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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老闆,我動了你的老婆 作者:每天都要快樂 [打印本頁]

作者: jason.dn7438    時間: 2007-2-26 22:29     標題: 老闆,我動了你的老婆 作者:每天都要快樂

第一部 一泡尿沖掉了我的工作


  我屬羊,1967年生人,現年38歲,也真的像只光會吃草的笨綿羊。
  從大學畢業起,我就一直在一個「清水」機關裡混日子,一混就是十幾年。
  在機關裡,我從來都是老實本分,生怕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在家裡,也沒有我發言的份兒。我媳婦養的臘腸犬座次比我靠前。
  也只有做愛的時候我還能找回點尊嚴,其他任何時候,她總說狗比我強。
  「俗話說,當官不帶長,放屁都不響!可你連個放悶屁的官兒都當不上,你年紀都長到狗身上了?」
  這是她嘴裡重複率最高的一句話。
  兒子更是瞧不起我,因為我不會打什麼「泡泡糖」,不會跳什麼「接舞」,也不會修理家裡的電器,還因為他被其他小孩欺負的時候我都讓他「忍忍算了。」
  每次聽到我這句話,我媳婦總是噌地從沙發上蹦起來,刷了面膜的臉像化妝成骷髏頭的三K黨,眼皮上還帶著兩片小黃瓜,張牙舞爪,破口大罵,「我呸,你自己窩囊還不夠?還要兒子學你!去,兒子!」
  說著,她從兜裡摸出一張十塊錢的鈔票,通過小黃瓜片中央的小洞洞盯著兒子的眼睛,「去,先去街對過麥當勞買個漢堡吃吃。吃完了去給我打回來!打贏了媽再獎你一個冰激凌!」
  兒子攥著鈔票,看都不看我一眼,昂著頭走了。
  萬幸的是,雖然我沒當上官兒,可事業單位的工資倒還穩定,年終的福利也還能讓她把嘴角的角度稍地微向上調整個十五度左右。
  我拚死也得保住這個工作才行啊!
  可沒想到,我如此小心謹慎,卻還是逃不掉下崗的命運。
  直接原因,竟然是一泡尿!
  而且,還是漂亮女人的一泡尿。
  這個胸大無腦、腿長臀翹的年輕女人叫單勃,單雄信的單,勃起的勃,全名首字母縮寫——SB。
  她和我在同一個辦公室,辦公桌就在我的對面,是去年冬天才分過來的,年輕的渾身上下直往外冒氧氣泡泡。
  她說說自己是XX大學計算機系畢業的,可是頭一天上班竟然花了半個小時都沒把電腦打開。然後,她哭喪著臉嬌滴滴的過來了,「胡錸,胡哥,錸哥哥,你幫我看看把,我的機子是不是中毒了,怎麼老開不了機啊!王主任還讓我給他寫報告呢。」
  我笑了,「什麼胡哥,我都能當你叔了!」
  看著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急得臉通紅,我有點不忍心。
  繞過去之後,我先按了reset鍵,沒反應;按power鍵也沒反應。然後,我伸手換了個位置「啪」地按了一下,再一按power鍵。電腦「嘀」一聲響,啟動了。
  「太棒了,謝謝你,錸哥哥!」
  單勃抱著我的胳膊歡呼雀躍,胸前的「波濤」激盪著我的臂膀,一股麻酥酥、熱烘烘的熱流從胳膊上傳過來。我立刻渾身燥熱,心撲騰撲騰猛跳,額頭上都開始冒汗了。這小姑娘的咪咪肯定貨真價實,我這回可是見識過了。
  雖然我算是久經考驗的幹部,但面臨這麼嚴峻的挑戰還是第一次,真有點把持不住。腦子一熱,我還真想學學外國電影上的那些帥哥:幫美女搞定她的難題後,順便攬住她的纖腰,「還需要別的幫助嗎?」可我對美女也只能做到堅持十幾年如一日yy而已。現實生活中我是個古板老實的人,主要也是沒有那種條件讓我不老實,不古板。
  單勃看我冒汗了,「哥,你都出汗了,我幫你擦!」
  她挺著胸脯就要拿紙巾給我擦汗,少女特有的那種青春誘人的氣息撲面過來。我實在是受不住這個考驗了,生怕自己不小心頂到她,那可就太尷尬了,慌忙搶過紙巾側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我自己來好了!」
  幸好她還小,不懂事兒,沒看出來!
  不然我可就羞死了。
  我坐在自己的電腦前,把鍵盤架從桌面下拉出來擋住自己,開始裝模作樣地整陳主任的年終總結材料。過了幾分鐘,我覺得放鬆下來了。
  單勃端了一杯純淨水過來放在我桌子上,「胡哥,喝水!」
  呵呵,這個小妮子還挺知道好歹的,不錯,到底是剛畢業的學生。
  「謝謝啊!」
  我拿起杯子,慢慢地喝著,水還挺熱。
  「胡哥,我私下問你個事兒?」
  「叫我老胡就行了,不用胡哥胡哥的叫,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冒充李逍遙呢!你說吧,啥事!」
  我一邊喝水一邊和她閒聊。小傢伙話還挺多的!
  「好吧,好吧,老胡就老胡,不,叫老虎算了。老虎,你是不是有點性飢渴啊!」
  「噗!卡卡卡咯咯咯……」
  我一口水大部分噴在了液晶顯示屏上,少部分嗆在我的喉嚨眼兒裡。
  我面紅耳赤,咳的險些背過氣去。
  她趕忙伸直胳膊幫我拍後背,身子卻躲在隔板後邊,不像是替我拍脊樑,倒像在拆炸彈。還好,這次她沒再用她的大咪咪蹭我。
  拍了幾下我就緩過氣來,為了掩飾剛才的尷尬,我故意岔開話題,「呵呵,躲那麼遠幹嗎,我又不是禽流感患者。」
  她咬了下性感豐滿的紅嘴唇,眨眨左眼,「嘻嘻,我怕靠近了你把鍵盤頂飛!」
  我的臉一下紅成豬血一樣的眼色。
  靠!她懂,她什麼都懂!
  正在這時,莊彬莊主任進來了,「唷呵,聊什麼呢?老胡的臉怎麼紅成那樣!」
  我一時真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主任好!」單勃先乾脆地打了個招呼,然後面不改色的說,「胡老師臉皮可薄了,我不過誇他電腦用的熟,他就臉紅成這樣。」
  「哦,呵呵,他臉皮是薄。對了,老胡,回頭你以「少講空話,多干實事」為題目給我寫個發言稿,不用太長,編個二三十頁湊合湊合就行了。明天下午三點,工會召開第二十二屆職工代表大會動員會的第七次預備會議,工會吳用吳主席請我去發個言。」
  「好的,寫完我給您送過去。」
  莊主任拉上門走了。
  單勃又恢復了原來嬉皮笑臉的模樣。
  天哪,現在的小妮子也太厲害了。她,她,她真是,唉,真不知該怎麼形容她好了。我一個奔著四毛去的大老爺們竟然被一個剛出校門的女大學生弄的臉紅脖子粗,真太丟face了。
  「老虎,我敢肯定,你在結婚前肯定是金牌處男。要在我們學校,非給你發個「金內褲獎」不行!」
  「要是24K金的我就笑納了!」
  操,我也豁出去了。
  鬥嘴就鬥嘴,還怕了她了?
  「金衛生巾呢?」
  我暈!差點又被嗆到!
  「說真的老虎,我看你也是個老實人。你要是實在太飢渴了,我幫你想想辦法。」她整個人靠過來,湊在我耳朵邊用異常輕柔婉轉的聲音說道。
  她甜絲絲的氣息吹得我耳朵根兒發癢,那一綹小麥色的秀髮落下來搔得我脖子裡好像過電一樣。我扭過頭看著她離得很近的粉色面頰,能看見吹彈可破的皮膚上隱隱有一層細細的絨毛,嘴唇上的紅色飽滿得彷彿可以流動。
  我咕咚吞了口吐沫,「真的!」
  她真是個天生的尤物,我竟然有這麼好的運氣?
  「真的!當然是真的!」
  她好看的杏眼瞪得圓圓的,「騙你是小狗!」
  她那個「挺好」的胸脯又驕傲地「站」起來了。
  我立馬感覺自己又「堅強」起來。
  我有點色迷心竅了。
  腦子一熱,把家裡那個小母狼拋到了八度空間。
  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遲疑了一下,我硬著頭皮問道「什麼時候,在那兒?」
  我的聲音竟然是嘶啞的。好像我已經有兩年沒說過話,聲帶都銹住了。
  她轉轉眼珠想想,「地點嗎,那兒都行,只要沒人。時間嗎?」
  她翻起手腕看看表,「現在這個點兒就不賴!」
  這會兒馬上就要下班了,樓裡應該人不多。
  想到這些,我的血壓驟然升高,頭脹的嗡嗡響,視線都有點模糊了。
  我咬咬牙,壯著膽子說,「咳,咳,嗯,嗯,嗯嗯,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她立刻眉開眼笑,面如桃花,媚態畢現,「還是胡哥痛快,記住啊,這事兒你可得給我保密!嘻嘻,回頭我忘不了你的好處!」
  我有點納悶兒,忘不了我的好處?
  我看這性飢渴的是她吧!
  也是,學生們學習都緊張,又沒有什麼經驗,還窮的很。那像我,正經鑽研過《素女經》,練過「鐵槍功」,每天還堅持七十二搓、三十六提,時不時搞點「凹腰」補補,身體素質和業務水平都得到了穩步提高。
  「那個事情」是媳婦不討厭我的唯一理由了。她現在是三十四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我卻在走下坡路。我要是不抓緊訓練,提高檔次,保持自己的持久性和堅定性,那我可非得「下炕」不可。
  我正要有所動作。
  她忽地退開,「稍等!」
  說著,回身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了。
  然後,她飛快地跑回自己的桌子那兒,打開寫字檯的斗櫃,在裡面翻騰起來。
  估計她是找工具去了。
  都說現在的大學生開放,看來竟是真的!
  管他呢,耳聽為虛,手摸為實。
  她在那兒翻騰,我在這邊做準備活動。
  頭一次和這麼現代的女生親密接觸,別被她笑話了才好。我得燃燒我的小宇宙,讓我的最佳狀態出來。
  我推開椅子,面向南方垂手而立,雙目微微下垂,意沉下丹田,雙膝內摳,兩臀微夾,意念中一團烈火向下,向下,再向下。
  她還在庫庫通通找東西。
  我一激靈,這傢伙!別不是要搞sm吧,我可沒練過排打功啊!
  正想著,她邊找還邊發話了,「別傻站著啊,快找錢哪?我從來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好懸沒趴下,我倒,竟然是個學生雞!
  社會上的傳聞竟然是真的!
  Nnd,「火」都燒到這個份上了,別說是隻雞,就是隻豬我也要上了。
  說話間,她已經過來了,手裡捧了一個飯盒大小的彩色紙盒子。
  「給!」她把紙盒子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看,上面是個「涼涼快快」的女人。那個女人自己圖涼快,看的人可只想流鼻血。我隨手放下盒子,準備使出周星星的成名絕技,「抓胸龍爪手」。
  單勃低頭看看我,捂著嘴笑了,「嘻嘻,你早就該放鬆放鬆了!先拿錢吧,給你個親人價,260塊!」
  她此言一出,我激靈打個冷戰。
  立刻收了招,再把盒子拿起來一看:
  「人生伴侶」,純天然乳膠製造,德國技術,美國組裝,完全按照性感影星安吉朱立的實體模型鑄造……
  我操,原來她是要推銷。
  「你,鬧了半天是賣東西啊你!」
  「嘻嘻,這是我畢業實習時候順便幫人賣的,還剩了幾個,看能不能在這兒偷偷弄出去。你,你不會以為我是要親自上陣幫你吧!」
  我心中氣惱,脫口說道,「那當然了!」
  她的臉終於紅了那麼一點點,不過,在零點零三秒之後就消失了。
  她還會臉紅,真是奇跡。
  然後,她啃嗤了一下,說道,「你真的那樣想嗎?」
  我氣的想把那個爛盒子摔到地上,「廢話!」
  「來呀!」她把酥胸一挺,「歡迎光臨!」
  我又猶豫了,算了吧,算我自作多情!以後發情之前我都要先撒泡尿數數自己臉上的褶子才行。
  「哼,大人不計小人過!把你的盒子拿走!」
  她噗哧笑了,「胡哥,別生氣了,和你開個玩笑!今天不是愚人節嗎?」
  我被她氣樂了,「老大,現在十二月份啊,說聖誕節還接近點兒行不行!」
  她見我笑了連忙誇張地舒了口氣,「還好,沒有得罪你這個老實的大好人!」
  她過去把門鎖打開,又轉來拿起盒子,「胡哥,其實我是想送你個見面禮啊。呵呵,同學們都說,進了新單位得給「老人兒」們上貢!嘻嘻,給你準備的是最便宜的,給「正頭兒」準備的可是原裝進口的偉哥啊,嘻嘻,你肯定不敢要那個!」
  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送禮送的真是到位,還的確送到他們的心坎上了。
  可被她嘲諷我又不甘心,只好反駁道,「對,那個東西合適及了,最好現場讓他們試吃一片,然後現場檢驗一下藥效,省得他說你買的是假貨!」
  「對呀!」她一拍我的肩膀。
  我捂著嘴偷笑。
  「嗯,不對!哼,你個老胡頭也敢變著法兒罵人!」她明白過味兒來,舉起粉拳就打。好傢伙,一拳是一拳,比我們家的小母狼下手狠多了。
  靠,老子剛離狼窩,又入虎口。
  「你這丫頭怎麼下手這麼重啊!」我呲牙揉著肩膀。
  她活動著手腕得意的笑,「嘿嘿,小女子是校武術隊散打班的板凳隊員。幸虧你剛才老實,不然,哼哼!」
  我撇撇嘴,「別吹了,冬天不需要冷氣!說你氣粗你還裝哮喘了!」
  她一瞪眼,「不服咱試試!」說著又把胸一拱,「你就往這兒抓,你要能佔到便宜算我倒霉!」
  我盯著那兩座「珠穆朗瑪峰」,心裡暗暗一笑,這回我要再不動手,非被人當成「萎哥」不行。我是老實不錯,可我沒萎啊!
  「好!」說話同時,我突地站起身來,探右手,飛快地向她的左峰抓過去。哼哼,這可是你自找的。
  緊接著,我哎呦一聲,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了。
  她笑吟吟地捉著我的右手,拇指頂住我的手背,四指併攏扣住我的右手大魚際,讓我四指向上,手心朝向我的小臂。她又稍一加力,我疼的快要大叫了。
  她放開了手,「信了吧你!這叫「天王脫塔」!」
  她還真會!
  她把盒子放回自己的抽屜,「不要以為我千辛萬苦修煉來的性感身體是天生為你們這些sl、sy或yy者們準備的。我性感是我的事,我想和誰做「愛做的事」那也得由我自己決定!我是比你們開放,比你們隨便。可並不等於說我就得放開了讓你們隨便亂搞!我不過是思想上開放,語言上隨便!你們呢!你們是嘴上裝13,可下面比誰都想插13,整個一天下最傻13的超級大憨13!」
  她越說越氣,我越聽越自卑。
  唉,我真是完蛋了,連一個新來的小毛丫頭都能變著法收拾我一頓。
  我垂頭喪氣,再不發一言,看來這個小丫頭不僅身體成熟,思想也很成熟。
  操,我們上大學那兒會是不是把腦子拉在家裡沒帶過去啊。
  啥也別說了,以後,我還是老老實實繼續當我的老么吧。本以為百年不遇地來個新人,總算我可以喘口氣了,我也能在別人面前充充老大了。誰成想,人家比我牛多了。嗨,就連動手我都敵不過她。
  我老婆看不起我,她很對!
  單勃說著說著說著,發現我已經完全蔫兒了,突然笑起來了,「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胡哥,你是好人!真的!我還沒見過你這麼老實這麼好欺負的人。我罵的不是你,算了,那些事情以後再說吧。對了,你確定那個「人生伴侶」你不要?」
  我苦著臉擺擺手。這小妮子,簡直是雷陣雨。
  「胡哥,別氣了。人家都說了不是生你的氣了啦!」
  靠,她台灣腔都出來了。
  「胡哥,那我送你一條煙吧!軟中華,夠檔次吧!」
  我笑笑,「好了,好了,你胡叔叔真是老了,跟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步子。你們開的玩笑我都反應不過來。算了,你不用給我買煙了,啥也別買,跟我不用客氣。以後,咱倆把工作認真幹好就行了!你也剛參加工作,以前一直上學,經濟上也肯定不寬裕。沒參加工作就算了,參加工作了,也能掙錢了,就先給父母買件像樣的禮物吧!給領導的禮物應該買,不買你不好過,可給父母的禮物更應該買,沒有他們你的一切都是虛的!他們把你養這麼大可不容易啊。」
  這次她沒有嬉皮笑臉,垂下眼簾嗯了一聲,點點頭,輕聲地說,「謝謝胡哥,可我現在沒有父母了,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父親在我小時候就死了,我媽把我養大的。在我大一的時候,我媽也病了,治了兩年半,她也撇下我一個人走了。因為要給媽媽治病,所以我才連那種東西都去推銷,所以我才什麼人都接觸過,也是因為這個我才學了散打。爸爸走了,剩下媽媽。媽媽病了,我要保護她,我要救活她!可惜我沒有,我,我能力太小了!我太笨了!胡哥,你說我是不是太笨了,我要是再聰明點,能再多掙點錢,媽媽就不用死了,她就不用死了啊!」
  她說道最後,趴在桌子上把臉埋在胳膊裡悶聲哭了起來。
  我看著她一陣揪心,這麼小的孩子就一個人打天下,一個人救媽媽,受了多大的罪啊。我摸了半天,從褲子兜裡掏出一條手絹,展開看看,還算乾淨,輕輕地走過去放在她手邊,「擦擦淚吧,你媽在天上看著呢!她希望你過的開心,你開心她才能放心啊!別哭了!」
  過了一會兒,她平靜下來了。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我開始給她講我們科室的事情。
  她擦乾了眼淚,乖乖地坐著聽我講。
  安安靜靜坐著的時候,她的肩膀看起來很纖細,好像根本不能承擔任何重量。
  她現在的樣子才像一個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迷茫、惶惑、單純。我這才稍微有了點老前輩的感覺,但同時又覺得自己好像是她的兄長,甚至是父親,心裡忽然有一種想保護她的衝動。
  「咱們這個科室不大,說重要也不重要,說不重要也重要!出不了大成績,可不小心卻能犯大錯誤。咱們室包括你在內總共十三個人。一個正科長,就是剛才的莊科長,他有自己的單獨辦公室。還有十個副科長,都在副科長辦公室集中辦公,可誰也不按時坐班。辦事員就我們兩個。原來就我一個,十來年都是這樣。那些報告、發言稿、總結、報表等等,看起來簡單,其實裡頭學問大了,回頭我給你細講。再一個,這裡也有派系,總共有三派,你可要小心,不要亂摻和事兒,你跟我亂鬧沒關係,跟他們鬧可麻煩大了。我給你好好批講一下,你看……」
  她認真地聽著,眼神開始平靜,慢慢變得炙烈,變得充滿信賴、充滿感激,讓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從此以後,她跟我親近了許多。
  當然,是親情的那種親近而不是色情的親近。
  我對她如此處理我們關係既感到欣慰,又覺得幾分失落。
  在別人面前,她總表現的很平淡,公事公辦,在沒人的時候卻會衝我會心的一笑。
  慢慢地,我越來越喜歡上班,每天回到家心情也格外高興,曾經三十六次讓我媳婦以為我也要升成副主任了。
  「不調來一個新人了嗎,咋還不提你當副主任哩!你這憨包也去活動活動!」媳婦知道我只是自己傻樂之後,照舊一頓思想教育。
  這一段情況有點兒怪,我在床上堅持的時間不長夠了。
  往常,我覺得自己堅持四個小時都不成問題。
  秘訣?
  呵呵,很簡單,咱們一步步說。
  首先,要讓自己在那方面也很聽話。
  要讓自己達到:「說你「行」你就「行」」的境界。
  老婆什麼時候一噴香水,我就知道「今夜有暴風雨」。晚飯果然有罐兒專門給我準備的特色菜。兒子很妒忌,「媽媽偏心,怎麼不讓我吃!」
  我媳婦對兒子很有耐心。她捏捏小傢伙胖嘟嘟的臉蛋兒,順手用指頭肚兒把兒子嘴角那一大滴清澈、完整的口水揩掉,「那裡有死蜘蛛,是你爸不乖媽媽才罰他吃的!」
  兒子放心了,「好好,不乖就罰他!」
  吃完飯,這種晚上一般不用我去洗碗。我都會自動先到樓下散散步,然後順便運運功,開始為「行動」做準備。等到八點多的時候,我就非常「乖」了。那時候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只要媳婦一聲號令,叫「起立」就「起立」,叫「坐下」就「坐下」。
  這時候,不管我腦子裡想不想,身體的客觀條件上都準備的好極了。
  「行」的狀態達到了。
  這時,我可以自豪的對媳婦說,「我能!」
  但是要想持久,要讓老婆在事後滿意地說聲,「你真能!」
  這可就有技巧了。
  這個技巧說起來簡單,把握起來很難。
  據傳康熙第六次在江南巡遊的時候無意間到一名為「天仙食府」的飯館小坐。吃到最後,飯館裡壓尾的一道水煮白菜湯讓他連聲稱絕。康熙覺得它簡直比御膳房做的都好。叫廚子上來什麼不說,先賞了二十兩銀子。然後才問這湯裡面加了些什麼特殊佐料。胖廚子嘿嘿一樂說,「其實什麼也沒加。湯的味道好,主要是放鹽的時機和多少把握的好。白菜煮的程度不同,它吸收鹽分的程度也不同,最後的口感也就不同。並且,這最後一道菜的鹽量絕對要考慮食客前幾道菜的用鹽量以及食客的口味才行。所以,真正的極品師傅,不僅是指他能做出讓多數人都滿意的菜,更是指他能作出單單讓您特別滿意的菜。」
  這個秘訣也大致是這個道理。它是什麼呢?關鍵就五個字,「分散注意力」!
  也就是說,你在做的時候,不要太想這個事情。
  不然,很快完蛋。
  可是,也不能太不專心。那會直接滾蛋。
  就是要「形」在神遊,停在似想非想之間。
  過度興奮會減少時間;冷水澆的太多,會有無限時間。
  這個技巧是從一個「特立獨行」的「雞」那兒學來的。
  這個「雞」據傳是某名校的理科碩士,自稱掌握三個國家的英語。
  有人嘲笑她,她就立刻分別用美國口音、倫敦口音、澳洲口音的英語背一段拜倫的詩給人家聽聽。
  她要價特高。可是「上」的人特多。很多人想著自己雖然上不了高學位,攻克不了科學的高峰,可是「上」一個高學位的女碩士,攻克一對科學人氏的乳峰還是可以的。也算還一個心願,圓一個夢吧。
  我們莊主任自己也在某個「野雞」大學花錢買了個雞屎碩士文憑,到底還是心虛,還想再進一步深造,進一步圓夢。所以,他準備先和那個名「雞」先「深深地」「造」一下愛,然後再考慮重新弄個碩士文憑的事宜。
  在那個以「圓房」為形式的「圓夢工程」中,他發現自己不停地在上面的活塞運動,下面的女碩士卻戴個耳塞雙手舉本「法語入門」躺在那兒學法文。看來她又要提高自己的價碼了。
  莊主任很生氣,說道,「你這是對人民極度不負責任,就算你要叫床,也不能用法語叫啊!人民那兒聽的懂啊!你要把態度放端正,提高自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意識,下大力氣把工作做好,做紮實。」
  女碩士一笑,「我把下面賣給你了,上邊可沒有啊!你要是有勁兒就繼續,沒勁兒了就拜拜!」莊主任氣憤之下,多努力了二十分鐘,回來之後疼了好幾天。
  後來我們都問他經過。他一說完,我們哈哈大笑。
  我問他什麼感覺。他想想,「工作後來做的很扎實,就是太干!交流起來不夠通暢。」
  女碩士的作法讓我靈機一動。
  以後我和媳婦做愛的時候,都在「負距離接觸」之後開始稍微的想點別的事情。比如偷偷默背一下圓周率,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4197169399375105820974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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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能背到一千四百多位,爭取向小數點後一萬位進發。
  或者趁小頭運動的時候用大頭提前給後天的主任發言打一個腹稿:「在局各級領導帶領下,在……幫助下,在……的xx下,我們今年……」
  一般的情況,當我「寫」到——「……我們的工作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
  這時候,我媳婦差不多也就到了高潮了。如果她不到呢?我就繼續寫。等我寫到——「總之,我們的工作一定能夠從一個高潮走向另一個高潮!」她肯定也就到了。我這邊都出現三次「高潮」了,她沒理由一次也不到啊?
  這天晚上的情況看起來有點難度。
  我媳婦不僅噴了香水,還換上了情趣內衣。她昂著身高1.56的小身軀,挺著32A的小咪咪,又特意把平時盤起來的頭髮披散看來,雙目炯炯地「勾」著我。
  其實我媳婦的脖子太長還太細,頭又太圓,很不適合披散著在頭髮。像她就這樣昂首而立,不像一個長髮飄飄的美女,倒像一隻倒立的花拖把。
  可不管怎麼樣,這只拖把已經發佈指令了,我得立刻執行才是。
  我回到臥室,她立馬過來「驗貨」,伸手一試,「嗯,不錯不錯,小伙子是個人才!」
  我連忙立正,「可以開始了嗎!」
  她使勁兒翻翻白眼,「哈尼,來吧!」
  我理解,那就算是媚眼了。老婆平常在一個國營單位接待窗口工作,瞪人都瞪習慣了,「勾人」的業務就不是很不熟。她在那個單位我就不說了,呵呵,省的得罪人。這裡面的有些傢伙我現在還經常碰見,弄得對號入了座,淨是找罵。所以有些東西只能含糊地提一提,或者變一變,以免將來難看。所以請老手們見諒,大家領會精神,領會精神!
  我活動活動手腕,把十個手指頭一根一根又掰了一遍,骨頭節啪啪一陣兒脆響;又把腰扭了三扭,脖子晃了三晃,這才對媳婦伸出雙手,「洪歌,咱們動手吧!」
  我媳婦洪歌搖搖拖把腦袋,「你暖身暖的還不夠!」
  看來真是要加大力度了!
  我呼騰趴到地上,嘎吱嘎吱做了四十八個俯臥撐,然後劈叉、下腰、倒彈腿、最後又來了個頭手倒立。
  洪歌點點頭,滿意地說了聲,「good!」
  我們的「戰鬥」打響了。
  洪歌不太重視「前戲」,但特別重視花樣,各種高難度動作都想試試。前一段看了神六上天,她突發奇想,今天要和我來個「空間站」對接。
  戰到半酣,她提出了這個絕妙的想法。我摸著她的腦袋,感到由衷的佩服,「真是太有創造性了!科學家們要是都有這種頭腦,中國的科技早就世界第一了。」
  在「對接工程」中,她相當於「國際空間站」,我相當於要去對接的「探索號航天飛機」。
  對接開始,她先在桌子邊擺好「犀牛望月」的姿勢,我在房間另一頭的電腦椅上跪穩當。然後反手往牆上一推,帶輪子的電腦椅載著我這個「探索號航天飛機」從「勝像牌」豪華木地板上轟轟隆隆地向「拖把狀」國際空間站駛去。
  這個工程的難度之高,可謂幾十年不遇。
  第一, 要保證我推牆的力度大小合適:力量太小了到達不了目的地,太大了,會把「空間站」撞翻。
  第二, 要保證發射的角度合適:「空間站」的左邊是仿水晶把手的四斗抽屜,右邊是鋼化玻璃門的落地大書櫃。撞倒任何一邊兒都能讓我「機」毀人傷!
  第三,
要保證,「空間站」和「航天飛機」都處在適合對接的狀態。這就要求雙方人員都要極好的心理素質,絕對不能被困難嚇倒。平常就要培養:「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的奮鬥精神。
  這幾條我們都具備了。行動必定成功。
  「探索號」平穩地向「空間站」滑行,一切運行正常。
  洪歌開始激動起來,「come on, baby!」呵呵,我媳婦的學問見長啊,英文說得溜溜的。
  眼看行程已經過半,勝利在向我招收,「拖把」飄揚在前頭,對接就是幾秒鐘的事情。可是,驚天動地的事故發生了。
  電腦椅在滑行過程中,一個輪子突然「咯吱」卡住,猛地來了個急剎車。由於慣性作用,我身子一撲,朝下載去。「航天飛機」飛機雖然墜而未毀,但完成對接顯然是不可能了,「對接」完全失敗,留下的只有「機頭血腫」。
  「空間站」嚇得驚呼一聲,一個沒扶穩,從桌子左邊出溜到地上。幸虧咪咪小,倒是毫髮無傷,可肚皮正中卻被那幾個仿水晶的抽屜把手弄出一條條長長的豎直紅道子,好像是美洲土著身上的文身。
  我們兩個嘰哩咣當先後摔在地板上,她的拖把腦袋正砸在我的後腦勺上。我的「鼻頭」和「機頭」同時體驗了「勝像」豪華木地板的光滑與堅硬,果真是好產品啊。不僅使我下邊「血腫」而且讓我上邊「血崩」。
  從此以後,我好像就不如以前持久了。
  媳婦心懷愧疚,也不好意思再指責我,只好訕笑連聲,「但凡革命沒有不留血的,這不是你常說得嗎!呵呵,別氣了!」
  靠,我有那麼偉大嗎?
  可我知道,這並不是根本原因,不如以前持久也並不是從這個時候才開始的。
  根本的原因是因為我遇到了單勃,不持久就是從我對她有了朦朦朧朧的喜歡開始的。前幾次正在和媳婦「她好,我也好的」時候,腦子裡突然浮現出單勃那「呼之欲出」、彈性十足的完美雙峰和那雙炙熱凝視的眼睛。我一下子有點控制不住,險些「走火」。在這緊急關頭,我當機立斷,調出秘密法寶,人在上邊運動同時,飛快伸手把我放在床頭櫃上的錢包拿起來,單手打開:立刻,我們莊主任那張白皙的、肥的像一個在泔水桶泡漲的饅頭似的老太太臉,出現在我面前。我立刻就不衝動了。他那張帶著自鳴得意、剛愎自用、愚蠢無知、不屑一顧的笑容的胖臉只在我面前出現了兩秒鐘,我就把錢包合上了。一切正常,行動繼續。看他的時間不能長,看的時間長了我不僅不會走火,而且用火燒都燒不著了,那多讓洪歌惱火啊!
  我的秘密武器其實就是錢包相夾裡那張莊主任的單人藝術照。它是我在給主任拜年的時候特意從主任那兒要過來的。別人都以為我是馬屁到了G點,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用這張照片幹嗎。這張照片用處多多,除了能做「走火」時的緊急剎車外,還能在喝多的時候充當催吐劑的功能。有時候陪上級領導喝酒,我已經喝的差不多了,可上級領導喝的還差的很多。沒辦法,將心一橫,我揣著錢包就進了廁所。往格子間裡一進,把門一插,我取出那張特意又塑封壓膜過的照片,撅起嘴唇對著莊主任如同兩條肥腸跳貼面舞似的大嘴,「哺」地來了個法國式的「濕吻」。立竿見影,我馬上開始嘔吐起來。
  可自從遇見了單勃以後,我使用秘密武器的次數明顯增多了。以至於洪歌認為我對胖胖的男同志有點特殊的愛好。我正待解釋,她小手一揮,「無所謂,只要不是女人就行,大家都是姐妹,我理解你!」
  我倒!「我可是男的!」我大聲爭辯。
  「哦,我明白了,那個胖子是「女」的!」洪歌一臉寬容,「只要「她」不破壞我的家庭,我能容忍。」她滿臉壞笑,賢惠的不得了。
  我懶得和她多說那麼多了。
  
  這一年過得很快,轉眼又是元旦,我和單勃也在一起待了一年多了。我們兩個越來越默契。表面上看,我們話不多,可是,彼此又什麼煩惱卻都能向對方傾訴。她好像把我定位成老大哥,我也把她定位成小妹妹。
  可是,她的手、臂膀、秀髮在不經意間偶爾會我短暫的接觸。那電光火石的觸摸,卻能觸動我的心弦。我表面的不動聲色,正是為了掩飾內心深處的翻江倒海、熱血沸騰。我在這時也會偷偷觀察她的表情,看她會不會有我同樣的反應。但是,她表面上也同樣若無其事。
  唉,我還是打住罷。
  雖然我的洪歌不怎麼高看我,但畢竟我們也過了十幾年了。雖然她現在對我不怎麼樣,可畢竟是我的「初吻」「初戀」「初摸」「初運動」……「初對接」。
  我這一生,只和她一個人談過戀愛,只親密接觸過她一個人。
  再熬十幾年就退休了。那時候,連鳥毛都白了,還會有個鳥想法。
  這種春夢也就自己咂摸下算了,單勃,她根本不屬於我的世界。
  本以為我的生活就這麼平平淡淡過下去了,可命運卻不允許我這樣。
  臨到年終,各種總結會比較多了。
  這次開的是「有效減少會議工程」的年終經驗總結會。會議範圍只限我們科,會議地點就在辦公大樓西邊的「連升大酒店」。倒不是因為那兒的檔次有多高,它也只是個三星的酒店,更重要的是它名字吉利。我們莊主任特別講究這個。
  我們在四樓包了個小會議廳,從週六上午十點鐘開始,到下午六點鐘結束。
  中午的飯很簡單,是九十八塊錢一位的工作自助餐,重頭戲在晚上。
  這種單位聚餐都大同小異,敬酒,替酒,勸酒,拐彎馬屁,黃段子,無影龍爪手……大概也就是這些玩意兒。最後看領導的興致,還有有ktv包房、溫泉游泳、按摩……等活動不定。不過,飯後的活動不見得是所有成員都能參加的。並且那些活動一般也與常規理解不同,比如說按摩吧,剛開始可能是人家給領導按,到後來說不定就變成領導給人家按了。諸如此類,就不一一說明了。
  眼下,我們科室領導們對單勃的感情已經由最初視為珍寶般的「無比喜愛」慢慢蛻化成現在「食之有刺,棄之有肉」的「狗咬刺蝟情結」了。
  不過莊主任到底口味不同,「這才叫有味兒,一口吞進去有啥意思,那是豬八戒吃人參果——活糟蹋寶貝兒!」看來莊主任對豬八戒的行動方式並不欣賞,雖然他的舉動倒和「二師兄」很像,不過是更隱蔽,更富技巧性。
  有一段時間,我還看到幾個領導紛紛先後在手腕上打了石膏。他們自己都說是打籃球弄的,怪了,他們什麼時候喜歡運動了?就連床上運動他們自稱都是偏好女上位的!他們還能打籃球,就憑他們200斤體重和160公分的身高?他們的身材就更絕了,站直身子低頭往下看,肯定瞧不見自己生殖器,就算是勃起了都看不到。他們肚子太大,把視線都擋住了。呵呵,他們肯為籃球受傷,真是鎖精神可嘉,奧運的魅力無極限啊!
  吃飯間,莊主任興致很高。黃段子接連不斷,並且都很新,多數我們以前沒聽過。
  他以前也愛講,可是老是在某幾個月內不厭其煩地講同一個黃段子。
  比如:「猜猜,三寸長,硬邦邦,一頭毛,一頭光!大家說說看,是什麼?」
  大家照舊怪笑著表示猜不著。
  他開懷大笑,特意挑個女同志來猜。此女雖然早已把這個謎語聽的耳朵起了六寸厚的繭子,可還是很配合的紅了臉,嬌羞的說,「莊主任好壞!」
  莊主任一聽之下會猛笑一聲,身子不由得同時一抖,渾身的肥肉跟著一陣亂顫,好像剛扔到案板上的一大塊兒豬皮凍。笑了之後,他才開始揭開謎底。
  這時候的他,面帶潮紅,眼泛桃花,好像剛剛到了高潮,自己憋不住的樂,「哈哈,你們思想太那個了嗎?都想到那兒去了,謎底就是牙刷!」我們也趕快跟著他哈哈大笑。有時候,他還會繼續逼問那個女同志到底心裡想的是什麼答案。
  這回他的黃段子巧妙、逗人不說,還黃的不露聲色,讓你笑過之後面紅耳赤。
  我正在納悶兒他進步之快令人驚異。鄭副主任主任湊到我耳朵邊兒悄聲說,「老莊已經不包二奶了!」
  以前的那些黃段子都是那個二奶提供的。她業務素質不高,不注意及時充電,被淘汰是遲早的事兒。莊主任到底不一樣,一旦發現二奶的庸俗就能立刻棄暗投明。
  我哦了一聲,「受教育改好了?」
  鄭副主任接著說,「呵呵,人家改嫖妓了!他說這樣節省開支,還能多方位、多側面地深入生活,體驗生活」
  操,體驗「性生活」還差不多。
  莊主任得意地揮灑了半天,終於計窮,又把那個牙刷的段子翻出來了。
  這次,他特意挑了單勃來問。
  單勃今天好像很不高興。今天下午開會的時候莊主任讓她拿著鑰匙到自己辦公室取份材料。剛回來的時候還挺好的,可後來接了個短信就有點神色不對了。
  莊主任根本沒有注意到單勃的變化,依然眼神迷離地盯著單勃,「你說,快說,那是什麼啊!」
  邊上的人開始起哄。
  單勃平靜而清晰地說,「牙刷。」
  莊主任一愣,「人才啊!二十一世紀最需要的是什麼,人才!」
  周圍的人們剛一緊張,又被這句話都「逗」樂了。
  莊主任大腦袋一擺,「再考你一個:三個男人看毛片,猜一種奧運項目!」
  我連忙給單勃使了個眼色。
  單勃好像沒有注意,照舊淡淡地說了一聲,「賽艇。」
  莊主任有點急了,「呦呵!」
  我在桌子下面伸腳過去使勁兒踢了踢單勃的鞋。
  單勃好像有點反應過來了。
  「說吧,你身上的什麼東西,站起來合住,蹲下去張開!」說著,莊主任拿起瓶子咕咚咚斟了一滿玻璃杯的五糧液,「你這個還能猜中,我就把它干了!」
  單勃臉終於紅了,「你壞嗎,人家那兒猜的出來!」
  「哈哈哈哈」莊主任長出了一口氣,躊躇滿志、意氣風發,好像剛剛徒手爬上珠穆朗瑪峰,又好像一個人搞定了全國的希望工程,「不就是衣襟嗎?你想那兒去了你!你說,你說,你到底想到那兒去了,不說就把它喝了!」
  現場一片歡騰,單勃也扭扭捏捏地把那杯酒半推半就地喝掉了。
  一切照舊,皆大歡喜。
  可是,我卻覺得單勃還是有點不對勁兒。
  往常喝酒,單勃總是連逗笑帶撒嬌,十倍酒進去一杯酒都算是比例高的。可這一晚,我發現她幾乎是顆粒歸倉,杯杯都干。莊主任格外開心,覺得這小SB今天很給自己面子;認為此同志人品不錯,有培養前途。
  在單位裡都認可這句話,酒品等於人品。
  尤其我的領導們更是如此。因為他們只有酒品可以誇耀,根本不配提人品這兩個字,所以也只有把酒品當成衡量人才的主要指標之一了。當然,他們自己的酒品雖然不錯,但也看場合,在更大的領導面前,通常都是非常棒的,在我們面前要視心情而定。
  單勃是有點酒量,可這樣喝下去也頂不住了。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主任,我得先回去了!」
  馬上有三、五個人站起來,「我送你,坐我的車回去!」
  單勃一笑,「省省吧,我就要老胡送我回去!」
  莊主任一笑,拍了板,「就是老胡了,他跟你算是好姐妹!他送你我們放心!
  鄭副主任說,「是不是姐妹不一定,但放心是肯定的!」
  我嘿嘿笑著,不知怎麼回嘴。只好過去扶住單勃慢慢往外走。
  付副主任笑著說,「是啊,是啊,將來老胡家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活兒,就打個招呼。」說著一陣怪笑。
  我心裡很鬧,嘴上也不敢說啥。
  他們這樣和我開玩笑都開慣了,都知道我沒脾氣。
  可我心裡把他們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操你們祖奶奶的。老子能的很,老子不需要幫忙,老子還能幫你們的忙!不信把你們的親媽、姨媽、二姑媽統統叫過來試試,我保證她們樂不思蜀!
  我紅著臉咕噥了一聲,「不敢勞動大駕!」繼續撐著單勃往門口走。
  走到付副主任旁邊的時候,單勃腦袋一歪,嘴一張,一大股混合著雖經咀嚼卻未被充分消化的食物殘渣以及52度濃香型五糧液的粘稠嘔吐物噴湧而出,從付主任的雙下巴直浦到了他的大腿根。
  「哈哈哈哈,趕緊把她扶走!」莊主任笑出了眼淚。
  我趕忙扶著單勃出了貴賓間,剩下那個付副主任傻在哪兒。嘿嘿,這下他和美女可是夠親近,連美女肚子裡吞了幾塊蝦仁兒都能數清楚了。
  到了酒店外邊兒,她又吐了一次。
  拍她吐完,我就要去打車,單勃把我叫住了。
  「胡哥,等,等會兒走。我還得回辦公室一趟。取材料的時候,我把自己鑰匙拉在老莊屋裡了。」
  我扶著她慢慢往辦公樓走。到了樓門口,我刷卡開門,扶著她上了電梯。
  在那個狹小空間裡,她緊緊依偎著我,眼睛半開半閉,鵝蛋型的圓臉被酒勁兒熏的嫣紅,豐滿的嘴唇微微張開著,象牙一般光潔的額頭上因胃裡的痛苦多了幾絲極細的皺紋,眼角還掛著一小滴剛才嘔吐時帶出的眼淚,衣衫因我不太到位的攙扶顯得有點凌亂。此時,她的整個身體露出一種妖艷的、誘人的、SM型的性感,讓人有種恨不得立時衝上去強暴她的衝動。
  呵呵,還真是幸虧派我來了。
  派其他色鬼來還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估計他們就不但是打石膏那麼簡單了,弄不好還得穿鋼釘。我一向是yy專家、創意高手,來硬的我可不在行。
  她對我的想法毫不知覺,仍然放心地將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我的胳膊上。我的手背再一次感受了她胸部的彈性和熱力。看著她全然信賴、毫不設防的姿態,我羞愧的滿臉通紅。小妮子把我當成個人,專門挑我來送她,我要是再胡思亂想就有點對不起人民了。
  我咬咬牙,忍住口水把她扶的正一些。這樣一來,我的手背就離開了那個讓我魂不守舍的雷區足足有1000毫米的距離。
  不管怎樣這樣,我安全地把她扶到了老莊的辦公室。
  進去後,她把那把老莊辦公室的鑰匙交給我,「這是他辦公室的鑰匙,你,你明天交給他。省得耽誤事兒,我可能來得晚點兒。」說完,把昆包沙發上一扔,自己跌跌撞撞往辦公室裡間的臥室走去。
  我把鑰匙小心地收進自己的錢包裡。這是莊主任辦公室的備用鑰匙,一般誰在這兒有工作就暫時交給誰用。
  把單勃的昆包往沙發角落裡放了放,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發上。環視四周,操,這他nnd才叫辦公室。辦公室用了全套意大利進口的傢俱,看著不起眼,但品質非凡,質量絕對可靠。甲醛?絕對沒有!叫只警犬估計也嗅不出來。
  老莊的辦公室和我們的不一樣,帶一個當臥室用的小套間,小套間裡面還有能洗澡的衛生間。凡是正處級的幹部都是這種辦公室。好像是從非典之後我們這兒開始流行這種格局的,據說是為了領導值班方便。是啊,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嗎!這是誰說的來著?我給忘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在裡面叫我了,「胡哥,你來一下!」聲音有些猶豫,但的確是在叫我。
  我腦子嗡的一聲,心臟驟然開始劇烈跳動。
  真的是運氣來了?
  這回天時、地理、人和,可都具備了。
  再不上,天理難容!
  我搓搓手掌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臉,有點疼,看來不是做夢。
  三步並做兩步,我跨到了臥室門口。
  深吸了一口氣,我慢慢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視線急切地朝那張大床撲去,床上是空的?
  難道她也要玩兒「對接!」那可是我老婆的專利啊?
  「胡哥,你進來幫幫忙!」她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還帶著點哭腔,是從衛生間裡傳出來的。
  我一扭門把手進去了。
  沒有「火辣」場面,只有單勃蹲在坐式馬桶旁邊,一付楚楚可憐狀,看我進來好像遇到了救星,「胡哥,幫幫我吧。剛才我小解完清理的時候,不小心把手鏈掉進去了!」
  要不是她長得太性感,看著太可憐,我真想一腳把她踹馬桶裡去。
  我老實也不能這樣玩兒我嗎?你不會清理,讓我來啊!我派我的小弟弟幫你清理。
  Tmd,這不是在反覆測試我的「膨脹係數」嗎?如果有一天它突然對外界刺激沒有反應了,那肯定是這些日子「狼來了」聽得太多,人家不搭理了。到那時候我媳婦還不劈死我?
  「胡哥,怎麼辦啊?那是我媽留給我的遺物?是我最寶貴的東西。男朋友晚上發短信和我分手了,現在我剩下的東西就只有它了。」她的眼淚撲簌簌從依然緋紅的面頰上滑落下來。我有點看不得女孩子掉淚。
  還是收起其他想法,幫幫這個可憐的女孩子吧。
  「你沖水了沒有?」
  「沒有,我怕衝下去更找不著了!」
  我不再說話了,脫掉杉杉西服上裝、鄂爾多斯羊絨衫,關上衛生間朱紅色的暗紋實木門,小心地把衣服掛在門後的掛鉤上。然後,把襯衣的右袖一直挽到胳肢窩處。
  「你幹嗎!」單勃吃驚地看著我。
  我故意用很色的眼神看著她,「幹什麼?掏掏你那個東西!」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感恩戴德,有點兒肉麻。
  她眼神裡卻閃出一絲溫暖和感激,「我,我以為你能找個鉤子什麼的!這,這,這多髒啊!」
  「呵呵,廢話,我又不是孫悟空,想變啥就變啥!要能那樣,我先給你變個振動棒出來。」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她淚水漣漣的樣子,讓人心痛。故意說這句話氣她。
  她好像明白我的意思,強著笑了一下,「嘻嘻,等你把東西拿出來我再殺你這只瘦驢!」
  挽好了袖子,我又往右手和胳膊上塗了層洗手液,開始探身下去掏了起來。塗洗手液的目的是為了潤滑,和凡士林的功能是一樣的。
  這個馬桶的結構非常怪,豎槽深不說,最下面還有一個拐彎,夠起東西來很不方便,氣味倒是小問題了。
  單勃蹲在我旁邊,紅著臉,既不知道該怎麼幫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確,讓一個大男人把胳膊探在自己剛灑完的那泡尿裡掏來掏去,是沒什麼好討論的。
  不一會兒,我就摸到了一個鏈狀的東西,可只能勉強用指尖摸到,捏不起來。我只好咬牙使勁兒往裡一插,手徹底進到那個下面的拐彎裡去了。這回可以捏住了。
  「找到了!」我扭頭對單勃說。她滿臉感激和欣喜,眼看又要被我感動的流淚。
  我趕忙加了句,「什麼時候,我要能對你進行這麼深入的瞭解就好了。」
  她竟然沒生氣,但是哭的意思沒有了。
  誰成想,進去容易,出來困難!
  別說捏著東西上來了,就是空手上來都困難,當時下去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
  這下要慘了!難道我就手插進主任的馬桶裡等著消防隊員來救我?操,那我非上城市快報娛樂版的頭條不行!電視台的說不定也要過來湊熱鬧。
  單勃也很急,從後邊摟住我的腰,用力往外拔。她的大波這次實騰騰地頂上了我的後背,可我連勃起的興趣都沒有。一使勁兒,手疼的讓我想哭。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我和單勃都聽見,辦公室的房門吧嗒一聲,開了。
  我們嚇得一動不敢動,氣兒都不敢大喘。這會兒差不多十一點多了,又是大週末,誰會來呢?
  門很快就又關上了。
  「急什麼啊?不管那兒你也都看過了,該去的地方你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你也去了,還這麼激動!」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先帶著喘息響了起來,聽著有點耳熟。
  「嗯,嗯,你今天可有點不一樣啊!特別性感!」接著是莊主任的聲音。
  「到裡頭去吧,沒出息的傢伙!小心有人突然來了!」
  莊主任「豪爽」地笑了兩聲,「呵呵,今天咱們就在這兒「談心」,不去裡面了,換換工作背景!現在誰會來?他們都醉醺醺地走球了,這個時段就是談心之夜。」
  「死相,把我當免費雞了!你都和我談八次心了,現在知道我屬相是啥嗎?知道我家兄弟幾個嗎?知道我媽貴姓嗎?知道我為啥不願意在老幹部科嗎?我可是把你雞雞上有幾根白毛都搞清楚了!唉,那個包包是誰的啊?」
  「喔,可能是小單拉下的,下午我讓她過來取份材料。」
  這回我聽出來了,女的是我們這兒的長期臨時工小k,長得不算很漂亮,但獨有一股誘人的狐媚子勁兒。她在我們這裡算是老幹部科的幹事,主要工作是伺候老爺子們出去旅旅遊、學學太極拳、打打門球、……安排安排葬禮之類的。那些老爺子別看都退了,但誰都不好伺候。他們也許不能讓你陞官,可惹了他們肯定能讓你砸飯碗兒。所以,誰都不想在那個科里長待,陪不起那個小心。
  莊主任現在脾氣好的很,嘴裡好像含著什麼東西,嗚哩嗚露地說不清楚,「你~嗯~放心吧~嘖~,我管你啥呀啥的!你讓我腰帶下面爽,我就讓你工作上面爽!哎,別脫衣服啊!我很清廉的!嘖嘖,操,說不讓你脫你就真不脫了?腦子咋那麼不好使呢?領導的意圖都領會不清楚,難怪人家不喜歡你!嗨,要脫你也不要那麼徹底嗎?」
  小k有點不高興了,「人家也很有氣節的,再說我笨,不來了!」
  莊主任連忙哄道,「好了,你聰明的很!「核心項目」不要穿了,先扔我辦公桌上,整理好「面子工程」再過來。好,現在,你過來腐蝕我!我開始會堅決地拒絕你,但是你要更堅決地繼續腐蝕我,你要真能腐蝕了我,並且腐蝕的很徹底!我就想辦法幫你調個科室。」
  小k歡呼一聲,「那還不容易!」
  靠,莊主任真是A片看多了,連「制服誘惑」他都懂。
  我正從心底裡對莊主任的業務能力暗挑大指,他又發話了,「不好,這個也玩兒了好幾次了。要不這樣吧,我是「克淋盾」,你是「來吻死雞」,這就是「掰宮」!開始吧!」
  莊主任,神人也,真是具有國際意識的跨時代領導啊!
  他平時老是說什麼要與國際接軌、要加強國際交流之類的東東,看來人家真不是蓋的!的確是要「接」也「接」了,要「交」也「交」了。
  小弟佩服,佩服!
  接下來的聲音開始花樣繁多起來,以至於我都無法描述,更翻譯不出來。只覺的耳熱、心跳、眼紅、氣粗,全身的血都往一個地方湧。扭頭看看單勃,她的呼吸也急促起來,不好意思再頂著我了,輕輕地撤開了身子。
  「嘻嘻!」她對著我的耳朵根兒輕輕笑了兩聲,「看你!」說著,邊用手地捂著嘴巴偷笑邊用下巴朝我指了指。
  不看也知道,我又獻「丑」了。
  我臊的面紅耳赤,同時,又靈機一動。
  我扭頭示意單勃靠近點兒,她湊過來了。
  我輕輕地說,「你親親我!」
  「什麼?」她對我的直白目瞪口呆。
  「要不就繼續頂頂我。」
  「要死!」她滿臉通紅,「你到底想幹嗎?」
  「你看,要是血液都聚到某個地方了,那我手上的血液不就少點了嗎?手上的血液一少,手不就會縮小一點兒嗎?這樣,我的手出來了,你的手鏈也能出來啊!呵呵,這叫「圍魏救趙」!」
  「那,那我用膝蓋頂你行不行啊!你就幻想成是那個頂的不就得了?」
  操,以為我觸覺神經麻痺啊,連膝蓋和咪咪都分不出來,自欺欺人也沒有搞到這種程度的啊!
  「你以前不都頂過好幾次了嗎?」
  「那,那不一樣,那都是無心的!」
  ……
  我們兩個忍住笑,咬著耳朵討價還價。
  外邊的「非語言交流」也結束了,現在開始口頭交流。
  莊主任的時代潮流跟的不錯,但耐力就太水了。全過程下來,不到二十分鐘就收工了。就這點能耐還經常硬充著去嫖妓,人家嫖他還差不多,真稱得上是標準的「癮大技術差!」
  「小k啊,你今年多大了?」莊主任聲音懶懶地問道。
  「二十七,怎麼了?」
  「不太像啊!」
  「為什麼?」
  「俗話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如搾甘蔗汁!我看你剛才就像搾甘蔗汁。」
  「我呸,你這也算甘蔗?頂多是根雪茄!」
  單勃鼻子吭哧了一下,連忙一口咬住我的肩膀,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我又疼又想笑,只好使勁兒咬住自己的嘴唇,這才把笑意消滅大半。
  好險!
  呵呵,這些個小娘兒們,都夠機靈的。
  莊主任也不生氣,嘿嘿笑著說,「那就請你抽根雪茄吧!」
  「誰稀罕你的發霉臭雪茄,我只抽摩爾!不早了,快送我走吧!」唉,這個姑娘的腦子真是有點笨。
  莊主任心滿意足之後也不多糾纏了,估計也沒體力在繼續糾纏了。
  外邊一陣衣物窸窣之後,接著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辦公室裡終於安靜下來了。
  現在,sb,今夜只剩下我和你!
  寂靜,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彌天大霧,剎那間籠罩了她和我。
  一向大方的單勃這時候反而有些靦腆,「真的只有那個方法了嗎?」
  我也有點不好意思,這可真不是假公濟私,的確想不出別的主意了。
  「嗯!」我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
  單勃本來就殷紅的臉色這時候好像又抹了一層晚霞勾兌的胭脂。
  她慢慢靠近我,仰起下巴,眼睛害羞地合攏了些,長而整齊的睫毛微微地扇動著,「我喜歡你!」
  然後,輕輕地在我的面頰上「香」了一「香」。
  一瞬間,我熱血沸騰,眼睛驟然一熱,幾乎感動地流淚。
  這近十年來,頭一次,我聽到別人親口說喜歡我,包括的我的媳婦,我的兒子。
  十多年了,我縮在這個機關裡,像只膽小的蝸牛般小心翼翼扛著自己的鐵飯碗,生怕一步走錯沒了生計,沒了安全感。我沒有別的能力,當初能進這個單位純粹是屬於接班兒的性質。現在父親也去世了,在這個地方混只能靠我自己。我也曾想和別人一樣飛黃騰達。可結果卻只能看著別人飛黃騰達,我只有鼓掌的份兒。我總覺的自己內心裡和這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卻又對眼前的現實根本無能為力;真搞不清楚是這個世界出了毛病還是我自己有了問題。總之,為了保住這份安全感,我只有越縮越深,越長越軟;年紀越大,膽子越小,越不敢挺身而出,越來越對環境逆來順受。我整日無所作為,混吃等死。有時候,我會在深夜流著冷汗從噩夢中驚醒,好像是剛從泥潭裡爬上來,難道,這就是我胡錸一輩子的命運嗎。但是,天一亮,我又得背上沉重的殼繼續前行,也許只是在原地打轉、消磨生命而已,誰知道呢?
  可就是這樣謹小慎微,我還是不能在單位裡如魚得水,也只能勉強維持不被踢出去而已。在內心深處,我對眼下的生活極不滿意。但是,我又沒有勇氣甩掉這一切,重新選擇新的生活。我就像那只被放進冷水鍋裡的青蛙,水在慢慢加熱,我開始還感到挺舒適,等發覺危及生命時,已經沒有力氣跳出來了。
  我就是這麼一個悲觀的yy者。Yy是我冰冷生活裡的唯一慰藉,是我反抗窒息般的壓迫和令人絕望的無力感的唯一武器。直到,我遇見了火一樣感性和性感的單勃。
  我的生命好像也被她那來自軀體和心靈的熱力點燃了。
  我回味著她那驚鴻一瞥式的親吻,甜絲絲的麻痺傳遍全身,大腦瞬間失去了意識。
  單勃問道,「你都插進去半天了,趕快拔出來吧!來,咱們使勁兒?」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
  單勃又摟住我的腰,那團火又讓我炙熱起來。
  「一二三,使勁兒!」單勃小聲地喊著號子。
  我機械地跟著她的動作猛地挺腰、拔臂,只聽「啵」的一聲響,好像開香檳似的。我的手臂擺脫了束縛。單勃和我卻由於用力過猛,一下子失去重心,摟抱著仰面摔倒在衛生間光潔平整的瓷磚地面上。我的腦袋正好處在我夢寐以求的地方,覺得無比柔軟和溫暖。
  我想,自己得做點什麼了。
  側過身來,我凝視著單勃的眼睛,「哎呀,你流血了!」
  可能是我的胳膊在拔出來時碰到了她的鼻子,她的鼻孔在往外滲血。
  我連忙把她拉進我的懷裡,撕了點衛生紙,小心地替她擦去血跡,「疼嗎!」
  「不疼。」她仰起臉乖乖地讓我擦著,突然間淚流滿面。
  我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才好。只好將那條斷開了的手鏈舉在她面前晃動。幸虧拔出來前就在那個拐彎兒裡把手鏈纏在了無名指和中指上,不然還真沒有辦法把它從那裡面掏出來。
  「你還想要嗎?」我晃著手鏈,故意色迷迷地問她。
  唉,我實在沒有更多的法子勸她了。
  「想要!」她盯著手鏈,一臉欣喜和感激。她可能沒有想到,我真的把她的寶貝弄出來了。
  「我也想要啊!」衛生間的門外突然響起一聲輕喝!
   隨著那一聲輕喝,衛生間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莊主任把自己打扮成「真理」狀,直撅撅挺著小雪茄站在我們面前(註:呵呵,誰說過來著,
「真理從來都是赤裸裸的。」)。我和單勃驚的目等口呆。看來我們剛才偷笑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了。我們沒有去捉莊主任的奸;莊主任卻在打發走了小k後,自己潛伏下來等著捉我們的奸。
  門開了,莊主任比我們驚訝,「你們搞什麼嗎?都插進去又拔出來了,咋還穿的那麼齊整?哦,明白了,口頭交流!你小子原來好這口。快點,輪到我了。我也來考考小單的口頭表達能力!」
  說著,他恬不知恥地走過來。我攔住他,結結巴巴地說,「主任,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搞錯了,你——」我說得懦弱而且膽怯,好像無恥的人是我。長久的卑躬屈膝,淹沒了我的血性。
  他一把將我推倒一邊,「快滾,老子在外邊聽得都快憋死了!少他媽廢話,沒事待會兒幫我推推背!」
  單勃有點傻了,看著莊主任「真理」一樣的扮相,根本不知道該下手往那兒推。莊主任毫不遲疑,伸手揪住她的頭髮把她的腦袋往下按,「請抽雪茄!」
  單勃好像嚇得沒了力氣,那些功夫也不知道到那兒去了,只是在無力的掙扎。她越掙扎,莊主任越興奮,「好好,這樣帶點反抗才有意思!」
  「救救我!」單勃嘶啞著嗓子無力地呻吟。莊主任的無恥像洪水一樣驟然襲來,把她徹底打垮了。
  我血往上衝,過去雙手抱住莊主任的大粗腰,「主任,你不能這樣,你——」
  莊主任估計是偷偷吃過了偉哥,雄壯無比,回身一胳膊肘撞在了我的鼻子上,「你個死太監,自己不會搞還想佔著茅坑不拉屎,快滾蛋!」
  我仰面摔倒在地,滿臉是血。
  莊主任已經把單勃按在地上了,自己像堆肉山似的騎在她的胸前,嘿嘿笑著,慢條斯理地解單勃的衣服,「小胡,你別走!有人看著更刺激!」
  單勃的腿無力的亂蹬,嗓子眼裡好像要被宰殺的雞子似的哼唧著,「救,救我,胡哥!」
  抹了抹臉上的鮮血,看著老莊的凶暴和單勃的無助,轟然一聲,我覺得長期以來捆在心靈上的鎖鏈突然斷裂了。我一骨碌爬起來,四下一踅摸,抬手把坐式馬桶的水箱蓋摳下來。雙手舉起著,照著老莊的肩膀猛砸下去,我怕砸死了他,沒敢拍腦袋。
  莊主任慘哼一聲,跌倒在一邊。
  我開始沒命地踢他的大肥肚子,「我太陽你全家!你母親的!你怎麼不給老子讓煙!瞧不起老子是吧?告訴你,老子也是男人,老子還是能qj你全家的大男人。奶奶的,老是給人讓煙,操你媽媽的,不點上讓人怎麼抽嗎?」
  老莊疼的動彈不得,可又不敢大聲呼喊,不然保安過來他更丟人。
  我把皮鞋都踢掉了還不解氣,索性把襪子一脫塞進他的嘴裡,「媽的,你不點,老子自己點上!」說著,掏出打火機把那支發霉雪茄上的黑毛燎了個一乾二淨。
  「嗚,嗚嗚」老莊一陣彈騰,痛的快暈過去了。
  「喔,喔,喔,喔!」老莊再也不牛X了,搖頭晃腦表示求饒,眼淚都下來了。
  我把襪子掏出來扔到地上,「唷呵,雪茄怎麼縮成香煙了。你奶奶的,這可是林沖雪夜上梁山——你媽逼的!在逼,老子讓它變成煙灰!」
  老莊搖著尾巴求饒,「胡哥,胡哥,兄弟再也不敢了!」
  ……
  
  送單勃回住處的路上,她緊緊挽著我的胳膊,一直沒有丟開,「胡哥,你真英雄!」我也覺得自己的腰桿好像比以前挺了許多。豪氣地讓她挽著,我竟然沒有那方面的想法,一點都沒有。
  看著單勃進了小區,我讓出租車司機送我回家。
  路上,血氣慢慢下降。我開始害怕起來。
  我的天,今兒晚上我可把科裡的老大給打了,以後這飯碗還能捧的穩嗎?
  
  就這麼心神不定的回了家,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回去找老莊道個謙啥的。可我知道,大逆不道的事情已經做下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木呆呆地洗完臉、刷完牙,我輕手輕腳地摸進臥室。
  床頭燈還亮著,媳婦竟然還沒有睡。
  「今天喝酒有點多了,你怎麼還沒睡啊。」我支吾著向洪歌解釋道。
  洪歌沒有發現我的異常。她今天又把自己打扮成拖把狀了,「哈尼,人家等著你回來練「空中加油」呢!」
  她開始用白眼球翻我了。
   「空中加油」這一招是我在上星期看探索頻道「動力特區」欄目時想出來的。
  那次「對接」失敗後,洪歌一直不滿意,總覺得我創意力度不夠大,點子不夠新。她抱怨我的時候,我正好在看那個節目。
  電視屏幕上,一架「胖」點的母飛機在前面飛,慢慢從屁股後面伸出一跟軟管子,軟管子的盡頭是一個大漏斗。另一架「精幹」點的公飛機從後邊跟上來,緩緩地從機頭的上邊挺出一根硬邦邦的直管子。兩架飛機漸漸靠近,公飛機的硬管子一下子插進大漏斗裡。空中加油開始了。
  我看的一拍大腿,靠,發明這方法的人是天才啊。這麼搞法,飛機不用降落就可以加油了。要是汽車也這麼搞一下,那不是不用進加油站也可以加油了嗎?只要前面弄個母的油罐汽車在街上巡迴就行,這叫移動加油站,操操,我得申請專利去也!
  那輛車需要加油的話,一按喇叭、一示意,跑到到母油罐車後邊,像飛機那樣如法炮製不就可以了嗎?根本不用停車就把油給加滿了。
  嘿嘿,要是人需要加油呢?嘻嘻嘻嘻嘻……
  想著想著,我笑出聲來。
  洪歌看我笑的內容很豐富,立刻過來盤問。
  一聽之下,她拍手叫好,馬上責成我短期內完成這個應用「性」科技攻關項目,爭取在五個工作日內,制定出一個可性行、可能行都很高的方案,同時準備好相關材料的搜尋整理工作。
  這個項目完成的很快,我三天就搞定了。
  搜集材料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困難。
  我看中了兒子的滑板。可他死活都不肯借給我,說「不說清楚幹什麼用,打死也不給!」嘿,這臭小子,這種事兒跟你說的清楚嗎?
  最後,還是她媽親自過去,這才算把滑板這個關鍵器材搞到手了。
  本來約好今天晚上就進行初次「試車」的。可晚上發生了這麼多驚心動魄的事情,我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看著老婆充滿「煤火」的眼神,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洪歌常年練習瑜迦,身段柔軟,能作各種超難度動作。我的任何發揮她都能迎頭趕上。
  她白了我一眼之後,立刻用手一指那個滑板兒,然後自己按母飛機的姿勢趴好。
  臥室正中的地板上早按正方形的四個角擺好了四個小凳子,小凳子上墊著厚厚的座墊。看來上次「對接」失敗造成的文身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洪歌面朝地板趴好,四肢平展開來,連腿也展成一字型,手肘和膝蓋分別平壓在四個小凳子上。沒有幾年的功力可擺不出這個姿勢。這樣,從上面看,她就相當於電視上的那個母飛機。她的正後方兩米處,靜靜地「順泊」著她為兒子用七百五十塊大洋買來的滑板,據說板子是進口楓木的,底輪是pvc的。我稍加活動,頭朝著「母機」,仰面躺在滑板上。然後,調整了一下重心,保證能在手腳懸空的條件下平穩滑行。當然,我是相當於那個公飛機。
  小凳子的高度、墊子的厚度、滑板的高度還有我的「厚度」,都是經過仔細測量推算的。
  公機的啟航位置正對著母機縱軸,飛行航線與母機的縱軸延長線重合。
  起航時,我雙腳曲起,輕蹬地面,保證公機能平穩地向母機方向滑行,並從母機下面穿過,在穿越一半的時候,剛好完成「加油」,穿越停止,「加油」開始。
  這次「空中加油」只能算是航空項目,飛行高度比上次的「空間站對接」那類的航天項目低多了。
  母機咳嗽一聲,發出信號。
  我雙腳一蹬,公機平穩前行。
  「洞拐,洞拐,拐八向你報告,拐八向你報告!飛行速度正常,航線正常。」
  洪歌哼了一聲,「洞拐明白!over!」
  嘿,她老是比我多會兩個洋詞。
  轉眼間,穿越開始了。我的鼻尖擦著母機的腹部平穩上移,眼看「加油」就要開始了。可是,加油管卻從漏斗下方「一笑而過」。遭了,加油管硬度不夠,角度不行,穿越沒有停止,「空中加油」失敗!唉,經歷如此大事,精神上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
  這次又要失敗了!
  眼看著我從母機腹下穿出,腦袋直挺挺地向落地檯燈的大鐵桿撞過去!
  天哪?
  為什麼?(情緒悲憤,質問蒼天狀!)
  為什麼~(腔調上揚歌唱、詠歎狀),受傷的總是我~。
  慌亂中,我連忙手往下按,兩腳向兩邊亂勾,想要勾住點什麼東西阻止我的前行。
  混亂中,我踢翻了支撐洪歌胳膊肘的兩個小凳子。
  母機墜毀了。
  洪歌的拖把腦袋正砸在「公機」的加油管上,胸前的忘宰小饅頭磕向地面,估計非要被磕成忘宰小餅乾不可。
  操,上次「對接」是電腦椅輪子質量太差,半路急剎車。這次「加油」是滑板底輪質量太好,停下來太不容易。不過,關鍵問題還是心理素質不過硬!沒有達到人機合一的境界,雜念太多。
  唉,又失敗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回洪歌會咋整我哩?
   可是,洪歌沒有。
  她這回表現的讓我奇怪。
  以前要是出現這種三級工程「性」錯誤,她會拿支小蠟燭在我的肚皮上滴三十六顆小蠟油。
  洪歌稍微有點sm傾向,不過不太嚴重。但是這回,她不但強忍住自己小饅頭傳來的劇痛,反而關注地探視公機「加油管」的傷情。
  「老胡,疼不疼!」她關切地問我。
  我有點受寵若驚,「不,不疼!」的確不是很疼。多年的「鐵槍功」不是白練的,要不那次的「血腫」也不會那麼快就恢復。單比那個地方的抗擊打能力,我至少相當於「八級」街頭打手,不知道這個能不能相當於高級職稱。
  洪歌安慰過我之後,還掙扎起來要去給我煮碗湯醒醒酒,「這肯定是喝酒喝多了。」
  我連忙攔住她,扶她在床上躺好,又弄來熱毛巾敷在她的小饅頭上,可能創可貼的大小更合適些。總之,希望沒有淤血才好。洪歌好像很感動,緊握著我的手,「老胡,你,你對我太好了!以前,我太不是人了,我是妓女,我是畜生,我瞎了狗眼!我是日本鬼子,我——」
  我連忙拿起電話撥120,看來她還把腦袋磕傷了。
  難道我的「鐵槍功」又升級了?
  洪歌按住電話,溫柔地像泡了四十九分鐘的方便麵,「洪歌,我是你的初戀是吧?你不管怎麼樣都愛我是吧!」
  我心裡有點發毛,「你,你咋了?得艾滋病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洪歌突然怒吼一聲,嚇得我好懸一屁股坐地上。
  「我才不會的那種病呢!」洪歌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可也不好意思硬充溫柔了。說實話,她想現在這樣說話我比較習慣。
  靠,真是賤骨頭。
  「那你?」
  「我,我要下崗了!」洪歌說完這句話後,如釋重負,閉上雙眼,再也不看我了。但她的胸部起伏很劇烈,好像在等我的宣判。
  前一段就風傳她們單位要改股份制。她沒有當回事,幾十年的老單位了,哪能說改就改了。可真的一改,她就傻眼了。原來老總現在變成了現在的董事長。雖說「帶兵的還是先前那幾個老把總」可以前養的閒人是吃國家,現在再養閒人可就是吃自己了。立刻,像洪歌這種沒有什麼技術特長的人就危險了。其實我早就提醒過她,趁年輕,有精力,多學點,充充電。可她根本不聽。現在晚了!
  唉,不光是她,我不也晚了嗎?能預見到困境是一回事,能鼓起勇氣和毅力堅持著去和困境抗爭是另一回事。
  「你怎麼知道的?」我盡量不帶出太多情緒地問她。
  「小龐告訴我的,也不知道她從那兒得來的消息,問她她也不說,好像下星期一就宣佈結果了。」
  我的頭有些大,這回真有點麻煩了。現在我的工作已經前途未卜,洪歌的又丟了。將來孩子可怎麼辦啊?幸虧這房子是已經買下來了。真不行將來我們三口住一間,另外兩間出租?我突然覺得,這十幾年的福利待遇和這十幾年的閒散生活實際上是一把巨大的無形剪刀,它悄無聲息地,緩慢地,剪去了我騰飛的翅膀。我好像是個寄生蟲,鑽在人的肚子裡混日子。總以為,人的肚子就是全部的世界,就是自然。可是,當我要被趕出去時才發現,人的肚子外邊是一個更為廣闊的未知世界——真實的世界。但是,我卻沒有獨自在那裡面生存的能力。我真應該早點捫心自問:「傻瓜,你還有自己的翅膀嗎?」
  正想著,洪歌突然哭了,「你要嫌我,要和我離婚,我也不怨你。我知道你現在是男人三十一支花,我現在是豆腐渣。你和我離了再找緊繃繃的小姑娘去吧。我現在是配不上你了。」
  「你都想那兒去了。你下崗了正好,我養你!咱也學學外國人,過過資本主義的腐朽生活,女的在家照顧孩子,男的出去賺錢。這回你可有時間搞創新「性」研究了。」我硬著頭皮豪氣地勸她。
  洪歌感動地撲到我懷裡,「老公,好老公!」她的鼻涕眼淚糊了我一胸脯。真怪,看到洪歌哭我也難受,可遠遠沒有單勃的眼淚那麼讓我心痛。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咪咪大了眼淚的殺傷力也大?
  一想起單勃,我煩心事兒也勾起來了。
  後天就是星期一了。
  我把科裡的老大給打了,這個事情到底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還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事實已無法挽回。唉,先不想那麼多了。等到星期一,一切自然有分曉。現在還是先哄睡了洪歌,自己想點高興的事情吧。
  洪歌睡下以後,我也躺下了。
  閉上眼睛,單勃也用「真理」的姿態,挺著那對完美的咪咪,開始在我面前晃呀晃,晃呀晃。
  在夢裡,我發現自己依然很窩囊,龍爪手照樣對單勃不起作用。
  醒來後,我暗自生氣。操,這個單勃是不是有病。她對我猛的像只護犢子的母狼;對付老莊怎麼就轉眼變成「沉默的羔羊」呢?
  不想那麼多了,呵呵,反正夢裡是把單勃所有的遊覽區都參觀過了。
  也算我佔了個便宜!
  春夢了無痕,早上起來,昨晚的一切問題依然存在。
  而且,明早還要送孩子上學。
  
  洪歌吃完早飯好像待宰的犧牲一般,哭喪著一張臉,磨磨唧唧地出門坐公共汽車上班了。孩子的學校在我上班的中途。送孩子一直都是我的差事。
  幫小傢伙戴上帽子,整好書包,我也騎上自行車帶著兒子出門了。今天兒子心情不錯,一路上問我不少問題。唉,到底是孩子啊,媽媽難受成那樣也看不出來。
  雖然他問了我很多,可我回答上來的卻很少。
  「爸,你說我們班主任總是吵我,她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小孩子家懂什麼?你們秦老師還沒結婚呢?」
  「那她肯定是老處女,想男人想的上火了!」
  「你都那兒聽來的!」
  「同學們都這麼說,你說是不是?」
  我苦笑一下,「不是,小孩子家別管這些。」
  「那你說,為啥恐龍那麼快就滅絕了呢?是不是因為它們個子太大了沒法一起睡覺啊?所以他們就沒法要小恐龍,所以,所以他們就滅絕了。你說是不是啊?」
  我頭大了兩圈,「不知道。」
  「爸,你說世界上最厲害的暗器是啥?」
  「小李飛刀?」
  「不是!」
  「是啥!」
  「是沙織小姐的衛生巾!」
  「什麼?」我的耳朵開始往外冒煙。
  「青銅戰士的青銅聖衣碎了以後沾了沙織小姐的血就變成黃金聖衣,厲害的不得了!那她的衛生巾要是甩出去,肯定比飛毛腿導彈厲害!」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對了,爸,你說要是把普通子彈的彈頭上沾沾沙織小姐衛生巾上的血,那這些子彈不就變成穿甲彈了嗎?可以用來打坦克呀!」
  兒子越說越興奮,我卻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說中國話。
  現在的小孩兒,我的天哪!
  「爸,你說呢!要是把那個血再沾到足球上,是不是不論誰守門都能射進去啊?要是用一般人的那個血也管用嗎?」
  我還是只有那三個字,「不知道!」
  小傢伙鄙夷地說,「知道你就不知道!」
  聽著他鄙夷的腔調,我真有點慚愧。
  到了校門口,兒子剛從車子上爬下來,那邊就有同學和他打招呼,「胡跳跳,今兒足球賽你準備好了嗎?」
  兒子很興奮,答應一聲,「沒問題。」然後舉起右手高呼一聲,「龜頭的力量!」
  那個孩子也如是大喊。
  我本來要走,一聽什麼「龜頭的力量」又調頭回來了,沉著臉問道,「跳跳,誰教你這麼說的?」
  兒子滿不在乎,「電視上啊。《忍者神龜》上不是總喊「海龜的力量」嗎?那海龜的「頭頭」力量不是更大嗎?所以我就喊「龜頭的力量」啊,這是我前天發明的加油專用口號!」
  兒子揚著臉得意洋洋,我傻了眼無言以對。
  胡跳跳招呼也不跟我打就跑走了。
  唉,我真是個失敗的父親。雖然當他剛生出來的時候我也和其他父親一樣充滿了喜悅,也曾制定了無數個「牛津男孩胡跳跳天才培養計劃」。但我現在卻越來越影響不了他了。
  
  到了單位,我開始心虛起來。
  走路好像踩著棉花,邁腿好像穿著一步裙,覺得渾身都難受。從莊主任門口過的時候,我發現他的門關著。往常他來得比我們早,並且一來總把辦公室房門開條縫,表示其堅決奉行「政務公開,透明化辦公」的最新方針。
  到了我們辦公室,我打開電腦,調出上周留下的年終總結報告,可木呆呆地坐著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更讓有點讓我恐懼的是,單勃也沒有來。
  上午,我一個人乾坐著,什麼也幹不進去,只在那兒胡思亂想。
  一會兒覺得警察局來抓我,一會兒覺得保衛處來轟我走,一會兒又覺得上週末整個是一場夢,就像昨晚的春夢一樣,過去就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難道,真的是夢?
  可對面的單勃到現在還沒來,這就太奇怪了。我打了她的手機,竟然關機。
  中午,我用單位的微波爐熱了熱昨天晚上就準備好的便當,食不知味地胡亂吞下去。過了今天不出事兒,也許到了明天就沒事了吧。他老莊也沒有幹什麼光彩勾當!我打了他是不錯,可他要跟我較真,我就把整件事情抖出去!到時候對誰都沒有好處。他是當官兒的,損失比我更大。
  哼哼,這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到下午五點鐘的時候,我已經基本恢復正常了。看來老莊也權衡了利弊,決定大家心裡有數就算了。
  「呼——」
  我長出一口氣,再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工作看來是保住了。萬幸萬幸,現在這節骨眼上,全家可就指望著我了。早知道這樣,當初我打他幹什麼啊?拚死把他拉開不就行了嗎?唉,還是年輕啊,太衝動!
  我帶著節後餘生的微笑總結著教訓。然後,開始噼裡啪啦地打那個報告。在起身倒水的時候,我順便看了看窗外:69路公交車正晃蕩著從樓下的大街上經過。
  每次看到這趟車我就想笑,69,六九式。
  喝完水,已經五點二十六分了。
  我下意識地哼著兒子獨創的「龜頭的力量」,開始關電腦、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小胡!」是莊主任!!!
  「小胡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我嗯了一聲,立刻魂不守舍地飄了過去。
  敲門進屋,莊主任頭也沒抬,繼續緊張地在電腦前工作。
  我不敢吭聲,也不敢坐下,只好從液晶顯示屏的背面偷窺莊主任露出來的那半張肥臉。他臉上沒什麼傷,我打他的地方是肩膀和肚子。
  莊主任表情專注,好像忘了我已經進屋這回事,時而右手摸著下巴皺眉沉思半分鐘,時而把三角眼朝屋頂的火警感應器瞪幾十秒,然後繼續噼裡啪啦敲打鍵盤、格達格達點擊鼠標。沒想到莊主任業務這麼熟!看他全神貫注的架勢,我連馬屁也不敢輕易拍了,生怕打斷他的思路。
  於是,我就帶著崇敬和討好的神情,微彎著腰,兩隻手貼褲縫放好,十指微微張開,嘴唇半開半閉,隨時準備為莊主任待會兒可能發表的高論提供敬佩、贊服、感歎的話語和由衷的掌聲。一般情況,莊主任想出什麼自以為聰明的點子後,最喜歡別人這麼做。
  過了十幾分鐘,由於過度緊張,我腳尖都站的有點發麻了。正想偷偷把重心在兩腳之間倒換一下,歇歇氣兒。
  「靠他媽!這個龜兒子,真幾罷笨蛋!」莊主任把鼠標一摔勃然大怒。我嚇的渾身一抖。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火。
  莊主任還不解氣,對著屏幕大罵,「操你nnd,早讓你調主你不調,雞巴子還敢往底牌裡墊那麼多分,是他媽豬腦袋啊!」
  我鬆了口氣,原來是聯網打撲克,看來他心情還不算太壞。操,都怪那個笨蛋,要不然老莊心情會更好啊!nnd,這不是給我添堵嗎?
  老莊罵了幾句,一伸手,啪地一聲直接按了關機鍵。電腦風扇微弱的噪音也停止了,只剩下莊主任粗重的呼吸。
  老莊自己坐了一會兒,突然把椅子一轉,笑容可掬地對我說,「老胡來了!」
  我慌忙培著笑點頭彎腰,「哎,來了」
  「那麼客氣幹什麼?坐坐坐!」老莊態度熱情,言詞懇切。
  佩服,人家領導肚量就是大啊!我那麼打他,他還能對我笑得這麼好。哼哼,不過也是因為我手裡有了他的把柄。弄鬧了我,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想到這兒,我心裡有了點兒底。答應一聲,我把自己百分之七十五點三二個屁股放在沙發上,往前欠欠身,「莊主任,您找我——」
  莊主任揮揮手,攔住我的話頭,「我找你呢,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隨便聊聊天,同志之間,偶爾有點小摩擦,誰也不要往心裡去,什麼也不要再提了,過去了就算了,以後還是朋友嗎!你說好不好啊!」
  我這算一顆石頭落了地,你nnd,想嚇死老子啊。
  「好好,我明白。」我忙不迭地點頭。
  「那就沒別的事情了,我還要打個電話!」莊主任說著拿出手機。呵呵,不是又給那個小姐打吧?
  我連忙知趣地起身,「莊主任,那我先走了!」
  莊主任一邊輸著號碼,一邊說,「好好,以後常來玩兒!」
  我聽了一愣。
  莊主任繼續說道,「有空就常回來坐坐!有句歌詞唱得好嗎,「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這就是你的娘家,不管將來你到了那兒,都歡迎你常回來做客!」
  這話可不對頭!
  「莊主任,這是——」
  莊主任把頭抬了起來,「哦,你還不知道?明天你就不用來上班了!這次局裡深化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精兵簡政,遵照組織上「精簡、統一、高效」的三大指導原則,大力度地裁減冗余行政人員。不過,這實際上也是個好事情,把在這裡閒置的同志,放到外面的廣闊天地裡,可以有更大的作為嗎?」
  我的臉越來越白了。
  「人事科今天上午就已經把你的檔案轉到市人才交流中心了。這個月的工資你還有,到時候查你的工資卡就知道了。為了體現「高效」原則,你的一切離職手續從速、從簡。待會兒你把鑰匙往我這兒一交,明天就不用來了。當然,來也可以,但是不能影響我們的正常工作喲!」
  操!整個科這七、八年可能就我在真正幹活兒,還就把老子給裁掉了。說得跟沒事兒人兒似的,裝什麼大頭蒜!蒙誰呢!
  抱著一線希望,我繞到桌子後面,拉住莊主任的手,嘴唇哆嗦,臉色發青,幾乎想跪下求他,「主任,不能裁我啊!我媳婦也快下崗了,家裡就指望著我呢?昨天是我不對,我錯了主任!」
  莊主任先把臉色一沉,「哎,不是說不提昨天的事兒了嗎?怎麼又提了!這跟那些都沒關係!」然後他臉色一轉,又和顏悅色地對我說,「這都是局裡的決定,我們也沒有辦法啊!改革嗎!不能沒有代價啊!這個事情改該辦的手續已經都辦完了,不可能再變了。」
  我徹底絕望了,抓住老莊的胳膊,血紅著一雙眼,「別逼我,你昨晚幹得好事兒還想保密嗎?」
  莊主任義語重心長、正詞嚴地說,「同志!不要衝動!現在我大喊一聲,保衛處的劉科長立馬就能帶人趕過來。他們就在走廊那頭呢。至於昨晚上,我只知道,是你喝醉了酒,要在我的辦公室裡調戲單勃,幸虧我及時趕回,這才把她救下來了。可是,我卻遭到了你的毆打!上午經醫院鑒定,我身上多處軟組織損傷,要是告你的話,不說調戲的事情也夠判你幾個月的。可是呢,我這個人~,對同志~,一向是溫暖地,寬容地!所以,我不僅自己不告你,還給單勃做工作,讓她也不要告!真要鬧出來,吃虧的可是你自己哦。你看,正好趕上局裡作出了這個決定,對大家都是個好事情。省得你將來見了單勃不好意思。」
  我不再說話,立刻撥單勃的手機,依然關機。
  「喔,單勃已經被派出去進修去了。你不用給她打電話了。你的歉意我代你轉達。」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可真夠毒的,用天大的一塊遮羞布擋著,死命咬我了一口,還把各種反擊的路子都堵死了,連單勃也給支出去了。還不知道他是怎麼嚇唬那個小妮子的呢。
  這回完了!
  全完了!
  完了!
  !
  我站在那兒,還機械地握著莊主任的胳膊,腦袋裡像是養了四萬隻蜜蜂,轟鳴不已。
  莊主任把我的手輕輕拿掉,「沒事兒了,就再見吧!」
  我恨不能活活咬死這個死胖子。
  可我又知道,自己那麼做了只會更慘,更丟人。
  我萬念俱灰。
  我無計可施。
  我半死不活地到自己辦公室拿了我的那套東西,又木呆呆地轉回來把鑰匙取下來,輕輕地放在莊主任的桌子上。我的鑰匙扣很特別,取鑰匙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力氣,食指的指甲都扣破了才把那片鑰匙取下來。血流的不太多,我也沒有感覺到疼。
  然後,我又從錢包裡拿出「出入電子卡」小心地擺在鑰匙旁邊,轉身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往莊主任的辦公室門口走過去。
  我一步一步地往外挪著。
  此仇不報非君子!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停住了,惡毒地一笑,回身大步走到莊主任的面前。他嚇了一跳,「你,你可要冷靜啊!你還有老婆孩子呢!」
  我冷笑一聲,「老莊,沒別的,我就是想給你提供一點細節!」
  「什麼?」
  「聽說,那個會三國英語的碩士雞,最近被查出來得了愛滋!」莊主任喜歡打濕炮,不喜歡穿著襪子洗腳,這是他深入生活的一貫作法。
  莊主任面不改色,怪笑了著盯住我的眼睛,「老胡,既然這樣,我也給你提供點細節?」
  他也有細節?
  莊主任湊過來,嘴裡冒著一股剛剛生吃過死老鼠般溫熱、腐朽的氣息,在我耳邊說,「單勃的兩個咪咪不光是大,彈性更沒的說。她左邊的咪咪上還有一顆藍色美人痣。你小子整天想,可沒見過吧!知道那天小單為啥不反抗嗎?我以前早就和她高興過了!她只是不習慣有你在場而已,所以才求救的!單勃不是sb,你才是個大sb!走吧你!」
  我被徹底擊潰了。
  單勃,莊主任,我^$$$^$^^%^%^&&&*(*(*(((&*(&*^*($#@@$&*()(&&^^你們的奶奶!!!
  魂遊一般離開單位,我不知道該往那兒去。
  以前在那座大樓裡熬時間的時候,總是對它的迂腐、沉悶、拖沓厭煩無比,恨不得辭職下海。可今天驟然被踢出去,卻好像一下子被抽掉了骨頭,整個身體都空了,連自行車都騎不成了,只有扶著它無力地往前走。
  有一種燒心的飢餓感撕扯著我的胃,我的肺,我身體裡每一個臟器。
  走過一個賣燒餅的小攤時,我停住了,要了四個燒餅,拚命的往嘴裡塞,伸著脖子往下嚥,噎的兩眼冒淚花,一邊吃一邊不爭氣地涕淚具下。可是,我還是覺得餓,覺得痛。真像《肖紳克的救贖》裡說的,那個東西,剛開始你懼怕它、恨它、厭惡它,可最後,你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它。
  吃完燒餅,我坐下稍休息了一會兒。感覺稍好了點。
  還要去接兒子呢,別讓他等急了。
  趕到學校門口,兒子滿臉油汗、污漬,氣哼哼站在那兒,不耐煩地東張西望。我看到他好像有了些力氣。我還有兒子呢,我得加油才行!老子也是創造型人才,老子明天就去找工作。
  在回家的路上,兒子一句話也沒問我。我找話問他,「兒子,球踢的怎麼樣啊!」
  兒子一聲不啃。
  問到第三遍,他才不耐煩地說,「跟你說你也不懂!」然後,小聲自己嘟囔著說,「跟廢物一樣。」
  我火了,「這是什麼話?」
  「我們好幾個隊友都是爸爸開車來接的,差的也是騎摩托、騎電動自行車,就你騎個破腿動自行車不說吧,還來的這麼晚!」
  我無話可說了。
  到底是小孩子,一會兒就把這茬兒給忘了,「哎,爸,寒假學校要組織冬令營,我們班上的同學都參加了,我也要去。學校說要交四百二,你下個月發工資就給我交了吧!」
  我嗯了一聲,淚流滿面。
  我現在也明白傑克倫敦筆下那個老拳擊手為什麼哭了。
  
  回到家,洗手、洗臉,吃飯。
  洪歌今天晚飯做的特別豐盛。我皺了皺眉頭,以後可不能再這麼吃飯了,三個人,炒上一大盤菜足夠了。不用弄什麼三個盤子四個碗兒的。但我知道,洪歌剛剛下崗,不能刺激她,所以,我什麼也沒有說,唉,等回頭慢慢說吧。
  吃完飯,洪歌又搶著去洗碗。我一愣,今天她還有心情?
  她收拾完,打發兒子下去溜狗,自己也到臥室了。還好,她沒有噴香水。看來是覺得自己下崗了,得多幹點活兒了。其實沒那個必要,就算我不下崗也不會怎麼苛求她的,她自己心裡已經夠難受了。
  我正盤算怎麼安慰她,她呼哧一下把自己像剝蔥一樣弄得精光,跳過來摟住我,「老胡,再試試「直升飛機」!」
  天哪,看來她受刺激過大,瘋了!
  我連忙拍打她的臉龐,「醒醒,醒醒!你沒事兒吧!」然後,繞著屋角喊她的名字,「回來吧,洪歌,洪歌,回來吧!」
  洪歌哈哈大笑,「呵呵呵呵,你以為我瘋了!要瘋也是樂瘋的。你知道嗎?我升了!我從窗口上下來是不錯,可沒有下崗!反而被調到接待處了!那兒的工資比我現在多一倍!!嘿嘿,你老說我沒特長,誰知道我的特長最值錢啊!」
  我上下打量她,除了那兩個因哺乳被拉長的RT看起來特別長以外,確實不覺得她還有什麼其它特別的長處。
  洪歌氣憤地看著我,「你就猜不出來我的特長?」就洪歌這拖把身段,搞色情接待也不合格呀?
  洪歌一拍我腦袋,「別想歪了啊!我們可是專門接待上級領導和兄弟單位的!花花事兒絕對不讓我們做!」我一轉眼珠她就知道我想啥。
  「告訴你吧,原因有兩點。第一,因為我是女的。」
  我點點頭,「這我可以證明!」
  她白了一樣,這是真正的白眼,你不知道有多嚇人,「少打岔,第二,我的酒量大!」這倒是真的。洪歌的酒量可能是遺傳她在XX酒廠干了三十多年的老爹,喝啤酒沒醉過,喝白酒一斤過後臉才開始紅。我的酒量能頂她個零頭就不錯了。
  是啊,她這個特長在接待處是最好不過的。以前從來沒這麼想過。主要是想了也沒有那個本事把她調過去。
  「現在我們單位特講究選拔人才,只要你有能力就不會埋沒!上午我們那兒貼了個通知,說誰有特殊能力,可以到經理辦公室自薦一下。我中午掂著一瓶45度二鍋頭就過去了。到那兒二話沒說,擰開瓶蓋兒讓他先聞聞,然後一氣兒干光!接著手眼不亂地跳了個民族舞,又說了一個繞口令。這才問他,領導,我這算特長嗎?他高興地直拍大腿,這太算特長了!人才呀!怎麼埋沒了這麼長時間!然後,下午結果一宣佈,我升了!哈哈哈!股份制啊就是好,就是好來就是好,就是好!!!」
  我看她樂的像范進中舉,想去找她老爹給她一巴掌,又心疼二十五塊錢的打車費。慌忙抓起被子給她捂上。
  唉,真是老天有眼啊!我們家有救了。
  我的工資沒了,她的工資多了一倍。她的掙的錢本來就比我多,這回我們家的總收入不降反升,我沒有後顧之憂了。嘿嘿,明天我就下海去也,甩開膀子大干了!我就不信。憑我,幹不出點名堂來?
  想到這兒,我也高興起來,「呵呵,那我就放心了,家裡有兩個下崗的還真有點愁人!來吧,試試直升飛機!」我說著往她的被子裡鑽。
  洪歌一伸手按住我的腦袋,「等等,怎麼回事兒,倆下崗的?你什麼意思!」
  具體的事情我當然不能說,洪歌肯定不相信我和單勃啥事兒也沒有。我只說自己倒霉,被精簡下來了。
  洪歌盯著我看了半天,瞅的我心裡發毛。
  最後從鼻子眼兒裡哼了一聲,「你這種窩囊廢,你不下崗誰下崗!柿子還不都是找軟的捏?不你精簡你簡誰?你怎麼不跟他們拼了?」
  我氣的想笑,我找誰拼啊!這可不是你要下崗那會兒了。
  此後幾天,洪歌都對我不理不睬的。我也不管她那麼多,白天在家研究報紙、上網看招聘會的信息,晚上隨便翻翻《用人三十六》《執行力》《把信送給加西亞的人》《誰動了我的奶酪》等等之類的流行商業書籍,早早就睡了。
  洪歌不再跟我提「創新」的事兒,我也沒興趣動彈。
  
  真要動身去找工作,才知道工作有多難找,才知道以前捧著杯熱茶站在樓上衝著樓下的六十九路車暗笑有多幸福。
  剛開始,我只看外企的管理職位。
  好歹我也算在管理部門干了十幾年,淨跟人打交到了。要找就得找比原來好的單位,氣氣那幫混蛋!
  可一面試,我就傻眼了。
  往椅子上一坐,迎面倆老外,還有一個打死不說人話的二鬼子。
  「Would you please tell me the difference between HR and PR?」
  老外的英語就是地道,和那個碩士雞的一個味兒!
  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嘟囔個啥?
  早知道我也去嫖那女的幾次,多聽聽她叫床也能提高提高聽力不是?唉,說到聽力方面,估計連莊主任都要比我強!
  我硬著頭皮,「你——們,公——司,在中國,搞關係,中國話,好懂!」
  操,嚇的我連中國話都說不利落了。
  二鬼子憐憫地看著我,「你有一定的機關經驗,可在我們公司懂英語是最起碼的!」然後,他又扭頭嘰裡咕嚕沖老外說了兩句,三個人一起笑起來。
  「Can you speak one word in English? just one word, can you ?」
  我照舊茫然,二鬼子不耐煩地翻譯道,「隨便說個英文詞,那個都行?你行嗎?」
  我想了想,「come on, baby!」還是從單勃那兒學的。
  三個人當場倒下倆。
  走的時候,我面戴笑容,用家鄉話說道,「我日死你媽呦!」他們也笑著招手道別,「拜拜!」
  這外語當初學起來那麼難,忘起來卻這麼容易。說明還是學校的教育方法不對。我這樣的優秀人才,他們竟然不要!Nnd,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再下來,外企我是不敢去了。開始找國內大公司的管理部門,照舊碰釘子。什麼MBA、MPA我統統沒有。再問沃頓商學院、斯坦福商學院,我都是頭一次聽說。
  有個女的問我,「知道什麼是H股嗎,H股你總該知道吧!」
  我試探著說了句,「黃股?」我估計,H股可能就是外國「性」產業公司發行的上市股票。
  女的哈哈大笑,熱情地和我握手,讓我回家等消息,說,三個工作日內答覆。
  到底是國內企業,就是熱情,血濃於水嗎!
  可等了六天也不見回音,打過去電話,接待員說,「沒有消息就說明不錄用了。」
  操,涮的更陰!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凡是我看的上眼的工作,全部都看不上我。洪歌的臉色開始越來越難看了。兒子也對我越來越輕蔑。送他上學的時候,任問他啥也不搭理我。
  現在洪歌晚上基本不在家吃飯,幾乎天天有應酬。誰讓人家是接待處的呢,就當省飯錢吧。此外,她的穿戴高檔起來,打扮也時尚多了,作美容都開始挑地方了,再不像以前那樣,在家把臉「骷髏黨」似的一糊,眼皮上沾倆小黃瓜片,就算對付過去了。她每週作一次髮型,三天作一次spa,天天把自己整的跟「奶香烤乳豬」似的。
  現在的人真厲害,經他們這麼一折騰,連「花拖把」也被他們弄得跟「拖把西施」似的。
  有時候看著她花枝招展的回來,好像我又換了個老婆,都有點不認識了。我看的心裡癢癢的。她躺下後,我摸過去,想跟她再琢磨琢磨「空中加油」。
  她總是一把推開,「累得跟啥似的?加什麼油!」
  「油都滿了!」
  「什麼,你油滿了?滿了就自己往馬桶裡瀉吧!」
  
  兒子更不待見我了,偶爾還在我面前哼唧,「靠我媽養活,像個男人嗎?」
  我想打他一頓,可又不知道憑什麼打他。
  接下來我開始什麼工作都找了。
  這回倒是稍微容易些。那些不像樣的公司一般都很熱情,還有免費培訓課可聽。我先聽得是一個營銷課。
  上課的地方奇怪急了,想破腦袋我都想不出還有這樣的教室。
  其實,報名的地方還是挺像個樣子的。
  那個公司的報名處位於一座不太寒磣的寫字樓的第四層。門上釘一塊不銹鋼的牌子上寫著「XXX科技咨詢發展有限公司」,門內是個十五平米左右的房間。地上鋪著暗青色的化纖地毯,牆上是淡藍色的回紋壁紙,看起來挺新,靠窗放一張老闆桌,桌面上有一個黃燦燦的金屬小圓墩,一左一右插著中國國旗和美國國旗。沒有電腦,但有台傳真機。桌子後面坐著一個長相酷似發哥發福之後模樣的老青年,三十出頭的樣子,頭髮背著梳,光溜溜的,好像剛加輸過油的「加油管」。
  左邊的長沙發上已經坐了兩三個人,看來也是應聘的。
  輪到我的時候,他簡要掃了我的簡歷一眼,立刻笑容滿面,「你的背景很好啊!我們最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歡迎歡迎啊!以前月工資多少啊?不到三千?太少了!簡直虐待人才啊!唉,最大的浪費是什麼?不是濫挖煤礦,不是多用了幾雙衛生筷子?恰恰是對像老哥你這樣的人才的漠視!」他越說越氣憤,隔著桌子握住我的手,怎麼也不丟。
  「哥哥,你到了我們這兒,那可算是龍游大海,虎入深山,色情狂進了按摩院!我保證,你的全部才能會得到最大的發揮!我們這個小公司,剛起步,不重視經驗,最重視素質!你,我要定了!你看,他們還要交五十塊錢的培訓費,你的我作主,全免了!」
  他的手汗很多,濕乎乎地粘了我一手,有點像那個——「油」。但我的心裡暖烘烘地。從來沒有人這麼重視過我。然後,他給了我一張紙片,「你去吧,按這個地址,培訓三天後就可以上崗!」
  我發自內心的表示感謝,然後從老闆桌對面的凳子上起來告辭。
  他也慌忙站起來送我。
  一起身,我才發現,他站著還不如剛才坐著高。他的上身很長,下身很短,坐在高高的老闆椅上看起來身高有一米八,可往地上一站還不到一米六。
  我誠惶誠恐地表示感謝之後,趕快按圖索驥,摸到了培訓的地方。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培訓地卻不在寫字樓,竟然在一個住宅小區裡。
  摸到了六樓,我還真有點心裡發虛。
  這些住宅樓通常都住不滿,好多人是純粹為了炒房才買的。一個單元裡能住上三戶都算是多的。這個單元一到五層都不像有人住的樣子,簡陋的鐵柵欄式防盜門上積了不少灰塵。上到六樓,也就是頂樓了,看看左邊的房門好像有人住,門比較乾淨,門牌號也對。
  敲,還是不敲?
  這是個問題!
  猶豫了一會兒,操,來都來了!兩塊錢的公交車費我都花了,不進去不虧了?
  這些日子想保持體力,給人留點好印象,所以沒有騎自行車。
  Nnd,劫財,我沒有!
  劫色,我歡迎!正憋的慌呢!
  想到這兒,我伸手按了一下門鈴。
  沒有聲音,難道門鈴壞了?正要再按,門忽然開了,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站在門口,江浙口音的普通話好聽極了,「您好,是來培訓的吧?」
  我鬆了口氣,「嗯!」
  進去後,是一個十四平米左右的客廳,裝修的很樸素。一對中年夫婦歪在沙發上嗑著瓜子兒看《偏要和陌生人說話》,茶几上還放著幾隻盤子剩菜、幾個飯碗、三兩雙筷子,好像是剛吃完飯還沒來得及收拾,一付居家過日子的模樣。
  教室在哪兒啊?
  「請跟我走。」她領著我穿過客廳,走到一個房門前,使勁兒敲了一下門,門開了,裡面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間裡烏壓壓坐了一地人。我剛一進去,門就又關上了。這才發現,門內面釘了厚厚的絨氈,連門縫都蓋住了。地下是長毛地毯,髒兮兮的,四壁和屋頂都鑲著隔音板,窗簾厚的像被子。屋裡的空氣沉悶、潮濕。
  地下坐著的人們,小臉兒都紅撲撲的,眼睛放紅光。
  我正在發楞。靠南牆那個唯一站著的女人聲音沉悶地叫我了,「兄弟,坐!」
  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個女人,是因為她的胸部。
  她的臉反而四四方方充滿陽剛。頭髮是板寸,如細銅絲般根根直立,面色黝黑,聲音渾厚,胸腔共鳴很好,像個職業男中音歌手。
  雖然她臉和聲音很男人,可她的胸部比所有的女人都女人。
  因為,她長了四個咪咪。
  上面兩個,下面還有兩個。大小都差不多,排成四方形。
  我眼睛瞪的溜園,看看別人,人家卻絲毫沒有表現出驚異,也只好猶猶豫豫地坐下。那個長四個咪咪的女人看我坐好了,繼續開始「上課」
  「記住,絕對不要試圖說服別人!那是不可能的!要怎麼辦啊?」
  「勸服別人!」下面異口同聲,好像是最乖的小學生。
  「對了!要讓別人覺得,那個主意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是他自己想買的,不是我們讓他買的!要讓顧客覺得他們比我們高明,這才是我們的高明之處!那我們要怎麼樣啊!」
  「要有一顆真誠愉快的心!」
  「很好!怎麼樣才能有一顆真誠愉快的心呢?首先你自己心裡不能鬱積任何不愉快!來,我們再作一次。」四咪咪女人捋捋袖子,運了口氣,突然猛喊一聲,「那就讓我們罵出來!罵吧!想罵誰就罵誰!想哭就哭,想喊就喊!痛痛快快地發洩吧!」
  然後,地上二十多個人亂將起來,有大罵的,有大哭的,有扯著嗓子喊的,有裂開嘴大笑的!每個人都在喊,可誰的話也聽不清楚。我本來覺得挺搞笑,但也想趁機罵罵莊主任和單勃他們。也扯著嗓子罵了起來。剛開始還有點怯生生、躲躲閃閃的,後來越罵越氣,越罵越想罵,罵完了單勃和主任,我又罵洪歌,罵完洪歌我又罵兒子,罵完了兒子我又罵所有那些給我吃過蹩的人,讓我看過白眼的人,曾經欺負過我而我又不敢反抗的人。我使勁兒喊,使勁兒罵,不用擔心有人來制止我。我罵的聲嘶力竭,罵的熱淚橫流,罵的汗流浹背!
  罵完之後,感覺就一個字,爽!兩個字,很爽!
  總之,活到這麼大,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放鬆過!
  漸漸地,大家也都累了!喊聲也慢慢平息了。
  四咪咪女人拍手示意大家停止,「好,現在停止發洩!大家感覺痛快多了吧,也愉快多了吧!現在,我要再次訓練大家的第二種重要情感——真誠!好,聽我的命令。我要你們彼此之間,做一個真誠的擁抱!」說著,她的兩隻小手飛快地空揮了一下,做了個擁抱的姿態。
  她話音剛落,我左邊一個小麥色皮膚,尚有幾分姿色的少婦呼哧吧自己上衣扒光,扭頭抓住我的肩膀,「該你了!」
  我看著她雖然很豐滿卻稍微有點下垂的咪咪,腦子裡直犯迷糊,怎麼還有這麼上課的?要是高中時天天這樣上課,我肯定考上清華!
  那個四咪咪女人開始不耐煩地催我了,「新來的,快點啊!」
  可我還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該怎麼做。
  四咪咪女人急了,「你還是個男人嗎?瞧我的!」
  說著,她爽利地雙手把自己的黑色毛衣捲到下巴,「看吧,不就那兩個東西嗎?你比我的還主貴?」
  我看著她,噗哧一聲笑了,那個讓我困惑已久的「四咪咪之謎」解開了。
  原來,她咪咪罩的後扣沒有扣上,就隨意地靠肩帶吊在自己兩個咪咪上邊。那個硬幫幫的咪咪罩一看就是加厚海綿、鋼圈支架的。如此,這個兩個小海龜殼一樣的東西在她的真咪咪的上邊掛著,外邊再用毛衣一蓋,猛一看還真像又長了倆咪咪。
  「笑什麼!要嚴肅!真誠是個很嚴肅的問題!來,不然我親自和你「真誠」!」
  我一聽,慌忙把自己的上衣扯掉,調頭抱住那個姿色尚可的少婦。我怕四咪咪女人用鬍子扎我。
  這個擁抱倒真沒有什麼刺激的感覺,只覺得她身上粘乎乎、濕津津的,估計剛才發洩的時候也費了不少力氣。突然又想到,不知她已經像這樣和別人的光胸膛貼多少次了,我忍不住一陣噁心。本來有的那點膨脹都縮回去了。
  真誠表達完畢,講課的把黑毛衣也放下去了,依舊是四個咪咪。
  「休息兩分鐘,待會兒咱們要進一步表達真誠!然後,我們收一下各位的加盟費,下來就開始產品功能推介培訓。」
  其他人一聽要「進一步」表達真誠,激動的耳朵都紅了!
  而我卻注意到「加盟費」那三個燙人的字眼。
  哪有跟員工收錢的?
  哼,不管他們是幹啥的,肯定干的不是好事兒,看來我是掉進去了!
  這套房子是三室一廳。
  這間是「教室」,那兩間會不會藏著打手?
  想到這兒,我的汗都下來了!
  正在這時,那個小麥色皮膚的少婦湊到我耳朵邊兒,「待會兒我們兩個配合進一步訓練,你傻傻的樣子看起來特真誠!不像他們,頂的我肚子疼。說是訓練真誠,肯定淨想花花事兒!」
  我慘慘地一笑,「謝謝!」
  「哇,你這麼有禮貌!我也抱你一下!」右邊一個摔跤手體格的農村姑娘猛撲過來,使勁兒摟住我的腰,用力把我向上舉。農村姑娘就是實在,力氣也很實在,估計是把我當成裝滿麥子的細長口袋了。
  我被勒的快要斷氣,直嚷嚷「放下我,快,快,受不了啦!」
  她更開心了,發性又加了一膀子力氣,還連抱帶顛,「這爺們兒咋跟小雞子似的,飄輕!」
  終於,悲劇發生了!
  在她那雙有力臂膀的反覆擠壓下,我實在控制不住,隨著她擠壓的節奏,「卟~~,卟~,卟~~」一唱三歎地放了一個超長、拐彎、出溜、圓圈兒屁。
  「嗚,嗚嗚嗚」
  滿屋子人就像廣告上那層被滴了一滴洗潔精的油污,立馬向四周散開。
  摔跤手也丟下我逃到一邊。
  真是不好意思,早上為了省錢,我沒有吃早點,只買了只一斤三兩的烤紅薯充飢。
  這個響屁還是個臭名昭著的「紅薯屁」。
  那個四咪咪女人也忍不住了,捂著口鼻嗚嗚地問道,「你,你,你放屁咋這麼臭哩?」
  我紅著臉,「嗯,嗯,屎也被那姑娘給擠出來了!」
  眾人笑得打跌,又臭的想吐。
  四咪咪女人厭惡無比,「快出去,快出去!」然後開門把我送到屋外,又覺得臭了客廳也不合適。衛生間吧,這會兒剛好又有人佔著。她乾脆把我領到了大門外邊,「臭氣不散乾淨別進來!等會兒先到廁所把自己弄乾淨,這才有資格進一步訓練!」
  她關上木門,給我留著鐵皮防盜門,回屋去教別人進一步真誠了。
  她一進屋,我忙側耳聽動靜,客廳裡面好像也笑成了一團,估計四咪咪女人正在給他們講我的壯舉。
  散乾淨?哼哼,都散你媽的X裡去吧!
  拜拜吧您哪!
  我輕手輕腳往樓下溜。
  一出樓門,我撒腿狂奔,跑的我呼歇帶喘、口吐白沫。
  直到遠遠看見幾個交警,我才徹底放下心來,從來沒有覺得交警這麼可愛過。這可算是脫離魔爪了。
  停下腳步,我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裝備。
  還好,錢包、手機、鑰匙,一個都沒有少。
  真是不幸中之萬幸!虧我剛才足智多謀,假借一個超長、超乾爽的紅薯屁,詐稱其帶了屎花,這才僥倖逃脫。不然可沒那麼輕鬆。
  靠,這就算是我獨創的「屁遁大法」吧!
  正在暗自慶幸,我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難道他們還知道我手機號?不對啊,我什麼聯繫方式也沒留就直接去聽課的啊!
  忐忑不安地掏出手機,一看號碼,我勃然大怒!
  是單勃的號碼,接通之後,立刻傳來她充滿歉意的聲音,「胡哥,是你嗎?」
  我強壓住怒火嗯了一聲。
  她馬上在電話那兒頭哭了,「嗚,嗚,嗚,對不起,胡哥,對不起!我現在真想死啊我!」
  這叫他媽的什麼屁話?我咬牙切齒地衝著話筒大吼,「想死就她娘的死遠一點!在這兒嚎個什麼鳥雞巴毛啊?趕緊的,趕緊去死!死完了再給我打電話!」
  說完,我啪地合上了手機。
  我氣的想把手機摔了,又不捨得,一翻手,把電池扣下來了。省得她又打過來囉嗦。
  Nnd,現在來道歉,想博一個心裡平衡?好消除自己的負罪感,然後再繼續無恥下去?操,好事兒咋都讓你們佔全了?放心,老子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的!絕對!
  老子要像魯迅那樣,「一個都不放過!」
  有時候,我真恨不得這世界上有鬼,這樣,我死了之後就變成個色鬼,天天強姦莊主任的媽,夜夜雞姦莊主任,抽空蹂躪那個大SB!
  可惜,從小的唯物主義教育讓我明白,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沒有鬼的教育,讓壞蛋們更加肆無忌憚。他們可以放心了,這一輩子無論做了多少惡事,也不會遭到報應。而可憐蟲們更加絕望了,這一輩子無論受了多少苦,也不可能在下一輩子翻身。
  就像《黑客帝國》中摩菲思特在一片廢墟間對尼奧說的:
  這,就是現實的沙漠!
  現在,我就處在這樣的沙漠之中。
  那麼,我以前是在那兒呢?
  我想不明白。
  
  單勃的電話雖然讓我很生氣,可至少有一個好處,讓我不那麼害怕了。
  我快步走到交警那兒,「同志,我要報警!」
  交警一擺手,「到那邊去報!」
  他手一指,路邊XXX賓館一樓落地玻璃窗後面,也有兩個穿警服的坐在單人扶手椅上小憩。哦,原來這些路上的交警是「影子」交警,負責干粗活,比如指揮交通之類的。處理案件之類的高級事情是由正式的高級交警負責,他們現在已經不站崗了。
  進了賓館,那兒已經有一個人先去找他們兩個了,「我剛學的,您看能不能先不扣分!壓線真不是故意的!」
  雙下巴的交警也不看他,慢慢悠悠地說,「犯錯誤的, 沒有人說自己故意!那不有病嗎?扣分是原則問題,你別浪費時間了,你,有什麼事兒?」
  「我要報案!」
  「報案打110啊?」
  「我手機沒電了,又沒有電話卡!」
  「嘿,不識字?打110不用卡!」
  我氣得扭頭就走。
  「等等,開個玩笑嗎!說吧,什麼事兒,我幫你看看吧!」單下巴的說道。
  簡要把情況、地點一說,他們立刻來了精神,「好啊!現在正查這個呢?你可是大功一件啊!」
  我也喜出望外,「能獎我多少錢?」
  「嘖,你這人怎麼這麼庸俗!沒錢,到時候往你們單位送個錦旗,讓你上電視受表彰!」
  我暈,那還是算了吧,生怕那些人認不出來我是吧?
  我也溜吧!
  「唉,你別走啊!叫什麼名字啊?那單位的?」
  「我,我叫葛達泥!市人大秘書科的。」
  葛打泥就是哥哥我打你,反過來念就是「你大哥」,呵呵,警察也是人民的子弟嗎。
  我胡亂編了名字、單位,接著說,「馮市長要我一個材料,我得趕快回去了。」
  此言一出,他們不敢攔我了,起身要送,我揮揮手,出賓館竄上了正要關門的106路電車。估計他們又要感歎我們的清正廉潔了,看看,連車都不捨得打。
  
  這次事件以後,再找工作我就學了個乖。
  凡是對我態度過於熱情的我一律不再去了,凡是免費的活動也統統不參加。嘿嘿,收費的就更不參加了。
  唉,我總算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了。
  原來總認為自己是懷才不遇,整天鬱悶,現在發現自己連他媽懷孕都懷不了,還懷個什麼鬼才啊!
  在機關裡,如果你沒有煉成人精,那麼你就會變成人渣。不是壞蛋式的人渣,而是窩囊廢式的人渣。
  壞?那也是一門需要很高綜合素質的藝術,不是誰都有條件壞得起來的,也不是誰想壞就能隨便壞的!
  難道,我就真是個窩囊廢的命?
  操,就算我是窩囊廢,我也得活下去不是?
  除非別人一槍把我崩了,不然,打死我我也不死!
  我是窩囊廢,可老子就是不死!
  nnd,窩囊廢也有窩囊廢的好處,最起碼沒有人再妒忌我了;也不用怕摔跟頭了,老子已經躺在泥坑裡了,還能往那兒摔?
  放棄一切幻想之後,我找工作的範圍更廣了。除了鴨子不考慮,其他的幾乎都湊上去問問行情。
  上帝總算沒有拋棄我,在失業——,不對,應該叫「下崗」。
  (重新再來,燈光,攝影,「開買拉」!)在下崗一個月零二十七天的時候,終於讓我找到了一份正經的工作。
  可就是這份正經工作,讓我陷入了更大的危機!
  
  (第一部結束)
作者: 大四喜    時間: 2007-2-27 00:44

第二部 SB與我


  那份工作的全部任務,就是安全押送全球最寶貴化學物質——「一氧化二氫」。這是我們頭兒的說法。
  社會上一般都喊我們「送水的」。
  剛開始干的時候我還有點扭扭捏捏。
  畢竟這是體力勞動,好歹我也算是個知識分子吧,總覺的有點抹不開面子。
  頭兒很理解我這種酸人。他自認為也是高級知識分子,初中時得過年紀化學競賽三等獎,中專畢業。所以總認為和我有共同語言,這才對我特別器重。
  「兄弟,你知道不?我這個送水點,早晚要作大,到時候,開了分點兒就讓你當頭。其他人不行,沒受過高等教育,幹不了管理工作。」
  每次他這麼誇我的時候我都偷偷臉紅,受過高等教育還落到這地步?
  剛開始他也不相信,「你是大學畢業?」
  我點點頭。
  「大學畢業還來幹這個?」
  我只有苦笑了,暫時找不到別的,這個再不幹?難道真要靠老婆養活嗎?
  「那你得拿出點真本事來,證明證明你自己。我這兒可不要騙子!」
  想來想去,一時還真想不出確實的證據。專業課吧?就算我能想的起來他也聽不懂,無法鑒定。英語吧?我和他同樣無知。綜合能力吧?我怎麼敢在頭兒前面顯擺這個!
  我那麼能咋還跑到人家手底下混飯吃來了?
  想來想去,我只想起一個小謎語,「考你點歷史小知識吧:孕婦突然生孩子。猜一古代帝王!」
  他吧嗒吧嗒嘴兒,想了半天,「不知道,我歷史不行!你說」
  我呵呵一笑,「忽必烈!」
  他愣了一會兒?猛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揉著肚子,「佩服佩服,到底是在機關待過的老大學生!」
  我只有暗自苦笑。
  進了機關,我就把原來的專業丟了;可在機關裡,除了「踢皮球」「磨洋工」「打太極」「胡扯淡」「拉關係」等等這些虛頭把腦的東西之外,我學到的就只剩下餐桌上那些琳琅滿目的小段子了。機關裡本來能學到的多東西很多,可我這個笨蛋只把最不緊要的皮毛學到了一點兒。
  但最緊要的東西是啥?我也說不清楚。
  我要是能說清楚也就不會混成這個樣子了。
  幸虧那點兒皮毛,頭兒對我格外照顧,給我分的活兒都比較近,通常還都是往比較上檔次的地方。他覺得和我特有共同語言,閒下來還跟我聊聊他的發家史。
  
  我們頭兒大名「冼墨翟」。
  我頭一次聽的時候一征,「這名字好啊,有文化氣息!」
  頭兒用手撕拽著絨線手套的線頭,「好個鳥啊,人家都叫我「洗摩的」!」
  「你猜我發家的第一筆錢怎麼來得?」
  我晃晃腦袋。
  「說起來刺激的很!那時候……」
  我聽他說完,笑得喘不過去來,「我操,你可真是人也爽了,錢也賺了!怎麼好事兒都讓你一個人趕上了?」
   頭兒是在本市一個農業專科學校畢業的,學的卻是國際金融,牛X無比的專業。那時候流行那個,全國的學校都狂開經濟類專業。
  可到底學了些啥東西?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比較幸運,沒有遭受下崗的磨難。
  因為他從來就沒有上過崗。
  畢業對他而言就意味著失業。
  接下來胡混了兩三年,什麼破事兒都幹過:自己印收據到百貨樓附近罰隨地吐痰的外地人,一口痰五塊;騎破自行車四處「碰猴子」,一隻五十;春節偷偷賣鞭炮;夏天到火車站附近銷銷自製礦泉水,順便蹬蹬大輪兒;都是不上檯面的營生。
  混了三年,最後被勞教了。
  一出來,老爹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這傢伙趕緊洗面革心,開始正干了。先到一個私人小工廠幹活兒,每天工作十四小時,月工資不超過650,還經常被老闆苛扣工錢。要不是想著跟老爹面前發過誓,非去捶死那個兔崽子不可。
  本想再堅持兩年,攢點錢自己弄個小買賣。可剛一入夏就又得了個急性闌尾炎。
  手術費又是高的能把死人嚇蹦起來,竟然要三千多塊!他恨不得自己下手把它掏出來。
  誰知好運就此開始。
  先來的是桃花運。
  作這個手術要先備皮,俗話說就是剃毛。
  沒錯,剃那個地方的毛。
  給他「備皮」的是位個頭不高,臉蛋一般,但身材極為豐挺的小護士。
  這小子一激動,立刻也「挺」了起來。光「挺」了不說,還興奮得搖「頭」晃腦,極大地影響了護士小姐的正常工作。
  小護士也是個潑辣角色,「別動!」一伸手,「彭」,就把它緊緊握住了。
  這回他一下子爽到了極點,竟然就「漏油」了,更遭的是,還漏到了人家的手上。
  小護士當場火了,「胡鬧!」
  說著,順手用刀柄在他的「加油管」上一敲,馬上它就「稍息」了。
  手術做的還湊合,雖然錢花的有點多。
  可手術後,他發現自己的肚子不疼了,但覺得那個地方怎麼硬不起來了。
  這回可算被他逮到理由了,吆喝了一大幫親戚朋友,圍到院長室門口,天天堵著門兒鬧騰,還扯了個小橫幅,「還我強大,還我尊嚴!」
  鬧得結果,醫院賠了他五萬塊錢私了,強龍難壓地頭蛇。
  一萬塊錢給大伙散了。他自己拿著剩下的四萬塊「治療」費用,想來想去,盤了個送水點兒,一直幹到現在,這會兒不僅結了婚,連孩子都三歲了。
  總之,「摩的」這個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他不知從那兒學了句台詞,當作警世明言,「假如生活欺騙了我,我他媽的就加倍欺騙生活!」
  搗蛋歸搗蛋,這個小子還是挺仗義的,從不欺負我們這些小工人。
  他還總說,「你他娘的肯定有才,就是還沒發現那東西到底是啥!」
  這是我目前聽到的最有創意的寬心話。
  
  送水的活兒吧,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幹了一段還真就輕車熟路了,自行車水平大長不說,連臂力都有所提高,原來腰椎上的老毛病也好多了。
  其實,送水這個工程也有點小竅門兒。先不說怎麼騎車省勁兒吧,單是把那個裝滿18.9升純水的大塑料桶安在飲水機的座子上就有不少講究。當然了,你要是十來天安那麼一次可能也不覺的有什麼大講究。可你要每天安十幾次,可就得琢磨琢磨了。
  首先,桶不必舉的過高,舉高了白費功。呵呵,克服重力是要做功的。並且,舉得太高,放的時候也不好把握。
  第二,放的時候,要左手從後面斜攬桶的中部,保持水桶脖子朝下的倒立姿勢;右手手心向上,水平托住桶的肩膀,小魚際輕觸大水桶那細細的小脖子,給水桶一個向上的支持力,保證水桶的穩定性。
  第三,往下的放的時候不要太猛,等右手手背接觸到底座的時候,說明桶已經基本到位了。這時候,左手下移,稍微幫忙扶一下桶的肩膀,右手沿著桶的肩膀平滑外撤,桶就會穩穩當當、順順溜溜地插進底座裡去。
  這樣安水桶,既省力,又穩當,關鍵是放水的時候輕輕巧巧,不再「庫通」一聲砸在底座上,既不會嚇得周圍的小姐花容失色,也不會讓吝嗇鬼們皺眉咧嘴,心疼自己的飲水機。
  這個過程就其實質上而言,就是一次水桶和底座的插入過程。嗯,回頭要能和洪歌演練一下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洪歌現在還有沒有這個興趣。
  
  說到洪歌,我真是有點三月不知肉味兒了。
  自從知道我找了這個送水的工作,她就更鄙視我了。如果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視力,她早就把白眼翻到後腦勺上去了。她看我不但幹得津津有味,還總結了一套套的經驗,更氣不打一處來,一句話,「我這人徹底沒治了!」
  這幾個月,別說研究「安水桶」了,連給她按摩的資格都被取消了。
  靠,這只三十多歲的女狼改吃素了?
  唉,我也想發達,可總得先把眼下的活兒幹好、干精才行吧?
  現在的女人哪,總是太急躁!
  只想趁那個男人成功以後去站在人家後邊,或者躺在人家下邊。卻沒有耐心站在旁邊幫助自己的男人成功!
  
  但是,再急、再氣也沒辦法,我總不能強姦她吧?
  雖說我是她老公,可婚內強姦也算強姦不是,咱可不能知法犯法。
  靠,早知道這樣,普法教育的時候我就不學了,那樣還能佔點便宜。(呵呵,說說氣話,學好法律還是大有好處的!大家努力啊!)
  於是,我只能多練練「返精補腦」大法,把那方面的衝動都轉化成體力和能量。好像還真有點用處,幾個月下來,我覺得自己雙臂有力,耳聰目明,金強不倒,劍拔弩張。
  
  本來一直覺得還「挺」幸福的,直到那天遇到那個騎電動自行車的男子。
  那天,真是他的錯,搶道不說,還硬別了我一下。
  我的車重,人也反應快,我從車上下來沒事,他自己卻摔倒了。
  爬起來二話不說,先就給我一拳,夯在我耳朵上,打的我耳朵裡好像跑開了火車。
  「你他媽沒長眼啊!」他先罵上了。
  「是你擠我的,我都沒動啊!」
  「沒動,沒動你的車怎麼還能往前走!臭民工,還敢強嘴,小心我把你踢回農村去!」
  「民工咋了,民工就得讓你欺負啊!」我悲憤之極。
  他還想踢我,周圍的人早看不慣了,「你小子再動手試試看。」
  他轉了一圈,一皮鞋踢在我自行車後面的水桶上。一個盛滿水的塑料桶從支架上掉下來了,喀喇一聲巨響,桶裂了,水汩汩往外流。
  我顧不上和他理論,慌忙紮好車子,趕緊蹲下抱起那個桶,用手去堵裂口,可是裂口太長了,堵不住,水還是哧溜哧溜往外流。
  這可怎麼辦,水要流光了,我怎麼交代呀!
  我急的額頭冒汗,心發慌,那個小子趁機竄了。
  純淨柔軟的水從我的指縫裡、手掌邊,就那麼不可阻擋地漏光了。懷裡的水桶越來越輕,我的心越來越沉重。
  蹲在地上那個新水窪的中央,盯著慢慢往下水口蜿蜒而去的水流,我的目光都有些呆滯了。
  難道,我的命運就像這桶水一樣,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有人遞過來一片帶香味的紙巾,「擦擦汗吧!」是啊,擦擦汗吧!
  也許還有眼淚。
  擦了擦汗水和淚水,我卻覺得這香味有點熟悉。
   扭回頭看看,單勃不知什麼時候淚流滿面地蹲在我的旁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接過我手裡的空桶,左手抱住,探身用右手掬起水窪裡的水從裂縫往桶裡灌。
  一邊灌,水一邊往外流。
  我怔了一會兒。
  看著她徒勞無功的努力和慘白帶淚的臉龐。不知為什麼,我有點心痛。好像需要同情的人是她,不是我。
  我伸手攔住她,「算了!不用了。」我輕輕地說道。
  「胡哥,真的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想害你,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我發誓——」
  我心中一熱,伸手阻止她往下說,「噓,我相信你。」
  「真的?」她愣住了,不知該怎麼往下說。
  我竟然會那麼輕易地重新再相信她?我這人是不是傻瓜啊?也許是吧。
  「真的!」我的確是認真的。
  我可能是受了諞,但要是從此放棄對所有人的信任,我做不到。我覺得那是對他人的拋棄和對自己的殘忍。這種笨笨的迂腐也許就是我愚蠢的地方吧,也可能就是我成為一個窩囊廢的根本原因。
  可是,我的迂腐就是我的根。
  被整之後我已經丟掉了我的工作,我怎麼能再扔掉我的品格?所以,我選擇相信單勃的眼淚,相信她不是有意的。
  在信任與懷疑之間,我選擇信任。
  的確,被踢出舒適的環境著實很痛。
  可是,失掉的還有靈魂的羈絆和人性的枷鎖。我現在雖然倍感艱難,可那最起碼是我自己可以選擇的艱難。如果我堅持下去,我相信早晚可以戰勝那些艱難。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剛剛蛻皮的蟬。離開了溫暖的地穴,脫掉了能保衛自己的硬殼,也許痛苦萬分,也許張皇失措,可是,畢竟我有了張開翅膀的空間,畢竟我發現了自己的翅膀。雖然現在它還很柔弱,但是,早晚會強壯起來的!
  我不知道現在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信念,會有這樣的信心。也許因為單勃的眼淚,或者因為『摩的」的豪爽,也可能是因為我內心深處的倔強!
  因為我長久地靠在別人的肩上,以至於失去了自己的力量。
  現在,我開始慢慢地試著把它們都找回來。
  這幾個月的磨練已經先讓我的身體強壯起來,接下來就應該是我的思想了。
  
  說實話,要是再早幾個月,我可能還會痛罵單勃,甚至會忍不住扇她兩個耳光。可現在,我卻覺得自己理解她,理解她的苦衷,理解一個人辛苦謀生的苦衷。雖然她還沒有告訴我她的那個苦衷到底是什麼。
  「好了,起來吧!」我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不行,我得幫你把水塞回去!」她還是抽抽噠噠的。
  我努力色色地一笑,「呵呵,好了,我已經知道你穿的是T型內褲啦,不用蹲在地上現了。」
  她忍不住破涕為笑,「人家才沒有?」
  她知道我真的不生她的氣了,撒嬌地用手打我的肩膀。
  「沒有?哦,原來你沒有穿內褲啊!怪不得你老要塞啊塞的,你忘了,那次可是好不容易才拔出來的呀!」
  一提那一次,她又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趕快岔開話題,「快離開這兒吧,別在這兒演活春宮了。」
  「謝謝你胡哥,你要是當時硬鬧起來,我也得下崗了!」她看著我無比真誠地說道。
  我笑笑,「趕快換個地方抒發感情吧,咱倆都成戲子了!」
  的確,周圍的觀眾肯定奇怪極了。
  剛才這個倒霉的送水工還被人欺負,慘的要死。現在突然又冒出來個性感美女和他打情罵俏,肉麻死人。操,這送水工沒準兒是個玩變態的死大款。
  整理好東西後,我們又找了個稍微背靜的地方。
  我把車紮起來,這才騰出空兒來好好打量打量單勃,「咦,怎麼不如以前那麼豐滿了,來,哥哥給你檢查檢查身體!」
  說著,我伸手抓向單勃左邊的咪咪。
  我本以為單勃會在中途捏住我的手,然後,我就再和她較較勁兒,看她這回還能不能擒得住我。
  嘿嘿,幾個月的體力活可不是白幹的。
  但是,非常出乎我的意外。
  我那招抓胸龍爪手竟然沒有遇到任何阻擋,實實在在地滿把抓住了她的左「峰」。
  她的彈性和手感的確非同尋常,我的整個右臂以致半邊身子都麻痺了一下,好像被高壓電打到。我的臉馬上紅了,趕快把手縮回來。
  單勃的臉也紅了,但沒有生氣,嬌羞地看了我一眼,輕聲地對我說,「瞧你,急什麼,不會等到晚上嗎?」
  這個時候,單勃穿著一條灰色毛料短裙,上面是白色高領羊毛衫,胸部在羊毛衫下面完美地隆起;腿上是高筒細腰黑色皮靴,皮靴與短裙之間閃動著線條誘人的美腿;最外面穿的是一件黑色中長款薄妮子大衣,沒有系扣。
  她的長髮微微飄動,在這個溫暖春日下午的陽光中洋溢著柔暖細緻的栗色光芒。整個人顯得既時尚,又一種說不出的性感,同時隱隱有一種高不可攀的尊貴,這尊貴有時卻更能刺激人侵犯的慾望。而她臉上的一抹嬌羞,則為她憑添了許多溫馨、嫵媚的小女人味道。
  看著她的模樣,回味著剛才右手上驚心動魄的感覺,體味著她眼神和話語中蘊涵的意味,我猛一下興奮起來,瞬間變得「自高自大」。
  「這回——,不會——再,騙我了吧!」我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這幾個字。
  快要撐破心臟的喜悅讓我不敢高聲,好像聲音一大就會從好夢中驚醒。
   單勃沒有吭聲,低頭從昆包裡翻出一片鑰匙,臉紅撲撲地遞給我,聲音小的像蚊子在練女低音,「這是我住處的鑰匙,還是那個小區,47號樓2單元11A。」
  多虧我這一段返精補腦練的勤,內力大長,不然還真聽不清楚。
  接過鑰匙,我覺得整片都是燙的。
  我正興奮的不知說什麼好,突然有個稚嫩的小男孩的聲音在右邊響起來,「叔叔,把球換給我?」
  我低頭一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拖著鼻涕揚著臉央求我。
  我莫名其妙,「我沒拿你球啊?」
  「哇~」
  鼻涕男孩驟然大哭起來,「媽,他藏我的皮球不給我?」
  遠處一個腦袋燙成爆炸式,母獅子一樣的女人應聲跑過來,「我的乖兒,咋啦咋啦!」
  男孩越發委屈,「媽,他藏我的球!」
  說著,用小手指著我的褲襠。
  低頭一看,我的連身工裝褲在那個地方突兀地鼓起了一個大包。都是剛才「自高自大」造成的結果。
  那個女人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小聲說,「都恁急?窮成那樣還找小姐!小公雞讓黃鼠狼當三陪——專搞風險「性」操作!」
  然後,彎腰拍著兒子的腦袋,「乖兒,那個球是叔叔自己的,不是你的,我們的球球比他的大,他的小球我們才不要呢!」
  我臉紅脖子粗,又好氣又好笑,連忙拿過那個空桶擋住下邊。
  那個獅子頭的大嘴女人又不屑的上下看了看我,「拿塑料桶當放大鏡也大不過我們的火車頭足球。」
  單勃也不生氣,自個兒偷笑不止,差點背過氣去。
  最後,強忍住笑意,「大姐,我看那邊垃圾筒後邊有個足球,是不是你們的喲!」
  那個女人一翻白眼,「那個是你的大姐!不要以為你比我「大」就諷刺我!沒生娃娃之前,我的咪咪頂你三個。現在是被我乖兒吸空掉嘍。女娃兒家,作個啥子不好,偏要做這個!你要是我個妹妹,我揭掉你層皮去哦!」
  單勃也不爭辯,只把身子湊過去對她輕聲說了句話,那個人立刻不吭聲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搞錯了!」然後,她領著兒子,到那邊抱起小足球,趕快溜了。
  我有點奇怪,「你到底說了些啥?她變化咋那麼大啊?」
  我說,「我是女便衣,專門來化妝抓嫖客的,讓她不要妨礙我的公務。」
  這丫頭,真夠機靈的。
  其實,能找到我也是她反應快。
  早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她就在出租車裡看見我了。使勁兒喊,可我根本聽不見。一著急,她讓司機跟著我。結果就看見了那一幕。
  
  被這個小男孩一攪和,我倒「冷靜」了許多,「皮球」的氣也放了。不能多耽誤,我還有工作要做。又和單勃簡要聊了幾句,我趕快走了。
  不能多待了,不然非忍不住不可。
  走的時候,單勃眼波流轉,緋紅了臉,「今天晚上,別忘了啊!」
  呵呵,這小丫頭淨說廢話,「這事兒能忘的了嗎?」
  我揮揮手趕快往「摩的」那兒趕,得先換桶水,管他好不好交代,先要把任務完成了才行啊
  回到摩的那兒,他一聽我的遭遇破口大罵,「日他祖宗,敢動老子的人?早幾年,老子非開他的瓢兒不可!」
  他沒有讓我賠錢,我心裡很感激。
  然後,他又罵我,「你雞巴也太雞巴笨雞巴蛋了!不會打人還不會罵人?」
  摩的一生氣就滿嘴都是雞巴。
  他替我覺得窩囊,「我告訴你啊!給我記住嘍!這可是街頭干仗秘訣!學會了這個保你不吃虧!」
  我趕忙豎起耳朵傾聽。
  「如果再遇到混蛋人,記住,要是你不想動手。你說話聲音就要大,要衝,還得用本地口音,千萬別說普通話。總之,要看著比他還牛X。你越牛X,他越不敢打你。遇到混蛋,就得比混蛋更混蛋才行!
  要是你想揍他,那你就要先裝可憐,讓周圍的人都同情你,讓他覺得自己很牛X。他越牛X,周圍人越向著你。然後,等他最得意、最鳥蛋、最不防備的時候,大喊一聲,最好帶著點哭腔,「你太欺負人了!」喊完就猛撲過去,直撲他的小弟弟,三下兩下解決戰鬥,撒腿就跑。一般沒人會攔你。」
  我慌忙表示記住了,沒功夫聽他多說了,我得趕緊把水送完,晚上還有活動呢!
  
  接下來蹬自行車的時候我好像是上滿了發條,覺得有使不完的勁兒。
  快,快,快點幹完了好去和SB干!
  快五點半的時候,就只剩下最後一桶了。
  當我正要往XXXX大學的北家屬院送最後一桶純淨水的時候,單勃來電話了,「你在那兒呢?」
  我心裡咯噔一聲,怎麼,難道她又改變主意了?
  「我在XX大南門兒。你——」
  「我十分鐘過去!」
  她啪地掛了電話,我只好心神不寧地戳在南門兒旁邊等她。十分鐘好像十幾個小時一樣漫長。
  這小丫頭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呀?
  終於,她來了。
  從出租車上下來,她直奔我這兒就過來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還不等我問她,她先一伸手,「把鑰匙還我,快!」
  我還來不及啟動憤怒程序去斥責她的反覆無常,她緊接著對我嫣然一笑,「再等我三分鐘!」
  說著,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抓過鑰匙扭頭往南門的東邊跑過去。
  我真有點摸不著頭腦,她搞些什麼鬼名堂?
  還不到三分鐘,她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給你!」
  我一看,還是那把鑰匙。
  不等我發問,她先笑了,「剛才買完東西要回家,這才想起來鑰匙都給了你了!呶,那把就給你了,我又新配了一把。」
  我釋然了。
  她的臉因奔跑而變得通紅,胸部也劇烈的起伏著。在她剛才跑過來的時候,我又一次見識了到底什麼才叫做波濤洶湧。
  她注意到了我視線的方向,嬌嗔地伸手擰了下我的耳朵,「到了晚上讓你看個夠,看你個沒出息樣兒!」
  這回我不敢造次,趕忙沉心靜氣。
  這可是大學的門口啊,本省最高學府,聖潔無比的學術之地!大學生們可不是小孩子了,人家可不會認為那鼓起來的是皮球,肯定非笑死我不可。
  「今天週末,商店裡人特多,熱死我了。」
  說著她用手拉了拉自己的羊毛衫,兩個大咪咪更加呼之欲出、朝氣蓬勃。
  嘿,她還嫌我不夠刺激?非把我弄的流鼻血才行!待會兒送水的時候,要是我萬一忍不住非禮了性感女講師,那可都是她的責任!
  「不行,我得趕快送水去了。晚了用戶不滿意!
  她很有內容地笑了,「好了好了,知道你又想歪了。老虎,你的眼睛也太色了。兩眼不離咪咪罩,一心只想大奶妞!在大學校門口你也敢動歪心眼兒?」
  我沒空和她鬥嘴,「那我先走了,晚上見!」
  她湊過來,「嘻嘻,我剛才買了你說得那種T型內褲,晚上我穿給你看啊!」
  我心裡轟隆一聲,又燒起來了。
  把鑰匙在衣兜裡裝好,我使勁兒捏了捏她的手,蹬上車子走了。
  這小妮子,太頑皮了,不讓我獻「丑」她不罷休!哼哼,看我晚上怎麼收拾你!
  這桶水要送到北家屬院19號樓三單元10號。
  樓層不高,五樓。
  我扛著那桶將近四十斤的純淨水,一片鈣片也沒吃,氣兒都不喘就竄上去了。
  一按門鈴,門鈴發出巨大而怪異的聲音,但響到最後聲音卻越來越小。
  這大學老師就是有創意,門鈴都比別人特別。
  回過頭想想,估計是門鈴的電池快沒電了。
  門開了,出現一個頭髮半白的老頭。他穿一條醬色手織的前開口寬鬆毛褲,毛褲的膝蓋處還鼓起兩個橢圓形的包,褲襠也鬆垮垮的;上身是一件棕色寬條紋的棉睡衣,人造棉的白色纖維從袖口的破洞處枝杈出來。眼珠和眼泡都挺大,花白的鬍子茬,面色潮紅,鼻頭上浮現著彎曲細絲一樣的紅色小血管。
  說他頭髮半白,那可是真正的半白。
  他的頭髮大概有兩寸長,胡亂地梳成背頭,靠近髮根的那一寸統統是雪白的顏色,一寸長度過後的頭髮先開始發黃,然後就都是黑的了。不過,黑的沒有光澤,好像燒出來的木炭。
  看來他的頭髮原來是染黑的,不過現在已經至少有半年沒染過了。
  我習慣性地說了聲,「您好,XX純水!」
  然後,我放下水桶掏出鞋套準備往腳上套。
  「怎麼,嫌我地板髒了你的鞋?快進來吧,我要關門,別讓蒼蠅進來!」老頭非常不耐煩。
  我趕忙收起鞋套,搬起水桶往飲水機那走。
  老頭家裡裝修的非常簡單,也就地板是瓷磚的,其他任何裝飾都沒有,估計基本上保持了房子交工時的模樣。客廳中央的頂上是一個四十瓦的電棒。電視機倒是二十九寸的,但殼子上積滿了灰塵。電視還在嗚哩烏拉地播著地方新聞。
  老頭看著我安水桶,「不錯,你還行,角度保持的不錯,加速度控制的也可以。」
  我靠,同道中人啊!
  我裝完後扭頭朝他一笑,「謝謝!」說著就伸手去接他右手裡捏著的水票。
  他好像沒看見我伸過去的手,把兩手一背,「頂多也就是個不錯!你驕傲個什麼勁兒!」
  我趕緊點頭,「是是!」
  隨他說去,我是得趕快回去了,單勃晚上還等著我呢!
  知識分子就是難纏!
  「你說是?那你說說應該怎麼改進?」
  老頭兒不是存心跟我搗蛋嗎?
   人家都說:這種搞一輩子學問的老學究「真」學問只有一點兒,鬍子倒有一把,牢騷可是滿滿一筐。並且,血壓比工資高!椎間盤比成績突出!前列腺比嘴巴會發言(炎)!
  這種人最不能惹,天天一肚子悶氣,滿腹的「不合時宜」,還好論理。腦子裡溝溝道道多,肚皮裡花花腸子少,懂法律,愛較真。
  最可怕的卻是他們不耐氣,要單純比賽受氣:用一個臭皮匠把三個諸葛亮換下場,還照樣能把他們PK下去。
  所以,我不敢造次,真把老頭惹的心臟病發作?那就慘了,我別說把單勃搞到高潮了,先就把自己搞到局子裡去了。
  我連忙陪了十二個小心,帶著百分之兩百的真誠,「我不知道,您說!」
  「先坐下!」他用捏著水票的右手朝沙發上一指,沙發上也是一層灰。我只好勉勉強強坐下,眼巴巴地盯著那張跟著他的手勢上下飛舞的水票。
  坐下後一抬頭,發現客廳的牆上掛了個黑鏡框子,一個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在裡面微笑。整個客廳裡只有那個鏡框上沒有灰塵。
  我心一動,這回真心真意地聽他說了。
  他沒有注意到我的變化,自顧自地拉張椅子坐在我對面,「你安水桶的動作是提升和平移,沒有轉動,穩定夠了,但右手做功過多,左手的力量發揮不夠。左手扶的位置也不夠準確,要放在黃金分割點上,也就是桶壁的0.618處。並且,剛開始你可以讓桶傾斜三十度,直到高度夠了再調整成九十度,這樣力量比較平均。」
  我這回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說得一點沒錯,這一段我總覺的右手力量增長很快,左手的力量變化卻不明顯,「您太厲害了,是物理系的大教授吧?」
  「我是化學系的,這點竅門兒高中知識就夠了!」老頭不屑一顧。
  好了,他也得意夠了。我得走了。
  唉,看來這個老頭是死了老伴兒,家裡孩子也很少來看。他脾氣又怪,不受人待見,這付樣子肯定自己一個人憋屈的,見個喘氣兒的都恨不的揪過來聊兩天。要是換個時間,陪他到晚上都行,可今晚,實在是,啊,那個那個,嘿嘿!
  這沙發也坐了,他課也上了,我可以走了吧。
  算了,再免費奉送一個馬屁給他,讓他好好回味回味!
  「到底是科學家,跟我們平常人就是不一樣!要麼現在最受尊敬的職業就是科學家呢,你們科學家就是咱們XX省的希望之光啊!」
  我直接給他封了個科學家,嗨,也讓老人家高興高興吧?
  看他這情形是退休有一陣子了,門前冷落車馬稀,來拍馬屁的人估計就更少了。
  桃李滿天下,愁苦獨自嘗啊!
  誰知道,他一聽勃然大怒,「希望個生殖器!真他奶奶的輸卵管!現在咱們XX這些科學家算個屁。你知道科學的目的是幹啥?告訴你,科學的唯一目的在於減輕人類的艱辛。倘若科學家懾於當權派的淫威,滿足於為知識而知識,科學有可能被弄成畸形兒,科學家們的新機器很可能意味著新的苦難。沒有良知和勇氣,還算的上是什麼科學家?」
  我聽得渾身一振,「老先生,您太深刻了,說的太恨了!」
  「不敢掠人之美,這基本是布萊希特《伽利略傳》裡的原話。以前外行管內行,大家說不好。現在內行管內行,我說更不好!外行管內行吧,雖然他不懂,可經費下來他自己不搶吧?因為他自己不搞學術,搶了也白搶。可現在經費一下來,先被王八蛋的校長、院長、主任們瓜分個一乾二淨。等到下面連個生殖器毛都不剩一根。現在學校的學科建設根本不是看那個學科對國計民生最有用,或者最有發展前途。而是看領導們搞的是什麼學科,那幫兔崽子搞那個,那個就是學校這些年的重點。一換屆,學科發展重點跟著就變。這樣搞下去,一百萬年也得不了諾貝爾獎!他娘的,那些光拿經費不幹活的倒一直呆在位置上,我這剛六十出頭正幹活兒人的非讓我退下來!實驗室也給我收了。那些混蛋是比我年輕,可他們都把勁兒用到拉關係、拍馬屁、造文章、造愛上去了。哪有心思紮下身子真正幹點啥東西出來。現在上至領導、搞評估的,下至搞學問的、研究生,整天關心文章是不是SCI、EI,更關心影響因子是幾點幾,從來不問文章的內容到底有沒有創新……」
  真是隔行如隔山,他後面的話我都聽不太懂。就那個布萊希特我還稍微知道一點。唉,他也是個被淘汰的人。對這個遭受了各種打擊的人,我充滿了同情,卻不知道怎麼幫他。我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的傾聽了,也許讓他發洩一下,可能會感覺好點吧。今天晚上的夜長著呢,我就多陪一下老先生吧。
  又坐了快十分鐘,老先生的「演講」戛然而止,看看自己,看看我,又看看手裡的水票。這回我眼睛沒有看水票,我看的是老先生的眼睛。
  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孩子,謝謝你!我一個月沒跟人這樣說話了。兩個兒子都在國外。老闆先享福去了。」他微笑著哽咽了一下,「孩子,耽誤你幹活兒了吧,趕緊走吧!老闆要罵你了。呵呵,我這人就是人見人煩!」
  他那聲充滿溫情的「孩子」,讓我心裡暖洋洋的。離開家鄉那個小城這麼久了,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叫我。
  他把水票塞到我手裡。
  我沒有起身,「沒事兒,我再坐兩分鐘,這是最後一桶水了。只要沒人偷我的自行車就行。」
  老先生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放心吧,這家屬院兒安全的很!」
  「孩子,你姓啥!」他溫和地問我,順手遞過來一支煙。
  「叫我小胡就行,您呢?」
  「我姓夏,……」
  
  帶著所有的空桶回到摩的那兒的時候,已經七點鐘了。本來還以為能提前半個小時下班,誰知還推後了半個小時。
  不過,想想夏教授「半白」的頭髮,值得!
  沒和摩的多囉嗦,我趕快往家趕。兒子肯定還餓著呢。洪歌週末晚上多數情況下都在外邊吃飯。
  呵呵,好的很。最好她十二點半再回來。
   到家一看,茶几上有一張紙條,「跳跳送到我媽那兒去了,明天他就從那兒出發去練琴。」
  好嘞!飯也不用做了!
  我興奮的一蹦三尺高。
  先洗個澡再說,我三下兩下把自己扒光,衝進衛生間,以光速洗了個澡。
  正要出門,我靈機一動,要玩兒就玩兒個大的!
  拿起家裡的座機,我給洪歌打了個電話,「洪歌,我晚上出去一下。可能明天早上回來。下午遇到一小學同學,以前關係特鐵,小子現在發達了,非要找幾個老同學好好聚一聚。說不定他能給我換個好工作!」
  「太好了,趕緊去吧。搞不好你還真就徹底翻身了。」洪歌一聽我有換工作的機會,很高興。我卻對她的熱情感到有點慚愧。
  我其實不是去讓自己在工作上翻身,而是要去摟著單勃一起在床上翻身。
  哎~,也不能全怪我啊!
  你洪歌現在天天連毛兒都不讓我碰一根,還不讓我找別人幸福一下?
  我一咬牙,下定決心絕不慚愧!
  雖然如此,我沒敢穿的太過分,省得明天早上回來讓洪歌起疑心。並且,照樣還把我那輛破二八自行車蹬上了。自從下崗後我再沒有打過一次車,這回要是變樣了,也讓她起疑。她夜裡回來一看樓下的自行車還在,肯定納悶兒。
  仔仔細細地考慮周詳以後,我又把自己鼓勵了一番,讓自己相信,這樣做並不無恥,責任不在我,在洪歌。
  然後,我才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靠,我這人也真夠菜頭的,換個人肯定連眼都不眨就上去了。可我還在這兒猶猶豫豫的裝慫,好像要失身的是我。
  真是有毛病。
  
  為了保存體力,我沒有騎的很快。
  我打算花一個晚上把所有的新花樣都和單勃探索一遍。為了這個浩大工程,我現在得節約每一份體力。
  慢慢悠悠地騎著,我想起了那個夏教授。
  夏教授無疑是有點水平的。
  可是,有什麼用呢?
  說退也就退了。現在成了一個人見人煩的老廢物。滿腔悲憤,可誰願意聽他的呢?你和環境不湊合,吃虧的肯定是你自己。
  是啊是啊,一旦你不溶於某個環境,這個環境立刻就會把你踢出去。講「對」「錯」沒有意義。
  生存才是硬道理。
  難道,除了「同流合污」和「孤芳自賞」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我很困惑。
  應該還有第三條道路!
  那麼,對我來講,這第三條道路是什麼呢?
  找到了我的第三條道路,也許就找到了我今後的努力方向吧。
  可能那才是我真正翻身的契機。不然,別說沒有同學提攜我。就算有,那也不解決根本問題。只有自己內部性能的革命性提升才是解決困境的根本之道。否則,就算把真的你放在某個位置上,而你從性能上卻配不上那個位置,結果,只能造成新的焦慮和惶惑。
  可是,我又該怎麼提升自己呢?
  嗨,以前有那麼多時間,可我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人生根本性的問題。我們都習慣了在別人的安排下工作,在別人的安排下生活,在別人的安排下XX。我們如此習慣於別人的安排,以致於我們喪失了自我選擇和獨立思考的寶貴能力。
  呵呵,其實也不用怕,不要悔。
  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找到答案,至少,我已經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只要開始思考,就有找到答案的可能。魯迅不是說過嗎?只要有人醒來,那個萬難破毀的鐵屋還是有機會砸碎的!
  是啊,只要有人醒來!
  胡思亂想著那些東西,不知不覺我就到了單勃的小區附近。看看表,我騎了一個小時零十五分鐘。
  嘿嘿,不想那些頭疼事兒了,咪咪在向我招手~,高潮就在前頭!
  老虎,要加油啊!
  眼看著就到了小區的門口。
  興奮之餘,我突發奇想,跟她開個小玩笑!
  掏出手機,我開始給單勃打電話。
  電話通了,我故意用很沮喪的語氣說道,「單勃,是我。真倒霉,孩子發高燒,我去不成了!」
  我以為單勃肯定會非常失望。然後,我再悄悄摸到她家門口,用鑰匙打開門偷偷溜進去,給她個「大大的」驚喜。
  「哦,好的,今天晚上我突然有點事兒,也不方便。我也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回頭我再和你聯繫吧,等我電話啊!」
  她的反應大出我的意外,不但聽不出來應有的失望情緒,甚至還帶出點兒正中下懷的味道。
  我滿腹疑惑地答應了一聲,把電話掛了。
  就這麼回去?
  不行!
  也太對不起我的「小兄弟」了!白讓人家「昂首挺胸」硬撐著了?
  說句實話,因為那個小兄弟太積極,以至於我騎自行車的時候都有點不方便,老是別在那兒礙事兒。
  就在那麼艱苦卓絕的條件下,我還是長途跋涉地騎到這兒來了。眼看就快夠到「峰」頂了,難道我還要退回去?
  不行,絕對不行!
  可我已經說自己去不成了,那要再去?不有點打自己嘴巴子的感覺!哎~,有了。我就說是想和她開個玩笑,以為她也是和我在開玩笑,所以我才堅持前來的。
  對,就這麼著了!
  但接下來,我心裡想的卻不只是高潮,還有單勃奇怪的反應。
  她是不是對我隱藏了些什麼東西呢?難道莊主任說的都是真的?單勃真的已經和他——?
  想到這兒,我更想過去看看了。
  我要親眼看個究竟才好!
  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才剛九點。這會兒單勃還沒睡。晚一點再過去,到那時候我還可以說是孩子的燒退了,所以才又趕過來的。而她也以為我肯定不會去了,那我不就正好可以看看她到底隱藏了些什麼嗎?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還有別的情人;看她是不是怕我們撞車,才又突然不主張我去她那兒的。
  想到這裡,我沒往小區裡進,拐到了路邊的一家網吧。
  混到十一點半,我又上路了,伸手按按自己的口袋,那片鑰匙「硬硬的還在」,低頭看看自己的小兄弟,雖然還在,但已經不硬撐了。
  哎,還是他最瞭解我啊。
  幾分鐘後,我到了單勃的樓下,『47號樓2單元11A』我站在樓下心裡默默念著那幾個讓人砰然心動的數字。
  上樓吧!
  有什麼問題,到時候自然就會顯露出來的。
  把問題蓋上,並不等於問題不存在!
  輕手輕腳地上到六樓,11A到了,我連樓道裡的聲控燈都沒有驚醒。
  站在黑黢黢樓道裡,站在11A的門前,我猶豫了。
  我真要挑開那層遮羞布?真要揭開用謊言偽裝的那個蓋子嗎?
  也許,不是謊言吧!
  管她奶奶的,現在老子還顧慮個鳥!不管什麼情況,老子都得直面慘淡的人生!
  「自欺欺人」是那些官員們的專利,就算蓋子下面是一泡狗屎,老子也要親眼看看才算死心!
  娘的,不抓咪咪不露鳥,不插狗屎不死心!
  橫批一個字,「干」!
  
  非常小心地用鑰匙打開了那扇全封閉的防盜門,我脫下鞋子站進客廳裡。然後,轉回身,格外仔細地用手把著門鎖的旋鈕,將門輕巧、無聲地鎖上了。
  待了一會兒,我慢慢適應了裡面的黑暗。
  房子裡面非常安靜,不像是發生姦情的場所。
  聽不到刺激的呻吟,也沒有興奮的喘息。
  黑暗的空氣中只洋溢著單勃身上特有的香味。又停了一會兒,客廳裡的傢俱也漸漸凸顯出黑色的輪廓來。四下看看,這好像是個兩室一廳,客廳北側有兩扇門,左手的門是虛掩的。我朝那扇虛掩的門慢慢摸過去。正要推門,只聽身旁吱扭一聲。扭頭一看,右邊的房門開了。
  隱約中一個豐滿的身影,踢啦著拖鞋,迷迷糊糊地往出門往右一拐,朝客廳那頭去了,看樣子是起夜。
  呵呵,我還真的誤解單勃了。
  「把咪咪交出來!」我壓低嗓子喊了一聲就猛撲上去。
  一手堵住她的嘴,一手死命揉搓她的大咪咪。
  可憋死個人了。
  嘿嘿,先跟她開個玩笑,換個玩兒法!
  
  單勃驟然一驚,像一條被突然甩上草岸的大鯉魚,拚命地扭動,玩兒命似的掙扎,嘴裡嗚嗚魯魯地咕噥著,都快嚇瘋了。
  我趕快把嘴湊到她耳朵邊,「是我,別害怕,是老虎!你假裝反抗,咱們玩個刺激的。」
  呵呵,可別把她嚇出毛病了。
  說完,我繼續用左手堵住她的嘴巴,右手把她的睡褲連同內褲一起抹到了腿窩兒。正要亮出「傢伙」開始行動,突然,我的右手猛地一疼。
  「啊!」我忍不住慘叫一聲。
  操,這小妮子,玩兒嗎!不用下這個狠「嘴」吧?我又不是成龍,演戲也玩兒命!大家有點那個意思,搞個氣氛就好了,還真得弄的見紅?
  靠,你現在是肯定見不了紅了,那也不能讓我頂啊?
  單勃回身提起褲子,又飛起一腳,正踢在我的肚子上,我仰面跌倒。
  「你瘋了?」我躺在地上又疼又氣。
  「你才瘋了,敢動老娘!也不打聽打聽老娘是幹什麼吃的!」
  唉~?
  不對啊!
  怎麼不是單勃的聲音?
  難道我開錯門了?
  正驚恐中,燈光大亮,一個身形和單勃相仿,年紀卻要比單勃大十來歲的婦女叉著腰立在我面前,「姣姣,快出來抓住流氓加小偷!」
  完了,我心裡悲鳴一聲。
  走錯門了,死定了!
  不會是單勃故意整我吧?
  我閉上眼睛等死。
  「哈哈哈哈,怎麼是你啊?」是單勃的聲音。
  睜開眼睛一看,單勃穿著連身的白棉布長睡裙,笑的前仰後合。
  這怎麼回事兒?
  那個婦女一愣,「姣姣,你咋認識他?」
  單勃笑著說,「他是我男朋友,肯定是想跟我開玩笑才偷偷摸進來的。」
  那個婦女眼睛一瞪,「這個人我相不中,年紀恐怕比我還大!剛才還——」說著,湊過去在單勃耳邊說了幾句,單勃一聽,笑得快岔氣了,「小姨,他肯定是認錯人了。誰讓您長的那麼年輕水靈呢?他一準兒是把你當成我了。」
  那個被叫做小姨的婦女又狠勁兒瞪了我幾眼,「還好,沒讓你得手,不然我非好好收拾你不可!你!可別長待啊,給你二十分鐘時間,有什麼話抓緊說,然後給我走人。」
  操,一不留神那兒又蹦出個小姨來。
  「唉,好好!」我捂著肚子起身慌忙答應,「對,對不起了,小姨!」
  那個潑辣無比的婦女忍不住笑了,「你比我還大,先別套近乎,就叫我妹子得了!像你這種二婚頭,可要對我們姣姣好點兒啊?我待會兒先去姣姣外婆那個屋,你們倆趕快聊!」說完,她踢啦著拖鞋上廁所去了。
  單勃把我拽進右邊的屋裡,隨手把門關上,「你怎麼又來了,不是來不了嗎?」
  「嗯,嗯,孩子燒退了!」
  「我呸,是不放心我吧!真笨,連個謊都撒不利落。」
  我什麼也顧不上問了,什麼小姨媽、大姨媽的,先和單勃親密接觸了再說吧,時間緊迫啊!
  我不再多說,上去就要抱單勃。
  單勃嘻嘻笑著躲開了。
  我肚子還疼著,動作不很靈活,乾著急抓不住她,「你,你!」
  「我來了!」單勃突然不跑了,往後退了兩步,輕輕地褪掉了身上的長睡裙以及裡面的深層包裝,像出浴的維納斯,婷婷地立在我面前。
  我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她整個身體所洋溢著的那種青春灼熱的美麗彷彿在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讓人不能直視。
  我「激動」的不能自已。
  單勃,她真的就像真理一樣站在我咫尺可及的地方了。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把她輕輕拉到自己的身邊,低下頭,先去吻那個夢寐已久的處所。單勃羞澀地把頭偏向一邊,「你壞死了!」
  可是,我卻突然呆住了。
  在她左邊的咪咪上赫然有一顆藍色的美人痣。
  那顆相思豆大小的藍色美人痣停泊在RT下方靠右一點點的位置,像一隻落在雪丘上的藍鶴,使乳房顯得更加富有魅力。
  但我卻一下子全身冰冷,老莊說的都是真的!
  我推開單勃。
  「怎麼了?」她很驚詫
  「怎麼了?那個是怎麼回事兒!」我憤怒地指著那顆藍色的美人痣。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她更奇怪了。
  我一口氣憤憤不平地把那天老莊對我說的話都對她學了一遍。
  她不吭聲了。
  「哼哼!」我冷笑一聲,「沒什麼說的了吧!」
  「那件事兒是我不對,我當時太自私了。可我真的沒有那個!你還記不記得出事兒前兩星期,工會組織單位的職工一起去溫泉游泳。」
  我想了想,「是有這事兒,不過當時我好像感冒了,沒去。」
  「在更衣室裡,我和小K的衣服櫃子在一起。小K,就是那個學「來吻死雞」的小K。」
  那個小K我記的,老莊姘頭之一。
  「老莊知道那顆痣,肯定是小K後來告訴他的。小K當時還偷偷勸我,讓我多配合配合老莊,多關心關心老莊!還說,馬上單位就要裁人了!讓我多琢磨琢磨。她肯定是老莊派來的說客。那時候我才剛來不到一年,業務最差,要裁還不裁我?我就算不答應他,可也不敢得罪他啊。所以,那天晚上在廁所裡,我又驚又怕,根本不敢動手打他。幸虧你在那兒。可是卻把你給害慘了。
  事發後第二天,他不但威脅我,還把我手機拿走扣下,過了好久才還我。說,要是我敢舉報他,敢不老實,就馬上讓我走人。那時候我外婆已經得了心臟病,正要做搭橋手術,不算手術費,光一個造影就要6000多。我小姨在縣獸醫站工作,工資低的要命,主要靠我四處張羅醫藥費。我男朋友就是怕沾上這個爛攤子才跟我分手的。我那時候太需要這份工資了。所以,我沒有站出來幫你。
  你走了之後,我心裡一直愧疚,也開始偷偷找工作。
  找到了新工作之後,我才覺得自己有勇氣面對你,才開始找你,就想向你道歉。可你從來不回我的手機,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兒住,更不好意思問別人。幸好那天遇到了你。
  你是個好人,是個對我最好的人。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不是想玩兒你,要是那樣讓我出門被汽車一下子撞成二十八塊兒!
  今晚上不願讓你來,那是因為小姨突然帶著外婆過來到省人民醫院做術後複查來了。所以我才覺得今晚不方便。
  真的,我對你是真心的,我願意當你的情人,只要你不嫌我有過男朋友。」
  一切都明白了。
  我把她摟進懷裡,「我,我,我也很那個你!」
  說著,我輕輕地去吻她的嘴唇。她的身子在我懷裡熱了起來,我也激情四溢,她竟然是真的喜歡我!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流氓小偷,二十分鐘到了,我要睡覺,你趕快走吧!」
  單勃吃吃地笑著,眼神更加媚惑,「活該,誰讓你不相信我,白白浪費時間,快走吧你!」
  我恨不能一口把單勃吞了,伸手把她按住,「我就不信她敢闖進來!」
  單勃不再掙扎,面如桃花,低聲嬌喘,開始輕輕地咬住嘴唇,此時,室內溫度高達一百度!
  令人人熱血沸騰的溫度使我再也無法保持「虛偽」,沒有別的選擇,我只能以「真實」面目示人。
  現在,我原先鬆弛的臂膀已經有了塊塊肌肉的隆起,細長的大腿也變得粗壯有力。嘿,我的加油水平也肯定大長!
  來個「F1快速加油」,先爽一爽再說!
  我抬手把單勃輕輕一扳,把她擺成右側位。
  同時,讓她左臂和左腿平伸。嘿嘿,這樣,她就成了一個「F」。
  那「1」指的是什麼呢?
  猜猜?
  呵呵,當然是指我身上的「加油管兒」啦。它都不能算是「1」?還有誰算?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單勃的柔韌性不夠好,胳膊伸的還行,腿老是擺不夠角度,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個「K」,而不是「F」。
  所以,這「F1快速加油」也只能勉強稱作「K1加油」了。K1就K1,就當是「靠喲」的縮寫吧!只要不是AK47就行。
  那個動作可太費勁兒了。
  哈哈,管她K還是F,加油要開始了!
  「庫通!」背後突然一聲巨響。
  回頭一看,房門大開,單勃的小姨叉腰站在門口,「你這個傢伙咋不聽話哩,我要睡覺!」然後,她看了看我,咂著嘴笑了起來,「嘖嘖嘖,你們城裡的男人可真白!你看你那屁股跟白條豬似的。」
  單勃飛快地把自己裹起來,嗔怪地說,「小姨,你咋闖進來了?」
  還說呢,還不是你剛才沒鎖門?
  「裹啥,小時我給你洗過多少回澡了?」
  我氣得不行,你個女的都不害臊,我躲什麼。
  一轉身,我「昂」頭著朝她沒好氣的說,「講點文明好不好,沒見過嗎?」
  她嘻嘻一笑,「見過,見過,當然見過,就是沒見過這麼小的!」
  單勃裹著被子大笑,「老虎,你可別惹她。小姨可是獸醫站騸牲口的第一把刀!」
  再看單勃的小姨,正目光犀利,不懷好意地往我那兒瞄。
  一股子涼意從下面襲來,我立刻「稍息」,心驚膽戰地把自己飛快摀住。
  「哈哈哈哈,給你兩分鐘穿衣服。然後給我走人。不領駕照就像開車?沒門兒!什麼時候領過證了再來。哼哼,我就專管你們的「交」警!」
  說完,她啪地帶上門,走了。
  
  單勃笑得不行,呼地把被子掀開,「兩分鐘!快來吧!」她故意乜斜著眼挑逗我。
  操,小兄弟都被那個「風雲第一刀」嚇「趴下」了,還來個屁來!
  Nnd,沒被她嚇萎掉算我內力強。
  我氣鼓鼓地穿上衣服,準備起身離開。
  她用被子掩住胸貼過來,聲音甜蜜地柔聲說,「親愛的老虎,以後還有機會的!」
  說完她輕輕地吻上了我的嘴唇。
  哎~,我又行了!
  (演員注意,這個哎字要用驚喜的升調!聲音向上——升!眼角,你的眼角要往上挑!嗨,誰讓你翻白眼了?胡來!
  編劇胡錸上:「導演,你喊我!」
  不是喊你!,你下去。
  編劇胡錸:「導演,要不我上吧,我能,我真能!」
  把他拉下去!
  「我能,我能!」胡編劇的聲音漸漸遠去……)
  靠,不過行也白行,那個「第一刀」肯定在門口守著呢!
  我使勁兒和她來了個深吻,戀戀不捨地往房門口走去。
  門一開,第一刀果然在那兒。
  「不送了!」
  送,誰敢讓她送?
  
  回到自己的家,已經凌晨一點二十三分了。
  這回可得小心點,別再被洪歌收拾一頓了。
  盡量輕巧地開門之後,我沒有先進臥室,而是摸到客廳的酒櫃那兒拿起半瓶白酒,先吞了一大口含住,在嘴裡漱了漱,然後咕咚一聲嚥了下去。
  和同學聚會,喝到大半夜才回來。嘴裡卻沒有一點酒味兒?不是找死嗎!
  我還得想想,不是說第二天回來嗎,怎麼半夜就竄回來了?
  對了,就說他們喝完酒要去按摩,我不去,這才回來的。嗯,就這麼說,沒準兒還能受表揚。
  
  家中房門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擔心臥室裡能聽到客廳中的小動靜。
  我坐在沙發上把謊話編圓了,這才打開了臥室的房門。
  裡面的情景,我終生難忘!
  開門之後,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男人乾瘦乾瘦的黑屁股,屁股溝上的那個小坑裡還有許多倒長著的黑毛。
  那個瘦的像豆腐乾一樣的男人用屁股對著我,張開四肢,也許是五肢,趴在四張小凳子上。正下方是洪歌,身子橫擔在滑板上,同時有節律地左右扭動著。
  伴隨著滑板底輪輪咕嚕咕嚕的噪音,她邊哼唧邊說,「待會兒再換個技巧玩玩兒,你老說要能在我家裡玩兒才刺激,這回過來了,讓你玩個夠!放心吧,窩囊廢明天早上才回來呢!」
  我勃然大怒。
  操,這個鬼孫也來玩兒我的「空中加油」,不是侵犯老子的知識產權嗎?
  老子告他盜版!
  我又悄悄退回廚房,找出一把大小合適的菜刀,奶奶的!不過日子了,老子宰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仔細一想,不對,他們的姿勢不對,洪歌怎麼在下邊?
  哦,明白了!是「空中加油」V.2.0改進版!
  靠,人才啊!
  過去交流交流!
  我提著菜刀,大步回到臥室,一腳把門蹬開。
  那個男的手腳抓狂,撲通從凳子上往下掉;洪歌手忙腳亂,拚命想往上起身。兩人腦袋撞在一起,又一塊兒翻倒在一邊。
  洪歌到底練過瑜迦,身手矯健。那個豆腐乾男子才剛叉著腿坐起來,洪歌已經慘叫著蹦過來,「啊,老公!他強姦我!本來已經快反抗成功了,被你一嚇,又砸進去了!」
  我用刀朝她一晃,她噌地一聲又蹦回去。
  「哇哈哈哈哈!」那個男子猛然發出一串很怪異的聲音。nnd,就算搞我老婆搞的很爽,也不用現在還這麼誇張的叫床吧!太滯後了,又不是打國際長途?
  哦,專門氣我?
  Md,老子也學學單勃小姨的「風雲第一刀」!
  我耍了個刀花兒,可低頭再看那個男子,身子往後一仰,立馬人事不知。
  嘿,爽完了就裝死?
  「洪歌,把辣椒水拿過來!」
  我大喝一聲。
  洪歌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後跟,再看看那個男的,怯生生地挪挪步子,「老胡,咱還是打120吧!剛才我蹦回去的時候,踩到他卵蛋上嘍,估計踩破掉了!」
  洪歌,你牛!人家是卸磨殺驢,你老人家是到了高潮踩卵!
  絕!
  我用手摸著刀刃,有點可惜,「老子正想問問他咋恁聰明,還搞出個空中加油改進版來!你怎麼就給滅口了呢?你這個女子是不是屬螳螂的啊?專門謀殺交配對象!不行,老子還是趁早和你離婚算了!」
  洪歌傻著臉瞪著我,根本不明白我在說些什麼。
  我也不明白,真的!
  一揮手,「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怎麼,你們偷情出了故障還要我來處理!這種事兒一般是自己解決比較好啊!」我舔著刀背,若有所思地說。
  洪歌慌忙跑到床邊打了120,然後先給自己穿衣服,接著又費力地給那個豆腐乾穿衣服。唉,他比我慘!
  我只是被單勃的小姨在肚子上踹了一腳,瞄了幾眼。這小子可是被洪歌結結實實地在命根子上踩了一大腳啊!這不是謀殺親「姦夫」嗎?
  靠,這回「豆腐乾」從今以後就得變成「豆腐皮」了。
  可惜啊,失去和這個人才交流的寶貴機會了。
  我跺著哲學家的步子,慢慢走到隔壁兒子的屋裡。
  這才發現手上還抓著刀子,隨手扔到一邊,我倒頭就睡。過了一會兒,洪歌磨進來,「老胡,這回是個意外,是個意外!」
  我看著她高潮紅暈尚未完全消退的臉,笑了,「是意外啊,你的步法太臭。洪歌,要想動手可得多鍛煉哪!」
  洪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和我交談。
  不多久,救護車到了樓下,兩個醫務人員進了門,洪歌慌忙引著他們進了主臥。出門的時候,她在房門口看了我一眼,然後惶惶地和擔架一起走了。
  
  唉,意外!
  這是個意外嗎?
  要說意外,那也不是從現在開始的,是從我下崗的時候就開始了。從那時候起我就已經不是她的丈夫了。
  她已經不需要我了,看不上我了。
  不,不,而是我配不上她了。她在向上走,我在向下滑。本來,多年的夫妻,維繫起來與其說是靠愛情,倒不如說是靠親情,靠習慣。可現在,洪歌已經不習慣我了。
  在認為和洪歌的夫妻關係根本沒有問題的時候,我總夢想,要是外頭再有一塊繽紛的彩旗飄著才叫過癮。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整日裡我守著洪歌,暗地裡卻意淫著別的美女。那些美女有廣告上放的,電影上看的,街上遇到的,網上搜到的……。
  甚至和洪歌做愛的時候偶爾也會幻想著是和另一個人做。可一旦真的被洪歌拋棄了,我卻感到了一種徹骨的孤單。
  就像木偶匹諾曹,天天上學煩的要死,於是離家出走跟別人跑到一個淨是玩具的地方很爽了一通。可被變成驢子之後,卻格外思念自己的父親。
  匹諾曹雖然歷盡艱險,但還有機會遇見自己的父親,因為那是童話。
  洪歌也要徹底離我而去,而我卻根本沒有辦法,這是現實!
  這實際上是我早就已經知道的現實。從她拒絕和我做愛起,她的態度就已經很明確了。她也許只是在等我主動提出來而已。然而,我卻自己不敢面對這個現實。
  是我在自欺欺人。
  而洪歌,她是對的。
  現在她已經不是大學時那個純情的洪歌了,我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英姿颯爽且身為學生會副主席的胡哥了。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窩囊廢。
  長久地窩囊,漸漸磨去了她對我的崇拜。下崗,就是牛背上最後一根稻草。今天,今天不過是形式婚姻的膿包被挑撥了。當然,破的不止是膿包,還有「豆腐乾」的卵蛋。
  離婚!
  這兩個字像閘門一樣豎在我的面前,帶來了徹骨的冰和心碎的冷。十幾年的婚姻已經溶進我的血液,溶進了我的每一件毛衣,溶進了地上的每一塊木板,溶進了我每日所吃的鹽。它與我的分離就不僅僅是一條膀臂的失去,而是,失去了我自己。
  每日的努力工作,潛意識中都是想得到洪歌的稱讚,都想得到兒子的崇拜,都想讓這個家保持完整,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但是,看來沒有希望了。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
  這種被拋棄的感覺,讓我如蟬蛻一般的空虛。
  
  膿包已經破裂,要麼瘡發而死。
  要麼康復痊癒。
  但,都沒有回頭路可走。
  第二天中午,我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窗簾晚上沒有拉,屋裡的傢俱在午間炫目的亮光中看起來很假。我掙扎著坐起來,腦袋像裂開一樣的疼,竟然有一種宿醉後的感覺。
  難道真是我喝醉了?
  這一切都是夢?
  我踉蹌著起身走到隔壁,地上仍然胡亂擺著那四個小凳子、毛巾、滑板,都是空中加油的重要設備。床上的被子亂七八糟,一隻淡黃色的套套軟趴趴地窩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
  我突然很想嘔吐。
  在廁所吐完,我又回到兒子房間躺下。
  看著天花板,就那麼看著。
  過了一會兒,眼睛有點酸,我就把眼皮合上。合了一會,我又把眼睛睜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作些什麼,或者想要作些什麼。
  下午的時候,洪歌回來了。
  現在她平靜多了。
  我在床上躺著,盯著天花板。她站在床邊看著我。但是,每當我把視線移向她的時候,她卻又總是把眼光避開。
  沉默了好久,她滿懷歉意地開口了,「老胡——」
  我截住她的話頭,「等等,我問你件事兒!」
  「你問吧。」
  「你,你和他,你和他不是第一次,對吧?」
  洪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嗯!」
  「呼——,是這樣啊!」我長出了一口氣,也可能是歎氣,但發出來的聲音又不太像。
  「老胡——」
  「別慌,我還有話。」
  我又吸了口氣,「唏——,我還有話,嗯——,哦——。」不知怎麼了,我的呼吸有點不太通暢,眼睛覺得很辣,鼻子很疼。好像猛然間跑到了零下三十五度的雪野,驟然遭遇了過度新鮮的空氣。
  誰說的來著,新鮮空氣也可以致命。
  「老胡,想哭你就哭出來吧!是我對不起你,你就打我一頓吧!」
  哈哈哈哈,誰想哭了,我根本就不想哭。打人,我是文化人,我不打人,不打!
  我喘了幾口氣,沖洪歌擺擺手。
  「老胡!」洪歌放聲大哭,撲通跪在床前。
  我想被火燒了似的跳起來,「快起來,你又不欠我啥!」我拚命把她拉起來,「我得給你跪下才對!那個豆腐乾怎麼樣了?」
  她先一愣,接著就明白我說的是誰,「他,他沒大事兒。醫生說休息兩星期就好了。」
  「兩星期?哦,兩星期,又耽誤了兩星期。」
  洪歌滿面通紅,不知道該怎麼接我的話。
  我把她拉到床邊坐下,親切地摟住她的肩膀,「小伙子人不錯,挺聰明。他家住那裡啊?有幾個兄弟姐妹?他有痔瘡嗎?前列腺可不能有毛病!」
  洪歌驚恐地看著我,不敢坐得太近。
  我揉揉嘴巴,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這麼說話。
  「你真的很喜歡他嗎?」我突然聲音低沉地問道。
  她遲疑了許久,仔細地審視我的眼神,「是的!」她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可是,我聽見了。
  「那他有老婆嗎?」
  「去年離了。」
  「呣——,明白了!」明白了,真的明白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我已經成為別人的累贅了,但是,這種情況不會再繼續下去了。
  「喔——,這樣啊。那咱們也離了吧!」我輕輕地吐出這句話,好像周文王當年吐出自己的兒子。
  「離婚的條件你放心,房子、傢俱我都不要,存款也都留給你!他的條件很好,不愁錢的問題。你要需要賠償金什麼的,儘管說!」洪歌如釋重負,語言頓時流利起來。
  我本想怒罵她一頓,可又覺得自己沒資格,沒底氣。只好無力地揮揮手,「我睡了,你走吧!賠償金我不要,其他的隨你怎麼弄吧。我肯定簽字就是。」
  洪歌站了一會兒,想走,又不太放心。
  「呵呵,我沒那麼脆弱——」
  她走過來,突然伏下身用力地吻我,糊了我滿臉的淚水,「謝謝,對不起,對不起!老胡,其實我是真的愛過你的,真的!可你為什麼就是不給我爭氣呢?老胡,我真的很愛你!可是——」
  我很遙遠地看著她,帶著沒有香味的微笑,真誠地說,「別說了,我相信你。」
  她又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往下交談了。
  「走吧,忙去吧!我要睡了!」
  「也好,孩子就不再回來住了,以後先到他姥姥家。我把他的東西收拾收拾。」
  「別,我明天就上班去了。等我不在的時候再收拾吧!」
  我聽不得翻箱倒櫃收拾行裝的聲音,尤其是現在。
  她很知趣地帶上房門走了。
  「哐啷」然後是客廳的大門。
  關門的回聲很響,襯得客廳很空,這個家也很空。
  
  星期一晚上,我下班回到家。所有她和孩子的東西都已經不見了。房間還被重新打掃整理了一遍,很整潔。
  整潔的讓人想哭。
  後面的兩個星期,我像一具行屍走肉似的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所有的手續也都在這兩個星期內完結了。每次我從外面回來,家裡總會少點東西,少點我曾經有一個妻子和兒子的證據。
  他們兩個的零零碎碎以及我和洪歌的婚姻,在這兩個星期內徹底走了。
  走的一乾二淨。
  這一切發生的如此迅速,以至於有時候我會覺得不太真實。
  聽說,失去肢體的殘疾人在做夢的時候會夢見自己仍然擁有失去的臂膀或者腿腳。夢見自己可以用它們擁抱,可以用它們奔跑。甚至,那些已經遺失的肢體在夢裡會痛、會癢、會因疲勞而酸漲。可是,夢醒了,只留下那個表面已經癒合的觸目驚心的疤痕。
  也只有在質問自己的時候,我才能夠確定,我,現在已經離婚了。
  兩個星期過去了,東西不再減少。
  所有她們已經習慣的家庭用品、衣物雜碎等等全都被帶走了,除了我。
  對了,我忘了,洪歌早就不習慣我了。
  可能兒子也是。
  
  他們的離去已經定格。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悲哀反而越來越明顯。好像剛剛受傷的麻木已經過去,錐心的疼痛開始從神經末梢毫不留情地傳來。
  夜裡,有時候我會醒來。
  張開雙臂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一瞬間變得無比清醒,好像根本就沒有睡著過。扭頭看看,枕頭還是兩個。我偶爾會突然用被子把自己蒙住,發出類似野獸號叫的哭聲;偶爾,我會就那麼扭頭看著,一直到天明。
  我知道,自己可能早就和洪歌沒有愛情了,可我就是難過,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這些日子,單勃也一直沒有給我打電話。
  我也一直沒有特別想她。
  有時候想,難過什麼啊?現在不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單勃談戀愛了嗎?
  走啊,去泡她!
  但我就是提不起興趣,她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懶得給她打。
  現在找到她怎麼樣,伏在她的大咪咪上大哭一場?她又不是我的奶媽。以前受傷後我總是太急於尋求安慰了,現在,我要自己抗一抗。
  男人,總要從女人的RT上直起腰來,從精神的慰藉品上挺起身子來。堅強,是一種骨子裡的東西。(本文作者為:「每天都要快樂」。天涯社區首發。)
  星期三晚上,我媽從幾千里外的老家打來電話,「來娃兒,你五‧一放假能不能回來啊?我和你爹都想跳跳了。」
  來娃兒是我的小名。在我媽的眼裡,就算我頭髮都白了,也還是她心肝寶貝兒似的「來娃兒」。
  我握著話筒,淚水無聲地往下流淌。換了換手,我用左手把話筒麥克風的部位堵住,右手騰出來使勁兒給自己了兩拳,這下好多了。疼痛不僅可以壓制笑意,有時候也能暫時遏制哭泣。
  「我的老媽呀,兒子馬上就要陞官兒了撒!將來給你封個誥命夫人當起!不要老是拖我的後腿嗎?我的親娘哦,那麼遠,單位裡頭還有活動,那有時間嗎?」我帶著誇張的搞笑語氣說道。老爹的心臟不太結實,不能讓他受這個刺激。
  我媽果然在電話那頭笑了。其實我一般情況幾年才回老家一次。可媽媽總要在每個大節日快到來時這麼給我打這麼一通電話。我以往也都是這麼哄她的,她也每次都被我哄得很開心。
  「呵呵,你這個娃子就會逗你老媽開心。老媽不拖你後腿!你放心吧!小洪還好吧,跳跳又長高了吧……」
  通完電話,我把整個電話機抱在懷裡,放聲痛哭起來,邊哭邊喊,「媽,媽,媽,兒子太笨了媽!媽,兒子太窩囊了媽!兒子好氣呦!兒子好難受呦!……」
  我抱著電話機痛哭,抱著電話機入眠,夢裡,我回到了小時候,看見媽媽給我做了雙新布鞋……。在夢裡,我覺得無比溫暖。
  第二天起來,我覺得好多了。
  窗外,太陽照常升起,每天也都是新的!
  媽,兒子一定不會認輸的!
  
  痛苦漸漸沒有那麼嚴重了,我的恨意卻逐漸滋長。
  每一件倒霉的事情都要有個罪魁禍首。這個人肯定不應該是自己,雖然有時候這個罪魁禍首深究起來可能恰恰就是自己。但是,很少有人去那麼深究,通常都要另外找個人去憤恨。這也很有用,最起碼給人一個奮鬥的目標,給人一個努力向上的動力。
  我找到的罪魁禍首就是莊主任,我的奮鬥目標就是「干倒死肥莊!」
  不是他那麼混蛋、那麼好色,我就不會下崗,後面的一切事情也都不會發生。我下定決心,要讓他也下崗,要讓他也帶上綠帽子。
  老莊,老子跟你沒完!
  這種仇恨確實起了點作用,把我從悲傷的心緒裡往上拔了拔。
  然而,在現實中我又能拿老莊如何呢?
  我的這種仇恨可能更像阿Q對趙秀才等人的嫉恨吧。
  我們仇恨那些欺壓我們的「壞人」,幻想我們能夠快意恩仇,一雪恥辱。但這種情況通常只在電影、電視或者小說裡發生。現實生活中我們也只能學習阿Q,甚至還沒有他做的好。
  阿Q恨他們,被他們侮辱,雖然很無奈,但是,一旦到了無人處,他會豪邁地痛罵他們,「我呸,兒子打老子!」然後,阿Q回到「家」馬上就能帶著勝利的快感沉沉睡去。至於睡夢中是否露出甜蜜的微笑,我們不得而知,那得問問魯迅先生。(作者:每天都要快樂;首發:天涯社區)
  我,比阿Q強嗎?
  我不確定!
  
  在原來那個單位,討厭老莊的人不止我一個。最起碼鄭副主任就非常瞧不上老莊,當然,是在私下裡。可是,每次民主評議、年終考評、民意測驗,老莊都是全票優秀。我們的老百姓真是全世界最優秀、最合作的老百姓,絕對不會讓別人為難的。
  我知道老莊犯過不少「錯誤」,可是我一點證據也沒有。匿名整一封檢舉信也不會有什麼效果,就算我跳出來充當人證,他們也只會認為我是對老莊的私人報復。
  算了,那個事情先放放,還是把自己日子過好再說吧!
  我得先站起來,以後才能考慮別的。
  我也想作點生意,可又不知道該作什麼行當。
  打開存折,才發現洪歌說的所謂存款也只不過才區區四千多塊錢。真不知道錢都花到那兒去了?
  以前,家裡的錢都是洪歌管理的。
  他娘的,真應該要他們點兒賠償金!
  可現在婚都離了,還賠個屁啊?
  我開始有點後悔當初的義氣用事。
  
  摩的現在也不怎麼提新送水點兒的事兒了。呵呵,我又傻了。人家不過隨口說句笑話,我就當真。
  還是有點幼稚啊。
  但是,不管有沒有新送水點兒,我都得把眼下的活兒幹好不是。創業的事情,還得慢慢想,我還有套房子,還有機會!
  
  這一天,我帶著三桶純淨水、兩桶礦泉水到了「XXXX」小區。
  這個小區聽說是專門為低收入人群準備的經濟適用房專屬小區。可進去一看,操,小區裡停的好車真不少。還真是「開輛日本車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這也叫低收入人群?
  不懂!
  找到了用戶的門口,我按下門鈴,門開了。
  一個帶著黑框寬邊兒眼鏡,盤著頭髮,臉蛋兒挺窄,左手捏著份外文報紙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她看見我送水工人的裝扮,突然受驚似的把自己睡袍領子掩好,好像我肯定要偷窺她似的。說句實話,她的「叉袋型」咪咪不論從體積還是外形上看,都太一般了。單勃那麼完美的咪咪我現在都沒有興趣去親熱,更何況她這個不成體統的半老「松」咪咪。
  換完水桶,我等著她給我水票。
  她翻翻睡袍口袋,拉拉電視櫃的小抽屜,到底也沒找出張水票來。她也不著急急找了,乾脆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先優雅地翹起二郎腿,然後又把交疊著的兩條腿飛快地交換了一下位置。看的出來,她是在學《本能》裡邊的沙朗‧斯通,但我卻總覺得她是在表演「奪命剪刀腿」。
  況且,她的碎花純棉內褲既不好看也不刺激,而且好像還破了個小洞洞。
  她高傲而自信地看著我。
  我平靜而無聲地看著她,但心裡充滿了不耐煩。你她娘的別「現」了,快把水票給老子,老子很忙!
  她似乎沒有覺察到我的厭煩,又把「剪刀腿」耍了一遍才「收功」。
  我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力又長了。
  她收功後噌地站起身來。
  哦,「現」完了才給水票!
  Nnd,遇到了一個表演狂!
  這些有錢人咋就恁變態哩?我們這些正常人咋就死活發不了財哩?
  天哪!
  「你!」她伸出右手一指我的鼻尖,「怎麼還不走?」
  她很不滿意地質問我。
  唉?這有點不對吧?
  應該是我質問她才對吧?你老人家還沒有給我水票呢?
  但我絕不能質問,身為服務人員不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帶著憨厚的笑,我和善地提醒道,「哦,老師兒,您還沒有給我水票呢。」
  現在,「同志」、「小姐」這些詞都已經變了味道。所以用這些字眼兒的時候要格外小心了。我乾脆不管對誰一律稱之為「老師兒」,省得麻煩。
  我把「老師」加了個兒化音,以此和真正的老師區別開來。
  聽了我的提醒,她氣的摘下了寬邊眼鏡,「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看都看過了,還敢要水票?」
  嗯~?
  這純正的「牛筋」口音,這去掉了眼鏡的窄臉蛋兒,咋就這麼熟悉呢?
  我皺著眉頭仔細地上下打量這個女人。
  她一見我在看她,立刻把兩隻胳膊伸直且用力地往肋骨上緊貼,拚死靠大臂把兩個「叉袋型」咪咪往中間擠了又擠,總算擠出一條略具規模的乳溝來,「喏,再讓你多看點吧!你們這些blue
collar真會搞價錢!」
  我突然哈哈大笑,「罵死他爺!原來是你呀!我是太哥啊!」
  那個女人先被我嚇了一跳,然後掩著領口又把眼鏡兒帶上仔細瞧了瞧我,「aho my Godness! Tiger! It’s really
you?」
  「牙,牙,是我,是太哥我啊!罵死他爺,你怎麼在這兒住啊?」
  那個女人也很高興,但還是忍不住糾正我,「什麼『罵死他爺』,是Master
葉!tiger,要我糾正你多少遍才好呢?至於這兒嗎,是托一個朋友幫我買的。」
  沒錯,這個女人就是自稱精通三國英語的那個特立獨行的碩士雞——葉小姐。
  鬧了半天,她的胸部都是靠咪咪罩勒成那麼大的。別說,效果還不錯,看起來比實際尺寸大多了。可她去掉咪咪罩的樣子我以前還真是沒見過。今兒估計她休息,『工作服』沒有穿,再加上那副大眼鏡兒,剛開始還真是沒認出她來。
  葉小姐總喜歡別人叫她Master 葉。
  我連中國英語都說不利落,就只好喊她「罵死他爺」了。
  「太哥」是她給我起的英文名字,估計和偉哥有點親戚。以前老莊搞她的時候,我去幫老莊結過幾次帳。偶爾還跑腿兒替老莊買點禮物送給她。所以,她和我挺熟,也很聊的來。我覺得她書讀的多,總是發自內心地佩服她,和她交往的時候從來沒有把她當「雞」看。只是當成一個思想比較前衛的朋友而已。正因為這點,她對我的印象也不錯,總說她和我是忘年交。
  呵呵,當然,她自認為她比我小的多。
  「tiger,你現在黑多了!不過更健康,更性感了!」
  我苦笑一下,「天天在大街上跑,能不黑嗎?你現在怎麼也窮的連水票都買不起啊?」
  「剛剛用完,我忘買了。本來想,我這傾城一出,你們還不都得傻呵呵的收了空桶回去呀?誰知道碰上個你,不拿水票不死心。快坐下,咱們慢慢聊聊。」
  
  聽完我的經歷,「罵死他爺」半晌沒有吱聲,也沒在往外冒洋詞兒。
  又停了一會兒,「老虎,苦了你了!」她使勁兒握了握我的手。
  很奇怪,我覺得她的手掌也同樣溫暖有力而且稍微有點粗糙。細看她的眼角也有不少細密的魚尾紋。
  一個女人的手往往能暴露一個女人的年齡,看來真是這樣。
  「謝謝!」我非常感動。
  這是離婚後來自他人的第一次安慰,雖然是來自一隻「雞」,可那也是讓人溫暖的安慰。
  「老虎,你是個老實人。現在當老實人難免要吃虧的。可我瞭解你,你要是硬要去做壞人,不等你害到別人,自己心裡就先難受死了。嗨~,這都是命!沒法子啊!你以為我就那麼願意幹『妓女』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嗎?啥都別說了,一言難盡!都是苦命人啊。你要是需要,我免費陪你。」
  說著,她把我拉到她身邊,讓我斜躺在她的懷裡,輕輕地環抱著我的頭。
  我閉著眼鏡,聞著她身上暖暖的香水味兒,聽著她胸膛裡心臟安詳的跳動聲,覺得很放鬆。
  就這麼躺了一會兒,我掙扎著起身,「謝謝你了!」
  「誰讓我們是忘年交呢?」她看著我,滿懷同情和傷感。
  我受不了這種氛圍,故意呵呵笑著說,「『忘年交』可不是忘掉年齡隨便性交啊?謝謝你的擁抱!謝謝!我走了!」
  我得走了,我不想在別人面前流淚。
  她立刻領會了我的意思,也故作愉快地笑了,「呵呵,好吧,回頭再跟你探討一下姿勢創新的問題。」
  說著,她鄭重地走到我面前,「老虎,需要幫忙的話,說一聲!如果你當我是朋友,不嫌我是個——」
  不等她說出妓女那兩個字,我猛然抱住她,給了她一個熱烈的吻。
  她猛然一驚,隨即放鬆了,也用雙臂慢慢摟住我的腰。
  「好朋友!」一個長吻過後,我放開了她,「我現在真的很好了!」
  「你真不需要什麼幫助嗎?」她真誠地看著我。
  以前和她交朋友,純粹是戲談,也是為了好玩兒。當然,對她的尊重倒是發自內心的。我尤其欣賞她的個性。
  可沒想到,現在,她倒是個真正的朋友!
  看著她真誠的眼神,我想了想,「要說幫忙嗎?還真有一個忙,興許你能幫得上。」
  
  我想讓她幫的忙其實很簡單。
  就是:如果老莊再去找她的時候,偷偷拍個錄像。只要把她自己的臉遮住就行了。錄像一到手,老莊肯定完蛋!
  聽完我的計劃,小葉用力地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嗨,老虎,這個我不能幫你。我有我的原則。絕對不能損害顧客利益!這是我的原則,也是我的職業操守!」
  我知道,知識分子都愛認死理兒!可沒想到就算當了小姐也這麼喜歡認死理兒!
  我也只好笑笑,「那就算了!我走了!」(原創:每天都要快樂;首發天涯社區)
  「老虎,你別生氣!我不是不想幫你,我——」
  我攔住她的話頭,「呵呵,我真的不生氣,我理解你。人都是要有自己的原則的!這樣的人才值得尊重!這次的水票,我請!」
  把她要往外掏錢的手按了回去,我提著空桶走了。
  扭回頭看看,她已經跟到了樓下。站在樓洞口兒,她的臉上既有釋然的微笑,又有關懷的憂慮。
  我揮揮手,蹬上車子走了。
  
  看來她也有她的痛苦經歷,她沒有說,我也沒有問。
  有些痛苦,還是讓它永遠冰封起來比較好。
  雖然她沒有幫我,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姐。可是,我現在更加認為她是我的朋友,並且是個非常值得尊重的朋友!
  在某些人的瀆職已經成為習慣的時代,在很多原則和操守已經成為一個空虛名詞的時代,這個「妓女」卻仍然堅持了自己的職業操守,堅持了自己的原則。
  「罵死他爺」,這個特立獨行的雞,不僅讓顧客的身子趴在自己的身體上面,而且把顧客的利益也放在了自己的原則上面。哪怕這個顧客是個壞人,她也不破壞自己的原則去坑害他。
  我很自豪我有她這樣的朋友。
  我,很尊敬她!
  星期六晚上,單勃發來一條短信,「晚上到我家來吧。」
  要是早些日子我可能會很激動,可現在我卻平靜的讓自己都感到驚奇。
  怔了一會兒,我回了一條短信給她,「還是你到我家吧。」
  有些事情需要和單勃談清楚了。
  我不想單勃僅僅為了對我的負疚或是感激而和我糾纏在一起。
  要不然,等到她覺的已經對我報答的足夠多了,也漸漸不能忍受我的缺點的時候,而我卻肯定已經更加喜歡她了。到那個時候,她也要像洪歌一樣和我分手,我就會再次面臨被人拋棄的命運。
  不該我擁有的,就根本不要給我!
  省得白白增加我的痛苦。
  我準備放棄一切幻想,開始奮鬥!
  這條短信發出去以後,單勃很快回了電話,「到你家?你媳婦出差了!」她的聲音驚奇中隱隱透著一絲疲憊。
  「是啊,她出長差了,出到別人床上去了。我們,離婚了。」
  「你告訴我地址,我馬上過去。」單勃的聲音裡沒有驚喜,只有關心。
  我聽的心裡一暖。
  
  半個小時後,單勃到了。
  她一進屋,我發現她憔悴了許多,一付風塵僕僕的樣子。
  我指指沙發請她坐下。她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老虎,怎麼,咪咪找上門來,你倒變成老鼠了?」
  我知道她是想安慰我,可我只想盡快解決問題。
  糖衣再厚,也總有舔到苦藥的時候。
  還是趁早說清楚吧,不要讓短暫的安慰再演變成長久的痛苦了。
  「單勃,有個事情我要問清楚。」我衝她淡淡地笑笑,沒有去抱她也沒有去「抓」她。
  她看出來我問的很認真,也鄭重地點了點頭,「你問吧!」
  「你真的喜歡我嗎?你和我好,算是報答還是補償?我現在已經差不多一無所有了,我不需要可憐,只需要一句真話!」
  她停了一會兒,凝視著我的眼睛,慢慢說道,「從你第一次幫我開電腦起,我就對你有點好感了。你沒有嘲笑一個新人的手足無措,也從沒有在我面前擺老資格。你看起來很色,實際上卻很正統;那些人看起來比誰都正統,但實際上卻色的要命。在那一年裡頭,你把自己十幾年的機關經驗毫不保留地都說給我聽,我能感受到你發自內心的關懷。知道嗎,那時候,整個單位裡我就覺得和你最親。
  你這種人就像白開水,喝起來好像一點味道都沒有,可不管喝多長時間都喝不煩,喝的越久,越有感情。我以前的男友很帥,但是,
帥的好像節日的煙花,也就在狂歡的時候閃一下就散了。他沒有任何擔當,更談不上堅韌。我外婆的一個心臟病就把他嚇退了。可你,為了我竟然能奮起反抗莊主任。我知道在機關裡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個人政治前途的全部終結!你當時的舉動對我來說,就好像一隻兔子為了伴侶去和惡狼搏鬥。當時我就徹徹底底的愛上你了。真的!你這個別人眼裡的窩囊廢才是我心裡真正的男子漢、真正的英雄!
  我記不清是誰說的了,『勇敢絕不是沒有怯懦的時候,只是永不被它淹沒罷了!』你擁有的就是這樣的勇敢啊。
  當時如果不是因為我外婆的病,我肯定和你一起辭職。
  還有,我事後沒有出來幫你,可你最後卻仍然選擇相信我。你的這份包容真的就像是水,不,就像是海!
  你就是我最愛的一個勇敢、寬廣的窩囊廢!
  我對你的感情可能也參雜有報答和補償的成分,但是,那絕對不是根本。老虎,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相信我嗎?」
  她定定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期待。
  我心裡熱的不得了,陽光好像又重新照在了我的身上,「我相信你!」
  她的淚水奪眶而出,靠過來,輕輕依偎在我懷裡,「老虎,我喜歡你!那次我在衛生間裡就已經對你說過的!你忘了嗎?」
  我怎麼能忘呢?
  只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有那麼好的運氣罷了。(作者:每天都要快樂;天涯社區首發)
  「我沒忘!我一直都記著,可就是不相信窩囊廢也會有春天。」
  「你在別人眼裡是窩囊廢,在我眼裡可是大寶貝。」說著,她用手撫摸著我的頭髮和面頰,「看你的皺紋,哎呀,你都有白頭髮了?你現在看著老多了?」
  她看著我滄桑的外表,心疼的又想流淚。
  我不想她再哭了,故意逗她說,「咱們抓緊時間「工作」吧?不然,你小姨待會兒提著刀就攆過來了!」
  說著,我低下頭,輕輕地去解她的衣扣。
  她絲毫沒有反抗,順從地任我擺佈。
  在給她脫去襯衣的時候,我猛然間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面。
  「你怎麼了?」我大吃一驚。
  「我沒事兒!」
  「你小姨出事兒了?」
  「沒事兒!」
  我再三追問。
  她終於肯說了,「是外婆!外婆這次複查的結果是手術失敗,已經開始心衰了。外婆她堅決不作二次手術,說啥都不行。現在小姨把她帶回縣醫院的心內病房繼續保守治療,實際上就是在那兒等死啊。嗚嗚嗚……。前些日子我請假回去伺候了她一段時間,昨天剛回來。現在小姨還在醫院盯著呢。你一提小姨,我就想起外婆了,你說,外婆她不會死吧?」
  她伏在我懷裡失聲痛哭。
  我痛惜地擦去她的眼淚,可新的眼淚又不斷地湧出來,「傻姑娘,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需要錢,我幫你想辦法。」
  「外婆連我的錢都不要,怎麼會花你的錢呢?你現在這個樣子比我還需要錢呢。外婆說了,再作手術是浪費!她自己非要回縣裡去治。說,死也要死在家裡!外婆一輩子都太替別人著想了,她不想晚輩們為她背上一身的債啊!」
  我咬了咬牙,「明天你回去,把咱外婆接來,繼續在這兒治!北京咱去不起,省城還花不起這個錢了?我手裡還有四千多塊錢,先用著。回頭我再把房子抵出去!呵呵,我要作一隻徹頭徹尾的無產階級肉老虎!」
  單勃帶著淚花不敢相信地看著我,「你就剩下這麼點東西了。不不,我外婆的病是個無底洞,就算把房子填進去也不見得就一定能好啊?你別發瘋了!我堅決不同意!」
  我呲牙一笑,「瘋就瘋這一回吧,待會兒我會讓你更瘋狂!」
  是啊,瘋就瘋這麼一回吧!
  我只知道:要愛就愛她個天翻地覆;要搞就搞她個高潮迭起;要做就做她個花樣百出。
  我就是這麼個人。
  我只會用一種方式愛人,用幾百種方式搞人,用全部的心思去關心人。
  我不會只愛一點點,或者只愛百分之八十。
  我從來就瞧不上那種觀點。
  操,做愛的時候,你小子怎麼不說只「插」一點點呀?
  往裡送寶貝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只「進」百分之八十呢?是不是做活塞運動的時候還要帶上個游標卡尺才行啊?精確控制沖程嗎!
  呵呵,到底是誰傻?我也不知道,不是他們,就是我。
  我反正是個窩囊廢,再多一個傻子的名號也無所謂。
  進了裡屋,單勃和我邊接吻邊倒在大床上。
  這次我沒有迫不及待,進行的很從容。
  單勃反而比我更激動一些,好像在用全部的生命去擁抱我。我每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會得到她熱烈的反應。
  很快就進行到「面對面」的時候了,單勃陶醉地閉著眼睛,呢喃著,「嗯,快,快點進去,我,喔,我要給你生個孩子!」
  我卻突然不行了。
  孩子,我有自己的孩子!
  可我的孩子,我的跳跳,他還會叫我爸爸嗎?
  停下動作,我躺到一邊,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洪歌走了,帶走的是我十幾年的婚姻。
  兒子走了,帶走的卻是我的骨血。
  我媽不知道有多喜歡跳跳,將來該怎麼跟她老人家說啊?
  單勃很聰明,馬上明白發生了些什麼,「老虎,要不明天你去看看孩子吧,你不還有探視權嗎?」(作者:每天都要快樂;天涯社區首發)
  我點點頭,「回頭再說吧!」
  就算我要去看孩子,孩子喜不喜歡讓我看還得另說,這回他有了個能幹的新爸爸,還能記起我這個舊窩囊爹嗎?
  這工程是沒辦法再「干」下去,兩個人草草洗洗睡了。
  真是笑話,以前我那麼急切地想和她作這種事,但要麼是沒有合適的機會,要麼是被人阻撓。可現在,條件好的不能再好,也沒有第一刀跑來嚇我。
  我卻不行了。
  兒子,原來兒子對我這麼重要?
  扭頭看看單勃,她把一隻胳膊搭在我的胸膛上,側著身子睡得很安心。這一段的奔波勞累肯定也讓她疲憊不堪。
  嗨,別想那麼多了。
  自尋煩惱。
  不過,就算做不成,多摸她幾下也好啊。我也只有這樣苦笑著自己安慰自己了。
  伸手抓住了單勃的大咪咪,我溫柔地撫摸著。她沒有醒,嘴角抽動了一下,露出甜甜的一絲笑意,「唔——,你壞,老虎。」
  她喃喃地說道。
  也不知道她外婆還有沒有希望,唉,可憐的丫頭。
  關掉床頭燈,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我抓著單勃的大咪咪沉沉睡去。
  
  半夜,我突然驚醒,好像是做了噩夢。
  可夢見了什麼,我又說不清楚。
  黑暗中,我坐起來,抓起枕巾把身上的汗水擦乾。
  到底夢見了什麼呢?
  對了,好像與單勃有關!
  我打開床頭燈,單勃依然睡的很沉。
  單勃,她不會是一直在騙我吧?
  她每次都拿外婆做借口,可我卻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外婆。
  雖然上次差點衝撞了她老人家。多虧我先抓了單勃小姨的咪咪才沒有繼續往她老人家睡覺的房間裡摸,可就是那樣,我也沒有見到她呀?
  甚至連她說話的聲音都沒聽到。當時那麼大的動靜,她老人家竟然也沒醒?老年人睡覺不都是特別輕的嗎?
  這個外婆,會不會根本就不存在呢?
  想到這兒,我突然冒了一身的冷汗。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裹,別不是單勃和她所謂的小姨一起合夥騙我吧?
  我越想越怕,越想越心涼。
  怎麼辦,這所房子可是我後半生的保障了。萬一將來老的幹不動了,我還能把它租出去一間,那時候可就指望著它吃飯了。
  那,那,那該怎麼辦?
  我已經說把房子拿出來治病了!
  抓了會兒頭髮,我想出個主意。
  這樣吧,明天就對她說房產證還在洪歌手裡,沒法兒弄。
  那她要逼著我找洪歌要怎麼辦?
  如果她逼著我要,就說明她是想騙我!
  她剛開始還說不要,現在又逼著我要,肯定是想騙我的房子!要是那樣,就什麼也不用再說了。算我又傻了一回吧。
  好了,就看明天吧!明天我就用這個話探探她。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這所房子,一試便知。
  再次躺下的時候,我不敢挨單勃那麼近了。
  明天,謎底在明天就要揭開了。
  第二天一早,我先醒了。
  扭頭看看,單勃還睡的很沉。
  輕輕地側身下了床,我來到衛生間,開始洗漱。
  這一晚我睡的很差。
  刷著牙,我漸漸意識到,自己實際上更擔心的不是單勃要騙走我的房子,而是她其實並不喜歡我。說真的,我全心全意盼望單勃沒有騙我,我心甘情願把房子賣了給她外婆治病。我寧願失去房子,但我不願失去單勃。
  
  原來我竟然這麼喜歡單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又喜歡她什麼呢?她的青春活力,她的責任感和孝心,她的完美身材?還是她的大咪咪!
  我說不上來。
  可我知道,我現在非常愛她。尤其在感到她很有可能根本不屬於我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
  仔細想想也很奇怪。
  愛上一個人就像是和李尋歡決鬥。
  你永遠不知道李探花那把天下無雙的飛刀會從那兒發出來,可等你發現它的時候,它已經在你的咽喉。
  同樣,你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那個人的,等你發現的時候,你就已經愛的無法自拔。
  刷完牙,我下定了決心。
  賭一把!
  我決定不去用那句話試探單勃了!
  我寧願擁有眼前這肥皂泡似的的愛情,也不願平平淡淡活到老,變成個老的沒牙的孤零零變態死房東,沒有人來探視我,關注我的只有悔恨和即將來臨的死亡。
  我可以接受各種活法,就是不想再要平淡!
  Nnd,什麼tmd平平淡淡才是真!
  騙鬼去吧,我平淡了,你們好去爽?
  想的美!
  我看平平淡淡才是「鳥」還差不多,老子已經平淡夠了!
  老子前半生處處小心、步步留意、天天平淡,可也沒有落下什麼好來。出了一回漏子就掛了。操他姥姥的,好人當一輩子好人,犯一次事兒就成了壞人,就倒大霉。壞人幹一輩子壞事兒,爽了一輩子,最後幹了一件好事兒,嘿,他小子成好人了?怎麼好事兒都得讓混蛋佔全嘍啊!
  老子就算不去當壞人,至少老子不想再平淡了總不犯法吧?
  靠,就這麼著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說不定負負得正,還能搞出點好運氣來!
  
  
  看來,我真是徹底瘋了,在我這個年紀還奢談什麼愛情。
  恐怕現在年輕人都嫌這個詞兒酸了。
  不過,陳醋都是老的酸嗎!
  決定了!
  
  想清楚之後,我反而輕鬆多了。
  我準備只要信任,不要疑問。
  出了衛生間,我心情輕鬆地吹著口哨。順便做做我的獨門「金槍操」。做了一會,哎~(聲音驚喜!)我又回來了!「終結者四號」又回來了!
  我好像又能行了!
  哈哈,趁單勃還睡著,我去給她來個「夢中開花」!
  第二天一早,我先醒了。
  扭頭看看,單勃還睡的很沉。
  輕輕地側身下了床,我來到衛生間,開始洗漱。
  這一晚我睡的很差。
  刷著牙,我漸漸意識到,自己實際上更擔心的不是單勃要騙走我的房子,而是她其實並不喜歡我。說真的,我全心全意盼望單勃沒有騙我,我心甘情願把房子賣了給她外婆治病。我寧願失去房子,但我不願失去單勃。
  
  原來我竟然這麼喜歡單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又喜歡她什麼呢?她的青春活力,她的責任感和孝心,她的完美身材?還是她的大咪咪!
  我說不上來。
  可我知道,我現在非常愛她。尤其在感到她很有可能根本不屬於我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
  仔細想想也很奇怪。
  愛上一個人就像是和李尋歡決鬥。
  你永遠不知道李探花那把天下無雙的飛刀會從那兒發出來,可等你發現它的時候,它已經在你的咽喉。
  同樣,你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那個人的,等你發現的時候,你就已經愛的無法自拔。
  刷完牙,我下定了決心。
  賭一把!
  第二天一早,我先醒了。
  扭頭看看,單勃還睡的很沉。
  輕輕地側身下了床,我來到衛生間,開始洗漱。
  這一晚我睡的很差。
  刷著牙,我漸漸意識到,自己實際上更擔心的不是單勃要騙走我的房子,而是她其實並不喜歡我。說真的,我全心全意盼望單勃沒有騙我,我心甘情願把房子賣了給她外婆治病。我寧願失去房子,但我不願失去單勃。
  
  原來我竟然這麼喜歡單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又喜歡她什麼呢?她的青春活力,她的責任感和孝心,她的完美身材?還是她的大咪咪!
  我說不上來。
  可我知道,我現在非常愛她。尤其在感到她很有可能根本不屬於我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
  仔細想想也很奇怪。
  愛上一個人就像是和李尋歡決鬥。
  你永遠不知道李探花那把天下無雙的飛刀會從那兒發出來,可等你發現它的時候,它已經在你的咽喉。
  同樣,你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那個人的,等你發現的時候,你就已經愛的無法自拔。
  我輕手輕腳地扭開臥室門進去,本以為會看到玉體橫稱的美態,誰知卻發現她正在用手機接一個電話,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臉頰也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掛了電話,她有點癡呆地看著我,「小姨來電話,外婆她剛剛過去了。你陪我回去看看她吧!」
  接下來,我們兩個胡亂收拾下行裝,匆匆打車到了高速路口。去單勃外婆家那個縣城的客運車很多,在高速路進口攔車是最方便的。走高速,到那兒去也就兩個多小時。
  路上單勃一直沒有哭,偶爾還向我介紹介紹路邊的河叫什麼名字,遠處的土山有什麼傳說等等。剩下的時間就直愣愣地扭頭看著車窗外飛速後退的路面。
  我拉拉她的袖子,她回頭朝我笑笑,笑容僵硬而神經質。
  「沒事兒的,我在這兒呢!」我攬住她的肩膀,心疼地安慰她。
  「沒事兒,呵,我知道,沒事兒。有時候,外婆想我了,就叫打電話說她有病了。然後,我跑回去,你猜,你猜怎麼著,你猜,你猜嗎!她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她就是想我了。啊呵,呵,呵,咳,咳,咳,咳……」
  她最後的乾笑聲變成劇烈的咳嗽,咳得眼淚橫流。我趕忙給她拍後背,「……這回她可太過分了,玩笑不是這樣開的!我回去非和她算帳不可。」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也許,只有時間才能沖淡最深的傷痛吧。
  現在我能做的,就只有給她提供一個可依靠的肩膀了。
  
  趕到醫院門口,單勃一路小跑著往住院部三樓的心內病房跑。我緊緊在後邊跟著,既很擔心她,又暗地很慚愧。(作者:每天都要快樂;天涯社區首發)
  唉,在她最需要關懷的時候,我竟然在心裡懷疑了她!
  我偷偷地擂了自己幾拳。
  我真混蛋!
  還好,我沒有去真的試探單勃。
  那我就更加無地自容了。
  
  到了七病室門口,單勃反而不敢進去了。我懂那種感覺:好像不進去,那個親人就沒有死,如果進去了,那個事實就真的來了。
  站了一會兒,單勃非常小心地開門進去了。
  我跟著她走在後面。
  然後,我們兩個傻眼了。
  沒有看到什麼肅穆、哀傷的場面,卻看到兩個拖著鼻涕的小屁孩兒正在靠窗的一張空床上打著玩兒。
  這個病房總共有三張床、三個小斗桌、三把油漆磨光的木頭靠背椅、兩個銹跡斑斑的將近兩米長的大號氧氣鋼瓶。病房裡的地面比大廳乾淨,牆壁比廁所幹淨,只有少許的斑點血跡、痰塊兒和蒼蠅屎,不過好像都是陳年的,沾的很結實的樣子,比牆上起皮的白塗料絕對貼的牢靠。
  另外兩張床上各躺了一個老人。一個是位胖大老太太,有四層下巴,幾乎要把床壓垮;一個是位瘦小乾枯的小老太太,半躺在床上,好像是裝在禮品盒裡的一截老山參。這兩個病人有氣無力的躺著。給他們陪床的婦女彼此倒聊得熱鬧三光。
  兩個小孩兒也不知道是她們誰的,這會兒又開始玩兒摔跤了,「我當爹,你當媽!開始!」大點兒的男孩兒騎在小丫頭身上,上下甩著自己的屁股。
  「你給我死下來!」胖老太的陪床大嬸兒起身過去,揪住男孩兒的耳朵把他拽下來。
  看單勃的表情,好像是自己到了火星。
  找錯門了?沒錯,這是七病房啊,那張空床就是14床呀!
  我上前一步,「大姐,14床的病人呢?」
  這個穿著黑布棉坎肩兒的大嬸兒扭頭看看我,「拉家去了!」
  哈哈,難道真是好了,真是和單勃開玩笑!
  我驚喜地問,「她出院了?」
  大嬸兒惱怒地瞪我一眼,「拉到太平家(間)去了!」
  一回頭,發現單勃已經攤在地上,哭的沒了形。
  
  十分鐘後,我扶著單勃找到了那個縮在醫院角落的太平間。
  所謂的太平間,實際上就是靠近醫院後門的一個獨立小院子。破爛的磚牆,裡面一大間水泥頂的平房,門尚好,窗戶很小,玻璃全用三合板代替。那個小院裡已經黑壓壓蹲了一地人。看穿戴都像是農村的,單勃的小姨站在院門口,身後站著一個頭髮粗硬的中年人,神態靦腆、謙卑,估計是單勃的姨夫。
  小姨一看見單勃,馬上哭著過來,兩個人哭成一團,「今天早上走的,你婆沒受罪!……」她姨夫帶我走到一邊兒,示意我和他一塊兒蹲下,然後又遞了根紙煙給我,低沉、沙啞的嗓音中帶著點感慨,「老婆兒可爭氣!」
  我有點不太理解「爭氣」這個詞用在這兒是什麼意思。
  她姨夫狠狠地吸了口煙,「老婆兒爭氣啊,走得及時!再拖兩天就得賣房子了。只要一進去——」他指指那座病房大樓,「不脫層皮出不來。」然後,他壓低聲音對我說,「可別跟姣姣說,老婆兒原來還自己藏過二十多片安眠藥。她有點失眠,大夫給她開的有安眠藥。誰知道老婆兒自己又偷偷藏了不少。幸虧被她姨發現了。這都沒敢跟姣姣說。唉,這老婆兒,好人啊!其實平常已經夠爭氣了,啥貴藥都不讓用,啥便宜挑啥,……」
  那一天,蹲在那一小片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我瞭解到了另一種方式的「爭氣」!
  雖然,這種方式的「爭氣」讓我覺得有點憋氣。
  可是,那個頭髮硬、亂、牙齒黃、長的漢子說起這個詞的時候,卻帶出了些許悲壯。只是,他自己絲毫沒有覺察罷了。

  這個外表毫不起眼的樸實男子在我面前表露出含著悲傷的慶幸:人雖然
「亡」了一個,還好,家沒有「破」。這都要歸功於那個「及時」死去的「老婆兒」的「爭氣」。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的這種慶幸。
  也許,這慶幸本身就是一個無法回答的難題。
  
  我沒有準備在那個小縣城長待,第二天還要上班,並且,這後續的事情也太龐雜了。
  單勃姨夫說,「現在實行火葬,但老家裡的人要求土葬。」相對那些農村來的親戚,單勃的姨夫就是城裡人,「老家的親戚好攀比,你伺候的再好,治病的時候花錢再多,他們都不管!可要你沒把老婆兒埋好,那你就不孝順了!那些遠房親戚,老婆兒有病的時候基本不露臉兒,人一死,好,全冒出來了。淨都是掛著老婆兒在村裡的老房子……」
  她姨夫不知為什麼把我當成近人,可能我們兩個都是「女婿」的緣故吧。單勃老家的人很有意思,把我稱作為「姣姣家的」,把單勃姨夫稱為「春蘭家的」。
  這種七姑八大姨的事情我最頭疼,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姨夫,只好無比認同地盯住她姨夫鼻尖與兩個內眼角所構成的三角區,頻頻恰當地發出疑問、讚歎、憤慨、鄙夷的「嗯?」「呦!」「嘿!」「嘖!」等語氣助詞。讓她姨夫把多日積存的苦水暢快地朝我倒了個乾乾淨淨。
  最後,他拍著我的肩膀,「兄弟,你真有水平,到底是大城市人,見識就是不一樣!」
  呵呵,我什麼也沒有說啊?
  不過,我也知道,她姨夫實際上是個大好人。聽單勃說,他伺候「老婆兒」的時候就像親生兒子一樣盡心。嘴是稍微有點碎,這不算毛病。
  
  把老太太的屍體送進火葬場的冷庫排上隊,我們這些人都回到她小姨那兒。火化也是有順序的,有權有勢的人才能隨到隨燒。
  以後的事情還多著呢,現在城市裡規定火葬,在鄉里得土葬。那怎麼辦?只有先把人火葬,然後再把骨灰盒放進棺材裡土葬。
  他們那兒就是這麼「喪事新辦」的。靈棚、戲班、響器,等等,啥也不能少。
  下午走的時候,我先和單勃告別,讓她自己多多保重。單勃紅著眼點點頭,已經哭得沒有多少淚水。
  然後,我把「春蘭家的」拉到一邊,「這是四千三百塊錢,別嫌少。把咱姥的事兒辦好!你們自己也吃好,把身體弄好。姣姣也交給你跟小姨了。我得先回去上班。」
  她姨夫沒有推辭,伸出兩隻大巴掌把錢和我的手緊緊捏在一起,「兄弟!哎呀,哎呀,兄弟!你真是我的好侄兒啊!」
  他力道驚人,幾乎把我的手骨捏碎,也使那疊嶄新的人民幣在我的掌心勒出兩條非常明顯的紅印子,兩天後才徹底消退。
  這握手,是溫暖的。
  
  回到家,越發覺得自己不知道要比他們幸福多少倍。
  
  星期一下午,我收工的時候從兒子學校旁邊經過。
  心一動,我就在學校門口等他,基本就是放學的時間了。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見兒子。
  我的兒子最帥嗎!
  「跳跳!」我向他揮手。
  兒子歪著頭走過來,「有事兒嗎?」
  我心裡一涼,強笑笑,「沒事兒!就想看看你,那我走了!」
  唉,什麼也不用說了。
  「唔,拜拜老爸!」兒子隨意地衝我擺了擺手。
  我驚喜地轉回身來,「跳跳,你喊我什麼?」
  兒子莫名其妙,「老爸呀,那你想我喊你什麼?大哥?」
  我激動地摟住他親了一口,「叫老爸好!」
  他紅著臉使勁兒擦擦我親的地方,「老爸,羞死人了。我可不是同性戀!」
  操,這個混蛋小子,腦子裡都裝些什麼嗎!
  雖然如此,我還是很欣喜,放開胳膊,我摸摸他的腦袋,「你不是有新爸爸了嗎,怎麼還認我這個笨爸爸!」(作者:每天都要快樂;天涯社區-首發)
  兒子撇了我一眼,「我又不是他的蝌蚪變的,為什麼要喊他爸爸。」
  再暈一次!
  「那你喜歡他嗎?」
  「喜歡,當然喜歡!老爸,他可比你有意思多了!球打的可棒了,人又黑,我叫他喬丹!」
  操,那小子給喬丹提鞋都不配!
  我又無話可說了。
  「老爸?」
  「嗯?」
  「別沒精打采的,離婚嗎?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不還是我爸!我不還是你兒子?趕快再找一個不就得了。不過,我們秦老師那樣的老處女可不能找,你頂不住!你要是再找個後媽我就爽了。嘿嘿,過年能弄四個大紅包!
  其實你和我媽也不合適,要早知道,你們結婚我頭一個不同意!」
  我的頭又開始大了。
  「跳跳!」
  那邊又有個人在喊我兒子了。
  扭頭一看,是個瘦高個子的黑臉老青年,剛從一輛黑色別克裡出來。
  「yes,喬丹!」跳跳從我身邊跳開,晃著背後的大書包朝別克跑去,邊跑回頭朝我喊,「老爸,回頭你有空來看看奔奔,它好像有點想你!」
  奔奔就是早先家裡的那條臘腸犬,平常我喂的次數稍微多點。出事兒那天晚上它被兒子帶到他姥姥家去了。從那以後我就沒再見到過它。
  奔奔是條狗,它想我了。
  洪歌呢?
  
  那個黑臉老青年看來就是豆腐乾了,這小子穿上衣服還不太好認,已經恢復了?
  我看看他。
  他紅著臉,尷尬地衝我笑笑。
  兒子扒著車門扭頭朝我大喊,「爸,我媽在車裡,你要不要見她?」

  見她?
  不見!
  我搖搖頭,沖兒子揮揮手,騎上帶著六個空水桶的自行車,穿著連身工作服,沿著不太平整的水泥路,「空嚨哐啷」地匆匆遠去了。
  有點像是逃跑。
  回到摩的那兒交了班兒,正要回家,摩的開口了。
  「老胡,我現在有點滿足不了那口子了,你說咋辦?吃點啥藥?」
  摩的和我無話不談,他也知道我在那方面有點小研究。
  「呵呵,吃藥?那不是根本,我給你說個法子,保你管用!」
  他一聽就興奮了,「靠,還是哥們兒好!走吃燒烤去!」
  他非要請我去吃燒烤。
  當然了,絕對不是什麼匈牙利式燒烤,而是路邊小攤兒,一人四十支烤羊肉串兒,幾扎啤酒,圍著小矮桌子一坐,正適合兄弟們聊天兒。
  我們邊吃邊聊,「老弟,這個事情不能著急,有時候你越急,它越不『出汗』!」
  摩的一拍大腿,「哥哥,我可不光是急,我還怕——」
  「怕不夠堅強是吧?嘿嘿,你怕啥還就來啥,對吧!」
  「沒錯兒,你咋知道呢!」
  我微微一笑,「首先,你要讓大腦袋認識到,小腦袋偶爾一次不聽話,是很正常的。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嗎!不要過分擔心,也不要過度自責!」
  「可我已經這樣了。現在我就怕到晚上,怕我關鍵時候又不行了。要不這一段我咋老晚上出去喝酒呢,喝到半夜我才回去,回去就睡覺。省得麻煩。
  你說,那次護士那一刀把,是不是真把我敲出毛病了?」
  「狗屁,要真有毛病,你還能有孩子?那孩子一看就是你的種,你該不會連這都懷疑吧。」
  「嘿嘿,那倒沒有。那你說我該咋弄?」
  「咋弄,挺起大槍往裡弄!」
  他哭喪著臉,「哥,你就別賣關子了,要能挺起來我就不找你了?」
  我不再逗他,「跟你說吧。我教你這招就叫做『致之死地而後生』!保你管用!」
  他一聽,激動地要給我作揖,「我的好哥哥,你就快說吧!」
  我拍拍他肩膀,「我可聲明了,不許打岔,只許照辦!沒效果你來找我!」
  他伸手在自己的嘴上來了個拉拉鏈狀,然後抿著嘴嗚哩嗚啦地說,「不說了!」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開始「指點」他,「你第一怕自己萎了;第二怕弟妹知道了看不起你,對不!」
  他使勁兒點點頭。
  「聽哥哥跟你說,萎也是一種病,和感冒、發燒一樣。就算真萎了,治不就完了。不用怕!弟妹連孩子都跟你生了,還怕你得病?如果她真的嫌你了,那說明這種人也要不得。你給我聽好。從今以後,第一,不要怕自己萎。你乾脆就當自己已經萎了。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了,你還怕什麼?
  第二,回去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告訴弟妹,取得她的理解和支持。待會兒我再教你點基本動作,有好處的。
  第三, 趕緊和你那個小情人斷了吧?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兒。」
  他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你,你咋雞巴知道我在外邊有了,我,我沒跟你說過呀?」
  「你看你這球腦袋瓜子,一個月換了倆髮型,騷的趕上小公雞了,不是發春是啥?外邊搞多了,回家體力不夠,心裡頭再有點愧,能搞得成才算你神仙哩!
  兄弟,聽我說,你有愧,就說明你和弟妹感情還不錯。孩子都那麼大了,別太花心了。好好過日子吧……」
  最後我又給他說了幾式「金槍功」的基本樁法,「練個幾天就有效果!要是還沒效果,回頭我給你找個高人,親自上床指導。」
  這個高人我指的是「罵死他爺」。她無論從理論還是實踐上,應該都比我強。有一段沒和她聯繫,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摩的很高興,「高人?我看老哥你就是個高人!連那事兒都給我猜出來了!」
  吃飽喝足,我們倆各騎了一輛自行車慢慢往回溜躂,出了前面的胡同口就該分道揚鑣了。
  摩的突然呵呵笑起來,「你瞧那老太太,樂死人了!」
  我往遠處一瞅,看見一個老太太坐在香蕉皮前邊破口大罵。
  騎到那個老太太跟前,我下了車,趕緊先去扶那個老太太。
  「能站起來嗎?不然給你家裡打個電話?」
   「彭」,那個坐在地上的老太太一把將我死死拽住,「好小子,撞死我了你,你不能走!」
  我慌了,趕快回頭看摩的,「他可以作證,不是我撞的,是你自己摔的!」
  「你們倆是一夥兒的,我要報警!給我兒子打電話!」
  胡同裡只有我們三個人。
  完蛋了,被訛上了。
  我急的渾身冒汗。
  摩的呵呵一笑,「nnd,訛到老子頭上了。」說著,走過來一腳把那個老太太踹翻,然後,蹬上自行車就跑,「愣什麼,快走!」
  我也跟著他一溜煙兒竄了。
  一起回到送水點上,他笑得不行,「你這小子,只有那方面聰明。其他方面可就太菜了。再多耗一會兒,被人一圍上,想走都走不了,要再往醫院一送,沒有五千塊脫不了身。」
  操,以後要想做點好事兒,還非得帶上四個以上目擊證人不可!
  現在這個社會不能光呼喚雷鋒,還得多請請雷公,劈死那幫昧良心的王八蛋!
  回到家,我還有點驚魂未定。
  平靜了一會兒,我給「罵死他爺」打了個電話。先預約一下,萬一摩的還搞不定,就真得讓她指導一下了。今天,可多虧摩的了。
  電話通了,「罵死他爺」一聽是我,不等我說明來意,先興奮地喊了起來,「老虎,你知道嗎?老莊被踢出去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道真是老天有眼?
  「快說說怎麼回事兒?」
  「要說吧,老莊這人作為領導是有點混蛋!不過,作為一個顧客,他還是不錯的,基本不賴帳,還喜歡搞個小情調。逢年過節還送個小 present。他也算是我一個穩定收入來源。你知道的,我是按鐘點收費,他為了在別人面前顯得很威猛,明明十分鐘就結束戰鬥了,可他非要在我床上耗兩個半小時才行!真是珍惜名譽如黃金一般的男人啊!」
  是啊,老莊的確稱得上:「視下屬如賤人,視上級如恩人,全心全意地把自己撲在小姐的身體上。」
  反正什麼東西最後都得公家買單,弄個發票就能報銷,何樂而不為?
  名譽多重要啊?
  老莊這人我瞭解,一向「假」、「大」、「空」慣了,什麼工作都要吹出去好幾倍才往上報。他怎麼可以不威猛呢?他怎麼能不持久呢?
  一定得在裡面多耗幾個鐘點,非要讓別人佩服死我老莊才行!
  有時候我就琢磨,要是我過去悄悄對老莊說,「老莊,聽說你老婆很不性感,搞起來肯定一點都不爽!」他會不會馬上把老婆叫過來,「你搞搞試試嗎?絕對爽!要多緊有多緊,要多彈有多彈!」事後,以防萬一,防止我不小心洩漏出他老婆不夠刺激的言論,說不定他還會偷偷塞給我幾萬塊錢的封口費。
  「小胡,記住,我老莊的老婆,爽!哦噎!」
  我正在胡思亂想,「罵死他爺」急了,「哎,你怎麼不說話了!樂傻了?」
  「呵呵,是挺高興。不過,你怎麼聽起來不是很爽啊?咋啦,你還那麼留戀老莊?」
  「鳥走洞涼,我留戀個屁!雖然他有時候喜歡用他的「黑毛」牙刷幫我刷牙,但我覺得老莊還是有點優點的,惋惜一下罷了。」
  「那我們科現在誰當頭兒!」
  「老鄭唄,你們的鄭副主任終於被扶正了。現在他笑的都快得腦溢血了。這小子把老莊拱下去,可他還不如老莊。老鄭估計是吃回扣吃慣了,到我這兒也非要扣回去兩百才甘心。其實吧,他實際給的錢要算下來不比老莊少,可就是讓人覺得窩心。不爽的很!老莊和我搞是只顧自己爽沒錯;可他也不像老鄭,非逼著我也喊爽才行。就你們老鄭那個小棒棒,跟紙牙籤兒似的,一頭紮下去都探不到邊兒,好像是在大海裡面學游泳,我爽個屁爽!但每次我還得裝著到了高潮才行。 Pathetic!你說,我該怎麼辦?」
  「下回,你讓他戴上只半寸厚的套套再做,估計粗度就差不多夠了。硬度嗎?實在不行,先讓他戴上套套過過油,油炸一下,也能變硬的!口感大概也不賴!」
  「罵死他爺」笑得喘不過來氣,「哈哈哈哈哈,還是和你說話最有意思,very funny!好久都沒這麼開心過了。」
  「那老鄭是怎麼把老莊給拱下去的。老莊搞關係的本事可牛的很啊?」
  「本事牛也頂不住運氣差!」
  「怎麼講?」
  「今年你們單位新換了個大頭頭。可大頭頭剛一上來緊接著就出了兩件大事兒:先是特大事故,被全國通報批評;後來假帳又被審計局給盯上了。大頭頭氣懵了,天天開會找原因、查漏洞。最後,老鄭耍了個陰招兒,悄悄告訴大頭頭,是老莊把他給沖了,說老莊命硬,克上級。還說,有些事兒就是老莊露出去的。」

  操,我頭一次聽說還有這種「克」法。
  「大頭頭也信?」
  「why not!為什麼不信?」
  「那你怎麼知道的?」
  「老鄭自己說得唄。人家現在可得意了。」
  「老莊呢?」
  「聽說被踢到到你們單位下面的一個什麼XXXX公司當老總!」
  呵呵,那個公司我知道,是個效益比較差的部門。
  可部門效益再差,頭兒們的效益永遠也差不了。
  要不誰還當頭兒。
  老莊從主任位置上下去了,可那小子現在當上老總,是大老闆了!
  看來人家的後台也不軟哪。
  聽了這個消息,我不知道是該笑還是不該笑。
  奶奶的,管他咋的,你小子也從那個大樓裡出來了不是,那就得笑!
  以後我每天都要往老莊原來的辦公室打二十個電話,不為別的。就為多聽聽這小子已經不在那兒上班了!
  
  電話我當然沒有打。
  浪費的還是我的電話費,對老莊也沒有什麼影響,管他個球。
  
  第二天一上班,摩的見了我就眉開眼笑。
  「哥哥,你說的辦法還真靈!我昨晚回去就向老婆交代了。當然,那個小妖精的事兒可沒說。我就說現在不知咋的有點不行了。老婆一點兒都不怪我,還說是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做也沒關係,反正她現在也沒啥興致。這老婆,多好!多體貼人兒啊!
  你說怪不怪,我把那事兒一說出口,就覺得好像脫了幾層皮袍子,立刻輕鬆多了。後來老婆又穿著睡衣給我按摩,我眼瞅著,不知咋搞的就行了,一直幹到二半夜!」
  聊了一會兒,活兒來了,我得走了。
  胡哥叫住我,很認真地說,「謝謝你兄弟,我也替弟妹,替孩子,謝謝你!」
  我點頭笑笑,什麼也沒有說。(作者「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以後的幾天比較平淡,可我的焦慮卻逐漸開始增長。
  老莊下來了,可人家成老闆了,好像比原來更牛!
  單勃沒有騙我,是個好姑娘。
  洪歌原來也沒有騙我,也是個好姑娘,可洪歌最後不還是離開我了?
  單勃呢?
  她將來會怎麼樣呢?
  我要一直這樣子下去,單勃能跟我長遠嗎?
  沒有物質基礎的愛情就像插在空氣裡的鮮花,很快就要凋謝的。
  「鮮花插在牛糞上!」雖然不好聽,可是對鮮花卻最實惠,牛糞多有營養啊,要是充滿了銅臭氣的牛糞就更有營養了!
  但我現在就像是一坨塑料牛糞,有牛糞的噁心樣子,卻沒有人家的營養價值。
  天哪,我該怎麼辦?

  幾天又過去了。
  還不等我想出個頭緒,單勃發來一條短信,「今晚七點到,我去你那兒!老虎,我愛你!」
  唉,生活就是這樣,它永遠不會等你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才開始出牌!
  它總習慣於打你個措手不及。
  操,事兒大事兒小,過了就了!
  闖吧!
  有對兒不嫌小,說不定還能把大王給它捅下來。
  也只能這樣了。
  我有對兒嗎?
  Nnd,不還有一對兒12嗎?
  
  我是實在想不出今後到底該怎樣和單勃想處才好了,更不敢想我們將來的命運會如何。
  吃完午飯,我邊為這事兒煩心邊回到「水點兒」還桶、取水。
  摩的見了我就笑,這一段他見了我總是樂,跟以前沒經過夫妻生活的傻小子似的。
  「兄弟,咋了,昨晚又搞到二半夜?」
  「不是,有人電話點你出台!」摩的笑嘻嘻地說。
  嘿嘿,我又不坐台,我哪有那身段兒啊?
  靠,不是「罵死他爺」跟我開玩笑吧?
  估計是她!
  索性也搞笑一把。
  我瞇起一隻眼睛,故作性感地舔了下自己的上嘴唇,「哦噎,哥哥我寶刀不老吧?上回才親她一次就離不開我了!兄弟,要不要我教教你『口技』?哥哥嘴上的功夫也很驚人哪!」
  摩的驚恐萬狀地瞪著我,看樣子似乎想吐,「不不不不,我不學?」
  我呸,不學就不學,也不用那麼誇張嗎?
  「喂,到底是誰打電話,是個叫『罵死他爺』的女人嗎?」
  摩的有點反應過來了,「那兒啊?是XXX大的夏教授,他點名要小胡給他送水。這兒可就你一個姓胡的。」(天涯社區首發,「每天都要快樂」原創)
  我激靈打個冷戰,難怪摩的那幅表情,難道他以為我和夏教授——?
  哦~~~~~汗!
  「呵呵,哥,你的口技很厲害嗎?」摩的嬉皮笑臉地拿我開涮。
  「去去,我幹活兒了!」
  我趕快帶上水「開拔」,摩的還不肯放過我,追到門口拿腔捏調地喊,「哥,早點回來教人家口教嗎?」
  此言一出,半天街的人都掉頭看他。
  這小子吱溜就縮回去了。
  嘿,嘴巴不利落就別學人說繞口令,這回傻眼了吧?
  快騎到學校家屬院門口的時候,手機響了,單勃提前到了?
  我馬上興奮起來,掏出來一看,摩的的號,幸虧我先看了一眼,不然待會兒我對著電話「啵」地一口,這小子又要抓狂了。
  「啥事兒?」
  「哥,你走那麼急,有個事兒都忘記告訴你了。華新大廈七樓的活兒以後你送吧?別人搞不定,前天送水的兄弟又被罵回來了。那幫孫子,忒難伺候!你手腳輕,辛苦你了!拜託拜託!」
  「沒問題!怎麼樣?剛才被人當變態了吧?傻了吧你?……」
  
  又來到19號樓三單元10號的門前,我輕輕按了一下門鈴。
  門鈴只能按一下,尤其在知識分子家門前。他們的外國規矩多,有點搞不清自己到底生活在那兒。
  出乎我的意料,這回門鈴響的清澈悅耳,全無上次半死不活的拖拉狀,看來電池是新換過的。
  門開了,夏教授容光煥發,盛裝出現在我面前。他穿著雪白的硬領襯衣,戴黑色領結,深藍色的西服整潔挺刮,下巴剃的幹幹靜靜,頭髮像是新理過的,雪白的短髮齊唰唰一絲不亂,皮鞋也亮的能照出人影兒來。
  呵呵,這老頭兒是不是遇到第二春了?
  準備讓夕陽再紅一把?
  好,應該這樣!
  「哎呦,夏教授,您出去啊?」
  「呵呵,不出去!」
  我有點兒奇怪,但沒再吱聲,知識分子道道兒多,不能多問,那不禮貌。
  換完了水,夏教授把水票給我,然後自己進了裡屋。
  四下打量,這家裡好像也收拾過了,顯得很素淨。
  我沒有著急走,他好不容易見著個活人,多陪他聊一回兒吧。
  但我也沒有立刻坐下,人家不說請坐,貿然坐下了也不妥當。
  哦,我想明白了,向我請教泡妞秘訣來了!
  不像!
  他又不是摩的。
  「坐,坐!」他從裡屋出來,看我仍然站著,連忙讓座,「到我這兒你還客氣啥!」
  「呵呵,您可是大知識分子,我一個送水的——」
  「打住,我可是拿你當朋友!廢話都收起來。從我退休以後,就你跟我正經坐在一起好好地說了一個小時的話!就沖這一點兒,你這個小朋友,可交!」
  我不再客氣,一屁股做到沙發上,逗笑地喊道,「好,我這個小朋友就不客氣了!老夏!有什麼好茶,快泡它兩大碗來!」
  夏教授果然樂了,「這就對啦!你要茶還真要對了,那兒有我上周新買回來的碧蘿春,等水開了咱們嘗嘗。呶,這是我珍藏多年的茶具,今兒喝茶就用它了!咱們不用一次性的杯子!
  現在這個社會,最氾濫的就是一次性用品!鬧得連感情、誠信、甚至人性都成了一次性的消費品了!
  唉,這個一次性啊!
  今兒,我是招待朋友,用的茶具是我珍藏三十九年的墨竹淡青花,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只有淡如水的東西才能歷久彌新,過多久都不會變味兒啊!」
  夏教授說到最後,感慨萬千。
  我也使勁兒點點頭,心裡由衷讚歎。
  真佩服他,總是能說出我最想說而又說不出來的話。
  「夏老師,您今兒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兒啊!跟我說說!」我真心希望他能遇到一些值得他高興的好事兒。
  夏教授沒有阻止我喊他老師,好像還很喜歡這個稱呼,「這個嗎,待會兒再跟你說!」
  「那,我不會耽誤您的事兒吧?」
  「不~會!」他使勁兒一擺手。
  說話間,他過去把飲水機的電源開關打開,讓水燒上,「說吧,你現在有什麼煩心事兒!我看你的臉色可不對!跟老哥哥說說,別光聽我發牢騷了,也讓我這老廢物幫你出點兒主意吧?」
  嘿嘿,真是想瞌睡就送來個枕頭!
  我現在正為和單勃的事兒焦心呢?
  對,問問他,教授的腦子肯定和一般人不一樣!說不定還真能想出點兒好主意呢?再說,我和單勃的事情也的確該告一段落了。但是,到底以那種方式結束這個段落比較好?我得好好請教一下夏老師了才行。
  也許,單勃和我從此就有了一個美好的未來呢?
  也許吧。
  但願如此!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


  我簡要地把前前後後的事情跟夏老師講了一遍,又把我對單勃的焦慮也說了出來。
  夏老師只是聽著,偶爾點點頭,但一直沒有打斷過我。
  等我說完了,他把一杯泡好的碧螺春送到我的手裡,「先喝口茶,然後我們再聊。」
  一口氣把自己鬱積已久的東西都傾吐出來,我覺得暢快多了。
  接過茶杯之後,我竟有一種莫名的輕鬆。
  
  我捧著暖暖的茶,信賴地看著他,等他給我答案。
  夏教授笑了,「先喝著,水溫現在正好。」
  我低頭看看,原先一小團兒一小團兒的茶葉現在已經舒展開來,灑脫地臥在杯底。輕呷了一口,有種說不出的清新和溫暖湧上來,搞不清楚是因為這茶還是因為夏老師。
  
  「你很想讓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告訴你怎樣脫離困境,是吧?」
  我使勁兒點點頭。
  夏老師意味深遠地看著我,「很可惜,我沒這個本事!」
  極度的失望像飢餓一樣抓住了我。
  「哈哈哈哈!」他看到我的反應,竟然大笑起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事兒誰幫的了你啊!」
  萬萬想不到夏教授竟會說出這種話。
  我已經不僅是憤怒,而且還感到後悔和傷心。
  我後悔把自己的靈魂揪出來涼在太陽底下供人賞玩,傷心自己又失去了一個好朋友。
  人,又少了一個!
  但是,我沒有發作,只輕輕地把茶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站起來衝他微微欠身,「XX純水,服務完畢,再見!」
  「哈哈哈哈哈,坐下坐下!快坐下!骨勇之人快請坐!」夏教授笑的更開心了。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對不起,對不起!跟你開個玩笑,瞧你臉白的,別生氣啦,聽我慢慢給你解釋!」
  夏老師親自過來把我按在沙發上,「你看,你明明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作了嗎!還來問我幹什麼?」他故作嗔怪地問我。
  我更糊塗了。
  「你覺得自己一個送水工卻要和白領美女好,在外人眼裡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吧?」
  「是。」
  「你不知道該怎麼辦?」
  「對啊!」
  「不對,你知道!你要是真不知道,我說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為什麼還生氣?你要是同意那種看法,你應該高興才對啊?英雄所見略同嗎。放棄單勃,當個英雄!多簡單啊!
  可你卻很生氣,說明你心裡根本不同意那種觀點,你根本不想放棄單勃!
  你都有主意了,怎麼還來問我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其實,你要的不是我的看法!你要的只是我的鼓勵!你要從我嘴裡聽到鼓勵你去和單勃好的話!光你自己那樣想,還不足以讓你那麼作!就算你也覺得自己是只癩蛤蟆,可你心裡還是想吃天鵝肉,對不?」(「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我驟然一驚,有些驚恐地看著夏教授。
  他,他,他這個人怎麼能鑽進人家的心裡去呢!
  他說的太對了。
  要是我真想和單勃分手,直接分就好了。
  我之所以痛苦就是因為我不想失去單勃。而從外界條件上看,我又很難保的住單勃。我真正需要夏教授給我指出的,不是我要怎麼選擇,而是怎樣作才能保的住單勃!
  夏教授抬抬下巴,示意我繼續喝茶,「大家都認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異想天開。可癩蛤蟆為什麼就不能吃天鵝肉?誰規定的?癩蛤蟆就只准吃癩蛤蟆肉?那才叫變態呢!
  如果天鵝肉能吃,就算是只癩蛤蟆也有吃它的權利!
  但是,那只癩蛤蟆也要自己覺得有這個權利才行。」
  我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眼含喜色地看著他。
  夏老師滿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不過,光覺得自己有權利還不行!還得有吃得到的本事!你現在的根本問題就在於,你想吃,可你擔心自己沒那個本事。你是不光想曾經擁有,還想天長地久!因為你是真正地愛那個姑娘。你的焦慮,從根兒上講,是對自身生存能力懷疑!」
  我服了!
  「表面上看,你的懷疑有點像是對單勃的懷疑,懷疑她不能和你同甘共苦。但這不是根本!單勃還是單勃,如果你突然變得有錢,你還會不會這樣想?不對,這個假設不恰當。或者,你沒有錢,但你有掙錢的能力,你還會不會這樣想呢?你現在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掙錢的能力,不一定是掙大錢的能力,但至少掙的錢要夠你支撐一個家庭,至少要配得上單勃的生活水平。只靠送水肯定是不行的,那樣你們兩個的差距就太大了……」
  聽著聽著,我越來越專注,我覺得他真的說到了我的病根子上去了。
  「哪,您說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
  夏老師看著我,說得無比真誠,不帶一絲玩笑的味道。
  我愣住了。
  「嗨——!」夏老師長歎一聲。
  「你啊,總是想從我這兒找到現成的答案。你希望我最好是一個百寶囊,需要啥就能掏出來啥。可我,卻寧願送給你一個工具箱,需要什麼就自己造!
  你也算上過大學的,可你沒學到最根本的東西。
  這也不能怪你。
  『好好的爺們兒,都讓他們教壞了!』
  大學最根本的不是多看兩本書,多考幾次試,不是讓你遇見問題就四處去「找」答案;而是讓你學會自己分析問題,解決問題。
  我可以給你的答案!但那個答案是我認為最好的,未必就是最適合你的。
  你需要的不是一條魚,而是捕魚的方法。」
  我眼睛一亮,終於明白夏老師到底想教我些什麼東西了,「夏老師,我要捕魚的方法!」
  他滿意地點點頭,「你要學會從自己身上找答案,用自己的腦子想問題。要相信自己能行。不要迷信任何權威、高人,包括我在內。這才是真正的思想自由,獨立思考。
  就你現在的狀況來說吧。要想解決問題,要先看清楚自己的狀態。回去找一張紙,中間畫一條豎線,左邊寫你的缺點,右邊寫你的優點,這叫「知己」。
  接下來怎麼提升自己呢?記住,這和高考不一樣。高考複習是那一門差補那一門,這樣補習效果最好。你學的好的課,提高10分都很困難,可你學的差的課提高個20分也很輕鬆。但是,提升自己卻得用相反的技巧。
  我問你,什麼是百獸之王?」夏教授突然拋出一個莫名其妙地問題來。
  我一愣,還是回答了,「老虎?」(「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是老虎,可老虎為什麼能當百獸之王?不是因為它缺點很少,更不是因為它頭上有個『王』字,而是因為它的優點很突出!鼴鼠的本事比老虎多,貓是老虎的師傅,可還是老虎牛啊!招招松,不如一招精!
  你現在的出路就在於找到你的優點,把它做強,做大!
  以後,這個超出常人的優點就是你靠山,就是你的飯碗。
  此外,你還要瞭解現在社會上那個行業最能用上你自己的優點,最不在意你的缺點。就找那個行業去幹吧。這,叫「知彼」。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也只能給你指個方向,具體的還得你自己去作,自己去找!
  所以,我說我不知道答案。
  我的確不知道,我只知道大概的方法。真正的路你得自己去闖!」
  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終於明白夏老師想要傳授給我什麼了。
  「小胡,你現在知道了嗎?」夏老師眼含笑意地看著我。
  我會心一笑,「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我會知道的!」
  「哈哈哈哈,好!」夏老師鼓掌大笑,「好,好好好,好咳咳咳咳咳!」
  我慌忙要過去給他拍背,他擺手制止了我。
  咳嗽平息之後,夏老師好像很累,「小胡,再見了!」
  我慌忙起身,看來夏老師真的有事兒,不能再多耽擱人家了,「夏老師,太謝謝您了!咱們以後再聊!」
  夏老師也站起來,握住我的手,「小胡,你算是我人生的最後一個朋友!能對你有點用處,我這個廢人也無憾了!」
  我心裡一酸,連忙寬慰他,「夏老師,您還可以繼續搞搞研究啊!您——」
  夏老師慘然一笑,「我知道提升別人的方法,可是卻沒有辦法提升自己。不錯,提升是有方法的,但錯過了時機就很困難了。
  你還年輕,我卻已經老了!
  我的研究需要實驗室,需要儀器,需要大量的經費,這些東西我都得不到。誰讓我沒有混成院士,又當不上領導,還不是年輕的海龜。我現在也就到此為止了,我能做的已經做完,只等他們的認可和推廣了。知道嗎,我是萬事具備,只欠一死。我一死,他們的那些讚美之詞就會毫不吝惜地加到我的頭上。我的成果就會被推的高高的,廣泛傳播。說不定XXX大還會以我的名字搞個什麼狗屁獎學金!為什麼會這樣?很簡單,人們不會嫉妒死人!」
  我看著他,心裡無限同情,可又毫無辦法。
  「呵呵,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的好運已經來了!」夏老師突然對我一笑。
  我眉頭一舒,「快說說,我一進來就看出來你今天不一樣。到底什麼喜事兒啊!」
  「上次體檢,我查出來是肝癌。晚期。還有三四個月吧。」他平平靜靜地敘述著那個事實,好像在描述一個實驗過程。
  我腿一軟,險些坐到地上,「這,這這,怎麼可能!趕快化療啊!」
  「職業病,防護太差,接觸有毒藥品太多了,跟領導們提了多少次也沒用。現在已經錯過時機了,我也不想再折騰了。晚上的飛機票我已經訂好了。漓江。我要帶著她的骨灰一起去……」
  接下來,就是夏教授一直在勸我,好像得病的人是我,要死的人也是我。
  「小胡,還有個事情我要告誡你一下。不要報復老莊了。報復只會讓你受傷更深!」
  可是不報復他我怎能甘心,就是他們這種人把教授和我弄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小胡,那就再見吧,祝你好運!答應我,不許哭哦!」
  夏教授把我送到門口,再次用力地和我握手。
  我扔下空桶,緊緊和他擁抱,感覺要失去的,好像是自己的父親。
  騎出去老遠,回頭看看,夏教授還站在樓門口目送著我。下午的陽光在他的全身塗上一層亮彩,好像是來自天堂的顏色。
  「夏教授,一路平安!」我哽咽著喊了一聲,趕快轉過頭去。
  我沒有讓他看見我的淚水。
  
  在趕往華新大廈的路上,我淚流滿面。
  這麼一個優秀的人,一個如父兄一般的人,就要離我而去了。
  終於,我沒法騎自行車了。
  停下車子,我坐在馬路牙子上號啕大哭。
  路人從我旁邊匆匆而過,好像繞過山巖的溪水。
  悲傷,永遠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到了華新大廈七樓,我先套上鞋套,然後輕輕地敲了敲714的房門,沒人應。我慢慢地把虛掩的門推開,裡面是個大間,被隔成了不少小格子。靠北牆是一條走道,走道盡頭有台飲水機。
  就是那兒了。
  我扛著桶,近乎無聲地朝飲水機走過去。我的鞋是雙星的帆布鞋,原來是我鍛煉時穿的,現在成了我的工作鞋。
  我走得很慢,聽見走道左邊的一個套間裡面有人在詐唬,「我這個創意好極了!取名金屋別院,正好暗指它的功能:完整裝修,直接入住。最適合那些包二奶的人了!咱們把平面廣告往各大報紙上一弄,老爺們一看報紙,肯定就衝過來了!……」
  輕輕巧巧地換完了水,取走了放在飲水機旁邊小桌子上的水票,我提著空桶無精打采地低頭往回走,唉,希望夏教授能少受些罪吧!
  突然,右邊竄出一個人來,正和我撞了個滿懷。
  我踉蹌了幾步,那個人卻一屁股坐在地上,茶杯也摔在一邊,還好,是塑料的,沒碎。
  我正想去扶他起來,他已經在別人的笑聲中蹦起來了,「你他媽的想嚇死我,怎麼走路一點兒聲兒都沒有啊?」
  我抱歉地說,「公司說您這兒怕打擾,特意交代我輕點——」
  「操,那也不是讓你裝鬼嚇人啊!」這個聲音好像就是剛才在詐唬的那個,「知道嗎,我的項目三十萬呢!三十萬!你小子把我後邊的思路都給嚇斷了,你說怎麼賠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賠——」
  「對不起有個鳥用,你賠,你賠個屁!你們這種爛人懂什麼叫創意嗎?你個豬腦袋,就知道吃屎還差不多!就你那點兒層次,除了認識幾個狐朋狗友,見過幾個像我們這樣的金領!……」
  那小子越罵越上癮,我越聽怒火越往上撞。
  你罵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我的朋友!
  「撮住你的狗X嘴!」我怒喝一聲,臉色變得煞白。
  他呲著「瓜子牙」愣住了。
  他肯定沒想到我還敢回罵他,有點懵了,「你,你敢——」
  「敢你媽個頭啊!先把你牙縫裡的韭菜葉掏出來再張嘴吧!老子都替你丟人!」
  看熱鬧的人群中立刻有偷笑的。
  他自己也滿臉通紅,不敢把嘴張那麼大了,半抿著嘴用手點指著我,「你,你這個人——」
  「咋的?捏著半拉就想裝緊貨?死去吧你!我這個人咋啦,我這個人用痔瘡想出的點子都比你的狗雞巴創意強!還雞巴「金屋別院」哩?還雞巴讓老爺們衝過來?讓老爺們吐出來還差不多!」
  這小子看我怒髮衝冠、氣勢逼人,也不敢動手,只站在那兒嚷嚷,「叫保安,打110!」他身後有個長得挺像粱朝偉的男子示意周圍人先別動,「讓這位先生接著說!」
  操,老子有什麼不敢說的。
  那小子看他們自己人也不搭理他,只好親自來嚇唬我,「你等著啊,我——」
  「少他娘的唬人,老子強姦你奶奶的時候,你還不會自摸哩!老子蹲九處的時候,你小子還不敢曠課哩!」
  呵呵,這些增強氣勢的語句都是摩的傳授給我的。
  我並不想動手,只想罵他一頓撒撒肚子裡那股子悶氣。
  那麼好的一個教授,卻要一個人帶著愛妻的骨灰,在如畫的桂林山水之間,黯然走向死亡。這麼一個狗屁不通的鳥人卻能在著兒牛X哄哄地吵吵什麼創意!
  笑話!
  這叫什麼世道?
  那小子被我喝的氣勢一頓,眼神都有點散了。
  我把左嘴角朝左耳朵方向挑出去一點五公分,然後用右眼的眼白從那小子的褲襠往他的左額頭方向掃瞄了一遍。
  摩的管這叫「牛X二號」眼神兒,嚇唬沒見過世面的兔崽子足夠了。
  那小子果然身不由己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逼上去一步,「老子教你個乖!搞創意不懂心理學,那他媽還不如去撞牆!要讓老爺們掏錢,不摸透他們的想法中個鳥用。老子今天把話放到這兒,你這個創意要是能成功,老子以後爬著來給你們送水。
  Nnd,那幫老爺們是什麼人?他們是當著婊子還要比賽誰的牌坊上檔次的「典型性」王八蛋!
  操,金屋別院!你個蠢豬乾脆起名叫「二奶山莊」算了,要麼叫他媽的「受賄別墅」!那他nnd還直接點兒。
  還典故,典你媽個頭啊!你這狗創意,狗屎都不如!說狗創意都是侮辱狗!」
  我痛罵這小子一頓,紮著膀子,拎著空桶大步流星的走了。
  剩下那小子自己傻在那兒了。
  其他人竟有點面露喜色。
  尤其那個高個版粱朝偉,還邊聽邊點頭。
  出了華新大廈,我覺得出氣稍微通暢了些。
  好像我不但替自己出了口惡氣,也替夏教授出了口氣。
  但我還有點憤懣難消。
  站在大街上,我昂頭衝著這個城市灰濛濛的天空豎起中指,「我操!我操!我操操操!」
  
  收工的時候,我到了摩的那兒。
  投訴的電話也該過來了,摩的會不會把我開了呢?
  應該不會吧,那小子一向挺仗義的。
  
  沒想到,摩的一見我先把大拇指伸出來,「哥哥,你真牛!真替兄弟長面子!」
  我有點不懂。
  「咋了?」
  「華新大廈那邊兒打電話道過謙了。還是老總親自打的,說那個撞人的是他小舅子,剛剛什麼『愛摸B哎』畢業,牛X的不得了。仗著他當董事長的老姐,誰都不放在眼裡。誰都看他不順,又不好訓他。說你今天罵的很好!讓你別跟那小子一般見識。」
  我有點奇怪,靠,罵他一頓倒沒事了!
  看來,有時候太軟了是不行!
  那個粱朝偉估計就是老總,看來也是怕老婆的主兒,董事長都讓媳婦兒當了嗎!還用說?
  也算小爽一把。
  呵呵,晚上還有大爽呢!
  
  回到家,剛六點五十。
  先洗澡再說,單勃快要來了。
  洗到一半兒的時候,門鈴響了。
  我圍上浴巾迫不及待地光著腳衝出浴室去開門。
  天氣已經比較暖和了,但濕腳丫踩在地板上卻很涼很滑,幾乎把我摔成大劈叉,多虧我拚死拽住門把手才避免機頭再次血腫。 
  門,我已經打開了。
  是她,真的是她!
  單勃頭髮濕漉漉地站在我面前,沒有化妝,面頰卻紅潤的像暖霧浸潤了的桃子。原來,她不化妝的臉更清純、更秀麗。她穿的是黑色西服套裙,大開領上裝裡面是一件月白的小翻領襯衣。
  她的性感被籠罩在端莊之下,顯得有了一層障礙,但卻更加誘人。
  不過,我凝視的是她的眼睛。
  她也眼神同樣炙熱地看著我。
  一瞬間。
  我竟然不能自由呼吸,更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招呼她,「外面沒打傘吧?你下雨了!」
  她看著我無聲的笑了,輕輕地說,「今天車特別順,我先回家洗了澡。不請我進去嗎?」
  「好好好!」我慌忙請她進來。
  她沒來的時候,我在衛生間裡想像著:她來了之後我會怎樣一下子把她撲倒在客廳的地板上,然後大戰三百回合,運動六百餘次,這算是熱身。接下來,在全家各個地方開闢戰場:廚房、衛生間、壁櫥、衣櫃、陽台、吊櫃、洗衣機、健身器、沙發、電腦桌、人字梯、床頭櫃、電視機、搖椅等等,所有這些地方經歷過一遍之後,才是最後目的地,床!
  可真正見到了她,我竟然心跳的有些羞澀。
  在她身後關上了門,我有意識地把屁股稍微往後撅著,主要是不想讓她看到我新支起的「帳篷」。
  「彭」
  門關住了,但聲音有點怪,沒心思管那些了。我一定得找點兒話題過度一下才行,總不能直接大喊一聲,「安紅,我想和你睡覺」!
  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像剛開始談戀愛的小男生,竟然有些侷促起來。
  按說那次已經和單勃近乎成功地「親密接觸」過了,不應該這麼緊張。
  可此時和那次的心情卻不一樣。那次是一種賣油郎無意中獨佔花魁的狂喜;而這次,狂喜已經淡了不少,卻多了許多愛憐和思念。
  有時候,在送水的途中我會想起她:單勃現在怎麼樣了?她嬌弱的肩頭該扛著怎樣的悲哀啊?每想到這個,我都恨不得立刻停下來打個電話給她,讓她不要哭,不,或者讓她哭出來,不要憋壞了。
  可是,我又怕這樣反而勾起她的悲傷。
  於是,我只有熬到晚上給她發幾條輕鬆的短信。
  現在,她終於回來了。
  她離開我還不到兩周,我卻覺得好像有一個世紀。
  愛上一個人的確是件很痛苦的事。
  那好像是讓自己的心臟脫離身體漫遊,你無法繼續給它提供保護,卻能想像到它所遇到的種種危險。你雖然憂心忡忡,卻又無能為力。
  但是,這是一種幸福的痛苦。
  
  她向前走了幾步。
  我沒有跟上,趁機悄悄欣賞她的完美的背線。
  剛開始我認識她的時候,我覺得她充滿了性感。
  現在,我覺得她還洋溢著美,一種難以言說的、動人心魄的美。這種美就在她的舉手投足間很隨意的留露出來,促不及防地就能讓人心跳加速、如遭電擊。
  她在木地板上款款走著,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口上,讓我忘了走路,忘了說話。
  
  她發現我沒有跟上,回頭一笑,「你怎麼不來啊,老虎!」
  我的心臟一下子狂跳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愛你!」然後,我的臉一下熱的燙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崩出來這句話。
  靠,還真成純情小男生了?
  可是,我說的是真的。
  「我也愛你!」她轉過身來,認認真真地對我說道。
  我幸福得像要飄上雲端,竟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我的全部靈魂都相信,她說得肯定是真的!
  被人愛著的感覺,真——好!
  她面向我站著,慢慢仰起下巴,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邁開大步向她走去。
  只聽,一串「呲啦」、「吱溜」、「咕咚」、「哎呀」之後,我仰面朝天「真誠無比」地躺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單勃睜開眼睛,先是吃驚,接著噗哧笑出聲來。
  我的浴巾一角還夾在門縫裡,並且它脫離我的身體展開了,一頭在門上,一頭在地上。地板上有一個長長的變形濕腳印。我說剛才關門的聲音咋那麼奇怪,原來浴巾被夾住了一點兒。我向單勃走過去的時候就被這夾住的浴巾一扯,失去了平衡,腳下再一滑,就連翻帶滾地躺在了單勃的腳下。
  我整個人摔得像張滑出影集的照片,只有小兄弟昂首抬頭、得意洋洋。
  還好還好,我現在比原來更結實。不然別說做愛,明天連做工都做不成了。
  
  單勃把我扶起來,拿手指頭刮我的臉,「羞不羞,都這麼急?看你還做不做啊?」
  「當然做!輕傷不下火線!」
  我扶著她進了裡屋,共同倒在那張大床上。
  很快,單勃變得和我一樣「真誠」。
  
  原先幻想的千百種姿勢和花樣,我全都來不及發揮了。
  我只知道:
  現在,我愛上了她。
  我抱住了她。
  我進入了她。
  ……
  那種感覺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那麼溫暖,那麼放鬆,同時卻又那麼緊張和歡愉。
  我想,這才叫真正的 「做愛」。
  我想的是她,吻的是她,身體和心靈擁抱的都是她。我們的靈魂和肉體一起接觸、交融。好像某個詞人寫的,兩個泥人兒打破,一起融過,再做一個她,重塑一個我。
  根本無需什麼提高興奮的花樣了,輕觸一下她的纖腰我都覺得有種幸福的顫抖。同樣,在吻她嘴唇的時候,也能感到她陶醉的戰慄。
  「愛」的最高境界,原來不需要任何技巧。
  愛情,就是最好的春藥。
  戀人指尖的一絲觸摸真的能讓人心醉,讓人三月不知肉味。
  我擁著她,感受著她的溫暖和緊張,回應著她的熱情和歡暢。偶爾,我會睜開眼睛,看著她,同時撫摸著她,但還是覺得這不夠真實。
  這不會是夢吧?
  我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於是,我引著她到鏡子前面,看著鏡子與她相愛。
  她紅了臉,嬌喘著阻擋我,「這,太,羞人了。」
  我驟然更加勇猛。看著鏡中的自己和單勃,看著「我」的的確確和單勃「愛」的沒有距離,「愛」的無以復加。
  看著單勃嬌羞無比又飽含歡欣與信賴的神態,我沉醉了。
  「太美好了,請時間停住吧!」
  就讓它停留在這一刻!
  這有可能嗎?
  第二天早上,我醒了。
  還可以聞得到她的髮香,枕邊卻沒有了人,只留下昨夜的壓痕和幾莖幽柔的烏絲。
  我慌忙起身,內心狂亂無比,好像猛然間發現自己被拋棄在荒野。T
  光著腳,保持著昨夜的真誠,我跳下床,咕咕咚咚地往客廳裡跑,邊跑邊叫,「單勃,單勃,單勃!」
  我叫的急切而絕望。
  難道,太美好的時光真的就不能長久?
  
  「老虎,怎麼了?」
  天籟一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單勃挽著頭髮、紮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吃驚地看著我。
  我幾步走過去,緊緊地抱著她,久久不願鬆開,真想把自己溶進她的身體裡,再也不用分開。
  她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親愛的,怎麼了,作惡夢了?」
  「不是,我,我以為你走了。以為你和我那個以後就還了我的情,就走了,就——」我忍不住喜極而泣,沒出息極了。
  唉,真是越來越丟臉了。
  「傻瓜,我不光是為還你的情才來的。我來,是因為我愛你!記住了嗎?只要你不放我走,我是不會走的。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我安心了。
  「好了,早餐好了。去穿衣服吧。你的樣子羞死人了。」
  我使勁兒親她了一下,這才飛快地回去穿衣,洗漱。
  
  今天是週六,我頭一次無比厭惡自己的送水工作。週六對我而言還不算是週末。週日才是我的休息日。
  吃飯的時候,我感覺好多了。
  「電視上都是女孩在床上躺著,男的起來做飯。你咋不一樣?」
  「呵呵,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嗎?我媽那時候身體不好。我做了飯,她有力氣吃,就夠讓我高興了,從來沒有過奢望別的。」
  我怕她傷心,「我一吃飯就有力氣了,咱們再來?」
  「去你的!」她果然笑了。
  
  到了摩的那兒,一時沒活兒。我隨便拉個破凳子坐下,一會兒不停地晃自己的左腿,一會兒不停地晃自己的右腿。
  摩的從桌子後邊走過來,吸著鼻子繞著我走了一圈,「嘿,昨晚大干了吧?快,說說比分!」他興奮的不得了。
  我給他了屁股一巴掌,「敢拿你未來嫂子開玩笑?」
  「我說你今兒看著咋不一樣,滿臉冒紅光啊!」
  我笑笑,沒搭理他。
  「哥,我咋還覺得你有點掉魂兒啊?」摩的不逗了,問的很認真。
  我想了想,「兄弟,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你突然有了個好東西,就生怕它丟了,摔了,弄得提心吊膽的——」(『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摩的樂了,「哥,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你們這些知識人吧,總是想的太多。想恁多幹啥?命裡該你有一天,你就享受一天!命裡該你有兩天,你就爽兩天。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想死了也白搭。
  你們還愛搞個前景規劃啥的,有球用!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啥也不搞,不也挺爽?你計劃的再好,一個車禍,一場大病,就能把啥都毀了,不是白費勁兒嗎?
  哥,聽我的。
  那個女的估計是很不賴,要不你也不會這麼操心!
  但是,多操心可不如多操X!
  趁著現在她還是你的,可著勁兒讓她爽,也讓你自己爽。這不就完了?你還想個球毛啊!就算你們倆將來結婚了能咋樣,時間長了也得變成『左手摸右手,一點感覺都沒有』。趁著現在的熱乎勁兒,好好過日子吧。想那麼多幹嗎?
  少想,多干!
  記住兄弟的名言:『少操閒心,多操X,煩了你就深呼吸!』」
  「說得好!」
  我使勁兒擂了摩的一拳。
  摩的哎呀一聲,捂著胸口倒在桌子上,「哥,你咋恁狠哩!奶都被你捶出來了!」
  
  操,這小子的「操X說」還真絕了!
  我這不是瞎耽誤功夫嗎?
  得不到的時候憂愁,得到了還憂愁?
  真是犯賤!
  tmd,這不成了:操也憂,不操也憂,然則何時而樂也?
  摩的說得對。
  今朝有X今朝操!
  少想,多干!
  我只要好好享受現在的每一天,再努力把自己弄得好一點,單勃還有什麼理由離開我啊?呵呵,想我這麼好的老虎,這麼高的技術,那兒找去啊?
  在摩的的教導下,在無恥的「自我吹噓」中,我揭開了漫長工作的序幕。
  感覺還可以,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停止了無謂的擔心,我開始在送水的途中考慮我的將來。
  先列出我的缺點:
  有很多。
  膽小;缺乏魄力;缺乏領導才能;缺乏統籌能力;不善於和生人溝通;不夠狠;不夠果斷;有時候喜歡拖拉;有點不敢面對現實;骨子裡自尊心過強;太敏感;除非發怒,在談話中一般不敢堅持自己的觀點,哪怕明明知道自己是對的,生怕與別人爭執。
  實際上,我和別人談話的時候更關注我能否討好人家,而不是說話的內容。當然,和好朋友除外。
  有時候,我會習慣性地對一切有權勢的人採取奉承的態度,對一切穿制服的人員飽含敬意,包括十字路口揮小紅旗的交通協管員。而那些牛X人也好像一眼就能把我這種「面蛋」從人堆兒裡挑出來,總是對我格外生硬。
  唉,我真是一個失敗的馬屁精。
  靠,太傷自尊了!
  還是想想優點吧。
  優點:
  不多。
  在XJ上有非同一般的創造性;有同情心;善良;善於揣摩別人的心思;謙虛;踏實;可靠;謹慎。
  嗯?好像沒有了。
  唉~,怎麼都是些拿不出手的東西。
  雖說有些優點不錯吧?可你又搞不到證明材料。
  到那兒報名去參加一個全國統考的「忠誠可靠」水平測試呢?然後撈個六級證書,這也算個硬件兒吧?
  我現在缺的就是硬件兒。
  總不能辦個性生活咨詢熱線?
  專門指導人們操X?
  靠,還是好好琢磨琢磨再說吧。
  別讓人當「黃」給掃了!
  
  就這樣,史上最長的一個週六工作日,終於讓我熬過去了。
  哦噎,老虎要歸山嘍!
  
  回到家門口,我迫不及待地打開大門。
  但是,卻遲遲不敢往裡邁步。
  站在原地,我有點傻了。
  呵呵,和塑造的人有想像的地方,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只是,在生活中我肯定不好意思承認。^_^。
  各位好啊,新的來了!抽空寫,寫完了改,改完了就發了。
  ^_^,祝快樂啊!
  *********************************
  深褐色的硬木地板閃著亮光,好像剛剛打過蠟;酒櫃的隔架上多了些史奴比之類的小玩意兒;一個大紅色的長穗兒中國結掛在正對著大門的牆上;醬色的牛皮沙發上添了幾個方形絨毛座墊;……
  這所房子,在和我分別一天之後,竟然奇跡般的溫暖起來。
  現在看著,更像是一個家!
  看著這個家,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甜蜜。
  單勃,我的單勃!
  我正在猶豫是就這樣踩進去呢,還是脫了鞋子再進去。
  突然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洪歌從裡屋轉了出來。
  「哎,怎麼?看到田螺姑娘啦!呵呵,自己的家都不敢進了!」
  我一陣反胃。
  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去接她的話。
  只是驚恐地想,她怎麼在這兒?
  我的單勃呢?
  洪歌伸手把我拽進來,「哎呦,幾天不見你就害羞了?」
  我別彆扭扭地進了自己的家。
  還是不知道怎麼搭話,只是拚命尋找單勃的蹤影。
  「勃勃,快出來吧!你的老虎見不著你快急死了!」洪歌扭頭打趣地朝裡屋喊道。
  單勃捧著深蘋果綠色的一大疊布料走出來,「你回來了,瞧,這是洪姐陪我去買的新窗簾兒,怎麼樣?」
  「好,好,很好!」
  我簡直像是剛喝過一大碗兒糊塗麵條兒,根本搞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靠,是這些個女人瘋了,還是我在做夢!
  「嘿,老胡!我可是陪你們家小單逛了一個下午啊,你一個很好就打發了?你那些花花詞兒也捨不得多用幾個!」
  洪歌像個老熟人兒似的和我打哈哈,根本不像是前妻見到了前老公。
  「好極了,牛X極了!這花色才叫小公牛陽痿——牛X極(急)了!」
  我胡亂說了一個應付著。
  洪歌哈哈大笑起來,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
  單勃看著我,眉梢裡都是暖暖的笑,眼裡都是關切和溫馨。
  我心裡一熱。
  
  「老胡,你放心,我不會多待,吃完飯就走!你兒子讓我來找他的《灌籃高手》,他要和喬丹一起看。勃勃上午就幫我從吊櫃裡翻出來了。我本來還挺擔心你的。呵呵!」
  說著,她故意瞟瞟我,又瞟瞟單勃,「誰知你過得很爽啊!那我就放心了。怪不得你那麼痛快就把字簽了,原來第二梯隊早就預備上了。小伙子,狡猾狡猾的!」
  她竟然倒打一鈀?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辯駁,只好白著臉乾笑兩聲。
  靠,怎麼弄得好像我是陳世美?
  看看單勃,她的神色如常,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生氣。
  嘿,這是個「神勇」美少女!
  洪歌越發揮灑自如,「快去洗手,飯我倆都做好了。晚上喬丹帶著跳跳去吃匹薩,我也沒事兒,咱仨就在家吃吧!」
  我徵詢地看看單勃。
  她微微點了點頭,走過來拉著我進了裡屋換衣服。
  「你們慢慢換,我去端菜!」洪歌格格笑著往廚房走去,好像是在和她妹夫逗樂兒。
  關上門,「她怎麼來了?」
  單勃苦笑一聲,「你走以後,我回我那兒搬了些東西過來。我準備把這兒好好打掃整理一下,讓它像個家的樣子,也讓你回來高興高興。可我還沒整理完,她開門就進來了。還要把我當小偷兒呢!」
  「那你?」
  「我只有別住她手腕跟她解釋了。嗯,她還有把子力氣!」
  我的頭有點大,中國功夫VS瑜迦;大波妹VS花拖把!
  想不出來那會是個什麼場面。
  「後來呢?」
  「好來就說清楚了唄!」
  我很有點佩服單勃了,表達能力夠強!
  
  吃飯的時候,洪歌誇張地張羅著布菜,「吃吃,小單,別客氣,這以後就是你自己的家了!老胡,你怎麼突然秀氣了,吃飯都不吧嗒嘴了!」
  我訕訕地笑笑。
  單勃淡然處之,吃得很安心。
  洪歌自己熱乎了一會兒,看沒人搭理她,那股子勁頭兒也下去了。
  干吃了幾口白飯,她又把什麼我「很狡猾」,我「有後備軍」之類的話題翻出來。
  我恨不得把飯碗兒扣到她嘴上。
  她看我不舒服的樣子,越發得了意,正要發性胡扯下去。
  只聽,「啪」地一聲脆響。
  單勃把自己的飯碗輕輕一頓,穩穩地放在了鋼化玻璃桌面的餐桌上。
  洪歌一愣,「咋了?不合口味?」
  操,這娘們兒真會裝傻!
  單勃淡淡一笑,「洪女士,我很早就喜歡老虎。但是,在你拋棄他之前,我一直沒想動手。因為,老虎骨子裡還是個很傳統的男人。我喜歡和他開玩笑,但是我也很尊重他。
  謝謝你把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留給我。老虎在你眼裡可能很窩囊,可能不如什麼叫「翹蛋」的。sorry,my pronouciation is not
so well!不好意思,我的英語發音不太好。我對那種破壞別人婚姻的渾蛋都看不順溜兒。
  但是,老虎在我眼裡是一個善良,有責任感,真心真意的男子漢!現在,我會好好珍惜他的。
  你也不用為了找平衡,為了消除自己的負罪感去胡亂幻想什麼『後備軍』之類的夢話。記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
  老虎,他比你、我都善良。
  我絕不允許他再受到傷害!
  他可以捨棄一切來幫助我,我也會不惜一切來保護他。
  今天比較晚了,我也不虛留你。
  回頭,歡迎你帶著跳跳常來玩兒。」
  沒想到單勃是個這麼厲害的角色。談笑間,把洪歌說得面如土色、滿臉無光。
  但洪歌還有點不甘心,冷笑兩聲,「哼哼,一個農村女孩兒,能在城市裡找到工作,還不費力就蹭上了一套房子,你還真不簡單哩!不過,要是老胡沒這套房子,你會跟著他嗎?」
  單勃很憐憫地看了洪歌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那麼看重錢,你以為人人都不在乎感情?
  你知道男朋友為什麼和我分手嗎?
  在我姥姥最需要錢治病的時候,他有錢辦出國,卻不肯幫我,反而和我分手!
  而老虎肯為了我姥姥賣掉房子!
  姥姥現在去世了,如果不是因為老虎,我也許會在一兩年內出國。我GRE成績2246分;大學成績基本都是全優;我參加過多項社會實踐活動,都得到好評;國外知名刊物上我還發過一篇小文章;以這樣的背景在美國隨便找個學校申請個全獎的獎學金是很輕鬆的。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要照顧姥姥,我根本不會放棄出國,根本不會著急去找工作,也根本不會跟那個什麼莊主任簽約。
  哼哼,一套房子?
  這房子在這個地方值多少錢?
  我的全獎獎學金至少每年兩萬,是美金。這還是上學時候,畢了業,保守點說,找個年薪四到五萬美元的職位還是很容易的。你自己可以換算那是多少錢。更不用說我將來回國自己開公司能賺多少錢。
  現在,我姥姥已經去世了。
  我之所以沒有繼續聯繫出國,就是因為我捨不得老虎,這個我一生中最愛的人。
  我不知道,錯過他以後,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至於老虎,你也不用擔心,三、四年之內,我們就會創辦自己的公司。他不但不會失去這所房子,還會有更好的房子……」
  我不知道洪歌對單勃的話能聽懂多少。
  反正,我沒有全懂。
  但是我明白了一點,單勃很有抱負,很有頭腦,絕對不僅是一隻善良、單純的花瓶,而是苦水裡泡大的金薔薇。
  她未來的規劃在腦子清清楚楚。
  因為,從來沒有人為她安排一切、預備一切。一切都是靠她自己拼出來的。甚至,她還要過早負擔起養家的責任。
  所以,在艱苦環境下長大的她,反而特別堅韌,格外幹練,有著非同一般的生存競爭能力。
  此外,我發現,她是真的很愛我。
  她甚至把我的未來都想過了。
  
  不管洪歌有沒有完全聽懂,可她肯定是完全服氣了。
  也再不詐唬,乖乖地吃完了飯,她老老實實地提著那兜子動畫光碟要走。
  單勃把她打叫住了,「洪姐,這個家的鑰匙你還是留下吧!我想,你應該不再需要了。」
  洪歌猶豫了一下,把鑰匙取下來,放在門口的鞋櫃上。
  輕輕帶上門,她灰灰地走了。
  
  「你先看電視吧,我去洗碗!」單勃像個真正的妻子一樣,自自然然地收拾起餐具來。我跟著她到廚房,好像看著一個全新的人。
  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強!
  「怎麼?又想了?」
  我搖搖頭,有點敬畏,「你太牛了,我,我都有點兒配不上你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
  她過來,紮著手,用手腕交疊著攬住我的腰,「你能愛我是我的幸運!知道嗎,一個女人,無論事業上多麼成功,只要沒有幸福的愛情,她都是不幸的!
  謝謝你,謝謝你拯救了我。
  讓我相信這世界上還有愛情,讓我還對人保有信任!」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有使勁兒的擁抱她。
  可我總覺的自己是在擁抱一隻為愛停留的侯鳥。
  為了能真正留住她。
  我也得奮進才行啊!(『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至少我得能和她比翼齊飛,至少不能成為她的累贅。
  青蛙和仙鶴的愛情,無論它們多麼相愛,無論他們多麼努力,他們注定是要分離的。
  因為,它們根本不在同一個世界。
  就算變不成另一隻仙鶴,最起碼我也得變成只斑鳩,再不濟也得變成只飛蛙吧。兩人只有在差不多的高度,才有保持戀情的可能啊。
  對一個男人來說,尤其是如此。
  我能嗎?
  呵呵,我當然能了!
  我不是一向很「能」嗎?
  
  以後的兩個星期,我和單勃既像一對真正的夫妻,又像一對知心的好友。我們一起酣暢淋漓地做愛,一起仔仔細細地分析我將來可能的出路。
  我覺得自己的奮鬥目標漸漸明晰起來。
  自信也充足了許多。
  一個真正成熟的愛人,絕對不會是浪費你時間、阻擋你進步的爛泥塘,反而會是你自信的源泉,前進的動力。
  由於那個愛你的人,你突然覺得自己一下子與芸芸終生區別開來,一下子優秀起來。因為,你無比確信的知道,這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總會站在你這一邊,總會認為你是最獨特的那個人的。
  因為她,你本來平凡黯淡的人生,變得多姿多彩起來,變得獨特起來。
  是的,戀愛中的男女都是最驕傲的!
  
  生活好像越來越美好,報復老莊的念頭被我拋到了一邊,我希望就這樣過下去,直到永遠。
  
  但是,變化還是發生了。
  
  星期三的中午,我哼著小調回到摩的那兒取水。
  摩的面色沉重地看著我,「哥,我跟你說個事兒!」
  各位好啊。實際上,老虎就是我們所有這些平凡人中的一個啊。^_^,兄弟是七十年代生人。
  祝大家快樂啊!
  ***********************************
  「啥事?」我有點緊張。
  「哥,你,你以後不用來這兒上班了!」
  我一愣,「為啥?」
  昨天才領過工資,今天就又失業了?
  「因為,因為——」摩的吭吭哧哧地越說聲音越小,我不由得湊近了點。
  「因為你有好活兒了!」他突然大聲歡呼起來,蹦過來,緊緊抱住了我。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這小子喝多了?
  「哥,你還記的不,華新七樓的那個公司!」
  「嗯,咋了?」
  「你那會兒罵了那小子一頓。現在,那個小子的項目果真沒通過,原因跟你說的差不離。他們張總今天打電話過來,還問你以前是幹什麼的。我說你以前是老機關的鐵筆桿兒。那個老總都快樂死了。他們最需要你這樣的人當什麼文案策劃!他要你下午就去見他!」
  我興奮的想抱住摩的親兩口。
  正要轉身往外跑,摩的死死把我拽住,「等等,涼半個小時再走!我就是怕你太激動,所以你在外面的時候都不敢打電話告訴你,萬一路上出點啥事不就傻眼了?樂極生悲可太搞笑了,咱可不是拍電視劇!」
  呵呵,摩的說的對。
  老培根不也說過嗎:在痛苦的時候要堅忍,在幸福的時候要節制!
  我要節制,我要冷靜!
  咕咚咕咚灌下了一缸子礦泉水,又彎腰用一缸子水把興奮得發脹的腦袋沖了沖,我平靜多了。
  哈哈,給單勃打個電話!
  不不不,晚上再告訴她。
  給她個驚喜!(『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對,等下午去了華新大廈,徹底把事情說死了,然後再告訴她。
  
  干坐了二十多分鐘,也不知道和摩的都聊了些什麼。
  總之,既高興,又有點遺憾。摩的這人是真哥們兒,離開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哥,你別難受!你就當了微軟老總,不還是我哥嗎?」
  「是,是!」
  摩的反過來勸我。
  「那個活兒更適合你,不屈你的才!」
  
  等我再次起身的時候,摩的又把我叫住了,「哥,你就準備這樣去了?」
  「啊!」
  「呵呵,我說人一激動就發昏吧!好歹,你也換個衣裳,收拾收拾再去啊!你弄身好行頭過去,至少多給你開幾百塊錢工資。」
  有道理!
  穿鞋子的刀客,不是一向比光著腳的身價高嗎?
  
  我回過身,使勁兒擁抱了摩的一下,過去把自行車後座上的鐵架子小心地取下來,輕輕放在地上。
  蹬上車子,我慢慢遠去了。
  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他一定在看著我。
  因為,在朋友的目光裡,感覺總是很暖。
  我不想弄得太傷感,好像我要與他永別了似的。
  可現在回頭,我有點繃不住。
  再見,摩的,我的好朋友!
  一定會經常再見面的!
  謝謝你。
  我的兄弟!
  
  回到家,我洗了個澡,刮刮鬍子,從裡到外都換上乾淨衣服。那件送水的工作服我沒扔,回頭洗乾淨了,我得好好收著它。
  重新穿上了我的杉杉西服。照照鏡子,我是比以前黑了些,粗糙了些,但腰桿比以前直了許多。
  出了家門,我伸手攔了輛出租。
  下崗半年了,這是我頭一次打車,手都伸的有點不太自然了。
  
  這回再上華新大廈,我有點緊張。
  萬一他們看不上我呢?
  操,看不上老子,就再去送水!
   Tnnd,那是他們的損失!
   又到了714門口,我使勁深呼吸幾次,推門進去了。
   總經理室就在走道左邊的大隔間兒裡。
   我走過去,好像是踩著棉花,有點使不上勁兒。
   靠,以前那桶水我是怎麼弄上來的。
  敲了敲門。
  「進來!」
  我進去了。
  粱朝偉坐在沙發上,見了我慌忙起身,「您好您好,想做什麼項目啊?」
  我一愣,「張總,我,我是XX純水的胡錸。不是您——?」
  「哈哈哈哈!」他笑起來,「你這麼一打扮,我還以為來了個客戶!」
  我也趕緊笑了。
  「老胡,那次真讓你說著了。項目最後沒通過。我小舅子氣得說咱們這兒沒前途,又跑到沿海去了。我這兒呢,還真需要一個老筆桿子,就缺一個有社會經驗,有閱歷,懂心理學,還得有創造性的資深文案。」
  呵呵,我在機關天天琢磨的就是心理學。經驗、閱歷,我也夠了。寫稿子?呵呵,要是我寫的東西都摞在一起,肯定也是等身。筆頭子上應該沒有問題。
  創造性嗎?
  那可是我的長項啊!
  嘿嘿,怎麼早沒想到這種工作啊?在以前那個單位,我的創造性只能用到性生活和拍馬屁中去。
  呵呵,原來我的創造性也的確還有其他的用途!
  我的第三條道路難道在這兒?
  以前我自己為什麼沒看到?
  看來:保障,有時候也是一種障礙,阻擋你的視野,妨害你的發展。
  我看著「粱朝偉」,自信地點點頭。
  「不過,我可先說明了。咱這兒是個小公司,待遇可不太高。現在每月只能給你開1500,三個月試用期滿,先定到2100,當然了,以後有業績了,還有機會再漲。你看能不能接受?」
  我高興得想蹦!
  太能接受了!
  但我還是盡力沉住氣,表情沉重地點點頭,「張總,我能接受!」
  「太好了!真是痛快人。」粱朝偉很高興,「走吧,去見見我們林董事長。」
  我正要起身。
  他把我按住了,表情有點尷尬,「林董事長脾氣有點大!你可得多擔待啊!」
  呵呵,這事兒摩的以前跟我說過。張總怕老婆也是出了名的。
  他們這個小廣告公司是個標準的夫妻店,只有一二十個人,但公司效益好像還不錯。
  張總的老婆,也就是林霞林董事長,和張總是大學同學。
  林霞娘家是弄飼料的,有點錢。他們這個公司就是靠林霞娘家的錢開起來的。林霞當然是董事長了。
  不過,久聞大名,還沒見過廬山真面目。
  「我知道,沒問題。」
  張總放心了,又有點不好意思,「走吧。」
  他起身領著我出了隔間,往走道盡頭的另一個獨立套間走過去。
  他直接推門進屋,我也跟進去了。
  「老林,這就是我跟你說的人才!」
  我陪著小心跟她打了個招呼,「林董事長好!」
  可一看她的模樣,我大吃一驚!
  在老闆桌後面,赫然坐著一個大嘴女人,腦袋燙成爆炸式,耳朵上各紮著三個耳釘,雙目放光,炯炯有神。
  靠,這不是那天和單勃一起遇到的「獅子頭」嗎?就是那個號稱自己的咪咪原先比單勃大三倍的火爆媽媽。
  沒想到,那個誣賴我藏他「球球」的小男孩,竟然會是張總的兒子!
  操,這個世界真小!
  最好她別認出我來。
  我正心裡暗自祈禱。
  獅子頭林霞發話了,「請坐!」
  聲音比較平淡,還好!
  「哎~,我怎麼看你這麼面熟呢?」
  我一聽這話,趕緊坐下了,假裝沒聽見。
  「嘿,你不是那個色鬼小公雞嗎?呵呵,那個女便衣沒把你抓起來?」
  md,這個女人記性咋這麼好呢?
  我乾笑兩聲,「那是我女朋友,那天跟您開玩笑呢!瞧,這不是她的照片嗎?」
  我把錢包打開,過去讓她看了看單勃的照片。
  「哈哈,你女朋友可夠會唬人的了,『蒙人大學』畢業的吧?」
  我只好繼續乾笑。
  我可不能造次,萬一把她得罪了,說不定一生氣就把我開了。
  「你傻笑個啥啊?我的笑話你都聽不出來?一點幽默感沒有,還搞創意!」
  靠,這傻婆娘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你老公真把你慣成了!
  這種女人,以為自己很張狂就很有面子。
  實際上不僅丟了自己的人,也讓她老公跟著丟人。
  女人的面子不在於她很強,很牛;反而在於她很「弱」,很「水」。
  這種「弱」,是指能讓別人「弱」下來的溫柔與聰穎;這種「水」,是指能包容一切的寬容與善良。
  真正的男女平等絕對不是指讓所有的女人都像男人一樣強悍;而是指讓女人更加女人,讓男人更加男人。保持各自性別的特點,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平等。
  拋棄自己的優點,非要在男性擅長的特點上掙個高下,非要在那些特點上也證明自己很強。
  說到底,那是自卑的表現,說明她根本瞧不起自己性別的固有特徵。這種層面上的男女平等,才恰恰是對女性的漠視。
  
  我沉著臉,沒吭聲,心裡很不高興。
  「我說嗎,你女朋友長得那麼像雞,也不會是個警察!可還真把我給蒙住了,呵呵呵呵!」
  我的臉色驟然煞白,張總輕輕地拽拽我的袖子,祈求地看著我,生怕我跟她翻臉。操,看你個窩囊樣?怎麼跟我以前似的!
  Md.就是這份工作不要,也不能讓你侮辱我的愛人!
  你們這姐弟倆,一對兒混蛋!
  你弟弟罵我朋友,你這婆娘又侮辱我愛人,還真他媽的是一個爹操出來的!
  「林霞,閉嘴吧你!沒看到你老公在這兒?也不怕給他丟人?哦,長得漂亮就是雞?那王昭君也是雞?你醜是自己的事兒,跑出來嚇人就夠對不起群眾了,還敢胡亂誹謗,太過分了吧!
  還問我笑啥,老胡我笑你的獅子頭、香腸嘴!」
  nnd,幸虧還沒簽約,不然還不被這婆娘氣死!
  張總驚恐萬狀地瞅著我。
  林霞瞪著兩眼看著我,我怒不可遏地盯著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獅子毛亂舞。
  張總也慌忙不知所以地跟著訕笑兩聲。
  我冷冷地看著她。
  我倒要瞧瞧,這娘們兒到底能翻出什麼大浪。了不起就是走人,有什麼大不了的。老子豁出去了。
  「哈哈哈哈,咱倆還真個對脾氣!整個公司還沒得一個人敢跟我這樣的!我說嗎?我弟弟那天咋就快氣瘋掉了!今天見識了,老胡是不得了!老張,趕快給胡人才倒杯水!」
  嘿,這些人咋都是這樣呢!
  越罵她吧,她還越尊重你!
  
  人家一對我好,我又覺得不好意思了。
  「老胡啊,你別介意!我這人說話就是不經過大腦,要不怎麼讓他當總經理呢。你有啥子就直說,自己生悶氣那可該你小子倒霉。」
  說完,她豪爽地大笑起來。
  呵呵,這樣的人也好交往。(『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跟她直來直去就行了。
  
  「老胡啊,那個項目還真和你說的一樣,被斃掉了。人家要求重做!你看怎麼著手呢?」林霞開始問我正事兒了。
  我有點奇怪,「林董,一般斃了就斃了,人家怎麼還會把項目給咱們做呀?按說,這種大項目應該不會交給像咱們這種規模的公司啊?」
  獅子頭瞟了粱朝偉一眼,「那得問你們張總嘍!」
  粱朝偉驟然滿面通紅,「這個以後再說,以後再說。今天先到這兒吧。待會兒你跟我去簽個合同,到財務那兒報個道,明天你再開始正式上班吧。」
  靠,這裡頭還有什麼古怪?
  
  回到家,單勃還沒回來。
  我實在按捺不住,給她打了個電話。
  她一聽這個好消息,也非常高興。
  我拿著話筒,「呵呵,現在我終於離你近點兒了,和你的差距也不那麼懸殊了。」
  單勃一頓,「老虎,你怎麼還這麼說啊?」
  「你看,你那麼優秀!大學裡成績那麼好,連什麼『雞阿姨』都考了好幾千分,你還能寫外國文章!神仙啊!唉,你為了我,還放棄了好幾萬美元的獎學金。我要是不多掙點錢,不太虧待你了?」
  「哈哈哈哈,老虎,你心思怎麼這麼重啊!那天我也就是看洪歌的樣子太囂張,故意這麼說說唬她的,反正她對這些情況也不熟悉。要讓高人們聽見還不笑死我了!」
   「什麼?」
  「老實告訴你吧,我大學成績是不賴,課餘也做過點推銷之類的社會實踐活動,這些的確是真的。GRE我可沒考過,哪有時間啊?除了上正課、掙錢,還得照顧我媽,那還有準備它的功夫啊?呵呵,你也真信!文章就更是沒影兒的事兒了!反正洪歌也不知道到那兒查我去。」
   嘿,這個丫頭還真是蒙人大學畢業的!
   「那你啥時候回來啊!」
   「今天晚上公司有個活動,大概九點鐘左右回去吧!」
  
   我自己胡亂吃完了晚飯飯,開始看著電視等單勃。
   我等的心急火燎,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九點,她沒回來。
  又看著表針撐到九點半,還不見她回來。我有點急了。
   正想再給單勃打個電話問問,家裡的電話突然響了。
   是個陌生的女人,「你是胡先生吧,我是單勃的同事。單勃,她,出了點事兒!」
  「什麼什麼事兒啊!」
  我拿話筒的手有點發軟。
  「哦,沒大事兒,她下樓梯的時候摔了一跤,把腳給崴了,嘴唇也磕腫了,說話不方便,這才讓我給你打的電話,現在我們在XX醫院的急診大廳……」
  我稍微放了點兒心。
  帶上門,我火急火撩地打車往她們那兒趕過去。
  一進急診中心的大廳,我抬眼看見單勃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坐在緊靠著白牆的天藍色長連椅上。
  單勃的嘴唇周圍烏紫烏紫的,還腫的老高,像兩條大肥腸。
  難道是我罵林霞的報應?
  也太快了吧!
  為什麼老實人幹點壞事兒總有報應,王八蛋們惡貫滿盈卻毫髮無傷!
  操,老天爺是不是收了紅包啊?
  要是沒有?
  你就讓那些喪盡天良的王八羔子們在本貼發佈的同時,立刻死光,那就算你清白!
  「魯虎,嗚嗚嗚!」單勃一看見我,硬著下巴委屈的哭了起來。
  「別動!」我趕快過去握住她的手,蹲下來,心疼地說,「別說話,別動。沒事兒了,我來了!」
  那個女歉意地說,「你就是老胡吧,我是孫麗晴,小單的同事。不好意思啊,沒把她照顧好。大夫剛剛處理過她的傷,沒大問題,這是開的藥。我還有點事兒。小單,你不用急著來上班,這也算工傷,在家休息一個星期再來,按全勤算。」
  說完,她趕緊走了,顯的有點慌張。
  「魯虎,吾破相了!你不嫌吾吧?」她嗚哩嗚露地說道。
  我趕快示意她別說了,「傻丫頭,破什麼相,消腫就好了。來,把胳膊放我肩膀上,咱們回家。」
  往外走的時候,我才注意到,一個民工模樣的黑瘦中年男人暢著懷躺在一張光板兒平車上,極微弱地呻吟著,看不出來是傷在那兒了。
  他只左腳上有只解放鞋,但兩隻腳上都沒有襪子。
  也沒有血跡,可身上有土。
  他旁邊有一個半大小子,捲著褲管穿一雙沾了不少白灰的皺巴巴黑色老闆鞋,哭得手足無措。
  他的哭聲不是很大,但好像很有穿透力。
  我本想就那麼咬咬牙扶著單勃從他們面前走過去。
  是啊,他們已經找到了急診室,剩下的就是他們和醫院的事情了。
  我也沒什麼能做了。
  我不欠他們什麼!
  不欠!
  不欠嗎?
  我猶猶豫豫地走著,不那麼理直氣壯。
  「魯虎,問問土們咋會事兒?」
  單勃停下了,她也看到了。
  我回過身,「活計,咋會事兒,趕緊喊大夫去啊,在這兒瞎耽誤功夫幹嗎?」
  那個半大小子抬起淚眼,「咱爹不美了,回去拿錢兒的人還莫來哩!老叔,你跟大夫說說情吧?咱是莫有『一包卡』,咱有錢兒啊!他們一會兒都來了!先叫他們給咱爹看看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咱爹」,可我不能就這麼無所作為地讓「咱爹」再死一回啊!
  唉,錢包裡還有八十多塊錢,給他們七十吧!
  我要去摸錢包,單勃把我拉住了,湊在我耳朵邊輕輕說了幾句。
  我笑了。
  讓單勃扶著門框站好,我大步走回到護士站。
  「大夫呢?」我喊的中氣十足。
  身後的外科值班室裡出來一個白大褂,踢啦著黑布鞋走過來,上下打量打量我,「同志,什麼事兒?」
  我穿的是那身不錯的西裝。
  盯著她的頭皮,我微皺著眉頭,「門口怎麼有個人在哪兒亂吵吵啊,趕快處理一下!我是XX頻道的記者XX,我們正準備找個典型說說醫患糾紛的事兒呢!……」
  ……
  
  回到家門口,我小心地把單勃背進去,「你說,這招管用嗎?」
  「嘟然了,治病是要花錢,就算病人給不了,損失是國家的。上電視丟人,可丟的是土們自己的。再說,真鬧大了,土們領導也饒不了土們。嘶~!」
  「好了,好了,啥也別說了,又動著傷口了不是!還是你厲害,你真是我的聰明寶貝兒,真是我的小騙子精香餑餑!」
  
  第二天早上,她的嘴唇消了點兒,雖然還很壯觀,但基本上能說話了。腳踝上貼了膏藥,也勉強能自己上廁所啥的。
  「你昨晚是怎麼摔的,沒覺的你有多大酒氣啊?」
  單勃沒有接我的話,只拿一面小鏡子仔細檢查自己的嘴唇,「不會留疤吧?」
  她急的又想哭。
  呵呵,再堅強的姑娘也喜歡臭美啊!
  「不~會,絕對不會,放心吧。就是腫了嗎,那點兒小擦傷好了以後就啥也沒了。你又沒縫針!沒事兒的。對了,你到底是怎麼摔的呀?」
  單勃依然看著鏡子,也不抬頭,「這個,你晚上回來再跟你說吧。」
  終於,她把鏡子放下了,「老虎,我要是變老了,變醜了,你還要我嗎?」
  「呵呵,當然不要了!我只搞你,不要你!」
  她笑了,「你趕快吃點東西上班吧!」
  「中午你自己在家打電話叫外賣!」
  
  到了公司,心裡很激動,這回我可是正式上班了。
  粱朝偉又把我叫道董事長辦公室討論那個項目的事兒,「老胡,說說你的意見吧!」
  我稍微謙虛了幾句,「我以前也沒做過廣告,只能提個思路,不對的地方林董和張總多指導!」
  「指導個屁啊,我們就是想聽聽你有什麼高招。我們最多替你擦擦屁股,干一段兒你自己也就會擦了!」
  靠,林霞是痛快,可也太直露了點,不過還挺有意思的。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首先,那個樓盤的名字要『時尚的』普通。
  從名字上絕對不能讓人想歪了。比如什麼XX國際,XX都會,XX會所,之類的,都行。反正就是讓無心買房的人聽了不會留下任何印象。
  因為,我們的目的不是炫耀才華,而是賣房,並且是不能引起無關人員注意的,悄悄地賣房。
  第二,宣傳媒體絕對不要選擇涵蓋範圍太廣的媒體,這樣反而對銷售不利。比如說吧,這個店裡有超級舒適仿真乳膠女優,真人大小,物美價廉,質量可靠。可是,如果你在門口貼個大廣告,肯定讓本來想買的人都不好意思進去。最好的辦法,就是郵售,還要在廣告上註明,該產品外包裝是四大名著一套,絕對不會有任何跡象表明你郵購的是乳膠娃娃。
  懂我的意思吧。
  這個樓盤就得走這個路線。
  偷來的鑼敲不得嗎?
  至於宣傳受眾,首選不是老爺們,而是那些二奶們,以及潛在的二奶們!打動了她們,她們自然會讓老爺們掏錢的。
  所以,再回到那個小區的名字和文案上來。
  它們一定做到『信,達,雅』。
  『信』,就是不能有難認的字,要保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都認得,不能讓人家看了自慚形穢,覺得自己低級,覺得自己不上檔次。
  記住,咱們要時時刻刻讓顧客,讓受眾覺得他們比咱們高級。尤其要讓二奶和老爺們這麼想。
  我們要時刻記住,我們都是傻X!
  如果我們什麼時候不認為自己是傻X,那說明我們成了更大的傻X!
  傻X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
  如果我們能真正認清我們的傻X身份,並且能讓其他和我們一樣可憐的傻X人們暫時忘了自己的傻X處境,能給他們帶來片刻的歡娛和放鬆,那我們就成功了!
  我們就傻X得重於泰山,不白傻X一回!
  我們辛苦的勞動,就肯定能得到回報!
  
  『達』,就是意思要明確,不要用典太多,不要太繞彎兒。要牛X的比較明顯一點,稍微直接一點。
  『雅』,就是要裝X,要能讓二奶們覺得自己比大奶還大,比正房還正!這一點上,老爺們和二奶們的愛好是一致的。
  選定了受眾,接下來就要考慮鋪展宣傳的渠道了,……」
  林霞和粱朝偉最後都鼓掌叫好!
  「老張,這個人你推薦的好!晚上我好好犒勞犒勞你!」
  粱朝偉又是尷尬的笑。
  接下來就和他們討論策劃的一些細節問題,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晚上,我先往家打了個電話,然後拐到「新新川菜館」點了三個菜帶回家。呵呵,當頭炮打的還行,回去慶祝一下。
  到家以後,單勃極有興致地聽我怎麼把林董他們兩個『白話』的五體投地,眼神裡滿是喜悅和讚賞。
  這一頓飯,我們聊的多,吃的少。
  我尤其感到興奮,我終於能有點作為了!
  我終於不那麼廢物了!
  呵呵,我能養的起單勃了!
  「勃勃,我能養你了!」
  「我有手有腳,誰讓你養!」
  「好好,不養,不養,那我就干的讓你發癢!」
  「去!」她嬌嗔地一笑,牽動了傷口,疼的一咧嘴。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這傷到底是咋搞的啊?」
  單勃擺擺手,「算了,過幾天就好了!」
  我越發起疑,「不行,你非告訴我不可!」
  單勃沉默了一會兒,「還不是因為老莊那個混蛋!」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2)


  聽完單勃的陳述,我已經不能用憤怒兩個字來形容了。
  但是,我仍然坐著沒動。
  「親愛的,你生氣了?可別作傻事兒!再說了,他也沒佔到便宜啊,我也就摔了了一下,過幾天就好了!」
  「呵呵,我不生氣。跟他一般見識有啥意思,呵呵!」我裂開了嘴,應該是在笑。
  「老虎,看你臉白的。聽我說,你可千萬別去報復他。我們現在好不容易才到了一起,為這點兒小事兒你再進去了,不值啊!」
  「唉~」
  我長歎了一口氣,想一頭撞死。
  單勃把我拉到身邊,「別想這破事兒了,晚上咱們也研究研究新技術。你得專門為我發明一個動作!不然我不答應。」
  她故意嬌滴滴的跟我說話。
  說完,她輕輕地衝我的耳朵眼兒吹了一口氣,「快去洗碗吧,我在裡面等你!」
  
  晚上,我真的想出了一個新動作。
  唉,小人物的恥辱,也只能用自己製造的性高潮來暫時洗刷了。
  單勃傷的是右踝,這隻腳不能使勁兒。
  我就讓她彎下腰,兩隻手扶住電腦椅的扶手,左腳著地,右腳虛點地面。此時,她的臀部翹起,腰微下彎,從後面可以更好地欣賞她完美的臀線和修長的玉腿。
  我用右臂攬起她的右腿,從後面接近她。告訴她,這個動作是以她名字命名的,稱為,「SB二號偏三輪」
  單勃很投入,著意讓我快樂。
  我好像也很快樂。
  
  結束之後,單勃沉沉睡去。
  我披衣走到陽台上。
  仰面看著滿天的星斗,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夏教授。現在,他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望著那些冷冷的星星,兩行眼淚突然順著我的面頰流下來。搞不清楚是因為夏教授,還是因為我自己。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卑微的無法呼吸。
  
  第二天,大伙分了工,開始重做樣板,準備一個星期後交過去讓客戶看看。要是能通過,就正式開始執行,這個項目就基本上算是搞定了。
  粱朝偉不讓我做具體的工作,給我封了個頭銜,總監助理,讓我各個方面都跟著看看,主要負責策劃、創意方面的內容。
  總監是他自己。
  
  下了班兒,我不想回家。
  心裡面悶的很。
  往家裡打了個電話,讓單勃自己叫點兒吃的,我騎車到了摩的那兒。
  摩的一見我很高興,「哥,這麼快就來看我!呵,瞧這打扮的,跟高級嫖客似的!」
  我笑笑,「一起去吃飯吧?我請!」
  摩的樂了,「好啊!今兒正好是星期五,我丫頭大前天開始就吵吵著週末要去吃飯店,我把她們都叫來!」
  「行,咱們就到你們家附近找個飯館吃,省得她們跑路。」
  摩的從來不跟我假客氣,我也特別喜歡他這點。
  一起騎車到了XX街,摩的領著我進了街北邊的「有間菜館」。然後,他往家裡打了個電話。
  我們喝著茶等她們收拾停當過來。
  
  這個飯館雖然不大,倒還挺乾淨的。茶杯上豁口也不多,小心點不會把嘴巴割破。
  「哥,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啊!咋了,那幫兔崽子們欺負人?」
  「唉~」
  我長歎了一口氣,「沒啥,我就是覺得窩囊!」
  「快說說,到底咋回事兒啊!」
  我就把單勃和老莊的恩怨簡要跟摩的轉述了一下。
  
  老莊當初到XX大學的畢業生招聘交流會把單勃要回來,看中的不是單勃的專業和成績,而是單勃的咪咪。
  單勃也隱約感覺到老莊的目的,可為了盡快找到工作,為了那一份不錯的薪水,為了身體日漸衰弱的外婆,為了積攢手術費,還是簽約到了我們單位。
  進單位以後,老莊屢次騷擾,虧得單勃夠機靈,都沒讓他得手。不過,因為他是上級,也不敢和他撕破臉。
  老莊自己呢,一直信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的騷包原理!
  所以,他不但不氣餒,反而覺得興致百倍!
  頂峰時期,就是那次在衛生間發生的那一幕。
  我雖然因此被開了,可老莊的鳥毛被燒光,雪茄也差點被烤成粉腸。從那以後,好長一段時間都對單勃很老實。
  還沒等他緩過勁兒來,單勃外婆的手術做完了,單勃自己也乾脆辭職換了個工作。這可把他氣毀了,他覺得是到嘴的「咪咪」飛了。
  但是,他自己後來被老鄭陰搞了一把,也被踢到大樓外邊去了。
  本以為再不會和這個混蛋有什麼糾纏了。
  誰知道,就在前天,老莊的公司剛好和單勃的單位談一筆業務。按說單勃是設計部的,根本不用她去陪著吃飯。可那個混蛋從公司的網頁上竟然看到了單勃的名字。所以,他點名要單勃也參加晚宴。
  吃飯的時候他就黃段子不停,還要不時親熱地拉著手問寒問暖。
  單勃躲的很巧妙,現在又不是他的屬下,怕個屁。
  可是,下樓的時候這混蛋還不甘心,偷偷去抓單勃的屁股,又被躲開了。最後,這傢伙色急攻心,乾脆借酒發飆,趁單勃不注意,一下子把她從樓梯拐彎的地方推下去了。幸虧有地毯,樓梯也不高,單勃反應又快,只扭了一下腳,但嘴唇卻在樓梯扶手上磕了一下。
  當時就出血了。
  老莊趕快裝醉走了。
  那個攻關部的經理生怕鬧大把生意搞砸了,上面怪罪自己,拚命做單勃的工作,求她不要追究。
  單勃也只好答應了。
  
  聽完這一切,摩的氣的耳朵冒火,「操,搞死那個姓莊的去!」
  「算了,你也是有家有口的,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饑』的時候了!」
  摩的也不吭聲了,只悶頭一杯杯的喝茶。
  過了一會兒,他湊在我耳朵邊,「哥,我在道上混的時候,交過一個朋友,你想不想見見,他是做這個的。」
  說著,他伸出兩根手指,併攏了,在自己脖子的左側,輕輕一劃。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3)


  我嚇了一跳,「殺手?那怎麼行,買兇殺人,死罪啊!」
  「嘖,笨,你少出點兒,只出揍人的錢不就完了嗎?」
  「老墨,又出什麼餿主意呢?」
  一位身材豐挺、臉蛋兒中等的少婦,牽著一個胸前別朵小紅紙花的小妞子進了我們的隔間。
  摩的立刻把話岔開,「我那兒配給他出主意啊,原來他還給咱出過好主意呢?就是我比較『疲勞』那會兒,你忘了?」
  「要死啊,當著孩子的面亂說什麼?」
  少婦臉一紅,使勁兒擰了摩的胳膊一下。
  摩的嬉皮笑臉,「我,我說什麼了,我啥也沒說啊?」
  我趕緊站起來跟少婦打了個招呼,「是弟妹吧,坐坐!哎~,這個小美女是誰啊,這麼厲害,還有這麼~大一朵大紅花呀!真~漂~亮!」
  少婦笑著應了聲,「胡哥好,叫我小趙就行了。我們老墨的驢脾氣就得你多訓訓他。他可服你了。」
  那個小丫頭蹦著大喊,「媽媽,媽媽,你別~說,讓我說讓我說!伯伯,我叫冼~星~雨,我的大紅花是老師獎給我的,因為我今天表現最~好了,嗯,嗯,我都給別的小朋友餵飯了!」
  我連忙彎下腰,懷著十二分的敬意「瞻仰」了一下她的「大」紅花,「哇,好棒的大紅花啊,星雨真棒!」
  小傢伙這才得意的笑了。(『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這兒的飯菜味道不賴,量也很足。
  就是服務員上菜的時候你要多加小心。
  因為他們上菜的時候一般都是把盤子扔在桌子上,偶爾會有些花生米,雞蛋湯之類的蹦起來。只要眼疾手快,要麼伸手搶住塞進嘴裡,要麼縮手閃電般躲開,通常不會造成浪費和燙傷。
  吃飯間,摩的得意地對我說,「哥,我媳婦兒也是研究生了!我現在都睡上研究生了!我牛吧?」
  小趙又掐了他一把,嗔道,「再胡說!」
  小星雨又大叫起來,「伯伯,伯伯,我媽媽真是研究生!」
  「哎呀,星雨的媽媽好厲害啊!」
  小趙不好意思的笑了,「這麼小就愛顯擺。胡哥別笑話啊,我上的是『研究生班』,比較容易過的那種,也不知道將來有用沒有。」
  「呵呵,那也很不得了啊!摩的好福氣!」
  摩的得意的一笑,「那是!不過,咱胡哥的媳婦兒也不得了,聰明著呢!」
  然後,他把那晚單勃在急診大廳出的鬼主意說了一遍。
  沒想到,小趙沒笑。
  用手轉了轉茶杯,她說道,「其實吧,現在罵人都罵成時髦了。都說『白衣天使黑心腸,人民教師像螞蟥』。我就有點不同意。
  別的不說,老墨也跟我說過夏教授的事兒。你肯定不會認為夏教授也像螞蟥吧?
  教師裡像夏教授這樣的,應該是多數。
  像螞蟥的肯定早陞官兒當校長去了,還能一直教書?
  再說急診室的事兒吧,有的醫院讓各科室都實行成本合算,賠了可不是國家的,得科室的人自己出錢掂上!
  家家都有本兒難念的經。
  更不用說碰上專門胡攪蠻纏的人了!」
  說著,她狠狠瞪了摩的一眼。
  摩的嘿嘿一笑,故意愁眉苦臉的說,「不管咋說,患者跟醫院PK,啥時候患者都是弱勢群體啊!寧願醫院虧,也不能讓咱患者吃虧不是?」
  看著摩的那幅「可憐」樣子,小趙忍不住笑了,「你還算弱勢群體?當初鬧得醫院賠錢不說,又害得我下了崗!要不然誰會嫁給你啊!」
  摩的怪笑兩聲,「呵呵,誰讓你敲我來著!」
  小星雨吃了幾口菜,已經又跑到外面玩去了。
  我聽了大笑,「你小子牛,不僅能讓醫院賠錢,還能讓醫院賠媳婦兒!」
  小趙轉頭對我說,「胡哥,你不知道。他當初可賴了。我都被他害得下崗了,都跑到私人診所上班了,他還天天來纏著我,老說什麼被我一敲鐘情。」
  摩的摸著下巴,「我那可是去看病啊,我痔瘡犯了。嘿嘿,這就叫『有痔者事竟成』!」  
  吃完飯,她們母女兩個先走了。
  摩的繼續跟我談那個事情。
  「哥,你準備個一、兩千塊錢,估計就差不多了。反正你不就想揍他一頓嗎?」
  猶豫了一會兒,我咬咬牙,「行!我這就回去準備!」
  「聯繫上了我給你電話!」
  「好!」
  
  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我覺得心裡舒暢極了!
  晚上回到家,單勃憂心忡忡地看著我,「老虎,你,你喝酒了!」
  「呵呵,我喝得是牛鞭酒!待會兒就開始第六套廣播體操!」
  單勃看我高興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也鬆了口氣,「和誰啊?」
  「和本年度最佳青春無敵美少女——冼星雨小姐!」
  她故意吃醋地說,「不行!我不准!」
  「陪同的還有,她的媽瞇——趙女士,她的爹第——冼摩的先生!」
  「呵呵,你和摩的他們一起吃飯了。好啊好啊,你這人心思重,就得找摩的這樣的散散心。」
  嘻嘻,摩的可是真會讓人散心啊!
  夜裡,連著和單勃體驗了三套動作,還覺得興致勃勃。
  單勃終於頂不住,要求睡覺了。
  她到底有傷。
  我愛憐地把她抱上床,幫她蓋好,親了親她的嘴唇,到衛生間洗漱去了。
  再回到臥室,她已經睡踏實了。
  我信步度到陽台,拉開塑鋼玻璃窗,心裡覺得很暢快。
  nnd,非把老子逼成刁民才行?
  死肥莊,這可是你自找的!
  難道,只有靠著不正當的手段,我才能和老莊平等起來?
  只有靠摩的的那個朋友我才能夠在老莊的陰影下挺直腰桿呼吸?才能夠避免在璀璨的星空下虛弱地流淚?
  真希望不需要這樣!
  真希望不用這樣就能和他平等對話!
  我只想當一隻老實的笨綿羊,乖乖地吃草,如此而已。為什麼非要踐踏我的尊嚴呢?為什麼非要欺凌我的最愛呢?
  在能制住他之前,我根本不想談什麼寬恕。
  躲在陽台上暗自飲泣,那不叫寬恕,那是軟弱。
  我雖然卑微,可我並不無恥。我還不會把自己的「懦弱無能」起個名字叫「寬恕」,以此來欺騙自己,安慰自己。
  那種所謂的寬恕,就算你騙過了自己,被「寬恕」的人也根本不會承認自己是被寬恕的,更不會認為自己有錯,認為自己真的需要被寬恕!
  沒有力量,就無從寬恕!
  如果,我有能力和老莊平等的對決,如果我佔絕對優勢地控制了他。那麼,在可以對他採取任何行動的情況下,我放棄了報復,選擇多給他一次機會。
  那才是真正的寬恕。
  可現在,根本不是那樣的情況。
  作為一個草民,你根本沒有奢談寬恕的資格。
  因此,我只有跟從魯迅先生,nnd,老子一個都不放過!
  絕不寬恕!
  痛打落水狗!
  如果狗還沒有落水怎麼辦?
  先把它踢下水去,然後再打!
  操他大爺的,背後就是莫斯科,除了反攻,老子別無選擇!
  
  兩天後,正吃晚飯的時候,摩的打來電話,「哥,聯繫上了。今天晚上8點半,XX茶吧,我也去。」
  草草吃了晚飯,我換上以前鍛煉時穿的李寧運動裝,裝好錢。
  自從送水以後,我就不鍛煉了,天天的工作就是鍛煉,早活動夠了。
  想了想,又從床下的大格子裡把非典時期剩下的口罩翻出一疊。揀出一個跳跳的卡通大口罩,悄悄塞進口袋裡。這個口罩很有趣,顏色是肉色的,帶子也是肉色的,在嘴巴的部位有個大嘴巴。遠看,好像沒帶口罩一樣。
  那種人,最好還是別讓他知道我的長相。
  收拾停當,我捏捏單勃的耳朵,「勃勃,摩的找我喝啤酒,我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早點回來,可別喝醉了啊!」 她看我見了摩的之後就特別開心,也很贊成我去。
  「親我一下再走!」她嬌滴滴地嘟起嘴。
  「唔~啊,讓我和『藍精靈』也告個別!」我使勁兒親了她一下,又伸手捏捏她左邊的咪咪,在她的嬌笑中,高高興興地走了。
  出門後,我快步走下樓梯。
  翻身上車,我出發了。
  此時,月清,無雲,有風。
  一路向北,風掠過發稍,嗖嗖作響,好像電影裡鮮血從咽喉射出的聲音。
  手很涼,可是,我的血已經開始發燙。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4)


  到了XX茶吧,摩的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哥,錢拿了吧?」
  「拿了。」
  說著,我掏出卡通口罩戴上。
  「呵呵,還是你想的周到,省得以後麻煩。」摩的悄悄衝我豎豎拇指。
  用力推開厚達兩寸的黑色硬木彈簧門,摩的讓我先進去了。
  進去後,迎面先看見武聖人立在影壁的佛龕裡,手握那把青龍堰月刀,護著三盤子蘋果、香蕉。
  那是最亮的地方了。
  兩隻玻璃蠟燭燈放著紅光,把關雲長的紅臉照的更紅了。
  我正要往影壁後走,摩的拽住我,「等等!」
  我立住腳步。
  他在關聖人面前站定,先伸出右手摸摸左肘,然後右手的拇指、尾指相扣,其餘三指併攏在左胸上一觸,這才轉身拉著我離開。
  「這是啥意思!」我奇怪之極。(『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別問,你知道了沒好處!」摩的很嚴肅,跟平常大不一樣。
  繞過影壁,是左、右兩條狹窄、低矮的走廊。
  走廊裡米黃色的燈光很暗,勉強讓人不致摔跤而已。走廊的一側是一扇一扇的紅門,另一側是沒有窗戶的粉色牆壁。
  地面上好像鋪的是暗紅色的長條絨氈,潮乎乎、皺巴巴地展在下面,一付委委屈屈的樣子。近處的氈子上還能看出有不少大小不等的黑色圓形斑塊,不知道是不是血跡。
  摩的領著我進了左邊的走廊。
  順著走廊磕磕絆絆地走到盡頭,是個半圓形的服務台,一個穿磚紅色制服的小伙子無精打采地坐在後面,見了我們也不吭聲。
  摩的也沒搭理他,領著我往右一拐,來到一扇紅門前邊,門上貼的數字已經掉了,但能從膠水的殘跡上看出來,這是174號房間。
  進門的時候,摩的使勁做了個深呼吸,扭頭交代我,「別說自己叫啥,除了那傢伙的名字,其他的盡量都別提!」
  我緊張的「三十六隻牙齒捉對兒撕殺」,已經說不了囫圇話了,只好點點頭嗯了一聲。
  摩的使勁兒敲了一下門,停了少傾,又連敲了七下。
  然後,一推門,他領著我進去了。進去後,隨即又把門關緊。
  屋內的光線也很暗,粉紅色的燈光把一切東西都照的很怪異。
  一個戴大墨鏡的男子縮在大沙發的一角,見我們進來,動也沒動,依舊戴著一雙黑皮手套低頭抽煙。
  那人渾身都是黑色的衣服,整個人好像是一個黑洞,光線到了他那兒如同遇到陷阱,被驟然吸了進去。
  黑的人坐在那兒,雖然一動不動,可渾身上下卻絲絲地往外冒著冷氣。
  我的天,這絕對是個殺手!
  摩的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面前,「十三哥,就是他。」
  那個人這才把臉朝我揚了揚,開口了。
  他的聲音緩慢沉重,好像是段延慶的腹語,「蹦三下,再轉兩個圈兒!」
  我一愣,這是啥意思。
  摩的趕快推推我,「快照做!」
  我趕快賣力原地往上蹦了三下,又滴溜溜轉了兩圈,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對我的姿勢滿意不。
  那個黑的人點點頭,「乾淨的。」
  然後,用右手的煙一指茶几對面的沙發。
  摩的拉著我趕快坐下。
  茶几上有一個玻璃壺,茶水滿滿的,還有三隻空杯子,一個煙灰缸,一碟油膩膩的黑西瓜子,兩付嶄新的撲克牌。
  那個人彈了下煙灰,開口了,「說吧。」
  我嚥了口吐沫,「XXXX實業公司的老總,莊彬。那個公司在——」
  黑的人一擺手,「行了,這就夠了。三個星期內結帳。先付一半酬金,看三皮的面子,你給兩千吧。」
  操,專業就是專業,這簡直是「把信送給加西亞的人」嗎!
  我慌忙去摸錢。  
  他又開口了,「你想讓他怎麼死?放心,決不加收『處死方式選擇費』。」
  我嚇了一跳,「死?不死,不死!摩的沒跟您說清楚?我只想揍他一頓!」
  「開什麼玩笑?」那人聲音驟然一提,嚇得我猛一哆嗦。
  摩的慌忙打圓場,「十三哥,怨我怨我,我忘說了。」
  那人隔著墨鏡看看我,又看看摩的,歎了口氣,「我再不濟,也不能淪落到這地步吧?」
  我和摩的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接話。
  「哎,老子已經兩年沒開張了。你就讓我把那小子殺了吧!我只收打人的錢!」
  我趕忙說,「十三哥,不是錢的問題,是他罪不致死。」
  他頭猛一抬,「兄弟,有原則!」
  說著,他越過茶几伸過一隻黑手來。
  我全身僵硬,好像見到了眼睛蛇,一動也不敢動。
  他只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把手又縮回去了,「兄弟啊,你不知道。這年頭什麼都流行DIY。大家殺人都喜歡自己動手了,越殺花樣越多,越殺膽子越大。
  下級動手殺上級,副職找人殺正頭兒,二奶下藥殺大奶,老公咬牙殺元配。
  這幫傢伙全都不找我們專業人員,自己隨便湊幾個人就敢胡來。
  你以為那是搞豆腐渣工程,隨便賄賂賄賂監理就過去了。這更不是迎接行業評估,只要買通幾個頭頭、專家、評委,不管造假水平多差都能讓你優秀!
  殺人,那可是一門多專業綜合的交叉型邊緣學科!
  融合解剖、追蹤、生理、毒理、反偵察於一爐;貫通搏擊、射擊、刀術、兵法為一氣。
  藝無止境啊!
  像他們那樣,一點都不專業,更談不上敬業,能不被抓嗎?
  更可氣的,還有些人本來不是幹我們這一行的,也竟敢不顧江湖道義,公然『盜版』殺人。把我們正版的生意都搶光了。根本沒有一點尊重知識產權的意識嗎?
  就這個樣子,怎麼與世界接軌?
  簡直要被國際上的同行們笑死!
  人家還以為我們國內的殺手界就這個水平呢!
  鬧得我都不好意思出席國際殺手交流大會了。
  Tnnd,一向是虐幣驅逐良幣,假貨幹過真貨,喪良心的總能欺負老實蛋子!
  現在,這種惡潮已經衝擊到我們殺手界了。
  任意降低接單門檻,根本不考慮行規;既不考慮屍體對環境的污染、也不考慮亂殺好人造成的投資環境惡化,更別說考慮什麼社會效益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總要注意一下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嗎?
  能殺的人那麼快就被干光了,以後大家誰都沒的殺!一塊餓死?
  我都失業好幾年了,這兩年只好殺狗。」
  「十三哥——」我正想插一句。
  他一揮手,接著發牢騷,「兄弟,我可真不容易啊!
  你要不想殺他也行。
  可揍人這種活兒我實在不能接,傳出去我不丟死人了。
  這樣,我把他兩個眼珠子扣出來給你算了。要不,挑斷他兩根腳筋兒?再不行,強姦、輪姦、雞姦的活兒,我捏著鼻子,也接了!
  但是,嚇唬人的活兒,我實在沒法兒干!」
  「十三哥,這個,這個——」
  我吞吞吐吐的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他以為我嫌錢多,「別光覺得價錢高啊,一分價錢一分貨!我保證那個叫什麼莊逼的在精神和肉體上都受到不可磨滅的創傷!
  另外,我們還實行滿二十返『三點兒』的存積分優惠大酬賓活動。只要你訂滿二十樁生意,我就免費為你幹掉三個人,或者強、輪姦六人次。
  要是還嫌貴,你就再等等,每到五一、元旦、國慶、春節、我們還有假日八折大酬賓活動。要是參加抽獎的話,還有中一台XX筆記本電腦的機會。」
  我看看摩的,有點傻眼,不知道該說啥好。
  這人是不是失業之後氣糊塗了。
  我想了想,艱難地往外擠著,「十三哥,他,他沒那麼大罪,我覺得強姦他還是有點兒過!」
  「行了兄弟,我就欣賞你這樣有原則的!
  別說了,這一單我半價幫你做了。以後兄弟幫我多作作廣告,多拉幾個回頭客就行了。下星期我就把他鼻子割下來給你。不能再減刑了,再減我實在沒法兒出去混了。」
  我鼓足了勇氣,「十三哥,鼻子也太嚇人。我,我不作了,我撤單。」
  
  話一出口,氣氛大變。
  摩的驚恐地看著我,十三哥也突然不吭聲了。
  屋裡靜的可怕。
  
  過了好一會兒,我都快被悶死了。
  十三哥慢慢開口了,「按規矩,我得剁掉你的食指。
  下空釣可是大忌。
  幸虧你人不錯,再看著三皮的面子,想撤釣也可以,出一千塊錢,我當今晚沒來過。或者,你出五百,我幫你弄死他。
  生意雖然不景氣,但規矩可不能壞!」
  我壯著膽子,「我還是出一千吧!」
  「哈哈哈哈,果然是個爺們兒!」黑的人仰天長笑,喉結上一顆老鼠屎大小的黑痣上下抖動,讓人印象深刻。
  
  回家的路上,我的錢包癟了許多。
  自己不住地苦笑。
  我這種倒霉蛋兒,連殺手都只能找到下崗的。
  並且,神經還有點不正常。
  哎,和老莊的恩怨只能另找機會了。
  不過,我在心理上好像已經優越了許多。
  好像我真的饒了他一條狗命。
  
  一個月後,那個樓盤的項目終於順利搞定了。
  下午,我們三個正在林霞辦公室說事兒,對方的頭兒電話過來要單獨宴請我們張總。
  這可有點怪,哪有只請老總一個人的。
  張總在董事長辦公室裡接著手機,表情很是奇特。
  接完電話,他先試探性地看看林霞。
  林霞雖然氣得眼睛冒綠光,可還是用力點了點頭。張總慌忙側身把門拉開了一條縫,飛快地擠了出去。留下林霞自己枝杈著手指頭,在皮椅子上練鷹爪功。
  我看的有點發毛,「林董,要不我也回去了。」
  「不行!」
  正苦練鷹爪功的金毛獅王惡狠狠地盯著我。
  盯著盯著,她「哇」的一聲,突然哭了。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5)


  她哭的金毛亂舞、涕淚橫流,「老胡,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肩膀!」
  唉,想不到獅子也有哭泣的時候。
  看著她已經拖到下巴尖兒上的淚水、鼻涕混合液,又看看她紅腫、祈求的眼睛,我猶豫了一下,脫下西服上裝,走到她面前。
  西裝要乾洗一次可太貴了,襯衣嗎,自己回家用點兒雕牌肥皂粉,揉揉也就完了。
  但和母獅子這麼親密的接觸,我還是頭一次,真有點發怵。
  不會咬我一口吧!
  走到她的面前,我緊張的嘴唇發乾、嗓子發癢,不由得舔了上嘴唇一下,又嚥了口吐沫,這才能發聲說道,「可~以!」
  「走開呀!」
  沒想到林霞一把將我推開,然後雙手護住自己「縮水後的三倍咪咪」,「你,你想幹嗎?你脫衣服幹什麼呀?想趁火打劫?
  你們這些男人怎麼都這~樣啊!
  我,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我哭笑不得。
  笨綿羊去騷擾母獅子?
  那可真是騷包的不要命了!
  「林董,我,我是心痛我的西裝!襯衣比較好洗一點。我怎麼敢非禮您呢?獅子頭上拔毛,誰敢啊!」
  噗哧一聲,她又笑了,「小氣鬼!有手絹嗎?」
  這個我有,從衣兜裡翻出來遞給她。
  她接住,一陣嘻哩呼嚕亂響,臉上乾淨多了,「還給你!」
  還是算了,就當我孝敬您老的吧!
  「您留著吧,說不定還有用。」
  「嗯哼哼哼!」簡直像按下了開關,她又哼唧起來。
  「胡哥啊,你說我一個弱女子該怎麼辦啊?自己老公在外邊接客!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聽得有點頭暈,林霞這種獅子級的人物還敢自稱弱女子?張總還有這愛好?
  「接什麼客?」
  「接待那個大客戶啊!」
  既然她叫我胡哥,我就不客氣了。
  說實話,這一個多月下來,他們對我人品有所解。知道咱是個老實人。我也看出來了,他們也都沒有歪心眼兒。
  所以,大家關係處的很好。(『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在一起熟悉了,說話自然也隨便多了。
  「林董,你別哼唧了,這到底是怎麼會事兒啊?」
  林霞又使勁兒擼了下鼻涕,「你不是奇怪那個樓盤的項目為什麼會跑到我們手裡嗎?告訴你吧,都是因為他們頭頭兒相中你們張總了!」
  「什麼?房地產大鱷相中我們張總!同性戀?」
  「狗屁,那是個女的。那個狐狸精根本不是什麼房地產大鱷,不過是XXX實業開發公司的總經理,她那公司的規模比咱這兒大不了多少。
  可別看它小,弄的活兒多著呢!並且根本不用出去攬,活兒都是上趕著往人家那兒送。
  她的公司啥活兒都接,可啥活兒都不幹,全都是接了之後再轉包出去。
  知道不,人家上邊有牛人。
  聽說她一個叔叔在上邊兒。
  不過,她的公司雖然賺錢輕鬆,可她自己的日子並不好過。
  要說她長的也不賴,年紀雖然有個小四十,比咱們大了幾歲,可人家會保養、會收拾,比你看著年輕多了。
  聽說,她老公花心的很,長年不著家,估計是外邊有了,她也沒啥子辦法。
  這女人對下屬氣粗的很,別人和她談生意,受氣的時候多,但為了通過她賺錢,大家也都忍了。
  偏偏她見了你們張總就高興。」
  嘿嘿,我明白了,那個女的肯定得了「欠操綜合症」。
  「張總和她都聊點啥?」
  「嗨,你們張總嗎,還能有啥?紅樓夢唄!他倆也怪,從來不多談生意,可生意順順溜溜地就往咱這兒跑。」
  粱朝偉?紅樓夢?
  我腦子有點亂,挨不上啊!
  看我那幅遇見外星人的表情,林霞樂了,「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倆是同學,我是商學院的,他是文學院的,他談紅樓夢有啥子奇怪的。
  張文山當年還想考紅樓夢的研究生呢,被我拚死擋住了。研究那個有啥用,淨瞎耽誤功夫?
  靠死人吃飯,沒勁!」
  我正色道,「小林,可別這麼說。
  紅樓夢可是絕世精品,紅學作為一門學科也決不是簡單的挖墓刨墳、鑽故紙堆。
  我們不能對咱不懂的東西妄加菲薄!」
  「嘿!」林霞一拍巴掌,「你咋跟張文山說的一摸一樣呢?」
  我笑而不答。
  「老胡,那你說現在可咋辦呢?文山和那個狐狸精越聊越投機,並且人家還把不少生意給我們做,文山他眼看就要飛了!」
  「你有沒有指責過他和那個女人的關係?」
  「有啊,怎麼沒有?我還罵他胡搞哩!」
  「那他什麼反應!」
  「他光說不可能,也不敢跟我發脾氣。還解釋說這都是為了生意。說什麼,要是得罪了那個女的,每年損失可不是三萬、五萬的小數目啊。有時候還安慰我,說是那個女的死纏著他,他自己也沒得辦法。
  他一口咬定,他們現在只是朋友關係。
  他不敢發脾氣,你說他是不是心虛啊?」
  「呵呵,我敢保證,現在張總還沒有失身。等他衝你大發脾氣的時候,那才真完蛋了。那才叫做賊心虛,欲蓋彌彰。
  回頭我教教你老公有外遇的十個指標,你一對照就知道了。」
  林霞長出一口氣,「胡哥,我信你了!這我就放一半心了。
  可你說我該咋辦啊?
  這樣下去,早晚是要出事情的呀!我不能看著自己老公被泡啊?你說,那個女的咋那麼不要臉啊,為什麼非要死纏著我們文山啊!」
  我起身倒了杯水遞給她,「霞妹,既然你都叫哥了,我也就不客氣了。說話難聽你可別生氣。」
  林霞接過水,「哥,有話你就直說撒!那個生氣那個是憨包!」
  我給自己也弄了杯水,「林霞,你別光怨人家女的不要臉。雖然我是個男的,可我覺得,多數情況下,男人比女人無恥的多!
  在表面男女平等、實質上的男人佔絕對主導的男權社會裡,女人就算是下定決心排除萬難,一定要把『無恥』進行到底,她也沒有男人那麼多的機會啊!
  男人和女人,連在無恥的機會上都是不平等的。
  別看有什麼婦女節,沒有男人節,好像婦女也挺牛X的!牛X個鳥,長了個X倒是真的!
  操,淨機巴都是唬人的。
  這年頭,誰窩囊就給誰弄個節讓你美美。
  空心兒大蘿蔔,中看不中吃。
  你啥時候聽說過總經理節?啥時候聽說過主任節?礦長節、局長節、董事長節、處長節,你歡度過幾回?
  你看看現在這些節吧!
  護士節,教師節,婦女節。
  都是些平日裡『光受氣收不著禮』, 『出了力出不了名、討了罵討不了好』,『操了心還得挨操』的老實蛋子們才過的節!
  林霞,我就不懂了,你也是個女的,咋就對女人這麼看不順眼呢?
  怪不得人家都說現在很多事情辦不成,根本原因就是人們喜歡『天天和老婆睡覺——自己人搞自己人!』
  你也掰開奶子好好想想,不好意思,嘴圖魯了,你也掰開腦子好好想想!
  到底是男人纏著女人的時候多,還是女人纏著男人的時候多?
  男人死纏女人,女人根本不願意,可又一點招兒沒有,這種情況常見。
  女人死纏男人,男人根本不願意,但就是擺脫不掉,這種可能性極小。
  男人比女人從社會地位、體力上都佔優勢,他死纏著人,欺負人,騷擾人,女人是一點辦法沒有。
  可女人要反過來這樣對男人,就有點難度了。
  男的強姦女的,只要你的洞洞在,你就難逃一插。
  可女的要想強姦男的,男的要是『硬是』不硬,她總不能在棒棒上塗瀝青吧?那還不如直接用火腿腸算了。
  別說人家死纏著文山。他自己要是不動心,人家也不會那麼熱乎!」
  林霞聽得目等口呆,「不可能,那天晚上吵架,文山還發誓說,要是他不想甩了那個女的,他就一輩子當烏龜!他就是沒辦法嗎!」
  我笑著搖搖頭,「既然這樣,好吧,明天,咱們三個一起開一個『反泡會』。我當著你的面給文山出幾個錦囊妙計。只要照我的辦法做,我保證那個女的不會再喜歡他,但是又不致於得罪她。」
  「那太好了,以後她給不給生意都沒關係,只要不把她惹得惱火,只要不讓她翻臉整我們就行。那樣我們可死定嘍。」
  「呵呵,放心吧,實在不行,我親自上場!」
  「嗯呵呵哈,哥,謝謝你哥!」
  林霞喜極而泣,哭中帶笑,忽地一下,左鼻孔冒出一個半透明的大鼻涕泡來。
  
  告別林霞,看看表,我也該下班了。
  走到樓外,前邊一個熟悉的身影,讓我眼睛一熱。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6)


  是單勃。
  她歪著頭,靜靜地站在馬路邊上。
  看見她,我的心臟甜蜜地一動。
  我快步朝她走過去。
  夕陽,很殘酷地把她照的一覽無餘,好像是用高清晰數碼相機拍出來的生活照,只有堅硬的真實,沒有帶著幻想的光環。
  她的頭髮依然披在肩上,但沉沉地飄不起來,額頭仍然如牙板一樣光潔,卻能清晰地看出眼角的細微紋路。
  穿了一天的職業裝也顯得有些懈怠。
  她的黑色皮鞋上還蒙了一層淡色的灰塵。在鞋面的褶皺處,灰塵被割裂,好像是分岔的掌紋。
  她獨自站在斜射的陽光裡,看見我之後,露出帶著疲倦的笑容。她向右邊側著頭,好像是貼在一個無形的枕頭上歇息;眼睛微微瞇著,彷彿在凝視極遙遠的地方。
  笑起來以後,我發現她的嘴巴稍微有點歪,並不是那種完美的對稱。
  她的這種小小的不完美讓我覺得她更加真實,更加值得珍愛;她透出的疲憊,卻讓我由衷的心疼與憐惜。
   「你來多久了,怎麼不打我手機?」
  她伸出右手,和我的左手交叉著扣在一起,長出了一口氣,「呼~,下午出去辦事兒,回來的時候經過你們單位。
  看看表,你也該下班了。就停在這兒等你。喜歡嗎?」
  「喜歡!」
  我的手和她的手緊扣著,甚至能感到她血脈的湧動。
  
  我一邊體會著她手掌的溫暖和光滑,一邊推著車子和她慢慢地沿著馬路往前走。
  「怎麼了勃勃,你看起來很累。」
  「沒什麼。」
  「是不是他們騷擾你了!」
  她噗哧一聲笑了,「你這人也太搞笑了,你以為我在誰眼裡都是天仙啊?人家還當我是豆腐渣呢!那有那麼多人騷擾我呀!
  我不是因為那個煩的。
  今天,我跑了整整一個下午,也沒把這個批件兒弄好。
  經理就讓我出來辦這一次事情我都沒辦順當。
  我懷疑那個女辦事員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處處挑毛病。一會兒說少這個,一會兒說缺那個!她幹嗎不一次跟我說清楚啊?非要我一趟趟跑她才開心?」
  靠,又是一個「欠操綜合症」患者!
  本想罵那個女人一頓,替單勃解解氣。
  但是,扭頭看看單勃疲憊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很內疚,有點罵不出口。
  「對不起!」我輕聲地對她說。
  她一愣,「你為什麼對不起?」
  「都是我太沒本事了,才讓你跟著受苦!」
  「哈哈哈哈!」她大笑起來,「你都說些什麼啊!根本不是那回事兒!克林頓的老婆下館子還吃過癟呢!人家總統沒本事?呵呵,別瞎往自己身上聯繫。
  我就是覺得好累,帶上我走吧。」
  我雖然不再說什麼了,可心裡總覺的充滿歉意。
  不能讓自己的愛人過上舒舒服服的日子,明明就是我的無能!
  騎上自行車,她坐在後座上,攬住我的腰,溫軟地貼著我。
  騎了好久,我都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單勃在後邊聲音柔和地說道,「老虎,親愛的,你不要難受。這都是我自己需要面對的。誰也替不了我。
  伴侶,指的是兩個在旅途中互相支持、牽手前行的夥伴。
  並不是要一個人去背著另一個行走。
  真要那樣,既寵壞了我,又累傷了你!
  大家反而沒法繼續走下去了。
  那樣,可不是愛,那是對我行走能力的傷害!
  親愛的,愛我,就相信我,不光相信我的忠誠,還要相信我的勇氣和力量。
  只要有你讓我依偎著,我就覺得幸福極了。
  老虎,你自己不要心理負擔太重了,你的身體要棒棒的啊!你還得陪我一輩子呢!」
  一瞬間,我百感交集。
  但是,我沒有吱聲,只是把左手從車把上鬆開,慢慢地從上面握住了她摟著我腰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久久不願意鬆開
  慢慢往前騎著,我說不出是心裡什麼滋味。
  突然想起一個詞,可以形容我和單勃的情形。
  它就是,「相濡以沫」。
  
  週六,我和單勃帶兒子去了趟動物園。
  兒子對單勃好像很喜歡,走到她跟前,仰起臉,「阿姨,你真~性感!要是你的嘴再大點兒就好了!那就和古墓麗影裡的安吉麗那.朱麗差不多了!」
  我頭開始有點兒發蒙。
  單勃笑的前仰後合,「你懂什麼叫性感啊!」
  跳跳不屑地一撇嘴,「女人前後翹,男人錢包粗。這就是性感!」
  「跳跳,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
  我不太高興,肯定是那個喬丹。
  單勃怕鬧得不開心,趕忙岔開話題,「跳跳長大了你想當什麼啊?」
  「我要當王八蛋!喬丹說了,這年頭王八蛋最吃香!老實蛋子都是廢物,早晚要被淘汰的!」
  單勃只好啥也不問了。
  我氣得臉色鐵青,以前兒子雖然調皮,可他並不混蛋啊?
  這樣下去,兒子會長成什麼樣?
  單勃輕輕拉拉我的手,示意我千萬別發火。
  我平靜了一會兒。(『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跳跳,聽我說。王八蛋是罵人的,你知道嗎?」
  「知道,和壞蛋一個意思!」
  「對,是非常壞的壞蛋。那你還要當?」
  他沒吭聲。
  「你看,比如你踢比賽吧,本來你們球隊比他們球隊踢的好。
  可他們靠耍賴贏了。
  你們輸了,但你們沒耍賴,是老實蛋子;他們贏了,他們是靠賴皮,他們是王八蛋。
   你願意跟他們一樣賴皮嗎?你願意那樣贏球嗎?你還願意當王八蛋嗎?」
  跳跳開始啃自己的手指甲了。
  我知道,他對足球有著非同一般的熱愛。
  他也相當聰明。
  想了一會兒,「爸,我將來要當個吃香的性感老實蛋子!」
  
  星期一上午,林霞電話過來讓我到她辦公室。
  進去後,張總已經在哪兒了。
  他縮著頭,夾著腿,一副等著挨訓的模樣。
  林霞見了我,一指沙發,「坐!說吧!都有什麼好主意!你好好給他批講一下。細說起來嗎,那個女的還和你有點關係,她的老公原來和你一個單位。叫什麼莊彬,你跟他熟不熟?」
  猛然間,我想對著蒼天喊!
  蒼天,你原來真的有眼啊!
  莊彬?
  我當然熟了!
  主意嗎?
  哼哼,我當然有了!
  還一個個全都是好主意!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7)


  我站在屋子當間,臉上忽熱忽冷,表情似笑非笑,時而咬牙怒目,時而捻花微笑,好久沒有回答林霞的問話。
  「嘿!你這是幹嗎?」林霞有點莫名其妙,「激動成這樣,高潮到了?」
  靠,這女人,太糙了點兒吧!
  「哈哈哈哈哈哈,快坐下,先解決好我們老張的思想問題,再說說你的好主意!」她還以為自己很有幽默感!
  老張面如土色,表情尷尬地看著我。
  正在此時,老張的手機響了。
  他一下子跳起來,「我出去接個電話!」
  林霞一拍桌子,「有什麼不能在這兒說的,就在這兒接!」
  張總只好悻悻地站下,掏出手機,先看看號碼,眉頭隨即一舒,接通了電話,「您好,張文山。哦,哦,好的,好的,好~的。要不這樣,待會兒你直接到董事長辦公室來吧,華新大廈714,然後你問裡邊的工作人員就可以了。待會兒見!」
  掛上電話,粱朝偉面帶喜色,「今天算了吧,等會兒有個大客戶要來。」
  林霞斜眼看著他,「呦呵,你老人家也會主動拉生意了?」
  粱朝偉訕笑兩聲,「偶然,偶然,在一個書店裡偶然碰到的,聊了兩句,挺投機的,然後就互相留了名片,沒想到他還是XX科技有限公司的老總,還真是個大客戶。」
  生意要上門了,林霞自然不好意思硬要我接著往下批張總,只好說些公司的其他業務,專等那人的到來。
  
  二十分鐘後,一個身穿褐色商務休閒裝的男子,氣度不凡地敲門進來了。
  我也和他握了手。
  他的手乾燥有力,肢體語言充滿自信。
  看來還真是個大客戶。
  互相介紹過以後,林霞先開口了,「請坐,請坐!介紹一下貴公司的產品和要求吧。」
  男子也不客氣,從容坐下,清清嗓子,開始侃侃而談,「我們公司的這個產品,是納米技術融合生物轉基因工程手段的最新成果,是『後基因組時代』的科技結晶!」
  我們三個聽了有點傻眼,他一句話裡就有好幾個我們不懂的牛X詞。
  還真是高人啊!
  男子掃視我們一眼,聲音洪亮地繼續往下說,「我們這個產品是和XX大學、XXXXX科學院的九十八位博士、三十六位碩士共同研發的高新技術產品。
  它名字就是,『超級XXXXX露』!!!
  以後我就簡稱XX露吧。
  我們的XX露具有多種功效,把它噴在學生的太陽穴上,能夠提高記憶力,開發右大腦,讓孩子的學習成績一升再升!
  把它噴在合谷穴上,能夠一個療程根除痔瘡!讓你『「痔」不在此,一身輕鬆』!
  把它噴在足三里穴上,能讓孩子快快長高,高人一等,果然不凡!
  把它噴在成人的丹田穴上,能有效提高夫妻生活質量,讓你們天天『他爽,我也爽!』,又能讓患者們早一天擁有自己的孩子,徹底解決不孕不育症給患者帶來的痛苦!
  把它噴在傷疤上,還能有效清除疤痕,讓你腦袋掉了,碗大個瘡!
  ……」
  不等他說完,林霞早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粱朝偉開始還饒有興味地聽著,後來,也慢慢羞的面紅耳赤。
  那個男子終於忽悠完了,矜持地看了我們一眼,等著我們回話。
  我怕林霞說話太毒,讓人下不來台,趕忙先插話了,「郝總,您這個產品要做的話,廣告語就用一個字就可以了,那就是,『牛』,牛X的牛!」
  郝仁同志聽了之後,仰天長笑,「好,好,這個好!」
  他坐在沙發上,往後靠著身體,抬著下巴,笑得喉結上下抖動。一個他端坐時不易發覺的黑痣,趴在他的喉結上,亦然顫動不已。
  我心裡突然一動,上前補了一句,「十三哥,不知道您的產品有沒有歲末大酬賓啊!」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忽地從兜裡掏出手機,「喂,喂,是我,我是郝仁!哦,是X研究員啊。什麼?技術革新成功了!好,好,我馬上過去!」
  他啪地合上手機,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們的另一項技術突破完成了。我得趕快回去,廣告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談!」
  我連忙起身相送,「您慢走!」
  操,這小子原來是個騙子,上次和我說話的時候,把聲音都給改了。還不知道摩的當初是怎麼被他給蒙住的。
  粱朝偉也站了起來,有氣無力的說了句,「好,回見!」
  林霞坐在老闆椅上,屁股也不抬,「你把XX露噴在腳底板上,肯定比劉翔跑的快!這個功能你們還沒開發過吧?」
  郝仁乾笑兩身,「是,是,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郝仁走了,林霞皺著眉頭看著張總,「嘖,怎麼說你好呢!」
  張總啃嗤了一下,「我剛跟他聊的時候,覺得他還挺厲害的!」
  林霞氣的笑了,「他也就蒙你這種人行。我一聽他冒出那麼多新名詞就煩!
  真正牛X的人,從來不靠牛X詞唬人!
  大師們從來都是深入淺出的。
  那麼幹的只有二半吊子,要麼是他根本就說不清楚,要不就是他怕被人家看穿了老底。所以他們才要靠牛X詞蒙人。
  看著深不可測,實際上也就是個爛泥塘!
  他說的東西要是咱聽不懂,那絕對不是咱的錯,那是他講的太笨!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唬人!
  幸虧我們倆在這兒,這活兒今天要是接了,那些正經廠家還不把咱們也告了?
  還有——」
  我看著林霞越說越來勁,張總越聽越不自在,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
  林霞挺聰明,立馬不說了。
  我站了一會兒,低頭想了想,再扭頭看看他們兩個,突然笑了,「林董,我有話可就直說了啊!說的不合適的地方,你們可別生氣!」
  「說,說,快說!那個生氣那個是龜兒!」林霞催促道。
  「其實,這個事情你別光埋怨張總。你還應該感謝張總才對!」
  林霞眼睛瞪的溜園,「你頭昏掉了吧!」
  我揮手示意她安靜,「張總本來就不是做生意的人,是做學問的人。為了你,硬窩在這個小公司裡,幹著自己最不善長的事情,離自己的志向越來越遠。
  為啥,還不是因為愛你!
  對一個男人來講,失掉自己的事業,失去擁抱自己專長和愛好的機會,失去在藝術和學術上發展的機會,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沒有什麼能讓一個男人作出如此巨大的犧牲了,除了愛!
  文山,他為了愛,為了你,放棄考研究生,放棄了自己的翅膀,甘心和你縮在這個豆沙包一樣的小公司裡,甘心搞這些他既不擅長又沒有興趣的東西,還努力地想去做的更好!
  難道,你不應該感謝一下他嗎?」
  林霞越聽頭越低,後來徹底不肯聲了。
  講到最後,本來癟癟地坐在沙發沿兒上的粱朝偉,挺直了脊樑,扭頭看著我,眼中竟然有淚光,「謝謝你,胡哥!」
  我正要去看林霞是個什麼狀況。
  只聽林霞大叫一聲,「山山,我對不起你,是我錯嘍!啊哼哼哼!」
  她飛速繞過桌子,餓獅撲食一般猛竄到粱朝偉懷裡,哭得稀里嘩啦,「山山,你原諒我好嗎?我以前太自私了,總覺得你太笨,我就從沒想到你為我作出這麼大的犧牲。」
  兩個人哭成一團。
  看這情形,我是不適合再待了,呵呵,我還是走吧。
  我正要出門的時候,林霞抬起頭,「哥,你等等。」
  我站住了。
  「謝謝你,哥,你是我的親哥!」
  林霞起身過來,一下子又趴在我的肩膀上嚎啕大哭,「哥,你要是早教訓我就好了。我就不會對文山那麼差了。」
  我僵直地站著,在文山面前,也不敢安撫林霞,只有硬扛著肩膀,「妹子,你知道就好了,只要你能理解文山的苦處和好處,以後什麼事情就都好說嘍。」
  終於,她放過我了。(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完了!
  我心裡苦笑一下,我的西裝啊!
  正心疼著我的西裝,張總也站起來,「胡哥!謝謝!謝謝!這麼多年了,只有你真正說出了我的苦衷!」
  他伸出雙手,使勁兒的握住我的手,幾乎要把我的手骨捏碎。
  「行了,你們兩口子,鼻涕也擦乾淨了,手勁兒也練過了,我可以走了吧!」我不喜歡太過煽情的場面,也不喜歡別人對我表現出過分的感激。
  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林霞噗哧一聲笑了,還好,這回沒有鼻涕泡竄出來。
  張總也靦腆地笑了,「胡哥,你還不能走,你還真得給我好好出個主意!」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8)


  我站住了,「呵呵,是不是問我怎麼安全擺脫那個女老總?」
  「不,我不是請你幫我擺脫她,而是請你幫幫她!」張總認認真真地對我說出了這句話。
  我聽了還在納悶兒。
  林霞「嗷」地一嗓子先蹦起來,「好你個混帳王八羔子,現在還想幫甄芯那個老騷貨?看來我真沒冤枉你啊!」
  唉,林霞這人咋是個屬「火藥」的呢?
  有點兒火星子就著,你好歹也聽聽前因後果是怎麼回事兒啊!
  「妹子,你等等,先別發火,讓文山把話說清楚了。」說著,我伸手去拉住林霞。
  「說清個鴨毛,老公都叫人家搞走了,還說個鬼啊!都像你這樣窩囊八岔,早就當了烏龜了!你給我滾一邊去!不行,老娘這就去劈了那個騷X!」
  她一把撥開我的手,返回老闆桌後頭,找裁紙刀去了。
  我僵立在當場,羞辱萬分,通徹心肺!
  是啊,我早就當了烏龜了!老子一輩子老老實實,處處替別人著想,事事為別人操心,如履薄冰地討老婆高興,一心一意地讓兒子開心,兢兢業業地巴結領導,忍氣吞聲地『團結』同事。
  可是,到了最後,老子不但丟了工作,而且還當了烏龜!
  豆腐乾,老莊,還有所有和他們一樣的混帳王八蛋,老子操你們的親娘一萬遍!祝你們生下女兒當妓女,生下兒子當人妖!願你們活到最後死不了,送到豬圈做夜宵!
  
  嗨,我還是走吧,不要在這兒自取其辱了。
  我得記住,就算上級管你叫哥哥,上級還是上級!
  
  廣告這一行,我也入了點門,還做了幾個不錯的項目,再換家公司應該不太難。明天吧,明天再過來辭職。今天就不給文山添堵了。
  碰見林霞這個母獅子,他也夠不容易了。
  「張總,我先回去了。」我勉強笑了一下,朝張文山道別。
  「哥,你站住!」張文山臉色青得嚇人,一擺手叫住了我。然後,他幾步走到正在找刀子的林霞旁邊,一拍她的肩膀。
  林霞把頭一抬,「幹啥!」
  「干你老母!」張文山啪的一個耳光,響亮地扇在她的左臉上。
  「反天了你——」林霞炸了窩似的喊。不等她一句話叫完,張文山反手一巴掌,打在她的右臉上,揍的更狠。
  這下林霞老實點了。(『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張文山這才開口,「還有一巴掌,是替胡哥打你的!」說著,又把大巴掌舉起來。
  我慌忙上去拉住,「算了算了!」
  林霞反而低眉順眼地說,「山山,胡哥,是我錯了。你打吧!」
  這下不僅張文山下不去手,連我都氣得苦笑。這小娘們兒,啥雞巴鳥毛病,說好話不聽,兩巴掌解決思想問題。
  「胡哥,你坐嗎,我給你倒杯水。」林霞像個在家裡招待客人的賢惠媳婦。
  張總把右手舉到臉前頭,仔仔細細地研究,看看上面是不是有『訓悍藥』,「嘿,要知道這樣,我早就打你了!」
  接下來,林霞終於像個正常人了。
  Tmd,林霞應該和摩的結婚,我保證她一直老老實實的。
  有些女人的大脾氣,一多半也是男人慣出來的!
  打這以後,估計他們兩個的脾氣可能都會稍微中和一點了,一個不那麼爆,一個不那麼面。
  
  林霞老實了,張總這才有機會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
  甄芯甄總經理,也就是老莊的老婆,和張總其實是清清白白的。她不過是對張總有好感,覺得只有張總才能懂她的感覺而已。
  尤其知道了張總是中文系的高材生,還發表過小說,對他更是青眼有嘉。
  她覺得,所有的生意夥伴中,就張總最沒有銅臭氣,最儒雅,最書生。甄芯對錢根本不放在眼裡,因為她賺錢太容易了,她更看中的反而是感情。
  她和張總故意很親近,一方面是張總人好,另一方面,也是想激起她老公的妒忌。
  老莊在我眼裡是一泡屎,在她眼裡卻是真金!她非常想讓老莊好好跟她過日子,好好愛她。哪怕她出去掙錢養著他都行。她覺得是「當官兒」讓老莊變「壞」了,所以,這次老莊被踢出來,她也沒讓叔叔出面幫他擺平。她盼著老莊能「學好」,可惜,還是不行。
  看來,人真是有多種層面。
  照我的看法,老莊連當豬飼料都不配。
  可是,某個階段,在某些人眼裡,他卻可能是個好情人,好丈夫,好同學,好嫖客,好同志,好賭棍,好兒子,好父親,好下級,好上級,好姘頭,好密探,好馬屁精,好狗腿子,好鷹爪子,好大一顆樹!
  他肯定有各種狀態,只是,對我的是比較壞的一面罷了。
  「胡哥,你看,怎麼能幫幫甄芯,讓他老公重新關注他!」張總很真誠的問我。
  我還沒來及回答,林霞先插話了,「哥,不管咋樣,不能再讓文山獻身了。」
  我淡淡一笑,「林董,我會考慮的。」
  林霞滿臉通紅,「哥,不要生氣撒!你知道,我就是刀子的那個嘴兒、豆腐的那個心兒嗎!」
  
  讓老莊妒忌?
  這個課題很好啊!
  我接了,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再說。
  我得弄個絕妙的好主意出來,最好我親自上陣。
  「好的,我回去考慮下,明天再給你們回話!」
  林霞再三道歉,張總也很不好意思,我倒是沒有什麼,這點窩囊氣,對我這個窩囊廢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們既然道歉,我也不用辭職了,以後,我自己也要把自己的位置擺正才行。
  只要對這個世界的期望值降低,你就不會那麼失望了。
  我就是個員工,老闆不衝我發脾氣沖誰發,我背後不罵老闆我罵誰?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金錢關係決定人際關係。
  和張總他們的友誼,也就到這個地步了。
  他們和摩的不一樣,他們和我處在不同的層面,交情不可能深到那兒去。
  我好好給他們做事就對了,不要想的太多,那不現實。能被別人利用,說明我對這個世界還有用,還有價值,多好的一件事情啊!
  如果誰都佔不了我的便宜,我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我也該進垃圾堆了!
  心態調整好了,心情也就好些了。 
  回到家,單勃還沒回來。
  我換換衣服準備去買菜,單勃這時候也到家了,「等等,我也去。」
  她洗手換好了衣服,跟我一起出門了。
  菜場離家不遠,我沒騎車子。
  她挽著我的胳膊,兩個人慢慢地溜躂著往前走。
  抄近路去菜場,要經過一片建築工地的邊緣。有一個方圓十幾米,將近三米高,被踩的硬硬實實大土堆,臥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每次從上面經過的時候,單勃都很高興地拽拽我的胳膊,「快快,比賽爬山!」
  呵呵,這個小丫頭,真是平原長大的妞兒,這個小土包,連個青春痘也算不上,還敢說是山?
  「不要賽了,你贏了你贏了,小心滑倒。」我樂呵呵地在後面囑咐她。
  「回頭讓你看看什麼叫山!」
  單勃總是興致昂然,爬到「山頂」之後,還要挺著酥胸手搭涼棚作出眺望狀,「好~美!」
  其實,她能看到的不過是一片亂七八糟的建築工地而已。
  但是,我和她都很開心,「美不勝收!」「收姜維」「唯美主義者」「這邊風景獨好」「好軟的咪咪啊!」「去你的!」
  她一邊和我玩兒接龍遊戲,一邊等著我往「山頂」上「爬」。等我「爬」到她的身邊,她有時候會突然拉住我,「嘿」地一聲,撲到我肩上,讓我背起她。
  然後,她挺直腰,雄偉地一揮手,「我比阿爾卑斯山還高!」
  
  這一天,又和單勃一起走在通往菜場的「山」路上,天是陰的,我的心是暖的。一瞬間,真想就這樣一下子變老,那就再不會有任何變化和波折了。
  路上,她向我抱怨她的頭兒,我就用各種詞彙罵罵她的頭兒和我那個屬火藥的林董事長。
  員工,就是老闆用來當面訓的;老闆,就是員工拿來背後罵的!
  呵呵,這才對嗎。
  兩個人就這麼說說笑笑,那一段路程很快就走完了。
  買菜的時候,單勃和我隨意地探討著某一顆「白菜」的扮相,「內行」地估摸著某一捆大蔥的斤秤。
  我們說得只是買菜,不牽涉任何卿卿我我的肉麻詞彙。
  但是,我卻有一種恬恬的感動。
  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嗎?
  幸福,也許真的就溶在和愛人共同生活的一粥一飯之間;沒有驚心動魄、海枯石爛,也同樣讓人刻骨銘心、至死難忘!
  算了,我還是放棄報復吧,只給老莊一個小教訓算了!
  就算他是罪人,我又有什麼資格去審判他呢?我難道就有勇氣跨過那條用石頭在地上畫出的線嗎?
  給他一個善意的提醒吧,就當是個玩笑,既幫了張總他們的忙,也稍微氣一下老莊,我們的恩怨,就此結束了吧!
  說來也真怪,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突然善良了許多,寬容了許多。尤其和愛人在一起的時候。
  
  我們兩個挽著手在菜場買菜,沒有說出一個「愛」字,可我覺得心裡充滿了愛。能看的出來,單勃也一樣。
  回到家,單勃讓我先上著網,自己進廚房做飯去了。
  半個小時後,單勃喊我吃飯,飯已經好了。
  我美滋滋地正要開吃,電話響了。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8)


  電話是老媽打來的,也沒啥大事兒,我照舊和她嘻嘻哈哈地聊了一陣兒。電話還沒打完,單勃穿上外套,捏捏我的耳朵,出門去了。
  我一邊繼續和老媽嗯嗯啊啊地說話,一邊心裡犯嘀咕,這丫頭,吃飯的點兒還跑出去幹嗎?
  打完電話,她還沒回來。
  我怕菜涼了,正準備用大碗扣住,她回來了。
  「勃勃,幹嗎去了!」
  「給!」說著,她興沖沖地遞給我一個鼓鼓的白色塑料袋子。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全都是各種各樣膏藥,什麼奇正藏藥貼、骨殖增生一貼靈、喬家正紅花膏、頸腰關節英洲膏、苗藥天啟秘方貼、雪山腰椎雪蓮膏,等等。
  我看著這些藥,看看單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呵呵,感動了,那待會兒你就洗碗吧!明天你抽空給咱媽寄回去。都是藥店的人推薦的,我也不知道到底那種適合她,就一樣買了兩盒,讓她老人家全都試試,回頭那個用的順了,咱再給她買。」
  說完,她洗了手,開始高高興興地吃飯。
  我提著塑料包,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肯定是剛才我媽打電話的時候,她聽到我媽腰上的老毛病有點發了。所以,這才趕忙下去買了那些東西。
  本來,我是打算自己抽空兒買點膏藥寄回去的。
  「勃勃,你為什麼對我媽也這麼好!」
  「呵呵,傻瓜,因為我愛你啊!我一想到,是她老人家生了你,是她把這麼可愛的老虎帶到了這個世界上,讓我不那麼孤單,我就覺得她親近的不得了!嘻嘻,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剩下感動了。
  以前,洪歌也知道我媽的老毛病。
  可她從來不鼓勵我往家裡寄膏藥。
  洪歌崇尚對等原則,凡是給我們家買的東西,他們家必得有一份。可偏偏她的老爸、老媽身體倍兒棒,壓根不需要這些。
  沒法子,我只好自己偷偷買些往家裡寄回去了。
  現在,老媽還不知道我離婚了。
  得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她說說這個事情才行。
  
  第二天上班,我順路先把那一堆膏藥給老媽寄了回去,然後直奔張總的辦公室。
  主意我基本上已經想出來了。
  對張總一說,他拍手叫好,「這個妙!我這就打電話去。」
  然後,他特意跑到林董的辦公室打電話去了,估計是匯報工作,順帶表示一下自己的清白。
  十分鐘後,他興沖沖地回來了,「老胡,我給你問出來了。你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就現在吧!」 (『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得到了所要信息,我打車出發了。
  直接到了老莊單位附近一個非常高檔的茶座,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我坐在大堂角落的沙發上,靜候他的到來。
  不到二十分鐘,他就在門口出現了。
  我起身向他示意,他晃著肚子,滿臉笑容地朝我走過來,「哎呦小胡,真是多日不見、多日不見,精神多了!壯多了,吃什麼補藥了?」
  他親切自然,絲毫沒有和我有過樑子的跡象。
  靠,這是個高人,作秀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我也不能太菜,「呵呵,是啊是啊,我的老領導,早就該來看看你了!怎麼樣,身體還好吧!」
  一邊寒暄著,我把他讓進了訂好的包間。
  點了一壺最貴的極品龍井,然後繼續和老莊拉家常。
  老莊也真沉的住氣,就是不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你不急,老子更不急!
  閒聊了二十多分鐘,他終於按捺不住了,照舊擺起官架子,「小胡啊,你說想跟我交流一些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啊!跟我匯報一下吧?」
  我邪邪地一笑,「老莊,少他媽跟老子這兒扎飛!老子這些日子可不是白混的,不想掉盤子,就他媽少跟我這兒裝緊!要不是老子天生心軟,早他媽做了你!」
  老莊的左臉神經質地一抖,不敢再拿架子了。他也不是白脖兒,有些話他還是能聽出點兒苗頭的。
  「呵呵,說得對!咱們弟兄聊聊天嗎!呵呵呵呵,隨便一點兒,蠻好!老胡,你到底要和我交流啥東西啊?」老莊故作輕鬆的喝著茶問道。
  我往沙發上,往後舒舒服服地一靠,「說說吧,怎麼才能快速滿足你的老婆?」
  「噗」老莊把茶噴了一地,「你什麼意思?」
  我皺著眉頭,作出愁苦狀,「莊老闆啊,您的夫人的確不錯!可就是性慾太強,我練了十年的鐵槍功都抵擋不了啊!說說看,你以前都是怎麼讓她到高潮的?
  不要太保守嗎!
  以前是窩在同一個戰壕裡的戰友,現在是鑽了同一個貓耳洞的炮友,大家都是自己人,親上加親嗎!
  說吧,說出來,利人、利己、爽你老婆,多好啊!」
  老莊站起來,氣得手發抖,肥臉一個勁兒地顫,「你,你,你,你胡說!」
  呵呵,看來摩的教我的那幾句黑話還真起作用了,一下子就把他給唬住了。他雖然氣的半死,可也不敢輕舉妄動。
  Nnd,老子還沒用牛X二號眼神呢!
  我一臉無辜,「莊老闆,你糊塗了?我是『胡錸』,不是『胡說』!唉,這樣吧,既然你不願意面對現實,我再提供一個細節給你吧。甄芯的花芯兒旁邊,有個小烏紗帽形狀的胎記,你還記得吧!嘿嘿,當年你不是靠它當的官兒啊?」
  老莊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滿臉通紅,「你,你,我,我,你,你!」
  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老莊,這回,你還有什麼細節要告訴我的嗎?」
  老莊悲憤萬狀,「胡錸,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得出來,他想和我動武,可又怕吃虧的是自己。
  靠,這些當官兒的,就是權衡的太多,難怪他要當烏龜!
  「你說說,你為什麼啊?咱們好歹還是老同事吧,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老莊義憤填膺,看起來比竇娥還冤枉。
  我狠不得一腳?他臉上,「為什麼?還不是你把老子『陰』出去了!要不然老子會有那麼倒霉嗎?」
  老莊又是氣憤,又是委屈,「我還以為什麼深仇大狠呢,不就是換了個工作嗎?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都快忘了這事兒了。
  每隔幾年,咱們那兒都要『減』出去一個人,應付一下上邊精簡人員的政策。當然,還要再引進幾個人,響應一下上邊招攬人才的號召。
  那年手氣背,抽籤兒抽到咱們科了。
  當時,你和單勃,必走一個。
  你說我讓誰走?
  你年紀大,有社會經驗。單勃小,又是個女生。
  我只能讓揮淚斬馬謖啊!
  我聲明,我可不是佔了單勃的便宜才那麼做的。那個小妮子,精著呢!
  當然了,更不是因為你打了我,燒了我。
  工作是工作,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我一向分得很開的。」
  
  我不知道他的話可信程度有多少,可有一點讓我渾身一振。
  他竟然幾乎忘記了把我踢出去的事實,竟然認為那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正常工作。
  Nnd,老子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老莊的確針對的不是我一個胡錸,而是所有像我胡錸這樣的窩囊廢們。
  踢掉一兩個像我這樣的人,對他而言,根本不是因為和我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更不是特意要耍陰謀去搞掉我。
  對他而言,那只是像剔牙縫一樣的無意識動作而已。
  我,根本不入他的法眼,根本不值得他去特別下功夫來整我。我還不夠那個檔次!我只是他行政生涯中,因為堅持原則,「忍痛」刷下來的一個下屬而已。
  我對他,只是一個乾枯的數字,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只具有統計意義,談不上恩怨情仇,談不上血肉、思想。
  被他特意地去整,去恨。我可能還沒有那個資格,或者還不到那個層次。
  也許,把他搞下來的鄭經鄭主任,才是他老莊心裡的敵人吧。
  老莊可能做夢也不會想到,像我這樣的草民,被踢出去也會難受,被侮辱了也會憤怒,被欺騙了也會反抗,被傷害了竟然也會有痛!
  他更是不會想到,我竟然把他當成了敵人。
  看著老莊一臉冤屈的表情,我突然理解老莊的委屈了,突然徹徹底底明白「草民」二字的確切含義了。
  被整,被打,被欺壓,還不能真正說明什麼是草民。
  已經踩在人家的頭上了,他們卻沒有意識到下面的人還會痛,還會不爽。
  經常被人這樣「無意」的傷害,那才是草民最深的痛!
  經常體驗這種「無意」之痛的人,那才是真正的草民!
  
  看著老莊悲苦的肥臉,我突然笑了,不知道是笑他,還是笑我自己。
  老莊有點毛骨悚然,「你別笑,別笑,你你你笑的太可怕了!」
  看著他驚恐萬狀的可憐相。
  我突然覺得,自己恨他恨得十分沒有意義。
  夏教授說得對,不應該報復他,報復的確會讓我受傷更深!
  這次的傷,沒有血,也沒有淚。
  可是,確實很深!
  
  唯一慶幸的是,我沒有做出任何違法的行徑,那就真是慘到家了。
  
  「復仇」的結局竟然是這樣!
  我讓老莊以為我動了他的老婆,讓他氣得吐血、嚇得要死。靠的是張總從甄芯那兒問來的信息和「摩的」以前傳授給我的黑話。
  但是,『復仇』之後,我卻只覺得無聊、可笑和空虛。
  走吧,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復仇,復個鳥雞巴仇!
  
  一次無意義的盲目復仇,遇上了一個蒙在鼓裡的「仇家」。
  真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我忍不住仰天長笑,笑罷,起身就走。
  老莊把我攔住了,「你,你把話說清楚了再走!為啥那麼對我!」
  我實在懶得和他解釋那麼多,只應付地說了句,「我是你老婆托人請來故意氣你的,她想引起你的注意,想讓你好好跟她過日子。我根本沒和你老婆有過任何肉體關係。」
  老莊一下子散了勁兒,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死女人,上次那麼大的事情都不幫我,現在還找人整我,我非和她離婚不可!」
  看著老莊發狠的樣子,我有點可憐甄芯。
  「老莊,別橫了,甄芯對你挺不錯的,回去好好和她談談吧。別把人家逼急了,這次派我,下次說不定就派殺手了。女人要是瘋起來,是最嚇人的!」
  老莊聽了一哆嗦,不敢再說狠話了,「是啊,是啊,我,我真得和她好好談一談了。」
  「老莊,你結帳吧!」
  「好,好,我請,我請!」
  走的時候,我「一不小心」將那壺茶「帶」到了地上。
  「喀喇」一聲脆響,那把壺碎在了墨綠色大理石的地板上,茶水流了一地。
  嘿嘿,不說茶錢,光那個精品紫砂壺好像就很貴,壺身還標有製作工藝師的名字,據說,每把至少三千以上。
  「哎喲,不好意思,我是無意的!」
  老莊苦著臉,「沒事兒,沒事兒,你走吧!你走吧!」
  媽的,老子也是「無意」的!
  
  回到單位,我向張總交了差,「放心吧,甄芯的老公很快就會和她談談的。」
  張總和林董都滿意了。
  林霞高興不已,「這下問題解決了,文山,你以後不用再捨身賺錢了。」
  張總無可奈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幹得太好了,老胡,我獎勵你一天假期!今天回家休息吧。」林霞興沖沖地朝我一揮手。
  
  出了那座大樓,外面天氣很好,陽光格外燦爛。
  我卻覺得心裡有點悶,但又說不出是為什麼。
  隨手關了手機,我登上車子往公園去了。
  在河邊的長椅上一覺醒來,快到中午了。對,找單勃吃午飯去吧,反正我下午也沒事兒,呵呵,悄悄摸到她的單位,給她個小小的驚喜!
  
  那時候,日暖雲舒,風淡水緩,我本想給單勃個小驚喜。
  誰知,到了最後,大驚失色,痛不欲生的,卻是我自己!




第三部 您的夫人不錯!(9) 全書完


  我把手機掏出來,想看看幾點了。
  開機一看,發現自己有好幾條新短信,都是洪歌發來的。
  短信上說,孩子出了車禍,現在已經在XX醫院做上手術了。
  我扔下車子就往公園門口跑。
  打車趕到了病房樓下,我扔給司機五十塊錢,撒腿就往樓裡跑。手術室在三樓,電梯還沒下來,我就趕快順著樓梯往上跑。
  跑到地方的時候,我累的想吐。
  洪歌見到我,趕快過來了。
  我使勁兒抓住她的胳膊,「孩子咋樣,咋樣!」
  洪歌疼的直咧嘴,「孩子沒大事兒,被自行車撞了一下,摔了一跤。大夫說是橈骨小頭縱行骨裂,孩子小,骨頭好長,固定一下,有個四到六周就差不多了。還有點外傷,縫針、包紮一下就可以了。」
  我稍微鬆了口氣,「豆腐乾的小轎車是紙糊的,破自行車都能把我兒子撞出來?」
  洪歌漲紅了臉,「他,他兩個月前吞了單位的錢,把家裡的錢也捲走,自己跑到X國去了。現在房子都讓人收走了。我和跳跳眼下住在我媽那兒!」
  我不說話了。
  看看洪歌的穿戴,也沒那麼講究了。
  沉默了一會兒,我問她,「生活咋樣?錢夠不夠?」
  洪歌一下子哭了,「老胡,還是你好啊!現在我住在我媽那兒,天天遭我嫂子的白眼,他孩子還老欺負跳跳,要不是我每月給他們交五百塊錢生活費,早被他們趕出來了。」
  「唉!」
  我歎了口氣,「以後,我每個月多給你們五百塊錢吧!」
  「老胡!」她哭哭啼啼地朝我肩膀上撲過來。
  看著她抖動著的嘴唇,我突然想到豆腐乾曾經吻過那個地方,不由得一陣噁心。
  我往後坐了坐。
  她也很有眼色,自己坐好,拿袖子擦擦眼淚。
  「老胡,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她怯生生地說道,「你能不能跟單勃商量一下,孩子的治療費你們全出了,我以後會把我那份兒還給你的。我現在手頭——」
  我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說實話,以前,我天天盼著她被拋棄,想讓她也嘗嘗這種滋味。可現在她真的慘了,我又有點同情她。
  我們畢竟曾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
  這次受傷的,又是我的跳跳。
  我們的錢都是單勃管著的。
  我走到樓梯間給單勃打了個電話,簡要介紹了一下情況。
  「我馬上就帶著錢過去!」單勃不等我開口提錢的事兒,就搶先說道。
  半個小時後,單勃來了。
  她從包裡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交給我,「老虎,這是五千塊錢,應該夠了,剩下的錢就給孩子養傷,多買點營養品。你去交給她吧。要是不夠,讓他們再說一聲。」
  其實,我們在一起這幾個月,經我手存的錢,怎麼也到不了五千。
  「勃勃,讓你也出錢——」
  「亂說什麼,什麼你的錢我的錢!再亂說,擰你了!」單勃笑嘻嘻地做勢要動手。
  
  我們一起又到了樓上,把錢交給洪歌。
  洪歌哭了。
  又過了一會兒,手術室的門開了,跳跳坐著輪椅,架著左胳膊出來了,還一臉的不樂意,「我不想坐,我能走!」
  一個小護士細聲細氣地說,「小朋友,別著急,你的胳膊剛剛固定好,不要劇烈活動,好嗎?」
  「跳跳,怎麼樣啊!」
  跳跳看都不看我一樣,也不看他媽,更不看單勃,只扭頭對護士說,「快帶我去病房,我要睡覺!」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事。
  跟著他們到了病房,跳跳上了床,半躺在上面裝睡。
  洪歌小心地叫他,「跳跳,爸爸和阿姨看你來了,怎麼不說話啊!」
  跳跳睜開眼睛,「你們都別管我,讓我死了算了!」
  我有點頭大,這小子說話怎麼這樣啊?
  突然,他又哭了,「爸,我不是貪污犯的兒子!我是你的兒子,是不是?爸,你去學校打他們去!去打他們!他們騎著自行車硬把我擠得摔倒了。他們踢輸了,就來罵人,還擠我!爸,你幫我打他們去啊!我有爸,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洪歌也哭了,我也哽咽了,「跳跳,趕快養好傷,到時候爸爸跟你一起到學校踢扁他們!」
  單勃眼圈兒也有點紅,過來摸摸跳跳的頭,「到時候阿姨也去幫忙,你乖乖的養傷吧!」
  「滾開你!都是你把我爸勾引走了!」跳跳右手使勁兒一撥拉單勃的手。
  單勃面色慘白,僵在那兒了。
  病房裡的其他人齊唰唰地把鄙夷的目光投向她。
  「你胡說什麼?」我氣得想給他一巴掌。
  「算了!」單勃拉住我的手,祈求地看著我,「求求你,千萬別打孩子,他還小,不懂事!」
  「誰說我不懂事,我什麼都懂!你走!你快走!把我爸爸還給我!把我爸爸還給我!」跳跳越發大叫起來。
  周圍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還朝著單勃指指點點。
  單勃有點站不住了,轉身要走,我一把拽住她,扭頭沖那幫看熱鬧的人爆喝一聲,「看雞巴什麼看!都他媽滾一邊去!想死說一聲!」
  我凶狠無比地盯著他們。
  他們馬上散開了。(『每天都要快樂』,首發於天涯社區)
  看看兒子,依然充滿敵意地瞪著單勃,我沒有法子,只得柔聲勸道,「跳跳,你原來不是挺喜歡阿姨的嗎?」
  跳跳又哭得淅瀝嘩啦,「爸,我不要後爸也不要後媽,我要親爸、親媽!爸,你還跟我媽好吧!我媽晚上老是偷偷地哭,她可想你了。爸,你別扔了我們。姥姥家已經快不要我們了,你再不要我們,我們怎麼辦啊!爸,求求你爸,別和阿姨好。爸,你還跟我媽好吧,你還當我爸!」
  兒子用右手搖著我的袖子,哭得慘烈無比。
  我心亂如麻。
  「老虎,我走了!」單勃從我的手裡掙開,輕輕地對我說了一聲,轉身出門去了。
  我愣了一秒,趕忙出門追過去。
  在走廊裡,我又抓住她,心慌的要命,好像轉眼間就要失去我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勃勃,你去哪兒?」
  她無比慘痛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努力笑了一下,「我去上班啊!你回去吧,沒事的。」
  正說話間,兒子光著腳丫子從病房裡衝過來了,後邊緊跟著洪歌。
  洪歌抓著跳跳的右臂,「跳跳,別去了,你爸爸不走,他不走!」
  說著,她示意我和單勃趕快走。
  「爸,爸,爸,爸,你回來,別走,別走!爸,爸,爸爸,爸爸,別走!」兒子哭的聲嘶力竭,聲音都喊破了。
  好多人都從病房裡出來看熱鬧。
  一個護士趕快過來,先訓洪歌,「怎麼搞得,鬧成這樣,萬一錯位怎麼辦?還不放手!」
  洪歌趕忙放手了。
  跳跳跑過來,死死拉住我的褲腿,「爸,你不能走,我不讓你走!」
  他的右手死死揪住我褲管,掰都掰不開。我既不敢使勁兒,又不忍使勁兒。既怕傷了他的手,又怕傷了他的心。
  單勃無限留戀的看了我一眼,眼裡滿是淚水,「老虎,是我該走的時候了!」
  一瞬間,我心如刀割,伸手抓住她的右手,「別走!」
  她慘笑一下,「老虎,別鬧,要遲到了!」
   「單勃,別走!」我淚流不止,可我能做的,只有哀求。
  她絕望地看著我,「老虎,我是個成人。跳跳還是個孩子,他更需要你!」
  說著她就要走,我拚命抓住她的手,無望地看著她,既不願死命甩開兒子,也不願放開她的手。
  她艱難地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我走了。」
  她的手指慢慢一寸寸從我手心抽出,我的心也好像被一點點掏空。
  然後,她虛弱地走了。兒子依然不撒手。我看著她的背影,低頭看看淚流滿面的兒子,痛得撕心裂肺,卻又毫無辦法。
  一邊,是我的摯愛、我的心;一邊,是我的骨肉、我的血。可是,我卻只能擁有其中一樣。天哪!我該怎麼辦?
  終於,她在樓梯口消失了。
  跳跳仍然不撒手。
  唉!
  兒子,就像是我拔不起的錨,釘住了我這艘注定要遠航的船。
  
  單勃走了好一會兒,跳跳好容易在洪歌和我的勸說下回病房了。
  他躺在床上,右手拽住我的衣襟兒,一刻也不肯鬆開,不停地跟我說這說那,好像生怕我生氣。我看著他努力取悅我的樣子,又一次覺得心碎。
  到了下午四點鐘,輸的消炎藥快完了。大夫看他仍然很亢奮,就給他稍微加了點小劑量的鎮靜劑。
  慢慢地,他開始犯困了,「爸,我有點瞌睡,你可不許走啊!」
  洪歌說,「傻孩子,你瞌睡,爸爸也困啊,不讓爸爸睡覺,想累壞他啊!」
  兒子終於把手鬆開了,看我沒有走的意思,帶著笑容,放心地睡了。
  洪歌萬分抱歉地對我說,「老胡,你走吧,以後別來了!錢夠用了!我就跟他說你出差了!過些日子,他傷好了,也就把這事兒忘了。」
  我看著兒子,沒有說話。
  「你回吧,別讓小單等急了!」
  
  一提單勃,我趕忙起身走了。
  打車回到家,我拿出鑰匙,可手總是一個勁兒的抖,怎麼也開不了門。
  我生怕自己打開門,卻發現單勃已經不在了。
  「呵嗒」一聲,門從裡邊開了。
  單勃圍著圍裙,給我開了門,笑著說,「怎麼,連自己家的門都開不了?」
  
  進了屋,四下看看,還和原來一樣,沒有她收拾行裝離開的跡象。
  我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餐桌上已經擺著兩盤菜,兩個我挑的藍碎花小瓷碗,兩雙單勃挑的尖頭鐵木筷子。
  「估計你這會兒就該回來了,菜我都炒好了,我這就盛飯。」
  食不知味兒地把飯吃完。
  單勃去洗碗了。
  我也跟到廚房去看著她洗,好像一轉眼她就會消失似的。
  這次,單勃沒有像往常那樣趕我回房間,或者讓我一起洗。只是在那兒仔仔細細地幹著那些雜活兒。
  好像,那就是她今生唯一的工作。
  終於,她收拾完了。
  仔細地洗了手,她跟我一起回到臥室。
  什麼也沒有多說,她擁著我,「我想要你!」
  我們專注地「愛」了一次。
  
  然後,我們開始摟著聊天。
  她越是言語輕鬆,我越是感到驚恐,「勃勃,你,你怎麼了?」
  單勃把頭趴在我的胸膛上,「我要記住這個心跳,記住這個聲音!」
  我愈發慌亂,「勃勃,你可不能退縮啊!我們得一起頂住!我們到了現在這一步,可不容易啊!」
  單勃坐起來,看著我微笑,沒有作聲,但是,眼淚忽然不停地順著面頰滾落下來。
  我趕緊去給她擦眼淚。
  她抓住我的手,「老虎,再見了,我們可能沒有緣分啊。今天下午,單位讓報名到貴州的分公司,我報了。估計很快就走了。答應我,你自己好好過,好好地照顧好跳跳!」
  我心如刀絞,眼淚橫流,又慚愧萬分。
  我是個窩囊廢,不配單勃這樣的愛人!
  
  單勃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老虎,你不要自責。你如果忍心捨棄兒子,你就不是你了。我也不會喜歡那麼狠心的老虎!我的心,永遠都是你的!這輩子我是沒有希望和你在一起了。我希望下輩子能和你作夫妻。不不,我要立個遺囑,你也立個遺囑。死後,我們的骨灰要放在同一個骨灰盒裡。無論誰都無法再把我們分開了!」
  她一邊說,一邊淚流不止。
  我心痛的恨不能把自己的胸膛拔開。
  突然間,我一愣,猛地雙手抓住單勃的手臂,「你是不是有什麼絕症,趕快告訴我。所有的小說、電視裡都是這麼寫的。你離開了,後來就有了絕症。一個人孤獨死去,我一輩子負罪終生。你說,你快說,不許撒謊!
  你要是有了絕症,我就一切都不管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慘笑了一下。「那是小說,是電視。可這是生活!
  老虎,你始終是個好人。
  真的是個好人。
  我因為你是好人而和你在一起。也因為你是個好人而不得不和你分開。我什麼毛病都沒有,我身體好著呢,『吃麼麼香,身體倍兒棒!』連腳氣都沒有。」
  她努力和我開著玩笑,可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淒慘。
  這個世界上真是有很多比絕症更悲慘的事情。
  我想要一個理由,想要一個支點,可我得不到。
  讓人分開的不僅有生死,有病痛,有人禍和天災,還有死神一般無可阻擋的無奈!
  
  我們緊緊擁抱著,誰也不願意入眠,不願丟掉每一分在一起的時間。
  夜,就那麼過去了,陽光漸漸爬進窗台。
  頭一次,我對陽光切齒痛恨。
  看著我通紅的眼睛,單勃萬分不忍,「老虎,你睡會兒吧,我後天再走算了,再陪你住一天吧!」
  
  我抓著她的手,睡著了。
  
  忽然,我從驚恐中醒來了。
  天光已經大亮,屋裡靜的可怕。
  我慢慢起身,走到臥室門口,艱難地打開門走了出去。單勃不在客廳,不在廚房,也不在衛生間。
  雖然,她的牙刷還在,她的涼的內衣還在,她的粉紅色拖鞋還在,她親手掛上去的中國結還在,她昨夜留下的餘香還在。
  但是,我從心底裡知道。
  單勃,從此走出了我的生活。
  
  後來的兩周,跳跳又發了一次燒。大夫說是有點感染,我晚上和洪歌輪班兒去陪他。一個月後,兒子徹底康復,出院了。
  出院後不久,洪歌和兒子搬了回來。
  洪歌沒有敢動單勃留下的任何東西。所有單勃安置的小裝飾,她都很用心地每天擦拭。可是,我看著那些只有更心痛,「收起來吧!」
  洪歌把它們都仔細地用報紙包好,一件件妥帖地收進了吊櫃裡。
  
  洪歌沒有提出過那方面的要求,我也沒有。
  她總是對我好像很感激,「謝謝你,老胡,你真是個好人。放棄你,真是我一輩子的錯!可是,我知道,我在再也沒有機會贏得你的心了。
  在我的工作失而復得的時候,我卻把我的愛人丟了。」
  她低聲哭了起來。
  我很同情她,但是,卻沒有辦法。
  我試著去安慰她,「洪歌,別哭了,別讓孩子聽見!」
  她直起身子,「不用,你不用管我。我知道,你肯讓我回來,不是要當我的丈夫,而是為了當好跳跳的父親。你放心,我會好好配合你的。我已經非常感激你了,你不用對我太好。那樣會讓我更加羞愧難當!」
  
  有時候,我偶爾打一下單勃的電話,電話裡傳來優美的女聲,「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已停機。」
  但是,我的手機一直沒有換號。
  我買了兩塊原裝電池,隨身一直攜帶一塊電池備用,保證這個手機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暢通的。
  我也說不清楚是為了什麼。
  
  後來,我離開了林霞的公司。
  因為,從那座樓裡出來,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單勃在路邊等我的樣子。每一次的回憶,都會讓我痛徹心肺。
  
  有一天下午,我出了樓門,遠遠看見單勃在朝著我笑。
  我的心臟歡喜地都要從嘴裡跳出來。
  我朝她跑過去,淚水伴著笑容,「勃勃,勃勃,你來了,你沒走啊!」
  跑到跟前,才發現,那只是一個和單勃衣服有點像的人。
  思念,竟然能影響一個人的視覺。
  
  發現認錯人以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極度的失望和空虛。我甚至沒有往回走的力氣。虛弱地喘著氣,我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好一會兒,我才能緩過勁兒來。
  那輛自行車已經丟了,我認為也是件好事兒。
  我用它帶過單勃,它的車把手都是讓人傷心的。
  買菜的事情都交給洪歌了,我也不想再去那個地方了。
  
  在第二次認錯人之後,我決定辭職了。
  再這樣下去,我不是崩潰,就是瘋狂。
  
  換了家公司以後,我投入很大精力到工作中去,疲勞是最有效的安慰劑。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跳跳也慢慢地在長著。
  一年後,我覺得自己堅強多了。
  
  有時候,我還會想起單勃。
  這時,我感到的不再是徹骨之痛,而是一種蟲蟻蝕咬心臟般的憂傷。
  我總是盡量地自己勸自己。
  想開點吧,想想好的一面。
  事情發生了,我們沒有選擇發生什麼事情的自由;但是,我們有選擇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它們的自由。
  單勃離開我,可以找一個更年輕,更配的上她的人。
  這樣,她可以更幸福啊!
  
  時光,就在思念和自我安慰的交替中流逝著。
  日子,好像終於平淡下來了。
  我也越來越沒有激情。
  這個城市也似乎不再溫暖了。沒有單勃的城市,對我而言,只是一座鋼筋水泥的叢林。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人生?
  但是,不管怎樣,唯一讓我欣慰的是,跳跳過得很開心,很安心,很幸福。
  我也努力讓自己開心一點,讓周圍的人開心一點。
  正因為這個世界很無趣、很無奈、很殘酷。
  所以,我們才更要抖擻精神,每天都要快樂!
  我們無法選擇命運,但我們可以選擇快樂,哪怕是帶著淚水的快樂。
  
  又過了一年多,跳跳考上了實驗中學。
  試驗中學是重點初中,要求學生住校。
  跳跳自己也很願意住校。
  在歲月流逝中,他已經悄悄長大了,個子竄了一頭多,比洪歌都高了,聲音變得有點粗,調皮的神情去了不少,多了些深沉和帥氣。
  
  開學那天,我打車帶兒子到了學校。
  幫他收拾好床鋪,兒子送我出了宿舍樓。我絮絮叨叨地交代他,「晚上睡覺要把肚子蓋好,當心著涼;剛踢完球別著急喝冷飲,容易激著心臟;不要和同學們鬧彆扭,吃虧就是便宜;對老師要有禮貌,不懂的問題要問,不要不懂裝懂……」
  他沒有厭煩,低頭聽著。
  到了學校門口,我要打車走。
  他突然拉住我,「爸,謝謝你,謝謝你讓我一直有家。那時候我還小,太自私,硬把你和那個阿姨分開。現在我長大了,你能原諒我嗎?你為我所作的一切,我心裡都知道。」
  「傻孩子,胡說些什麼!」
  我刮了他鼻子一下,揮手攔了輛出租,走了。
  路上,我禁不住淚流滿面。
  
  十月二十三號,我到北京出差。老總指示我去參加在XX俱樂部舉行的一個商務酒會。老總的意思是讓我去發現一些潛在的客戶。
  
  我去的有點晚了,挑了一杯「不辣的麥蕊」,趕忙開始在花園裡四處踅摸那些皮膚微黑、舉止得體大方、穿戴卻又非常普通的中年男子。
  那些人雖然看著很不起眼,但其中很可能就有大客戶。這種大客戶,一般不張揚,不囂張,而且,還很有禮貌。
  所以,他們相對容易接觸。
  
  我正在四下打量著,突然眼睛一熱,胸口好像被油錘擂了一下。
  單勃!是單勃!
  我使勁兒揉揉眼睛,真的是她!
  她穿著黑色長裙,站在陽台邊上。人好像有點瘦了,但卻顯出一種成熟和高貴的美。猛然間,我激動的無法呼吸。
  正在調整氣息的當口,一個高瘦的青年,走到她的身邊,親暱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他們兩個說笑著,遠遠地聽不清是什麼內容。
  
  我的心開始滴血,但嘴巴卻開始微笑。
  唉,這可能才是最好的結局吧?
  不論對我,還是對單勃。
  那個青年才和單勃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如果真的愛單勃,就應該為她感到高興。
  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快樂。
  
  我呆立在那兒,不知是在微笑還是在流淚。
  偶然間,單勃往我這兒看了一眼。這邊不是很亮,我不能確定她是否看到了我。可我仍然覺得全身都熱了一下。
  單勃看了一眼之後,接著和那人說笑。
  我忍不住想喊她,可又不知道喊了她之後該怎麼做,會怎麼樣!
  雖然,我們曾經相濡以沫。
  但是,畢竟,不如相忘於江湖!
  那裡,有單勃的海,而我能給她的,卻只有建築工地邊上那個三米多高的「阿爾卑斯山」。
  
  我轉過身,低著頭,慢慢往外走。
  我期待單勃能發現我,又害怕她會發現我。
  我只是走著,走著,既不願加快腳步,又不敢放慢腳步。
  出了俱樂部的大門,我繼續慢慢地往前走。
  走著,
  走著,
  就這樣,
  真想,一路走到天明。
  
  「老虎!」背後,遠遠傳來熟悉的呼喊聲,好像還帶著喘息和驚喜。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我的幻覺。
  我站住了,但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這個美夢就會驚醒。


  (全文完)

[ 本帖最後由 大四喜 於 2007-2-27 00:50 編輯 ]
作者: ilikeulinux    時間: 2007-2-27 17:46

一口氣看完了,太tmd的感人了,我哭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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