後自上而
下便是一劃。

  白若蘭耳後一癢,渾身一陣哆嗦,登時羞得連領口外那段嫩白頸子都紅了個
通透,忙曲起手肘往後便頂了過去。

  被人穿腋摟緊的情形下,這麽一頂本就不痛不癢,全無威力可言,更别說她
分毫沒用真氣,手臂這麽一蹭,倒像是撒嬌更多。

  她也知道此刻情勢大大不妙,可哥哥和凝珠就在眼前不過幾丈外的地方颠鸾
倒鳳,香汗淋漓纖毫畢現,真弄出動靜來被他們發現,她這做妹妹的隻怕再也沒
臉出現在兩人面前了。

  若是旁人,興許她還有心思豁出臉面捍衛一下界限,偏偏此刻輕薄過來的卻
是南宮星,這才真叫她從也不是不從也不是,急得紅透了一張臉,連汗都滲出了
鼻尖。

  “我……我可不是千金樓的花娘,你、你快放開我。”耳珠已被舔得又酸又
軟,她才總算得了個機會,趁着凝珠咬着哥哥肩頭讓哥哥通哼一聲的當口,趕忙
低低喊了一句。

  南宮星意猶未盡的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吸,偏開頭柔聲道:“蘭兒,我的心意
你又不是不明白,千金樓的花娘,怎麽可能叫我費心至此。要不是你們家出了這
麽多事,我原本可是想着等你十五歲生辰一過,就想方設法把你拐回去做南宮家
的媳婦的。”

  白若蘭渾身一震,心弦當即便亂了調子,恰趕上窗子裏白若雲粗喘幾聲,雙
臂一摟将凝珠翻過個來,一邊親着她汗津津的脊梁,一邊把一根濕淋淋的粗長棒
兒往她圓滾滾的雪臀當中塞了進去,眼看着一條肉杵硬是将一條細窄嫩縫撐開,
咕唧整根鑽入,吓得她哪裏還知道要說什麽,随口便道:“我……我不過救了你
一次,不、不用委屈你來哄我。”

  無心之言,反倒大都帶着真意。

  最初重逢,南宮星不過是碧姑娘明面上的一個小厮,白若蘭心中自然毫無芥
蒂,純因能與幼時經曆過生死的夥伴再見而高興。之後南宮星處處幫護,一步步
爲暮劍閣幫下大忙,她一個正值情窦初開之際的少女,說心裏沒有幾分期許就連
自己也騙不過。

  那時他還不過是癡情劍駱嚴的弟子而已,駱嚴一世遊俠,居無定所,怎麽算,
家大業大的白家也不必擔憂門當戶對的事。

  誰知道,離了斷霞峰,南宮星的更多身份便一點點的露在她眼前。

  光是朗珲錢莊背後少東這一樣,就能将白家商号一脈都壓下不值一頭,更不
要說還算是江湖草莽之流的暮劍閣。

  另外還有臨别特地向她暗諷的崔冰,一路鐵了心趕都趕不走的唐昕,媚眼如
絲投懷送抱的老闆娘,論姿色,哪個也不遜色于她,所以即便早就感覺到南宮星
的期待,她也隻能暗自平添惱火。

  她不是二伯母那種性子,不夠格去擁有的,她甯肯早早抛掉,不去惦記。

  南宮星隐約知道她心中那一團糾結,而最好的應對,便是不去理會,隻是笑
道:“這種好事,怎麽能叫委屈。你看你哥哥抱着凝珠,心裏會有半分委屈麽?”

  本就口幹舌燥挪不開視線,被他這麽一說,白若蘭忍不住又将視線正了一正。

  白若雲伏在凝珠雪白的身子上正自酣戰,身下佳人已被弄得骨酥神醉,連跪
伏也穩不住姿态,不覺便将整個上身都貼在了散亂衣物上,隻剩雙股撐着撅起粉
臀,婉轉承歡。看凝珠那雙手捂在嘴上都已捏得發白,鬓散钗亂目光迷離,明明
眉心緊蹙,卻偏偏透着一股快活的難以忍耐的滋味。

  白若蘭看得愣了神,南宮星趁機低頭在她頸側來回吮吻,她才驚抽了口氣,
忙低聲道:“不……不一樣,他們兩情相悅,再說……我哥哥,對李秀兒一直都
喜歡的要命,李秀兒真不退讓的話,他說不定一開始就把和峨嵋的婚事推了。我
……我……”

  她連說了兩個我,卻不敢把心裏湧上來的話說出口,一來二人還根本未到談
婚論嫁的程度,二來……她竟不能确信無疑,萬一真遇上南宮星不得不另娶他人
的情形,她是否會如自己想象中那麽堅定的絕不退讓做小。

  “蘭兒,我對你也是喜歡的要命呐。不是爲了你,這麽要命的情形,換成誰,
怕是也跑得不見人了吧。”南宮星在她細嫩的頸側一邊輕咬,一邊柔聲說道,
“咱們是否兩情相悅,不全看你了麽。”

  屋中凝珠已徹底伏在了榻上,雙手捂不住口中嬌吟,不得不團起肚兜咬在嘴
裏,赤條條白魚似的嬌軀,已情不自禁的向着白若雲胯下那根陽物一下下挺聳。

  這種活春宮,換了婦人來看,早就香津橫流心癢難耐,白若蘭即便不經人事,
背後一個雄壯身軀牢牢抱着,肩頭一張嘴巴輕輕巧巧地吻着,一股股男子氣息幾
乎将她裹住,終究還是動了情關,身子一軟,靠在了南宮星身上,面紅耳赤的咬
了咬嘴唇,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道:“你……你有那麽多姑娘和你兩情相悅,何
苦……何苦還來……逗弄我……”

  南宮星的口唇依舊不舍得離開她那段已被吻得發燙的脖頸,低聲呢喃般道:
“紅顔知己再多,南宮夫人卻隻有一個。要怪,就怪你當初一時沖動,豁了命去
擋一隻狼,結果惹下了我這隻色狼,我這一生纏你是纏定了,你就是上天入地,
鑽山下海,我也一定會去找你。”

  也不隻是擔心凝珠禁受不住,還是怕精關失守要略微緩緩,白若雲從背後将
凝珠抱側過來,雙手愛憐的撫着那對香滑淑乳,一邊吻着她的頸窩,一邊從後方
款款搖動,玉莖埋在紅豔豔的嫩蛤之中,攪出愛蜜汩汩。

  一般的從背後貼抱上來,白若蘭感同身受,隻覺背後熱得發燙,既想向前逃
開,又想往南宮星懷中鑽緊一些,與他的身子磨蹭幾下,心思迷糊之際,倒也沒
錯過他這段說情話不像情話的表白,心中一陣酸甜交織,嬌嗔道:“誰要當你的
夫人,到時候弄來一院子小妾,煩也煩死我……”

  “誰敢煩你,爲夫幫你打她屁股。”南宮星口中調笑,順勢抽回一手順着柔
韌腰肢往下一滑,恰恰停在白若蘭聳翹嫩臀與腰窩銜接之處,左右輕輕摩挲,那
掌心熱度輕而易舉便透過了幾層薄布,一股一股流淌在她肌膚之上。

  麻癢彙聚在尾骨周遭,冷不丁竄了上去,白若蘭一個激靈,嘴裏輕輕啊了一
聲,忙将下唇咬住,垂手在他大腿上擰了一把。

  别說她沒舍得用力,就是全力扭這一下,南宮星也不會就此罷手。白若雲與
凝珠的魚水之歡幫了他的大忙,既能讓白若蘭心神大亂春意萌動,又能叫她百般
顧忌不敢放開手腳,雖說不能趁着這個機會行周公之禮,但将距離一口氣拉近到
極限可是再好不過。

  想着今後未必會有如此香豔的良機,南宮星瞥了一眼窗内,看裏面兩人還能
歡好一陣,便将目光從凝珠身上收回,心下跟未來大舅哥說了聲抱歉,加緊往白
若蘭身上施展開來。

  火熱的口唇不住的親吻着頸窩耳垂一線,臀後那隻手掌越摸越是靠下,而身
前摟着的那條手臂,不知不覺也越來越高,馬上便要蓋住特意用布條束住的酥胸,
白若蘭心中大感不妙,亂七八糟的聲音一起在腦海中叫喊着快些掙開,可……可
被他摸到親到的地方實在是癢酥酥的好不舒服,那明晰了的情意也讓她心底好似
猛澆上一捧新蜜,甜的連唇角都禁不住想要勾起,哪裏還凝得出半點氣勢去掙紮
抵抗,隻想着不過是摟摟抱抱親親摸摸,既然是他……幹脆随他好了。

  情愛攻守,最難的一步便是卸下心防,南宮星見白若蘭不再掙動,心中大喜,
手指一撩掀起了上衣下擺,得寸進尺的往衣服裏摸了進去。

  練武先活腰,自小學功夫的女子,腰肢往往軟中帶韌,白若蘭正值青春年少,
說是膚若凝脂也不爲過,那春蔥般的嫩肌之下,彈動着充滿力度的腰筋,真是令
人愛不釋手。

  南宮星的手掌撫摸到哪裏,哪裏就随之繃緊,好似生怕他的手會按進她的身
子裏面一樣。

  而他隻要輕柔的來回摩挲一陣,那一片緊繃的肚皮就會連這裏頭的肌肉一起
軟化,仿佛被撓到了癢處的貓兒。

  終究還是覺得如此肌膚相貼不妥,白若蘭垂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外拉了一
拉,沒有拽動,也就不再使力,隻是小心的克制着口鼻嬌喘,細細的體會起了他
手掌帶來的麻癢滋味。

  不過當他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她褲帶的時候,她猛然一把将他手指抓住,近
乎惶恐的搖了搖頭。

  南宮星也不勉強,退而求其次的将手一繞,隔着步褲直接捧住了她緊翹臀峰。
她喉間低低咕哝了一聲,并未推阻,隻是略絕不安似的扭了扭腰。

  大抵是基本功練得過勤,白若蘭的俏臀并不算豐腴多肉,顯得有些單薄,南
宮星的大掌一張,便能把半邊屁股整個蓋住,不過這嫩臀雖小,觸感卻是極佳,
沒有多少贅肉的緣故,滑嫩肌膚下盡是彈力脈動的感覺,尤其是當她腰肢輕扭,
雙腿微搖,掌下的肉丘便好似成了活物一樣,不揉自動,不捏自繃,方寸變換,
其樂無窮。

  他用上手法愛撫一陣,白若蘭便有些抵受不住,低低哼了一聲,兩瓣妙臀冷
不丁向内一收一夾,讓他立刻忍不住想到近在咫尺的另一處桃源蜜境在這種情形
下會是怎麽美妙的緊緻包裹。

  就算光是讓這兩瓣臀肉将陽根夾在當中擠上一擠,也少不得幾分銷魂。

  這會兒工夫,白若雲似乎是緩過了勁兒,再度翻身将凝珠壓在了身下,雙手
撫着她紅潮密布的雪股,口唇牢牢含住一邊乳豆,雄腰猛擺,大開大合的馳騁起
來。

  這下可苦了早已忍耐不住勉強硬撐的凝珠,又硬又熱的陽物一下下猛送進來,
撞得花心酸軟如泥,蜜穴嫩肉成了雨後濕泥,一道碾過便是陰津四溢。她還道護
衛仍在院中,隻是知道她有私事要說站的不近,唯恐口中漏了淫聲,今後不能再
在松竹院安身事小,真讓白若雲爲此惹下麻煩事大。

  “你、你……慢些……我……嗯唔!嗯嗯嗯……受……受不住……了……哼
嗯——嗚嗚嗯……”她勉強擠出一線聲音提醒,無奈身上愉悅流竄,腰肢擅自拿
了主意,她這廂說着,那廂腰身不住上挺,一副亟不可待的樣子。

  白若雲正到了要緊關頭,濕滑緊湊的細嫩穴眼将他的陽物包裹的通體發酥,
要不是卯足了勁兒非要讓凝珠丢上幾次,早就忍不住爆發出來。

  到了噴薄欲出的時候,哪裏還有男人能忍得住輕抽慢送,白若雲雙膝一沉撐
住身子,腰背越動越快,那肉體相擊啪啪作響的動靜,也是愈發清脆密集。

  心裏明白院中隻要不是聾子,這會兒都已知道屋中正在做什麽,凝珠雙目一
閉,嗯啊一聲嬌媚入骨的細長呻吟,終究還是豁了出去。

  幾乎同時,白若雲猛力挺了兩下,跟着将凝珠用力一摟,龜首抵着蕊芯一邊
跳動,一邊将熱騰騰的陽精劈頭蓋臉澆了上去。

  凝珠渾身一顫,雙目一翻,也跟着丢了身子,“嗯、嗯啊啊啊——!”

  這一聲叫喚傳到窗外,真是讓白若蘭又羞又羨,羞得是女兒家竟還能叫出如
此騷浪的呻吟,羨得是别人可以開口,她卻隻能緊緊攥着衣角苦苦忍耐。

  以前她隻知道痛可以讓人忍不住叫出聲來,今夜才算明白,原來這無法形容
得痛快,更叫人難以忍耐呼叫呐喊的沖動。

  “小星……停,哥哥……他們好象已經好了。”看着白若雲和凝珠摟在一起
親吻撫摸,動作變得輕柔和緩,白若蘭忙小聲提醒道,“你……你再逗我,就該
被他們發現了。”

  她已經撤去了要緊處之外的所有防備,南宮星豈會讓她就這麽剛剛興起便點
到爲止,說什麽,他也要讓她今晚就明白身爲女子那獨一無二無法比拟的喜悅快
樂。

  他最願意看到心儀的姑娘因他而歡喜快活時的神情,那種時候的女人,眼中
往往會有着願意将一切都送到你懷中的柔情萬種。

  更不要說白若蘭這他一早就立志要娶回家去的人。

  “那……咱們就去不會被他們發現的地方好了。”南宮星微微一笑,在白若
蘭耳邊低聲說道。

  白若蘭一怔,還沒明白過來,整個人一輕,跟着就好似騰雲駕霧一樣被他抱
着飛了出去,一起一落,便到了十餘丈外花壇後的院牆下。

  雙足剛一踏實,她擡頭正要開口,就見南宮星繞到身前,雙臂一伸将她圈在
牆邊,一對深不見底的眸子猶如夜空星辰,向她一寸寸迫近。

  她忘了自己要說什麽,也忘了自己該做什麽。

  她就這麽半開着嫣紅的唇瓣,呆若木雞的望着他越來越近,越來愈近。

  直至,溫熱的觸感,緊緊地,不容逃避的覆上她的小嘴。

  一蓬絢爛至極的煙花,在心底,轟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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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24 21: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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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四十二章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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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四十二章 月夜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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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嘴這種事,白若蘭并非全然不知。

  她既在書房裏撞見過自己父親與一位姨娘貼面相擁,也在小河邊巧遇過哥哥
與李秀兒在樹下癡纏。

  隻是她一直都不明白,不過是把嘴巴貼在一起動來動去,到底什麽地方有趣?
讓摟在一起兩的人面紅氣喘,一副陶醉萬分的模樣。

  而如今事情到了頭上,她才總算是明白了個中滋味。

  南宮星的面龐靠近到可以聞見他口中淡淡酒味的時候,她就已經像是被點了
穴一樣動彈不得,明明心裏有千萬個聲音在提醒,他要親過來了,他要親過來了,
她卻偏偏連扭開臉也做不到,反而口幹舌燥的要命,情不自禁的便微微張開嘴,
用舌尖舔了舔發幹的唇瓣。

  她一個懷春少女并不知道,這看似簡單的一個動作,對早已迫不及待的男人
來說是多大的誘惑。

  于是下一刻,她的小嘴便已被牢牢親住。

  胸中的搏動仿佛快要震聾耳朵,本就燥熱的嬌軀瞬間每一處都在發燙,面頰
直到耳根更是幾乎要燒起來一樣,不知不覺,她的手便擡了起來,不由自主的摟
住了南宮星的脊背,腦海裏迷迷糊劃過了一個念頭,他的背好寬……

  她閉上眼,頗有幾分羞恥的想,如果這時有人在旁看到了她,恐怕也能看到
一副面紅氣喘陶醉萬分的模樣吧。

  原來隻是被喜歡的人這樣親着嘴巴,就會讓人快活的想要飛起來呢。

  一得了回應,南宮星立刻就拿出了得寸進尺的本事,雙手一摟将她環住,一
手探入衣擺,順着微染香汗的嫩滑腰背愛撫而上,一手扔去撈住因心慌意亂而繃
緊了的小巧臀丘,布足了真氣來回揉弄。

  親吻自然也不會僅僅滿足于貼合在外輕輕磨蹭,點水般觸了幾個回合,他便
将舌尖一吐,尋着了白若蘭微微開啓的唇縫,畫着圈兒上下挑撥。

  隻是唇瓣相碰就讓她渾身火燙,此刻被又滑又軟的一條舌頭逗弄起來,更是
讓她通體酥軟不知所措,連臀後那隻手掌越挪越低也無心理會,隻顧着抉擇到底
是把這不速之客放進嘴裏還是拒之門外。

  南宮星可不等她慢慢盤算,先收回舌頭将嫣紅唇瓣上下分别含在口中吸吮一
陣,親的她下意識将小嘴開得更大,跟着便卷土重來,靈舌一探,已長驅直入鑽
進了她檀口之中。

  “嗯……唔?”白若蘭不曾見過這種親嘴的法子,冷不丁嘴裏多了一條舌頭,
心下一慌,險些便一口咬住,幸好馬上想到這是南宮星的舌頭,懸崖勒馬,可心
裏仍有些不知所措,隻好換了用自己口中丁香向外推阻。

  這可正合了南宮星的心意,他順勢一退一吸,反将她香滑嫩舌含進了自己口
中,雙唇一夾嘬的啧啧作響。

  怎麽……怎麽像被他吃了舌頭一樣,白若蘭心中大羞,忙向回縮,南宮星順
勢跟去,又鑽回她口唇裏頭,來來往往,四唇相接之間,倒成了一雙舌兒交纏嬉
戲之所。

  女子情欲最受心緒影響,愛意翻湧心醉神迷之際,握着小手親上一親,都抵
得過尋常時候摸揉半天奶兒。

  此時白若蘭臀背俱被撫弄的熱癢酸麻,口中也已漸漸摸索到回應之法,癡吻
到唇角銀絲垂流,三方彙聚之下,一股陌生而濃厚的深切感覺迅速的在她肚腹之
中膨脹開來,明明未動内力,丹田周遭卻好似漾了一汪溫水,暖洋洋的酥麻無比,
不知不覺,裹胸布中兩顆軟嫩奶珠便悄悄立了起來,頂在布上,身子一動,尖兒
便輕輕一磨,磨得心窩子裏一陣發酸,連膝蓋都跟着一軟。

  “嗯……嗯嗯……嗚……”她當然不知道這是女子情潮洶湧而來的前兆,隻
覺得周身上下雖然舒服卻又說不出的憋悶,雙手緊緊攥着南宮星背後衣服隻想讓
他再摟的緊些,将她的屁股再揉的狠些,最好能把背後哪隻手換個地方,幫她把
纏布下頭那對漲的發痛的花苞兒也捏上兩下,仿佛隻要這樣,積在肚臍後的那一
團懊燥便能成了痛快,心急之下,連吸吮南宮星舌頭的力氣都大了幾分。

  事先也沒想到白若蘭的回應能到如此地步,南宮星頗爲後悔的想,要是一早
弄間幽靜廂房,這會兒便是雲雨巫山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大好光景了。

  不過依白家大戶出身江湖氣并不算濃厚的教養,有今夜這一番耳鬓厮磨的親
熱,白若蘭也幾乎就算是他的人了,他心中歡喜至極,硬是壓下去解她褲帶的沖
動,手腕一轉,将臀後伺機已久大掌微微一側,伸入到她雙股之間。

  那布褲裆下,竟已微微濕了一塊。

  白若蘭正不知道滿腔燥意該如何宣洩,突然腿心處多了一隻手掌,隔着布料
輕輕一壓,蜜丘頓時便有細細一縷暢美直沖腦海,心火稍減,連肚子裏頭不知道
哪個地方,都跟着美滋滋的一抽。

  她是直來直去的性子,親也被親了,摸也被摸了,想一下今後若真嫁的是他,
滿肚子都是講不清的高興,于是在她心裏,就再沒什麽好防着他。禮教貞潔之類
的東西她雖說也略略學過,可在家裏還是江湖人不拘小節見得更多,就是不算叔
伯那輩人的風流韻事,光是看她哥哥,不也還沒過門就把李秀兒哄進了廂房。

  所以她不光沒躲,反而雙腿一夾将南宮星手掌擠在了當中,纖腰一拱自己主
動磨了兩磨,鼻後一陣細碎呻吟,顯然是搔到了癢處。

  南宮星忍不住放開她的小嘴,低喘道:“你學得到快,這便反客爲主了麽。”

  白若蘭隻是循着本能渴求去動,口唇間少了親吻,心中一陣失落,她還道是
自己夾了他的手,撅嘴道:“你伸過來要摸,我……我忍不住就夾住了。你要當
人夫君的,借隻手也這麽小氣麽?”

  “怎麽會,我恨不得全借給你。”南宮星啞然失笑,手臂一轉,已将她蜜戶
隔着布料罩在掌心,屈指一攏,撫琴般輕輕撩撥起來。

  “嗯唔……好……癢……”将紅暈密布的面頰貼在他胸膛,白若蘭一邊聽着
他胸中心脈急促搏動之聲,一邊伸手也鑽進他衣擺裏,有樣學樣的去撫摸他的脊
背。

  那汗津津的小手已有些發涼,從他背後撫過,卻登時激起一串熱流,他喉間
咕哝一聲,忙道:“你先莫急着學,我……我這會兒可忍的很辛苦,你逗過了頭,
我可要撇下你哥哥不管,找地方和你洞房去了。”

  雖不是十分明了,但白若蘭也能隐約聽出他的意思,隻好悻悻收回手來,隻
是摟着他讓他在自己身上繼續施展,嘴裏不甘道:“隻許你摸我,不許我摸你,
好沒道理。”

  聽她鼻息愈發急促嬌媚,知道應該到了緊要關頭,南宮星一邊繼續撫摸着她
濕潤蜜丘,一邊笑道:“将來我管保叫你摸個夠,你不摸都不行。”

  “嗯嗯……你、你叫我摸我就摸麽……嗯嗯……啊、哎呀……怎、怎麽突然
……好麻……唔……嗚嗚……不、不成……”本還想擡兩句杠,不曾想才一開口,
腹中那股酸勁兒猛然湧了出來,一聲低叫不知不覺就溜出了嘴,她生怕被人聽到,
慌忙踮起腳尖,一口親住了南宮星的嘴巴。

  這真是正中下懷,南宮星牢牢吮住她送上門來的丁香小舌,沒了怕她呻吟過
響的後顧之憂,手掌一貼,緊緊壓住她裆下一片,飛快的揉了起來。

  “嗚、嗚嗚……嗚嗯嗯……唔唔唔——嗚嗯嗯——嗯……”

  最猛的一股酸麻激流般沖入白若蘭腹中,暖意頃刻化成無數道暢美,奔流在
四肢百骸之中,她緊緊閉着眼,死死抓着南宮星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人就會飛
到天上,再也落不下來,有什麽東西不斷地從身子裏湧出來,湧出一股,便美的
她渾身一陣哆嗦,渾身上下每一處都突然開始不受控制的用力,一直到幾乎将胸
中的每一口氣都擠出去,才随着一陣快活的戰栗放松下來,骨酥筋軟……

  畢竟自小習武,身子洩的也并不多狠,白若蘭偎在南宮星懷中喘了一會兒,
便平順了氣,整了整衣服,突然頗有幾分驚奇的道:“我……我……怎麽……怎
麽尿濕了褲子?”

  南宮星忙把她羞透了的小臉拉近嘴邊,小聲跟她解釋了一番,她似懂非懂的
點了點頭,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小聲嘟囔道:“倒真是沒什麽味道。剛才流出
來的……原來是這東西啊。”

  南宮星回頭望了望,白若雲應該還在房中與凝珠溫存,便摟着白若蘭道:
“在這兒歇會兒吧。”

  白若蘭點了點頭,往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地方一靠,想了想,又道:“你可
别再摸我了。”

  南宮星微微一笑,在她耳珠上啄了一口,道:“怎麽,你不喜歡麽?”

  白若蘭紅着臉搖了搖頭,道:“喜歡是喜歡,可……可再來一遭,我就得找
條褲子換了。”

  兩人笑了一陣,靜靜擁在一起,漸漸地,仿佛連氣息的節奏都趨于一緻,即
使隔着幾層衣料,仍好似沒了半分隔閡。

  “小星,你說……那些鼎鼎有名的江湖俠侶,是不是也經常會摟在一起,親
親抱抱啊?”大概是以前的幻想中從沒計算過大俠女俠們屬於常人的部分,白若
蘭沉思片刻,開口問道。

  南宮星笑道:“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隻要他們還要吃要喝,就免不了也還
要親親抱抱,匆忙的時候呢,就象你我這樣隔靴搔癢,聊勝于無,閑暇的時候呢,
就象你哥哥那樣,肌膚相親享受人間至樂。你莫非以爲江湖俠侶,一輩子便隻要
雙劍合璧并肩對敵就好麽?放下手中兵器,他們也不過是尋常夫妻罷了。”

  “尋常夫妻麽……”白若蘭神情頗有幾分茫然,喃喃道,“我從小學劍,隻
想着不管多少人說我資質不佳,我也要練出個名堂給人看,要做個人人都知道的
女俠,懲惡除奸。到如今針線女工不通,琴棋書畫不懂,下廚隻怕會燒了竈台,
我自己都想不出,和人做了尋常夫妻是什麽情形。”

  “那些拿了一輩子刀劍的女俠,能比你好到哪兒去。”南宮星笑道,“有個
當年名滿天下縱橫無敵的絕世高手,喜歡的是個尋常書生,一身武功派不上用場,
想親自下廚做一桌飯菜,結果作出的東西嘗了一嘗,竟把自己給氣哭了。還有個
唐門高手,玩暗器的手法天下無雙,結果第一次給兒子換尿布,竟然緊張的手抖,
勒的自家孩兒哇哇大哭,急出自己一身大汗險些暈過去。”

  白若蘭撲哧笑了出來,道:“你淨逗我,我才不信。”

  南宮星悠然道:“是你把那些江湖傳奇裏的人物在心中神話了而已。不管是
魔頭還是大俠,他們一樣要吃喝拉撒,要生兒育女,要做所有人必須做的事情。
他們說到底,也不過是有一樣本事的普通人罷了。”他轉了轉眼珠,低聲道,
“忘了告訴你,我剛才說的那個唐門高手,給兒子喂奶的時候人困的有點迷糊,
被兒子一口咬疼,差點本能反應一掌把他拍死。吓得她當即就要自廢武功。比起
她,普通女子反倒不會有這麻煩不是。”

  “我不信,絕世高手在我心裏可都是仙人一樣的人物。”白若蘭笑嘻嘻的搖
了搖頭,可能連自己也覺得以前的想法有些可笑,忍不住自嘲道,“他們就是不
用吃喝拉撒,不食人間煙火,不、不進茅廁。”說到最後,禁不住笑出了聲。

  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了一會兒,周圍愈發安靜,一陣靜默後,兩人突然什麽
都不想再說,隻想這麽靜靜的擁抱在一起。

  白若蘭側了側身,扭過頭仰臉看着他,抿了抿嘴,羞紅着臉閉上了眼。

  這時還不知道她在等什麽的,就是十足十的呆子。

  南宮星心滿意足的低下頭,輕輕親上了她的小嘴。

  這次沒有撩撥舔含,沒有輾轉吸吮,四片軟軟的嘴唇,隻是溫柔的貼合在一
起,緩緩地磨蹭,交彙着絲縷流淌的、不同于令人血脈沸騰的欲念的,那綿長醇
和的情意。

  如果說先前的親吻能在少女的身上撩起一把火,那現下的這種就能在少女的
心中織下一張網。

  雙絲網,千千結。

  天不老,情難絕。

  缱绻良久,白若蘭依依不舍的偏開頭,看了一眼哥哥那邊,小聲道:“他們
還沒起來麽?”

  南宮星在她頸窩裏意猶未盡的蹭了蹭,笑道:“他們這麽久沒見,興許還要
春風二度。怎麽,你還要過去看看?”

  白若蘭臉上一紅,抓起他的手掌咬了一口,道:“不去,不然你這色鬼又不
知要打什麽主意。”

  她想了想,突然撲哧笑了出來,道:“我也穿的是男裝,方才要是讓人看到
了,兩個男人在樹上偷偷摸摸摟摟抱抱,看你以後還怎麽好意思來千金樓。”

  南宮星微微一笑,湊近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白若蘭登時睜大了眼,扭頭看
着他道:“還、還有這種人?”

  南宮星點頭道:“你莫非沒聽過斷袖分桃這些典故麽?”

  白若蘭當然不曾聽過這種逸聞史趣,聽到董賢這名字,隻會猜是哪家武林門
派的公子,聽他草草講完,驚得小口微張,半天說不出話,最後想了一想,小聲
問道:“你不會也有那癖好吧?我……我今天可是扮的男裝……”

  南宮星哈哈一笑,搖了搖頭,正要開口,突然神色一凜,肅容道:“來了。”

  白若蘭先是一愣,跟着立刻離開南宮星懷中立足站穩,蹙眉道:“誰來了?
追殺咱們的人麽?”

  南宮星道:“不,應該是一直追着凝珠的那幫人。拿錢辦事,這種殺手最是
難纏。”他說着向上一縱,穩穩站在牆頭,向遠處張望過去。

  隔着千金樓的内湖,另一邊的岸上亭台樓閣之後,濃濃黑煙滾滾升起,伴着
有些慌亂的聲音此起彼伏叫喊着:“快去打水!取湖水過來!”

  白若蘭也跟着躍上院牆,望了一眼,驚道:“起火了?走,咱們快過去幫一
把!”

  南宮星一把将她拉住,搖頭道:“是有人縱火。想引護衛們過去。七星門的
殺手看來已經到了。他們動作果然快得很,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有人……花銀子買李秀兒的命?是誰?”白若蘭不解道,“李秀兒平時待
人溫柔和氣,怎麽會結下這麽大的仇?”

  南宮星淡淡道:“你哥哥應該已經在問了,過後你向他打聽吧。我若知道背
後緣由,也不會隻能找人守着幹等了。”

  “找人守着?”白若蘭驟然響起白天見到的薛憐,恍然大悟道,“你請那位
薛師姐,是來保護李秀兒的?”

  南宮星微笑着糾正道:“叫她凝珠,以後這世上不會再有李秀兒了。否則,
還不知要有多少麻煩。”

  說話間,湖中幾條小舟突然一起往這邊靠了過來,船頭站着的,都已不是原
本的船夫,而是尋常客人打扮的精壯男子,五條船上足有九人。

  船未靠岸,那九人便已飛身跳上岸邊,此時千金樓的人都已被火情吸引過去,
剩下事不關己的,也都在自己屋中享樂,有兩個護衛留守這邊,看出情形不對,
當即便各自掏出一隻竹哨,噓溜溜吹了起來。

  那九人一聽哨響,足下步伐立刻快了許多,還有一個從懷中摸出一支哨箭,
揚手一甩,尖銳聲響破空而起。

  白若蘭抓着南宮星胳膊的手掌不自覺地一緊,道:“小星,你……能不能幫
我找把劍來?我拳腳功夫太差,有把劍,起碼沒那麽累贅。”

  南宮星搖了搖頭,站定不動,道:“不用咱們動手。我們也是費了一番力氣
才把追來的人都引到一起的,他們傳信的飛鴿都被攔了下來,隻要今晚把他們一
網打盡,李秀兒就可以毫無後患的成爲凝珠。即便我不在,他們也不可能走脫一
個。”

  就像是爲了特地印證他所說的,随着他一字一句的緩緩說出,湖邊幾處涼亭
連着傳出數聲慘叫悶哼,緊接着,一個持刀漢子跌跌撞撞的從一處聽曲的地方跑
了出來,向着那結伴的九人跑了幾丈,似乎想開口叫喊什麽,但才張開嘴,一道
細如發絲的銀光便從他身後射了過來,後腦貫入,舌上穿出。

  那漢子倒下之後,快步走向凝珠這邊的九人齊刷刷停在原處,背靠背站成一
團,警惕的望向四周。

  但周圍重又安靜下來,就連之前叫人的兩個護衛,也退到了不知什麽地方。

  湖邊的宮燈突然順次熄滅,轉眼間,就隻剩下了那九人身邊的幾盞。

  月色如水,湖面如鏡,美景在旁,那九人卻無心欣賞,每個人的額上,都已
挂滿了冷汗。

  其中一個低聲說了兩句,那九人突然分成兩群,一個個拔出兵器在手,依舊
脊背相貼彼此護住後方空門,仍緩緩往凝珠這邊移動起來。

  南宮星頗有幾分贊歎的說道:“七星門的殺手果然名不虛傳,明知道已是兇
多吉少,還是要來試試看能不能完成任務。”

  從湖岸到凝珠的小築不過隔了一進院落而已,白若蘭不禁有些擔心道:“小
星,你……你真不打算幫我找把劍麽?”

  南宮星無奈一笑,側目望向身前院落東首一處小亭,朗聲道:“薛師姐,莫
再研究了,彈琴這種事,不是你一晚上便能學會的。”

  那邊傳來兩聲不成調的弦響,跟着藍影一閃,亭中一人已輕飄飄的飛身上到
對面牆上,一個清麗聲音帶着幾分笑意道:“那琴不聽話,回頭我一刀劈了它。”

  白若蘭看着薛憐面帶笑意轉身躍下,大步迎向不足十丈外的九人,忙搖了搖
南宮星手臂道:“喂,那邊可有九個人啊!就算不給我找劍,你去幫幫她也好啊!”

  南宮星依舊穩如泰山,笑道:“來的又不是七星門的七位門主,這種程度的
對手我要是跑去幫忙,隻怕薛師姐會忍不住先給我一刀。”

  他望着那邊,拍了拍白若蘭的後背,小聲道:“你要知道,高手,都是很要
面子的。”

  薛憐回頭一望,笑道:“小星,偷偷摸摸說我什麽呢?”

  南宮星哈哈一笑,道:“我說你愛美。”

  薛憐啐了一口,笑道:“你啊,還是沒個正經。”

  她扭頭說話,幾乎是把空門亮在了那九人之前。

  不要說是隻爲了殺人的殺手,就是尋常江湖草莽,也不會放過這種出手的機
會。

  那九人立刻散開,其中三個挺起兵器急刺而上,另外六人從兩旁摸出各種暗
器甩手射出。

  三把兵器的破風之聲恰好将暗器的響動全數掩蓋,顯然是演練過的偷襲手法。

  白若蘭面色一變,驚呼道:“小心!”

  薛憐頭也不回,腦後就像長着眼睛一般,足下一滑,竟從三人夾攻的兵器之
間險到極處的鑽了進去,後背幾乎抵住了當中那人的胸膛。

  暗器當然不會往自己人的背後招呼,于是一瞬間,薛憐就站在了最安全的地
方。

  那殺手顯然沒想到這嬌怯怯的少女竟然輕功過人一眨眼便鑽進了自己懷中,
右手兵器招式已老收力不及,隻得左掌橫切斬向薛憐頸側。

  沒想到,薛憐一刻不停緊接着又是矮身一閃,竟從那殺手右側腋下鑽了出去。

  兩次簡單而有效地移動,她就從三把兵器無數暗器瞄向的地方,到了三前六
後的九人之間。

  而最要命的是,此刻面對着她的六人,兵器都交到了左手,而剛發完一把暗
器的右手,都還正伸在懷中,動作最快的那個,也不過剛将第二把暗器捏進掌中。

  前方三人一招刺空,身形急轉。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長天之上、碧波倒影之外的第三道月光。

  天上月,光照萬物。

  水中月,景美人心。

  而那一柄掌中月,卻讓看到的人連血液都變得冰涼。

  唯一一個将暗器捏進掌中的人總算是将手伸出了懷中,但那把鐵蒺藜,卻隻
是噼裏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另外五個手上慢了些的,則依舊保持着掏暗器的姿勢,就這麽如同凝固一樣
定在了原處。

  月光一閃,消失。

  薛憐已站在了那六人身後,腰上那柄刀,仿佛從未出鞘一樣。

  她握着刀柄的纖長手指伸了一伸,跟着,重又握緊。

  那呆若木雞的六人,胸前突然一齊裂開平平一線,霎那間,漫天飛血!

  六人倒下之後,剩下的三個,總算是露出了恐懼的神情。

  因爲他們竟沒一個看清了薛憐的刀。

  他們隻看見了一片刀光,美得要命的刀光。

  薛憐邁過那六具屍體,看着那三個鬥志顯然已大不如前的殺手,問道:“你
們肯告訴我,誰是你們的雇主麽?”

  兩人的面頰一陣抽搐,一言不發,剩下那個急促的喘息了兩聲,道:“我們
不知道。”

  薛憐笑了笑,自語般道:“的确,我本也不該浪費時間問這種廢話。”

  她又走上兩步,柔聲道:“如有來世,不要再做殺手了。”

  這就是那三人在這世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白若蘭的眼睛已經瞪得像月亮一樣圓,她連聲音都有些發顫,小聲道:“她
……她……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我……我還什麽都沒看清,那九個人,怎……
怎麽就都倒下了?”

  南宮星遙遙向薛憐擺了擺手,拉着白若蘭跳回院中,笑道:“殺人這麽沒趣
的事,了解那麽清楚做什麽。”

  白若蘭還沒從驚愕中回複,仍喃喃道:“天哪……我從沒想過還有這樣的功
夫。”

  南宮星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江湖之大,藏龍卧虎,以後,你肯定還能見
到比這更厲害的情景。而且,就算是薛師姐,剛才也沒拿出十成功夫,她這人不
勤快,能出三分力拿下的,絕不肯多出一厘。”

  白若蘭緩緩籲了口氣,道:“七星門不是很厲害的麽?怎麽……這就被一網
打盡了?”

  南宮星笑道:“不要亂說。這雇主不舍得花大錢而已,來的人雖然不少,都
是些不入流的貨色。最初出動的倒有幾個硬手,解決他們就頗費了點功夫。”

  一直在等的應該就是此事,白若蘭看他不再在院中停留,徑直帶着她往回廊
走去,心中一陣酸甜交織,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先前纏綿的牆邊角落。

  先前凝珠的兩名護衛仍在喝酒,南宮星過去附耳交代了兩句,他們點頭應下,
便起身離去。白若蘭也不知他在做什麽打算,想要問,也不知從何問起,隻好靜
靜跟着默不作聲。

  回到唐昕那邊,楊昙已經喝得大醉,敞開前襟抱着把琴,正啞着嗓子高歌《
秘書劉尚書挽歌詞》。唐炫面帶醉意,目光倒是依舊清亮,仍與唐昕談笑風生。

  唐昕自知酒量,隻是淺抿了幾口,見南宮星白若蘭兩人回來,笑道:“去了
這麽久,是找地方幽會去了麽?”

  這一句玩笑正中白若蘭要害,她臉上一紅,慌張道:“别……别亂說。”

  唐昕見她神态扭捏,反倒吓了一跳,起身走到南宮星身邊,低聲道:“你們
真去幽會了?”

  南宮星笑道:“大好時光不去花前月下,難道在這裏幹坐着喝酒麽?”

  楊昙哈哈笑道:“是啊,賭也賭完了,我幹嘛不去找個溫柔可愛的姑娘呢。
唐兄,你這人賭品好,下次有機會咱們再賭一把。”

  唐炫苦笑道:“你這人賭品不好,下次我還是陪你喝酒吧。”

  楊昙說走就走,将衣襟往腰帶裏随手一紮,叫來個丫鬟領路,這就往花月院
去了。

  唐炫吧唐昕叫到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跟着皺起眉頭道:“叫你拿着就拿着,
做哥哥的平時照顧不了你,你出來走江湖,還能叫你缺了盤纏不成。”說着,便
把幾張銀票硬是塞進了唐昕手裏,旋即向南宮星打了個招呼,笑道,“你們接着
聊,我也該去找個地方好好聽聽曲兒,養養神咯。”

  走過南宮星身邊時,他又故意用壓低過卻依然人人都能聽清的聲音道:“我
這堂妹難纏得很,南宮兄今後可要多多擔待哦。”

  唐昕瞪他一眼,嗔道:“去去去,就你話多。記得過後回家看看,伯母當真
想你想的不行了。”

  唐炫也不回頭,隻擺了擺手,道:“家門肯讓我進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的。
走了,後會有期。”

  換做他們三人坐下後,南宮星新叫了些酒菜,問了問上菜的丫鬟,火已熄滅,
縱火之人也已經抓到,隻是還沒逼問,就嚼了毒藥橫屍當場。

  唐昕皺了皺眉,白若蘭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道:“這……這些人難道就不
怕死麽?”

  南宮星苦笑着喝了杯酒,道:“會被養來做殺手的人,本就沒資格怕死。”

  東拉西扯的閑聊一陣,唐昕旁敲側擊,反正是不肯遠離白若蘭與南宮星偷偷
幽會的話題,說的白若蘭臉頰越來越紅,接話都接的颠三倒四,最後索性低頭小
口喝酒,不再作聲。

  快到中夜時分,白若雲和凝珠才一道現身,光是看凝珠那一臉紅暈雙目迷醉
外帶眉梢眼角的倦懶風情,和那緊緊依偎在白若雲身側的動作,也知道不管什麽
誤會,此刻也已不再要緊。

  一進房中,白若雲就先向南宮星那邊投去了感激一瞥,然後小心翼翼的扶着
凝珠坐下。凝珠剛一坐穩,也不知碰到了什麽地方,嘶的一聲輕輕抽了口氣,忙
又挪了挪臀,抽了個坐墊過來。

  南宮星心中暗笑,看來白若雲在裏面似乎不隻是春風二度而已,要是再勇猛
些,說不定凝珠都要起不來身了。

  那些傷心往事凝珠并不想再親口提起,白若雲先将兩人關系大大方方講明,
解了唐昕心頭疑惑,跟着大緻說了一下與孫秀怡定下婚約前後的事情經過,然後
便叫來了丫鬟,扶着凝珠往住處休息去了。

  凝珠走後,白若雲才将凝珠所講的事情詳詳細細原原本本的轉述了一遍,一
聽到七星門的殺手竟有可能是白家的人請來,白若蘭登時便白了小臉,連身前的
酒杯都碰翻在地上。

  心結打開後,凝珠又說了更多,其中有些話白若雲也不太理解,隻好轉述給
南宮星,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麽頭緒。

  “她說她還有事不能告訴你?”白若蘭大感意外,不由得搶先問道。

  白若雲點了點頭,道:“她說……其實李秀兒也不是她本來的身份。她原先
說的身世都是假的,她到白家,其實是爲了找人,隻可惜,直到最後離開,也沒
有找出半點頭緒。”他轉向南宮星,道,“南宮兄,你是否也知道這事?”

  南宮星沉默片刻,道:“我的确知道,不過凝珠姑娘暫時不願告知,你們也
就先不要追究了。她此刻已是凝珠,今後沒什麽意外,也将永遠是凝珠。她原本
的身份,其實并不重要。她告訴你到這種程度,隻不過是不想再有事瞞你罷了。”

  白若雲若有所失的點了點頭,又道:“她還告訴我,她托如意樓辦的事裏,
有一樁已經辦成了。恐怕這幾日,就要有人來收代價。我問她那代價是什麽,她
卻隻是流淚,不肯告訴我。”

  白若蘭急道:“如意樓對尋常百姓不是不收什麽貴重東西麽,李……凝珠她
是不是找錯人了?”

  唐昕看了一眼南宮星的神情,開口道:“有時候,不一定非要是什麽貴重東
西才會讓人依依不舍。我小時候有個娘親手縫的破布拼湊的娃娃,醜的要命,也
不值錢,但弄丢的那一天,我可是哭的昏天黑地,誰都哄不住呢。”

  白若蘭皺了皺眉,道:“可萬一凝珠找了冒牌的如意樓,被騙了怎麽辦?”

  白若雲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若有所思的看着南宮星道:“應該不是,她讓我
看了那朵銀芙蓉,的确是無字的那種,據說無字銀芙蓉每一朵都要經過如意樓堂
主的手,想來不會有假。”

  白若蘭立刻追問道:“和咱們家裏見得那朵樣子一樣麽?”

  白若雲點了點頭,道:“一樣,看來,咱們家裏那朵刻着白思梅名字的銀芙
蓉,也不是假貨。”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緩緩道:“大伯死前隻說如意樓天道都是白思梅借
來的殼,爲的就迷惑衆人視線。現在看來,并不是實情。”

  唐昕皺眉道:“可結合各種蛛絲馬迹,加上此前春妮在陸陽嫁禍如意樓的表
現,她更像是天道一方的人。天道和如意樓應該不會是同路。”

  白若蘭忍不住道:“可要是如意樓一開始根本不知道春妮其實是天道的人呢?
她隻是以白家人的身份去委托,不也說的通麽?關鍵是,她到底委托了什麽啊?
咱們是不是該去找如意樓的人問一問?”

  唐昕聽到這裏,忍不住端起酒杯擋住微笑,瞥了南宮星一眼。

  白若雲歎了口氣,道:“我現在才真正相信,暮劍閣的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南宮星笑道:“不管結束不結束,咱們這會兒也沒空閑去管。眼下的麻煩不
解決,你都未必能活着回到斷霞峰。還是先回去好好休息,走一步算一步吧。身
後那票麻煩要是不傻,這兩日就該到了。”

  白若雲看了另外三人一圈,神情略有些尴尬的說道:“呃……凝珠說她不能
離開千金樓,我今晚不回去了,在這裏陪她。”

  南宮星一怔,低頭笑道:“能頭一次來就住進松竹院過夜的,白兄你也算是
頭一個了。”

  白若雲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着南宮星,微笑道:“哪裏,還不是全賴
南宮兄幫忙。唐姑娘和我妹妹,今夜就有勞南宮兄照料了。”

  “你倒放心。”唐昕撲哧笑了出來,道,“把妹妹托給他。”

  白若雲笑了笑,一字字道:“全托給了他,我才是放心至極。”

  白若蘭一怔,看了看哥哥的神情,總覺得他似乎知道了什麽很重要的事。而
這事,恰恰和南宮星有關。

  南宮星也望着白若雲,兩人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麽一樣,片刻後,他才緩緩
答道:“交給我,你盡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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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28 10:4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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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四十三章 第六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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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我哥他留在千金樓裏不會有事吧?”都已出了大門,白若蘭還是忍不住小
聲問了一句。

  南宮星側頭瞥她一眼,笑道:“除非你那未過門的嫂子大發雌威,旁人肯定
動不到你哥哥。守着他們的人,比我可靠多了。”

  唐昕隻聽白若蘭說起,并未親眼見到,不由得帶着幾分遺憾道:“那位薛姑
娘當真如此神乎其技麽?什麽時候也讓我見識見識?”

  南宮星道:“我倒甯願不會再有需要用上她的時候,可惜……你多半這幾日
就能如願。”

  唐昕微微蹙眉道:“那些追兵能來的這麽快?路上岔道那麽多,他們就算分
路追來,真到了這兒也沒幾個人了吧。”

  南宮星淡淡道:“若真是分兵追擊,隻有幾人過來,那我就謝天謝地了。”

  唐昕一怔,跟着若有所悟的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千金樓外,無數青樓歌坊、畫舫花船都還燈火通明,尋常人家大都已早早安
眠,鴻禧客棧的大門已經關上,三人便信步往側門小巷走去。

  頗有幾分讓人意外,側門開着,還有一個相貌樸實忠厚的中年人侯在門邊,
提着燈籠也不坐在身後放着的凳子上,隻是不住往巷口打量。

  一眼看到南宮星他們,那中年人立刻就一溜小跑奔了過來,離得近些,三人
才看清原來是鴻禧客棧的二掌櫃。

  南宮星站定原地,拍了拍白若蘭和唐昕的肩頭,道:“你們先往前走,直接
回房休息也可以。我和掌櫃說點事。”

  除了交住店銀子那次,并沒見南宮星和這位二掌櫃有什麽交流,白若蘭和唐
昕不禁都有些疑惑,但兩人也都知道這會兒不是發問的時候,一起往前快步走遠,
站定在側門外回身等着,倒難得多了幾分不約而同的默契。

  二掌櫃的确有些匆忙,從二女之間穿過時連點頭招呼一下的起碼禮數也沒顧
上,徑直跑到了南宮星身前,開口低聲說了幾句。

  南宮星聽了片刻,頗有些哭笑不得的開口道:“海捕文書?五百貫花紅?我
原來才值不到二百兩銀子麽?”

  聽南宮星似乎沒有壓低聲音保密的意思,二掌櫃的聲音也略略大了一些,道
:“在六扇門不是小數了,而且這隻是提供線索的數額,捉拿到的話另有賞錢。
這種等級的緝拿令,起碼能驚動附近三四州的捕快。捕頭有空閑的,也多半會走
一趟。”

  他似乎有些擔心,緊接着又道:“而且聽說李郡尉将事情鬧得很大,他是鎮
南王部下舊将,與世子頗有幾分交情,官驿的人聽到風聲,說原本動身要去蜀州
西北辦一件大案的玉捕頭接了六百裏加急的文書,轉往這邊來了。此人不好對付,
您還是千萬小心些好。”

  南宮星打了個哈哈,道:“來的是個絕色美人,總比被一群粗糙漢子攆着屁
股要好不是。其他的呢?”

  二掌櫃唇角垂了一垂,似乎頗不認同,但還是低頭小聲又說了幾句。

  南宮星一直耐心聽着,不時點一點頭,交代幾句,不過這次聲音壓得很低,
白若蘭她們再也聽不到隻言片語。

  唐昕也不知是等得無聊還是故意想讓白若蘭擔心,先是裝模做樣的歎了口氣,
跟着道:“沒想到惹來了大麻煩,那位玉捕頭自己的本事就不說了,光是鎮南王
府未來世子妃的身份,就能帶來多少六扇門的一流高手啊。真沒想到那李卓竟還
有這麽一層關系。”

  白若蘭有些心神不甯的看了一眼南宮星那邊,小聲道:“可……可那案子明
明就不是小星幹的。她要真是名副其實的女神捕,應該能還小星清白的吧。”

  唐昕輕蔑一笑,道:“這世上哪裏有從不辦錯案的衙門,越是叫得響的名捕
神捕,捉來的犯人就越難翻案。名頭響到一定程度,她說是兇手,你若拿不出鐵
證自證清白,絕對是百口莫辯。”

  “我不信。”白若蘭咬了咬嘴唇,堅定道,“她隻要是真正的神捕,就決不
會冤枉了小星。會将錯案也硬壓下去的,絕成不了神捕。”

  唐昕看她一眼,道:“你這輩子,怕是還沒和官府打過交道吧?”

  白若蘭點了點頭,但還是道:“沒打過交道又怎樣,你打過交道的,難道就
是天下所有的官家麽?”

  “天下烏鴉一般黑。”唐昕撇了撇嘴,不屑道。

  白若蘭隻道:“你在一處堂上見了烏鴉,也不能說天下坐堂的都是烏鴉。”

  “那你是不擔心咯?大名鼎鼎的女神捕特地趕來,看來反倒是好事一樁?”
唐昕似乎來了興緻,仍追問道。

  白若蘭臉色微微變了變,道:“我擔心,所以要盡快想出如何證明小星的清
白。唐姐姐,你人這麽聰明,還要有勞你多費心思了。”

  唐昕隻是道:“女神捕要是認定是小星幹的,我可沒有辦法。我勢單力孤武
功平平,挑不起這麽大的擔子。”

  她微微一笑,湊近白若蘭耳邊到:“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你想想,白思梅
一樣是勢單力孤,她找了誰幫的忙呢?”

  白若蘭雙眼一亮,道:“對,如意樓!”

  唐昕贊許的點了點頭,道:“就是不知道,你舍得拿出什麽來幫小星了。”

  白若蘭不再答話,暗自思忖起來,顯然是在考量應該付出什麽代價。

  唐昕轉了轉眼珠,提醒道:“蘭姑娘,你哥哥還有一堆麻煩在身上呢。你可
莫要有了情郎便連他也忘了。”

  白若蘭臉上一紅,忙道:“才沒有。可……可我們家能拿出的東西,多半…
…換不來如意樓做兩件事。真……真不行的話,小星是被無辜卷進來的,還一直
盡心盡力幫我們白家,當然要先救他。”

  唐昕怕被她看見自己面上忍不住的笑,忙把頭往另一邊扭了一扭,壓着笑意
道:“這想法倒是不錯,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小星呢?”

  白若蘭小聲道:“還沒想好。我怕小星不準。明天見了哥哥,我先和他商量
商量。哥哥拿主意的話,能給如意樓的東西好歹也多些。”

  “小星那麽有錢,你怎麽不考慮一下讓他去求如意樓?”

  白若蘭立刻道:“不行,按你們的說法,小星要是去求如意樓,多半整個家
業都要賠進去。我們……我們起碼還有七把神兵古劍和當年神劍山莊的天下第一
劍這些寶貝,江湖人對這種東西總要更感興趣一些。”

  唐昕頗爲訝異的看了白若蘭一眼,道:“那些東西,你哥哥得正式接過閣主
的位子才能拿來交易吧?來得及麽?”

  白若蘭咬牙道:“大不了,我回去偷出來。”

  這時南宮星總算談完,向她們走來,那二掌櫃卻提着燈籠匆匆忙忙一溜煙走
了,也不知這麽晚還要去什麽地方。

  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二女也便都沒出言詢問,隻輪番關切了幾句。

  南宮星隻是笑道不必擔心,便帶着她們回樓上休息去了。

  唐昕似乎是還有話想對白若蘭說,到了自己房前不開門,反而一路跟到了白
若蘭門外,笑道:“蘭妹子,這裏客棧的床大得很,我陪你一起休息可好?”

  白若蘭當即便是一愣,道:“有事麽?”

  唐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圖個安心。”

  南宮星在旁好奇道:“這話是從何說起?”

  唐昕過去一把攬住白若蘭的胳膊,笑眯眯道:“既然對手很可能就快來了,
晚上這客棧也不能說絕對安全吧?身邊武功高強的隻有小星你一個,萬一來的人
同時向兩間屋子裏的人下手,你就算再大的本事,救人也不得不分個先後吧?”

  她在白若蘭的肩頭拍了拍,道:“蘭妹子,我敢跟你賭五十兩,他絕對先救
你。”

  白若蘭臉上一紅,忙道:“你……怎麽也染上那個楊昙的毛病,我、我才不
跟你賭。”

  唐昕回頭看了一眼南宮星,看他并沒否認的意思,唇角劃過一絲苦笑,道:
“所以我爲了萬無一失,還是跟着蘭妹子同吃同住的好,真有人來襲,我功夫好
些能抵擋一陣,小星你來救人也能順便救我一命,兩全其美,何樂不爲?”

  南宮星笑了笑,道:“你說得有理,那你們就一起休息吧。不過另一間房不
必退,我一會兒把兩間客房都布置布置,四空二,多少也能弄出點防範的手段。”

  聽他這麽說,白若蘭也不好再開口拒絕,再說她也确實擔心萬一有人趁夜偷
襲,南宮星先來救她害了唐昕的性命,那她可要内疚一輩子,隻得小聲道:“我
怕氣悶,我睡外面。”

  唐昕笑眯眯的推着她往裏走去,故意側頭看着南宮星道:“随你随你,裏面
外面都随你,隻要你高興,上面都行。”

  白若蘭沒聽懂她的調笑,不解道:“上面是哪裏?”

  唐昕咯咯笑出了聲,反手一甩關上了房門,不再讓南宮星聽到。

  南宮星揉了揉眉心,輕輕歎了口氣,開始了睡前最後的忙碌。

  其實這幾日傳回給他的消息并沒有什麽喜訊,而且,還印證了他最不願意相
信的事——西三堂中,存在至少一個中層以上級别的内鬼,嫌疑者的身份,自副
堂主起,向上皆有可能。

  他最先懷疑到就是負責蜀州近九成地區的二副一正三位堂主,找崔冰的事經
西三堂總管嶽玲傳下令後,主要便由他們三人負責督辦,自然也就與他接觸最多。

  所以他這次一到湖林,便拿自己的去向當作籌碼,來驗證那三人的嫌疑。

  最理想的情況,便是追兵分路找人,這說明内鬼不在這三人之中,而是另有
他人。

  而最糟的情況,其實已經發生,海捕文書直奔湖林而來,那些武林中人,也
隻耽擱了不到兩日,就如有神助的找準了他們逃竄的路線,今晚落腳的地方,距
離湖林已經不足一日路程,性子急的先鋒,保不準明天一早就能進城。

  海捕文書上的畫像姑且還能令人心安,可跟來的應該還有個春妮,單靠隐藏
身份很難避過。

  大概是被陸陽南宮星逃脫時的功夫震懾,他們過來的路上又邀請招呼了方便
彙合的幾個高手。

  不過南宮星不會再選擇逃。

  如果要有個了斷,湖林對他而言占了地利人和,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他看得出,方群黎帶來的這群人中,并不全是天道的成員,或者甚至可以說,
絕大部分都是被蒙蔽的尋常江湖人。

  如意樓并不願被迫站在明處成爲衆矢之的,所以他必須在盡可能少造成傷亡
的情形下,找出方群黎的同黨。

  這也絕非易事,江湖上有太多人,能用刀劍講話的時候就懶得用嘴巴。

  而天道的成員,從最初就絕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此次卷土重來,沒理
由會變得更加坦誠。

  布置好後,南宮星回到自己房間,留意着隔壁二女住處是否有什麽異動,心
中細細盤點,想先從陸陽見到的人中篩選出一些嫌疑較大的,或是先排除掉一些
不太可能的。

  結果一番深思熟慮後,能鐵定排除在天道之外的,竟隻有個幫他脫逃的陰絕
逸,而除了方群黎之外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幫忙召集了人手的柳悲歌,和二話
不說便出手留人的宿九淵、沙俊秋與裘貫。

  蕭落華複組天道之後,拉攏最多的就是一些有家有業并小有名氣的江湖好手,
這種人通常忌憚較多,并大多有不爲人知的污點,畢竟真正隻是行俠仗義的人,
通常都窮得叮當響,更别說積累一筆足以開拓家業的财富。

  單就這一條件而言,出手三人中,裘貫的嫌疑最大。

  裘貫、柳悲歌、方群黎,在心底先把這三人的情形梳理了一遍,南宮星這才
滿意的合上雙眼,冥思休憩。

  次日一早,南宮星難得成了被叫起的那個,白若蘭和唐昕顯然都休息得不錯,
不過也不知她們昨晚到底聊了什麽,白若蘭一見南宮星出門,臉頰便紅了一片,
帶着幾分羞意扭開了頭。

  下樓随意叫了些東西,小二剛剛端來第一盤,大門外便走進兩個精神煥發的
男女。

  “白兄也起的這麽早啊?”南宮星頗感意外,沒想到白若雲有佳人在懷還這
麽早便起身,更沒想到,凝珠竟帶了帷帽随他一道來了,“凝珠姑娘,你怎麽也
來了?”

  天璧朝民風開放,更不要說湖林這種地方,男女結伴出遊卿卿我我更是屢見
不鮮,凝珠就這麽挽着白若雲手臂走進客棧,别說驚世駭俗,就連小二都沒多看
一眼。

  隻不過千金樓的花娘管理頗爲嚴格,按道理,應該是不準像她這樣陪客陪得
好像幽會一般。

  凝珠将面紗整了一整,坐下道:“我找媽媽請了病休,若雲離開湖林之前,
我會一直跟着他。他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白若蘭不解道:“秀……不是,凝珠姐姐,我哥哥沒跟你說麽?我們……我
們可是有很大麻煩在身,你一直跟着,很危險的。”

  凝珠笑了笑,道:“就是因爲危險,我才要寸步不離的跟着他。”她拉着白
若雲坐到她身邊,“因爲如意樓在保護我,保護我,就得保護他。”

  “凝珠姑娘果然聰明,”南宮星笑道,“看來朋友托我幫你帶來白若雲,也
是有如意樓從中安排咯?”

  凝珠望着他,片刻,微微颔首道:“是,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您。若雲和
若蘭能有您幫忙照顧,是他們的福氣。”

  南宮星擺了擺手,笑道:“不敢不敢。我怕你有危險,還專門請了一位師姐
暗中照顧,你們不必太過擔心。”

  凝珠微微一笑,看了白若蘭一眼,柔聲道:“勞您費心了,真是感激不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必客氣。”南宮星道,“那白兄你暫且有什麽打
算?陪着凝珠姑娘遊玩幾日,如何?”

  白若雲從進門起,就一直用一種略顯異樣的眼神注視着南宮星,這時也隻是
答道:“南宮兄覺得如何?”

  “凝珠姑娘還沒盡興遊玩過,白兄你來做個向導當然是再好不過。你們二人
同遊,我們幾個就另作打算吧。”南宮星道,“不過你們出發前,我有幾件事想
問問凝珠姑娘,畢竟朋友托我的時候說的并不太細,還是想聽她親口講一下。”

  白若雲點了點頭,凝珠也颔首道:“就在這裏麽?還是到個方便說話的地方?”

  南宮星道:“這裏就好,唐姑娘不算外人。”

  唐昕聞言,倒是頗爲驚喜的瞥了他一眼。

  不過滿心以爲能聽出些端倪的她最後還是有些失望,南宮星并沒問什麽值得
保密的問題,凝珠大體上不過是複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而已。

  她心中思量一番,猜測這不過是南宮星掩飾自己身份的手段而已,畢竟他牽
頭帶着衆人到了這裏與凝珠重逢,其中的刻意顯而易見。

  可即便是有這些掩飾,想必也隻能哄哄江湖經驗不多心思又較爲單純的白若
蘭而已,唐昕看得出,白若雲應該是已經猜出了什麽,因爲他眼神中的信賴,已
和昨晚之前的有了微妙的不同。

  轉眼天色大亮,客棧大堂也漸漸熱鬧了起來,嘈雜聲中,凝珠和白若雲真依
了南宮星所言,起身出門遊玩去了。

  白若蘭聽凝珠親口訴說了一遍坎坷遭遇,聽到腹中孩兒不保的時候,眼眶就
已泛紅,到凝珠輕描淡寫的說起爲了保命不得不睡在野狗窩裏的時候,終究還是
掉下淚來,直到此刻心思還是尚未平複,紅着鼻頭喝了幾口茶水,怔怔的望着面
前的空碟子發愣。

  唐昕百無聊賴,正要開口問南宮星今日有什麽行程安排,門内外的嘈雜突然
安靜了不少。

  南宮星和她一齊扭頭看去,門外一個官差昂首挺胸走了進來,靴跟一跺站得
筆直,大聲道:“都聽好了,官府發下加急海捕文書,懸賞通緝一個滅門慘案的
兇手,有知情者,一旦核驗情報無誤,便有五百貫賞錢,若有人抓住兇嫌送交衙
門,另外還有巨額賞銀!”

  接着,那官差大聲誦讀了一遍通緝令上的文字,跟着便将它抹上漿糊,貼在
了堂内最顯眼的柱子上。

  南宮星默默低下頭,伸手過去在唐昕胳膊上輕輕敲了一下。唐昕心領神會,
起身放下帷帽面紗,走到了通緝令前。

  文書上的畫像應該是照着描述中的相貌所繪,圓臉微黑,眼大鼻挺,隻是畫
師畢竟沒有見到真人,當真按圖索骥,隻怕要把這城裏不留胡子、相貌還過的去
的圓臉少年抓來一半不止。

  “小星,你……要不要也換個名?”白若蘭心有餘悸的看着那官差出門的背
影,壓低聲音道。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你們兩個本來就不喊姓,沒那麽容易引人懷疑。隻
要記得别刻意喊我全名就是。”

  那官差才走不久,門外竟又喧鬧起來,甚至還傳來了女子驚慌失措的尖叫。
南宮星微一皺眉,示意白若蘭和唐昕整好面紗,三人一起往門口走去。

  門外長街早已滿是遊人商販,而此刻人群齊刷刷分開到兩旁,讓出了街心通
路。

  并非是來了什麽達官貴人,讓衆人不由自主退開的,是街中那兩個踉跄奔走
的人。

  那兩人都穿着一身樸素尋常的民服,但兩人的右手上,卻又都拿着一柄短而
鋒利的匕首,閃動着藍幽幽的光芒。

  他們看上去都不太老,都還隻是二十歲上下的精壯小夥。

  這本該是人最好的年華,可那兩人的面目,卻都已變得扭曲而猙獰。

  他們似乎努力想喊些什麽,卻沒有一個能喊出聲來——他們的左手牢牢地按
着自己的脖頸,盡管如此,鮮血仍已染紅了他們胸前大片的衣料。

  兩人中瘦小些的那個終于無法再堅持下去,跌跌撞撞的走了最後兩步,瞪圓
了眼睛仰面倒了下去,他的手緩緩松開,滑落到一邊,露出的咽喉上,果然有一
個血淋林的洞。

  另一個人強撐着跑出幾步,胸口猛然一收,似乎想竭盡全力喊出些什麽,但
指縫中一陣血沫飛濺,帶走了他所有想說的話。

  他瞪圓了眼睛緩緩看了一圈四周的人,倒在了地上。

  “報官!報官!快去報官!”

  “殺人了!來人呐!出人命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陡然又響亮了幾分,街上的人紛紛退到了自以爲安全的地方,
也有不少轉身逃開了這裏,父母沒來得及蒙住眼睛的幾個孩子哇哇大哭起來,其
中一個當場尿了褲子。

  南宮星走上兩步,四下打量了一眼,并沒看到什麽可疑人物。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細若遊絲的聲音,像是并不太熟練的傳音入密:“南宮星,
去扯開他們衣服看看吧。你的麻煩已經來了,這兩個算是我白送的,你是不是還
非要摸我的腳呢?呵呵……”

  南宮星回過頭,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漁家打扮的少女甩着兩條烏黑的麻花
辮,輕快的走遠,草鞋中的那雙白嫩腳掌,簡直比臉還要好認。

  雍素錦這是在打什麽主意?南宮星略一思忖,故作驚訝的揚聲道:“诶?死
人胸口好像藏着什麽東西!金光閃閃的!”

  說着,他一個箭步上前,到離他較近的屍體旁蹲下,袖中一摸,已将一小片
金葉子拿在手中,跟着一扯屍身衣襟,将胸前衣服扯開,看着落在地上的金葉子
叫道:“這……這人懷裏有金子!穿的這麽窮酸,難不成是江洋大盜?”

  他一邊故作驚叫,一邊将幾張百兩銀票偷偷放進死人懷中,伸手再一扯,衣
襟崩裂,銀票四散。

  果不其然,幾個眼裏放光的大膽糙漢終于按捺不住,一邊叫嚷着“說不定真
是江洋大盜”“走走咱們也去搜搜看”,一邊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來,七八個跑
向還沒人管的那具屍體,三四個向着南宮星這邊跑了過來。

  這會兒功夫,已足夠南宮星把想要的東西藏進自己懷中,也足夠他看清死人
胸前的記号。

  南宮星眉心緊鎖,趁着身邊人搶奪銀票的混亂,盡量不着痕迹的退回到白若
蘭唐昕身前,向二人使了個眼色,一起回身走進客棧之中。

  裏頭的人要麽躲回了客房,要麽在外面看熱鬧,大堂一時間倒是清靜了不少,
連小二們都湊到了門邊探頭探腦。

  “你突然過去做什麽?你正被通緝呢,就不能小心些麽?”白若蘭張望着門
口的情形,心急如焚的小聲道。

  南宮星苦笑道:“六扇門的麻煩挺大,可這個麻煩也不小。”

  他用手指沾了沾茶水,随手在桌面上點了六下,畫出一個缺了一顆星的北鬥
圖案,沉聲道:“那人的胸前,有這樣的香疤。”

  白若蘭楞了一下,左右歪頭看了兩遍,不解道:“這是什麽?北鬥……六星?”

  唐昕的面色卻顯得有些難看,她咽了口唾沫,搖頭道:“不是六星,是第六
星。”

  她突然打了個冷戰,情不自禁的往四周看了一圈,緩緩道:“也不是北鬥,
是七星門,七星門的第六星,武曲。”

  她似乎還是有些不信,扭頭看着南宮星道:“難道真是七星門的六門主?”

  南宮星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放在了桌上,道:“這是我
從剛才那人懷中摸出來的。”

  那張紙上也畫着一個人像,隻不過比起柱子上的通緝令,這幅畫像可要精細
的多,桌邊的三人一眼看去,就認出了上面畫着的正是南宮星。

  畫像下隻有三個字。

  一個大字在上,殺。

  兩個略小些的字在下,武曲。

  江湖上稍有曆練的人,都知道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便是七星門。

  隻要你肯出足夠高的價碼,就算是天王老子,他們也敢派人去殺上一殺。

  也有不少人知道,七星門有七位門主,除了招攬買賣派遣殺手辦事之外,他
們本身也都是最優秀的殺手。

  他們的名字并沒有人知道,對殺手而言,名字本也沒有什麽意義,七星之名
用來代稱,就已足夠。

  七星門的尋常殺手身上烙印的是完整的北鬥七星。

  而直接隸屬七位門主的殺手,才有資格抹去主人所占名号的那顆。

  這些殺手的功夫未必很好,因爲他們的職責并不是殺人。

  他們要做的,隻是主人出手前的準備工作。

  所以這樣的人一旦出現,就隻意味着一件事——有人花了重金,要買南宮星
的命。

  至于接下任務的是武曲還是他的副手,目前還尚未可知,不過不管哪個,都
絕不是好應付的對手。

  “唐昕,你們唐門對武曲這人可有什麽了解?”南宮星看了幾遍手中的畫像,
小心的疊好放回懷中,開口問道。

  唐昕眉心緊鎖,道:“這種捉不到活口的殺手組織,情報很難搜集。我所知
道的隻有兩個。老大貪狼是個最不像殺手的殺手,他接下任務後,大都是正面挑
戰,在決鬥中直接将對方幹掉。而且他還有老弱婦孺不殺的規矩,顯得和七星門
頗不搭調。另一個是五門主廉貞,據說是個頗爲年輕的女子,和貪狼完全相反,
此人殺人既不擇手段,也百無禁忌,就像是天生喜歡殺人這件事一樣。剩下五個,
我完全不知道任何情報。”

  她頓了一頓,道:“我隻知道……門主接下的任務,不達目的,絕不罷手。”

  白若蘭的臉色有些發青,顫聲道:“爲……爲什麽……會是小星?他……他
明明才開始行走江湖不是麽?怎麽……怎麽就招惹了這麽大的仇家啊?”

  南宮星心中轉了幾個念頭,嘴上隻是道:“七星門隻要有錢就能請動,說不
定就是那位郡尉大人。”

  “我覺得……又是我們白家的事牽連了你。”白若蘭憤懑道,“先前來追殺
凝珠的就是七星門,要我說,多半就和請這個什麽武曲的是一個人。”

  南宮星故作輕松道:“那可倒好猜了,蘭兒你隻要想想看,你們白家誰有錢
到可以把七星門門主請動,不就知道誰是幕後真兇了。”

  白若蘭急道:“你、你這要我怎麽猜,我們暮劍閣雖然不算大富之家,可…
…可同族的另一支親眷卻完全不缺銀子,不管是誰,真到了情急的時候,去臨時
借一筆銀子并不困難。”

  南宮星淡淡道:“但總要去借不是,那咱們隻要走一遭白家商号那邊,不就
能揪住他的狐狸尾巴了麽。”

  白若蘭雙目頓時一亮,但旋即就轉爲了擔憂之色,“現在咱們被麻煩趕着串
的追着跑,哪兒還有空去啊。”

  “不要緊,再多的麻煩,一樁樁解決就是。”南宮星笑了笑,道,“遲早,
會有解決的幹幹淨淨的那天。”

  白若蘭抿了抿嘴,看神情,分明并不認同,而目光中,竟又有了幾分當年不
顧一切攔在狼吻之前的那種決絕。

  南宮星微一皺眉,立刻道:“白若蘭,你要是敢和你哥哥商量着偷偷跑掉,
想把禍事全引到你們兄妹身上,那……我保證絕不再管你們白家任何事,你們兄
妹死後,堂堂暮劍閣,就任憑天道驅使瓜分,做個傀儡好了。”

  “我……”白若蘭一時語塞,憤憤别開頭去,不再看他。

  唐昕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隻得柔聲圓場道:“辦法都是想出來的,你看凝
珠姑娘那麽嬌怯怯一個女子,不還是在七星門的追殺下逃亡了七天七夜,才有命
被人救起。”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凝珠的腦筋轉的很快,應變也十分過人,如果我朋
友說的沒錯,她的聰明才智,起碼也抵得上一個二流高手的一身功夫。”他擡起
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笑道,“解決麻煩,這裏很多時候比拳頭好用。”

  唐昕單手托腮,似笑非笑道:“那你還不快好好用上那裏,想辦法解決你自
己的大麻煩。”

  “武曲還沒現身,擔心他爲時過早。六扇門這邊,我倒是确實該想想辦法。
唐昕,殺掉那十九口人的真兇,要是讓你猜,你會猜誰?”

  “誰下的手不好說,”唐昕歎了口氣,道,“但那位李大人,就算不是主使,
也起碼是個知情人。早早把寵妾移居到軍營裏,他倒是個多情種子。”

  “眼睜睜看着家裏死掉一十九口,就算是多情種子,也是個狠心的多情種子。”
南宮星苦笑道,“起碼那個長的頗爲讨喜的丫鬟,我就絕不舍得看她沒命。”

  這時白若蘭突然插口道:“小星,還有六天,就是我的生辰了。”

  南宮星一怔,旋即笑道:“我當然記得,蘭兒,你想要什麽賀禮?”

  白若蘭認真道:“我想要的東西興許不太好弄到,你可不要答應得太痛快。”

  南宮星正色道:“隻要我力所能及,上天入地我也會想辦法給你弄來。你隻
管開口就是。”

  唐昕似乎已猜到了白若蘭想要的東西,掩口輕笑起來。

  白若蘭低頭考慮了片刻,擡起頭,正視着南宮星的雙目,一字字道:“别的
我都不要,我隻要你幫我弄來一朵銀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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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5 00:3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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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四十四章 單刀直入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一聽白若蘭說出這麽一個要求,南宮星忍俊不禁,道:“銀芙蓉這東西可不
是那麽容易弄來的,你怎麽想起找我要了?”

  白若蘭咬了咬唇,道:“凝珠的事既然如意樓安排到了你的頭上,總不會和
你沒有半點瓜葛。我也不問你和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你隻要幫我弄一朵銀芙蓉
就好。刻字的話……就刻我的名字。”

  南宮星看了她一眼,故作認真道:“蘭兒,你身無長物,拿什麽來付如意樓
要的代價?不如……幹脆我去要一朵銀芙蓉,你有什麽願望,我直接替你開口。
我這人窮的隻剩下銀子,都給了他們也無妨。”

  白若蘭微蹙眉心搖了搖頭,道:“這一大堆麻煩本就是因爲我們白家而起,
怎麽能讓你爲此再丢了家産,讓你頂上個敗家子的名号,難道我臉上很有光麽?”

  她看南宮星還是面帶猶豫,索性嬌嗔道:“是你說力所能及上天入地也給我
辦到的,這銀芙蓉你明明要得到,不許抵賴。”

  南宮星隻得幹笑兩聲,道:“好好好,我不抵賴。不過那東西若非如意樓主
動送上門來,去讨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五六天工夫,我怕來不及……”

  白若蘭立刻接口道:“不打緊,我隻當你欠着。五六天來不及,十天八天也
行,再不行,一個月内。隻要……隻要在你被官府抓去之前到了就好。”

  南宮星看出她眼底的焦慮,微笑道:“我這種此前并無案底的江湖新賊,哪
那麽容易就被抓進牢裏。這附近有名有号的公門高手,不就是來了個未及雙十的
年輕姑娘麽,瞧你慌得。”

  白若蘭不甚滿意的嘟囔道:“你還瞧不起她,人家名頭可比你大多了。抓的
賊比我見過的都多。”

  “是個捕快抓的賊都比你見過的多,”南宮星笑着起身在她鼻尖上點了一下,
道,“除了我這采花大盜,你哪兒還見過其他的賊。”

  白若蘭抓過他的手咬了一口,憤憤道:“是是是,我頭發長見識短,白替你
操心了。”

  咬完一口,她才想起唐昕還在一旁坐着,側目一望,對方笑吟吟的視線穩如
泰山定在自己身上,登時便紅透了臉,一頭埋在桌邊不肯起來。

  唐昕瞥了一眼南宮星,正要調侃幾句,突然臉色一變,擡手将自己和白若蘭
的面紗放了下來,壓低聲音對小星道:“别回頭!”

  南宮星當即便知是有人到了,背後一繃,真氣已運遍全身蓄勢待發。

  身後門口處緊接着傳來還略帶着些氣喘的聲音:“行了,别弄得緊張兮兮的,
就我自個,沒别人。我還當你小子早藏起來了,正準備從這兒問怎麽找你呢,嘿,
你膽子倒真不小,就這麽大大咧咧坐這兒了,通緝令,看到沒,通緝令就在這兒
呢?”

  南宮星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扭頭看了過去,道:“馮大人,不是我膽子
大,實在是你們這人像畫的太精妙絕倫,我想怕都怕不起來。”

  馮破似乎剛趕了很遠的路,身上的布衫胸前腋下濕了大半,他沒穿差服,沒
配腰刀,乍一看就像個田間老農,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大步走到南宮星身邊,直接
坐下,也不客氣,徑自拿過茶壺對着壺嘴便咕咚咕咚灌了半壺下去,跟着哈了一
口大氣,這才道:“我和你分開也沒多久,你怎麽就惹出這麽大的麻煩?”

  他神情頗爲凝重,擦了把汗道:“一個上郡尉,從四品的駐防武将,住家裏
鬧出十九條人命,要不是裏頭沒有真正的親人,恐怕都要上達天聽咯。這案子的
消息通傳出來,足足驚動了大半個蜀州,吓得我手上的活兒都丢了,跑死了六匹
馬滿世界找你。”

  “你怎麽找到這兒的?”南宮星挪了挪位置,自己側目望着門口動靜,問道。

  馮破歎了口氣,道:“兩州交界方圓數百裏的傳言,都說你們往湖林來了。
繪聲繪色一個個都跟親眼見了你們的人一樣,我随便找了個地方四下打探了一下,
光是說見過你們一行人在他們店裏吃飯喝酒,聊天說要去湖林的店子就有三家,
我稍一逼問,就都交代是拿了人的銀子,幫忙放消息。”

  他擡眼望了一圈四下,道:“我總得來看看,一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二
來,看看放消息的人想幹什麽。”

  南宮星擡手捏了捏馮破身上的粗糙布料,笑道:“玉捕頭沒招你回去幫忙麽?”

  馮破頗有些落寞的搖了搖頭,道:“現如今我與她隻差了半級,以她的性子,
絕不肯再支使我咯。啧,升這麽個屁官,有個鳥用。”

  他擡頭拍了拍南宮星的肩膀,轉而笑道:“不過她不調我也好,穿了那身皮,
辦事就要走衙門口的規矩,照規矩,我可就不能陪你坐在這兒聊天喝茶了。”

  南宮星抿了口茶,笑道:“是啊,照規矩,這會兒你得把我拿下,帶回陸陽
郡府關起來審個七八天再說。”

  白若蘭急道:“馮大人,那兇案真的不是小星做的。他的事,和我們兄妹的
事,連同暮劍閣裏白家得那些事,一直都有人在背後算計。咱們以爲已經死了的
那個春妮,就是我思梅姐姐,其實還活着,上次在陸陽我們才見了她。”

  馮破皺了皺眉,道:“還是别在這兒大搖大擺的坐着了,咱們上去找個沒人
的房間,你們吧下山後遇上的事,詳細跟我說說。方家慘案惹來的武林公憤我愛
莫能助,李郡尉家的兇殺大案,我還是能幫上忙的。”

  白若蘭點了點頭,忙不叠起身帶路在前,還忍不住低聲嘟囔道:“方家的事
也和我們毫無關系,這次當真是的冤的要命,氣死我了。”

  南宮星跟在最後,欲言又止的看了前面三人一會兒,停下步子,擡手叫來了
剛才就守在櫃台後的二掌櫃,附耳交代了幾句,二掌櫃慎重無比的點了點頭,回
身去了後院,南宮星這才神情略舒,跟上樓去。

  白若蘭滿肚子不忿本就差個人聽,又恰好碰上了馮破這不久前才讓她見識了
本事的好捕頭,不由得大倒苦水,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唐昕從旁補充細節,兩
人并不了解的地方,南宮星才開口加以說明。

  “沒想到,後面這一串事,竟然還是白家那些案子的延伸。如此看來,白天
英原來不過是白思梅的傀儡麽?”馮破揉了揉緊鎖的眉心,看向南宮星問道。

  南宮星不置可否,隻道:“我隻能确定春妮還活着,說不定又改換了身份,
放出我消息的,應該也是她。”

  馮破不解道:“這話怎麽說?那個小妮子有這麽神通廣大?”

  南宮星隻是淡淡道:“她既然有本事弄到刻着名字的銀芙蓉,那有本事找到
我也不奇怪。我等在這裏,本就是爲了讓她找到。”

  馮破閉上眼睛,沉思良久,突然睜開雙目,道:“好,我再往陸陽走一遭。
隻要是栽贓陷害,就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迹,我幹了這麽多年捕快,就不信會被一
個年輕娘們蒙混過去。”

  他倒是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身上汗都沒幹,起身便往外走。

  白若蘭楞了一下,忙叫道:“馮大人,你、你趕了這麽久的路,不稍微歇息
一下麽?”

  馮破頭也不回拉開門扇,笑道:“等上了馬,就這西風嚼幾口大餅一樣管飽。
蘭姑娘不用挂懷,時間不等人,早一刻也是好的。”

  白若蘭遲疑一下,揚聲道:“馮大人,小星……真的不是兇手,請你一定要
相信他啊。”

  馮破回頭一笑,道:“現下我沒穿那身皮,說出來,也不算壞了規矩。小星
是我朋友,我當然信他。等我去穿上那身皮,再去剝了真兇的皮,一定給你們一
個交代。”

  南宮星對白若蘭和唐昕比了個手勢,獨個起身跟了出去,送下樓梯。

  一關上房門,馮破的臉上就立刻沒了一絲笑容,他一邊慢慢走下樓梯,一邊
道:“玉捕頭現在很可能已經在陸陽了。說真的,情形并不好。”

  南宮星點頭道:“我知道,對方既然敢招來她,就不會留下太多破綻。不過
那班人的計劃是匆匆忙忙臨時大改出來的,我相信一定還有彌補不到的地方。”

  “嗯,這也是我一定要親自往那邊去一趟的原因。”馮破歎了口氣,道,
“小星,你那攤子的人雖然厲害,你也不能太過托大,我知道,湖林這地方算是
你半個窩,吹吹哨子,就能招來一群護窩的老母雞,可這次對面可是當真牽了獵
狗帶了獵鷹,你可得千萬小心才行。”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我記住了。不過……我這裏的半個窩,也不是什麽
雞窩。區區幾條獵狗幾隻笨鷹,成不了什麽氣候。比起那些沒什麽大本事隻爲了
揚名立萬的傻小子,我更擔心那些牽着狗繩帶着鷹架的人。”

  馮破側目望了他一眼,道:“比如柳悲歌他們幾個?”

  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道:“柳悲歌和關凜,陸陽城當天我見到的,要數這
倆最爲難纏。不過真讓我後背發涼的,還是那個方群黎。”

  馮破皺眉道:“你們不是沒見他出過手麽?”

  南宮星微微一笑,卻道:“馮大人,你聽說過雍素錦這個人麽?”

  馮破的眉心立刻皺的更深,豎起的紋路幾乎能夾死落進去的飛蟲,“當然聽
過,她犯下的兇殺案子數不勝數,光是有真憑實據足以定她罪的,就有不下二十
樁,江湖人裏像她那樣鬧到由中京頒下文書,号令六割藩屬全境協查捉拿的,可
沒有幾個。聽說這次陸陽死了一位主簿,已經确認是她所爲。”

  南宮星道:“江湖上那些傳聞雖然不能盡信,但體現出的脾性,卻與她本人
相去不遠。柳悲歌在陸陽城中留宿的晚上,她還曾去偷襲刺殺過。”

  馮破微微颔首道:“這個女人五髒六腑多半都得給膽子騰地方,柳悲歌成名
多年,練刀的時間加起來保不齊比她年歲都大,她哪兒來的自信?”

  南宮星道:“一來她秉性如此,二來,她的眼光其實很毒,武功比她高些她
并不在乎,隻要有機會,她就會去試試看。”

  馮破托着下巴思索片刻,道:“按我從案底中了解的情形,她這次沒得手,
一定還會追在柳悲歌的後面伺機下手吧?”

  南宮星卻搖了搖頭,道:“她偷襲柳悲歌那晚還同時與另一個人交了手,吃
了虧,受傷不輕。”

  馮破雙眼一亮,道:“方群黎?”

  南宮星點頭道:“不錯,就是方群黎。”

  “方群黎與柳悲歌一道出手的話,不能說明什麽吧?”馮破頗爲不解,問道。

  南宮星搖頭道:“可如果雍素錦在那之後并未計劃再次動手,而是另找他人
求援了呢?她與我見了一面,咬牙切齒的想與我做個交易,讓我與她合力解決方
群黎。按她所說,她之前就與方群黎交手過幾次,從她的話裏我可以大緻推斷,
雍素錦刺殺柳悲歌應該有不小的勝算,至少能讓她有底氣下手一賭。而如果她要
殺方群黎,就非借助他人幫忙不可。”

  “也就是說,方群黎的武功,至少要勝過柳悲歌一籌。”馮破搓了搓手指,
道,“明白了,我會對這人多加留意。不過他要真是雲霄堡方家的後人,方語舟
怎麽也算是他的堂弟,犯得着如此‘大義滅親’麽?”

  “我也不清楚其中有什麽内情。我隻能想到一件事。”南宮星的目光顯得有
些傷感,“方語舟雖然師出黃山,但衆所周知,他行走江湖仰仗的看家功夫,還
是方家家傳的雲霄劍法。若不是正牌的方家慘遭滅門,如今嬌妻愛子在側,頗負
俠名生活無憂的那個,本該是方群黎。”

  他頓了頓話頭,淡淡道:“我希望,這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馮破苦笑道:“我也希望,千萬莫要是這個緣由。”

  在門邊已經駐足夠久,馮破望了一眼門外日頭,道:“好了,不必送了,門
外人多眼雜,不要惹出事來。我去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南宮星微笑道:“難得有一次咱們碰面,你沒顧得上提一句拉攏我進六扇門
的話。”

  馮破哈哈一笑,道:“好歹我也得先給你脫了罪,才有臉拉人不是。保重,
後會有期。”

  南宮星抱拳道:“後會有期。”

  送走了馮破,南宮星正要回身上樓,一個小二卻匆匆忙忙跑過來叫住了他,
小聲道:“二掌櫃讓我過來給您捎個話,千金樓那邊似乎有和您有關的動靜。讓
您注意往對面看看。”

  南宮星停下步子,轉身走回到門檻内,對面千金樓已經到了白日沉寂之時,
隻不過畢竟豔名遠播足以稱得上是湖林一景,門前還是有絡繹不絕的遊人來來往
往,先前倒斃的屍體多半已經有官差仵作趕來收拾完畢,僅剩下路當中留了兩座
小香爐,提醒往來者繞開。

  正想着這不是沒有什麽異狀麽,南宮星就看到對面的門樓上爬上了兩個年輕
龜公,扶着屋檐搖搖晃晃的走到當中,跟着把一卷麻布用瓦片仔細壓住一頭,另
一頭推了下去。

  推下那頭墜了重物,那長長麻布迎風展開,權作是最粗糙的條幅,自上而下
用巨筆歪七扭八的寫了一串大字:“南宮星正牛觀胡樓二樓等你柳”。

  雖說午字出了頭,湖字沒了水,但看下來總算是能看懂什麽意思,南宮星苦
笑着搖了搖頭,沒想到柳悲歌竟然用了這麽個法子找他。

  就是不知對方怎麽會如此自信南宮星一定會看到,是有了什麽确鑿的消息麽?

  還是說……就隻是單純的莽撞而已?

  他将那條幅從上到下看了三遍,心中默默想了想觀湖樓的位置,那座酒樓算
是湖林最有名的幾家之一,頭天遊玩回來,他還帶另外幾人一道去好好享了一頓
口福。

  觀湖樓的位置頗對得起它的招牌,就坐落在湖岸探向湖内的一塊實地上,除
了大門朝向那邊,三面環水,口品佳肴,目賞美景,的确是頗爲享受的去處。

  不過既然是江湖約定,要考慮的自然不是那裏的景緻或菜色。南宮星靠柱閉
目,略一回憶,觀湖樓的内外場景便盡數浮現。

  最顯而易見的,那是個隻要封住大門便隻剩下水路可走的死地。

  除了專精水下功夫的高手,任誰進到水中,武功也要大打折扣,一流劍客進
到湖裏,未必能敵得過拿着魚叉的老漁夫。

  七星門的殺手,恐怕有不少就是專擅水中刺殺的吧。

  他想了一想,柳悲歌畢竟也是對手陣中明面上的大将,不論如何也該探探虛
實,在湖林這些天的布置本就是爲了應變,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拿定主意,他當即便上樓叮囑好了白若蘭和唐昕兩個千萬不要離開客棧,随
後匆匆趕去朗珲錢莊,捎了幾封密信出門。

  做完這些,他在錢莊後院找了一間安靜狹小的屋子,一張堅硬狹窄的木床,
拿開枕頭,平平躺了上去,閉上雙眼,緩緩放空了思緒,陷入仿佛連血脈的流動
都舒緩下來的深沉睡眠之中。

  一個多時辰之後,南宮星睜開雙目,眼中的光彩平添了幾分瑩潤,眉宇間也
充滿了一種奇妙的活力,他翻身下床,站直身子,踮起腳尖,将身體盡可能的舒
展開來,奔騰的内息激蕩于四肢百骸之中。

  其實如果早知今日會有一場約見,他會選擇能更讓自己更加松弛飽滿的方式,
守着千金樓,那法子易如反掌。

  昨晚還不如趁熱打鐵爬上蘭兒的床……他頗爲遺憾的笑了笑,将體内陰陽真
氣各催動了兩個周天,大步走出屋門,往觀湖樓而去。

  觀湖樓當然不會隻有一個正門,那裏本就在經營着租船生意,湖中玩累了的
遊人,直接将船劃到觀湖樓後的簡單木台外,便可進入就餐。

  南宮星租了一條小船,選了水上的路。

  想埋伏在水路,不外乎如下幾種法子,化裝成船夫漁民在湖中遊蕩,靠細竹
管或葦杆換氣藏身水下,在湖岸上喬裝改扮伺機下水。

  不管哪種法子,隻要仔細觀察,絕不會發現不了。

  提前看好湖上的情形,總不至于沒有退路。

  頗讓南宮星訝異的是,他一路舟行過去,直到靠在觀湖樓邊,也不曾見到一
星半點可疑人物的影子,反倒是岸上大門前早早就圍滿了看到條幅過來等着看熱
鬧的閑人。

  他從船中出來,略一思忖,走進了觀湖樓中。

  一樓依舊是坐滿了賓客,看他進來,不少人都開始竊竊私語,應該是在猜測
他的身份。

  其中并沒有什麽熟面孔,看來應該都等在樓上。

  南宮星将一串銅錢放在小二手中,笑道:“二樓還有位子麽?”

  那小二面色顯得頗有幾分尴尬,陪笑道:“客官,樓上有個蠻子包了場,上
去幾撥客人幾乎都被攆了下來,就一個還在上頭,您也要上去試試?要我說,還
是小的給您在一樓加張桌子得了。”

  南宮星笑道:“不,我上去試試。既然有一個沒被攆下來的,我當然也有機
會不是。”

  小二隻得一甩抹布,躬身道:“好嘞,那您上面請。”

  竟然還有個沒被攆下來的,會是誰?南宮星一邊好奇猜測,一邊踩着台階緩
緩走上。

  沿湖而建的樓閣木闆大受潮氣熏陶,常人一腳踩上,便是吱嘎一響,而南宮
星走上十幾階,足下仍是無聲無息,那小二在下面反應過來,驚得張大了嘴巴,
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上到樓上,南宮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窗邊端坐如山的柳悲歌。

  他面前的桌上擺着一碟火腿,一碟拌菜,一壇沒開封的酒,和他的那把離别
刀。

  他雙手抱肘,并沒動筷子,隻是坐着。

  先前上來那人并沒和他坐在一起,而是獨個跑去了另一邊的角落,讓南宮星
頗有些意外的,那人竟是逢賭必赢楊昙。

  南宮星無聲無息的上來,楊昙正望着樓梯口,自然看的清清楚楚,而側對着
這邊的柳悲歌卻也立刻扭過頭來,咧嘴一笑,道:“沒想到你竟真的在這兒。”

  南宮星在心底暗暗估量了一下,向着楊昙禮貌一笑,緩緩邁步向柳悲歌走去,
道:“我也沒想到,你急着找的竟是我。”

  “白家人的帳,可以過後再算。”

  “難道柳前輩和李郡尉也是親戚?”

  聽出南宮星話中的譏刺之意,柳悲歌哈哈一笑,道:“我這種落魄糙漢,不
配有那樣的親戚。我先找你,也不是打算拿了你去換賞錢。”

  他收起笑容,一伸手,道:“坐。”

  南宮星應聲入坐,道:“今天不喝酒麽?”

  “不喝。需要保持清醒的時候,我從不喝酒。”

  “保持清醒,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錯,人很容易就會被沖昏了頭。”

  “那你爲何還要了一壇酒?”

  “因爲你有可能并不在湖林。”

  “我在。”

  “你在,所以這壇酒,我就不能喝了。”

  南宮星苦笑道:“我倒甯願能和你喝上兩杯。”

  “說不定将來會有那麽一天。”

  “會麽?”

  “隻要你們真的和陸陽發生的事無關。”

  南宮星雙目微眯,看着柳悲歌面前桌上的刀,道:“我們和陸陽的兩場命案
無關。不過我這麽說,你會信麽?”

  柳悲歌笑道:“我沒喝酒,但也沒清醒到能直接斷定這種事的地步。”

  “你已在懷疑?”

  “不錯,因爲有些事,實在是太不自然。”柳悲歌緩緩道,“我不是聰明人,
可我也不傻。”

  南宮星的臉上總算有了笑意,“能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絕不會是
傻子。”

  柳悲歌又道:“可惜,我雖然不傻,卻也不是什麽聰明人。這件事,我看不
出什麽破綻,爲了江湖道義,白家兄妹被我看到的話,我還是要出手捉人。”

  “捉人而不是殺人,已經很好。”

  “并不好,來的人裏,隻會殺人的不在少數。他們想要活命,興許真要靠如
意樓幫忙才行。”

  “前輩沒有殺意,已是他們的幸事,不敢奢求其他。隻是不知,前輩爲何要
特地找我過來。”

  柳悲歌微微一笑,道:“因爲我想和你打一場。”

  南宮星眉心微皺,道:“李郡尉的案子晚輩也是被栽贓嫁禍,來日一定能找
到證據,找出真兇,還請前輩……”

  “诶,”柳悲歌擡手打斷,道,“公門接手的案子我才不管。我找你,是因
爲唐家的人告訴我,你是駱嚴的徒弟。”

  南宮星苦笑道:“不錯,家師正是癡情劍駱嚴。”

  “碎夢槍孟飛野心最盛,與我交手也是最多,我負多勝少,甘拜下風。駱嚴
沉劍之前,也在孟飛手下敗過幾陣。昔年齊名的三人之中,隻有我和駱嚴一次也
不曾交手。”柳悲歌伸手撫摸着面前的刀身,緩緩道,“對我來說,這着實是不
小的憾事。”

  “家師既已沉劍,自然不會再與前輩決鬥。”

  “所以我才要找你。”柳悲歌的眼中浮現出一股狂熱的神采,“陸陽郡中單
看你的輕功,比起當年駱嚴還要略勝一籌,唐家小子所說不假的話,你還身負大
搜魂手這樣的不傳絕學。十有八九,已比當年的駱嚴還要厲害。”

  “可我若是不想打呢?”

  “我不勉強。”柳悲歌笑有些狡黠,“你不和我打,我就隻好在這裏吃吃菜,
喝喝酒,然後……去找找人。旁人我不知道,方群黎,可是巴不得我趕緊去幹正
事。”

  南宮星看着對面桌上的刀,衡量一番柳悲歌的話有幾分可信,口中道:“那
邊那位賭鬼,不知道準備下什麽注?”

  柳悲歌笑道:“他已和我賭了。”

  “賭的什麽?”

  “暫且不能說,因爲他說和你有一面之緣,說出來,怕你故意讓他輸。”

  “賭注呢?”

  “五百兩銀子。”

  南宮星看着柳悲歌身上的破爛衣衫,笑道:“看起來,前輩不像是有五百兩
銀子的人。”

  柳悲歌淡淡道:“無妨,我這人就算沒什麽長處,五百兩還是值得。”

  南宮星一時摸不清對方底細,但左思右想,除了決鬥本身不好應付之外,并
沒什麽壞處,萬一能與柳悲歌攀上關系,對當前的麻煩是個不小的助益,保險起
見,他又問道:“你說的那位方群黎,沒跟你來麽?”

  “我不習慣和人總呆在在一起。正好有位叫李嫦的姑娘有事相求,他們一道
走了。”柳悲歌道,“這邊有我,還有關凜宿九淵等一衆高手,方群黎晚來幾日,
不是什麽大事。”

  雖說有些貿然,但習武之人特有的那份熱血,卻不知不覺已經冒出了頭,南
宮星略一沉吟,道:“好,你準備在哪兒打?”

  柳悲歌起身一指,道:“好,痛快。咱們也不必磨蹭,未免有人打擾,就往
湖中那處蓋了涼亭的湖心島去吧。”

  “那裏不會有人打擾麽?”

  “如果有,我先幫你劈了他。”柳悲歌哈哈一笑,單掌一拍,桌上離别刀翻
彈而起,穩穩落在他手中。

  “楊兄,你不去麽?”南宮星走下樓前,特地扭頭向着楊昙笑道。

  楊昙也回了一個笑臉,揚聲道:“柳大俠不是會賴賭的人,我坐等就好。”

  “可你不是必定要赢麽?不親自到場,如何施展手段呢?”

  楊昙搖了搖頭,笑道:“這次的賭約,輪不到我施展什麽手段。我武功不行,
差得遠,還差得遠。”

  南宮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往下走去。

  大概是爲了讓南宮星放心,柳悲歌額外租了一條船,與他那條隔開數丈齊頭
并進。

  那塊湖心島不過方圓十餘丈大小,當中的涼亭也遠不如各家青樓所建的那般
精緻,不過地面較爲平整,隻有一些雜草,到是個決鬥的好地方。

  “駱嚴沉劍之前并未收徒,看起來,你也并沒帶什麽兵器,我這便宜占的可
不小咯。”臨近目的地,兩人都站上船頭,柳悲歌側目看了南宮星一眼,朗聲道。

  南宮星笑道:“我自小學的就是手上功夫,兵器拿了也是累贅。前輩要是不
好意思,不妨讓我幾招。”

  “我生平與人大小數百戰,從未讓過半招。需要我讓招的對手,我根本不會
找上。”柳悲歌說罷縱聲大笑,笑聲透着無法掩飾的亢奮,此時船頭距離實地還
有數丈之遙,他卻單足一點縱身躍出,猶如蒼鷹橫空,飛向島上。

  南宮星拍了拍船夫肩膀,笑道:“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話音未落,他
躬身一縮一蹬,化作離弦之箭,淩空趕上,與柳悲歌同時落地。

  高手相争先機決不可貿然放棄,離船之時決鬥便已開始,先落地哪怕半招工
夫的人,就能搶下這微妙優勢。

  柳悲歌看南宮星針鋒相對趕了過來,喝了聲好,落地之後斜刺一竄,離别刀
攔腰橫斬,封住往涼亭去的通路。

  南宮星卻并未打算依靠涼亭的地形抵消刀法中大開大合的招式,刀招才到半
途,他已不閃不避猱身而上,屈指成爪,道道勁風宛如情絲纏心,直往刀身攏去。

  柳悲歌向後斜踏半步,刀刃一斜反撩而起。

  南宮星不敢冒進,左掌一托擰身前探,右爪疾取柳悲歌握刀手腕。

  柳悲歌回刀橫封,雙足一蹬後撤二尺,叫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已短搏長,本就不能讓對方輕易拉開距離,南宮星毫不猶豫壓步迫近,雙臂
好似兩條林蟒疾探而出,一招柔腸百結,便要去擰柳悲歌右肘。

  已不再有試探的餘地,柳悲歌一聲低喝,左掌推在刀背,橫斬腰間以攻代守。

  情絲纏綿之意最懼離别,駱嚴不肯與柳悲歌交手,興許就有這層意思在心。
這以陰柔刀勁催動變化刀招的離别刀離透刀刃刀刀分離,恰好讓布勁爲主擒拿爲
輔的情絲纏綿手極爲難受。

  雖說招數恰巧克制,但柳悲歌依舊不敢怠慢,哪怕七實三虛的破綻,他也甯
可放過,繼續且戰且退,也要始終與南宮星保持一刀之威的極限距離。

  轉眼十餘招過去,柳悲歌看南宮星出招銳氣漸消,眼底登時浮現一股怒氣,
喝道:“你不是代你師父應戰,有什麽本事不必藏着掖着。他這套情絲纏綿手婆
婆媽媽,就欠我送他離别一刀,你再用下去,我勝之不武!”

  南宮星看他神情坦蕩,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方才稍稍冒頭的詐敗之心,雙掌一
錯,道:“好!我就來認真會會你的離别刀!”

  話音未落,他并指如劍,挺臂揮出,陰寒内息擊在柳悲歌刀身,竟震得他微
微一晃。

  “這就是大搜魂手中接發暗器外的招式麽?”柳悲歌見獵心喜,回刀封守門
戶,誘南宮星繼續進擊。

  “不錯!”南宮星口中喝道,又是兩掌切出,大搜魂手的招式極爲怪異,都
是将手臂整支當作兵器一樣,南宮星既無金絲手套也沒精鋼護臂,全仗變招疾速
逼住柳悲歌刀招。

  柳悲歌雖被震得退了幾步,南宮星的衣袖,卻也多了幾道口子。

  “你使暗器也不要緊,我正想見識見識大搜魂手的真正厲害。”柳悲歌全力
施展,漸漸适應了大搜魂手的奇異招式,轉守爲攻。

  南宮星初次鬥得如此酣暢,熱血上湧,一招情絲纏綿手将刀招托開半尺,突
的急退兩步,喝道:“用不着暗器!”

  喝聲中,南宮星周身陰勁瞬間化爲至陽,掌出半空便已攥成拳頭,一股驚濤
駭浪般的拳風轟然撲向柳悲歌面門,刺膚如針,竟讓他霎時間猶如置身于夕陽垂
暮,烈風乍起的大漠之中。

  柳悲歌面色大變,推刀橫封。

  當的一聲悶響,柳悲歌足下泥土崩裂,不得不順勢向後縱起,淩空倒翻了個
筋鬥,才踉跄站定。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南宮星,顫聲道:“落日神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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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2 08:3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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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四十五章 鏖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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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四十五章 鏖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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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柳前輩果然好眼力,一招就看出了來路。”南宮星微微一笑,雙臂一上一
下橫亘胸前,豎拳如錘,形成一個頗爲怪異的起手架勢。

  柳悲歌在身側耍了一個刀花,臉上一抹紅光泛起,另一手斜斜一扯,将衣襟
拽開,露出一片毛茸茸的胸膛,大笑道:“年輕些的娃娃興許還要些眼力才能認
出來,我這年歲的,要是連當年幾乎打遍六合八荒的納蘭暮的看家本事都認不出,
哪還有臉出來見人。好小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火候,方才那一拳之威,少說也
到了第六重天了吧?”

  南宮星雙肩微沉,道:“晚輩不才,去年已破了七重天境。”

  柳悲歌一怔,旋即大笑道:“大搜魂手,落日神拳,我看駱嚴就算有什麽奇
遇,也教不出你這樣的徒弟吧。如此悟性根骨,你沒連你家老子的擒鳳手、伏龍
九式一并學了麽?我先前還在想你這大搜魂手究竟是從什麽地方學的,連唐行簡
都毫無頭緒。這下通透了,唐月依那水靈靈的大美人,最後還是落進狼窩便宜了
那條色狼。”

  大搜魂手和落日神拳這樣的組合,放在姓南宮的少年身上,對柳悲歌這樣年
紀性格的老江湖,已幾乎等同于自昭身份。

  南宮星也懶得出言掩飾,隻道:“前輩淨提這些沒用的做甚,莫非是不想打
了?”

  “打!”柳悲歌當即便道,“等你成名再打,可就麻煩多了。你小心些,我
可要出全力了。點到爲止,敵不過你的落日神拳。”

  “隻管來吧。”出江湖後首次能與這種層次的高手毫無顧忌的決鬥一場,南
宮星胸中激昂鼓蕩,除了柳悲歌那把刀,眼中再無他物,一向厭惡武學一道的他,
竟情不自禁被柳悲歌眼中的狂熱感染,窺探到了此前從未注意過的世界。

  沉腕揚刀,柳悲歌一聲低喝,上步斜斬。

  南宮星雙臂一振,揮拳迎上。

  離别往往簡單而直接,離别刀亦是如此。

  全力出手的柳悲歌,刀招中不再有先前那些靈活精巧的變化,每一刀斬出,
都如舊情不在的負心人那樣決絕,而力透刀鋒的陰寒真氣,則比最無情的負心人
的眼神還要冰冷。

  盡管沒有一絲一毫殺氣,精純的刀風依舊充滿了令人心涼的壓迫感。

  武功本就是殺人的伎倆,殺人本就是一件無情的事。

  離别刀,仿佛便是人與人之間無情的極緻。

  多年以前的一把離别鈎,透出的是對相聚的渴盼。

  而浪迹天涯孑然一身的柳悲歌,擁有的僅是離别。

  他曾在一牆之隔的地方聽自己的兄弟姐妹爲他的父親痛哭,也曾在與朋友痛
飲大醉後獨自倒在後巷的水溝呼呼大睡。

  唯一不會與他離别的,隻有他手中的刀。

  但離别,終究不過是人與人之間的無情。

  蒼茫大漠,日落長河,天地之間渺然一點的人,又豈會被風沙顧念半分。

  飛沙走石般的壯闊拳威,不足百招便已将刀勢死死壓制,隻是一來南宮星力
有不逮,并未把落日神拳練至頂級,二來柳悲歌決鬥經驗極爲豐富絕非南宮星可
比,幾次險極硬是靠近乎本能的應對間不容發堪堪避過,一來一去,竟鬥了個旗
鼓相當。

  南宮星心思轉的極快,酣鬥間略一衡量,落日神拳對真氣消耗極大還在其次,
與柳悲歌這種一流高手盡情切磋的機會可是當真不多,當即便微收内息,小心把
控着拳上力道繼續交手,留心學習。

  那些無數場生死相搏才積累出的經驗雖不能頃刻間化爲己用,但記在心裏,
将來總會有派上用場的那天。

  柳悲歌顯然也知道落日神拳消耗驚人,還道是南宮星後力不濟,哈哈一笑反
攻幾招,刃上的淩厲刀氣竟也弱了幾分,道:“落日神拳不宜久鬥,你還是再換
一門武功吧。”

  “不必,你小心看好了!”南宮星微微一笑,腳下原本平平無奇的步法陡然
一變,身形一晃,霎那間便轉到柳悲歌側翼,同樣一拳擊出,頓時便比先前要命
的多。

  柳悲歌精神一振,雄腰疾扭,旋身斜躍一刀回撩封住追擊線路,饒是他應變
神速,胸腹間衣料仍已被拳勁帶破。

  南宮星一招未老,雙足斜踏,竟順着拳力之勢飄搖欺近,簡直形同鬼魅。

  那至剛至陽到透着一股悲壯之意的拳法陡然配合上如此詭詐莫測的步法,實
在已是避無可避,柳悲歌以攻代守已然不及,拿出兩敗俱傷的打法又是不肯,不
得已隻好收肘擰身,硬是用左臂擋下。

  落日神拳的精髓全在運勁法門之上,七重天境催動,便是七道可怖拳勁,道
道疊加愈疊愈猛,先前柳悲歌仗着手中那把好刀,避不過的勉強接下一拳,隻是
震得虎口發麻,如今左臂鼓足真氣硬抗一拳,才算是頭一次領略到落日神拳的威
力。

  比起疼痛,更鮮明的感覺是灼熱。好似一柄燒的通紅的重錘,在胳膊上狠狠
地砸了一下。

  以柳悲歌的經驗功力,身體搶在意識之前便已做出了反應,足下拔根側步平
移,飛身卸力。

  但及體拳勁卻一道緊随一道,猶如一塊火炭被壓在臂上,越壓越緊。

  他踉跄幾步凝力一頂,總算是化解幹淨,但側目望去,接招之處衣袖崩裂,
黑黝黝的皮上赫然留下一個通紅拳印,汗毛卷焦,觸目驚心。

  南宮星一招得手,原地站定,笑道:“柳前輩,還繼續麽?”

  柳悲歌左臂轉了兩圈,大笑道:“狼影幻蹤名不虛傳,好,繼續!我皮糙肉
厚,一拳還不至于要了我的命!等我能接下你這套功夫,你再換門功夫讓我看看
如何?”

  “等你接下再說!”南宮星雙拳一擺,腳下連踏,再度展開步法。

  柳悲歌微微一笑,雙腳一蹬,竟飛身向後直退到背靠水邊,身形一側左臂垂
在後方,刀身一揚,指住了南宮星迅速迫近的身形。

  這等背水一戰的架勢,恰好将弱點空門藏在了對方不易企及的方向,離别刀
論速度絕不算慢,南宮星若是再想倚靠身法詭秘搶攻側翼,已有準備的柳悲歌便
能将他封在那個方向。

  直來直去的落日神拳對上舍棄花巧的離别刀,便又成了先前招招硬碰互耗真
氣的纏鬥死局。

  南宮星頓住腳步,望着平舉刀鋒,保持着不足一尺的距離,笑道:“你這種
打法倒不多見。”

  柳悲歌連催數道真氣,總算是平順了左臂經脈,口中道:“真到了生死相搏
的地步,更無恥的打法我也得用不是。”

  落日神拳威名遠播,配合狼影幻蹤更是威力驚人,柳悲歌能如此快的找到應
對之法,即便不太有效,也實屬不易。

  南宮星一時興起,心裏突然想看看這位老江湖到底對各種各樣的武功是不是
都能找到臨時應對之法,當下暗自調息,陰陽隔心訣運至十成,轉眼已化出一身
冰寒至極的玄陰真氣。

  江湖中人隻知道大搜魂手是天下暗器手法之王,卻鮮有人知道,這門功夫本
身的可怕程度,幾乎不遜于大搜魂手發出的大搜魂針。

  而靠至陰内功催動的巅峰大搜魂手,就連唐門中也幾乎沒人見過——畢竟唐
門并不以内功見長。

  看出他起手架勢有異,柳悲歌咦了一聲,目光突然一凜,搶上一步揮刀急斬。

  南宮星身形一側,逆着刀風斜踏一步,臂展如劍以掌爲刃,一招刺向柳悲歌
喉頭。

  這些大搜魂手的招式先前柳悲歌就已見過,他旋身提肘,刀撩必救,以攻代
守輕松化去。

  不料這次南宮星卻并未收招,就見他手臂一折,突然好似一條抽了骨頭的長
蛇,柳悲歌眼前一花,腕上一緊,竟已被他緊緊拿住。

  虧得柳悲歌經驗老道應變奇快,旋腕一掙強行脫開,但還未來得及後撤,刀
鋒一沉,竟不知何時已被南宮星捏在手中。

  他連忙雙掌催力推刀橫斬,哪知道刀刃剛剛掙開,左肘一麻,竟又被南宮星
拿在指尖。

  他背後驚出一身冷汗,運力後縱揮刀橫切,南宮星撒手矮身一躲,啪的一聲,
再次将他揮在半空的刀刃捏住。

  不得已,柳悲歌隻得使出蠻勁猛然後退,刀鋒一松便縱橫連砍,舞出一片刀
光護住身前。

  看南宮星并未追擊,他定了定神,吐了口氣,笑道:“我倒沒想到,大搜魂
手原來還有這種将對手當暗器抓的用法。可惜拿捏暗器全憑一股巧勁,速度雖快,
後續發力不及,破綻還是不小。”

  南宮星淡淡道:“先不說我手上若有大搜魂針會如何,你當真以爲後力不及
發勁,你就安然無恙了麽?”

  柳悲歌一怔,這才察覺方才被沾到的地方竟都透着一股陰森寒氣,好似無數
細針刺入肌理,連附近經脈都連帶着有些氣息不暢,被抓住過的腕肘兩處,此刻
竟連轉動都有些僵硬,猶如在冰窟之中浸了半晌。

  “你的内功竟然能在極陰極陽之間自如轉換?”柳悲歌心念急轉,口中喃喃
道,“陰陽隔心訣,破冥道人,駱嚴……你原來是風絕塵的徒弟!”

  “是又如何?”南宮星微微一笑,踏步走來。

  柳悲歌眼中又是一陣光芒閃過,他哈哈一笑,朗聲道:“如何?當然是要再
領教領教名滿天下的孤煙掌咯!”

  笑聲中他雙臂一振,鼓動真氣硬是将滞澀之處沖開,提刀迎上。

  “破了我的大搜魂手,我就讓你領教!”南宮星心中也是鬥志昂然,兩人一
般的紅光滿面,倒像是共飲了一壇陳年佳釀。

  “破字不敢當,起碼,得叫你沒那麽容易在我身上動手動腳。”長笑聲中,
柳悲歌腳下步法竟也是一變,南宮星剛一迫近,他便好似風中柳絮一樣輕輕飄開,
揮刀出招,也陡然變得飄忽不定。

  南宮星微微皺眉,依舊一招大搜魂手攻出,夠不到對方手臂,便直取半空中
的刀鋒。

  不想指尖方一觸到刀刃,那把沉甸甸的刀卻好像突然間沒了重量一般,猛然
彈開,淩空一轉迅疾無比的反斬向南宮星身側。

  他面色微變,幻蹤錯步,身形一晃順着刀風滑向柳悲歌身前,一式大搜魂手
橫切對方胸肋。

  柳悲歌既不收招也不躲避,刀光一轉橫封南宮星退路,左掌一提正迎向南宮
星攻招。

  不願硬碰,南宮星化掌爲爪反拿柳悲歌腕脈,不曾想,反制暗器幾乎百發百
中的大搜魂手,這一下竟撲了個空。

  柳悲歌的左掌,就像被風吹開一樣滑到一旁,緊接着無聲無息的反拍南宮星
胸側。

  刀在人旁掌在人前,足下前欺之勢未老,南宮星無可奈何,隻得斜引掌力硬
接一招。

  雙掌相對,便全憑内力修爲,南宮星在怎麽根骨絕佳,内功進境總比不上大
出他二三十年的柳悲歌,更何況此時内力調爲至陰,在柳悲歌陰性内功之前占不
出多少便宜。

  右臂一陣酸麻,南宮星忙借勢卸力,向後撤開數尺,胸前衣服卻還是被刀鋒
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破口。

  他擡手撥弄了一下破開的衣料,苦笑道:“雲絮掌,風柳刀,看來……你和
柳家莊的關系也不算太差啊。”

  柳家莊以碧波刀法配合雲絮掌的刀中掌聞名江湖,刀爲掌輔,掌隐刀中。

  而一旦将這兩樣功夫都練到極緻,便能參悟出柳家莊真正的絕學,風柳刀。

  光是碧波刀法興許還可能是外系弟子,碧波刀法兼有雲絮掌,便必定是柳家
族人,而見到風柳刀,就等于見到了柳家莊本家高手。

  江湖傳言中,柳悲歌正是柳家莊的私生子,隻是這事柳家莊矢口否認,柳悲
歌本人也是一聽就勃然大怒,所以即便這次他千裏迢迢來幫方家,也沒幾人敢在
心中認定他的血脈。

  南宮星倒是早知道柳悲歌的身世,不過所知道的信息中,柳悲歌與柳家莊簡
直談不上有半點感情,幾十年來未曾有過任何交集,行走江湖用的也是自創的離
别刀,大開大合與柳家莊的兩門刀法沒有半點相似。

  而方才柳悲歌這一出手,雲絮掌自然是精純至極,風柳刀也至少有了八成火
候,柳家莊裏能施展到這個地步的,隻怕也不會超出一掌之數。多半他行走江湖
之初,這些武功便都已傳給了他。

  柳悲歌的面上一股悲戚一閃而逝,他勉強一笑,道:“旁人再怎麽無情,父
母終究還是父母。怎麽樣,肯讓我見識見識孤煙掌了麽?”

  “好,既然你把壓箱底的本事都亮了出來,我也不好對前輩不敬,繼續藏私。”
南宮星面容一肅,左掌前伸,身形微側,奔流内息轉瞬間便斂盡寒意,凝出萬股
韌勁,“小心了。”

  柳悲歌略一颔首,足下一蹬,刀光一閃,搶先出手。

  風柳刀偏重後發制人,因此這一招,仍是他十成功力的離别刀。

  試探之際,本就要以謹慎爲主,再加上南宮星步法變幻莫測,因此柳悲歌這
一刀功力雖足,實際卻并未用實,而是留備了風柳刀的後手。

  南宮星卻并不接招,雙足一錯,擦着刀鋒向斜後避開。

  柳悲歌也不急搶招,一邊緊盯着南宮星雙手,一邊化作六攻四守的一式風柳
刀追擊。

  南宮星依舊雙掌錯開左前右後,仗着狼影幻蹤步伐精妙迅捷,又是險險避開。

  柳悲歌眉頭一皺,出招更加謹慎,幾乎刀刀皆是試探,腳下也是分寸不敢冒
進,始終将距離保持在刀鋒力所能及之處。

  堪堪三五十招,柳悲歌心底不免有些煩躁,掌中催力,刀身寒芒外吐,又将
刀招所及範圍擴大了将近半尺。

  南宮星衣袖被刀芒卷破,旋即退開半尺,仍舊在刀風邊緣左閃右躲。

  柳悲歌哭笑不得,猛砍三刀向後一跳,道:“你叫我小心,莫非是怕我看你
蹦來蹦去,晃花了眼麽?”

  這句話他才說到那個眼字,面前的南宮星竟突然不見,定睛看去,地上隻留
下一個近三指深的足印。

  刹那間,他周身連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無數次生死之間徘徊磨練而出的
本能發出幾乎在腦中炸開一樣的警報。

  根本來不及考慮,全憑着下意識的動作,他雙足一踏氣沉如山,右手一松将
刀撒開,一掌向身側拍出。

  他這一掌的确迎的很準。

  不知何時到了柳悲歌身側的南宮星正是向此處無聲無息的拍出了一掌。

  但他們的手掌卻并未相擊在一起。

  柳悲歌明明已經感覺到了南宮星的掌力,腰臂當即發力,内勁洶湧而出。

  可發出的力道,就像是打在了一縷輕煙之上,空空落落。

  而幾乎在發勁的同時,他右肋驟然一痛,一股陰柔掌力巨浪般轟來,腳下根
基竟然沉壓不住,身子一輕側飛出去,竟結結實實的中了一掌。

  若不是百忙之中左掌抄了一把搶下了半空中的刀,他連兵刃都要落在地上。

  不過他内功深厚,南宮星這一掌也顯然未盡全力,隻是單膝一跪撐了一下,
便穩穩站了起來,将刀交回右手,左臂一擡擦了擦唇角血絲,啐了口帶血唾沫,
笑道:“啧,不過分了一絲兒神,就被你打了個措手不及。再來,我連你的招都
沒看清呢。”

  風絕塵縱橫江湖之時用她父親破冥道人傳下的武功更多,自己一手親創的孤
煙掌反到并沒多少人見過,大都隻是知道這門掌法極爲詭異,招架格擋難如登天,
隻有輕功過人縱躍閃躲才行,明明能硬碰硬對掌的情形,卻不知如何就成了白中
一掌的敗局。與齊名的落日神拳相比,恰恰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

  以柳悲歌的性子,當然想要親眼看一看,見南宮星仍沒要動手的意思,不禁
道:“我技不如人,方才已經算是敗了,我認輸。剩下的招數你隻管藏私,你就
把剛才打我的那一招再叫我看看,我總要知道自己是怎麽敗得。”

  南宮星略一猶豫,上前兩步,道:“好,你看清楚了。”

  話音落處,他右臂一擡,中宮直進單掌擊出。

  柳悲歌将刀一背,雙目半眯,左掌凝力迎上。

  雲絮掌本就以輕靈飄忽見長,論起變招的迅捷繁複,決不在當世任何掌法之
下。

  果然,雙掌剛一相觸,柳悲歌的掌力便又撲了個空,不過這次他早有準備,
左肘一沉也跟着順勢變招,掌力一偏斜斜引向南宮星肘内。

  不料南宮星那看上去并不很快的一掌,卻眨眼間就到了他胸側,他明明緊盯
着那隻手掌,卻硬是看不清招式的軌迹。

  嘭的一聲悶響,柳悲歌踉跄退開數步,皺眉道:“這……簡直見了鬼了!别
的招數,也是這個樣子?”

  南宮星雙掌一錯,淡淡道:“孤煙掌入門的時候倒是有無數變化,但練成之
後,就隻有一招而已,前輩可看清了麽?”

  柳悲歌揉了揉發痛的胸口,搖了搖頭,舔了舔嘴唇,道:“沒有,再來!”

  南宮星連步法也不再使用,走上兩步直接站在了柳悲歌面前。

  柳悲歌低喝一聲,手中刀鋒斜挑,與左掌分進合擊,正是柳家莊武功中的最
強搭配。

  南宮星眼中光芒一閃,雙足連踏旋身後撤,又是擦着衣襟險到極處的躲了開
去,口中道:“咦,這一招風柳刀我方才還沒見過。”

  柳悲歌一怔,跟着略一思索,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也忒瞧不起我,你
想看風柳刀的招式,說出來不就是了。”

  說罷,他向後跳開丈餘,單刀一提,道:“風柳刀六十三招,雲絮掌四十五
式,繁複變化之處你自行推演,看好了!”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話音未落,他揮刀出掌,就在南宮星身前這塊空地上一
招一式的演練起來。

  虎虎生風的一套練罷,柳悲歌長出口氣,笑道:“怎麽樣,看的清楚麽?”

  南宮星微微一笑,颔首道:“你故意打得這麽慢,想看不清也難。這兩套武
功配合起來的确威力驚人,可惜不必要的變化太多,雲絮掌單拿出來也算不上一
流,這幾代裏若出不了個人才潛心費神修正一下,柳家莊在武林中也就僅止于此
了。”

  柳悲歌扭了扭脖頸,笑道:“柳家莊如何和我無關。你既然看清楚了,就别
再裝模作樣兔子一樣蹦來蹦去,來吧,我還等着接你的孤煙掌呢。”

  “你所有的招數我都已看遍,你還想要接?”

  “若是被人看上一遍就無可奈何,我早死了不知幾次。少廢話,來吧。”

  “好!”南宮星再次走上兩步,一掌揮出。

  一聲悶哼,柳悲歌後退兩步,皺着眉看向自己手中的刀,搖了搖頭,道:
“再來!”

  “呃……再來!”

  “嘿,奇怪,再來!”

  “再來!”

  ……也不知過了幾掌,南宮星緩緩向後退開,微微喘息道:“柳前輩,你還
不死心麽?”

  柳悲歌即便内功深厚,南宮星即便留手七分,這一掌都不閃避硬是要接的打
法打下來,一掌都沒接住的柳悲歌終究還是幾乎耗光了内力,胸腹之間積累下不
輕内傷,身子一挺便如萬刀攢動。

  饒是如此,柳悲歌仍是喘着粗氣站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胸口一個個紅腫的掌
印,不甘道:“論眼力應變,我應該不會輸你太多,這孤煙掌如此難接,一定有
什麽古怪之處。”

  南宮星苦笑道:“我若是肯告訴你其中關鍵,你是不是就不再繼續嘗試了?”

  柳悲歌擡眼看着他,挺胸想要站直,結果一陣劇痛,索性向後一倒坐在了地
上,一邊勉強提起一些殘餘真氣運功恢複,一邊大笑道:“那要看你說的我信不
信服。要是敷衍了事想蒙混過關,等我歇上半個時辰,咱們再來。”

  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其實孤煙掌之中的奧妙并不是什麽天大的秘密,因爲
即使講出來,能做到的,也隻有身負陰陽隔心訣的人而已。

  “以前輩的内功根基,應該知道,這世上有些真氣先天互斥,一旦兩人是這
種情況,便不能合作練功,不能傳輸真氣,更不可能給彼此療傷,真氣外放,甚
至會有互相推拒之力。”

  柳悲歌點了點頭,道:“不錯,我聽過。不過人與人之間體質各不相同,即
便是修習同一種内功,同爲至陰至陽,内力分毫不差一般多少,體内的真氣也一
樣會有細微不同。連找一樣的都這麽難,更何況要找先天互斥的呢。這與孤煙掌
又有什麽關系?”

  “莫要忘記,陰陽隔心訣大成之後,可以自行轉換陰陽,那外放出的真氣,
自然也可以一點點的細微調整。”南宮星緩緩道,“隻要能摸清對手内功的大概
路數,稍微拿出十幾招琢磨一下具體情形,配出後天互斥的外放真氣,并不是什
麽難事。”

  柳悲歌一怔,跟着道:“這麽說,你之前避而不戰,并不單單爲了看看我的
風柳刀?”

  南宮星點頭道:“其實孤煙掌自修習起,就要細心磨練各種掌法變化中輕靈
飄忽的路數,隻有對所有這些變化精熟于胸,才能凝化出孤煙掌真正的這一招,
換句話說,孤煙掌本就是天下靈動掌法的集大成者。我除了經驗還略有欠缺之外,
眼力、預判和應變都不太差……”

  柳悲歌呵呵一笑,插言道:“豈止不差,應該是絕佳。風絕塵一身驚世駭俗
的武功,的确合該有你這樣一個徒弟。”

  “……所以其實一般情形下,我很少會用到互斥真氣幫忙。而一旦用上互斥
真氣幫忙,即使是柳前輩這樣的老江湖,也不太可能招架的住。”南宮星微笑道,
“若将來你我有生死攸關的一戰,前輩可千萬記住,莫要再逞強硬接了。以前輩
的功力,我方才那幾十掌,你大可以閃避過去。”

  柳悲歌瞪着眼睛看着南宮星,沉默半晌,才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丢,雙手撐
在野草上長歎道:“風絕塵竟能創下這麽一種武功,不愧是破冥道人的女兒。”
他忽又一笑,道,“不過我還不服氣,回去之後等我仔細想想,隻不過是多了互
斥真氣幫你借力而已,一定有辦法招架的住。下次咱們再打,我先讓你摸清我的
真氣,咱們再試。”

  南宮星笑道:“好,前輩若想出了結果,随時可以來找我。隻不過……可别
再往千金樓上挂那麽顯眼的家夥了。”

  柳悲歌哈哈笑道:“我這也是逼出來的下策,宿九淵他們幾個來的也慢不到
哪兒去,我緊趕慢趕搶下這麽半天功夫,找不到你,保不準就沒機會了。”

  南宮星皺眉道:“關凜他們都已認定是我和白家兄妹所爲了麽?”

  “人心隔肚皮。”柳悲歌收起笑容,歎了口氣道,“誰知道他們心底真是怎
麽想的。一大群人湊在一起,有幾個聲音牽了頭,往往就不再有人反對,至少目
前,他們的想法都還算是一緻。”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南宮星一眼,道:“不過我覺得不管是歪打正着還是的确
有人知情,起碼有一件事他們沒有說錯。”

  南宮星苦笑道:“那裏的案子件件冤枉,柳前輩怎麽會有此一說。”

  柳悲歌哈哈笑道:“我說的不是案子,而是你的身份。風絕塵的徒弟若不是
如意樓的人,我這腦袋便送你丢進湖裏喂魚。”

  他強撐着站起身來,向遠處等着的小船招了招手,道:“看在好幾年沒有打
得這麽痛快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份,那個叫李嫦的小姑娘好象清楚的很。
那丫頭能說會道,信她的人着實不少。我其實也是信了你如意樓的身份,才更想
要和你打上一場的。”

  南宮星心念急轉,忙道:“柳前輩,你說的那個李嫦,是否就是陸陽城裏提
醒衆人說我是如意樓弟子的那個?”

  柳悲歌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她。有方群黎給她撐腰,她武功雖然不
怎麽樣,但說話的份量還真不輕。”

  湖上船夫早已等的煩悶無比,一看這邊招手,便鉚足了力氣劃了過來,柳悲
歌踉踉跄跄走到岸邊,爬上船去,回頭擺了擺手,笑道:“後會有期。”

  南宮星微微躬身,道:“後會有期。”

  竹篙一點,小船離岸而去,波紋還未蕩開,南宮星突然想起件事,忙往岸邊
趕了兩步,揚聲道:“柳前輩,你們離開陸陽的時候,宋家夫婦還好麽?就是方
家奶娘他們那家人!”

  柳悲歌在船上一愣,跟着回憶一番,才頗爲抱歉道:“這我實在想不起來,
當時都匆匆忙忙召集人手追擊,誰還顧得上幾個尋常百姓。不過在場的人大都還
算是正道好手,總不會難爲他們幾個。再說官兵随後就到了,怎麽,那是你家的
親戚?”

  南宮星搖了搖頭,隻道:“不是,我不過随口問問。”

  柳悲歌略一思忖,一拍腦袋,遙遙道:“啧,瞧我這腦子,這就忘了你是哪
兒的人了。不過我是真不知道,我隻能保證我走的時候,他們都還活着。将來他
們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那小銀花可别對着我發啊!”

  南宮星一拱手道:“那是自然。”

  柳悲歌收起笑意,在船頭端正了坐姿,将刀橫放膝上,朗聲道:“今日你我
決鬥中發生的所有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絕不會對旁人說半句閑話。”

  南宮星也肅容答道:“晚輩也不會對任何人提起。”

  看柳悲歌的小船遠去,南宮星頗爲疲憊的籲了口氣,上了自己那條小船,指
了一下要去的方向,倒頭躺進了船艙。

  從内功略有小成至今,他還是頭一次有這種精疲力盡的感覺,雖說身上的内
力還有富餘,但經脈中已經開始感到隐約的刺痛,方才被莫名的亢奮所掩蓋的疲
累,這會兒一股腦的湧上了身。

  随波蕩漾的小舟極爲助眠,他略一思索,讓船夫将船停在了湖中,閉上眼睛,
決定小憩片刻。

  遇到豪客,船夫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坐在船頭一直等到他醒來再做指示,
才将小船靠岸。

  雖說内力還未完全恢複,但精神總算恢複了六七分,南宮星回到街中,因爲
本就做了當餌的打算,自然也沒做什麽掩飾,就那麽大大咧咧的招搖過市,直到
接近客棧,才繞了幾個圈子,找地方換了身衣服,仔細觀察一番,确認并無尾巴
黏在身後,便從側門入内。

  上到樓上,敲開白若蘭房門,卻把他吓了一跳。

  不光是因爲凝珠白若雲薛憐幾人都在将這客房擠得滿滿當當,還因爲白若蘭
和唐昕竟又穿上了男裝。

  白若雲匆匆解釋一番,南宮星才知道果然那幫人不會比柳悲歌慢上太多,過
午之後不久,白若雲和凝珠就在城外的山間涼亭遭到了幾個身份不明的人的偷襲。

  有薛憐在,當然是有驚無險。那些人身手不錯,但并非是陸陽城見過的人。

  而且這小小風波中還另有插曲,動起手來之後,還有兩個敵人似乎是慢了一
步,遠遠正要趕來,卻被一個蒙面劍客半途攔下,出招擊退。

  白若雲雖然離得不近,但幾經思忖之後,還是道:“那劍法我認得。我應該
不會認錯。”

  白若蘭當然已知道哥哥的猜測,頗爲不解道:“好奇怪,那瘋子……怎麽會
突然出來幫你?”

  白若麟出手幫忙雖說意想不到,但終究不是壞事,他們也無暇深究。

  凝珠這一遭見識了薛憐的武功,回程的路上便動了心思,一到客棧,便張羅
着讓白若蘭晚上也去千金樓留宿。

  白若蘭初時不願,但唐昕一番衡量,勸她道這樣一來能減少南宮星的負擔,
她也隻好不情不願的點了頭,結果大抵是不想讓唐昕和南宮星獨處,又硬拉上了
她。

  “于是你們就隻等着我回來告訴我你們要去千金樓過夜?”

  看白若蘭和唐昕一起點了點頭,南宮星摸了摸鼻子,隻好道:“好吧,我也
和你們一起去。”

  其實經曆了那場激鬥,南宮星本就打算安頓好客棧兩人,便去千金樓過夜,
纾解陰陽隔心訣運用過度後必然引發的熾烈欲念。

  這幫人自行做了決定,到省了他偷偷摸摸的功夫。

  有凝珠領路,不必再走正門,一行人靜悄悄便到了千金樓後院。

  南宮星瞅了個空,湊到薛憐身邊低聲笑道:“薛師姐,你不是一貫怕麻煩的
很,怎麽這次這麽大方,平白多背了幾個包袱?”

  薛憐微微一笑,道:“凝珠答應教我學琴。再說,隻在這千金樓裏的話,保
護一個和十個,對我來說也沒太大分别。”

  南宮星想了想,道:“也對,你說的有理。”心中暗笑道,就是不知道凝珠
姑娘聽過你的琴聲後,會不會後悔。

  凝珠算是半個主家,南宮星對這裏也是熟門熟路,不費什麽事,便把幾人都
安置妥當,一起用了便飯,免費聽凝珠彈琴輕歌幾曲,各自回房睡下。

  在床上歇了兩刻,南宮星估摸其他人應該都已休息,便翻身出門,徑直往千
金樓老鸨金姨那裏去了。

  頗爲意外的是,金姨在和姑娘說話的私間裏不知道正和誰談心,并不在會客
的地方。

  南宮星不想打擾,等了片刻,不光金姨沒有出來,反而又有兩個花月院的姑
娘匆匆趕了過來,進去前其中一個還對另一個教訓道:“你也在一邊好好學着點,
都開了苞還笨手笨腳的,難道準備回去當丫鬟麽?”

  啧,難道裏面有哪個姑娘正在受金姨親自指點麽?看後面這兩人的架勢,其
中一個多半還是來幫忙授業的。

  看來不必等了,他頗爲遺憾的歎了口氣,去找另一個管事的,直接拿銀票訂
人。

  估量一下,這裏相貌出挑的美人大都身子孱弱,一個隻怕不濟事,沒有金姨
親自安排,還是先叫上兩個比較妥當。

  千金樓本就是銀子說話,南宮星又是熟面孔,管事的當然忙不叠應下,問清
他住處,便匆匆跑去安排。

  要了熱水,叫了個丫鬟服侍,南宮星舒舒服坐進水裏,閉目靜等。

  不料這一等就等了個沒完沒了,直到熱水都換了一遭,還是沒人過來。

  熱水蒸騰下,南宮星裏裏外外都已熱的發燙,血脈贲張情欲高昂幾乎快要想
把身後幹巴巴的小丫鬟拽進懷裏,他定了定神,連忙打發那丫鬟出門幫忙問問。

  結果又等了片刻,反而連那丫鬟都沒再回來。

  他轉過身來,心頭略略有氣,正準備披上衣服去看看怎麽回事,屋門一聲輕
響,被人緩緩推開。

  長裙曳地,梳妝精細,本就頗爲妩媚的容貌登時變得更加奪目攝人,更不要
說低胸襦裙之上隻有一條輕紗半臂,盈白如玉的頸下春光一覽無餘,兩條嫩藕似
的臂膀也是若隐若現,她手上拎着濕漉漉一塊布巾,顯然是方才那丫鬟帶出去的,
朱唇微翹,就聽她柔聲笑道:“客官等急了麽,奴家來的遲了,真是對不住呢。”

  南宮星趴在木桶邊上,先是皺了皺眉,跟着忍不住苦笑道:“唐昕,你這個
玩笑開得可不太是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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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19 11: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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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金媽媽特地安排奴家來服侍公子,怎麽能叫玩笑呢。”唐昕眼波流轉,纖
腰一扭閃進門内,随手将房門帶上,喀拉一響,連門闩也放了下來。

  南宮星揉了揉眉心,道:“剛才在金姨房裏的是你?”

  唐昕吃吃笑着走到他浴桶旁側,蹲下微微仰頭看着他道:“莫非不是我,換
成花月院的正牌花娘,你才高興麽?”

  她選的這個姿勢角度着實風光無限,南宮星從桶邊往下微斜俯視,不光她顯
得格外無辜的水眸極其誘人,更能看到那開的極爲大膽的領口中誘人無比的美景
——桃紅抹胸刻意兜的極緊,将兩峰玉丘包裹的格外聳隆,視線一垂,自然而然
便看到一道撩人無比的陰影,将一雙玉兔左右分開。

  “花月院的花娘,起碼要的隻是我的銀子……”南宮星喃喃說罷,眯起眼睛
在唐昕身上上下打量,道,“你怎麽見到金姨的?”

  唐昕将濕巾子往熱水中過了一過,擡手擰到半幹,往他肩上一放,一邊仔細
擦洗,一邊柔聲道:“稍微打聽一下也猜得出來她是千金樓的老鸨,我隻要亮明
了女子身份,你覺得憑我的模樣,還不夠資格見個老鸨麽?”

  南宮星略一沉吟,苦笑道:“跟着你再說是我的同伴,金姨驗證過後,自然
也不會虧待你。”

  唐昕掩口嬌笑起來,道:“你人緣太好,人人都向着你。”她手指隔着濕布
在他肩上靈活按揉,呢喃道,“奴家可是頭一遭伺候人洗澡,公子可千萬不要嫌
棄奴家哦。”

  看着她明明臉已紅到耳根仍在強作鎮定做戲做足的架勢,南宮星唇角勾起一
抹笑容,故意歎了口氣,道:“就算嫌棄,我也等不及換下個美人過來了。”

  唐昕一怔,還沒想明白他這等不及是什麽意思,就覺手臂一緊,腋下突然被
他緊緊攬住,還不及反應,整個人竟被他一把拉起,撲通一聲拽進了木桶之中。

  那浴桶本就有鴛鴦共浴的用途,多了一個她,隻不過溢了些水出去罷了。

  隻是她這一身盛裝,登時便成了落湯雞羽,濕嗒嗒皺巴巴緊貼在身上,全沒
了半點模樣。

  還沒在水裏穩住身子,一雙結實手臂已把她牢牢圈住,趁着她心神惶亂,一
隻大掌毫不客氣的按住了一隻嬌軟乳房,另一手則在她腰胯之間上下撫摸,一副
猴急色鬼的德行。

  唐昕吓了一跳,沒想到他如此性急,要去掰開他的手,又覺得這舉動實在是
矛盾至極,可就這麽突如其來的被他摸來摸去,心裏又如何能不又羞又急,匆忙
之間,慌道:“小星,你、你慢些。你……吓着我了。”

  南宮星欲念正熾,強壓着幫她做暖身調情功夫已是定力過人,但聽她難得一
見的連話音都微微發顫,終究還是憐惜之情上湧,手中力道松了七分,隻是從下
方輕輕托住乳兔,溫柔揉弄,口中倒是不忘戲谑道:“你有膽子打扮成這樣進我
的房,隻是進來一起洗個澡,怎麽反倒怕了?”

  雖說平時仗着樣貌妩媚不乏對男子假意挑逗的經曆,可被人真真切切撫弄上
胸前奶兒,自長成之後滿打滿算不過第二次而已,上一次還是在暮劍閣裏遭了算
計,滿心隻有羞憤難堪,哪裏還記得有什麽感受,如今被這樣細細撫弄按揉,不
覺胸中便熱乎乎的飽脹起來,好似有團熱氣癢絲絲的想從乳尖兒流出去一樣,一
時顧不上深思,強笑道:“奴家……奴家這不是沒……沒被弄過麽,本想先幫公
子洗個澡,誰知道……公子竟這麽猴急。”

  南宮星哧的一笑,低頭尋到她發髻之下,往她因低頭而顯得更加修長的脖頸
上一口親去,雙唇到處,舌尖立時出動,在她散發着淡淡幽香的滑嫩玉肌上當即
便是一舔。

  懷中嬌軀馬上便是一僵,螓首情不自禁一縮,輕輕哎呀叫了一聲,南宮星聽
在耳中,雙臂一緊不叫她逃開,跟着便連連親舔數下。

  唐昕後頸被他弄的酸癢入骨,身子情不自禁扭了幾下,這一扭,反倒在他懷
中坐的更實,臀後突然好像壓到了什麽硬物,直愣愣硌着她腰下寸許。

  她吞了口唾沫,想了想今晚臨時抱佛腳得來的知識,挪了挪臀尖感受了一下
大緻形狀,心尖兒一顫,知道碰到了男子陽物,連忙深吸口氣定了定神,小手一
張從水中摸索過去。

  她等合适的機會已經等了太久,這次唐行簡的出現讓她對唐門的不安又加重
了一層,再加上南宮星的确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看白若蘭的樣子,也知道那
兩人的好事多半隻剩下一層窗戶紙,她實在不能再等。

  千金樓裏的機會并不算好,但她已不打算放過。

  不僅是爲了唐門,也是爲了她自己。

  唐昕這名字如果一定要進誰家的門,她思來想去,也不會有人好過南宮星。

  樹上的果子,不早些摘下,保不齊便隻剩下空落枝頭……她咬了咬牙,手指
擠入兩人之間的縫隙,一點點摸到了南宮星的跨下。

  熱水蒸的她有些發暈,連指尖的觸感都仿佛遲鈍了許多,幸好,練了十多年
暗器,就算遲鈍不少,手指也依舊比許多人的眼睛都要好用。

  她最先摸到的,是有些卷曲的毛發,和她下面的很像,但要茂密許多,猶如
一碰亂糟糟的野草,她咬了咬嘴唇,故意捏住兩根扯了一扯,算是報複他将自己
的脖頸胸脯親親揉揉弄得又漲又麻。

  南宮星輕輕哼了一聲,當即投桃報李,張口便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脖子一縮,不敢再做挑釁,扁了扁嘴,往裏探去。

  好似一棵樹紮根在草窩裏,毛叢當間,直愣愣伸出一隻硬梆梆的肉棍,皮裏
摸不到根,往下到是觸到皺巴巴一層緊皮,向裏掏了掏,好似裹了兩個丸子。

  知道那處也算是個要緊地方,唐昕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用手掌罩住,輕輕撫
揉。

  她那纖纖玉手比周圍的熱水還要燙上幾分,雖在指根處有些繭子,掌心卻是
柔綿滑嫩,再加上她手上動作極爲靈巧輕柔,這一番揉搓愛撫,讓南宮星胯下一
陣舒爽,忍不住連命根子都用力挺了一挺。

  “你、你那東西……還……還會動?”唐昕略略一驚,玉指上攀,仿佛有些
不信一樣握住了陽物根部。

  南宮星仍隻顧埋頭在她雪頸香肩啃咬吸吮,懶得用嘴回答,而是會陰使力,
讓那根巨物在她掌中掙了一掙。

  唐昕咬着嘴唇,頗爲擔心的在那跟陽物上來回圈量,從根到頭從頭到根,竟
找不到一段細處,最粗的那段傘棱,足足有她并三指寬……這、這胯下哪裏有地
方能裝得下這麽一根怪物?

  南宮星正自欲火中燒,命根子驟然被她抓在掌中摸上摸下,當下便是一股酥
癢直沖心頭,情不自禁便微動腰杆讓那巨物在她手心裏前後一滑。

  唐昕本就心思機敏,現學現用的本事更是不差,一發覺他那東西有所需求,
立刻便五指一圈将棒兒緊緊握住,上上上下套弄起來。

  畢竟頭一回,她握的力道略有些重,不過南宮星正在亢奮之中,反覺得分外
刺激。他享受着綿軟掌心的包裹,手上也不再滿足于隔靴搔癢,在水中輕輕一扯,
拉開了唐昕腰上系帶。

  窩在水中的她一門心思都放在手中陽物上,一時間并未發覺,直到領口突然
一松,一隻熱乎乎的手掌徑直闖入衣裙之中,一勾一推,就把她那件精挑細選的
桃紅抹胸挪到了酥胸之下,一對兒圓潤白嫩,大小恰到好處的嬌美奶兒,登時便
裸在水中,她這才低呼一聲,縮了縮身子。

  心知男人最愛煞的便是這對兒寶物,唐昕咬緊了牙硬是不去擡臂遮擋,就這
麽垂下目光眼睜睜看着南宮星手掌一握,把她一邊酥胸抓在手裏,好似連心兒都
被同時握住一樣,她喉頭一緊,情不自禁的哼出一串妩媚低吟。

  南宮星将頭從她肩上探出,一邊用下巴上的胡茬磨蹭着她鎖骨附近的肌膚,
一邊觀賞着掌中正把玩的彈動玉兔。

  也不知是平時衣物隐藏的好,還是唐昕有束胸的習慣,此刻沒了遮擋,這奶
兒硬是比平常隔着衣裳看時大了幾分,雖稱不上豐盈如瓜,卻也能飽飽地填足他
張開五指,而且大抵是暗器練習多有胸臂牽扯的緣故,這乳房比尋常女子更加緊
湊結實,十分彈手。

  令人愛不釋手的奶包頂上,是塊銅錢大小的嫣紅圓暈,小巧乳頭原本扁扁藏
在中央,經他一番撫弄撩撥,此刻到是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探出一顆紅豆似的頭
兒,他心中喜歡,二指一并将其夾在當中,拇指指肚将奶頭輕輕按住,運上一點
内息便開始旋轉摩挲。

  “唔!”胸前陣陣酸癢細絲般透了進來,唐昕隻臨時學了如何服侍男人,卻
不知道如何應對自己身上的熾熱情潮,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細細吟哦幾聲,軟軟
道,“公子,你……你把奴家胸口弄得好難受,憋憋漲漲的,又酸又癢呢。還、
還要這樣摸多久啊?”

  她這會兒還不忘扮作花娘語氣,本就微微發顫的聲音裏透着一股隐隐騷媚,
南宮星頓時有些按捺不住,胯下也被她捋的有些發膩,趁着熱水未涼,他索性把
她向前一放,自己挺身站起,雙腿微分,赤身裸體水淋淋的立在了她的面前。

  “你既然找金姨給你開了私塾,想必該學會了怎麽用這兒吧。”南宮星已有
些迫不及待,但念及唐昕多半仍是處子,便苦苦壓下升騰欲焰,垂手在她嫣紅唇
瓣上撫摸着說道。

  唐昕跪坐在水中,微微昂頭,正能看到水面那根碩長陽物正微微晃動着指向
自己,頂上馬眼含着一口透明津液,龜頭紫亮,玉莖微彎,映着燈燭昏光真像是
一把出了鞘的寶刀。

  她舔了舔嘴唇,用手指在龜頭兩邊比劃了一下,然後張開嘴巴依樣一比,眨
了眨眼,不解道:“這、這要怎麽不碰到牙齒?”

  南宮星半坐在桶壁,把雙腿分的更開,垂手恰好摸得到她敞開衣襟中的飽滿
酥乳,一邊輕輕捏着乳頭,一邊指點道:“張的大些,嘴唇往回墊着點,真稍微
碰到一下,我又不會怪你。”

  唐昕千嬌百媚的擡眼看着他,向前一伏,道:“好好好,那奴家就試試。粗
手笨腳的,公子可别生氣。”

  “粗手笨腳不打緊,嘴甜就好。”南宮星看着唐昕這副鬓發淩亂衣襟半敞的
誘人模樣,已有些等待不及,手掌一按,将她往自己這邊又帶了一帶。

  這下那根陽物已幾乎貼到了口唇之上,唐昕縱然滿臉發燙好似要燒起火來,
也隻能硬着頭皮上陣,她先是擡手把住了根,将那上翹棒兒微微下壓,對正了方
向,跟着小心翼翼的吐出舌尖,猶猶豫豫的湊了上去。

  心裏想着畢竟是男人尿尿的地方,不定有什麽味道,不料屏住氣息貼了上去,
卻隻嘗到一片洗澡水的滋味,她心裏立刻暗罵了自己幾句,這種時候竟然犯了蠢,
水裏泡了這麽久,哪還會有什麽味兒。

  這便放下心來,她乖乖的昂頭側首,仔仔細細的将手中棒兒由前到後由頭到
尾一寸一寸舔了過去,雖不知道爲什麽男人會樂在其中,但擡眼看見南宮星舒暢
的眯眼輕哼,心底不免有些自得,唇角都禁不住微微上翹。

  将頭枕進他大腿内側,她将棒兒橫亘唇畔,嫣紅丁香一邊上下掃動,一邊緩
緩平移,一直到了傘棱左近,她發覺南宮星呼吸驟然變得急促了幾分,雙眼一亮,
知道自己尋到了地方,立刻将柔嫩唇瓣貼吮上去,一條小舌由下而上勾舔半圈,
再從馬眼處掃過轉回底下,周而複始,舔的嘶噜作響。

  這般舔吮雖然也是絲絲縷縷酸麻入骨十分受用,但南宮星此刻急需的是暢快
淋漓的宣洩,沒有裹吮嘬吸光靠這丁香連舞,到她下巴累掉在地上,也出不來半
點火氣。

  對唐昕這樣的姑娘,話到不用說得太明,南宮星擡手在她耳畔溫柔撫摸兩下,
稍稍往正面,她便心領神會,咂的一聲在側面親了一口,乖乖挪到了前方。

  紅唇輕啓,粉頸向前一探,光潤軟嫩的唇瓣已小心翼翼的将菇頭圈在當中,
唐昕先用舌尖鑽了鑽濕潤馬眼,聽得南宮星喉間一陣咕哝,連棒兒都漲了一漲,
心中暗喜,這才攏緊了口唇,将陽物一點點吞入。

  畢竟是千金樓的花娘親自指點,唐昕動作雖然青澀,唇瓣的力道動作卻是恰
到好處,并非是一口吞下,而是嘬起成環,讓陽物将小小洞眼漸漸撐大,一過了
粗大傘棱,便連香腮也一并吸緊,密密裹緊了口中怒龍,直到龍首捅到了底,才
轉向外吐,抽出之時,朱唇更是賣力的貼緊玉柱,香津化作縷縷銀絲,牽拉纏繞
上去。

  初幾下還唯恐碰了牙齒,往複幾次,她便找準了竅門,越動越熟,越動越快。

  南宮星眯起眼睛,雙手一左一右各捏住一顆乳豆,牽拉着乳球在水中前後左
右搖動不休,水波陣陣之下乳波蕩蕩,煞是好看。

  反正沒個五六次今夜是決計無法罷休,他被她含吸的頗爲舒服,心念一動,
站回水中伸手扶在她的腦後,輕輕一壓,胯下跟着一挺,滿是口水還占了點胭脂
的陽物頓時比方才多滑進去二指有餘。

  “咕嗚——呃嗯嗯……”那上翹龜首一路輾過口内天頂,徑直刺入深處,唐
昕喉間頓時一縮,險些嗆咳出來,連忙回想着方才花娘的教導,一邊将下巴昂起,
一邊盡力放松舌根附近的緊張,她還沒學會如何在這種情形下保持順暢氣息,索
性屏住一口真氣在胸,就這麽深深含住,飛快的前搖後擺。

  “嘶……嘶唔……嗯呃……嗯嗯唔……”每次頂入,擠出的那口氣息洩出口
鼻,恰成了令男人心醉神迷的酥柔嬌哼,配合着口中唇舌摩擦帶起的津唾之音,
當真是淫靡非常。

  除了口唇賣力,那雙玉手也沒閑着,一隻托在陰囊之下輕輕揉搓,另一隻則
一路上伸,反去捏住了南宮星胸前的小小乳頭,學着他的樣子捏揉玩弄。

  這一番動作,配合着她微昂螓首投上來的水潤目光,就算是柳下惠怕也禁不
住元陽大動。

  “呃……哼嗯……”胸腹間的股股欲火循着那美妙滋味彙聚過去,南宮星口
中也忍不住發出了低啞的呻吟,在玉掌中翻動享受的春袋開始陣陣憋脹,仿佛已
裹不住急欲沖出的陽精。

  他本也沒有忍耐的打算,唐昕再怎麽比尋常少女成熟,終究也不過是個未經
人事的嬌嫩處子,身上的沖動要是讓她從浪頭一路受到浪尾,之後幾日也不必下
床了。

  “嗯!來了……”脊背一緊,腰眼一酸,南宮星并未刻意忍耐的精關終于被
唐昕勤勤墾墾的小嘴叩開,那昂揚怒龍在她口中猛然跳了兩跳,結結實實的敲在
她上腭。

  這會兒該怎麽處理沒人特意教過,唐昕一怔,還照着先前動作往裏送去,哪
知道那菇頭剛剛抵住喉嚨,便猛地一漲,一股濃精射了出來。

  “咳!咳咳嗯嗚——”饒是她應變夠快,仍被嗆了一口,滿鼻子盡是淡淡腥
氣。

  她到是記得授課花娘的叮囑,到了這關頭還是把陽物往自己口中硬吞了幾分
進去,霎那間又是幾股陽精噴進嘴裏,一張檀口登時便噙滿了黏滑如粥的精漿。

  被嗆得眼淚都快出了眼眶,她微微昂頭,楚楚可憐的望着南宮星的滿面紅潮,
鳳眼半眯,咕咚一口,将滿嘴精水就這麽吞了下去。

  元陽方洩,情潮未卻之際,正是男子胯下那根棒兒最爲不堪挑逗之時,尤其
龜首方圓冠棱前後,此時舔吮上去,何止事半功倍。

  唐昕若真進了千金樓,毫無疑問會是學的最好的花娘,最羞澀緊張的峰頭漸
漸過去,她反倒對男子的身軀和不久前所學的事情起了興趣,匆忙咽淨了嘴裏的
東西,她馬上攏起朱唇,吸緊香腮往那軟了幾分的靈龜上嘬了過去。

  以往隻在豐美孰豔的體貼嬌娘身上嘗過這般滋味,雖然知道她臨時抱了佛教,
南宮星卻也沒指望她會懂此一招,享受過了元陽迸出那片刻間的極緻歡愉後,他
就已放松下來,連把玩着那雙美乳的手也已松開。

  結果唐昕着實讓他驚喜了一下,那股徹骨酸麻幾乎是瞬間便流遍全身,讓他
忍不住哼出聲來,不覺便把腰胯往前送出,雙手摟在唐昕耳根一副不舍得讓她撤
開的模樣。

  唐昕心裏一喜,紅唇一抿将靈龜含在齒内,靈巧小舌攀附而上,專往那一圈
棱溝前後掃弄。

  南宮星将頭一昂,當下便快活的叫出了聲,霎那間滿心隻覺得這張小嘴真是
可愛體貼的緊,美得他連陰囊中的肉丸都酥麻欲化。

  一直含吮到那股勁兒徹底過去,唐昕才緩緩向後退開,望着沾滿她津唾變得
閃閃發亮的那條陽物,一時間心中酸甜交雜,竟有些黯然神傷。

  不過這神情轉瞬即逝,她擡起頭,向後一靠坐在水中,雙手抱着白膩酥胸,
笑吟吟道:“公子,奴家這箫,吹得可還滿意呀?”

  大概是方才沒能含好,唇角挂了幾點白濁,她嬌聲說罷,吐舌一卷,将那星
點殘餘也舔進了口中,朱唇半開,在南宮星眼前丁香蠕動,将那點污穢連着津唾
一道吃了下去。

  南宮星體内本就仍有欲火流轉,剛剛軟化的陽物被她的媚态一激,立刻又有
些蠢蠢欲動。

  他忙定了定神,擡腿一邁出了浴桶,扯過布巾抹了抹身子,披上一件外袍,
柔聲道:“唐昕,你心思這麽機敏,爲何就想不到呢。即便沒有你做的這些,唐
門要是真出了事,我就是看在我娘的份上,也不可能坐視不理不是。你這樣委屈,
又是何苦……趁我還忍得住,你收拾一下,幫我叫個花娘進來吧。”

  唐昕白他一眼,掬水洗去了淩亂脂粉,幽怨道:“小星,在你心裏我到底是
個聖人還是個傻子?隻是爲了我家門派有可能的危機,我就會心甘情願做到這種
地步麽?是,我處處算計讓你覺得不快,可我曆來做事就是如此,豈是一朝一夕
能改過來的。你可以不喜歡我,可總不能連我喜歡你,你都不敢承認吧?你去問
問你其他的紅顔知己,不是爲了讨你歡心,會有幾個肯抛開臉面跑去找妓院老鸨
教授這種下作事的?”

  南宮星心中一震,他從一開始就對唐昕略有偏見,自己也心知肚明,隻是一
來她的美貌并不很合他的胃口,二來同處之時大多有白若蘭在側,三來男人對這
種抱有鮮明目的的示好本就略有排斥,因此從未想去糾正過來。

  如今聽她含嗔帶怨的親口講出,又的确有豁出羞恥爲他口舌侍奉的行爲在前
——一個遭過兄長猥亵的黃花閨女,哪裏還可能做出更多,心中如何不亂?

  他本就是多情種,當下便說不出半句推拒之言,驟然想起一路同行中幾次唇
槍舌劍交鋒,日常言語調笑逗趣,心頭終究還是平添了一股甜蜜滋味。

  可話已出口,他暫且也想不出如何找補,心念連轉,不由得怔在原處。

  唐昕沒參透他此時心思,還道自己一番抱怨惹他生了氣,心底大感悔恨,頗
有行百裏者半九十之憾,聽他也不開口,更覺焦急。

  熱水經了一番折騰,這會兒涼了不少,她這一呆,略感身寒,心念一動,也
不去運功抵抗,任憑一股癢勁兒從腦後湧出,擡手一掩,清脆響亮的打了個噴嚏,
跟着雙臂一抱,可憐兮兮的看着南宮星,換回了花娘媚語,撒嬌般道:“公子,
奴家都快涼着了,您就不知道心疼心疼麽?”

  本還在想着如何哄她,聽她這麽一說,南宮星心中一寬,更多了幾分感激,
口中笑道:“你起來,我幫你也擦擦身子。”

  看他眼底總算有了幾分柔情,唐昕喜出望外,忙又抖擻精神,嬌滴滴扭轉粉
頸,含羞帶怯的扶住桶邊,依着心裏記得的教誨,攬住衣襟款款站起。

  衣裳是留給男人去脫的,就算濕透了黏在身上,應該也不會有差。而且單純
被看的時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欲露還羞,遠比上來就裸出一身白花花的肉要勾
人的多。

  濕淋淋的衣裙本就令唐昕的玲珑身段盡數顯現,胸前衣襟一攬,若隐若現的
乳峰比起方才被拿捏把玩的時候反倒更加奪目,南宮星情不自禁走上幾步,生平
頭一遭被這麽個良家處子勾的心癢難耐。

  不愧是千金樓。名師出高徒,大抵如此。

  走到唐昕身後,南宮星拿起手中擰幹的巾子,往她肩頭輕柔擦拭,柔聲道:
“這濕淋淋的衣服穿着也太難受,我幫你脫了好不好?”

  唐昕胸中早已好似擂鼓一般,知道真正緊要的關頭就要到來,連鼻息也略顯
促亂,她扭了扭身,強作鎮定道:“公子要脫,奴家怎麽敢不應。隻是蒲柳之姿,
怕入不得公子法眼呢。”

  “怎麽會,明明好看的很。”南宮星一邊将她半臂緩緩扯下,一邊低頭細細
親過用布巾擦幹的肌膚。

  唐昕喜滋滋的向後一靠,倚在他的身上,嬌聲道:“那方才公子還要趕奴家
走。”

  竿子都插在了面前,豈有不順着爬得道理,南宮星半是玩笑道:“因爲這蠢
人不識好歹,你要還氣,打他幾個巴掌可好。”

  唐昕身子一扭,輕笑道:“奴家舍不得呢。”

  南宮星順着她修長柔潤的肩頸側線跟着布巾親吻下去,雙手一拽,已将她裙
裝褪到脊背當中,露出略顯瘦削的肩胛,貼着她濕潤肌膚一邊輕舔,一邊道:
“别再扮花娘了,難不成,你連這點自信也沒有麽?”

  被一語戳中要害,唐昕渾身一僵,幹笑兩聲,有些急促的吸了兩口氣,輕歎
道:“換做是其他男人,我當然是自信滿滿。可誰叫我遇上的是你呢,我那點小
手段,對你可是不值一提。”

  “比起手段,我更看中的是心意。”南宮星微微一笑,沿着她肩後親吻而上,
從發鬓下親過了面頰,繞向前方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嫣紅唇瓣。

  唐昕氣息一滞,隻覺南宮星的雙唇愈來愈近,渾身一陣火燙,竟不知爲何有
些腿軟。

  嘴倒唇邊,她才冷不丁想起什麽,忙擡手擋住,擰身一掙,往木桶另一邊邁
了一步。

  南宮星略覺疑惑,微微皺眉道:“怎麽了?”

  唐昕鳳眼圓睜,急匆匆搶過桶邊桌上一杯涼茶,仰頭灌進嘴裏,漱了幾遍一
口吐掉,連漱了五口,把那一大杯茶用的見了底,才擦了擦嘴巴,轉過身來,紅
着臉閉上眼睛,微微擡起了下巴。

  燕好之時南宮星一向百無禁忌,又哪裏會嫌她口中髒污,見她這麽在意,反
倒起了逗弄之心,邁步走到她身側,雙手一擡捧住了她面頰,卻并不親下,隻是
笑嘻嘻的看着。

  唐昕等了一會兒,覺得不對,舔了舔嘴唇睜開雙眼,道:“你怎麽……”

  話未說完,南宮星低頭親下,趁她開口說話,舌尖長驅直入,輕輕松松闖入
貝齒之間,循着茶水的淡苦微香,一口氣便将她小嘴裏頭舔了個通透。

  “唔、唔嗯……嗯嗯嗯……”男歡女愛之際,多少調情手段風月伎倆,往往
都比不過熱切纏綿的深邃親吻,即使最緊張羞怯的時候唐昕都還算清醒尚能細細
思忖,而此刻被這樣結結實實的吻住,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先前記在心裏的朱唇
迎湊法門也忘了個幹幹淨淨,隻剩下本能驅使着丁香湊向南宮星的舌頭,忘情的
與之摩擦糾纏,溢出嬌美呻吟串串,流遍全身情熱陣陣。

  親吻到她眼濕耳熱媚态盡顯,南宮星才心滿意足的向下滑去,此時她身上的
水已不必再擦,正是恰到好處的水嫩光潤,一路親過鎖骨,濕熱口唇毫不猶豫的
爬上了雪彈酥胸,一口吸住早已發硬的奶頭,輕輕咬住,舌尖上下撥弄。

  胸乳早先就已被玩弄的飽脹憋悶好似大了幾分,如今換了嘴巴欺負過來,唐
昕更是毫無招架之力,美美的低叫一聲,便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南宮星的腦袋,仿
佛恨不得将他按進身子裏頭去。

  在嫣紅乳苞上盤桓一陣,聽得唐昕氣息愈發急促,他向斜側一滑,順着飽滿
的乳房下沿舔向浮現出淺淺凹痕的肋側,好似用舌頭盤點她胸肋數目一樣,一寸
寸緩緩舔過。

  千金樓教的淨是取悅男人的法子,而倒了被心儀男子親吻撫弄的時候,唐昕
便找不到半點可用的情報,隻知道被他舌尖拂過的地方都熱乎乎癢酥酥的好不舒
服,恨不得讓他把每一處都如法炮制一遍。平生早已習慣了三思後行,分析在先
決斷在後,如今遇上完全茫然失措的情景,她也隻有傻傻站在水中,任他一口口
親向胯上卷成一團的抹胸衣裙。

  按說,不是該去親他的麽,那東西軟了還能親硬,給他親的妥帖了,就該躺
在床上等着開苞破瓜了不是,怎麽……怎麽反倒是他在自己身上親個不停?怎麽
……怎麽就被親的連骨頭都要酥了呢?

  紅潮上湧了唐昕滿臉,此時她就算再想做些什麽也無處下手,南宮星已親到
了她的背後,一邊雙手繞過腋下輕輕托撫着她更加飽脹的奶包兒,一邊在她腰臀
之間最凹陷處上下舔動。

  她此前從不知道原來那裏是這麽怕癢,舌頭貼在上面一滑,便癢的她嬌軀微
顫,一股異樣的麻軟滋味升上心頭,繃的死緊的肚腹之中,不知什麽地方跟着一
抽,擠出一片暖洋洋的愉悅,漾開在胯下方寸之間。

  “嗯嗯……嗯啊啊……”想不出該說什麽,偏偏胸口憋悶的緊,她咬了咬唇,
想着學來的那些男人愛聽得動靜,張了張嘴,本還擔心叫不真切,哪知道恰好一
股酸勁兒升到心尖,渾身一抖,一串呻吟當真是沒了半點作假,好似個急上房的
春貓,反羞得她滿面通紅。

  大概是聽了臨時師父的建議,她衣裙裏面也沒着半點裏襯,腰帶松開之後,
來來去去裙子早已墜進了水裏,南宮星親到剩下那對衣物附近,雙手一扯,便将
它們也剝到了桶裏,露出下面略嫌勁瘦的緊翹臀峰。

  畢竟已經走了兩年江湖,唐昕裸出的左邊臀瓣,靠近大腿的地方,還留着一
道細長傷痕,傷口痊愈的還算不錯,隻剩下一道肉粉色的痕迹,微微凸起,他頗
有些憐惜的看着那裏,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撫摸。

  唐昕一怔,跟着連忙回手擋住,慌張道:“那兒、那兒就不必碰了。不好看
……”

  南宮星抓住她手腕放到一邊,雖不再用手觸碰,卻一口親了上去,舌尖沿着
傷疤輕柔舔過,登時便舔的她周圍肌膚泛起一層細密的小小疙瘩。

  “屁股……有什麽……可親的……你……你……嗯嗯……”大抵沒想過小時
候練功挨闆子的肉厚地方竟也有感覺如此敏銳的時候,而且屁股畢竟是屁股,平
日裏接觸的不外乎亵褲馬桶,即便水裏泡了,她心裏也覺得不淨,如今被他一親,
心裏又是不安又是高興,下意識的想要躲開。

  南宮星怎麽會不知道女子此刻的心思,雙臂一攬已将她圈在身前動彈不得,
鼻尖故意在她臀上蹭了一蹭,吸了吸氣,笑道:“好香。”

  “瞎說,那……那可是屁股……”唐昕啐了一口,羞得連腚溝都夾了起來,
“而且……也不好看。”

  看來她還頗爲在意自己臀肉不豐上面有疤的短處,南宮星微微一笑,雙手揉
着兩瓣臀肉道:“好不好看,我喜歡看就行。”

  揉搓之間,兩丘白肉忽開忽閉,雖說還看不到牝戶美景,但溝壑之中另一個
小巧穴眼卻無處可躲,不得不露在他眼前。

  細潤小褶簇成一個小小花苞,周邊生着一圈細細絨毛,臀肉牽扯,穴口微展,
便露出内裏粉瑩瑩環環嫩肉,到真是朵後庭嬌花。

  “你這人做事……怎麽和她們說的不一樣啊。”唐昕扭頭看見他正盯着自己
臀縫看個不停,想來想去不記得教她的人說過還有這步驟,急得在水裏跺了跺腳,
激起一片水花。

  “男歡女愛,那兒能靠一個花娘便教會了你。”南宮星微微一笑,手指在水
裏一蘸,伸到她臀眼外輕輕揉了起來,“她教你怎麽讓我快活,我便來教你,你
能享受怎樣的快活。”

  “不是……要把那東西放進來,我……我才會舒服麽?”唐昕伸手想去護住
後竅,卻被他再次拿開。

  “那樣有那樣的快活,這樣有這樣的快活,女子天生便能有多樣銷魂,你這
麽聰明,我怎麽舍得不一樣樣都教給你呢。”南宮星口中說着,擡手一壓,讓她
彎下腰去撅起臀來,跟着手臂一伸,擡起她一條濕淋淋的腿擱在另一邊桶沿上踩
住,笑道,“聽我的不許動,我先來教你一種。”

  暖身的撩撥已做足了功夫,隻不過處子開苞伴着劇痛,極難在交合中盡享愉
悅,南宮星既然已對她有了愛憐之心,便想着趁還能忍上片刻,先叫她嘗一嘗人
間至樂滋味。

  唐昕哪裏懂得這些,隻知道自己一腿在下一腿在旁簡直像隻樹邊土狗,可連
轉了三四個念頭,還是覺得此時聽他的才是上策,隻得嬌嗔道:“你……瞧你讓
我擺的這樣子,像什麽話。”

  “男歡女愛,哪來那麽多規矩。我偏就愛看你這樣,如何?”南宮星起身幫
她定好架勢,一邊笑道,一邊回到原處,将她胯下桃源美景盡收眼底。

  “好好好,你愛看,那……那就看個夠……诶?呀……呀啊啊——”

  驟然尖細嬌媚了幾分的叫聲之中,他那靈巧修長的手指,已帶着薄薄一層真
氣,拿住她微微凸起的蜜核,輕輕撚搓起來。

  春光正起。

  良宵猶長。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7-26 13:01 編輯 ]
2015-7-26 08:2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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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四十七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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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四十七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上)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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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彎腰雙手扶着桶沿,一腳擡起踏在另一邊,維持着這個架勢,對唐昕來說雖
說并不吃力,卻羞的要死。

  虧得是她這多少放得開些的性子,又不是會打退堂鼓的人,否則單是這樣把
股間私處亮在男人眼前就已難堪得要命,更别說南宮星的手嘴還都貼了上來,臀
尖被一口口親着,連自己都沒摸過的地方直接被指肚撫摸過去。

  不過要不是南宮星說高興喜歡,唐昕也一樣早受不住縮回桶裏水中躲着去了。

  正是看準了唐昕的決心遠勝過羞恥,南宮星才敢直奔要害而去,省下很多外
圍的水磨工夫。

  看她被捏住蜜核也隻是微微一顫并不躲避,南宮星徹底寬心,唯恐自己欲火
升騰等待不及,抱着速戰速決的念頭送出一股真氣,跟着手指輕輕一推,拉開了
小巧花芽上包覆的薄薄嫩皮。

  唐昕年紀比崔冰大了幾歲,身量也更加修長結實,可偏偏這股間蜜丘,卻比
崔冰還要顯得稚嫩幾分。

  那裏絲毫不顯豐腴,與瘦削的臀部相似,顯得單薄而緊湊,僅因恥骨而略微
隆起幾分,好似個生着纖細絨毛的扁杏,自當中裂開一道桃紅蜜縫兒,内裏吐出
兩片薄薄軟軟花瓣兒似的小唇,展翼般張開兩旁,翼交之處,正是那顆微凸在外
的粉潤嫩核。

  若不是再頂上些的地方烏草油黑成叢,濕淋淋墜出個尖兒,南宮星真要以爲
唐昕瞞了歲數,還是個沒長開的丫頭。

  幸好除了濕淋淋的毛叢,還有一樣可以顯出她的确已到了年歲。

  那便是縱豎裂隙之中,盈盈欲滴的一汪愛漿。

  手指剛按着蜜核牽拉外皮轉了兩下,那小巧蜜戶便猛然一緊,終究還是把淫
汁擠到外面,晶亮亮順着緊繃雪股流下。

  本想匆匆幫她洩上一次,便去鴛鴦被上共赴巫山,但看到她蜜戶生的如此小
巧青嫩,又趕上他這麽個天賦異禀的偉物,破瓜時隻怕要痛如刀割,南宮星心中
登時有些不舍,松開布好真氣的手指,分開兩旁微微拉開蜜唇,舌尖從臀峰頂上
一路滑下,靈巧一鑽,便探入到那一汪微微澀鹹的蜜汁之中。

  “诶?嗯、嗯啊啊……啊啊——”她那裏還從未被異物進過,雖說剛剛學過
了最後是要放進男人那根東西,也知道一定會疼得要命,可這軟綿綿滑溜溜的感
覺分明就是舌頭而非陽物,不僅沒有絲毫痛楚,還被舔出了一股濃烈無比的酸軟
翹麻,那舌頭還并不老實,将嫩肉上下撩撥兩下,便往穴眼裏輕輕一刺,被略略
撐開的玉門當即就一陣發酥,讓她情不自禁昂頭又是一串嬌呼。

  “啊、啊啊……小星……你……你這……這是幹什麽……嗯嗚!唔啊啊……”
開口詢問的功夫,那條舌頭又是一陣攪動,美得她花芯一縮,腰沉臀翹,本能的
往南宮星嘴邊拱了一拱。

  南宮星順着蜜縫兒向上一舔,一直滑到被他揉的有些發紅的臀眼,在那上面
又舔了一口,吓得她忙把臀兒一縮,驚慌失措的扭過頭來,這才意猶未盡的舔了
舔嘴唇,笑道:“你隻懂了吹箫,這會兒就換我來教你何爲品玉。”

  唐昕紅着臉嬌喘道:“這詞兒我到聽過,原來……是這麽個意思啊。”

  “不喜歡麽?”南宮星咂的一聲在她大腿上親了一口,笑問。

  唐昕立刻晃了晃屁股,一咬唇瓣,吃吃笑道:“喜歡,舒服得很,簡直恨不
得叫你給我品上一輩子。要是擺着這小狗兒似的架勢就成,我……我天天擺給你
看。”

  “不嫌丢臉了麽?”南宮星捧住她兩瓣屁股,向外一扒,又順着腚溝一路舔
了回去,舌尖鑽回泉眼,又是一陣旋轉攪動。

  “嗯……嗯嗯……反、反正是丢給你的……你不嫌棄,我、我還管它作甚…
…嗯啊啊……好美,舒服死了……”這次舌尖剛入,南宮星的手指便輕輕揉住了
蜜核,唐昕初嘗這種兩路夾攻的滋味,立時便叫了個暢快。

  看她已起足了興頭,南宮星不再分神旁顧,一條靈舌舔攪戳刺,兩根手指捏
搓按揉,一鼓作氣把她腹中露了個頭的青澀情欲盡數逗了出來。

  愉悅連綿侵襲,唐昕雙手越發無力,漸漸伏在桶邊,玉足不住顫抖,幾次險
些掉回桶中,挺直了的那條長腿,也愈來愈軟,到最後膝窩一酸,全仗着南宮星
一手抱緊才沒跪進水裏。

  她耐性倒是頗佳,南宮星全力施展開來,尋常處子洩了兩遭的功夫,她卻才
慢慢爬到山巅邊緣,南宮星指尖真氣換了三次,口舌都略覺疲累,才感到舌尖周
遭嫩肉越收越緊,前面嬌喘也到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地步。

  他連忙抖擻精神,扶着她身子那手索性向前一伸,蘊滿了真氣直接托住她汗
濕酥胸,掌心抵着硬漲奶尖兒和着後方節奏同時催力。

  這一把終于将她推了上去。

  “嗚——嗚嗚——唔呀啊啊啊……”一聲猶如哀泣的尖叫,唐昕柳腰巨顫,
臀股膚下筋肌急繃,兩瓣屁股猛往内收,生生夾出了兩凹淺窩,裹着舌尖的膣口
媚肉連綿抽動,簡直好似要把整條舌頭吸進肚裏。

  南宮星剛一抽出舌頭,那嫣紅蛤口之中便又是一陣密集痙攣,伴着一串急喘,
她臀兒一挺,緊繃繃的大腿根兒猛地抽了兩下,一道清泉從蜜穴之中噴射而出,
将他胸前淋濕一片。

  “哈啊……哈啊……啊啊……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唐昕還道
自己美過了頭松了尿眼,嘩啦一聲癱軟進桶裏,滿面羞愧道,“你……你趕緊…
…洗洗……”

  南宮星擡手沾了一點,放在唇邊一舔,笑道:“又不是尿,你急什麽。是你
這寶貝比别人洩的猛,不打緊,沒什麽味道。”

  聽他這麽說,唐昕才半信半疑的放下心來,徹底軟了身子,雙目迷離的沉浸
在回味無窮的餘韻之中。

  “怎麽?沒力氣服侍我了麽?”南宮星笑嘻嘻的拿過擦身布巾,擰幹了水,
幫她擦着水面上露出的小半嬌軀。

  “我……我好像連筋都被抽了……”唐昕嬌喘籲籲靠在桶壁上道,“身子好
軟……哪裏也不想動呢。”

  說着,她擡眼看見南宮星胯下那根東西卻又已是精神抖擻,正耀武揚威翹在
那裏,不禁啊喲一聲,問道:“要不……你往這邊站站,我……再幫你吹吹?”

  “春宵一刻值千金。也該勞煩你下面這張小嘴兒咯。”南宮星笑眯眯的将她
抱高靠在胸前,仔仔細細的将她腰肢上下也一樣擦幹,隻剩下水中大半粉腿,跟
着突然把她打橫抱起,甩出一串水珠,大步走向床邊,道,“你這會兒就算反悔,
我也不肯放人了。”

  心窩一緊,知道終于到了時候,唐昕臉色有些發白,但仍擠出一個妩媚微笑,
側頭在旁邊他身上輕輕舔了一下,嬌嗔道:“我本來還掖了塊白巾子在腰裏,都
怪你,掉桶裏了。”

  南宮星早知她心中藏着對貞潔頗爲在意的一面,彎腰将她放在床上後,随手
掀開一張薄被,運起内力在那素面裏襯上伸指一劃,扯下四四方方一塊白布,抱
起她腰臀向下一塞,低頭親她一口,笑道:“喏,這不是有了。”

  她挪了挪位置,将腰胯端端正正擺在上面,笑靥如花的點了點頭,藕臂一擡
攬住他頭頸,将朱唇奉上。

  唇舌癡纏一陣,南宮星已不能再等,手掌往她腿心一抄,蜜戶仍是汁水淋漓,
微微一笑,輕輕含住她一邊乳豆,一根指尖略一用力,往那縮成一團的嫩窩裏擠
了進去。

  “唔……”唐昕雙腿一緊,先是往裏夾了一夾,跟着又強行打開,硬是屈膝
分到兩邊。

  一指淺淺轉圈挖弄,另一指貼着縫隙上下輕輕摩挲,如是再三,緊緻膣口略
略松了一些,南宮星換上另一手掌撫住乳房,舌尖滑倒肚臍之中連連挑掘,趁她
吟哦連聲胸前紅暈漸浮,并指而入,又往玉門關内塞入一端指尖。

  “嗚唔——有、有點漲……”唐昕緊張的動了動腰,大抵是先前傳道授業之
時花娘教的是這姿勢,她顯然已有些慌神,卻還是将雙腿曲折分在兩旁,伸手輕
輕抱住膝窩。

  “你這裏生的有些不同,多半……要比尋常姑娘更痛些。”南宮星指尖在那
一團軟嫩之中挖挖摸摸,才發覺唐昕不光陰戶小巧,内裏那層童貞也格外厚彈,
若不是當中能真真切切摸到孔洞,真要以爲是天生閉經的石女。

  生成這樣,落紅都會更重。

  “痛些無妨,”唐昕搖了搖頭,收回一手從腦後抽出發簪,跟着将一頭烏發
撥開,散在枕上,目光朦胧望着南宮星輕笑道,“光是你方才看我那一眼的眼神,
我就能忍過去。”

  憐香惜玉也不能在這裏打退堂鼓,南宮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熱血鼓蕩耳邊
都已開始微微鳴叫,俯身親她一口,他扶住她曲擡雙腿,将怒昂巨龍湊到了桃源
嫩穴之外。

  唐昕蜜戶頗高,倒省了腰下墊物,南宮星低頭看着她嫩紅一線不住一舒一縮
的陰門,稍稍挺了挺腰,壓低龜首試探着往裏入了一入。

  那裏早已塗了油膏一樣滑膩非常,加上唐昕又照着人教的法子向上迎了一迎,
滋溜一下,陽物便向下滑開,往濕油油的腚溝裏鑽了一鑽。

  “你不必往上,把腿再分開些就好。”南宮星重又對準,把她雙膝往兩旁壓
了一壓。

  唐昕還隻當那花娘教的姿勢是本該如此,聽南宮星一說,立刻知道原來是爲
了讓那根東西更加好進,她自小習武,身子當然遠比花娘柔軟的多,當下深吸口
氣,摟着膝窩用力一掰,一雙雪股生生開到略略反折上去,平平貼在床上,好似
個蓄勁等着蹦跶的嫩白蛙兒,“這樣……行麽?”

  看她這認真的樣子,若說不行,隻怕會把雙腳架到背後肩上去,南宮星又不
爲看人雜耍,忙點了點頭道:“這就行了,你……稍微忍着些。”

  唐昕吸了口氣,稍稍擡頭看向自己胯下,盯着那條粗長棒兒吞了口唾沫,嗯
了一聲。

  陽根已是硬漲欲裂,南宮星稍稍平緩了一下心中急迫,一手把住了她的腿根,
一手扶住龍頭又是一送。

  “嘶——”唐昕倒抽一口涼氣,分在兩旁一雙腳兒登時便勾了起來,顫聲道,
“進、進來了麽?”

  她這邊看不真切,隻能看到南宮星的肚腹靠近了些,外面還露着不少,但下
面脹痛欲裂,實在分不清進來了多少。

  其實隻不過擠進了半個頭兒,那一團滑嫩緊緊包着菇頂尖頭不住蠕動,吮的
陽具通體發麻,南宮星壓抑着直搗黃龍的欲望,喘息道:“進去了一些。”

  唐昕蜷了蜷細長腳趾,呻吟道:“嗯……長痛……嗯嗯……不如短痛……你、
你直接……直接弄進來吧……”

  欲火中燒的他此時最盼的就是這句,他點了點頭,頂住那窄縫兒不緻滑脫,
俯身親住唐昕口唇,雄軀一沖,已結結實實的壓了上去。

  “咿——嗚嗚——嗯嗚嗚嗚……”被堵死的紅潤唇瓣中驟然洩出凄楚哀鳴,
她也算是自小練武走過江湖的人,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竟生生疼的淚水奪眶而出,
一口氣都險些沒提上來。

  “阿昕,痛得厲害麽?”南宮星擡起身俯視着她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爲她
擦了擦淚,柔聲道。

  唐昕抽了抽鼻子,雙手把膝窩都捏出了印子,還是不肯撒開,肚腹那一片白
皙繃足了勁,浮現出一道道肌肉紋理,整個人緊張的像一把拉滿的弓,仿佛随時
都會斷弦。她大喘了幾口,才顫聲道:“我……我真沒想到……會……這麽痛…
…嗚嗚……疼死……我了……”

  “隻有這次,下次就不會這麽痛了。”絲滑緊嫩的小小蜜穴死死裹着勃脹陽
具,南宮星費盡力氣,才克制着不去抽送,靜靜埋在裏面,柔聲道,“阿昕,我
以後都這麽叫你可好?”

  唐昕抿了抿嘴,肚裏還好像吞了一口燒紅鈍刀,正疼的臉色發白,但心裏一
甜,還是禁不住微勾唇角,道:“我……我當然好,隻怕……隻怕你家蘭妹妹…
…不高興。”

  南宮星在她唇角輕輕一啄,笑道:“你這麽精明,難道還哄不好她?以你的
本事,她遲早要拿你當親姐妹看。”

  “我偏不哄……”唐昕輕笑道,“我……我先前吃醋的時候,又沒人……哄
我……”

  “以後我……”南宮星說到這裏,面色突然微微一變,眉心也皺了起來,好
似頗爲難過的樣子。

  唐昕一怔,忙道:“你……你是不是忍不住了?我……痛得沒那麽很了,你
……動下試試吧。”

  痛楚雖比方才輕些,但依舊像是從雙腿中央裂開一樣,她見南宮星似乎頗爲
辛苦,隻好自己試着扭了扭腰,将臀兒稍稍一擡,往那棒兒上套了一下。

  這一挪當真是火辣辣一陣刺痛,但總算是裏頭滑溜的很,比起那股脹痛倒是
不值一提,她咬了咬牙,挺腰又迎了一下。

  “嗯……哎喲……”她這下沒掌握好度量,迎的深了,硬梆梆的龜頭一下撞
在軟中帶硬的蕊芯當中,結結實實的對花心來了一下,酸的她腰眼一軟,心尖兒
都有些發酥,要不是裂疼的實在厲害,多半就要舒服的哼唧兩聲。

  被她緊繃蜜穴主動套了兩下,南宮星總算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低頭道:
“你要真好些了,我可要開始動了。”

  唐昕略有些緊張的探頭又看了一眼胯下,剛才動那兩下的确疼的很,但多少
也有些美妙滋味滲了出來,說不定真像花娘說的那樣,快活還在後頭,再說身都
破了,難不成半途而廢麽。

  方才他就一直在撫弄着她的奶兒爲她弄出些酸癢快活,她稍一猶豫,勉強擡
了擡腰,伸手将那塊白布扯了出來,放到面前一看,上面落紅斑斑正是她貞潔已
去的明證,她略有些心酸的展顔一笑,将那白布小心疊好放到旁邊,點了點頭道
:“嗯,别忍着了,你……隻管來吧。”

  不忍見她一直捏着膝窩,他把她雙手拉開,抱過她修長玉腿豎在胸前,一邊
親吻她結實渾圓的腿肚,一邊輕輕擺腰。

  隻是壓在深處淺淺抽送,最粗大的肉棱不至于直接碾過落紅殘嫩,而送至最
底的龜首還能一下一下點着花心,算是此時最疼惜她的法子。

  唐昕咬牙捱了幾十下,被點的酥軟麻癢的穴心兒總算稍稍壓過了漲疼處的風
頭,總算能分出點精神,将沒被他親着的那條腿兒微微一曲,用腳趾上下撥弄着
他胸前乳頭。

  這種小伎倆并非花娘親授,而是她融會貫通舉一反三,也算是青出于藍。

  可她卻不知道此刻的南宮星着實禁不起額外半點撩撥。

  隻怪她那嫩穴太過小巧緊湊,尋常處子不過像是一隻手掌緊緊握住,到了她
這裏,卻成了加勁攥死,若不是内壁嬌嫩軟滑隻有力道無處着勁,當真要勒得他
發痛。

  低頭看去,那扁杏般的陰戶當中深埋一根巨物,被撐得腫脹鼓起,即便有混
着血絲的津液絲絲縷縷擠溢出來,仍像是嵌合一體一般。

  隻是微微搖擺,已經舒暢的他快要把持不住,結果她那赤腳還不老實,偏要
來撥他的乳頭,男子胸前其實也頗爲受用,這一股酸癢透進心窩,會陰一緊,當
下就讓刺在裏頭的那根棒兒又脹了一圈。

  這下他不得不又将力道加大幾分,青筋盤繞的陽物好似初醒活龍,在這狹小
山澗之中行雲布雨。

  外頭那兩片小唇受了幾分連累,擠入時被帶的豎起如翅抱在棒兒兩側,抽拉
時嫩肉外翻,連着它們也重新展翼,進進出出,便真如一對小小翅膀,撲扇擺動。

  “嗯嗯……嗯嗚……嗚嗚……”足趾招來一陣更劇烈的刺痛,唐昕眉心緊蹙
咬唇硬是頂了下來,知道腳尖弄到了他癢處,剛一忍過最疼的那陣,覺得花心又
浮現出一陣陣酥癢,就又将腳趾一分,夾住了他的乳頭,當手一樣前後搓動。

  南宮星急促的喘息起來,手掌順着她光滑玉腿撫摸下去,一邊用指尖細細描
摹她腰胯處的起伏輪廓,一邊又将力道放開幾分,變得與尋常交歡之時近似。

  “嘶……哈啊……啊啊嗯……”殘垣破壁被那截冠棱前後刮蹭,疼的唐昕鳳
目一眯險些又落下淚來,擱在他肩頭那隻腳掌都已擡了起來,硬是忍住沒踢上他
的胸膛。

  看他汗珠滿布額頭,一副急切渴求的模樣,她索性抿住嘴巴把唇瓣咬在牙關
中間,連痛哼也不肯再洩出一聲。

  看他在自己身子上如此投入專注,仿佛連那痛楚也變得可愛了幾分。

  起碼這會兒,他心裏眼裏,都暫且沒有旁人……

  隻是唐昕倒沒想到,花娘口中的頂天一頓飯功夫,南宮星竟足足折騰了小半
個時辰。

  最疼的那陣到了最後,她蜜穴都被磨的有些發木,隻覺得一道火辣進進出出,
進的時候漲滿欲裂,出的時候好似連五髒六腑都要牽拉出去,唯有一下一下大口
吸氣,才能壓住喉頭那聲尖叫。

  知道她痛得厲害,南宮星也是手口并用,不住往她周身癢處逗弄,兩顆奶頭
都被吸吮到有些紅腫,無奈她身子慢熱,即便有調和真氣幫忙,仍是讓她痛了足
有小半刻之久。

  不幸之處,便是遇上了南宮星那天生偉岸之物,而幸運之處,也是遇上了南
宮星這憐香惜玉的風月熟手。

  靠着一番抽送暫且稍稍纾解心中陽燥,南宮星卻并沒恣意馳騁自顧自一洩了
事,而是仗着本就持久過人的耐力等她熬過破瓜後最苦澀的這段時間。

  再怎麽積累緩慢,也總有蓄足的那一刻。

  不知不覺,痛楚和麻木終于被另一種新鮮的感覺壓制過去,與先前被他舔吻
羞處時有些相近卻又有些不同的酥麻,總算是從腦海裏擠走了火辣辣的刺痛,唐
昕長長舒了口氣,緊緊蜷起的腳趾總算是伸展開來,香汗淋漓的嬌軀也随着那感
覺歡欣鼓舞的扭了一扭。

  “嗯嗯……小星,小星……”比起疼痛之時,此刻心裏的甜蜜又更加濃厚了
幾分,她雙腳足跟輕輕磨蹭着南宮星的頸窩,呢喃般喚着他的名字,嬌聲道,
“這會兒……不怎麽痛了,裏頭……裏頭熱呼呼的,還……還有些癢。嗯嗯……
嗯啊……”

  南宮星看她不似刻意寬慰,也跟着放下心來,這下蜜穴裏那根棒兒不必再顧
忌痛處循規蹈矩,他微微一笑,陽物一轉一攪,抽到穴口淺淺磨弄兩下,跟着深
深一頂,在略微腫脹起來的花心上猛地一撞,拇指輕輕按住陰戶頂上蜜核剝開外
皮,頂入深處之時,便連那顆嫩苞也一并扯了一下。

  他另一手連身子也不去撐,斜靠在她微擡臀胯上僅靠雙腿穩住動作,空下的
手仍在她乳下腰側往返愛撫。

  唐昕已被弄的腰腿酸軟,有些撐不住他,他索性雙膝一頂将她抱高,将擡起
的屁股擱架在他身上。

  于是,苦盡甘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陰穴之中原來還藏着一片癢處,隻因入口生的頗高免了墊腰
之物,先前隻被南宮星那根東西略略摩擦,雖說也是陣陣酥麻,但并不鮮明,被
疼痛遮掩得幹幹淨淨。

  此刻南宮星雙膝将她托起,陽物變成了由下而上斜斜頂入的架勢,他那根東
西又生得好像一把彎刀,本就有些上翹,抽拉到穴口附近磨弄之時,硬梆梆的龜
頭恰恰死死頂住那處,每一下頂在上頭,簡直好似一根糖棒直戳在心窩軟處,甜
麻徹骨,而一氣到底之時,整條棒兒也是昂首鑽入,正從上面劃過,猶如一刀劈
開了個蜜罐,舒服的她雙腿情不自禁就是一蹬,連床單都踏皺了一片。

  “我……我真……不知道……這事……原來還……嗚啊啊……還能這麽……
快活……小星……小星啊啊啊啊……”前面本就已積蓄良久,此時多路并進,交
合之處又中了要害,唐昕一身白皙肌膚重又浮現片片紅暈,美目盈淚欲滴,嬌聲
吟哦不絕,總算是徹底動情起興。

  不過唐昕的心志到真比尋常女子堅定許多,此刻到了欲火攻心,胯下香津橫
流的最暢快時,十個女人有八個怕是已心醉神迷隻剩下本能迎合的份兒,她卻還
不忘臨時學來的那些技巧,反倒趁着痛楚漸消,試探着施展開來。

  隻是無奈“紙上得來終覺淺”,她試着先扭腰迎湊,卻恰趕上南宮星外抽淺
磨,一下沒能和上拍子,嫩蛤裏外都早濕透,正是滑不留手,那靈龜當即便滑了
出去,反到在她蜜核上碾了一下。

  她面紅耳赤忙将臀兒擡起,讓他送回穴中,這次有了經驗,隻等他撞到深處,
再柳腰一轉旋磨兩下,看他神情,似乎是頗爲受用,她這廂花心貼着龜頭微微一
轉,也是磨得通體舒泰尾骨發麻。

  不幾十合,她便尋出了門道,一邊媚眼如絲柳腰輕扭,一邊又在玉門關口加
上了勁兒。

  教她的訣竅,她換衣服時便在房裏自己偷偷用指尖試了一試,而且對她這種
習武之人來說,隻是讓那處的肌肉縮緊,即使不用憋尿的勁道,也有的是法子,
光是内功裏那一口提氣,就能讓會陰緊繃許久。

  其實方才她也偷偷試過,隻是那裏一夾,登時便疼得更加厲害,隻好作罷,
此時已不怎麽痛,想來應該無事。

  南宮星正在享受她扭腰迎湊帶來的美妙滋味,突覺周遭嫩肉又仿佛厚了幾寸,
将他陽物緊緊箍住,内壁好似活物一口口往裏吸吮,本還以爲她要洩身,可看她
神情卻又不像,略一思忖,便知道她使上了夾勁兒,聽她口中嘶的抽了口氣,多
半是收的扯到穴内傷處作痛,忍不住柔聲道:“阿昕,你不必費這麽多額外功夫,
你剛剛破身,我這裏已經足夠舒服了。”

  唐昕咬了咬唇瓣,嬌媚道:“舒服……哪兒會有夠的,當然是……越多……
嗯嗯……越好不是……嗯啊啊……沒事,我……我這會兒好快活,那麽……那麽
點痛,根本……不在乎……”

  南宮星俯下身去,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柔聲道:“真的不必了,你放松些,
我該用力了,怕你受不住。”

  唐昕抱住他頭在他嘴上輕輕咬了一口,雙腿一擡盤在他腰後,呻吟道:“來
吧,你就這麽抱着我,我……我什麽都受的住。”

  這般相擁,手足交纏胸乳緊貼,當真是好似合二爲一,唐昕鼻端盡是南宮星
身上的淡淡汗味,胸中一顆心兒幾乎跳出嘴巴,隻恨不得将自己揉碎在他身上,
哪裏還會嫌痛。

  将她緊緊一摟,南宮星臀肌猛收,雄腰狂擺,一條玉杵終于拿出十分架勢,
向她嬌軟嫩臼之中搗戳起來。

  雪臀上擡,蜜貝洞開,一腔陰津汩汩流下,将臀溝染上的斑斑血迹都沖的淡
了,腰下床單更是暈染一片淡淡粉紅,豔如桃花。

  女兒家的心思,便是身子上最有效的媚藥,唐昕情動至極,即便情欲積蓄遲
緩,此刻也已不堪狂蜂浪蝶猛采花心,一道道淫汁外冒,嫣紅泉眼都被抽送的泛
起細細白沫。

  她擡頭湊向他的嘴巴,嬌喘籲籲道:“小星……親我……快……快親我……”

  南宮星低頭一吻,舌尖剛一送入她口中,就被她死死嘬住,嘗到丁香一點冰
涼,緊接着,她喉中擠出一線細長呻吟,手足将他牢牢纏住,周身緊繃僵而不動,
唯有汗津津的嫩臀拼了命的向上迎合。

  他賣力又聳了幾下,陽關一松,一股濃精直往花芯噴去。

  唐昕渾身一抖,珠淚滴落,纖纖足趾幾乎攥成半個拳頭,穴中陰津連連洩出,
與精漿混在一處,順着交合縫隙黏乎乎溢流出來。

  半晌,她才松開南宮星的唇舌,沒了骨頭一樣癱軟在床上,目光迷離望着床
頂,喃喃道:“男歡女愛……原來是……這等快活麽……”

  南宮星抽身而出,擦了擦額上汗水,側躺在她身旁,緩緩揉着她的奶兒,頗
爲自得道:“遇對了人,便是這麽快活。”

  唐昕輕笑道:“對不對的,都是你的了,可沒處比去,你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不成,我要聽你說。”南宮星一邊笑道,一邊起身去拿擦身布巾。

  “我家的小星,是天下第一的男子漢,偉丈夫,怎麽樣?好不好?”唐昕嬌
媚笑道,看他擰水,忙又道,“诶,你……你放着我來給你擦,我……我這會兒
身子軟綿綿的,你等我喘口氣。”

  “我一個江湖浪子,沒那麽多規矩講究。你都下不來床,難不成還要你伺候
我麽?”南宮星将自己胯下随手擦了擦,把布巾洗了一把,擰幹拿回床邊,将她
雙股微分,輕柔擦拭起來,“别慌,以後沒這麽痛,你有的是機會。有大老爺可
當,我又不傻。”

  唐昕抿了抿嘴,側過身去讓他擦淨臀後狼藉,笑道:“說不定将來女人太多,
我都搶不上地方伺候呢。”

  南宮星也不否認,反而笑嘻嘻道:“憑你的本事,能有幾個搶的過你。”

  “你這麽風流,将來肯定還有不少比我本事大的小妾。比如……你那薛師姐,
我就萬萬不敢搶在她前面的。”被情郎親手擦身服侍,唐昕對着床内笑眯了眼,
口中卻故意裝出大吃幹醋的語氣說道。

  南宮星啪的在她臀尖上拍了一掌,笑斥道:“這玩笑對我說說也就罷了,可
不要在薛師姐面前提起,她要真誤會了我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麻煩可就大了。”

  唐昕興緻勃勃一翻身,拉過被子墊住身下濕漉漉那一片,大感好奇道:“怎
麽,她一點也看不上你麽?”

  南宮星笑眯眯坐到床邊,伸手把玩着她軟彈奶尖,道:“我這麽風流好色,
她那性子,絕容不得。将來她男人要是帶回家裏個姑娘說要納妾,保不住她臉上
帶着笑就把那男人一刀閹了。”

  “這、這麽大的醋勁兒?”唐昕也是世家千金,和白若蘭一樣自小看着家中
長輩妻妾成群,就算不學三從四德,也沒把吃醋當成過驚天動地的大事,當然驚
得瞪圓了眼,頗爲不信的看着他。

  “不是吃醋。她都還沒喜歡過誰,我怎麽知道她吃起醋來什麽模樣。我隻知
道,她看上的物件要是有别人也相中了,她要麽一刀劈了東西要麽一刀劈了那人。”
南宮星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笑道,“要麽,就一起劈了。”

  唐昕縮了縮脖子,撲哧笑道:“幸好她沒看上你。不然……不然我和蘭妹妹
可就都被劈了。”

  “沒事,我勉強還能擋她三五刀,你們快跑就是。”南宮星調笑道,手掌抹
在尖尖奶頭上面,愈發不老實起來。

  唐昕被他揉的一陣發脹,忍不住瞄了眼他胯下,這才發現,剛剛還軟綿綿的
那條東西,竟不知不覺又成了一條昂首怒龍,心中登時一陣發酥,又有些期待,
又有些害怕,忍不住道:“你……你這一夜得要上幾次啊?”

  南宮星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撫摸着她紅腫玉門,道:“我先前就說了叫你去
換花娘進來,你偏不聽。我今日運功過度,陽氣噬脈,不出上四五次火,不可能
平息下來。”

  指尖觸到股間蜜縫,都疼的讓她想要吸氣,真讓那根東西再在裏面折騰小半
個時辰,不要說明日下不來床,之後怕是三五天都走不好道。

  她一向權衡利弊頗爲精明,看她神情有些猶豫,南宮星也不忍在初綻花苞中
再行雲雨,便柔聲道:“算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再去叫個花娘來。隻是你可莫
要吃醋才好。”

  唐昕一怔,跟着連忙伸手把他拉住,咬了咬牙,搖頭道:“别,今後怎麽也
好,隻……隻是今晚,我……我想你隻要我一個。”

  “可……”南宮星爲難的看着她道,“你剛剛破了身子,多半禁不住的。”

  唐昕吐舌潤了潤唇瓣,道:“我……我可以用嘴。小星,求你了,今晚……
别找别人來,行麽?”

  知道她在某些事上有頗爲異樣的堅持,南宮星隻得歎了口氣,重又撫上她的
胸前,柔聲道:“我隻是舍不得你……”

  說到這裏,他眼前一亮,忽然想起之前在浴桶那邊看到的另一處小巧洞穴,
心念一轉,手掌挪到她臀後揉捏,道:“不過,也不是沒有别的法子?”

  “是什麽?”唐昕頗爲欣喜的望着他,道,“快說,快說。”

  南宮星俯下身去,一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一邊将把玩着臀尖的手向中
央一探,指尖一鑽,已擠入到後庭花蕊那一輪細褶之間。

  唐昕倒抽了一口涼氣,雙手下意識的便往臀後一捂,驚道:“那……那裏怎
麽成,又臭又髒,不行不行。我……”

  她突然止住話頭,咬住下唇細細思索起來,算計了片刻,她猶猶豫豫的挪開
捂在臀後的手掌,漲紅着臉聲若蚊鳴道:“你要是不嫌棄,那……咱們就試試看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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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29 19: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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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四十八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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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第四十八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下)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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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唐昕轉口答應的這麽快,南宮星反倒有些訝異,道:“你……這便答應了?”

  唐昕将身下被子一卷,隻露出一雙腳丫在外,故意頗爲爲難的歎了口氣,道
:“誰讓人家喜歡你呢,隻要你高興,心裏有點不情願,又算得了什麽。”

  看他也不搭腔,隻用一副任她做戲的逗弄目光看她,她撲哧一笑,在被筒裏
扭了扭身子,躲開他又從下面追進臀溝的指尖,道:“我盤算了下,那裏腫得不
像話,真再從那兒來,怕是得疼暈過去,你就算舍得,我也不肯。光靠一張嘴巴,
好像我也沒那麽大本事。你想要的……那、那地方,我先前雖說不知道,可你既
然覺得行,那想必能派上用場。就是……就是得先說好,等進過……呃……進過
後頭了,我……我可就不給你含了。”

  她衡量的到快,這麽看,她還真是下了決心非要獨占今晚不可,南宮星摸了
摸下巴,故意把硬梆梆的棒兒往她面前一送,笑道:“啧,那可得趁現在多讓你
親親才行。”

  唐昕嬌媚無比的橫他一眼,從被卷裏伸出一隻白裏透紅的胳膊,扶正了面前
晃悠悠的陽物,毫不猶豫的吐出舌尖來回舔了兩遍,低笑道:“哎呀,這會兒味
道就已經不一樣了。”

  濕巾随手一擦,哪裏去的掉一番盡情歡好殘留的痕迹,更不要說唐昕還是春
燕初啼,舌尖滑過,猶能嘗到淡淡落紅鹹腥。

  看她神情頗有幾分感慨,南宮星側頭在她足背上輕輕一吻,柔聲道:“多了
你的味道,自然就不一樣了。”

  唐昕臉上一紅,足尖一翹在他鼻尖上點了一下,笑道:“這麽說,我和你之
前嘗的是一個味兒咯?”

  “不是,你這會兒嘗的是兩個人的,我要和你嘗一樣的味兒,倒也不難。”
他笑着說罷,突然伸手把薄被向上一卷,露出她猶泛濕氣的潤嫩下身,将她一條
長腿向上一擡,露出了當中腫脹發紅的蜜戶。

  唐昕反應頗快,立刻垂下一手将那裏掩住,漲紅着臉道:“不行,這會兒不
給你品,我正辛苦夾着,你……你一親過來,到時候一舒服松了口,可就流出去
了。我可是特地打聽了的,起碼得在裏頭存上一刻。”

  南宮星微一皺眉,屈肘撐起身子,看着她道:“阿昕,你這是想要娃兒麽?”

  唐昕也不扭捏作态,當即道:“難道還有不想的?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你這麽多紅顔知己,我怎麽知道以後機會多不多,每一次當然都要重視才行。”

  南宮星翻身過去和她躺回一頭,頗爲鄭重其事的問道:“阿昕,你……很喜
歡孩子麽?”

  唐昕臉上一紅,目光向别處一甩,道:“那要看是誰家的孩子了,非親非故
的小崽子,我可沒耐心管。”

  雖說心火還旺,但南宮星還是覺得有些事應該說到前面,他摟住她裸露香肩,
将她往自己懷中攬了一攬,道:“可若是我說,我很難有孩子呢?”

  唐昕一愣,雙眼一轉,跟着擡起身子直望着他,語聲微顫道:“莫非……是
你練得陰陽隔心訣?”

  南宮星點了點頭,淡淡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瞞你,我的确是從小練了陰
陽隔心訣。我也的确就是南宮熙與唐月依的兒子,風絕塵的親傳弟子。隻不過如
意樓中,我并未擔着什麽實職。”

  “這些我都知道,我本就不覺得自己猜錯了,我……我更關心……你、你說
的孩子的事……”唐昕頗爲急切的說道,雙手不自覺地便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父親這一脈本就人丁不旺,他那一代也不過他兄弟二人。他退隐江湖之
後妻妾成群,皇帝怕是都不及他逍遙快活,可直到如今,我也不過隻有一位兄長,
兩個一胎雙胞的妹妹。我有位姨娘精通醫術,心裏大是不甘,可這麽多年白費了
許多功夫,名貴藥材不知浪費了多少,也沒能懷上一兒半女。”南宮星撫摸着她
的手臂,緩緩道,“我娘是你唐家前輩,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她是個心氣極高的
人,我父親百般手段也沒能請回家中的幾個紅顔知己裏,隻有她甯肯無家可歸也
不去與那些‘姐妹’共處。”

  “我出生後,根骨資質都是上乘,師父當時就有些心動,但礙于陰陽隔心訣
後患過大,猶豫不決。結果……我娘倒是先開了口,讓師父收我爲弟子。當時我
兄長還未滿周歲,我猜,我娘心裏終究還是有些惱恨的吧。”南宮星略略一頓,
止住回憶,淡淡道,“我身上的血脈本就人丁稀落,又學了陰陽隔心訣這種後患
極大的内功,練此功者,女子等同絕嗣,男子雖說好些,卻也不會好上太多。祖
師爺費盡心機改良兩門内功的時候,怕是也沒想到都會帶來如此巨大的隐患,我
師父如今是風家最後一人,這懲罰,可着實不小。”

  唐昕雙目圓睜,啞然半晌,才道:“小星,你是說……你這一生……也不可
能有子女麽?”

  南宮星看她神情震驚多過傷心,甚至還帶了幾分同情,心中略寬,柔聲道:
“那倒也不是。男人畢竟還是好上一些,而且我練功的時候娘親大人豁了命的找
藥材,比起師父受損也輕的多。用我姨娘的話說,遇到運氣極好的,或是與我元
陽極爲相合的姑娘,應該還能有後。”

  唐昕稍稍松了口氣,想到什麽一樣楞了一下,跟着伸長脖頸在他耳朵上咬了
一口,嬌嗔道:“于是你就名正言順的風流快活了對不對,爲了不絕後嗣,家裏
的大小老婆當然是多多益善咯。”

  南宮星搔了搔下巴,笑道:“你這麽說也對。師父對這事似乎也覺得頗爲抱
歉,我剛剛遺了初精,她就給我一口氣安排了好幾個花容月貌的丫頭,還特意找
了一位好姐姐爲我指點迷津,現在想想,真有些奉命風流的意思。”

  唐昕白他一眼,跟着有些擔心的問道:“算算時日,起碼也有三五年了吧?
照你的精神少說也有千百次了,當真……一個懷上的都沒有麽?”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其實也有過幾次,但不知道是先天不足還是做母親
的身子孱弱,都不曾保住。我那姨娘猜測,這種胎兒可能對母親損害極大,尋常
弱女子,隻怕非得用名貴藥材一路護到生産才有希望無礙。其實,我過了最初的
興頭之後,也不是夜夜笙歌整日隻在女人身上快活,”他往唐昕胸前一捏,笑道,
“讓你一說,我到跟圈裏的公豬似的,隻想着生崽子。”

  他不願氣氛太過沉重,親她一口,道:“我告訴你,就是想讓你不要太過在
意,随緣就好。這原因在我不在你,你真進了我家,也絕不會有人怪你半個字。”

  “如何,這下肯再讓我品品了麽?”他笑嘻嘻的起身一掀,把被子直接丢到
一旁,雙手又去分她的腿心。

  唐昕紅着臉仍是搖頭,臀股之間依舊筋肉緊繃提氣閉着膣口,她也跟着坐了
起來,伸手一捉握住了上翹陽根,湊過去往紫紅頭兒上呵了口氣,嬌聲道:“不
肯,按你說的,本來就難得很,那我更得次次小心揣着。下次你再出完,我連外
頭的也刮進去。我不是你們家的弱丫頭,我自小練武身強力壯,還整日和藥材打
交道,換成是我,一定能妥妥當當的給你生下來。”

  “可你不是還答應了讓我試試後邊的麽,你這麽夾着,我怎麽下手?”南宮
星沒想到她頗爲執着,隻好轉而問道。

  “我先幫你吹一次蕭就是,”她吐舌潤了潤唇,趴伏在他胯下啧的親了龜頭
一口,呢喃道,“反正你這麽能忍,等你出精,我那裏也差不多可以了。”

  “好好,聽你的就是。”南宮星隻得微笑說道,伸直雙腿雙手一撐,安心享
受起來。

  同是唇舌撫弄,這次唐昕當然是熟練了不少,而且已有了親密關系之後,女
子心态也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一些先前隻是知道卻不敢嘗試的動作,此刻也
都使了出來。

  她本就主要練的是手上功夫,十根纖纖玉指比起琵琶高手都要靈巧幾分,她
心思又細,略一試探,就拿捏到了力道分寸,時而托住陰囊輕柔摩挲,時而探到
臀後淺淺挖弄臀眼,一手在胯下翻雲覆雨,另一手也不忘去逗弄他胸前乳頭。

  南宮星越仰越低,最後索性躺倒,四仰八叉伸開手腳,任她伏在胯間吸吮的
滋啧作響,将一條粗長陽物吞吞吐吐,染遍了晶亮津唾。

  他一來心裏還惦記着那小巧緊湊的細嫩菊穴,二來也不願讓唐昕太過辛苦,
所以不僅沒有忍耐,反而刻意集中精神放松陽關,隻想着早早出來這次。

  他這廂隻等出陽,唐昕那邊又在全力施爲,檀口丁香幾乎快把那根陽物描摹
的清清楚楚,舌尖間或輕點馬眼,微微一鑽,纖細指節更是看他頗爲受用,索性
擠進他肛口一節,蜷曲挖弄。

  馬眼、傘棱乃至靈龜下方那一條大筋都被舔吮的酸麻欲化,陰囊臀溝也是重
重愉悅連綿不絕,胸前那隻紅酥小手剛一撒開乳頭,便如遊魚般在他周身來回撫
摸,對男人來說,做了神仙怕是也比不得此時快活。

  如此一來,極樂之感驟然湧上,強猛到連南宮星也覺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一
聲粗喘,還不及出言提醒,陽精已噴薄而出。

  畢竟正是陽燥之時,盡管已是今夜第三次,那一股白漿依舊頗爲濃稠有力。
唐昕正用嫩舌磨蹭着口中的那截尖兒,突然馬眼一跳,被精水沖了喉頭,嗆得她
忙向後退開寸許,結果到讓後面幾股噴在了桃花粉面之上,連眼下那顆淚痣,都
被糊了小小一片。

  她咳嗽幾聲,嬌嗔的作勢捏他一把,忙翻下床去,赤着腳跑到桶邊,掬水出
來拍洗面頰。

  這一走路,雙股摩擦,蹭到她腿心腫脹痛處,她低低哼了一聲,扶着桶邊稍
稍張了張腿。大抵是已經夾足了時辰,她一邊洗臉,一邊也松了下頭的勁兒,一
股泛白蛋清一樣的漿汁當即便順着大腿垂流而下,她從桶裏撈起先前掖在腰内那
塊白布,擰了擰水,小心翼翼的将下面又擦拭一番。

  南宮星下床過去,從背後吻了一下她的垂散烏發,柔聲道:“怎麽樣,還痛
得狠麽?”

  唐昕搖了搖頭,道:“好象沒那麽腫了,要不……你再試試前面?”

  南宮星微微一笑,垂手一抄蓋在她蜜戶外面,曲起中指蘸了蘸仍在外流的稀
滑汁液,尋到了那處穴眼,稍一用力,擠進一節。

  “嘶……”唐昕登時變了臉色,忙反手抓住他小臂,搖頭道:“别,别往裏
了,嗚……針紮似的疼。”

  南宮星将她螓首扳側,探頭過去與她親吻片刻,道:“你那裏生的緊嫩,門
徑厚韌,破瓜本就比尋常女子更加吃痛,傷處又被磨得久了,當然會腫的厲害。
不休息三五天,我可不舍得再放進去。”

  将手轉而放在她臀尖上輕柔按捏,他柔聲道:“你頭一夜與我相伴,要是實
在不喜歡有人打擾,你就在這裏等我,我去找兩個有閑的頭牌,都是青樓老手的
話,至多一個時辰,我就能回來陪你。”

  唐昕沉默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頗有些倔強的說道:“不,我……我來時
就打定了主意,這……這一夜就算是你我的洞房,我……都心甘情願做小了,總
不能連這一晚,還要旁人來服侍你吧?”

  她扭過頭,咬了咬唇,道:“我這裏疼,你就換另一處,我身上哪裏能幫你,
你隻管用,我……再怎麽說也是唐門的姑娘,難不成連伺候一個男人一整晚都做
不成麽?”

  “我偏不信,你還能在床上弄死了我。”她回手抓住南宮星手腕,直接把他
指尖送到了臀溝之中,喘了兩聲,道,“我、我是不是該先洗洗?”

  南宮星的确對她後庭嬌花頗爲垂涎,當然不會硬要拒絕,反正她身強體健,
臀股之間肌肉頗爲結實有力,此前出指試探,那肛口雖小,彈力卻十分可觀,大
堪一用,他略一思索,湊近她耳邊低低問了一句。

  唐昕聽罷,頗覺難以啓齒,但畢竟一竅不通隻能由他指點,隻好嗫嚅道:
“去過……一次。一天……通常也就一次。”

  “什麽時候?”

  “就……過來後,”唐昕的臉漲紅的好似個枝頭熟果,細聲答道,“我……
我去的少,在外跑的時候,兩三天一次也是常事。應該……應該排幹淨了。”

  “服侍我的時候都沒見你這麽害羞,茅廁的事,這麽不好講麽?”南宮星來
了興緻,逗弄道,“可我還想問問你上茅廁的詳細情形呢。比如粗不……”

  他還沒問完,已經被唐昕一把捂住嘴巴。

  她氣哼哼瞪他一眼,頗爲羞惱道:“這怎麽一樣,來伺候你是……是男歡女
愛閨房之樂,我喜歡你有什麽好講不出口的,茅廁……茅廁裏的事又髒又臭,不
管是誰我也不樂意說。”

  南宮星微微一笑,吐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掌心,悶聲道:“好,更多的我不問
了就是。再問多了,怕你要謀殺親夫咯。”

  唐昕收回手掌,啐了一口道:“去,不要觸黴頭。你大老婆都還沒進門呢。”

  “你說吧,該怎麽洗?”她站到桶邊彎腰試了試水,道,“反正天熱水也不
是很涼,就在這兒成麽?”

  南宮星笑嘻嘻的蹲在她身後,在她臀上親了一口,道:“你先扒開叫我看看,
我再決定是費它千金樓一個酒壺,還是普通洗洗就好。”

  “扒開?”唐昕這下羞的連胸前都紅了一片,她抱佛腳的時候知道男女之事
必然要涉及牝戶,雖也害羞但至少心裏有備,可……可臀後菊穴,卻不曾有一點
預想,她猶豫道,“你……你來不行麽?”

  “不行,”南宮星笑道,“我的手還有用。”

  唐昕微微垂頭,磨磨蹭蹭的伸過手去,捏住了緊繃臀尖,終于還是放松了股
間力道,往兩邊扯開,嬌嗔道:“給,讓你看看看,看個夠吧。”

  比起先前浴桶裏驚鴻一瞥,此時展開的臀肉中央那個緊湊菊穴沾染了不少交
歡淫蜜,雖略做擦拭,仍是水潤了許多,條條細褶漾着點點濕氣,絲毫不見髒污,
纖柔絨毛貼在穴口周圍,恰與褶皺逆向相對,好似兩層菊瓣。

  大抵是被他視線所及十分緊張,那嬌嫩肛肉不住收縮,帶着一圈菊輪忽綻忽
攏,若是将陽物頂入,仿佛立刻就會被吞吸進去。

  “呐……你……你還沒看夠麽?”扒着屁股站了好一會兒,唐昕面紅耳赤的
扭頭嗔道,“倒是……給我個信兒啊。”

  南宮星笑吟吟道:“你這裏生的好看,我忍不住便多看了會兒。”

  “那、那地方能有什麽好看。”唐昕當然不信,道,“别看了成麽,你這樣
看,看的我肚子裏頭一緊一緊的,心慌。”

  “好……”南宮星拉長聲音答了一句,将食指伸進口中塗上一層唾沫,抵住
她緊緻肛口,柔聲道,“你放松些,不要使勁。”

  “嗯……嗯嗯——恩唔?”唐昕剛剛依言将下肢略作松弛,就覺臀眼一漲,
一根東西滑溜溜擠了進來,左探右探,上挖下挖,口中一陣悶哼,肚中好似一陣
難過,卻又隐隐透着些怪異酸麻。

  這朵菊蕾的确是彈力過人,南宮星采過不少後庭嬌花,對旱路的别樣刺激和
那種額外的征服感也算頗有嗜好,但也不知道是先前女伴大多不通武功過于嬌弱,
還是唐昕的後竅就是生的不同,這還是頭一次遇到他指尖剛一擠入,穴口處便暢
通無阻,不過轉眼的功夫,他便把整根手指都送了進去,竟未曾聽到半聲痛哼。

  聽她呻吟腔調,竟是愉悅占了七分不止。

  他心下大樂,将手指一抽,略一觀察,便道:“來,你坐到桶邊上,腳朝外,
嗯,對,屁股稍微沉下去些,扶穩扶穩,可莫要摔到。”

  唐昕依言擺好架勢,望了一眼他的手指,心中還頗有一絲不舍,方才臀眼裏
那一通攪弄,除了略漲之外,淨是些酸癢感受,和蜜戶抽送的快活大不一樣,但
也讓她心尖陣陣發酥。

  南宮星扶好桶沿,口中說道:“我幫你好好洗洗裏面,你還一樣放松些,不
要夾緊就是。覺得脹痛了,就告訴我一聲。”

  唐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接着,肛穴又是一漲,仍是那根手指濕淋淋鑽了
進來,往她腸内來回摳挖,她被挖的心裏發顫,忙捏緊了桶沿,咬着唇瓣垂頭不
住低哼,“嗯嗯……唔、唔嗯嗯……”

  洗過一遍之後,手指退出重新在水中一浣,再度擠入。

  剛才就已順暢吞入的肛穴此刻卻又覺得漲了幾分,她眉心微蹙,臀肉試着略
微一夾,這才覺出南宮星送入了兩根手指,這下除了被挖掘處感覺更加鮮明強烈,
腸内也升起一陣強烈便意,好似本該排出之物,頗爲快速的逆行而來。

  洗了一會兒,二指退出,換做三指卷土重來。

  “嗯——嗯唔……嗚嗚……”唐昕終于略感脹痛,但随着脹痛而來的,又多
了一股異樣的舒暢,臀肉裹着三根指頭,比夾着一段穢物還要辛苦,可那三根手
指前後移動起來,深入時逆出一股酸澀,抽出時則比憋了三五天後進了茅房還要
暢快,直舒服的她後背發麻,渾身上下都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她這邊開始嘗到了滋味,南宮星也是喜出望外。

  原來她不光是肛口彈軟包容驚人,内裏還是個天生的油腸,手指略一摳挖,
嬌嫩内壁上便微微滲出一層黏蜜似的漿液,省去了動上一陣便要添補潤液的辛苦。
另外内裏的橫亘筋紋比尋常女子也密集許多,收束緊縮之時,那種蠕動推擠的力
道,讓南宮星禁不住便去想象若是換成棒兒埋在裏面,會是怎生快活。

  他反複洗了幾次,見已沒有什麽污漬,便迫不及待的匆匆擦幹,将唐昕打橫
一抱,放回床上,道:“洗好了,我可要來咯。”

  唐昕頗爲緊張的點了點頭,向後躺倒,還如先前那樣雙手抱膝,分開了雙腿。

  她蜜戶生的頗高,從正面稍微托起臀部,也不是不能享用後庭,但說起旱路
進出,當然還是從跪伏女子身後送入最是順暢,他揉着她的奶兒道:“阿昕,你
翻身趴下如何?這姿勢你會有點辛苦。”

  唐昕搖了搖頭,道:“我……我那裏也是頭一回,我想看着你的臉,等……
等進去了,我再都聽你的。”

  南宮星不好再勸,隻得順她心意,俯身與她親吻一陣,雙膝一墊,将她臀股
擡高,低頭輕輕揉着她嬌嫩蜜核,直到她渾身顫抖嬌聲呻吟,又流了一股愛蜜出
來,才用手指仔仔細細的将她黏滑陰津塗抹在陽具周遭,尤其是龜頭之上,幾乎
抹得發亮。

  “你還是放松些,千萬莫要使勁。”他實在有些等不及了,一手抱緊她臀尖
托穩,另一手扶準了硬漲陽具,将那尖頭兒往早已縮回一團的菊苞之中擠入。

  “啊!”唐昕短促的尖叫了一聲,小巧的下巴也跟着昂了起來,她急促的嬌
喘了幾下,看南宮星頗爲擔心的停住了動作,忙搖了搖頭,道,“沒事,不……
不痛,隻是比剛才漲的厲害多了,覺得……腰下酸酸的……你、你再來吧。”

  南宮星吞了口唾沫,換做雙手扒開她臀肉,又一挺腰,那緊窄肛口登時舒張
開來,圈圈細褶撐到展平,連那一環嫩肉都有些發紅,不過最粗大的那段傘棱,
總算是送進了她的臀眼之中。

  “嗚唔……好漲……裏面……好怪……嗯嗯……”唐昕眉頭緊蹙,雙腿曲折
疊起,腳趾不住屈伸,呻吟道,“大頭……擠進來了麽?”

  南宮星龜頭被緊潤肛口緊緊勒住,舒暢的深吸口氣,穩住腰杆,才道:“嗯
……前頭已經進去了。怎麽樣,痛的很麽?”

  唐昕呻吟了幾聲,嬌喘籲籲道:“不……不那麽痛,我……我還道要比前面
疼的厲害呢。結果……隻是漲的不行,你……你再來。”

  南宮星嗯了一聲,小心将後面那段也緩緩送入。

  肛口看似頗爲堅韌,實際卻極易傷損,而一旦裂傷菊輪,便極難痊愈,連便
溺也會大受影響。南宮星見過樓中救下的可憐女子一日如廁十七八次的模樣,深
知此處不能操之過急,小心盯着唐昕的神情,寸寸深埋進去。

  可直到陽物盡根而入,陰囊都碰觸到了唐昕的緊繃臀尖,她也沒有顯露出十
分難過的神情,面上紅潮反而更加嬌豔了幾分,媚眼如絲水汪汪望着南宮星的面
容,舔了舔唇瓣,顫聲道:“毛茸茸的……是都進來了麽?”

  南宮星點了點頭,口鼻喘着粗氣,暫時不願開口答話。

  肛穴與蜜戶本就大不相同,菊輪的緊束遠勝玉門數倍不止,而進到内部,卻
是豁然開朗,周遭嫩壁頗爲熾熱,帶着軟砂般的細微粗糙,更有一道道橫亘肌環
列在深處,一旦陽物夠長深埋進去,當即便會被一圈圈套将上來,向外推擠不休,
而這種享受換到牝戶内裏,就隻有女子洩身時候,或是銷魂十景中的困龍方可匹
敵。

  說到缺憾,除了并無花心可采之外,便是女子一方的快樂相差甚遠,單憑後
竅抽送洩身極難,不得不多費功夫撚珠揉乳,而福禍相依,在後庭花中不管得來
多少快活,身子再弱的女子也不至于脫陰傷身,恰适合南宮星這種龍精虎猛的怪
物。

  他低下頭仔細看着,略略向後一抽,棒兒牽扯着菊門隆起,好似鼓了一個肥
美花苞,略略翻出的嫩肉之上,到并未看見半點血絲,他這才松了口氣,暫且不
敢大起大落,隻是将肉菇卡在腸内,于數寸之間前後出入。

  “嗯嗯……嗯啊啊……”令他頗爲意外的是,剛剛不過十餘合過去,唐昕便
繃着足尖嬌吟漸響,看她紅雲滿面奶尖兒硬翹的模樣,竟比先前動情更快。

  而他都還沒來得及去撩撥其他地方。

  “阿昕,後面比前面還要舒服麽?”他試探着加大幅度,靈龜才一刮過嬌嫩
腸壁,就聽她面紅耳赤的連聲嬌喘,不禁好奇問道。

  唐昕也有些心慌,她隻知道男女交歡陰陽交泰理所應當舒服快活,可即使不
算處子開苞那好似捅了一把燒紅鈍刀進來一樣的劇痛,後面單說穴内的酸癢愉悅
竟也比不上此刻臀肉舒張,粗硬巨龍攪動後庭菊口來的酸暢爽麻。

  抽拉之際猶如久憋如廁的輕松此刻成了其次,嬌嫩肛口被反複磨弄引發出的
陣陣脹麻,連着腸内不知何處被蹭出的強烈酥癢反而成了主要,進出之間,臀内
都能清晰感覺到一顆龜頭把腔管兒撐出一道凸痕,由裏及外,再由外而裏,所到
之處,透出汩汩酣暢,美得她腿兒亂顫,連撩撥南宮星都忘了個幹淨。

  “不……不一樣的滋味,可……可确實……确實快活。呃……哦哦……啊啊
啊……”唐昕咬牙細聲說道,恰好趕上他用力一頂,腸内嫩肌一撐,酸的她牙根
發癢,肚中一抽,竟連前面那條蜜縫都泌出一股汁來。

  女子大都有一副媚穴,隻消房術娴熟尋得準蜜核所在刺激的當,大都能抽送
至一洩再洩。也有不少長着一雙媚乳,單是把玩奶兒就能弄得她神魂颠倒如癡如
醉。更有鳳毛麟角的天生媚骨,周身上下無處不是情動關鍵,捏腳摸腿,按肚撫
背,都能春水潺潺。

  由此推斷,唐昕豈不是恰好生了一朵媚菊,别處都是尋常滋味甚至還稍嫌遲
鈍,唯有這小小肛洞才吞吐陽具不足百下,就已讓她通體酥紅眼波朦胧,未被照
看的蜜穴都跟着後庭花蕊的節拍一起翕張不停,流出一片晶瑩淫液。

  愛蜜垂流,經過會陰,又染到進出玉莖之上,與腸内黏漿混到一處,更添幾
分腴滑,南宮星愈發興起,雙手把住她高擡雪足,挺身一頂,推的她臀股高昂弓
腰折背,隻剩肩頸還抵着床面。他豎直了身子,運力更加便利,腰背一緊,在她
嫩肛之中便是一通狂抽猛送。

  腳高頭低,血脈逆流,唐昕面頰更顯漲紅,臀縫裏猛然迎來一陣狂風驟雨,
酸甜滋味凝成驚濤駭浪湧向心頭,登時美得她眼前發花頭暈目眩,胸口憋脹難耐,
不知不覺就将手掌撫在奶尖兒,來來回回揉搓着脹疼奶頭,至于口中的嬌聲浪叫,
早已不知所雲,隻剩下誰也聽不懂的破碎詞句。

  原本緊小到指尖難容的谷道入口,如今就見一條猙獰巨物殺進殺出,攪得細
沫飛濺濁漿橫流。

  轉眼間,唐昕嬌聲尖亢至極,驟然一頓,雙腳淩空蹬了兩蹬,朱唇泛白丁香
微吐,竟硬生生被從後庭花裏奸的洩了身子,高高上舉的蜜戶一陣暢快痙攣,噴
了一股晶晶亮亮的蜜汁出來,恰好将她臉上胸前淋了一片。

  知道女子情潮大可連綿不絕,南宮星又一樣到了緊要關頭,無論如何也不可
能停下叫她暫歇,便把她臀股一放,不必高舉受累,跟着側身一躺從後将她貼住,
擡起她一條發軟玉腿,往菊門戰鼓再擂。

  “哎呀啊……嗚——嗚呀啊啊啊啊——”第二波浪尖須臾便至,唐昕一聲嬌
呼,雙手緊緊攥住胸前乳尖兒,腰弓欲折,向後撅翹的屁股緊緊貼住南宮星小腹
抖了起來。

  南宮星也已是箭在弦上通體酥麻,隻憑着最後一股勇勁兒,硬是忍着腦中發
白的那股暢快,掙命般再挺了幾十下。

  唐昕倒抽口氣,連嬌聲都憋回了肚裏,一身筋肉無處不在使力,腸内被熾熱
陽精一沖,極爲短促的叫了聲啊,便僵在那裏鳳目圓睜呆若木雞,隻剩下酥紅一
片的胸膛劇烈起伏。

  直到南宮星粗喘着将最後一滴也灌了進來,緊擁着她狂熱的親吻着肩背頸窩,
她才嗚的一聲嬌啼軟了下來,胯下膣口外一片濕亮,都不知洩了幾次。

  兩人貼在一起喘息了足足一盞茶功夫,才從激烈的愉悅中漸漸平複過來,南
宮星稍稍動了動身子,本想将她扳過來對面相擁,結果她一聲嬌哼,扭了扭屁股,
那緊緻肛口卻還勒着他的根兒,她往南宮星懷裏貼了貼,細聲道:“别動,再…
…再在裏面放會兒,這麽……夾着你,我……我都覺得快活。”

  餘韻猶在的靈龜被腸壁包裹其中緩緩吸吮,本就舒服得很,南宮星當然不會
反對,探頭與她耳鬓厮磨,柔聲道:“你不嫌漲,我一直放着都行。”

  唐昕貓兒一樣叫喚了一聲,又是扭了扭臀,輕笑道:“真是糟糕極了。”

  “怎麽?”

  “你……你把人家那裏弄的這麽舒服,以後……我豈不是上過茅房就要洗幹
淨裏面。”

  南宮星咬她耳朵一口,笑道:“需要的時候再洗不是一樣。”

  唐昕吃吃笑道:“我怎麽知道何時有機會,當然要随時準備妥當才行。萬一
……萬一你在荒郊野嶺想要,我總不能讓你嫌棄髒臭吧。”

  “你想得到遠。再說,我有那麽急色麽?”

  “那誰說的準,”唐昕輕輕晃着腰肢,用臀眼一口一口吮着他的陽根,口中
嬌聲道,“說不定你運功過度非要不可,說不定……我又拿準了時候勾引你呢?”

  “呃……”口中一陣低喘,南宮星撫摸着她汗津津的臀丘,胸中欲火再燃,
頂在肛穴中的那根棒兒還未完全軟化,便又一點點膨脹起來,他在她頸側用力吸
了一口,點下一顆紅豆,喘息道,“那我就隻好如你的願,好好懲罰懲罰你這迷
死人的小妖精。”

  話音未落,他抱住她纖腰翻身一擺,笑道:“我運功過度也有過七八次,你
還是頭一個能單槍匹馬全接下來的。怎麽樣,還能再來吧?”

  已經覺出臀眼裏一陣脹麻,她嬌哼着伏下身去,雙臂一枕沉腰挺臀,反用肛
口套了他兩下,扭頭看着他輕哼道:“來吧來吧,美死我吧。”

  他雙手扶住臀尖,滿足一笑,在她臀後再度抽送起來。

  一室春光。

  淫聲再起。

  酣暢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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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8-1 08:18 編輯 ]
2015-7-31 23: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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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第四十九章 防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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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凝香 ( 第四十九章 防衛 )



本文首發于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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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醜正時分,夜深露重。

  一直持續在房中的急促喘息終于徹底平複。

  透濕的兩床被單直接被丢到了床下,櫃中備下的嶄新被褥鋪開,軟軟托住了
兩人依舊火熱的身軀。

  唐昕趴在床上,赤裸的嬌軀已比那嶄新的被褥還要軟,軟的動不了一根指頭,
仿佛連每一根骨頭都已酥成了絲絲縷縷的棉花。

  南宮星替她把薄被蓋在腿上,她都沒力氣拉高蓋住全身,仍裸着大半屁股,
略微有些擦紅的臀溝之中,那小巧菊蕊才剛剛合攏,下沿稍稍腫起的褶皺上,猶
挂着一縷白絲。

  香汗尚未退淨,她通體肌膚都顯得晶瑩細潤,撫摸起來也是格外爽手,南宮
星躺在旁側,一邊享受着縱情宣洩後的慵懶閑适,一邊上下摩挲着她仍微微泛紅
的後背。

  許久無言。

  眼見唐昕鳳眼半眯,就快在他的安撫下沉沉睡去,南宮星才輕輕在她肩上拍
了拍,柔聲道:“阿昕,困了麽?”

  唐昕眯着眼搖了搖頭,道:“還好,就是有些乏了。其實明明是你一直在動,
現在卻是我累得連骨頭都化了,渾身上下又酸又疼,真是古怪得很。”

  “我雖然動的多些,可也比不上你隔上一陣便渾身使勁一會兒。”南宮星在
她臀上摸捏一圈,心滿意足的将被子拉上,幫她蓋好,調笑道,“怎樣,還能再
來麽?”

  唐昕忙又搖了搖頭,道:“不成了,真不成了,骨頭都要散架了,我剛練武
時候蹲上大半天馬步也不過如此,真不能再來了。你、你要還有勁頭,那……去
洗洗,我再給你含含好了。”

  足足出了六次,南宮星的胯下連外皮都有些發痛,心火早已洩了個幹淨,他
笑着過去與她親吻一會兒,額頭相抵道:“我逗你的,好好休息吧。頭一夜就把
你累成這樣。”

  “是我運氣不好,好不容撞個機會,誰知道一腳踩進坑裏。”唐昕半嗔半喜
的抱怨道,“恐怕三四十歲的老光棍,新婚之夜也不能把老婆折騰成這樣。”

  兩人信口閑扯了幾句,南宮星看她昏昏欲睡,突然問道:“對了,阿昕,我
記得你此前對你行簡大哥一貫是言聽計從,怎麽……在陸陽城裏見到他後,就像
變了個人一樣,跟着我們逃命,都不去跟他打個招呼?”

  唐昕身子一顫,思忖片刻,緩緩道:“我……也說不清。隻是心裏莫名有些
害怕,我總覺得,他不該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裏。他應該已經帶着大家回唐門去
了才對。”

  “可你不是也沒回去麽,隻是出來遊走江湖,未必會讓你生疑吧?”南宮星
并不那麽容易被打發,又追問道。

  此時正是困倦慵懶的時候,即便想要僞裝,也容易露出些許破綻,唐昕抿了
抿嘴,道:“其實先前我隻是想着得跟着你們幾個一起,畢竟你這個幫手實在難
得。”

  “後來呢,我看你也沒給他留你們唐家的暗記,按說唐行簡隻要一問,就知
道你也在我們當中。你杳無音訊,不怕他生氣麽?”

  唐昕輕輕歎了口氣,道:“後來我聽你說,群雄出手之時,他慌忙澄清關系
讓那些人沒了顧忌,我心裏就有了疙瘩。誰都知道大搜魂手是唐門不傳之秘,你
既然練成了,那就必然是和唐門有極大幹系的人,行簡大哥一貫做事深思熟慮,
當時不假思索便出言撇清,我思來想去,也隻有一個可能。”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他置我于死地的念頭已比我的真正身份重要
得多。即使我真是和唐門有很大幹系的人,該死也一樣要死。對麽?”

  唐昕并未直接回答,隻是道:“我此前從沒提過你會大搜魂手一事,向行簡
大哥說的借口,也是要向你求援而非調查。那陸陽城裏短短一刹那,他就喊出會
讓你送命的話來,不是早就抱着要殺你的念頭,還能是什麽?”

  南宮星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那也未必,還有可能,就是他也提前知
道了我的身份,唐月依是唐門叛逆,他當然不需在意。”

  唐昕疑惑的皺了皺眉,道:“他手上情報那麽少,怎麽可能知道。再說,他
先前令我來拉攏你,要是知道你是唐月依的兒子,顯然是件能夠攀親帶故的好事,
找表弟幫忙對付家裏的天道内賊,難道不比找個生人更好麽?”

  她咬了咬唇,道:“我覺得……他就是想殺你。我就是……不知道爲什麽。”

  南宮星将她摟到懷裏,撫着她的脊梁親了她幾口,又道:“我還有件事需要
問你。可……我又怕你不高興。”

  唐昕一怔,擡頭看着他,噗嗤笑了一聲,道:“你我都已經這樣了,你還顧
忌什麽。”

  南宮星略一猶豫,低聲道:“我要問的事,和那天唐行傑襲擊你有關。你當
真能認真回答麽?”

  唐昕臉上的紅暈登時去了大半,眼底也閃過一抹驚懼,但南宮星雙手一緊,
将她擁的更近,她心中安定下來,微笑道:“你問吧。”

  南宮星頗爲凝重的問道:“我不需要你回憶當時的情形,你也不必去想那天
還有什麽細節你忘記了。你隻要考慮一下,如果那天我們沒去救你,最可能導緻
的除了你被淩辱之外,還會有什麽其他的結果?尤其是事關生死的,你一定要仔
細推斷。”

  唐昕眉心緊蹙,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細聲道:“他……他要是将我羞辱…
…我……”說到這裏,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駭人,聲音也開始發顫,“……我會被
滅口。他……他一定不會放我活着。”

  南宮星沉聲道:“可你畢竟是他的妹妹。”

  “妹妹又怎樣?”唐昕的氣息都變得有些急促,“你不了解他,他就是個衣
冠禽獸,我要是活着,一定會殺了他,殺不了他,也一定會在唐門大鬧。他……
他對已經得手的女人根本沒有半點同情,以他的性子,絕對會在心滿意足之後殺
人滅口。之後……之後向行簡大哥請罪,回唐門認打認罰,他娘死命保下,也不
是什麽難事。至于我娘……人微言輕,我一個庶出女兒,怕是換不來一個嫡子的
命。”

  聽出她語氣中的感慨,南宮星多少也有些了解她初日獻身便急切求子的心态
源出何處,有白若蘭,她已站不到“嫡”字,便隻好設法搶一個“長”字,這種
世家後人的心思,他遠離父親久了,的确不太容易體味的到。

  “不過……你問這作甚?”唐昕疑惑道,“你明明救下我了,我……我也算
是完好無損,就讓他占了點手足便宜,我都要了他的命了,莫非你還有些介意麽?”

  南宮星忙道:“不不,我就怕你往這路子上想。隻要你自己心裏不留下疙瘩,
我更不介意。你落紅還在枕邊放着,千萬莫要瞎想。我隻是有些事……剛剛想通
而已。”

  他轉了轉眼珠,沉吟道:“不過還不算十拿九穩,興許,要讓你幫我驗證一
下。”

  唐昕好奇心起,撐肘趴在他胸前道:“什麽事?”

  “用暗記聯系唐行簡,與他碰個面。”南宮星思忖道,“不要透露你和我如
今的關系,至于我的身份,他要是問,你可以稍微透些風,不要全說,也不要不
說。至于說哪些,相信你自有分寸。”

  “可……可這是爲了什麽?”唐昕不敢與唐行簡聯系多少也有直覺作祟,她
心裏總是覺得隐隐恐懼,但一時想不出頭緒,便本能避過,此時一聽他如此安排,
心裏竟有幾分害怕。

  南宮星道:“你不用慌,我到時會在暗中保護你。而且我如果推斷不錯,他
不會對你出手。他多半會交給你一件任務,和我有關,且一定會催着你在幾日内
做成。”

  “什麽任務?”唐昕一頭霧水,問道。

  南宮星卻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想知道這個。看他讓你做什麽,我才知道
他想做什麽。”

  唐昕眉心緊鎖,道:“可沒那麽容易,行簡大哥辦事一向是城府極深,不到
最後,幫他的人都看不出他的目的,像這次他組織我們年輕一輩對抗天道,分别
暗中考察了我們很久,才确定了可信的人選。直到面對面知會我們之前,我們才
知道他一直在忙于此事。可惜……能确定無誤沒被天道染指的人實在不多,要不,
我也不至于心急火燎的想找可靠的幫手。”

  南宮星将他一摟,胸前肌肉磨蹭着她的新剝雞頭,笑道:“于是就急匆匆的
跳進我的狼窩了麽。”

  唐昕臉上一紅,咬他一口道:“算你撿了大便宜。我要是不急,才不肯這樣
連湯帶肉一整鍋都端上門來。倒顯得不值錢了。不過……倒不光是急着找幫手。
我這年紀,除了唐門,也該想想自己的事兒了。”

  南宮星笑道:“以你的容姿家世,這有什麽可急。真有心思,有的是青年才
俊供你挑選吧。何苦這麽委屈自己……”

  唐昕擡頭在他嘴上咬了一口,看着那淺紅牙印,笑了笑道:“委不委屈我自
己說了算。我覺得嫁給青年才俊值得,那早早就去嫁了。我覺得跟着你做小也值
得,這不就千方百計賴過來咯。我可不是幹等着以後錯過了再追悔莫及的傻子。”

  “是是是,我的阿昕最聰明了。”南宮星翻身将她吻住,把她其餘的話,盡
數堵成了甜蜜的鼻音。

  她熱切的以唇舌回應,心底,爲他最後那句中的四個字笑開了花。

  她直到今夜才知道,以往不屑一顧甚至嗤之以鼻的,其實,不過是沒遇到他
而已。

  就像她今夜才知道,與一個男人交頸而眠,竟也能是如此令人滿足的一件事。

  而她卻忘了一件事。

  她換上的那一襲盛裝,還泡在浴桶中冷掉的水裏……

  晨起之後,看到裹着被子漲紅着臉在門口探頭探腦左右打量許久,才飛一樣
沖了出去的唐昕,南宮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換好衣服再度碰面,他還不忘調侃道:“你平時那麽精明,怎麽就不知道先
穿我的衣服回去,過後給我送來呢?”

  唐昕橫他一眼,嗔道:“我起來一看天色就急得慌了神,迷迷糊糊的哪兒還
能想那麽多。都跑出去才想起來你的衣服就在床邊。現在走起來都有些痛,剛才
跑得時候真是扯得生疼。你還逗我,都不說安慰安慰人家。”

  南宮星輕笑一聲,湊近道:“那……要不我給你揉揉痛處?”

  唐昕臉上一紅,啐道:“去,你家蘭姑娘保不準轉眼就醒,你不怕惹她,我
還得哄好她呢。”

  “她現在也隻能吃吃幹醋,其實……我到挺喜歡看她吃醋的樣子。”南宮星
笑吟吟的說道。

  順次敲了敲門,白若蘭卻沒在自己房裏,這倒是讓南宮星小小吃了一驚,不
過知道薛憐極爲可靠,也不算太過擔心。

  到了凝珠那邊,才知道白若蘭竟去了凝珠屋中,反把白若雲擠去了隔間。

  “我昨夜見蘭兒心煩意亂在回廊閑逛說想找人聊天,我恰好也想找個人說說
話,就把她叫來房裏,陪我做伴了。沒知會一聲,真是抱歉呢。”凝珠一邊微笑
說道,一邊向南宮星使了個眼色。

  南宮星心領神會,知道凝珠昨晚多半是幫他解了圍,真被白若蘭找到他房間
那邊,少不得一番尴尬,便感激的回她一眼,道:“這有什麽好抱歉的,你可算
是她的嫂嫂,你們在一起還有誰會但心不成。”

  果不其然,凝珠理了理鬓發,坐下看白若蘭還在房中關門梳洗,輕聲道:
“南宮公子和唐姑娘休息的可好?”

  唐昕明白她已知道,不禁微微低頭,緘口不言。

  南宮星笑道:“還好,總算是搶着睡了片刻。”

  凝珠掩口一笑,道:“那就好,我那丫鬟聽到你們房裏的響動,都半宿不曾
睡着呢。”

  仗着身在千金樓,唐昕昨夜的縱情春鳴幾乎算是毫無顧忌,叫的她此刻回想
起來都臉上發燒,不過她不是會退讓的性子,紅着臉仍道:“你那丫鬟睡不着,
多半是動了春心,也到了年歲了吧。”

  “是呢,回頭我就跟媽媽說聲。”凝珠淡淡答道,輕巧帶過,轉而向南宮星
道,“南宮公子,不知你之後有何安排?若雲他們兄妹兩個,總不能一直藏在這
千金樓裏吧?”

  南宮星望着她道:“暫時還沒有太好的破局手段,留在這邊以逸待勞,看看
有什麽轉機吧。對方布局的破綻雖然不多,但隻要想想辦法,應該還是能找出來
的。”

  凝珠唇角微垂,略一猶豫,輕聲道:“南宮公子,你……爲何非要尋找對方
的破綻呢?”

  南宮星一怔,眉心微皺,唐昕在旁也是一愣,不解道:“不找到破綻,如何
證明他們三人的清白呢?”

  凝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潤了潤微微泛白的唇瓣,緩緩道:“對方處心積慮
謀劃到這種地步,你當真覺得,隻要找到證據證明清白,就能将事情了結麽?”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那凝珠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恰好有如意樓的高手在,也有公子您請來的薛姑娘助陣,依奴家拙見
……”凝珠纖細的指尖輕輕摩挲着茶杯的邊沿,道,“不如索性将追逐而來的對
手全部解決,最好能引出元兇首惡,一并鏟除。陷害若雲和公子的人都不在了,
咱們不就有時間慢慢洗脫罪名了麽?”

  唐行簡十有八九就在對方陣中,唐昕忙道:“那怎麽成,真正的對手隻不過
是隐藏在他們之中的謀劃者,殺錯了人,隻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白若蘭剛才就已走到門邊,聽到凝珠的話,她三步并作兩步趕到桌邊坐下,
柳眉倒豎道:“嫂子,你這是什麽話,這樣濫殺無辜,和他們還有什麽分别?”

  凝珠面色沒有絲毫變化,望着南宮星的神情看了一會兒,才轉向白若蘭道:
“蘭兒,有人站在面前想要殺你哥哥,那人怎麽會是無辜的呢?”

  “這……”白若蘭神色登時有些尴尬,“可他要是受人蒙蔽,也算是情有可
原啊。”

  “不管有什麽緣由,”凝珠一字字道,“他們可以殺你們,你們就可以殺他
們。”

  “不知道内情的人,豈不是死得冤枉?”白若蘭有些情急,雙手不自覺便捏
住了桌邊。

  “擅自跑來殺人的人,哪裏冤枉?”凝珠依舊不緊不慢說道,茶杯在她手指
間緩緩的轉着圈子,“莫非皇上頒了聖旨,準他們頂掉官家劊子手的位子了麽?”

  唐昕鳳眼半眯,從旁道:“來的人大都是武林名家,真殺上幾個,隻怕白若
雲要背上更大的罪。惹來太大公憤,對暮劍閣也十分不利。”

  “奴家一個千金樓的花娘陪情郎遊山玩水,突然有人蹦出來動手殺人,莫非
按武林的規矩,這樣的人也殺不得麽?”凝珠放下茶杯,輕輕撫摸着指甲上的淡
粉花汁。

  南宮星一擡手攔下又要開口的白若蘭,道:“凝珠姑娘,看來,你是打算拿
他們兄妹放在自己身邊當餌,引他們下手,然後靠如意樓保護你的高手将他們名
正言順的解決。對麽?”

  凝珠秀眉微挑,略一颔首,道:“是,奴家正是這個打算。”

  南宮星看她毫不回避的與自己視線相交,不由得苦笑道:“如意樓怎麽說也
算是救了你一命,你這利用起來到是頗爲順手呐。”

  凝珠微笑道:“還能怎麽辦,奴家總不能叫他們兄妹兩個去求如意樓吧,奴
家在他們那兒多少也了解了一二,保護奴家他們最多也就是要去奴家這個人,保
護他們兄妹,那作爲代價的,隻怕半個暮劍閣都嫌不夠呢。”

  白若蘭聞言一怔,臉色登時便有些發白,顫聲道:“他們……他們也不至于
這麽大胃口吧。”

  凝珠瞥她一眼,忽而一笑,道:“那誰說的準。萬一他們樓裏有人看上了你,
直接要你過去也說不定。”

  南宮星咳了一聲,插言道:“好,凝珠姑娘,你這打算……我沒有什麽意見。
興許這種時候,主動一些并非壞事。隻是敵暗我明,你們做餌,也要千萬小心。”

  “如意樓神通廣大,奴家還是交給他們操心去吧。”凝珠盈盈起身,扭身往
白若雲住處走去,“蘭兒,你跟我過來梳妝打扮一下。總是不修邊幅,也太沒女
兒家的樣子。看看人家唐姑娘,今日可是嬌豔欲滴呢。”

  白若蘭頗爲不解的看了這邊一眼,發現南宮星正望着她,不禁臉上一紅,忙
順了順鬓發,起身匆匆跟着未來嫂子去了。

  唐昕看都去得遠了,才輕輕出了口氣,道:“凝珠這姑娘,可有點吓人呢。
我方才跟她對視一會兒,都覺得後背發涼。”

  南宮星唇角泛起一絲苦笑,道:“要是我的同門沒有騙我,她被救得時候可
不是這樣。不過有些人一旦經了什麽打擊,便會飛快的成長起來。要是白若雲真
有這麽個夫人,對暮劍閣總歸不是壞事。在江湖生存,有時候真要有點這種精神。”

  “蘭姑娘這樣大大咧咧跟人出門做餌,你當真放得下心?”唐昕輕笑道,
“依我看,凝珠姑娘多半連你的心思也算計進去了。你說……會不會她昨晚幫咱
們打掩護,也是怕白若蘭生氣和你鬧得不愉快,影響她的計劃?”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笑道:“應該不是吧。她心機真有這麽深,白若雲哪那
麽容易哄順了他。”

  唐昕抿嘴一笑,笑眯了眼看着他道:“這就是你不懂了。再會算計的姑娘,
見了情郎也一樣要發傻發愣,碰上會使壞的趁機往床上一抱,多少氣也沒了。”

  南宮星笑着往她鼻尖上一點,道:“你這算是在提醒我以後要怎麽哄你麽?”

  唐昕嬌笑道:“對啊,你把我往床上一抱,我保證消氣。”

  兩人嬉鬧幾句,說到唐行簡,唐昕還是有些擔心,本想這就去找地方留暗記
約定見面,卻被南宮星攔住,隻道:“你這兩天還是休養一下的好,這種走路的
樣子,唐行簡多半會看出什麽破綻。等你行動如常了,再去見他。”

  “我怕這兩日他按捺不住出手……”唐昕眉心緊鎖,道,“畢竟還要仰仗他
組織我們這一代弟子清查天道,他要真向蘭兒她們動手,你那位薛師姐……”

  “你隻管放心。”南宮星緩緩吐出一口長氣,道,“你那位堂哥,絕不會是
搶先出手的那批。”

  聽出他話中有話,唐昕轉了轉眼珠,道:“你這麽說,那就一定是咯。那我
今天該做什麽?”

  南宮星探頭在她唇上輕啄一口,笑道:“什麽也不做,好好吃,好好休息。
補補你昨晚受的傷。流了那麽多血,不好好養養怎麽成。”

  唐昕面紅耳赤,伸手輕輕擰了他一下,啐道:“那算什麽受傷。我……我明
明快活得很。”

  “好好,那你就當是爲了以後還能那麽快活,養兩天身子如何?”南宮星哈
哈一笑,哄着她回房休息。

  唐昕隻當他另有打算,去他屋中收好了那塊落紅白布,倒也聽話并未要求跟
随。

  南宮星去凝珠那邊看了一眼,凝珠還在爲白若蘭精心描目畫眉,連擡頭的空
也沒有,他不好打擾,便匆匆向白若雲打了個招呼。

  看樣子白若雲對凝珠的打算也頗有微詞,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南宮星唯恐
麻煩,趕忙找了個借口退了出來。

  他本就打算自己外出做餌看看能不能釣出幾條尾巴,不曾想凝珠也做了這個
打算,他隻好把人手盡量安排往三人那邊,自己換了一身行頭,用遮陽鬥笠半掩
面目,從側門離開了千金樓。

  對凝珠的打算南宮星并沒有多少排斥,換做如意樓中随便哪個總管來辦,多
半隻會更加激進。至于白若雲兄妹乃至暮劍閣的武林名聲,又和如意樓有什麽幹
系。

  他瞻前顧後,無非是憐惜白若蘭愛屋及烏而已。凝珠這麽一提醒,他反倒醒
覺過來,有時太想求全責備,反會止步不前。

  找了家飯攤随口吃了些東西,南宮星先在千金樓附近巡查了幾圈,等到凝珠
他們一行三人出門,确認薛憐和如意樓的弟子都在暗中跟上,他才安下心來,折
往湖林郡中的如意樓分舵。

  這裏的舵主姓王,家傳的燒餅鋪就開在最喧鬧的街邊,分舵的所在,正是那
燒餅鋪的後院。

  因爲湖林郡内另有幾處如意樓門人聚集的地方,這分舵更多負責的是情報轉
遞,每日子時,城中各處的訊息便都在這裏後院的一間小屋裏彙總整理。

  南宮星想知道的,主要是兩個人的消息——方群黎,李嫦。

  但城中昨晚所有的酒家客棧,和能統計到的民居都沒有這兩人的消息。由此
看來,應該是尚未進城。

  另外幾個名字到是都已出現。宿九淵、關凜、沙俊秋和邢空均已在城中住下,
關凜、沙俊秋住在客棧,邢空則被宿九淵帶去青樓,享樂一晚。

  值得在意的消息并不太多,像血钗雍素錦有七成可能已到城内這種記錄,對
他來說毫無意義——他已經親眼見到過雍素錦本人。

  柳悲歌與他一戰之後便騎馬出城,不知住在那裏。走前輸給楊昙五百兩銀子。

  唐炫夜夜笙歌,兩日不曾離開千金樓。

  陰絕逸昨日傍晚進城,寄宿民家,招妓陪寝。

  關于武曲的調查沒有絲毫進展,負責的眼線之一被勒死在後巷。

  第一批爲他而來的捕快兩日内即将入城,其中一男一女連夜趕路,今日午前
便會抵達,爲安全起見,城中通緝令的畫像又做了一些細微修改。

  ……南宮星将挑出的這些仔細看了幾遍,細節處向舵主王判詢問一番,總算
都有了八分了解。

  七星門七位門主一貫行蹤莫測,找不到也屬正常。既然找不到武曲,他便對
星夜兼程趕路而來的那兩位捕快有了興趣。

  捕快大都是以辦案優先,即便對自己武功頗有信心,遇上棘手案子也會盡可
能求穩,明明同僚都在趕來,卻偏偏匆匆甩開同伴趕來的,要麽是求功心切,要
麽……是當真信心十足。

  那個男捕快南宮星并不太關心。

  他隻是想去看看那個女的。

  萬一就是那位玉捕頭,也好提前一睹芳容。名滿天下四五年便更叠一代的江
湖四絕色,早些年的他已經見過不少,近幾代的也見過三人,唯獨這一代正當年
的四個,他卻還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等玉捕頭嫁做了世子妃,從中除名,再
見也就難了。

  這種機會,即使要冒着被圍捕的風險,他也決計不肯錯過。

  買了兩個燒餅權作僞裝,他叮囑王判留意這幾日可能傳來給他的消息,接着
踱出餅鋪,悠然往南門過去,準備守株待兔。

  城門外有幾個茶水攤子,一眼掃去,主顧多是往來商販旅人,并沒多少帶江
湖氣的,南宮星找了一處坐下,要了一壺白水,爲免引人注目,将鬥笠摘下背在
背上,靜靜望着官道。

  按分舵的情報,城中目前這些對手即便聯合起來一起出手,薛憐連同暗中保
護的弟子一起也盡能抵擋下來,他倒并不擔心。

  這段時間,正好讓他靜下心來仔細思索一些事。尤其是昨夜與唐昕颠鸾倒鳳
中意外得到的重要訊息,必須謹慎對待才行。畢竟這件事,很可能涉及到之後唐
門内的暗流湧動。

  他輕輕歎了口氣,不知不覺,用天道作爲暗線,蜀州武林的三大勢力,竟已
隐隐有了不太樂觀的聯系。

  “小哥哥,您這兒有人坐麽?”一個甜甜的聲音響起,随着那聲音,一個嬌
怯怯的身影輕笑着坐了下來,也不管他還沒答話,徑自對小二擺了擺手,道,
“一壺白水,勞駕。”

  南宮星眉心當下便起了幾條縱紋,苦笑着低聲道:“雍姑娘,你這麽抛頭露
面,到真是大膽啊。”

  雍素錦仍是一副漁家少女打扮,兩條烏亮的大辮子垂在肩前,略有些緊小的
粗布衫褲幾乎裹不住她嬌軀的起伏曲線,即便在臉上略作處理顯得不是那麽美貌,
依舊叫不少男人情不自禁側目而視,饞涎滿口。

  她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柳悲歌走了,方群黎還沒來。我的傷基本不
礙事了,除了那個陰陽怪氣的獨眼老妖婆,别人也奈何不了我。”她神秘兮兮的
探頭擋口道,“這幾天穿着草鞋,都快把我憋死了。”

  她故意做出親昵說話的樣子,當下旁邊就有不少嫉妒豔羨的目光落在了南宮
星身上。

  他本就不想引人注目,可又不能發作,隻得無奈道:“不知雍姑娘這次所爲
何事?”

  雍素錦雙手往胸前一盤,輕笑道:“來收人情。昨日我幫你解決了兩個殺手,
還提醒了你武曲的事。禮尚往來,你也該告訴我點東西吧?”

  “你想知道什麽?”南宮星也盤起雙手,笑道。

  “這裏是不是如意樓的地盤?”雍素錦倒也不客氣,開門見山便道,“我到
了這才兩天,已經甩了不下十個尾巴,别家的膏藥,好像都沒這麽煩人。”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笑道:“你覺得是就是咯。你老是盯人,偶爾被盯稍幾
次,就受不了了麽?”

  雍素錦看着他,眨了眨眼,唇角一勾,道:“那就對了。你既然是如意樓的,
我……”

  “等等,”南宮星一擡手,打斷道,“雍姑娘,你這……前後連得有些勉強
吧?”

  雍素錦笑道:“勉強什麽,憑我的本事,你隻要出了窩,在哪棵樹下撒過尿
我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光是你轉悠的路線,加上除了我之外都沒人盯你的梢,這
還不夠麽?我懶的跟你廢話,我大緻也聽過你們樓裏的事,你說吧,要什麽代價
肯給我一朵銀芙蓉?”

  南宮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道:“那你應該知道,如意樓對江湖中人,一
向是要價不菲。”

  “我當然知道,”雍素錦一擡手,伸出白白淨淨的巴掌,“五百個。怎麽樣?”

  “什麽……五百個?”

  “五百個人咯。”雍素錦笑道,“我用五百條命來換。隻要你們指名,我天
涯海角也去追殺,不死不休。殺夠五百,咱們就算兩清。如何?”

  “我們這邊專業的殺手的确不多……”南宮星苦笑道,“但我做不了主。我
隻是閑人一個。”

  看她神情略顯不滿,他微微一笑,又道:“不過雍姑娘可以說說看是什麽事,
我不能做主,但大緻可以判斷出這交易能不能做成。是方群黎的命麽?”

  雍素錦搖了搖頭,道:“你說了拿他的命換模我的腳,我最講信用,答應了
你就不再另找辦法。是别的事,我想請你們幫我找人。”

  “找人?這種事你自己不就十分擅長麽?”南宮星搖了搖頭,笑道,“怎麽
會求到别人頭上了。”

  “追蹤的前提是我最近見過。那麽多年沒見過蹤影,我從何追起?”

  “你要找什麽人?大海撈針的事,如意樓也不可能保證辦成。”南宮星想起
她先前提過的事,便道,“是碧姑娘麽?你還要找她比武?”

  雍素錦白他一眼,嗔道:“我會爲了決個鬥拿五百條命來換?你當我是想着
葉孤城的西門吹雪麽?”

  “那……你是要找誰?”

  “一個比我大些的姑娘。可能姓雍,也可能姓别的。十三年前流落在滇蜀兩
州交界處,應該是當作孤兒被人收養。她有個信物,不過你們答應之前,我不會
說是什麽。”雍素錦說到這裏,一皺眉頭,索性道,“哎呀,就是我姐姐。真是
麻煩。我總覺得她沒死,就找找看咯。”

  南宮星苦笑道:“我這趟出門莫不是犯了姐妹沖煞?怎麽盡是些要找姐姐妹
妹的活兒?”他搖了搖頭,自語般道,“這我可不想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的
妹妹能交差,另一個的姐姐多半交不了差,你這個,我聽了都頭痛。不行不行,
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可我心裏就覺得你能幫我找着。”雍素錦擡起一腳踩在凳子上,用手撫摩
着自己的腳踝,笑道,“我這人直覺奇準無比,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是福星。”

  “我麻煩已經夠多,沒辦法再當誰的福星。你那五百條命,還是自己留下吧。”

  雍素錦還要開口,突然見到南宮星神情一凜,便止住話頭,也順着往官道那
邊看去。

  官道上的飛揚塵土中,兩匹快馬一前一後疾馳而來,馬身大汗淋漓,馬嘴白
沫噴濺,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兩匹馬上都是身着皂衣的勁裝官差,看身側腰牌,竟都是一方捕頭。

  前方那人濃眉細眼,虬髯如針,是個虎背熊腰的精壯漢子。

  而後頭那馬上,卻是個眉眼彎彎,小鼻小嘴的美貌婦人,身量不高,腰肢上
方卻滿滿隆起一雙豐丘,随着馬背颠簸,那對奶瓜也是裹在衣衫中上下波動,簡
直讓道旁的男人想要瞪出眼珠子來。

  南宮星輕輕歎了口氣,心下有些失望。那婦人雖說嬌豔妩媚又生的一雙豐乳,
還成熟的恰到好處極對他的胃口,但終究不過是個不太尋常的美婦而已。

  絕不是位列四絕色之一的玉捕頭。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既然人都來了,他總歸還是要跟去看看才行。

  拍下一把銅錢,他起身便往城門走去。

  雍素錦并未跟來,隻是遠遠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略一盤算,決定還是不去管她。

  看她的直覺還能怎麽個奇準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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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8-2 09:05 編輯 ]
2015-8-2 08:4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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