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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遙仰凰華繁 作者:不詳 [打印本頁]

作者: wxyuan7631    時間: 2010-12-5 16:07     標題: 遙仰凰華繁 作者:不詳

  聽到遠方傳來的細微腳步聲,少女們紛紛豎起耳朵。

  有人停止聊天,有人補上唇膏,有人把寫到一半的信收進抽屜。日光從窗戶
灑入,照亮少女們染成櫻花色的臉頰;春風則是輕搖著窗戶的玻璃。

  「五分。」

  一名少女輕聲說著。

  「唔哇……真嚴格!」

  她旁邊的少女露出惋惜的表情抬起頭來。

  「八分、八分!」

  兩名少女異口同聲地說著。

  「喔~~出現高分了!」

  一名少女猛然站了起來,椅子在她的身後倒下。

  「給我安靜!」

  另一名少女終於受不了似地拍打桌面,視線因此全部集中到她的身上,教室
裡頓時飄著掃興的空氣。不過少女並不介意,更以銳利到近乎潔癖的眼神掃視著
周圍。

  「各位都是高貴的凰華女學院學生,在採取行動的時候,請盡量帶著這樣的
自覺。」

  「是~~」

  少女們夾雜著歎息聲齊聲回應。在這一如往常的光景、一如往常的進展之中
,不足為提的對話正毫不厭倦地持續上演。

  然而,少女們嗅到了些許的徵兆,隨著腳步聲的接近,她們察覺到即將有一
陣嶄新的風吹進這間教室。

  少女們豎起耳朵傾聽,等待著即將來臨的瞬間。這陣風將會有著什麼樣的色
彩,有著什麼樣的味道?是溫暖的,還是冰冷的?是強風,還是微弱得只能撥起
髮梢的風?

  「各位同學,老師來了。」

  在腳步聲停在教室門口的瞬間,從少女口中發出清亮的聲音。

  鐘聲終於響了。從半世紀之前就一直負責宣告上課時間的鐘聲,讓少女們抬
起頭來,同時朝著門口望去。





  (一)

  瀧澤司在打開教室門扉的同時,就將身體輕盈地向後退。來到這間學校赴任
至今的這幾周,他不用刻意去做就自然學會了這樣的動作。

  「啊~~躲開了!」

  率先發出聲音的人果然還是相澤美綺,她眨著大大的眼睛,不滿似地鼓起臉
頰。

  「唉……」司無奈地歎了口氣。像她這種精神百倍的學生,在每個班上一定
都會有一個。美綺不但是班上的開心果,也是極度的麻煩製造者,不只是司,就
連其他學科的老師們也經常拿她沒辦法。

  不過,即使大家都是來自良家的千金小姐,也有各式各樣的類型啊……自從
開學典禮之後,司好幾次都萌生這種想法。

  「真可惜啊,沒能讓你有機會按快門。」

  司撿起掉在腳邊的板擦走向講台,但是話說回來,這還真是傳統的陷阱……
如果是第一次就算了,同樣的陷阱他當然不會再中第二次。

  「相澤同學,你怎麼老是這樣!你是什麼時候設下陷阱的!」

  和預料中的一樣,一道尖銳的聲音飛向美綺,是仁禮棲香。

  「居然設下這種騙小孩的惡作劇……身為凰華女學院分校的學生,你都不會
覺得丟臉嗎?」

  棲香是典型的優等生,負責規勸那些可能會得寸進尺的學生們。以老師的立
場來看,她真的是不需要讓人操心的理想型學生。

  被罵的美綺露出裝傻的表情看向身旁的上原奏。

  「是啊是啊!奏唄,你都不覺得丟臉嗎?」

  「咦!你、你說我嗎、說我嗎!?」

  奏因為矛頭忽然轉向自己,不禁慌張地來回看著美綺和棲香的臉。不用說,
「奏唄」是美綺擅自幫她取的綽號,並不是她本人自願的。

  「不是啦不是啦!我什麼都沒有做喔!」

  「你又來了~~剛才明明就興致勃勃的少」

  「太、太過分太過分了啦,美綺!」

  「相澤同學,請有所節制。居然把自己的罪過推到別人身上,卑鄙也要有個
限度吧。」

  「卑鄙~~卑鄙~~」

  幫棲香搭腔的是高松千鳥與高松鶇,她們是班上的雙胞胎搭檔,現在正露出
看好戲的表情哈哈大笑。

  「居然說我把罪過推到別人身上,真是失禮呢。換句話說,我跟奏唄是共犯
喔!我們兩個企圖達成這場完全犯罪~~」

  「喂,相澤,這哪是完全犯罪啊,大家都知道了耶。」

  司歎出第二口氣之後看向點名簿,總之,這個班級今天也沒有人缺席。

  不過在這間凰華女學院,基本上採用的教育系統是學分制,所以很少以班級
為單位舉行活動。即使如此,基於學生要在團體生活中培養協調性的這個理由,
所以學校姑且還是有編班並分配導師。

  雖然司的記憶力不是特別好,不過他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把自己負責的學
生姓名與長相對上了。

  因為司所負責的「分校系」這一班,全部的學生只有十二人。以一般的情況
來說,只有這點人數的學校應該很快就會被廢除,所以難免會令他覺得摸不著頭
緒。

  即使赴任至今已經過了好幾個禮拜,司還是沒能習慣這所學校的運作方式。
因為這裡就好的方面與壞的方面來說都太特殊了,至少就司所知道的範圍來看,
並沒有其他學校與這裡相同類型。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我沒有幫忙,我不是共犯啦!」

  ……還在吵這件事啊?司把手肘撐到了講台上。

  「我知道了啦,上原。這次的惡作劇是相澤美綺單獨犯下的罪行,這樣就行
了吧?」

  「唔哇!老師,這個決定不會太武斷了嗎?」

  美綺將拇指朝下發出噓聲。這個做出反抗舉動的學生,其實是一個超級資產
家的掌上明珠,想必沒有人能在初次見到她時就看穿這點吧。

  回過神來,才發現教室裡充滿了學生們閒聊的吵雜聲,大概是對這樣的對話
感到厭倦了吧。有人拿窗戶的玻璃當鏡子整理瀏海、有人在傳紙條、有人安慰著
驚慌失措的奏、有人跟著美綺一起喝倒采……

  即使只有十二名學生,這也是司第一次負責的班級,然而要讓多愁善感、充
滿好奇心又一容易厭倦的她們團結在一起,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如果是生活
指導教員圾水老師的話倒還好,不過對於年輕的司來說實在太困難了。

  而且大概是因為年紀相差不多吧,與其說她們把司當成老師,更傾向於把他
當成朋友,說好聽一點是友善,說穿了就是所謂的「瞧不起I

  「相澤同學,罰你在放學之後掃廁所!」

  棲香尖銳的聲音忽然響遍教室,原本在閒聊的同學們同時看向她。

  「咦咦咦!香香,哪有這樣的啦~~!」

  「給我住口。還有,請不要這樣叫我,我應該說過很多次了吧?」

  棲香與美綺的視線對上了,但是不論怎麼想,美綺在這場戰鬥中也沒有勝算
。接著棲香朝著奏瞥了一眼。

  「上原同學,你也是同罪,所以要一起罰掃廁所!」

  「咦咦咦咦~~~~!我真的沒有做啦……」

  「就算沒有做,你沒有阻止她就算同罪。瀧澤老師,這樣可以吧?」

  「啊?」

  司嚇了一跳,露出茫然的表情看向棲香。

  「我已經針對相澤和上原兩位同學給予剛才的處分了。請問沒有問題吧?」


  「呃、啊~~可是,這又不是什麼天大的壞事……」

  「老師加油,不要輸給香香了!」

  以美綺為首,其他幾名學生也跟著起哄喊加油,儘管司很想回應她們的聲援
,不過棲香嚴厲的視線卻不容許他這麼做。

  「瀧澤老師,請˙問˙沒˙有˙問˙題˙吧?」

  「是、是的……」

  --果然還是敵不過她。

  這裡是凰華女學院分校。

  為了因應即將來臨的國際化社會,這個教育機關負責培育兼具正確的禮儀規
範,以及富有全方位教養、足以擔負起新時代的淑女。這裡是由位於市中心寧靜
住宅區一角的「凰華女學院」所成立的分校,在這個被優美的大自然所環抱、風
光明媚的環境之中,凰華女學院分校將致力推行全校住宿制的全方位教育--

  這段寫在學生手冊上的學校簡介,雖然在內容上並沒有錯誤,不過如果要把
這個荒涼又杳無人煙的半島稱為「風光明媚的環境℉或許應該要馬上更改「風光
明媚」的定義吧?當時的司是這麼想的。

  司首度來到這所學校的那一天,先是從東京轉搭三次電車,在車上搖晃了兩
個小時,然後又轉乘公車搭了三十分鐘之後,才終於抵達這個放眼望去是一片宛
如世界盡頭的寂寥之處。他沒看到半點人影,這裡只有筆直延伸的道路、蒼翠的
森林、連綿起伏的矮山,以及就像在啜泣的冰冷海風呼嘯而過。由於司不認為被
稱為貴族學校的凰華女學院會在這種地方,因此不斷反覆閱讀著通知書。

  這條路的盡頭有一座監獄--如果通知書上是這麼寫的,那他反而還可以接
受。這種彷彿刻意與社會隔離的情境,對於勉強從大學畢業並且順利就職的司來
說,擁有足以讓他微微萌芽的期待與希望輕易萎縮的負面能量。

  不過與他剛下車時所見的風景不同的是,學校的校區內部真的是個整備良好
的寬廣樂園。校庭寬廣的程度彷彿可以直接挪用為飛機跑道,那座位於櫻花樹道
盡頭的西式建築則讓人聯想到鹿鳴館;除此之外還有網球場、弓道場、具備四百
公尺跑道的田徑場、甚至連高爾夫球練習場都很完備,不愧是名人子女才能就讀
的學校,設備充實得讓人不覺得有其他地方的教育設施比這裡完善。

  司畢業於一間極為普通、而且非常平民化的學校,以他的角度來看,能夠在
這裡任教實在令人很稱羨。然而學生們置身於這個宛如桃花源的環境是要付出代
價的,那就是她們必須在教師的陪同下才能獲准外出,在沒什麼機會與外界接觸
的情況下,她們將在這間學校度過青春時代最美好的時期。這片23˙798平方公
里的寬廣校區,或許可說是用來束縛為數僅有五十三名學生的牢籠。

  一

  「喂,那邊的勞工!」

  結束班會時間之後,某人叫住了正要前往教職員室的司,她的聲調高亢得好
像會一直在一耳中迴盪。

  「啊,理事長。」

  面前的嬌小少女聽到這樣的回答,明顯露出不服氣的表情,她投過來的視線
包含著「要多尊敬我一點]「給我敬禮I「要臣服於我」等各式各樣的訊息。

  司忍著湧上來的笑意繼續說道:

  「理事長,你來得正好,可以幫我搬教材嗎?我正在想只有我一個人搬會很
累。」

  「喂!我可是理事長喔!為什麼非得幫你工作不可?」

  「雖然是理事長,不過你也是我的學生吧?所以囉,學生要好好聽老師的話
才行。」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早安,司先生。」

  站在一旁的女僕莉妲無視於理事長--風祭雅的憤怒,對司投以甜美的笑容


  她的本名是莉莉雅˙伊利尼齊納˙梅裘艾瓦。擁有金髮褐眼,正如名字所示
是外國人。她不只負責管理在這間學校工作的女僕與員工,也是身旁這名少女的
監護人兼指導者。

  「早安,莉妲小姐。」

  司也回給她一個笑容。只要聽到她溫柔的聲音,內心不知為何就會平靜下來
;只要看見

  她那周到嚴謹的態度,自然就會挺直背脊。

  「我說莉妲,這個傢伙太過分了!我都已經親自來找他說話了,他卻連一聲
招呼都不打耶!」

  理事長對莉妲抱怨,她的語氣就像是在打小報告朋友的惡作劇。

  與同年齡的女孩相比,她那嬌小的身軀很明顯沒有達到平均值。雖然可能和
上述原因無關,不過她刻意讓自己看起來很有份量的舉動倒是格外顯眼……不過
因為她既是這間凰華女學院分校的學生,同時又身兼理事長,所以她的存在本身
已經算是相當有份量了。

  「大小姐,這樣的說法不太妥當。」

  莉妲與化為步行活火山的理事長完全相反,以極為冷靜的聲音說道:

  「在強制要求他人問候之前,身為理事長的大小姐自己,應該要先進行一次
可以作為榜樣的問候吧?」

  這個過於正確的指摘讓理事長一瞬間沉默下來,不過她馬上就揚起眉角。

  「可、可是……」

  對方卻甜甜一笑。

  莉妲露出不讓她有空隙反駁的笑容,並且悄悄以眼神向司打暗號,司知道這
是莉妲示意預備鈴快要響了,所以要他趕快去教職員室的意思。

  「那、那麼理事長,晚點見了!」

  「啊、喂!你想逃嗎~~!」

  理事長高聲制止想要迅速開溜的司,但是莉妲馬上就繞到她的面前。

  「大小姐,像這種時候,請您對他說『小心慢走』。」

  「為、為什麼我非要對他說小心慢走這種話啊!我可是風祭家的人耶?」

  「正因如此才要這麼說,大小姐。若是理事長沒辦法好好向別人問候,就不
能成為學生們的榜樣了。」

  「唔……唔唔唔唔……!」

  司轉身背對理事長的吼聲,像是要逃走一般地衝進教職員室。

  ……莉妲小姐真有一套。

  能夠將那個任性程度是眾所皆知的風祭雅馴服……更正,應該說,能夠對她
提出建議的人,在這間學校裡就只有莉妲一個人。司本來就聽說莉妲似乎從理事
長小的時候,就一直擔任她的侍從,所以現在她們之間應該擁有如家人般的羈絆
吧。

  風祭家。

  --此家系主掌著這個國家人盡皆知的巨大財團。

  這只「經濟怪物」不只是這間凰華女學院分校的經營者,也擁有許多足以代
表日本的企業,總歸來說,理事長就是風祭財團總裁--風祭雄大的女兒。

  對司來說,自從就職成為這間學校的老師之後,每天都是驚訝連連。其中最
令他訝異的事實,就是理事長不只是風祭家的人,還是這間學校的學生這件事。
換句話說,以司的立場來看,理事長不但是他的學生,也是他的頂頭上司。

  她到底是基於什麼原因而坐上理事長的位子呢?身為平民百姓的司無從去推
測。更何況她明明是個學生,怎麼還能擔任理事長啊?雖然司並不是沒有想過這
個問題,不過這間學校本來就已經是個神奇的存在了,因此就算去深究每個細節
也沒有意義,這是可以肯定的。





  「怎麼樣?差不多適應這間學校了嗎?」

  進入教職員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後,身為前輩的老師曉光一郎就走過來搭
話。

  一副模特兒身材而且五官端正的他,有著隨時都可以進入男公關酒店上班的
俊秀外型,雖然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說話方式是他美中不足的地方,不過自從司進
入這間學校就職以來,在許多方面都受到他的照顧。

  「嗯,勉強習慣了吧……」

  司歎了口氣並且開始準備教材。司負責的科目是社會,雖然他還不習慣站在
講台上教書,不過幸好這間學校至少是與「學級制度崩壞」這種字眼無緣的地方


  「司,你要喝紅茶嗎?」

  「不,我差不多該回教室了……唔哇哇哇哇哇!」

  曉話才剛說完,就把茶杯當成棒球一樣扔了過來,司在千鈞一髮之際接住了
杯子,然後用差點哭出來的表情抬頭看著他。

  「您、您您、您這是在做什麼啊!這是每個要價二十萬日幣的麥森茶杯耶η


  「是這樣嗎?司對於這種小事記得意外地清楚呢。」

  他若無其事地輕聲說道。要是在這間學校待上幾年,金錢觀似乎會自然地扭
曲,而且更重要的是,光是看到教職員用的茶杯都是麥森或瑋致活等高級品牌,
就證明了這間學校實在非比尋常。

  非比尋常的當然不只是茶杯而已。說起來學校裡有女僕也很奇怪;學生與老
師住在同一棟宿舍裡也很奇怪;宿舍慇勤提供飯店會有的客房用餐與衣服送洗等
服務也很奇怪;老師們習慣以高級進口轎車代步的事情也非常奇怪。



  司的心情就如同愛莉絲夢遊仙境,就算說是大學恩師的推薦,但像自己這樣
的人為什麼能夠來這間學校教書呢?司不認為白己的工作表現足以得到高過平均
所得的薪資,也不認為自己特別到足以和「型男」等級的老師們相提並論,一切
真的只能說是自己運氣好而已。

  「……所以,你對哪個出手了?」

  「什麼?」

  曉光一郎咧嘴笑咪咪地凝視著歪過腦袋的司。

  「您是指什麼呢?我既沒有玩股票,也沒有賭博啊?」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傢伙。我所說的出手,當然是指女人囉。」

  「啊──────?」

  司驚訝得大叫出來,曉則是一邊說「安靜點」,一邊將食指抵在嘴上,而且
還用令人不由得渾身酥麻的甜蜜嗓音悄聲說道:

  「如果已經下定決心要陷進去就算了,沒這個打算的話就不要太過深入,見
好就收才是聰明的判斷。」

  「請、請不要擅自決定啦!」

  聽到司紅著臉如此反駁,曉光一郎露出意外的表情收回上半身。

  「什麼嘛,不是這件事嗎?」

  「當然不是,您為什麼會往那方面想啊?」

  「沒有啦,因為我看司的表情好像很凝重,所以就斷定絕對跟女人有關。」


  「我跟曉老師不一樣,不是那種女性關係多彩多姿的人。」

  司忍不住想挖苦他一下。這個英俊的老師大概永遠不缺女人相關的話題吧…
…我並不是在羨慕他,絕對沒有。

  不過正如他所指摘的,自己在剛才或許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最近司所擔心的,是相澤美綺與仁禮棲香的事情。

  由司擔任導師班中的這兩位同學,即使以旁人的角度來看,也能知道她們之
間明顯交惡。嚴格來說,應該是棲香單方面地討厭美綺。

  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不過至少以司的立場而言,他不認為
天真爛漫又表裡如一的美綺會有什麼惹人厭的地方。即使是這樣,他也不認為既
聰明自尊心又高的棲香,會無緣無故去找美綺的麻煩。

  如果單純是因為個性不合的話就沒辦法了,不過站在導師的立場,可以的話
真希望她們能好好相處。

  「嗯……是關於相澤跟仁禮的事情……」

  司下定決心開口之後,曉睜大了眼睛。

  「喔喔,司還滿勇敢的嘛,沒想到你居然會對AIZAWA集團跟仁禮集團的千金
小姐出手!」



  「所以說,請您不要這樣打岔啦!」

  司也差不多習慣這個人的個性了,他就是那種凡事都要開個玩笑打個岔才肯
罷休的人。這肯定是罹患了「嚴肅氣氛恐懼症」吧?司試著在心中如此斷定。

  「她們一邊是超級炒地皮公司,一邊是起源於宮廷貴族的華族世家。先不提
後者已經沒有昔日那麼風光了,總之兩邊都是令人傻眼的資產家。不過還比不上
風祭家就是了。」

  曉露出萬事通的表情開始述說。

  以土地再開發事業為人所知的AIZAWA集團,名聲可說是非常響亮,不過關於
仁禮集團這一邊,司就沒有那麼熟悉了。依照曉的說法,這個家系的榮華光景似
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聽說他們曾經在過去一段時期被稱為仁禮財閥。

  「那兩個人的交情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司單刀直入地說完後,曉也點了點頭。

  「哎呀,這沒什麼好擔心的,因為仁禮無論對誰都很嘮叨嘛。」

  「就算您這麼說,我還是很在意。雖然仁禮或許很嘮叨,可是該怎麼說呢…
…好像對相澤特別嚴重……」

  「……嗯~~畢竟這也不是最近才開始的事了。總之,那兩個人的導師是你,
所以你要怎麼帶這個班級就隨便你吧!」

  司差點就要脫口說出「哇咧,這個人真不負責」這句話,因為曉那副事不關
己的模樣實在太爽朗了。

  預備鈴響了之後,老師們連忙離開教職員室,司也沉重地站起來,然後伸手
拿起教材。





  說到凰華女學院分校的特色之一,就屬「本校系」與「分校系」的稱呼。

  正如字面所述,前者指的是從本校中途轉來的學生,後者則是指直接就讀分
校的學生。雖然兩邊同樣是在分校唸書,不過他們卻試著在一些看得見或看不見
的部分做出區分。

  比方說制服的設計。令人驚訝的就是,前者與後者所穿的制服簡直完全不一
樣。雖然不知道這種既定的原則有什麼意義,不過這是訂立至今已經超過半個世
紀的校規,所以也無從去改變。

  即使她們之間並非對立,不過在習慣上,本校系還是會與本校系的學生聚在
一起,分校系也會與分校系的學生聚在一起。或許這單純只是因為兩者的宿舍不
同棟,所以才會在各自的共同生活中建立起較深的友誼吧。

  就司所見,他認為本校系的學生們擁有比較強烈的「千金小姐」氣質,當中
最具代表性的學生就是理事長--風祭雅。先不提個性,她確實是一位幾乎沒人
比得上的超級千金小姐。

  另一方面,司所帶領的分校系學生,因為人多的關係所以很熱鬧,即使每個
學生都是日本屈指可數的大小姐,彼此之間依然飄蕩著和善的空氣。



  「老師,要不要我告訴你一件好事?」

  這天的午休時間。

  司來到圖書館還書,卻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相澤美綺找上了。如果代表
本校系的學生是理事長,那麼代表分校系的應該就是她了。

  「喔、真難得,相澤居然會來圖書館?」

  「真是失禮!我說啊,我可是凰華新聞的記者耶?身為媒體記者怎麼可能會
跟圖書館沒有關係?」

  「哈哈,也對,還滿有道理的。」

  司露出了苦笑。校內有一份不定期發行的壁報刊物,名為「凰華新聞一美綺
就是這份新聞的記者。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學校公認的刊物,不過她本人似乎很
熱中於進行採訪活動。

  「別提這個了,你說的好事是什麼?」

  「咦?啊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少話說老師,給一點這次考試的提示嘛
~~」

  「這種事情當然不行。」

  美綺隨即屈膝彎下腰來,並從下方向上看著司。

  「老師~~怎麼樣都不行嗎?」

  「不行就是不行。」

  「唔唔!居然連色誘都不管用,老師意外地難應付呢!」





  剛才的哪裡算是色誘啊?不過司沒有力氣去損她,只是聳聳肩之後接連將書
本放回原位,其實是資深的生田老師拜託他幫忙把借了很久的藏書拿過來歸還。


  「那些書……難道是生田老師過期沒還的嗎?」

  「喔,你怎麼知道?」

  美綺得意地哼了一聲。

  「沒什麼,這簡單得很,華生。因為那個人是慣犯嘛,之前他曾經欠了兩百
二十四本書,還被莉妲她們綁起來公開示眾喔!」

  聽到這番話之後,司一下子變得精疲力盡。也就是說,他是不希望這次又因
為欠書不還被罵,所以才找新來的老師幫忙還的。

  「順帶一提,關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記載在凰華新聞第二十五期,請多指
教!」

  美綺朝司拋了一個媚眼。原來如此,那份壁報新聞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啊
……一想到生田老師曾經華麗登上新聞版面,司就覺得有點想要請他節哀順變。


  「不過老師,就算還書的工作很辛苦,也不可以讓香香幫忙喔!」

  「香香?」

  司反芻這兩個字之後,才察覺她指的是仁禮棲香,把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取
上綽號是美綺的嗜好。

  「為什麼會忽然提到仁禮?」



  「因為你看,香香就在那裡對吧?她一直看著這邊,而且似乎很在意。她一
定是想要來幫老師的忙!」

  沿著美綺的視線看過去,棲香確實就在附近,她一邊與圖書館員交談,一邊
牽制似地觀察著這邊的狀況。

  司的視線忽然與棲香對上,不過她馬上就把眼神別開了。

  「沒錯吧?那孩子啊,只要被別人拜託做事情,或是看到有人遇到麻煩,就
一定會去幫忙的,所以要好好阻止她喔。」

  美綺以宛如擔心女兒的語氣這麼說道。她們之間的交情明明就很差,為什麼
美綺會特地去關心棲香呢?

  「既然這樣,相澤你去跟仁禮這麼說不就好了?」

  「香香怎麼可能會聽我的話嘛。」

  「這種事情沒有絕對吧?」

  「就因為是絕對,我才會這麼說的。所以就麻煩老師囉。如果香香不肯聽老
師的話,老師可以說『我知道你不能見人的秘密』來恐嚇她!」

  「恐嚇!?」

  美綺竟然隨口說出了可怕的字眼。

  「沒錯。其實啊,香香在還是小學生的時候,曾經坐雲霄飛車嚇到尿褲子,
之後就得了游樂園恐懼症喔!」

  「……」

  司納悶地看向美綺。如果要說這件事情見不得人的話,確實是見不得人沒錯
啦,不過若要說沒什麼的話,其實倒也沒什麼。

  「啊~~老師不相信對吧?沒差,總之麻煩你囉!」

  「唔、喂,等一下〡」

  司在美綺準備離開的時候叫住了她,因為他想找美綺打聽一些事情。

  「剛才你說的『好事』……就是指這個?」

  「咦?」

  「你不是說要告訴我一件好事嗎?」

  「喔~~那個啊。」

  美綺以就像完全忘記這回事的語氣回應之後轉過身來。

  「那麼,我就告訴老師吧。我們班上對瀧澤司的評分結果~~*你猜是幾分呢
?」

  「評分結果?你……」

  冷不防聽到她這麼說,司不由得不安了起來。

  「難道你們……該不會只要有新老師上任,就會玩這種幫長相打分數的遊戲
吧?」

  「怎麼可以說是遊戲呢~~我們在打分數的時候可是很認真的!」

  美綺無意義地擺起架子。

  司還是學生的時候,也曾經在有轉學生轉來的時候擅自幫人家打分數,不過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淪到被人家打分數。

  「鏘鏘~~*那麼,答案要揭曉囉!」

  「呃、等、等一下!」

  「怎麼了嗎?還沒作好心理準備?」

  「不、不是啦,但這也……」

  「有什麼關係?那我就重新打起精神,繼續發表囉……」

  「兩位,請安靜點好嗎?」

  來到司與美綺旁邊的人是棲香。

  她的眉角微微上揚,以無聲的憤怒眼神凝視著美綺。

  「這裡是圖書館,你不知道這麼做會造成別人的困擾嗎?」

  「啊、抱歉抱歉!那麼老師,麻煩囉!」

  美綺迅速說完這番話之後,便誇張地行了一個禮離開了。儘管司不禁想要叫
住她,卻因為感覺到棲香的視線而打消念頭。

  那個傢伙,居然沒把重點說完就跑了,這樣我不是會超級在意嗎……

  「受不了,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棲香凝視著美綺逃走的背影喃喃說道。

  「哈、哈哈,說得也是。」

  「瀧澤老師也一樣。」

  馬上就被吐槽了。

  雖然棲香平常說話總是不饒人,不過她今天的語氣似乎更銳利了一點。大概
是她心情不好吧?

  「瀧澤老師。」

  「什、什麼事?」

  「我來幫你吧。就算是男生,只有一個人做也會很辛苦吧?」

  棲香看向司手上的書如此說著。

  事情的發展真的就如同美綺所預言。『那孩子啊,只要被別人拜託做事情,
或是看到有人遇到麻煩,就一定會去幫忙的,所以要好好阻止她喔。』

  「不,不用了。比起這個……」

  司將目光移向棲香身後的推車,在上頭堆成一座小山的書,明明就比司手中
的書多上好幾倍。像她這種不會拒絕他人要求的個性,肯定是被哪個老師看穿了
吧。

  「我也來幫仁禮的忙吧,你那邊看起來比較辛苦。」

  「不、不用了,這種工作不用勞煩瀧澤老師幫忙。」





  「你又這麼客氣了,什麼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是仁禮的壞習慣。」

  「……!」

  看到棲香露出吃驚的表情,司不禁有種會心一笑的感覺。不,或許其中也夾
雜了一些同情吧。她總會把別人不想做的事情攬在身上,而且不依靠別人去獨力
完成。她明明不是班長,卻因為這種比較不知變通的性格,而在不知不覺中處於
近似於班長的立場。

  只要注視著她,一股懷念的情感就會悄悄地甦醒。當司還是學生的時候,班
上也有一個相同類型的女孩,明明自己有很多出手幫忙的機會,卻因為不好意思
而沒能成為助力。

  「可是,總不能造成老師的困擾……」

  「嘿咻!」

  棲香還沒把話說完,司就把手中的書放到推車上了。

  「那我們就一起整理好了。這樣可以了吧?」

  聽到司的話,棲香露出訝異的表情抬頭看著他。

  「可是……」

  「聽好了,仁禮。之後如果遇到什麼煩惱就來找我商量,不要把事情都攬在
自己身上,我會盡力幫忙的。」

  這不只是自己的期望,也是相澤美綺的期望。

  明明彼此之間處得不愉快,美綺卻依然關心著棲香,即使司不知道其中的原
因,但美綺似乎沒有辦法放著她不管。

  而且,司自己也一樣……至於司擔心棲香的理由,當然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學
生。

  「那……那個……」

  棲香再度變得欲言又止。

  「嗯?馬上就有事情要找我幫忙了嗎?」

  「不、不是……不是那樣的……瀧澤老師,您剛才跟相澤同學聊了什麼嗎?


  棲香忽然說出這句話。

  「為什麼這麼問?你很在意嗎?」

  「不是的……只是,她剛才不時用不懷好意的表情看向我……」

  「我不認為她不懷好意喔。」

  「我不相信。」

  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司原本想對棲香說「這是被害妄想症℉不過由於她的表
情非常認真,所以司說不出口。

  --相澤美綺非常擔心你喔。雖然要這麼說很簡單,不過司覺得現在這麼做
也無濟於事,不管怎麼說,她應該也不會完全接受吧。

  「生田老師已經是逾期不還書的慣犯了,所以為了他好,應該由他自己把書
拿來還才對。我們剛才就是在聊這個。」

  「騙人,我沒聽過生田老師總是逾期不還這種事,一定是相澤同學亂說的。


  「可是好像有證據喔?比較詳細的部分有刊登在凰華新聞的樣子……仁禮沒
看過嗎?」

  「我沒看過那種無聊的東西,而且她說的話也不值得相信。」

  她卻毫不猶豫地斷言,而且到了殘酷的程度。

  「除此之外還有說些什麼吧?剛才你們有放低聲音說悄悄話吧?」

  棲香繼續逼問。

  「……還有聊到什麼嗎?」

  剛才還有聊到的事情,就是那個「遊樂園恐懼症」的話題吧。不過那是美綺
最擅長講的玩笑話,她既沒有惡意,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所以我也沒有相信。」

  棲香默默點了點頭。

  「她說仁禮小時候搭了雲霄飛車之後,就罹患了遊樂園恐懼症。」

  司沒有多想就說出來了,只不過有略過尿褲子這方面的細節。

  「……所以,她的意思是說,我之所以不去那種滿是雲霄飛車等幼稚遊樂器
材的遊樂園,並不是因為沒興趣,而是因為害怕嗎?」

  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棲香如此低聲說著,司看到她顫抖的嘴唇,才察覺自
己剛才的發言過於輕率了。



  「沒、沒有啦,沒有說到那種程度,只是隨口聊一聊罷了……」

  以目前的氣氛來看,打死也不能說出「這是用來恐嚇你的把柄」這種話,畢
竟美綺的玩笑話對她來說是不管用的。

  「這種謠言太過分了,我不能原諒。我明明不會害怕雲霄飛車這種東西的。


  「……」

  「那個人把我貼上膽小鬼的標籤並且樂在其中,現在她肯定正在對其他人散
佈謠言。」

  「我覺得相澤不是這種人……」

  「不,她就是這種人。」

  棲香的語氣非常頑固,由於導火線是自己的發言,所以司也沒辦法再多說什
麼。

  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她會有這種反應?

  讓她那應該很適合微笑的臉頰緊繃起來的原因是什麼?讓她那美麗細長的眉
毛動搖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司身為教師,自然想要瞭解原因,然而另一方面,那位前輩老師的話語也掠
過腦海

  『如果已經下定決心要陷進去就算了,沒這個打算的話就不要太過深入。』


  ……以「陷進去」這種字眼來形容實在太誇張了點,身為一名教師,想要瞭
解學生應該是很自然的。

  「瀧澤老師,下一次的外出口請您與我同行。」

  「啊?」

  由於棲香的語氣非常冷靜,使得司發出一聲傻氣的回應。

  「下一次的外出口,請和我一起去遊樂園,麻煩您了。」



  (一一)



  仁禮棲香正眺望著窗外流逝而去的景色。

  不對,嚴格來說,她是在看著映在車窗上的自己。即使她想要保持平靜,但
要是一個不留意,眉毛附近就會稍微跳動幾下。

  ……不對,我絕對不是在緊張。

  棲香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再度將視線移回窗外的景色,不久之後,電車終於
駛進目標車站的月台。

  她知道自己的心跳稍微加快。我有多久沒有離開學校了?而且自己為什麼…
…會單獨跟一名男性來到這種地方?

  「我說仁禮……你真的要坐那個?」

  一走出車站的剪票口,瀧澤司就開口確認。

  位於他們面前的,是號稱世界規模最大的遊樂園「宙斯庭園」,而且在距離
大門遙遠的另



  一端,聳立著可以說是這座遊樂園的象徵--怪物級的娛樂設施「直達地獄
J」

  依照導覽手冊的內容,其軌道的高低差有七百公尺。這個全長達二十公里的
尖叫設施具有似乎會讓飛車連續旋轉十二圈的設計,然後再往反方向旋轉十二圈
。雖然司不由得懷疑起這份簡介是不是印錯了,不過實際目睹之後,就會體認到
自己的想法有多麼膚淺。

  「仁禮?」

  「啊、嗯。是的,就是要坐那個。雖然據說它會筆直通往地獄,但那種東西
畢竟是電動遊樂器材,不過是兒戲罷了。」

  不能在這裡表露出害怕的樣子,畢竟約他來遊樂園的可不是別人,就是她自
己。因為她只能藉由這個方法'才能證明自己不是膽小鬼。

  --原則上,凰華女學院分校不允許學生在平日外出,不僅學校周圍完全沒
有超商之類的商店,而且學生需要的東西都可以在校內的福利社買齊,所以即使
校方准許自由外出,會喜歡在放學後外出的學生應該也不多。

  然而,如果學生有意願的話,倒是可以在既定的日子外出。

  不過當然不是平白無故就能出去,還必須要有保護者--也就是教師的陪同
才能獲准。

  由於平常在校內實在是悶得發慌,學生們到了外出口都會盡情發洩心中的鬱
悶。雖然玩樂範圍當然會被限定在教師的監視之下,不過她們會以購物或是看電
影等自己喜歡的方式盡…情地玩。

  棲香也不例外,一樣擁有外出的權利,不過她幾乎沒有行使過這個權利。

  她與家人之間的感情,並沒有好到會讓她願意在每次的外出口返家,雖然她
也很想看看弟弟正臣,但是雙親應該不會歡迎自己回到那棟屋子,因此她頂多只
會在櫻花盛開的季節回去露個臉。

  棲香對於涉谷或原宿之類的地方不感興趣,也沒有什麼能讓她浪費金錢的嗜
好,因此她認為自己直到從學校畢業之前,說不定幾乎不會去到外面的世界。因
為她等同是被這個世界以及雙親逼上絕境,才會轉來這間學校的。

  ……然而如今,自己卻像這樣悠哉地來到了遊樂園。

  而且還是和『男性教師』一起來的。

  「仁禮,要回頭就趁現在喔。」

  排隊排了一個小時之後,司在即將坐上雲霄飛車前這麼說道。

  「我上次有坐過這種雲霄飛車……不過該怎麼說呢,這算是給老手玩的,不
是外行人可以隨便嘗試的東西。」

  「那麼,您的意思是說,我是外行人嗎?」

  棲香面不改色地回答。



  其實她很怕,她知道自己並不老實,然而要是在這裡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就
等於承認自己輸了。

  ……輸?

  到底輸的定義是什麼?而所謂的贏又是什麼?有時候,她會有種陷入無盡迷
宮的感覺。

  不過現在這些問題都已經無所謂了,問題在於上次的外出口,司已經和相澤
美綺來到這座宙斯庭園,征服了眼前的這個遊樂設施。

  ……既然那個人辦得到,自己就不可能辦不到。

  她想要洗刷遊樂園恐懼症的污名,同時要證明自己比她來得優秀,總覺得如
果不這麼做的話,這種煩悶的感覺將永遠無法消除。

  然而--

  「那麼,要好好抓緊囉,仁禮。」

  「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間,世界倒轉了。

  體驗到全身幾乎要被壓扁的重力之後,棲香幾乎就沒有記憶了,雖然她隱約
記得藍天白

  雲不斷轉動,不過除此之外的記憶幾乎是零。

  「不要啊啊啊啊啊!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啊啊啊啊!」

  「所以我、我、我、我不是說過了……唔哇唔哇唔哇哇哇哇!」

  ……終於,在經過了好似永恆的時間之後,兩人從七百公尺的急速降落與惡
魔十二迴旋中生還了。

  察覺到雙腳踩在地面後,棲香這才回過神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
雲霄飛車站在這裡的。

  「怎麼樣,這樣就能證明我沒有遊樂園恐懼症了吧?」

  她光是說出這句話就已經盡了全力。

  「可是,剛才仁禮昏……」

  「我並沒有昏倒。」

  棲香迅速將頭髮重新綁好,之後挺起背脊。身為仁禮家的長女,可不能因為
這點小事就動搖。

  「接下來是尖叫大和號。瀧澤老師,我們走吧。」

  尖叫大和號。依照導覽手冊的介紹,它是直徑一公里、旋轉速度高達時速兩
百公里的超大型摩天輪。光是看到這樣的設施規格,就知道這並非能讓情侶度過
兩人獨處之甜蜜時光的簡單玩意兒。

  不過棲香非坐不可。

  「我說啊,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去?」

  ,沒有這種時間。尖叫大和號是很受歡迎的遊樂設施,所以至少要有排隊一
個小時的覺悟才行。」

  雖然嘴上這麼說,棲香覺得那也不過就是摩天輪而已。這種與雲霄飛車類型
不同、純粹在原地不斷轉動的單純裝置,肯定不會誇張到造成世間的轟動才對。


  ……不過在兩小時之後,棲香再度痛切體認到自己的想法太膚淺了。

  「唔……唔噗……」

  經過超乎常理的高速旋轉之後,兩人好不容易再度回到地面。儘管棲香直到
剛才都展現出倔強的模樣,但經過連續的折磨之下,身體終究是撐不住了。

  兩人就這麼暫時保持沉默,等待身體狀況恢復正常。司以蒼白的表情緩緩看
向棲香。

  「……你還好嗎?」

  「你心在說什麼呢?﹒只不過是一一迪點程度而已。好了,得趕快J11JLlr
\成預定計童旦才行。」

  棲香以一貫清晰的口吻回答。其實她的身體很難受,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吐
……不過她帝當然不會說出來。

  「預定計劃?你有訂立計劃?」

  「這是當然的。要是沒有訂立計劃,就沒辦法採取合理的行動了。」

  「順便問一下,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接下來是……鋼鐵深淵。之後預定會是尼加拉瓜大瀑布、鳥之國、傀儡人
偶、藍天、冒險森林跟勝利之路。」

  「等、等一下!」

  司露出愕然的樣子,並且探出了上半身。

  「你說的都是很受歡迎的遊樂設施,這樣下去會趕不上學校的門禁時間。應
該說根本就不用操這無謂的心,因為要是我們老是玩這種殺人設施會先死掉的!


  「可……可是,我聽說老師跟相澤同學來這裡的時候,玩了十幾種遊樂設施
……」

  棲香不禁激動了起來。為什麼老師跟她就做得到,跟自己就做不到?

  「因為啊,上次並不是一直在玩那些受歡迎的設施,而是看到好像很空的設
施就跑去坐一下。」

  「那麼,您的意思是,我訂立的計劃全都是白費工夫?」

  「沒有那麼誇張,不過我覺得你的計劃有些不切實際。」

  聽到司隨口說出這種話,棲香感到一股血氣直衝腦門。

  司說得沒錯,棲香也隱約覺得要完成所有的計劃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沒想到
會被如此輕易地否定。

  「那……我的努力……我昨天不惜通宵的努力該怎麼辦!」

  「你……通宵?」

  --呃!

  棲香連忙低下頭來。她也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逐漸發燙,剛才因為還在氣頭上
,所以不小心說出了絕對不能說的事。

  「不、不是的!我沒有因為期待要來遊樂園所以睡不著,沒有這回事!這是
誤會!」

  「原來……你很期待啊?」

  「這……!」

  儘管反射性地想要否認,不過棲香總覺得一旦說得越多,白己就越無法脫身


  明明不是的,明明不是這麼回事的。

  我只是想要洗刷污名,並不是因為第一次與男性外出而感到緊張或雀躍,明
明絕對不是這種理由的。

  「我知道了。不過啊,也差不多該吃午餐了吧?我肚子已經餓扁了。」

  「……好的。」

  可是,就是一整個不對勁。

  自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自從今早離開學校至今就一直是如此。

  ……好舒服。

  帶來初夏氣息的風輕盈地吹撫著臉頰,棲香因為自己的頭髮拂過頸子有些酥
癢,而想要翻過身。





  然而,她沒能順利更換姿勢,朦朧的思緒使得棲香經過好一陣子之後,才想
到這裡並不是自己房間的床上。

  她張開了眼睛。

  隨即,自樹梢間灑落的陽光在視界之中閃閃發亮,草地的綠色越來越鮮明,
圍繞在身邊的景色輪廓也逐漸清晰。

  「……?」

  棲香揉了揉眼睛,朝著旁邊看去。

  接著她嚥了口氣,因為唐突映入眼簾的,是司的睡臉。

  司坐在長椅上,以雙手環抱胸前的姿勢打著盹。此時棲香終於回想起來,自
己在用完午餐之後就打起瞌睡了。

  ……我太大意了,居然這麼輕易在男生面前露出睡臉。

  很多方面都對她造成了打擊。都已經排定那麼多行程了,卻把時間用在打瞌
睡上;都已經展現出那麼倔強的模樣了,卻帶頭輕易地舉白旗投降。

  總覺得好想哭,自己只是逕自激動起來,逕自白忙一場而已。然而,棲香不
能承認自己做了無意義的事情。

  「呼……」

  咚。



  忽然間,司的頭靠到棲香的肩膀上。

  觸碰到的部位異常火熱,讓她的心臟幾乎要停止了。棲香連忙環視四周,確
認附近沒有認識的人在之後,才戰戰兢兢地窺視著司的臉。

  「……呼……呼……」

  在長長的瀏海之間可以看見他的睫毛。

  雖然司是男性,睫毛卻意外地長。他的額間因為日曬而微微出汗,嘴巴附近
看得見刮過鬍子的點點痕跡,這個部分實在太過真實,令棲香立刻移開視線並且
端正坐姿。

  像這樣在這麼近的距離與家人以外的男性接觸,對她來說是第一次。

  ……不對。

  不堪回首的記憶在一瞬間甦醒,那急促的喘息與粗魯的胳臂。明明自己絕對
不可能忘記當時的恐懼。

  棲香再度將視線移回司的睡臉。

  自己曾經在某一個時期厭惡、憎恨男性這樣的存在。然而即使是累了,自己
又為何會在他的面前放鬆警戒呢?

  為什麼這個人,會對我露出這麼沒有防備的樣子?

  「…………好像小孩子一樣。」

  棲香看著他靜靜熟睡的臉,並且輕聲說著。

  雖然他比自己年長,睡臉卻像是一個少年,真的就只個是玩累的孩子。這個
事實令她覺得意外地有趣。

  「老師,對不起……」

  她以勉強發出聲音的音量細語著。

  隨即,靠在棲香肩膀上的司,眼皮略微動了一下,並且開始緩緩坐起上半身
。他總算張開眼睛,並且詫異地環視著周圍。

  「早安。」

  棲香找不到適合的話語,不小心就這麼說了。

  「嗯……早安……唔~~?」

  司在睡眼惺忪看向手錶的瞬間臉色變了,他似乎發現自己剛才在打瞌睡。

  「抱歉!我剛才好像睡死了……」

  「不……那個,畢竟我剛才也睡著了,而且是我帶著老師到處跑才害您這麼
累的,所以請不用在意。」

  棲香很自然就說出這樣的話。雖然沒有玩到什麼設施,不過那些都已經無所
謂了,並不是玩了很多設施就會特別了不起。

  回過神來,園內各處已經開始點燈了,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家大小正朝著遊樂
園的出口方向走去。

  「時間差不多了,如果不在三十分鐘之內離開,就會趕不上門禁的時間。」


  「好的,老師。」

  棲香從長椅上起身,然後站在司的正前方。

  「不過,可以請您陪我去最後一個地方嗎?」

  「咦?」

  「這是最後一個了,希望您可以和我去搭一個遊樂設施。」





  今天棲香來到這座宙斯庭園的另一個理由,就是現在位於兩人面前,那座非
常小型的雲霄飛車。

  「……今天要用這個做總結嗎?」

  司露出詫異的表情,交相看著雲霄飛車與棲香。

  他會質疑也是沒辦法的,因為這與其他華麗又受歡迎的遊樂設施不同,是現
下的孩子不會來玩的舊型設施。

  棲香抬頭看著這座掉漆的雲霄飛車。它當年明明經歷過光鮮亮麗的時代,時
光的流逝真是殘酷啊。

  由於沒有其他遊客在排隊,所以兩人馬上就能搭乘了。雲霄飛車發出喀咚喀
咚這種不可靠的聲音,緩緩提升了前進的速度。

  「仁禮,你還好吧?」

  「是的,我還好。老師,請看那裡,海面很漂亮喔。」

  這台機器的速度並不會快到要硬著頭皮忍耐,兩人就這樣享受著眼前逐漸變
化的景色好一陣子。

  真是美麗的晚霞。

  棲香心想,自己不知道有幾年沒看過如此遼闊的天空了。待在學校的時候,
她甚至沒有餘力享受天色變化的樂趣。

  「這麼一來,您終於願意相信我不怕雲霄飛車了吧?」

  雲霄飛車之旅在轉眼之間就結束了,棲香在朝著遊樂園出口前進時這麼說道
,司隨即露出無法形容、像是有些傷腦筋又像是在笑的表情點了點頭。

  「老師,我曾經搭乘過那座雲霄飛車一次。」

  「……咦?」

  司微微歪過了腦袋。

  「你今天不是第一次來宙斯庭園嗎?」

  「嗯,我是第一次來宙斯庭園,不過那座雲霄飛車,當初是設置在仁禮集團
經營的遊樂園裡。」

  聽到這件事情之後,司的表情變得越來越難以形容。忽然聽到這種事情,他
當然無法馬上理解。

  棲香瞇細眼睛,凝視著逐漸沒入雲層的夕陽。

  ……回想起來,那一天或許是最後一次與雙親出遊的回憶。

  在仁禮集團的遊樂園歡度二十週年的那一天,棲香與雙親出席參加慶祝活動
。對當時年僅四歲的棲香而言,所見的一切都是無比新奇,她記得自己非常興奮


  當時最具代表性的遊樂設施,就是剛才所搭乘的雲霄飛車。

  那次是棲香懂事以來,第一次對雙親提出任性的要求。她想要搭乘那座被稱
為國內最大、而且外表光鮮憂麗的雲霄飛車。

  雙親大概不記得那一天的事情了,肯定已經將它當成昔日忙碌生活中不足為
提的回憶,埋葬在記憶深處了。

  「老師,您有發現嗎?那座雲霄飛車所在區域的每一種娛樂設施,都是舊型
的吧?」

  司默默點了點頭。

  「被宙斯庭園逼得結束營業的遊樂園中、最具代表性的遊樂設施,都會被放
在那個區域保存。」

  仁禮集團的遊樂園,是在很久以前結束營業的。

  自從世界規模最大的遊樂園「宙斯庭園」開幕之後,全國各地的遊樂園都遭
受到重創,



  棲香回憶中的遊樂園也是其中之一。

  「原來是這樣啊……」

  司對棲香投以有些落寞的眼神。

  棲香並不是想要讓司感傷,只是想趁著洗刷污名的機會,順便讓他陪自己回
憶這段往事而已。如果雲霄飛車這種東西可以不存在的話,那就太好了。

  「抱歉。如果我剛才沒有打瞌睡,你想搭那座雲霄飛車多少次都可以的。」


  然而,司卻對棲香這麼說道。

  「沒關係,畢竟先睡著的人是我,更何況遊樂園這種地方是用來騙小孩子的
,我並不覺得好玩。」

  棲香這番話就像是要說給自己聽。由於她不想沉浸於昔日回憶之中,所以才
刻意使用這樣的說法。

  但是,司的表情並沒有變。

  「……我們改天再來吧?」

  「……我並不喜歡遊樂園這種地方。」

  明明從一開始就這麼說了,為什麼他就是聽不懂呢?

  「是真的,我不喜歡這種地方。」

  棲香就像是要說服自己似地反覆說著這句話,然而司彷彿看透了棲香內心思
般地微笑著,沒有給予任何的答覆。







  (一)



  仁禮棲香。

  雖然就讀這間學校的學生們各有特色,不過司認為她是讓自己特別感興趣的
學生。

  棲香是個性認真、循規蹈矩、才色兼備的優等生。雖然她擁有的素質足以令
她成為班上受歡迎的人物,她卻不喜歡討好別人,矜持的程度簡直可以用頑固來
形容。

  回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開學典禮的時候。當時的棲香站在主校舍前
方的櫻樹步道,心不在焉地欣賞著櫻花;她以目光追逐著隨風飛舞的花瓣,讓思
緒馳騁在並非此處的某一個遠方。

  儘管司當時想要和她打招呼,不過還是作罷了。之所以作罷的原因,有一部
分在於她美得令人猶疑而不敢上前,但司認為最主要的理由在於,像這樣與櫻花
嬉戲,對她來說似乎是某種重要的儀式。

  ……如果我的學生時代班上也有那樣的女孩,我肯定會喜歡上她吧。

  司在短暫的一瞬間如此思忖,真的只是一瞬間。

  然而在現實中,司是老師,她是學生,所以墜入情網的可能性是零。

  「老師,不用擔心這種事。」

  在司就這麼拿著茶杯、心不在焉地眺望著窗外的時候,榛葉邑那對他這麼說
道。回過神來,他才察覺四周飄著一股大吉嶺紅茶的高雅香氣。

  「需要再來一杯紅茶嗎?」

  「啊、好的。」

  司遞出了茶杯。這裡是一個舒適的空間,害他不小心就遊走到幻想世界了。


  榛葉邑那是被稱為分校系的學生,也是這間溫室的管理者。司第一次來到這
間學校的那一天,不小心迷路來到了這間溫室,之後就會偶爾來這裡坐坐,享用
她所招待的茶點。

  「……話說回來,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好像是不用擔心之類的。」

  「老師,你根本就沒在聽人家說話。」

  從旁邊插嘴的,是本校系的學生鷹月殿子。

  由於司平常和她沒什麼往來,所以並不熟悉她的個性,只是根據其他老師們
的說法,她與她的好朋友八乙女梓乃是經常蹺課的問題學生,而她們似乎也是這
間溫室的常客。

  「是在想仁禮同學的事情吧?」

  邑那露出高雅的笑容這麼說著,她那透光且散發出金色光輝的頭髮,輕盈地
落在她正在倒紅茶的手上。

  「……你怎麼知道?」

  「因為,最近瀧澤老師的話題總是圍繞著仁禮同學。」

  說得真直接……不對,現在不是感到佩服的時候,居然會在學生面前一直提
到某個學生,司在心中責備著自己的不成熟。

  「抱歉……其實班上還有一些跟仁禮相關的問題……」

  「我知道,是她跟相澤同學不合的事情吧?」

  果然被看穿了嗎?不過話說回來,棲香與美綺交惡的程度,應該在任何人的
眼中都是很明顯的問題吧。司如此轉換心情。

  「老師,煩惱過度會禿頭喔。」

  「鷹月,不要隨口就說出這種事情啦。」

  「老師希望那兩個人和好嗎?」

  司對於邑那的詢問點了個頭。

  他並不是想要讓她們的交情好得跟死黨一樣,如果她們彼此憎恨著對方的話
,司也認為不要隨意介入會比較好,然而美綺很明顯對棲香懷抱著善意,所以司
希望棲香本身也能察覺到美綺的心意。

  「我說鷹月,你認為呢?」

  司試著詢問她。

  「我討厭多管閒事,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隱情。」

  非常直接了當的答案,直接到甚至令人無法反駁。

  「那榛葉呢?」



  「呵呵,說得也是。我基本上也有同感。」

  果然是這樣嗎……司喪氣地垂下頭。

  「可是啊,我覺得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就算是多管閒事,也需要有人去製造
契機才行。若是直到畢業她們都像仇人一樣,那就太令人難過了。」

  或許這只是一個美麗的發想,然而司不希望她們覺得學生時代儘是些無趣的
回憶,他認為這是非常不幸的事情。

  兩人就這麼沉默了一陣子,邑那終於發出了清脆的笑聲。

  「我覺得老師已經想要多管閒事了吧?看您的樣子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了。」


  「不,我並不是這麼想……」

  那麼,我又是怎麼想的呢?連司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唯一能確認的,就是
他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管。

  「老師,你想怎麼做?」

  儘管殿子看起來似乎不是很感興趣,不過她仍然這樣詢問。

  「我才想問咧。」

  「喔~~原來沒計劃呀。」

  她果然不當成一回事。

  「我對老師要怎麼多管閒事很感興趣。仔細想想,會這樣光明正大多管別人
閒事的老師,大概就只有瀧澤老師一個人呢。」

  邑那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以認真的表情訴說。不過這真的是稱讚嗎?

  「……總之,我再試著想想看吧。我會去找找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成為契機
。」

  雖然嘴上這麼說,司卻完全想不到能讓她們和平相處的方法。他只希望不要
在找不到契機的狀況之下,時間就一直流逝到畢業典禮的那一天。

  這個時候,司感覺到有人打開了溫室的門,轉身一看,那裡站著一名褐色長
髮、看起來似乎很內向的少女。

  「小殿……」

  在少女正要呼喚殿子的時候,司和她的目光對上了,她似乎沒想到司居然會
在這裡,不禁露出很顯然在害怕的神情。

  「梓乃,我現在就去。」

  殿子站了起來,她向司和邑那致意之後,就朝著少女跑去,少女也隨之逐漸
恢復為安心的神色。

  她是八乙女梓乃,和殿子一樣是本校系的學生,她似乎罹患極度的對人恐懼
症,不會對殿子以外的人卸下心防。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隱情。

  殿子的這句話,如今沉重地壓在司的心中。



  他明白不會有人完全沒有隱情,就連司自己也是如此。

  不過在幾天之後,司在一個意外的時間點,掌握到了這樣的「契機」。

  凰華女學院分校每個月例行會舉行一次「懇親日一雖然這間學校平常處於鎖
國狀態,不過在這天會准許學生們的家人進入校區。

  「喂!小白!不准獨佔我的美綺!」

  這一天,司在經過中庭的時候,聽到了一陣刺耳的吼聲。不經意朝那裡望去
,可以看見一個明顯是有錢人的中年男子正在對著一隻狗動真火。

  「哎呀哎呀,豬早夫你真是的,對狗這麼認真地發脾氣也沒用吧?」

  一位美麗的女性陪伴在他的身旁,而他們旁邊的學生,毋庸置疑就是相澤美
綺。既然這樣的話,他們應該就是美綺的家人。

  換句話說,他們就是那個AIZAWA集團的總裁與總裁夫人。面對如此鼎鼎有名
的人物,司不禁開始緊張。

  「爸爸你真是的,要是欺負小白的話,我可不會原諒你喔!」

  「社長先生~~萬波也會生氣的啦~~!」

  ……那個外國人是怎麼回事?

  在看似和樂的家族中,混入了一個穿黑色西裝戴墨鏡的黑人,怎麼看都不像
是干正當行業的人。

  從比較妥當的方向來推測,他應該是美綺父親的護衛或秘書吧。不過他是美
綺哥哥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美綺~~你該不會趁著爸爸不知道的時候跟男人拍拖吧?」

  「真是的,別這樣啦,爸爸!每次都在講,這樣很煩耶!」

  「嗚嗚,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冷淡!爸爸的愛都沒有傳達給你嗎~~!」

  感覺上是傳達過頭了,連我這邊都快要招架不住。

  不過,他應該是真的很愛女兒吧。那張臉平常應該具有十足的威嚴感,但是
一看到美綺就融化到給人一種不太可靠的感覺。

  與其說這樣的光景令人會心一笑,不如說教人單純地羨慕起他們來。

  像那樣受到家人寵愛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如果自己從出生以來就一直生活在
那麼溫暖的環境裡,也可以成長為像美綺那般率真的人嗎?

  ……思考這種事情也沒用,因為已經失去的時間是無法取回的。

  「……?」

  在這個時候,司察覺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有某個人正凝視著相澤一家人。

  那個躲在大樹後面一直觀察他們的人--是仁禮棲香。



  她的眼神是那麼地認真,是那麼地哀傷,因而造成司心中不小的震撼。她的
表情就像一個小孩正凝視著自己怎麼渴求都無法得到的東西,司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樣的棲香。

  她是在……羨慕嗎?

  司剛才感受到的心情與情緒,也一樣存在於棲香的心中嗎?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又是為什麼?她明明就很討厭美綺啊。

  「如果在意的話,要不要試著去打聲招呼?」

  司如此搭話之後,棲香嚇一跳地仰望著他,這樣的反應實在非常容易理解。


  「您、您在說什麼?我並不是在意他們,我、我只是……覺得很稀奇才會看
的。就跟看珍禽異獸的感覺沒有兩樣。」

  說話停頓的地方變多,就是她在隱藏真心話的最加證明。雖然棲香看起來很
冷靜,卻意外地不擅於控制自己的情緒。

  「竟然在神聖的校園內吵鬧成那樣,那些人實在太低劣了。我光是站在離不
開父母的小孩或離不開小孩的父母身邊,就會覺得不舒服。」

  真是不可思議,她把話說得越難聽,就越像.是在折磨自己,這副模樣令人
痛心到忍不住想要移開目光。

  然而,司辦不到。

  「去打聲招呼吧。既然是相澤家,一定會歡迎仁禮並且溫暖接納你的。」

  「別開玩笑了。我居然會羨慕相澤同學?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吧?如果您
這麼認為的話,那就是一場誤會。」「

  --我當然不可能會害怕雲霄飛車,那種騙小孩的東西我明明不怕的!

  司之前曾經聽過類似的話,她在進行自我防衛的時候,一定會使用這種語氣
說話。她自己有察覺到這點嗎?

  「……知道了。我知道了,仁禮。」

  一股悲傷的情緒忽地湧上心頭,使得司無力地說道。

  一起去過遊樂園之後,司原本以為彼此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些,然而,這或許
只是他的自以為是。

  ……仁禮好遙遠。

  即使想要接近,也會馬上被她推開。是因為自尊心過高,還是因為不相信他
人?還是說,她害怕著某種東西?

  「……對不起。」

  棲香的口中說出了這句懦弱得令人訝異的話語,或許是她也覺得自己說得太
過分了。

  對她來說,美綺的存在肯定很特別。

  即使看見其他的家庭,棲香應該也不致於顯露出這種程度的反應吧。正因為
對方是美綺,棲香才會忍不住讓目光一直追逐著她。



  「不,沒關係……對了,仁禮的家人沒來嗎?」

  轉換話題之後,棲香一瞬間抬起頭來,然後再度低下去。

  「我的雙親……不會來。」

  我的雙親……不會來。

  她並不是說今天沒來,而是斷言不會來。雖然這可能只是不足為提的小事,
不過司很在意她的說法。

  不只是棲香,司從之前就有感覺了,在這間學校裡頭,不歡迎懇親目的學生
其實不少。

  並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像美綺一樣,是那種雙親會開開心心前來探望的和樂家
庭。就司看來,性質相反的家庭反而佔了壓倒性的多數。像是現在,肯定也有許
多沒能與家人見到面的學生們,正在教室或宿舍無所事事地打發著時間。

  而棲香大概也是屬於這一類的人,她看著美綺一家的視線就道出了一切。

  「仁禮,那個……」

  「啊,果然在這裡!」

  在司正要開口的同時,傳來了某人的說話聲,這個陌生的聲音讓司驚訝地轉
過身來。

  站在那裡的是一名沒見過的少年,他身穿白襯衫以及打得工整的紅色領帶,
正以聰慧的眼神看著棲香。

  「姊姊,好久不見。」

  「正臣……為什麼……」

  ……姊姊?正臣?

  司交互看著兩人的臉。難道說,這兩個人是姊弟?

  棲香看到似乎是弟弟的男孩後,很明顯產生了動搖,看來對方並沒有事先告
知要前來探望的消息。

  「……應該要事先通知一聲吧?別嚇我了。」

  「就是要嚇姊姊才沒有事先連絡的。太好了,和我想得一樣。」

  雖然少年看起來尚年幼,語氣卻有那麼點成熟,即使如此,他偶爾還是會流
露出思慕的眼神,應該是因為能見到姊姊所以很高興吧。

  司覺得鬆了口氣並看著兩人。原來棲香也有會來探望她的家人,這實在是件
值得高興的事情。

  「……姊姊,這位是?」

  在思考著現在該怎麼辦的時候,少年總算注意到司了,司則是挺直身體、盡
可能表現出能博得好感的表情。

  「我叫瀧澤司,目前擔任棲香同學的導師,請多多指教。」

  「……啊,原來是這樣。我叫做仁禮正臣,我才應該要請您多多指教。」

  少年很有禮貌地行禮致意。看來他與棲香一樣接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光從
言行舉止中就能感覺到他的教養很好,這名少年實在了不起。

  由於他如大人般成熟地伸出右手,所以司也苦笑著回握他的手。接著,少年
不知為何,宛如要窺視司的瞳孔深處似地筆直凝視著他。

  這種感覺就像被人試探,司有些不知所措。

  「姊姊總是受您照顧了。」

  「別這麼說,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我總是受到她的照顧才對。」

  這不是謙虛,而是事實。

  司對於學校各個細節還不是很熟悉,因此受到棲香多方面的協助,與她在一
天之中共度的時間肯定比其他人都長。

  「姊姊,不可以太欺負老師喔。」

  「我並沒有欺負他。」

  「就算姊姊不這麼想,說話的語氣卻很尖銳。」

  不愧是弟弟,即使面對棲香也一點都不顧忌地想說就說,不過他當然是為了
姊姊著想才會這麼說的。

  「那麼,我差不多該回教職員室了。正臣,你們就隨意吧。」

  司在簡短打過招呼之後就離開了,因為他認為不要去打擾別人家庭的和樂時
光比較好,反正只要有機會的話,應該還能再見到他。

  這個「機會」在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後就來臨了。

  結束工作之後,司在宿舍的房間內享受悠閒時光的時候,住在同一棟宿舍的
上原奏通知司有人外找,好像是有客人前來拜訪司的樣子。

  走出宿舍一看,站在那裡的是個意外的訪客,他是棲香的弟弟正臣。

  ……為什麼會找我呢?

  是剛才掉了什麼東西嗎?司漫不經心地試著推測。

  「抱歉把您找了出來,方便的話,可以借用一點時間嗎?」

  正臣深深低下了頭,附近沒有看見棲香的身影。

  「我完全不介意。那個……要進來喝杯茶嗎?」

  「不用了……我希望能瞞著姊姊。」

  看來他要說的話似乎必須對棲香保密,司的心跳微微加速,並且將手心滲出
的汗水擦在褲子上避免被發現自己的緊張。

  「你今天是來探望姊姊的吧?我剛才就在想,你怎麼會知道仁禮在那裡?」


  記得他出現的時候,說了「果然在這裡」這句話,司對此有一點在意。

  「那條櫻花樹道是姊姊很喜歡的地方,因為仁禮家也有類似的景點。」



  「這樣啊……」

  這麼說來……

  司初次見到棲香的時候,也是在那個地方。那一天,她就宛如在盛開的櫻花
懷抱中與花瓣嬉戲。

  「仁禮家種植了很多的櫻花樹,因為這個原因,附近的鄰居還為我家取了『
櫻花苑』這個典雅的名字。」

  櫻花苑。

  聽起來真是響亮,一般平民的住家很少會用這一類的名稱,頂多只有聽過「
垃圾屋」之類的例外。

  司再一次重新體會到這間學校的學生們,與自己至今所身處的世界完全不同


  「話說回來,瀧澤老師……」

  正臣以閒話家常般的語氣繼續說道:

  「我姊姊,和『另一位姊姊』處得還好嗎?」

  「……」

  --咦?

  司聽不懂這句話,於是皺起了眉頭。

  另一位姊姊?

  「不需要這麼驚訝吧。我是棲香姊的弟弟,所以會想打聽另一位姊姊的消息
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司連忙翻開位於大腦資料庫裡的學生名冊。仁禮棲香,家庭由雙親與弟弟共
四個人組成,在這間學校裡除了她以外,當然沒有其他人姓仁禮。

  「這、這是怎麼回事……?」

  「……」

  出現了一陣令人暈眩的沉默。正臣絕對不是在開司的玩笑或是在整他,看到
他那雙聰慧的眼神就可以一日瞭然。

  「……還是不行啊。」

  正臣垂頭喪氣地開啟了話題。

  「看來您真的什麼都沒聽說,我一直以為姊姊已經對瀧澤老師坦白了。」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到如今也不該再裝傻了,我就說出來吧。」

  正臣絲毫沒有賣關子,就這麼乾脆地說道:

  「在這間學校裡,有一位學生是棲香姊的姊姊,雖然姓氏不一樣……」











  二)



  仁禮正臣的表白,不但突然而且過於衝擊。

  --棲香有姊姊,而且就在這間學校裡。

  這個事實之所以沒有浮上檯面,是因為對仁禮家來說,另一個女兒的存在被
視為禁忌。雖然連正臣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那個姊姊似乎是在棲香出
生之後,就被送到其他家庭當養女了。

  正臣笑著說,這是在傳統名門家族裡常有的事情。

  他會來這間學校,就某方面的意義而言,也是想要確認自己的另一位姊姊是
什麼樣的人,但是棲香的口風依然很緊,所以他才想到直接詢問與姊姊走得近的
導師。

  ……不過很可惜,棲香並沒有如他所想像的一樣,願意對司打開心房。

  「不過,姊姊在聊到老師的事情時,表情看起來很快樂喔。」

  正臣大概是顧慮到司的感受,所以才會對他這麼說吧。即使這只是客套話,
聽了倒也不會不舒服。

  司與正臣道別之後,變得比以往更常去思考棲香的種種。

  司希望能再稍微觸及她內心的鴻溝,他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導出她之所以強烈
保護自己、以及對於某種事物感到煩悶的原因了。

  雖然,這或許不是她自身的期望--

  「打造這座銅像的摩爾吉斯˙古蘭希爾,在一九九八年出生於比利時的港市
根特,在八個兄弟姊妹之中排行第七。」

  --棲香正在雕像前持續做說明。

  司被她所擁有的龐大知識所震懾,只不過她說明的內容,有大半部分司都聽
不懂,這也是因為司對雕像沒什麼興趣。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從學校搭公車一個小時可以抵達的古蘭希爾美術庭園。


  司沒想到棲香居然會第二次請他陪同外出,他原本以為上次去遊樂園只是為
了要釐清誤會,所以她是不得已才會去的。

  「他在十九歲時被徵召入伍,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曾經因為吸入毒氣,
有過徘徊在生死關頭的慘痛體驗。」

  ……我說仁禮啊,今天為什麼要約我出來呢?

  司不禁想要這麼問,不過答案肯定是「因為您是導師」吧。

  「那麼,古蘭希爾從一九四八年到晚年的一九九九年為止,耗費畢生精力製
作了『愛與統治的博物誌系列』共三十五項作品,而為整個系列做結尾的這個作
品……」

  棲香依然是神采奕奕,大概是很高興能為司做解說吧,因為她的口吻聽在司
的耳裡是那麼地柔順。

  仁禮棲香有個不為人知的姊姊。



  司當然不可能不去在意,他正在尋找機會想要帶出這個話題。

  畢竟自己是導師,所以追究到這種程度應該是可以被允許的。不對,司甚至
認為要是不去瞭解真相的話,反倒是沒有盡到導師的義務。

  ……然而在他的內心某處,卻有個聲音在告誡著自己。就算是自己負責的學
生好了,你就可以深入到這種程度嗎?

  司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不想深入的話就在這裡回頭」。

  「……」

  從剛才起就一直繞著同樣的事打轉。沒能順利導出答案的司只能眺望著面前
的銅像,那座大型銅像令人聯想到母親擁抱孩子的慈愛身影。

  母性嗎……

  即使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司也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更何況自己並
沒有兒時被母親擁抱的記憶。

  ……之所以沒有被擁抱,是因為沒有被愛過。

  看著銅像,這種理所當然的事實便清楚浮現了出來。

  瀧澤司,你是怎麼了?現在是在這種地方被打一記悶棍的時候嗎?你明明就
沒什麼美術方面的知識吧?

  「……瀧澤老師,您在哭嗎?」

  「沒啦、還好,沒什麼事。」

  棲香大概是察覺到司的異狀,於是連忙停止說明,並且遞出了手帕。

  那條花紋手帕甚至像用熨斗燙過般一絲不茍,還飄來一股清香。

  「嚇我一跳。男生居然在公眾場合落淚……這種模樣可不能隨便給別人看到
。」

  棲香以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困擾的表情這麼說道。

  「我也嚇了一跳,可是沒辦法。在看到這座雕像之後,忍不住就回想起很多
事情……」

  「真是……拿您沒辦法。」

  棲香露出大姊姊般的笑容,並以手帕拭去司的淚水。在校內從未見過的溫柔
表情,讓司的心臟一陣悸動。

  竟然被棲香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我果然一直都在依賴她。

  「……我有點羨慕老師。」

  「咦?」

  棲香歎了一口氣,然後微微浮現出笑容。

  「居然會因為欣賞藝術作品而流淚……像我就做不到。因為我就算看到這樣
的作品,也沒有任何感覺。」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自嘲,眼前的她少了平常的逞強。

  「當然,我還是會有『做得很好、很漂亮』之類的觀感,但真的就只是這樣
而已。像老師那樣,能夠從作品之中感覺到某些意念、使內心受到震撼的經驗…
…我可是至今連一次都沒有過。」

  「呃……該怎麼說呢,我也是湊巧有感而發啦。只是藝術作品和我個人的回
憶碰巧重疊在一起,所以才會忍不住哭出來的,我想棲香只是還沒遇見能觸及自
己內心情感或回憶的作品而已。」

  「是這樣嗎?」

  她將視線落到地面,並且露出微笑,不過她的表情似乎還不能接受這樣的說
法。

  「……不過,至少我並不是像老師那樣,能以純粹的心情來欣賞這些作品,
我只是表現出之前背下來的知識,沉浸在自我滿足的心態裡,我滿腦子只想著這
次不能再犯下像上次遊樂園那樣的失敗。」

  「失敗?」

  「是的,那天真是失敗。我明明宣稱要洗刷污名,卻在搭雲霄飛車的時候又
是尖叫又是昏倒,那種模樣只能以醜態來形容。」

  ……她承認了。

  司靜靜感受著棲香的變化。

  雖然不知道契機是什麼,然而棲香承認了自己言行之中的矛盾。對司來說,
這絕對不能算是小事。



  「所以我想將那天的事當作沒發生過,讓老師看見更完美的我。可是……看
到您像這樣打從心裡被感動,我不禁覺得……只是擺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樣展露
知識的我,就像個笨蛋一樣……」

  棲香低頭說著道歉的語句,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要消失不見。

  「老是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對不起。」

  真是不可思議,平常總是將身體挺得筆直的棲香,露出了如孩子般毫無防備
的表情。

  身為一名教師,對這樣的她感覺到「可愛一是一件不應該的事情嗎?

  「沒什麼好道歉的。雖然仁禮剛才說自己擺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樣,不過光
是能把那些介紹內容全部記下來,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我覺得在這方面感到
自豪也無妨。」

  「不。」

  ……原本打算幫她找個台階下,卻被她自己一口否定了。

  「我甚至在心中侮辱著這些作品。我鄙視這些作品是陽道集團的守財奴們收
集起來的破銅爛鐵,所以從來沒有好好欣賞過它們。」

  ……陽道集團?

  忽然出現了一個不相關的名詞。所謂的陽道集團,是國內在規模上唯一能與
風祭集團抗衡的企業組織。

  「老師,您知道嗎?這座美術庭園的創辦人,是陽道集團的總裁蘆部源八郎
。他就是接連收購仁禮集團旗下企業的狡猾男子。」

  司恍然大悟地抬起頭。

  雖然忘了是什麼時候聽說的,不過司想起了前輩老師曉光一郎曾經說過的話
-─「起源於宮廷貴族的華族世家」、「在過去一段時期被稱為仁禮財閥」、「
這個家系的榮華光景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原來仁禮家是因為陽道集團的收購,規模才被迫縮小的嗎?

  既然這樣的話,就不難瞭解棲香敵視美綺的原因了。因為AIZAWA被列為陽道
集團的七大核心企業之一。

  原來如此……對棲香而言,美綺真的可以用「敵人」這兩個字來形容。

  不過司試著重新審視自己的想法。原因真的只有這樣嗎?對棲香來說,她應
該知道錯並不在美綺身上才對……

  司下定決心說了出來。

  「仁禮,你是因為相澤家跟陽道有關,所以才會對她印象不好的嗎?」

  「……或許也包括這個原因吧。」

  棲香將視線瞥到一旁。

  --或許也包括這個原因。

  『或許也』是什麼意思?



  「那麼,如果相澤家跟陽道完全沒關係的話……你們就能好好相處嗎?」

  「……並不是這麼回事。不只是這個原因。那個……是因為各種複雜的隱情
……」棲香以含糊的語氣,說出不著邊際的答案。

  各種複雜的隱情。

  隱情……

  「隱情?」

  司不由得如此追問之後,棲香露出說錯話似的表情抬頭看著他。

  「該怎麼說呢……就是非常私人的內情……」

  「……」

  看到她猶豫的眼神,司導出了某種可能性。

  棲香之所以對美綺的態度特別不同……

  之所以不會對其他學生出現類似反應……

  都是出自於某種非常私人的內情。

  也就是說-─





  「咦咦咦!你、你為什麼會知道!」





  隔天。

  司把相澤美綺找到無人的教室,開門見山地問了。

  直接問她:「相澤就是仁禮的姊姊吧?」

  美綺的反應與昨天的棲香幾乎一樣。她肯定做夢都沒有想到,消息居然是從
親弟弟那裡洩漏出去的。

  「你、你的要求是什麼?」

  「咦?」

  美綺的語氣忽然變得有所警戒,她看了司一眼,眼神就像在看掉在地上的抹
布。

  「我知道啦!不讓你洩漏秘密的代價,就是要我獻出純真純潔又水嫩的身體
對吧!」

  「啥?你在說什麼啊?」

  這超乎預料的演變害司嚇了一跳。冷靜想想,這樣的展開確實很可疑,因為
最適合進行不能見光交易的條件都湊齊了。

  「因為你說有一些不能被別人聽到的事情要講,我這個笨蛋就乖乖跟過來了
。你這個魔鬼!禽獸!」

  「喂、冷靜一點!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明白……不過沒辦法了。只要我獻出我的身體,老師就會保守這個秘密
吧?就會保護我可愛的妹妹不會被輿論中傷吧?」



  美綺解下自己的領帶,朝司接近一步。

  不妙!瀧澤司甚至沒時間做好心理準備,就要迎接人生的大危機……!

  「開玩笑的啦~~」

  在正要逃出教室的時候,美綺以若無其事的表情如此說道,還嘿嘿笑著吐了
個舌頭。

  「怎麼樣?逼真嗎?」

  司這才拭去額上的汗水,並且深深歎了一口氣。這可不是在開玩笑耶,這個
學生真是的……居然不知道老師是多麼渺小的存在。

  「這樣對心臟不好啦……真的。」

  「我說老師啊,稍微小心一點會比較好喔?因為有學生就是用這個方法把老
師騙到手的。如果因此而發生問題,老師必須負起責任娶女方,還要被強制解雇
喔!」

  「咦咦咦,什麼意思?」

  完全搞不懂。學生把老師騙到手……這不是違反常理嗎?更何況要是因為這
樣發生問題,應該不會是什麼必須娶女方加上解雇,而是會被抓去關吧!

  雖然有很多想吐槽的地方,不過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

  「那麼,話都說完了?」

  「居然還敢這麼問……為什麼相澤能這麼從容呢?像我知道你們兩人的關係
之後,真的是嚇了一大跳……」

  「當然囉,畢竟老師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

  唉……這麼說或許沒錯啦。

  不過確認事實之後,心情也稍微舒暢了些,司接著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香香果然對老師說了,雖然我有想過或許會是這樣。」

  「……她並沒有告訴我喔。」

  司拉下臉如此回答。他當時只是來個出其不意,製造出棲香非得承認的狀況
而已。以招式來說,就是給她個『下馬威』。

  「不過,你有和香香確認過了吧?然後她也承認了吧?」

  「嗯,算是吧。」

  昨天棲香聽到司的詢問之後,即使看起來並非自願,不過還是點頭說了。「
相澤是我的姊姊,而且她也知道這件事情。」

  「OK~~總之我還是確認一下喔,老師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吧?」

  「是啊,因為這件事太敏感了……不過,為什麼你們都把它當成秘密呢?」


  聽到司的問題,美綺猛然伸手用力指著司。她露出充滿自信的表情,彷彿隨
時都會放聲大笑。

  「因為香香要我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日本的模範姊姊,不會做出讓妹妹討厭
的事情!」

  「……」



  在司愣在原地的時候,美綺就已經離開教室了。

  被留下來的司眺望著被夕陽染紅的地板,並且心不在焉地思考著。

  --相澤美綺,她和我一樣。

  雖然事情的經緯不同,不過狀況一樣。從小就與親生父母分開,在養父母的
呵護之下長大,也幾乎不知道何謂親生父母的愛情。

  ……那她又為什麼能夠笑得那麼開朗?

  司一直以為,她打從出生以來就被灌輸著不求報償的愛,所以才能夠如此天
真爛漫,司本來是這麼斷定的。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隱情,他原本以為自己最清楚這點了。每個人或多或
少都隱藏著表面上看不出來的心事,正因為自己從小被雙親拋棄、在孤兒院長大
,所以更應該比誰都清楚這種事情才對。

  是我想得太膚淺了。不只如此,司還差點忘了一件事。

  他差點忘了自己從養父母那裡得到了許多不求報償的愛;他差點忘了直到現
在,他們最大的希望依然是司能夠得到幸福。

  正因如此,司才能展露出笑容;得到養父母溫暖愛情的美綺也一樣。

  ……那麼,棲香呢?

  司想要更加瞭解幾乎不會綻放笑顏的她。

  這與自己是教師無關……司只是想要更加瞭解棲香。





  (一)



  ……真搞不懂。

  仁禮棲香就像是刻意做給別人看似地歎了口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直
到昨天為止,午餐時間都可以和平度過的。

  「就是這麼一回事,所以從今天開始,仁禮、我和相澤會三個人一起吃午餐
。從今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請多指教*」

  兩人露出樂天的表情同時低下頭,明明是低下頭,卻帶著不容棲香反對的氣
氛。

  「啊、順帶一提,如果仁禮站起來走掉的話,我就會在班會時間公開你們是
姊妹的事實。」

  司心平氣和地說出可怕的事情,仁禮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那位溫柔
又有些不可靠、但是確實充滿了正義感的他,居然會說出這種等同於威脅的話。


  「是你指使的嗎?」

  仁禮狠下心、以難聽的語氣這麼說,隨即美綺「嗯」了一聲予以肯定。

  「因為要是不這麼做的話,香香一下子就會跑到其他地方了。啊、不過我會
遵守約定喔!

  畢竟要真有人洩秘的話也不會是我,而是老師吧。」



  棲香忍不住想要把手上的麵包扔過去。

  但是她當然不會這麼做,要是中了對方的挑釁,自己的品格可會降低到她的
等級。

  「我說啊,想到這個計劃的人是我。因為你們兩個人是姊妹,我覺得繼續相
互仇視不是一件好事。」

  司不帶惡意地揮揮手。雖然棲香很想說他這是在多管閒事,不過之前才剛在
遊樂園和美術庭園造成他的困擾,所以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重。

  更何況對他來說,這點操心也在他的工作範圍之內,畢竟他是棲香與美綺的
導師。

  沒錯,因為是導師--

  「哇~~這個餐包好像很好吃耶~~*,我要拿一個!」

  「啊!」

  美綺以電光石火的速度,搶走了棲香放在大腿上的餐包。她並不是拿走小番
茄或香菜之類的配菜,而是拿走稱得上是主菜的餐包。

  「你這個人怎麼會這麼野蠻呢!居然對別人的餐點出手,真懷疑你有沒有常
識!」

  「不要這麼生氣啦~~我用這個煎蛋卷跟你換!」

  美綺綻放出笑容,半強迫地把煎蛋卷夾了過去。那是一個帶著適度焦褐色的
蓬鬆金黃色煎蛋卷。

  「不用了,我才不要那種東西。」

  「別這樣別這樣~~煎蛋卷沒有罪喔?因為香香平常老是吃西式餐點,所以我
覺得偶爾回想一下日式餐點的醍醐味會比較好。」

  「……多管閒事。」

  棲香以叉子刺向煎蛋卷。雖然這種宛如受到施捨的感覺很差,不過她也不喜
歡自己一直吃虧,所以乾脆迅速把煎蛋卷吃掉,然後再找藉口抱怨就行了。

  如此打算的棲香將煎蛋卷一口氣送進嘴裡,結果甜甜的風味以及入口即化的
口感隨即在她的口中擴散。

  「唔……嗯……」

  「怎麼樣怎麼樣,好吃嗎?這個呢,可是我的自信之作喔!」

  「唔嗯……這、這是你自己做的?」

  棲香驚訝地看向美綺。真是不敢相信,做得真好吃。

  不過她當然不會說出這種稱讚的話語。棲香揚起眉角,盡可能壓低聲音說道
:

  「這、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把蛋打一打然後下鍋去煎的平凡料理嘛。
調味頂多只有用到糖跟鹽還有醬油吧?完全感覺不到有下過什麼創意工夫。」

  「喔~~喔~~還有呢?」

  美綺探出了上半身……就算她再追問,應該也……

  「我……我想想。再來就是,總之勉強要說的話,煎的火候很合我的胃口…
…不、不對!我喜歡的是火腿蛋,並不是煎蛋卷這種單細胞的食物!」

  「是嗎?哎呀,能跟妹妹交換菜色一直是我的夢想喔!」

  美綺以極其自然的模樣,說出自己的心情。

  雖然並不是因為這句話的影響,不過棲香手中的餐盒差點就掉了。

  ……妹妹。這個人剛才稱呼我是妹妹,還說能跟我交換菜色是她的夢想。

  這樣太狡猾了。我也一直……一直夢想能有這一天……

  「我、我可不覺得我是你的妹妹!請不要事到如今還叫我妹妹!」

  在思考之前,她就先說出了很沖的話。

  她知道美綺的表情在短短的一瞬間變得很難過,而自己也感到很心痛。明明
知道說出這種話絕對會讓她感到悲傷的。

  可是,棲香還是說出來了。

  「抱歉,我只是想要說一次看看,之後我會小心的。」

  美綺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開始吃起自己的便當。司則是對這樣的美綺一邊
閒話家常地聊著天,一邊吃著飯團。

  「……知道就好了。知道的話……」

  棲香並沒有特地針對某個人,只是逕自如此低喃著。

  難得的午餐已經食不下嚥了。一想到美綺難過的表情,棲香的心頭就湧上強
烈的後悔,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隔天。

  棲香準時在十二點鐘的時候,前往位於主校舍前方的廣場。

  餐盒裡裝的是小餐包、火腿蛋與沙拉。這是她就讀這間學校至今,從來都沒
有改變過的午餐菜色。

  心不甘情不願前往會合的地點一看,司已經坐在那裡了,除此之外還有兩個
人……美綺與上原奏。

  「每過一天就會增加一個人嗎?」

  棲香瞪了兩人一眼之後坐在長椅上。她刻意不去在意司的存在,畢竟昨天的
這個時候才剛發生這件事情,所以必須表示出「我在生氣」的樣子才是。

  「那個那個,我原本不打算來的,可是卻被美綺硬拉過來了……」

  「因為人越多越熱鬧嘛~~!況且奏唄跟我是凰華新聞的記者,無論是在任何
時間任何地點,都要抓住按下快門的機會才行!」

  「請自便吧。」

  棲香感覺得到身旁的司有些無地自容。不過反正他必須學會承受這點程度的
尷尬氣氛才行,誰叫他是導師。

  「……話說回來,相澤還真能吃耶……」

  司看到美綺的便當後,發出驚愕的聲音。眼前有可樂餅、漢堡排、荷包蛋和
沙拉等等,她的餐盒裡塞滿了怎麼看都覺得白飯不夠的各種菜色。

  「真不敢相信~~受不了,如果你一直都這麼餓的話,似乎有可能會隨便在地
上撿東西來吃呢。」

  棲香沒辦法不出口念兩句。即使再怎麼食慾旺盛,也應該要有個限度才對,
這樣看過去很有可能會因為吃太多而搞壞身體。

  「說到撿東西吃,記得美綺去年曾經吃了在後山採到的香菇,結果整整在床
上躺了兩天對吧?」

  「老爹,不是說好不能提這件事嗎?」

  「……喂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喔。」

  奏的驚人發言令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就連棲香也不由
得往前探出了身子。

  「你這個人真是的,到底在想些什麼呀?這可以說是自殺行為了!外行人不
應該輕易跑到野外采香菇才對!」

  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破口大罵了。明明事情都這麼久了破口大罵也無濟於事
,卻沒有辦法不說出來。

  「因為那個看起來很像松茸嘛!」

  美綺也不服輸地開口應戰。

  「不過沒事的。那個大概是鴻喜菇。拿天然鴻喜菇來做味噌湯真是奢侈呢!


  「這種事情請不要再做第二次了。上原同學也一樣,如果這個人做了什麼奇
怪的舉動請馬上阻止她。知道了吧?」

  「我、我有阻止我有阻止啦!」

  奏不知為何,以快哭出來的表情搖著頭。

  「請用更認真的態度阻止她。真是的……要是姊姊因為這種原因死掉,到底
該覺得愚蠢還是覺得難過呢……」

  棲香嘟噥著這句話之後,才察覺到周圍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尤其是美
綺,正以水汪汪的眼神看著這裡。

  「哇啊啊啊,香香叫我姊姊了!耶~~!」

  「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說出這句話之後,棲香暗自發現不妙。

  她沒注意到奏也在現場,聽到剛才的對話,她應該會察覺到自己與美綺之間
的關係吧。

  「……真是的。」

  不過就算了吧,棲香如此轉換心態。看起來心不在焉觀察力卻很高明的她,
或許早在很久以前就察覺到了,不然美綺或許也有可能早就坦白說出來了。

  就算秘密洩漏出去,也已經無所謂了。

  棲香對於產生這種想法的自己感到驚訝。之前明明那麼逞強的,難道自己還
是會想在美綺身上尋求家人的溫暖嗎?

  又隔了一天之後,棲香帶著裝有餐包、火腿蛋、沙拉以及小口煎蛋卷的餐盒
過來了。這是她第一次在一貫的菜色裡頭增加配菜。

  她一如往常地坐在長椅上,然後簡單對司致意……棲香似乎已經沒在生氣了
。況且若是在日常生活中和司的交談變少了,總覺得會少了些什麼,老實說很無
趣。

  「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呢。」

  司看著棲香的側臉這麼說著。

  雖然並非出自本意,不過司說對了,今天有一個好消息。

  下一次的懇親日,她的父母會來這間學校。

  這或許是第一次。棲香原本還以為,他們早就已經對自己失去興趣了。

  「那個……相澤同學,這個。」



  棲香下定決心,試著對正把白飯扒入嘴裡的美綺說話,而且遞出叉著煎蛋卷
的叉子。

  「……我想想喔,這是『總有一天會像這樣捅死你』的意思嗎?」

  「不是的!我是要和你交換!」

  棲香一邊解釋,一邊感覺到自己的耳根變得火熱。

  美綺隨即微微張開眼睛凝視著棲香。

  「你說……交換?」

  「並不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交換,只是你說過交換菜色是你的夢想,所以……


  原本想盡量不以為意地說出來的,結果不太順利。

  棲香可以感覺到,司正以溫柔的視線守護著自己。

  自己該不會出乎意料地中了他的計吧?總覺得自從認識他之後,自己的步調
就一直被打亂,她連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像這樣主動找姊姊說話。

  不過,她絕不是討厭這樣。

  別說是討厭了,她甚至願意坦白承認,自己一直一直都想要這麼做。但是之
所以至今都無法坦誠以對……就好的方面與壞的方面來說,都是因為姊姊在自己
心中佔有太大的份量了。直到在這間學校見面為止一直是如此,而現在也是。

  「來吧來吧,來交換吧!要換什麼?隨便你挑吧!」

  美綺以燦爛無比的笑容回應著。那宛如花朵盛開的笑容,甚至足以將幾天前
流露出的悲傷表情抵消掉。



  (二)



  「老師,早安~~!」

  早上,司打開自己房間的門來到走廊,一道元氣飽滿的聲音隨即響遍走廊,
是他班上的學生--野原乃原的聲音。緊接著,大銀杏彌生與雙胞胎的高松姊妹
也接連向他問好。

  這個時間的公用洗臉台簡直就是學生的戰場,在女僕們過來之前沒能做好所
有準備的學生,將會受到沒早餐吃的嚴格處分。

  「小彌,牙膏還我啦~~!」

  「對不起~~我全部用掉了。」

  「咦咦咦~~~~~~!」

  「等等,不妙了啦,剩五分了!」

  「香奈,你現在的模樣太性感了吧,不過沒人看所以也沒差。」

  司輕輕咳了幾聲,然後靠在走廊旁邊的牆上。

  ……那些傢伙已經忘記我是男人了,絕對是這樣。

  即使是千金小姐,也不是所有人都很高雅,尤其這裡是女人的世界,所以不
僅有人會衣裝不整地在走廊上遊蕩,也有人沒注意到手上洗好的內衣掉了就直接
穿過走廊。

  每天早上司看到這樣的光景就會心想,即使是導師,自己也是男人,為什麼
非得要和她們住在同一棟宿舍,而且還是同一層樓呢?

  總覺得這簡直就像是校方『拜託老師犯錯』一樣,就某些方面來說,這樣的
狀況實在是太故意了。

  在司獨自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某人站到他的面前。

  即使這場早晨戰爭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還是有一個人不慌不忙、完美做好
了所有的準備……也就是棲香。

  「早安,瀧澤老師。」

  「啊,早安。」

  棲香露出很符合清爽早晨的笑容,站到了司的身邊。

  ……咦?

  司做了一個深呼吸。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跳得好快,只不過是棲香站在旁
邊,內心就出現了難以平息的悸動。

  「昨天睡得好嗎?」

  司一邊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一邊悄悄看她的側臉。

  --好美麗。

  她沐浴在走廊窗戶射進來的陽光之中,洋溢著凜然的美。棲香成熟得實在不
令人覺得她的年紀比自己小,不過卻帶著些許稚嫩的氣息……讓司的目光離不開
她。

  真希望可以就這麼將她收藏在玻璃盒裡。

  如此這般,司一大清早的就在胡思亂想,因而覺得自己是個污穢到不行的大
人,也開始有點自我厭惡。

  「瀧澤老師。」

  棲香忽然抬頭看向司。司猶如被這雙眼神所射穿,不禁結巴起來。

  「什、什麼事?」

  「那個……謝謝老師。關於我和姊姊的事情,有很多方面都害您操心了。」


  棲香害羞地移開了視線。覺得她這個表情也很可愛的自己,似乎是病得不輕
了。

  「假如瀧澤老師沒有讓姊姊和我一起用餐,我想我們之間的芥蒂一定會一直
存在的。關於這方面……我非常感謝您。」

  姊姊。

  棲香這麼稱呼她了。雖然好像還不太習慣,不過棲香已經准許自己使用這種
稱呼了。

  ……太好了。

  司衷心為此而欣喜。雖然他也覺得自己的做法或許有些強硬,不過既然能夠
拉近棲香與美綺之間的距離,以老師的立場來說也別無所求了。



  已經,別無所求了--

  「今天,我的父母會過來會面。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希望也能向他們聊聊姊
姊的事情。」

  「令尊令堂會來嗎?」

  「是的,這是第一次。」

  儘管棲香在回答時盡量壓抑情緒,表情依然非常開心。

  一切正朝好的方向進展,姊妹的和解對棲香的親子關係也造成了正面的影響
。司成為教師之後,還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充實感。

  「也對,就試著提一下相澤的事情吧。此外也可以和他們多聊一些其他的事
情,我想你的父母一定也很想知道你在學校生活的狀況。」

  司如此提議。

  --因為在這個時候,他是打從心底這麼認為的。

  懇親日當天,校內的空氣變得比平常稍微冷清了些。

  由於這一天是整天停課,所以走在校內的學生人數壓倒性地少。但是因為所
有學生加起來本來就不多,所以平常也算滿寧靜的。

  家人會來參加的學生大多會在另一棟大樓的會客室與家人見面,沒人探望的
學生則是幾乎都躲在教室或是自己的房間。平常總是以羨慕的眼神看著相澤家的
棲香,也將在今天於會客室的某處與雙親共度快樂的時光。

  「老師,香香回來了嗎~~?」

  走過櫻樹步道的時候,美綺主動和司搭話,她剛結束與家人的會面。

  「沒有,還沒結束的樣子。畢竟好久不見了,應該會聊得忘記時間吧?」

  「也是啦。」

  「相澤不去向仁禮的雙親打招呼嗎?」

  司如此詢問。仁禮的雙親……換句話說,他們也是美綺的親生父母。

  「唔~~嗯。我應該不用去吧。而且,我真正的家人是爸爸媽媽還有小白,所
以我沒有想過要勉強去見香香的雙親喔。」

  「……這樣啊。」

  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以司自己的立場而言,如果有人對他說「我讓你跟
真正的雙親見面吧一他應該也會婉拒的。因為不管親生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他都
認為現在的雙親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

  相澤,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儘管司想要這麼說,不過還是作罷了,因為這種
像是在互相施捨憐憫的話,應該也不是她所期望的。

  在沒有話題可聊的兩人杵在原地的時候,美綺挺直身體看向司的身後。



  「啊、香香回來了。我在這邊~~!」

  司轉過身去。

  他一直以為棲香正綻放笑容跑向這裡,然而……棲香並沒有笑,而是以無精
打采的視線瞄了司他們一眼;一陣強風吹過櫻樹步道的中央。

  「香香,我肚子餓了啦,我們趕快一起去吃飯吧!」

  聽到美綺的話,棲香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地站在司的面前。

  「瀧澤老師,我不會再和相澤同學一起用餐了。如果您認為我違反約定,大
可以將我和相澤同學是姊妹的事情宣揚出去。」

  「……咦?」

  司與美綺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他們的心境跟不上棲香急遽的變化。

  「仁禮,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只是察覺到了而已。察覺到行為不檢、總是成為生活指導對象
的人,沒有資格自稱是我仁禮棲香的姊姊。」

  這時候,棲香終於看向美綺了,而且眼神冷淡得無以復加。

  「我的雙親也覺得你沒什麼前途,所以才會送給別人當養女,一定是這樣沒
錯。」

  「好、好過分好過分,怎麼這麼說呢!」

  上原奏比司先一步介入她們之間。

  「我原本只想要旁觀而已,可是我不能忍受你說美綺的壞話!美綺的確會賴
床又不唸書又不寫作業又隨隨便便,不過就算是這樣!呃……沒錯,她還是有優
點的,還是有優點的!」

  「不用了,奏。」

  美綺輕輕將手放在奏的肩上制止她。

  「告訴我,我是哪裡不好?」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全部!包括會賴床又不唸書又不寫作業,而且最重
要的是,你是相澤的……」

  「仁禮!」

  忍耐到極限了。司向前踏出一步,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只有這句話絕對不可以說出口。一旦把攻擊的矛頭指向美綺家,美綺自然沒
辦法充耳不聞。要是演變成這樣的話,就無法阻止狀況惡化了。

  最重要的是,司不願意看到棲香拿他人的身世來批判,即使是一時的氣話也
一樣。

  ……司很明白。在她話多的時候,就是她非得要隱瞞真心話的時候;這是她
給自己懲罰的方法。

  「我知道了。既然香香不想一起吃飯也沒關係。」

  美綺以開朗的表情表示。

  「不過呢,我啊,能跟香香一起吃飯真的很高興。謝謝你。」



  「……!」

  聽到美綺的這句話,棲香的表情在一瞬間稍微有了變化。她浮現出目睹了世
界上所有悲傷般的神情,不過一下子又恢復為面無表情的模樣。

  「……這麼一來,我就輕鬆多了。」

  她轉過身去,沿著櫻樹步道離去。

  司不知道叫了棲香的名字多少次,不過她都沒有回頭,就像是要逃離這個世
界般地加快腳步逐漸遠去。



  (三)



  變得無法與仁禮棲香交談至今,究竟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呢?

  明明不久之前還是春天,如今暮蟬已經開始鳴叫了。彷彿夏天還沒結束秋天
就早一步來臨,有種相當吃虧的感覺。

  「這是相思病吧,而且病得很重。」

  前輩老師並不是特別針對哪個人,只是一逕地咕噥著,而且手中還把玩著價
值二十五萬日幣的茶杯。

  「曉老師,這樣很危險。」

  「喔、終於說話了。我還以為你跟魔法師進行交易,把你自豪的美聲獻出去
了呢。」

  「那是什麼啊!而且獻出嗓子之後又會怎麼樣?」

  「誰知道。不過大致上,應該是會得到對戀愛有幫助的高風險藥水吧。」

  曉說著這種抽像話題的同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由於這個時期沒什麼特別
的工作要做,所以他似乎是閒得發慌。

  不過這對司來說也一樣。

  瑣碎的工作當然也是有,比方說製作教材或是出考題之類的,只要有心的話
,要找多少工作就有多少。

  然而在夏季酷暑的助長之下,司目前沒辦法專心做事。即使想要著手進行工
作,也會馬上分心去想別的事情。

  --仁禮棲香。

  自從她的態度驟變之後,司依然有好幾次試著與她接觸。比方說和之前一樣
找她聊聊天,或是試著幫她做事,不過完全沒有成果,感覺就好像是她內心的壁
壘比以前還要高了。

  美綺則是一點都沒變,會聊些蠢事或是追蹤獨家新聞之類的,繼續過著與以
往沒什麼兩樣的生活。她和平常一樣會試著引起棲香的注意,不過很遺憾地得不
到任何回應。

  棲香的事情一定對美綺造成傷害了吧。不過美綺有朋友、有家人,她身邊的
人們肯定會為她治療內心的創傷。



  ……可是,棲香呢?

  司露出苦笑。他認為自己是個過分的老師,因為受傷程度勝於所有人的明明
是美綺,他卻滿腦子只擔心著對美綺造成傷害的當事人,也就是棲香。

  「我說司啊,你後天有空嗎?」

  「後天?……沒有吧,我計劃要回老家。」

  明天和後天都休假。由於很少有機會休連假,因此司正打算回到久違的老家
露個面。

  「是喔,那就沒辦法了。」

  「有什麼事情嗎?」

  「嗯。其實啊,我原本打算召集不想外出的學生們去學校後面的海灘玩。比
方說打西瓜、烤肉、或是玩玩沙灘排球之類的,總之以一般的說法,就是所謂的
『泳裝盡收眼底☆少女如雲的游泳大會』這樣。」

  「是喔……」

  聽起來似乎很有趣,如果自己還是學生的話,一定會很想參加吧。

  「光靠我一個人要照顧那些脫韁野馬會很辛苦,所以才想找司幫忙支援。不
過沒空的話就沒辦法囉。」

  「……大約會有多少人參加呢?」

  「應該會滿多的吧?畢竟我是找相澤和三鳴負責召集的嘛。」

  三嵨鏡花。

  鏡花是本校系的學生,人望非常高,如果有她的協助,想必會有不少人參加


  而且還有美綺。既然她要去的話,不如也試著邀請棲香看看吧,說不定可以
找到機會讓她們再度和好。

  不對不對,不可能的。即使是由司出面邀請,棲香應該也不會點頭答應吧。


  該怎麼辦?

  「……曉老師,我願意幫忙,相對的我有一個請求。」

  「喔?」

  司的腦中閃過了一個點子。雖然對他而言這是一個很好的點子,不過也是多
管閒事的雞婆做法。

  --兩天後,天氣好得如畫中的情境,是最適合做海水浴的日子。

  燦爛的陽光灑落下來,各自換上泳裝的學生們一鼓作氣朝著海面跳了下去。
即使這裡只是在生活圈附近的平凡景點,不過只要和很多人一起來玩,心情自然
就會變得很興奮。

  「喂~~要小心水母啊!」

  司身穿葡萄椰子香蕉加木瓜花紋的夏威夷襯衫,姑且提醒大家要小心……但
是當然沒有任何人聽進去。十幾個女孩聚在一起實在是熱鬧非凡,如果只想靠一
個人來管理這些活力旺盛的人,確實是有勇無謀的行為。

  「這種花紋……是前衛藝術吧?」

  三嵨鏡花打量著司襯衫上的花紋並且喃喃低語。與其說她是在佩服,不如說
比較接近「退避三舍」,會這麼想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也有賣同款的女用襯衫喔?」

  「不,我還是不用了。除了瀧澤老師之外,可沒有人適合這麼大膽的花樣呢
。」

  鏡花發出呵呵呵的優雅笑聲之後,就朝著鷹月殿子等人的方向跑去。

  往那裡一瞧,還看得見想躲到殿子身後的八乙女梓乃。不知道她是被殿子說
服才來參加的,還是因為殿子有參加所以才跟來的。不管怎樣,來參加活動就是
一件有意義的事。

  雖然煩惱了大半天,不過有來真是太好了。

  心中之所以雀躍不已,並不是因為來到久違的渡假景點遊玩,而是因為棲香
就位於自己看得見的範圍之內。

  「仁禮,我來幫忙吧。」

  司對棲香這麼說道,她正拉著一台裝著烤肉用青菜的推車。

  反正八成是那個裝模作樣的前輩老師硬是拜託她來的吧……雖然在背後要曉
把棲香找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司自己。



  「……不用了。」

  棲香擺出撲克臉,就這麼從司的身邊經過。

  即使棲香的態度依然冷淡,司還是很高興。說起來棲香真的是個好女孩,她
不想來的話明明可以拒絕的,但是只要一聽到「幫個忙吧」就沒辦法搖頭,所以
才會像這樣中了新任教師的招。

  「你看,很重吧?我來拿就好。」

  「不用了,反正我把這個放好馬上就要回去了。」

  「呃,別這麼說啦。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可以請你和大家一起玩嗎?」

  「為、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因為是我拜託曉老師把仁禮帶來的。」

  司早早說出真相之後,棲香的臉也越漲越紅,看起來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丟著我不管呢!」

  「我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因為仁禮是……」

  仁禮是,我的--

  司硬是吞下了接在後面的句子,看來自己似乎完全被酷暑打敗了。

  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後,司重新改口說道:

  「仁禮是我的學生。導師擔心學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



  「……K」

  棲香霎時露出如同遭到背叛的表情,然後低下頭去。

  ……怎麼回事?

  我剛才說錯了什麼話嗎?

  「求求您,請您不要再管我了。」

  雖然很小聲,但棲香以確實的語氣這麼請求。

  司不知為何忽然感到很難過,於是也低下頭。明明天氣這麼好,大海這麼遼
闊,沐浴在陽光之下的棲香是這麼美麗,為什麼好多事都進展得不順利呢?

  我希望她能對我坦白一切,難道這個心願也只是我的自不量力嗎?

  「我要回去了。」

  棲香簡短說完之後,就留下推車轉過身去。看到她轉身的動作,司感到很悲
傷,不自覺地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然而……

  「呀--!」

  棲香的身影從面前消失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雙胞胎高松姊妹,把棲香
撞飛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咚鏗~~~~~~!」

  雙胞胎天真無邪地將棲香趕到水邊。棲香則因為剛剛推青菜過來而顯露出疲
態,根本就沒辦法應付她們。

  「你、你們住手……呀啊啊啊啊啊!」

  「仁禮!」

  在司如此大喊的瞬間,棲香已經掉進海裡、噴出大大的水柱了。

  「幹得好~~!幹得好~~!」

  「什麼幹得好啊!這已經算是整人了耶!」

  司怒罵著彼此開心擊掌的雙胞胎。這附近的水應該不深所以不用擔心,不過
如果換成別的地方,恐怕會變成週末的懸疑劇場。

  「哇哇哇、好害怕喔!生氣了!」

  雖然嘴裡說害怕,不過雙胞胎完全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因為這兩個人沒
有惡意,所以真不知道該用惡質、還是其他的詞彙來形容她們的行為。

  「喂,仁禮,你沒事吧~~?」

  「噗啊、咕嚕、咕嚕嚕嚕嚕嚕……」

  ……咦?

  奇怪了。明明是可以輕鬆踩到陸地的地方,棲香看起來卻像是溺水了,剛開
始的時候大家還以為她在開玩笑。

  「仁禮?」



  「只有那邊特別深喔,不得了~~不得了~~」

  雙胞胎異口同聲地說著,而且還大喊:「老師加油!」臉色發青的司根本不
用雙胞胎提醒,就已經躍入大海之中。

  大約過了兩秒鐘之後,他才驚覺到自己根本不會游泳……

  左臉頰好痛。

  司眺望著沉入海面的夕陽,並且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說起來,他還真不知道棲香的力氣那麼大,竟然有辦法打出如此有力的耳光
,實在是小看不得。有這種程度的話,即使她一個人走夜路也能放心了。

  「老師,真可惜呢。」

  美綺從烤肉的人群中走出來,特地來對司說風涼話。

  「沒什麼好可惜的,沒淹死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是不是,我是覺得以香香的立場來說很可惜,因為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接
吻了。」

  「不是接吻,是人工呼吸。」

  「什麼說法都無所謂啦。」

  美綺大概是來安慰他的吧。因為他剛才準備幫溺水的棲香做人工呼吸的瞬間
,被突然清醒過來的她賞了一巴掌。

  不過,司竟然忘了自己也是旱鴨子就跳下去救人,粗心大意也要有個限度才
對,幸好那裡的深度勉強能讓司踏到地。

  「喂,你不去吃烤肉嗎?再拖下去就沒肉吃囉!」

  「沒關係啦。畢竟要是有我在的話,香香也不方便加入她們。」

  美綺露出寂寞的笑容……喂,不要說這種讓人想哭的話啦!聽到你這麼說,
我不禁覺得拚命忍著臉頰疼痛的自己就像笨蛋一樣。

  「……仁禮呢?」

  「在那邊的樹蔭下。老師,我妹妹就麻煩囉!」

  美綺說完就小跑步離開了。

  司站了起來,朝著美綺所指的方向走去。可以看到棲香正從樹蔭底下尷尬地
看著這邊。真是的,這個孩子雖然是優等生,不過還真是彆扭。

  「……」

  即使司走到面前,棲香也沒有逃走。

  她露出似乎有話要說的表情,一下子抬頭看司,一下子又低下頭去。

  「嗨,這不是仁禮嗎?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司用彷彿現在才察覺的口氣說道,棲香則以濕潤的眼睛筆直注視著司。



  --好美麗。

  無論看了幾次,司都這麼覺得,她美得就像是集合世界上所有美麗事物而成
的。

  司猶如被這雙眼吸了進去,變得無法動彈。現在的棲香也彷彿隨時都會融入
晚霞之中。

  「老師……請問您方便嗎?我有事情想和您談談。」

  「啊、好的。」

  由於棲香朝海邊走去,因此司也跟在她的身後。她要講的大概是不希望被別
人聽見的事情吧。

  「老師,剛才謝謝您救了我。可是我居然打了老師……實在是太丟臉了。」


  棲香以敬畏的態度說道。海浪就要拍打至腳邊,仰望天空已經開始可以看見
星星了。

  「你一恢復意識就忽然看到男性靠得這麼近,會有那種反應也是沒辦法的嘛
。我覺得這是正確的……所以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

  司盡量開朗地說著,令他驚訝的是,棲香也微微露出了笑容。

  可以感覺到她想再次主動拉近距離。如果原因在於司剛才拯救了溺水的棲香
,那麼即使要他再跳進海裡一百次、兩百次都甘願,只要她能再度對自己微笑就
好了。

  「你還有其他的事情想說,對吧?」

  棲香點點頭。她纖細的肩膀,看起來似乎有些畏懼。

  「我……已經失去一切了。」

  「咦?」

  「……我被父母拋棄了。」

  棲香緩緩地、像是要讓自己接受似地開口了。

  被父母拋棄了-〡這句話從司的耳膜一點一滴侵蝕至全身。

  「這是怎麼回事……?之前的懇親日不是……」

  「我在懇親日那天被拋棄了。他們說仁禮家已經完了,所以要我一個人活下
去……陽道集團奪走了我們家系的生命,奪走了代表我們家系生命的那座櫻花苑
……」

  棲香的雙眼逐漸被淚水浸濕,即使如此,她還是挺直背脊繼續逞強。

  「等一下。你說的陽道集團,難道是……」

  「他們收集仁禮集團過去破產企業的負債債權……以轉賣的方式讓負債膨脹
,再向仁禮家要求清償債務。他們的目標,就是櫻花苑坐擁的那塊土地。」

  棲香怒視著虛空。

  「還有……打算拆掉櫻花苑進行土地再開發工程的,就是AIZAWA……」

  AIZAWA。

  司心想,原來如此,就是在這個部分牽扯上相澤家的。

  他總算明白了,明白棲香忽然拒絕美綺的原因了。在懇親日那天,棲香從雙
親口中得知了櫻花苑即將被陽道與AIZAWA奪走的消息。



  櫻花苑是仁禮家系的生命,這下子祖先們留下來的寶物不只會被奪走,還即
將被破壞。

  --一個人活下去吧。

  她的雙親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對女兒說出這句話的呢?

  並不是告訴她要一起活下去,而是告訴她要一個人活下去;即使想要回去,
她也即將失去歸宿了。

  「……仁禮,我們一起想吧。一定有不讓櫻花苑被奪走的辦法。」

  儘管光憑一個外行人根本不可能想到好點子,司還是忍不住這麼說。

  「對了,和相澤談談這件事吧。只要她能對父母解釋仁禮家的櫻花苑有多麼
重要,他們一定可以理解的。」

  「不可以,請絕對不要這麼做。」

  相對於司的動搖,棲香以堅定的語氣如此斷言。

  「以姊姊的個性,要是她知道仁禮家的困境,一定會去找雙親商量的……可
是就算他們是再怎麼寵女兒的父母親,只要女兒介入生意上的事情,一定不會擺
出好臉色。我不能造成姊姊的困擾。」

  棲香的說法十分正確,然而司變得更搞不懂了。

  「那……為什麼仁禮要迴避相澤呢?櫻花苑的事情應該跟相澤沒有關係吧?


  「是的,沒有關係……可是,就像我無可奈何屬於仁禮家的人一樣,她也是
相澤家的人。

  若是我和她在一起,怎麼樣都會看到陽道的影子,每每都會想起姊姊的家人
正打算要毀掉櫻花苑!」

  棲香全身顫抖不已。

  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司總算理解到她正在承受著多大的折磨。

  這對姊妹從小失散之後終於重逢了,並且逐漸建立起羈絆。

  棲香愛著美綺……愛著她的姊姊。正因如此,她才會判斷憎恨陽道與AIZAW
A的自己,不可以跟姊姊在一起。

  對仁禮家而言,櫻花苑就是如此重要。

  「……對不起。」

  司因自己未能深思熟慮而感到可恥。棲香對於姊姊的愛情,大概遠比自己所
想像的還要深刻多了。

  而且,即使是被雙親拋棄的現在……她仍然愛著仁禮家。

  「讓您聽我發牢騷這麼久,實在是非常抱歉。」

  棲香低下了頭。吐露出一切的她,看起來無比弱小又無助,就像是剛出生就
被扔到沙漠裡的小狗。

  「要是想找人吐苦水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喔。」

  「……」



  此時司察覺了。

  沒錯……除了自己之外,她已經沒有其他可以吐苦水的對象了。

  她已經離開能夠讓她發牢騷或是吐露心聲的家人或朋友們身邊,去到了距離
他們非常遙遠的地方。

  如今,她只剩下面前的司了。

  「嗚……嗚嗚……」

  回過神來,棲香正在哭泣,她流下大顆眼淚注視著司。

  「……你在哭嗎?」

  「沒有……我怎麼會哭……」

  「可是,你在哭。」

  「……嗚……是真的呢……我哭了……」

  司遞出手帕。其實他好想馬上緊緊抱住棲香,好想為正在哭泣的她摸摸頭,
在她的耳際輕聲對她說「不要緊的」。

  不行。可是,這又有什麼不對?成為她心靈的支柱,是一件不應該的事情嗎


  如果……我不是老師的話?

  「……我又依賴老師了……明明不可以這樣的……」

  沒什麼可不可以,能夠受到她的依賴,司覺得非常高興。

  不是以老師的身份、而是以男性的身份感到高興。

  「被家裡即將失去一切的女孩子依賴……不是很大的困擾嗎……?」

  「對我來說,錢這種東西根本就不重要。我只要有仁禮就夠了……」

  這句話自然地脫口而出。

  司與棲香的目光相對,哭成淚人兒的她,一鼓作氣撲進了司的懷裡。順著這
股力道,司的腳在沙地上滑了一下,就這麼向後方倒下。

  「老師……老師……」

  她的體重壓在司身上。

  她嬌小的身軀非常火熱,司到現在才第一次察覺到自己正碰觸著棲香的身體
。隔著一層薄薄的布,仍可感覺得到她的柔軟,以及胸部的觸感。這些全都是女
性所特有的,讓司不禁心跳加速。

  「老師……好溫暖……」

  棲香將手放在司的胸口,以陶醉的模樣輕聲說著;從稚嫩嘴唇發出來的聲音
,成熟得令人胸口一陣緊縮。

  接著,棲香猛然撐起了身體,大概是終於察覺到自己的姿勢相當不得了吧。


  「對……對不起。」

  「……」

  被夕陽染成橙色的棲香,凝視著僅撐起上半身的司。

  要是她再次離開的話,司大概會主動緊抱住她吧。

  就像不願再度分開似地緊抱著她,而且不為此而後悔。

  因為……我已經愛上這個女孩了,甚至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要、要是繼續這樣……被別人看到的話,應該會被誤會呢……」

  「嗯……」

  即使嘴裡這麼說,兩人也沒有分開,別說是分開了。他們甚至還逐漸拉近距
離。

  「要分開才行……繼續這樣下去的話……說不定就會跟老師……接、接吻了
……這種事情應該……不可以吧……」

  「……是啊。應該是不可以的,因為我們是老師跟學生……」

  然而,真的不可以嗎?面前有一個孤零零的女孩,而且我也喜歡這個女孩,
即使如此,再接近她一點也是不被允許的嗎?

  「那……如果我們不是老師和學生,就不是什麼壞事了吧……」

  棲香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眨了眨眼睛。

  「那麼……只有現在就好,可以請您忘了這件事嗎……?忘記我們是老師和
學生……」

  忘了呼吸。

  感覺自己就像國中生一樣,她的一舉一動都讓自己的心臟跳得好快。現在不
是展露從容



  模樣的時候,儘管如此,司還是努力想要回應她的勇氣,因此這麼說:

  「棲香……閉上眼睛……」

  「嗯……」

  ……好的,司。

  棲香呼喚著司的名字。這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天使之細語。

  眼中已經只有棲香一個人了,司吻上了她櫻花色的唇。

  無止盡反覆的浪濤聲,始終在周圍靜謐迴盪著。











  (一)



  他的唇非常火熱。

  人類的……男性的嘴唇竟然會那麼灼熱、那麼濕軟,能夠讓內心如此悸動,
這都是棲香所不知道的事情。

  接吻。

  這是男女之間進行的親密行為,是只有相戀的人才擁有的權利。然而棲香沒
想到自己居然會在結婚之前就做了那樣的行為。

  自從在海邊發生了那件事情以來,棲香光是聽到司的聲音就快要站不隱了。
心跳快得令她難受,每次都要深呼吸好讓自己鎮靜下來。

  --老師。

  我學到了一件事情。或許人一旦戀愛了,就會變成愚蠢的生物。因為當我察
覺到的時候,自己總是在思考著您的事情,直到與您親吻之前,我明明一直沉淪
在絕望的深淵。

  --司老師。

  比方說,當我獨自待在夜晚的房內、待在那看不見月亮的漆黑房間之時……


  即使變得再怎麼孤獨,只要思念著心上人的種種來打發時間,就是一件幸福
的事情。

  因為至今的自己,一直都是藉由憎恨或是羨慕他人,來打發一個人獨處的時
間。



  然而……

  「老師,請問您今天到外面時,有和其他人見面嗎?」

  棲香覺得現在的自己是一個相當煩人的女孩,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克制自己,
所以只能以彆扭的方式,將湧上心頭的情緒發洩出來。

  「我沒有去見任何人啊。更何況我不是邀了仁禮卻被拒絕了嗎?」

  「只因為被拒絕一次就作罷嗎?如果您再邀我一次……不對,只是多邀一次
的話我應該還是會拒絕的,不過我認為您至少應該要多邀我一次!」

  就連說出來的話也變得支離破碎。

  前幾天,司主動邀她在外出口時出去約會,而拒絕他的人正是想要隱瞞某些
事情的棲香一本人。聽到他的邀約時,棲香明明是那麼地高興。

  她原本以為,自己是個更單純的人。

  她一邊希望司能更加主動邀約,一邊卻又害怕他這麼做。棲香其實也畏懼著
自己將更進一一步接受身為男性的司;男性並不會總是露出溫柔的一面,這一點
棲香也很明白。

  然而,當他輕易放棄之後,就另一方面來說,也會令棲香更加生氣。總歸一
句話,棲香是在向司任性撒嬌。

  「我知道的,因為您不是認真的,所以才沒有進一步邀約吧?其實您已經預
定要跟姊姊去其他地方了吧?明明是師生關係,卻跟我做出那樣的事情。啊啊,
那已經無所謂了,雖然無所謂……!」

  因為說了太多話,棲香開始覺得疲累。竟然在這麼晚的時間闖進男性的房間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呀?

  「仁禮,我今天一個人去看了AIZAWA總部還有櫻花苑。而且啊~~兩邊的規模
都超大的,害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什麼……!既然這樣,更應該由我和您一起去才對吧!如果是我的話,這
兩個地方我都可以帶您去的,為什麼要一個人去呢?」

  「所以我不是說過,因為當時仁禮拒絕了嗎?」

  「但那時候我也只能拒絕……嗯唔唔!」

  這一吻封印了她的話語。

  突如其來的狀況,使得原本緊繃的全身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明明只是輕輕觸
及彼此肌膚,棲香的腦袋卻變得一片空白。自己的心思真的被司擄獲了,這令她
覺得很難為情。

  「唔唔……老師……啾……嗯……」

  「棲香……真可愛……」

  在擁吻的時候,司經常說出這類的甜言蜜語。如此令人陶醉融化的語句,甚
至令她無法想像這是平常那個落落大方的司。

  不可以,明明不可以這樣的。



  由於棲香是仁禮家的長女,所以必須要展現出可以獨自活下去的堅強模樣,
然而她卻被這種……想要就此將一切交給對方的誘惑所囚禁。

  ……不可以。

  「嗯呼……啾、啾……嗯啊!」

  忽然間,司的舌尖推開了她的雙唇。

  這一瞬間,她的全身變得很僵硬。司大概是把這個反應解釋成她的拒絕吧,
於是馬上就把舌頭收了回去。

  ……他很溫柔。

  他恐怕絕對不會做出讓棲香抗拒的行為。明明經過了數次的擁吻,司卻不會
強硬地把她推倒在床上。

  棲香心想,這個人為了配合她,究竟讓自己壓抑到什麼程度呢?

  若是狠下心來讓他對自己死心,說不定會比較輕鬆吧?還是說……如果將自
己的純潔獻給他,或許就可以甩掉各種顧慮?





  司與棲香的幽會一天比一天加溫。

  只要過了熄燈時間之後,棲香就會像例行公事一般來到司的房間。從早上就
等不及夜晚

  的到臨,想要依偎在他有力的臂膀感受他的吻。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
了這麼不檢點的女孩?她不禁如此思索。

  「嗯、啊嗯、啾……啾,唔……」

  棲香走進房內與司相擁的瞬間,兩人就會貪婪吸吮著彼此的唇。光是嘴唇輕
觸的吻已經不夠了,她積極接納司的舌頭溜進去,有時還會讓舌交纏在一起交換
彼此的唾液。這種淫靡到不行的遊戲,是幾周前的自己根本無法想像的。

  「嗯……棲香……真美味……」

  「唔啾、啾、啊嗯……嗯、呼……」

  司摟著棲香,並用雙手撫遍她的背。光是他的手指把玩著胸罩的背扣,或是
挑弄般地輕輕畫圓,就使得她全身酥軟得像是要碎掉一樣。

  「啊……嗯噗,司的……唾液……」

  「嗯,盡量嘗吧……棲香好可愛……」

  司溫柔地撫摸著棲香的頭,並且再度以舌頭攪弄她的口腔。溫熱的舌頭舔遍
每個角落,使得棲香害羞得不知所措,但是她卻無法掙脫這雙臂膀。

  「啊呼、唔啾、啾噗、唔嗯、唔咕、啊嗯……」

  被兩人的唾液弄得濕黏的長髮黏在棲香的頸子上。她一方面希望在司面前能
夠一直維持完美的模樣,一方面卻又如此輕易就失控了。



  司的手終於來到了棲香的大腿。

  她的身體有些緊繃。棲香也知道,隨著幽會的次數增加,自己的行為就會越
來越大膽,同時自己的身體也逐漸變得敏感。

  「啊!等、等一下……嗯嗯、啊嗚……啾……」

  稍微表現出來的抵抗,也被司的吻封住了。

  她當然不會討厭司碰觸她,畢竟被他碰到就會有快感,被他擁抱就會覺得幸
福。

  然而,她很害怕。

  明明不是害怕司這個人,她卻無法以這樣的心境跨越那一線;儘管想要變得
自由,內心最深處的部分依然拒絕接受他。

  「棲香……呼……呼……」

  「啊……」

  司吐出火熱的氣息,將自己的那裡抵住棲香的下半身,雖然隔著褲子,卻可
以感覺得到那裡帶著驚人的熱度。

  恐怖與被渴求的喜悅交雜在一起,棲香忍不住差點哭了出來。

  「不……不行……」

  在司的手即將碰到棲香胸部的時候,她卻抽身離開了。

  這僅是反射性的動作,司卻露出如幼大一樣悲傷的表情注視著棲香。

  「抱、抱歉……我太衝動了。」

  「不……沒關係的。那個、我並不是沒有學過關於男女情事的知識……所以
,我不會因為這樣就輕視司的……更何況,若是您沒有任何反應的話,就等於是
您沒有把我當成女性看待……」

  「……」

  為了避免傷害到司,棲香語無倫次地對他解釋,然而他一定看穿自己了。自
己雖然想要得到司的撫摸,卻會在潛意識之中拒絕他。

  「不,沒關係。我不想做出讓棲香抗拒的事情……」

  看來司也在慎選發言,避免傷害到棲香。

  「不過……今天已經很晚了,所以你還是回去比較好。」

  「咦……」

  我希望您不要說出這種話,我希望能待在您的身邊。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渴
望和您擁吻一整夜。

  ……但這只是棲香的一廂情願罷了。如果要她利用司的這份溫柔,她辦不到


  「對不起。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已經相當習慣了。但要是像剛才那樣更進一
步的話……我還是會不禁回想起來。」

  「回想起來……?」



  司皺起了眉頭。儘管棲香後悔著不應該說出來的,不過她也想要試探一下司
的真心。

  不,不對。她或許只是想藉由說出那件事,好讓自己得到解脫;還是說,自
己已經變得自暴自棄了?

  「那個……我之所以來到這間學校的原因,司應該不知道吧?」

  司點了點頭。

  ……怎麼辦?

  可是,如果現在不說的話,她覺得或許將會一輩子無法坦白。他是老師,總
有一天會從自己以外的人那裡得知那件事,比起這樣,不如由我親口……

  「司,我這次被雙親拋棄……其實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我在上一間學
校,差點被導師侵犯時……」

  當時的回憶在腦中甦醒,棲香不自覺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我當時差點被侵犯,之後這件事情爆發開來……雙親就把我扔到這間學校
了。所以這是第二次了。」



  (二)



  由於棲香笑得十分悲傷,所以司沒有辦法馬上回應她。

  一定是這樣的。

  即使這裡是貴族學校,但司認為千金小姐們之所以會來就讀這種宛如位於世
界盡頭的學校,其中應該還是有某種原因。

  不只是棲香,所有學生都是如此。

  不過,他沒想到棲香居然背負著如此屈辱的往事。

  「司一定也會……瞧不起我吧。您一定認為我只是差點被襲擊的說法是假的
吧?」

  棲香以極度卑微的模樣細聲述說,這個疑慮果然至今也深植於她的心中。

  「不對,我並沒有瞧不起棲香。」

  「騙人!大家都說是我的不對,都說當時是我去勾引老師……」

  「就算其他人這麼說,我也不認為是棲香不對。」

  聽到司如此斷言後,棲香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些,原本卑微的模樣消失了,改
而有些尷尬地低下頭。

  「……的確,那一天或許是我太大意了。可是,在沒有人的教室裡忽然被抱
住……我當然有抵抗,因為仁禮家的長女在出嫁之前不能有所瑕疵。當時我拚命
反抗,一邊大喊救命一邊用力掙扎……」

  棲香說到這裡就停頓下來,並且抬起了頭。

  「在我被推倒、被他壓住的時候,其他的老師們趕來了。在那之後,我振作
起來一個人回家,而且也沒有哭。因為若是我哭出來的話,不就好像敗給了那種
卑鄙的行徑嗎……」

  即使嘴唇在顫抖,她的表情依然很堅毅;即使發生了任何事情,她都不會拋
下自己的矜持,司覺得這樣的棲香非常美麗。

  「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可是,傳聞就這麼以訛傳訛……說什麼是我們在鬧
分手、是我想要把老師說成強暴犯,或是我已經被奪走貞操之類的……因為他們
這樣胡說八道,所以雙親最後才會強迫我來就讀這間學校。」

  --所以這一次,是第二次了。

  棲香剛才說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有個出現瑕疵的女兒,只會招致負面的評價而已,所以還不如隔離在遙遠
的地方……我的父母是這麼想的。也是因為這樣,我現在才會在這間學校。」

  棲香接著歎了口氣,大概是一口氣講這麼多話而累了吧。

  「這樣您就知道了吧?還是說,司也要嘲笑我是個污穢的女人?」

  「笨蛋!」

  司卻立刻給予她這樣的回答,因為他沒想到棲香竟然什麼都不明白。

  「為什麼要把我跟其他人混為一談?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

  棲香隨即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因、因為……至今都沒有人相信過我……」

  「你從一開始就錯了!就算知道了你的過去,我對你的心意也不會改變。我
一定會站在棲香這邊的!」

  ……相澤應該也會這麼做。

  還有相澤的好朋友上原奏。那兩個人總是希望棲香的週遭能夠充斥著開開心
心的空氣。

  「這、這種事情我怎麼會知道!」

  「不可以鬧彆扭!反正我是個笨蛋,對一個每晚十點都會過來的女生,只是
親吻後就讓她回去了……雖然會有點沒辦法控制自己啦,不過我會這麼做,全都
是因為我想要珍惜棲香!」

  「唔……」

  司滔滔不絕地說完之後,面前這個不懂事的女孩總算安靜下來了,原本充滿
猜疑的眼神忽然變得毫無防備。

  「我……我知道了,我已經明白了,所以請您不要大聲說出這種事情。」

  她忽然恢復成優等生了。

  這是棲香特有的撲克臉,但她卻沒辦法掩飾紅通通的耳根。

  「你願意相信我嗎?」

  雖然事到如今才確認也沒什麼意義,不過司還是刻意這麼詢問。棲香點了點
頭,但是不知為何卻別開了目光。



  「喲,窮鬼!都已經窮成這樣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抽到下下籤啊!」

  偶然經過理事長室門口的時候,熟悉的尖銳聲音攔住了司。司轉身一看,理
事長正在向他招手。

  司歎了一口氣,然後走進理事長室。

  「有事嗎,理事長?」

  「啊~~你來得正好。這是文化祭的綱要,幫我影印之後發給教職員吧。」

  司接過了那張紙。文化祭……原來已經到了這個季節。

  「……話說回來,您剛才說的下下籤是什麼意思?」

  雖然並不是特別想知道,不過司為求謹慎還是間了一下,理事長則以一臉無
所謂的表情說道:

  「明明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有錢的傢伙,沒想到你居然選上了她。我真佩服你
這麼清心寡慾呢。」

  「什麼?」

  雖然司立刻就猜出理事長指的是棲香,不過他刻意裝作聽不懂,反正理事長
只是想要套話而已。

  「嗯,我是無所謂啦。與其不小心跟豪門扯上關係把自己累得半死,或許跟
庶民湊在一起會比較輕鬆。」

  雖然她毫無惡意卻說得這麼直接,這或許就是她的優點吧。比起在暗地裡閒
言閒語,理事長的態度讓司舒服多了。

  「恕我多言,理事長。」

  「嗯?」

  「假設我已經有伴侶了,也不會在意彼此的家世。應該說真的有必要的話,
要我拋下家世也無所謂,就算是身無分文也沒關係!」

  「啊~~?所以我才說庶民很麻煩。就算你可以這麼做,對方也沒辦法這麼輕
易就拋下一切吧。所謂的家世,並不是單純到只要狠下心來,就可以一刀兩斷的
東西。」

  「……」

  司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話說回來,為什麼自己正在被理事長訓話呢?

  「唉~~你啊,真的有下定決心要背負一個人的人生嗎?」

  「當然有!就算看起來不太可靠,我也是個男人。」

  司並不是在鬧情緒,只是單純地這麼想。

  司覺得自己已經有所覺悟了。他發誓無論如何都會站在棲香這一邊,即使她
從這間學校畢業,司也想要成為她的支柱一起走下去。



  司是衷心這麼希望的。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這間學校裡的學生多少都懷抱著隱情,他們因為
沒有其他能去的地方,所以才會在最後輾轉來到這裡。」

  司有種被當頭棒喝的感覺。聽到理事長親口這麼說之後,棲香前幾天所說的
那番話變得更加沉重了。

  「如果只是帶著半吊子的心態,我勸你還是狠下心來放手別管吧。對於已經
無處可去的傢伙,你可不能隨便給人家不切實際的夢想喔。」

  「……我明白。」

  司點點頭。他之前也曾經從別人那裡聽過一樣的話。

  --所謂的家世,並不是單純到只要狠下心來,就可以一刀兩斷的東西。

  回到房間後,司走進浴室注視著鏡子,看到鏡子映照出一張明顯消瘦的臉,
他不禁一個人笑了出來。

  理事長的那段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司原本以為,經過坦誠道出過去的痛苦往事,他與棲香之間的羈絆應該更深
了。

  然而,棲香依然抗拒著美綺。司覺得交換便當菜色的那段時光,似乎已經是
很久很久以前的回憶了。

  對她來說,維持現狀真的好嗎?

  在那之後,兩人再也沒有提過櫻花苑。或許她正以她的方式,做好要離開仁
禮家的心理準備,不過……

  自己一個人再怎麼思考也沒用,司歎了一口氣。在他打算先去吃個午飯再說
、並將手伸向浴室門把的時候,聽見門的另一邊傳來了聲音。

  「……司?您在嗎?」

  是棲香的聲音。

  自從她每天晚上都會過來之後,司就給了她一把備份鑰匙方便她隨時進出,
但司沒想到她居然會在大白天的時間開門進來。

  總覺得內心異常悸動,司因此完全錯失了開門的時機。

  「啊……」

  傳來彈簧床軋軋的聲響,棲香大概是躺到床上了吧。司從狹小的門縫窺視著
室內。

  「是司的味道……」

  --咦?

  棲香正趴在床上,並且呢喃著這句話。短短的裙子掀了起來,純白的大腿毫
不保留地裸露在外,甚至連深處的薄布都窺視得見,簡直是特級的養眼大放送。




  「討厭……會變成這樣,都是司害的……」

  她扭扭捏捏地搖擺著大腿,那泛紅的臉頰、因為吐息而誘人的唇,簡直就和
與司接吻時的表情沒有兩樣。

  怎、怎麼回事?

  「司……我變得一天比一天還要淫穢了……會像這樣想著司的事情,然後…
…」

  啪嚓。

  棲香制服上衣的扣子被她一個接一個解開,司差點就站不穩了。

  那個認真、膽小,光是接吻就已經快要無法承受的棲香,居然……

  在這裡的棲香並非司所認識的棲香。該怎麼說……是一種更加不同、更加放
蕩的生物。

  「我……和司接吻時,嘗了好多的唾液……變得好興奮……」

  解開最後一個扣子之後,棲香裸露出被白色胸罩包覆的胸部。她的胸部就像
兩個倒過來的碗,形狀非常漂亮。

  司感覺到血液一下子集中在下體。彼此的距離明明這麼近,為什麼自己沒辦
法靠過去欣賞她、撫弄她呢?

  「啊……!」

  棲香白皙的手指搓揉著胸部,另一隻手則來到了大腿中間。

  毋庸置疑,這是她在自慰的現場。平常一定會保持清純形象的她,居然會在
司不知道的地方,露出如此淫亂的表情。

  司再也忍不住了,他解開皮帶,將手伸向自己的下體。果然,自己的分身已
經膨脹到隱隱作痛的地步了。

  「司頂在我身上的……那個地方……好硬……嗯啊……!」

  呼吸變得更急促了。棲香彷彿在撫摸稀有動物一樣,戰戰兢兢地觸碰著自己
的下體,看來她似乎並不是很習慣這樣的行為。

  然而,大概是越來越舒服,她忍不住將胸罩向上拉扯,使乳房得到解放。

  喔喔……

  坐鎮在雪白雙峰頂端的淡淡櫻桃,和那一塵不染的乳房,美得簡直稱得上是
藝術品。

  回過神來,司才發現自己正在激烈摩擦著勃起。雖然這是最適合用來自慰的
一幕,但是不知為何,他無法拭去心中的空虛感。

  「嗯……啊啊!如果司像這樣愛撫著我……啊……」

  棲香緩緩轉身改為仰躺,一邊揉捏著裸露出來的乳房,一邊稍微褪下內褲,
然後開始緩緩摩擦陰部。薄布與陰唇之間拉出一道透明的線,棲香粉紅色的秘肉
暴露在空氣之中,宛如正妖艷地呼吸著。

  如果現在開門的話,將會變成什麼情形?

  她會就這麼接納我嗎?……不,她大概會逃走,而且會有好一陣子不和我說
話吧。司有這樣的預感。

  「啊……不行啦……做這種事情的話,會被司討厭的……要是被他認為我是
個下流的女生……」

  乳尖出現了敏感的反應,不但充血變得堅挺,而且正在微微顫抖。棲香才輕
輕捏起乳頭的前端,就使她嬌媚的身體整個挺直向後仰。

  「呀啊……!乳頭好像觸電一樣……要是司像這樣摸我的話……我會忍不住
叫出來的……啊嗯!」

  司光是壓抑自己的聲音就沒有餘力了。陰莖的前端滲出黏液,紅黑色的龜頭
閃閃發亮。他已經即將達到高潮了。

  「司……我、想要您……想要您再多撫摸我一點……可是,啊啊,請做到最
後……啊、啊啊啊~~!」

  她撫弄陰部的手指,前後移動的速度加快了。傳來一陣咕啾咕啾的濕潤聲響
。光是聽到這樣的聲音,全身彷彿都變成了性感帶。

  「啊、啊啊,居然濕成這樣……啊啊、司……呀啊啊啊啊!」

  ……唔唔!

  棲香的全身傳來陣陣顫抖。同時,司的陰莖也射出了份量多到驚人的精液,
腦袋也變得一片空白,在差點跪坐下來的時候好不容易勉強撐住。



  「啊……啊……又……弄濕了……」

  『又』的意思是……

  難道棲香不只一次像這樣,在司的房間享受著自慰的快感嗎?……原來她一
直都瞞著司做這種事情?

  司以旁邊的衛生紙悄悄擦掉液體,並且凝視著棲香的私處。下方的床單濕了
好大一片,看來似乎是達到高潮,流出許多愛液所造成的。

  「……乾脆……就讓司玷污我吧……或許這樣就能忘記家裡的事了……」

  --咦?

  棲香整理好服裝儀容之後,就逃走般地離開了房間。然而,司卻久久沒能走
出浴室。

  --乾脆……就讓司玷污我吧……或許這樣就能忘記家裡的事了……

  夜晚,即使司鑽進被窩中,這句話還是迴盪在腦海裡,就算閉上眼睛,也怎
麼樣都無法入睡。

  才快要十點十分,時間還很早,沒有喝點小酒應該是睡不著的。

  棲香馬上就要來了。

  然而,司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表情見她。雖然白天看到她那淫亂的模樣也是
很大的原因之一,不過司對於她的那番話更加在意。

  在煩惱著這種事情的時候,房間的門緩緩打開了,司連忙鑽進被窩閉上眼睛


  「司……?」

  傳來了她的聲音。

  我想要觸摸棲香,想要緊抱她,想要吻她。

  各式各樣的想法交錯在一起,司開始覺得自己或許會對她做出過分的事情、
或許會故意做出她討厭的事情……

  「您睡著了嗎?」

  終於,棲香也鑽入被窩中。

  她就像要緊緊抱住司的背似地依偎著他,而且不知道是基於什麼想法,竟然
開始緩緩挑逗司的大腿。接著她的手以生硬的動作朝著司的大腿中間移動……並
且忽然觸碰他的下體。

  已經不能繼續默不作聲了。

  「你在做什麼?」

  司跳了起來,並且壓制住棲香的手。她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並且睜大眼睛
仰望著司。

  她只穿著上衣與內衣的模樣,怎麼看都令人覺得她已經下定決心。一般來說
,是不會有女孩以這副模樣鑽進男生的被窩,這樣簡直就是在表示發生關係也無
所謂。

  但是,司認為棲香還沒有允許他突破最後的防線,雖然她過去受到的創傷還
沒痊癒也是理由之一……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對司來說,他也不打算強行突破更深一層的關係。因為司愛她,所以想要等
下去。

  然而……

  「因為司……好像很難受,所以我希望能讓您輕鬆一點。」

  「……啊?」

  司露出愕然的表情,他聽到了預料之外的話。

  「因為,每次都只有接吻而已,司看起來好像很難受……我想說這樣或許會
在第二天造成影響,所以一直很擔心,才想說……」

  她悄悄看向司的胯下。

  「咦……那麼,你想怎麼讓我的那個地方……變得比較輕鬆?」

  「啊、是的……男性的那個部位要是勃起變硬的話,好像會非常難受的樣子
……畢竟原因在我身上,所以我覺得應該要負責處理司這種原始的生理反應……


  「這……」

  沉默。

  精神一下子鬆懈了下來。不知道棲香究竟是故意的,還是個性原本就少根筋


  唯一能夠斷言的,就是她也非常拚命。現在的她滿臉通紅,或許正在後悔自
己突如其來的提議吧。

  看到這樣的棲香,司突然覺得她好惹人憐愛。

  「呃……我是很感謝你的心意啦,不過總之你先冷靜下來。而且你也不知道
該怎麼做吧?」

  「我、我知道!我在前一所學校擔任風紀委員的時候,曾在沒收的雜誌裡看
到這方面的知識……」

  「裡頭有寫?」

  「唔:::」

  棲香露出說漏嘴的表情,並且將視線移開。

  「這樣的風紀委員不太妙喔~~」

  「不是的!只是雜誌掉到地上的時候,打開的那一頁剛好就有寫這方面的知
識!上面說,只要握住男性的那裡然後摩擦,就會弄出很多的精液!」

  司忍不住差點向後倒。她不需要一板一眼到這種程度吧?

  「可是……」

  「沒問題的!請讓我來吧!我會好好努力的……!」

  話才剛說完,棲香就趁著司不注意的時候湊近他的下半身,並且半強迫地脫
下他的睡褲與內褲。

  「唔唔唔唔~~!?」



  「呀--!」

  勃起從內褲裡頭蹦了出來,棲香這下真的嚇了一跳。她露出驚愕的表情,就
像是看到了什麼珍禽異獸。

  儘管稍微愣了一下,不過棲香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伸出手觸摸堅挺的肉棒。
她的手指非常火熱,光是被觸碰到,司就差點要射了。

  「好……好熱……而且好硬……可是,沒問題的……因為這是司的一部分,
所以我不怕。」

  棲香吐出溫熱的氣息,並且緩緩撫摸司的分身。司想起了她稍早自慰時的模
樣,而她現在的眼神和那個時候一樣熱情。

  不妙不妙不妙。

  總覺得好像已經快要出來了。

  「這、這樣嗎……嗯……」

  她小小的手忽然開始上下移動。由於棲香不懂得拿捏力道,所以忽然就給予
陰莖過度的刺激。

  「啊﹒……等一……下……!」

  「對、對不起,我是第一次,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做……」

  ……啾、咕啾、噗嚕。

  前端早就已經分泌出液體,並且沿著龜頭流下,沾附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摩
擦時發出的淫靡聲音響遍室內。

  「啊……好可憐……一直都是這麼難受吧……」

  棲香就像是朝著自己的孩子說話般,努力摩擦著陰莖。大概是逐漸掌握到訣
竅了吧,她的動作越變越流暢。

  「就是這樣……棲香……啊……」

  「這樣可以嗎?我有進步嗎?」

  她的雙眼專注觀察著司的反應。看到她這副模樣,司的心中不知怎麼地湧現
出一種近似於優越感的情緒。

  自己竟然讓這麼美麗的少女跪在面前,而且她還是純潔之身。

  「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色了……?」

  看到拚命進行愛撫的棲香,司緩緩撫摸著她的頭髮。

  「棲香竟然包握著男人的這裡,而且光聞到精液的味道就興奮了……變得這
麼變態……」

  「不、不是的,沒有這種事!只是因為司的這裡很難受,所以我才幫忙處理
的!我不色,不是這樣的……」

  即使嘴裡這麼說,棲香的腰部依然不斷抽動著。果然沒錯,她因為觸摸到男
性性器官而興奮了。

  被黏液弄得黏滑的手指,在陰莖上頭咕啾咕啾地滑動著。每當她的手上下移
動,形狀美麗的乳房就會搖晃。明明獨自一人的時候會那麼淫蕩地自慰、明明那
件小小的內褲底下藏著那麼敏感的肉體,居然還裝出這種純真的表情。

  「唔……棲香……」

  「司,您好像很難受……已經可以不用忍耐了,請您儘管解放那些火熱的液
體吧……」

  香汗淋漓的棲香開始讓手部的動作加快。已經到極限了,下腹部忽然感到一
陣灼熱,隨即眼前變得一片空白。

  「啊啊……我快不行了,棲香……!」

  「司,請解放吧……請盡量讓火熱的種子噴灑在我身上吧……!」

  在棲香的手指觸碰到陰莖尖端的時候,司將下半身火熱白濁的液體全部釋放
出來了。他沒有餘力去留意不要弄到棲香,就這麼盡情將慾望發洩在她彷彿吹彈
可破的白嫩胸口。

  「啊……啊啊……」

  解放了,全部解放了。

  棲香的手指果然讓司很舒服,給予他超乎想像的快感。

  然而,這股罪惡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棲香會拚命服務到這種程度?

  只因為喜歡我?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個……有變得好一點嗎,司?」

  「啊、嗯……」

  「那個……如果又覺得難受的話,我願意幫忙的。那本雜誌上面寫了很多知
識。還有,我也在圖書館做了很多功課……」

  「比方說?」

  為了以防萬一,司還是試著詢問看看,隨即棲香就像是很高興他提出這個問
題般,擺出了優等生的表情。

  「嗯,那個……比方說用嘴,或是……那個……」

  「咦?什麼?」

  「那個……或是當您的後穴奴隸之類的!」

  ---啥?

  時間在短暫的瞬間停止了,兩人就這麼對望了一會兒。

  「厚靴努力是什麼意思……?」

  「就、就是用用用用用肛門來服侍、處理男性性慾的專屬奴隸!」

  司的意識一下子變得恍惚,而且他開始擔憂起這間學校圖書館的藏書內容,
方向完全偏差的性知識簡直到了氾濫的程度。

  「有哪裡奇怪嗎……?」

  「也不是啦。呃……雖然沒有錯,不過我覺得那種興趣太偏激了,那樣的行
為是對某方面比較深入的人才會做的……」

  「這、這樣啊……」

  棲香的整張臉漲得紅通通,然後低下了頭。

  司輕輕歎了口氣之後緊緊抱住她。

  「啊……」

  「棲香……我不希望只是單方面讓你服務,也想要為你做點付出。所以我想
……再多碰觸一下棲香。」

  「司……?」

  她纖細的身體開始緊張,然而司抱住她的力道沒有減弱。

  想要得到棲香。

  他現在強烈渴望著這件事情,想要與她合而為一,想知道她會露出什麼樣的
表情;想要讓她體驗快感,想要更加相愛並結合。

  「棲香……!」

  司已經壓抑不住了,他就這樣壓倒棲香。

  他撫弄著幾乎只剩下內衣的這具美麗軀體,確認肌膚的觸感;隔著胸罩摸揉
乳房,並以手心輕輕包覆。她比想像中的還要柔軟。



  「不、不行啦,不可以……!」

  「為什麼?棲香也想要做一些色色的事情吧?剛才不是已經包握著我的那裡
,還變得那麼興奮嗎?」

  「那是為了司,才會……」

  「那我也想要為了棲香多做點事。這是不應該的嗎?」

  棲香想要撥掉司撫摸胸部的手,然而她敵不過男性的力量,即使如此她還是
不死心,就這麼不斷搖頭表達抗拒之意。

  「不可以……仁禮家的女兒在結婚之前……不可以失去貞操……!」



  --所謂的家世,並不是單純到只要狠下心來,就可以一刀兩斷的東西。



  --乾脆……就讓司玷污我吧……或許這樣就能忘記家裡的事了……



  在這個時候,這兩句話突然浮現在司的腦海。

  司讓自己起身,放開了抓住棲香手臂的手。

  「……司?」

  如今,他知道了。

  棲香果然還沒接受被雙親拋棄的事實。

  司原本以為她不願意解除戒心的原因,來自於在上一間學校所發生的事件,
然而這並不是問題的核心。

  她認為自己或許還能為家裡盡一份心力,所以努力守護著貞操,以在必要的
時候能夠回應雙親的期待。

  只要讓自己的身體保持著純潔,或許雙親就還有可能需要自己。

  雖然她表現得很振作,實際上大概也做過這層考量吧。

  「司……」

  那麼,她為什麼要和我接吻,還跑進我的房間呢?

  她想要藉由和我發生關係,以斬斷自己內心的脆弱期待嗎?

  既然這樣的話……棲香。

  你是錯的。

  因為你知道,我不會真的奪走你的貞操。

  因為你知道,我不會做出真的讓你厭惡的事情。

  「棲香……」

  直到現在,你果然仍在等待著你的雙親接納自己。

  因為……你是仁禮家的一份子,這是無法動搖的事實。



  「抱歉,棲香……我真的是差勁透頂,居然想要用蠻力逼你就範……」

  「不,不是的。司並沒有錯。」

  雖然聲音在逞強,但是司知道她正在哭泣,即使不用看她的臉,光聽到她顫
抖的聲音就能明白。

  「是我不對,差勁透頂的人是我。司明明這麼珍惜著這樣的我……我卻沒辦
法好好接受您,所以是我不對……」

  若是緊抱住她顫抖的肩膀,就能讓一切圓滿收場嗎?雖然司試著思索這個可
能性,不過他覺得目前先讓棲香自己靜一靜會比較好。

  況且,他也希望能夠一個人先冷靜一下。

  「我出去閒晃個一小時再回來。你要在這裡睡一覺也可以,想怎麼做就怎麼
做吧。」

  其實司在心情上也有點不想與她面對面,因為儘管自己沒有奪走她的貞操,
也確實對她做了粗魯的事情。

  司迅速穿上襯衫與長褲,並且拿起鑰匙。這把鑰匙與他交給棲香的鑰匙是一
對的,在把鑰匙交給棲香的時候,她露出了發自內心的開心表情,還說了「絕對
不還你喔」這種話。

  「……」

  司靜靜離開了房間,在關上房門的瞬間,他彷彿聽見了棲香的啜泣聲。



  (一)



  她曾說「絕對不還你喔」的鑰匙回到了司的手中,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星期。


  雖然鑰匙還成雙成對放在鑰匙盒裡,不過很遺憾地,司是孤單一人。從那天
之後,棲香就再也沒有來過司的房間了。

  因為這個原因,司的日常生活變得有些……不,應該說是相當索然無味。不
但一個人用餐讓他感到非常空虛,到了晚上就寢時也會覺得床變得很大。不知不
覺中,她的存在已在司的心中佔據了相當大的份量。

  「唉……」

  連今天的秋陽都令他覺得莫名地感傷,明明這是最適合舉辦文化祭的天氣。


  「怎麼了,一個人喔?你這個傢伙真悲哀啊{(」

  當司無意義地在校內閒晃的時候,曉光一郎從另一頭走了過來,他那潔白的
牙齒還是一樣刺眼。

  「一個人逛跟兩個人逛又沒差很多,反正也沒啥攤位可逛。」

  「啊~~居然在鬧彆扭,真不可愛。」

  就算他這麼說,不過本來就真的沒差很多,所以也沒辦法嘛。

  凰華女學院分校的文化祭,與一般人所想像的普通文化祭有相當大的不同。
畢竟活動正



  式的名稱叫做「學習成果發表會」,所以光是從字面上看過去就很無趣,大
家當然不會到了當天才失望。

  由於學校座落於這種鬼地方,會來訪的人頂多就只有家長而已。而且校內僅
僅擺出學生的研究發表或是繪畫展覽,所以無論走到哪個地方,都不會聞到醬汁
或是海苔的味道。勉強要說的話,重頭戲就只有選修家政科的學生會親自下廚提
供餐點吧。

  「沒想到會辦這種無聊的活動,真不像我們理事長的作風。」

  「理事長好像想多方面進行改革,不過似乎都被理事會的大頭們駁回了。」


  「原來如此……」

  這樣的話就不難理解了。這間學校聚集了這麼多保守的有錢人,如果要改革
一定會有些麻煩吧。

  司從走廊的窗戶看向校庭。

  人們正在校庭中央準備架設起大型的營火,聽說晚上要舉辦土風舞會。

  ……可是,這裡不是女校嗎?

  說到異性的話,頂多就只有男老師而已,雖然當中是有滿多帥哥的,但司就
是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這位前輩老師應該會和上原奏跳舞吧,而且奏對他好像也很專情。

  「你不邀仁禮嗎?」

  司就知道他絕對會這麼說。

  「怎麼了,你們還在冷戰喔?」

  「也不是啦……」

  「反正也只是為了某些小事吵架吧?不錯嘛,這就是所謂的笨蛋情侶。」

  「請不要拿我開玩笑啦!」

  司嘟起了嘴。

  為了某些小事嗎……

  即使這件事情就自己看來很嚴重,對他人而言或許就是這麼回事吧。不過『
笨蛋情侶』司可沒辦法苟同。

  「老師!真是的~~你在做什麼啊?我找你找好久了!」

  當天傍晚,美綺與奏來到了司的房間。

  真是意外的訪客……當然,司在開門時原本還期待著來訪的會是棲香,但這
件事可要保密才行。

  「怎麼啦?上原,土風舞的時間快到了吧?你不用先去佔住曉老師嗎?」

  「沒那個必要、沒那個必要啦!我們已經約好要在哪裡碰面了!」



  「喔~~是嗎,那太好了。」

  那個人竟然也有認真的時候,真讓人意外。他究竟是想要把握機會,還是已
經下定決心了呢?……司在心中猜想。

  「那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啦!老師,真的很謝謝你!」

  「咦?……唔哇!」

  由於美綺忽然撲了過來,司的腰被撞得隱隱作痛,他痛到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來。

  「在今天的成果發表會上,我要和香香搭檔打網球喔!而且香香在比賽之前
,還對我說『加油吧』!這都是托老師的福!」

  「沒、沒什麼……我並沒有……」

  並沒有特別做了什麼,只是私底下拜託長谷川老師讓她們兩人搭檔而已。

  話說回來,棲香怎麼會突然轉變心態呢?她光是要說出這句話,一定就需要
拿出相當大的勇氣。

  「仁禮她……今天看起來好嗎?」

  「唔~~嗯,有點難說耶。不過只要老師把這個交給她,她應該就會恢復精神
了吧?對不對,奏唄!」

  「啊、對了對了!」

  兩人說著說著從包包裡取出某樣東西,那是一個以水藍色緞帶包裝的漂亮盒
子。

  「這是什麼?」

  司將腦袋歪向一邊。

  「給我等~~一下!這可是我要送給妹妹的生日禮物喔!其實我和奏唄一起做
了蛋糕!」

  「咦……」

  送給妹妹的生日禮物。

  生日……

  「仁禮的生日是今天?」

  司還真的不知道。

  「真是的,好歹也要記住女朋友的生日吧?老師就是這樣才會不受女生歡迎
啦!」

  「不用你多管閒事。所以,這個禮物要怎麼辦?」

  「就由老師送給她吧!因為我覺得要是由我來送,她大概又不願意收下了少


  「……」

  雖然司也想要說幾句話安慰她,不過美綺說的確實沒錯,就各方面來說,棲
香算是要多花費一些心思去相處的類型。

  更何況,司並沒有準備禮物,既然這樣,這或許是個可以拿來用的藉口。



  因為是女校舉辦的土風舞會,所以司原本不是很看好,實際上來到現場一看
,才發現其實還滿有「看頭」的。

  即使找遍日本全國,也應該看不到有女僕參加的土風舞會吧。

  在微暗的校庭內,眾人各自圍著營火、以自己的方式跳著舞。有學生邀其他
學生共舞,也有老師對女僕展開追求,更有學生積極追求自己喜歡的老師……

  雖然因為人數不多,使得場面有些冷清,不過大家的臉上都掛著笑容。無論
是平常總是氣沖沖的理事長、莉妲、甚至是工友,所有人都露出溫和的笑容凝視
著火光。

  --這間學校裡的學生多少都懷抱著隱情,他們因為沒有其他能去的地方,
所以才會在最後輾轉來到這裡。

  理事長曾經這麼說過。

  實際上,這間學校或許就是大家最好的歸宿吧。司試著做出正面思考,因為
無論是哪個學生,臉上都掛著幸福的表情;至少在這一刻是如此。

  司站在遠處眺望著營火,並且尋找著棲香的身影。由於這裡的人數不多,所
以司馬上就找到她了。

  棲香位於稍微遠離人群的地方,她看到司之後,也下定決心似地跑了過來。


  啊……好久沒看到她朝我奔跑過來的模樣了。

  當司因為這點小事而感動的時候,棲香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她泛紅的臉頰
就像蘋果般可愛。

  「瀧澤老師,那個……那個……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您和我一起跳土風舞
嗎?」

  棲香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對司提出邀約。

  雖然由本人這麼說是有些妄自菲薄,不過羞澀的她,就像是在向心儀的學長
邀舞。

  明明兩人經過了數度的親吻及數次的相擁,甚至發生了那樣的事。

  在這短短的期間之中,她們也曾傷害對方或是被對方傷害,即使如此,司知
道兩人的心意還是相通的。

  「真的和我跳就好了嗎?」

  聽到司的詢問,棲香點點頭,她緊咬著下唇,朝這裡投來率直的視線。

  當司伸出手之後,棲香也牽起了他的手,兩人自然而然加入了正在跳舞的人
輪之中。

  由於司沒有好好跳過土風舞,因此不知道該怎麼跳。儘管只是隨意踩著舞步
,然而兩人光是不斷轉圈就很開心了,棲香的臉上也掛著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表
情。

  「今天……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是的,那就是可以和瀧澤老師講話。」

  「不……我是問之前,比方說像是白天有沒有發生什麼好事?」

  「有的,雖然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

  -─今天,我的父母有來學校看我。

  棲香以柔和到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麼說著,害司差點絆到腳。

  「令尊和令堂說了些什麼嗎?」

  「那個……」

  棲香有些難以啟齒而低下頭去,似乎是在意週遭的目光。

  「仁禮,其實有人托我轉交一份禮物給你。」

  「禮物……嗎?」

  「是的。不過那份禮物在我房間的冰箱裡……可以和我一起去拿嗎?」

  司為了讓棲香隨時都能過來,所以總是將房內整頓得很乾淨。

  可以說是努力有了代價嗎?儘管才隔了兩周左右,但棲香一進入房間,便懷
念似地環視著周圍。

  「這個禮物是相澤跟上原準備的。」

  司取出那個盒子,棲香則是輕抿著唇瓣,她流露出帶著歉意的神情注視著緞
帶。

  「姊姊她……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那是因為她深愛著你喔。

  不過即使不說,棲香自己一定能夠明白,美綺對棲香表現的關愛是那麼地率
真,她不可



  能感受不到的。

  打開盒子,裡頭放著一個直徑大約八吋的草莓蛋糕,上頭以巧克力寫著「H
APPYBIRTHDAYSUMIKA(注l)」。

  「……真捨不得切呢。」

  「可是不切的話就沒辦法吃囉,問題在於該吃還是不該吃。」

  「當然要吃了。」

  棲香輕輕地笑了。在司唱著五音不全的生日快樂歌之中,她仔細地切開蛋糕


  棲香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穩定的情緒,沒有一絲起伏、沒有鬧脾氣、沒有說那
些任性的話讓司感到困擾,就只是露出溫柔的微笑。

  ……所以,反而令司感到莫名的不安。

  因為若是鬧脾氣或是生氣,反倒比較符合棲香的個性,然而現在的她身上,
卻圍繞著一股達觀的氣氛。

  「總覺得……很久沒有像這樣在一起了,害我有點緊張。」

  「司會緊張?因為我嗎?」



  「是啊……該怎麼說呢……」

  ※注l:SUMIKA為棲香(???)的漢字羅馬拼音。





  司覺得,自己的心一定狂跳不已。

  她那纖長的眉毛、櫻花色的嘴唇,和白皙得幾近透明的膚色;一切的一切都
異常真實地逼近到面前。

  「今天……我的父母之所以會過來……」

  棲香終於開口了。

  「那個……是因為要找我談相親的事。」

  「……咦!?」

  所謂的晴天霹靂,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呃……說是相親也太誇張了……不過再怎麼說,這次也是一直很照顧仁禮
家的人從中介紹的……」

  「你的父母是特地為了告訴你這件事才來學校的嗎?仁禮當然有把相親推掉
吧?」

  但是,棲香並沒有搖頭,只是一直注視著吃到一半的蛋糕。

  「如果是父母擅自決定的事情,那我就會拒絕了……不過這次的媒人真的很
照顧我們家,所以我絕對不能丟了那位媒人的面子。如果沒有和對方見個一次面
,我想他們應該也不會打消念頭的。」

  兩人相視著彼此。

  就算這麼說,這終究是曾經被稱為財閥的老家主導的親事,應該沒有司想像
的那麼簡



  單,對方肯定是擁有強大權力的人物。

  這時,司忽然想到了。

  如果她的相親對象是足以擔保仁禮家負債的人物,那會怎麼樣呢?

  該不會……棲香會為了死守那座櫻花苑,挺身而出和對方結婚吧?

  「我……明天就必須去見對方了。」

  「明……明天?」

  「是的。就在剛才,我已經把外出許可申請書交給曉老師了。」

  棲香沒有一絲躊躇地說道。

  司大受打擊,原來棲香的相親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了。

  然而司卻沒辦法說出「應該要先找我商量」這種自以為了不起的話。不過司
認為,她至少可以稍微和自己提一下,儘管像自己這種渺小的人,確實沒辦法讓
事情有所轉機。

  「可是司,希望您可以相信一件事。我的身心都是屬於您的,不打算讓其他
人碰我一根手指。」

  「棲香……」

  這種無法言喻的不安是什麼……?

  她明明說了要相信她,司的情緒卻完全無法鎮靜下來。不只是無法鎮靜,甚
至變得更加不安了。

  「我……」

  棲香輕輕將手放在司的手上。

  「我曾經認為守護我的純潔,是我與仁禮家之間的最後一個羈絆。就算我已
經被雙親所拋棄,還是希望可以用某種方式貢獻己力……我一直被囚禁在這種無
聊的幻想裡。」

  她的語氣雖然平靜,卻非常明確。

  「不過這次的相親,讓我痛切體認到這都只是我的幻想。對父母來說,我只
不過是一顆棋子……當然,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了……可是一直執著於這
種事的我,真的是一個大笨蛋。」

  司知道,這是棲香的真心話。

  然而,這自心中萌生出的不安又是怎麼回事?

  明明她就在身邊,明明自己是如此愛著她,為什麼會覺得她好遙遠?

  「要是明天……那個人見到你之後向你求婚,你會拒絕吧?」

  「是的。」

  棲香點了點頭。

  「我自認不是那種會隨便與男性有肌膚之親的女孩。您認為這樣的我,會隨
便與司以外的男性有肌膚上的接觸嗎?」

  「不……」



  「我是司的女人。無論是我的手、我的胸、我的腳,或是我的唇……」

  棲香執拗地低喃著,並且輕輕地闔上眼睛。

  若是觸摸她,就能夠解除這股不安嗎?若是緊抱她,一切就能夠變得順利嗎


  ……我不知道。然而,司實在無法克制自己不抱棲香,他們已經相隔兩周沒
見面,而且棲香是司最鍾愛的戀人。

  「司……請吻我。求求您……」

  司宛如要打斷她的話般封住她的唇。一旦起跑了,就再也無法阻止自己停下
來。

  「嗯、嗯嗯……啾、啾……唔嗯……」

  司一下子就讓舌頭強行入侵,因為他覺得如果只有溫柔的吻,似乎無法感受
得到眼前的棲香。

  「司……啊、嗯嗯、啾、唔、啊……」

  司一邊讓彼此的舌和唾液交繞相纏,一邊撫遍棲香的大腿、掀起她的裙子,
以手心細細享受著光滑的觸感。

  「呼啊……呀啊……!」

  大腿開始微微滲出汗水,吸附著司的掌心。這絲綢般的觸感,是男人的身體
絕對不會擁有、美得如同奇跡般的事物。

  即使被恣意挑弄著大腿,棲香也沒有做出抵抗,反倒像是要獻出一切似地依
偎了過來。

  司將滿溢於口中的唾液送入棲香的嘴裡,唇因兩人的唾液而濕滑,一道絲線
沿著頸子流了下來。

  「啊……好美味……司的、唾液……啾、唔咕……」

  「你真喜歡唾液呢,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司再度貪享著她的唇,藉由彼此的唾液相融,感受著同化的感觸,宛如彼此
打從一開始就是屬於一體的。

  他的右手接著從大腿移動到圓潤的臀部,接著將手探入內褲中,使力揉捏著
其中柔軟的肌膚。

  「啊啊、呀!那裡……啊啊、嗯啊……」

  「不喜歡被人摸這裡嗎?」

  「不是的……因為,那裡也是屬於司的……嗯啊!」

  儘管嘴裡這麼說,她應該還是在緊張吧。司順著臀部中心較為緊繃的部分,
按摩似地揉捏著。

  原本流露出苦悶表情的棲香,有時會發出教人訝異的誘人聲音。或許現在的
司,正目睹著少女轉變成大人的瞬間。

  「……胸部……可以嗎?」

  她點點頭。不過就算棲香在此時給予拒絕,司大概也不會乖乖聽話吧。他已
經亢奮到無



  法停止了。

  他有些笨拙地解開她上衣的扣子,從中窺見可愛的純白胸罩後,司甚至連解
開背扣都嫌麻煩,於是一口氣將其往上拉開扯掉。

  「呀……!」

  雖然並不是非常豐滿,不過她可愛的胸部線條十分漂亮。司輕柔地以手指撥
弄著除了棲香之外、未經其他手指觸碰過的乳頭。

  「呼……呀啊,司的手指……啊嗯……」

  「這裡已經變硬了。原來棲香把這麼色的身體藏起來了……」

  「因為,我會不好意思……啊啊……光是感受到您的目光,身體就有感覺了
……」

  司先以手指挑弄前端,然後以手心完全包覆住乳房,雙峰就宛如剛出爐的奶
油布丁不斷晃動,並且逐漸被汗水浸濕。這已經是如假包換的成熟女性肉體。

  司突然開始吸吮她可愛的乳頭。

  「唔嗯……!唔啊!」

  「啾、很美味喔……唔噗、有種甜甜的香味、啾噗……」

  司轉動舌尖,如嬰兒一樣地吸吮,再以牙齒輕咬,對每個地方施以愛撫;越
是吸吮,乳頭整體就變得更加硬挺。

  「啊啊、那裡也是。我的全部都是屬於司的……啊啊、啊嗯!」

  司抱起棲香的身體、將她壓倒在床上。關暗燈之後,棲香似乎安心多了,大
膽將她動人的肢體伸展開來。

  在從窗戶灑入的月光照射之下,胸部的輪廓逐漸浮現出來;伸展開來的雙腿
中央,那與她年紀相符的稚嫩膝蓋強調著自己的存在。

  看到她純潔的肉體,一個男性不禁衝動地想將之佔為己有,如此的想像令人
感到非常恐懼。雖然司並不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立場,不過還是不能原諒。

  「……會怕嗎?」

  「不……不可能會怕的。只是有點不好意思……」

  既然這樣就沒問題了。

  「那麼,雖然這是會讓你更不好意思的請求,不過可以就這樣轉過去嗎?」


  司露出溫柔的笑容,等待棲香的回應。

  「這……這樣嗎?」

  棲香聽話地轉身背對著司。

  「嗯,以手撐著上半身,把臀部抬高。」

  司讓棲香伏在床上之後,將手伸向微微隱藏起她私處的薄布。他一邊壓抑著
想要撕裂這塊布的慾望,一邊將它緩緩褪到大腿。

  「啊……那裡很髒……」

  「不,我認為很美。」

  司將內褲拉到膝蓋之後,小心翼翼地以食指插入下體的小溝,那裡果然已經
微微濕潤。

  「嗯、啊啊!呃啊……!」

  噗啾。第一指節抵達了源泉。這個充滿溫熱蜜汁的部分,黏滑的肉壁正在微
微顫動著。明明看起來是這麼地稚嫩,裡頭卻熱得令人訝異。

  司將臉湊到那個部位,然後緩緩伸出舌尖,試著輕輕刺激積存濃稠蜜汁的部
位。

  「呀啊、那裡……啊啊,好害羞……司用舌頭舔我的……!」

  「啾、啾嚕。棲香的這裡,有點鹹鹹的很美味喔。」

  將溢出的濃稠蜜汁全部舔舐起來之後,讓舌頭繼續往深處探進;挑弄著因為
充血而漲得鼓鼓的陰唇,並且在黏膜塗上唾液。

  「啊、啊嗯,我骯髒的那裡被……啊啊!這,唔嗯……」

  包夾住司臉部的臀部已經滲滿了汗水。明明直到剛才都癱軟無力,如今卻像
是要壓在臉上似地搖晃著。

  「也……也讓我服侍司吧……我是司的女人,希望可以讓您舒服一點。」

  棲香以奴隸般的說法懇求著。她一定正渴求著男人的那裡,因為之前光是撫
弄就令她產生快感了。

  「那……你願意聽從我的希望嗎?」



  「願意……」

  「那……可以……用嘴嗎?」

  棲香在還沒回話之前就已經起身,來到了司的雙腿之間。

  她壓住司、讓他仰躺下來之後,從褲中取出幾乎要蹦出來的勃起,並且嚥下
一口唾液。

  「我可以……一早用它嗎?」

  「嗯。這裡是屬於棲香的,想怎麼舔都隨你喜歡吧。」

  「好高興……」

  棲香逐漸將臉湊近司的性器,並輕輕舔了一下前端。

  「好美味……啊啊,已經流好多汁液了……唔噗、啾噗……」

  看來棲香似乎很渴望司的陰莖,就這麼忘我地舔舐著。司看著呈紅黑色的那
裡在櫻花色的嘴唇進進出出,內心湧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優越感。

  根本就沒人想像得到,在教室總是擺出優等生模樣的棲香,居然會在床上愉
悅地含著男人的性器。之前曾經展露的那種……對於性的膽怯已經看不到了,她
只是專心理首於這種服侍司的行為。

  「噗、啾嚕、啊唔。嗯……好美味,啊唔……」

  整根陰莖因為棲香的唾液而閃閃發亮,她的舌頭更從下緣舔到根部,使得司
的腰幾乎使不上力氣。雖然並沒有使用什麼特別的技巧,不過她拼了命的模樣挑
起了司心中的肉慾。

  「……棲香舔這裡的時候會產生快感啊,好想讓學校裡的大家都看一下呢。


  「不要……欺負人家,別這樣……啾噗……」

  被這麼用力一吸吮,意識好像變得朦朦朧朧。棲香好可愛,好惹人憐愛,腦
袋好像快要變得亂七八糟,剛才的不安不知何時已漸漸變得稀薄。

  我為什麼會懷疑這份來自於她的愛呢?

  不,我並不是懷疑她對我的愛--

  「唔噗、啊唔、啾、啾噗!啊啊好棒,不斷流出來了……」

  她盡量將陰莖含在嘴裡,並且以舌頭與嘴唇給予刺激,並讓頭部上下激烈晃
動。明明應該很難受的,她卻為了讓司能夠舒服點而拚命舔舐著。

  下腹部在微微抖動,沾滿唾液的紅黑陰莖膨脹到難以想像的程度,已經不斷
分泌出液體並流下來。

  --我想要和她結合。

  這個在心中萌芽的慾望,始終沒有消退的徵兆。司想要在最深的地方與棲香
結合在一起、想要合而為一;在她從我的懷中消失之前……

  「棲香,我……」

  「嗯……我知道的。我是司的女人……就算是最私密的地方……也全都屬於
司……」

  --可以嗎?



  以眼神如此確認之後,棲香就像早已下定決心、又有些害羞似地點點頭。

  捨棄貞操。

  ……這意味著她將與仁禮家訣別;她要捨棄她拼了命維繫的牽絆。

  棲香跪了下來,然後張開雙腿。可以在雙腿的中心,窺見她充滿愛液並微開
的小穴。

  「這裡……只有司才能進入。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請看吧……」

  棲香說出大膽的話語,然後以生硬的動作跨到司的身上。以她的個性來看,
這應該是她鼓起自己所有的勇氣才做到的。

  「我也……只想要棲香一個人。」

  牽起彼此的手之後,一股安心感油然而升。棲香微微呼出一口氣……然後好
不容易才讓陰莖前端抵住自己的私處。

  「我、我只是有一點點害怕……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棲香的表情變得看不出是哭是笑,她應該是因為各種情緒來來去去,沒辦法
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

  「沒問題的……慢慢來,不用勉強沒關係。以棲香的步調插入就可以了。」


  「好的……」

  ……噗啾。

  蜜壺與龜頭順利地嵌合在一起,然而再繼續深入就會變得非常狹窄,棲香似
乎也相當猶

  豫著是否要繼續,所以一直沒有讓身體向下沉。

  「啊……總覺得,那裡……好像有種含住某個東西的感覺……」

  「就這樣筆直往下……唔……!」

  感覺得到肉壁正逐漸被推開,陰莖接著被溫熱的觸感所包覆起來,幾乎隨時
都會爆發,司好不容易才忍了下來。

  「咿、進到……裡面了……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唔……」

  「快好了,棲香……」

  司微微抬高腰部,隨即傳來龜頭嵌入深處的感覺,棲香的身體一下子放鬆力
氣,讓彼此的性器緊緊地結合為一體。

  「啊啊啊啊啊啊!」

  傳來一種確實的滿足感。司的分身終於被收入了棲香的窄穴裡。

  「棲香……我們結合在一起了。」

  「嗯……我好高興……這樣我就真的成為您的女人了……」

  她的表情彷彿洋溢著母性的幸福微笑。

  這張笑臉令司感到有些懷念,因為她真的真的很開心地綻放著微笑。

  「司,請您相信喔……我的身體……全都是屬於您的。」

  ……咕啾。



  棲香的表情變得很痛苦,她果然還是很痛吧。即使是這樣,她還是為了讓司
得到快感勉強扭動著腰部。司則配合著她的動作,也緩緩地擺動腰部。兩人結合
的部位,正滲出無止盡的愛液。

  「啊啊、好棒……好像進到下腹部了……」

  棲香一邊短促地抽進,一邊吐出甜美的氣息。她的體內非常狹窄,司光是維
持自我就沒有餘力了。

  居然這麼舒服,簡直就是犯規,一旦知道有這麼美好的事物,不就更難分開
了嗎?

  「啊、咕啊、哈啊,我感覺到……你在裡面……的動作,啊啊!」

  似乎只要稍微大意,就會解放了。司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開始富有節奏地
擺動腰部。

  「啊啊、好舒服,棲香……」

  「我也……裡面變得越來越熱……啊啊、這就是結合吧?」

  棲香每一次喘氣,陰部就會緊縮起來,光是這樣的刺激就令司幾乎要達到高
潮。

  包裹著陰莖的黏膜正激烈蠕動,肉與肉相互摩擦,並且緊緊地擰在一起,接
連不斷地釋放出愛液。

  棲香也不服輸地讓腰部上下晃動,隨即響起咕啾咕啾的水聲,抽進動作已經
變得相當順暢了。

  「啊、好淫蕩的聲音……呀!啊啊……好害羞……」

  咻滋。內部傳來黏滑的感覺,棲香則吐露著夢囈般的低喃,並且斷斷續續地
抽動身體。

  「你也越來越舒服了吧……我好高興。」

  下腹部已經因為汗水與愛液而濕透,在床單上形成淫靡的水漬。這樣的話,
前來打掃的女僕一定會覺得可疑吧。即使心裡這麼想,兩人還是無法停止動作。


  「進、進到深處了。司的那裡……頂到好深的地方……!」

  ……咕啾、噗啾、咕噗!

  棲香大概是找到自己舒服的點了,於是讓陰莖摩擦著內壁,享受著這樣的動
作。激烈到這種程度,本來可以忍住的也變得失控了。

  「唔啊啊啊、咿!這樣好色,啊啊、要是動得這麼淫亂,會被司討厭的……


  「我最喜歡這樣的棲香……我還要、還要……」

  兩人腰部的動作已完全契合,床墊的彈簧發出響亮的嘎吱聲,不過就算被誰
察覺,也已經無所謂了。

  司以雙手摟住棲香的腰,朝著她的陰道深處用力抽插;過度的刺激使得腦中
出現金星,感覺好像隨時都會失去意識。

  「呀啊~~不行、不行!司,我忍不住了,啊啊、哈啊啊啊!」

  早就已經快要忍不住的司,絞盡最後的力氣將龜頭挺進到最深處,感覺全身
的血液都逐漸往一個地方集中。

  ……不行了!

  「啊啊、不行了,我要去了喔,棲香!」

  「好的、呀啊,我……啊啊,我也快……呀啊啊、啊啊啊啊!」

  棲香盡全力縮住陰部,她的全身傳來顫抖。在這一瞬間,積存至今的精液朝
棲香的體內釋放。

  「啊啊啊啊……!好熱……!」

  在所有的景色消失之後,兩人墜入了無重力狀態。

  待景色終於逐漸恢復色彩時,司看見棲香朝著自己緩緩倒下,就像在感受著
永恆持續的射精感。

  「司……我好幸福……這一瞬間……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這麼說完之後,棲香就閉上眼睛,將臉埋在司的胸口。

  --我是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喔,棲香。

  司讓許許多多的吻,落在意識朦朧的棲香身上。直到天色變得明亮為止,都
不斷在她的身上留下火熱的印記。











  (二)



  對於棲香來說,美綺是她從小就應該憎恨的對象,而且也是一種救贖的存在


  一切的開端,在於某個多嘴幫傭隨口說出的一句話。「那個被貪得無厭的一
家人帶走的小公主,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直到這時候,年幼的棲香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姊姊;是父親與
情婦所生、和自己不同母親的姊姊。

  她不知道姊姊為什麼會被別的家庭領養。

  棲香認為姊姊無論如何都不太可能過著幸福的人生,畢竟聽說領養的那戶人
家賺的都是黑心錢,所以他們應該是想得到仁禮家的資產,才會主動要求收養的
吧。換句話說,他們想要的不是孩子,而是錢。

  這樣的妄想讓年幼的棲香得到充分的滿足感。由於父母忙得沒什麼時間陪伴
棲香,因此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姊姊過著比自己還要不幸的人生』這個想
像。

  除此之外,還有雙親拋棄姊姊選擇了自己的自負心態,這兩者可說是棲香的
一切。

  --然而,就讀了凰華女學院分校之後,魔法解開了。

  主動聯繫的是美綺。她與想像中的姊姊完全不一樣,個性非常開朗又受歡迎
,絲毫沒有不幸的模樣,很顯然是在父母親的呵護之下長大的。

  所以棲香抗拒著現實中的姊姊,不然的話,她的自我將會崩潰,會質疑白己
的童年究竟算什麼。

  現在回想起來,這的確是非常自我中心的理由。對棲香而言,其實她很想見
到姊姊的心情也是千真萬確的。

  想要接近美綺的心情,想要拒絕美綺的心情。這兩種矛盾的心理使她感到煩
躁,也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責罵美綺。因為藉由責罵,自己就能夠與姊姊有所
連結。

  --姊姊,對不起。

  儘管棲香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道歉,但她之所以辦不到……是因為她一直執
著於仁禮家的姓氏。想要奪走那座櫻花苑的AIZAWA,是她唯一絕不能屈服的對象


  不過,如今已經--

  「以我的立場,是沒什麼興趣深入追問啦……」

  曉光一郎一邊操縱著方向盤,一邊如此輕聲說著。

  現在是下午一點,天氣十分晴朗,可說是相親的好日子。然而相對於太陽的
耀眼光芒,棲香內心的陰影卻不斷增加。

  曉的這輛高級轎車似乎有些顯眼,感覺得到走在人行道的路人都將目光集中
過來,自己好像變成了展示品,所以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今天為什麼會選我陪你出來?」



  「……」

  棲香沒有回答。

  「如果是『參觀醬油工廠』,應該要找司陪你出來,而不是找我吧?」

  「……請不要這樣挖苦我。」

  棲香總不能老實得笨到直接告訴校方,「我要在有樂皇家飯店相親」吧。

  更何況,她也不可能拜託司負責這種工作,因為只要看到他的臉,自己的決
心一定就會動搖。

  「唉~~算啦。我的任務只是將小公主送到目的地而已,畢竟要當騎士的話,
我恐怕是無能為力了。」

  綠燈之後,車子平緩地向前行駛,曉至今一定已經開車載送過許多女性。

  棲香因為與司以外的男性兩人獨處,所以感到有點緊張。

  為什麼自己沒辦法與那個人以外的男性相處呢?

  或許不要認識他比較好……不,棲香並沒有後悔,昨晚與他纏綿的自己,是
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只要擁有那段回憶,一定就可以獨自走完這一輩子。

  「其實司啊,有間我今天是幾點出發。」

  「咦?」

  棲香看向曉。

  「這種事情他當然會在意的吧。聽到可愛的學生要去相親,他不可能會靜得
下心來,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場也會這麼做。」

  「那麼……您說了嗎?」

  「說啦,我跟他說上午十點出發,不過他應該不知道相親的地點。應該說…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地點的。」

  「說得……也是。」

  棲香低下了頭。其實就算司知道相親地點在哪裡,肯定也是無計可施。

  因為,他認定自己將會拒絕這門婚事。

  因為他深信著,自己絕對不會背叛他。

  「這次的事情與瀧澤老師無關。」

  「啊,是沒錯。」

  聽到棲香的話,曉很乾脆地點了點頭。

  「不過,那個傢伙或許不這麼認為,畢竟他是一個多管閒事又拚命到一種可
怕境界的人,我不認為他會這麼輕易就接受仁禮做出的答案。」

  「……!」

  曉已經看穿了一切。



  但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繼續踩著油門。過了一陣子之後,車子駛進有樂
皇家飯店的停車場。

  「沒關係吧?」

  下車之後,曉擔心地問道,因為面對飯店的入口時,棲香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沒關係的。」

  為了隱藏內心的動搖,她將背脊挺直。

  不可以這樣,要振作起來才行!要以仁禮家女兒的身份,完成最後的任務。


  「仁禮,我再問你最後一次。」

  曉微微歎了口氣,從西裝內側口袋中取出一張白紙。

  「你真的沒有後悔吧?」

  「……是的。」

  棲香凝視著這張紙--今天早上剛交給曉的「退學申請書」,並且明確地頷
首。

  之後的過程就宛如夢境一般,棲香記得不是很清楚。

  在飯店的大廳裡,她與父母以及為本次相親牽線的媒人鹿野上涉會合。涉是
一個從以前開始,就經常幫助仁禮家的人物,所以就另一方面來說,這次的相親
原本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接受的。

  下午一點五十五分。

  曉暫時離席,棲香等四人則在餐廳等待相親對像前來。對方是亞洲屈指可數
之IT企業集團的有力人士,不只是在他的國家台灣名聲響亮,在日本也是相當知
名的人物。

  「鹿野上先生,今天讓您專程過來一趟,真的很抱歉。」

  母親露出愧疚的表情向涉低頭致意。

  ……她在心裡明明就高興得不得了。因為應該已經被拋棄的女兒,如今即將
變成一大筆錢,所以不可能不高興。

  棲香忍不住想要像這樣抱怨幾句,不過她並沒有改變表情,就這麼讓眉毛動
也不動、凝視著面前的玻璃。

  「別這麼說,畢竟這次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答應的,我才應該要說聲不敢
當。因為對方好像非常欣賞棲香小姐,所以……」

  父母親與涉就這樣天南地北聊著天打發時間。

  --怎麼辦?

  她的腦海中忽然響起這樣的聲音。

  --這樣……真的好嗎?

  當然好。



  仁禮家的女兒不會食言,所以求求你快點來吧,趁我的決心還沒動搖之前…


  「棲香,對方來了。」

  聽到父親的話,棲香猛然抬起頭來。

  可以在餐廳的入口處看見四名華裔男女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是年輕男性,另
外三人的年齡看起來跟父母親差不多,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氣宇非凡的氣質。

  眾人先是起身,在涉的引介之下相互問候,然後再度入席。

  感覺得到四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相親對像開始以異國的語言交談
,並且透過涉負責口譯。他似乎稍微開了個小玩笑,讓氣氛稍微熱絡了起來,可
是棲香甚至連微笑都擠不出來。

  --說出來吧。

  棲香嚥下口水。

  一定要說出來才行。因為不說的話,就沒辦法保護那座櫻花苑了……

  「所以呢,棲香小姐,對方希望務必能將這門親事繼續下去……」

  棲香抬起了頭,就像是要打斷涉有些含蓄的這段翻譯。

  「這門親事,請容我欣然接受。」

  --說出來了。

  終於說出來了。

  她總算將不斷在腦海中練習的這句話說出口了。

  在棲香這麼說的瞬間,她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變了,父母親感到疑惑,而涉也
睜大了眼睛……至於相親對像,則是經由涉的翻譯得知棲香的回答之後,高興到
幾乎要擊掌叫好。

  他大概是沒有想到,女方居然這麼快就願意答應吧。

  「棲香……真的可以嗎?」

  父親低聲問著。事到如今居然還這麼假惺惺,明明心裡都已經舉雙手歡呼了


  --真的可以嗎?

  根本不需要自問自答,這樣真的就可以了。

  因為,我以我的雙手拯救了櫻花苑之後,就會真的被仁禮家拋棄了。既然繼
承仁禮家是弟弟的任務,那麼自己只需要在這一刻,完成身為長女的義務。

  好久沒有踏入這座櫻花苑了。

  到了春天就會出現櫻吹雪的步道,在冬天的這段期間只令人感到冷清,毫無
色彩的景色不斷延伸,光是待在這裡就會感到寂寞。

  相親結束、從飯店回到家裡之後,棲香筆直走在櫻花步道上。

  這裡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地方,可以讓她回憶起一無所知、那和平的
童年時光。



  她好希望這裡的櫻花能夠一直綻放。如果能夠在這裡,永遠地受到櫻花花瓣
的擁抱--不知道將會是多麼幸福的事。

  「……姊姊在說謊。」

  從棲香身後追上來的人,是弟弟正臣。

  「其實姊姊根本不想嫁給那種人……為什麼要抹殺自己呢?為什麼要為了即
將瓦解的仁禮家,不惜做到這種地步呢?」

  「即使仁禮家將會告終,也能讓這座櫻花苑繼續存在下去。我們總不能在這
裡失去祖先們守護至今的事物吧?」

  ……真的嗎?

  自己該不會又犯下某種錯誤吧?

  我之所以想要讓櫻花苑留下來,真的是為了這種理由嗎?

  「我……一直認為之前在學校見到的老師就是姊姊的男朋友。這麼一來,姊
姊和他的交往怎麼辦?」

  「我……我只是跟那個人玩玩而已,只是想在學生時代創造美好的回憶……
而已。畢竟,我也處於這樣的年紀……所以也會有這種想法的。」

  當她說完之後,弟弟故意對棲香歎了一口氣。

  「又在胡說了。姊姊在說謊的時候,說話停頓的地方就會多得很奇怪,你自
己有發現嗎?」

  「你……你在說什麼傻話!」

  即使擺出一張撲克臉,棲香依然暗自感到愕然……是他在騙人!自己總是沉
著冷靜,不可能會出現任何動搖。

  「……總之,我已經是被父母親拋棄的人,立場跟你這個長男不一樣。事到
如今,無論我嫁給誰,你也不用這麼驚訝吧?」

  「請不要在父親和母親面前……說這麼令人難過的話。被拋棄……?你為什
麼會這麼想呢?」

  正臣以看似無法理解的模樣搖搖頭。

  「……正臣應該也知道吧?我被那兩個人拋棄……」

  ……被拋棄,然後進入了那間學校。

  在開學的那一天,見到了姊姊。

  「被拋棄……」

  隨著季節的更替,接著她認識了瀧澤司。

  在那間學校裡,有她的家人與她心愛的人──

  「……姊姊?」

  「求求你……現在,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然而,我卻……

  我卻背叛了那個人。

  傷害、背叛了我最重要的人。

  這個事實沉澱在棲香的心底。她的胸口深處是滾燙的,眼前也變得模糊,逐
漸無法去思考任何事。



  (三)



  瀧澤司眺望著聳立在面前的純日式建築。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來這裡了。第一次只是來參觀而已,不過他在今天第二次
前來,並準備要正式登門拜訪。

  昨天那些不好的預感完全成真了。

  來到這裡確認果然是正確答案。看來棲香是懷抱著再也不會回到學校的決心
,將自己的純潔獻給司的。

  「你要怎麼做?姊姊答應那門親事了耶?」

  司按下玄關的門鈴之後,仁禮正臣便出來應門。

  在門前,正臣以責備似的語氣對司如此說道,他自己也正感到猶豫。

  司感到雙腳一軟、差點站不穩,不過還是勉強對他點頭示意。

  「你既然會厚著臉皮來到這裡,我可以認定你是要來拐走姊姊的吧?」

  「……這就要看你姊姊的意思了。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非見不可的人。」


  「以刪去法來看,也只剩下那兩個人了吧。」

  「沒錯……他們願意見我嗎?」

  司這麼問道。在詢問棲香的真心話之前,司想要先見她的雙親;他想在見面
之後,確認他們是否真的拋棄了棲香。

  因為若是不這麼做,司覺得自己將無法接受棲香答應了這門親事。

  「就算見到面,你又能怎麼做?」

  正臣露出訝異的表情說道。

  「我想要確認。確認她與雙親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如果沒有這回事該怎麼辦?如果我家的父母親,真的就是你所
想像的那種人呢?」

  「我就坦白說吧。如果真的是這樣,你的父母親就是人渣,我不會讓她成為
這種人的玩且(。」

  司如此斷言。

  有一半或許是他自己在逞強。說不定司只是想把棲香接受了這門親事的事實
,解釋成這不是出自她的本意,藉此給自己一個方便的理由罷了。

  即使如此,他也想去相信,就算因此被當成纏人又多管閒事的傢伙也無所謂


  他至今一直都是這麼做的,而且也只能這麼做了……

  棲香的雙親位於苑內深處的客廳。

  原本司以為像自己這樣的稀客突然來訪,應該會被對方劈頭痛罵一頓,不過
卻受到親切得令他驚訝的款待。

  棲香的母親千鶴子夫人是一位既高雅又美麗的女性,雖然無法下斷言,不過
她看起來不像是會利用女兒進行交易的人。

  另一方面,留著銀灰色的頭髮、感覺沉穩的幸三先生,果然也不像是什麼黑
心商人,給人的印象就只是一名非常普通的父親,不過當然不能光以外在來評判
一個人。

  「她在庭院。」

  在司表明來意之前,千鶴子夫人就開口了。

  「她居然為了這個家而出嫁,這樣實在太可憐了。瀧澤先生,請您把小女帶
走吧。」

  「好了,別再說了,千鶴子。」

  「可是,你不是也反對這門親事嗎?」

  「但這是那孩子決定的事情。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們做父母的就不應該
擅自幫她更改吧?」

  在司開口之前,一場夫妻吵架的戲碼就要上演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從棲香的說法聽來,他們應該是拋棄孩子的冷血父母才對
,然而就司所見,他們看起來是非常為女兒著想的雙親。

  「……請等一下。棲香她覺得自己被父母捨棄了,況且兩位在將她送到凰華
女學院分校就讀的時候,不是就已經拋棄她了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是為了保護那孩子不被世間的輿論中傷,才
讓她轉學就讀這間學校的。我們想讓女兒待在沒人知道那些謠言的地方,好好治
療她內心的創傷。」

  千鶴子夫人困擾般地說著。

  司終於開始搞不懂了。這麼一來不就表示,棲香對他們的好意做出了完全相
反的解釋。

  「棲香她……有對您提到……那個……她轉學到凰華女學院的原因嗎?」

  千鶴子夫人慎選言辭般地問道,她指的應該是那個「強暴未遂事件」吧。

  「是的,她已經全部都親口告訴我了。」

  「這樣啊……看來那孩子真的很相信您呢。」

  千鶴子夫人以感觸良多的模樣繼續說道:

  「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的確,在棲香還小的時候……我們夫婦因為
太忙碌,很少有時間陪伴她。當時我們夫妻之間失和,或許也對那孩子造成不太
好的影響。可是……我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捨棄那孩子。」

  沉默降臨現場。

  在司的眼中,他們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演戲。

  說不定雙方只是欠缺溝通吧?雙親明明是為了棲香著想才為她做出這樣的安
排,卻因為棲香從小欠缺與雙親之間的交流,才會沒辦法全盤接受他們的好意吧


  這種拐彎抹角又不起眼的親情是行不通的。無論是什麼時候,棲香一定都盼
望著能與雙親見面、擁抱或是撒撒嬌,她始終渴求著這種直接的愛情。

  若要論棲香的雙親不對的地方,就是沒能去察覺到她的需求。他們或許就因
為太愛女兒了,才會以觸碰易碎事物般的方式小心對待她。

  如今司懂了。

  這兩個人一定不希望棲香的人生被漸趨式微的仁禮家影響,所以才會在懇親
日說了-〡「一個人活下去吧。」

  束縛著棲香的仁禮家即將瓦解了,正因如此,他們才希望棲香能夠自由地活
下去。

  ……可是,光靠這種過於簡單的話語,無法將任何事情傳達給棲香。

  「瀧澤先生……不對,司老弟。」

  幸三先生說道:「看來我們為了守護仁禮家,似乎做了無聊的逞強。不過,
已經無所謂了。不管怎樣,就算櫻花苑沒有被AIZAWA奪走,我想我們遲早都得放
開這個地方。」

  「咦……為什麼?」

  「打從一開始,我們所面臨的兩個選擇,就不是被迫放棄這裡或是保護這裡
……而是被迫放棄這裡,或是主動放棄這裡。」

  如此回答的是千鶴子夫人。

  幸三先生也同意似地點點頭。

  「位於這個周邊區域的不動產,所要繳交的土地房屋稅非常高。在仁禮家的
名聲不再顯赫的現在,很難繼續支付這種金額,而且我們也已經沒有餘力去跟小
女的親家討這種錢了。所以……如果小女堅持為了錢而出嫁,我們也只能把阻止
她的任務交給你了。」

  --因為我覺得如果是你,那孩子應該願意打開心房。

  幸三先生如此補充說道。

  「仁禮先生,我……」

  司緊握著放在腿上的雙手。

  真的可以說出這句話嗎?

  真的說起來,自己已經被棲香背叛了。不對,到頭來,她的心曾停留在自己
身上嗎?對我這個沒錢沒地位、又平庸到不行的人?



  「我……」



  --司。



  他回想起棲香那雙高傲美麗的眼晴。她比任何人都要孤獨,比任何人都要懦
弱,也比任何人都擁有強烈的愛;而她曾經毫不隱瞞地付出自己所有的情感。

  既然這樣,自己也必須賭上所有的情感才行。

  「我……是來接令嬡回去的。」

  司緩緩抬起頭。

  他確信棲香的心還在自己身上,而他也不打算把棲香交給其他人。

  「……你是認真的嗎?」

  聽到幸三先生的話,司明確地點了點頭。

  「是嗎……」

  從司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幸三先生一定就已經感覺到他的決心了。在看到他
臉上那自嘲表情的瞬間,司就一直這麼想。

  「原本在寶貝女兒出嫁的時候,應該要準備盛大的婚禮還有嫁妝才對。不過
我們遲早都會失去一切,所以仁禮家能夠送給你的,就只有我們最自豪的女兒而
已。即使如此也沒關係嗎?」

  對於這個問題,司明確地答道:

  「是的。除了令嬡之外我什麼都不要,我是為了帶走她而來的。」

  ……沒錯,我是為此而來的。

  不為別的,只為了看見棲香的笑容。

  她就站在櫻花步道的正中央。

  很遺憾地,櫻花並沒有綻放。不過司可以預見明年春天,在這裡被盛開的櫻
花輕擁而露出微笑的她。

  -─就像是第一次在學校的櫻花步道遇見她的時候。

  「棲香。」

  呼喚她的名字之後,她的身體震了一下。

  她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驚訝,不知道是正臣先告訴她了,還是預料到司會
來。

  「這是我第幾次讓你逃走了?」

  「並不是逃走,一切都結束了。」

  「只是說法上的不同。不過都沒關係了,因為無論你跑到哪裡,我都會去迎
接你的。」



  「這……這是……」

  棲香的眼眶已經盈滿淚水了。

  「我……我背叛了您。將純潔獻給您之後,我卻打算嫁到其他男人的身邊。


  「……但我覺得,你不會讓我以外的人抱你。」

  聽到司這麼一說,棲香睜大眼睛、轉而面對一切。

  「是的,沒錯。就算我結婚了,也不打算被您以外的人擁抱。我還打算在寢
室上鎖保護自己!」

  司覺得這樣太亂來了,看來她有時候還滿跳脫現實的。

  「要是你這麼做,對方也會用蠻力硬上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咬舌自盡!如果要被您以外的男人碰,我乾脆死了算了
……」

  司心想,果然如此。

  棲香的心還在司的身上。

  儘管接受相親的是她,然而,她已經沒有非得要接受這門親事的理由了,而
司也沒有棲香那種高貴的自尊。

  「我是來拐走你的。」

  他踏出一步,並且這麼說。

  「對我來說,家世或是雙親根本就無所謂,因為我想要的只有你……早知道
一開始就該這麼說的。」

  所以,希望你可以跟我走。

  雖然只能給你不穩定的未來,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夠相信未來確實存
在。

  所以,希望你可以牽起我的手。

  「願意跟我一起走嗎,棲香?」

  「司……您又說出這種話了……明明不可以的……」

  淚水一滴滴從棲香的眼中落下,白費了平常理智的優等生形象,不過這樣的
臉蛋也是美一麗無比。

  「我……又在撒嬌了……我變得一直在依賴您……」

  「依賴我也沒關係,你一直是一個人在努力,所以至少依賴我一個人吧……
記得嗎?我之前應該也這麼說過吧?」

  「嗚……」

  「無論有沒有這座櫻花苑,你和你的雙親永遠都是一家人,你們並不會因為
櫻花苑消失就變得再也不是一家人。」

  ……所以你才會想守護這一切吧?

  「真正重要的,應該不是保護櫻花苑吧?」

  司再度向前踏出了一步。

  沒有放棄並且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

  「棲香……」

  還好我有相信你,還好我仍相信著我們至今所建立起的羈絆。

  「……我愛你。」

  來見棲香,實在是太好了。

  「司……我也……我也愛著您!」

  棲香踏出了步伐。

  她張開雙手,露出如孩子般率真的臉龐哭泣,並且不斷呼喚著司的名字。



  終章





  「你果然是個笨蛋呢。」

  在遞辭呈的時候,理事長這麼說著並豪爽地笑了出來。

  「真是抱歉啊,我就是個笨蛋。」

  「沒錯,你已經超越笨蛋變成大笨蛋了。居然放棄條件這麼好的職場,跑去
當個小補習班的老師?」

  雖然聽到難免會覺得有點不高興,不過或許正如理事長所說,自己真的很反
常。

  「總之,如果你想要復職的話,就試著來這裡賭賭看吧。如果我心情好的話
,說不定就會給你機會了。」

  「如果心情不好呢?」

  聽到司這麼一間,理事長咧嘴露出毫不畏懼的笑容。

  「我想想……大概會請莉妲讓你當個女僕實習生吧。啊哈哈哈哈哈!」





  櫻花的季節再度來臨。





  司獨自走在戀人最喜愛的櫻花步道上。

  這裡真不愧是仁禮家的人守護至今的地方,景色實在很漂亮,感覺宛如走在
櫻花形成的雲端,甚至令人感動到心生敬畏。

  司曾經有一段時期不喜歡這座櫻花苑,當時的他覺得就是因為有這麼麻煩的
東西,才會讓棲香無論過了多久,都受到仁禮家的束縛。

  然而,現在則是……

  每年只要到了這個時期,這裡就會有人們聚集、歡笑、萌生牽絆,重複著邂
逅與離別。對人們來說,這個能夠確實感受到季節更替的櫻花苑,是一個能夠讓
他們確定「還有明天」的地方。

  「老師~~!酒啦酒啦,快點拿酒過來!」

  美綺從櫻花的另一邊探出頭來。

  「……不過我已經不是老師了耶。」

  「不要計較這麼瑣碎的事情!仁禮伯父的酒量超好的,看來直接讓他抱著酒
桶喝還比較快!」

  「應該是因為今天兩個女兒都在,所以才會整個興致都來了吧?」

  「啊~~真是麻煩死了。算啦,照顧的工作就拜託正臣吧!」

  真是個愛隨意指使弟弟的姊姊,不過被如此任性的姊姊使喚的正臣,看起來
其實也挺高興的樣子。

  從櫻花帷幕的另一頭,傳來了人們的歡笑聲,今天是每年例行在櫻花苑舉辦
賞花大會的日子。



  --在這幾個月間,仁禮集團的狀況有了大幅的改變。

  如今,名為仁禮集團的企業集團已經不存在了。仁禮家與AIZAWA經過交涉之
後,將櫻花苑周邊的土地全部賣給AIZAWA取得資金,然後整頓集團的債務。

  在僅存的幾家關係企業之中,優良的公司不是轉讓給其他集團、就是各自獨
立,除此之外的事業全部結束經營。留在仁禮家手邊的,就只有將一切整頓完畢
之後得到的一小筆資金,以及這座櫻花苑。

  仁禮家以這筆資金,成立了財團法人『櫻花苑管理財團』。

  首任理事由仁禮幸三先生擔任,AIZAWA則將櫻花苑周邊的公園管理權委託給
這個財團。AIZAWA雖然得到了櫻花苑周邊的土地,不過只有重新開發三成的部分
,其餘的土地則是留作公園對外開放。

  仁禮與相澤之間的漫長鬥爭,就這麼在轉眼之間結束,並且以這樣的形式收
場。

  留下這座櫻花苑所帶來的最大利益,就是美綺與仁禮家的接觸。

  首先,棲香和美綺和好了,而且在美綺屢次被招待來櫻花苑之後,和正臣也
變得非常意氣相投。

  而確定櫻花苑會存續下去之後,美綺前來幫忙準備例行的賞花活動,仁禮家
與美綺也自然就逐漸拉近了距離。

  ……只不過,就算在未來將會成為一家人好了,為什麼美綺非得被稱為「綺
綺」這個綽號不可呢?司對此感到納悶。

  「……棲香。」

  果然在這裡。

  如果想找棲香,只要來到這條櫻花步道大致上都找得到,她是真的很喜歡這
個地方吧。

  「真是的……好慢喔,我原本以為您會更早到的。」

  戀人嘟起嘴露出鬧彆扭的表情。

  「抱歉。不過這裡太大,所以我迷路了。」

  「您不是已經在這間櫻花苑過夜很多次了嗎?居然還會迷路,真令人不敢相
信。」

  「哈哈哈……」

  司露出苦笑。還在學校的時候,他也曾經因為相同的事情惹棲香生氣;也就
是說,自己路癡的毛病,從那時候起到現在都沒有改善。



  現在,司在補習班當老師,並且教棲香歷史科目。

  也就是說,棲香現在是司補習班的學生。

  雖然目前還處於打基礎的階段,不過司希望有一天能回到恩師的身邊,繼續
鑽研歷史相關研究,而棲香似乎也對歷史相當感興趣,明年應該會進入專攻歷史
的教育機關吧。

  司在離開學院之後,因為薪水驟減的關係,只能住在沒有浴室的老舊公寓。
如今棲香每週大概會有兩天來公寓過夜,司則是每週大概有一天會在這座櫻花苑
過夜。

  以他人的角度來看,這或許很接近入贅的狀態,不過司覺得因為自己進出櫻
花苑,棲香與雙親的距離也逐漸拉近了。

  「司,今天的散壽司飯(注2)是我做的。」

  「你會做這種東西?」

  「哎呀,真是失禮!上原小姐的確是有過來幫忙,我也有麻煩她負責調味跟
裝盤……」

  換句話說,這不就變成奏做的料理了?

  「不過,蛋絲是我一個人做的!要是您沒有好好吃完的話,我的立場就不保
了!」

  「知、知道了,我會滿懷感激享用的。」

  「……真的嗎?」



  ※注2:將壽司飯裝在盒碗裡,並在飯上鋪上各種配料的日本料理。



  「是啊,當然是真的。」

  司這麼說完後,身旁的戀人笑了。看到她的笑容,理所當然的每一天都讓司
感到很開心;很高興今年也能和她走在這條彷彿會永遠存在的櫻花步道。

  像這樣每天都感到很開心,而幸福的回憶也越來越多。希望明年也能與身旁
的她,一同漫步在這條櫻花步道上。

  真希望可以永遠陪伴在她身邊走下去--

  我在今天,也如此祈禱著。



  --終--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0-12-10 14:1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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