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 yajayaj: 退出 | 短消息 | 控制面板 | 搜索 | 幫助

RSS 訂閱當前論壇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54  1/2  1  2  > 
     
標題: 竊玉 (01~尾聲 完) 作者: snow_xefd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1~尾聲 完)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6-12-31


呃……首先祝大家新年快樂。

然後,竊玉是承諾年末更新的小說,在這里放出開頭,算是給這個坑插了牌子。

我原本設想的是重口自嗨的一代大俠暫時擱置,竊玉和鎖情咒看大家投票決定
主次,主要的周更,次要的偶爾換腦子時候更一下。

但是出現了一個很糟糕的問題,如意樓系列雖然同樣是周更一萬,但對腦力的
耗費程度,可能要約等於五個鎖情咒,三個一代大俠。

我現在總計有五個故事需要構思劇情,四本需要實際堆砌字數。

這挑戰難度等級有點超了。

所以,鑒於鎖情咒那本對腦子的需求不大,而且正好是我最近需要練習幫助自己
的類型,我此後一段時間依然會主力更新鎖情咒。竊玉優先級暫時降低。

一代大俠擱置到鎖情咒完結再開,為了避免出現菟絲撿不起來的悲劇,我會偶爾
寫點,但湊夠章節字數,也先不發了。對大家都好。

大概會有朋友因為這個決定很不愉快,在此先表示抱歉。

也請相信,只要我能保持碼字的熱情,這些故事,遲早都會和大家見面的。

就這樣,再祝大家新年快樂。2017年再見。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引子

  武承望著窗外的庭院,對唐門的安排感到十分滿意。

  夏逝秋生,正是一季林木花草盛極轉衰之時,幽靜景觀少了幾分奪主淩厲,
平添一絲零落惆悵,正合他此刻急需安寧的心境。

  鎮南王世子,照說是穩居廟堂之高,不需掛懷江湖之遠。

  可現今天璧朝草莽隱憂根深蒂固,江湖門派早已登堂入室,成為四方官吏不
敢小覷輕慢的力量。

  一柄鋒利的刀,若想不傷己身,要麼將其毀掉,要麼便緊緊握在手中。

  正因如此,他在蜀州東鎮撫司府邸才不過留了一日,在唐家堡唐門地界,卻
要住上至少三天。

  所幸唐門門主唐遠書知書達理,不似其他江湖草莽那般透著一股煞氣,對他
親隨一行招待也是極為周到,無可挑剔。

  不過唐門再怎麼禮數周到,也比不過達官貴人,他心中愜意,其實倒有一半
來自另一件事。

  他那位武功高強絕色傾城的未婚妻,昨個傍晚就已到了。

  玉若嫣,當初父親看撿來的女娃粉雕玉琢是個美人坯子,才起了這個更似舞
姬的名字,不曾想,她武學天資驚人根骨奇佳,打心底還透著一股莫名的狠勁,
硬是練成了王府高手都摸不清底的一身功夫,投身到六扇門內。

  原本只是欣賞她不可方物的花容月貌而已,可在看到她肅容辦案,莊嚴凝重
的模樣時,一股更加急迫的沖動,便悄悄湧了上來。

  幾次三番說動了父親,數次請表求下了上諭,這位絕談不上門當戶對的女神
捕,終於要在今秋嫁入鎮南王府,成為世子夫人,將來的王妃。

  有時他也會想,這做法會否太過自私。明知她那炫目的美應該在天高海闊之
處才能更加奪心攝魄,卻偏要將她收入籠中,斂羽斷喙,從矯健雌鷹,變作乖巧
彩雀。

  有些惋惜,更有些殘忍的快意。

  他噙了口酒,一絲絲滑入喉中,想著先前本該陪寢侍奉的嬌柔美婢最後留下
那句:“世子那麼標致的未婚妻閑置廂房,可叫奴婢惶恐了呢。”

  她不通禮教,做的本就是無關廉恥的勾當,一副暖被壓枕的好皮囊,會說這
話不必大驚小怪。他只是有些奇怪,自己聽了那話,竟將她遣走,心里,真的動
了念頭。

  不足三月就是大婚,即便今夜犯了界,也不至於有什麼不堪設想的後果。玉
若嫣剛在蜀州辦了幾樁案子,以他了解,正是容光煥發精神百倍的時候。

  他喜歡那種樣子,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帶著那種昂揚、在他面前寬衣解帶
的樣子。

  這種欲望,從未如此刻這般迫切、強烈。

  他甚至都已有些堅硬。

  咽凈了那口酒,他提高聲音,換來了外面影處護衛的近侍。

  “去叫嫣兒過來,不要驚動旁人。”

  枝葉一顫,那條影子已經消失。

  他滿意地站起,踱到床邊,取下掛在床頭的佩劍,用力一拔,抽出寸許,接
著緩緩推回鞘內,如是再三,宛如將這把劍鞘,看做了玉若嫣修長健美的身子。

  平素身畔不缺艷姬解悶,他也並非性好漁色之人,今晚這悸動來的如此迫切,
叫他都微感驚訝。

  窗欞一響,外面侍衛輕叩一下,權作提醒。

  他將劍掛回原處,微微一笑,快步走出屏風。

  玉若嫣推門走入,這種時辰來到未婚夫婿房間,她也不見半分羞澀惶恐,只
如探案般淩厲掃視一圈,不見他人,便放下心來,信步來到武承身前,行禮道:
“世子,敢問何事?”

  “你我就快成婚,為何還稱呼的如此客套?”他坐入椅子,輕聲笑道。

  她眼中閃過一絲別扭,但還是漾起一絲淺笑,柔聲道:“是,拓疆。”

  武承聽她雖轉用表字,口氣卻還是十分客套,心中略感不悅,沈聲道:“嫣
兒,看來咱們久難見面,彼此之間,生疏了不少啊。你這府衙的差事,是否也該
放放了?”

  當初講定,玉若嫣大婚之後,仍可以世子妃的身份在公門協辦大案,直到就
位王妃才不再拋頭露面。

  皇親國戚之中並非沒有先例,京城一位王爺正妃直到產子之前一年才偃旗息
鼓,不再替巡防督衛緝拿盜匪,北嚴侯的新婚妻子上月仍披甲策馬,與夫君並肩
沖殺邊疆退敵。

  以玉若嫣在公門的名氣,這個約定其實並不過分。

  武承此刻特地提出,當然並非真的反悔,不過是委婉表達不滿而已。

  玉若嫣心思通透,柳眉微蹙,輕嘆道:“拓疆,我平日慣常這副樣子,並非
有意疏離。如惹你不快,是我不對,你容我慢慢改過。”

  他並未答話,只是擡起眼,從頭到腳將她看了一遍。

  雖說來此以保衛安全為主,但畢竟身為世子未來正妃,她身上自然不能再是
官靴黑褲皂衣箭袖,換了身竹飾碧裙,著一件天青小褂,添耳環,插銀釵,抹絳
唇,描眉畫目,一望便知必定有人為她精心打理。

  這身裝束的確叫她國色盡顯,可不知為何,端詳之後,反而覺得少了幾分生
氣,倒不如平常那般吸引他的註意。

  他捏了一下拳頭,驀然覺得那身衣裙礙眼無比,就似把曠世難尋的寶玉,硬
塞進一個粗糙木盒之中。

  “脫掉。”他瞇起眼,放棄了平心靜氣的打算。

  玉若嫣一怔,點墨般的眸子閃過一絲不解。

  “今夜你不必走了,就在這兒歇下吧。”他扯了扯衣領,燥熱在身周流竄,
讓他都有些氣悶,“反正……不久就要大婚了。”

  “就在此處?”那一絲驚慌轉瞬即逝,玉若嫣擡手按在頸畔,問道。

  “去屏風後。”他深吸口氣,起身走向床邊,腹中熱流頃刻湧下臍下三寸,
剛硬如鐵。

  玉若嫣沒有半點矜持扭捏,快步跟去,扭身對著屏風,擡手便解開一粒扣子。

  “你沒什麼話要說麼?”武承盯著她一束纖腰下聳隆翹挺的臀峰,沈聲問道。

  玉若嫣揮開衣襟,垂手一抽抹開絲帶,解開下裳搭在屏風上,淡淡道:“是
你,早些晚些也沒什麼區別。你心里歡喜就好。”

  內襯離體,小衣再難掩蓋一片雪玉無暇的裸背,露出大片瑩潤肌膚,天生麗
質,如此近的距離,竟連毛孔也看不出來。

  將襯褲一褪,她微微彎腰,提膝去脫。

  這姿態下,半裸玉體盡收眼底。

  她並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柔軟嬌嫩,盡管通體如玉仿佛吹彈可破,那溫膩皮膚
卻包裹著緊湊結實的肌肉,不論凸起還是凹陷,都蘊含著鮮明的力量。

  隨著她的動作,皮下的肌理也在舒展收縮,背、腰、臀、股、腿、足……每
一處,都散發著攝人心魄的誘惑。

  有經驗的男人都明白,這種緊致至極的彈力意味著什麼。只要被這樣的腿纏
上一次,怕是再難忘記那種銷魂噬骨的滋味。

  欲火如熾的當口,武承突然看到了一個刺青。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但定睛細看,就能發現其實是為了掩飾一塊烙印
一樣的傷疤。蝴蝶紋在玉若嫣另一側的腰上,她去脫那邊褲管,恰好撞進他眼里。

  王府必定有人知道,但沒人跟他說過。

  他皺起眉,那明明是一處巨大的瑕疵,卻在描繪後散發出殘酷的魅力,出現
在玉若嫣絕美的嬌軀上,竟說不出是破壞還是增光添彩。

  “這里這只蝴蝶,是怎麼回事?”他伸出手,一邊問道,一邊想要撫摸一下。

  玉若嫣的身子一震,所有的動作突然僵住。

  下一個剎那,她猛然轉身過來,擡手抽出了床頭那把劍。

  冰冷的劍鋒,只一閃,就洞穿了武承的咽喉。


               第一章 群賊

  金祖耀已整整抓了十九年賊。

  從替人修枷換鎖的雜役幹起,如今,做到塘東縣遠近聞名的捕頭,紫線繡了
衣擺,卻繡不回他妻子在寂寞中枯槁的容顏,衙門加了例銀,仍買不回他兒女沒
有父親在側的童年。

  今年年初,他總算等到了能讓他放心的接班人,領閑職享起了清福。

  銀子雖賺得少些,但不再刀口舔血鬼門關內進進出出,家人自然沒有半點怨
言。

  以前一口一個金捕頭的鄉親,漸漸習慣了改口叫他金牢頭。

  塘東縣犯人通常直接押往郡城,縣衙大牢只做臨時周轉,金耀祖換任此缺,
其實不過是兄弟們和長官感念多年辛苦,幫了他一個人情。

  他身上那些妻子一數就落淚的傷疤,總算停在了七十一道。

  人閑了下來,心卻閑不下來。

  他從前些日子聽聞了那樁驚天大案起,心里就一直隱約覺得難以安寧。他相
信,蜀州公門上千弟兄,多半都會如他一般夜不能寐。

  往日他巡視一圈牢房,給獄卒略作安排,到時辰就能返家休憩,這幾日,他
卻還是忍不住去了衙門,想要打探出一點消息。

  可即便在公門之中,那案子的全部細節也都被嚴格保密,東川郡郡城之內都
沒有半點風聲,塘東縣內又能打聽出什麼。

  這一晚,他打了一壺黃酒,切了半斤羊肉,總算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離奇事
件的因由,早早離了縣衙,往家中走去。

  家里都是本分平民,只惦記衣食住行,不留意朝廷大事,他也不願細說,只
告訴妻子這些天的事情已經忙完,今後便可照常休息。

  一家老小吃過晚飯,他乘著微醺,一回房中,便從背後摟住了妻子總算略顯
豐腴的腰肢。

  十六歲如花似玉的時候嫁了他,一轉眼,懷中就已是三十五歲的婦人。

  這大半年有他在家幫忙照顧老人,妻子的氣色漸漸好了許多,不見了那些過
早顯露的老態,手臂環住的身子,也重新有了婦人的柔軟彈性。

  他已有半月不曾要過,今晚那點酒意,讓他小腹又燃起了久違的沖動。

  喉頭滾動了一下,他的手兵分兩路,上下出擊。

  妻子的乳房哺育了三個兒女,如今,依然飽滿而柔軟。粗糙的布裙中,她的
雙腿還很結實,不過曾經是因為在田野里奔跑,現下卻是因為每日操勞不完的家
務。

  他扯開裙帶,匆匆把妻子壓在床上。

  門已關,燈已滅。

  黑暗中,成熟的婦人忍不住輕輕喘息起來,隨著他耕耘的節律,一下下從喉
嚨里擠出低柔的哼聲。

  那里依然柔軟而嬌嫩,雖不如青春年華那麼緊縮,卻更加容易濕潤,更加能
喚起羞澀時不曾有過的回應。

  他因腰傷而退離了最危險的地方,如今,也因腰傷而很快感覺力不從心。

  妻子體貼地親吻著他,翻身而上。

  他轉而去享受,舒展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只有在妻子的身邊,他才能如此松弛,像個回到母親懷里的孩子。

  激情越是猛烈,就越是難以持久。

  很快,他們夫妻顫抖著擁抱在一起,共同步入強烈的喜悅之中。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重新找到年輕的感覺,好像還能提著腰刀,往賊
人之中殺進殺出,浴血奮戰。

  可當一切結束,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已是個四十一歲的男人,長久的公門
生涯,讓他每一年都好似比他人長出一倍。

  他已有多久不曾與妻子一夜春風二度了?上次……好像還是有了老幺的那個
晚上把。

  一絲淡淡的悲涼湧上心頭,他將被子拉高蓋住妻子的肩頸,輕輕嘆了口氣。

  沒想到,窗外也有人跟著嘆了口氣。

  “誰?”他翻身下床,剎那間已將床邊墻上單刀抓在手里,也不顧赤身裸體,
陽物還染著陰津,黏呼呼垂在胯下。

  “金捕頭好快的反應。只可惜,耳力卻大不如前咯。換成三年前,怕是也不
會讓我們幾個聽上這麼一場活春宮都不曾發覺。”

  這話不假,金祖耀兩年前耳後中了一劍,險些只剩一只耳朵,聽覺自那之後
就與常人無異。

  可他的刀法卻不曾落下。

  他和大多數捕快出身的好手一樣,沒有什麼武林師承,練的就是公門中最常
用的刀法,沒有花俏招數,要的,就是那一刀刀砍出來的本事。

  “金某雖已轉任牢頭,但六扇門里沒什麼金盆洗手,我不指望你們這些惡徒
既往不咎,若是來尋仇的,出手便是。金某生平不知抓了多少惡賊,早想著會有
此日。”他沈聲說道,腳下略略一挪,擋在床邊護住妻子。

  他妻子並未有多麼驚慌。

  她與公門中人成親十九年,早已做過不知多少次最壞的打算。

  一方安寧,總要有像她丈夫這樣的人去拼命才能保全。而能讓她丈夫放心去
拼命的,不正是她麼。

  “祖耀,不必管我,要是動起手來,去救爹娘孩子。”她在被中摸索著套上
衣服,掏出床頭一把剪子握在手中,“打不過這些惡賊也不打緊,記得在鬼門關
前等我,我決計不會辱沒了金家門楣。”

  外面卻半晌沒了動靜。

  金祖耀略一躊躇,匆匆套了一條褲子,小心翼翼往窗邊走了兩步。

  外面陡然傳來一聲怪笑,接著有人痛哼一聲,從窗外刷的跌了下來,咣當摔
在地上。

  房上傳來頗為嘶啞的話音,冷笑道:“你個小小毛賊帶路找到人也就是了,
裝模作樣充什麼大頭鬼,我看這姓金的傷了腰,抓你也和當年一樣手到擒來。”

  先前說話那聲音哎喲了兩聲,竟然不敢還嘴,滑溜溜逃了。

  “來的到底是什麼人?所為何事?”金祖耀心中略覺不安,聽外面情形,來
的似乎並非他此前捉拿過的尋常盜匪,而是什麼不好惹的江湖人物。

  “你這種小鎮捕頭,說了你怕是也不知道。白費功夫。”一個頗為尖細的男
人嗓音傳了過來,語調陰陽怪氣,聽起來令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是兄弟倆,都複姓令狐,在下令狐陰,那是我哥哥令
狐陽,一般說起陰陽兄弟,就是我們。”那嘶啞聲音頗為有禮地緩緩答道。

  令狐陽那尖細扭捏的嗓子緊跟著響起,“廢這麼多話幹什麼,拿住他一大家
子,直接辦正事不就完了。他這輩子保不準都沒離過塘東,哪兒能聽說過咱們。”

  金祖耀的背後已經滿是冷汗。

  他離開過塘東,跟著其他公門同僚辦過江湖案子,他當然也知道陰陽兄弟。

  他們是三十多歲的同胞兄弟,據說還是雙生,算起來,可能比他還要年輕一
點。

  但兩人模樣卻沒有半點相似,江湖風傳是自幼撿了秘籍,練的時候各自理解
不同,結果連長相也漸漸截然相反。

  金祖耀沒親眼見過這兩人,但知道他們都是西南有名的大盜,公門通緝多年,
一直不曾捉拿歸案。

  這種在武林中也有不小名氣的彪悍盜匪,的確不是他一個平凡牢頭對付得了,
他持刀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比恐懼更容易摧毀一個人自信的,就是絕望。

  但能夠戰勝恐懼和絕望的,才叫勇氣。

  他咬緊牙關,粗壯的手臂終於重新穩定下來。

  妻子已經表明心誌,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豈能不戰而潰?

  “管你們是陰陽兄弟還是陰陽怪氣,想要老子的命,進來拿啊!”他怒吼一
聲,橫刀跨步,穩穩守住了床與屋門之間。

  那又尖又細的嗓子發出一聲冷笑,仿佛被手擰著脖子一樣說道:“可我們不
想要你的命,我們還想求你幫忙呢。”

  令狐陰的嘶啞聲音馬上接道:“我們兄弟也絕對不虧待你,你若肯幫這個忙,
我們有莊園一座,紋銀百兩,事成之後必定雙手奉上。我們兩個在江湖上名頭雖
然不好,說出的話,卻也沒有自己吞回去過。”

  令狐陽奸笑道:“若是這些身外之物你看不上,我們兄弟還能帶走你那小兒
子,親自點撥他武功,包他十年之後,成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重壓之下,突然來了這一通威逼利誘,反倒叫金祖耀滿頭霧水不知所措,沈
聲道:“我雖不過是個牢頭,但也是吃著朝廷俸祿,站在公門中的鐵打漢子,要
我幫你們做什麼違法亂紀之事,那是休想!”

  令狐陽語氣一變,冷冷道:“姓金的,你可別不識擡舉,我們能教你兒子武
功,自然也能對你兒子幹些別的。我弟弟不似我這麼怪異,你那女兒……好像正
當出嫁的年紀吧?”

  “大哥,先別嚇他。他從六扇門退了,還是別當狗爪子對付。”令狐陰提高
聲音道,“金牢頭,我們求你幫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天下各地的大牢,哪
年也少不了發生幾樁。你放心,事後決計追不到你頭上。”

  “你先說是什麼事。”金祖耀高聲問道,存心想要驚動一下旁人鄰里。

  妻子卻小聲提醒道:“老金,你莫要那麼大聲,害了鄰居可要怎麼是好。”

  金祖耀心中一震,微感慚愧,面上有些發燙,忍不住擡手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陰陽兄弟在外面低聲耳語了片刻,令狐陰沈聲道:“先說也無妨。過幾日,
塘東縣的牢里要移來一名重犯暫做安置周轉,你是牢頭,當天必定要去看守。我
這里有顆藥丸,下到水里沒有任何味道,你偷偷讓她喝了,毒發之後,會與死人
無異,你將她帶出牢房,丟到塘邊亂葬崗里,這忙就算幫成了。”

  令狐陽細聲提醒道:“那人本就是千刀萬剮的死罪,兄弟們保證不會讓她死
的太過痛快,一來二去,也沒逃了什麼重犯,你總不算犯法吧?”

  金祖耀緊握刀柄,纏布都已吸飽了掌心的冷汗。

  他正要大聲呵斥,屋外冷不丁又傳來一聲陰笑,一個好似被酒色掏空中氣不
足的聲音飄飄忽忽道:“陰陽兄弟,你們要是打算給當年的老大報仇,直接下毒
殺了就是,費那麼大勁弄出來,到底是打算殺了祭奠舊友,還是打算藏起來先玩
幾日啊?”

  這聲音把那個日字咬得又重又長,口氣里透著一股淫褻之意,分明意有所指。

  令狐陽哼了一聲,冷冷道:“我弟弟睡女人從不挑剔,我更是對娘們沒有半
點興趣,弄她出來,自然是要大開靈堂召集舊友,好好炮制了她出一口惡氣。我
們可沒有你花落塵無孔不入這麼好的興致。”

  金祖耀心中一驚,聽這話,新來的竟是沿江偷香奪取清白無數的無孔不入花
落塵。據說這淫賊原本給自己起的外號並非這個,但他摸進閨房作案,往往不肯
羞辱一次就罷休逃走,寧肯忍著臟汙冒大風險也非要將受害女子小嘴臀眼分別占
有一次才算完事,因此被人叫開的綽號,就成了無孔不入。

  此賊輕功點穴功夫都是一流,受害女子中不少屬於武林門第,算起來,江湖
上想要捉他的,怕是比公門中還要多些。

  花落塵輕笑一聲,道:“明人不說暗話,在下畢生所願便是能一親江湖四絕
色之列的美人芳澤,得到消息日夜兼程趕來,光馬就累死了三匹,自然是好興致。
不瞞你說,我現下褲襠里就憋得發漲,你們要沒意見,在下過會兒可要找姓金的
閨女老婆先泄泄火。”

  金祖耀雙目一瞪,怒吼道:“你敢!”

  花落塵淫笑道:“我為何不敢?只要給我機會,就是皇帝老子的女人,我也
敢前前後後連嘴帶屁眼一並日了,人生在世需盡歡,怕死怎麼做采花賊?”

  令狐陰朗聲道:“看來花兄也是打算把主意落在金牢頭身上咯?”

  花落塵笑道:“誰不知道那人犯一到,塘東衙門周遭數里之內都會布滿眼線,
到時候高手把牢房圍得水泄不通,你們還真當那主意能管用麼?”

  令狐陽不悅道:“喲,那花老弟有什麼好計策麼?”

  “在下又不需要將誰拖出來弄死。我色膽包天慣了,金牢頭根本不必犯法,
我到時候點了他家人的死穴,換上獄卒衣服,只叫他帶我進去牢房值夜一宿,到
時候我進到監牢里面,那絕色美人被人綁得動彈不得,只能任我享用。事後給她
穿戴整齊,要殺要剮,也和我無關。”花落塵悠然說道,顯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我不怕金牢頭不答應,他肯讓我日那娘們,我就去,他不肯,我就拿他老婆孩
子將就。他願意為了個死囚帶綠帽子壞了女兒名節,我不介意。”

  金祖耀心中怒極,刀尖微顫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令狐陽細聲細氣道:“他夫人可貞烈的緊,這會兒正握著剪子,保不準就自
裁了。”

  不料花落塵淫笑道:“死了也不打緊,半個時辰以內,稍有點熱乎氣,我一
樣擺弄。在下百無禁忌,就是可憐金夫人死了身子里還要帶著別的男人精血,到
了閻王爺那兒也判不成貞婦吧。”

  金祖耀分明聽到妻子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一緊,只恨不得這就殺出屋去,
先將自己拼死再說。

  令狐陰咦了一聲,奇道:“連你都來了,這消息竟傳的如此遠麼?”

  花落塵笑道:“可不算遠,我從這位美人被抓就一直打聽,早早就進了蜀州。
前些日子那些正派中人在湖林城里大鬧了一場,這些日子,整個西南的黑道怕是
都要來唐門地頭做客。”

  令狐陰似乎有些擔憂,道:“還有誰要來?”

  花落塵略一沈吟,道:“只算在下確定已經來了的,就有藏劍嶺畢氏三兄弟
剩下那兩位,差一條尾巴能成精的八尾狐貍霍瑤瑤,臉上因刺配破了相的赤面僧
非樹,和我一樣只求美人銷魂玉體的玲瓏邪塔褚帝玄……看看,有報血仇的劍客,
有想趁機揚名的魔女,有不滿自己牢獄之災的怪和尚,還有惦記著美人一身功力
的采補高手,你們說,熱鬧不熱鬧?”

  大概是看到陰陽兄弟的臉上都不太好看,他又笑道:“所以你們兩個來得早
並不算什麼,江湖從來就不是一個先來後到的地方。”

  “你說對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接口道,“你們三個先來,也一樣不算什
麼。”

  令狐陽這次的尖細嗓音竟然有些發顫,強撐著陰陽怪氣道:“奚老三,你這
種本事,就不必來打牢頭的主意了吧?請你來殺這位的,恐怕少說也出了幾千兩
銀子,你不一路殺進大牢,怎麼對的起你手里的劍。”

  金祖耀手掌一松,那柄單刀再也抓握不住,當啷掉在地上。

  陰陽兄弟、花落塵,他都還有膽氣拼命一搏,可這位夢落九泉奚無坎,他就
是豁出九條命去,多半也沾不到對方的衣角。

  殺手這行當,名聲可以遠揚,但正主一定要低調、隱秘,誰都能一眼認出來
的殺手,往往活不了多久。

  奚無坎應該算是江湖上少數官府給過畫像,還好端端活到現在的殺手之一。

  這樣的殺手只有兩種,一種找不到,一種打不過。

  奚無坎是後者。

  武林中名氣一定程度上象征著實力。

  那麼花落塵加上陰陽兄弟,也多半不是奚無坎的對手。

  奚無坎冷笑道:“那與你們何幹?我既然來了,你們就得走。”

  外面好半天沒有傳來一絲聲音,金祖耀在房中呆楞片刻,彎腰撿起了單刀,
淒然一笑,沈腕一轉,將刀刃朝向了自己。

  其實他此前就已聽到風聲,今夜群賊聚首於此,更是做實了他的猜測。

  那個犯下驚天大案的重犯,竟要在塘東縣臨時關押。

  雖說公門中的兄弟大都不願提那死囚的名字,但他又怎會不知,近來蜀州境
內當得起上達天聽四個大字的犯人,除了手刃鎮南王世子後束手就擒的天下第一
女神捕玉若嫣,還能有誰?

  案件一出,西南大亂,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幾日之間,死訊就傳遍四州,
擴散到大半個江南。

  六藩分屬之內,若非叛國附逆的大罪,都由當地主理自行審斷。

  那玉若嫣,自然也要押送鎮南王府。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在大家心目中,玉
捕頭當然已經是個死囚。

  可這個死囚,卻偏偏送不出去,至今還留在唐家堡所在的東川郡內。

  據說西南境內的公門高手近的都已到了,遠的都日夜兼程正在往這邊趕,王
府也派出了手下數名頂尖英才,為的,就是能讓玉若嫣活著到達鎮南王府,交給
鎮南王親自處理。

  只因想要玉若嫣的人,實在太多。

  她五六年里橫掃西南黑道,大大小小得罪了不知多少,偏偏又位列近年江湖
四絕色之中,是公認的傾城之貌。

  東川郡幾位地方官曾合計半宿,商量出一個辦法,找幾個女犯冒充,試著押
送一下看看後果。

  結果四位女囚全部不翼而飛,四個方向上三十六名官差,沒有找到一個活口。

  若不是唐門傾全派之力幫忙平穩局勢,那幾個嚇破膽的父母官怕是連自己的
官衙也不敢再待。

  這樣一個燙手的犯人,為何會傳出要轉移到塘東縣的消息?送到這里和鎮南
王府南轅北轍,難不成改了主意要橫渡金沙河送去皇城?還是打算經中南四州南
下入海,取道蠻邦兜一個大圈進入滇州?

  金祖耀一個小小牢頭,自然猜不到上官心中是如何打算,但他知道,這該死
的消息,已經快要害了他一家性命。

  為何這公門內都還沒有傳開的事情,這幫江湖人會如此輕易地知道?

  他心中苦思冥想之際,外面奚無坎的聲音又冷冰冰響了起來:“你們還不死
心,是以為塘東縣來的高手中,僅有我一個你們得罪不起,未必沒有任何機會對
麼?”

  其他人沒有回答,只有令狐陽陰陽怪氣哼了一聲,權作默認。

  “蠢材。你們真當玉若嫣這樣的人物,會打主意的只有你們這些雜碎麼?急
匆匆跑來的,不是想殺她的,就是想操她的?”奚無坎冷笑道,“我只說兩個人,
你們且看看自己的腦袋,夠不夠硬。”

  他微微一頓,提氣道:“雪玉釵搖足踏雲,一劍奪命碧羅裙。”

  陰陽兄弟倒抽了口涼氣,令狐陰沈聲道:“雍素錦和碧姑娘?她們怎麼會來
管這閑事?”

  令狐陽細聲道:“都被官府通緝過,來殺個女神捕泄憤唄。不過那倆雖然厲
害,論功夫恐怕還比玉捕頭差一截吧。也就只能撿現成便宜了。”

  花落塵的口氣卻顯得有些驚恐,道:“令狐兄弟,你們的消息這可就不太靈
通了。你們難道不知道,這……這兩個女煞星,其實都已成了如意樓的人。”

  令狐陰驚道:“莫非……如意樓竟看上了玉若嫣準備收歸己用?”

  奚無坎哼了一聲,道:“何止,唐門趁著現在犯人還在東川郡押送不出,傾
巢出動調查背後是否另有隱情,想要的還不是玉捕頭的人情。除了唐門如意樓,
你們怎麼知道沒有別的勢力在打這位的主意?要命的,趁早死心快滾吧。”

  花落塵淫笑一聲,道:“好,我走。不過,死心卻是休想。金牢頭這邊看來
輪不到我,我自然可以去想別的辦法。今生不能一嘗江湖四絕色的滋味,我死都
難以瞑目。”

  奚無坎冷冷道:“你不妨去找找另外三位,玉若嫣殺人時不著寸縷,說不定
已被世子破瓜開苞,按規矩,沒資格位列其中了。”

  令狐陰長嘆一聲,道:“金牢頭既然被你奚老三盯上,算我們兄弟倒黴,告
辭,我們另想辦法就是。”

  金祖耀橫刀在頸,後退兩步,聽著外面漸漸沒了其他聲音,便只等著奚無坎
進門動手。

  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固然重要,可他絕不能為此就不顧律法,還要害了玉捕頭,
他左思右想,也只有一死了之,才能斷了他們的念頭。

  刀鋒貼住脖子,他瞪著門板,問道:“奚無坎,告訴你,不管是帶你進牢,
還是設法把玉捕頭帶出牢來,你都休想。我絕不為你們做任何事情!”

  門被慢慢推開,一個身段勻稱的中年男子緩步邁入,將門一帶關上,走到桌
邊,拾起火鐮點亮油燈,好整以暇坐到凳子上,背後長劍也未解下,淡淡道:
“你真當我很怕你自盡麼?”

  金祖耀沈聲道:“起碼……我若是死了,你的陰謀也休想得逞!”

  沒想到,那面色陰沈的中年男人面頰一顫,聲音驟轉,竟冒出一串銀鈴似的
嬌笑,雙掌一拍,道:“那你就去死咯。我連一共見過兩面的奚老三也能扮得活
靈活現嚇住外面三個,你我可偷偷盯了四天,莫說神態面目,就是你脫你老婆衣
服的動作,我都能讓她分辨不出。”

  金祖耀渾身一震,他早知道江湖上有些奇人異士,能以絕妙手段易容改扮,
控喉變音,可活生生出現一個,還是驚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麼看也十足十如假包換的中年男人,竟真的用嬌嫩綿軟的江南女音說起
了話。

  油燈照在那男人臉上,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你……你不是奚老三?那……那你是誰?”

  那易容女子嘻嘻一笑,翹腿道:“方才那臭淫賊點名的時候,不就只有一個
女人麼,還猜不到?”

  “八尾狐貍……霍瑤瑤?”

  “不敢當,正是小妹我。”她咯咯笑道,“我雖比不了七巧童子、龍十九那
種雜學怪物技藝深不可測,但騙騙你們衙門的笨蛋,想必綽綽有余。不過你大可
放心,我既不是去劫獄,也沒興致殺玉若嫣得罪鎮南王府,我就是扮成你的樣子
去看守她一晚,試試她天下第一女神捕的眼睛,測測本姑娘的神鬼手段。”

  金祖耀咬牙道:“你可別忘了,無相郎君就是玉捕頭親手緝拿歸案的!你的
本事,難不成比他還高麼?”

  霍瑤瑤笑道:“學我們這手藝的,不試試深淺,怎麼知道自己本事的天頂在
哪兒。我要是騙過了她,豈不是證明我比無相郎君技高一籌?起碼今後坑蒙拐騙,
不必擔心被抓去砍頭。”

  “我妻子不會配合你,這幾天只要同僚來訪,你必定露出破綻。”

  霍瑤瑤輕哼一聲,不以為意道:“你這麼蠢,看來這麼多年捕快捕頭,幹的
都是些體力活兒吧。易容改扮的本事,你當只能打理自己麼?我隨便拿出幾兩銀
子,還怕沒有身材相若的姑娘來演一遭你臥病在床的老婆麼?這種簡單的江湖手
段都不懂,還是早早去床底下躺著,由我來幫你度過這幾天劫數吧。”

  金祖耀當真是走投無路,心念一動,想著霍瑤瑤擅長易容,聽聲音又是個年
輕女子,武功興許並不算強,一咬牙關,揮刀砍去:“你先放倒我再說!”

  霍瑤瑤卻好似早已料到,擡手一彈,一縷灰煙陡然射出,直噴金祖耀面門。

  他連忙閉氣,手中刀招自然慢了一霎。

  霍瑤瑤咯咯一笑,身形一晃橫移擺臂,一掌切在他肘側麻筋,雙足連點,如
風一轉,在他身後一把捏住他頸下大椎,捏得他全身酸麻連刀都掉在地上,才笑
道:“只會易容的姑娘,就算有楚香帥那樣的大俠守著都免不了出事,我又豈敢
不學點護身本領。”

  他屏住呼吸不敢言語,聽她談笑自若,只盼那毒煙能對她也有效。

  哪知道霍瑤瑤甩手一根細針插在他頸後,運起內力將毒素往里一逼,軟語道
:“那不過是我之前摳在袖口里的泥灰,沒毒,你可趕緊喘氣,莫把自己憋死才
好。”

  她撒手一撤,退到床邊坐下,看著僵立原地動彈不得的金祖耀背影道:“不
過這針就真的有毒咯,你老婆聽話幫我省點銀子少找點麻煩,我就給你每天餵解
藥下去。如何?”

  他妻子面色蒼白,汗如雨下,手中剪子也有些拿捏不住,顫聲道:“你……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霍瑤瑤笑道:“就是我說的呀,你們怎麼都當我撒謊不成?我消息可比剛才
那幾個蠢材靈通得多,想殺玉捕頭的,想救玉捕頭的,哪一邊都不是我這種孑然
一身的小人物招惹得起,光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用血抹腳趾甲的女魔頭雍素錦,
我見了恐怕腿肚子都要轉筋。我真就想試試自己的易容本事有幾分火候,你們別
倔了成麼?”

  “你易容的本事的確不錯,我這雙整天盯女人的眼竟然沒看出來。”外面突
然傳來花落塵略帶惱怒的聲音,“可惜你能學的只有臉和聲音,才會作為奚老三
啰嗦那麼多,讓我們起了疑心。”

  令狐陽尖聲道:“不錯,都走遠了才反應過來不對,要真是奚老三,我們不
走那一刻,就該下來留我們一人一條胳膊了,哪兒還會站在房頂嘮嘮叨叨!”

  咣啷一聲,門扇被一腳踢碎,一個個子恍若孩童的侏儒男子站在門外,開口
正是令狐陰那嘶啞雄壯的嗓音:“你這賊狐貍,竟然把歪腦筋,動到老子頭上了!”

  這話音中氣十足擡腳便將木門如草紙般踢爛的令狐陰,偏偏是個半人高的小
小侏儒。他身後那高大魁梧滿臉橫肉的漢子,卻一根胡子沒長,一說話便是令狐
陽那令人渾身難受的強調:“不過我們到該謝謝你這賊娘們,金牢頭自殺不成,
可省了我們不少事情。”

  霍瑤瑤眼神已經有些慌張,口中卻仍笑道:“既然如此,你們打算怎麼謝我?”

  哢嚓一響,一個青衣短打的壯年漢子推窗跳入,腰側掛著一對精鋼判官筆,
雙眼泛桃花紅,唇角笑意頗為下流,道:“你這種小騷蹄子,當然應當交給我來
好好炮制一頓。”

  他向前一挺胯下,淫笑道:“我這份大禮,你不收也得收,光一處收了還不
行,前前後後,我給你謝個遍。”

  霍瑤瑤緩緩挪開靠住屋墻,奚老三的妝容已經沒用,索性一把撕扯下來,連
著膠泥丟在腳邊,露出一張楚楚可憐惹人心疼的小臉,陪笑道:“論姿色,我可
比不得人家天下第一女神捕,花兄這麼講究的風流人物,難道不該先以畢生誌願
為重麼。”

  花落塵哼了一聲,他這種色心極盛的男人,見到霍瑤瑤這副面孔,頭上的火
氣便先消了一半,盡數轉去褲襠,口氣也軟了幾分,道:“我可沒什麼講究,禦
膳想吃,清粥小菜,一樣來者不拒。更何況……霍姑娘這副模樣,怎麼也算是水
鄉佳肴的水準了。”

  霍瑤瑤擡手擦去幾處殘存膠泥,心中有些悔恨為何不在奚無坎的易容下多加
一層醜女人皮面具,嘴上仍是甜甜笑著,道:“三位方才也見識了我的本事,有
我幫忙,如虎添翼。其實,大家仔細盤算盤算,咱們盡可精誠合作,各取所需不
是?”

  令狐陰眉毛一挑,拉住作勢動手的哥哥,沈聲道:“怎麼說?”

  霍瑤瑤忙不疊道:“金牢頭不肯跟幾位合作,我肯啊。我扮成金牢頭的模樣,
幫你們兄弟倆帶那藥進去,臨機應變想辦法把玉若嫣弄出來,到時候,花兄要的
不過是玉捕頭的處女之身一夜風流,你們就讓他先享用一番,之後再帶去靈堂,
私刑伺候,盡管報仇,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計劃聽起來的確更加可靠一些,起碼這女人比金祖耀心思活絡得多,而且
與他們臭味相投,多少算是一路。

  令狐陰略一思忖,道:“可方才也說了,就算用藥,從那牢里帶出玉若嫣,
怕也不是易事。”

  “這不正是測試我易容手段的時候了麼?”霍瑤瑤趕忙一指自己的臉,道,
“若是用藥不容易辦,我就把花兄易容成同班獄卒,隨我一起進去。咱們把玉若
嫣用花兄的點穴手段制住,我把她易容成金牢頭,再把自己易容成玉若嫣,里外
交換,花兄就說金牢頭生了急病,要送回家來。至於我在牢里該如何脫身,就不
勞各位掛懷了。”

  令狐陽一看另外兩人已經顯然有些動心,高聲道:“你們休要信她,這種年
輕漂亮的娘們,嘴里就沒句實話!”

  令狐陰重重咳嗽一聲,小小的身軀竟把高大的哥哥震住,退後半步不敢再說,
他這才道:“花兄,你覺得如何?”

  花落塵從頭到腳將霍瑤瑤掃了一遍,突然問:“你靴子里踩了墊物?”

  霍瑤瑤點了點頭,蹲下將靴子一脫,索性只穿纏布站在了地上,身量頓時矮
了一截。

  花落塵盯著她小巧玲瓏的腳掌,淫笑道:“合作也無妨,不過,總要讓我看
看你的誠意。”

  霍瑤瑤臉色有些發白,一雙小手緩緩縮進袖中扣住什麼,道:“不知道小妹
我要怎麼做,才能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呢?”

  花落塵的桃花眼斜斜一瞄,道:“離那犯人過來還要幾天,這段時間,你誰
也不必易容假扮,什麼也不必穿,陪我在房里睡覺就好。”

  霍瑤瑤眼中寒光一閃,但還是笑道:“既然花兄錯愛,小妹自然恭敬不如從
命,只是我未經人事,還請花兄憐香惜玉,將來為妾也好,多少給個名分。”

  花落塵獰笑道:“那種事大可以後再說,既然你答允了,這就脫吧。”

  霍瑤瑤一楞,笑道:“花兄拿小妹打趣麼,這……這里還有許多眼睛看著,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怎好如此?”

  花落塵冷冷道:“你八尾狐貍少說也有八種本事,雖說不到龍十九一半,但
光是輕功、暗器、用毒這三樣,就足夠叫人頭疼。你這樣的女人,只有兩種情況
我才敢碰,一種就是脫光。快脫吧。”

  霍瑤瑤嫵媚一笑,雙手擡起示意並無它物,款款走到花落塵面前,軟軟道:
“我身上為了易容加了一堆東西,脫起來那麼費勁,不如你幫我嘛。”

  說著,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腰帶,羞紅滿面,道:“人家就要是你的人了,你
還舍得給別的臭男人看。”

  花落塵哼了一聲,手往前一伸,快要拉住腰帶之時,突然閃電般往上一擡,
一指點在她鎖骨當中,旋即運指如風,在她頸窩周遭點了足足七下。

  霍瑤瑤渾身一麻,動彈不得,頓時出了一頭冷汗,顫聲道:“花兄,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

  花落塵也不答話,取下一支判官筆勾起她腰帶垂頭,映著油燈一晃,旁邊的
陰陽兄弟這才看到,那系帶內側竟不知何時穿了幾根細細小針,藍光閃動,分明
淬毒不淺。

  令狐陰忍不住道:“這娘們好奸詐的手段。”

  花落塵獰笑道:“江湖上走動的標致女人,要麼武功厲害,要麼心機狡詐,
要麼靠山無敵,否則,在這荒林一樣弱肉強食的地方,不出三天就要被騎在男人
胯下。刀頭舔血的亡命徒,誰肯虧待了雞巴。”

  他擡起判官筆,刷的一掃,筆尖過處,頓時裂布開衫,咕嚕嚕掉出幾個偽裝
身材用的墊料,露出霍瑤瑤一片瑩白細膩的肌膚。

  “這便是我說的第二種情況,被我點了穴的。”花落塵雙眼放光,淫笑道,
“不過你這種女人,即使被我點住,我也不會上手脫你的衣服。這對判官筆,此
時可好用得很。”

  他每說半句,判官筆便交叉一劃。

  噝噝啦啦裂帛之聲接二連三,轉眼之間,霍瑤瑤上身就已接近赤裸,只剩雙
肩之下還留著一對衣袖。

  兩丘細嫩嬌小,一掌可握的盈盈雪乳,也隨之顫巍巍裸在人前。

  夜風穿窗,撫胸而過,一雙無法遮擋的嫣紅奶頭,就這樣微微硬漲,翹在乳
包頂上。

  花落塵滿意地在雙乳細細打量一番,擡手正要接著撕開下裳,耳廓一震,聽
到一聲異響。

  他采花多年,最敏銳便是周遭安危,當即握緊判官筆,毫不猶豫縱身後躍穿
窗而出,怒喝一聲:“什麼人?”

  陰陽兄弟反應極快,馬上跟出門外,看向花落塵面前。

  一個一身翠綠衫裙的年輕女子俏生生站定在那兒,雙眼在他們三個身上一掃,
宛如冷電,朱唇緊抿也不答話,嗆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柄寶劍,泓清光寒,一看
便是神兵利器,連劍鞘都名貴無比,柄上綴著一顆碩大的翠玉寶珠。

  那劍鞘整體都呈青色,仿佛為了映襯,劍脊上,也有一道淺綠印痕,頗為顯
眼。

  花落塵面色一變,驚道:“碧姑娘!”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9-10-26 19:14 編輯 ]
2018-10-27 22:56#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2)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8-10-27


竊玉主更,一代大俠偶爾替換更新。

目前還在忙碌中,禮物贈送過後有時間了會繼續。

嗯,以上。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章 碧釵

  令狐陽濃眉一挑,陰惻惻道:“碧姑娘?花兄,這次你可不會看走眼吧?”

  花落塵面如土色,悄悄往後挪了半步,道:“人可以易容改扮,這寶劍,可
做不得假。二位,恕我少陪了。”

  話音未落,他連屋里那衣衫不整雙乳裸呈的霍瑤瑤都不敢多望一眼,拔地而
起躍上屋檐,竟慌不擇路從房頂展開輕功就逃。

  令狐陰擡眼望著手中持劍的翠衫少女,滿目疑惑,緩緩道:“碧姑娘,你深
夜到此,所為何事啊?”

  崔碧春並不答話,劍尖斜指半垂,繡著翠綠絲線的軟底布靴向前一踏,一步
步往房門走近。

  那雙漆黑如墨的妙目,每走一步,殺氣便濃烈幾分。

  令狐陽尖嘯一聲,長臂舒展,沈腰便要出手。

  但令狐陰雙足一頓,出手將哥哥猛地一扯,喝道:“走!”

  這一聲暴喝出口之時,崔碧春掌中的寶劍碧痕已破風而起,化作一道慘青寒
光,直取令狐陰喉頭。

  能在江湖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陰陽兄弟縱然功夫稱不上一流,眼力卻絕不會
差。

  劍光方起,令狐陽就失去了出招的膽氣,借著弟弟一扯之力,扭身往屋頂逃
去。

  令狐陰救哥哥那一招失了先機,眨眼間劍光如電而至,驚得他通體發寒,百
忙之中氣貫雙腿,拼死施展身法一蹬,離弦之箭般往後射出。

  他身形小巧玲瓏,分量也輕,這一下施展出畢生所學,的確逃得夠快。

  饒是如此,碧痕那一劍之威仍是將他從小腹到大腿劃出一道,衣衫盡裂,皮
開肉綻。

  崔碧春一劍得手,纖腰一擰,寒星淩空斜劃,追擊而至。

  但此時令狐陽已到屋頂,他手長腳長,腦門頂著冷汗趴下一抄,把身在半空
的弟弟揪住,猛地向上提起。

  這兄弟二人協同作戰不下百次,默契十足,應變迅疾不過是彈指間的功夫。

  但同樣是彈指之間,被淩空提起的令狐陰腳下,碧痕就已追刺過來,幾乎擦
著鞋底殺過。

  令狐陽若慢上一霎,令狐陰傷及腿腳,面對這要命的碧姑娘,怕是再難有半
分生機。

  兄弟兩個心膽俱裂,哪里還敢伺機反擊,一上屋頂,就不約而同將輕功運到
極致,互相提攜牽扯,飛一般逃走。

  崔碧春並未追擊。

  她仰頭看一眼屋檐,側耳聽了聽周圍動靜,緩緩收劍回鞘。

  寒鋒斂匣,剎那間,她的人也消去八分銳氣。

  直到身上殘留的殺意盡數不見,她才邁開步子,走進屋內。

  金祖耀滿面冷汗,僅剩可動的眼眸轉向崔碧春,顫聲道:“來的……可是一
劍奪命碧羅裙,崔碧春?”

  崔碧春點點頭,左掌向後一拂,帶上了房門。

  金夫人早已駭得軟在床上,不覺將手里握的剪刀都頂進頸中一點,滲出一粒
猩紅血珠。

  崔碧春微微皺眉,信步走過金祖耀身邊,碧痕一擡,連鞘刺出,打飛了金夫
人手中的剪子,道:“我無意害你們。”

  “可你也是要犯!”金祖耀的氣息因緊張而格外急促,“方才那些江湖大盜
殺的公門中人,加起來也不到你的零頭吧!”

  “我不殺你。”崔碧春隨手拿起一條單子,返身丟在霍瑤瑤身上,遮住了她
半裸嬌軀。

  “別的事情你也休想!”金祖耀怒道,“我一家老小就是死在眼前,我也絕
不幫你們這些江湖匪類去害玉捕頭!”

  崔碧春緩緩將單子在霍瑤瑤頸前、乳下、小腹三處紮緊,才道:“我是來找
她的。”

  一直裝傻等待時機的霍瑤瑤頓時就是一楞,“找我?你……你這女煞……不
是,碧姐姐,你我素未謀面,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找我做甚?”

  崔碧春卻不回答,帶上一只金絲手套,蹲下將她被割開掉落的衣服仔細檢查
一番,撿出一個小包,一個錢袋,一個香囊,和一些零星小物。她用布一包,揣
進懷里,起身道:“你跟我走,自然就知道了。”

  霍瑤瑤幹笑道:“碧姐姐,我……我被花落塵用獨門手法點了穴啊,這哪兒
走得動。要不……你給我解開?”

  崔碧春微一搖頭,過去彎腰張臂,將她一提夾在腋下,轉身便走。

  霍瑤瑤慌了神,趕忙道:“金牢頭還中著我毒針呢!”

  崔碧春聞言一怔,左右打量一眼,一伸手將霍瑤瑤丟在桌上,死魚一樣打橫
放著,掏出懷里剛才那一堆東西,借著燈火微光仔細打量起來。

  霍瑤瑤三寸不爛之舌仍不忘發功,陪笑道:“碧姐姐,這是我自行調配的毒
藥,用的是我在山谷撿到的古老毒經,你自己琢磨,明天天亮也想不出個結果。
不如這樣……”

  才說到這兒,崔碧春已經從那一堆東西中捏出了一根中空細針,放到鼻前嗅
了嗅,反手就紮進了霍瑤瑤的脖子。

  “你……你這……”

  “哪個是解藥?”崔碧春拍了拍霍瑤瑤的面頰,問道。

  這擺明是要先在自己身上測試,霍瑤瑤只好哭喪著臉道:“香囊,香囊有夾
層,從繡的小鳳凰嘴上捏開,擠出來的小黑丸,兩顆。”

  崔碧春擠出四顆,果然把兩顆先餵進了霍瑤瑤的嘴里,等她混著口水咽下,
又在旁拿住腕脈,以內力幫她催化藥性,看確實面色轉為正常,才轉身走到金祖
耀面前,捏開他的嘴巴將藥彈了進去,一掌拍在喉頭送藥下去。

  跟著,她再次將霍瑤瑤夾在腋下,起身便走。

  “碧姐姐,你行行好,幫我揉揉穴道,我自己能走,不也方便很多麽,你瞧
瞧……我這跟破口袋一樣被你夾著,也太不像樣子了。”

  “碧姐姐,碧姐姐,我一身東西都在你手上,你武功這麽好,難道還怕我害
你不成?”

  “碧姐姐碧姐姐碧姐姐碧姐姐……你、你倒是說句話呀,這大半夜的你帶著
我這麽走,我心里好害怕呀。”

  “碧姐……”

  “閉嘴。”崔碧春突然開口,沈聲說道,接著身形一轉,閃到旁邊,將霍瑤
瑤立在一棵樹下靠住。

  霍瑤瑤這才看到,前方小道上,站著一個和她方才改扮的形貌一模一樣的影
子。

  她頓時驚叫出聲,“奚老三?”

  奚無坎微微一笑,拱手道:“碧姑娘,久仰。”

  崔碧春默不作聲,只是垂手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霍瑤瑤吞了口唾沫,覺得今晚莫不是犯了太歲,心下暗暗有些後悔,揚名立
萬可去的地方多的是,何必要來這註定要群雄混戰的地方摻一腳。她自以為幾樣
本事都有大成,可到了這兒才發現江湖之大,她這八尾狐貍怕不是要被人做成皮
帽子咯。

  崔碧春盯著奚無坎的肩頭,緩緩往前踏了一步。

  奚無坎的眼中笑意消失,也向前踏了一步,手在腰帶上一抹,一柄軟如白蛇
的細劍就落在了他的掌中。

  霍瑤瑤瞪大眼睛,這才知道奚老三以劍法揚名,為何她偷偷看了幾次都沒找
到劍在哪里。

  崔碧春默不作聲,又向前踏出一步。

  奚無坎目光閃動,冷冷道:“崔碧春,我此次收的銀子里,沒你這條命。”

  崔碧春緩緩再踏一步,道:“那你為何攔在此處?”

  奚無坎淡淡道:“我要殺的人,若有人要救,我總要先來試試深淺。”

  碧痕微微擡起數寸,指住了一地清冷月色,崔碧春又踏一步,道:“那你已
可出手。”

  奚無坎左掌擡起,二指一捏,將那軟劍彎成一個圓弧,但並未出手,反而向
後退了一步。

  “你怕了?”

  奚無坎微微一笑,突道:“昔年朝廷有位忠臣,官拜兵部尚書,姓崔,因邊
關守將魏宸謀逆一案仗義執言,惹來雷霆震怒,一家老小,死的死,充軍的充軍,
僅有兩個本要被送去當營妓的年幼女兒下落不明。碧姑娘,你說巧不巧,他們也
姓崔呢。”

  崔碧春垂目望著自己劍尖,墨玉般的眸中古井無波,淡淡道:“佞臣已死,
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說著,她又往前連踏兩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不到一丈。

  “崔姑娘定力過人,在下佩服。”奚無坎卻又往後退了兩步。

  他松開手,真氣貫入軟劍,劍鋒登時豎得筆直,他出指一彈,彈出龍吟般一
響,笑道:“年紀輕輕,能有如此修為、心境,在下自嘆不如。就此別過,告辭。”

  他正要擰身施展輕功離開,崔碧春卻又踏上了兩步。

  他的瞳孔頓時收縮,目光森冷如冰,唇角卻還帶著微笑,道:“難道,你又
想討教兩招麽?”

  崔碧春的劍又擡高了數寸,冷冷道:“我要救的人,若你要殺,我為何不在
這里,先殺了你?”

  奚無坎望著那寒光閃閃的劍鋒,忽而笑道:“忠臣熱血,凝冤化碧,崔碧春,
你就不想問問,我是如何知道你這些事情的麽?你的身家背景,江湖中可並沒幾
個人知道。”

  崔碧春的腳步突然停住,她秀眉微蹙,輕聲道:“你的雇主,是朝廷大員?”

  奚無坎等的就是這一刻。

  生死相搏,一念之仁就可能會失去先機。

  只要崔碧春對他所知曉的事有一絲一縷好奇,她的劍就會慢上半分。

  對他來說,這已足夠。

  內功催動,軟劍如蛇信般疾吐而出,咬向崔碧春的咽喉。

  可崔碧春的寶劍,本就有個可以將劍刃彈出的機關。

  她左掌一捏,鏘的一聲,碧痕便已在機關與內力的配合下飛射而出,撞向刺
來的軟劍。

  奚無坎面色一變,將勁力化剛為柔,纏向碧痕。

  但崔碧春左臂一舒,竟用劍鞘直刺向他的喉頭。

  奚無坎不得不側肘一磕,消解格擋。

  一招之間,崔碧春就將碧痕握在手中,咻的一聲,蒼青寒光便已破空而起。

  叮叮叮。

  三聲輕響。

  奚無坎遠遠一掠,退開數丈之遙。

  他面上一片蒼白,胸腹縱橫交錯兩道血痕,手中軟劍已經斷了長長一截。

  不過三招,勝負已分。

  奚無坎口唇微顫,沈聲道:“崔碧春,你的功力,倒真不可同日而語……是
如意樓的功勞麽?”

  崔碧春卻不回答,只是冷冷盯著他問道:“是誰雇你來殺玉捕頭的?”

  奚無坎深吸口氣,冷笑道:“吃我這行飯的,沒了命,也不能沒了行規。再
說,你當真覺得今日就能把我留下了?”

  最後一個字才一出口,他突然雙肩一縮,整個人像後飛一樣縱了出去,雙肘
同時擡起,一連放出七點寒星,封住崔碧春追擊的路線。

  崔碧春劍光一圈,將暗器盡數打落,微微蹙眉,沒有去追。

  她也不必去追。

  因為她知道,從她拎出霍瑤瑤起,這次和她一起行動的搭檔就已經到了。

  這世上,怕是不會有人比那位更想救玉若嫣。

  那麽,奚無坎當然不會有機會逃掉。

  果然,奚無坎的身形還沒落地,旁側屋檐之上,一個修長的影子就已經鬼魅
般飄落下來,月光之下,一雙比皓月還白嫩幾分的赤腳踩著無齒木屐輕輕一點,
就先一步沖到了奚無坎將要落地之處。

  奚無坎視線一掃,見到那玉足腳趾竟俱染點點猩紅,當即連心都涼透,怒喝
一聲在半空強行擰腰出劍。

  可惜他全力一縱沒有半分留手,此刻舊力已竭新力不繼,哪里還能使出幾分
真氣。

  那窈窕倩影冷笑一聲,指間發釵一閃,就已洞穿了奚無坎的右腕。

  奚無坎悶哼一聲,軟劍掉落。

  她發釵一抽,又是一刺,沒入奚無坎腰後懸樞穴中,左掌一切砍在頸後,屈
膝頂在他膝彎,三招一氣呵成,跟著拎住腰帶順勢一提,就將他死魚一樣拎在手
中,臉上笑靨如花,道:“看來,得讓我試試,你奚老三的骨頭有多硬了。”

  奚無坎連提三次真氣,可受創頗重,發釵還深深插在腰後骨節之間,頸後中
那一掌更是險些將他劈暈,垂頭望著那一雙玉潤雪足,胸中氣血翻騰,顫聲道:
“雍素錦……你我……本是同道……你為何……”

  “同道?”雍素錦柳眉半挑,拎著他往崔碧春那邊走去,冷笑道,“你跟拿
錢殺豬的才叫同道,與我有個屁的關系。”

  奚無坎咽下口中一團腥鹹,心知自己在劫難逃,喘息道:“雍素錦,崔碧春,
你們兩個……也都是在六扇門的鷹爪孫手上吃過不少苦頭的,為何要不辭辛苦來
救玉若嫣?莫非……你們真都成了如意樓的走狗麽?”

  “你廢話太多了。”雍素錦不耐煩地丟下一句,突然擡手將奚無坎的褲子撕
去一塊,露出了一片勁瘦有力的屁股,接著笑道,“你沒資格問話,再多問一句,
我就把你下面脫光掛在縣衙旗桿上,這些日子塘東縣來了不少江湖高手,你願意
借此揚名,我就好好幫你一把。”

  奚無坎面上一陣發青,可夜風吹過屁股,涼颼颼足以證明雍素錦並非說笑,
臉上變了幾變,終究不願死前還受那奇恥大辱,憤憤閉上了嘴。

  崔碧春已經拎上了霍瑤瑤,見雍素錦過來,問道:“先前那三個呢?”

  雍素錦指了指自己的腳趾,“沒看見麽,新塗的。色咪咪那個我擰斷脖子扔
進豬圈餵母豬了,那陰陽怪氣兩兄弟,我掛到樹上,也算提醒下不知好歹的混帳,
還要命的就快滾。”

  崔碧春略一頷首,道:“好。”

  霍瑤瑤看著奚無坎轉眼之間就被炮制得猶如一頭死豬,渾身上下冷汗直冒,
瞟了一眼雍素錦,結果正對上她似笑非笑看過來的目光,嚇得褲襠里頭都是一酸,
呻吟道:“雍……雍姐姐,小妹……小妹一定……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肋
插刀願效犬馬之勞,你們要我進如意樓我就入,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千萬…
…千萬饒小妹一命啊。”

  雍素錦伸手在她光滑小巧的下巴上一勾,笑道:“我盯了你這狐貍五天,你
是什麽東西我看得清清楚楚。不必跟我玩這一套,把你八條尾巴好好收著,我覺
得你聽話,你自然可以平安無事,否則……哼哼,我可沒興趣讓你進如意樓,還
是斷了你的手筋腳筋,找個暗娼窯子丟進去,讓你給我賺點閑散銀子吧。”

  這話要是別人來說,霍瑤瑤興許還能當成嚇唬,可雍素錦這個邪門妖女名聲
在外,真幹出來不足為奇,當即搗蒜般連連點頭,一連聲地表忠心,唯恐真成了
某個下賤地方的肉囊子,販夫走卒撒把銅錢就能進來快活一遭,那才叫生不如死。

  和崔碧春不同,雍素錦有一搭沒一搭,總算能和霍瑤瑤聊著,這讓霍瑤瑤多
少安心了幾分,她對那條三寸不爛之舌頗有自信,起碼,先保住一條小命再說。

  很快,崔、雍二人就徑直離開縣郊,一路走到近山傍林的一棟廢棄護林木屋,
開門進去,燃起燈火,這才把手中兩個俘虜放下。

  花落塵的點穴手法雖然獨特,但功力不深,一番顛簸,霍瑤瑤雙腳已經隱隱
感到酸麻,估計小半個時辰就能恢複行動。她當然不敢表現出來,依舊直挺挺躺
在板床上,側臉望著地上被雍素錦補了幾釵癱軟如泥的奚無坎,一邊暗自慶幸,
一邊親親熱熱道:“雍姐姐,你專門把奚老三帶回來,是要審他嗎?”

  這話當然是明知故問,但霍瑤瑤這麽一問,就把自己無形中放到了雍素錦這
一邊,她拼命想要潛移默化,也是求生的一招。

  她一直都知道,花落塵那樣的淫賊再怎麽小心謹慎也有她得手的機會,對她
來說,最危險的從來都是不會被她女色所惑的其他女人。

  雍素錦將裙擺一拉,坐在凳上,輕輕撫摸著纖巧足踝,笑道:“不然呢,難
不成要和他拜天地麽?可惜,我妖花有主咯,可不能再叫旁人占了便宜。”

  霍瑤瑤趕忙陪笑道:“呀,不知是哪位翩翩公子,能蒙雍姐姐這樣的絕代佳
人青眼有加呢?”

  “一個難纏的小色鬼罷了。”雍素錦瞄了崔碧春一眼,向外使了個眼色。

  崔碧春頷首起身,推門出去,衣襟風聲輕響,轉瞬去得遠了。

  霍瑤瑤聽雍素錦口吻嬌俏中帶著幾分親昵,心知那小色鬼起碼是個能叫她存
著幾分情意的人,便滿嘴抹蜜,笑道:“能叫雍姐姐說一句名花有主,怎會是個
尋常的小色鬼,必定是什麽濁世翩翩佳公子,只是禁不住雍姐姐國色天香美貌絕
倫,才顯得過分風流罷了。”

  “看來,油嘴滑舌多半能算你一條尾巴。”雍素錦咯咯一笑,走到床邊坐下,
“你也是個懂事的,我就幫你先把穴道解了吧。”

  霍瑤瑤心里一喜,知道這種仇家頗多的女魔頭必然有什麽獨門密法,為了顯
她之能,當即便道:“雍姐姐有所不知,這花落塵點穴功夫十分獨到,全仗著這
手絕技采花盜色,可不是尋常法子能解開的。”

  “我用的本也不是尋常法子。”雍素錦從頭上摸下一根木簪子,幾綹秀發隨
之垂下,落在白里透紅的小巧耳畔。

  霍瑤瑤一怔,正要開口詢問,就覺臀後一涼,褲子竟被扯到了膝窩,旋即臀
心陡然一漲,那根木簪的大頭竟然捅進了肛口之中,連半點唾沫也沒抹,熱辣辣
就是一陣疼。

  “哎呀……雍……雍姐姐,你、你這是……這是作甚……可別……別如此為
難小妹啊……”她一下驚得魂飛天外,心道莫不是這女魔頭有什麽稀奇古怪的嗜
好,打算把她當作玩物不成?

  話音未落,雍素錦一根手指又伸到了她的處子幽徑之外,緊貼著桃源泉眼輕
輕一按,和臀縫里的木簪頭將她會陰擠在一起。

  旋即,一股陰狠真力猛地戳刺進來,利針一樣紮進了任督二脈交匯之處,疼
得霍瑤瑤尖叫一聲,雙腿彈起,兩只手連連拍向床板。

  她拍了兩下,才驚愕地扭頭道:“這……就解開了?”

  雍素錦哼了一聲,不屑回答,抽出木簪,略一蹙眉,走到地上面色慘白的奚
無坎身邊彎腰蹲下,擡手捏開他嘴巴,將那木簪子染了臟汙的大頭徑直塞了進去。

  奚無坎目眥欲裂,一口咬下,但雍素錦已將木簪抽走,他當即怒道:“妖女!
士可殺,不可辱!”

  雍素錦笑瞇瞇用那還粘著他口水的木簪在他面頰上來回蹭了蹭,悠然道:
“你死豬一樣落在我手里,什麽可,什麽不可,還輪得到你說了算麽?我這就脫
了你的褲子把你那活兒掏出來來用刀雕花,你能怎麽樣?你很生氣啊?抱歉,我
是妖女哎。”

  奚無坎怒到氣血逆行,一張面皮紅得幾乎從毛孔滲出血珠,顫聲道:“有種
……你就殺了我!”

  “我沒種啊。”雍素錦眼中精光閃動,笑道,“我既沒種,也懷不了別人的
種,你還有什麽話說麽?”

  奚無坎強行定了定神,沈聲道:“沒有,你休想從我這里得到半點有用的。”

  “好,夠硬氣。”雍素錦起身拍了拍掌,扭身看向已經整好褲子的霍瑤瑤,
往她身邊一坐,將她驚得兔子般一跳,“八尾狐貍,霍瑤瑤?”

  “雍姐姐,您有何吩咐,只管開口就是。小妹必當竭盡全力,赴湯蹈火在所
不辭。”

  雍素錦緩緩道:“江湖之中,奇門異術高手屢見不鮮,這些人呢,都有一個
共同點,那就是武功修煉得不怎麽樣。以你的年紀,身手算是好的,為人也頗警
覺,我盯上的人,能幾次險些發現我的,不多。”

  霍瑤瑤眼珠轉了兩圈,陪笑道:“不、不敢當。行走江湖,果然還是雍姐姐
這樣手上功夫好的才叫厲害,奚老三我都不敢去打招呼,結果被你手到擒來,小
妹真是選錯了路,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雍素錦嬌笑道:“你這拍馬屁的手藝我就不問了,你說說,你都擅長哪八樣
本事啊?”

  霍瑤瑤立刻道:“小妹沒那麽厲害,八尾狐貍,是被我騙過的,說我差一條
尾巴就能成妖。可不是八樣本事的意思。小妹……也就易容改扮,提嗓控音的本
事還過得去,無奈經驗不足,這趟不就栽了。”

  雍素錦語調陡然轉冷,寒氣森森道:“哦?是麽?霍姑娘,我可不是什麽憐
香惜玉的臭男人,你難道不知道,女人才是最擅長為難女人的麽?”

  霍瑤瑤哆嗦了一下,忙道:“小妹……也還有點雕蟲小技,可那都……不值
一提。不值一提。”

  “可我怎麽聽說,你有樣本事,能幫我審一審奚無坎呢。”雍素錦將臟了的
木簪丟在地上,取下一支發釵,秀目微斜,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你當真想不起
來?”

  霍瑤瑤摸向頸窩,用裹在身上的被單擦了擦冷汗,朱唇顫動,輕聲道:“小
妹……是學過點移心攝魂的法子,可對奚老三這種刀頭舔血的高手,決計用不上。”

  “為何?”雍素錦眼前一亮,她似乎早就在等這句,“這門功夫,條件苛刻
麽?”

  霍瑤瑤略一沈吟,發釵當即就在她眼前一閃,她哆嗦一下,趕忙解釋道:
“雍姐姐,這本事和內力強弱之類無關,就只是靠技巧精熟,然後從心誌上分個
高下。憑我的本領,仗著美色應付一些登徒子興許還行,崔姐姐要是不來,我大
概能靠那法子找機會制住花落塵,奚老三這種高手,冷漠堅定,我施功不成,可
要遭到反噬,心神大損的。”

  雍素錦冷笑道:“你直接說吧,這門本事要想成功,需要什麽條件?”

  霍瑤瑤愁眉苦臉道:“雍姐姐……”

  哆的一聲,那支發釵就已釘入到床板之中,對穿而過。

  霍瑤瑤一個激靈,道:“一個,是要有時間,至少,得能在一段時間內頻繁
和那人目光交錯,這本事全憑眼睛,幾種小器物和言語都是輔佐而已。另一個,
就是那人心誌不能太強,要麽全面壓倒,順利得手,要麽,就得尋到對方的弱點,
設法利用。比如花落塵,就是貪花好色,讓他摸著我的奶,他肯定沒什麽心誌堅
定可言,那就是我得手的好機會。所以、所以我得對目標有起碼了解才能下手,
這奚老三,我什麽都不知道,肯定不成的。硬要去試試,多半要反震得我吐血。”

  雍素錦緩緩把發釵拔起,纖細雪白的指尖輕輕搓著鋒利的前端,輕聲道:
“若是這種功夫,練得極好的呢?”

  霍瑤瑤思忖道:“這……這種邪道雜學,我當初鉆研也是因為練武太苦,真
吃得苦的,都去學武了吧。龍十九和七巧童子名聲這麽響亮,也沒聽說能隨心所
欲將人控制的。”

  雍素錦又問道:“要真就有這麽個高手呢,他能做到什麽程度?”

  霍瑤瑤這才隱約發覺,自己其實才是被盤問的那個,她扭過頭,望向雍素錦
的眼睛。

  雍素錦神情一凜,迅速轉開臉去。

  霍瑤瑤這才笑道:“雍姐姐,你看,哪有那麽容易就能頻繁和人對視的。我
要再拿點輔助的小器物,你肯定更加警覺。”

  “人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你若是得手,都能做到什麽?”

  霍瑤瑤抿緊櫻唇,尋思片刻,輕聲說:“能問出一些心底不太深的秘密,若
是那人肯配合,就能什麽都問出來,包括那人自己可能都想不起來的事兒。簡單
用的話,就只有這樣。要是能多得手幾次,或者得手後有一段比較充裕的時間,
還能……讓人的神智受到影響。但具體能影響到什麽地步,我也不清楚,哪有人
會叫我一次次這麽折騰啊。”

  雍素錦一字字問道:“能讓人去殺自己本不想殺的人麽?”

  霍瑤瑤一楞,她心思機敏,馬上道:“雍姐姐,您要是覺得玉捕頭殺世子是
受了攝魂類的奇門招數控制,那也太高看我們了。的確,這門功夫是能讓中招的
人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可受控狀態下的人跟平時大不相同,世子是玉捕頭的未
婚夫,豈會看不出來。倒是還有暗號之類的方式可以埋於心底臨時起效,可那指
令絕不能太過複雜,而且得和那人自身心底的傾向相合才會長期有效,你總不能
說……玉捕頭一早就想殺未婚夫吧?再說了,暗號誰說都會起效,要是下了個殺
人的指令,世子不說怎麽辦?要是旁人大庭廣眾說了,玉捕頭豈不是要在唐家堡
殺個血流成河?雍姐姐,你們如意樓要是想救玉捕頭,我看還是換個法子脫罪得
好。”

  說著說著,她見雍素錦面色不善,忍不住悄悄往邊上縮了縮,“雍姐姐,小
妹……真的沒有騙你,你……你別生氣啊。”

  雍素錦坐在床邊,默然片刻,起身笑道:“你這已經幫上不少了。接著,還
是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吧。心誌堅定的時候那法子不易起效是麽?”

  霍瑤瑤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也不知她要做甚。

  雍素錦走到奚老三身邊,眼中寒光一閃,嬌笑道:“奚無坎,你也不必告訴
我是誰要對玉捕頭下殺手了,你做個好人,來幫我試試這狐貍的攝魂功夫。半死
不活的廢物,想必心誌就堅定不到哪兒去了吧。”

  奚無坎一楞,還沒開口,那只纖巧白嫩的玉足,就已穿著木屐狠狠跺向了他
的胯下。

  “啊啊——”淒厲的慘叫,頓時從破木窗中傳了出去。

  兩個時辰後,崔碧春踏著一地清輝快步折返,一眼看到門外等著的雍素錦,
提氣一縱,落在她身前,用眼神詢問。

  雍素錦搖了搖頭,嘆道:“我也說不好,這法子,確實沒我想得那麽厲害。
起碼,得是個知道玉捕頭把柄的人才能做到。”

  崔碧春疑惑道:“無人知道麽?”

  雍素錦咬牙道:“除了我,恐怕只有王府里,世子的親人才有一丁點可能知
道。可若是那樣,玉捕頭就成了他人爭權奪利的刀,必定要被殺人滅口。”

  崔碧春皺眉沈吟片刻,道:“叫他拿主意吧。既然他接了你的銀芙蓉,就一
定會全力幫你救出姐姐。”

  雍素錦不悅道:“我說過很多次了,我沒有姐姐。”

  崔碧春知道失言,當即閉口不再應聲。

  雍素錦從懷中摸出一張紙,遞給崔碧春,道:“這是霍瑤瑤寫下的全部東西,
應該對他有用。你找地方傳過去吧。這兒的牢房九成九就是個幌子,你告訴他,
玉捕頭絕對還在唐家堡,不會被送到這兒來。馬上,我就往唐家堡去。”

  崔碧春接過,略掃一眼,蹙眉道:“他叮囑過,不許你擅闖唐門。”

  雍素錦的薄唇微微一動,冷笑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碧姑娘文官家
里的千金,怕是不懂吧。”

  崔碧春淡淡道:“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
命有所不受。此篇出自兵法九變,你可知同章之中,將有五危,其一便是必死可
殺,你又懂麽?”

  “必死可殺?”雍素錦當然不懂,哼了一聲,笑道,“我要殺的,的確都是
必死的。”

  “這句的意思是,固執死拼的將領,會惹來殺身之禍。”崔碧春不徐不疾,
道,“家父慘遭冤屈之前統領本兵,為一部之首。我三歲便要讀兵書,練刀劍,
雍姑娘,君命受與不受,我比你更懂。”

  雍素錦面色變了幾變,左掌一垂,腳下微微一側,便想硬闖。

  崔碧春指尖按住碧痕劍鞘機關,沈聲道:“雍姑娘,唐門中人行事一貫詭秘
見長,你當真就有九成把握,他們絕對不會將玉捕頭押送至此麽?”

  她難得說如此多的話,抑揚頓挫略顯生澀,“如你所見,消息流出已有一段
時日,這小小塘東,卻只來了些陰陽兄弟般的廢物,唐家堡照舊戒備森嚴。你不
覺得,這若是個轉移視線的圈套,未免太明顯了麽?”

  雍素錦眉心微蹙,沈吟不語。

  “你見慣風浪,照說這種手段不會全無察覺,關心則亂,你且註意分寸才好。
江湖中想要你性命的,只怕並不比玉捕頭少。”

  雍素錦一笑,道:“我一個混世妖女,才不在乎這些。你難得長篇大論啰里
吧嗦一次,好,我便給你幾分薄面,在這兒等著。我倒要看看,這虛虛實實的把
戲,最後揭開個什麽底的骰盅。”

  “如此便好。”崔碧春不再多言,將那紙收進懷中,匆匆離去。

  約莫一刻功夫後,塘東郊外的小村莊中,撲棱棱飛起了十余只灰黑色的信鴿。

  夜色之下,那些信鴿一閃而過,極難察覺。

  可經過一片林子時,枝葉間一陣輕響,數支短弩齊射,將信鴿打落兩只,細
細簌簌之聲旋即響起,驚飛夜鳥一片。

  剩余的鴿子繼續飛遠,轉眼間,就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

  鴿子身上的消息,當然是要送給南宮星。

  莫說有雍素錦這層關系,光是沖著玉若嫣江湖四絕色之一的名頭,生性風流
的如意樓少主也不會坐視佳人含冤殞命。

  早先一面之緣,已足夠他判斷,玉若嫣絕不是無緣無故對未婚夫妄下殺手的
瘋女人。

  玉若嫣從小被王府收養長大,鎮南王一家對她來說恩比天高,世子為人敦厚,
儀表堂堂,又肯不顧身家門第差別讓她高攀正室,如今婚期將至,能有什麽理由
讓她搶下寶劍痛下殺手?

  尋常法子必定做不到,所以南宮星才遣出雍、崔二人,去從此次趕來的正邪
高手中找一個奇門外道之術精湛的,去查個可能的方向出來。

  可南宮星並未靜等在原處,江湖風波一日數變,他片刻不敢耽擱,已經往唐
家堡趕去。

  按他原本的安排,若有後續消息,將有專人轉交。

  但這幾只鴿子帶來的消息,卻沒能傳到他的手上。

  鴿子落下,早已等待在此的人當即取下了字條。

  字條上是如意樓的暗記,並不怕生人截取。

  只不過,那人還未將字條上的內容讀完,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就已穿過了
他的後心。

  血還未冷,那些字條就被攏到一起,連著屍身房屋付之一炬。

  直至清晨,火光才漸漸消失,留下一片殘灰。

  一道清風吹過,吹散飛灰,吹往遠方,拂過南宮星微濕的額頭。

  他翻身下馬,擡手托高鬥笠,望向細密煙雨中,翠山碧谷間的裊裊晨煙。

  東川郡,唐家鎮,唐家堡,已在眼前。


                              【未完待續】
2018-10-27 23:00#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3) 作者: snow_xefd

.

                                窃玉


作者: snow_xefd
2018-11-3


本文首发于东胜洲关系企业、天香华文(暂时上不去)、第一会所及禁忌书屋。

转载请保留此段。多谢。
***********************************


                             第三章 唐青

  從進入東川郡,道路就愈發崎嶇難行,等到了唐家堡,南宮星胯下坐騎早已
筋疲力盡,他一下來,便低頭噴個響鼻,嘶嘶甩落一片白沫。

  “莫慌,我這就帶你尋個吃草喝水的去處。”他摟過馬頭,在面上蹭了一蹭,
牽起馬韁拾級而上。

  唐家堡依山傍水,大江從旁奔騰而過,氣勢磅礴。與奔騰江水相對一側,民
居屋舍則仿佛融入到了青翠山巒之中,由串串石階相連,房頂久經煙雨浸潤,生
著淡淡苔色,一眼望去,竟有些分不清哪些是遮風擋雨之處,哪些是山間的綠葉
華蓋。

  官道至此告終,再向內去,盡是些馬兒上不去的陡峭臺階,難怪此地高高挑
著酒旗,開門迎賓的客棧足有三家之多。

  南宮星掃了一眼,隨便選了一家,牽馬過去,摸出一塊碎銀,半串銅錢,丟
給滿臉堆笑迎過來的小二,吩咐:“要好些的草料,且寄養著,費用銀子里扣,
制錢算你的打賞,收好。”

  小二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接過馬韁連說兩聲好嘞,就急忙唱名道:“遠方
貴客一位,里面請。”

  跑堂夥計搭著毛巾快步迎來,陪笑為他撣了撣灰,便是一串例行恭問。

  “不知要住多久,先押點散銀子扣著吧。”南宮星略一思忖,從懷中摸出小
錠元寶,在襟口內暗運指力擰下一塊,遞給跑堂,“去上上戥子,有幾日算幾日。
我若提前走了,再找零就是。”

  想必最近來這邊的江湖豪客不在少數,跑堂夥記頗為謹慎地沒有如常寒暄多
問,躬身點頭,就捧著銀錢往櫃上去了。

  此地廳堂頗小,且未擺設桌椅,只在後面天井放著長凳矮桌,多半旅客就在
房中吃喝。

  跟著跑堂上樓,錯肩過去兩個勁裝漢子,南宮星與他們互望一眼,彼此心里
有數,微微一笑拱手抱拳,便算是寒暄。

  此時到了此地的陌生人,大都心照不宣,不是為了玉捕頭,還能是為了什麼。
只不過他心里,還額外惦記著兩個女人就是。

  進到房里,讓跑堂的送盆熱水上來,南宮星解下包袱鬥笠,往床上一丟,便
走到窗邊,支起窗欞,側目往外看去。

  雖說上了二樓,可外面那道街卻已比入門處高了一層,若是穿窗出去,如履
平地,也難怪窗外還用刺藤細細紮了籬笆防賊。

  其時尚早,街巷中還很冷清,只有幾個挑山的漢子早早夾著扁擔蹲在臺階上
吃喝,一身筋肉,看著倒比外家高手還要緊湊許多。

  昔年四大世家,南宮、慕容、蕭三家俱已泯滅江湖,所余高手零落四海,早
已不複當年聲勢。這一點,作為世家後人的南宮星自然清楚得很。

  而唐門百余年間屹立不倒,數次劫難都能順利挺過,魔教鼎盛之時未滅,改
朝換代之時不損,江湖浩劫之後仍能迅速恢複元氣,冠絕蜀州。

  眼前這唐家堡,雖在東川郡的編冊上不過是鄉村一處,稅賦徭役需受唐家鎮
管轄,可實際規模丁戶,早已遠超唐家鎮本埠數倍。光是雄踞三座山頭的唐門,
外姓弟子就有數百之眾。附近居民之中,有三成以上是唐氏本家,再算上唐門內
系弟子,說是一方土皇帝也不為過。

  但唐門與朝廷的關系非常不錯,不管是壓制了一方匪患也好,積極響應捐稅
徭役也罷,能讓鎮南王世子將唐門當作最後一站落腳,既是恩寵,也是認同。

  南宮星過來的路上,已將當日在暮劍閣後山穆紫裳提點的話反複咀嚼過。她
從種種跡象推測,天道此次卷土重來,幕後之人已非江湖草莽。

  當時他還並不太信,可如今,世子已死,鎮南王雷霆震怒,唐門如臨大敵,
可以說完美驗證了穆紫裳的猜想。

  今後對朝廷相關人等,他不得不多加留意。

  只是唐家堡這地方,南宮星想要多留意些朝廷人物,也頗為作難。

  唐門統禦地界百余年,早已建立起水潑不進的嚴密網絡,朝廷勢力偏安一隅,
如意樓也插不下腳,諾大的唐家堡中,連個隱秘據點都沒能建成。

  若是天道已如穆紫裳所說滲透進來,那此次南宮星悄悄登門,說是獨闖龍潭
也不為過。

  念及此處,南宮星心底隱隱浮現些許亢奮,他畢竟還是少年心性,又有七分
承自父母的傲氣,越是難辦的差事,他就越是積極。

  觀窗片刻,跑堂送來新燒的熱水,南宮星簡單洗了把臉,稍稍解乏,便拿起
鬥笠,帶好鑰匙,往門頂輕輕掖了一根頭發提防有人探他住處,便匆匆離開客棧,
往街上去了。

  唐門的三座山頭,沒有一處好上。門主唐遠書坐鎮的中堂自不必說,東西兩
堂也分別有唐遠圖、唐遠明這樣的一流高手掌管。

  不過選哪里入手,南宮星心里到早已有了主意。

  從唐家堡往西北走出十余里,沿山路向上,是唐遠明負責監管的西堂所在,
其下各支中,便有主司情報搜集的唐家高手。

  唐昕在那一個分支中可以排到第三座次,已經是小一輩中的佼佼者,唐青的
歸屬也在那座山頭,有這兩個必定要找的熟面孔幫忙,總比徑直往完全陌生的地
界瞎闖要好。

  更何況,他那個心急火燎來救兒媳婦的親娘,八成也已經到了這邊。

  就是不知為何,唐月依明明應該早就到了,卻沒有半點暗記留給南宮星。他
在唐家堡山腳村落兜兜轉轉溜達了一個多時辰,竟什麼都沒找見。

  心底隱隱有點擔憂,他那娘親即便年過三旬,一樣還是清麗出塵,絲毫不負
昔年修羅仙子之名,就算到了這邊其實是回了娘家,可早就被唐門視為叛徒的情
形下,當真能平平安安麼?

  若是因為他的事讓母親受了損害,那才叫萬死難辭其咎。

  來回探聽一番,南宮星大致了解了當下唐家堡的局勢。

  東堂雖然主管外姓弟子,但自從世子喪命,就閉門謝客,不再招納新徒,戒
備森嚴連只鳥也不願放進去。

  中堂進駐了許多六扇門的好手,暫由六部總捕頭馮破指揮調動。那是個熟人,
可南宮星一時間找不到途徑與他聯絡,貿然傳信進去,怕是要先把身份暴露。

  西堂仍是他心中首選,那邊在案子發生之後便全力開動,三代高手頻繁出入,
對內協助調查,對外聯絡唐門同道舊友,尋找將玉若嫣這個燙手山芋送出去的法
子。

  只要有進有出,就比大門緊閉要好得多。

  探聽半日,南宮星買了些粗布衣服,徑直回到客棧。

  果不其然,門頂縫中的發絲已經不見。他皺眉先聽了聽屋里動靜,確認沒有
氣息之聲,才打開鎖頭,緩緩推門進去。

  屋內放的東西都還在遠處,包袱結也看似原封未動。

  但南宮星解開一瞄,就知道已有人悄悄進來翻看過他的行李,幾根被他故意
夾在層疊縫隙間的發絲,此刻都不在原處。

  唐門還沒多少人認得他的臉,這種查探想必是對生人的例行事項。

  他輕輕撫摸著被翻過的替換衣衫,暗暗思忖,也不知來的人里,會不會就有
唐昕的部下。

  簡單吃些東西,南宮星仍將房間布置妥當,換好那身不值錢的粗布衫子,對
著水盆照了照,將發冠取下換上木簪,伸手在窗臺上蹭些浮灰,往頭頸抹了幾道,
這才微微一笑,出門往臨江碼頭那邊去了。

  不論是什麼武林高手,水總要喝,飯總要吃,整日修習苦練,菜蛋魚肉哪一
樣也不可怠慢,由碼頭延出二里多遠的集市,便是整個唐家堡口腹之欲的源頭。

  可到了那邊,南宮星才感到幾分無奈。他想到的主意,果然別人也想得到。

  信步兜了一圈,挨個攤販看過去,十個里頭倒有三四個一看就不是尋常農商,
他走到近江那邊,甚至還看到一個殺魚用刀不順,幹脆一掌拍下,將魚經脈震斷
的楞頭青。

  和這些人混在一起,要能順利進入唐門才是怪事。

  南宮星只得暗自長嘆一聲,轉身另謀他路。

  不料這一轉身,卻叫他看到了希望。

  遠遠走來一隊挑山的漢子,精壯結實,身邊跟著幾個勁裝短打的好手,一看
便是唐門弟子。

  這些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們後面不遠,還跟著一個身段婀娜,相貌
柔弱嬌美的年輕女子——唐青!

  南宮星心中一喜,正要上前相認,略一思忖,又將鬥笠緩緩壓了下來,閃身
往旁邊一蹲,悄悄觀察,看她身邊是否還有唐行濟在。

  那是已經確定了的天道暗樁,而且認得南宮星,被他見到,多少會惹來些許
麻煩。

  念及此處,南宮星心下又有些生疑,唐青當初是被唐行濟設計制住,突兀帶
走的,照說回了唐門,有幫手在側,唐青應該更加難以脫身才對。怎麼現下看來,
她行動自由,好似還管著什麼差事。

  這……是如何脫困的呢?

  南宮星心下生疑,蹲在魚販子身邊,聞著腥味耐心等了一會兒,看唐青身邊
的確沒有其他相熟的臉,這才定了定神,起身繞了個圈子,看那些挑夫已經在彎
腰裝貨,把鬥笠微微一擡,裝作冒失樣子,快步走去在唐青的肩側重重一撞,同
時傳音入密道:“阿青,是我。”

  唐青哎呀一聲閃了個趔趄,滿臉怒容道:“哪里來的莽漢,走路不長眼麼?
什麼你啊我啊的,我認得你麼?”

  南宮星知道唐青這人心思縝密,才會用這種辦法和她相認,若是她身邊情況
不對,自然會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可他一邊裝著坐倒在地上,一邊卻發現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唐青望著他的眼神,竟然極為陌生。

  只有慍怒,沒有分毫見到舊情人的懷念。

  南宮星心里一震,口中連聲道歉,裝模作樣爬了幾步站起,匆匆走遠數丈,
暗暗扭臉望過去打量情況。

  兩個唐門弟子湊了過去,唐青指著他這邊低聲說了兩句,嗔怒不已。

  唯恐把麻煩惹上身,南宮星皺眉加快腳步,溜之大吉。

  可他心里怎麼也想不出個頭緒。

  難不成,唐青和他同父異母的那兩個妹妹一樣,其實是雙胞胎麼?

  可沒聽唐昕提過啊。

  這一下如墮五里霧中,別說有個玉若嫣等著南宮星去救,就是沒有,他也得
把唐青的事情好好調查一番才行。

  看唐青他們還要在碼頭這邊停留片刻,南宮星先找了一處成衣鋪子,將外衫
換掉,跟著把鬥笠換了油紙傘,靜靜站定檐下,等著唐青他們回來。

  過不多時,挑山漢子們排成一列,黑黝黝的筋肉架著一條條扁擔向西走去。

  南宮星觀察了一下唐青的位置,依舊跟在最後,當即微微一笑,把紙傘低垂
遮住小半面目,信步跟了過去。

  他天生風流種子,對親熱過的女子體態身影可以說是了如指掌,有那個自信,
就算真是一胎雙胞的女子,觀察一陣也能從中挑出被他疼愛過的那個來。

  這麼跟著走了一陣,卻越看越是心驚。

  那怎麼看,都只會是唐青。除稍瘦幾分之外,並沒什麼太大變化。

  若是再跟下去,恐怕會惹人懷疑,南宮星走到一個岔口,望著唐青遠去背影,
不得不忍痛拐向一旁。

  同時,他心底也更加擔憂。

  唐青如此怪異,那唐昕呢?唐昕如今又是怎樣?

  他本還打算在山腳客棧住下,耐心觀望幾天,仔細搜集情報,現下看來,事
情不等人,怕是由不得他慢慢來了。

  如意樓中,西三堂的情況已經有異,此處又是唐門地界,南宮星精熟的兩種
暗記都不便使用,沈吟半晌,他決定暫且不去通知他人,孤身冒險一試。

  走到無人之處,他將紙傘收起,豎在墻邊,輕輕一躍,貓腰跳上屋頂,趁著
煙雨蒙蒙頗能遮掩身形,展開輕功幾個起落,就已鉆入村邊山中。

  有了樹木遮擋,他更是不需顧忌,提氣疾奔,向著唐門西堂所在的山頭就趕
了過去。

  估摸要接近警哨暗樁所在的地界時,南宮星屏息凝神,四下探了一圈,找準
了上山最好走的那道石階,尋了一個隱秘苔巖,弓腰縮背,靜靜躲在了後面。

  不多時,遠處傳來嘹亮的山歌,那一列精壯的挑山漢子,粗豪高唱,一步步
邁了上來。

  南宮星居高臨下,從草木縫隙間數了一數,跟著的唐門弟子共有五個,只要
沒有一流高手在內,並非不能應付。

  可沒想到,他數到最後,卻不見唐青。

  目標不在,南宮星只好把這些人全都放了過去。

  唐門三座山頭彼此之間都有通路,要是唐青先去了別處,再往西堂回來,走
的就不是這條山道。南宮星思忖片刻,無可奈何,等在這里或是往別處去找,都
有可能撲空。

  唐青喜愛梳妝打扮,莫非……她趁著下山辦事的機會,去逛那個小市集了麼?

  別無選擇,南宮星只能押寶一處,為了省些力氣,幹脆就等在了這條山道旁
側。

  平心靜氣,冥思凝神,留意著周遭響動,他一等,就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沒有來。

  唐青依舊沒有出現。

  南宮星心頭略感沮喪,但繼續荒廢時光也毫無意義,便起身拍了拍肩頭背後
的水珠,暗嘆口氣,踏入山道石階,快步下行。

  哪知道,繞過一個緩彎,耳中卻聽到下方遠遠傳來輕柔悅耳的鼻音正哼著小
曲款款逼近,他精神一振,聽出正是唐青,當即足下一頓,騰空而起,在山林樹
幹踏足借力,飛鳥般掠了下去。

  那果然是唐青。

  她手里拎著一個小布包,眉飛色舞哼著西南山間小調,嬌柔婉轉,頗有幾分
誘人之意,足下輕快,神態悠閑,心情似乎極為不錯。

  山間四下無人,再沒有更好的機會。南宮星毫不猶豫飛身而至,徑直落在了
唐青面前。

  唐青面色一變,小調驟停,當即左足後錯,右掌前伸,拉開架勢全身戒備,
嬌喝一聲:“什麼人?”

  這一聲喝罷,她定睛一看,秀眉微蹙,警惕道:“又是你,看來碼頭那邊,
你果然是故意撞過來的。說,你到底是誰?”

  南宮星心中百味陳雜,疑雲密布,不解道:“阿青,是我啊,你……你不認
得我了?”

  他有意不提自己名字,只因心中已在擔憂,唐青唐昕這姐妹兩個,回到唐門
後是不是已經遇上什麼神秘變故。

  唐青嬌笑道:“小哥哥模樣倒是頗討人喜歡,怎麼,我該認識你麼?”

  南宮星眉心緊鎖,向後退開半步免得唐青出手,柔聲道:“你我在湖林城中
的事,莫非你都忘了?”

  唐青咯咯笑了兩聲,左手已經垂下到隱藏的皮囊旁側,口中道:“你怕不是
得了失心瘋吧,本姑娘何時去過湖林城?唐門大小事務忙成這樣,我倒是想偷閑
出去玩上一圈,誰肯給我機會啊。”

  說著,她面上一寒,柳眉倒豎,喝道:“你到底是何人!在這里等著攔我,
是要圖謀什麼?”

  見南宮星沒有要答話的意思,唐青冷哼一聲,纖纖玉手微微一擡,數縷寒芒
就向著他胸膛激射而出。

  可惜,天下再沒有比南宮星更不懼唐門手段的人。

  他腹中農皇珠可解百毒,絕學大搜魂手不畏各式暗器,莫說是一個唐青,就
是唐門門主唐遠書親臨,只靠暗器也休想傷得到他。

  袖子一拂,幾根飛針都已被他收去,他擡手一看,淬煉的盡是致命劇毒,竟
沒有半分手下留情。

  唐青臉色一片煞白,連著向後退下數個臺階,顫聲道:“你、你為何會……
會我唐門的大搜魂手?”

  大搜魂手是為了配合唐門三絕之一的大搜魂針而創下的精妙手法,唐青都還
不曾入門,自然大吃一驚。

  南宮星卻是心中一酸,苦笑道:“你為何會如此吃驚,那時在湖林城,你明
明已經知道。”

  “你、你這人奇奇怪怪的,到底要說什麼?”唐青的神情顯得有些痛苦,不
知不覺,就擡手按住了額角,“我……我沒去過湖林……”

  莫非,唐門之中竟不知何時潛入了一位攝心移魂的絕世高手麼?

  南宮星略一思忖,柔聲道:“阿青,那你姐姐唐昕呢?她如今身在何處?最
近與你見得多麼?”

  “哼,”唐青略帶怒容,憤憤道,“提她作什麼?我與她有什麼好見?哦…
…原來你是她找來的,嫌我在她後面追得緊,這是終於要撕破臉了麼!”

  南宮星的心頓時就沈了下去。

  她既然這麼說,可見唐昕也出事了。否則,就是看著他的面子,唐昕也不該
對她坐視不理放任如此異常的情況發生。

  “唐行濟呢?”他腦中急轉,匆忙開口搬出這個應該是幫兇的名字,柔聲道,
“我和他也認識,阿青,我對你真的沒有敵意。你我曾經……是舊相識,”他壓
下老相好這個此刻不會有什麼效果的詞,轉而道,“我這次過來唐門這邊辦事,
就說看看你們幾個老友,可不曾想,你竟認不出我了。”

  “呵呵,你這話說得倒跟真的一樣。我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還能連自己朋
友都不認得?”

  南宮星心知此事必定不能善罷甘休,索性將心一橫,笑道:“阿青,你我可
並非一般的朋友。你肚臍旁二指不到的地方,有顆黑痣,我沒說錯吧?”

  唐青冷哼一聲,“放浪登徒子,本姑娘哪里有閑情逸致沒事看自己的肚臍眼
兒,我看,你是存心來羞辱我麼。”

  “你若不信,這就去旁邊林中彎腰看看。”南宮星在空中虛畫了一招大搜魂
手,淡淡道,“阿青,我功夫比你好得多,若想對你用強,早已把你劫走了。”

  唐青將信將疑地退後幾步,突然轉身,繞到了一棵樹後。

  不多時,她驚叫一聲,閃身出來,滿面迷茫望著他道:“你……你到底是什
麼人?你……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你此刻胸前必定束了白布,勒得頗緊,興許,叫你氣息都不太順
暢。”

  唐青橫臂當胸,櫻唇顫動,“這……這……”

  “我知道,只因我將你全身上下都看過摸過,仔細品嘗過。”南宮星索性更
直接些,“你連自己的男人,也一點都想不起來了麼?”

  “胡說!”唐青嬌叱一聲,怒道,“我、我縱然平常行為有些不檢之處,可
那皆是別有所圖,我這身子,可還是清清白白,幹幹凈凈的。”

  南宮星心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邁上一步,道:“你若不信,隨我來,咱
們找個無人的去處,好好談談。唐門中已經不安全了。”

  唐青怔楞片刻,忽的莞爾一笑,面上一片嫣紅,嬌柔道:“你說得對,你知
道我這許多事,想來……是我哪個舊相識。小妹可能是病了一場,記不得了,你
可莫要見怪才好。走,我這便隨你找個地方,咱們仔細聊聊。”

  說著,她便款款走近,羞答答伸手來拉南宮星的胳膊。

  可惜南宮星對她幾乎了如指掌,知道她越是以色惑人,就越是要加倍提防。
他當即垂手一抄,閃電般捏住她纖細手腕,向上一擡,屈指彈飛了她指尖那根藍
汪汪的細針,嘆道:“阿青,你這些手段我都清楚得很,不要再白費功夫了。”

  唐青看著他握住自己的手,面上神情突然因痛苦而扭曲,她猛吸口氣,長聲
高叫:“來——”

  只喊出一字,南宮星的掌心就已捂到了她的嘴上。

  她雙眼一亮,口中喀的一聲輕響,竟是用後槽牙咬下了什麼小小機關。

  掌心一陣刺痛,南宮星知道自己已經中招,但他卻並未放手,也懶得運功逼
住那似是麻毒的藥性,徑自交給農皇珠去消解,口中柔聲道:“阿青,你傷不了
我的。”

  看她愕然張口,瞠目不語,南宮星緩緩放開手,拔下上面那顆小小毒釘,丟
到一邊,柔聲道:“肯跟我走一趟了麼?”

  “那……你要帶我去哪兒?”她低下頭,楚楚可憐地問道。

  “就在這山中找個靜謐之處,我想知道你這段時間到底遇上了什麼事。你為
何會把那麼重要的一段經歷忘得幹幹凈凈?”南宮星心中焦急,扭頭打量一下,
往高處走接近唐門,肯定是大大不便,只有往低處去,尋個不受細雨侵擾的地方。

  不料他視線才一從唐青身上轉開,她就猛地抽身而退,雙腿一蹬,嬌小身軀
宛如穿花蝴蝶,帶著裙擺獵獵飛縱而出,尖聲叫道:“來人啊——救我!”

  南宮星心頭終於怒起,擰身一躍,出掌劈向唐青肩頭。

  江湖女子大都擅長輕身擒拿之類的小巧靈便功夫,唐青自然也不例外,反手
打出數枚暗器同時,皓腕一曲,便要去鎖南宮星脈門。

  天下武功,凡有一類中的絕學已被掌握,其他相似武功,大都能較為輕易的
融會貫通。南宮星自幼浸淫於孤煙掌和大搜魂手之中,拳掌擒拿早已登峰造極,
又有陰陽隔心訣神功加持,父親的兩門同種功夫,自然是手到擒來。

  伏龍九式狠辣霸道,舍己殺人,南宮星當然不肯用在唐青身上。

  而擒鳳手,當年南宮熙創下就是為了憐香惜玉,在不傷人命的情形下將美人
制服,自然再合適不過。

  兩人手臂剛一相觸,南宮星瞬間化掌為爪,虛抓唐青酥胸。

  少女本能,唐青頓時縮胸弓腰,面色一變。

  南宮星武功本就比她高出不止一截,擒鳳手後招又早將女子應變料盡,順勢
一擡,就輕松扣住了唐青發辮。

  他運力作勢一扯,唐青愛惜一頭秀發,當即驚慌失措前撲,拳掌腿腳急忙往
他身上招呼。

  但南宮星要的就只是她出力這一下。

  他電光火石間長吸口氣,胸腹內收側身一閃,腳下同時一勾,便讓唐青一身
輕功失了根基,驚叫前摔。

  猿臂輕舒,南宮星斜身一攬,右臂已將唐青纖腰環住,掌心一股真氣噴薄而
出,恰好死死壓住她丹田真氣。

  無從提氣,四肢酸軟,唐青昂首就要再次高聲求救,但南宮星左掌一蓋,將
她下頜連著櫻唇一起托起覆住。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聽到山上似乎有巡邏弟子正在趕來,帶著唐青轉身便走,
轉眼間,就消失在了細雨蒙蒙的密林之間。

  唐門西堂所在的山峰並不險峻,地脈雖不太廣,坡度卻十分平緩,南宮星提
氣疾奔,不費什麼力氣,就遠遠逃出數里。

  帶她回客棧太過冒險,眼見雨勢漸急,枝葉茂密處都擋不住垂落水珠,他四
下找了一通,總算尋到一處山洞,顧不得里面一股野獸糞便味道刺鼻得緊,掏出
火折子一晃,點燃一團幹草丟了進去。

  火光中,幾只小獸嘰嘰叫著跑了出來,四散無蹤。

  南宮星聽了片刻里面動靜,確認再無他物,這才夾著唐青快步走進洞內。

  說是山洞,里面並不很深,不過是個側豎起來的半大石坑,四處長滿青苔,
唐青剛被放下,腳邊就遊走一條色彩斑斕的巨大蜈蚣,所幸她毒蟲見得多了,倒
也沒有幾分驚慌,只是皺眉盯著南宮星,雙手抓住襟口,顫聲道:“你可知道,
我唐門有種奇毒,名叫落紅殺。你要是輕薄我,壞了我的名節,因此沒了性命,
可莫怪我沒提醒過。”

  南宮星守住洞口,在一塊石頭上坐下,緩緩道:“落紅殺,我不光知道,還
中過兩次。”

  “一派胡言!”唐青怒極反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落紅殺無藥可解,不
送到唐門動用蒸經洗脈的手段,必死無疑,你莫非是個孤魂野鬼,找我來續上輩
子的緣分不成?”

  “我還活著。”南宮星淡淡道,“你若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自然知道是
什麼原因。唐昕能猜到的,你不比她差,自然也能。”

  唐青皺眉低頭,抓起一塊石頭將折回來的蜈蚣砸成兩段,帶上一副薄薄手套,
捏住蜈蚣還在抽動的腦袋,掰下毒牙,順手裝進腰側口袋。

  她盯著另一段扭動的蜈蚣看了片刻,緩緩擡頭,道:“你……身上有農皇珠?”

  南宮星點了點頭,“不錯。”

  “你……你是……嗚……嗚唔……啊啊——啊啊啊——”唐青說著說著,突
然臉色一變,口中發出一串淒厲哀號,雙手緊緊抱住頭顱兩側,痛苦得渾身顫抖,
一串慘叫之後,顫聲道,“不對……我不認得你……我……我……不認得你……
我不該認得你……我不該認得你的……我沒有離開過山上……一次……都沒有…
…去過……湖林……”

  眼見她雙眼漸漸發直,南宮星大驚失色,一個箭步過去,趕在她面頰用力之
前捏住兩側,伸出手指就到她口中去掏,果然,從一側臼齒後縫摳出了一個小小
丹丸。

  他心中惱火,甩手將那毒藥遠遠丟出,握住唐青雙腕,把她往懷中一摟,另
一手壓住後心,將一股柔和內力送入,為她鎮定心神,柔聲道:“阿青,先不要
想了,不要想了。我是南宮星,你現下認得了,不必再想了,將心思放空,意念
澄明,快。”

  唐青臉色煞白,口唇不住顫動,過了半晌,才一點點平靜下來,輕聲道:
“南宮星,你和我……是在湖林城認識的麼?”

  “是。”

  “就在不久之前麼?”

  “是。”

  “你……肯說給我聽聽麼?”

  “可以。”

  南宮星將她抱緊,從她隨著唐行濟趕去湖林城,到他和唐昕設下圈套,借她
之手使連環計,並叫她也認清唐門中的情形有異的種種經過。

  唐青瞪大眼睛聽著,聽完之後,銀牙暗咬,突然將裙擺扯高,一口氣掀到腰
上,將手伸進了襯褲之中。

  她往深處摸去,勾起二指,狠心便是一刺。

  “果然……我已……不是什麼處子之軀了……”她在自己的里面動了動,苦
澀一笑,收手回來,呆然道,“那……我到底是中了什麼邪?為何……我什麼都
不記得。”

  “阿青,”南宮星知道成功在望,柔聲道,“你不要慌,你仔細想想,我說
的那段時間,如今在你的記憶中,是什麼樣子?”

  “按我能想起來的……我閉關修煉了一陣探江指,和百花撩亂的暗器手法,
之後,山上到了一批獅團錦,門主指示,給幾位喜好蜀州綢緞的武林豪俠分出一
些送去,我安排人手,忙了一陣。”

  南宮星撫著她的後頸,問道:“那你想想,你日常工作負責搜集情報,對湖
林城的武林大事,可有什麼印象?暮劍閣、峨眉派都在此次爭鬥中損失慘重,對
唐門來說,算是個大好消息,你毫不知情麼?”

  “我……”唐青擡指揉了揉額角,喃喃道,“對啊……為何,為何這麼大的
事情,就沒人對我說過一星半點呢。我……我怎麼……也想不起去問呢?”

  “看來你隨唐行濟回唐門之後,必定遭受了什麼非常手段。”南宮星皺眉道,
“阿青,你可否讓我仔細檢查一下?”

  唐青虛弱一笑,有氣無力道:“我打不過你,也算計不過你,完全不是你的
對手,連毒也毒不死你,還不是只能任你搓扁揉圓。再說,你連我肚臍邊的小痣
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我關系若如你所說……我還有什麼可羞恥的。”

  南宮星籲了口氣,為了緩解她本能緊張,一邊撥開她頭發檢查頭腦四周,一
邊問道:“最近唐昕是否也有什麼異常之處?”

  “我不清楚。我這陣子……渾渾噩噩的,而且,也沒怎麼見她。我不喜歡她,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也不妨礙我不喜歡她。”唐青主動拉開腰帶,敞開內襯
領口,將雪白細膩的後頸盡數亮給他看,喃喃道,“可……你說你娘追了過來,
我卻沒聽到唐門最近哪里有唐月依的消息啊。照說,那麼一個厲害的叛徒回山,
我們應該如臨大敵才是。但大家一門心思防範的,都是要來找玉捕頭尋仇的盜匪
惡徒,我一點風聲也不曾聽聞。”

  這南宮星倒不太意外,他那娘親跟了他爹之後,結識一幫非比尋常的怪物,
性子也跟著變化不少,做事喜歡劍走偏鋒,詭秘難測,說不定,這會兒已在唐門
中找到了合適的地方藏身,靜觀其變。

  不過由此可見,至少他娘應該還不知道唐家這兩姐妹遭遇的事情,否則,以
她的性子,早就按捺不住去找罪魁禍首,不可能還如此風平浪靜波瀾不驚。

  將唐青發辮拆開,披散下來,南宮星十指微曲,將她頭皮一寸寸細細摸索,
問道:“那,最近有什麼關於你的異常之處麼?”

  唐青低眉垂目想了一會兒,道:“這麼說……的確有件事,讓我始終想不明
白。”

  “什麼事?”

  “玉捕頭在唐門惹了大事,門中上下全都忙成一團,偏偏……卻給我派了個
每日兩次,下山監督食材的活。這種差事,隨便什麼外門弟子都能去做,怎麼落
到了我的身上?”唐青語調似乎有些不悅,但更多還是疑惑,“最近更是叮囑我,
下山忙完,不必急著回來,四下轉轉,買些零碎東西,逛逛市集,總之要比別人
晚至少半個時辰回山。我問緣由,卻沒人肯說,只叫我照做。要不是我聽他們的
轉來轉去落了單,也不不至於叫你……這麼輕易就捉了來。”

  南宮星心里突的一震,連手都是一僵。

  原來,唐青那莫名其妙的行蹤,就是要將她當作誘餌,放給他吃。

  如此一來,別的事情姑且不論,只要唐青哪天行蹤失常,到了時間不曾回來,
唐門中那些知根知底的,自然就有八成把握,知道是他南宮星到了。

  沒想到,這互相算計,如今就已起了頭。

  心里剛剛暗嘆口氣,南宮星就在玉枕與天柱兩個穴道之間摸到了一串細小傷
痕。

  他雖然和父親一般的性子,不肯學點穴功夫,但認穴解穴一樣是一流好手,
撥開發絲湊近細細一看,心疼道:“阿青,你……自己摸摸。”

  唐青反伸手臂,讓他抓住指尖,緩緩按在那一片頭皮上,當即心里就是一驚。

  她暗器中最熟的就是飛針,哪能認不出這種舊傷,“我……我這是何時被人
刺的?”

  南宮星皺眉望向洞外,雨絲更密,景物愈發難以分辨。

  他終於可以確認,一位不知什麼來頭的旁門左道高手,已經悄無聲息潛入唐
門。

  玉若嫣的驚天變故,多半就是此人所為。

  玉若嫣人在大牢,安全暫且無虞,可唐昕的人在哪兒?

  她是否……也中了一樣的鬼蜮伎倆?

                                                           
                              【未完待續】
2018-11-4 19:29#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4) 作者: snow_xefd

.

                                窃玉


作者: snow_xefd
2018-11-17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四章 虎穴

  洞中一片靜默,良久之後,洞外雨聲漸歇,洞口點點滴滴叮叮咚咚,頗為悅
耳。

  唐青呆呆坐了半晌,此刻擡眼一望,心知時辰已經不早,長長嘆了口氣,輕
聲道:“南宮,我該回去了。”

  南宮星望著洞口那幾汪小小水潭,緩緩道:“他們是要用你當誘餌,來確定
我已經到了。你這次回去,只怕又要遇到不測。”

  唐青微微一笑,“哪又能怎麼辦,那是唐門,我家,我的安身立命之所,你
難道要我和你私奔麼?”她眼波流轉,帶著淡淡哀怨道,“就算我肯,你也不肯
帶我走吧。我又不是傻子,難道聽不出來,唐昕可比我重要得多。”

  “是。”南宮星並不否認,“如果不找到阿昕,我的確不能離開。我這一趟
事情還多……但我可以先把你送走。出了西南四州,我就能找到可靠的幫手,將
你送去我一個姨娘那里,她曾是名滿天下的神醫,我相信她一定有法子解開你心
中的禁錮。把你丟掉的過往,一點不少的還給你。”

  唐青搖了搖頭,“我還不能完全信你。唐門正值多事之秋,門主特地叮囑,
每一個弟子都要加倍提防,千萬小心。我這會兒心里很亂,你……容我仔細想想。”

  南宮星將心一橫,道:“你要回去也行,但,我要跟你同往。”

  “你?”唐青蹙眉道,“你都說他們是要拿我當誘餌,那此刻必定已經知道
你到了的事,你還要跟我上山?”

  “對。”南宮星望著唐青迷茫失措的雙眸,沈聲道,“你如今心思不穩,我
不能任你獨回唐門承受風險。你若不聽我的,那就帶我一起回去。”

  “那……那我要怎麼說?”

  “就說是你的情人。”南宮星微微一笑,道,“你恰好也可看看,你身邊都
有誰不會感到驚訝。不為此吃驚的,便是知情者。”

  唐青似乎有些心動,她雙掌交握,暗暗思忖片刻,輕聲道:“你……不打算
易容改扮一下麼?”

  “不必,唐行濟見過我。再說,我跟你上去,等著我的自然知道是我,何必
費那功夫。”

  唐青又想了會兒,忽而道:“不行,我不帶你上去。你說得天花亂墜,和抹
了蜜似的,誰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去找唐昕,說不定,你對玉捕頭還別有所圖。你
讓開,我要回去了。我保證不說關於你的事,只說是我自己磨蹭,找地方避雨才
耽擱了這許久。”

  “他們不會信的。”

  “不信又能如何?我一個唐門本家弟子,他們還能嫌我回來遲了一刀砍死不
成?”唐青心煩意亂,起身就往外沖。

  南宮星伸臂一抄,擒鳳手稍一變招,就又拿住她丹田,這次另一手幹脆壓在
雙乳間中庭穴上,運氣一催,震得她四肢酥軟,嬌哼一聲癱倒在他懷里。

  他將唐青抱緊,一邊分出一股陰柔真氣在她心脈附近遊走,尋找是否有異常
之處,一邊柔聲道:“明知那已經是龍潭虎穴,我怎麼可能放你回去涉險。你要
是非使性子,我就只好把你五花大綁,找個地方先關起來了。”

  “你……”唐青氣哼哼扭開臉,猶豫片刻,道,“你就不怕我帶你上山,轉
臉就把你賣掉麼?”

  “他們這會兒就已經知道我來了,哪里還輪得到你去賣。”

  “唐門最近嚴控生人出入,你要是用唐月依兒子的身份,絕對不行。”

  “不打緊,你可以說我是癡情劍駱嚴的弟子。我這個師父昔年在江湖中名望
還算不錯,也有些江湖老友。至於名字,你只說我叫孟凡即可。”

  “孟凡?這人是誰?我怎麼從沒聽過?”

  南宮星淡淡道:“那是碎夢槍孟飛的獨生兒子,江湖中有些消息靈通的人多
少有所耳聞。不過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孟凡無心學武,苦讀寒窗,一心考取功名,
是個文弱書生。”

  唐青好歹也是唐門情報一系的弟子,當即皺眉道:“可癡情劍當年對上碎夢
槍的幾次,不都是敗多勝少麼,孟飛的兒子,怎麼會拜駱嚴為師?”

  南宮星正色道:“因為不必走到哪里都要背一桿長槍。孟世伯當年也算是面
如冠玉劍眉入鬢,可紅顏知己遠不如我師父和柳悲歌那麼多,就是吃了兵器的大
虧。昔年王大小姐用一桿霸王槍,出門在外還要兩個人擡,你說,還要怎麼月上
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知道他是存心逗自己,唐青撲哧一笑,還是擔心道:“這……能瞞過去麼?”

  “瞞不過去。”南宮星淡淡道,“但最早瞞不過去的人,恰好也就是我要找
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唐青蹙眉閉目,輕聲道:“你容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她正思索著,外面山林中突然遠遠傳來高聲呼喚,悠長沈厚,一聲連著一聲,
“青兒,你在哪兒?”

  唐青面上一喜,道:“是我同門……還有我爹,南宮,這下你可不必擔心了
吧?既然我已經知道不對,這次回去,我就跟在我爹身邊,暫且什麼都不去管,
安安分分躲著。你……就別跟我一起上山了。”

  南宮星知道她神智曾經遭創,性情都有了些許變化,再加上本就是個心機頗
深的女人,這麼輕易就將他帶上山去,必定不情不願。

  可就這麼放她回去,自己又頗感不安。

  別的不說,那個邪門高手若是再找上她呢?

  正思忖間,呼喊唐青的聲音越發近了,唐青目光閃爍,看南宮星沈思不語,
突然開口高聲應道:“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南宮星皺眉搖了搖頭,只得叮囑道:“既然如此,那你回去之後千萬多加小
心,等我一有機會上山,便去找你。”

  唐青瞄他幾眼,貝齒輕咬朱唇,猶豫再三,輕聲道:“南宮,我回去後,會
跟我爹住在丁字莊二進西院,這陣子告病深居簡出,什麼任務也不管了。我……
就信你這一次。後會有期。”

  說罷,她蓮足交錯,飛身閃出洞口,幾個起落,就應著找來的人去得遠了。

  南宮星當然不能放心。

  唐青和唐昕境況其實頗為相似,都不是父親嫡女,在唐門這種世家,庶出的
女兒若非天賦過人或是極為勤奮刻苦,最後就不過是用來籠絡佳婿的道具罷了。

  但她二人都已失貞,這最後的價值,怕是也蕩然無存。

  更不要說唐昕還下落不明,吉兇未蔔,他再在外圍遊走等待,萬一錯過了救
人的好時機,豈不是要追悔莫及。

  他定了定神,閃身出洞,辨認一下方向,錯開唐青離開的路,往山下村子集
市那邊回去。

  當初為了不讓雍素錦情急之下惹出禍端,南宮星隨口找了個由頭把她安排去
了塘東鎮,還加了個崔碧春壓著,如今想想,倒是少了一雙有力臂膀。

  看天色已經不早,就算欲圖拜會,也不是合適時機。南宮星買了些東西回到
客棧,看了看這次沒人再悄悄入內,籲了口氣,叫上跑堂要了些餐點,便點起油
燈,盤算著明日該怎麼上山。

  假借孟凡的身份依舊是最可行的辦法,他買了一把豬鬃毛刷,叫的米飯留出
一些剩下,修修剪剪,皺眉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算是弄了兩撇胡子,擋在唇上。

  指望相識的見到認不出來不太可能,但若只是見過畫像或聽人描述,一時半
刻應該不至於識破。

  癡情劍弟子的名號在暮劍閣用過一次,他深思熟慮一番,決定就以孟飛兒子
的身份下拜帖。

  萬一真要考校碎夢槍這絕學,就說自己無心習武,僅練了些內功。

  要說這易容改扮,還真是門手藝,躺在床上還沒多久,南宮星就覺得唇上一
陣陣發癢發緊,看來是薄薄那層漿糊已經幹透。

  這麼粘上幾天,怕不是要起上一排疙瘩。

  適應片刻,南宮星剛要揮手滅掉燈火安眠,耳中就捕捉到窗外一絲不尋常的
響動。

  這客棧如此靠近外圍,若是為了玉若嫣而來的高手,可不會把主意打到這邊。
他唇角微勾,輕輕一翻下床,留著燈火不滅,閃身躲到窗臺下,屏息等待。

  不料來人竟頗為大方,哢哢兩聲切斷外面的刺藤,咚咚在窗上敲了兩下。

  如意樓沒有這種送信法子,必定不是自己人。南宮星略一思忖,裝出滿是倦
意的口吻,問道:“什麼人?為何不走房門?”

  答話的是個女子,聲音不算悅耳,頗為陰沈,“客棧大門太過引人註目,我
有要事相告,不便叫別人發現。”

  唯恐他動作太慢,她馬上又催促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先放我進去說話。”

  大半夜送上門一個姑娘,可沒有關著窗子不給進的道理,南宮星起身將窗閂
一抽,後退兩步,道:“請。”

  那女子開窗跳入,反手就將窗閂插回原處,跟著毫不猶豫一掌揮出,拍滅了
桌上油燈。

  陰雨無月,屋內登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南宮星都只來得及看出那是
個身段婀娜年紀不會太老的女人。

  不過他在漆黑屋中一樣可以行動自如,微微有光即可見物,心中不慌,手掌
一拂,找到椅子坐了下去,笑道:“怎麼,是長得太醜,不願叫我看見麼?”

  那女子搖頭道:“我是不願讓你想得太多,男人總愛自作多情,你萬一將我
當作來色誘你的,反倒不好。”

  南宮星哦了一聲,道:“我喜歡有自信的女人,帶點傲氣更好,姑娘要是真
來色誘我,在下求之不得。”

  “哼,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惜,我就是長得再好看,你也碰不得。”

  “為何?姑娘莫非是天生石女,不近男色麼?”南宮星嘴里調笑,心神卻已
經集中在附近狀況之上,若有異動,先出手把她拿下再說。

  “我正常得很,也挺喜歡你這樣的男人。可惜,我母親叫唐茹芳,我雖叫唐
歡,卻從小知道,我本該姓的並不是唐。”

  南宮星心中一震,暗叫一聲不好。

  雖說他南宮家天生人丁稀落,不易有後,可他爹風流成性,撒種極廣,在唐
門鬧那一場不光拐走了修羅仙子,還壞了不知多少漂亮女弟子的貞潔。

  夜路走多了總要見鬼,水路走多了,那懷上個閨女似乎也並不奇怪。

  不過這種事不能全憑一張嘴,他稍一定神,笑道:“唐歡姑娘,在下不明白
你在說什麼,你深夜到訪,就是為了向我表明血脈傳承麼?那你本該姓什麼?”

  唐歡冷冷道:“我本該和你一樣姓南宮。別裝傻了,南宮星。”

  南宮星拿出火折,甩手丟到桌上,笑道:“我家可沒有連臉都不敢讓看一眼
的姐妹。”

  唐歡不知道丟來的是什麼東西,還往窗邊退了半步,抽抽鼻子一嗅,才道:
“我又不打算和你相認。擺出身份,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並無惡意罷了。”

  “藏頭縮尾,不敢見人,往往就是惡意的證明。”

  “我是不願引來麻煩。”唐歡氣得跺了下腳,“你這人也忒不識好歹。”

  聽出她城府不深,南宮星稍感安心,口中卻依舊笑道:“在下就是這麼個不
識好歹的性子,我爹傳下來的,你不該陌生才對。”

  唐歡深吸口氣,從自己懷里摸出了什麼,甩手一晃擦亮,重新點燃了油燈。

  這臉一看,南宮星就有了七分確定,真是他爹留下的種,那眉眼五官,和他
爹那邊自己的兩個妹妹頗為神似。

  她母親應該是個玲瓏香墜兒型的美人,看她身段和形貌氣質,好似比唐青還
要年幼一些。

  不過算算當初他爹作祟的時間,這肯定是個姐姐沒跑——畢竟他爹禍亂唐門
一番拐走他娘之後,就沒再回去過了。

  唐歡略顯氣惱,幹脆往桌邊一坐,蹙眉道:“你娘那般精明能幹,怎麼就沒
教好你這獨生兒子,如此地界,你還任性妄為。”

  “莫說我還沒信你是我姐,就算你真的是了,”南宮星悠然道,“我又憑什
麼聽你的?你生在唐門長在唐門,還跟了唐姓,萬一是來找機會殺我,也不奇怪
吧。”

  唐歡冷哼一聲,帶著幾分艷羨道:“你有那麼好的爹娘師父,我可沒本事殺
你。”

  “好了,唐歡姐姐。”他刻意在姐姐二字上略略加重,笑道,“相信你來,
不會就是為了教訓我這個初次謀面的弟弟吧?”

  “我來是……”

  南宮星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你還是先說說,你為何會來吧。我不記得
泄露過自己的行蹤。”

  唐歡的眉心紓解了幾分,微微一笑,道:“看來你倒不全是個只靠父母庇蔭
的公子哥兒。”

  南宮星淡淡道:“我若是,為何要到這里來?”

  “這里有玉若嫣。”

  “監牢里的一個再美,總好不過懷里的三五個。”他語帶譏誚道,“二鳥在
林不如一鳥在手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唐門早就有人在等著你。”唐歡略一遲疑,道,“有等著算計你的,也有
等著幫你的。只是,前者似乎比後者多得多。”

  “我如何知道,你是前者還是後者?”

  “你不必知道,我又不打算做什麼,我只是來傳話。你愛信不信。”唐歡性
子頗強,秀眉斜挑,道,“我心里敬重你娘,才來幫這個忙,你願意狗咬呂洞賓,
我樂得無事一身輕。”

  “可你還是沒說,你為何知道我來了。”南宮星面色一寒,冷冷道,“今晚
就知道我在這兒的,別的不論,至少,必定了解唐青的事。在下沒說錯吧?”

  唐歡呵呵一笑,道:“你當只要是知道唐青事情的,就都是算計你的黑手麼?
唐青的異狀,西堂半個山頭的人都知道。我費了那麼大功夫打探,怎麼會一點都
不清楚內情。”

  “那你都知道什麼?”南宮星等的就是這個,“唐青當初回來的時候,到底
怎麼了?”

  唐歡似乎頗為惱火,不知不覺兩人之間就成了南宮星在主導,她扭開頭幹脆
不去看他,不過嘴里還是說道:“人人都知道的是,唐青回來的時候昏迷不醒,
唐行濟說她重病了一場,高燒不退,似乎傷了神智。在家里休養了兩日兩夜,才
算睜眼。可她醒來後,將自己出去辦過差事的經歷忘得幹幹凈凈,東問西問,最
後竟以為自己一直留在山上。大家看她可憐,就都沒有說穿,隨她去了。”

  她手掌一縮,緊握成拳,帶著一股憤慨道:“當然也有人會覺得不對勁,她
爹找了幾個郎中,可都沒什麼用。直到一個前輩高人親自出手,才算是摸清了背
後的大概緣由。”

  “什麼緣由?”

  “唐青腦後被人施以針石邪術,強行破了心神,歷經了什麼可怕折磨後,便
再不願想起會讓她痛苦的回憶。這麼一來,就不必對唐青殺人滅口,免得招來疑
心。”唐歡語調一轉,道,“那位前輩起先以為只是這樣,等後來唐青康複,回
堂里出力不久,就被指派了奇怪任務,我們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唐青,還能多個
這種用處。她地位不高,和玉若嫣全無接觸,對玉捕頭有什麼打算的,不會找她
下手。那麼,只要哪天她出了事,就必定是你到了。”

  南宮星和唐青的關系其實知道的人並不太多,不難猜到,唐歡口中那位前輩
高人想必就是他娘,修羅仙子唐月依。如此看來,他娘動作倒快,竟跟著唐青前
後腳躲進唐門里了。

  不過這種事情,他身邊也只有娘親做得到,畢竟唐門這三座山頭,他娘管過
其中兩個,即便後來被打成叛徒,小輩中必定還有不少如唐歡這樣聽聞事跡敬佩
仰慕的,而且地形熟悉知根知底,連農皇珠都能竊走,只是藏身其中,不算難事。

  南宮星略一沈吟,道:“如此看來,你動作倒快,布局守株待兔的,都不如
你來得早。”

  “因為唐青回去之後,沒說遇到了你,只說突然遭逢來路不明的高手襲擊,
費了一番功夫才設法脫身。她告訴她爹,說那是個花白胡子的老頭。”

  “你都不信,他們又怎麼會信?”

  唐歡有些煩躁,氣沖沖道:“這我怎麼知道,總之如今是我先一步到了,難
道不是好事麼?”

  南宮星也不爭執,淡淡道:“好事壞事,要看你準備傳的是什麼話。”

  “是你娘要告訴你的話。”唐歡顯然心生去意,不悅道,“她讓你趕快收拾
包袱,回家跟你新娶的大小老婆生娃娃去,這邊的兩個她來想辦法救,她說唐門
如今的情況詭異得很,深不見底,叫你切莫來趟這混水。”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那你便也幫我傳話回去,就說四個字即可。”

  “哪四個?”

  “恕難從命。”

  “你……”唐歡霍然起身,怒道,“你果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不識好歹的小
混蛋。那你就在這兒等著送命吧,我要走了,後會有期。”

  “慢,請先留步。”南宮星沈聲道,“我娘說要想辦法救兩個,可你至今為
止,還只說了一個人的狀況。唐昕呢?她現下怎樣?”

  唐歡冷哼一聲,道:“這我可不知道。唐青與唐行濟一起回來,你娘是悄悄
上山。可唐昕,至今還未回唐門報道呢。唐行博已經差人去查,看她是不是死在
路上了。”

  南宮星心中一凜,唐行博這名字他聽唐昕提過一句,算是同一條線上恰好壓
她一頭的上級,為人老成持重,頗得同輩信賴。唐歡要是所說不假,唐昕就是從
湖林一別之後,至今還沒在唐門露面。

  看唐青的狀況也知道唐門如今危機四伏,唐昕下落不明,若不是半途出事,
就是提前發覺情形不對,悄悄躲了起來。

  南宮星無心再談,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恕不遠送。”

  “你好自為之。”唐歡掀開窗子,縱身躍出,足音輕響,轉眼去得遠了。

  他坐在椅子上,指尖緩緩撚著唇上的兩撇假胡子,緩緩道:“她走了,閣下
還不進來,是要等到油盡燈枯,才肯露面麼?”

  “你是怎麼察覺的?”房門打開,一個高大身影無聲無息邁入,陰鷙雙眼冷
電般一掃,頗為不服道,“我很確定,我沒發出任何聲音。”

  “是人,就會有聲音。”南宮星笑道,“你至多只能讓氣息之聲幾不可聞,
可你難道還能讓心脈不跳,血脈不通?再說,另一頭剛才跑堂的上了樓梯又馬上
匆匆下去,若不是外面有人,想必就是撞鬼了吧。那我試試又有何妨?”

  “你剛才是在詐我?”

  南宮星悠然笑道:“她走了,我來上這麼一句,外面無人,總不會有誰笑話
我,若是有人,豈不是會被我嚇上一跳,露了破綻。這種一箭雙雕的法子,何樂
不為?”

  “不愧是月依的兒子,後生可畏。”那人不往里走,只在門口站著,暗處讓
他雙目顯得更加明亮,“唐門這一代年輕人里,能及得上的,寥寥無幾。”

  “我倒是認得一個比我還厲害些的,可惜,貌似成了唐門棄徒。”

  南宮星說的,自然就是原名唐行安,後打出唐門闖蕩江湖,自稱浮華公子的
唐炫。此人武功劍走偏鋒,千機百變,算是南宮星最不願意結仇的對手之一。

  唐門惹下了這麼大的事,那位身在江湖心在唐門的浮華公子,想必也早到了
吧。

  那人默然片刻,緩緩道:“行安願意走自己的路,唐門無福,怨不得誰。”

  話音未落,他突然向後錯了一步,踏出門外,不見肩頭如何動作,就聽一聲
輕響,數道寒絲激射而出,丈余之外,頓時傳來一聲悶哼,也不知是哪個好奇的
房客,就這麼成了倒黴鬼。

  這一看便有數十年火候的暗器手法,的確遠非唐門小輩可比。

  南宮星嘆了口氣,微笑道:“閣下是唐遠圖,還是唐遠明?”

  那人跨立門框,淡淡道:“唐遠明。算起來,你還該叫我一聲堂舅。”

  “這攀親帶故就還是算了吧。不然唐門里滿地都是我的親戚,我可消受不起。”
南宮星嘴里語調依舊輕松,但經脈中已將真氣迅速化為至陰,大搜魂手隨時可以
發動,“你貴為西堂掌事,三更半夜總不會是來找我閑聊的吧?”

  “我並不知道此地住的是你。”唐遠明從暗處盯著南宮星的雙手,沈聲道,
“唐門中有些人近期行蹤詭秘,唐歡深夜離家,湊巧被我知道,我便跟來看看。
她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我這個做堂舅的,總不好不聞不問。”

  “現下你知道了,為何還不走?”

  “南宮星,我要知道,你為何而來。”

  “救人。”

  “何人?”

  “唐青、唐昕,和另一個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人。”

  唐遠明輕笑一聲,譏誚道:“那兩個丫頭就是我唐門的人,怎麼談得上救。
至於剩下那個,你還是早點打消了念頭,回月依膝下盡孝吧。”

  “那兩個丫頭都是你唐門的人,結果一個受了邪術催心,記憶混亂不堪,另
一個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蔔,我可不覺得,唐門如今有多安全。另外那個,我
也不急,反正她想來短時間內也出不去蜀州,我可以慢慢找機會。”

  “那樣找來的機會,算不上救她。”唐遠明緩緩道,“南宮星,我知道你們
如意樓打的是什麼主意。玉若嫣這樣的人才,誰都想要。”

  “那也未必,起碼這次害她的人,就是想要她死。”

  “想要她不死,單單把人偷走,無濟於事。”

  聽出了唐遠明話里的暗示,南宮星眼前一亮,笑道:“我自然也知道,將案
子的隱情查出來,才是救她的法子,可她的人我都見不到,想這一步,未免太早。”

  “玉若嫣對罪行供認不諱,入獄之後,便不再多說一個字,你見她,也沒有
什麼用處。”

  “若有供狀,不急著見她亦可。”南宮星語速放緩,肅容道,“但事發之地,
相關之人,總要順次檢查盤問才好。唐門如今戒備森嚴,我可不敢貿然進去。”

  “唐門戒備森嚴,針對的是陌生人,而不是客人。”

  “我又不是客人。”

  “唐遠明邀請的人,當然就是客人。”

  南宮星笑道:“你當真要請我去?唐門里如今怕是已經有不少好手歸了天道
吧,我這顆石子丟進去,掀起的風浪,你禁得住麼?”

  “唐門百余年根基,什麼風浪也禁得住。”唐遠明淡淡道,“水里的魚藏得
太深,你這樣的石子,該丟就要丟。否則,等他們攪渾了水,咬死了人,吃光了
草,占了家里的水塘,就晚了。”

  “你難道不是那些魚之一?”

  “我是西堂掌事,我兄長是唐門門主,這水塘本就是我家的,我為何要做魚?”

  “不虧是我的堂舅,這一手如意算盤打得好響。”南宮星撫掌一笑,道,
“天道的魚聞到如意樓的味道,必定要圍過來咬,我這石子,其實算是香餌吧?”

  “石子也好,香餌也罷,能解決了那些魚,就是好辦法。”唐遠明嗤笑一聲,
道,“更何況,南宮熙的兒子,我若不來請,也會自己想辦法上去。若是客人,
心里知道禮數,總不至於對家中女眷太過失禮,若是偷摸上去的,誰知道你又要
睡過幾個閨房才肯罷休。”

  南宮星面上微微發熱,笑道:“說得好,那,不管是不是龍潭虎穴,這個客
人,我做就是。”

  唐遠明頗為滿意,微笑道:“你之前可曾準備過要用的假身份?”

  “孟凡。碎夢槍孟飛之子。”

  “在白家你擡出駱嚴,到這里要用孟飛,下次再去什麼地方,是要冒充柳悲
歌的忘年交麼?”

  一想起柳悲歌,南宮星胸腹之間就隱隱作痛,苦笑道:“他的忘年交,我可
冒充不起。”

  “你明日攜帖拜山,去西堂找我。在唐門中,你就叫孟凡。”

  南宮星眉稍一挑,笑道:“去幫唐門捉魚,我有什麼好處?”

  “不是已經有兩個表妹被你這好表哥笑納了麼。”唐遠明似笑非笑道,“你
若是順利查清了案子,還玉若嫣清白,如意樓才是得了最大好處。我為你鋪平康
莊大道,你就不打算給我些好處麼?”

  “你膝下的表妹,我保證不去招惹。如何?”

  “我只有兩個兒子,都不愛習武。我兄長的掌上明珠,年方七歲,想來,你
也不至於如此喪心病狂。”唐遠明一拱手,“若無他事,告辭。”

  “告辭,明日再見,在下已是孟凡。”

  唐遠明退出屋外,微微一笑,道:“但你切莫再戴這兩撇假胡子。”

  “為何?我這易容術,不夠火候麼?”

  “我唐門的人,自小練的就是眼力。易容高手一樣討不了好去。更何況,你
這胡子,連瞎子也騙不過去。”

  話音未落,門外那身影微微一晃,似乎帶起了一絲風聲,便消失不見。

  單是這手身法,少說也下了三十年苦功。

  南宮星運起情絲纏綿手,陰柔內力翻腕一吐,縮臂內收,將房門遙遙關住,
掌心一壓,落下門閂,跟著拂袖滅掉燈火,在黑暗中默默思索起來。

  唐遠明、唐遠書、唐遠圖三人皆是唐門大權在握的一方統領,而且南宮星自
小就聽母親說起過唐門之事,連上另一位不擔要務的閑雲野鶴唐遠秋,可以說是
唐門這一代中的四根頂梁柱。

  要說他們四個里出了叛徒,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唐門那一代高手都經歷過天道與狼魂的糾纏血戰,卷入其中也算是受
害頗深,讓他們投靠天道,就和主動來幫如意樓一樣,怕是要吃錯了藥才行。

  這一莊,值得將賭註押上一押。

  堂堂正正經唐遠明的手進到唐門里,調查唐青、唐昕,乃至玉若嫣的事情就
都容易了許多。他暗暗決定,一旦有了頭緒,就先捎信給自己娘親,請她先走。

  運功一夜,南宮星一早離開客棧,行李留下,多存了幾分銀子,保著房間留
待他用,找地方借過文房四寶,端端正正寫好拜帖一封,便踏著濕潤石階,徑直
上了唐門西堂。

  想必唐遠明提前有過交待,南宮星以孟凡之名寫下的拜帖遞給門外護衛弟子,
那人才瞥一眼,就轉身道:“請跟我來。”

  穿過厚重的石拱外門,沿著石階又上了幾層,途經兩片莊園,卻過門不入,
直到已過山腰,才轉入一片平緩地帶。

  前方開山劈石,造出了一片廣闊空間,道口一座紅漆牌樓,信步入內,便可
見到數座建築分散錯落,一眼能看出用途的有作坊、迎客堂、倉庫,一旁有大片
空地沈下數尺,擺著草人標靶,各色兵器,約莫二十多個年輕弟子正在其中苦練,
拳掌暗器均有幾分火候。

  南宮星心中估計,眼前所見,就已經差不多抵得上暮劍閣的體量,而這卻不
過只是唐門三座山頭之一而已。

  百年世家,根基牢固,名不虛傳。

  一路進到迎客堂中,那弟子恭恭敬敬請南宮星坐下,道聲稍等,便匆匆退了
出去。

  照說最近唐門正是熱鬧時候,這迎客堂中不該如此冷清,不過這座山頭只怕
也沒誰願意拜訪,南宮星倒也樂得清靜。

  既已獨闖虎穴,自然還是老虎少些的洞好。

  須臾之間,就有俏生生的女弟子快步過來上茶,訓練有素,不多言語,一句
問安,一句稍等,就又退了出去。

  南宮星連面貌都還沒看仔細,最後就只記住了那薄薄勁裝里隨著步點微微扭
動的緊湊翹臀。

  仗著農皇珠在身,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姑且算是探探環境。若是有毒,那
他自此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沒毒,還是頗名貴的蒙頂雀舌,貢茶。

  他細細品了一會兒,不料還沒等到唐遠明,先等來了另一個不速之客——唐
行濟。

  這青年看起來老實本分,中等個子樣貌頗為秀氣,可當初唐青離開湖林,就
是被他劫持帶走,若是唐昕出事,必定也與他脫不開幹系。

  唐行濟邁過門檻,面無表情一步步走到南宮星面前,雙手抱拳,淡淡道:
“南宮兄,許久不見,你何時改了姓名?”

  如此距離,南宮星有自信三招之內就將他拿下。

  但他神情自若好整以暇,想必是有備而來。

  南宮星略一思忖,微笑道:“唐行濟,你的堂姐堂妹,對你也算信賴有加,
可結果呢,如今一個心智受挫迷迷糊糊,一個下落不明生死未蔔,到底是什麼豐
功偉業,能叫你連姊妹親情都不顧,如此喪心病狂呢?”

  唐行濟緩緩坐在南宮星下首,唇角微翹,眼中卻無笑意,輕聲道:“兩個女
人要回自己的家,你該到手的都已得了,那到底是什麼豐功偉業,能叫你連自身
安危都不顧,跑來闖唐門呢?莫非你不知道,唐月依是唐門叛徒,叛徒之子,一
樣要死麼?”

  南宮星也不答話,轉而道:“唐門基業根深蒂固,稱雄蜀州多年,歷經浩劫
不倒,聲勢早已在敗落峨嵋之上不知幾許,贊一句武林豪強絕不為過。天道當年
就覬覦唐門基業,謀而不得,只占了幾分便宜,如今,卻想不到吃里扒外的蠢貨,
竟還能春風吹又生。”

  唐行濟冷笑道:“南宮兄果然定力超群,還是說,我那堂姐是死是活,在你
心理本就無足輕重,遠比不上那下了獄,你還沒吃到嘴里的玉若嫣呢?”

  “你這等鬼迷心竅的叛徒,若是肯說,不必我問,若不肯說,我問也是白費
功夫。”南宮星淡淡道,“你這班人催破阿青心智,就已經犯了我的大忌,若是
阿昕也有個好歹,我不管天道此次給了你們多少後援,埋了幾個暗樁,我保證叫
你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哼哼哼……”唐行濟發出一串低沈的笑聲,宛如夜鬼嘶鳴,“你既然敢來,
那我就等著看,到底死無葬身之地的會是誰。我……等著看呢。”

  聽出他語調中似乎有些不對,南宮星一轉頭就要出手。

  可已經來不及了。

  唐行濟七竅之中,竟已有慘碧色的血流了下來。

  他啞聲長笑,冤魂號哭般嘶聲道:“南宮兄,我倒要看看,你再找誰去問我
堂姐的下落。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他的人,也跟著倒下。

  一道影子被門口的陽光拉長,蓋在了屍體身上。

  唐遠明到了。


                                  【未完待續】
2018-11-18 10:35#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5) 作者: snow_xefd

.

                                窃玉


作者: snow_xefd
2018-11-24 發表於留園


                             第五章 新寡

一代大俠算是比較不怕間隔的,沒什麼精巧設計,大刀闊斧幹下去就好。

正好最近正經工作已經趨於穩定,可以騰出更多時間了。

那麼,就先專註更新竊玉吧。

一代大俠將在積累夠一章字數後加更在合適的時間。

具體什麼時候合適我倒是還沒想好……

總之先這樣吧,反正最晚竊玉完結後,一代大俠就能穩定更新了。

其實我倒是覺得一代大俠下一更之後大家興許就不惦記著了……

那麼,下周見~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係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唐掌事,”南宮星起身拱手,苦笑道,“晚輩似乎,是帶了禍星上門啊。”

  唐遠明走到屍身腳邊,垂目凝視片刻,緩緩道:“我已安排人手盯了他七天,
知道他衝進這邊,我就急忙趕來,卻沒想到……行濟啊行濟,你父親對唐門忠心
耿耿,你究竟是為何要選擇這條絕路?究竟是什麼宏大心願,叫你連新娶的夫人
都不顧了?”

  “你早在查他?”

  “不錯,青兒回來之後就變成那樣,行濟的交代疑點諸多不能服眾,昕兒至
今下落不明,我豈能不管。”唐遠明深吸口氣,長歎出來,朗聲道,“來人,將
這裏收拾幹淨,莫要驚擾他人。”

  他領著南宮星離開此處,出門前對一個少年弟子道:“去叫範霖兒,侍奉完
公婆晨茶,便來養性園找我。”

  那少年應聲而去,唐遠明略一沈吟,先帶著南宮星往練武場過去,叫停諸人,
沈聲道:“這位少俠姓孟,單名一個凡字,乃昔年名俠,碎夢槍孟飛之子,唐門
多事之秋,孟少俠特來相助,你們莫要怠慢了客人,懂麼?”

  數十子弟齊齊拱手,高聲道:“是,多謝孟少俠相助!”

  “晚輩自當盡力而為。”南宮星微笑抱拳,目光炯炯掃過,姑且算是打過了
招呼。

  除卻百花閣、天女門、萬凰宮三家完全以女子高手為主的勢力,江湖門派往
往男子占據絕大比例與絕對地位,唐門這樣沒有傳媳不傳女規矩的名門世家,就
已算是鳳毛麟角。

  可即便如此,眼前練武場中,女兒家也不過寥寥幾人罷了。

  “這一代並未出現月依那般出類拔萃的女弟子,孟少俠,不必多打量了,這
邊請。”

  知道自己又因為父親做下的好事而被暗諷一句,南宮星麵皮微熱,也隻能含
笑接下,點頭跟上。

  穿過一條綠樹成蔭的山道,來到一處極為幽靜的花園,想必,就是唐遠明所
說的養性園。

  在其中一處涼亭坐下,唐遠明撚起石桌旁一顆黑子,淡淡道:“孟少俠棋藝
如何,願否手談一局?”

  “晚輩琴棋書畫都隻學了個皮毛,不比家父通才,豈敢班門弄斧。”

  唐遠明一笑,展袍坐下,道:“你覺得,行濟為何急於自盡?”

  南宮星略一思忖,推測道:“他死誌極堅,言談之間卻頗有不甘,依晚輩猜
想,他應該是不得不死。若是不死,便要受更大的苦楚,或是連累不願連累的人。”

  唐遠明微微頷首,默然片刻,望著山道上出現的那一抹倩影,淡淡道:“興
許,就是不願連累她吧。”

  南宮星探頭望去,那匆匆上來的女子淚水漣漣,不住擡袖抹去,哭得梨花帶
雨,仍掩不住楚楚動人的清麗容姿。

  如此一個我見尤憐的美人,的確能讓唐行濟這樣的少年情根深種。

  為愛妻而死,也算是這個年紀的江湖少年做得出的事。

  “堂伯!”範霖兒蓮步急移,一進亭中,便哀鳴一聲撲通跪倒,伏地叩首,
悲泣道,“堂伯要為行濟報仇啊!他晨起還好端端的,怎麼……怎麼妾身奉茶的
功夫,人……人就已經去了……”

  看她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南宮星憐香惜玉心中不忍,可瓜田李下,人家一個
俏生生的小寡婦,可輪不到他來好言寬慰。

  唐遠明並未開口,隻是出掌輕柔摩挲範霖兒的頭頂,等她雙肩起伏稍緩,才
柔聲道:“行濟近來,可有什麼異樣之處?”

  範霖兒抽抽搭搭擡起頭,蹙眉抿唇哀婉動人,苦思冥想片刻,用絹帕拭了拭
淚,輕泣道:“妾身……實在想不出。行濟除了忙於門中大小事務,其餘一切如
常,在妾身眼前,總是開開心心,前日還說,等……等門中事情稍歇,帶妾身好
好調理一番身子,為……為唐家添個後代。哪知道……哪知道他今日就撒手人寰
……將妾身拋下不管了啊……”

  “你那一房,最近可來過什麼生人?”又等片刻,見範霖兒歇過氣來,唐遠
明才沈聲問道,“院子外的事,你一個不懂武功的婦道人家想必不清楚,可你家
的事,我們也不好樁樁過問。你千萬好好思索回憶,好幫行濟早日報仇。”

  範霖兒低頭思忖片刻,道:“五日前,行濟曾把我支開到公婆那邊,我回來
後,桌上剩著四副茶具,丫鬟還沒顧得上收拾,但具體是何人……妾身真的沒有
見到。”

  “五日前……”唐遠明眼簾半垂,沈吟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守好公
婆,行濟的身後事,自有兄長父母從簡操辦。你……年紀尚輕,過門也不算太久,
唐門是江湖宗派,不必如尋常人家那般顧慮太多。人生還長,你且早作打算。我
可保證,唐門不會與你為難。”

  這話,竟是暗示範霖兒可以考慮改嫁之事。

  她臉色微變,惶惶拜倒,淒然道:“堂伯,妾身與行濟兩情相悅舉案齊眉,
雖婚期不久,心中卻再難容下他人,公婆隻消給個清冷小院,我必當為行濟持身
堅守。”

  “隨後再議吧。”唐遠明淡淡道,“你若想起什麼,隨時可叫人通傳給我,
此事幹係重大,莫要心存僥幸藏私隱瞞。否則將來查出端倪,你想守寡,唐門也
沒你的地方。”

  範霖兒連稱不敢,承諾數遍一定仔細回想,這才弱柳扶風般緩緩下去。

  等那弱質纖纖的背影消失不見,唐遠明才歎道:“你可覺得我對待這未亡人,
有些過分?”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前輩這麼待她,若不是想她心寒早日改嫁,就必定
是她有什麼可疑之處。”

  “唐門雖是世家,對小輩婚配卻一貫開明,江湖中人不拘小節,甚少講究什
麼門當戶對,偶有聯姻,也是兩廂情願。範霖兒與行濟經人說媒,此前並未見麵。
範家是殷實小戶,女兒嫁入唐家,可以算是高攀。”唐遠明語速越發緩慢,道,
“新婚之後,倆人如膠似漆,伉儷感情甚篤,直至如今。”

  南宮星皺眉道:“晚輩愚鈍,並未察覺出有何不妥。”

  “婚後不久,行濟便去了湖林城。回來之後,今日便死在了你的麵前。”唐
遠明冷冷道,“若範霖兒沒有問題,那該從何查起呢?”

  “預設結果,萬一按驥描圖,豈不是冤枉了唐門一個好媳婦?再說,她不是
一點武功也不懂麼?”

  唐遠明看向天邊山巒輪廓,淡淡道:“若隻把目光局限在習武之人身上,唐
門的事,你怕是幫不上忙,還是盡早離去吧。”

  “晚輩是想幫忙,”南宮星笑道,“可此刻初來乍到,總不能叫我去糾纏一
個新死了丈夫的寡婦。”

  “你不妨想想,行濟特地死在你麵前,還不一定是自己的主意,那麼,那個
要他來死的人,想必已經揣測過你會做什麼。”

  南宮星皺眉沈吟,心中轉過一個個念頭。

  單隻為切斷線索,唐行濟並不是非死不可,這是唐門地界,他隻要安分守己
不露破綻,誰也不能拿他怎樣,真到了出事之時,以唐門的毒術,現場求死也來
得及。

  若為嫁禍,則手段實在糟糕,這等死法,莫說唐遠明就在門外,換成誰過來
查驗,也不至於栽到他南宮星頭上。

  究竟為何,他當真想不出來,越想就越是好奇,禁不住想要抽絲剝繭,細細
查探一番。

  “我會查查他為什麼要死。”

  “從哪兒查?”

  南宮星略一猶豫,道:“從他家。”

  “那若你聽說了行濟新娶了妻,會從他家的誰查起?”

  南宮星歎道:“範霖兒。”

  “所以,你的確不可去糾纏這個新死了丈夫的寡婦。”唐遠明淡淡道,“我
叫她來,替你問過,此事你有了大概印象。那便到此為止,暫且不去管它就是。”

  “什麼?”南宮星一楞,未料到竟然在此有個如此大的轉折,“不去管它?”

  唐遠明點頭道:“你上山之時,心中想的都是何事?”

  “唐昕、唐青,玉捕頭的案子。”

  “此刻呢?”

  南宮星一楞,緩緩道:“唐行濟。”

  “若我所料不錯,不管此事與範霖兒有無直接幹係,那邊等著你的,必定是
個錯綜複雜的布局,叫你摸不到頭腦,也找不出頭緒。”唐遠明的指尖在黑色棋
子上緩緩打轉,口中道,“你我都想不出行濟為何要死,興許正是因為,‘他為
何要死’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他不得不死的原因。”

  南宮星心頭一震,豁然開朗,“所以,唐行濟死前特地提起阿昕,就是多上
了一重保障。”

  “不錯,事有輕重緩急,昕兒下落始終沒有線索。若是行濟一直都在,你心
中不急,未必不會先去辦別的事情。而如今行濟死了,你心中對昕兒的執念必定
更強,那麼,卷入也將更深。”

  南宮星苦笑道:“那按前輩意思,晚輩如今該做什麼?”

  “做敵人最不想你做的事。”唐遠明冷笑道,“他們不惜犧牲掉行濟也要阻
攔你做的事,還能有什麼?”

  “可晚輩才剛剛拜山……”

  唐遠明一拂衣袖,走到亭外,“你已拜完。現下,就已是我找來幫忙的青年
才俊。你若能暫且放下他們塞給你的東西,就跟我走。”

  “是去中堂麼?”

  “不,是去此山中的唐門暗牢。”

  “哦?暗牢?”

  “你既已想通,自然能幫上忙。能幫上忙,你就可以先見見玉若嫣。”唐遠
明的唇角浮現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見了她,你就更不會再想範霖兒。”

  此話不假。

  南宮星此前和玉若嫣有過一麵之緣,以他萬花叢中任君采擷的經驗,和時常
能見到母親和幾位姨娘絕色仙姿的眼界,能令他一眼乍看就怦然心動的美人著實
不多。

  他口味其實頗雜,什麼類型的美女都來者不拒。但身為男子,對體內蘊藏著
野性和倔強的女人,總會更想征服一些。

  雍素錦便是此類。她氣質陰邪,狡詐嗜血,卻仍掩不住周身散發的撩人味道,
那種對世間男子不屑一顧,但又並非清冷冰峰高不可攀的感覺,堪稱獵豔之人的
死穴。

  而玉若嫣,就是一個無暇的雍素錦。

  她正氣凜然,英姿絕世,言笑淡然而不顯冷漠,鶴立雞群又不露傲慢,即便
是公門勁裝不施脂粉,在湖林血戰那樣的混亂局麵中,依舊能吸去大部分男人的
目光。

  見過她的男人,怕是很難不去意淫,她含羞帶怯露出女兒嬌態的模樣。

  所以,唐遠明說得還不全對。

  南宮星還沒見到玉若嫣,就已將範霖兒拋在了腦後。

  而且,他還有了個大膽的主意。

  “六扇門的高手沒在此處設防麼?”踏進暗牢入口,南宮星回頭一望,好奇
問道。

  “他們太紮眼,若是在此地戒備森嚴,三天不過,玉若嫣的下落就會人盡皆
知。”唐遠明連開兩道機關,領著南宮星穿過唐門高手把守的一條走廊,微笑道,
“而且,此地有個極好的守衛,勝過六扇門不知多少名捕。”

  “是誰?”

  “便是她。”唐遠明推開石門,說道。

  這的確是個極好的守衛——想要劫囚之人,怕是怎麼也想不到,玉若嫣所在
的牢房不僅沒有任何桎梏,吃穿住用一應俱全,她的腰側,還掛著一把佩劍。

  南宮星看著屋內雙目如電橫掃過來的玉若嫣,笑道:“你們就不怕她跑了麼?”

  唐遠明拂袖將身後石門關上,淡淡道:“她若想跑,案發當日就已走了。那
小小別苑隻有幾個鎮南王府的隨行侍衛在,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

  “那她為何不去親自查案?”南宮星看著玉若嫣,似是說給唐遠明聽,“本
朝公門高手,除了一個譚淩山,還沒誰聲望能在玉捕頭之上吧?”

  玉若嫣目光閃動,並未開口。

  唐遠明答道:“因為她覺得此案不需要查,殺人者,就是她。她認罪伏法,
旁人還有什麼辦法。”

  “那她為何要殺世子,總該有個動機。”

  “沒有理由,至少,她不肯說。”

  “這倒奇了,這案子明明蹊蹺無比,說不定還有個真兇逍遙法外,玉捕頭嫉
惡如仇,竟會主動包庇?”

  玉若嫣信步走到角落,坐在木凳之上,終於開口道:“南宮星,你不必和唐
掌事一唱一和,激我交代,我所有可說的,皆已寫成供狀,隻是問話,不必再來。”

  唐遠明看著南宮星,微一挑眉,給他遞了一個眼神,意思大約是,你瞧,這
事兒就是這麼難辦。

  南宮星微微一笑,在桌邊坐下,拿起一個茶杯,一邊用指肚摩挲,一邊道:
“我猜,這事兒興許還有一種可能。”

  “哦?”唐遠明心領神會,搭腔道,“願聞其詳。”

  “世子和玉捕頭感情極好,如今世子命喪她手,她心灰意冷,不願獨活,又
覺辜負了鎮南王養育之恩,便寧肯以自己這條命,讓鎮南王如願報仇。”

  這當然不太可能,但唐遠明還是拊掌道:“有理,我等隻往案子本身去想,
卻忘了此中還有人情。案發之時玉捕頭不著寸縷,可見與世子雖未成婚,早已是
交頸鴛鴦。興許小兩口床笫之間起了不快,失手害了性命,所以一心求死?”

  “那倒未必。若真是失手所致,當場一命還一命也就是了。我仍覺得,此案
另有一位真兇。隻是那人和玉捕頭關係非同一般,加上玉捕頭死誌漸堅,也就包
庇不談了。”南宮星悠悠長歎一聲,道,“可惜鎮南王,一生心血培養一位世子,
善心義舉教出一個好兒媳,如今……一朝盡皆成空啊。將來玉捕頭伏法,鎮南王
自以為大仇得報,可實際上真兇逍遙法外,也不知道老王爺被這般蒙蔽,來日撒
手人寰,九泉相逢,玉捕頭會不會感到幾分羞愧。”

  玉若嫣閉上雙目,淡淡道:“我已說了,你們不必激我。世子是我所殺,此
外,並無真兇。”

  “持劍殺人,劍無罪。”南宮星索性直言道,“玉捕頭,你一世英名,難道
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那把劍麼?”

  玉若嫣索性不再答話,入定般一動不動。

  南宮星瞄了一眼唐遠明,揚聲道:“那好,玉捕頭,在下就不再多說你的案
子。”

  玉若嫣微微擡眼,道:“還有何事?”

  “唐家死了一個男弟子,丟了一個女弟子,一死一失蹤,全無頭緒,玉捕頭
可有什麼好辦法,還請不吝賜教。”

  “我是待罪之人,並非捕頭。公門高手已有不少在唐門駐紮,你找他們幫忙
便是。”

  “他們若能解決,我和唐掌事又何苦來找你。”南宮星不管玉若嫣是否願意,
直接自顧自說了起來,將唐青、唐昕與唐行濟的種種細節,盡數告知。

  尤其是唐青的遭遇,被他添油加醋說得格外離奇,一旁的唐遠明暗暗皺眉,
卻不好出言打斷糾正,隻能聽之任之。

  南宮星特意說起唐青,當然別有目的,講完之後,話鋒一轉,讚歎道:“江
湖之中,奇門邪術層出不窮,我那阿青慘遭邪道高手設計,平白無故便沒了長長
一段記憶。玉捕頭,你辦案無數,有沒有聽聞過這種控心攝魂,將人當傀儡一般
操縱的怪事啊?”

  玉若嫣閉目不語,但神情凝重,似乎正在沈思。

  唐遠明主掌情報搜集,見識廣博,他略一思忖,低聲道:“江湖中的確有不
少此道高手,可控製心神談何容易,青兒心誌不堅,又遭人暗算,有所遺忘也就
罷了。其他的事……恐怕極難辦到。”

  “這就要看玉捕頭,是否想起什麼了。”

  玉若嫣緩緩開眼,道:“當初為範霖兒做媒那人,是否還活著?”

  唐遠明眉心微皺,開門出去喚來一人,低聲吩咐,將事情交代下去。

  玉若嫣又道:“拓疆喚我過去之前,屋中曾有一名豔姬,名叫香墜,她與唐
行濟或範霖兒之間,可否能查出什麼聯係?”

  南宮星與唐遠明同時點頭,暗暗記在心裏。

  他二人都知道,玉若嫣既然開口問這些,必定是對自己的事情起了疑心。唐
青的遭遇,竟成了撬動她的關鍵。

  “若你們能找到解開此類邪術的高人,救治好唐青,還請叫他,也來看看我。”
玉若嫣擡起手指,輕輕揉了揉額角,喃喃道,“興許,我也……不知何時遭了暗
算。”

  南宮星追問道:“既然如此,玉捕頭此前為何不肯明言,而將罪行一力承擔?”

  玉若嫣搖頭道:“世子的確是我殺的,此事無可抵賴。我先前想不出會有何
人怎樣害我,你既然特意對我提起唐青,這條線索,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南宮星與唐遠明對望一眼,都知道玉若嫣並未盡言心中秘密,但她肯鬆口,
就是好事,不必急於一時,便雙雙告辭,開門出去。

  “你果然有幾分本事,青兒與玉捕頭的案子情形完全不同,都能被你生拉硬
拽攪到一起。”

  南宮星正色道:“晚輩並非胡攪蠻纏,而是真覺得此事的蹊蹺之處,就該在
此路上尋到答案。”

  唐遠明皺眉道:“看來你對心神邪術所知甚少,才會有此一說。”

  “哦?此話怎講?”

  唐遠明一邊領路出去,一邊緩緩講道:“能擾亂神智的邪術,其實不外乎幾
種大類。”

  “其一為挫磨損傷,此類功法以造成心神傷害為主。有些奇門武功中,部分
招式可以擾亂心神,昔年西域神兵大風刀,出招之時也會有此種效果。而邪術不
求與武功配合,單單對心神進行侵害,若是意誌薄弱被俘之人,便可能如青兒一
樣,渾渾噩噩失卻一段記憶,不得不自我欺瞞填補缺口。就我所知,此道最強的
功法,叫做陰魁眼。”

  “其二為勾魂魅惑,此類功法往往女子擅用,憑借自身嫵媚施展,迷人心智,
令人不知不覺間對其或信任有加,或傾心愛慕,或喚起自身欲念。這一門功法最
有名的,叫做五羅媚顏心經。”

  “其三為提線傀儡,這種邪術我隻聽說過一門奪魄大法,是內力高深的邪派
高手暫時驅策心誌遠不如自身之人所用,此功極難修習,無幾十年苦功難見成效,
而且傀儡舉止與常人大不相同,不難識破。”

  “其四為強引通途,這種功法可以不知不覺對人的心神造成影響,讓不願的
成了情願,難過的成了歡喜,早年有門催心術,專精此道,想必至今應該還未失
傳。”

  “其五為暗埋心劫,迷魂醉、攝神功之類的邪術皆有此效,施術條件苛刻,
難度也高,不過一旦得手,可以利用目標的心底弱點,埋下一道心劫,設置一門
口令,不論何人說出口令,即可觸動心劫,令人一時失智,按預設的影響行動。”

  唐遠明如數家珍般說完,搖頭道:“先不說這裏每一門功夫都需要大量苦功
鑽研,縱然有人天賦奇高,既能害青兒心神大損,又身負暗埋心劫的高深本領,
可玉捕頭是何等人物,豈會被人窺破心防種下心劫。再退一步,就算玉捕頭有什
麼秘密被人拿住,做了殺人的劫,那當時屋內並無旁人,要怎麼安排世子,才會
讓他說出旁人絕不會說的口令?”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有了疑問,總好過連頭緒都找不到半點。先前,玉
捕頭的案子完全沒有線索,對麼?”

  唐遠明略一沈吟,點了點頭。

  “而如今這個猜測,卻隻要湊齊三樣即可。”南宮星擡手一比,道,“一個
專精奇門邪術的高手,一個玉捕頭心中不可示人的秘密,和一個那天隻有世子會
說,旁人絕不會偶然說出的口令。玉捕頭提醒咱們去查的,不正是第一樣麼?”

  唐遠明頷首道:“不錯,不論如何,唐門中至少已經潛進來一名不懷好意的
奇門高手,不把他揪出來,隻怕還要有更多麻煩。”

  他深吸口氣,微微昂首,道:“做媒之人我已安排弟子去找,香墜出事之後
就被送走,我這便去叫人將她帶回。這兩件事,都不必你費心勞力。”

  南宮星一怔,笑道:“那,還有什麼晚輩可做的事?”

  “既然兩股線頭纏到了一起,那邊又特地對你下了魚餌,依我看,你不妨找
個由頭,主動去把鉤子咬了,有我幫忙,你這條大魚,興許能把漁夫拖下水來。”
唐遠明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玉質令牌,遞給他道,“你拿著此物,西堂地界除了
方才的暗牢,皆可通行無阻。”

  小小的玉牌,卻代表了大大的麻煩。

  南宮星接在掌心,苦笑道:“全憑晚輩自行去辦麼?”

  “唐門西堂中人,你需要哪個幫手,隻管憑此令牌去調,調不動的,再來找
我。”唐遠明邁步離開,朗聲道,“不論有何進展,每日早晨,你我在養性園碰
麵。”

  “是。”

  默默佇立半晌,南宮星將那令牌換到腰間玉佩之處,免得總要亮明身份。離
開暗牢這邊,他思忖片刻,範霖兒這個魚餌的確得咬,可唐青的安危也不能不顧,
他並不信唐青父母能將她護得有多周全,當即打定主意,叫來一個唐門弟子,去
通傳一聲,喚唐青過來幫忙。

  在練武場邊等了一陣,沒想到去的那個弟子還是孤身回來,幾個箭步飛身站
定在南宮星麵前,拱手道:“孟公子,唐青有任務在身,已經下山辦事去了。”

  南宮星眉心頓時皺起一團,滿腹無奈。

  看來,記憶未曾恢複的唐青對他之前的說法終究還是將信將疑,沒有依照約
定去辦。

  “那你記得告訴那邊,唐青一回來,就叫她來給我幫忙。”

  那弟子擡眼狐疑道:“孟公子,我唐門人才濟濟,你為了辦事方便,可以幫
到之人比比皆是,唐青除了容貌較為出挑,別的方麵並不優秀,若公子隻是想要
賞心悅目,那就大可不必了吧?我那堂姐不久前剛遭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變故,心
神恍惚,公子還是另選高明吧。”

  南宮星沈聲道:“我不僅是要她為我幫忙,此次所查的事,其中也有部分和
她有關。你隻管記下此事就是。”

  唐遠明顯然專門下過命令,那弟子不得不點頭應下,轉身趕去通知。

  南宮星又將他叫住,招手喚回,道:“我還有事情問你,你們唐門,是否還
有個叫唐歡的姑娘?”

  那弟子眼中閃過一絲鄙夷,顯然已將麵前這個“孟凡”當作來唐門攀親結緣
的青年才俊,口中答道:“的確有此一人,但她實乃私生,從了母姓,嚴格說來,
並非唐門內家。掌事惜才,才傳她本門功夫罷了,孟公子大可不必選她。”

  這人略一思忖,念頭倒是頗為實際,緊跟著便舉薦道:“不如這樣,孟公子,
在下家中有位姐姐,待字閨中,雖然未學武功,但對此山各處熟悉得很,容姿雖
不如唐青那般豔麗,但賢淑端莊,性情沈穩,由她來陪同公子辦事,不知你意下
如何?”

  唐遠明如此看重,又是碎夢槍的兒子,趁機賺個姐夫自然也是好的。

  南宮星肚中暗笑,轉念一想,唐門支係不起眼的女兒,又不會武功,那既不
可能是外來潛伏之輩,也不太可能被天道收買,隻是叫個向導幫忙的話,除了腿
腳慢些,總歸安全許多。

  至於麵前這位弟子的盤算,他隻好恕難遂願,誰叫他爹娘全是在唐門占了便
宜就走的人呢。

  “如此也好,那就有勞令姐辛苦一日,幫小弟引路吧。”

  不願繼續等在這邊傻子一樣吹風,南宮星索性跟著那弟子下去走了一趟。

  不學武功的唐門閨女似乎都住在一處,看來連針線女工之類,也是統一安排
教授。

  畢竟是江湖門派的後代,南宮星在花園裏站著等待,旁邊經過的兩個年輕姑
娘並無羞澀回避之意,還都頗感興趣地盯著他打量,多半就要到擇婿的年紀。

  靜等片刻,那弟子領了一人出來。

  想必是專門交代過打算,出來的姑娘略施了些脂粉,但換了一身頗為幹練的
裝束,腳上也並非繡鞋,而是縫了攀山底的布靴,乍一看,倒不像是沒學過武功
的樣子。

  “在下孟凡,敢問姑娘芳名?”南宮星不願耽擱時間,略略一瞥,就上前攀
談,心道若是個婆婆媽媽的閨秀,就轉身走掉換人,免得耽誤事情。

  那女子落落大方,屈膝一福,便道:“小女子唐醉晚,願為家中出份薄力,
但憑公子差遣。”

  話雖如此,南宮星本是要叫唐青一同行動,冷不丁換了個新認識的生人,先
前的主意倒有點不便開口。

  想了一想,他微笑道:“有勞姑娘幫忙,先帶在下四處走走,認認門路。”

  唐醉晚明眸微擡,含笑道:“是,公子這邊請。”

  等弟弟離開,她看四下無人,才道:“公子要去的地方莫非不便明言?”

  南宮星搖頭道:“地方倒在其次,主要,是我有話問你。咱們邊走邊說,避
人耳目。如今唐門暗潮湧動,在下經唐掌事專門提醒,不得不小心謹慎,還請姑
娘不要見怪。”

  “哪裏,時值多事之秋,公子肯為唐門助力,已是天大的恩情,有何疑問,
公子但說無妨,小女子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唐行濟那位新娶的媳婦,與你熟麼?”

  唐醉晚搖頭道:“她嫁在習武弟子的家中,平日素無往來……公子,聽聞今
日那邊出了兇事,莫非……就是唐行濟麼?”

  看來消息還未傳到此處,南宮星將事情簡略說了一遍,才道:“你先帶我去
認認唐行濟住處的門,路上,就給我講講,你知道的關於唐青的事吧。”

  “唐青?”唐醉晚一怔,麵上淡淡哀戚一揮而去,柔聲道,“公子,唐青是
習武的女子,醉晚縱然攀親帶故,也沒什麼打交道的機會。她們吃苦多,差事累,
素來瞧不起我們,彼此都所知不多。”

  “那這次她回來出了事,好歹同一大家的人,你就沒從誰那兒聽說什麼?”

  南宮星不過是隨口問問,免得路上太過沈悶,再說,他對女兒家的心思了解
得很,唐青美貌嬌柔,他越是關切,唐醉晚就越是容易被撩起不甘念頭,萬一叫
他得了機會,這種捎帶腳的豔福,他沒道理不享。

  唐醉晚走出幾步,心平氣和道:“江湖風波險惡,唐青為唐門盡心盡力,出
門辦事橫遭不測,家中那些流言蜚語,不值一提。”

  南宮星雖也算是世家子弟,可並未親身經曆過大家族比鄰而居的生活,不禁
追問道:“流言蜚語?”

  “公子,醉晚一個婦道人家,平日接觸的,都是境況相近之人,我們口中的
談資,並無實據,其中不乏惡意摻雜。醉晚聽得出,公子對唐青很有幾分關切,
那她的事情,公子還是親眼去見,親耳去聽較好。”

  南宮星隻好收住話頭,隨她繼續上行。

  這時,迎麵走來一個熟麵孔,南宮星暗吃一驚,急忙搶上一步,笑道:“在
下孟凡,這位姑娘英姿颯爽,想必也是唐門弟子吧?”

  唐歡先是一楞,跟著柳眉半蹙,恍然大悟,冷笑道:“原來是掌事親自交代
的孟公子。唐門的事,有勞公子幫忙了。”

  唐醉晚退到一邊,低頭不語,看來,在唐門不習武的女子,地位比這私生女
還要低些。

  “家父對唐門頗有好感,在下途經此地,出手相幫,也是情理之中。”南宮
星拱手一笑,淡淡說道。

  唐歡知道自己被暗暗嘲弄了一句,冷哼一聲,快步往山下走去。

  等她離開,南宮星忍不住問道:“醉晚姑娘,我看你身子也不是那麼弱不禁
風,為何生在唐門這種地方,卻沒有習武呢?”

  唐醉晚柔聲道:“小女子根骨不佳,幼年身體孱弱,錯過了夯實基礎的時機,
此後,弟弟學藝頗為順利,醉晚也就不再惦記。唐門甚大,容得下醉晚安心閨房,
盼著將來能找個好夫婿,再給唐門添磚加瓦。”

  說到這裏,她擡手一指,道:“那莊中第四進西院,便是唐行濟一家住處…
…呀,已經掛起靈旗了,近來門主有命,一切大事從簡,看來……這喪儀怕是不
出院子了。公子,你若沒有要緊事,請容醉晚過去問候一句。”

  南宮星點了點頭,望向院牆角落掛起的白幡,仔細想想,近些日子,唐門已
辦了幾次葬禮,若是尋常弟子,恐怕就直接拖到後山掩埋了吧。

  都說江湖中人不拘小節,恐怕,隻是某些時候,小節實在顧不過來罷了。

  “你要是出來早了,就在大門外等我。”南宮星揚聲叮囑一句,看唐醉晚擡
腿邁過門檻,四周暫時沒有旁人,立刻展開輕功,閃入一旁樹木陰影,沿牆而行,
悄悄摸到了掛著引魂幡的院落之外。

  隔牆不遠,就能聽到沈悶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

  他屏息凝神,一邊聽著院內動靜,一邊在周遭仔細巡視一遍。至今他還沒有
摸清唐門此次迎來的外敵究竟是什麼來路,隻知道其中有天道參與籌謀。也不知
道這些人究竟所圖何事,若是想要篡奪唐門基業,就不該害死世子惹出如此大的
浪花,若是隻為殺掉世子嫁禍,目標為何會選定成玉若嫣而非唐門?

  單從如今的結果來看,更像是鎮南王的仇家在苦心布局,將前途遠大的世子
世子妃一箭雙雕。可若是王宮貴胄之間的朝野紛爭,為何會選在江湖人的地界處
理?

  一團疑雲千頭萬緒,暫時梳理不清,來回兜了幾圈,沒看出有什麼異常,便
在一個冷僻角落提氣越牆而入,下到了院子之中。

  同一莊的熟人,此刻想必都已在唐行濟一家住處吊唁,四下空空落落,舉目
無人。

  夫君初喪,文君新寡,南宮星大感頭疼,就算這範霖兒是個鉤子,為了釣住
他這個礙事的小子,可他要怎麼咬鉤,才能顯得合理而不突兀呢?

  以孟凡的身份過去憑吊,當麵問候麼?

  他正自沈吟,忽而聽到一縷細細風聲往身側打來。

  聽聲辨位,倒是不必躲避。

  但一眼看見那枚細針打在地上,南宮星的臉色卻瞬間一變,扭身雙臂一張,
騰身而起,掠過院牆,在牆頭運力一點,橫躍數丈,踏樹一翻,穩穩落在地上,
喜道:“娘!”

  唐月依卻是一臉寒霜,劈頭沈聲斥道:“叫你趕快回去,為何不聽話!你是
要你家裏新娶的媳婦,也做寡婦才高興麼?”


                                【未完待續】
2018-11-27 10:21#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6)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8-12-1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六章 蜘蛛

  在至親之前,南宮星哪里還會顧及形象,湊過去將唐月依素白柔荑一握,拉
起來往自己臉上拍了兩下,笑道:“娘,孩兒認罰,認罰總行了吧?”

  “認罰,可就是不走,對吧?”

  南宮星點頭道:“我既已來了,總要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否則,我豈能放
心離去,將娘你丟在這龍潭虎穴中。若是你出了什麼事情,爹還不殺出隱居福地,
將我吊起來痛打啊。那些姨娘,可沒誰真心疼我。”

  “少胡扯,你這最得親爹真傳的,他哪個女人敢不小心捧著。”唐月依冷哼
一聲,道,“別想東拉西扯應付過去,你到底走是不走?”

  南宮星正色道:“娘,你就算覺得這地方危險無比,總要告訴我,究竟危險
在哪兒吧?我跟遠明舅舅相處了一陣,他人還不錯啊。知道我是叛徒之子,也沒
拿我怎麼樣。”

  “我跟你說過的這些堂兄弟自然沒有問題,他們幾個本就是唐門的頂梁柱。”
唐月依蹙眉望著蒼穹下山巒起伏曲線,道,“可唐門太大了,人心隔肚皮,而且,
又牽扯進了鎮南王府的家事,這可不比湖林城中,為娘叫來幾個幫手就能殺出血
路,陷在這里出事,就是你師父親自出馬相救,山高水遠,又怎麼來得及。”

  “娘,這……實在不像是你的樣子啊。”南宮星笑著歪頭看向唐月依的面頰,
“要不是之前那一手暗器別人模仿不來,我真該懷疑有人易容改扮,來趕我走人
了。”

  唐月依略略側耳,似乎聽到什麼,拉著南宮星往山林深處走了幾步,輕聲道
:“你娘我當年就吃盡了不服輸的虧,不然,哪里來的你這混賬小子。”

  眼見勸不動兒子,唐月依只好將自己的擔憂娓娓道來,言語之中盡是警告之
意。

  她追蹤功夫雖然不如雍素錦那麼精妙絕倫,但離開湖林之後不久,就靠如意
樓幾處分舵的協助找到了唐昕的蹤跡。

  唐昕的確追上了唐行濟,還與他交手兩次。唐行濟武功不如唐昕,又帶著唐
青,照說沒有勝算。可兩次交手,唐昕都沒討到便宜。

  想來,唐行濟當時已經跟什麼幫手匯合到了一處。

  唐昕第二次落敗之後,多半是擔心自己被擒對南宮星更加不利,就決定暫且
逃走,不再去追。

  結果,就在折返回程頭一日住下的客棧里,失去了蹤跡。

  唐月依心里知道誰更重要,果斷停在那邊,找了幾日唐昕,反正唐行濟若是
想殺唐青,那幾百條命也早殺光了。既然不殺,那只要人不死,過後再去救便是。

  哪知道幾天下來一無所獲,唐昕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徹底不見。

  聽到這里,南宮星忍不住打斷道:“娘,這……也太奇怪了吧?”

  “是很奇怪,按照形容特征,對比畫像,明明客棧多人看到昕兒入住,誰也
沒見她離開,屋中就只剩下行李包袱。沒有打鬥痕跡,那屋子靠山無窗,上頭還
有一層,出了走廊就是櫃上,那一陣天氣不好,住店的人很多,她就跟不翼而飛
似的,真是讓我險些想破了腦袋。”

  南宮星心中思忖,嘴里說道:“娘,不只是這一點奇怪,交手兩次,本就已
經奇怪得很。阿昕為人極其謹慎,若是初次就敗退下來,絕不會為了一個唐青再
去冒第二次險。”

  唐月依一怔,道:“那為何會有人看到他們二度爭鬥?”

  南宮星沈思片刻,若是此前知道這事,一時間肯定推測不出答案,可如今他
已知道唐門中的問題必定和奇門邪術的高手有關,思考的路子也就跟著開闊了許
多。

  “若是他們知道後面會有人追來,想要拖延時間,應該怎麼做?”他皺起眉
頭,將自己置身於敵手的位置,苦苦思索,揣測道,“興許,阿昕在第一次出手
的時候,就已經被捉住了。”

  唐月依昔年畢竟也是唐門中絕頂資質的佼佼者,被兒子這麼一提醒,當即打
通了關竅,哎呀一聲,拍腿道:“原來如此,我竟沒想到還有此一招。易容術本
來就是騙生人比較容易,咱們都和昕兒極熟,容易漏出破綻,所以他們安排了一
個裝扮成昕兒的女人,假作了第二次爭鬥。”

  “沒錯。”南宮星跟著往下說道,“所以第一戰後,阿昕就已經被抓,離開
折返的那個,八成已是唐行濟的幫手。此後她只要故意在客棧里露出行跡惹人註
意,再住進一個無處可逃的死角,卸掉偽裝換身衣服,大搖大擺趁人多混亂離開
就是。如此一來,阿昕就成了有進無出,不翼而飛的結果,等於是個天然陷阱,
能將追兵拖延一陣。”

  唐月依頗為悔恨地踢了旁邊樹幹一腳,怒道:“虧我還在那邊百般查探,最
後還是聽說鎮南王世子死在唐門,嚇了一跳,不得不離開匆忙趕到這邊。原來,
竟是被這種下作伎倆算計了。”

  “要是他們給阿昕易容改扮,之後路上也不會再有什麼線索,就看唐行濟之
前曾在哪里落腳。娘,你過後給樓里發個信兒,叫他們把唐行濟經過的地方好好
查查,阿青曾在路上中了邪術,阿昕恐怕就是在那時也遭了什麼手段。”

  唐月依微微頷首,跟著道:“你既然知道這里多半有人會用什麼邪術,為何
還不肯走?”

  原來上山之後,唐月依就輕車熟路找了舊相識,躲藏在了唐青附近,一直暗
中觀察。

  她越看越是心驚,結合幾方情報猜測,玉若嫣對世子突下殺手,保不準就也
是遭了什麼詭秘莫測的算計。

  當娘的人心思都好猜得很,南宮星當即明白過來,笑道:“原來如此,娘是
看玉捕頭這等人物都折戟沈沙,擔心我也布她後塵,是麼?”

  唐月依臉上微現赧色,不悅道:“難不成,你想說自己比玉若嫣還要警覺麼?”

  “娘,那些攝心奪魂的邪術,今日遠明舅舅才細細給孩兒講過,其中有個共
同的關鍵之處,施術者不論是功力精深,還是靠藥物道具,必定要在心誌上暫時
遠勝過對手,才有機會成功。偏巧,玉捕頭正是個心里有弱點的人,她看似堅強
無比,實際則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南宮星壓低聲音,道,“若不是湊巧將雍
素錦收歸己用,此種關鍵,我想上一輩子,恐怕也想不明白。”

  唐月依一怔,好奇詢問,南宮星對娘親沒什麼可隱瞞的,就把雍素錦的身世
結合自己的猜測,簡略講了出來。

  毫無疑問,雍素錦和玉若嫣,必定是親生姐妹。

  “你這麼一說,那打赤腳的和玉捕頭,還真有幾分神似。”唐月依蹙眉道,
“你能因此綁住一個得力幹將,倒也不是壞事。可這和玉捕頭的心傷有什麼幹系?”

  南宮星清清嗓子,將雍素錦曾經遭遇過的慘事講了一遍,接著說起她那一晚
做過的噩夢,猜測道:“我想,雍素錦和姐姐應該是一起出逃過,結果路線不對,
到了什麼絕境,雍素錦險些喪命,她姐姐為了救她,犧牲自己。雍素錦被救起後
帶了回去,繼續禁受折磨不見天日,卻不知道姐姐因禍得福逃出生天,只可惜…
…不知為何失去了那段記憶。也許,是太過難受,或是,受了什麼創傷吧。”

  唐月依不解道:“可按你的說法,猜出這段身世的應該只有突然去抓雍素錦
的那個單雷頤才對,可沒過多久,他就死在你手上了啊。還會有誰知道這段秘聞?”

  “可能性很多。單雷頤死前有大把機會把消息遞出去,但遞給誰,還是個謎。
就算單雷頤私心準備拿來威脅玉若嫣,誰也沒有告訴,當初鎮南王府救起玉若嫣,
總會有人知道些端倪。此次能給玉捕頭設下這個陷阱的人,要麼是單雷頤通傳過
消息的人,要麼,是鎮南王府中早就掌握著這條訊息的人。”

  唐月依眉心半蹙,道:“此事籌謀已久,絕不像是三天五日能布下的局。”

  南宮星嗯了一聲,道:“不錯,此前穆紫裳也提醒過我,讓我想通了一些關
竅,世子在唐門落腳,都是一場謀劃,所以,孩兒也覺得,幕後主使應該就在鎮
南王府中身居高位,至於那人究竟是入了天道,還是僅僅合作而已,我暫且想不
出頭緒。”

  “從白家的事開始,這人處心積慮,調動如此多的江湖高手,害死不知多少,
原來就是為了鏟除鎮南王的世子。王府、朝廷,在他們眼中,咱們這些江湖草莽
的命,果然不值一提。”唐月依緩緩道,“如此一來,只要從想殺世子的人里找,
幕後黑手,不就浮出水面了麼。”

  “雍素錦專門托樓里去打探過鎮南王的家事。王爺共有五個孩子,老二老四
體弱多病,老三愚鈍木訥,老五性情頑劣,都不是可造之材。但這不過是表面情
形,王府之中權謀爭鬥遠比江湖兇險得多,府中有不少傳言流出,說次子急於害
死大哥,老三是大智若愚,老四裝病坐山觀虎鬥,老五其實是個絕頂高手。要這
些都是空穴來風,下面這四個弟弟,便都有可能。”

  南宮星轉頭東望,憂心忡忡道:“此外,武承作為繼承人頗為出類拔萃,文
武雙全,政務精通,鎮南王有這麼一個兒子,京城那邊,難道就不會生出幾分忌
憚麼?天道天道,口口聲聲替天行道,仔細想想,只有高高在上的天家子弟,才
最名副其實吧?”

  唐月依沈默半晌,冷笑道:“天道尊主若是當今天子,那可有趣得很。”

  “九五至尊何必親自勞心勞力,天璧朝尚武,兩代王爺中都不乏高手,再加
上還有個皇族血脈的隱龍山莊,誰來做天道尊主,都不奇怪。”

  唐月依話鋒一轉,突道:“既然如此,那你更是非走不可。我盡快幫你找到
昕兒,把青兒連著一起帶走,唐門的事,咱們不要再管了。”

  “娘,你這真成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唐門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你怎
麼只想著一走了之呢。”

  “這里陰氣太盛,少不了要再出許多人命案子。娘昨晚叮囑唐歡去山下通知
你走,結果等了一天都不見她回來,只捎個口信說話傳到了。我還是聽人說起碎
夢槍的兒子孟凡來了,才猜出是你,不得不親自露面跑這一趟。”

  “等等,”南宮星心里頓時一驚,“你說唐歡……一直沒回去找你?”

  “嗯,她娘快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了。”

  他大驚失色,道:“可我過來這邊之前,才剛剛見過她。她明明昨晚就回唐
門了啊。”

  唐月依渾身一震,“什麼?此話當真?”

  “娘,我騙你這個作甚?”南宮星心頭疑雲密布,急忙一指往山下去的路,
“她和我走了個對面,我擔心她喊錯名字,還急忙搶話,唯恐被唐醉晚發現破綻。
她不知道急著要做什麼,匆匆往下面去了。”

  唐月依略一思忖,道:“你先將你見到的那個唐歡,體貌特征細細講給我聽。”

  南宮星搖頭道:“遠明舅舅昨晚是跟著她去到我客棧那邊的,就算我不認得,
難道他也會認錯?”

  唐月依蹙眉不語,片刻後,道:“看來,我也要換個藏身之處了。小星,我
再問你一次,你橫豎是不肯走麼?”

  “娘,恕孩兒難以從命。阿青、阿昕皆在險境,娘你也不肯走,我無論如何,
也不能獨自臨陣脫逃。不然就算茍活百年,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見南宮家的列祖
列宗。”

  “少擡你家的祖宗出來,你爹都不稀罕他們。”唐月依冷哼一聲,道,“那
你記住這地方,每晚亥末子初,在此處與我碰頭。你若不來,我就當你出事,找
法子救你。我若不到,你就火速下山,把消息告訴你爹,讓他再來唐門劫走我一
次好了。”

  也不等南宮星回話,唐月依擰腰縱身而出,遠遠丟下一句,“唐歡的事我來
查,你不必管了。”

  南宮星辨認一下方向,一邊折返,一邊心中暗自盤算,怎麼到了唐門,各種
稀奇古怪的事情就都找上門了。這個突然蹦出來的親姐姐,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一時間理不清頭緒,心知事有輕重緩急,他索性搖頭丟開,順著院墻繞往門
口,去找唐醉晚會合。

  本想趁機在唐行濟的家里探一探虛實,如今也只好暫且擱置了。

  院門處,唐醉晚果然已經等了一陣,不過並未四處張望,而是眼觀鼻鼻觀心,
在不礙事的地方靜靜站著,的確與其他進進出出的唐門女弟子從氣質上便大不相
同。

  找了個由頭,南宮星問了一下當初和唐昕一起去白家辦事的弟子住處,尤其
是已確定為天道走狗的唐行簡。

  答案果然不太意外,唐行簡與唐行濟,就住在同一座莊中。

  唐醉晚不疑有他,略帶傷感柔聲道:“唐門年輕一代英才連連折損,山上喪
事不絕,這座莊子,怕是不久就只剩孤兒寡母抱頭痛哭了。”

  “有唐掌事主持大局,必定不致如此。”南宮星隨口敷衍兩句,努力想要多
思考思考自己手頭的事,可不由自主,就又去猜測,唐歡到底遇上了什麼詭異的
狀況。

  “唐姑娘,”他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關於唐歡,你都知道多少?”

  唐醉晚神情微微一變,擡手掩口道:“此乃家門不幸,恕醉晚不願多談。”

  南宮星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飾的鄙夷,心中突然一凜,問:“方才與我在山道
上錯肩而過的那位女弟子,你認不認得?”

  唐醉晚疑惑道:“孟公子,醉晚雖說不在弟子序列,可日常起居生活均在此
山,怎會有誰見面不相識呢。我若不認得,又怎會退避一旁。”

  “那可是唐歡?”

  唐醉晚雙目圓睜,奇道:“孟公子說笑了,這是要考校醉晚對唐門是否熟悉
麼?”

  南宮星心中頓時一陣發冷,“所以,那並非唐歡?”

  “當然,那是唐蕊。”唐醉晚抿唇一笑,搖頭道,“她二人頂多也就有四分
相似,孟公子怎會錯認。莫非被誰作弄了麼?”

  “唐蕊?”

  她輕聲道:“嗯,是唐蕊。她二人形貌略有相似,身世天差地遠,平素也關
系不佳,不知道孟公子為何將她倆認錯。”

  剎那間,心中亂糟糟一團紛雜念頭閃過,南宮星第一時間戒備起來的,便是
唐遠明。

  唐遠明口口聲聲說是隨唐歡下山,才湊巧撞到他,可從其後的言行舉止來看,
應該是對他已到唐門附近的事早有準備。要說夜里視野不佳認錯,別人也就罷了,
唐遠明這樣的頂級高手,未免難以自圓其說。

  他起先還當那個“唐歡”是因為被他暗諷才匆匆下山走掉,此刻再想,原來
是心虛嚇了一跳,急忙脫身。

  唐醉晚當時垂首退到一邊,正因唐蕊身為本家弟子,她必須恭恭敬敬。

  虧他還自鳴得意占了一點點口頭便宜!

  他正想去找唐遠明問個清楚,心中突然一緊,暗道一聲不好,急忙對唐醉晚
道:“唐姑娘,在下有急事要辦,需要馬上下山走一趟,你就不必跟我跑了,你
先回家,我需要幫忙的話,再找人去通傳請你。”

  唐醉晚微微蹙眉,不解道:“孟公子這是怎麼了?突然好生吃驚。唐歡、唐
蕊,與你有何關系?”

  “一言難盡,總之姑娘先請回,我先失禮告辭。”

  話音未落,南宮星雙手一拱,屈膝一蹬,身形倒飛而出,淩空一轉,姿態美
妙地踏枝而起,宛如梢頭仙鶴,彈指間掠得遠了。

  他心急如焚,也顧不得真氣消耗,更顧不得掩飾武功,輕身功夫展開十成,
只盼能追上沿他所指追去查找唐歡下落的娘。

  唐月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料到自己兒子蠢得被人騙過,唐蕊往這
邊去了,她找的卻是唐歡,緣木求魚,豈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且唐歡下落不明,必定是有人要從她身上算計自己娘親,南宮星念及此處,
更是焦急,連山道都懶得去尋,只在樹木之間縱身騰挪,留意著周圍動靜,猿猴
般急速追去。

  唐月依背著個叛徒的身份,行蹤自然也極為隱秘,南宮星耗了三成內息電光
火石般趕到山腳,還是沒能找到母親蹤影。

  他索性奔著唐家堡本鎮一路尋找過去,心想就算找不見娘,抓住那個唐蕊問
個清楚,也不算白跑一趟。

  南宮星一直提氣疾奔,腳程極快,不知不覺,就找回到村鎮集市那邊,連住
過的客棧附近都轉了一圈,仍沒見到唐蕊蹤影。

  不過,卻叫他在碼頭前見到了唐青。

  他心中稍稍一寬,將唐遠明給的令牌捏到指間,一拍唐青肩頭,將令牌一晃,
搶先道:“在下孟凡,唐掌事應該已經提起過我了吧。”

  唐青先是一驚,險些出聲提醒,他一說完,又是一喜,笑道:“原來是孟公
子,我已聽掌事說了,只是沒想到,竟如此一表人才。公子不在山上歇著,下來
是有事要辦麼?”

  南宮星瞄一眼周圍其他唐門弟子,不願意耽擱時間,沈聲道:“不錯,在下
有要事需勞煩唐青姑娘幫忙。”

  唐青立刻朗聲道:“掌事已有交代,任憑公子吩咐便是。”

  “這邊請。”

  “請。”

  兩人一唱一和,一前一後,幾步就離開了一同辦事的其他人。

  南宮星壓低聲音,問道:“你不是說要在家中安全地方躲著麼,怎麼又出來
辦事?”

  唐青眉心微蹙,嬌聲道:“你當人家願意受這辛苦麼?我又沒那享清福的命,
師父師叔,師伯師兄,哪個交代事情下來,我敢不動?”

  “是誰派你下山的?”南宮星此刻覺得誰都可疑得要命,恨不得將唐門中人
一網打盡挨個提出來審。

  “唐行博。就是唐昕上頭壓著她一頭的那個,唐掌事的小兒子,我堂哥。”
唐青眼波流轉,似乎心情不錯,又有了拿出看家本事的余裕,柔柔弱弱道,“南
宮,人家不如唐昕那麼討人喜歡,你肯為我這般著急,我心里真是歡喜得很呢。”

  知道她這本事已經成了慣性,南宮星一時懶得計較其中有幾分真心,低聲問
道:“關於唐蕊、唐歡這兩人,你知道多少?”

  唐青柳眉半聚,半真半假地滿是醋意道:“南宮,你這才上山不到半天,就
又相中我們家兩個姑娘啊?你……你怎麼還來找我打探,是故意看我大不大度麼?
你就欺負我想不起來當初咱們的情意吧。”

  南宮星苦笑道:“可惜並非如此,要只是為了探花尋芳,我可不至於還要你
來幫忙。再說,我此刻哪還有這種心情。”

  他領著唐青信步遊蕩,隨口將昨晚至今的怪異之事講了出來。他對唐青其實
也還沒有完全信任,左思右想,將唐月依的事一帶而過,含含糊糊沒有講明。

  “唐歡是從母姓的私生女,西堂本家弟子人人知道,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
密。唐蕊……”唐青不解道,“這倆人平時可沒什麼瓜葛,家里的弟子,就是旁
支也瞧不起唐歡,哪有人會主動跟她打交道。”

  聽她言下之意,就是唐歡的事她不熟。

  “那唐蕊呢?”

  “我堂姐里值得一提的,她算是一個吧。輕功不錯,模樣也還可以。”唐青
說到這兒,俏臉微微一斜,笑道,“但憑良心說,可不如我吧?”

  “不如,不如,大大不如。”南宮星只得笑道,“我這一趟上山,還沒見到
比你好看的姑娘。”

  “那是因為你還沒找到唐昕。”唐青白他一眼,嬌嗔無限,跟著道,“所以,
這會兒你是急著要找唐蕊是吧?”

  “沒錯,你知道她可能去什麼地方麼?”

  “要說可能,那就多了。”唐青沈吟片刻,道,“唐門在這兒的產業,她去
哪家躲躲都可以。不過,她要是不光躲躲,興許咱們就能找到她。”

  “在哪兒?”

  “你先等我一下。”唐青扭身往回走去,“有個師姐比我清楚,我去問問。”

  南宮星跟著走出幾步,在遠遠能看到她的地方等了片刻,就見她滿臉喜色折
返,道:“問出來了,不敢說一定能找到,不過那兒要是找不見,我看也就先別
找了。”

  南宮星頗為好奇,問道:“是什麼地方?”

  “一個僻靜小院。”唐青唇角含笑,眉梢微微一動,軟軟道,“是唐蕊私會
情郎的地方。”

  “私會情郎?”

  “嗯,她認識那人起碼也有大半年了。無奈對方在江湖名不見經傳,她家中
未必肯點這個頭。我們聽說,她膽子頗大,似乎悄悄和情郎將生米下了鍋,只等
著做成熟飯,再上山逼宮。她為了租下那院子,找我們借過私房錢,否則啊,還
未必會被我們抓到尾巴。”

  南宮星略略頷首,道:“那如此緊急的時候,她又被我撞見,知道事情就要
敗露,還敢來情郎這里?”

  唐青朱唇微動,含著三分輕嗔薄怨道:“女兒家的心思,你哪里懂。慌了亂
了,傷了痛了,最想見的,不就是心上人麼。”

  南宮星心中微微一痛,擡手輕撫她秀發,柔聲道:“抱歉,你出事的時候,
我沒能及時趕到。”

  “來了就比不來強。”唐青淺淺喟嘆,話中都多了幾分鄉音,“可惜喲……
我腦殼一團亂,也不知當初受了你撒子好處,就稀里糊塗跟咯你。”

  南宮星心知肚明,自己講的事情她尚未全信,不再多做贅述,只是默默跟著。

  不多時,他們到了近山遠水的一列農舍小院,有的只紮籬笆,有的則建了圍
墻。附近水田里三兩農夫正彎腰勞作,田埂上兩個娃娃抓了一只螃蟹,蟹鉗夾了
一個的指頭,這個大哭,那個大笑,驚了旁邊路過黃狗,搖著尾巴一扭屁股,鉆
進另一側山中。

  雖仍在唐家堡,這地方卻好似離江湖不覺遠了一層,與情郎幽會,的確頗為
合襯。

  “就是這兒?”南宮星四下打量,問道。

  唐青左右張望,似乎在印證核對,覺得不放心,又去旁邊隔著籬笆問了問里
面的阿婆,才回來道:“錯不了,就是這兒。平常只住著個後生,偶爾會來個女
娃兒,遮遮掩掩的,九成九是唐蕊。你說吧,我幫你叫門,還是直接翻進去抓個
雙?”

  南宮星略一沈吟,道:“還是直接進去吧。你叫門,多半也會嚇跑了她。”

  繞著院墻找到一處死角,南宮星單手一托,把唐青先送上墻頭,跟著自己縱
身一躍,將她一抄抱住,一起無聲無息落在院內。

  他們雖沒發出落地的聲音,院里那窩雞卻頗為警覺,那只公的興許是當有人
來偷自家老婆或是老婆的蛋,扯著嗓子就打了個鳴。

  南宮星急忙閃身到中屋門外貼墻站定,真氣暗運,若是有人出來,便直接出
手。

  可竟沒有半點動靜。

  難不成,這倆幹柴烈火之後,竟倒頭睡下了?

  此院依山而建,房屋省料,冬暖夏涼,缺點則是三面無窗,通風透氣都較為
糟糕,還不便外人繞到其他方向破窗進去。

  唐青略一思忖,徑直過去伸手就將門一推。

  門沒閂著,她邁步進去,兜了一圈,笑道:“進來吧,他們不在,多半是出
門買東西去了。夠放心的,大門都不說掛把鎖。”

  南宮星皺眉跟入,四下打量一番,就是處簡陋樸素的鄉村民居,想來陳設沒
怎麼變過,唯有那張大床布置得格外舒服,被褥全部換了新的,一眼便知這屋子
何處最為重要。

  為求心安,南宮星出門將另外兩間也看了看,一間儲物,放著木柴存糧,一
間則擺了木櫃木桌,里面放著換洗衣物和碗筷家什。

  年輕男女在這地方,足不出戶住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成問題。

  看來唐蕊冒充唐歡之後,應該就打定了趁機躲到此處的念頭。

  “你那師姐是怎麼知道這地方的?”

  “她那人滿肚子小心思,早就覺得唐蕊失了身,心里記掛著,找個機會偷摸
盯梢,眼見著她和男人進了院子,足足一個多時辰才千嬌百媚滿面紅光出來,那
還能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唐青坐在床上,指尖撫摸著被子緞面上繡得栩栩如
生的交頸鴛鴦,悵然若失道,“哪像我,貞操不保就算了,還忘得幹幹凈凈。南
宮,你說……當日在湖林,真是我勾引的你?”

  南宮星柔聲道:“我也算計著你,等你想起來,自然就清清楚楚了。”

  “若我再也想不起來呢?”唐青淒然笑道,“我一個女娃兒,連自己怎麼失
的身,都能忘得幹幹凈凈,你說,可不可笑?”

  “我已對你說過,阿青,你被人算計了。唐昕也被人算計了,這其中必定有
什麼陰謀,我才剛剛摸到一個線頭,你不要慌,這件事必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唐青摸著緞面,突然蹙眉道:“南宮,你說,唐蕊會不會也被算計了啊?按
你路上說的,唐行濟的新媳婦極為可疑,可我沒記錯的話,範霖兒和唐行濟談及
婚娶的事,與唐蕊結識情郎,時間上差不太多啊。”

  南宮星忍不住彎腰向床底看了一眼,見空空蕩蕩只擺著一個箱子兩只木屐,
並沒有已經僵硬的唐蕊屍身,這才松了口氣,道:“我也有此擔憂,但不管怎樣,
總要等到他們回來。”

  “咱們躲起來偷聽一下,是不是比直接逼問更好?”唐青眼珠一轉,起身走
到床對面的墻上,挪開掛著的鐮刀,輕輕拍了拍墻面,道,“你功夫好,來,看
看戳不戳得開。”

  南宮星過去運力出指,縱然實心磚塊也不在話下,何況只是薄薄一層泥墻,
一個小洞應聲而現。

  “你閃開,我去隔壁試試。”唐青喜滋滋一笑,扭身出門,去了隔壁的小倉
房。

  須臾,小洞中就傳來唐青的聲音,“你也來吧,咱們在這兒等著,他們回來
進屋,既能看到,也能聽清,豈不正好?”

  南宮星心道事情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若是真能聽到什麼,確實比抓住
唐蕊直接逼問要好,就將鐮刀調整一下,把小洞遮得不太顯眼,轉身將床上坐過
的痕跡撫平,關好房門,來到唐青身旁。

  小倉房東西擺得頗為雜亂,碩大米缸邊上,兩人要在小洞邊站著,就只能擠
成一團。

  唐青見南宮星幾乎將自己貼身摟住,心中一蕩,嬌聲道:“你站這麼近,人
家哪還有心思看啊。”

  南宮星並非什麼循規蹈矩的性子,嗅著唐青體香,其實也頗為動心。

  但他知道,此時此地,可不是什麼好時機,切不可忘了正事,便向後稍稍一
退,道:“好,那一會兒咱們輪流觀望便是。”

  唐青扭身靠在墻上,水汪汪的眼睛一勾,望著他道:“南宮,現下有空,無
人打擾,你跟我把咱倆的事,仔仔細細說說,好嗎?”

  左右無事,南宮星點點頭,便將當初兩人相見後,她如何被唐行簡當作試探
工具,他又如何在唐昕的建議下將計就計,順勢反擊的各處細節講了一遍。

  “壞人。”唐青聽完,微微低頭,擡目望著他,嬌嗔道,“我處子破瓜,你
卻算計著嚇我。你要不是誆我,這麼一場,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

  南宮星湊近將她擁到懷中,柔聲在耳邊道:“不打緊,將來,一點點再記新
的就是。此後你我之間,不會再有什麼算計了。”

  她雙手圈住他雄健腰身,輕聲道:“是麼?你老追著我跑,不是盼著我趕緊
想起過去的事,好找到唐昕麼。”

  “你們兩個一般重要,既要找她,也不能讓你出了事。”有經驗的男人都知
道,這種起了比較之心的場合,說多錯多,他微微一笑,擡手輕輕勾住她小巧下
頜,緩緩將唇湊了過去。

  唐青水眸半瞇,眼底仍有明顯疑惑,但略一猶豫,還是朱唇微啟,婉轉相就。

  那軟軟櫻唇芬芳依舊,南宮星輕輕一吮,貼合在上款款廝磨。

  唐青渾身漸漸發熱,含糊嚶了一聲,軟在他的臂彎之中。

  他情潮湧動,擔心欲火高熾捅出漏子,將她深深一吻後,便抱在懷里靠墻而
立,不再進攻,只蜻蜓點水般輕啄她粉頸嫩面,惹得她紅暈滿臉嬌羞欲醉。

  不過他也知道,唐青本就擅長這種嬌弱姿態,要說有多情難自已那也未必,
等她心防徹底打開,恐怕還需時日。

  “南宮,你說……”

  唐青這句話尚未出口,南宮星就擡手將她唇縫一擋,低聲道:“噓,人回來
了。”

  果然,外面院門開閉,伴著腳步聲,一個爽朗男聲帶著笑意響起:“買了這
許多東西,你是不打算回山,終於決定跟我私奔了麼?”

  那個冒充唐歡的聲音,緊跟著鉆進了南宮星的耳朵,“我正好有事需要下來
躲躲,這陣子就窩在這兒,哪兒也不去了。東西吃完,你再去買,順便幫我打探
打探,唐門是不是有誰正在找我。”

  南宮星閃身門邊,從門縫偷瞄一眼。

  濃情蜜意手拉手進了院子的那對男女,其中滿面春風頗為得意的,正是他要
找的唐蕊!

  他們拎著些時鮮瓜果,錦盒點心,說說笑笑進屋。看那男子模樣,的確頗為
清俊瀟灑,容貌上配唐蕊綽綽有余,難怪她傾心投入。

  這邊唐青也匆匆湊到孔上窺探,看她眼神,似乎還期待著看一場什麼別的景
致。

  “蕊兒,你今天過來,樣子頗為古怪,你老實跟我講,你該不會是在家中,
惹出什麼禍事了吧?”

  唐蕊哼了一聲,不悅道:“我能惹出什麼禍事,還不是為了能早日和你雙宿
雙飛,光明正大在一起。我接到命令,去騙了個難纏的小鬼,他今天恰好上了山,
我不來避避風頭,豈不是要被他抓去審問。那是個滑頭色胚,你……你就不擔心
我被他占便宜麼?”

  聽到滑頭色胚四個字,唐青扭頭望了南宮星一眼,唇角含笑頗有幾分譏誚之
意。

  南宮星略一揚眉,湊到她身後,便將她上衣小褂緩緩撩起,欺她不敢出聲,
有意逗弄。

  她果然蹙眉瞪眼,扭腰躲避。

  他正要笑著給她放下,余光一掃,卻從那段雪嫩腰身上瞥見了一個此前沒有
的東西。

  他急忙蹲下,手上加力將她按住,掀起衣衫仔細看去,腰眼之下,挺翹臀峰
之上,竟不知被誰紋了一個小小的蜘蛛刺青上去。

  “阿青,你這……”

  南宮星一句話問了個開頭,心底突然一寒,將到嘴邊的後半截硬生生吞了回
去。

  如此特異之處,還只有親密之人才能見到,即便一時間沒有串聯起來,可直
覺卻在瘋狂示警。

  “怎麼了?”她大惑不解,輕聲細問。

  南宮星將她衣衫整好,出手打出一道真氣,摁死了旁邊屋角一只結網蜘蛛,
起身指了指那個小洞,柔聲道:“沒什麼,接著看唐蕊他們吧。”

  口中雖這麼說,他自己的心思,卻已全到了那只栩栩如生的蜘蛛身上。

  如果他問出蜘蛛二字,究竟會發生什麼?


                               【未完待續】
2018-12-1 21:13#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7)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8-12-8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七章  魔刀

  沒見到心里期望的活春宮好戲,唐青撇撇嘴,頗不甘心地讓開位置,先給南
宮星去看。

  南宮星湊過去,單眼一望,心里頓時一股怒氣湧上。

  那的確就是他昨晚所見的“唐歡”,只不過此時此刻,她坐在床邊和情郎一
口一塊點心,滿面嬌羞哪里還有半點見他時候的冷漠不屑樣子。

  保不準那些譏誚冷硬,都是為了裝得更像唐歡一些。畢竟一個在眾人鄙夷之
中長大的私生女,怎麼會有正常心性。

  那二人好得和蜜里調油一樣,邊吃邊摟,親親摸摸,哪里還有什麼說正事的
心思,唐蕊三句話不離將來兩口子的美好生活,那男子微笑附和,一粒粒捏著果
子餵她,情意無限。

  毫無用處的話聽了半天,那男人總算問了句:“蕊兒,你這次要避的風頭緊
麼?實在不行,咱倆就先離開唐家堡,往外頭躲躲。”

  “反正,那小鬼不好惹。我聽說,是我當年那個叛徒堂姑的獨生兒子,爹是
那會兒就在唐門大鬧過一番的南宮熙,還有個聽起來就厲害得不行的師父。他子
承父業,好色得要命,我得罪了他,又恰好撞見,回頭穿幫露餡兒,叫他知道我
並不是他親姐,不過是個表妹,保不準啊,他半夜就摸到我床上咯。”唐蕊哼了
一聲,“我這會兒又沒落紅殺可用,再說……就算有,我聽說那小子的娘專門回
來偷過一個農皇珠走,我才不信他會被這毒死。我要是被他……被他欺負了,可
再沒臉見你。”

  那男人籲了口氣,心有余悸道:“那還好你警覺。那人武功好麼?比我如何?”

  唐蕊撲哧笑了出來,細細的指頭往他腦門一戳,“你啊,也就能拿住我,行
博哥哥你都未必是對手。可那南宮星,已經跟峨嵋清心老道那種等級的家夥交過
手了,聽說受著重傷,都沒輸給離別刀柳悲歌。我昨晚過去誑他,隔著八丈遠呢
就被他聽見,哪兒像你,我來捏你鼻子都還不起床呢。”

  “真有這麼年紀輕輕便神乎其技的高手?”那男人笑道,“我自小練刀,十
二歲前每天光拔刀就要練至少兩個時辰,說不定,我比他還厲害呢。”

  “是是是,你是大高手,在我心里啊,你就是天下第一。”唐蕊咯咯笑著滾
到他懷里,捏著點心往他嘴里一塞,眉梢眼角盡是濃情蜜意,“不過你可不許不
服氣就找那人較量啊,我好不容易才見著過門的希望,你敢讓我守望門寡,我就
拿根繩兒掛梁上,下九泉咬你。”

  說著,她一探頭,就往那男人耳朵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

  唐青隔著一墻聽得清清楚楚,暗笑一聲,也湊過來,往南宮星的耳朵上咬了
一口。

  孤男寡女鬥室之中繡床之上,肢體相觸稍一過線,便是情酣耳熱,幹柴烈火。

  唐蕊一口咬下,跟著就攬住了他的脖子,丁香小舌半吐於朱唇之外,往他耳
窩就是一鉆。

  那男人微微皺眉,道:“蕊兒,還青天白日的呢。”

  唐蕊哼唧一聲,蹬掉短靴,蜷腿往他膝上一踩,膩聲道:“有什麼關系嘛,
平常人家來找你,不也是青天白日。說得像你哪次沒舍得日我似的。”

  她倒比男人還容易情動,嘴里說了兩個日字,那飽滿大腿就已經隔著褲子貼
在男人腰上磨蹭起來。

  那男人定力頗佳,南宮星隔著堵墻都略感心癢,他卻雙手一抱,將唐蕊挪到
旁邊,柔聲道:“蕊兒,你這不是不走了麼。平時你來了不久就要回去,我也是
沒辦法,才只好一解相思之苦。今晚你既然就在這里,那咱們為何不和尋常夫婦
一樣,到了時候再共赴巫山呢。”

  “傅靈舟,你這人怎麼真跟鍋里的粥一樣粘粘糊糊婆婆媽媽的。你怎麼知道
別人夫妻白天就不親熱?”唐蕊一挪屁股,從床頭疊起的被褥下摸出一把刀鞘漆
黑,纏布略泛油光的刀,遠遠一丟扔在屋角,“不管,不許你練功。”

  南宮星的視線不自覺就被那把黑沈沈的刀吸引過去。

  那把刀比一般的大刀短小很多,幾乎沒什麼弧度,刀鞘古舊,看磨損,的確
是頻繁練習拔刀才會有的印痕。

  最重要的是,那把刀透著一股死氣沈沈的味道,看上去就極為不吉。南宮星
搜腸刮肚,還是不免把那刀聯想到了昔年名震天下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上去。

  那刀法是魔教的鎮教寶物之一,且比起近乎神話的《不仁經》容易修練得多,
在江湖上的確一直有傳人出現。

  可一般練這種刀法的,都視刀如命,豈會像傅靈舟將刀留在屋中不帶,還任
憑情人遠遠丟開。

  他正覺得是自己多心,屋中傅靈舟已經急忙跑去把刀撿了回來,正色道:
“蕊兒,我這刀,可是我的另一個命根子,你決不能再對它使小性子,知道麼?”

  唐蕊撅著嘴起來勾住他脖子,撒嬌道:“誰叫你突然裝正經。之後咱們都不
出門,難道我一直看你練刀啊?好沒意思呢。”

  傅靈舟將刀仔細放回原處,微微一笑,與她額頭相抵,柔聲道:“我知道你
心急,想有了身孕,帶我去逼你的父母。其實……蕊兒,我並不願如此。你知道
的,我初涉江湖不久,本就是打算靠我的刀揚名立萬。既然你恰好要出來躲一陣
子,不如,你跟我一起闖蕩江湖去,到時候我闖出名氣,唐門自然就會願意承認
我這個女婿。你說對麼?”

  唐蕊一扁嘴,不情願道:“我才不要,你當初就是來唐門打算挑戰我師叔師
伯,結果被我一眼看上,死纏活纏才纏到手,萬一你去了別的門派,也遇到我這
樣不要臉的女人怎麼辦?我都沒過門呢,你就先納個妾麼?”

  傅靈舟忍俊不禁,道:“也就是你巴巴纏著,我一路來唐家堡,也沒其他女
子投懷送抱啊。蒙你青眼有加,我慶幸得很,你就放心跟我去吧。再者說,你若
不去,我自己闖蕩江湖,真遇到別的女子對我心儀,你豈不是毫不知情要被蒙在
鼓里?”

  唐蕊一怔,似乎頗有幾分動心,“就是哦,真來了搶食的,我連下毒都來不
及。”

  “蕊兒,你又亂開玩笑了。行走江湖,莫要如此陰狠。”

  她皺眉白他一眼,“都跟你似的沒有戒心,那還走什麼江湖,不如讀書去。
你啊,刀法再好,也早晚被人毒死。還是跟我成親入贅唐門算了。”

  “我家傳的土辦法,解毒頗有神效。蕊兒,你總覺得我不行,你看我練刀也
有幾個月了,我就真的不行麼?”

  唐蕊扭開臉,頗為心虛道:“不就是快麼,快得看不清,我怎麼知道好壞。”

  “蕊兒,那這兩天你考慮考慮我的提議。你們唐門適逢多事之秋,你既不叫
我上山幫忙,又不肯跟我走,我心里也有些發悶的。你休息片刻,我去院中練刀,
練完咱們再一起吃東西。好麼?”

  “不好?”唐蕊幹脆兩腳一分,蹦到了他的身上,“人家見了你就腿軟,你
……你就算急著練刀,也先跟人家稍微熱乎一會兒啊。就抱抱親親,這總行了吧?”

  傅靈舟笑著嘆了口氣,摟著她往床邊一坐,便輕柔地吻住了她早在渴望的唇
瓣。

  南宮星一望便知,傅靈舟這刀,怕是半個時辰之內練不成了。

  唐蕊春情萌動,摟住他脖子便將整個人掛了上去,一條紅嫩舌頭鉆鉆探探,
帶著星點唾液閃光,濕漉漉鉆進了傅靈舟的口中,勾舔吮吻,當真大膽得緊。

  “南宮,我……我好像……想起些什麼了。”唐青在旁聽著動靜,也長蛇一
樣纏了上來,吐息溫熱,絲絲縷縷噴在南宮星耳根,“你……你是不是把我跟唐
昕一起擺弄過?我記得……我還喊她昕姐來著。”

  南宮星隱約覺得傅靈舟武功不弱,忙對唐青比了個噤聲手勢,將她一摟,點
了點頭。

  唐青茫茫然往他懷里一靠,不再言語,只是白嫩小手沿著南宮星後背鉆進衣
服中,順著寬闊肌肉緩緩遊走。

  那邊唐蕊果然極為主動,小口親吻吸吮,雙掌就解開了傅靈舟的上衣腰帶,
纖纖玉指一捏,就拿住了他胸前乳頭,輕巧捏弄。

  傅靈舟無可奈何,只得笑嘆一聲,將她身子一捧,擰腰放倒在床上,斜側壓
住,柔聲道:“你是怕我練刀之後,力氣不夠麼?”

  唐蕊雙眼濕潤欲滴,腳尖一勾,連布襪也蹬了下來,露出酥紅嫩白的一對兒
赤腳,沿著他大腿爬過,緊緊鉤住他腰後,嬌喘道:“你那麼厲害,人家……人
家快活過了,就去睡下。不耽誤你練刀,不然……這院子我又沒辦法練功,就只
能看你。你練刀……我看著心里癢癢,你就先把人家好好收拾了嘛。”

  “好。”傅靈舟微微一笑,當即坐起,手上幾個起落,已經將她衣裙剝下,
露出個白羊般嬌美玉潤的身子。

  唐蕊投桃報李,一邊探身吻他,一邊將他衣褲褪下,連著自己那些,亟不可
待踢到一邊。

  唐青聽不到動靜,小嘴一撅,擠開南宮星,自己把眼睛湊了過去。

  結果,恰看到唐蕊嬌喘籲籲跪在床上,手捧雙乳湊到傅靈舟胯下,用酥胸淺
溝將那根長長陽物夾在中央,一邊上下摩擦,一邊低頭吐舌,往靈龜頂上黑黝黝
的馬眼不住舔舐。

  唐青頓時雙腿一軟,下腹隱隱似有東西消融一般,暖洋洋滲了出來。

  她靠在南宮星身上,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憐一瞄,又不自覺拿出了那副柔柔
弱弱最勾搭男子的模樣。

  他只好附耳道:“這里不行,等回去山上。”

  她頗為幽怨地白他一眼,將水眸重又湊回墻洞上,但還是禁不住略略弓腰翹
臀,將屁股在他身上不住磨蹭。

  擔心她氣息急促被對面聽到,南宮星不得不把住她腕脈,將一股真氣緩緩灌
入,鎮定心神肺腑。

  唐青還能勉強穩住,那邊唐蕊卻越發不可收拾,不過片刻,雙乳頂端的蓓蕾
就膨脹硬挺,擡眼望著傅靈舟的面孔,顫聲道:“靈舟,我……我想。你可好了?”

  傅靈舟垂手撚著她的乳珠,不緊不慢道:“那便躺下吧。”

  唐蕊立刻欣喜若狂往後躺倒,肩背抵著疊好的被子,扯過一個靠墊,擡腰往
下一放,就急匆匆分開飽滿大腿,亮出了早已濕淋淋的嫣紅玉門。

  傅靈舟卻不著急,往她股間一坐,用指肚輕輕壓住那顆含苞待放的陰核,緩
緩揉搓。

  “嗯嗯……靈舟……人家……人家里面想……想要……”唐蕊小腹一緊,緊
並的腳趾微微一張,嬌喘道。

  “忍耐一會兒,里面才更快活。”傅靈舟俯身將她吻住,指尖動作漸漸加快。

  “唔唔……唔……唔唔……”唐蕊嬌哼連連,手腳在傅靈舟身上胡摸亂蹭,
最後忍不住握住那根陽具,解心焦似的捋著。

  轉眼間,唐蕊被撥弄得花房濕透,嫩瓣齊張,亮晶晶的愛蜜溢出口來,連不
住夾緊的臀肉都染濕小片。

  就在她雙腿繃緊,腰胯不住扭動,眼見要泄的時候,傅靈舟突然坐起,將她
雙腳一拉扯到肩頭,捧住緊湊香臀對著小嘴兒一樣的陰戶就是用力一刺。

  “啊——”一嘆三彎的曼妙呻吟中,唐蕊拱高纖腰,套著肚子里的硬長肉棒
狠扭了兩下,暢快淋漓先泄了。

  照說這種活春宮,當然是看到雲散雨收為好。可南宮星卻暗自思忖,這二人
好事之後,一個睡覺一個練刀,怕是不如現在好對付,反正偷聽也聽不到什麼有
用東西,唐青反而被撩得渾身火熱春意盎然,到時候勾起她什麼記憶,沖撞心傷
惹來頭痛,被對方先一步發現,反而不美。

  心意已定,他輕輕拍了拍唐青,讓她暫且放開,莫要再繼續上下撫摸一副急
色模樣,自己閃到門邊,提氣屏息,運氣內功護住門軸,緩緩打開。

  唐青滿臉幽怨,她本就是那種惹人憐愛的相貌,雖說記憶受損人還有點渾渾
噩噩,可長久磨練的功夫卻沒有落下,追到南宮星身後,就伸出指頭勾住了他的
衣袖,細聲道:“南宮,南宮公子,好哥哥,你……你就不想我麼?”

  “想你,也不在此時此刻。你先躲好,傅靈舟武功不弱,可莫要被他傷到了
你。”南宮星回身在她唇上輕輕一吻,心道如今這渾渾噩噩的唐青,反倒比之前
那攻於心計兩張面孔的樣子可愛了幾分,都禁不住要想,不如讓她就這樣與自己
重新來過,不也十分不錯。

  唐青蹙眉猶豫一下,點了點頭,但跟著,雙眼就驀然睜大,急忙擡手緊緊捂
住自己嘴巴,指向了南宮星肩頭之後。

  南宮星心中一凜,急忙將真氣運遍全身,雙臂一張先將唐青牢牢護住,跟著
緩緩轉頭,定睛看去。

  院墻上,唐遠明面帶微笑站在那兒,指了指中屋房門,似乎是不願打擾了那
對兒正激情戲水的小鴛鴦,跟著比了個手勢,無聲無息向後躍出。

  南宮星伸手抓住唐青抱在腋下,趁著院里遊蕩的那只公雞還沒炸毛,提氣一
蹬,也跟著離開了院子。

  唐遠明瞄了一眼唐青羞紅滿面的模樣,微笑道:“南宮星,這次,你總算沒
聽到。”

  南宮星謹慎道:“唐掌事武功高強,晚輩自愧不如。”

  “唐蕊是奉我的命假扮冒充唐歡,你不必尋她晦氣。”唐遠明負手而立,淡
淡道,“至於唐歡,你也不必找了,她在我手中,我另有用處。”

  南宮星盯著唐遠明看了片刻,沈聲道:“唐掌事所謂的用處,應該是拿來針
對我娘吧?”

  唐遠明並未正面答複,只道:“我肩上扛的,是唐門三山之一,幾十戶宗族
人家的安危。唐歡其心有異,我自然要妥善處理。”

  南宮星心中已經隱隱猜出一條線來,冷笑道:“我倒是覺得,舅舅你特地跟
唐蕊演這麼一出雙簧,請將激將順次用上,除了想要我上山幫忙之外,只怕更多
還是為了找我那不好抓的娘吧?”

  唐遠明微笑道:“月依當年在我們唐門諸多兄弟之中,說是鶴立雞群,眾星
捧月也不為過,抓她,這用詞未免也太生分了。我只不過是想尋個機會,與她見
上一面,敘敘舊罷了。”

  南宮星冷冷道:“她若有心敘舊,你們自然可以見面。”

  唐遠明淡淡道:“我也並未強人所難,你可見我安排人手搜山找她?”

  “可你抓了唐歡。”

  “月依當了娘後,性子軟弱了太多。放在以前,她不可能對唐歡那樣的母女
不起疑心。她可以疏漏,我卻不能。你要誤會成什麼是你的事,我特地放下手邊
要務趕來一趟,不過是不希望你驚擾了那對有情人。”唐遠明望向院子,目光頗
為溫和,“傅靈舟是個不錯的女婿,希望唐蕊的爹娘,莫要再繼續糊塗下去。”

  唐青頗為羨慕地看著唐遠明,小聲道:“掌事,青兒……也盼著有個不錯的
夫君呢。”

  唐遠明撚須微笑,道:“你娘在家中說不上話,引你母女走歪路的那人也已
不在人世。你的終身大事,何必我來操心。早日想起你丟了的東西就好。順便,
幫叔叔我一個忙,看緊了你的南宮公子,放下手中其他的事,牢牢盯住了他。南
宮家的骨血,在唐門已不必更多。”

  唐青蹙眉道:“可行博哥哥安排了我活兒,我哪兒敢不幹。”

  唐遠明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行博這孩子……近日愈發焦躁了。你
不必理他,暫時,也不必再擔搜集訊息情報的職務,南宮星在山上的身份是孟凡。
你從即刻起,就作為孟公子的向導,幫他在唐門捉鬼吧。”

  南宮星在旁沈思片刻,笑道:“也好,這就不用再勞煩唐醉晚了。”

  唐青眼睛一瞪,忍不住在背後捏了他屁股一下,“醉晚連武功都不懂,你怎
麼找上她了?”

  唐遠明唇角勾起一絲譏誚笑意,“唐歡的母親,昔年也一樣不懂武功待字閨
中。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每次見面都要被暗諷兩句,南宮星心中頗為後悔,還不如隱藏身份學娘一樣
悄悄上山來的爽利,偏偏此事他還氣不得,將心比心,若是將來有個風流少俠跑
去隱居福地,悄悄將他的妹妹們勾搭個遍,他能只是諷刺兩句,就算是宰相肚里
能撐船了。

  他拉住唐青的手,柔聲道:“我先叫人找你,可你不在。傳話的弟子還當我
是為了貪色,就起了給自家姐妹引薦的心思。我叫她當個向導而已,你既然之後
有空幫忙,那我自然不需要再去找她。”

  “掌事都開口了,我當然有空。”唐青往他胳膊上一靠,倒是不拿旁人的目
光當回事。

  看唐遠明似乎要走,南宮星忙又開口道:“唐掌事,傅靈舟是否有什麼可疑?
我聽說,他和範霖兒出現的時間相差不遠。”

  “我已查過他的家底,”唐遠明緩緩道,“他除了武功來路不太周正,為人
行事都還不錯。唐蕊能攀住他,若是攀穩,是她的福氣。”

  “他的刀法,可是昔年魔教一脈?”

  “是。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在江湖中至少已有三位傳人,年紀都不太大。
但頗為可喜,其中並沒什麼邪魔外道。”唐遠明微笑道,“武功如刀,絕大多數
並無正邪之分,全看所用之人所思所想。”

  “海外傳言,世上還曾有過攝人心魄的妖刀。”

  “江湖傳言,魔教也曾有吸人精髓采陰補陽的邪功《不仁經》。”唐遠明袍
袖一拂,道,“鳳毛麟角,不能以常理相待。”

  “那晚輩可否讓傅靈舟來做我的幫手?”南宮星微微一笑,朗聲道。

  唐遠明眉心略蹙,這才知道著了他的道兒,被引著說出許多澄清之語,此時
總不好再反過來表態狐疑,只好問道:“你為何要用他?”

  “他初出茅廬,有揚名立萬的心思。此為其一。若那真是魔刀傳人,武功想
必不錯,解毒的手法也一定過得去,在唐門行動,至少安全不少。此為其二。至
於第三……唐掌事既然有心成全那對兒小鴛鴦,讓傅靈舟隨我一起辦事,幫唐門
立功,不是更好?”

  唐遠明略一思忖,道:“你不擔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鋒利的刀,就算可能割傷自己,該用還是要用。”
南宮星笑道,“再者說,這把刀真要有什麼問題,在暗處隱忍不發,只怕對我危
害更大吧?”

  唐遠明似乎還有要事在身,他點了點頭,道:“你若能說得動他,憑你令符
直接帶他上山便是。不過他身上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可不保證你的安危。他暫
且,還不是唐門的人。”

  說話間,院內傳出了唐蕊歡喜至極細長婉轉的嬌吟,聽那極樂滋味,讓唐青
都羞紅半張芙蓉面,摟著南宮星的胳膊就將飽滿的酥胸上下蹭了一蹭。

  對侄女的放浪形骸略感不悅,唐遠明皺了皺眉,拱手道聲告辭,便大步而去。

  一見唐遠明走遠,唐青小聲道:“南宮,那傅靈舟要真練的是魔刀,豈不是
可疑的很?你為什麼要找他幫忙啊?”

  南宮星嘆道:“唐門新生代弟子中的翹楚一個比一個可疑,還有被天道招納
的幾人在前,我哪里敢找他們幫忙。至於傅靈舟,我直覺上,倒認為他還可靠一
些,起碼看他床上的樣子,對唐蕊是動了真情意的。魔刀一脈,講究的是斂心凝
意,往往十分專情,他既然愛上唐蕊,總不會對唐門不利。”

  唐青一抿小嘴,吃吃笑道:“那刀譜好找麼?”

  知道她是什麼心思,南宮星笑道:“那種刀法,我這樣的風流胚,是萬萬不
肯練的。”

  唐青橫他一眼,心底雖沒明晰記憶,卻隱隱想起了曾經刻意壓抑的醋意,便
乖乖不再將玩笑開下去,轉而道:“他倆完事了,你要怎麼招傅靈舟來給你幫忙?”

  南宮星並不著急,搖了搖頭,拉住唐青小手,笑道:“傅靈舟那體魄,唐蕊
泄個一次兩次,怕是完不了事,咱們去一旁轉轉,反正他們不走,過會兒回來聽
到練刀聲,再正大光明叫門便是。”

  唐青低頭小聲道:“那還不如就不出來,在里頭好好看會兒呢。唐蕊大了之
後,我可沒怎麼見過她光屁股的樣子了。”

  “你是想看她,還是想看傅靈舟?”南宮星故意帶上幾分醋意,笑道,“他
用刀的樣子,想來挺俊。”

  “俊不俊,也和我沒的關系了。”唐青更刻意地幽幽嘆了口氣,“我和我娘
對行簡大哥言聽計從,結果可好,他竟把我賣給了你這麼個小色鬼。”

  聽出她提到唐行簡時,心神還是略有激蕩,多半是失憶之後,對唐行簡的崇
敬之情再次回到心頭揮之不去,若不是唐行簡已死,家中明里暗里的情況都指向
他確實對唐門心懷不軌,她心中恐怕還要再多一道過不去的坎,南宮星略一沈吟,
道:“阿青,恰好此時有空,這附近,你可知道有什麼無人打擾的僻靜地方麼?”

  唐青臉上登時一紅,水汪汪的媚眼斜斜一挑,羞答答道:“我這還沒都想起
來呢,你……要做啥子啊?”

  南宮星本就是故意引她誤會,笑道:“你找到,帶我過去,我才告訴你。”

  唐青將他胳膊一挽,身上的骨頭仿佛都軟了幾分,嬌聲道:“好嘛,我這就
帶你去找,不過……可不許趁機欺負人家。”

  不願離開唐蕊住處附近,唐青繞了幾圈,最後還是只能在山上竹林中尋到一
處僻靜背陰地界,她扶著竹子輕輕一靠,回眸道:“好了,這里沒人打擾,動靜
小些,也沒人聽得到。你有什麼事,說吧。”

  她在渴望更深邃的接觸,似乎指望通過這此前經歷過的交合來挖掘出丟失的
記憶。她還是處子之身時就並未嚴防死守,如今自己摸出玉門早破,加上南宮星
身上的確傳出讓她極為熟悉的感覺,叫她不自覺想要親近,所以口中說著,白皙
的指尖倒已將領口輕輕扯松了些,露出一段白白嫩嫩的脖子。

  南宮星站定在她面前,雙手握住她的纖細腕子,調整好真氣,柔聲道:“蜘
蛛。”

  唐青觸電般一顫,秀美雙目突然顯得有些呆滯,旋即,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恐
湧上眸底,讓她的神情瞬間變得駭人而扭曲。

  她雙掌猛地一掙,似乎想要拍向自己額頭。

  但南宮星真氣灌入,早已將她緊緊制住。她接著淒然一笑,突然將舌根抵在
了牙關之間。

  南宮星心頭一驚,急忙擡手捏住她面頰,一掌印在她膻中,暫且震去了她通
體力道。

  唐青呻吟一聲,通體酥軟,倒在了他的懷里。

  過了片刻,她才如夢初醒,驚慌失措地拽緊了南宮星的衣衫,顫聲道:“我
……我方才……為何……為何那麼……想要尋死?”

  “你可曾聽到我說了什麼?”南宮星緊盯著她的眼睛,柔聲問道。

  唐青搖搖頭,“你說什麼了嗎?你讓我把你帶來這兒,我等你說話,然後…
…你說什麼了?”

  “沒,沒什麼。”南宮星將她抱進懷里,心頭大震。

  他還當對手如對玉若嫣那樣,給唐青下了什麼殺人的心劫,這樣能害到的,
多半就是他。

  可沒料到,唐青被觸動後,竟會在短時間內一心求死。

  她若死在南宮星枕畔,必然是驚動唐門給他惹來一身麻煩,若不能達成目的,
只消找個機會,在她周圍沒人的時候說出兩個字,就能讓她自行了斷,再無後患。

  當真是陰毒無比。

  南宮星後背陣陣發寒,他若不是此前湊巧見過玉若嫣,經了唐遠明提點,只
要自顧自把唐青救走,到了濃情蜜意之時沒有防備問出一句,唐青當場就要香消
玉殞。

  唐青顯然也是後怕至極,嬌軀窩在南宮星懷中不住顫抖,連聲輕道:“南宮
……我……我到底是怎麼了?我……我明明不想死的啊。”

  對啊,唐青明明不想死,為何會被埋下心劫?難道那人的神鬼手段,已經不
需要順著人的心境下手了嗎?

  南宮星皺眉苦思片刻,握緊唐青雙手,柔聲問道:“阿青,你仔細想想,剛
才你尋死那一刻,腦中都想到了什麼。”

  唐青蹙眉咬唇,滿面茫然,喃喃道:“我……我就是突然間,腦子里一片發
白,你好像說了什麼,可我完全不記得。就覺得,一下子萬念俱灰,好像有無數
苦不堪言難過至極的事情壓上心頭,有人一聲聲在我耳邊說,死了吧,還是死了
輕松,死了更好,我……我的手……和牙……就……就突然不受控制了……”

  “不對,”她突然抱住了頭,顫聲道,“不對……不是不受控制,而是……
而是那一刻,我真的特別想死,特別……特別想死……”

  她淚流滿面,猛地抱住了南宮星,“南宮……救我……救救我……”

  原來,口令反而不會被本人記住麼?南宮星皺眉思忖片刻,等唐青冷靜一些,
柔聲問道:“你方才說,有無數苦不堪言難過之極的事情壓上心頭,能想起具體
些的細節麼?那在你耳邊的聲音,你若從現世聽到,能分辨得出是誰嗎?”

  唐青靠在他臂彎中閉目苦思良久,才口唇顫動,輕聲道:“我……分辨不出。
那聲音……鬼魅一樣飄飄蕩蕩的,從這個耳朵,飄到那個耳朵。那些事情……我
也想不起來什麼,就知道……好像特別痛苦,特別難受,還持續了不知道多久。
那段時間,我……我每一刻都仿佛身處地獄,對……那段時間,真的……不如死
了反而輕松。可我……我想不起來了……”

  見她說著說著就捂住了額頭,多半又要頭痛,南宮星忙將她抱住,柔聲道:
“那就不想了,別再想了。”

  他心里大概已經有了判斷。

  對唐青施加邪術的,想必就是對玉若嫣下手的罪魁禍首,唐青心中沒有什麼
弱點,她就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生生造了一個出來,將她受盡折磨求死不得時的意
誌埋成了心劫。

  可唐行濟帶唐青回來的時候,唐青只是高熱昏迷,大病一場,身上並無什麼
傷處,也不知到底遭受了什麼創痛。

  唐昕至今還下路不明,難道就是因為心誌堅定,不肯中招所以還被關押在某
處麼?

  南宮星一邊尋思,一邊運起陰陽隔心訣,將柔和溫暖的真氣不斷註入到唐青
心脈之中,直到她明眸之中呆滯盡去,才拉她站起,輕聲道:“阿青,自此之後,
你要盡可能寸步不離我身邊,知道麼?”

  唐青連連點頭,“一定,我……我一定到哪兒都跟著你。”

  南宮星沈吟片刻,還是不夠放心,叫唐青丟掉了身上所有毒藥暗器,並暫且
鎖住了她雙臂經脈,雖說禦敵無力,只剩下輕身功夫,但起碼真遇到危機,飛起
一腳踢死自己還是比較難的。至於嚼舌,只要及時吐出血塊肉塊,不被堵住氣道,
就無性命之虞。

  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唐青全部順從接受,連額頭上都特地纏了幾圈布條,飛
身撞墻多少能有個緩沖。她上下摸摸,心里還是有些膽寒,輕聲道:“要不……
等回去山上,掌事給你安排好住處,你……就把我五花大綁,鎖在屋里吧。向導
這個,唐醉晚一樣能當。而且你要是招了傅靈舟上山,多半唐蕊也很樂意幫忙。”

  “我會酌情考量的。”南宮星點了點頭,“真要不得已,也只能將你先困在
安全的地方,暫且不要見人了。你好些了麼?要是沒事,咱們這就去找傅靈舟吧。”

  唐青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此刻倒是不需用什麼本事,就自然而然流露出了
嬌弱無依的楚楚動人,格外引人憐惜。

  再回到那座院子外,南宮星側耳一聽,里面果然已經有了練刀之聲。他也懶
得再讓唐青叫門,自己上前拍了拍門板,朗聲道:“請問,傅靈舟傅公子在麼?”

  里面的風聲停了。

  片刻後,才響起傅靈舟略帶狐疑的聲音:“是哪位?”

  南宮星高聲道:“在下孟凡,受唐遠明唐掌事指點,來請傅兄幫忙,為唐門
難題出一分力。”

  屋里傳來唐蕊一聲驚叫,“靈舟,你別開門,那孟凡就是南宮星!他是來找
我的!”

  南宮星笑道:“唐蕊姑娘,在下已經和唐掌事商談過,你既然是奉命辦事,
責任自然並不在你。唐掌事有心借此機會撮合你們二人,依我看,不妨借此天賜
良機,擺脫這偷偷摸摸的狀況。”

  喀拉一聲,院門打開。

  赤著上身腰側握刀在手的傅靈舟站在里面,目光如電將南宮星上下打量一眼,
抱刀拱手,道:“你說,唐掌事有心撮合?”

  “不錯,你與唐蕊的私情,唐掌事一早就已明察秋毫。他惜才愛才,有他出
面,傅兄與唐蕊之間,便可以說沒了阻礙。唐門近日適逢多事之秋,內部暗流湧
動,只得從外部找可靠的力量介入幫忙。”

  “你是唐門叛徒之子,你可靠嗎?”

  南宮星笑道:“我與閣下情況相若,心愛的姑娘恰好姓唐,不出手幫忙,未
免說不過去。”

  傅靈舟略一沈吟,道:“那我難道就可靠?”

  “唐掌事願意一賭。”南宮星謹慎地將責任統統拋給唐遠明,微笑道,“至
於我,我願意相信唐蕊姑娘的眼光,能讓她全心信任的濁世佳公子,想必不會對
唐門包藏禍心。”

  唐蕊在里面憤憤道:“靈舟,你別信他,姓南宮的小賊滿口花言巧語,你小
心上他的當。”

  南宮星朗聲道:“唐蕊姑娘,唐掌事給了傅靈舟一個立功揚名,好娶你為妻
的機會,你當真不想珍惜麼?在這種地方當一對偷歡鴛鴦,你就知足了?”

  傅靈舟不願被村人圍觀,閃開院門,沈聲道:“進來說吧。”

  南宮星拉著唐青邁進院內,指指屋內,示意她去說服唐蕊。

  傅靈舟關好院門,目光閃動,道:“南宮兄,我去幫你,意思就是我要聽你
調遣,對否?”

  “算是吧。”南宮星暗暗調勻氣息,走到院中空曠處站定,一股興奮從後腦
湧上,帶著暖意流遍全身。

  如他所料,傅靈舟緊握刀鞘,蒼白的手扶住了漆黑的刀柄,一字字道:“請
指教。”


***********************************

            【CHY-224A】

  “不、不不不!”伊莉絲趕忙擡手一掙,一個翻身躲開到旁邊,雙手緊緊攬
住了胸前寬松的衣服,“我……我心里上的確很期待,可……呃……我……我必
須得……再等等。”

  克雷恩摩擦了一下冰涼的肩頭,往火堆邊湊了湊,“沒關系,我本來就只是
為了警告你。毒性已經消退的差不多了,你休息吧,換我來值夜。”

  “我……的生日是藍五月10號。”她抱住手肘,認真地開口解釋,“你知
道,那一天對傳統的精靈來說正是成年禮。我……明年的生日恰好是二十五歲。”

  “我沒有生氣或是失望,你不用特別解釋什麼。”克雷恩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應該還記得,一直提醒你考慮清楚的可正是我自己。”

  “不,不一樣的。”伊莉絲擡起頭,眼睛里好似有森林的晨霧在彌漫,透著
一股微妙的吸引力,“我需要解釋給你,我剛才逃到這邊,不是因為沒準備好,
也不是因為不夠喜歡,更不是因為我考慮清楚覺得不合適,而只是因為我想要按
照傳統……跟你一起度過那個成年禮。”

  她站起來,再次走向他,眼睛變得更加明亮,也更加濕潤。她蹲下來,舒展
雙臂環繞住他的脖子,把胸膛最柔軟的部分貼在他的耳邊,“你聽聽我的心跳,
就該知道我的一切都已為你準備好,我亟不可待地想要讓你徹底屬於我。”

  “可如果你想要等到那個重要的日子,我建議你不要做這種事。”他擡起手,
在她纖細腰肢下方飽滿緊湊的地方一摟,“永遠不要相信男性的定力……尤其,
在你明知道自己充滿誘惑力的情況下。”

  伊莉絲的臉上布滿潮紅,可她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迷茫,她緩緩蹲下,親吻著
他的額頭,鼻尖,最後停留在與他的嘴唇近在咫尺的地方,平時清脆歡快的嗓音,
此刻變得嬌柔而低啞,“別忘了,芙伊告訴了我很多事,抱括她也許本來不打算
教給我的事情。比起此刻的咱們,你們當年在樹屋中,不是為了成年禮等待了更
久嗎?”

  他有些愕然地擡起頭,皺眉小聲問:“連這些……你也知道?”

  “她並不能選擇給我什麼片段,要麼不,要麼全部。”伊莉絲雙手捧住了他
的臉,“其實我並不喜歡那種繼承了什麼的感覺,不過此刻……我倒是很慶幸,
我不需要再向你們當初那樣笨拙地摸索……”

  在她柔軟的唇瓣覆蓋上來之前,克雷恩向後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呼吸也變
得有點急促,“如果……你的確了解芙伊那時候的記憶,那麼,你就應該清楚,
她做過的很多事,並不適合你這樣在榮寵中成長起來的尊貴公主。”

  “能有什麼不合適呢……”柔軟的舌尖小蛇一樣鉆出了唇縫,像是已經無法
忍耐心中的渴望,在他幹澀的嘴巴上輕輕掠過,“就算是女王,和丈夫在臥室里
的時候,身份也只該是單純的妻子而已。”

  克雷恩扶著腰,理智勉強做了一下最後的抵抗,“別忘了,我還受著傷。”

  “沒關系,”她啃了一下他的嘴唇,力氣不大,但帶著一絲微妙的醋意,就
像是不甘心此刻她要用到的本領並不屬於她自己,“我沒記錯的話,不管哪一樣
都不需要你用多大力氣。”

  “好吧,我得承認,我已經不想拒絕了。”他的視線不再遊移,終於遵循著
心底的願望,落在她清澈的藍眸中,“我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燒……”

  “我聞得出來。”伊莉絲深深地吸了口氣,湖水一樣的眼波輕輕蕩漾,仿佛
要把他拽入湖心,永遠禁錮。

  “看來,除了要為你保留到成年禮的部分之外,我已經不需要再顧忌什麼了
……”克雷恩嘆息一樣地說了一句,接著把頭一伸,準確而有力地吻住了她小巧
柔嫩的唇瓣。

  “那麼……就讓吻成為今晚的主題吧。”她勾住他的脖頸,呢喃著說。

  “我想我之前不該開那個蓋著衣服互相取暖的玩笑。”克雷恩向後躺倒,看
著她把本屬於他的衣物脫下,被子一樣蓋在他們的身上,喘息著說,“這太考驗
我的控制力了。”

  “也很考驗我的。”伊莉絲埋在他頸窩,品嘗血管的味道一樣上下拱動,
“你的禁錮之香……真是可怕的東西。”

  “不要緊……”他抱緊了她,修長的手指開始靈活地舞動,“你既然了解的
那麼清楚,就該知道成年禮之前,我們對身體秘密的探索一直都是相互的……”

  “哦……”濕潤的花房外傳來淺淺的酥癢,她低低叫了一聲,臉比剛才更紅
了些,“你正在教壞一個公主……”

  “主動權在你,你隨時可以停止。”他低頭看著她移動的軌跡,撫摸著滑膩
而沒有任何瑕疵的精靈少女肌膚,盡管欲火已經讓性器堅硬昂揚,依然低喘著說,
“附近就是河,洗個冷水澡非常方便。”

  “不。”她堅定地回答,“我生起的火,我親手來滅。”

  他愉悅地笑了起來,持續了好幾天的緊張感,和這段時間旅程積蓄的苦悶終
於得到了松弛的機會,“確切地說,是‘親口’。”

  擡頭瞪了他一眼,伊莉絲直接在他腰側咬了一下,接著,緩緩蜷縮下去。

  她已經開始行動,但並未直奔關鍵要害。

  柔軟的唇瓣輕柔的覆蓋住盆骨的外側,靈巧的舌尖流連在小口覆蓋出的小小
空間內,小幅度地搖擺,他的皮膚上有淡淡的汗味,和更加猛烈的禁錮之香,那
讓她渾身火燙,乳房的頂端因此而發硬,脹起,上翹,甚至微微的刺痛,修長的
雙腿之間,也一陣強過一陣地癢,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下腹部緩緩膨脹,擠出一股
股甜美的蜜汁,給流淌過的地方帶來無法形容的渴望。

  “這東西真硬……”吻上他緊繃的大腿,伊莉絲曲起修長的手指,纏繞在高
豎的旗桿上,掌心傳來的溫度似乎可以直抵她的心窩,血管的脈動輕輕敲打著她
正在顫動的子宮,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變成一頭發情的雌獸。

  “這是對你魅力的回應,它在期待,期待你更多的撫摸,和恰到好處的親吻。”
克雷恩用指尖梳過她柔順的短發,被她並不算生澀的技巧撩撥到略感脹痛。

  “是麼,那我希望它再多期待一會兒。”得到的記憶提醒伊莉絲,適當的延
遲能讓之後的快感更加甜美,她湊過去,從側面輕輕吻了一下手中的肉棒,一沾
即走,轉而埋頭在他分開擡起的雙股中央,側頭舔著他大腿的內側。

  “唔唔……”克雷恩調整了一下蓋著他們的衣服,愉快地享受著從周邊逐漸
挪向內側,一點點接近最敏感地帶的美妙滋味。

  除此之外,尊貴的精靈公主赤身裸體趴伏在雙腿之間,用唇舌侍奉這件事,
也給他帶來無法抑制的亢奮。她的唇遊走在一邊大腿的時候,那水藍的短發就輕
輕刷在另一邊的大腿,讓兩條大腿之間的昂揚欲望不由自主更加腫脹,脹到他忍
不住輕輕捏著她的長耳朵,低聲催促,“好了,伊莉絲,它已經期待太久了。”

  “我覺得還不夠久,我可是期待了更久,而且還要繼續期待下去呢……”她
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側頭,用長長的耳朵托住了他已經縮緊的陰囊,順著性器
的底面,一點點劃上去。

  耳朵是精靈的敏感帶,拿這個地方愛撫性器,能讓雙方都感到細小的幸福戰
栗。

  “我已經在你身邊了。至於成年禮,那是你自己的堅持。”克雷恩低笑著,
微微弓腰,雙手探入她的胸前,捏住軟中帶硬的蓓蕾,將熾熱的欲望通過嫻熟的
動作傳導進去。

  “唔唔……”本來就已經被禁錮之香包圍,雙乳的刺激轉眼就讓伊莉絲的深
處更加濕潤,她無法克制地夾緊了雙腿,靠那磨蹭略微減弱彌漫在恥丘的飽脹感,
“別這樣誘惑我……我會等不到成年禮的。”

  “我這是在催促,讓你也體驗一下,欲望得不到撫慰的焦躁。”他笑著捏緊,
指肚把櫻桃色的乳頭微微按扁。

  “唔嗯……啊……”伊莉絲不自覺地昂起了頭,仿佛有兩根細線從乳頭的中
央穿過,向下延伸到顫動的子宮口,牽扯著那里的肌肉,發出一陣細微的痙攣。

  她握緊肉棒,終於探頭湊了過去,小小的舌頭貼住帶著淡淡汗鹹的腹股溝,
緩緩來回移動了幾次,順著側面,好像吹葉笛一樣橫移到頂端。

  蘑菇頭一樣的結構已經完全從外皮的保護中解脫,散發出雄性的味道,沖擊
著伊莉絲已經恍若微醺的神智。

  用舌頭貼合著性器頂端的輪廓,她仔仔細細地旋轉舔吮,試圖從芙伊給予的
技巧中提煉自己的本領,輕點了幾下那縱向的裂口後,她把蓋著的衣服微微往後
掀開,擡起眼,借著篝火的光芒凝望著他,沈下身軀,用柔軟的唇瓣將那欲望之
源緩緩吞入。

  “嗯嗯……”克雷恩半垂眼簾,暢快地呻吟了一聲。

  她漸漸加快了動作,手掌托著陰囊的下方,指尖靈巧的撫摸,口腔里充斥著
男根的味道,舌根都因此而泛起了情欲的麻痹,她不斷地吞吐,吸吮,舔舐,禁
錮之香越發濃烈,像是對她的回饋。

  終於,她忍不住垂下一只手,放在了濕淋淋的股間,那里的飽脹感,如果不
狠狠揉搓,仿佛就會讓她從身體中心爆炸開來。

  可越是揉搓,滲出的汁液就越多,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都在融化,融化成
那一片片的蜜汁,濕漉漉染上自己的掌心。

  幾件散亂的衣服遮蓋不住他們全部的肢體,如果從火堆邊的樹上俯瞰下來,
克雷恩露出了頭、雙臂和小半條腿,衣服只擋住了他身體的中心附近。

  而伊莉絲,只露出了一對白白的赤腳,和兩條並在一起,不時交疊磨擦一下
的細長小腿。

  墊在他們下面的草葉沙沙輕響,不知疲倦的彩羽鳥兒仍在歌唱,火苗跳動,
河流激蕩,細小的聲音,猶如林間夜曲的樂章。

  河蛙抱緊多汁的泥土,磨蹭著濕潤的皮膚,遊蟲落在顫動的葉片,吸吮著甘
美的露珠,巖石後遲鈍的陸龜探出頭,恰被綻放的野花夾住,貪婪的蜜蜂不願休
息,圍繞著香甜的蕊芯起舞……

  蠻荒的樹林看似靜謐,卻充滿了生機。夜風拂過,樹木開始了戰栗,誕生於
樹的精靈們,也開始了戰栗,一朵巨大的浪花拍向岸邊,化作紛飛的白沫。

  伊莉絲收緊面頰,牢牢裹住在口中彈動的硬物,隨著那噴射而出的粘液,她
也在細密的顫抖中,攀上了性欲的小小山丘。

  她舔過布滿唾液的肉棒,一邊清理,一邊吞咽。

  而他撫摸著她,用輕柔的觸碰疏散心頭彌漫的快樂。

  “香味漸漸淡了啊……”過了片刻,伊莉絲靠在克雷恩的胸口,用指尖畫著
圈子,倦懶地說。

  “這正說明了你有多麼出色。”他瞇起眼,連傷處的疼痛都覺得減輕了許多。

  “你讓我覺得,到成年禮前的這段時間太長了。”她笑著翻身趴在他胸前,
“我都等不及想知道,那會不會比今晚還要美妙得多。”

  “會。”他擡頭吻了她一下,“我保證。”


                              【未完待續】
2018-12-8 21:40#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8)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
2018-12-15


兔子想要學遊泳果然是件很困難的事。

亂糟糟的,好煩。

這一年趕緊過去吧。

期待明年我能遊快點……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八章 明暗

  江湖中人以武會友,南宮星早知會有此一戰,拱手微笑道:“既是切磋,還
請點到為止。”

  傅靈舟薄唇半抿,沈吟片刻,頗為誠實道:“實不相瞞,我的刀,還不到收
放自如的境界,很難點到為止。南宮兄若是沒信心,那還是算了吧。”

  看來此人心底很在意唐蕊先前擡高自己的話,南宮星暗嘆口氣,調勻氣息,
道:“好,生死有命,請。”

  傅靈舟緊緊握住了刀柄,人卻沒有動。

  不只是腳下沒有動,他整個身軀,都仿佛化成了磐石雕琢而成的人像,剎那
之間,就已徹徹底底沈靜下來。

  南宮星心中一驚,雙足不自覺便往後錯了半步。

  他沒想到,傅靈舟年紀輕輕,就已將境界提升到了安忍不動如大地的程度。

  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之所以被稱為魔刀,並不僅僅是因為它源出魔教,也
因為它的進境必定會帶來心魔。

  從魔者進境神速,卻只有伏魔者,方能一窺此刀法的真容。

  “為何不出手?”南宮星氣沈雙足,狼影幻蹤身法全神戒備,略一勾手,主
動挑釁道,“莫非你這有兵器的,反倒怕了我的空手?”

  傅靈舟漆黑的眸子依舊緊緊鎖著南宮星的雙肩,紋絲不動。

  這不見半點浮躁的年輕人,仿佛可以這樣握著刀,等待到天荒地老。

  唐蕊自小在唐門修習暗器,而以她的眼力,卻看不清傅靈舟的刀。

  南宮星想起了唐炫。

  若是唐炫在此,對上這位準妹夫,會如何出手呢?

  沈吟片刻,南宮星微微一笑,突然足尖一掃,將兩顆石子踢向傅靈舟的面門,
同時另一腿蹬地施力,將身軀向後送去。

  江湖中但凡有些名聲的刀法,哪怕是彭家五虎斷門刀,也一樣會有勢不可擋
的拔刀一招。

  魔刀自然也不會例外。

  一招拔刀,鋒芒畢露。

  傅靈舟擡起手臂之時,南宮星已飛身退到院墻之上。

  不論這拔刀何等神威蓋世,也不可能波及丈余之外。

  但傅靈舟並未拔刀。

  他橫鞘一擋,封住了兩顆頗不要臉的石子。

  卻也封住了他自己的視線。

  狼影幻蹤全力施展,南宮星的青灰身影恍如電光,瞬間就到了傅靈舟左手一
側。

  大搜魂手可破天下暗器,他五指一捏,就拿住了傅靈舟的腕脈。

  傅靈舟左臂忽然向南宮星懷中一送,側挪半步,好似將這條胳膊舍去一般。

  南宮星一股真氣灌入,只要他半身就此酸麻,勝負便已分曉。

  可傅靈舟已拔出了刀。

  一股灰撲撲的死氣劈面而來,沒有刀光閃動,那把刀,仿佛連所有的光芒都
已經吸盡。

  南宮星只能撒手。

  他一招孤煙掌橫封胸前,全憑經驗擋開這一刀,旋即猱身而上,切入刀法無
法自如施展的距離,展開大搜魂手,疾取對方喉頭。

  一條左臂可以棄之不理,一顆腦袋,總不能也歪頭奉上吧?

  傅靈舟的身法姿態並不優美,而是如他的刀一樣,簡潔,有效。他雙腳向後
踏出,每踏一步,胸腹頭頸便堪堪避過一次南宮星的撲擊擒拿。

  南宮星心中清楚,只要讓傅靈舟退出到合適的距離,那把刀就有了再次出手
的機會。

  所以他也展開狼影幻蹤,寸步不離。

  轉眼間,傅靈舟退到院角,避無可避,不得不左臂一擡,封擋喉頭。

  但他右手的刀,同時從下方斜刺上來。那並不是魔刀中的招數,而是他自身
的臨敵應變。

  多年苦練的積累,這一刀足夠快,卻不夠精妙。

  南宮星心頭一松,一掌拍向刀背,另一手淩空變招,轉而去鎖傅靈舟左肘。

  不曾想,傅靈舟的刀出手同時,竟運足真氣向後一撞。

  哢嚓一聲,那單薄院墻已被他靠破。

  而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因此拉開了半尺。

  要命的半尺!

  那灰蒙蒙的刀影,一晃化為百千,幾乎籠罩住了南宮星周身所有要害。

  之所以是“幾乎”,是因為漫天刀影之中,竟還有一個頗為明顯的破綻。

  南宮星正要對那一處破綻出手反擊,忽然腦後一涼,脊骨間升起一股寒意,
直覺正在示警,若是出手,便會萬劫不複!

  他不及細想,只得施展畢生所學,大搜魂手連連擋下刀招,狼影幻蹤急退後
撤,騰挪閃躲,頗為狼狽地避回院內。

  躲過那威力無窮的一刀,南宮星驚出一片冷汗,心知過於明顯的破綻就是陷
阱,可緊急關頭能像他這樣靠直覺判斷不攻反走的會有幾人?

  傅靈舟似乎沒想到他能躲過這一刀,緩緩收勢,回刀入鞘,皺眉站定,朗聲
道:“南宮兄果然技藝不凡,在下這人式兩招,還是頭一次出到一半,便被躲過。”

  天地人魔,原來最詭秘難測的,反而是人。

  南宮星定了定神,笑道:“傅兄還要繼續麼?”

  傅靈舟搖了搖頭,道:“我已施展平生所學,既然傷不到你,繼續糾纏無益。
今後,還需更加刻苦磨煉才是。”

  “既然如此,那唐門之事?”

  他抱刀拱手,沈聲道:“願與南宮兄同往,為唐蕊家中助力。”

  唐蕊連頭也尚未梳好,散著黑瀑匆匆跑到傅靈舟身邊,一邊幫他輕輕拍去身
上的泥灰土石,一邊蹙眉道:“靈舟,都跟你說了,這小鬼花言巧語,不能信他。
你武功這麼厲害……真要幫忙,我帶著你,咱們自己去查。”

  傅靈舟卻並不是真會被女人帶著跑的性子,他伸手拍了拍唐蕊的臀尖,笑道
:“南宮兄心思敏捷,機巧過人,不似我只會用刀,唐門的事情這般奇詭怪異,
還是他來追查最為合適。”

  那邊唐青也湊到了南宮星身邊,頗為不解道:“最後那一刀明明有個老大的
破綻,你沒看出來麼?”

  南宮星壓低聲音,笑道:“連你都能看出來的,會是他的破綻麼?”

  唐青眼珠一轉,頓時了然,湊到他耳邊道:“這人如此陰險,不行你還是別
帶著他了。”

  “那是刀法,不是他。”南宮星心中另有計較,只是道,“再說,唐掌事要
是還有可靠的人能用,恐怕就不會絞盡腦汁把我騙上山了。”

  傅靈舟並未馬上跟著就走,這年輕人看出唐蕊心中不願,應是打算哄勸一下,
順便幫房主將院墻重新砌好,承諾明天收拾妥當,便往西堂報道幫忙。

  還記掛著唐青的心劫,南宮星不願在外久留,商定完畢,便往顯眼處留下給
他娘的暗號提醒,因為唐門高手多半能夠看懂,不敢說得太明白,只寫上莫再尋
找唐歡,就匆匆離去。至於其他,大可深夜見面時候再議。

  與唐青回到西堂,南宮星對唐遠明還是頗不放心,讓唐青領著找了小半個山
頭,才在一處僻靜院落找到了他。

  門口弟子通傳之後,又等了約莫一刻有余,唐遠明才從院內出來,掃他們一
眼,微笑道:“看來,你還是放不下你那位姐姐。”

  南宮星淡淡道:“好歹那也是南宮家的人,我總不能聽你一面之詞,就真當
她包藏禍心,從此不管不顧。”

  “你比你爹倒是好心得多。”唐遠明轉身走回院內,“既然有心,那就跟我
來吧。”

  院子頗為幽靜,地方也不大,一側緊鄰峭壁,屋後有一線小小飛瀑,看著並
不像是關押階下囚的地方。

  三間屋子圍出一個天井,擺著認穴用的標記木人,只看陳設,倒更像是個中
層弟子閉關修行的地方。

  “唐歡就在這里。”唐遠明指了指西屋,並未打算再進去,只是負手道,
“你願意見她,就去見見,我先去忙,若沒什麼要緊事,就還如約定一樣,明早
再談吧。”

  南宮星朗聲道:“傅靈舟明日上山,唐掌事,玉捕頭讓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做媒介紹的今夜就能帶到。香墜說是被豪商贖身,我已遣人去追,明日之
前必定帶回。”唐遠明走到門邊,扭頭道,“事有輕重緩急,你只有一個腦袋兩
只手,最好還是分清主次先後。”

  言下之意,唐歡顯然就是那個“次”。

  南宮星微微一笑,推門走了進去。

  屋門雖未上鎖,屋里那個女子卻被一條細長鏈子鎖住了足踝,困在屋中。

  她頗為年輕,看上去與唐蕊眉眼間的確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加瘦削,顴骨都
略略突出,眼窩微凹,目光陰郁,的確透著一股隱隱戾氣。

  南宮星用眼神問了一下唐青,唐青低聲道:“嗯,這個就是唐歡。”

  唐歡靠著床頭,冷笑道:“青妹沒把我也忘了,真是三生有幸。”

  唐青哼了一聲,道:“別叫得這麼親熱,誰是你青妹。”

  “那難道還是青姐?可惜你沒生得那麼早。”

  南宮星伸手拽了拽唐青袖管,示意她暫且罷休,女人之間這種口舌之爭,一
旦開了頭就沒完沒了,他可不想就這麼一直聽下去。

  唐青抿住小嘴,不甘不願地縮到了南宮星身後。

  他這才開口道:“唐歡,你認得我麼?”

  果然如他所料,若沒有唐遠明引路指示,唐家小輩里並無旁人識得自己。唐
歡皺眉想了半天,端詳著他的容貌,仔細思忖對比,瞄一眼唐青的神情,才將信
將疑地說:“你是……南宮星?”

  唐遠明那條老狐貍,也不知道究竟藏了多少實話在心里不說,南宮星暗暗提
醒自己今後一定要加倍註意,問道:“你難道沒有奉我娘的命令下山找我?”

  “有。”唐歡神情一凜,目光轉眼就多了幾分飄忽,“可我……還沒找到你,
就被同門師兄捉了,關在這里。想來,掌事應該是誤會了我什麼吧。”

  這女人也沒說實話。

  南宮星微瞇雙眼,一時間揣測不出唐歡到底隱瞞了什麼,索性詐她道:“如
今我已上山,還未見到我娘,她有什麼話托你轉達,你此刻就可以說了。”

  唐歡看向窗外,輕聲道:“掌事多半還在外面吧?”

  “唐掌事已經走了。”南宮星擡手推開窗子,“若不放心,你自己站起來看。”

  唐歡拖著鏈子站起來張望一眼,略松口氣,指著唐青道:“你讓她也出去,
不能偷聽,否則,會對月依阿姨不利。”

  “我看你才是對她最不利的那個!”唐青不忿道,但被南宮星拍了拍肩,還
是扭身出門,狠狠丟了唐歡一個白眼。

  唐歡籲了口氣,急忙低聲道:“你既然到了山上,又特地趕來找我,應該已
經知道你我之間的關系了吧?”

  南宮星觀察著她的急切神情,微笑道:“是,算起來,我還該叫你一聲姐姐。”

  “沒錯,弟弟,你先把我放開,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你護著我逃出這里,我
在路上告訴你,月依阿姨要傳給你的話。”

  南宮星搖了搖頭,淡淡道:“你在唐門長大,咱們可談不上有什麼姐弟親情,
要我信你,還是先把該說的話說了才好。”

  唐歡目光閃爍,望著南宮星腰畔垂著的玉符,忽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
冒充的?你當真就是南宮星?”

  南宮星只道:“你若不信,等傳完訊息,帶我去找我娘,你認不出我,她總
不會認錯。冒充修羅仙子兒子,幾人有這膽子?”

  “那你走近些……這話,幹系到唐門的大秘密,掌事逼問,我都沒有吐露半
個字。”

  “哦?”南宮星邁上兩步,但氣息已經運至身周,保證隨時可以出手,全神
貫註不敢有絲毫懈怠,“願聞其詳。”

  “她讓我告訴你,唐遠明、唐遠書、唐遠圖和唐遠秋這四人,全都不可相信,
不論他們如何花言巧語,你一定不要上當,他們心中想的只有兩件事,一是如何
解決唐門的麻煩,二是如何抓到你娘,一洗門派之恥。你既然到了這兒,想必已
經中了唐遠明的奸計,你快快把我解開,我這就帶你去找你娘,咱們先逃出唐門,
再想其他。”

  南宮星故意做出一副動搖吃驚的模樣,皺眉道:“那……阿青該怎麼處置?”

  “天涯何處無芳草,她這種整日扮柔弱可憐,就學著怎麼勾搭男人的婊子,
你堂堂南宮家傳人,如意樓弟子,還差了這一口麼?”唐歡心中焦急,盯著窗外
道,“要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舍得,就把她制住,先關到這屋里。快,機不
可失,失不再來。”

  南宮星搖頭道:“不成,她已是我的人,要跟我走。”

  唐歡咬住下唇,盯著足踝上的鏈子,氣哼哼道:“看來,你還是不信我。”

  “你我才初次見面,要我不由分說全聽你的,恕難從命。”南宮星緩緩道,
“不如你先告訴我我娘躲在哪兒,我去找到她,她負責把你救走,起碼不妨礙我
在這邊繼續尋找唐昕。”

  本以為唐歡會找借口推脫,不料她略一猶豫,開口道:“那好,不過唐家高
手都在找她,你可千萬不要被盯了梢。你要是相信唐青,幹脆就讓她寸步不離跟
著你,你娘正好也在查她,想看她究竟為何沒了一段記憶,你就帶過去給她看看
吧。”

  說罷,她壓低聲音,告訴南宮星一處地方。

  離開房間到了院中,他將心中已拿到的線頭梳理一番。可以確定的是,唐月
依此前的確躲在唐歡母女能找到的地方,也確實托唐歡傳了話。

  但唐歡為何要從中篡改,添油加醋呢?那謊甚至撒得不合常情,唐月依急著
要兒子走,只要南宮星聽話,根本就見不到這四位舅舅,哪里還需要擔心上當?

  他一邊思索,一邊把地址說給唐青,讓她領路,先往那邊過去探探虛實。

  敵在暗我在明,每一步都要極為小心才行。

  臨離開前,南宮星仔細叮囑院外看守的兩個弟子,務必小心謹慎。弟子們見
他跟掌事關系頗近,又有唐青親親熱熱寸步不離跟著,心照不宣,一齊謹遵囑咐,
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說的這地方,不像是能藏人的啊。”唐青帶路走出一段,蹙眉道,“那
是個廢棄院子,我爹那一代就荒著,里面堆的盡是些爛木頭舊家具,和不常用的
練功雜物,你娘對唐門這麼熟,有的是藏身之處,何必去那里受罪?我看,唐歡
這張嘴巴,不能當真。”

  “我沒當真,我就是要看看,她把咱們兩個支過去,心里轉的是什麼念頭。”
南宮星沈吟道,“如今敵人藏在暗處一個也不肯露頭,與其杯弓蛇影,不如打草
驚蛇。”

  “那鬼地方能驚出個什麼,全是蜘……”唐青說到這里,身子突然一晃,雙
眼恍惚一霎,托額道,“南宮,我……我剛才想說什麼來著?”

  南宮星將她抱進懷里,貼著後心送入一股真氣,沈聲道:“沒什麼,你不要
亂想,尤其是那各處結網的蟲子,五毒之一,切不可再提起它的名字,否則,有
性命之虞,懂麼?”

  他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保險起見,將唐青雙肩的經脈下手截得更重。

  她雙肩無法平舉,酸脹難耐,忍不住撒嬌道:“南宮哥哥,至於這樣麼?”

  “等從那邊出來無事,我自然會給你沖開。”南宮星將她手掌拉住,拇指暗
暗貼在腕脈旁側,只要有什麼異動,先將她制住。

  仔細想想,唐青失去的記憶中,必定就有為她埋下心劫之人的樣子,對方若
是打算利用完她就殺人滅口,這一句命令就能叫她自盡的法子,著實再好不過。

  轉眼到了地方,看沒有唐門弟子在附近,南宮星先是刻意擡高聲音跟唐青聊
了幾句閑話,沒有等到回應,便知道唐月依絕對不在此地。

  “阿青,你跟緊我,進去之後,見到什麼也不許開口,懂了麼?”

  “這是為何?這與我……那想要輕生的念頭有關?”

  “我猜應是如此。”南宮星見她慎重點頭,這才將她纖細腰肢攬住,不走正
門,飛身越過院墻,輕輕落在地上。

  院里果然堆滿了雜物,僅剩下通往破落屋子房門的一人側身通道,想唐門家
大業大,不料在小處竟如此省儉,放眼望去,許多東西早已朽成垃圾,即便是飛
花摘葉皆可傷人的高手,也不會拿起來當暗器用,免得汙了自己的手。

  唐青覺得這邊肯定不會有人,可答應了進來就不開口,只得憋著,左顧右盼。

  南宮星平心靜氣,凝神傾聽一圈,這破落院子,不見半點人氣,只有棉紗一
樣四處懸掛的蛛網,爬著一只只要命的蜘蛛。

  唐歡的禍心,呼之欲出。

  “走,咱們回去找唐歡。她必定和你所受的苦有關,至少,也是個知情人。”

  就在南宮星轉頭拉住唐青要走的時候,房後院外遠處山林間忽然響起一聲尖
銳哨響,噓溜溜的聲音遠遠傳來。

  他急忙看向唐青。

  唐青也如臨大敵,緊張兮兮左顧右盼,想擡手摸摸臉,可雙肩使不上力,急
得咬了咬牙,還不能說話,只好瞪著南宮星,滿面迷茫。

  南宮星屏息等了片刻,卻不見什麼異樣之處,心底也是疑竇叢生,只好先帶
唐青出來。

  哪知道,才一踏出院門,就看到不遠處蹣跚走來一個佝僂老婦,拄著一根拐
杖,雙眼發直,盯著他們二人看個不停。

  “哪里來的老太太?”唐青覺得心中不安,閃身躲到了南宮星背後,探頭問
道。

  南宮星還沒答話,那老婦已經走近,就聽她口中喃喃說個不休,一聲聲重複
的,竟是接連不斷的“蜘蛛”二字!

  唐青剛一聽到耳中,身子就是一僵,通體顫抖戰栗不休。

  南宮星當機立斷,一掌按在唐青胸前,隔著酥軟乳肉將一股玄陰真氣震入,
讓她嚶嚀一聲暈倒在地。

  跟著,他飛身縱上院墻,舉目四望,不見有其他人的影子,這才提氣躍至那
老婦身邊。

  老婦仍在喃喃念叨著蜘蛛二字,雙目無神,步態恍如僵直活屍,令人心底湧
上陣陣寒意。

  南宮星伸手握住那老婦腕脈,當即又是一驚——脈象虛弱至極,心律若有若
無,分明就是一具將死殘軀。

  而且她手都已被握住,仍要邁腿往前走去,拐杖一歪,人便失去平衡。

  南宮星拉著她將她放倒,喚了幾聲,見她毫無反應,倒在地上仍是雙腿擺動,
口中一聲接一聲的蜘蛛說個不停,無比詭異可怖。

  那脖頸扭動間,絲絲白發中忽然閃過一線銀光,南宮星急忙將她按住,撥開
發鬢望去。

  數根細長的針,赫然就刺在這老婦的腦後!

  也不知唐青何時會醒,南宮星咬了咬牙,伸手便將細針全部拔下,丟到一邊,
單掌貼住老婦人後心,想看看能不能幫她收攝心神,問出到底是誰對她用了這種
手段。

  可下手的人顯然早就想到此處,如此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嫗,竟還受了不輕的
內傷。細針才一拔下,那老婦的身體便突然蝦子般蜷成一團,皺巴巴的嘴唇中發
出一串垂死野獸般的呻吟,旋即,數股血絲從口鼻間垂流而下,一動不動了。

  “混賬!”一日之內連連遭受暗算,南宮星心頭惱火,一拳打在地上,怒罵
一句。

  這種斥罵,對事情並無益處,他深吸口氣,定了定神,過去抱起唐青,在她
幾處要穴上推宮活血,先將她喚醒過來。

  聽他說完方才的事,唐青面如死灰,絕望道:“原來……原來不管什麼人過
來,說起那個詞讓我聽到,我……就會瘋了一樣尋死麼?南宮……我……該怎麼
辦?”

  南宮星拉起她,沈聲道:“之後的事,慢慢再想,咱們先折回去找唐歡。此
事她就算不是主謀,也一定是知情參與的人之一。”

  唐青面帶恨意,咬牙道:“不錯,咱們這就去找她。”

  原路返回,他們用的時間比去時還要短些,南宮星心頭有氣,將令符一晃,
就氣勢洶洶殺進了里間。

  唐歡還在。

  她坐在床頭,輕輕撥弄著腳上的鏈子,一見唐青進屋,冷笑一聲,道:“沒
想到,你還能回來。”

  唐青氣極,上去就正反抽了唐歡十幾個嘴巴,怒道:“我平日就算待你不好,
也不至於到了,讓你勾結外人要置我於死地的程度吧!你這叛徒!”

  唐歡雙頰紅腫,卻咯咯笑了起來,鬢發散亂,望著南宮星道:“叛徒?唐月
依不就是叛徒,真叛徒能過的那麼滋潤,那我為何不做叛徒?我本來就是南宮家
的後代,我幫如意樓有什麼錯?”

  唐青臉上一片煞白,喃喃道:“你說什麼?”

  唐歡怨毒雙眼死死盯著南宮星,一字字道:“唐青,你真以為如意樓的少主
會要你這麼個風騷的庶出賤婦麼!他若不是要上唐門辦事,缺個向導,會費心思
找你?若不是江湖四絕色的玉若嫣出事,他新婚燕爾會有時間巴巴的跑來救你?
別做夢了!”

  “別聽他胡言亂語。”南宮星把唐青往身邊一拉,沈聲道,“我的確當時有
事沒能及時來找你,但我娘就是為了你和阿昕才冒險重返唐門的。有沒有玉若嫣
的事,我都必定要來跑這一趟。”

  他轉向唐歡,冷冷道:“唐歡,我娘找上你,原來竟是看走了眼。”

  唐歡白多黑少的眼睛微微一擡,咧嘴笑了起來,“好弟弟,你這是說的什麼
傻話,我就是在按照月依阿姨的指示辦事啊。她說了,這個唐青妒意太重,心機
深沈,若是進了你南宮家的門,必定永無寧日,不如啊,趁著唐門混亂,悄悄把
她害死算了。月依阿姨仍舊還和從前一樣殺伐果斷,真是令我崇拜得緊,她還答
應,辦成這樁,就讓我也入如意樓,和親生父親便有機會相認。我雖然辦事不力,
沒害死她,可我盡力了呀。”

  南宮星不願與她胡攪蠻纏,只問道:“你為何要讓我帶唐青去那廢院?與你
合謀的是誰?”

  “就是你娘唐月依啊。”唐歡托腮輕描淡寫道,“我幫她在唐門藏身,不就
是因為聽她的麼。南宮星,你救了唐青,不怕你娘罰你啊?”

  看唐青已經有些混亂,南宮星搖了搖頭,先把她帶了出去,站到院中柔聲道
:“她這是走投無路,隨口攀咬,今晚我就帶你去見我娘,見了面,你就不需要
再有什麼疑慮了。”

  唐青低著頭,輕聲道:“我沒懷疑你,你要真想害我,我早已死了。我……
只是害怕,唐門中……怎麼就成了這樣。行簡大哥,行濟……連你娘找上的唐歡,
都起了異心。我還……能相信誰啊。”

  “相信我。”南宮星摟住她,柔聲道,“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
都已是我的人,以夫為綱,聽我的就是。”

  唐青白他一眼,氣哼哼道:“那個唐歡,該怎麼辦?”

  “她怎麼也算是唐門弟子,我不好越界,去找弟子稟明唐掌事,我看……對
她上些逼供手段,也不是不行。”

  唐青眼中頓時浮現出一股報複的快意,“好,咱們這就去找掌事。”

  “他忙,托個弟子帶話吧,今日是非太多,你帶我吃點東西,咱們先去住處
休息。”南宮星撫過她面頰,“等到深夜,我再帶你去見我娘。”

  唐青眼珠轉動,頗為擔心道:“你娘……之前喜歡我麼?”

  “還好。”

  “那就是不喜歡咯……”

  “你能少些算計心機,她自然會一視同仁。”

  “我哪有。”唐青咕噥一句,扭頭惡狠狠剜了一眼關著唐歡的屋子,緊緊挽
住南宮星胳膊,隨他先往唐遠明安排的客居去了。

  雖然嘴上說要把唐歡留給唐遠明處置,但南宮星心里卻做著另一番打算。

  今晚見到娘親,把唐歡的事情說明,如無意外,他們娘倆就可以聯手走一趟
那間院子,等把唐歡神不知鬼不覺劫走,再好好審問便是。到時候有唐青和傳訊
弟子作證,一時半刻,唐遠明懷疑不到他身上,如此一來,即便最後情況不妙,
唐歡也可以帶回如意樓送去他父親的隱居福地,免得南宮家的後人在唐門直接丟
了性命。

  而且,他這姐姐如今性情偏激陰郁,本就有他爹甩手不管置若罔聞的一份
“功勞”。

  唐門弟子辦事效率頗高,一頓晚飯的功夫,就有人來通報,已查出廢院外的
老嫗身份。那是山下村中一個癡呆孤寡,家中早已無人,鄰里之間詢問一番,上
次有人註意到她,已是七、八天前。

  至於被誰帶走,帶往何處,全無頭緒可查。

  唐家堡這陣子風聲鶴唳,江湖草莽出入來往絡繹不絕,尋常百姓恨不得藏頭
縮尾,哪里還註意得到一個孤寡老婦,若不是唐門擡屍去問,幾戶鄰居怕是還沒
發現這人丟了。

  坐在桌邊,看唐青幫著丫鬟收拾碗筷,南宮星心下梳理一番,還是頗為不解。
留唐青一命,多半是為了方便做誘餌找到他,把唐昕留在手里,多半也是為了緊
急關頭可以有張牌打,可若只是要對唐青殺人滅口的話,她武功平平,何必要費
這麼一番兜轉功夫?有個唐行濟那樣的叛徒,就能用暗器得手。

  到底為何,對手要大費周章給唐青埋下心劫呢?

  “星哥哥,想什麼呢?”一頓飯的功夫,唐青就嬌滴滴換了稱呼,大概是知
道自己這條小命現在只能靠南宮星保著,那滿眼的依賴恨不得滿溢出來。

  南宮星見她已經主動將房門閂上,心中了然,將她一摟抱坐在腿上,柔聲道
:“在想你的事。”

  “騙人,”她一翹唇角,嬌聲道,“我人就在這兒,有什麼可想,你準是在
想別的女人。是你那新婚夫人,還是天仙絕色的玉捕頭啊?”

  “我真在想你,想你身後多出的一塊刺青。”

  “刺青?”唐青一楞,“我……我們唐門家規雖說很嚴,可我也沒發什麼大
錯啊,為何會有刺青?”

  “這應該就是你被唐行濟捉去後,遭人設計刺上的。”南宮星掀開她後腰小
褂,掌心貼住那一只栩栩如生的蜘蛛,緩緩道,“那圖案,就是不能在你面前提
起的毒蟲。”

  唐青倒抽一口涼氣,反手摸了摸那地方,小臉煞白,“這……難不成是……
要我自盡在你床上?”

  “可若是那樣,應該選個更加不容易被湊巧喊出的事物才對。”南宮星用指
尖摸索著那一片溫軟細膩的肌膚,疑惑道,“這麼設置,就不怕你們下山路上遇
到個大蜘蛛,有人喊出要了你的命麼?”

  唐青氣的眼圈都微微發紅,委屈道:“還不是我的賤命不值錢,連對頭都不
當回事。”

  南宮星略一思忖,心中一動,問:“阿青,你回來的時候,玉捕頭是不是還
沒到?”

  唐青點點頭,“雖說那之後我腦子就一直不清不楚的,可我還記得,我差不
多養好,能出屋走動的時候,玉捕頭才來唐家堡,住了幾天,來這兒見世子,結
果……把他殺了。我剛聽說的時候,還當自己病沒好,都不敢信呢。”

  南宮星皺眉道:“阿青,你們唐門有沒有什麼用在血脈中的毒藥,人死之後,
就對四周起效的?”

  唐青嗤笑道:“那還能沒有,哪家擅用毒的也會煉制這種藥的,不過唐門的
屍僵散我們早就很少再用。畢竟……這些年我們也被算成名門正派了嘛。”

  “你身上……會不會就中著這種毒?”

  “怎麼可能,那藥可不比落紅殺,吃下去後,腦子都不清楚,若不解掉,病
歪歪跟個活死人也沒什麼區別……”說到這兒,唐青的眼睛陡然瞪圓,扭頭看向
南宮星,顫聲道,“莫、莫非……我……我當初……”

  南宮星將她抱緊,點頭道:“如此看來,當初他們可不是只準備了玉捕頭這
一把兇器。阿青,你這容貌氣質,本就是容易撩動男人欲念的類型,若是玉捕頭
不到,這幫人將渾渾噩噩的你進獻給世子,讓你死在床笫之間,毒殺世子,想必
……也有幾分可行吧?”

  “我……我……”唐青不住戰栗,短短一句話,竟夾雜了數下牙關相叩之聲,
“我好像……的確聽誰提過,那時我……我不知道自己已經跟你有過、有過肌膚
之親,可我……就是不太願意……後來,都說玉捕頭要來,就……沒人再說了。
原來……我那時……已經是個毒人了麼?”

  “是唐行濟麼?”

  唐青左右搖了搖頭,“不是,我想不起來……可……可記得應該是個女子,
她說話很好聽,很溫柔,我睡不著的時候,只要一聽她說話……就可以睡過去,
還不會做夢,不會頭痛……她是誰?我……我怎麼想不起她是誰了?”

  她臉上一片茫然,突然轉頭直勾勾望著南宮星,喃喃道:“星哥哥,你說…
…我是不是還在做夢啊?其實……我壓根就沒有醒來,我是做了一個好夢,夢到
你來找我,來救我了?其實……其實……我是不是還在壞人手里,我只要醒來的
話,是不是……就又要受……折磨了……嗯……嗯啊啊……星哥……哥……我的
頭……好痛……”

  南宮星急忙擡手從兩側按住她的太陽穴,順勢沖開她雙肩經脈禁制,“阿青,
心神澄明,摒除雜念,不要再想這些了,這不是做夢,我在這兒,在你身邊。不
會再有事了。”

  足足一盞茶功夫,唐青才漸漸平靜下來,她軟軟往南宮星身上一靠,半閉水
眸,怔怔也不知在想什麼。

  “亥末還要出去,你先躺下歇會兒吧。”左右無事,南宮星將她抱起,繞過
屏風,放在榻上,本還想親昵一番,結果多出這麼一場,只好暫且忍耐,“我在
旁守著,不必擔心。”

  唐青卻睜大了眼,水汪汪盯著他,身子一挪,讓出了靠外一側,輕聲道:
“星哥哥,你也上來休息一下吧。”

  “我若上來,你可就休息不成了。”南宮星奔波一天,又偷窺了唐蕊傅靈舟
一場好戲,要說心里不癢癢,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可看起來,唐青似乎比他還要心癢,小手一伸,輕輕拉住他一根指頭,用指
尖緩緩撓著他的掌心,咬了下紅嫩唇瓣,低聲說:“你跟我講了這麼多咱們的事
兒,可偏偏……我心里最在意的,你卻一帶而過。你……不如也躺上來,跟我說
說,那些被你跳過的事兒,好麼?”

***********************************

             【JF-376】

  坐在辦公椅上思考了一會兒,沒留意已經是下班時間,他正要起來問鄭馨打
算去哪個酒店來完成造人大計,就見她突然拉上了辦公室的窗簾,接著,把外間
的門反鎖上,轉身走了過來。

  “你……打算在這兒?”他有點吃驚地問。

  而她的回答,就是用迫切的唇,緊緊地吻住了他。滑溜溜的舌頭難得積極主
動鉆入他的口中,上下左右撥弄。

  他吮著她濕潤柔滑的舌尖,斜眼瞄一下手邊寬大的辦公桌,心想,實現男人
夢想的機會,就這麼來了。

  “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先吃飯。”靠在辦公桌邊,浦傑摟住鄭馨柔若無
骨的纖腰,看著她水光盈盈的眸子,強壓著心頭的悸動提醒說。

  “我不餓。”她呢喃著回答,手掌意外的大膽,已經嘗試著去抽出他襯衣的
下擺,“我一點都不餓……浦哥,你餓嗎?”

  按說所謂食色,吃還是排在前面的,可任何男人懷中摟著這麼一個媚意流轉
滿心期盼的妹子,胃部的需求都會被暫時往後押。

  “我倒也不是太餓。”他笑了起來,低下頭一口咬在她昂起的脖子,逐漸壓
下的勁道,終於還是讓她半躺在辦公桌上,“那就先吃你好了。”

  因為工作妝的緣故,她的脖頸有淡淡的脂粉香,和洗過澡的素凈香氣略微不
同,嗅著這股香氣,他上下輕舔,欲火如一道道溪流,匯聚向漸漸緊繃的小腹。

  她點點頭,曲起的腿擦過他的臀側,用腳跟有些急躁地勾著他的身軀,瞇起
了眼睛,略顯不安地扭動一下,輕喘道:“要不要去沙發?這里……總感覺不合
適。”

  “怎麼會,這就是最合適的地方。”他笑著伏低,指尖劃過她梳攏的發鬢,
緩緩繞到後面,一只只拔下了她的卡子,“給你挑套裝的時候,我就想來著,不
過沒想到,我都還沒開口,你就主動留下了。”

  她擡起頭,輕輕晃開腦後的青絲,烏發頓時鋪開在桌上,四下流淌,“我…

  …也是不想錯過任何機會。去酒店太費事了。“感覺到他手掌的走向,她連
忙提醒說,”浦哥,你……你這次可別給我撕破了,我要是光腿去外面買新的,
肯定……會被看出來的。“

  “好吧好吧,這次就放你一馬。”浦傑收回貼在光滑絲襪上都準備好用力的
手指,轉而抱住她的腰,把她往桌邊用力一端,登時便有大半臀部懸在了半空。

  順著勻稱的大腿一路摸進一步裙里,貪婪品嘗過絲襪柔順魅惑的觸感,他擠
開裙腰,摸到了連褲襪的頂端,連著內褲一起,向下扯落。

  好似給什麼細白粉嫩的生物剝下了一層半透明的黑皮,絲襪連著內里的遮蔽
翻卷成繩,順著修長的大腿滑動,離開一只腳,掛在另一邊的膝彎。

  飽滿的臀肉隨著被擡高的下肢自然分開,豐美的溪谷就此開裂,綻放出鮮紅
的細嫩果肉。

  僅僅是深吻加上簡單的愛撫,她的內部,就已濕潤欲滴。

  看著自己高高指向空中的腳,鄭馨有點嬌羞地說:“浦哥,連鞋也不脫了麼
……”

  硬要算起來,她身上還一件衣服都沒少,可該解開的已經解開,該推上去的
上去,該褪下來的下來,該被他占據的,已都沒有了任何遮蔽。

  他擡起手,摘下她剩下那只微微晃動的高跟鞋,側過來放到她手旁,旋即,
側頭輕吻著她另一邊離開了絲襪的白皙足弓,挺身進入,給予了她此刻最期待的
密合。

  “唔唔……”她的眉心蹙起,輕輕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半懸的臀部款款扭動,
迎合著他開鑿的動作。

  辦公桌又大又穩,什麼聲音也不會發出,可以讓他們兩個盡情地在上面工作,
賣力地工作。

  當然,就像平時的分工一樣,鄭馨終究只是個助理,她可以安排,設計,歸
納,整理,為浦傑做好一切準備,連那小小的水杯,也迅速盛好了溫潤晶瑩的瓊
漿,但當工作進入正題,一切就都交給了他,她只需要等待,迎合,回應,偶爾
主動參與其中,享受協作的加倍快樂。

  浦傑很喜歡這種主導者的感覺,在這張辦公桌上,他擁有一切,掌控一切,
他可以在電腦最關鍵的開關上來回撥弄,可以從不同角度把玩光滑的筆筒,堆疊
的文件全都是他留下的印記,身下的白紙,也早都已經寫滿了他的色彩。

  很快,鄭馨的嬌喘就到了短促的界限,隨著他突然加快速度的一陣密集沖刺,
她昂頭輕叫一聲,歡愉地攀上升起的浪頭,爬向高潮的巔峰。

  把她疲倦的雙腿蜷曲並到一旁,橫看成嶺側成峰,換了一個角度之後的美景,
依然能讓他流連忘返,勇猛攀登。

  嬌小的蜜唇快要抱不住粗大的杵柱,一波波湧出的愛液被擠出腔臼,染在他
筆挺的長褲上,當動作最激烈的時候,甚至牽拉出了細長的銀絲。

  沒有用太多技巧,浦傑只是變換著節奏,在快於更快之間交替,在深邃與淺
探之間搖擺。

  可鄭馨的耐力終究還是差了一大截,即便心病所致比以前鈍感了不少,滿腔
柔情還是很快把她拉扯進升騰的雲海,在一片迸射金光中,迎來了腦膜麻痹般的
第一次浪潮。

  浪潮未退,海底的震動就變得更加猛烈,忍耐了幾天的定海神針,怎麼可能
就此壓下翻攪的沖動。

  他揉搓著她白皙的臀肉,保持著進入的節奏,一下一下輕點著她膨脹的蕊心,
讓整個花房在刺激中暢快地戰栗。

  於是,浪來之後是潮,潮起之後,便是海嘯。

  當浦傑氣喘籲籲地放開她,抱著她也半躺在辦公桌上時,她已經綿軟如絲,
只用最後的力氣垂手捂住了一直期待的寶物,小心翼翼地拱高下面,期盼大地的
引力給她能量,把盡可能多的生命引導到屬於新生命的殿堂。

  “餓嗎?我去買點東西吃吧?”他的體力畢竟好得多,喘過那口氣,就又有
了勁頭,一邊輕輕撥拉著在峰頂立正站崗的紅帽哨兵,一邊湊到她香汗猶在的耳
邊問道。

  “餓到是不餓……”她有氣無力地說,語調還帶著壓不住的尖細嬌聲,“不
過總得吃點的。”

  “那你休息會兒,我去買。”他站到桌邊,伸手就要抱她。

  沒想到她搖了搖頭,說:“別,浦哥,先把我包拿來。”

  他一楞,還是走到外間把她的挎包拎了進來。看著那個像是大雜燴商場里買
的廉價小包,他突然想起孟沁瑤說蘇小婷光包就讓孟慶鐸買了十來萬的,尋思正
好鄭馨五月十二號生日要到,幹脆就找人參謀參謀,買個好點的包包給她得了。

  他這兒還正想著,一眼看到鄭馨掏出來的東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問:
“這……這是那種玩具吧?”

  鄭馨面紅耳赤地點點頭,把那個梭形帶底座的人工制品垂手放了進去,有點
不好意思地說:“我……我就是買來當個塞子用,不然……真想不出有什麼合適
的。”

  “怕漏出來?”他有點無奈地笑了,彎腰抱起她過去放到沙發上躺下。

  “多一點留在里面……總是好的。”她有點執拗地說,“網上說一滴里面就
幾千萬精子呢。”

  “好好好,真不知道你急什麼。”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說好留給你的存貨,
我又不會分給別人。”

  鄭馨似乎有點慌神,趕忙說:“我……我也沒全要,我……我就想好好珍惜
你給的那一份。”

  意識到她的情緒其實還是有點不太正常,浦傑沒再多說,彎腰吻了吻她,出
門下樓去了。

  公司早已經沒人,不過就算有,他跟鄭馨的關系並不是秘密,辦公室的休息
時間老板和助理女友娛樂一下放飛放飛自我,也沒什麼的嘛。

  隨便買了點吃的回來,反正這個中午也顧不上什麼口味問題,倆人坐在招待
客戶的長桌邊簡單吃了一頓,就算是對付了午餐。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鄭馨一直都沒好好整理衣物,只把不提起來走不了
路的部分兜了回去,衣襟也就是隨便扣了一下,看起來,明顯還打算再壓榨點機
會進去。

  那浦傑當然不會客氣,隨便收拾了一下回來坐到沙發上把她一摟,貼耳道:
“別塞著了,我再給你點兒?”

  她抿唇一笑,紅著臉點了點頭。

  他看了看還算厚實的窗簾,指了指沙發靠背後面的窗臺,小聲說:“你站到
沙發上扶著那兒怎麼樣?”

  “可……可那兒是窗戶吧?萬一簾子……”她說到一半,看見浦傑充滿期待
的眼睛,把後面的話吞了進去,咬牙點了點頭,脫掉才剛穿上的高跟鞋,踩著軟
軟的墊子,站了上去。

  趁著她沒反悔,浦傑趕忙也跟了上去,從後面雙臂一圈,抱住了她。

  她喜歡從細碎的吻開始。

  而他,也從不讓她失望。

  溫熱柔軟的嘴唇從耳後,一寸寸吻到被握住掀起的發根,那修長的後頸在舌
尖的撫慰下細微的震動,表達著她的欣喜。

  他拉開她的外衣,一粒粒解開襯衫的扣子,衣領向後,向下,隨著他的吻滑
落,掉在柔軟的沙發上。

  乳罩早已解開,從前方掉下。

  浦傑輕輕托住一顆粉潤的乳桃,掌心溫柔地收緊,一邊用指肚飛快地磨蹭嫣
紅的乳頭。

  蓓蕾緩緩翹起,而他的唇,也沈下到她的雙肩中央。

  “嗯嗯……浦哥……可以……可以進來了。”她向後撅起飽滿的臀部,漲紅
著臉,犧牲催促道。

  但他並不著急,而是繼續向下,保持著對她欲火添柴加油的態勢。

  她踮起腳,雙膝微微打顫,柔軟的腰肢,已經忍不住在輕輕搖晃。

  塞子還堵在漲鼓鼓的花房外,只露著一個圓圓的底座,花瓣因此而撐展,連
帶著下方羞澀的相思豆也跟著從皮下露出了頭。

  他從兩側吻過,蹲下,昂頭,用舌尖靈巧地碰觸著小豆的頂端。

  她發出哽咽一樣的幸福呻吟,膝蓋一軟,半趴在了窗臺上。

  噗,塞子發出令她羞恥到顫抖的聲音,滑出到體外。

  “啊……”她叫了一聲,還沒接著催促,她期待的熾熱硬物就已經取代了塞
子的位置,一口氣劃入到泥濘腔道的最深處。

  “浦哥……浦哥……”她抓住窗臺的邊緣,一聲聲喚著。

  他喘息著握住她柔軟的雙乳,從輕柔的律動開始,展開了新一輪的沖擊。

  情酣,耳熱,搖晃的身軀漸漸碰到了巨大的布簾,縫隙開合,一束束金芒燦
爛無比地灑下,落在被解除了束縛的鄭馨身上,分外白皙。

  低頭品嘗著她戰栗肌膚上淡淡的汗鹹,一句詩突然竄進了他的腦子里。

  窗含西嶺千秋雪……


                                     【未完待續】
2018-12-15 22:43#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09)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8-12-22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九章 雲雨

  南宮星往床邊一靠,大掌撫過唐青耳根,將那細嫩脖頸輕柔半握,貼在鬢邊,
輕笑道:“那些事情,講出來便成了淫詞艷曲,我可說不出口。”

  唐青往他掌心這邊偏過頭來,星眸迷蒙如醉,“那星哥哥,就用別的法子告
訴我唄。你當初是怎麼擺弄人家的……人家這會兒不就在這兒麼。”

  她將發燙的臉扭了幾寸,鼻尖貼著他的拇指輕輕嗅了兩下,膩聲道:“星哥
哥,這麼被你摸著……我好像,腦子都清醒些了,我以前……是不是也總被你這
麼摸啊?摸的……不止是臉吧?”

  “沒那麼多次,確實摸過。”對唐青,南宮星還不到過於急色的地步,只是
上山後千頭萬緒攪在一起讓他十分煩躁。

  而年輕女子那柔軟光滑、緊致彈手的嬌軀,正是男人安定情緒的絕妙良藥。

  他看得出,唐青正在尋求依靠,像個落水後急著去抓浮木的人。

  那麼,就抓過來吧。

  他微微一笑,不再等她含羞帶怯搜腸刮肚找更多的撩撥情話,俯身一探,便
吻住了她微涼櫻唇。

  她緩緩閉上眼睛,軟軟哼了一聲,展開雙臂,抱住了他的頭,便成了一副任
君擺布惹人憐愛的樣子。

  若是此刻還沒恢複當初湖林城中的記憶,對唐青來說,這便等於是又一次初
獻身。

  南宮星記得清清楚楚,唐青的破瓜之日成了兩邊角力互使計中計的犧牲品,
絕談不上美好,甚至才被穿破了處子貞操,就要擔心假作中毒的他一命嗚呼。

  那今晚,便趁著她記憶未複,心頭又是白紙一張,將那銷魂噬骨的愉悅之色,
重新塗抹上去吧。

  心知正值多事之秋,行雲布雨最好莫要沈溺太深,口中品嘗著唐青柔婉丁香,
南宮星手掌一伸,便將她衣帶拉開,五指緩緩爬入衣擺之內,鉆開貼身小衣,將
絲絲縷縷的酸癢,從腰側嫩肉滲入,漾開到她肌理骨肉之中。

  唐青嬌哼兩聲,酥白水滑的身子又軟了幾分,恍若無骨之蛇,隨著他掌心撫
弄柔媚扭動。

  南宮星逐寸試探,唯恐那幕後主使還在她身上留著什麼機關心劫,畢竟相比
玉捕頭,曾落在他們手中的唐青有充分的時間下手。

  順著凝脂柳腰攀爬而上,抹胸的繩結一扯拉開,那兩團柔彈乳瓜登時圓扁扁
貼在他身上,少了一層綢緞之後,他都能覺察到,一布之隔的乳頭,已然發硬。

  “星哥哥,直到這會兒,我才千真萬確地信了,我真早就是你的人了。”唐
青呢喃著伸出小手,摸索在他的胯下,鼻息短促,雙頰嫣紅,“我腦子忘了,可
我身上記得,我記得你的手……還記得……記得你的這個……物事……”

  汗津津的掌心在褲子外輕輕旋轉,她嬌喘道:“你這……這東西,又硬……
又長,還有點彎,對吧?”

  南宮星略感欣慰,心道要是多來點巫山雲雨就能幫她一點點想起來,可正中
他的下懷。若泄身一次能找回一個時辰記憶,他抖擻精神拿出真本事,遲早能叫
唐青連穿開襠褲時候的事兒都想起來。

  “我能……直接摸摸麼?”她小手撥弄著褲帶,斜斜擡眼望他,小小的舌尖
已經按捺不住似的,在唇縫中微微顫動。

  “隨你高興,當初,你可不止是摸過。”南宮星低沈一笑,將她上衣徹底解
開,三指捏合,將她嫣紅乳蒂撚住,運上一層薄薄真氣在指尖,輕柔搓動。

  串串酥麻流向心窩,繚繞搔弄,牽扯著玉宮之內都是陣陣酸癢,唐青秀眉內
收,當即便輕吟出口:“哼嗯……星哥哥……好癢……”

  “癢上片刻,就快活了。”南宮星將她抱緊,口唇含住耳珠,手指繼續動個
不休,將那乳頭硬是又搓漲了幾分。

  “嗯嗯……嗚唔……”唐青的鼻音越發甜美,一雙妙目也瞇成一線,口中丁
香主動送入南宮星唇內,任狂蜂浪蝶百般采擷,若不如此,便解不去乳尖傳來的
酸脹焦灼,胸口愈發憋漲,直想讓他低下頭來,咬住一顆乳珠,也似此刻撥弄耳
垂一樣來回舔吮。

  她的手更加著急,忙中出錯,竟不小心將南宮星的褲帶拉成了一個死結,急
忙將另一手也派過去,不願意舍開櫻唇外的美美親吻,就那麼摸索著想要解開。

  酥胸雪白豐潤,略略側身,就自然而然垂墜相貼,彎出一道新月溝壑,南宮
星張開拇、中二指,略一比劃,就同時壓在了兩顆乳頭上面,一邊將真氣陰陽調
和,一邊活動手腕,帶著雙乳轉圜搖移。

  “嗯、嗯、嗯嗯……”唐青的哼聲頓時又密了幾分,腰胯不自覺拱向南宮星
的身側,頗為心焦地上下磨蹭。

  內息時陰時陽,那兩個指肚便也忽涼忽熱,他輕柔把玩雙乳,直到看她眼濕
耳熱,舌尖都微微發涼,才突然一壓,將一股寒熱交錯的細細真氣打入到挺立乳
蕾中央。

  唐青好不容易才解開他的褲帶,正要往下扯去,胸口突然傳來兩股鉆心的快
美,渾身骨節都隨之一麻,嗚咽一聲,長腿分開緊緊夾住南宮星的膝蓋,哆嗦兩
下,下體蜜壺中一陣暖意,就此暈染開來。

  “星哥哥……人家好快活……”唐青恍然如醉,連褲子也顧不上扯開,小手
一伸,索性鉆了進去,掏進胯下握住那根微彎陽物,套弄兩下,呻吟道,“我、
我摸到了……星哥哥,這個……這個就是要送進來的,對麼?我……我當真容得
下它?”

  南宮星欲火如熾,心知唐青方才已經在小山頭上走了一遭,正是陰陽交泰的
絕好時機,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下面,包臀兜手,輕輕一抹,把她裙腰褪至腿窩,
俯身一挺,那彎翹巨物便已抵住她濕潤入口。

  女子交歡之樂一樣分著三六九等,事前親吻撫摸,令她渾身發燙泛紅,花房
如霧沾蕊心,不過是起步;耐心尋到癢處,幾番刺激,令她腿夾腰扭,蜜徑露滴
海棠紅,才算到了直探花心的好時候;可若是能在癢處穩住心火,持續一段,令
她婉轉嬌啼,雪股戰戰,臀瓣內收帶著玉門魚口般咬緊,便是春潮初泄,蜜漿四
溢,此時進入,罅隙之中無處不是腴膏嫩滑,又無處不在密密裹吸,最令男子陽
具受用。

  明白這種時機稍縱即逝,南宮星將唐青帶著裙服的腿兒往肩頭一架,硬邦邦
的靈龜順著濕滑肉裂向上一挺,壓在相思豆外磨了幾磨。

  即便尋常男子這麼碾磨過來都頗能挑高情欲,南宮星早早就琢磨出內功心法
在男歡女愛中的幫助,自然更是效力驚人。

  那一串恍若刺痛的極樂麻痹打過最敏銳的嫩芽頂端,讓唐青哎呀一聲便叫了
出來,一雙厚底繡鞋貼在他脖子兩側,禁不住就往下勾了一勾,嬌喘道:“好哥
哥……你莫要再磨了,人家的小妹子,酸得要……要漏出來咯……”

  他微微一笑,捧臀沈腰,陽物稍稍擠入,轉了幾圈,叫那肉菇頭上沾滿唐青
的淫汁浪液,旋即猛地一頂,整條棒兒連點聲音都沒發出,便順著油滑嫩穴一捅
到底,直殺花心。

  “哎、哎哎……哎呀啊啊……”唐青一口涼氣抽到嘴里,櫻唇半張,蹙眉閉
目,竟美到籲了三五下氣,才將一聲嬌吟喊出口來,禁不住擡腰挺臀,貼向南宮
星下腹,軟軟道,“星哥哥……你……你弄死我吧……這麼快活……的事……我
怎麼就能忘了呢……”

  南宮星款款抽送,擡手摘下她鞋子,扯去羅襪,扭頭捏住她秀美腳掌,用面
頰一貼,柔聲道:“不打緊,今後,你記住眼下的滋味便是。”

  “嗯……嗯嗯……”她一邊搖晃著俏生生的雪臀,讓嫩紅蛤口餓極般吞咬著
埋在里頭的肉柱,一邊點頭道,“再……再不會忘了,我寧可死了……也……也
不願再忘記你了……星哥哥……嗚……你……嗯嗯……你重些……狠些……人家
不痛,一點都不痛,舒服得很,你只管來吧……”

  她並非撒嬌使媚,南宮星感覺得清清楚楚,龜首每次探入深處,都會被那貪
婪花心輕輕吻上一口,玉門關卡更是一陣勒緊,恨不得將他整個人吸入花房之中,
正是女子情欲高潮綿綿起伏不絕的征兆。

  但胃口就是要吊一吊,飽腹才能更加滿足,他雙手下探,輕輕捏住唐青豐碩
酥乳,配合著腰胯動作撚尖拉扯,上下三股真氣隨著媾和律動穿過顫抖玉體,在
丹田匯聚一處,再將陣陣甜美滋味崩開,散入奇經八脈。

  “星哥哥……星哥哥……嗚嗚……星哥……哥……”身體終於回想起曾享受
過的酣暢快樂,她弓背探身,一邊婉轉承歡,一邊用滿是香汗的掌心顫巍巍捧住
南宮星的面頰,水汪汪的眸子中,迷茫惶恐終於還是被歡愉喜悅代替,曾有諸多
疑慮的情意,總算表露無遺。

  南宮星被她纖嫩花徑包裹得頗為快活,一日積累下的亢奮郁燥化解不少,他
慢條斯理把玩著翹在肩頭來回輕搖的玲瓏腳掌,只比先前動得稍快一些,卻向外
後撤存余,帶著淡淡清涼真氣輕輕搔弄嫩戶淺處癢肉。

  唐青急促嬌喘幾聲,將雙腿一分,挪開肩頭,主動拋開裙裳,盤纏在他腰際,
膩聲道:“人家……人家總練輕功,腳底都……都磨硬了……不好看……”

  “哪里,還軟得很。”他輕笑一聲,雙手沿著纖滑玉腿向上摸去,順勢重重
往里一頂,一股火熱鉆入蕊芯,熨得她一個激靈,雪臀上浮,弓腰小泄了一股。

  “你……你當真……要弄死我了……”唐青筋骨皮肉仿佛都浸入一灘溫暖春
水之中,毛孔陣陣舒張,光是哼哼哎哎的淫聲都不足以宣泄身上流竄的欲火,一
道道麻痹、甜美、酸癢盤繞在下體被磨弄的嫩褶子間,聚起一大團令她心慌意亂
的滋味。

  火候已到,南宮星順著她雙腿摸上腰肢,用力一卡握住,突然拉開架勢,狂
抽猛送了幾十下。

  “啊、啊……啊啊……”唐青雙腳頓時在他背後勾住,十跟腳趾彎翹張開,
足心那一道道紋路仿佛陰戶中的內壁般,牽扯展平。她紅唇顫動,聲音都快活得
略略發啞,斷斷續續。

  但這仍不是南宮星想要的,他要讓唐青徹底心醉神迷,陷入到靈識成空的狀
態,那種刺激太過強烈,他尋常也不願施展,可為了嘗試挖出那片心劫,他又不
懂別的法子。

  “星哥……哥……為何……為何還是……還是……差了一點……啊……”綿
延不絕的小小山峰翻過不知多少,唐青已經玉體酥紅,香汗津津,可那團極美滋
味仍在下腹盤繞增殖,花心早已酥爛如泥,卻就是迎不來大泄特泄,一泄如註,
舒服到死而無憾的那一刻。

  南宮星當然不會明說自己動用真氣強行鎖著她的陰關,只是微笑俯身,低頭
將她冰涼舌尖吮住,雙手一摟將她身子從開敞衣衫中抱起,與他正面相擁,盤坐
一處。

  唐青身軀輕盈柔軟,他並不費多少力氣,托住她雪彈臀肉,上下起伏,一時
間淫蜜倒澆,汩汩流下,被一條活龍般的陽物翻攪得滋波有聲,唧唧不絕。

  她環抱南宮星頸下肩背,一下下花心碰撞,只覺魂兒都飄上了屋頂,偏偏還
有一條無形細線拽著扽著,不許升天,急得她咬他耳朵,抓他皮肉,明明心中不
舍,可若不如此,怎麼也抵消不掉那股沒著沒落的苦悶焦急。

  南宮星抱著她上下套弄一陣,看她乳蒂充血勃漲,都已紅中透紫,穴心子中
更是汁液橫流,此時心中怕是已除了那根小兄弟,再念不起其他事物。

  他調勻真氣,定了定神,雙手一扶她腰,自己後仰躺下,笑道:“既然這麼
著急,那你自己來吧。”

  唐青早已被情欲支配,當即提膝蹲穩,垂手扶住南宮星的胸膛,拿出馬步蹲
樁的練功本事,提口真氣在胸,咬排銀牙在唇,凝股勁道在腰,翹著力氣在臀,
上下起伏,前後搖擺,左右晃動,恨不得讓銷魂洞中每一處都被堅硬火熱的龜頭
碾上一遍。

  南宮星收攝心神,凝視著她的狂亂姿態,略一思忖,伸出一手,伸指撥弄著
她咬緊的下唇。

  她媚眼如絲,張口就將他手指含了進去,舌尖與上腭兩面夾擊,嘖嘖吮吻。

  “阿青,”南宮星將心一橫,賭下了這一把,“準備好了麼?”

  唐青哪里知道要準備什麼,她嗯嗯啊啊隨便點了點頭,就繼續專註地在體內
的棒兒上做水磨功夫。

  南宮星深吸口氣,伸在她唇間的手指突然一壓,按住了她濕滑的小舌,另一
手轉去濕淋淋的胯下,帶著一股玄陰真氣用力捏住她早已勃發漲痛的陰核,同時
向上一挺,陽物帶著與先前互斥的真氣迅猛無比地沖抵花心。

  剎那之間,唐青積蓄已久的快活轟然爆發,一線極樂自舌根向下,宮口向上,
貫通了她紅潮密布的嬌軀。

  從陽根周圍恨不得將它勒斷的力道也知道,她此刻魂飛天外,腦中必定是一
片空白,南宮星毫不猶豫沈聲喝道:“阿青,蜘蛛!”

  話音出口同時,他壓緊唐青舌面,捏著陰核的手順勢上滑,一掌貼在丹田外,
壓制住所有真氣湧動,又是幾聲蜘蛛喊出了口。

  唐青身軀僵直,雙眼先是一片空茫,接著又被猛烈至極的情欲快感拽回,旋
即再被蜘蛛口令帶走,又被一身極樂扯住,短短幾個彈指之間,心神就如經歷了
一場大戰,欲仙欲死的快活,終究還是占了上風,將那生無可戀的絕望,一寸寸
打壓下去。

  南宮星控住她掙紮嬌軀,仍一聲聲說著蜘蛛。

  他不懂這些邪法,他只知道,心神上的奇門異術,再怎麼厲害,總不可能將
人間原欲的極致喜樂也消磨殆盡。

  他運功一浪浪催向唐青的花心,在她陰關不破的前提下,將她男歡女愛中得
到的快感幾乎壓榨到了極致,連骨髓之中,都流淌著美妙的滋味。

  終於,在一浪又一浪的追擊中,唐青的眼神漸漸沒了變化,僅剩下陶醉無比
的快樂,她的紅唇重新吮緊,含住他的手指舔吻,她的腰肢又開始本能地擺動,
恣意享受著淫蜜狂泄的淋漓酣暢。

  這一刻,唐青被變成了情欲支配的母獸。

  那些八腿的蟲子,仿佛失去了那股攝人心魄的魔力。

  但南宮星依舊不敢大意,看唐青幾乎昂頭昏厥,他稍稍收功,用玉杵緩緩磨
著腫脹蕊心,將被咬了幾口的手指撤回,點在她乳根,將一股清涼真氣緩緩送了
過去。

  等她緩過勁兒來,嚶嚶呻吟,他雙手一伸,握住她纖細雙腕,盯著她的神情,
一邊往仍在痙攣的蜜道中輕輕戳刺,一邊柔聲道:“阿青,你聽到我說的了麼,
我在說,蜘蛛。”

  唐青顫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恍惚,但她晃了晃頭,軟綿綿道:“我聽到了,
星哥哥,我……還是覺得心里好難受,可……可你在,我就……不怕死了。”

  她淚眼婆娑,俯下身,吻住他的嘴,舔他的唇,哽咽著說:“我還是很難過,
覺得……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好可怕。”

  “不要緊,我在。”他抱住她,坐起,側躺下去,花芯里的塵柄險些滑脫,
慌得她急忙將臀兒一擺,貼了上來。

  但南宮星還是抽了出去,讓她俯身趴在床上,雙腿並攏直臥,以蟬附之姿,
重又進入。如此方式,他可以輕松將她全部壓制在身下,手足皆在掌握,“阿青,
你自己說說看,蜘蛛你是否說得出口。”

  唐青穴中前庭最快活的地方正被小榔頭一下下敲著,敲得她渾身酸軟,自然
言聽計從,一扭臉側目望著他,輕聲道:“那……那我試試,蜘……蜘蛛。”

  她身子一緊,果然邪術余威猶在。

  南宮星雙掌壓在她後心,一邊繼續用真氣沖撞她綿軟不堪的腔肉,一邊沈聲
道:“繼續,阿青,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死的,什麼人也傷不到你。”

  “嗯……星哥哥,我知道了……蜘蛛!”她咬了咬牙,蹙眉喊了出來。

  能感覺到,那殘余的尋死之念仍會隨著這詞的出現而上湧,南宮星輕撫著她
的後頸,每次她說出蜘蛛,就運起寒熱交錯的真氣在她豐美蜜丘從里到外過上一
遍,宮口陰核連成一線,在這情潮泛濫的當口,無疑便是一次泄身之美。

  這也算是以毒攻毒的手法,他沒本事直接消掉那心劫,但他可以試試,讓蜘
蛛這個詞從此以後在唐青心中與男歡女愛的極致快樂聯系更緊。

  等到她一聽蜘蛛二字就花唇含蜜櫻苞俏立,起碼,尋短見的念頭就該轉為尋
男人了吧?

  唐青喘了幾口,輕聲又說了一句蜘蛛,南宮星如法炮制,當即便讓她快活得
閉目咬牙,兩股戰戰。

  她吃到甜頭,又非處子之軀不懂風情,當即輕聲慢語,隔上一會兒便輕輕說
一句蜘蛛,不知不覺,越說越快,到最後蜘蛛蜘蛛連成一句,說得結結巴巴咬字
不清,連那雙烏溜溜的眼,都翻的白多黑少,到最後一聲尖叫,兩條白腿猛蹬兩
下,終究還是暈了過去。

  知道這一番折騰雖然身上快活,對唐青心神卻是不小的一番損耗,南宮星略
一思忖,放松精關,撤掉真氣,在她溫暖緊縮的陰戶中輕抽滿送,軀體廝磨,溫
存到她悠悠醒轉,恰好將熱乎乎的陽精噴入,灌了她一個滿溝滿谷。

  他翻身躺倒一邊,屈肘撐頭,輕柔撫摸著仍在微微戰栗的唐青裸軀,指尖描
繪著腰後那小小的蜘蛛刺青。方才他騎在唐青臀上沖刺之時,低頭垂目,一片白
皙晶瑩的肌膚上,唯有這塊圖案極為醒目,且散發著一種殘酷的魅力,註視著它
隨交媾動作顫動搖晃,心中竟會泛起一絲細微的殺意。

  唐青深吸口氣,長長吐出,喉嚨里一串婉轉呻吟,嬌聲道:“星哥哥,那刺
青醜得很麼?你一直在摸。”

  “不醜,但怪得很。”南宮星擁住她吻了一下,“過後我若不忙,帶你去找
我姨娘一趟,和我夫人手臂上那道疤,都一並設法去了。”

  唐青心中暗喜,抿唇一笑,靠在他懷中扯過枕畔帕子,將股心擦了一擦,軟
軟道:“約莫什麼時辰了?不會耽誤去見姑姑吧?”

  南宮星搖搖頭,“還早。”

  她媚眼半瞇略一思忖,反手輕輕摸著他半軟不硬的那話兒,羞答答道:“星
哥哥,那……你再幫人家治治可好?”

  南宮星順著她纖腰摸下去,掌心蓋住陰戶頂上的芽苞頭兒,輕輕觸了觸余津
猶在滑不留手的膣口,笑道:“你這兒可還腫著呢,暫且歇歇吧。”

  唐青略顯失落,不情不願嗯了一聲,跟著似乎想起了什麼,小聲道:“星哥
哥,你說……我……是不是還用別處服侍過你啊?”

  他往她頸窩細汗津津之處擱穩下巴,掌心運氣盤繞著她陰核周遭,道:“為
何有此一問?”

  她哼唧兩聲,用臀尖在他下腹蹭了幾蹭,“就是……最快活那會兒,模模糊
糊想起點什麼,覺得……後頭空落落的,光想夾著。”

  “這個你就慢慢想吧。想起來了,再說。”南宮星盤算一下,真要再讓他起
了興頭,唐青怕是要被弄到下不來床,晚上還要去見他娘,還是別誤事的好。

  他掌心功力漸加,真氣撫弄遠比實際摩擦更加輕柔,力度卻更加精準深入。
他老於此道,對付唐青這樣身心俱醉的年輕姑娘,實在是易如反掌,稍稍壓實,
力透外皮,如一條條細線,鉆入內里,將那芽頭埋在體內的一段嫩莖,也環環套
住。

  情絲纏綿手的運力之法能令落葉起舞如蝶,盤繞著陰核內柱,輕而易舉便做
出了連綿吸吮之感。

  可尋常哪里有男人能吮得到皮肉之下,唐青哎呀一聲,玉體巨震,雙手一垂
按住南宮星掌背,顫聲道:“星哥……哥,你……你這又是……什麼……什麼古
怪功夫啊……”

  “能叫你快活到再也不想尋死的功夫。”他低聲笑道,將她扭頸送來的朱唇
一吮,咂住微涼舌尖,功力越運越快,內息流轉,連頂門都冒出了絲絲縷縷的氤
氳之氣。

  那嬌嫩陰核本有九成埋在體內肌理之中,光是外露的芽尖兒,剝開那層薄皮
都極為不堪憐愛,可說是情欲凝縮而成的關竅之地,而如今功力不受阻隔深抵恥
骨,自根部向外環環勒上,這滋味比起尋常交歡的快活,猛烈迅疾何止十倍。

  尋常南宮星並不願用這一手,只因如此泄上一遭下來,女子玉戶大都會偃旗
息鼓,少說也要歇上大半日,才能再起興致。

  但用在此刻一邊除去心魔一邊幫唐青盡興,卻是再合適不過。

  幾下眨眼的功夫,唐青就嗯嗚一聲悶哼,扭頭抱緊南宮星的身子,一雙長腿
想夾不夾,欲開難開,微曲繃緊,好似拉滿弓弦,嬌嫩雪膚之下,肌肉的印痕清
晰地浮現出來。

  “嗯……嗯嗯……嗯嗯嗯……”她緊緊吸住南宮星口唇,渾身上下一齊用力,
若有什麼物事在她此刻的膣口之內,怕是要有被夾斷之虞。

  “嗯嗯——!”

  美到極處,便連昏過去也做不到,唐青雙目上翻,突然撒開南宮星的嘴巴,
張口倒吸涼氣,連吸三次,卻吐不出半點聲音,接著,一股震顫自足尖出現,沿
著足踝、小腿一路上行,叫她身子猛地一挺,再挺,又挺一下,才從後頭擠出一
絲細弱蚊鳴的呻吟:“美……死了……”

  等南宮星罷手,盤腿坐起,輕輕撫摸她舒展四肢,揉弄墳起乳丘,為她緩緩
退潮之時,她已經目光發直,宛如又被催破了一次神智,軟癱如泥,雙眸無神盯
著頂上紗帳,連唇角亮閃閃垂下的一絲津唾都不願去動。

  他抽過帕子,將她臀部一擡,墊在下面,免得浸著一泡淫漿,再涼了身子。

  僅是這麼一動,唐青都哼哼唉唉叫了兩聲,仿佛此時此刻,那花房周遭,最
好莫要再有頂點變化,僅僅是皮肉牽扯,都叫她又多泄了一股清汁出來。

  估摸著時辰,南宮星哄著唐青先行睡去,她心神幾乎被快樂榨幹,哪里還撐
得住,哼了兩聲,想要搖頭都沒搖完,螓首一偏,就此入夢。

  南宮星將被單安置妥當,微微一笑,閉目運功打坐,權作小憩。

  差不多到了時候,他穿戴整齊,在木盆井水里弄濕一條帕子,抱起唐青,一
邊柔聲喚她名字,一邊為她擦洗顏面。

  她迷迷糊糊醒來,撒嬌一樣哼了兩聲意義不明的呻吟,雙手接過帕子自己擦
了起來。

  南宮星握住她的手腕,輕聲說了句:“阿青,蜘蛛。”

  唐青輕顫一下,拿下帕子,用力晃了晃頭,軟軟靠在南宮星的肩上,沈默半
晌,緩緩吐了口氣,道:“星哥哥,好像……做了一場噩夢一樣呢。”

  這才確信那要命的口令已經徹底失去了魔力,南宮星抱她起來,催她穿戴一
番,看她要去銅鏡那邊簡單梳妝一下,幹脆將她一拉,拽出門去,笑道:“月黑
風高,省省吧。”

  “可……可要見的是你娘啊。”唐青不情不願地嘟囔道,“就是叫我當個媵
妾,也得給婆婆留個好印象呀。”

  “她又不是第一次見你。唐門山頭的地方夜長夢多,不能讓我娘等著。”南
宮星屈指在她臉上一刮,笑道,“再說,你也夠標致了。將來好不好,可不在這
些皮囊之相。”

  “是是是,我要到了南宮家,一定謹守本分,相夫教子,不驕不妒,事事都
聽家中大婦的,這可好?”唐青吃吃笑道,滿心甜蜜漾入眼中,波光粼粼,“你
家白氏夫人,好相處麼?”

  南宮星打量一下四周,先讓唐青站定,自己縱身展開輕功將周圍匆匆驗探一
邊,確認沒有尾巴在身後,才帶著她一起離開山路,鉆進林中,快步趕路,口中
道:“蘭兒她小性子是有一些,畢竟是白家嬌生慣養的小姐。可他們白家父母的
教導,江湖氣反而不像你們唐門這麼重,她拿了南宮夫人的名分,滿腦子惦記的
就是怎麼持家生養,劍法都不練了。冰兒跟著她照料前後,沒受什麼為難。我這
趟過來,她還叮囑我千萬找到你和唐昕。”

  唐青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噙著笑道:“那還好,有這麼個盼頭,這唐門,
我可不願再待了。等你辦完這兒的事,我就跟你走。”

  “你不是挺喜歡這兒的麼?”

  唐青微勾唇角,神色略顯寂寥:“以前,我又哪兒來的資格不喜歡這兒呢?
從前的事兒我都記得,行簡哥哥里里外外幫襯著,才讓我們娘倆安穩立足下來,
不至於淪落到唐醉晚那層院子里去。我一直拿他當親哥哥一樣尊敬……結果,這
次斷了一截記憶,他的人也離了世,聽說,還是你娘下的手,我心里卻沒什麼波
瀾,反而……偷偷覺得死得其所。星哥哥,我興許……從想不起你的時候就盼著
你來了吧。”

  說到這兒,她的臉色忽然變了,似乎想起了什麼極可怕的事情。

  南宮星唯恐她身上還有敵人的後手,急忙先用掌心按住她前胸後背,穩住心
脈,問道:“阿青,怎麼了?”

  唐青咬唇不語,額上竟已有冷汗涔涔落下。

  南宮星觀察著她的表情,心中一寬,柔聲道:“你是想到你娘的可疑之處了,
對麼?”

  唐青瑟縮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在清冷月光中略一頷首,“是,我娘……應
該知道湖林發生的事。旁人不提醒我也就是了,我娘她……再說,當初那用來害
你的落紅殺,想必也和她脫不了幹系,那種女子專用的防身猛毒,行簡哥哥……
犯不著親自去拿。”

  南宮星拉住她手,淡淡道:“我不會去找她麻煩的,我心里清楚,她和阿昕
的娘,不過是這諾大的唐門中,一對兒苦命姐妹而已。她人微言輕,縱然助紂為
虐,能力有限也做不了什麼大惡,看在你的份上,就讓她繼續安穩度日吧。”

  可惜女生外向,唐青又是自小跟唐昕爭搶慣了的性子,此刻芳心全落在南宮
星的身上,理所當然就起了在他面前立功示好的念頭,一扯他衣袖,輕聲說:
“你不跟我娘計較,是她的福氣。可她都知道些什麼,咱們是不是該抽個空去問
問?我娘這人嘴巴不嚴,嚇唬一下,保不準就把知道的全說了。”

  “她嘴巴不嚴,那就知道不了什麼有用的東西。”南宮星搖了搖頭,“再者
說,隨便找上她,我擔心……會有人滅口。阿青,真若如此,你不傷心後悔麼?”

  唐青一怔,這才領悟南宮星從未提過往她身邊親人身上查探,原來還存著這
份心思。

  “可……萬一她真知道什麼,咱們不去問,最後中了什麼陷阱,我也會後悔
的啊。”她可憐巴巴捏住他一根指頭,細聲細氣地說。

  “我已經見識不少陷阱了,這次唐門里情形特別詭異,我總覺得,就算有天
道在搗鬼,來的……可能也不止一路人。我先前一直在思考,為何線頭會又多又
繁雜,方才你小睡片刻,我打坐靜心冥思,想起唐遠明對我說的那句,分清主次
先後。我當時覺得他是想說唐歡的事無關緊要,可以延後再管。可這次再細細思
忖,才發現他似乎是在暗示我,唐門的事端,恐怕遠不止是兩三股勢力在勾心鬥
角這麼簡單。只有每一條線都獨立來看,不要彼此牽扯,才有希望厘清。”

  “至少這些和心劫口令有關的,必定是同一人所為。”唐青惱恨道。

  “對,所以這才是主,才是最要緊的事。”南宮星沈聲道,“與此事無關的,
暫且都先放下不管。唐遠明對我娘有什麼謀劃,唐歡背後有誰在搗亂,天道對唐
門有何打算,都要擱置。”

  唐青不敢多言,只是柔聲道:“你只管決定,我都聽你的。”

  先一步到了約定的半山林地之中,南宮星四周探索一番,確認沒有埋伏,放
心回來,安靜等待。

  不多時,山嵐漸起,夜風徐來,南宮星瞄了一眼唐青,將外袍解下,裹在她
身上,將她抱在懷中,以背抵擋吹來寒意。

  唐青踮腳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嗅著他頸間男子體味,心中閃過許多隱隱約約
的影子,似乎將要想起什麼,可臨到關頭,又被一個巨大的破洞吸入,空空落落,
什麼也沒剩下。她心頭一酸,禁不住便落了幾滴淚下來。

  “怎麼了?”南宮星用掌沿撫起她額前碎發,印上雙唇,柔聲問道,“是冷
得難受麼?我將中衣也脫給你吧,我練的功夫,不懼冷熱,什麼風也無關緊要。”

  唐青連忙將他雙手一拽,搖頭道:“不是,我就是……覺得難受。我要是能
想起來那些事,就能幫到你,可我……偏偏怎麼也想不起來。”

  南宮星心里知道,那些經歷,唐青恐怕此生也再想不起來。對方並沒有耐心
用什麼循循善誘掩飾遮蓋將那段時光埋沒,而是用極其粗暴的方式,把那些破壞
掉了。

  劃破了傷口還能長好,砍掉了胳膊,便只有去當獨臂大俠,不再惦記為妙。

  “無關緊要,”他柔聲道,“那些事,值得一提的,我都已差不多講給你聽,
羞於開口的,今後我也會慢慢身體力行讓你重新記住,至於……那些會讓你難過
的,忘就忘了。我南宮星追查宵小之輩,絕不以自己女人的不快做代價。”

  這時,林間傳來了頗為清晰的腳步聲。

  南宮星當即轉身,將唐青擋在身後,提氣道:“誰?”

  “我。”傳來的,是唐月依的聲音,“你怎麼把青兒也帶來了?她記憶恢複
了?”

  南宮星心中訝異,“娘,你的腳步聲怎麼這麼重?你受傷了?”

  唐月依不答,只是步履加快,轉眼就走到了南宮星他們眼前,甩手將一個堵
嘴綁手的活人丟在地上,這才開口道:“知道了有個吃里扒外的小畜牲,我還能
把她留給唐遠明?”

  南宮星垂目一望,笑了出來。

  他們母子,到挺心有靈犀。

  他本就打算趁夜帶著唐月依去把唐歡偷出來,不曾想,他娘已經把人弄到這
兒了。

  那臉色蒼白神情惶恐萎靡在地上微微顫抖不休的,正是唐歡。


                             【未完待續】
2018-12-22 23:30#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0)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8-12-29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章 丁一

  唐月依一腳踩住唐歡脖子,瞄一眼唐青,再次問道:“小星,怎麼把她帶來
了?”

  南宮星只好上前,先低聲將唐青如今的狀況講明。

  唐月依秀眉一豎,過去拉住唐青的手,把住腕脈往她腦後一摸,轉到後面,
拉開衣服,晃亮火折定睛一看,怒道:“好惡的手段!終有一日,我定要帶人踏
平七星門!”

  南宮星心中一凜,問道:“娘,你查出什麼了?”

  唐月依余怒未消,飽滿胸膛起伏幾次,將唐青衣襟放好,抱入懷中拍了一拍,
才道:“咱們都想著,此事多半為天道欲在唐門圖謀不軌而起。我今日下山去找
唐歡,順道走遠些,去跟你師父安排的眼線碰了一面。小星,你之前是不是在西
三堂安排了接應傳遞消息的暗樁?”

  “不錯,唐門這邊樓里沒有分舵,我只能將消息暫且傳遞到外圍存著,等我
有空去看。怎麼了?”

  “你到唐家堡的頭一晚,西三堂被七星門掃平了四處暗樁,恐怕……有什麼
要轉給你的消息也被攔截。”唐月依蹙眉道,“此事若和七星門有直接關系,那
麼,這些邪門功夫的主使,就有了眉目。”

  “哦?”南宮星略一挑眉,“是他們哪位門主?”

  “文曲。”唐月依斬釘截鐵說道,“七星門七位門主流出的信息不多,但可
以確定,其中至少少有兩名女子,一為廉貞,一為文曲。廉貞殺人不擇手段,和
你沈七姑行事風格相近,而文曲,則精擅各種奇門邪術。甚至有人說,七巧童子
與龍十九,都是她的萬千化身之一。”

  “江湖風聲以訛傳訛,不可盡信。”南宮星搖頭道,“同樣精擅此道的高手
還有不少,娘你怎麼認定就是七星門了?”

  唐月依輕嘆口氣,道:“今天唐門派人去抓香墜,里頭有我一個耳目。”

  “那邊不順麼?我聽說香墜好像是被富商贖走了。”

  “死了。”唐月依搖了搖頭,“給香墜贖身的富商,別莊之內四十七口人,
三只狗,一窩雞,五匹馬,全都死得幹幹凈凈,墻上用血,留了一幅北鬥七星。”

  南宮星心頭一震,忙道:“香墜呢?她也死了?”

  “死了,不過,死得頗有可疑之處。”唐月依看唐青在旁乖巧不語,只是垂
首觀心靜靜聽著,贊許地摸摸她頭,緩緩道,“連同香墜在內,莊內年輕女子共
有二十一人,貌醜粗陋的僕婦均被幹脆利落殺掉,略有姿色的均被淫辱虐殺,屍
身赤裸一絲不掛,死狀還都頗為淒慘,面目扭曲,難辨真容。”

  南宮星眼前頓時一亮,“所以,香墜也許就是假死脫身?”

  “沒有也許,必定如此。”唐月依對自己的判斷從來都是信心十足,“此女
是玉捕頭和世子碰面之前最後一個接觸世子的人,只是簡單盤問就將人放走,真
是愚蠢至極的疏漏。玉捕頭那邊的手段興許是旁人所為,若世子身上也被動過手
腳,此女必定脫不了幹系。八成,她就是那位文曲的手下。”

  “唐門不再追查下去了麼?”

  “怎麼可能,遠明他們又不是糊塗蛋,若被這種伎倆蒙蔽過去,唐門今後還
是早點收攤算了。”唐月依冷哼一聲,道,“遠字輩的高手已經出動下山,遠秋
親自領隊,人命案子昨日才出,香墜逃不多遠,至多三五日,必定會將她押回山
上。”

  唐門反應之速籌謀之快人力之強,的確遠非暮劍閣可比,也難怪白家和峨嵋
要選擇聯姻這條路。

  南宮星望向地上泛著眼睛瞪視他們的唐歡,輕聲道:“娘,唐歡……到底是
什麼情況?”

  唐月依清麗容顏登時一冷,水眸半瞇,殺氣四溢道:“我也想知道,不然,
何必大費周章冒險把她拎到這里。”

  唐月依走到唐歡身邊,一腳踢在胸前乳中,那一團綿軟吃痛頗狠,當即就叫
唐歡悶哼一聲蜷縮起來,額上泌出一層汗油。

  “唐歡,你娘倆在唐門遭人白眼多年,這是南宮熙造的孽,我有心替他彌補
你們,結果,你和你娘當時的喜出望外,原來都是演給我看的麼?”唐月依厲聲
質問,腳尖一勾,挑開了唐歡嘴里的臟布團,“你對我說一套,對唐遠明說一套,
對我兒子又是一套,你年紀輕輕,好奸猾的心腸!”

  唐歡哼哼笑了兩聲,眼珠上翻,盯著唐月依道:“月依姑姑,我對你……可
是忠心耿耿啊。我這些事……哪一樁不是揣摩你的心意辦的?我被唐掌事抓了,
就把你交代的話一招,他果然找人代我通傳去了。你不喜歡心機深沈的姑娘進你
南宮家的門,我知道有地方能讓她死,我可是連自己逃跑的機會都不要了,想幫
你害死她呢。”

  啪,唐月依拂袖一揮,真氣外放,在唐歡面上打了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看
著她紅腫臉頰,冷冷道:“我要殺誰,還有必要勞你動手?青兒性子不好,還能
差得過那雍素錦?只要是我家的女人,好壞也輪不到旁人置喙!”

  南宮星在旁道:“更何況,這也不是你想不想殺阿青的問題。唐歡,你是怎
麼知道,阿青會在那種地方遇到生命危險的呢?”

  唐歡望著唐青,眼中浮現出一股怨毒之色,忽然笑道:“因為那邊有很多蜘
蛛啊,大的小的,結網的亂跳的,要多少有多少,要是青妹子被蜘蛛咬一口,興
許就毒死了。”

  她連說了兩個蜘蛛,每說一個,眼底的興奮光芒就增添幾分。

  因為唐青這會兒遠遠站在幾步外,沒有挨著南宮星。

  可旋即,她的神情就轉為了驚恐與愕然的混合,“這……這是……”

  南宮星搖了搖頭,“我已幫她解去了你們設下的口令。唐歡,你畢竟是我姐
姐,你老實告訴我們,是誰將阿青害成這樣的。你將功補過,此間事畢,我保證
將你們母女兩個帶離唐門,去找我父親要個交代。”

  “這不可能!”唐歡的聲調陡然拔高了幾分,嘶啞尖銳好似寒鴉哀啼,“那
……那根本沒有法子解開的,沒有法子!你騙我!那不是唐青,那是有人易容!
易容的!是不是她來了?你們是不是都是她的手下易容成的!是不是來測試我的?
我……我沒有出賣你,我沒有!別殺我……別殺我……”

  唐月依眼見唐歡雙眼發直神情有些不對,蹲下摸出一根細針,皓腕翻轉徑直
刺進她的耳根,撚動轉了兩圈,向外一拔,站起單掌按住她頂門百會,冷冷道:
“你既然這麼怕死,還咬著不說?是覺得我看在親戚情分上不會殺你麼?”

  “亦或是,他們可能會殺了你娘,而你覺得,我不會?那,你可真是大錯特
錯了。你年紀小,看來是沒聽你娘講過,我修羅仙子名號中的修羅,是怎麼來的。”
她語速減緩,一字字漸漸放輕,嗓音中的殺氣,卻分明濃烈到讓唐青都忍不住打
了個哆嗦。

  唐歡面如土色,卻還是先顫聲問:“南宮星,你……你到底是怎麼解開唐青
身上心劫的?”

  南宮星淡淡道:“你得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唐青身上有心劫的。”

  沒想到,唐歡左右張望一下,似乎在擔心什麼一樣,看了又看,竟哆哆嗦嗦
地說:“你……你的法子……對誰都可以用麼?”

  南宮星眉心一皺,道:“也不是對誰都可以用,只有我想救的,才行。”

  唐青未雨綢繆,在後面輕聲補充道:“他那救人的法子,你這親姐姐反正是
不成的。”

  “阿青,不要多話。”南宮星急忙向後打個手勢,呵斥道。

  唐青心中一驚,忙低下頭不再言語。

  唐歡擡起眼睛看看唐月依,看看南宮星,左右轉了幾遭,啞聲道:“那……
可以救我娘麼?”

  南宮星心中暗道,這事兒還是交給自己親爹去做比較好,口中卻只是說:
“我不是說了,你得先告訴我,阿青身上的蜘蛛,你是如何知道的?”

  唐歡面頰漸漸緊繃,看上去已經有所動搖。

  唐月依冷冷一瞥,道:“唐歡,我沒那麼好耐性與你在此磨蹭。我數到三,
你若說,一切都好商量,你若不說,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門的狠毒手段,你這麼個不受待見的弟子,知道的頂多十之二三。你聽好了,
一、二……”

  唐歡終於崩潰般向後一仰,一臉陰郁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唐青剛回
來那陣子,給她種下心劫的人,就是我指路帶去的。”

  唐青臉色頓時一變,朱唇顫動,看一眼南宮星,才硬是把那口氣忍了下去,
沒有罵出聲來。

  “那人是誰?”

  唐歡冷笑道:“我怎麼知道,那人千變萬化,時男時女,有次做成我娘的樣
子,我都險些沒認出來。唐門戒備森嚴,高手眼力過人不假,可誰有那心思一個
個記住諾大山頭上僕婦下人的樣子?那人變臉速度快得你們根本想象不到,進一
個院子的時候還是夥房大丫頭,從另一個門出來,就成了滿臉油煙的胖廚子。我
帶他去看過唐青三次,三次都要靠暗號才認得出他。”

  南宮星大感意外,他本以為唐青在回來之前就遭了暗算,沒想到……竟是回
到唐門之後才被對手趁虛而入。如此看來,給唐青破掉心智的,和給她種下心劫
的,並非同一個人。

  在唐門中遊走自如的這位高手,顯然才是暗算了玉若嫣,一手導致世子斃命
的罪魁禍首。

  “暗號是什麼?”他定了定神,心中微感寒意,將唐青拉到身邊,沈聲問道。

  “丁一。”唐歡面上一片灰敗,頹喪道,“還有一個手勢,你放開我,我來
給你比劃一下。”

  南宮星看一眼母親,見她點頭,才蹲下將繩索運力扯斷,起身道:“你比劃
吧。”

  唐歡擡起雙手,將纖長食指伸出,左手在上先搭了一個不帶彎勾的丁字,跟
著雙手食指相對,連成一個長長的“一”字,口中道:“便是這個丁一。”

  南宮星正想再問,就覺臂彎中的唐青胳膊突然繃緊僵直,他暗叫一聲不好,
急忙回身擡手,死死捏住她的下頜兩側。

  果然不出所料,一見這手勢,唐青就雙目一片茫然,行屍走肉般張開小口,
吐出舌頭就沖著根部咬下。

  那力量奇大無比,南宮星單手竟拿捏不住,不得已二指一探,塞進唐青嘴里
按住舌根,真氣催動,喀的一聲,卸脫了她的下巴。

  唐青面不改色,一掌就拍向自己心口。

  不過她武功低微,唐月依在旁起手後發先至,切在她頸後,將她劈暈過去。

  唐歡也是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雙手連擺,惶恐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次的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唐月依眼中寒光一閃,彎腰伸手捏住唐歡喉頭,另一掌一晃,將一根藍汪汪
的細針刺入到唐歡腰側,運力一摁,針身盡根沒入。

  轉眼間,一股暗青色就順著唐歡的皮膚爬滿了她的脖頸面頰,仿佛在承受什
麼極大的痛苦一樣,她的雙眼瞪圓微凸,鼻中清液垂下,脖子上數根血管一起跳
動,四肢都跟著抽搐起來,蠕動的唇角,絲絲縷縷白沫滲出。

  南宮星隱隱覺得有些不忍,但知道娘親性子,此時開口幫忙勸說,只會適得
其反,保不準要讓唐歡另一邊再挨上一針。

  半盞茶的功夫,唐歡已經通體大汗,雙眼翻白,喉嚨哢哢不住細響,無奈慘
叫皆被唐月依內力壓住,無論如何也沖不出嘴巴,一股淡淡騷臭隨風漾開,顯然,
身子已經在強烈的痛楚折磨中失去了控制。

  唐月依這才摸出一個小小黑丸,拍入唐歡口中,一擡下巴,叫她吞下,冷冷
道:“略施薄懲,叫你長個記性,別當我是說笑。”

  唐歡滿臉涕淚縱橫,俯身在地,顫聲道:“我……這次……真不知道……這
個心劫……丁一沒對我說過……”

  “她知道的,應該就這麼多了。”唐月依站起退到兒子身邊,輕聲道,“此
人心思陰沈歹毒,留下是個禍害。不過,她畢竟是你南宮家的人,小星,你說,
怎麼辦?”

  “娘的意思呢?”

  “附近荒地,埋了就是。”

  唐歡哆嗦一下,抽噎道:“別……我……我知錯了……”

  “她娘,當真是個可憐人麼?”

  唐月依略一猶豫,神情緩和幾分,“其實,唐門女弟子行走江湖,除了防身
手段,自然也有後備的法子,茹芳妹妹若不想生這個孩子,就決不會有唐歡這個
人。我這次來,能看得出,茹芳她……還是記掛著你爹的,寧願為此獨自養育女
兒,在唐門受著白眼,終生未嫁。”

  南宮星順水推舟,道:“娘,那這樣,反正你已經制住了唐歡,她娘想必你
也說得動,你把她們娘倆一並帶走吧,聽唐歡方才的意思,她娘可能也被卷進來
了,真要有什麼心劫之類的暗算,可得讓我爹設法來解才行。”

  唐月依蹙眉道:“還是你帶著她們走吧。唐門你不熟,我不能讓你在這兒鬥
那種妖魔鬼怪。”

  “娘你把人送走,還可以再回來啊。”南宮星笑道,“情勢這麼兇險,我也
不會亂逞英雄,明天傅靈舟上山,我多個幫手,再去聯絡一下馮破,玉捕頭的案
子,他必定盡心盡力。現下線索其實已經不少,那個香墜,恐怕就是丁一的人,
我將暗號記住,說不定還能詐她一詐。還是勞煩娘先跑一趟,把這娘倆的隱患解
決掉吧。”

  唐歡萎靡在地上,瑟瑟發抖說不出話,只是抱著腰腹不住喘息。

  唐月依略一沈吟,頷首道:“也好,這兩天遠字輩的高手像是在找我,我藏
身也越發不便。那我今晚就連夜走一趟。明晚,咱們還在這里見面。”

  只要娘不在唐門的地界落腳,危險就少了幾分,南宮星暗暗松一口氣,道:
“好,就這麼辦。”

  唐月依瞄了一眼唐青,又道:“青兒我要帶走。她娘那邊,你願意給個交代
就去,你不願意,我再回來就去說一聲。”

  “啊?”南宮星一怔,“阿青你也要送走?”

  “廢話,”唐月依斥道,“你也不看看她被暗算成了什麼樣子,還要她跟在
你身邊當向導麼?哪天死了,你這情種豈不是追悔莫及?帶路的事兒唐門是個本
家就能幹,你隨便找誰吧。我要把青兒也送去如意樓,讓你師父的人去找你華姨
娘,這邪術她要是破不掉,我也想不出別人了。”

  南宮星知道這才是此刻最佳的處理方式,雖然略有不舍,還是道:“那,我
送你下山吧,不然帶著這麼多人,恐怕不大方便。”

  唐月依搖頭道:“你我不要在一處行動,免得唐門高手一網打盡。青兒只是
昏厥,她現在一心巴結為娘這個婆婆,不會不聽話的,你回去好好休息,一切多
加小心。就不要再管這些事了。”

  唐歡顫巍巍擡起頭,盡管劫後余生,卻看不出幾分喜色,臉色鐵青道:“好
弟弟,你不如幹脆跟我們一塊走吧,你根本不知道那個丁一有多可怕。”

  “再可怕,那也就是個人。”南宮星淡淡道,“是人,我就能將他揪出來。”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什麼時候到的唐門,我只知道,他悄悄種下心劫的,絕
對不只是這幾個。”唐歡神情木然,緩緩道,“高手心誌堅定,不容易受其影響,
可唐門……終究還是尋常弟子更多。群蟻噬象,你當真不懂?玉若嫣縱橫西南何
等威風,不一樣著了道兒?”

  “偏巧,我是驢一樣的人,你越這麼說,我就越想好好會會他。”南宮星眼
中殺氣四溢,“阿青與阿昕的帳,我遲早要跟他算清楚。”

  “哼哼……哼哼哼……”唐歡發出一串比哭還難聽的笑聲,伏在地上,雙手
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口中喃喃道,“為什麼……爹從沒來找過我娘呢?他若不
喜歡,當初……又為何要糟踐她,生出了我?他一走了之……可知道這些年,我
們母女兩個過的是什麼日子?”

  唐月依冷冷道:“你不必在這里裝神弄鬼討同情,這些年有手有腳,為何只
知道等?”

  “呵呵……月依姑姑……我娘過得苦,我犯的錯……我一人擔……我爹要不
要她,只求你帶她見我爹一面,就算斷了她的念想,也好過……如此日複一日,
年複一年。”唐歡緩緩擡起頭,左手扶在太陽穴外,面如死灰,“南宮星,好弟
弟,你也別覺得……姐姐我性情偏激,咎由自取。換成是你,要武功沒武功,要
人脈沒人脈,被丁一這樣的怪物盯上,你就一定逃得掉麼?哼哼哼……你命好,
命好……告訴爹,他沒我這個女兒,從來都沒有。”

  說著,她左掌突然按了下去。

  南宮星一凜,急忙搶上前去,拉開她手,但已經晚了一步,她已將從自己腰
側摳挖出來的那根細長毒針,斜斜貫入了太陽穴中。

  她帶著怨毒的眼神凝視著南宮星,在最後這一刻,露出了一個充滿譏誚的微
笑。

  唐月依不為所動,過去扶起唐青,架在肩頭,淡淡道:“小星,找個僻靜山
崖,將她屍體丟下去吧。我帶青兒去找茹芳,今晚就送她們下山離開。”

  南宮星望著唐歡猶有余溫的僵坐屍身,點了點頭,一時無話。

  唐月依帶著唐青匆匆離去,南宮星仍在看著唐歡。

  他爹總說有後不易,可架不住撒網太廣,風流足跡遍及江湖,如今,不知道
其他地方是否還有如唐歡一樣的苦命兒女,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艱辛度日。

  他始終,還是做不到如他娘那麼灑脫。

  還是尋個地方,將她安葬了吧,來日若有機會,帶樓里人手上山,將她屍骨
掘出,再送去南宮家子嗣應在之處。

  輕輕嘆了口氣,南宮星伸手拉起唐歡屍體,抗在肩頭,想找個荒涼僻靜的軟
泥地。

  不料,沒走出幾步,耳邊就聽到唐遠明平淡無波的聲音,“唐歡終究姓唐,
南宮星,她的屍身,就不勞你費心了。”

  “你這人還真夠小心眼的,”南宮星放下屍身,笑道,“我頭一回把你詐了
出來,你就次次都要看我是不是能聽到麼?”

  “凝息匿形,是我畢生精研的功夫,你理應發覺不了。”唐遠明淡淡道,
“我暫且無意對你娘不利,否則,今晚我就能將她帶走。希望今後你我之間,能
多些甥舅起碼的信賴。”

  “你大半夜盯梢我到這種地方,我要怎麼信你?”

  “巧合而已。”唐遠明微微一笑,道,“做媒的人已經帶到,我只是急著請
你過去,哪知道你溫柔鄉不享,悄悄溜了出來,若不盯你一程,這山頭諸事,我
也不必再打理了。”

  南宮星也不客氣,甩手將唐歡屍體丟了過去。

  唐遠明並不避諱,張開雙臂一抱,反手將她背在身後,目光閃動,“月依離
開這麼久,身上倒是還帶著本家的獨門暗器。”

  “我娘從來都還當自己是唐門的人。不過,你們當她是叛徒。”不願多談此
事,南宮星問道,“那做媒的人可有什麼疑點?”

  “暫時還沒問出來,不過我跟著一起派去的人,倒是查出範霖兒的一些奇異
之處。”唐遠明絲毫沒有戒備,就這麼背著屍身走在前面,將諾大空門亮給了南
宮星,“她出嫁後,她娘就因病暴斃了。她爹辦完喪事,整個人就渾渾噩噩,家
里的事都交給正房夫人打理,足不出戶。”

  “這麼說,範霖兒也是庶出?”

  “興許不止如此。”唐遠明帶著一絲笑意道,“我已差人在查,說不定能挖
出些有用的東西。”

  “香墜那邊呢?”南宮星略一思忖,明知故問了一句。

  “你娘既然有眼線在我的人中,必定會告知你詳情,你又何必裝模作樣再問。”
唐遠明嘆了口氣,“那富商也是可憐,不過是見色起意,買一個美嬌娘鋪被暖床,
結果,倒是害的家中,雞犬不留。”

  南宮星沈聲道:“既然這些疑點都已經被挖出來,玉若嫣的案子,結論應該
有待商榷了吧?”

  “玉捕頭的案子結論如何,你我人微言輕,說了沒用。”唐遠明又嘆了口氣,
道,“此事,還要看鎮南王如何定奪。我聽說,王爺的二公子與五公子已經在路
上了。玉捕頭送不出去,他們便代父過來,在此地將事情了結。”

  南宮星心中一驚,“在此地?”

  唐遠明緩緩道:“鎮南王死了世子,二公子與五公子就是最有希望拿下世子
之位的。他們二人趕來督辦玉捕頭一案,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依我看,只怕不過
多久,另外兩位公子也要過來了。”

  南宮星笑道:“不是都說鎮南王另外四個兒子不成大器麼?來了又有什麼用?”

  “不成大器,那是因為他們之前有個好哥哥。如今哥哥沒了,世子之位虛懸,
韜光養晦的,裝模作樣的,自然也都該搖身一變,證明自己能當好這個世子了。
病可以好,愚鈍可以開竅,至於頑劣,更是容易洗心革面,大徹大悟。”唐遠明
說話間已走到山道旁邊,將唐歡屍體交給一個黑衣勁裝等候在此的弟子,輕聲叮
囑兩句,便向山上走去,“若這出大戲沒有選在唐門上演,我興許還有隔岸觀火
的興致。可惜啊……可惜。”

  南宮星略一沈吟,道:“唐掌事,關於那個丁一的說法,你有什麼打算?”

  “這次最重要的頭等大事,就是揪出她來。”唐遠明肅然道,“明日起,我
將在三山所有弟子之中展開暗查,有唐歡這個口供,多少能揪出一些已經中了招
的叛徒。”

  “唐歡招得這麼輕易,其中會不會又有什麼陰謀?”南宮星實在是被連環套
搞得有些頭暈腦脹,忍不住便小聲提醒道。

  “有沒有陰謀,總要去查。”唐遠明沈聲道,“我倒是覺得,對方不一定有
什麼針對唐門的大陰謀,只不過是把我唐門弟子,當成了合手的工具,用過就丟。
七星門如此羞辱,唐門記下,他日,必將加倍奉還。”

  “原來如此……”南宮星恍然大悟,難怪他心中一直覺得哪里不對,以唐門
的穩健架構,一個個去暗算下層弟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機會掌握大權,可如
果,對方壓根沒興趣謀求唐門的大權呢?

  如果這些擅長暗器下毒,輕功頗好來去自如的弟子都不過是文曲方便下手的
兇器,背後的鏈條,頓時就清晰了許多。

  他隨之一震,道:“若是如此,其他公子到唐門來,豈不又要遇到生命危險?”

  唐遠明停下腳步,默然片刻,道:“我明知你是如意樓少主,明知你娘就是
唐門竊寶的叛徒,還將你帶上山來幫忙,對傅靈舟都委以重任,你當是為何?”

  他轉過頭來,雙目冷若寒星,“若是再有哪位公子死在唐門地界,唐家上下,
就要迎來王府震天一怒了。”

  “此事就不能呈報鎮南王府麼?”

  唐遠明嘆道:“自然說過。無奈官府中人,行事做派與咱們江湖草莽畢竟不
同,他們還當唐門是為了推卸責任拖延時間,大哥修書不下十封,王府那邊才說,
讓幾位想來的公子延後一段時日。南宮星,這段時間,就是解決此事的最後期限
了。那些公子一旦到了,為了搶功,玉捕頭又供認不諱,只怕……活不過三天。”

  南宮星瞄他一眼,道:“唐掌事……就沒想過索性把玉捕頭當作真兇,填了
這個大坑,免去唐門許多麻煩麼?”

  他心知肚明,所謂王府中人要親手報仇,都是借口,那些王侯貴胄,殺人又
豈會臟了自己的手,想來,這不過是唐門斡旋拖延,想查清真相的手段而已。恰
好那些意欲劫走玉若嫣的邪道高手們布下天羅地網,給了唐門天賜良機。六扇門
中幾乎盡是玉捕頭的擁護者,配合演這麼一出戲,輕而易舉。

  唐遠明嗤笑一聲,道:“唐門立足武林數百年,暗器毒藥機關旁門左道無一
不精,卻從無一刻被認定為邪派外道,於名門正派中屹立不倒,你當靠的是什麼?
人多勢眾麼?”

  他拂袖負手,朗聲道:“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黑白、正邪、濁清,均要分
分明明。玉若嫣殺夫之案就連三歲娃娃也能看出其中有異,唐門若為自保將其匆
匆制裁冤殺,今後有何面目見於天下英豪?與下五門的鼠輩,還有何差別?”

  南宮星長吸口氣,笑道:“唐掌事,那位做媒的人,今晚可方便叫我一見?”

  “夜已深,你不需休息麼?”

  “晚輩精神正佳,不必休息。”

  “好。”唐遠明頷首道,“那麼,你隨我來。”

  將南宮星帶至一處幽靜小院,唐遠明對看守弟子交待一番,便道:“明日還
有晨課,你自行詢問,我就先少陪了。明早養性園,你再向我報告情況便是。”

  “有勞唐掌事。”

  開了三道鎖,關閉一處串鈴機關,看守弟子退開,南宮星推門入內,隨手點
亮了桌上油燈。

  破木床上委頓著一個中年女子,面帶風塵市井之色,剛被開門聲驚醒,一雙
綠豆小眼就滴溜溜在南宮星身上打轉,想來並非村鎮中的長輩,而是專行此事從
中漁利的六婆。

  買賣人丁的牙婆,說婚談親的媒婆,請神問命的師婆,混草販方的藥婆,打
理妓院的虔婆,驗屍接生的穩婆,此六婆往往與尼、道、卦三姑合稱,嚴格說來,
也算是走江湖的女子。

  只不過,和車船店腳牙的下五門相若,三姑六婆,歷來就是江湖層級中的最
下,被視為納汙集穢的行當。

  南宮星拉過凳子坐下,一眼就看出,這媒婆並沒什麼武功,被唐門突然抓來,
顯見已嚇破了膽,縮頭縮腦望著他,不敢說話,像只畏畏縮縮的大耗子。

  但越是對這種人,越是不可掉以輕心。

  南宮星清清嗓子,沈聲道:“你便是當初給範霖兒說媒,撮合她與唐行濟的
媒婆?”

  那女子點了點頭,賠笑道:“我也沒想到,唐家大門大院的,隔大半年,竟
又把我請了回來,你說……你說這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範氏只要不是包藏禍心毒
殺親夫,那怎麼也不該怪到我這媒婆頭上吧?”

  來的路上唐遠明已經說起過詢問記錄,南宮星大致心里有數,沈吟道:“我
們也不是怪你,就是覺得,此事頗有蹊蹺。範霖兒家道殷實,就算是個庶出的女
兒,她容姿秀麗,恪守婦道,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總不是什麼難事。你為何會
把她說給了江湖門派的孩子?”

  那媒婆縮著脖子,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那範家女兒雖好,可當娘的心
氣兒甚高,尋常小戶人家,她看不上眼,大戶做妾,她又不肯,唯恐女兒跟她一
樣遭罪。我為了那點謝媒禮,十里八鄉跑了一圈,全說不通,這才把主意打到唐
家。雖說這是江湖人士,可怎麼說,也是占了一方田產山頭的豪富之家,我當時
尋思著,不求在本家謀個夫婿,找個尚未婚娶的外門弟子總該十拿九穩。哪知道
我帶著畫像繡工說了一圈,卻被唐行濟唐公子一眼看中,還叫我牽線,給他倆遠
遠隔著窗子互看了一眼。之後就簡單了不是,郎情妾意,我這銀子也賺得安心。
這……這我哪兒能想到好好的一個男人,糊里糊塗就自盡了呢。”

  果然撇得幹幹凈凈。

  “範霖兒此人,你都有何了解?不妨說來聽聽。”

  “相貌是一等一的美,性情還好得沒話說,溫柔賢淑,在家侍奉高堂,到了
唐家,侍奉公婆也決計不成問題,不是我自誇,婆子經手的新人小幾百號,範氏
當真是數一數二的好女子啊。”

  南宮星自己都覺得這話算是白問,媒婆做的就是兩頭吃的買賣,哪里能聽到
什麼不好。

  如果說,丁一就是文曲,那麼,種種跡象來看,針對鎮南王世子的這場刺殺,
恐怕早在至少大半年以前,就已經悄悄布局展開,就連針對白家的那場陰謀,都
不過是其中一環。

  範霖兒未必是刺殺中的關鍵。

  從目前了解的做事風格來看,七星門根本不是那種環環相扣絲絲合縫的刺客。
就如昔日在湖林城門,席卷而來的人潮中,出手的也許只有幾個,可那一片擁擠
而來的百姓,其中誰知道有多少七星門人?

  所以此次唐門大案,刺殺世子的是玉若嫣,可被悄悄把控住作為後手的,誰
知有幾個?

  南宮星總覺得,範霖兒必定脫不開幹系。

  可眼前的媒婆問不出什麼,範霖兒如今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寡婦,唐遠明怕是
都不好去明查暗訪。想到此處,南宮星不禁微皺眉頭,心道難怪唐掌事將這個包
袱,毫不猶豫踢給了他。

  他去調查,萬一惹出什麼敗壞門風的禍事,到時候身份揭穿,原來是南宮熙
的兒子,可就成了虎父無犬子,跳進山對面的江里也洗不清。而他唐遠明,可就
擇了個幹幹凈凈。

  沈吟片刻,南宮星心想,從唐歡臨終前交代的話推斷,文曲次次都帶著偽裝
出現,只憑暗號指揮這些被脅迫的弟子,這其中,自然就有個天大的漏洞?

  拿去詐香墜之前,對這媒婆,不妨一賭。

  他微微一笑,朗聲道:“很好,你的嘴很嚴,我很滿意。”

  那媒婆果然一楞,幹笑道:“公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明
白吶?”

  南宮星神情一肅,冷冷道:“丁一。”

  說著,他雙手食指,按照唐歡的說法,在胸前擺出了丁一二字。

  那媒婆的臉上,登時就變了顏色。

***********************************

             【JF-394】

  沒深想方彤彤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浦傑帶著滿滿的疲憊走進了浴室。

  沖刷的熱水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少撫慰的作用,不過一想到方彤彤就在外面等
他,而且,是通行許可狀態,他就總算提振起了一絲興奮。

  然而,當他擦幹抹凈,懶洋洋地套著褲頭走出廁所的時候,一切煩惱都不見
了。

  方彤彤穿上了那身護士服,套著白白的絲襪,單手撐著頭側躺在床上,正笑
瞇瞇地望著他,脆生生地說:“這位先生,你今天的身體看起來有點不對勁呢,
要不要讓小護士彤彤給你做個全面檢查啊?”

  浦傑早就已經不是不解風情的木頭,立刻笑著丟開毛巾走了過去,“是啊,
我今天真的感覺身上哪里都不舒服,能幫我做個全面檢查真是太好了。”

  “那是從前面開始還是從背面開始呢?”方彤彤撐手坐起來,扶了扶那個不
太穩的護士帽,“我看還是先從背後開始檢查吧。久坐辦公室的男人呢,腰背頸
椎最容易出問題了。”

  “好。”他很配合地坐到床邊,背對著她,“這樣可以嗎?”

  “嗯……不太順手,趴床上吧。”她指了指鋪好的被褥,坐著自己的腳跟拽
了他一下。

  他乖乖面朝下趴下,側臉橫在枕頭上,“這樣呢?”

  “OK,OK,veryOK。”她一本正經地說著,軟軟熱熱的小手按上
他緊繃的脖子,緩緩用力按捏,揉搓,滑動,“你的頸椎的確好硬,平常上班的
時候是不是沒有註意坐姿啊?”

  他只好順著說:“是,老是盯著電腦屏幕看,脖子都僵了。”

  “那……我來給你治療一下吧。”她清脆地拍了一下手,接著擡腿一跨,坐
到了他的腰上。

  他背後頓時一緊,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到被她坐著的地方,想要仔細品味一
下清晰的柔軟觸感。

  但馬上,脖子後面突如其來的酥癢就輕而易舉地吸引了他的全部感官。

  方彤彤趴了下來,雙手撫摸著他張開的腋下,讓小巧的唇瓣貼上他緊繃的後
頸,全身最靈活的肌肉,輕柔而緩慢地劃過他的皮膚。

  一聲鼻音不自覺地竄了出來,他吞了口唾沫,後脖子的確飛快地松弛下來,
但對應的,好像其他的地方正在迅速變得膨脹而僵硬。

  “你的背是不是也有些過度勞累呢?你的肌肉好硬啊。”方彤彤稍微拉開了
點距離,輕喘著說道。

  “是,那里也很累。”他感到肺部的空氣開始變得匱乏,呼吸就此開始急促,
期待著這句話帶來的結果。

  果然,柔軟的唇立刻烙印在他寬闊的脊背,那充滿愛意的輕吻,仔仔細細認
認真真地一寸寸巡視,從肩胛到肩胛,從肋側到肋側,從腰眼到腰眼。

  浦傑甚至覺得自己強壯的身軀,會就此融化在她的唇下。

  “你的腿好像也緊繃繃的,是坐了太久嗎?”她蹲起身,轉了一百八十度坐
下,輕聲問道。

  “是,沒錯,你真是小神醫。”浦傑當然點頭,這會兒他簡直恨不得全身上
下每一個犄角旮旯都不舒服,都需要她那軟軟滑滑的治療。

  和他期待的一樣,那濕潤而又透著微妙粗糙的觸感,就這樣落在他的腿上,
好像要丈量他的褲長,一寸寸地下移,最後終結在被比目魚肌拉長的跟腱上。

  抓住他的腳揉了兩下,方彤彤一翻身下來,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對著耳朵眼
吹了口氣,說:“好了,可以換正面了。”

  “彤彤……”他的嗓音變得有點沙啞,“你真要全面檢查得徹徹底底嗎?”

  “對啊,你不喜歡嗎?”她星眸半瞇,與他鼻尖相抵,輕輕地說。

  “喜歡,可我……怕委屈了你。”

  “傻冒,你跟我之間談委屈做什麼?”她笑著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少羅嗦,
給本護士翻過來……呀,搭帳篷啦?”

  那小小的褲頭,已經幾乎要被里面的擎天一柱戳穿“這要再沒反應,我可得
去看真的醫生了。”他也笑了起來,覺得原本應該拘謹隱秘的氣氛在方彤彤的主
導下,竟然變得輕松而有趣,比起純粹的按部就班感覺上好了不少。

  她似乎有點羞澀,但更多是好奇,斜眼瞄了瞄,抿唇一笑,伸手捏了一下,
跟著故意驚呼:“呀,都病變了,快讓我檢查一下。”

  “餵,你……還要那樣檢查?”

  “我只會那一種啊,怎麼……你還不好意思嗎?快點啦,擡屁股,又不是沒
見過你光溜溜的樣子,我都沒不好意思,你臉紅個什麼。”

  “不是……我沒被人這樣看過。”

  “那以後就有經驗咯……嘖,這東西還怪嚇人的。餵,還會動?”

  他有點按捺不住,擡手拍了拍她的腰,“彤彤,做事要公平,你看我,也讓
我看你好不好?”

  她撲哧笑了,“不好,我是護士,當然只有我看你。我是給你看病呢,不許
打擾我,讓我專心點。不然……弄傷你我可不負責。”

  “嗯?”他楞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具體是什麼意思,她就伏了下去。

  一股暖意隨之降臨。

  那兩瓣幫他放松了所有其他肌肉的嬌軟朱唇,輕輕夾住了他直豎的欲望,一
點點向內吞咽。

  盡管動作還很生澀,似乎是對某種影片的笨拙模仿,但僅僅唇舌與膨脹前段
的簡單摩擦,就足以讓巨大的喜悅和快樂包裹住他,令激情的浪潮瞬間轟然掀起。

  這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診療,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肉在嫉妒,大腦也在沖擊
下短暫的宕機,把一切都交給了本能去驅動。

  他不自覺地蹬住了床板,想把身體拱高,拱成橋,拱成金字塔,好讓昂揚的
中心舉高,飛起,升天。

  “唔……咳咳,餵,不許往上頂,嗆到了。”她急忙吐出來,拍了他大腿一
把,嗔怪地說,“我可不熟,你老實點,不然咬傷你,我可不陪你去醫院,忒丟
人了。”

  “哦。”他趕緊答應,乖乖平放躺好,等待著幸福再次降臨。

  她想了想,換了個方向,趴到了他雙腿之間,伸手握住那根東西,上下套了
套,撲哧笑了出來,“這皮動的,跟吃了個香菇咽不下去,吐出來又不舍得一樣。”

  “你這比喻還真奇怪。”

  “那……罰我也吃香菇咯。”她媚眼如絲歪頭一笑,伸出紅嫩嫩的舌頭,從
側面橫吮上來,勾含住紫紅的龜頭,撥弄兩下,再次含進口中,上下吞吐。

  酥癢圍繞著他的老二盤旋,隨著唇舌碰觸的地方上升下降,他克制著自己不
要往上頂,安靜地享受著。

  可實在太難,濕滑溫熱的口腔吸引著他亢奮的情欲,心理上的征服感更是無
以言喻,讓他滿腦子都想著可不可以抓住她的馬尾辮往里捅上幾次。

  當然,這種粗暴的場景,他也就只舍得,或者說只敢想想而已。

  但方彤彤似乎發覺到了他的渴望,擡眼看了看他,蠕動著面頰,深吸口氣,
努力往更深處含去。

  龜頭滑過略硬的上腭,在通向喉管的地方有了壓迫的轉折感,但舌根墊在下
方,恰好刺激著最敏感的系帶,讓他的快感瞬間推高,接著,龜頭感覺到柔軟的
肌肉包裹上來,吸緊,像是要把它咽下去一樣,緩慢但有力的蠕動……

  “咳、咳咳咳!不行不行……果然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要噎死了噎死了,
不來啦。”她猛一擡頭,滿臉通紅地咳嗽一陣,擺著手笑道,“我還是用普通的
吧。阿傑,哪樣舒服啊?你光繃著臉喘,我都不知道弄得對不對。”

  “舒服,怎麼樣的都舒服。”他感動地撫摸著她的面頰,“普通的就好。”

  她笑吟吟挑了挑眉,“那心情好點了麼?”

  “好多了,好的不得了。”

  也許這是個略顯笨拙的護士,畢竟這還是破天荒頭一次,但那股專註和心意,
足以讓他這個“病人”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都得到里里外外的治愈。

  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方彤彤才離開了那里,撫摸著因摩擦太多而嫣紅的嘴
唇,軟軟靠到了他的身上,輕笑著說:“先生,人家很努力地給你治病了,可是
……好像沒有任何好轉哎。”

  說著,她的手還忍不住撒氣一樣在他翹起的旗桿上彈了一下。

  “那……怎麼辦?”他側過身摟住她,覺得連魂魄都快要被她水波蕩漾的眸
子吸走。

  “認罰咯,人家醫療事故,只好隨便你懲罰。比如……打針什麼的……”她
咬了一下唇瓣,手指順著自己留下的口水痕跡輕輕撫摸著晶亮的龜頭。

  “好。”他早就振奮無比只等著這一刻,立刻精神抖擻翻身換到了上面。

  “餵,阿傑,這次……這次真的不會再痛了吧?”她顯得有點緊張,看他提
槍就要上馬,趕緊雙手往下一抄,瞪著烏溜溜的大眼問道。

  “應該不會了吧。”他撓了撓頭,馬上就笑著說,“不過打針嘛,萬一有點
痛也是正常的……嘖,怎麼用打針來比喻讓我有種不太高興的感覺呢。”

  她捏住那根粗得一點不像針的小怪物,“哦?那你打不打?”

  “打,當然打,我這就打!”

  於是,醫患逆轉,嬌小的假白衣天使很快被去除了大半偽裝,開始承受甜蜜
的責罰。

  之所以是大半而非全部,實在是那護士帽和白色絲襪太過誘人,浦傑說什麼
也不舍得脫掉。輕柔而急切地撫摸過她滑嫩的身軀四處後,他摩挲著親吻過白絲
包裹而顯得曲線更加緊湊的長腿,緩緩架到肩頭,貪婪地吸吮著那優美的足尖,
緩緩將膨脹到快要爆炸的前端緩緩刺入。

  多汁的嫩壁頓時絞纏上來,仿佛不太適應一樣,向外推擠著。

  可那里已經太過滑溜,他向前一壓,雙股左右分開,那巨大的註射器,就順
著滿是蜜汁的花徑,直抵盡頭,貼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蕊芯。

  “你騙人……果然還是有點痛啊……”

  這略顯嬌嗔的話,就成了方彤彤嘴巴被堵住前說出的最後一句。

  他激動地吻住她,抱緊她,理智想要輕柔地突刺,可本能卻叫囂著接管了身
體,陰莖拼命撐開她的內部,把欲火一次次貫穿到最深處。

  飽滿的花房被擠出粘稠的蜜漿,俯身突刺的體位牽扯著恥丘頂端敏感的蓓蕾,
一次次鑿入、抽出的循環中,方彤彤的鼻音漸漸變得嬌媚而甘甜,在沒有痛楚妨
礙的情況下,她終於面色潮紅,細眉緊蹙,體驗到身為女性的原始快樂,清楚而
直觀地感受到了情愛的美妙。

  十幾分鐘後,她細細地嗚咽一聲,緊緊抱住了他。

  他知道,她已經達到了高潮。

  他吻緊她,減緩節奏,不舍得就此射出結束,而是等待著她律動的收縮過去,
開始了下一輪抽動。

  也許是之前小護士治愈的效果太好,浦傑徹底來了精神,等到近一個小時過
去,方彤彤已經渾身細汗軟綿綿不想動彈,他反而下床跑兩步開了大燈。

  “誒?你……你這是幹什麼?”

  他搓了搓手,笑瞇瞇爬了上來。

  “這次,換我給你全面檢查了啊。”

  “不要吧……哎呀,哈哈哈,好癢……好癢,討厭!”

  又一場甜蜜診療,就此開始。


                              【未完待續】
2018-12-30 00:04#10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1)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1-5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一章 無破

  看到那媒婆神態的變化,南宮星知道,自己押對了寶。

  他沈聲道:“好了,你不必再裝模作樣,這次的事,你辦得很好,我來,是
設法把你救出去。”

  那媒婆抱著雙膝,縮在床上瞪著南宮星,一雙小眼不住眨動,過了一會兒,
忽而咧嘴一笑,道:“公子,你這是說撒子吶,婆子我為啥聽不懂咧?”

  南宮星心中暗道,莫非唐歡死到臨頭還撒了個謊?還是說,對不同人暗號其
實並不一樣?

  但他面上決計不肯露怯,鎮定自若道:“怎麼,連我都認不出了?我搞到了
唐門掌事的腰牌,現在就能把你救走。只不過,需要你配合。”

  不料,那媒婆一伸脖子,扯嗓子大叫起來:“來人吶!唐家的!快來啊,這
里有奸細!他親口承認的!”

  這一嗓子喊得南宮星狼狽無比,急忙一個箭步過去一掌拍出,按住了她的嘴
巴。

  他順便運出真氣,捏她頸側,將奇經八脈轉眼走了一遭,並無什麼異樣之處,
這女人一身經絡空空蕩蕩,屁點內息沒有。

  莫非……猜錯了?

  “要命的話,就乖乖閉嘴。”南宮星緩緩撒手,嫌惡地擦了擦掌心蹭上的口
水。

  那媒婆縮回床里,瞪著綠豆眼,直勾勾地看著他,說恐懼貌似也不怎麼恐懼,
反而仿佛帶著微妙的戲謔得意。

  顯然,唐歡的暗號,在這媒婆身上並不好用。

  南宮星不信這婆子和這次的案子無關,可就連審問,都不知該從何問起。

  他突然發現了文曲的厲害之處。

  她用的人,興許大部分都是這樣沒有絲毫武功的販夫走卒尋常百姓,遇上邪
魔外道自然討不了好去,可在名門正派,和他們如意樓眼前,就仿佛多了一道免
死金牌。

  再加上這里頭可能還有並非情願,而是遭到心劫控制的可憐人,就更加無從
下手。

  唐遠明辛辛苦苦把這婆子請回來,最後怕是也無可奈何,只能好吃好喝供著。

  沈吟半晌,南宮星望著那婆子,突然笑了起來。

  “我倒是忘了,我們不屑、不能、不願去做的事,有的是人肯做。”

  那媒婆不言不語,只是縮成一團,直勾勾盯著他。

  “玉若嫣在六扇門里威名遠揚,你既然是她點名提醒有嫌疑的,等到明日,
我從中堂的山頭請幾位捕快過來,讓他們來問你吧。那班人平日捉拿作奸犯科的
惡賊,應該不會在乎對方有沒有武功,是什麼身份。”南宮星起身一拂袍袖,笑
道,“我冒充丁一不成,今日認栽。希望你明日骨頭夠硬,扛得住那些如狼似虎
的公門衙役。少陪了。後會有期。”

  “等等!”那媒婆的臉上總算又浮現出恐懼之色,嘴唇顫動,猶豫片刻,輕
聲道,“你們把婆子帶到這兒,問的話……我都老實交代了啊。我……我實在不
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你所謂的老實交代,只怕沒有幾句是真的吧。”南宮星扶著門框,冷冷道,
“那範霖兒,當真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嗎?”

  “這話還能有假,公子,你是沒見範氏的教養品行,書畫女紅,這種閨女,
要不是出身略差母親心氣太高,可輪不到江湖門派的弟子娶回家去。”

  “那她母親暴斃,父親癡傻,是因為所托非人,氣出的心病咯?”

  媒婆眼珠一轉,嘿嘿笑道:“這婆子我就不知道咯,新人進洞房,媒人丟過
墻,小兩口子日子平順,蜜里調油的時候沒人想得起我們,這也就是出了事兒,
才都來怨我們做媒的。你看,這範霖兒當寡婦,其實,嫁給江湖武夫,本就是常
有的事兒,結果到頭來,怎麼反倒怪到婆子我頭上了。”

  南宮星越發狐疑,這媒婆伶牙俐齒,油滑狡黠,怎麼看也像是個真的媒婆,
唐遠明從此人的過往中也沒查出什麼疑點,至少近兩年多,的的確確在附近村鎮
撮合了不少新人。

  難不成這文曲,專門收斂了一批市井門徒,只為此類情形的時候派上用場不
成?

  可這猜測未免有些太過誅心,沒有實證之前,不能如此看待一個不懂武功的
尋常百姓。

  他只好轉身出去,今晚暫且敗退。

  經此一事,他對香墜捉到後的情況頓時少了幾分期待。

  若是這麼一個敲邊鼓的小角色,嘴巴都密不透風,香墜作為招待世子的艷姬,
若有問題必定是文曲更加心腹的部下,只靠這不靈光的手勢和暗號,當真能詐出
消息麼?

  時辰不早,離開之後,南宮星索性放空心思,回房躺下,閉目行功,決心等
到明日與傅靈舟見面,去找馮破碰頭,見見當初世子丟了性命的地方,再做打算。

  枕畔還殘留著唐青香囊的淡淡味道,想必她此時,已經被唐月依帶去安全的
地方,找可靠的人送往最近的分舵去了吧。

  自暮劍閣一事起,如意樓西三堂屢屢出現可疑狀況,這次七星門突然襲擊,
恰好端掉了南宮星留作傳訊的幾處據點,要說是巧合,只怕三歲娃娃都不會信。

  此前他就修書給師父,叮囑她莫要再姑息西三堂的隱患,從上到下,自總管
嶽玲起,必須要細細查辦,不能被那選出些人畏罪自盡的手段欺瞞過去。

  他動身之前,內三堂的神君堂,外三堂的鎮世堂就都已派出好手,副堂主親
自率眾,要將西三堂的問題一一糾察清楚。他還當有此威懾,那些潛伏的叛徒多
少能收斂幾分。

  沒想到,他們還是冒著暴露的風險動手了。

  由此可見,天道對唐門中的陰謀,是付出了極大代價的。

  可世子已經死了,他們之後還想做什麼?文曲的目標若只是世子,得手之後
大可一走了之,她還需要殺誰?

  千頭萬緒紛雜不堪,南宮星足足荒廢了半個多時辰,才漸漸進入心頭澄明的
境界,斂神冥思,行功休息。

  不覺五鼓雞鳴,晨光微漏,他散功醒轉,托唐青走前纏綿的福,陰陽隔心訣
還算安分。簡單擦洗一番,他盤算一下,決定出門先去養性園,見見唐遠明那條
老狐貍。

  才開門出來,廊下一個懶腰都沒伸展,南宮星就不禁楞住。

  院中一抹倩影扶樹而立,發絲沾著夜露,面色蒼白,楚楚可憐,竟是範霖兒。

  那俏寡婦一身縞素,一見南宮星出來,雙眼珠淚半垂,走近幾步,俯身便跪,
哽咽道:“孟少俠,外子……外子絕不是會輕生自盡的人。他身故之後,家中已
有流言,說他……犯了大錯,畏罪自戕。這絕無可能!掌事稱您年少有為,未亡
人在這里給您叩首,求您為外子主持公道,還他一個清白!”

  南宮星急忙上前托住手臂,扶她站起,薄薄衣衫下,竟能隔著布料感覺到她
肌膚的滑嫩細膩。

  他是久經花叢的老手,單單這麼觸手一碰,也知道這楚楚可憐的範霖兒,衣
衫羅裙之下包裹的,是副頗為勾魂攝魄的好身子。

  心中不覺一蕩,他急忙定神松手,抱拳道:“弟妹何出此言,在下既然是掌
事親自請來幫忙,自當盡心盡力,只要行濟兄弟行得正坐得直,這清白於他,不
過是遲早的事。”

  他略一思忖,續道:“只是……並不能怪唐門中有針對他的流言蜚語,弟妹
可知道,行濟兄弟此次回來,是唐青身邊唯一的陪同者,而唐青,回來之後就成
了那副樣子,至今不見好轉,唐行簡他們又都死在了外差之中,大家懷疑你夫君
與天道有所牽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範霖兒抽嗒嗒道:“行濟在同輩中年紀較小,以往,總是對行簡大哥言聽計
從,大哥說東,他絕不往西,如今……明明是唐行簡被戳破當了叛徒,他余威猶
在,大家不敢說三道四,就、就把臟水都扣到我家夫君身上了麼?”

  “既然你篤定,唐行濟清白無辜,那,不如這樣,我問你些事,你好好想想,
咱們若是能找出害死唐行濟的真兇,自然就能將真相公諸於眾。”南宮星沈聲道,
“關於唐青的事,就我所知,唐門上上下下都明里暗里問過,想必,唐行濟理應
和你也提起過吧?”

  範霖兒低頭以袖拭淚,哀戚戚頷首道:“嗯,行濟提過,我也問過。畢竟…
…是跟著他的時候出了事,就算青兒妹子家里父母不追究,我心里也還是過意不
去。”

  “他怎麼說?”南宮星緩緩道,“若是疾病那套虛頭八腦的謊言,你就不必
再提了,我也只當你今日沒來找過我。弟妹,你若真心有求於我,那就該知無不
言,言無不盡。否則,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幫不到你。”

  範霖兒細白手指輕輕撚住衣衫上被夜露打濕之處,沈吟片刻,輕聲道:“其
實……行濟中間把唐青弄丟了一次。”

  “哦?”南宮星微微皺眉,心道範霖兒這一招,用得可不甚高明,莫非又有
所圖謀?

  “他搪塞家中那些話,我雖是一介女流不通武學,可也一樣不信。青兒妹子
並非廂房里的待嫁閨女,身強體壯怎會那麼容易一病不起,還病到神智不清。我
就問行濟,青兒是不是遭了奸人所害。”

  “他怎麼說?”

  “他這才告訴我,原來回家的路上,唐昕不知為何追了過來,瘋了一樣和他
大打出手。唐昕武功地位皆在行濟之上,在西堂行博哥哥手下坐著第三把交椅,
行濟哪里是她的對手,就……被她把青兒劫走了。等行濟百般尋覓,耽擱好久,
才追著線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青兒,當時身邊還守著一個牙婆,若是行濟晚到片
刻,只怕……青兒還不知要被賣到何處去。”

  南宮星心中一凜,這謊言當真是惡毒無比,其中當事三人,一個沒了記憶,
一個下落不明,一個死無對證,這禍水東引之計,真令人後背陣陣寒意上湧。

  他裝作較為吃驚的樣子,沈聲道:“這話你還對誰說過?”

  範霖兒微微擡頭,淚汪汪的眸子里滿是無助,“我原本對誰都不敢講,到時
被人以為我在汙蔑唐昕,我一個未亡人,還不知道要受怎樣的非議。可……可我
一夜輾轉反側,孤枕難眠,心中實在不願看行濟被人如此冤枉,於是我早早起來,
就先去拜會了幾位長輩,包括掌事伯伯在內,將此事,原原本本說了。就是掌事,
特地指點我來等你的。”

  這若不是在唐門,南宮星估計要忍不住將這小寡婦抓進房里百棍拷打。

  此時此刻,範霖兒別說是有所關聯,就是說她正是幕後主使,南宮星也願意
相信。

  可以他目前孟凡的身份,卻分毫不能發作,只有微笑道:“如此重要的情報,
在下必定銘記於心,那,弟妹,這麼要緊的事,為何唐行濟回家之後,不第一時
間向長輩通報呢?”

  “唐昕為人伶俐精明,算是他們那條線上的女弟子中最受器重的。我起先自
然不敢說。不過,她家嫡長子唐行傑,已經在白家的事里證明了已被天道策反投
靠,圖謀不軌。行簡大哥也九成九已經做了叛徒,當時同去的三人,莫非就只有
她唐昕出淤泥而不染麼?”

  好毒的牙,南宮星一陣心悸,若他並非親歷者之一,這範霖兒的話,絕對極
有說服力。唐青和唐昕不睦,是唐家上下幾乎人人皆知的事實,連動機都不必費
心去找。

  “我要去養性園與唐掌事碰面,說說昨夜的事。弟妹不妨先回去休息,再想
到什麼其他的事,還請及時告知。有勞了。”他一拱手,匆匆離去。

  範霖兒淚花閃動,垂目道:“孟少俠,外子的事全仰仗您,我心亂如麻,哪
里還能休息得下,你去跟掌事見面,妾身便在此間等著,盼你能早日找到線索,
還我夫君清白。”

  南宮星一拂衣袖,淡淡道:“那你就等著吧。”

  先一步趕到養性園,南宮星四顧無人,坐下等了片刻,凝神細聽,想要捕捉
唐遠明到來的蛛絲馬跡。

  全神貫註提前有所準備的情形下,他總算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風聲,他扭頭
一望,果然,唐遠明正施展輕功飛鳥般輕輕落下。

  “唐掌事倒真不吝內息,自家的地盤,還要用身法出入上下。”

  “比起時間,真氣本就不值錢。”唐遠明站定,微笑道,“看你樣子,範霖
兒等到你了。”

  “沒錯,這上門挑釁的法子,可真夠有恃無恐。唐掌事,現在她已經可以確
定至少與阿青和阿昕的事情有關,你介意我將她拷問一番麼?”

  唐遠明淡淡道:“那是唐門的媳婦,文君新寡,孤苦無依,唐門是正道大派,
不能如此落人口實。”

  “若是不落口實呢?”

  “你願意做些不落口實的事,那還與我們唐門何幹?沒有牽扯,至少我是不
會派人向你興師問罪的。”

  老狐貍。南宮星磨了磨牙,長話短說,先將昨晚那媒婆的情形提起,跟著問
道:“由此可見,文曲的手下要麼是根本不知道她真身的,要麼,是問不出半點
訊息的。玉捕頭指點的兩條路,真的好用麼?”

  “好不好用我不清楚。”唐遠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我倒是被你提醒
了一個法子。咱們對付不了那媒婆,總有其他人能對付得了。”

  南宮星皺眉道:“你當真要把中間山頭的捕快們招過來?那幫衙役逼問起尋
常百姓來,恐怕咱們最後也難以分清到底是真話,還是屈打成招了。”

  唐遠明搖了搖頭,淡淡道:“不,咱們手上,不是有個現成的一代名捕麼。
玉捕頭的直覺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靈,在這媒婆身上,咱們也正好驗證一下。”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可卻誰也做不到。

  只因,那媒婆已經死了。

  依舊是那嚴加看守的院子,門、機關與看守都在,可昨晚還伶牙俐齒對南宮
星應付自如的女人,如今已是一具屍體。

  她躺在床上,端端正正,雙手擺在下腹,交疊互握,神情無比平靜。

  平靜得令人心悸。

  “怎麼死的?”唐遠明帶著隱隱的慍怒,沈聲問道。

  負責看守的弟子趕忙解釋道:“稟掌事,屬下昨晚送孟少俠出去後還看,她
那時人還活著,我們也是這會兒開門才發現人死了的。”

  南宮星身負農皇珠,不太畏懼屍身上的陷阱後手,信步走去,彎腰查驗。

  最後,在她交握雙手中,找到了一根牛毛般的細針。

  “應該是藏在耳墜子里的。”南宮星撿起旁邊地上掉的飾物,略一觀察,發
現連接處斷開,內里中空,恰好能藏下一根細針,“這果然不是個真正的媒婆。”

  唐遠明面色沈重,到床邊突然出手,刷拉一聲撕破了那媒婆屍體上衣。

  兩個看守弟子都是一驚,狐疑地互望一眼。

  南宮星當然知道唐遠明不會是失心瘋要對屍體做什麼茍且之事,而是跟著望
向媒婆的胸腹。

  軟軟耷拉著的奶子下方,腹部贅肉堆疊,松松坦坦,看不出什麼異常。

  但唐遠明竟俯下身去,細細觀察起來。

  看了一會兒,他突然伸出手,並指為劍,刺入到媒婆屍體的小腹之中,幾乎
沒入一段指節。旋即,二指勾起,運力一晃,整片小腹竟都跟著動了一動,貼近
乳根處,浮現出不正常的褶紋。

  南宮星眼前一亮,立刻上前幫忙,不多時,便從那屍體上取下了足足數尺長
寸許厚的一大塊偽裝,不僅小腹被那東西裹著,連雙乳也是作偽,偽物全部除去
後,再露出來的,已是一具緊湊結實,沒有絲毫贅肉的年輕女子屍身。

  而真正的屍體小腹上,烙印著缺了一顆的北鬥七星。

  少了的那顆,正是第四星,天權宮文曲!

  順著脖頸摳摸一陣,南宮星在鎖骨附近終於尋到破綻,撕撕扯扯一番之後,
露出的面孔也陡然年輕了許多,還略有幾分姿色。

  “這是文曲的直屬部下。難怪……我用丁一這名字詐不住她。”南宮星長嘆
一聲,“我猜,你派人去打聽的這個媒婆,應該早已經死了。尋常百姓沒那麼好
的眼力,分辨不出真假。”

  唐遠明看起來倒並未有幾分氣餒,沈聲道:“不過你給的丁一和手勢,倒是
幫了我不小的忙。”

  “哦?”

  “昨夜我選了些可靠心腹,整宿未眠,將目前可能危及西堂的下層弟子,逐
個以此暗號虛張聲勢了一番。”唐遠明眼中寒光閃動,“僅僅是這麼粗粗篩查一
番,便捉出了心里有鬼的弟子共十三名。今日上午,便要對全部三個山頭的弟子
連同僕役丫鬟幫工一樣過上一遍。此事延誤不得,這媒婆的事,先不管了。”

  七星門禦下甚嚴,直屬弟子一旦失手,大多寧願一死,而外圍的爪牙,則掌
握不到什麼有用情報,這媒婆身上,已經得不到任何線索,只是幫他們確認了一
件事,七星門,正是此次真兇。

  可七星門自身並沒有任何仇家,只要拿的出大筆銀兩,目標對他們胃口,就
是皇親國戚,他們也敢列上血榜謀劃出手。

  那此刻最關鍵疑問,便成了兩個。

  到底是誰雇傭了七星門,雇傭七星門,到底都要殺誰。

  “請動一位門主出手,就已經是千金花紅,如今布局謀劃超過半年,已有武
曲、文曲兩位門主牽涉其中,直屬部下和副手恐怕也早就在暗中行動,唐掌事,
按你推測,這需要花多少銀子?”離開院落後,走在微涼山風橫貫拂面的石階上,
南宮星輕聲問道。

  “傾城之數。”唐遠明深思熟慮一番,緩緩答道,“興許,還不止。”

  “西南邊陲一帶,可有哪位豪富,出得起這種價?”

  唐遠明沈吟良久,苦笑道:“怕是只有鎮南王親自出手了,七星門只收現銀,
龍頭票都不認,一下拿出這麼銀子還能不引人註目的,至少也是皇親貴胄。”

  鎮南王花錢請人殺自己的世子,必定是無稽之談,南宮星垂目沈思,道:
“若是其他幾位公子呢?”

  “憑他們的私產,拼拼湊湊拿出這筆錢自然可以,可,要如何避過王爺耳目
呢?以唐門歷年來對七星門的刺探,若真是你我估計的這種謀劃布局,少說也要
十萬兩銀子,就是把暮劍閣白家的商號掏空,也只能湊出一半。”

  南宮星心中一動,道:“可白家商號的銀子,的確已被掏空了。”

  “被天道?”

  “被天道。”

  “可天道一個武林勢力,為何要大費周章陰謀殘害鎮南王的世子?”

  南宮星沈吟道:“天璧朝祖皇起事,就仰仗了不少江湖豪強的支援,征戰多
年,不乏有功高手拿到勛爵厚祿,從此自江湖去了廟堂。如千竹莊、霹靂堂、赤
雲山霍家和連江紅冉氏兄弟,就合力制造火器,立功無算,如今子孫依舊在軍中
為官,榮寵加身。”

  唐遠明淡淡道:“唐門為朝廷立過大功,此事豈會不知。唐家歷年來,也不
乏官居高品的武將親戚。如今國泰民安,四海升平,只有邊疆蠻夷偶爾來襲,六
方王侯也皆能禦敵關外。天道若想興風作浪,怕是選錯了時機。”

  “有些人,信奉的是時勢造英雄,可有些人,卻想得恰好相反。”南宮星面
色愈發凝重,皺眉道,“若是偏巧就有這麼一個有誌梟雄,接管了天道的人馬網
絡,欲圖興風作浪呢?鎮南王世子已死,可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對方並未就此停
手。你不也在擔心,鎮南王之後幾位公子的性命麼。”

  唐遠明默然良久,一直與南宮星走到演武場畔,才嘆息般道:“看來,此事
我需要與幾位兄弟商議一番了。傅靈舟應該就快上山,你要查什麼,就自己行動
吧。香墜捉到之後,我會找人去叫你。”

  “阿青不在,我是不是可以再找個帶路的?”

  “唐蕊必定會寸步不離傅靈舟左右,你若不願用她,唐醉晚,亦或是幹脆去
找範霖兒,都是不錯的選擇。”唐遠明走出幾步,回頭淡淡道,“唐門的山頭說
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有一兩個明路的,盡夠你用。如今事態緊急,你就莫要
再去逛著挑選我唐門女子哪個合眼了。”

  南宮星面皮微熱,拱手道:“晚輩知道了。”

  等唐遠明離去,南宮星靜下心來思忖片刻,才發現自己似乎不知不覺又被這
老狐貍牽住了鼻子。

  唐門如今需要調查的事,除了範霖兒,其他的都被唐遠明安排得妥妥當當明
明白白。南宮星若要找個突破口調查下去,不外乎兩個選擇,去找範霖兒陪同,
順便探探底細,或者去找唐醉晚陪同,以範霖兒為目標調查。

  照說,這種重要角色如果真是文曲的手下,那麼胸腹之上必定會有六星標識。

  可那麼一個年輕寡婦的小肚子,還真是不好找由頭去看。請唐門女弟子幫忙
倒是個法子,但唐青身上被下了太多禁制,不可再用,唐醉晚還不知是否可靠,
就算信得過,範霖兒只要在腹部蒙上一層和那媒婆一樣的偽裝,別說唐醉晚看不
出來,就是唐行濟每晚在她身上欲仙欲死,也未必能發現什麼異常。

  難不成,要冒充采花大盜夜探閨房,將她一個弱質女流摁在床上強行驗身麼?

  這的確是條路子,可問題是,他擔心範霖兒等的就是這個。

  若是驗出什麼還好,若驗不出,範霖兒鬧起來,南宮星就是換上十七、八個
身份,在唐門怕是也難有容身之所了。

  心里轉了幾個主意,南宮星暗道,不能再這麼毫無自主,唐遠明城府極深,
心中想的又都是唐門利益,至今連唐昕的生死都沒有過多掛懷,可不能一時不查,
成了他手中一把快刀。

  念及此處,他快步趕回自己暫住的院子,果不其然,範霖兒扶著廊柱,依舊
等在門外。

  “公子,你可回來了。”範霖兒白凈的面頰泛起一絲紅暈,似是站立太久有
些不支,雙手拎起裙裾,將一雙嬌小玲瓏的蓮足頓了幾頓,輕聲道,“可有什麼
好消息麼?”

  南宮星笑道:“有。”

  範霖兒雙目一亮,頗為期待道:“是什麼?”

  “你夫君的死,和玉捕頭的殺人案子有關。”

  “什麼?”範霖兒顯得驚愕無比,“孟公子,你……你怕不是搞錯了吧,行
濟武功不是一流,在家中地位也遠不如許多兄長,這等驚天大案,豈會牽扯到他?”

  “詳情如何,還待勘察。弟妹,不知方不方便隨我跑一趟中堂,與馮捕頭他
們碰面,仔細談談呢?”

  話問出口,南宮星就緊緊盯住了範霖兒的五官神情,不肯放過一點細微的變
化。

  可範霖兒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只略略頷首,道:“好,此事與外子聲
名有關,妾身必當全力以赴。還請公子稍待,我這就回家,換一身輕便些的裝束,
免得耽擱公子四方調查。”

  “好,那你換好後就在你家莊外等著,我去接上另一個幫手,就來找你。”

  “承蒙公子相助,妾身感激不盡。”她盈盈一福,快步離開。

  看著那藏了不知多少秘密的纖細背影,南宮星暗暗一嘆,心道若是唐昕在此,
至少查起這女人要方便得多。

  難不成,文曲就是為此而特地先將唐昕阻擋在唐門之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麼?

  越想心中越是刺痛,南宮星搖了搖頭,離開客居小院,找來了兩個弟子,請
他們去問問山腰門防,傅靈舟是不是已經到了。

  等待的當口,見到許多西堂已被初步驗過的弟子匆匆往另外兩堂趕去,想必
今日靠著丁一暗號的突然襲擊,就此將全面鋪開。

  即便這些人無法將丁一的動向蹤跡供出來,但哪怕只是將他們暫時圈禁,幫
不到文曲的忙,便是大功一件。

  南宮星不信,諾大一個唐門,會被七星門一位門主攪得天翻地覆。

  等了約莫一刻功夫,傅靈舟與唐蕊攜手而來。

  看唐蕊眉眼之間流轉的絲絲嬌媚,多半臨上山前還貪歡了一場。

  想必是因此拖延了時辰,傅靈舟神情微赧,先抱拳道:“孟兄,耽擱片刻,
來得遲了。”

  唐蕊頗不願幫他隱瞞身份似的,別別扭扭喊了一聲孟公子,接著才道:“說
吧,咱們該去哪兒,查什麼?”

  對這二人,南宮星並不能完全放心,就只是簡略說起,唐行濟的死和玉若嫣
的案子有隱秘的聯系,今日唐家上下要進行一場大清查,在西堂也查不到什麼,
便打算去中堂見見負責此案的馮破,若有機會,到世子遇害的廂房,看一眼當初
出事的場景。

  傅靈舟默默聽完,扶著腰間黑沈沈的刀柄,問:“孟兄,我不擅此類深謀遠
慮之事,不知要我幫什麼忙。”

  唐蕊冷哼道:“還能是什麼,看你刀法好,借你當個打手。”

  南宮星坦然笑道:“話糙理不糙,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唐門混亂,諸事繁
雜,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一個人勢單力孤,自然想找個助拳的。這地方我人
生地不熟,只好捉到誰用誰。”

  “我若是那個暗箭呢?”傅靈舟黑眸微擡,沈聲說道。

  “多防你一個不多,但若是你誠心想娶唐蕊,你這幫手就有大用。互利互惠
的事,何樂不為。”

  傅靈舟微微一笑,道:“那,咱們為何還不動身?”

  南宮星頷首領路,先往唐行濟一家所在的莊子去了。

  遠遠看到是範霖兒在那兒等著,唐蕊忍不住蹙眉道:“南宮星,行濟屍骨未
寒,你帶著他的未亡人要做什麼?唐門的地頭,你不管去哪兒,難道我還不能給
你帶了這個路麼?”

  “我要帶她,自然有我的用處。”南宮星故意不說明白,悠然一笑,腳下緊
趕幾步,迎向範霖兒,朗聲道,“弟妹,你可準備好了?”

  範霖兒依舊是神情淒楚,弱不禁風的模樣,不過身上換了方便行動的束袖立
褂紮腳褲,乍一望,倒像個實打實的唐門女弟子。

  她折腰一拜,嬌怯怯道:“孟公子,我準備好了。為走山路,我還特地換了
短靴,咱們這就去吧。”

  唐蕊輕輕掙開傅靈舟的手,大步過來拉住範霖兒,就往一邊走去。

  南宮星急忙揚聲提醒:“唐蕊,你可不要胡亂講話,不然小心唐掌事生氣,
壞了你和傅靈舟的鴛鴦夢。”

  唐蕊一怔,憤憤回瞪一眼,但看神情,總不至於再把南宮星的真實身份拿出
來說嘴。

  南宮星退後半步,微笑道:“傅兄,唐門雖然不比百花閣天女門萬凰宮那樣
的地方,可家中適婚女子也不在少數,習武的不習武的,大幾十位都是往少了算。
你就當真認準這唐蕊了?”

  這話其實說得頗為冒犯,但南宮星覺得這幾乎可以算是一個反常之處,不尋
摸一下根底,豈能安心。

  “我初出江湖,能蒙唐姑娘青眼有加,已是頗大的福分。”傅靈舟面上微紅,
語氣都添了幾分溫柔,道,“我還沒露過刀法的時候,她就與我一見如故,知道
我要來挑戰唐門高手,與我糾纏了些時日,起先是擔心我對唐門不利,後來,就
變成擔心我被唐門高手打傷,一直從中攔阻,甚至……不惜為此獻身,與我海誓
山盟。那不管唐門再有什麼絕色佳人,我也決不負她。”

  南宮星暗暗贊嘆一聲,心道這唐蕊的眼光果真不差。

  “南宮兄,”不需要忌憚旁人,傅靈舟低聲換了稱呼,頗為誠懇道,“我知
道,蕊兒領了唐伯伯的命,騙了你一回,惹來你諸多狐疑。可我敢以我的刀保證,
蕊兒並不是什麼心機深沈的女子,她喜歡我,便悄悄與我私會,她擔心我,便變
著法子拖延我上山挑戰,她不喜歡你這樣的花花公子,便連讓我幫你也極不情願。
論理,你就是懷疑我這個來路不明的刀客,也不該懷疑到她身上。她對唐門一片
忠心,對我也從無隱瞞。”

  南宮星看唐蕊嘀嘀咕咕越說越長,索性先將此刻唐門中隱藏的禍患簡略講了
一講,跟著沈聲道:“唐蕊也是下層弟子,平日和外門學徒、僕役丫鬟接觸極多,
所以我懷疑不懷疑她,不在她是怎麼樣的人,而是丁一有沒有找上過她。阿青中
了對方的手段,就成了那副樣子。前車之鑒,豈能不加倍小心。”

  “蕊兒身上並無什麼明顯特異之處。”傅靈舟略一沈吟,道,“不過你說的
也有道理,過後得空,我仔細問問蕊兒,看她近幾個月在唐門中是否遇到了什麼
不尋常的事。”

  又等了一盞茶功夫,眼見日上三竿,唐蕊才頗為沮喪地甩開範霖兒快步走了
回來,挽住傅靈舟的胳膊,憤憤道:“這寡婦……簡直不知好歹。這要出了什麼
事,看她有什麼臉面去見行濟!”

  傅靈舟已經聽說了範霖兒身上的疑點,自然柔聲勸道:“蕊兒,孟兄目前所
做,都是為了唐門。與你的目的並無二致,你不必如此針對他。”

  “可他好色下流,和他爹一樣,我怎麼放心讓唐家的漂亮寡婦跟著他跑。”

  傅靈舟看範霖兒已經款款走來,在背後暗暗扯了一下唐蕊的衣襟,肅容對她
哼了一聲。

  唐蕊一楞,眼珠左右晃了一晃,乖乖閉嘴,不再多說。

  小事使性子撒嬌,大事聽話乖巧,還算有些腦子。南宮星心下稍寬,讓唐蕊
領路,經山脊近道,往中堂所在山頭趕去。

  兩邊路途著實不近,範霖兒又不通半點武學,為了不耽擱時間,等到險峻之
處,南宮星看傅靈舟抱起唐蕊縱身而過,索性也道聲冒犯,將範霖兒一扛搭在肩
頭,靠輕功趕路。

  兩男負著兩女緊趕慢趕,等到了那邊,已是午後時分,唐蕊拍了拍裙褲上的
浮塵,蹙眉道:“飯都趕不上口熱的。”

  南宮星將腰牌解下拿在手上,上前請人通傳,說要見馮破一面。

  不料,那弟子面色鐵青,反問道:“你要見的馮破,可是那位三等紫衣衛,
六郡總捕頭?”

  南宮星拱手道:“不錯。”

  那弟子長嘆道:“那你見不著了。”

  “怎麼?出了何事?”

  那弟子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之色,連聲音都微微發顫。

  “馮捕頭昨晚死了,門主和各掌事他們,正跟公門高手一起驗屍呢。”


                              【未完待續】
2019-1-5 21:46#1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2)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1-12



男二號登場。

南宮大唧唧可以先休息一下了~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二章 行安

  每月初五、二十,都是登翠樓的好日子。

  這兩天,各房里的姑娘們都會辛苦些,但賺的銀子,也格外的多。

  那是唐門巡檢弟子,查驗地頭店鋪賬目的固定時日,自然也是帶隊的那幾位,
能在東川郡逍遙自在一晚的好機會。

  唐門家規雖多,可並沒禁止弟子嫖宿,只要花銷來路清白,並無不妥。

  巡檢本就是肥差,帶隊的往往又是唐門各房能幹的嫡子、長子,腰包斷無可
能幹癟,遇到知情解意的姑娘,通常也有著江湖人的豪爽大方。

  一來二去,有點心眼兒的姑娘,便都混到了唐家的熟客,這兩三年,也不乏
姿色過人,性情溫順的女子被唐家年輕人一眼相中,贖身帶走的先例,若恰好是
個未開苞的清倌兒,還能得個侍妾的名分,偏居外室。

  青柳曾是登翠樓第三進院子的花魁,也是登翠樓最美的三個女人之一。

  她最年輕,也最肯下苦功,她既能撫琴而歌,也能揚裙起舞,還能羅衫盡褪,
將男人送入最銷魂的溫柔鄉。

  從被賣到這里的那一刻,她就決定要靠自己拼一個出路。

  可她和這里其他的女人不同。

  這諾大的一方妓館,恐怕只有她對初五、二十這兩日毫無期待。

  因為她等的客人,到訪並沒有固定的日子。有時十幾天,有時一個月,最長
的一次,叫她等了小半年。

  可只要他肯來,她就肯等。

  她的初紅是他的,她初紅之後的每一次也都是他的。

  人人都只當青柳在登翠樓賣藝不賣身,卻不知道,她為了討他歡心,苦練那
淫戶的本事,練到一根浸了油的牙筷,可以夾入蕊心翩翩起舞,一曲畢,不落寸
許。

  不可能永遠將他留在這種地方,每次多留個幾日,哪怕只是貪圖那肉身歡愉,
也能讓青柳喜笑顏開。

  其實,青柳早已用他給的銀子加上此前積蓄,將自己贖了身。

  只是她覺得,自己若不在此,那人,就再也見不到了。

  她便只有在這煙花巷中候著,候著,等候不動了,徐娘半老了,他不會再來
了,便尋個姑子庵,常伴青燈古佛去吧。

  今日是二十,唐家巡檢弟子來尋歡作樂的時候。

  青柳照例告了病,躲在自己房間,圖個清凈。

  男人這東西,你越不搭理,就越往前湊得厲害,總當是欲擒故縱,她索性連
唱曲吟詩的場面功夫也不給做,徹底不要那點零散賞銀,閉門謝客。

  只是到了夕陽歸巢,月色漸起的時候,她還是習慣性地掀開錦被,起身對鏡
梳妝,叫寧兒端上來一桌清口小菜,配著幾樣點心,擺下兩雙牙筷。

  每一天,青柳都當作他會來。

  為的,就是他到時,頗為驚訝的挑眉那句:“咦,都是我愛吃的,你又猜出
我今天要來?”

  胭脂淺抿,眉目輕描,不必濃妝艷抹,月事之外難得一日閑暇,青柳對鏡一
嘆,倦懶掩口,輕聲問道:“寧兒,什麼時辰了?”

  “大約酉末戌初,唐家的公子們已經到了,那個叫唐行晁的,還是想讓小姐
陪著唱曲兒,說這里的三大美人他已經見過了倆,今晚就要補個缺。”寧兒一邊
幫她梳頭束發,一邊回道,“小姐,他甩下了二百兩銀子,媽媽怕是要應付不住。”

  “不是說我病了麼?唐門的人,少有如此糾纏的呀。”青柳蹙眉不解,伸手
沾了點鉛白,緩緩點在面上幾處,透出一股病容,讓寧兒拿來濕布,抹去唇上胭
脂,只留下黛眉依舊,這才幽幽一嘆,道,“行安應該不會來了。我還是回榻上
裝病去吧。”

  “小姐,不先吃點東西麼?”寧兒望一眼桌上,“午前就沒見你用膳,精神
也不佳,是癸水又要來了麼?”

  “也不是,就是心里煩得很。”青柳起身過去坐下,執筷點了幾口,“寧兒,
坐下陪我吃吧。”

  “這是給唐公子備下的位子,奴婢哪里敢坐。”

  “他不來了,空著也是空著。”

  淡淡一句,藏滿了輕嗔薄怨,和解不去的愁。

  每次看著這一桌酒食,她就會想起初相識那一晚,他玩味地呢喃青柳時,那
滿臉仿佛在懷念誰的柔情。

  就像是他只為了這花名,才一擲千金點了她的花牌似的。

  也許,他心中刻著的人,名字中恰好就有這二字吧……

  “我就說,你不可能神機妙算,次次都猜準了我要來。”窗欞一響,微風吹
入,一個面如冠玉的俊秀男子已站在屋中,噙著三分笑意,淡淡道,“你這又是
何苦。”

  一看到他,青柳整張芙蓉面上的倦懶灰暗一掃而空,那雙水盈盈的眸子都跟
著亮起,猛一起身,將凳子撞倒在地,笑容宛如春花初綻,喜道:“行安,你、
你來了?我還當你……今日也不會來呢。”

  行安信步過來,彎腰扶起凳子,攬住她纖腰,湊過香腮淺淺一吻,笑道:
“半個月前我就說了,這陣子我會來得勤些。我說話幾時不算數過?”

  青柳眉開眼笑,急忙讓寧兒把另一張凳子擺在自己身邊,顧盼神飛向門口丟
了個眼色。

  院子里的丫鬟第一樁要學會的就是察言觀色,當即悄悄開門退了出去。

  青柳這才放開矜持,匆匆落下門閂,過來嚶嚀一聲軟軟靠在了行安懷里,頓
時沒了骨頭,面帶紅暈道:“你說勤些,我還當三五日就能見一面呢,整日吃不
香睡不甜地等著,盼得眼都酸了。行安,這次多呆幾日,好麼?”

  行安先吃了幾口東西,略一思忖,道:“這先不急著談,今日唐行晁又來請
你了麼?”

  青柳知道他也姓唐,雖說身上沒有唐門的東西,想必也和唐門脫不開幹系,
便先壓抑著相思之情,頷首道:“嗯,又來了。”

  她這才想起,上次行安過來,恰好正是初五。她心里暗暗一驚,忙道:“你
找他有事?”

  行安只淡淡道:“我不找他,我只想等他找上門來。”

  青柳垂目沈吟,細聲道:“要不要……奴家去將他……約到一個僻靜地方?”

  行安擡手扭過她的小臉,拇指一壓唇瓣,笑道:“你在瞎想什麼?當我這次
回來是為了用你釣他上鉤麼?蠢丫頭,你要為我做的事只有一樁。”

  “什麼?”她擡眼一望,頗為緊張地問。

  “在這兒好好活著。”行安溫暖的手指拂過她的面頰,瞬間就讓她的浮躁心
緒安定下去,“想見你的時候見不到,我可難受得緊。”

  既是裝病,青柳房中總不好傳出琴曲之聲,小酌幾杯,她酒興微揚,挪開桌
子,重新描眉畫目,潤唇抹腮,拾掇到艷光四射,取出舞裙,至屏風後換上,叫
他擊掌打著拍子,為他獻上一舞。

  次次相會都要顛鸞倒鳳,身子不便的時候也會朱唇婉轉相就玉簫,對行安,
青柳早不必有半點矜持。

  她心里也知道,這男人其實頗喜歡看她對他渴求、依賴的樣子。

  所以那一襲煙籠輕紗罩的華美舞裙之下,她並沒穿著任何內襯。

  她傲然高聳、雪白渾圓的酥彈玉乳,峰丘弧廓若隱若現,兩點俏立梅苞,也
在層疊網紗中猶抱琵琶半遮面。

  那兩條雪膚細滑、筋骨勻稱的長腿,更是隨著舞姿變遷,忽而玉樹矗立,忽
而白龍出淵,裙裾翻飛之間,纖巧腳踝與秀美小腿旋轉呈現眼前,那彈動肌理,
那玲瓏繡鞋,無不帶起陣陣風情,撩人心火。

  “青青柳,影落玉搔頭。竹映中元河間月,風拂塞上冷酥油。斟酒醉紅樓。”

  行安一手舉杯,單掌拍股為律,合著青柳綽約舞姿,含笑輕歌。明明詞句頗
為香艷旖旎,抑揚頓挫之間卻透著一股悲愴蒼涼,似是在追思故人,又像是在悔
恨無力更改的過往。

  青柳旋身急踏,舞得更快,更媚,蛇腰如水。

  她不喜歡行安時常會看著她露出的表情。她知道,那眼神並不屬於她。

  可不打緊,他的人在,至少今夜,他是青柳的。

  紗袖雙分,青柳下腰提腿,斜斜一擰,便含羞帶怯倚靠在行安懷中,含芳嬌
喘咻咻吐在他頸側,柔柔道:“行安,時辰不早,咱們……早些休息吧。”

  他點頭一笑,將她打橫抱起,垂首吻落。

  青柳昂首相就,丁香急切送入他唇中,只盼能將一腔相思,隨著津唾傳遞幾
分過去。

  四片嘴唇婉轉磨蹭,行安顯然是個中好手,重吮輕啃,橫舔縱吸,貝齒顆顆
掃過,腮內盡撩無余,不多時,便叫青柳通體火熱,一雙纖纖玉手情不自禁勾住
行安脖子,修長十指微微插入他發髻之間,不住屈伸。

  片刻後,行安淺笑擡頭,在她額上輕嘬一口,這才繞過屏風,彎腰將她放在
松軟如雲的絲滑被褥之上。

  她眼波朦朧,擡手幫他寬衣,這才有些奇怪,咦了一聲,道:“你……今次
怎麼穿的這般樸素?”

  “怎麼,嫌醜?”行安低頭看她麻利解開自己領口,小手軟軟探入,先往那
健碩胸膛上熱乎乎摸了一陣,笑道,“不過是些身外物,赤條條的樣子不變就是。”

  青柳笑吟吟弓身擡頭,側頭輕啟朱唇,在他喉頭突起上溫柔一吻,一邊繼續
為他寬衣,一邊呢喃道:“你就是變醜了,多了疤,我也一樣愛你。奴家這輩子,
就只認準你一個了。”

  她喜歡吻他喉嚨,不僅是因為那里充滿了勁瘦的彈力,男子的氣魄,也因為
她知道,他是個深不可測的武林高手,肯讓她碰觸如此致命的地方,要麼相信自
己,要麼相信她。

  而她,自然願意選擇後者當作答案。

  都說酒是色媒人,殊不知對女子來說,酒不過是讓心神茫然不設防的迷藥,
而滿腔情意,才是百試不爽的靈丹。

  青柳脫下他的褻褲,雙手剛一放上他緊繃結實的臀部,就禁不住輕輕呻吟了
一聲。

  他還沒有完全堅硬,她就已經在細小的顫抖中濕潤。

  “行安……我好想你。”她蜷在他身下,吻他的鎖骨,吻他的胸乳,敞開的
舞裙中,春花般嬌嫩的身子賣力的貼向他,恨不得化作青藤,不再做柳,將他死
死纏住,纏到天荒地老。

  “我也想你,青青。”他溫柔一笑,並未急著挪身而上,或是把漸漸怒起的
玉簫送到她唇畔由她侍奉品含,而是雙手一抄,將她雪嫩嫩的身子從蛛網般的舞
裙中抽了出來,擁在健碩的身軀中,一手攬穩柔滑纖腰,一手托住螓首簪後,輕
輕一吮,舌尖勾開嬌艷櫻唇,緩緩吻入,碾轉摩挲。

  其實,青柳並不喜歡他叫她“青青”。她總覺得,這名字不屬於她。

  可她從不敢說,唯恐兩人之間那縷細細的蛛絲,因她的冒失而斷掉。

  “唔唔……”她細細嬌吟,款款扭動,小手纏住他的肉莖,剝下那裹鐵似的
外皮,用指肚輕柔摩擦肉菇下沿,唯恐不夠順滑擦疼了他,還含羞探到蜜漿潤透
的玉壺口上,蹭些粘絲絲的恥汁,再去伺候他的龜首。

  行安不徐不疾,就只是在她唇上不住親吻,腰後那只大掌,則緩緩繞行撫摸,
惹得她腰眼陣陣酸麻,唇舌之間情熱似火,沿著吞下的混合津唾延燒到胸腹之間。

  他只是這般親吻,就能叫她通體如酥,春水津津,不覺眼濕耳紅,握著他命
根子的指頭,都跟著攥緊幾分。

  行安這才微微一笑,向後仰倒,食指微屈在她下巴一勾,將她引向胯下的擎
天一柱。

  青柳卻搖搖頭。

  她匆匆赤身下床,踩著繡鞋繞出屏風,往桌上拿了一壺酒來,先細細漱了漱
口,跟著含住滿嘴佳釀,抿唇一笑,趴伏在他腿間。

  紅唇才啟一縫,酒漿便垂流而下,她媚眼半瞇,順勢向下一嘬,吮住龜頭,
連著那些好酒又一起喝回口中,旋即檀口裹緊了高翹棒兒,緩緩蠕動,一寸寸將
他吞入。

  小半根陽物浸入酒水同時,也泡在了溫潤柔滑的小嘴兒里頭,那一條丁香小
舌靈活起舞,沿著龜下那條細筋,左右不斷舔舐。

  這自然討得行安歡心,他快活得哼了一聲,挺腰坐起,撫摸著她的耳珠,撥
一下耳墜,向上一擡,順手抽掉了她滿頭簪釵,放在一旁。

  黑發如瀑灑下,散在晶瑩玉潤的雪白身子上,更添風情萬種。

  可發絲卻讓青柳擔心吸到口中,忙不疊擡手撥開,搭在一邊肩頭,一邊擡眼
喜滋滋註視著他享受神情,一邊加快了吞吐速度。

  絲絲酒漿漏下,染上他緊縮的陰囊。

  青柳輕哼一聲,擡起櫻唇在龜頭一啜,緩緩側過,香舌在下,唇瓣在上,夾
著肉棒橫吮過去,直達春袋,一番婉轉舔吸,將那密集褶紋中的殘酒都清理得幹
幹凈凈,絲毫不剩。

  等輕輕含住肉丸,交替吞吐一番後,行安低喘著將她雙乳一握,道:“青青,
可想要了麼?”

  她緩緩擡身坐起,一番口舌淫戲之後,唇色宛如紅梅,嬌艷非常。她將兩團
綿軟豐乳頂入他掌心,酥聲道:“你只要看我幾眼,我就想要,行安,你摸摸我,
我那兒啊……就像漏了一樣。羞死人……”

  “可我更喜歡你不知羞的樣子。”行安低語,順著她的心意,指掌一抄,就
握住了她濕嗒嗒肥美美腴嫩嫩的陰戶。

  掌心熱力透過,仿佛一條無形棒兒,熨過青柳牝中肉壁,她心尖兒一陣酸癢,
輕哼一聲,抱著他的頭頸屈膝翹起白生生的臀尖兒,雪股內收夾住他手腕,把他
巴掌當作雄軀,纖腰扭擺,前後磨蹭,蹭出一道道晶亮淫汁兒,嬌喘道:“行安,
我……我這樣……可夠不知羞麼?”

  “還不夠。”行安笑著弓身將她奶頭一咬,齒縫鉗住,舌尖在當中抵住乳蕾,
輕柔旋轉,胯下那手屈指一戳,便將兩根擠入到綿軟如膏的嫩壺嘴兒里。

  青柳心領神會,玉掌一翻,按住他筋肉如鐵的肩頭,小腳翹尖兒蹬穩榻上被
褥,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幾欲折斷般將臀向上一撅,濕淋淋的寶蛤便夾著指頭微
微擡起,層層細嫩褶皺吮過,留下一層蚰蜒爬過似的水痕,接著,她婉轉吟哦一
聲,淫態畢露,腰肢擺回,兩瓣彈手臀肉隨之沈下,咕唧一聲,將手指唆了回去。

  “行安……如此……可夠不知羞麼?”她一邊淫哼,一邊收緊了下腹肌肉,
臍旁一陣蠕動,讓那雪白渾圓的美臀磨盤般繞著指頭便是一陣旋轉。

  是個男人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象,這夾吸到嘖嘖連聲不絕的苦練美牝,要是將
那條子孫根包進去,該是何等快活。

  行安那根硬棒,都已翹起輕輕打在青柳的臀上。

  可他的目光卻依舊溫柔,並不見半點急切,將那吮硬的乳頭一吐,又將她嫣
紅唇瓣吻住,在她體內的兩根手指微微一曲,運力緩緩摳挖。

  女子牝內約莫二指有余之處,前庭上穹正中,有一塊紋路略粗的微凸嫩肉,
越是情動,哪里就越是飽滿,花叢老手一旦找準此地,不幾下便能讓她渾身劇震,
陰津狂噴。

  青柳嘗過厲害,忙不疊將身子一撤,噗滋一聲脫出指尖的勾弄,蹙眉搖頭道
:“行安,人家想你,不要手……”

  她往後這一躲,恰好坐在了昂揚的怒棒上方,她見行安沒說什麼,喜滋滋一
咬唇,垂手扶住那條活龍,修長手指繞後一分,壓開滿是淫露的花瓣,叫那亟不
可待的玉門關,急匆匆含住了小半個圓滾滾的龍頭。

  行安朗聲一笑,仿佛終於逗夠了她,猛地一起,翻江倒海般騰挪而起。

  青柳眼前天旋地轉,一聲嬌呼才喊出口,就覺下體一熱,陰門一酸,膣內一
脹,一條硬邦邦的好棒兒已狠煞煞沖了進來,頂得她雙眼發花,宮口酥顫,白白
的腿兒一盤,纏著他腰先泄了一小遭,嘴里美美叫一聲:“啊喲……可、可快活
死我了……”

  饒是她苦心研習青樓秘技,整日縮陰收肛勤練不輟,一條九曲羊腸的腴軟腔
子無處不可使力吸吮,卻抵不住心中癡情洶湧,萬般手段都拋到腦後,只曉得握
住他撐在自己肋側的健壯手臂,高舉雙足在他肩頭,昂臀迎湊,隨著那次次沖擊
哀哀嬌啼。

  行安捧住她腳掌放到胸前,低頭一吻,緩抽幾下,跟著雄軀前壓,將她雪股
一字分開,勁瘦臀肌猛地一繃,唧唧一通猛聳。

  青柳嗚咽一聲,十根纖巧足趾懸空一握,踩在他肩前,雪嫩嬌軀向上一拱,
徹底美醉了魂兒。

  “行安……我的親親公子……”星眸朦朧,她捧住行安面頰,嬌聲道,“人
家……人家也想讓你快活……你且讓……切讓我緩緩。”

  行安知道她已爽利過了,便笑吟吟止住巧活兒,只在那油潤穴口深入淺出緩
緩磨弄,掌心壓著她籠了層薄汗的香乳,只是輕柔握住。

  這便是青柳最愛他的地方之一。

  他雖人在妓館,卻從未將她當作泄欲的玩物,不僅引導著她嘗到了身為女人
的極樂,還讓她打心底有種被愛憐的感覺。

  她淪落風塵,從無奈到絕望,從絕望到認命,從認命到拼命,心中百轉千回,
卻未有一時半刻想過,自己還能得到這種如奢望般的憐愛。

  即便他選上自己可能不過是因為青柳這個花名,即便他的溫柔眼波看的可能
是回憶中另一個女人,即便他不曾提起過將她贖身帶走,更不曾有過什麼山盟海
誓,可她依舊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甚至是為他去死。

  “青青,緩過了麼?”他俯身一吻,將她微涼舌尖輾轉吮熱,輕笑道,“我
可是等不及了。”

  她噙著一絲醉人笑意略略頷首,雙足放下,分在他雄軀兩側,膩聲道:“本
就該是奴家好好服侍你,偏偏你老愛先把人弄得神魂顛倒,叫奴家力氣都少了七
分。”

  “只是三分就如此銷魂,十成十,我那里禁受得住。”行安笑道,將染滿汁
液的陽物緩緩塞入,直至盡根,連兩人的毛發都彼此貼合,恍若一團。

  青柳深吸幾口長氣,白馥馥的肚子猛地一收,繃如琴弦,兩瓣渾圓臀峰也隨
之內合一處,將濕津津的腚溝夾成深縫一條。

  當即,那深埋在蜜香洞天中的一條活龍就被直挺挺擒住,四面八方無數層層
疊疊的紋路一齊收緊,原本被抵著的花心向後退了半寸,登時便把龜頭都吮得脹
大幾分。

  緊接著,青柳急促嬌喘,那白嫩肚皮也好似風吹湖面,一浪一浪蕩漾不停。

  與此同時,那無數收緊的嫩肉也跟著蠕動起來。

  尋常女子泄身之際,花穴往往會如兒口吮奶,裹著陽具咂咂吸唆。而此刻青
柳苦練出的羊腸曲徑,便似七八張兒口往來交替,他的寶貝浸在里頭一動也不必
動,就能將陣陣快活浪頭疊浪頭,轉眼之間通體酥麻,舒服到粗喘出聲。

  “行安,你快活麼?”青柳自下上挺,貼在他伏低身軀上,姿態頗為費力,
仍忍不住氣喘籲籲問道。

  行安點點頭,吻她一下,道:“你這‘內家’功夫,真是越發精純了。”

  “只要你快活,我每日都練。”她心中竊喜,跟著屏息凝神,蹙眉閉目,拿
出更大力氣,一下下咂吸著體內硬物。

  如此摩擦,她的嫩肉其實也有癢處被搔,前後挪動的花芯更是一次次主動撞
上龜首梭頭,男女交合,陰陽相嵌,恰好便頂在她那環形淫窩當中的小小凹陷之
處,不幾十合,便又蜜出如泉,幾欲登仙。

  無奈天下女子皆有個要命之處,男人到了興頭最高之時,會自然而然狂沖猛
撞,不自覺生出一股沒來由的力氣,可這些嬌怯怯的姑娘,到了陰津潺潺蜜壺酥
麻之際,就會腰酸腿軟,非得再到泄身之際,才能重新拾起滿身的勁兒,將男人
好好纏住。

  於是青柳越動身子越軟,動著動著腰上一酸,一時沒挺住,向下沈了一沈。

  她這一沈腰,那根聳在深處正恣意享受的粗大陽具即刻向外滑了幾寸。龜棱
勾著層疊嫩肉便是一刮,刮得她哎喲一聲,連尿口都酸軟欲化,兩腳一蹬,嗚嗚
哼著倒下去,又泄了一遭。

  她頗為失落,狠狠咬住朱唇,小手輕輕捏著行安乳頭,撥弄幾下,細聲道:
“我真沒用,又先……先顧著自個兒丟了。”

  行安方才其實也到了精關大開的時候,那股舒暢讓陽物都已抖了起來,不過
他內功深厚,又是固本培元的路子,銷魂噬骨的滋味嘗完,照樣可以運起內息鎖
陽不出,一通雲雨下來,可以盡興多次,還不必擔心錯手留下子嗣。

  個中關竅,自然沒有向青柳解釋的必要,行安還照過往那樣,將她按回榻上,
壓著她此刻香汗津津格外滑膩的身子,又款款抽送起來。

  等送青柳欲仙欲死了幾次,他也又享受了兩回,這才撤去功力,翻身躺下,
輕輕拍了拍她,笑道:“來吧,還照從前那樣便是。”

  青柳拿起繡帕,擦擦頸窩乳心的汗澤,嬌喘咻咻側臥在他腹上,握住濕淋淋
滑溜溜的那條棒兒,心里百轉千回,禁不住幽幽道:“行安,媽媽那里有藥,你
若實在擔心,我去要些過來,事後倒進里頭,仔細洗過,不會……留下後患的。
你總這麼忍著,我心里不快活。”

  行安輕柔撥弄著她披散在他肚腹上的萬千青絲,柔聲道:“這便是你不懂了,
我就偏喜歡看你為我吹奏一曲,將我一腔燥動,吃進肚子化得幹幹凈凈。若不是
為了叫你也痛快,不至於我獨個享樂,你都不必再練那什麼含墜子的功夫。”

  她將信將疑地擡頭看他,指尖輕輕撥弄著柔軟雙唇,“真的麼?”

  “算算我來你這里也有十幾次了吧,”行安將拇指探入她唇縫,輕輕壓住舌
尖,旋轉撫弄,笑道,“除了破瓜那次,哪回不是叫你吃頓好的?”

  青柳乖乖含住拇指吮了幾下,嗯嗯呻吟兩聲撒了個嬌,這才理順心情,俯首
吻住他繃緊腹肌,將舌尖先在肚臍里轉了一轉,跟著才一路吻下,挪著身子用渾
圓雙乳壓住他大腿,一邊上下磨蹭,一邊撥開長發,舌尖打著小旋,將昂揚肉棒
再次寸寸納入口中。

  不過這次不比前回,不再是為了暖棒潤莖,那纖纖玉指托著春袋不住撫弄同
時,櫻桃小口也吸成一個外緊中松內有舌根抵住的軟嫩長袋,修長脖頸不住上下
搖晃,轉成了只為吃下滿嘴澀腥的功夫。

  行安此時已經頗為滿足,不忍看青柳強打精神一直費力,撫著她腦後發絲,
閉目將會陰收緊,絲絲滋味聚往陽根。

  私會十余次,這根棒兒青柳卻含過不下五十遭,一嘴陽精也吃了起碼小三十
頓,口中玉莖與他喘息之聲即便是細小變化也都心如明鏡清清楚楚。

  舔吸一陣,感覺菇頭已經膨脹到有幾分塞喉,她嬌喘爬起,換個位置,手指
沾了些垂流津唾,稍稍往行安臀眼里刺入寸許,同時紅唇一抿,粉頸半擡,嗯嗚
吞到最深處,將吃飯用的腔口,也含淚撐粗幾分,裹著龜頭以吞咽嫩肌不住伺候。

  行安呻吟一聲,拂過她長發的手一緊,攥住了如雲青絲。

  青柳心中一喜,賣力吞咽吸吮幾下,一覺龜頭跳動,舌根抵住肉棒便向後一
撤,只用櫻唇夾著傘狀肉棱,如孩兒吃奶一般,將一股股噴射而出的濃精吮進嘴
里,香舌一卷,喉頭滾動,一口口咽了下去。

  將唾液連著精漿統統吞咽幹凈後,她吮緊面頰,牢牢裹住肉莖前端,仔細用
上腭舌面配合,把龜頭四面八方包住,緩緩前後移動。

  剛出精後的肉菇頭最受用的就是那須臾嘬吸,就算行安武功高強,這種鉆心
入骨的酸麻一樣叫他爽快得輕哼出聲,腰臀上挺,把半軟不硬的棒兒往檀口深處
聳了一聳。

  青柳知道他快活,心里喜滋滋就跟化了一片砂糖似的,唇角含笑緩緩吐出陽
物,貼著面頰仔細舔凈上頭殘余,扯過帕子,跪坐在他腿間,低眉順眼為他擦拭。

  “青青,那個唐行晁若是再來煩你,我替你殺了他吧?”

  青柳心里一驚,嚇得帕子都掉在了陽物上,像個紅艷艷的蓋頭。

  她忙將蓋頭一掀,細細擦幹陰毛中沾濕的穢物,一想到那是自己流出來的淫
汁,她面上還有些發燒,擦了一會兒,才輕聲道:“行安,我雖淪落風塵,可自
小在這兒長大,除了你,閨房也沒進過別的客人,我不懂外頭江湖人的規矩。我
就是……一聽打打殺殺的事,會害怕。”

  “可那小子在唐門就有些飛揚跋扈,今年新升了巡檢副管事,總讓他來煩你,
一次兩次你擋得住,可他要是性子上來,硬闖呢?你為了等我,偏居在這小院里,
他功夫也挺不錯,真要摸進來,強行奸汙了你,他只當是個歡場婊子,得逞就走,
你呢?會怎麼做?”

  青柳低下頭,突的打了個寒顫。

  她無法想象自己被其他人剝光衣裙按在床上動彈不得欺淩羞辱的樣子,若是
進到她身子里的不是眼前這個男人,她寧願去死。

  她櫻唇微微顫動,沒想好該說什麼。她一個青樓歌妓,還已不是清倌兒,若
說為誰殉節,豈不成了笑話?

  她頭一次如此憤恨自己的出身,害她連表明心跡也無話可說。

  可轉念一想,若不是在此做了歌妓,又有什麼機會認識行安呢?

  她心里正百轉千回著,行安又開口道:“所以,我為你殺了他,如何?這總
好過叫他害死你。”

  “可你不也說了,他功夫挺不錯。”青柳壯著膽子小聲說道,“他還是唐門
的巡檢副管事,殺了他,豈不是害了你。我不要。”

  “我要殺他,不會比踩死只耗子更難。”行安懶懶躺在那兒,一雙眸子亮得
令人心悸,“這你大可不必擔心。此外,我也另有想殺他的理由,只是稍顯不足,
想從你這兒湊個數。”

  “殺人終歸不好,造孽。”青柳還是搖頭,看他下身已經擦凈,展開錦被,
將赤條條的雪滑身子偎進他懷里,柔聲道,“我恨不得做個佛堂,為你焚香誦經,
哪舍得叫你殺人。”

  她其實清楚,行安嘴上說的,不能就當作心里想的。這個男人,她從未真正
看透過,也從未對她流露過真情實意。

  她不過是個被他拿來隔空憑吊某人的影子,附帶能叫他享受一晚溫柔繾綣的
功能而已。

  否則,自己都已憑著他給的銀子贖了身,為何不給個別的安置之處呢?

  “若他今夜不來鬧你,我就饒他。”行安微微一笑,“若他來了,那我少說
也要教訓到他知道,這大院子里,偏只有你,誰也動不得。”

  青柳心里甜,嘴上卻還是道:“可使不得,我都贖了身,已是寄宿在這兒的
人了,怎麼好讓媽媽為了我難做。行安,你放心,我枕下就藏著刀,我既已將真
心給了你,這身子,就絕不容他人玷汙……”

  說到這里,她略一猶豫,輕聲道:“其實我歌舞獻藝,加上你每次留下的,
手頭銀子已經不少。你看,我是不是在唐家堡那邊買座小院,把寧兒趁著清白也
贖出去,留她伺候我日常起居,我就……不再拋頭露面了。好麼?”

  見行安沒什麼反應,她心里有些慌,聲音又小了幾分,“行安,我……沒要
什麼名分,院子我自己買,我就是想找個……你來得方便的地方,省得這里汙糟
糟的,你心里不快活。”

  “你是不是聽我提過姓唐,就當我也是唐門的人?”行安的指尖穿過她的發
絲,輕輕握住了的她的脖頸,“可實際上,你若是搬去唐家堡山腳住下,我近日
可能與你見得多些,此後,卻只會更少。”

  他嘆了口氣,緩緩道:“青青,我此次是回唐門這邊辦事,一旦事了,可能
……就要離開蜀州,去闖蕩更遠,更廣闊的江湖了。到時我幾乎不能再來,難道
要你住著一進院子,獨守空閨,寂寞終老麼?”

  青柳壓下眼底浮上的淚花,唇齒相抵,咬出一片青白印子,“行安,奴家…
…沒本事陪你去闖蕩江湖,可我願意等,江湖再大,你總有倦了的那天,奴家願
意在院子里等著,等你回來。江湖風波險惡,你若……若不嫌棄,奴家還可以給
你……先留個香火。”

  說到最後,她怯生生望著行安,近乎惶恐地問:“可好?”

  “你動情太深了。”行安又嘆了口氣,神情似有幾分悔恨,“果然,我不該
……罷了,這些日子你莫要再提此事,等我忙完,會來給你個說法。你放心,青
青,我既然一早就沒把持住,未能按歡場花娘那般待你,害你動了真心,就會負
責到底。只是將來若到了新居,那邊的寂寞,一些人的白眼,你唯有受著。”

  青柳喜極而泣,連連點頭道:“奴家受著,奴家什麼苦楚,也肯受著。”

  她正要再說什麼,門外卻傳來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滿是驕橫得意:“青柳
姑娘,聽聞你身子不適,在下特地為你帶了些上好藥材,我唐門弟子精通藥理,
你可否賞光,叫我為你看看啊?”

  旁邊老鴇連聲苦勸:“晁少爺,青柳真的已經給自己贖身了,就是寄宿在老
身這兒,賺點歌舞詩畫的賞錢,出廳下院都要戴面紗的,我這兒的三大美人已經
遞補了一個,那身段沒得說,您往那兒看看?”

  行安眼前一亮,挺身坐起,揮手將被頭拉高蓋嚴了青柳嬌軀,飛快穿好衣褲,
將發冠戴起,擡腳撥開了床邊屏風。

  “我又不是非要讓青柳姑娘疊被鋪床,我為她治病也不行麼?”唐行晁冷哼
一聲,就聽一聲撲通,似是把鴇母丟開一邊。

  旋即,喀喇一聲,門閂就已被掌力震斷,門扇洞開,唐行晁面帶酒意大步跨
入。

  青柳不自覺瑟縮一下,她知道這新上來的副管事年輕氣盛飛揚跋扈,在家中
也是被榮寵的長房嫡子,若是行安不在,她還能悄悄將備好的雞血用上,裝出來
潮避避風頭。

  可眼下她一絲不掛,桌上酒菜仍在,行安就在床邊,必定要迎來大鬧一場。

  不料屋中卻異樣的安靜。

  她壯著膽子探頭一望,竟發現唐行晁站在門口,面上已經沒有了絲毫酒意,
而是帶著近乎冷冽的殺氣,盯著她床邊的情郎,沈聲道:“行安哥哥,果然還是
要逼到你情人的頭上,你才肯露面啊。”

  她那情郎緩緩站起,雙手一拂衣擺,叮的一聲,地下不知怎的就掉落了數枚
藍汪汪的細針。

  “唐行晁,你既然費這麼大心思找我,就該知道,這里沒有你的行安哥哥。”
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唐炫,等你多時了。”

  
                                【未完待續】
2019-1-12 22:25#1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3)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1-19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三章 蠱鬥

  “我不認識什麼唐炫。”唐行晁擡起雙臂,前後拉開,擺出唐門中層武學鬼
母擒拿手的起勢,冷冷道,“我只看到了唐門叛徒唐行安。”

  唐炫走前兩步,反手一拉,將屏風擋回到床前,對青柳柔聲道:“你先休息
吧,此事與你無關,不必掛懷。”

  “那可未必。”唐行晁並不急著出手,而是後錯半步,似是對誰發了個信號,
“青柳姑娘如此多情,怕是要準備起來給你收屍。”

  話音未落,喀喇喇一陣脆響,雕木門窗皆被粗索向外扯斷,轉眼間,這屋子
就成了兩面透風的破落樣子,十幾個勁裝弟子手持暗器嚴陣以待,三十多只眼睛,
一起盯著唐炫。

  那老鴇坐在院中地上,哭天搶地哀嚎起來,旁邊馬上有個年輕人過去,摸出
兩錠元寶,跑到老鴇手上,沈聲道:“拿去,修葺所需,盡夠了,快滾。”

  唐炫微微一笑,信步向唐行晁走去,“唐行晁,你比唐青虛長幾歲,可論眼
光,還不如你那妹妹。我當年如何打出的唐門,你莫非忘了?人多勢眾的情形,
我何曾懼過半分?”

  “過往只有耳聞,今日,就讓我好好見見你唐行安的手段吧。”唐行晁冷冷
說罷,搶上一步,鬼母擒拿手出指如鉤,斜點唐炫肩頭。

  唐炫泥鰍般左滑右溜,貼著唐行晁手臂輕而易舉接連躲避,好整以暇道:
“這便是世家子弟的桎梏,招招式式嚴守法度,臨敵應變不懂轉圜,‘夜叉探月
’左移三寸就能籠罩命門,你為了接續‘自食其子’的撒手鐧,寧肯不中,也要
按部就班豎直下抓,憑你這死板路數,再出百招千招,也休想沾到我半片衣角。”

  唐行晁面皮微微發紅,變招更急更狠。

  唐炫雙足幾乎未出尺許方圓,簡直就像開了心眼,唐行晁招招出手之前,他
就已找到了最佳閃避位置,或是想出了破解之法,平平無奇地掌切指點,就讓唐
行晁半分不能得手。

  轉眼二十余招過去,唐炫冷哼一聲,忽而提膝一擋,將唐行晁一招撩陰腿擋
在半途,同時左掌拆架,右手一伸,擰住了唐行晁的腰帶。

  拇指一摁,真氣封住丹田經絡,唐炫運力一吐,就將唐行晁麻袋一樣甩過肩
頭,臀背雙肩一起狠狠砸在地上。

  唐行晁卻不痛哼,反而雙眼一亮,肩背一挺,就聽機簧響動,哢的一聲,數
道烏光從他領口疾射而出。

  與此同時,周遭掠陣弟子一起出手,無數寒星四面八方打向中央,要將唐炫
活活打成一個篩子。

  這種天羅地網的陣勢,擺明就是針對唐炫未學唐門暗器手法,苦心籌劃的一
擊。

  唐炫清嘯一聲,單腳拄地原地旋身,通體真氣鼓蕩,滴溜溜急速轉三圈,一
道罡風繞體而成,細小暗器盡數激飛,略沈重那些則被衣服袖子蕩開掃落。

  “上!”唐行晁挺身而起,一爪抓向唐炫肩頭。

  那些弟子顯然有備而來,垂手從腰間扯出一條條烏亮長索,低喝一聲甩出,
對窗接住,瞬間構成一張縱橫交錯的繩網。

  唐炫一聲冷笑,反手拆掉唐行晁擒拿招數,屈指叩向他額側死穴。

  所有後招全部在他預料之中,一見唐行晁使出靈翼訣意圖脫身,唐炫反手扣
住他肩頭,趕在那數條長索向中央收緊之前,猛地一扯,把唐行晁栽進網中。

  唐炫仿佛連用輕身功夫跳出重圍都已不屑,用唐行晁擋住一邊烏索,雄腰一
擰雙臂下沈,握住身後那根,雙足一跺,在硬地上踏出刀削般兩個腳印,往當中
一扽,兩端弟子頓時拿捏不住,撞在窗下墻上,悶哼脫手。

  一條烏索落在手中,頓時化成了黑龍般兩條長鞭,唐炫提膝擋住一根掃來烏
索,雙手連揮,就聽啪啪啪啪一串脆響,外面十幾個弟子紛紛捂住面頰,痛呼退
開。

  唐炫擡腳踩住要起身的唐行晁,冷笑道:“你來捉我,就只備了這些本事麼?”

  唐行晁咽下湧上的一股滯澀濁氣,咬牙向起一挺,可那只腳踏在背上,卻似
千鈞巨石,紋絲不動。

  他索性向下一撲,再也顧不上什麼章法招數,反撩一腿蹬向唐炫胯下。

  唐炫看都不看,身形原地一轉,雙腿猶如一雙鐵棍,頓時把唐行晁踢起那腳
別在當中,哢嚓一聲,膝蓋便已扭曲成了一個頗為詭異的弧度。

  一聲淒厲慘嚎,隨即破空而起。

  唐炫退開半步,望著唐行晁抱膝打滾的樣子,淡淡道:“憑你如此蠢鈍的機
變反應,也就配在唐家茍延殘喘,混個世家子孫位子。”

  唐行晁一針刺入膝蓋上方穴道,擦了一把額上冷汗,道:“武功應變我的確
都不如你,可我是堂堂正正的唐門子弟!你在江湖上逍遙快活的時候,我們兄弟
都在為了唐門勞心勞力!”

  “我技不如人,被打得野狗一樣泡在臟水里喘息,苦思冥想自己的應對錯在
哪里的時候,你們兄弟,正仗著宗族庇蔭在這樣的地方花天酒地。”唐炫掃視一
圈,將外面的弟子驚退兩步,他譏誚一笑,道,“名門不出三代,唐家有十余代
福報,已經極為不易,你們若不好好珍惜,江湖轉眼就要風波再起,這座姓唐的
大山,坍塌成一片碎石,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而已。”

  唐行晁瞪著眼睛,氣沖沖道:“你如此瞧不上唐門,回來做什麼?”

  唐炫微笑道:“你們這些蠢笨兄弟我當然可以袖手旁觀,坐視不理,可那唐
家堡中,還有我許多不該受此牽連的姐妹,就沖她們小時牽著衣角,追在我後面
那一聲聲哥哥,我也要來護他們周全。家中掌事難道也像你們這般愚蠢,當我是
來趁機尋晦氣的麼?”

  門外院中,一個粗啞聲音緩緩道:“你既然覺得他們都蠢,為何不回來,教
教他們如何做事?你最近來來去去十幾遭,除了你家父母兄妹,不曾拜會任何長
輩,是否,也太不把我們幾位放在眼里了?”

  唐炫神情一凜,足尖點地飄然落在屏風一側,抱拳拱手,笑道:“沒想到,
伯父也會來這種地方。”

  院中男子白面微須,身形高大,一雙眸子瑩潤有光,袍袖之中雙手緊貼腰間
皮囊,正是唐門東山之主,外門弟子掌事,唐遠圖。

  他走進燈燭照映之處,微微一笑,道:“你想必不知,我四個小妾里,有三
個是從青樓贖出來的。這里的鴇母,左邊奶頭下有顆黑痣,她在我床上扭腰的時
候,你連娘胎還沒進呢。”

  “如此,倒是我小看伯父了。”

  唐遠圖擡手一擺,幾個墻外弟子縱身跳入,將唐行晁攙了出來。

  “行晁,我知道你急於立功表現,唐門正當內憂外患之際,年輕人,想抓住
出頭良機,無可厚非。”唐遠圖垂手輕輕撫摸著唐行晁的頭頂,沈聲問道,“可
你是如何想到,帶人布局,先來尋唐炫晦氣的呢?”

  唐行晁低頭望著地面,喉結滾動,輕聲道:“回掌事,唐行安……是唐門掛
了名的叛徒,我……聽說他最近回了唐門,還並非為了探親,就想,此中定有蹊
蹺。”

  “於是你便帶了十幾個外門弟子,不惜使出半吊子的烏金橫江陣,配合一堆
要命的淬毒暗器,借他的相好,逼他現身?”唐遠圖冷哼一聲,忽然罵道,“他
娘的,你當我腦殼里裝的是豬尿泡麼?給老子跪下!”

  唐行晁身子一震,急忙直挺挺跪在地上,他膝蓋受著重傷,這一跪疼得他雙
目上翻幾欲昏厥,可渾身顫抖,依然不敢倒下,仍要勉強維持著跪姿端正,口中
喘息道:“掌事明察,侄子……真是為了……為了調查。”

  青柳早已悄悄穿好衣裙,在屏風後探頭一望,心驚肉跳,唯恐出聲礙事,只
得躲回後面,暗暗在心中祈求,情郎千萬莫要出事。

  唐炫對這位親伯父所知尚可,對這突然的語氣轉折並不意外,只是笑道:
“想來行晁是認為,我身上肯定還帶著不少唐門解藥,就算中了那些七步不出的
劇毒,也能留下口氣等他問話。”

  旁邊一個外門弟子左顧右盼,臉色越發蒼白,看著唐行晁的樣子,突然拱手
道:“稟、稟告掌事,弟子……弟子尿急,還請……請讓弟子先去跑跑茅廁。”

  “不必了。”唐遠圖淡淡說罷,伸手將寬大袍袖拉起,整了一整。

  那弟子還想再說什麼,忽然面色一變,整個人僵立在墻邊,牙關哢哢叩擊,
一股黑氣顯見從脖頸蔓延上來。

  “掌事……我……”那弟子掙紮說出三字,噗的一口,吐出漫天紅里透黑的
毒霧,旋即向後仰倒,眨眼的功夫,就已直挺挺倒斃。

  唐行晁大駭,加上膝蓋實在疼痛,身子一歪,就坐倒在地,面如死灰,顫聲
道:“伯……伯父,你……你這是……”

  “里通外賊,其罪當誅。”唐遠圖雙目一瞪,忽然雙手一揚,橫揮合掌,緩
緩收於丹田,怒道,“橫豎一個個都他娘的寧死不說,不如我先要了你們的狗命!”

  隨著他這聲叫罵,隨著唐行晁來的外門弟子,又軟軟倒下七個。

  青柳早已駭呆,她什麼也沒看清,就見那人揮了揮手,周圍,竟就死了八人。
難不成,是什麼妖法麼?

  唐炫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只不過換他來接的話,有幾成把握還不好說。

  他一貫瞧不起唐門家傳的暗器毒術,但此刻一樣不敢怠慢,氣運全身,早已
成了個一觸即發的滿弦機簧。

  “唐行晁,這些外門弟子受天道蠱惑也好,原本就是臥底也罷,他們不姓唐。”
唐遠圖目光斜瞥,冷電般在唐行晁身上一掃,“你呢?你里應外合,恐怕所求必
定不會簡單。你是盯上我的位子,還是你另外兩位堂伯啊?”

  唐行晁搖頭道:“侄子……侄子沒有。侄子一心就只為了唐門啊……”

  “那你為何擅作主張,好好的巡檢不做,趁著喝花酒,來找唐炫的麻煩,還
非要殺之而後快啊?”唐遠圖冷冷說罷,語調上揚,又罵道,“殺也就罷了,你
卻帶了這麼十幾個沒用的卵貨,一幫不成器的龜孫,就來殺當年正門口打出唐家
的高手,你腦殼里裝的是馬糞還是驢糞?還是你娘的纏腳臭布啊!”

  唐行晁強撐道:“侄子……侄子是想,這陣子唐門亂得不行,有人報說行安
哥哥回來,這麼個叛徒……豈能不……先下手為強。”

  “叛徒?唐月依還回來了呢,她把你親妹子都拐跑到不知什麼地方了,怎麼
不見你也帶點人去追著抓她啊?”唐遠圖冷笑一聲,“你小子才吃了幾年閑飯,
跟我耍這種心眼兒?”

  “侄子……侄子……”

  唐炫淡淡道:“興許我倒是知道,他為何要大費周章冒險來做個先斬後奏的
局。”

  唐遠圖濃眉微挑,道:“哦?你說。”

  “我費了些功夫,從天道手里劫了個人,一路護著,總算是帶到了唐家堡附
近。可惜暗箭太多,我暫且不敢讓她露面。”唐炫盯住唐行晁,笑道,“照說我
此前也回來探親過幾次,家里明面上說我是叛徒,實則沒誰為難過我,出門在外
的姐妹兄弟誰有了難處,還會主動找我解圍幫把手。我把那人藏好,壓下消息不
出,就是想看看,誰會急不可耐來殺我。來的,必定就是與天道那一路高手同夥
的真正叛徒。”

  唐行晁冷汗涔涔而下,但仍不肯松口,咬牙道:“我……我就只是……只是
為了防患於未然。你手上護著誰,我怎麼知道。”

  唐炫不再理他,對著唐遠圖拱手道:“掌事,這問題,就有勞你把他帶回去,
細細盤問了。容我提醒一句,唐門此刻看似風雨飄搖,可實則……興許是被一個
布局極大的陰謀不小心牽連,並非對方的主要目標。當如何決策,還需仔細斟酌。”

  唐遠圖搖搖頭,道:“大風大浪來了,大船要沈,小船一樣不保。與其仔細
斟酌,不如先把船上的內賊揪出來,丟進河里淹死。”

  他垂手抓住唐行晁後領,拇指一按,已將不知什麼東西按進他頸中,罵道:
“老子事情多得很,沒功夫審問你這龜孫,等回去,把你丟給遠明,我倒要看看
你有多嚴的嘴!”

  唐行晁臉色一片灰敗,可四肢癱軟,已然動彈不得。

  唐炫望著唐家人來了又去,轉眼間就只剩下洞開門窗,與一地狼藉,輕聲一
嘆,轉頭過去扶起癱軟在屏風後嚇得一動不動的青柳,道:“這里看來是住不得
了。”

  青柳勉強定了定神,撐起一個柔婉微笑,輕聲道:“不打緊,行……”

  她自小學的就是如何討男人歡心,稱呼到了唇邊打一個滾,還是忍住沒換,
仍道:“行安,媽媽這兒還有房間,這里修修也用不了幾日。你和……家中鬧得
不快,我總不好再給你添麻煩。”

  “沒什麼麻煩的,”唐炫擡手拂過她強作鎮定的如花嬌顏,柔聲道,“我只
當看看,你耐不耐得住離了這里的生活。”

  青柳立刻肅然道:“只要郎君肯允,奴家何苦也吃得。”

  “那你這就收拾些行李,隨我走吧。我去找鴇母知會一聲。”

  “那……寧兒呢?”青柳想到自己的貼身丫頭,如今也出落得楚楚動人,留
在火坑,少不得也是個玉臂千人枕,朱唇萬夫嘗的下場。

  “你去問她的意思吧。”唐炫探手入懷一摸,笑道,“贖個丫頭出去的錢,
不必你動私囊,只是你一定要記得叫她清楚,離了這兒,日子可就大不一樣,做
丫頭,也比在這兒辛苦得多。她年歲其實不小,轉年怕是就到梳攏的時候了,她
若願意在此留著,也不要強求。”

  哪知道寧兒早就躲在一旁,聞言探頭出來,忙叫道:“公子,奴婢願意隨著
小姐,吃苦受累,也……也好過在此……做……做娼妓啊。”

  “罷,你二人在此收拾,不必帶多少東西,撿值錢家私包上就好,停當便來
後門,我去問鴇母要輛馬車,路上再說此後的事。你二人年輕貌美,將來若要反
悔,我也不攔著。”唐炫淡淡說罷,在門口又道,“離了這兒,就不必再叫我行
安,我是唐炫,如何稱呼,你們自己瞧著。”

  寧兒忙屈身一福,恭敬道:“是,炫公子。”

  青柳也唇角含笑,眉眼秋波盈盈道:“我知道了,炫郎。”

  登翠樓素來仰仗唐門庇佑,又都是有眼力價的,見唐遠圖與唐炫說話都客客
氣氣,加上銀錢給的足夠,哪里還有不放人的道理,麻溜叫來龜公,套上院子里
最好的牲口,用上往達官貴人家里送花魁的頂好車駕,問清地方,送青柳主僕出
閣。

  他們卻不知道,唐炫突然改變主意帶走青柳,正是因為唐遠圖。

  唐炫並不相信家里的那幾條老狐貍,那幾人三十出頭就從數百內門弟子中脫
穎而出,一步步順利接下各大要職高位,靠的可不是父母庇佑。

  唐門的權力頂層,歷來就是一個養蠱場。

  當年那場蠱鬥,是以唐月依失手被南宮熙挾持淩辱掀開帷幕,百年難得一遇
的女子候選就此失去資格,毒蟲蜂擁而上,歷經數年暗中撕咬,才成就了如今幾
位掌事和門主的權威。

  唐炫覺得,此次鎮南王世子之死,恐怕又將是一場蠱鬥的揭幕。

  唐行博、唐行妙、唐行彥、唐行澤……那些真正有能力向上爬的,一個個都
韜光養晦按兵不動,在如此大事上這般沈得住氣,顯然是在等待來自上一代的信
號。

  拍了車夫一下,示意出發,唐炫上車坐下,心中仍在沈思。

  他很慶幸,當初選了另一條路。雖沒有唐門的絕學可用,沒有世家的威名可
以仰仗,但此時此刻,唐門此代子女之中,怕是也只有他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
在。

  他平生最厭惡的就是束縛。

  為何出招必須一板一眼,馬步就要四平八穩,暗器手法只要命中就好,為何
非要有各種起手的講究?

  他不懂。

  為何一個爹生出來的兄弟姐妹,妻的就比妾的值錢,男的就比女的值錢,根
骨資質不夠超群,就連嫡庶男女之分都抵消不過,這還是江湖門派?

  他不懂。

  為何唐門一代代子弟傳人如此眾多,卻總會在壯年人數最盛之時迎來一場人
禍,弱的死,不夠強的也死,強但是已經老了還是要死,堂堂百余戶豪族世家,
竟沒幾個能說上話的祖輩元老?

  他隱約懂了。

  那便是蠱鬥。

  西南邊陲蠻夷煉蠱,常取無數毒蟲置於一處,令其彼此殘殺,最終所剩,謂
之蠱。

  唐門如今的門主、掌事、護山高手……統統都是蠱。

  那些早早退出爭奪安享余年的,搏殺之中成為族譜上一個名字的,便是死了
的毒蟲。

  百余年基業不衰的諾大世家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毒蟲。

  旁人不知內情,興許還會看到幾分親情。

  而唐炫看到唐遠圖先前那番表現,卻只會覺得心寒。

  以唐遠圖的武功心計,必定早早就看穿了唐行晁的狐貍尾巴。可他偏要等到
唐行晁出手,在旁觀察一番,順手多抓出幾個表現有異的外門弟子,立斃當下。

  他就這麼篤定,唐炫不會有事嗎?

  唐炫的父親,可是唐遠圖的親弟弟。

  一個重傷殘疾,對當年爭鬥只字不提的親弟弟。

  他叫出的伯父,可比唐行晁貨真價實得多。

  輕輕嘆了口氣,他拉過青柳滑嫩柔荑,不願再想。唐門內事,均已和他無關,
外患一了,他就抽身而去,不管這邊此後如何蠱鬥,也礙不著他雲遊四海,縱馬
江湖。

  青柳知道他心里煩悶,斜身一偎,靠在他胸前,將他靜靜擁住,並不多問,
只是溫柔撫摸他的腰際,將那細嫩面頰,貼著他頸下緩緩磨蹭,好似只撒嬌小貓。

  唐炫靜靜思慮片刻,展顏一笑,捧起青柳粉頰纏綿一吻,羞得寧兒偏開頭去。
緩緩吐出滑嫩丁香,他才道:“我先前提起的,並非說笑,我手上銀錢雖說充裕,
可最近這段時間,你們要住的地方,為了安全,並不能頻繁有大量物件出入,我
會叫人將飲食所需送去,你們閉門不出,安心度日就好,清苦一些,希望你們心
中有所準備。”

  青柳點頭道:“此外呢?炫郎應該還有安排吧?”

  “嗯,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兩個,幫我好好照顧一位姑娘。”唐炫微笑道,
“她受傷不輕,險些沒命,但她對我極為重要,如今傷勢需要靜養,你們來了,
我就不必再費心找人,索性交托給你們吧。”

  青柳低頭不語,嚙唇思忖片刻,輕聲道:“那姑娘……極重要麼?”

  唐炫笑道:“極重要,與你全然不同那種。”

  所謂關心則亂,青柳都沒註意他語氣中的戲謔,強迫自己展顏露出歡愉之色,
故作輕快道:“那……我是否該稱她一聲姐姐?”

  唐炫看寧兒也是一副慌神模樣,只道:“這就等你們見面去談吧,我猜,她
不會願意叫你喊她姐姐。”

  青柳自輕出身,低聲道:“也是,奴家突然跟炫郎回去,想來她不高興也是
應當,我只管盡心服侍就好。”

  唐炫故意不去說破,將雙腳往寧兒膝上一翹,讓她捏揉小腿,靠進青柳柔軟
胸膛,閉目養神。

  隨著馬車漸行漸遠,青柳心里越發忐忑,還是忍不住問:“炫郎,你家中那
位姑娘,可是個好相處的人?”

  “不是。”唐炫淡淡道,“她脾氣不好,相貌又美,也就是遇上拿得住的男
人,才有點柔情似水的體貼模樣,平日對待兄弟姐妹,可厲害得緊。”

  “炫郎想必就是拿得住她的吧。”

  唐炫不知可否,微笑道:“不好講,她有些怕我倒是真的。你怕我麼?”

  青柳忙道:“不怕。”

  “見我殺人也不怕麼?”

  “剛才那些人要殺你,你都一個沒殺。奴家知道,炫郎不是濫殺的人。”青
柳柔語曼聲道,“所以我不怕,你若不在,我才怕。”

  談笑間,馬車駛進唐家堡地界,七折八彎,最後停在一處僻靜小院門外。

  車夫想幫著送行李進去,卻被唐炫阻止,將較輕的交給兩個柔弱女郎,自己
則接過大頭,丟出幾錢賞銀,一直到目送馬車離開,才帶著她們走到另一處院子
門前,打開了掛著的鎖。

  青柳頗為緊張地用臂彎勾住包袱,垂手順了順衣裙,扭臉小聲問:“寧兒,
你看我臉上可還妥當?”

  寧兒知道小姐心思,輕笑道:“妥當妥當,還是個花容月貌,我見尤憐的可
人兒,炫公子的大婦絕舍不得為難你。快進去吧,夜風涼,可別在這兒病了,給
炫公子添麻煩。”

  跟著唐炫進去,院里不過丈許見方,有口小小水井,散著一些農具,墻磚斑
駁盡是青苔,的確頗為破落。

  看格局,不過一間里外大屋,青柳不禁輕聲問道:“炫郎,這……我該住在
何處呢?”

  “你與我說的姑娘同住,寧兒就先委屈一下,在外間照應。”

  青柳頓時有些惶恐,“這是否……略嫌不妥。”

  “非常時期,一切從權。”唐門打開屋門,看里間燃著燈光,笑道,“進去
吧,她還醒著,你們先認識一下。待她傷好之前,你們可要同住許久。”

  青柳撫胸深吸口氣,挑開簾子買了進去。

  一個容姿艷麗,但滿面蒼白不見血色的女子斜倚床頭,似是正在閉目養神,
聽她進來,一雙鳳眼陡然張開,頗為淩厲在她身上一掃,若不是眼角一顆淚痣消
解不少冷硬之感,她被這一瞥都會有點腿軟。

  “奴家青柳,這是丫頭寧兒,我們隨炫郎來此,盡心侍奉姐姐,家中諸事,
還請姐姐吩咐做主。”她屈膝一福,畢恭畢敬道。

  不料那女子竟頗為錯愕,蹙眉道:“姐姐?炫哥哥,你這又是玩的什麼把戲?”

  唐炫哈哈大笑起來,往椅子上一坐,端起冷茶喝了一口,道:“這就是我跟
你提過那個相好,你搬到這兒,里外都要人照顧,在唐家堡請人進來我不放心,
恰好趕上,索性把她贖了出來。今後等我厭倦江湖打算定下心來,說不定會來跟
她成個親。”

  青柳芳心猛地一跳,面上頓時一片火熱,急忙道:“炫郎說笑了,奴家那里
敢奢望那個。姐姐莫要見怪,炫郎平素就是喜歡說笑的性子,他心里最惦記的還
是你,一路上都在叮囑叫我們好好照料,切不可怠慢半分。”

  寧兒伶俐,倒是發覺出什麼不對,輕輕扯了扯青柳袖子,低聲道:“小姐,
咱們……是不是被炫公子戲耍了啊。”

  青柳擡頭,這才註意床上那女子臉上竟是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古怪神情。

  那女子揉揉額角,搖頭道:“炫哥哥,你這臭毛病就不能改改,千嬌百媚的
人兒,虧你也舍得這般逗她。”

  她抱拳一拱手,道:“那,我也不見外了,我是唐昕,看來,少不得要叫你
一聲嫂子咯。”

  “你、你是他……妹妹?”青柳小嘴微張,登時楞在了那兒。

  唐昕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這堂兄斷不了沒正形的時候,你要跟了他,將
來可得機靈著點,不然,怕是要被他耍得團團轉。”

  唐炫笑道:“我再不正經,起碼心里分得清輕重緩急,總比你男人靠得住吧?”

  唐昕目光一黯,但唇角依舊含笑,輕聲道:“他樓里的人在找,他娘也在找,
聽說,他還傳了消息,給他父輩的朋友來幫忙找,他自顧不暇,能如此待我,我
已沒什麼可埋怨的。”

  她擡頭看向唐炫,“再說,唐家堡這里,他本就不熟,唐行濟上來就把自己
的命豁了出去,他還能有什麼線索可用。”

  唐炫擺手讓那二女先去收拾自己東西,口中譏笑道:“你這伶牙俐齒,現在
就只會幫著情郎說話。我能拿出一個月功夫細細勘察,將你從那破地窖里救出來,
他為何不能?換成白若蘭,你看他還顧得上唐門那些事端麼。”

  唐昕心中微酸,但還是笑道:“炫哥哥,我知道你惱他沒親自滿世界跑著找
我,可你明明知道,他一來這兒就見了唐青,唐青那副樣子,他怎麼能放下不管,
唐青前腳才送走,他公門好友就丟了性命,死得慘不忍睹,這還都是你帶回給我
的消息,你又來拱火,撩我生他的氣,有什麼意思。”

  “咱們家這一代能幹的女子不多,堂姐里勉強有幾個像樣子的,也大都已經
成家。”唐炫頗為扼腕嘆息的樣子,“堂妹里就數你精明能幹,老成持重,結果,
出門辦事一遭,就被拐去了如意樓的賊船,你叫為兄我怎麼平得下胸中惡氣?”

  唐昕垂首道:“精明能幹又有何用……”

  唐炫心知肚明,小輩之中有他這麼敏銳,察覺到每隔一二十年的蠱鬥內情之
人並不多,唐昕頗受打壓,會灰心喪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眼下木已成舟,他也沒興趣真拆自己妹夫的臺,話鋒一轉,道:“今日我見
到唐行晁了。”

  唐昕登時擡眼看了過來,“果然有他一個?”

  “你哥哥不是好人,唐青哥哥也是混蛋,你們倆啊……”唐炫搖頭笑道,
“娘是姐妹,爹是兄弟,攀上同一個男人,還都有個不爭氣拖後腿的哥哥。將來
你們進了南宮家的宅子,可要同病相憐,姐妹齊心才好。”

  唐昕哭笑不得,扭開臉道:“我可沒學過大門大戶宅子里爭寵鬥艷的本事,
哄男人這事兒唐青精熟,讓她好好下心思吧。”

  寧兒正在擺放包袱里的衣裙,忍不住小聲說:“哄男人開心這個,做女人的
真得好好琢磨才是。唐姑娘,我和我家小姐都略懂些,不如我們教你啊。”

  “不必。”唐昕趕忙擺手,瞪了唐炫一眼。

  青柳也急忙將寧兒拽出到外屋去,低聲教訓道:“炫郎和妹妹談正事兒呢,
你插什麼嘴。”

  唐炫笑道:“對對,咱們談正事。”

  唐昕蹙眉思忖片刻,道:“炫哥哥,你費這麼一番功夫,釣出唐行晁,安置
好我,你這是……準備上山了麼?”

  唐炫點頭道:“你這兒知道的都告訴了我,外圍能查的我也都已查完。你情
郎還在山上當沒頭蒼蠅,被那千變萬化的文曲引進了大坑套小坑的陷阱之中,我
再不上去,怕是你就要忍不住親自動了吧?”

  唐昕擠出一個微笑,輕聲道:“我有分寸,如今傷還沒養好,唐門里……雖
說幾日間揪出了一百七十多個可疑之人,但我覺得還是危機四伏,我不會貿然露
面的。你能去給小星帶個平安,讓他不必擔心就好。”

  唐炫並未答應,轉而道:“說起這事兒,我也有些奇怪。查驗易容偽裝,不
過是個下手一試的功夫,唐門封路連查了三天,聽說有丫頭的臉皮都被摳掉見了
血肉,怎麼就找不出那個易了容的文曲呢?這人莫非還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成?”

  “按我受困時候所聽到的,文曲出道以來親自做的案子不過三樁,沒有一次
用到武功。他有沒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好說,但一定是個極有耐心,又潛伏極深
的可怕對手。”她嘆了口氣,“虧我自以為精明,失手那晚,都不知怎麼就著了
道兒。那還不過是文曲一個部下而已,這七星門……著實厲害。”

  唐炫搖頭道:“我最佩服的還是他們那視死如歸的勁頭。能摧破神智令人失
憶的本領練來可不容易,那家夥武功又不弱,結果,一見情勢不妙,竟當場自戕,
換成我是文曲,如此下心血培養出的部下,可不舍得這麼用。”

  唐昕扶著腦袋,突然想起什麼,道:“那日……他們以為我被摧破心神昏死
過去的時候,好像提到過,文曲此次的布局,像是要把這當成此生最後一個任務
來做似的。我先前還當著是誇獎他們首領辦事盡心盡力,如今你這麼一說……莫
非他們真的在謀劃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朝廷的事,你不懂,我也不懂。鎮南王膝下子嗣死上幾個會有什麼影響,
咱們也推斷不出。等我上去,見了六扇門里可靠的人,再打探一下吧。”唐炫起
身站定,“那麼,事不宜遲,青柳與寧兒在此照料著你,我這就上山去了。”

  唐昕一驚,“你這就走?”

  唐炫笑道:“不然呢?你與寧兒去擠外間,聽我和青青顛鸞倒鳳?還是你自
己睡外面,聽我在里頭花開並蒂?”

  唐昕面上一紅,羞惱道:“你就不能只是睡覺麼。”

  唐炫哈哈一笑,“你與南宮家的臭小子躺在床上,沒事可做的時候,能只是
睡覺麼?”

  “怎麼不……”唐昕話說一半,低下頭道,“誰跟你說這個。你愛去就去,
反正家里兄弟姐妹,就你是最有主意的,從不聽人勸。”

  唐炫拍拍下擺,笑道:“你們在此好好保重,我先告辭。留給你的暗器你小
心些用,碰上應付不了的對手,設法留個記號。那,我就先告辭了。”

  唐昕點點頭,叮囑道:“炫哥哥,家中情況詭異,還請一定多加小心。尤其
提防著那叫亂心燈的物件。”

  “我知道,沒看我連買下這間屋子,都先特地換了燈燭麼。你這消息寶貴得
狠,我絕不叫它白費。”唐炫挑簾走出,與青柳、寧兒話別兩句,便踏出門外,
翻墻離開。

  動身之前,他先將小院周遭仔細查探了一遍,作勢離開之後,又換了條道折
回附近一棵高大樹上,斜倚著一段枝丫,藏身於茂密樹冠之中,靜靜觀察了小半
個時辰。

  確認此地安然無恙,他才鵬鳥般展臂飛身一縱,乳燕投林,頃刻便不見了蹤
影。

  僻靜村鎮之中,足足過了大半晌功夫,一處墻外柴草垛中才輕輕一動,探出
了八尾狐貍霍瑤瑤小心翼翼的臉龐,左右張望一番,對自己身後道:“那人真走
了嗎?”

  刷拉一聲,雍素錦已從里面挺身而起,抹一把臉上的碎草枯屑,道:“走了,
你在這里等我,我去看一眼,里頭到底是不是唐昕。”

  霍瑤瑤嘆了口氣,壯著膽子小聲問:“素錦姐姐,那……之後呢?”

  “我先確定了唐昕的死活,將功折罪省得南宮星念叨我不聽他的。”雍素錦
一雙明亮眸子不住閃動,望著遠處唐門所在的大山,緩緩道,“這一樁清了,你
就跟我跑一趟,去攔一個人。”

  “誰啊?是剛才那個高手嗎?”

  “蠢貨,那人這會兒怕是已經到了,憑你我還怎麼攔?”雍素錦踩了踩腳上
繡鞋,目中殺氣一閃而過,“鎮南王家的老五已經快到了,我去勸他回家。”

  “啊?他會乖乖聽話嗎?”

  “聽不聽,可由不得他。”

  拔下發釵握在手中,雍素錦倩影一閃,就已無聲無息躍進了唐昕藏身的院子。

  恍如一陣夜風,吹過無痕。


                                 【未完待續】
2019-1-19 22:23#1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1-26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四章 噩夢

  兩個女孩奔跑在樹林中。

  大的牽著小的,跑得很急,很快。

  遠遠的後面,隱隱有狗吠傳來,聲聲不絕。

  女孩一個大些,一個小些,都是粉雕玉琢,一眼便知的美人坯子。

  可她們卻一絲不掛,奔跑在這靜謐昏暗的山林之中,連鞋子也沒有一只。

  她們的腳被刺破,割傷,留下淋漓的血。

  可她們不敢停,也不能停,否則,一切都會前功盡棄,她們就將回到暗無天
日的生活之中,萬劫不複。

  她們年紀雖小,形貌雖稚,身手卻都頗為矯健,小的那個落在後面,還知道
隨手扯一段枯枝,盡量掃去身後沖撞留下的印記。

  “別費力了,他們有狗。”大的那個將妹妹一扯,運力丟上一個高坡。

  小的那個極為默契撐住坡邊垂手下來,拉住姐姐拽了上去,口中仍不屑道:
“能讓狗多停下聞幾下,也是好的。”

  她們繼續狂奔,纖細的雙腿不停地擺動,那粉白無暇的身子上,各有一個猙
獰醜陋的暗紅烙疤,好似蝶翼,印在她們身上,透著一股殘酷卻誘人的美艷。

  “等等,”姐姐突然拉停了妹妹,側耳傾聽,輕聲道,“那邊有水!”

  “走。”小的這個行事倒比大的還要果決幾分,轉頭就拉住姐姐的手往那邊
跑去。

  猛犬之聲漸漸近了,兩個女孩的腳步也愈發慌亂。

  終於,姐姐忍不住停下轉身,道:“你走,我擋他們。”

  “呸,你不走我就不走。”

  “錦兒!”

  “怎麽,你大個兩歲了不起麽?”

  知道不是任性較勁的時候,姐姐嘆了口氣,轉身推了妹妹一下,“那走吧,
聽天由命。”

  小的那個這才不屑哼了一聲,順著姐姐那一推向前一跳,越過地上一灘濕潤
軟泥。

  不料她落下後,踩到的那叢長草下,竟是個被掩蓋的陡坡!

  驚呼一聲,那小小的赤裸身子就順著滑下。

  大的那個面色一變,擡腳在樹上一蹬,已能使出像模像樣的輕身功法,飛撲
過去後發先至,雙手一抓,就拎住了妹妹的腕子。

  兩人一起滑下,轉眼,就到了那潺潺水聲的上方。

  可那卻是一處斷崖,十余丈高,險峻非常。

  小的本就在下,登時飛出去了整個身子。

  姐姐雙腳猛地一分,勾住一段纏在樹上的老藤,扯得劈啪作響,總算將妹妹
身軀拉穩,吊垂在崖邊。

  妹妹大喘了幾口,向下望了一眼,擡頭就道:“多事!誰要你救!放開!”

  姐姐分不出神說話,只是雙手交替,硬是將她拉起了一條胳膊的距離。

  “放手!不過是個懸崖,下面有水,多半摔不死人!說不定還能叫我撿本秘
籍呢,放開!”妹妹卻好似並不領情,用另一手使勁拍打姐姐的雙臂。

  啪嚓,藤條斷了一根,還剩最後一股。

  大的那個眼中浮現一股決絕,突然低喝一聲,也不知如何拼出一股力氣,硬
是將妹妹靠腰力拉起,猛地甩到了身後。

  剩下那根藤條沒斷。

  但本就松動的這塊土石,就這樣帶著那棵小樹,帶著上面被藤纏著腳踝的小
小身子,一起墜落下去。

  “姐——!”

  還沒站穩的妹妹毫不猶豫一推身側樹木,就要跟著跳下。

  但一條閃著油光的長索,已鬼魅般飛來,啪的一聲纏住了她纖細的腰。

  “抓住了一個!另一個好像掉下去了!”

  欣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沈悶的狗吠也近在咫尺。

  小的那個沒有再掙紮,她只是怔怔望著已經空無一物的崖邊,喃喃自語般道
:“我沒你這個姐姐……我沒有你這樣狠心的姐姐……我沒有……”

  幾點水痕,留在她被拖走的印跡上。

  轉眼,就被吸入枯葉腐土,什麽都沒有留下……

  雍素錦坐了起來。

  這個噩夢跟了她十多年,最近,出現得格外頻繁。

  不打緊,一切就要結束了。

  她側過頭,看向遠處窗邊一臉惶恐的霍瑤瑤,冷冷道:“躲在那兒做什麽,
真要害怕,為何不跑?”

  霍瑤瑤擠出個勉強微笑,小聲道:“素錦姐姐,你真會說笑。你成名一戰,
可是追了宗恒四十七天,橫跨七州,當著七個結拜兄弟的面把人刺死在街頭,你
說不讓我跑,給我八十個膽子,我也不敢逃啊。”

  “算你識趣。”雍素錦扭身下床,沒有去踩那雙綿軟小巧的繡鞋,就那麽讓
兩只赤足踩在冰涼的地上。

  霍瑤瑤陪笑道:“你既然醒了,那……那小妹是不是能去再睡片刻?你晚上
發噩夢,一直大叫姐姐,小妹實在是睡不著啊。”

  雍素錦點了點頭,知道她所言不虛。

  這些時日,霍瑤瑤從被她偷跑時候帶出來,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這兩天眼
睛下面都黑了一截,眼看要辦大事,讓她養足精神也好。

  喝一口冷茶下肚,雍素錦揉了揉臉,簡單洗去倦意,坐到窗邊,微微頂開窗
欞,居高臨下望著外頭的長街。

  她匆匆把如意樓的暗記留在南宮星能看到的地方,說明唐昕尚且安好之後,
就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趕到了這兒。

  比起過往單打獨鬥飄零四方的日子,背後有人幫忙的感覺的確不錯,在如意
樓西三堂的分舵,雍素錦憑著與南宮星的關系,輕輕松松就搞到了兩匹快馬和鎮
南王五公子的路線。

  要是單靠她自己,少不得又要送去地府幾條人命才行。

  可她並不習慣。

  一想到南宮星,雍素錦就覺得束手束腳,滿肚子不自在。腦袋上多了一重規
矩,路上不懷好意的男人對她擠眉弄眼,她看對方沒有武功,都不好一釵上去給
趾甲換層新色。

  若不是設法甩脫了崔碧春,跟著那麽個整日板著臉的悶葫蘆,她都要憋出病
來。

  相比起來,她寧願帶著滿肚子鬼主意的霍瑤瑤。

  這女人心思活絡,所學甚雜,是不是誠心服氣先不管她,讓她給做個人皮面
具,改扮一下形貌起碼容易得很。

  雍素錦自己也能簡單弄弄,但總不如專精此道的來的妥帖。

  她要對付的畢竟已非尋常江湖武夫,而是鎮南王家的公子。

  死了個老大,下面還有四個,她想,若是這四個都急著趕去要取玉若嫣的命,
幹脆,就一個個都由她殺了吧。

  到時候,闖下滔天大禍,如意樓自然只能撇清關系,她便又可以自由自在,
浪跡江湖隨心所欲了。

  她此刻在等的,是最早動身趕來,不聽王府勒停執意繼續趕進蜀州的五公子。

  從如意樓搜集到的信息來看,這事兒其實透著一股詭異。

  鎮南王膝下長大成年的共有五子。

  老五武烈,字定邊,可以說是與世子之位最不沾的,此前性情頑劣就在府中
不受重視,惹出過不少荒唐禍端,而且生母不過是個人微言輕擡舉到偏房的奴婢,
孩子生下不久就一命嗚呼。武烈記在續弦王妃膝下,名嫡實庶,就算王妃受寵,
上頭還有個正經親生的四哥壓著,更何況,鎮南王對亡妻一往情深,待這位續弦
夫人並不算有多熱絡。

  三位哥哥里至少要除掉兩位嫡子才有希望染指王位的武烈,卻一馬當先,比
和武承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次子武平來得還要快,說其中沒鬼,雍素錦才不信。

  三匹好馬,兩個隨從,聽說武烈自小練功,看來對自己的身手頗有信心,雍
素錦暗暗尋思,今晚在對面那官驛,到底是該嚇他回去,還是幹脆殺了。

  嚇他回去,麻煩最少,但收效不明,後患最重,幹脆殺了,麻煩最大,但至
少能給玉若嫣爭取到十天半個月的時間,至於後患……她行走江湖以來,被官府
通緝追捕已是家常便飯,多個鎮南王府的懸紅,也算不得什麽。

  還是殺了吧。

  摸了摸頭上發釵,雍素錦暗暗下定決心,起身戴上霍瑤瑤做的人皮面具,下
樓去摸對面的底。

  西南這片地方,官驛的格局大同小異,鎮南王禦下甚嚴,不論是走馬上任還
是衣錦還鄉,要花朝廷的銀子,就只能忍受官驛的粗陋招待,頭品大員,也不過
一餐二兩銀子,人頭不得超過十個。

  這也是許多官家子弟出行,更願意叫江湖門派接待的原因之一。

  官驛正門寬大,不設門檻,車馬可以直接入內,馬入廄,車停槽,下來的人
便可直接進入後院,三進院子,接待不同品級來客,小吏寥寥數人,盡可應付過
來。

  武烈這個公子在外花天酒地一擲千金是出了名的,滇州境內有點牌面的青樓
歌坊,近幾年的美人中,十個花魁的苞,至少得有八個是這位小公子開的。

  這樣一個人會來住官驛,霍瑤瑤就怎麽都不敢信。

  但雍素錦信。

  這倒不是她有多信賴如意樓的眼線消息,而是她了解王侯官宦人家的情形。

  有些人,放浪形骸舉止荒唐,並非性情如此,只不過是沒有機會,才選了大
隱隱於市的路子而已。

  如今武承已死,看來,藏於鞘中的劍,第一個拔出來的,想必就是這位小公
子了。

  撐一柄花傘,微散鬢發,做出千嬌百媚的花娘模樣,雍素錦閑庭信步,慢悠
悠在官驛周遭轉了一圈,將廂房院落的大致格局暗暗記在心里。

  她生平殺人無算,卻鮮少有如此小心謹慎的時候,所謂關心則亂,不外如是。

  轉眼暮色西垂,血色簾光卷著片片殘雲,被起伏山巒無聲吞沒。

  沿街燈籠漸次亮起。

  斜角一家窯子的娼妓袒露著大半雪白胸脯,倚門揮帕,招攬恩客。

  幾家散攤鋪開東西,蹲踞叫賣。

  雍素錦靠在客棧門邊,一條紅綢系在腕上,微微拉高裙擺,亮出一截纖細雪
嫩的玲瓏足踝。

  這是流浪攬客的遊女扮相,在婊子中,都是最被瞧不起的——連個願意收留
的院子都找不到。

  遊女大都粗鄙,通常是落難無奈,臨時賺些盤纏。

  但雍素錦這種身段,即便不露真容,也足夠令過往男人饞涎滿口食指大動。

  不過半刻,就有路過男子駐足觀望,看了一會兒,扶正頭巾,整肅容顏,大
步過來,拱手道:“小娘子在此等人?”

  若是遊女,此時眉目傳情一下,擰身就走,男人自然便會跟去談價,銀錢交
足,便可露水夫妻,行雲布雨。

  可惜雍素錦不過是為了能在此站定觀望,不叫旁人起疑心而已,淺笑道:
“等的橫豎不是官人你。”

  那人討個沒趣,拂袖離開,走出幾步,還忍不住扭臉看著她小巧繡鞋里裹著
的柔潤金蓮,咽了幾口唾沫,不甘不願放棄。

  裝成遊女的事兒雍素錦做過不止一次,其中切口都已非常熟練,也知道如何
才能不漏破綻,來詢問的男人,貌醜的直接拒絕,相貌端正不好直接擋掉的,便
袖里乾坤,出個高價嚇退。

  霍瑤瑤給她做的臉姿色平平,單靠一雙適合捧起來把玩的巧腳,尋常恩客自
然不舍得疏財太過。

  可總有不尋常的。

  “小娘子,五十兩……也不是不行。”那肥頭大耳的男人舔舔嘴唇,湊近半
步,輕聲道,“可我要小娘子做點別的花式。”

  雍素錦眼觀六路,隨口敷衍道:“要什麽?”

  “小娘子的三寸金蓮,可要讓我仔仔細細耍弄耍弄,少不得要你費些力氣,
腳心夾著,幫我快活。”那男人雙眼發亮,鼻息都微微急促了些,“小娘子,你
若答允,我再加十兩,還不進你的牝戶,就讓我出在你的小腳上,如何?”

  此時,雍素錦等的人終於來了。

  三匹毛純色亮的高頭大馬噴著響鼻一路踱來,一人在前,二人在後,在前那
個銀簪玉冠,俊秀溫潤,唇紅齒白,嘴邊紋路好似帶著淺淺笑意,頗為親切可愛,
一眼望去還當是個女扮男裝的二八丫頭。想來就是那素有美男子之稱的頑劣五公
子,武烈。

  身後那兩個隨從年紀頗長,神情肅穆,四只眼睛流光瑩瑩,一看便知道都是
內家高手。

  雍素錦估量了一下,心道當街硬碰看來不成,就算武烈手無縛雞之力,那兩
個貼身護衛也不是易與之輩。更何況她目光極毒,一眼就看出,五公子天資絕頂,
平時私下也絕不是流言中那般頑劣,一身苦練出的功夫,光是下馬那一下的輕靈
穩妥,就足以體現。

  她殺性大,但知道分寸,懂得何時不可莽撞。

  斜瞥一眼幾乎快要貼上自己頸子的男人,雍素錦嫣然一笑,擡腿翹足,在他
大腿上輕輕一撓,膩聲道:“那,大官人可要對妾身憐香惜玉哦。”

  “好說好說,小娘子,你是住在此處,還是去我……”

  “就在這兒吧,我還等著大官人的銀子清償房錢呢。”雍素錦扭腰便走,揮
手一勾,在那男人下巴上撩了一下。

  那男人頓時失了魂兒,飄飄然跟著雍素錦一路上樓。

  開門進去,霍瑤瑤已經醒了,正對著小小銅鏡拾掇鬢發。

  那胖子一見霍瑤瑤,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這……這是你家姐妹麽?我
……我再加一百兩!”

  “留著回家操你奶奶去吧。”雍素錦心情不佳,斥罵同時,擡手一掌劈在那
男人頸後。

  看她把肥大身軀塞進床下,霍瑤瑤眨了眨眼,輕聲問:“素錦姐姐,點子來
了?鷹爪孫多麽?”

  “少來那套江湖渾話。”雍素錦摘下人皮面具坐到窗邊,口吻愈發煩躁。

  霍瑤瑤扁了扁嘴,只得又道:“素錦姐姐,你等的人來了?官府的幫手多麽?”

  “來了,只帶著兩個護衛。但三個沒一個是好惹的。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得
手。”雍素錦托腮沈吟片刻,緩緩道,“小狐貍,我晚上若是失手,你就自由了,
愛去哪兒去哪兒吧。”

  霍瑤瑤幹笑兩聲,道:“小妹還要幫你呢,你要出事,我就是不敢親自去救,
起碼也得去跟如意樓知會一聲不是。你都說了,你主人八成就是將來的如意樓主,
我這要立了功,不也多個大靠山麽。”

  “他就是個小色鬼,你形貌標致,要是立了功,他準保獎你一頓肉夾棍,打
得你滿地流水,下不來床。”雍素錦譏誚說道,手將窗欞微微擡高,觀望著官驛
里的情形。

  霍瑤瑤不以為意,反而笑道:“素錦姐姐,咱們這樣孤零零走江湖的女子,
哪個是真打心里願意這樣漂泊四海的,真要有個好歸宿,恨不得燒香拜佛去求,
男人幾個不好色的,各取所需也就是了。運氣好,攤上個重情義不始亂終棄的,
那便是上輩子修的福緣咯。誰叫,這世道就不是女人能說話的呢。深宮高墻里那
些娘娘多少人眼氣,其實,不就是些籠子里的小母雀兒麽。”

  她眼珠一轉,討好道:“你主人要那樣獎我,我一定好好侍奉,勾搭到了歡
心,一定不忘了素錦姐姐你。”

  雍素錦譏誚一笑,不再理她,仍只盯著官驛那邊的動靜。

  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歡心。

  任何人。

  漸漸,街巷靜謐下來。

  攤子撤了,行人少了,婊子們攬到客人,去床上賣力掙命了。

  雍素錦依舊盯著官驛,從小吏來往頻次,大致判斷出武烈的住處。

  當然是第三進院子,隔墻看不真切房門朝向,從小吏送飯菜的走勢來看,兩
個護衛應該是住在了武烈房間西側。

  官驛那一側的旁鄰是家肉鋪,占地頗大,後院生豬肥羊臨時圈著不少,大概
是為了隔開腥穢味道,離出一條數尺寬的陋巷,汙水橫流。

  雍素錦端詳再三,摸下一股發釵,垂手反握藏在袖中,拿起另一張相貌標致
些的人皮面具,遞給霍瑤瑤,道:“為我戴好,半個時辰後我不回來,你就走吧。”

  霍瑤瑤展開纖巧十指,細細為她將人皮面具貼合撫展,掏出幾樣小工具,在
鬢角額頭等處認真調整,口中道:“素錦姐姐,其實……你不是非去不可吧?”

  雍素錦淡淡道:“我非去不可。”

  “如意樓的公子挺心疼你的。”

  “這不是為了他。”雍素錦嫣然一笑,譏誚道,“我這人沒心沒肺,臭男人
待我再好,我也不領情。我欠他的,為他效命,跟他睡覺,盡夠還了。”

  “那你……這是為了誰啊?”

  雍素錦看霍瑤瑤已經收手,拿過銅鏡對著一照,上下左右審視一番,略一頷
首,起身便走。

  出門之前,才輕輕回答一句,“為了我的噩夢。”

  雍素錦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的時候,崔碧春剛剛邁過南宮星所在停屍間的高檻。

  雍素錦的身後只有霍瑤瑤神情複雜的雙眸,崔碧春的身後,卻跟著守山門的
八名唐家弟子,和已經握緊了刀的傅靈舟。

  南宮星長身而起,皺眉道:“碧春,你為何這時闖上山了?”

  傅靈舟目光一閃,右手微松,沈聲道:“孟兄,你與碧姑娘是舊相識?”

  南宮星這才醒覺,唐門弟子在側,崔碧春又是已通告記名在如意樓少主南宮
星麾下的高手,他忙擡手輕咳,微笑道:“那是自然,家父與那邊頗有淵源,都
是舊相識,舊相識。”

  他雖這麽說,唐門弟子卻不敢放下戒心。

  一劍奪命碧羅裙自山腳一路闖上,任何門派也不敢掉以輕心。

  盯著寶劍碧痕,已有四五個弟子的手掌,扣住了淬毒的暗器。

  南宮星只得上前,穩住那些神情緊繃的弟子,等到主事的來了,申明情況,
保證會向唐家長輩有個交代,並親自確保碧姑娘不會在唐門鬧事,這才將那些弟
子勸離。

  唐蕊擔心情郎,望著崔碧春看了幾眼,覺著傅靈舟似乎有挑戰之意,急忙死
拖硬拽,拉他回房共度春宵去了。

  大好男兒,滿把子力氣用在她濕潤潤緊咂咂滑嫩嫩的身子上,豈不比用來打
打殺殺快活。

  而且,一快活就是兩個。

  屋里寧靜下來,南宮星才輕聲問道:“你怎麽突然來了?”

  崔碧春找了一圈才找到這兒,為不出手傷人,袖子上還釘了幾枚暗器,她瞄
一眼用寒鐵和窖藏碎冰暫時圍繞的馮破屍身,低聲道:“雍素錦擅自行動,帶走
了霍瑤瑤。我追過來,見她留了暗記,說已經確認唐昕無事,是被唐炫救走藏起
來了,就急忙上來通知你。”

  南宮星無奈嘆道:“她啊……真不是個叫人省心的丫頭。”

  他走到棺邊,低頭柔聲道:“馮兄,時候已晚,在下明日得空,再來看你。”

  說罷,將一杯濁酒灑落在旁邊地上,轉身帶著崔碧春往外走去,輕聲道:
“此地你不可久留,消息既然傳到,你這就下山離開,去追素錦,我聽唐門的人
說,鎮南王府五公子不聽勸,已經快要趕到唐家堡,你找個分舵問問,我猜素錦
八成是去攔人了。鎮南王府藏龍臥虎,你早些趕去幫她,免得吃下大虧。”

  崔碧春微微蹙眉,道:“可我聽唐夫人說,你這里也挺缺幫手的。”

  “缺,可你不能在這兒。六扇門如今在唐門的人手由馮破原本的副手羅傲接
管,此人城府很深,嫉惡如仇,你這樣懸紅通緝多年的,被他盯上極為不利。還
是速速離開吧。”南宮星留意著周圍動靜,一路將崔碧春送到山門處,又叮囑一
番,才叫她展開輕功,急忙找雍素錦去了。

  “你整日這也照顧,那也照顧,你有三頭六臂,也照顧不過來吧。”林間影
中,唐炫信步走出,面帶微笑,朗聲說道。

  南宮星的便宜大舅哥著實已經不少,可像唐炫這麽令他頭痛的,僅此一位別
無分號,只有苦笑道:“能照顧的時候,自然是多照顧些好。真照顧不過來了,
也沒什麽辦法。”

  “我還說讓你多著急幾日,不想你的部下倒是辦事利索。”唐炫笑道,“不
過你也不必安心太早,唐家的事亂七八糟,你若處理不清,唐昕一樣危險得很。”

  南宮星濃眉斜飛,戲謔道:“這歸根到底是你唐門的事兒,我最著急的兩個
女人,一個已經到了如意樓分舵,另一個有可靠的堂哥保護,安穩妥當,真要處
理不清這山上的詭異事情,我就去帶上阿昕,撂挑子走人。”

  “你能舍得那位傾國傾城的絕色女神捕?”唐炫抱肘靠在樹上,取笑道,
“她在地牢里,還能拴不住你。”

  南宮星的確是為了玉若嫣而來,只不過,其中有八成是因為雍素錦。

  這個姐姐不替雍素錦救出來,她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惹出不知多少麻煩。

  此中內情,當然不好讓唐炫知道,南宮星便只微笑道:“你提醒得對,我真
要撂挑子,還得先去把那個天仙下凡的小美人偷走才行。竊玉偷香,本就是我所
愛,要不是家母與師父管教甚嚴,興許我就跑去做采花大盜了。”

  唐炫譏刺道:“你如今也不遑多讓吧,你到唐門這才多久,聽說,連寡婦房
里都去過了。”

  南宮星坦坦蕩蕩道:“這事兒要怪你那堂伯,他自己不願意調查晚輩媳婦,
把大鍋丟到我的頭上。虧得那一晚範霖兒去給亡夫守靈,她房中沒人,不然我可
說不清楚了。”

  想到那晚鬼鬼祟祟忙活半天卻一無所獲,他就感到一陣喪氣。

  馮破死後,羅傲順位接手此案,那人雖表字易安,可半點也不能輕易心安。
他出身官宦豪族,祖上有從龍之功,卻不知為何棄文習武之後並未涉足行伍,而
是轉投公門,踏踏實實從最下層的捕快差役幹起,一步步做到如今的位子。

  以他家世背景,出將入相那麽位高權重雖不可能,在邊關戎馬之中統領千百
部下總不是什麽難事。

  可他偏偏就醉心於六扇門這種聽人差遣的鷹爪差事,若不是為吏時選錯了地
方,到了名捕雲集的西南,恐怕早已聲名顯赫。

  不過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馮破此前就曾提過,如此江湖門派紛雜的時局下,
西南四州之中,羅傲總領刑捕的慳州一片太平,幾乎沒什麽震動朝野的案子發生,
比鎮南王府所在的滇州情形還要好出一截。

  南宮星與羅傲碰面一次,就知道六扇門那邊的助力,怕是用不上了。這位羅
捕頭,根本就不會徹底相信任何一個江湖人。

  若不是和馮破有幾分舊交情,認得他兩個恰好在此的舊部,南宮星怕是連馮
破的屍身都沒機會親眼查驗。

  範霖兒的秘密,他當然只有自己去想辦法,公門差役再怎麽如狼似虎,也不
能無憑無據就去翻查和案子毫無關系的一個年輕寡婦閨房。

  唐炫笑道:“看來你也是走投無路了,你難道真覺得範霖兒若有問題,會把
秘密藏在自己房中等人去找麽?”

  南宮星苦笑道:“橫豎那晚是個機會,夜半三更她這寡婦不在臥房的時候可
不多。”

  唐炫淡淡道:“她不在臥房,你當然就什麽也查不出。”

  “她在臥房,我查出也是一身腥。”南宮星搖頭道,“你家這些長輩對我身
份來歷一清二楚,個個都是老狐貍,我在寡婦房內被抓,他們轉頭就要翻臉把我
趕下山去。我好不容易才撬動一個縫,決不能半途而廢。”

  “哦?原來你在山上這些天不是白費麽?”唐炫譏誚道,“我還當唐門大閨
女小媳婦多,你看花眼什麽都顧不上管了呢。”

  他不屑問南宮星撬動了什麽,只道:“昕妹雖然沒事,但受傷不輕,看在你
幾日前見我上山先說起我兩個堂妹的份上,你若想要探望,隨時知會一聲,我帶
你過去。另外,你告訴你那血釵一聲,盯我稍這筆賬,我記下了,今後必當奉還。”

  “炫兄,素錦此次來唐門這邊辦事,心急火燎不擇手段,都是事出有因。我
若不是硬壓著她,她早已沖上山了。這里有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還望炫兄海
涵。”

  “這里有一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是。”

  “可這里還有幾百號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唐炫淡淡道,“我不管什麽血
釵,如意樓,還是七星門的幾當家,對唐門不利,我就不會袖手旁觀。這地方我
不喜歡,但事關許多我喜歡的人的命,南宮兄,你還是管好你的手下為好。”

  “我急著把玉若嫣的案子查清,就是為此。”南宮星微笑道,“炫兄,不如
你來幫我?唐門如今哪里都透著詭異,知根知底我又信得過的,不過阿昕和你二
人。這事兒對唐門有百利而無一害,不考慮一下麽?”

  “你信得過我,我卻信不過你。”唐炫哼了一聲,笑道,“你有利唐門不過
是順勢而為,若哪天唐門要殺玉若嫣,最先對唐門動手的也會是你。”

  南宮星皺眉道:“可玉若嫣的確是被陷害的,難道你就能狠下心殺了她?”

  唐炫微微頷首,道:“若是只有殺她才能保住唐門百年基業,保住山上山下
數百戶人的平安,我為何狠不下心?她玉若嫣持劍殺人證據確鑿,即便有幕後黑
手,殺人者難道就可脫罪?南宮星,雍素錦那樣的人,只有你會保。你我,並非
同道。”

  南宮星面色一凜,肅然道:“唐炫,你我都在江湖,以武犯禁,誰手上的命
少?扔進府衙,個個怕都是得秋後問斬吧。”

  唐炫悠然笑道:“所以我要是進了大牢,等著秋後問斬,決不指望他人去還
我什麽清白。我只盼著當年交過的朋友,能念著我這人的好處,直接把我劫走。”

  南宮星一怔,跟著無奈搖頭道:“可惜,玉若嫣性情頑固,我先前說的撬動
縫隙,都還是靠著馮破慘死,羅傲無情,才將她略微打動幾分。再者說,我要將
人偷走,豈不是給唐門惹下了大麻煩。”

  唐炫淡淡道:“所以我才說與你並非同道。你要竊玉,我就只能攔著你。萬
一我和你聯手調查,時間長了越發投契,不忍動手,那該怎麽辦才好。不如幹脆
這就各查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無事,將來江湖再見,還能一起喝上幾杯水
酒。”

  南宮星只得拱手道:“好吧,那我再想辦法。炫兄,少陪了。”

  “慢著。”唐炫揚聲道,“我來找你可不是為了敘舊。該續的,那日見面已
經續過。既然你已經知道昕妹還平安無事,那她托我傳的消息,差不多也該告訴
你了。”

  南宮星無奈嘆口長氣,道:“炫兄連口信也扣下,就只為看我著急幾日麽?”

  唐炫悠然道:“不錯,你艷福齊天,不看你為我堂妹著急上火,我憑什麽信
你是真心以待?你若不是真心,我寶貝妹妹險些沒命才湊巧拿到的情報,憑什麽
便宜你去救別的女人用?”

  南宮星啞口無言,只得垂手一站,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首先,這消息是阿昕被誤以為心智催破的情況下偶然聽來,她當時生不如
死痛苦無比,不能保證聽到的一切都確確實實,沒有錯漏。”

  南宮星心中一痛,頷首道:“我知道。”

  “那麽,她聽到的,其一,是七星門文曲一脈可以說傾巢而出,另外還有兩
批人手同時做著其他響應任務,你在湖林所受的狙殺,八成就其中之一。”

  南宮星暗自嘆息,心想柳悲歌十有八九便是武曲,白家遭的劫難,算是徹底
與唐門的事串聯起來了。

  “其二,文曲的部下中武功高手並不多,大都是專精奇門邪術之人。在七星
門內,也算一支另類。”

  南宮星苦笑道:“這個我已經領教了,有時候,這種半點武功也沒有的對手,
反而更難對付。”

  “其三,文曲的本領,可以靠一個叫做亂心燈的東西輔助,迷人心智。所以
在唐門今後的行動,切記要仔細檢查所有燈燭。”

  南宮星皺眉道:“那燈是什麽樣子?”

  “我也沒見過。昕妹裝昏偷聽,能聽到多詳細的東西。”唐炫搖頭道,“說
不定,亂心燈就是個名字,都未必是燈。總之,小心為上。”

  “嗯,我會加倍留意。”

  唐炫交代完畢,又開口道:“我聽說,家中所有門房僕役,嬤嬤丫鬟,連著
沒學武的唐門子弟,都驗了一遍面孔。”

  南宮星嘆道:“是啊,還將一個丫鬟摳破了臉,血淋林見了里面的肉,煞是
嚇人。鬧成這樣。最後還是沒找出易容改扮的那個丁一。你幾位伯伯已經從晚向
早,在分批排查新招來的下人了。他們懷疑,丁一可能直接早早布局,將部下就
以原貌送進唐門,那麽,所謂的換頭換面,說不定本就是這些人在交換輪替,他
們共同演出了一個丁一。否則,唐歡所說,進院子時候是一個樣子,走出來就成
了另一個人,未免也太過離奇。”

  唐炫略一沈吟,道:“這推測合理是合理,但若都是真實面孔,讓揪出的叛
徒指認一下,應該就能抓出幾個了吧。”

  “揪出的都不承認,抵賴不過的……都已死了。”南宮星一籌莫展,嘆道,
“也不知道文曲到底是攝心的法子厲害,還是威脅的手段高明,唐門里這些能用
的舌頭里,一句話都掏不出來。”

  唐炫挑了挑眉,道:“那個香墜不是抓回來了,也問不出?”

  “唐遠明帶走審了兩天,後來又被羅傲要去,唐遠明什麽也沒問出來,至於
羅傲……他就算問出什麽,也不會告訴我。”南宮星搖了搖頭,“不然,我也不
會大晚上不睡,仍在看馮破的屍身了。炫兄,你江湖經驗比我豐富,要不要去驗
驗屍?”

  唐炫知道他還有心想要拉自己幫忙,但這次並未一口回絕,而是笑道:“死
人有什麽好看,要我說,咱們還是該去看看那位千嬌百媚,專門備下來服侍世子
大人的艷姬才對。”

  南宮星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衙門的人不讓咱們看。”

  “不讓的事情就不做,那我現在還是唐家內門弟子呢。”唐炫大步踏上階梯,
“走吧,去看看那位香墜的嘴巴,到底有多嚴實。”

  南宮星快步跟上,笑道:“不需要我帶路麽?”

  唐炫頭也不回,淡淡道:“你是忘記我姓什麽了?”

  南宮星其實早已有夜闖牢房的打算,只是唐蕊不願讓傅靈舟得罪唐家長輩,
拉著人不肯答應,缺個幫手,南宮星單槍匹馬弄不開那邊需要至少二人合力才能
開啟的機關。

  唐炫果然對地形熟悉無比,南宮星都沒提醒,他就已站定在關押香墜的院落
門外。

  “你來看過她?”南宮星不禁問道。

  “沒有。”

  “那你如何知道香墜就在此處?你們唐門關人的地方,可多得很吶。”

  唐炫淡淡道,“難道我這幾天,是在山上閑逛麽?”

  南宮星一拱手,笑道:“不虧是炫兄。”

  說話間,兩人已經騰身出手,守在此處的唐門弟子和一個捕快轉眼就被放倒,
挪去一邊。

  進去後,南宮星很快就找到了香墜所在的牢房。

  只是,那女人交給羅傲這邊不過短短兩日,南宮星,竟險些認不出她。

  那先前還嬌小玲瓏玉肌沁蜜的可人嬌娘,身上破爛囚衣遮不住的地方,竟已
幾乎看不到完好的皮肉……


                               【未完待續】
2019-1-27 13:01#1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5)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2-2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另有《都市偷香賊》於阿米巴星球連載中。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五章 冤情

  南宮星覺得,他們應該是抓錯了人。

  香墜作為世子的侍寢艷姬,若是刺殺計劃的一步環節,那麽,文曲想必不會
交給不夠可靠的部下去做,更甚一步,她都有可能親自下手。

  可此刻眼前這個奄奄一息吊在鐵索下的年輕女子,絕不是文曲的心腹。

  那白嫩的肚皮上縱橫交錯盡是皮鞭抽打的血痕,皮開肉綻,但沒有北鬥烙印。

  當然,南宮星不至於天真到認為有沒有烙印是判斷的唯一標準,他只是此前
就從唐遠明那里知道了一些審訊出的口供。

  這個香墜,聲稱自己壓根就沒上過唐門的山。

  她說在自己的確是受過邀約,可那天等來等去,只等來了一個口信,說事情
有變,讓她哪兒都別去,在別院等著,定金不必退還,過幾日,會有豪商來高價
贖人,納她做妾。

  她歡天喜地收拾妝奩,住進別院就那麽等著,等了幾日,果然有豪商一擲千
金將她贖出帶走。

  可她還沒過上自己期待的和美日子,就突然殺出一群強人,把她老爺一家殺
得幹幹凈凈雞犬不留,唯獨帶走了她。

  她還當是要被帶去做壓寨夫人,不曾想,蒙頭套進一個口袋,她就被載出了
城。

  一夜趕路足足數百里,才在一處僻靜荒無人煙的地方,將她丟下。

  她蹭開頭上的口袋,就看到了那人手中明晃晃的鋼刀。

  若不是一個路過的俠客將她救下,她早已沒命。

  她被那個俠客救走,之後日夜兼程趕路,途中她欲以身報恩,卻遭對方堅定
回絕,心中感動,便一路細心服侍,頗有幾分絲蘿終托喬木的竊喜。

  然而不過幾天之後,就被唐門部眾圍攻抓住,帶回到這里。

  南宮星之所以覺得香墜並非說謊,是因唐門先前揪出的叛徒中,恰好就有負
責接洽這一線的人員。

  雖說都已畏罪自殺,但脈絡清晰,足以說明香墜進出唐門的全過程,都有陰
暗的秘密。

  站在刑房外,南宮星將這些說罷,輕聲問道:“炫兄,你如何看?”

  唐炫道:“如今的情形,我不敢信,也不敢不信。信,這其中應該有個道理,
否則,文曲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在富商家將她直接一刀殺了留下面孔,豈不是
還能消掉嫌疑?不信,這女人說的聽起來並無問題,這說法也不能幫她脫罪,她
若是老奸巨猾之輩,不應該編出這種漏洞百出的供詞來自找麻煩。”

  南宮星沈吟道:“我先前也一直在琢磨此事,算來算去,只有兩處關鍵最為
奇怪。一是為何要在富商那里留她一條活路,專門帶到那麽老遠的地方去殺,二
是為何那麽湊巧,就有一個不知名的俠客將她救了,還急匆匆往遠方趕路,若不
是唐門高手動作迅速消息靈通,她保不準就要被帶出蜀州。”

  唐炫在心里把這些線頭梳理一遍,道:“富商那里,故意做出毀屍滅跡的樣
子,肯定是想誘導咱們認定香墜沒死,已經往別處逃亡,然後再在較遠的另一處
將其滅口,毀掉屍身,咱們就再也找不到香墜的下落。此事,也就成了無頭案。”

  南宮星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可為何在那種荒僻之處,又湊巧冒出一
個救下她的俠客?唐門抓人的時候,還費了一番功夫才將那俠客擊退。這里面又
透著一股蹊蹺。”

  唐炫沈吟片刻,道:“若是香墜就此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唐門查
上一陣,心里必定有所疑慮,遲早還會認為,那個香墜興許就是幌子,真兇說不
定並未離開唐門。”

  南宮星雙眼一亮,道:“對,所以他們再安排一場仗義救人的好戲,將真正
香墜心甘情願地帶往他處,在適當的距離和時機,讓香墜拋頭露面,刻意留下線
索,唐門的註意力就自然而然被引過去,並會將香墜當作幕後黑手。”

  唐炫略一思忖,道:“若這些推測是真的,那個假冒香墜去伺候世子的女人,
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興許,就是文曲本人。”

  “對,玉捕頭的口供中提到過世子的情緒略有異常,想要在大婚前先圓房。
香墜就是伺候床幃之事的,為何那一晚世子會趕走她,轉而將玉捕頭喚來呢?”
南宮星沈聲道,“一定是那個‘香墜’對世子用了什麽迷心攝魂的手段。”

  “我沒有……”這時,旁邊被吊著的香墜似乎是被自己的名字驚醒,顫微微
擡起腫脹破皮的眼簾,哀鳴道,“奴家真的……半點也不懂……迷心攝魂的本事
啊。奴家平日伺候男人……是有些討歡心的手段,可……可這怎麽能和殺人的大
案子……扯到一起……兩位官爺……行行好,放過我吧……我……我……真要死
了……”

  唐炫嘖嘖搖了搖頭,道:“這些官差好不容易揪出一個案情破綻,怕不是全
指望這份口供來保玉若嫣的命,瞧瞧這下手毒的,我看真逼她說個下了迷魂藥的
口供,背下這殺人黑鍋也做得出來。”

  香墜淚眼盈盈擡起頭來,哀啼道:“公子不是差人?那救救……救救奴家吧
……奴家就沒上過這個山頭,怎麽……怎麽就成了害死世子的兇手了啊,害死世
子……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奴家哪里敢……哪里敢呀……奴家的口供……真的是
屈打成招……奴家冤枉啊……”

  南宮星繞去後頭看一眼,眉心頓時皺起,比起正面,香墜的背臀更加慘不忍
睹,那原本應該圓潤上提的小巧屁股如今腫成了一對兒紫瓜,還是熟透開裂,綻
出鮮血淋漓口子的那種,那一握纖腰上整整齊齊排著六個烙鐵燙過的印子,水泡
還被故意挑破,每片黃白相間的爛肉上都插著幾根竹簽,竹簽周圍似乎還抹了鹽。

  背上鞭傷少些,但用利刃細細劃出血道,縱橫交錯好似一張棋盤,看旁邊屋
角放著酒壇鹽罐,再看那傷口狼藉模樣,不難猜出受了怎樣的拷打。

  往下望去,纖秀腳掌自然不可能幸免,夾棍就在腳下擺著,泡在一灘漿中,
也不知道是潑醒她用的水,澆她傷口用的酒,還是疼昏失禁撒的尿,亦或是,以
上皆有。

  唐炫在前面托起她下巴,沈聲道:“香墜姑娘,你說你是屈打成招?”

  香墜淚流滿面,顫聲道:“是的呀,奴家……奴家賤籍女子一個,真要遇到
世子那樣的貴人,豈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伺候,別說被帶回去,就是……就
是隨手賞點什麽,今後在姐妹面前也揚眉吐氣了啊,我……我豈能放著這麽好的
男人不伺候,推他去給未婚妻殺了。”

  唐炫對南宮星招了招手,兩人一起走開幾步,他略一沈吟,低聲道:“你怎
麽說?”

  南宮星嘆道:“我先前就覺得,這是抓錯了人。如今主意一樣未改。”

  “所見略同。”唐炫緩緩道,“這香墜,怕是文曲的安排中,最大的一個變
數。”

  南宮星點頭道:“不錯,按照文曲原本的安排,唐門應該苦追香墜而不得,
可惜她沒料到,唐家高手的反應和能力會如此之快。現在香墜被屈打成招,一旦
供狀被六扇門的人利用,玉若嫣的死罪興許可免,我想文曲絕對不會願意看到這
個結果。”

  唐炫淡淡道:“如此甚好,南宮兄,你再見了羅傲,不妨提醒一下他,這個
屈打成招的犯人,可是個上好的香餌,文曲一定會想方設法消滅這個變數。而只
要文曲做出什麽她原本計劃外的舉動,露出破綻的可能性,就必然會大大升高。”

  南宮星扭頭望著香墜,皺眉道:“她傷得這麽重,也不知還能堅持幾日。我
看還是先請郎中為她調理一下傷勢的好。”

  “那豈不是不打自招。”唐炫搖頭道,“想要釣出文曲,就要把香墜當作真
兇來看待,最好能靠她的口供來幫玉若嫣脫困,我敢保證,文曲在行動中最不想
碰上的對頭,就是玉若嫣。”

  南宮星半晌不語,緩緩沈聲道:“炫兄,你可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玉若嫣能出山辦案,能得到自由,能給咱們機會琢磨出到底是什麽
手段攝了她的心迷了她的魂,還意味著唐門將有機會解決文曲,免掉無數令人頭
疼的麻煩,少死很多人。”唐炫微微一笑,道,“若不是對羅傲他們的辦案風格
沒有十足把握,我現在就一掌劈死香墜,讓她的口供徹底死無對證,釘成鐵案。”

  他看著南宮星臉上隨著燭光搖動的陰影,緩緩道:“想來,你是不肯答應的,
對吧?”

  “這個香墜是無辜的,你我都知道。”南宮星轉身,站在了唐炫與香墜之間。

  “你怎麽知道她說的就一定是真?”唐炫淡淡道,“興許這就是做給咱們看
的苦肉計呢。認準咱們會由此判斷她並非兇手,再借咱們的幫助脫罪,自此進入
到盲點之中,不會再被人盯上。你覺得那個俠客救走她太巧,我還覺得唐門這都
能趕上太巧呢。”

  香墜在里面聽不真切,只知道兩個可能的救星正在外面爭執,忙飲泣道:
“公子……少俠……你們行行好……奴家真的冤枉啊……冤枉……冤殺良民草菅
人命,這還有王法麽……”

  唐炫微微一笑,道:“一個未脫籍的賤戶,官家的人哪怕是錯殺了,不過罰
些財帛,頂天挨上二十板子,為了救玉若嫣,你猜他們舍不舍得。”

  南宮星神情凝肅,緩緩道:“他們舍不舍得,與我何幹?”

  “所以你是要救她,放棄引誘文曲上鉤的機會?”唐炫目光閃動,譏誚問道。

  南宮星回頭走到香墜身邊,緩緩將掌心貼在她血痕遍布的後背,灌入一股醇
和真氣,護住她的心脈,約莫半刻,才拿開手,道:“香墜姑娘,你若有冤情,
羅大人一定會還你個公道,他若不給,我也會幫你給。但你若是有半句謊言,就
萬劫不複,誰也再救不得你了。”

  抓到一線生機,香墜立刻顫聲道:“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小女子願
意對天發誓,不……對什麽發誓,發什麽毒誓都好!我……我真沒來過這山上啊
……公子,我當初等人來接的時候,有兩個媽媽指來的隨侍婢女,她們知道我壓
根就沒來過唐門。真沒來過啊……”

  “你對羅捕頭說過這事兒嗎?”南宮星急忙問道。

  “說過,他昨兒個就說叫人去拘那兩個丫頭,我本以為沒事了……可……可
今天……又是鞭子又是烙鐵,還是硬逼著我……逼著我招了……公子,你看奴家
的手,已經被夾棍夾碎了骨頭,那畫押的手印,都是……都是衙役抓著我指頭…
…按的啊……”她一臉絕望地低下頭,“那兩個丫鬟……是沒人肯去抓了麽……”

  唐炫在旁冷冷問道:“唐掌事審你的時候,此事你講過麽?”

  香墜點點頭,“奴家講過……奴家知道什麽就說什麽……分毫不敢隱瞞,奴
家知道,你們唐家是江湖人……江湖人殺人,官家都不會管……奴家哪里敢……
瞞著不說。”

  “怎麽沒人管,江湖人殺了你這樣的,有如意樓管。他們不怕累死,就喜歡
插手這種事。”唐炫略帶譏誚道,“你要有什麽親人好友,等你被冤殺,大概就
要收到他們的銀芙蓉了。”

  南宮星也譏諷道:“若是武林世家之中,公門高手盡在的情形下,還要冤殺
一個弱女子才能破解難題,我看你們唐家,還是幹脆往七星門寄一封投名狀,從
此跟了他們吧。”

  唐炫盯著南宮星的眼睛,註視片刻,忽而一笑,道:“其實,光是唐家上下
清查,根本沒什麽意義。”

  南宮星眉心一皺,道:“為何?”

  “世子親隨,可有人敢去試試是否易容改扮?公門護衛,一批批上山,衙役
捕快,一群群趕到,文曲若真有轉眼之間改扮模樣的本領,難道就混不進這些人
中?”

  南宮星嘆道:“我跟唐遠明掌事提過,可……一來此事只能靠朝廷的管帶下
令才行,馮破一死,羅傲不願為此失去人心,阻力甚大,二來,這些人並不能在
唐門屬地自由活動,出入也頗為紮眼,文曲想要在暗處活動,扮成他們反而不便。”

  “都已經現形這麽多棋子了,你還當文曲是諸葛武侯的性子,事必躬親麽?”
唐炫譏笑道,“她坐鎮在安全的地方,調動部下和叛徒陪咱們過招,顯然才是當
前的情況。”

  他話鋒一轉,看著香墜道:“所以香墜絕不能放,也不能救,只有這樣,才
能看出六扇門里到底是不是有問題。”

  “她若是死了呢。”

  “這諾大的江湖,每日都要死人。”

  “可不該死無辜的人。”

  “這世上沒有該不該死,只有死和沒死。”

  南宮星深吸口氣,道:“她還沒死,這些天也不會死。”

  唐炫道:“生死禍福,未知難蔔。”

  南宮星皺眉道:“炫兄,你這到底是何用意?”

  唐炫淡淡道:“你若想讓我幫你,這就是代價。我不是你如意樓的人,我有
我的做事方式,和你,未必一致。”

  南宮星長嘆一聲,道:“有沒有可能各讓一步?”

  “好,”唐炫笑道,“你把玉若嫣弄出來,我保證唐門的人不會主動過來殺
香墜。並給她用唐門的傷藥續命。”

  南宮星緩緩道:“那羅傲呢。”

  “你不把玉若嫣弄出來,羅傲誰能管得住?”唐炫轉身離去,淡淡道,“香
墜的口供,你自己看著用吧。”

  香墜低著頭,喃喃自語般道:“奴家沒有殺世子……奴家……沒有……”

  南宮星默默看她片刻,直到她再次虛弱昏睡過去,才離開了那間充滿血腥味
道的牢房。

  回房睡下,次日一早,南宮星依舊如約先去與唐遠明見面。地方仍在養性園,
只不過,換成了唐門中堂所在山頭的那個。

  這幾日,他們都暫且住在這里,南宮星每晚和母親碰面,都要多費一個時辰
功夫。

  “唐炫對香墜有什麽看法?”

  才一碰頭,端著一杯清茶坐在亭中的唐遠明就開門見山問道,顯然,他已經
知道昨晚闖牢房的是誰。

  不過那本就並不難猜,此時此刻敢悄悄把人放倒進去,還一條人命也沒鬧出
來的,不是他倆還能有誰。

  南宮星知道唐遠明的想法必定和唐炫差異不大,索性反問道:“唐掌事,香
墜說有兩個婢女能證明她的確沒有來過唐門,此事,為何你先前都沒對我說起過?”

  唐遠明淡淡道:“因為那不重要,那是她的婢女,口供大可提前串好。而且,
羅傲已經帶人去拘,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另一間牢房里受審了吧。”

  南宮星沈聲道:“唐掌事,玉若嫣在此案中蒙冤,可要是為了給她脫罪,換
另外幾個無辜的人來屈打成招,是否有違江湖正道?”

  唐遠明放下手中茶杯,緩緩站起,望著遠方起伏山巒的承天碧線,輕聲道:
“那是羅傲做的,官府辦案,與我們唐門何幹。南宮,看來你與唐炫,想法並不
一致啊。”

  南宮星笑道:“我非唐門弟子,何必事事以唐門為先?”

  唐遠明略帶譏誚道:“不愧是名門之後,拐走唐家兩個閨女,還把我們當外
人當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幸虧唐青唐昕都不是什麽位高權重的弟子,否則,我
還真要叮囑大家看好現剩的農皇珠。”

  “不牽扯無辜,我自然會先幫著唐門處理問題。”南宮星朗聲道,“可香墜
十有八九是無辜的,她不過是個倒黴的棋子,先被文曲利用,又要被你們和官府
利用,她一個身不由己的賤籍風塵女子,不覺得太慘了麽?”

  唐遠明沈默片刻,忽道:“今早有個消息,想必你還不知道吧。”

  南宮星皺眉道:“什麽消息?”

  “昨夜鎮南王五公子在趕來這邊路上暫住的官驛中遇襲,兩位護衛身亡,五
公子下落不明,生死未蔔。”唐遠明盯著南宮星的眼睛,緩緩道,“其中一位護
衛的喉頭,還插著半支斷了的中空鐵釵,南宮少俠,此事你可知情?”

  南宮星頓時覺得一陣頭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按下葫蘆浮起瓢。

  對雍素錦,他自然是偏私的,略一沈吟,便道:“的確是我的部下,玉若嫣
不能冤死,五公子來者不善,總要擋他一擋。”

  唐遠明微微一笑,道:“那兩個領錢辦事,忠心護主的衛士,難道就不無辜
了麽?他們不走江湖,只是出個公差,就橫死在血釵手下,難道不覺得太慘了麽?”

  看南宮星不語,唐遠明走到涼亭邊上,負手遠望,淡淡道:“遠處那片山林
荒蕪危險,尋常人不管是走進來,還是誤打誤撞迷進來,遇到野豬野狼,沒有自
保的本事,被咬死吃掉,能去怨誰?”

  “傷人的狼和野豬,自然會有獵戶去殺,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獵戶是為了吃肉,不是為了報仇。更不是為了讓狼不再吃人。”唐遠明似
乎在暗示什麽,緩緩道,“更何況,人人都以為自己是獵戶,殊不知,皆不過是
強弱不同的狼而已。”

  南宮星沈默良久,嘆道:“看來,唐掌事是鐵了心要讓香墜為玉捕頭頂下這
樁大罪了。”

  “這話是從何說起。案犯是誰,自有官府定奪。唐門多年來與朝廷關系緊密,
不過是為公門兄弟略效犬馬之勞而已。”唐遠明走下涼亭,背對著他道,“我已
差人去給香墜上藥,至於這個無辜的女人能活多久,就看何時能揪出真兇了。”

  走出幾步,他又停下,扭頭道:“鎮南王的二公子和三公子,昨日已經進了
蜀州,四公子身體抱恙,但也住進了蜀州邊上的王府行轅。血釵能擋多久,能擋
下幾個,輕重緩急,你自行掂量吧。”

  南宮星矗立涼亭思忖片刻,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不知不覺,他被唐遠明牽著鼻子,竟成了最著急的那個。

  其實文曲潛伏在唐門,若是再犯下什麽潑天大案,對唐門也是致命的打擊。

  可唐遠明一直氣定神閑,倒是讓他心緒難平,莫名成了急先鋒。

  偏偏他還沒什麽辦法,因為不管是想救玉若嫣,還是想救其余無辜的人,亦
或是為馮破報仇,他都只有繼續查下去。

  離開養性園後,南宮星徑直去找了羅傲。

  他此前與羅傲面談過兩次,結果都不甚愉快。

  但他決心再試一試。

  朝廷中人在唐門中堂後院辟出了幾個相連住處,總計在此駐紮了三十余人,
大都是西南四州頗有名望手段的捕頭。

  可惜年鐵儒夫婦不在,馮破死後,南宮星就只剩下馮破老部下中兩個熟人,
關系還並不算深。

  一位捕頭通報之後,不過須臾,羅傲便匆匆從里面出來,站在了南宮星面前。

  此人看起來文質彬彬和顏悅色,樣貌頗為清俊,若是不穿黑衣皂靴,的確像
是官宦家的公子。

  可他那雙眼睛,卻像是饑腸轆轆的鷹。

  每次被那雙眼睛盯住,南宮星的心里就覺得頗不舒服。

  “孟公子,有事麽?”羅傲的語速比常人慢些,仿佛每個字都要在牙縫中咀
嚼一遍。

  這樣的人,往往很難說錯話。

  南宮星一拱手,道:“我來跟羅捕頭道個歉,昨晚我貿然去問了問香墜姑娘
的口供,事前未跟羅捕頭商議,還請恕罪。”

  羅傲微笑道:“無人傷亡,不打緊。還請孟公子,今後謹言慎行。下不為例。”

  “那位香墜,當真就是幕後主使?”

  “當真。畫押口供中,經過情形均交代清楚。若有司衙門審核無誤,即可結
案。”羅傲微笑不改,朗聲道,“文書已經人呈報,相信三五日內,就會有答複
過來。”

  南宮星盯著羅傲的眼睛,輕聲道:“羅捕頭,在下很想冒昧問一句,此案,
當真已經查清了麽?”

  “沒有。”

  “那為何還要結案?”

  “為了查清。”

  “你不擔心會有冤殺麽?”

  羅傲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隱隱透出一股尖銳的譏誚,“孟公子,你是在
教我該如何辦案麽?”

  南宮星長吸口氣,抱拳道:“不敢,羅捕頭威震慳州,想必功績非凡。只是
不知,這其中該有多少屈打成招的冤情。”

  “不是真兇,打不出合理的口供。”羅傲緩緩說罷,邁腿便走,“少陪了。”

  南宮星還想再追過去,身後卻傳來一個溫潤醇厚的聲音,“孟少俠,留步。”

  南宮星急忙站定,拱手施禮,謹慎道:“見過門主。”

  一襲樸素青衣,形貌頗為尋常,唯有那雙手修長靈巧,白皙整潔,指甲修剪
打磨得一絲不茍,施施然邁出來的,正是唐門門主,唐遠書。

  他獨女不過七歲,面相也不顯老,看著,倒比親弟弟唐遠明還年輕幾分。

  “孟少俠,你先前不是說過,要去親眼看看世子遇害的地方麽?”

  南宮星雙眼一亮,道:“不錯,還望門主通融。”

  “走吧,我這就帶你過去。”唐遠書信步向旁走開,“那邊應官府要求,一
切當日物件,均未有半分移動,孟少俠入內勘察,也請小心謹慎,莫要碰到什麽。”

  “是。”雖說唐遠書神情從來都是溫潤謙和的樣子,可南宮星只要與他見面,
就會感受到一股無形壓力,不覺緊繃起來,不過三次見面,他就判斷得出,即便
當年他娘沒有失手陷落,留在唐門,也爭不過身邊這位。

  不久,兩人前後踏入別苑,唐遠書擡手一擺,暗處就有數道身影從草木間隱
沒,撤銷警戒。

  “當時世子住處周圍共有八名護衛。”唐遠書走進院中,擡手指向一些幽靜
角落,道,“那都是世子的親隨,因此即便是世子與玉若嫣在房內要做什麽,他
們也不會回避太遠。案發之時,八名護衛都在。”

  他微微一頓,道:“不過護衛武功雖好,卻不懂公門辦案的手法,按他們的
旁供,聽到世子慘叫,他們沖進去後,反而要一絲不掛的玉若嫣在那里指點需要
註意之處,否則,當時的場景多半不能保護的如此妥帖。”

  當時的情景南宮星已經從多人口中交叉印證,心中也已描繪出了大致經過。

  玉若嫣出劍殺人,世子連驚呼都只有短促一聲,就被洞穿了咽喉,護衛隨即
趕到。玉若嫣站在那里,楞怔片刻,便丟下長劍,束手就擒,出聲提醒了些需要
註意之處,便披衣被押往其他地方。

  此後,這件臥房便被重重保護起來,公門中人,也只有馮破、羅傲和他們的
副手過來仔細看過。

  邁進屋前,南宮星先問道:“門主,案發之後,屋中的燈燭,可否經過詳細
檢查?”

  唐遠書道:“馮破到後,曾有過一次細致無比的檢驗,燈芯燈油,燭芯燭蠟,
均被仔細檢查過,並未有什麽異常之處,熏香爐中雖說有些助興之物,但那本就
是為了讓世子盡歡,是唐門精心調配,絕不會有害處。”

  南宮星望著屋內的種種陳設,緩緩道:“我還是不懂,世子與玉若嫣婚期不
遠,這里又有香墜那樣的美人疊被鋪床,按常理,世子完全不必特意將玉若嫣喚
來,提前圓房才對。”

  唐遠書輕嘆一聲,道:“可惜,死人不會說話。你我如何知道,世子當晚是
如何想的。”

  南宮星擡腿邁過門檻,走進房內。

  屋中陳設大都整整齊齊,唯有屏風倒在地上,下面還壓著當日玉若嫣脫下的
外衫長裙,床幃垂幔染遍了飛濺鮮血,如今已成為死氣沈沈的暗褐色斑塊。

  地上用細棉線圍出了世子屍身倒斃的位置,南宮星過去在旁探頭估計了一下
視線,輕聲道:“看來世子是在玉若嫣寬衣解帶後,盯著她看時,慘遭毒手。”

  唐遠書道:“不錯,按護衛所說,當時玉若嫣手中還拿著剛脫下的一件小衣,
玉若嫣雖稱自己那一剎那的事情已經想不起來,可按馮破的估計,玉若嫣原本該
是背對著世子,可不知發生了何事,讓她突然轉身,抽出床頭那把劍,一招便刺
死了他。”

  南宮星望著那殘余在床頭的劍鞘,心中終於將這個針對世子的陰謀執行過程
理清。

  伴寢的香墜被掉包,實際被送到世子房中的,很可能就是文曲本人。她既然
擅長迷心攝魂之術,直接讓世子自盡不易,讓世子對玉若嫣產生欲念,想要招來
陪寢,卻並不難。之後,玉若嫣過來,寬衣解帶,就如唐青一樣,身上自己註意
不到的地方,其實已經被種下了記號,世子不查,說出口來,早就被埋下心劫,
自己卻渾然不知的玉若嫣被觸動口令,暴起殺人。等清醒過來,木已成舟,她受
心劫所累,只當是自己一時失控,便認下所有罪名,決心以死相抵。

  聽他說完,唐遠書道:“孟少俠,你的推測合情合理,唐青的事,我也聽兄
長說了,可這當中還有一個關鍵,若說不通,便全盤不能成立。”

  南宮星心中也知道問題在哪兒,長嘆道:“晚輩知道,唐青曾被擄走,失陷
許久,之後又遭唐歡帶人暗算,她被破去了一段記憶,心神恍惚,有充分的條件
種下心劫,可玉捕頭……到唐門並沒多久,之前又一直在辦案,看她為人,也是
果敢堅毅心定如鐵,所以這個推測,一定要找出玉捕頭究竟何時何地,如何中了
暗算才行。”

  唐遠書頷首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孟少俠了,西堂地牢你已去過,次
數還不少,你這就去找我兄長,去忙該忙的事吧。”

  午末未初,南宮星再一次站在了關押玉若嫣的地牢外。

  這次,他終於下定決心,來捅破一層此前顧忌雍素錦心情而留下的窗戶紙。

  他相信,那就是玉若嫣被人乘隙而入,埋下心劫的關鍵。

  “玉捕頭,在下想要和你單獨談談,為防你暴起傷人,還請將手中寶劍,暫
時交給唐掌事帶離。”南宮星靠在門邊墻上,緩緩說道。

  玉若嫣默默解下腰上劍鞘,擡手一丟。

  唐遠明接住,看一眼南宮星,微笑道:“沒了劍,興許玉捕頭不再是你的對
手,我倒有點擔心,是不是能放你們二人獨處。”

  南宮星苦笑道:“唐掌事,我就是想一親芳澤,也要顧及場合情況吧?”

  “這誰說的準,當年你娘受禍害的時候,可是與你爹一起跌落谷底險些沒命,
渾身是傷的情形。”

  南宮星知道唐遠明是對秘密感興趣,只好再次強調道:“唐掌事,此事與玉
捕頭的心中弱點有關,我相信她不會願意有更多人知道。還請見諒海涵。”

  唐遠明神情微微一凜,奇道:“你已經找出玉若嫣的弱點?”

  玉若嫣在旁眉目一側,明亮眸中也閃過一絲驚訝。

  南宮星抱拳道:“晚輩的同僚辛苦找到了一些人,查來了一些消息。雖說未
必準確,但和玉捕頭對對口風,便知虛實。”

  唐遠明分得清輕重,略一頷首,便開啟石門出去,道:“好,你和她談。”

  石門才一關上,玉若嫣就冷冷道:“南宮星,你把唐掌事詐走,還去了我的
兵器,所為何事?”

  南宮星拉過一張凳子,能坐的時候他絕不站著,能躺的時候他也絕不坐著。
輕輕敲了兩下屋內的石桌,他才開口道:“我並不是詐他,取了你的兵器,也是
出於我個人安危的考量。玉捕頭,唐青的事你我已經掰開揉碎分析了一通,你還
是不肯相信,自己也中了類似的邪法麽?”

  玉若嫣的表情猶如巖石般穩定,沒有絲毫變化,“既然你說和我心中弱點有
關,想必,你知道的應該比我更多才對,我只有洗耳恭聽,聽聽你能說出什麽。”

  南宮星沈默片刻,擡頭望著玉若嫣的臉,道:“素錦曾經對我提過,她找人
的本事是祖傳的手藝,還提到過,北魏南雍,千里追蹤這樣的話。能當得起這句
的,必定是當年六扇門享譽極高的雍老爺子。他不憑文科武舉,單靠積累的赫赫
功績,從小小捕快一路升為江南第一捕,官拜從三品,負責京城治安。”

  玉若嫣默默聽著,並不作聲,表情也依舊沒有變化。

  “顯仁三年,太後還政,新皇大權在手,勵精圖治,清洗變革,邊關大將魏
宸被誣叛亂,押解進京,由此引發朝野巨震。在那次浩劫之中,崔家忠烈刑場灑
下碧血,女眷充軍為妓,不見天日。雍老爺子鐵骨錚錚,當時也為魏將軍仗義執
言,觸怒天威,榮華富貴盡付東流倒也罷了,可家破人亡之後,一對兒視為掌上
明珠的孫女,也沒能保住,被不知哪位權貴借機擄走,當作私奴圈養起來。素錦
的身上,至今還留著那屈辱的烙印。”

  南宮星說到這里,話鋒突然一轉,沈聲道:“玉捕頭,你說你自小頭部受傷,
失去了曾經的記憶,這是真話麽?”

  玉若嫣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南宮星又道:“素錦在官府中的懸紅極高,算是個惡貫滿盈的逃犯,湖林城
中你明明已經接到報告,知道她就在附近,為何直到離開,也沒安排過公門高手
去捉她?”

  玉若嫣淡淡道:“我當時急著趕來唐門,騰不出手。”

  南宮星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將真正的自己壓抑了至少十四、五年,
沒有真憑實據,我很難逼迫你承認。我也知道,你一直都有借鎮南王府的權勢為
自家當年的冤案洗清冤屈的念頭,此次世子致死,對你也是個巨大打擊,甚至讓
你有些心灰意冷,萬念俱空。”

  玉若嫣不語,扭開頭,索性不再看他。

  南宮星仍自顧自道:“可素錦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玉若嫣的雙肩,終於不易察覺地微微一顫。

  “機緣巧合,單雷頤看到了素錦身上的烙印,他知道你身上有類似的疤痕,
加上你們姐妹本就有五六分相似形貌,他猜出你的身份,想要以素錦來威脅你,
我認為,他應該對世子的某個兄弟效忠,或是……天道里的一員幹將。”南宮星
緩緩道,“不管如何,素錦借我的手除掉了單雷頤,並且,從他的口中,知道了
你玉若嫣,就是她苦尋多年的姐姐。她沿水一路找去東南,卻沒想到,你當初並
未順流而下,反被救去了鎮南王府。”

  “她本已不打算與你相認,免得耽誤你今後的富貴生活,可她卻又聽說了這
次的案子。”南宮星大步走到玉若嫣身前,望著她的眼,“昨晚,她為了你,孤
身犯險去刺殺鎮南王五公子,雙雙下落不明。”

  玉若嫣身子一震,穩如磐石的表情,終於有了幾分裂痕。

  南宮星知道自己終於賭對了這一注,他握緊雙拳,沈聲道:“你現下肯承認,
心里還記得這個妹妹了麽,雍素玉!”


                              【未完待續】
2019-2-2 23:24#1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6)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2-9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一集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六章 素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玉若嫣的表情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淡淡道,“血釵兇名在外,你因為她是你
的部下,便要將她與雍老神捕扯上關系,還來與我攀親,用心,是否過於險惡了?”

  南宮星近期本就心浮氣躁,被她誅心之論一激,明知她是有意而為,還是忍
不住道:“玉若嫣,你中了文曲的算計,受她影響一心求死也就罷了,你當年比
自己性命看得還重的親妹妹,就全然不顧了麼?”

  “我沒有妹妹。”玉若嫣閉上雙目,嘆息般道,“血釵難道對你說過,她有
姐姐麼?”

  南宮星心中暗暗感慨,這姐妹二人失散之後就從未見過面,彼此之間竟然依
然有著遙遙默契,嘴上硬是咬死了互不相認,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不互相連累。

  但南宮星今日鐵了心要將玉若嫣逼出地牢,哪怕她不肯走,也要千方百計將
她逼出心中的地牢。

  他先將雍素錦之前的遭遇簡略講述了一遍,最後,緩緩道:“玉捕頭,我一
個男人,如此開口可能顯得有些唐突,但我還是想看看,你腰上,是否也有塊和
素錦一樣的蝶形烙印?”

  玉若嫣眉心一蹙,神情波瀾再起,擡手扶住額角,竟露出幾分痛苦之色。

  她向墻邊退了半步,蹙眉沈思片刻,睜開雙眼,沈聲道:“不,我沒有你說
的那種東西。”

  南宮星本已打算當場驗證,無劍的玉若嫣,絕對招架不住他父親苦心創下專
為不傷女人而用的擒鳳手。

  可看到玉若嫣神情有異,與先前唐青某些時候頗有相似,心中一動,氣運周
身,轉為至陰,嚴陣以待同時,緩緩道:“蝶形?烙印?”

  見玉若嫣沒有異動,南宮星又道:“蝶形……刺青?”

  玉若嫣緩緩站起,道:“南宮星,你在做什麼?”

  南宮星將心一橫,沈聲道:“蝴蝶,疤……”

  那個痕字還未說出口,玉若嫣雙目一寒,突然並指為劍,擡腳在墻上一蹬,
轉瞬間,蔥管般的細長指頭就刺到了南宮星眼前數寸之處。

  沒想到這家人的武學天賦竟如此之高,難怪雍素錦拿把發釵都能縱橫天下。

  南宮星心中一凜,知道此刻擒鳳手絕拿不住她,雄腰折斷般後仰同時,一招
孤煙掌推向玉若嫣高聳胸膛。

  玉若嫣不閃不避,沈肘一頂,化指為爪,劈向南宮星面門。

  這招數中透出一股單雷頤的狠辣,果然當年在他手下學過,南宮星不得不加
上七分真力,孤煙掌化虛為實,打在玉若嫣飽滿雙乳之間,將她震開同時,自己
扭身滑向一旁。

  心劫所激不會持久,南宮星方一退開,就施展狼影幻蹤,極速往遠角撤去,
遙遙看著玉若嫣,擺出圓轉如意的防守架勢。

  玉若嫣雙目發直,站在原地並未追擊,楞怔片刻,突然大夢初醒般渾身一震,
望著自己所在位置,蹙眉道:“我……方才又失控了麼?”

  南宮星頷首道:“我隱約猜到你的心劫口令,便橫心一試,果然如我所料。
那蝶形之物,最容易被喊出的名字,便是令你暴起殺人的口令。”

  “你是說蝴……唔!”玉若嫣雙手抱頭,面上頓時浮現出痛苦之色,一個踉
蹌,竟險些跌倒。

  南宮星沈聲道:“事到如今,你還要否認麼!若是你身上沒有蝶形烙印,世
子為何會觸發你的心劫,猝不及防被你殺死?你分明就是中了攝心奪魂的邪術,
難道非要冤死在此,令親者痛仇者快麼?”

  玉若嫣單手托頭,牙關緊咬,兩側額角青筋浮現,皓白脖頸也凸起了頗為猙
獰的血管,看上去像是在承受什麼極大的痛苦。

  南宮星想要過去幫一下,可又擔心中了文曲的什麼後手埋伏,只好提高聲音
問:“玉捕頭,你沒事吧?”

  玉若嫣用力搖搖頭,跟著,突然一掌拍在自己胸口,盡管她所擅並非內功,
這一下也打得她氣血翻湧,一口濁氣噗的一聲,伴著幾絲猩紅飛了出去。

  “玉捕頭,你……你這是幹什麼?”

  玉若嫣緩緩站起,挺直脊背,擡起手指,將那幾點殘血,抹勻在輪廓優美宛
如花瓣的唇上,輕輕一抿,輕聲道:“南宮星,告訴我,我離開這里,並不會害
死雍素錦,是不是?”

  南宮星皺眉道:“當然不會,你若是一直留在這里不去洗白冤情,才會害素
錦身陷絕境,無處可逃!現在鎮南王的幾位公子都還沒到,唐門和那些捕頭都對
你尊敬有加,你要是能助大家一臂之力,盡早揪出文曲,素錦就可以重新回到我
手下,受如意樓庇佑,我會好好約束她,絕不會讓她再這般任性妄為。其實……
我本已差不多管住了她,無奈一聽到是你出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住她。”

  “文曲……”一直強撐著維持的平靜面具終於在密集裂紋中崩碎開來,玉若
嫣靠在墻上,緩緩滑倒坐下,雙腿蹬直,足尖繃緊,仿佛在抵抗心中另一個意誌,
咬牙道,“你……好高明的……手段。莫要……落在我的手里。”

  南宮星隱約猜測,文曲應該是在心劫之外,另給玉若嫣加了一層暗示,叫她
認為自己若是不認下罪名引頸就戮,就會連累妹妹一起受難。

  看來,這姐妹二人的過往,已變成附骨之疽心頭之影,他略一沈吟,疑惑道
:“玉捕頭,恕在下冒昧問一句,你既然能在鎮南王府裝作失憶直至如今,那麼,
理應沒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世才對。文曲以此為心劫契機向你動手,到底是從何得
知的內情?”

  玉若嫣並未回答,她扶著墻,渾身微微顫抖,輕聲說:“你先等等……讓我
……休息片刻。”

  南宮星點了點頭,讓開床邊位置。

  玉若嫣踉踉蹌蹌過去坐下,竟略顯失態地翻身一撲,將被子扯過蒙在頭上,
趴在床上蓋住上身,只剩下兩條長腿垂在床邊,一下一下用力蹬地,布鞋底與夯
土面狠狠摩擦,發出細長的嘶嘶聲。

  宛如毒蛇吐信。

  南宮星看得出,她正在與某種無形之物搏鬥。

  也許不見招式,不見兵刃,卻一樣兇險至極,危機四伏。

  被子里很快發出布料被扯裂的悶響,旋即,玉若嫣一掌打出,重重拍在旁邊
墻上,竟似用了真力,打得屋墻落下片片浮灰,簌簌作響。

  “嗯唔——嗚嗚嗚——!”

  被中陡然傳來一陣低沈痛苦的悶哼,緊接著,玉若嫣雙腿打直,死死蹬緊地
面,就聽哢嚓一聲,床板竟被她雙股壓裂,崩斷出無數木屑。

  僵直在那兒片刻,玉若嫣的修長身軀緩緩放松下來。

  她一掀被子,挺身站起,擡手將微亂鬢發梳整,捏袖擦去額上密集汗珠。

  不過片刻功夫,玉若嫣就像是經歷了一場惡戰,體力似有幾分不支,不僅看
上去平添幾分柔弱,連雙頰都微微泛紅。

  “玉捕頭,你……這是為何?”

  玉若嫣靠在床頭墻邊,緩緩道:“我始終覺得,自己頭腦里模模糊糊,像是
有了什麼魔障。可那感覺,自大半年前便已有了,那時我還病了一場,在王府休
養月余,我只當是身體不曾完全恢複,如今才想到……怕是早在那時,我就已經
中了陷阱。”

  南宮星靜靜聽她娓娓道來,這才將玉若嫣之前的情形徹底串聯起來。

  年初乍暖還寒之際,世子與玉若嫣大婚日期擇定,玉若嫣回王府處理一些私
務,結果一病不起。

  她那時還當自己不以內功見長,路上受了寒風,婚期已定心神一松,便發了
急癥。如今想起,才明白,早在那時,針對世子的布置就已經開始。

  玉若嫣平日少在王府居住,每次回去,都是臨時指派的丫鬟嬤嬤打理起居,
那次病了,照顧她的四個下人里,倒有三個是生面孔。

  南宮星皺眉道:“你是說,文曲早在那時,就已經潛入鎮南王府布局施術?
可你所中的心劫口令並不複雜,之後陽春三月,花開草長,正是蝶兒漫天的時節,
就不怕你聽到口令,早早暴露麼?”

  玉若嫣雙拳緊握,垂在裙邊,緩緩道:“想必,她當時並未直接做完全部,
只是利用我心中對過去的痛苦回憶,和我對……錦兒的夢魘追憶,埋下心劫,不
去設置口令。此次到了唐門,一切布置妥當,有了天賜良機,才借勢真正動手。”

  她一拳砸在地牢陰冷石壁上,並未催動內力,在棱角分明的墻面留下一個淺
淺血痕,“文曲一定還對我用了別的術,讓我……讓我不願意……不願意……嗚
啊啊啊啊——!”

  玉若嫣說著說著再次揮拳,連連打在墻上。

  南宮星眼見她神情狂態盡顯,不得已,只好搶上一步,道聲得罪,使出孤煙
掌拍向她肩頭。

  玉若嫣毫無閃避的意思,悶哼一聲,被打到床邊坐下,神情委頓。

  南宮星心中暗暗驚訝,沒想到文曲的手段竟然如此厲害,能將武學天賦驚人
的她折磨到這種地步依舊無法脫困。

  “玉捕頭,你……現下好些了麼?”

  飽滿的酥胸劇烈起伏片刻,玉若嫣緩緩睜開雙眼,道:“我好多了。文曲對
我下了不知道什麼邪術,讓我一去想生病期間的事,一去想這次到唐門後的事,
就頭痛欲裂,心底難過至極,恨不得當場自戕。”

  “好毒的手段。”南宮星試探著伸出手,將一股柔和真氣灌入,小心翼翼護
住玉若嫣心脈。

  玉若嫣默默受著,片刻之後,投來感激一瞥,輕輕一嘆,道:“辛苦了,南
宮少俠。”

  “舉手之勞。玉捕頭你早日脫困,對我也有大大的好處。”南宮星長籲口氣,
撤掌退開,免得視線不自覺就會飄向她略顯淩亂的領口。

  那里被稍稍扯開一些,修美脖頸之下,已能隱隱看到凹影誘人的鎖骨。

  玉若嫣並未去整衣服,而是趁著剛剛掙脫一些束縛,蹙眉凝神苦思,緩緩道
:“王府中可被懷疑的人太多,時日也已過去太久,從那里查起,絕無可能水落
石出。但我到唐門之後,在我屋中逗留過的,一共三人,兩位侍奉起居,一位幫
我梳妝打扮,總共三個丫鬟,我……如今都已想起。”

  她扯下一塊床單,擦著手背上揮拳打出的斑斑血跡。似乎是故意吃痛,她用
力頗大,面頰微微抽動,沈聲道:“你先前曾對我說過,此次對手要害的,還不
僅僅是世子一個,對麼?”

  南宮星頷首道:“玉捕頭,你想想,若是文曲只為對付世子一個,為你埋下
心劫的時候,只消額外種一段自盡的暗示,不就能讓此案死無對證,她也可逍遙
法外,全身而退了麼?”

  玉若嫣搖了搖頭,“心劫須與我的缺陷陰霾相符,我即便是面臨絕境之時,
也從未有過一刻想要尋死。文曲用盡手段,也不過是讓我殺掉拓疆之後甘心償命
而已。”

  南宮星只好道:“你說得有理,但文曲既然已經得手,如果沒有別的打算,
那麼一走了之,這里的人連她真面目都不曾見過,如何攔她?”

  “你豈知她沒有一走了之?”

  “因為馮破死了。”南宮星壓抑著語調中的激動,隱忍道,“玉捕頭,文曲
是七星門的門主之一,若無後續目的,她為何要節外生枝,冒著留下破綻的風險
殺掉馮大人?”

  玉若嫣緩緩道:“我還當……這是為了置我於死地。我為謀功績,數年間結
怨甚多,並非沒有七星門的殺手栽在我手里。”

  她似乎不願再辯,長身而起,一攏衣領,將掛在墻上一副鐵鐐取下,彎腰鎖
在自己纖細腳踝上。

  “玉捕頭,你這是……為何?”

  “我是待罪之身,即便要將功折罪,也要有罪人的樣子。”她挺身站起,朗
聲道,“請去叫唐掌事吧,就說,玉若嫣已想通,願戴罪立功,還請唐掌事行個
方便。”

  南宮星心頭一喜,轉身就打開石門,高聲叫來了唐遠明。

  其實此刻地牢就能從內打開,但玉若嫣在某些方面近乎迂腐,那門開了,也
依舊好似橫著一堵無形之墻,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轉眼間,唐遠明就匆匆趕到,在門口聽南宮星一說,便面帶喜色道:“當真?”

  “她連腳鐐都自己套上了。再說,我騙你這個作甚。”南宮星隱隱還有些擔
憂,“唐掌事,你說,咱們這樣大費功夫把玉捕頭從地牢里弄出來,不會反而中
了文曲的計吧?”

  唐遠明略一沈吟,緩緩道:“我只知道,如果咱們從此做事瞻前顧後,百般
思慮還要疑神疑鬼,那才是真的中了文曲的計。現如今,可靠的幫手越多越好,
玉若嫣這樣的人物,即便有風險,也一定要用。”

  南宮星深吸口氣,點了點頭,轉身與唐遠明一同入內。

  唐遠明反複申明,有唐家上下作保,玉若嫣不必帶著腳鐐,行動不便,反而
影響辦事的效率。

  但玉若嫣只是搖頭,接過佩劍後,略一思忖,遞給南宮星,道:“南宮少俠,
武器交由你來保管。唐掌事,請幫我封住肩井、曲池兩處穴道。我身上帶著心劫,
為防暴起殺人,需要加上這樣的桎梏。”

  南宮星這才恍然大悟,玉若嫣除了表示自己是待罪之身外,腳鐐還可以多少
防範一下她心劫發作的風險。

  那兩處穴道被封,雙臂會僵木難動,更無法自行解穴脫困,但遇到緊急情況,
南宮星只要在大椎穴灌入真氣強沖,彈指間就可解開,武器一轉手,瞬間便是一
個強援。

  既然如此,他也就心甘情願將長劍背在身後,做了玉若嫣的負劍隨從。

  玉若嫣辦案良久,經驗豐富條理分明,出去之後,並不急著走遠,就在唐遠
明安排的地方先清出一張桌子,鋪開紙筆,請唐遠明叫人去傳在唐門侍奉過她的
三個丫鬟,等待的時間里,則一樁樁一句句細細問過南宮星和唐遠明二人,若有
要點,便出言提醒,請南宮星記在紙上。

  等寫得差不多,南宮星留玉若嫣在房中細細審查思忖,叫唐遠明出門,從另
一條路子將心劫防患未然。

  由唐遠明下令,即日起,唐門三山之上,內眷外客,門人弟子,僕役丫鬟,
全部需遵守禁言規矩,不得在任何時候說出“蝴蝶”與“蜘蛛”這兩個名詞,否
則,一概視為七星門門下。

  南宮星百般思慮,還是覺得唐門如今的應對幾乎已經是滴水不漏,若是文曲
還留在此地未走,就算鎮南王府家的公子們紛至沓來,她還能有什麼手段可以將
那些公子也卷入漩渦之中?

  難道,文曲還留著什麼可怕的伏筆,尚未挑明啟動麼?

  等候良久,直至飯後,唐門安排給玉若嫣的三個丫鬟才先後被從各處帶來。

  兩個伺候她起居的,是對姐妹,賣身為奴後的名字按唐門的規矩,大的叫做
蘇木,小的叫做蘇葉。那個負責梳妝打扮的丫鬟,也按一樣的規矩改名叫紫萍。

  這三個丫鬟此前都已被官府和唐門先後嚴查過,早成了驚弓之鳥,一個個進
門之後看到玉若嫣就撲通跪下,哆嗦著哀聲求饒,連稱無辜。

  最早到的是紫萍,玉若嫣望著她略一端詳,就將眉峰聚攏到一處。

  南宮星忍不住問道:“你這臉……是怎麼回事?”

  紫萍擡手撫著面頰上的一條細長藥紗,淚盈盈道:“那日……那日主子們叫
去集合,挨著個的查人顏面,說是要找易容改扮的叛徒,奴婢……奴婢那天貪懶
起床晚了,來不及塗護臉的面脂就去伺候小姐們,忙了一晌,腮幫子起了皮,結
果……結果查驗的大哥硬說我這是易容的痕跡,起先拿指甲摳,摳大了見血,便
說奴婢做了手腳,最後……最後……”

  淚珠一串串掉下來,紫萍哽咽道:“最後不知誰拿來一把匕首,把奴婢……
奴婢的臉,割破了。”

  南宮星心中一驚,原來這就是那天傳言中被豁開臉的破相丫鬟。但此刻他誰
也不敢盲信,便硬著心腸道:“這會兒還傷著麼,可否叫我與玉捕頭看看?”

  紫萍一張小臉頓時皺成一團,只好擡手摳了幾下,將那條藥紗緩緩揭下。

  露出的猙獰血口,竟有近三寸長,看走勢,果然是要將她整張臉揭下來的樣
子。

  唐遠明在旁嘆了口氣,道:“那天唐門派去的弟子確實也有些急了,我聽過
回報,傷口里已經見了血肉。”

  玉若嫣蹙眉微微搖頭,似乎對這手段頗不認同,問了幾句當日發生的小事,
便叫紫萍退到一邊,坐在椅子上候著。

  唐遠明走後,第二個到的是蘇葉,她年紀頗小,但個子不低,比紫萍高出足
足半頭,一雙眼睛烏溜溜的頗為靈活,哆嗦著還忍不住打量一番屋內情形。

  比起只為玉若嫣梳妝打扮過兩次的紫萍,蘇葉和蘇木照顧起居,基本就是隨
侍在玉若嫣身畔,相處時間更久,自然問得也就更細。

  南宮星此前已經對玉若嫣提起過亂心燈這樣東西,因此幾句瑣碎事情的提問
後,玉若嫣貌似漫不經心問道:“我在那邊居住的兩日一夜中,屋里的燈油長蠟,
是你還是蘇木在換?”

  蘇葉頭也不敢擡,跪在前面望著地面瑟瑟發抖道:“回、回姑娘的話,是奴
婢換的,我姐姐……只叫僕役來幫忙換過走廊里的燈籠。”

  “那,你都換了什麼,可還記得?”

  “頭日里,所有新換上的,都是奴婢一手準備。第二日早晨,外間的廳堂燈,
我換了兩個木架燭臺,一個白瓷蓮瓣燈臺,共換了八支蠟燭。傍晚我姐姐伺候姑
娘換衣時,梁下的兩盞魚嘴吊燈,是我踩凳子續的油,新換了燈草。別的……哦,
姑娘臨去前梳妝的臺子上,那盞省油燈,奴婢也是那時新換的芯。”

  玉若嫣細細聽罷,問道:“那盞省油燈夾層里的水,你可動過?”

  蘇葉一楞,思忖半天,搖頭道:“不曾,那燈油是奴婢加的,但夾層水還挺
足,奴婢就沒動。”

  玉若嫣沈吟片刻,輕聲問:“南宮少俠,那盞省油燈當時就放在我與銅鏡之
間,若是夾層中的水事先放過東西,入水處蒸出的味道,恰好就對著我的口鼻。
查驗燈具之時,是否也仔細查驗過那里的水呢?”

  南宮星嘆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料想應該不會有疏漏才是。當時
馮破還活著,他辦事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他帶人查驗,想必連銅鏡後的浮灰也會
搓到指尖舔一口試試。”

  見玉若嫣陷入沈思,南宮星又道:“唐炫曾提醒過我,亂心燈既然是文曲那
樣老謀深算的狡猾之輩所用的輔佐道具,那麼,它就未必真是一盞燈上的東西。
也許,不過是一種加入燈具內會發散較快的藥粉。那麼,添到別處,只要能被目
標嗅到,便一樣可以生效。”

  玉若嫣想了片刻,蘇木恰好此時被帶到,她便讓蘇葉先退到一邊,問起蘇木
那幾日的情況。

  南宮星在旁聽著,總覺得玉若嫣問的盡是些無關小事,只偶爾摻一句聽上去
有用的東西,這種問法,效率是不是也太低了點?

  可術業有專攻,西南四州最有名的捕頭就在這里坐著,他即便心有疑慮,也
只能在肚子里藏著,靜靜旁聽不語。

  “蘇木,我在那邊住著的時候,你是管事的大丫頭,我有一段時間,記憶模
模糊糊不甚清楚,什麼都想不起來,我準備細細問你一遍,你方才那些小事一個
個都記得清清楚楚,想必我要問的,也不會忘才對。”

  蘇木頗為緊張地低頭叩首,輕聲道:“奴婢……盡量回想。”

  “蘇葉,紫萍,你們兩個先去外頭,一會兒我叫誰,誰就進來。”玉若嫣擡
眼先把另外兩位打發出去,看南宮星站在門框處,叮囑那倆是否偷聽,微微一笑,
盯住蘇木問,“從我在鏡臺前梳妝起,到我與世子派來的影衛碰面被帶走為止,
這段時間,你們三個丫鬟,都有誰和我單獨相處過?”

  “我……我們都和姑娘單獨呆過。”蘇木哭喪著臉,可憐兮兮道,“伺候姑
娘梳妝的是紫萍,姑娘開始打扮,我和妹妹就去外頭準備東西,那會兒你身邊就
只有紫萍一個。梳妝後,紫萍被別個姑娘叫去,我見廊里的燈籠有兩個不利落,
去叫僕役過來拾掇,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只有妹妹在屋里頭伺候。之後……之後
等我回來,見妹妹有點乏,姑娘你又是個事兒少的,我就叫妹妹去歇著,最後姑
娘出去見世子的影衛,便是我送出去的,姑娘想不起來了麼?”

  玉若嫣並不回避,直率道:“那一段的記憶,對我來說非常模糊,所以我才
相信,你們三個之中,定有一個在當日出了問題。方才那些瑣碎問題,你們中如
果有誰坦誠告訴我,當日被人襲擊,或是出了什麼岔子,並未過來伺候,我便知
道哪個被對頭替換。然而,你們誰也沒提及此事。也就是說,那時對我下手的人,
如今還在你們三個之中。興許,你們三位都是同謀。”

  蘇木臉色煞白,一個響頭磕下去,高聲道:“玉捕頭明鑒,奴婢兢兢業業伺
候,沒有半點害人之心啊。”

  玉若嫣神情穩如磐石,絲毫不動,淡淡道:“你且坐到一邊,南宮少俠,請
蘇葉進來吧。”

  蘇葉低頭進來,聽玉若嫣將方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心驚膽戰低著頭,考量
片刻,緩緩回答一遍,細節上略有些出入,但大體上沒有差別。

  玉若嫣不置可否,又把紫萍叫進來,一樣問了一遍。

  紫萍梳妝之後就被別處叫走,所以她不知道後面都發生了什麼,只把自己的
行程細細交代了一遍,唯恐被玉若嫣判定有問題,還擡出了能為她作證的各院人
物。

  玉若嫣沈思片刻,起身道:“你們三個誰身上出了問題,我一時間無法確定。
可,這里並非官府衙門,而是唐門地界,一旦我將你們中必定有一個人存在問題
的事情說出去,恐怕你們三個都要被殺,以絕後患。”

  此話一出,三個丫鬟齊刷刷撲通跪下,三顆腦袋此起彼伏,磕得砰砰作響,
連聲求饒。

  玉若嫣等她們安靜下來,才緩緩道:“我有一個法子,可以保住你們中無辜
者的性命,但要委屈你們,暫且在某個地方,與世隔絕一段時間。”

  三個丫鬟驚疑不定,互相對望,不敢開口。

  “南宮少俠,勞煩去請唐掌事來,將她們三個分開關押到僻靜處,無需分派
弟子看守,只定期送入吃喝,傾倒穢物,不許任何人與她們交談碰面,案情水落
石出之前,這三個丫鬟誰也不得離開關押之處。”

  蘇葉顫聲道:“玉捕頭,那……那我們的活……”

  “你們不必幹活,只當休了大假,安心將養便是。”玉若嫣起身,淡淡道,
“只是獨處一段時間,總好過被冤殺在此。孰輕孰重,你們自行衡量。”

  玉若嫣還未走到門口,唐遠明就已匆匆返回,看他面色,竟還使了輕功。

  “玉捕頭,三個丫鬟都已問完?”

  玉若嫣頷首道:“都已問完。”

  她將三個丫鬟的處理方式對唐遠明交代一遍,接著道:“南宮少俠,煩請你
找個人領路,帶我一同,這就去三個丫鬟的住處搜查一遍。”

  南宮星先一步出門,就看到唐蕊帶著傅靈舟已經等在院中,這下有了向導,
倒是不必再去麻煩唐醉晚。

  傅靈舟還是頭一次見到玉若嫣本人,打眼一望,竟楞在一旁,露出幾分呆氣。

  唐蕊大感不妙,急忙在後面往傅靈舟的腰眼上狠狠捅了兩把,嗔道:“你…
…你也看傻了眼麼?”

  傅靈舟這才收斂心神,低頭微赧道:“略有幾分,實在不曾想到,竟有這麼
好看的姑娘。”

  結果這句嚇到了唐蕊,出去帶路沒走多遠,就急匆匆去叫來唐醉晚,把帶路
的任務托給了她,自己嚷嚷著要去別處幫忙,死拖硬拽帶走了傅靈舟。

  唐醉晚身子羸弱,跨山之行由她帶路頓時便遲緩很多,南宮星思忖再三,心
想山中左右無人,就先解開了玉若嫣的穴道,讓她將唐醉晚背在身後。

  可那腳鐐又成了麻煩,半途見玉若嫣額上都微微出了層汗,如美玉沁暈,白
瓷沾津,南宮星只得道聲冒昧,再將唐醉晚接過。

  一負到背上,南宮星就暗道一句人不可貌相,這唐醉晚看著嬌怯怯弱不禁風
與範霖兒身段相若,可實際趴在他背後,才發覺衣衫下藏著的酥胸玉乳大不相同。
這尚未出閣的閨女,嬌嫩胸脯竟比範霖兒那少婦還要豐美幾分,隱隱比唐青還要
略勝一籌。

  如此反推,不知她那柔細腰肢該是如何盈盈一握。

  不知是否看出什麼,玉若嫣在旁輕輕咳嗽一聲,南宮星這才停下遐思,提氣
專心疾奔。

  畢竟忌憚名聲,快到有人之處,南宮星就急忙將唐醉晚放下。她面色微紅,
行了一福致謝,跺了跺微微發麻的雙足,領著他們二人匆匆入內。

  時辰已經不早,南宮星本想讓玉若嫣先去見見羅傲,也好煞煞那個家夥的銳
氣,但玉若嫣只說自己戴罪立功,不便去依仗資歷立威,婉言相拒。

  通報過唐遠書後,唐醉晚尋了一處地方休息,換了兩個比較熟悉中堂山頭的
內門弟子帶路,等到了三個丫鬟的住處,日頭已經漸漸往西山那邊沈去。

  領路的弟子說了幾次,這三個丫鬟的住處都早搜查過不止一遍,言下之意,
顯然覺得玉若嫣縱使親自出馬,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玉若嫣也不爭辯,只是默默隨在後面步行,看上去頗為秀氣的腳掌踩過冷硬
的石階,腳鐐撞在上面,叮當作響。

  南宮星也並沒抱什麼期望,畢竟對玉若嫣下手,至少也得是文曲副手的層次
才能算是穩妥計劃,這麼至關重要的一個角色,怎麼也不至於將破綻留在住處吧?

  可玉若嫣離開地牢之後,混沌未明的迷霧雖說仍在,但她卻沒有半分猶豫,
篤定一個方向,就要徹查到底。

  而且,她總是穩固淡漠如玉石一般的表情,沒來由就能給身邊的人信心,相
信跟著她的指示去做,就絕不會無功而返。

  南宮星忍不住想,如意樓隱秘布置十余年,他師父動用幾乎一切人脈,四方
總管的選擇依舊不盡人意,讓他來說,倒沒一個比的上玉若嫣合適。

  就是不知該用什麼手段,才能把她偷去如意樓,效犬馬之勞。

  蘇木、蘇葉姐妹住在一處,她二人相貌清秀手腳麻利,一貫是伺候院內的大
丫頭,不需住大通鋪,伺候哪處院子,就在哪處安身。

  而紫萍專門伺候女眷穿衣打扮,梳頭妝點,因此和另外幾個丫鬟同住在單獨
辟出的小院,兩三人合住一間,算是小通鋪。

  不過那姐妹倆的住處這兩日恰好就在紫萍住處隔鄰,有小門相通,查驗起來
倒也方便。

  這些丫鬟都是簽了賣身契的賤籍,能選到這幾處院落的,往往頗有姿色,聽
帶路弟子的意思,算是唐家內門偶爾消遣的地方,零星有中意貼心的,點選走去
做貼身侍婢,從此脫離苦海,轉成被下頭丫鬟伺候。

  正因這里有通往好生活的獨木橋,院子里自然就不乏彼此下絆子丟石頭的,
玉若嫣才說明來意,要打聽一下三個丫鬟近期的生活起居有什麼明顯異常之處,
兩座院子就斷斷續續聚過來十七、八個,嘰嘰喳喳雀兒似的,你一言我一語,繞
著彎子想給三個丫鬟定性成妖魔鬼怪。

  諸如什麼“見過紫萍半夜里在院中紮草人”、“聽說蘇木會變臉的妖術”、
“蘇葉那小蹄子一晚串過三個男人屋子”之類,還算是值得一記,更離譜的,多
半連那些告狀的自己都不相信。

  但玉若嫣一條也不放過,面色嚴肅,認認真真逐條記下,還要複述,跟每一
個告密者確認。

  帶路的兩個弟子覺得好笑,扭開臉去,大抵心中對這位女神捕,已經失了三
分敬意。

  等到問完,玉若嫣叫那些丫鬟散去,單獨留下了兩個,其中一個交給帶路弟
子先看住,帶著另一個去了紫萍住的屋子。

  看南宮星面上略顯不解,進屋之前,玉若嫣先讓那個丫頭進去整理一下紫萍
的物件,見人走後,輕聲道:“下僕的地界你我不熟,需要叫個知根知底的幫忙,
出言不夠穩重,心中偏見太深的,都不合適,這個丫頭可以幫著搜查紫萍,外面
那個,一會兒查蘇木、蘇葉的時候用得上。”

  她似是在指點南宮星一樣,一邊拖著腳鐐邁過門檻,一邊緩緩道:“判斷證
人可不可用,先旁敲側擊,不漏真正目的為佳。”

  南宮星並不覺得這種小人物能幫上什麼忙,只是嘴上敷衍道:“多謝指點。”

  進去之後,那個丫頭倒是已經盡心盡力忙活起來,小通鋪的被褥卷起翻開,
騰空出紫萍睡的地方,又快步過去打開衣櫃,將紫萍的私人物件一個個挑揀出來,
擺放在桌上供他們檢查。

  玉若嫣只掃了一眼,就柔聲道:“這些尋常面上的東西,不必檢查了,你仔
細想想,那紫萍平時藏值錢東西,或是什麼隱秘家私的地方,你有沒有印象?”

  那丫鬟皺眉細細思索片刻,爬上床去,撅著圓滾滾的小屁股湊到墻邊,在通
鋪貼墻那里順縫探下手去,摳摸一陣,掏出一個小小的微彎薄鐵片,遞給玉若嫣,
道:“奴婢又一次見紫萍悄悄藏了這個在床縫里,之前幾次來搜的人都沒搜到,
我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就沒吱聲。”

  玉若嫣望著那方方正正的彎曲鐵片,盯著上面頗為明顯的刮擦痕跡,一雙墨
黑眸子緩緩在屋墻上掃過。

  南宮星望了一眼,大致想到所做何用,便也四下打量起來。

  不一會兒,他眼前一亮,快步走到通鋪對面角落墻邊,蹲下道:“拿來,在
這兒試試。”

  玉若嫣跟去,將鐵片遞給他。

  南宮星把鐵片緩緩刺入到一塊壘基青磚旁的縫中,還未用力,只是輕輕一撬,
那看似整塊的磚就掉下半個,露出里面一塊不小的空間。

  他仗著農皇珠護體,直接探手進去,摸出了一個做工粗糙的松木盒子。

  盒上無鎖,也沒機關,南宮星隨手一掀,就將蓋子打開。


                              【未完待續】
2019-2-11 13:32#1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7)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2-16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係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二集將於下周在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七章 神捕

  玉若嫣往前一湊,南宮星也急著看盒子裏的東西,兩人一時不查,額角一下
撞在一起,發出輕輕一響。

  南宮星稍有點不自在,急忙道歉退開幾寸,將盒底斜托,亮出裏面的東西。

  玉若嫣倒是神情自若,就像腦袋是石頭雕成的一樣,只是默默伸手拿出裏面
的物件一樣樣撿出。

  一塊散銀,約莫三、四錢重;百十個大錢,仔細用絞三股的麻線穿著;一支
軟金線纏的發钗,用油紙包住紮緊;另有個做工精美的小胭脂盒,裏頭盛的面脂
已經用了小半,一看就不是紫萍那點月例錢買得起的。

  攏共加起來,超不過二兩銀子,但紫萍年紀不大,升上大丫頭的時間也就半
年多一點,扣去日常穿戴妝容所需,還能攢下這些私房,已是不易,看這份量,
她還挺潔身自好,沒討好巴結個男主子謀求恩賞,只是手腳可能不太幹淨,不算
是個好丫鬟。

  玉若嫣仔細檢查一番,盒子沒有夾層,面脂嗅起來沒有什麽異樣,發钗是貨
郎那裏就能見到的廉價首飾,僅僅樣子好看,不值幾錢,裏頭並非中空,兩股钗
頭一片片捏掰扭轉,並無什麽特異之處。

  掂了掂大錢的重量後,玉若嫣請南宮星將碎銀塊也捏開兩半,穿錢的麻線都
從中扯斷看了一看。

  這種查驗的勁頭,南宮星自歎弗如。

  可惜,還是一無所獲。

  怎麽看,這小心翼翼藏起來的,也不過是些私房錢而已。

  想必紫萍並不想將一生都搭在唐門,或是在外頭還有著情郎,於是悄悄千方
百計存錢,等有機會,贖了自己的賣身契,重得自由。

  “沒什麽可疑。”南宮星將已經被翻查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樣樣放回去,輕
輕一歎,又從懷裏摸出一個七、八兩的銀錠,放進盒裏壓在最上頭,這才蓋好蓋
子放回原處,將那半塊青磚小心推回,四邊一抹,便又成了一片好牆,只有仔細
觀察,才能看到常被摳開的一道道印子。

  玉若嫣不置可否,只是起身繼續檢查一番屋內其他地方,又從衣櫃後一塊額
外添加的擋板裏,找出幾件一看便是女弟子或唐家小姐穿舊不要的衣服。下人偷
偷撿回主子丟的衣物,等將來離開卷進包袱本也是常見的事。

  不過,不管這衣服到底是不是紫萍藏的,玉若嫣還是耐心一件件打開伸展,
將暗兜袖袋,腰帶內側一處處可藏東西的地方全部檢查過,這才略顯放心,向南
宮星點了點頭,一起出門,帶著另一個幫忙的丫鬟往隔壁院去了。

  蘇木與蘇葉姐妹倆占著一間整屋,查起來倒是不會與旁人混淆。

  來幫忙的那個丫鬟並不經常進出這姐妹的房間,在裏面指點了不痛不癢的幾
處,就被玉若嫣請了出去,站到了門外。

  南宮星在旁看著玉若嫣四下檢查,目光專注心無旁骛的模樣,不自覺注意力
就被吸引過去。

  她和此前的樣子,有了極爲明顯的不同。

  此前地牢中那個她,就像個無處不做工絕美,精雕細琢栩栩如生的玉像,賞
心悅目,卻讓人只想觀望,生不出幾分親近之意。

  而如今的她,正由內而外煥發出一中攝人心魄的奇妙魅力,如荒原逐鹿的狼,
如厚雪掘鼠的狐,如睥睨蒼穹的鷹,如林間一瞥的虎,令人隱隱感到畏懼,卻又
想要上前,細細感受那股充滿原始力量的味道。

  就連她轉頭時,頸側筋肉浮現的起伏陰影,都有著可以比擬嬌嫩處女雙乳之
間的濃烈魅惑。

  發覺自己竟想伸手摸摸她耳後的時候,南宮星心中一凜,急忙向旁挪開兩步,
運氣內功收攝一番心神,才克制住不住湧動的燥意。

  能在江湖傳頌中被推舉爲四絕色的女子,果然都有其不凡之處。

  爲了不誤正事,南宮星遠遠拉開距離,到另一側仔細查驗。這裏雖是女子住
處,多有些隱私之物,但事急從權,他也懶得去避這種嫌。

  而且玉若嫣著實一板一眼仔細得近乎可怕。南宮星沒好意思細看的幾條帶子,
一看就是洗淨了等著圍堵天癸水所用,內裏夾有草木灰,可以吸納不少汙血,來
月事期間不至於太過行動不便——她都一條條拆開,挑散了裏面的灰,還要指尖
一蘸,放到鼻尖嗅上幾下。

  跟她一起辦事一天,南宮星就清清楚楚地了解,威震江南的女神捕之名,可
不是單靠直覺和容貌就能搏來的。

  “玉捕頭,這三個丫鬟人微言輕,又跟在你身邊,你一旦出事,懷疑到她們
頭上不過是遲早的事,你當真覺得咱們在她們身上能查到什麽?”南宮星將自己
這半邊的各處角落,上頂下底均查看一番,忍不住起身問道。

  他在如意樓修煉多年,又被師父耳濡目染,實在不願輕易懷疑這種尋常下人。

  玉若嫣只淡淡道:“那要查了才知道。”

  說著,她已將床下摸出的一雙厚踩山靴拿起,讓南宮星運指力掀掉靴底。

  “這種地方,能藏下什麽。”南宮星苦笑著接過靴子,食指如劍一插一挑,
便掀掉了一只靴底。

  可當他掀開第二只靴子的底後,一個小小的扁鐵盒子竟從中掉了出來,當啷
一聲,摔在地上。

  玉若嫣蹲下撿起,面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

  南宮星略感尴尬,忍不住道:“這地方藏東西,取放是不是也太過不便了?”

  “只是備用應急的話,便無關緊要。”玉若嫣打開鐵盒,看著裏面的暗灰色
粉末,用小指指尖輕輕一蹭,湊到鼻端嗅了嗅,跟著神情一變,忙將蓋子蓋上,
將指尖泡入旁邊木盆中洗淨,“得找人試試,這說不定就是亂心燈的本來面目。”

  南宮星伸手接過,笑道:“你躲遠些,讓我先試,我百毒不侵,裏面若是有
什麽傷身的地方,我不至於真的出事。”

  不等玉若嫣開口,他就往旁退開兩步,一推窗側身靠在牆邊,掀開鐵盒蓋子,
整個湊到鼻前,深深吸氣一嗅。

  一股並不明顯的淡淡眩暈隨著這口氣進入腦海,若不是提前凝神注意,的確
不容易察覺到什麽異常,南宮星托著盒子,一邊繼續吸氣,一邊皺眉思忖,這若
是文曲仰仗的藥物,生效難道不會太慢麽?

  不料剛想到這兒,方才那股眩暈便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溫暖
松弛的淡淡倦意,讓他整個人不願使力,恍如微醺。

  接著,他覺得腳下像是踩了棉花,方才還清醒無比的意識莫名就朦胧起來,
旁邊玉若嫣好像在說什麽,可他聽不真切,聽不清楚。

  明明聽不清楚,可身子裏卻好像另有一個魂魄,聽到了玉若嫣的話一樣,控
制著他的手,將盒子緩緩放到了窗台上,腿也不再聽他的話,自發向後退去。

  退出幾步,一杯涼水兜面澆來,渾身一冷,南宮星渾渾噩噩的神智總算又被
自我捕捉到了幾分。

  他急忙凝息運功,暗罵自己一句大意,收攝心神,片刻後,才將剛才那股迷
亂之感驅散得幹幹淨淨。

  “這便是亂心燈?”徹底清醒之後,南宮星擡袖擦了擦臉上的水,皺眉道,
“可方才的事情我都記得啊。”

  玉若嫣搖頭道:“我對你說了好幾句話,你記得起哪個?”

  南宮星一怔,跟著心中一凜,“我……竟一句也沒聽到麽?”

  “你聽到了,還照做了。”玉若嫣面色凝重,道,“不過單靠這藥,就算你
吸得很多,也做不到對你隨意下令,看來,這的確只是個輔佐的手段。這種東西
加到燈中,混進蠟裏,或是摻入胭脂水粉,都可以讓人短時間內心防大弱。在此
期間,不管是陰魁眼那樣損人心神的法子,或是奪魄大法、催心術、迷魂醉這樣
的邪術,想必都可事半功倍。”

  南宮星去把那盒子拿來,不敢打開再聞,遞給玉若嫣道:“那,是否意味著
這屋中姐妹兩個都參與在了陰謀之中?”

  玉若嫣搖了搖頭,道:“未必,這靴子是上下山道時候用的,內院大丫鬟很
久也未必會用上一次,那兩姐妹一忙就整日不在屋中,下人的住處又不會經常上
鎖,說是藏匿也可,說是被人陷害亦可。這種實證,拿來逼供,也未必能問出真
相。”

  南宮星若有所思,跟著道:“那這事,我看就先別對唐掌事他們說了。”

  “爲何?”

  “我擔心唐門爲了絕後患,直接將三個丫鬟一並處理掉。”南宮星輕歎口氣,
“別怪我多疑,我父母都是世家之後,家族利益比起幾個賤籍女子的命,不值一
提。”

  “那也不必欺瞞。”玉若嫣墨眸微轉,在南宮星面上多停了片刻,忽而一笑,
“我自然不會讓他們濫殺無辜。”

  南宮星呆了一呆。

  他不曾想到,原來玉若嫣的笑容是否發自真心,對她迷人樣貌的影響,竟然
不遜色於方才認真查案之時。

  天女門有樣奇詭神功名曰飛花三笑,傳說練成之後可有一笑傾人城、再笑傾
人國、三笑散人魄的奪命威力,越是美貌女子,使用出來效果越是可怕。

  玉若嫣要是練了那門功夫,怕不是能打遍天下男子無人可敵。

  查出這樣東西,玉若嫣還是不肯停手,又在屋中仔仔細細搜尋了足足一個多
時辰,外面等著的弟子進來催促,也被抓來幫忙,查到最後,又來了一個奉門主
之命過來詢問情形的年輕人。

  那是唐遠書麾下最有前途的下一代內門弟子,唐行澤。

  雙方認識之後,玉若嫣先將搜查結果陳列鋪開。

  這一間並不太大的臥室,最後找出了兩批疑似亂心燈的藥粉,都被藏在鞋中,
一個在床下靴底,一個在樟木櫃子中一只舊繡花鞋的鞋幫裏。此外還從桌上小妝
奁裏找出一支經過機關變動可以打開空管的簪子,床上瓷枕的出氣孔內掏出了一
個可以裝下不少粉末的小竹筒,竹管側面帶著一層薄糨糊,若只是晃晃枕頭,絕
找不出。

  南宮星在旁幫手,眼見著玉若嫣指點下將這些找出來,真是歎爲觀止。

  唐行澤大喜過望,忙將東西整理記錄,安排兩個弟子迅速報告門主。

  接著,玉若嫣就說起了那三個丫鬟的事。

  三個丫鬟其中必定有鬼,但一個鬼、兩個鬼還是三個都是鬼,還未嘗可知,
與其他人之間是否還有聯係,也需要細細斟酌。

  目前破綻露在蘇木和蘇葉姐妹身上,那麽,隔離關押之處就必須再度加強防
備,小心其他內線前來救援。每批護衛一定要同時包括世子舊部、公門高手與唐
門可靠弟子三方,彼此牽制監督。若無掌事一級的令符,任何人不得入內與那三
女見面。飲食派專人從唐門大夥房裏任意選取,看守交接時帶去,三份打亂,隨
機送往三處。不管被關押的三個丫鬟弄出什麽響動,即刻上報最近的掌事或捕頭,
得到允許之前,不必理會。

  唐行澤聽完,皺眉道:“玉捕頭,孟少俠,恕在下冒昧說一句,不過是三個
奴婢,若其中真有問題,令可靠的人遠遠押走,直接送去鎮南王府不是更好?”

  南宮星能聽得出,這位年輕才俊已經有了處理掉隱患一勞永逸的念頭,沒提
出將三個一起活埋,已經算是正派弟子的氣度了。

  可送去鎮南王府,那邊怕是也懶得分辨三個丫鬟誰人無辜,八成要一並送去
刑場,活剮了爲世子報仇。

  玉若嫣神情不變,淡淡道:“處理三個丫鬟容易,找這麽好的釣餌,卻很難。
那三人中就算沒有文曲,也一定有文曲最心腹的部下,如今隔離看管,他們一切
後續計劃都會受到影響,打草驚蛇之後,不就該是守株待兔的時候了麽。”

  唐行澤一拱手,看向南宮星,謹慎問道:“孟少俠,你的意思呢?”

  南宮星心中,走江湖打打殺殺的命才是最賤一層,自然微笑道:“玉捕頭思
慮周全經驗老道,我願惟她馬首是瞻。”

  玉若嫣並不等唐行澤回話,又道:“此外,煩請行澤公子給門主帶個話,將
今晚在這裏翻查出來的幾樣藏匿手段告知,如果人力夠用,還請明天一早開始,
就將唐門內宅大院的每間屋子,都按此細細搜查一番。文曲布局良久,絕不會只
留下這麽點備用材料,找出七七八八搜集銷毀,也能讓她後續計劃巧婦難爲無米
之炊。那麽,我與孟少俠還有別處要查,就有勞行澤公子處理此地後續了。告辭。”

  說罷,她擡腿便走,腳鐐叮當作響,轉眼就已到了院內。

  南宮星對唐行澤一拱手,匆匆跟了過去。

  難怪西南四州跟過玉若嫣的捕頭捕快都對這女神捕心向往之,南宮星才跟著
跑了這一趟,就覺得無比舒服自在,不必去苦思冥想下一步要做什麽,按照指示
辦事,就有充足收獲,幾乎從不無功而返,這簡直是公門中人夢寐以求的辦差情
況。

  走到院外,南宮星看四下無人,才問道:“玉捕頭,時辰不早,我與家母還
有約定,該往西堂那邊過去了。”

  “唐醉晚呢?”

  “她在這邊住一夜就是,都是她自家親戚,應該不必咱們操心。”

  玉若嫣略一沈吟,道:“好,回西堂。你去見過你娘,咱們再查下一處。”

  “深更半夜,你還要查什麽地方?”

  她腳下不停,仿佛不知疲倦爲何物,明亮雙眸望著暗不見路的山林,淡淡道
:“範霖兒。”

  南宮星沈吟道:“她住處我匆忙查過一次,沒找到什麽特異之處。而且,恐
怕會有陷阱。”

  “我要查的,是範霖兒這個人。”玉若嫣面不改色,道,“我是女人,你不
方便做的事,我來。”

  “這……就算你是女人,深夜硬闖寡婦臥房,影響怕是也不太好吧?”南宮
星略感擔心,皺眉道,“範霖兒那兒應該是個一早就布局的誘餌,中間引了我幾
次,我比較小心沒有上鈎。”

  玉若嫣搖搖頭,“你在寡婦房裏被抓住,可能會被趕下山去,我被抓住,能
有什麽?那要是陷阱,就更該由我去踩,看看到底埋伏下了一個什麽。”

  她提氣展開輕功,垂手抓住腳鐐,姿態看上去並不優美,但效率頗高,一起
一落,便竄出數丈之遙。

  南宮星輕松跟上,在旁道:“這會兒趕過去,會不會太匆忙了?”

  “正是最恰當的時候。”玉若嫣一邊調息穩住身法,一邊撥冗回答,“那三
個丫鬟被抓起隔離的事,此刻一定已經傳入範霖兒耳中,今晚她肯定要思索對策,
說不定,還會聯係她的上下線,如果拿到什麽東西,便能抓個正著。”

  “那她要沒拿著什麽呢?”

  “我道個歉,咱們再查別處就是。”玉若嫣淡淡道,“被我看下,她又不會
有什麽名節上的損失。”

  爲不影響效率,南宮星此後沒再開口,好讓玉若嫣專心提縱疾奔。

  等回到西堂所在山頭,玉若嫣看上去終於有了幾分倦意,不過雙眼還是如晨
星一般明亮,也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攀到山腰,看南宮星停下,便徑直往上
走去,道:“我在範霖兒家院子大門對面林中等你。”

  離開時曾經過一次,倒是不必南宮星帶路。

  “好,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匆匆暫別,南宮星施展輕功趕去與母親的約定之所。

  等了片刻,唐月依出現,帶來的消息,說不上好。

  雍素錦依舊下落不明,霍瑤瑤和五公子武烈也都隨之不見,崔碧春已經通知
附近分舵,差遣人手,調動普通百姓裏的眼線,希望能盡早發現他們三人的去向。

  西三堂總管嶽玲自愧馭下不嚴,管教無方,惹出了許多漏子,親自趕往風絕
塵處負荊請罪,風聞她將提請卸任,就此歸隱江湖。

  薛憐在峨嵋山上徘徊十余日,先後誅殺峨嵋年輕弟子二十七人,上代劍客三
十一人,元老八人,最終將逃回峨嵋山的清心道長當衆斃於刀下,負傷逃走。

  此戰震動江湖,江南江北傳言再起,均稱狼魂卷土重來,名門大派人人自危。

  衆人提到月狼之名時,想到的,終於不再是當年令人畏懼的何若曦。

  而是令人膽寒的薛憐。

  此外,江北地界連著出現了幾樁滅門慘案,行凶者選取的目標皆是隱姓埋名
退出江湖的巨盜慣匪,還用了一些巧妙手段,將其僞裝爲如意樓所做。

  北三堂總管孟飛已親自著手調查,三正六副九位堂主出動了五位,除此之外,
南宮星的師兄葉飄零也已在那附近,聽聞調查期間還和清風煙雨樓門下一名弟子
有了一些摩擦。

  短短數月之間,一直在暗處進行的交鋒,就似乎已浮上水面,隱隱激蕩開來。

  說過大事,南宮星又問了一句唐青的情況。

  唐青被帶走後不肯遠離,如今還在距離唐家堡不遠的如意樓分舵中等待,前
日接了一封南宮星的家書,是白若蘭在家放心不下寄來的問候,看過之後,她還
萎靡了幾分,想來這次記憶受創,連累她的銳氣都被磨平不少。

  唐月依覺得這並不是壞事,她升格當了婆婆,心態便與當年和南宮熙大鬧時
截然不同,對白若蘭頗爲滿意,自然就不願意家中多出幾個不好管的小妾惹得後
院起火。

  這種明敲明打的州官放火百姓禁燈,南宮星也無話可說。

  他總不能對自己親娘開口,叫她將心比心考量一下做側室的女人是什麽感受
……不然一會挂了彩去見玉若嫣,可就是真真正正將臉丟在姥姥家了。

  換到南宮星講了一下這一天的事,唐月依略一沈吟,也覺得玉若嫣是個人才,
留給六扇門實在可惜,鼓動南宮星這次辦事的時候多留心些,要是能瞅準機會,
不必避諱,只管動用手段把人撬來。

  “別怪娘背後說你師父不是,”最後臨別前,唐月依頗爲感慨地說,“風三
姐的武功震古爍今,那是大家都服氣的,可她作爲一宗之主,實在差點意思,當
初要不是我和何若曦幫著裏裏外外搭架子,她那些人脈也都盡心盡力,如意樓還
不知道要被弄成什麽樣子。我一直跟她說,這批總管拿來起步還行,一有合適人
選,就該盡快換掉。可她這人念舊情,還對裏頭有的人心存虧欠,長此以往,那
都是要命的隱患。小星,你得盡快磨練本事,若是風三姐失了手,這諾大一個攤
子,可就看你的了。”

  “這也說得太遠了,娘,樓裏的各項事務,才運轉起來不過兩、三年,聽你
一說,倒像是風雨飄搖了似的。”

  唐月依望著黑漆漆的林間,輕歎道:“江湖風雨,哪次不是說來就來。當年
風光無限的七大劍派四大世家,如今除了唐門,還剩哪個?奠基就用了壞料,那
裏禁得住大風大雨?小星,這次唐門的事情忙完,娘準備去樓裏幫你師父一段時
間,你在外也爭氣些,上次見你師父,你可注意她鬓邊已經有了白發?”

  南宮星心中一酸,點頭道:“那自然是見到了,師父勞心勞力,做的又是並
不擅長的事,與師公天長日久兩地分隔,今年以來,又憔悴了不少。”

  “你師兄雖挂名在風三姐名下,可武功實際上都是冷四哥指點的,那人的武
功邪得要命,練久了,會反噬心性,加上又是一個浪子脾氣,心無定所,如意樓
靠他是不成的。”唐月依走出幾步,柔聲叮囑道,“小星,娘說這麽多,是爲了
提醒你,娘和師父讓你練一身武功,不是爲了讓你事必躬親,處處沖在一線,只
是爲了讓你經曆江湖風雨也能得以自保。你應該磨練的方向,還是用人識人,非
不得已,不要貿然以身涉險。懂麽?”

  “是,兒子謹記娘親教誨。”南宮星不敢怠慢,肅容拱手,正色回答。

  “近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唐門中一些反常的事,這裏似乎每隔十幾年,就會
生出一場凶險內亂。”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收住話頭,道,“不多說了,總之,
若是我猜測不錯,唐門此後會是個更加可怕的地方,咱們必須盡早辦完事抽身而
退。否則,恐怕會被這百年巨獸一口吞下,屍骨無存。”

  不等南宮星答話,唐月依邁開兩步,又恢複了平時的果敢灑脫,一擺手道:
“我知道你還有事,去吧,明晚再見。”

  話音未落,她秀足一點,倩影一閃,乳燕投林般消失在昏暗無光的林間。

  恍惚間,竟真如被山峰的陰影吞沒一樣。

  南宮星心中不安,忍不住追了幾步,躍上枝頭,見母親身法輕靈,轉眼已到
了數十丈外,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往和玉若嫣約定之處去了。

  遠遠望見玉若嫣的身影後,南宮星先前就一直隱約徘徊在心頭的感覺更加強
烈。

  他總覺得,玉若嫣的人,像是被鎖在了一個巨大的玉石殼子之中。

  冷漠,堅硬,只在很少的彈指之間——如先前那嫣然一笑的時候,才能讓人
感受到,屬於鮮活生命的溫度。

  是因爲她長年公門的需要?還是寄居於王府小心求存天長日久養成的秉性?
亦或是……她藏起了真正的自己,爲了某種目的?

  他提氣走近,相距還有數丈之遙時,玉若嫣就遠遠扭過了頭,仿佛能穿透一
切的視線,輕而易舉地鎖住了他的身影。

  多少感受到了幾分唐遠明的不甘,南宮星眉心微皺,快步過去問道:“你聽
到了?我明明沒發出什麽聲音。”

  玉若嫣淡然一笑,道:“我感覺到了。”

  “這聽著可有些玄奇。”

  “我本就在警戒著周遭情形,要發現一個人的動作,不必只靠聲音。”

  “不愧是雍家後人。”南宮星笑歎一聲,“佩服佩服。”

  玉若嫣沒再否認,只淡淡道:“既已來了,咱們去吧。”

  “你打算怎麽去?去了,怎麽做?”

  玉若嫣望向唐家這處院子,輕聲道:“你既然懷疑她是文曲的人,那她就必
定有破綻。來了,去找就是。”

  “若找不到呢?”

  “她被我看看,又有何妨?”玉若嫣淡淡一笑,邁步走向院牆。

  “不走正門?”南宮星跟過去,明知故問。

  玉若嫣幹脆不答,貼牆走出兩步,一擺手道:“你不是已夜闖過麽,帶路。”

  探過一次的地方,南宮星自然輕車熟路,轉眼就摸到了範霖兒住處後面,指
了指院牆裏,低聲道:“此處正對的就是,但這面的窗子動靜較大,最好從旁繞
去前院,我帶著劍,挑開門闩就是。”

  “不必。”玉若嫣略一搖頭,彎腰提起腳鐐,擡足一踏,淩空越過院牆。

  南宮星忙展開身法跟上,剛一落地,就見她伸手一掀,打開了那吱嘎作響的
木窗,就這麽縱身一跳,竄進了屋內。

  這窗子聲音足夠驚醒屋內睡死的範霖兒,南宮星急忙擡手托住回落木框,跟
了進去。

  玉若嫣腳上帶著鐐铐,雙肩無法發力徹底,動作卻依舊輕巧靈敏,裙裾微揚,
身影就已越過正在外間床鋪上揉眼的貼身丫鬟,沖入屋內。

  不想把事情鬧大,南宮星只好道聲得罪,上前將剛剛醒轉的丫鬟一掌震暈,
扶回床上拉起被子蓋好。

  這時,裏屋已經傳出了範霖兒的低聲驚呼。

  “你……你是誰?”

  “範夫人,在下玉若嫣,特來查驗一些事情,還請配合。”

  範霖兒語調更加驚慌,“玉捕頭?你、你要查什麽事情,至於深更半夜,在
我已經睡下的時候硬闖?”

  “不管查什麽事情,大張旗鼓提前說明,往往是查不到的。”玉若嫣說罷,
取過桌上火鐮,先掐住燈芯嗅了一下,這才點燃,淡淡道,“夫人請往旁邊略坐
片刻,搜查需要費些時間,夫人稍安勿躁。”

  “我、我若是不答應呢!”範霖兒有些著惱,聽上去似乎又有幾分心虛。

  南宮星本想跟進去,可轉念一想,若是範霖兒就是在等著坑他,這反而會壞
了玉若嫣的事,便強自忍住,在外間憑著目力四下打量。

  “公門查案,沒有答不答應。”玉若嫣不再多話,伸手一拉,就將只穿了亵
衣中褲的範霖兒拉離床鋪,端著燈台左右掃視,翻枕掀被,搜查起來。

  範霖兒咬唇坐下,神情萬般惱火,卻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

  她不懂武功,身嬌體柔,玉若嫣莫說只是被封住肩臂穴道帶著腳鐐,就是鐐
铐枷鎖俱全,琵琶骨被穿,也能輕松制服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小家碧玉。

  要是男子夜半硬闖,範霖兒還可以大聲呼救栽贓一個圖謀不軌,無奈玉若嫣
自己就是女子,還比她美得多,這借口並不好用。

  南宮星在外間站著,感覺胸中憋悶已久的一股濁氣就此松脫,長籲出來。

  範霖兒一直對他百般撩撥,這下總算遇到了克星。

  範霖兒眼珠骨碌碌轉了幾轉,一眼瞥見玉若嫣雙腳之間鐵鐐叮當作響,提高
聲音道:“玉捕頭,你尚未脫罪,憑什麽來這裏翻查我的房間?”

  玉若嫣將被頭拆開,探手進去細細摸索,背對著她道:“唐門準我查,我便
來查。你若願意讓羅捕頭他們來翻你的房間,我可以命人去叫。但今晚一定要查
清,你也不許離開。過會兒我要搜身。”

  範霖兒臉色又變了變,委屈道:“搜我身做什麽?是懷疑我謀殺親夫麽?我
死了夫君,無依無靠,就活該受你們這樣欺辱不成?”

  “這不是欺辱。”玉若嫣將燈座放在床頭,盯著靠牆一處明顯不對勁的縫隙,
略一猶豫,單腿跪了上去,彎腰去摳。

  範霖兒驚叫一聲,上前拖住她的胳膊,慌張道:“不行,你……你不準再搜
了!”

  玉若嫣反手一扭,將範霖兒胳膊擰到背後,跟著面朝下按在床上,單膝壓住,
指尖一探,已經摳開了被褥下藏著的一個暗格。

  “玉若嫣!”範霖兒壓低聲音尖叫道,“你……你若是硬要搜那兒,我……
我可沒臉再活了!”

  玉若嫣卻不理她,將暗格裏一個絲緞口袋掏了出來,松手站起,退開幾步,
把燈台放回桌上,先用指尖隔著口袋按了一下,確認裏面是個木盒,才拉開係帶,
將裏面東西倒出到外面。

  範霖兒面紅耳赤披頭散發,怒瞪著玉若嫣,尖聲道:“我……我若是羞憤自
盡,那就是你逼死的!”

  玉若嫣不爲所動,咔的一聲打開盒子,側身讓出正面以防暗器機關,衣袖掩
住口鼻以防毒煙,將燈往遠處挪了挪,這才掀開蓋子。

  裏面並沒有什麽機關,而是用絨布包著一個狹長器物,配著一罐油膏,擺在
裏面。

  玉若嫣微微蹙眉,拿起那布包捏了捏,展開拿出。

  一根多半是鹿角雕刻、龜頭活靈活現、陰莖粗長微彎、根部還留有個手握之
處的假陽具,就這樣落在了玉若嫣的掌中。

  上面傳出了淡淡味道,保不準,範霖兒睡前才剛用過。

  那俏寡婦頓時成了被踩住尾巴的貓,只是羞於鬧大,不敢高聲,咬牙切齒尖
聲道:“你可滿意了?我決心爲郎君守寡,唯恐天長日久心癢難耐惹出禍事,托
丫鬟帶了這麽個假東西,仔細藏著,你倒好,搜出來啦,我……我就是這麽……
這麽不要臉,你可算是滿意了吧……嗚嗚……”

  她說著說著雙眼一紅,滴滴答答掉下淚來,一副羞憤欲絕的樣子。

  玉若嫣臉色微紅,但手卻依然握著那根角先生不放。

  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轉,她將燈台挪近幾分,指尖插入那灌油膏中摸索一番,
沒有摸到什麽東西,似乎就是潤滑所用,便又把那角先生湊到眼前,細細觀察。

  範霖兒淚眼婆娑擡起頭來,抽抽搭搭道:“你還不給我放回去,是……是要
羞死我麽!”

  “範夫人,你要死,也是畏罪自盡,絕不會是羞死的。”玉若嫣冷冷說道,
接著,指尖一刺,指甲借著油膏潤滑,竟將那假陽具的龜頭後棱栩栩如生的包皮
接縫摳開了一線。

  手指一捏,用力一拔,角先生的腦袋竟就這麽被扯了下來。

  這做工精巧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器具,原來是個粗長的圓筒,裏面用油紙包著,
塞了不知道什麽東西,周圍縫隙還墊了棉花,想必是擔心被人晃動時候聽到聲音。

  南宮星方才就在門外暗處小心站定,偷偷窺探裏面,看到此處,心中對範霖
兒都有些敬佩,這種藏匿東西的法子,別說南宮星先前沒找到,就是找到了,多
半也不會細看,想到這裏面竟然還別有洞天。

  畢竟寡婦用這東西簡直天經地義,誰會相信這麽個拿來鑽洞的玩意裏頭其實
有個洞呢。

  玉若嫣將油紙包一個個掏出來,緩緩擺在桌上,道:“範夫人,你還有什麽
話說?這裏面藏的,若我沒猜錯,應該就是迷人心智的藥物,和輔助易容所用的
備料吧?”

  範霖兒抹了抹淚,一擡頭,冷冷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什麽藥,什麽備料,
我一概不知。這東西是我請貼身丫鬟去偷偷買的,我只管擦了油膏,插進屄裏解
癢,這裏頭要放了東西,你們該去問外面睡的紫芙才是。她是唐門分我的貼身侍
女,此前什麽來曆,我都沒問過,玉捕頭爲何偏要懷疑我,而不去查她?”

  她霍然站起,語調轉爲陰森淩厲,顯然已不打算再維持僞裝,“玉捕頭,我
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寡婦,我拿這些東西,怎麽幫忙?怎麽送給別人?怎麽
想,也該是滿山上下活動自由的丫鬟們更可疑啊。她就在外面睡著,你去查查,
先查查她,可莫要冤枉了我這個好人呀。”

  “丫鬟動得了你房中的東西,卻動不了你身上的。”玉若嫣走到範霖兒身前,
突然擡手將她亵衣活結扯開,“我先搜過你的身,再去查她不遲。”

  範霖兒雙手一擡就要護住胸口,但玉若嫣揮掌切下,一聲悶哼,就讓範霖兒
臂膀垂落,無力再動。

  跟著,玉若嫣將她胳膊一拽,繞到背後解開抹胸帶子,向旁一扔,亵衣扒下,
褲帶一拉,插腰一松,中褲也順著光滑大腿落了下去,堆在腳邊。

  不過轉眼工夫,玉若嫣就將震驚到呆若木雞的範霖兒剝得精赤條條,一絲不
挂。

  那墳起美牝,油黑恥毛,嫩白小腹,圓潤雙乳,連著兩點嫣紅蓓蕾,頃刻盡
數呈現在眼前,纖毫畢現。



                              【未完待續】
2019-2-16 23:02#1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8)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2-23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二集已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八章 公子

  “玉若嫣!”範霖兒氣得渾身發抖,顫聲道,“我好歹也是唐門明媒正娶的
媳婦,我守寡這才多久,你就欺辱上門了麼!”

  “你我同為女子,何談欺辱。”玉若嫣冷冷回道,卡住範霖兒後頸一按,便
將她面朝下壓在床上。

  這俏寡婦哪里肯甘心,雙手雙腳一起掙紮,粉白雪潤的身子動得絲毫不顧形
象,到讓門外陰影里站著的南宮星著實飽了一番眼福。

  玉若嫣似乎並不是第一次嚴查女犯,單手就將範霖兒制得動彈不得同時,哼
跨一步,長腿一別,就讓範霖兒雙股再難並攏,兩根蔥管兒一樣的纖長指頭一撐,
就把範霖兒那一對兒堆雪似的臀峰打開到兩側,露出了當中還生了幾根細毛的暗
紅後竅。

  她望了一眼,似乎在確認什麼一樣用指尖在周圍菊輪上微微一壓,聽著範霖
兒的羞恥悶哼,搖了搖頭,手向下一滑,如法炮制,又將範霖兒腿心白馥馥的帶
縫肉丘撐開。

  粉瑩瑩的牝戶頓時一覽無余,這處地方彈性驚人,內里可大可小,單看外面
似乎看不出是否有東西在內,玉若嫣伸手摳了一下先前的油膏,拇指在食指上一
碾抹開,便老實不客氣地捅進了範霖兒的里面。

  也虧得這是個寡婦,若是個黃花閨女,玉若嫣這毫不憐香惜玉的一下,怕不
是就做了人家的老公。

  她食指纖長,伸到里面還左右轉了幾下,南宮星看在眼里,只覺褲襠都緊了
幾分,可若要他挪開視線不占這現成便宜,他又不是那種正人君子。

  里面什麼也沒有。

  抽出指頭,在範霖兒臀上擦了擦後,玉若嫣一擰她頭發,將她拉起,望著她
眼睛道:“想來能搜到的,就是角先生里那些了吧。”

  範霖兒咯咯笑道:“那角先生是丫鬟為我偷偷買的,與我何幹?”

  玉若嫣略一思忖,突然屈膝墊在範霖兒背後,手拉著她滿頭青絲往下一拽,
繞過床柱打了個結,騰出手將她雙腕並到一起,扯到頭頂上方,固定不動。

  當即,範霖兒一絲不掛的身子就成了一張弓,向上彎著,挺高了一對兒顫巍
巍的奶,並無幾分贅肉的小腹也拉緊到了極致。

  玉若嫣低頭湊近,從腋下乳根,一路看到肋側腹溝,細細看到第二遍,又用
指尖摳了摳幾點可疑之處。

  範霖兒怒極反笑,嘶聲道:“玉捕頭,你摸夠了沒?難不成你竟是個喜好女
色的,打算與我磨豆腐麼?”

  玉若嫣仍不言語,起身突然一掌切在她頸側,將她打昏過去,丟在床上,拉
起被子蓋住,轉身走到外間。

  南宮星早已提前躲開門口,不過他也知道,以玉若嫣的敏銳,必定早有察覺,
在旁問道:“如何?”

  玉若嫣搖了搖頭,“她沒有七星門的暗記,不過也是理所當然,她畢竟是明
媒正娶嫁進來的,若是用個帶暗記的女子,夫妻之間想要一直隱瞞,也不容易。”

  “還有可能,她壓根就不是七星門的人。”南宮星緩緩道,“唐門此案,必
定有天道參與其中,可目前查到的線索,幾乎全在七星門身上,我在想,這會不
會也是布下的疑陣之一?唐家內門弟子中就有已經投身天道的,如果七星門背後
的雇主就是天道,等於說,兇手還有不少隱藏的幫手不必擔心被揪出來。”

  “你說得有理。”玉若嫣略一頷首,道,“但範霖兒沒有七星疤痕,想證明
她與此案有關,就難了。”

  “不是搜出了她藏的那些東西麼?”

  玉若嫣搖了搖頭,走到丫鬟床邊,垂手掀起丫鬟的衣服,往那小肚子上摸了
幾下,繞到腰側,指尖突然一摳,刺進了什麼東西中,跟著緩緩掀起,用力一撕,
揭掉了一層並不很厚的假皮肉。

  再露出的小腹,就已經有了缺一顆天權宮的北鬥七星。

  “這代罪羔羊,只怕一早就是準備好了的。”玉若嫣輕輕嘆了口氣,“明日
告訴掌事,集合家中男女弟子,分別將男僕丫鬟們的胸腹之間檢查一遍,我想,
應該又能揪出一些伏兵。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這些應該大都是替罪羊。”玉若嫣望著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丫鬟,“即
使嚴刑拷打,也問不出誰是文曲。”

  南宮星柔聲道:“但這些人都被抓了,文曲辦事也會困難許多。”

  玉若嫣頷首道:“走一步算一步吧。這條線大概是到此為止了,我帶這丫鬟
回地牢休息,南宮少俠,你請自便,明日一早,叫上唐掌事,咱們地牢見面再談。”

  “好。”

  一路將玉若嫣送回地牢外,看她進去,南宮星才籲了口氣,轉身準備返回自
己住處。

  不料沒走出多遠,眼前一道身影閃過,唐炫已穩穩落在面前。

  “炫兄,有何要事?”南宮星略感疲倦,強撐笑道。

  唐炫輕聲道:“南宮兄,我雖不情願,可既然是緊急的事,還是為你當一次
烏鴉的好。我不久前得到消息,鎮南王的其他幾位公子,明後兩日就都要到了。”

  “什麼?怎麼突然這麼快?”南宮星心中一凜,若是鎮南王府的其他公子們
通情達理,肯讓玉若嫣繼續戴罪立功便罷,可若是其中有人不肯呢?

  不管是居心叵測,還是滿心義憤只求殺人者償命,想要對玉若嫣不利,都實
在是太過容易。

  偏偏,於情於理都沒有幾人能夠阻止……

  “我早說了,你費這麼大力氣把我引開,便不可能再有空去攔我幾位哥哥。”
武烈拿起酒壺,就著嘴唇倒了倒,什麼也沒倒出來,哈哈一笑,將那頗為精致的
小容器信手一丟。

  小酒壺遠遠飛入山崖之下,傳來當啷一聲輕響。

  雍素錦坐在樹杈上看著草窩子里坐著的鎮南王府小公子,心底也頗為後悔。

  她實在沒料到,這武烈不僅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還性情古怪,城府極深。
兩人那一晚交手難分軒輊,她本想先放棄自保,另謀他路,哪知道這位金貴無比
的小公子竟然反追了出來,一路盯著她不放,先後已經打了好幾場。

  雍素錦心里有數,她下了殺手,可武烈的確手下留情了幾分,這樣的情況仍
不分勝負,其實就是她略遜一籌。

  到後來,她也看出對方無意取自己性命,索性偶爾像此刻這般與他一上一下
相距一段閑聊幾句。

  “但我把綁了你的消息托霍瑤瑤傳給了他們,明說了要是他們敢踏入唐門一
步,我就要你的命。”雍素錦嬌笑道,“武烈,你可要謝謝我,這下你可分得清,
你家里誰想要你死了。”

  “你不這麼說還好,你要這麼說,我那三個哥哥肯定恨不得插了翅膀往唐門
飛。”武烈摸了摸手背上血淋淋的劃痕,朗聲道,“我剛才問你呢,你這破釵子
沒毒吧?怎麼不答話?”

  雍素錦哼了一聲,道:“有,腐骨蝕筋的劇毒,慢性發作,你還不快滾,找
郎中救你的命去!”

  武烈笑道:“那看來是沒毒了,你這女人頗有意思,生得也挺美,要不要跟
本公子回去,做個側室?”

  雍素錦足尖一翹,勾著木屐晃了兩晃,“你這男人也挺有趣,模樣還不錯,
本姑娘已經有了個情人小廝,幹脆你跟本姑娘走,做個捏腳的,要不要啊?”

  “你這腳,本公子捏得。可你那情人小廝,我得先殺了才行。”武烈一挽袖
子站起,“我要的,可不和旁人分享。”

  “一樣一樣,那我回頭有空,也去把你的妻妾殺光,咱們再談。”

  武烈笑道:“可我尚未娶妻納妾,你要殺誰?”

  “那就殺你。”雍素錦咯咯笑道,玉腿一蹬,飛身而下,手中斷了一股的鐵
釵橫劈一道冷電,刺向武烈喉頭。

  嗆的一聲,武烈拔劍在手,兩人再次鬥到一處。

  他倆幾日間已經打了數場,彼此知根知底,雍素錦只求占些皮肉傷的便宜,
並不冒進,武烈下手又留著三分余地,兩人鬥得枝葉紛飛煞是好看,卻始終少了
些生死攸關的氣勢。

  堪堪糾纏百余招,雍素錦木屐一踏,掃腿掀起一片腐泥,劈頭蓋臉糊向武烈。

  先前就在這上面吃虧被劃了一道口子,武烈哪里還敢怠慢,青鋒回圈擋開同
時,腳下向後跳遠。

  雍素錦這次卻沒有趁機搶攻,咯咯一笑,道聲少陪,便飛身鉆入林中,一溜
煙逃了。

  雖然暫且脫身,可她心里知道,身後那位小公子遲早還會再追上來。那家夥
如果所說不假,是找玉若嫣討教過追捕緝兇法子的。

  昔年雍家獨步天下的神技,變故時她還年幼,所記下的其實不多,可她姐姐,
卻已經小有所成,若非如此,當年也不至於憑幼小身軀硬是帶她偷跑出來,一逃
數十里遠。

  要不是她年紀太小,翻墻時候碰掉東西驚動了惡狗,她姐妹二人便都能得以
脫身。

  若那樣,如今的她倆,還會是現在的樣子麼?

  所以,都是她的錯。

  知道對方技高一籌,雍素錦也懶得再去收拾身後痕跡,匆匆忙忙繞過山頭,
迎著晨光打眼一望,見有個小村,暗暗松了口氣,沈氣壓下樹枝,借那回彈之力,
飛身而起,在樹冠間展開輕功,如淩虛仙子,轉眼就到了山下村旁。

  她樣子雖美,但秀發散亂,衣著古怪,赤著雙足手里捏著一根斷了半股的鐵
釵,釵上還有血痕,眉宇間盡是煞氣,哪里還有尋常百姓敢多看一眼。

  雞啼日升,正是村里農戶帶著幹糧器具,趕著牲畜在梯田中準備耕作的時辰。

  雍素錦當初既然起誓,就不願忤逆南宮星代如意樓給她定下的規矩,在身上
摸索半天,湊了半串大錢,討價還價一番,從一個膽子大些的農夫手里買了半塊
幹餅,一皮袋清水,坐在牛車上吃喝一頓,姑且果腹。

  她是在山野里過慣了的,根本不信錦衣玉食的小公子能一直耐心十足追她。

  可她偏偏還猜錯了。

  在村中找個茅廁卸貨,輕身之後,雍素錦當著幾個農夫的面往西離開,到了
一條小溪後,即刻改道向北,踏水而行,徹底進入到深山老林之中。

  她心里清楚,越是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逃進去的人其實就越容易被擅長追
蹤的人找到。真正原始的叢林,不管如何小心,只要經過,就會留下人的味道,
人的痕跡,指示出人的方向。

  她是在賭,武烈費盡辛苦找到這邊,也會對這荒蕪人煙的鬼地方望而卻步。

  雍素錦其實不喜歡人。

  在這種獵戶樵夫都不會留下足印的地方,她反而整個身子都輕松了許多,揪
下枝頭蟲子,擰頭送入口中大嚼,滋味仿佛都比村頭買的那半個硬餅香甜。

  到了人跡罕至的深處,山泉小溪並不少見,以她的功夫,捉些鳥獸烤來吃了
也易如反掌。

  如果不是玉若嫣還有一屁股麻煩,她在這地方就是呆上十天半個月,甚至一
年半載,也能怡然自得。

  很早之前她就想過,若到了不想再走江湖的時候,或是大仇得報,此生無憾
之際,亦或是因為一些緣由,再也不能出現,她就找個這樣的蠻荒之地,做個快
快樂樂的女野人。

  到了那時,豈止是鞋子不必再穿,就是一身赤裸,回歸天生本色,又有何妨?

  反正也不會有人想她。

  真有,就當她已經死了吧。

  日升日落,雍素錦估摸一下距離,開始往唐家堡所在的方向轉去,心想自己
應該已經擺脫了陰魂不散的武烈,是該想想如何對付另外幾位公子的時候。

  可被武烈這一番拖延,保不準另外三個兒子此刻已經齊聚唐門,開了三堂會
審,要取她姐……不是,要取玉若嫣的命了。

  雍素錦心里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一腔憤懣,最終還是不願意遷怒在找到的那一窩狼崽子身上,她估摸母狼應
該就在附近,安慰自己兩句,狼肉不好吃,便匆匆離去。

  最後沒找到合適獵物,她費了番功夫才捉到一只倒黴的公狐貍,騷味撲鼻,
火烤之後味道也稱不上好。

  吃了幾口,她剛把狐貍的卵子烤熟擱進嘴里嚼著,就看到對面林縫里,鉆出
了頗有幾分狼狽模樣的武烈。

  “我拿來練習本事的時候,往深山里追過七個人。那七個人加起來,也夠不
上你一根腳趾頭。”他擡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泥灰,苦笑道,“你到底是人,還是
只母猴子?進了林子等於回家麼?”

  “你幾時見過猴子能吃狐貍的?”雍素錦冷哼一聲,隨手抄起一根掰斷的鋒
利骨頭,“你一直跟著我不放,到底想幹什麼?”

  武烈哈哈一笑,靠著樹直白道:“本來當然是想幹你。像你這麼又標致,又
透著一股野性的好女人,我之前就見過一個,可惜被我大哥定了,如今成了階下
囚。我是嘗不到了。我本想從你身上找找滿足,哪知道你本事也忒大了些,竟一
路逃到這種鬼地方來。我開過十九個花魁的苞,躺一起幹十遍,也他娘的沒追著
給你捏捏腳難。”

  雍素錦嬌笑道:“喲,小公子你可真是好興致。”

  “現下當然沒了。瞧瞧我如今的德性,要是我娘看見,能活活氣出尿來。不
能叫你傾心,我用強又有什麼意思。再說,你這會兒的樣子也……也實在是有礙
觀瞻,我這還有興致的話,為什麼不去抓只母猴子對付。”武烈大步過來,往火
堆邊一坐,笑道,“這狐貍挺肥,你吃不完。”

  “吃不完我可以帶著。”雍素錦撕下一塊微焦的肉,丟進嘴里,“我在山里
從不做東請客。”

  “小氣。”武烈也不再討,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摸出一只死鳥,挖泥裹上,連
毛一起丟進了火堆。

  雍素錦從不輕易信人,即便武烈表現的怎麼無害,她依舊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隨時可以像射箭一樣縱身離開。

  “我原本的未來嫂子,是你什麼人?”看著泥巴團被烤硬,武烈忽而問道。

  “不知道你在說誰。”雍素錦哼了一聲,將之前破出來的下水雜碎撥拉兩下,
找出狐貍尿泡,丟到那團泥旁邊。

  炭火一燒,一股令人惡心的騷味頓時撲鼻而來。

  武烈捏著鼻子咳嗽兩聲,急忙用劍鞘把那玩意挑走,皺眉道:“你來殺我,
不就是因為我去了唐門,對玉若嫣不利麼?你和她非親非故,豁命做這個,圖什
麼?”

  “我是奉命行事。”雍素錦嬌笑一聲,挑眉道,“小公子你不問江湖事,不
知道我血釵已經賣給如意樓為奴了麼?如意樓的少樓主看上了江湖四絕色榜上有
名的大美人,我一個跑腿兒的,還能不赴湯蹈火麼?”

  “你這謊撒得可不如你的人漂亮。”武烈搖了搖頭,“你和玉若嫣,一定是
親戚。”

  “何以見得?”

  “你殺氣滿溢對我出手的時候,眉眼之間和玉若嫣發狠時幾乎一模一樣……
這話整個王府能說的人都不多。”武烈頗為得意道,“因為這麼些年,以觸怒玉
若嫣為樂的,也就我一個。”

  “人有相似,我只當你是誇我好看。”雍素錦冷笑一聲,“別的什麼也說明
不了。”

  “玉若嫣的腰後有蝴蝶。”武烈撥拉出泥團,一劍鞘敲開,懶得處理羽毛,
直接撕去外皮,啃了一口鳥肉,“府里知道的人不多,我算一個。那本來是個不
知道哪里的變態給家奴烙的印子,我爹見撿來的女娃醒來後失憶,不願意觸及她
傷心事,就改了名字叫玉若嫣,帶回家里後,還請人將她的那塊烙印刺成了一只
好看的蝴蝶。”

  他咧開嘴,笑出了牙,“我還聽說,玉若嫣剛救起來昏迷不醒那陣子,滿口
喊得都是妹妹。嘶,你說她會不會有個妹妹,沒逃出來,好久之後才脫身,最後
仗著不遜色姐姐的天賦,成了個有名的女煞星啊?”

  “滿嘴胡話,與我何幹。”雍素錦放下狐貍肉,在樹皮上擦了擦掌心的油。

  武烈叼著烤鳥往後一竄,遠遠躲開,拔劍橫胸,才換拿鞘的手抓住烤鳥,騰
出嘴巴,道:“別這就急著滅口啊,你動手,就說明你心虛!心虛就說明我猜對
了。”

  雍素錦看他堂堂一個王府公子,竟露出幾分耍賴撒潑的樣子,一時間啼笑皆
非,後退兩步,道:“我有何可心虛的,你在這里吃你的,我要走了。你既然不
為殺我,就不要再追。你功夫是比我好些,可也好不出太多,深山老林你不會比
我更熟,再來,小心你的狗命。”

  “我就想看看你後腰上有沒有一樣的印子。”武烈將拔出的長劍緩緩平指,
微笑道,“你給我看一眼,不管有沒有,之後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再追。
這種鬼地方,我可是再也不想來了。”

  雍素錦呵呵一笑,擡腳踩在旁邊樹上,抽下頭上另一根黑鐵發簪,一身殺氣
洶湧四溢,臉上卻是眼波蕩漾,嬌滴滴道:“喲,還說你沒了興致,結果卻要看
人家的腰。那好,你來啊。”

  “傻怕楞,楞怕橫,橫怕不要命。”武烈搖搖頭,退入樹後,“你頭一夜偷
襲我的時候,都沒此刻這般殺氣重。我不必再看了。我已知道答案。”

  “那你就得死!”雍素錦一聲嬌喝,手中斷釵一揚打出,腳下踢起,紅熱炭
火如鍛鐵一般四處飛濺,劈面兜向武烈。

  武烈知道厲害,暗叫一聲不好,丟開烤鳥向後急退,長劍一圈,內力化作劍
氣,蕩開直射喉頭的斷釵,同時後縱而出,避過還在燃燒的炭火。

  此間林地陰濕,腐葉爛泥蓄著不少潮氣,倒是不必擔心引發山火。

  而且,武烈心里清清楚楚,對面那個殺意畢現的女人,遠比山火可怕得多。

  “好漢不吃眼前虧,雍姑娘,少陪了。”武烈朗聲笑道,十三個字的功夫,
掌中寶劍倒接了雍素錦一十七招。

  幸好山幽林密,鐵心逃跑,騰挪身法又足夠靈巧的話,武功即便略遜一籌也
不至於難以脫身。

  更何況本來更強的就是武烈。

  雍素錦胸中怒火正盛,眼見武烈東躲西藏,自己雖然跟不丟,卻也拿不住他,
越追越是心急如焚,到最後猛然一怔,擔心上當,頓足不前,再想出手,武烈已
經去得遠了。

  她牙關越咬越緊,越咬越緊,終於發泄般大吼出來:“我沒姐姐!誰說我有
姐姐的!我沒有——!”

  隨著這聲怒吼,雍素錦手臂狂舞,掌中那柄如意樓特地為她打造的黑鐵簪將
身旁一顆老樹劃得皮開汁濺。

  這無用的發泄足足持續了一刻,雍素錦才喘息著停了下來。

  跟著,她向後倒下,躺在了柔軟的腐泥之中,緩緩閉上了眼。

  不一會兒,仿佛已經睡著的她,卻輕輕唱起了歌。

  那似乎是一首童謠,沒什麼調,也談不上好聽。

  “姐姐的頭上戴著花,妹妹的小手往上抓,姐姐姐姐給我吧,妹妹也想變美
呀。姐姐摘了頭上的花,妹妹變成了俏娃娃,山邊的花呀千萬朵,姐姐妹妹戴不
下……”

  “公子,此曲如何?”唐遠書滿臉堆笑,端坐下首,臉上神情渾不似平時主
持唐門事務的模樣。

  南宮星坐在距離廳門最近的地方,望著那兩個身穿輕紗懷抱琵琶等待打賞的
歌妓,暗暗嘆了口氣。

  鎮南王府的公子們,終究還是早早到了。

  三位公子,恰好分別進駐三座山頭。

  此刻在唐門門主身邊坐著的,那滿面倦容身體病弱的俊秀青年,便是鎮南王
次子,武平。

  他雖名叫武平,表字蕩寇,卻沒承襲了父親的勇武強壯,與家中四弟一樣,
最出名的,就是走到哪兒都需要謹慎伺候著的病弱之體。

  同一天內趕到唐門,老三武達不過輕騎隨從兩位,行李包袱一個,而武平與
家中四弟武瑾,則各帶了足足十余名護衛,二十多個僕役奴婢,一路趕來,倒有
七八個隨行丫頭生生累出了病。

  頭一晚接風宴後,武平便接管了唐門駐紮的所有官差衙役,責令武達進駐東
堂,幫唐遠圖重新挖一遍外門弟子中的疑點,請武瑾暫居西堂,監督唐遠明協查
此案。

  他自己則坐鎮門主唐遠書身旁,請來此時唐門中的各路外援,算是禮數周全,
依照江湖規矩,客客氣氣給了任務安排。

  六扇門的高手,統歸羅傲麾下指揮,自不必提。

  玉若嫣本以為無法再自由行動,不想武平仔細審閱了這些時日調查的資料證
據後,並不如傳聞中那樣急於替大哥報仇攬功在手,反倒傳下命令,讓唐門上下
不必著急,定不能冤枉一個好人,連那香墜,都暫時放出牢房,交給唐門請醫問
藥,好好診治。而玉若嫣,則正式得到武平明令,可在三山自由行動,戴罪立功。

  只是出於那心劫仍在的考量,玉若嫣依舊帶著腳鐐,不得親自攜帶兵器。

  外援江湖高手,連同武平帶來的王府精銳,一並歸於玉若嫣指揮。

  托名孟凡的南宮星,也在此列,還蒙玉若嫣親點,依舊做隨行副手。

  這兩日間,唐門按照性別分組,弟子組之間互查,查完再去清查僕役奴婢,
果然如玉若嫣所料,又揪住了七名年初新進的下人,均帶有七星門烙印,關入地
牢交給羅傲審訊。

  但有些意外的是,蘇木、蘇葉姐妹兩個作為源頭,赤身裸體從頭到腳被扒了
個遍,也沒找出什麼異常之處,紫萍身上也沒有七星門的記號,三個最有嫌疑對
玉若嫣下手的,仍只能分別關押,嚴密看守等著文曲或文曲的部下上鉤。

  那範霖兒雖然將罪責推給了貼身丫頭紫蘇,但唐遠明並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人,
在哭天搶地的唐行濟父母哀求中,唐遠明親自帶人將範霖兒抓出內院,帶了些簡
單行李,關在了玉若嫣此前住的地牢之中,與紫蘇比鄰而居。

  唐行晁被唐遠明廢去武功,收押在親族內院,妄動則死。那日與他一同被揪
出的天道策反弟子俱被毒殺,拖去後山掩埋。

  不過幾日間,唐門上下就充滿了令人緊繃的殺氣。

  眼前這為招待武平而擺下的簡單宴席,倒成了唯一可以放松幾分心弦的場合。

  南宮星徑自沈吟,思來想去,還是猜不出,文曲究竟還能有什麼後招可用。
玉若嫣在公子們的助力下猶如風卷殘雲,如此威壓之下,只怕連天道暗樁都要老
實蟄伏下來,對手還能逆流而上不成?

  還是說,文曲真正的助力,其實就在王府這幾位公子之中?

  這猜測一冒出頭,便如野草一樣逆著春風瘋長。

  宴罷,南宮星護送玉若嫣往西山折返,到了荒僻山道,再無其他耳目的地方,
他索性將心中疑慮,掏出來交給了玉若嫣。

  不想,玉若嫣竟神情自若,並無幾分訝異之色,腳下鐵鐐叮當作響,轉過兩
道山階,才緩緩道:“雖無實證,但這麼龐大的布局下來,會得到好處的,不外
乎就是幾位公子。先前你對我說,天道背後一定有不同尋常江湖的勢力在暗中支
持,那不在皇親貴胄中,就在六位封疆王侯內,一般文武大臣,沒有這個財力權
勢。”

  她明眸中染上一層淡淡擔憂,“要是連王爺的親生孩兒都順利策反挑撥,天
道背後有可能的主子,說不定便是其他五位之一。”

  六方諸侯均是天璧朝開國元勛,戰功赫赫,封領爵位世襲罔替各據一州之地
同時,還是六方藩領名義上的封疆首府,除兵權外,各處文武外官均可審核節制。

  先帝登基之後,曾動過留爵削兵的念頭,無奈天璧朝周遭蠻夷環伺,六方諸
侯又都是勇武過人忠心耿耿的猛將,府邸皆在邊疆,親守國門,幾番風波之後,
終歸還是不了了之。

  如今元順年間,新皇孱弱,輔政皇叔柱王足有八人,朝野明爭暗鬥,看似國
泰民安一派盛世圖景,在知情人眼中,卻早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所以玉若嫣的推測,南宮星也頗為認同。

  若是鎮南王四位公子其一都被天道順利挑唆,布局謀奪世子之位,那天道背
後的尊主,往大了猜說是天子血脈,往小了猜,也可在北威王、北嚴侯、北康公、
定南公、平南候……甚至是鎮南王自家之中尋覓。

  “你連王爺也要懷疑?”玉若嫣是鎮南王親自賜名,府內養大,恩準習武拜
入公門,自然本能排斥,搖頭道,“虎毒不食子,這也太荒謬了。”

  不過她身經百案,倒也知道虎毒不食子這句話,與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一樣,
不過是馭民尊孝的朝廷話術罷了,只一猶豫,就又道:“王爺並沒那麼大的野心,
西南邊陲陰濕潮熱,王爺幾年前就困於病痛,不願再主掌封地事務,拓疆這些年
實際上已經在逐步接管王府,此次巡視之後,本該……”

  她眼中閃過一絲傷感,緩緩道:“本該與我成婚,襲承爵位,請老王爺退居
京城,頤養天年。”

  南宮星略一猶豫,道:“可那位公子背後若是並無指使呢?鎮南王府的公子,
就不能是天道的尊主了麼?”

  玉若嫣默默走出幾步,道:“能。”

  “你覺得誰最有可能?”南宮星立刻追問道,“玉捕頭,你在鎮南王府長大,
這四位公子,相比可以算是你的兄弟一樣,以你的了解,他們是否有這種擺弄風
雲,布局千里的本事?”

  玉若嫣沈吟片刻,緩緩道:“單靠誰也不行,除了拓疆,另外四位公子離開
滇州的次數都不多,天道這樣的組織,即便蕭落華留下了架子,將筋脈連接,令
其死而複生,也絕不是一件易事,其中需要的財力人力,恐怕不是某位公子可以
調動的。”

  “只說可能性的話,你會如何排序?”南宮星仍是不依不饒,接著道,“只
當咱們揣測一下此案的嫌疑。”

  玉若嫣原地站定,閉目不語,深思良久,開口道:“此時背後主使,憑我推
測,與憑我直覺判斷,順序並不相同。”

  “哦?”

  “若是推測,首先需查的,就是如今世子之位最有可能的人選,與拓疆同母
嫡出的二公子武平。其次是整日頑劣不堪,卻悄悄學了一身好武功,連我的追捕
本事也套走了七七八八的武烈。”

  這推測和南宮星心中所想大致相當,他點點頭,又問:“那若是靠你直覺呢?”

  直覺,便是不講理的無依據判斷。

  可玉捕頭的直覺,連馮破那樣的老捕頭都贊不絕口,其中必定有什麼特異之
處。

  玉若嫣望著即將踏入的西堂地界,輕聲道:“四公子,武瑾。”

  她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恐懼之色,“王府內的人,高高低低大大小小,
我都頗為熟悉了解,拓疆的幾位兄弟試圖讓人知道的樣子,和實際的樣子,我大
致都心中有數。唯有這位長年在外養病的四公子,我就從未捉摸到過一星半點。”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武瑾,武州同,王爺續弦正妃的嫡子,不過……長
期在外養病的話,武平也是一樣吧?”

  “可武平並不會讓我感到害怕。”玉若嫣嘆了口氣,“而我每次和武瑾碰面,
都會感到一股寒意,從背後向上竄。”

  “如此一來……豈不是城府不夠?”

  她略帶譏誚道:“我能感到的,你們可未必能察覺。”

  “好。”南宮星等的就是這句,朗聲笑道,“既然如此,那,玉捕頭,就煩
請你幫幫忙,帶我一起,去見見那位四公子吧。”

  玉若嫣一挑眉,望著他道:“你想見他?”

  “三位公子大駕光臨,其余兩位我都已經拜會過,說不想見,怎麼可能。”
南宮星沈聲道,“而且,就算四公子日夜兼程病體抱恙,休息的時間不短,也該
有精神見見人了吧?”

  玉若嫣深吸口氣,道:“那就快些,用輕功過去吧。四公子晚上一向睡得很
早,而且睡得很輕,稍晚些就不見外客了。”

  “嗯。用我幫忙麼?玉捕頭你今日也忙了一天吧。”

  她搖搖頭,依舊彎腰抓起那延長了些的腳鐐,用略顯滑稽的輕功姿勢,縱身
起落離開。

  南宮星有心試試玉若嫣的輕身實力,跟在旁邊提氣漸漸加速,等他使出七成
功力,用上狼影幻蹤輔助急行之時,玉若嫣終於有了跟不上的勢頭,一點點落在
了後面。

  可她不肯出聲叫南宮星慢些,而是硬提起不很擅長的內功,脹紅了臉強追過
來。

  南宮星目的達到,便慢慢收了勁頭。

  哪知道玉若嫣卻像是倔勁兒上來,硬是保持著這接近極限的速度,一路去到
西堂所在,才扶著一棵小樹彎腰急喘。

  等她調勻胸中濁氣,南宮星跟她並肩而行,已經不必再靠向導,熟門熟路找
去了四公子所在的幽靜別院。

  不出所料,整座別院都被重重保衛起來,除了王府護院,公子影衛,還有唐
門遠字輩的年長高手住在偏房,隨時待命策應。

  玉若嫣過去請侍婢通報之後,還特地讓南宮星將劍留在外面,並把她雙臂穴
道封住。

  等了片刻,先前的侍婢出來行禮道:“公子已在等著了,兩位請。”

  南宮星瞄了一眼玉若嫣,跟在她身後,踏上門廊,走了進去。

  繞過門口屏風,廳堂當中竟擺著足足三座暖爐,熏得整間屋子暖如半夏,不
覺就心浮氣躁起來。

  這種暖意之中,一方軟榻上,竟還鋪了數層緞面被褥,一個面無血色,約莫
二十余歲的年輕人斜靠在一個白袍美婦懷中,除肩頸之外,盡數蓋在一條寬大錦
被之中,只露著一手,端著一個小小銀杯。

  這自然就是鎮南王府四公子,武瑾。

  玉若嫣躬身請安,南宮星也跟著報上了孟凡的名號。

  武瑾輕輕抿了一口銀杯中的液體,那似乎並非美酒,而是什麼藥湯,令他微
微蹙眉,神態頗為不悅。

  那美婦立刻從旁捧出一個小罐,低頭啜了一口里頭的東西,旁若無人將朱唇
貼向武瑾,哺餵過去。

  等這口東西吃下去,武瑾似乎好受了些,半垂眼簾撫胸嘆了口氣,柔聲道:
“嫂子,夜半時分,你特地找我,是哥哥的案情,有了新進展麼?”



                             【未完待續】
2019-3-9 21:16#1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19)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3-2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二集已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十九章 狐貍

  玉若嫣單膝跪下,拱手道:“罪女已無顏再受此稱,還請四公子謹言。這位
是孟凡,孟少俠,先前找出關鍵,令大家明白我是受了奸人邪術擺布,便全仰仗
他的功勞。他已拜會過另外兩位公子,只剩四公子還未謀面。我便前來引見。”

  武瑾起身轉為正坐,雙手扶膝,一雙黑沈沈的眸子望著南宮星看了片刻,等
那美婦將一件羽面狐皮的大氅為他仔細裹好,才朗聲道:“鎮南王府的確待門客
不薄,但我身體自幼孱弱,並不過問家中的事,你若是想選個主子,做番事業,
還是去找我二哥的好。”

  說著,他擺手賜座,兩個影衛立刻從暗處現身,將矮凳放在南宮星和玉若嫣
身後。

  南宮星領袍坐下,微笑道:“在下並非為毛遂自薦而來,但說是毛遂自薦,
也未嘗不可。”

  武瑾微一挑眉,道:“哦?願聞其詳。”

  “實不相瞞,在下略通醫理,還認識一位隱居的神醫,二公子的身體雖也不
佳,但據說情況比四公子的還是好些,便趕來冒昧一問,不知四公子究竟是為何
落下的病根?”

  那美婦秀眉一蹙,隱隱生怒。

  但武瑾擡手沒讓她開口,微笑道:“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我嫂……
哦,玉捕頭其實應該也知道一些。”

  玉若嫣恭敬道:“我到王府後,確實聽聞過幾位公子的事,但從未特意打探
過,所知甚少。”

  武瑾略一頷首,緩緩道:“家母身體就不是太好,聽大夫說,我從胎里就帶
了病根。”

  南宮星若有所思,朗聲道:“聽聞王府高手如雲,那為何不請四公子修習一
些強健之法呢?玄門正宗的內功,對先天孱弱頗有奇效。”

  “我的確學過,至今也未敢懈怠。”武瑾微笑道,“若論內功,我甚至可以
算是個內家高手。只可惜……一身內力只能幫我續命延壽,別無他用。若是沒有
內功相助,我在五歲之前,就已不在人世了。”

  南宮星略一思忖,拱手道:“公子可否讓在下號一號脈?”

  武瑾淡然一笑,伸出雪白如玉的手掌,道:“請。”

  身旁美婦立刻將武瑾衣袖挽起,玉指扶住,頗為戒備地盯著南宮星的身影。

  屋中兩位影衛,也一起過來,站到了武瑾身旁。

  南宮星過來將指頭搭上武瑾腕脈,運起陰陽隔心訣,仔細探索武瑾的內息情
況。

  稍一試探,就讓他暗暗吃了一驚,這武瑾練得內力,竟沒有半分陽氣,這好
端端頗為俊秀一個男人,竟修了一身至陰至純的森寒內息,難怪如此季節就要用
上暖爐和氅裘。

  “公子為何學了如此陰寒的一身內功?”他索性直接問道,“男子修習陰性
內功先天便有不足,學習九陰一陽的至陰內功之人,就已少之又少,你這真氣的
情形……可是達到了純陰無陽的玄寒之境,難怪你氣血虛虧,如此畏寒。”

  武瑾微笑道:“可這是我唯一保命的法子,孟少俠,不論富貴貧賤,人,總
是想要活下去的。”

  “公子莫非曾被至陽真氣所傷?還是中了什麼極烈之毒?”

  武瑾搖頭道:“不曾,只是……”

  他略一猶豫,嗓音轉低,緩緩道:“我在搬出家中養病之前,不論怎麼診治,
身子的狀況都江河日下,這些事,你們江湖人興許不懂,玉捕頭是王府長大的,
她必定是懂的。就不消我多說了。”

  言下之意,竟是王府中有人要取他的命。

  不過想來也不奇怪,鎮南王的爵位若能承襲,便是封疆諸侯,權傾一方,若
是王府真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平靜,世子死前,其余四位公子又何必都是一副扶
不起的阿鬥模樣呢?

  世子武承雖然敦厚仁善的名聲在外,可南宮星也從一些情報中得知,從武承
十四歲起,鎮南王那些妻妾中,就未再順利成活過一個男嬰,還連死了兩個偏房
庶出的弟弟。算算時間,若非武烈根骨頗佳早早就被王爺送去習武,武瑾搬出王
府養病不敢再回,還真難說如今能剩下幾位公子。

  南宮星略一沈吟,向後退開,躬身施禮,微笑道:“在下醫術不精,叫公子
見笑了。將來若是公子精神不錯,肯移步中南翼州,在下一定為公子介紹一位神
醫,給公子好好診治。”

  “那倒不必。”武瑾淡然道,“生死有命,修短素定。何須如此在意。”

  南宮星目光炯炯,鎖著武瑾神情,忽道:“那公子為何還拖著病體,急忙趕
來唐門呢?”

  “因為我相信,玉捕頭不會殺我哥哥。這其中必定有什麼陰謀詭計,還未被
發現。”武瑾端坐片刻,似乎就已倦極,雙足一收,便又倚在那美婦雙股上,
“若不急忙趕來,我怕這里會有人頂不住壓力,將玉捕頭冤殺交差。家父戎馬一
生,最恨殺良冒功之輩,我豈能令宵小如願。”

  南宮星索性直白道:“那有其他兄弟過來,不也一樣?”

  武瑾搖頭道:“我們一起到了,便不會有人殺良冒功。可若是分開有了先後,
不論誰第一個過來掌控局面,都會願意臨時充當一下宵小,將此案了解。”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公子們彼此牽制,才給了玉若嫣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否則,只要有誰能在這里一手遮天哪怕一日,玉若嫣的謀害世子之罪,便要坐實。

  “這個都……莫非也包括公子您?”南宮星大著膽子,繼續試探道。

  不料武瑾竟真點了點頭,頗為坦率道:“我們都到了,玉捕頭就是我那不會
殺哥哥的嫂嫂。我若能先到兩日,那她就只是證明我能力的殺人兇手。其罪當誅。”

  玉若嫣坐在凳子上,神情毫無變化,沒有半點驚訝。

  武瑾看著南宮星略顯錯愕的神情,微笑道:“這便是王府。你不必懂,也不
會懂。正如我所說,我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唇角雖然噙著微笑,眼中卻滿是厭倦疲憊。

  那美婦眼波蕩漾,柔情萬種,春蔥般的纖長指尖撫過他的面頰,弓腰將螓首
湊近,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角,輕聲道:“公子,該休息了。時候可著實不早。”

  她嗓音婉轉嬌柔,甜糯溫膩,悅耳到令人心神松弛,南宮星遠遠聽著,都覺
得心底湧出一股倦懶舒適,真是個人間尤物。

  能找出這麼個美嬌娘常伴兒子身旁,可見鎮南王對四公子,應該還是十分重
視的吧。

  到門外問了問,玉若嫣點頭道:“四公子的母親是王爺扶正的如夫人,先王
妃的堂妹,本就極受寵,待遇自然與庶出兄弟不同,甚至比境況相當的二公子還
要好些。”

  二公子武平和世子武承一母同胞,所以的確和四公子境況近似,都是身體不
好的嫡子。

  無奈亡妻難敵繼室,母憑子貴之外本也有子憑母貴的說法,加上這位王妃生
產武瑾時又虧了身子,更惹王爺憐愛,愛屋及烏,能像四公子這樣常年於山清水
秀四季如春之地養病不歸的,全王府也只有他一個而已。

  送別玉若嫣,南宮星估摸一下時辰,匆匆趕往約定地點,去與母親碰面。

  這次唐月依稍微來遲了些,她知道南宮星最近三山奔波,頗為辛苦,便將約
定碰面的時間改為每三日一見,還在此處,還在此時。

  她帶來的消息依舊不算好。

  唐青不知是心病所致還是染了風寒,高熱不退,唐月依索性趁機將她送往翼
州,附帶書信一封,準備轉交南宮星父親南宮熙的另一位側室,昔年名滿天下的
神醫——贖魂玉手華沐貞救治,看看到底有沒有法子能徹底治愈她的心神之傷。

  薛憐經西三堂接應之後,擊退了峨嵋追兵,但準備趕來幫忙的路上又遭伏擊,
舊傷未愈又中奇毒,雖然可以靠真氣壓制,但一時間也不能再身陷險境。外三堂
本打算安排她也去同找華沐貞就醫,但她與華沐貞似乎有什麼芥蒂,不肯前往,
辭去了兇煞堂職務,乘舟北上,說是要往豐州去找一個熟人給自己診治。樓里原
本派了人想要幫忙護送,結果被薛憐一刀劈斷船舵,從此失了她的消息。

  另外,還有風絕塵一條警示,說她得到消息,她當年在父親破冥道人門下的
師弟任絕俗,已經確定投身天道,此人自從摯愛鳳絕顏被九王爺娶為王妃後便下
落不明,時隔近二十年重新現身,光是那套幽冥爪就萬萬不可小覷。任絕俗氣惱
當初風絕塵不為他說話留住小師妹,加上性情乖戾想法極端,很令風絕塵擔憂,
他會將余怒遷在南宮星身上。因此特地傳來了任絕俗的形貌特點,提醒他務必小
心,真要是狹路相逢生死鬥,切勿手下留情。

  唯一稱得上好消息的,就是南宮星那位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擔心他在唐門辦
事有危險,悄悄給娘家執掌門戶的大嫂寫了信。凝珠那邊倒也痛快,二話不說,
便把四大劍奴派來,讓他們聽南宮星號令行事,如今已在路上。

  那四個木頭腦袋聯手出擊,當真是威力驚人,只無奈一個個都跟傀儡一樣,
惟命是從令行禁止,遇到需要打架的場合,的確是四個好幫手,遇到他現在這樣
苦苦查案的情景,不過是多了四個方便好用的保鏢而已。

  但聊勝於無,愛妻白若蘭一番美意,他自然感激收下。

  想到妻子,與母親分別後,南宮星回去路上,不免有些心生寂寥。

  他此行為了三個女人,如今唐青已經救走,唐昕被唐炫保住,暫且在隱秘處
療傷,玉若嫣嫌疑已經洗脫了一半,照說是沒了性命之憂。他的目的明明都已經
達到,可心中卻十分苦悶,只覺得在這諾大唐門中碰了一圈釘子,或軟或硬,四
下迷霧重重,按理說,文曲已經沒有什麼可興風作浪的機會,他卻沒有一刻可以
心安。

  不願回客居廂房孤枕難眠,若找唐家要個美婢暖床,要被唐遠明冷嘲熱諷一
番不說,還沒來由壞了孟凡正主的名聲,頗不情願。

  心煩意亂,他索性找去地牢,打算再會會那位俏寡婦。

  玉若嫣已經不在地牢住著,看守自然不如之前那麼嚴密,南宮星憑唐遠明令
牌即可入內。

  範霖兒就被關在玉若嫣先前的寬敞石屋。

  之前南宮星也來看過她兩次,她從被關押之後,就一直不愛言語,問什麼都
只說自己冤枉,不問就只是擺著一副委屈樣子坐在那兒,偶爾紅著眼眶抽噎兩聲,
一副我見尤憐的樣子。

  她身上被玉若顏里里外外搜了個遍,真真是連個屁都沒辦法夾著帶進地牢,
南宮星不太擔心中什麼暗算,進來坐下,一時也想不到要問什麼,索性托腮盯著
她,不言不語。

  西堂這邊他早已走得熟了,年輕女子也見了大半,除了玉若嫣這個鶴立雞群
還難以一親芳澤的,下面就要數範霖兒生得柔美可人,唐醉晚雖年紀更輕氣質修
養都要更好,但綜合下來仍是遜色一籌。

  百無聊賴之下,行功就算睡覺的他不如在這里慢慢養眼,也算是秀色可餐。

  轉眼一刻過去,一直看似淡定,眼觀鼻鼻觀心的範霖兒忍不住擡起頭,望著
南宮星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看你。”

  “還沒看夠?”

  “左右沒其他事要做,不如看你。”他打個呵欠,笑道,“你要休息,就請
自便。”

  呵欠這事兒最是容易感染,範霖兒還沒開口,就也跟著打了個呵欠,連眼淚
都打了出來,急忙擡手一擦,秀眉半蹙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你看著我要怎麼
睡?難不成你要圖謀不軌麼?”

  南宮星擡手用拇指點了點牢門,“我早防著你呢,門外就站著看守。”

  範霖兒話頭一滯,氣鼓鼓坐了回去,深吸慢呼平複了會兒,又坐在那兒不吭
聲了。

  南宮星的確不知道能問什麼,這女人抵賴的功夫當真了得,嘴比鴨子都硬,
羅傲來過兩次,不能動刑也只有無功而返,玉若嫣索性不問,就只把她關著。

  他沒想通,範霖兒這個棋子,到底布下是為了做什麼。

  真就只是為了策反唐行濟,之後做個魚餌釣南宮星上鉤嗎?這女人並無武功,
也非易容,娘家親戚查過沒有異常,到底是怎麼收買到她如此死心塌地的呢?

  心里沈思,南宮星眼睛依舊直勾勾盯著範霖兒看,四肢放松下來,陰陽隔心
訣倒已經運行了一個周天。

  不久,範霖兒就又有些心煩意亂,蹬掉繡鞋,皺著眉板著臉一翻身躺倒在床
上,憤憤側身看向里面,拉起被子就要睡。

  南宮星不動,不語,仍只是看著。

  約莫一炷香功夫,範霖兒回頭瞄了一眼,噌一下坐了起來,“孟公子,這孤
男寡女的,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廉恥麼?”

  南宮星淡淡道:“牢里審訊女犯,也沒聽說還要避嫌的。範夫人,你還是搞
清自己的身份為好。”

  “那你到是審啊!”

  “你總歸是一句話,我不知道。審什麼?”南宮星嘆了口氣,搖頭道,“不
如多看你一陣子,看到你睡著,聽聽你會不會說些夢話。唐行濟年紀輕輕就沒了
性命,想來是不舍得你這嬌妻的吧,他回來看過你麼?”

  範霖兒冷冷道:“你少拿這些嚇唬我,我好歹也是嫁進了唐門的女人,沒那
麼膽小。你要是能讓行濟回來看我一眼,我反倒感激你。”

  “行濟兄,你若在天有靈,尊夫人如此懷念,地牢不見陽光,沒有陽氣,陰
森死地正適合你倆重逢,你不如就來安慰一下她的一片癡情吧。”南宮星信口胡
謅,手上對著空中做了個舉杯動作。

  範霖兒心浮氣躁,不覺就往上瞄了一眼,跟著自查失態,倒頭又將被子裹好
躺下。

  南宮星故意叫魂般道:“行濟兄啊行濟兄,你尚未出煞,七七燒祭,便不見
了愛妻身影,心里多苦,小弟能想到一二,你若回來,不妨到此與夫人一會,也
好讓她今後為你守節,多個心頭念想。”

  範霖兒往床里挪了挪,幹脆擡手堵住了耳朵。

  南宮星心道,唐行濟未必就是心甘情願自盡。範霖兒手邊亂心燈唾手可得,
對丈夫下藥也是易如反掌,此前唐門並未有人防著文曲這樣的奇門高手,想要操
控唐行濟這樣沒有實權的年輕弟子,難度極低。

  他在心里推演一番,若是當初範霖兒的圈套他忍不住主動跳進去了,會有什
麼結果。

  一個寡婦能控訴的,無非就是涉及貞潔的風流事。

  先不說南宮星當時心里惦記的事多,十有八九把持得住。就算把持不住,範
霖兒能怎樣?

  大哭大鬧,尋死上吊,逼著南宮星下山?

  說到底,讓唐行濟連一條命都豁了出去,除殺人滅口讓南宮星失去最明顯目
標之外,難道就為了這麼個虛頭八腦的後招麼?

  他就算真被逼下了山,難道就不會子承父業悄悄潛回來麼?

  一個比較大膽的猜測浮上南宮星心頭,難道……唐行濟所在天道的那條線,
並不知道文曲要做的事?

  唐家子弟投入天道,所圖謀的,無非是唐門的百年基業,為了排除對手,執
掌龍頭。

  而文曲的所作所為,毫無疑問是把唐門置於風口浪尖,算是個不死也要脫層
皮的劫難。

  唐行濟真會願意嗎?

  先前一直把天道這一支人馬與文曲混為一談,南宮星這才註意到,自己不知
不覺鉆進了一個牛角尖中。

  一旦堪破這層,許多詭異之處,便豁然開朗。

  比如唐行濟之死,他一直以為其中有什麼深謀遠慮,危險陷阱。卻一直沒去
想,也許對文曲這條線上的人來說,唐行濟不過是個利用一下的工具,用過了,
目的達到,為了省掉麻煩,自然就可以隨手扔掉。

  若將天道主使之下的人手明確分成兩撥,文曲主導其一,唐門內鬼是其一,
彼此其實互不通氣,並未協同,事情的發展,便終於少了幾分詭異。

  想奪唐門大權的,與想要世子性命的,根本就不是一批。

  可這個猜測,該如何驗證呢?

  驗證之後,又能有什麼幫助呢?

  他一時還想不出個頭緒,心道明日見了玉若嫣,便問問她的意思。

  這一番思忖費時久了,範霖兒又忍不住坐了起來,怒氣沖沖道:“你要再不
走,我可要脫衣服了!”

  南宮星悠然道:“你脫,我便看,難道你以為我是什麼正人君子不成?”

  範霖兒柳眉半豎,擡手一抹,就拉開了中衣系帶,對襟開敞,亮出一片湖綠
緞面肚兜,裹著鼓囊囊的奶。

  南宮星提高聲音道:“外面的兄弟,要不要進來一起飽飽眼福,這寡婦做賊
心虛,非要脫衣服。”

  石門開了一條縫,露出看守弟子巖石一樣冷硬的臉,“你老實點,莫要用什
麼下作手段,否則即刻報於掌事。”

  範霖兒氣得紅唇顫動,憤憤又將衣衫系好,發泄般大叫一聲,倒頭蒙上了被
子。

  睡夢中,是一個人一天里最放松,最沒有戒備的時候。

  武功高強訓練有素的人,自然可以整夜保持警惕,不會陷入沈眠。

  但範霖兒身嬌體柔,被玉若嫣剝光那次,南宮星看得清清楚楚,一身腴肉沒
有半分刻苦修煉過的痕跡,在床上是綿軟無骨的溫柔鄉,下了床,則是手無縛雞
之力的弱婦人。

  她的睡相如何,必定能多少反映出心底的情形。

  是噩夢不斷?還是穩如泰山?

  他靜靜等著,頗為期待。

  範霖兒在里面悶了一會兒,掀開被子,再次下床,踩扁鞋跟,快步走到了南
宮星身前,低聲道:“孟公子,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已說過,我就是看看你睡覺的樣子,看看唐行濟半夜會不會過來找你。”

  範霖兒擠出一個微笑,“你要看,那我就偏不讓你看。今晚,我也不睡了。
橫豎明早你還要去忙,大不了,我明日補眠。反正我出不去,被關在這兒暗無天
日,何時睡不是睡。”

  南宮星淡淡道:“隨你高興。我的確一早就要去忙,看看到底何時能把文曲
抓出來。”

  “你這輩子也休想。”範霖兒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陰森,輕輕道,“沒人能
抓住文曲,你們誰都別想。南宮星,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麼?你們如意樓,
管得是不是太寬了?”

  南宮星擡眼望著她,笑道:“狐貍尾巴,終於舍得露出來晃一晃了麼?我就
知道,七星門死士都帶著宣誓效忠的烙印,你不是那邊的,那自然就是天道的。”

  “可門主們身上都沒有啊,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文曲?”範霖兒咯咯笑道,但
聲音依舊壓得很低,就是只讓南宮星聽見,不叫門外弟子做人證,“說不定,你
殺了我,事情就結束了。殺了我,文曲的部下就群龍無首,一敗塗地了。來啊,
動手啊。”

  她抓起他的胳膊,把手一下按在自己柔軟豐滿的酥胸上,“怎麼,你不是個
有名的小色鬼麼,我的姿色入不得你法眼?那你為何又不舍得殺我?”

  “因為還沒有確鑿無疑的證據,”南宮星淡定地收回手,道,“你半點武功
都不懂,如果不是文曲,說不定就只是個被天道利用了的可憐人,我自然要慎重。”

  她突然掀起襯裙,亮出白花花的大腿,和當中薄草覆蓋的一線銷魂洞天,
“可憐人?我倒覺得,你才是可憐人,明明學了一身好武功,卻瞧不起學武的,
你說你,明明覺得那是屎,怎麼還飽飽吃了一肚子呢?”

  她咯咯嬌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淚花都閃在眼角,“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
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樓,我不如意的時候,你們在哪兒?我身無武功,卻
被你深夜欺淩,我是不是能領一朵銀芙蓉,要了你的命呢?”

  南宮星沈默片刻,緩緩道:“不會武功的,未必就不是江湖人。文曲不會武
功,我若是見了她,一樣會殺。”

  範霖兒把臉往南宮星面前一橫,亮出細長脖子,輕聲道:“我就是文曲,你
快殺了我吧。”

  “你如何證明?”南宮星沈聲道,“再說,你若真是文曲,我們還有更重要
的事情問你。”

  “呵呵,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範霖兒雙手扶著他的膝蓋,先前中衣原來
並未穿好,領口半敞,肚兜也包得並不很緊,渾圓雙乳之間那道溝壑,都亮在了
南宮星眼前,“不就是想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嗎?”

  “不錯。”南宮星點點頭,雙眼老實不客氣往她胸口一鉆,先讓視線在乳肉
之間的縫里鉆了個來回。

  “那可糟了,我也不知道呢。”範霖兒吃吃笑著,一扭纖腰,坐在石桌上,
高高翹起一腿,踩著桌邊,單手鉤住,“我只知道,這麼大的事,你抓住誰,也
休想問出全貌來。你覺得我們幾個落網了,你們就可以安心了?”

  她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到最後,那兩瓣不點而朱的紅唇已幾乎是在呢
喃,“告訴你,我們這一批,就是負責殺武承而已,之後要做什麼,怎麼自保,
我一點都不知道。呵呵呵,說了你也不信吧,行濟要死的事兒,我就從沒聽人說
過。你一定覺得是我害死他的,對吧?”

  南宮星淡淡道:“你再怎麼裝神弄鬼,信口開河,唐行濟的命,絕對是因為
你而丟掉的。”

  “對。”她輕聲回答,“但我,才是最傷心的那個。”

  南宮星照舊還是用外面能聽到的音量道:“你這話,恐怕三歲娃娃也不會信。”

  “無妨,”範霖兒摸了摸臀下的石桌,“看來我說什麼你們都不會信的,那
你們還指望從我這兒問出什麼?我說太陽從東面出來,你怕是也要等公雞打鳴後
上屋頂看看吧?”

  南宮星緩緩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也不想聽你說這些欲蓋彌彰的胡話。
我只想知道你做過什麼,武承之死,你都幫過什麼人,做了什麼事?”

  範霖兒咯咯笑道:“我一劍捅死了武承啊,那天的玉若嫣是我化妝的,我是
文曲嘛,我易容手段獨步江湖,無人能敵啊。你要不要撕下我的臉,看看我血肉
模糊的真面目?”

  南宮星也不著惱,他相信,一個人哪怕是在說假話,她說得越多,透露的東
西就越多,可供分析的情報就越多。

  就算範霖兒是在這兒故意使出百般手段,提神強撐不睡,他依舊不介意奉陪
到底。

  “你是不是易容,玉捕頭已經查過。我相信她不會看走眼。”南宮星聽到外
面看守在交班,便把聲音又提高了幾分,“我看,你還是說點別的。最好再把衣
服穿戴整齊,如此不成體統,實在有辱唐家門風。”

  範霖兒哼了一聲,笑道:“門風?大戶人家門風是做給外頭看的,瞧著光鮮
亮麗,里頭齷齪腌臜. 唐門號稱江湖世家,倒是表面功夫也不必做了。學武的就
不必說了,外門為何不收女弟子?丫鬟院子里哪個月不得扔個把死胎出去?俊秀
點的外門男弟子的屎眼兒可有幾個保住了的?不學武的院子里沒人管束,一樣亂
七八糟,也就待嫁的閨女為了不出事能收斂些,我嫁進這里半年,幾家院子跑著
張羅親近,結果可叫我開了眼啊。”

  這時,石門再次打開一線,一個年紀頗長的唐門弟子探頭進來,冷冷道:
“休得胡言亂語,否則明日便教掌事送你去羅捕頭那兒。”

  範霖兒立刻做出一副柔弱可憐的樣子,怯生生道:“是,這位叔叔,妾身知
道了。還不是這孟公子深夜遲遲不走,妾身心煩意亂休息不得,才無意失言了。”

  可惜那人並不理會,冷著臉回去關好了門。

  範霖兒咬了咬牙,低聲道:“南宮星,你一個叛徒之子,到底給唐家的人下
了什麼咒?讓他們這麼依仗你?”

  南宮星也跟著輕聲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唐門要對付你們天道,借如
意樓的刀難道不是最好的法子麼?”

  範霖兒蹬掉鞋子,伸出一條柔白粉嫩的小腿,用赤腳在他胸前一點,膩聲道
:“南宮星,你們如意樓,老是看江湖人不順眼,這次的天道,其實也看很多江
湖門派不順眼,你說,大家為何不考慮一下,聯手把這些整日好勇鬥狠的武夫們,
徹底清理幹凈呢?”

  南宮星不為所動,笑道:“你連你們下一步要做什麼都不知道,這種大事,
反倒能做主了?”

  範霖兒咯咯笑道:“對啊,因為我是文曲啊,回頭我換上男裝,就去中京考
狀元啦。”

  南宮星不願再由著她天馬行空,朗聲道:“我實在不懂,你雙眼已經滿是血
絲,明明疲憊不堪,為何就是不敢在我眼前入睡呢?唐行濟與你做了半年夫妻,
他難道就是因為知道了你睡夢中的秘密,所以被滅口了?”

  範霖兒板起臉道:“笑話,我難道還能知道自己睡著後是什麼樣子?我就是
不願意讓你一個大男人看我睡覺。”

  南宮星低頭看了看她還沒收回去的赤裸腳掌,笑道:“可你卻擺出了一幅隨
時願意跟我睡覺的樣子。”

  她悠然道:“那當然不同,跟你睡覺,你也在睡,我睡相不佳,不高興叫你
看見。丟人。”

  “你越這麼說,我今晚就越是想看。”南宮星笑道,“你用什麼法子,也休
想趕走我。我今晚看不出什麼,明晚就讓玉捕頭來盯著,多叫幾個女弟子白天睡
覺,晚上輪流看你。非要把你睡相看個透徹不可。”

  範霖兒一扭身跳下桌子,連鞋也懶得再蹬,光著兩只白腳丫啪嗒啪嗒走回石
床邊,轉眼間把自己衣服脫個精光,赤條條站在那兒轉過頭,“你看,叫你看,
你隨便看吧。最好今後夜夜不睡,就來盯著老娘做夢是不是罵你。”

  說罷她往床上一躺,拉過一個被角搭住肚子,直挺挺雙腿一伸,上乳下戶全
在外露著,一閉眼大聲道:“我睡了。你要日便日,要看便看,要拿我尋開心,
也隨你高興,反正我是個死了男人的寡女,公婆無能說不上話,受你欺淩也是活
該。”

  石門又開,方才那弟子探身看了一眼,望見範霖兒如此模樣,嚇了一跳,忙
進來道:“孟兄弟,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有何不妥?”南宮星笑道,“她露的還不在乎,你我這看的,難不成還怕
長針眼麼?來,坐下,與我一道欣賞就是。唐行濟還活著的時候,怕是也未必有
過這麼清楚明白的眼福。”

  那弟子吞了口唾沫下去,緩緩坐下,倒不客氣,真瞪著眼睛在範霖兒身上用
視線舔了起來。

  範霖兒低頭一望,尖叫一聲鉆進被子里,抱住被頭坐起,一張臉氣得通紅,
“南……姓孟的!你們這是要逼死我麼!”

  看來她怒氣沖沖之下,到還記得不要在他人面前喊錯稱呼免得被抓把柄。

  “能往角先生里藏東西害人的女子,那麼容易被逼死麼?”南宮星淡淡道,
“更何況,衣裙鞋襪,皆是你自己脫的,被子也是你自己不蓋,我自始至終,連
這桌子都不曾離開,誰逼你了?”

  範霖兒臉色漸漸發青,一頭亂發披散,神情猙獰倒像是成了個女鬼。

  南宮星雖不知這女人睡後到底有什麼不肯讓人看的,但既然她如此忌諱,就
必定有什麼異常。

  而且,她並無武功,按說睡著之後就算被人進來看到也不知道,沒道理會對
這件事如此排斥。

  他本已打定主意,今夜就要在這兒,看看範霖兒睡著後到底會露出什麼破綻。

  不料有一個年輕弟子匆匆過來,打開石門道:“孟少俠,掌事請你回客居之
所一趟,說是有外客來找,你若不去,恐怕會鬧起來。”

  南宮星望一眼範霖兒,見她眼中頓時便露出幾分得意,不禁搖了搖頭,起身
道:“那就有勞你們二位在此,盯她一夜,看看她睡了之後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
地方。你們彼此監督,不要理她說什麼,也莫要中了她的美人計。將石門鑰匙給
我,我在外鎖上。”

  “是。”

  將石門鎖好,南宮星匆匆回去,一邊走,一邊將範霖兒今晚的胡言亂語細細
梳理,決心從中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同時也有幾分疑惑,這個時辰,還能有誰來
這兒找他,並能勞動唐遠明特地差人來叫?

  等到了廂房所在院落,他一眼望去,就看到了熟悉的一襲碧綠衫裙。

  “碧春,你怎麼又上山了?素錦呢?這位是誰?”南宮星匆匆過去,一邊詢
問,一邊就打量著崔碧春身邊多出來的那個年輕姑娘。

  那身量嬌小楚楚可憐的少女搶著一拱手,嗓音綿軟,嬌怯怯道:“少樓主,
我姓霍,叫霍瑤瑤,蒙兩位姐姐救命,甘願投進樓里,碧春姐姐說我的本事多少
能派上點用場,專程把我送過來的。”

  崔碧春在旁接道:“雍素錦叫霍瑤瑤幫她傳話後就不見了。她先前被武烈追
著,後來武烈在別處現身,她還是下落不明。我想霍瑤瑤身上的本事對你應該有
用,就先日夜兼程將她送來了。”

  南宮星微微皺眉,上下打量著神情頗為局促的霍瑤瑤,“八尾狐貍……好,
先進房里說話吧。我得細細問問你的本事,再決定怎麼用。”

  廂房燈燭燃起,遠處地牢石屋之中,燈火卻漸漸暗了下去。

  範霖兒依舊沒睡。

  她瞪著眼睛,看著已經燒盡的兩根蠟燭,和桌上最後一盞如豆油燈。

  屋里不夠亮的時候,女人往往會比平時還要誘人幾分。

  後來那個年輕弟子舔了舔嘴唇,不自在地找出燈油,稍稍續了一些。

  替換的蠟燭都在門外,燭臺無論如何也點不亮了。

  “你們是唐行博的屬下吧?”範霖兒嘆了口氣,幽幽開口問道。

  那一長一幼兩個弟子互望一眼,不答。

  “他從前待我夫君也算不差,如今……我是將死之人,沒命出去了,看你們
這些日子辛苦的,多半也有陣子沒和女人親近了吧?”範霖兒一邊輕聲說道,一
邊扭身下床,赤裸裸站了起來,“你們若不嫌棄我這些日子不曾洗過,不如,就
來用我快活快活?”

  年輕弟子喉頭滾動,想把臉扭開,脖子卻不肯使力。

  年長弟子一擡手,橫臂擋住了他的眼睛,“莫要上當,她是文曲的內應,誰
知道還有什麼鬼蜮伎倆。”

  範霖兒格格嬌笑起來,往床邊一坐,擡起一條粉瑩瑩的裸腿,玉掌合抱,一
寸寸向著足尖撫摸過去,眼波嫵媚,酥聲道:“你們要不放心,一個看著,另一
個過來,輪流上陣不就好咯?”

  “淫婦!”那年長弟子怒喝一聲,拍案而起。

  可旁邊那年輕弟子,卻已挪不開眼,他連吞了幾口唾沫,還是忍不住道:
“叔,要不……你在這兒守著,我……我過去看看,看看她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行麼?”


                              【未完待續】
2019-3-9 21:18#1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0)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3-9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三集近日將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章 強奸

  年長弟子勃然大怒,伸手便扇了年輕弟子一個響亮耳光,沈聲道:“你忘記
掌事的命令了麼!”

  年輕弟子捂著臉,可眼珠還是在範霖兒赤裸玉腿上來回打轉,他尚未婚配,
近些日子唐門風聲鶴唳,相好的丫鬟也有些日子不曾親近,那緞面一樣的細膩肌
膚宛如一鑊濃油潑在少年人的烈火情欲之上,燃得他褲襠那根塵柄脹痛欲破。

  “弟子……弟子不敢。”

  範霖兒腳尖一勾,纖細食指緩緩插入趾縫,一刺,一收,一刺,一收,鼻後
輕輕呻吟兩聲,嬌媚道:“阿叔,小弟,我一個不懂武功的寡婦,背後又沒個名
門大派的靠山,惹了你們懷疑,橫豎是沒命定了,你倆就當行行好,讓我下陰曹
地府之前,再享受享受人間極樂唄?”

  她語調越走越低,到最後帶著幾分淡淡沙啞,如一條細蛇緩緩遊過密密麻麻
的細嫩花叢,撩得人耳孔微微發癢。

  年長弟子眉頭一皺,驚覺自己胯下那根陽具竟然也翹了起來。

  “混小子,跟我走。這里呆不得了。”他冷哼一聲,起身就往門口走去,重
重拍了兩下,“外面有人嗎?請去找孟凡孟公子,叫他拿鑰匙來放我們出去。”

  範霖兒咯咯笑道:“這位叔叔,你要真不動心,怎麼不舍得喊大聲點呢?”

  她走近兩步,伸手摸上年輕弟子鬢角的胡茬,“姓孟的留你們在這兒,你們
以為是為了什麼?為了看我的睡相?我一個出嫁過的女人,就算睡相差點,能有
什麼要緊?其實,他就是存心想讓我難堪,讓我羞恥,讓我覺得自己在男人面前
睡覺有失貞潔,讓我覺得對不起行濟,最好……再羞愧自殺。”

  她拉起他的手,緩緩引上豐滿白皙的肉丘,“可惜他失算了,我可不是什麼
貞潔烈婦。都要死了,還在乎什麼?我巴不得你們日進來,日得我上了天,日得
我漏了尿,那我明天就死,也能笑著閉眼咯。”

  額上的汗珠滾下去,年輕弟子喘息著,手指緩緩陷入到腴軟嫩滑的酥胸里,
無法控制地握緊。

  她的確已有段時日沒有沐浴,可那略帶腥臊的汗味,卻格外刺激男人的情欲。

  乳房被捏痛,但範霖兒笑了起來。

  她沒再聽到年長弟子的訓斥,她知道,自己已經得手。

  這本是她挖給南宮星的坑,他既然把持得住怎麼也不肯跳,那換條路走,她
一樣走得通。

  她媚笑著坐在年輕弟子的腿上,望著他的眼,晶亮的光在瞳孔中閃動,像是
能把他的心神吸住。

  這法子她使得還不很精熟,但對付已經坐在坑邊的男人,盡夠用了。

  更何況,她還預備著後手。

  “小弟,你年紀小,下面的寶貝,可真不小呢,姐姐還沒脫你褲子,就覺得
被你頂住了。你一會兒可要憐香惜玉些,莫讓姐姐吃痛,可好?”

  年輕弟子的目光微微有些直楞,手指縫里那顆奶頭,已被捏扁扭彎,他粗喘
幾口,猛一低頭,摟住她腰就一口吃進了另一邊的小半奶子,嘬得咂咂有聲。

  “昂嗯……”範霖兒嬌滴滴哼了一聲,白藕似的臂膀一圈,抱住了年輕弟子
的頭,水汪汪的眼睛往年長弟子那兒一瞥,見他已經靠著石門雙目發紅,正盯著
她的赤裸嬌軀,心知洞玄真音已經越過了他功力穩住心神的堤壩,秀眉微挑,將
下頜搭在年輕弟子肩頭,柔媚道,“阿叔,小弟太用力了,他不會,你不來指點
指點麼?”

  “淫婦……淫……婦……”

  嘖,這男人看來功力強不少,範霖兒索性先不管他,反正看他褲襠也知道,
淪陷是早晚的事,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她側頭先往懷里年輕弟子的耳後輕輕
舔了一下,嬌聲道:“那位叔叔不來教,我只好隨你折騰咯。”

  年輕弟子兩腿一分,把她身子稍微撐起一些,挺背擡臀解開腰帶,就迫不及
待將褲子褪了下去。

  範霖兒垂手摸著他亮出的兵器,微微一笑,柔聲道:“小弟,我吃過你的寶
貝,你就嫌臟不肯親我了,先行行好,親親姐姐行麼?”

  他依依不舍放開已經被用力吮到微腫的乳頭,看著她鮮艷嬌紅的朱唇,緩緩
吻了過去。

  “唔……嗯……”範霖兒一邊嬌聲迎去,一邊將左側臼齒上下相錯,狠狠一
撬,那邊的小半顆“牙”頓時裂開掉到舌面。

  她趕在吻上之前,唾液一混,乘著四唇相接,吐舌一送,頂到了他的口中。

  接著她嬌聲呻吟,裸軀前傾,一口口香津送過去,逼得那渾渾噩噩的少年不
覺吞咽,將那小小一塊藏著亂心燈粉的假齒碎片吃進了肚里。

  她多少也咽了一點下肚,連忙故意在自己舌根一咬,指甲也抵住乳頭狠狠一
掐,兩股劇痛,總算將神智拉回,複又清醒過來。

  可那年輕弟子哪里還有這樣的機會,撩人心魄催人情欲的洞玄真音早已將他
牢牢捕獲,一口亂心燈下去,滿腦子就只剩下了眼前活色生香千嬌百媚的小寡婦,
只想著若不將她挺槍上馬騎個千百回合,如何對得起怒漲陽具上快要崩破的青筋。

  範霖兒微微一笑,放開他口唇,順著嘴角舔向耳邊,靈活丁香往他耳朵眼里
鉆了兩鉆,便低聲呢喃起來。

  亂心燈下,洞玄真音宛如妖魔耳語,一句句一聲聲混著濃烈情欲,寫入他一
片渾噩的腦海。

  他氣息越來越粗,越來越重,陽物在她飽滿的大腿間一跳,馬口滲出一股清
亮淫油。

  範霖兒咬住他的耳朵,膩聲道:“小弟,你該不會是要強奸我吧?”

  先前的呢喃盡數被串了起來,已經失了三魂六魄的少年猛然站起,抱著範霖
兒把她往石桌上一按,粗喘著握住寶貝,屁股一拱,就往她還沒多濕的嫩肉窩子
里捅進了幾寸。

  熱辣辣的疼鉆心傳來,範霖兒卻不呼痛,單手扶住石桌擡身撅臀,反而裝著
極為暢快的模樣一邊浪哼,一邊五指握住乳房,揉起了圈。

  她看似在發騷自己揉奶,可實際指甲卻悄悄刺入了肉,靠胸口的刺痛沖淡體
內那根雞巴進進出出磨散開的舒爽,讓深處的幹澀更持久些,讓被磨破的地方更
多些。

  洞玄真音頗為消耗心神,範霖兒畢竟是個弱質女流,一時間接續不上,只好
觀察著靠門那個阿叔,做出一臉放浪淫媚,配合著臀後兇猛奸淫的動作,一聲聲
拋過去。

  少年動作威猛大開大合,一條沾了血絲的棒兒每一次入則直插到底,頂得蕊
心內凹,出則拉到將近脫離,帶出嫩肉外翻,往返進出,嫣紅肉縫便凹了又凸,
陷罷再鼓,一縷縷淫水終究還是被猛奸出來,染濕了雪膩膩的大腿根。

  範霖兒踮著腳尖承歡片刻,眸子始終直勾勾地望著門口那位阿叔。

  她如今最精熟的便是以色誘人,看男人的時候用什麼眼神能達到什麼效果,
表情怎樣能叫他欲火如熾,都已烙進骨頭,成了她本能一般的技巧。

  眼見她面頰漸紅,飽脹雙乳被日得前搖後晃,宛如兩顆枝頭玉果遭了風婆戲
弄,那年長弟子渾身發燙,他隱約覺得自己定力不該如此不堪,可陽具充血,頭
腦可用的血便要少些,加上先前洞玄真音的積累,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氣不過堂
侄兼師侄的少年野狗一樣捧著雪白屁股盡情享樂,緩緩邁步走了過去。

  見他過來,範霖兒心中大喜,知道對他得手,便算是大局已定,必定能叫南
宮星惹一身騷,她也能從絕境中拼出一線生機,當即不敢怠慢,一邊聳臀迎湊身
後,一邊振作精神再運洞玄真音,軟軟道:“這位叔叔,你可算肯……肯來了麼?
你看看,看看我屁股後……小弟不懂憐香惜玉,快把人家日裂了喲……”

  “蕩婦……你這……有辱門風的蕩婦……淫婦,騷貨……婊子……”年長弟
子口中罵著,手掌倒是誠實得多,一擡,就從側面攥住了她的奶尖兒。

  “嗯……對……好阿叔……我、我就是個淫婦……你們強奸,強奸我吧……
越強奸,我便越是快活……”她挺身主動湊過去,扭腰一抱,攬住年長弟子的脖
子,舌尖在唇間一舔,運起洞玄真音的時候,後腦都已在脹痛,“阿叔……親阿
叔……我還沒吃過小弟的寶貝,嘴兒還不臟呢,你要嘗嘗麼?”

  看他低頭就吻過來,範霖兒右邊如法炮制,當即就又撬下半塊碎牙,照樣隨
著大團唾液塞進對方嘴里。

  知道這亂心燈起效極快,就算口服會慢一些,不過也就是須臾之間的事,她
急忙在胸前已經被摳破的地方又挖了幾把,疼到半身發抖,總算照樣保持住了清
醒。

  背後那少年動作又快了幾分,肉唇中那條棒子隱約更粗了些,範霖兒知道那
個已經是強弩之末,提肛縮陰將他龜頭輕輕嘬住,這邊就已吻向年長弟子耳畔,
忍著頭痛呢喃催心。

  她不求直接篡改兩人心神,她既沒這個時間,本事也大大不夠,她就是打算
靠著最後的機會,豁命一搏。

  “哈……哈啊……嗯嗯……”身後少年啪啪撞在她臀尖,突然停在一次插入
之後,兩條緊繃大腿絲絲貼著雪股,屁股蛋子一夾一松,將濃稠濁精灌了她一個
倒溢垂流。

  範霖兒情欲自控極強,而且這種猛沖猛撞並非她心頭所愛,談不上有多快活。
她軟綿綿趴在桌上,看年長弟子已經脫光下裳,嬌聲道:“阿叔……你也要強奸
我麼?”

  他瞪著通紅雙眼,看那少年一邊粗喘一邊將濕漉漉的陽具從嫣紅細嫩的牝戶
中抽拉出來,蘑菇一樣的傘棱刮過嫩肉,帶出一片黏乎乎的精。

  一邊盯著撐開的花瓣緩緩閉合,他一邊擡手扯開了腰帶。

  這年長弟子雖歲數較大,但武林世家出身,而立過半也仍是壯年,一身筋肉
倒比那少年還要鼓脹結實許多,褲子一褪,落在腳下,亮出一條略細一些,但長
出數寸的陽具。

  肉莖早已欲火勃發,高高翹著,龜頭脹紫,倒映微光。

  他一側身擠開還依依不舍不肯離去的少年,雙掌按住範霖兒雪嫩臀肉便是一
頓狂揉,口中野獸般低喘兩聲,往前一壓,逆著殘精余液,便將滑溜溜的腔肉一
撐到底,撞在已經酥軟微張的花芯之外。

  “淫婦……你這淫婦……”

  年長弟子緩緩斥罵,下身卻動得極快,那長長肉棒純為發泄,也是上來就狂
風驟雨猛插猛抽,緊繃大腿巴掌一樣打在範霖兒搖晃的雪股,怕怕作響連綿不絕。

  這次的命根子確實有些長,範霖兒又是趴伏在桌邊,最容易被頂中蕊心的姿
態,次次沖撞勢大力沈,她與其說是快活,反而是鈍痛牽扯,五臟六腑微微移位
的感覺更多。

  但她嘴里的浪叫,卻是愈發淫蕩騷媚,而且為了後續,句句不離要種下的詞
匯,“嗯嗯……好……好阿叔……你強奸……強奸得我好生快活,你……你再快
些,再用力些……強奸死我這個淫婦吧……”

  那少年楞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範霖兒故意做出的淫態與亂心燈藥效發作後接
收的暗示混在一起,輕松將他滿腹淫欲燃燒到幾欲爆炸。

  他大步邁到桌對面,揪住範霖兒的頭發,便把散發著淡淡腥臭的陽根,戳到
了她的臉前。

  她媚眼如絲,嬌滴滴道:“小弟,你終於舍得來強奸姐姐的嘴巴咯,你來吧
……”

  說著,她紅唇大張,微微內收擋住牙齒,一條小舌探出頭來,靈活搖擺。

  那少年哪里還按捺得住,挺身一刺,就按著範霖兒的後腦,將半軟不硬的陽
物塞進了她的嘴里。

  範霖兒嗚嗯一聲含住,卻不肯動嘴套弄,只用舌頭墊在龜頭下面勾舔交替,
細細描繪青筋。

  她雖不套弄,無奈身後年長弟子越發勇猛,奸得她不由自主前後搖擺,那柔
軟小嘴兒倒也有了些動作。

  可那少年當然不會為此滿足,他喘息著揪緊範霖兒一頭烏發,前後擺腰,真
將她櫻唇當作陰戶,抽插戳刺不休。

  “嗚……嗚咕……嗯嗯……唔……”

  雪白的嬌軀在兩個壯碩的男人之間前後搖擺,一邊的嘴吞下,另一邊的嘴就
吐出,這一刻,範霖兒好似變成了一條被穿在肉桿兒上的白羊,架在石桌上以情
欲烘烤。

  她也在以情欲烘烤著兩個男人,用她柔軟的身子,雪白的肌膚,晃動的乳房,
緊縮的牝戶,她將他們烤出了汗,烤熱了血,烤得亂心燈越發見效,烤得他們雙
眼發直,腦海中一字字烙下的,就是強奸,強奸這個淫騷入骨的小寡婦。

  年長弟子轉眼到了強弩之末,他猛聳數下,和先前少年相差無幾,狠狠一壓,
夾緊屁股射了進去。

  可他棒兒較長,這狠狠一頂,龜頭幾乎鉆透範霖兒的孕宮,她下面吃痛,嗚
咽一聲張口往前撲去。

  那少年順勢一迎,粗大龜頭碾過柔嫩丁香,一下塞進了她的喉中,跟著陰囊
一縮,肉莖跳動,將已經稀薄了不少的精漿灌入她的肚中。

  兩個男人先後出陽,範霖兒吮凈口中那根,扭著屁股套了幾下身後那根,白
花花的裸軀一側,軟綿綿橫躺在石桌上,媚眼如絲,輕聲道:“這下,孟公子可
否滿意?你們已按他所說,將我強行奸汙了。我可再不能為行濟守節,今後……
在唐家也沒臉待下去了。”

  年輕弟子含含糊糊地嗯了兩聲,就在她旁邊坐下,伸手捏著她飽滿酥胸,湊
過去吸住乳頭。

  那年長弟子功力終究還是深些,微微晃了晃頭,雙眼一陣迷茫,“孟……孟
公子?”

  範霖兒往那少年懷中一滾,躺在他腿上,高高擡起一只白菱似的赤腳,修長
的腳趾一捏,就解開了年長弟子領口盤扣,“就是孟凡,孟公子呀……你難道忘
了,就是他讓你們守在這里,不要出去,對不對?”

  他喉頭滾動,視線緩緩挪到胸前那只赤足上,足底雖沾了些灰,可畢竟是不
練武的美人,整只腳綿軟嬌小,白里透紅,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阿叔,對不對嘛?”

  他點點頭,捧起她腳踝,吻在了那青脈隱現的足背上,“對……對……就是
他……”

  “他還帶走了你們的鑰匙,讓你們今晚都不能離開,對不對?”

  他伸出舌頭,舔著她嫩滑筆挺的小腿,粗喘道:“對……對……就是他……”

  忍著腦中的眩暈和胸口的陣陣惡心,範霖兒強提一股精神,用腳背托起那男
人的下巴,與他對望,眸中精光閃動,輕聲呢喃:“阿叔,他惱我不認罪招供,
要你們在這里隨便折騰我,折騰得越狠越好,對不對?”

  那年長弟子楞了一下,望著她的眼睛,迷茫道:“有……麼……”

  “若是沒有,你們兩位都是嚴守家規的唐門中堅,豈會把持不住,如此糟踐
我一個可憐未亡人呢?”她眼底光芒更盛,可其實這已經是她最後一點心力,不
成功,這個機會,便就此失去,再也把握不住,“阿叔,莫非……你想承認,強
奸我,是你自己的主意?唐門的規矩,你莫不是忘了?”

  他哆嗦一下,眼神漸漸從迷茫轉為畏縮,“我……沒忘……”

  “我明明記得,強奸我……就是孟公子暗示你們做的。”範霖兒頭痛欲裂,
強撐出媚態,繼續道,“阿叔,對不對呀?”

  “對……對……就是……就是他……”

  範霖兒心下一松,軟軟倒在了少年懷里,紅艷艷的小嘴一張,膩聲道:“我
一個婦道人家,手無縛雞之力,在這牢里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你二位要強奸,
我……我也只有兩眼一閉,隨你們去了,對不對?”

  那少年癡癡笑道:“對啊,姐姐的乳……真妙,又軟又圓,比丫鬟們的好看
得多……”

  範霖兒已經徹底沒了力氣,只剩下言語可用,軟軟道:“好看……你們才會
強奸,像禽獸一樣……狠狠地強奸我,我下面……都被你日出血了。受了傷,可
不能再來了……”

  那少年粗喘著捏緊她的乳房,胯下陽具再次翹起膨脹,“可……可我又硬了
……硬梆梆的,你摸……你摸摸……”

  範霖兒順著他的力氣挪挪位置,反手摸過去,指頭蹭些黏乎乎的水兒,繞著
他的龜頭打起了圈,“可我……真的已經傷了啊。”

  那年長弟子握住陽物,前後捋動幾下,喘息道:“傷了又如何……我們……
我們本就是奉孟公子的命,來強奸你的。”

  範霖兒眼眶一紅,嚶嚶抽噎兩聲,一手掩面,“還……還請兩位……憐香惜
玉,莫要……傷了妾身性命。”

  “你乖乖的,你乖乖的……就不會有事。”那少年眼中已經滿是獸欲,抱起
範霖兒就往床邊跑去。

  年長弟子伸手將他一攔,沈聲道:“我也硬了,咱們一起來。”

  “一起?”

  他將範霖兒一抱,把尿一樣分腿托起,“你從前面來。”

  範霖兒故意抽泣道:“求你們……讓我……休息一下……”

  那少年盯著她胯下紅腫猶如開裂毛桃一樣的陰戶,被她的告饒聲刺激得更加
亢奮,前踏半步,提臀湊過去,向上一拱,便已撐開果裂,刺入到已經略有幹澀
的重門疊戶深處。

  “啊……”範霖兒哀鳴一聲,淒楚無限,軟軟靠在身後男人身上,微微側頭,
淚眼婆娑。

  她知道,該做的她都已經做了,之後,這把火會燒到什麼程度,她自己也無
法預料。

  但不管燒到什麼程度,他南宮星,都休想置身事外。

  淩亂的長發垂下,擋住了她唇角那絲得意的笑,連體內那火辣辣的擦痛,都
覺得好受了幾分。

  可即使心中早有準備,甚至想著越被糟踐越好,當身後那年長弟子把她遞給
少年抱住,蹲下在她兩丘臀肉之間扣挖的時候,她還是禁不住渾身一抖,滿背發
麻。

  “阿叔……阿叔莫要動人家腚溝嘛……臟兮兮的,臭死個人。”她咬了咬牙,
明知道此時此刻出聲等於提醒,還是義無反顧嬌滴滴講了出來。

  果不其然,年長弟子呵呵笑了兩聲,起身走到石桌邊,掏出小壺,到了一大
片燈油在掌心,垂手仔仔細細抹在高昂陽具周遭,剩余那些,二指一摳,戳進了
範霖兒的小巧肛口之中。

  “阿叔!那邊……那邊不行的……”她摟緊那少年肩頭,一邊承受花房中的
刺痛沖擊,一邊婉轉哀求。

  就在這哀求聲中,那年長弟子扯開她豐滿臀肉中央的深邃腚溝,對著綻放開
的淺褐屁眼,便是用力一頂。

  “哎……哎呀啊啊……”範霖兒掛在少年兩側的小腿猛地擺了兩下,腿根情
不自禁想要向內收緊夾住,肛口脹痛欲裂,好似卡了七八天份不曾排泄的穢物,
撐著那輪嫩肌擴展開來,卻不往外,反向腸子里頭鉆去,“阿叔……你輕些……
人家……人家屁股都……都要裂了……”

  “你活該……淫婦……看我……日爛你的賤屁股!”年長弟子抱住她的臀尖,
往前邁了幾寸,挺身往上一頂,那根長棒頓時鉆透了她的屁眼,一口氣貫入其中,
直至盡根。

  此前沒有妥善按揉,也沒有用手指逐漸拓寬,範霖兒又是個柔弱少婦,馬步
都紮不穩當,臀肌豐腴軟嫩,吃不住多少力氣,這強行闖進來的陽具,頓時便在
會陰處撕裂了一條小小口子,鮮血絲絲滲出,倒真像是再被開苞了一遭。

  她知道兩個男人都已經起了性,嬌喘著一邊斷斷續續哀求,一邊將孟凡、強
奸、安排之類的字眼插在其中,趁著亂心燈的效力還在,不住強化。

  兩個男人將範霖兒夾在其中,起初還不太熟練,幾十下後,便有了雄風默契,
同起同落,隔著一層肉壁在屄縫與嫩腸中並肩作戰,一個吻她的嘴,捏她奶頭,
一個吻她脖子,啃她耳朵,越發像是兩只野獸,將雪白嬌嫩的羔羊撕咬分食。

  不多久,範霖兒便不再需要刻意表演什麼,那切切實實的痛楚,已經足夠讓
她哀聲低泣。

  為了維持清醒,她早就被訓練出不容易動情亂性的本領,為了讓結果更加慘
烈,她一直用著,於是,沒了愉悅摻雜其中緩解,同時被淩辱的前庭後穴,就成
了如無止境的痛苦源泉。

  牝戶擦傷嚴重,少年抽插的陽物上已經染滿斑駁猩紅,小徑中淫露幹涸,只
剩血漿和殘精混成黏乎乎的汁水,潤滑著粗暴奸淫的動作。

  後庭殘花更加慘烈,那緊巴巴縮在一起的菊輪哪里受過如此折磨,先是漲裂
開的傷口不住加深,幾十下後,往脊背延伸方向又扯出一道紅痕,疼得兩瓣屁股
不住內夾,嫩嫩那段腸子包在肉棒周遭,幾乎套出了龜頭的形狀。

  “唔……嗚嗚……”硬捱了足足一炷香功夫,範霖兒才算是感覺到股間一陣
熱流湧入,那年輕弟子,總算先一步泄了。

  可那年長弟子卻越戰越勇,從後面把她玲瓏嬌軀抱高,奮力戳刺,閃閃汗珠
從額頭落下,盡數掉在她烏黑秀發之間。

  又被奸了數百回合,已經快要失去知覺的屁眼中才終於感到有什麼溫熱液體
灌了進來。

  被扔到床上後,她長長籲一口氣,擦了擦臉上的唾液淚痕,拉起被單,只等
明早,東窗事發,好好借題發揮一番。

  不料她才閉上眼睛,就覺得身上一涼,被單又被扯開,丟到了一旁。

  “這……你……還不夠麼?”看那少年又一臉淫邪坐在床邊對她雙乳伸出了
手,她略感心慌,顫聲道,“我……我實在是傷得厲害,不成了……”

  那少年卻不管她,將她一推翻成仰面朝天,擡腿就爬上了床,按住她雙手往
上一拉,用褲腰帶捆上,獰笑道:“既是強奸,為何要管你傷不傷?”

  他呆滯雙眼垂下往她股間一瞄,喘息道:“我都不知道,原來女人還有這地
方可用。”

  說著,他將範霖兒雙腳一擡,反壓到胸前,傷口血還未凝的狼籍肛穴,便懸
在了空中。

  “小弟……小弟……姐姐那里真不成了,你……你用陰戶,用陰戶好麼?”

  啪!

  一記耳光抽在範霖兒面頰,將她打得幾乎昏死過去,眼前金星亂冒。

  她雖未低估男子獸欲勃發時候的狀態,卻也沒想到這少年竟藏著如此濃烈的
獸性,哀號一聲,哪里還敢再出聲求饒。

  畢竟這兩人如今都是心智迷失的狀態,按亂心燈口服的分量,沒有外力刺激
幫忙,少說還要一個時辰左右才能漸漸平複,她也擔心若是言語撩撥不好,會被
他們蹂躪之後殺人滅口。

  那少年看她不再反抗,俯下身在她雙乳左右舔吮一氣,叼住一顆乳頭用力咬
住,扭轉拉扯幾下,聽她痛得哀叫扭動,這才起身扶著陽物對準那傷痕累累的後
庭殘花,用力刺進。

  “啊……嗚嗚……”範霖兒涕淚橫流,懸空雪臀不住哆嗦,那粗硬肉柱好似
一根長矛,在她臀肉中央硬生生開出了一個洞,龜頭才進入一寸,肛周裂傷便盡
數崩開,血流如註。

  那少年伸手沾了沾她屁眼外的血,伸到她嘴里,壓著舌頭塗抹上去。

  腥鹹澀臭,百味雜陳,範霖兒有氣無力舔著他的指頭,只覺屁股里越來越脹,
越來越痛,真似一把發紅長刀,寸寸切入後庭,讓她知道了什麼叫肝腸寸斷。

  全部插進,那少年馬上開始抽送,片刻也不給她喘息。

  不幾下,腸如刀絞,肛似火燒,範霖兒本就心神損耗劇烈,哪里還抵受得住,
眼見那年長弟子一條肉棒也漸漸昂起,暗暗說聲不好,便眸子一翻,昏死過去。

  她昏過去,那兩個男人卻不肯停手,年輕弟子分開雪白大腿,抱牢腰肢動得
依舊又快又急,年長弟子也踏上床,捏開她的嘴巴,將黏乎乎的陽具塞進口中,
貼著舌頭摩擦。

  石桌上,那沒了燈油添續的火苗,終於還是一閃,冒出一縷青煙,滅了。

  “加燈油也要先聞聞?”霍瑤瑤走進屋內,望著南宮星那小心翼翼的模樣,
不禁對這位少樓主平添了幾分輕視,“你這也太小心了吧?”

  南宮星暫且不答,起身看向霍瑤瑤最新的扮相,繞她走了一圈,點頭道:
“不錯,果然已經有了碧春七分模樣,換成與碧姑娘不熟的,必定可以蒙混過關。”

  霍瑤瑤知道自己被暗暗嘲諷了一句,扭身往桌邊一坐,道:“只有些尋常胭
脂水粉,我手邊工具不全,能仿出崔姐姐七分樣子已經不容易,你當我是妖怪麼,
赤手空拳說變誰就變誰。”

  “可咱們要在這兒對付的那個文曲,就像是個妖怪。”南宮星將裝燈油的小
瓶子放在一邊,恰好以此為契機,說起了亂心燈和這些時日唐門內發生的種種事
情。

  霍瑤瑤聽得瞠目結舌,等他大致講完,才道:“原來……還有這麼好用的迷
藥?那亂心燈,能給我一些麼?”

  南宮星啞然失笑,道:“早被六扇門管事的收走了,這麼危險的東西,自然
是要上交朝廷。唐門也留不下來。”

  霍瑤瑤略顯失望,撇撇嘴,道:“那要再弄到,你可給我悄悄留點。”

  南宮星挑眉道:“你打算用來作甚?”

  霍瑤瑤烏溜溜的眼珠一轉,“那……自然是拿來幫你們咯,你看,你們在唐
門吃了這麼多暗虧,不就是因為手段差了一檔麼。把亂心燈交給我,那樣的法子
我又不是不會,我來幫忙,豈不是皆大歡喜?”

  南宮星早就在等這句,微微一笑,道:“好,那從明日起,你就跟著我和玉
捕頭一起辦差吧。”

  霍瑤瑤先是一楞,下意識就擺了擺手,“別別別,我跟著素錦姐姐辦事都腿
軟,讓我跟玉捕頭,那……那我多半路都不會走了。”

  “你不是還打算找玉捕頭試試她的眼力麼?如今機會來了,你怎麼好未戰先
怯。”南宮星笑道,“不如這樣,明天上午我給你弄些你要的材料,你就往素錦
的模樣上打扮,易容好了,跟我去見她,測測她到底認不認得出來。”

  霍瑤瑤滿頭冒冷汗,哪里肯答應,“不成不成,決計不成,要騙過玉捕頭那
樣的鷹眼,一定得是她沒見過的生人,還要不引起她註意,我都恨不得把整張臉
直接換了,光靠墊材和皮面具,估計連你都騙不過。”

  南宮星看她確實不願,也不勉強,轉而問道:“你方才說了易容術的許多普
通手段,那麼,有沒有什麼比較特殊的手段,可以防範被人貼身檢查呢?”

  “呃……你是說怎麼個檢查法?”

  “比如這樣。”南宮星伸手就在霍瑤瑤臉頰上一捏,尋找什麼邊緣一樣的在
可能的接縫處來回摳。

  霍瑤瑤苦著臉忍了一會兒,撇嘴道:“這……這檢查方式也就是個笨法子,
要是能有足夠材料,肯下功夫耐心處理,不在乎解除裝扮時候麻煩,減少改變的
範圍,其實不難瞞過去。”

  她退開兩步,站在那兒比劃著,口中道:“你看,我要是擔心被那樣揭穿身
份,那我就找和我形貌本來就差距不大的姑娘,不用面具和墊料,在嘴里放些東
西,從牙後入手,臉頰這邊的線條很容易改變,雙眼靠眉筆描畫,發鬢做做調整,
妝奩里的東西多用用,就能改頭換面了。”

  看南宮星表情沒變,她咬了咬牙,又道:“還有,就是用牲畜皮肉煉出的膠
泥,做成薄薄透明的膏皮,刷上黏膠,一層層粘在需要改變樣子的部位,要是肯
花時間,將邊緣仔細粘死修飾過,光靠指甲摳,可絕對摳不下來。解除的時候,
光是用藥水泡臉皮就要泡好久,而且……這法子揭下來後,臉上粘過的地方要麼
起疙瘩,要麼爛一塊,惡心得不行,我反正不舍得用。”

  南宮星這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這臉……還有這麼處理的法子。”

  霍瑤瑤嘿嘿陪笑著退到窗邊,“其實真正最好用的易容,就是壓根不換臉。”

  “不換臉?”

  “江湖如此大,比如說我要去騙個誰,我為什麼非要說自己是霍瑤瑤呢?我
穿上一身綠裙子,拿把裝樣子的劍,說我就是碧姑娘,誰敢不信?”

  南宮星哈哈一笑,道:“有理,這法子我也用過,確實好用。這便是所謂的
無招勝有招。可用這樣的法子,就無法百般變化,來去自如了吧?”

  “手下夠多的話,她不需要來去自如啊,”霍瑤瑤瞪著眼道,“就拿你說的
這些事兒吧,唐青是上山後被文曲親自動手處理的,玉捕頭八成是文曲親自動手
處理的,其他那些事兒,她但凡有個副手,有幾個可靠部下,再不然,有些被她
迷惑了心智的跑腿兒,也就辦了。亂心燈這東西簡直是我們這些人夢寐以求的寶
貝,跟你說,有了它,我都有信心……”

  說到這兒,她眼珠轉了轉,興奮的口氣也壓下了幾分,“有信心幫你們的大
忙呢。”

  南宮星點了點頭,懶得理她不自覺透露出的小小野心,道:“好,時辰不早,
你先去外間休息吧。我對掌事那邊捎話,說你是我的侍婢,你自己謹慎些,不要
露了真身,山上公門高手那麼多,抓你這小騙子去坐大牢,可不費什麼功夫。”

  “我……出去睡?”

  南宮星笑道:“怎麼,你要在這兒跟我睡?”

  霍瑤瑤臉上一紅,擺手道:“不是不是,素錦姐姐救了我的命,我說大恩不
言謝,結果她讓我以身相許,我說許給一個姑娘那叫怎麼回事,她……她就讓我
許給你。我……我還當崔姐姐帶我上來,就是讓你收賬呢。”

  “不是。不過你要挺願意,我也不反對。”他走到床邊,隨手脫下外袍,扭
頭笑道,“侍婢暖床,倒是常事。”

  “我還是去外面吧,公子……好好休息。奴婢也睡去了。”霍瑤瑤拔腿就跑,
一溜煙鉆出簾子。

  南宮星收起笑容,坐在床上,盤腿調息運功,冥思之前,先將霍瑤瑤的情況
過了幾遍,暗暗思忖,這個在江湖上也算是聲名狼藉的小騙子,到底可不可用。

  一夜安寧,清晨起身,南宮星沒叫醒還在酣睡的霍瑤瑤,準備先往養性園跟
唐遠明說說範霖兒這奇怪的睡覺秘密。

  不料才在院中伸了個懶腰,就有個唐門弟子匆匆跑來,一拱手道:“孟公子,
掌事有要事找你,還請馬上過去一趟。”

  “所為何事?”南宮星微微皺眉,明明就要見面,怎麼會這般急切?

  那弟子擡眼望著他,冷冷道:“昨晚發生了一件大事,需要你給個解釋。四
公子和玉捕頭,也都已經在等你了。請吧。”



                               【未完待續】
2019-3-9 21:20#20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1)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3-16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一章 引火

  霍瑤瑤行走江湖的時候,大多戴著至少一層偽裝,此刻跟在南宮星身邊,以
原本模樣裝出婢女的樣子,倒不太擔心被人識破身份。

  可南宮星一進門,就知道自己這孟凡的身份,恐怕要充不下去了。

  為適應四公子的寒襲病弱之體,議事廳里擺下五個暖爐,首座換成一張軟榻,
鋪著厚厚幾層褥子,武瑾便斜斜靠在上面,偎著那個寸步不離照顧他的清麗美婦。

  左右兩側,一邊坐著唐遠明,一邊坐著玉若嫣,都被熱氣熏得面色微紅,玉
若嫣內功較差,額上已有了一層薄薄水潤,倒讓她平添了幾分嬌艷動人,與平日
英氣四溢的氣質大不相同。

  除此之外,其余位子還坐著許多人,而當中站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婦人,正不
住用衣袖抹淚,泣不成聲,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正一臉怨憤,抱著婦人輕聲勸說。

  南宮星遠遠見過,自然認得出來,中央站著的一男一女,正是唐行濟的父母。
獨子亡故不久,這二人身上還是一身縞素。

  帶走範霖兒關押的時候,這夫婦倆都沒有出面,南宮星一看到他們在此,就
知道必定是出了什麼邪門的事,不禁暗暗懊悔,昨晚不該半途而廢,留兩個唐門
弟子去看範霖兒的睡相。

  想來,應該是那邊惹了禍。

  他事前有過叮囑,又知道那個年長弟子十分穩重,範霖兒於他在的時候也沒
使出什麼有用的手段,他不禁有些麻痹大意。

  如今反過頭來細細回想,他才覺察似乎是上了一個惡當,範霖兒裝瘋賣傻,
故意引他認為她的睡相看不得,可實際上,八成不過是要勾起他的好奇,將他留
在房中制造機會,即使不能得手,至少今後也會有其他人來找機會窺伺她睡覺。

  那麼,她就有了和送飯婆子以外的人接觸的機會。

  這些擅長邪門功夫的好手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南宮星捏了捏拳頭,心中暗暗叫苦,近些時日事情實在太多,讓他也頭腦遲
鈍許多,竟沒想到,睡相這種東西範霖兒豈能有法子不叫人看,大不了等她酣睡
之後,再悄悄進去可靠弟子便是。

  可此時悔之晚矣,他也只好裝作毫不知情,一拱手道:“見過四公子,唐掌
事,玉捕頭。不知一大早這麼多人齊聚一堂,所為何事?”

  唐行濟的娘緩緩轉過身,雙眼幾乎噴出火來,顫巍巍指著他,怒道:“你…
…你好狠的手段!”

  南宮星心中長嘆一聲,口中只能恭敬道:“不知前輩何出此言?”

  “我家未亡人被丫鬟坑害,關進地牢,我與夫君可曾說過半個不字?我倆一
生與唐門榮辱與共,只想著早日查明真相,還家中一個清白。哪知道……哪知道
你幾次三番審問無果,竟想出壞她名節的惡毒法子!你、你……”

  那婦人一口氣噎在嗓中,滿面紫紅,旁邊丈夫急忙過來運氣按揉。

  南宮星皺眉道:“晚輩昨晚與新上山找我的婢子見面之後,就在客居廂房休
息,地牢門衛對此清清楚楚,不知夫人為何會有此指責。”

  唐行濟的父親按著妻子胸口,擡頭怒道:“你還推脫?霖兒被關押後悲憤交
加,思慮本就有些癲狂,看守弟子都說,她時而怔怔發楞整日不言不語,時而手
舞足蹈唱些歪腔雜調,身上衣衫不整更是常事,因此平日送飯婆子都叮囑跟著進
去的男弟子,莫要多留多看,所謂非禮勿視。可你呢!”

  南宮星謹慎道:“在下是多呆了一會兒,不過……也未行任何非禮之事,反
而是範霖兒舉止輕浮,多有失當,讓晚輩不得不多次請門外看守弟子見證。”

  旁邊站著的一位弟子立刻朗聲道:“確有此事。我昨晚換班之前,見到聽到
範霖兒幾次三番找孟公子的麻煩。”

  “所以你便抽身而退,借刀殺人是麼!”唐父一張臉氣得發紫,吼道,“你
將後來在地牢附近的兩個男人喚入,自己拿了鑰匙揚長而去,還叮囑他們可以強
……可以隨意妄為,最後釀成大錯,我不知道我兒究竟與你有何恩怨,你一來,
他便莫名自盡,你查案,卻害得他遺孀名節盡喪重傷臥床,你到底是和行濟有什
麼深仇大恨!你說啊!你幹脆一掌連我也打死吧!”

  南宮星一扯霍瑤瑤,向後退了半步,免得面前這夫婦倆情緒激動暴起出手,
口中道:“晚輩並不知情,其中想必有什麼誤會。昨夜範霖兒幾次三番暗示,讓
我誤以為她睡著時候會露出什麼破綻,才會一時大意,離開時叮囑兩位弟子入室
代替我觀察。之後到底出了什麼事?那兩個唐門弟子,犯下了什麼錯?”

  唐遠明沈聲道:“他二人將範霖兒輪流淫辱,折磨了大半個晚上,範霖兒體
質柔弱不堪淩虐,身負重傷,從地牢搬出來時,已經氣若遊絲,險些撒手人寰。
那兩人交代,是受了你的囑托,要讓範霖兒嘗點苦頭,結果範霖兒不從,惹怒了
他們,下手便失了分寸。”

  南宮星皺眉道:“唐掌事,如此舍身陷害的伎倆,大家也會上當?”

  玉若嫣在另一側沈聲道:“孟公子,眾目睽睽,說什麼話,總要有相應的證
據。”

  南宮星從她口中聽出幾分無奈,不禁心下一驚,道:“玉捕頭,難道……此
事就沒什麼異常之處麼?”

  玉若嫣望了一眼首座,一時不語。

  武瑾擡手一擺,倦懶道:“列位都是牽扯進來的,玉捕頭不必避諱那麼多。”

  玉若嫣頷首,緩緩道:“此事其實有諸多異常……”

  “放你娘的屁!”唐行濟的父親轉身怒吼,“你也是個女的,你也見了我家
兒媳的慘狀!你捫心自問,為了陷害他姓孟的,你舍得這麼幹麼?你說啊!”

  唐遠明一擡手,道:“先將遠侖兄與嫂嫂扶下去休息。”

  唐遠侖一梗脖子,似乎還要發作,但這一揚頭,恰與唐遠明視線相對,跟著
渾身一震,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怒氣霎時下去了八成,拉住妻子的手,跟著上
來的兩個弟子往後退去,口中道:“遠明兄弟,唐家不能……不能就這麼白白受
辱啊。碎夢槍孟飛就算親自到了唐門,難道咱們就能讓他兒子在這里作威作福不
成?”

  唐遠明沈聲道:“遠侖兄放心,小弟心中有數。請回去休息吧。”

  等那夫婦離去,堂中氣氛總算稍微松弛了些。

  但也僅僅是細微的一絲絲緩和而已。

  周圍一雙雙唐門的眼睛看著,一對對唐門的耳朵聽著,首座還半躺著一個居
心叵測的武瑾,南宮星只要應對不當,怕是在這山上就再也呆不下去了。

  安靜片刻,南宮星拱手道:“玉捕頭,還請繼續。”

  玉若嫣頷首道:“首先,兩名嫌犯供認不諱,但對行兇前的事情,交代得甚
是模糊,而且二者彼此口供頗有出入,其中並非沒有受了什麼邪術影響的可能。”

  南宮星長長籲了口氣,心中對玉若嫣大是感激。她一開口便先把犯案事由引
到惑心邪法上,如今唐門中人對此道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當口,當然會略略
偏心南宮星這邊少許。而且這一來也給兩個唐門弟子犯下的大錯找到了緣由,他
已經看到有兩個上一輩唐門弟子在暗暗點頭。

  最重要的是,範霖兒本就背著文曲幫兇的首要嫌疑,這個推測落在她的身上,
合情合理。

  “其次,範霖兒聲稱自己盡力抵抗不從,卻依舊慘遭強暴,兩個兇犯也沒有
否認。可我現場勘驗,範霖兒身上的服飾不僅並無損壞,且散落間隔不遠,倒更
像是她自己脫下來的。此外,兩名犯事弟子身上半點傷痕都找不到,範霖兒究竟
怎麼來的盡力抵抗一說,需要存疑。”

  “最後,範霖兒傷得過於奇怪。”玉若嫣說到這里,皺了皺眉,又看向武瑾。

  武瑾點了點頭,道:“既然是公門斷案,一切詳情但說無妨。”

  玉若嫣這才緩緩道:“四公子帶來的醫士與唐門找的穩婆為她驗傷之時,我
也跟著查看了一些地方。範霖兒除了陰戶、谷道受傷極重之外,就僅僅面頰有被
摑過的跡象。”

  唐遠明沈引道:“這倒並不算太奇怪,習武之人制服普通女子,往往只要一
掌足矣,由此看來,所謂盡力抵抗,多半是範霖兒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

  玉若嫣點了點頭,接著道:“但奇怪的並非這里,而是範霖兒的牙。”

  “哦?牙怎麼了?”武瑾頗感興趣地睜開眼,追問道。

  “她只挨了一掌,打中了半邊臉頰,可嘴里的牙,卻左右相對,各崩了半顆。”
玉若嫣深吸口氣,朗聲道,“按我推測,範霖兒的牙中,恐怕藏了什麼。比如,
亂心燈。”

  聽眾一片嘩然。

  唐遠明沈吟片刻,正色道:“這麼一說,昨晚有可能發生的事,是範霖兒設
法弄出了嘴里的亂心燈,迷亂兩名看守弟子,引他們對自己施暴,並借機嫁禍孟
公子,對否?”

  “這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被糟蹋成這樣,能嫁禍個什麼啊?”

  “我看就是這姓孟的小子查不出來東西找個軟柿子遷怒。”

  一時間,廳中交頭接耳,沸沸揚揚。

  玉若嫣沈吟片刻,提高聲音道:“這的確是個說得通的猜測,只是,無憑無
據,以此誅心,並非妥當之舉。而且,亂心燈效力非凡,範霖兒藏在口中的話,
如何讓自己不受其害,也是難題。”

  她見廳內安靜下來,話鋒一轉,道:“不過,孟公子令兩人輪流奸淫範霖兒,
也是無憑無據的誅心之罪。那兩個弟子神情恍惚,供詞不清不楚的地方甚多,即
便不是被亂心燈所惑,也很有可能是不堪引誘獸性大發,犯了大錯之後想要禍水
東引,意欲脫罪。”

  南宮星朗聲道:“不錯,在下和範霖兒並無私仇,再說,實不相瞞,我自己
也是個風流種子,範霖兒長得挺美,真要為了羞辱她泄憤,我為何不親自上陣?
為何要將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寡婦,送給兩個粗魯弟子蹂躪?範霖兒關押在地
牢,我又有掌事的令符,把守衛支開,欺淩她個把時辰,又有何難?”

  這時,遠角一個瘦小中年男人緩緩站起,啞聲道:“其他不論,你當真和範
霖兒沒有私仇麼?”

  南宮星心中一凜,扭身道:“這位前輩,不知在下和範霖兒,有何恩怨在前?”

  “孟凡和範霖兒的確沒什麼恩怨糾葛,可你又不是孟凡,你是南宮星!勾引
了唐家女眷,被行濟將人帶走,便懷恨在心的如意樓少主,南宮星!”

  南宮星這種時候,也只有先裝傻道:“晚輩不知前輩何出此言。”

  不料那男人怒道:“你少給我裝模作樣,雖說家醜不外揚,可你將我女兒玷
汙在前,害她下落不明至今未歸在後,就算遠明掌事壓著不讓說,我也再忍不下
去了!南宮星,你是南宮熙的兒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欺負唐家一個寡婦,還
需要什麼由頭麼!你沒親自上陣,怕不是為了多留幾日,好糟蹋更多唐家的閨女
吧!”

  這下南宮星倒是吃了一驚,他之前就沒怎麼聽唐昕說起過自己父親,僅能從
只言片語中感覺到,那是個無能、偏心、苛刻的世家廢物。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人,不正是最容易被天道拉攏策反的麼?

  再加上唐行傑之死,只怕這人對他的恨意,早已如火山下的滾滾熔巖,就等
著此刻的爆發機會了。

  廳中一片沈默,除了一早就知道南宮星身份的,其余大都盯了過來,尤其家
中曾有人被南宮熙染指的,更是面色陰沈下來,一副當場準備暗器招呼的架勢。

  武瑾嘆了口氣,緩緩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這話,有些過了。”

  他微微一笑,等眾人都看過來,才有氣無力續道:“家父戎馬一生,蕩寇殺
賊,諸位請看,我這個兒子,哪里像他?”

  鴉雀無聲。

  能在這廳里坐下的,當然不會有什麼蠢人。

  所以大家都聽得出,四公子在保南宮星。

  武瑾咳嗽兩聲,微笑道:“依我看吶,虎父犬子,也是常有的事。這位南宮
公子,即便有個風流父親,也不能將範霖兒的事情,就賴在他的頭上。莫說賊的
兒子和賊無關,即便是賊本身定罪,也要看他這次是不是真偷了東西,玉捕頭,
你說對麼?”

  玉若嫣頷首道:“不錯,公子此話有理。”

  那白衣美婦冷哼一聲,道:“公子的話,當然有理。豈會像你們似的,吵吵
嚷嚷好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輕羅,”武瑾微微皺眉,在她雪嫩掌背上輕輕拍了一下,“不得對諸位俠
士無禮。唐門出的事情環環相扣,每一件可能都牽扯到大哥的死,列位自然要慎
重對待。”

  他一拂衣袖,緩緩道:“那麼,我的一點愚見說完了,諸位還請繼續。”

  唐遠明往角落那中年男人身上冷冷瞪了一眼,道:“遠狄兄,南宮少俠的身
份,我的確早已知道。可我卻不記得,曾對你說過。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唐遠狄哼了一聲,回道:“遠明掌事,你不是早就在懷疑我和我兒子一樣,
成了天道的走狗麼。我再說什麼,你怕是也不會信了吧?”

  唐遠明淡淡道:“這些是唐門家事,你我以後再談。來人,將遠狄兄待下去,
好生看管。”

  “哼哼哼……哈哈哈哈……”唐遠狄昂首大笑,拂袖而出,邊走邊道,“遠
明掌事,江湖的時代變了,你還想如咱們的父輩那樣,兩不相幫,怕是要害唐門
萬劫不複啊。”

  等唐遠狄被帶走,南宮星知道身份本也就隱瞞不住,暴露不過是早晚的事,
便一拱手,沈聲道:“既然如此,就容我重新介紹,在下南宮星,家母唐月依,
也算是半個唐門中人,更與唐昕、唐青私定情意,親上加親。我在唐門辛苦奔波,
並非是為了如意樓得到什麼好處,不過是為幫自家人而已。”

  他話鋒一轉,朗聲道:“唐門早被天道滲透,在座諸位想必也有所耳聞,唐
行濟正是其中之一,他為了不讓更多事情敗露,劫走唐青,襲擊唐昕,為文曲的
謀劃添磚加瓦,大家不妨想想,他的枕邊人,範霖兒,真的有可能獨善其身麼?
或者,不如再進一步想想,唐行濟這麼一個青年才俊,究竟是何時通過何人,成
為天道爪牙的呢?我想,應該不會早於半年前吧?”

  抓住這個機會,南宮星索性一鼓作氣,趁諸人還在消化理解他的話中含義,
將聲音再次提高,道:“唐門中被天道滲透的弟子幫助文曲做了很多事,這位弟
子的妻子,又和文曲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就在他們的住處,找出了亂心燈這
樣關鍵證物。那麼,文曲背後的主使者是誰,豈不是一清二楚?天道謀害世子,
引火唐門,意圖攪亂蜀州武林的狼子野心,豈不是一清二楚?”

  他一抱拳,誠懇道:“在此,我暫且換成如意樓少主的身份,請大家放下對
如意樓的成見,仔細思忖,雇傭七星門謀害世子,這樣的天道,當真還是多年前
那個團結大家同仇敵愾的天道麼?他們以江湖之力,害廟堂之高,用心何其險惡,
諸位不可不防啊。”

  周圍安靜下來,諾大廳堂,數十張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南宮星緩緩環視一圈,又道:“唐掌事,你我初見,我便不曾對身份有半分
隱瞞,是也不是?”

  唐遠明頷首道:“不錯,我請你上山,就知道你是唐月依的孩兒。”

  南宮星微微一笑,響亮道:“晚輩隱瞞身份,假托孟凡之名,不過是不想讓
唐門諸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並非心中有鬼。至於範霖兒……並非在下自吹自擂,
我家中妻子白氏,乃暮劍閣閣主親妹,通情達理賢淑美貌,成親之日便為我納了
兩位側室,還對唐昕、唐青將來的位置豪無意見,早早已將家中院落打掃整理出
來,前次寫信,還掛懷我唐家兩位紅顏知己是否安好。”

  眾人不知他為何突然開始炫耀嬌妻美妾,不禁面帶訝色,紛紛凝望過來,看
眼神,頗覺這人恬不知恥。

  “而在外,我於江湖中不過小有一點薄名,遠不如我那風流爹爹如雷貫耳,
可他偏偏是個桃花災,不瞞諸位,我行走江湖若是見了看上眼的姑娘,只要年紀
大過二十五,我便要留意她是不是與我爹打過交道。我頂這麼一個虎父的名頭,
一旦露了身份,在尋常閨女眼里,只怕比竊玉偷香的采花大盜也好不出多少吧?”

  聽他自貶,堂上倒有大半忍俊不禁,仿佛在說,不錯不錯,有這麼個爹,合
該你被姑娘防著。

  至於能否防得住,他們多半一時也考慮不到。

  南宮星長吸口氣,笑道:“如此,便回到我方才的疑問。試想,我一個急色
鬼的青壯漢子,在內不必忌憚妻子角嫉妒,在外不必擔心名聲有損,地牢之中,
艷色在前,我為何要將範霖兒留給兩個不相幹的弟子去蹂躪淩辱?這於我,能有
什麼好處?不論出氣泄憤還是打算變相審問,那倆人還能比我自己手段更好?”

  霍瑤瑤在後面看他侃侃而談,暗暗贊嘆,但烏溜溜的眼睛左右一瞥,還是悄
悄往靠門口的地方退了退,尋思萬一狀況不對,自己輕功可不如少樓主,須得笨
鳥先飛才行。

  不過南宮星這番話合情合理,而且方才唐遠狄鬧了那麼一出,誰要敢質疑,
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會不會被視為天道策反了的叛徒,一時間,並沒誰出聲反駁。

  倒是玉若嫣,沈吟片刻,開口道:“南宮公子……”

  南宮星一擡手,笑道:“叫我一聲小星就是,公公來公公去,好不別扭。”

  玉若嫣一頓,道:“南宮星,這事兒最詭異的地方,實則在此。若只是為了
誣陷你唆使強暴,這其中漏洞極多,不合情理,聽起來全無效果。若是為了逼出
你的真實身份,現下看來,意義似乎並不太大。唐門正值多事之秋,又被天道盯
上,即便和你家有什麼宿怨,為了你如意樓少主的身份,也不至於將你轟下山去。”

  她這話明顯是替唐遠明說的,一山掌事,自然不便開口示弱。

  唐遠明微微一笑,略略頷首,便是領了她的人情。

  玉若嫣繼續道:“那麼,範霖兒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如此作踐自己?她雖然
別處受傷不重,可女子要緊的兩處地方,均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經此一難,今後
就算養傷康複,也會落下後患,多有不便。這麼大的代價,必有所圖。”

  南宮星略一沈吟,道:“她被帶出地牢後,可是一直醒著?”

  玉若嫣頷首道:“是,雖然看起來氣若遊絲,但一直提著心勁,直到我們離
開前,都沒有昏睡過去。”

  南宮星皺眉道:“那她出來後都接觸過什麼人?”

  玉若嫣馬上道:“我趕去之前,唐掌事安排了山上的穩婆和幾位不懂武功的
女眷照應,我去後擔心她向誰傳遞消息,就只放進去了四公子的一個隨行醫士。
其余還有幾個丫鬟來來去去幫忙換水洗布,我都看在眼里,應該沒機會和範霖兒
接觸。”

  唐遠明清清嗓子,接口道:“玉捕頭到前那些幫忙的女子,我都與她們家中
打過招呼,幫完忙,便留宿在這邊,暫時不回原處。”

  這兩人一個直覺機敏經驗豐富,一個老謀深算心計頗多,南宮星能想到的,
都被他們安排得周全妥帖,沒什麼可挑剔之處,只好拱手道:“這我便放心了。
既然如此,想必不會出什麼漏子。”

  “未必。”四公子扶著身邊輕羅坐起,咳了兩聲,微笑道,“小星,你方才
說,天道是文曲背後的雇主,害死我大哥,說明他們背後的根基,可能就在朝廷
之中。那麼,不僅是唐門中人需要懷疑,王府我帶來的親隨,難道就一定可靠麼?
來人啊。”

  一個貼身影衛立刻閃身出前,單膝跪下,“在。”

  “去請隨行的那位醫士,也住到唐掌事安排的地方,叫人看管起來。”武瑾
淡淡道,“辦完後,你辛苦一趟,去將此間事情報給二哥,免得他多心。”

  “得令。”影衛領命,起身快步出門。

  武瑾拍了拍輕羅的手,柔聲道:“我累了,咱們歇息去吧。唐掌事,若有別
的要務,煩請及時通報一聲。恕我先去補眠了。”

  “公子慢走。”唐遠明即刻起身,恭敬送行。

  四公子要走,足以標誌著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但南宮星剛要松一口氣,外面卻突然傳來一聲大笑,伴著頗為無禮一句,
“四哥,太陽都要曬屁股咯,你還去補覺,看來大哥沒了命,你也並不著急嘛。”

  南宮星一拉霍瑤瑤,側身閃到一旁。

  武烈飛身縱入,斜瞥一眼南宮星,也不管四哥正在看著自己,目光一閃,笑
道:“這位就是南宮少樓主吧,你那好部下,可差點要了我的小命啊。”

  這話一出,滿座皆驚。

  武瑾複又坐下,面色一沈,緩緩道:“五弟,這里不是王府,休得胡言亂語。”

  武烈唇角一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幾道傷疤,大聲道:“怎麼,本公子
還會誣陷他一個江湖草莽不成?瞧瞧,這可都是他的小老婆給我紮的,她拿個破
發釵子,偏還厲害得不行。誒誒,你們這兒坐著這麼多江湖好漢,都比我知道得
多吧?那血釵雍素錦,是不是歸給南宮少樓主了?”

  江湖傳言一向飛快,更何況為了保雍素錦,南宮星特意叮囑放出過風聲,如
今,倒成了咎由自取。

  馬上便有個聲音頗為艷羨道:“沒錯,我早就聽說,血釵和碧姑娘兩個女煞
星,都成了如意樓少樓主的奴婢。”

  旁邊也有人附和道:“先前我還不信,可……他到唐門辦事沒多久,碧姑娘
就硬闖兩回了,次次為了找他。”

  南宮星暗暗嘆了口氣,心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一拱手,朗聲道:“不錯,雍素錦的確已經被我收歸己用。她……”

  說到這里,他看向玉若嫣,見她面上平靜無波,好似沒有聽到似的,便繼續
道:“她因為要幫我辦事,之前離開我身邊不在,若是對小公子不小心有什麼冒
犯之處,我代她向您賠罪,要打要罰,悉聽尊便。”

  “打你,我打不痛,罰你,我又不缺錢。”武烈背著手在南宮星身前來回踱
了幾步,笑道,“但我就是很好奇,我在鎮南王府長大,從未出過滇州,與你如
意樓井水不犯河水,按說該相安無事吧?她為何要來殺我?你給我說明白,說通
了,這次她辦的事兒,我就認了,不再追究。”

  武瑾皺眉道:“五弟,你這決定未免也太兒戲。生殺之事,如果屬實,豈能
放過罪魁禍首。”

  玉若嫣臉色微微一變,令人心醉的朱唇緩緩抿緊,雙眸漸漸泛起一絲忍耐克
制。

  武烈哈哈笑著一拍大腿,道:“我那麼辛苦練武,可不是為了保衛邊疆,我
就是為了行走江湖,也試試看能不能當個遊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興許那位雍
姑娘有什麼不得不出手殺我的苦衷呢,比如……她家主子下令,她也沒辦法。”

  “主人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隨著一聲淡漠應答,崔碧春邁過門檻,手握
寶劍碧痕,走到南宮星身邊,冷冷道,“雍素錦肆意妄為慣了,她惹的禍,不能
算在主人頭上。”

  不來則已,一來沒完。

  崔碧春話音剛落,門外唐炫一個箭步進來,也不管周圍親戚們投來的驚愕目
光,徑直大步趕到唐遠明身邊,彎腰輕聲說了句什麼。

  唐遠明臉色微微一變,起身高聲道:“四位遠道而來,便是貴客,還請進來
說話吧。”

  南宮星回頭一望,四個灰衫麻鞋,一般高矮胖瘦,神情淡漠古板的中年漢子
魚貫而入,順次過來在他面前一字排開,同時沈聲道:“暮劍閣劍奴奉命而來,
聽從姑爺差遣。”

  沒想到他們四個來得極快,南宮星昨晚才聽到消息,今日就已到了。看他們
滿面風塵,神情頗為疲倦,想必是晝夜兼程,一刻也未曾停步。

  愛妻一番好意,南宮星自然笑納,柔聲道:“四位請先在旁歇息,這會兒還
沒什麼。”

  “是。”四人一起木訥答道,前後間隔半步列隊走到墻邊,便站在那里,轉
身望著南宮星身周。

  看來,他們若是沒有得到新命令,要執行的,應該就是保護南宮星周全。

  多了崔碧春和四大劍奴在側,南宮星心里安定不少,天道若想硬碰,至少討
不到好去。

  武烈打量一眼,笑道:“多了保鏢,這事兒還是要說個清楚,那血釵雍素錦
殺了我兩個護衛,還追殺我起碼幾百里遠,讓本公子在荒郊野嶺寢食難安,野人
一樣逃命,惶惶不可終日,這罪過,難道是一句與你無關,就能搪塞過去的麼?”

  南宮星伸手拉住臉上已經快要掉下冰渣的崔碧春,向前邁了半步,恭敬道:
“那,敢問小公子,在下該如何做,才能令您滿意呢?”

  “簡單,”武烈濃眉一挑,眼中精光閃動,“冤有頭債有主,我若要你償命,
顯得本公子不近人情,仗勢欺人,不如這樣,你當著大家面開個口,把那雍素錦
交給我處置,她是死是活,從今往後都與你無關,如此一來,她犯的錯,捅的窟
窿,我自然也不能找到你頭上來。”

  嗆的一聲,崔碧春的那把碧痕已彈出在掌心。

  武烈急忙後退兩步,橫劍胸前,滿臉戒備。

  廳中唐門弟子也刷拉站起十幾個,手掌探入腰間皮囊,如臨大敵。

  武瑾背後影衛搶上數步,喝道:“大膽!速速將兵刃收起!”

  崔碧春掌中寶劍紋絲不動,依舊指著武烈咽喉,深潭般的雙眸緊鎖著他肩頭,
一觸即發。

  四大劍奴緩緩垂下手掌,一起握住腰間劍柄。

  武烈瞪著南宮星的臉,大聲道:“還說不是你小老婆,要真是個尋常奴婢,
送我又怎麼了?我堂堂王府小公子,受人襲擊,要你交人出來,沒將你株連進來,
可夠通情達理的了。你們江湖人,就不必講道理麼?”

  唐炫原本已經悄悄退到角落,一聽他這撒賴一樣的口氣,忍不住輕笑一聲,
道:“南宮兄,我早說過,紅顏禍水,這雍素錦,還是個成了精的,即是禍精,
早叫你不要攬那麻煩,你偏不聽。”

  玉若嫣一直靜靜望著南宮星,她沒有兵器在身,雙腳還帶著鐵鐐,但她放在
膝上的手掌,已緩緩握緊,攥成了緊繃繃的拳頭。

  南宮星沈吟片刻,站到了崔碧春身側,緩緩道:“不錯,在下洞房花燭夜,
屋中便有雍素錦在,說她是我妾室,並不為過。她殺了公子護衛,照說自當償命,
只是,公子無憑無據,僅靠空口白話,在哪家公堂之上,想來也不能定罪吧?”

  武烈頓時一楞,顯然他也沒想到,南宮星竟然用上了耍賴的手段。

  南宮星提高聲音,道:“誠然,素錦此前兇名在外,許多人命都按在她的頭
上,但列位皆是武林豪族,想必也知道,江湖傳言有多不可信。若是都能當真,
那在下已是個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殺人是大罪,敢問小公子,您有何憑
證?”

  武烈撇撇嘴,笑道:“南宮星,這我可真沒想到,你們江湖人,不是從來講
究敢作敢當的麼?”

  南宮星淡淡道:“敢做敢當不錯,可沒做,自然就不當。”

  武烈瞪眼道:“難道我好好的兩個護衛,是半夜被老鼠啃死的不成?”

  南宮星悠然道:“那小公子今後可要選對住處,或是隨身帶只貓兒的好。”

  輕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急忙擡袖掩口,將臉扭到了武瑾肩後。

  武瑾眼中也浮現出一股笑意,開口道:“這話也有道理,五弟,即便江湖規
矩不如律法那麼死板,你指責那位雍姑娘殺人,總要有憑有據吧?”

  武烈把劍掛好,雙手叉腰,望了自己四哥一眼,道:“我這現成的人證都不
算了,還能拿出什麼憑據啊?”

  霍瑤瑤眨了眨眼,在旁細聲細氣地說:“奴婢前些日子夜里,湊巧看到那兩
個護衛其實是小公子殺的,為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南宮星笑道:“喏,在下這邊如今也有了人證。碧春,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崔碧春神情微窘,但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這邊兩個人證,是不是比你一個更有說服力?”

  武烈不怒反笑,大聲道:“我為什麼要殺我的護衛?俸祿銀子又不必我出。”

  南宮星淡淡道:“那素錦為何要殺你的護衛。”

  “廢話,當然是為了殺我。本公子這一身狼狽,莫非你看不到麼?”

  南宮星目光一掃,繼續道:“那素錦為何要殺你?小公子你與我們如意樓往
日無冤近日無仇,我也不曾聽說誰拿了銀芙蓉來,控訴小公子欺壓良善,其罪當
誅。那麼,素錦不好去辦我交代的事,盯緊東川郡塘東縣那些邪魔外道,特地跑
去殺你,所為何事?”

  “因為……”武烈一句話起了個頭,瞄一眼玉若嫣,接著看向旁邊端坐的武
瑾,咂了咂嘴,道,“我怎麼知道因為什麼,你們江湖人殺來殺去,亂七八糟,
興許是看上本公子,想要劫色呢。”

  “呸,就你這繡花枕頭的草包樣子,我在南宮星的房里神魂顛倒下不來床,
會看上你?”

  伴著一串脆生生的嬌笑,一道婀娜影子一閃而入,裙擺旋飛而起,亮出一雙
瑩白柔潤,滑膩誘人的小腿,和不著羅襪,踩著一雙無齒木屐的絕美玉足。

  十趾纖纖,血色塗甲,發釵在手,笑如春花。

  玉若嫣的臉色,頓時變了,連那雙握緊的拳,都微微顫抖起來。

  雍素錦,終究還是到了。


                                  【未完待續】
2019-3-17 12:23#2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2)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3-23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二章 布局

  廳堂之中,霎時間一片寂靜。

  近幾年江南風頭最盛的兩個女煞星,齊聚於此。

  而且,還都成了如意樓麾下,少樓主的左膀右臂。

  但南宮星卻高興不起來。

  崔碧春,雍素錦,她倆都是公門懸紅賞銀足以令小戶人家一生衣食無憂的通
緝要犯,即便六扇門的鷹爪孫們為了不造成太大死傷,暗中有個不在武林門派內
強行拿人的規矩,可眼下鎮南王的公子在場,萬一有立功心切的出手抓捕,他南
宮星就只得放棄此間諸事,先帶著她倆打出一條生路去。

  他正要低聲呵斥她兩句,那邊武烈卻已經按捺不住,高聲開口道:“雍素錦,
我知道你一貫一人做事一人當,眼下這麼多人看著,你自己說,我那兩個護衛,
是不是被你偷襲殺了?你是不是還要殺我,只是本公子機靈,武功又好,才沒讓
你得逞。”

  雍素錦嬌笑一聲,躲到南宮星背後,道:“我壓根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什
麼護衛公子的,分明是我出門辦事,你見色起意,非要抓我回去跟你做茍且之事。
我逃,你就追,追得我不得不躲進山里,狼狽不堪。”

  武烈睜大眼睛,“雍素錦,你……你竟是這樣的女人麼?本公子看錯你了!”

  雍素錦哼了一聲,不屑道:“不知是誰整日追著我跑,還說些什麼自己開過
十九個花魁的苞,要挨個幹上十遍之類的瘋話,我哪里冤枉你了麼?”

  武烈笑著搖了搖頭,道:“好,好好好,你果然伶牙俐齒,好厲害的一張嘴。
本公子說不過你,可你也別忘了,本公子的嘴,亂說起來,可沒人管得住。”

  但雍素錦見到玉若嫣端坐在四公子武瑾身邊,已經從牢獄中脫身,哪里還有
什麼忌憚,擡手一掖額邊碎發,嬌聲道:“你隨意,嘴長在你身上,愛說怪話愛
吃臭屎都是你的事,與我何幹。”

  武烈一扭身,怒氣沖沖地盯住了玉若嫣。

  可惜玉若嫣早已從乍見妹妹的震驚中平複,面無表情道:“小公子,你這麼
望著我,有何指教?”

  武烈擡起手背蹭了一下鼻尖,緩緩道:“你當真不知?”

  玉若嫣淡淡道:“我應該知道什麼?”

  “玉捕頭,我的好嫂嫂,你若是記性不差,該記得自己從前做噩夢,說過有
個妹妹吧?”武烈朗聲說道,目中隱隱閃過一絲兇光。

  玉若嫣搖頭道:“小公子,王府上下均知我入府之際就已因傷失憶,你如此
說,是何用意?”

  武烈緩緩道:“我這麼說,是想告訴你,你的親妹妹,本公子替你找到了。”

  滿座嘩然。

  南宮星眉頭緊鎖,滿心不解,他一時間想不出,武烈突然在此揭破此事,能
有什麼好處。

  即便玉若嫣和雍素錦的姐妹關系被公開,兩姐妹天各一方多年,就是拿到府
衙去說,姐姐也不可能因為妹妹的罪行被牽連。

  難道是為了讓雍素錦的名頭給人造成連帶印象,懷疑玉若嫣其實就是殺害世
子的真兇,好為還未被抓住的文曲脫罪?

  他扭頭看了一眼,發現雍素錦並不著慌,神情頗為悠閑,側臉望著門外如洗
碧空,仿佛武烈所說的話,與她並無半點幹系。

  玉若嫣淡定道:“小公子,那麼,敢問我妹妹是何人,現在何處?”

  武烈冷哼一聲,伸手一指雍素錦,大聲道:“那就是你妹妹,雍素錦。你本
該和她一樣姓雍,名叫雍素玉,你二人都是當年雍老神捕的孫女,我沒說錯吧!”

  玉若嫣看起來平靜無波,不為所動,南宮星心中卻頓時掀起了狂風巨浪。

  雍家姐妹的身世是如意樓百般打探,再加上從雍素錦那里猜到的一鱗半爪,
辛辛苦苦多方調查,才勉強有了八成把握。

  武烈一個號稱從未離開過滇州的王府貴公子,為何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此事除了如意樓少數一些人知道之外,不該再有其他知情者了。

  莫非……西三堂的叛徒得到消息,傳給了天道,天道又……不對,他暗暗搖
頭,心想鎮南王府的情報來源也極為廣闊,又有玉若嫣剛被救起時候的訊息,單
雷頤一眼看到雍素錦的傷疤就能猜出她與玉若嫣的關系,可見此事對於外人是個
秘密,對於王府中的知情者來說,想到則該是輕而易舉。

  可單雷頤看到的,應該也只有天道知曉才對。

  南宮星無暇過深思索天道與武烈之間可能的關系,他左右打量,急於想找到
法子,解決武烈帶來的這場全新亂局。

  玉若嫣淡然自若,扭頭問道:“四公子,敢問您可知道此事?”

  武瑾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五弟,你這話等於是將玉捕頭定為了當年應被
充軍的罪奴,無憑無據的話,我可要在父王面前,將此事好好講述一遍。”

  武烈哼了一聲,提高嗓門道:“我跟伺候過玉捕頭洗澡的婢女勾搭上後,聽
她私下悄悄說起,玉捕頭後腰上,有一塊栩栩如生的蝴……”

  “住嘴!”武瑾突然雙目一瞪,沈聲喝道。

  武烈嚇了一跳,不覺停口。

  “五弟,”武瑾這才緩和神情,解釋道,“玉捕頭中了很厲害的邪法,某種
蟲子之名,絕對不可提起。蝴字開頭的二字詞,與蜘字開頭的二字詞,在唐門三
山已被嚴格禁止。你剛上山並不知情,我現下告訴你,還請謹言。”

  武烈楞了一下,略一思忖,轉而道:“總之,我知道玉捕頭後腰上,有個用
來掩蓋傷疤的刺青,這事兒大哥都未必知道。那刺青的圖案就是……就是那花上
頭來回撲棱的飛蟲,你們不讓我說的那個。”

  南宮星在旁卻註意到,其余人知不知道玉若嫣有這個印記姑且不論,四公子
一定一早是知道的。

  否則,剛才豈能來得及出聲阻止?

  武瑾淡淡道:“好,大家如今都知道有了那麼一個印子,可這和那位雍素錦
姑娘,又有什麼關系呢?”

  武烈朗聲道:“那刺青用來掩飾的傷疤,也是一般的飛蟲形狀。是因為當年
雍家姐妹被發配充軍後,相貌極好是兩個美人坯子,便雙雙被一位權貴設法弄去,
烙上疤痕,當作私奴調教馴養。那麼,只要讓大家看看,你們二人腰後是不是一
個有刺青,一個有同樣形狀的疤,不就一清二楚了麼?”

  武瑾皺眉道:“五弟,你這是什麼話,難道要讓玉捕頭在大庭廣眾之下,將
腰身亮給人看麼?”

  輕羅在旁眼珠一轉,道:“那……不如讓我去查驗一下,玉捕頭,我一個女
人,你總不會有意見了吧?”

  玉若嫣淡定站起,往內室走去,並不言語回答。

  不料雍素錦咯咯笑道:“你還真去啊?這公子發了失心瘋,想要證實他純屬
胡扯,能有何難?玉捕頭,不管你腰後有什麼鬼東西,我話放在這里,本姑娘腰
上,可什麼蟲子都沒有。”

  說罷,她突然一轉身,將本就削了一截的羅裙彎腰扯高,向上掀起,渾不在
意亮出短短褻褲之上一段緊湊誘人的腰肢。

  南宮星暗暗吃了一驚。

  那里本該有個小小的蝴蝶傷疤。

  可如今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橫貫腰後,像是被粗糙巖石硬生生磨掉皮肉而成的猙
獰傷疤,凝血仍在,已成了深深的褐色。

  雍素錦腰肢一扭,放下衣衫,高聲道:“怎麼,你們看到有那種疤了麼?”

  武烈指著她,道:“你……你竟……竟下得去手?”

  女子大都愛惜肌膚,雍素錦那一片大疤,毀了她臀上近半雪膚,幾乎不可能
痊愈到完好如初。那蝶形烙印,自然也隨著磨爛的血肉,再不可能看得真切。

  雍素錦冷冷道:“這不還是拜你所賜,要不是你一直追殺我把我追進了山,
我何至於摔下山坡,被碎石劃爛成這樣?我後背毀了肌膚,將來若不受少樓主寵
愛,便都是你害的!”

  這種決絕法子一出,即便在座諸人中不乏心知肚明者,卻也無可奈何。

  沒了就是沒了,沒了的東西,無法證明它存在過,即使曾親眼見到。

  當下可不是講究誠實美德的時候,南宮星微微一笑,朗聲道:“這就奇了,
小公子,不瞞你說,在下和素錦曾有多次肌膚之親,昏暗閨閣有過,明亮野外也
有過,胡天胡地的時候,她身上各處也算是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為何我就
不曾見過她身上哪里有被烙印為奴的記號呢?”

  雍素錦站到南宮星身邊,嬌笑道:“就是,你一個生人,還能比我男人知道
得多?”

  武烈臉上一陣尷尬,撇撇嘴,無奈道:“是我蠢,沒想到你血釵雍素錦在江
湖也是有頭有臉的一號人物,竟然能這麼面不改色扯謊。南宮星,你為了女人,
也夠拼的。”

  南宮星淡淡道:“小公子,是非黑白口說無憑,你若真關心嫂嫂,還是盡早
為她尋找真正的妹妹去吧。”

  “哼,”武烈眼珠一瞪,道,“你以為這就完了麼?本公子還有辦法。”

  武瑾皺眉道:“五弟,你離開王府,可越發不像話了。大家都在辛苦費力,
商議如何對付七星門的文曲,你咋咋呼呼,一直與小星他們糾纏不休,為何?”

  武烈一扭頭,目光與四哥相對。

  輕羅伸出纖纖玉手,在武瑾額上輕輕揉了兩下,柔聲道:“小公子,你若累
了,就去休息休息吧。也聽聽唐門都發生了什麼,免得糊里糊塗的,在這里叫人
笑話。”

  “賤婢,我與四哥說話,與你何幹?”武烈忽然大怒,一聲暴喝,手中寶劍
竟然打橫一甩,劍鞘暗器般激射而出,打向輕羅面門。

  輕羅紋絲不動,藕臂微橫,袖子一拂,便有一股柔和醇厚的力道宛如透明墻
壁將劍鞘擋住,當啷一聲掉在地下。

  這一手袖里乾坤驚世駭俗,堂中大半都是高手,豈能沒有這種眼力,驚嘆目
光,頓時紛紛投向了四公子身邊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美婦。

  連南宮星也是心中一緊,這輕羅出手一招,他若是全力施為,倒是也能勉強
做到,但絕沒可能做到如她那般輕描淡寫舉重若輕。

  左臂揮出,按在四公子頭上的右手,連腕鐲都不曾搖晃半分。

  僅憑這一招來看,此刻這大堂之中,光明正大單打獨鬥,真未必有人能贏下
她。

  江湖之中,竟出了這麼一個天資卓絕深藏不露的怪物?

  她到底是誰?

  武瑾面色微肅,看著武烈道:“五弟,你莫非忘了,輕羅可以算是你的四嫂
麼?”

  武烈一招就已測出自己絕不是輕羅對手,冷哼一聲過去撿起劍鞘,道:“什
麼叫算是,玉捕頭有爹的親口承認,我敬她是未來大嫂,說得過去。輕羅不過是
給你找來伺候衣食住行的奴婢,武功再好,也不過是個好用的奴婢,本公子可不
認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四嫂。旁的不說,她姓氏名誰?是哪一家出身?大嫂是孤
兒,她也是麼?”

  似乎看出武烈在存心激怒輕羅,武瑾擡手按住她的掌背,微微一壓,淡淡道
:“輕羅僅有一個老父,晚年得女,極寵愛她,我從未有片刻將她當作奴婢看待,
你若不敬她一聲四嫂,那今後,也不必叫我四哥了。”

  武烈一怔,退後兩步,皺眉道:“四哥,這玩笑可不能亂開。”

  武瑾半垂眼簾,道:“你四哥幾時與你開過玩笑。”

  武烈繃著臉直挺挺站在那兒,默然片刻,強擠出一個微笑,拱手道:“四嫂,
是五弟剛才冒犯了,還請贖罪則個。”

  輕羅哼了一聲,道:“說戲文似的,沒個正經。”

  武烈連連碰壁,自己也覺得沒趣,後退兩步,朗聲道:“既然我初來乍到什
麼都不清楚,那我就先下去找人問了。這里誰管事的?安排個人給我,帶我找個
睡覺的地方,再安排兩個婢子,要漂亮的處子,我走了,後會有期。”

  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說話間就已退到門邊,最後抱拳拱手,轉身離去,在外
面遠遠來了句:“四哥,你記得問問那幫公門跑腿的,崔碧春、雍素錦都在,那
數千兩的懸紅賞銀,是沒人敢要麼?”

  雍素錦臉上煞氣一現,捏住發釵就想追出去。

  南宮星急忙把她一拉,笑道:“你慌什麼,這里又沒有公門的在任捕頭。玉
捕頭待罪之身,急著查清世子遇害一案,沒心思抓你。”

  這廳堂上來來去去,令人眼花繚亂,聽南宮星這麼一提,諸人才想起,哦,
對,原來大家的主要任務還是清查世子遇害的事兒。

  武瑾頷首道:“不錯,此前的證據已頗為充足,可證明我大哥的死,是文曲
在背後一手操縱,嫁禍給大嫂。可如今抓住的一個個都抵死不招,又鬧出範霖兒
這麼一場慘劇,小星,你覺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我早已說了,此次主要是輔佐玉捕頭,還請玉捕頭
明示就好。”

  玉若嫣起身道:“如今線索太亂,我頭也有些不適,唐掌事,唐門情形你最
了解,接下來除了調查之外,還要謹慎提防文曲繼續興風作浪,對幾位公子不利,
你可有什麼打算?”

  唐遠明從方才就在深思不語,唐炫退在他身後,隱隱低聲說了幾句什麼,他
聽了之後,神情便肅穆許多,讓堂內諸多唐門弟子都不禁心中忐忑,隱隱不安。

  此刻玉若嫣問起,他才緩緩道:“既然大家心里都知道,其余四位公子中,
八成有文曲的下一個目標,那麼,我便先問一句,四公子,你可願回去?”

  武瑾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我既然來了,有個結果之前,便不會走。
唐掌事,你在門派之中位高權重,你應該懂得,我們兄弟四個既然都來了,若想
此後的日子平安無事,便一定要在這里呆到最後。或者說,鬥到最後。”

  唐遠明沈聲道:“若我也這樣去勸說其他幾位公子,設法送諸位一起離開呢?
文曲布局皆在唐門此地,只要幾位公子肯走,她所有苦心謀劃,便都成了竹籃打
水一場空。”

  武瑾思忖片刻,微笑道:“唐掌事既然提出如此建議,想必還有後話才對。
願聞其詳。”

  “四位公子所謀何事,不必明言。”唐遠明側目望了一眼唐炫,想來此刻所
提,與他有關,“可我想,其中決心,必定有所差異。有的勢在必得,有的卻只
是為了自保,四公子,敢問一句,我猜得對麼?”

  武瑾淡淡道:“你如此問,我已宣稱為了自保,自然只能點頭。”

  “唐門此前曾放出風聲,盡力將來自江湖的惡意,轉移到塘東縣去,那邊郊
外有唐家的產業莊園,家中高手悄悄過去,意欲將對玉捕頭圖謀不軌的歹人誘出,
一網打盡。”

  武瑾微微頷首,道:“有勞唐掌事費心了。如今玉捕頭可說是重得清白,只
差真兇落網而已,還有不識好歹的,玉捕頭自行處理,想必不難。”

  唐遠明繼續道:“那里能用玉捕頭做誘餌,自然也能換成其他。既然可以誘
殺江湖匪類,自然也可以誘殺文曲及其黨羽。”

  武瑾一直半垂的眼簾擡了起來,笑意勾在唇角,“唐掌事,此計甚妙,為何
先前不提?”

  唐遠明恭敬道:“一來是方才剛由我家中堂侄提點,才想到此法,二來……
四位公子身份尊貴,我也擔心此法不妥。”

  武瑾肅容道:“並無不妥,唐掌事,文曲背後可能是天道,天道之中可能便
有我兄弟之一,如此安排,既是誘出文曲,也是誘出我王府中居心叵測的幕後主
使。你只管安排吧,其余幾位兄弟同意,我便帶著親信頭一個出發,為此做個表
率。”

  唐遠明註視著武瑾的雙眼,抱拳躬身,道:“若是舟車勞頓怠慢公子,容在
下先說聲抱歉。”

  武瑾微微一笑,道:“不妨,我既然出來了,就準備好了勞碌一陣。塘東縣
附近,你準備如何布局?”

  唐遠明緩緩道:“公子,恕在下不便言明。其中緣由,想來您應該清楚。”

  武瑾目光閃動,並未言語,身畔輕羅卻怒道:“大膽,你這算是明敲明打懷
疑我家公子麼?你有何憑據?”

  唐遠明不卑不亢道:“並無憑據,因此在下對四位公子,都會是一模一樣的
說法,都會一視同仁地懷疑。直到真兇原型畢露,再負荊請罪,向無辜公子致歉。”

  武瑾微笑道:“唐掌事如此小心,實乃我們兄弟的幸事。不過,也請恕我冒
昧,我們四兄弟,能無條件地信任你麼?”

  唐遠明淡淡道:“公子們不必信任在下,只要信任好自己的心腹親信便可。
塘東縣外共有三處莊子,一處園林,園林住處雖少,但五公子輕裝簡行,並沒帶
著多少隨從,那地方頗為雅致,還養著幾位歌妓,想必頗合五公子的心意。如此
一來,便可以將公子們分開招待,唐門只在外圍保護,再請東川郡府派駐行伍,
親身驗送飲食,層層防備,就不信那文曲有通天徹地之能。”

  唐炫此時才在旁朗聲道:“而且,據在下估計,文曲應該就在此前露了行跡
的諸多相關人等之中,幾位公子只要離開,唐門必定將這些人全部嚴加看管,不
得離開半步,文曲無法去與幕後主使里應外合,時間一久,必定會露出狐貍尾巴。”

  聽到狐貍二字,霍瑤瑤輕輕哆嗦一下,挪挪步子,躲去了雍素錦身邊。

  雍素錦橫她一眼,蹙眉輕聲道:“瞧你這膽子,怎麼不去找個老實頭嫁人算
了。”

  她哪兒敢回嘴,只有訕訕陪笑。

  不過雍素錦嘴上說著,還是微微斜身,擋在了她與唐遠明和唐炫之間。

  武瑾面露倦意,道:“二位說得有理,這安排也很妥當。離開江湖門派,到
府衙控制的地界暫住,對我們兄弟有百利而無一害。那麼,就煩請唐掌事勞心勞
力,去說服我那些兄弟吧。我實在是乏了,輕羅,咱們走。”

  唐遠明不再多言,略略松一口氣,起身道:“恭送四公子。”

  影衛拎起暖爐,快步帶路在前,輕羅扶著武瑾,款款跟在後面,從旁離開。

  武瑾一走,南宮星也拱手道:“唐掌事,既然暫時不需要再在唐門調查什麼,
那我收拾一下,便先告辭了。你瞧我身邊這呼啦啦來了許多人,也不好總賴在唐
家吃吃喝喝。”

  唐遠明搖頭道:“南宮星,此事未徹底水落石出之前,人人皆有嫌疑,四位
公子在此,你可隨意下山,四位公子只要動身,你和你身邊那些,連著近些時日
上山的人,便都不得離開半步。”

  他口中說著,擡臂做了個手勢,堂中唐門弟子紛紛起身告退,轉眼走了個幹
凈,只剩下玉若嫣面無表情坐在原處,望著他和唐炫。

  南宮星皺眉道:“人人不得離開,那四位公子到了塘東,便放著不管了麼?”

  玉若嫣冷笑一聲,道:“四位公子在塘東,若按照唐掌事的布局分隔散開,
與唐門中人便沒了任何牽扯,真要出了什麼事,又與唐門何幹?屆時反倒能將世
子之死一並洗脫關系,證明不過是王府內亂而已。百年世家,果然名不虛傳。”

  唐炫見已沒了旁人,上前一步,沈聲道:“此事,唐門確有私心。但玉捕頭
只看穿了其中一層,並不知道,我請掌事如此安排,也是為了公子們的安全。”

  “哦?”玉若嫣站起,道,“你明知四位公子中就有幕後主使,在那只靠官
家保衛的地方,當真能比唐門安全?”

  唐炫回道:“若留在此地,便絕不可能再有什麼安全。轉移布局,才有一線
生機。”

  他一指門外,目光淩厲,“反正我已叛出唐門,不怕自爆家醜,玉捕頭,南
宮兄,唐門諾大家業始終都能交給同輩中的佼佼者來把持,你們真當是掌舵者目
光銳利從不偏私麼?”

  “短則十余年,長則二十年,每當上一代衰老,新一代成才之際,唐家的狀
態就會與平和時期不同,只要發生什麼大事,內部便會暗流湧動,甚至有主事者
故意引火燒身,將麻煩波及整個唐門。”

  “一旦大浪掀起,便會有多方合力,推波助瀾,直到把資質合適的弟子十之
八九卷入,形成激流碰撞般的漩渦。到最後,龍爭虎鬥,鬥到剩下最強的一批,
成為無人不服的下一代家主。唐掌事是上一次爭鬥的親歷者,我說的可有錯誤?”

  唐遠明長嘆口氣,緩緩道:“祖上定下這個不言明的規矩,只在掌事者間口
耳相傳,行安你能早早看破,卻寧肯叛出唐門,實在可惜。”

  唐炫傲然道:“我不屑以兄弟姐妹的血,鋪一條通往牢獄的路。”

  “牢獄?”

  他笑道:“難道不是麼?你們幾位為唐門嘔心瀝血,被綁在這幾個位子上十
多年了,比起可以恣意行走江湖的遊俠浪子,當真更加快活麼?”

  唐遠明淡淡道:“人生總不能只想著自己快活。”

  唐炫目光閃動,又道:“回想當年百般算計,壓下一個個同宗兄弟,得以執
掌一方的時候,該是如何風光得意,如今,你可有後悔?”

  “我不來做,總有他人要做。”唐遠明看向墻壁上的掛畫,淡淡道,“人在
江湖身不由己,人在世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玉若嫣顯然沒興致聽這些名門密史,打斷道:“如此說來,你的意思是,四
位公子若是不走,唐門很有可能趁此機會發動輪替之爭,鬧起內鬥,波及大家?”

  “不是很有可能。”唐炫面色凝重,道,“唐門主事者個個都是精銳英才,
我回來這些時日,他們輕輕松松就揪出了三十多個天道策反的內鬼,不妨反過來
想想,若沒有他們默許,天道有可能一路滲透到這等地步麼?若沒有他們放縱暗
示,掌事門主都還年富力強,內門弟子誰會早早就惦記上接班即位之事?”

  南宮星嘆了口氣,無奈道:“如此說來,所謂的爭鬥,其實早已布局妥當,
暗中開始了?”

  唐行簡、唐行傑他們,原來早從勾結天道之時起,就註定了最後的結局,他
們等於是死在了自家叔伯們的謀劃之中。

  雍素錦冷笑道:“不就是換個好聽的說法罷了,跟誰打贏誰說了算我看也沒
什麼區別。唐炫,要是你們唐門當家的費盡心機才趕上這麼大一個局,被你攪黃
了,你還能活著下山?”

  唐遠明略一猶豫,緩緩道:“因為此事,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控制。天道死灰
複燃不久,我們就察覺到有力量在鉆營滲透,私下商議,一致覺得,這是個遴選
接任者的好機會。可此次事態發展,已經遠遠超出我們預計,引火是為了燒荒,
不是為了焚盡山林。現已可以篤定,天道背後有朝廷勢力牽涉其中,那設法收手,
讓一切停擺,等待更好的機會,才是最佳選擇。廟堂之上的暗流,遠比江湖紛爭
可怕得多,唐門抽身避禍,理所當然。”

  看雍素錦面露不屑之色,唐炫笑道:“何況我所說的布局,本也是查明此案
最便捷的法子。在場各位心知肚明,世子之死,正是兄弟勾結……操縱天道,假
借七星門之手,再陷害玉捕頭所為。那麼,這個陷阱既能斷掉文曲與主使者的聯
系,又能逼迫他沈不住氣暴露出來,若他硬是忍耐,至少也保住了四位公子平安,
拖延出了繼續調查文曲真身的寶貴時間。如此高招,你們難道不該感謝我麼?”

  南宮星承認,即使唐炫是為保唐門安泰,這一計,也絕不是什麼下策,犧牲
最小,安排最易,得利最大,堪稱神來一筆。

  玉若嫣略一沈吟,抱拳道:“有理,那我便動身隨掌事走一趟,幫忙勸勸其
他公子。”

  雍素錦冷笑道:“我看最後準是那老五不肯走,他就是罪魁禍首,將他一刀
殺了,一切解決。”

  唐遠明並不理她,對玉若嫣道:“那就有勞玉捕頭了。相信講明其中利害,
諸位公子應該會明白我們一片苦心。”

  看玉若嫣點頭,他又對南宮星道:“上過山的人,在公子們動身後便不得離
開唐家堡,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娘。你之後若在約定的地方再見她,叫她不要再走。
唐門很大,躲得下一個唐月依。她若一意孤行,莫怪我們不念昔日姐弟情份。”

  南宮星無奈道:“話我帶到,聽不聽,我可說了不算。你是堂舅,該比我清
楚才對。”

  霍瑤瑤苦著臉道:“咱們也誰都不準走了麼?”

  唐炫瞄了一眼四大劍奴,道:“這兩日才剛上山的,多少還可信些,但要走,
就只趁這幾天,公子們出發之後,唐家堡便要化成鐵桶,困住所有包藏禍心之徒。”

  雍素錦哼了一聲,道:“憑什麼晚幾天就有了嫌疑?”

  唐炫淡淡道:“因為範霖兒很可能已經把關鍵消息傳了出來。他們的計劃應
該是分著階段批次,之後的步驟,可以交給之後的人來做。那近些天才趕來的人,
尤其是不聽勸不肯走的,就一樣要列入嫌疑,圈在唐門才行。”

  霍瑤瑤急忙道:“那我要現在就走呢?”

  唐遠明道:“凡是昨晚之後到的,離開這間廳堂之後,不再與唐門中其他任
何人接觸,直接離開,無妨。離開之後,切記不要接近塘東縣,否則,勿怪那邊
辣手無情。”

  南宮星笑道:“既然兩位已經考慮得如此周到,那麼,恭敬不如從命,我這
就送無關人等下山離開,絕不與他人再多接觸。我安排好事情,便自行折返,絕
不勞堂舅你差人去抓。如何?”

  唐遠明道:“好。”

  說罷,他對玉若嫣招了招手,說個請字,便並排向外走去,準備找其他幾位
公子商談。

  雍素錦側挪兩步,目不斜視,眼中就像沒看到玉若嫣一樣。

  玉若嫣神情平靜,望著她上下打量一番,便與她擦肩交錯,背對走遠。

  南宮星在屋內看去,門外陽光正好,燦爛灑下,將這姐妹二人的輪廓描繪的
格外清晰,只是,一個紋絲不動,一個漸行漸遠,原本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就這
樣迅速分開,仿佛再也難以碰觸到一起。

  知道雍素錦心中必定不會好受,他上前將她輕輕摟住,柔聲道:“放心,玉
捕頭已經幾乎徹底脫罪,只差抓住元兇而已。”

  雍素錦哼了一聲,道:“與我何幹。”

  只是她嘴上說著,雙手還是緊緊攥住了南宮星左右衣襟,用力絞纏在指尖,
白皙的手背青筋微凸,顯然忍耐得極為痛苦。

  唐炫並未從大門這邊離開,他遠遠瞄了一眼雍素錦,便往堂後去了。

  “我知道你們的任務是護著我,那麼,就先在五丈外跟著,我送她們下山回
來,就去找唐門的人安排一下住處,這里要真成了個大鐵桶,按兵不動的高手們
大概就要露面了。有你們四個在,我多少更安心些。”

  離開廳堂,南宮星叮囑幾句,讓崔碧春帶著霍瑤瑤走在四大劍奴中間,自己
則帶著雍素錦領在前面,低聲問起她任意妄為,離開崔碧春看管之後發生的事。

  人都已經上了唐門,雍素錦懶得隱瞞歪曲,小聲將前後經過飛快講出。知道
玉若嫣暫且不會被定死罪之後,她顯然神態心緒都輕松了許多,走在暖融融的陽
光之中,步履輕快,足跟微掂,身子略略搖晃,如花枝輕顫,嬌媚燦爛。

  “刺殺武烈這種莽撞事情,今後可不準再做了。此次算你情有可原,若有下
次,我可要罰。”南宮星見她並未拒絕被送走的事,心底也大感寬安,只要她不
鬧別扭,崔碧春極為聽話,差兩人跑一趟內三堂,通知師父西三堂這邊必須徹底
清查同時,還能避免讓她倆被公門高手盯上。

  雍素錦回眸一笑,眉目撩人,唇角斜勾,道:“我任你罰,你高興怎麼罰,
便怎麼罰。下不為例的事兒,我可允不了你。”

  南宮星快走幾步,壓低聲音道:“玉若嫣……其實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你當
真不打算與她相認麼?依我推測,她在唐門所中邪術,藏的機關九成九與你相關,
我想著,是不是能尋個隱秘的地方,我把她帶來,讓你們兩個單獨相處,就像給
膿瘡放血,將她治好,免得今後再被他人設計,惹出什麼禍端。”

  雍素錦將頭往旁一扭,道:“她知道她的,我知道我的,這就夠了。崔碧春
也沒整日守著崔冰。”

  “但崔冰若是中了邪術,碧春必定會守在身邊。”

  她嗤笑一聲,道:“貓有貓道,狗有狗道。她們有的,我們沒有。你要不想
我偷偷跑了,就別再提這種事。”

  南宮星不禁笑道:“你當初說的是為奴為婢,全聽我的,結果倒像個說媒成
親的老婆,下聘前誇得溫柔賢惠天花亂墜,真進了家門,便這也不行,那也不幹,
成了個母老虎。”

  她眉梢一挑,“不高興要,那你說聲,我轉臉就走,絕不賴著,省得耽誤你
如意樓的名聲。我答應了,等幾位公子一走就去幫你送信,這就是破天荒地聽話
咯。”

  “好好,你真是聽話。”南宮星笑著搖了搖頭,問道,“阿昕此前的消息是
你探出來的,你還記得她藏匿的地方麼?”

  雍素錦頷首道:“這才多久,我就是被大棍子敲過腦袋,也絕忘不了……怎
麼,你都還沒去看她?”

  南宮星嘆了口氣,“炫兄只說我想去看,就知會一聲,結果他神龍見首不見
尾,只有他找我,沒有我找他,橫豎你也上山了,幹脆,你來給我帶路吧。唐門
如今簡直是龍潭虎穴,我好好勸勸阿昕,讓她不要再執著家中事情,你和碧春走
的時候,就把她也一並帶走。我徹底沒了後顧之憂,真遇到什麼,也敢施展拳腳。”

  雍素錦略一思忖,道:“好,反正這就要下山,我帶你去看她。”


                                【未完待續】
2019-3-23 22:56#2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3)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3-30 本文首發於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第一會所及禁忌書屋。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三集已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三章 較勁

  一行人沿著山道快步向下,走出不遠,南宮星便一眼望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個正拽著另一個要往別處走。

  略一思忖,便能猜出,唐蕊多半是知道如今唐門情勢複雜危機四伏,不肯讓
傅靈舟再出力幫忙,但傅靈舟言出必踐,非要上來找南宮星,於是便僵持在了這
兒。

  南宮星微微一笑,示意雍素錦跟後面幾位一起,就準備過去勸說兩句。

  但這時,一個劍眉星目,形貌頗為俊朗的青年大步走了上來,一眼見到唐蕊
在和傅靈舟糾纏,微微皺眉道:“唐蕊,你還有點閨女模樣麼?當山道上與男人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唐蕊眼睛一瞥,渾身一震,急忙松手退到一邊,一低頭,恭敬道:“我……
我也是一時情急,行博哥哥別怪罪啊。”

  唐行博左右望了一眼,沈聲道:“小兩口有什麼話,私下商量好。你們的事
兒,家中長輩畢竟還沒開口承諾,連著幾晚住在一起,難免招來非議。唐蕊,你
若再不小心行事,真被誰抓住話柄,莫怪堂兄將你關禁閉關到出嫁。”

  唐蕊撇撇嘴,低低哦了一聲,不敢再說什麼。

  “傅兄見笑,唐家畢竟還是江湖門派,沒有那許多規矩,家中女眷難免和尋
常人家不同。”

  傅靈舟急忙拱手道:“不敢,實不相瞞,在下就欣賞唐蕊這樣直截了當的姑
娘,若是忸忸怩怩的大家閨秀,我反而不會動心。”

  唐蕊心里一甜,笑著蹦過去摟住了傅靈舟的胳膊,“就是,靈舟喜歡就好。”

  唐行博擡眼望見南宮星,一抱拳道:“此事過後,家中安定,我再為傅兄引
薦,商談具體婚嫁細節,還請稍待些時日。”

  傅靈舟微笑道:“當然,希望我也能為唐家出幾分力,才對的起蕊兒對我的
種種美意。”

  唐行博看南宮星已經走近,招呼道:“孟兄……”

  南宮星先前跟他打過照面,只是這般當面交談還是頭一次,心想沒什麼可隱
瞞的,便道:“不必再如此稱呼,在下已將身份說穿,敝姓南宮,單名一個星字。”

  唐行博果然早就知道,笑道:“既已說開,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他望一眼南宮星後面跟著下來的人手,目光一閃,道:“不知南宮兄,這是
要去何處?”

  “下山,在唐家堡辦點事。”南宮星微笑道,“我來了不少朋友,順便安置
一下。”

  唐行博劍眉半挑,很熱絡道:“需要在下幫忙安排麼?唐家堡地界,十有八
九是唐門的產業,南宮兄此次對唐門恩情不淺,一些食宿照顧,理所應當。”

  “不必,我們還要去辦點事情。”南宮星拱手道,“不勞行博兄費心,你忙
便是。”

  “好。”唐行博也不贅言,頷首道,“若有所需,南宮兄只管知會一聲,不
必客氣。”

  “那是自然,小弟長這麼大,還不知道什麼叫客氣。”

  兩人說笑幾句,錯肩而過,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唐蕊就已經拽著傅靈舟走
遠,一副唯恐南宮星將她男人帶壞的警惕模樣。

  交錯而過的時候,唐行博側眼望著雍素錦,上下打量,似乎想問什麼,但一
轉念,閉口不言,只對瞪視過來的雍素錦微微一笑,便快步往上離去。

  在唐門住得久了,一回到唐家堡那充滿市井氣息的尋常城鎮,南宮星登時就
感覺渾身上下一陣輕松,好似剛從肩上卸了八百斤的石頭下來。

  而且,一想到就要見到唐昕,他心中便湧起一股絲絲縷縷的甜蜜。

  這幾日他就在唐家堡盤桓,等幾位公子離去的時候,要是唐昕傷還沒好,就
安排她跟崔碧春和雍素錦一道離開,這三人只要擰成一股,尋常江湖風波絕不至
於應付不了,肯定能順利趕去翼州,到了那兒,他信里的話一帶到,肯幫忙的人
里隨便誰出手壓一壓,把雍素錦困住不準離開想必不難。

  到時沒了後顧之憂,不管唐門被文曲掀起怎樣的風浪,他也不至於顧此失彼
投鼠忌器。

  先去客棧要了四個大間,兩端住進四大劍奴,命他們在此等候,守住當中兩
間屋子。

  到時候接出唐昕,南宮星便打算在這兒住下,一解這些時日積下的煩悶。

  霍瑤瑤探頭探腦看了一下,一拽雍素錦袖子,小聲問道:“素錦姐姐,我…
…我要跟碧姑娘一屋嗎?”

  這八尾狐貍倒也有趣,在血釵和碧姑娘之間,竟是害怕後者更多。

  南宮星好奇道:“怎麼,你更願意和素錦同住麼?”

  霍瑤瑤連忙用力點頭,兩側挽的雙鬟都跟著上下晃蕩。

  “這是為何?”

  霍瑤瑤瞄了一眼崔碧春,見她已經進屋收拾床鋪沒理會門口動靜,小聲道:
“素錦姐姐嘴上狠,但……但出門在外一起呆了好些日子,哪兒都挺照顧我的,
碧姑娘整天不言不語,我要跟她一屋,晚上可連個說話的都沒有,想想就難受哎。”

  雍素錦嬌笑一聲,突然抽出腳掌擡起一條修長玉腿,架在南宮星肩上,裙擺
順著光滑肌膚滑下,露出大片誘人春光,足尖一歪,那靈巧腳趾已經曖昧無比地
夾住了他的耳朵,和手指一樣緩緩撚搓。

  她側目看向霍瑤瑤,舌尖在唇瓣上一勾,輕聲道:“這小色鬼下了山,不用
再裝正經人,晚上肯定是要我和他睡一屋的,再加個唐昕,已經是三人擠一張破
床板。你也要來麼?”

  霍瑤瑤摸摸後脖子,笑著退進屋里,“那、那我還是跟崔姐姐一起將就下吧。”

  南宮星側頭在雍素錦腳踝上輕吻一下,道:“你要是奔波勞累,在這邊和她
們兩個一起休息也可。這客棧的大屋本就能睡三人,你們三個都挺苗條,不需要
擠就睡得下。”

  雍素錦緩緩蜷腿,嫩白腳掌帶著艷紅甲色滑過他結實胸膛,突地一蹬,旋身
站定,嬌笑道:“我偏要和你擠,我是累得挺狠,跟你睡,頭個時辰出點力氣,
之後可睡得香,我算得清帳。”

  聽到旁邊有跑堂上來,她一拂裙擺,擋住本已露出小半的雪白大腿,道:
“走吧,先把唐昕給你接回來。”

  既然知道那邊只有青柳與寧兒兩個不懂武功的普通姑娘,南宮星也就沒再拉
拉雜雜帶一堆隨行的,與雍素錦一道過去路上,恰好順便問一問霍瑤瑤的事。

  崔碧春雖然把人給他送了過來,但了解不深的情況下,他不敢放開手腳用她。
既然雍素錦與她相處時間更多,自然適合介紹一二。

  而且,雍素錦看人的眼光比崔碧春要毒出不少,南宮星不能事必躬親的情況
下,相信她的判斷,總好過自己勞心費神。

  按雍素錦的說法,霍瑤瑤屬於那種運氣不錯,有賊心沒賊膽的黃毛丫頭,有
過一段奇遇,學了些邪門外道的功夫,東騙西騙撈了不少油水,但心地不錯,除
了自己吃穿住用,都救濟了遇到過的貧苦民眾。

  因為騙過幾個大戶豪紳,恰好背後又有江湖門派撐腰,她在江湖上的名聲就
談不上有多好,但她做事謹慎,覺得惡名遠播對她一個年輕姑娘來說未必是壞事,
便仗著邪門伎倆精熟,滿江湖湊熱鬧。

  此前她撞上的都是小打小鬧,沒出過什麼岔子,算是混成了半個老江湖。

  可惜這次在塘東,徹底失了手。要是僅僅落進淫賊手里,她還在私處暗藏了
護身的物件,略施小計演演戲,興許還有脫身良機,無奈兜兜轉轉,先被軟硬不
吃的崔碧春帶走,又落進比她還狡猾老道一大截的雍素錦手中,不幾天,就被馴
得服服帖帖。

  其實她起初還是有要逃的心思,後來跟著雍素錦跑了幾處如意樓的分舵,大
概是見識到了有靠山的好處,刺殺武烈失敗後,也沒有借機遠遁,仍乖乖按雍素
錦的要求辦事,後被崔碧春送上山幫忙。

  硬要說,霍瑤瑤坑蒙拐騙見風使舵,算不上是什麼好人。

  可她也算不上是什麼壞人。

  玉若嫣鋃鐺入獄的消息傳出,無數宵小趨之若鶩,大概也只有她霍瑤瑤,是
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看看能不能騙過江南第一女神捕的銳利目光。

  “這麼說,她心氣倒是不低,只不過沒用對地方。”南宮星略一沈吟,道,
“她那一身本事,此時此地有大用,你們走後,就把她留給我吧。”

  雍素錦眉梢一揚,輕笑道:“我們這些老皮老臉的都支開,就留個新來的嫩
丫頭陪著,你可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風流快活啊。”

  南宮星知道她嘴上從不饒人,不以為意,只道:“還不知道阿昕肯不肯走,
她的傷要是好幹凈了,留下幫忙也不是不行。有她在,起碼唐炫不會次次見面都
沒個好臉。”

  “人家心疼自己宗族女眷,你這種花間浪子來了,怎麼敢有好臉?這就搭出
去兩個妹妹了,放著你不管,怕不是要頂上一摞便宜大舅子的帽子,雜耍一樣晃
悠。”

  南宮星笑著在雍素錦臀尖上拍了一掌,“我這次到唐門可夠老實了,我那堂
舅夾槍帶棒也就罷了,你還在這里亂呷醋。”

  說到最後,故意帶上了幾分東南口音。

  雍素錦一瞪眼,“去去去,少來學我調門,我官話一樣利索的吶。”

  說話間到了位置,雍素錦才懶得敲門,也不管十幾丈外就是集市,人來人往
不乏眼睛盯著,木屐一頓,崩飛兩塊石子,倩影飄飛而起,騰空一轉,已縱進院
中。

  跟著這麼個闖禍精,南宮星自然也無暇再去正經叫門,苦笑著搖了搖頭,施
展輕功沿著同一路子躍了進去。

  院中一個丫鬟端著簸籮正在擇幹菜,突然從天而降兩個不速之客,登時嚇得
小臉煞白,哆哆嗦嗦問道:“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雍素錦飛身過去,雪足一伸,從下方托住掉落的簸籮,高聲道:“唐昕,你
情郎來接你了,傷好了麼?好了就收拾收拾,咱們走吧。”

  南宮星過去端起簸籮,放到一邊,對那丫鬟柔聲道:“莫怕,我真是阿昕的
情郎,專程來找她的。我聽說,你在這里與你家小姐一起照顧阿昕,我很感激,
今後若有什麼困難,就去找如意樓,說你們是南宮星的朋友,凡力所能及,我一
定出手相助。”

  門內傳來唐昕略顯嗔怪的話音,“你啊,還嫌自己麻煩不夠多麼?整日胡亂
許諾。”

  雍素錦附和道:“沒錯,同是出門辦事的,咱們南宮少樓主走一圈能欠兩三
朵銀芙蓉,冠絕全樓,我聽說能跟他相提並論的,也就在北邊忙的那位師兄葉飄
零了。不愧是同出一門的,就這,還好意思覺得我是惹禍精。”

  唐昕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擔心青柳害怕,便拉著她的手一起邁過門檻,鳳
目斜掃,上下打量一番,神情頓時便是一冷,“血釵,久仰。”

  “又不是沒見過你,我就不瞎客套了。”雍素錦扭開臉,語調轉眼也冷漠了
幾分,“小星總誇你機靈能幹,我姑且算是久仰了吧。”

  唐昕眼角淚痣微微一顫,但她心里知道輕重,醋意再盛,也不能顧此失彼,
忘了久別重逢的心上人,當即走向南宮星,幾步里眉眼間便盡是甜蜜動人的笑意,
雙臂一展,投入他懷中,螓首半側,鼻尖拱在他頸側深深一嗅,輕聲道:“小星,
我好想你。”

  “我來得太晚,叫你難過了。抱歉。”南宮星撫過她發絲,低頭見她嬌軀清
瘦了不少,嘆道,“不怪炫兄對我心里有氣,阿昕,你本就值得一個男人,一心
一意好好護著……”

  “我自己本事不濟,怎麼能總指望男人護著。”唐昕悄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
小口,放開他道,“往後我還要勤學苦練才行,你要有空,把你會的本事也教我
些。讓我變得高強幾分,可比巴巴過來護著叫我高興。”

  “好,等你前置武功練熟,到了境界,我便教你大搜魂手。”

  “我看你更想教她大色鬼手。”雍素錦在旁笑道,“別磨蹭了,要走就趕緊。
萬一你那大舅子來了,怪我把你偷偷領來,將我弄走關著,我如今殘花敗柳,對
你來說可不算是沒偷過的了,你還肯為我去跟他交手麼?”

  雖說早知道雍素錦能心甘情願給南宮星賣命,其中少不了會有如此關系,但
親耳聽見,唐昕心尖兒還是一陣刺痛。

  只是她一早明白南宮星是什麼樣的男人,眼中醋意轉瞬壓下,莞爾一笑,道
:“那我這就去收拾收拾,就兩身換洗衣服,包上就能走了。”

  青柳在門框里頭小聲提醒說:“唐昕,你……你當真不等行安回來,跟他說
聲再走麼?”

  “就勞嫂嫂你幫我帶個口信吧。炫哥哥脾氣古怪,真要為難小星,我心里反
倒不痛快。”唐昕一邊說,一邊擡腿進屋收拾東西。

  青柳忙道:“寧兒,快去幫把手。”

  那丫鬟這才如夢初醒,匆忙跑進屋去,腳下被門檻一拌,驚呼一聲險些摔個
馬趴,虧得唐昕反應較快,反手將她扶住。

  青柳烏溜溜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幾眼南宮星,輕聲道:“奴家也去幫忙,少陪
了。”

  說罷,扭身便走,頗不願再在其他男人面前拋頭露面的樣子。

  南宮星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素錦,你這又是何必。”

  雍素錦嗤的笑了一聲,道:“我這人就這樣,誰給我個果子,我還誰棵果樹,
誰丟我塊石頭,我殺了誰全族。”

  “阿昕不過是吃醋而已。”

  “許她吃,不許我吃麼?”雍素錦咯咯笑道,“怎麼,氣氣她,你就心疼咯?”

  南宮星嘆道:“我只是在頭疼,晚上恐怕不如我想得那麼美好。”

  雍素錦湊近他幾分,譏笑道:“你想的是怎麼個樣子啊?我們兩個一起陪你
睡覺,叫你一箭雙雕,還不美好?至於我們之間鬥不鬥嘴,吵不吵架,不妨著你
快活就是。你要嫌煩,挺著你的雞巴給我們堵住唄……喲,忘了,你只長了一根
兒呢。”

  她嘴上刀子一樣刺個不休,南宮星卻早就摸清了她的大致性子,知道她這反
而是心情不錯,且在勾引撩撥的表現。

  他還知道雍素錦略有些受虐之癖,索性擡手一攥,捏向她俏聳酥乳。

  她果然非但不閃,反而纖腰一挺,故意迎了過來。

  雍素錦巧乳不大,他一把握了個滿掌,先是輕輕揉動半圈,旋即二指一對,
在找出的奶頭上不輕不重掐住,沈聲道:“看來,你晚上是又想受罰了。”

  雍素錦一聲輕喘,嫌不過癮似的扭身一撤,硬是將乳頭從他指縫拽了出來,
疼得她櫻唇微微一顫,眼波卻水潤了幾分,冷哼道:“有本事你罰啊,反正我就
是這性子,有本事,你罰死我好了,我還省得為你做牛做馬了呢。”

  一望她眼神,南宮星就明白,自己在唐門的表現,成了她心里記上一筆的人
情。

  以她過往的做派,怕是要變著花樣在床幃之間給他還上。

  他略一思忖,提前叮囑道:“素錦,那霍瑤瑤還是處子之身,你可莫要這就
算計到她頭上去。”

  雍素錦略感訝異,唇角含笑,道:“喲,難怪到哪兒都有姑娘投懷送抱,你
這往人肚子里養蟲竊聽的本領,是誰教的啊?”

  南宮星笑道:“不老有人說我虎父無犬子麼?這就是娘胎里帶的本事。”

  雍素錦一側臉,似笑非笑道:“霍瑤瑤也算個標致的小美人,就是喜歡易容,
臉皮兒折騰多了,不那麼水嫩,怎麼,你嫌棄啊?”

  “素錦,”南宮星輕輕握住她微微發涼的手掌,柔聲道,“我知道,你心里
對自己的傷殘之處其實頗為介意,也對感覺不夠敏銳多有自卑,但你都已是我的
女人,你可有半點感覺到我嫌棄什麼?”

  雍素錦眼角跳了幾跳,沒有作聲。

  “所以你不必想著拿別的姑娘送給我做人情。你我共享男女歡愉,就很足夠。
美人不美人的,我若看上,自會去想辦法。”他拿起她的手,在指尖輕輕一吻,
笑道,“這就不勞你來費心咯。”

  雍素錦扭開臉,小聲道:“我也不全是為了你。那霍瑤瑤……也挺對我胃口
的。”

  “咦?”

  她輕笑一聲,“怎麼,我就不能和你一樣喜歡漂亮的小姑娘麼?你真當之前
我逗崔冰,折騰白若蘭,就是為哄你高興啊?可沒人有這麼大的面子。”

  南宮星長長哦了一聲,心中一動,把她拉到懷里,附耳道:“那,阿昕不夠
漂亮麼?”

  “我不喜歡那種長相。”她鼻後哼出一聲,道,“想看千嬌百媚風騷撩人的,
我自己照照鏡子就是,她又沒我好看。”

  南宮星瞄一眼屋門,見唐昕還沒出來,微微一笑,壓低聲音在雍素錦耳邊輕
輕說了一句。

  “當真?”雍素錦雙眼果然一亮,一副見獵心喜的樣子,“你不是故意哄我
吧?”

  “千真萬確,你不是覺得自己奇怪麼,阿昕比你更甚,卻能安心享受。”南
宮星伸手捏了捏她緊實彈手的臀肉,“這一點,你可不如她。”

  她腳尖一翹,笑道:“無妨,別人憑手藝,我憑腳藝,能叫男人心甘情願被
我踩來踩去,這本事她們可羨慕不來吧?”

  這話倒是不假,雖說金蓮譜白若蘭求著抄走一份,崔冰也躍躍欲試想要學習
修煉的樣子,但尋常女子即便赤足雪嫩光滑,也沒有雍素錦當年遭受苦難的經歷,
自然差出不止一籌。

  南宮星看著她彈力十足,僅僅是皮膚下肌理躍動就能令他下腹發熱的誘人小
腿,忍不住笑道:“你要是不只惦記著踩男人,肯拿些功夫學學跳舞,單憑你這
雙腿,就能冠絕江南,絕沒一個舞姬能及得上你。”

  雍素錦秋波一橫,笑道:“少做夢了,累出一身臭汗,只為你們男人看得開
心?”

  “不不不,不是我們,是我。”南宮星一本正經道,“我還挺想看你跳舞的。”

  “呵,你還是叫你家的乖女人們學吧。”

  “她們肯定不如你跳得好看。”

  “但她們肯學。”

  “你不肯?”

  “不肯不肯,一百個不肯。”

  “說好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呢?”

  “喲,我說了做舞姬麼?”雍素錦咯咯一笑,腳下作勢一踩,扭腰旋身,擺
了個羅裙飛揚的架子,“你想看啊?我偏不學。”

  南宮星也起了性,笑道:“那我就偏要做足功夫,非要你哪天覺得不學對不
起我,將來學了跳給我一個人看不可。”

  唐昕收拾妥當,恰好從里面走了出來,拎著包袱蹙眉道:“什麼你一個人看?
小星,你又在動什麼鬼主意呢?”

  雍素錦吃吃笑道:“他色心大發,想看人跳舞。昕姑娘你不如遂了他的願,
學給他看咯。”

  唐昕還當是青柳的身份叫南宮星突然來了興致,面上微微一紅,走近他身邊
低聲道:“等唐門的事情過去,我找嫂嫂學給你看就是。你們男人啊……就惦記
著這種風流調調。”

  雍素錦立刻在旁敲邊鼓,正色道:“瞧,我說得不錯吧,這些愛你愛進骨頭
的,才肯為你學舞,唱唱跳跳演給你看。”

  唐昕唇角微翹,心里一甜,對雍素錦的嫌惡也少了幾分,輕聲道:“咱們走
吧,我不在這兒,嫂嫂她們也能省去很多麻煩。對了,小星,路上跟我說說,最
近唐門情況如何。”

  “嗯。”南宮星應了一聲,接過包袱甩到肩後,開門領路在前,“正好,你
也跟我說說,唐家那些需要註意的人,比如唐行博,他在家中一直壓著你一頭,
想來你對他應該比較了解。”

  不料唐昕竟搖頭道:“你問別人還好,行博哥哥……恐怕沒誰談得上對他比
較了解。他這人城府極深,說話做事滴水不漏,掌事膝下子女,就數他最像父親。
我在西堂拼了命一樣努力,他……輕輕松松便壓得我擡不起頭。若不是被他壓得
心里著急,我還不至於立功心切,一時不查,跟著跑去暮劍閣。那……就不會認
識你了。”

  雍素錦在旁譏誚道:“那也沒什麼要緊,他這次過來,一樣會惦記著把你哄
上床。早晚的事情。”

  南宮星急忙道:“別聽她調笑,我在唐門這些日子可老實得很。”

  唐昕噙著笑挽住他胳膊,道:“我知道,炫哥哥對我說了。”

  走在路上,南宮星把自己這邊的情況事無巨細都對唐昕說了一遍。難得他在
唐門呆了這麼久只碰了唐青這一個舊情人,自然不會錯過表功的機會。而且,唐
昕神智並未遭到什麼損害,此前地位也不算低,對唐門知根知底,真要說助力,
比唐青要大上許多,請她幫忙分析,也許能找到什麼外人註意不到的疑點。

  一直說到進了客棧,在房里又講了小半個時辰,下來在單間大桌吃飯,才算
講完講清。

  倒不是南宮星口齒笨拙講得慢,而是唐昕問得頗細,時不時還要讓他停下,
沈思片刻。

  “範霖兒竟然是這麼一個狠角色,此前我可真沒看出來。”唐昕眉心緊鎖,
面色凝重,“小星,我……我總覺得情形不對,咱們還是別再上山了。你去提醒
一下姑母,咱們今夜收拾好東西,明天一早就走。”

  “嗯?”雍素錦微感訝異,“唐昕,你……這就嚇破膽了?”

  唐昕狠狠咬了一下唇瓣,看來也是下了很大決心,“隨你怎麼諷刺,你說我
女生外向也好,膽小如鼠也罷。我既然……選了男人,就不能不考慮他的安危。
如今山上玉若嫣已經脫困,憑她的本事,配合羅傲那些公門高手,尋常麻煩必定
能夠應付得來。炫哥哥上山留守,我們本家上代高手全都行動起來,這樣的陣仗,
若是能輕松解決,咱們為何還要上去?若是連他們聯手都對付不了,小星,憑咱
們就能扭轉乾坤麼?”

  她鳳目一斜,語氣中沒有半點戲謔,“我可不想貼囍字的屋門都沒進過,就
當了寡婦。”

  雍素錦嗤笑道:“看你這樣子,就是真當了寡婦,怕也守不了多久。”

  唐昕瞪她一眼,並不理會,仍對南宮星道:“小星,我並非危言聳聽,我知
道唐門上下有多大能量,玉若嫣的本事,從名頭就能知道幾分,馮破雖死,可羅
傲還在,再加上你說的那位輕羅,武功深不可測幾乎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這麼
些人都保不住幾位公子性命的話,你去又有何用?”

  南宮星搖了搖頭,微笑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人就是一條心的?”

  “若對手就在他們之中,豈不是更加危險?比如,假使四公子就是主謀,身
邊那位輕羅靠他來做證人,每晚去殺幾個,眼中釘挨個拔完,你能有什麼辦法?”
唐昕神情焦急,顯然是真動了跟他一起打退堂鼓的心思,“小星,聽你一說,我
就能猜出來,對頭這次並不是為了唐門來的。他的目標是鎮南王府。那既然唐門
不會有事,咱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說到這里略略一頓,又道:“玉若嫣也已經欠了你的人情,脫罪成功,你
……你要對她有什麼想法,過後再找機會就是。文曲針對她,只是為了借她的手
殺掉世子,叫她身陷囹圄無法出來妨礙行動,後面幾位公子中要有聰明人,必定
會將玉若嫣拉攏到自己一側,當成護身法寶。她不會有事的。”

  這話雍素錦愛聽,點了點頭,道:“說得有理,這麼一看,星主子,今晚你
去通知你娘,咱們真撤了吧。我的銀芙蓉你算是做成了,今後,我更聽你話,算
是咱們約好的報酬。”

  知道她是擔心自己繼續纏在玉若嫣身邊會動什麼邪念,南宮星思忖片刻,緩
緩道:“可做事有頭沒尾,實在不是我的風格。而且,明知道文曲已經被困在唐
門,不把她揪出來,對如意樓後患無窮。七星門多半已經被天道收歸己用,這種
強敵,解決一個算一個。”

  雍素錦眼中殺氣一閃,道:“不如這樣,你讓唐昕帶路,列好名單,最有可
能的是文曲的不就那麼三五個人麼?你叫這四截木頭護著我上去,我把可能是的
人都殺了,錯殺幾個下人保一方平安,我舍得。”

  四大劍奴對木頭的稱呼置若罔聞,迅速吃完飯後就閉目入定,據白若蘭說,
這是在養他們的“心劍”。

  唐昕似乎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瞥一眼南宮星後,才道:“不妥,小星不會
答應的。”

  雍素錦早就料到,咯咯一笑,道:“那讓一步,我將她們全都廢掉,弄瞎眼
睛割掉舌頭,說不出話見不到人,文曲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再難興風作浪。其
中興許有無辜的,你借我銀子,我每人賠個五百兩,盡夠了吧?”

  想到了先前被抓上山的香墜,南宮星嘆了口氣,搖頭道:“這種不分青紅皂
白一概處理的想法,你莫要再有,我也不會同意。唐門百年基業也沒讓他們做出
這種決斷,你這殺性,可要好好收收了。”

  唐昕微微一笑,頗慶幸南宮星沒有點頭,眼波蕩漾,柔聲道:“那,你準備
怎麼做?”

  “四位公子按照布局離去後,我再上唐門,不信這次還揪不出文曲的尾巴。”
南宮星望向左顧右盼一直沒好好吃飯的霍瑤瑤,道,“亂心燈之前繳獲了不少,
這東西威力頗大,霍瑤瑤的奇門異術,應該也能從中受益。等山上人員精簡之後,
我打算靠她幫忙,把被關押的所有人逐個用亂心燈審訊一遍。”

  霍瑤瑤縮了縮脖子,小聲道:“這……這……你們別錯以為我不想賣力,我
就是覺得,文曲要有你們說得那麼厲害,那、那簡直就是我祖師爺都及不上的高
手。我這三腳貓的本事,她只要對著鏡子自設心防,就能把我擋在門外,急死也
進不去。”

  南宮星笑道:“你不必擔心這個,她擋住你,就會暴露她的身份。她擋不住
你,你就能幫我得手。哪怕是最糟糕的情況,你拿她毫無辦法無從判斷,但其他
無辜的人,總沒有文曲的本事吧?你一個一個幫我篩選出來,剔除出去,剩下那
個,不就是要殺的目標了麼?”

  霍瑤瑤隱約覺得還是不妥,可投入門下沒有什麼都不做白受庇佑的道理,只
好不情不願回答:“哦,那你說幹什麼,我去幹就是。”

  雍素錦在旁道:“這些催心攝魂的法子,之前我見霍瑤瑤演示過,對內功精
深的人效果並不太好,還需要找準對方的心防薄弱之處,或者幹脆就把目標弄到
奄奄一息,只要意誌堅定,就算有那什麼亂心燈,也不至於受害嚴重。”

  唐昕點了點頭,輕聲道:“不錯,至少來對我下手的那人,就沒能突破我的
心防。那人對我已經頗為了解,知道我對嫡庶差別有心結,知道我對自己的資質
天賦不服氣,只可惜,他沒想到,這些事還遠到不了能讓我承受不住的地步。”

  南宮星笑道:“那豈不是只有我最安全,我這人心胸寬闊,沒什麼陰影心結。”

  雍素錦一挑眉梢,淡淡道:“你爹呢?”

  “自小到大就沒見過幾次面的男人,想成心傷也難。”南宮星端起酒杯喝了
一口,“就先這麼定了,幾日後,公子們出發,素錦和碧春去一趟翼州,務必把
西三堂的情況傳到樓主耳中,此事幹系重大,西三堂恐怕會有叛徒對你們攔截狙
殺,莫要糾纏,自保為先。霍瑤瑤和阿昕與我在唐門處理後續,有劍奴們保護,
不會出什麼岔子。”

  雍素錦眸子一轉,吃吃笑道:“那這幾日,咱們就是在這客棧里休息麼?”

  “浮生偷得幾日閑,休息休息,難道不好?”

  “跟你休息,晚上覺都沒得睡,好什麼好。”雍素錦仰脖喝下一杯,一絲酒
漿從唇角流下,滑向她纖白修長的頸子。

  唐昕淡淡道:“那你跟霍瑤瑤一起睡就是,盡可以睡個夠。”

  霍瑤瑤連忙點頭,“行,我跟素錦姐姐擠擠,不打緊的。”

  崔碧春在旁嗯咳一聲,扶了扶腰間碧痕。

  霍瑤瑤瞪大眼睛左右望望,露出一絲苦笑,“還……還是算了,崔姐姐跟我
……就挺占地方的了,還是你們擠吧。”

  雍素錦一托腮,笑吟吟望著唐昕。她知道玉若嫣沒了禍事在頭,心里一派輕
松,當初跟白若蘭、崔冰兩個一道三仙繞柱的把戲都弄過,好幾天晚上大被同眠
人疊人,可沒什麼興致在南宮星眼前裝矜持,指頭在脖子上那道酒痕一蹭,吐出
嫣紅舌尖一舔,不必言語,挑釁的勁頭就展現的清清楚楚。

  唐昕經驗雖不如她那麼豐富,可也是跟著唐青玩過一龍二鳳把戲的,連彼此
看不順眼的堂妹都能同床競技,又何懼多出個雍素錦。

  她心里忌憚的,主要還是雍素錦相貌極美,在屋中幾個女人里穩穩能勝出一
頭,她可不想到了衣不蔽體的時候被比下去。

  這迎戰心態展現得頗為明顯,飯後不久,唐昕就弄了一個大桶,叫小二去燒
熱水,出門跑了一趟胭脂鋪子,買了些梳妝小物,還弄了一大包幹花瓣,撒進水
里,請崔碧春幫忙添水,美美洗了大半個時辰。擦幹之後梳洗打扮,坐在銅鏡妝
奩前一口氣忙到日暮西沈。

  雍素錦就只是隨便擦洗了一下,躺在床上翹著水潤之後格外瑩白的腳丫,側
目笑道:“皇上妃子接駕,恐怕也就是你這麼個勁頭了。”

  唐昕不以為意,笑道:“上心些,總比只往床上一躺強吧。”

  雍素錦咯咯一笑,道:“女人生得好看,肯躺下,就比不好看的強。”

  崔碧春見狀,將還剩一小半水的大桶單手一拎出門離開。

  唐昕仔細描眉畫目,望一眼天色,忍不住問:“小星還在跟霍瑤瑤討教那些
邪門功法麼?”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還當他真有心情只在房里顛鸞倒鳳,其余什麼事情
都不管麼?”雍素錦掩口打了個呵欠,“我要打個盹,省得晚上睡不夠。你收拾
你的,別來煩我。”

  唐昕扭頭一瞪,心想這女人可比唐青難纏得多,今晚須得小心應付才行。

  雍素錦對上她雌心勃勃的目光,單手托著面頰側躺瞄她一眼,撲哧一笑,道
:“唐姑娘,聽說你天賦異稟,屁眼出油,真的假的啊?”

  好似被當胸踹了一記窩心腳,唐昕俏臉頓時先紅後白,一股摻著委屈的怒意
從眼底湧上。

  這時南宮星推門進來,反手落下門閂,過去將唐昕抱住,面現慍色,道:
“素錦,你是真想挨罰了嗎?”

  雍素錦瞇起眼睛,身子一扭翻進大床里側,笑道:“那你跟她一起來罰我呀。”

  心知此時一定要安撫好唐昕,南宮星馬上低頭,在她耳邊也說了一串。

  唐昕將信將疑,蹙眉道:“這……當真?”

  南宮星微微一笑,“都是我的人,我何必騙你。”

  她鳳眼一橫,起身就走向床邊,“不信,我要剝光了她看看。”


                              【未完待續】
2019-3-31 01:06#2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4)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4-6
本文首發於阿米巴星球、第一會所、禁忌書屋、東勝洲關系企業及天香華文。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三集已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四章 失算

  雍素錦哪里肯順唐昕的意,身子一翻,便去了床角蹲下,笑道:“我的衣服,
可沒那麼好剝。跟誰同床,我也是最後一個脫的。”

  唐昕眼角微微一顫,莞爾一笑,“好啊,那你就最後一個。”

  話音未落,她回身便將南宮星腰帶解開,手腳麻利服侍他寬衣,轉眼就將他
精壯身軀徹底袒露出來。

  南宮星知道這兩個女人怎麼鬥最後便宜的都是他,便笑而不語,只是跟在旁
邊站著,看她們怎麼施展。

  “他先脫了,接著是我。”唐昕本就沒選什麼好看外衣,只挑了件水紅緞面
鴛鴦精繡兜兒,當即一挑領口盤扣,修長十指撥弄琵琶般由上到下,一抹腰帶,
緊湊臀峰微微一扭,左右一晃,便將羅裙抖在地上。

  邁出裙堆,她回手脫掉上衣,粉白晶瑩的嬌軀,便只剩下了精心挑選的兜衣,
和一雙裹著腳掌的薄薄繡花鞋。

  她單腳一提,沿著順滑小腿落下,輕輕一踩,把酥紅腳跟從中擡起,交錯一
踢,側身坐上了床,笑吟吟道:“喏,你這會兒可是最後一個了吧?”

  雍素錦咯咯一笑,突然貓腰竄了出去,雙腳在唐昕脫落的衣裙上一踩,翻身
跳到桌上,“你穿戴整齊的時候我尚且不怕你,你光著屁股,還能剝了我的衣服?”

  唐昕一扭臉,雙手一撐,挪到床邊,一腳半垂,一腳墊在股下,微微斜身坐
定,水汪汪的眸子挑釁似的往雍素錦那兒一拋,譏笑道:“不脫就不脫,正合我
意,我還樂得少個搶男人的。”

  說著素手輕舒,已將南宮星腿間陽物攏住,款款捏揉,唯恐指肚幹澀惹他不
快,先沾些津唾在手,才繞著龜頭四周緩緩摩挲。

  雍素錦哼了一聲,翻身一橫,側躺在桌上,撐腮道:“當我很稀罕麼,你要
獨個吃得消他,我還高興落得清閑呢。”

  身上赤條條,心里也就漸漸放開了那點矜持,唐昕微昂下巴在南宮星已經漸
漸昂起的陽具頂端輕輕吻了一口,淡淡道:“你都說我會出油了,自然吃得消。
你想等我受不住換手接班,那還是趁早去隔壁睡覺吧。”

  雍素錦嬌笑道:“那也要見識了你的本事再說啊,我又不是沒用腸子吃過他,
那大玩意在里面一聳一聳的,半拉屁股都發麻,不信你真能頂半宿。”

  “愛信不信,愛看就看。”唐昕早就犯久了相思病,連唐青那樣的對頭都同
床共寢過,就算雍素錦故意在旁做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盯著她不放,她也要先和
情郎一解心頭苦悶再說。

  當即不再理會其他,唐昕微微垂下眼簾,鼻頭抽動,嗅著南宮星胯下那鮮明
的男子體味,心窩一酥,紅唇開啟,輕輕銜住龜頭,舌尖左右掃動,邊舔邊往內
含入。

  南宮星見她倆暫時偃旗息鼓,這才微微彎腰,輕柔撫弄著唐昕嬌軟耳垂,鼻
端聞到淡淡花油香氣,心中一陣感動——這並不擅長紅妝修飾的要強姑娘,終究
還是學會女為悅己者容了。

  手掌緩緩向下,撫過唐昕肩頭,在鎖骨略一盤桓,輕輕一勾她肚兜的繞頸紅
繩,鉆入掀起縫隙中,順著嫩滑頸窩向下摸去。

  唐昕鼻翼翕張,明眸上擡,吮著口中已經完全昂揚的巨物,小舌與玉莖摩擦
糾纏,在檀口中攪拌出淫靡水聲,不住唧唧作響。

  他愉悅輕喘,掌中催出淡淡真氣,順著墳起肉丘一滑,便攥住了她恰恰一掌
不能盡握的堅挺酥胸。

  不愧是久別重逢,僅僅是這種程度的肌膚相親,唐昕那嬌嫩雞頭肉上,就已
經翹起了微微發硬的乳尖,似兩顆春枝蓓蕾,輕輕抵在他的掌心。

  他橫過指肚,壓住嫣紅兩點,上下一掃,轉個圈子。

  兩線酸癢穿乳而入,唐昕嚶嚶兩聲,將口中肉柱吞吐更急,雙手沿著南宮星
身側向上爬去,也捏住他的乳頭,隨著櫻唇動作,吐出時將乳頭一搓,含入時撥
弄兩下。

  南宮星更加興奮,加上有陣子沒嘗過肉味,不覺腰背一收,便挺著陽根往前
一頂。

  “嗚唔……”唐昕猝不及防,喉頭被撞,悶咳起來。

  她本想退開先緩口氣,不料聽到桌上雍素錦有意無意冒出一聲輕笑,頓時不
甘示弱,深憋口氣,索性調勻真力,使出了內功修行所用的綿長呼吸,硬是把小
小星又多吞進一截,蠕動香腮配合著舌根隆動,將幾乎整條棒兒牢牢裹住,從四
面八方推擠。

  “嗯……”南宮星暢快地哼了一聲,雙手玩弄酥胸更急。

  只不過,男子與女子其實並無本質不同,女子花房越近外側越是敏感多汁,
男子陽物也是越近頂端越是加倍受用。雖說吞咽蠕動別有一番刺激,但終究抵不
過柔軟唇瓣加上靈活小舌包圍在龜頭上下濕淋淋磨弄那麼痛快。

  而且,他胯下那只雕兄天生昂首挺胸,一硬起來便傲然上翹,頗有點桀驁不
馴的氣派,魚水交歡的時候堪稱利器,勾著上沿在嬌嫩蜜壺中往複抽送,事半功
倍,但到被情人深含侍奉時,便會恰好捅住最容易癢癢的那處,不硬壓咳嗽,轉
眼就要嗆出淚來。

  他不願唐昕逞強,最後在雍素錦面前太過狼狽損了顏面,便一邊揉搓雙乳,
一邊往後稍稍拉開幾分。

  唐昕眨了眨眼,順勢後仰吐出,舞動舌尖在他馬口上撩撥幾下,媚眼如絲道
:“你這東西彎得方向不好,稍有點不習慣,容我轉個頭。”

  “轉個頭?”南宮星略一挑眉,抽手出來,興味盎然。

  她這段時間跟著青柳同吃同住,閑來無事除了練功養傷,自然便是打聽那些
閨房妙術,此前她本就在千金樓里拜過師父悉心討教,經過青柳指點,必定不是
尋常良家婦女可比。

  她先是側頭微仰,從懸垂陰囊輕輕舔過,接著,一邊橫吮一邊轉身,在床邊
緩緩向里伸腿,舌尖點了幾下微晃龜頭,躺了下去。

  伸手取掉發簪,一頭烏發如瀑灑落,她將後頸枕在床沿,垂首在下,纖長五
指握住南宮星的棒兒,重又引向那染了唾液後格外豐潤有光的朱唇。

  南宮星看出她的意思,分腿略一沈腰,便緩緩插入她這調轉了方向的唇中。

  這個姿勢,恰好雙手能輕易按住朝天雙乳,鮮艷肚兜下,兩丘嫩筍被罩得滿
滿當當,運力一揉,兩瓣朱唇便夾著陽具美美一吮,吸入口中寸許。

  往複幾次,南宮星並不滿足僅用雙手回應心愛嬌娘的唇舌侍奉,向前一傾,
不去硬沖那喉頭吸吮,而是趴在唐昕身上,輕柔撫開她滑嫩大腿,指尖扒開那扁
小花房,對著綻開的鮮艷玉門,便低頭吻了過去。

  “唔……哼嗯……”唐昕身子一顫,擡手抱在南宮星臀後,更加賣力吮吸,
唧唧聲中,唾液四溢,順著唇角滑落。

  頭臀相對,彼此親吻最羞恥之處,不僅身上銷魂,心里更是好似蜜里調油,
她纖腰拱了幾下,終於還是忍不住一擡長腿,交叉在南宮星腦後,白里透紅的身
子好似掛在了他身上,越吮越急,小口中不住嘖嘖作響。

  南宮星舌尖款款點著蚌珠,屈膝撐住大半體重,微壓在她光滑身子上,騰出
一手,指尖一轉,擠入到了那已溫膩油滑的嫩渦之中。

  “嗯嗯……”唐昕哼了一聲,投桃報李,鼓起舌腹,緊貼在龜頭下沿小幅磨
蹭,螓首擺動過急,令一頭散落秀發宛如江潮,一浪接一浪湧動。

  南宮星指尖進出幾次,膣口那一環嫩紅軟芽便酸癢一緊,將他密密一裹,內
里又泌出一層蜜漿,格外潤手。雖已欲火如熾,但他憐香惜玉慣了,並不急著將
勃發陽物送入這濕滑小徑中,仍耐著性子舌尖搖擺,撥弄微翹蕊珠,指頭在她體
內略一翻攪,便又送入一根,覆蓋上微寒真氣,往一道道細嫩肉褶中旋轉撫弄。

  “嗯……嗯嗯……唔……”唐昕的鼻音陡然拔高,忽而強了數倍的酥麻一股
股湧上心頭,讓她直奔泄身而去。

  不甘心顯得如此不堪一擊,她擴開鼻翼猛喘幾口,運起內功鎮定心神,抱定
情郎雙股,小嘴兒嘬著那條長棍施展渾身解數,吞進吐出,香津橫流,唇上胭脂
將肉棒染出片片淡紅,好似將她喉嚨剛開了苞一般。

  春宵苦短,背後桌上還半坐半躺著一個虎視眈眈的雍素錦,南宮星可不急著
損耗充盈陽氣,略一收納精關,一邊享受著口唇磨弄出的暢快,一邊將指尖挖弄
更急。

  知道今夜會有好事,他在與霍瑤瑤討教奇門功法之時,就已用銼刀磨潤了所
有指甲,硬處短藏在指尖肉後,他如何在唐昕花徑中翻江倒海,也絕不會有些許
不適。

  不多時,她的里面就已經水聲潺潺,緊小壺口收得更窄,勒得他二指出入都
有些吃力,不得不退出一根。

  心知她就要到了,南宮星略一低頭,抽出水淋淋的指頭,扒開她緊湊臀瓣一
刺,擠入到那天生淫媚的柔嫩後竅之中,抽弄同時,雙唇一嘬,將她嫩核兒連著
四周皮肉一起吸起到嘴里,舌面向著鼓起花苞連連舔舐過去。

  “嗯……嗯嗯……啊!啊啊——”唐昕大腿上的雪膚一緊,皮下肌理猛然突
出,勾著南宮星的頭,屁股往上一湊,又一湊,一陣細密哆嗦,終於還是忍不住
吐出了口中寶貝,偏頭美美叫了兩聲,呻吟連著陰津一道泄了出來。

  “哈啊……哈啊……哈啊……”唐昕通體如酥,心里甜美欲醉,正是恨不得
化在南宮星身下的當口,卻見眼前人影一晃,雍素錦下了桌子,站到了床邊,
“你……你幹什麼?”

  雍素錦伸手撫摸著南宮星的臀尖,笑道:“這才一盞茶的功夫不到,你就丟
了陰精,快活得奶子都圓了一圈,你情郎在山上憋了好久,你當真吃得消?”

  唐昕斜眼瞥她,靈活五指不忘上下捋著面頰邊的棒兒,輕笑道:“我頭晚和
他過夜,他憋得更久,我又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再說,我能出油啊,
不勞雍姑娘你來分憂。你要是也盼著他寵寵你,就求我兩聲,我又不是不能容人,
但想討了便宜賣乖,搶了男人還說是幫我,那大可不必。”

  她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也確有靠那媚潤油肛滿足南宮星整整一夜的本錢。

  可她卻不知道,雍素錦對嬌媚女郎的興致,其實比對南宮星還略高些。

  “不必幫你就好,”雍素錦一扭身,坐在了兩人旁邊,“我倒不盼著他來寵
我,我自己會找樂子。”

  南宮星離開白家那陣子夜夜四人大被同眠,早習慣被人從旁看著,不僅分毫
不受影響,反而更覺亢奮,那條陽物微微一跳,帶著唐昕的手掌都晃了一晃。

  唐昕隱隱覺得不妙,但一時間也想不到她要做甚,雖覺得有些羞恥,可此刻
正是情濃之際,渾身綿軟發熱,花房飽脹酸癢,一股股黏蜜染濕玉門嫩肉,哪里
還顧得上和她較勁,偏頭歸位,舌頭一卷,吮回那條愛不釋手的寶貝,啾啾吞吐。

  雍素錦莞爾一笑,身子一挪,縮進床里唐昕見不到的那邊,輕輕拍了拍南宮
星的頭。

  他放開仍在微微顫抖的花蕾,擡眼看向她,用眼神問她,要做什麼。

  她將修長手指伸進口中嘬了一下,沾著唾液指了指唐昕還被他指頭攪弄著的
嫩紅臀眼。

  顯然,她就是要看看,那到底是怎麼個出油法。

  南宮星微微一笑,點點頭,漸漸將小小屁眼中的指頭不住攪弄著外移,同時
低頭繼續輕舔唐昕花芽。

  唐昕恥丘扁而內收,唇肉單薄,上端陰核除了一層嫩皮遮掩一半,立得又翹
又高,不必將頭狠向下探,就能以舌底一下一下舔過。

  舔到她又微微擡腰,雪臀半懸,南宮星輕巧收手,撐在旁邊床板上,讓出了
位置。

  雍素錦的纖細指尖頓時接替,靈巧鉆入臀縫,一邊旋轉,一邊向內深入。

  唐昕螓首昂在南宮星胯下,正專註吞吐那堅硬到讓她心窩發癢的陽具,滿腹
春情哪里還能察覺出屁眼里的指頭細了一圈,雙腳踩在兩側一邊嗯嗯嬌哼,一邊
向上拱臀迎湊,巴不得小豆兒和舌頭貼得更緊些,肛肉被挖得更爽利些。

  雍素錦的指頭在里面上下探索,旋轉一挖,就發覺的確和自己洗的時候摸到
的後庭略有不同。唐昕這嬌嫩菊蕊,不僅入口柔軟細嫩絲毫不見阻礙,有點潤滑
就能輕輕松松將指頭擠入,只要摳上幾下,周圍熱乎乎的腸壁便不知從哪兒泌出
一層黏乎乎的油漿,溫潤滑膩,足夠讓指頭在里面隨意進出,順暢無比。

  果然是個能出油的天賦異臀。

  她在心里暗暗笑罵,難怪南宮星這小子猶如暗藏著斷袖分桃的癖好,連她們
腚眼都不舍得放過,一個個軟磨硬泡采了去,保不準就是唐昕這媚得發妖的屁股
惹下的麻煩。莫說男人摳過之後想進去攪和攪和,她都玩得有些愛不釋手。

  而且這肛肉彈力也是極好,南宮星不住舔著嫩豆兒,快感讓唐昕花房附近不
自覺便松緊交替,蜜唇間的嫣紅陰門都像個急喘小嘴兒,一張一合擠出股股淫液,
可那夾著指頭的一環菊肌,放松時候依舊恍若吸住,不離分毫,等向內一收,真
如一張櫻桃小口,拿出吃奶力氣把指節死死嘬住,偏偏還柔軟得很,沒有半點吃
痛。

  雍素錦暗贊,身上有這麼個銷魂窟,難怪唐昕底氣足,舊傷初愈仍敢誇下海
口,這地方絕無半點脫陰風險,瞧著一摳之下她還挺覺快活,要是那肛中淫蜜再
能源源不絕,就是十個南宮星輪流上陣,她只要撅著屁股睡大覺,便能應付得來。

  唐昕心中渴盼已久,終於按捺不住,吐出龜頭濕淋淋橫吮過去,伸長粉頸將
卵袋上的褶皺都細舔一邊,嘖嘖親了幾口他繃緊大腿,嬌喘道:“小星……你…
…你還不來麼?我想……想要了。”

  南宮星知道,論一解相思,吹簫撫琴縱然身上快活,卻還是不如陰陽交泰二
者合而為一,酣暢淋漓連接起來的魚水之歡那般慰藉。他微微一笑,擡頭嗯了一
聲。

  雍素錦乖覺得很,立刻將手抽出,縮到一邊床角,裝著面紅耳赤羞於觀望的
樣子,把臉往曲起雙腿之間一埋,只露著明亮眸子,悄悄打量。

  唐昕急匆匆爬上床,見擺的是竹木硬枕,便拉過被子一卷擱下,一雙嫩藕似
的臂膀圈住南宮星脖子,昂首癡癡吻著他向後躺倒,陷入被子團中,昂起一雙已
經透著粉色的長腿,不再有半點矜持,纏住他的腰桿,便將水光盈盈的桃源挺高,
貼著他緊繃小腹磨蹭。

  春情勃發。

  南宮星吮著她柔滑丁香,知道若想今夜盡興,須得先把她久別小徑滿滿餵一
頓飽,才有余暇顧及其他。他蓄股微熱真氣彈在她硬如紅豆的奶頭,弓腰一湊,
那微微上彎的陽物就已經抵在她最嬌嫩的入口外。

  她也不客氣,垂手一引,雙腳勾著他背後使勁一拱,那水津津的屄縫便左右
張開,當中充血已久的嫩蛤細細咕啾一聲,便將鴨蛋大的紫紅龜頭美滋滋吞了進
去。

  “嗯啊啊……”她蹙眉張口,唇角似笑非笑,一聲吟哦暢快無比,聽上去只
覺世間再無什麼事情能叫她這般滿足似的。

  那牝戶將他一口咬住,頓時便有許多層疊嫩肉包裹上來蠕動不休,陣陣酥癢
襲來,南宮星忙定定神,穩住陽關,會陰一收,雙手撐在唐昕腋下就是一頂。

  “啊!”她昂頭嬌呼,雙手在他頸後搭著,頓時攥緊成拳。

  他微微一笑,緩緩抽離,龜頭刮過內卷嫩肉。

  “嗯嗯——”她咬唇連哼,纏在他腰後雙腳足尖一翹,交錯勾在一起。

  他緩緩在淺處抽送幾下,指肚一合,捏扁她一邊腫脹乳頭,款款搓動。

  “籲……”她出一口氣,微微晃臀迎合,鳳眼半瞇,面頰漸漸浮現一層醉酒
般的酡紅。

  他輕送十余下,手掌一按捏住乳峰,猛然一撞,龜頭長驅直入,重重叩在花
心。

  “呀啊!”她低叫一聲,穴流成澤,十指纖纖抓著他肩頭肌肉,想挖卻又不
舍。

  他緩緩退出,又在淺處搖擺,研磨,低頭吻住她唇,含住她送出舌尖,嘖嘖
吞吐。

  “唔唔……”她鼻音銷魂,一身玉骨仿佛都被磨酥,兩只赤腳禁不住勾著他
的屁股,使勁兒下壓,唯恐他不肯深入,欲火焚灼,叫她癢得百蟲蝕心。

  雍素錦見唐昕已經動興發情,趁她嘴巴被吻說不出話,挺身臥到她身側,笑
吟吟伸出手掌,握住她一邊嫩白奶兒,緩緩抓揉。

  她手小,唐昕雙乳雖不如唐青那麼豐美,卻也比她大出幾分,彈性飽滿肌膚
瑩潤,讓她無法握盡,指縫中乳肉四溢。

  唐昕起初還不覺有異,美過了被淺後之深猛頂那一下酣暢之後,才忽然想起
不對,南宮星的手豈會這麼小,還有如此細滑的掌心?

  她睜眼一望,發現雍素錦正在那兒對她酥胸毛手毛腳,心里一惱,伸手就去
拍她。

  雍素錦嗤笑一聲,另一掌橫切擋住,用上了武功招式。

  唐昕羞急,纖腰一扭側過身,雙手就要出招。

  可南宮星偏偏在此時由淺入深,趁著她嬌軀一轉的當口猛地一插,叫她飽滿
花心被龜頭先撞再磨,渾身的筋兒都酥了一半。

  他捧回她羞紅面頰,一邊抽回淺弄,一邊再將她吻住。

  “唔唔!嗚嗚嗚!”唐昕蹙眉用鼻音抗議,情不自禁想起當初作弄唐青的時
候,倒真是天理循環,送了她個現世報。

  她只得一手可用,還被南宮星奸弄得有氣無力,哪里能擋得開雍素錦,不幾
下,便被按在身側,再無法遮掩彈晃玉乳,被她按揉得百般變幻。

  雍素錦見她無法反抗,當即得寸進尺,把頭一伸,將早亂了的肚兜徹底掀開
到乳溝中夾住,在旁一口噙住她的乳豆,牙關微合輕輕一咬,舌尖左右快掃,撥
得乳尖上那些細小奶眼兒一股股酸癢鉆入。

  趁著淺淺抽動時候酸麻積蓄,手上還有點力氣,唐昕將胳膊用力一抽,掙脫
雍素錦壓制,心知自己這會兒就是一條白魚,被肚子里熱乎乎硬邦邦的大鳥鉆得
只有前後撲騰的勁兒,躲是躲不過了,可也不能便宜雍素錦在邊上恣意妄為。她
伸手一扯,將雍素錦領口扣子盡數拽開,雖說此刻被南宮星壓著看不真切,但女
子衣衫她輕車熟路,閉著眼也能摸到關鍵。

  雍素錦放開奶頭,屈指一彈,笑道:“不勞唐姑娘大駕,我自己來。”

  說著揮手一抹,身子一扭,已將兩側袖子脫開,她抓住唐昕的手,就塞進自
己的鮮紅抹胸之中,還故意用已經微微發硬的乳頭頂著她掌心磨弄一圈,吃吃笑
道:“不如你的大,但也挺軟乎吧?好摸麼?”

  雍素錦的雙乳比唐昕略小,但挺拔翹尖,下沿飽滿,手感著實不錯。

  唐昕捏住揉了幾下,用指甲輕輕掐住頂上奶頭,惱她趁虛而入,稍微用了點
力。

  哪知道南宮星恰好在外圍磨夠了次數,帶著一股涼絲絲的內力狠狠一頂,氣
貫長虹。

  她嗚咽一聲,花心抖顫,猛地泄了一股出去,渾身上下都美得一緊,那兩邊
指甲,自然也跟著掐入到了奶頭肉中。

  雍素錦悶哼一聲,痛得身子一抖。

  唐昕這才反應過來不對,急忙撒手,心中湧上一股歉意,也有些擔心雍素錦
報複,在她乳頭上狠咬一口,趕緊一挪身子,從她齒縫中逃開。

  但雍素錦並沒報複,她的嬌喘反而急促了幾分,斜斜一躺,雙腿交錯蹭蹬,
先把褻褲褪掉,亮出了修長健美的雙腿。

  她畢生所學均在這雙腿上,保養也極為留意,雖說受過傷,但都想盡辦法治
愈,並未留下什麼疤痕,滑嫩皮膚之下肌肉隨著運力彈動,曲線變幻,魅惑萬方,
加上那雙無可挑剔的赤足,所散發出的風情甚至跨越了性別的界限,讓側目望著
的唐昕都覺得一陣口幹舌燥,禁不住便伸出手在她足踝上下撫摸了幾次。

  “莫怕,唐姑娘,你掐得也不是很痛,我沒生你的氣。”雍素錦用腳趾與她
手指相撲互戲,扳過她小腿,往她腳掌上舔了一下,膩聲道,“你想脫光我,是
為了看什麼,我清楚得很,我這就給你看看,你可瞧清楚了。”

  唐昕心里好奇,趁著南宮星緩抽慢送等她緩過余韻,手肘一撐,側身擡頭,
看了過去。

  雍素錦雙腳相對,緩緩把膝蓋打開,將自己曾狠心毀過的私處,晾在了昏黃
燈光之下。

  南宮星、崔冰、白若蘭……每個第一眼看到雍素錦下陰的人,都會情不自禁
嚇上一跳。

  唐昕自然也不例外,她瞪圓眼睛,顫聲道:“這……這是……為何?”

  尋常女子的嬌軟蜜唇,凸翹陰核,在雍素錦這邊全都沒了蹤影,微微隆起的
恥丘上,只留著三塊陳舊疤痕,猙獰包圍著一線陰門,和其中紅艷艷的嫩肉。

  南宮星不願雍素錦自己回憶過往,只簡單道:“她幼時遭過罪,你想像不出
的那種,別再問了。”

  他見唐昕泄了兩遭,暫時差不多夠了,便抽身而出,站在床邊拍了拍雍素錦
的肩,“趴下,讓我看看。”

  雍素錦橫身一躺,笑道:“你看什麼?我還有哪里你沒看過?屁眼里的褶子
都被你瞧遍了吧。”

  “看你的新傷。”南宮星雖未出精,但他對此本就收放自如,被唐昕的嫩穴
吮吸半晌,該享受的快活一分沒少,此刻已經不急,便打算趁著兩女關系有了轉
機,將她們先擺在一起再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癖好啊?看著傷疤,能讓你雞巴更硬?唐姑娘
還水淋淋等著你呢。”雍素錦還是不願,縮身就往床內躲去。

  唐昕眼前一亮,張開雙臂一撲,將雍素錦抱個滿懷,譏諷道:“躲什麼?原
來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雍素錦咯咯一笑,道:“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還不是怕他放著你不管,過
來玩我的屁股,我又不會出油,腸子里跟塞了截幹屎一樣,夾夾不斷,拉拉不出,
我這是好心讓你,你可莫要不識好歹。”

  唐昕才不理她,抓著她胳膊一架一扭,笑道:“我偏巧想歇會兒,再說……
不就是看看麼。”

  雍素錦哼了一聲,不甘不願沈腰一撅屁股,趴在唐昕身上枕著她的雙乳,懶
懶道:“好,隨便你看吧。”

  南宮星雙手從她臀尖向上撫摸過去,心中一陣微微刺痛,頗感難過。

  雍素錦的背上原本就密布著許多陳年舊傷,皆是她當年沒能逃走留下的殘酷
印記,而此刻,臀上寸許,又多出了一片磨皮去肉的猙獰新疤,紅褐摻雜,四邊
發紫,淤血都還未散去。

  雍素玉這個姐姐,到底是她心底的至親,還是無法擺脫的夢魘?

  究竟如何,才能讓這對姐妹消去所有的陰霾,恢複到正常人家姐妹的樣子?
崔碧春給崔冰寫家書時的那淺淺笑意,莫非此生都無法在雍家姐妹臉上看到麼?

  雍老爺子那人間絕色的兒媳就未能善終,只因容貌極美,死前遭受了不知多
少羞辱折磨,兩個孫女好不容易活到如今,難道一樣也要紅顏薄命不成?

  雍素錦扭臉看見他神情,輕哼一聲,屈膝反擡玉足,修長腳趾一張,熟練靈
活地將他分心後微微發軟的陽物夾住,使出半招“蟾宮玉臼”,趾縫前後律動,
笑道:“發楞不動,是不是等著我這金蓮譜呢?”

  南宮星側身躲開,坐下低頭吻上她那片傷疤,舔過粗糙結痂之處,柔聲道:
“你為何不肯信我,硬要自作主張?我都說,我會幫你把人救出來,我接了銀芙
蓉,就必定全力以赴,瞧你……背後本就沒幾塊好肉,還非要折騰成這副樣子。”

  雍素錦不願讓唐昕知道太多,只道:“我自己高興,一勞永逸,省得今後還
有數不清的麻煩。”

  知道雍素錦用尋常法子已經無法得到男女之樂,南宮星彎腰撿起褲帶,伸手
將她雙臂往背後一別,繞過雙腕緊緊一捆,一掌扇在那挺翹臀尖,佯裝憤怒,道
:“你如此不服管教,我今晚就要好好罰你!”

  唐昕吃了一驚,忙開口道:“小星,這……這也不至於吧?有話好好說。”

  雍素錦鼻息嬌媚急促,一扭臉在唐昕酥胸上咬了一口,笑道:“我是做牛做
馬的奴婢,主子要罰,天經地義,你要心軟,不如陪我一起啊?”

  說話間,南宮星又是一掌扇在臀上,啪的一聲清脆響亮,聽得唐昕心尖兒都
是一緊,可見雍素錦滿面飛霞雙目濕潤,顯然頗為受用。聯想到剛才那一掐後的
毫不介意,唐昕若有所思,將手重又伸到雍素錦胸前,試探著用指尖對著乳頭狠
狠一戳。

  “哼嗯……”雍素錦蹙眉呻吟,擡眼望著唐昕道,“你……你不陪我一起受
罰,反倒要裝出當家主母的樣子,跟著罰我麼?”

  此時南宮星已經連扇了十幾掌下去,眼前的臀肉泛起迷人紅光同時,她那飽
經摧殘的一線屄口,終於也冒出了晶瑩水色。

  知道她不喜歡太過濕潤滑溜的滋味,要得就是磨出刺痛卻又能順暢抽送的感
覺,卡住她腰往後一拉,他便用力一頂,插入到緊澀曲折,但並不太深的花徑之
中。

  “唔……”雍素錦悶哼一聲,蹙眉張口含住唐昕乳頭,身子被幹得前搖後晃,
就順勢一下下舔著嘴里的奶尖兒。

  唐昕看著南宮星一邊抽送一邊還在不住抽打雍素錦的屁股,疑惑道:“小星,
這……這她吃得消麼?”

  南宮星一掌捏緊雍素錦半邊臀瓣,輕喘道:“不這麼罰她,她才吃不消。不
信,你摸摸看。”

  “嗚嗚!”雍素錦嘬著嘴里奶肉搖了搖頭,含糊道,“不必摸,我就喜歡這
樣挨罰,你有這空閑,不如想想怎麼搶回你男人吧。她放著好端端哪兒都不缺的
你,急著操我來了,你不氣麼?”

  唐昕跟唐青鬥心眼兒好幾年,最初的醋意一過,哪里還那麼容易被雍素錦撩
撥到失控,而且她望著雍素錦那滿背傷痕,想著她股間少了的那幾樣東西,身為
女子感同身受,自然而然分外同情,心底早已軟了。

  她幽幽一嘆,抱起雍素錦,側身閃開到一邊,輕聲道:“我都泄了幾次,老
讓你看著眼饞,還要對我動手動腳。讓你一會兒又何妨。小星,我……非得跟著
你你一起罰她,她才高興麼?”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問還有沒有別的路子。

  南宮星知道唐昕已有不忍,心想正是時機,便抵著雍素錦花心研磨,柔聲道
:“素錦與尋常女子大不相同,能讓她情欲洶湧的法子一共兩個,要麼像我這樣
狠狠罰她,她越吃痛,就越是心花怒放。”

  唐昕雖沒見過,但畢竟見識廣博,多少聽說過一些,鳳眼一斜,道:“那…
…另一個呢?”

  雍素錦不等南宮星回答,就突然身子一挺,掙開他雙手斜斜一撲,重又把唐
昕撲倒壓在身下,在唐昕唇上飛快吻了一口,雙眼水漾欲滴,嬌笑道:“還有,
就是你這般樣貌標致的小娘子能叫我親親摸摸,最好再與我好好磨磨鏡子咯。唐
姑娘,我下面有疤,是硬的,貼著磨你,可快活咯,你要不要試試啊?”

  唐昕有點心慌,她雖和唐青同床侍奉過,可調戲唐青時都抱著逗弄心態,從
未有過真從女人身上找樂子的想法。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雍素錦非要留下,並不
是真要跟她搶男人,而是看中她了。

  “我……我有小星就夠了。”她蹙眉往後一挪,不情願道,“我又不是什麼
深宮怨女,不必磨鏡自娛。”

  雍素錦微微一笑,低頭舔上唐昕大腿,嬌喘道:“隨你,反正,你情郎正在
我里面攪和呢,嗯嗯……他又大,又硬,這麼好的寶貝,卻讓我這個不喜歡男人
的占了,我耐力也強得很,我看吶……嘶……嗯……啊啊……我看你就,就在旁
邊睡下得了。你不早點讓我舒服了,今晚輪不到你咯。”

  唐昕鳳眼一瞇,醋勁兒再起,抱起雍素錦上身望著她已經硬起的乳頭,運起
打暗器的手法,將指尖一扣,冷冷道:“好,那我就跟著小星一起罰你吧。”

  話音未落,她二指彈出,準確無比地抽打在雍素錦的乳頭。

  唐門暗器手法冠絕天下,唐昕這指力雖大半都是巧勁兒,卻也能將鐵蓮子打
出十余丈遠。

  雍素錦乳頭猛地一痛,好似要被彈碎,昂頭悶哼一聲,跪著的雙腿都往中間
夾了一夾。

  唐昕啊喲一聲,忙道:“小星,我、我不會出手太重了吧?”

  南宮星那條肉棒正被雍素錦牢牢裹住,吸得龜頭酥麻欲化,呃嗯低喘一聲,
一時間顧不上回答。

  反倒是雍素錦挑眉笑道:“這就叫重麼?我怎麼半點不覺得呢?我看啊,你
還是換成嘴巴,用上牙得好。”

  看她挑釁似的將顫巍巍小乳湊到自己唇邊,唐昕暗咬牙根,一張嘴將她乳房
含下半個,將心一橫,貝齒合攏,把她奶兒頓時夾扁。

  “呃啊……哈啊……啊啊……”雍素錦渾身微顫,明明痛得蹙眉呲牙,唇角
抽搐,那早已無法從抽插中得到樂趣的曲折腔肉,還是往飛快進出的肉棒周遭塗
抹上了層層淫蜜。

  南宮星隔著肩頭給唐昕遞了一個眼色,示意她不必擔心,自己也加快速度,
捏臀掐乳,與唐昕兩面夾擊,將被綁了的雍素錦協力擺弄。

  無奈雍素錦雙手雖然被綁,可她腳趾靈活不遜於手指多少,將身子靠在南宮
星身上後,便探足一捏,靈巧撥弄起唐昕的勃脹陰核。

  唐昕本就泄身不久,正是敏感當口,扭臀躲了幾下,卻躲不過那雪足追擊。

  如此片刻,她心中惱火,咬著雍素錦乳肉,往另一邊乳頭上連連彈指,打得
嫣紅奶尖兒劈啪作響。

  雍素錦嬌吟不休,腳趾在唐昕胯下越動越急,不多時,兩具美艷裸軀,便一
起到了情潮之巔。

  黏滑蜜漿垂流在雍素錦的腳尖,南宮星的胯下,落處雖然相距甚遠,色澤卻
別無二致,昏黃燈火照映之下,一般的晶瑩透亮,閃閃發光……


                            【未完待續】
2019-4-6 23:18#2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5)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4-13


本文首發於阿米巴星球、第一會所、東勝洲關系企業及天香華文。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四集將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五章 夾擊

  唐昕在唐門一直都是負責情報一線,由輕身功夫不錯的小跑腿一點點努力拼
到僅次於唐行博的位子,橫豎也算個小小頭目。在這個位子上,她武功未必要有
多高,但博聞強記一定是分毫不敢落下。

  正經東西心里分毫不敢遺忘,那些不正經的,總歸會有好奇之心。

  是故閨房中的情趣她即便自己並不懂得多少,但大都知道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在南宮星身下一處處豁然貫通之後,她還當自己所知,差不多就是閨房秘戲的十
之八九。

  哪知道今夜雍素錦就結結實實給了她當頭一記悶棍。

  先前那吃痛反而情欲高漲的情形唐昕有過聽聞,知道有些女子頗能苦中作樂,
更有甚者,會用上紅綾懸吊,銀針戳刺等極端法子,雍素錦既然遭遇不同尋常,
這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喜歡玩弄女子身軀的情形,唐昕也算是聽過,這世上既然有男子性好龍陽,
臀中取火,那自然就會有女子醉心磨鏡,陰陰互濟。

  可眼下這情景,著實讓她瞠目結舌。

  女人的腳,從來都帶著一股禁忌的意味,大戶人家的閨女,裙擺及地,碎步
緩行,就是連穿著繡鞋和襪子的腳也不願讓男人見到。

  在顛鸞倒鳳,百無禁忌的時候,有些男人往往愛捧起那雙旁人不得見的雪嫩
腳掌,或撫摸把玩,或親吻吸吮,在唐昕眼中,皆不足為奇。

  所以雍素錦懶洋洋說起要用赤足幫南宮星出來一次的時候,唐昕心中還滿腹
疑竇,尋思你這雙腳長得是美,可南宮星一身精純內功,陽氣綿長,在她身子里
折騰許久都不至於一泄如註,不過是把玩一下嫩足,何至於出精。

  然後,她便瞠目結舌,坐在雍素錦懷中,近距離親眼見識到了那獨步天下的
“金蓮譜”上絕學。

  雍素錦本就是存心要震震唐昕方才虐痛她到泄身而升起的淡淡傲氣,故意讓
唐昕雙腿微屈墊在下面當作架子,摟著她一起坐在南宮星雙股之間,雪白赤足繞
過唐昕腰肢,伸向南宮星胯下,修長腳趾趁著那擎天一柱上淫液未幹,迅速施展
開來。

  酥紅足弓合攏兩側,先來了一段“殘玦抱臂”,旋即轉為“嬌菱禮佛”,那
玉雕般的腳丫時上時下,先叫紫紅龜頭在兩邊足底之間出出入入,跟著十根細長
腳趾左右一抱,一邊順次起伏,一邊緩緩套弄,擺弄陽物的動作,倒比唐昕的雙
手還要老練嫻熟。

  之前被腳趾生生撥弄到花徑湧蜜的時候,唐昕就知道雍素錦的腳和一般女人
不同,可她實在想不到,竟能不同到這等地步。

  但聽著南宮星的輕喘,看著他面上享受神情,唐昕清楚知道,這的確讓他極
為快活。

  雍素錦勝她的這一籌,她無論如何也翻不回去。

  而且,望著那雙雪浮酥紅的腳掌,在昂揚陽具周遭盤繞起伏,柔軟而不失韌
勁的肌肉呈現出各種淫靡形狀,唐昕竟也感到一陣強過一陣的癢,小蟲一樣爬在
她的乳峰、她的肚臍、她已被打濕的毛叢,和芳草下方不遠,那還記著粗硬肉棒
狠命磨弄滋味的潮濕洞穴深處。

  唐昕伸出手,輕輕扶在雍素錦正忙碌的小腿上。那里的肌肉正在光滑的皮膚
下緊繃扭轉,印痕蠕動在她的掌心,微微下壓,內里極為結實,甚至,有些發硬。

  可這些肌肉並不會讓小腿醜陋,那線條依舊優美而誘人,包裹著的光滑皮膚
連一處毛孔都摸不出來,還透著一股微妙的濕潤感,仿佛用這里夾住陽具,一樣
能讓男人喜悅到呻吟。

  這麼一雙腿腳,到底經歷過怎樣的磨練?

  “唐姑娘,你情郎那里不夠滑溜了。我腳上不會出油,你行行好,去幫幫忙
咯。”雍素錦從後方往她耳根呵了口熱氣,輕聲說道。

  “這……這我要如何幫忙?”唐昕雙乳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雍素錦抄手按著,
奶頭被撥弄得又酸又漲,連嫩紅乳暈的色澤都深了幾分,難免反應有些遲鈍。

  雍素錦在她頸後輕笑著舔了一口,嬌喘道:“你要願意用口水呢,就彎腰稍
微吐一點,不過,那個並不太滑,也用不了多久,你想你情郎舒服快活呢,不妨
……就試試你小屄的水兒咯。”

  唐昕臉上一熱,蹙眉道:“我當然想他快活。可……可用我的水兒,我為何
不把他裝進來,非要幫你作嫁衣裳?”

  雍素錦早摸清了她的想法,吃吃笑道:“你就不想看完麼?我這雙腳丫子啊,
招數還多呢。尤其到了他出精的時候,我來教你看看,如何讓男人快活的時間翻
個倍。”

  唐昕默不作聲猶豫一會兒,終於還是壓不住心底好奇,彎腰湊近,攏唇吐舌,
將一汪香津垂落下去,澆在正被雙腳服侍的棒兒上。

  那陽具足足脹大了一圈,她賣力吸吮舔嘬,也要起碼一炷香功夫才能有這效
果,還得不碰到牙齒才行。

  她緩緩挺身,一只手垂下,不自覺便摸在了她的右腳上。

  同樣是輕功不錯的女子,憑什麼她雍素錦腳底白里透紅不見絲毫死皮糙肉,
蹬踏施力最容易磨出厚繭的地方,仍能嬌嫩柔滑,比剝殼煮蛋都不遜半分。

  她望著雍素錦繁複靈巧的動作,嘗試著自己分開腳趾學了學,可那技巧當真
不是常人能用,她拼盡全力,大腳趾根部都已經酸痛,打開的縫隙依舊不可能容
得下南宮星的巨物,蜷曲起來也不可能抱住半根,更別說幾根腳趾逐次起伏,這
彈琵琶輪指一樣的本事,她用手還差不多。

  “不必嫉妒。”雍素錦輕輕捏住唐昕乳頭,她手指磨搓著唐昕,腳上伺候著
南宮星,口中仍能分心低聲道,“我這本事你沒有,可你那能出油的好屁股,我
也眼氣得很呢。我用腳給他揉,總有累的時候,哪比得了你炫耀的本事,單槍匹
馬就能應付小星一夜,就是他明媒正娶的白若蘭,也必定羨慕得要命。”

  唐昕聽出雍素錦主動示好,兩人如今肚兜也都脫了,精赤條條貼在一起,肉
挨著肉,她後背都能感覺到雍素錦微微發硬的乳頭在輕輕劃動,心里暗暗嘆了口
氣,輕聲道:“我也是強撐硬頂,他花樣多,又長氣得不得了,到最後,還是我
先筋疲力盡。我要有你這腿腳靈便的好本事,起碼,能多應付他一時半刻。”

  南宮星起身半坐,伸手往唐昕嬌嫩雞頭捏了一把,笑道:“床笫之間男歡女
愛,求的是陰陽和合,共赴巫山,你們誰累了,不想再快活,說一聲,難不成我
還能強要?”

  唐昕一斜鳳眼,嬌嗔道:“你……你一弄就讓人失了魂兒似的美,不累到擡
不起屁股,誰舍得說不要啊。”

  雍素錦腳趾一緊,使出“寶鎖橫江”,將南宮星昂揚巨物上下卡住,憋回那
股欲射滋味,在唐昕白皙後頸舔了一口,輕笑道:“那不還是你貪,我就舍得,
他只要出了精,我知道他快活過,想何時停就何時停。”

  南宮星喘息著笑道:“可在你腳下,你不想讓我出,我也出不來啊。”

  唐昕盯著那肉棒漸漸平複,馬口滲出一滴透明津液,忍不住往雍素錦胸前一
靠,扭臉問:“這……這憋回去有什麼好處?”

  “我怎麼知道,你問他。我只知道這麼一來,男人會快活得要上天,在他身
上一試,不假。”雍素錦一腳托住陰囊,用軟嫩足底旋轉按揉,另一腳擡起罩住
龜頭,逆向轉動,這“瑤池一柱”用在剛鎖回陽精的男根上,比平時還要銷魂數
倍。

  南宮星在這兩人面前沒什麼好遮掩的,曲肘半躺,愉悅呻吟道:“她雖然不
讓我出,但方才的滋味,可是比出精的時候不差太多,既省掉元陽消耗,又享受
到美妙滋味,當真了得。”

  知道唐昕羨慕,雍素錦笑瞇瞇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這里的訣竅,可未必
非要用腳。你是唐門的姑娘,暗器學了少說也有十來年,手指頭,難道還能不如
我的腳丫子感覺敏銳,動作靈活?”

  唐昕眼前頓時一亮,心底醋意早就被淫靡氣氛沖擊的七零八落,這會兒哪里
還顧得上撿起,“這要怎麼來?”

  “只要記住這幾樣訣竅,小心感應,莫錯過時機,你隨時都能用手做成。”
雍素錦也不隱瞞,一般用玉足操作,一邊揉著唐昕雙乳在她耳邊細聲傳授。

  她曾經所在的地方,說是煉獄淫窟也不為過,為了能讓男人的享受盡量提升,
可以說是花樣百出。莫說唐昕一個似懂非懂的失身少女,就是浸淫青樓十余年的
老妓,也未必能知道其中一些不傳之秘。

  南宮星看著胯下嫩菱似的美足嫻熟伺候,聽著雍素錦嘀嘀咕咕教授本領的響
動,心中突然忍不住想,當年逃走的時候,這姐妹倆應該不是才被送去,那……
玉若嫣既然沒有失憶,這些取悅男人的方式,她是否也曾學過幾樣?

  一想到玉若嫣蓮足半舉,也如雍素錦一樣在他胯下反複摩擦,面色潮紅含羞
帶怯的樣子,他那根陽物便一陣硬漲,微微發痛。

  他也承認,若說沒對玉若嫣那樣的絕色佳人產生過什麼邪念,純屬自欺欺人。

  雖說雍素錦五官精致絕美比姐姐遜色不了多少,可畢竟生長環境截然不同,
雍素錦的眉宇間始終有股隱隱約約的戾氣,即便故作媚態也掩飾不住,再加上總
是赤著一雙吸引目光的霜白玉足,無形便分去了幾分註意。

  而玉若嫣在王府生活多年,習武涉足六扇門,身上既有一股凜然貴氣,又英
姿逼人,配上健美身段,攝人面容,足以激起男子體內將其征服的濃重欲望。

  只可惜,南宮星心中清楚,雍家姐妹二人互為心結,是彼此人生最大的桎梏
與陰影,要是玉若嫣真失去記憶,他到還可以支走雍素錦謀求良機偷個娥皇女英
的結果。可如今玉若嫣已經眼見妹妹托身在如意樓,可以說安危系於南宮星一身,
以她心性,怕是絕不肯給南宮星一親芳澤的機會了。

  “跟你打賭,小星在想別的女人。”雍素錦突然一聲嬌笑,腳趾夾住他陰囊
外皮就是一擰,“瞧他走神的。”

  唐昕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她都赤條條陪著雍素錦一起在床上伺候了,南宮
星竟在走神。

  而且,她心思機敏,一想就知道,以此刻赤裸雙姝的姿色,能讓男人還有心
思分神的,方圓八百里內頂多只有一人。

  “你……你這會兒想起玉若嫣了?”

  南宮星的面皮未能盡數子承父業,不免略顯羞赧,恰好那條肉棒被雙足侍奉
得又到情巔,低喘一聲,呻吟道:“不成……分心也……也忍不住了,素錦,讓
我出來……”

  雍素錦嬌哼一聲,“點雪尋梅”一觸即走,也懶得再用“粉瓣搖杵”的招數
來幫他延長出精的快活,收腿便雙手一撐往後挪開。

  唐昕一怔,眼見那肉棒一顫就要噴個滿床白花,急忙弓腰低頭,抓住那活龍
就急忙把紫紅龜頭張口含住。

  果然,才一進到溫潤口唇之間,一股濃腥就噴射而出,水箭似的沖在她的喉
頭,讓她深處一癢,險些咳嗽出來,急忙不住吞咽,細白的脖子一時間憋得通紅。

  南宮星這股欲火傾瀉出去,也顧不上慢慢平複,趁著兩女沒有小事化大興師
問罪,張開雙臂撲倒唐昕,拉躺雍素錦,把她倆並排壓在床上,雙手布滿陰陽真
氣,順著玲瓏曲線光滑肌膚緩緩撫摸,笑道:“好,輪到我來服侍你們兩個了。”

  雍素錦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道:“不敢不敢,羞煞奴婢咯。”

  唐昕扭開頭,酸溜溜道:“你要不情不願,那就去伺候玉若嫣唄,她艷名全
天下都知道,我可比不了。”

  這種事情,解釋起來沒完沒了越描越黑,南宮星知道雍素錦不必哄,便一扭
身,將唐昕纏住,上邊撥弄奶頭,下面輕點花豆,嘴唇夾住耳珠輕柔親吮一番,
柔聲道:“可她又不必我伺候。我還是喜歡想要我的姑娘,阿昕,你想要我麼?”

  唐昕一扁嘴,扭頭咬了他一口,忍著笑道:“討厭,凈問些廢話。”

  她身子余熱猶存,不幾下,便又被南宮星擺弄到嬌喘咻咻,玉津潺潺。她摸
向他胯下,將半軟陽具握住,貼在自己雪白嫩滑的大腿上,上下蹭動,嬌聲道:
“我想要,你……你倒是硬起來呀。”

  內家高手氣血充盈,更何況南宮星這種花間浪子理所當然會在房事上狠下功
夫,他微微一笑,捧住她玉股向上一擡,將半軟陽物放在兩腿之間,壓回夾住,
前後輕輕抽送。

  不幾下,那頹懶潛龍便又精神抖擻,熱騰騰撐在唐昕並緊的腿縫之中。

  “吶,我這就來了。”他輕笑一聲,依舊貼在她後背,吐舌順著耳後一舔,
搬起她一條大腿擡高,就這麼側躺著扶穩一挺,嘰咕一聲輕響,水淋淋的嫩縫兒
又被撐了個溜圓。

  唐昕美美叫了一聲,骨酥心醉,柳腰反折,將屁股努力上提,微微搖晃著身
子迎湊,開裂果肉之間,鮮美汁水被陽具翻攪帶出,亮晶晶反著光流下,將她下
面這條大腿染得轉眼濕了一片。

  南宮星運功相助,唐昕敏感多漿,那里能敵,只覺胯下玉門外熱內涼,嫩肉
處處酸麻欲化,不過百余下輕抽慢送,就被絲絲縷縷銷魂快意穿透蕊心,激出通
體戰栗,嬌呼一聲,泄得溪谷之間濕滑一片,連內外翻飛的唇肉之間都被抽送出
吱吱淫聲。

  “呼……呼嗚……呼嗚……”她長長喘了幾口,發覺南宮星還在後面扳著她
大腿進進出出,心尖兒一麻又要奔著下一浪而去,急忙轉為伏身,揮手對他擺了
擺,“你先去折騰雍素錦吧,叫我……叫我回口氣。”

  “那可不行,不把你伺候舒坦,你又該叫我去找玉若嫣了。”南宮星輕笑一
聲,翻身趴上她的背後。

  他那根陽具本就粗長上彎,女子並腿俯臥根本躲避不過,伸手將屁股蛋兒扒
開幾寸,騎著她大腿斜下一鉆,那雞巴便逆著淫水滑入。

  雙腳一夾,他手掌撐在唐昕腰肢兩旁,也不等她求饒,就狂風驟雨般一陣猛
攻,龜頭挖得牝戶噗啾作響,那白花花的臀肉轉眼就越收越緊,越擡越高。

  雪白蟲兒一樣拱了幾拱,她哀鳴一聲,花心嘬著龜頭哆嗦兩下,又泄了個一
塌糊塗。

  眼見南宮星還要加速,唐昕終於捋順一口氣,告饒道:“小星、小星……好
小星……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不過是吃醋,說明你心中在乎我。何錯之有?”南宮星笑吟吟答道,大腿
繃緊繼續抽送,堅硬下腹拍著唐昕臀肉,倒似打屁股般清脆。

  唐昕攥著床單,一雙赤腳在後面魚尾一樣拍床,剛想說話,一股鉆心酥麻沖
上頂門,快活得雙眼一翻,舌尖都涼了幾分,一條嫩腔子恨不得把南宮星的小兄
弟勒細,舒服到大腿根都在抽搐。

  “別……別了……小星……我舒坦了……真的……真的……舒坦了……”唐
昕扭著屁股,側頭再次求饒,“不用……不用伺候了……”

  南宮星這才穩住,俯身吻了下她耳垂,笑道:“可這才一刻出頭,我還生龍
活虎呢。”

  雍素錦在旁看著,眼珠一轉,繞下床去,找出燈油壺,過來笑吟吟遞給了南
宮星,沖著唐昕微微發顫的雪白臀溝努了努嘴。

  唐昕自己也有點吃不住勁,趴在床上軟綿綿道:“那邊……那邊真不成,已
經……酸透了,你動……我都想尿……小星,換個地方吧……”

  “好。”他笑應一聲,抽出濕淋淋的陽物,拍了拍唐昕的臀尖。

  雖說她旱道多油,天生肛媚,但方才那並腿俯臥的蟬附姿態,會讓臀眼收得
太緊,他又分外粗硬,還是要提防裂傷。

  唐昕嚶了一聲,乖乖將長腿一折,屈膝撐高已經微微泛粉的屁股,雙手拉過
方才卷好的被子,往腰下一墊,趴在那兒做好了準備。

  南宮星先用指尖蘸些唾沫,抹在她紅艷艷中帶著淡淡茶色的菊心,微一用力,
那柔軟的肛口便隨著她一聲嬌哼吸住他小半根指頭,一環環頗為有力的嫩肉套圈
兒似的向內蠕動,蜜滑油潤,吮得指肚都像是被舔過一樣陣陣酥癢。

  他向內探去,懸腕一轉,唐昕嗯嗯兩聲,臀尖一聳,四面八方的腸肉又往中
間堆緊幾分,讓手指頗有幾分刺入濕泥洞里拔不出來的拖拽感。

  這等好臀,不進去翻天覆地一番,便是辜負紅顏美意。他彎腰捧住唐昕臀肉,
啾啾親了幾口,將她雙膝往兩側一拽又多分開幾寸,自己提到高些位置,壓下翹
起陽具,依舊自上方斜伸,抵住肛穴中央,緩緩用力擠入。

  唐昕還記得該如何用後面叫他快活,先放松腰下全部肌肉,哪怕尿眼松了也
不往回收,咬住身下被子,雙手攥緊,把勁兒都轉移到其他地方,靜靜感受著臀
縫中央小小孔洞被那粗大肉棒一寸寸撐展。等最顯憋脹的龜頭傘棱通過,屁眼好
似吃下一個塞子的時候,她籲了口氣,將先前努力放松的肌肉恢複正常,那錯以
為要排泄的嫩腸子,立刻緊緊抓住進來的陽具,蠕動外推,磨得南宮星連連低喘,
他自己也肛花酸顫,不覺便從前面漏出幾滴清亮淫汁兒,沿著細長烏毛緩緩垂落,
拉出一根細細蛛絲。

  粉桃似的臀肉比起前面的最大好處,便是不論男子如何偉岸的淫器,只要耐
心輕抽換送,總能深埋盡根,壓到陰毛叢都貼住女子肛周,微微刺癢。

  南宮星靠燈油輔佐,緩緩推到深處,前後微微動了幾下,那略沙腸壁便潤出
一層融酪似的黏漿,動起來滑而不松,暢而不順,緊緊吸裹卻又拖拽不住,頂入
重重破阻,抽出層層刮磨,撫臀擺腰不過幾十回合,便舒爽到後背發麻,陰囊緊
縮。

  而且唐昕一覺快活,勒在根上的嬌嫩菊肉便打了活結的繩圈兒一般束緊,血
脈被逼往龜頭,讓那兇猛蘑菇不由得再膨脹幾分。

  陽具一粗,撐得腸腔滿滿當當,刺激更甚,磨弄更狠,兩人的舒暢打著滾兒
地上翻,不一會兒便一個低喘咻咻,一個嬌喘籲籲,一個擺腰更快,一個提臀更
急,一個抄胸撚乳,一個探手花蒂。

  正所謂,活龍入白谷,碧水下蟬溪,赤菊吞狂蜂,春蔥撥菩提。

  這一番陽沖陰湊,酣暢淋漓,雍素錦在旁看著,不覺眼底微濕,秀目半瞇,
將燈油壺隨手放到床邊,便繞回床內,一扭身躺在唐昕旁邊,輕咬下唇,手指輕
輕捏摸在唐昕搖晃乳肉,一條雪白長腿高高蹺起,微點足尖踩在南宮星胸膛,腳
趾曲曲伸伸,小手一樣撥拉。

  唐昕被抄著上身,臀後一下下沖擊夯入,肛腸如淋了美酒暢快欲醉,魂兒都
浮在半空,紅艷艷的嘴唇不住顫動,一絲津唾垂下都顧不上擦,哪里還管得了雍
素錦在下面動手動腳。

  雍素錦越玩越是起勁,眼見唐昕高潮間隔越發短暫,似乎又要求饒,微微一
笑,吐出柔軟舌尖,在下面接住她垂下的那一絲口水,攀蛛絲般一路向上,雙手
一抱,將她冰涼唇舌結結實實吻住。

  唐昕鳳眼一瞪,心知不妙,急忙撒開正揉搓陰核的手,去推雍素錦。

  但雍素錦膏藥一樣將她貼緊抱著,四團乳肉將南宮星雙手擠在中間,四顆乳
頭兩個頂著掌心,兩個抵著手背,兩個被攥緊揉捏,兩個旋轉磨蹭助威鼓勁,四
片唇瓣交錯貼合,一個想躲一個追,兩條香舌纏在一起,一個想縮一個吸,本被
托回口中的唾液轉眼就從縫隙間溢出,再度背井離鄉。

  雍素錦滿心得意,快活得渾身飛滿霞光,那平平恥丘的縫隙間,淫蜜泉湧,
絲絲縷縷染在兩塊陳舊疤痕上,映出兩彎新月般的弧澤。

  唐昕身上雖也舒服,卻已經舒服到有苦說不出眼中閃著淚花的程度。

  她那小屁眼里雖天賦異稟油漿層層疊疊不斷,一環環腸節也能將裹著的肉棒
分段吸吮分外銷魂,但這天生媚肛極為敏感,腚溝里就像是多生了一個屄縫,即
便沒有脫陰之憂,那兇猛的快活卻分毫不少。

  她嘴巴被雍素錦死死堵著,雙手也被雍素錦抓在自己臀後按著,想喊停喊不
出,想推人只能用奶子使勁兒,白蛇一樣亂扭,還是被硬邦邦的雞巴戳在里面串
著,泄洪的陰津流出了花瓣,流過了大腿,流上了床。

  意識漸漸離了嬌軀,唐昕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間,竟有了一種自己要被活活
奸死,卻又死得心甘情願的念頭。

  一浪、一浪、一浪一浪一浪……起初她還能分清高潮之間的空隙,到此刻,
身子卻已仿佛失去了其他所有感官,只剩情欲之火熊熊燃燒,將她當作木柴,當
作油膏,一寸寸焚燒殆盡。

  南宮星一直在估計著唐昕的極限,這嬌媚油腸如此銷魂,他也樂得多享受片
刻。

  但沒想到,雍素錦突然使媚,將唐昕緊緊纏住,那嬌淫奢糜的景象,讓他也
一時間有些失控,埋在唐昕臀股之間一直挺動不休,足足弄到出了一身大汗,濕
淋淋像一尊出水銅像,光澤油亮。

  他正爽得大口喘息,決定收功結束這次,射滿那銷魂肛花之時,突然覺得唐
昕身子猛地一挺,那原本縮得死緊的後庭冷不丁松了幾分。

  他反應極快,馬上抱起唐昕向旁一轉,坐在床邊抱腿分開,事出緊急也顧不
上先將陽物撤出,就那麼依舊頂在她臀芯里面,直挺挺戳著。

  果不其然,唐昕猶如爛醉一樣側頭靠在他肩上,渾身酥軟不動,唯有那充血
到分外艷紅的蜜裂縫隙之間,淅淅瀝瀝淋下一股清透液體,旋即,嘩啦啦噴灑在
床邊地上。

  雍素錦啊喲輕叫一聲,急忙伸長胳膊挪開床邊鞋子,踩上自己那雙過去端來
銅盆,往唐昕濕透胯下撩了幾捧。

  那是後院深井的水,清涼無比,潑洗在恥丘,頓時讓唐昕一個激靈,終於將
九天外飄飄欲仙不肯落地的三魂六魄拽回。

  她眼珠轉了轉,睫毛微顫眨了幾眨,似乎終於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哎呀
叫了一聲,雙手蒙面扭頭撲在床上,鉆進了被卷里頭。

  南宮星啞然失笑,看雍素錦端著盆子滿臉得意,忍不住擡腳踢了踢她,指指
自己就要達到至高喜樂的高翹陽物。

  “呸,不看才從哪兒拿出來。我可不吃她的屎。”

  南宮星接過銅盆,壓下陽具泡進去洗了洗,笑道:“那轉過來,換你了。”

  雍素錦往床上一坐,動了動腳趾,“還用這兒幫你吧。”

  南宮星搖了搖頭,深沈了幾分的視線滑過她雪白裸軀上還隱隱可見的紅暈,
“你的腳也累了,歇歇吧。”

  “幫你省勁兒,你還不高興?”雍素錦水眸一斜,笑道,“你剛才可是吭哧
吭哧累了半天,就歇會兒,叫我伺候伺候主子唄。”

  “那就用嘴吧。”南宮星說完一躺,掀開被子摟過唐昕,對著她羞紅面頰親
吻一陣,輕聲安慰。

  雍素錦似乎早就在等這一刻,她起身跨過南宮星身軀,哼了一聲,一邊蹲下
用尚有一層淫蜜潤滑的膣口含住龜頭,緩緩勉強坐下,一邊譏笑道:“唐昕姑娘,
先前是誰誇口獨個兒應付一整夜也不成問題,絕用不到我幫忙的啊?怎麼這才差
不多一個時辰,就得我端水來洗尿啦?”

  唐昕自覺羞恥,埋首在南宮星懷中不肯擡頭,生著悶氣心里不甘,幹脆一腳
踢向雍素錦胸膛。

  可惜她渾身上下綿軟如酥,這一腳比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也好不
到哪兒去,雍素錦起起落落吞吐著胯下肉棒,依舊輕輕松松擡手接住,順勢一抄
湊到嘴邊,笑著含住她腳趾吮吻起來。

  唐昕更羞,急忙回抽,可雍素錦心神清醒,一身力道仍在,虎口一鎖扣住腳
踝,就慢條斯理把玩起唐昕的赤足。

  南宮星挺喜歡這畫面,不想讓唐昕使勁兒抽走,微微一笑,扭頭穩住唐昕,
手掌一伸就帶著一股溫暖真氣捏住她早就腫脹如豆的陰核,飛快搓弄。

  唐昕剛聚起的力氣頓時泄了個一幹二凈,蹙眉哼唧權當抗議,大概是想不明
白,憑什麼那根雞巴在她身子里頭時候是她被兩人夾擊,如今換到了雍素錦的里
面,怎麼還是她被左右夾擊?

  先前綁著雍素錦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所謂雨露均沾,便是要一般公平。

  雍素錦下肢力強持久,起伏套弄旋轉磨蹭前後扭動左右搖擺循環往複,不一
會兒,便將南宮星早已高漲的情欲送到了巔峰。

  他一覺酸麻聚向會陰,便卡住雍素錦纖腰往上一托,天地反轉一翻,抽出跨
上一步,對著她嬌柔紅唇便壓了下去。

  雍素錦無奈張口,舌尖一托,吮入嘴里,吃下他噴射出的萬千子孫。

  側靠在南宮星強壯胸膛上,唐昕望著雍素錦跑去桌邊用茶水漱口,低聲道:
“小星,你這些子子孫孫,怎麼都叫我們吃了。可真浪費……”

  南宮星已經出了兩次,心中躁動大體平息,懶洋洋道:“我又不急著當爹,
蘭兒一心怕我絕後才那麼著急,你急什麼?”

  唐昕白他一眼,輕聲道:“怎麼,我就不擔心你續不上香火麼?”

  南宮星哈哈一笑,道:“南宮家這種糟糕血脈,斷就斷了。天下姓南宮的又
不止我一家,怎麼能叫續不上香火。”

  唐昕知道他一夜下來勇猛數次不成問題,眼珠一轉,小聲道:“那……下次
你給我,多少沒所謂,反正出進來,叫我有個念想嘛。”

  雍素錦挑亮油燈,換上新蠟,屋內光亮許多。唇邊帶著水珠,她擡腿邁上床
榻,拇指一揩,笑道:“那你給他嘬硬了,我施展金蓮譜,快出來時候提醒你,
你就老實別客氣,擡屁股給他坐下去,只要坐不錯洞,下一泡精都是你的。”

  唐昕瞄她一眼,“你不要?”

  雍素錦咯咯笑道:“要來作甚?肚子一大,大半年不能打架,呱嗒掉下個娃
娃,我還要挺著奶子抱著日夜去餵,都當老媽子了,那還怎麼行走江湖,你怕不
是要憋死我。娃娃那麼煩,保不準我一生氣踢下床,小星就算不生氣,他娘也非
要追著我打不可,我哪兒惹得起,還是免談免談。”

  她見唐昕猶疑不信,索性笑道:“不怕給你亮個實話,別說我不喜歡娃娃,
就是喜歡,也沒本事生了。我身上哪兒你都見了,你自己說,我還是個尋常女人
麼?”

  南宮星微微皺眉,將她拉到懷中,沈聲道:“女人受傷,一樣還是女人。”

  “受傷是受傷,殘廢是殘廢。你老婆胳膊上那個疤叫受傷,我這就是殘廢。
不必你違心安慰。”雍素錦輕快說道,雪足一勾,腳尖已將南宮星軟垂陽物扶起,
另一腳旋即跟上,輕輕踩住,兩面一夾,上下揉搓。

  唐昕發覺南宮星有些不悅,忙撒嬌道:“小星,人家既然不喜歡,不要就不
要,難道不要的你非要給,我這想要的……你反而一個勁兒吊著麼?”

  赤裸相擁,一龍二鳳,就算鐵石心腸的男人,這會兒最硬的也絕對不是其他
地方,南宮星笑嘆一聲,道:“不是我這次不想給你,我是尋思著,打算用素錦
的後面,從那兒拔出來,你要存精,不嫌臟麼?”

  唐昕一楞,略一思忖,下床踩著鞋子去桌邊端起杯子,倒了滿滿一杯水,過
來放在床邊地下,上床笑道:“我及時洗洗就是。”

  雍素錦一捂屁股,搖頭笑道:“你還是給她好好播種去吧,我這出大糞的地
方,你硬愛往里鉆,我又不會出油,被你肏多了,屎都比別人粗一圈。”

  知道她是故意激自己惡心,南宮星一笑置之,雙臂一張把她圈到懷里,沖唐
昕說:“來,這次換咱們夾擊她。”

  “餵,我滿背傷,你還老從後面來,不嫌醜啊?”雍素錦對唐昕過來將她抱
住並不排斥,但看南宮星又轉去後頭,她畢竟是個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容貌的少女,
不禁心生不悅,一撅屁股,在他小腹上撞了一下。

  南宮星不以為意,俯身在她新傷上輕柔吻過,道:“我總要記住這些傷的樣
子,免得將來我姨娘給你治好後,我記不起你曾經這些經歷。”

  “你沒事幹閑得?記這些作甚?”

  “這些痛苦,也是你的一部份。”南宮星柔聲說道,拿過燈油塗在已經再次
翹起的陽具上,站在床邊抱過雍素錦的纖腰,頂著緊窄臀縫緩緩壓入。

  雍素錦悶哼一聲,側臉靠著唐昕雙乳中間,蹙眉問:“你這是抹了多少油啊?
要給我屁眼里接出根燈芯照亮麼?”

  果然,玉若嫣沒事之後,雍素錦的心境比從前漸漸開朗許多,言談舉止,都
有幾分隱約改變,南宮星大感高興,順著她譏誚言語往里一挺,頂個盡根,笑道:
“那就用我這東西給你當燈芯吧。”

  雍素錦輕哼著承受他的抽送,雙手摸索著去捏唐昕屁股,道:“你這根東西,
就算我舍得點火,你其他女人也要圍過來活吃了我。”

  “你雍素錦何時怕過這些。”南宮星撥開她垂散長發,輕輕撫摸著她微有香
汗的後頸,“你要真舍得,這次幹完,我就躺下叫你點火。”

  雍素錦隨著他動作搖晃幾下,擡眼看著唐昕,問:“他讓我燒了他雞巴,你
也不吱一聲麼?”

  唐昕板起臉,道:“吱。”

  南宮星一口濁氣頂上喉頭,險些笑軟了胯下陽具。

  唐昕也咯咯笑了起來,在雍素錦乳頭上掐了一把,道:“你就是嘴巴毒,才
不信你舍得。”

  “誰說的?”雍素錦突然冷哼一聲,眼中寒光一閃。

  跟著,她對著被嚇一怔的唐昕脆生生大笑起來,在面前渾圓乳房上咬了一口,
軟軟趴了下去,猶如一只尋到了爐火的貓兒,心滿意足瞇起眼睛,拱高臀部方便
南宮星進進出出,輕聲道:“是啊,誰知道什麼時候,我就不舍得了呢……”



                              【未完待續】
2019-4-14 00:06#2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6)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4-20

本文首發於阿米巴星球、第一會所、東勝洲關系企業及天香華文。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六章 故人

  連鴛鴦也不必羨慕的左擁右抱日子過著,南宮星卻不能真安心撒手什麼都不
管,沈醉在溫柔鄉中不可自拔。

  在唐昕和雍素錦的陪伴下了虛度半日光陰,他找霍瑤瑤又討教了幾個時辰那
些奇門異術之後,便踏著月色上山,到約定的地點找自己母親,轉告唐遠明給的
警告。

  打好腹稿,又等了一刻有余,身邊樹梢好似微風拂過般一陣輕響,唐月依的
修美身影便輕輕落在了南宮星眼前。

  南宮星先將唐昕已經接到的事情報告,果然如他所料,娘親立刻露出微笑,
鳳顏大悅。

  他對自己母親還算了解,知道唐昕、唐青這兩個親上加親的表姐妹才是她甘
願涉險的主要原因,當即打蛇隨棍上,提起讓母親趁著唐門還沒下決心封閉唐家
堡,盡早離開。

  “唐昕和雍素錦我都打算送走,她倆沒一個聽話的,我覺得,要是沒個壓陣
的,半路肯定要出岔子,單靠崔碧春恐怕不夠格,娘,我看這一趟還是靠你護送
吧。”

  唐月依何等機敏,一笑道:“這是遣走我麼?唐門是我娘家,有什麼好怕,
唐家堡就是被圍到銅墻鐵壁,我找處過水的山崖跳下去便是,咱們習武之人行走
江湖,最不怕的就是跳懸崖。當年我和你爹沒水的也一樣掉下去過,那不要臉的,
還趁我摔傷沒有還手之力弄出了你。死不了人。說不定我下了水順流一飄進了江,
也跟雍素玉一樣遇到貴人,正好進鎮南王府當臥底好好查查那一家子。反正你爹
跟你一個德行,救美人多遠多危險也舍得跑一趟。”

  知道她是在暗暗譏刺自己還不舍得玉若嫣,南宮星只好岔開話題戲謔道:
“那可不成,唐門三山河水進的那條江,要一路往東南去,鎮南王府必定撿不到,
保不準就進了定南公的大宅子。那邊離我爹隱居的地方近,娘你肯定滿肚子不高
興。”

  “行了,臭小子,娘的安危不用你操心,真要出了事兒,你捎個口信給沈七
或者冷四,自然有人來救我。”唐月依滿不在乎道,“這次過來的四個公子都不
是善茬,唐門萬一應付不好要出大事,連唐炫都頂著叛徒的名聲跑上跑下調查不
肯離開,我豈能臨陣脫逃。”

  看她神情淩厲嚴肅,南宮星知道無法再勸,只好威脅道:“那,娘你要是真
被唐門的誰抓了,我肯定不止通知你說的那兩個。”

  “你師父最近夠煩了,這種小事別打擾她。要是唐門這幫混蛋不識好歹跟我
翻臉,沈七或者冷四來給他們個慘烈點的教訓才是對癥下藥。”唐月依眼中寒光
一閃,“說不定我也要殺上幾個,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當蛀蟲!”

  “我要通知我爹。”

  “我揍你!”

  南宮星一縮脖子,轉身展開狼影幻蹤,在這幽靜林子里跟娘來了一段久違的
追打逃竄戲碼。

  七繞八繞一直逃到身上發熱,兩人才重新立足站定。

  唐月依微笑道:“果然是孩子大了,打不著了。”

  南宮星笑道:“那是娘親心慈手軟,沒動真格。”

  “你大了,娘也老了。”唐月依輕輕嘆了口氣,“你擔心娘,也是正常的。
女人十月懷胎,真是傷筋動骨的大事,我產下你後,算上哺乳換尿布,里外里整
整兩年沒有練過功,當年我就不是你爹對手……如今,怕是連你也要打不過了。”

  南宮星不知她為何突然感傷,急忙嬉皮笑臉湊過去一轉身,“娘要打孩兒,
那永遠是打得過的,孩兒屁股在此,懇請母上動手。”

  唐月依撲哧一笑,照他後腦勺上拍了一掌,“行了,說別的正事吧。我不舍
得走,是惦記唐門,和我娘家這群親戚,你呢?惦記那個滿肚子藏了不知道多少
東西的雍素玉?”

  “娘,我現在好歹也算是半個如意樓的少樓主,天道的陰謀氣味這麼濃,我
還就在現場,最後我什麼也沒查,帶了一串美人班師回樓,那我以後還怎麼在師
父面前吹牛?”南宮星嘻嘻哈哈帶過去,知道他們娘倆誰也沒心思走,幹脆轉而
說起了輕羅這個突兀出現的絕頂高手。

  唐月依起初還當他是色膽包天盯上了四公子家的美姬,但多聽幾句之後,笑
容就漸漸從臉上消失,“當真有這種功力?”

  南宮星點頭道:“孩兒自認眼力還算不差,如今山上我明確知道實力的年輕
高手,傅靈舟、唐炫,加上我,不管誰單打獨鬥,都不是那個輕羅的對手。”

  他神色凝重,緩緩道:“但這並非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之處,是我離開後
苦思冥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她的運力手法,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但想不起是見
誰用過。我想……公子們離開之前,我是不是找機會跟她切磋一下,試試她內功
深淺,興許能猜出來路。”

  唐月依紅唇緊抿,輕聲道:“小星,你知道你覺得眼熟,意味著什麼?”

  南宮星神情更加沈重,用力點了點頭。

  他雖然學了母親的一身本事,但核心內功為風絕塵親自指點的陰陽隔心訣,
其余雜七雜八,也大都是狼魂中的前輩傾囊相授。

  唐月依並沒教他唐門的心法,亦即是說,他包括基礎內功在內的所有修為,
都承襲自狼魂一系。

  而內功心法,便是內家高手出招運力的法門。

  南宮星提起這件事,顯然是懷疑,輕羅和狼魂中的前輩有關。

  自天狼山的初代高手,到卷土重來報仇雪恨的二代精銳,狼魂此前並非個個
安然無恙,並不乏失蹤和殞命之人,若算總數,反倒是湮沒於江湖風波中的比例
更大。

  唐月依猶豫片刻,道:“天狼山勢大之時,打著狼魂旗號的高手足有數十人
之多,到如今,你爹的同輩隱居下來的,不過十余人。其中還有近半不問世事,
守諾不再出江湖。若是他們中誰的子女,倒是好事一樁。起碼四公子這里,咱們
就有了自己人。”

  南宮星苦笑道:“娘,我爹那一代尚有反目交惡的,到了我這一輩,傳人們
彼此間面都沒見過幾次,真能毫無防備當自己人麼?我是尋思,要真能在上一輩
攀個關系,說不定就可以先把四公子的嫌疑排除。他就算有爭權奪利之心,起碼
不會是天道的人。需要懷疑的目標,少一個算一個。”

  唐月依目光閃動,忽然道:“小星,你這話……可有點走偏了。”

  “哦?”

  “你也說了,你們這一代傳人之間彼此都很少見面,你又從何斷定,他們不
會去輔佐天道中人?”唐月依輕聲道,“此次天道死而複生本就詭異得很,要知
道,當年蕭落華和你師父可大不相同,她武功雖並非頂級,但運籌帷幄,心機深
沈縝密,若非女子之身無法身處朝堂之上,絕對能叫京城那些謀臣一個個相形見
絀。”

  “嗯,我聽過不少她的事,敬仰已久,可惜無緣得見。”

  “她遵守約定,親自斬斷了天道各條脈絡之間的連接,並請狼魂諸人一起做
了見證。可以說,若是當時天道中的某人想要卷土重來,就需要摸索著探明當年
蕭落華設下的障礙,並一一去除。”唐月依的眼中忽而閃過一絲恐懼之色,“對
啊……我先前怎麼沒想到,小星,其實……最容易將天道重新扶植起來,回複運
作的,不就是當初見證了蕭落華所作所為的人中之一麼?不行,我要盡快把這推
測寫信告訴你師父。此事不可怠慢。她威信仍在,召集同輩中人,大都會給她一
個面子。”

  南宮星皺眉道:“娘,你這推測……也太過火了吧?狼魂搏殺近五十年,為
的就是規制武林中人不叫他們肆意妄為這個共同的理想,狼群吃羊,但不應傷人,
這些都不把江湖人當人看的師叔師伯,豈會去跟一直維護江湖人利益的天道同流
合汙?”

  唐月依喃喃道:“五十年了。小星,距離你師父他們縱橫江湖的日子,也快
有二十年了。人是會變的。總之,你師父張羅大家聚一聚又不是什麼壞事,這事
你不必管了,我會跟她商量。你不要急著去跟那個輕羅攀關系,我找個機會查查
她。她武功要真那麼高,背後的人到底如何姑且不論,這個四公子,就一定要格
外註意。能把武功修煉到如此境界的女子,不會甘心侍奉哪里都不如自己的男人。
那個四公子,一定有什麼地方比她強。”

  南宮星微微皺眉,道:“我就覺得我師父哪里都比我師公強。”

  “你懂什麼。要沒有狄大人,如意樓豈會那麼容易有今天的基業。”唐月依
呵斥道,“要我說,你師父除了武功,哪里都不如那個文弱書生。當年前廳坐著
相府提親的媒婆,你師公能在後堂用匕首抵著脖子向父母說要娶你師父,寧肯丟
官滾回家里種田。你爹要能這麼待我一次,他就是……就是再多娶十八九個老婆,
我也認了。”

  “那他最後也沒娶我師父,到現在京城那邊的圈子還流傳著狄大人有個神龍
見首不見尾寵妾的說法呢。說的是誰難道娘你不知道?”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唐月依哼了一聲,不屑道,“你跟你爹一樣,都是
一顆心能分八百瓣,恨不得愛誰都一樣多的臭男人,最後表明真心的就是那個所
謂的正妻之位。所以你才替你師父打抱不平。你不如回家問問蘭兒,若是讓她降
格做妾,但從此之後你心里只裝著她一個只愛她一個,只另找一個女人當妻子傳
宗接代應付差事,你看看她願意不願意。”

  她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好了,越說越遠,輕羅的事我知道了,還有別的麼?”

  南宮星沈吟道:“娘,一旦唐家將環境封閉起來,四位公子離去,那文曲的
目的恐怕就有九成九要落空。換成你是文曲,或者是幕後主使,你會如何應對?
唐炫這一招,可說是打在了七寸上啊。”

  唐月依目光閃動幾次,眸子一轉,道:“讓公子們走不成。”

  “不錯。”南宮星一拍膝上,笑道,“可依我所見,鎮南王的這四位公子,
沒有一個是蠢笨愚鈍之輩,唐門如今又已經重重戒備,恨不得做個大鐵罩子將公
子們一個個罩住,文曲想要突然更改計劃來對他們下手,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哦?文曲的本事不是很大麼?”

  “我和霍瑤瑤討教了兩日,已經發現這種依靠攝心邪術的高手存在的致命缺
陷。”南宮星微微一笑,道,“他們需要非常完善周密的前期布局,才能順利奏
功的同時掩飾住自身的存在。他們自身沒有太多精力放在習武上,要麼幹脆不懂
武功,要麼就像霍瑤瑤一樣僅有點末流道行,他們缺乏直接下手的實力。那,在
短期內唐門傾盡全力嚴防死守的情況下,文曲不靠背後力量幫忙,絕對留不住這
幾位公子。”

  唐月依點頭道:“不錯,是這個道理。”

  “這四位公子此前鬥大哥,大哥沒了就亮出獠牙彼此廝殺,若是有人能找到
輕松將對頭解決的法子,四個公子恐怕早就已經死了一半。”南宮星緩緩道,
“因此,以我的推測,這次四位公子若不出事還好,如果有誰出事,出事的那個,
就八成是文曲的後臺。”

  唐月依眉梢一挑,眸子都亮了幾分,“這就是所謂的苦肉計?”

  “對,苦肉計。”南宮星堅定道,“所以咱們就該將計就計,誰用苦肉計,
就狠狠查誰。文曲的形跡,一定就藏在那位公子可以接觸到的範圍內。”

  “要是有公子死了呢?”唐月依搖了搖頭,突然道,“小星,江湖波詭雲譎,
娘一直教你,做事情不要先入為主,你雖然腦筋活,但也和你爹有一樣的毛病,
認定了的事,就鉆進去牛角尖想到底,你千萬不要擅自把誰認定成兇手再去推測,
那樣只會是智子疑鄰。懂麼?”

  南宮星神情一凜,垂首道:“是,孩兒謹記娘親教誨。絕不無憑無據妄下結
論。”

  唐月依神情緩和幾分,道:“那麼,我也懂你的意思,唐門地界你不熟,還
分身乏術,顧不過來這麼多。我會找幾個可靠的舊相識,和我一起出馬,牢牢盯
住這四個公子周遭的情形。盡量防患於未然。”

  南宮星其實沒這打算,忙道:“娘,你還是遠離那種危險圈的好。四個公子,
堂舅大可以盯住一個,唐炫這次如此積極,安排他去盯一個問題不大,小公子對
玉若嫣心懷惡意,把他交給玉若嫣負責,最後一個,我想趁機試試傅靈舟。”

  唐月依蹙眉道:“你呢?”

  “孩兒也不會湊近危險圈,如今多少姑娘的一生幸福牽掛在孩兒身上,自當
好好珍重才是。”南宮星打個哈哈,笑道,“而且我這幾日忙得很,那個霍瑤瑤
雖然每樣功夫都不精,但暗器易容,攝魂控音,毒術醫理,機關布陣都懂一些,
也都記著秘籍在心里,就像個初出茅廬的龍十九。”

  龍十九和七巧童子兩位,歷來被作為江湖中奇門異術的標桿人物提起,南宮
星能給出這種評價,已是相當擡舉。

  唐月依面現不悅,沈聲道:“又是個眉清目秀的可人兒?”

  南宮型笑道:“娘,這種易容術已有大成的女子,容貌如何還重要麼?我若
哄好了她,讓她死心塌地為我賣命,我看上那位女子的相貌,只要帶她去打打眼,
回頭就能換成那副樣子,豈不美哉?”

  “小星,我此刻沒心思聽你說玩笑話。這種雜學過多的江湖人,多半心術不
正,性情不定,你也少打領去內宅的主意。這種女子,還不如雍素錦那個煞氣入
骨的小魔頭。”

  南宮星只好正色說出本來目的,道:“我是打算深入了解過那些手法後,確
定能信任霍瑤瑤,就把她帶上山,利用收繳到的亂心燈,將所有嫌疑重大的人物,
好好過一遍篩子。旁人不說,那範霖兒如今受傷在床,精神不濟,我就不信加上
亂心燈,霍瑤瑤還撬不開她的嘴。”

  唐月依頷首道:“這是個不錯的法子,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霍瑤瑤這邊問題不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幾天隨時都可以。我只是
擔心打草驚蛇。文曲這種人,一定會為自己留一個萬不得已時的後路,若這麼早
就將那以防萬一的手段逼出來,四位公子中誰是文曲的靠山,可能就再也無法得
知了。”

  “所以你打算等公子們離去?”

  “或者哪位公子出事。”

  有唐月依贊同,南宮星的底氣就更足了幾分。

  至於唐月依對其他方面的反對,他並沒放在心上。

  那霍瑤瑤卸掉易容裝扮之後,雖不能說是傾國傾城,卻也嬌美秀麗,足以讓
他心生憐惜。而且江湖中奇門高手的確大都心術不正,如意樓麾下雖也有幾個略
通此道的,可都遠不如霍瑤瑤這般全面,既然已經被雍素錦強行綁進樓里掛了名,
收做自己部下總好過便宜他人。

  至於這部下將來進不進內宅,從長計議就是。

  他如今宅內已有主母白若蘭,院子里添不添新人,他娘才管不過來。

  而白若蘭成婚後就跟有了心結似的唯恐夫家人丁稀落,之前跟崔冰共寢時還
旁敲側擊打起了崔碧春的主意,想來不會對家里多個肚子幫生養有意見——要不
是南宮星專門寫了兩封信阻止,之前幫他處理陰陽隔心訣修行苦悶的婢女們就都
要進門轉妾。

  與娘親分別,下山回客棧的路上,南宮星的心思,還是忍不住轉到了那個輕
羅身上。

  他並非打算去給四公子送綠帽子禦寒,他只是隱隱覺得不安。

  思來想去,他還是給最近的如意樓分舵修書一封,將輕羅的情況細細做了說
明,轉交師父同時,命人抄錄送往另外幾處。

  然後,他又寫了封信,火漆暗記,加急送往翼州一處隱秘所在。

  既然勸不動母親大人離開,那麼,防患未然就很必要。否則,為了唐門和玉
若嫣這點事情害自己娘折進去,他南宮星可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忙完這些回去,唐昕連日勞累精疲力盡,早已睡得沈了,雍素錦倒是蜷腿蹲
坐在椅子上,還在等他。

  “修羅仙子不肯走吧?”見南宮星進來,雍素錦打個呵欠,唇角微翹,略帶
嘲弄道,“就知道你得無功而返。”

  “也不算,還說了些別的。”南宮星揉揉額角坐下,苦笑道,“走不走這個,
她不聽話,我沒辦法。”

  “我和崔冰不聽話你就敢打屁股。”

  “那是我娘。”

  “娘怎麼了?”雍素錦一翻眼睛,不屑道,“別跟我說這個,我打小沒娘,
不懂。”

  “她不聽我的,你們聽就好。”南宮星柔聲道,“我娘武功高強,江湖經驗
也足,最重要的是,唐門就是她老家,萬事皆熟,她不肯走,想必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你還至於滿眼愁字兒往外冒嗎?”雍素錦哼了一聲,玩著自己腳
丫子道,“你分明就是覺得你娘有可能遇上紮手的事兒,又無計可施吧。”

  “說對了一半。我覺得我娘的確可能遇到紮手的事兒。但不是無計可施。”
南宮星淡淡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要是我劃的船,就對著橋頭撞過去。”雍素錦拿過帕子擦了擦手,伸足踩
上紅帶帛屐,腳趾一翹勾起晃了兩下,“看你沒什麼興致,今晚不必折騰,那我
睡了。”

  “睡吧。”南宮星這兩天比較盡興,不多糾纏,拉過她往面頰一吻,與她一
起擠上床睡下。

  隔天一早,南宮星在床邊站著舉高唐昕雙腳,遂她的意送了一股熱精進去,
姑且算是一日之計在於晨。

  把軟綿綿的唐昕交給雍素錦纏著,南宮星照舊去隔壁找霍瑤瑤討教,虛心學
習順便增進一下彼此之間的信任。

  畢竟已經奴婢一樣跟了一陣,霍瑤瑤在南宮星面前大致已經談笑自若,那股
精靈古怪的小妖女勁頭兒隱隱有點冒泡,對唐門的事兒一個接一個的出餿主意。

  比如把亂心燈拿來後不去真審問嫌疑者,而是幹脆偷偷用給四個公子,從根
本上解決問題。

  再比如幫南宮星易容改扮,直接搶了玉若嫣就跑。

  “我搶她跑幹什麼?”南宮星不禁詫異問道。

  霍瑤瑤理直氣壯回道:“你不舍得走不就是為她麼,人都搶到手了還留在這
兒幹嘛?”

  南宮星當然不能說對玉若嫣沒想法,但那想法的的確確沒有到把她搶回家做
個妻妾的地步。

  他自開葷以後,就莫名發現一條比較奇怪的規律。若是有姐妹雙雙對他傾心,
一旦他都碰了,就有一個要出岔子。

  這也是當初在暮劍閣,白若萍明顯已經對他有意,頗想跟著姐姐效仿娥皇女
英,仍被他故意視而不見的理由之一。

  唐昕和唐青不過是堂姐妹,一並服侍他後就接連出事,險些就要天人永隔。

  因此崔冰在他宅子里,崔碧春就只需要盡心做個侍衛。雍素錦怎麼算也已經
是他的人,那玉若嫣,他就還是遠觀一下,僅幫她謀個徹底清白為妙。

  亦或是,一親芳澤後便敬而遠之?

  “我是為了不讓天道的奸計得逞。西南四州雖在天璧朝占地不大,但防範蠻
夷劫掠與敵寇入侵,靠的就是鎮南王府負責的這一道屏障。”南宮星嘆了口氣,
“王府亂則西南亂,西南亂則朝廷亂,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可不慎重對待。”

  霍瑤瑤噢了一聲,嘟囔道:“原來你追著玉若嫣跑,還是為國為民呢……”

  正說著話,房門外傳來對著隔壁的敲門聲,伴著跑堂那中氣十足的大嗓門,
“南宮少爺,堂下有人找。”

  南宮星怕他擾了唐昕和雍素錦,急忙開門出去,道:“我在這兒,什麼人找?”

  “是個瘦瘦高高的行腳僧。”

  “僧人?僧人為何會知道我的住處?”

  跑堂知道他是唐門貴客,忙解釋道:“有唐門弟子帶著來的。”

  南宮星略一皺眉,道:“好,我這就下去。”

  霍瑤瑤好奇,“我能跟著麼?”

  南宮星一瞥,道:“碧春,你跟瑤瑤一起來吧。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路,
小心為妙。”

  “是。”崔碧春應了一聲,伸手拿起枕畔碧痕,掛上腰帶,快步跟出。

  走在樓梯上,南宮星心里略感疑惑。

  他相識的熟人之中,並非沒有僧侶,但皆不在附近,也不會特意跑這一趟。

  不知道會不會是什麼不速之客。

  下樓張望一眼,大堂中那個等待的僧人非常顯眼,一看便知。

  他比旁邊帶路的那個唐門弟子足足高出一頭有余,肩膀頗寬,但從脖頸來看
瘦骨嶙峋,難怪跑堂的要特地說一句瘦瘦高高。

  竹箱已經取下放在地上,一身僧袍多處補丁,灰蒙蒙仿佛許久不曾洗過,鬥
笠捏在手中,頗感燥熱般向著頭頸扇風。

  南宮星眉心緊鎖,只看這背影,他也能確定,自己與這個僧人並不相識。

  “南宮少俠,這位法師今晨上山,唐掌事與他談過後,他便要來找你。”那
唐門弟子一直留意著樓梯這邊,一見南宮星下來,便急匆匆迎到面前,開口解釋。

  聽到這話,那高瘦僧人也轉過了身。

  如身材一般,僧人的臉也清瘦得很,滿面苦行僧的味道。

  可他的眼睛,卻炯炯有神,透出一股逼人的光,不怒自威。

  那不是僧院中能修行出的氣勢。

  南宮星略一頷首,找了張空桌坐下,一指對面,朗聲道:“禪師請坐。”

  那僧人開步張膝,大馬金刀一跨坐下,開口道:“不敢,貧僧受戒十載,去
年才成了具足比丘,哪里能叫什麼禪師。”

  南宮星微笑道:“那,敢問比丘師父法號?”

  “貧僧微嗔,盼能證悟空性,早入無嗔境界。”他嗓音嘶啞粗獷,十分響亮,
似乎並不習慣竊竊私語,每一句都沈穩渾厚,唯恐旁人聽不真切似的。

  南宮星微感訝異。

  並非是他聽說過此人法號,而是他看到旁邊落座的崔碧春,臉色忽然變了。

  “碧春,你怎麼了?你認識此人?”他立刻柔聲問道。

  崔碧春面頰緊繃,紅唇緊抿,可那幹涸近枯的漆黑雙眸,卻仿佛泛起了一點
水氣,她沈默片刻,才輕聲開口,語調微顫道:“微嗔是為無嗔,還是為前塵舊
事?”

  微嗔苦笑道:“若能真的無嗔,貧僧又何必來此,找這位南宮少俠。”

  南宮星左右一望,心中忽然一道光芒閃過,道:“看來,這位比丘師父找的
其實並不是我。”

  崔碧春搖了搖頭,輕聲道:“也不是我。”

  微嗔哈哈一笑,朗聲道:“可見到你,我心中一樣十分高興。小二,上一壇
好酒!”

  “微嗔師父並不持戒?”南宮星疑惑問道。

  微嗔搖頭,“酒未必要喝,得逢故人,當祭一杯。”

  崔碧春起身離桌,過去將酒壇接過,拿著酒碗返回,一掌拍開泥封,滿上,
舉至嘴邊,輕聲道:“能見到你安然無恙,我先飲一碗。”

  說罷,仰脖便喝,咕咚咕咚將一碗酒漿灌得精光。

  微嗔緩緩道:“碧春,那人今年突然暴斃,我過去打探,說是遭人暗算,一
身劍創慘不忍睹,猶如淩遲,可是你所為?”

  崔碧春擡手倒酒,道:“是。”

  微嗔嘆了口氣,道:“奸佞之輩,雖是一切由頭,可若是君上無意,又豈會
令眾多忠烈含冤九泉。”

  崔碧春不語,仰頭又是一碗烈酒下肚,白皙面頰上泛起一絲嫣紅,但眸中並
無半點醉意。

  南宮星輕聲問道:“想來,您就是昔年那位慘遭奸人汙蔑的邊關守將吧?”

  他苦澀一笑,道:“貧僧微嗔,出家人不念俗世過往。”

  南宮星淡淡道:“若真能不念,又何必來此?”

  “貧僧本已潛心苦修,無奈紅塵俗世仍要打擾。南宮少俠,對當年謀反案詳
加調查的,不正是你們如意樓麼?”微嗔雙目微擡,兩道淩厲精光閃過,“那貧
僧豈能不出山打探,看看你們究竟意欲何為。”

  南宮星微笑道:“這麼快就能找到這兒來,可見大師避世苦修,人脈卻依舊
了得。依我看,當年謀逆重罪的死囚,仍能好端端出現在我面前,也是他們的傑
作吧?”

  微嗔平靜答道:“方外之人,一樣會有幾個朋友。”

  說話間,崔碧春已經喝下第三碗酒,旁邊霍瑤瑤忍不住道:“崔姐姐,別再
喝了,你喝這麼猛,可要醉的。”

  崔碧春默默搖頭,拎起酒壇再倒。

  南宮星笑道:“別管她,她與故人相逢,心中高興,又不會說,只好大口大
口地喝。”

  微嗔盯著崔碧春,看了片刻,沈聲道:“南宮少俠,我昔年舊友遺留親族,
崔尚書家的姐妹,一人與你為奴,一人隨你為妾,是麼?”

  南宮星肅容道:“不錯。魏將軍不顧罪名在身,特地尋來,莫非是要為她們
討個公道麼?”

  “不敢。”微嗔緩緩搖頭,啞聲道,“能有如此歸宿……已是她二人之幸。
我只恨……”

  眼見眉宇之間煞氣升起,微嗔長吸口氣,低頭閉目,大聲吟誦佛號,數十遍
後,才平複如初,睜眼說道:“貧僧此次前來,並非為了找崔家姐妹。”

  南宮星淡淡道:“不是為她們,那便是為另一對姐妹了吧?”

  微嗔語調中的悲憤愈發克制不住,“雍大人一生……何等剛正忠誠,可……
可他的後人卻……卻……”

  啪嚓一聲脆響,他雙手下的桌面突然崩裂開來,木片散落一地。

  額上青筋凸起,眼中通紅含淚,不難猜到,這位避世多年的將軍,又想起了
當年朝中同僚因他而受的酷烈劫難。

  南宮星靜靜等著,等他冷靜下來。

  而崔碧春依然在喝酒,一碗接一碗,那些能讓人爛醉如泥的酒漿,仿佛被她
倒進了無底洞中。

  足足半刻過去,微嗔那肌肉高高隆起的手臂,才漸漸放松下來。

  “抱歉,貧僧失態了……”他緩緩說道,“京城舊夢,本該如過眼雲煙,無
奈……貧僧尚未盡數勘破,陷於我執,叫施主見笑了。”

  南宮星微笑道:“若只是個避世的由頭,又何必如此認真。如若並非如此,
那大師又何必來此?真正的出家人,不該掛心這些凡塵俗務吧?”

  微嗔一怔,花白眉毛輕輕顫了幾下,略顯迷茫,“施主是何用意?”

  “大師,你若真覺得自己是個出家人,此刻就不該在此。不論崔家姐妹還是
雍家姐妹,都與你這個比丘毫無幹系。”南宮星沈聲道,“你若不甘避世,決心
為舊識後人出手,便不必再去想著那些清規戒律,你的佛法,難道還能渡化了天
下狼子的野心麼?”

  崔碧春緩緩放下碗,不再倒酒,望著南宮星的臉,唇角露出一絲笑意。

  霍瑤瑤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去,無奈桌上連個小
菜都都沒有,只得幹坐著傻等。

  微嗔閉上雙眼,微微低下頭顱,陷入沈默。

  南宮星不再多言,而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崔碧春的肩頭,遞給她一個溫柔眼
神。

  崔碧春卻避開了那目光,低頭恭敬頷首,仍是忠心奴僕的模樣。

  片刻之後,微嗔展顏一笑,張開雙目伸出瘦長胳膊,大掌拎起酒壇,滿上一
碗,端起道:“你說得有理,容我重新來過。”

  南宮星笑道:“請。”

  他揚聲道:“在下魏宸,聽聞老友後人有難,特來助一臂之力。南宮少樓主,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麼?”

  南宮星左右一瞥,心中暗暗思忖片刻,微笑道:“魏將軍,當年謀逆大案的
罪魁禍首已由碧春手刃伏誅,舊日恩仇,已經煙消雲散。此時此地的事,與當年
已沒有什麼關系,依我之見,魏將軍還是安心避世休養就好。”

  魏宸顯得有些失望,長嘆口氣,道:“那……能讓我見見素錦麼?當初她娘
嫁進雍家,我還是婚禮貴賓,如今……唉……”

  南宮星淡淡道:“此事應由素錦自己決斷。這樣吧,魏將軍在此稍待,我上
去問問,她若願意見你,我就帶她下來。”

  魏宸感激道:“好,就請少樓主行個方便吧。”

  “失陪。”

  崔碧春聞言起身,拽了霍瑤瑤一把,快步跟在南宮星身後一起上樓。

  霍瑤瑤眼珠轉了轉,小聲說:“主人,你好像並不信他啊。他身份有假?”

  南宮星扭頭瞄一眼崔碧春,道:“身份想必不假,魏宸雖然罪名最大,但最
後的結果卻是暴斃天牢,諸多疑點,應該是得到好友相助,借死脫身。那時新皇
登基不久,朝局極其不穩,他軍權既然已經不在,朝廷也就懶得一查到底。碧春
對他可能還有些印象,這人是他,應該不會錯吧?”

  崔碧春只道:“像是。但多年不見,那時我年紀尚小,不敢保證。”

  霍瑤瑤小聲問:“那你不信他的是什麼啊?”

  “無憑無據,我就先不亂說了。”南宮星賣個關子,道,“既然是故人尋訪,
就先讓他們敘敘舊吧。”

  話雖如此,可雍素錦畢竟不是崔碧春。崔碧春對南宮星言聽計從忠心不二,
莫說是見個和尚,就是讓她去做尼姑,也不會猶豫半分。

  而雍素錦這種別扭性子,別說是故人重逢,就是跳出一個姑姑,她也未必肯
認。

  南宮星開鎖進門,唐昕顯然被折騰得夠嗆,趴在床上被子斜蓋半拉身子,香
肩半露沈沈睡著。

  雍素錦靠在床頭,伸著白凈晶瑩的長腿,用腳趾玩弄著唐昕汗濕的烏黑秀發。

  看她還是一絲不掛,南宮星反手掩好房門,落下門閂,走到床邊,輕聲將魏
宸到訪的事說了一遍。

  不出所料,雍素錦打了個呵欠,懶洋洋道:“什麼魏叔叔,想不起,沒興趣,
我不見。”


                               【未完待續】
2019-4-21 15:05#2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7)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4-27

本文首發於阿米巴星球、第一會所、東勝洲關系企業及天香華文。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七章 失約

  南宮星搬過雍素錦那雙雪潤嬌美,幾乎毫無瑕疵的赤足放在膝上,運起幾分
內力幫她輕柔按捏,舒筋活血,柔聲將魏宸的來曆說了一遍。

  雍素錦貓兒一樣側靠在唐昕腰側,微蜷長腿輕哼著任他按揉,聽完之後,笑
道:“他和雍老神捕是至交好友,與我有什麽關係?”

  知道她嘴上從未承認過自己身世,即便如意樓已經將大部分事情都調查出來,
她也一直嘴硬稱與她無關,南宮星低頭在她腳背青絡上輕輕一吻,道:“素錦,
這裏沒有外人,阿昕對我來說和蘭兒一樣可信,你不必這麽使犟性子。”

  “誰和你犯倔了?”雍素錦眼珠一斜,不悅道,“我早告訴你了,我就是個
逃出來的無名女娃,雍素錦這名字都是我撿來的,原主兒早就被折磨死了,是你
不信。”

  “你這謊撒得實在不高明,我想信也難。”南宮星苦笑道,“起先我還不明
白爲何你要頂著一個朝廷欽犯家眷的名字行走江湖,行事作風還如此招搖,甚至
幾次三番主動去找六扇門的麻煩,現在才知道,你的確是用心良苦。”

  “少給我臉上瞎貼金,”雍素錦面頰一紅,照他肚子輕輕踹了一腳,“我就
是任性妄爲慣了,誰叫我武功天賦好,隨便學學拿個破發钗都能一路打過來碰不
見對手呢。”

  不願把話題扯遠,南宮星柔聲道:“素錦,你姐姐的事情,可能會因爲此人
的到來而有變化。”

  雍素錦面色一寒,腳趾頓時夾住他的衣服一扯,“我跟你說了我沒有姐姐。
你領的銀芙蓉,我可只指了名,關係沒準你亂猜。”

  她也無意糾纏口舌之辯,別別扭扭一轉頭,道:“那你說吧,我見他能有什
麽好處?裝成他的故交遺孤,騙他幾兩銀子花花?”

  南宮星輕聲道:“魏宸當年犯下的是叛逆大罪,皇上念他有功,罪減一等,
判夷三族,女眷充軍。一來當年就保住了一些外戚,只是貶爲庶民,南雍北魏中
的魏氏一脈,至少還在。二來朝中不乏對此冤案不滿之人出手營救,加上軍中心
腹暗地配合,給他演了一場暴斃的好戲,將他本人救出,落發爲僧。三來此後皇
家對他心裏有愧,並未一查到底糾纏不休,反而是魏將軍牽連出的,那些被皇上
認定爲結黨營私的臣下,一個個遭了滅頂之災。”

  雍素錦家中敗亡之時她已記事,別開臉去,將腳也抽了回來,伸進唐昕被中。

  南宮星歎了口氣,伸手將她纖腰攬住,輕柔撫摸後背上那些新舊傷痕,道:
“我並非是要去追查當年冤案,也無意去代你們複仇,畢竟此事若是追究到底,
罪魁禍首,乃是當今聖上。我說起這些,是想告訴你,魏宸的出現,十分可疑。”

  “廢話,這還用你唠叨,”雍素錦不耐煩道,“我在六扇門不過是賞銀千兩,
他魏宸的腦袋,可是能讓人至少官升一品。”

  “正是這個道理。”南宮星歎道,“我想不出他冒這麽大風險出現的理由。
碧春、冰兒和你已經由各分舵通告江湖,從此受如意樓庇佑,是樓中明面上的人,
魏宸若只是擔心你們,根本不需要親自跑這一趟。難道他會覺得,他一個落難罪
臣避世僧侶,會比如意樓的能量還大?”

  “那怎麽可能。”雍素錦對如意樓已經有了幾分佩服,不情不願,但還是道,
“也就你們這些發傻的,能搞起這麽大個攤子來專做得罪江湖人的生意。”

  “我們也是江湖人,我們可不會得罪自己。”南宮星微笑道,“只是幫人還
願,難免要得罪另一些人罷了。”

  雍素錦眼珠一轉,道:“可你也說了,魏宸是個避世罪僧。那他消息未必有
那麽靈通啊,他說不定壓根不知道如意樓,還當你們其實是個窯子,巴巴趕來想
救他認識的姑娘出火坑呢?你看我就天天伺候完你伺候唐昕,啊喲,可真活得比
青樓頭牌還累。”

  南宮星瞪她一眼,道:“要消息並不靈通,如何能知道玉若嫣有難?又怎麽
能來得及趕到這裏?的確,玉若嫣名頭很響,是公門的金字招牌之一,世子遇刺
大案震驚朝野,魏宸知道並不奇怪。可他又是怎麽知道來找我,再通過我來找你
的呢?”

  見她不再擡杠,南宮星籲了口氣,道:“所以,我才打算帶你見見他,敘敘
舊,看看他到底有什麽企圖。”

  “不行。”雍素錦還是搖頭,“我沒舊可和他續。他要找的雍素錦,是雍素
玉的妹妹。可惜我並不是。”

  南宮星雙手捧住她臉頰,柔聲道:“那,素錦,就請你委屈一下,幫我裝成
雍素玉的妹妹,去和他敘敘舊,看看他到底有什麽企圖,會不會對山上的玉捕頭
不利,好麽?”

  雍素錦面色微變,蹙眉道:“那是魏宸,爲何會對玉若嫣不利?”

  “素錦,別的事情你都可以不承認,但玉若嫣心裏,有一份壓抑了十幾年的
仇恨,這你總不否認吧?”

  雍素錦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魏宸雖然出家,可一眼就能看出他六根不淨,並未把仇恨放下。碧春受害
時年紀尚小,心中仇恨目標明確,經我們幫忙得手之後,便不再牽挂,投身於我
報恩。魏宸心中的執念,可要比她深重得多。新皇鞏固權力的案子由他而起,牽
連的故交好友均因他而死,他當年就已經官拜二品鎮守邊關,真能只將目光放在
那小人奸臣一人的身上麽?”

  雍素錦一撇嘴,抄起衣裙往身上套,道:“聽不懂,說得簡單點。”

  “我此前就在想,此次世子一案,幕後主使的目的極有可能是期望西南大亂,
進而撬動朝廷根基。如果魏宸如今的仇恨,也是針對朝廷,那他……豈不是和這
位主使志同道合?”南宮星緩緩道,“此刻唐門之中,四位公子的狀況已成僵局,
以天道的辦事風格,不可能不去計劃引入外力破局。我懷疑,魏宸可能就是那個
外力。”

  雍素錦動作極爲利落,說話間已經穿好衣裙,腳踩木屐走到桌邊,對鏡將一
頭秀發松松挽起,抄過鋒利鐵钗插入鬓間,“走吧,我便幫你扯扯謊,騙騙那個
老和尚。”

  南宮星這才徹底松了口氣,將唐昕被子拉高蓋好,挪來屏風遮光,讓她繼續
酣睡,帶著雍素錦出門往樓下去了。

  崔碧春和霍瑤瑤跟在後面,惹來雍素錦一個白眼。

  雍素錦剛一看到大堂情形,便清脆道:“我不在這大庭廣衆的地方做猴戲,
你換個隱秘之處。”

  南宮星只得又要了一間廂房,還順她的意思叫崔碧春和霍瑤瑤兩個回房休息,
只單獨放進來了一個魏宸。

  雍素錦這才與他對桌坐下,略一思忖,軟軟靠進了南宮星懷裏,嗲聲嗲氣道
:“南宮主子,我還等著在屋裏伺候你呢,你叫我來見這麽個老和尚作甚?”

  明知她是故意刺激魏宸,可南宮星也沒辦法,此刻解釋,就是潑墨畫石涅,
越描越黑。再說,他與雍素錦本來也有了最親密的關係,索性大大方方將她一摟,
微笑道:“魏前輩,素錦平時隨性慣了,叫你見笑。”

  魏宸沒有說話。

  他花白眉毛不住顫動,臉上皺紋變深許多,唇角微垂,鼻翼略張,一雙虎目
竟隱隱含淚,不知想到了什麽傷心過往,心情激蕩。

  雍素錦被他盯得不自在,冷哼一聲,突然脫掉木屐把那雙晶瑩白嫩的赤腳放
在了桌上,身子一躺靠著南宮星的胸膛,用雙足擋在了魏宸與她顔面之間。

  魏宸這才恍然覺出失態,長吸口氣,緩緩道:“抱歉,貧僧……我……一時
間想起了太多事情。她的嘴和下巴,很像她娘,真的很像。”

  “像個屁。”雍素錦沒好氣道,“你知道我娘是誰麽?我自己都不知道。”

  南宮星心裏其實也有猜測,這姐妹兩個,應該是雍素玉與母親更像,所以一
出現在江湖就被好事者推上江湖四絕色之中,位列至今。而雍素錦出道後辦事狠
辣詭異,還用一雙美若神賜的赤腳引去了幾乎所有男人視線,且關於她的抹黑傳
言從未停過,所以並未有遠播豔名在身。

  其實她們真要梳妝得當用近似的打扮,馬上便能找出姐妹親緣的蛛絲馬迹。

  魏宸失聲道:“我當然……”

  當然之後,再無他話,魏宸臉色變了幾變,終究還是沒把原本要說的講出口
來,只是喃喃道:“罷了,罷了,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你不記得她,也不
是壞事……”

  南宮星知道,雍素錦並非不記得。

  因爲她的指甲,此刻已經隔著衣衫,快要掐入他的腰裏。

  他只能強裝鎮定自若,微笑道:“魏前輩,我已將素錦帶來,你若有什麽話,
但說無妨。素錦耐心不佳,還是莫要磨蹭得好。”

  魏宸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端起瓷杯喝了一口涼茶,沈吟片刻,拍拍光頭,
才道:“素錦,這麽多年,我最挂念的就是你們姐妹二人的下落,如今你歸附如
意樓,想來……你應該已經找到你姐姐了吧?”

  南宮星搶在雍素錦前面開口道:“魏前輩,我看你也是個豪邁之人,何必在
此裝模作樣,說些自己也不擅長的謊話呢?”

  魏宸眉心一皺,隱隱有些羞惱,“南宮少樓主,不知你此話,是從何說起?”

  南宮星淡淡道:“你說來此是因聽聞老友後人有難,南雍北魏,你們兩家交
情,我略知一二,但我不知的是,你所說的那位有難後人,指的是誰呢?”

  魏宸一怔,僵坐在凳上,啞口無言。

  雍素錦眸子中閃過一絲煞氣,口吻卻越發嬌甜,道:“就是啊,我要是你聽
說的人,那我沒什麽難啊,跟著這麽個大樹,好乘涼得很,出門住店都能找到不
用給錢的地方,他還挺心疼人,哪兒都照料著我,我除了陪他睡覺,也沒別的擔
子要扛。可他雞巴大,技巧還好,陪他睡覺怎麽能叫有難呢。”

  她目光一寒,翹在桌上雙腳收回桌下,突然擡手拔下了發钗,略一甩頭,青
絲披散,冷冷道:“那你聽說的老友後人,是誰?”

  魏宸雙手微顫,手臂青筋暴突,看來他這些年外家功力已經爐火純青,只是
佛門修心養性的本事,連皮毛也不曾得到似的。

  “我說的……自然是雍素玉,你的姐姐。”

  雍素錦用指尖輕輕撚著那根鐵钗的鋒利尖端,眯眼道:“魏將軍,雍素玉是
誰,你爲何會知道?這世上知道這件事的,可不太多。”

  這話不假,南宮星在如意樓內委托調查的時候並未說明雍素錦與其的關係,
朝廷重臣的後人,女眷大都只有姓氏得列文書,雍家姐妹在公開可見的信息中,
不過是那長長罪犯名錄中不起眼的兩位“雍氏女”罷了。

  即便有人能猜到雍素錦和當年雍家有關,可能將此聯係到玉若嫣身上的,在
如意樓內恐怕沒有幾個。

  相較而言,單雷頤傳遞出的消息,才是更加危險也更加明確的信號。

  魏宸不可能從如意樓的渠道知道這些。

  那麽,答案就很簡單了。盤子有兩個包子,拿走一個,剩下的自然是另一個。

  天道。

  魏宸緩緩道:“素錦,你姐姐有難,你不急著幫忙,卻在這裏糾纏旁枝末節,
實在是……”

  “實在是什麽?”雍素錦呵呵一笑,索性一蜷腿,整個人縮到了南宮星的懷
裏,“唐門山上有難的人,大都是被天道出手害的,萬一有個天道的人來找我,
我還不能問問咯?”

  魏宸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素錦,你好歹也是雍老爺子的子孫後代,如此
罪責,豈能隨便就認定凶手。”

  南宮星沈聲道:“魏前輩,此時不是混淆視聽轉移話題的時候,你還沒說,
是如何知道玉若嫣的身份。此事關係重大,前輩可切莫誤入歧途才好。”

  魏宸面頰繃緊,從齒縫中擠出一句:“不錯,我便是從當下的同僚口中得知。”

  說罷,他大掌突然重重拍在桌上,沈聲吼道:“替天行道,如何能算是歧途!”

  “天地不仁,”南宮星淡淡道,“前輩又何必去相信替天行道這種幌子。天
道暗中爲禍武林五十載,其中的確有不少俠義之士爲捍衛江湖門派而戰,可這個
組織整體所爲,有什麽顔面提替天行道四字?”

  “爲何沒有?”魏宸朗聲道,“天道第一代首領慕容悲,憑一己之力聯合武
林正道,畢其功於一役,將我朝改元換代以來最凶殘的邪派神龍道一舉殲滅,驅
逐出西域關外,被萬凰宮乘勝追擊,分崩離析爲逆龍道、異龍道兩派,至今不得
歸返中原。這難道不是替天行道?”

  “第二代首領南宮邈,爲遏制天狼山狼子野心重組天道,多方圍剿,清除了
武林心腹大患,換來江湖十余年平安無事,難道不是替天行道?”

  南宮星聽到這裏,眉頭一皺,略感訝異,莫非這魏將軍並不知道如意樓與狼
魂的關係?否則怎麽好意思當著他的面說清剿天狼山是替天行道?這與指著和尚
罵禿驢有何區別?

  果不其然,魏宸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仍自顧滔滔不絕道:“而到了第三代
首領北堂無心,更是天縱英才,將一盤散沙的武林同仁聚成一心,團結協力對抗
複仇狼魂,若不是她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何來此後又一個太平十年?”

  南宮星目光閃動,笑問:“不知這一代首領,是哪位驚才絕豔的人物啊?”

  “當今首領的名諱,自然是秘密。”魏宸沈聲道,“朝廷扶植隱龍山莊,大
有將武林門派盡數收編之勢,當今聖上改號元順以來,官吏腐朽更甚,六方藩屬
各有一套算盤,廟堂山雨欲來,江湖又豈會太平安甯?少樓主,你們如意樓家大
業大,難道願意看著錦繡河山,自此被風吹雨打不成?”

  “也許雙方對彼此都有一些誤會,我豁出這張老臉,在這裏做個說客,還請
南宮少樓主三思。”他一拱手,頗爲誠懇道,“江湖終究不過是江山一隅,爲何
不與天道攜手共謀,以微薄之力,護天下太平?”

  聽他說得誠懇,南宮星暗暗心驚,心想天道一條條脈絡之間倒真是隔絕得周
全,有人爲了天下大亂醞釀出一肚子陰謀詭計,還有人爲了江湖安甯肯對天道忠
心耿耿,雙方還都覺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真是奇哉怪也。

  他略一沈吟,道:“魏前輩,玉若嫣謀害世子一案,你就沒從你當下的同僚
口中聽到些內情麽?”

  魏宸一怔,搖頭道:“他們如何能知道內情,我們趕來幫忙查案的同僚這兩
日才到,我算是先來的那批,一到唐家堡,就急匆匆來找你們了。”

  這人看似沒有心機,語調又頗爲誠懇,聽起來十分可信。

  但南宮星不久前才吃過這上面的大虧,險些被柳悲歌一刀切成兩段,成了個
大頭小頭分家過日子的冤死鬼,哪裏還敢輕信。

  他略一沈吟,朗聲道:“魏前輩,那你此次過來,對這邊案情,都知道了些
什麽?”

  魏宸還當是考驗,當即答道:“我想,我知道的總比江湖傳言多些。素玉她
……”

  雍素錦打斷道:“那是玉若嫣,別總喊錯名字!”

  魏宸一怔,皺眉道:“好吧,玉若嫣她應該是遭到了奸人陷害,身中邪術,
因此才錯手殺死世子,我的同僚,想來沒有騙我吧?”

  “不錯,正是如此。”

  “可此次事端背後恐怕有鎮南王府的公子參與,動用財力雇傭七星門,爲的
是奪取世子之位,繼承藩屬大權。”魏宸面色愈發沈重,“南宮少樓主,素錦,
你們是混迹江湖的,興許猜不到,這些人爲了能在一方天地生殺予奪,掌握大權,
能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來。”

  南宮星淡淡道:“大致能想象得到。”

  “根據天道的情報,公子中那位窮凶極惡之徒,甚至還挪用了鎮南王府的一
筆重要款項,因此他一定會趁著唐門發生大案的機會,將其余三個兄弟盡數除掉。
只有解決掉所有威脅,他才能順利嫁禍出去,洗清自己嫌疑,執掌西南。”

  南宮星皺眉道:“所以,魏前輩的意思是,要我和你們天道合作,一起查出
這位公子的身份?”

  “不錯。”魏宸神情凝重,緩緩道,“也只有這樣,才能將玉若嫣的嫌疑徹
底洗淨,若不如此,我將來還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老友?”

  雍素錦不屑一顧道:“該做的,我跟小星都已經做了,如今玉捕頭已經證明
的確被人陷害,等元凶伏誅,自然就能無罪。幹嘛要和你們合作?你初來乍到,
什麽都還不清楚,能幫上什麽忙?”

  南宮星較爲客氣,柔聲道:“魏前輩,實不相瞞,此次事件有諸多疑點都指
向天道,你既然坦白自身就是天道部下,我是萬萬不敢跟你合作的。”

  “指向天道?”魏宸面色微變,沈聲道,“南宮少樓主,這種指責,總要有
憑有據吧?我等替天行道,既不求名也不求利,權謀爭鬥從不涉足,爲的只是心
中公義,也許有宵小之輩冒充天道之名,惹來你們什麽誤會,但只要講清說開,
一切就都還有商量余地,不是麽?”

  南宮星略一沈吟,問道:“暮劍閣白家今年的劫難,背後就有天道謀劃指使,
魏前輩可曾知道?”

  魏宸朗聲道:“自然知道,暮劍閣白家仗勢欺人,以武學一脈庇佑白家商號,
從中牟利甚多,與其做過買賣的商家,無不怨聲載道,早已爲武林正派所不齒,
只是白家與清風煙雨樓有交情,在蜀州又已根基穩固,想要施以懲戒,自然只能
由天道這樣的組織來辦。南宮少樓主,我知道你夫人便是白家長女,你是白家的
女婿,可心中那杆稱,總不能歪得太過吧?”

  他面上正氣凜然,又道:“如意樓不也收下銀芙蓉,將白家一位重要人物在
鬧市街頭砍殺得七零八落了麽?你們和我們,難道不是殊途同歸?我們天道,只
不過更加照顧武林同道的面子,做得比較隱蔽罷了。這也是爲了江湖正道的團結。”

  “說得好。”南宮星笑著拍了拍掌,拱手道,“魏前輩蟄伏多年,避世出家,
但心如明鏡,不論何等微塵也無所遁形,實乃得道高僧,先前是晚輩看走眼了,
失敬失敬。”

  魏宸竟不覺得這是諷刺,對“微塵”的譏嘲也置若罔聞,仍坐得筆直,道:
“天道中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唐門中一樣有願意與我們同行的正義
之士,只是七星門實在厲害,背後那位公子又心思缜密布局周詳,我聽同僚提及,
唐門的我輩中人已有多位喪命,這也是我不辭勞苦至此的原因之一。這位公子如
此居心險惡,不能不除。如意樓中有多位狼魂高手的影子不假,但北堂無心既然
能變爲蕭落華,與風樓主擊掌盟誓,可見雙方並非只能敵對爭鬥下去,少樓主,
武林是欣欣向榮,還是掀起血雨腥風,有時就在一念之間啊。”

  南宮星忍不住笑道:“魏前輩,按你的意思,玉捕頭遭文曲陷害刺殺鎮南王
世子,全是某位公子的布局謀劃,天道無辜受到連累,與此並無幹係?”

  “不錯。”

  “那當初七星門在白家事件中追著我們不放,也和天道無關?”

  魏宸沈聲道:“那是某支同僚所爲,我有所耳聞。但七星門七位門主從來都
是獨自行動,極少聯合,總不能武曲被我同僚雇傭,文曲便也算在我等頭上吧?”

  南宮星不怒反笑,道:“魏前輩,沒想到,此前的生死相爭,原來不過是誤
會一場。既然如此,那再好不過,如意樓樓主風絕塵,名號從未有過特意隱瞞,
天道如今的首領到底姓氏名誰,能否告知以示誠意呢?”

  魏宸搖了搖頭,“我不是不說,而是的確不知道。”

  “那你這一批同僚,歸誰管轄呢?”

  “自然是我。”魏宸昂首挺胸,曾統帥千軍萬馬的氣勢又隱隱散發出來,
“我昔年策馬邊疆,爲天子守一方平安,如今習武有成,替天理行一番公道,實
不相瞞,我就是天道這一支人手的掌旗。”

  話音未落,他已將一面袖珍令旗亮在手中,顯然是爲了自證身份。

  南宮星從師父口中,對天道的大致結構略有了解。

  天道最上層的組織者,即慕容悲到北堂無心這三位所處的位置,其實並無一
個確切的稱呼,可以稱之爲首領、頭目、尊主,此位之人與身邊最親密的心腹,
是整個天道的“核”。

  在其下,有分區域統領一方的“尊主”,這些人至少也是江湖大派元老的身
份,均有調配大量人手的資格。

  尊主這一職位會有數名護法,但護法並無實權,位高權輕,重要性遠不如分
管具體行動的巡查。

  巡查與具體負責一支的掌旗之間,便是身份是否單線保密的分水嶺。

  也即是說,魏宸作爲掌旗,僅僅有可能知道他這一支上的巡查身份,對尊主
和護法都無從接觸。而他管轄的舵主、副舵主、令使則都會知道他的掌旗身份,
只有門人會被部分隱瞞。

  所以魏宸若是掌旗,不清楚天道最上那位首領的身份,實屬正常,蜀州這一
帶的尊主究竟是誰,他也未必知道。

  南宮星當然沒必要客氣,立刻又問:“既然魏前輩已是掌旗,天道首領是誰
你不清楚,此方尊主是誰你不知道,負責此次唐門事件的巡查,你總該知道身份
吧?”

  魏宸面不改色,道:“救玉若嫣一事,是我作爲掌旗的私自行動,尊主並未
委派巡查與我聯係,興許有巡查已經在秘密監視,但我並不知道是誰。”

  南宮星笑道:“原來魏掌旗與我談合作,代表的僅僅是天道一支人馬而已?”

  魏宸緩緩道:“西南四州中,我知道一位尊主的身份,他也願意看到雙方合
作,此事有利無弊。我先來試探一下口風,並無不可。”

  “那位尊主是什麽人?”南宮星不悅道,“魏前輩,你若一點誠意也不肯表
露,我很難相信你的真正居心。你的話可不可信姑且不論,即便你並未撒謊,以
天道的詭秘行事,你所知那些,恐怕也只是盲人摸象罷了。”

  魏宸歎了口氣,望著雍素錦的臉,略顯惆怅道:“他……罷罷罷,先不說這
些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此次前來,一定要將玉若嫣救出,不管用什麽
手段,我都要保住老友最疼愛的孫女。南宮少樓主,我旗下門人,與我所能調動
的同僚,均已在唐家堡附近待命,枕戈待旦。我來得晚,許多情報已掌握不到,
你既然對我有戒心,我也不奢望你分享於我。我只盼當你需要人手,如意樓鞭長
莫及的時候,能想起這裏還有位軟弱無能的老比丘,正等著再參加人生最後一戰。”

  南宮星一抱拳,道:“若需幫助,晚輩自會開口。至於其他,就還請魏前輩
能找到和我師父相當的管事者,確認天道的意思,再來商討吧。”

  魏宸喃喃道:“南宮少樓主,天道並非一個門派,並非只有一種想法,一個
念頭。替天行道有很多種方式,你選的與我選的,便未必一樣。”

  南宮星一怔,隱隱覺得他似乎在暗示自己什麽,“不知魏前輩此言何意?”

  “沒什麽,有感而發罷了。”魏宸歎了口氣,擠出一個微笑,柔聲道,“素
錦,我……能問問,你此前過的怎樣麽?”

  “不能。”雍素錦擡手拍拍小嘴,打了個呵欠,“我這十幾年過得精彩無比,
但我不會對任何人講,爛在我肚子裏,氣死那些說書的。”

  魏宸又歎了口氣,輕聲道:“素錦,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雍素錦咯咯笑道:“我開心得很,上什麽岸?上岸才是苦海,你懂個屁。你
若沒別的要說,本姑娘可要回房了。我家主子貪得很,飯前要日我一遍,飯後要
日我兩遍,我這就回去洗屁股啦。告辭。”

  魏宸的臉色又變得十分難看,可雍素錦並不在乎,一扭身起來,踩著木屐開
門走了。

  南宮星只得一抱拳,道:“她是故意氣你的,別太在意。其實,素錦對比較
在意的人才會如此,真正不放在心上的人,她根本不屑浪費只言片語。”

  魏宸仿佛陷入到了什麽痛苦的回憶中,他輕輕歎了口氣,低下頭,緩緩道:
“南宮……小友,素錦,就拜托你了。”

  “不勞前輩費心。”南宮星不卑不亢道,“她既然已將自己交給我,我的人,
我自會盡力照料。前輩將來若發現不妥之處,到時但說無妨。”

  “那麽,晚輩告辭了。”他說罷,也起身退了出去。

  回到臥房,唐昕已經起床梳妝,神情倦懶,海棠初醒,眉眼自有一股撩人媚
態。

  南宮星將魏宸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如他所料,唐昕的意見也是不要相信此人。

  只不過,理由和他的略有不同。

  “小星,我們探查情報的人,最要小心謹慎幾次三番審視的,就是這種主動
送上門的消息。”她微微側頭,將一朵珠花小心仔細戴在耳後鬓邊,對鏡一照,
鳳眼中精光一閃,“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道理一定得牢記才行。”

  雍素錦譏诮道:“對極了,玉若嫣可是江湖四絕色之一,說不定這和尚就是
起了色心要來占便宜呢。”

  “好了,也不必胡亂揣測。”南宮星靠在床頭,手掌輕輕撫著雍素錦後頸,
半垂眼簾道,“不管是敵是友,敬而遠之就好。”

  唐昕一扭頭,似笑非笑道:“不怕他來搶你的雍素錦麽?她要肯悉心打扮一
下,我看被人選進四絕色也沒什麽問題,可美得很呢。”

  雍素錦赤腳一翹,架在南宮星臂彎上晃了晃,笑道:“江湖四絕色曆來不放
有主的花,我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連皮帶骨都被你家小星吃了個幹幹淨淨,還被你
吃了個七七八八,那名頭怕是這輩子都和我無關咯。”

  知道她倆又要例行鬥嘴,南宮星沒心思摻和,打個招呼,便又往隔壁去找霍
瑤瑤請教了。

  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他請教起來頗爲誠懇虛心,
學得也挺專注,只無奈這些奇門異術都需要多年苦功,他想要速成並沒多大希望。

  隔了兩天,傅靈舟下山來找了南宮星一趟。頗爲難得,這次唐蕊竟然沒有跟
著。

  他來傳唐遠書的門主口信,說是唐家堡周圍封閉的準備已經做好,讓南宮星
也盡快安排妥當,一旦幾位公子離山,就讓預定送走的人跟著一起離開。

  聽言語間的暗示,應該還是希望南宮星盡量勸走唐月依。

  除此之外,還多了一條預警,說是之前被假消息引到塘東縣附近的那些邪派
好手,發現上當後又都嘯聚於唐家堡周圍,巡視弟子已和他們起了沖突,小有傷
亡。

  爲了震懾這些匪類,唐遠書希望公門能將玉若嫣已經脫罪的消息通告周邊。

  但沒有得到直接回應,羅傲婉拒,二公子的回答也暧昧不清。

  唐門只得增派人手加強戒備,傅靈舟就被請托幫忙。他想著自己腦筋不夠活
絡,便應允下來,決心在山下多立功勞,當作給唐蕊爹娘的聘禮。

  這種一門心思爲了抱得佳人歸的青年,南宮星從來都很欣賞,便如他所願與
他商討了一些應對之策。

  能感覺到,唐門山雨欲來,臨別前,南宮星特地叮囑幾句,讓傅靈舟務必自
保爲先,否則唐蕊一樣要傷心欲絕。

  “這話你知道勸別人,怎麽自己就不當回事呢?”看雨絲漸密,唐昕將一件
夾衫罩在南宮星肩頭,略顯嗔怪道,“你知道你要出事,會有多少人傷心欲絕麽?”

  南宮星微微一笑,柔聲道:“我不是也在努力自保了麽。”

  唐昕妙目一轉,幽幽道:“可你都不肯跟我們一起走。甯願讓我們這些女人
去翼州見不到你的地方提心吊膽。”

  “我有四大劍奴保護,你們幾個難道還能強得過他們?”南宮星將她攬到身
邊,輕輕一吻額角,柔聲道,“而且我也向樓中提了,唐門事態已經不是我一人
能控制得住,只是……西三堂這邊我不放心,我請師父安排些可靠的幫手來。阿
昕,這裏是你的娘家,也是我母親的娘家,我與這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即便沒
有玉若嫣,我也不能坐視不理,讓天道的陰謀在此地如願得逞。”

  唐昕擡手在他鼻尖上點了一下,“更何況還有玉若嫣,對吧?”

  南宮星笑了起來,“不錯,更何況,還有玉若嫣。她與鎮南王府之間已有裂
痕,即便罪名洗清也無法修複,一旦西南公門沒了她的容身之處,那於公於私,
我都想將她籠絡到身邊。江湖上這樣的人才並不多見。”

  “而且還美得要命。”

  “你也很美。”南宮星笑著低頭將她吻住,把那些被離愁牽扯起的縷縷醋意
一並隨著香津吸吮入口,化爲纏綿情意。

  原本他想讓唐昕留在身邊,多個熟悉唐門內部情形的可靠幫手,後續獲益匪
淺。

  可這兩日間,唐門內外暗流湧動,南宮星自己都覺得後背一陣陣發冷,唐昕
武功比雍素錦弱上一截,還是一並送走,免得平白爲自己添一個軟肋在側。

  唐昕原本不是那麽容易聽人勸的性子,無奈南宮星床上床下使出渾身解數,
大頭小頭一起動,動得她筋軟骨酥,不覺便什麽都答應了。

  知道公子之中必定有人要在期限到來前铤而走險,南宮星提前備下車馬,找
唐門周圍崗哨疏通妥當,決定讓幾位女眷提前離開。

  看她們收拾行李,霍瑤瑤一臉不情願地嘟囔道:“主人,我……我這三腳貓
功夫,你不讓我走,那我要出事,你……你可得救我啊。”

  雍素錦笑著捏了捏她臉蛋,“放心,我們一走,他準保日夜守在你身邊,你
進茅廁他都聽著。晚上鑽到你被窩裏頭保護你。”

  霍瑤瑤一縮脖子,“那、那可不用。”

  預定出發的夜裏,恰好是和唐月依相約的三日一見。

  南宮星這次帶上了唐昕,想讓她也幫忙勸勸,最好能說動自家姑母未來婆婆
跟著一起離開。

  可來到山上,淒風苦雨中撐著油傘等了足足半個時辰,仍未見到唐月依的身
影。

  南宮星強自鎮定,將唐昕送下去後,又折返回來,在山林間等了整整一夜。

  他沒有等到唐月依。

  直到夜雨漸停,朝陽初升,晨露晶瑩,唐月依依然沒有出現。

  南宮星最後等到的,是山雨終於到來的消息。

  鎮南王府三公子武達中毒,二公子武平震怒,已下令封鎖唐家堡,任何人不
得擅離。

  數千精兵,即將把此地,圍得水泄不通。


                              【未完待續】
2019-4-27 23:26#2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8)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5-5

本文首發於阿米巴星球、第一會所、東勝洲關系企業及天香華文。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五集已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八章 破面

  南宮星在唐家堡山下多盤桓了幾日。

  他還抱著一線希望,能找到機會將雍素錦她們悄悄送離。

  可沒想到,唐門之前布下的天羅地網,不僅能將心懷不軌的宵小之輩禦於外
側,也能急忙轉換職責,配合各處哨卡將唐家堡徹底封鎖。

  硬殺出一條血路,當然不可能攔得住他們。

  但是,唐月依不見了。

  投鼠忌器,南宮星暫時不敢和唐門撕破臉。

  考慮到和官府的關系,他最終決定讓崔碧春和雍素錦一起躲去唐炫為青柳安
排的住處,他帶著唐昕、霍瑤瑤與四大劍奴重返唐門,去徹查這場風波根源。

  沒想到,事情的走向遠超南宮星的預料。

  三公子武達中毒之前,玉若嫣恰好到訪過。盡管業已查出毒物並不在她到訪
時的茶水之中,二公子武平依然暫時取消了玉若嫣的統領權責,將她委托到四公
子武瑾麾下協查,山頭大小事務,包括唐門內部種種,全部交由羅傲定奪。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調查工作的大權,獨攬於羅傲一身。

  南宮星不喜歡這位羅捕頭,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前往再次拜訪。

  不料,羅傲並不願意見他,也不願意透露案情,傳話捕快言語之間的味道,
像是將他或他身邊的人也列入了懷疑目標似的。

  “也不能怪羅頭兒忌憚你們,南宮兄弟,那個碧姑娘手上有多少條捕快的命,
你知道麼?”馮破一個老部下對南宮星還算熟悉,送他到門外看四下無人,忍不
住嘆道,“再加上血釵雍素錦,這都是六扇門花紅上千兩的通緝犯啊,就算你們
江湖人不講究那麼多,但眼下要辦的可是驚動西南的大案,羅頭兒一個不小心,
自己一世英名都要搭進去,哪兒還敢靠你們這些武林人士來幫手。”

  南宮星只得再去拜訪玉若嫣。

  玉若嫣並沒奔波調查,南宮星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手里
端著一杯早涼透的茶,紋絲不動,恍如一尊巧奪天工的美人玉像。

  “玉捕頭,為何如此?”他隱約覺得不對,左右掃視一眼,並無他人,朗聲
問道,“這才短短幾日,怎麼唐門就成了這等局面?”

  玉若嫣神情木然,淡淡道:“我要是知道緣由,還會一個人坐在這里喝茶麼?”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玉若嫣搖了搖頭,“我只看到三公子痛苦地倒下去,就被旁邊的護衛押出門
去了。我知道的,並不比山下的你多。”

  南宮星苦笑道:“我只知道三公子中毒,唐門全面配合公門指揮,羅傲目前
主掌大權,山上的江湖高手,大都被派去周邊抵擋為你而來的宵小之輩……”

  玉若嫣的唇角露出一絲少見的譏誚笑意,“為我而來的宵小之輩,旁人如此
說就罷了,你也會信麼?”

  南宮星嘆道:“但有塘東縣的情形在前,這借口很好,挑不出毛病。前日,
也的確有人和玲瓏邪塔褚帝玄交過了手。藏劍嶺畢家剩下那兩兄弟和傅靈舟打了
個照面,老大脖子上挨了一刀,也不知道還救不救得活。即便他們可能是被人操
控引誘,來了終歸仍是事實。”

  玉若嫣的手緩緩將茶杯遞到唇邊,“羅傲只會信任一種江湖人。”

  “哪種?”

  “死的。”

  “果然肯屈就官府之中又不走仕途的高手,大都嫉惡如仇。”南宮星微微一
笑,“他也曾有什麼過往麼?”

  “不清楚。”玉若嫣只平靜道,“我不打聽同僚私事。”

  南宮星討個沒趣,摸摸下巴胡茬,道:“接下來,玉捕頭打算如何?文曲的
行跡,是否有敗露的跡象?”

  “所有可能是文曲的人,都被羅傲提去了單獨辟出的院落。”玉若嫣的聲音
輕了幾分,“但之後發生什麼,我就不清楚了。他特地下了令,我雖然沒被明說
有嫌疑在身,卻已經什麼消息都得不到,什麼人都用不上,暫時,我也無可奈何。”

  她伸手拎起茶壺,“你喝茶麼?”

  “至少你還能用我和我的人。比如崔碧春,比如……”南宮星目光炯炯,盯
著她神情一字字道,“雍素錦。”

  玉若嫣面上毫無波瀾,“只要我還有公門職務在身一天,就不會請被通緝的
要犯幫忙。”

  南宮星有心讓她們姐妹多多接觸的如意算盤頓時被拍爛,只得道:“我總不
算是通緝要犯了吧?”

  玉若嫣垂目望著茶杯,“你不是。”

  “那我可以幫你?”

  “可以。”她的目光竟少見地露出幾分迷茫,“但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查案可是你的專長。”南宮星皺眉道,“如今情勢這般明晰,你不知道該
做什麼?”

  玉若嫣沈默片刻,緩緩道:“我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不負王爺多年養育栽
培的恩情。”

  南宮星恍然大悟,多半玉若嫣經此一事,發現四位公子的身上可能都不幹凈,
若是徹查到底,只怕會讓堂堂鎮南王後繼無人。

  想到此處,他後背頓感一陣寒意。

  若四位公子參與陰謀這件事本身就是天道的陰謀,那麼,天道已經立於不敗
之地。

  四位公子的陰謀得逞,西南勢必生變,四位公子都被抓捕,西南更要生亂。

  鎮南王馳騁沙場多年,竟在此時被天道架到火上,烘烤焚燒。

  玉若嫣看著南宮星,淡淡道:“你是否已經明白?”

  “我明白了。”他嘆了口氣,“可並非沒有辦法。”

  “請賜教。”

  “我不相信四位公子全都被天道收買,其中必定存在只是被動卷入,不得不
應對其他兄弟野心的人。”南宮星強打精神,沈聲道,“只要查清四位公子到底
誰是首罪,誰是次罪,讓並未被天道拉攏的公子平安成為世子,天道的陰謀自然
就落入敗局。”

  玉若嫣半垂眼簾,精神頗為萎靡,“南宮星,此前拓疆在世時,這四位弟弟
有的頑劣,有的愚鈍,有的病弱。可那都是裝的。他們要真的如此不堪,豈能在
拓疆的身邊活到現在。王府深如海,很多事你並不知道……若是我像在公門中一
樣來清查王府,除去府兵之外,上下三百余人,我怕是能抓進牢里一半。”

  “所以?”

  “所以我做不到。”她頹然道,“我沒辦法判斷四位公子誰是單純的爭權奪
利,誰是想要顛覆朝廷西南安定。”

  “是做不到,還是不想?”南宮星緩緩問道。

  玉若嫣黑眸微擡,默然不應。

  “玉若嫣,若四位公子中真有誰存著禍亂西南的念頭,那背後必然有謀逆的
驚天野心。”南宮星將聲音放輕很多,加上傳音入密的內功,盯著她一字字道,
“你若只是玉若嫣,自然會盡力阻止。可你不是。你心里最大的仇人,正是當今
天子!”

  本以為她會矢口否認,可她聽完,面上仍無表情,只是將茶杯緩緩放到桌上,
道:“南宮公子,我很累,我要回後屋歇息,恕不遠送。”

  南宮星心中一震,聽出她因此與他之間有了一層透明高墻,可見,她並非沒
有往那個方向考量過。

  天道能容下魏宸這樣的欽犯為掌旗,可見早已不是當年蕭落華力抗複仇之狼
的純粹武林組織。

  “玉捕頭,”他並未離開,而是提高聲音,對著已經走向內室的她道,“你
在公門拼搏數載,為的難道不是真正的天理公道麼?何為亂世,史書中比比皆是,
你當真不知?”

  “我若一心只為天理公道,”玉若嫣背對著他,淡淡道,“雍素錦手上冤魂
累累,我難道不該先去抓她麼?”

  “南宮星,我也是個人。”她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那筆挺修長的背影,便
消失在了藍布簾子之後。

  這話說的,莫非你還能是個鬼?

  南宮星略感煩躁,高聲告辭之後,幾處打聽,又碰上剛去跟家人見完面過來
找他的唐昕,這才算是在如今充滿肅殺之氣的唐門里找到了唐遠明。

  不過幾天功夫,唐遠明的氣色看起來就差了一截,讓南宮星頗感驚訝,忍不
住問道:“唐掌事,莫非你也中毒了?”

  唐遠明面頰凹陷,眉梢低垂,緩緩道:“若你連著數日只能睡上一個時辰,
能比我好到哪兒去。”

  唐昕一驚,忙道:“掌事,您為何會忙到如此地步?”

  唐遠明嘆道:“三山外姓弟子與所有下人,都要在刑堂過一遍審,所有賤籍
之後還要再在羅大人那里過一遍堂,那些捕快、衙役、親兵、家將,就快將唐門
掘地三尺,刑堂就在我麾下,如何還能合眼。昕兒,若不是念在你受傷初愈,刑
堂那邊,也該有一份任務交托過來。”

  正說著話,一個弟子閃身進來,弓腰遞上松香黏羽封口的信件。

  唐遠明揉揉眼心鼻梁,轉身用背擋住,打開閱讀。

  須臾,他回身沈聲道:“我知道了,羅捕頭既然接管案情查辦,就令各處弟
子配合吧。”

  看到唐遠明面上閃過一絲不忍之色,南宮星心下生疑,低聲道:“羅傲那邊
又交代了什麼事情麼?”

  唐遠明重重嘆了口氣,道:“羅大人通傳我,在他那兒過堂的所有人,都在
臉頰上開了一道傷。”

  “一道傷?”

  “他想來是看到紫萍破相,想到了任何精妙易容術也無法掩飾的法子。”唐
遠明緩緩道,“任你技巧如何高超,一刀劃下去,見不見血,連傻子都分得清楚。”

  且不說下人中還有不少年輕女子,就是盡皆男人,也不能無緣無故就每人臉
上劃出破相一刀。唐昕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光滑面頰,忍不住譏誚道:“那他要是
沒查到,之後姓唐的也要每人挨上一刀不成?”

  唐遠明嗤笑一聲,負手道:“你以為,不會有這個可能麼?王府那幾位公子
之間,已經算是撕破臉了。咱們這些江湖草莽,被割破臉還有誰會在乎?”

  這話中透出的濃重無力感,想來就是唐門與朝廷關系密切的代價。

  他精神不振,心緒不寧,平日沈穩老辣的氣勢也少了幾分,疲態畢露,嗓音
都略顯沙啞,“小星,我知道你幫得上忙,也願意幫這個忙。可我已無法保你出
入各處,你想求援,恐怕要找唐門之上的人了。”

  南宮星心知肚明,此刻能讓他得悉內情的,只有幾位公子那個層級。

  但他並非只是為此而來。

  “堂舅,”他一拱手,盯著唐遠明雙目,緩緩道,“我還有一事不明。家母
此次歸返唐門,並無半點不軌之心,還想暗中幫忙,為唐門此番災厄出一份力。”

  “月依心里始終念著唐門,這一點我自然知道。”

  “那為何,我娘會不見了呢?”

  唐遠明雙目圓睜,不似作偽地訝然道:“你說……月依不見了?”

  “我與我娘約定見面,可我等了一夜,她仍未來。”南宮星也因此而略感疲
倦,誠懇道,“還請堂舅指點一條明路。”

  唐遠明怔怔楞神片刻,看向唐昕,道:“等得空,找人帶小星去見見遠秋。
唐門若僅剩一人知道月依的下落,便只會是他。”

  唐昕習慣性地抱拳低頭,脆聲應道:“是。”

  南宮星當然知道唐遠秋。

  他聽母親說起最多的唐門中人,就是唐遠秋這位堂舅。

  唐月依生平自負無比,而同輩中人,她唯一在兒子面前自承沒有十足把握取
勝的,僅有這位唐遠秋。

  如果不是性格淡然與世無爭,按照江湖門派的規矩,唐門三山的頭把交椅,
總會有他一個位置。

  他不感興趣。

  他更願意在自選的地方辟一片沃土,養花弄草,植樹種菜,風吹葉動,便在
碧綠環繞中修煉武功,懶得過問外間雜務。

  可找他還挺不容易。

  唐門地頭共有三處後山。三處後山,據說被唐遠秋收拾出七間小屋,三座小
院,共開了十六塊地,全種成了他想要的樣子。

  他的家人們還住在前山莊中,而他,則有可能在十六塊地中的任意一塊附近。

  找這樣的閑雲野鶴,只能隨緣。

  如今幾位公子連著唐門三位當家盡數集結於中堂所在山頭,南宮星自然只有
先從這邊找起。

  若唐遠秋在這邊的後山,那打聽完唐月依的事情,就可以順便去找四公子或
二公子求一個幫助調查的資格。

  盡管如今事情又多又急,但南宮星知道自己決不能慌。

  此時此刻此地,自亂陣腳無疑於陷入死局。

  他一人受難不要緊,要是連累唐昕、雍素錦她們跟著喪失生機,他才是痛苦
到百死莫贖。

  “走,阿昕,先帶我去找唐遠秋。”

  唐昕面頰緊繃,站定在門外原地沒有作聲,鳳眼下那顆淚痣微微顫動,神情
頗為怪異。

  南宮星一怔,暗道一聲不好,忙問:“阿昕,唐遠秋與你有什麼不對付的地
方麼?”

  唐昕搖了搖頭,猶豫一下,才輕聲道:“我……平時不怎麼去後山。”

  “呃……嗯?”

  “我不知道……遠秋堂叔的那些田地都在何處。”

  “你對江湖上的事都了如指掌,卻不知道自己堂叔平時所在的地方?”南宮
星略感訝異。

  唐昕偏開頭,神色微赧,“我只了解有用的事,遠秋堂叔在何地種菜養花,
對曾經的我來說,實在沒什麼要緊。”

  南宮星只得靠唐遠明的腰牌找來一個較年長的唐門弟子,請他去問問誰能幫
忙帶路到唐遠秋那兒。

  等待的間隔聽唐昕解釋一番,南宮星才知道,唐門這地方,不僅在橫向上分
為三山三堂,縱向上,其實也隱隱分為了三級三層。

  最上那級,自然就是唐家的支柱,那數百名從小練武精研暗器毒藥的宗家弟
子,也即是真正的唐門。

  往下一級,便是住在山腰各莊的外門弟子,和並不夠資格學武的唐家旁支。

  此前南宮星認為唐家堡受唐門庇佑的百姓平民,便是第三級。

  殊不知,後山之中,其實還住著一些唐門的人。

  唐昕並不知道那都是些什麼人,只知道他們姓唐,曾經都是唐門弟子。

  在長輩們的潛移默化中,唐昕這樣的年輕才俊都認為,後山才是唐門的第三
級,那里容納的,除卻自身就想去隱居不問世事的人,便都是些失敗者。

  那些本有資格在唐門光宗耀祖,卻因為各種事情不得不搬去後山,種田、打
獵養活自己的人。

  當然,唐遠秋並不是那種人之一。

  但後山卻因此而不在唐昕所關註的情報範圍之內。

  唐遠秋的武功很好。

  武功很好的人,在門派中往往能得到與武功相稱的敬意。

  所以不少下人都知道唐遠秋那些田地的位置。

  南宮星本以為,隨便來個腿快的利落丫鬟,把這里的後山幾處可能的地方找
一找就是。

  沒想到最後,來的竟是唐醉晚。

  一見唐昕,唐醉晚便先過來行禮,柔聲道:“見過堂姐。聽聞孟……啊不,
聽聞南宮公子要去尋遠秋伯父,我恰好就在這邊暫住,願為您二位略獻綿薄之力。”

  唐昕一怔,先上下打量了一下,看來對唐醉晚這樣理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柔弱千金並不太熟,也有幾分疑惑,“你為何會知道後山的地方?”

  唐醉晚垂首一笑,輕聲道:“不瞞堂姐,在西堂後山,伯父便時常請我和家
中丫鬟們去過去幫忙打理,他說我們這樣的女兒家,知道花草怎麼擺弄好看。”

  這話想來是在諷刺那些舞刀弄劍的女兒家不諳此道。

  唐昕略一蹙眉,道:“可這里不是西山。”

  “選地的要領是共通的。”唐醉晚柔聲道,“而且我也常聽伯父說起其他地
方的花園。”

  南宮星知道唐醉晚樣貌柔美乖順,是那種極討男人喜歡的氣質,對唐昕來說,
自然會產生些許敵意。

  但此時並不是放任醋壇子亂滾的時候,便沈聲道:“如此甚好,那就勞煩醉
晚姑娘辛苦一趟,為我帶路過去吧。阿昕,你……”

  “我自然也去。”唐昕馬上搶著道,“偶爾見遠秋堂叔一次都是在前山正經
場合,我還挺好奇,他那麼一個一流高手,養花種菜會是什麼樣子。”

  霍瑤瑤有四大劍奴護在廂房暫歇,而且南宮星交了任務給她,此刻應該已經
在潛心準備,那麼帶上唐昕自然也無妨。

  “你去便去,可莫要再和你堂妹爭些無用的事。”他拉過唐昕攬到身邊,附
耳低聲說道。

  這話雖是警告唐昕,但同時展露的姿態已經足夠表明他倆之間的親昵關系。
唐昕微微一笑,深知男人給了面子就要及時揣起來的道理,“那是當然,醉晚是
深居簡出的閨閣小姐,和我這跑來跑去的野丫頭不同,將來說不定是要嫁進大戶
人家的,我好端端惹她作甚。”

  唐醉晚今日穿得頗為幹練,聞言眉梢略揚,莞爾道:“堂姐這話說得差了,
醉晚也見過幾個媒人遞的紅箋,可畢竟平日耳濡目染,聽的都是江湖逸事,對尋
常人家的青年才俊,實在提不起興致。”

  唐昕鳳目一側,道:“我可沒想到,下頭的莊子里還有這麼個好女郎。”

  唐醉晚柔聲道:“山就那麼大,莊子上上下下,總不會那麼分明。”

  唐昕略一思忖,緩緩道:“你弟弟若有你這般心氣,倒是好事一樁。”

  “我娘身體不好,醉晚與弟弟天生資質有限,習武不力。”唐醉晚淡然道,
“所以也不指望光耀門楣,不至於辱沒唐這個姓,就是我等幸事了。”

  唐醉晚雖然換了利落打扮,但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看出若她自
行過來後山,多費些功夫也能抵達,只是跟著南宮星和唐昕兩個江湖武人,想跟
上便力有不逮。

  所幸唐昕唯恐南宮星幫忙,亦步亦趨守著唐醉晚,稍有點費力的地方,便或
攙或抱,幫她通過。

  與前山大不相同,一繞過陡峭小道,進入山陰一面,周圍就很難再見到扶手
所用的木欄,用來落腳的石階間距也變大不少,斷斷續續。

  雖說隨處可見的足印表明這邊並非人跡罕至,但南宮星略一打量,就判斷出,
這邊住著的人與其說是隱居,不如說是被放逐。

  如果唐炫所猜測的蠱鬥一說不假,恐怕,這邊就是用來發落失敗者的監牢。

  有心爭上層位子的人一旦落敗,往往會比從未爭過的人還要低下。

  或者,死。

  可唐遠秋明明是勝利者。

  南宮星不懂,這個本該在前山三堂身居高位享受各種榮耀名望,與權力美妙
滋味的人,為何會隱居到失敗者的家園來養花種菜?

  唐門有事,唐遠秋依然接受差遣,家中親眷也都在前面安寧生活。

  為何還要這般自我放逐?

  “醉晚姑娘,恕在下冒昧,”南宮星略一猶豫,柔聲問道,“唐遠秋前輩就
只是在這邊隱居麼?還是說,會與這邊住著的其他人來往走動?”

  唐醉晚搖了搖頭,扶著唐昕的肩頭邁上一個頗高石階,輕喘著答道:“這就
不清楚了,醉晚往伯父那邊雖說去得多些,可也不常聽他說自己的事。”

  南宮星忍不住皺眉道:“阿昕,你這位堂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默不作聲
的悶葫蘆麼?”

  唐昕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怎麼可能,他要年輕十五歲,能跟你找處青樓鬥
鬥床上功夫。姑姑沒跟你提過他的風流韻事麼?”

  “沒有,只說過一些武功和家中處事上的作派。”南宮星沈吟道,“他當真
風流得很麼?”

  “風流這個……哪有男人不風流。只是他風流好色得比較突出,當年你爹來
這里鬧得天翻地覆,也就他說過其實跟你爹挺投緣之類的話。”唐昕說起自己了
解的事情,語調都會上揚幾分,顯然對自己的本職工作十分自得,“下面院子要
是有誰娶了漂……”

  話說到這兒,她似乎覺得家醜不宜外揚,黑眸一轉,頗為生硬地折開了話題,
“別說當年了,就是現在,往後山去給他幫忙的丫鬟,腿腳利落不利落是其次,
反正樣子得夠水靈。”

  唐醉晚擡手揮開一段枯枝,輕聲道:“伯父還正值壯年,妻妾又不常在身邊,
請些丫鬟過去幫忙,少不了也要給吃給穿給銀子,總不算虧待了她們。”

  南宮星方才就想問,左右四下已經沒有外人,便道:“醉晚姑娘,聽你稱呼
……你父親與他是親兄弟?”

  “伯父是家父嫡兄,家父身為三房次子,不曾習武,與伯父即便是親兄弟,
也極少見面,倒不如醉晚與伯父見面更多。”

  唐昕在旁突然蹙眉,不知想到了什麼,略略側目打量著唐醉晚,似在苦思冥
想回憶當年。

  “怎麼了?”南宮星挪到她身邊,柔聲問道。

  “沒。”唐昕應該是不願當著唐醉晚的面說,簡略一帶而過。

  後山不止荒涼,還極為廣闊,其實已經包括唐門所占的山頭與整個綿延山脈
相連的地方,算算距離,南宮星估摸已經能走到三山之間半途處時,唐醉晚才指
著斜前下方一處略有陽光照射的山窪,疲憊道:“那邊就是一處,伯父的各處地
方,打理得都大同小異。”

  “阿昕,你行麼?”南宮星張望一眼,懶得問路,朗聲問道。

  唐昕心領神會,調息提氣,道:“行,若連這點功夫都不剩下,我還是找個
隱秘地洞躲起來得好,哪兒還有顏面跟著你跑來跑去。”

  “那,醉晚姑娘,得罪了。”南宮星屈膝躬身,貓腰蹲低。

  唐醉晚知道他們是要用輕功避免繞遠,微微一笑,過去趴在了南宮星背後,
分開裙褲雙腿夾住他的腰,略帶戲謔道:“唐昕姐姐不怪我得罪就好。”

  唐昕也不掩飾,笑道:“我若功力足夠拎著你過去,決不讓小星費事。”

  話音未落,她先一步縱身而起,那矯健修長的身姿拖著艷彩長裙紛飛而起,
恍如彩鳳掠林,獵獵而過。

  唐醉晚頗為羨慕地望著唐昕在樹冠中穿行的曼妙倩影,淡色的薄唇輕輕一動,
但並沒說出什麼話來。

  南宮星背著唐醉晚一掠而過,轉眼就追到唐昕身邊。

  唐醉晚耳邊風聲不過響了須臾,三人就都已經到了那竹籬圍起的山間花田旁
邊。

  里面有一個小小木屋,約莫里外兩間的格局,遠遠角落有個搭了板子的茅廁。

  籬笆門開著,一個丫鬟挽高褲腳,正從木桶里用長柄勺對著種滿了不知道什
麼菜的田地澆水,奇怪的是,她一邊幹活,還一邊用胳膊抹眼睛,像是在哭。

  “伯父不在。”還沒進去,唐醉晚就頗為失望地說了一句。

  唐昕一怔,“你怎麼知道?”

  “他若在,一定會跟著丫鬟一起幹活。”唐醉晚柔聲道,“伯父從不會看著
旁人忙碌,自己歇著不管。”

  唐昕哦了一聲,道:“那咱們去找下一處吧。”

  一想到這樣的地方還有十幾處要找,唐昕就感到額角抽痛。

  “先等等。”南宮星大步進去,“我問問這個丫鬟。”

  聽到後面有人說話,那丫鬟拎著桶轉過了身,小臉上淚痕猶在,一雙秀氣眼
睛紅腫如桃,也不知哭了多久。

  南宮星原本的問題哪里還好直接說出口來,只得先問道:“姑娘,你為何哭
得如此傷心?”

  唐昕對家中下人倒是記得清清楚楚,打量一眼,便上來道:“青黛,這是唐
家貴客,你有什麼委屈,不妨說來聽聽。”

  這種有唐門規矩內別名的丫鬟,豈會記不住主子們的臉,急忙向唐昕施個萬
福,低頭擦凈了臉,輕聲道:“沒有,奴婢……沒什麼委屈。”

  “眼都哭腫了,怎麼沒有。”唐昕蹙眉道,“你……這頭發是怎麼回事?”

  南宮星和唐醉晚也都註意到,青黛的另一側臉頰用垂落的散發遮擋住,看著
頗為邋遢,實在不像是丫鬟該有的樣子。

  青黛嗚咽一聲,頓時又掉下淚來,“昕姑娘,奴婢……奴婢不得已……才放
下頭發蓋著的。”

  說話間,她擡手向後撥開那片青絲,淚盈盈擡起了臉。

  先前唐遠明就已經提過,羅傲為了找出文曲及其部眾,已經用上了很極端的
法子。

  雖說沒有將所有嫌疑者一並砍了腦袋,但他命人在所有可能易容改扮的過堂
者臉上,都開一道口子。

  南宮星以為只會是個檢驗易容與否的小傷,沒想到,會做得如此誇張。

  青黛左半張臉,自眼角下到唇畔,竟多出了一道斜貫顴骨的深邃傷口,那上
面抹了上好止血藥粉,可皮肉外翻,猙獰可怖,頓時讓這水靈靈的俏丫頭成了不
人不鬼的母夜叉。

  唐昕擡手掩口,震驚到後退半步。

  南宮星心痛不已,一時無話。

  只有唐醉晚不知內情,驚聲道:“你、你為何會被傷成這樣?家中來了賊人
麼?”

  青黛頓時泣不成聲,哽咽道:“哪有什麼賊人……就是那些狼虎一樣的公差,
明明……奴婢什麼嫌疑都沒有,還要被拉到後面剝光搜身,四個男人看著,一個
女的在奴婢身上又摸又掏。奴婢真是羞得不想活了。怎麼知道,這麼搜完還要…
…還要挨上一刀。奴婢……奴婢這張臉,以後還要……怎麼見人啊……嗚嗚……”

  唐昕怒道:“這種酷吏,你們為何還要聽他的!”

  青黛抖了一下,小聲道:“有……有個脫衣服磨蹭些的姐妹,被當場打了二
十殺威棒,等劃開臉的時候,眼見人都沒氣了……主子們不出頭,奴婢們哪里還
敢說半個不字。”

  “這唐門……如今到底還姓不姓唐!”唐昕氣得臉色都有些發白,但一句說
罷,臉上還是浮現出了無奈神情,“怎麼……怎麼能鬧到這個地步……”

  青黛擦了擦淚,抽噎道:“奴婢……奴婢這樣還不是最慘的,聽說……聽說
有幾個先前就被抓起來的,玉捕頭說最有嫌疑的,足足……被削掉了半張臉。”

  “什麼?”南宮星驚聲道,“削掉了……半張臉?”

  青黛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應該不假,奴婢出來的時候遠遠見到了一個,
沒看清是蘇木還是蘇葉,從……從人中往左,眼睛往下,面皮……沒了。”

  唐醉晚一個哆嗦,腳下一軟險些沒有站住,下意識地扶了一下南宮星的胳膊,
顫聲道:“這些……這些官家人,為何……為何能如此殘暴不仁?”

  “在他們心里,賤籍的人,本就不算人。”南宮星咬牙說道。

  但他心中知道,這的確是不全部殺掉的情況下,最有效揪出文曲的法子。

  從霍瑤瑤那里知道了不少易容術的手段,其中沒有一樣可以在被削掉半張臉
的情況下還不露破綻。

  羅傲若是連這種手段都用上,想必文曲的身份,八成已經暴露。

  除非,文曲並沒有易容。

  那不可能。

  目前最大的幾個嫌疑人,範霖兒曾經的家底都被唐門刨了出來。紫萍、蘇木、
蘇葉甚至包括範霖兒試圖陷害的貼身大丫頭紫芙,都是在唐門已經服侍至少兩年
的丫鬟。而且,因為樣貌頗佳,這四個丫鬟進門不到一個月就都沒了處子之身,
連年伺候下來,文曲堂堂一個七星門門主,難不成還能忍辱負重到這種程度?

  再者說,這四個丫鬟年紀也都不大,怎麼想,也不可能是威懾江湖數年的七
星門一位門主。

  “小星,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唐昕知道對南宮星來說,這些賤籍女子
平白遭受刑虐,足以怒不可遏,可這邊要找的事關他娘安危,她只能先問問想法。

  說到底,親疏遠近還是有所分別,並且,被破相的,被削掉臉的,都已成了
事實。南宮星即便趕去,將羅傲出手打死,只要公子們的主意不改,為了千金之
軀的平安,這點賤民的臉,又算得了什麼。

  算得了……什麼?

  嘎巴一響,南宮星已轉過了身。

  “走,咱們去找羅傲。”他的拳頭垂在腿邊,掌心已握得死緊。

  “然後呢?”唐昕更加擔憂,輕聲問道。

  “問問他,他的臉痛不痛。”

  唐醉晚一怔,“羅大人的臉為何會痛?”

  “等我去了,你就知道了。”

  這時,青黛才想起問一句,“昕姑娘,你們來這兒……是做啥啊?”

  “來找遠秋伯父,”看唐昕面色不佳沒有回答,唐醉晚從旁柔聲答道,“青
黛,你知道伯父在哪兒麼?”

  “秋爺先前去藥莊找東西,說是急需一些治內傷的靈丹。”青黛低下頭,頗
為感激道,“後來到了這兒,本來說有幾樣他親手種的藥草打算拔了去,結果…
…湊巧見到我從屋里出來澆水。”

  “然後呢?”唐昕一驚,扭身問道。

  青黛看著南宮星緊攥的拳頭,神情恍惚間浮現幾分憧憬,“和這位少爺差不
多,也是……挺生氣的,額頭青筋都在跳,從屋子後頭裝了一袋子碎石頭,沈著
臉走了。”

  南宮星忽然笑了。

  “醉晚,你伯父喝酒麼?”

  “喝,六個丫鬟加上我,一起也喝不過他。”

  “走,”他一伸手將唐醉晚攬到腋下摟住,“阿昕,咱們去找羅傲。若沒捅
出大漏子,希望晚上能跟唐遠秋一起喝酒。”

  唐昕略一猶豫,展顏一笑,飛身而起,脆生生道:“好,我作陪!希望晚上
能一起喝酒。”

  唐醉晚努力擡起頭,看著撲面而來的風,微笑道:“能不能也算醉晚一個呢?”

  “醉晚姑娘,你這名字聽著就不像能喝的樣子啊。”

  “南宮公子,你看起來也不像天上的星星呢。”

  與來時不同,回去的路上南宮星和唐昕都全力施展,如果不是為了找齊不讓
唐昕落下在後面,南宮星還能更快。

  只用了約莫一半時間,他們一行三人就回到了前山。

  這次,稍作打探,他們就問出了唐遠秋的位置。

  就在二公子武平所住院落的門外。

  南宮星讓唐昕去通知四大劍奴與霍瑤瑤過來,讓唐醉晚設法去找唐炫,自己
則先往那邊全力趕去。

  等他一到,就發現唐醉晚找不到唐炫。

  因為唐炫已經在此。

  不止唐炫在此,唐遠明與唐遠圖,也都已到了。

  在這些唐門高手對面,站著一排神情緊繃的公門高手。

  而在兩排人當中的空地中央,矗立著一個肩寬體闊,身材高大,樣貌頗為清
俊,但身上打扮卻頗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

  從手上拎的那一口袋碎石,不難猜出,這便是唐遠秋。

  他的身邊,已經倒下了十幾名衙役。

  羅傲遠遠站在門內,捂著額角一處垂血傷口,神情冷漠。

  一排強弓勁弩,就在墻頭……


                               【未完待續】
2019-5-5 19:56#2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29)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5-11


本文首發於阿米巴星球、第一會所、禁忌書屋、東勝洲關系企業及天香華文。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六集已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二十九章 兄弟

  根本不必走近,南宮星就能感受到緊繃的氣氛,早已一觸即發。

  但唐遠秋泰然自若,不緊不慢從口袋里摸出一枚小石子,夾在指間輕輕一晃,
沈聲道:“就只有這些人了麽?羅捕頭。”

  他的嗓音略帶沙啞,但渾厚有力,仿佛在寬闊的胸膛中產生了回響。

  羅傲拿出一塊手帕,緩緩擦去額上的血,不緊不慢道:“唐門這是要公然造
反麽?”

  唐遠明與唐遠圖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唐遠秋大笑三聲,譏誚道:“你不必拿唐家來壓我,我唐遠秋素來一人做事
一人當,你想定我一個謀逆,也要看你羅捕頭算不算是皇親國戚。”

  他雙目一瞪,喝道:“無關人等,不想受傷的都給我退開!我今日只要這姓
羅的給個交代,旁人不論!”

  羅傲依舊是平緩無波的語調,只有唇角顯出幾分冷冽,“我受鎮南王府請托,
統管此案,你對我不滿,便是對王府不滿。王府為朝廷鎮守西南,你對王府不滿,
自然就是對朝廷不滿。江湖草莽對朝廷不滿者,其罪當誅。”

  最後一字擲地有聲,墻上那些弓弩登時拉滿,緊弦之聲綿延一線。

  “我家丫鬟臉上那每人一刀,就是你統管此案的手段?”唐遠秋面色不變,
右臂一掃,電光火石般動了一下。

  那些差役只覺眼前一花,嗤嗤風聲撲面而來,嘣嘣哢哢一串脆響,所有弓弦
皆被打斷,所有弩身都被打裂。

  幾支弩箭飛射而出,也都在半途被石子打落。

  這一手暗器功夫返樸歸真,揮灑間無跡可尋,南宮星看在眼里,心道即便是
大搜魂手,全部接下也並非易事。

  當年唐遠秋與他娘還能算是不相上下,十五、六年過去,兩人的武功,怕是
已不可相提並論了。

  羅傲不退反進,上前一步,氣定神閑朗聲道:“如今文曲已確定就在唐家堡,
他與其黨羽皆擅易容改扮,不出此下策,難道要讓四位公子步世子後塵麽?”

  唐遠秋怒道:“你出了這狗屁的下策,難道就抓出七星門的人了?”

  羅傲微擡下巴,冷冷道:“當然,如今已有兩個易容疑犯被收押,所用易容
術配合著秘制肉膠,黏在臉上的皮不劃一刀根本看不出來。唐遠秋,你還有何指
教?”

  這一下大出南宮星意料。

  唐遠秋也顯得頗為錯愕,奇道:“當真?”

  羅傲負手而立,朗聲道:“我身為此案督辦,難道還要信口雌黃?唐遠秋,
你若不信,找二公子要份手諭,我自然請你看個清楚明白。你若在此糾纏不休,
莫怪我將你就地法辦。”

  唐遠明輕嘆口氣,上前作個長揖,啞聲道:“羅大人,家中兄長魯莽,多有
冒犯,我們兄弟過後必定負荊請罪,還請萬萬海涵。”

  “唐遠明,你不必急著代我道歉。”唐遠秋袍袖一拂,沈聲道,“我剛才便
已說了,唐遠秋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緝拿兇犯對,但傷及我家如此多的無辜下人,
就該給個說法!”

  羅傲面無表情,冷冷道:“一些奴籍賤民,賣身於此的價錢也超不過五兩銀
子,為辦案略有犧牲,要什麽說法?二公子恩準無嫌疑者每人賠付十兩,倘若有
心,自贖都也夠了,一刀換來不必一輩子在此做牛做馬,任人欺淩,很不值麽?
亦或是,你有什麽更好的法子?”

  唐遠秋怒目而視,道:“這一刀如此狠毒,破相極重,縱然自贖,又有什麽
好日子可過?”

  羅傲不屑道:“你不妨下去問問,你家哪個丫鬟對十兩銀子賠償還覺不滿的,
叫她過來找我,我為她安排將來的出路。這世上有的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討不到
老婆,只要她不嫌日子辛苦,我包她有男人可嫁。”

  他斜目一瞥,神情鄙夷,“你暴跳如雷,不過是因為她們是你家的私產,一
刀破相,令你面上無光罷了。所謂正道名門,不過如此。”

  南宮星在心中嘆了口氣,來時的湧動熱血,透底而涼。

  即便羅傲的話有幾分強詞奪理,但他至少有一點說得沒錯。

  對這些賣身為奴的苦命人來說,十兩銀子,換破相一刀,是很難拒絕的交易。
更不要說,還有協力查案的大義在上,名正言順。

  但唐遠秋仍不肯善罷甘休。

  他冷笑一聲,道:“羅捕頭,你查遍了我家的下人,那你自己呢?這種證明
清白的法子,你不來做個表率麽?我怎麽知道,你就是羅傲,不是七星門文曲的
心腹部下?或者,正是文曲本人?”

  南宮星屏息凝神,只等著羅傲答複。

  若文曲已經身份敗露,羅傲必然會拿來證明自己清白。

  可答案讓他很失望。

  羅傲只是道:“若人人皆受懷疑,便要人人挨上一刀麽?”

  看來,文曲還沒找到。

  南宮星略一沈吟,心中又生疑竇。

  是沒找到,還是……另有隱情?

  可已經到了嫌疑人的臉都被削掉一半,無關人等均要挨上一刀的程度,哪里
還有辦法藏住易容者的身份?

  難道文曲其實一早就以真面目進了唐門?

  他正自思忖,唐遠秋已緩緩道:“人人挨上一刀當然不必,那也非我所願。
但我現在懷疑你,你是不是該給個交代?”

  羅傲不屑一笑,道:“如此說來,若我懷疑你呢?此次辦案唐門之中只有你
反應最大,一來便傷了十余名官差,且你多年不在唐門任職,只是有任務的時候
才幫忙出手,說你有嫌疑,不是理所當然麽?”

  “好,你懷疑我,我便給你個交代。”唐遠秋大笑一聲,足尖一挑,已將地
上一個衙役腰刀勾起半空。

  他出手一抓,反揮回來,眨眼間血花四濺,那張頗清俊的臉上,登時便多了
一道皮肉外翻的猙獰血口。

  當即,驚聲四起。

  羅傲一直波瀾不驚的神情,也終於起了變化。

  “到你給我這個交代了。”唐遠秋將染血腰刀往地上一丟,臉上的血也不去
擦,一雙怒火熊熊的眸子,只死死盯著羅傲的眼。

  “你要的是個交代麽?”羅傲冷冷問道。

  唐遠秋面上殺氣四溢,沈聲道:“你給的是交代,我要的是公道。”

  羅傲環視一圈,周遭唐門已有不少弟子到位,南宮星身後四大劍奴等人也已
到了,江湖武人與朝廷幹將,眼見便成了涇渭分明的雙方,正當中,便是楚河漢
界般屹立的唐遠秋。

  “好!”羅傲突然低喝一聲,反手抽出身邊一個差役佩刀,明晃晃的刀光一
閃,尖頭已刺入自己面頰,“唐遠秋,這一刀並非我自認有錯,而是我敬你三分,
給你你要的公道!”

  他每說一字,那刀尖便劃下幾分,猩紅鮮血順著刀口汩汩流下,話說完畢,
那傷也自眼角一路延到了唇畔。

  他拿出手帕,擦凈刀尖,緩緩插回身邊差役刀鞘,抖開,換過一面,輕輕按
住傷口止血,冷冷道:“你可滿意?”

  “好,羅大人,此案你若有什麽差遣,知會一聲,唐某願意效勞。”唐遠秋
冷冷回道,拂袖便走。

  幾個公門高手不忿,怒目而視。

  羅傲擡手攔住,漠然道:“不妨事,查案要緊,將傷了的弟兄擡進來,請唐
門找人醫治。”

  他轉身走出幾步,扭頭又道:“唐遠圖,外姓弟子明日開始過堂,他們要不
要一刀驗身,你來堂上與我一起定奪。我只有這一張臉,應付不來第二個唐遠秋。”

  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道清朗聲音,“羅大人,人人臉上割一刀,能有什
麽用處?易容改扮早已清查過不知幾次,你當真要將唐門與此地公差的關系,搞
到水火不容麽?”

  羅傲扭頭,冷冷道:“何人在此妄言?”

  南宮星邁上一步,不卑不亢道:“不敢,正是區區小民。在下不才,也曾幫
玉捕頭抽絲剝繭,暫且洗脫大罪。”

  “但如今管事的是我,不是玉若嫣。”

  “管事的是誰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辦事的不能亂了陣腳。”南宮星盯著羅
傲雙眼,朗聲道,“的確,文曲和其黨羽就在唐家堡這片地方。可這里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山上山下里外數千人頭,你如何才能斬盡嫌疑?”

  “我不說空話,你若有法子,便說,沒有,不要浪費羅某時間。”

  南宮星要的就是這個時機,他趁諸人都在,高聲道:“我有一名幫手,也通
曉一些攝心迷魂的法子,與其漫無目的在全唐門的人中惹是生非,為何不拿出收
繳的那些亂心燈,讓我帶著幫手,先去審審嫌疑較重被你關起來的那幾人呢?”

  羅傲冷冷道:“你的幫手?”

  南宮星將霍瑤瑤拉到身邊,道:“就是她,羅大人若不信她的本領,可以取
些亂心燈,找位你信得過的心腹,試試便知。”

  霍瑤瑤壯著膽子挺直腰桿,小聲咕噥道:“主子,我……我可還沒這麽拿本
來面目在一大堆六扇門鷹爪孫眼前晃蕩過呢……你別害死我喲。”

  羅傲盯著霍瑤瑤看了片刻,緩緩道:“她如何能算清白?誰能擔保得起?”

  南宮星微笑道:“她是否清白並無太大幹系,因為她施展手段的時候,我會
在旁,羅大人如果不忙,也可在旁,眾目睽睽,結果如何大家眼見為實就好。”

  說話間,唐炫已悄悄離開人群,追著唐遠秋去了。

  唐遠明走出兩步,附和道:“我覺得可行。南宮星是我外甥,可算是唐門自
家人,他身為癡情劍的高徒,斷然不會是七星門走狗,唐門願意信他。”

  唐遠圖哈哈一笑,道:“不錯,我也覺得這法子甚好,南宮,過後你和你的
小娘們要是不忙,也來審審我抓的那群混賬東西,看看天道那幫龜孫,到底安的
什麽心。”

  唐門的態度,顯然已由兩位掌事表明。

  但羅傲似乎還是沒有退讓的打算,他神情雖凝重幾分,目光卻依舊堅定如鐵。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厭惡江湖人的幫助,還是另有什麽隱情。

  就在羅傲口唇微動,似乎是要出言拒絕之時,一個身影忽然飄然而至,在半
空騰雲駕霧般一翻,使個漂亮輕功,穩穩落在墻頭,笑道:“怎麽的,羅傲,別
人要幫忙,你一個勁兒地推三阻四,我們兄弟幾個的安危,你到底是上不上心吶?”

  本以為來了斷爭執的會是二公子,不料先一步到此的,卻是五公子武烈。

  他居高臨下掃了霍瑤瑤一眼,不等羅傲回應,便不忿道:“南宮星,本公子
到底哪點不如你?怎麽你隨便請個幫手便是水靈靈的丫頭,你肚子里長著磁石,
專吸好看姑娘不成?”

  霍瑤瑤急忙縮到南宮星身後,躲開了武烈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我八歲算命,相師說我這輩子好運多,大劫多,運是桃花運,劫也是桃花
劫,合該我為了心儀姑娘四處奔波,為她們兩肋插刀。”南宮星聽他有相助之意,
口氣也柔軟許多,拱手笑道,“如此也並非都是好事,在下處處受牽絆,可不如
公子這麽灑脫。”

  武烈大笑三聲,道:“少來這套,隨你送多少高帽,我也不會服氣的。要不
是我身份在這兒,不方便行走江湖,一定比你更能招蜂引蝶。”

  南宮星忍不住笑道:“公子莫非覺得招蜂引蝶是什麽好話?”

  “話好不好,看說在什麽地方,你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招蜂引蝶算是求仁
得仁,有何不可?”武烈跳下院墻,轉頭看向羅傲,“姓羅的,本公子覺得南宮
星的餿主意馬馬虎虎還能湊合用,你怎麽說啊?”

  羅傲唇角微微抽動,面頰略繃,卻不敢發作,只能拱手道:“屬下仍有擔憂。”

  武烈擺擺手,“那你憂你的,我回頭去找玉若嫣,我們幾個查,你把那幫嫌
疑重的都給我備好咯,本公子提人的時候要是不順,第一個便來找你。”

  羅傲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卻只能低頭應道:“是。”

  南宮星見狀,暗暗感慨,官場比起江湖,果然還是水深得多。難怪師父常說
師公不易,比她打理如意樓要兇險艱難數倍不止。南宮星那時當然不信,如今,
才隱隱有了點感觸。

  武烈臉上神情才剛露出幾分得意,羅傲又擡起頭,朗聲道:“此事幹系重大,
還請五公子容許,屬下要先向二公子稟告一聲,方能定奪。”

  “拿二哥壓我麽?”武烈面上一寒,一股逼人氣勢從神情中透出,“羅傲,
你來了這兒之後,越發沒大沒小了啊。”

  羅傲仍道:“若是不先稟告二公子,越權允諾,才是沒大沒小。”

  武烈忽而擡手,啪的一聲脆響,在羅傲沒受傷的那邊臉頰打了一記耳光。

  此時圍觀人群比方才只多不少,見此情景,驚愕抽氣聲此起彼伏。

  羅傲的臉被抽得扭開,斜看著旁邊,滿眼愕然。

  武烈甩了甩手,笑道:“連這個一起稟告二哥吧,看看他最後如何定奪。”

  南宮星大惑不解,完全不懂為何會有此一出。羅傲即使是初出茅廬的楞頭青,
這種下馬威,也更像是純粹的生事挑釁。

  羅傲緩緩將頭擺正,雙唇緊抿對武烈欠身行禮,一言不發,轉身大步離去。

  武烈目光一掃那些兵卒衙役,冷冷道:“怎麽,你們在這里刀槍棍棒舉著,
是要為你們羅捕頭討個公道麽?”

  那幫官差急忙將手中兵器收起,紛紛口稱不敢,單膝跪地不再擡頭。

  “哼,總算耳根清靜了。”武烈轉身站到門前,不屑道,“這種人,臉上動
刀子不覺得疼,撕了他面子才知道痛。看他能不能記住這個教訓,再下令給人臉
上動刀的時候,能記起本公子這一巴掌。”

  原來他也是來替挨了刀的下人們出氣的麽?

  唐遠明一抱拳,疲倦道:“公子費心,唐門上下感激不盡。”

  這場風波看似就此消於無形,但南宮星總覺得,羅傲此舉背後,必定還有什
麽深意。

  到了此時,還能被揪出來的易容下人,恐怕並不能帶來什麽突破性的進展。
比起那個,他更在意被削掉半張臉頰的那四個丫鬟。

  先前他一直覺得,紫蘇、紫萍、蘇木和蘇葉這四個之中,必定就有文曲冒用
的那個身份。

  可若是這四人都被削掉了半張臉,那如何精妙的易容術,恐怕也再難掩飾本
來面目。

  那文曲究竟去了哪兒?還是說,中間已經悄悄掉包,將被頂替的丫鬟換了進
去,替罪魁禍首受了這削面酷刑?

  諸多疑雲在眼前,南宮星也顧不得那麽多,看人群將散,命四大劍奴護送唐
昕和霍瑤瑤回房,自己則在旁垂手而立,靜等著武烈與唐門兩位掌事說完。

  “怎麽,南宮星,你還有事?”目送兩位掌事離去後,武烈看向南宮星,眸
中精光閃動,笑道,“我可想不出,你我之間,還有什麽私事好談。”

  南宮星拱手道:“在下實在不知,何時與小公子結了私怨。”

  “哈,”武烈譏誚道,“你裝傻的本事,和我幾位哥哥快有的拼。我看中的
女人,是你的,這還不夠麽?要麽你今天讓雍素錦來伺候本公子一夜,此後本公
子與你把酒言歡,不在話下。”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小公子此言,倒像是想試試在下的功夫啊。”

  “怎麽,你還敢對本公子出手不成?”武烈口中說著,忽的一聲,右拳已向
著南宮星面門打來。

  “好大的江湖氣,你當真是王府公子?”南宮星皺眉反問,擡掌一撥,靠情
絲纏綿手將這拳帶偏消解。

  “要不你問問我老子?”武烈哈哈大笑,被格開的手臂猛然運力一震,跟著
雙足騰空而起,向著南宮星就連踢數腳。

  鬥嘴無益,南宮星仍用情絲纏綿手化解,腳下踩著步法騰挪後退。

  可武烈的功夫的確有些紮手,雖然一看就是慣使兵刃的,此刻赤手空拳一樣
打得虎虎生風,勢大力沈。

  情絲纏綿手精妙有余力道不足,變招數次之後,南宮星不得不聚精會神,轉
為大搜魂手對敵。

  武烈笑道:“好,不愧是唐門後代!”笑聲中,招數一變,中宮直進,比此
前竟又剛猛幾分。

  然而南宮星此刻已經看出,與他類似,武烈所學極雜。

  雜,則不精。

  同樣不精,但他自幼經姨娘和親娘的醫毒兩道協力用藥,又有師父親傳陰陽
隔心訣夯實根基,內功可不知要勝出多少。

  擔心切磋之中對方可能突施冷箭,吸取了當初柳悲歌的教訓,南宮星單足後
撤,沈聲低喝,周身內力轉瞬間流轉變化,由陰至陽,手臂筋肉墳起,一招落日
神拳劈面打去。

  武烈明顯吃了一驚,雙臂擡起一封硬擋。

  砰的一聲,他雙臂衣袖被剛烈真氣震碎,如彩蝶舞動四散紛飛。

  他也被震得向後連退數步,雙眼一瞪,笑道:“好,要得就是動真格。你內
力霸道,別怪我用兵器。”

  話音未落,他嗆的一聲抽出腰間寒光閃閃的長劍,一挺刺來。

  這劍勢迅疾狠辣,渾然不似王公貴胄家中會教授的武功,倒比尋常江湖人的
殺氣還要重些。

  南宮星早已習慣空手對白刃,落日神拳也並不畏懼什麽劍法,剛猛真氣運在
雙臂,當的一聲先將長劍震開,錯步上前一拳打出,帶起罡風猶如利刃。

  被這麽一拳打中,比中劍好不出多少,武烈急忙回劍自救,反撩南宮星肩頭。

  南宮星低喝一聲,功力外放,突前進擊。

  嘭!

  一聲悶響,武烈回封胸膛的左手如遭錘擊,右手長劍都拿捏不穩,被南宮星
真氣震開,喉頭一甜,腳下離地寸許,向後飄開數尺,腿窩一軟險些立足不住。

  他急忙長吸口氣,壓下翻湧氣血,笑道:“不愧是如意樓少主,陰陽轉換好
生厲害。”

  “陰是陰,陽是陽,不過能自如轉換而已,有什麽厲害。”旁邊突然傳來一
句不屑評判,音聲慵懶酥柔,一聽便知,四公子身邊那位輕羅,到了。

  武烈收劍回鞘,“喲,那你說說,什麽才厲害?”

  “自然是陰陽融合,不分彼此,隨心所欲。”輕羅從花園走出,仍穿著宮裝
長裙,頭飾繁複,若不是口中所說與曾經所見,分明更像是個將要奔赴王公盛宴
的美婦。

  她並非空口白話,櫻唇開合同時,那雙柔白手掌從流水般的衣袖中斜斜一探,
將地上兩片落葉憑空吸起。

  旋即,就見她十指輪撥,如在彈奏無形之琴,那兩片落葉飄在掌下尺許,懸
空不住轉動,就在南宮星與武烈眼前,兩片葉子從中分開兩半,一半漸漸結上一
層寒霜,一半漸漸冒出青煙,左右四半,對應位置還兩兩相反,簡直像是在變戲
法一樣。

  轉眼間,左下右上兩個半片火星一跳,焦黑燃起,左上右下兩個半片覆霜碎
裂,紛揚灑落。

  這一手驚世駭俗的絕技露罷,輕羅皓腕一轉,提起曳地長裙,款款走過武烈
玉南宮星中間,嬌笑道:“這次可記住了,什麽才叫厲害。今後,可莫要再打四
公子的主意,否則,四公子心慈手軟,我可是最毒的婦人心。”

  南宮星心中暗暗一驚,自忖莫非母親就是去找輕羅試探深淺,被誤會要對四
公子不利而落敗被捉?

  輕羅這手功夫的確配得上她所說的陰陽融合隨心所欲,他仔細回想,即便是
認識的前輩中,能與她匹敵的也超不過一手之數,而且,勝敗猶未可知。唐月依
若是正面與她交戰,勝算絕到不了二成。

  可他一眼望去,武烈的眼神也變得頗為複雜,像是被震懾到的樣子。

  南宮星等輕羅走遠,輕笑一聲,主動道:“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武烈冷哼一聲,道:“你一介江湖草莽,能對我四哥有什麽威脅?自然是說
給我聽的。這女人功夫深不可測,還長得挺美,看來艷福,我也比不過我四哥。
他娘的!”

  他憤憤罵了一句,瞪眼看向南宮星,“你喝酒麽?”

  南宮星本打算與唐遠秋共飲一杯,但想到唐炫就在那邊,不禁有些頭痛,便
笑道:“不愛喝,但也從未醉過。”

  “去我住處喝一杯?”

  “不必帶誰的話。”

  “帶你奶奶的腿。”武烈笑罵一句,“我就是請你喝花酒,也不必你自帶娘
們啊。走不走?”

  “走。”

  南宮星並不太相信酒後吐真言那一套。

  但凡有些內功底子的,想要不喝醉實在是太過容易,而且,喝醉了也不說真
話,他爹就擅長得很。

  所以他並不覺得和武烈喝酒能得到什麽有用的情報。

  他答應下來,單純是覺得有趣。

  如果武烈並非鎮南王府的公子,也並未卷入到此次事件之中,他興許還會努
力嘗試交個朋友。

  可惜,如今他們只能坐在一起,單純地喝酒。

  唐門原本為公子安排著伺候的奴婢,武烈這種風流小哥,當然要了兩位侍寢
陪酒。

  但羅傲將她們的臉也毀了。

  這想必就是武烈當眾給他那一耳光的原因。

  那兩個婢子還在,只是都將長發散了半邊,擋住了受傷面頰,為他們倒酒的
時候,也都在強忍著淚。

  幾杯下肚,武烈將手伸進身邊那個奴婢發絲之間,輕柔撫摸著內里傷疤,柔
聲道:“你們放心,本公子說了會為你們出這口氣,就一定做到。那一耳光,算
是定金。”

  “奴婢不敢。”那丫鬟急忙低頭,顫聲道,“奴婢只是想著能伺候好公子而
已。”

  南宮星略一擡眼,輕聲道:“小公子難不成還要殺了羅傲麽?”

  “一條亂咬人的狗,殺便殺了,有何不可?”

  “可二公子如今不信玉若嫣,追查文曲與天道之事,還要仰仗羅傲指揮。”

  武烈冷笑道:“你們江湖不是人才濟濟麽,少了個羅屠夫,就只能吃帶毛豬?”

  南宮星淡淡道:“我自然是不想吃羅屠夫的豬,可如今這里最大的,不是你
二哥麽。長幼有序,你也沒辦法不是。”

  武烈的神情變得微妙幾分,端起酒杯緩緩灌下,哈哈一笑,道:“家里兄弟
哪個不知道長幼有序,嫡庶有別,誰還真當回事不成?你不必費那力氣試探套話,
我們兄弟放著王府的好日子不過,跑來這江湖草莽的地盤,你真當是來給大哥報
仇的麽?”

  南宮星靜靜喝下一杯,沒有開口。

  武烈知道本該只有天道少數人才知道的事,南宮星不信他與天道會毫無幹系。

  可具體到什麽程度,南宮星完全摸不到頭緒。

  索性就只是喝酒。

  空壇子撤下去六個,月亮漸漸上了樹梢,二公子的部下,終於過來傳話,請
武烈過去見面。

  “要一起去麽?”武烈撥開頭發,往身邊丫鬟傷疤上親了一口,拿起酒杯餵
她喝下,笑問南宮星。

  南宮星略一沈吟,道:“可二公子並未傳我。”

  “我帶你去,不必他傳。”武烈站起,看似醉意上頭,雙眸卻清亮澄澈,看
來再灌三壇下去,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好,那我便跟你走一趟。”

  大概是為了管理查案事宜方便,二公子武平搬去了唐遠書平日處理門派事務
的院子,距離其他幾個兄弟的住處都不太遠。

  南宮星跟著武烈進去,一眼就看到四公子武瑾也在屋中,靠著軟榻,腳邊放
著半圈暖爐,輕羅依舊如靠墊一樣環抱他護在身後,明眸流轉,暗含警告地瞥了
南宮星一眼。

  武平看見南宮星,並未有多意外,淡淡道:“你也來了,正好,省了我的功
夫。”

  南宮星環視一圈,除了三位公子,門主唐遠書與夫人也在,唐行澤與另一個
年輕人隨侍在側。

  那人南宮星此前並未見過,看上去相貌平平,和和氣氣,臉頰笑紋頗深,一
望便心生親切。

  玉若嫣站在武平身後,面無表情,身上依舊沒有帶著兵器,星眸暗淡,好似
珍珠蒙塵,失卻光華,令人心疼。

  他大致打量過屋內格局,拱手躬身,朗聲道:“草民魯莽,不請自來,多謝
公子海涵。”

  武烈大馬金刀往椅子上一靠,拍拍身邊座位,眼睛一翻,道:“我帶你來的,
不必別人海涵。坐。”

  此前素有傳言說鎮南王五子性情頑劣,由此看來,倒也未必都是偽裝。南宮
星看一眼武平,見他並未發作,便順勢落座。

  廳堂內一時間無人說話,隨著詭異的靜謐,無形的壓力如霧彌漫,籠罩在各
人心頭。

  南宮星仔細觀察,深思熟慮,收起肚子里的話,也跟著一起當上了悶葫蘆。

  等垂發遮面的丫鬟上來換了一輪熱茶,武烈第一個按捺不住,大聲道:“二
哥,你瞧見了麽,剛才給你端茶倒水的姑娘,好好的臉,就這麽挨了一刀。”

  武平輕聲道:“我自然也是心痛的。只不過此事,怪不到我,也怪不到羅傲
頭上。”

  “哈,”武烈一拍扶手,道,“那要怪誰?怪那把刀麽?”

  武平長嘆口氣,道:“罪魁禍首,自然是借大家為掩護藏身的文曲。五弟,
若是有禍害王府的極其危險之徒隱藏在一批下人中,一時間分辨不出,為了王府
安危,你會如何做?”

  “都轟出去,賣往別家。”

  “可那惡徒一旦得到自由,便會釀成大禍。”

  “那就都關起來,扔進地牢養著。”

  “幾百號人,養不起。”

  武烈面上一紅,大聲道:“那你就要都殺了麽?父王治軍令行禁止,治民寬
厚仁和,鎮南王府統領西南五、六十年,幾時有過草菅人命的惡名!”

  武平淡淡道:“羅傲並未濫殺一人,如何能叫草菅人命?此事的確對無辜下
民頗有損傷,我已發函請示父王,在原本一人十兩的補償上,另加明珠一顆,就
從我今年誕辰父王的賀禮中取用。”

  “哼,”武烈不屑道,“財帛動人心,最後還是這套。”

  “你要的公道保障不了他們今後的生活。”武平耐心十足,緩緩道,“我已
告知羅傲,余下弟子不必再用這種極端手段,玉若嫣說得對,文曲的範圍,就在
這些下人之中。”

  武烈一挑眉,道:“那你們豈不是應該找出來了?下人的臉都已經劃過了,
那兩個易容的,哪個是文曲啊?”

  “都不是。”武平搖頭道,“那兩個易容被揭破的,趁人不備,吃了一口臉
上的肉膠,服毒自盡了。”

  不等武烈瞪眼發作,他馬上又道:“但南宮少俠既然帶來了好幫手,就從嫌
疑最大的人開始,一個個清查過去吧。此次收繳的亂心燈分量很足,我相信,以
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武烈就像存心擡杠一樣,當即搬出了羅傲的觀點,“可誰能保證那個幫手就
不會出問題?”

  武平看向南宮星,微笑道:“南宮少俠,你願為你的幫手擔保麽?”

  南宮星還未開口,武瑾卻在旁道:“二哥,我相信小星不會看錯人,不如,
我來為他找的幫手擔保吧。”

  武平眼中笑意更盛,柔聲道:“沒想到,四弟也和南宮少俠有幾分交情。”

  “不過一面之緣。”武瑾靠在輕羅身上,渾不在意周遭目光一樣用掌心輕輕
摩挲著她的大腿,懶懶道,“但若沒有他賣力洗脫玉若嫣的嫌疑,此案如今已經
結辦,玉若嫣也早就含冤而死。若說這諾大唐門的可用之人里,有誰絕對不可能
跟文曲合作,那便只有他了。”

  武烈冷笑道:“四哥這意思,玉若嫣也不可信咯?”

  “三哥中毒中得蹊蹺,顯見此次的幕後黑手,仍在對玉若嫣有所圖謀。既然
如此,讓她適當避嫌,也是為了她好。”武瑾半垂眼簾,道,“難道,五弟更願
意玉若嫣以身涉險麽?”

  南宮星揉揉眉心,只覺這兄弟三個每一句都話里有話,可又完全摸不清其中
頭緒,心中煩躁無比。

  “南宮少俠,我們兄弟之間意見不一是常有的事。”武平看向他,柔聲道,
“你不必掛心這些,只要確認,你找的幫手可用,那麽,我明日便讓羅傲安排,
事不宜遲,咱們還是應該趁早找出文曲才好。”

  南宮星原本並不想讓霍瑤瑤承擔這麽大的壓力。

  可事已至此,他騎虎難下,一旦後撤,羅傲必定不會再給他介入此案的機會。

  “好,我明日便帶著幫手,全力清查疑犯。”

  “如此甚好。”武平微笑道,“那,南宮少俠,時候不早,你就先去和幫手
準備,好好休息一晚吧。我們兄弟與門主,還有些話要說。玉若嫣,勞駕你送送
南宮少俠。”

  “是。”玉若嫣略一頷首,快步走向門外。

  武烈還想抗議,但一眼看向武瑾,不知發現了什麽,略一皺眉,沒再作聲。

  南宮星跟著玉若嫣離開,心里雖又不甘,可轉念一想,王府兄弟之間暗流湧
動,四公子有輕羅這樣的怪物在旁都不敢輕舉妄動,足見水深。他還是切忌貪心,
專心將文曲這個關鍵找出為妙。

  路上他有意向玉若嫣攀談幾句,可她興致缺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比起
當初上山在地牢中見到的時候還要萎靡不振。

  南宮星心中好奇,忍不住問道:“玉捕頭,我下山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為何會像是失了魂一樣?難道……你又中了什麽心劫?”

  玉若嫣搖了搖頭,直到快將南宮星送回住處,才輕聲道:“我不清楚。南宮,
我與她擦肩而過後,心里就一直不舒服。我很累,你……容我歇歇吧。”

  南宮星一凜,扭身道:“你是說素錦麽?”

  玉若嫣沒有回答,她步履匆匆,轉眼,修長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唐門曲折崎嶇
的夜路盡頭。

  南宮星長嘆口氣,回到客居廂房。理所當然,他推門進了唐昕特地沒回家也
要過來陪他的那間臥室。

  不料,霍瑤瑤也在里面。

  他正要以為唐昕今晚疲倦準備讓霍瑤瑤出來遞補協力,就聽外面傳來唐醉晚
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

  “南宮公子,是你回來了麽?”

  “是我,怎麽了?”

  “你說要跟伯父喝酒,我特地將他請來了。”

  南宮星開門,縫隙間,露出了唐醉晚黑漆漆的雙眸。

  她的眼睛,好亮。


                               【未完待續】
2019-5-21 12:26#2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6165sl
貴賓
Rank: 6Rank: 6



熱心會員   轉貼專員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竊玉 (30) 作者: snow_xefd

.

                                 竊玉


作者: snow_xefd   
2019-5-18


本文首發於阿米巴星球、第一會所、禁忌書屋、東勝洲關系企業及天香華文。

另有《都市偷香賊》第六集已於阿米巴星球發布。

轉載請盡量保留此段。多謝。

***********************************



                               第三十章 把酒

  “我與你伯父約酒,為何你會如此欣喜?”南宮星扭臉交代一聲,邁出門檻,
輕笑問道。

  唐醉晚並不回避他的目光,落落大方道:“因為伯父是我很尊敬的人,南宮
公子也是我很尊敬的人,你們能談得來,醉晚心中自然是高興的。”

  “你我相逢不過寥寥數面,到得了尊敬的地步麼?”看得出她並非奉承吹捧,
南宮星不免有些好奇。

  “唐門百年世家,又出了驚天大案,南宮公子作為各大派防備的如意樓中人,
唐門叛徒的兒子,卻心甘情願只身犯險,不論為何,這份膽色,總是值得敬佩的。”
唐醉晚輕柔說道,明眸流轉,宛如晨星光漾,“而且,你一個外人,肯為唐家受
傷的下人丫鬟怒發沖冠,比伯父更令我心向往之。”

  “其實他就是色膽包天,”唐昕跟到南宮星身邊,鳳目斜瞥,盯著唐醉晚的
神情,微笑道,“另外當真有幾分奇奇怪怪的俠義心腸。”

  唐醉晚柔聲道:“俠義便是俠義,為何要加個奇奇怪怪在前?”

  “因為他頂瞧不起咱們這些武林門派,打心底就沒把自己當作江湖人。”

  南宮星笑了笑,朗聲道:“我也沒把自己當作官差,我便是我,我只把自己
當作南宮星就好。走吧,莫讓舅舅等候太久,否則實在失禮得很。”

  唐醉晚看向唐昕,微笑道:“昕姐姐也要去麼?”

  唐昕微擡下巴,笑道:“那是自然。”

  唐醉晚眉目一轉,輕聲道:“那可正好,醉晚本還擔心,只有我一個姑娘家
作陪,顯得突兀。請。”

  南宮星微微皺眉,低聲在唐昕耳邊道:“阿昕,你那三、五杯下去就唱小曲
兒的酒量,成不成啊?”

  唐昕臉上一紅,羞惱道:“你提這個,是不想讓我去麼?”

  “不是,是怕你隔天醒來躲在被窩里不見人。”

  她用手肘頂他一下,小聲道:“你多幫我擋著點就是。”

  “好。”南宮星微笑答道,跟著唐醉晚走進相隔不遠的堂屋。

  唐遠秋換了身衣服,坐在八仙桌畔,臉上那道刀疤血痕猶新,也未塗藥,就
那麼敞亮擺著。

  他面前桌上沒見多少菜肴,只放了一碟點了醋的拌五豆,一個木飯籃中裝著
兩條熏豬腿,擺了把薄而鋒利的片肉刀。

  而桌邊,整整齊齊擺了足足八壇酒。

  唐遠秋分開雙腿跨坐在凳子上,平伸右手,道:“請,幾壇水酒,莫要覺得
招待不周。”

  唐昕和唐醉晚順次行禮入座,南宮星拱手道:“外甥這句久仰,可的確不是
客套。自小,我就常聽母親提起您。”

  唐遠秋微微一笑,道:“好,今日咱們只敘親情,不談雜務,免得壞了酒興,
如何?”

  南宮星本也沒打算說那些千頭萬緒的煩心事,笑道:“就聽舅舅的。只不過
……外甥還是有句話想要問問。”

  唐遠秋略帶花白的眉毛一挑,沈聲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不必問了。
唐門的事情沒有了結之前,你見不到她。因為此地,對她已太過危險。”

  “敢問家母是否安康?”南宮星略一沈吟,還是追問了一句。

  “暫時死不了。”唐遠秋拎起一壇酒,五指虎爪般一握,撕掉泥封,“安心
喝酒,不論什麼雜事,過了今晚再談吧。”

  南宮星微微皺眉,“只是喝酒?”

  “還有豆子,肉。”唐遠秋伸指捏起幾粒豆子,彈進口中,“談事情的時候
只談事情,喝酒的時候,最好就只吃菜喝酒。南宮星,你找我,是為了喝酒還是
談事?”

  “該問的都已問完。”南宮星笑道,“現下便只是喝酒。”

  “好!”唐遠秋哈哈一笑,將開封壇子放在桌上,道,“作陪的,倒酒!”

  唐醉晚含笑點頭,挽起袖子露出一段潤白皓腕,從桌邊取出一個竹鬥,便要
伸進去打酒出來。

  唐昕跟著站起,笑道:“不必那麼麻煩,我來。”

  說著,雙手一合,運起幾分真力,將那酒壇抱起,順次給唐遠秋、南宮星斟
滿。

  她內功不夠精純,一壇酒倒得頗為晃蕩,南宮星的碗邊還灑了幾滴。但終究
比唐醉晚拿不動這酒壇要好。

  唐遠秋點頭,擡碗道:“幹。”

  南宮星只得跟上,道:“幹。”

  兩碗陳釀,即刻下肚。

  唐遠秋抽出一條豬腿橫在桌上,將小刀遞給唐醉晚,一指酒壇,道:“四個
碗,都滿上。”

  唐昕的俏臉頓時有些發白,這里的酒碗個頭頗大,尋常人一碗水下去都要漾
個飽嗝上來,這樣喝酒,她怕是要一碗唱曲兒兩碗懵,三碗再不分西東。

  看她一邊倒酒一邊投來求助眼神,南宮星急忙道:“舅舅,阿昕酒量不行,
不如,由我代她吧。”

  唐遠秋一伸手,橫在了唐昕的酒碗邊,擋住了南宮星的胳膊,淡淡道:“我
來,就是為了喝酒,不喝酒的人,何必在此坐著?”

  說話間,唐醉晚已手腳麻利切好一盤肉片,將竹筷擺下分好,雙手端起沈甸
甸的酒碗,道:“醉晚在此最小,先幹為敬。”

  說著捧碗仰頭,一口一口灌了下去,她每一口喝得雖小,但如飲水般連綿不
絕,轉眼就斯文秀氣地將一碗喝幹,倒亮碗底,微微一笑。

  “好。”唐昕無奈,只得推開南宮星的胳膊,單手端碗,閉眼灌下。

  “這才有個喝酒的樣子。”唐遠秋舉碗,望向南宮星,“幹。”

  “幹。”

  此碗落肚,一人吃了片豬腿,幾顆豆子,唐昕起身斟酒時,白皙面皮布滿紅
暈,顯然已經上頭。

  “阿昕,你要醉了,就先回房跟瑤瑤一起休息吧。”南宮星擔心她醉態畢露,
過後酒醒心里難受,便柔聲勸道。

  唐昕望了唐醉晚一眼,斟滿酒,仍坐回凳子上,語調中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堂叔,侄女酒力不濟,但甘願奉陪到底,若是一會兒爛醉失禮,還請堂叔不要
見怪。”

  “酒後見真心,你只要不吐到我腳上,怎樣我也不見怪。”唐遠秋唇角泛起
一絲笑意,“幹。”

  南宮星隱約意識到什麼,就不再勸唐昕,跟著端起酒碗,仰頭灌下。

  不多時,半條豬腿一壇酒,就已進了四人的肚。

  唐昕三碗下去,眼波早已迷蒙,倒酒的活再幹不了,連站起都身子搖晃,嘴
里那原本靈巧的舌頭仿佛大了三圈,靠在南宮星身上含含糊糊撒嬌道:“小星…
…人家……醉了。陪我……回房嘛……”

  “你醉了,你就休息。”唐遠秋緩緩道,“我們還沒醉,還可以喝。”

  話音未落,他提起又一壇酒,橫掌切飛泥封,放在了唐醉晚面前。

  唐醉晚拿起酒鬥,伸進壇里一碗碗舀滿,輪到唐昕那碗,她略一猶豫,少倒
了一些進去。

  沒想到唐昕鳳眼一翻,嬌嗔道:“怎麼,給我也滿上,你能喝,我、我就也
能。我……我才不會輸給你,不會……不會輸給你們……”

  “我們?昕姐姐看來是醉得厲害了啊。”唐醉晚輕聲說道,落座切了幾片豬
肉,端起碗,道,“昕姐姐,別的我斷斷贏不過你,可喝酒,你也絕贏不過我。”

  “不……不就是醉一場麼。”唐昕靠在南宮星身上,已徹底沒了禮數端莊,
端起碗晃晃悠悠湊到唇邊,先哼了一句小調,跟著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是啊,不就是醉一場麼。”唐醉晚柔聲應了一句,也跟著開喝。

  她喝得並不少,但她的雙手還是和第一碗的時候一樣穩定,眸子也和第一碗
的時候一樣清醒,甚至,還更明亮了幾分。

  而唐昕放下碗後,軟軟躺在南宮星的腿上,輕聲唱起了蜀中的山歌。

  南宮星垂手撫摸著她發燙的臉頰,微笑道:“你還真唱起來了啊。”

  唐昕修長的手指在他大腿上爬來爬去,吃吃笑道:“因為我……高興啊。”

  唐遠秋輕嘆口氣,道:“她醉了。”

  “是。”南宮星伸手輕輕按住她左乳,將一股醇和真氣從綿軟乳肉中送入心
脈,助她沈沈睡去,另一手端起酒碗,“但我還沒醉。”

  “好。幹。”

  “幹。”

  唐遠秋放下酒碗,道:“醉了的,就不必在此。你送她回房吧。”

  南宮星瞄了一眼唐醉晚,抱起唐昕道:“好,外甥去去就來。”

  將唐昕送回廂房時,霍瑤瑤還沒睡,正對著桌上一堆東西,考慮給自己的臉
變個什麼樣子,她這習慣了易容改扮的,整天以本來面目晃蕩在公差眼前,總有
種沒穿衣服的不自在錯覺。

  南宮星讓她好好照料著爛醉如泥的唐昕,自己在木盆邊用內功逼了些酒出來,
這才返回唐遠秋那邊,入座再戰。

  不多時,第一條豬腿吃完,豆子也被捏了個幹凈,第三壇酒下肚,唐醉晚終
於也開始有了點醉意,那朦朦朧朧的眼波,仿佛大膽了許多。

  “你可知道,她為何叫唐醉晚麼?”將另一條豬腿放在唐醉晚面前後,唐遠
秋看向南宮星,忽然問道。

  南宮星哪里答得出,只好道:“外甥不知。想來……是她父親給起的吧。”

  “錯,這是她母親起的。”唐遠秋哈哈一笑,眉宇間浮現出一股苦澀,“這
是她母親為了提醒我,我當年犯下的錯。”

  唐醉晚微笑不語,白生生的小手緊握著那柄薄而銳利的小刀,靈巧地一片片
切肉。

  聽上去,接下來似乎要有什麼家醜冒頭,南宮星略一猶豫,道:“舅舅不是
說,今日只喝酒,不談雜事麼?”

  “談事情的時候,不喝便是。談完再喝。”唐遠秋將酒碗一扣,淡淡道,
“再者說,這也不是雜事。”

  南宮星打量著桌邊兩人神情,暫且雲山霧罩摸不清狀況,只得道:“好,那
就談完再喝。”

  “實不相瞞,醉晚,其實是我女兒。”

  聞言,南宮星瞠目結舌,論驚訝程度,大概只有聽人說唐昕是他親姐姐才能
比擬。

  倒不是說這兩人的父女關系有多麼驚世駭俗,豪門世家那些齷齪事情,他娘
時常講,講唐門的,講南宮世家的,偶爾還會講講從他師父那邊聽來的京城秘聞。
他驚訝,主要還是不明白唐遠秋突然自爆家醜,究竟意欲何為。

  他看向唐醉晚,用眼神詢問,唐遠秋是不是已經喝多了,只是外表看不出來。

  唐醉晚盈盈一笑,輕聲道:“醉晚確是不倫之女,家母從未隱瞞,只不過此
生此世,我都只會叫他伯父。”

  我看你們兩個都醉了……南宮星摸摸下巴,不知道說什麼好,心想不行還是
把碗擺好接著喝酒吧。

  “你是否覺得我喝多了?”唐遠秋嗤笑一聲,二指在倒扣碗底上輕輕敲擊,
敲出頗為悠揚的旋律,口中道,“其實我肯來跟你喝酒,就是因為醉晚求我。她
第一次求我,我自然要為她辦到。她肯為你求我,那麼,我為她多說幾句,也未
嘗不可。我雖然厭惡她的母親,但醉晚這個女兒,我還是很認同的。”

  “恕外甥愚鈍,尚且不知此事與我有何關系。”南宮星苦笑道,隱約覺得,
這頓酒似乎沒想象中那麼好喝。

  “她嫁過門那年,正是我最放浪形骸的時候。”唐遠秋仿佛陷入到了什麼回
憶之中,雙眼半瞇,指尖圍繞著那光滑碗底緩緩打轉,“我只當她是個尋常富戶
的小家碧玉,卻沒想到,她從一開始,就不甘心在沒用的偏房里庸庸碌碌。”

  “她說她根骨好,想要學武。我是長房大哥,就張羅幾個女弟子為她驗了驗
身,結果,平平無奇。”唐遠秋的語速越發緩慢,“但沒想到,她那時,就惦記
上了我。”

  說到這里,唐醉晚忽然端起酒碗飲了幾大口,唇上帶著閃閃發亮的酒液,微
笑道:“我性子隨我娘,南宮公子,我也跟著伯父說句實話,我此刻,也已經惦
記上了你。”

  “醉晚。”唐遠秋頗為嗔怪道,“你娘當初還是十分矜持的。”

  唐醉晚笑吟吟道:“可我不是還有著伯父你的一半骨血麼。你遇到喜歡的女
子,不都是先示好追求再說麼。”

  唐遠秋怔了一下,跟著哈哈一笑,道:“不錯,橫豎是喜歡的,為何不先親
近一下。”

  旋即,他又嘆了口氣,輕聲道:“但當初我並沒看上你母親,因為你父親…
…我其實一直是覺得虧欠了的。我們這一代的爭鬥,本不該牽連到他一個未學武
的庶子……”

  唐醉晚柔聲道:“伯父,爹爹從未有過半點責怪之意,否則,也不會與我娘
伉儷情深至今了。”

  南宮星忍不住又摸了摸下巴,心想,這幾個人之間的關系,還真是複雜得讓
人想要退避三舍。

  可顯然,唐遠秋要說的話和他有關,他想就此告辭都沒有機會。

  唐遠秋望著倒扣酒碗木然片刻,緩緩道:“罷了,那兩人的事,我也不想知
道那許多。他們是好是壞,都與我無關。醉晚,今日你要我說的話,你當真已經
想好?”

  唐醉晚微微頷首,星眸更亮,“是,醉晚已經決定。伯父想必也知道,我們
山腰莊子里的姑娘,並沒什麼機會挑三揀四。伯父,你忍心看醉晚與她們一般下
場麼?”

  唐遠秋沈吟片刻,微微一笑,擡頭道:“南宮星,你大概已經猜出我要說什
麼了吧?”

  南宮星點點頭,“是,只不過……事出突然,我先前的確沒有想到。”

  “不妨,論性情,醉晚知書達理,溫婉乖順,論模樣,比唐青遜色幾分,和
唐昕起碼是不相上下,論出身差些,可你從唐門弄走的兩個姑娘,也都是庶出,
加上我這個親爹,總不輸給她倆。”

  南宮星苦笑道:“可……這事情又不是如此比法。總要兩情相悅才好。”

  “你是南宮熙的兒子,我不信你會嫌棄醉晚。你大可放心,我知道你已經娶
妻,是暮劍閣白家的女婿,醉晚要的只是個能讓她滿意的歸宿,做大還是做小,
與多少人分享,她既然開了口,肯定是仔細斟酌過。”唐遠秋雙眼一瞪,盯著南
宮星道,“我已幫了你一個大忙,作為報答,要你帶走我女兒,不過分吧?”

  南宮星趁機問道:“不知那個‘大忙’,對此有何話說?”

  唐遠秋投來贊許一瞥,道:“這就只能過後再問了。不過既然你往家里領人
並不看重武學修為,想來她應該也不在乎醉晚並未習武才對。”

  這話等於委婉承認,唐月依的下落,他一清二楚。想必,那些治內傷的藥,
就是為了給她用的。南宮星心中一寬,柔聲道:“那,敢問舅舅所說的‘帶走’,
可有什麼明確要求?”

  本以為對方會趁機提出納妾之類的說法,不料唐遠秋側眼望向窗外,只是頗
為惆悵道:“帶走便是帶走,只要你能帶她離開唐門,離開這是非之地,將她收
在身邊也好,安頓往他處也罷,就都看醉晚自己的造化了。我豈能再要求那麼多
……”

  唐醉晚莞爾一笑,將酒壇雙手捧住,抱開幾寸,柔聲道:“伯父,你醉了。”

  “是啊,我那一晚……的確醉得厲害,可偏偏又沒有醉到不能動女人。看來
……我今晚也該醉了。”唐遠秋自嘲一笑,緩緩起身,“南宮星,我已醉了,但
醉晚還沒有,你們繼續喝吧,若喝得太多,里屋可以休息,我走了。後山的花,
我不去看一眼,睡不著的。告辭。”

  南宮星起身道:“舅舅,你……這便要走了?”

  唐遠秋一笑,背對他道:“我醉了,不走,留著出醜麼?”他邁出門檻,腳
下略略一頓,沈聲道,“唐家的事情,唐昕和唐青知道的不過是近些年的,想知
道往事,你不必陪我喝酒,陪醉晚喝就是。這些年她時常來陪我,你可能想問我
的,她都知道。”

  唐醉晚微一躬身,柔聲道:“伯父路上小心,醉晚陪南宮公子再對酌片刻,
就不遠送了。”

  “不必了,我還沒有醉到回不去的地步。”

  不知為何,南宮星跟到門口,看著遠遠消失在小路盡頭的唐遠秋背影,總覺
得比起對上羅傲的時候,此刻的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唐門武功重視暗器、擒拿、身法,並不註重內功,年紀一大,目力、體力、
精力皆會衰退的情況下,武學水準就會跟著大打折扣。因此,整個唐家堡各處要
緊之地,幾乎都是以青壯年為骨幹運轉。

  唐遠秋這樣的高手,難道也避不過歲月的飛刀麼?

  “星哥哥,”唐醉晚垂手一拂,輕輕關上房門,口中換了個頗為親昵的稱呼,
“酒還有很多呢。”

  這稱呼唐青也慣常使用,但唐青如此喚他的時候,往往嗓音軟細尾調上揚,
聽進耳里嬌甜酥軟,恍若舌舔。而唐醉晚喊出來,則柔順自然,就像是真跟在他
身後一路長大的小表妹,親密無間。

  “醉晚,”他也順水推舟,換了更親昵些的語調,入座道,“你父……伯父
希望我帶走你,你當真也如此希望麼?”

  唐醉晚略一頷首,輕聲道:“醉晚若是不願,伯父自然不會特地來提。”

  南宮星緩緩道:“你是為了離開唐門,避開蠱鬥麼?”

  “蠱鬥……這像是炫哥哥的話。其實都是自家人,怎會那般慘烈。可比不上
王孫公子,親兄弟也要搏命廝殺。”唐醉晚用竹鬥將酒盛滿兩碗,柔聲道,“你
恰恰弄顛倒了,醉晚可不是為了離開唐門才請伯父來當說客,而是為了跟你走,
才對伯父提起想要離開唐門的心思。”

  南宮星略一躊躇,道:“不知醉晚姑娘,看中了在下何處?”

  “這可多了。”唐醉晚微微一笑,坦然道,“你樣貌不差,功夫也好,唐昕、
唐青兩個在家里鬥得天翻地覆,這樣的堂姐妹都能齊齊跟了你,足見你有過人之
處。你風流好色,我恰好又有幾分蒲柳之姿,當真要到了需要自薦枕席的地步,
總不至於自取其辱,看你對唐昕、唐青的牽念,若真到了那個地步,你總不會甩
手就走,放我在唐門不管不顧。”

  “倒是條理分明。”南宮星端起酒碗,掩飾一樣喝了兩口。

  “好歹也是終身大事,不梳理清楚,豈不是要走上我娘的老路。”唐醉晚微
笑不改,仿佛聽不出那句中的隱隱譏誚,自顧自道,“星哥哥,男怕入錯行,女
怕嫁錯郎。男人行當尚可選,女子婚配卻要家中說了算,若是沒個可靠的當家人,
不就只能自己多勞勞神了麼。”

  她擡碗陪飲一口,眸光流轉,輕聲道:“更何況,像你這樣武林世家的子弟,
沒瞧不起我們這種不學武姑娘的,可當真不多。”

  南宮星思忖道:“如意樓的事……你知道多少?”

  “星哥哥,你不是女人,你不懂。”唐醉晚柔聲道,“你就算是個山大王,
只要我相中了,你肯待我好,那我也願意跟著,跟去占山為王。嫁雞隨雞,嫁狗
隨狗,本也有這層意思。如意樓怎樣做事,會招來多少門派不滿,與我何幹?醉
晚只要安分守己在家中做些針線女紅,相夫教子,即便有飛來橫禍,總有夫君擋
著不是。”

  “可若是擋不住,橫禍便要落在頭上。”

  “夫君擋不住,說明我沒眼光。”唐醉晚盈盈一笑,道,“事情是我死乞白
賴求來的,總怨不得別人。”

  南宮星和不少姑娘有過親密關系,師父安排的有,自己勾搭的有,眉來眼去
幹柴烈火的有,心懷鬼胎大送秋波的有,唯獨這樣好似和掌櫃談買賣的,他還是
頭一次見。

  他忍不住笑道:“那,我該圖你個什麼呢?”

  唐醉晚略一低頭,頸窩覆上一層嫣紅,垂眸看著酒碗,輕聲道:“這就要看,
星哥哥你有沒有相中醉晚了。”

  “我若說沒有呢。”南宮星很想看看她著慌的模樣,總這麼老神在在,都不
似個年輕姑娘。

  但唐醉晚的表情並沒有多大變化,只微笑道:“醉晚若入不了星哥哥法眼,
那也請看在我伯父的囑托份上,帶醉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也許等醉晚見過了
江湖廣闊,認識更多英雄豪傑,就能退而求其次,從心里放下星哥哥了。”

  她說到最後,眉眼間淌過一絲恰到好處的黯然,既顯出幾分失望落寞,又不
至於過分急切。

  南宮星已有了七分酒意。

  風流茶說合,酒是色媒人,此話自古不假,唐昕被灌醉離席,唐遠秋明顯借
故離開,孤男寡女對坐豪酌,南宮星這樣的男人,對著唐醉晚這樣眉眼柔順低吟
淺笑的小佳人,豈能全不動心。

  更要命的是,他還想起了背負唐醉晚時,後脊曾明顯感受過的,那兩團仿佛
能掙破肚兜的綿軟,此刻浮現在心頭,令他腦海中都是一陣酥癢。

  唐醉晚見他不語,柔聲道:“星哥哥,你為何不說話?姑娘入不入你的眼,
還需要考量這般久麼?”

  南宮星也不隱瞞,坦然道:“若只是一晌貪歡的露水姻緣,求個男歡女愛,
過後不再思量,那自然不需要考量,此刻酒酣耳熱,臥房就在五步之外,我勸你
再飲兩碗,將你攙進屋里就是。”

  唐醉晚微笑道:“星哥哥若是這樣的人,伯父就不會離開留下我獨個在這兒
了。”

  “所以我才需要考量。”南宮星緩緩道,“我對你的事情,還知道的不多。”

  “其實你知道的已經不少。”唐醉晚微微低頭,道,“你知道我有個不中用
的爹爹,有個算計了伯父的娘親,有個實際上是我親生父親的伯父,資質不好不
能學武,除了在後山跟伯父養花種菜,便只能學些三從四德,琴棋書畫,針線女
紅,長這麼大,唐門三山之外的地方,我都還沒有去過。”

  她擡起頭,目光如水,輕瀾微波,“星哥哥,我不過是只籠中的小雀兒,你
一眼望見的,就是全部了。”

  說著,她緩緩端起酒碗,高舉過眉,“醉晚敬你,願你能將我帶出這個大籠
子。”

  南宮星擡掌壓下她的酒碗,肅容道:“你又怎麼知道,跟著我走,去的不是
個更難熬的籠子?江湖險惡,你不懂武功,我不可能將你一直帶在身邊。”

  唐醉晚的眼底,浮現出一抹痛楚,“星哥哥,再怎麼,也不會比此地更難熬
了。你若總是出門在外,之前聽你提起家中妻子溫柔善良,待我……總不會比我
雙親還差。”

  南宮星心中一陣難過,也不知到底她在家中是何等境遇,才會覺得去當旁人
家中的小妾,受正妻督管,都好過常伴父母膝下。

  唐醉晚察言觀色,柔聲道:“星哥哥,你也不必將我想得太慘,我終歸是世
家之後,衣食無憂,比起年紀輕輕就過著完全不由自主生活的勞苦之人,還是要
好上太多。醉晚雖然很期望與你能有一段良緣,但若此中摻雜太多同情,便非我
本意了。另外……醉晚如此急迫,也是因為到了出嫁的年紀,我能靜心挑選的機
會,實在已經不多。唐蕊與我年紀相仿,她怎生著急,你不也是瞧見了的。”

  南宮星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他爹當年悄悄進來,只帶走了他娘一個,他這
次正大光明走一遭,最後卻要帶走三個。如此發展,等他下一代若再有姓南宮的
男人拜訪,怕是只能從山腳一路打上來了。

  “好吧,既然你如此迫切離開唐門,那麼,先不管你所求為何,我保證離開
時將你帶走,至於其他……”他飲下一碗,朗聲道,“今日你我都已喝了不少,
就留待將來再細細商議吧。”

  她眼波流轉,翹睫半垂,低語道,“星哥哥,你我雖然喝了不少,可並未醉,
不是麼?”

  “只是喝酒,我並未醉。”南宮星輕笑一聲,“可若望著你久了,便要醉了。”

  “醉晚的名字,本就是醉於晚上。”她細細緩緩道,“你為何不願醉呢?”

  “因為我還沒有十足把握能將你帶走。”南宮星苦笑道,“唐門此次的事端,
著實已經兇險到出乎我的意料,也超出於我的能力之外,我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還不知道,拿什麼做到十拿九穩將你帶走?唐昕、唐青本就都已是我的人,橫豎
我不能放下不管,可你……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是個聰明人,該懂我的
意思。”

  唐醉晚將碗中酒喝光,垂目沈吟片刻,緩緩道:“可我不管選什麼男人,人
生在世,最後總歸難免一死。”

  “三、五十年後死,和三、五天後就死,差別還是很大的。”南宮星搖了搖
頭,也將酒喝光,準備起身告辭。

  唐醉晚這樣在世上任何地方都不會愁嫁的姑娘,他此刻並不願沾染。

  連霍瑤瑤他都忍住了不曾起什麼邪念,正是因為他對此次唐門之行的結果,
已經極不樂觀。

  他武功在年輕一輩中已可算是一流,若真刀真槍拼個勝負,與唐月依一戰都
能有六分勝算。

  可他娘在自家地頭上,竟然失手到身負內傷還不敢露面。

  幾位公子身邊暗流洶湧,唐門陰雲密布,即使他身邊現在有四大劍奴和崔碧
春、雍素錦幾位強手可供調遣,他依然信心不足。

  尤其是玉若嫣態度的突然變化,讓他後背不住冒出徹骨寒意。

  因為玉若嫣的直覺相當準。

  她沒來由地轉為頹喪,很可能是出現了什麼讓她無可奈何還不能開口講明的
壓力。

  否則,馮破因此而死的當下,她不該不拼盡全力將此案徹查。

  “星哥哥,”唐醉晚開口叫住他,輕聲道,“我可以讓伯父幫你。”

  南宮星雙眼一亮,“當真?”

  “這本就是唐家惹上的禍事,下人們挨了這一刀,他應該也有心要管,只是
……”唐醉晚略一躊躇,微笑道,“他與門主和幾位掌事此前有過約定,所以,
還需要誰來推一把。星哥哥,要唐門如今真的如此危險,那我也該設法出一分力
才對。”

  但南宮星並不急著要那個結果,唐門的局勢,幾位掌事都難以堪破,唐遠秋
常年遠離前山,能幫上的忙,極其有限。

  他想要唐醉晚助一臂之力的,還是另一件事。

  “醉晚,”他柔聲喚道,身子一挪,坐到了她身邊唐遠秋原本的位子上,
“你若真想為我出一分力,請你伯父出山親自動手並不是明智之舉,甚至可能會
給他帶來麻煩。”

  唐醉晚心思剔透,當即柔聲道:“那星哥哥可是還有別的忙,需要醉晚效勞
的?”

  “對,”南宮星一向因材施術,既然唐醉晚喜歡將一切擺到臺面上稱量,那
他也不介意開口索要,“我想和我母親見一面。方才我和你伯父對談的內容,你
都聽在耳中,看在眼里,想必你應該也猜出來了,我母親不知為何受了傷,目前
在你伯父手上。可他不知為何,不肯對我透露更多消息,這種雲山霧罩的感覺很
不好,醉晚,你能幫上我這個忙麼?”

  唐醉晚躊躇片刻,斟滿兩碗酒,才道:“好,我也很想見那位姑姑一面,畢
竟,她可是離開這里的先輩。”

  “但她不是自願的。”南宮星端起酒碗,昂首一飲而盡,“她最想要的,因
為我而永遠失去了。”

  唐醉晚小口抿著酒漿,輕聲道:“星哥哥,以前後山有種果子,長在樹上紅
中透紫,團簇成球,看上去美味的很,我想吃,但是夠不到。我不願意讓伯父幫
忙,就自己努力去爬。頭一年我沒夠到,果子便都熟透爛了。第二年,我力氣還
是不夠,身量也尚短,仍沒趕上。待到第三年,我想了個辦法,鋪開一片布,用
長竿挑下來許多,才算是吃到嘴里,你猜如何?”

  “如何?”

  “我中了毒,讓伯父配了幾種藥交替吃了三天才好。”她將碗放到桌上,莞
爾一笑,“可若那些果子我永遠也沒能吃到,那在我心里,它們就始終會像我想
像的那樣香甜可口,我也永遠不會知道,它們其實有毒,能教我痛不欲生。”

  “唐門門主之位,豈會是個毒果子。”

  唐醉晚淡淡道:“那果子吃下去之前,我也堅信沒有毒的。”

  “唐遠書中毒了麼?”

  她沈默片刻,輕聲道:“門主比遠明掌事還要年長幾歲,可多年下來,仍僅
有一個未學武的小女兒平安無事,你當他吃下的這個果子,當真就沒有毒麼?唐
星雅五歲家中便為她測過根骨,說是天資不下其父,可門主至今未讓她背過一句
心法,只對她寵愛無比,放任自由。星哥哥,這果子有沒有毒,我不知道,但肯
定不會和你娘想的一樣好吃。”

  她扭頭望著他,又接了一句:“再說這也不算你的錯吧。假使今夜你我酒醉,
來日……”她臉上一紅,跳過中間一段,直接道,“我難道還能責怪孩兒不成,
怪也只能怪你,或是怪我自己。”

  話已至此,酒已至此,人已至此,南宮星若仍想走,就還不如一段木頭。

  他嘆了口氣,笑道:“醉晚,如今你不想陪我喝下去,怕是也晚了。”

  “時候本就已經晚了。”她將酒鬥一橫,架在壇口,柔聲道,“星哥哥,酒
還多得很,你要喝幾碗?”

  “我若說,我現下想喝你這個醉晚了呢?”他將碗一扣,不再強裝君子。

  “那醉晚就陪你進屋去喝。”她將酒碗緩緩扣下,脖頸側面,終於還是泛起
了羞澀的紅暈,“只是……我酒量雖好,卻不通被喝之道,還請星哥哥……多加
憐惜才好。”

  “那是自然,”他挺身站起,揮手一拂落下門閂,彎腰將唐醉晚抄腿一抱,
大步走向內室,“你既然決定交給我,我便一定會對得起你的心意。”

  “那……我便到了該醉的時候。”她淺淺一笑,閉上了那雙明亮妙目。

  他低頭一嗅,滿鼻酒香。

  “咱們,便一起醉吧。”


                                【未完待續】
2019-5-21 12:28#30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54  1/2  1  2  > 
     

查看積分策略說明快速回覆主題
標題:   (可選)
選項:
禁用 URL 識別
禁用 Smilies
禁用 Discuz! 代碼
使用個人簽名
接收新回覆郵件通知

           [完成後可按 Ctrl+Enter 發佈]

  可打印版本 | 推薦給朋友 | 訂閱主題 | 收藏主題  


 


本论坛支付平台由支付宝提供
携手打造安全诚信的交易社区   Powered by Discuz! 4.1.0 Licensed  © 2001-2006 Comsenz Inc.
Processed in 0.152560 second(s), 13 queries

所有時間為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2-2-20 1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