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自己,在想他。
我開始問自己,最好的拍檔是否應該有感情。
在我25歲生日之後的第一個日出。我做了一個決定,我去把頭髮染成了銀
灰色。
*** *** *** ***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They livin' it up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What a nice surprise, bring your alibis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They livin' it up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What a nice surprise, bring your alibis
歡迎來加州旅館
多麼可愛的地方
多麼可愛的面容
他們在這裡享受人生
讓人多麼驚奇
帶給你的墮落的托辭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DJ用富有磁性的聲音開始旁白:『7號桌的朋友為Vivian點播
這首「加州旅館」……』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They livin' it up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What a nice surprise, bring your alibis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They livin' it up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What a nice surprise, bring your alibis
警察很快趕來現場,一個年輕的警察操當地口音:「請隨我走,做一份筆
錄。」
我喜歡聽他說話的聲音,那是舒緩而柔和的語調。
墻壁上沾著那七個男人死亡瞬間飛濺的鮮血,K廳的音樂依然沒有停,是老
鷹樂隊的加洲旅館。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
「林秀樹卅FI:6308卅27歲卅特事二科卅二級警司。」
我看見他夾在胸前襯衣口袋邊沿的警官證,襯衣整潔而白淨。
「我是菱香。」我告訴他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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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樹 & 菱香
做完筆錄,已經是1999年4月17日21點5分。
那夜陰冷,空氣濕潮。
抬頭不見月色。層雲低湧。
菱香按下手印的時候,我發覺她的手相精美。
指紋的印記清晰卻顯淺淡。我看得出她的憔悴。
忽然下雨。
一路上,我都是為她撐。因為我知道,一個化濃妝的女人,是不可以淋到雨
的。因為那看起來很像哭過。
女孩子,怎麼可以在我這樣一個外人面前哭呢?而一個像她這樣的妓女,更
應該知道堅強和做秀。
「警官,到津泰路那個站排,我可以call taxi。」她一直是低頭
在走,我看見她的高跟鞋踏在雨水泛起的水紋。她說:「謝謝你送我,我得走
了,我有點冷。」
這乍暖還寒的小雨夜晚,她穿著薄如輕莎的連衣裙,灰色系,印染著精細暗
花。我跟她距離最近的時候,只隔著我一件襯衣,感覺她在微微發抖。
共她行的這路段,在19個小時之前曾走過一次反向。而前方500米是間
酒吧。
「請你喝杯暖咖啡吧,菱香。」我喊她的名字,在她發間嗅到暗香。
她點了摩卡。
而我是藍山。
「樹,你常來?」
「不,初來。你呢?菱香。」
「是的,我,常來。」
「為什麼坐7號台,有什麼特殊意義?」
「不,沒有。」她吸了一口煙,「你需要嗎?樹。」
「不,抽煙……很好嗎?」
「不,只是眷戀而已。在它觸到你嘴唇的剎那,乾燥的皮膚會覺得敏感,而
尼古丁和煙氣堿合成一股迷霧,你把它吸進口腔,到喉管深處,再到心肺。」菱
香用一個幽雅的姿勢腳注這個過程。
色燈下,吸煙的女人都是冷艷的。
她說:「你把它吐出來,」她把它吐出來,是淡淡的霧,色燈下糾纏成曖昧
的線條:「這像一個輪迴,死亡或者極樂。」
「我曾經有一個女友,她也抽煙。」
「後來戒了麼,樹,她後來戒了嗎?」
「是的,戒了。她吸白粉。」
「你愛她嗎?」
「菱香,我想……你比我清楚什麼是愛。那些洶湧的,或者溫馨的,那些可
是愛?」
菱香想了很久,她把雙腿交疊成優雅的坐姿。然後品咖啡。
他注意到咖啡杯的邊沿留有她唇彩的痕跡。
「喜歡現在放的這首歌嗎?樹。」
他未回答她的問句,他的目光落在她右眼的眉角。他跟唱著,那是他熟悉的
旋律……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
她們本是對面坐著的。
她卻坐到他的身邊。
他想了很久,把頭埋進她垂下的發。用鼻尖觸到她的後腦。他閉著眼,在吻
她的後頸。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
Light是燈,night是夜晚。
在這相似的發音中,這個警察會否成為這夜的燈?
他的吻是溫熱,氣息漸亂。
她突然開始害怕天亮,於是她從旁邊的留言版上撕下一張黃褐色的紙片。林
秀樹,她開始一遍一遍的寫他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林秀樹,我是一名警察。我的編號是6308。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為什麼會醉。我把頭埋進她的發間吻她,她一直在吸煙。
厚重的粉底在菱香的面上集結成淒冷的蒼白。
睫毛、眼線、唇彩是野性的黑。
這是我唯一看見的兩色。
她是雙腿交疊的坐姿,我的手放定在咖啡杯、打火機和555香煙的煙盒之
間。酒吧的音樂一直在迴旋,就如我的吻。
她用眉筆在一張黃褐色的紙片上寫我的名字,如同寫下情書。
有侍者告訴打佯的時候,記得是菱香扶我站起來。在酒吧的門口,似乎撞到
一個男人。我知道他是東英社的阿康,我並不怕他。
6308,我是一名警察。
「去你家,還是喜來登?」她很直接。
我卻只想淋雨,把雨傘疊合起來放進她挎包。
GUCCI的牌子,不知是不是精美的贗品。是漂亮的,合襯她的氣質。而
我的傘面卻印著「范記祛火涼茶」。
我合攏她挎包的拉鏈,然後一直走,一直走。
路過一間哈根達斯24小時店,她問我:「要不要宵夜。」
我笑,想起昨天那個女孩。
我想起曾對她說過故事。而她還好嗎,在這夜她會否獨自淋雨,記得加衣。
雨水敗壞菱香的妝容,我還是帶了她回家。
她看見我女友的照片,並讚她的美。
我想和她說她的故事,而她卻偏過身望向窗外,她的背是單薄的,裸露的肩
膀上沾著碎的水花,潮濕的發低垂下來,發尖滯留水珠。
我惟有從身後抱她。
「菱香。」我輕輕叫她的名字。
她的乳房是柔軟的,腰也是纖細。
我吻她後頸就如初,她微有些顫,手中的挎包滑落地上。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也不知什麼是我想得到。
一年之前,在這個房間,有一位女孩離我而去。我留下她的照片和折紙。
一天之前,在這個房間,另一位女孩不辭而別。她告訴我喜歡隔著眼鏡弧面
穿越水花觀望虛冷世界。
她只留這句。
如今我吻著這個叫作菱香的妓女。她的身體像一尾魚。
我突然想到香煙的輪迴和譬喻。原來那只是剎那間,觸到乾燥肌膚的原始感
應。
而我轉過身,把她壓倒在地上,也碰落擱置已久的千紙鶴。
而陰莖卻是誠實的,它的誠實使這室內每一寸空氣開始變得焦躁。
熱吻糾結在一起,於她的鼻息催動,動作變得麻利侷促。
「樹。」她叫我的名字,把指尖插進我的發。
我分開她腋下的隱型拉鏈,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按在我的顱骨。
只是輕輕叫喊著我的名字,像是呼召。她未吻我。
我把她的裙子褪去,整個褪去。那像薄的輕紗裹在她身,她是一份被打開的
禮品,精美的無懈可擊。
或許她的內衣是粉紅或者水藍,奼紫或者艷黃,在我看來卻只是灰白。
有人說妓女因為性交繁多,所以性器的色澤會是黑而黯淡。而在我看來卻只
是灰白。
那些綺麗的香燈,艷紅的情慾,在我看來都只是灰白。
這世間縱使有一千萬種的色相風華,我只迷戀我的色素。
我是一個色盲,我的名字叫林秀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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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菱香
1996年10月21日。
我是一名警校生。
那天學校的廣播是這樣念的:
「刑事2班黃菱香,學號:CL3738。1979年12月4日出生,籍
貫遠楠。1994年保送入學,品學良好。於1996年10月16日至19日
期間無故離校不歸,經校方調查決定,現宣佈勒令該生退學。」
……
這是一次臥底生涯的開始。
我脫下警服的那一剎那,面無表情。
張國榮老師給了我母親9000塊錢,即買去我的初夜。
他說,反正是臥底做妓女,不如把我給他。
張國榮老師沒有結婚。在他射精的時候告訴過我會一直愛我,並等我。
和那一記精液一樣,這句話在我最難忘。
而那之後我一直低靡,並開始留戀化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