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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H]妓女日記[三] 作者:愛你不久
七月五日 星期二 晴
七月五日 星期二 晴 靜今天特別勤快,不到十點,打來電話把我從
睡夢中揪醒。
約好十二點到公司樓下碰面,一起吃午飯。
因為林姐喜歡平實的人,囑咐靜穿得不要太豔,平常一點就行。
中午她沒遲到,老遠看到靜在公司樓下張望。
靜穿件淺綠色雞心短袖T恤,套了條牛仔短裙,比到酒吧去嗨時的裝束簡單,
平淡很多。
到對面的餐館點了兩盤菜,飯間,問靜身上還有多少錢,得知不到一百了。
如果能夠錄用,她得馬上買公司的服裝. 正巧今天能夠領工資,答應借給靜,
等有錢了再還。
進公司,發現同事都還沒來,讓靜在休息室等候著,自己到財務室領上月工
資.
會計到沒為難我,很順利的簽了名,只是信封比上次薄許多。
出門正巧碰到林姐,告訴她靜來了,林姐通知等會讓靜去她辦公室。
回到休息室,見靜正無聊的對鏡子補著妝.
「靜,林姐來了,我帶你過去」。
「你看我這個樣子還行嗎?」靜有些膽怯的問。
「很好了,別化太濃,林姐不太喜歡. 」我提醒她。
靜忙著收拾化妝品,我還不放心,囑咐著她:「等會見到林姐要叫林經理,
你也知道原來公司的規矩,問工作經曆你就誠實說. 」
「知道了,放心吧!」靜有點嫌我羅嗦。
「裝斯文一點!一定記住啊!」還是有些為她擔心。
帶靜去辦公室的路上,她不停張望著大廳四周,眯著眼睛研究路該如何走,
好象已經被錄用似的。
敲開房門,林姐正寫著排班表,見到靜,和氣的招呼靜坐。
靜挨著林姐旁的椅子坐下,看上去表情有些緊張。
「林經理,這是我好朋友,靜. 」我幫忙介紹著,好讓靜放輕松些。
「我知道了,五十八,你在外面等她吧!」林姐對我說.
和靜對視了一眼,我走出房間,順手把門關上了。
等候著靜出來,有些惶恐,公司員工陸續的開始到了。
不敢離門太近,怕突然開門那種尷尬,於是退後了幾步,背靠在牆邊,有點
焦急的等待著結果。
大概六七分鐘過後,門開了,靜低著頭走了出來,表情十分居喪。
「老大,沒事吧?」我討好的安慰著她。
靜忍不住笑了出來:「哄你的,我通過了。」嚷得聲音很大,整條走廊都聽
得到。
「噓……」對她使了個眼色,靜機敏的往身後看了看。
「林姐問你什麼?什麼時候上班啊?」我關心的問。
「問我做過沒有,講了以前我做過那些場子。聽完林經理就告訴我,今天可
以上班了。」靜得意的描述著。
「好,你很會騙我是吧?」故意逗著靜,把手裏的信封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馬上明白過來,一下摟住我,在耳朵旁細聲的說著:「皓,我曉得你是對
我最好的」
受不了她撒嬌,從信封裏抽出三張,塞到她手中。
「皓,你陪我交錢去好嗎?」她得寸進尺起來。
陪靜到財務室交了錢,不久,她領到了屬於自己的工作服和工號牌「NO。
二十八」。
進門時,見老八坐在鏡子前化妝,化妝師正幫她貼假睫毛。
從鏡子中看到我,老八興奮得不顧只粘了一片,冒冒失失站起來,走到我面
前。
「靜,她是我常對你說的老八」我介紹著。
「叫靜吧?經常聽五十八提起你很會玩,有空一起啊!」,老八邊客氣的說,
邊瞅著靜的號牌。
「以後叫我二十八就行了」,靜不在乎的說著。
「五十八,昨天晚上你猜發生麼事情了?」老八問著,看她開心的表情,肯
定遇到好事情了。
「你中獎了?」我有意說.
「比中獎還開心哦!端午節送我玫瑰的陽昨晚對我求婚了!」。老八的消息
確實讓我大吃一驚,連靜在一旁都聽得一愣一愣。
「陽說了,看中了南湖花園的一套兩室一廳,過兩天帶我去看房子,通過了
他就付首期。」老八幸福的說著。
聽老八提過陽,兩個月前認識的,那時還是她客人。
我相信老八講的是真的,能騙她的男人應該還沒出生。
「你答應了?」我好奇的問。
「反正沒拒絕,說不定過兩個月就結婚」,她堅定的說.
「陽現在工資也有兩千多,要是工程做得好獎金也不少,他說結婚就不讓我
上班了。」老八炫耀的說,她那個陽據說在一家大的裝修公司上班。
「那我們等著喝你喜酒哦!」我祝福著說.
「肯定撒!你做我伴娘啊!」她有些飄飄然。
化妝師聽得也笑了,保證著說,「老八!新娘裝我上門幫你化!」
「那得免單」老八開著玩笑回到座位上,接著粘另一片睫毛。
我把靜帶到屬於二十八的櫃子前,幫著打開櫃門.
然後走到自己櫃前,掏出鑰匙拉開櫃門,把包擱了進去。從信封中抽出所有
的鈔票,仔細再瞧了瞧信封,然後把雙手擱在櫃子口,好讓櫃門遮住,開始慢慢
點著錢.
點完後,在心裏默對著,開始有些不確定的懷疑,立刻從包裏掏出記事本,
加了一遍累計的單數,又用手機按了一次,發現差三百。
尋思著錯在哪個位置,猛然瞟了靜一眼,看到她手上的工作服,偷笑起來。
把錢原樣的放進信封,平整放進包裏有拉鏈的那層。
靜換完衣服找我,問衣服是否合身,老八已經化完妝,岔嘴說起來:「二十
八,年輕就是有本錢,條子比我年輕時還正。估計你馬上成為公司焦點人物撒!」
「老八,你又瞎說,靜比你只小兩歲. 把自己故意說老好嫁人啊!」我笑著
逗她。
「哪個說我們老八年齡大了?」三號不知什麼時候聽到我們的談論,人剛進
門,也沒弄清楚,就嚷起來。
老八看到三號,馬上來了精神,湊過去又開始滔滔不絕.
「開玩笑的,今天麼玩笑岔開,……」她開始重複著剛才的描述。
三號聽完,樓下那些經常議論長短的嫂子們一樣,發表著感慨:
「我早就說撒!他肯帶你去家裏見父母,就知道你們有戲!麼忘了開門時讓
你老公派個大紅包我!」
「可以,冒得問題. 」老八笑得合不攏嘴,與三號眉來眼去的講著。
靜整理著東西,今天第一天上班,所以很多必須品都沒帶上,幫忙找三號要
了個小提袋,從櫃子裏抽出一包消毒濕紙巾,抓了幾個安全套,遞給了她。
「你沒帶沐浴露和洗發水吧?」我詢問著。
「還真沒想到今天就能開始上班了,全沒帶。」靜一只手摸著耳朵,傻愣後
著悔。
把門上的鑰匙下了一把扔給她,讓她要用時自己開櫃子拿。
不知什麼原因,林姐把靜安排第一個上鐘,老八和三號到沒意見,坐著還在
繼續談論「陽」。
當然如果客人挑剔,靜回來後肯定會排到最後一個。對於排班,第一和最後
永遠只有循環.
剛過一點鐘,大廳電話鈴刺耳的響了起來,劃破那短暫的寧靜.
冷冰冰不久冰冷的出現在門口,面無表情叫了聲:「二十八號,到608」,
音調和她人一樣顯得有氣無力。話音剛落,便鬼魂般消失了。
靜拿著包,有些茫然的照了照鏡子,我走到她身旁,詳細解釋著房間的具體
方位。
老八也挺熱心快腸,張著嘴嚷著:「二十八,注意要用客人衣服做窗簾啊!」
靜認真聽完後,走出了房間.
焦慮等待了十分鐘,終於放下懸著的心。
「五十八,靜還真行啊!」,老八佩服的說.
不想對老八談靜,我有意岔開話題.
「老八,陽對你好嗎?」這也是我關心的事。
「不錯啊!今天發工資,他還不太放心,晚上下班會來接我」,老八認真的
說著。
「他爸媽對你好嗎?」三號關心的問題總和我不太一樣。
「告訴你,他們都討厭陽先談的女朋友,我也是在吃飯無意中聽到的,好象
分手了三個月,說她很懶,臭不懂事」。老八透露著秘密。
「那對你麼樣?」三號關心的問。
「很好啦!吃完飯都不讓我插手,當然我肯定不會坐著看撒!幫著揀桌子洗
碗,其實在家我也是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可他們還一個勁誇我好。」老
八說著。
這到是真的,老八平時看上去又瘋又狠,但上次和三號她家去玩時,炒菜做
飯都是她,動作很麻利,手藝還很棒。
「那你父母也知道了?」三號來勁的說著。
「恩,知道,說陽不錯,塊頭大,萬一我在外面惹事,肯定能夠保護我」,
老八誠實的說著。
聽完大家都笑了起來,老八根本沒理會,爭辯著說:「我又不是經常和人扯
皮,再說和他一起我也變得溫柔很多撒,當然每次和他爭也都是我贏」。
「人家是讓著你撒!看把你美的」。三號指著老八的腦袋教訓到。
不知不覺談論著,靜下鐘回來,有些突然的出現在我們眼前,還帶著一絲得
意神情。
她搖晃著腦袋,湊到我面前,小聲的說:「皓,我回來的快吧?」
老八吃醋的嚷起來,「講悄悄話,小心爛嘴巴哦!」
靜有些不好意思,逃兵似的走到櫃子那邊去拿沐浴露。
到晚上下班,靜一共上了五個鐘,讓三號著實羨慕了一把,一個勁不停嘮叨
著:「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老了,老了。」其實她自己也上了四個鐘,說這些不
過圖嘴巴快活。
和大家一起走出大門,老八突然從後面竄了出去,高跟鞋騰騰的響著,向街
對面跑去。
老遠看到她和那位身材有些魁梧的男人,纏綿談論著。
開始找尋自己熟悉的身影,眼睛不停掃視著對面。
和君的眼神隔著街相遇了。
他正拿著點燃的香煙,手上小亮點遠遠的忽閃忽熄。
昨天君也來過,但今天的對視卻讓我十分慌張,趕忙低下頭加快了腳步,只
有靜還傻傻在身後催我走慢點.
走到君身旁,他有些困惑的看著我,指了指還在過街的靜.
「今天起靜和我是同事了,是我介紹她過來的」。我坦白的告訴他。
君想說什麼,見到靜走過來欲言又止。
靜攏過來,還是和君習慣的開玩笑:「帥哥,今天做護花使者了?」
我對著靜,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她到明白的很快,沒再做聲。
老八和她朋友剛好路過,禮貌的對我們打了聲招呼。
看到他們挽手離開的背影,心理感覺有些妒忌。
靜攔了臺車,說有事先走,心裏很清楚,她不想做燈泡,在找理由而已。
回家路上,君終於道出因為靜在場不方便說出的話。
「皓,你怎麼把靜介紹到你公司上班呢?」
我清楚他的意思,其實可以對他解釋得很清楚,但莫名的一股脾氣讓我對他
發了第一次火:「你說清楚點不更好嗎?是我把好朋友往火坑裏推總可以吧?」
君有些激動,張開嘴巴想說,但又忍住了。我故意加快腳步,頭也不回。他
也不離的隨著我,默不作聲。
到樓下,我倔強的不讓君送。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掏出香煙點燃燒著。
一開房門,便飛似的跑到陽臺上,看到樓下蹲著的他,還在原地悶抽著煙。
很後悔對君發脾氣,悔恨著,眼淚湧了出來,不是為自己,而是替他受委屈
難過,但咬著嘴唇,我堅持著沒用任何方式對他解釋發生的一切。
晚上家裏意外停了電,黑暗中,不再感到恐懼,只有沉默。
七月六日 星期三 晴
七月六日 星期三 晴 早上,夢中聽到電話鈴,迷糊中猛然驚醒,慌
亂抓起電話,看到屏幕,只是留下許多失望。
關掉鬧鐘,無力的躺在床上。
手中的電話,讓我猶豫不絕,很想發條短信過去,告訴君事情真相。但最後
還是選擇了沉默,不是沒勇氣,也不是為面子,讓我取消念頭的是事實。
這世界,很多事情黑白都是顛倒的,更沒有對錯. 從來認為最好的解決方法,
把事情擱在它開始的地方,等待著結束。
起床後,掏出手袋裏面的信封,仔細點了一遍。
開始分點鈔票的歸屬,紮出一千八,放回信封,是這季度交給房東的。除開
林姐的兩千,剩下六千四,留些生活費,餘下的馬上存銀行。
比平時提前一個小時出了門,先到銀行,把錢存進折子,拎著包出門時,感
覺安心很多。
給靜打去電話,擔心她上班起不來。
沒想到靜已經打典好一切,正准備出門,約好一起到公司樓下吃午飯。有伴
的午餐,會讓自己好受一些。
到昨天和靜一起午餐的飯館,找了張靠近空調的桌子,等候著她。
靜出現在大門口時打著太陽傘,戴著墨鏡,向裏面張望了半天,因為視力不
夠好,她低著頭,露出藏在墨鏡後的眼睛仔細找尋。看到她滑稽的樣子,我開心
的笑了。
「靜,這邊」,喊了她一聲,這家夥反映挺快,邊收著傘,邊沖我走過來。
「昨天TMD累死了,早上幾不想起床哦!」靜抱怨著坐下。
服務員很快遞上了菜單,守侯在我們身旁。
「你等我們想一下再過來,好嗎?」靜抬頭對旁邊的小姐有點煩躁說著。
「那你們想喝點什麼?」服務員很熱情,耐心詢問。
「拿壺茶過來,兩個一次性的杯子」,靜厭煩的說.
人剛走,她立刻斜著身子湊到我耳朵旁,小聲說著:
「陡然一下上班還有點不適應,回家我小肚子疼了一晚上」。
「原來公司上七八個鐘也沒見你這樣,怎麼回事啊?」我關心的問。
「休息了三四個月,還冒習慣,在家和那個死人做的少得可憐,他到是要,
可我不想,剛開始回家那幾天,提到上床都反胃,還好,得虧他還喜歡賭球,晚
上時間好混。」靜吐露出她的苦衷。
「你沒賭?這幾個月輸掉半年的辛苦錢!白做了吧?還每天熬夜,身體差多
了吧?」我嘮叨著,故意往靜的傷口上撒著鹽,好讓她知道疼。
「麼談了撒!那天勸那個死人不追不追,結果非要搞,最後都塌了粑粑,真
TMD火背!」一提到賭輸,靜總能找到借口。
「小姐,你要的茶」,服務員突然過來倒茶,雖然熱情,但還是讓靜很反感。
「放到這裏,我們自己來。」平時不愛動手的她被動的倒著水。
「講個話都來煩幾道,嫌死人。」靜回頭盯著離去的身影,小聲罵著。
「人家做的是份內的事,少怪別人!」我的話讓她不再叨嘮.
「再好好賺錢,不要瞎花,你們兩個這樣下去,哪天是個岸?」我歎起氣開
導著靜.
「錢?錢賺得就是花的撒!上次和他去桂林旅遊,花得一分不剩,最後把項
鏈當了才回來,幾粗的鏈子哦!就換了那幾個錢. 」她惋惜的懷念著。
「還是好好打算一下將來,什麼時候和他結婚?」我提醒著靜.
「結黃昏,他有老婆,那個女的有錢,再說我哪能知道自己會愛多久?」靜
茫然說著。
靜是雙子座,曾在網上看過,雙子性格喜歡不斷追求新鮮的愛。她到是很像,
談過很多朋友,每次開始都愛得要死,到最後卻煩得要命
「麼談結婚的事情,傷人,好像我很老一樣,還是說說你的君撒!」靜的話
讓我瞬間感到如坐針氈。
「怪人一個,對我從來都不主動,每次有意靠近,他都沒感覺似,手都不伸
一下。到是看他和龍跳舞時很熱情,抱得那麼自然。」我吃醋的說著。
「龍?是個女的?」靜睜大眼睛,好奇的問。
「是他朋友,男的,上次去‘朋友’打電話通知你卻沒去,長得蠻帥」,我
解釋著。
「是帥哥?下次帶我去見一下撒!有幾帥啊?像不像古天樂?」靜最愛的偶
像就是古天樂,聽到帥一點的男人都會聯想到他。
「小花癡,你算了吧!點菜,想吃什麼?」,我笑著罵她,順手把菜單擺到
靜面前。
「看個麼單子哦!累人,搞個水煮魚片,拿千張打底子,我們兩個人就夠了!」
她伸著懶腰招呼服務員過來。
人家臨走前,靜還不忘囑咐多放點辣椒。夠典型的武漢人,熱得滿頭大汗還
會噓著嘴拼命吃辣椒。
飯間,靜問起公司的細節規定,當然主要問題,還是關心拿工資時該送多少
給林姐。
和靜結伴去公司,共著那把不大的傘。一路上,不忘掏出手機看,靜傻傻的
勸我不用著急,因為時間還早。
化完妝,林姐過來和靜聊了幾句,告訴靜有什麼事就找她,不懂的還可以問
同事。靜很聰明的答應著,她到哪裏都討上面喜歡,一慣如此,遲到除外。
老八哼著歌進門,一見到林姐馬上收了聲,笑著打了個招呼,接著到衣櫃那
邊忙她的去了。
林姐剛出門,她就串了過來,得意的宣布著大事件:「五十八,告訴你撒!
昨天陽和我商量,過兩天和父母一起到我家上門提親. 」老八講著,嘴角微眺,
掩飾不住她心中的興奮.
「你看我該麼辦啊?」她又猶豫的問我。
「那還不好嗎?還用問怎樣辦?」真猜不出她考慮什麼.
「我是想該不該跟林姐請假」。她矛盾的說著。
「林姐肯定會同意的!」
我的回答讓她堅定許多,點著頭離開,繼續去忙自己的。
三號來時,老八又重複問了一遍,結果被一頓臭罵:
「平時蠻賊的人,遇到喜事苕了?這大的事還不請假?林姐肯定會同意的,
她不一樣是過來人?」老八挨罵後終於會過神,機靈的笑了起來。
剛過一點,聽到大廳的鈴聲,雖然只響過兩次,卻依然清晰。
不久,冷冰冰通知我去688房間,今天她聲音特別大,讓房間的同事聽得
很清楚。
我開始有些坎坷不安,有點抱怨偏偏排第一位。畢竟沒有做過,有些焦急,
怕進房後不知所措。
老八看出了我的猶豫,走到身旁,小聲告戒著我:「麼怕,麼怕,我做過的,
就是勒得腳有點麻,手把繩子抓緊,冒得幾大個事。」
老八關心的話讓我寬心了一些,不是每個同事都能對其他人講敘具體過程,
只有朋友才會。
拿著手袋,我敲響了688那扇不安的門.
「進來」客人的聲音很宏亮。
推門進房,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躺在輕微搖擺紅繩下,正打量著我。
「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我微笑著,掩飾著心中的不安。
眼前這個有些微微發福的男人點了點頭,心裏很明白,這個鐘他同意點我。
走到床頭,放下手中的包,對他客氣的打了個招呼。
走出房間打水時,還是惶惶不安。
當我掛上窗簾後,他赤膊著站了起來,看上去有點興奮,用手擺了擺掛著的
紅繩,笑著跟我打招呼:「美女,你試過冒?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玩意。」聽
他口音,就知是本地人。
他色色的笑著,目不轉睛盯著我,只到脫去身上的工作服。
走到他身旁,像哄孩子一樣,讓他安靜躺下。
親吻著他那有些肉感的脖子時,嘴唇明顯感到絲絲震動。
「聽朋友說這裏加了這個項目,我可是抽中午休息時間趕過來捧場的哦」,
他半開玩笑說著。
吐掉口中的熱水,我匆匆對他笑著說:「那還真感謝你熱心的支持!」說完,
馬上拿起杯子,吞進小半口冰水。
他知道我話中有點諷刺味道,故意捏了一下我的腰。
沒有再和他講話,只是重複著應該進行的程序。
杯中水見底時,他開始躁動起來,催著要求我到繩上坐好。
從包裏拿出安全套,准備幫他帶上,他有些激動,一把搶了過去。
「這我自己來,你快點上去」。邊低著頭拆包裝,邊催著我。
站到床上,拉了拉身邊的紅繩,因為繩子抖動,栓在頂上的鈴鐺開始叮鐺作
響,很像家鄉山間小道上,毛驢被主人鞭子抽過而前進時,脖子上鈴鐺發出的聲
音。
反身用雙手緊拉住繩子,稍微用腳蹬了一下,我坐了上去。
與其說是繩子,不如說是金絲絨帶更貼切些,手上握住的帶子有一指來寬,
捏了捏,中間是空的,比較柔軟。
因為身體騰空,頭上的聲音不斷作響。令人有點心煩。
他面對著我,胸膛的起伏伴隨著鼻中呼吸的氣息開始急促,聽得到隱隱絲絲
聲。然後左手扶著我的腰,另一只手掌握著准備進入我的身體,因為晃動,他找
尋了半天。
感覺到他左手抓得更緊,用力固定住我搖晃的身體,隨後,在右手的扶持下,
他進入了我身體.
用雙手樓住我的腰,他站著開始抽動起來,頭上的鈴鐺隨著節奏刺刺作響。
看到他陶鑄的神情,我閉上了眼睛,只是把手裏的繩子握得更緊.
不到五分鐘,他停止了抽動,退了出去。
我有點奇怪的睜開眼睛,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這樣很累,你整個人頭朝下倒吊著,我會舒服很多」,那張嘴用強制商量
的口氣發著感慨,更像是命令。
他站到旁邊,我嘗試著翹起腳,把繩子分別繞在大腿根部,連接中間的繩子,
勒在我腰間.
慢慢的,往後仰著頭,讓上半身開始下沉,血開始往頭上湧,感覺有點暈,
眼睛能漸漸看到遠處的地板,雙手抓得腰旁的繩子更緊了,越往下,越能清楚看
到身下的大床,還有因為晃動而下垂的若隱若現那長長發梢。
暈糊中,那雙手握住了我的腰,私處用力的刺了進來,我能感覺到的,是兩
腿隱隱麻木,還有倒流的血液,被沖得葷漲的頭.
不記得頂上的鈴鐺響了多久,只知道用力抓住繩子,仿佛懸崖邊揪住的一根
稻草。
終於,他釋放出來,汗濕的手離開了腰,去打理他那萎縮的私處。
用勁最後力氣,努力的用雙手拉起了自己,當松開繞在大腿上的繩時,才感
覺到老八說的「勒得有點麻」。
穿好衣服,借口丟垃圾,想快點離開,他懶懶的癱睡在床上,繼續關注著我
的舉動。
「美女,你多少號?」他得意的詢問著。
「五十八,叫晶晶」已免他再問,我微笑著告訴他。
「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誘人哦」。他回味著說,「下次我還點你!」
聽得出他意猶未盡,客氣的打了個招呼,我疲憊著走出房間.
回到休息室,還感覺到有點頭暈,蹣跚走到櫃子前,拉開櫃門,掏出手機,
看到的還是那個呆板屏幕。
晚上下班,君沒有來,靜搭車帶我一程。一路上還不停問我,是不是和君有
什麼矛盾。
不想對靜解釋什麼,只有一種失望的痛。
睡前,又看了眼手機,把它擱到枕頭下。
靜靜躺著,身體的傷痛陪伴著思念的疼痛,漸漸入睡。
七月八日 星期五 晴
七月八日 星期五 晴 四十八小時,如果是生命中最後的兩天,一定
會流逝得很快。
四十八小時,如果是思念一個人的期盼,會讓我等待得發瘋。
清晨的陽光把我從半夢中刺醒,很明白自己已經度過了發瘋的兩天。
手機的期盼讓我變得有點神經質,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掏出看看有沒有未接
或短信。
起床後第一件事,還是看手機. 整個夜晚,不知自己曾經睡過多少次,只記
得醒後更多次看過屏幕。
洗口時,牙刷在嘴裏飛梭的摩擦,閃電般腦海中突然連想到性格,正因為牙
齒的堅硬,刷毛才會顯得如此柔軟,兩種性格的碰撞,未必強硬的一方最後能夠
證明是對的。
含著牙刷和滿嘴泡沫,我小跑到床前,拾起躺在枕邊的手機,撥通了君的電
話。
只響了一聲,馬上掛斷了,因為矛盾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直到中午,電話也沒有響起。充滿著不安的期望,我踏上熟悉的那條道路。
剛走出樓棟,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吃力前行著。
是恒子,他正抱著一臺大電視,艱難的前進著,因為電線插頭拖到地上,騰
不出手去拉起,但又怕踩到腳下的電線,邊走邊低頭.
小跑著趕了過去,幫他把拖在地上的電線拾了起來。
突然的出現讓他有些意外,看到我走在身邊幫他撿起電線,那張已經淌汗的
臉笑了起來。
「姐,謝謝你啊!不是你幫忙還真不曉得到哪裏才能找個合適的位置放下換
個手。」恒子笑著客氣說.
「跟姐還要講客氣啊?這有多大的事?」我邊走邊挽著電線。
「恒子,抱不動了跟我說,幫你換個手,姐力氣可大了!」看到他吃虧的樣
子,有些讓人心疼。
「哪能讓你抱啊!我還有勁。再說你也肯定抱不動,這是二十五寸的,有好
幾十斤!」恒子說笑著。
太陽狠命的蒸發著,似乎連汗水都不會放過. 恒子手臂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
閃發著亮光。忙掏出包裏的濕紙巾,幫他拭去額頭;面頰不斷下滴的汗水。
「姐,不用,浪費了,到了拿自來水洗下就沒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推
辭著。
「有什麼浪費啊?傻瓜」我罵著說:「平時看到都是人家送到你店裏修的?
好了自己拿走,今天為什麼抱個電視往回跑啊?」邊幫著擦汗邊納悶。
「你們那個門棟7樓的王爹爹,姐應該認識吧?前好幾天就來說電視壞了,
要等兒子們回來幫得抬下來修。到今天早上下樓買過早時,他氣死的跑得來投,
說兒子一個都不孝順,三個兒子,打了幾天電話一個都冒回。」恒子講故事般描
敘著:
「大兒子說要出差,回了再說,老二說生意忙,讓王爹爹叫個扁擔幫得抬,
連修理費一起找他報銷. 小兒子說病得蠻狠,發燒要去醫院打吊針,好了過兩天
來。結果到今天都冒得一個回。王爹爹你見過撒?」恒子問我。
每天在家睡覺以外,從來沒和鄰居交往,加上上下班時間和人家也不同,還
真不認識太多熟人。
「說姓名不認識,見到人可能還眼熟」,我馬虎著說.
「就是一條腿不方便,拄個拐杖,一走一跛的那個爹爹,我聽爹爹說是中風
搞成這樣的,一天到晚在屋裏,他不看電視做麼事列?電視壞了對他說是蠻大的
事啊!」恒子發表著感慨。
「那你答應幫他回家抱?」我詢問著:「找個扁擔也強些,人家有工具背啊!」
「找了的,冒看到扁擔,我看爹爹蠻照業,問了下是二十五寸,自己還抱得
動,就跟得他上去拿了,他為這事今天已經跑了兩趟,腿腳又不方便,所以不讓
他送下樓,免得他下來又跑第三趟撒!」恒子平淡的講著。
恒子挺能堅持,一口氣把電視抱回到店裏.
幫他把門打開後,我能做的也只能是最後挪到修理桌時,順手收拾了一下雜
亂的工具,騰個位置讓電視落腳.
但恒子還是一個勁謝我,「姐,得虧你啊!要不然真難抱回來。」
我笑恒子又在發傻,除了一路陪伴著他,真的什麼力也沒出。
恒子跑到抽屜旁,摸出幾枚硬幣,徑直的往外跑。
「姐,你幫著看一下,我馬上回來」。聽到他話音時,人已經跑出好遠,陽
光下飛奔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不清楚恒子跑去出去幹什麼. 仔細看了看店裏,角落裏堆放著不少舊電視冰
箱。小店在他的忙活下,應該生意還不錯.
不久,恒子拿著瓶鮮橙多跑了回來,進門時,見他已大汗淋漓。
「姐,喝水」,他遞了過來,滿臉誠懇。
這舉動讓我有些難堪,早知他跑出門是給我買飲料,一定會阻攔這笨小子。
「你自己喝吧!我口不渴,姐馬上到公司有水喝。」邊推辭邊把瓶子往他手
裏塞。
恒子急了,有點脾氣的嚷了起來:「姐,你不喝我馬上給你擰開,手太髒了,
才不好意思幫你擰」。說著,孩子般伸出手,擺在我面前。
那只手確實很髒,因為剛搬過電視,汗水夾著瓶子外的冰水,形成了黑黑的
麻點.
從恒子手上接過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看到我接受了,他開心的笑起來,
憨憨的。
匆匆告別後走出店外,手中的飲料因為太陽開始拼命冒汗,雖然瓶子外塑料
商標上還有點點黑色冰露,可我卻握得很緊.
進門時,老八正翹著二郎腿哼著歌,坐在椅子上修指甲。很是難得她比我早
到。一問,是為了找林姐請假。剛回,林姐准了她星期天假。
「五十八,男朋友和你吵架啦?」老八突然問,讓我很是難受。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辯解著:「沒根沒據的,別瞎胡說」
「算了吧!昨天聽靜說了,兩天沒來接你了,出麼了事?說出來聽聽,我幫
你撒!」,老八熱心的說著。
靜這死丫頭,和人家打成一片總是這樣快。
「沒事啊!真不是我朋友,關我什麼事?」撐著面子我冷冷的說,但心像被
東西刺了一下。
「麼怪我多嘴,反正本小姐認為找個愛你的比找個你愛的幸福很多。看你這
兩天丟魂的苕樣?騙不了我的,麼讓我們為你擔心!」老八真心發表著她的感慨。
「真的沒事,對了,你朋友星期天上門提親啊?」我有意回避著。
「麼扯野棉花,跟老子實話實說. 」老八急了,嘴裏帶著髒話。她每次激動
都會罵人,大家已經習慣了。
「他是對我很好,但真不是男朋友,連手都沒主動牽過. 」感到有些委屈對
她解釋著。
「你不曉得主動點?有些男人是這樣的,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你要引導他撒!
冒得枕得魚睡覺的貓,懂了冒?」老八開始教唆起來。
聽到她的話我笑了,感覺她說的不是談朋友,更像在教導如何勾引男人。君
不是她說的那種不善於表達的男人。這點我很清楚。
「看到冒,我的話管用撒!有兩天冒看到你笑了」老八誇張的說著。
靜今天老毛病又犯了,我化完妝她還沒來,有些擔心,撥通了她的電話。
「你在哪裏啊?不會告訴我還沒起床吧?」我認真的說.
「爬樓梯在,馬上到,林姐到了嗎?」她到清楚上班的時間.
「沒有來,你進門時可別大搖大擺」,我提醒著。
靜來時輕快無聲,迅速把東西扔進櫃子,沒事一樣化起妝.
「靜,你對老八說君是我朋友?」我質問著。
「不是嗎?他對你很不錯啊!還來接過你,看你們挺般配撒!」傻瓜般盯著
我,我的問題似乎讓她感到詫異。
「拜托了,你再別瞎說,沒那回事,老大」,我無奈的懇求著。
「好啊!下次我幫你直接問他!」靜的話更加讓我感到脊梁骨上直冒著汗。
對於愛的表達,各人會有各人方法,她的方式我是不會接受的。
正談論著,電話在櫃中發出我熟悉的聲音,即使很微弱,也聽得那麼清晰。
慌亂跑到櫃子前,不太肯定的掏出手機,屏幕上「怪人君」三個字,一時間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對著唱歌的電話竟然發起愣來,不清楚開口能說什麼. 思想
卻突然短路,心慌得厲害。
靜這機靈鬼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伸出指頭點了一下接聽。觸及瞬間,我
的心也隨著按鈕顫抖了一次。
滿臉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靜正用眼神鼓勵著我,只差嘴巴嚷出來。
緩緩把電話移到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
「皓,是你吧?」,在我聽來,是那麼充滿磁性的聲音。
「是,早上打過電話給你,你沒接」,我委屈的說,雖然只響了一聲,但我
確實打過.
「不好意思啊!真沒聽到,昨天喝大了,剛起來就看到了,你沒事吧?」,
聽到他的問候,我已把曾經的爭執拋到九霄雲外。
「我沒事,你為什麼又喝醉呢?不會又吐了吧?」,提到喝酒,我總能想起
那晚。
「還好,都過去了,對了,晚上你有空嗎?」,君問著。
「八點下班就沒事了」,不知為什麼,能如此毫無保留的坦白。
「我想看部電影,你能陪我去嗎?」,君的提議讓我激動,琢磨自己有兩年
多沒進過電影院了。
「看情況吧!不知道靜有沒有事找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我說出唯心的
話。
「那我還是下班來等你,不見不散!」君堅決的說.
掛斷電話後,心裏兩天的陰霾頓時全無,保持著幸福感覺,終於盼到了下班。
出門前洗澡時,特別認真的用沐浴棉仔細擦過身體每寸肌膚,連頭發都幹淨
得能唱歌。
和靜並肩走出大門時,身上還散發著沐浴乳香香味道。
老遠看到君的身影,那雙眼睛正搜索著馬路對面的人流。
「靜,走快點」,不由得催了起來。
「我鞋子不好,一走一歪,你麼催了」,她不知情,還傻傻抱怨著。
我拋開了靜,獨自加快了腳步,仿佛等待進港的小船。
君看到我,主動迎了過來。
「皓,吃了嗎?」人還沒攏身,他已關心的詢問起來。
我走了過去,小聲點頭答應著「恩」。
「今天周末,有空嗎?」他單刀直入的問著。
還想解釋什麼,可湊過來聽熱鬧的靜又一次出賣了我:「帥哥,約會啊?我
們家皓沒事!」
臉突然發起燙,為了掩飾,我有意掐了靜一下。
靜突然也掐了君一下,疼得君只歪嘴。
「說過你打我,我就會報複他的!」,「惡毒」女人玩笑著說.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我還有自己的事,你們慢慢享受二人世界吧!」靜
聰明的說.
她攔了臺車,趕場似的離去。
「沒生我氣吧?」,馬路邊,孤單只剩下我們。
「有一點,你脾氣發得讓我都不能理解」,君還堅持著說.
什麼也沒對他解釋,用勁揪了他一下,因為只擰了手臂上一點點皮肉,疼得
他只叫。
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孩子般問起還在揉手的他:「我們到哪裏看電影啊?是
什麼片子?」
君到不計較,得意的宣布著:「我們到步行街的天匯看吧!正在放《頭文字
D》」
「蚊子的?」我沒聽清楚,關心的問。
「是講賽車,不是蚊子的,ABCD的D!」,他笑著,好象我的話特別讓
他開心。
從循禮門下車,和君向步行街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不停講著電影中的人物,
以為他看過,一問,回答讓我好笑:「看過漫畫!」。怪人,快三十歲還在看漫
畫的男人。
大福園側面停車場旁的小樹下,一個席地而坐的年輕男子吸引住我目光,腳
步不再前行。
君也停下腳步,陪我注視著。
他手拿吉他,依著那棵小樹,戴著小麥克風,地上連著一個小音箱。沒有抬
眼看過路人,只是專心撥弄著吉他,和著音樂節奏唱著自己譜寫的歌曲。
面前的吉他包裏,放著一張白紙,寫著「賣藝為求學」幾個不太工整的大字,
除此之外,剩下只是路人施舍的鈔票。
默默聽著歌曲,許久,我掏出錢包,留下五圓紙幣。不為同情,更不是施舍。
和君並肩走著,只到江漢路口,我們彼此沒講一句話。
「迪吧的嗨碟啊!」一聲不算宏亮,磁性中帶著嘶啞的聲音擾亂了我們默契
沉默。
和君不約而同的側頭觀望,聲音是路邊一位年青男子發出的。
他半蹲在十字路口一家商店轉角處,面前用硬紙箱搭成一張小臺子,上面放
滿五顏六色的光盤.
男子的頭發留得很長,帶著中分,那張瘦弱的臉被長發半掩著,更加讓人不
容易看清,唯一能見到的,是那張努力吆喝的嘴巴:「迪吧的嗨碟啊!」
每過幾秒鐘,他都用同樣的聲音重複著,而且是那種從身體裏面發出,讓人
會覺得心疼的聲音。嘶啞著用勁氣力,穿透著嘈雜空氣,沖擊著每位路人的耳膜。
沒有人詢問,但他依然努力的吆喝著,沒有改變。
君說,有朋友聚會時模仿過這個聲音,因為他們覺得好笑,也聽說只要是晴
天,這男人都會在路旁叫賣. 但真實的聽到這聲音是頭一次,他笑不出來。
撕心的聲音,沒有人聽得會笑。
到了新世界廣場六樓的天匯電影院,君忙著去窗口詢問開映時間. 溜到櫃臺,
買了兩瓶飲料。
君拿著票過來時,見到我買了飲料,有點詫異,堅持非要再去買桶爆米花,
我拉住了他,告訴君自己不喜歡吃暴米花,天熱,更會口渴。
(其實電影院的暴米花特別貴,聞著香,還不如家裏用鐵鍋自己炒出來的味
道可口)
和君找到位置坐下看著廣告,他像個孩子般興奮,沒開始就介紹著劇情,把
水遞給他,見他便大口灌了起來。
電影開始後,我們像小學生上課一樣,規矩的看著,不同的是,君更加投入,
隨著片中周傑倫開車的動作,他還不停腳下模仿著。
讓我最感動的,不是電影,而是君把自己那罐水喝完後,孩子般找我討水喝。
真不願意給他,不是舍不得,而是因為我的嘴接觸過.
電影院裏,沒法和他爭,他半討半搶過去,開始大口喝著,根本不在乎是我
接觸過的那個瓶口。
心裏充滿著感動,還有更多的是負罪感。
回家路上,君不停談論著馬力,改裝. 而我心裏思索的,是周傑倫演的男主
角能否在將來接受木夏樹。
同樣一部電影,也能看出不同的東西。
七月九日 星期六 晴有暴雨
七月九日 星期六 晴有暴雨 沒睡上兩小時,電話急促的鈴聲把我鬧
醒,黑夜中,聽到耳朵不敢相信的聲音。
「皓,我病得很厲害,很冷」,那麼微弱,讓人心疼。
「你在家嗎?」我問靜.
「在」,聽筒中傳來靜模糊的聲音。
「你別睡著了,我馬上過來,帶你看病」,我囑咐著。
匆匆把手機放進包內,又看了看錢包,抓起鑰匙出了門.
樓梯很黑,鑰匙款上那小電筒照亮許多前方的路。
到靜家時,敲了半天門,裏面卻沉寂無聲。
掏出電話,焦急撥通靜的號碼,隔著門,能清晰聽到房間裏傳來音樂聲。
靜終於接了電話。
「靜,是我,快起來開門」。
短暫的響聲後,門終於打開.
靜在燈光下流著汗,看上去十分虛弱。
「你男朋友呢?」我詢問著。
「回來就沒見他人,電話也打不通」,靜虛弱的說著,委屈得快要哭出來。
和平時那個活潑的她判若兩人。
「你怎麼不舒服?流了好多汗!」摸靜額頭,很燙,手指上立刻沾滿汗水。
「回家很熱,一口氣吃了兩個冰淇淋,把空調開得最大,醒來時人就渾身發
冷」,靜可憐的說著。
「帶你看病,衣服呢?」把靜扶到床上,我准備幫她換下身上已經濕透的外
衣。
她無神的指了指沙發.
在堆滿衣服的沙發上,我忙亂著翻出一件T恤,幫她換上,攙扶著,出了門
.
到第一醫院時,已是晚上三點,斜坡看上去明亮的大門卻被鏈子緊鎖著。
靜一只胳臂搭在我肩膀上,半撐著她,往左邊踉蹌著,終於找到側面開著的
門.
讓靜坐在牆邊的椅子上休息,迅速到窗口掛了急診號,拿著病曆,挽著她走
進一樓內科門診室。
幫靜填著病曆,醫生開始為她檢查,短暫的詢問過後,讓我們到注射室量體
溫。
注射室窗口,一位三十出頭的護士接待了我,告訴她靜需要量體溫。護士熟
練的把體溫計插到靜腋下,並告訴我需要繳押金。
掏出錢包裏的零錢,但湊了半天還是不夠,慌亂找尋過後,遞給她一張一百
圓鈔票。
「真的不好意思,零錢不夠,您就押一百吧?」我抱歉的說著。
「算了,錢就不用你押了,五分鐘量完後記得把體溫計還過來。」她和藹的
說著。
一句溫心的話,使我突然有一種莫名感動,鼻子酸酸。
靜象煮熟的面條,癱坐在椅子上,那雙曾經不停閃爍聰睿的眼睛不再明亮,
暗淡得讓我心疼。
「靜,你坐好點,把體溫計夾好,量得才會准」,我說著,抓緊了靜那只濕
濕的小手掌,想起曾經與靜合住那段時間,無聊時躺在床上,都拿出自己的手,
高高舉著,相互比較誰的秀氣,誰的指甲更美麗。
而現在,我的手已經沒有了漂亮指甲,靜的,是蒼白無力。
很怕靜睡著,因為我分不出睡著和昏迷的區別. 不停的對著靜講著滿無邊際
的話,眼睛注視著手機,期盼這五分鐘快些過去。
手機上屏幕的電子數字漫長停駐著,每一次跳動,都要休息很久。
「靜,還記得我們一起剛來吧?」,找話題和靜聊著:「你不回答,看著我
點頭搖頭就行」。
靜無力的點了點頭.
「有好幾年了,是我們剛到武漢對吧?」
我看了她一眼,只是無助的心疼。
「那時候身上都快沒錢了,工作也沒找到,你記得我們是怎樣熬過來的吧?」
她竟然激動得講起話來,雖然聲音很微弱:「記得,這輩子都記得。」
「對啦,那時兩個人把身上的錢湊到一起,買了二十塊錢饅頭,剩下的錢也
就剛夠買辣椒。」我邊回憶邊看著靜.
「你還找賣饅頭的,非要人家送兩個」,靜笑了,神智到很清醒。
「一塊錢四個饅頭,我們買那麼多,不算批發嗎?」我逗著她。
靜看著我,勉強的笑著,還搖著腦袋。
「一個星期靠吃饅頭,沾辣椒醬,我們也過來對吧?」,鼓勵著靜.
「你做的辣椒醬裏面鹽放得真是多!」,她抱怨著……
談笑回味著,時間很快到了,忙幫著靜把體溫計交到護士手上。
護士認真的拿起看過後,讓我轉告醫生,溫度是39度8。
內科診室裏,告訴那位醫生後,他拿起筆開著處方,告訴靜要打三次吊針。
還要拿些藥。
把靜安排到隔壁注射室,讓她好好休息,我忙著到窗口拿藥。
三次吊針藥,一小包ABC,一共三百零六。
負責注射的護士拿起一小瓶吊針用藥後,同時通知靜,剩下的兩小瓶中午一
次,晚上還得吊一瓶。
和靜等待護士拿吊瓶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說著:「皓,又讓你墊錢了」,
感覺特像一個害羞的小孩。
「你有錢再說吧!又不是沒找過你麻煩。」我勸著她。
護士提著吊瓶來時,靜已經把手擱到了扶手上。
靜很堅強,勸她不要看針頭刺入皮膚,可她卻傻呼呼的瞪著眼睛,執著看著
護士工作。
我不敢看,皺起眉頭側過頭,還是想象著心疼,於是盯著掛在牆上關著的電
視機.
「皓,你好徊哦!」,靜這時還不忘諷刺我。
陪她打針時,勸靜以後一定要注意身體.
「算了,以後不找該死的死人了」,靜咒罵著。
「你啊!勸你沒聽過,人家有老婆,你還跟著混,他真的關心過你嗎?」,
我憤憤說著。
「無所謂啊!只要在一起的時候開心過,先頭在一起時,也沒想過將來。」
靜發起感慨。
她一慣這樣,每次都能找到愛得很深的人,到最後失望的離開. 我沒有權利
去說她對或者錯. 愛是一種感覺,旁人說再多也沒用。
不到一小時,靜就讓瓶中的藥水流盡,因為她總認為滴得太慢,讓護士幫著
調快。也不怪,總注視著小管子中滴水的速度,人的心總會覺得它是那樣緩慢。
送靜回家時,將近五點鐘,窗外已不是那麼黑暗,拖著疲憊的身體,把藥喂
給靜吃下,然後依偎在她身旁,漸漸睡著。
十一點鐘,鬧鐘把我叫醒,舍不得把眼睛睜開,迷糊中,摸了摸甜睡著的靜
. 感覺比自己的體溫只高一點.
一夜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靠在枕頭上,思想通過努力鬥爭,支配著身體爬
了起床。
出門時,留了一百圓在桌上,用靜的卡通水杯壓好,最後回頭看了看還在夢
中的她,我出了門.
到公司後,找林姐替靜請假,林姐也沒過問什麼,很爽快答應了。
才想起自己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懶得再跑下樓,打通了老八的電
話。
她人還在車上,囑咐她一定記得幫我帶碗炒飯上來。
老八進門時,手中提著我的午餐,她有意恭敬的遞到我面前。
「親愛的,看我對你幾好,伺候得是那個事撒!」,她總喜歡把肉麻當有趣。
懶得理她,打開塑料袋,托著盒子大口扒起香噴噴的飯。
嚼著可口的飯,突然想到靜,因為出門匆忙,也沒幫她買點吃的東西上去。
「老八,把飯錢給你。」放下碗,准備到櫃子裏掏手機.
「麼談錢,幾俗氣哦!明天你請我吃油悶大蝦一樣的撒!」,她總這樣,嘴
巴從來沒饒過人。
撥通靜的電話,老半天才接,告訴靜一定記得起床吃完飯後去打針,桌子上
留著錢. 靜虛弱的說還要睡會,我答應她,兩點半打電話過去,提醒起床。
「麼樣啊?靜冒來?」,老八關心的詢問起來。
「恩,靜發燒病了,一個人怪可憐. 」我告訴她。
「照業的吖,好些冒?」老八感歎著。
「早上陪她打過吊針,強了很多」,我邊說著,邊拿起飯,繼續吃著。
「你們小兩口還蠻恩愛的來」,老八的「臭嘴」又開始胡說起來,「比我你
們還是差多了,好歹我父母都在身旁,總有個照應。要是冒得像你們這好關系的
朋友,真的一個人病死到屋裏,只怕臭了都冒得人曉得。」
感覺嘴裏含著滿滿的飯被她的話噎住了喉嚨,半天才緩過氣。
哀求著老八,在別人吃飯時不要講些惡心的話,她很詫異的說,只是想到就
說,不是刻意惡心的。
這到是清楚,因為每到一起吃飯時,她總能講出讓人倒胃口的話,自己卻開
心吃得津津有味。大家罵她,是為了自己貪得多吃點,可老八卻解釋是因為每到
吃飯都能聯想到,不吐不快。
兩點多鐘,來了位客人,冷冰冰通知我和老八一起上鐘。
慌張給靜打去電話,通知靜起床去醫院打針,靜說窗外下起大暴雨,等會小
了馬上出門.
中午出門時,還是豔陽高照,而現在的雨,在公司近乎封閉的環境中,沒有
人會覺察到。
和老八一起走進房間,床上躺著一位看上去和我年紀仿佛的男人,留著時髦
的發型,因為剛洗過,站著的頭發顯得很有精神,額頭前的幾縷,向下卷曲彎著,
十分時尚。
「先生,我是五十八號,很高興為你服務」,微笑著對他介紹.
我用餘光瞟了老八一眼,她正十分不屑的盯著那男人,起碼我是看得出。
「我是八號。」老八敷衍著。
「好吧!同意你們兩人為我服務了!」,他的尾音拖得十分長,一根手指頭
在空中劃出半道弧線,感覺有點娘娘腔。
和老八出門打水時,她偷著告訴我,628房間的那個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
做鴨的,讓我小心點.
很相信老八的話,她只用一眼,看客人多半能八九不離十。
再進房間時,我留意觀察了那個老八說的所謂「鴨」,雖說算不上高大魁梧,
但老八幫著脫下他衣服時,展露出胸前兩塊厚實的肌肉。在我想象中,做他們那
行應該皮膚很白,可他不是,整個人皮膚瞧上去是淺淺古銅色,特別是那張很有
輪廓的臉,曬成彤彤的健康棕黑色。
和老八一起俯下身子,為他用冰水親吻身體時,我能清晰看到那張有個性的
臉,顴骨很高,視覺上顯得眼框特別凹,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精神。
和其他客人不同,那張薄薄的塑料般嘴唇不停發著命令:「你們到底會不會
做啊?上面來一個人啊!」「左邊,左邊來一點,對了」。
不知道他在命令誰,我們只是做著該做的程序,沒有人認真的理會他言語.
當他和老八做時,我靜靜坐在床邊,注意著那張臉,從皺起的眉間,還有那
因為緊閉而微挑的嘴角,能感受到很強的發泄氣息,和平時見到客人享受的嘴臉
完全不同,似乎帶著愁,更有些些仇恨。
老八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樣,連哼都沒哼一聲,和平時完全不同。
也許老八的無動於衷讓他很反感,沒過多久,他退了出來,低著頭換著私處
的安全套。
老八解脫般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從包裏摸出一支香煙,抽了起來。
可能她這個動作引起不滿,那男人開始牢騷起來:
「抽個麼鬼煙撒!搞得房裏汙煙瘴氣的,我們都吸了你的二手煙。」
話間,老八重重的把煙頭掐熄在煙缸裏,看都沒看他一眼,沉默不語.
當他進入我身體時,能感受到他的強悍,似乎能摧毀一切。他很會控制抽動
的節奏,時快時緩,竟然有陣子停留著不動,用那雙眼睛打量著我,很清楚他不
是在做調整或休息,而是在看我的反應。
配合著他,我開始輕聲叫喊著。
偷瞄了老八一眼,她正兩眼無神的發著呆。
快到鐘時,終於疲軟下來,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泄出身體內應有的
液體. 而我已是汗流浹背。
「我要再加個鐘,你們別慌著走」,他對老八說著。
老八聽到後,也沒考慮,熟練的拿起床頭電話,「628,兩個人,加鐘」。
「這個鐘我就不做了,你們互相舔著表演讓我看。」他神氣得意的說著,恐
怖的聲音剛傳進我耳朵,就讓心砰跳得厲害。
看了一眼放在床頭的工作服裝,馬上准備去穿上。
老八比我動作更快,跳下床,用比脫衣服更短的時間穿起了工作服。
他有點發起脾氣,不滿的嚷起來:「你們拽個麼東西拽?加你兩百塊小費,
做不做?」
我迅速穿好衣服,開始收拾著自己的包,沒有理他。
老八很想說什麼,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忍住了。走到垃圾桶旁,收拾起垃圾
袋。
那男人開始穿衣服,同時嘴裏帶著髒話罵起來:「老子在哪裏給錢小姐都會
做,TMD你們高貴些?」
這句話惹惱了老八,她把手中的垃圾袋用力往旁邊地上扔過去,嘴巴利索的
回擊著:
「老子就是比你高貴,媽個B,有錢回去舔你媽!」
那男人被老八的潑辣一下怔住了,半天才會過神來,揮手准備打老八,但只
是做了個動作,又放了下去。
「去把你們媽眯叫過來!老子今天不給錢!」
老八准備接著吵,我勸住她,然後飛快的跑出門,在辦公室找到林姐。
剛進房,那男人一見林姐,馬上投訴起來:
「你麼樣教手下的?敢罵人!」
老八正准備張口辯解,林姐做了個手勢攔住了她,客氣的說:「我們公司小
姐要是罵過你,在這裏我代表她們向你道歉,出來玩,別發這麼大脾氣」。
「做不了就不要出來賣了,老子出來玩還看她臉色?」,他繼續罵著。
「當然不用!我們小姐不願意做我也不能逼著她做吧?大不了換願意和你做
的小姐來,發這大脾氣幹嘛呢?」林姐保持著笑容。倒是老八,在一旁瞪著眼睛。
估計林姐不及時來,她會和那男人打起來。
「不玩了,再不來了」,他沒趣的為自己找著下臺臺階.
那男人走後,林姐沒有責怪老八,因為她很清楚情況.
休息室裏,老八發泄罵著髒話,「賤鴨子,在外面被女人玩了,有錢跑這裏
來裝爹,喜歡看同性戀不曉得自己去找個演!看到冒?老子硬他就硬不起來了吧?
要不是在公司,早把它閹了他。」
我不停勸慰著她,讓她不再生氣,她倒被我勸得笑了起來。
「那好,讓我親你一下,反正我們是同性戀」,她又開始無聊起來。
看到那暴雨轉晴般孩子的死臉,還有那張習慣罵髒話的臭嘴,說實話,還真
有股親一下的沖動。
七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轉雨
七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轉雨 今天是休息的第四天,也是踏上回鄉旅
程的第一天。
早上起床洗漱後,把牙刷毛巾用塑料袋包裹嚴實,連同幾件平時換洗的衣服
一並裝入背包內。簡單收拾後,走出家門.
路過恒子家修理店,特意往店裏掃了一眼,讓我納悶的是,店內空無一人。
剛停下腳步,就聽到恒子樸實的鄉音:「姐,這裏啊!」
回頭一看,他正站在前面不遠處的早點攤旁,沖著我招手。
走了過去,准備對恒子道個別.
「姐,蠻遠我就看到你了,你以為我不在啊?」,他盯著我手上拎的背包,
笑著說.
「是啊!還擔心店裏的東西沒人照看」,我坦白的說.
「我一直盯著門口在,出來過早,冒得法」,他摳起頭,有些無奈的說.
「恒子,你的面」。老板娘在爐子邊叫他過去拿。
恒子走了過去,接過盒子,從筷桶中抽了雙方便筷。
「姐,你回家的?」,他的話讓我感到有點困惑,「還沒過早吧?你先吃,
我再去下一碗。」說著,把面遞了過來。
「你還是先回店裏吃吧!姐還沒買車票,不用趕時間. 」我勸著他。
「那我先走的,姐,你過早多吃點,路上得好幾個小時,小心點啊!」,恒
子端著面,到挺細心的告戒我。
「恩」,對他搖了搖手,算是再見。
匆匆告別後,他端著盒子,一路小跑回去了。
恒子的話到提醒了我,順利的話路上也得將近五個鐘頭,還是吃飽點比較明
智,下一餐應該是在家裏享受母親可口的飯菜了。
朝老板娘走過去,離爐子很遠,她就熱情的沖我打招呼:「姑娘,吃點麼事?」
准備走近看看,她卻阻攔了我。
「麼攏近了,爐子邊曉得幾熱哦!你吃麼事告訴我,幫你下」,她依舊熱心
的說.
是啊!三十七八度高溫,半人高的煤爐,還有一大鍋沸騰開水,離得老遠也
能感受到一股灼熱氣息。
「下碗熱幹面吧!」,對她說著。
老板娘看了看竹筐,熟練的把面塞進漏勺內,沸騰的滾水中,漏勺輕快的翻
飛著。
「最後的都下給你了,這回多吃點」,她和善的解釋著。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感謝,我微笑的答應著:
「生意很好啊!這麼早面都賣完了」。
她邊往方便盒中磕著面,邊笑著說:
「天熱了,蠻多人吃面怕騷嘴,所以進得少,恰恰今天賣得快些」。
她把面遞給旁邊的男人,她丈夫,邊抓起抹布拭著手,對我嘮叨著:「還有
這些細粉冒賣出去,又不能放,不一樣要把它守完?」
武漢的特色,「熱」「幹」「面」,聽這三個字,三十七八度的高溫,很多
人都會望而卻步,但偏偏有些人夏天依然選擇衷愛它,也可見它的誘人之處。
老板往碗裏放著佐料,習慣的詢問著:「辣椒,鹵水,蔥都要嗎?」
和著我的回答,他那雙靈巧的手同步進行著。
找了張桌子坐下拌著面,忽然想起恒子一見我拎著包,就能感覺到是回家,
有些奇怪,細細琢磨一下,也不怪,看到背包,對一個在異鄉打工的人來說,能
聯想到的,只是回家。
到新華路後站下車時,沒有馬上去長途汽車站,穿過人行天橋,來到馬路對
面的精武路口。
因為二妹最喜愛吃精武路的鴨脖子,順便幫她拎些回去,站在路口卻有些茫
然,並排四五家門面,家家招牌都寫著「正宗」。
到回憶起老八曾經讒嘴的吹過,說巷子裏很遠的一家味道最正宗,可看看熙
熙攘攘排隊的人,還是決定在外面買,早些趕車回家最重要。如果味道區別真有
老八吹的那麼大,臨街一排店外,也不會門庭若市了。
買了三十塊錢鴨脖子,師傅麻利的揮刀把整根鴨脖子剁成均勻的一段一段。
剛接過塑料袋,迫不及待的銜了一段丟進嘴裏嘗,那麻中的辣和著鹵進汁的香,
讓嘴裏唾液分泌得特別多,當時就很能理解為什麼「精武正宗」了。腦海中聯想
到二妹每次見到鴨脖子的讒樣,我立刻封緊了塑料袋。
剛走兩步,路中央不遠處一位年紀和父親仿佛的老伯映入我眼簾。他右肩背
著一個很大的包,看上去很沉,半彎著身體,吃力的用腰頂著包底部。左手拿著
張紙條,正向路人詢問著什麼.
可是他問了兩位陌路人,人家連看都沒看一眼,匆匆前行,仿佛透明。
他沮喪的回過頭,用那雙焦急的眼睛找尋著。
和那眼神短暫的對視後,老伯向我走了過來。
他把手中的紙條拿得離眼睛很近,靠近我身旁時,那表情有些犯著糊塗.
「師傅,麻煩問一下,這個新華路長途汽車站怎麼走?」,他客氣的稱呼讓
我有些尷尬。
「前面很近了」,我伸手指著方向:「不到一百米,凹進去的位置,剛好我
也要去,帶您吧!」
老伯跟隨著我,一路不停道謝,告訴他不用謝後,我一路無語. 這熟悉的城
市,有時人和人的距離,陌路得不止這短短百米……
坐上回家的大巴,掏出手機,給君發去離別的信息,沒有告訴他具體什麼時
候回家,不想讓他來送,因為清楚長途車站是他最能聯想著回憶從前的地方。臉
貼著窗戶,傻傻觀望著熟悉的陌生城市漸漸消失,一格格飛逝,如兒時倒翻的連
環畫。
一路睡醒,醒睡,不記得多少回後,終於看到了「伍家崗」那曾經熟悉的幾
個大字,記憶中,無數次它都是我告別時最後的留戀。
完全沒心思睡眠,隔著玻璃開始仔細數著熟悉的路口,盼望著,能快點到站。
走下車的瞬間,感覺到一絲故土帶來的塌實,反而心情開始平靜.
當換乘的汽車載著心飛馳在東山大道時,夢中才會出現的故鄉山水已提前映
入腦海。
漸漸,夢中一切一步步真實的走近了我,那山,那路。
下車後步行在那條山路,覺得比以前好走很多,坎坷少了,路面也變寬了。
路旁不知名的野花夾雜在矮矮野草叢中努力盛開著,清風拂過,高昂著腦袋的狗
尾巴草也可愛的對著它們開始點頭彎腰。知了仿佛在樹上看到,不停嘲笑著他們,
喧鬧著發出意見。夏季的山路,如童年般多彩。
遠遠望見老房子烏黑的屋頂,不知覺的更加快步伐,漸漸清晰的,是四周厚
實的土牆,也正是它們,為我遮擋住童年的風雨,不由得小跑起來。心裏默念著,
回家了。
大門敞開著,門口幾只正無事遊走的老母雞看到我,驚慌失措的竄向堂屋,
母親的目光隨著它們的失態轉到門口,半晌,才會過神。
「媽,我回了」,聲音很小,但有些顫抖。
母親放下手中剛摘下的梔子花,站了起身,平日裏內向的她激動得喊了出來
:「錫,皓回了。」
二妹比父親腳步更快,幾乎是沖刺到我面前。
「姐,這次幫我帶了鴨脖子嗎?」,二丫記得最清楚的還是她最愛。
「買了,看你那讒樣」,我故意逗她,把袋子舉得老高。
二妹一手搶過塑料袋,還算有良心,幫著把我的背包也一起拎進了裏屋。
父親出房見到我,很是高興,不停詢問著路上車順不順,還有些責怪我沒通
知他們,好到村口去接。
母親不聲響的打了一臉盆水,放到桌子上,叮囑我趕快洗去臉上的灰塵.
洗臉時,又心疼的詢問吃過午飯沒有,她不問,我還真忘了饑餓.
母親到廚房忙碌起來,我趕忙跑過去,告訴她不用專門為我做飯,母親堅持
著要做兩個菜出來,還安慰著我,吃不完剩著,晚飯還可以吃。
母親點著了灶膛內的幹樹皮,忙接過她手裏的火鉗,蹲在灶臺旁,不停拾掇
著讓火燒得旺起來。
父親不知什麼時候進了廚房,喊了一聲:「皓,你過來一下。」
知道父親肯定有事找我商量,趕忙往裏面又塞了幾塊粗壯的柴禾,拍去手上
的灰塵隨著父親走出廚房。
「皓,你清楚二丫的分數吧?」,他有些躊躇的說著。
「她今年考的不錯,到武漢讀大學沒問題」,我很清楚二妹高考的情況,「
上月底剛出成績那兩天,我還打電話安慰過她,以為考的不理想,讓不行再讀一
年,沒想到今年分數都比去年低。」
「是啊!這丫頭太要強,剛公布成績硬是在家一天沒吃飯」,父親回憶著說
「要是不行的話,我看地就不買了,房子的事往後再說吧?」
「爸,我考慮過,你看這樣吧,先把地看好買下來,盤算一下修一層樓要花
多少,我估計三萬應該修的起來。」我勸慰著父親.
「二丫讀書一年光學費得一萬多,加上吃住的開銷一年得兩萬. 四年下來多
少你算過嗎?」父親有些激動,不再是商量口氣。
怕二妹聽到我們的談話,我准備走出屋子。
父親掏出香煙,鬱悶的猛抽起來。
站到屋外,抬頭望著藍天,它寬闊得讓人有些想融化進去。
父親走了出來,站到我身邊,半晌沒講話。
「爸,我們家三個丫頭,小時候讀書,算二妹最笨,每次教她半天都不能理
解,今年高考,我們都以為她不行,沒想到她還為家爭了口氣,能讀出來也是我
們家唯一的大學生啊!」,有些不能自抑,可能是為二妹激動,淚水開始在眼框
裏打轉.
「書肯定是讓她讀,問題是房子我看就算了吧?」父親平靜下來,開始和我
商量。
「我這幾年手上存了五萬多,過兩天跟您匯過來,地如果下午看好,商量完
價格先交點定金,您看成嗎?」我很固執,堅持著最初的想法。
父親許久無語,又開始狠命的拔著煙咀。
很清楚這段時間父親承受著多大的壓力,他連個電話也不敢打給我。為的是
不讓我跟著急。
「爸,沒事的,她過武漢讀書,生活費每月我給,您算算,錢還有多的。」
我開導著父親.
終於,他想通了,扔掉手中的煙頭.
母親端著菜飯擺到堂屋桌子上,招呼我過去吃飯。
端著飯碗,看到母親特意趕做的涼拌梔子花,心裏突然特別堵,想起兒時的
任性,竟然一時不知如何用筷子去拈。
吃完午飯,告訴父親等會一起去看村口的地,我獨自走向屋後的山坡。
穿過那片密麻的竹林,開始找尋著母親.
忘不了,兒時躲起獨自哭泣的地方。一步不錯的,我找到母親安息的位置。
不知是石碑上的字變得模糊,還是眼睛開始模糊,看到母親名字瞬間,我停
住了前進的腳步。
懷著滿腔懺悔,跪在母親面前,淚水湧落下來。
媽……
我回了……
清明時,沒來幫你拂去身上塵土,只能在異鄉為您燒去紙錢. 沒能親手點燃
柱香,只能隔著空間默默思念。
現在已沒資格跪在您面前,請原諒我,媽……
您給我的全部,我都做得太錯.
女兒永遠在您身邊,
只是……
不孝女兒在外面,您在裏面。
七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轉雨
七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轉雨 昨晚的雨,輕輕敲打著窗戶,演奏了整
夜的催眠曲。
沙沙細聲中,空氣混合著泥土的芳香,沁入甜夢中。
清晨的陽光,和煦撒在臉上,用母親般溫柔,喚醒睡夢中的我。
半夢半醒中,趴在床邊的窗臺上,迷糊間,用還有些留戀疲倦的雙眼看著窗
外,那一切,仿佛還在夢中。
一滴從屋簷落下的水珠,被微風的雙唇吹到我額頭,猛然驚覺,那樹葉上閃
爍的晶瑩告訴自己,細雨它曾經來過.
母親起得很早,正在屋後那棵開滿淡紫色花朵的木雞樹下采摘著清晨剛綻放
不久的鮮花,她左手挽拿著竹簸箕,右手正在枝條上熟練的找尋著。
「媽,幹嘛起這麼早啊?」,沖著不遠處勤勞的背影,我輕聲呼喚。
母親微笑著回過頭,慈祥的走到我面前,關心的告訴我,早點起床能采到更
新鮮的花,想到今天我就要回去,很舍不得,准備中午弄兩個家鄉的菜,讓我好
好吃一頓.
早飯過後,母親忙碌的准備著,我開始簡單收拾起回家的物品。拿起手機時,
忽然想到君,不知這兩天他過得如何,開始尋思著帶件家鄉的小禮物給他。
母親正坐在桌旁,安詳的從堆成小山似的木雞花中挑出一朵朵剝著花蕊。
「媽,我出門轉一會,到鎮上看看」,丟下手中的包,我打了個招呼准備出
門.
「皓,早點回來,吃了午飯早些走,晚了路上不安全」,身後傳來母親的叮
囑。
「知道了……」,邁著輕快的步子,踏上下山的小路。
路上,泥土還有些濕滑,沿著路旁雜草的邊緣,一路崎嶇的下了山。
鎮上,人流中,沿街鋪子內玲琅滿目的商品讓我開始有些茫然,很多東西都
是武漢有賣的。
仔細找尋了半天,一無所獲.
懷著失望心情,躊躇的走在鄉間小路上。
踏過小溪上的石板小橋,潺潺流水聲打亂了我的思緒.
腳下澈澈溪水帶著輕快的歡笑聲,緩緩流向遠方,也許它的歸屬不是江河或
大海,但仍然那麼歡暢,只因它曾經來過,發出過自己的聲音。
波光中,堅毅的石頭吸引住我的目光,短暫考慮後,會心的笑了起來。
脫下腳上的鞋,置於岸邊,我小心的走進溪流中。
腳丫踩在圓滑的石塊上,流水帶著山中的涼,從腳心一貫到心中。彎著腰,
開始搜索認為漂亮的石頭.
翻尋了很久,終於如願的找到四五塊美麗石頭,紅色的像火焰,燃燒著,黑
色的,帶著玉白的條紋,像掛在牆上的水墨畫,最愛的,還是那塊雖然不起眼,
但墨綠如心形的雞心石,它可是花了很久才從亂石中刨出的。
一路捧著石頭,心裏不斷遐想著,想那個怪人應該會喜歡,但又怕他會笑我
帶幾塊石頭給他,心思忽左忽右,只好安慰自己,雖然不是三峽水中撈起的,但
生我養我的土地上,每一塊石頭,都應該是有名的「三峽石」。
當手捧著石頭走近家門那一刻,父親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納悶的問我撿石
頭回來幹什麼.
「送人,給君的」,我坦然的告訴父親.
母親聽到我們的談話,攏了過來,「皓,家裏有些新茶,我等會拿給你,帶
過去給他,拿幾塊石頭象什麼話?人家會誤解咱家人小氣」。
父親也攙和著建議買條「三峽」香煙帶給君。
頂住了他們的壓力,找了個結實的塑料袋,把石頭小心的放了進去,裝進包
裏.
「爸爸,您在家也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我埋怨起父親,每次家裏找人
幫忙或是送情,他總能第一個想到香煙。
父親不再嘮叨,感覺有些無辜的撤到裏屋去了。
母親忙著張羅起午飯,今天午飯特別早,能理解母親內心的想法,她能說出
最簡單的道理,總是那句「晚了路上不太安全」。
我幫忙收拾著桌子,二妹也湊過來搭著下手,從廚房裏端著一盤盤看上去就
可口的菜肴。
飯間,母親不斷往我碗裏夾著菜,她知道我喜歡吃木雞花炒蛋,特意為我做
了很大一盤,那花瓣把雞蛋染成淺紫色,花中自然吐露出的澱粉把整盤菜顯得格
外晶瑩剔透。離開家,在繁華都市,很難再嘗到這樣清香的美味。
下午出門,父親一直把我送下山,當上車回望時,猛然發現父親滄桑的白發
顯得是那樣多。
「皓,到了打個電話回,別讓我們操心」,身後父親叮囑的聲音久久在耳邊
回響。
一路風塵的趕往武漢,車快進市區時,窗外下起瓢潑大雨。
有些猶豫的拿起電話,翻到「怪人君」那一欄,其實背都能背出他的號碼,
這樣做,無非是為了給自己多點考慮的時間.
鼓起勇氣,終於聽到那思念的聲音,
「皓,你回武漢了嗎?」君關心的問。
「快到了,在新華路客運站下車,外面好的雨,我又忘帶傘了」,心中感到
一絲慚愧,但還是坦白的告訴他。
「離我家不遠,這樣吧!我們到候車大廳服務臺碰面。」君主見的說,對於
汽車客運站,他了如指掌。而我最不願意的,是讓他走進這片回憶的空間.
「算了吧!我可能比你先到,還是在工貿大門口等你。」我第一次提出反對
意見。
掛斷電話後,心跳得厲害,不知君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反正不願他走進曾
經兩年守侯的位置。
接著撥通家裏的電話,對父親報了個平安。我安全到家了,他們才會安心。
出站時,雨打得身上能感到疼,把包頂在頭上,慌亂的跑向工貿大門口。
君還沒到,摸摸身上衣服,已經濕透。開始在雨幕中搜尋熟悉的他,每把雨
傘下,都是一種期盼。
不久,見君打著把傘從街對面走過來,人還走在立交橋下時,我的心已經隨
著他的腳步開始慌張起來。
君穿著雙涼鞋,鞋看上去很新,一條七分牛仔短褲,配著件水紅色T恤,十
分休閑.
他也看到臺階上的我,成熟走過來,帶著關心的微笑。
「剛到吧?看你淋的,聽我的在候車廳等著,起碼不會搞成這樣吧?」,他
的話帶著關愛的責備。
「我不」,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勇氣,沖著他撅起嘴。
他笑著伸手接過我的包,也許是笑我撅嘴的樣子很難看。把包遞給他的瞬間,
感覺松了一口氣。
那把大傘下,是一小片沒有暴雨,永遠晴朗的天空,我們並肩走著,一時並
無目的。
「還沒吃飯吧?對面有家餐館味道不錯,一起去嘗嘗?」君建議的說.
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隨著他,感覺自己象個無助的小孩,依賴著他的腳印前
進.
過了新華路寬闊的十字路口,君指著馬路對面不遠的位置說:「看到沒有?
不是很遠吧?吃完飯雨肯定會小。」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模糊雨簾中,看到對面的「小四川」。
跟著他直接上了二樓,找張方桌剛坐下,服務員立刻攏來遞過菜單。
因為剛過五點,店裏的人不多,君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皓,你想吃什麼?」
菜單遞到我面前。
「隨便吧,你點,我什麼都吃」,說話時,感覺他真的什麼都能為我做主。
君沒看菜單,象背書一樣點了三個家常菜,「魚香肉絲,松籽玉米,外加川
元湯,謝謝」。
服務員忙碌的記錄著,臨走前不忘推銷店裏的酒水,和君異口同聲的拒絕了
她,人一走,我們相視著笑了起來。
「君,你吃飯的時候不喝酒啊?」我好奇的問。
「一般懶得喝,喝酒是要看心情的,再說這裏酒貴. 」他自然的回答著。
「你跑到酒吧喝起來,從來沒猶豫過,那裏酒比這要貴多了吧?」怪人的怪,
確實讓我不能理解。
「這裏沒有音樂,又沒燈光,喝酒多無聊啊!」,他的「理由」讓我無話可
說.
我低著頭,有些想把石頭從包內拿出來,有些遲疑,目光落到君腳上的新涼
鞋上。
「剛買的新鞋啊?」,我有意找話題掩飾著不成功的舉動。
「買了沒有穿,今天下雨,正好派上用場,麼提這鞋子,笑死人」他來勁的
開始滔滔不絕.
「我先買了,沒對誰說,過了兩天,見一個要好的朋友穿了雙一樣的,一問,
剛買,告訴他我也買了雙,兩個人在街上笑著罵起來,TMD走遍江漢路,就這
款打折最便宜,別克的,對折六十九。」他說著大笑起來。
「有時候朋友的眼光一樣,是因為時間長了,思想都一樣」他解釋著。
是啊!就象剛才拒絕推銷的酒水一樣,是一種默契,我在心裏默默認同。
「君,你不准備找個工作?」,我關心的問他。
「你知道什麼叫失望嗎?」怪人的回答讓我又開始犯暈。
「講個故事你聽吧?」,他笑著說:「從前有片很寬闊的海,因為有很多魚
遊來遊去,所以岸邊聚集了大量的准備下海打魚的人,管理這片海的人帖出告示,
‘歡迎下海打魚’」從他那張巧嘴裏說出來,感覺象聽童話。
「問題是大家都不會打魚,有少數膽大的人下海真撈起了魚,旁邊站著看的
人開始躍躍欲試,於是各種船只都開進了這片大海,大肆捕撈,當然,聰明人學
的快些,撈起了魚,其他人於是更加努力的撒網,而聰明人要做的是,把魚送上
岸,接著下海撈」,他一邊比劃著,繪聲繪色的講著。
「我就是聰明人那一類的」,突然,怪人把他自己講進了童話,讓我疑惑不
解。
「把自己當聰明人的,就是傻子!」君的話更怪了,前言不搭後語.
「後來呢?」我感興趣問,每次聽別人故事,都喜歡問這一句。
「後來,狂風暴雨來了,船都被打翻,不會遊泳的人,全部淹死了,會遊泳
的,在海裏掙紮著想上岸。」他的故事突然性太大,讓我有些不惑。
「那你呢?」我開玩笑問他。
「我?會遊泳撒!拼命往岸上遊. 」他做著遊泳姿勢,讓我大笑起來。
「這時候,海裏又來了一群的大鯊魚,瘋狂的吞噬著海裏遊泳逃命的人,慘
到什麼程度呢?海變成紅色了。」他的故事越講我越不願聽了,因為馬上上菜要
吃飯了。
「血流成海,但是還是有很多人在掙紮,鯊魚吃飽了要休息,大家利用這機
會要逃生啊!」,他感動的講著,仿佛他還在故事裏那片海中。
「帖告示的人開始在岸邊互相商量起來,得出的結論是應該加強遊泳訓練,
死人是正常的事情,關鍵在於不會遊泳,和遊得太慢。」他笑著講.
我感到納悶,君的故事講得太生動,讓我不竟問了一句「那岸上的人見死不
救嗎?」
「不救,他們又開始帖告示,‘歡迎會遊泳的,會捕魚的人下海撈魚’」,
他接著講「這時候,岸邊來了很多新人,覺得海裏有魚,他們有技術,帶著網又
下海了。」
服務員忙著端上菜,看到那盤川元湯上漂浮著的元子,我就想到君故事中遊
泳求生的人。
君好象不說完不會吃飯一樣,不停口若懸河的講著。我也很想知道結局,沒
有動筷子。
「岸上有個叫‘受人與漁’的年輕人,真的很聰明,在這種困難的情況下,
撈到了漁,」
君講得越來越懸乎。
「什麼受人與魚啊?」,我問到,同時也打斷了君連貫的故事。
「很好理解,就是教人捕魚的方法,比給人家一條魚要靠得住」,他居然沒
考慮,順口說出來。
「旁邊的人看到希望,拼命弄船往海上趕,想用學到的本領撈些魚回,結果
又是葬身魚腹。那個叫受人與漁的,感到到痛心和絕望,因為所學無用,跳進了
大海。」君停下了述說,一副無奈表情。
「那你呢?」我最關心的還是故事中「他」的安全。
「我?還好啊!遊上了岸,但是沒東西吃,把開始打上來的魚吃了個精光,
活了下來。」他悲壯的故事終於講完。
「吃飯吧!」我勸著故事中的「勇士」。
「最後一句」,他堅持說著,「我吃魚的時候,對岸上那些帖告示的人,是
失望,只要有他們,不管將來能撈上多少魚,只會吞噬更多的人。對曾經下過的
那片海,還是失望,那是一片死去的海。海上仍然有遊泳的逃命的人,很多都沒
有力氣,漂著等死,只能憤恨,恨他們和我一樣傻」。
「吃飯吧,別恨了,那有那麼多故事讓你恨啊!」我玩笑的說著,為了讓他
能開心點.
飯間,我沒有觸碰那碗湯,到是君,把它撈了個幹淨.
「你不喜歡喝湯嗎?」君吃完後,關心的問,「我看你不吃,就全部撐進了
肚子,總不能浪費了」。
他傻笑著,抹嘴那一刻,象頑皮的孩子。
搖了搖頭,馬上又點了點頭,因為一時間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對他解釋。
晚飯後,君從荷包掏出柔成團的鈔票,付了帳。和君一起時,沒見過怪人掏
出過錢包,但每次,他都能變戲法似的從荷包裏掏出鈔票,盤算著什麼時候,找
機會一定送個錢包給他。
出門時,雨快停了,麻麻的飄落著。
到樓下時,我讓君把包給我,准備把禮物送給他,他卻堅持著送我進了家門
.
我打開包,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塑料袋,把石頭拿了出來。
「君,我帶了些故鄉的石頭給你,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說出時,感覺心
中的石頭落了地。
君看到石頭,愣了半天,然後用手抓起石頭,非常仔細觀賞著。
「好美的石頭啊!」,當拿著拿塊雞心石,他發出感慨。眼光中,不只是喜
歡,似乎,他能看出更多的東西。
君告別時對我說,其實已經想過很久,准備找個工作,開始新的生活。
躺在床上,他的話讓我久久不能睡去,更為那塊,綠色的雞心石。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轉雨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轉雨 風雨過後的陽光,格外讓人覺得刺目。
走出封閉的樓棟,心中還帶著昨夜的幸福。熱辣的陽光,灼熱烤曬著身體,
同時也發酵著那份甜蜜回憶。
老遠看到恒子的小店,心中開始有些慚愧,來回得太匆忙,沒來的及跟他帶
點什麼,想想他平日總「姐」「姐」稱呼我,更是有些不安。
經過時側頭的瞬間,發現店裏站著的是恒子哥哥,琢磨了一下,也許他今天
休息。
穿過小街,剛上大馬路,十字路口,一陣急促的刹車聲,打亂了心頭沉思。
順著聲音,看到一輛准備右轉卻急停的出租車,不停止閃著燈。在車頭不遠
地方,一位騎自行車的中年人,歪斜著站了起來。
那中年男人,是位送桶裝純淨水的農村人,帶著頂草帽,穿著件印了廣告的
T恤,遠望去,只有一個感覺,黑。
他沒有摔倒,只因為自行車後部,改裝了個很大的支架,兩邊支架上各綁著
兩桶滿滿的純淨水,所以只傾斜了一點,便把整個車給撐住了,而座板後,橫著
放置的那桶,由於車的傾斜,滑落到不遠路旁,緩慢向人行道方向滾動著。
出租車駕駛臺左門開了,下來的司機個子很高,1米八左右,穿件黑色T恤,
黑色西褲上系著那條皮帶的扣,在陽光反射下,發著耀眼銀光,加上帶著的墨鏡,
看上去十分體面。
送水工慌亂跨下車,追逐著小跑到路旁,拎起滑落在路邊的桶裝水。仔細看
了看,又走回到自行車旁。
司機摘下墨鏡,重重一甩手,只聽到門「砰」的一聲,隨著他火山爆發般的
脾氣被關上了。
「你媽的X,麼樣冒長眼睛?不是老子刹的快,早把你個苕撞死了!」,出
租司機走到送水工面前,破口大罵.
「師傅,對不起,我也看到車了,水裝得太多,刹不住」。送水工陪著小心
說.
路人開始聚集過來,圍成一個小圈,關注著事情的發展,而我,也攏了過去。
「你TMD逆行,找死啊!」,司機對著他發著脾氣。
「真的我刹了,實在對不起啊!」,送水工委屈的說.
司機沒有理會他,轉到左邊,彎下腰仔細看著車頭,檢查了會,一把揪住那
送水工的衣服。
「你跟老子過來看」,他把送水工拽到車旁,指著車頭相撞部位說.
那老實男人俯下身子,低頭看了半天,用手摸了摸油漆,然後努力的解釋起
來「師傅,車子傷了點油漆,真對不起」。
「把你的破車先推到邊下去」,在司機呵斥聲中,送水工把車推到路旁。
路人好奇的圍觀著,甚至忘記頭上還有一輪烈烈的太陽。
送水工很快回到出租車旁,不時回頭望著自己車。
「麼回頭看了,你說麼樣個搞法?」,司機開始商量起來。
「師傅,你說麼樣辦吧?」,送水工無可奈何的說著。
「老子的車幾新你看到了吧?補個油漆最屁得一百塊. 」司機抬著頭,跳動
眉宇間,帶著不屑神情。
「師傅,我真沒帶錢」,送水工可憐的說.
「沒錢?」,司機火了,推了他一把。
送水工踉蹌的後退兩步,剛站穩,一只手就開始在褲子荷包裏摸索起來。
「師傅,全部就十塊,我都給你行嗎?」,送水工掏出錢,一張十圓紙幣,
錢在他手中整理了半天,也沒像個樣,耷拉著腦袋,因為是濕透的。可能掏錢時
太用力,荷包的襯布翻轉到外面,舌頭般透著氣。
「你媽X,十塊錢,當老子討飯的?你帶十塊錢敢出門?不怕軋死只雞娃賠
不起?」,司機惱火的咒罵著。
這一刻,那個「雞」字象針一樣深深刺進心裏,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稱呼我
們這樣的女人為「雞」了,很簡單,在他們思想中,雞是最便宜也是最賤的動物。
回頭看了看晴空下十字馬路中央,它卻是光突突的,很希望視線中能出現位
警察,但是沒有。
因為事態的發展,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新走過來的小聲詢問著隔壁清楚事情
發生的人,他們關注的,是事情的起因。
司機沒理會他手中那張鈔票因汗濕的軟弱,走到自行車旁,拎了一桶水。
「沒有錢,賠桶水,老子已經夠便宜你了!」,他拎著水,沖著自己的車走
過去。
那送水工急了,用身體攔住司機,雖然他個子不算矮,但在那黑色身影前,
顯得格外瘦弱。
「拐子,(武漢話哥哥)不能這樣啊!回公司我得賠錢,算我錯了,對不起
你。」
「冒得那個事!當我是討飯的?這要得幾個錢撒!夠便宜你了,你要再攔到,
小心老子搞你人的!」。司機蠻橫的說.
我偷偷掏出電話,把號碼按好,只要那司機敢動手,就准備報警。
旁邊那些麻木的看客們,都習慣的關注著過程,沒有人對這行為發出聲音。
很想站出來阻止,可是沒那個勇氣,有些害怕,心裏卻不停虛幻想象著如果自己
站出,事情會如何如何發展。
猶豫間,司機已經打開後備箱,把水放了進去,送水工無奈的把手放在後備
箱裏,努力想拿回那桶本來屬於客戶的水。
「你再不松手,老子挎門的來,夾到該你背時啊!」,司機威脅著說.
那雙釉黑的手,膽小的縮了回去。
後備箱的門,無情的關上了,司機進到車內,揚長而去。
仿佛電影散場,看到結局的人群各自朝著不同方向散去,烈日下,只有送水
工坐在車旁的人行道旁,看著自行車發著愁。
被太陽刺痛的臉,熱辣辣發著疼,內心不斷發出自責,因為自己的優柔和懦
弱,沒能讓那個為生活而奔波的人保住自己的一桶水。真是沒用,連起碼的勇氣
都沒有。
懷著抱歉的心情,我悄悄走了過去,從包內掏出二十圓錢,也許,這錢不能
沖刷掉心中悔恨的惆悵,只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把錢遞到他面前。
他正低著頭,突然看到眼前出現的鈔票,有些詫異的抬起頭,那雙眼睛,還
有些濕潤。
「拿著……,人沒事吧?」,我關心的問。
「人還好沒事哦!小姐,謝謝你啊!錢我不要,你又沒做錯事,是我自己不
小心,算了,自己闖的禍,自己認. 」他綁緊了後面剩下的四桶水,騎上車,匆
忙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陽光下,目送著那不算魁梧的背影,我木納的還拽著那張紙,連最後贖罪的
機會,他也沒留給我,感到身體發著陣陣虛汗,在麻木的看客裏,也有我。
路過公共汽車站,驀然發現,候車的人大部分躲到廣告牌後很小的陰影中,
生活中,很多人選擇陰影,因為那是,生存方式。
站在陽光下的,是人性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有雨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有雨 雨,帶著離別,哭泣著撒落,在這座
鋼筋水泥鑄就成堅固的都市。
上班路上,晴朗的天空下著太陽雨,馬路表面被陽光蒸發的雨水,帶著絲絲
霧氣向上蒸騰著。能感受到雨的蒸發,它正帶著溫暖濕氣,回歸到屬於自己的天
空。
到公司樓下,正收著雨傘,「晶晶老婆」,一句熟悉的聲音,從街上有些肉
麻的傳進我耳朵裏,老八故意把手中的傘撐得很低,好遮住她那張臉。
當她走近時,我用力拍了一下傘面,抖落的水珠瞬間四處飛濺.
老八把傘歪到一旁,笑著罵起來:「黑老子一跳,你個小沒良心的!」
「誰要你在街上這無聊啊!」,我不平的數落著她。
「算了哦!不跟你計較了,一直把你當老婆,過兩個月我就當人家老婆了」,
老八矛盾的說.
「要結婚了?具體什麼時候啊?」我好奇的問。
「十月一號,酒席都訂了,陽看過,是個好日子,又是國慶節,那天訂酒都
排隊!」,老八收著傘說.
「你一定要做我的伴娘啊!」,她已經替我做了主。
「我聽人家說做多了伴娘會嫁不出去的」,故意流露出著急表情,逗著她。
「屁話,你做我的伴娘還怕嫁不出去?我把花給你撒!百分百中獎,我都記
不清岔的做了幾多次伴娘,不是一樣要結婚了?」老八急了,開始討好我。
「逗你玩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看到她激動的表情,我說出真話。
「好撒!你撩我,等你結婚那天,我不整你才怪」,老八漫無邊際的瞎說起
來。
「別瞎說了,我還小」,嘴上強硬的說,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明天我就不來了,今天跟林姐交代一聲,以後想聽我瞎扯都冒得了」。老
八嚴肅的說,很少能看到她如此表情。
其實老八離開是幸福的,但不知為什麼,卻感覺心裏有團氣膨脹起來,堵得
胸口發慌。
上樓時,一直悶悶不樂。她也和往常完全不同,整個人仿佛沒力氣,耷拉著
腦袋,在我前面歪歪斜斜磨蹭走著。
分離就在不遠處,雖然是美好的,但仍然感到憂傷。
進門時,三號破天荒的來得比我早,守侯在門口的椅子上,眼睛盯著門外,
老遠看到我們,跑了過來。
「老八,聽說你要辭職不做了?這快?」,她詢問著。
「是的,馬上房子要裝修了,說好材料他負責,我管家裏的施工」,老八點
著頭,解釋著情況.
「蠻好的事撒!我馬上休息了,正好跟你過去看一下新房子。」三號樂觀的
說,我很清楚,其實她心裏同樣舍不得老八。
「晶,等我下個月頭過來拿工資時,請你們一起到南湖吃油悶大蝦啊!」,
老八有意把聲音提得很高。
「恩」,我點了點頭,心裏依舊難受。
化妝時,靜才氣喘噓噓進來,映在鏡子中的那張臉似乎不太開心。
「過來一下,」靜站在衣櫃邊呼喚我。
納悶走過去,她眼睛好象有些腫,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哭過.
「想搬家了,剛才出門時做的決定,我要離開那個該死的人。」靜的話讓我
頓時明白,那雙眼睛肯定是哭腫的。
「先到我家住吧!找到合適的位置再搬。」勸著靜,她能主動離開,很讓我
欣慰。
「還是你對我最好……」,靜說著,聲音開始發顫,即將哭出來。馬上對她
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靜理會到我的用意,歪著頭,用小手揉了揉眼角,抬頭孩子般無辜的看著我,
對她擠了下眼睛,才開始忙起自己的事情。
剛忙活不久,姍就把靜拉到一旁小聲嘀咕著,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麼,只看見
靜不停搖著頭.
一點多,姍排第一位上了鐘,她剛出門,老八立刻把靜叫了過去。
「她個小妖精又跟你說麼事啊?」,老八邊罵著姍,邊問靜.
「她問我下班有沒有時間,說有朋友請客去包房嗨,藥和KING人家請,
讓我跟她一起去玩」。靜坦白的說著。
「個小妖精從來不教好的,你答應啦?」老八關心的問。
「沒有,我又不認識她那幫朋友,再說自己的事還沒搞清白。」靜灰心的說
.
「武漢這些時在搞嚴打你不曉得?你麼去,讓她一個人去玩,捉到罰死她,
心裏完全冒得數。二十八,以後少跟這小婆娘一起玩,麼看她外面看得老實,小
心把你賣了都不曉得。」老八小聲對靜講著。
我關心的走過去,勸著她,「靜,不管什麼事發生,都不要再去沾那些東西,
答應我啊!」
「看到冒,我老婆幾賊,那些東西是挨不得的。」老八那張「臭」嘴裏,永
遠吐不出象牙。
靜茫然的點著頭,其實我心裏清楚,只要她有錢,還會碰那些害人的東西,
最擔心的,是她形容的所謂「嗨大了」。
曾經有次,和靜一起玩的朋友三更半夜打電話來通知我去接她,送到樓下時,
她發瘋一樣跪在人行道上,掏出荷包內所有的錢,分成兩堆擺在身旁,然後好象
看到鬼魂般叫嚷著,讓人家把錢都拿去,只要不收她走。拖到家後,還立遺囑似
的說,讓有空帶著照顧她父母。那個夜晚,折騰得我終身難忘。
正談著,林姐進了房,笑著問起我們,「說什麼事,這麼熱鬧啊?」
老八抬頭看到林姐,馬上客氣的說,「我們在談這些時嚴打的事,每天登報
紙都看到了。」
林姐可能誤會了老八的話,保證般說,「你們放心,我們公司是不會有事的,
要按時上下班,和平常一樣」。
老八倒機靈,知道林姐誤會了,把她拉到一旁,開始談起辭職的事。
林姐聽著開始點頭,顯然為老八的事感到高興,剛聽完,就小聲說:「結婚
那天,記得請我來。」
老八笑得發出了聲音,邊答應著,邊用背後的手對我們做著手勢。
林姐走時,裝做嚴肅的通知老八,「今天一定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大家繼續圍坐在一起聊著天,不一會,大廳電話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沖擊
著每個人的神經,不用通知,同事們都自覺的開始准備起來。只有那幾張坐椅,
靜靜蹲在房間中央,儼然成了絆腳石角色,不時有慌亂的人碰到後,用腳把它們
踹到一旁。
排到我時,冷冰冰通知去洗浴房,有客人洗鹽浴。
拿著小包裝的按摩鹽和一杯牛奶,敲響了洗浴房的門.
「進來」,聲音很小,象蚊子發出的嗡嗡聲。
進門時,洗浴床邊坐著位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人,和其他客人不同,他沒有
睡在床上,而是坐在床沿盯著我看。
「我是五十八號,很高興為您服務」,我介紹著自己,也試探著他。
客人並沒有發表意見,我走到花灑龍頭旁,把手中的物品擱到小臺沿上,微
笑著回頭看他。
他取下挽右手手腕的手牌,示意幫他一並放在臺子上。
還沒開始幫他脫去衣服,他卻有些急了,有些臉紅的指著床上一次性塑料薄
膜說「小姐,你能不能換一張啊!這上面有些水,怕是別人用過的。」
其實每個客人洗浴完出門後,負責衛生工作的阿姨都會換上新塑料膜,公司
有具體規定必須換.
「您等一會,我馬上幫著拿新的過來換,其實這上面鋪著也是新的,只是有
蒸汽滴在上面。」我解釋著。
他還是不太相信,皺著眉頭擺手示意讓換新的來。沒有與他爭論,我走出房
間.
當找到阿姨要塑料膜時,她嘮叨不停,一再表示是剛換新的,直到我對她解
釋是客人多疑,才停下牢騷.
走進房,換上新薄膜後,他才安心的躺下來。
幫著脫去一次性消毒浴衣,露出白皙的皮膚,他個子不高,不到一米七,中
等身材,但身體看上去有些微微發福,特別是肚子,已經開始隆起。
拿著花灑調好水溫,開始緩慢的沖洗著身體,他閉著眼睛,身體一動不動,
仿佛睡著一樣。
洗頭時,能很清楚看到頭發左邊分的印記十分明顯,肯定是留過很長時間.
那雙閉著的眼睛十分狹長,有些鷹勾的鼻子下,一張緊閉的嘴巴很薄,而兜起的
下巴刮得發青,看不到一根胡子。
當替他洗完穿好衣服後,那張薄嘴裏嗡出很小的聲音:「小姐,再幫我拿雙
一次性的拖鞋來,這塑料的穿的不舒服」。
我拿起單,出房領了雙新拖鞋,因為是紙的,幫著放到門口地毯上。
他赤腳走到門口,穿上拖鞋,並囑咐我幫著拿上手牌。
拿著手牌,回休息室提起自己的小包,我走進並沒關門的608房。
他頭枕著雙臂,正躺著沉思著什麼,見到我,笑了起來,那張生硬的臉笑得
十分僵硬,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也特別假。
「先生,您稍等一下,我出去打水,您要來一杯嗎?」我熟練的問。
他抽出枕在頭下的右臂,擺了擺手。
端著水再次進房,他已經脫下上衣,但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弓著腰,眼睛楸
得很近,在床上找尋著什麼.
「先生,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要我幫忙找嗎?」,放下手中的杯子,我走
了過去。
顯然我的出現讓他覺得有些唐突,他抬頭看著我,慌亂的回答著「沒……沒
什麼,覺得床上好象有東西挨到背,有點癢. 」
我走到床邊,用手拂拭著一次性床單,上面,什麼也沒有。
沒敢再碰他的衣服,自己躲到門後,脫下身上工作服,掛到小窗上。
脫下他褲子後,發現那黑黑私處已興奮的昂起頭.
含了口冰水,准備開始親吻他的脖子。
「這……這……不用了吧?」,他有些結巴的阻止了我。
吐掉嘴裏的水,心中充滿困惑。
「你先坐著,我們聊聊天。」他指著身旁的床沿,讓我坐下。
「小姐,貴姓?」,他不太流暢的問。
「我叫晶」,我微笑著回答,但感覺到渾身不自在,臉上的肌肉似乎也有些
僵硬。
「那你多大啊?」,他帶著虛假溫柔的問。
「今年滿二十了」,我胡亂編著。
「哪裏人列」,
「我啊?……湖南人」,用不太地道的湖南話回答著。
「那你多大啊?」,我掩飾著,故意反問他。
「我?今年二十八,屬蛇的」,他回答的很利落。
「對了,我開車來的,什麼時候有空帶你出去玩吧!」,他有些炫耀著說.
低著頭,正考慮該如何回答,突然發現他帶著枚鑽戒,看上去很大,閃亮發
著銀光。
「帶我出去,不怕你老婆罵啊?」,我有意數落他。
他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一下慌了口舌,「今天出來是和……老婆吵架了,
故意出來讓她知道的。」
曾經有很多客人這樣說,不過是調侃罷了,眼前躺著的這個男人嘴裏說出,
我相信是真的。
當我幫著戴上安全套時,他囑咐我,只許用手幫忙解決.
到鐘前,他天南地北說了一大堆,話題總轉到我身上,支支吾吾半天,卻沒
有勇氣問,其實聽得出是想要我電話的號碼,但又故做矜持,接著轉過話題談其
它事。
催鐘的電話零聲響起,和他匆匆告別,我走出房間,床頭,還擺放著那兩杯
水。
休息室裏,遇到老八,好奇的小聲詢問她遇見過這種人沒有,老八聽後,誇
張的前俯後仰,笑得流出眼淚.
「遇到過哦!TMD怕老婆,又裝有量,多半是靠老婆吃飯的」,她聲音很
大,我提醒讓小聲點,因為很有可能客人正在大廳接帳,會聽到。
「怕個鬼,你不怕,他還怕死,這種人,出門應該帶個特制套子,找廠家訂
做,能把整個人都套進去!」,老八聲音更大了,那爽朗的笑聲在房間裏回蕩。
下班出門,我們幾個和老八在街上依依不舍的道別,臨走前,老八還不斷提
醒我和靜,要離姍遠點.
轉頭和靜並肩前行著,老遠看到馬路對面親切的身影。靜特別不高興,有意
放慢了腳步。
君走過來,關心的問我吃過飯沒有,我有心回頭看了靜一眼,君明白得很快,
馬上不再講話。
「皓,我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晃吧!」看得出,靜正努力克制著眼淚.
她沮喪的攔了臺出租車,消失在夜幕中。
「她怎麼了?」靜離開後,君關心的問起。
「分手,和她朋友要分手了。」我對君解釋著。
「你要多陪陪她,看她那失落的樣子,我很清楚」,君好心告戒我。
「真搞不懂靜為什麼會愛那個結了婚的男人,搞成這個樣子」,我替靜難過,
也替她不值。
「這才是愛吧?」君似乎自言自語,「搞不懂的時候叫愛,搞懂了可能就不
愛了」。
夜色中,他搖了搖頭.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回憶著君的話,不停琢磨其中道理,想想自己,也沒搞
懂。
思索著,漸漸迷糊……
電話熟悉而響亮的音樂突然把我從半夢中吵醒,是靜打來的,電話那邊,她
哭得很傷心。
「皓,我很累,為什麼……」,靜不斷嗚咽,講不出話
「你在家等我,千萬別做傻事」
我穿上衣服,抓起提包,慌張走出家門.
因為著急,關門時太用力,黑暗中,「砰」的一聲,響徹整棟樓房。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晴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晴 懷著不安的心,我趕往靜的家。
一路上,耳邊回響著靜淒慘的哭泣聲,很擔心她做傻事,因為確實她投入的
愛過.
腦海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心裏只想著能快些趕到靜身旁,好陪著她,不停
拜托司機,把車再開快點.
拿起手機,撥通了靜的電話,在我焦急的思想裏,此時車輪絕對沒有聲音到
得更快。
「靜,你千萬別到處跑,呆在家等我,馬上就到」,我帶著哀求的聲音開始
顫抖。
「為什麼……他會對我這樣?」,靜嗚咽的開始抽泣。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不知道他們發生過什麼事,只能用最能安慰她
的話開導著,雖然此時情況和我的願望是天上地下,但這句話,起碼能讓她不至
於做傻事。
「皓,你在哪裏啊?我很累,……又沒做錯事,落到這個地步」。靜那絕望
聲音讓我的心慌亂得隨著路面上下顛簸。
聽著電話中哭泣聲,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勸慰她,對著話筒,我竟然沉默了,
只是心揪著疼。
呆滯的拿著電話,考慮了半天,告訴靜,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等著我。
車到靜家樓下時,燈光劃破黑暗那一瞬間,我看到牆邊蹲著的她,還有身旁
擱著那半人高的蛇皮袋。
慌亂塞給司機車費,顧不上等他找零,匆匆道了聲謝,關上車門我直奔向路
邊的靜.
靜看到我,茫然的站起來。沒看清零亂長發下那張曾常常歡笑的臉,只聽到
黑夜沉寂中的哽咽聲。
「皓……」,靜撲到我懷中,雙手抱得很緊,頭靠在我肩上,放聲哭了出來。
淚水很快浸濕了肩膀,我什麼也沒說,那柔弱身體依偎著,發出陣陣抽搐,
我只能慢慢拍著她的背,用這種方式安慰著受傷的她。
許久,靜松開了手,但還不停抽泣著,一雙眼睛腫得很厲害,我幫著向後捋
了捋那耷在臉上已經濕透的幾縷長發.
「靜,發生什麼事了?」我關心詢問。
「他……他要我滾,罵我是……婊子,天生就犯賤」,靜小聲嗚咽著告訴我。
「為什麼吵架?」我問靜.
「這些時球賽少,每天回來……,睡覺時他非要和我做愛,告訴他,很累不
想做,他就開始發脾氣,一天比一天脾氣大,剛開始幾天,還是悶著不做聲,總
是有意摔東西,後來罵些難聽的話,我沒理他,昨天,和他爭起來,罵我是……
婊……子」,靜說著,又傷心的掉著眼淚.
「他有老婆,不知道回去睡?個王八蛋」,我憤怒的罵著。
「今天他要我滾,我就收拾東西,准備拿自己杯子時,他沖過來,把杯子給
摔了。我罵了一句,他撿起地上的杯子朝我扔了過來,用手檔了一下……」,靜
哭著,伸出右手,手腕上有一條很長的口子,正滲著血。
「你不知道報警?」,我能想到的,只剩警察。
「報警,警察也不會管,就算來了,我們都賭球,還有現在的工作……」,
靜還沒說完,我就感到自己的愚蠢,人家是有困難找警察,而我們是再困難,也
不能輕易找警察。
「你們一起賭輸了,不都是你跟著後面給錢?他負過責嗎?就算只是開口找
他老婆借,都不敢做,憑什麼罵你?」,我憤憤不平的罵著。
「出門前,他要我滾了就不要再回,我告訴他永遠不會回去,死人沖過來朝
著我的背,又使勁捶了幾拳頭」。靜絕望的說.
「走吧,到我家去,你東西都拿完了嗎?」我勸著靜,而心裏只有一絲無奈。
靜可憐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准備去提那包東西。
我搶著拎起蛇皮口袋,最熟悉的就是它了,每次搬家,自己都要裝上好幾包,
在這不屬於我們的城市,真正的家,就是幾包撐得滿滿的蛇皮口袋。
和靜一起費力的把包銜回家時,已是筋疲力盡,洗完澡後,我找出創可貼要
幫她把口子貼上,靜說沒事,貼了反而難看。
和靜躺在床上,燈光投在她那有些蒼白的臉上,越瞅越憐憫。讓她翻了個身,
我幫著掀起睡衣,那白皙皮膚上,幾片泛著青的印記,讓我感到一陣痛心。
跑下床,到抽屜裏拿出紅花油,幫她塗上後輕輕撮著。
靜的身體因為疼痛而輕微的抽搐著,她回過頭看著我,關心的問她疼不疼,
靜傻傻回答說還好。
也許今天還好,明天卻會很疼。
直到搽完藥,她都沒掉一滴眼淚.
中午起床後,靜起床就跑進浴室,照完鏡子後問我,眼睛看上去還是不是很
腫,帶著點欺騙安慰她,已經好了很多。
到公司上班後,發現冷清了許多,三號開始休息,沒有了她與老八的一唱一
合,整個房間感覺都很空寂。大家都各自找著自己的事忙活,只有櫃門和同事們
的高跟鞋發出不和諧聲音,回響在耳朵裏.
姍疲倦的躺在床上,眯著眼睛發呆,兩個眼圈很黑,一看就知整夜未眠。
到晚上下班時,靜和我同樣接了四張單,她身心疲憊的跟著我走下樓梯。
君和往常一樣,在大門口對面馬路上等候著,見到我後,興沖沖跑了過來。
「皓,吃了飯沒有?耶?怎麼沒看到靜啊?」,君關心的問。
回頭張望了一下,「在後面磨蹭,馬上出來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靜沒跟上
我的步伐。
「靜,快點」,我朝著門口方向喊。
「她沒事吧?」,君問。
「昨天晚上到我家睡的,那男人動手打了她」,我憤憤的投訴著。
「男的打女的?」,君頓時憤怒起來。
「噓,小點聲,靜馬上出來了」,小聲提醒著他。
「TMD這種男人也是人?要不要我找兩個人修理他?」,君詢問我。
「算了,把他打一頓能讓靜好受些嗎?」我否定了君暴力的想法。
靜從大門緩緩蕩了出來,拎著她的手提包,搭拉著腦袋,無神的看著我。
「靜,陪我出去再吃一點吧?晚上沒吃飽」,我招呼和她商量。
「恩」,她小貓一樣溫順的點著頭,完全沒有平日裏活潑勁頭.
「我帶你們去一個位置吃刨冰,絕對過癮!」,君活躍著氣氛,誇張的表情
仿佛說的不是炒刨冰,而是山珍海味。
「靜,我好想吃刨冰,我們還是打夥吃一盤啊」,我逗著那只乖巧的「貓貓」。
君把我們帶到前進四路,下車後我四處張望回憶著。
「靜,我們和林姐一起來過,上次就是在這家吃的酸菜魚」,我指著馬路對
面給靜介紹.
靜愣愣的看了看,還是毫無表情發著呆。
「這家這家,味道蠻好,」君象做宣傳似的對我們說.
順著他手指方向,我看到一家名叫「阿裏山」的冰吧。
一行人魚貫走進這不算很大的店子,找了個位置坐下。
老板和善的走過來,是位年紀和君仿佛的男人,穿件黑背心,中等個,雖算
不上魁梧,但精實的肌肉看上去十分健康,他對君打了聲招呼。
「你們認識啊?」,我問君。
「這家店開了很多年,原來是他父母經營的,我認識他時是在‘動感地帶’
健身中心,他那時是做健身教練」,君解釋著。
「現在他父母年紀大了,所以放棄了當教練,回來守著這家店」,君說著,
把菜單遞給靜.
環顧四周,這家小店裝修十分簡單,桌椅和一般快餐店大同小異,但不知為
什麼,給人感覺特別親切。吧臺內刨冰機不時喧鬧的轉著,冰花四濺.
和靜打夥點了一份紅豆冰,沒想到君也要得一樣。
「其實紅豆冰最便宜,但我偏偏最愛吃他這裏的紅豆冰」,君幼稚的說著。
看單時,我也注意到紅豆冰是最便宜的,只要五塊,到不是節省,每次和靜
吃刨冰,我們都衷愛紅豆那甘甜味道。從來沒有試過其他口味,是一種習慣.
當那盤晶瑩裏帶著白雪,堆成小山一樣的冰擺在我們面前時,靜不再悶悶不
樂,那是種對往事的回憶,沖淡了她的不快。
紅豆覆蓋在小山頂,被煉乳如膠似漆的包裹著,十分誘人。
靜和我拿起湯匙,在回憶中品嘗著甜蜜感覺……
吃完冰,靜情緒好了很多,君提議一起去酒吧喝酒,靜欣然同意。也許君認
為,那裏能讓她短暫找到快樂。
這次君沒有帶我們去「朋友」,他偷偷告訴我,現在靜需要熱鬧環境,人越
多越好。
君領我們到了江灘,一家叫「焦點」的酒吧,依稀記得龍曾說過,君在這家
酒吧大醉過.
君好象回到自家一樣,幫著安排了一個靠近吧臺的位置,位置很特別,是不
鏽鋼管搭建的小卡座,坐在小屋一樣的卡座內,感覺整個人全被金屬包圍著,很
有安全感。
君點了瓶「傑克丹尼」,不時有人過來和他打招呼,君告訴我,大部分熟人
是吧臺上班的酒推,一起玩過骰子,因為「本領」高強,所以人家都認識他了。
和靜同時嘲笑君吹牛皮,他卻一本正經的解釋當年確實厲害,曾經在這裏喝
倒了三個酒推,而且絕對不逼人家喝酒,全是認賭服輸倒的。
「三打百威,喝到最後酒吧大廳打烊,轉到包房接著喝」,他具體回憶著,
讓我們不得不相信,這怪人肯定做過.
服務員過來幫著往冰壺內勾兌著酒,可能是因為和靜在一起,我第一次品嘗
兌過可樂的「傑克丹尼」,和靜碰著杯大口喝著,感覺不出是在喝酒,只是可樂
在嘴裏冒泡麻麻味道。
不久,靜開始迷幻的扭動身體跳起舞,君拿著純酒,搖擺身體大口飲著,不
停對我解釋,這樣叫做「慢搖」。
喝過幾杯後,漸漸感覺頭開始發暈,強烈震撼的音樂刺激著神經,其它一切
聲音都聽得十分弱,而講話聲音開始變大。
「靜,……你好些了嗎?」幾乎是叫嚷,我拼命詢問著
靜搖晃著腦袋,搞她不懂是點頭還是搖頭.
就這樣,花了很長時間,三個人把那瓶酒幹掉了。
吧臺中,一個豐滿的女人穿著表演裝
「三點式」,在中央鋼管上秀起來。君拉著我們離開,他說,每次表演開始
就是整十二點.
走出門外,發現外面的世界原來是那麼安靜,腦袋裏還嗡嗡作響,靜和我的
腳步有些歪斜,君孩子般走在前面,他逗我們,「有本事,你們走直線」
靜不服氣,努力保持平衡向前邁起步子,在我看來,她走的全是曲線。
君跑到草坪上,招呼我們過去,靜半攙扶著我,走到草坪上。
怪人突然躺了下去,一只手枕著頭,另一只手指向天空,一副開心表情。
被他這舉動感染了,加上酒精麻醉後的沖動,我和靜也躺了下去,當背接觸
到草坪刹那,整個人突然感覺塌實了,起碼只有地在轉,星星亮晶晶夢幻般撒落
在淺紫色的球幕夜空,那麼靜止,使思想變得坦然很多。
「靜,你恨不恨那個人?」,君大聲說.
「恨,哈哈,……恨不得殺了他」,靜躺著,對天空大聲發泄起來。
「你錯了撒!恨就證明你還愛他!」,君的話讓我搞不懂,到是現在的靜不
會生氣,她醉了。
「那你說怎麼辦啊!」,我替靜不值,大聲對君宣泄著。
「是……」,他想了一會,「遺忘,愛的反義詞不是恨,是遺忘」。
「忘,忘得了?你講得好簡單」,靜憤憤不平駁斥著「我能為他做對自己都
不會去做的事,旅遊時錢用完了,把鏈子拿到當鋪當掉,想都沒想」。
「那你快樂過沒有?」君依然不松口,帶著刺的話緊逼著靜.
換成平時,也許靜已經淚流滿面了,但今夜,她出奇的堅強。
「快樂過,有用嗎?」,靜質問著君,吐露出心聲。
想想自己曾經的愛情,也感動過,笑過,最後無奈過.
「TMD,我是看穿了,真的快樂是短暫的,只有痛苦是永恒的」君對天發
泄起來。
「你先說能忘的呢?」,靜不饒人的問。
「勸人不是我這樣勸你說該怎麼勸?」君急了,說出了心裏話。
「靜,別聽他的,該活就好好活,永遠離開那個不愛你的人,」我態度堅決
勸著她。
「離開不代表忘記」,君沒有了立場,醉熏熏胡說,仿佛往火上澆著油。
我沖動的伸出手,用力掐了君肩膀一下,只想讓他閉嘴,酒醉後簡單的思想
讓我把他當成了靜.
君完全忘記疼痛,依然堅持說著,「你覺得當掉金鏈子不值吧?我就覺得值,
不做點傻事叫愛情嗎?」
靜沒有做聲,應該默認了君的話。
「我知道你惋惜的不是錢,是付出過感情,但正因付出過才是真愛」君帶著
悲痛的說「和你一樣,我也傻過,那年下雪的聖誕節,扮成聖誕老人,拿著玫瑰
花,在她樓下等了一晚上,人家玩得沒回,早上又跑到公司門口等。全世界認為
這樣做夠傻,我卻認為值得。那時她已經是我女朋友,這樣做只是為了給她個驚
喜,浪漫的驚喜。」
君說出的故事,在電視劇中都很少上演,確實讓我吃了一驚,矛盾的心中十
分妒忌曾經陪過他一程的那女孩。
「最後發現,愛情不是浪漫,是生活的責任,我也……哈哈……」君沒說完
便狂笑起來。
「靜,不要恨了,過去的把它忘掉吧」,我開導著她,其實很多事,說出來
都簡單,真正做到,很難.
「付出了,不要求回報,象父母對兒女無私的愛,真的又有幾人能做到?」,
君小聲開始自言自語,「等候,永遠等候」。
靜和我頓時沉默無語,也許這一刻,君的話讓她徹底想通了。
內心開始掙紮起來,面對處處關愛我的人,竟然一時不知用何語言去表達,
那句「永遠等候,」更如一根冰針紮進心頭.
近在咫尺,我掏出手機,看著有些搖晃的屏幕,吃力的按下「寫短信」,每
個字,都是從心底發出的呼喚:
《君,你不試著讓自己解脫嗎?沉浸於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裏會很痛苦,
堅強走出來,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也不要讓愛你的人,擔心……》
沒有烈酒,我想自己永遠不會有勇氣說出這段話。
君的手機響了,他詫異的在荷包裏摸索,嘴裏還嘮叨著:「這晚了,哪個發
短信我啊?估計不是催費,肯定就是廣告」。
酒醉的他,看著屏幕僵硬了很長時間,那微弱亮光下,熟悉又親切的臉上,
閃爍著淚花。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當身旁睡著一個人時,會多一份責任感。
早上剛入睡,靜那電話突然開始吵鬧的發出音樂,朦朧中感到電扇吹來的風
都透著煩人燥熱,躺在床上迷糊半天,它依然執著的唱歌,刺激著我已經放松的
神經。閉著眼睛在床上胡亂摸索,半天也沒找到讓人心燥的電話。
無奈坐了起來,發現身旁靜還是那樣酣甜在美夢中,有些氣憤的看著她小貓
般的睡姿,腦海中閃過玩笑的想法——如果此刻把她抬到江漢路步行街那銅竹床
上,估計也不會醒。
順著聲音開始找尋大清早讓人不得安寧的根源,發現它竟然誇張的躲在遙遠
餐桌上,來不及穿上拖鞋,翻身下床後赤腳著沖到餐桌旁,拾起後打開翻蓋,屏
幕上顯示著令人深惡的號碼,沖動得有些想自作主張關掉它,轉念思索,還是應
該讓她自己去解決.
走到床邊,用力拍了拍她那小蠻腰。
「靜,你的電話」,我大聲叫喚著。
她仿佛沒聽見,只是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下,趴著抬了抬手。
「你的死人打來的,響了半天」,我平靜的告訴她。
靜驀然從床上爬了起來,迷糊中接過電話。
再沒有理會她,我解脫般倒在床上。
靜下了床,電話還在不停響,她往陽臺上走去,好象回避著什麼.
下午起床時,拖鞋邊竟躺著她的手機,撿起後發現已關了機.
床上靜正酣然夢中,能依稀聽到鼻孔中發出節奏的呼吸聲,這幾天,她也夠
累。
開始思考晚飯該弄哪幾個菜。一個人住時,總習慣隨便混過罷了,有靜在一
起卻截然不同,也許是多了份責任,也許是兩個人吃飯有個伴會香些,總喜在她
面前歡露上兩手。
洗漱完後,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家門.
樓外渾然是另一個世界,仿佛走進一個大蒸籠,雖然沒有蒸汽,也烤得街上
行人揮汗如雨,天空中的太陽,就是那燃燒的火焰。伏天的武漢,聞名的火爐.
走在去菜市場的路上,我掏出手機,有兩天沒有接到他電話,也沒收到一條
短信息,讓我變得喜歡胡亂猜疑,一個人時,愛猜測君心裏真正的想法,反而有
點後悔不該對他說出心裏話,可能正是那話,會讓他覺得害怕而故意躲避我。邊
走路邊發著短信,只是關心詢問此刻他正忙些什麼.
直到躲進菜市場那大棚陰影下,手裏捏得發汗的電話也沒吭個氣,帶著矛盾
按下熟悉的號碼,但聽筒中卻傳來失望的外語抱歉聲,和靜一樣,他也關了機.
不由得更多了份焦慮.
天真的想像起來,其實是安慰自己,猜想他可能和靜一樣還在睡覺,對於過
慣夜生活的人來說,現在時間算是黎明前的黑夜,也許天黑後他看到短信會打過
來。
有些掛念的走進菜市場內,隨著湧動人流前進著。雖然沒有陽光直射,但大
棚下依然十分炎熱,火熱空氣中彌漫一股魚腥味,還混著些鹵菜香。腳下偶爾能
踏過片片濕地,是水產品攤位前大盆中流出的水。可這些依然不影響商販此起彼
伏的叫賣,伴隨著顧客們誠懇的討價還價聲,菜場內熱鬧非凡。
「姑娘,要買點麼菜撒!過來看看我的菜幾新鮮哦!」,路過一家蔬菜攤,
一位大嬸招呼我。
攏了過去,看了看面前的菜,那些番茄確實很漂亮,看得出她花過心思,把
個頭差不多大小的整齊碼放著,金字塔般堆成一座小山。每個番茄都仔細抹過,
透紅裏發著誘人的亮,看上去十分舒服。
挑了個拿在手上掂量著,心裏盤算該買多少。
這時身旁擠來一位胖嫂,伸出手指著番茄詢問:
「番茄麼價啊?」挨得太近,她胖呼呼的手臂貼到我,能感覺到冰冰的一股
涼。
「一塊五一斤,幾俏皮的東西啊!」,大嬸自誇的回答。
「漲得這狠?前兩天來才一塊三一斤,瞎說吧?」胖嫂埋怨的說.
「這價格不高撒,不信你可以在市場裏比,進價都漲了,進的時候又不讓摘,
回來把壞的一丟,傷了的又不能放,都留在家裏自己吃,剩下的賺不到幾個錢. 」
大嬸努力的解釋著。
「那西瓜總不漲來,門口推在三輪車上的無籽瓜才賣五角,要不是做飯,真
的不如吃西瓜去。」胖嫂聯想的說.
「麼辦列?活得都是為了這張嘴撒!」大嬸半開著玩笑說.
這句話可能讓胖嫂聽得不舒服,她也沒吭個聲,轉身往其它攤位逛去。
「姑娘,要幾多啊?放心,這價格公道得很,不會讓你吃虧的」,大嬸笑著
說.
挑了幾個不算很大的,放進塑料袋內,遞給了她。其實剛過來看時,也准備
還價再買的,聽她這一說,卻不好意思了。
「一斤二兩,你看撒!還多幾錢. 」大嬸仔細盯著臺秤上的指針說.
掏出零錢遞了過去,她接過錢時,嘴裏保證說著:「回家複了要是差,你來
找我,天天都在這裏,其實做的都是熟人生意,我從來不會玩秤!」
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只是對著她微笑了下,也許下次來時,我就是她熟人了。
准備離開時,那位胖嫂又轉了回來,若無其事的在攤位前挑起來。
逛了會,離開喧鬧的菜市場,匆匆往家走去。
當拎著菜打開房門時,發現靜還在床上熟睡著,走了過去,還來不及放下手
中的菜。
「靜,不早了,快起來,吃完飯要去上班!」,我拍著她的小臉。
靜迷糊睜開了眼睛,打了個呵欠,眼淚汪汪的看著我,一時還沒清醒過來。
「幾點了?」,她坐了起身,懶洋洋的問。
「起來啊!別磨蹭了!」我催著她。
「都是那個死人,害我沒睡好,」靜憤憤的罵著,低著頭在床上開始找尋手
機.
「先掉地上,幫你放到桌上了,個小笨笨」,我笑著問:「他找你有什麼事
啊?」
「跟我賠禮唄,說這次做錯了,保證以後再不會,要我原諒他。」靜平淡的
說.
「那你怎樣回答啊?」我關心的問,帶著份擔心。
「跟他說算了撒,結果他還關心的問我這幾天在那裏睡的。」靜伸著懶腰說
.
「告訴他找人借錢到賓館住的,要他不用管,死人硬不讓掛電話,害我在陽
臺上曬死了」,靜抱怨的說.
「你別又躺下了,馬上給我起床」,帶著分命令說. 我轉身走向廚房。
在廚房洗菜時,靜小貓般從身後一把抱住我,在耳旁小身問:「皓,你怎麼
猜到我准備接著躺下睡的啊」
說罷,便閃進衛生間.
對她的習慣,已經是一種習慣.
剛把菜炒好放到桌上,手機響了起來,有些期盼的瞅了瞅屏幕,上面跳躍著
醒目的「怪人君」三個字,思想裏短暫考慮了下,應該如何說出打招呼的問候。
靜趁我分神工夫湊了過來,看到屏幕故意逗我:「朝思暮想的人來了哦!」
她能說句成語出來讓我確實汗了一把,但也說得太恰如其分。
接通瞬間,激動的心反而平實了,雖沒有預演,到更真實。
「我剛起來,看到短信了,不好意思啊!」,君的口吻突然變得客氣起來,
卻讓我感覺到一份遙遠.
「到沒什麼事,猜你可能在睡覺,最近忙嗎?」,我關心的問。
「沒什麼忙的,家裏蹲撒!」,君玩笑的說.
「吃了嗎?」他的玩笑讓我又坦然很多。
「沒呢?等會出去吃」,他說.
「過來吃吧?我做了菜,」其實家裏的飯不是很夠,但我還是很想他能來,
嘗嘗我手藝。
「改天吧?現在不早了,我想你親手做的菜肯定好吃!過兩天一定來,到時
提前兩餐不吃,到晚飯大吃一頓!」怪人誇張的說,雖然不是今天,還是讓我高
興不已。
靜正扒著飯,聽到我說,扔下筷子湊了過來,對著電話大聲叫著:「帥哥,
你口福好啊!難得我們皓下廚做菜,把我的專利搶了啊!」,她吃醋說完,又跑
了回去。
「別聽她胡說,什麼時候來,要提前告訴我啊!」,我期望著說.
「禮拜五吧!這兩天可能有點事,那天我早點來,可幫不了你的忙」,君誠
實的說. 知道他不會做飯,但只要能來,已經很欣慰了。
掛斷電話後,心情變得舒暢起來,但又有些複雜,也許有了希望後,等待中
會讓自己更加矛盾,拿起筷子一時不知該往哪個碗裏伸。
腦海中全是他名字,考慮那天該做些什麼菜招待他,雖然是幻想,也讓能感
到甜蜜。
靜看出我心思,邊吃著飯邊開始嘲笑起來,
「皓,我看你已經掉進情網了,會和我原來一樣傻。你完了!」
平時如果靜對我開玩笑,我會馬上捏她一下作為報複,但今天,她的話聽上
去卻不是玩笑,好象句句都是由自己那顆不安的心迸發出來,只是她幫我說出而
已。
「靜,朝思暮想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發著呆問。
「朝思幕想,就是一天到黑想撒!歌裏面唱的沒聽過?」,她深有體會的解
釋著。
吃飯完飯,心裏還惦記著此刻那個怪人會不會自己照顧自己,終於抑制不住
思念,發給他短信《吃完了飯,你呢?一定要記得吃飯!》
平時看到靜如此,總認為很肉麻,但今天我這樣,只覺得是最真實的思念。
上班後,坐在休息室裏,靠在椅子上,什麼都不想做,也不願說話。
當愛走進心裏,人會變懶,除了每分鐘傻傻的思念,其它一切……已不再重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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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
請健康
疼的感覺
是虛弱的表現
身體總能把最真實的東西反映出來
它告訴大腦,我不舒服,很厲害
太陽穴兩邊不斷腫漲著,點點隱隱的疼從中心向外滲透著,如出殼小雞.
頭有些發昏,背上不停開始冒著虛汗,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身體沒有一點力氣。
鼻子和喉嚨仿佛已經溝通,幹熱的氣息從喉嚨串進鼻腔,往外揮發著,中途
留下陣陣火樣記號。
不知道為什麼眼皮很重,不是想睡覺的那種重,每眨一下感覺都牽著腦袋裏
疼,胸口有些悶,因為它很悶,讓腳變得好象不存在一樣,動一下,酸的,不吃
力,但沒什麼感覺. 棉花般耷拉著。
不爭氣的腰也開始發疼,呼吸開始變的急促,咽下口水時,能體會到喉嚨裏
象被鈍刀割,
有些想咳嗽,但努力喘氣時,癢癢的卻咳嗽不出。
頭越來越重,我知道疾病已經開始侵襲我了。
害怕病的感覺,一個人會很痛苦,如果起不了床,也許就是手邊的一杯水,
也是那麼遙遠,曾經有次病得不能動時,我口渴得厲害,在發燒中看到一具掛在
房頂上的白色骷髏,
和著房頂一起轉動,我只能躺著,看著他。
如果那時,有個男人遞杯水我,我會義無返顧嫁給他,無論長相美醜,身高
年齡,貧窮富貴,我都會嫁,因為我,需要一杯水。更感動於那杯水。
但是,沒有人來,只有床頭那杯可以看的水。
所以每次病了,我都提前能知道,吃些有效的藥,讓自己好受一些。
為了自己,請大家注意健康。
[待續]
|  寂しいな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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