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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 01-17 作者:江東孫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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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6165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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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9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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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 01-17 作者:江東孫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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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
作者:江東孫伯父
2015年4月7日發表於第一會所
第一章 風雪歸途
帝國五十四州,南邊富庶,北面貧瘠,但是要是起荒涼來,還要數西北六州。
這一條官道,連通肅州與綿州,說是官道,卻比其他州的鄉間土路也寬不了
幾指,堪堪容得下一輛馬車行走,幾名護衛不得不在前面和後面緩緩而行。
肅州人煙稀少,此處又靠近大山,最近的村落都在十幾裡之外,舉目望去,
只見山連著山,樹挨著樹,卻不見一個人影。若是在春夏之時,好歹林間還有些
飛禽走獸,而此時天氣已經是入冬,光禿禿的的樹上掛著幾片不肯凋零的枯葉,
越發顯得荒涼。
道路已經多年沒有修過,馬車的輪子陷在車轍裡,左搖右擺,吱呀吱呀直響,
也不知裡面坐車的人是不是要被搖散了架。趕車的把式嘴裡罵著這坑人的路面,
狠命輪著鞭子,鞭梢在半空啪啪的響著,拉車的健馬口鼻噴著白氣,速度卻不見
快起來。
也許是馬車搖晃的太厲害了,車簾挑起,露出一張蒼白的女子面容,三十幾
歲上下,頭上釵環有些散亂,肌膚白皙,面容姣好,若是年輕十歲,便可稱得上
是一名少見的美人了。
「張護衛,張護衛?」
前面開路的護衛頭子急忙策馬回來,抹了把汗,馬上彎腰道:「夫人,小的
在呢。」
「歇一歇吧,馬車搖得太厲害,頭有些暈了。」
張護衛面露難色,抬頭看看天,猶豫了一下,才道:「夫人,您看看這天陰
的,十有八九快要下雪了,咱離最近的驛站還有十里路程,要是被雪封了路,寸
步難行,只怕天晚時候都沒有個歇腳的地方。這荒山野嶺,天黑了不知道有沒有
野獸出沒,您看,是不是再忍一下?」
聽張護衛說得怕人,夫人臉上也露出一絲懼意,慌忙點頭道:「既然這樣,
那就繼續趕路吧。」
放下車簾,夫人臉上現出幾分憂色,低頭看了看懷中沉睡的小女孩,疼愛的
吻了一下她的面頰,低聲道:「秀兒,睡了一整天了還睡?真是個小懶貓。」
小女孩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往母親懷裡鑽了鑽,額頭拱著母親的乳峰,惹
得她臉上微紅,伸手要擰女兒的耳朵,卻又捨不得,恨恨的放下手,忽然又輕笑
出聲,再次親了女兒臉上一下。
寒風呼嘯,不知何時天空散下了雪粒,打著旋往人脖領子裡鑽,張護衛扯了
扯袍子,搓著手低頭吩咐車把式:「趕緊快點趕車,把車趕得穩一點,小心不要
讓夫人太難受,否則見了老爺恐怕要挨一頓鞭子。」
車把式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道:「又要快,又要穩,張爺你看看這路面,能
辦得到嗎?也不知肅州地方上是怎麼辦的事,大把的稅銀都進了大老爺們的腰包,
也不肯勻出一星半點來修一修路。」
張護衛虛揚了一下馬鞭,嚇得車把式一縮脖子,笑駡道:「說什麼廢話?大
老爺們的事情也是你能夠評論的?好好趕你的車,快點到了驛站還能喝口熱湯。」
車把式乾笑兩聲,揮著鞭子趕車,走了一陣,忽然耳朵一動,喜道:「聽,
後面有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趕了這麼半天路,總算是遇上同路的人了。」
「你耳朵不好使了?哪有什麼馬蹄聲?」張護衛笑駡道。側耳一聽,果然有
馬蹄聲傳來,而且還不是一匹馬,起碼有十幾匹馬,飛速接近,馬鈴聲叮叮噹當
響的雨點一般。
車把式吧唧一下乾癟的嘴:「這鈴鐺聲倒是挺響亮。」
張護衛聽他這麼一說,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驟然慘白,驚聲叫道:「鈴鐺?
是旋風賊?」
幾名護衛對望一眼,臉色都變了,膽子小的更是頭上冷汗直流:在肅州過往
的人,哪裡不知道旋風賊的名號,這是一夥亡命徒,殺人越貨眼睛都不帶眨的,
每人胯下一匹馬,來去如風,兇悍異常。這次真得這麼倒楣,碰上這群殺星?
張護衛大喝一聲:「愣什麼?還不趕快趕車!」他咬了咬牙,對著幾名手下
道:「把傢伙亮出來,跟我擋住這夥強盜。奶奶的,拼命的時候到了,要是夫人
有個三長兩短,回去老爺會剝了咱們的皮。」
幾名護衛臉上驚懼,如果不是旋風賊一向殺性太大不留活口,只怕就有人想
著投降了。人被逼到了絕境,總會有幾分狠勁,幾個豁出去的漢子抽出腰刀,發
一聲喊,策馬向著旋風賊迎上去。
雪開始下大了,漫天飛舞的雪片紛紛揚揚落在地上,卻被疾馳的馬蹄碾得粉
碎,兩隊人馬飛速接近,很快的都可以看到對方的臉了,只見對面旋風賊十幾號
人,胯下一色高頭大馬,身上穿著黑色或者灰色的皮裘,幾個彪悍的故意敞開胸
口,露出黑色的護胸毛,臉上蒙著黑布,手裡操著鬼頭刀和鐵斧重錘,刃口上還
留著乾涸的暗紅色血跡,單只是這一副賣相便有一股彪悍嗜血的氣息撲面而來,
壓得人喘不過氣。
護衛們雖然都習武出身,可沒有幾個真的見過血,氣勢上首先低了一籌,更
有幾個膽小的下意識放緩了馬匹速度,到了最後,真正沖到前面的不過三五個人。
張護衛心裡暗罵這幫兔子膽的手下,勒馬站住一抱拳道:「可是旋風道的好漢?
在下姓張,當年也在道上混過。我們此行沒有貨物,只是護送主家回南方,這裡
有幾百兩銀子,大冷的天給各位好漢買壺酒喝暖暖身子,請各位高抬貴手放我們
離開可好?」
旋風賊眾彼此對望一眼,齊聲大笑。領頭一個壯漢小指搔了搔耳朵呵呵笑道:
「好說好說,咱跑江湖的最講義氣,既然你這麼懂規矩,那麼咱就抬抬手,送你
們——」
幾名護衛聽得旋風賊這般言語,心中都是一喜,忽然只見那壯漢手一揮,旁
邊賊人突然大吼一聲策馬急沖,鋼刀鐵斧高高揚起,雪亮光芒一閃,兩顆鬥大人
頭飛在半空,血光噴起三尺多高。
「——歸西!」
壯漢獰笑著,胯下馬一聲嘶叫,後蹄用力一蹬,連人帶馬都飛起來,手中鋼
刀帶著惡風狠狠向著張護衛劈下來。
張護衛雙眼圓睜,手舉鋼刀招架,兩刀相交,噹啷一聲震得雙臂發麻,這連
人帶馬一沖之下的力道少說幾百斤,張護衛只覺得胸口發熱,眼前發黑,哇的噴
出血來。他心知不妙,撥轉馬頭,砍翻兩個湊上來的賊眾,急忙著就要逃走。
身邊的兩名護衛被砍了腦袋,後面本來就沒什麼膽色的護衛更是魂都飛了,
發一聲喊,忙不迭的向著後面便跑,更有兩個慌不擇路,兩匹馬撞在一處,兩人
從馬上滑下來,摔得頭上出血,也顧不得擦,玩命向著林中跑。
旋風賊眼看敵人如此膿包,一起大笑起來。領頭壯漢叫道:「老規矩,一個
不留。搶到了他們身上財物歸自己,車上東西歸公。」
底下賊眾答應一聲,大聲吆喝著策馬跟上去。如果這些護衛們拼死抵抗,也
許還有一線生機,只可惜此刻嚇破了膽,只顧逃命,反而毫無還手之力。一條窄
路本來就坎坷,前面更是有馬車擋著,不一刻便被賊眾追上,從後面一刀砍下腦
袋。而奔進樹林的護衛也沒好到哪裡,在樹木叢生的地方騎馬就是找死,有被樹
根絆倒的,有撞到樹上的,有機靈的已經下了馬撒腿跑,只是旋風賊一個個都是
殺人老手,一點不著急的樣子,一面說笑著一面趕上去,將護衛們斬殺殆盡。
張護衛拼命的策馬奔到馬車跟前,一把推開抖個不停的車把式,叫道:「夫
人,旋風賊上來了,你快出來,我馱著你逃走。」
車內夫人尖叫一聲,整個人都癱在車上,哆哆嗦嗦的動都動不了。
張護衛咬了咬牙,正要將夫人抱出來,只聽後面一陣大笑,只見幾名賊眾騎
著馬追上來,當下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把抱住夫人按在馬背上,慌不迭的奔進樹
林。
後面壯漢眼睛一亮,大笑道:「有個娘們兒,都小心些,不許傷了她。老子
今天要開開葷。」
旁邊緊跟著的賊人也是大呼小叫興奮異常:「明白,大哥。您吃完肉,也讓
我們喝口湯。」
壯漢笑駡道:「一幫殺才,行,都憋了十幾天了,都來都來,見者有份。」
五六名首領賊人高叫著沖進樹林,剩下幾名賊眾看得心中冒火,只恨自己身
份低沾不得便宜。一名小頭目縮了縮脖子,抖落落在身上越來越厚的雪,撇著嘴
怪叫道:「他媽的,慢了一步,讓大哥和孫二愣子他們搶先了。兄弟們,翻翻死
屍,看有沒有油水。有活氣的給補上一刀,不要留下後患。」
幾名賊人罵罵咧咧,下馬搜屍首,只盼著能發一筆小財彌補不能開葷的遺憾。
小頭目下馬走到馬車前,看也不看跪下求饒的車把式,一刀砍翻,扯下車簾,
向裡面看了一眼,嘿嘿一笑,將裡面的小女孩抓著頭髮扯出來。
小女孩大約三四歲年紀,穿著粉色小棉襖,肌膚雪白面容清秀,兩隻眼睛水
汪汪的倒是個美人胚子,被小頭目抓在手裡一面哭喊,一面掙扎。
小頭目扯下面罩,上下打量兩眼,笑駡道:「沒了大的,剩下這麼個小的有
什麼用?奶奶的,要是大上十歲,還勉強能用。小丫頭,算你倒楣,下輩子投個
好胎吧。」
說著話隨手向著地上一扔,舉起刀來,獰笑著一刀劈下。
小女孩一聲尖叫,下意識的緊閉眼睛。
忽然間只聽倏地一聲響,刀久久未曾落下。小女孩閉眼半天,慢慢睜眼,只
見那小頭目喉頭正插著一隻箭,鮮血順著箭杆流下來。他呵呵的痛苦掙扎著,當
啷一聲刀落在地上,雙手握住箭杆要拔出來,突然身子一顫,撲通一下向前摔倒,
箭杆哢的一聲折斷,餘下半截深深插進脖子,箭頭從脖後露出來。
幾名賊人大吃一驚,抬頭只見從風雪中大步走出一個人影,走近前來卻是一
名少年,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人卻生的壯實,肩寬背厚,如此寒冷雪天身上衣
服甚是單薄,露在外面半截手臂都呈現古銅色,劍眉朗目,稱得上俊美,偏偏兩
隻眼目光冷漠,看人的眼神如同雪地中的惡狼一般,哪怕是殺人不眨眼的旋風賊
看得都有些瘮的慌。
少年打扮倒像是一名獵戶,腰間掛著無鞘獵刀,手裡一張大號獵弓,背後一
只竹簍鼓鼓的裝滿了東西,旁邊是箭囊,裡面幾隻箭都遠超普通箭只長度,箭尾
翎毛幾乎超過一摣。
隨手一箭射死了賊人,少年眼皮都沒動一下,四下看了看滿地屍體和血跡,
眼神冷了幾分,低聲罵了一聲「畜生」。
旋風賊對望一眼,各自持刀慢慢圍上來。他們都是亡命之徒,一眼便看出此
人兇險,各自都加了小心,彼此之間距離不遠不近,能夠彼此呼應,卻又形成一
個包圍圈子,不讓少年能逃出去。
少年放下背後竹簍,抬眼看了看圍上來的賊人,冷然自語道:「殺人者人恒
殺之。畜生便要有畜生的死法。」
對面的賊人怪笑一聲,發一聲喊,舉刀上前。
少年手臂一抬,本來在背後的箭不知怎的已經搭在弦上,隨手開弓,那賊人
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惡風撲面,撲的一聲,骨質箭頭射穿了胸膛,帶的人都飛
了起來,重重摔在地上,鮮血咕嘟咕嘟的冒出來。
其餘賊人一個愣神,眨眼間又被少年射殺一人。
剩下賊人叫道:「一起上,不能給他開弓的機會!」
四名賊人飛奔而上,眼看距離近了,心中都是一喜:任憑你箭法出眾,這麼
近的距離還能做什麼?
四人刀斧並舉,眼看將少年分屍,忽然一道燦爛光芒閃過,四人身子突地一
震,僵在那裡,過了片刻,噗噗幾聲,或是咽喉,或是胸膛噴出大股血來。更有
一個肚子一涼,低頭一看,肚皮被劃開,腸子都流在外面。
「怎,怎麼有這麼快的刀法?」四賊眼中驚駭,身上卻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倒在地上。
咽喉,胸口和肚子的血噴湧而出,鋪了薄薄一層白雪的地面染成鮮紅色。那
被開膛破肚的賊人還在徒勞的將腸子塞進肚子,只是馬上又流出來,性命一點點
流逝,偏偏一時還死不了,他眼中絕望,嗚嗚的哭泣,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
一點死亡。
對於他們只求一死的眼神,少年看都不看,手中獵刀下垂,一縷血跡順著刀
鋒滾落在雪地上。他大步走到小女孩身前,略微猶豫一下,終於俯身將她抱起,
冷冷道:「你沒事吧。」
女孩早已嚇得呆住了,被少年連著問了兩遍才反應過來,哇的哭出來,哭喊
道:「媽媽,我要媽媽……」
少年皺了皺眉,問道:「你媽媽在哪裡?」
女孩向著樹林指了指。
少年一手抱著女孩,一手握著獵刀,目光陰寒,踏著雪跡向著樹林中走去。
三名旋風賊頭領說說笑笑走出來:「嘿嘿,別說,這娘們兒還真不錯,就是
身子有些弱,不禁操弄。」
「郭大棒,你他娘的還有臉說,要不是你非要弄她屁眼,把她弄得都出了血,
咱還能多幹她一回。」
「怎的?爺爺我的傢伙就是夠大,你們兩個羡慕吧?哼,一個牙籤,一個竹
筷……」
三人提著褲帶一搖一晃的走著,一抬頭只見一名少年擋在面前,都是一愣。
然後,只見一道燦爛至極的刀光耀眼。
噗噗兩聲,兩顆人頭高高飛起,鮮血噴灑出三尺高下,濺的剩下一人滿身都
是。
郭大棒驚得頭髮都豎起,發出不似人聲的一聲吼叫,手中斧頭一個力劈華山
向著少年砍下來。
少年懷抱著女孩,身子只是一側,手中刀反手壓在斧背,順著斧柄向上一劃,
看似混不用力,郭大棒也是殺人好手,一把斧頭在整個旋風賊眾都是用得最好的,
偏偏被少年刀口一壓一帶,斧頭收不回來,空門大開,眼看著刀光不急不緩,在
自己眼中擴散開來。
噗的一聲,郭大棒的咽喉被割開,鮮血四濺。
他無力的跪下來,斧頭拋在地上,兩手徒勞的捂住脖子,只是鮮血順著手指
流出來,割斷的喉嚨發不出一句話,只是咯咯的響。眼前一片血色,漸漸昏暗,
整個人在無限痛苦中逐漸意識開始散開。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滋味啊。他這般想著,終於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郭大棒,叫喚什麼呢?」剩下兩名頭領急急跑出來,眼看三名同伴身死,
都是臉上一變,各自雙手握刀,身子下伏,警惕的看著少年。
少年將女孩放在地上,沉默的向前走了幾步,手中獵刀微微抬起,指向面前
兩人。
「畜生,就要有畜生的死法。今天,你們都要死。」
不須更多言語,兩名頭領對望一眼,一左一右雙刀並舉,向著少年砍過來。
少年臉色不便,手中刀一揮,格開左面的敵人,身子一側,避開右面一刀,
左手握拳,中指凸起,砸向壯漢的太陽穴。
三人身影糾纏在一處,三口刀寒風呼嘯,卷得空中越來越密的雪花四散開來,
刀口撞擊聲音響成一片,火星濺射,耀人二目。
霎時間過了十幾招,壯漢和同伴暗暗心驚:他們身為悍匪過了這麼多年刀頭
舔血的生活,殺人的功夫已經到了極致,便是武功比他們高的對手也未必能在這
般搏命的狂攻下支撐得住,這小子是什麼來歷,怎麼武功如此高強,眼看不過十
五六歲,便是從娘胎裡開始練功也才多少年,一口刀竟然用得出神入化一般,表
面看來是自己兩人強攻,實際上只要己方攻勢稍微一緩,便要被對方刀勢壓制,
好幾次都差一點被他古怪的刀法砍中。兩人越鬥越是膽寒,有心要逃走,只是三
人刀勢已經絞在一起,根本沒有撤刀的機會。
心中有了怯意,兩人刀法便有些散亂。壯漢那同伴大聲道:「大哥,你出絕
招殺了他!」
壯漢一愣,不知他說的絕招是哪一招。只見同伴一陣大呼小叫,手裡鋼刀耍
出幾個刀花,忽然向後一退,抽身便走,一面還叫道:「大哥,你纏住他,我去
找些幫手來。」
壯漢幾乎氣炸了肺,這王八蛋擺明瞭要逃命,逃跑之前還不忘引起這少年對
自己的警惕,吸引了他大部分精力,狠狠坑自己一回。要不是自己被這少年刀法
困住,立時便要殺了這個無恥叛徒。
他這心中一亂,刀法便現出破綻,只見少年目光一寒,獵刀蕩開壯漢的刀,
帶出一溜火花,反手劃過他旁邊同伴的咽喉,緊接著擦的一聲斬斷壯漢的手腕,
餘勢不絕,砍斷了壯漢半邊脖子。
這還是少年第一次沒有將敵人一刀斃命,少年額頭隱隱滲出些汗水,喘息了
幾下,顯然這番交手也累得夠嗆。他抬頭眼看那名首領已經跑出十幾步,眼中驟
然亮起,單臂瞬間青筋暴起,隨手一揮,手中刀化作一道寒光擲出去,正中那首
領後心,餘勢不絕,帶著他狂奔的身體飛起來,哢嚓一聲釘在樹上,樹枝上積雪
紛紛落下。
壯漢用剩下的手拄著刀,歪著腦袋絲絲的吐著氣,雙眼血紅,咧嘴哈哈笑道:
「殺得好!你是什麼人?這,這是什麼刀法……」
少年慢慢從他身邊走過,漠然道:「顧雲揚。殺虎屠狼刀法,專殺畜生的。」
壯漢脖頸流血,呵呵笑道:「好刀法,真他娘的好刀法,老子死的不冤……」
身子晃了晃,終於倒在地上。
顧雲揚將自己的刀取回來,回過身時只見那小女孩一面哭喊著「媽媽,你在
哪兒?」,一面搖搖晃晃向著樹林深處跑去。她年紀太小,走路尚且不穩,雪後
地面又滑,走幾步便跌倒一次,摔了幾次後終於哇哇大哭起來。
顧雲揚皺了皺眉,走過來將小女孩抱起,向著裡面走。走不多時便看見前面
一具護衛的屍體臥在一旁,再往前面只見雪地上一名女子仰面躺在地上,身上衣
服都被扯爛,一對乳房暴露在空氣中,上面烏青一片,腋下一個血窟窿還在噴血,
兩條大腿張開,股間鮮血流淌成了一條小溪。
小女孩啊的尖叫著,掙扎著從顧雲揚身上下來,一步一跌的奔到女子身前跪
下,抱著她的身體哭道:「媽媽,你快醒醒。秀兒好怕!」
女子本來已經是彌留之際,此時聽到女兒聲音,雙眼中奇跡般現出一絲光彩,
顫著手撫摸著她的面頰,手指上的血跡粘在女孩粉嫩的臉上。
顧雲揚走到護衛身邊,割下他的外衣,走到近前蓋在女子身上,沉默不語。
他看得明白,這女子傷勢過重,已經無藥可救了。
女子眼珠轉動一下,看到顧雲揚,眼中陡然發出期盼的光芒,喘息著低聲道:
「求你……救,救我女兒……」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唯恐顧雲揚拒絕。
沉默片刻,顧雲揚微微點頭,道:「好。」
女子眼中瞬間黯淡下去,一行眼淚流下來,直直看著女孩,一聲聲叫道:
「秀兒,秀兒……」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手臂垂下,雙眼睜著,卻再沒有一絲生
機。
小女孩呆呆發愣,忽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媽媽,你醒醒,不要走
……」
顧雲揚沉默著,一直等到小女孩哭得再沒有力氣,才將她從母親身上強自抱
起,眼看她凍得小臉發紫,從一旁屍體上拽過皮襖將她裹住,然後一隻手用女子
的屍體用布裹住,扛著慢慢走出樹林。
一直走到官道旁,只見遍地屍體,血流滿地,幾匹還未跑遠的馬啾啾哀鳴,
低頭拱著主人的屍體。顧雲揚將女子屍體放到車上,解掉駕車的馬,將附近幾具
護衛屍體都搬過來,砍了些枯樹枝圍在馬車周圍,用他們的衣服做引火物點起一
把火。天寒地凍的時候,無法將他們安葬,只得一把火燒了了事,至於那些賊眾
的屍體,他管也不管,如此天氣恐怕山裡的狼都餓的眼睛發綠了,正好能飽食一
餐。
眼見母親屍體被火光包圍,小女孩大哭不止,發瘋的踢著顧雲揚的身子,張
開嘴狠狠咬著他的肩頭,只是她年紀太小,根本咬不痛對方,卻只是流著眼淚發
狠的用力,一刻都不肯鬆開。
眼看火勢已經不可熄滅,顧雲揚才轉身背起竹簍,不顧小女孩的哭喊聲,抱
著她走進風雪中。
走了一個多時辰,地勢越來越高,越來越陡,雪後的山路滑得根本下不了腳,
顧雲揚抱著個孩子卻走得又快又穩。懷中小女孩漸漸沒有了哭鬧的力氣,沉沉睡
過去,顧雲揚目光中第一次現出一絲柔和,把她身上皮襖裹緊了一些,繼續登山。
終於,前面現出一個小小院落,籬笆為牆,當中是幾間茅屋。
顧雲揚走進院子,來到簷下放下竹簍,目光現出一絲暖意,推開房門,輕聲
道:「師傅,我回來了。」
第二章 離魂奇症
進了外屋,光線一黯,屋子裡沒有點燈,炭火盆裡的木炭早已燒盡,留下灰
白的灰燼,剩下幾粒火星散發出一點暖意。
顧雲揚臉色頓時變得很沉鬱,他將小女孩輕輕放在一旁,解下獵刀掛在牆上,
走到裡屋門口,慢慢推開房門,輕聲道:「師傅?」
忽然之間,一隻纖纖素手從裡面探出,快如閃電抓向顧雲揚咽喉。
顧雲揚卻毫不驚訝的樣子,手臂早已擋在咽喉前面,反手將那只手擋開,空
出的一隻手握向那只手臂。
而那只素手卻只是一鉤一帶,便將顧雲揚的攻勢化解,反手啪的一下抽在顧
雲揚臉上,力道不小,瞬間將他臉上抽紅了一片。
吃了這一巴掌,顧雲揚卻絲毫不覺得疼一樣,借著那手尚未縮回的機會一把
抓住,身子向著屋裡一沖,將手臂的主人胳膊抱住。
那人嬌哼一聲,舉拳就打過來,正中顧雲揚腋下,疼得他臉色一變,卻反手
將她這只手臂也抱住,低聲道:「住手,是我!」
昏暗的光線中現出那人身影,卻是一名女子,年紀有二十歲上下,身材高挑,
幾乎比顧雲揚高出半頭,臉上肌膚白皙滑膩如同羊脂一般,彎眉鳳目,五官精緻
如同世間最巧手的工匠,在一塊無瑕美玉上雕琢出的絕世佳品,脖頸雪白修長,
身穿青色衣裙,樣式簡單卻裁剪得體,包裹著一具完美嬌軀,胸前高聳,玉臀豐
盈,如同畫卷中走出來的仙子一般。
她雙臂被顧雲揚抱住,又羞又惱,叫道:「你是誰?快放開我。」本來是個
風華絕代的絕色佳麗,神情語調卻好像未長大的孩子一般嬌憨。
顧雲揚道:「我是顧雲揚,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女子皺眉想了想,道:「這名字好熟悉。嗯,你的臉也有些熟悉,你認識我
嗎?你知道我是誰,今年幾歲?」
「當然認識你。你叫凰兒,今年十二歲。」
「嘻嘻,答對了,原來你真的認識我。」凰兒高興的笑起來,鬆開手臂走到
床邊坐下,像個調皮的小女孩一般,兩條長腿歡快的一下下搖動著,兩隻眼彎成
一對月牙兒,咯咯笑著道:「你是我的什麼人?我怎麼記不清了。」
顧雲揚眼中閃過一絲促狹,正色道:「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小妹妹。」
凰兒歪著頭想了想,忽然道:「不對,不是這樣的。」
「那你覺得應該是怎樣的?」
「是啊,應該是怎樣的?」凰兒認真想著,忽然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雙手
抱住頭,額頭滲出汗來:「啊,頭,頭好痛……」
眼看她痛苦的樣子,顧雲揚心中一痛,急忙上前將她輕輕抱住,柔聲道:
「想不起就不要想了,凰兒,睡一覺就不頭疼了。」
凰兒小聲哼了一聲,身子漸漸放鬆,喃喃道:「雖然覺得你沒說實話,可是
真的覺得你很熟悉的樣子。你難道真是我的哥哥嗎?嗯,凰兒頭有些暈,要睡一
會兒。」
顧雲揚輕輕抱著凰兒,手掌柔和地撫摸著她的脊背,直到她臉上痛苦神色漸
漸消失,靠著自己胸膛慢慢睡著了,才鬆了口氣,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蓋上被子。
眼看著凰兒安靜的睡著,臉上還帶著小女孩的嬌憨神情,明明比自己還高出
一截,卻蜷縮著身子鑽到自己懷中,顧雲揚臉上神色越發柔和,呆呆的看著她的
粉頰出神,忽然臉上通紅,慢慢俯下身去……
「嗯哼……」凰兒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嘴裡含糊的嘟囔著:「……爹爹,
快點划船……」
顧雲揚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起身,搖了搖頭苦笑起來,自語道:「好險。
差一點被她發現。」
他輕輕幫凰兒掖好被子,走到外屋,先是生起火,接著淘米洗菜,從牆上割
了臘肉,支起鍋燉了兩個菜,熬上一鍋粥。
過了不大一會兒功夫,屋裡漸漸暖起來。他燒了熱水,從竹簍裡取出一個大
大的酒葫蘆,看分量足有二十斤,灌了一小酒罈放在桌子上,將菜盛出來蓋好,
將粥燉的爛熟,盛出一小碗,晾得涼了些,放了一些菜進去,抱起那小女孩,輕
輕拍醒她:「醒醒,吃飯了。」
小女孩迷茫的睜開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哇的一聲又哭出
來。哭得顧雲揚眉頭直皺,又不好發作,還要低聲哄著。過了好久,小女孩才停
下哭聲,肚子響了幾聲,饑餓的力量終於壓倒一切,一邊抽泣著,一邊喝起粥來。
三四歲的小孩子,這麼大一隻碗自己根本捧不住,顧雲揚不得不皺著眉頭半
弓著身子喂她。等到小半碗粥快喂完了,正在給她擦嘴,只聽身後一個懶懶的聲
音道:「你從哪裡拐了個小丫頭來?」
說話者正是凰兒,她身體靠著門,散披著外衣,雙臂抱在胸前,一對驕挺乳
峰高高聳立,撐得胸口衣服繃緊,目光明亮如星辰,嘴角微微帶著笑意,只是隨
隨便便一站,便輕易展現出自己的傲人身姿和慵懶撩人的風韻,哪裡還有一絲剛
才的小女孩的模樣?
顧雲揚急忙轉身道:「師傅,你醒了?」
「嗯。」凰兒隨口答應一聲,正瞅見顧雲揚的臉頰紅腫著,頓時眉頭一挑,
冷道:「是誰膽大敢打你?」她臉上一寒,屋裡炭火都忽的一下火焰低了幾寸,
然後才又重新升騰起來。
顧雲揚心中一囧,瞪了她一眼,拉長了臉看著她不說話。
凰兒看著顧雲揚「哀怨」的眼神,心中閃電般轉了個圈子,眨了眨眼,有些
不自然的輕聲問道:「是我打的?」
顧雲揚木然點頭。
凰兒臉上頓時紅了,乾笑了兩聲,支支吾吾道:「我發病的時候思緒混亂認
不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就應該躲得遠遠的,免得被誤傷了。」說著
說著忽然發現自己有些心虛的樣子,被徒弟眼神盯著,頓時惱羞成怒,仰起頭,
雪白的下巴挑起道:「怎麼,打你就打了,做師傅的教訓徒弟有什麼錯?我這三
年來辛辛苦苦教你武功,說是師父,比親娘也也辛苦,照顧你起居飲食,誤傷你
一下又怎麼的了?」
顧雲揚低頭看看桌上飯菜是自己做的,房屋是自己一向是自己打掃,甚至師
傅身上衣服平日裡都是自己洗的,她教自己武功不假,可是辛辛苦苦照顧自己,
這話恐怕要反過來說才對。當下只是木著臉點點頭,不發一言。
凰兒說了這番話,自己都覺得有些心虛,臉上微微發燒,強自道:「看什麼
看?做徒弟的伺候師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難道這些雜事還要師傅去做啊?」聲
音卻不自覺的低下去,趕緊坐到桌旁,抬眼看見桌上的酒罈,眼睛一亮,伸手就
要去抓。
顧雲揚飛快的搶過酒罈護在身後,板著臉道:「你先吃飯,吃飽了再喝酒。」
「飯一會兒再吃,先讓我喝幾口。」凰兒笑呵呵的道,探著身子去搶酒罈。
顧雲揚一面躲閃,一面正色道:「不行,你先喝點粥再說。」眼看她微微嗔
怒的樣子,無奈的輕輕歎氣,語氣轉柔輕聲道:「這酒太烈,你空腹喝了又要胃
疼。」
「我的身子哪有那麼嬌貴?」凰兒微嗔道,眉頭微微皺起的樣子讓顧雲揚臉
上不自然的紅了一下,心跳都慢了一拍。「好了好了,聽你的話總行了吧。去,
給我盛碗粥來。」
顧雲揚這才放下酒罈,轉身去盛飯。
凰兒眼看酒罈近在眼前,忍不住悄然咽了口口水,此時如果偷偷拿過酒壺來
喝幾口,顧雲揚一定阻止不了,只是想到他每次發現自己偷酒喝後那氣急敗壞的
樣子,心中一歎,強自忍住,唇邊卻不自知的綻開一絲笑意。
顧雲揚給師傅盛好了粥,又給自己盛了一碗,兩人對面坐著慢慢喝粥。一旁
的小女孩已經喝飽了粥,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看顧雲揚,又看看凰兒,小臉繃得
緊緊的。
凰兒瞟了一眼小女孩,笑道:「到底從哪裡拐來的小丫頭?」
顧雲揚一面低頭夾菜,一面道:「買酒回來時候遇上了旋風賊殺人,我將他
們殺死,這小女孩的家人都死了,如果不管的話會被大雪凍死,只得抱回來。」
他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番。凰兒一直一邊慢慢的吃飯一邊傾聽,當聽到旋
風賊將小女孩母親姦淫致死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殺氣,脫口道:「殺得好!這
般畜生,千刀萬剮也不冤枉。」她低頭看著小女孩,只見她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卻緊咬嘴唇,倔強的不哭出聲,兩隻小手攥得緊緊的,不僅打起憐惜之情,輕聲
道:「小丫頭,命真是苦。」
她俯身要去抱小女孩,那女孩卻身子一偏,緊緊靠在顧雲揚身邊,拽著他的
衣袖,眼淚汪汪的抬頭看著顧雲揚的臉。
凰兒輕輕歎道:「你救了這丫頭,看來她把你當做親人了。也罷,你就收這
丫頭做個徒弟吧。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半邊臉躲在顧雲揚身後,不肯出聲。
凰兒道:「沒有名字?還是忘記了?嗯,好吧,今日下了雪,你以後就叫雪
兒吧。」
兩人默默的吃飯,一碗飯吃完了,不等她動作,顧雲揚順手接過去,又給盛
了不滿的一碗,剛剛好是師傅平日的飯量。
吃完了飯,顧雲揚收拾桌子,凰兒悄悄抬眼看看顧雲揚,伸手拿過酒罈,拔
開塞子聞了聞,臉上顯出笑意,滿滿的倒了一碗,一口氣喝光,接著舔了舔鮮紅
的嘴唇,意猶未盡,馬上又倒了一碗。
喝了三碗還要再喝,顧雲揚將酒罈按住道:「不許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凰兒臉上泛起一層暈紅,目光如水,似醉似醒,歪著頭一隻手支起下巴,不
經意間胸口露出一絲雪白,看得顧雲揚又是一陣耳熱心跳。
顧雲揚微微低頭,趕緊轉移話題:「師傅,你教我的刀法到底叫什麼名字?」
「哈?什麼名字?嗯,記不清了。就叫殺虎屠狼刀法不是挺威風的嗎?你平
日打獵不都是用這刀法?」凰兒臉上帶著笑,眼中卻閃過一絲落寞:「我連自己
的全名都記不得了,怎麼可能記住一套刀法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
做過什麼事,要不是被你這小子撿到了照顧了三年,恐怕早已死在雪地裡了吧。」
「不許胡說。」顧雲揚皺眉道,將雪兒抱起放進屋裡睡覺,回來後坐在師傅
身邊,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你叫凰兒,是我的師傅,是我唯一的親人。只要記得這一點就夠了。」
凰兒有些醉了,臉上紅撲撲的,咯咯的笑起來,伸手捏住他的耳朵,輕輕擰
著:「小壞蛋,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我發病的時候你都乘機佔我便宜,這次又
冒充是我的什麼親戚?哥哥還是弟弟?哼,真該給你一點教訓……」
她手上用力,將顧雲揚的耳朵揪得發紅。顧雲揚皺著眉頭,卻不掙扎。
凰兒放開手,抓起酒壺,也不用碗就往嘴裡倒。一半酒進了喉嚨,另一半卻
灑在外面,胸前衣服都濕了一片。
顧雲揚看得直心疼,急忙將酒壺奪下來。
「不許再喝了。你要是再喝,我,我就……就生氣了!」
凰兒噗的一聲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笑道:「好吧,我不喝了,換你喝。」
她目光迷離,伸手奪過酒壺,捏住顧雲揚的下巴,搖晃著身子,往他嘴裡倒酒:
「身為我的徒弟,不能喝酒怎麼行?反正剩的不多了,還不到一斤而已。」
顧雲揚急忙掙扎,只是師傅手上用了力,無法掙開,鎮上劉家釀出的酒酒性
最烈,入口後像刀子一樣,這一斤多酒灌進去,只覺得頭暈腦脹,臉上通紅,一
股刀子一樣的熱氣沖出喉嚨,嗝的一聲響,緊接著四周的一切都開始旋轉起來,
站都站不住。
「切,才喝了這麼一點酒就要醉了,沒出息。」凰兒醉醺醺的道,晃了晃酒
壇,將一點酒底倒入口中。身子晃了晃,坐在椅子上喘了幾口氣,一下子趴在桌
上。
「我,我以前又沒喝這麼多酒……」顧雲揚惱怒道,抬眼卻見師傅趴在桌上
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搖搖晃晃起身,扶起她的身子,
往屋裡走:「喝醉了就睡,呃,睡一覺,明天不知道誰的頭要疼了。」
兩個人相互扶持著進了屋,顧雲揚將雪兒往裡面推了推,將凰兒放在床上,
給她脫掉鞋襪,一對雪白纖細的玉足映入眼簾,看得他眼神發直,雙手捧著玉足
呆呆的不動。因為喝得醉醺醺的,不知怎麼的湧起一股強烈的欲望,低頭輕輕吻
住凰兒的腳背,一邊手指輕柔揉捏,一邊忘情的吻著。
師父沒有反應,顧雲揚的動作漸漸越來越大,鼻息粗重,順著她的腳趾一路
吻著,卷起她的褲管,漸漸到了她的小腿,越來越向上。
感覺到了腿上的癢,凰兒哼了一聲,將腳一抖,啪的一下踢在顧雲揚肩頭上,
隨即縮進被子裡。
顧雲揚被這一踢,頓時有些清醒了,想到自己剛才褻瀆了師父,心中後悔,
忽然抬手啪的抽了自己臉上一下,俯身給師傅蓋上被子。
也許是熱意湧上來了,凰兒將被子撩開,閉著眼迷迷糊糊的低聲嘟囔著:
「嗯,好熱……小鬼頭,別離開我。……要是,有一天我連自己的名字也……也
忘了,記得提醒我。」
顧雲揚不得不給她將被子又蓋上,但很快又被她撩開了。如果沒有喝酒,他
也許只會笑一笑回自己房裡休息,而現在喝得醉了,腦子也不好使了,只有一個
不讓師父半夜著涼的念頭,一次又一次的給師父蓋被子,然後被她一次又一次的
撩開。不知重複了多少次,腦子一暈,什麼也不知道了。
雪兒縮在床裡面,呆呆的看著兩人重複掀被子蓋被子的動作,忽然只見顧雲
揚眼睛閉上搖搖晃晃起身向外走,到了門口手抓著門把手身子一歪,就地轉了一
圈,接著走到床邊,脫掉身上衣服,脫了鞋襪上床,靠著凰兒躺下,伸手扯了扯
她身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身上沒有了被子,凰兒滿意的哼了幾聲,只是身上仍然是熱意不散,閉著眼
解開衣服,隨手拋在一邊,裡面粉色肚兜解開一角,露出大片白嫩肌膚,身子一
翻,一條腿搭在了顧雲揚身上,就勢將他身子抱住。
過了一會兒,身上有些冷了,凰兒閉著眼睛四下亂抓,扯著顧雲揚身上被子
往自己身上蓋,而顧雲揚正好壓住被子一邊,凰兒扯了幾下沒有扯過來,不滿的
哼了幾聲,鑽進被子裡去,順勢將一個熱乎乎的東西抱住,沉沉睡了過去。
桌上燈火搖曳,忽明忽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燈油耗盡,四下裡陷入一片
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凰兒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頭疼的厲害,身上好像被什麼重
物壓著。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顧雲揚沉睡的臉。過了片刻,她才反應過
來,下意識的要叫出聲來,趕緊用手捂住嘴,眼中現出驚恐神色。
兩個人蓋著一床被子,枕著一個枕頭,自己身上僅穿著貼身肚兜,一角已經
被解開,不知是自己半夜怕熱自己解開的還是這小壞蛋所為,一隻飽滿雪白的玉
乳袒露在外。而顧雲揚卻赤裸著身子,火熱胸膛緊緊貼在凰兒的肚子上,將頭埋
在凰兒胸前,臉頰貼著她的乳峰,那只裸露在外的玉乳正搭在他臉上,上面濕乎
乎的全是口水。他把一隻胳膊自然的搭在凰兒的腰上,一條腿攀住凰兒的大腿,
呼吸平穩,睡得正沉。
凰兒身子仿佛墜入冰窟一般,手腳冰涼,一動都不敢動,過了好久才想起一
件事,急忙將系上肚兜,戰戰兢兢的把手探入自己身下,摸到褻褲完整,才鬆了
口氣,手指不經意間探到顧雲揚股間,碰到一根粗壯的東西,硬邦邦熱乎乎的燒
熱的鐵棍一般,心中一驚,急忙就要抽出手來。而顧雲揚感覺到了胯間的柔軟異
物,迷迷糊糊的哼了一聲,兩腿一併,將她的手夾住。
凰兒登時羞得臉上幾乎滲出血來,有心抽出手來,又怕驚醒了徒兒,那就真
的無法收場了。她屏住呼吸,手臂一寸一寸的慢慢往外移動,而顧雲揚感到了胯
間那東西的蠕動,反而下意識的夾得更緊,忽然之間悶哼了一聲,凰兒只覺得手
上一熱,那根粗硬的東西顫動了幾下,一股熱流湧出來噴在手上。
凰兒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已經是雙十年華的女子,哪裡不知道這小壞蛋被自
己手掌刺激的遺了精。偏偏在此時,顧雲揚動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師
傅」,眼看著要醒過來。
凰兒心中著慌,毫不猶豫的伸手點中他的睡穴。眼看他重新睡了過去,才慢
慢將他手臂挪開,只覺得手上濕乎乎的一片,一絲黏糊糊的液體順著手臂往下流,
頓時心都要跳出來了,趕緊在被子上抹乾淨手,起身下地,穿好衣服,輕手輕腳
的走到外屋,坐在椅子上呆呆出神。
怎麼辦?她心裡亂成了一團。自己昨晚喝多了酒,稀裡糊塗的與徒兒同床共
枕一夜,赤身相對,相偎相抱,好不好的那小子竟然還在自己手上出了精。雖然
自己並未失身,可是,可是自己跟他之間這荒唐一夜算怎麼一回事?
窗外還是漆黑一片,屋裡又沒有點燈,凰兒呆坐在無邊黑暗中,分外無助。
換作另外一個男人的話,自己可以毫不猶豫的把他殺了,可是,他卻是自己的徒
兒,三年來朝夕相處,如何能下手?更何況,想到自己與他相抱共眠一夜,竟然
身上發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愫,似甜似苦,惱恨中偏有幾分欣然,心底裡似
乎隱隱期待著什麼,只是這種期盼卻又令自己加倍的恐懼,仿佛裹著蜜糖的毒藥,
又好似懸崖邊美麗的花朵,誘使著要將自己一步步邁向無底深淵。
腦海中思緒萬千,越想越亂,越想越恐慌,習武多年的心境竟然也壓抑不住
心中的驚慌失措,凰兒忽然額頭滲出汗來,一陣頭痛,仿佛一把刀子深深插入太
陽穴中一下一下攪動一般,她雙手緊握,青筋暴起,雙眼睜得通紅,渾身顫抖不
已,汗如泉湧,頃刻之間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時間仿佛過了幾年的樣子,忽然之間轟的一聲,仿佛一道閘門打開,無數的
畫面湧入腦海中:海水,船,刀光,滿地血跡,火光搖動……所有的一切閃電般
切換,疼得她雙手攥緊,指甲陷入肉裡,一絲絲鮮血流淌下來。忽然間,低低呻
吟了一聲,整個人癱在椅子上。
喘息了片刻,凰兒慢慢抬頭,輕聲自語:「原來,這才是我啊……」
顧雲揚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他睜開眼睛,猛然嚇了一跳:自己不是在自
己的房裡,這分明是師傅的床。
那一瞬間,他的心都要跳出來:昨晚發生了什麼?我怎麼在師傅床上,師傅
在哪兒?
他猛然起身,飛快的穿好衣服,走到房門,猶豫了一下,推開房門。
外屋裡空無一人。
顧雲揚鬆了口氣,目光一垂,卻看見桌上放著一封書信,隨手展開,只看了
一行,馬上心中一緊,脫口道:「師傅?」趕緊走出房門。
外面一片片白茫茫雪地,銀裝素裹,放眼山上山下,沒有一個人影。
他心中忽的一痛,毫不猶豫的奔出院子,沿著山路狂奔下去,不知道出去多
少路程,遍尋四處連腳印也不見一個。呆立雪地半晌,他忽然仰頭,發出一聲長
長的野狼一般嚎叫聲。
他整個人癱在雪地中。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起身,一步步走回山上,進了
屋中,將書信一個字一個字讀完,啪的一聲按在桌上,忽然抬手左右開弓狠狠扇
了自己十幾個耳光。
里間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雪兒小小的腦袋探出來,驚恐的看著他。
顧雲揚停了手,呆呆的看著雪兒,眼中閃著凶光。
雪兒嚇了一跳,怯生生的叫了一聲:「師父?」被他的眼光緊盯著,再也忍
受不住,哇的哭出來。
這一聲師父,讓顧雲揚清醒了過來,身子跌落在椅子上,過了好久,才抬起
頭,道:「你跪下。」
雪兒哆嗦了一下,乖乖的跪在地上。
「以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5-7-7 00:04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4-12 23:10
標題:
水龍吟【3-4】
.
水龍吟【3-4】
作者:江東孫伯父
發表于第一會所
第三章 素手調琴
許安城是豫州一座小城,方圓不過十裏,人煙不算稠密。
眼看快到晌午,街上也沒有多少人,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來往,兩旁擺攤的
小販們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賣,卻也吸引不了顧客。
一陣狂風刮起了,街上塵土飛揚,行人用袖子掩住臉低頭快步走,小販忙不
叠的收拾攤子,咒罵着該死的風沙弄髒了貨物。
仙客來酒樓的掌櫃的坐在櫃台裏扒拉着算盤,探頭向外看看天氣,歎了口氣
,自語道:「好好的天氣刮什麽風?今天的生意又掙不到多少錢了。」
外面天色暗下來,幾聲雷聲傳進來,掌櫃的正要吩咐夥計摘了外面的幌子,
忽然人影一閃,隻見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進來,清脆的叫道:「掌櫃伯伯,我們
要吃飯。你讓人把我們的馬牽到後面去。」
掌櫃擡頭一看,這小姑娘年紀在十來歲,頭上紮着雙髻,系着兩根紅色絲帶
,兩條細細的發辮在腦後随着人走動一顫一顫的,額頭梳着劉海兒,面頰粉撲撲
的,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透着機靈,見人先笑,露出一對小虎牙,可整個人仿佛畫
裏侍奉在觀音菩薩身邊的龍女一般惹人憐愛。
她身穿一身雪白色緊身衣裙,腳上一雙小小繡鞋,材質并不名貴,卻幹淨利
落,腰間挂着一把小小匕首,背後卻背着一口長刀,幾乎比她的身子還高,刀鞘
烏黑,刀柄比一般的要長一些,造型别緻。
掌櫃的一看着小女孩活潑可愛的樣子便有些喜歡,趴在櫃台笑道:「小姑娘
,你要吃什麽?你家大人在哪兒?」
小女孩咯咯一笑,道:「師父在外面牽着馬,讓我先進來。老爺爺,你快點
讓人去把馬牽到後面去,不要一會兒下雨了讓師父被雨淋到了,雪兒又要被師父
訓斥辦事不利了。」
掌櫃的笑了一聲,吩咐夥計趕緊出去給客人牽馬。
過不多時,隻見門外走進一個青年人,二十左右年紀,身穿青色衣衫,身材
颀長,肩頭寬闊,劍眉入鬓,雙眼皂白分明,光華閃動,整個人顯得俊朗而不文
弱,頗有灑脫意味,隻是臉上略略緊繃,有些冷淡的意味。
雙手一看便有力氣,戶口長滿老繭,露在外面的肌膚呈現古銅色。
掌櫃的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這人是身上有功夫的,當下不敢怠慢,連忙喊
過夥計上前招呼。
機靈的小夥計笑呵呵上前,肩頭搭着白毛巾,躬身行禮,領着他上樓。
小姑娘背着長刀緊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的樣子。
夥計領着兩人進了雅間,那小姑娘搶先一步拉開椅子,先讓師父坐下,然後
從身後摘下長刀,放在桌上,當的一聲,桌子都顫了一顫。
夥計看看桌子上放着的長刀,再看看小姑娘身姿嬌小,放下刀後揉着肩膀的
樣子,心裏暗暗咂舌:這把刀至少十來斤重,一個大男人自己不背着,卻讓這麽
個嬌小的姑娘給他背,真是夠狠心的。
心裏想着,臉上卻不敢帶出來,帶着笑遞上手巾,讓客人擦手。
接着遞過去菜單,請他們點菜。
小姑娘先接過毛巾,卻先是遞給師父,伺候他擦幹淨手,才又接過來自己擦
了手還給夥計。
青年人對于徒弟的伺候毫不在意,打開菜單随便點了幾個菜,夥計記下後施
禮退出去,下樓吩咐給廚房,心中卻暗暗又将這人鄙視一番。
小姑娘看着夥計不住搖頭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道:
「師父,人家夥計都看出來你虐待我了。」
青年人臉色不變,卻伸手在她頭上彈了一下,道:「徒兒照顧師父是天經地
義的事,算什麽虐待?」
雪兒被師父這一彈,氣鼓鼓的低着頭,小臉繃得緊緊的,一副生氣樣子,隻
是沒過多久,自己撲哧一聲笑出來,趴在桌上笑得雙肩不住抖動。
沒過多久,夥計蹬蹬上樓,肩上一條長托盤,五六樣菜擺在上面端得穩穩的
,一滴菜湯都沒灑出來,将菜上齊,詢問客人并無其他要求後放下門簾退出去。
青年人正是顧雲揚,眼看夥計出去了,卻不先急着嘗飯菜,先是從腰上取下
酒葫蘆,抿了一口酒,細細品着。
雪兒眼睛睜得大大的,雙手托着下巴撒嬌道:「師父,讓我喝一口好不好?」
「十歲的小丫頭,喝什麽酒?」
「不是十歲,是十一歲,十一歲了。雪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雪兒努力的挺起小胸脯,晃着雪白的兩根手指不滿的說道。
顧雲揚不答話,隻是又喝了一口酒,微微皺起眉頭。
肅州小鎮出産的劣酒,三文錢一斤,除了一個烈字再無其他,入口如刀,進
了咽喉仿佛一團火一樣,哪怕過了七年,自己仍然受不住這苦澀滋味,爲什麽卻
有人喜歡喝?恍惚中,仿佛那個身影就浮現在眼前,一隻手抓着酒壺,微微皺着
眉頭佯怒的看着自己:小壞蛋,我的徒弟怎麽能夠不會喝酒?眼看師父神思不在
,雪兒也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輕聲道:「師父,你又想師祖了嗎?」
顧雲揚轉頭,看着雪兒略顯單薄的身體,身上衣服陳舊,微微有些歉意,道
:「你拜我爲師七年了,卻沒有享過一天福,到處奔波,苦了你了。」
雪兒咯咯笑着:「沒有啊。跟師傅在一起,日子才過得開心呢。師父,咱們
走遍了十四州,怎麽還沒有師祖的消息?」
「那就再接着找下去,踏遍五十四州,總能找到她的蹤迹。」
顧雲揚堅定的說道。
「奧。」
小丫頭低下頭去,輕聲道:「找到了師祖,然後呢?」
沉默一下,顧雲揚決然道:「我會娶她爲妻。」
如果旁邊有一個人在的話,隻怕會瞠目結舌,火氣大的甚至會拍案而起,怒
罵顧雲揚一番。
天地君親師,倫常有序,師徒之間便如父子一般,說出要娶師父這般有違倫
常大逆不道的話,簡直是喪心病狂,毫無廉恥之心,要遭天下人唾罵,扭送到官
府判個充軍發配也不爲過。
然而雅間中隻有師徒兩人,顧雲揚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而雪兒隻
是嗯了一聲,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雪兒應了一聲,低下頭,額頭秀發蓋住眼睛,柔聲道:「師父,要是有一天
我不見了,您會向現在一樣找雪兒嗎?反正,要是您不見了,雪兒會一樣的走遍
天下去尋找你的。」
顧雲揚一怔,擡頭看了看雪兒。
小丫頭臉頰不知怎的紅了,低低的垂着頭,撫弄着衣帶。
顧雲揚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嘈雜。
隻聽一個聲音大聲道:「小娘們兒,别不識好歹,大爺賞錢讓你唱曲是看得
起你,一個窮賣唱的還裝什麽三貞九烈?今日不給大爺唱這曲《歎五更》,老子
讓你走不出許安城。」
顧雲揚眉頭一皺,料想是樓下唱曲的被本地人欺負,這種事情世間常有,本
來不想理會,雪兒卻騰的站起身來,道:「我出去看看。」
起身出了雅間。
隻見樓下大堂中,一名白衣少婦站在中間,從樓上看不清面容,看身段卻凹
凸有緻,料想有幾分姿容。
她手中托着一把琵琶,聲音清冽,冷冷道:「這位先生請自重,妾身雖然賣
唱,卻讀過幾本詩書,知道禮義廉恥,先生如果想正經的聽詞曲,妾身不敢推辭
,這等淫詞浪曲有辱斯文,鮮廉寡恥,卻甯死也不肯彈唱。」
身後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緊緊牽着母親衣襟,身體輕輕顫抖,牙關緊咬,眼
中含淚,卻努力站直了身子,抿着嘴不肯說話。
先前說話的一個粗豪大漢哈哈大笑:「小娘們兒脾性倒是夠烈,正和我胃口
。今天這曲子你唱也要唱,不想唱也要唱。不但要在此地唱,還要跟我回家在床
上唱一出。」
白衣少婦面色微寒,一手将女兒攏在身後,向樓上樓下深深一揖,道:「酒
樓上下各位君子,民婦這廂有禮,民婦初到寶地,卻受惡人逼迫,請各位能夠主
持公道。」
那大漢大笑:「小娘們兒,在許安城還沒有哪一個敢管大爺的事。」
說着話劈手向着少婦胸口抓去。
這大漢言語無禮,出手更是襲向女人身上羞處,少婦臉上微微一紅,怒喝道
:「賊子無禮!」
身形微微一退,手掌一圈一引,使了一個巧勁,鈎在大漢腕上,大漢收不住
身子,向前跌跌撞撞沖出去,一下撞在桌子上,杯盤碗筷嘩啦一聲灑了一地,滿
身都是殘羹菜湯,更有一碗熱湯扣在頭上,燙得他連聲痛呼。
雪兒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她剛才看見這女子帶着一個女兒,心中便升起同病相憐之情。
如少婦不能抵擋,自己定然要暗中相助,如今見這少婦身上有武功,便停下
來趴在護欄上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樓上樓下一片哄笑,大漢起身眼看衆人嘲笑,惱羞成怒,撸起袖子正要動手
,隻聽有人傲然道:「張老四,你在此地撒什麽瘋?許安人的臉都給你丢盡了。」
大漢怒道:「哪個狗東西敢管老子的事?」
擡頭卻見一名年輕公子,眉清目秀,身上一襲華貴綢衫,手中玩着折扇,一
臉義憤的樣子,身後跟着兩名手腳粗壯的家将。
張老四立刻轉怒爲笑,谄媚的躬身道:「原來是周公子。小的有眼無珠,不
知您在此用飯,打擾了您的清靜,該死該死。」
周公子笑呵呵道:「打擾我無妨,你卻不該欺淩這位唱曲的姐姐。你這一肚
子灌得是馬尿嗎?還不給人家賠禮,然後從哪裏來滾到哪裏去。」
「是是,小的馬尿灌多了。」
張老四絲毫不顧臉面,擡手給自己臉上抽了幾個嘴巴,躬身向那婦人谄笑道
:「這位大姐,小的剛才說得是昏話,您大人有大量,還請多多海涵。」
說完了又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向着周公子拱拱手,灰溜溜的走出去。
少婦平息了怒氣,向周公子福了一福,道:「多謝公子仗義相助。徐謝式感
激涕零。」
周公子還禮道:「好說好說。這位姐姐,在下聽您剛才唱得曲子實在好聽。
實不相瞞,在下父親正好今日過壽,他老人家最愛聽曲,不知姐姐能不能到家父
壽宴上唱上一曲祝壽,在下願意以十兩紋銀相贈。」
少婦微微遲疑。
她本不想到人家去唱,隻是剛才這公子出言相助,有恩與自己,實在不便拒
絕。
更何況這公子言辭懇切,又是一片孝心,又想到女兒這幾日肚子都沒有吃飽
,猶豫片刻才道:「既然公子相邀,民婦便到貴府老爺壽宴上獻上一曲。」
周公子眼中光芒一閃,笑道:「既然如此,還請姐姐移步,在下府邸不遠,
咱們這就過去吧。」
少婦答應一聲,收拾東西便要随周公子去府上。
雪兒自語道:「還是好人有好報。這位公子倒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
「好人?哼。」
身後傳來顧雲揚冷冷的聲音。
雪兒回頭疑惑道:「師父,這位公子不是仗義相助,難道不是好人?」
顧雲揚道:「這張老四欺負婦人不是一時片刻的事,要是這公子真有心助人
,爲何不一開始便出手?他說自己父親今日做壽,怎麽自己卻獨自一人在外面吃
酒?而且你看四周人看他的眼神,并無敬佩贊許之意,反而多是畏懼厭惡,而對
那婦人的目光卻多是惋惜,隻怕這公子不是善類。」
雪兒哼了一聲,可愛的皺了皺鼻子小聲道:「也許是師父猜錯了呢。」
擡頭見旁邊不遠有一個人趴在欄杆向下望,便悄悄走過去,小聲問道:「大
叔,這周公子是什麽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那人吓了一跳,回頭見是一個小女孩才放下心來,低聲道:「小姑娘,瞎說
什麽?周公子麽,嘿嘿,自然是好人。」
嘴上好像是誇贊,語氣中卻透着幾分古怪。
雪兒眼光閃動,甜甜的笑道:「大叔,你跟我說說這位周公子的事情嘛。」
小女孩一撒嬌,那人便有些受不了,料想一個跟一個小姑娘說幾句心裏話也
不會招惹什麽禍端,便小聲道:「小丫頭,你不知道,這周正虎公子在許安城有
個名号叫着‘笑面豺’,最是貪淫好色,卻生就一副好皮囊,滿口花言巧語最會
哄騙無知女子,等到騙了女子的身子,便立刻翻臉不認人,這些年來被他哄騙後
失身又被他趕出府去的少女少婦就有十來個,投井上吊的也有三四個了。倘若說
張老四是一條癞皮狗,周正虎便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可是他父親曾做過知府
,有錢有勢,在此地沒有哪個人敢管他家的事。你看這婦人被他哄騙,一旦進了
周府那可是入了虎口,不知道最後是上吊還是投井,嘿嘿,真是讓人可憐。」
雪兒聽着他說話,嘴角含着笑,眼中卻閃過一絲寒意,咯咯笑道:「謝謝大
叔。等我救了這位姐姐,便讓她來謝你。」
眼看徐謝式領着女兒正要跟随周正虎出酒樓,雪兒高聲叫道:「這位姐姐,
請等一下。」
說着話從樓上一躍而下。
從樓上到樓下,高有兩丈左右,如果是習武多年的武林高手倒是可以輕易躍
下,可雪兒隻是個十來歲少女,這一下從上面直直落下,惹得周圍人都齊聲驚呼
出聲:「小心!」
「哎——」
更有膽小的人慌忙閉眼,唯恐看到花朵一般的少女血濺滿地的場景。
卻見雪兒從樓上落下,輕盈的如同一朵雪白花瓣一般,落地無聲,身形微微
一矮卸去沖力,随即快步走到徐謝式身前,嬌笑着拉住她的手道:「這位姐姐,
您真是好運氣,遇上這位仗義相助的周公子。剛才那張老四真是壞蛋,人家周公
子一直穩坐喝酒,都看不下去他那般欺負您,在您要打傷他的時候出言相助,免
得髒了您的手。今日是周老爺壽誕之日,周公子卻不肯在家侍奉父親,卻來酒樓
喝酒,能夠與姐姐相遇,真是緣分不淺。您彈一隻曲子别人也就給三五枚銅錢,
周公子卻是大方,張口便要給您十兩紋銀,窮苦人家娶個漂亮媳婦都夠了。能遇
上這樣的貴人,雪兒都替你高興哩。」
徐謝式臉色一變,她哪裏聽不出這小姑娘表面上誇贊周公子,實際卻是提醒
自己不要上當。
雖然對于她的話有些将信将疑,但涉及到自身和女兒安危的事情,自然不敢
冒險,當下向周公子萬福道:「周公子,民婦琴藝不精,隻會幾隻粗鄙的曲子,
貿然到尊府壽宴上彈奏反會攪了周老爺雅興,那樣便是民婦的不是了。今日多謝
公子相助之恩,民婦還要趕路,就此别過可好?」
周正虎臉色發青,眼看煮熟的鴨子要飛走,心中惱火,擡頭看了看雪兒,卻
是眼前一亮,暗道:「這小丫頭生的卻是标緻,雖然人小,卻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若是被我收在房中,調教幾年,定然成爲難得的美人。」
如此這般一想,腦中閃電般轉過幾個念頭,佯怒道:「你這小姑娘好不懂事
,卻受了何人指使來壞我名聲?張師傅,李師傅,将這丫頭擒下,帶回府裏去好
好盤問。」
身後兩名家将齊聲答應,邁步上前,便要伸手捉雪兒。
徐謝式卻是看得臉色一變,事到如今她哪裏還看不出這周公子居心不良?這
小姑娘此番幫了自己,卻要被無良的惡徒抓到府裏去欺負,自己豈能不顧。
當下伸手将雪兒拉到身後,擋在前面冷冷道:「周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
想要強搶民女不成?」
周正虎哈哈一笑:「這位姐姐說得哪裏話?這丫頭壞我名聲,我自然要将她
帶回去好生盤問。姐姐,您說自己琴藝不精,可是太謙虛了,方才彈奏的那幾個
曲子便讓小生如醉如癡。兩位師傅,将這位姐姐一并請回府裏去。」
眼看兩名家将上前,徐謝式面上如同罩了一層霜雪,雙掌一并,搶先向着張
家将攻過去。
張家将大笑一聲,舉手相迎。
徐謝式雖然練過武藝,卻并不高深,剛開始一路強攻還能占幾分優勢,等到
套路被張家将摸清了,便隻有招架之功,被他越來越重的拳腳逼得不住倒退,不
一刻已經是氣喘籲籲,香汗淋漓。
另一名姓李的家将卻獰笑着向着雪兒沖過來。
雪兒咯咯一笑,身形一閃,躲過他的手臂,轉身到了張家将身後,擡腳踹在
他屁股上,踹得他站立不穩,蹬蹬的出去三四步,咯咯笑道:「兩頭笨豬,還敢
幫着欺負人?」
順手從旁邊桌上抄起茶壺,回頭砸向李家将。
李家将閃身避過,向着雪兒沖過來。
無奈雪兒身形嬌小,腳下步伐迅捷無比,在桌椅之間快速穿梭,不時撿起桌
上碗筷沒頭沒臉的向着李家将砸過去。
李家将又要躲避砸過來的雜物,又要防着撞到桌椅,一時間手忙腳亂,滿身
武藝施展不開,反倒身上沾滿飯粒菜湯,狼狽不堪。
樓上樓下哄笑聲響成一片,平日裏周府上下嚣張跋扈欺壓良善,大家都敢怒
不敢言,此時卻眼看他們被一個小姑娘戲弄,頓時人人都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有膽大的甚至悄悄往地上扔盤子筷子,隻盼着李家将能夠踩在上面滑倒,出
個大洋像。
周正虎恨得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自己在許安城稱霸多年,豈料到今日被一個
十來歲的丫頭羞辱?他挽起袖子,正要上前幫忙,卻發現徐謝式的女兒站在一旁
縮成一團發抖,頓時眼前一亮,上前抓住那小女孩,惡狠狠道:「都住手!你們
兩個快束手就擒,否則我殺了這丫頭。」
「安安!」
徐謝式驚叫一聲,就要沖過來,卻被張家将大笑着擋住,一時心慌意亂,被
他一掌打中,蹬蹬倒退幾步,臉色發白,隻是眼睛卻直直看着女兒,眼睛都要瞪
裂一般。
「無恥!」
雪兒怒聲道,閃身來到徐謝式身邊将她扶住,冷冷的向着周正虎道:「一個
大男人,欺負手無寸鐵的小姑娘,真是丢人到家了。」
周正虎得意笑道:「君子有力使力,無力使智。廢話少說,你們兩人立刻投
降,否則可别怪我下狠手。」
說着手上用力,安安疼得啊的叫出聲來。
雪兒本來臉上陰沉憤怒,卻突然一變,笑盈盈道:「周公子,雪兒如果投降
了,你會不會欺負人家?」
「呵呵,小美人,公子怎麽會欺負你?我疼愛你還來不及呢。」
周正虎淫笑道。
雪兒甜甜一笑,忽然擡頭喊了一聲:「師父快來,有位有錢又俊俏的公子想
着要疼愛雪兒呢。」
話音未落,隻見一道烏光閃過,血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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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黃衣古劍
一道烏光自眼前閃過,周正虎打了個愣神,還沒反應過來是
怎麽回事,突然覺得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半條胳膊落在地上,看得眼熟,猛然
想起來,那正是自己的胳膊。
撲的一聲,鮮血如同泉湧,地面上方圓一丈内都濺滿了血迹。
安安靠的最近,半邊身子都被染紅了,吓得啊了一聲,站裏不住,正要摔倒
,隻見一個身影閃過,将小女孩抱在懷中,反手握住刀柄,輕輕一揚,劃出一條
血線,嚓的一聲歸入鞘中。
眼看見了血,樓上樓下轟的一聲,桌椅亂響,碗碟稀裏嘩啦碎了一地,食客
們臉色發白忙不叠的下樓一路跑着出了酒樓,隻怕沾上禍事。
「公子!」
「少爺!」
兩名家将吓得臉色都青了。
府裏面老爺子最疼少爺,平日裏割破了手指都要把伺候的丫鬟打得皮開肉綻
,現在在自己兩人面前眼睜睜的一條胳膊被生生砍斷,這一回去還有自己兩人的
命在嗎?兩人又怕又怒,雙眼通紅,從腰間抽出匕首,向着顧雲揚沖過來。
顧雲揚面容冷漠,眉頭都沒有動一下,一手抱着安安,手中刀連着刀鞘向前
一舉,張家将明明看着刀鞘沖着自己胸口刺過來,偏偏躲閃不得,砰的一聲撞上
去,哇的噴出血來,整個人倒飛出去。
李家将打了個愣神,剛剛停住腳步,刀鞘從直刺變爲橫掃,狠狠抽在他上臂
,咔嚓一聲脆響,臂骨碎裂,人在空中翻滾着出去,撞飛了一排桌子,肋骨都斷
了幾根,立刻昏了過去。
顧雲揚看也不看兩個飛出去的家将,回頭眼看着周正虎,臉色冷漠道:「你
想着欺負我的徒弟?」
「是疼愛。師父,人家要疼愛雪兒呢。」
雪兒在一旁搖着手咯咯笑着道。
周正虎捧着斷臂額頭流汗,身子發抖,他倒有幾分硬氣,眼中出血咬着牙道
:「好小子,有種!竟然敢砍了公子的胳膊,你有本事将本公子殺了,否則我一
定會報仇。」
「殺了你?未嘗不可。」
顧雲揚冷道,眼看周正虎臉上變色,微微一笑,轉身看了徐謝式一眼,立時
呆了一呆,身形微微一晃,脫口道:「師父?」
在樓上沒看清她的面容,此時卻見徐謝式皮膚雪白,彎眉鳳目,與記憶中師
父的面容重疊在一起,仿佛她下一刻便會微微蹙着眉頭嗔怒着叫自己一聲「笨蛋
徒兒」。
顧雲揚腦中一亂,随即馬上清醒過來。
她不是師父,容貌上最多隻有六分相似,隻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愁容像極了
師父,尤其是她眉頭緊蹙之時的樣子與記憶中師父的神情一般不二。
眼看着師父呆呆出神,雪兒一愣,回頭看了看徐謝式,心中暗道:難道這就
是師祖?隻是她的武功怎麽這麽差?顧雲揚平息心中激動,向徐謝式抱拳道:「
在下顧雲揚,不知這位夫人如何稱呼?」
聲音不自覺的輕柔了許多。
徐謝式沒有覺察出來,雪兒卻眼神一閃,輕輕咬了咬嘴唇。
徐謝式急忙閃身避開,答道:「有勞恩公動問,妾身夫家姓徐,自身姓謝,
恩公隻要叫一句徐氏便可。」
她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這男人出手狠辣,硬生生砍了一個人的手臂,雖然是
相助與自己,卻也讓她心中有些驚懼。
雪兒抱住徐謝式一條胳膊咯咯笑道:「姐姐怎麽這麽見外?我叫雪兒,不知
道你的名字是什麽?徐氏這個稱呼可不夠親切,太過于生分了。」
徐謝式對于雪兒印象倒是很不錯,被她嬌聲求肯,展顔一笑道:「我在閨中
時候有個名字,叫做玉娘。」
「玉娘姐姐,這名字真好聽。」
雪兒立刻恭維道。
三人還要說話,顧雲揚懷中的小女孩卻哭出聲來,奮力掙紮着向着母親伸出
手叫道:「媽媽,安安害怕。」
顧雲揚慌忙将她放下。
安安跑到謝玉娘身後緊緊拽着她的衣袖,身子輕輕顫抖,眼淚直流,擡頭看
了一眼顧雲揚,急忙把頭低下去。
顧雲揚臉上現出幾分尴尬,剛才出手之時沒想太多,在小女孩面前砍了一條
胳膊,難怪她吓成這樣。
略一思索,顧雲揚道:「在下出手傷了人,隻怕過一會兒不是官府便是他的
家人會趕過來。徐夫人,依我看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免得麻煩。」
謝玉娘輕身歎道:「隻得如此。還是越早離開越好。」
雪兒沖着酒樓後面喊道:「掌櫃爺爺,把我們的馬牽過來,我們要走了。打
壞您這麽多桌椅碗筷,不知道要賠多少錢?」
後面立刻傳來掌櫃哆哆嗦嗦的聲音:「不,不敢勞煩客官破費。」
緊接着後面隐約有幾個人小聲嘟囔,似乎在彼此推脫,過了一刻,才有個夥
計戰戰兢兢的牽着馬走到前面,與顧雲揚眼神一對,立刻媽呀一聲喊叫,飛快的
跑了回去。
顧雲揚牽住馬缰,回身對謝玉娘道:「徐夫人,恐怕周府的人很快便要趕來
,咱們要盡快離開。你步行太慢,又帶着孩子,隻怕要被周府人趕上,還是騎馬
快些。」
謝玉娘臉上一窘,不好意思的輕聲道:「我,我不會騎馬。」
雪兒笑道:「沒關系啊,我和師父都會騎馬。這樣,玉娘姐姐和師父乘一匹
馬,我和安安乘一匹馬。」
謝玉娘登時臉上通紅一片。
她是已婚婦人,婦道時刻銘記在心。
以往聽丈夫讀書時常說:男女授受不親,沾衣裸袖都算是失節。
自己與顧雲揚第一次相見,共乘一匹馬難免身體接觸,這如何使得?隻是如
果不能盡快離開,一旦被周府人趕上了,不知道自己還要受到何等羞辱,更何況
還有安安在,豈能讓她身處險境?思來想去,最後她臉上紅得要滴下血來一樣,
低着頭生如蚊蠅道:「如此,有勞恩公了。」
顧雲揚點頭,扶着謝玉娘上馬,然後自己也躍上馬背,回頭對雪兒道:「雪
兒,你也趕緊上馬。」
雪兒眼珠一轉,笑嘻嘻道:「知道了,師父先走,我随後就來。」
說着反身由進了酒樓。
酒樓中,周正虎正撕下一塊衣服,牙咬着一端纏在斷臂上,疼得額頭冷汗直
流,眼看雪兒又走進來,微微一愣。
雪兒背着手走到周正虎身前,嬌柔一笑,仿佛梨花盛開一般,小小年紀便已
經有了幾分傾國傾城的味道,周正虎竟然在那一瞬間失神,忘了身上疼痛,隻覺
得這笑容純美至極,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不待他反應過來,雪兒撩起裙擺,擡起腳來,帶着風聲狠狠踢在周正虎裆下
,頓時疼得他發出殺豬一般嚎叫,昏死過去。
張李兩名家将本來已經搖搖晃晃的走過來要攙扶少爺,卻見那小丫頭面帶笑
意一腳踢出,耳中似乎響起了一聲什麽東西粉碎的聲音。
兩人都是身形一顫,下意識的并緊了大腿,彼此對望一眼,同時閉上眼睛假
裝暈了過去。
雪兒一陣嬌笑,飛快跑出酒樓,眼看安安呆呆的看着自己,臉上微微一紅,
捂住她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
卻忘了自己也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
她扶着安安上了馬,馬鞭狠狠抽了馬屁股一下,向着師父的背影追了上去。
外面天氣陰沉,正在下着雨,雖然不大,卻仿佛牛毛一般細密,謝玉娘坐在
顧雲揚身後,前面是一個寬闊的肩膀遮擋住迎面的雨水,從旁邊飄過來的雨水卻
還是很快打濕了她的衣服。
馬匹奔跑如飛,寒風夾着雨絲,謝玉娘很快便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她還是第一次騎馬,從上面往下一看便覺得眼暈,四周景物快速倒退,晃得
人眼花缭亂。
而且馬背上下起伏,颠簸得厲害,吓得她臉色發白,不得不伸手緊緊抱住前
面顧雲揚的腰。
觸手之處隻覺得火熱一片,隔着衣服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肌肉一塊塊緊繃着
,鐵塊一樣結實。
随着馬匹奔跑,謝玉娘不得不身子緊貼在顧雲揚身上,堅挺的乳峰隔着衣服
一下下撞擊着他的後背,自己都可以感受到乳峰被擠壓得變了形,多次摩擦後,
乳頭都悄然變硬了,羞得她耳根都紅了,在心中不停暗自默念着《女戒》,卻仍
然忍不住耳熱心跳,暗自罵着自己不知羞恥。
好幾次都幾乎要請求顧雲揚停下馬來讓自己下馬走,哪怕是再辛苦都不怕,
隻是想到女兒的安危,隻得強自忍耐。
馬匹奔出一個時辰,謝玉娘又是受了颠簸,又是心中羞澀,再也忍受不住,
顫着聲音小聲道:「恩公,停……停下歇歇吧,妾身颠簸的厲害,受不住了。」
顧雲揚急忙勒住馬缰,馬匹又沖出去幾步緩緩停住。
他翻身下馬,回頭看謝玉娘臉色蒼白得吓人,額頭上冷汗滾滾,在馬背上坐
都坐不住了,頓時心中有些愧疚:自己隻顧着策馬疾奔,卻忘了她沒騎過馬,一
個多時辰的颠簸,一個柔弱婦人怎麽受得住?當下歉意道:「徐夫人,在下考慮
不周,讓你受苦了,趕快下來歇歇。」
謝玉娘答應一聲,雙手撐着馬背卻怎麽也下不來,隻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
的了,隻得紅着臉小聲道:「我,我下不來了……」
顧雲揚臉上一紅,道:「失禮了。」
伸出雙臂将她身子抱住,不敢用力過猛,一點點把她慢慢抱離馬背,緩緩放
下來。
謝玉娘雙腿無力,不得不雙臂抱住顧雲揚,整個身子重量都壓在顧雲揚身上
,下馬時腳鈎在馬镫上,身子一歪,飽滿乳峰一下子緊貼在他胸口,兩人都是臉
上一紅。
她的心中砰砰亂跳,這幾年來夫君外出求學,自己在家養兒奉親,連與男子
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幾次,今天卻不知道多少次跟這初次見面的男子肌膚相親,心
中羞澀,隐隐有些負罪感,覺得自己對不起夫君。
她腿上無力,下了地也站裏不住,不得不被顧雲揚半是攙扶半是摟抱着挪到
路邊在一塊石頭上坐下。
孤男寡女,連摟帶抱,兩人之間顯得有些尴尬,同時别過臉去。
隻是隔了好久,不見後面馬匹趕上來,這氣氛越加尴尬了。
謝玉娘身上發冷,不由得抱緊雙臂,瑟瑟發抖,顧雲揚猶豫了一下,本來想
着解下自己衣服給她披上,卻被她羞惱的目光看着,不敢做出這種太過親近的舉
動,當下輕咳一聲,沒話找話道:「徐夫人,我看您舉止言談是讀過書的,不知
爲何在酒樓彈唱,可是家中遭了災?」
謝玉娘低頭揉着麻木的腿,臉上微微泛紅,小聲道:「不瞞恩公,妾身夫君
是讀書人,跟着他讀過一些詩書。前幾年夫君到洛北府求學,留下妾身在家奉養
婆婆,調教孩兒。今年年初,家鄉發了水,婆婆去世了,家中日子過不下去,所
以我便帶着女兒準備去洛北尋找夫君。」
提到夫君,她的臉上自然的現出一絲甜蜜笑意,聲音都輕柔了許多:「我變
賣了家産,盤纏倒是還有一些,可是夫君在外求學,這些年都是靠着我在家養蠶
紡紗換錢才能支撐學業,如今已經有幾個月不曾給夫君寄過錢去,想必他生活一
定萬分窘迫,哪裏還敢亂花錢?我小時候學了幾天琴曲,便一邊趕路,一路上彈
琴唱曲換錢,雖然過得苦了一些,可是自己少花一文錢,日後夫君便能多一文錢
,便不覺得苦了。」
顧雲揚低頭眼看着謝玉娘身上衣服雖然幹淨,卻顯然已經不知穿了幾年,邊
角處都磨出了毛,打着補丁,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臉頰蒼白,少見血色,眼
神卻明亮得灼人,一臉幸福神情,心中暗自敬佩,便道:「徐夫人辛苦了。我身
上倒是還有些錢财,如果你不嫌棄,便送給你,買些衣物吃食。」
謝玉娘心中一動,立刻答道:「不敢讓恩公破費。你今日出手相救,對妾身
已經是大恩大德,哪裏還敢讓您破費錢财?」
她終究是對顧雲揚有些戒心,不肯接受錢财饋贈,以防生出事端。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又過了一會兒,才見雪兒和安安騎着馬趕上了,
一見面雪兒便叫道:「師父,你怎麽跑的這麽快?我緊着追都沒追上,你看,這
一路颠簸得安安都哭出來了。」
安安緊緊抓着雪兒的衣服,小臉上猶有淚痕,卻一邊抽着鼻子一邊道:「才
,才沒有哭出來。」
眼看她掙紮着要下來,顧雲揚慌忙上前,伸手将她抱下馬來。
有歇息了一會兒,謝玉娘起身施禮道:「今日被恩公搭救,妾身感激不盡。
我們要趕往洛北府去,不敢勞煩恩公相送,就此别過。」
顧雲揚遲疑了一下,正要點頭,雪兒瞧着他的神色,卻忽然咯咯笑出來,走
到近前拉住謝玉娘的胳膊:「真巧了,玉娘姐姐,我們也要去洛北府呢,正好同
路。姐姐,那周家人在許安很有權勢,說不定會派人追上來,咱們一起走,路上
也好有個照應。」
謝玉娘眉頭一皺,随即舒展開。
她對顧雲揚心中有顧慮,對雪兒卻是印象極好,稍稍考慮了一下便點頭道:
「也好,既然是順路,便一起走也無妨。」
她向着顧雲揚斂裙施禮道:「如此,還要有勞恩公一路照顧了。」
「啊呀,都這麽熟了,姐姐怎麽還恩公恩公的叫?太見外了。師父姓顧,名
字上雲下揚。姐姐您多大年紀?二十二歲,嘻嘻,比師父還大呢。您隻管叫師父
名字就好了。」
謝玉娘微笑道:「這可不可,怎可直呼恩公的名諱?」
說着向着顧雲揚看了一眼,随即微微垂下目光道:「恩公,我年紀比你大一
些,便鬥膽叫你一聲‘弟弟’可好?」
顧雲揚急忙施禮道:「如此稱呼最好,那雲揚便冒昧管你叫聲姐姐了。」
兩人重新以姐弟身份見禮,謝玉娘又讓安安以晚輩身份見過禮,口稱叔叔。
輪到了雪兒,她卻不肯管謝玉娘叫姑姑,隻是一個勁道:「不行不行,剛才
還叫姐姐呢,怎麽一眨眼功夫我輩分小了一輩?我還是管你叫姐姐的好。」
她如此堅持,兩人也不好說什麽,隻得随她去了。
确定了姐弟身份,顧雲揚和謝玉娘之間尴尬化解了不少。
眼看天色要晚了,四人繼續趕路,顧雲揚讓謝玉娘上馬,自己牽馬而行,雪
兒和安安共騎一匹馬,向着洛北府方向走去。
許安城中,自周正虎被人擡回了府中,全府上下頓時亂成了一團。
早晨出去時候還是活蹦亂跳的大活人,回來時卻斷了一條胳膊,下身又受了
重創,經大夫診治,恐怕是以後難以人事了。
府中下人們心中暗暗叫好,臉上卻不敢露出一絲高興神色,反而一個個緊繃
着臉,裝着傷心和憤怒的樣子。
有人假裝傷心,自然也有人真的憤怒。
哪怕隔着幾層院子,仍然可以聽到一個尖利刺耳的女人一邊嚎啕大哭,一邊
一聲聲的喝罵:「我苦命的兒子啊,是哪裏來的惡徒竟然傷了你?張權,李勢,
你們兩個沒用的廢物,怎麽不知道保護好少爺?眼睜睜看着他被人打成這樣,最
後連兇手都沒抓到,你們,你們兩個是不是跟那兇手是串通好了的要謀害你家少
爺?」
「夫人,不是我們不盡力,實在是那兇手武功太厲害,我們——」
「閉嘴!你們兩個沒有用的東西!少爺傷的這麽重,你們兩個怎麽全手全腳
的回來了?一定是你們貪生怕死,不肯出力保護他。你們給我等着,看我不讓捕
快把你們抓入大牢,打折你們的腿?」
張李兩名家将躬身站着,被身前衣着華麗的中年女子指着鼻子一陣罵,頭低
低的垂下,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聽着那女子罵得越來越不像話,座上的周老爺終于忍不住了,咳嗽了一聲,
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放肆!越來越胡鬧了,趕緊給我回後宅去,少在這丢人現
眼。」
「我丢人現眼?」
中年女子回過身,憤怒得連聲叫嚷,聲音尖利刺耳:「老東西,那可是你的
親兒子,如今斷了條胳膊,子孫根都費了,你還有心思坐着?還不趕快報官,把
兇手抓住一刀殺了?」
聽着老婆這麽撒潑,周老爺一陣頭疼,他中年時娶了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發妻死後便将她扶正,平日裏寵壞了,如今還不覺得,此時被她這麽一陣亂嚷嚷
,真是心中又氣又無奈,沖着張李兩名家将好言安慰幾句,讓他們下去養傷,才
轉頭對老婆道:「還不是你一直放縱虎兒,平日裏欺男霸女的到處作惡,如今才
糟了報應?你還不自省,要鬧到什麽時候!」
周夫人立刻叫道:「什麽叫我放縱的?欺男霸女,這是說自己的兒子的話嗎
?不過是幾個鄉下丫頭,能入了兒子的眼進咱們府是她們的福分。老東西,你倒
是想想辦法追拿兇手啊?難道真要眼睜睜看着孩子受了委屈連屁都不敢放?」
她擡頭看了看旁邊角落裏坐着的少女,立刻挑着眉毛罵道:「還有你這丫頭
!你不是在水雲劍派學了一身好武功了?自己的哥哥被人傷成這樣你連句話都不
肯說。雖然不是一母所生,他也是你親哥哥!你個賠錢貨,回了府裏還穿着道袍
,這是要惡心誰呢?早就應該把你嫁到王偏将府上,省的在老娘面前看着鬧心!
」
「閉嘴!!」
周老爺狠狠一拍桌子,茶壺茶碗亂顫,雙眼圓睜,吓得周夫人脖子一縮,聲
音頓時低下去,嘴裏嘟嘟囔囔,卻不敢再繼續放肆下去。
角落裏的少女身穿杏黃色道袍,一頭烏發盤在頭上,面容清麗脫俗,眉目如
畫,身形微微偏瘦,卻是冰肌玉骨,盡顯婀娜,隻是安靜的坐着慢慢品茶,卻如
同一眼清泉,别有一番動人心魄的魅力。
桌上放着一柄長劍,造型古樸,一隻手掌輕輕搭在劍鞘上,雪白修長的手指
仿佛玉石雕琢一般,如霜似雪,實在是上天所賜無與倫比的造物。
哪怕是被後母這一陣夾槍夾棒的喝罵,少女臉上也沒有一絲惱怒或者急躁神
情,低垂的睫毛微微顫抖幾下,感覺到父親的目光掃過來才擡起頭,兩隻眼皂白
分明,仿佛天空中星辰落入眶中,微微一笑,不發一言。
周老爺怔怔的看着女兒,老半天才歎了口氣:「蘭兒,你繼母說話有些不中
聽,你不必放在心上。」
少女隻是淡淡一笑,微微低頭,脖頸後面露出一片雪白:「女兒知道,不會
介意的。」
周夫人氣哼哼的出了幾聲怪聲,被老爺目光一掃,立刻沒了聲音。
「隻是,哪怕正虎不肖,終究是我的兒子。砍了一條胳膊也還擺了,卻還敢
廢了他的命根,手段何其酷毒!你去,把兇手找到,抓回來。」
少女起身,恭敬的施禮,臉上卻冷冷的,沒有一絲表情:「是,女兒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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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4-12 23: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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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7 21:42
標題:
水龍吟【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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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5-6】
作者:江東孫伯父
發表于第一會所
第五章 青年才俊
不說周家的事情,顧雲揚護送着謝玉娘母女一路向南,向着洛北府進發,時
間過去了五六日,幾個人之間漸漸熟悉了,身上拘謹自然消散了許多。
雪兒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圍着謝玉娘轉來轉去,她嘴又甜,年紀又小,長得
還可愛,短短幾日便讨得謝玉娘歡心,差點把她當做親妹妹一般看待。
又這麽一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中間牽線,顧雲揚與謝玉娘之間開始那一點芥
蒂蕩然無存,一開始認作姐弟隻是爲了同行方便,現在卻彼此心中都有些認同了
這一層身份。
顧雲揚隻是臉上冷,爲人處世卻是不差,待人有禮,尤其對安安這丫頭有幾
分喜歡,甚至後來在雪兒的促擁下把這小丫頭架在脖子上玩鬧。
看着女兒騎在顧雲揚脖子上玩鬧時的高興的樣子,謝玉娘眼中滿是笑意,笑
道:「安安,不許胡鬧,快點下來。雲揚,你可不要将這丫頭寵壞了。」
「沒事,安安這麽可愛,便該被人寵着的。」
一旁的雪兒氣鼓鼓的噘着嘴小聲道:「師父真偏心,雪兒也很可愛啊,怎麽
不見你這麽寵着?」
謝玉娘抿嘴輕笑。
洛北府越來越近,謝玉娘臉上笑容也越來越多,想到與夫君數年分離,馬上
就要見面,心中喜悅中夾着幾分惶恐,臨到進城的時候渾身都不自在,偷偷的詢
問雪兒:「雪兒,你看我身上有什麽不足的地方嗎?臉色是不是發黃,頭發是不
是有些幹?我的衣服是不是該洗了?」
這一連串的問話讓雪兒隻翻白眼,沒好氣的道:「玉娘姐姐,你這是太想給
夫君一個好印象才疑神疑鬼,放心吧,你的臉色很好,頭發又黑又亮,我要是男
人都恨不得親你一口了。等進了城咱們先到成衣鋪選幾件漂亮衣服,買幾樣首飾
,保證讓你夫君看見你兩眼發直,眼睛都不肯離開你片刻。」
謝玉娘面頰紅暈,輕輕拍了她頭上一下,眼中滿是羞怯與期盼。
四人入城,隻見洛北府比許安小城要繁華太多了,街市上各色買賣店鋪林立
,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青菜,黃瓜,豆角,都是新鮮
的來——」
「胭脂水粉,上好的貨色,各位小姐夫人都看看看了——」
「冰糖葫蘆——」
「唉瞧一瞧看一看,布老虎,紙風車,針頭線腦,各色雜物,應有盡有咯—
—」
顧雲揚和韓玉娘倒還罷了,兩個小丫頭早已花了眼,左瞧右看,目不暇接,
兩人一邊咯咯笑着,一邊指指點點,恨不得每一樣東西都摸一把。
雪兒忽然跑到顧雲揚面前,伸手探入他衣袋裏,掏了半天掏出幾枚銅錢,跑
過去買了兩隻糖葫蘆,兩個小丫頭一人一隻。
安安手拿着糖葫蘆,臉上紅撲撲的,眼中透着喜悅,卻舉起來對母親道:「
娘親,您先嘗嘗。」
謝玉娘笑道:「你吃吧,這東西太酸,娘親不喜歡吃。」
安安卻一直舉着糖葫蘆,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謝玉娘無奈,隻得咬了一口
,嘴裏又酸又甜,一邊含着一邊道:「還不謝謝顧叔叔和雪兒姐姐。」
安安細聲細氣道:「謝謝叔叔,謝謝姐姐。」
顧雲揚一笑,又掏出幾枚銅錢,買了兩隻糖葫蘆,遞給謝玉娘一隻。
謝玉娘臉上一紅,不好推辭,接在手中一口口吃着。
好不容易穿過街市,四人每人手裏半隻未吃完的糖葫蘆,兩個小丫頭手上更
多了幾個風車。
眼看着每個人舉着糖葫蘆的樣子,謝玉娘忽然覺得好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她剛要說話,忽然前面一群人穿着長衫,似乎是些讀書人,轟的一聲聚攏起
來,不知有什麽熱鬧。
隻聽裏面有人大聲喊:「别擠别擠,這是洛北書院幾位才子最新的詩文。都
安靜些,我給你們念念。」
他提高了聲音,大聲朗讀着詩句,讀完一首,便晃着腦袋品評一番,周圍的
人也同樣的搖頭晃腦,一副陶醉在其中的樣子。
雪兒看着這一群人裝腔作勢的樣子,暗暗撇嘴,忽然擡頭看到謝玉娘面上紅
暈,眼睛亮的灼人,一副喜悅滿足神色,不禁問道:「玉娘姐姐,怎麽了?」
謝玉娘笑道:「嗯,其中有幾首是夫君做的。」
雪兒喔了一聲,側耳傾聽。
隻是她隻是粗通文字,這些詩句又繞口晦澀,根本聽不懂,于是低聲道:「
這詩句是什麽意思啊,怎麽聽不明白?」
謝玉娘笑着柔聲道:「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是夫君做的,想必是極好的。」
雪兒眼看她臉上紅暈,心神皆醉的樣子,心中暗歎道:這女人沒救了。
隻見那群人歡呼雀躍,搖頭晃腦的品評詩文,一副酸樣,雪兒便有些來氣,
忍不住道:「都什麽嘛,聽都聽不懂。」
前面一個人立刻回頭,眼見是個小姑娘,才緩下臉來到:「小姑娘,不懂就
不要亂講。詩文與經義一般,是聖人所傳大道,包含天地至理,你不懂就應當懷
有恭敬之心反複研讀,說不定什麽時候開了竅,自然能品出其中三味。你看這一
首是徐志明大才子所寫的《建橋送别》,‘吾來如風兮,吾去如水,伴雲飄忽兮
,不問西東。’啧啧,真是好詩,好詩啊。」
眼看着謝玉娘眼睛發亮的癡癡樣子,雪兒便知道這徐大才子十有八九便是她
的夫君,有心逗弄她,便故意道:「什麽稀啊稀的,正經說話都不會,着大才子
一定是冒牌貨。」
那人眼睛一瞪,立刻不悅道:「你這小丫頭胡說什麽?徐大才子可是書院裏
第一才子,詩文中自有深意。這可是将來要進朝堂做大官的人物,豈是你這小丫
頭能夠诋毀的?你不知道,連知府大人都愛他的才華,否則怎麽舍得把寶貝女兒
嫁給他?」
謝玉娘本來一直微笑傾聽,此時卻臉上刷的一白,急急問道:「這位先生,
徐志明公子娶了知府的女兒?」
「啊,兩人還未成親呢,不過已經定下了,正準備三日後完婚。我昨天才接
到了徐大才子送過來的喜帖,準備着到時候喝上一杯喜酒,說不定酒宴上還能得
到知府大人賞識,謀個一官半職也說不定。」
謝玉娘臉上毫無血色,身子晃了兩晃,身後顧雲揚急忙将她扶住,關切道:
「謝姐姐,你沒事吧。」
謝玉娘淚水連連,強自笑道:「我沒事,沒事。」
隻是這笑容配上滿臉淚痕,更令人覺得酸楚。
顧雲揚扶好謝玉娘,扭頭對那人道:「你說得這些話可是實情?其中可有不
實之處?」
那人立刻怒道:「我是讀書人,豈能胡亂說話?你看,這就是徐大才子給發
的喜帖,寫得清清楚楚,豈能作假?」
顧雲揚劈手奪過來,隻見果然是一張婚宴的喜帖,上面用金粉寫着新人名字
,新郎的名字正是徐志明,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謝玉娘呆呆看着徐志明三個字,嘴唇緊咬,一絲鮮血順着齒縫流下來,隻覺
得天旋地轉,渾身無力,要不是顧雲揚扶住,立刻要跌倒在地上。
那人急忙将喜帖奪回去,拿袖子擦了擦,嘴裏道:「該死,光天化日搶我的
喜帖,要是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突然看到顧雲揚眼中寒光閃動,心中一寒,後面的話不敢說出來,急忙要走
開。
顧雲揚一把将他拉住,問道:「這徐志明現在在何處?」
那人一邊掙紮一邊道:「我怎麽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在學院裏就是去了知府
大人府上。哎?那不是徐才子?徐兄,救我!」
隻見人群前面駛過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車上下來一個人,二十幾歲年紀,
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身穿蜀錦長袍,笑呵呵的沖着衆人彎腰施禮,立刻招來人
群一陣陣高聲回應:「徐兄,你的詩文寫得越來越好了。」
「徐兄,新婚大喜,可别忘了給小弟留一張請帖啊。」
「徐大才子,今日可有空閑,小弟請客一起品評詩文如何?」
徐志明一邊笑一邊揮手回應,臉上滿是志得意滿的笑意。
他回身從車上攙下一名女子,隻見她穿金戴銀,衣飾華貴,模樣倒是還算周
正,臉上帶着矜持的笑容。
才一下車,人群中立刻又是一陣頌揚巴結的聲音。
人人都知道着王小姐是知府的愛女,能夠得她在知府面前說幾句好話,抵得
過千兩白銀的孝敬。
先前那讀書人猛地從顧雲揚手裏掙開,拼命揮着手:「徐兄,這裏!是我啊
,小弟李慕才。」
徐志明笑着回應,一眼瞥見謝玉娘,頓時眼中一慌,臉上變了變,馬上又恢
複過來,快步走到幾人面前,随意的向着李幕才拱了拱手,壓低嗓音對謝玉娘道
:「你怎麽來了?」
謝玉娘一見徐志明,心中一喜,随即一苦,臉上流着淚,張開嘴正要說話,
後面王小姐遠遠問道:「志明,這女人是誰?」
徐志明眉梢發顫,急忙回頭笑道:「娘子,這,這是我老家的一個……表妹
。許多年沒見過了,沒想到今日卻重逢了。」
他向着謝玉娘一拱手道:「表妹,表哥這廂有禮了。」
謝玉娘掙紮着起身,呆呆的看着丈夫,心中千言萬語,本來想着不顧一切的
表明自己身份,卻看到他向着自己拱手,臉上焦急,眼中充滿祈求意味,心頭一
軟,澀聲道:「原來是志明……表哥,表妹,表妹這裏有禮了。」
微微低頭一禮,淚珠悄然滑落。
徐志明松了口氣,卻見一個男子扶着謝玉娘站在身後,眼中陰冷的看着自己
,心中一陣惱火,拱手道:「這位兄台,不知與我‘表妹’是什麽關系?男女授
受不親,可不要亂了禮法。」
顧雲揚臉色微寒,下意識的伸手扶向刀柄,卻被謝玉娘死死按住手,瞥見她
臉上一片乞求之色,心中一歎,停了下來。
徐志明眼看娘子與這男人目光交流,心中頓時泛酸,要不是王小姐就在身後
,立刻就要發作起來。
忽然之間,隻聽安安怯生生說了一句:「爹爹?你是我爹爹嗎?」
徐志明汗毛倒豎,眼角餘光瞥見王小姐臉色不善,立刻道:「不是。表妹,
這是你的孩子嗎?怎麽跟我開這種玩笑。」
謝玉娘心中凄苦,低頭看着女兒,澀聲道:「她,她叫安安,是表妹的女兒。」
徐志明哈哈一笑:「原來如此。」
王小姐走進前來,臉色冷得像冰塊,瞅瞅徐志明,又看看謝玉娘,忽然問道
:「這位‘表妹’,不知你這女兒的父親是誰?我怎麽瞅着她跟志明很像呢。」
「怎,怎麽會?」
徐志明故作鎮靜的道:「娘子,你看差了。她怎麽會像我?表妹,我看你這
女兒倒是跟你身後這位兄台長得好像。難道他是你的丈夫?這個安安,是你們的
女兒吧。」
謝玉娘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強忍着淚水,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安安還不明所以,正要開口,謝玉娘一把将她拉過來抱在懷中,流淚道:「
安安,還不向你表舅問好。」
不等她反應過來,又将她推到顧雲揚懷中:「夫君,你,你抱緊了安安……」
顧雲揚默默點頭,伸手抱住安安,看向徐志明的眼神愈發冷漠。
而安安眼睛睜得大大了,臉上一片迷茫:怎麽顧叔叔變成了爹爹,爹爹變成
了表舅?王小姐冷眼看着幾人做戲,冷冷道:「原來是這樣啊。志明,我有點累
了,咱們回去吧。」
徐志明急忙答應一聲,低聲對謝玉娘道:「你們先到東街平安客棧住下,我
抽空過去給你解釋。」
說完了話急忙追上王小姐,殷勤的握住她的手,臉上帶笑,微微彎着腰牽着
她向馬車走去。
兩人上車坐好,王小姐才勃然變色道:「姓徐的,這是怎麽回事?那女人真
是你表妹,不是你在鄉下娶的老婆?你把話說清楚,否則我可要将這事告訴爹爹
,看他會如何處置你!」
徐志明連連打躬賠笑道:「娘子,她确實是我表妹,早說過我在鄉下沒成過
親,否則也不敢向你求親啊。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家鄉遭了災進城投奔我來了,
都是親戚,總不好不管吧。放心吧,我是讀書人,讀聖賢書,學孔孟道,不會騙
你。」
王小姐将信将疑,哼了一聲,不再答話。
眼看馬車走遠,謝玉娘再也之撐不住,隻覺得手腳冰涼,身體搖搖欲墜。
顧雲揚早已察覺,伸手将她扶住。
雪兒怒道:「原來玉娘姐姐的夫君是這麽一個喜新厭舊的卑鄙小人!我看得
都惡心。師父,我可不可以殺了他?」
「大庭廣衆之下,不行。」
謝玉娘臉上一慌,急忙抓住雪兒的胳膊道:「雪兒,你,你不要亂來。也許
,夫君是有什麽苦衷……」
這話說得自己都有些不信。
雪兒撇撇嘴,隻是冷笑。
安安此時也有些明白過來,撲到母親懷中放聲痛哭:「娘親,爹爹,爹爹不
要我們了嗎?」
謝玉娘摟着安安淚水直流,擡頭對顧雲揚道:「雲揚,我們到平安客棧住下
可好?也許,夫君真的有苦衷,會過來跟我解釋清楚。」
明知道這徐志明十有八九是個喜新厭舊的無恥之輩,顧雲揚看着謝玉娘充滿
希翼的眼神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當下點頭,四人牽着馬,一路打聽着走到東街,住進平安客棧。
一切安頓妥當,謝玉娘呆呆坐在房中出神,想到自己這幾年來照顧婆婆養育
女兒的一點一滴,回憶着印象中夫君的言談舉止,再與今日所見的做對比,卻怎
麽也無法将兩個人影重疊到一起。
心中越想越是瘆人,渾身發抖,禁不住自言自語着:「不會的,夫君不是這
樣的人,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雪兒哄着安安到另一個房間玩耍,顧雲揚坐在一邊,看着謝玉娘自言自語,
臉色蒼白,額頭上冷汗一層一層的出,心中憐惜,隻是不好說什麽。
明知道結局如何,卻有哪裏忍心奪走她手上最後一根稻草?時間走得格外緩
慢,直到謝玉娘心思都有些恍惚了,才聽到外面輕輕敲門聲,她心中一喜,起身
要開門,忽然眼前一黑,險些跌倒,急忙坐在椅子上,扶着胸口喘息。
顧雲揚扶着她坐好,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灌下,才來到門前,打開房門,徐志
明閃身進來,一看孤男寡女在房裏,立刻臉色一沉,道:「這位先生,你怎麽和
我娘子在一起?」
「娘子?我隻聽你喊她表妹。」
徐志明被這話噎得一呆,又羞又惱,回頭對謝玉娘道:「娘子,你看是不是
請這位先生先出去,咱們之間的話,不方便讓外人聽到。」
謝玉娘臉色蒼白,哀求的看了看顧雲揚。
顧雲揚心中歎息,轉身出去,關上房門。
徐志明這才舒了口氣,走到謝玉娘面前道:「娘子,你也是讀過書的,怎麽
不知道個檢點?男女授受不親,豈可跟一個不相幹的男人共處一室?算了,這事
我就不追究了,以後注意一些。」
謝玉娘咬着嘴唇,眼圈泛紅,問道:「夫君,今日是怎麽回事?我聽人說你
要娶那位知府小姐爲妻,還不肯認下我們母女,這,這是怎麽回事?」
徐志明臉上一紅,有些尴尬道:「這事情你不清楚。我在洛北書院讀書,被
知府大人賞識,他家小姐愛好詩文,與我見過幾面,便央告着知府大人向我提親
。我本來不想答應,隻是同窗們都說,能夠成爲知府的女婿,以後便能夠順利登
上官場,施展心中抱負。本來想着等到成親後,再讓人帶消息回老家告訴你的,
誰知道你卻突然自己來了。對了,母親可好,安安對我恐怕有些誤會,你替我解
釋解釋。」
謝玉娘眼淚奪眶而出,扶着胸口道:「家裏遭了水災,婆婆已經因病故去了
。夫君,你答應知府大人提親的時候,可曾想到家中早已有了妻兒?你這是要抛
下我們母女兩個不管了嗎?」
徐志明臉色忽青忽白,羞惱道:「誰說不管了。等一切安頓好了之後,我自
然會向王小姐說出真相,那時木已成舟,她自然會接受你們母女。你們隻要受幾
個月委屈,以後便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對了,以後記得,雖然你先進門,可她卻
是知府千金,受不得委屈,你便做個小的吧。」
「你,你……」
謝玉娘渾身顫抖,臉上通紅一片,有些喘不上氣來的樣子。
徐志明臉色尴尬,他自己也覺得不對,隻是強撐着道:「娘子,你消消氣。
你昔日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你這些年寫的書信我都留着呢,托人送來的衣物哪
怕是舊了我一件都沒扔過。我也想和你一起白頭到老,可是你知道嗎,我剛進了
書院的時候,遭了多少人的白眼?他們罵我是鄉下的土包子。要不是知府大人賞
識,我現在還隻是個默默無名的窮書生。我有治理天下的才華,匡扶社稷的雄心
,隻要有機會便能平步青雲,出将入相也隻是尋常。如果不肯答應知府大人提親
,惹惱了他,以後哪有機會進入官場?你難道想我一輩子隻在鄉下做個教書先生
嗎?男子漢大丈夫,事業爲重,你權當是爲了我受些委屈,以後我一定會加倍疼
你。」
謝玉娘已經說不出話來,隻是癱在椅子上喘氣,臉上淚水連連,忽然擡手将
茶壺砸過去,手指着他哆哆嗦嗦道:「你,你給我滾!」
徐志明閃身躲避,卻還是被熱水淋了半邊身子,惱羞成怒道:「你怎麽這麽
不懂道理?聖人說,夫爲妻綱,你隻顧着自己委屈,卻一點也不考慮夫君的處境
?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麽錯,反而是你,跟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不知
廉恥!哼,你這淫婦,在床上時就淫蕩得很,這幾年我不在身邊,是不是暗地裏
早就不守婦道,已經給我帶了綠帽子?」
房門嘩啦一聲打開,顧雲揚大步走進來,伸手拎住徐志明的脖領子,吓得他
連連大叫:「你想幹什麽?淫婦,你們兩個想要謀害親夫不成?」
謝玉娘急忙道:「雲揚,住手。」
她呆呆的看着徐志明,眼中一片死灰色,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道:「徐志明
,你給我滾。以後我們之間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顧雲揚手一揚,徐志明便飛了出去,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掙紮幾下爬起來,
咬牙叫道:「好,好!奸夫淫婦,你們等着,我一定會讓你們不得好死!」
顧雲揚一瞪眼,吓得他急忙倒退,跌跌撞撞的奔出客棧,一溜煙的沒影了。
對于這等小人,顧雲揚隻覺得惡心,看一眼都身上不舒服,回身進了房門,
隻見謝玉娘癱在椅子上,雙眼無神,眼淚慢慢流下來,若不是還有微微鼻息,簡
直跟一個死人無異。
猶豫了一下,顧雲揚走到她面前,彎腰低聲道:「謝姐姐,你沒事吧?」
接連叫了幾聲,謝玉娘一動不動,沒有一絲反應。
顧雲揚伸手搭在她手臂上,度了一些内力過去,謝玉娘這才反應過來,木然
的扭頭看了看顧雲揚,忽然将頭埋入他胸前,嗚嗚的哭出來。
這一陣哭,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顧雲揚一直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若不是身上有武功,隻怕早已堅持不下來了。
門口探出兩小腦袋,雪兒還好些,隻是一副氣憤的樣子,安安卻臉色白得吓
人,滿臉是淚水。
剛才徐志明的話聲音不小,隔着一層牆兩人都聽到了。
顧雲揚打了個手勢讓兩人不要出聲,他輕柔的将哭得昏昏沉沉的謝玉娘抱起
,放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
正要離開,謝玉娘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嘴裏低聲呻吟:「夫君,不要離
開我……」
然後又是一陣傷心欲絕的嗚咽聲。
卻說徐志明一路回到知府府上,正準備回屋換件衣服,推開門卻見王小姐正
坐在房中,冷冷的看着他。
徐志明心裏一哆嗦,急忙賠笑道:「娘子,你怎麽在這裏?」
王小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旁邊椅子:「坐下。」
徐志明乖乖的坐下,目光下垂,不敢擡頭。
「剛才,你是去看你的那個表妹了吧?」
「啊?不不,不是。我是去跟同窗們喝酒了。」
「還敢撒謊?」
王小姐一拍桌子,柳眉倒豎:「早知道你有事瞞着我,我讓府裏下人暗中跟
着你去了平安客棧,所有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還敢狡辯嗎?」
徐志明吓得額頭出汗,順着椅子滑下來,坐在地上一個勁作揖:「娘子,是
我錯了,請您寬恕,請您寬恕。」
王小姐呼呼的喘着氣,咬着牙道:「你好大本事啊,打算娶了我,再把那個
女人接回來?呵呵,今天便在我面前做個決斷吧:要麽,你跟她斷絕一切關系,
安心的做我的夫君;要麽,咱們之間婚姻作廢,你滾回鄉下做個窮教書先生,你
自己選好了。」
「娘子,娘子我自然選你啊。我,我這就寫休書,休了她這個不守婦道的賤
女人。」
王小姐眼中泛着殺氣,冷冷一笑道:「休書倒不用你寫了,這裏有一封文書
,你簽一下名吧。」
徐志明伸手接過文書,看了一眼,立刻臉色發白:「這,這怎麽可以?」
王小姐打了個呵欠:「不想簽,那我也不勉強你。你這就收拾東西,從府裏
滾出去吧。」
徐志明臉色一變再變,想到謝玉娘身邊那個陌生男人,想到他們兩個奸夫淫
婦苟合時的樣子,咬了咬牙,顫抖着手簽上自己的名字。
.......................................................................
第六章 恩斷義絕
這真是好長的一個夢。
在夢裏,謝玉娘赤着腳茫然的走着,天上無日月,地上物草木,到處都是灰
蒙蒙一片。
她不知身在何處,不知自己要到何處去,隻是漫無目的的木偶一樣慢慢走着。
忽然,前方現出一個身影,那是夫君的背影,她欣喜的一邊叫着「夫君,等
等我」,一邊拼命往前跑,然而不管自己跑多快,那身影總是離自己遠遠的。
等到她費勁千辛萬苦追上他,卻發現那轉過來的背影駭然變成了一隻嘴角流
着涎水的惡狼模樣。
「娘親,娘親……」
身後傳來一聲聲的叫喊,她猛然回頭,隻見一匹馬飛速奔過來,馬上騎士猛
然揮刀,将惡狼劈成兩段。
「娘親,娘親?」
這叫喊聲一聲聲響起,謝玉娘猛然睜眼,卻看見安安趴在自己床邊,眼中含
淚輕聲叫喊着。
「安安……」
謝玉娘無力的呻吟一聲:「什麽時候了?」
「快要掌燈了。娘親,您睡了一下午了。」
眼見母親醒過來,安安頓時高興起來,抹了一把眼淚道:「義父和雪兒姐姐
都很擔心你呢。」
「義父?」
「嗯,我認了顧叔叔做義父了。」
謝玉娘吃力的坐起來,在安安服侍下下床,隻覺得肚子裏空蕩蕩的,臉上微
微一紅,問道:「安安,有吃的嗎?」
「我去找義父,讓他點一些飯食來。」
安安蹦跳着走出去。
謝玉娘呆坐在桌旁,想到今日發生的事情,還是覺得心中一陣一陣的痛。
眼睛裏發酸,似乎有淚水要流下來,她用力的瞪大眼睛,止住悲意,指甲狠
命掐進肉裏。
不一會兒,安安捧着食盒進來,裏面是一碗熱粥,幾碟小菜。
她将飯菜放在桌上,乖乖的站在一邊,睜着圓圓的眼珠,期待的等待這母親
吃飯。
謝玉娘扯動嘴角笑了笑,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菜嚼在嘴裏,哪裏品得出是什麽滋味?雖然肚子裏餓的要命,偏偏沒有一點
胃口。
然而眼看着安安期待的眼神,她勉強笑了笑,将飯菜嚼了嚼,用力咽下去。
吃着吃着,一行淚水滾落下來,滴入粥裏。
安安哇的一聲哭出來,母女兩人抱在一處,放聲痛哭。
正在此時,隻聽外面有人吆喝:「店裏人聽着:有個叫謝玉娘的可是住在這
裏?」
謝玉娘一愣,随即聽到顧雲揚的聲音:「你們找她什麽事?」
原來他一直守在門口。
謝玉娘心中不知怎的微微一顫,升起一絲暖意。
那人笑罵道:「找他自然有事。你又不是謝玉娘,問這麽做什麽?哎呦,小
子,别動手。」
聽着外面鬧起來,謝玉娘急忙起身,打開房門道:「我就是謝玉娘,是誰找
我?」
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五六個人提着燈籠站在院子裏,爲首的拿燈籠向着她臉
上照了照,笑道:「嗯,不錯。年紀大了點,長得還不錯。跟我們走吧。」
「跟你們走?什麽意思?」
那人嘎嘎怪笑了幾聲:「跟着我們去過好日子去啊。你夫君已經把你賣給我
們群芳樓了。」
謝玉娘心中一震,脫口道:「什麽?」
那人不耐煩的道:「裝什麽裝?你夫君徐志明,以五十兩銀子的價格把你賣
給我們群芳樓了。你看看,契約文書在此,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謝玉娘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顧雲揚眉頭一皺,扶住她的身子,一擡手将文書抓過來,接着燈籠光芒,隻
見果然是一封買賣文書,下面簽着徐志明的名字。
那人還在喋喋不休道:「我們群芳樓可是整個洛北府最有名的歡樂場,等閑
女子還進不來呢。也就是知府大人府上來人簽了這份文書,否則誰會花五十兩買
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來?你進了群芳樓可要好好學着點,争取早日能夠接客,否
則再過幾年人老色衰,可掙不來養老錢……」
正說着,隻聽啪的一聲,顧雲揚一巴掌抽在他臉上,帶得他整個人飛出去,
地上滾了幾個滾,手一捂腮幫子,牙齒都掉了幾顆。
後面跟的那幾個漢子立刻叫嚷起來,沖上來就要打人。
隻是他們不過是青樓裏幫閑的閑漢,連武功也沒怎麽練過,沒有幾下便被顧
雲揚一腳一個踢出門去:「都給我滾!」
這幫人每人掉了幾顆牙,吐了幾口血,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當下不敢再沖
進來,隻是這幫潑皮最是好臉面,隔着門大罵:「嘿,小子,在爺爺面前玩橫的
?爺爺手裏可是有契約文書的,識相的趕緊交人,否則明天鬧到官府,可讓你吃
不了兜着走。」
正在叫喊着,隻聽一陣破空之聲,他們頓時一個個捂起臉叫起來:「啊,我
的鼻子。」
「我的臉。」
「是誰他媽的……哎呀!」
一塊塊石子長了眼睛一樣打向他們頭面。
瞬間便一個個鼻青臉腫,再也顧不得放狠話,撒腿便跑。
雪兒從牆上跳下來,扔掉手裏剩下的石子,走到謝玉娘身邊,關切的問道:
「玉娘姐姐,你還好吧?」
謝玉娘臉色發青,氣得直哆嗦:她萬萬沒想到徐志明竟然如此卑鄙無恥,貪
慕榮華抛妻棄女也還罷了,竟然還要将自己賣入青樓?顧雲揚眉頭一皺,道:「
謝姐姐,你看接下來怎麽辦?」
謝玉娘眼圈一紅,咬牙道:「此地我一刻也不想留了。雲揚,我們這就離開
吧,随便去哪裏都好,隻要離,離他遠遠的就好。」
顧雲揚點頭,到前面去結了賬,從後面牽來馬匹,扶着謝玉娘上馬,四人出
了客棧,一路走到城門。
洛北府深處帝國腹地,上百年都沒有外敵侵入,周圍連大一點的山賊寨子都
沒有一個,日落關城的規矩形同虛設。
沒費什麽力氣,四人便出了城。
出城沒有五裏路,顧雲揚勒住馬,翻身下來,對雪兒道:「雪兒,你護送謝
姐姐和安安向向前走,我回去辦點事。」
謝玉娘心中一跳,問道:「雲揚,你回去做什麽?」
雪兒卻渾不在意,爽快的答應一聲,反手将背上背的黑色長刀抛過來:「師
父,快點回來。」
顧雲揚接過刀,向謝玉娘微微點了點頭,邁步向着城裏走去。
時間剛過一更天,知府府邸還是燈火通明,門口兩名差役坐在長凳上聊天,
就着一碟花生喝酒,根本沒在意一處圍牆外人影一閃,顧雲揚已經進了府裏。
他在這黑夜中如同一道幻影一般,輕而易舉避開來來往往的下人,一路摸索
,擒住一個下人問明徐志明的住處,順手将他打暈,如同閑庭信步一般慢慢走過
去。
徐志明雖然是知府的未來女婿,卻還未和王小姐成親,兩人自然不能住在一
起,而是住在後花園的一處偏僻屋舍中。
顧雲揚剛到門外,一擡頭,隻見屋裏燈光昏黃,兩個赤裸男女身影印在窗戶
上,正在做那歡好之事,頓時心中一陣厭惡,止住腳步,聽到裏面傳出一聲聲男
女喘息聲。
「娘,娘子,你真是太,太美了……,志明能夠得娘子垂青,真是三生有幸
,……娘子,再,再擡高一點兒……」
「嗯,……你這壞蛋,要不是早早地使手段騙了奴家的身子,豈能容你這麽
放肆?啊……我,我可是知府的女兒,卻還要暗地裏被你欺負。啊,再,再深些
,……哼,你要是敢再那麽沒用,沒一會兒就出來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徐志明四體流汗,雙臂架着王小姐的兩條玉腿,賣力的抽插,心中隻覺得得
意:這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平日裏高高在上,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高傲得如
同仙女俯視凡人一般,卻愛上自己才華,花言巧語之下獻出貞操,現在不得不在
自己身下婉轉承歡,想想便讓人熱血沸騰。
眼見身下女子,腰腹微胖,皮膚略微黯淡,面容也隻是尋常,比之謝玉娘還
差了許多,更兼嬌寵過甚,脾氣粗暴,卻是能夠讓自己平步青雲的登天梯,哪怕
心中并無多少愛意,卻拼了命的使出渾身解數,隻爲能夠讓她意亂情迷,在知府
面前替自己多說好話,使自己仕途暢通。
眼看她目光迷亂,徐志明越發興奮,伸手翻過王小姐的身子,讓她跪伏在床
,自己在她後面捧着圓滾滾的肉臀一陣抽插,舒爽得這女子浪叫連連,淫液飛濺
。
「啊,啊……,鬼東西,你現在,還,還想不想你那個鄉下老婆?是我好,
還是她好?」
「自然,是,是娘子你好。她一個鄉下土雞,怎麽能夠與你這隻金鳳凰相比
?」
王小姐一邊嬌喘,一邊嘻嘻笑着:「哼,算你嘴甜。那賤人也不想想自己什
麽身份,敢跟我搶人,活該她到了青樓被千人跨,萬人騎……」
徐志明臉色微微一變。
他親手簽下名字,将自己的娘子賣入青樓,雖然是迫不得已,畢竟有些愧疚
,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敢違逆王小姐的決定,不但不敢露出半點不滿。
想到謝玉娘那雪白柔嫩的嬌軀,滾圓飽滿的玉乳,在床榻間含羞帶臊侍奉自
己時候的誘人風情,而此刻卻都已經不屬于自己,說不定現在就正被其他男人肆
意賞玩,他心中又是憤恨,偏偏還有一股奇怪而強烈的刺激,渾身顫抖,燥熱難
當,隻覺得下面那東西都硬了許多,發了一聲吼,伏在王小姐後面,奮力抽動起
來。
腰腹肌肉撞擊着她的臀肉,啪啪直響,舒服得她呻吟的聲音立刻高了幾度。
「啊,志明,你今天真的好厲害了,奴家,要被你大棒兒弄死了,再,再用
力……」
兩人正在忘情之時,隻聽房門一響,徐志明回頭罵道:「是哪個不長眼的?
有什麽事明天再來。」
房門一下子被推開,隻見一個人走進來,身穿黑衣,手中提着一柄黑色長刀
,目光陰冷,看着兩個赤身男女,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
王小姐啊的一聲叫出來,伸手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正要叫喊,顧雲揚一擡手
,一顆石子飛出,打在她太陽穴,登時血花飛濺,哼都沒哼一聲,死于非命。
徐志明有些發呆,忽然醒轉過來,馬上要尖叫出聲,趕忙捂住嘴,眼中現出
無盡的驚恐之色。
「身爲女子,強奪他人夫君已經是錯,偏偏心如蛇蠍,要将無辜女子賣入青
樓,該殺。」
顧雲揚冷冷道,回頭看了看徐志明。
「穿好衣服,跟我出來。」
徐志明臉色慘白,哆哆嗦嗦穿好衣服,額頭冷汗淋漓,道:「你,你是謝玉
娘那賤……身邊那個男人?你怎麽敢到知府府邸殺人?她是知府千金你知不知道
?完了完了,她死在這裏,知府大人一定會殺了我。」
「嗯,或者我現在就殺了你。」
顧雲揚冷道。
徐志明又是一哆嗦,才穿好衣服,便被顧雲揚拿塊破布塞進嘴裏,提着他出
了房門。
哪怕是提着一個人,顧雲揚的腳步也沒有一絲停頓,沿着來時路線快速奔行
。
徐志明心中叫苦,這惡人殺人不眨眼,将自己擄去豈能有好結果?隻是他也
不敢反抗,唯恐惹怒了他當下便被他殺了。
眼看快出了院子,他心中越來越是絕望,聽到前面有腳步聲,忽然心中一動
,裝作無意的撞翻了旁邊一個花盆。
花盆一翻,啪的一聲響,立刻有兩名巡夜護衛提着燈籠走過來,擡頭見一名
黑衣人手中提刀,一手抓着未來姑爺,打了個愣神,馬上反應過來,伸手便要拔
刀,同時張嘴欲呼。
就在這一瞬間,顧雲揚左手放開徐志明,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兩人身側,手
中長刀一顫,不受任何阻礙的劃破第一名護衛咽喉,左手中指一屈,打碎第二人
喉頭,将他那句叫喊壓了回去,随即手中刀順勢一帶,将他頭顱砍下,身形接着
一側,又将徐志明抓住。
這兩刀一拳,隻如行雲流水,快如閃電,兩名護衛也算是軍中退役的好手,
卻隻因慢了一絲,連刀都沒拔出來,一聲呼喊未發,便死于非命。
吓得徐志明魂飛魄散,被顧雲揚目光冷冷的逼過來,急忙點頭,不敢再有其
他動作。
顧雲揚押着徐志明出了府邸,一路到了城門,時間已經是大半夜,守城門的
士兵怕冷,都躲到了旁邊小巷子裏睡覺,醒着的幾個喝着酒賭錢,吆五喝六,眼
光都不看城門一眼。
徐志明倒是有心驚動這些守城兵,隻是想到這男人武功厲害,知府府裏的護
衛尚且一刀就死了,這麽幾個沒用的士兵更是不可能救下自己,反而激怒了這男
人,自己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這麽一猶豫,便乖乖的跟着顧雲揚低頭出去,守城兵還在盯着賭桌,甚至不
知道剛才有兩人出城了。
出城沒走多遠,便看到道邊等着的三人。
顧雲揚将徐志明推到謝玉娘面前道:「謝姐姐,這個負心人我已經帶來了,
任憑你處置。」
謝玉娘吓了一跳,急忙道:「雲揚,你,你把他帶來做什麽?快讓他離開,
我不想再見他了。」
徐志明本來吓得體似篩糠,此刻見了謝玉娘,卻忽然來了精神,站直了身子
惡狠狠道:「是你!是你指使他幹的!淫婦,你真是好大膽子,竟然派他進了知
府府邸,殺了知府的千金小姐。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快點跟我去投案自首,把
事情說明白,不要牽連到我。」
謝玉娘一驚:「雲揚,你,你殺人了。」
「嗯,将你賣進青樓的主意就是知府的女兒出的。這般心如蛇蠍的女人,留
在世上也是禍害。」
謝玉娘心裏砰砰直跳,澀聲道:「那你也不該殺人,而且,畢竟她是知府的
女兒。」
她出身于鄉下,平生所見最大的官不過是九品的巡檢,那官威便已經讓百姓
驚懼,七品知縣那是一言決人生死的大人物,見面都要叩頭的,而五品知府,簡
直是雲端的人物,想想便覺得心驚肉跳。
她忽然又想到,雲揚與知府女兒無冤無仇,殺人自然是爲了給自己出氣,心
中埋怨之外卻隐隐有些喜悅,心中暗道:罷了,以後如果被官府拿住,我便将這
事一力擔下,将這一條命賠給他,也算是報答了他的恩情。
隻有自己能不能将這殺人的大案擔下來,卻一時沒有想到。
眼見她臉上表情一開始驚懼,後來卻慢慢平靜下來,甚至不自覺的帶了一絲
笑意,徐志明咬着牙道:「瘋子,一個個都是瘋子。」
雪兒從旁邊探出頭來,道:「這個家夥怎麽處置?玉娘姐姐,是殺了他還是
放了他?」
謝玉娘眼神一滞,有些發呆的看着徐子明,往日的一點一滴都浮現在眼前:
十年夫妻,少女時的仰慕,成親時候的幸福,婚後與他一起讀書習字的安甯,生
下女兒時候的甜蜜,聽到他考入書院時的喜悅……所有這一切都在今日成爲一場
夢境。
她心中發苦,一陣一陣抽搐的疼,低聲道:「罷了,志明,你既然熱衷功名
,我也不阻攔你。你走吧,從今以後,你我再不相見。」
「你讓我走?哈,哈,我能走到哪裏去?」
徐志明慘笑着:「王小姐死了,我的功名也就沒了,弄不好要蹲大牢,掉腦
袋,你讓我到哪裏去?你身上有沒有錢?給我一些,我拿了錢隐姓埋名,活一天
算一天吧。」
謝玉娘默默的從身後包袱裏拿出一個縫得緊密的布包,遞給徐志明:「這是
我變賣家産留下的錢,一共二十五兩三錢,我一文錢都沒動。」
徐志明接過來,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玉娘,我,我想抱抱安安。」
謝玉娘心中一痛,幾乎要落下淚來,回身将安安拉過來,道:「安安,你去
讓你爹爹抱抱。」
安安眼中現出驚恐神色,緊緊靠着謝玉娘的身子不願挪動,還是被母親連着
催了幾次才仿佛一隻受過驚吓的小鳥一般慢慢挪到徐志明身邊。
徐志明俯身将安安抱住,道:「安安?」
「爹,爹爹……」
安安嗚嗚的哭起來,不管之前他如何對待自己和母親,兩人終究是父女,馬
上就要天各一方,不知何時才能再次見面,小小的女孩終于忍不住哭出來,輕輕
抱住父親的腰。
徐志明手掌扶住安安的肩膀,忽然臉色一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攬在自己
身前。
「安安!」
謝玉娘花容失色,正要撲上去,隻見徐志明面目猙獰叫道:「你們都不許過
來,否則我掐死她!」
謝玉娘一驚,趕緊停下腳步,同時扯住顧雲揚不讓他上前,臉色發白,嘴唇
都哆嗦,體似篩糠的怒罵:「徐志明,你這個禽獸!快放了安安,她是你女兒啊
。」
「我會放了她,但不是現在。」
徐志明眼中現出一絲瘋狂神色:「隻要過一會兒,知府大人的追兵上來了,
把這個殺人兇手繩之以法,那時我洗脫了罪名,說不定還能保住前途,那時自然
會放了安安。玉娘,你放心,隻要你們安心的等着,不要做出激烈舉動,我不會
傷害她,怎麽說,她也是我女兒。」
謝玉娘心中悔恨,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手腳冰涼,隻是一個勁的重複罵着
:「徐志明,你這個禽獸,禽獸!」
徐志明心中有愧,不敢與謝玉娘對視,轉眼看着顧雲揚微微一動,立刻退後
一步,手上用力掐住安安的脖子,喝道:「别過來,否則我真要掐死她了。」
安安脖子上被掐得生疼,一邊哭叫,手腳胡亂掙紮,惱得他手上又加重幾分
力度。
他将安安擋在自己身前,目光警惕的盯着顧雲揚,心裏也是有些忐忑:這人
武功太高,如果真的突然發難,自己未必有下手機會。
可是爲了自己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隻能冒一次險了。
正在僵持之時,忽然眼角餘光中白影一晃,那個身穿白衣的小姑娘忽然出現
在身旁,擡手就是一匕首。
徐志明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顧雲揚身上,哪裏防備這麽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出
手?一個躲閃不及,腰間被刺中,立刻疼得大叫出聲,手上松開。
顧雲揚身形一晃,已然到了他面前,探手将安安搶到懷中,飛起一腳,将徐
志明踢飛出去。
眼看安安脫險,謝玉娘才松了口氣,急忙撲過來,一把将她抱在懷裏。
安安吓得臉色發白,緊緊抱着母親,渾身發顫,被謝玉娘一個勁安慰,半天
緩不過勁來。
顧雲揚道:「雪兒,你和謝姐姐上馬先走,我留下處理一下。」
雪兒答應一聲,牽過馬來,催促謝玉娘上馬。
謝玉娘眼見顧雲揚面容冷峻,眼中現出一層怒意,自然知道他要處理什麽。
她本來還對徐志明有幾分情分,而現在卻早已化作滿腔仇恨,抹了一把淚水
,抱着安安,由雪兒扶着上了馬,快步走遠。
耳後聽着徐志明一聲聲的求饒,謝玉娘眼中含淚,卻緊緊咬着嘴唇,不肯再
次回頭。
馬匹奔出老遠,再也聽不到聲音,她卻突然勒住馬,回頭望向身後的無邊黑
暗,淚水默默流淌下來。
過了片刻,身後馬蹄聲響,顧雲揚催馬趕上來,臉上神色不變,道:「走吧
,趕路要緊。」
謝玉娘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什麽。
一匹馬上坐了三個人,終究是有些擠,于是雪兒便讓謝玉娘再次與師父乘一
匹馬,自己和安安一起。
謝玉娘不發一言,坐在顧雲揚身後,雙臂緊緊環在他的腰上。
夜半寒風拂過,遍體生涼,她默默将身子靠在他堅實的後背上,面頰所觸是
熱乎乎的一片,眼淚悄無聲息的流下來,打濕了他背後的衣服。
馬蹄聲疾,越走越遠,身後黑漆漆的樹林裏,靜靜躺着一具屍體,雙眼圓睜
,似乎心有不甘。
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終究化作雲煙。
兩匹馬跑了大半夜,謝玉娘緊緊抱着顧雲揚,開始時候還能堅持,後來卻搖
搖欲墜,有些堅持不住。
顧雲揚歉疚道:「謝姐姐,你再堅持一下,知府的女兒死了,定然會派人追
上來,天亮之前我們不能半路休息。」
謝玉娘咬牙道:「我知道。沒關系,我還撐得住。」
說着話身子又晃了晃。
顧雲揚心中一動,擡手解開腰帶,說了聲:「得罪了。」
用腰帶将謝玉娘身子纏了兩圈,牢牢綁在身後。
謝玉娘臉上微微泛紅,卻沒有說話,任由他将自己綁好。
她颠簸了這麽長時間,腦子裏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猛然間一個激靈,睜開眼睛,隻見天邊黑暗已經褪去,一輪
紅日升起,驅散了無邊黑暗,萬丈霞光照耀下,自己和身前男人的影子緊緊貼在
一起,再也難以分開。
眼見謝玉娘醒了,顧雲揚道:「姐姐,你以後有什麽打算沒有?可有親戚可
以投奔?」
身後半晌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身後那具嬌軀更加緊密的貼在自己後背,輕聲道:「玉娘沒有
家了。雲揚,如果不怕被姐姐拖累,你就收留我們母女吧。你去哪裏,我就去哪
裏,今生爲奴爲婢,永世無悔。」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4-23 22:47
標題:
水龍吟 7-8
.
水龍吟【7-8】
作者:江東孫伯父
發表於第一會所
第七章 刀劍交輝
四個人兩匹馬奔出了兩天,不敢走大路,盡是撿的鄉間小路,中間又故意繞
了幾個圈子,走出去兩百多裏路程,早就出了洛北府地面,料想洛北官府一時間
也不可能追上,再加上四人都已經人困馬乏,顧雲揚還好些,謝玉娘和安安已經
被顛簸得要散架了一樣,走路都走不動。
無奈之下,四人隻得找了一個小鎮落腳。
在客棧中住下,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快到中午時候謝玉娘才起身,
仍然覺得身體酸痛,卻起碼比之前好了些。
她強撐著起身,整理衣服,剛推開門,隻見顧雲揚正在門外端著飯菜進來,
笑道:「謝姐姐,醒了?早餓了吧,飯菜還熱著呢,快點吃吧。」
一聞見飯菜香氣,謝玉娘肚子咕噜噜響了幾聲,頓時臉上一紅,閃身讓路,
讓顧雲揚進屋,飯菜放在桌上。
她本來還有些放不開,隻是忽然肚子又響了幾聲,越發窘迫,擡頭卻見顧雲
揚扭著頭,臉上一片平靜,眉梢卻輕輕抖了抖。
謝玉娘心中羞怯,隻是肚子實在是餓了,紅著臉坐到桌旁,素手拿起筷子開
始吃飯。
一開始還有著女兒家的矜持,後來不自覺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大碗飯菜都飛
快的進了肚裏,才緩過神來,一擡頭,隻見顧雲揚一貫平靜的臉上現出一絲驚訝
,禁不住心中一陣害羞,面頰绯紅道:「你,你看什麽?」
顧雲揚急忙轉過頭去,有些尴尬道:「沒什麽。」
眼看他臉上尴尬,謝玉娘反而撲哧一聲笑出來,道:「你也餓了吧,一起吃
——」
說著話低頭一看,桌上飯菜已經是幹幹淨淨,湯都沒剩一口,頓時臉上紅得
如同罩了一塊紅布一樣。
她紅著臉道:「我的吃相很難看吧?」
「不,很好看。」
顧雲揚認真道:「我師父吃飯時候也和你差不多。」
謝玉娘笑道:「我怎麽敢跟老前輩相提並論?」
她隻以爲能教出顧雲揚這般武功高強的弟子的人定然是一位須發皆白的武林
前輩。
顧雲揚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微笑道:「我師父是女的,年紀隻比我大了五
歲。」
提到師父,他的語氣不自知的變得輕柔許多,臉上多了幾分柔和。
謝玉娘低聲道:「原來如此。」
她心中忽然一顫,蕩起一層漣漪,隻是想著:他竟然有個隻比他大五歲的女
師父?想著剛才他提起師父時候的溫柔語氣和臉上露出的笑意,竟然微微失神,
對於這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生出一絲淡淡的嫉妒,緊接著心中一慌,趕緊收
攏了心思,臉頰卻不自覺的熱起來。
她卻不知自己低頭蹙眉時候那一絲神情,讓顧雲揚心中一顫,隻因這一個與
印象中師父一般無二的表情,這幾日的辛苦便毫無怨言。
謝玉娘一擡頭,顧雲揚立刻回過神來,頗有些尴尬道:「謝姐姐,我……」
謝玉娘微微笑道:「你以後直接叫姐姐便是了,不用再那麽生分。姐姐,很
喜歡有這麽一個弟弟。」
恰在此時,房門一開,雪兒和安安走進來,倒是緩解了方才的尴尬氣氛。
雪兒道:「師父,接下來怎麽辦?咱們還接著找師祖嗎?」
顧雲揚微微一遲疑,道:「我們先回家,把姐姐和安安安頓好再說。」
他心中知道輕重,謝玉娘隻是粗通武藝,安安還小,讓她們跟著自己四處闖
蕩不知要吃多少苦,擔多大風險。
而且剛剛殺了知府的女兒,隻怕公門中人會發瘋地四下緝拿兇手,自己武功
雖高,卻不敢保證能照顧兩人周全。
而肅州一向人煙稀少,民風彪悍,公門勢力極弱,又是自己自幼生活的地方
,根本不必擔心公門中人追過去。
商議已定,雪兒從後面牽過馬匹,四人上馬便要出鎮子。
剛拐過一條街,顧雲揚忽然勒住馬缰,臉上泛起一層寒意。
雪兒在一旁馬上瞧得清楚,順著師父目光望過去,隻見長街盡頭立著一名女
子,身穿杏黃色道袍,腰間一口古劍,面容清麗,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微風拂
起道袍一角,她伸手拂開擋在眼前的一縷秀發,袖口露出白生生一截玉臂。
她目光平和,直直望了過來,對著顧雲揚微微一笑,雙臂斂在腰間,躬身施
禮。
「水雲劍派弟子周佩蘭,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顧雲揚翻身下馬,讓雪兒照看謝玉娘兩人,自己大步上前,沈聲道:「肅州
顧雲揚。你爲何攔住我的去路?」
「顧公子,可曾路過許安城?」
雪兒在後面喊了一聲:「沒有,許安是什麽地方?我們沒去過。」
顧雲揚面容一滯,回身看了她一眼。
雪兒吐了吐舌頭,嘻嘻笑了笑。
周佩蘭臉上不變,柔聲道:「許安城周正虎,是小女子的哥哥。他被顧公子
一刀砍了胳膊,不能人道,小女子不得不來替他討回公道。」
聽到周正虎的名字,顧雲揚眉頭一皺,而謝玉娘急忙道:「周姑娘,這件事
是因我而起,其中有隱情。」
她將事情來龍去脈快速說了一遍。
周佩蘭安靜的聽著,直到她說完,向她微微一躬身歉然道:「原來如此,我
的這個哥哥居心不良,對夫人無禮,小女子這廂賠禮了。」
說完又對顧雲揚正色道:「家兄雖然行爲令人不齒,可他終究是我的哥哥。
父親有命,令我將兇手捉回去,身爲女兒不可違背。小女子不得不出手,無禮之
處,還望公子原諒。」
待到起身,周佩蘭緩緩拔出古劍。
剛才的她安靜謙和,宛如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一般,說話都不肯大聲,而一
劍在手,立刻變了模樣,腰背挺直,面色清冷如春冰未化,眼中驟然現出一絲狂
熱,這一刻,人即是劍,再難以分清彼此。
她腳下蓮步輕移,手中古劍一顫,劍花閃動,隻是隨手一刺,快如閃電,徑
直取向顧雲揚咽喉。
顧雲揚眼中陡然爆出一絲耀眼光芒:自己跟隨師父習武十年以來,殺狼斬虎
,屠盡肅州旋風賊,踏足十四州,知名武師會過十幾位,卻無一人能夠刺出如此
純粹的一劍。
劍未及身,劍意已經深入識海,遍體生寒,竟然生出一絲難以躲避的感覺。
顧雲揚身形一退,手腕一擡,長刀出鞘,凝神劈出一刀,在電光火石之間不
差分毫劈中古劍劍尖,他天生神力,這一刀蘊氣而出,登時將古劍劈得一歪,劍
意一散。
周佩蘭眼中光芒閃動,自己被稱爲水雲劍派百年來資質最高的弟子,十年來
沈浸於劍道,用劍招式也許還有不足,而單論劍意,卻連幾位師叔師伯都要贊歎
,沒想到這顧雲揚隻是隨手一刀,便帶著一股劈山斷石的淩冽氣勢,自己劍意立
刻沖散,實在是前所未遇的強敵。
心中驚訝,周佩蘭卻絲毫不亂,劍招驟然一變,三十三路驟雨疾風快劍施展
開,劍光缭繞,如同一張電網,將顧雲揚包裹起來。
顧雲揚再次退了一步,敵人劍法越快,他的刀勢反而越慢,招架多,反擊少
,刀刃,刀背,刀柄,隨便哪一處都可以招架對方劍尖,撞擊之聲連成一片,火
花四射,偶爾凝神劈出一刀,便立時將周佩蘭的劍意沖散,無法連貫起來。
數次反擊後,周佩蘭反倒是氣息微亂,劍意如同江河阻塞,無法暢通,堵得
心中難受。
眼見快劍無法奏效,周佩蘭劍法一變,劍勢飄飄搖搖,如同風中柳絮,似乎
沒有一絲力度,柔絲一般綿軟,顧雲揚重如山嶽的刀勢被千根柔絲裹住,卻再也
無法對敵人造成威脅。
眼見兩人招式一變再變,謝玉娘心中砰砰直跳,臉上變色,悄然問雪兒道:
「雪兒,你看雲揚能不能贏?」
雪兒翹了翹鼻子不屑道:「師父自然能贏,這女人那裏是師父對手。」
隻是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小手不自覺的握緊,顯然對自己的判斷也不敢肯
定。
場中兩人眨眼間已經交手百招,卻還是難分高下。
一邊纏鬥中,忽然顧雲揚冷冷道:「你贏不了的。」
周佩蘭眼神閃動,嘴唇微微抿起,劍法越發淩厲。
「你的劍法很強,單論招式不處下風。可是,你應該是沒有經過生死搏殺,
劍意中少了一股淩厲。」
顧雲揚一邊招架,一邊說道:「不願殺人,不敢斬己,哪怕境界高一些,終
究無用。」
本來是守多攻少,顧雲揚忽然踏前一步,渾然不顧周佩蘭刺過來的一劍,長
刀一舉,如同一道閃電般斬下。
刀勢淩厲,周佩蘭不得不回劍自守。
顧雲揚臉色不變,長刀就勢一探,黑色刀身如惡龍探爪,一抹雪亮刀鋒襲來
,周佩蘭的劍意頓時如同巨石砸中的薄薄冰面,破碎開來,眼中現出一絲驚訝,
身形急退。
而下一刻,在她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刀光。
這刀光如同無邊黑暗中一道閃電,撕破烏雲,斬裂大地,帶著一股直要將世
間一切摧毀的殺意。
當的一聲響亮,古劍應聲而飛,在空中打了幾個轉,斜斜插在地上。
周佩蘭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低頭看了看橫在脖子上的刀鋒,忽然問道:「
你這是什麽刀法?」
「殺虎屠狼刀法。」
顧雲揚道,收到歸鞘,回過身走到馬匹前,牽起缰繩,一步步向前走去。
周佩蘭呆立在街上,腦海中空無一物,隻剩下那一道毀天滅地的刀光。
直到顧雲揚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才驟然驚覺,道:「你爲什麽不殺我?」
顧雲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做過什麽該殺的事情嗎?」
「什麽?」
顧雲揚轉頭,翻身上馬,馬蹄踏踏,不一刻便離開小鎮,沒了蹤影。
周佩蘭緩過神來,撿回了自己的劍,猶豫了片刻,忽然轉身,向著北方走去
。
洛北府知府府邸中。
王知府臉色鐵青,看著幾名捕快在徐志明房間中勘察,手腳冰涼,渾身氣得
哆嗦。
自己的女兒還沒過門,便於徐志明暗通款曲,最後更是赤身死在他的房裏,
哪怕自己命人掩蓋了真相,卻不敢保證沒有一絲消息走漏出去。
現在他心中恨那兇手,更恨徐志明,如果他在自己眼前的話,恨不得將他剝
皮抽筋,也難消心頭恨。
不過很快他便不需要再恨徐志明了:剛剛從城外傳來消息:徐志明被人殺死
在樹林裏,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也算是出了心中惡氣。
擡頭看了看還在忙碌的捕快們,王知府森然道:「查出什麽線索了?」
幾名捕快對望一眼,其中一個小聲道:「這賊人下手很幹淨,線索不太好找。」
王知府瞪著他的眼睛,對面捕快被盯得渾身發毛,不自然的低下頭,額頭見
汗。
「廢物!」
王知府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那個在小姐出事前一天徐志明遇上的女人抓到沒有?她與小姐和徐志明有
嫌隙,說不定就是兇手,更何況第二天便尋不到了,一定是畏罪潛逃!」
捕快擦著汗低頭稱是,肚子裏卻是腹誹:知府府邸戒備森嚴,那麽一個女人
能潛入進來殺了小姐,然後還將徐志明帶出城殺死?想想都不可能。
隻是既然知府大人這麽說,自己自然不會觸黴頭的反駁,回去後便發一封海
捕公文也就是了。
至於那女人是不是冤枉,卻不是自己應該關心的事情了。
這邊正在忙碌,忽然過來一名下人,在王知府耳邊說了幾句。
王知府一愣,臉上陰晴不定,轉了轉眼珠道:「請他們到書房歇息。」
「不用了。王大人,下官刑部從推事張子安,一時莽撞,自己進來了,還請
大人恕罪。」
說話的人是一個中年漢子,身形健碩,穿一身猩紅色公服,腰間係著黑色腰
帶,挎著口腰刀,向著王知府深深施禮,嘴上道歉,眼神中卻沒有幾分歉意。
王知府皺了皺眉頭,隨即展顔一笑,道:「張推事太客氣了,你遠道而來,
本官倒是失迎了。此地不是講話所在,還是到書房一談。」
張推事笑道:「大人說的哪裏話?聽聞貴府上出了命案,朝廷震怒,刑部郭
侍郎命下官星夜趕來前來查案,豈能耽擱時間。大人放心,下官定然竭盡全力,
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抓住兇犯,爲貴府小姐報仇。」
王知府正要說話,忽然又聽人道:「啊,張兄,你來的倒是早啊。」
隻見一個瘦高個快步走進來,同樣的身穿公服,腰間佩刀,沖著張推事一拱
手,先向王知府施禮道:「參見大人。下官是刑部從推事官馬青。」
王知府臉上神色一緩,道:「原來是馬推事,可是宋侍郎派你來的?」
「正是。大人是一府之尊,竟然有惡徒敢夜入府邸殺人,實在是對朝廷威儀
的最大藐視。宋大人令卑職趕來追查此案,定然要將兇手捉拿歸案。」
王知府拱手稱謝。
張推事卻笑道:「馬兄,這件案子張某已經先一步接手了,我看你還是不要
中途插手的好。」
「呵呵,張兄,大家都是辦差,我豈能讓您一個人操勞?來的時候宋大人已
經下了嚴令,一定要將此案辦好,我可不敢辜負宋大人的囑托。」
「嘿,巧了,郭侍郎也是如此叮囑在下的。」
兩名推事官彼此拱手,臉上帶笑,眼中卻寒氣逼人。
旁邊的捕快們看著咋舌:一件命案而已,雖然是發生在知府府邸,卻怎麽驚
動了京裏的老爺們?竟然一口氣派了兩位六品推事下來查案,早聽說王知府在京
裏有人脈,卻沒想到他如此受上面器重。
張推事沖著幾名捕快道:「你們查了這幾天,可查出什麽線索?案卷在哪裏
,一並交給我吧。」
捕快答應一聲,剛要交出案卷,卻被馬推事擡手一攔,冷冷道:「不需勞煩
張大人了,案卷交給本官便可。」
捕快眨眨眼,手捧著案卷,左看右看,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王知府心中煩躁,正要開口,忽然外面又走進一名下人,正要說話,王知府
怒道:「又有什麽事?」
「大人,又,又有一位刑部的老爺要見大人。」
王知府一愣,今天這怎麽了?不到一個時辰裏面已經有三位刑部的到了自己
府上。
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先前兩位推事。
而這兩位也是臉上狐疑,不知怎麽又來了一位同僚。
正猶豫著,隻見外面邁步走進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是個矮胖子,粗眉毛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身穿一身公服,卻是
比剛才兩位推事官的紋飾更加華麗一些,腰間插著一隻金燦燦判官筆,隻是莊嚴
的公服套在這麽一個矮胖的身體上,顯不出幾分官威,配合著他的面貌和懶懶散
散的神態,反而有幾分滑稽。
後面是個年輕小夥子,年紀不過十五六歲,高高瘦瘦,臉上很有些憨厚老實
的模樣,隻是兩隻眼睛一眨一眨的分外有神。
兩名推事官見了這矮胖子,卻是齊齊眉頭一跳,一起躬身施禮道:「參見主
推事大人。」
這一聲主推事,叫得旁邊的捕快陡然精神起來:刑部裏面從推事不值錢,主
推事卻是非同小可。
依著慣例,刑部裏面主推事一般是四到六人,也就是民間傳說中的四大或者
六大神捕,哪一個都是公門中頂尖人物,緊急情況下甚至可以直接向皇上上書,
刑部侍郎也不敢壓下來。
而再往上升遷的話,就是捕快這一行的頂峰:刑部總推事,直接身受皇命,
位置比侍郎低,卻不受其節制,權力極大,也就是民間常說的天下總捕頭。
如今這一位總推事在位置上幹了二十幾年,弟子徒孫遍布天下,五十四州四
百二十八府幾萬名捕快都要尊稱一聲「老祖宗」。
老祖宗年事已高,過不了三五年便要退下來,說不定面前這位便能夠接替他
,成爲新一代的總捕頭,簡直可稱爲公門中處於雲端的大人物。
矮胖子臉上堆笑,向著兩名同僚拱了拱手:「張大人,馬大人,你二位來得
可夠早的。洛北府這案子一傳到京裏,連老祖宗都驚動了,這不,趕緊命我過來
看一看。本來有兩位在這裏,我實在不該再往裏摻和,隻是上峰有命,不敢不來
,要是有什麽打攪的地方,還請兩位海涵。」
兩名推事急忙還禮,口稱不敢。
論官位,人家比自己高,論後台,人家連老祖宗都擡出來了,就是給天大的
膽子,他們也不敢拿大了。
矮胖子這才向著王知府笑呵呵施禮道:「知府大人,下官是刑部主推事陸明
川,這是小徒丁化凡,受總推事委派前來貴府勘察王小姐遇害一案,來得莽撞,
還請您不要介意。」
帝國立國近兩百年,重文輕武,兩人雖然是品級相同,陸明川卻自然的口稱
下官,言語間十分恭敬。
不過王知府可不敢拿大,對方是四大神捕之一,官位低,權力卻不比自己小
,甚至因爲在京城當差,說不定後面是哪位名臣重將,甚至是鳳子龍孫。
王知府也急忙還禮,兩人彼此客套一番。
那捕快看得雙眼放光,瞅準機會,急忙湊上來施禮,將手裏案卷恭恭敬敬的
遞到陸明川手裏,嘴上一個勁的巴結,把自己名字反複提了好幾次,對方既不記
住都不打緊,隻要留下個印象便可,以後向上升遷的時候,說不定人家主推事大
人看著名字眼熟,一句話的事情就能讓自己飛黃騰達。
幾個人說了一會兒廢話,張馬兩位推事一起拱手請主推事大人查看案情。
陸明川也不推辭,背著手在房間裏轉了轉,低頭摸了一下地上血迹,嗅了嗅
,笑道:「我就不細看了,二位都是個中高手,想必已經心中有了初步判斷,不
妨先說一說。」
兩人對望一眼,隻聽張推事道:「回大人,以卑職看來,這兇手可不簡單,
他以飛石殺了王小姐,帶走徐志明,後花園殺了兩名護衛,竟然沒有人察覺,定
然是武功不凡心狠手辣的人。知府府邸乃是朝廷大員居所,此人敢潛入殺人,實
在是藐視朝廷,罪大惡極,若不嚴懲,於朝廷威嚴有損。依卑職看來應該馬上發
下文書,動員整個豫州公門力量,全力緝拿兇手,以正國法。」
不等陸明川說話,馬推事卻冷笑道:「張大人說的未免太嚴重了。這不過一
起普通命案,兇手自然要緝拿歸案,可是發動整個豫州力量緝拿,未免有些小題
大做了。」
「嘿,要真是普通命案,刑部就不會派咱們三人來查看了吧?」
「話不能這麽說,上面派咱們三人來,隻不過是想著盡快緝拿兇手,卻不是
想著讓整個豫州都亂起來。」
兩個人都起嘴來,互不相讓。
陸明川笑呵呵的站在一旁低頭翻看案卷,等到兩人聲音小了些才道:「兩位
說得都有道理。嗯,兩位辛苦了這麽久,也累了吧。王大人,下官趕了一天的路
,午飯都沒吃呢,不知能否給安排一下?」
王知府道:「這個自然。」
陸明川笑呵呵的一手拉著一個,將兩位同僚拽著向外走去。
幾位大人物走出去,屋裏隻剩下幾名捕快和那名叫著丁化凡的小徒弟。
隻見他低下頭細細查看地上血迹,整個人幾乎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看得仔
細,邁步來到窗前,推開窗向外看看,又回到原地。
凝神搖了搖頭,邁步走到門口,猛然轉身回來,手掌向著床的方向一揚,滿
意的點點頭。
衆捕快看得納悶,卻不敢說什麽,都知道這是主推事大人的徒弟,說不定這
是查案的特殊手法呢,有心的暗自將這一套動作記下,思索著其中深意。
丁化凡向著衆人拱手道:「各位哥哥,不知道那兩名護衛被殺的地方在哪裏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先前那捕快趕緊搶先道:「在花園拐角的地方,我領你去看。」
其他捕快被他搶了話,心中都有幾分懊惱:這可是主推事大人的徒弟,能夠
在主推事面前說上話的,劉三這個混蛋,巴結主推事大人也還算了,自己吃肉還
不讓咱們喝口湯了?衆人簇擁著丁化凡到了花園,此時屍體早就已經擡走,地上
用白粉表示出兩名護衛倒地的姿勢。
丁化凡有意案情重演,兩名捕快自告奮勇,站在白粉地上,丁化凡笑呵呵稱
謝,沿著路一步步走過來,轉角看到兩名捕快,點點頭,不說什麽話。
折騰了一個時辰,事情才算結束。
衆人散退之時,丁化凡主動詢問了幾人姓名,令幾人都是心中興奮,說不定
這就是自己升官的機會,哪裏敢怠慢,慌忙將名字重複了好幾遍,唯恐丁化凡記
不住,最後寫了一張紙條,又托他轉達了衆人對主推事大人的敬意,才各自散去
。
等到衆人走遠,丁化凡收攏了笑容,眼看四下無人,邁著步走到徐志明房間
,推門而入,擡手虛指床頭,點了點頭,反身出門,一手虛擡,如同提著一個人
一樣,一直走到花園拐角,身形一晃右手並起如刀,快速砍出,如果顧雲揚再此
,隻怕要有些驚訝,因爲丁化凡的動作竟然與自己的一般不二。
丁化凡閉著眼立了半晌,才搖頭自語道:「辦不到。我知道前面有人,甚至
知道他們站得位置,心中有了準備,也不敢保證瞬間出手殺死兩名軍伍中退役好
手,那人的卻隻出了兩刀一拳,從容不迫,連他們開口呼叫支援的機會都沒有留
下,他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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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二聖四賢
數日之後。
離洛北府不遠的興安城中趙家酒樓上,雅間的房門緊閉。
房門啪啪聲響,裏面人打開門,見是夥計上菜,側身讓他進去。
夥計進門,隻見裏面一共三人,其中一個是矮胖子,身穿灰色緊身衣服,塌
鼻子小眼睛,面容醜陋,腰間卻插著一隻金色判官筆,亮閃閃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純金的,夥計進門,他看也不看,低頭呼呼的吃著飯,額頭見汗。
開門的小夥子看起來老實巴交,面容和善,在夥計端菜的時候還知道幫一把
手。
而另一人卻是一名紅衣女子,大概三十幾歲年紀,柳葉眉,丹鳳眼,唇紅齒
白,明眸善睐,相貌十分出衆,更兼身材火辣,年紀大了點,卻是風情萬種,比
十八歲的大姑娘更加誘人。
夥計不敢多看,上好菜,道:「菜上齊了,不知幾位客官還有什麽吩咐沒有
?」
丁化凡道:「好了,沒你什麽事了,我們好清靜,沒有召喚不要上來了。」
夥計答應一聲,轉身出去,順手關好門,眼前卻還閃現著那紅衣女子的身影
,心中一熱。
忽然想起她曾經管那面目醜陋的矮胖子叫夫君,忍不住搖頭,心中歎息:「
好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可惜可惜。」
雖然知道哪怕不是矮胖子著坨牛糞,也一定輪不上自己這一坨,卻仍然有些
憤憤不平的樣子。
紅衣女子沈慧心擡起玉手夾了幾口菜細細品嘗,不禁輕輕點頭,猛然擡頭,
隻見陸明川一直低頭吃飯,一大碗飯都見了底,那狼吞虎咽的樣子令她眉頭一皺
,啪的一聲放下筷子,嗔怒道:「牛嚼牡丹!胖子,說過多少遍了,要細嚼慢咽
,斯文一些。你這個樣子吃飯,餓死鬼一樣,又沒有人跟你搶。」
陸明川趕緊放下碗,憨厚的臉上竟然現出一絲谄媚神情,道:「娘子教訓的
是。我記下了,以後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紅衣女子還不解氣,伸出春蔥玉指點在他額頭道:「我當初真是挑花了眼了
,那麽多有才有貌的,怎麽嫁了你這麽個憨貨?你都是刑部主推事了,有點出息
,給我掙點臉面行不行?看你吃飯的樣子,穿衣服的品味,我都不好意思帶你去
見我那些姐妹。」
陸明川被她這麽輕輕一點,不僅不生氣,反而有些飄飄欲仙的感覺,得意笑
道:「娘子不是挑花了眼,是獨具慧眼。那麽多有才有貌的,可沒有哪一個能在
十幾年裏從一個窮捕快升到刑部主推事的位置。外人見了我,都羨慕我官運亨通
,嘿嘿,老陸嘴上不說,心裏卻忍不住罵這些人傻瓜:升官有什麽稀奇的,能夠
娶到娘子這麽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如此溫柔賢惠,蘭心蕙質,才是老陸最得
意的事情,給個公主也不換。」
沈慧心被他這一番話逗得臉上微紅,竟然現出一絲扭捏模樣,啐了一口:「
德行!當著小凡的面,還說這些酸話。」
丁化凡臉上微微尴尬,紅著臉低頭吃飯。
陸明川放下筷子,咳嗽一聲,道:「好了,說說正事。小凡,你對這個案子
怎麽看?」
丁化凡急忙放下筷子道:「師父,我勘察了現場,又查看了卷宗,跑了幾個
地方,問了知情人口供,這個案子大體應該了解了。其實說起來很簡單:徐志明
喜新厭舊,家中原本有妻子,卻還要娶知府千金謀取功名利祿,卻不妨妻子找上
門來,兩個女人見了面,王小姐嬌生慣養脾氣古怪,品行嘛,嘿嘿。她逼著徐志
明寫下文書,將那女子賣入青樓,卻不想那女子身邊男人卻是個高手,深夜潛入
知府府邸,殺了王小姐,挾持徐志明出府時候殺了兩名護衛,最後又在城外將徐
志明殺死。有客棧夥計,書院的書生的口供,青樓打手們手裏還有徐志明的賣妻
文書,案情清清楚楚。」
沈慧心氣得柳眉倒豎,一拍桌子:「混賬,這姓徐的真是禽獸不如,不認自
己發妻也就算了,竟然還做出賣妻的勾當,活該被殺了。死得好,真是大快人心
。胖子,你給我聽著,不許追捕兇手,否則我跟你沒完。」
陸明川臉上賠笑,連呼不敢,回頭對著丁化凡卻闆起臉道:「你就看出了這
些?其他沒有看出來?」
「喔,我打聽過了,據客棧夥計說,在徐志明娘子身邊那人是西北口音,腰
間挂著一口長刀,我推測他必然便是兇手。」
陸明川闆著臉道:「嗯,小凡啊,你跟了我五六年,查案子的本事倒是有些
長進,不過啊,對於這個案子,你卻沒有找到重點啊。」
聽師父說得話有些重,丁化凡心中一涼,急忙起身道:「還請師父提點。」
陸明川身子向著椅子上靠了靠,冷然道:「你吃公門這碗飯不過三年,就能
將此案來龍去脈摸得一清二楚,那麽,張、馬兩位從推事在公門十幾年,辦過的
案子幾百起,難道真查不出來?死的不過是個知府的女兒,有什麽資格讓刑部派
出一位主推事,兩位從推事來查案?這個陣容,就是通敵造反的案子都夠了,他
王國忠別說死了個女兒,就算是他親爹被人大卸八塊,也最多是張馬兩個人其中
一個抽點時間來看看,你就不想想爲什麽這次刑部上下如此大動幹戈?」
丁化凡聽得後背冷汗淋漓,躬身道:「弟子想得不夠深,還請師父點明。」
眼看徒弟嚇得臉色蒼白,沈慧心哼了一聲:「胖子,裝什麽裝?別賣關子了
,趕緊說明白了。」
陸明川如聞天音,急忙換了一張和善面容道:「說到底,這件案子本身根本
就不重要。案子後面藏的東西才是咱們該重視的。」
他壓低聲音道:「不要忘了,當今陛下已經六十五歲,身體一直不好,大去
之日不遠了。而太子之位一直空缺,哪一個皇子不想著那張椅子?十來位皇子中
,最有可能上位的不過是齊王,楚王,秦王三位。這一樁案子,卷入了三位皇子
的爭鬥中,誰還會在乎真相如何?」
丁化凡聽得一股涼氣沖後背冒出來,急忙道:「可王知府不過是一個五品知
府,怎麽會摻和進皇位之爭?」
「呵,王國忠不過是個知府,可他座師卻是文丞相,那是楚王一係的支柱。
豫州本來是齊王係勢力範圍,文丞相卻偏偏將王國忠安插在這裏做一根樁子,齊
王派早就想著將他拔掉了。郭侍郎是齊王一派,宋侍郎卻與文丞相走得近。這命
案一傳入京,郭侍郎馬上派張推事到了洛北府,真是爲了查案?收集他的不法證
據還差不多。要是王國忠真一時腦熱,讓張推事放開手腳查案,隻怕過不了幾天
,自己就要被弄個罪名坐囚車進京了。你不見張推事一力主張將此案大辦,馬推
事卻拼了命要大事化小,王國忠死了個女兒,都拼了命要將這事壓下去。你這小
子還想著將此案查清?哼,不管你最後查的結論如何,要麽楚王不滿意,要麽齊
王生氣,摸摸你的脖子,腦袋還安穩嗎?」
這一次,就連沈慧心都有些發呆,臉色發白,忽然道:「胖……夫君,那你
爲什麽來查這案子?」
陸明川一翻白眼:「誰說我要來?我這是被人坑了。朝廷裏這些勾當,瞞得
了別人,還瞞得了老祖宗?他老人家隻效忠陛下,不想著兩派鬥得太厲害,要派
個人過來守著。另外幾個主推事耳朵靈,提前告病的告病,外出的外出,老祖宗
最後就拿我頂缸了。唉,就差一步啊,我正往臉上抹黃姜水準備裝傷寒呢,被老
祖宗捉住,照屁股一腳,我就不得不到洛北府來受罪了。」
沈慧心撲哧一聲笑出來,隨即臉上一沈,道:「那你這次來打算怎麽辦?弄
大了要得罪楚王,壓下去齊王又不滿意,豈不是兩頭受氣?」
陸明川擺擺手:「所以啊,我這次來就是來和稀泥的。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實在沒辦法,就擡出老祖宗的名號唬人。臨來時候老祖宗說了,萬事有他頂著,
出不了事。最多回去以後坐幾天冷闆凳,沒什麽大不了的。」
聽陸明川這麽說,沈慧心才放下心來。
眼瞅著夫君平日裏大大咧咧,沒想到私底下要承受這麽多事情,心中一軟,
桌子下伸手握住陸明川的手。
陸明川身子一顫,喜得魂都要飛了,反手握住夫人柔薏。
沈慧心臉上一紅,啐了一口:「沒出息的樣子。」
把手抽出來,隨手打開窗子,低頭看著街景,化解心中的尴尬。
陸明川呵呵一笑,起身跟著她站到窗前,總算還記得有徒弟在看著,不敢動
手動腳,隻是偷偷看著夫人如花似玉的側臉,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沈慧心白了他一眼,心裏砰砰直跳,低頭看街市,忽然輕聲咦了一聲。
「怎麽了?」
陸明川急忙問。
「你看那個女人。」
「女人?」
陸明川低頭看了看,品評道:「嗯,身材沒有夫人好,長得沒有夫人漂亮,
一個姑娘穿什麽道袍?品味真是差了夫人幾條街……」
「她好像是我表妹。」
「……然則氣質卻與衆不同,如同鶴立雞群,果然又夫人幾分風采……」
「隻是表妹又沒有出家,怎麽會穿道袍,應該是我看錯了吧。」
「……隻是仔細一看,這一舉一動卻少了一層靈氣,與夫人相比隻是照貓畫
虎,邯鄲學步。」
「死胖子,你敢再亂說試試?」
陸明川趕緊閉嘴,一句話都不說了。
沈慧心越看越覺得像,忍不住喊了一聲:「下面是佩蘭表妹嗎?」
周佩蘭擡頭一看,立刻驚喜道:「是慧心表姐?」
沈慧心喜道:「是我。」
眼看街上人不多,一擡腳,從樓上一躍而下。
丁化凡大吃一驚,沖到跟前對陸明川道:「師父,師母怎麽就跳下去了?」
陸明川眉頭緊皺,如醉如癡,忽然歎息一聲:「姿勢優美,動作娴熟。娘子
這一躍,竟然又展現了幾分當年紅衣女俠的風姿,是如此令人心曠神怡啊。」
丁化凡:「……」
大街上從天而降一個大活人,嚇了許多人一跳。
不過沈慧心卻一點也不在意,拉著周佩蘭的手連說帶笑。
眼見周佩蘭風塵仆仆,容顔憔悴,原本晶瑩如雪的面頰上少了幾分光彩,沈
慧心頓時心生憐惜,拉著她就往酒樓裏面走:「佩蘭,你怎麽在這裏?瞧你瘦的
,一定餓了吧,走,我帶你去吃東西。今天你姐夫也在,這麽多年你們還沒見過
面呢,今天好歹見一見。」
兩人進了酒樓,裏面夥計掌櫃都嚇呆了,不知道這位是女俠還是女大王,光
天化日就敢跳樓,這還了得了?沈慧心也不管衆人注視,拉著周佩蘭上樓進了雅
間,一指陸明川:「這就是你姐夫,他在刑部做事,人長得一般,心腸卻不錯,
以後有什麽事可以找他。這是我表妹,姓周,名叫周佩蘭。死胖子,把你筷子放
下,在表妹面前還忘不了吃,你就不能給我漲點臉?」
陸明川急忙放下碗,向周佩蘭見禮,偷眼看這姑娘身姿婀娜,眉目如畫,文
文靜靜,雖然比不上自己娘子(他一點也不在乎這是自己心理作用),卻也是一
等一的美人。
而丁化凡本是一個懵懂少年,驟然看見如此貌美文雅的少女,嘴張的老大,
心頭砰砰直跳,忽然面紅耳赤,不敢擡頭。
陸明川拱手施禮,忽然一怔,道:「周佩蘭?呵呵,周姑娘可是出身水雲劍
派,令師可是易蘭芝女俠?」
周佩蘭有些驚訝,一邊還禮一邊道:「陸大哥所說沒錯,隻是你怎麽知道我
的名字,還知道師父的名諱?」
陸明川頗爲得意的笑道:「不瞞表妹——我這麽稱呼你可不可以?——陸某
在六扇門當差,六扇門其中武事院存著天下各個門派出色弟子的記錄。陸某閑著
沒事時候經常到武事院混口茶喝,曾見過水雲派的存檔。令師易女俠手中一口流
雲劍天下馳名,陸某哪裏會忽略。而周表妹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顯,但是武事院
的存檔中卻將你稱爲百年來水雲派資質最高的弟子,二十年後成就恐怕還在令師
之上。今日一見真人,陸某才覺得這個評價毫無誇大之處。」
周佩蘭微微低頭,面頰微紅。
她畢竟是一個少女,聽著陸明川這般誇贊,心中頓時又是喜悅又是害羞。
忽然間她想起一件事情,急忙問道:「陸大哥,你在武事院時候可曾見著一
個人的存檔,他叫顧雲揚,是肅州人士。」
「肅州顧雲揚?」
陸明川皺了皺眉,想了想道:「從未聽說過。怎麽,這位顧雲揚也是一位武
林高手嗎?」
周佩蘭苦笑道:「不瞞表姐和陸大哥,前幾日我剛剛被他擊敗了。」
她這麽一說,陸明川和沈慧心頓時生出興趣。
他們夫妻都是武林高手,沈慧心更是好武如癡,嫁給陸明川後十幾年相夫教
子早已手癢得難受,她知道自己這表妹年紀不大,武功卻頗高,自己都未必是對
手,忍不住道:「這人多大年紀?用什麽兵器,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快點告訴表
姐,我和你姐夫去給你找回場子。」
周佩蘭凝重道:「他大概二十來歲,用得是一口黑色長刀,武功路數卻認不
出,刀法淩厲,武功遠在我之上,我跟他交手不過百招,一敗塗地。」
聽著她這般說,陸明川忽然眼神一閃,與丁化凡對望一眼,道:「周表妹,
你可曾見這顧雲揚身邊有一個二十三四歲已婚女子,可能身邊還有一個小女孩?
」
「嗯,陸大哥說得是謝姐姐和她的女兒吧。怎麽,你之前和他們見過面?」
丁化凡霍然道:「沒錯,就是他!他一定就是那個兇手。周姑娘,他現在在
哪裏?」
周佩蘭一愕,陸明川卻劈手一把將丁化凡拍到一旁:「小兔崽子,還想著抓
人呢?別添亂了。」
他手一指椅子,讓周佩蘭坐下,道:「表妹,你將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
周佩蘭點頭,便將整件事情說了一遍,甚至自己哥哥調戲謝玉娘被顧雲揚一
刀砍斷胳膊的事情也沒有一絲隱瞞。
說到兩人長街交手,回憶起最後那斬天滅地帶著神魔一般殺氣的一刀,仍然
心有餘悸,道:「那一刀好生可怕,我從未想到過世上竟然有如此霸氣絕倫的刀
法。」
沈慧心聽得眉飛色舞,伸手在桌上拍了一下道:「真是高手。表妹,聽你這
麽一說我都有些想著跟他交手一番了。」
陸明川卻眉頭皺起,忽然對丁化凡道:「小凡,你還記不記得刑部案卷中關
於七年前肅州雪嶺那件案子?」
丁化凡一悚,脫口道:「師父說的是旋風賊那個案子?」
陸明川點頭,眼見沈慧心和周佩蘭疑惑不解的表情,幹咳了一聲道:「七年
前,肅州發生了一件案子:盛州守備將軍蘇炳南的二兒子的妾室從塞北回歸盛州
,途中經過肅州雪嶺,被旋風賊截殺,一行人中八名護衛,一名車夫被殺,蘇二
公子的妾室慘遭淩辱後被殺死,四歲的女兒屍體沒有找到,也許是被野狼叼走了
。」
沈慧心聽到蘇二公子妾室被淩辱,四歲女孩也未能幸免於難,頓時心中發怒
,啪的一拍桌子:「這幫惡賊,真是該殺!」
她眼睛一眯,沖著陸明川道:「後來怎麽樣了?案子結了沒有?那幫賊人都
被繩之以法了吧?」
陸明川搖頭苦笑道:「事情沒那麽簡單。蘇二公子遲遲沒有等到妾室消息,
便親自趕到肅州查看,隻是案發時候恰好下了大雪,幾十裏山路都被隔絕了,等
到雪化了,才在當地捕快引導下發現兇案現場,已經過了十幾天了。肅州那地方
,民風彪悍,一言不和就敢掄刀砍人,六扇門的勢力在那兒又最是薄弱,一府之
地隻有兩名捕快,平日裏對盜賊躲著都來不及,哪裏敢去追趕賊人。要不是蘇二
公子拿他老子的名頭壓著,隻怕捕快們連案發現場都願意去。不過等到勘察現場
的時候,卻有了讓人驚訝的變化。」
他臉上帶著一絲神秘,本來想著賣個關子,結果被沈慧心眼睛一瞪,頓時心
中一顫,急忙接著道:「現場發現的屍體數量不是十具,而是二十三具。多出來
的十三具屍體,經過辨認,卻是旋風賊的屍體。」
周佩蘭啊的輕呼一聲,伸手掩住嘴唇,輕聲道:「是什麽人殺了旋風賊?」
「當地捕快查看了屍體,越看越是吃驚。十三名賊人中,除了三名是被箭射
死,其他都是被刀殺死的。其中的八具屍體從傷口判斷應該是同一個人下的手,
每一個死者身上都隻有一道刀傷,也就是說啊是一刀斃命。旋風賊爲禍肅州,殺
人越貨無惡不作,當地曾經出動西北邊軍數百人圍殺,卻還是被他們逃脫,賠上
了幾十條性命,沒想到卻在小小雪嶺被一個人殺得精光,你們可以想一下捕快們
是何等吃驚。」
沈慧心心中一動,道:「等等,你不會是覺得這個顧雲揚就是殺了旋風賊的
那個高手吧?七年前他才多大?十五還是十六歲?」
陸明川道:「要不是今日周表妹描述了她跟顧雲揚交手的經過,我也不敢將
他與屠殺旋風賊的高手聯係起來。根據武事院的記載,西北有能力殺盡旋風賊的
高手當時都不在雪嶺附近。我當時閱讀卷宗的時候還有些懷疑是武事院的記載出
了纰漏,說不定是哪一個高手暗地潛到雪嶺做了這件事,不過現在想來,卻有另
一種可能:那個出手的人,根本不在武事院的記載當中。至於顧雲揚是不是真的
就是那個人,我不敢確定,不過想到他能夠潛入知府府邸,無聲無息中殺了兩名
軍中退役好手,百招內擊敗周表妹,隻怕還真有這般實力。偏巧他還是肅州人,
這未免太有些巧合了。」
沈慧心臉色凝重自語道:「我還是不敢相信。就算他現在武功不弱,七年前
還隻是個半大孩子,怎麽能做出屠殺旋風賊這種事情來?」
她回頭看周佩蘭臉色疑惑,道:「沒事,先前沒跟你說,這個姓顧的前幾日
在洛北府犯了案子。」
周佩蘭心中忽然一亂,啊的叫了一聲:「他,他殺了人?」
顧雲揚本來對於她隻是一個陌路人,但是自己與他一番交手,雖然敗於他手
,卻並不怨恨他。
這幾日來仔細揣摩交手時候他的每一招每一式,自然在心中印下這個人的影
子,回憶著他的一言一行,冷靜的面容,沈郁的眼神,雖然隻是見過一面,偏偏
卻有一種將他整個人烙印在腦海中的感覺,真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是個喪心病狂的
殺人兇手。
「嗯,確實殺人了。不過啊,他殺得都不是什麽好人:一個抛棄妻子還要將
妻子賣入青樓的人渣,一個毒如蛇蠍的女人,兩個狗腿子,都是該殺的貨色。要
是放在十年前,連表姐我都恨不得殺了他們。」
沈慧心大大咧咧的道,絲毫不顧及面前便坐著兩名公門中人。
她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周佩蘭聽她說完,輕輕點頭,心中竟然生出一
絲輕松的感覺,自己也不知是爲了什麽。
陸明川卻雙眼茫然,低頭玩著酒杯自語道:「肅州,顧雲揚……怎會會忽然
冒出這麽一個高手來?他的武功路數不同於天下各個門派,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
說著說著眉頭忽然一顫,酒杯啪的一聲落在桌上:「難道,他會是‘二聖四
賢’的傳承?」
他才緩過神來,隻見其他三人都盯著自己,忍不住笑道:「你們都看我做什
麽?」
沈慧心哼了一聲:「你剛才發什麽癫?什麽‘二聖四賢’?說來聽聽。」
陸明川臉色一陣尴尬,道:「沒什麽,我順口說說的,這六位前輩的傳承斷
了幾十年了,哪裏會在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年輕人身上重現?」
他越這麽說,三人越是好奇。
沈慧心眼睛一瞪,陸明川馬上一哆嗦,道:「好,我說就是了。」
他擡頭看了看周佩蘭,道:「周表妹,你們水雲劍派也是天下知名的頂尖門
派,應該也有一些關於‘二聖四賢’的記載吧?」
周佩蘭想了想,道:「似乎聽掌門提過一次,卻不知詳情。」
陸明川咳嗽一聲,道:「我也是閑著沒事時候翻看武事院的陳年舊檔,才了
解了一些這幾位前輩的事情。」
他略微整理一下思路,道:「先說這四賢,存檔中沒有姓名,隻有他們當年
的綽號:東海龍皇,西域狂魔,南鬥星君,北天劍帝。具存檔所記載,這四位前
輩當中每一位都是絕頂高手,武功出神入化,遠非常人能比。」
眼見衆人一臉茫然,他苦笑一聲,低聲道:「他們四人你們沒聽說過,天理
教總該都知道吧?若是存檔沒有差錯的話,當代教主苑空城便是四賢中南鬥星君
的弟子。」
三人齊聲驚呼。
四賢是何等人物他們不了解,可天理教在南方十八州聲勢浩大,教衆幾十萬
,是帝國實力最強的第一大教派,教中有四天王,八令主,高手無數,而教主苑
空城更是武功卓絕,雄霸南方三十年,平生未嘗敗績,可稱爲一代宗師。
如此不凡的人物卻是四賢之一的門下弟子,那麽四賢武功如何,可見一斑。
沈慧心道:「胖子,你怎麽把顧雲揚和四賢聯係在一起的?」
「這個人年紀雖小,武功卻十分了得,偏偏沒人知道他的門派師承。周表妹
是水雲劍派高徒,也瞧不出他的武功路數,所以我才有這麽一個猜想。更何況,
你們難道忘了:肅州可是帝國最西面的一個州,出了肅州便是西域,而四賢中還
偏偏有一位號稱西域狂魔,說不定這顧雲揚便會與他扯上什麽關係。」
沈慧心喔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那二聖又是什麽人?難道比四賢武功更
高?」
「二聖的記載比四賢還要少,隻有隻言片語,似乎有人故意將這兩人的記錄
模糊化了。我隻查到這兩人是四五十年前的人物,其中一位似乎姓孫,江東人士
,而另一位卻是個道士。這二位最後出現都是四十年前了,現在是不是還活著都
說不準,顧雲揚跟這兩位扯上關係的可能不大。」
說到此處,四人同時噤聲。
遙想三四十年前,六位前輩高手武功驚世,叱咤風雲,如今卻甚至沒有多少
人人知曉,竟然讓四人生出一股白雲蒼狗,滄海桑田的感歎。
舊時高手絕世風采,淹沒於時光流逝之中,無人知曉,而再過幾十年,自己
這一代的武林高手們,又有誰能夠留下姓名事迹供後人傳頌?過了一刻,陸明川
歎道:「別想了,咱們這般武功,在武林中勉強可以稱得上高手,但是距離二聖
四賢的境界可差的太遠了,不可同日而語。便是那般絕世高手,數十年後仍然落
得無人知曉的地步,咱們又有什麽可感歎的。」
四人這才緩過神來。
草草吃了幾口飯,周佩蘭起身告辭。
沈慧心道:「表妹,你這是要去哪裏?不回家了嗎?」
周佩蘭勉強笑了笑,道:「不回去了。這次與顧公子交手,我才知道人外有
人,自己以前不過是坐井觀天。我準備直接回宿州水雲劍派,閉關習劍,表姐,
陸大哥,咱們就此別過吧。」
她向三人施了一禮,走出門去,過了一會兒,隻見那略顯瘦削的身影從樓下
走過,一路向北,孤身一人,唯劍隨身,道袍輕揚,平添幾分寂寥之意。
看著她遠去背影,沈慧心歎道:「佩蘭表妹也是個苦命人。姨娘死的早,姨
夫後面娶得娘子又生性刻薄,她小小年紀便被姨夫送到水雲派學武,十年下來養
成了這麽一個清冷的性子,隻怕對於這個家都沒有幾分感情了。早回門派也好,
免得在家還要被那個刻薄毒辣的女人冷言冷語的針對著。」
心中正在感傷,回頭卻見陸明川抽空用手指撚起一粒花生往嘴裏填,頓時柳
眉一豎,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死胖子,你有點出息行不行?」
「啊,娘子,快放手,疼,疼啊。給我留點面子,小凡還看著呢。」
「呸,面子是自己掙得,就你這德性還要面子?小凡,以後可別學你師父,
小心以後找老婆都找不到漂亮的。」
「不能吧?我不是找了一個又漂亮又溫柔的老婆?啊,疼疼疼,娘子,耳朵
要被你拗斷了……」
.....................................................................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4-23 22:50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4-29 21:03
標題:
水龍吟【9-10】
.
第九章山居瑣事
顧雲揚等四人一路騎馬往肅州趕,中間小心翼翼,喬裝潛行,唯恐遇上公門
人攔截。
他們自然不知道後面發生了許多事情,楚王派和齊王派鬥得緊,哪裏還會在
乎一個小小的命案兇手?至于陸明川,他倒是對這位有可能是四賢傳承的少年高
手有興趣,不過一方面洛北府的事情還要自己坐鎮平衡雙方的勢力争鬥,另一方
面既然涉及到了四賢這般高手,也不敢草率行事,甚至連海捕文書都故意将作案
兇手的面貌特征描述的模模糊糊,隻是暗中給京城裏老祖宗去了個消息,将此事
輕輕壓下。
四人一路趕路,着實吃了不少苦。
顧雲揚和雪兒倒還好,謝玉娘母女卻有些吃不消,隻是害怕被追兵趕上,一
路勉強堅持下來。
走得時間長了,顧雲揚和謝玉娘兩人都是大人,同乘一匹馬時候,馬匹也有
些吃不消了,兩人商議了一番,便換作顧雲揚和安安一匹馬,雪兒和謝玉娘共乘
,不但減輕了馬匹負擔,還消去了兩人肌膚相親時的尴尬。
而安安早已認了顧雲揚做義父,年紀又小,彼此間倒是沒有什麽尴尬,被他
抱在胸前,反而比和雪兒一起時候舒服了許多。
謝玉娘與雪兒共乘,眼看着身前的小丫頭比自己矮了一個頭還多,兩條腿堪
堪夠到馬镫,卻策馬如飛,心中暗自驚奇,又想到她小小年紀能有如此馬術,不
知道這些年都過得什麽樣的日子,心中生出幾分憐惜。
一晃二十幾天過去,四人離肅州越來越近,每個人都松了口氣,更可喜的是
謝玉娘終于學會了騎馬,雖然不算技藝娴熟,至少能夠在馬上慢跑不會掉下來,
如此一來替雪兒分擔一些負擔,她畢竟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這麽長時間下
來早就累得夠嗆了,隻是性子倔強,勉力堅持。
現在有謝玉娘替她控制馬匹,總算輕松了一些。
謝玉娘初次進入肅州地面,隻覺得越來越荒涼,常常幾十裏路當中遇不上一
個人影,山嶺逶迤,道路崎岖,簡直是一片未開化的地帶。
過了群山,又是一片荒漠,地面全是發白的礫石,被狂風吹得幹幹淨淨,連
塵土都少見,在石頭縫裏,一些野草灌木頑強的生長,若在高空看來,就像是慘
白的紙張上星星點點的墨斑,反而更加襯托出此處的荒涼。
過了荒漠,前面又是一道山嶺,這便是顧雲揚當年居住的地方。
謝玉娘渾身沾滿塵土,雪白的面頰上都落了灰色的一層,舉目遠眺,感歎道
:「雪兒,你小時候就是和雲揚住在這裏的?」
「是啊。八歲以前都是在這裏的,後來師父要去找師祖,本來還想着把我留
在這裏。哼,雪兒才不想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這裏,悶也悶死了,所以我就央求
他帶着我一起去。他不肯答應,我就半夜跑到他房裏哭鼻子,給他做飯時候多放
鹽,鞋裏偷偷放沙子。後來把他磨得沒辦法了,才答應帶着我的。」
雪兒咯咯笑着說道,仿佛那是一段很有趣的經曆。
謝玉娘聽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來,沒想到雪兒一貫表現得聰明伶俐聽話懂事
,背後還有這麽一段胡鬧的經曆。
兩匹馬離山嶺越來越近,剛到山下,忽然隻聽雪兒歡呼一聲:「大黑,小白
,快過來,這邊!」
隻見山上跑下兩條狗,一黑一白,黑狗體型壯碩,小牛犢一樣,白狗體型稍
小,皮毛雪白發亮,飛快的跑到兩匹馬前,嗚嗚的叫着,繞着馬轉圈,不停的搖
着尾巴。
雪兒連聲嬌笑,翻身下馬,彎腰抱住黑狗的脖子:「哈,大黑你都這麽高了?」
大黑碩大的頭在雪兒身上一陣亂拱,旁邊的小白急得一邊汪汪叫一邊搖着尾
巴轉圈。
安安一路上疲憊,本來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陡然發現這兩條狗,一下子來
了精神,雙眼放光,扯着顧雲揚手臂連聲道:「大狗,義父,是大狗。」
顧雲揚臉上一囧:這丫頭怎麽把大狗和義父兩個詞一塊說出來的,乍聽起來
好像罵自己是大狗一樣。
眼見一旁謝玉娘掩口輕笑,偏偏還生不出氣來。
安安還不知自己無意間罵了義父,眼見他不爲所動,便轉頭向着母親道:「
娘親,白狗。」
這下連謝玉娘也羞得臉紅了,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狠狠瞪了顧雲揚一眼。
顧雲揚趕快将小丫頭抱下馬,防止她再說出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來。
腳才一沾地,她便跑過去,到了近前反而有些害怕,咬着手指不敢靠近。
雪兒咯咯笑着,伸手拉過安安,按在小白光滑的皮毛上:「别怕,大黑和小
白可乖了,不會随便咬人。」
安安手掌碰到小白身上,趕緊縮了回來,眼看它沒有抗拒的意思,才再次悄
悄的探手摸過去。
沒有一會兒功夫,安安便放下懼意,眉開眼笑,學着雪兒的模樣摟着小白玩
起來。
兩條大狗前面引路,四人牽着馬向山上走,過了好久,才到了顧雲揚以前的
院落。
數年沒有歸來,房屋有些破敗,鎖頭都鏽死了。
砍掉鎖頭推開門進去,隻見裏面空空蕩蕩,桌椅闆凳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掀開鍋蓋,鐵鍋上一層鏽迹。
顧雲揚道:「離開太久了,需要收拾一下。」
謝玉娘倒是不在意,微笑道:「沒關系,打掃一下就行了。我在老家時候住
的房子未必比這裏強多少。」
四人一起動手,将房間打掃一番,勉強能夠住人了,隻是家中的鐵鍋被褥等
東西都已經不可用,眼看謝玉娘有些勞累,顧雲揚道:「姐姐,你先歇息一下,
我去鎮上買些東西回來。」
顧玉娘臉上微微見汗,點頭答應。
雪兒嚷嚷着:「我也要去。」
「你老實留在這裏陪着玉娘姐姐。這麽長時間沒回來了,不知道山上還有野
狼沒有,你把玉娘姐姐保護好。」
顧雲揚摘下長刀遞給雪兒。
她噘着嘴,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卻沒有再說什麽,接過長刀,道:「那你快
點回來,記得給我買些糖果回來。」
顧雲揚笑着點頭,轉頭隻見安安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笑道:「安安,你要
和義父去鎮上轉轉嗎?」
小丫頭小臉通紅,一個勁點頭。
顧雲揚俯身抱起安安,将她放在馬背上,牽着馬下了山,随即上馬,向着鎮
上奔去。
說是個鎮子,其實隻有百十戶人家,人煙并不稠密,卻已經是方圓百裏最大
的人口聚居地。
兩人騎馬到了鎮上,徑直走向鎮子口的雜貨店,顧雲揚推門而入,大聲道:
「郭叔,在裏面嗎?」
櫃台裏一個胖子正在撥拉算盤,天氣還不算熱,卻一腦袋油汗,擡頭一看,
頓時高興起來,嘩啦一聲将算盤一推道:「小顧?你小子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奶
奶的,你這一走好幾年,還以爲你不回來了。趕緊着把西山的狼群收拾收拾,這
幾年又他娘的泛濫成災了。東頭的張獵戶就是靠不住,天天殺狼,狼還越來越多
,牲口都死了好幾頭了。還是你和凰兒姑娘有本事,殺了那麽多頭狼,給了全鎮
一個安甯。怎麽,她沒跟你一塊兒回來?」
說着話一低頭,正好看見安安:「雪兒都長這麽大了?咦,不對,不是雪兒
,你從哪兒拐了個小姑娘來。」
顧雲揚笑道:「她叫安安,是……我的女兒。」
郭胖子臉上神色霎時變得很精彩:「這麽大的女兒?是凰兒姑娘生的?你小
子真不地道,走得時候還說跟凰兒沒發生什麽,嘁!是沒什麽,就是弄出這麽大
一個閨女來。……」
他還在喋喋不休,顧雲揚哭笑不得,急忙攔住他的話:「不是凰兒生的。」
「啊?你在外面還有其他女人?行啊小子,有本事啊,這是要三妻四妾的意
思啊。」
眼看郭胖子一頓胡扯,顧雲揚再次打斷他的話:「郭叔,我剛回來,家裏吃
用的東西都沒有,你幫我置辦一下。快一點,家裏還有人等着呢。」
郭胖子呵呵笑道:「放心吧。郭叔做事啥時候出過錯?你需要什麽,我幫您
算算:鍋碗瓢盆,被褥,糧食,桌椅闆凳……你趕着車來沒有?就一匹馬可拉不
來這麽多東西。行了,郭叔閑着也是閑着,給你送一趟。」
一邊說着,郭胖子從櫃台後面出來,扯嗓子喊過後面一個半大小子,動手給
顧雲揚裝車。
他常年開雜貨鋪,經驗豐富,家裏用得上的東西一清二楚,不大一會兒功夫
就把各色事物裝了一車。
彼此都是熟人,顧雲揚也不客氣,當年殺旋風賊得了幾百兩銀子,現在還剩
下不少,掏了兩錠遞給郭胖子。
郭胖子數也沒數,順手揣進衣袋裏。
檢查了一番沒有什麽遺漏,顧雲揚忽然擡頭見雜貨鋪角落裏放着一張瑤琴,
心中一動,道:「郭叔,把這架琴給我帶上吧。」
郭胖子一愣:「你小子什麽時候會彈琴了?」
他眼珠轉了轉,忽然臉上現出一層暧昧的笑容,一巴掌拍在顧雲揚肩頭上:
「要讨好女人?呵呵,行,反正這東西我放着也是閑着,你買這麽多東西,這個
算添頭。」
他晃着一身肥肉把琴捧着放到車上,回頭從櫃台拿了一包糖果塞給安安:「
丫頭,吃吧。你這個爹真是不懂事,帶着女兒進了郭爺的店裏,連塊糖都不給你
買。要是雪兒那丫頭的話,早就自己伸手去拿了。」
安安擡頭看了看顧雲揚,後者笑着點頭:「吃吧,謝謝郭叔。」
安安謝過郭胖子,低頭将一塊糖果放進嘴裏,嘴裏一股甜蜜味道讓她臉上現
出滿足的神色,吃了兩塊便把袋子紮起來,留着帶回去給母親和雪兒姐姐嘗嘗。
郭胖子親自趕車将東西送到顧雲揚的住處,幫忙一件件搬進房裏。
這一擡頭間正瞅見謝玉娘,登時一愣,差一點叫一聲凰兒姑娘,隻是馬上反
應過來是看錯了人,臉上神色變幻,輕輕捅了捅顧雲揚:「行啊小子,這是凰兒
姑娘的妹妹?你這是要弄一對姐妹花啊。」
顧雲揚臉一闆:「别瞎說,這是我姐姐。」
「女兒都這麽大了,還姐姐?裝什麽裝。」
這聲音不大不小,謝玉娘正好聽得清楚,登時臉上通紅,背過身去收拾屋子
,心裏砰砰直跳,又是害羞,還偏偏有些異樣感覺。
一切收拾好了,天色已經黑了。
郭胖子起身告辭後,謝玉娘紮起圍裙到廚房做飯。
過了一會兒功夫,幾樣熱氣騰騰的飯菜上了桌。
四人圍坐吃飯,雪兒對謝玉娘的廚藝大加贊賞,簡直要把她捧到天上,順帶
着将某個大男人做飯的本事狠狠貶低。
顧雲揚臉色如常,目光卻狠狠的盯了雪兒幾眼,而雪兒也毫不懼怕的瞪回去
,這師徒兩人目光的交流讓謝玉娘心中偷笑。
一頓飯吃完,謝玉娘去洗碗,雪兒急忙跟過來道:「玉娘姐姐,我來洗碗吧。」
「不用了,還是我來吧。」
謝玉娘笑道,隻是眼看着雪兒撩起衣袖沾濕了手,也就不再堅持。
兩人并着肩一起洗碗,謝玉娘心中一陣恍惚:一家人一起吃飯洗碗,平平淡
淡的過日子,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過的日子。
洗好了碗,兩人回到屋裏。
顧雲揚将那瑤琴捧着遞給謝玉娘,頓時令她眼前一亮。
先前從洛北府逃出來時候太匆忙,琵琶留在路上了,她心中正有些遺憾,此
時見了這張琴,心頭一熱,雙手接過,手指輕輕拂過琴弦,屈指勾挑,琴聲清越。
随手彈了個短曲,忽然眼中流下淚來,雙手捧着琴,雪白面頰上帶着淚痕,
卻是一臉柔和的微笑,輕聲道:「雲揚,謝謝你了。」
天色已經很晚了,四人回屋休息。
隻有四間屋子,除去廚房和中間一間隻剩下兩間卧室,左右各一,顧雲揚一
間,謝玉娘等三人一間。
三人進屋,關好房門,謝玉娘将安安抱着放到床上,給她脫去外衣。
雪兒也脫去了衣服,露出嬌小白嫩的身子,兩個小丫頭剛才一副困得睜不開
眼的樣子的樣子,現在卻來了精神,隻穿着貼身小衣,披散着頭發開始互相打鬧
,一邊咯咯直笑。
謝玉娘又好氣又好笑,啪啪兩下在她們兩個小屁股上拍了兩下:「快點蓋上
被子,當心着涼。」
兩個丫頭連聲驚叫,一邊笑着鑽進被子裏。
安安道:「娘親,我衣服裏有糖果,給你和雪兒姐姐吃。嘻嘻,我偷偷藏的
,義父都沒有看見。」
雪兒一下子支起身來:「在哪兒呢?我就說師父怎麽沒有買糖果回來,原來
是被你這小丫頭藏起來了。」
兩人叽叽喳喳,眼看又要鬧起來。
謝玉娘闆着臉道:「快點睡,睡覺前不許吃糖,要牙疼的。」
兩個小丫頭隻是一個勁哀求,謝玉娘到底心軟,被她們磨了半晌,掏出糖果
袋,給每個人嘴裏塞了一顆。
兩個丫頭吃完了糖,困意上來,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謝玉娘卻坐在燈下發了一會兒呆,眼看着床上一對小姑娘并着頭睡得香,心
中慢慢湧起一股無比柔和的幸福感覺,不自覺的也掏出一顆糖果放在嘴裏,慢慢
品味着香甜的味道。
過了好久,才起身褪去外衣,解開頭發,吹熄了燈火,在安安額頭親了一下
,在身邊躺下。
睡夢中的小女孩含糊的嘟哝了一句什麽,把頭靠着母親胸口,睡得無比香甜。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便聽見顧雲揚的房門輕響,過了一會兒院子裏傳來霍
霍刀聲。
雪兒迷迷糊糊的睜眼嘟囔着:「沒事,師父早起練刀呢。」
安安也醒了過來,打着哈欠:「雪兒姐姐,你不起來練功嗎?」
「練功累死了。讓我再睡一會兒。嘻嘻,有玉娘姐姐在,師父不會來喊我起
來練功的,能偷懶一天是一天。」
謝玉娘聽得好笑,輕聲笑罵道:「兩個小懶貓。」
兩個小丫頭趕了這麽長時間路才回來,偶爾睡一天懶覺也沒什麽,自己卻不
好偷懶。
當下自顧自的起身,到廚房燒了熱水,炒了幾個菜,熬上一鍋粥,才推開房門。
隻見灰白的晨光中,顧雲揚上身赤裸,身影閃動,一口長刀展開,揮刀速度
并不快,力道也不不大,卻将地上草屑激得遠遠飄開,三丈之内地面上光溜溜的
連一點塵土都沒留下。
謝玉娘武功不高,無法看出刀法好壞,隻是安靜的在屋檐下觀望。
眼看着他健壯身軀筋肉鼓起蘊含着無限力量,沒來由的心中亂跳,臉上微微
泛紅。
等到收了刀式,顧雲揚轉頭,卻見謝玉娘呆呆看着自己出神,頓時臉上一紅。
他以前練刀都是打着赤膊,沒有注意如今家中有了這個姐姐,現在赤身相對
,好不尴尬。
眼看他臉上通紅的窘迫神态,謝玉娘反而放松下來,撲哧一笑,拿着毛巾上
前,遞給他擦汗道:「累了吧,快點擦一擦,小心着涼。」
顧雲揚擦了汗,紅着臉告了聲罪,急忙回屋穿好衣服。
等到再次出來,兩個丫頭正好也起來了。
彼此說了一會兒話,便開始吃飯。
顧雲揚吃完飯,道:「雪兒,你從明天開始也早起練功,不要荒廢下去。」
雪兒嗯了一聲,悄悄吐了吐舌頭。
謝玉娘笑道:「雪兒一路辛苦,還是歇幾天再練功不遲。」
「不行。練功最怕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丫頭從小就愛偷懶,要不敦促着,
武功永遠都練不好。對了,姐姐,你也應該多練練功了。」
「我?我有什麽好練的。」
謝玉娘低頭輕聲道:「有你在,我就不用練了吧。」
說着話突然覺得有些暧昧,頓時臉上紅了。
顧雲揚正色道:「姐姐,肅州這地方不比内陸,危險重重,山上有虎狼,路
上有馬賊,偶爾還有胡人穿過邊軍防線進來劫掠,若是沒有武功防身十分危險。
你若是身上本來沒有武功也還罷了,既然以前練過,就不要浪費了。再說了,我
一個人也不敢說能照顧好你們三個人,萬一有意外時候,你練好武功也可以保護
好雪兒和安安兩個。」
聽着他這般說話,謝玉娘道:「既然如此,我明天也開始練功吧。隻是,我
以前練得都是一些粗淺武功,你,你可不可以指點我?」
顧雲揚點點頭,轉頭對雪兒道:「快點吃飯。西山的狼群又多起來了,吃完
了跟我一起出去殺狼。」
雪兒眼睛一亮:「好呀。師父,殺了狼換了錢,要給我買新衣服,還要打一
把短刀,還要買好多好吃的……」
顧雲揚闆着臉敲了她額頭一下:「還沒掙到錢呢就想好怎麽花了?還淨想着
自己,不想想别人。先要蓋幾間房子。家裏現在不是兩個人了,有些擠了,然後
要給姐姐和安安買些衣服,最後才輪到你。」
雪兒氣鼓鼓的低下頭,小聲嘟囔着:「壞蛋師父,一點都不疼雪兒了。」
被顧雲揚眼睛一瞪,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不再言語。
謝玉娘知道這是雪兒在向師父撒嬌,微笑不語。
吃完飯,師徒兩人出門。
謝玉娘洗好碗筷,将屋裏屋外收拾得幹幹淨淨,閑下來後教安安讀書寫字,
累了彈琴解悶。
她以前在鄉下時候除了這些,還要紡紗織布,偶爾還要下地幹活,現在閑下
來了反而有些不适應,尋思着等雲揚回來是不是求他買一台紡車回來,自己雖然
占了個姐姐的名分,總不好就這麽賴在雲揚家裏吃白飯。
一直等到天色快晚了,她心中慢慢焦急起來,站在院門口向着山下眺望,宛
如妻子盼望着夫君歸家一般。
直到眼中出現了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才放下心來,快步迎上去嗔道:「怎麽
這麽晚才回來?」
一邊擡起衣袖,替顧雲揚擦汗。
雪兒咳嗽一聲,謝玉娘一驚,急忙放下胳膊。
雪兒晃了晃手裏錢袋:「今天殺了八隻狼,送到郭叔那裏換了十五兩銀子。
嘻嘻,今晚有肉吃了。」
三人說說笑笑,一起回家。
安安聽着外面說話聲,飛一樣跑出來,撲到顧雲揚身上:「義父,您回來了
。您和雪兒姐姐去殺狼了嗎?殺了幾頭狼?」
顧雲揚笑着将她抱起。
雪兒咯咯笑道:「我們殺了八頭狼呢。還有幾頭狡猾,跑掉了,明天再去殺
。安安,明天要不要和姐姐一起跟師父去殺狼?」
安安吓了一跳:「我?我不敢啊。狼好吓人的。」
「有師父和姐姐在呢你怕什麽?你不知道,我六歲時候就殺了第一頭狼了。
隻要膽子大些,出手快些,狼很好殺的。」
安安臉色發白,又是害怕,又是有幾分向往。
四人進了屋,謝玉娘把飯菜重新熱了一下端上來。
吃完飯各自回屋睡覺,安安對于殺狼的事情大爲好奇,纏着雪兒講述經過。
聽着雪兒眉飛色舞的講着小時候殺第一隻狼的經過,謝玉娘本來臉上帶笑,
後來卻心中微酸:才六歲的小姑娘,走路都走不穩吧,卻要與餓狼搏命,這可憐
的孩子卻不以爲苦。
以前自己以爲辛苦奉養婆婆撫育女兒便是世間最苦的事情,與雪兒比較,卻
又不知強了多少。
聽着雪兒越說越興奮,無意中提到了什麽師祖,謝玉娘心中一動,道:「雪
兒,給我們說說凰兒姑娘的事情吧。」
她對于這個雲揚幾次提到卻言之不詳仿佛刻意避開什麽一樣的奇女子實在是
好奇得很。
「師祖?雪兒也隻見過她一次,那還是四歲時候。後來師父說師祖走了,所
以他才帶着雪兒走了十幾個州,要找她回來。對了,師父說玉娘姐姐跟師祖長得
很像呢。」
謝玉娘一呆,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面頰,這才記起雲揚每次看自己時候那種
奇怪眼神,仿佛看得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她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趕緊用力眨了眨眼睛,卻聽雪兒繼續道:「等找回
來師祖,師父會娶她,然後我們一家人就可以一起快樂的生活下去了。」
謝玉娘和安安同時啊的驚呼出聲。
謝玉娘臉色發白顫聲道:「這怎麽可以?他們是師徒啊。」
雪兒奇怪的看了看兩人:「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他們兩個互相喜歡,年紀隻
差了五歲,爲什麽不能在一起?」
謝玉娘一怔,隻覺得這番話實在是颠覆了前半生所有的倫理觀念,無法想象
師徒兩個怎麽能夠婚娶,更令她難以相信的是,雪兒這個小小年紀的孩子竟然對
這件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安安在一旁大聲道:「不對的,這是不對的,書上說這麽做是錯的。」
她一直跟随母親讀書習字,書裏面講的最多的就是道德倫常,隻覺得雪兒姐
姐這說法太荒唐,連着說了幾句不對,隻是年紀太小,一時也講不出太多理由,
隻是一個勁重複這一句。
雪兒鼓起腮幫,不屑的看着安安道:「書上都是對的嗎?玉娘姐姐倒是一切
按着書上寫的做,最後還不是被你那個壞蛋爹爹抛起了。」
謝玉娘臉色騰地一紅,嗔道:「好好的說我做什麽?」
三人同時住口,你看我我看你,氣氛有些尴尬起來。
謝玉娘咳嗽一聲道:「天色晚了,趕緊睡吧。有事明天再說。」
三人躺下,熄滅了燈光。
安安和雪兒靠的近,黑暗中悄悄貼近她的耳朵道:「反正不對就是不對的。」
雪兒哼了一聲,背過身去不說話,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閃動,悄悄捏了捏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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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雛鳳初啼
時間的流動永遠比人們想象的快。
山上的草由綠變黃,亂糟糟的一團,樹葉從肥厚的鮮綠變成幹枯的黃褐色,
簌簌的從枝頭落下,還沒等人們對于秋天的到來發幾句感歎,一場寒霜降下,将
樹上殘存的葉子幹淨利落的打了個精光,西北持續小半年的冬天就要開始了。
經過了那一次夜談後,謝玉娘看顧雲揚的目光總是怪怪的,好幾次想說什麽
,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一貫喜歡纏着義父的安安也下意識的躲着顧雲揚,連之前的親昵動作都不肯
做了。
顧雲揚心中有些奇怪,隻是他性子有些冷淡,眼看她們母女不肯說出原因,
也就不追問。
而唯一知道原因的小丫頭也沉默不語,偶爾目光落在安安的身上,眼神閃爍
,不知在想什麽。
天氣一天天冷起來,趕在下雪之前,四人修繕了房屋,又在原來房子後面新
蓋了幾間房,四人分開住,算是緩解了彼此間的尴尬氣氛。
初冬的第一場雪落下來,溫度幾乎是一瞬間就下降到了極低的程度。
謝玉娘和安安無法适應這天氣驟然寒冷,同時大病了一場,幸好顧雲揚及時
請來大夫,師徒兩人沒日沒夜的照顧這母女二人,才算是緩過來。
經此一事,四人彼此間的關系又恢複了一開始的親密。
大雪封山,四人幾乎是足不出戶的渡過了新年。
兩個小丫頭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地,雪兒倒是撺掇着安安一起出去玩,卻
被謝玉娘阻止,唯恐再把安安凍壞了。
百無聊賴,安安和雪兒在屋裏烤火嬉鬧,謝玉娘安靜的讀書習字,偶爾彈彈
琴,隻有顧雲揚時常出去,有時候獵幾隻野兔野雞回來,有時候下山買糧食木炭。
平靜的日子直到三月,仿佛忽然之間,積雪消融,春回大地,世界從一片白
茫茫中恢複過來。
清晨天色還沒有大亮,顧雲揚照例在院子裏練了一會兒刀,從後山溪流提了
清水灌滿水缸,眼看太陽都要出來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雪兒這些日子明顯練
功懈怠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今天又偷懶,沒有出來練功。
他走到雪兒房門外,正要伸手敲門,忽然聽到裏面啊的驚叫一聲:「血!好
多血!」
顧雲揚一愣,随即心中像被刀刺了一樣,毫不猶豫的一掌拍開房門闖進去,
眼見着雪兒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小臉煞白,一副驚慌失措模樣,急忙上前道:「
雪兒,怎麽了?」
雪兒哇的一聲哭出來:「師父,雪兒流了好多血……」
「在哪裏?」
顧雲揚心中一慌,伸手就去扯雪兒身上被子。
雪兒哎的叫了一聲,還未反應過來,被子便被掀開。
映入眼簾的是兩條雪白纖細的腿,仿佛冰雪雕琢一般,兩隻小巧的玉足如同
玉石一般精緻,連指甲都是粉紅的顔色。
雪兒胯間是白色絲綿亵褲,上面還帶着斑斑血迹,床上更是一灘暗紅色血迹
,半幹不幹的樣子。
雪兒啊的叫了一聲,趕緊把被子裹好,臉紅得像要滴血一樣,連耳垂的血管
都突突直跳,幾乎要把小臉埋進被子裏一樣,帶着哭腔道:「師父大壞蛋……」
顧雲揚好不尴尬,正不知所措,謝玉娘聽着雪兒的尖叫聲慌不叠的推門進來
,身上圍裙都沒有解下,急道:「怎麽回事?雪兒,你哭什麽?」
顧雲揚道:「雪兒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受傷?」
謝玉娘臉色一變,隻是擡頭一看雪兒滿臉通紅的樣子,卻不似受傷後的痛苦
模樣,伸手探入被子裏摸了一把,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雙手将顧雲揚推出去:「
快出去,雪兒這不是受傷,是月事來了。」
顧雲揚一愣,随即明白過來,臊得臉上紅布一樣,慌忙扭頭奔出去,咣的一
聲撞得門扇都亂晃,以他的武功來說,可以說是慌亂到了極點。
謝玉娘忍着笑,走到雪兒身前,伸手把她的小腦袋從被子裏拽出來:「好了
,别害羞了。這是好事啊。」
雪兒臉上還帶着淚珠,抽泣道:「什麽好事?流了好多血。」
謝玉娘一呆,随即明白過來:這丫頭是還不知怎麽回事呢。
想想也是,她被一個大男人撫養大,怎麽會明白女人身體的事?當下笑道:
「你沒有受傷,隻是天葵來了。」
雪兒眨眨眼,止住哭泣,道:「那是什麽?」
「笨丫頭。女人長大以後都會有這一天的。」
謝玉娘趴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雪兒聽得似懂非懂,隻是臉色通紅,低頭羞道:「讨厭死了。那,以後不是
要每個月都流許多血?雪兒才不喜歡呢。」
謝玉娘哭笑不得,伸手在她頭上輕拍了一下:「這可不是你不喜歡就不會來
的事情。嗯,女子來了天葵,便是大姑娘了,再過幾年就可以嫁人了。」
雪兒愣了愣,低聲重複了一聲:「嫁人?」
忽然臉上通紅,啊的一聲鑽進被子,再也不肯出來。
「是啊,雪兒也是個大姑娘了,以後總會遇到讓你心動的男子,每天都想着
他念着他,最後嫁給他,細心照顧他,給他洗衣做飯,生兒育女,這樣幸福的過
上一輩子。」
謝玉娘慢慢說着,眼神有些發怔,現出一絲茫然若失的神色。
被子下面傳來一聲啊的大叫:「不要說啦!」
謝玉娘回過神來,咯咯一笑,伸手去掀被子,雪兒緊緊抓着隻是不肯放手,
最後拗不過她,隻好道:「行了,你一會兒起身,記得換洗被子。這兩天不許洗
澡,不許吃涼東西。我先出去了。」
被子裏傳出一聲含糊的嗯聲:「行了,知道了。玉娘姐姐你先出去,害羞死
了。」
聽到房門關上,隔了一會兒,雪兒才悄悄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四下張望無人
,才放下心來。
她也不起身,抱着被子發了會兒呆,忽然臉頰通紅,低聲道:「雪兒長大了
,可以嫁人了。」
隻覺得臉上燒的厲害,胸口砰砰亂跳,急忙重新鑽進被子裏,縮成一團。
「師父……大壞蛋……雪兒,雪兒身子都被看光了。……」
謝玉娘回到廚房,繼續做飯,等到飯熟了,熄滅竈火,忽然想到剛才雪兒害
羞的樣子和顧雲揚發窘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起身到了顧雲揚門外,敲了敲門:「雲揚,在裏面嗎?」
顧雲揚打開房門,臉上還帶着尴尬神色,閃身讓謝玉娘進屋,紅着臉道:「
雪兒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
謝玉娘沒好氣的道:「你也真是粗心,平日裏都不關心雪兒一天天長大,要
不是姐姐在,不知道要把她養成什麽樣子。放心吧,該告訴她的我都告訴了,這
幾天讓她多注意一些,沒什麽大礙。」
說着話四下打量一番,眉頭一皺,微嗔道:「你這屋子怎麽亂成這樣?也不
知道收拾收拾。」
說着也不跟他客氣,彎腰收拾起來。
這一彎腰,領口露出一絲縫隙,一片雪白映入顧雲揚眼簾,頓時他臉上一紅
,急忙閃身避開,手足無措。
謝玉娘還不知道自己剛才春光乍露,一邊收拾,嘴裏念着:「你都這麽大人
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再有下次,姐姐可不再幫你收拾屋子了……」
她彎着腰,衣裙緊緊包裹着圓潤肥美的嬌臀不自覺的翹起,顧雲揚心中猛地
一跳,突然心底生出一股強烈的沖動,一股火氣直沖頭頂,無法壓抑,渾身熱血
上湧,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謝玉娘還在輕聲抱怨,忽然身後一熱,被顧雲揚沖後面抱住嬌軀,登時吓得
花容失色,驚叫出聲:「雲揚,你,你做什麽?」
顧雲揚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将她抱得更緊,急促地呼吸着,滾燙得嘴唇從
後面吻上了她的玉頰。
這一霎間,謝玉娘腦海中轟的一聲,隻覺得渾身無力,思維停頓,耳邊似乎
有千萬個驚雷落下,雷鳴電閃,山崩地裂,整個世界被劈成一片廢墟,亂呼呼的
腦子裏空無一物,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竟然是:鍋裏的菜沒有燒糊吧?她本是個極
重男女之防的貞潔女子,自從徐志明離家之後更是恪守婦道,連與男子說話的時
候都少得可憐。
經曆了丈夫移情的痛楚後,被顧雲揚照顧了這麽久,一開始時候心防露出空
當,扪心自問,未嘗沒有就此托付終身的一層心思。
隻是這差不多一年時間裏,顧雲揚雖然對自己極好,卻從未表現出對自己的
男女之欲,慢慢心思也就便淡了,誰曾想今天他不知怎麽的,竟然着了魔一樣将
自己抱住,頓時令她心中大亂,無所适從。
自己的面頰被他火熱的嘴唇狂吻,可以感受到他噴出的灼熱氣息,熏得謝玉
娘心神迷亂,慌忙道:「快住手,雲揚,不要這……啊,不要。」
卻原來顧雲揚的一隻大手已經探入她胸口衣服裏,隔着肚兜大力揉弄起來。
謝玉娘胸口吃痛,奮力掙紮,反而激得顧雲揚越發急躁,一手扳過她的頭,
緊緊吻住她柔美的芳唇,另一隻手已經解開肚兜一角,探入裏面去,觸手之處是
滑膩溫暖的肌膚,飽滿的玉乳充滿彈性,順手一握,便在掌心變幻了形狀。
這種前所未有的觸感令顧雲揚更加難以自制,劇烈的喘息起來,手上用力揉
捏,偶爾碰觸到柔滑之處頂端一個略微發硬的凸起之物,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何
等事物,隻是下意識的拿手指撚動起來。
謝玉娘身子一震,一股又酥又麻的感覺瞬間流遍全身,身體酥軟得站都站不
穩,忍不住呻吟出聲,略帶哭腔道:「雲揚,好弟弟,别再作弄姐姐了。……嗯
哼……姐姐,姐姐受不住了。」
忽然隻覺得身下一涼,自己的衣裙已經被雲揚撩起來,粗糙的大手探入亵褲
,撫摸着她的玉臀。
謝玉娘啊的叫了一聲,急忙騰出手向着後面擋住他手掌的摩弄,隻是慌亂中
出了偏差,手掌碰到了一根粗大挺立的東西,立刻反應過來,吓得趕緊縮回手來。
顧雲揚悶哼一聲,攬住謝玉娘的纖腰,向着懷中一帶,兩人下體緊緊貼在一
處,火熱的巨杵抵在充滿彈性的玉臀上。
哪怕是隔着一層衣服,上面傳過來的熱力仍然讓謝玉娘芳心狂顫,驚慌失措
,不知如何處置。
隻聽到顧雲揚一邊親吻着謝玉娘的芳唇,目光迷茫,粗重的喘息着:「師父
,……凰兒,我想你……」
這一聲呼喚,登時令謝玉娘心中恢複了幾分清明:他,他将自己錯認爲凰兒
姑娘了!她本有心叫喊一聲「我不是凰兒」,隻是突然想到雪兒所說的:師父一
直喜歡着師祖,心中突然仿佛一道閃電劃過。
雲揚愛着自己的師父,可是,他們之間不應該在一起啊。
要是自己不阻止,隻怕他們再次相遇時候,真的會發生有違倫常的事情。
那樣的話,雲揚便會被世人唾罵,永遠無法在人前擡起頭來。
要是,要是自己跟雲揚在一起,那……不就可以避免了這事情發生?這年頭
來的突然,謝玉娘自己都吃了一驚,霎時間臉頰通紅,心髒砰砰直跳,她放棄了
掙紮,任由他親吻着自己的嘴唇,手掌撫摸着玉乳,反而将手探到胯間,悄悄将
自己亵褲褪下。
她側轉頭回應着他的親吻,臉上悄然流淚,輕聲道:「雲揚,好弟弟……姐
姐給你……」
身體在他懷中奮力一轉,兩人已經從背對變爲正對,謝玉娘伸手環住顧雲揚
的脖子,胸口衣服敞開,低頭可見自己飽滿豐盈的乳峰被一隻粗糙大手揉弄,雪
白的嫩肉都被搓得發紅,微微有些疼痛,偏偏心中還不覺苦,甚至盼着她能再用
力一些。
她悄悄吸了口氣,伸手探到下面哆哆嗦嗦的解開他的腰帶,握住那根粗大的
事物,隻覺得如同一根燒紅的鐵棒一般,又粗又燙,自己一隻手幾乎握不住,心
中不由一驚,脫口道:「怎麽這般粗大?」
顧雲揚熱血奔湧,忽然低吼一聲,低頭将臉埋在謝玉娘胸口,雙臂将謝玉娘
抱起來,放在桌上,一邊狂吻着她的玉乳,手掌在她雪白的腰腹撫摸。
謝玉娘呻吟出聲,那隻大手拂過股間之時,舒服得她渾身戰栗,帶出一股熱
乎乎的水漬,她伸手緊緊握住那根巨物,向着自己胯間引導着,身子滾燙,從裏
往外仿佛有一團火燃燒,所有的孔聖孟賢所授道德禮法,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
都已經被着火焰焚燒殆盡。
将近十年未曾享受男女歡愉,此時欲火燃起,如同幹透了的柴堆潑上油,再
也難以熄滅。
她呼吸急促,眼睛裏都仿佛要噴出火焰來,一手緊緊抱着男人的頭,兩條雪
白玉腿悄然勾上他的腰,纖腰輕擺,摩弄着顧雲揚的腰部,弄得兩人肉體交接處
濕淋淋的一片。
她目光迷亂,臉頰豔若紅霞,随着顧雲揚的大力撫摸,喉管中發出一聲聲無
意義的喘息,隻盼着與面前男人融爲一體,一起被這灼熱的火焰燒成灰燼。
偏偏此時,隻聽外面安安的聲音喊道:「吃飯了。娘親,義父,雪兒姐姐,
你們怎麽都不出來?」
這一聲喊不要緊,頓時将兩人吓得臉上顔色更變。
謝玉娘伸手将顧雲揚推開,掩住胸口,兩人手忙腳亂的穿戴衣服。
才剛剛穿好,安安的小腦袋便從門口探進來,道:「娘親,義父,快去吃飯
吧,不然菜都涼了。」
謝玉娘素手撫平散開的鬓角,強自鎮靜,道:「知道了,這就來。」
小丫頭疑惑的看着兩人,隻見母親面頰通紅,深深的低頭不敢與自己目光對
視,義父背對着自己,也低着頭,也幸好她才十歲年紀,性子又單純,不明白男
女之間的事情,隻是有些奇怪道:「娘親,今天很熱嗎?你臉上那麽紅,衣服帶
子都沒系好。」
謝玉娘啊的叫了一聲,慌亂的系好衣帶,伸手撫住自己面頰,果然滾燙滾燙
的,隻得搪塞道:「嗯,娘親有些發燒。安安,你先去吃飯吧,娘親馬上過去。」
安安哦了一聲,也沒有什麽疑心,扭頭出去。
謝玉娘整理好衣服,眼神略微一擡,與顧雲揚目光一碰,登時心中一顫,趕
緊低着頭走出去,心中羞澀萬分:自己剛才是怎麽了?怎麽會冒出那種奇怪的念
頭來。
幸好被安安打斷了,否則的話……想到自己差一點失了貞潔,她羞愧得一顆
心幾乎要跳出來:一開始是雲揚先動的手腳,後面的事情卻是自己把持不住,最
後弄得好像自己主動勾引弟弟似得。
她心中越想越是慌亂,出房門走了幾步,忽然覺得不對,兩腿間涼飕飕的,
亵褲早已濕淋淋的被水泡過一般,更羞人的是自己可以感到一股液體還在順着大
腿悄悄流淌。
正要回自己房裏換一條,又見安安從廚房探出頭來在叫自己去吃飯,心中羞
愧,隻得咬咬牙,邁步向廚房走去。
來到房門口,她平整一下心情,檢查了一下身上沒有什麽破綻,邁步走進去。
隻見安安和雪兒已經坐好,安安還好,雪兒卻面頰绯紅,有些神不守舍的樣
子,低着頭看着桌子,頭都不擡。
謝玉娘松了口氣,坐到桌邊道:「好了,吃飯吧。」
雪兒低着頭輕聲道:「師父,師父還沒來呢。」
話音剛落,顧雲揚已經走進來,坐在謝玉娘身邊椅子上。
謝玉娘心中一跳,悄悄把椅子向着旁邊挪了挪。
四人低頭吃飯。
雪兒忽然飛快的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師父碗裏,又趕緊低下頭去。
顧雲揚一愣,想到早上時候的事情,頓時明白過來,自己也覺得有些難堪,
一邊低頭吃飯,一邊也給她夾了些菜。
雪兒不敢擡頭,隻是眼中閃過一絲喜悅,慢慢的将師父給夾的菜吃下去,整
個動作文文靜靜,混不似平日的假小子模樣。
一日無話,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晚上一家人又在一起吃了飯,各自回
房休息。
謝玉娘和安安在一個屋,先哄着女兒睡下,自己坐在桌前有些發呆。
想到早晨的事情,仍然耳熱心跳,難以自制,忽然輕輕歎息了一聲,低聲自
語:「玉娘啊玉娘,雲揚弟弟是大有前途的人,你是個帶着女兒的寡婦,還有什
麽資格癡心妄想。」
嘴裏這般說着,心中卻微微酸楚,忽然想到,雲揚今日這般對待自己,究竟
是将自己錯認爲了凰兒姑娘,還是說,他其實對自己也……一想到這裏,她的心
裏越發亂了,臉上燒得厲害,無意中擡頭,隻見銅鏡中的自己眉目含春,面頰豔
若桃李,竟然有一股勾人心魄的美豔,登時啊的一聲,伸手将銅鏡扣住。
安安被驚醒,迷迷糊糊的道:「娘親,還沒睡嗎?」
謝玉娘心中一慌,道:「這就來了。」
起身脫掉外衣,手指劃過自己肌膚時候,又是一陣心神蕩漾。
她吹熄了燈,躺倒安安身邊,卻怎麽也睡不着,腦子裏淨是亂七八糟的畫面。
閉上眼不知道多久,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忽然聽到顧雲揚的房門一響,頓
時又是心頭亂跳,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個念頭:自己的房門關好沒有?也幸好後面
再無聲音傳來,她才漸漸放下心來,閉着眼睛一陣清醒一陣迷糊,一直到了大半
夜,才睡了過去。
睡夢中自己一會兒在鄉下種田,一會兒在織布,忽然間又回到了新婚之夜,
自己身穿紅色嫁衣,披着蓋頭滿心羞澀地聽着夫君腳步一步步靠近。
而當蓋頭掀起,映入眼簾的卻是顧雲揚的臉頰。
本來是不合邏輯的事情,自己偏偏沒有一絲詫異,仿佛一開始嫁的就是他一樣。
兩人喝了交杯酒,彼此對視,溫柔的脫掉衣服,然後相扶上床,共享魚水之歡。
正在意亂情濃之際,忽然聽到夫君道:「娘子,你真美……」
聲音卻不似雲揚的嗓音,擡頭一看,那人已經變成了徐志明模樣。
謝玉娘啊的一聲醒來,睜開眼睛,四下裏一片黑暗,才知道是在做夢。
隻覺得身上汗淋淋的,心頭亂跳,再也睡不着了,睜着眼睛看着屋頂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才又睡過去,再次醒來之時,早已天光大亮,安安正打着哈欠穿衣
服呢,眼看母親睜開眼睛,便道:「娘親,今天怎麽忘了要早起了?」
謝玉娘有些尴尬道:「嗯,睡過頭了。」
說着話就要起身,忽然隻覺得哪裏不對,急忙重又躺下。
安安奇道:「娘親,你怎麽又躺下了?」
謝玉娘臉頰绯紅一片,道:「嗯,有些不舒服。安安,你先起來出去吧。娘
親一會兒再起來。」
「啊?娘親您病了嗎?要不要請大夫?」
謝玉娘急忙道:「不用不用。你先出去,娘親一會兒就好了。」
安安半信半疑,猶豫了一會兒才出去。
謝玉娘馬上翻身起來,掀開被子,果不其然,自己亵褲又是濕淋淋的,非但
如此,連底下床榻都洇濕了一片,幸虧先将安安支出去,這要是被她看見了還得
了,自己還要不要活了?她趕緊起身換了一條幹淨亵褲,把床單扯下來團成一團
,放到一個角落,準備一會兒拿出去洗了。
收拾妥當後,謝玉娘出門,到了廚房隻見是雪兒在做飯,擡頭一看謝姐姐頓
時吓了一大跳:「玉娘姐姐,你昨晚沒睡好嗎?怎麽眼圈都是黑的。」
謝玉娘尴尬的嗯了一聲,歉然道:「天氣有些熱,睡過了頭。你放着吧,我
來炒菜。」
雪兒咯咯笑着:「平日都是姐姐在忙,也該你歇幾天了。這幾天就換我做飯吧。」
說着麻利的操起菜刀順手挽了個刀花,将案上洗淨的菜切好。
謝玉娘一笑,圍上圍裙在一邊幫忙,一面道:「雪兒,你切菜動作很熟練啊。」
「是啊,從八歲以後就是我給師父做飯了。」
雪兒抿着嘴笑道:「那時候我還沒有現在這麽高,切菜都夠不到案闆,要在
地下墊個木敦子。師父一點都不幫忙,還說什麽‘徒兒伺候師父是天經地義的事
情’,等到最後菜都燒糊了一半。」
「那後來怎麽樣了?」
「當然是分着吃了啊。嘻嘻,師父平日裏看着精明,有時候可犯糊塗呢。我
悄悄把燒糊的都挑給他吃,自己吃沒糊的,他都沒注意。哼,誰讓他不幫忙來着
?活該吃炒糊的菜。」
嘴裏明明在埋怨,臉上卻帶着溫暖柔和的微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一般。
「雪兒?」
「啊?怎麽了?」
「你要是再發呆,這一鍋菜也要糊了……」
.......................................................................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4-29 21:13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5-5-4 21:33
標題:
水龍吟【11-12】
.
作者:江東孫伯父
2015年5月4日發表于第一會所
第十一章 夜有琴鳴
浮雲纏碧樹,流水繞青巒。莫言無仙迹,仙在水雲間。
宿州青雲山,奇峰兀立,林木茂盛,飛瀑流出傾瀉而下,浮雲裹住山腰,風
景如同人間仙境一般。偶爾有穿白衣或者青衣的少女在水雲間穿行,恍如天上仙
女降臨凡塵。
山峰頂上是一片錯落有緻的房舍,掩映于青山綠樹之間。而在其中的一處房
舍中,一身青衣的周佩蘭垂手而立,目光低垂,本來有些瘦削的身形越發顯得單
薄,膚色蒼白,隻有雙眼還是異常明亮,如同暗夜中一點星辰。
對面的椅子上端坐着一名白衣美婦,實際年紀已經将近四十歲,卻是肌膚白
皙,身段婀娜,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的模樣。她長着一張瓜子臉,娥眉細長,鳳
目流波,白皙的面頰上不施粉黛,除了頭頂一根玉簪外再無其他首飾,雪白衣裳
上面沒有任何紋飾,簡單而清雅,哪怕隻是靜靜的端坐着,目光微微流轉之間卻
自然流露出一股溫婉柔和氣息,若不是腰間佩戴着她成名兵器青璇劍,旁人隻會
将她認作是一位溫柔賢淑的大家閨秀,沒有哪一個會認出這正是水雲劍派的絕頂
高手:明心慧劍易蘭芝。
她低頭看了看身前站立的徒兒,眼中閃過一絲憐愛,輕聲歎道:「蘭兒,你
這一陣閉關練劍太辛苦了,應該歇一歇。」
周佩蘭臉色平靜,躬身一禮道:「師父,弟子本以爲自己劍法已有小成,這
一次下山,卻發現自己不過是坐井觀天,自回來之後便閉關苦練本派劍法,豈敢
有片刻懈怠?」
「蘭兒,你太急躁了。」易蘭芝歎息道,向着她招了招手。周佩蘭猶豫了一
下,慢慢近前來,跪在師父面前,面頰上感受着那對溫暖的手掌愛憐的撫摸,臉
上現出一絲柔和。也隻有在這對待自己如同母親一般的美婦人面前,她才不會像
個精緻的瓷娃娃,偶爾展現出這樣的一縷生人氣息。
「習武之道講究張弛有序,急躁不得。」易蘭芝微笑着,拂開擋在周佩蘭面
前的一縷青絲,目光柔和的道:「你是我這幾十年來見過的最有天資的孩子,聰
明伶俐,吃苦耐勞,一心向往無上劍道,終有一日會取得比師父還要高的成就。
隻是武功提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單單靠着刻苦練習就能達到的。若閉
關苦練就能習得無上劍道,隻怕遍地都是武林高手了。而且,」她遲疑了一下,
緩緩道:「你的心不靜了。」
周佩蘭猛然擡頭,眼中現出驚愕神色。
「這将近一年來,你沒日沒夜的閉關苦練,爲何進境不佳?因爲你的心頭一
直壓着一柄刀啊。」易蘭芝輕聲道:「你資質最高,練功刻苦,在本派同輩中從
來沒有遇上對手,卻忽然間被人以絕世刀法擊敗,從那一刻開始,心中便有了一
絲陰影,每次自己練功時候,就不自主的想着這一招能不能擊敗那人的刀法,是
不是這樣?你的心不靜,出劍便不穩,如何能夠提升劍法境界?」
周佩蘭臉色微微一紅,她自然知道師父說的有理。自己閉關之時,總是不由
自主的想到那一刀的威勢。越是想着忘掉它,印象反而越是深刻,連使出那一刀
的那個人的身影都越來越清晰,如同一層厚厚烏雲壓在心頭。甚至有幾次不自知
的在劍法中模拟了那一刀的招式,内力運轉出錯,險些走火入魔。如此一來,自
己的劍法能夠提升才是笑話。
周佩蘭蹙眉道:「師父,那我該怎麽辦?」
易蘭芝笑道:「你繼續閉關苦練已經是無用功了,下山去吧,在紅塵中磨練
自己的心性,什麽時候磨練的心性澄明,劍法自然有成。」
周佩蘭思索片刻,叩頭道:「謝師父指點。我明天便會下山去。」
「要回家去?」
「不,」周佩蘭目光清明:「我想去肅州。」
一晃幾天過去了,謝玉娘的心緒也漸漸有些平息了,隻是和顧雲揚單獨相處
之時還是有些不自在,往日裏平平淡淡的姐弟之情此刻似乎有些變了味道。
這一天晚上吃飯時候,顧雲揚道:「過幾天我再去内陸一趟,雪兒,你留下
來照顧姐姐和安安。」
雪兒一愣,道:「是要去找師祖嗎?不要帶我去嗎?」
聽到這個稱呼,謝玉娘心頭一顫,筷子間夾的菜落在桌上。
顧雲揚點頭道:「一半原因吧。洛北府的事情過去了這麽久,不知道官府有
沒有大力追查,我去查看一下。我一個人行動方便,萬一遭遇了官府的人也好脫
身。」
雪兒低着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那我給你準備好行裝。」說完這話,
忽然覺得沒了胃口,胡亂吃了幾口飯,把碗筷啪的一下放在桌上,扭頭出去。
顧雲揚愣了愣,這丫頭真是平日裏被自己寵壞了,這是又在搞什麽名堂?當
着姐姐面又不好出聲斥責,隻得向謝玉娘使了個眼色。謝玉娘快速吃完飯,跟了
出去,進了雪兒的房間,隻見她坐在床邊兩條腿一下一下抖動着,低着頭一副不
高興的樣子,走上前道:「雪兒,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
「當然是師父了。」雪兒氣鼓鼓的道:「以前出門都帶着我去的,這次偏要
一個人,嫌我是個累贅嗎?雪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不會再胡鬧了的。」
謝玉娘笑道:「就爲了這個啊?你也聽雲揚說了,他是怕遇上官府的人,怕
帶上你一個照顧不周出了危險。」
雪兒偏過頭去,鼓着腮幫怒氣不消。
知道這是小丫頭在怄氣,謝玉娘心中好笑,上前來輕輕将她抱在胸口,柔聲
細雨好說歹說,勸了半天,雪兒才不再生氣了。
這一恢複常态,小丫頭立刻活躍起來,感受到了玉娘姐姐懷抱的溫暖柔軟,
忽然童心發作,小手屈指在她乳峰上彈了一下。
謝玉娘啊的叫了一聲,急忙将她推開,雙手護在胸口,羞道:「要死了!你
這丫頭又開始胡鬧了。」
「嘻嘻,玉娘姐姐胸口好舒服啊。」雪兒得意的笑道,伸出手指晃了晃。
謝玉娘面頰微紅,沒好氣的啐了一口,起身出門,走到顧雲揚房門外,敲了
敲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顧雲揚見是謝玉娘,閃身讓開,道:「姐姐,到底怎麽回
事?」
謝玉娘進門去坐下,笑道:「還不是你說得那番話?你不許雪兒跟你一塊出
門,她生氣呢。」
顧雲揚皺眉道:「這次不同于以往,可能會遭到官府中人追殺,有些危險。
她武功又練得不紮實,若遇上強敵,我未必能保護好她。」
「已經跟她解釋過了,現在總算不生氣了。」謝玉娘道。
顧雲揚點了點頭。兩人一時之間沒有了别的話,便有些尴尬起來。
「天晚了,姐姐,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謝玉娘眉頭一皺,嬌嗔道:「你就這麽急着趕我出去啊?」說完這話忽然覺
得語氣有些不對,好像在向雲揚撒嬌似得,登時臉上一紅。
燈光下,謝玉娘玉頰生輝,微微嗔怒的樣子看得顧雲揚臉上一紅,目光有些
發癡。
謝玉娘被他看得心中發慌,偏偏心中不自覺的有些喜悅,微微偏轉了面頰,
低聲道:「雲揚,你這次去内陸,如果真的找到凰兒姑娘,你打算怎麽辦?」
顧雲揚不假思索道:「我會娶她。」
謝玉娘立刻道:「不行!」随即發現自己語氣太重,緩了一緩柔聲道:「我
聽雪兒說了你們之間的事情了。雲揚,你是凰兒姑娘撫養大的,她離開的時候你
年紀還小,還分不清什麽是師徒間的親情,什麽是男女之情,錯把尊敬和關愛當
做了男女之間的愛意。你們是師徒,怎麽可以成親?」
顧雲揚聽着這話,心中頓時不悅,道:「姐姐,我和凰兒之間的感情自己最
清楚。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願意一輩子守着她,永遠不分開。」
謝玉娘臉頰通紅,嗔怒道:「你怎麽這麽執迷不悟?你們是師徒,如果你娶
了她豈不是亂了倫常?以後你還怎麽面對世人?你武藝高強,心地良善,以後定
然能夠成爲一代大俠,可不能因爲一時糊塗背負這罵名。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就
是你的親人,不能看着你錯下去。」她輕咬下唇,聲音細小地道:「你年歲也大
了,不再是小孩子了,要是實在忍耐不住,姐姐,姐姐可以給你……」
這句話說出來,仿佛一個霹靂一般,兩人都是一驚。顧雲揚目瞪口呆,而謝
玉娘的臉一下子紅得要滲出血來,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會突然冒出這一句,一顆心
砰砰地要從胸口跳出來,口幹舌燥,渾身發軟。
顧雲揚呆了一下,腦海中閃過師父的身影,立刻将心頭旖旎念頭壓下,狠心
道:「我的事情不需你操心,你又不是我親姐姐!」聲音不自覺的擡高了些。
這話出口,立刻生出悔意,眼看着謝玉娘臉上一愕,随即眼裏淚光閃動,他
頓時慌了神,急忙道:「姐姐,我說話太重了。」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手忙
腳亂地替她擦拭淚水。
手指觸到謝玉娘柔軟的面頰,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妥,停在那裏,進也不是,
退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謝玉娘擦了擦眼睛,強笑道:「是姐姐多事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
顧雲揚心中一慌,伸手将謝玉娘手腕扯住,連聲道:「姐姐,對不起,是我
不對。」
謝玉娘掙了幾掙,無法掙脫,又羞又氣,低聲道:「快放手。」兩人這一掙
扯,反而被顧雲揚一用力,站立不穩,一下子撲到他懷中。
飽滿結實的乳峰撞在胸前,顧雲揚一呆,兩人目光對視片刻,同時啊了一聲,
趕緊分開。
謝玉娘面頰通紅,心髒砰砰直跳,慌慌張張道:「我,我回去了。」
眼看謝玉娘慌慌張張的跑出去,顧雲揚又是爲了自己對凰兒的感情遭人指責
而煩亂,又是因爲言語間傷害了姐姐而不安,心裏亂了一陣,吹熄了燈,脫衣上
床。
睡了不知多長時間,忽然間驚醒,隻覺得床邊站了一個人,立刻心中一驚,
低聲喝道:「誰?」伸手便扣向黑影的手腕。
手掌所握是一隻柔軟溫熱的小臂,那人啊的痛呼出聲。顧雲揚心頭一驚,脫
口道:「姐姐,你怎麽進來了?」
黑暗中謝玉娘的身影一動不動,過了片刻,發出低低的抽泣聲。
顧雲揚心中慌亂,連聲道:「姐姐,你怎麽了?今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對,我
不該對你發火。你要是心裏委屈,就罵我兩聲,打我兩下。」
連着說了幾句,忽然黑暗沖傳來衣服沙沙的響聲,接着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抛
在地上,随即,自己的被子被掀開,一具滾燙的嬌軀躺進來。
兩人赤裸的身體貼在一處,顧雲揚腦子裏轟的一聲,不知該如何處置,正猶
豫着,一雙玉臂将他緊緊抱住。
謝玉娘此刻緊張得心髒都要跳出來,太陽穴上血管突突地跳着,她在雲揚面
前說了那句話,回到自己房裏怎麽也睡不着,迷迷糊糊的過了半夜,忽然醒來後
不知着了什麽魔,竟然被一股強烈的沖動驅使着悄悄進了雲揚的房裏。一時沖動,
脫光了衣服便鑽進被子裏來,此時兩人肌膚相親,自己玉乳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感受着那火熱感覺,登時心中慌亂,如果不是被黑暗遮擋,隻怕自己立刻就要從
床上跳下去跑回自己的房裏。
而偏偏是這一片黑暗中,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的臉,給了謝玉娘莫大勇氣。她
咬了咬牙,不顧顧雲揚的掙脫,反而雙臂将他抱得更緊,玉腿順勢勾住他的腿,
微微帶着哭音道:「雲揚,你……你要了姐姐吧。姐姐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還要
把我趕出去嗎?」
顧雲揚的身子一僵,往外推的手停下了。兩人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差不多一
年時間,謝玉娘對自己的情意他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他又不是出家的和尚,有好
幾次也對玉娘姐姐動過欲念,隻是他心中記挂着凰兒,始終不敢接受她的心意,
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可是現在這般情況,玉娘姐姐赤身躺在自己懷中,難道真
要強行将她趕出去嗎?
想到平日裏姐姐對自己的照顧,一颦一笑,一點一滴,又想到前幾日兩人那
一場隻差一步的旖旎,顧雲揚心中的提防轟然炸開,二十幾歲的男人的沖動一下
子湧上來,呼吸頓時急促起來,身體發熱,不自覺的将玉娘姐姐抱住,顫聲道:
「姐姐……玉娘,如果今天我們真的……那你就無法再回頭了。」
沒有聽到謝玉娘的回應,忽然唇上一陣濕熱,滾燙的芳唇印在自己唇上。
「雲揚……,姐姐,早已不想回頭了。」
這一下仿佛一點火星落在澆滿了油的幹柴上,顧雲揚低吼一聲,将謝玉娘緊
緊抱住,貪婪的吮吸着她的芳唇,喘息起來:「玉娘,我要你!」
他的手掌握住胸前一對柔軟豐盈的玉乳,隻覺得指尖滑膩,彈性十足,自己
一對手掌竟然有無法完全把握住的感覺,忍不住手上用力,那柔軟的玉乳便順從
的變幻了形狀,滑膩膩的,幾乎要從直縫間滑出去。
這一下用力有些大了,謝玉娘頓時發出一聲呻吟:「啊,好痛……」
顧雲揚心中一慌,急忙道:「姐姐,弄疼你了?我,我……」說着話松開手。
忽然之間,自己的雙手被謝玉娘握住,重新按在她柔軟的乳峰上,顫聲道:
「沒關系,雲揚,姐姐不疼。你,你再揉揉看……」
顧雲揚這才放下心來,既然姐姐要求,哪有不從之禮?當下手上用力,再次
揉弄起來。
謝玉娘疼得眼圈泛着淚花,心中暗自埋怨:這個弟弟,怎麽這般實誠,用的
力氣更大了,幾乎要把自己玉乳揉碎了一樣。隻是剛才自己已經說了不疼,又不
好改口,隻得咬着牙強自忍耐。
過了片刻,實在是疼得緊,終于忍不住低聲道:「雲揚,你,你力氣用小一
點。」
顧雲揚依言而行,手上減了幾分力氣。疼痛感覺稍去,謝玉娘卻感受到了一
股異樣的舒适,胸口麻酥酥的,雖然還夾着一絲絲的疼痛,卻反而令自己愈發迷
醉。被他揉弄了良久,她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嬌媚的呻吟聲。
這一聲呻吟出口,謝玉娘立刻羞紅了臉:房事中呻吟出聲,是爲淫,這可是
不和婦德的。雖然徐志明已死,自己也已經決定把身子交給雲揚,卻還是下意識
的遵守着聖人教誨。她趕緊閉住嘴,生生将要呻吟出聲的欲望忍住。
她的玉手在顧雲揚身上溫柔撫摸,很快刺激得他渾身發燙,喘息連連,伸手
攬住謝玉娘的玉臀,向着自己腰上貼過來,一根火熱肉棒高高挺起,抵在那早已
濕淋淋的玉股間,一下下的挑動,隻是不得其門而入。
他心中急躁,卻不知玉娘姐姐也心中暗暗着急,火熱粗大的事物在股間一下
下來回摩擦,有好幾次貼着自己玉門滑過去,磨得她一下下的渾身發酥,玉蚌口
悄然張開,愛液流出來,腰部往下都濕了一大片。偏偏不知道這壞弟弟有意還是
無意就是不肯進來,她咬着牙強忍着要呻吟出聲的刺激,有心幫他,又怕被他誤
認爲自己是個生性放蕩的壞女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悄悄擡起大腿,暗暗的将玉門
貼上去,應和着雲揚的胡亂挺動。
不知試了幾次,直到謝玉娘心中着急,幾乎顧不得矜持要伸手引導那肉棒的
時候,隻聽輕輕的一聲撲哧聲,肉棒的頂端正好頂在玉蚌口,擠開一圈嫩肉,插
進去幾分。
謝玉娘一喜,忍不住呻吟出聲,玉腿勾住雲揚的腿,纖腰一挺,又讓那肉棒
插進去一截,隻覺得那東西是如此粗碩膨大,将自己膛肉都撐開了,幸虧有愛液
潤滑,否則不知要多疼。她喘息幾聲,柔聲道:「雲揚,你,你再往裏一點。」
顧雲揚是第一次真正的與女子歡好,隻覺得肉棒頂端進入了一處濕熱緊窄的
所在,卻仿佛是一張嘴緊緊含住一般,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這一聲問,頓時令謝玉娘臉上通紅,手指在他肩頭掐了一下,羞道:「問什
麽?嗯……,隻管進來就是……」說着話又悄然将纖腰扭動了一下,玉臂摟住雲
揚的腰,輕輕撫摸起來。
肉棒被緊緊包裹,又經玉娘姐姐暗自扭動腰肢,顧雲揚霎時感覺到一股全所
未有的舒服,忍不住呻吟出聲,無師自通的腰部一挺,鐵棒般的巨物擠開一圈嫩
肉,一下子插進去,又快又狠,竟然發出噗嗤一聲聲響。
那又粗又長的肉棒完全插入自己蜜穴中,撐得滿滿的,沒有留下一絲空隙,
那一下撞擊頂端正頂到了花心,讓謝玉娘嬌軀輕顫,如同飛上雲端,情不自禁的
抱緊了雲揚的胳膊,再也忍受不住,發出一聲嬌柔的呻吟。
顧雲揚也是舒服的無法形容,将肉棒抽出少許,再次奮力插進去,火熱的膛
肉緊緊包裹肉棒頂端,又濕又熱的愛液順着棒身流淌出來,如此奇妙的感覺令他
無法自制,無需玉娘姐姐再次催促,無師自通的一下下抽插起來。
謝玉娘緊緊抱着顧雲揚,被他這越來越有力的抽插頂得渾身酥軟,手指都要
陷入他的肉裏去了。肉棒頂進來,自己便飛上天堂,抽出去,又落回人間,一下
下的抽插令自己在天堂與人間之間忽上忽下,心神恍惚,幾乎不知身處何地。她
情不自禁的擺動腰肢,應和着雲揚的抽插,口中發出忽高忽低的呻吟,仿佛是伴
奏的樂曲。
抽插幾十次後,顧雲揚忽然悶哼一聲,身子一陣僵直,一股股精液噴射而出,
灑在謝玉娘的蜜穴中,然後緩緩将軟下來的肉棒抽出來。
謝玉娘雙眼緊閉,正是意亂情迷之際,雲揚卻突然從自己身子裏出去,這一
下自己不上不下,說不出的難受,忍不住喘息着道:「雲揚,好弟弟,怎麽,怎
麽停下來了?」
顧雲揚道:「出,出來了。」聲音裏透着幾分窘迫。
謝玉娘一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輕輕抱着他的胳膊道:「沒關系,你
是第一次,太緊張了,堅持不了太長時間才是正常的。」
她黑暗中溫柔的吻了吻顧雲揚的面頰,悄悄探手向着下面摸去。自己已經将
身子交給了他,便沒有那麽多顧忌,手掌觸摸到那根濕漉漉的半軟的肉棒,想到
那上面沾的都是自己身體裏出來的東西,心中頓時有些羞澀。悄悄的撫弄了幾下
後,那肉棒很快恢複了精神。
這次無需矜持,她手指引導着雲揚将肉棒慢慢插入自己蜜穴中,低聲道:
「嗯,你動得慢一點,不要太着急,放松一些……」嘴裏這般說着,心中砰砰直
跳:自己十年來守身如玉,今晚卻不但主動跑到弟弟房裏求歡,甚至現在像個蕩
婦一般在向弟弟傳授愛撫自己的技巧,這簡直是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幸好一
片黑暗,彼此隻能聽到聲音,否則的話自己隻怕要羞得鑽到地縫裏去。
在柔情似水的美姐姐柔聲指引下,顧雲揚慢慢挺動着身體,那包裹着自己肉
棒的溫熱竅穴裏柔軟的嫩肉緩緩蠕動,将自己摩弄的無比舒爽。他慢慢動作着,
一邊吮吸着姐姐的芳唇,撫摸懷中柔軟溫暖的嬌軀,細細體味着她給自己帶來的
快樂。
黑暗中,謝玉娘輕柔擺動腰肢,口鼻中發出若有若無的呻吟,随着雲揚的動
作幅度慢慢變大,聲音也漸漸大了一些,忽然含羞喘息道:「好弟弟,你,你可
以再快一些……嗯,姐姐,姐姐……要出來了……」
顧雲揚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了,忽然一個翻身,将謝玉娘身子壓在下面,俯
身抱住她的玉臀,腰腹用力,肉棒強有力的一下下開始沖刺起來。
「玉娘,姐姐!……」他一邊喘息,一邊斷斷續續的道。
謝玉娘本來已經快要到了歡樂的頂峰,突然被雲揚這般大力抽插,嬌哼一聲,
一手捂着嘴巴,歡樂的呻吟聲卻還是忍不住的一聲聲傳出來。她的大腿被雲揚緊
緊捧着,肉棒一下下挺動帶得她小腹都不住起伏,肉體撞擊的啪啪聲響和撲哧撲
哧的水聲越來越是響亮。
「雲揚,小,……啊,小聲些。别讓雪兒和,和安安……安……聽到了。」
「呼,姐姐,……是,是你發出來的聲音……」
聽到這句話,謝玉娘頓時羞得不能自制,啊得叫出聲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刺
激感瞬間流遍全身,仿佛一下子飛到了雲端,嬌軀亂顫,愛液撲簌簌的噴灑在雲
揚的肉棒上,從兩人交合的縫隙裏流出來。
顧雲揚隻覺得龜頭一熱,幾乎是同時忍受不住,将火熱精液噴灑在姐姐的蜜
穴中。
兩人身體僵直了片刻,同時松弛下來,躺在一起,喘息連連。
高潮餘韻還未完全褪去,謝玉娘幸福的呻吟了一聲,将自己身子向着雲揚懷
中靠了靠。
「雲揚,……弟弟,」她滿足的道:「姐姐現在是你的人了。」
顧雲揚沉默了一下,伸出雙臂将謝玉娘抱住,道:「姐姐,你嫁給我吧。」
謝玉娘并未吃驚,兩人相處這麽長時間,她早已知曉了雲揚的性情。自己現
在與他有了合體之誼,他一定會給自己一個交代的。
心中一片溫暖,謝玉娘卻輕輕搖頭,手指輕輕撫摸着他的胸膛:「雲揚,姐
姐是個寡婦,不配做你的妻子。」
「我不在乎!」顧雲揚脫口道。
謝玉娘輕輕一笑:「雲揚,姐姐一直勸你不要跟凰兒姑娘在一起,表面上是
關心你,可其實是姐姐在嫉妒啊。姐姐喜歡你,從被你救下來,一路照顧着到了
這裏就悄悄喜歡了。這一輩子,爲奴爲婢,做姐姐也好,妻子也好,都不會再跟
你分開。嘻嘻,姐姐不會再攔你去找凰兒姑娘了,我現在才明白,喜歡一個人就
是這樣,哪怕别人贊同或者反對,不管是否符合倫常禮儀,都阻攔不了。姐姐殘
破身子,不敢再奢求什麽,隻想一輩子陪着你,什麽都在乎了。」
顧雲揚心中激動,輕呼一聲:「姐姐。」向着她唇上吻去。
謝玉娘嗯了一聲,婉轉相迎。
「好弟弟,再要姐姐一次……姐姐忍得太久了……」
第十二章有客遠來
第二天早上,謝玉娘早早起床,坐在鏡前梳頭,向着昨夜的癫狂放蕩,心中
又是羞怯又是忐忑,不覺面上绯紅,看着鏡中的人影眉目含情,不覺有些癡了。
安安不知道何時醒過來,一邊穿衣一邊擡頭看母親坐着發呆,忽然生出一股
頑皮念頭,披上外衣悄悄來到她後面,哈的叫了一聲。
謝玉娘驚叫一聲,回頭看是安安,佯怒地闆起臉,兩隻玉指捏住她的小鼻尖
笑道:「小丫頭,沒事吓娘親做什麽?趕緊穿好衣服,一會兒要着涼了。」
安安咯咯笑着,在母親幫助下系好衣服,擡頭看時卻是一愣,呆呆的道:
「娘親,你今天好漂亮。」
謝玉娘一驚,不自覺的伸手撫摸面頰,嗔道:「跟平常不一樣嗎?漂亮什麽
了。」
「嗯,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好看。娘親的臉上好像比平日要紅一些呢。」
謝玉娘心中一跳,急忙掩飾道:「是你看差了吧。趕緊坐下,娘親幫你梳頭。」
她拿過梳子,替安安梳理着烏黑的頭發,低頭看着鏡中兩人嬌豔的面容,忽
然心頭一動,柔聲道:「安安,義父對你好不好?」
「好啊。義父給安安買新衣服,買好吃的,陪安安玩,安安最喜歡義父了。」
謝玉娘紅唇輕咬,試探道:「那,安安以後管義父叫爹爹好不好?」
安安想了想,皺了皺鼻子:「可是我還是想管義父叫義父啊。叫爹爹的話,
就會想起爹爹了,心裏就好害怕。」
這一句話說得不清不楚,謝玉娘自然知道她口中義父和爹爹分别指的是誰,
心中一歎,低頭吻了女兒額頭一下,道:「好吧,那就還叫義父吧。」
梳洗好了,謝玉娘去了廚房,隻見雪兒正在忙着做飯,趕緊幫忙。兩人忙了
一陣,做好飯,讓安安去看義父練功完了沒有。
過了一會兒,安安領着顧雲揚過來,四人一起吃飯。謝玉娘坐在他旁邊,低
着頭不敢與他對視,哪怕中間還隔着一段空當,卻還是心中亂跳,面頰微紅。
顧雲揚一碗飯吃完,還未起身,謝玉娘已經搶先一步接過碗去盛好了飯遞過
來。兩人手指一碰,彼此心中都是一蕩。
雪兒道:「師父,行裝我已經收拾好了,今天就動身嗎?」
顧雲揚正要點頭,卻瞥見謝玉娘眼神一黯,心中一動,道:「不着急,過幾
天再走不遲。」
雪兒嗯了一聲,臉上現出一層喜色,低頭吃了幾口飯,又給師父夾了一筷子
菜過去。而謝玉娘也是心中喜悅,目光如水快速瞟了顧雲揚一眼,趕緊低下頭去。
夜色深沉,顧雲揚的房門忽然輕輕拍了兩下,随即房門輕輕打開,謝玉娘閃
身進去。
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兩人卻飛快的相擁在一起,還沒等謝玉娘反應過來,
一張火熱嘴唇便印在唇上。她急促的呼吸了幾下,低低呻吟一聲,玉手摸索着探
向下面,解開顧雲揚的衣帶,握住那根火熱的肉棒。
顧雲揚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抱緊姐姐的手褪下她的下裙,再往裏面摸時,卻
是溫暖滑膩的一片玉股,手上濕乎乎的,頓時一愣,脫口道:「姐姐,你沒穿亵
褲?」
一句話說得謝玉娘臉上發燒,幸虧有夜色遮掩看不出來,嬌嗔一聲道:「别
管了。雲揚,抱我去床上吧。」
顧雲揚輕笑一聲,抱起謝玉娘回到床上。兩人一個是初嘗禁果的壯年男子,
一個是久旱逢甘霖的成熟婦人,火熱的身軀才貼在一起,立刻仿佛幹柴濺上火星,
再也難以控制彼此的愛欲,飛快的将彼此身上障礙除去,相擁激吻,喘息不止。
顧雲揚一手握住謝玉娘的玉乳,剛一用力揉捏,隻聽謝玉娘啊的輕叫一聲,
急忙問道:「姐姐,怎麽了?」
謝玉娘呻吟一聲,羞澀道:「昨天,昨天被你揉捏得厲害,都青了,現在還
一碰就疼……」
「那……姐姐不讓我摸了嗎?」
謝玉娘又羞又臊,含羞低聲道:「輕些,别太用力就好了。」
顧雲揚輕聲答應,手上不敢再用力,隻是輕輕撫摸着她的乳峰,慢慢體味着
掌心傳來的柔軟和溫熱感覺,微微發硬的乳頭在指尖撥動,充滿彈性,一陣陣又
是酥麻又是舒爽的感覺令謝玉娘心神蕩漾,低低的呻吟着,手掌握住弟弟的肉棒,
緩緩套弄起來。
顧雲揚心中一動,俯下頭去将一枚驕挺的乳頭含在嘴裏,輕輕吮吸起來。
謝玉娘輕聲啊了一下,低聲道:「雲揚,别使壞……」
顧雲揚也不應聲,反而越發用力吮吸起來,整張臉都深深埋了進去,口鼻噴
出的熱氣沖擊在謝玉娘胸前,微微有些發癢。
謝玉娘也隻是象征性的推了他一下,然後就任由他去胡鬧了,心中不但不生
氣,反而爲雲揚如此迷戀自己的身子而悄然欣喜,反手輕輕抱住他的頭,閉着眼
感受着自己乳頭在他溫暖的口腔中被舌尖撥弄,被牙齒輕咬的異樣感覺,底下套
弄着他肉棒的手動作越發快了。
隔了一會兒,隻聽謝玉娘含羞道:「雲揚,好弟弟,别吸了。姐姐好想要你。」
話音剛落,身子一下子便被他掀倒在床上,剛剛發出一聲驚呼,嘴唇便被封
住。緊接着他的大手在自己臀肉上拍了一下,啪的一聲脆響。謝玉娘嬌哼一聲,
順從的分開雙腿,然後一具火熱的身軀一下子壓下來。
謝玉娘發出一聲輕輕笑聲,玉手引着他的肉棒抵在自己玉門蚌口,輕輕摩擦,
沾上了許多愛液,接着自己纖腰一擡,顧雲揚會意的向下一沉腰,汁水飽滿的蚌
口便被肉棒撐開,一寸一寸的将火熱粗大的巨物吞進去。
此時已經不需任何多餘言語,顧雲揚矯健的身軀開始上下起伏,謝玉娘咬着
嘴唇暗自搖動腰肢應和,肉棒沾滿了濕滑愛液,玉杵搗藥一般一下下抽插着,擠
開嫩肉的包裹,深入又深又濕的洞竅底,發出淫靡無比的噗嗤聲響。謝玉娘隻覺
得身體燃燒起來,舒爽無比的快感水波一般蕩漾開來,情不自禁的雙腿盤在好弟
弟腰上,纖腰毫不惜力的奮力挺動,一刻也不想那火熱的東西從裏面滑出去。又
濕又熱的愛液悄然從兩人交合之處飛濺開來,又順着股間流淌下來,兩人身下很
快便濕了好大一片。
顧雲揚呼呼的喘息着,忽然道:「姐姐,我喜歡你……,從一開始就喜歡
……」
「嗯……」謝玉娘整個人都挂在雲揚身上,近乎瘋狂的吻着他的嘴唇和面頰:
「喜歡……姐姐,就再用力些……姐姐也喜歡弟弟。啊……雲揚,姐姐好幸福。」
「姐姐,你……你比和徐志明一起的時候還舒服嗎?」
才說了這句話,顧雲揚便後悔了。徐志明是玉娘姐姐心底的一條傷疤,自己
怎麽鬼使神差的問出了這一句?不知姐姐會傷感到什麽程度,趕緊歉聲道:「姐
姐,我又說錯了話,你别傷心。」
謝玉娘沉默了一會兒,就在顧雲揚心頭發慌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感覺
玉娘姐姐将自己抱得更緊,腰肢如同發了瘋一般拼命扭動着,檀口張開,狠狠咬
在自己肩頭。
「雲揚,雲揚……」謝玉娘似乎面頰上有淚痕,忘情呼喊着:「姐姐做了十
年貞潔女子,現在,姐姐……姐姐要做你的小淫婦……,雲揚,姐姐喜歡被你插,
被你操幹!……弟弟好厲害,比他厲害多了,姐姐好舒服……」
哪怕做夢都從未說出來過的淫蕩話語就這般喊出來,謝玉娘聲音中有幾分癫
狂,恍惚間,仿佛心頭一道無形枷鎖破碎開來,跌的粉碎。
顧雲揚心頭激動,忍不住回應道:「姐姐,玉娘……」随着這一聲聲彼此呼
喚,兩人心中再無隔閡,用盡了全身力氣抽插着,底下的床發出一聲聲仿佛無法
承受重負的吱呀聲響。
後面的房屋中,雪兒猛然睜開眼睛,呆了一呆,直起身子,被子從身上滑落。
她側耳聽着前面傳出來的隐隐約約的聲響,臉色忽然變得蒼白,伸手捂住嘴,
手掌緊緊攥着被子,過了好一會兒,聲音漸漸弱下去,小姑娘卻目光發直,呆呆
的出神。
然後,她的身子慢慢躺下去,拉上被子,将自己連頭包裹在裏面。
她眼中慢慢淌出淚水,緊緊閉着眼睛,低低的抽泣起來。
而在前面的房裏,随着一聲長長的呻吟,兩人身體同時僵直,粗碩的肉棒青
筋暴起,一下下抽搐,滾燙的精液澆灌在蜜穴中,隔了好一會兒,兩人的身體猛
然癱軟下來,渾身汗水淋漓,抱在一起呼哧呼哧的喘息起來。
顧雲揚摸索着謝玉娘的面頰,輕笑道:「姐姐,舒服了嗎?」這一擡胳膊,
才覺得肩頭發疼,也不知剛才被姐姐咬得破皮出血沒有。
謝玉娘嗯了一聲,心裏砰砰得跳個不停,自己剛才得表現真是個十足得蕩婦,
偏偏心中又是羞澀又是喜悅,順勢将面頰貼在雲揚胸口,聽着他心髒有力的跳動,
嬌嗔道:「都是你亂說話,姐姐,姐姐要羞死了。」
顧雲揚忍不住笑出聲來,手指捏住她的乳頭,輕輕撚動:「玉娘姐姐,剛才
說得話算數嗎?你是弟弟的什麽?」
謝玉娘又羞又氣,狠狠掐了他一下,起身下床,一邊穿衣一邊道:「該回去
了。要是被安安發現了,姐姐真沒臉見人了。」
她披上衣服,猶豫了一下,忽然俯下身子,在顧雲揚臉上吻了一下,羞道:
「姐姐是你的小淫婦,一輩子都不會變。」
不待顧雲揚反應過來,她飛快的跑出門去,隻覺得臉上燒的厲害,一邊撫摸
着面頰,一邊心中亂跳。外面涼風徐來,吹得披在身上衣服飄起,兩股間濕漉漉
的發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裹緊了衣服,快步向着自己房間走去。
如此過了十幾日,隔幾天的晚上,謝玉娘便悄悄的到雲揚房裏去,一個是初
嘗世間極樂的壯年男子,一個是十年未承雨露的美豔婦人,哪裏還顧得上矜持,
甚至連話都顧不上多說一句,見面便立時彼此愛撫,共享魚水之歡,等到筋疲力
盡時候才戀戀不舍的分開。也就是安安這丫頭本身沒有什麽心機,白天貪玩,晚
上睡得太沉,才沒有發現母親每晚出去,隻是時常見母親白天時候精神不振,面
露疲憊之色,随口問了幾句,被謝玉娘敷衍過去。
隻是不知是不是錯覺,謝玉娘隐隐覺得雪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脾氣也
仿佛壞了一些,甚至有一次還因爲一點小事跟自己吵了一架。雖然過了幾天,雪
兒主動向自己道歉,可是謝玉娘總覺得她眼神裏多了一些東西。
這一日早上,家中的米缸見了底。謝玉娘道:「米快吃完了,雲揚,一會兒
去鎮上買一些來吧。」
顧雲揚答應一聲,正要出門,卻被雪兒搶先一步道:「師父,還是我去買米
吧。好長時間沒有去鎮上了,我想去轉轉。」
顧雲揚闆着臉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不許貪玩。」說着遞過錢來。
雪兒接錢在手,眼睛眨了眨,伸手又從師父懷裏掏了一把錢出來:「師父真
小氣,好不容易才去鎮上一趟,總要給雪兒些零錢買些零食吧。」眼看師父佯怒
着舉手,咯咯笑着躲開,一把拉過安安:「安安,走,姐姐帶你去買糖吃。」
安安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姐姐強拉着出了門。
兩人騎着馬慢慢下山,一路到了鎮上的雜貨鋪。郭老闆一見是這兩個漂亮的
小姑娘,樂得眉開眼笑,麻利的裝好了糧食,親自放到馬背上。雪兒嘴甜,一口
一個胖爺爺,叫得郭老闆臉上肥肉亂顫,油光耀眼,伸手就抓了一大把糖果給兩
個丫頭做零食吃。
兩個丫頭出了雜貨店,雪兒卻不着急的樣子,牽着馬在鎮上閑逛。偏僻的小
鎮一條大街都沒有一裏路,哪裏有什麽風景,沒過一會兒,安安便有些膩了,說
道:「雪兒姐姐,咱們快回去吧,回去晚了娘親和義父要擔心的。」
雪兒低着頭正在想心事,聽這話一擡頭翹了翹鼻子:「沒關系啊,已經跟師
父說好了會在外面逛一逛,不用着急回去。」順手在安安嘴裏塞了一塊糖果進去。
安安奧了一聲,跟着姐姐又轉了一陣。眼看太陽升到了頭頂,雪兒才皺着眉
頭小聲自語道:「應該快完事了吧。」
「啊?姐姐你說什麽,什麽完事了?」
雪兒回頭就是一個爆栗:「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安安叫了一聲,揉着額頭不滿的道:「什麽大人啊?隻比我大兩歲而已。」
「大兩歲怎麽了?姐姐現在每個月都會流血,都能嫁人生孩子了,你個小不
點能比嗎?」她笑呵呵的揉着安安的小臉,順手在她胸口摸了一把:「搓衣闆一
樣,還說不是小孩子?」
安安大羞,舉起小手還擊,一面咯咯笑道:「才十二歲就想着嫁人生孩子,
姐姐真是不羞。」
「那又怎樣?玉娘姐姐生你時候才幾歲,十三歲還是十四歲?」
兩個粉雕玉琢般的丫頭互相追逐打鬧,咯咯笑着惹得兩旁行人駐足觀望。
眼看被人圍觀,兩人不約而同的吐了吐舌頭,急忙牽着馬出了鎮子。走出一
段路程,雪兒低着頭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忽然小聲道:「安安,玉娘姐姐這些日
子都是和你一個時間睡覺嗎?」
「是啊。怎麽了?」
眼看安安一無所知的眼神,雪兒隻是嗯了一聲,小聲嘟囔了一句死豬一樣,
隔了一會兒忽然道:「安安,義父對你好不好?」
安安拼命的點頭。
「那雪兒姐姐呢?姐姐對你好不好?」
安安有些猶豫,雪兒趕緊将一顆糖放入她嘴裏,于是得償所願的換來了小丫
頭的點頭。
雪兒臉上微微發紅,悄悄捏了捏拳頭,忽然道:「那,姐姐做你的義母好不
好?」
安安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明白過來這句話的含義,驚得小臉發白,啊
的叫了一聲:「姐姐,你,你要……」
雪兒臉上通紅,小胸脯微微起伏,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沒有一絲猶豫的慢慢說
道:「我要做師父的娘子。安安,你覺得怎麽樣?」
安安顯然被吓到了,腦子裏亂哄哄的,吃吃道:「可是,可是姐姐是衣服的
徒兒啊……」
「那有怎樣?師父既然可以不顧一切的要娶師祖爲妻,雪兒難道不能同樣的
要嫁給師父嗎?」她明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仿佛燃起一股騰騰的火焰:「雪兒
這一輩子什麽都不要,隻要跟師父在一起。不管是什麽人,不管是什麽事,都不
能阻止。」
「可是,可是……」安安漲紅着臉可是了兩聲,卻不知怎麽阻止姐姐這般瘋
狂的想法。
雪兒眼睛眨了眨,忽然柔聲道:「安安,你喜歡義父,喜歡姐姐,喜歡玉娘
姐姐,希望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對不對?」
安安用力點了點頭。
「可是師父總要成親的,你想想,萬一師父娶了一個你不認識的女人怎麽辦?
說不定那是一個心腸狠毒又老又醜的壞女人。你隻是師父的義女,她會不會不喜
歡你,背着師父欺負你?」她拿捏着嗓音尖聲學道:「『你是安安?一個沒爹的
小丫頭,怎麽住在我家裏?我要每天用竹枝抽打你,用針紮你,把你趕出去流落
在大街上,像個小乞丐一樣每天吃都吃不飽,被一大群乞丐欺負……』」
安安吓得啊的叫了一聲,小臉都白了。以前在鄉下時候,奶奶活着時候會給
她講一些故事,裏面總有後母虐待兒子女兒的情節,那時候還小就已經吓得睡不
着,如今被雪兒姐姐這般描述未來的情景,想到自己和娘親也許有一天會被義父
的妻子欺負,甚至被趕出家門露宿街頭,小心髒砰砰直跳,連聲道:「不行,義
父不能娶這樣的壞女人。」
雪兒強忍心中笑意,用力點頭道:「沒錯,這樣的壞女人才不能讓她嫁給師
父。安安,你想如果姐姐嫁給了師父,我們還是一家人,還是和以前一樣生活,
隻不過換了個稱呼而已。甚至你不願意管我叫義母還是叫姐姐都可以,我們一家
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開。」
安安年紀小,又是個沒心機的丫頭,明明這話裏有莫大的破綻,卻還是被雪
兒這一番話繞了進去。不住的點頭道:「是。雪兒姐姐,你嫁給義父吧。大不了,
大不了人家以後叫你一聲義母好了。」
眼看搞定了安安,雪兒心中得意,趕緊又給她塞了一塊糖。安安嘴裏含着糖
塊,忽然覺得雪兒姐姐真的嫁給義父做自己的義母也不錯。
兩人又走了一程,忽然安安啊的叫了一聲。
雪兒急忙問道:「安安,怎麽了?」
安安驚慌失措的道:「姐姐,安安以後長大了也要嫁人的,那樣我們不是還
是要分開?那時候要怎麽辦?」
雪兒一愣,張口結舌半天,忽然眼光一閃,一臉壞笑,趴在安安耳邊說了句
什麽。隻見安安如同被雷劈中了一樣,霎時臉上一呆,整個人都傻傻的愣住了。
而在山上的房屋裏,兩個小丫頭下山去買糧食,隻剩下謝玉娘和顧雲揚兩人,
四目相對,氣氛慢慢變得旖旎起來。
眼看雲揚的目光越來越熱切,謝玉娘心中一慌,急忙道:「我去打掃一下房
間。」不等他說話,便要跑出去。
才一擡腳,身子便被顧雲揚輕輕抱住,柔聲道:「姐姐,不用操勞了,歇息
一會兒吧。」
謝玉娘被顧雲揚這一抱,隻覺得心頭鹿撞,幾乎不能自已,用力掙脫出來,
一擡頭看見桌上擺的瑤琴,心中一動道:「許久沒有彈琴了,雲揚,姐姐彈琴給
你聽好不好?」
顧雲揚本來還想調笑幾句,隻是一看謝玉娘目光充滿祈求意味,心中一軟,
道:「好,我聽姐姐彈琴。」他手臂松開,将身子坐直,含笑看着玉娘姐姐。
謝玉娘穩了穩心神,走到桌前坐下,玉腕輕擡撥動了幾下琴弦,調了調調子,
随即彈奏起來。
琴聲悠揚,如同流水淙淙,回蕩在屋中,又如晶瑩剔透的珍珠落在白玉盤上
滾動,清越優雅。謝玉娘慢慢沉浸在琴聲中,隻覺得靈魂融入琴聲,飄然而上,
在雲端起舞,心中一片甯靜。
不知何時,顧雲揚悄然站在謝玉娘身後,看着玉娘姐姐白玉一般的面頰微微
帶着紅暈,目光柔和恬靜,竟然有一股蕩人心魄的驚豔之美。他情不自禁的從後
面将謝玉娘抱住,輕聲道:「姐姐,這是什麽曲子?」
謝玉娘仍然沉浸在琴聲中,微微笑道:「這是《流水》曲。」玉腕輕擡,十
根纖纖玉指波動琴弦,忽然面頰被雲揚輕輕吻住,心頭一顫,琴聲頓時錯了一個
調子。
她心頭慌亂,偏了偏頭,羞道:「雲揚,别這樣。你……你先聽我彈琴…
…」
「姐姐接着彈,我聽着呢。」
他一邊吻着謝玉娘的面頰,手掌握住她的一對乳峰,輕柔揉動起來。
謝玉娘喘息了一聲,羞惱道:「你,你這樣,還讓我怎麽彈琴?啊……」自
己的玉乳上一陣酥麻,不自禁的呻吟了一聲。
顧雲揚呼吸急促起來,情欲再難以克制,忽然将謝玉娘抱起來,自己坐在椅
子上,将她嬌小的嬌軀放在自己腿上,手掌探入她的衣服裏面,把玩着柔軟滑膩
的玉乳,吻着她的面頰。
謝玉娘呻吟道:「不行,大白天的……,萬一被雪兒和……和安安回來看見,
姐姐,姐姐就沒法活了……」
「沒事,她們沒這麽快回來。姐姐,你隻管彈就是了。」
謝玉娘嬌軀一陣輕顫,無奈的繼續彈奏下去。隻是雲揚這個壞弟弟兩隻大手
在自己衣服裏亂摸一氣,自己渾身發酥,哪裏還有心思彈琴,這錯音以一個接着
一個,斷斷續續,吱吱呀呀,仿佛一個無知孩童在胡亂波動琴弦一樣。
忽然隻覺得身下一涼,衣裙被顧雲揚解開,亵褲褪至膝下,那根火熱的肉棒
頂在玉門外,輕輕摩弄了幾下,沾足了濕滑的愛液,輕車熟路的頂入裏面去。
顧雲揚雙手抱着謝玉娘的纖腰,輕柔的擡舉放下,肉棒在發燙的蜜穴裏抽動,
隻覺得格外刺激。兩人雖然不是第一次歡愛,可是以前都是黑燈瞎火,連臉都看
不清,而此時卻是光天化日之下,軟玉溫香滿懷,玉娘姐姐雪白紅潤的肌膚上帶
着無法抑制的羞意,低頭便可看見暴露在空氣中的聖潔雪山一般飽滿驕挺的乳峰
在自己掌中變幻形狀,頂端嫣紅的鮮嫩葡萄閃動着誘人光澤,如此美景帶來的強
烈刺激豈是黑暗中摸索時能夠比拟的?
謝玉娘嬌軀篩糠一般亂顫,羞得渾身雪白肌膚都呈現出誘人的玫瑰色。沒有
了黑暗遮掩,她一下子又從那個敢大着膽子鑽進弟弟被子裏的女人變成了那個含
羞帶臊謹小慎微的小婦人。乳峰上雲揚的手掌輕輕摩弄帶來的溫熱和酥麻感覺讓
她無法抗拒,而蜜穴中那根一個勁沖刺的火熱肉棒更是頂得自己身體都要融化了
一般。哪怕是極力忍耐,口中卻還是發出一聲聲婉轉低沉的呻吟喘息,平添了幾
分誘惑。
「雲揚,好……好弟弟,别,别再弄了。啊……,姐姐,姐姐要羞死了。起
碼,起碼回……回卧房裏去,姐姐,……姐姐回房給你弄……」
聽着姐姐含羞的哀求,顧雲揚反而越發用力的抽插起來,大手要将她玉乳揉
碎一般,喘息着道:「就在這裏吧。……姐姐,我還等着聽你彈琴呢。」
謝玉娘羞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可是,這是弟弟的要求,自己怎能能夠拒
絕?她穩了穩心神,擡手繼續彈奏起來,可是身體上一陣陣強烈的刺激之下,錯
音連連,斷斷續續,早已不成曲調。
不知不覺中,顧雲揚竟然手指在輕輕彈弄着玉娘姐姐的乳峰,節奏與謝玉娘
的彈奏一緻,底下抽插的速度也仿佛合上了琴曲拍子一般。琴聲,呻吟喘息聲,
肉體啪啪的撞擊聲交彙在一起,譜寫着世間最誘人的樂章。
謝玉娘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拂開身前的瑤琴,身子趴在桌上,哀求道:「雲
揚,從後面弄,弄姐姐吧。」
聽到這樣的請求,早已按捺不住的顧雲揚立刻站起來,撩起謝玉娘的上衣,
露出她雪白嬌嫩的脊背,俯下身慢慢用舌尖舔弄着,同時一下下的抽動起來。
「玉娘,姐姐,……喜歡被弟弟插弄嗎?」
雪白飽滿的玉乳垂下,在嬌軀的晃動下彼此拍擊,謝玉娘早已意亂情迷,癫
狂地搖動着玉臀,套弄着雲揚的肉棒,低聲呼道:「嗯,姐姐是弟弟的,……小,
小淫婦。這一輩子,隻給弟弟插弄。」
兩人盡享魚水之歡,隻覺得欲望越攀越高,眼看到了極緻,身下濕淋淋一片,
滴落的水漬都彙成了一片小小溪流。顧雲揚猛地擡起謝玉娘一條玉腿,猛力抽動
起來,謝玉娘知道最後的時刻要到來了,咬緊了牙關承受,雙手緊緊把住桌子,
連帶得桌子都吱吱呀呀顫動起來。
偏偏在此時,隻聽院落外面兩條狗止不住的叫起來,接着一個淡淡的聲音傳
來:「顧雲揚公子可在這裏?水雲派周佩蘭前來拜訪。」
....................................................................
作者:
daydream129
時間:
2015-5-6 21:29
嘻嘻,肯定要瞬间高潮了,这下怎么遮掩过去?
作者:
kevinken2001
時間:
2015-5-7 00:00
好看 而且雪兒一定是跟安安說大家一起嫁
哇塞 太完美的連床大戲了
作者:
max52571
時間:
2015-5-11 20:45
第十三章 千里尋親
這一聲呼喊,頓時令屋中兩人吃了一驚。
顧雲揚道:「是之前遇到的那位女道士。」趕緊著要將肉棒從玉娘姐姐身體
裡拔出來。
謝玉娘渾身汗水淋漓,本來已經快要到達快樂的頂峰,被慾火燒得有些神智
迷亂,感受到那抽插得自己美美得肉棒要從自己身子裡出去,不知從哪裡來的膽
子,竟然小腿向後勾住顧雲揚的腰部不放,一邊低聲喘息一邊道:「別,別管她
……好弟弟,先讓姐姐出來吧……」
聽到這話,顧雲揚登時什麼也顧不得了,咬緊了牙猛力抽插著姐姐的蜜穴。
正因為外面有人,兩人反而感到格外的刺激,恨不得要與對方融為一體一般,沒
過片刻,兩人同時悶哼出聲,火熱的陰精,滾燙的精液同時噴湧而出,謝玉娘的
蜜穴竟然一時無法容納如此多的液體,渾濁的液體順著交合的縫隙撲哧哧的噴射
而出,濺的到處都是。
兩人身子僵直一刻,同時軟了下來。
從高潮餘韻中回歸神來,謝玉娘驚叫一聲,羞得面紅耳赤,急急忙忙的穿著
衣服,低聲道:「雲揚,你快出去攔住那個女人,不許她進來。」
顧雲揚一愕,輕聲笑道:「放心吧,我的好姐姐的身子只能給我看,可不許
別人看哪怕一眼。」
謝玉娘穿好衣服,又忙不迭的幫助顧雲揚穿衣。眼看他下面的肉棒濕淋淋的
,忍不住啐了一口,拿手帕給他擦乾淨,紅著臉給他繫好腰帶,檢查再三沒有問
題,才鬆了口氣道:「好了,快出去吧。」
顧雲揚倒是有些不在乎:他一向行事我行我素,自己與玉娘姐姐共享歡愉,
關別人什麼事?當下低頭在謝玉娘額頭吻了一下,推開房門邁步出去。
只見籬笆門外站立著一個俏麗少女,身穿淡青色衣衫,身形瘦削,容顏精緻
膚色如雪,一副平平淡淡的神色,腰間掛著一口古劍,正是周佩蘭。
大黑小白兩條狗隔著籬笆門一陣亂叫,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顧雲揚喝止了兩條狗,拱手道:「周姑娘,不知找我有什麼事?」
他的神色冷淡,周佩蘭也不在意,淡淡一禮道:「見過顧公子。佩蘭此番前
來,有幾句話想與公子說說。」
顧雲揚邁步來到籬笆門前,打開門引著周佩蘭進門。兩人正要往裡走,只聽
雪兒的聲音道:「師父,我們回來了。呀,這是誰?」
兩個小姑娘從馬上跳下來,雪兒神色如常,而安安卻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
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看衣服的臉。
雪兒走近了,認出周佩蘭的模樣,抬起衣袖掩住小嘴驚道:「啊,是道士姐
姐。」她目光快速在師父和周佩蘭之間轉了幾圈,心中暗暗生出一絲警惕:玉娘
姐姐搶先一步也就算了,可不能再有別的亂七八糟的女人插進來。
周佩蘭點頭道:「是雪兒姑娘?佩蘭這廂有禮。」嘴裡說得客氣,臉上仍然
一副冷清神色,若是一個不熟悉的人只怕會以為她對雪兒有敵意,卻不知這是天
性使然,與個人好惡無關。
雪兒嘻嘻一笑,走上來自來熟的挽住周佩蘭的胳膊道:「道士姐姐,你怎麼
沒穿道袍啊?是準備還俗了嗎?」
周佩蘭似乎對雪兒的熱情有些不適應,微微退了一下,淡然道:「我不是道
士,前次穿道袍只是為了出門在外方便。」
四人一起往裡走。顧雲揚自然不會將她們引入剛才的房間,逕直來到自己居
住的房裡,隨手一指道:「周姑娘請坐。」
茅屋之中本來就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幾把做工粗糙的椅子。周佩蘭出身
富貴,卻沒有一絲挑剔,在椅子上坐下,目光盯著顧雲揚道:「敢問顧公子,令
師是哪一位?閣下是哪一派弟子?」
顧雲揚心中微微一動,道:「家師名字不好告訴外人,她是一位女子。我的
門派的話,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怎麼,周姑娘知道些什麼?」
周佩蘭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回答,呆了一下才道:「原來如此。」她
斟酌了一下道:「不知顧公子可聽說過二聖四賢的名號?」
顧雲揚眉頭一揚:「從未聽說過。周姑娘可否給我解釋一下。」
周佩蘭一直盯著顧雲揚,覺得他神色不似作偽,心中有些意外,便將當日陸
明川的推測說了出來。
顧雲揚臉上神色不變,心中卻快速盤算起來:聽周姑娘這般描述,凰兒難道
是二聖四賢中哪一位的傳承?他將與師父三年間的言談話語一一印證,越想越覺
得可能。只是真如周佩蘭所說,這六位高人行蹤難覓,只怕對於尋找凰兒沒有什
麼幫助。
正在思索中,忽然聽到啪的一聲響,回頭一看,只見雪兒站在門口,臉色慘
白,一隻茶壺跌在地上,茶水灑了一地。
她眼中淚光閃動,手把住門框身子晃了晃,淒聲道:「道士姐姐,你說的是
真的?八年前死在雪嶺的是盛州蘇家的人?」
周佩蘭微微驚訝,道:「這是刑部主推事陸大哥所說,應該不假。」
雪兒的淚珠止不住的流下來,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顧雲揚歎了口氣,上前將她輕輕抱住,回頭對周佩蘭解釋道:「當日被旋風
賊襲殺的人當中其實還有一個人活了下來。」他抬手給雪兒擦了擦眼淚,目光憐
惜輕聲道:「就是雪兒。」
雪兒忽然撲到顧雲揚身上放聲大哭:「師父,師父……」
眼看小姑娘哭得這般痛徹心底,周佩蘭也有些心中微微發痛:她母親死得早
,後母尖酸刻薄,背著父親對自己百般欺凌,雖然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但只要
一想起那段往事便暗自神傷。而雪兒小小年紀便目睹自己母親慘死,被師父撫養
大,這麼多年連自己的真名實姓都不知道,比自己更是不知淒慘了多少倍。
顧雲揚撫摸著雪兒脊背,柔聲安慰。回頭對周佩蘭道:「周姑娘,不知你此
番前來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若是沒有,我準備明日陪著雪兒去一趟盛州,尋找她
的家人。」
周佩蘭淡淡道:「我本來想向顧公子請教武功,不過不是急事,便是等幾個
月也是無妨。」她只是性子冷,卻不是不通事理的人,如果此時還有糾纏著顧雲
揚研習武功,那就未免太刻板了。
顧雲揚又勸了雪兒幾句,她才止住悲聲。
謝玉娘收拾好衣服後,來到前面,聽到雪兒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下落,又是唏
噓又是慶幸。眼看時間不早,她急忙張羅飯菜。不大一會兒功夫,飯菜準備好了
,幾個人在一起吃飯。
飯桌上多了一個人,卻比平日裡還要冷清。周佩蘭性情冷漠,不言不語,雪
兒驟然聽到自己家人消息,心中雜亂,也沒了往日裡嘰嘰喳喳的歡快勁。甚至連
安安都安靜得很,低著頭吃飯,頭都不敢抬起。一桌子人只有顧雲揚和謝玉娘兩
人偶爾說幾聲,然後就是碗筷發出的聲響,泠冷清清。
吃完了飯,謝玉娘問道:「不知周姑娘可有住處?現在還有一間空房,如果
你無處落腳,倒可以臨時住下。」
周佩蘭道:「不必了,我在山下鎮子裡定了客房。」
眼看她不肯留下,謝玉娘也不便再客氣,送她出門,回到屋裡,只見雪兒雙
眼發紅,呆呆的出神,頓時心生憐意,輕輕將她小腦袋抱住道:「苦命的孩子,
你找到了家人下落,該高興才是。」
雪兒紅著眼輕聲嗯了一聲。
顧雲揚道:「姐姐,你幫我們收拾一下行裝,明天我帶著雪兒去盛州尋找她
的家人。」
謝玉娘答應一聲,去準備行囊。
半夜時分,一聲沉悶的雷聲驚醒了床上的小姑娘。
安安迷迷糊糊的犯了個身,叫了一聲:「娘親,打雷了,安安害怕。」閉著
眼睛小手一通亂摸,卻怎麼也沒有摸到母親的身子。
摸了一通後,她睜開眼睛,四下觀望,卻見身邊空空蕩蕩的,不見母親的身
影,不禁心中奇怪:娘親是去起夜了嗎?
窗外雷聲一聲一聲響亮,電光閃爍,安安緊緊抱住被子,嚇得小心臟砰砰亂
跳,大著膽子又輕聲叫了兩聲:「娘親,娘親?」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她畢竟只是個十來歲小姑娘,這深更半夜電閃雷鳴之下自己孤單單一個人縮
在被子裡,越想越是害怕,彷彿在屋子的角落裡就藏著吃人的鬼怪悄悄盯著自己
一樣。不知忍受了多久,她終於起身穿上外衣,悄然打開房門,向著雪兒姐姐的
房間走去:不管怎麼說,有雪兒姐姐陪自己,總比一個人要心裡安定一些。
才出了房門,忽然聽到一聲呻吟聲,雖然極為輕微,卻立刻分辨出事母親的
聲音。她猛然抬頭,卻是一呆:這聲音是從義父房裡傳出來的。
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接著馬上又聽到一聲呻吟,確確實實是母親
的聲音。她心中一驚:哪怕年紀小,卻也不是對男女之事毫無概念,母親和義父
深夜在一個房間裡,他們……
安安心臟亂跳,鬼使神差的悄悄踮著腳尖來到義父房屋外面,側耳傾聽。
只聽裡面母親的喘息聲音忽高忽低的傳出來,伴隨著好似痛苦又好似愉悅的
低低呻吟聲。
「……啊,雲揚,你,你再用力一些,姐姐,姐姐快出來了……」
「姐姐,玉娘,」義父的聲音急促,帶著呼呼的喘息聲:「你,你好美。」
話音未落,卻驟然停止,彷彿嘴裡含了什麼東西似得。
緊接著,只聽母親微微嗔怒的聲音:「壞弟弟,你又不是安安,不許再吸了
。」但緊接著便響起吃吃的笑聲。
義父不是自己?安安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母親為何說這句話。
「嗯,……別吸了,壞蛋弟弟,怎麼那麼像個小孩子?姐姐,可,可沒有奶
水餵給你……」
這一下安安終於明白過來義父剛才吸的是什麼,霎時間臉上通紅,腦子裡轟
轟的亂成一團。
等到她逐漸回過神來,房裡兩人已經再不說話,只聽著床榻吱呀吱呀的響著
,一聲聲呻吟喘息,混在著啪啪的聲響,倒像是小時候自己淘氣被母親大屁股的
聲音。
安安又是害羞又是好奇,大著膽子悄悄的將窗戶掀起一角,向著裡面瞥了一
眼。
正在此時,幾道耀眼閃電接連劃過,照得屋裡雪亮。只見母親跪趴在床上,
頭髮披散,露出的半邊面頰通紅,一對雪白飽滿的乳峰被義父的大手緊緊攥著,
但那碩大豐盈的軟物卻無法被一手掌握,柔軟滑膩的乳肉從指縫間露出來。母親
肥美驕挺的玉臀翹著,緊緊貼在義父腰上,腰肢柔若無骨的扭動,兩人身體之間
似乎被一根粗大的深色棒子連著,剛才啪啪的聲響正是兩人身體撞擊時發出,她
甚至可以看見那粗大的東西一下子插入母親身體裡,母親立刻發出一聲呻吟,眉
頭緊皺,臉上卻現出奇怪的笑容,似乎痛苦無比,又似乎喜悅異常。一層濕滑液
體沾滿了母親的玉臀和大腿,被閃電照得發亮。
閃電過後,屋裡馬上陷入黑暗,方纔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個幻境。只有那一聲
聲呻吟喘息聲傳出來。
房中兩人忘情歡愉,哪裡知道窗外的小姑娘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地癱軟在地
上。
謝玉娘閉著眼睛,享受著雲揚得愛撫,悄悄搖動玉臀應和他的抽插,渾身舒
爽得彷彿身處雲端。忽然之間只聽窗戶啪的響了一聲,緊接著轟隆隆的一串雷聲
鋪天蓋地滾過來。
「姐姐,你剛才聽到什麼聲音嗎?」顧雲揚一邊奮力馳騁,一邊低聲問道。
他被玉娘姐姐曲意逢迎得慾火熊熊,已經有些停不下來了。
謝玉娘閉著眼嗯了一聲,嬌聲道:「是打雷了吧。嗯……雲揚,你再用力些
,讓,讓姐姐快點出來吧。……一會兒,安安要醒了,姐姐要趕緊回去呢。」
聽到這話,顧雲揚再不壓制自己的慾望,抬起玉娘的玉腿,肉棒在她溫熱的
蜜穴中大力抽送。謝玉娘被這粗碩的肉棒無比劇烈的抽插,立刻渾身發顫,喘息
連連,呻吟的聲音頓時高了幾分,雙手緊緊抓住床單,滾燙的汗珠順著面頰滴下
來,散開的頭髮都濕了。
「啊,好美……好弟弟,姐姐,……小淫婦要飛起來了……」她閉著眼睛忘
情呻吟,幾乎是癲狂的扭動玉臀,水淋淋的蜜穴緊緊箍住弟弟肉棒,貪婪將那巨
物吞進吐出,濕熱的粘稠液體噴灑得滿床都是。
幾十下大力抽插後,兩人同時呻吟出聲,攀到了慾望的頂點,渾身顫抖著僵
直了片刻,才一下子鬆懈下來。
癱軟在床的兩人相擁了一會兒,顧雲揚手掌溫柔的撫摸著她濕漉漉的嬌軀,
低聲道:「姐姐,該回去了吧?」
黑暗中謝玉娘嗯了一聲,玉手撫著男人火熱的胸膛,喃喃道:「真想有一天
能夠就這麼一直躺在你懷裡,一覺睡到天亮。」
顧雲揚嗯了一聲,低頭一吻,道:「會有這一天的。等安安長大些,就能接
受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謝玉娘懶懶的嗯了一聲,慢慢起身,手指在他身上輕柔劃過,忽然柔聲道:
「雲揚,你,你先閉上眼睛。」
顧雲揚不明所以,順從的閉上眼,過了片刻,忽然覺得肉棒一暖,被納入一
個溫暖的腔室中。
「姐姐……」他心中微微吃驚,輕聲叫道。他怎麼也沒想到,玉娘姐姐竟然
會替自己做這種事情。
黑暗中沒有回答,只是那櫻桃小口含著自己的肉棒,靈巧的舌尖抵住馬眼輕
輕顫動,帶給自己奇異的快感。幾乎是一瞬間,肉棒便又挺立起來。
謝玉娘羞怒地輕輕拍了他一下:「壞弟弟……」香舌繞著肉棒遊走,很快清
除了上面沾著的東西。
她還是第一次為男人這般服務,心裡砰砰直跳,口中的味道有些腥膻,可是
一想到是弟弟的東西,竟然並不厭惡,喉頭一動,將那些東西嚥了下去。
她羞怯地俯下身子,在雲揚耳邊低聲道:「明天你就要走了……嗯,好弟弟
,要記得姐姐的好……」話沒說完,羞得再也說不下去,急急忙忙的跑出房門。
這一口氣跑回自己房間,輕輕關上門,摸黑到了床上,才鬆了口氣。
忽然之間,安安轉過身來,緊緊抱住自己,面頰貼在自己胸口,低聲抽泣起
來。
謝玉娘頓時心中生出內疚,輕輕將她抱住道:「別怕,安安,只是打雷而已
。娘親在呢,別怕。」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四人早早起床。
雪兒的兩隻眼睛佈滿血絲,卻不是因為又哭了,而是一夜都沒睡著,容顏有
些憔悴的樣子,草草吃過了飯,眼巴巴等著師父。
眼看她焦急的樣子,其餘三人也趕緊吃完飯,謝玉娘將昨夜準備好的行裝遞
給顧雲揚,溫柔道:「這次出門路途遙遠,要小心些。我和安安在家等你們回來
。」
顧雲揚點頭,此時也不好說其他的話,只是接過行囊時候悄悄在她手上捏了
一把,低聲道:「等我回來。」
謝玉娘霎時臉上發紅,微微低頭,細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顧雲揚低頭看了看安安,順手在她頭頂拍了一下,笑道:「安安,聽你娘親
的話,義父很快就回來。」
安安卻彷彿受到驚嚇一般,身子一顫,下意識的偏了偏頭,目光有些閃爍地
躲到母親身後去。
謝玉娘心中詫異,輕聲道:「安安,怎麼了?」卻見她雙眼發呆的看著自己
,忽然想到她許是被昨晚的驚雷電閃嚇到了,自己這個母親真是不稱職,光顧了
與雲揚的歡愉,卻沒能照顧好女兒,心中有些歉意。
她站在院門口,眼看師徒牽馬下山,轉過一個轉彎處不見蹤影,忽然心中一
慌,提起裙角一路狂奔,跟著繞過拐角,兩人身影重新出現在眼簾中才鬆了口氣
,一直看著他們到了山腳下,上馬越行越遠,直到化作兩個黑點,眼睛都酸了,
才心中惆悵的慢慢走回來。
進了屋,只見安安還在發呆,忍不住上前輕笑道:「安安,想什麼呢?」
安安彷彿嚇了一跳的樣子,回過神來,眼神有些飄忽,道:「娘親,雪兒姐
姐走了,……義父也走了。」
謝玉娘心中微微發酸,點了點頭道:「沒關係,過幾個月就回來了。」
安安忽然撲到母親懷中,哭道:「娘親,等姐姐和義父回來了,咱們永遠不
分開好不好?」
謝玉娘微微一怔,抱著她的小腦袋笑道:「說什麼傻話?咱們是一家人,自
然不會分開了。」
不說家中母女心中惦記,顧雲揚與雪兒兩匹馬快馬加鞭一路疾奔,沒用三天
便已經離開肅州,重新踏入中原腹地。
這一次不同於上次漫無目的的尋人,兩人直奔盛州。一路上雪兒有些沉默,
時常在馬背上發呆,越是靠近盛州越是明顯。這麼多年過來身邊只有師父一個親
人,如今卻驟然多出了許多親族,才未滿十三歲的小女孩,哪怕平日裡再表現的
如何早熟,又哪裡能夠不患得患失?一會兒想著父親長什麼模樣,一會兒想著家
裡還有什麼人,忽然又想到自己是個野丫頭,不知道會不會被大戶人家接受,心
裡亂成了一團。正想著,忽然一隻大手輕輕拍在自己肩頭,回頭一看,只見師父
淡淡道::「不用擔心什麼,有師父在呢。」
雪兒嗯了一聲,心中一暖,忽然道:「師父,我的爹爹,會不會不肯認我?
」語氣中充滿忐忑不安。
顧雲揚笑道:「你是他的親女兒,他怎麼會不認你?」
「可是,要是家裡人真的不認我,師父,你會養雪兒一輩子嗎?」她執拗的
問道,心底裡卻輕輕跳了一下。
顧雲揚答道:「自然會。」聲音平淡,卻沒有一絲猶豫。
聽到師父的承諾,雪兒忽然心中一陣安寧,微微低頭,面頰微微發紅。
顧雲揚眼看雪兒重又精神起來,心才放下,微微抬頭,不禁眉頭一皺:「前
面是怎麼回事?」
雪兒啊的叫了一聲,急忙抬頭遠遠望去。
只見前方的樹林邊上,幾輛馬車圍成一個圈,外面是十幾匹馬,馬上一夥人
身穿黑衣,黑布蒙面,手中舉著鋼刀,人喊馬嘶。
第十四章
雪兒和顧雲揚對望一眼,心中詫異:此地已經是中原腹地,不是邊陲混亂之
所,沒想到卻還有打家劫舍的強盜光天化日之下打劫?
那一夥黑衣強盜遠遠看到兩匹馬靠近,為首的首領高聲喝道:「黑風寨的在
這裡辦事,閒雜人等閃開!要是敢再往前,別怪本大王砍了你們腦袋。」
他說完這話,回頭對著車隊裡面喊道:「江半城江老爺,你有萬貫家財,富
甲一方,今天兄弟們手頭緊,拉下臉來向江老爺借十萬兩白銀花花。你可想清楚
了,要錢還是要命?給你一炷香時間,要是再不給錢,本大王可要殺進去了。」
隔了片刻,只聽車隊裡面一個老人聲音喊道:「黑風寨的大王,江文煥雖然
有些薄財,可哪裡會將十萬兩銀子隨身帶著?小老兒車上連著貨物價值不過一萬
兩,不如就送給大王,放我們一條生路可好?」
首領仰頭大笑:「果然是捨命不捨財的江半城啊。區區一萬兩,還不夠兄弟
們塞牙縫。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怪本大王心狠手辣。」說著話一揚手道
:「弟兄們,殺,一個不留!」
底下強盜一直沉默不語,此時聽到號令,齊齊應了一聲:「是!」催馬舉刀
向著車隊衝去。
忽然間,只見從車輛縫隙中射出十幾隻利箭。當先一名強盜胸口中箭,一個
跟頭栽下去。而旁邊的幾人紛紛閃避,也有幾個受了輕傷。
首領在後面高聲叫道:「張三,王五,從兩邊包抄過去!」
兩名強盜答應一聲,一撥馬頭,帶著人分成兩股,從兩旁包過去。
車隊裡的護衛們眼看敵人分開,沒有一個人發號施令頓時亂了,各自手忙腳
亂的射出箭,稀稀拉拉的箭枝根本沒有對強盜們造成什麼威脅。眼看著強盜們衝
到近前,雪亮的鋼刀砍下來,慌忙用刀槍抵擋,只聽啊啊的幾聲慘叫,血光崩現
,胳膊腦袋亂飛,頃刻之間便死傷了幾人。剩下的人藉著馬車掩護堪堪抵擋住,
只是眼看著也撐不了多久,一個個面如土色,冷汗淋漓。
那強盜首領輕蔑的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後面馬蹄聲疾,回頭一看
,只見剛才那匹馬一路疾奔而來,頓時心中惱怒,喝道:「不知好歹!既然來送
死,可別怪我不客氣了。」手一揮,立刻兩名強盜舉著刀迎上去。
顧雲揚在馬上伏著身,眼睛不眨的看著兩名強盜接近,臉色絲毫未變。眼看
三匹馬交錯,兩口鋼刀帶著寒光砍下來,在馬背上身形一側,讓過刀鋒,不知何
時長刀在手,一道烏光閃過,兩顆人頭高高飛起,腔中熱血衝起三尺高,兩匹馬
拖著無頭屍體狂奔而去,留下一條十幾丈長的血路。
首領目光一寒,握住馬韁的手一緊,拔刀在手,對著身邊兩名強盜喝道:「
隨我來!」三人三匹馬,列成鋒矢陣型,毫不猶豫的迎上去。
顧雲揚目光微微一動,手中長刀高舉,四匹馬快速接近,噹的一聲響亮,他
的刀與首領的鋼刀相交,火星四濺。趁著這個機會,左右兩名強盜各自舉刀向著
顧雲揚腰間砍下來。
顧雲揚手在馬背拍了一掌,騰身而起,避過兩把刀,長刀高舉,挾著劈山斷
石的力道狠狠向頭領劈下。
那頭領雙眼圓睜,舉刀相迎,只聽卡嚓一聲,鋼刀斷為兩段,眼看黑漆漆的
刀身在眼中迅速接近,身子勉力一側,撲的一聲,一條胳膊被砍落下來。
首領疼得悶哼一聲,冷汗立刻流下來。馬匹跑出一段距離圈回來,卻見顧雲
揚已經衝進強盜群中,刀光閃閃,沒有片刻時間已經有三五名強盜喪命。
首領眼中充血,牙齒幾乎咬碎,忽然高聲喊道:「黑風寨的,退!」
隨著這一聲退,強盜們毫不猶豫的俯身抓起同伴的屍首,提在馬背上向著東
面策馬跑去。
一名強盜催馬疾奔,馬背上一個俯身撿起首領的斷臂,衝到他面前喊道:「
長……大王,你的胳膊。」
首領疼得臉上肌肉直跳,冷汗淋漓,抓過斷臂一揮手,帶著眾強盜離開,走
出幾十丈忽然回頭高聲喝道:「好漢子,好刀法!這筆賬黑風寨記下來!」
顧雲揚目視眾強盜離開,面容陰冷,沉默不語。
雪兒此時才催馬上前,興奮異常,小臉通紅著,眼睛光芒閃動。剛才看了師
父大展神威,以一敵眾,連殺幾名強盜,只覺得熱血沸騰,小心臟砰砰亂跳。
車隊裡的人看著強盜走遠了,才長出一口氣,個個都覺得死裡逃生,趕緊將
馬車圈子打開。一時間有人慘叫連連,有人失魂落魄,有人痛哭流涕,亂作一團。
人群中一個矮胖的老者快步走出來,來到顧雲揚面前躬身一禮,道:「多謝
這位壯士相救。老夫江文煥,是盛州宜陽城人,這次出門做生意,卻被強盜盯上
了。要不是壯士您武藝高強,老夫和這幾十條人命都要留在此處了。」說著話摀
住嘴咳了幾聲,顯然有病在身。
顧雲揚微微點頭。雪兒卻興奮得咯咯直笑,道:「我師父武功自然是高強的
。老爺子,我們救了你們的命,要不要有所表示?」
「雪兒,不許胡鬧。」顧雲揚道。
江文煥卻笑道:「這位小姑娘說得不錯,救命之恩哪能不報?」說著從懷裡
掏出一張銀票:「這次出門帶得錢不多,這是三千兩的銀票,不成敬意,還請壯
士笑納。」
雪兒一呆,吐了吐舌頭,小聲道:「三千兩啊……」眼睛裡閃閃發亮。她剛
才只是玩笑之語,誰知道這老頭竟然當真了,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千兩銀子。師父
每日裡進山殺狼打獵,辛苦一年也只有幾十兩銀子,在鎮子裡還有許多人羨慕,
可是跟真正的富人比起來,卻是差了太多。
顧雲揚急忙拒絕,可是江文煥卻執意道:「壯士不要再推辭,三千兩銀子說
起來不少,卻買不來老夫和這許多人的性命。您要是再拒絕,老夫可要以為是您
嫌少了。」
顧雲揚還要說話,雪兒卻咯咯笑著將銀票接過來甜甜笑道:「謝謝伯伯。」
將銀票小心地貼身收好。
江文煥樂呵呵的道:「好乖巧的女娃。」接著轉頭對顧雲揚道:「說了半天
,還未請教壯士名諱,而且看您穿著,卻不似江南人士?」
顧雲揚拱手:「在下顧雲揚,西北肅州人。」
「啊,肅州?那可是邊陲之地了。」江文煥訝然道:「肅州離此處可不止千
里路途,不知顧壯士是投親訪友還是有什麼其他事情?不瞞壯士,老夫在盛州多
年,地面上頗為熟悉,若是壯士有用得著老夫的地方,儘管說一聲,老夫一定盡
力幫忙。」
聽到他這麼一說,雪兒眼睛一亮,搶聲道:「伯伯,您知道盛州守備將軍蘇
家的事情嗎?」
「蘇家?小女娃你說得可是蘇炳南將軍家?」江文煥捋著鬍子笑道:「蘇將
軍擔任盛州守備將軍有十來年了,盛州上下哪個不知道?小女娃,你想知道關於
蘇家的什麼事情?」
雪兒猶豫了一下,不知如何開口。
顧雲揚道:「不瞞江老伯,我們與蘇家是遠親,如今要去蘇家尋親,只是這
麼多年沒有通過音信,不好貿然上門。還望老伯將蘇家近些年的事情交代一二,
也讓我們有所準備。」
江文煥笑呵呵道:「應該,應該。蘇家是盛州大族,關於他們家的事情一時
半刻也說不完,正巧老夫也要去盛州,不如咱們一起走一程,路上詳細說一說。
」說著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是老夫今日糟了強盜劫殺,有些膽戰心驚,懇
請壯士沿途護送一下,待到進了盛州城,另有薄禮奉上。」
顧雲揚點頭答應。江文煥回身吩咐手下人趕緊收拾車輛,將死者屍體收斂,
傷者包紮,在護衛們持弓警戒下催動車隊向著盛州城進發。
這一路上江文煥甚是慇勤,將蘇家如今狀況詳細講述了一番:蘇家本來就是
盛州望族,又出了一個擔任守備將軍十年之久的家主蘇炳南,無論權勢還是地位
在盛州都是首屈一指。蘇炳南年紀已經不小,軍務又忙,近些年不怎麼管家裡事
,都交給兩個兒子:長子蘇崇山,次子蘇崇岳。
雪兒聽到蘇崇岳的名字,心中一陣亂跳:十有八九,這便是自己的父親了。
當下追問了一下關於蘇崇岳的境況。只聽江文煥歎道:「這蘇家二公子本來頗有
才華,本來老將軍對他寄予厚望,是準備讓他繼承家業的,只是聽說數年前曾經
歷了一場大變,從此鬱鬱寡歡,一蹶不振,每日裡借酒澆愁,人都有些荒廢了,
如今在蘇家的地位反而不及乃兄。」
「那他現在有妻兒嗎?」雪兒聲音微微有些發顫道。
「自然是有的。蘇二公子娶得也是名門貴女,生有一兒一女。對了,聽說他
夫人最近又有了身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怎麼,你們二位要尋得親就是蘇二公
子?」
雪兒低低嗯了一聲,目光低垂,有些恍惚。
江文煥眼看雪兒這般神態,不好再說什麼,轉過頭去與顧雲揚攀談起來。他
年紀大,經的事情多,說一些天南海北的趣事,倒是不會冷場。說著說著提到了
顧雲揚的武功,江文煥笑道:「顧壯士,你別看老夫這般模樣,年輕時候也練過
幾天武藝,家裡也請了幾位武士看家護院,可沒有哪一個能有您這般好武功。我
看您的刀法凌厲,一刀便將那兇惡的強盜斬殺,真是好刀法。不知這刀法可有名
字?」
顧雲揚道:「我這刀法叫著殺虎屠狼刀法。」
江文煥一愣,隨即不禁笑出聲來,連聲咳嗽:「好……好刀法,好名字。咳
咳……」
顧雲揚也有些發窘:這個名字每一次說出來,都讓人覺得尷尬。
眼看太陽偏西,車隊進了盛州城,江文煥才放下心來,與顧雲揚拱手告別,
伸手一指道:「壯士,你沿著這條大街一直走,十字街拐角那最大最豪華的宅子
便是蘇將軍的府邸。老夫還要將這些貨物安排一下,就不便領你們過去了。」
顧雲揚急忙拱手稱謝,雙方別過。他和雪兒騎馬沿著大街緩緩而行,一拐彎
,便看到一座高大府邸,五尺高的台階,朱紅大門,左右一對石獅子,一看便是
富貴人家。府門上一塊匾,黑底金字寫著「蘇府」兩個字,兩旁站著兩名下人,
穿著打扮只是普通,卻腰板筆直,目光銳利,虎口一層老繭,一看便是軍伍中出
來的人。
兩人下馬,雪兒站在台階下,抬頭看著威嚴的府門,臉色微微發白,正所謂
近鄉情怯,她明明知道裡面就是自己的家人,此時卻忍不住一陣陣心慌膽怯,小
手緊緊抓住師父的衣袖,手心裡出了一層汗,一副可憐無助模樣低聲道:「師父
,這,這是雪兒的家嗎?」
顧雲揚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柔聲道:「雪兒,你的爹爹和家人都在裡面。」
「可是,可是……」雪兒幾乎要哭出來:「我怕……」
顧雲揚心中憐惜,伸手替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拉著她大步走上台階。
兩名下人早看見這一男一女在門口停留,此時一起將兩人攔住道:「將軍府
重地,無關人等不得入內。」
顧雲揚拱手道:「請二位通報一聲,在下肅州顧雲揚蘇崇岳公子。」
「可有拜帖?」
「沒有。」
「那便不能通傳。」一名下人硬邦邦的道:「小子,你以為將軍府是什麼地
方,胡亂找個理由就可以叫二公子出來?真要有事,事先寫好拜帖送過來,二公
子如果有時間會見你一面。」
顧雲揚一愣,他以前從未拜訪過豪門大戶,還真不知要見個人有這麼大規矩
,當下道:「還請二位通融一下。」一指雪兒:「這是蘇崇岳的女兒,前來尋父
了。」
兩名下人頓時眼睛都瞪圓了,齊聲喝道:「胡說八道!我們在府裡當差十年
了,二公子的小姐什麼樣子還不認識嗎?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前來消遣我們了?
快走快走,否則老子將你打一頓關進大牢裡去。」
換作自幼家養的下人恐怕還要細問緣由,這兩個人卻是軍伍出身,也不容顧
雲揚解釋,伸手便開始推搡。
顧雲揚下意識的一擋,順手一帶,將一名下人扔了出去。而另一名下人卻火
了,怒喝道:「果然是故意上門鬧事的!」胳膊一擼,沙包大的拳頭一下子打過
來。
只是他的身手比顧雲揚不知差了多少,一個照面便也被顧雲揚放翻了。兩個
下人軍伍氣未褪,被人輕易摔倒,頓時臉上掛不住,扭頭衝著府裡喊了一嗓子:
「出來幾個人!今天有膽子大的敢到咱府上鬧事了。」
霎時間從裡面衝出十來個下人,一看地上躺著兩個同伴,彼此都是軍營裡退
下來的同僚,哪裡還忍得住,掄著拳頭就衝上來。
這麼一陣騷亂,不一會兒驚動了府裡的主人。偏廳的門吱呀一開,大踏步走
出一位六十多歲頭髮花白的老者,身穿灰色便服,一舉一動卻帶著強烈的軍伍氣
息,一張臉皺紋密佈,刀子刻上去一樣,眼看府門口亂哄哄的,太高嗓音吼了一
句:「出什麼事了?」聲音洪亮,震得人耳鼓轟響。
立刻有人答道:「將軍,有人在門口鬧事。」
蘇炳南喔了一聲,想也不想道:「抓起來,打一頓。」
下人急忙答應,過了一刻才小聲道:「將,將軍,這小子太厲害,我們打不
過。」
蘇炳南眉頭一皺,重重哼了一聲:「飯桶!你們十幾個人連個鬧事的都打不
過?十年時間把軍營裡的功夫都丟到狗肚子裡去了?」
那下人越發慚愧,喊了一嗓子:「兄弟們,別給將軍丟臉,抄傢伙干翻這混
蛋!」
十幾名下人操著木棒衝上去,只見顧雲揚臉上微微一變,閃身避過打過來的
木棒,肩頭一撞,將一名下人撞飛出去,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手裡雞蛋粗的紅木
棍子被折成兩段。緊接著身形在人群裡前後穿插,拳腳並用,也是府門口寬度有
限,這些人堆在一起彼此阻隔,反而施展不開,被顧雲揚各個擊破,不大一會兒
功夫躺了一地。若是換作開闊地,只怕在不用兵器前提下沒有這般簡單。
蘇炳南目光驟然一亮,怒極反笑:「奶奶的,真有高手上門了。」袖子一擼
,就要上前。
忽然之間從廳內走出一個人,身穿青衣,臉上明明帶著笑,眼睛卻透著一股
冷意,笑道:「蘇將軍,不過是個匹夫而已,何勞將軍親自動手?讓冷某去會會
他。」
蘇炳南哼了一聲,似乎對這人有幾分敬意,道:「也罷,我這老胳膊老腿的
,恐怕還真打不過這小子。冷護衛,那你就辛苦一下。」
冷護衛一笑,身形微微一晃,如同一縷青煙到了顧雲揚面前,抬手便是一掌
,快如閃電,未曾及身,卻是掌風凌厲,透著一股陰寒氣息,幾乎讓人窒息。
顧雲揚心中一凜,知道此人內功不弱,由不得不認真對待,抬掌相迎。雙掌
相交,顧雲揚身子晃了晃,冷護衛卻退後了兩步,只覺得手臂發酸。
他心中暗暗吃驚:「這小子年紀不大,怎麼內力如此厲害。……不對,不是
內力厲害,恐怕是天生力氣大。」這般想著,不再試圖正面硬攻,身形一晃,鬼
魅般到了顧雲揚身側,抬手並指成劍,刺向顧雲揚肋下。
顧雲揚側身抬手,架開冷護衛的指劍,反手拍向他面門,冷護衛急忙避開。
這兩人武功都是不弱,一個身法快如閃電,一個拳腳沉重,一時間卻分不出高下
。在府門口好似兩頭覓食猛虎一般,掌風獵獵,逼得周圍人紛紛避讓。
鬥了幾十回合,兩人戰意高漲,彼此暗自生出一較高下的心思,都有些收不
住手。雪兒站在後面看得有些心中亂跳,生怕師父吃虧。雖然對方也許是自己的
家人,可是相比之下還是師父更重要一些,這般想著,悄悄掏出一枚石子,手指
一彈,想著冷護衛射過去。
冷護衛此時正在全神貫注與顧雲揚交手,無暇分心,再說他也一直沒將這個
十幾歲的小姑娘放著眼裡,不提防聽見石子破空打來,身形不及躲閃,正打在腰
上,雖然只是一疼並未受傷,動作卻不由得遲緩了一下。高手過招勝敗只在一息
之間,哪裡容得了分心,眼看顧雲揚一掌拍過,避之不及,只好運足了力氣伸手
招架。這勢大力沉的蓋頂一掌之下,蹬蹬退出幾步,腳上用力,一塊方磚登時卡
嚓一下破碎。
一招取勝,顧雲揚回頭瞪了雪兒一眼,後者嘻嘻笑著,絲毫不為自己暗中出
手而羞愧。
冷護衛胸口起伏了幾下,也看了一眼雪兒,神色稍有不忿,只是自重身份,
不便開口指責。向著顧雲揚微微點頭,回身退到蘇炳南身後。
蘇炳南卻看得雙眼放光,捋了捋鬍子,嘿了一聲:「小子,拳腳不錯,老夫
年輕時候都未必打得過你,可惜這個小丫頭胡亂出手有些不光彩,白白攪了一場
好局。老夫便是蘇炳南,你找老夫何事,報上名來吧。」
顧雲揚扭頭看了看雪兒。
雪兒聽到蘇炳南報名,臉上一紅,心中砰砰直跳,猶豫了一下,向前走了幾
步,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圍幾十雙眼睛注視著她,鴉雀無聲,不知這小姑娘再搞什麼名堂。
隔了半天,雪兒暗暗咬了咬牙,抬頭叫了一聲:「爺,……爺爺!」
蘇炳南手一顫,一根鬍子扯了下來。
而在城東某處,江文煥將馬車安頓下來,讓僕人們卸貨,自己卻鑽進一個房
間,不許任何人進來。
過了一會兒,一隻信鴿從房間裡飛出來,向著南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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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5-19 11:0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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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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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5-19 21:25
標題:
水龍吟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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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 (15-16)
作者:江東孫伯父
2015年5月18日發表于第一會所
第十五章暗流潛動
蘇二公子蘇崇嶽正在後面房裏喝酒,忽然有下人來報,說是老爺子讓他去偏
廳。他本來已經喝得有幾分醉意,眯着眼道:「老爺子找我做什麽?有什麽事不
是有大哥在?」
下人賠笑道:「不瞞二公子,府上來了兩個人要見您,其中一個小姑娘說是
您的女兒,老爺子讓您去辨認一下。」
蘇崇嶽啐了一口:「胡說!我什麽時候有了個女兒?這般騙子還不趕快趕出
去,讓我去分辨什麽?」
下人隻是賠笑,勸着他穿戴整齊,向着前面走去。
一進了偏廳,看着自己父親坐在椅子上目光威嚴,一下子酒醒了一半,急忙
施禮道:「爹,您找我?」
蘇炳南木着臉點頭,指了指旁邊的雪兒:「這丫頭說是你的女兒,你認一下。」
蘇崇嶽心中狐疑,擡頭一看,霎時呆住,雙眼發直了半天忽然啊的叫了一聲,
顫聲道:「念惜,你……你還活着?」
念惜正是當年蘇崇嶽在塞北認識的女子,兩人兩情相悅,訂下終身,隻因她
身份低微怕父親不同意這門親事不得不讓她留在塞北,直到女兒出世數年才求着
父親答允下來将她娶回家,誰想到半路上被旋風賊所劫殺,當時真是傷心欲絕,
飲酒頹廢了數年光景,甚至連父親的寵愛也丢了許多。十來年時間過去,念惜的
身影卻一刻也沒有忘去,如今突然見面前着少女模樣舉止與她當年一模一樣,心
情激蕩,登時叫出聲來。
而随着這一聲,他馬上清醒過來:念惜早已身死,屍骨都是自己親手收殓的,
更何況即使未死,論年紀也已經有三十多歲,哪裏還會是少女模樣?忽然想起父
親說她是自己的女兒,立刻心中一顫,眼淚流下來,聲音嗚咽道:「你,你是秀
兒?」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雪兒抱住:「秀兒,你一定是秀兒。我是爹爹,
你還認得我嗎?」
雪兒被他抱住懷裏,畢竟血脈相親,立刻也是眼中流淚,叫了一聲:「爹爹
……」緊接着痛哭起來。
蘇炳南咳了一聲道:「老二,先别忙着認下,這丫頭是你女兒,可有什麽憑
證沒有?不要認錯了。」
「一定是的。她一定是我的秀兒,與念惜長得一般不二。」蘇崇嶽抱住雪兒
不松手,唯恐她從自己懷裏掙脫出去。
蘇炳南皺了皺眉,不悅道:「說什麽傻話?單憑長相就能确認她是你女兒嗎?
趕緊想想有什麽憑據,否則萬一認錯了,蘇家可丢不起這個人。」
蘇崇嶽忙道:「有憑據,有憑據。秀兒肩頭有塊月牙一樣胎記,我記得清清
楚楚。」說着就要去看雪兒的肩頭。
蘇炳南氣得一拍桌子:「混賬!大庭廣衆的,你怎麽還敢動手解丫頭的衣服?
來人,帶着小姐去後面,讓一個婆子看看。」其實他心裏也覺得這孩子十有八九
是自己的孫女,隻是要最後确認一下。
蘇崇嶽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頗爲尴尬,手忙腳亂的撫摸着雪兒的臉頰連聲道:
「秀兒,是爹爹太心急了。來人,趕緊叫一個婆子上來驗看小姐的胎記。」他一
張臉通紅,眼睛放光,手腳都微微顫抖,幾乎以爲自己身在夢中。
不一刻,一名婆子進來施禮,蘇炳南還未說話,蘇崇嶽已經叫道:「趕緊領
小姐到後面看看她的肩頭有沒有一塊月牙胎記。快去快去。」
婆子趕緊答應,拉着雪兒就往外走。雪兒臉上通紅,下意識的看了師父一眼,
隻見師父含笑點頭,才跟着她出去。
蘇崇嶽歡喜的坐立不安,一刻也不願等,匆匆向父親告個罪,緊跟着兩人出
去。
眼看兒子如此歡喜,蘇炳南也是暗自高興,回頭對顧雲揚道:「姓顧的小子,
如果這丫頭真是老夫孫女,我欠你一個人情。對了,當年她們母女遭了難,是被
你救下了嗎?」
顧雲揚道:「不錯,是被我救下來了。」說着将當年事情講述了一番。
蘇炳南半閉着眼睛聽着,不時插一句打聽當時詳情,暗自與自己先前所知對
比,看其中是否有破綻。他是軍伍出身,位高權重,自然不會被人輕易一番說辭
便信以爲真,今日先将顧雲揚的說法記下來,以後還要暗中派人趕往肅州查證,
事關蘇家血脈,馬虎不得。
聽着顧雲揚将事情經過講完,蘇炳南沒有開口,一旁冷護衛卻道:「原來如
此。顧小兄弟數年前便能将兇悍馬賊殺得片甲不留,真是英雄出少年。」眼看顧
雲揚目光望過來,微微一拱手道:「在下冷空冥,當年也在肅州當過差。對于旋
風賊也是深惡痛絕,隻是他們行蹤不好把握才未能将其殲滅,想不得顧小兄弟卻
做了冷某想做的事情。」
顧雲揚急忙還禮,正說話之間,隻聽腳步聲響,蘇崇嶽大步走進來,興奮叫
道:「是真的,她身上确實有胎記。爹,她就是我的女兒,假不了。」說着話快
步走到顧雲揚面前深深施禮道:「顧壯士,你救下我的女兒,撫養她長大,此等
大恩蘇崇嶽永世不忘。」
顧雲揚急忙起身攙扶。正說着話,雪兒也從外面走進來,臉上一片喜悅和羞
澀,身軀微微顫抖,眼中淚光閃動,十分激動的樣子。她進了房裏,猶豫了一下,
站到師父身後。
蘇炳南放聲大笑:「好,好!」一方面因爲多了個活潑可愛的孫女,另一方
面更是因爲自己的兒子一掃平日臉上的陰郁,神采奕奕,不禁老懷大慰,沖着外
面喊了一嗓子:「來人,擺酒宴。把家裏人都叫過來,喝個痛快!」
冷空冥起身道:「恭喜蘇将軍了。冷某還有公事在身,這酒就不喝了,這便
告辭了。」
聽着這話,蘇炳南笑道:「冷護衛是大忙人啊。也罷,老夫也不留你了。這
酒先留着,什麽時候有空閑再好好喝一通。」
他起身送冷空冥出門,一直到了府門口,冷空冥低聲道:「将軍留步。下官
拜托将軍之事還請您用心。事關帝國安危,可不能馬虎。」
聽到他說正事,蘇炳南也收起笑容,肅然道:「請冷護衛轉告殿下,末将一
定盡力,将這些亂黨一個不留的抓住。奶奶的,敢在老蘇地頭搞風搞雨,真當我
蘇砍頭的外号是吓唬人的不成。」
冷空冥微微點頭,拱手告别。
他離開将軍府,随意在街上逛了一會兒,繞了幾個圈子,确信後面沒人跟蹤,
才來到一處宅院,啪啪的拍了拍院門。院門打開一條縫,裏面人露出一隻眼睛警
惕的瞧了瞧,眼看是冷空冥,趕緊讓他進去,随即又把門緊緊關上。
兩個人一路不說話,徑直走到房屋前,再次拍門進去,隻見房裏或坐或站五
六個人,身形矯健,目光炯炯,渾身一股彪悍氣息。眼看冷空冥進來,不約而同
一起起身施禮:「參見冷大人。」
冷空冥擺擺手,邁步走到床前,隻見一個壯漢躺在床上,少了一條胳膊,被
厚厚的紗布包裹着,血水還不斷滲出來,臉色蒼白,眼看冷空冥到了跟前,掙紮
着要起身道:「冷大人,末将無能,把差事搞砸了。」
冷空冥急忙将他按下,道:「先躺下,不要亂動。」說着話轉身盯着後面一
名漢子,眼中寒光閃爍,冷冷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斷臂人還要說話,被冷空冥揮手阻止。一旁的那名漢子名爲張達,起身叉
手施禮道:「禀告大人,我們原本按照原計劃扮作劫匪襲擊江文煥的車隊,一切
順利,誰知道突然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小子,他刀法好生厲害,硬生生突入我
們包圍,殺了我們幾個兄弟,還砍傷了王大哥。」
「你們有沒有暴露身份?」
「沒有。」
冷空冥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被看得心裏發毛才道:「最好沒有。否則傳揚
出去,帝國軍人劫殺良民,連殿下都保不住你們。」
「江文煥根本不是良民!」張達怒聲道:「大人,咱們都知道他是天理教的
核心人物,這幾年天理教愈演愈烈,在南方發展了幾十萬教衆,甚至有些州府裏
連衙門裏都是他們的人,這分明是一幫圖謀不軌的反賊。大人,咱們爲什麽不光
明正大的把他抓住嚴加拷問?爲什麽還要扮作劫匪試探他的底細?大人,張小六,
趙八都死了,還是被當做劫匪像狗一樣被人殺了。大人,我們是帝國軍人啊,爲
什麽連死都死的這麽憋屈?」
咔嚓一聲,冷空冥一拳打在桌上,桌子立刻四分五裂,上面茶壺啪一下摔在
地上粉碎,茶水灑了一地。
「說夠了沒有?」他目光中閃動着殺氣,仿佛一隻野獸一樣盯着面前人,接
着慢慢轉頭,掃視了屋中衆人。在他兇狠的目光注視下,所有人都心頭一凜。
「天理教是反賊,江文煥是反賊頭目,這事情你知道,我知道,可是沒有證
據,憑什麽讓朝堂上的衆位大人相信你?盛州是楚王一派的地盤,咱們如果光明
正大的抓人,會給殿下惹多大麻煩?你們難道不知道,齊王和楚王,爲了争奪皇
位,早就将殿下當做眼中釘,隻要殿下行事稍稍有一絲差錯,針尖大的窟窿都會
牽扯出天大的麻煩,幾十名無德言官睜着眼睛等着殿下犯錯。」他雙眼微微發紅,
惡狠狠看着周圍的人:「現在,還有哪個白癡想着光明正大的抓人?」
四周寂寂無聲。
冷空冥呼出一口氣,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聲音低沉道:「你們先養好傷,
我會安排你們撤出盛州。」
「那麽江文煥的事情後續怎麽辦?」
「江文煥是個老狐狸,既然已經打草驚蛇,恐怕不會再輕易露出破綻了。」
冷空冥歎口氣:「我們的長處是行軍打仗,監視和刺探并非我們的長項。我會請
殿下出面知會六扇門老祖宗一聲,請他派人繼續監視江文煥的一舉一動。好了,
就是這樣。」他說着話微微轉身,卻又馬上轉過來,目光陰寒道:「那個突然闖
進來的高手是什麽人?有什麽特征,你們查清楚了沒有?殺了我們的人還想平平
安安活着,世間可沒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聽着幾名軍士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那出手之人的外貌特征,冷空冥臉上一怔,
神色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是他?」他輕聲道。随即擺了擺手:「好了,我知道了,接下來你們準備
好撤離,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好。」
他轉身走出房門,低頭向外走,一邊細不可聞的自語道:「竟然跟蘇将軍扯
上了關系,這倒是有些麻煩了。」
掌燈的時候,蘇府的家宴開始了。
寬闊的花廳裏,十幾隻兒臂粗的牛油蠟燭照得四下如同白晝一般,紅木的條
案上擺滿了各色珍馐美味,色香俱全,讓人看了就流口水。大戶人家本來規矩大,
一家人一起吃飯都要分席,可偏偏蘇炳南年輕時候家境貧寒,書都沒念過幾天,
一刀一槍的拼殺才做到了一州守備将軍的位置,根本就不在乎這些繁文缛節,一
聲命令傳下去,家裏除了女眷外上上下下十來口子都過來,圍坐在一起,少了規
矩,多了熱鬧。
蘇炳南大馬金刀的居中而坐,面前盤子裏是好大一塊的紅焖肘子,他也不顧
忌形象,一手持一柄短刀,将肘肉切下一寸見方的一塊,嚼了幾下便喉頭一鼓咽
下肚裏,緊接着伸手抄起旁邊盤子裏一隻肥碩雞腿,大口撕咬,連頭不擡一下。
兩旁的二位公子早知道父親的脾氣,相對苦笑,吩咐家人各自随意。蘇崇嶽
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身邊的雪兒,給她夾了滿滿一碗菜,自己碗裏的飯菜卻幾乎忘
了吃,目光充滿憐愛,頭都不肯擡一下,完全無視桌上其他人的存在。
大公子蘇崇山微微拱手,對顧雲揚道:「顧兄弟,請随意用飯。你是我們蘇
家的大恩人,将我可憐的侄女撫養成人,于蘇家便如家人一般,家父生性豁達,
對俗禮并不看重,不必拘束。」
顧雲揚急忙點頭謝過。
蘇炳南吃完了一整隻雞腿,咕嘟咕嘟灌了滿滿一杯酒,道:「老大說得沒錯。
顧小子,你武功不錯,比我兩個兒子都強,很對老夫胃口。咱們練武的人哪裏需
要那麽多亂七八糟的禮節,該吃吃,該喝喝。吃完了陪老夫過幾招,奶奶的,這
麽多年不真刀實槍的上沙場,也不知功夫還剩多少。小子,有沒有興趣當官?憑
你的功夫,在老夫帳下做個校尉綽綽有餘。」
顧雲揚笑道:「多謝将軍美意,晚輩平日閑散慣了,恐怕受不了軍中管束。」
蘇炳南略微失望,嘿了一聲:「也罷,校尉的位置老夫給你留着,什麽時候
你想做官了,跟老夫說一聲。」
幾人彼此客套幾句,各自用飯。
雪兒碗裏堆了一堆菜,小山一樣高,蘇崇嶽還是在一個勁加上,心中升起一
層暖意,擡頭看父親三十幾歲年紀,鬓角卻有了銀絲,微微酸楚,夾了些菜到蘇
崇嶽碗裏,柔聲道:「爹爹,你也吃菜吧。」
蘇崇嶽頓時激動得雙手發顫,連聲道:「好,好……」,擡起筷子夾菜入口,
臉上帶着幸福的笑意,卻連吃的是什麽都沒有注意到。
蘇崇山笑道:「小小年紀卻知道孝道,果然是個懂事的丫頭。」
雪兒甜甜一笑算是對伯父的誇獎的回應,将碗裏菜夾給顧雲揚,柔聲道:
「師父,您也吃一些。」兩人靠近時卻貼着他的耳朵嬌聲道:「師父快幫幫我,
爹爹夾了這麽多菜,雪兒肚子都發脹了,再也吃不下了。」
顧雲揚心中好笑,不動聲色的從她碗裏撥了一半菜過來,卻聽見對面嗤的一
聲輕笑。
發出笑聲的是一名少年,十五六歲年紀,容貌俊朗,有幾分蘇崇嶽的模樣,
臉上還帶着幾分稚氣,舉止卻頗爲端重,擡筷夾菜,一闆一眼,有些小大人的樣
子。他正是蘇崇嶽的兒子蘇遠峰,自幼聰明伶俐,跟随名師讀書習禮,雖然隻有
十五歲,卻已經考中了秀才,在盛州也有才子之稱。今日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同
父異母的妹妹,他心中便有幾分不喜,尤其這丫頭一看就是個毫無教養的亞野丫
頭,更是心中看輕了許多。剛才無意中聽到她小聲抱怨,忍不住笑出聲來。
雪兒卻微微惱怒:這人雖是自己的哥哥,單單嘲笑自己也還罷了,卻連師父
一道嘲笑了,這如何能忍?她眼珠一轉,站起身來,滿滿地斟了一杯酒,舉起酒
杯恭敬地道:「哥哥,第一次跟您見面,這一杯酒敬哥哥。」
蘇遠峰哪怕心中一點都不喜歡這麽一個異母妹妹,此時也趕緊站起身來伸手
去接酒杯,口中道:「怎敢勞煩妹妹?」
手指剛剛觸到酒杯,雪兒嘴角微微含笑,手指悄悄一曲一彈,蘇遠峰手上一
麻,一個把握不住,酒杯傾倒,大半杯酒都灑在身上。
雪兒慌忙叫道:「啊,哥哥,小妹不是故意的。你,你的袍子都濕啦。」
蘇遠峰頗顯尴尬,強笑道:「不妨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說着向爺爺和父
親告一聲罪,回去換衣服。
顧雲揚瞪了她一眼。雪兒卻頑皮地轉頭吐了吐舌頭,笑顔如花,渾不在意師
父的目光。
卻說蘇遠峰徑直走到後面房間,正準備換衣服,隻聽一名婆子敲門道:「少
爺在嗎?夫人請您過去一下。」
蘇遠峰應道:「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過去。」說着急忙換好了衣服,起身推
門出去,直向母親的房間走去。
早已婆子見少爺過來,挑起門簾,蘇遠峰大步進去,隻見房内燭光搖動,一
名生的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端坐在椅子上,急忙施禮道:「母親,您找我。」
蘇夫人微微點頭,令蘇遠峰起身,才道:「峰兒,前面出了什麽事吵吵嚷嚷
的?」
蘇遠峰詫異道:「母親不知道?我有一個異母妹妹今日找上門來了,剛剛與
父親相認。」
「妹妹?」蘇夫人疑惑道:「你隻有一個姐姐,從哪裏出了一個妹妹?」
「聽父親說,是當年父親的一個妾室名叫念惜的所生,小時候出了意外被人
收養,最近才知道自己身世,前來認祖歸宗了。」
聽到念惜兩個字,蘇夫人突然變色,啊的驚叫一聲,身子晃了一晃,額頭冷
汗簌簌的流下來。
一旁的婆子趕緊上前扶住蘇夫人。
蘇遠峰急忙道:「母親,您怎麽了?」
蘇夫人手指都在發顫,牙關咯咯作響,勉力道:「我沒事。峰兒,我有些累
了,要早些休息了。」
蘇遠峰心頭狐疑,但見母親咬緊了牙不肯說什麽,隻得躬身告辭。
他才一出門,蘇夫人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汗出如漿,體似篩糠抖作一團。
婆子急忙拿過熱毛巾給她擦汗,低聲勸解道:「夫人,沒事的,不用太擔心。」
「念惜,念惜這個女人,怎麽還有個女兒活下來了?」蘇夫人聲音發顫道:
「如果她知道當年的事情怎麽辦?」她緊緊抓住婆子的胳膊道:「當年是你出得
主意,派人暗中送了銀子給那夥強盜,讓她們半路劫殺那個女人,現在怎麽辦?
這女人的女兒找上門來了,她是不是來報仇了?」
婆子急忙安撫道:「夫人放心,當年送銀子傳話的人早病死了,旋風賊也死
的一個不剩。這丫頭當年才四五歲,一定不知道當年的真相。我這就去前面探探
風聲。」說着話扶着夫人上床休息,自己趕緊跑到前面去。
蘇夫人卻哪裏睡得着?她在床上躺了一陣,忽然坐起身來,盯着桌上燭光面
色慘白顫聲自語道:「念惜,你别怪我。當年是崇嶽太迷戀你,一連數年留在塞
北不肯回來,爲了你還和老爺子鬧翻了,眼瞅着老爺子震怒,連家産都不想要留
給他,我才鬼迷心竅的聽了張媽唆使買通強盜劫殺了你。我,我這些年每年年節
都悄悄祭奠你,暗中在廟裏替你燒香祈福,你也該早登極樂了吧。求你了,安心
投胎去吧,投個富貴人家,不要再跟蘇家糾纏不清了。」
第十六章初露端倪
這一場家宴一直持續到當晚将近子時才散去,期間蘇炳南喝得醉醺醺,拉着
顧雲揚要跟他過兩招,被兩個兒子慌忙攔住,還一陣老大的不高興,嘟囔了半天。
眼看天色晚了,蘇崇山命人安排顧雲揚在客房住下。而雪兒則被父親拉着手
說了大半天的話,才安排了房間安歇。
雪兒被丫鬟領着進了房間,頓時有些目瞪口呆的樣子,隻見房裏收拾得幹幹
淨淨,一塵不染,牆上挂着名人書畫,桌上銅爐裏燃着檀香,雕花木床,描金的
梳妝台,蠶絲錦被被明亮的燈燭照得閃閃發亮,禁不住心頭砰砰直跳,等到丫鬟
出去,自己關上門,一下子撲倒床上,嗅着空氣中香氣,一對眼睛彎成了月牙形,
閃閃生輝。
自己十來年跟着師父,住的是茅屋,穿的是布衣,還不覺得苦,如今遍身绫
羅,躺在軟綿綿的床榻上,舒服得連翻身都不想。昨天還隻是一個野丫頭,今日
卻有了父親和爺爺,有了一大家親人,這顆小小的心裏幾乎流淌着蜜汁一般。
她緊緊抱着被子,紅彤彤的臉上滿是笑意,忽然從床上坐起身來,對着空氣
拿着腔調道:「咳咳,師父,以後你再也不用辛苦賺錢了,以後雪兒養着你,早
晨吃海參燕窩,中午是山珍海味,吃一碗倒一碗。」說着再也忍不住,哈哈得笑
出聲來,重新躺倒在床上。
不知是驟然換了環境還是太過興奮,她在床上半天睡不着,翻來覆去地折騰,
直到桌上燈燭都燃盡了還是毫無睡意,蹑手蹑腳的起來,穿上鞋子推門出去。
一直到了顧雲揚的房門外面,她舉手輕輕的彈了彈窗戶,立刻聽見裏面師父
的聲音問道:「誰在外面?」
「師父,是我。」雪兒小聲道。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顧雲揚披着衣服出現在門口,奇道:「這麽晚了,怎麽
還不睡?」
雪兒低着頭,苦着臉道:「睡不着,在床上躺的都累了。」
顧雲揚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彈了她額頭一下道:「真是個享不了福的丫頭。
大半夜的一個姑娘家還到處亂跑什麽?趕緊回去睡覺,否則讓人看見你悄悄到了
師父這裏成何體統?」
「小時候睡不着都是師父抱着雪兒睡的。被人看見又怎樣,雪兒才不在乎别
人說什麽呢。」
顧雲揚擡手在她頭頂輕拍一巴掌:「那時候你才多大?現在都是大人了,還
這麽亂來?趕緊回去。」
一聽師父說自己是大人了,雪兒臉上沒來由的一紅,微微低了低頭,小聲道:
「知道了。那,師父你也早點休息。」
「我本來都要睡着了,卻被你吵醒了。」顧雲揚哼了一聲道。
雪兒嘻嘻笑了笑,趕緊又跑回自己的房間,躺倒在床上。被師父訓了一頓,
頭上挨了兩下,反而安下心來,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這一覺到了天亮,早早的有丫鬟敲門進來,服侍小姐穿衣梳洗。
這丫鬟長年伺候府裏的主人們,手腳麻利,飛快的給小姐散開頭發,梳了個
百合髻,插上玉石簪子,淡淡的塗上一層胭脂。雪兒看着鏡子裏那千嬌百媚的美
豔少女形象,張大了嘴不敢相信,拽着丫鬟連聲問道:「這鏡子裏是我嗎?怎麽
和平日裏不一樣?」
丫鬟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道:「自然是小姐了。小姐您的容貌本來就是世間
少有的美豔,隻不過以往沒有精心打扮過,現在梳籠了頭,戴上首飾,抹上胭脂,
簡直是天上的仙女一樣,全府上下都沒哪一個比您更漂亮。」
雪兒終究是小女孩心性,被她這麽一奉承,頓時心花怒放,捧着鏡子左看右
看,忽然臉上微微泛紅,細不可聞的小聲道:「這下可把玉娘姐姐比下去了。」
收拾停當,由丫鬟引着,她先去給蘇炳南請安。蘇炳南本是個不講禮節的人,
眼看孫女來了,哈哈笑了幾聲,溫言說了幾句。雪兒本來對大戶人家的規矩一竅
不通,連該怎麽行禮都弄錯了,本該是女子的萬福禮,腦子一亂卻成了拱手禮,
蘇炳南也不在意,反而覺得這孫女天真活潑,毫不生氣,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接下來雪兒去了父親房裏請安,才一進門卻見房裏兩個人端坐着,一個是蘇
崇嶽,一個是衣着華貴的中年婦人,正是蘇夫人。
她先向蘇崇嶽行禮問安,蘇崇嶽眉眼帶笑,伸手一指蘇夫人道:「這是你的
嫡母,你叫一聲娘親吧。」
雪兒卻是心頭一亂,當下施了一禮,娘親兩個字卻堵在嘴裏,怎麽也叫不出
來。
蘇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猶疑,眼看蘇崇嶽催促雪兒,連忙笑道:「不妨事,秀
兒離家時間太長,一時叫不出來而已,過些日子便好了。」說着從手上褪下一枚
玉镯道:「第一次見面,娘沒有什麽好給你的,這個镯子倒是帶了十來年了,便
給你做見面禮吧。」
雪兒雙手接過來,低聲道謝,倒是覺得這個嫡母是個寬厚的人。
忽然聽到有人略微不滿的哼了一聲,她擡頭一看,隻見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
子,身材亭亭玉立,面容姣好,身穿藕色衣裙,剪裁得體,包裹着柔美嬌軀,外
面披着薄薄的的紗衣,舉手投足間帶着一股莊重典雅味道。
眼看雪兒目光看過來,這女子淡淡道:「真是不懂規矩的野丫頭,收了娘親
的禮物,卻連娘都不肯叫一聲。」
蘇崇嶽臉上一闆道:「桂蓉,不得亂說話。」轉頭對雪兒道:「這是你的姐
姐,名字叫桂蓉。你還有一個哥哥叫遠峰,昨日已經見過的。你們兩姐妹年紀差
不多,以後要多多親近。」
雪兒嗯了一聲,施禮道:「雪兒見過姐姐。」
蘇桂蓉坦然受了這一禮,卻哼了一聲道:「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那麽有些
話也該告訴你。我們蘇家是盛州名門,不是小門小戶,禮數可少不得。自己一家
人時候倒還罷了,如果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丢的可是蘇家的臉面。聽父親說你
從小沒讀過多少書,被一個粗野的獵戶收養,一時之間弄不懂禮數也還不打緊,
平日裏卻要跟着教禮的先生多加練習。還有,你自稱雪兒是怎麽回事?那個名字
應該是你那個師父起的吧,在咱們家裏卻應該自稱爲蘇秀兒,否則于理不合。」
她沒說一句,雪兒心裏便惱怒一分,尤其聽她言語間對師父頗爲鄙夷,更是
心頭冒火,小拳頭悄悄捏緊,如果不是在父親當面,恨不得沖上去就是一拳。
蘇崇嶽眼看雪兒臉色不好看,急忙攔住蘇桂蓉道:「桂蓉,你少說兩句。秀
兒才剛回家,禮節的事情以後再教不遲。時間不早了,趕緊吃飯吧。」
蘇桂蓉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幾名下人将早已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服侍幾位主子用飯。
雪兒等了一下,見入席的隻有這麽四個人,不由得問道:「爹爹,怎麽隻有
我們四人吃飯嗎?遠峰哥哥和師父呢,爲什麽不讓他們一起來?」
蘇崇嶽還未答話,蘇桂蓉卻嗤的一聲笑出聲來道:「男女有别,怎麽能一起
用飯?再說了咱們這是家宴,你那師父是個外人,自然不能跟咱們一起吃飯。」
雪兒低了低頭,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蘇夫人急忙道:「秀兒,我已經吩咐下人給你師父準備了吃食,和咱們是一
樣的。」
雪兒低聲稱謝。
四個人低頭吃飯,席間謹守食不語的禮數,每人都低頭吃飯,飯桌上隻聽見
筷子湯羹的聲響。其他人還不覺得,雪兒卻渾身不自在,覺得拘束得緊。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殘席撤下,下人們端上茶來。
雪兒正覺得口渴,掀起茶杯咕嘟嘟喝了幾口,卻見其餘三人都盯着自己看,
不由放下茶杯問道:「怎麽了?」
蘇崇嶽有些想笑又強自忍住的樣子道:「沒什麽。來人,再端一杯茶上來。」
蘇桂蓉卻咳了一聲,眼睛瞟了雪兒一眼,掀開茶杯飲了一口,在嘴裏打了個
轉,吐到一旁盞裏。
原來這是漱口的茶水。雪兒臉上微微發紅暗自道。
蘇桂蓉卻暗自皺眉:自己怎麽多了這麽一個毫不知禮的野丫頭妹妹?這要是
傳揚出去,連自己的面子都要丢了,不知道一幹姐妹們要如何嘲笑自己。心中這
部戲想着,一刻也不想坐下去,起身施禮道:「爹爹,娘親,女兒約了李通判家
的女兒一起出遊,時辰不早了,該出門了。」
「嗯,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蘇桂蓉輕移蓮步出了門,才長出一口氣,起身到了自己房中更衣,吩咐下人
準備車馬,又叫人抱了自己養的猞猁準備出門。
才一邁步,正好遇上雪兒從房裏出來,兩人臉上都是有些尴尬。雪兒低頭看
丫鬟抱着的猞猁,道:「姐姐,你也養狗啊。我家裏也養了兩條狗,比它還大呢。」
蘇桂蓉眼中閃過一絲鄙夷,昂起頭來道:「這可不是狗,是一隻純血猞猁,
名貴得很,整個盛州都超不過三隻,可不是一般的土狗能夠比的。」
雪兒臉上笑意一僵,不再說話,眼看着蘇桂蓉離開,才小聲道:「不就是一
條狗而已,神氣什麽?大黑的爪子都比它頭大,一下子就咬死了。」
她本來今日心情不錯,現在卻一肚子氣,要不是不管怎麽說她也是自己的親
姐姐,一定要想辦法捉弄她一番。這般想着,轉身向着師父的院子走去。
兩人離開,一個婆子從角落裏探出頭來,看着雪兒的背影,眼中現出一絲寒
意,低聲自語道:「夫人心軟,老婆子可不能容你這礙事的丫頭留在府裏,須得
想個辦法把你趕走,否則遲早是個禍害。」
不說蘇家暗流湧動,在城東江文煥下午在街上背着手樂呵呵的閑逛,眼看日
頭偏西才慢悠悠回到自己的臨時住所,才一進門,夥計和下人們紛紛躬身施禮。
「老爺回來了。」
「掌櫃的好。」
江文煥捋着胡子笑呵呵的一一回應,沒有半點架子。無論是随身多年的老夥
計,還是才跟了自己幾個月的新人,都一一還禮,态度謙和。
花白胡須的老管家上前躬身道:「老爺,您回來了。小的已經在書房給您泡
好了茉莉花茶,請您慢用。」
江文煥眼中寒光一閃,随即恢複平靜,笑道:「有勞你了。」轉身對周圍人
等道:「老夫今日有些累了,去書房休息一下,若有事找管家處理便是。」
衆人齊聲答應。
江文煥邁着步子走到書房外,輕輕伸手推開房門進去,随即将門關上。
「江叔叔,您回來了。」房中一個女子聲音輕聲道。
擡眼望去,隻見書房中靠桌子椅子上一左一右坐着兩名少女,一個穿紫色衣
裙,另一個是綠色,年紀在十八九歲,身姿嬌小,胸口卻高高聳立,撐得衣服幾
乎要漲開似得。兩人頭上青絲挽起,梳着墜雲髻,插着一般不二的翠玉簪子,五
官相貌一模一樣毫無區别,肌膚雪白,欺霜賽雪,面頰有些嬰兒肥,彎眉如黛,
杏眼桃腮,嬌豔的紅唇仿若塗了一層胭脂般閃動光澤,烏黑明亮的眼睛偶一轉動,
透着一股宜嗔宜喜的媚意,仿佛觀音大士座下龍女臨凡。
江文煥臉上肅然,躬身施禮道:「日月常在,天理永存。江文煥拜見兩位特
使,并祝教主身體安康。」
「教主身體安康。江叔叔,您是護教天王,無需多禮,請落座講話。」紫衣
少女笑吟吟道。
江文煥這才起身,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笑道:「玉仙,玉奴,教主怎麽派你
們兩個來了?」
剛才施禮,是因爲對方是教主特使,代表着教主權威至高無上,而現在卻是
私人之間的交流,論輩分,這兩個丫頭還要叫自己一聲叔叔,所以他言語間便輕
松了許多。
玉仙玉奴兩名少女起身施禮笑吟吟道:「江叔叔傳過去的消息太過重要,師
父本來想親自過來的,隻是他老人家練功正到了緊要之處,無法脫身,才讓我們
兩個過來打探虛實。」說着話,兩人臉色一闆,道:「江天王,下面是教主的問
話。」
江文煥急忙起身躬身道:「江文煥聽候教主訓示。」
「江天王,你傳來的消息可是實情?其中可有不實不盡之處?」
「禀告教主,江文煥所言句句屬實。那人用的是滄浪刀訣,十年前,文煥險
些喪命于這刀法之下,絕對不會認錯。」
「那人是什麽來曆,你可探查清楚了?」
「文煥已經探過他的底細,他自稱顧雲揚,西北肅州人,本是孤兒,十二歲
時救了一個年輕女子,拜她爲師學習武功,滄浪刀訣便是這年輕女子傳授,不過
據他所言,他并不知曉這年輕女子身份,甚至連刀法名字都不清楚。文煥已經連
夜派人去了肅州查驗他的話是否屬實,相信最多十日便有回報。」
「江天王,若你所言無誤,則自此刻起,此事交由方玉仙,方玉奴兩人全權
處置,盛州上下弟子皆聽從号令,敢有違背者,安教規處置。」
「文煥明白,遵從教主谕令。」
這幾個問題是兩名少女交替問出來,甚至一個問題都是一名少女問了前面一
半,另一人馬上接上後面一半,聲音語調絲毫不差,沒有一絲磕磕絆絆,簡直就
是同一個人一口氣說出來一般。顯然這姐妹兩人心意相通,默契到了極點。
紫衣少女方玉仙這才聲音放緩笑道:「好了,江叔叔,師父讓問的話問完了。
您先起來,關于這件事情,我們姐妹還不太知道詳情,要您多做解釋呢。」
江文煥起身歸座,笑呵呵道:「好,你們兩個問吧,老夫言無不盡。」
綠衣少女方玉奴明眸轉動,忽然道:「江叔叔,爲什麽師父接到您的傳書,
知道滄浪刀訣的傳人出現會那麽重視,連夜派我們兩個過來?」
江文煥面容一正,低聲道:「兩位姑娘年紀尚幼,也許不記得十年前的事情
了。十年前,一個女子一口刀單槍匹馬闖入神教總壇。」也許是想到了當日情景,
江文煥臉上現出一絲恐懼神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老夫從未想過世間竟
然有如此淩厲的刀法,四天王,八令主,十幾位高手聯手之下,竟然被一個二十
來歲的女子殺得血流成河,節節敗退。老夫這肩膀便是被她随手一刀砍中,幾乎
喪命。若不是趙天王拼死相救,隻怕她騰出手再砍一刀,老夫現在墳上的荒草都
幾度枯榮了。」
「那女子用的就是滄浪刀法?」方玉奴插口問道。
江文煥點頭:「正是東海龍君賴以成名的滄浪刀法。我們這些人都不識此刀
法,可是教主是南鬥星君他老人家的弟子,如何辨認不出?我們十幾個人聯手,
卻硬是被這女子殺死了三位令主,趙天王也武功盡廢,最後還是教主出手,用了
種魔搜魂大法,侵染了她的心神,卻還是被她逃走。」
方玉仙心中微微詫異:「種魔搜魂大法是本教鎮教秘法,中了此等大法,神
魂破碎,連動一動都是不能,如何還能夠逃脫?」
江文煥搖頭道:「東海龍君身爲四賢之一,想必傳有秘法能夠抵禦心神侵染。
當時教主下令派出教中各路高手沿路劫殺,卻始終沒有追上這女人。現在回頭想
來,她原來沒有回歸東海,卻是一路向西去了。」
方玉奴眼中光芒閃動,忍不住拍手道:「好算計。她預料道本教會在東海附
近劫殺她,所以偏偏背道而馳,避過追殺。咯咯,重傷之下還能不亂了方寸,要
是她不是本教敵人,連我都有些佩服她了。」
這拍手一笑,簡直如同山花盛開,白玉般的面頰透着嬌憨,若是一般人見了,
一定會認爲這是一個天真爛漫的無邪少女,哪裏能想到她卻是天理教中的頂尖人
物?
方玉仙倒是還沉得住氣,端坐身子道:「江叔叔,您久居此地,依你看來,
下一步該如何?是否派人把這姓顧的抓起來拷打盤問?」
江文煥慌忙道:「不可。若顧雲揚所言不虛,隻怕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底
細,貿然出手反而打草驚蛇。更何況,現在這小子住在守備将軍府邸,本教一向
被朝廷猜忌,如果動手引起了朝廷注意情況就更不妙了。如果依着老夫看來,不
僅不能把他抓起來,反而要想辦法曲意結交,獲取他的信任。如此一來,隻要東
海那位龍女與他聯絡,我們自然可以知曉,到時候便可想辦法布下陷阱,将兩人
一網打盡。」
他這是老成之言,兩名少女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方玉仙道:「方才進來的時候,我們發現周圍有可疑人士身影。江叔叔,是
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江文煥笑道:「無妨,不過是朝廷鷹犬在暗中監視而已。兩位小姐放心,怎
麽說我也是盛州有名的富商,連知州府上也遞得上話去,沒有十足證據,他們不
敢對老夫如何。」
「江叔叔有把握最好。不過畢竟您處于監視之中,此番行動關系重大,還請
您多加小心。」方玉仙笑盈盈道:「您的一舉一動關系到本教在盛州近萬教衆安
危,萬萬不可出差錯。爲了防備意外,我準備從别處調集人手來監視顧雲揚,您
覺得如何?」
「如此也好。」江文煥有些遺憾道:「本來兩位姑娘奉教主之命前來,老夫
卻束手束腳,幫不上忙,實在是慚愧。對了,兩位姑娘準備如何接近顧雲揚,可
要老夫從中牽線?」
方玉奴咯咯笑道:「何須勞煩江叔叔?憑奴奴的手段,隻要在那小子面前轉
一圈,保證迷得他神魂颠倒,什麽秘密都乖乖的吐露出來。」
一旁方玉仙薄嗔地看了妹妹一眼,道:「江叔叔隐藏身份要緊,最好不要參
與進來,以防事情有變故也好有個補救。」她微微擡頭,清麗的面頰充滿自信:
「隻不過是想辦法接近他而已,仙兒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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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5-7-7 00:02
標題:
水龍吟 (17) 作者:江東孫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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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
作者:江東孫伯父
2015年7月6日發表於第一會所
第十七章 不如歸去
將軍府後院校場中。
蘇炳南一身短打,足登麻鞋,手中持著一條混鐵槍,雙臂抖開,仿佛一條上
下翻滾的怪蟒一般,鬥大的紅色槍纓飛舞,掛著絲絲風聲,雪亮的槍尖忽隱忽現,
仿佛怪蟒的長信子伸縮不定。他這一手槍法是從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少了精巧變
化,卻多了幾分凜冽逼人的殺氣。
與他對練的正是顧雲揚,他手持長刀,面色凝重,被蘇炳南的狂攻氣勢逼得
不住倒退,腳下卻不見散亂,刀身,刀柄,刀尖,刀背,不時撞擊到敵人槍尖上,
卸去對方的殺招,叮叮噹當的聲響不絕於耳,火星四射。
攻了許久不見奏功,蘇炳南心中有些焦躁,陡然瞠目怒吼,頭髮鬍鬚都根根
乍起,仿佛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雙手陰陽合力,紅色槍纓舞成了片,一點白亮
槍尖仿佛分化作七八個,將顧雲揚上半身各處要害罩住,讓人分不出哪一個是虛,
哪一個是實。
一旁觀戰的蘇崇嶽臉色一變,脫口叫道:「爹,手下留情。」
而雪兒也幾乎同時臉色變幻,小手緊緊攥住,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卻強忍
著不發出一聲叫喊。
危機關頭,顧雲揚清嘯一聲,雙足穩穩站定,手中長刀爆閃,在這一瞬間也
不知劈出來多少刀,或正或反,或圓或斜,身前三尺範圍刀氣縱橫,刀槍相交的
聲響練成一片,化作長長的一聲「當——」的聲音,迸射出耀瞎人眼的光芒。
兩條人影同時倒退開來,場中一絲絲紅色絲線飄落,原來是槍纓已經被刀槍
交擊的力道斬碎,化作長多不足一寸的碎屑,緩緩的落了五六尺的範圍,整個地
面都紅了一片。
顧雲揚腳下前後站定,單手揚刀斜指蘇炳南,身上衣服被勁氣催得碎成了破
布片,露出筋肉虯結的胸膛,隨著呼吸上下起伏,上面現出一道傷痕,雖然很淺,
卻足有半尺長,血珠慢慢滲出來,滴落到腳下的沙土中。
對面的蘇炳南鬚髮蓬然,身上衣服也已經破碎,胸口的傷痕遠比顧雲揚要多,
半個胸口都紅彤彤的煞是可怖,他兩手持槍,雞蛋粗細的槍桿微微顫抖,兩條胳
膊上青筋暴起,抖動不止。
正當圍觀的人心中忐忑之時,蘇炳南哈哈大笑,反手將鐵槍一擲,砰地一聲
釘在院牆上,笑道:「痛快!老子有十幾年沒有打得這般盡興了。好小子,功夫
果然不錯,老子當年憑著這一招不知道勝過多少敵人,秦老爺子都當面誇過的,
今天還是第一次沒能取勝。」
眼看兩人沒事,周圍人才放下心來。蘇崇嶽趕緊捧著毛巾上前遞給父親,而
蘇炳南卻不耐煩的接過毛巾,一把將身上破碎的衣服扯下來,擦了擦血跡。眼看
著兒子心急火燎的讓人去找大夫來,老將軍瞪著眼睛道:「瞎起什麼哄?就這麼
一點皮外傷,紗布纏一下也就是了,還要大夫來做什麼?老子最煩天天喝苦藥湯
子,別給我找不自在。」
蘇崇岳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臉上陪著笑,急忙招呼下人去取紗布和金瘡藥,
一回頭,卻見雪兒早已快步跑到顧雲揚面前捧著毛巾給他擦身上的汗水和血跡,
小臉皺得緊繃繃的,望向自己爺爺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等到下人送來紗布和金瘡藥,兩人各自包紮停當,換了一身衣服,走到旁邊
亭中歇息。
蘇炳南拿起茶壺,也不用茶杯,嘴對嘴灌了半壺涼茶,摸了摸嘴打量著顧雲
揚道:「小子,老子越來越喜歡你了,就你這身手不入軍中效力真是可惜了。那
個校尉的職位還空著,正五品官兒,你真得不考慮一下|」
顧雲揚拱手道:「晚輩無意于仕途,多謝將軍美意。」
蘇炳南咂了砸嘴,有些遺憾的樣子。
雪兒乖巧的倒了一杯茶遞給師父,回頭對爺爺道:「爺爺,您想讓師父當官,
可師父不願意受拘束,您可以先給師父一個虛銜,先有個軍中身份,以後他要是
回心轉意想當官了,您再把虛銜轉為實職,這樣豈不兩全其美?」
蘇炳南捋著鬍子放聲大笑道:「小丫頭,你這是變著法子給你師父弄好處呢?
五品校尉官職不小,可不是可以私相授受的。」
雪兒嘻嘻一笑,坐到蘇炳南身邊,輕輕捶著他的腿道:「我這也是為了爺爺
著想啊。有師父這麼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不肯入軍伍,您心裡也可惜是不是?您可
是一州守備將軍,整個盛州您最大,朝廷也不會派人來查問您把官職給誰了吧?」
蘇炳南伸手拍了拍雪兒的頭頂,笑道:「小丫頭真是個鬼機靈。也罷,顧小
子,這個校尉的職位你先擔著,回頭我給你在兵部掛個名。雖然你一日不入軍營
報導一日不可領兵,不過到了外邊,你就是實打實的朝廷五品武官。」
朝廷官職不可私自授受,也只是一個說辭而已,實際上真要追究起來,不知
道帝國上下有多少人佔著茅坑不拉屎,多一個顧雲揚又如何,更何況這小子武功
夠高,人也精明,又是孫女的師父,怎麼也應該照顧一下。至於說有哪個不開眼
的真敢來查問,嘿嘿,身為一州守備將軍,蘇砍頭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便是兵
部的大佬們也輕易不會這麼找不自在。
聽到蘇炳南的話,雪兒眉開眼笑,乖巧地給他捏腰捶腿,甜甜的小嘴哄得他
哈哈大笑,同時偷偷回頭向著師父使了個眼色。有了這個朝廷五品武官的頭銜,
以後師父行走起來可方便了許多,便是日後殺人的案子被翻出來也有了許多迴旋
餘地。
幾個人正在閑坐聊天,只見蘇桂蓉提著裙角快步走過來,匆匆向著爺爺和父
親見禮,回頭橫眉對著雪兒道:「秀兒,母親的一隻簪子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雪兒心中納罕,道:「什麼簪子?」
「就是母親昨日待在頭上的那根玉簪子,昨天忽然就不見了,後院的下人我
都我問過了,許多人都說沒見過,後來侍奉母親的張媽說看見你中午時候去過母
親房間,是不是你拿走了?」
蘇炳南忽然插口道:「可是你祖母留給你母親的那根簪子?」
「正是那根。」
蘇炳南喔了一聲,不再言語,臉色卻有些陰沉。他少年時候家境貧寒,自己
從軍遠征,家裡全靠著妻子操持家務,奉養父母,十幾年都不曾有一句怨言。而
在之後夫妻兩人彼此依靠相濡以沫幾十年,感情至厚,哪怕後來自己飛黃騰達也
沒有納妾。數年前老妻故去,將兩隻玉簪子留給兩個兒媳,這還是當年她嫁過來
時候僅有的兩件值錢首飾。
蘇崇岳看著父親臉色,心中就是一跳:他自然是知道這玉簪在父親心中的分
量。眼看著蘇桂蓉面色焦急,言之灼灼的樣子,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雪兒,心中
狐疑:難道真的是秀兒拿走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糟了。
雪兒脫口道:「她說謊,我幾天根本沒進過你母親的房間。」
蘇桂蓉冷笑道:「除了你還能有誰?府裡上下的僕人都是用了十幾年的,都
懂規矩,知道什麼事情可做,什麼事情不可做,萬萬不敢動母親的東西。也就只
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孩子手腳不乾淨。」
這話說得著實無禮,蘇崇嶽臉色一沉道:「桂蓉,不可放肆。事情還沒查清,
不能隨便冤枉人。」
蘇桂蓉本來心中就有幾分火氣,聽到父親這話更加氣憤。她是家裡最小的女
孩子,十幾年來受到爺爺伯父父親母親的百般寵愛,突然間冒出一個不知從哪裡
來的野丫頭,卻分去了自己的大半寵愛,心中正不滿,偏偏父親現在還在偏袒這
野丫頭,登時惱怒道:「她拿沒拿簪子,去房裡搜一搜就清楚了。到時候爹爹你
就知道是我在冤枉人,還是某個野丫頭自己手腳不乾淨了。」
雪兒氣得臉色發白,起身道:「搜就搜,我還怕你不成?」
兩人互相扯著袖子,快步向著後院走出去。
蘇崇嶽忐忑不安,再也坐不住,向父親告了一聲罪,也急忙趕了過去。
蘇炳南沉著臉,咕咚咕咚又灌了半壺茶,斜了斜眼睛對顧雲揚道:「顧小子,
你怎麼不跟過去看看?」
顧雲揚面色不變,淡然道:「蘇前輩,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嘿,又是一些倒灶台的齷齪勾當。」蘇炳南砸了砸嘴,回頭
對著遠處下人吼道:「愣著幹什麼,把酒罎子給我搬過來。」
酒罈被下人送過來,蘇炳南一掌拍開泥封,狠狠灌了一通,才將酒罈放下,
雙眼有些發紅,嘴裡噴出酒氣來。
顧雲揚反而鎮靜下來,喝了一口茶,道:「如果我沒猜錯,只怕現在那簪子
已經在雪兒房裡被找出來了吧。」
「哼……」蘇炳南哼了一聲,忽然道:「我那個蠢兒子要有你這般聰明,也
不至於把好好的日子過成現在這樣。」說著又喝了一通酒,起身道:「老子去料
理一下這亂七八糟的勾當,你就不要跟過來了。」
他站起身慢慢走著,身軀微微搖晃,腰背有些傴僂的樣子。
顧雲揚在亭子裡等了一會兒,終究有些放不下雪兒,起身向著後面走去。他
是府裡的貴客,下人們倒也沒有阻攔,一路走進院子裡,卻見蘇炳南大馬金刀的
坐在椅子上,雙目圓睜,渾身透著一股煞氣,蘇崇岳,雪兒和蘇桂蓉等人站在兩
旁,周圍的下人垂手肅立,大氣都不敢出。而正對面,一名五六十歲的婆子癱坐
在地上,臉色煞白,冷汗淋漓。
眼看著顧雲揚走進來,蘇炳南也不甚在意,哼了一聲道:「張氏,你膽子還
真是不小啊,敢設下這個局陷害秀兒丫頭。真要是被你奸計得逞,只怕她小小年
紀便背上了駡名,一輩子的名聲就毀了。」
蘇炳南每說一個字,張媽身子便哆嗦一下。她只是一個連書都沒念過幾天的
普通婦道人家,雖然想著要對付雪兒,卻哪裡能想出什麼高明辦法?想了好幾天
才憋出這麼一個栽贓陷害人的辦法,本來眼看著人贓俱獲,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自己的說法,卻不料想老爺子突然闖進來,簡簡單單問了幾句便尋出了破綻,更
由於老爺子身上殺氣太足,幾個受了自己好處作證的下人被他眼睛一瞪便嚇得不
敢再隱瞞,紛紛說了實話,自己再沒有辯駁的餘地。
她還在胡思亂想,一旁蘇崇嶽卻已經是牙關緊咬,上前一步一腳將她踹到地
上喝道:「狗奴才,你竟然敢對秀兒設計陷害,到底是受了什麼人指使?」
張媽吃著一踹,立刻緩過神來,半是哭半是幹嚎叫道:「二爺饒命啊,老婆
子再也不敢了。」
「哼,不敢?你先說說是被什麼人指使著陷害秀兒的?」
張媽打了個愣神,忽然跪在地上一個勁叩頭,額頭上都滲出血來:「二爺,
是老婆子鬼迷心竅,自己不喜歡秀兒小姐,才做出這般豬狗不如的事情,與他人
無關啊。」
她越是這麼說,蘇崇嶽心中越是焦躁:一個下人如果沒有人指使,怎麼敢做
出這種事情來?可是這背後指使的人到底是誰?是遠峰,是桂蓉,更或者是……
下一個人的名字湧上腦海,蘇崇嶽渾身發顫,顫著聲音道:「你說,是不是,是
不是——」
「夠了!」蘇炳南忽然喝道:「這奴才黑了心敢陷害秀兒丫頭,來人啊,給
我抓起來。」
說話間,立刻有兩名下人上前,不由分說地架起張媽向外就走。
蘇炳南身為守備將軍,掌著一州生殺之權,更別說張媽只是府裡的一個下人,
這一被拖走,九成九要喪了性命。可是張媽卻緊咬著牙關,不肯說一個字,被兩
人一路架著出了門,毫無生息。
蘇崇嶽心中著急,還想追上去問什麼,卻被父親眼睛一瞪,喝道:「行了,
屁大點事情還追究做什麼?」說著話四下裡掃了一眼,道:「一個個都杵在這裡
做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周圍下人如逢大赦一般,急忙轉身走開。
顧雲揚輕輕走到雪兒面前,只見她微微垂著頭,臉色發白,眼圈中含著淚水,
卻倔強地緊咬牙關不肯哭出來,登時心中一痛,輕輕撫著她的頭頂道:「雪兒,
沒事吧。」
雪兒嗯了一聲,鼻子抽了抽,眼淚流下來,趕緊伸手抹去道:「師父,我沒
事。」
院落中只剩下幾個人,顯得十分冷清。蘇桂蓉看了看雪兒,臉上微微有些尷
尬,自己雖然是受了張媽挑撥,說到底畢竟冤枉秀兒有她一份,只是她心中還是
存著幾分芥蒂,放不下面子道歉,低聲向著父親告了一聲罪,走回自己的院落去。
蘇炳南忽然道:「顧小子,你先扶著秀兒丫頭回去休息吧。」
顧雲揚點頭,扶著雪兒兩人一起走出去。
院子裡只剩下父子兩人,蘇崇嶽再也忍不住,脫口道:「爹,這狗奴才背後
定然有人指使,你怎麼不問問清楚?」
蘇炳南看了兒子一眼,忽然鬚髮皆炸,瞠目怒道:「那你倒是說說,是什麼
人在指使?」
「是……」蘇崇岳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蘇炳南微微歎氣,語氣緩和了一些道:「真要追查下去,你難道非要搞得家
宅不寧?」
「可是……」
「沒有可是!」蘇炳南斷然道:「說到底,還不是你做的孽!你從小聰明,
讀書作詩樣樣都出色,卻把自己的家事弄得一團糟。當年你媳婦剛剛生下孩子,
正要人照顧的時候,你卻一時負氣不聲不響地跑去了塞北,四五年都不肯回來,
你有沒有想過那幾年她是怎麼過的?你怎麼下得了這麼大的狠心?你在外面和小
妾郎情妾意的時候,可曾想過她在家裡過得什麼日子?你剛回來的時候,還怨老
子不給你好臉色看,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媳婦給你說好話,我連打斷你的腿的
心思都有了。」
這一番話說得蘇崇嶽心中發苦,低聲道:「爹,她不是我喜歡的女人……」
「可她是你老婆。」蘇炳南道:「她給你洗衣做飯,生兒育女,難道還不夠?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還是對她心存芥蒂,平日裡不假辭色,難道就不允許她心
中有怨氣?現在好了,這怨氣撒在秀兒丫頭身上,歸根結底,還是你這做爹的造
孽。」他揮了揮手,不耐煩地道:「自己回房去面壁思過,沒有我得話,不許出
來。」
蘇崇岳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規規矩矩施禮退了出去。
蘇炳南坐在椅子上,後背靠在椅背,頭向後仰著,過了許久,才輕聲道:
「丫頭……」
角落裡,蘇夫人邁步上前,跪倒在地上,輕輕抽泣著:「爹。」
蘇炳南半閉著眼睛道:「這些年也苦了你了。」
這短短一句話,卻令蘇夫人眼圈發紅,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才站起身來低聲
道:「爹,張媽跟隨我多年,您能不能……」
蘇炳南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蘇夫人呆立了一會兒,終於有些失望地施了一禮,正要退出去,只聽身後蘇
炳南淡淡說道:「過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吧,不要老是記掛在心上。當年那些活
下來的山賊和中間的張媽找得聯絡人我都派人滅了口,不會再有什麼消息洩露出
來。只是,以後不要再做這種錯事。」
蘇夫人渾身一顫,腳步一緩,過了片刻才退了出去。
她這一路走回房中,只覺得頭腦裡渾渾噩噩,心中又是忐忑又是驚懼,迷迷
糊糊的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從夢中驚醒,抬頭卻見床頭一個人影晃動。
她登時驚出一身冷汗,脫口問道:「誰?」然後才辨認清楚來人面貌,勉強
笑道:「是秀兒啊,你怎麼來了?」
雪兒站在床頭,目光凝視著蘇夫人的雙眼,冷冷地沒有一絲表情,過了片刻
才道:「你為什麼設計陷害我?」」
蘇夫人心中一慌,急忙道:「我沒有。是,是張媽自作主張。」
兩人目光凝視,過了片刻,蘇夫人終於受不住,抽泣道:「對不起,是我指
使她做的。」
「為什麼?」雪兒冷冷道。她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此時身上卻帶著一股駭人
的氣息,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直刺人的心底。
蘇夫人今日之中心靈幾次受到震動,正是脆弱之時,一時之間竟然被雪兒的
目光逼得心中發顫,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道:「因為你是她的女兒,我一見你的樣
子就心中不安,我,這些年我每天夜晚都在害怕,怕她的鬼魂回來報仇……」
雪兒的瞳孔驟然緊縮,身形微微晃了晃,手指緊緊攥著,指甲陷入掌心的肉
裡。
此時蘇夫人目光都有些呆滯,仿佛木偶一般,木然地說道:「那一年,我聽
說夫君在外面娶了個妾室,心中又氣又恨:憑什麼我剛生下孩子,他就不顧一切
的離開,全然不顧夫妻父子的情意?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卻只能獨自一人住
在空蕩蕩的房子裡,人前強顏歡笑,人後抱著孩子暗自垂淚,可千里之外那個女
人卻能夠日日與他廝守。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好冷……」
她這般講述著,仿佛夢囈一般,不知過了多久,陡然神智一清,整個人醒省
過來,抬頭看時床頭卻空無一人,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夢而已。
第二天一早,下人們早早起來打掃庭院,忽然聽到大小姐房裡啊的大叫一聲:
「誰把我的猞猁身上的毛都剃光了?」
下人們對望一眼,趕緊離開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去。
丫鬟捧著水盆來到小小姐門前,推開門進去,準備要伺候小小姐梳洗之時,
一抬頭卻愣住了。
床榻被疊的整整齊齊,桌子擦得乾乾淨淨,仿佛從未住過人一般。而在床上,
一身綢緞衣裙靜靜疊放著,上面壓著首飾盒子。
丫鬟愣了半晌,啊的叫了一聲,轉身飛快的向外跑去。
同一時間,城外的大道上,兩匹馬一左一右慢慢走著。
牽著馬的少女早已換回了平日的白色布裙,雪白無瑕的面頰上掛著一層淡淡
的悵然,混不似十二歲少女的模樣。她回過頭去,向著遠遠的城門看了一眼,重
新轉過頭去,脖頸微微垂下。
然後。
「師父……」
「嗯。」顧雲揚應了一聲。昨天半夜雪兒便將自己叫醒,強拉著自己離開,
這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心中隱約有了幾分猜測,但是既然雪兒不打算說什
麼,自己也就不問。
少女抬起頭,目光凝視著師父的面頰,輕聲道:「師父,我們回家吧。」
「嗯,我們回家。」
少女忽然抿嘴笑了一下,臉上的悵然神色悄然褪去,仿佛漫天烏雲散開,陽
光灑落下來。她伸手從師父肩上摘下長刀,自然的背在自己背後,然後,緊緊將
身子貼在師父身邊,挽住他的胳膊。
眼看雪兒展露笑容,顧雲揚的心才放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而後者微
微閉上眼睛,臉上滿是滿足的笑意。
「師父,回去以後我要吃餃子。」
「嗯。」
「要吃三鮮餡的,要師父親手包。」
「好。」
「師父,我身上還有那個大叔送的銀票呢,三千兩銀子,好大一筆錢。我們
要買一所大房子,要有個大院子,有池塘,有假山,有馬圈,還要給大黑和小白
都搭個漂亮的窩。」
身材矮小的少女挽著高大的師父的手臂,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兩旁的兩匹馬
不緊不慢的跟隨,仿佛是世間最美好的畫卷。
【待續】
作者:
huangyujie1987
時間:
2015-7-25 09:53
看到第十七章的,解释了沧浪刀法的来历,总算跟书目《水龙吟》有点联系上的眉目了。
顾云扬是一个孤儿!!!怎么那么多的主角都是孤儿,孤儿的力量不容忽视啊~~~XD
作者:
一棵
時間:
2015-7-25 19:37
驚人的文字,亦彷彿滄浪刀法.
沉穩老練,風月與江湖裏別開生面的經典.
感謝,期待.....
作者:
無聊ING
時間:
2017-4-17 21:51
期待江東大大的文很久了
文筆很對我的胃口
超喜歡上一部[月影霜華]
歡迎光臨 春滿四合院 (http://www.spring4u.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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