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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間色武系列13旋風花【情色版】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打印本頁]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0     標題: 花間色武系列13旋風花【情色版】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花間色武系列13旋風花【情色版】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第一章】 龍眠山莊



  「旋風花」這三個字,當真像刮起了一陣旋風,在短短的三個月工夫,已經
傳遍了大江南北,武林中人,莫不談花色變。

  旋風花,究竟是什麼呢?一陣旋風、一朵紫紅的玫瑰花,如此而已。但它竟
能使江湖黑白兩道的著名人物聞風喪膽,因為旋風花是武林大豪的閻王帖。據說
凡是接到旋風花警告的人,任你武功如何高強,保護如何嚴密,在一陣不知起自
何方的旋風,一朵無可抗拒的花朵下,喪失了生命。這是一件非常離奇而神秘的
事,由於一傳十,十傳百,傳說的人們多少總要加油加醋的加上一些,於是把「
旋風花」更說得神秘莫測。

  但這也不由你不信,在這三個月當中,皖南金刀莊莊主金刀無敵郭東昇、伏
牛山虎頭莊黑虎神侯敞、長安永勝鏢局前總鏢頭羅永椿、神燈教總護法智多星金
惟能、和廬山黃龍寺方丈智明禪師等人,都先後死在旋風花下。這六個人,有白
道、也有黑道。

  廬山黃龍寺方丈智明禪師出自少林寺,是當今幾位有名的高僧之一。永勝鏢
局前總鏢頭羅永椿,十年前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神燈教總護法金惟能,一
向是足智多謀,是個善用心機的人。黑虎神侯敞則是無惡不作坐地分贓的大盜,
是個死有餘辜的人。這六個人道不相同,行逕各異,但他們的死法則一,同在旋
風花預先示警的三日之後,死於旋風花下。

  於是大家紛紛揣測,是仇殺?還是另有原因?因為這六個人無論如何也扯不
到一起去的。旋風花為什麼要殺他們呢?現在旋風花的警告,又落到另一個江湖
大豪身上,這人就是龍眠山莊莊主擎天手李天群。

  ***    ***    ***    ***

  龍眠山,在安徽桐城縣西北,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勝景如畫。龍眠山
莊,就在龍眠山的東麓,長松修竹,曲水澄潭,景色清幽,這是擎天手李天群的
別墅。每當朝陽初升,輕煙如紗,或是夕陽銜山,群鳥歸巢,他都會徜徉在山徑
之間,松林之下。

  擎天手李天群今年已經六十有七,看去還只是五十許人,雖然早已退出江湖
,但在大江南北,李天群還是一言九鼎,沒有人不賣帳的。他和黃山萬松山莊莊
主萬青峰是連襟,黃山萬家三代擔任過武林盟主,現在雖然已有多年沒選盟主,
黃山萬家還是顯赫的武林世家。擎天手李天群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小雲,今
年才二十歲。兩個門人張義鈞、沉宏慶,都是三十開外的人了。

  李天群也在不久之前,才聽到旋風花的消息,他還不相信天下那有如此神秘
之事?但他自己也接到了這份閻王帖子。那是昨天早晨,在他書桌上發現的,一
張白紙上只寫了寥寥幾個字:「不義之徒三日後納命」,下面畫了一朵紫紅的玫
瑰花。

  旋風花下的帖子上,就是這幾個字,李天群早已聽說過了,這是旋風花向自
己挑戰來了。他並不懼怕旋風花來向他挑戰,而且他歡迎旋風花來向他挑戰。武
林中人就是年紀大了,也永遠不服老的,何況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令他不舒服
的,只是字條上的「不義之徒」四個字而已,他自問幾時做過不義之事?

  龍眠山莊依然和平時一樣,看不出有什麼戒備,但大弟子張義鈞和二弟子沉
宏慶已經起來,把龍眠山莊的莊丁們作了適當的部署。那也只是暗中加強戒備,
外面是看不出來的。第一個趕到龍眠山莊來的是他襟弟黃山萬青峰。

  這是第三天的中午時光,二弟子沉宏慶值的是日班,他匆匆奔人東廂師傅的
書房。他剛剛走近門口,李天群已經開口了:「宏慶,有什麼事嗎?」

  沉宏慶在門口躬身道:「啟稟師傅,黃山萬大先生來了。」

  李天群迅即站起,一手捋鬚,含笑道:「是你們去把他搬來的?」

  沉宏慶囁嚅的道:「這是大師兄的意思,師傅縱然並不怕了旋風花,但多幾
個人,也許可以把他拿下,就可揭開旋風花之謎了。」

  只聽一個宏亮的聲音笑道:「天群兄,咱們是至親,你接到了旋風花的通知
,照說正應知會兄弟一聲才是。」隨著話聲走進來一個身穿天藍緞袍的紅臉老者
,此老當然是黃山萬青峰了,五十開外年紀,方面大耳,濃眉海口,微見禿頂,
手中提著一個長形藍布囊,他連兵刃也帶來了。

  李天群連忙抱拳道:「青峰兄請坐,兄弟原本不想驚動你的。」

  萬青峰隨手把布囊朝幾上一擱,呵呵笑道:「旋風花已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陣
旋風,看他行勁,亦正亦邪,令人不可捉摸,正好趁這機會,截住他問個清楚,
否則任由他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胡來,當真不把江湖同道放在眼裡了。」一名青
衣少女端上茶來。

  只聽沉宏慶在門口躬著身道:「啟稟師傅,霍山霍師叔、青山謝師叔來了。


  李天群笑著問道:「你們還替為師邀約了什麼人?」

  沉宏慶道:「沒有了,大師兄就只通知了萬老爺子和霍、謝二位師叔。」說
話之時,兩人已經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前面一個瘦高老者,看去已經六十出頭,
是霍山霍天柱。稍後一個中等身材的,也已六旬左右,是青山謝東山。這兩人乃
是李天群的義弟,和李天群號稱皖西三俠,在江湖上名聲極著。

  霍天柱一眼看到萬青峰,連忙拱手道:「青峰兄已經先來了。」

  萬青峰笑道:「二位來得也並不遲,兄弟也只是剛到而已。」

  「小弟見過大哥。」霍天柱、謝東山兩人同時朝李天群抱拳行禮。

  霍天柱已經急不容緩的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二位賢弟請坐。」

  「大哥接到了旋風花的通知?」

  李天群含笑道:「青峰兄且看看這個。」隨手把旋風花的那張字條朝萬青峰
遞了過去。

  萬青峰接過字條只看了一眼,就把字條遞給了霍天柱,一面說道:「他若是
說和天群兄有仇,也許天群兄和他結有樑子,亦未可知,若把這「不義之徒」四
個字加到天群兄頭上,那就荒唐了。」

  「簡直豈有此理。」霍天柱怒形於色的問道:「大哥,這字條收到幾天了?


  李天群道:「到今天剛好三天。」

  謝東山問道:「大哥可有什麼打算?」

  李天群依然含笑道:「愚兄本來不打算驚動青峰兄和二位賢弟的,他和我有
仇也好,指我不義之徒也好,要取我性命,總得和我照面,我就是要問問他李某
和他何怨付仇?他總得還我一句公道來?再就是郭東昇老哥,和咱們也相識了幾
十年,死得不明不白,他也該有個交代的……」

  謝東山道:「但他……聽江湖上傳說,他要取人性命,只是一陣旋風,一朵
紫紅玫瑰花,沒有人看到過他的人。」

  「哈哈。」李天群大笑一聲道:「謝賢弟也相信江湖上的傳言嗎?」

  謝東山臉上一熱,說道:「但江湖上大家都這樣說……」

  李天群道:「也許看到他的人,已經死了,這叫做死無對證。一個人武功再
高,練到飛花摘葉可以傷人的境界。他摘的葉,飛的花,最多也不會超過百步,
旋風花豈會憑空而來的?這是因為大家沒看到他人,才越說越神秘,愚兄不相信
這朵旋風花,會像古時候傳說的飛劍一樣,能取人首級於百里之外那樣神奇。」


  萬青峰頷首道:「天群兄說得極是,兄弟也有此同感。」他目光掄動,笑道
:「如今咱們有四個人在此,不是兄弟誇口,就算他生了三頭六臂,武功通天,
也未必得逞。」這話也是事實,他們四個人不但各有一身精純武功,而且他們每
一個人幾乎可以代表一個門派。

  萬青峰出身黃山世家,他曾、祖、父三代歷任武林盟主,一套「黃山劍法」
集諸家之長,「穿雲指」更是武林一絕。李天群是形意門的名宿,以「形意」掌
、劍馳譽武林,搏得擎天手的美號。霍天柱是八卦門的高手,一套「八卦游身掌
」,無人能夠逼近他身子。謝東山是武功門高手,精擅「百步神拳」。以這四個
人的武功,若是聯手抗敵,委實沒有人能是他們對手了。

  霍天柱道:「此人真要敢來,正好把他拿下,也可以揭開三個月來謠傳的「
旋風花」之謎了。」

  正說之間,一名青衣使女走了進來,躬身道:「莊主,酒席已經擺好,可以
人席了。」

  李天群點點頭,起身肅客道:「青峰兄,二位賢弟遠道趕來,想必腹中飢餓
了,咱們邊吃邊談吧。」酒席就擺在書房外面一間,四人入席之後,所談的當然
還是旋風花的事,不必細表。

  飯後,四人依然回到書房落坐,使女替四人重新沏上新茶,才行退去。大家
一面喝茶,一面低聲交談,因為今天是旋風花預先示警的第三天,白天既然毫無
徵兆,可能要等到夜晚才來。江湖上人多半是夜晚才出動的,因此大家交換意見
,如何加強戒備,靜以待敵。

  套一句老話,所謂光陰如白駒過隙,一個下午很快過去,而時間已漸漸的接
近黃昏了。坐在書房裡聊天的人還不覺得什麼,但李天群的兩個門下張義鈞和沉
宏慶可正在忙著呢。他們指揮著龍眠山莊的莊丁們,分拔提前吃過晚飯,有的配
備匣弩,有的配備鉤鐮槍,分別在書房四周,因地制宜,作了隱密的部署。再由
張義鈞和沉宏慶兩人,各率八名身手矯捷的莊丁,在龍眠山莊巡邏,作機動的支
援。在這樣嚴密的佈置之下,就算是飛鳥,只要飛進龍眠山莊,也立可發現;一
經發現,包管你插翅難飛。

  ***    ***    ***    ***

  晚餐之後,李天群依然陪著萬青峰,和二位義弟在書房品茗談天。他們臉上
雖然平靜如亙,但每人都把自己的長劍放到身邊,就是坐的椅子,也都調整到隨
時可以出手最有利的角度。譬如李天群他是對方下手的目標,他是坐在靠北首牆
下,面對南首花格子窗,至少還有一丈多遠。他左首是萬青峰,右首是二位義弟
霍天柱和謝東山。

  書房外面是起居室,門口有大弟子張義鈞和八名莊丁守著,如果有人要進來
,必須先通過張義鈞這一關,那麼裡面的人自然也可以及時發現,剩下來就是南
首的窗戶了。窗房自然是最為重要的一處,張義鈞早已在兩側安設了八名匣弩手
和八名手持盾牌的鉤槍手。

  對面隔著一排花盆,則埋伏了八名匣弩手,一旦發現有人,匣弩手立即發射
匣弩,鉤槍手負責拿人。假如有人穿窗而入,萬青峰和霍、謝二人隨手可以把來
人擋住,何況擎天手李天群一身武功,也毋須別人保護,足可應付突襲。

  這樣安排,李天群先前還並不贊成,因為大家把他當作了被保護的人。還是
萬青峰再三勸說:「對方既然把你當作目標,咱們就不妨將計就計,把你當作餌
,只有把餌放在裡首,他才會冒險深入,大家就可把他截住。咱們都是自己人,
還有誰不知道你的武功修為,並不在咱們三人之下?根據傳說,對方實在太神秘
了,所以只能智取。」這樣李天群才算答應下來。

  旋風花既然下了預告,今晚已是第三天,他一定會來,事情會在隨時隨刻發
動,每個人也都是隨時隨刻的提高警覺,準備出手,這氣氛當然是緊張的。現在
已是初更時分,龍眠山莊廣大的莊院,入夜之後,已經熄去燈火,一片黑沉沉的
,不聞一點人聲。只有莊主的書房裡,依然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夜行人如果進
入龍眠山莊,目標很容易找到,但也是一個張網以待的陷阱。

  就在此時,書房門口飄起一陣香風,一個全身勁裝手持長劍的姑娘從長廊飄
然走來。張義鈞一下攔在前面,低聲喝道:「小師妹,你來做什麼?」

  那姑娘家正是李天群唯一的掌上明珠李小雲,她眨動一雙清澈的大眼,輕聲
道:「大師哥,我是進去看看爹的。」

  張義鈞道:「你別胡鬧,師傅正在陪同萬老爺子和二位師叔,商談要事,你
快回房去。」

  李小雲悄聲道:「姨丈和二位師叔我又不是不認識,我看得出來,今晚咱們
莊上一定有事,爹不肯告訴我,你和二師哥也守口如瓶,但我可不是三歲小孩子
……」

  張義鈞心頭大急,忙道:「真的沒事,他們幾位老人家正在商量一件重大的
事,你……你不能進去,快些回房去吧。有什麼話,明天再問好了。」

  李小雲不依道:「今晚一定有事,你不告訴我,我偏不走。」

  他們說得雖輕,但如何瞞得過裡面四個人的耳朵?李天群問道:「義鈞,有
什麼事嗎?」

  張義鈞忙道:「是師……」

  他「妹」字還沒出口,李小雲急忙接口叫道:「爹,是我……」話聲未落,
身形一側,快得有如一陣風般從大師兄身邊閃過,飛一般掠進門去。

  她剛剛跨進書房門,李天群臉色已經沉了下來,說:「你來做什麼?」

  李小雲從沒看到過爹對她有這般疾言厲色過,她望望姨丈和二位師叔,粉臉
驀地一紅,垂下頭,囁嚅的道:「女兒覺得今晚咱們莊上好像有事,師哥都不肯
告訴我。」

  李天群沒待她說下去,就攔著道:「咱們莊上有什麼事?是爹和你姨丈、二
位師叔正在商量一件重要之事,你快回去。」

  李小雲抬眼望望爹,還待開口,李天群叱道:「你還不快走?給我回房去,
不許到處亂跑,聽見了嗎?」李小雲不敢多說,只應了聲「是」,回身就走,跨
出書房。

  張義鈞悄聲道:「小師妹,師傅他們正在有事,你不該闖進的,快回房去睡
吧。」

  李小雲受了爹的叱責,已是一肚子委屈,一言不發,頓頓腳就走,轉過長廊
,心想:爹從沒這樣對我發過脾氣,到底今晚有什麼事呢?哦,爹還說不許我到
處亂跑,要是莊上沒發生什麼事,爹就不會這麼說了,哼,你們都不肯說,我偏
不回房去,偏偏要看個究竟。想到這裡,不覺咭的笑出聲來,目光朝四下迅快一
瞥,不見有人,立即身形一弓,小蠻靴一點,一道人影颼的竄上屋頂,再一點足
,就掠到屋脊和屋山頭的陰暗之處,悄悄伏下身來。

  ***    ***    ***    ***

  時間好像過去得很慢,但它總是在過去,現在差不多二更天了。驀地在龍眠
山莊南首屋頂上出現了一條人影。南首一排房屋,正好面對著大廳,而這人影出
現在東南首,正對著莊主李天群的書房,中間只隔了一個狹窄的小天井,就是書
房的窗子。

  這人身法奇快無比,而且也來得悄無聲息,就在他人影堪堪在屋頂出現,右
手已經對著窗戶揚起。花格子窗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那人影就立即斜掠
而起,倏然隱去。窗下左右兩側和對面牆下,都埋伏了手持匣弩和鉤鐮槍的莊丁
。只是那條人影身法實在太快了,莊丁們幾乎連他人影都還沒有看清,人影已經
不見。

  莊主書房花格窗上發出「啪」的下聲輕響,大家都聽到了,每一個人心頭驀
然一緊,不約而同舉起手中匣弩,朝人影閃去的方向,向空猛射,隨著一陣雜亂
的「達」、「達」之聲,箭如飛蝗般射出。那人影隱去之後,不過眨眼之間,已
在南首屋脊出現,而且一下就長身飛起。

  在這同時,屋脊上響起一聲嬌叱,另一條人影跟著飛起,凌空撲了過去。先
前那條人影身形稍偏,但並沒有被攔住,依然絲毫不停,急急飛掠出奉。後面的
人影當然不肯放過,就這樣銜尾朝莊外追去。這一瞬之間,發生的事情,實在來
得太快了,莊丁們目不暇接。

  再說書房裡面吧,李天群、萬青峰等四位高手坐著等待的自然是旋風花。以
他們的武功,當然不會像埋伏的莊丁一般,臨時措手不及,但他們坐在裡面,書
房中燈光較亮,外面則是黝黑的,裡面的人,當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這並不是老江湖的疏忽或者錯誤,而是他們都認為等到外面有警,再吹熄燈
火也來得及。主要的還是托大了些,認為把旋風花說得如此神秘莫測,只是江湖
傳言失實,有他們四個人足可對付得了。哪知來人不但身法快,手法也奇快無比
,等到花格子窗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四個人已經同時霍地站起,但見一點
黑影業已破窗射入。此人幾乎算得十分精確,預料李天群聽到聲音一定會站起來
的,因此那點黑影居然直向李天群當胸射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站在他左首稍前的萬青峰反映也是不慢,右手抬處
,長劍鏘然出鞘,揮劍就朝那點黑影撩去。這一劍他雖然發得倉猝,但至少也有
二四成力道。那知長劍和黑影乍然一接,只覺這點黑影雖然不大,但傳到劍上的
震力卻強大無匹,那是一種旋轉的震力。萬青峰右腕劇震,長劍被一股大力推開
,腳下浮動,人也被震得往後斜退了半步。

  這一下說來話長,其實只是電光右火般事,李天群要待舉掌劈出,都已不及
,只聽又是「啪」的一聲,那點黑影不偏不倚射在他胸口上。李天群口中哼了一
聲,一個人登登登連退了三步之多,才被身後的牆壁擋住。直到此時,才從他身
上跌落一朵紫紅玫瑰花來。旋風花,果然是旋風花。

  霍天柱雙目圓睜,他看得清清楚楚,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急急問道:「
大哥,你沒事吧?」

  李天群幾乎不相信這是事實,一手掩胸,定了定神才道:「還……好……沒
有什麼?」

  霍天柱道:「三弟,你留在這裡,照顧大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樣一
個三頭六臂的人物。」話聲出口,一手提著長劍,點足飛起,「砰」的一聲衝破
花格子窗,穿窗射出。

  萬青峰做夢也想不到人家僅憑脫手飛出的一朵玫瑰花,居然把他長劍震歪,
連人都會被震退半步,這是他萬青峰出道以來,從未遇上過的事,一張老臉氣得
通紅,口中長笑一聲:「不錯,萬某也非得會會他不可。」不待李天群開口,跟
蹤霍天柱之後,也從花格子窗的破窟窿中穿射出去。

  再說從屋脊飛起的兩條人影,一前一後掠出龍眠山莊,前面就是一片草地的
廣場。後面那人嬌聲喝道:「好個賊子,你還不給我站住?」一聽聲音,就知是
個姑娘家。

  前面那人只是一路奔行,連頭也沒回。後面的姑娘本來和他只是銜尾追逐,
相距不過數尺,現在已經落後一丈多了,心中一急,又大聲喝道:「喂,你聽到
沒有?你給我站住。」

  前面那人沒有回頭,但他聲音卻傳了過來:「姑娘追錯人了。」

  後面的姑娘怒聲道:「我怎麼會追錯人,你……給我站住。」

  前面那人依然沒有停步,說道:「姑娘要追的應該不是在下。」

  後面的姑娘道:「我要追的就是你,你站住,你跑不了的。」現在相距已在
兩丈外了,前面那人依然沒有停下來。後面的姑娘又氣又急,大聲道:「你這賊
子,你師傅只教你會逃?有本領,你給我站住,逃算什麼人物?真連你師傅的臉
都給你丟光了。」她追不上人家,就連他師傅都罵上了。

  前面那人因她辱及師傅,不覺霍地停步,轉過身來,憤然道:「你說什麼?


  後面的姑娘提氣緊追,不防前面那人真會停了下來,兩人不過只差了兩丈多
遠,一個已經停下了,一個還緊追著掠上去,差點就撞到那人身上,姑娘家急忙
剎住身子。兩人這一面對了面,月光雖然暗淡,還是可以看清楚對方的面貌。

  前面那人,是個頎長的青衫少年,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極為英俊,看
去不過二十三四歲,這一站定下來,神色安詳,兩道目光清澈如電。

  後面那姑娘蛾眉鳳目,瓜子臉,兩條烏黑有光的髮辮,分垂在鼓騰騰的胸前
,年約二十左右。敢情這一陣工夫,追得太急了,此時胸脯起伏,還在嬌喘,這
姑娘當然就是李小雲了。她和青衫少年四目相投,粉臉不自覺的飛起兩片紅雲,
挑著眉毛,問迫:「你是什麼人,夜闖龍眠山莊,做什麼來的?」她對旋風花的
事,一無所知。

  「在下只是路過……」青衫少年看了她一眼,接著道:「在下說過,姑娘可
能追錯了人。」

  「路過?」李小雲披披嘴道:「我們莊子離大路有好一段路,你這話鬼才相
信,哼,你一定有什麼企圖,今晚不交代清楚,休想一走了之。」

  青衫少年劍眉微蹙,輕輕歎了口氣道:「晚姑娘這般糾纏不清,可知耽誤了
我的事情……」

  話聲甫落,突聽有人大笑一聲,橫空飛來,瀉落到兩人之間,那是個子高瘦
的霍天柱,手持連鞘長劍,目光一注,洪喝道:「好小子,你就是旋風花了,我
還當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在他說話之時,萬青峰也一手持著連鞘長劍,飄然
趕來。

  李小雲睜大雙目,詫異的道:「二叔,他就是旋風花?」

  青衫少年暗暗攢著劍眉,昂首道:「在下不是旋風花。」這時由沉宏慶率領
的八名莊丁,也急步從莊中趕了出來,把青衫少年圍在中間。

  霍天柱怒聲道:「你不是旋風花?你還想抵賴?」

  青衫少年道:「在下何曾抵賴?」

  李小雲凝視著他,說道:「二叔,他說是過路的。」

  霍天柱洪笑一聲道:「他潛入龍眠山莊,用旋風花偷襲大哥,會是過路的嗎
?」

  「啊。」李小雲驚啊一聲,嬌叱道:「好啊,你用旋風花偷襲我爹,還說是
過路的,原來你果然不是好人。」纖手一抬,嗆得一聲抽出長劍,朝青衫少年喝
道:「你亮劍。」

  青衫少年並沒亮劍,只是平靜的道:「在下已經說過,不是旋風花,這是誤
會,你們不肯相信,這……這要在下怎麼說呢?」

  「你潛入龍眠山莊,偷襲我爹,還是誤會?」李小雲手中長劍快指到他鼻子
,冷哼道:「你再不被劍,我可要不客氣了。」

  霍天柱道:「小雲,你不是他對手,還是二叔來,今晚非把他拿下不可。」


  李小雲長劍已經出鞘,豈肯退下,扭頭說道:「二叔,你老等一等,先讓侄
女和他動手,等我不敵,你老再出手不遲?」一面喝道:「你再不拔劍,我可要
出手了。」

  青衫少年俊臉紅了,氣憤的道:「在下真的不是旋風花,你們到底要怎樣才
會相信呢?」

  李小雲道:「多說無益,看劍。」唰的一劍朝青衫少年刺去。

  她刺是刺出去了,但看他依然沒有拔劍的樣子,劍勢到得中途,不覺緩得一
緩。緩得一緩者,沒有出手那麼快而已,劍招還是刺了出去。青衫少年似是不願
和她動手,左肩微側,左腳斜跨半步,便自避開。

  李小雲看他閃避開去,心中暗道:「好哇,你乘我劍勢一緩,才避開的,這
有什麼了不起?」心念一動,右手一轉,則的又是一劍,反手點去。她平日驕縱
慣了,出手劍勢,那會留情?但不知怎的,看他依然沒有拔劍,只是瀟灑的站在
那裡,點過去的劍勢,不自覺的又稍稍放慢了些。青衫少年等她劍勢快要及身,
右足斜退半步,姑娘家這一劍自然又落了空。

  李小雲不禁有氣,纖手倏地一翻,劍尖上挑,幻起三點劍花,品字形朝他「
天突」和左右「將台」三處飛射過去。這一劍出手雖快,但點落之時,還是放輕
了劍勢,她心裡縱然有氣,手下還是留了分寸。那知這回青衫少年連腳步也沒跨
了,只是等她劍尖接近,上身微側,就讓過劍勢,開口說道:「姑娘似乎可以住
手吧?」意思是說她刺了三劍,他並沒回手。

  這話聽到李小雲耳中,氣可大了,口中哼了一聲,玉腕連搖,劍如靈蛇,一
連刺出三劍了。這三劍當然又急又快,記記都指向背衫少年要害。青衫少年不閃
不躲,只是隨著她刺去的劍勢,上身輕輕擺動,每一劍都落了空。李小雲連粉臉
都脹紅了,一聲不作?劍光連閃,一口氣又刺出了九劍。

  這九劍她已經使出了看家本領,一劍快過一劍,劍勢連綿,寒芒點點,令人
目不暇接,但青衫少年依然站在原地,只是上身連連擺動,一支支明晃晃的利劍
,就是從他頸、肩、胸、肋等處閃電般穿過,連他衣衫都沒被劍鋒刺破一丁點。


  萬青峰眼看這青衫少年氣定神閒,毫無半點邪惡習氣,尤其避劍身法。十分
怪異,李小雲最後這幾劍,幾乎劍劍都急如星火,他卻好像非等到她劍尖快要刺
上衣衫才側身避開,每一劍都幾乎探身而過,看去極為驚險,實則毫釐之失,已
經差得很多了。心中不禁暗暗稱奇,忖道:「這會是什麼身法?」

  要知他出身黃山世家,天下各大門派的武學,無不瞭如指掌,但這青衫少年
的避劍身法,他不但從未見過,連聽都沒聽人說過。連萬青峰都看不出來的劍法
,天下大概沒有人看得出來了。

  劍影中又響起青衫少年的聲音說道:「現在姑娘可以住住手了?」

  他表現的武功越高,霍天柱就越認定他是旋風花,口中喝道:「小雲,你退
下來。」

  李小雲平日縱然刁蠻,但二叔的話,可也不敢不聽,長劍一收,頓起小嘴,
悼悼的道:「他只是一味的躲閃,又算得什麼?我又沒敗給他。」

  霍天柱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喝道:「小子,你亮劍,讓霍某掂掂你的斤兩
。」

  萬青峰不待青衫少年開口,微一擺手道:「天柱兄且慢,兄弟想問問這位小
友。」

  青衫少年聽到霍天柱這聲「小子」,兩條濃濃的劍眉不覺掀動了一下,但因
萬青峰的話聲較為和氣,目光一抬,問道:「這位大叔要問在下什麼呢?」

  萬青峰道:「小友尊師是那一門派的高人,可以見告嗎?」

  青衫少年道:「家師從未在江湖走動,也不在那一門派之中,在下就是說出
來了,大叔也未必知道。」他不肯說。

  萬青峰平日在大江南北,一言九鼎,從沒有人敢當面給他碰釘子的,數十年
來大概還是第一次碰上這個軟釘子,他一手捋鬚,看著這個年輕人,微微一笑道
:「那麼小友貴姓大名,總可以說出來聽聽了?」

  青衫少年道:「在下南宮靖。」

  萬青峰依然平靜的道:「老夫看你不過二十出頭,不會和龍眠山莊李莊主有
什麼梁子可言,那麼今晚以旋風花襲擊李莊主,總有理由吧?」

  南宮靖憤然道:「在下說過,在下不是旋風花,這是誤會。」

  雷天柱怒聲道:「你……」

  他只說了一個「你」字,萬青峰朝他擺了下手,目注南宮靖,又道:「小友
說過,你是路過此地,但這話很難使人相信,因為龍眠山莊距離大路還有一箭來
遙,過路的人絕不會捨了大路,彎到龍眠山莊來,何況時間已在二更。再說,正
好旋風花襲擊李莊主之時,小友出現在龍眠山莊的屋頂上,天下那有如此巧合之
事?如果當時確有另一個人施放旋風花,小友同時出現,還有可說,但是當時除
了小友,別無第二個人,小友這誤會二字,又作何解釋呢?江湖道上,不論黑白
兩道,都講究敢作敢當,老夫是想聽聽小友的解釋。」他話雖說得和緩,口氣卻
一句逼緊一句,雖然沒有指明南宮靖就是旋風花,但已暗示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


  霍天柱聽得暗暗點頭,心想:「青峰兄雖然不是武林盟主,目前武林中已經
沒有盟主,再要推舉盟主,委實也非他莫屬。」

  南宮靖道:「大叔既然這樣說了,在下不得不以實相告,在下是追蹤旋風花
來的,今晚進入龍眠山莊的,除了在下,另一個人就是旋風花,他身法太快了,
在下本來應該可以追得上他,可惜給這位姑娘一攔,就失去了他蹤影。」

  萬青峰一怔,問道:「小友認識旋風花?」

  南宮靖道:「在下不認識。」

  萬青峰道:「那麼小友見過他了?」

  南宮靖搖搖頭道:「在下看到的只是一個黑影,沒和他對過面。」

  萬青峰道:「小友上一次是在那裡見到他的?」

  南宮靖道:「神燈教總壇,情形也和今晚差不多,最糟的大概是他先發現了
在下蹤跡,故意驚動神燈教的人,讓神燈教的人截住了在下,他卻乘機向金惟能
下手,因此還引起一場誤會。」萬青峰看他說話的神色不像有假。其實對方只是
一個大孩子而已,從他口中,也可以聽得出來,這年輕人大概還是初次行走江湖
,沒有什麼經驗。

  霍天柱洪笑一聲道:「小子,你這故事編得不錯,但說了半天,你有什麼可
以證明你不是旋風花呢?」

  萬青峰對南宮靖說的話,倒是有些相信,但就是霍天莊說的這句話了,他說
不出師門門派,也沒有可以證明他不是旋風花的證據,一時只是拈著飄胸的黑鬚
,沉吟不語。

  南宮靖道:「在下沒有什麼可以證明。」

  霍天柱沉嘿一聲道:「這就是了,你既然沒有什麼可以證明你不是旋風花,
咱們又如何能相信你的話呢?」

  南宮靖俊臉紅了,說道:「那你們要怎樣才會相信呢?」

  霍天柱霍的跨上一步,沉喝道:「我說你就是旋風花,小子,事實俱在,不
用再抵賴了。」

  南宮靖怫然道:「在下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由你,在下可要走了。」

  霍天柱道:「你還想走?」

  南宮靖道:「你們既然不相信在下說的話,留此何益?」

  霍天柱大笑道:「你走得了嗎?」

  南宮靖微哂道:「你的意思是要把在下留下了?」

  「不錯,你夜闖龍眠山莊,就算你不是旋風花,也嫌疑重大,自然非把你拿
下不可了。」

  雷天柱手中長劍一掂,凜然道:「你是束手就縛呢?還是要想頑抗?」

  南宮靖劍眉一揚,朗笑道:「在下若是要走,憑閣下還未必能攔得住我。」


  霍天柱聽得大怒,喝道:「很好,那你就亮劍吧。」

  南宮靖道:「閣下要動手,就只管出招,在下亮不亮劍乃是在下的事了。」
這話明明就是瞧不起人。

  霍天柱怒哼一聲道:「好狂的小子,接招。」振腕一劍刺了過去。他心頭怒
惱,出手一招就使得十分辛辣,劍光如電,一閃即至,刺向南宮靖左肩。

  南宮靖既沒拔劍,也沒閃避,直等霍天柱劍勢及身,左手抬處,三個指頭一
撮,就把劍尖撮個正著。霍天柱做夢也想不到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家撮住劍尖
,但他是八卦門的高手,反應也是不慢,左手一掌迅若雷奔朝南宮靖當胸擊去。


  南宮靖左手三指拈著他劍尖不放,右掌直豎平胸推出,硬接霍天柱一掌。雙
掌甫接,霍天柱陡覺對方竟然把自己擊去的掌力,一齊反震回來,力道之強,無
與倫比,心頭大吃一驚,只得右手一鬆,放棄長劍,身向旁躍。

  南宮靖也不追擊,只是偏頭看了他一眼,把奪來的長劍隨手一丟,說道:「
在下現在總可以走了吧?」

  霍天柱是八卦門有數的高手,居然在一招之間被人家奪下手中兵刃,這下看
得萬青峰也不禁為之一呆,忖道:「拈花指,他會是少林俗家弟子?」一邊忙道
:「且慢,小友可是少林門下?」

  南宮靖截然道:「在下不是少林門人。」

  萬青峰道:「咱們既然遇上了,老夫也想和小友試上幾招。」

  南宮靖道:「在下悉憑大叔吩咐。」

  萬青峰道:「吩咐不敢,老夫就和小友在拳掌上領教幾招就好。」

  南宮靖道:「大叔有意賜教,就請賜招吧。」他依然瀟灑的站在那裡,絲毫
不作戒備之狀。

  萬青峰對這位年輕人真有高深莫測之感,隨即喝道:「小友小心了。」右手
徐舉,拍出一掌。他方纔曾以長劍和旋風花接觸過,是以有意試試對方內力,這
一掌上,用上了七成力道,一道無形內勁像匹綜般卷撞過去。

  南宮靖等到掌勁快要及身,才身形向左一轉,左手化掌,並不向前迎擊,反
而隨著側身之際,向外揚去。他這左手外揚,登時把萬青峰拍去的一道掌風,引
著從他身前流過朝左瀉出,同時右手虎口向外,由胸前平劃而出,朝萬青峰反擊
過來。

  萬青峰突覺自己掌力被對方引出,另一道鋒利掌風卻朝自己劈來,心頭暗暗
一驚,倉猝之間,左手迅速迎擊出去。這一記掌風卻很快就接觸上了,因為雙方
用的都是內勁,是以不聞絲毫聲息,但萬青峰已經感覺對方求上竟然含著極強的
震力,把自己迎擊出去的掌力悉數反震回來。

  這一記又大出萬青峰意料之外,差幸他只用了七成力道,而且數十年的勤修
苦練,功力深厚,掌力能發能收,立即右手一招,把迎擊出去的力道收回,但還
是被對方內勁震得後退了半步,這才頷首道:「好了,小友可以住手了。」

  南宮靖問道:「在下可以走了吧?」

  萬青峰道:「小友請吧。」

  南宮靖抱抱拳道:「在下那就告辭。」轉身飄然而去。沉宏慶和八名莊丁因
萬青峰答應他走的,自然不敢阻攔。

  霍天柱道:「青峰兄……」

  萬青峰朝他點點頭道:「讓他去吧,咱們也該回去了。」

  霍天柱自然看得出剛才雙方對掌之際,萬青峰被逼後退了半步,顯然也吃了
暗虧,就不好多說,心中不期大感驚凜:「這小子不過二十出頭,居然有這般厲
害。」

  李小雲眨動雙目,問道:「姨爹,他是不是旋風花呢?」

  萬青峰道:「咱們回去再說吧。」大家匆匆回到龍眠山莊。

  ***    ***    ***    ***

  萬青峰、霍天柱逕自走入書房,李小雲也緊跟在兩人身後,跨了進去,守護
在門口的張義鈞這回並沒攔阻,任由她進去。書房中,李天群在左首一張紫檀木
炕床上閉目跌坐,正在調息運功。謝東山長劍出鞘,站在榻前全神戒備,是在替
他護法。萬青峰看得暗暗一驚,這一情形,豈不是說李天群內傷不輕?

  謝東山看到三人走人,急忙悄聲問道:「青峰兄,可是沒追上賊人嗎?」

  萬青峰點了下頭,問道:「天群兄怎麼了?」

  正說之間,李天群已經睜開眼來,說道:「兄弟還好,沒有什麼。」

  李小雲急步搶了上去,急急問道:「爹被旋風花襲擊,沒負傷吧?」這話也
正是萬青峰和霍天柱、謝東山三人要問的,是這話也正是萬青峰和霍天柱、謝東
山三人要問的,是以大家的目光都不期而然朝李天群投去。

  李天群伸手從幾上取起一朵紫紅玫瑰花,隨手遞給了萬青峰,一面說道:「
青峰兄,你看,這是一朵用紫色細絹做的玫瑰花,但在花蕊之中,卻有一支寸許
長的鋼針,乃是上好的精鐵。」

  萬青峰用手指輕輕捏了捏,點頭道:「不錯。」

  謝東山愕然道:「這支細針上莫非淬過奇毒。」

  李天群微微搖頭道:「不是。」他伸手解開胸前衣衫,大家已可看到他內衣
外面,縛了一片黝黑的圓形護胸鏡,但這片護胸鏡已經由中間向四外龜裂成八九
片碎片,只是由網形的縛帶縛住了,還沒有掉下來而已。

  李天群緩緩的把護胸鏡取下,說道:「這片護胸鏡是寒家世代傳下來的東西
,據說還是我上代祖先當武官的時候,出征安南,得自安南一個武將身上,可擋
利簇,刀劍不入,傳到兄弟手上,已經快兩百年了,今晚若是沒有這片護胸鏡,
只怕難逃毒手了……」

  李小雲驚愕的道:「爹,這護心鏡是被這朵玫瑰打碎的嗎?這玫瑰花只是絹
制的呀。」

  萬青峰道:「問題只怕就在這支鐵針之上。」

  李天群道:「青峰兄說得極是,這朵雖是絹制的玫瑰花,但此人打出的手法
十分特殊,旋轉著飛來,震力極強。中間這支鐵針,就像鑽子一樣,護胸鏡先經
它在中心一鑽,接著再和玫瑰花上強大震力一震,任何最好的護胸鏡也會被震碎
。如果沒有那護胸鏡,這支鐵針就可先破你的氣功,再則內腑受到劇震,就非送
命不可。」

  李小雲聽得急道:「爹,你老人家內腑也被震傷了嗎?」

  李天群道:「差幸爹這片護心鏡,乃是百練精鐵製成,爹至少也練過四五十
年內功,它震碎護心鏡,震力已弱,阿況爹早巳運氣護住胸腹,應該是傷不到爹
了……」

  萬青峰道:「天群兄可是被一股陰氣滲入內腑了。」

  李天群目露驚奇之色,問道:「青峰兄如何知道的?」

  萬青峰微笑道:「這朵玫瑰花最初穿窗射人之時,經兄弟舉劍一撩,已經把
它撩個正著,但它所含的震力十分強大,竟然把兄弟撩去的劍尖震開了三寸光景
,主要是它這支鐵針上好像另有一縷陰氣,和兄弟劍尖接觸,登時傳到了兄弟手
腕之上,力道為之一弱。」

  李天群點頭道:「不錯,兄弟護心鏡被震碎的同時,的確有一縷陰氣侵入內
腑,剛才經兄弟運氣行功,希望把它從體內逼出,那知運行了快有一頓飯的工夫
,依然無法把這一陰氣逼出來。」

  霍天柱聽得一怔,大哥是形意門的名宿,形意門一向以內家自居,竟然連從
玫瑰花上傳來的一縷陰氣,都無法把它逼出體外來,說道:「會有這等事?這是
什麼旁門手法呢?竟有這麼厲害。」

  萬青峰道:「這個很可能是「借物傳陰」手法了。」

  李天群道:「這倒並不要緊,只有一縷陰氣侵入體內,慢慢總可以把它練化
的。哦,青峰兄和二弟追出去,可曾追上什麼人嗎?」李小雲就把追出龍眠山莊
,攔住南宮靖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李天群做作沉吟,詢道:「他是追蹤旋風花來的?」目光一抬,朝萬青峰望
來,說道:「青峰兄見多識廣,和他動過手,大概已可以看出他的來歷來了?」


  萬青峰頷首道:「此人年事極輕,武功卻不在咱們幾人之下,他使的兩種手
法,極似少林「拈花手」和「接引神功」,但卻又和少林寺的這兩種神功稍稍有
異,兄弟曾問他可是少林俗家門人,他一口否認。江湖上人,只要他出身某一門
派,絕不會不承認的,因此兄弟也不敢確定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了。」

  他口氣微頓,接著道:「所以兄弟要徒手試他兩招,如果他是發射旋風花的
人,內力之中,必然會含蘊陰氣。兄弟試出他內力之中,並無一絲陰氣,可能他
說的不假,發射旋風花的另有其人,故而兄弟讓他走了。」

  李天群道:「此人如果不是旋風花,那麼旋風花又是什麼人呢?」

  萬青峰一手撚鬚,微微一笑道:「咱們要找旋風花,此人不失為一條線索。






















【第二章】有口難辯



  鳳陽,東控臨淮關,西接長淮衛,夙為淮上重鎮。最熱鬧的地段,要數東門
大街,一條用大石條鋪成的路面,寬闊平整,兩邊商肆林立。

  白天車馬絡繹,行人熙攘,入夜燈紅酒綠,夜市依然,十足的昇平氣象。就
在大街頭上,有一家鳳陽茶樓,兩層樓、五開間門面,門口面對著一大片空地,
是攤販趕集的地方,五方雜處,因此使得茶樓的生意特別興隆。

  鳳陽茶樓樓下是普通座,五開間打通的一座大敞廳,板桌長凳茶客們多半是
販夫走卒。有的人敞開胸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有的人半坐半蹲,還把一隻飛
毛腿擱上板凳,那是司空見慣的事兒。幾十張桌子,每個人縱聲談笑,聲音自然
十分嘈雜,你聲音說小了,你的朋友就沒法聽得到你在說什麼。你如果想耳朵不
受干擾,清清靜靜的喝茶,當然也有了,那就是要高昇一步,登樓雅座。

  樓上也是打通的五開間大廳,但裝潢就大不相同,畫棟雕粱,紅漆抱柱,臨
街窗口,圍以朱紅欄柿,樓板也漆成黃漆,光可鑒人。就是桌子也是黃漆的八仙
桌,椅子是雕花的太師倚,連茶碗也都是江西細瓷,一派富麗堂皇。茶客當然也
高級了,有過路的達官商賈,和本地荷花大少,還有提鳥籠上茶館的幫閒人物。
人品雖然不一定高,但至少懂得小聲說話,不吵別人,當然也沒有敞開胸襟,擱
上飛毛腿的習慣,這就是雅座了。

  這時正是辰刻時光,茶樓生意最好的時候,樓上雅座也幾乎已有七成座頭。
從樓梯口走上一個風度翩翩的青衫少年。他剛一跨上樓梯,站在邊上的夥計立即
迎著陪笑道:「公子爺請。」

  青衫少年遊目四顧,他當然想找個臨窗的座頭,好看看街景,但較好的位子
早已給人佔去了,剩下來的幾張空桌,都是在人叢中間,他沒有作聲,就由夥計
帶到一張空桌上坐下。夥計等他落座之後,才陪著笑問道:「公子爺要喝什麼茶
?」

  青衫少年隨口道:「清茶就好。」夥計答應著退了下去,不多一會,就沏了
一壺茶送上。

  青衫少年伸手取過茶壺,倒了一盅茶,剛舉起茶盅,忽然聽到身後一張桌上
,正有兩個人細聲交談。其中有一句提到了「旋風花」和「霍五太爺」,青衫少
年不覺心中一動,銜盅淺飲,一面用心諦聽。那兩人聲音說得極輕,但如何瞞得
過青衫少年的耳朵?

  只聽其中一人說道:「五太爺還會怕旋風花?他不來則已,來了管教他吃不
完兜著走了。」

  另一個人說道:「聽說旋風花很厲害,連黃山的萬大先生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

  先前那人笑道:「那是萬大先生放他走的,萬大先生是什麼人,他等於是武
林盟主,由他出面,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誰不聽他的?」

  另一個人道:「那你就不知道了,萬大先生只和他對了兩掌,第二掌上就被
震退了半步,才讓他走的,哦,聽說旋風花還是一個美少年呢,年紀最多也不會
超過二十五歲。」

  青衫少年聽得暗暗攢了下眉,忖道:「糟糕,江湖上都把我當作了旋風花,
這誤會就大了。」他喝了一口,放下茶盅,抬起頭來,忽然看到左首一張桌上,
坐著一個青絹包頭,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一雙盈盈秋水般的眼光正好朝自己投
來。

  這姑娘看去不過二十來歲,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一雙鳳目清澈有神,
當真清麗絕俗,美到恰到好處。只是神色之間,有些冷,使人有寒若冰霜之感,
這時發現自己朝她看去,就迅快的別過頭去。青衫少年看得出了神,這就合了「
張生」的一句話:「這般可喜娘罕見。」他怔怔的望著她,希望她再轉過臉來,
但她卻一直沒轉過來。

  茶樓裡來了這麼一個美得像天仙般的姑娘,茶客們的眼睛大吃冰淇淋,自然
會如蠅附膻,全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所有竊竊私語,也幾乎都是在評頭論足,
還有就是猜測她究竟是何來歷?一個單身女子,跑上茶樓來喝茶,這是少有之事
,何況她這身打扮,既不似大家閨秀,又不像小家碧玉,那是幹什麼的呢?

  青衣少女先前還不覺得,後來漸漸似有所覺,一張春花般的臉色也漸漸愈來
愈寒,凜若冰霜,倏地站起,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往桌上一放,就俏生生朝樓
下走去,她是給氣走的。青衫少年目光一直送著她下樓,心中忽然一動,暗道:
這位姑娘行路有如行雲流水,看來還有一身武功。

  心念方動,只聽身後有人移動,兩個年輕漢子站起身急步跟著下樓而去。這
兩人正是方才細聲談論「旋風花」的人,青衫少年當然看得出來,他們也是練家
子了。這就掏出十文制錢,放在桌上,起身下樓。只聽身後有人低聲和同伴說道
:「你看,這小子緊跟著陸氏兄弟下去,包準有得瞧了。」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這人說的陸氏兄弟,敢情就是下樓去的兩人了。」

  他匆匆下樓,目光迅速一瞥,看到先自己下樓的兩人已經奔出數丈之外。茶
樓前面一片空地上,正是攤販集中之處,人頭擁擠,那兩人在擠來擠去的人叢中
,走得很快,轉眼就失去影子,看來他們是追蹤那少女去的了。

  青衫少年原是一時好奇,才跟下來的,但發現這兩人都是會家子,追蹤少女
下去,心中不禁又替少女擔起心來。方才茶樓上有人說他們是陸家兄弟,可見這
兩人在鳳陽一定是地頭蛇一類人物,那少女只有單身一個人莫要吃了他們的虧,
自己既然遇上,豈能不管?這就跟著追蹤上去。

  等他擠出人群,目光一掄,才看到兩人面對面的站在街口,張口結舌,定在
那裡,一動不動,呆若木雞,分明被人點了穴道,那位姑娘卻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這一情形,看到青衫少年眼裡,立時明白過來,敢情那位姑娘發覺他們跟蹤,
才點了他們穴道,以示薄懲;但這是大街口,讓他們這樣站著,也未免太惡作劇
了。

  青衫少年緩緩走到他們身邊,伸手輕輕拍了他們一下肩膀,含笑道:「二位
兄台怎麼了?」兩人穴道一解,年紀稍長的一個口中「啊」了一聲,就怒喝道:
「好小子,你敢戲耍咱們。」呼的一拳當胸擊來。

  青衫少年一怔,輕唉道:「在下替兄台解開穴道,兄台這不是誤會了嗎?」
左手指處,格住了對方一拳。

  那年少的一個在背後哼道:「小子,你是跟蹤咱們來的,還當大爺不知道嗎
?」說話之時,同樣呼的一拳,朝後心擊來。

  青衫少年身形一側,便自讓開,心中不禁有氣,憤然道:「在下是看二位被
制住穴道,站在大街上,故而出手替你們解了穴道,二位不謝一聲,反而向在下
出手,天下那有這樣不講理的人?」

  年長的一個一擊不中,怒笑道:「和你小子講什麼理?」右手倏收,左手又
是一拳迎面擊了過來。

  年少的一個冷聲道:「小子,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大爺是什麼人?」橫劈一
掌,朝頸後所來。

  青衫少年雙手疾發,一下托住了兩人擊來的拳頭,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年長的道:「大爺是你老子。」他左手被托,右手又閃電般擊出,年少的同
時揮掌,朝青衫少年當頭劈落。

  青衫少年雙眉一揚,眼中神光暴射,嘿然道:「不識好歹的東西,去吧。」
他托瞥兩人手腕,掌心一吐,兩個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呼兩聲,凌空摔出去一
丈來遠,跌了個狗吃屎,滿臉通紅的爬了起來。

  就在此時,青衫少年只覺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接著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
,說道:「年輕人,好功夫。」

  青衫少年急忙轉頭看去,那說話的是一個六十出頭,頭盤小辯的彎腰老頭,
一手拿一文竹根旱煙管,邊吸邊走,一面朝陸氏兄弟揮揮手道:「你們也別在這
裡鬧事了。」隨著話聲,自顧自走去。那兩個陸氏兄弟惡狠狠的瞪了青衫少年一
眼,也立即回身就走。

  ***    ***    ***    ***

  青衫少年也沒再停留,舉步朝街上行去,走到招安客棧門口,一腳跨入,回
轉上房。他是在路上,聽到傳說,風陽的霍五太爺也接到了旋風花的預先示警,
才趕來的。如今在茶樓上又聽到陸氏兄弟談話,已可證實確有其事的,那麼今晚
必定可找到旋風花了。

  他剛在房中坐下,夥計就巴結的沏了一壺茶送來,就退了出去。青衫少年想
到剛才自己好心替陸氏兄弟解穴,反被兩個混混找自己尋釁,不覺暗自失笑,這
真叫做煩惱皆因強出頭。像陸氏兄弟,真該讓他們被制住穴道,在街頭多站上一
會的。心中想著,取起茶壺,倒了一盅,正待喝去,忽聽房門上響起了剝啄之聲
,有人用指叩門。這就放下茶盅,站起身,過去打開房門,問道:「找誰?」

  房門開處,只見一個手挽竹籃,頭包藍布的老婦人站在門口,說道:「客官
有什麼衣服、襪子要縫補的嗎?」

  原來是縫窮婆,竹籃裡放著一堆零頭布和針線之類的東西。縫窮婆是專門替
出門在外的旅客縫補破衣、破褲、襪子的。但她在說話之時,一雙眼睛一眨不眨
的只是打量著青衫少年。青衫少年道:「在下沒有要縫補的東西,多謝老婆婆了
。」

  縫窮婆打量著他,問道:「年輕人,你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吧?」

  青衫少年覺得她問的奇怪,說道:「在下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縫窮婆低哦一聲道:「沒有就好,年輕人,少不更事,給柴老頭「陰手」拍
中「肩外俞穴」,會沒有事?你且運氣試試,等到發覺不對,那就遲了,老身這
裡有一包藥,發覺不對,立時用酒吞服,拿去吧。」她伸手從竹籃中取出一個小
小紙包,遞了過來。

  青衫少年當然聽說過旁門中有一種極厲害的「陰手」,傷人無形,十二個時
辰之後,傷發無救。柴老頭用「陰手」拍中自己「肩外俞穴」?她說的「柴老頭
」,莫非就是剛才那個頭盤小辮的彎腰老頭?只有他拍過自己肩膀。啊,不錯,
他正好拍在自己「肩外俞穴」上,自己和他無怨無仇的,何以要出手傷人呢?

  縫窮婆把小紙包遞過來了,他不得不伸手接下,一面抬目問道:「老婆婆…
…」

  縫窮婆沒待他說完,就微哂道:「老婆子只是縫窮婆。」她沒待青衫少年再
問,就伸手替他拉上房門。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如果那彎腰老頭在拍自己肩膀之時,施展了「陰手」,
自己怎會一點也不覺得呢?這縫窮婆敢情是一位隱世的高人,她一定看到彎腰老
頭拍過自己肩膀,才跟來的了,當下就站立不動,緩緩閉上眼睛,運功檢查。

  這一運氣,果然發現左肩微有麻木之感,似有一縷陰氣停滯在「肩外俞穴」
和「魄戶穴」之間,若非縫窮婆事先提醒,絕不會注意及此。心中不禁暗暗怒惱
,自己和姓柴的老頭無怨無仇,他居然向自己驟下毒手,哦,莫非這彎腰老頭和
陸氏兄弟是一黨的。他微微一哂:「區區陰手,又能奈我何?」把手中那個小紙
包朝幾上一放。

  既然發現肩頭有一縷陰氣停留著,就閂上房門,走近床前,脫下鞋子,在步
上盤膝坐好,閉目運功,他練的是達摩「易筋經」,功運一周,自然很快就可以
把那一縷滯留在肩腫的陰氣化去。

  ***    ***    ***    ***

  現在已經快近二鼓,四野一片黝黑,這是一個無星無月的黑夜。鳳陽城南一
座大宅院,望去黑沉沉的看不到一點燈火,也聽不到一點人聲,敢情莊上的人全
已進入了睡鄉。這座大宅院,就是鳳陽鼎鼎大名的霍家莊,霍五太爺的莊院。

  霍五太爺有財有勢,雄踞一方,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但只要他頓一下腳,
連鳳陽城都會震動。兩天前,有人傳出消息,霍五太爺接到了「旋風花」的示警
,這一消息,迅快就傳遍了兩淮地面,有的人替霍五太爺擔心,有的人卻認為「
旋風花」是在捋虎鬚。

  兩天前接到「旋風花」的預告,今晚豈非正好是第三天了?這是「旋風花」
的慣例,他一定要等到第三天的夜晚才來。霍五太爺並不是善男信女,應該知道
「旋風花」來者不善,那麼霍家就不該如此沉寂,好像毫無一點戒備,但霍家莊
確實一點戒備也沒有。

  這是從莊院東首現身的一條黑影的感覺,他從東首圍牆飛身上屋,再由屋脊
隱人暗處,伏下身來,仔細觀察所證實的。莊院前進,根本沒有一個人,好像是
一座久已空曠的大宅。莫非霍五太爺躲起來了?不在這座莊院之中。他隱身之處
,居高可以望遠,是以並沒有再進去。

  就在此時,但聽一聲劃空長笑,宛若老龍吟聲,響亮不絕。笑聲初起,四周
屋頂上同時冒起十數條人影。也在此時,圍著青衫少年隱伏的大廳屋簷四周,突
然間挑起無數盞紅燈,燈光集中照向青衫少年隱身之處,把整座屋頂照得如同白
晝。

  青衫少年暗暗叫了聲:「神燈教。」

  笑聲乍歇,大廳北首的屋脊上出現了一個手拄龍頭杖的白髯老者,目光如電
,呵呵一笑道:「年輕人,果然是你。」敢情方纔那一聲劃空長笑,也是此人所
發,聲音蒼勁,中氣極足。他,就是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青衫少年雖然沒見
過他,但聽總聽人說過。

  「果然是你。」是認定青衫少年就是旋風花了。

  這也難怪,今晚是旋風花向霍五太爺預先示警的第三天,旋風花還沒有來,
青衫少年已經來了。這話任你如何否認,也百口莫辯。這青衫少年正是南宮靖,
他原是找旋風花來的,如今卻一再的被人家認作是旋風花,他只好苦笑。

  站在神燈教主蒼龍寧勝天下首的是一個紫臉虯髯漢子,身材不高,但雙肩極
闊,他是神燈教的四香主之一,門神敖六。敖六身後,還有四個一身勁裝的漢子
,那自然是敖六的手下了。敖六沒待南宮靖開口,大聲喝道:「小子,上次讓你
逃脫,今晚你已插翅難飛,見了教主,還不束手就縛,聽候發落。」

  南宮靖道:「可惜你們找錯了人,在下並不是旋風花。」

  站在神燈教主右首的是一個身軀高大的肥胖老者,濃眉如帚,目細且長,白
面團團像個富家翁,右手盤弄著兩枚鐵膽,發出尖沙的聲音,說道:「小子,你
是沒有向老夫下帖子,其實這消息是老夫故意傳出去的,就因為你沒下帖子,所
以今晚一定會來瞧瞧是什麼人假冒了你?哈哈,小子,你現在明白了吧?」

  柴一桂落在他身後,陰聲道:「小子,是誰給你解了老夫一記陰手?但你解
了又有何用?」身形怪地欺近,右手一探,悄無聲息的一掌朝南宮靖身後印來。


  南宮靖一下轉過身去,睜目喝道:「姓柴的,你上午無故以陰手傷人,南宮
靖正要找你。」右手疾發,朝他印來的手掌迎擊過去。

  柴一桂看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這小子大概還不知道老夫陰手的厲害。原
來陰手只能躲閃,不能硬接,掌心接實,陰氣也正好從對方掌心滲人。雙方一來
一往,何等快速,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接實,柴一桂陡覺不對,這年輕人的
掌力居然會有極強的震力,不但自己的「陰手」無法滲入,還被反震回來,一個
人身不由已的被逼退了一步。這一情形看得其他三位香主心頭暗暗一凜。

  柴一桂人稱催命符,他的「陰手」,江湖上無人敢和他硬接,這小子不但硬
接下他一掌,還把柴一桂震退了一步。黑煞神鄭玄通喝道:「小子,你轉過身來
,也接鄭某一掌試試。」

  南宮靖本來面向北首而立,剛才是因柴一桂發掌朝身後襲來,才轉過去的。
鄭玄通是神燈教的首席香主,不肯失了身份,才要他轉身過來。南宮靖聞言迅即
向左首轉過身去,說道:「朋友可以賜招了。」

  鄭玄通外號黑煞神,固然是因為他身材高大,臉色黝黑,但主要還是他練的
「黑煞掌」之故。江湖上所稱的「煞掌」,是以顏色來分的,計有紫、紅、青、
白、黑五種。其中要數「紫煞掌」最為厲害,中人立斃。其次是「紅煞掌」,也
就是「硃砂掌」、「火靈掌」一類,再次是「青煞掌」。「白煞掌」就是「白骨
掌」,黑煞掌是五種煞掌中最下乘的一種,也就是「毒煞掌」,是用毒藥熬練而
成的毒功,在江湖上練成「黑煞掌」的人並不多。別說被它擊中,如果練到十二
成火候,他只要朝你遙遙擊上一掌,從手掌中逼出來的毒氣,就可以使你中上劇
毒,沒有他的獨門解藥,就會不治身死。

  鄭玄通沉笑道:「好,那你就接著了。」拍手一掌,迎面拍了過去。他這一
抬手,整隻手掌烏黑如墨,但在黑夜之中,使人看不清楚。

  南宮靖目能夜視,當然看到了,他可不管你「黑煞掌」、「白煞掌」,你手
掌迎面拍來,他右手一抬,就迎著擊出。這下看得鄭玄通不由得一怔,他幾乎懷
疑面前這小子,有沒有師傅?拜師學藝,藝滿出道,就是普通江湖武師,也會對
徒弟講述一些武林中禁忌,遇上擅那幾種武功的人,千萬不可硬接。這小子好像
天不知、地不知,人家一伸手,他不管你這一掌接得接不得,就出手和你硬接,
這種人倒真是少見得很。

  他不知道南宮靖的師傅就告訴過他:「人家既然伸手出掌,你就非接不可,
不接,豈非弱了師傅的名頭?人家就會笑你不滅和尚的徒弟,連人家區區一掌都
不敢接了?」他師傅這話,也正因南宮靖練的是佛門「返照神掌」,不懼任何旁
門掌功之故。「返照」者,佛光返照之義也。

  閒言表過,卻說鄭玄通使出「黑煞掌」,眼看南宮靖舉掌迎擊過來,心頭雖
覺奇怪,但他究是神燈教的首席香主,對敵經驗何等豐富。對方以一朵旋風花,
接二連三的殺死了江湖上六位著名高手,武功之高,豈是等閒之輩?豈會連自己
使的「黑煞掌」都懂無所知,盲目硬接?一念及此,不覺留上了心。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鄭玄通這一留心,就在雙掌要接未接之前,立時發現
不對,因為他掌勢出手,一股掌風先掌而出,此劃當然已經和南宮靖的掌力先接
觸上了,他發覺自己的掌風竟然被對方一股無形震力逼了回來。這也只有像他這
樣的高手才會及時警覺,也只有像他這樣對敵經驗豐富的人,才能在間不容髮之
際,右掌一招,及時把掌力收回,左手突然斜劈而出,口中大笑道:「旋風花果
然名不虛傳。」他右掌撤回,南宮靖迎擊的一掌自然也落了空。

  南宮靖怒聲道:「在下已一再聲明,在下不是旋風花。」

  站在西首的三絕手婁通眼看鄭玄通忽然臨時撤回掌心,心中暗暗覺得納罕,
聞言陰惻惻說道:「這時候已經不是你狡辯的時候了。」

  此人中等身材,短小精幹,話聲出口,人已一下欺到南宮靖身邊,右手一記
「絕戶掌」橫打南富靖小腹,左手穿上,五指朝胸肋連續彈出,使的是「琵琶指
」。他外號三絕手,是指他的「絕戶掌」、「琵琶指」和點穴?三種絕招之意。


  站在北首的門神敖六,原是總護法金惟能的心腹,金惟能喪命在旋風花下,
敖六自是恨之切骨。他站在北首,看到三絕手婁通雙手齊發,豈肯錯過機會,口
中沉喝一聲:「小子,你也接我一掌。」身形一晃欺到南宮靖右首,右手一記「
六陽手」朝他後拍去。

  南宮靖右、後兩方受敵,身形閃電後轉,左手從有腰住敖六的「六陽手」,
迅速向前引出,把敖六「六陽手」的一道掌風向婁通右掌「絕戶手」撞雲。右手
同時化掌下切婁通的「琵琶手」。這一下他出手快速如電,婁通看他右手切下,
左手急忙收回,但敖六的「六陽手」一道掌風已和他右手「絕戶掌」撞上,發出
蓬然一聲大震。兩人同時被震得後退一步,腳下「喀」「喀」連聲,踏碎了不少
瓦片。

  從催命符柴一桂首先發難,不過眨眼功夫,南宮靖就分別接下了神燈教四大
高手的一記絕藝。神燈教這四位香主,被江湖上人稱「神燈四手」,鄭玄通的「
黑煞手」、柴一桂的「陰手」、婁通的「三絕手」、敖六的「六陽手」,普通高
手只怕連任何一人的一記都接不下來。

  這下直看得神燈教主蒼龍寧勝天目芒飛閃,暗暗晾異不止,一手拎著飄胸銀
髯,忖道:「這年輕人使的絕似少林手法,他既是少林俗家弟子,何以會殺死黃
龍寺方丈智明禪師的呢?」他不愧一教之主,見多識廣,一下就看出南宮靖的武
功路數,但胸頭疑問,更使他無法解釋。

  鄭玄通鏘的一聲,掣出一柄通體黝黑,四尺長的闊劍,在手中掂一掂,沉笑
道:「小子,你兵刃呢?咱們在劍上分個高低。」

  他這一亮劍,站在南首的柴一桂亮出一片鐵牌,西首的婁通亮出點穴?,北
首敖六亮出火叉劍。四位香主身後十六名武士看到香主亮出兵刃,也同時掣出長
劍來,長劍出鞘,發出一陣鏘鏘劍鳴,聲勢也頗足驚懾人心。

  南宮靖和他們每人對了一掌,心頭也大感震驚,眼前四人,幾乎沒有一個弱
手,他們身後還有十六名劍手,武功縱然不及香主,大概也不是普通武士。何況
神燈教主和霍五太爺一起站在北首屋脊上,尚未出手,看來今晚落在他們預先佈
置的陷阱之中,要想脫身,當真難如登天。自己和他們無怨無仇,只是誤會而已
,但這場誤會,任你說破嘴皮,也沒有人會相信的。師傅一再告誡自己,不是窮
凶極惡之徒,不得妄下殺手,那麼今晚豈不是變成了挨打的局面?旋風花,當真
害死人。

  鄭玄通闊劍橫胸,看他只是沉吟不語,也不亮兵刃,忍不住喝道:「小子,
你聽到了沒有?鄭某叫你亮劍。」

  南宮靖目光一抬,昂然道:「諸位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在下已經說過,不是
旋風花了。」

  敖六喝道:「小子,廢話少說,你不亮劍可以,教主要你束手就縛,你只要
束手就縛,就可無事。」

  南宮靖劍眉一挑,忽然朗笑一聲道:「南宮靖出道江湖,雖然為時不久,但
從未怕過誰來,更沒有束手就縛這四個字。今晚之事,乃是四位一再相逼,南宮
靖恭敬不如從命,但刀劍無眼,若是傷了人,就咎不在我了。」「鏘」,一道青
虹從他腰際飛起,手中已經多了一柄三尺青鋒,原來是一柄軟劍,此時掙得筆直
,看去其薄如紙,但寒芒吞吐,分明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器。

  蒼龍寧勝天目光一注,失聲咦道:「會是青陽劍。」

  他左手一擺,沉喝道:「你們且慢點動手,老夫有話問他。」一面目注南宮
靖,問道:「小友尊師是誰?」他因為看到南宮靖手上的青陽劍,不禁使他想起
六十年前江湖上一位出名難惹的怪傑來。

  南宮靖道:「在下家師從未在江湖行走,說出來了,教主也未必認識。」

  寧勝天又道:「那麼小友手中此劍,可是尊師昔年之物?」

  南宮靖道:「不是。」

  寧勝天看他回答得很快,心中也自啞然失笑,那位怪傑並非少林出身,眼前
這年輕人使的手法,卻出自少林,和那位怪傑,分明毫無瓜葛,這是自己多慮了
。一面又道:「小友可是少林門下?」

  南宮靖道:「在下並非少林門下。」

  「哈哈。」寧勝天又是一聲大笑,說道:「老夫問你的話,小友最好是實言
相告。」

  南宮靖正容道:「在下說的都是實話。」

  「很好。」寧勝天一抬手道:「好,你們就試試這位小友的劍法也好,只是
不可傷了他。」他因這年輕人頗多可疑之處,自然要看看他劍法路數。而且心中
也動了憐才之念,如能把此人收到神燈教下,豈不更好?

  「試試他劍法」,這是教主已經下了動手的命令。鄭玄通那還敢怠慢,手中
闊劍一指,目注南宮靖沉喝道:「鄭某讓你先發招,你可以出手了。」

  南宮靖朗朗一笑左手中指彈著劍脊,發出錚然清吟,目顧四人,傲然道:「
既然動手,何須客氣?四位只管一起上好了。」

  鄭玄通嘿然道:「你果然狂得很,好,接招。」喝聲出口,烏黑闊劍有如毒
蛇出洞,一閃即至。

  南宮靖斜退半步,避劍出招,長劍斜削出去。鄭玄通一劍出手,劍勢帶轉,
第二劍又急襲而來,他一支闊劍足有四尺來長,劍勢沉重,但在他手中卻似靈蛇
亂閃,指東劃西,倏忽變幻,使得極為輕靈,足見他劍上造詣爐火純青。

  南宮靖隨著展開劍法,看去招式古拙,使得也不快,但你刺向他左首,他劍
光也正好左首出現,等你刺到他右首,他劍光也及時到了右首。每一招正好把你
刺去的劍招破解無遺,好像是等著你的一般,使來游刃有餘。

  鄭玄通連發了一十三劍,均被南宮靖輕易破解,不覺大為怒惱,口中大喝一
聲,身形驟然間增高了數寸,隨著劍勢撲起,闊劍大開大闔,急攻而出。這一下
但見他全身劍光繚繞,宛如雷霆進發,每一劍隱隱可聞風雷之聲,可說凌厲無儔


  再看南宮靖好像若無其事,對鄭玄通的兇猛攻勢,絲毫不以為意,依然見招
拆招,劍法古拙如舊,任你鄭玄通不住的飛撲,還是被他一一封擋住了,看去毫
無進展。柴一桂朝婁通、敖六打了一個手勢,首先發難,身形一矮,快如魅影,
一下欺到南宮靖右側,手中鐵牌悄無聲息的朝南宮靖後心拍到。

  南宮靖聽風辨位,身形一側,長劍已經先到,噹的一聲,砍在他鐵牌之上,
只覺對方鐵牌極為沉重,右臂隱隱發麻。柴一桂也被他這一劍震得後退了半步,
心中暗暗驚凜:這小子劍薄如紙,居然能和自己沉重鐵牌硬打硬磕。

  兩人身形堪堪錯開,婁通、敖六同時一齊搶了上來,一個點穴?抵隙蹈暇,
飛灑出點點?影,一個火叉劍急疾擺動,隨著南宮靖的長劍,企圖以劍鎖劍。南
官靖身形一轉,向左避開,柴一桂立即一步跨上,鐵牌又無聲無息的拍來。

  這回南宮靖在四大高手的圍攻之下,壓力自然極重,他身形連旋,一支長劍
奮起全力,居然也使得大開大闔,忙著和四人周旋。最使鄭玄通、柴一桂、婁通
、敖六四人感到納罕的,他們明明有四個人聯手,但每人都感到南宮靖好像只是
在和他一個人動手。他一支長劍何以能應付四個人呢?

  他們因有四人圍攻,自可仔細觀察南宮靖的劍路。原來南宮靖使的這套劍法
,似拙實巧,似慢實快,他身形左轉,長劍就交到左手,化解開鄭玄通攻去的劍
勢,就趁機向柴一桂攻出。等到身形右轉,左手長劍已經交到右手,化解了婁通
的點穴,就劍勢一轉,和敖六的火叉劍硬接,左手一劍之中中,有守有攻,右手
一劍,也同樣有守有攻。守勢只是拆解來招,但那一招攻勢,卻凌厲無前,和他
硬打硬接的人,往往被他劍上極強的震力,震得不得不後退一步,就這樣把一柄
劍交來交去,守攻兼顧,在四人的環攻之中,依然誰也攻不進去。

  在外人看來,南宮靖固然揮灑自如,毫無敗象;但在南宮靖來說,他劍交左
手,必須連續發出兩招,才能分別敵住兩個敵人,等到劍交右手,依然要連發兩
招,分敵兩個敵人,這樣把長劍遞來遞去,一招也疏忽不得,何況每一招只能敵
住一個敵人,只能應付對方四人的攻勢,自然無法克敵制勝,那就是纏鬥。纏鬥
下去,自然會拖長時間,時間一長,體力的消耗就比對方四人要多。更何況對方
四人論功都不會比他差,論對敵經驗,也只有比他豐富,他所憑仗的只是這套精
妙的劍法而已。

  在四個圍攻的人中,他只要擊敗一個,或許還有突圍的可能,但對方四人攻
勢綿密,他擊向一人,其餘三人業已相繼攻來。始終打不破這四人聯手之局,能
夠支持不敗,已經不容易了,要想擊敗某一個人,又談何容易?不過頓飯時光,
南宮靖已經打得汗流浹背,雙臂也漸漸有酸麻之感,但到了此時,惟有咬牙苦撐
,毫無勝算可言。

  他拼著不住的提吸真氣,拚力施為,但一個人的體能,已經發揮到極限,再
也無法增加。四人的攻勢不僅沒有鬆懈,反而在不斷的加強,連他自己都感覺到
實在無法再支持下去了。這一情形,久經大敵的神燈教四位香主當然看得出來。


  鄭玄通大笑道:「哈哈,看你還能走得出幾招?」

  柴一桂道:「這小於最多只能支持個十招八招了。」

  就在此時,南宮靖耳邊忽然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喂,你這樣和他們
纏鬥到幾時去?聽著,我把一條繩索丟過來,你要迅速用左手接住,立即騰空躍
起,要躍得越高越好,好了,現在我丟過來了,你準備了。」

  南宮靖不知道這說話的是什麼人?但他心思敏捷,立時想到此刻要想脫出他
們的包圍,這人說的辦法,果然不錯。真要有人在遠處投來繩索,自己接住了,
往上縱起,那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可以脫出戰圈了。心念方動,只聽那人的聲音
又在耳邊說道:「好,快接住了。」話聲入耳,果然有一條繩索從頭上直垂下來


  南宮靖左手迅快接住繩索,因為是在無星無月的黑夜之中,圍攻他的四人自
然沒有看得清楚。南宮靖口中大喝一聲,突然身形飛旋,長劍進發,奮力朝四外
橫掃出去。這一劍正是「達摩劍法」中的「橫彌六合」,劍光登時大盛,接連響
起一陣連珠般兵刃擊撞之聲,劍上含蘊的震力,把四人震得往後退了一步。

  南宮靖一劍把四人逼退,但自己一條右臂也震得一陣酸麻,長劍幾乎脫手。
他咬緊牙關,握劍不放,趁機雙足一頓,一道人影往上竄飛起三丈多高,陡覺左
手繩索一緊,拉著他朝南飛去。這一下當真比飛鳥還快,一下就凌空橫越大天井
上空,飛出了留家莊圍牆。

  圍攻他的四人,看他忽然縱身上躍,還以為他久戰不耐,飛臨上空,要回身
發劍,誰也沒想到他往上躍起的人,還會像飛鳥一般凌空平飛出去。人可不是鳥
,你縱上去不論有多高,一定會垂直落下來。武林中只有崑崙派有「雲龍三折」
身法,可以在空中迥翔,但崑崙派的人早已絕跡江湖,可能早已失傳了。

  鄭玄通眼看南宮靖突然朝南飛去,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還會雲龍身
法,大家快追。」其餘三人也在叱喝聲中,正待縱身追去。

  這下連站在北首屋面上觀戰的蒼龍寧勝天因相距較遠,但沒有看得清楚,此
時呵呵一笑道:「鄭香主,不用追了。」鄭玄通等四人,聞言只得停住身子。

  鄭玄通拱拱手道:「教主……」

  寧勝天一手捋鬚,含笑道:「此人業已去遠,大家追出去,也未必能夠追得
上他,但咱們也不能說沒有收穫,至少現在已可證實在江湖上以神秘手法殺人的
旋風花,叫做南宮靖,而且大家也都看清了他的面貌,這還不夠嗎?江湖雖大,
要找他還不容易?」

  鄭玄通等四人一齊躬身道:「教主說得極是。」

  寧勝天目光望著遠處,沉哼道:「此子究竟是何來歷呢?」

  霍五太爺在旁道:「教主也看不出來嗎?」

  寧勝天說道:「他使出來的武功,全是少林家數,那是絕不會錯的,但他卻
一口否認……」

  霍五太爺道:「他不是也否認他是旋風花嗎?」

  寧勝天濃眉微攏,說道:「所以使人感到奇怪……」



















【第三章】鶴蚌相爭



  南宮靖一個人就像風箏一般,被一條十數丈長的細索拉著飛越出霍家莊。原
來那人先前就站在霍家莊最南首的門樓之上。南宮靖和神燈教四位香主是在大廳
屋面上動手,接住繩索,縱身躍起,他用細索拉了兩把,等南宮靖凌空飛越門樓
,他早已飛身而下,奔出十餘丈外去,繼續拉著長索朝前面飛奔。南宮靖藉著他
奔跑之勢,一直落到莊外十數丈遠,才飄身落地,五指一鬆,放開了繩索。

  那人早已奔出去十數丈外,發覺手中繩索鬆了,才停住下來,回身朝南宮靖
打個手勢,奔行而去。南宮靖當然知道自己飛出重圍,神燈教的人豈肯甘休,很
快就會追蹤而出,當下就返劍人鞘,住腰間一扣,立即縱身掠起,朝那人奔去。


  前面那人身法極快,眨眼工夫,已奔出老遠,南宮靖不覺提吸真氣,一路展
開身法,追了下去。兩人一前一後,銜尾疾馳,也不知奔行了多少里路,但至少
已經奔行了不止一頓飯的工夫。南宮靖依然沒有追上對方,兩人相距還是隔了二
十來丈,再也無法拉近距離。

  南宮靖心頭不禁暗暗驚異,自己一身輕功,聽師傅說,已有六七成火候,江
湖上的一般高手,應該可以望塵莫及,而這人的輕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現在
離霍家莊已遠,應該可以停下來了,這就大聲叫道:「前面的兄台快請留步。」


  前面那人聞言果然停住了身形,回頭道:「你可是跑累了?這裡離霍家莊不
過五十來里,神燈教的人,隨時都會追來。」南宮靖聽他口音,年紀似乎不大。


  對方已經停下來了,他自然很快就掠到那人身邊,目光一注,原來這人竟然
是個俊美少年。他身上穿一件天藍長衫,負手而立,夜色之中,眨著一雙明亮的
眼睛望著自己,看他年紀再多不過二十來歲。不由微微一怔,連忙拱手道:「在
下方才多蒙兄台援手,高誼不敢言謝……」

  藍衫少年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你不用道謝,我只是看不慣神燈教倚
多為勝,才用長索拉了你一把而已。」

  南宮靖道:「若非兄台援手,在下只怕已經無法支持下去了。」

  藍衫少年忽然笑道:「那也只怪你自己逞強咯。」

  南宮靖望著他,問道:「在下還沒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藍衫少年道:「我叫……丁……玉郎。」

  南宮靖道:「原來是丁兄。」

  丁玉郎也沒問南宮靖叫什麼名字,說道:「你不是跑累了嗎?那你就坐下來
歇歇息吧。」

  南宮靖道:「在下並不是跑累了,只是想認識丁兄,向丁兄致謝……」

  丁玉郎臉色微沉,說道:「認識我做什麼?我又不是為了要你道謝才救你的
。」說到這裡,忽然轉身道:「那就快些走吧。」

  南宮靖心中暗道這位丁兄好像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一面抬手道:「丁兄請。


  丁玉郎低笑道:「你真像酸秀才。」舉步朝前奔行而去。

  南宮靖既不能回鳳陽客店,只好跟著丁玉郎奔去。兩人灑開大步,一路奔行
。這回相距極近,但丁玉郎沒有開口,南宮靖因和他不熟,也不知道和他說什麼
好?是以只是默默的走著,這樣又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前面的丁玉郎忽然捨了
大路朝一條小徑行去,不多一會,來至一座小山腳下,才腳下一停,回身朝前一
指,說道:「山坳間有一座三宮殿,沒有廟祝,也很少有人到那裡去,我們可以
到那裡去歇腳。」不待南宮靖答許,就朝山徑走去。

  南宮靖心想:「他好像把我看作逋逃之人了,現在離風陽已在百里之外,還
怕他們追來不成?」但還是跟著他朝山徑走去。

  三宮殿二共只有一進廟宇,山門敞開著,雖然並沒倒圯,但也風雨剝落,甚
是破舊,小天井中草長沒脛,殿上也到處都是灰塵瓦礫,果然已有許久沒有人收
拾了。丁玉郎俯身吹去石階上的塵沙,就坐了下來,仰首道:「你也該坐下來歇
一會了。」南宮靖也學著他吹去沙石,在石階上和他並肩坐下。

  丁五郎把身子朝右移開了些,才偏過頭來,問道:「你到霍家莊做什麼去的
呢?」

  南宮靖道:「在下聽說旋風花向霍五太爺下了警帖,一時好奇,想去看看。


  丁玉郎兩道目光盯著他,問道:「去看什麼呢?看霍五太爺?還是看旋風花
?」

  南宮靖道:「自然是旋風花了,江湖上把他說得這麼神秘,所以在下想去會
會他。」

  丁五郎道:「你看到旋風花了?」

  「沒有。」南宮靖憤然道:「哪知他們只是預先埋伏好的誘敵之計……」

  丁玉郎訝異的道:「誘敵之計?」

  南宮靖道:「因為旋風花並沒有向霍五太爺下帖,既然沒有下帖,江湖上卻
傳出旋風花下了帖子,旋風花自然會去看看是什麼人假冒了他?結果旋風花沒有
去,在下卻被他們認作了旋風花?」

  丁玉郎目光凝視,問道:「你不是旋風花?」

  南宮靖道:「你也把在下當作了旋風花?」

  丁玉郎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一時好奇,想看看旋風花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但看到的就是你,正好你被神燈教四大香主圍攻,我一時想不出辦法來,只好用
繩索把你釣出來,我一直還以為你就是旋風花呢?」所以他沒有問南宮靖的名字


  南宮靖道:「在下南宮靖,怎麼會是旋風花?」

  丁玉郎笑了笑道:「南宮靖是你姓名,旋風花只是一種暗器,難道南宮靖就
不能用旋風花作暗器?」他在笑,那就表示並不十分相信南宮靖的話了。

  南宮靖忽然正容道:「丁兄可是不相信在下說的話嗎?」

  丁玉郎臉有愧色,點頭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接著問道:「神燈教四大
香主都是一流高手,我看你以一敵四,應付裕如,武功遠在他們之上,不知是那
一門派的高人門下?」

  南宮靖道:「丁兄誇獎,其實在下方才早已筋疲力竭,若非丁兄援助,在下
只怕很難走得出十招了。」

  丁玉郎偏頭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人門下呢?」

  南宮靖道:「家師方外之人,一向沒在江湖走動,也沒有門派,在下就無可
奉告了。」

  丁玉郎似乎不信,但人家不肯說,他就不好再問,過了半晌,才道:「你到
風陽是做什麼來的呢?」

  「尋訪失散的親人。」南宮靖神色黯了下來,緩緩說道:「在下六歲那年,
在兵荒馬亂中和雙親失散,幸蒙家師撫養長大,踏遍大江南北,始終查訪不到雙
親的下落……」

  丁玉郎目光流露出歉然之色,說道:「真對不起,我這一問,觸起你的傷感
來了。」

  南宮靖道:「不要緊,丁兄也是無意的。」

  丁玉郎抬頭看看天色,口中咦道:「我們只顧說話,快四更天了,跑了這許
多路,該坐息一會了。」說完,就自顧自閉上眼睛。南宮靖經過二場劇戰,又奔
行了百里路程,此刻確也感到有些累了,閉上雙目,緩緩調息,漸人無我之境。


  ***    ***    ***    ***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耳中忽然聽到一聲沉雷似的佛號:「阿彌陀佛。」南
宮靖急忙睜開眼來,只見天色已經大亮,離自己身前不遠,站著一個手柱禪杖的
瘦高灰衫老和尚。這老和尚約莫已有七旬以上,雙眉下垂,目光炯炯直盯著自己
。老和尚身後,站著兩個四旬左右的灰衫和尚,也同樣懷抱禪杖,合十而立。丁
玉郎早已不在階上,不知去了那裡?

  南宮靖不覺站起身來,拱拱手道:「老師傅請了。」

  灰衫老們單掌當胸,問道:「小施主就是南宮靖了?」

  南宮靖聽得一怔,說道:「在下正是南宮靖,老師傅……」

  灰袖老僧道:「老神智通,想和施主一談。」

  南宮靖聽他剛才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又說要和自己一談,心中已經料到了
幾分,淡淡一笑道:「老師傅有何見教,只管請說。」

  「阿彌陀佛。」智通老僧雙手合十,低誦了一聲佛號,才緩緩說道:「老衲
聽說小施主一身武學,出自少林一派,但小施主又不承認是少林門下,不知可有
此事。」

  南宮靖一怔,說道:「在下自小由家師撫養長大,武功也是家師所授,家師
不曾告訴在下是什麼門派,在下怎能說自己是少林門下?」

  智通老僧問道:「不知小施主的尊師是誰?」

  南宮靖道:「老師傅垂詢,只是家師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動不欲人知,在下抱
歉,實在無可奉告。」

  智通老僧微覺躊躇,緩緩說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小施主可肯答應
?」

  南宮靖道:「老師傅說說看,在下可以答應之事,自當遵辦。」

  智通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只是想請小施主和小徒試上三招,此事對小施
主應該不是為難之事。」

  南宮靖想起那天萬青峰和自己動手之後,曾問自己可是少林門下?莫非自己
學的真會是少林武功不成?心念一動,立即點頭道:「老師傅可是想看看在下的
武功的路數嗎?」

  智通老僧頷首道:「老衲正是此意。」

  南宮靖道:「好,在下遵命。」

  智通老僧合十道:「多謝小施主合作。」然後左手一抬,徐聲道:「慧果,
你上去接南宮小施主三掌。」

  站在他身後的一名灰衫和尚躬身應道:「弟子遵命。」把禪杖往地上一插,
雙手合十當胸,徐步走出,說道:「小僧向南宮施主討教了。」

  南宮靖只得也舉步走下石階,和慧果東西對面站定抱拳道:「師傅請發招好
了。」

  慧果還沒開口,智通老僧已經點頭道:「南宮小施主既然要你先發招,你就
先發招吧。」

  慧果應了聲「是」,左掌當胸,右手便了一記「探頷問珠」,手掌一翻,朝
南宮靖「華蓋穴」上插過來。南宮靖連身子也沒動,待他右手快要接近,右手抬
處,食、中、大拇指朝前一撮,一下子就扣住了慧果右腕脈門。這一下出手如同
閃電,慧果幾乎連看都沒看清楚,就像自己送上門去的一般,已被南宮靖三指像
鐵鉗般拿住。

  智通老僧目芒飛閃,暗暗叫了聲:「拈花手。」

  慧果身手原也不弱,右手脈門被南宮靖拿住,心頭一急,當胸右手立即平胸
推出,他一時情急,這一記使出「大摔碑手」,呼一聲直劈而出。南宮靖右手五
指一鬆,手掌平攤,向右引出,上身隨著掌勢右轉。智通老僧心中又道:「接引
手,他僅以單掌接引,內功少說也該有七八成火候了。」他心念方動,慧果劈出
一記「大摔碑手」還沒擊上南宮靖衣衫,一股勁風已隨著南宮靖右手向外引了出
去。

  慧果一連兩招,都受制於人,右手握拳,又是呼的一聲朝南宮靖左肩擊來。
拳風帶起厲嘯,這一拳的力道比之前兩招強勁了甚多。這一記正是少林寺「伏虎
拳」中「當門拒虎」,拳似鐵錘,純走陽剛勁力,倘若擊在大石上,也會擊成四
分五裂。南宮靖忽然轉過身來,方才向外引出的右手,迅疾無傳迎著他擊來的拳
頭推出。雙方勢道何等神速,但聽「啪」的一聲拳掌交擊,慧果一個人呼的離地
飛起,仰跌出去尋丈之外,背脊落地,再也不動。

  智通老僧心頭猛然一沉,心中驚凜的道:「會是「返照神掌」。」連自己都
沒練過的少林七十二藝列名第三的「返照神功」。

  南宮靖大吃一驚,忙道:「在下不小心失手了。」

  智通老僧一下平飛過去,手掌連拍了慧果三處穴道。慧果只是被「返照神功
」內力返逼,閉過氣力,經老和尚指力貫注,立時雙目一睜,翻身坐起,滿臉愧
色,說道:「弟子……」

  智通老僧忙道:「你內力受震,快運一會氣,不可多說話了。」

  南宮靖跟著過去,俊臉通紅,抱拳道:「老師傅原諒,在下一時留手不住,
誤傷了這位師傅,在下不是有意的……」

  智通老僧臉色凝重,合十道:「小施主無心之失,老衲自然看得出來,小施
主毋須介意,只是……」他目光凝注,徐徐說道:「小施主尊師是誰,最好能實
言相告。」

  南宮靖望著他道:「老師傅可從在下三招武功中,看出什麼了?」

  「不錯。」智通老僧道:「小施主使的正是少林寺的武功,小施主方才不肯
承認是少林門人,但事實俱在,所以老衲希望小施主把尊師的名號說出來。」

  「這個……」南宮靖為難的道:「家師他老人家……」

  智通老僧問道:「小施主可知老衲是誰嗎?」

  南宮靖道:「老師傅法號不是智通嗎?」

  「是。」智通老僧又道:「老衲是說老衲的身份來歷。」

  南宮靖道:「在下不知道,請老師傅賜告。」

  智通老僧微微一怔,行走江湖的人,會連自己的身份都沒聽說過,但看南宮
靖的神情,卻又不像有假,這就徐徐說道:「老衲忝掌少林寺羅漢堂。」原來他
竟是少林寺羅漢堂的首席長老,首席長老也即是羅漢堂的住持。

  少林寺僧人不准在江湖走動,只有羅漢堂是負責外務,各大門派有事,均由
羅漢堂出面。因此江湖上人對少林寺方丈,和各院住持,可能很少認識,但羅漢
堂住持,只要是武林中人,就都會認識。南宮靖一聽這老和尚就是少林寺羅漢堂
的住持,不覺肅然起敬,連忙拱手道:「在下不知老師傅就是少林羅漢堂的住持
大師,方才多有不敬之處,還望老師博多多恕罪。」

  「小施主不用客氣。」

  智通大師合十還禮,接著道:「小施主既已知道老衲的身份,尊師是誰,總
可以見告了吧?」

  南宮靖道:「老師傅一再追問家師名號,這事很重要嗎?」

  智通大師點點頭道:「不錯,此事對小施主,對少林寺,確實十分重要。」


  南宮靖看老和尚說的如此鄭重,心頭大感為難,說道:「在下出來之時,家
師叮嚀,在下不准在人前提起他老人家名號,老師傅乃是少林高僧,又一再垂詢
,又說得如此鄭重,實在使在下作難。」

  「這樣可好,老師傅方纔曾說此事對在下,對少林寺都十分重要,可否說得
清楚一點,如果真是十分重要的話,在下縱是受責,也只好奉告的了。」

  智通大師看他說得甚是誠懇,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此人似是初走江
湖,又生得眉宇清朗,有如光風霽月,應該不可能會是出手陰毒的旋風花,但萬
莊主萬青峰、李莊主李天群、和神燈教寧老施主卻都眾口一詞說他是旋風花,難
道我老眼昏花,會看錯人?」

  一面微微頷首道:「好,小施主既然這麼說了,老衲就只好直說了。先說小
施主,第一、你如果使的不是少林武功,不承認是少林門下,當然可以,但小施

主使的明明是少林武功,又不承認是少林門下,這就犯了少林門規。小施主曾說
尊師不曾告訴你是什麼門派,這當然可以原諒,所以小施主只要說出尊師名號來
,如果他是少林一派,那麼小施主會少林武功這一問題就可以沒事了。」

  南宮靖問道:「如果家師也不是少林門下呢?」

  智通大師道:「這不可能,老衲可以從小施主使的武功上看出乃是正宗少林
手法。按少林門規,如果不是少林弟子,而使的是少林武功,那就得把武功追回
了。」

  南宮靖說道:「老師傅剛才說的是第一,還有第二嗎?」

  「不錯。」智通大師道:「剛才老衲還沒有說完,第二,小施主以旋風花連
殺了武林中六位高手……」

  南宮靖氣憤的道:「在下不是旋風花。」

  智通大師平靜的道:「小施主且聽老衲把話說完了再說不遲,廬山黃龍寺方
丈智明師兄,乃是老衲的師兄,他死在旋風花下,老衲奉命調查此事而來,曾去
過龍眠山莊,據黃山萬大施主見告,當晚他們截住一名旋風花的少年,叫南宮靖
,從武功上看,極似少林手法。前日老衲聽江湖傳言,鳳陽霍老莊主接到旋風花
的示警老衲聞訊趕來,只是今晚遲到了一步。聽神燈教寧教主見告,今晚到霍家
莊去的也只有小施主一人,而且小施主自稱南宮靖,使的也是少林手法,和萬大
施主所說,同是一人……」

  「他們說的沒錯。」南宮靖道:「這兩處在下都曾去過,而且和他們動過手
,也就是在下,但在下絕非旋風花。」

  「好。」智通大師道:「現在姑且不論小施主是不是旋風花,因為有兩處的
人都指證小施主是旋風花,而且旋風花的又是少林武功,老衲就只好查到尊師身
上去,小施主在眾口鑠金之下,已無法證明你不是旋風花了,對不?如果尊師確
是少林門下,小施主又是他從小撫養長大的人,至少他可以替小施主洗去一半嫌
疑了。」

  他口氣微頓,接著又道:「現在再說少林寺,當然絕不允許一個會少林武功
的人,使用旋風花殺人。如能查明旋風花確非小施主,那麼旋風花的嫌疑小施主
可以洗脫了,再由尊師身上證明他是少林寺的人,小施主會少林武功,自然也沒
有問題了,老衲說的是少林寺的立場,小施主現在明白了吧?」

  南宮靖道:「在下明白。」

  智通大師道:「那麼小施主可以把尊師名號見告了?」

  南宮靖到了此時,不得不說了,這就點頭道:「家師名號,上不下滅。」

  「不滅?」智通大師微微一怔,少林寺一派,上下三代之中,從沒有一個法
號「不滅」的弟子,但他這話沒有說出口來,只是沉吟道:「尊師法號不滅,那
也是出家人了?不知有多大年紀了?」

  南宮靖道:「和老師傅差不多,看去七十多了,在下沒有聽家師說過,他老
人家有多大年紀了。」

  剛說到這裡,智通大師突然目注殿後,沉喝道:「什麼人?」

  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名灰衫僧人不待吩咐,一個箭步掠上大殿,再向殿後搜去
,不見有人,回出殿來,合十道:「啟稟老師傅,神龕後已是圍牆,弟子沒看到
人影。」南宮靖心中暗道:可能是丁兄躲在神龕後面了。

  智通大師目注南宮靖,徐徐說道:「小施主目前很難洗脫旋風花嫌疑,老衲
之意,小施主最好隨同老衲去少林寺一行,老衲也可以回寺查敝寺名冊,先看看
尊師是否是少林寺那一支派門下,這對小施主也是有利無害之事。如果小施主隨
老衲前去少林寺這一段時間內,江湖上又有旋風花出現,豈不立時可以澄清許多
人對小施主的誤會嗎?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南宮靖道:「老師傅厚意,在下極為感激,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他日有
暇,自當專程前往少林寺拜謁。」

  智通大師道:「小師主是說不肯和老衲同去少林寺了。」

  南宮靖道:「在下抱歉,不能隨同老師傅去了。」

  智通大師雙眉微攏,說道:「小施主應該明白,目前江湖上大家都把你當作
了旋風花,小施主如果不願隨老衲同去少林,只怕已是寸步難行。何況老衲既已
發現小施主使的即是少林武學,白該把你帶返少林寺去,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能
讓小施主落入他人手中……」

  「哈哈。」一聲蒼勁有如龍吟的長笑,傳了進來。山門前已出現手拄龍頭杖
的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率同四名香主緩步走入,目光一動,就呵呵笑道:「原
來大師早就找到這裡來了。」

  智通大師連忙合十道:「寧老施主怎麼也趕來了?」

  寧勝天大笑一聲道:「大師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敝教總護法金惟能喪命在旋
風花下,老朽豈能不叫?昨晚在霍家莊被他逃脫,但敝教決心要把他拿下,就算
他逃到天邊,也跳不出敝教的掌心去。」

  智能大師道:「這位小施主絕口否認他就是旋風花,而且貧衲已試出他一身
武學,源出少林,因此要想帶他回轉少林,先查明他師承來歷,再作道理,老施
主能否稍候幾日……」

  寧勝天含笑道:「大師已經知道此子昨晚是從霍家莊逃出來的了,敝教已跟
蹤他多日,設下賺敵之計,讓他自投羅網,這就是說敝教志在必得,所以老夫才
親自趕來,這一點還望大師諒察才好。」他話說得委婉,實則已經表明態度,不
同意智通大師把人帶返少林寺去。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雙手合十,徐徐說道:「老施主說的,原也極是,
只是這位小施主使的乃是少林武功,依敝寺門規,只要他學的是少林武功,就必
須由敝寺查明發落。縱然和其他們派結有樑子,也是由敝寺處置,再行奉知,這
是敝寺的規定,還望老施主明察。」老和尚搬出了少林門規,也說得振振有詞,
總之不同意神燈教把人帶走。

  「阿彌陀佛。」大門口適時又傳來一聲佛號,走過來十幾個僧人。當前一個
黃衣老僧,臉型瘦削,年在六旬左右,他身後緊跟著兩個青衣僧人,年約四旬以
上。另外還有八個年約三十出頭的青衣僧人,一律短衣佩刀,身手矯捷。

  那黃衣老僧當先走人大門,目光一動,立即合十當胸,含笑道:「原來寧老
施主、智通師兄都在這裡,貧僧總算及時趕上,來得不算太遲了。」

  寧勝天日注黃衣老僧說道:「大師是……」

  智通大師忙道:「他是黃龍寺監寺智光師弟。」

  智光皮笑肉不笑,左手一抬,說道:「慧修、慧持,你們去見過少林羅漢堂
首席長老智通師伯。」

  隨他身後走入的兩個青衣僧人連忙跨前兩步,朝智通大師合十躬身道:「弟
子慧修、慧持參見師伯。」智通大師朝他們還了一禮。

  智光目光一注南宮靖,朝智通大師抬目道:「師兄,此人大概就是旋風花南
宮靖了,他害死方丈師兄,小弟特地從廬山趕來,師兄把他交給小弟吧。」他一
開口,就要把南宮靖帶走。

  智通大師道:「愚兄剛才就在和寧老施主談論此事,這位南宮小施主始終否
認他就是旋風花,但他練的乃是少林武功,愚兄欲先把他帶回少林寺去……」

  「師兄且慢。」智光連連搖手道:「這位小施主殺害黃龍寺方丈,案情發生
在黃龍寺,自該由小弟帶返黃龍寺處理。至於他練的少林武功,黃龍寺就是少林
下院,師兄如何捨近就遠?而且黃龍寺一樣有戒律堂,等此事處理完畢,自會專
人向少林寺呈報的了。」

  智通大師道:「不成,愚兄非把他帶回少林寺不可。」

  智光冷冷一笑道:「師兄此言差矣,此子殺害黃龍寺方丈,就算是師兄把他
拿下了,也該發交黃龍寺處理,他又並未在少林寺做案,師兄沒有帶他去少林的
理由。」

  寧勝天看他們師兄弟兩人爭執不下,不覺看著他們,拈鬚笑道:「南宮靖好
好站在二位面前,還沒有被拿下呢,而且事情總有個先後,他是敝教找到的人,
理該由敝教把他帶走,二位大師空急無益,就不用多費心了。」

  南宮靖看他們三方面都在急著要把自己帶走,心中不覺一動,忖道:「看他
們相爭不下,誰也不肯讓步,莫非施風花的身上,另有什麼隱秘不成?自己當真
背上黑鍋,成為莫須有的罪人了。」正在思忖之際,忽聽耳邊響起智通大師「傳
音入密」的聲音說道:「小施主,你隨老衲同去少林寺,才是上策,否則只怕會
惹上許多麻煩了。」

  智光目光轉到了寧勝天身上,深沉一笑道:「寧老施主莫非也想把南宮靖小
施主帶走嗎?」

  寧勝天沉笑道:「難道敝教不可以把他帶走嗎?」

  智光合十道:「老施主方才不是聽到了?這位小施主學了少林武功,此事已
牽涉到少林寺,貧僧希望老施主三思,不同傷了兩家和氣。」

  「哈哈。」寧勝天洪笑一聲道:「少林寺有羅漢堂首席長老在此,毋須大師
多言。」

  智光嘿然笑道:「智通師兄雖然代表少林寺,但他並不能代表黃龍禪寺,敝
寺方丈師兄死於旋風花手下,智通師兄自該把人交給貧僧,但老施主若不顧武林
道義,和黃龍寺過不去,那就和少林寺過不去是一樣的了。」此人生成一副老奸
巨猾,說來好像都是他的理由。

  南宮靖聽得心中極為憤怒,朗笑一聲道:「三位不用爭執不下,在下此刻還
沒有束手就縛,誰也無法把在下帶走,在下特別再向大家聲明一次,在下南宮靖
,並不是旋風花,你們要找旋風花,最好不要扯到在下頭上,好了,信不信隨你
們的便,在下可要走了。」說完,大步朝山門行去。

  催命符柴一桂一下閃身而出,迎面攔住了去路,嘿然陰笑道:「小子,你還
想走?」

  南宮靖劍眉一挑,喝道:「柴一桂,你在鳳陽茶樓前向在下暗下毒手,在下
還沒和你算帳呢,你還敢攔我去路。」右手指處,呼的一掌朝前推出,一道勁風
,直撞過去。

  柴一桂乾笑道:「好吧,你要跟我如何算法?」同樣右手一抬,硬接南宮靖
一掌,他練成「陰手」,出手就有一股陰柔內勁,把南宮靖劈去的掌力消解於無
形。

  兩人出手一抬,快同電火,就在此時,智光手下慧修、慧持早己率同八名青
衣僧人,疾快的閃身而上,一下把南宮靖圍在中間。智光一揮手道:「走。」

  八名青衣僧人圍著南宮靖列成陣勢,忽然團團遊走,像一陣旋風般朝山門外
移去,他們布成的是八人「小羅漢陣」,由智光率同慧修、慧持斷後。智光合十
道:「師兄,寧老施主,恕貧僧失陪了。」

  智通大師眼看智光竟敢在自己面前,劫走南宮靖,不惜布出「小羅漢陣」,
心頭雖覺怫然不悅,但他究是同門師弟,又是黃龍寺監寺,不好出手阻攔,雙手
合十低誦了一聲佛號。隨他同來的慧因、慧果二僧卻面露憤色,只要智通大師一
聲令下,兩人立可飛身撲擊。

  寧勝天雙目精光暴射,洪笑一聲道:「大師列下區區「小羅漢陣」,就能從
老夫面前把人劫走了嗎?」他雖然未下令攻擊,但神燈教四位香主卻同時飛身掠
出。

  不,柴一桂剛和南宮靖對了一掌,眼前人影閃動,就把南宮靖和自己分隔開
來,心頭不覺一怔,連想都沒想,就揮手一掌拍了過去。他怎知八個青衲和尚年
事雖輕,但他們展開「小羅漢陣」,繞圈疾走,施展的乃是少林鎮山絕藝「羅漢
拳」。

  柴一桂這一記陰手拍在他們疾轉的陣外竟然毫不停留,像拍在疾轉的車輪之
上,呼的一竄被帶了出去。這時其他三位香主鄭玄通、婁通、散六也同時掠上,
各自發了一掌。以他們四人的功力,八個青衫和尚絕非敵手。但就是因為他們展
開了「小羅漢陣法」,把八人的力道彙集成一股飛眷疾轉的勁氣,使外來的打擊
力量,都從他們身外滑過,絲毫傷不到某一個人。

  當然,在神燈教四位香主陣外出手的同時,被一下圍在中間的南宮靖豈會站
在中間不動手?他連劈了兩掌,情形也和陣外的四位香主大同小異。陣外四人警
出去的掌,全被疾轉如輪的力道帶著斜飛出去。南宮靖身在陣中,他劈出去兩記
掌力卻被一圈漩渦似的內勁,逼得朝上衝飛,洩向天空。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陣外四人掌風堪堪被激飛出去,八個繞圈遊走的和尚已
把陣勢緩緩移到門口。突然間但聽一陣撲撲輕響,列成「小羅漢陣」的八個青衫
和尚竟然一下全倒了下去,撲到地上,再也不動了。智光看得一呆,急忙俯身去
看,這撲倒地上的八名弟子,身上不見絲毫傷痕,但卻全已氣絕。

  一時之間,他那張滿佈皺紋的瘦削臉上,肌肉抽搐,目中厲芒飛射,怒笑一
聲道:「好哇,寧老施主,神燈教果然臥龍藏虎,使毒的手法,如此高明,貧僧
倒是第一次遇上。」

  寧勝天聽得也是一怔,沉聲道:「大師這是什麼話?敝教四名香主從不使毒
。」

  神燈教主在江湖上雖然算不得是白道中人,但也絕不是黑道一夥,只能說他
們是介乎黑白之間,獨樹一幟的教派。蒼龍寧勝天更是聲名極盛的一代怪傑,手
下四名香主,也都是響噹噹的人物,豈肯使毒?智通大師雙手合十走上幾步,俯
下身去,仔細察看倒臥地上的黃龍寺八名弟子,身上果然不見傷痕,在這幾句話
的功夫,每人嘴角已經緩緩流出血來,那是綠血,血色竟然還是綠色的。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口喧佛號,緩緩站起,說道:「他們果然是中了劇
毒致死的,此毒竟然會有如此厲害?」說話之時,兩道目光不期而然朝南宮靖投
去。

  他身為少林寺羅漢堂首席長老,對神燈教的四位香主,自然知之甚念,他們
都不擅使毒,那麼只有這個年輕人嫌疑最大了。不是嗎?他一再在應該是旋風花
出現的地方出現,堅不承認他是旋風花,會使少林武功,又不承認是少林門下。
使「旋風花」的手法,是旁門陰毒功夫,那麼也可能會使劇毒了,總之他出身來
歷,大有問題。

  南宮靖眼看圍著他遊走,移動傷勢的八個青衫和尚忽然間無聲無息的倒了下
去,心中也大感驚異。此刻看到智通大師目光朝自己投來,不由心中一動,忙道
:「在下行走江湖,從不使毒。」

  「哈哈。」寧勝天手拄龍頭杖朝他逼近過來。目中精芒如電,沉笑道:「這
裡所有的人中,沒有一個使毒之人,只有你的嫌疑最大了,你還不承認?」

  南宮靖俊臉脹得通紅,怒聲道:「閣下身為一教之主,應該是明理之人,昨
晚把在下當作旋風花,還可以說是誤會,今天大家都在場,你說在下使毒,是你
親眼看到的?還是僅憑你的猜想?在下是否是使毒之人,不妨來搜搜在下的身體
,若是在下身上搜不到毒物,你該當何說?」

  數十年來,從沒有敢對蒼龍寧勝天如此說話的人,一時不覺望著南宮靖呆得
一呆,然後捋鬚笑道:「好,若是在你身上搜不出來,老夫就暫時相信你說的話
。」

  南宮靖道:「你相信在下什麼?」

  寧勝天大笑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認你是旋風花嗎?老夫相信你的話,就是
權且不把你當作旋風花,再另行求證,調查旋風花。」

  「好。」南宮靖欣然道:「在下同意了。」

  寧勝天一拍手道:「敖香主,你過去搜搜他身上……」

  「不。」南宮靖搖手道:「在下不同意敖香主來搜。」

  寧勝天道:「那麼你的意思呢?」

  南宮靖一指智通大師,說道:「在下覺得還是請智通老師傅來搜,較為公允
。」他因方才智通大師看他的一眼,分明對自己起了懷疑,所以才這樣說的。

  寧勝天迥目朝智通大師問道:「大師之意如何?」

  「善哉,善哉。」智通大師合十道:「南宮小施主既然這麼說了,老衲願意
效勞。」

  南宮靖胸脯一挺,說道:「老師傅只管來搜就是了。」

  智通大師走上前去,在南宮靖懷中只搜出十幾兩碎銀子,一瓶傷藥,別無他
物,再搜他衣袖,也沒有什麼,抬目道:「寧老施主、師弟,老衲已經搜過他全
身,大家也看到了,確實並無……」他剛說到這裡,站在他右首的慧果忽然驚怖
的道:「老師傅,你右手怎麼了?」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不覺都朝智通大師投去,只見他右手掌和五指宛如塗上
了一層染料,色呈碧綠,青翠欲滴。智通大師大吃一驚,怵然道:「南宮小施主
你袖角上有毒。」

  他方才正是右手模過南宮靖的袖角,說話之時,左手出指如風,迅疾點了右
腕和手臂間四五處穴道,閉住了經脈。南富靖低頭看看自己有手衣袖,並無異樣
,不覺駭然道:「在下袖角怎麼會沾上劇毒的呢?」

  智光沉笑一聲道:「原來你把劇毒藏在袖角里,無怪肯讓人搜你的身了。」
抬手一掌朝南宮靖擊了過去,身形疾然欺近他左首,左手五指連彈,幾縷指風襲
上身側數處穴道。

  南宮靖因袖角有毒,不敢使用右手,身形一側,左手引著智光劈去的掌風,
向左卸出,口中說道:「在下若是右手袖角有毒,昨晚和我動手的神燈教四位香
主早就中毒了,不說昨晚,就是方纔,慧果師傅也和在下動過手,他也並沒有中
毒呀,可見在下右手袖角上的毒,也是剛才沾上的了。」他把智光的掌風向左引
出,智光堪堪朝他左肩欺去的人,慌忙挪身旁躍,才算避開。

  寧勝天覺得南宮靖說的也頗為有理,有人向圍著他疾走的八個和尚身上下毒
,南宮靖右手衣袖沾上劇毒,確是大有可能之事;但如果他故意把劇毒藏在袖角
間,用以傷人,也未嘗不可。智光喝道:「你既然不是使毒之人,就把上衣脫下
來。」長衫袖角有毒,脫下長衫,就無所使其毒了。

  南宮靖目光環顧,豁然大笑道:「諸位不是都想把在下拿下嗎,在下袖角有
毒,你們誰敢過來?在下何用把上衣脫下?」說完,大袖一甩,舉步跨出大門,
揚長而去。大家因他右手衣袖有毒,果然沒人再敢攔阻於他。

  寧勝天雙眉微攏,一揮手道:「讓他去吧。」

  智光也不敢去追,只是恨恨的道:「小子,黃龍寺不會放過你的。」



















【第四章】三姑六婆



  南宮靖衣袖沾了劇毒,反因禍得福,沒人攔阻,得以脫出重圍,一路奔行,
忽見前面樹林間一下鑽出一個頭上戴著黑絨包頭,身穿藍布襖的老太婆,一手挽
著竹籃,一手打著手勢,好像是正在跟自己打招呼一般。

  南宮靖覺得奇怪,凝目看去,這老太婆正是在鳳陽客店裡印門的那個縫窮婆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她好保早就料到自己會從這裡經過,才在這裡等著自己的
。這不過心念轉動之間的事,他腳程快速,業已由遠而近,奔行到縫窮婆面前,
腳下不覺一停,問道:「老婆婆是和在下打招呼嗎?不知有什麼事?」

  縫窮婆皺起滿臉乾癟的皺紋,笑道:「老婆子在這裡已經等了老半天了,公
子爺快隨老婆子到林中去。」

  南宮靖站著沒動,說道:「老婆婆有什麼話,只管請說好了。」

  縫窮婆瞇起一雙眼睛望著他,左手伸出食、中兩指,朝南宮靖面前晃動著,
低低的說道:「你跟老婆子進去,就會知道。」

  南宮靖不知她伸出這兩根指頭跟自己打的是什麼暗號?但覺她瞇著的眼睛,
只剩了兩條眼縫,但眼縫中神光閃爍,幻變不定,甚是詭異,心中暗暗奇怪。要
知南宮靖自幼練的是「易筋經」,精氣神極為凝固,不易為人所乘,換了一個人
,只怕早巳被縫窮婆的眼神和手勢所迷失了。這種詭異的手勢和眼神,古時候稱
之為「攝心術」,其實就是現代的「催眠術」了。

  縫窮婆晃動兩根手指,只是引人注意而已,最重要的還是她變幻不定的眼神
,才是「攝心術」的主要之處,你只要看著她眼睛,就非一直看下去不可,最後
神志才會迷迷糊糊,聽她的指揮。縫窮婆施了一回術,發現南宮靖雙目神光湛然
,絲絕沒有被自己攝住,口中就發出低沉的聲音道:「公子方才跑了不少路,現
在可以休息一會了,好,你緩緩的閉上眼睛,有老婆子在這兒,不用擔心什麼,
只管把眼睛閉起來,嗯,你不是在打著呵欠嗎?聽老婆子的,歇一會沒有錯……
」她話聲說得又輕又慢,好像正在哄著小孩子一般。

  南宮靖雖然沒有絲毫感到什麼,但縫窮婆變幻不定的眼睛和催眠似的話聲,
有著無比的詭譎,和一種說不出的邪門,心頭不禁起了一份警覺,緩緩說道:「
老婆婆,你這是做什麼?」

  縫窮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這「攝心術」使了幾十年,從來也沒有過失手,
對這年輕人怎麼會忽然失靈了?她緩緩睜開雙目,問道:「公子爺昨天中了柴老
頭一記陰手,老婆子不是給了你一包解藥嗎?你服了沒有?」

  南宮靖拱拱手道:「昨天多蒙老婆婆指點,在下才能及時把陰氣逼出體外,
就沒有再服用老婆婆賜的解藥了。」

  縫窮婆聽得不覺沉下臉來,怒聲道:「好小子,你果然沒有服藥。」話聲出
口,右手一探,雞爪般的五指勾曲箕張,疾快朝南宮靖手腕抓來。

  就在此時,南宮靖只聽有人低喝了聲:「小心她的飛針。」

  縫窮婆突然回頭喝道:「什麼人?」她挽著竹籃的左手忽然向外揚起,一蓬
飛針朝左首一棵大樹上激射過去。

  南宮靖身形一側,避開她抓來的右爪,目光瞥處,果見三點細芒從肩頭擦身
飛出,不覺怒聲道:「你無緣無故怎麼用飛針偷襲在下?」

  只聽樹上有人笑道:「因為你沒有服她的迷心散,否則早就跟她走了。」

  一道人影從樹上飛落,就在他堪堪落地之時,身前忽然飛起一道青虹,只聽
一陣叮叮輕響,那人已落到縫窮婆面前,叱道:「好個婆子,你偷襲了我一把飛
針不夠,竟然還敢兩次出手。」這人正是丁玉郎,他手中一柄長劍,還吸住了十
幾枚比繡花針還細的銀針。

  縫窮婆後退一步,獰厲的道:「你是什麼人?」

  丁玉郎冷笑一聲道:「我是什麼人,你還不配問,快些給我走吧。」縫窮婆
盯著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南宮靖欣然道:「若非丁兄及時提醒,在下真想不到她伸手抓來,還打出了
三支暗器。」

  丁玉郎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實憑她區區三支飛針,就算我不提醒你,也
未必傷得了你呢。」

  南宮靖道:「丁兄說他昨天給我的那包藥粉,不是解藥嗎?」

  丁玉郎道:「你中了柴一桂的「陰手」,她給你的是解藥沒錯,但解藥之中
也可以羼入迷心散呀。」

  南宮靖歎息一聲道:「江湖上當真人心險惡,在下和縫窮婆無怨無仇,她也
要暗中計算在下,這是為什麼呢?」

  丁玉郎笑道:「就因為你是旋風花咯。」

  南宮靖憤然道:「在下並不是旋風花,就算真是旋風花,和她也毫無過節可
言,她一再暗算在下,不知有何目的?」

  丁玉郎道:「自然為了要把你拿下了。」

  南宮靖道:「莫非這縫窮婆也是神燈教的人?」

  「那倒不是。」丁玉郎望著他奇道:「你連三姑六婆也沒聽人說過嗎?」

  南宮靖搖搖頭道:「在下沒有聽說過。」

  丁玉郎笑道:「看來你真是初走江湖,連三姑六婆都不知道。」

  南宮靖覺得這位丁兄年紀比自己還小,但知道的事情,卻比自己多得多,這
就望著他說道:「丁兄可否說出來聽聽,也可增長在下的見聞。」

  「這個不忙。」丁玉郎道:「此地離寒莊不遠,還是先到寒莊奉茶,坐下來
再為詳說不遲。」

  南宮靖道:「原來丁兄府上就在這裡?」

  丁玉郎道:「從這裡去,還有幾十里路。」

  南宮靖道:「丁兄怎麼找來的呢?」

  丁玉郎道:「今天早晨,我本來就是要邀你到寒莊來的,後來發現少林寺的
老和尚找上廟來,我就躲到神龕後面,沒想到差點被老和尚發現,只好越牆而出
。後來神燈教的人也來了,我只好遠遠的躲了起來,直等你走出廟門,一路奔行
,我怕有人跟蹤你,所以只在暗中跟了下來,果然不出我所料,縫窮婆先前跟在
你後面,後來她從小路抄到你前面來了,我就是跟著縫窮婆後面來的。」

  「對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接口道:「老身就是跟著相公身後來的。」
隨著話聲,從樹林中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裌襖的老婦人。

  這老婆子年約五十出頭,生長成一張馬臉,雙顴凸出,不但搽脂抹粉,連一
張大嘴也擦得紅紅的。上了年紀的人,還要紅紅綠綠滿臉塗抹,簡直是老妖精,
令人看了作嘔。她耳朵上還戴一幅大金環,滿頭都插了珠翠,一雙小腳,卻有六
寸來長,還穿了大紅繡花鞋,這身打扮當真俗不可耐。

  丁玉郎冷冷的道:「你是什麼人?跟來作甚?」

  青衣老婦三角眼一溜,呷呷笑道:「瞧你們兩位相公長得人品如玉,真還是
潘安再世,陳平重生,不知那家名門閨秀,燒透心香,才能和兩位相公結成連理
呢。」

  丁玉郎驚然一驚道:「你是劉媒婆?」

  青衣老婦尖笑道:「相公果然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老身來了。」

  丁玉郎神色緊張,一手按劍,說道:「你跟我來做什麼?」

  劉媒婆呷呷尖笑道:「老身最近忙得很,沒工夫跟人說媒,所以跟著相公身
後來,當然不是做媒人來的了。」她右手抬處,伸出一根食指,朝南宮靖花俏的
指了指,左手紅巾抿嘴,呷呷笑道:「老身是找這位相公來的。」這真叫做醜人
多作怪,一隻已經像雞爪一般的手,還東施效顰,學著少女的手勢,把指點的手
指翹得俏生生的,叫人看了混身都會起雞皮疙瘩。

  丁玉郎在劉媒婆手指朝南宮靖指來之你,急忙伸手把南宮靖推開了一步,說
道:「小心她使毒。」

  劉媒婆尖聲笑道:「相公既然知道老身善於用毒,老身是跟蹤他身後來的,
要使毒,也早就使了,還讓你把這位相公推開嗎?」

  丁玉郎一怔,急忙回頭朝南宮靖道:「你快運氣試試,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
對……」

  劉媒婆得意的尖笑道:「瞧你這般焦急,老身真要對他下手,他還能從三官
殿跑到這裡來?再說,要不是老身在他袖角上弄上一點毒,他能從神燈教和黃龍
寺和尚兩幫人的手中突得出圍嗎?」

  南宮靖聽說自己有手袖角上的毒就是她使的手腳,不覺問道:「這麼說,黃
龍寺的八個和尚也是你毒死的了?」

  劉媒婆道:「誰要他們圍著你相公不放的?老身再不出手,你相公豈不是被
黃龍寺劫持去了?」原來她也是一番好意。

  南宮靖問道:「智通大師也中了毒,你可有解藥?」

  劉媒婆尖笑道:「老和尚只是手心沾了一點,就是沒有解藥,以他的功力,
大概有六個時辰,也可以把毒逼出去了,你替他擔心則甚?」

  南宮靖道:「你我在下又有什麼事呢?」

  「問得好。」劉媒婆眨著一雙三角眼,尖聲道:「老身想請相公跟我去一個
地方。」

  南宮靖道:「什麼地方?」

  劉媒婆道:「相公去了自會知道。」

  南宮靖道:「在下為什麼要跟你去呢?」

  劉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請你去,你相公就非去不可了。」

  南宮靖道:「你知道在下是什麼人嗎?」

  劉媒婆笑道:「相公現在已經名滿天下,還有誰不知道?」

  南宮靖道:「你知道在下叫南宮靖,也是旋風花,對不?」

  劉媒婆道:「這還錯得了?」

  南宮靖望望丁玉郎,笑道:「真奇怪,天底下的事,你越否認,他們就越認
定你是旋風花,現在我索性不否認了。」

  丁玉郎笑道:「你不否認,他們豈不更認定你是旋風花了?」

  南宮靖氣憤的道:「讓他們去認定我是旋風花好了。」

  劉媒婆奇怪的道:「聽起來相公好像不是旋風花了?」

  南宮靖道:「在下本來就不是旋風花,但他們一定要說我是旋風花,我就算
是旋風花好了。」

  劉媒婆點點頭,笑道:「老身不管你是不是旋風花,都要委屈相公跟老身去
走一趟了。」

  南宮靖道:「你要在下跟你去,總有理由吧?」

  劉媒婆詭笑道:「理由自然有,相公到時自知。」

  南宮靖道:「老婆婆如果不說出理由來,在下豈會開緣無故隨你同往?」話
聲剛落,突聽耳邊響起一陣極細的聲音說道:「你們只要站到上風頭,就不怕她
使毒了。」

  南宮靖雖不知這說話的人是誰,但此時無暇多想,右手急忙拉起丁玉郎的手
,身形移動,施展「移身換位」身法,搶到了上風頭。丁玉郎被他一下握住了手
,使力一掙,情急的道:「你做什麼?」

  劉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若要使毒,你此時搶到上風頭,只怕已經遲了。」


  丁玉郎才知南宮靖拉著自已是為了移向上風,逃避劉媒婆使毒,此時南宮靖
已放開了手,他仍感到臉上有些發熱,聞言冷笑-聲道:「南宮兄說得沒錯,你
要他跟你走,總得有個理由,他為什麼要跟你走呢?」

  劉媒婆三角眼一瞪,說道:「南宮靖,你說跟不跟老身走?」

  南宮靖大笑道:「劉媒婆,你以為能使劇毒,就可以威脅在下,跟著你走,
那你就看錯人了,在下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劉媒婆一張馬臉忽然寒了下來,厲聲道:「好小子,這叫做敬酒不吃要吃罰
酒,你……」

  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抬目仰視,臉露驚奇之色,點頭說了聲「好」,朝南宮
靖揮揮手道:「你們去吧。」自顧自轉身而去。

  丁玉郎看得奇怪道:「她怎麼會在忽然之間改變了主意,這和劉媒婆平日為
人不類。」

  南宮靖問道:「她也是三姑六婆中人?」

  丁玉郎道:「是呀,唔,她剛才好像聽到什麼人和她說話,她還說了一個「
好」字。」

  南宮靖想起方才有人曾以「傳音入密」要自己站到上風頭,就不怕她使毒,
這人不知是誰,一面說道:「對了,方才有人以「傳音入密」告訴在下,要我們
站到上風,就不怕她使毒了,莫非就是這人和劉媒婆說了什麼話,劉媒婆才自找
台階走的。」

  丁玉郎道:「原來有人在暗中幫你的忙。」

  南宮靖聳聳肩道:「在下行走江湖,除了被人誤認為旋風花,在這場是非中
認識了黃山萬大先生、蒼龍寧勝天、少林智通大師、和縫窮婆、劉媒婆等人。但
若說在下認識的朋友,那就只有了兄你一個,連朋友都沒有,那有暗中幫我忙的
人?」

  丁玉郎看他神情落寞,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同情之感,忙道:「南宮兄也許剛
走江湖,認識的人不多,時間久了,朋友自然也會認識得多了,時光不早了,我
們快些走吧。」

  兩人展開腳程,一路奔行,約莫走了幾十里路程,大路盡頭,已有一道大江
橫亙在前面。兩人剛一站立下來,就聽疑乃一聲,一條小船從柳樹濃陰下搖出,
船上老大問道:「二位公子可是要渡江嗎?」


  丁玉郎道:「時間寶貴,你快靠攏來。」

  船老大道:「公子爺要去哪裡?」

  丁玉郎道:「自然是趕著回家了。」

  船老大答應了聲:「好,二位公子就請上小老兒的船吧。」一會工夫已經抵
達對岸了。

  船老大並沒靠岸,只是循著江岸劃去,折入一處港灣,兩邊蘆葦比人還高,
幾乎看不到兩岸景色。而且叉港極多,船老大駕輕就熟,一條小船在他操縱之下
,彎來彎去,不知走了多少水程,終於劃出蘆葦。那是一條小河,兩岸一排垂柳
,望去就像一片綠色紗帳,小船緩緩靠近有首河岸,停了下來。

  丁玉郎站起身,說道:「到了,我們可上去了。」雙足一點,朝岸上飛去。


  南宮靖跟著他飛上岸,才看到一條石板路,婉蜒朝前伸去,兩旁依然是一排
垂楊,掛著千萬條綠絲,看不到盡頭。丁玉郎催道:「寒莊就在前面了,快些走
吧。」他走在前面,接著笑道:「現在任你神燈教也好,黃龍寺也好,三姑六婆
也好,再也找不到我們的蹤跡了。」

  兩人走在綠楊夾道的石板路上,不過半里來路,就來至一座莊院前面。這座
莊院,依然包圍在一片綠楊之中,不走到近前,你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綠楊,看不
到莊院。走到近前,你才會發現這座莊院,圍牆、大門、屋瓦,都是綠色的。

  就是站在大門前的人,也穿著一身綠色長袍。那是一個矮小的老人,頷下留
著一把白髯,手中拿一把青竹為柄的鋤頭,正在鋤草,看到兩人走過來,恍如不
見,依然自顧自的工作。南宮靖直覺的感到這座莊院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出怪異
在那裡。

  丁玉郎領著南宮靖走向右首一道邊門,推門而入。南宮靖跟著走人,那是一
道長廊,左首是一人高的圍牆,牆頭覆以綠色琉璃瓦,牆壁當然也是綠色的。南
宮靖心中暗道:這座莊院的主人,大概是喜歡綠色,不然怎麼會到處都是一片綠
色。思忖之間,已經進入一座圓洞門,來至一座綠色的精舍前面。

  丁玉郎才腳下一停,抬手道:「南宮兄請。」說著,一手掀起翠綠珠簾。

  南宮靖舉步跨人,這是一間精緻的小客廳,椅幾坐墊,無一不是綠色的,但
均極精緻,連地上鋪的磚,也色呈翠綠,光可鑒人。丁玉郎含笑道:「南宮兄請
坐。」

  這時珠簾啟處,一名綠衣小費手托翠玉盤,端上兩盞茶茗,放到几上,口中
說道:「公子請用茶。」茶盞同樣是綠色細瓷。

  那小環轉身朝丁玉郎欠身道:「老夫人惦記公子,今天一早就提過兩次,說
公子怎麼還不回來?公子回來了,快進去稟報一聲才是。」

  丁玉郎點頭道:「好,我馬上就進去。」一面朝南宮靖拱拱手道:「南宮兄
請寬坐一會,我去去就來。」

  南宮靖忙道:「丁兄請便。」

  丁玉郎道:「我那就失陪了。」綠衣小婢一手打起珠簾,丁玉郎匆匆走了出
去,小婢也跟著走出。

  南宮靖坐了一會,丁玉郎還沒有出來,就伸手端起茶盞,緩緩喝了一口,只
覺入口清芳,倒是上好的春茶,不覺多喝了一口。放下茶盞,枯坐無聊,正待站
起身來,那知坐著的人,竟然站不起來,心中覺得奇怪,再抬了下手,手也抬不
起來。不,連眼皮也沉重得只是往下闔去,再也睜不開來,一個人感到十分睏倦
,終於像是睡著了。

  ***    ***    ***    ***

  當南宮靖再次醒來的時候,也不是完全清醒,好像有人拍著他肩膀,他幾乎
連眼也都睜不開,頭腦更是昏脹欲裂,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覺眼前飄浮著輕裊
裊煙雲,燈火慘綠如豆,不知置身何處。隱約之中,傳來一個老婦人為聲音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聲音來自對面。

  南宮靖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這說話的是什麼人,但眼前燈光太弱,煙霧太
濃,他能看到的只是隱綽綽的一團白影,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只是他可以確定
這說話的人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老婦人看他沒有作聲,又道:「老身問你
叫什麼名字,你還沒有回答我。」

  南宮靖道:「在下南宮靖。」

  老婦人又道:「你師傅是誰?」

  南宮靖反問道:「你是什麼人?在下是在什麼地方?」

  老婦人笑道:「老身並不是你的敵人,只是想瞭解你的來歷,並無惡意,其
實你不說,老身也早已知道你師傅是誰了,只是老身想從你口中說出來加以證實
而已。」

  南宮靖道:「你知道我師傅是誰?」

  「你不相信?」

  老婦人緩緩的道:「那好,你只要說出你師傅的名號上面一個字,老身說下
面一個字,看看對不對?」

  南宮靖雖然感到神志有些迷糊,但師傅的名號,自己沒有和人說過,他不相
信老婦人會知道,這就說道:「不。」

  「滅。」老婦人道:「不滅大師,老身說的對不?」

  南宮靖奇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老婦人淡淡一笑道:「老身還知你是不滅大師從小撫養長大的,他最近才派
你到江湖上來歷練的,對不?」

  南宮靖點點頭,說道:「你都知道了,還問在下作甚?」

  老婦人道:「老身說過,老身只是想從你口中說出來,才能確定不疑,因為
老身……」忽然住口,話鋒一轉,說道:「關於老身是誰,你日後遇上尊師,自
會知道,總之,老身絕不會是你的敵人。」

  南宮靖頭腦昏脹欲裂,心頭迷迷糊糊的,思想自然無法集中,只是聽著老婦
人說話,一面問道:「這是什麼地方呢?」

  老婦人道:「這是老身的密室,目前有許多人把你當作旋風花,正在到處找
你的……」

  南宮靖忽然大聲道:「我不是旋風花。」

  老婦人說道:「老身知道你不是旋風花,所以才要在密室裡和你談話,不怕
被人聽到。」接著又道:「你知道神燈教和少林和尚,以及許多江湖成名魔頭,
把你當作旋風花,一直追蹤不捨,要找到你,是為了什麼嗎?」

  南官靖道:「在下不知道。」

  老婦人道:「你師傅要你前來調查旋風花,不是為了少林寺遺失的達摩手寫
「洗髓經」嗎?」

  南宮靖道:「師傅沒有和在下提起過洗髓經。」他不否認師傅要他來調查旋
風花,只是師傅沒跟他提起「洗髓經」。

  老婦人又道:「那你查到了一些什麼呢?」

  南宮靖道:「什麼也沒有,在下去了神燈教,被他們把在下當作了旋風花,
後來在龍眠山莊,在霍家莊,都被他們誤會了。」

  老婦人笑了,接著點點頭道:「你應該小心些,但這也難怪,你初次出門,
經驗不足,以後凡事謹慎些就好,好了,老身不打擾你了,唔,你是不是頭腦脹
痛得很厲害?」南宮靖點頭。

  老婦人道:「老身要他們給你服一盅安神止痛劑,睡一會就會好的。」老婦
人已經站起身,南宮靖始終沒有看清她的面貌,只覺一個白影隱綽綽的離去。

  接著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有人走到自己身邊,說道:「南宮靖,快把這盅
安神止痛藥水喝下去。」說話的是一個蒼老而尖的聲音。

  這人因為要把一盅藥水送給南宮靖,是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把藥盅遞了過
來。室中煙霧裊裊,但人就站在面前。南宮靖從模糊不清的人影,已可以隱約的
看清了一些。那是一個穿著一身綠袍的矮小老人,有著一張瘦小焦黃的臉,頷下
有著一把白髯。這人好像在那裡見過,只是頭腦昏沉沉的一時想不起來。

  南宮靖還沒張口,瘦小老人一手已經托起他的下巴,把大半盤藥汁湊著嘴唇
,緩緩倒下。藥汁十分苦澀,南宮靖沒有反對的餘地,咕咕的喝了下去,對症下
藥,南宮靖昏脹欲裂的頭腦,果然立時見效,又昏昏睡去。

  ***    ***    ***    ***

  追蹤有「旋風花」嫌疑的南宮靖,已經露面的有: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
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黃龍寺監寺智光,還有三姑六婆的縫窮婆和劉媒
婆,另外當然還有不曾露面的人。這許多人,何以要對「旋風花」緊追不捨呢?
其中當然隱藏著一個大家都心裡有數,不肯說出來的極大秘密。

  從霍家莊到三宮殿,南宮靖還是被兔脫了。追蹤他的當然不肯中途罷手,但
從三宮殿起,南宮靖就忽然失去了蹤影。這許多或明或暗跟蹤他的人,在附近百
里之內,各自展開搜索,就是找不到一點影子,好橡這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1

【第五章】再世為人



  這是一個瀰漫著濃霧的早晨,渦河北岸面對蒙城的渡頭,趕著過河的人們,
正在紛沓朔渡船上進去。就在離渡頭不遠,臨水的一塊大石上,卻悠閒的坐著一
個人。這人是一個青衫少年,生得玉面朱唇,劍肩星目,一看就知是一個讀書相
公,只是臉容顯得有些憔悴,神情落寞,怔怔的望著江水出神。

  別人上船了,他還是坐著沒動。這情形誰都可以想得到,他敢情是沒考上舉
子,剛落了第的秀才,要回家去,又沒面目去見父老,才會如此沒精打彩。這時
又有人來了,那是三個六十出頭的老者和一個花朵般的姑娘家。到這裡來的人,
當然都是要渡河去蒙城的,他們沒趕上剛才開走的一隻渡船,現在就得在渡頭等
上一陣。載滿乘客的渡船開走了,渡頭就顯得有些冷落。

  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望著開出去已有一箭來遙的渡船,緩緩吁了口氣道
:「咱們遲了一步,現在至少也要等上頓飯時光,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想歇吧。


  那姑娘秋水般目光一瞥,看到了青衫少年,此刻晨霧未消,看去也是隱綽綽
的,可是姑娘家目光這一瞥,心中猛地一動,暗想:這人,好像是他。姑娘家心
裡印上了這個人的影子,就算他距離得再遠一點,人影再模糊不清,只要看到一
點影子,也絕不會認錯人。姑娘口中不覺發出一聲輕「唉」,急忙低聲道:「爹
,就是他,他-個人坐在那裡。」

  為首的老者問道:「小雲,你在說誰?誰坐在那裡?」

  這姑娘就是李小雲,三個老者正是龍眠山莊莊主李天群和兩個義弟霍天柱、
謝東山。他們自從南宮靖走後,就一直明查暗訪,遙遙的跟蹤著南宮靖,這原是
萬大先生的計策。就算南宮靖不是「旋風花」,但要找旋風花,南宮靖不失為一
條線索。就這樣李天群帶著女兒和兩個義弟一路跟蹤下來,但從三宮殿起,南宮
靖就失去了蹤影,他們這時正準備渡河到蒙城去。

  閒言表過,李小雲纖手一指坐在河邊的青衫少年,低聲道:「爹,你看,他
不就是南宮靖嗎?」

  「你說什麼?」李天群雙目一睜,問道:「你說他就是南宮靖嗎?」

  霍天柱凝目看去,欣然道:「大哥,果然是這小子,……」

  「別忙。」李天群道:「你和三弟分抄左右,愚兄和小雲過去。」

  謝東山道:「大哥小心。」

  「不要緊。」

  李天群笑了笑道:「青峰兄曾說他不像是旋風花,我想以青峰兄的經驗,是
不可能看走眼的,不過大家都小心一點也就是了。」一面說道:「小雲,你見過
他,不會看錯人吧?」

  李小雲道:「女兒認得他,絕不會看錯人的。」

  李天群道:「那好,你隨為父來。」他和女兒迎面走了過去,霍天柱、謝東
山迅快的分開,從左右緩緩抄了過去。

  李天群父女已經快到青衫少年面前,青衫少年依然怔怔的望著河水,連瞧也
沒瞧他們一眼。李天群回頭望望女兒,他沒見過南宮靖,是以要問問女兒,是不
是他?李小雲朝爹點點頭,意思是說沒錯,就是他。李天群輕輕咳嗽一聲,說道
:「小兄弟也在等渡船渡河嗎?」

  南宮靖聽到有人說話,不覺回過頭來,愕然道:「你說什麼?」他沒看李小
雲一眼。

  李天群含笑道:「在下是說小兄弟一個人坐在這裡,也是要渡河去蒙城的了
?」

  南宮靖怔怔的道:「渡河?渡什麼河?」

  李天群一怔,含笑道:「小兄弟不渡河,一個人怎麼坐在這裡?」

  南宮靖茫然道:「在下怎麼會坐在這裡?在下也不知道。」這話聽得李天群
更是一怔。

  李小雲冷笑一聲道:「爹,他是故意裝佯,哼,你當我不認識你?你是南宮
靖,對不?」

  南宮靖一臉茫然的道:「南宮靖?誰是南宮靖?這名字在下好像聽到過。」


  李小雲道:「爹,他明明就是南宮靖,他還不承認,哼,你就是燒成了灰,
我也不會認錯。」

  南宮靖呆呆的道:「這位姑娘認識在下嗎?在下是誰呢?」

  霍天柱在他左邊出現,接口道:「你自然是南宮靖了。」

  南宮靖道:「在下怎麼會一點也想不起來呢?」

  霍天柱哼道:「小子,就憑你說想不起來,就沒事了嗎?」口中說著,右手
突然朝他肩頭抓落。

  南宮靖身子輕輕一側,就避開了霍天柱的一記「擒拿手法」,口中沉吟道:
「你說的小子又是誰呢?」

  霍天柱一抓落空,嘿然道:「你還裝佯?」左手食中二指閃電朝他肩後點去


  南宮靖坐著的人,連站都沒站起來,只是肩膀一側,又避了開去,一面奇道
:「你好像在點我穴道,在下和你認都不認識,你為什麼要點我穴道呢?」

  李天群看他神情有異,尤其目光之中,流露出迷惘之色,心中大感驚異,一
面急忙擺手道:「二弟,住手。」

  南宮靖望著他道:「你們是什麼人?是不是認識在下?在下究竟是誰?」

  謝東山也看出來了,說道:「大哥……」

  李天群沉吟道:「這幾天之中,他忽然失去蹤影,很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故也
說不定。」他不愧為老江湖,一眼就看出蹊蹺來了。

  霍天柱問道:「這有可能嗎?」

  李天群道:「據愚兄看,他多半是著了人家的道。」

  李小雲急道:「爹,那怎麼辦?有沒有法子使他清醒過來呢?」

  李天群道:「這很難說,要看他被人家下了什麼迷藥而定……」

  李小雲道:「爹,我們是不是把他帶回莊去呢?」

  李天群道:「我看他心志被迷,但武功絲毫未失,他肯跟我們走嗎?」

  李小雲望著南宮靖道:「喂,你是不是什麼事都記不起來了?」

  南宮靖道:「在下不知道。」

  李小雲道:「你從前的事都不知道了,那是著了人家的道,我們可以幫你把
從前的事都想得起來,你願不願意隨我們回莊上去?」

  南宮靖惘道:「從前有什麼事?」

  李小雲道:「譬如你叫什麼名字?你是什麼地方人?你的爸爸媽媽是誰?」


  南宮靖迷惘的道:「我叫什麼名字?我爸爸媽媽是誰?我怎麼會都不知道的
?」

  李小雲柔聲道:「就是因為你有病,把自己叫什麼名字,爸爸媽媽是誰都忘
了,你隨我們回莊上去,我們幫你把病治好,你就會想得起來了。」

  南宮靖道:「我病好了,就會想得起來嗎?」

  李小雲點著頭道:「病好了,自然什麼都會想得起來。」

  南宮靖望著她也點點頭道:「在下相信姑娘說的話,你是好人。」

  李小雲被他說得粉臉一紅,忙道:「那你同意跟我們回莊去了?」

  南宮靖道:「在下知道你不是騙我的,自然跟你們回莊去了。」

  李小雲喜道:「爹,他答應和我們一起回莊去了,我們那就快些走吧。」

  李天群微微搖頭道:「這時候不能走,咱們最好在附近找一家農家先歇歇腳
,計議妥當,再走不遲。」

  走了沒有多遠,沿著江邊的一處叉港間,正好有一座竹籬茅舍的農家。李天
群當先走近茅舍,問道:「裡面有人嗎?」

  一個農婦從門內走出,看了幾人一眼,問道:「大爺有什麼事嗎?」

  李天群拱拱手道:「大娘請了,在下兄弟走了許多路,我那侄兒又有點不適
,因此想在大娘府上稍事休息,請大娘行個方便。」

  那農婦道:「沒關係,大爺們請進。」李天群連聲道謝。

  大家走入農舍堂屋,那農婦諄:「大爺們請坐,我去燒水。」說著匆嚴往屋
後走去。

  李天群回頭道:「二弟、三弟,你們分頭到附近去看可有篷船?途中才不慮
被人看到。」原來他要找農家休息,就是為了避人耳目。

  謝東山答應一聲,站起身道:「小弟遵命。」兩人立時離開茅屋,各自走了


  李天群朝南宮靖道:「少俠要裝得像一點,把頭靠在桌上,人家才不會生疑
。」

  南宮靖張目問道:「少俠又是誰呢?」李天群看得暗暗攢眉。

  李小雲步忙小聲道:「爹是說你咯,你身體不舒服,就靠一會的好。

  南宮靖道:「不舒服一定要靠著嗎?」

  李小雲多聲道:「不舒服的人,靠著自然要比坐著舒服了。」

  南宮靖道:「好,在下就靠著好了。」說完,果然曲肱在桌上打起噸來。李
小雲多他肯聽自己的話,心裡著實高興。

  ***    ***    ***    ***

  不多一會,那婦人果然燒了一壺開水,又拿了幾個飯碗,放在桌上,說道:
「大爺,水開了,我們種田人家,沒有茶葉,大爺們只好將就喝吧。」接著咦道
:「還有二位大爺呢?」

  「多謝大嫂了。」李天群道:「我兩個兄弟找船去了。」伸手從懷中取出一
錠碎銀,放到桌上,說道:「大嫂辛苦了,這點銀子,給你兩個寶寶買餅吃的。
」那婦人再三不肯收,退進屋去。

  李小雲倒了一碗水,說道:「大哥,你要不要喝些水呢?」南宮靖靠著板桌
,曲肱而枕之,當真睡熟了,沒有作聲。

  李小雲看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不知是什麼人在他身上下了迷藥,把他
弄成這個樣子,不趕快替他解去迷藥,簡直變成白癡了。

  過沒多久,霍天柱匆匆走人,說道:「大哥,小弟找到了一條船,就停在前
面了。」

  李天群點頭道:「好,咱們馬上下船。」

  李小雲搖著南宮靖肩膀,叫道:「喂,快醒一醒,我們要走了。」

  南宮靖雙目乍睜,茫然道:「到那裡去?」

  李小雲道:「你和我們一起回莊去呀。」南宮靖答應一聲,果然站了起來。


  李天群道:「你們先走,我和這裡主人招呼一聲。」

  霍天性說了一聲:「走。」就很快退出屋去,李小雲招呼南宮靖一起跟了出
去。

  李天群高聲道:「大嫂,多謝你的茶水,我們告辭了。」

  那婦人趕緊從屋後走出,說道:「大爺慢走,真是待慢了。」

  李天群跨出茅舍,果見一條篷船,就停在前面不遠,霍天柱等三人已經下了
船,這就走到河邊,跨下船去,俯著身子走入船艙,就在艙板上和大家席地坐下
。船老大立即把船篷推土,夥計就用竹篙撐開船頭,緩緩朝江中劃去。

  李天群沒有說話,霍天柱也就不敢多說。南宮靖腦中一片空白,當然也不會
主動的開口和大家交談。因此四個人只是默默的坐在光線不大亮的船篷底下,聽
著有節奏的船底鼓浪之聲。李小雲坐在爹身邊,她一雙明亮的眼波,不時凝眸朝
對面南宮靖投去,流露出溫柔和關切之色。李天群是老江湖了,他對女兒的神情
,豈會看不出來?心中不禁暗暗攢著眉。

  這一趟水程,足足駛行了半個多時辰,才算到達雙澗。河邊靠近大路,早已
停了一輛皮篷雙轡馬車,車把式坐在車前,悠閒的吸著旱煙。謝東山老遠就看到
船隻駛近,急忙從車廂跳了下來。李天群率同三人捨舟登陸,大家就迅快的鑽進
車廂。車把式不待吩咐,揚起長鞭,在半空中發出「劈拍」一聲空響,兩匹馬就
馱著車子,朝大路上開始奔行。

  李天群低聲問道:「三弟,可曾看到岔眼的人嗎?」

  謝東山道:「沒有,據小弟看,所有追蹤的人還在渦河以北搜索,不可能會
注意到我們的行蹤。」

  李天群道:「如此就好。」一手摸著下巴疏朗朗的鬍鬚,沉吟道:「愚兄之
意,咱們第一步先去八公山彎一彎……」

  霍天柱道:「大哥可是要去找劉轉背?」

  李天群含笑道:「不錯,咱們帶著此子回轉龍眠山莊,遲早總會被人發覺,
那時豈不成了眾矢之的?」

  謝東山笑道:「大哥此計不錯,經過劉轉背的手,就沒有人認得出來了。」


  李小雲抬頭問道:「爹,劉轉背是什麼人呢?」

  李天群道:「你不要多問,到時自會知道。」

  李小雲小嘴一嘟,說道:「爹就是這樣,什麼事都不肯明說,這裡又沒有外
人,說出來有什麼要緊?」一面朝謝東山道:「三叔,爹不肯說,你告訴我咯,
劉轉背到底是什麼人呢?」

  謝東山笑了笑道:「好侄女,你是冰雪聰明的人,不妨猜上一猜。」

  「三叔也賣關子了。」李小雲道:「就是猜謎,也總有個提示吧?」

  謝求山道:「好,三叔給你一個提示,劉轉背當然是姓劉了,但轉背卻不是
他的名字,只是他的名號而已。」

  李小雲眨眨眼睛,問道:「為什麼他的外號叫轉背呢?」

  謝東山道:「這就要你猜了,三叔說出來了,豈不等於告訴你了嗎?」

  李小雲沉思道:「一個外號叫轉背的人……」

  她想起剛才三叔說過:「大哥此計不錯,經過劉轉背的手,就沒有人認得出
來了。」心念一動,忽然哦道:「三叔,有了,他是不是精於易容的人?」

  謝東山笑道:「賢侄女果然聰明,這叫做虎父無犬女,劉轉背就因為他只要
轉過背,你就會認不得他,才博得轉背這個外號的。」

  李小雲看看南宮靖,問道:「爹的意思,是要劉轉背替他易容了?」

  李天群道:「只有如此,才不至被人發現,而且他被迷失心神,也得找人多
方治療。」

  「多方治療?」李小雲一怔道:「爹的意思是說他治不好的了?」

  李天群哼道:「你當是很簡單的事?」

  謝東山把一大個油紙包提了出來,說道:「大哥,賢侄女,快中午了,咱們
該用餐了。」

  李小雲道:「三叔買了什麼吃的東西呢?」

  謝東山笑道:「你去打開來看吧。」

  李小雲俯下身子,把油紙包打了開來,裡面還有幾個較小的油紙包,有鹵雞
、鹵鴨、鹵蛋、醬肉,還有肉包子、韭菜包、鍋貼、饅頭,不覺抬頭道:「嘩,
三叔買了這許多東西。」

  謝東山道:「咱們的晚餐也在這裡了,不多買些,萬一吃得不夠怎麼辦?」


  李天群道:「三弟雖然不是一家店買的,但買了這許多吃的東西,就很容易
引起人家的主意了。」

  謝東山心想:「大哥膽子怎麼越來越小了。」一面說道:「小弟也留意了,
不可能有人會看到。」

  李天群哼道:「三弟,你不信嗎?咱們車後,是不是被人綴上了?」這話聽
得雷天柱、謝東山、李小雲三人同時一怔。

  李小雲道:「什麼人跟蹤咱們?」要待探出頭去。

  李天群道:「小雲,不准伸出頭去,這馬上人從咱們上路之後就跟了下來,
只是沒敢跟得太近而已。」

  李小雲從懷裡取出一面小鏡子,身子貼著車廂窗口,斜斜的往後照去,果見
車後五丈來遠,正有一匹馬尾隨下來。馬上是個灰袍人,生成一張灰白臉,八字
眉、約莫有五十來歲光景,這就說道:「爹,這人一身灰衣、八字眉、臉色灰白
、約莫五十光景,他果然遠遠的綴著我們。」

  霍天柱矍然道:「臉色灰白、八字倒吊眉、身穿灰袍,莫非是黑虎侯敞的爪
牙虎倀夏侯前?」

  謝東山怒聲道:「侯敞這老賊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他兩個賊子,怎的真敢
綴著咱們下來,老子就叫侯敞老賊絕子絕孫。」他聽說過大哥昔年被侯敞毒箭暗
算,幾乎廢了一條右臂,是以聽說後面跟蹤的是虎倀夏侯前,心頭就忍不住氣往
上湧。

  李天群平靜的道:「不用去理他,咱們只管吃咱們的。」

  李小雲拿起一個肉包子,遞給南宮靖,說道:「你怎麼不自己拿呢?」

  南宮靖接到手裡,眼中透出感激之色,說道:「你對我真好,我自己會拿的
。」李小雲被他率直的說了出來,粉臉登時紅暈起來,只作不聽見,拿起一個肉
包子,低頭吃著。

  ***    ***    ***    ***

  五人吃畢,仍由李小雲逐一包好,塞入坐位下的車肚之中。這時馬車正好馳
近白馬廟,只見從廟中迅快走出兩個勁裝中年漢子,兩人身後還跟著八名身穿藍
布勁裝、腰掛刀鞘的大漢。兩個勁裝漢子中年長的一個右手一抬,八名藍衣勁裝
大漢立時有兩個人大步走出,一下攔在大路當中,高聲道:「來車停住。」車把
式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看對方陣仗,不用多說,便已剎住了車。

  坐在車上的李天群目光朝外一注,說道:「三弟,你問問來人路數,何故阻
攔咱們的車子。」

  謝東山答應一聲,掀開車簾,說道:「朋友是那條道上的?光天化日,阻攔
咱們車子,意欲何為?」

  那兩名大漢中左首一個喝道:「下來,下來,車上的人統統下來,咱們要搜
查……」

  謝東山道:「你們是官府?」

  那大漢喝道:「別嚕嗦,大爺叫你們下來,你們就乖乖的……」底下的話還
沒出口,「砰」的一聲,一個人好像被人擊中,離地飛起,凌空摔出去一丈開外
,再「拍達」一聲跌落地上,就四平八穩的躺下,昏了過去。

  那站在他一旁的大漢根本沒看到有人出手,不知他如何會凌空飛出去的,心
頭方自一怔。車廂中已經跨下一個中等身材的老者,沉著臉色朝站在廟門前的兩
個勁裝漢子冷喝道:「行走江湖,招子應該放亮一點,你們也不打聽打聽,坐在
車上的是什麼人?」

  站在前面這兩個勁裝漢子,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圓臉濃眉,膚色黝黑,身
材壯碩。一個年約三十出頭,臉型瘦削,膚色白中透青,身材碩長,手中搖著一
把折扇,若非生得涼薄輕佻,倒也不失翩翩風度。這時三十出頭的漢子聽了謝東
山的叱喝,不覺雙眉一挑,手中折扇朝左手掌心輕輕一敲,冷然道:「車上是什
麼人?你出手傷人,可知大爺又是什麼人嗎?」

  就在他話聲甫出,一直遠遠跟蹤的馬上人已經急馳過來,叫道:「二位少莊
主不可傷了和氣,這位是皖西三俠中的青山謝三俠……」

  馬上人,正是八字眉、灰白臉的虎倀夏候前。他是虎頭莊黑虎神侯敞的跟班
,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黑虎神侯敞也一定到了,因此才有「虎倀」這個外號。
如今侯敞已死在旋風花下,虎倀夏侯前口中稱這兩個中年漢子為「少莊主」,那
麼這兩人自然是黑虎神侯敞的兒子了。

  這年長的叫黑豹候休,手搖鐵骨招扇的叫花豹侯元。他們明明是親兄弟,但
一點也不像,一個黑面壯碩,一個白面瘦弱,就是生性也各不相同,一個兇猛剽
悍,所以叫做黑豹。一個涼薄輕佻,有如花花公子,所以叫他花豹。花豹侯元冷
冷一筍道:「皖西三俠也唬不倒人。」

  謝東山雙目乍瞪,射出兩道逼人的光芒,沉喝道:「好小子,你就是侯敞那
個不成材的兒子?嘿嘿,侯敞一生作惡多端,無怪有你這種不肖子孫,好,你說
,攔住咱們車子,意欲何為?」這話說得咄咄逼人。

  花豹侯元一張瘦削臉上綻起了青筋,冷聲道:「咱們只要看看車上有些什麼
人?」

  「哦。」謝東山一指黑豹侯休,說道:「他就是你不成材的哥哥了,可惜你
們兄弟兩個能夠看到的只有青山謝老……」

  黑豹侯休怒聲道:「你說車上只有你一個?」

  「車上當然還有人。」謝東山道:「但你們要勝得過我謝老三,才能看到第
二個人。」

  黑豹侯休道:「老二,先教訓教訓這小子。」

  花豹侯元道:「這還用說,我正要掂掂謝三俠有多少份量呢?」口中說著,
刷的一聲,打開鐵骨折扇,舉步朝謝東山迎去。

  謝東山似乎根本沒把侯元看在眼裡,腰橫長劍,但連摸也沒摸一下,大笑道
:「謝老三有多少份量,你馬上會知道了。」話聲未落,侯元右手一揮,折扇宛
如半輪巨斧,已經嘶然有聲朝腰間掃來,謝東山及時後退一步,一道扇影掠著胸
而過,相差不過五寸。

  侯元冷然道:「你怎不亮劍?」

  謝東山大笑道:「你死去的老子沒告訴你?謝老三對後生小輩從不使劍。」


  侯元在他說話之際已經閃電般攻出三招。這三招攻勢極猛,扇面反覆,劃起
一道凌厲的寒光。他折扇的三十六片扇面,每一片都是以精鋼鑄制,鋒利如刀,
就算你手中拿著兵刃,也不易封架,何況謝東山並沒亮劍。但謝東山確有他過人
之藝,身形飛閃,避開了他前面兩招,口中大笑一聲道:「謝老三對待後生小輩
,只讓三招,你這是第四招了。」左手呼的一拳朝侯元扇面上擊去。

  花豹侯元但覺鐵扇劇震,幾乎脫手飛去,心頭方自一驚。高手過招,有不得
絲毫疏忽,他方自一驚,謝東山的右手已經乘隙而人,朝他執扇的右腕抓來。這
一變化,實在太快了,等候元警覺,已是不及,右腕一緊,被謝東山五指扣住,
謝東山當然不會讓他有掙扎的機會,左手及時點出三指,制住了他的穴道。

  黑豹候休當然一瞬不瞬的看著兩人交手,但他沒想到乃弟在折扇急攻三招之
間,會被謝東山乘隙出手。因此眼睜睜看著侯元被他扣住脈門,都來不及出手搶
救,等他掠出,侯元已被制住了穴道。謝東山目光一轉,落到候休的身上,說道
:「現在該輪到你了。」

  黑豹眼看兄弟一招就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心頭不禁暗暗吃驚,說道:「閣下
果然高明,咱們兄弟技不如人,甘願認輸。」

  「認輸?」謝東山冷冷一笑道:「就是說一句認輸,就能算了嗎?」

  黑豹道:「閣下放開我老二,咱們回頭就走。」

  謝東山道:「說走就走,似乎大便宜了吧?」

  黑豹憤然的道:「那麼閣下的意思呢?」

  謝東山道:「虎頭莊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看來當真虎頭蛇尾,徒有虛名。


  黑豹臉上一紅,怒聲道:「謝東山,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如此侮辱虎頭莊,
侯某不才,那只有和你放手一搏了。」刷的一聲拔出雁翎刀來。

  謝東山道:「這還差不多。」

  黑豹滿腔怒火,口中大喝一聲,刀光如練,迎面劈來。謝東山身形一閃,轉
到他左首,右手如刀,橫砍過去。黑豹氣怒攻心,一招落空,身子隨著轉了過來
,身形方轉,刀光也隨著湧現,又是一刀猛劈而出。他果然不愧黑豹之名,這第
二刀比第一刀更凌厲,第二刀堪堪直劈而出,刀勢一轉,第三刀又攔腰平斬,橫

掃過來。

  謝東山是武功門的名宿,身法何等俐落,對方一連三刀,他都以極快身法避
了開去,不待對方第四刀出手,口中大笑一聲道:「謝某讓過你三招,你也該接
我一拳了。」他話說得較慢,右手一拳已在閃身之際擊了出去。

  等到話聲甫落,但聽「砰」的一聲,兩人相距還有五六尺遠近,但「百步神
拳」的一股拳風已擊中黑豹的左肩。把他憑空撞出去了數步之多,身軀搖了兩搖
,幾乎摔到。謝東山身形電射,一下飛落到他面前,左手出指如風,一下就點住
了他的穴道。黑豹侯休臉如喂血,厲聲道:「你待怎的?」

  謝東山大笑道:「謝某也不想傷你兄弟的性命,只是你死去的老子一生惡跡
昭彰,有種出種,你們兄弟兩個也不是好東西,謝三爺只要廢你們一條臂膀,以
示薄懲,這不算過份吧。」鏘的一聲,長劍出鞘,劍尖一顫,正待朝黑豹右肩挑
去。

  「三弟住手。」車上傳來李天群的聲音喝道:「你已經制任他們穴道,再廢
他們一臂,勝之不武,讓他們去吧。」

  謝東山因大哥開口了,只得收回長劍,右手一揮,解了兩人穴道,喝道:「
今天便宜了你們,給我滾吧。」黑豹侯休、花豹侯元一聲不作,率同八名莊丁狼
狽退去。

  ***    ***    ***    ***

  謝東山回到車上,車把式不待吩咐,長鞭一揚,指揮著馬匹繼續上路。謝東
山說道:「大哥,侯敞這兩個賊子,明明是衝著他來的,廢去他們一條臂膀,好
教他們從此死了這條心。」

  李天群自然知道三弟是因自己昔年中了黑虎侯敞的暗算,差點廢了一條右臂
,因此今天遇上了,就要廢他兩個兒子的一條手臂,一面含笑道:「侯敞這兩個
兒子武功平平,你既已制使他們穴道,再要廢去他們一條手臂,不僅勝之不武,
而且也弱了咱們皖西三俠的名頭,還是放了他們的好……」

  他略作沉吟,接著又道:「一葉知秋,從他們的出現,可見咱們行藏,還是
洩漏了出去,這倒是值得咱們警惕之事。」

  霍天柱濃眉一軒,怒聲道:「咱們皖西三俠,也並不是浪得虛名來的。這些
人真要衝著咱們來,咱們也未必是怕事的人。」

  「話是不錯。」李天群道:「但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是弱手,咱們只有三個
人,好漢也架不住人多。」

  李小雲道:「爹,還有女兒呢。」

  李天群沒有理她,繼續說道:「除了虎頭莊、神燈教、還有少林智通大師,
好僚還有三姑六婆中人,也許還有沒有露面的人呢。」

  謝東山憤然道:「喪在旋風花手下的人,還可以說是為了復仇,像少林羅漢
堂的智通大師,有道高僧,難道也要巧取豪奪不成?」

  「巧取豪奪」這四個字鑽進李小雲耳中,不覺問道:「三叔,他們要奪什麼
呢?」

  李天群道:「你三叔說的自然是指他了。」

  李小雲眨眨眼,不信的道:「三叔說的,好像不是指他,他怎麼會巧取豪奪
呢?」

  李天群怫然道:「你連為父的話都不相信了?」

  李小雲望著爹道:「女兒不敢,女兒總覺得你們有什麼事,不肯和女兒說…
…」  。

  霍天柱笑道:「小雲,你別胡思亂想了,咱們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有什麼事
沒和你說的?」李小雲雖然說不出什麼事來,但總覺得爹和二叔、三叔有一件什
麼事沒告訴自己,她看爹臉有不豫之色,也就不敢多言了。

  車行約莫二三十里,只聽車把式回頭說道:「李老爺子,前面有十來個和尚
攔在路當中呢。」說話之時,馬車已經馳近,和尚沒有讓路,馬車自然只好停住


  李天群道:「三弟,你下去看看,是什麼人攔住了咱們的車子?」

  謝東山答應一聲,掀開車廂門,一躍而下,目光一注,只見站在車前的是一
個臉型瘦削的黃衣老僧,稍後是兩個年約四旬以上的青衣僧人。兩個青衣僧人後
面,則是一排八個三十出頭的青衣僧人。謝東山抱了抱拳,望著黃衣老僧說道:
「大師傅請了,在下想動問一聲,諸位師傅攔住車子去路,是要募化?還是另有
見教?」

  當前的黃衣老僧深沉一笑道:「大施主問得好,貧僧並非募化而來。」

  「哦。」謝東山說道:「那是必有見教了,不知大師傅法號如何稱呼?寶剎
何處?」

  黃衣老僧合十道:「貧僧智光,忝為黃龍寺監寺。」廬山黃龍寺,乃是少林
寺的分支。他法號智光,和少林寺智字輩為同門師兄弟,如今少林寺智字輩高僧
,已是長老身份,可見這老和尚的身份不低。

  車中的李天群聽得暗暗攢了下眉,朝女兒低聲囑咐道:「小雲,你在車上不
可下去。」李小雲點點頭。

  李天群接著朝霍天柱道:「二弟,咱們下去。」

  謝東山聽說黃衣老僧竟是黃龍寺監寺,不覺拱拱手道:「原來是黃龍寺的智
光大師,在下失敬。」

  李天群和霍天柱相繼躍落,李天群雙手抱了抱拳,含笑道:「在下李天群,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大師傅,當真是幸會了。」他故意報出自己姓名來,那是讓
對方知道自己三人並非無名小輩。

  「阿彌陀佛。」智光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說道:「這麼說三位是皖西三俠了
。」他聽到李天群的名號,臉上絲毫不見驚奇之色。

  李天群心中暗道:「他聽到自己名號,並無驚奇之色,可見早已知道車中是
自己三人了。」一面大笑一聲道:「大師傅好說,三俠之稱,乃是江湖朋友溢美
之詞,在下兄弟如何敢當?」

  智光瘦削臉上皮笑肉不笑的道:「貧僧風聞皖西三俠路經此地,阻攔三位俠
駕,實在罪過。」他果然有為而來,這也是意料中事。

  李天群道:「好說,好說,大師傅找在下兄弟,必有見教,那就不妨直說。


  智光道:「貧僧斗膽,想請問李大莊主一聲,不知車中還有何人?」

  「小女。」李天群道:「大師……」

  智光又道:「車上除了李大莊主女公子,不知還有什麼人?」

  李天群道:「大師傅問得如此詳細,不知用意何在?」

  智光合十道:「貧僧風聞以旋風花殺害敝寺方丈的南宮靖已被李大莊主拿住
,不知可有此事?」

  李天群不加可否,只是問道:「大師傅是聽誰說的?」

  「是誰說的並不重要。」智光續道:「不知這南宮靖可在車上?」

  李天群大笑一聲道:「大師傅相信傳言?」

  「眼見是實,貧僧從不相信傳言。」智光詭笑道:「因此貧僧斗膽,想看看
車上是否有人?」

  李天群道:「這個只怕不方便。」

  智光道:「李大莊主不同意?」

  李天群道:「小女身子不適,不能見風。」

  智光冷冷一笑道:「李大莊主應該知道南宮靖殺害敝寺方丈,敝寺非找到他
不可……」

  李天群冷然道:「大師傅那就請到別處去找吧,車上並沒有南宮靖,而且小
女生病,在下急於趕路去看大夫,諸位師傅請讓路吧。」

  智光道:「貧僧剛才說過,眼見是實,貧僧既然來了,自然要親眼看看了。


  霍天柱怒聲道:「大師傅,大哥和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乃是素識,
尊重你大師傅出身少林,也是智字輩高僧,也希望你尊重龍眠山莊,莫要傷了和
氣。」

  智光陰側側的一笑,說道:「李大莊主不讓貧僧看看車廂,是否心虛了呢?


  李天群雙眉軒動,沉聲道:「大江南北,李某說出來的話,還沒有人懷疑過
,如今大師傅連李某的話都不肯見信,而且當著李某的面,非要搜查李某的車子
,豈不是藐視龍眠山莊?李某若不是看在大師出身少林,又是智字輩的高僧,只
怕沒有這樣好說話了。」

  智光嘿嘿乾笑道:「貧僧如今是黃龍寺的監寺,不是少林寺的人,李大莊主
用不著扯上少林寺,貧僧要追緝的是以旋風花殺害敝寺方丈的南宮靖,照說李大
莊主也是旋風花追殺的對象,應該和貧僧同仇敵愾才是,如果李大莊主逮到了南
宮靖,更該讓受害者共同處理,若是李大莊主車上沒有南宮靖,讓貧僧看看又有
何妨?」

  李天群道:「李某已經告訴大師傅,車上只有小女一人,得了急症,急需就
醫,大師傅阻攔李某車子,豈不耽誤了小女就醫診治?」

  智光詭笑道:「李大莊主和貧僧浪費了不少唇舌,這些時間,貧僧其實只須
看上一眼的時光,並不會耽誤女公子就醫的時間。」

  李天群哼道:「李某一向言出如山,信不信由你,要搜查車子,辦不到。」


  智光道:「貧僧如果說非看不可呢?」

  李天群豁然大笑道:「智光,李某這點名聲,也不是輕易得來的,釁由你起
,你看著辦吧。」

  「善哉,善哉。」智光面現譎笑,單掌打訊,緩緩說道:「李大莊主既然說
釁由我起,就算釁由我起,貧僧還是非看不可。」

  他這單掌打訊,正是一種訊號,那站在兩個中年和尚身後的八名青衣和尚,
在他們說話之時,業已遠遠圍了上來。他這一發出訊號,八人身形飛閃,一下圍
住了皖西三俠,登時展開少林寺的八人「小羅漢陣」,繞圈疾走。

  智光突然大笑一聲,飛身後躍,退出圈子,左手一揮,喝道:「慧修、慧持
,看住他們。」他自己卻舉步繞過「羅漢陣」,朝馬車行去,他這一行動,配合
得十分迅捷,也是大出李天群等三人意外的事。

  在李天群想來,智光就要動手,也會先和自己動手,卻沒想到他話聲未落,
八個和尚已經四面包圍了上來,而智光卻反而乘機後退。以皖西三俠的武功,當
然不會把八個年輕和尚放在眼裡,但等到八個和尚列成陣勢,在四周移動,才看
出上了智光的大當,對方使出來的竟然會是少林寺的八人「小羅漢陣」。

  李天群看得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聲,松紋長劍乍然出鞘,一道劍光宛如匹
練橫飛,朝八人攔腰掃去。霍天柱同時掣劍在手,身形閃動,喇喇兩劍,朝正在
繞圈遊走的八人迎面截去。謝東山更不打話,右手抬處,呼呼兩聲,擊出兩記「
百步神拳」。

  若在平時,別說皖西三俠三個人同時出手了,就算只有一個人出手,謝東山
的一記「百步神拳」,就可以擊倒一個人;但目前情形可不一樣,這八個和尚使
的是八人「小羅漢陣」,少林寺「大羅漢陣」是由一百單八個人把組成,「小羅
漢陣」是由十八個人所組成,這由八人組成的應該稱之為「小小羅漢陣」了。

  不論「羅漢陣」大小,它陣法變化,是經過數百年來,少林歷代武學大師們
的精益求精,改進又改進的經驗所累積。因為它是少林寺的護法陣勢,旨在困住
敵人,而不是傷人,是以千百年來,能從少林寺「羅漢陣」脫困的人,可說寥寥
無幾。

  尤其八人的「小羅漢陣」,因為人數少,是少林僧人行走江湖,合力抵禦強
敵之用。陣法變化雖無「大羅漢陣」的威勢,但每一個少林僧人都懂得使用,遇
上同門武功不及對方之時,可以聯手禦敵,先求自保。所以這陣勢之中就含了極
為精妙的變化招式,以求不敗。

  在這樣一個八人聯手的「小羅漢陣」中,皖西三俠雖是幾十年的老弟兄,但
他們從沒有聯手合擊的經驗,只是各自為政,個別展開劍法應敵。這樣一來,就
等於一個人去和流動的八個人應戰,而缺乏以聯手對付聯手的互相呼應。

  李天群的「形意劍法」,原是內家上乘功夫,劍光如電,揮灑自如。霍天柱
的「八卦劍法」,更是遊走發劍,使人不可捉摸。如果對付沒有陣法變化的八個
敵人,兩人自可游刃有餘,要對付深諳陣法變化的八個和尚,就很難得心應手。


  因為你刺出去的劍勢,再凌厲,也只能刺向一兩個人,他們卻是此去彼來,
一兩個人受到攻擊,就有五六個人向你攻到。尤其對方八人愈走愈快,你剛剛覷
定目標,這人已經一晃而過,但他們向你攻采,你卻記記非硬接不可。因此李天
群、霍天柱兩支長則不論劍勢如何快速凌厲,總是攻少守多,僅剛和他們周旋。


  「

  謝東山是武功門的老拳師,最負盛名的是「百步神掌」,此時雙拳奮發,一
記接一記的擊出。以他數十年的功力,並不難把八個和尚一拳一個,擊飛出去,
但對方展開陣法之後,八個人就像一道飛旋的洪流,一個接一個的人影,有正有
反的交流而過,你擊出的拳風,就像擊在游渦中一般,很快就被一股旋風帶著洩
出,沒有一拳能擊中對方人身。

  八柄戒刀和兩支長劍不斷的響起金鐵狂鳴之聲,還有一道道呼嘯而出的拳風
,相互呼應。外面一層是八個和尚的模糊人影,裡面一層是品字形的皖西三俠,
雙方居然激戰不下。不,皖西三俠竟然被困在陣中,無法突破。在八人的的「小
羅漢陣」外面,還有兩個中年和尚慧修、慧持,目光炯炯緊盯著陣勢,隨時準備
出手支援。

  皖西三俠無法突破「小羅漢陣」,智光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搜查馬車了。現在
他正舉步朝馬車走去,但他還沒走近車前,車中一聲矯叱,李小雲手持長劍,一
躍下車,喝道:「禿賊,你還不給我站住?」

  智光那裡會把李小雲放在眼裡,目光一抬,深沉的道:「小姑娘,你是什麼
人?」

  李小雲道:「你管我是什麼人?」

  智光看著她陰笑道:「貧僧如果猜想不錯的話,你大概就是李大莊主的千金
了?貧僧並不想和龍眠山莊為敵,只是要看看車上還有什麼人?」

  「車上沒有人。」李小雲道:「你再走近一步,我可要不客氣了。」

  智光淡淡一笑道:「姑娘總該知道,旋風花南宮靖不是要殺令尊嗎?令尊只
是運氣好,沒遇害而已,所以南宮靖應該是大家的公敵……」

  李小雲截然道:「南宮靖不是旋風花。」

  智光道:「姑娘怎知他不是旋風花呢?貧僧只想知道他在不在車上?如果在
車上的話,貧僧只要李大莊主答應一聲,把此人交給所有被他殺害的家屬共同處
置,並無他意。」

  李小雲道:「他不在車上。」

  智光詭笑道:「車上既然沒人,讓貧僧看看何妨?」

  李小雲道:「爹不答應,你就不准過來。」

  智光陰笑道:「小姑娘,憑你這點武功,能攔得住貧僧嗎?依貧僧相勸,還
是站開去的好,免得貧僧誤傷了你……」

  李小雲哼道:「你當我不敢出手?」唰的一劍,直刺而出。

  智光早就料到她會出手的,走上去的人,並未停步,只是左手大袖一揚,使
了一記「流雲飛袖」朝她臉上捲去。李小雲自知絕不是這老和尚的對手,但她為
人機智,一見老和尚飛袖捲來,身形輕閃,一下避開對方衣袖,劍光隨著往上一
挑,使的是一記「魁星點元」,劍勢急如星火,朝他眉心射去,左手屈指輕彈,
兩支梅花針卻在劍光之後射向老和尚雙肩。

  這一記劍先針後,劍明針暗,使到和她武功相彷彿的人身上,也許可以一擊
奏功;但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名長老之一,武功高出李小雲不知多少,豈會中了
你暗算?口中陰笑一聲,左手抬處,伸出食、中兩根手指,輕輕一夾,就夾住了
李小雲刺去的劍尖,右手同時伸出拇指和食指,一下就凌空撮住她射去的兩支梅
花針,隨手一揚,反朝小雲膝蓋射來。

  李小雲劍尖被他夾住,心頭一急,方自用力一掙,沒有掙得脫,陡覺雙膝間
一陣刺痛,再也站立不住,口中「啊」了一聲,撲倒地上。李小雲下車之時,再
三叮囑過南宮靖不可下車去,但南宮靖心志被人迷失,腦筋就極為簡單,在他心
目中,李小雲是好人。皖西三俠被人圍攻,他可以漠然視之,李小雲中針倒地,
他就看得勃然大怒,一手掀開車門,一個人就像大鵬凌空,口中大喝一聲,人還
沒到,右手一掌朝智光頭上劈落。

  這一記南宮靖是情急而發,一道掌風直如黃河天來,泰山壓頂,凌厲無匹。
智光大吃一驚,一時連人影都沒看清,急忙閃身而出。南宮靖雙足點地,右手已
經鏘的一聲掣出長劍,他心中只知道智光是壞人,豈肯放過?身形一落再起,抖
手發劍,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青虹,又朝智光飛撲過去。

  智光堪堪閃出,他劍光又像青虹射日直劈過來,這下智光當然看清楚了,襲
擊自己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旋風花南宮靖,不覺豁然大笑道:「好小子,果然
是你。」喝聲出口,但究竟南宮靖這一記飛撲的劍勢依然十分凌厲,身形迅快向
右挪移,右手抬處,劈出一記劈空掌。

  南宮靖心神受迷,武功卻絲毫未失,長劍忽然迥轉,身隨劍轉,由直劈改為
橫掃,一道青光攔腰掃去。智光看得暗暗驚喜,心中忖道:「這小子使的果然是
「達摩劍法」。」他看出南宮靖使的是「達摩劍法」,何以會心中暗暗驚喜?後
文自有交代。

  卻說他眼看南宮靖長劍橫掃過來,身形再次輕旋,立即大袖一揮,一記「流
雲飛袖」,朝劍上捲去,左手凌空點出一指。他旋身避開劍勢,人已到了南宮靖
右後方,也正是南宮靖一劍掃空,招式用老之時,這一指正是朝南宮靖右肩肩後
「百勞穴」點去,指風如電,放是他想閃避都來不及。

  那知南宮靖一劍掃空,被智光閃開,他身形同樣快速如電,忽然左旋,一道
劍光由左向後依然橫掃過來。這一記簡直是太悖常規,因為他人還沒有轉過來,
劍光已經朝智光攔腰掃到了。按說他身向左旋,必然要轉過身來和智光面對了面
,劍勢才會掃到。

  智光沒想到他劍勢會有這般快法,不由一怔,目光一瞥,才發現他這一劍竟
在身向左旋之你,長劍已經交到左手之上。急切之間,閃避已是不及,口中大喝
一串,左手急揚,揮袖捲出,右手迎著南宮靖轉過身來的人,劈面一舉拍了過去


  南宮靖劍勢未變,他右手氏劍已交左手,右手一豎,迎著智光平胸推出。這
下兩人左右雙手,都是硬接的招式,但聽一聲裂帛大響,緊接著又是一聲蓬然大
震。這兩聲不同的大響,也幾乎是同時發生的。原來智光揮袖去捲南宮靖的長劍
,這一記使的自然是「流雲飛袖」。

  「流雲飛袖」也叫做「鐵袖功」,必須本身功力深厚,以內勁貫注衣袖,可
柔可剛,柔則可以一下捲住對方兵刃,剛則堅逾鐵板,可以攔截對方攻勢。智光
這一記卻是旨在捲住南宮靖的長劍,但他怎知南宮靖手上這柄青陽劍大有來歷,
乃是一柄斬金切玉、削欽如泥的利器,你衣袖上縱然貫注了內勁,也元濟於事,
袖角和劍光一接,登時發出一聲裂帛大響,大袖一角立被切下。另一聲蓬然大震
,則是智光劈出的一記「大力金剛掌」也和南宮靖迎來的手掌接個正著。

  要知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位「智」字輩的長老之一,和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
是同門師兄弟。他因南宮靖武功極高,為了不想和他纏鬥,一舉克敵,在這一掌
上,使出來的乃是他數十年苦練的「大力金剛掌」。「大力金剛掌」在少林七十
二藝中,僅次於「般若禪掌」,震力極強。在智光想來,這一掌定可把南宮靖擊
傷,那麼他就可以把人擄走了;但做夢也想不到南宮靖已練成少林寺最具威力的
佛門神功--「返照神掌」。

  返照,乃是佛光返照之意。「返照神掌」在少林七十二藝中,列名第二,僅
次於佛祖「光明拳」。不論你掌力最強,功力最深,遇上「返照神掌」,立時可
以把你掌力悉數原壁奉還。少林寺中,也只有戒律堂首席長老才會。

  智光這一記「大力金剛掌」會遇上了「返照神掌」,真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事,就在蓬然大震聲中,他悶哼一聲,一個人被震得連退了七八步,張嘴吐出一
口鮮血,腳下踉蹌幾乎摔倒。但還算他命長,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設若這一
掌不被「返照神掌」震出,因為他左手一記「流雲飛袖」已被南宮靖的青陽劍削
斷,沒有擋得住橫掃的劍勢,縱然智光有一身精純武功,遇上削鐵如泥的青陽劍
,也非被攔腰斬成兩截不可。

  那站在「小羅漢陣」外面,本來準備隨時接應八個師弟的慧修、慧持,看到
監寺大師口噴鮮血,一個人搖搖欲倒,不禁大吃一驚,急忙雙雙掠去,一左一右
把智光扶住。智光被「返照神掌」把他擊出的「大力金剛掌」悉數反震,差幸仗
著平日修為功深,但內腑受震,傷得也自不輕,緩緩納了口氣,低喝一聲:「快
走。」

  慧修發出一聲長嘯,立即和持兩人挽扶著智光急步離去,那八個青衣和尚聽
到慧修的嘯聲,同時紛紛躍退,縱身追蹤監寺大師而去。八個青衣和尚的疾快撤
走,李天群、霍天柱兩人也及時收手,謝東山卻滿臉怒容,大喝一聲,揚拳凌空
搗出。

  李天群慌忙左手一格,喝道:「三弟,讓他們去吧。」

  李小雲只是膝蓋下中了自己的梅花針,使針的人,當然隨身也攜帶了吸鐵石
,跌坐在地的時候,業已把針起出,站了起來,喜孜孜的道:「南宮靖,你把那
個賊和尚打跑了,真該謝謝你。」

  南宮靖茫然道:「誰是賊和尚?」

  李天群卻朝兩個義弟互看了一眼,攢攢眉道:「看來此子武功居然極高。」


  霍天柱道:「奇怪,那智光賊禿是昔年少林寺十二長老之一,論武功,在少
林寺已是一流高手,怎會……」

  李天群已經走了過去,問道:「小雲,你沒事吧?」

  李小雲道:「女兒是被賊和尚接住了兩支梅花針,反打我膝蓋,女兒已經把
針起下來了,自然沒事了。」

  李天群道:「好,那就快上車吧。」

  李小雲眼看南宮靖手中還執著長劍,楞楞的站在那裡,這就招招手道:「你
可以把劍收起來了,我們該上車啦。」南宮靖果然依言收起長劍。

  大家回到車上,馬車就繼續上路。謝東山依然憤憤的道:「若不是那八個賊
禿列成什麼鬼羅漢陣,憑他們的武功,兄弟一個人都可以把他們打發了,所以凡
事就該先下手為強。」

  李天群笑道:「少林羅漢陣名聞遐邇,咱們兄弟也並沒落敗,已經很有面子
了。」

  霍天柱哦了一聲道:「那智光離去時,還要兩人挽扶著走,好像傷得不輕。


  李小雲道:「那賊老和尚是和南宮靖對了一掌,我看他還吐出一口血來呢,
差點就摔倒地上,活該,誰要他找上我們的?」李天群聽後暗暗驚喜,心想:這
小子能把智光一掌擊傷,這是什麼武功呢?

  ***    ***    ***    ***

  車到界溝,天色早已暗了好一會。謝東山就要車把式在路旁林邊停車,好讓
馬休息。車把式給馬上了料。李小雲取出食物,也給車把式一同食用。李天群、
霍天柱、謝東山三人一起下了車,就在樹林下找了塊大石坐下來休息,只有李小
雲和南宮靖依舊留在車上。

  過沒多久,只聽來路上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正有兩匹馬沿著大路奔馳而
來。李天群等兄弟三人立即站了起來,那車把式也跟著站起,口中打了一個呼哨
。兩匹馬馳到近前,立時停了下來,馬上人迅快的翻身下馬,朝李天群三人拱拱
手道:「在下見過大莊主、留二爺、謝三爺。」原來他們是王記車行趕采的夥計
,謝東山和他們約好在這裡會合的。

  王記車行,在每一個縣城,都有分號,原來的兩匹馬,已經趕了一天路,所
以由夥計從鳳台暗來兩匹馬,好把原來的馬匹換下。那車把式不待吩咐,就把新
來的兩匹馬套好了,然後朝李天群拱拱手道:「李大莊主,在下告辭了。」他趕
了一天路,也由新來的車把式接替上趕車。

  李天群含笑點頭道:「辛苦你了。」那車把式又朝三人拱拱手,才和另一名
夥計各自跨上換下來的馬匹,縱馬馳去。李天群等三人也相繼上車,由新來的車
把式駕車繼續上路。

  李小雲問道:「爹,我們不找地方歇息嗎?」

  李天群嘿然道:「今天已經遇上兩撥人了,如果消息傳出去,咱們還能趕得
回去嗎?為父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要你三叔吩咐王記車行把馬匹送到這裡
來換的。」

  李小雲道:「這麼說我們就要在車上過夜了。」

  霍天柱笑道:「乖侄女,今晚只好委屈些,在車上打個盹了,過了明天,就
不礙事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了。」過了明天,何以會不礙事了?李小雲自然明白
,因為明天趕去八公山,找到劉轉背,替南宮靖易了容,就沒有人認得出來了。


  她心中不禁浮起一個問題,他究竟是不是旋風花呢?那天晚上,他就堅決否
認他是旋風花,連姨丈萬青峰也說他不像是旋風花,但還有這許多人追蹤他,好
像都要捉到他才肯罷休,這又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當然無法猜想得到。

  接著她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爹沒傷在旋風花下,何以也要來找旋風花呢?
如果說為了一記「旋風花」擊中前胸,要找旋風花報仇,今天早晨遇上了他,爹
也沒向他下手,只是要把他帶回莊去。爹既然不念舊惡。那就該算了,何況爹、
二叔、三叔和他也毫無淵源可言,何以不惜和這許多攔截他的人為敵,要全力保
護他呢?不但要把他接回龍眠山莊去,而且還要到八公山找劉轉背,去替他易容
。她一直感到爹和二叔、三叔他們,一定有什麼事不肯告訴自己,而這件事,也
一定和南宮靖有關,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想不錯。

  再一轉念,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宮靖好好的一個人,忽然會變成白癡
,難道這裡還有什麼蹊蹺,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忖道:「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弄清
楚才好。」



















【第六章】金蟬脫殼



  車子趕了一個晚上,現在朝曦已經升起,晨霧正濃。車子已經馳過風台,突
聽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車後傳來,一匹快馬迅疾無傳的從車旁掠出,左手連揚,
朝車把式打著手勢。車把式立即勒住了馬韁,兩匹馬拖著車子衝出去了幾步,才
算停住。

  謝東山急忙問道:「老大,可有什麼事嗎?」

  車把式回頭道:「回謝三爺的話,敝行少東特地從鳳台趕來,要見三爺。」


  李天群點點頭道:「老三,你下去看看有什麼事?」

  謝東山應著是,掀開車廂,一躍下地,只見路旁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青衣青
年,一手拉著一匹駿馬,神色好像甚是緊迫,目光不住的望著前面。謝東山才一
落地,那青衣青年立即抱抱拳道:「謝三爺請了,在下王三元,奉家父之命趕來
,有極重要的消息,要在下面告三爺……」王長記車行,分號遍佈各地,消息自
然十分靈通。

  謝東山點點頭道:「令尊要少兄快馬趕來,必要見教,少兄請說。」

  王三元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家父得到的消息,是金刀莊和虎頭莊兩撥人今
天一早就出城而來,可能會在前途生事。另外還有人看到三姑六婆中人的劉媒婆
、縫窮婆昨晚也在鳳台出現,行蹤不明,所以家父要在下一早趕出城來,通知王
爺一聲。」

  謝東山哦了一聲,點頭道:「多謝令尊了。」

  王三元一拱手道:「家父是生意人,惹不起這些人,要在下務必小心,在下
那就告辭了。」

  謝東山拱拱手道:「少兄請回吧。」王三元一下躍上馬背,立即絕塵而去。


  謝東山回到車上,李天群問道:「王長林要他兒子趕來,有什麼事?」謝東
山就把王三元說的話,說了一遍。

  李天群臉色為之一變,沉吟道:「虎頭莊的人去而復回,必然已有後援趕來
,再加上金刀莊的人,在人手上可能已經超過咱們。智光是少林智字輩的人,他
不會和黑道中人互通聲氣,因此也不可能把敗在南宮靖手下的事洩漏出去。其他
的人,也只是猜測,並不能確定南宮靖就在咱們車上,而且這兩撥人一早出城,
可能埋伏之處,大概會在王山附近,也是咱們的必經路,目前和咱們相距,最多
不過二十里左右了……」

  霍天柱道:「大哥之意咱們……」

  李天群淡淡一笑道:「這裡距八公山已不遠了。」一面從腰間解下方玉珮,
回頭道:「小雲,你和南宮靖在車到前面一片密林之時,就一起下車,行動務必
迅速,下車之後,立即投入林中……」

  李小雲聽得一怔,正待開口,李天群已把玉珮塞到她手中,然後和她低低的
說了一陣。李小雲收好玉珮,只是不住的點頭,說道:「女兒記住了。」謝東山
也在此時交代車把式,馳近前面密林之你,車行稍緩。

  李天群說完之後,接著道:「你和南宮靖說好了,就準備下車了。」

  李小雲點點頭,朝南宮靖道:「喂,你要和我一起下車去了。」

  南宮靖道:「為什麼?」

  李小雲道:「因為方才被你打傷的壞人,又約了許多人要來捉你,我們下車
去,避他們一避。」

  南宮靖道:「我不怕。」

  李小雲柔聲道:「我知道你不怕,但他們人多,如果看到你不在車上,就會
走了,所以我們還是下去的好。」

  南宮靖點著頭道:「你要下車,那就下車去好了。」

  李小雲道:「下去之後,你一定要跟在我身後。」

  南宮靖道:「在下都聽你的。」說話之時,車子已經快要馳近密林。

  李天群道:「小雲,你們準備,該下去了。」

  李小雲站起身,走近車門,回頭道:「你快跟我下去。」南宮靖果然也跟著
站起。

  李天群低喝道:「到了,小雲快下去。」謝東山已替她拉開了車廂門。

  李小雲叫道:「快跟我來。」雙足一點,縱身飛出車廂,南宮靖不敢怠慢,
接著跟蹤縱出,兩條人影,一下投入林中。車把式拿捏得恰到好處,兩人堪堪飛
出車廂,他韁繩一抖,兩匹馬得到他的暗示,腳下立刻加快,朝前馳去。

  ***    ***    ***    ***

  霍天柱道:「侯敞的兩個兒子敗在老三手下,居然還敢再來?」

  李天群轉過臉去,嘿然道:「怎麼你忘了侯敞是那一門派的人?」

  霍天柱道:「大哥是說暴本仁來了。」

  李天群淡淡一笑道:「不然侯敞兩個兒子有膽量再來嗎?」

  霍天柱道:「暴本仁是白虎門的掌門人,此人一身武功,純走剛猛一路,在
江湖上名聲極為響亮,如果是他趕來,倒是不可輕敵。」

  李天群道:「金刀門聽了咱們三人的名頭,還敢攔路,只怕也來了高手。」


  謝東山道:「金刀門除了金刀無敵,也只有一個風雲刀柴昆了。」

  李天群微微搖搖頭道:「郭東昇和柴昆還有一個師叔。」說話之時,馬車漸
漸馳近王山,婉蜒的道路,正好打從山嶺前面經過。

  李天群目注遠方,說道:「金刀莊的人可由二弟對付,虎頭莊的來人,則由
三弟對付,如無特殊人物,愚兄就不打算出面。」霍、謝二人同時應了聲「是」


  馬車已經馳到嶺下,這是一片荒蕪的空坡,兩邊有著疏朗朗的雜林。左邊林
前已經站著黑豹侯休、花豹侯元兄弟和虎惟夏侯前三人。右邊大石上還坐著一個
身材高大,濃眉如帚,虯髯、白髮披肩、貌相威武的紅臉銀袍老者。此人身後,
還站著四個身穿藍衣青年。

  這一陣仗,分明是在等候皖西三俠的馬車了。車把式早已聽謝東山吩咐過,
因此在馳近嶺下之你,奔馳之勢已經漸漸緩了下來,但並沒停住。對左首林下站
立的虎頭莊的人,只作不見,蹄聲得得,車輪轆轆,筆直馳行過去。

  黑豹侯休看得臉色微變,朝虎惟夏侯前打了個手勢。夏侯前身形一晃,一下
就攔到了馬車前面,抱抱拳,陰聲道:「虎頭莊侯少莊主謂皖西三俠稍留俠駕。
」馬車本來行馳得不快,看到有人攔路,立即勒住馬韁,停了下來。

  謝東山一躍下車,冷然道:「夏侯前,你叫侯休過來。」

  黑豹侯休和花豹侯元並肩走上幾步,說道:「侯休兄弟已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回頭朝虎倀夏侯前臉色微沉,哼直:「夏侯總管,我要你請皖西三俠下車答
話,你把話傳到了沒有?」他這話是說下車來的只有謝東山一個人。

  夏候閉連忙拱手道:「大少莊主、屬下已經說了,但皖西三俠只有謝三俠一
個人下車來,這可不能責怪屬下沒有把話傳到……」

  謝東山聽得心頭暗暗怒惱,沒待他說完,就雙眉一挑嘿然道:「侯休,昨天
你們兄弟無故攔截咱們馬車,謝某本待廢你們兩人一條膊胳,以示薄警,還是咱
們老大認為龍眠山莊和虎頭莊素無過節,爾父侯敞新喪,才要我放過你們。不想
你們兄弟居然怙惡不悛,今天還敢再來尋釁,是不是認為咱們皖西三俠不會殺人
嗎?」

  他話聲方落,突聽坐在林下大石上的銀袍老者洪聲問道:「侯休,這說話的
是什麼人?」

  侯休躬身道:「回老爺子,他就是皖西三俠的老三謝東山。」

  銀袍老者道:「老夫叫他們三個下車來回話,怎麼還有兩個人躲在車上不肯
來見老夫?」

  「躲在車上」這四個字聽得謝東山勃然大怒,仰天發出一聲長笑,目光朝銀
袍老者投去,說道:「這位朋友,口氣不小,恕謝某眼拙得很。」他明知對方是
白虎門的掌門人,大名鼎鼎的暴本仁,故作不知。

  銀袍老者雙目精芒陡射,洪笑一聲道:「謝東山,你不認識老夫,總聽人說
過老夫的模樣吧?」

  謝東山口中「哦」了一聲,說道:「尊駕莫非是白虎門的暴掌門人?」

  銀袍老者赫然笑道:「你知道老夫就好。」

  「尊駕是暴掌門人就好。」謝東山用對方的口氣,又嘿然道:「暴掌門人乃
是一派掌門,謝某正有一事請教。」

  原來這銀袍老者正是黑虎神侯敞的師兄,人稱白虎神的暴本仁,江湖上因他
出手凶殘,背後就叫他暴不仁,只見他一手拂著連髯銀鬚,沉聲道:「你說。」


  謝東山道:「白虎門既是江湖上的一個門派,就該懂得江湖道上的過節,龍
眠山莊和貴門無怨無仇,昨天由侯休兄弟攔截咱們馬車,今天又率群尋釁,暴掌
門人倒說說看,究竟衝著咱們所為何來?」

  暴本仁洪笑一聲道:「老夫兩個師侄心急父仇,聽到江湖傳聞,旋風花已經
落到你們手上,故而昨天是向你們皖西三俠來詢問消息的,身為人子,父仇不共
戴天,這也沒有什麼不對,不料你們皖西三俠絲毫沒把他們兄弟放在眼裡,就出
手教訓了他們,老夫忝掌白虎門,門下的人受人欺侮,老夫能不問嗎?」

  說到這裡,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夫本來還有些不相信,但從方纔的情形看
來,他們果然說得不假,你們皖西三俠的眼裡,那有白虎門三個字?連老夫親自
來了,都值不得一顧,那就遑論他們兄弟兩個了。」

  謝東山憤然道:「暴掌門人相信他們的一面之辭?」

  暴本仁道:「老夫從不聽信一面之辭,難道老夫看不出來嗎?」

  謝東山道:「暴掌門人要這麼說,謝某那就無話可說了。」

  暴本仁道:「本來就不用多說了,老夫親自來了,就要看看你們皖西三俠到
底有些什麼斤量?你叫李天群、霍天柱下來。」

  謝東山大笑道:「謝某已經下來了,暴輩門人若是要賜教的話,謝某盡可奉
陪。」

  暴本仁緩緩站了起來,雙目凸出,精光四射,直注著謝東山,洪笑道:「謝
東山,你要和老夫動手,只怕還差得多呢。」

  謝東山道:「差不差,要交上手才能知道。」

  「很好。」暴本仁點著頭道:「你馬上就可以知道。」隨著話聲,驀地跨上
一步,這一步就足足跨出了六七尺來遠。

  只見他雙臂一提,全身骨骼就像爆豆一般,響起一陣連珠爆響,他身材本已
相當高大,這回腰骨一挺,幾乎又高了半個頭的光景,生相就顯得更為威猛。謝
東山看得暗暗一楞,忖道:「這大概就是他白虎門的「白虎功」了,看來此人果
然是個功敵。

  暴本仁又猛地跨出了一步,距離謝東山已不過丈許來遠,腳下一停,就洪聲
道:「來,老夫讓你先出手。」

  謝東山道:「暴掌門人既然不願先出手,謝某只好有僭了。」右手徐舉,朝
前拍出一掌。他在第一招上,自然先要掂掂對方斤量,因此這一記劈空掌只使出
五成力道,一道掌風發如洪濤,直捲過去。

  暴本仁喝了聲:「來得好。」右手搶處,同樣拍出一掌,硬接謝東山的掌風
,這一掌他也只使了五成力道,當然也是為了試試謝東山的功力如何。

  兩股掌力乍然相接,發出蓬然一聲大震。兩人同樣使出五成掌力,就分出功
力的高低來了,暴本仁挺直腰桿,像山一般,紋風不動,謝東山卻被震得上身往
後晃了一下。但謝東山卻也不是弱者,就在此時,左手化拳,一記「百步神拳」
,緊接著直搗過去。

  這是他最有名的絕技,數十年勤修苦練,功力自是非同小可,要知「百步神
拳」乃是武功門的獨門功夫,又叫「隔山打虎」。隔山打虎,當然是形容詞罷了
,隔了一座山頭,可以打虎,那不成了神話?但這也表示「百步神拳」的拳力可
以擊中較遠矩離的目標。

  就是「百步」,也同樣誇張了一點,據說「百步神拳」練到最上乘的境界,
一記拳可以擊中五丈以外敵人。即以謝東山來說,他苦練了四五十年,對「百步
神拳」,至少已有十二成火候,拳風出手,差不多已可到達兩三丈左右。

  此時暴本仁和他相距不過一丈來遠,這一拳的威勢,當真有如石破天驚,鐵
騎突出,一拳風呼然有聲,直撞暴本仁胸口,快若迅雷。暴本仁沒想到謝東山剛
和自己一掌交接,而且內力明明還不如自己,居然就會接踵發拳攻采,他久經大
敵,豈會疏忽?立即左手一抬,朝前推出,硬接對方一拳。

  繼前面一聲蓬然大震之後,拳掌交接,又是一聲蓬然大響。這回暴本仁的一
掌乃是臨時出手,而謝東山的一拳,卻是成名絕技,兩下相較,自然是謝東山佔
了便宜。暴本仁接下一拳,身不由主的被震退了一步。隔山打虎,這一拳倒真是
名副其實,因為暴本仁外號白虎神。

  這兩招說來話長,其實只是雙方一來一往,快得如同電光石火般事,一個第
一招上被震得上身晃動。一個第二招上被震得後退了一步,可說是旗鼓相當,誰
也沒有佔到上風,表面上當然是暴本仁輸了半著。因為謝東山在第一招上,不過
上身晃動而已,暴本仁在第二招上,卻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但如果嚴格說來,還是謝東山輸了半著。這話怎麼說呢?直到此時,暴本仁
只不過隨手劈了兩掌,還沒有使出看家本領來,你對他依然不知底細,但謝東山
卻已把最拿手的看家本領使出來了,豈非已落了下乘?這一點,只怕連謝東山自
己也沒有想得到,當然觀戰的侯休、侯元也未必看得出來。

  但坐在車中的李天群卻看出來了,攢攢眉道:「三弟只怕不是暴本仁的對手
。」

  暴本仁被謝東山一記拳風震得後退了一步,不覺目射精芒,洪笑道:「看來
你果然還有點門道,那就接老夫一掌試試。」右手凌空一掌,拍了過來。

  他一向自視極高,甫一出手,在第一招就被謝東山震退,自然把他激怒了,
這一掌使出來的,正是白虎門的獨門功夫「大風掌」。「大風掌」顧名思義,就
可以想得到是一種極強的掌功了。白虎門以白虎作為門號,雲從龍,風從虎,「
大風掌」自然是白虎門的招牌武功了。

  果然他一掌出手,立時有一團颯然風聲,應掌而出。掌風可不是像匹練般直
飛而出,而是旋轉有若風輪,掌風甫發,帶起的呼嘯之聲,就隨著飛旋的舉力,
愈來愈響。剎那之間,掌風愈轉愈大,撞到謝東山前面,幾乎已有車輪大小,不
但嘯聲尖銳刺耳,一團內勁,壓力之強,大有令人窒息之感。這一掌當真有風起
雲湧,天地為之晦暝的氣勢。

  謝東山立時感不對,但他名列皖西三俠,身為武功門名宿,豈肯退讓?對方
發掌之時,他早已功運雙拳,靜以待敵。直等掌風快到身前三尺光景,才吐氣開
聲,右拳奮起全力,迎著飛旋而來的掌風中心擊去,右拳甫出,當胸左拳又緊接
著直搗出去,這兩掌使的當然又是「百步神拳」。

  「百步神拳」可以擊中遠距離的敵人,在近距離內,拳力自然更為強勁,他
之所以要等對方掌風湧到身前才發拳,其理也就在此。「大風掌」因掌風飛旋,
所產生的撞擊力極為強猛,一般拳掌,根本無法抗拒,但「百步神拳」也是純走
剛猛一路。雙方距離又近,但聽「蓬」、「蓬」兩聲巨響。

  謝東山差幸連發了兩拳,拳力和掌風交接,第一拳擊在掌風中心,還嫌力量
不足,第二記拳力適時相繼湧撞上去,才堪堪把掌風擋住。這一記當然又扯平了
,兩個人各自被震得退後半步。暴本仁心頭不禁大怒,暴喝一聲,雙掌當胸,雙
足一頓,一道人影虎撲而起,人還未到,雙掌凌空下擊,兩股掌風匯成一道狂飆
,朝謝東山當頭劈落。謝東山雙足站椿,口中同樣發出一聲悶雷似的大喝,雙拳
鼓動,迎空向上衝擊。

  這一下兩人都使出了全力,一個下撲,是白虎門的「怒虎縱撲」,所向無前
,一個上迎,使的依然是「百步神拳」。但聽又是「蓬」、「蓬」兩聲巨響,剎
那間方圓兩丈,被兩股威猛絕倫的內勁所化狂飆,吹捲得沙飛石走,聲勢駭人,
也把兩個人影都淹沒得迷迷濛朦,看不清楚。

  謝東山雙拳和對方掌風乍接,一個人宛如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立被震得登登
的連退了四五步,只覺胸口如中重杵,一時氣血上逆,喉頭發甜,急忙的穩住腳
步,緩緩納氣。此時只要暴本仁再發一掌,他已無力能御,勢非死在白虎神的掌
下不可,但暴本仁總究是白虎門的掌門人,豈肯有失他的威名?口中洪笑一聲道
:「謝東山,老夫早已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

  李天群看出情形不對,但也沒想到謝東山會在對方手下沒有走出幾招,就會
落敗得如此快法,急忙一掠下車,落到謝東山身邊,低聲問道:「三弟,你不要
緊吧?」

  謝東山緩緩吁了口氣,說道:「兄弟只是被他掌力所震,大概運一會氣就可
無事。」

  李天群點頭道:「那你就快運氣吧。」話聲一落,目光一抬,朝暴本仁抱抱
拳道:「暴掌門人久違了,龍眠山莊和白虎門一向並無怨嫌可言,暴掌門人攔阻
李某兄弟的馬車,究竟所為何來?」

  話聲未落,只聽一聲龍吟般長笑,劃空傳了過來。這笑聲蒼勁悠長,響徹山
林,顯出此人內力深厚,不同凡響。李天群、暴本仁同時一怔,舉目看去,只見
從鳳台方向的來路上,出現了五六個人影,疾奔而來。當前一個手拄龍頭杖的老
者,蒼須飄胸,步覆從容,貌相清?,一路飄然行來,這人正是紅燈教教主蒼龍
寧勝天。和他並肩稍稍落後的,是一個白面團團,身軀高大的肥胖老者,手掌心
盤著兩枚鐵膽,乃是霍五太爺。

  說起這位霍五太爺,江湖上大家都只知道他是蒼龍寧勝天的好朋友,除此之
外,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霍五太爺」這四個字,也是他自己這麼稱呼,然後
人家跟著這樣稱呼他的,那麼他真正的姓名,應該是霍五了。霍五太爺除了在手
掌心盤著兩枚鐵膽之外,沒有人看到他出過手,因此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會武
功?反正他是紅燈教主寧勝天的好朋友,江湖上自然不會有吃了豹子膽的人去找
留五太爺的麻煩,他也自然永遠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霍五太爺的後面還有四個人,則是紅燈教的四位香主鄭玄通、柴一桂、婁通
、敖六。寧勝天目光如電,一瞥之間,就已看清眼前的情形了,李天群和暴本仁
面對面的正在說話。謝東山閉目而立,似是正在運氣療傷,樹林下還站著侯氏兄
弟和四個青衣漢子,馬車卻停在一片荒地的中間。這不是說馬車是被暴本仁攔下
來的,謝東山已經負了傷,李天群正在和暴本仁論理。皖西三俠的老二霍天柱沒
見露面,那自然是守在車上了。

  寧勝天是老江湖,目光一轉,心中便已瞭然,人還沒有走近,就呵呵一笑道
:「巧極,居然會在這裡遇上暴老哥、李老哥二位。」

  暴本仁洪笑一聲道:「什麼風把寧教主吹來了,當真難得得很。」

  寧勝天含笑道:「兄弟是找李老哥來的。」

  這話單刀直人,聽得李天群心中暗暗冷笑一聲,但面上絲毫不露,目光一抬
,拱拱手道:「寧教主找兄弟不知有何見教?」

  寧勝天又是一聲長笑,說道:「兄弟有一件事要向李老哥請教。」

  李天群道:「寧教主好說,請教不敢,寧老哥有什麼事,但請明說。」

  寧勝天目光一掄,望了暴本仁一眼,徐徐說道:「兄弟來時,看到二位似有
爭執,不知為了何事?」他明知暴本仁攔住李天群的馬車,極可能是為了旋風花
,但卻故作不知,提出兩人為了何事爭執,把自己要請教的事,卻撇了開去。

  李天群心裡清楚,神燈教衝著自己而來,顯然也是為了南宮靖,他撇開去了
,自己也給他來個故作不知,一面含笑道:「寧教主見詢,正好替咱們雙方作個
仲裁,昨天虎頭莊侯休、侯元兄弟兩人攔截咱們馬車,無故尋釁,經謝三弟把他
們制住,本待各人廢他一臂,以示薄懲,兄弟因龍眠山莊和虎頭莊向無過節,侯
敞新喪,不願傷了兩家和氣,就要謝三弟把他們放了。不料他們竟然把暴老哥攛
掇出來,又在此地攔住兄弟車子,暴老哥和謝三弟一言不合動上了手,謝三弟傷
在他「大風掌」下,兄弟正在向暴老哥論理。龍眠山莊一向和江湖同道毫無過節
,白虎門一再向兄弟尋釁,究是所為何來?暴老哥還沒答話,寧教主就趕來了。


  「兄弟認為咱們皖西三英真要有什麼地方開罪了白虎門,暴老哥只要說出原
因來,李某兄弟自當負荊謝罪,如果暴老哥只是聽信候休兄弟一面之詞,說不出
理由,那麼就請暴老哥帶著侯休兄弟離去,仍然不傷雙方和氣,不知寧教主以為
如何?」

  寧勝天手捋長鬚,領首道:「江湖同道,自以不傷和氣為是。」一面回頭道
:「暴老哥,你意下如何?」他這口氣,聽來稍稍偏向李天群,但他當然另有目
的,那是希望暴本仁率同侯休兄弟離開了。

  暴本仁聞言洪笑一聲道:「寧教主可知兄弟做什麼來的嗎?」

  寧勝天哦了一聲,問道:「李老哥要兄弟替二位作個調人,兄弟自然也要聽
聽暴老哥的意見了。」

  暴本仁嘿然道:「誠如李老哥所說,白虎門和龍眠山莊並無過節可言,寧教
主也已知道侯師弟是死在旋風花手裡的,侯休兄弟兩人心急父仇,到處打聽旋風
花下落,昨天得到消息。旋風花已為皖西三俠所擒,才找上皖西三俠……」

  「哈哈。」李天群大笑道:「旋風花落到李某兄弟手上,此話不知是聽誰說
的?」

  寧勝天道:「李兄且聽暴老哥把話說完了。」

  暴本仁續道:「兄弟聽說李老哥也被旋風花擊中胸口,幸而有家傳護心鏡護
胸,得以不死。按說理該同仇敵愾,不料皖西三俠沒把侯休兄弟放在眼裡,還要
廢去他們各人一條臂膀,後來縱然釋放,但白虎門下,如此受人欺侮,兄弟焉得
不問?不過這場過節,既有寧教主出面,兩家過節,衝著你寧教主金面,自可揭
開,但旋風花殺了候師弟,侯休兄弟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此人並沒傷了李
老哥,是以對李老哥來說,並無深仇大恨可言,因此也希望李老哥顧全江湖義氣
,把旋風花交出來,不知李老哥是否同意?」這話他說得理直氣壯,自是無懈可
擊。

  李天群不待寧勝天開口,微微一笑道:「侯休兄只是聽人傳言,傳言豈可輕
信?」

  暴本仁洪笑道:「那麼李老哥三位是不是沒有擒到旋風花?」

  李天群道:「暴掌門人也相信李某擒到了旋風花?」他一直沒有正面回答,
就使人有故意避重就輕之嫌。

  暴本仁怒聲道:「江湖中人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李老哥擒住了旋風花,就
不用推托,沒有擒住,就該明白見告,何用吞吞吐吐?」

  李天群微曬道:「暴掌門人肯相信李某說的話嗎?」

  寧勝天道:「李兄堂堂皖西三俠之首,龍眠山莊威震江湖,說出來的話,自
是可信了。」

  「好。」李天群道:「有寧教主這句話就好,兄弟確是追蹤旋風花來的,但
他在鳳陽以西突然失蹤,再也沒有他的蹤影,諸位大概是找他來的,兄弟眼看徒
勞無功,才回轉敝莊,不料卻有人謠傳李某已經把他擒獲,這話真是從何說起?


  暴本仁道:「李老哥既然沒有把他擒獲,不知車中還有什麼人?」

  李天群怒聲道:「暴掌門人認定李某車中窩藏了旋風花嗎?」

  暴本仁道:「車上若是沒旋風花,何妨讓老夫瞧瞧?」

  李天群勃然變色道:「暴掌門人可是要搜李某的車嗎?」

  寧勝天微微一笑擺手道:「李老哥,旋風花在短短三個月之間,連續殺害了
不少江湖同道,敝教總護法金惟能也死在他的旋風花下,兄弟幾次圍緝,都被他
逃脫,不瞞李兄說,兄弟也風聞傳言,旋風花已經落在李兄手中,兄弟雖然不敢
完全相信,但也不能無疑,才趕來的。這叫做眾口鑠金,李兄如果沒有擒到旋風
花,讓大家看看車上,正是澄清謠傳的最好明證了。」直到此時,他才說出來意
,而且也附和暴本仁,要看看車上有沒有人。

  李天群臉色微變,重重哼了一聲,說道:「李某生平一向言出如山,方纔已
經說得很明白,李某兄弟並沒有擒獲旋風花,車內何來旋風花?寧教主和暴掌門
人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若是要搜看李某車子,那就小覷李某,這個恕李某無法
答應,也是無可容忍之事。」他方才故意避重就輕,現在又斷然拒絕,那是因為
車中已經沒有人了。多拖延一段時間,就可以讓李小雲和南宮靖走得遠一些,他
們就無法追得上了。

  寧勝天眼看李天群口氣強硬,心中不無越趄,別說皖西三俠一身武功甚是了
得,一旦鬧翻了,不僅和皖西三俠結下樑子,還連帶了也得罪了形意、八卦、武
功三個門派。何況李天群和黃山萬青峰乃是姻親,這一來,豈非把江南武林同道
都得罪了?想到這裡,一手捋鬚,作聲不得。

  暴本仁沉笑道:「李天群,你若非心虛,怎會不肯讓咱們瞧瞧?」

  李天群突然敞實一聲,目光凝聚,沉喝道:「暴本仁,看來昨天侯休兄弟攔
阻李某車子,也是出於你授意的了……」口氣微頓,接著:「你一再尋釁,方才
掌傷我謝三弟在先,李某為了息事寧人,已經告訴你車上沒有旋風花,你又借口
要搜看我李某車子,一個人容忍也有限度,白虎門既然沒把龍眠山莊放在眼裡,
李某兄弟也不是怕事的人,你只管劃下道來,李某接著就是了。」

  一面回頭朝寧勝天拱拱手道:「寧教主,兄弟仍想請你老哥擔任咱們兩家的
公證人,兄弟和暴掌門人已非片言可以和解,除了放手一搏,別無善策,江湖上
本有勝者為強這句話,兄弟落敗了,龍眠山莊的車子,自然任由暴掌門人搜看,
如若兄弟僥倖獲勝,暴掌門人又如何說法呢?」他故意和暴本仁翻臉,那是因為
和白虎門的梁子已經結定了,要寧勝天擔任公證人,是為了穩住紅燈教的人。

  暴本仁沒待寧勝天開口,洪聲道:「老人落敗了,拍屁股就走,不會再搜看
你的車子。」

  謝東山運功早已完畢,一直守在車旁,聞言冷笑一聲,接口道:「天下那有
如此便宜的事?姓暴的,你落敗了,要走可以,但得留下一條右臂。」

  暴本仁洪喝一聲道:「謝東山,你說什麼?」

  謝東山道:「這話是謝某說的,你只要勝了我大哥,謝某就把右臂奉上。」


  暴本仁雙目圓睜,精光四射,厲聲道:「老夫勝了,李天群是否也留下一條
右臂?」

  就在此時,只見一個灰衣人從林中走出,此人好快的身法,他走簡直比跑還
快,大家連人影還沒看清,他已經走到暴本仁的前面。那是一個頭盤小辮,頷下
留一把山羊鬍子的灰衣老頭。這人看去已有六七十歲,個子矮小,身上穿一套灰
布衣褲,左手拿一支竹根旱煙管,看去像個莊稼老頭,這一站到暴本仁面前,幾
乎只到暴本仁的胸口。所有在場的人,誰都不認識此人是誰,但只要從他身法之
快,就可看出他一身造詣極為驚人了。

  暴本仁久經大致,身前微風一颯,他已往後疾退一步,洪喝道:「你是何人
?」

  莊稼老頭瞧著他問道:「你就是白虎門的白虎神暴掌門人?」

  暴本仁目注莊稼老頭,沉聲道:「你有什麼事?」

  莊稼老頭道:「老漢問你是不是暴掌門人?你還沒有回答老漢。」

  暴本仁道:「老夫正是暴某。」

  莊稼老頭道:「那就好,老漢師侄就是傷在你暴掌門人「大風掌」下的了?


  暴本仁洪笑道:「江湖上傷在老夫掌下的人,何可勝數,你師侄叫什麼名字
?」

  莊稼老漢吸了口旱煙,噴著滿嘴白煙,說道:「半個時辰前,你用「大風掌
」傷了什麼人?」

  暴本仁哼了一聲道:「你說的是風雲刀柴昆?」他此言一出,聽得李天群暗
暗哦了一聲。

  王三元奉乃父王長記車行掌櫃王長林趕來報訊,曾說金刀莊和虎頭莊兩撥人
一早出城,可能會在前途設伏,但虎頭莊的人在這裡攔路,始終不曾看到金刀莊
的人出面,原來他們兩撥人狹路相遇,已經交過手了,風雲刀柴昆已經傷在暴本
仁的「大風掌」下,難怪始終不見金刀莊的人了。

  莊稼老頭道:「那就錯不了。」

  暴本仁沉哼道:「老夫要柴昆讓路,他竟敢對老夫出言不遜,老夫只要他躺
下,讓人把他抬走,已經夠客氣了。」

  莊稼老道連連點頭道:「那是柴昆不對,遇上白虎神不肯讓路,還出言不遜
,實在該死,這也只能怪他學藝不精,死了也怨不得誰。」暴本仁給他這麼一說
,一時倒不知如何說好。

  莊稼老頭又道:「但他沒有死,傷得半死不活,給人抬了回去,真是給師門
丟人現眼,所以老漢要來問個明白。」

  暴本仁嗔目道:「你是柴昆的師叔,問明白了又待怎的?」

  莊稼老頭道:「柴昆師傅早就死了,只剩下老漢一個師叔,暴掌門人教訓了
他,他師傅無法向你賠禮,就只好由老漢向你暴掌門人賠禮了。」

  暴本仁道:「你……」

  莊稼老頭拱拱手道:「暴掌門人代我死去的師兄教訓了柴昆,老漢是特來致
謝的。」說完又連連拱手。

  暴本仁突然大喝一聲,右掌朝那莊稼老頭當頭劈落。但他「大風掌」堪堪出
手,忽然沉哼一聲,高大身軀往後連退了三步,臉色劇變,厲聲道:「無形刀,
你……」

  莊稼老頭連忙接口道:「老漢謝過了,那就失陪。」掉頭就走,他明明是一
步步的走去,但腳下之快,就是一般人奔行,也及不上他,眨眼工夫,就已走得
沒了影子。

  暴本仁一手掩胸,沉喝一聲:「咱們走。」

  謝東山看情形,已可證明他傷在莊稼老頭的「無形刀」下,心頭大感痛快,
朗笑道:「暴本仁,你不想和大哥交手了嗎?」

  暴本仁連頭也不回,哼道:「姓謝的,老夫中人暗算,咱們這段樑子,老夫
不會忘記的。」一路奔行而去,侯休、侯元那敢停留,也急忙跟著奔去。

  李天群看得暗暗心驚,自己先前還安排讓霍二弟去對付金刀門,設若沒有暴
本仁掌傷風雲刀柴昆,這莊稼老頭憑自己三人也絕非人家對手。暴本仁一走,只
剩下紅燈教主一干人了。李天群朝寧勝天拱拱手道:「寧教主也是衝著兄弟來的
,不知兄弟說的話,寧教主是否信得過?」

  寧勝天早已盤算過,如果旋風花確在車上,就算和龍眠山莊鬧翻了,也理屈
在彼,萬一車上果真沒有旋風花,那麼和龍眠山莊結下樑子,實是不智之舉,聞
言呵呵一笑道:「兄弟和李老哥相識多年,李老哥說的話,自然可信,兄弟少陪
。」

  李天群道:「寧教主請留步。」

  寧勝天道:「李老哥還有什麼見教?」

  李天群道:「二弟,你下來。」

  霍天柱打開車門,一躍下車,拱手道:「大哥有何吩咐?」

  李天群含笑道:「寧教主雖然信得過愚兄,但總是聽了江湖傳言趕來的,咱
們兄弟和寧教主一向是道義論交,咱們沒擒獲旋風花,車上也沒有旋風花,正好
請寧教主作個見證。謠傳自可不攻自破,也免得汁湖同道再誤會咱們兄弟,你把
車廂門打開了,讓寧教主、霍老哥,以及四位香主瞧瞧。」霍天柱躍下之時,車
門並沒掩上,原也含有讓寧勝天看到車中無人之意,經大哥一說,立即應了聲是
,依言把車廂門打了開來。

  其實不用他打開,寧勝天也看到了,不覺呵呵大笑道:「兄弟聽到傳言,原
也只是來跟李老哥請問一聲的,難道兄弟還信不過皖西三俠?李兄這不是見外了
嗎?」說完,抱抱拳道:「如此看來,這謠傳只怕是旋風花故意敢出來的空氣了
,兄弟失陪了。」手拉龍頭杖,當先行去,他身後五人也像一陣風般跟著走了。


  李天群道:「二弟,三弟,咱們上車。」



















【第七章】竹逸先生



  車轔轔,馬蕭蕭。一條滾滾黃塵,沿著大路遠去。右首疏林間,忽然像魅影
般閃出兩條人影,那是兩個花白頭髮的老太婆。一個戴著黑絨包頭,身穿藍布裌
襖,一張臉上佈滿了直條皺紋,一手挽著一隻竹籃,卻用一塊舊布覆著,不知籃
裡放的是什麼東西?

  一個生成一張馬臉,雙顴聳起,不但耳朵上戴著一副大金環,滿頭都插了珠
翠,六寸金蓮,穿了一雙大紅繡花鞋子,連手上也拿著一方尺許長的大紅手帕。


  兩人走在一起,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她們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姑六婆中
人物,縫窮婆和劉媒婆。三姑六婆,只是江湖上人對她們的通稱,把九個不同類
型的人物--三個「姑」和六個「婆」扯在一起。

  三姑,是道姑、尼姑、藥姑,都是白道中人平日不相往來。只有六婆,才是
邪派人物,原先也並不相識,但在江湖上成了名之後,因為同是六婆中人,臭味
相投,就從此結成一黨。這六婆是:縫窮婆、賣花婆、王牙婆、閻佛婆、劉媒婆
、孫虔婆。從她們結為姐妹,自成一黨,尤其各有一手獨門絕技,在大江南北,
黑白兩道中,只要提起六婆,可沒人敢招惹她們。

  閒言表過,卻說兩人閃出疏林,劉媒婆眨著三角眼,楞楞的道:「這小子會
不在車裡?難道會是傳聞失實?」

  縫窮婆哼道:「無風不起浪,如果車中沒有旋風花,李天群三個大男人何用
雇一輛馬車?」

  劉媒婆道:「但車上明明沒有人。」

  縫窮婆道:「這也許是李天群使的障眼法,他們可能有人中途下了車。」

  劉媒婆一怔道:「皖西三俠不是都在車上嗎?」

  縫窮婆一臉皺紋中綻出詭笑,緩緩說道:「李天群不是有一個女兒嗎?她人
呢?」

  劉媒婆三角眼中異光閃動,說道:「申大姐是說他女兒把那小子帶走了?」


  縫窮婆道:「我看八九不離十。」

  劉媒婆道:「但那姓南宮的小子武功高出李天群女兒甚多。」

  縫窮婆看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問道:「老五,你是幹什麼的?怎麼連這
點都想不出來?」

  劉媒婆眼珠一轉,不覺呷呷尖笑起來,說道:「美人計,沒錯,這叫做英雄
難過美人關,還虧他李天群是皖西三俠之首,為了……呷、呷,居然不擇手段,
要他女兒使美人計。」

  縫窮婆哼道:「你以為白道中人,就不存凱覦之心?堂堂少林寺羅漢堂的首
席長老,不是也軋上了一腳?」

  劉媒婆道:「申大姐既然認為李天群使的是調虎離山之計,咱們就找他小丫
頭去。」

  「刷」,這是極其輕微的聲音,響聲起自兩人身後。縫窮婆沉喝一聲:「什
麼人?」身隨聲轉,一下向左旋出,轉過身去。劉媒婆也不待慢,幾乎是同時轉
過身去。

  兩人的目光也一起投注到一個人的身上,這人就面對著她們站在林下。那是
一個穿綠色長袍的小老者,古銅臉,頷下留著一把白髯,看去神情極為詭異。這
人能在縫窮婆、劉媒婆兩個高手不知不覺問到了她們身後了,一身武功造詣顯然
極高。那麼方才極其輕微的那聲「刷」敢情是他故意弄出聲音來的了。

  綠袍老者那張古銅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朝兩人拱拱手道:「真對不住,老朽
驚動兩位大嫂,打擾兩位的談話。」

  縫窮婆目光直注,冷冷的問道:「你聽到了什麼?」

  綠袍老者含笑道:「老朽剛來,二位大嫂談些什麼,老朽怎會聽到?」

  劉媒婆問道:「你是什麼人?」

  綠袍老者暗笑道:「老朽只是敝主手下的一名管事而已。」

  劉媒婆又道:「你主人是誰?」

  綠袍老者笑了笑道:「主人就是主人,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怎敢稱
呼主人的名號?」

  縫窮婆道:「你來此何研?」

  綠袍老者口中「哦」了一聲,忙道:「老朽只顧說話,差點誤了大事……」


  縫窮婆心中一動,不待他說下去,就截著問道:「你說的是什麼大事?」

  綠袍老者目光打量著兩人,問道:「二位大嫂,可是縫窮婆,劉媒婆嗎?」


  縫窮婆道:「你問這幹嗎?」

  綠袍老者:「老朽是專程找二位來的。」

  縫窮婆道:「你找咱們有什麼事?」

  綠袍老者喜道:「兩位大嫂果然就是縫窮婆、劉媒婆了。」

  縫窮婆道:「你還沒說找咱們有什麼事?」

  綠袍老者道:「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自然是奉主人之命來找二位的
了。」

  縫窮婆道:「你主人找咱們何事?」

  綠袍老者道:「主人有什麼事,老朽自然不敢多問,他吩咐老朽來找二位,
老朽就來找二位了。」

  劉媒婆道:「你主人總交代了你什麼話吧?」

  綠袍老者道:「是,是,主人交代老朽,要見見二位,老朽是專程來請二位
的。」

  縫窮婆道:「你的意思是咱們隨你去。」

  綠袍老者連連拱手道:「勞駕、勞駕,務請二位大嫂枉駕一行。」

  縫窮婆當然想得到這綠袍老者看來武功極高,那麼他主人的武功,自然更高
了,只不知他主人究是什麼人?一面冷然道:「你主人要見咱們,自該由他親自
來見咱們,為什麼要咱們去見他?」

  「哦。」綠袍老者張開了口,發出哦聲,這表情好像縫窮婆不該這樣說話的
,接著說道:「主人是何等人物?他要見的人,自然由老朽領著去晉見,主人怎
會親自來呢?」聽他口氣,他的主人果然是一位大人物。

  縫窮婆嘿然道:「老婆子無求於他,為什麼要去?」

  綠袍老者一臉惶急之色,怫然道:「大嫂怎麼可以這樣說話?主人金令,言
出如山,二位怎麼可以不去?」

  縫窮婆道:「咱們不去呢?」

  「不成。」綠袍老者口氣極為堅決,說道:「二位非去不可。」

  劉媒婆尖笑道:「你能強迫我們去嗎?」

  綠袍老者道:「主人交代老朽的事,老朽非辦妥不可,不然如何向主人交差
?」

  劉媒婆手中紅巾朝綠袍老者一甩,呷呷尖笑道:「你怎麼能請得動咱們兩個
老婆子的呢?」她是用毒的行家,這紅巾一甩,當然使上了毒。

  綠袍老者鼻子掀動,朝空中聞了聞,忽然笑道:「劉大嫂用的是唐門隨風散
,這點毒如何毒得死老朽,就是唐門最毒的七色散也難不倒老朽。」劉媒婆想不
到他還敢向空中去聞,而且還一口叫出自己使用的是唐門隨風散,心頭不覺一驚


  縫窮婆左手一伸,朝劉媒婆連連搖手道:「老五,看來他果然是不怕劇毒的
了。」她手是朝劉媒婆搖的,但五根手指卻領著綠袍老者的眼神晃動,一面徐徐
說道:「這位管事說得沒錯,他主人交代他來請咱們的,咱們如果不去,他如何
去向主人交差呢?依老婆子看,咱們老姐妹兩個就跟他去見他主人也好,老管事
你說這樣可好?」

  綠袍老者點點頭道:「是、是、是極,二位那是答應跟老朽去了?」

  縫窮婆一臉皺紋都綻起了笑容,說道:「老婆子答應去,自然去了,不過你
管事先請在大石上坐息一會……」她的話聲又柔又輕,好像哄小孩睡覺一樣,有
著催眠作用。

  「好,好。」綠袍老者道:「老朽就坐下來等你們。」他果然依言在附近一
方大石上坐了下來。

  劉媒婆呷呷笑道:「行了,他「脈宗」、「幽囚」、「血陰」三處穴道已中
了我的迷魂針,現在可以問問他的主人是誰了?」

  綠袍老者忽然站起身來,說道:「誰說老朽三處穴道中了針?」他這一站起
,只見從他綠袍胸腹間,緩緩鑽出三支比繡花針還細的鋼針,一點一點的長了出
來。好像是從他身上把針推了出來一般,話聲剛剛說完,三支三寸長的鋼針,已
經全露出來了。

  綠袍老者繼續道:「至於你們要問我的主人是誰?去了不就知道了嗎?你們
瞧,老朽不是連馬車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嗎?」

  縫窮婆、劉媒婆驚然一驚,急忙後退了兩步,兩人並肩站定,暗自運功戒備
。綠袍老者也沒理會她們,只是撮口發出一聲哨聲。接著只聽蹄聲得得,車輪轆
轆,果見一匹黃驃馬馱著一輛篷車,迅快的奔馳過來,一直來到綠袍老者身邊,
才行停住。

  綠袍老者拍拍馬頰,含笑道:「累你久等了,咱們就可以上路了。」回身朝
縫窮婆、劉媒婆兩人笑了笑,招呼道:「二位大嫂可以上車了。」他好像兩人一
定會上車的一般。

  縫窮婆、劉媒婆都是從小姑娘就闖蕩江湖,幾十年來,什麼陣仗沒有見過?
但像今天這樣的事情,真還是第一次遇上。尤其這位綠袍老者不怕劇毒,不懼「
攝心術」,迷魂針打中穴道,還會自動從體內鑽出來,豈不使人感到莫測高深?


  現在兩人心知今天遇上了扎手人物,就在綠袍老者向她們招手之際,兩人不
約而同剛的一聲,亮出兵刃來。縫窮婆從竹籃中取出來的是一柄兩尺的金鉸剪,
雙手一分,金鉸剪變成了兩把金刀,劉媒婆從身邊取出來的是一支尺許長的魚腸
劍。

  縫窮婆冷聲道:「老頭,看來你果然有點門道,但咱們兩個老婆子也不是好
惹的。」

  綠袍老者朝她們笑了笑道:「二位大嫂何必動刀子?老朽是奉命來請你們的
,動刀動劍多不夠意思?」口中說著,人影一晃,快得如同魅影,一下就閃到兩
人中間。縫窮婆、劉媒婆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但她們連人影都沒看清楚,已被人
家制住穴道,遑論出手了。

  綠袍老者一手一個,抓起兩人,轉身走近馬車,把她們放入車廂,然後躍上
前座,伸手一抖韁繩,黃驃馬立即灑開四蹄,拖著篷車,絕塵而去。

  ***    ***    ***    ***

  李小雲飛出車廂,落到地上,眼看南宮靖也跟著飛身落地,這邊就叫了聲:
「喂,快跟我來。」雙足一點,縱身往林中投去。

  南宮靖心智被迷,你要他跟著你走,他就一路跟著你走。李小雲因爹再三囑
咐,這一路上務必要小心,不可絲毫大意。她當然也知道江湖上有許多成名高手
都在找他,爹這一著乃是調虎離山、金蟬脫殼之計,雖然把所有追蹤他的人都調
開了。但這一路上,爹和二叔、三叔都不在這裡,他又中了人家迷藥,沒人可以
商量,好歹都要自己一個人應付,這份擔子,可著實不輕。

  李小雲平日跳跳蹦蹦的人,這回可十分謹慎,一路穿林而行,只是低頭疾走
,連話都不敢多說,怕被人家聽到了。穿出樹林,已是王山山後,這時也差不多
是馬車抵達前山,謝東山和暴本仁交手的同時。出了樹林,李小雲心裡更覺緊張
起來,走在樹林子裡,還沒人看到,出了樹林,現在是大白天,一旦遇上了人,
一眼就可以認出來了。差幸王山是荒僻的山野,山前有一條大路,多少還有車馬
經過,山後只有樵徑,根本很少有人跡。

  李小雲依照爹說的路徑,遁著小路往南,心頭只希望早些趕到八公山,是以
腳下絲毫沒停,一路提氣奔行。回頭看去,南宮靖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後,任
憑自己奔行得,多快,他都沒有落後半步。如果自己沒和他說話,他也不會和自
己主動的說話,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後。

  李小雲心頭不禁升起一絲憐惜,暗自忖道:「這次只要劉轉背給他易了容,
沒有人認得出他是誰了,爹就可以找人解去他的迷藥了。」

  中午時分,已經趕到八公山下。李小雲依著爹口述的路徑,找到一條小溪,
他們涉水而過,就沿著小溪行走,約莫走了一里多路,果然看到一片竹林,林間
有條彎彎曲曲的小徑。其實這不能稱它小徑,那只是經常有人踐踏,竹林間依稀
露出竹根來,很像是小徑而已。

  兩人穿行竹林,走了一箭來路,前面已經豁然開朗,那是一片數畝大小的圓
形草地,中間蓋了一幢三楹竹屋。四周都是翠竹,包圍著竹屋。竹屋前面,有一
道竹籬,編竹為門,除了鳥聲啁啾,寂無人聲。李小雲聽爹說過,劉轉背隱居八
公山,不是熟人,不見外客,自稱竹逸先生。

  凡是稱呼他劉先生的人,一例不見,因為他住到八公山之後,就以竹為姓,
但你若稱他竹先生,他也不會見你,因為稱他「先生」或是「大爺」的人,還是
外人,如果是老朋友,就該稱他「竹兄」了。所以你去的時候,要叫他竹二叔,
就可以見得到他了。

  李小雲腳下不停,一直走到竹籬甘前面,才行停住,口中叫道:「竹二叔在
家嗎?」

  她喊聲甫出,就見從竹屋中走出一個青布衣杉的中年莊稼漢子,一直走近籬
甘,問道:「姑娘找什麼人?」

  李小雲道:「我叫李小雲,奉家父之命,來拜見竹二叔的。」

  莊稼漢子打量了她一眼,打開竹籬門,說道:「姑娘請進。」

  李小雲說了聲:「多謝。」和南宮靖一起走入籬門,又隨手掩上了。

  莊稼漢子領著兩人進入竹屋,那是一間堂屋,編竹為牆,屋中器具也都是竹
子做的,打掃得纖塵不染。莊稼漢子道:「二位請稍坐。」說完轉身自去。

  過了一會,才見一個童子托著茶盤走出,把兩盅茶放到竹几上,說道:「二
位請用茶。」

  李小雲道:「多謝了。」

  小童道:「不用謝,不知姑娘二位來找師傅,有什麼事嗎?」

  李小雲道:「我是奉家父之命來拜見竹二叔的。」

  小童又道:「姑娘從那裡來的?」

  李小雲道:「龍眠山莊。」

  小童道:「二位請稍後,容我進去稟報一聲。」

  李小雲道:「多謝小哥。」

  小童沒有多說,轉身往裡走去。這樣又過了一會,才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了
出來。那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婆子,頭戴黑布包頭,身穿藍布大袖裌襖,一雙腳
卻是男人一樣,是個大腳婆。李小雲原以為出來的是劉轉背,慌忙站了起來,那
知出來的會是一個老婆子,聽爹說劉轉背只有一個人住在這裡,不知這老婆子是
什麼人?

  老婆子走出堂屋,就朝兩人含笑道:「二位請坐。」她抬抬手,就在上首一
把椅子上坐了下來,問道:「李姑娘找竹先生有什麼事嗎?」

  李小雲不知對方是誰,自然不願說出來意來,只是恭敬的道:「我們路過這
裡,奉家父之命來拜見竹二叔的。」

  老婆子口中哦了一聲說道:「竹先生宿酒未醒,二位如果沒有別的事,那就
請吧,二位來意,等竹先生醒來,老婆子自會轉告的。」她居然下逐客令了,那
就是劉轉背不肯相見了。

  李小雲眼看自己已經說出龍眠山莊,她還不肯延見,心中不禁有氣:「哼,
爹還說從前救過他的性命,原來竟是忘恩負義之徒。」心裡這一生氣,臉色也就
極為難看,冷聲道:「老婆婆最好進去把竹二叔叫醒了,告訴他一聲,我奉家父
之命,帶來一件東西,要給竹二叔親自過目,所以我必須見到竹二叔。」

  老婆子聽得一怔,連忙點頭道:「既然如此,姑娘且請寬坐,老婆子進去叫
醒他問問。」

  李小雲道:「老婆婆請便。」老婆子三腳兩步的急急往裡走去。

  又過了一會,才見一個花白頭髮的老者,手拄一支竹杖,從裡面緩步走出。
這人中等身材,瘦削臉、顴骨微突,雙目深邃有光,嘴上留著兩撇鬍子,頷下也
留了疏朗朗的鬍鬚,貌相清?有神,他朝兩人頷首一笑道:「李姑娘要見老朽?


  李小雲在他走出之時早已站了起來,聞言趕緊跨上一步,拜了下去,口中說
道:「侄女李小雲拜見竹二叔。」

  這人當然就是自號竹逸先生的劉轉背了,他左手微微一抬,含笑道:「請起
,姑娘不可多禮。」

  李小雲下去的人,忽然被一股無形力道托著站起,心中不覺暗暗驚異,忖道
:「他內功竟然比爹還要深厚得多。

  竹逸先生看她愕然神色,微微一笑道:「坐、坐,老老朽不喜俗禮,姑娘請
坐了好說。」李小雲和南宮靖一起在下首兩張竹椅上落座。

  竹逸先生也在椅上坐下,含笑道:「姑娘是天群老哥的千金?天群老哥可好
?」

  李小雲欠身道:「謝謝竹二叔,家父托庇粗安。」

  竹逸先生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令尊要姑娘來見老朽,還帶來了一件東西
,給老朽過目,不知是什麼東西?」

  李小雲伸手人懷,取出爹交給自己的一方玉珮,站起身,雙手遞去,說道:
「家父要侄女帶來呈給竹二叔看的就是這方玉珮了。」

  竹逸先生乍睹玉珮,雙目不覺陡射精芒,急急問道:「令尊要姑娘持這玉珮
來見老朽,可是龍眠山莊有什麼事嗎?」

  李小雲看他神情,似是極為關切,心中暗道:原來他對爹極為關切,方才倒
是自己錯怪他了。一面說道:「謝謝竹二叔的關心,莊上沒有什麼事,家父要侄
女來拜見竹二叔,只是有一件小事,想請竹二叔賜教。」

  竹逸先生緩緩吁了口氣道:「沒事就好,老朽因令尊是皖西三俠之首,若無
重大事故,絕不會要姑娘持臥龍玉珮來見老朽的,哈哈,老朽真是多慮了,好了
,姑娘快把玉珮收起來吧。」李小雲只知這方玉珮是爹常年佩在身上之物,卻不
知道它叫做「臥龍玉珮」,聞言就把玉珮收入懷中。

  竹逸先生含笑問道:「姑娘可知這方玉珮來歷嗎?」

  李小雲道:「侄女不知道。」

  竹逸先生道:「這方玉珮,原是老朽之物,那是三十年前,老朽在龍門場附
近,遭幾名仇家圍攻,被暗器打中雙足,撲倒地上,背上也中了一記內家重手法
,幾乎喪命在荒郊,差幸令尊路過,救下老朽。老朽因這方玉珮,刻的是一條臥
龍,令尊卜居龍眠山,正好符合令尊的莊名,就以此佩相贈,令尊當時還堅不肯
收,老朽曾說:李大俠救命之恩,不是區區一方玉珮所能報答於萬一,但李大俠
不妨權且收下,他日有用得著老朽之處,只要著人持玉珮來找我,縱是赴湯蹈火
,老朽一定唯命是從,所以方才姑娘出示玉珮,老朽還以為龍眠山莊發生了什麼
事了。」說到這裡,口氣一頓,一手摸著疏朗朗的花白鬍鬚,抬目道:「好了,
現在姑娘可以說來意了。」

  李小雲因爹囑咐過自己,只管把此行經過,告訴劉轉背,毋須隱瞞,這就把
爹接到旋風花的帖子開始,一直說到爹要自己領著南宮靖來至八公山為止,詳細
說了一遍。竹逸先生口中噢了一聲,說道:「老朽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動,也
沒人和老朽說江湖上事,旋風花這件事,很可能又會引起一場極大風暴,其實像
令尊已是花甲以上的人了,早該息隱林泉,不用再插手去向江湖上的事了。」言
下深有感慨。

  李小雲正待開口,突聽外面有人高聲說道:「請問劉仲甫劉先生在家嗎?紅
燈教寧教主特來拜侯。」

  竹逸先生聽得臉色微變,急忙說道:「寧勝天找來了,你們快隨我來。」說
完轉身往裡行去。

  李小雲急忙招呼南宮靖,跟著他走去。竹逸先生推開一間房門,說道:「你
們先進去,老朽出去應付一下。」

  房間不大,但卻極為幽暗,李小雲、南宮靖急步跨人房中,竹遠先生隨手砰
的一聲關上了房門。「砰」聲入耳,李小雲突覺腳下一沉,好像踏上了翻板,一
個人迅速往下沉落,幾乎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有,等到雙足落地,已經跌墮在
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之中,她站定下來,定了定神,急忙叫道:「喂,南宮
靖,你在那裡?」

  只聽南宮靖的聲音在身邊應道:「在下就在這裡。」

  李小雲伸出手去,摸到南宮靖的身子,口中恨恨的道:「這老賊……」

  南宮靖道:「上面有人在說話。」

  李小雲側耳聽了一會,一點也聽不到,這就問道:「你聽到了什麼,快告訴
我。」

  南宮靖道:「先是一個童子聲音說:「家師外出未歸,尊客有何貴幹?」」


  李小雲道:「那是方才送茶給我們的童子了。」

  南宮靖道:「是的,後來有一個蒼老聲音問道:「尊師去了那裡?」」

  那童子道:「家師三天前出去的,好像是到黃山訪道友去的。」

  那蒼老聲音又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小哥有沒有聽尊師說過?」

  那童子聲音道:「沒有,家師出去了,沒有一定的時間,有時十天,有時半
月才回來。」

  那蒼老聲音道:「那好,老夫不打擾了。」

  李小雲道:「這蒼老聲音,一定是蒼龍寧勝天了。」

  南宮靖茫然道:「他沒有說,在下就不知道了。」

  李小雲問道:「現在沒有人說話了嗎?」

  南宮靖道:「他們已經走了。」

  李小雲道:「他既然走了,竹二叔應該把我們放出去才對。」

  南宮靖道:「有人來了。」

  李小雲道:「你說他們又回來了?」

  南宮靖道:「不,這人就在我們上面……」只聽「砰」的一聲,上面有人關
上了門,這一瞬間,只聽嘶的一聲,有人從上面躍落下來。

  李小雲一手按劍,喝道:「是什麼人?」

  只聽竹逸先生的聲音說道:「是老朽。」接著「嚓」的一聲,亮起火光,竹
逸先生手中拿著一支火筒,已在室中點起一盞油燈,含笑道:「方纔寧勝天來得
突兀,顯然是衝著你們來的,老朽一時來不及和姑娘說明,因為上面這間房裡,
進門三步,裝有翻板,只要把門關上,翻板就會下沉,這裡和上面不過三丈來高
,你們自然不至於摔傷,就不慮被他們找到了。」

  李小雲道:「竹二叔事前沒有說明,真把侄女嚇了一跳呢。哦,竹二叔不是
要小童告訴他,你出門去了嗎?萬一給他看到了怎麼辦呢?」

  竹逸先生聽得一怔,說道:「老朽和寧勝天說的話,你怎麼會聽到的?」

  李小雲道:「侄女一句也聽不到,是他告訴我的。」

  竹逸先生驚奇的看了南宮靖一眼,說道:「這上面隔著一道厚重的石板,可
以把聲音完全隔絕,他如何會聽到的?」

  李小雲道:「但上面說的話,他真的聽到了,那童子告訴寧勝天,竹二叔三
天前就到黃山訪道友了,什麼時候回來,沒有一定,有時十天,有時半個月,對
不?」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聲道:「不錯,老朽想不到這位南宮靖老弟年紀
不大,內功居然竟有如此精純。」

  李小雲道:「竹二叔,我們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竹逸先生微微搖頭道:「不成,寧勝天雖然離去,但只怕他未必肯信,你們
住在這裡最是安全不過,不妨多住幾天,也好了卻老朽一樁心願……」

  李小雲急道:「但爹和侄女約好了在壽縣等我們的。」

  竹逸先生含笑道:「這個你只管放心,老朽會親自去告訴他的。」

  李小雲道:「竹二叔……」

  竹逸先生沒待她說下去,就接著道:「令尊要你陪他來,只要老朽為他易容
,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但老朽卻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希望姑娘能在這裡多
留幾天。」

  李小雲道:「竹二叔有什麼事呢?」

  竹逸先生道:「這件事也是老朽唯一的心願……」目光一動,說道:「來,
你們也坐下來。」這間地窖之中,除了一張木桌,和兩條板凳,就別無其他的東
西,竹逸先生已在對面一條板凳上坐了下來,李小雲和南宮靖只好坐在另一條板
凳。

  李小雲問道:「竹二叔有什麼心願呢?」

  竹逸先生微微歎了口氣道:「老朽退出江湖,隱姓埋名,在這裡一住二十年
,孑然一身,從未有人上門……」

  李小雲奇道:「竹二叔只有一個人住在這裡?那……」

  竹逸先生忽然笑道:「你說那個看門的莊稼漢、小童、還有老婆子?姑娘沒
聽令尊說起過老朽的外號?」

  「哦。」李小雲睜大雙目,忍不住哈的笑出聲來,說道:「那都是竹二叔你
一個人扮的?」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老朽昔年人稱劉轉背,轉個背,人家就會認
不出來,何況老朽進來了再出去,你自然看不出來了。」

  李小雲道:「但竹二叔假扮童子,身材就不一樣了。」

  竹逸先生拂鬚笑道:「彫蟲小技,那不過是「縮骨功」罷了,並不足奇……
」他口氣一頓,接著說道:「老朽這點伎倆,雖然不登大雅之堂,但老朽孑然一
身,如今年事漸漸老去,如果沒有一個傳人,豈不要把我這一門技巧,帶進棺材
裡去?但如果所收非人,適足以為害江湖,這就是老朽始終沒有收徒的顧慮所在
……」

  李小雲點點頭道:「竹二叔說得不錯。」

  竹逸先生掀須一笑道:「但方纔姑娘來了之後,老朽這一宿願可以得償了,
姑娘是天群老哥的千金,天群老哥昔年救老朽一命,最巧的是姑娘奉令尊之命,
持了臥龍玉珮而來。須知這方玉珮原是昔年先師之物,三十年前老朽奉贈令尊,
豈不是三十年前就種下了因?才有今日之果,哈哈,不知姑娘願不願意學老朽的
這點薄技?」

  李小雲聽得喜出望外,說道:「竹二叔肯教我易容術嗎?」

  竹逸先生道:「易容並不難,以姑娘的天資,有三天時間,就可以學會了。


  李小雲道:「要練到轉個背就變成另外一個人才難是不是?」

  竹逸先生微微搖頭道:「那是手法,並不足奇。」

  李小雲偏頭道:「那是練縮骨功難了?」

  竹逸先生道:「縮骨功只要懂得訣竅,有百日工夫,也可以應用了。」

  李小雲道:「那麼最難練的是什麼呢?」

  竹逸先生道:「內功。」

  李小雲道:「易容術讓要練內功嗎?」

  竹逸先生道:「易容可以分作兩種;一種是給自己臉上易容,要使旁人看不
出絲毫破綻來,一種是臨時給別人易容,那就非內功到了某一程度,再輔以熟練
的手法,使對方在你舉手之間,就被你易了容,依然一無所覺,才算成功。」

  李小雲道:「這怎麼可能呢?」

  竹逸先生微笑道:「不信你瞧瞧就知道了。」舉手朝李小雲迎面拂來。

  李小雲趕緊肩頭一側,避了開去,但覺一陣微風拂面而過,伸手朝臉上一模
,並無異樣,就問道:「竹二叔是不是給侄女已經易了容呢?」

  竹逸先生從大袖中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銅鏡,遞了過去,含笑道:「你去
看看就知道了。」

  李小雲自然不信,接過銅鏡,就著燈光朝臉上一照,不由驚得目瞪口呆,原
來鏡中的自己竟和南宮靖長得一般無二。剛才微風拂面,就會換了一副面貌,這
不是神乎其技,不覺驚喜的道:「竹二叔,你會變戲法?」

  竹逸先生說道:「你現在用雙手掌貼著耳根,朝前輕輕一搓,就可以把它揭
下來了。」

  李小雲依言用手掌貼著耳根,輕輕朝前一搓,果然感到有一層極薄的東西,
被自己搓了起來,這就緩緩的把一張面具揭了下來,一面興奮的道:「竹二叔,
這手法很難嗎?」

  竹逸先生道:「這叫做「李代桃僵術」,是易容中最難的一種手法,譬如有
三個敵人圍攻你,你只要準備好兩張面具,一張是你自己的面貌,這可以平日就
準備好的,另一張你卻要在和他們動手之前,稍稍拖延時間,擇定其中一人,就
在袖中替他在另一張面具上易容,這就非平時練習純熟不可。然後右手把你自己
的一張,運用技巧,覆上他的臉去,就和老朽方才給你戴上面具一樣,左手同時
把他的面具戴到自己臉上,在這一瞬間,你就變成了他,他也變成了你,形勢豈
不立時改變了,但這一手法,必須以內功為基礎,要使面具四平八穩的覆到對方
臉上,不但如此,而且你也要學會他的聲音才能收效。」

  李小雲把手中的面具還給了竹逸先生,說道:「這要多少時間才能學得會?


  竹飽先生道:「內功一道,如能勤加修習,有三年時間就差不多了,但老朽
只要你在這裡留上二天,老朽可把訣要傳給了你,你可以回家去練習,這三天之
中,第一步,你先學一般易容和變聲之術,這個並不難,有二天時間,大概差可
應用了,第二步,你只須把內功口訣和手法口訣背熟了就行。」

  李小雲喜心倒翻,一下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竹二叔,侄女現在就拜你
做師傅,師博在上,弟子李小雲給你磕頭。」

  「哈哈。」竹逸先生等她磕了幾個頭,才伸手把她扶起,說道:「好了,從
現在起,你就是我奇胲門二十九代弟子。」

  李小雲聽得奇道:「奇胲門?弟子怎麼沒聽人說過呢?」

  竹逸先生道:「奇胲門的祖師是倉公,奇胲的意思,就是陰陽奇秘之要,非
常之術,歷代相傳,收徒極嚴,而師門的秘要真傳,只單傳給一個徒弟,本門易
容術和一般江湖上的易容術大不相同,老實說,目前流行江湖的易容術,只是本
門的皮毛而已。」南宮靖心志被迷,竹逸先生和李小雲說了大半天的話,他似是
事不關己,只是楞楞的坐在板凳上一言不發,恍如不聞。

  李小雲眼波一橫,看了他一眼,道:「師傅,他……」

  竹逸先生微笑頷首道:「為師知道,令尊很關心他,才要你陪他來的,以為
師看,他只是被人下了迷失心神之藥,且等三天之後,你跟為師把易容術學會了
,為師指點你去找一個人,很快就可把他治癒,好了,你們來了半天,此時只怕
已是未時了,你們還沒吃飯吧,為師上去把飯菜拿來,就在這裡吃好了。」

  李小雲道:「師傅,弟子幫你做。」

  「用不著。」竹逸先生道:「依為師看來,寧勝天未必相信,說不定還在附
近,你們還是暫時留在這裡的好。」說完,雙足一尖,飛身而起,右手在地板上
輕輕一托,身形一閃而沒。

  李小雲做夢也想不到竹逸先生會收自己作徒弟,心頭這份高興,自不待言,
這就回頭朝南宮靖道:「你方才不是看到了,我拜二叔做師傅呢。」

  南宮靖道:「在下看到了。」

  李小雲道:「你不替我高興嗎?」

  南宮靖道:「你拜師傅,在下為什麼高興呢?」

  李小雲知他心神被迷,自然不會怪他,又道:「師傅說的,再過三天,他指
點我去找一個人,就可以治好你被迷失的心志了。」

  南宮靖道:「你不是說回莊去再治的嗎?」

  李小雲道:「本來我爹說的,回到莊上,再找人給你治療,但師傅既然知道
有人可以治療,自然最好不過了,你不知道我心裡多希望快些給你治好,那該多
好?」

  南宮靖道:「我知道你對我好。」

  李小雲聽得臉上一紅,心裡卻甜甜的,一面叮囑道:「這話你對我說不要緊
,不能在第三人面前說,知道嗎?」

  南宮靖道:「在下就是對你一個人說的。」

  正說之間,竹逸先生已經提著食盒飛身而下,含笑道:「徒兒,為師這裡只
有滷肉、竹筍,你們將就著吃吧。」他把食盒放到板桌上,取出一大碗滷肉燒筍
,一鍋白飯。

  三人各自裝了一碗飯,就坐下吃著,李小雲只吃了一碗,便己吃飽,南宮靖
卻連吃三碗。李小雲等師傅和南宮靖吃畢,收起碗盞,一面說道:「師傅,你現
在可以給他易容了。」

  竹逸先生點頭道:「不錯,為師現在該給你上第一堂課了。」說完,從身邊
取出一隻扁形小銅盒,和一疊比蟬翼還薄,大小如同手掌的面具,說道:「易容
一道,分為兩種,一種是把易容藥物直接塗到面上,易好容之後,大既半年之內
,不易洗去,如果要把易容藥物洗去,就得用洗容劑才能洗清。一種則是使用面
具,這面具是空白的,只要畫上易容藥物,往臉上一覆,就可以改變容貌,也可
以先行畫好,隨時可以取用,也隨時可以取下,比前者要方便得多,但臉上覆了
一張面具,不論你多薄,多精巧,也只能騙得過一時,尤其遇上老江湖,就極難
瞞得過去,所以要講真正易容,還是直接用藥物敷到臉上,不易使人瞧得出來。
這位南宮老弟,目前正有不少人要找他,自然要塗在臉上的好。」一面隨手掀開
扁形銅盒,銅盒兩面,各有不同的東西。

  盒蓋上排列著七八支小毛筆,和剪刀、鉗子、小刀、玉片、玉匙、刷子等物
,都十分精巧,敢情是易容的工具了,盒底這一面,排列的則是十個小玉瓶,和
一個小巧的調色盤。

  竹逸先生給李小雲詳細講解了每一種工具的用法,然後取起一個小玉瓶,打
開蓋子,用小玉匙挑了少許,傾入調色盤中,一面說道:「這是為師煉製的膠粉
,加上少許水,和入易容藥粉之中,塗到臉上,就是用熱水洗臉,也不易洗去。
哦,南宮老弟要給他改變成怎樣一個人呢?」

  李小雲粉臉微微一紅,說道:「師傅,你看咯,該替他易成怎樣一個人好?


  竹逸先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南宮老弟本來是個少年人,總不能把
他易成一個老頭?這樣吧,為師只要把他容貌略加改變,使人家認不出他來就好
。」知徒莫若師,李小雲的神情,他豈會看不出來。

  李小雲道:「好嘛。」

  竹逸先生隨手挑了三個玉瓶,打開瓶蓋了,再用玉匙各自挑出少許粉末,又
滴了幾滴水,一面取起玉片輕勻的拌著,一面又逐一給李小雲講解,這是珍珠粉
,這是珊瑚粉,塗到臉上,才有光澤,這是青黛、這是松煙,可以加濃眉毛的色
澤。一面打量南宮靖的臉型,指點著什麼部位應該使用什麼藥物,才能夠使他的
臉型完全改觀。

  李小雲一一記住了,轉臉朝南宮靖道:「你現在坐正了別動,師傅要給你易
容了。」

  南宮靖道:「在下不會動的。」果然坐正身子,一動不動。

  竹逸先生拿起一支小筆,蘸著調好的藥粉,在他臉上又勾又勒,塗抹了一陣
,然後又用小鑷子拔下頭髮,剪去毛囊,蘸著膠水移植到眉上,再用小剪刀仔細
的修剪整齊,又用小刷子沾著青黛、松煙加深顏色。他手法極為迅速,這樣邊說
邊做,不過盞茶工夫,已把南宮靖本來面目完全掩去,改變成另一個人。南宮靖
本來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極為英俊的少年,現在還是劍眉星目,唇紅齒白
,但相貌卻已經完全不同。

  李小雲看得不禁呆了,驚喜的道:「師傅,你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

  竹逸先生笑道:「這不算什麼,只要把他改變成另外一個人就好,但如果要
把某一個人的面貌,易到另一個人臉上去,而且要唯妙唯肖,不讓人家看出破綻
來,那就得注意這人各部位的特徵,不能有絲毫疏忽。」接著又把如何觀察一個
人臉部特徵的訣要,詳細解說了一遍。

  李小雲道:「師傅,這裡有空白面具,你畫一張他的面貌給徒兒看看可好?


  竹逸先生點點頭,隨手取過一張空白面具,用手四面拉了一陣,然後把面具
繃到膝蓋上,先用膠粉把眉毛一根根用鉗子細心沾上,再將調好的藥粉輕輕敷了
一層,再用小筆加深鼻子、臉頰等處的顏色,再畫上嘴唇稜角,每畫一處,都逐
一細心解釋。直等畫好之後,用口吹了吹,說道:「好了,為師戴上去給你瞧瞧
。」說完,雙手把面具住臉上一覆,用手掌輕輕在四周壓勻,抬頭道:「看你能
不能找得出一點破綻來?」

  李小雲睜大雙目,一眨不眨的看著,師傅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南宮靖,兩個人
簡直一模一樣,那裡找得出一絲破綻?不覺喜孜孜的道:「師傅,像極了,徒兒
那裡找得出你老人家的破綻?」

  竹逸先生呵呵一笑道:「不是為師吹牛,戴上這張面具,任他目力最好的人
,也休想找得出破綻來。」說罷輕輕揭下了面具。

  李小雲伸手接過,就揣人懷裡,咭的笑道:「有機會,給我逮到一個人,我
就讓他來個李代桃僵。」

  竹逸先生站起來道:「現在該你來練習了,學會易容,就得手法純熟才行,
那就要平常多加練習,你坐到這裡來。」

  李小雲依言坐到板凳上,伸手取過一張面具,竹逸先生指點著教她如何拉法
,然後又教她如何把拉好的面具繃到膝蓋上,如何沾上眉毛,如何修剪,如何加
深鼻樑兩側和面頰的顏色。竹逸先生指點一樣,她就微一樣,這樣足足花了頓飯
工夫,才做成了一張,接著又拿過一張空白面具,再做第二張。

  李小雲原是蘭心蕙質,心思靈巧的人,又有師傅從旁指點,自然很快就能領
悟,做到第三張,已可把南宮靖的面貌,做到六七分像了。竹逸先生大為高興,
不住的誇獎她果然能夠舉一反三,李小雲自然也喜不自勝,做到第四張,幾乎已
有八九分像了。竹逸先生又教她如何調製洗容刑,把面具上的易容藥物洗去。一
個下午,李小雲差不多已把易容的方法全學會了。

  竹逸先生提起食盒上去,過了頓飯時光,才提著食盒下來,三人吃過飯。竹
逸先生道:「為師想不到你進步如此神速,易容方法,大致已是如此,熟能生巧
,此後全在你自己勤加練習了,為師本來預期你三天才能學會,以現在的情形看
來,大概有兩天工夫,已經差不多了。此時天色已黑,為師先教你內功基本口訣
,今晚就可開始練功,不過內功一道,不像易容方法,只要懂得訣竅,就可以做
,內功必須按部就班,下一分功夫,有一分火候,不能一蹴即就,以你的資質,
最少也要三年,才小有成就,好了,現在你要仔細聽著。」當下就把內功基本口
訣,逐句解說了一遍。

  好在李小雲爹教的形意門內功,她從小就練,已有相當基礎,各門各派的內
功,在初人門的時候,差不多都大同小異。竹運先生講解過一遍以後,她已能完
全領悟了。竹逸先生取來了兩個坐墊,就要她在地上坐下調息運功。南宮靖雖然
迷失了神志,但他看李小雲跌坐練功,他也在墊上坐下,獨自運起功來。

  竹逸先生朝李小雲叮囑道:「好了,你現在靜心運功,時間差不多了,為師
去一趟壽縣,給令尊捎個信去,免得他掛念,為師走後,也許會有人前來探看;
上面不論發生什麼聲響,你們都不用過問,沒有人可以下來的。」

  李小雲點點頭道:「徒兒曉得。」竹逸先生不再多說,點足飛起,一閃而沒


  竹遠先生走後,兩人各自運氣行功,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聽南宮靖低低
的道:「上面有人。」在運功中的人,都是極為警覺的。

  南宮靖雖然話聲說得極輕,李小雲已經倏地睜開眼來,低聲問道:「你聽到
了?那是什麼人,是不是師傅回來了?」

  南宮靖道:「上面進來了兩個人,他們還在說話。」

  小雲問道:「你聽得清麼?」

  甫宮靖道:「他們話聲說得極輕,在下還可以聽得到。」

  李小雲道:「你快說給我聽,他們說些什麼?哦,你聲音說得輕些,不要讓
他們聽到了。」

  南宮靖側耳傾聽了下,才道:「一個說:「劉轉背果然不在。」另一個人道
:「那小童呢?怎麼也看不見了?」前面一個又道:「走,咱們搜。」」

  李小雲問道:「還有呢?」

  南宮靖道:「他們正在一間一間的看著。」

  李小雲道:「有沒有再說話嗎?」

  南宮靖道:「他們邊說邊走,話說得很輕……」他凝神傾聽,口中哦了一聲
道:「一個說:「教主還懷疑李天群的女兒帶著旋風花到這裡來了,大概沒遇上
劉轉背,又匆匆走了,不然怎麼會沒人呢?」」接著又道:「另一個說:「奇怪
,那小童也不在;他會那裡去呢?」」

  前面一個道:「他看咱們來了許多人,心裡一害怕,自然不敢再呆下去了。


  另一個道:「咱們都搜索過了,這裡已是一幢空屋,還有什麼好逗留的,可
以回去票報香主交差了。」

  李小雲道:「他們走了嗎?」

  南宮靖道:「出去了。」

  李小雲道:「師傅說得不錯,寧勝天果然懷疑師傅呢。」

  南宮靖道:「寧勝天,這名字我好像聽說過。」

  李小雲道:「好了,人已經走了,我們還是開始運功吧。」

  ***    ***    ***    ***

  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竹逸先生飛身落地,把手中食盒放在板桌上,含笑
道:「好了,你們可以吃早餐了。」

  南宮靖反應極快,竹逸先生人還沒有落地,他已站了起來,拱拱手道:「師
傅早啊。」他因李小雲叫竹逸先生師傅,他也跟著叫他師傅了。

  李小雲跟著一躍而起,說道:「師傅,你老人家昨晚見到爹了?」

  竹逸先生只是淡淡的道:「為師不便和令尊見面,只是送了一張字條給他,
告訴他你在為師這裡,要遲一二天才回去。」

  李小雲沒看出師傅神色有些異樣,喜道:「這樣就好,徒兒在師傅這裡,爹
一定可以放心了。」接著哦道:「師傅,昨晚你老走後,果然有兩個進人屋中搜
索,聽他們口氣,像是紅燈教的人。」

  竹逸先生點點頭道:「為師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了,只是他們沒有看到為師
而已。」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1

【第八章】江湖詭譎



  早餐之後,竹逸先生又給李小雲講解改變聲音,和如何學習別人聲音的訣要
,李小雲自然聽得十分用心。竹逸先生講解完畢,就匆匆上去。過沒多久,南宮
靖側耳訪聽,說道:「上面又有人來了,這說話的聲音,像是你爹。」

  李小雲道:「你說爹來了,他怎麼說呢?」

  南宮靖道:「小童聲音說:「師傅昨天下午就帶著兩人走了,還沒有回來」
。」

  李小雲自然知道這小童是師傅喬裝的,師傅怎麼要瞞騙爹呢?一面問道:「
爹怎麼說呢?」

  南宮靖道:「你爹問他:「小哥不知令師去了哪裡嗎?」」

  「小童道:「師傅好像帶著他們去治病的,沒有說到那裡去。」你三叔說:
「劉轉背果然別有居心,他明明是凱覦……」你爹叫了聲:「三弟。」接著又道
:「小哥,你師傅不在,我們可以到屋子裡看看嗎?」」李小雲心中暗道,爹是
不相信小童說的話。

  南宮靖又道:「小童說:「師傅真的不在,你們三位要看就看好了。」現在
他們就進來一間間的看著……哦,你三叔說:「看來劉轉背真不在,這老賊可惡
。」小童說道:「現在你們都看過了,屋裡真的沒有人。」你爹問道:「小哥知
道咱們是什麼人嗎?」小童道:「你們三位是找師傅來的,我不認識你們。」你
爹大笑道:「你總是看到咱們三人了是不是?」哦,好像「砰」的一聲,接著有
人跌倒地上了……」

  李小雲道:「是什麼人跌倒地上了?」

  南宮靖道:「不知道,哦,你爹又道:「小哥這可不能怨李某向你下手,因
為你看到咱們三人來了,二弟、三弟,咱們快走。」他們很快就出去了。」

  李小雲聽得暗暗納罕,爹怎麼無緣無故向假扮小童的師傅突然下手?哦,爹
說,因為你看到咱們三人來了,這是滅口。不好,師傅中了爹一掌,不知怎麼樣
了?一念及此,急忙說道:「喂,南宮靖,我們快些上去,師傅可能負了傷。」


  南宮靖道:「我們怎麼上去?」

  李小雲道:「真急死人,師傅上上下下走了好多次,我都沒有看清楚,這怎
麼辦?」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竹逸先生的聲音說道:「徒兒,為師沒事,你們這時
還不能上來。」

  李小雲心中一喜,說道:「總算師傅沒事。」

  南宮靖道:「那麼我們還要不要上去?」

  李小雲道:「不用了。」她回到板凳上坐下,心中只是思索著爹和二叔、三
叔說的話:「三叔曾說:「劉轉背果然別有居心,他明明覷覦……」後來二叔又
說:「劉轉背果然不在,這名賊可惡。」爹又問小童:「知道咱們是什麼人?」
才忽然向小童出手。爹平日一向以白道中人自居,怎麼會突然朝一個小童下手,
要殺以滅口?這不像爹平日的為人。三叔說師傅覬覦什麼,師傅又覬覦什麼呢?
唔,自己早就感到爹和二位叔叔好像有什麼話瞞著自己不肯說,難道這些事情都
和南宮靖有關?」

  不錯,黃龍寺的智光和二位紅燈教主寧勝天,虎頭莊、金刀門等人,都在找
南宮靖,聽起來他們都是要找旋風花報仇,但他們真正找的,好保又不在「復仇
」這兩個字上,這些人的目的,包括爹在內,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她不禁轉臉往南宮靖望去,正好南宮靖也怔怔的望著她,四目相投,使她心
中升起一陣說不出的憐惜,暗暗說道:「南宮靖,放眼江湖,大概除了我李小雲
,只怕都是要找你的人了,我一定要盡我之力幫助你。哦,莫非南宮靖身上有什
麼秘密不成?這人大概怕他說出什麼來,才會用迷藥迷失他的神志,使他變成白
癡的。」正在思忖之間,微風一颯,竹逸先生已經飛身而下。

  李小雲忙迎了上去,叫道:「師傅,你老人家真的沒事,我爹……」

  竹逸先生依然面露微笑,說道:「這二十年,為師在內功方面差有稍進,不
然真還接不下令尊的一記內家重手法。」

  李小雲歉疚的道:「爹怎麼會這樣的?爹平日不是這樣的人……」

  六逸先生輕輕歎息一聲,說道:「你都聽到了。」

  李小雲點點頭,說道:「徒兒沒有聽到,是他告訴我的。」

  竹逸先生道:「為師昨晚去找你爹,就已聽出其中牽連頗廣,所以當你爹找
來的時候,為師只好說為師和你們一起走了……」

  李小雲道:「師傅,這……到底是什麼事呢?」

  竹逸先生微微搖頭道:「為師也不清楚,好像是為了南宮靖……」

  李小云:「南宮靖並不是旋風花,爹早已知道了,怎麼……」

  竹逸先生道:「所以為師也弄不清楚。」

  李小雲道:「聽三叔的口氣,爹好像誤會了師傅。」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不要緊,為師已無名利之念,隨他們去誤會好了。


  李小雲攢著眉道:「但徒兒該怎麼辦呢?」

  竹逸先生道:「你只當沒有發生過這件事就好,趁今天一天工夫,把內功口
訣背熟了。依為師看,目前找他的人,都是別有居心,也只有你能幫助他,明天
就離開裡,帶他去就醫,只要他解去了迷失的神志,也許可以解開謎團了。」

  說到這裡,又輕哦一聲道:「你現在是我奇胲門第二十九代的傳人了,就是
親若父女,也不准把拜我為師的事,在令尊面前洩露半句。正因你學會了易容術
,此後也許可以在暗中幫助你爹,令尊對為師有救命之恩,我不忍他自毀聲譽。


  李小雲望著師傅,問道:「師傅,爹到底做了什麼呢?」

  竹逸先生道:「為師真的不清楚,我也只是猜想罷了,但從剛才發生的事情
看來,皖西三俠很可能正在進行某一件事,你回去之後,只要細心觀察,總可以
發現一點端倪的。好了,昨晚為師傳你基本內功口訣,你已經會了,現在為師再
傳你本門內功心法,和「縮骨功」的口訣,你要仔細聽著,而且要把它背得滾瓜
爛熟,日後才能練成「李代桃僵術」。」當下取出一頁手抄「縮骨功」口訣,和
內功心法,逐句講解了一遍,叮囑她務必在一天之中背熟。說完,又縱身上去。


  這一天,李小雲整整花了一天工夫,才把一篇文句深奧難澀難懂難練的內功
口訣和「縮骨功」的口訣背熟。晚餐之後,竹逸先生取出一套男裝,要李小雲換
過,隨後又取出一個密柬,交到李小雲手裡,鄭重道:「這時天色業已全黑,你
們出去,不易被人發現,這封密柬,你要貼身藏好,到了九華山下,才可打開,
還有,他這柄軟劍,很容易被人認得出來,還是要他束到長衫裡面去的好。」李
小雲接過密柬,貼身收好,又要南宮靖把長劍藏好。

  竹逸先生道:「好了,你們隨為師上去。」兩人隨著他縱身而上。

  竹逸先生朝兩人招招手,一直來至廚房,走近後窗。那是用竹子間隔成的花
格子窗,他熟練的拔下上下左右八支筍頭,走下花格子窗,低聲道:「你們只好
穿窗出去了,為師傳給你的內功口訣,務必勤加練習,遇上令尊,絕不可提起。


  李小雲點點頭道:「徒兒自當謹記。」

  竹逸先生又道:「你們從這裡出去,筆直穿行竹林,要越過山嶺,才可下山
。還有,你們最好先想上兩個化名,路上萬一有人盤問,也不用臨時思索,露出
了破綻。好了,你們去吧。」

  李小雲朝師傅拜了兩拜,說道:「師傅,徒兒走了,你老人家叮囑之事,徒
兒不會忘記的。」

  竹逸先生點點頭道:「你們快走吧。」

  李小雲回頭朝南宮靖道:「你隨我穿窗出去,一路都要跟著我走。」

  南宮靖道:「在下知道。」李小雲當先穿窗而出,南宮靖也跟著穿出,竹逸
先生又把花格子窗上好了。

  ***    ***    ***    ***

  這時天色已經大黑,兩人一前一後,穿著竹林而行。這竹林中間,又沒有人
行的小徑,竹子與竹子之間相距極密,不時的要側著身子才能通行。李小雲怕走
迷了方向,打從踏入竹林開始,她就認定一支竹竿,第二步筆直對準第二支,第
三步又筆直對準第三支,這樣一路行去,縱然稍有偏差,也不至走錯了方向。南
宮靖是心智被迷失的人,你要他跟著你走,他就一直緊跟在你身後,你不和他說
話,他不會主動和你說話。

  不過頓飯工夫,兩人已經穿出竹林,果然已在一座小山頂上。李小雲吁了口
氣,走近一方大石,坐了下來,用手拍拍大石,說道:「你也坐下來,我有話和
你說。」南宮靖依言傍著她坐下。

  李小雲臉上不禁一熱,低聲道:「方纔師傅說的,我們下山去,最好先想上
兩個化名,你總聽到了?」

  南宮靖道:「在下聽到了。」

  李小雲道:「我想,以後你就叫宮飛鵬,我叫宮飛雲,你是我大哥,我是你
小弟,你記住了。」

  南宮靖道:「在下記得住。」

  李小雲道:「我是你小弟了,你就叫我兄弟,自己要稱愚兄,不可再稱在下
了。」

  南宮靖想了想道:「但你不是我兄弟。」

  李小雲道:「這樣人家才不會懷疑我們。」

  南宮靖茫然問道:「人家是誰?」

  李小雲道:「不管什麼人,只要不是我們兩人,就都是人家,在別人面前,
就要這樣稱呼。」

  南宮靖道:「我知道了,從現在起,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兄弟。」

  李小雲點頭,含笑道:「這就對了。」接著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南宮靖道:「宮飛鵬。」

  「對。」李小雲又道:「我呢?」

  南宮靖道:「宮飛雲。」

  李小雲喜道:「你記性真好,一點沒錯。」她怎知南宮靖並不是天生的白癡
,只是被人迷失了心智,以致以前的事情,都記不清楚,但學失神智以後的事情
,自然不會忘記。

  兩人坐了一會,李小雲站起身道:「我們可以走了。」南宮靖看她站起,也
跟著站了起來。

  兩人走下山嶺,一路疾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見前面不遠,-片樹林中
間,隱隱有燈光射出。李小雲因這時還不過二更光景,不如找個地方借宿一宵的
好,這就伸手一指,說道:「大哥,前面大路附近,似有燈光,一定是有人家了
,我們去借宿一宵,等明天一早再走不遲。」

  南宮靖道:「好。」兩人一路找去,入林不遠,就到了一座廟宇前面。

  這座廟宇相當宏偉,兩扇高大山門已經關了,門額上依稀可以看清那是「湯
王廟」三個擘窠大的金字。李小雲悄聲說道:「這時候夜色已深,廟裡的和尚只
怕全已睡了,看來我們只好翻牆進去了。」

  南宮靖忽然道:「有人走來了。」

  李小雲心中不禁一動,忙道:「我們先躲一躲。」拉著南宮靖閃向暗處。

  就在他們堪堪閃人暗處,左首牆頭上已竄起一條人影,越牆而出,飄然飛落
。那是一個碩長人影,右手拿一把折扇,輕輕朝左手掌心一擊,轉過身子輕快的
朝左首走去。這人一身輕功似乎不弱,只是舉止極為輕佻,這時候他從湯王廟出
來,做什麼呢?

  那人走不過二三十步路,就停了下來,原來湯王廟左側有一排十間矮小的瓦
屋。每家門前有的堆放著農具,有的堆放著手推車、擔子一類東西,一望而知是
一些小販、賣漿之流的住處了。這就奇怪,這人穿著一襲長衫,手持折扇,分明
是個富家子弟,半夜三更,到這些苦哈哈門前來做什麼呢?

  就在李小雲心中思忖之際,那人略為趑趄,就舉步朝一家矮簷下走去。李小
雲心中暗道:「他不像是尋仇,那麼會是……」

  那人漸漸走近木門旁的花格子窗,現在舉起他手中的折扇,在窗上輕輕敲了
兩下,發出「篤」、「篤」的聲響。這聲響傳到李小雲耳中,心中不禁又是一動
:他這柄折扇竟然會是鐵的。花格子窗沒有開,裡面已傳出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
道:「外面是什麼人?」

  那人連忙陪笑接口道:「姑娘,是區區在下。」

  屋中少女聲音冷冷的道:「你半夜三更找什麼人?」

  那人壓低聲音陪笑道:「姑娘,小生侯元,白天曾和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小
生看到姑娘驚為天人,今晚一直魂思夢牽,難以入睡,所以這時候來找姑娘,想
和姑娘一傾相思之苦……」

  李小雲心中暗道:「侯元,那個是黑虎侯敞的寶兒子,外號花豹的侯元?哼
,前天三叔放過你,今晚給我遇上了,就饒你不得。

  屋中少女聲音冷哼了一聲:「你滿口胡說些什麼?」

  侯元隔著窗子央求道:「好姑娘,你把窗戶打開,讓小生看你一眼也好……


  屋中少女氣道:「你要找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侯元輕聲笑道:「姑娘若是再不開窗,小生
就自己動手了。」他手中鐵扇正待朝花格子窗上敲去。

  花格子窗呀然開啟稟緊接著響起一聲嬌叱:「無恥賊子,你給姑娘躺下。」
一蓬細碎的暗器突然從窗口激射飛出。

  這下倒是大出李小雲的意外,她沒想到屋中少女居然還是會家子。侯元當然
也想不到,但他為人機警,聽到屋中少女「躺下」兩字之際,果然上身後仰,倒
臥下去。他使的卻是「鐵板橋」功夫,身形仰臥下去,立即側身一滾,倏地躍起


  屋中少女也在此時一下穿窗掠出,手中明晃晃的短劍一指,叱道:「好個賊
子,你倒滑溜得很。」這是一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梳著兩條長長的髮辮,黑
夜之中看不清她面貌,但身材苗條,模樣嬌小,只見她有手短劍指處,左手一抬
,又是一蓬細碎暗器朝侯元沒頭沒腦的激射過去。

  侯元哈的笑了一聲道:「瞧不出你小姐還會耍一手破銅爛鐵,這點破銅爛鐵
對小生可說一無用處。」口中說著,右手鐵扇豁的一聲打了開來,輕輕在胸前一
轉,就把青衣少女一蓬細碎暗器悉數收去,折扇再輕輕一側,就灑落在地上。

  「哈哈。」侯元朝她微微一笑,搖著手中折扇,得意的說道:「小生愛慕姑
娘,才沒動手,你已經打小生兩把暗器,氣該消了吧?喏,喏,小生這廂給姑娘
陪禮了。」口中說著,果然朝青衣少女作了個長揖。這番做作,倒似從戲台上學
來的,表示他是一個風流種子,其實令人看得肉麻。

  青衣少女繃緊了臉,冷笑道:「你就是花豹侯元?」

  侯元道:「原來姑娘知道小生名字,小生真是不勝榮幸……」

  青衣少女不待他說完,冷哼道:「你可知本姑娘是誰?」

  侯元連忙抱拳笑道:「姑娘芳名,小生洗耳恭聽。」

  青衣少女本待說出她的名號來,但給他這麼一說,不覺哼道:「憑你也配?


  侯元走上一步,望著她涎笑道:「小生和姑娘郎才女貌,可說天生的一對,
有什麼不配……」

  青衣少女氣得臉上一紅,在他說話之時,短劍迅快的朝腰間劍鞘一插,雙手
抖處,從她袖底射出兩串連珠袖箭,雙手連彈,又發出十幾枚連珠銀彈。緊接著
雙手連揮,又有十二把柳樹飛刀,和從她袖中絡繹飛出的二十四枚問心釘,兩蓬
蠍尾針。身形再一個飛旋,各式各樣的細小暗器,源源不竭的出手,灑灑、嗤嗤
、叮叮之聲,不絕於耳。

  好個花豹侯元,他把手中一柄三尺長的精鋼折扇豁然打開,手腕翻動,施展
開來,左右上下,翩翩飛舞,任你十幾種暗器密集如雨,他舞了個風雨不透。不
,他一面揮舞著鐵扇,一面卻朝青衣少女迅了過來,口中輕笑道:「姑娘原來是
賣花婆的千金賣花女,果然人如其名,生得像花朵一般,小生真是三生有幸。」
他沒有說錯,這青衣少女正是賣花婆的賣花女。

  賣花婆精擅十八種暗器,她女兒自然也全會使了。但今晚她遇上了花豹侯元
,一個使鐵扇的好手,凡使鐵扇的人,都能破細小暗器。賣花女已把一身暗器都
使出來了,依然無法傷得了對方,眼看侯元一步步逼了上來,心頭一急,口中又
是嬌叱,右手拔出短劍,手腕連揮,一連三劍飛快的刺出。這三招一氣呵成,幻
起一片耀眼銀光,倒也極為凌厲。

  這時所有暗器已被侯元悉數擊落,鐵扇疾舉,鏘鏘兩聲架開賣花女兩劍,說
道:「姑娘有完沒完?」

  賣花女一聲不作,只是揮手搶攻,展開劍法,一柄短劍使得劍芒流動,劃起
咻咻劍風,攻勢絲毫不懈。如論武功,花豹侯元當然在賣花女之上,但賣花女暗
器無功,和他拼上了命,一時之間,劍光扇影,交相爭輝,倒也相持不下。

  花豹侯元幾招下來,已試出賣花女武功不過如此,一邊見招拆招,笑道:「
好姑娘,你這樣纏鬥到幾時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覺得這是浪費金子一樣的
時間?」賣花女被他說得又羞又惱,只顧把劍使得像潑風一般。

  李小雲悄聲問道:「大哥,那個男的,你幾招可以把他制住了?」

  南宮靖道:「愚兄沒和他交過手,不知道,你要愚兄去把他制住嗎?」

  李小雲想了想,道:「再等一等好了。」

  就是這兩句話的工夫,形勢業已改觀,侯元精鋼折扇揮動之際,接連響起五
六聲「噹」、「噹」扇劍交擊之聲,把賣花女的一輪攻勢,悉數擋開,左手有如
祿山之爪,閃電般當胸抓去。賣花女被他鐵扇一陣硬打硬砸,姑娘家腕力較弱,
直震得虎口劇痛,腕臂酸麻,腳下一連退後了六七步,還沒站穩,瞥見侯元一隻
手疾然抓來。一時差怒交進,雙足一點,縱身躍起,一連踢出三記「雲裡腿」,
隨著從她小蠻靴的尖端射出三縷寒芒,直取侯元咽喉、雙目。

  花豹侯元招扇一覆,把三支牛毛般細針壓下,隨手朝上一翻,扇面拍的一聲
托在賣花女鞋底。賣花女踢了個空,身子還沒落下,就被他折扇托住,這一下子
就像凌空飛下來的仙女,在他扇上翩翩起舞一般。侯元口中輕笑一聲,左手閃電
抓住賣花女右腳踝,折扇輕側,向上一抬,扇骨正好點中她左足。賣花女驚叫聲
中,一個人迅速下落,被侯元抱個正著。

  李小雲急忙叫道:「大哥,快去制住他。」南宮靖聽李小雲一說,口中大喝
一聲,縱身朝侯元身後撲去。

  侯元剛剛美人人抱,心花怒放,沒想半路裡殺出程咬金來,他反應也不慢,
耳中聽到喝聲,雙手抱賣花女連放下都來不及,一個飛旋轉過身來。南宮靖已經
來到了他面前,右手快搭上他肩頭。好個侯元居然臨危不亂,雙手一推,把賣花
女朝南宮靖懷中推來。

  要知南宮靖右手使的乃是佛門「拈花指」,豈容你有還手機會。侯元雙手把
賣花女推出,左腕驟覺一緊,已經被南宮靖三個指頭撮住,但覺半邊身子立即動
彈不得。南宮靖也及時伸出左手,扶住了被推過來的賣花女。李小雲沒想到「大
哥」只一招就把侯元制住,心中大喜,急忙跟蹤躍出,出手如電,一連點了侯元
三處穴道,一面說道:「大哥,你可以放手了。」說話之時,左手隨著拂出,替
賣花女解開被制的穴道。

  南宮靖三指一鬆,放開侯元手腕。賣花女也及時活動了一下雙手,口中嚶了
一聲,朝兩人斂衽道:「多謝二位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不知二位高姓大
名,如何稱呼?」

  李小雲道:「我們只是路過,姑娘不用客氣。」

  賣花女一雙俏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臉色一沉,回過身去,叱道:「好
個惡賊,我廢了你……」右手駢指如戟,朝侯元點去,她這一下是心頭氣憤已極
,兩根春筍般的指頭朝他「氣海穴」上戮下。「氣海穴」一破,花豹侯元一身武
功也立時報廢了。

  李小雲忽然心中一動,忙道:「此人和咱們兄弟另有梁子,希望姑娘不介意
才好。」

  賣花女點點頭,說道:「我也只是一時氣憤罷了,二位只管把他帶走……」
她盈盈目光凝注著李小雲,幽幽的道:「二位救了小妹,真是連姓名都不肯見告
嗎?」

  李小雲歉然道:「在下兄弟有不得已的苦衷,請姑娘多多原諒。」說完,回
頭叫道:「大哥,你來把姓侯的帶走。」南宮靖沒有多說,一手挾起侯元。

  李小雲道:「後會有期,姑娘請回吧。」說完,和南宮靖兩人快步走去。

  ***    ***    ***    ***

  南宮靖心智被迷,李小雲要他把侯元帶走,他就把侯元帶走,也沒問李小雲
帶走侯元要做什麼。兩人走了兩三里路,李小雲輕輕拉了南宮靖的衣袖,悄聲道
:「大哥隨我來。」一下朝路旁一處樹林閃了進去,南宮靖跟著走人。

  李小雲走到一棵大樹下面站停,說道:「大哥,現在可以把他放下來了。」
南宮靖依言放下侯元。

  李小雲迅速伸手入懷,取出師傅給自己的易容銅盒,隨手打開,一面蹲著身
子在侯元臉上,替他易起容來。原來李小雲在南宮靖制住侯元的一剎那間,想到
了一個主意。這次師傅要自己和南宮靖到九華山去,桐城是必經之路,爹和二位
叔叔對南宮靖好像有什麼隱秘,不肯告訴自己,現在自己學會了易容術,不如將
計就計,把侯元易成南宮靖,讓爹他們帶回莊去,自己暗中跟蹤,不就可以聽到
爹的秘密嗎?有了這一決定,才要南宮靖把侯元帶到樹林裡來,替他易容。

  她對南宮靖的面貌,早已深深印在心裡,尤其她練習易容之時,也是以南宮
靖作範本的,手法自然極熟,因此樹林之中雖然黝黑,她仍可迅速而純熟的替他
易容。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就已易好了容,她收起銅盒,喜孜孜的道:「好啦,
大哥,我們可以走啦。」



















【第九章】李代桃僵



  清晨,晨曦未上,大路上還籠著一層淡淡的晨霧。從壽縣通往石家集的一條
黃泥大路上,正有一輛馬車衝著晨霧,得得馳來。就在馳近一片松林之際,車中
忽然有人喝了聲:「停車。」奔行中的馬車,立即緩緩剎住。

  奔行中的馬匹幾乎人立而起,這一瞬間,車輪拖地所發出來的刺耳聲響,和
馬匹希聿聿的長鳴,互相呼應。車子總算停下來了,從車中像飛鳥般躍下兩條人
影,回頭朝松林走去。這兩人,正是龍眠山莊莊主擎天手李天群,和他三弟謝東
山。

  松林前一方大石上,坐著一個青衫少年,生得劍眉星目,身材碩長,看去一
表人材,只是神情落寞,坐在那裡怔怔出神。這青衫少年赫然是被大家認為是「
旋風花」的南宮靖。李天群和謝東山走近林前,南宮靖連看也沒朝兩人看上一眼
,只是目注著遠處,一動不動。

  李天群攢攢眉道:「小雲和他是一起的,他在這裡,怎會不見小雲的呢?」


  謝東山道:「大哥,你再仔細看看,此子坐著的姿勢,一直沒有動過,好像
被人點了穴道。」

  李天群道:「被人點了穴道,還會讓他留在這裡?」

  謝東山道:「大哥不信,不妨問問他,看他是不是會說話?」

  李天群一直走到南宮靖面前,問道:「你和小女在一起,不知小女去了那裡
?」南宮靖依然目注遠方,恍如不聞。

  李天群道:「看來他果然被人制住了穴道,咱們快些把他弄上車去。」

  謝東山道:「這個容易。」跨上一步,伸手去拉南宮靖的手臂,一面說道:
「你快跟我們上車去。」他出手不敢太快,那是試試南宮靖是不是真的被人制使
了穴道?但當他伸過手去,發現甫宮靖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下已可確定他身上穴道被人制住,手勢突然加快,一下抓住南宮靖手臂,
把他拉到身邊,然後迅快的挾起身子,一連兩個起落,掠近馬車,把他先行送人
車廂。李天群也迅快的跟了過來,說道:「三弟,快上車去。」

  謝東山沉吟道:「大哥,小雲……」

  李天群道:「咱們不用替小雲擔心,她一身武功,足可自保,再說在這一帶
,也出不了差錯,找不到咱們,她自會回去的,咱們還是快些走吧?」人迅快的
鑽進車廂,車把式揚起長鞭,車子又開始輾動,朝著大路馳去。

  ***    ***    ***    ***

  李小雲和南宮靖一路尾隨著馬車來的,他們經劉轉背易的容,當然毫無破綻
,沒有人會看得出來。離桐城近了,李小雲也等於回到了家,這幾十里方圓的一
草一木,她閉著眼睛都可以背得出來。龍眠山莊是在龍眠山的東麓,李小雲帶著
南宮靖一直來至別峰禪院。

  這是龍眠山上的一座古剎,規格不大,層巒拱峙,靜若太古,遊山的人,到
了這裡,差不多都要住上一二天,可以洗滌塵俗,因此寺中也準備了客房,供遊
客住宿。兩人跨進山門,一名灰衫和尚就迎著合十道:「二位施主……」

  李小雲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我們是找清雲師傅來的,他在那裡?」


  清雲,是別峰禪院的知客大師。李小雲時常到這裡來玩,自然極熟。灰衫和
尚連忙合十道:「二位施主原來是知客師叔的熟人,師叔正好陪同一位城裡來的
施主去了方丈那裡,只怕還有一會耽擱,二位請到客室待茶。」

  李小雲道:「不用了,我們原是遊山來的,想在寶剎住上兩天,是李大小姐
介紹來看清雲師傅的,他既然忙著,就麻煩師傅給我們找兩間清靜的房間就好。


  灰衫和尚合十道:「客房現成,二位施主請隨小僧來。」說完,就走在前面
領路。

  李小雲和南宮靖跟著他走出東首一道月洞門,穿行長廊,進入另一座院落,
就是客房了。只見一條寬闊的走廊,兩邊各有七八間房舍。灰衫和尚走到盡頭一
間門口,打開房門,合十道:「二位施主請進,這裡的房間,有三人一間,四人
一間的,只有這一間是兩個人一間的,窗外就是花圃,最清靜不過,施主正好二
位,這間最合適了。」

  李小雲聽得臉上驟然發熱,但這裡只有這一間是兩個人的,自己穿了男裝,
就不好多說了。好在自己帶著南宮靖到這裡來,是因晚上自己要去龍眠山莊,南
宮靖有個落腳的地方而已。當下就和南宮靖一起走了進去,房中果然對面放著兩
張床鋪,窗下放一張半桌,收拾得還算乾淨。

  李小雲點點頭道:「那就這一間好了。」

  灰衫和尚合十道:「二位施主請坐,茶水自會有人送來,小僧告退了。」

  李小雲道:「多謝師傅了。」

  灰衫和尚道:「不用謝。」說完,就回身退出。不多一會,香火道人沏了一
壺茶送來。

  李小雲拿起茶壺,倒了兩盅茶,回頭道:「大哥,你來喝茶。」

  南宮靖道:「謝謝你。」

  李小雲朝他溫柔的一笑道:「大哥和我也客氣起來了。」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一陣悠揚的雲板聲音,從遠處傳來。李小雲站起身道:
「大哥,我們到齋堂裡吃素齋去。」

  齋堂是在後進,一座寬敞的大廳,可以容得下五十張桌子。李小雲領著南宮
靖走入齋堂,三十張桌子,差不多已坐滿了人。只有靠左首兩張桌上,這一桌坐
了疏朗朗幾個俗家打扮的人,那自然是借宿在寺裡的遊客了。左首一張桌,坐著
六個人,李小雲認出其中一個臉色灰白,八字倒掛眉的老者正是虎倀夏侯前,心
中暗暗一跳。虎倀來了,虎頭莊的人可能也來了。

  好在右首一桌上,只坐了五個人,李小雲就領著南宮靖在右首一桌坐下,一
面低聲道:「大哥,你坐著,我去裝飯。」她迅快的裝了兩碗飯,回到座上,大
家已經開動,兩人世就各自吃了起來。

  李小雲在吃飯之時,有意無意的打量著兩張俗家人的桌上,好像除了虎倀夏
侯前,其餘的人都不像江湖人。和夏侯前同桌的,還有一個藍衫少年,看去不會
超過二十,生得玉面朱唇,極為俊美,尤其一只眼睛黑白分明,朝自己兩人投來
一瞥。這人坐在那張桌上,就如鶴立雞群,他好像沒有同伴,只是一個人來遊山
的,因為他自始至終,沒有和旁人說過一句話。

  李小雲兩人改換了面貌,人家只當他們是遊山的兄弟。因為這裡經常有遊山
的人來往,倒也沒人注意。飯後回到房裡,李小雲隨手拴上了房門,她總歸是女
孩兒家,今晚和南宮靖同住一個房間,心頭小鹿止不住一陣跳動。

  南宮靖神智受迷,自然無語可談,兩人喝了一盅茶,李小雲就道:「大哥你
就在對面床上睡,現在可以睡了。」

  南宮靖道:「愚兄晚上都不睡的。」

  李小雲道:「那也可以上床了。」南宮靖沒有再說,就自顧自到對面床上,
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李小雲用手拂滅燈燭,因時光還早,就和衣在床上躺著養神。時間漸漸過去
,現在初更已過,李小雲悄悄站起,走近後窗。南宮靖忽然睜開眼來,問道:「
兄弟,你要去那裡?」

  李小雲被他突然一問,不覺吃了一驚,急忙走近他床前,悄聲道:「我要出
去一次,很快就會回來的,你自己運功,不可出去。」

  南宮靖點點頭道:「愚兄不會出去的。」

  李小雲道:「那我走了。」閃到窗下,輕輕推開窗戶,探頭朝外張望了一下
,看看沒人,就足尖一點,輕巧的穿窗而出,回身把兩扇木窗輕輕掩上,目光再
向四週一瞥,就長身掠起,一連幾個起落,縱出圍牆,一路朝東麓奔去。

  這條路,她從小走慣了,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奔行,但因傍晚在齋堂裡看到虎
倀夏侯前,他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到龍眠山來遊山的。因此她雖然一路奔行,還
是十分小心,目光不住的搜索著山林兩邊,是否有人隱藏?但一路行來始終不曾
看到半點人影。

  從別峰禪院到龍眠山莊,不過二五里光景,現在矗立在山麓間黑幢幢的龍眠
山莊,已經在望。李小雲就格外小心,凝目看去,莊中靜悄悄的不聞半點人聲,
連燈火都已全滅,好像莊上的人全已睡了。這是自己的家,當然最熟悉也沒有了
,她捨了正面,悄悄繞到莊後,四顧無人,點足躍起,一下越過高牆,落到後進
暗陬。

  就在這時候,只聽一陣輕快而雜杳的聲音,由遠而近。李小雲急忙身形一縮
,躲到一處轉角後面,屏息不動。回到自己家裡,還要像小偷一樣,躲躲閃閃,
想起來豈不可笑?這時已有四五個人影,急步從前面過去,她雖然看不清他們的
面貌,但一望而知是五名勁裝巡邏莊丁,手上都握著明晃晃的鋼刀,腰間也一定
備有匣弩。莊中雖然燈光全滅,但戒備極嚴。

  李小雲暗暗忖道:爹和二位叔叔把假扮南宮靖的侯元擒來,莊,中又戒備森
嚴,那一定是在密室裡問他什麼了,爹的密室是在書房裡。心念閃電般一轉,立
即從暗處竄出,兩個起落,掠上迴廊。就在她堪堪掠到之時,只聽又是一陣輕快
而雜杏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了過來。她趕緊隱人一根柱後,果見又有五名莊丁從
廊外過去。

  一組五人,剛剛過去,又有一組過來,一去一來,形同穿梭。李小雲心知今
晚莊中戒備如此嚴密,要想從後進到達爹的書房,不知要躲閃多少次,而且從後
進到書房,可能還佈置了不少明崗暗卡,要不被他們發現,只怕很不容易。一念
及此,迅快的從迴廊掠出,放輕腳步,朝那一組巡邏的莊丁跟了上去,這一著也
虧她想出來了。

  跟在巡邏莊丁後面,只要不被最後一個莊丁發現,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過去了
,要不被最後一名莊丁發現,那也容易,只要放輕腳步跟著就行。她挺起胸脯,
緊跟在最後一名莊丁身後,果然輕而易舉的從後進一直到達前進,中間接而連三
的和迎面而來的一組又一組巡邏莊丁擦身而過,好在莊中沒有燈火,巡邏的莊丁
也不帶燈火,黑暗之中,誰會去數迎面過來的一組人的人數?

  李小雲一路行來,果然不出所料,走廊、花叢、轉角等處,都站著有人。現
在這一組人,快轉到爹的書房了,李小雲目光迅速左右一掃,待最後一個莊丁走
出三步,就迅速的一個輕縱,向右掠開。再一點足,就隱入一處花叢,然後彎著
腰,繞到書房右側,這面正好有一排花窗,裡面放下了窗簾。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棵花樹後面,停下身來,舉手撩開了些花枝,側耳凝神
,仔細打量了一會,才收回手,正待閃出身去。只聽左首有人喝道:「什麼人?


  這下把李小雲嚇了一跳,但也立時聽出這喝聲是莊裡的副管事李進財,這就
噓了一聲,低聲喝道:「進財,是我。」

  李進財當然聽得出是大小姐的聲音,連忙走了過來,躬躬身道:「原來是大
小姐……」這一走近,他發現並不是李小雲,口中不覺咦了一聲。

  李小雲不待他底下的話出口,說道:「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李進
財聽她聲音果然是大小姐,方自一怔。

  李小雲低聲道:「我怕敵人認出我來,所以易了容,爹和二叔、三叔,是不
是在書房裡?」李進財確定是大小姐了,才應了聲「是」。

  李小雲又道:「大師哥和二師哥呢?」她問二位師哥在那裡,是怕遇上他們
,加以阻攔。

  李進財道:「張少爺守著書房大門,沈少爺守著書房後院。」

  李小雲道:「我有緊要的事要和爹說,你守在這裡別走開。」

  李進財為難的道:「大小姐,莊主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准進去。」

  李小雲道:「我知道,就是因為我得到極重要的消息,要去和爹稟報,你可
知今晚為什麼要戒備如此森嚴,就因為……」她故意不說下去,一面說道:「你
守著,為了防備被人知道,我要從窗口進去,你給我注意四周的人。」李進財聽
她說得這麼鄭重,只得應了聲「是」。

  李小雲話聲一落,就不再和他多說,閃出花叢,悄悄走近窗下,現在有李進
財替她把風,就不用怕被人發現了,伸手輕輕扳開了一扇窗戶,手掌在窗檻上一
按,輕巧的跨入窗內,然後朝李進財打了個手勢,要他不可離開,就輕輕的掩上
了窗戶。

  書房中依然沒有燈火,但這是自己家裡,她自然熟悉不過,知道密室是在書
房裡首的一間。要開啟秘室,首先要把一排書架移開,才能進去。她當然不能進
去,心中思索著自己要怎樣才能聽到裡面的說話呢?一面目光掄動,只是打量著
右首那一排書架,書房裡因四面都垂下了厚絨窗布,透不進一點光線。

  她沉思有頃,忽然想到了一個計較,這就舉步緩緩走近右首一排書架,縱身
躍了上去,一手攀住最上面的一格,一手迅快把一疊書搬了出來,輕輕抽出長劍
,朝裡首板壁上刺人,再緩緩的劃了一轉,把數寸厚的木板,劃成一個圓洞,小
心翼翼的用手起下。

  因為她知道這道板壁裡面,就是爹的密室,好在密室四壁都掛了厚重的絨布
,她在木板上挖下這個小洞,裡面的人是不會發現的。現在她只要把頭探進去,
就可以聽到裡面說話的聲音了。她把挖下的木板,放到另一格的書上,兩手攀著
書架,緩緩伸進頭去,現在只隔了一道絨布,雖然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但說話的
聲音已可聽得很清楚。

  只聽三叔謝東山的聲音笑道:「你當然不是南宮靖,南宮靖只是你的化名而
已。」

  這話聽得李小雲不禁一怔,忖道:「南宮靖不叫南宮靖,那會是誰呢?」

  侯元嘶啞的道:「那你們要我說什麼呢?」

  李小雲又是一怔,忖道:「侯元的聲音會變得如此嘶啞,那是爹他們在他身
上動了手腳?這小子活該,是要給他吃點苦頭,哦,爹他們到底為了什麼,要如
此不擇手段,逼著南宮靖,難道南宮靖身上有著什麼秘密不成?」

  只聽二叔霍天柱沉聲道:「這小子故意裝瘋賣傻,原來神志清楚得很。」

  接著爹(李天群)的聲音冷厲的道:「南宮靖,你給老夫聽著,你如果再不
說實話,老夫就點你五陰絕脈,看你挺得住挺不住?」

  侯元嘶聲道:「你們究竟要問什麼?在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在下不是南宮
靖,在下侯……」

  「哈哈。」霍天柱沉笑道:「你是花豹侯元,就是你老子侯敞在這裡,霍某
一樣要讓你逆血倒行。」

  敢情他在說話之時,已經出手了,隨著只聽侯元口中悶哼一聲,嘶聲道:「
你快解我穴道,我……我說了……」

  「這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

  霍天柱冷笑道:「你還要說你是侯元嗎?」

  「不,不。」侯元急促的道:「在下不是侯元,在下是南宮靖……」他敢情
忍受不住,才承認他是南宮靖的。李小雲聽得心中一陣側然:幸虧他不是南宮靖
,否則落到爹的手裡,就會和他一樣了,唉,爹這是為什麼呢?

  霍天柱獰笑道:「你姓上官,對不對?」

  侯元連聲道:「是,是,在下是姓上官……」

  李天群道:「二弟,鬆了他的穴道。」李小雲忖道:南宮靖原來是姓上官。


  霍天柱問道:「你這身武功,是你老子傳給你的?」

  侯元應道:「是,是的。」

  李天群問道:「你老子在那裡。」

  侯元也是心機極深的人,他心想:自己如果說出上官平的地方來,他們絕不
會放過自己的,這就垂首黯然道:「爹已經死了。」

  李天群道:「上官平已經死了,什麼時候死的?」李小雲心中暗道:南宮靖
的爹,原來叫上官平。

  候元道:「三年前……」

  李天群又道:「你爹臨死時,交給你了什麼?」

  侯元不假思索的道:「沒有。」

  霍天柱喝道:「你若有半句虛言,霍某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侯元道:「真的沒有,爹……只交給在下一張名單……要……在下報仇……
」這話,他當然是胡謅的,旋風花殺了五名武林著名的人物,李天群也中了一記
「旋風花」,當然是有一張名單了。

  李天群道:「他沒把達摩手書「洗髓經」交給你?」

  李小雲聽到這裡,心裡已經明白了。爹和少林寺智通、黃龍寺智光,以及神
燈教、虎頭莊、金刀門等人,追著要找南宮靖,原來是為了達摩手書「洗髓經」
。爹和二位叔叔平日以俠義自居,原來竟然會是這樣的人。

  只聽侯元嘶聲道:「爹沒有交給我,真的沒有……」

  謝東山笑道:「大哥,上官平雖然死的時候沒有交給他,但他已經學會了,
自然不用再交給他了。」

  李天群口中唔了一聲,忽然豁然大笑道:「三弟說得不錯,這小子既然學會
了,自然默寫得出來……」李小雲剛聽到這裡,突然莊外傳來一聲龍吟般響亮的
長笑。

  笑聲劃破長空,在黑夜中聽來好不蒼勁,接著只聽有人高聲說道:「莊上的
管家們聽著,神燈教寧教主持來拜會李莊主,快請進去通報一聲。」

  李小雲想到大師哥可能馬上會進來稟報,急忙把書籍放回原處,輕輕躍下,
一下躲到書桌後面爹坐的一把高背椅後面。她堪堪蹲下身子,只聽書房門已被推
開。大師哥張義鈞匆匆奔人,走近書架,移開一具古瓷花瓶,底下就有一個銅環
,輕輕拉了兩下。這是爹在靜室運功時,遇有緊急事故,拉動銅環裡面就會響起
鈴聲,李小雲自然也知道。

  過沒多久,只見一排書架緩緩移開,一道木門啟處從裡面射出燈光,謝東山
舉步跨出,問道:「什麼事?」

  張義鈞躬身道:「啟稟三師叔,神燈教主來了。」

  謝東山問道:「他在那裡?」

  張義鈞道:「在大門口。」

  謝東山點點頭,急忙回身走入。接著李天群、霍天柱、謝東山三人魚貫從裡
走出。李天群推上書架,說道:「二弟、三弟、咱們出去。」

  一面朝張義鈞吩咐道:「義鈞,你守在書房門口,不准任何人進入。」張義
鈞答應一聲。李天群率同霍天柱、謝東山匆匆往外行去。

  ***    ***    ***    ***

  張義鈞隨手帶上書房門,又站到書房門口。李小雲暗暗舒了一口氣,正待站
起,突聽站在書房門口的大師哥張義鈞大聲喝道:「什麼人?」

  「你說會是誰?」這人聲音低沉,像幽靈般出現在張義鈞面前。

  李小雲心中一動,暗道:「會是虎倀夏侯前。」

  張義鈞一看對方欺到面前,那還猶豫,口中大喝一聲,右掌已經及時劈出。
他是李天群的大弟子,師傅是形意門名宿,這一記「劈掌」,自然使得掌風勁急
,呼然有聲。憑他的武功,對付江湖普通武師,自可綽有餘裕,但他遇上的卻是
虎倀,江湖上凶名久著的黑虎神的前哨。他豈會把李天群門下放在眼裡?口中嘿
了一聲,右手一探,就抓住了張義鈞手腕脈門,隨著喝道:「去你的。」身形斜
轉,一抖手就把張義鈞一個人凌空拋起,越過一排花樹,「砰」的一聲撞上圍牆
,一時之間,撞得昏了過去。

  張義鈞雖被一招摔出,但隱伏在花叢間的十幾名莊丁,卻在此時,一聲吆喝
,從四面圍了上來,揮動雪亮的鋼刀,朝虎倀攻到。虎倀夏侯前喉中發出一聲森
冷的陰笑?人影飄忽,雙手抓動,眨眼之間,就有兩三個莊丁連口中「哎喲」都
沒喊出,就被他抓著摔出,一個個像草槁人般飛了出去。副管事李進財看出苗頭
不對,竹哨吹得又響又急。

  李小雲眼看莊丁們傷在虎倀手下,這到底是自己的家,正待閃出身去。突聽
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到龍眠山莊撒野?」李小雲聽到喝聲,暗道:「霍二叔
來了。」

  十幾名莊丁這一陣工夫,至少已有半數被摔倒在地,另外巡邏的莊丁,也及
時趕來支授。但聽到霍天柱的喝聲,大家紛紛住手,各自後退了兩步,依然遠遠
的把虎倀夏侯前圍在中間。虎倀夏侯前深沉一笑道:「原來是霍二俠。」

  霍天柱目光一注,哼道:「夏侯朋友夜闖龍眠山莊,那是沒有把咱們兄弟放
在眼裡了?」

  「豈敢?豈敢?」夏侯前抱抱拳,陰笑道:「兄弟只是掌門人的馬前卒,掌
門人快要來了,要兄弟先來通報一聲的,沒想到貴莊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像快
刀斷亂麻以的亂所一通,兄弟只是把他們摔出去,出手不敢太重,可沒傷人。」


  霍天柱聽他口氣,好像白虎神暴本仁就會趕來,自己一個人可接待不了。這
就回頭道:「李進財,你快去稟報莊主一聲,說白虎門的暴掌門人來了,請莊主
快來。」李進財答應一聲,急速轉身往外奔去。

  就在此時,只見牆頭上已經多了一個高大人影,洪笑一聲道:「看來龍眠山
莊果然名不虛傳,今晚戒備森嚴。」隨著話聲,從丈餘高的圍牆上一步跨了下來
。他就像在平地上跨開大步一般,一步居然跨出四五丈遠,落到地上。

  接著只見人影閃動,黑豹侯休和四名黑衣勁裝漢子紛紛躍落地面,跟在他身
後逼近書房門口。這時右首一道圓洞門中正有一人急步走來,朗朗一笑道:「暴
掌門人夤夜責臨敝莊,理該從大門通報,這般越牆而人,倒教兄弟有失迎迓,暴
掌門人請到廳上待茶吧。」這話口氣並不客氣,責他身為一派掌門,卻不懂禮數
。李小雲暗道:爹來了。

  暴本仁洪笑道:「李莊主好說,這裡不是你的書房嗎?咱們就到你書房裡坐
好了。」李天群來了,莊丁們立即點燃起七八盞氣死風燈,高高挑起。

  李天群聞言不覺神色為之一變,大笑道:「暴掌門人夤夜來至敝莊,既不按
江湖禮數,登門求見,卻越牆而入,兄弟忝為主人,請老哥到廳上待茶,老哥似
乎也並不領情,但兄弟作主人的,禮數已經到了,暴掌門人究竟有何見教,那就
請在這裡說吧。」他不願把暴本仁延人書房裡去。

  暴本仁雙目精光熠熠,望著李天群洪笑道:「李莊主可是不願意請兄弟到書
房裡坐嗎?」他偏偏要到書房裡去。

  李天群作色道:「暴掌門人究有何事,不妨直說,兄弟洗耳恭聆。」

  暴本仁回頭朝虎倀夏候前點點頭,意似嘉許的道:「夏侯前,看來你的消息
,果然不假了。」

  夏侯前連忙躬身道:「屬下若非查證屬實,怎敢在掌門人面前胡說八道?」


  話聲方落,只聽一聲清朗的大笑,說道:「不知暴掌門人聽到了什麼消息,
可得聞乎?」隨著話聲,已從圓洞門中走出六七個人來。

  當前一個手拄龍頭杖的正是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他身後緊隨著五人。一
個是高大肥胖手盤兩枚鐵膽的霍五太爺。其餘四人則是神燈教的四位香主黑煞神
鄭玄通、催命符柴一桂、三絕手婁通、門神敖六,他們身後則是李天群要他在大
廳上陪客的謝東山。

  暴本仁嘿然道:「寧教主消息到是靈通得很。」

  寧勝天大笑道:「彼此、彼此,暴掌門人不是也來了嗎?」

  李天群憤然作色道:「寧教主,咱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聽寧教主的口氣
,今晚竟是衝著兄弟來的了?」

  寧勝天含笑道:「李兄誤會了,兄弟只是聽說皖西三俠擒到了南宮靖,特來
相詢,不知可有其事?」

  謝東山接口道:「傳言未必可信,寧教主是聽誰說的?」

  霍五太爺冷然道:「若是道聽途說,寧教主和兄弟也不會深夜造訪了。」

  謝東山冷笑道:「霍老哥在莊上設下埋伏,依然未能擒得到南宮靖,咱們兄
弟這點微未之技,又如何擒得下南宮靖呢。」

  霍五太爺深沉一笑道:「但畢竟南宮靖是被你們皖西三俠運來了龍眠山莊,
卻是不爭的事實。」

  謝東山道:「你聽誰說的?」

  寧勝天呵呵一笑道,拱手道:「李兄,方才兄弟已經給三位引見過了,這位
霍五兄,乃是敝教已故金總護法的義兄,金總護法死在旋風花之下,敝教和霍五
兄自然要追緝旋風花,替金總護法報仇,而且旋風花也曾向李兄下過帖子,襲擊
過李兄,咱們不論怎麼說,也可以說是同仇敵愾,李兄若是把南宮靖擒來了,兄
弟認為應該交由大家公決才對……」

  李天群道:「寧教主諸位在工山附近,也曾說過兄弟擒獲了南宮靖,兄弟曾
要他們打開車廂讓寧教主看過,車中並無南宮靖,可見傳說盡屑子虛,前後不過
數天,寧教主又聽說兄弟擒來了南宮靖,別人不知就裡,還有可說,寧教主明明
親眼目睹車上只有兄弟三人,還一再追蹤,豈不可笑?」

  霍五太爺道:「李莊主說的還是三天前的事,和二夫後的今天,當然又不一
樣了,你李莊主已把南宮靖擒來,寧教主若無確切證據,豈會貿然找上龍眠山莊

來?李莊主是形意門的名宿,平日一言九鼎,今晚當著寧教主、暴掌門人,卻育
不由衷,自欺欺人,豈不更可笑了?」李天群被他當面搶白,氣得面色如血,半
晌說不出話來。

  霍天柱怒喝道:「霍五,你敢在龍眠山莊如此說話?」

  霍五太爺大笑道:「怎麼?龍眠山莊不是龍潭虎穴,霍某既然敢來,有什麼
不敢說的?何況霍某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李莊主,你說說看,霍某那一句說得不
對了?」

  暴本仁洪笑一聲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人在他書房裡,咱們進去搜。」舉
步朝書房門口逼來。

  謝東山大喝一聲:「站住。」右手握拳,一記「百步神拳」,擊出一團無形
拳力,朝暴本仁當胸撞去。暴本仁口中發出一聲沉嘿,押掌迎出。

  李天群眼看今晚之局,勢難善了,對方兩拔人中,虎頭莊只有暴本仁一個高
手,容易對付,但謝三弟一個絕非暴本仁的對手,不如先收拾了暴本仁再說。心
念閃電般一動,就在暴本仁發掌之際,不覺大笑道:「暴掌門人那是有意賜教了
。」

  他因謝三弟的「百步神拳」,出手不帶半點勁風,沒人注意,正好由他出面
,和暴本仁動手,口中說著,右手一記「劈掌」凌空直劈出去,左手緊握拳頭,
沒待右手收回,一記「炮拳」,又從左手袖底擊出。這一下,可得分做兩點來說
:第一,表面是他和暴本仁正式動手,而實際上動手的人卻有一明一暗兩個人,
謝東山「百步神拳」,不帶風聲,是暗的一個。第二、李天群出手的一掌一拳,
也分為一明一暗,右手「劈掌」,是明拳,左手「炮拳」卻是暗拳。他在劈掌上
只使了六成力道;但在後面的「炮拳」上,卻便了十成力道。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暴本仁沒想到謝東山出手之後,李天群也會及時出手,
更沒想到李天群在劈出一掌的同時,左手會隨著擊出。他右手接住謝東山一記「
百步神掌」,聽到李天群的喝聲,左手抬處堪堪接住李天群一掌,突覺一團剛猛
無匹的拳勁同時相繼襲到,心頭猛然一凜。

  這時他剛剛接住兩掌,雙方勢均力敵,身形被震得後退一步,急切之間,要
收回右掌,再待封出,已是不及。但聽砰然一聲,李天群的一記「炮拳」,擊中
他右肩,把他一個高大人影又震得連退了兩步,一身真氣幾乎被拳風震散。

  李天群長笑一聲:「白虎門暴掌門人原來也不過如此。」他當然不肯放過這
一機會,一道人影隨著喝聲直欺而上,右手「攢拳」,左手「繃掌」一先一後,
宛如閃電般攻上。

  謝東山和大哥數十年結義兄弟,自然知道大哥的心意,他正面和暴本仁動手
,因自己練的是「百步神拳」,無形無聲,那是要自己暗中發拳了。他當然也不
會放過這一機會,腳下站著不動,卻運起十二成功力,身形一側,右手又是一拳
,在不動聲色之你,暗中朝暴本仁擊撞過去。

  暴本仁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他的功力雖然要勝過李天群,但方纔一時大意
,右肩被李天群「炮拳」擊中,整條右臂還在酸麻之際,李天群又急攻上來,而
且勢道沉猛,一時逼得他只好用左掌應敵,奮起全力,兩記硬打硬接。

  但聽接連響起兩聲蓬蓬大震,李天群全力攻出的一記「攢拳」,一記「繃掌
」,固然被他接了下來,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兩步;但謝東山覷準他左側發出
的一記「百步神拳」,就是算好他後退的步數而發,「百步神拳」又無聲無息,
事前毫無朕兆。

  暴本仁在後退到兩步之你,又砰然一聲,擊中他右肩胛上,這一拳直打得暴
本仁悶哼一聲,後退的人又往前俯衝了一步。暴本仁怒惱已極,身如旋風,一個
急轉,口中暴喝一聲:「姓謝的,老夫就先劈了你。」雙足一點,身形凌空撲起
,單掌如斧,挾著一道凌厲掌風朝謝東山當頭劈落。

  蒼龍寧勝天創立神燈教,在江湖上雖然介乎黑白之間,但他卻一向以俠義道
自居,今晚為了追蹤南官靖和暴本仁先後抵達龍眠山莊,幾乎成了同路人,但他
不願落人口實,說他和白虎門暴本仁是一路的。是以看到李天群和暴本仁動上了
手,就往後退上了幾步,一手技杖,只作壁上觀。

  他當然有他的打算,以他帶來的人手,足可對付皖西三俠,不必和暴本仁聯
手,何況他也不想和皖西三俠破臉,不如暫時保持中立。暴本仁這下怒極而發,
「大風掌」一道狂隨宛如泰山壓頂而下,勢道之盛,凌厲無前。

  謝東山身形一矮,向左閃出,他當然也早有準備,等他一蹲站起,口中吐氣
開聲,右拳在前,左拳在後,兩記「百步神拳」連貫向空直搗上去。霍天柱眼看
他突然向老三撲來,也大笑一聲道:「暴本仁,你不敢和老大硬打,卻找上謝老
三來了。」

  方纔明明是一明一暗,以二敵一,他卻說成暴本仁捨了老大,來找老三,因
為暴本仁是捨了老大,來找老三,他才可以出手,這自然是他出手的借口了。就
在笑聲中,身子倏轉,右手也凌空拍出,不,他右手伸縮之間,一連拍出了三掌
。他使出來的是八卦門的「干字掌」,每一掌都是一招三式,取義「干三連」,
純走陽勁,是八卦掌中攻勢最凌厲的掌功。

  這時李天群也出手了,他大笑道:「暴掌門人怎麼不想和李某放手一搏?」
他並未追蹤撲起,說話聲中,雙足站椿,右手握拳,又是一記「炮拳」,直向暴
本仁後心凌空擊出。

  這一下皖西三俠聯上了手,三方面同時發動,威勢果然非同小可。謝東山的
兩記「百步神拳」,本是無聲無息的兩團勁力,但和暴本仁一記「大風掌」乍接
之下,卻在半空爆出蓮蓬兩聲巨響。謝東山功力縱然不如暴本仁,但以兩記拳勁
,抵敵一記「大風掌」,也差可扯平了。

  暴本仁數十年修為,耳目何等靈敏?他身形撲起,已發現霍天柱、李天群同
時出手,自己只有一人,而且右肩前後各被對方擊中一記,此時還用不上力氣,
等於只有一隻左掌,豈肯和三人硬拚?因此趁著和謝東山兩記拳風擊實之時,藉
著對方拳風迅速騰身而起。

  這一著也差幸他見機得快,他身形堪堪騰起,霍天柱的三道乾陽掌風呼呼接
連湧到,從他腳底掠過。李天群的一記「炮拳」,也轟然有聲,從身邊劃空射出
。暴本仁卻已一個觔斗,從斜刺裡翻落牆頭,洪喝一聲:「小子,咱們走。」

  侯休眼看師伯連番受挫,早已膽顫心驚,聞言趕緊長身掠起,隨他同來的虎
倀夏侯前和四名黑衣大漢,也同時紛紛朝牆掠去。謝東山喝道:「侯休,你們…
…」

  李天群一擺手道:「讓他們去吧。」接著目光一抬,朗聲笑道:「暴掌門人
好走,恕李某不送。」

  暴本仁像寶塔般站在牆頭上,洪喝道:「李天群,你給老夫記著,白虎門不
會放過你們皖西三俠的。」

  霍天柱怒聲道:「老匹夫,今晚是你上門尋釁,方纔若不是老大放你走,你
們一個也別想離開龍眠山莊。」

  暴本仁雙目圓睜,厲笑道:「霍天柱,老夫再來你們龍眠山莊,第一個就是
要你的命。」接著朝寧勝天拱拱手道:「寧教主,暴某失陪,寧教主不是為南宮
靖來的嗎?兄弟不妨奉送你一個消息,南宮靖就在李天群的書房裡。」說完,頓
足飛起,一道人影,劃空而逝。

  寧勝天大笑道:「多謝暴老哥了。」

  ***    ***    ***    ***

  李天群暗暗舒了口氣,暴本仁的退走,總算去了一個勁敵,一面拱拱手道:
「寧教主相信他的話嗎?」

  寧勝天還沒開口,霍五太爺已經接口道:「暴本仁方才一再的說,要到李莊
主書房去看看,並不是臨時編出來的,當然不能說他心存挑撥,那麼他說的話,
自有可信之處了。」

  霍天柱冷聲道:「這麼說,你霍五也想進去看看了?」

  霍五太爺道:「霍某正有此意。」

  寧勝天忙道:「李莊主,兄弟方才說過,這位霍老哥是敝教金總護法的義兄
,金總護法死在旋風花下,雷老哥立誓要為他義弟報仇,李莊主如果擒到了南宮
靖,還望看在兄弟薄面,把南宮靖交與被旋風花殺害的五人家屬,共同處置,這
樣豈不是可以大家都不傷和氣,不知李莊主意下如何?」

  霍天柱冷聲道:「寧教主話是不錯,但咱們並沒擒到南宮靖,寧教主要龍眠
山莊交出南宮靖,咱們如何交得出來?」

  寧勝天微笑道:「李莊主真的沒把南宮靖擒來嗎?」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從圓洞門外傳了進來,接著只見走入一個黃衣老僧
,他身後隨著八個青衫和尚。最後兩個和尚卻押著一個俗家漢子,一同走入。李
天群一眼就認出那黃衣老僧正是廬山黃龍寺的監寺智光。他身後被兩個青衫和尚
押著走進來的卻是王長記車行的一名車把式,心中暗暗攢了下眉。

  智光雙手合十,含笑道:「貧僧冒昧貧夜而來,還望李大莊主多多恕罪。」
說到這裡,右手一抬,吩咐道:「現在可以解開他穴道了。」他身後兩個押著車
把式的青衲和尚,依言解開了車把式的穴道。

  車把式穴道一解,就大聲嚷了起來:「你們這些和尚,怎的如此不講道理,
硬把我擄來,要持怎的……」他敢情只能說話,手腳還是動彈不得。

  霍天柱喝道:「你們放開他。」

  智光含笑道:「霍二俠不說,貧衲也會放開他的,貧衲只要他回答一句話就
好。」接著朝車把式沉喝道:「說,你載皖西三快回龍眠山莊來的,對不?」

  車把式道:「不錯。」

  智光又道:「車上除了皖西三俠,還有一個年輕人,對不?」

  車把式道:「皖西三俠都在這裡,你去問他們好了。」

  「不成。」智光微微搖頭道:「貧衲要聽你的。」

  車把式道:「我不說呢?」

  智光陰笑道:「你要在貧衲面前充硬漢,那是自找苦吃了。」

  車把式憤然道:「你敢對我怎樣?」

  智光冷森一笑,說道:「貧衲不會對你怎樣,但你若倔強的話,貧衲的門人
會對你不客氣。」

  李天群沉笑道:「大師把他押到龍眠山莊來問話,那是沒把李某放在眼裡了
?」

  智光雙手合十,詭笑道:「李大莊主請多多原諒,旦等貧衲問完,再向李大
莊主請罪。」就在他說話之你,猛聽那車把式殺豬般的叫了起來。

  霍天柱一個箭步掠了過去,大喝道:「你們還不放開他?」

  八個青衲和尚早已列成了陣勢,霍天柱堪堪欺近,就有兩個青袖和尚手捧戒
刀,一下攔到了面前。也就在這同時,牆頭上忽然飛起一道人影,疾如鷹隼朝書
房門口飛射過來。李天群因來人身法極快,他反應也是不慢,連對方人影都還沒
看清,口中沉喝一聲:「站住。」揮手一掌迎著拍了過去。

  那人只喝了一聲:「站開去。」

  「砰。」李天群只覺劈出去的一記掌風撞上了一股極大力道,被撞得身子一
歪,斜退了一步。而那人已經閃人書房而去。李天群不由得一怔,口中又是一聲
大喝,追蹤撲人,掄手一掌,就朝那人背後追擊過去。蒼龍寧勝天手提龍頭杖,
也急忙跟隨兩人身後,飛身掠人。智光也不甘後人,急步跟了過去。

  這時牆頭又有一道人影疾撲而下,人還未到,一記強猛掌風已湧到霍天柱身
後。霍天柱急忙閃動身形,向左掠開。那人只發了一掌,就挾著凌厲風聲,朝書
房中投去。霍天柱一怔,喝道:「暴本仁。」不錯,這人正是暴本仁。

  方纔他勿匆退走,是發覺自己一人,最多只能和皖西三俠打成平手,但虎倀
夏侯前和黑豹侯休,和帶來的虎頭莊四個弟子,卻成了他的累贅,因此他的退走
,只是要夏侯前、侯休率同四名弟子退出龍眠山莊而已,他可不是真的走了。這
原是一瞬間的事,霍天柱經這道掌風襲擊,慢了一步。

  霍五太爺和神燈教的四位香主鄭玄通、柴一柱、婁通、敖六五條人影也隨著
教主身後,像行雲流水般滑了進去。落到最後的卻是霍天柱和謝東山兩人,也急
急忙忙的縱身掠人。書房四周,有窗戶的地方都放下了厚絨窗簾,裡面一片黝黑
,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這些人中間,只有李小雲早就在裡面的,比較習慣了黑暗,可以藉著書房門
外氣死風燈透射過來的闇然燈光,看得到一點模糊的人影。最先飛掠進來的是一
個瘦小老者,雙目炯炯有光,接著掠入的是爹。再就是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
身穿黃衲的智光,身材高大的暴本仁,和霍五太爺,以及神燈教的四個香主,最
後則是二叔霍天柱和三叔謝東山。

  李天群的書房,本來相當寬敞,但一下驚人這許多人,而且又幾乎各佔一隅
,就顯得擁擠了,這是大家進來的情形。那最先進來的瘦小老者堪堪掠入,李天
群追蹤而來,一道掌風朝瘦小老者身後襲到。李小雲沒看清瘦小老者使了一記什
麼手法,就把爹的一道凌厲掌風化解於無形,只聽他嘿然道:「李天群,你別不
識好歹,老夫只是並無傷人之意。」他在黑暗之中,眨著宛如兩點寒星的眼睛,
只是不住的打量著書房三面牆壁。

  李小雲隱身在書桌後面,背後也有一排書櫥,但這邊正好臨近窗口,這排書
櫥後面,當然不會有暗室了,因此也是最沒人注視的地方。李天群氣憤的道:「
閣下何人?擅闖李某書房,還是你有理嗎?」

  瘦小老者嘿然道:「旋風花殺害老夫師侄,老夫聽說你李大莊主已把南宮靖
擒來,老夫能不過問嗎?」

  李天群道:「尊駕是……」

  瘦小老者沒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老夫邢鏗。」

  「無形刀。」李天群暗暗吸了口涼氣,忖道:「會是金刀門「金刀無敵」郭
東昇的師叔無形刀邢鏗。」一面說道:「但事實上在下兄弟並未擒獲旋風花。

  暴本仁洪笑一聲道:「李天群,南宮靖明明就在你書房之中,你把他藏在那
裡?依老夫相勸,你還是及早交出來的好。」他在王山吃過無形刀邢鏗的虧,但
在此時此地,站在同仇敵愾的立場,卻幫著邢鏗說話。

  智光道:「書房地方不大,大家不妨找找看?」

  只聽門口響起虎倀夏侯前的聲音說道:「掌門人,據屬下所知,李大莊主的
書房裡,另有一間密室。」

  無形刀邢鏗道:「密室在那裡?」他幾十年老江湖了,跨進這一間窗明几淨
的書室,可以一目瞭然,藏不了人,早就懷疑另有密室,此時經虎倀一說,那還
遲疑?話聲甫出,右手也同時朝書房右首一排書架拍了過去。書房如有密室,只
有兩處值得懷疑。

  一是右首這排書架,一是上首懸掛書畫的一堵牆壁。兩者相較,自是右首這
一排書架後面,有密室的可能較大。他又是第一個進來的人,走在最前面,自然
就站在上首,右手向有拍出二掌,最順手也沒有了。你別看他只是隨手拍出一掌
,要知他外號無形刀,掌力之強足。可開碑裂石,區區書架,如何經得起他如刀
掌力?但聽蓬然一聲大響,一排書架立被掌風震得四分五裂,緊接著又是「嘩啦
啦」一陣聲響了。架上玉軸牙籤的古籍圖書,隨著倒坍下來,塵灰瀰漫。

  李天群氣怒已極,大喝道:「你敢毀壞我的藏書?」雙掌驟發,朝邢鏗當胸
劈了過去。

  霍天柱、謝東山兩人一見大哥出手,也立即同時出手。霍天柱一記「干三連
」,一招三式,三道掌風急襲邢鏗左側。謝東山的一記「百步神拳」,也跟著直
接過去。邢鏗沉笑一聲道:「老夫說過,本來不想傷人,你們皖西三俠倒先出手
了。」雙掌一合,向外推出。

  書房雖然寬敞,但這四人都有幾十年修為,尤其皖西三俠明知無形刀邢鏗是
第一號強敵,出手自然都使上了全力。一時掌風拳勁,交匯成一股巨大的狂飆,
滿屋飛捲,聲勢至為驚人。蒼龍寧勝天暗中朝霍五太爺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過去看看,可有暗門?」

  霍五太爺點點頭,身子貼著牆壁,一下間到破碎書架前面,凝目查看,其實
用不著查看,書架倒坍了,一道暗門早已露了出來。因為方才書架倒坍之時,塵
灰瀰漫,不易看清,接著李天群等三人就發掌和邢鏗動上了手,沒人注意暗門罷
了。



















【第十章】惡貫滿盈



  霍五太爺剛一走近,就已發現壁上的一道木門,心中暗喜,但此時大家虎視
眈眈,他不好作聲,立即伸出右掌,按在門上,吐出暗勁,只聽「喀」的一聲,
木門應手而啟。要知在場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霍五太爺朝右壁閃去,暴本仁
、智光自然全看在眼裡了。

  霍五太爺右手堪堪按上木門,暴本仁和智光同時身形閃動,搶了過來。寧勝
天抬手發出暗號,鄭玄通、柴一桂、婁通、敖六四位香主也毫不落後,一起搶了
上去。邢鏗雙掌接住皖西三俠的攻勢,突然回過頭來怒笑道:「好哇,老夫震碎
書架,你們倒想撿現成的。」右腳橫移,正好擋在閃過來的暴本仁和智光兩人面
前。

  暴本仁豈肯退讓,口中暴喝一聲,右手巨靈般手掌當頭劈下,他身形高大,
比邢鏗高出一個頭有餘,這一記「白虎爪」,有如泰山壓頂,朝他天靈抓落。智
光一聲不作,右手直豎,朝邢鏗左脅印到,他這一掌使出來的是「般若禪掌」,
不帶一點勁風。

  邢鏗也不怠慢,雙手疾發,有掌上抬,迎向暴本仁抓落的掌勢,左手提胸推
出,迎向智光的一掌。這一下雙方勢道都十分勁急,四隻手掌同時接實,但聽「
啪」「啪」兩聲,暴本仁、智光二人被他震得退了一步。邢鏗武功縱然高過兩人
,但對方兩人合力一擊,力道就勝過他了,這一記硬接,就把邢鏗震得身不由已
,後退了一步,背脊砰的一聲撞上牆壁。

  神燈教四位香主是繼暴本仁、智光兩人之後搶過來的,眼看三人動上了丟,
就剎住身形,但已到了密室門口。李天群和霍天柱、謝東山本來聯手對付邢鏗一
人,因邢鏗捨了他們,閃身攔截暴本仁、智光兩人。皖西三俠沒有了對手,也相
繼撲到,這下等於所有的人都湧到了密室門口。

  不,還有兩人沒有過去,一個是李小雲,她躲在高背椅後面,一直蹲著身子
,連大氣也不敢透。另一個則是蒼龍寧勝天,他身為神燈教教主,一向自視甚高
,凡事都由四位香主出手,從不親自出手。這回依然手拄龍頭杖,一手撚鬚,站
在原地,沒有搶過來。這一段話,說來冗長,其實只不過是霍五太爺閃到密室門
口,吐掌推開木門的前後,所發生的事。

  木門開啟稟霍五太爺當然迅速的閃了進去,密室地方不大,自然一眼就看到
南宮靖了,一時那還怠慢,探手就把南宮靖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提了起來,一個轉
身,到了門口,這時也正好是邢鏗和暴本仁、智光硬接一掌,各目被展得後退一
步的同時。

  霍五太爺洪笑一聲道:「大家住手,兄弟找到南宮靖了。」

  蒼龍寧勝天直到此時,才手提龍頭杖,緩步走來,朗聲道:「諸位請讓開一
點,霍老哥已經找到南宮靖,神燈教決不會把他搶跑,被他以旋風花殺害的人,
諸如黃龍寺方丈,金刀掌門人,敝教金總護法、虎頭莊侯莊主,如今都有人在這
裡,今晚沒有到場的只有長安永勝鏢局的人了,兄弟之意,此人應該由大家公決
,諸位不可再意氣之爭。」

  一面朝霍五太爺道:「霍老哥先把此人提出來。」大家心中雖是不願,但卻
沒有人加以反對。

  李天群眼看被人從密室中找到南宮靖,心頭雖然暗暗怒惱,但自覺臉上無光
,一時作聲不得。霍五太爺一手提著南宮靖大步走出,沒人加以阻攔。鄭玄通等
四人不待教主吩咐,等霍五太爺跨出木門,就不約而同的跨上一步,圍在霍五太
爺四周,加以保護。

  邢鏗道:「寧教主要把此人帶到那裡去?」

  寧勝天大笑道:「兄弟說過,此子悉憑大家公決,敝教怎會把人帶走?咱們
就在這裡借李老哥的書房問問他好了。」一面回頭朝李天群拱拱手道:「李兄可
否請貴價掌燈,咱們也好坐下來談。」

  謝東山朝門口道:「義鈞,要他們掌上燈來。」

  寧勝天道:「霍五兄,此子武功極高,你先替他解開啞穴,四肢穴道暫時封
著就好了。」霍五太爺答應一聲,舉手在他後頸一推,解開了啞穴。

  侯元雙目一掄,看到這許多人圍著自己,其中還有掌門人大師伯在場,不覺
心中一喜,大聲叫道:「大師伯,我不是南宮靖,弟子是侯元。」

  暴本仁雙目圓睜,洪聲說道:「你會是侯元?」

  李天群忙道:「兄弟找到他的時候,他神智迷糊不清,但剛才兄弟問過他,
他一回說是侯元,一回又承認他是南宮靖。」

  話聲未落,突然兩聲「嗤」、「嗤」輕響,燈燭忽滅,一道人影,快如飛鳥
,從門口激射而人,朝侯元撲來。神燈教的四位香主依然圍著南宮靖戒備,鄭玄
通、柴一桂耳中聽到衣袂飄風之聲,還沒看清人影,首先發難,各人發出一掌。


  那人身法奇快,身形一偏,忽然搶落地面,避招發招,向兩人還擊了一掌。
鄭玄通一招落空,右手一收再發,又拍了過去,柴一桂同時矮身進招,一記「陰
手」朝那人身後印去。霍五太爺也在那人飛撲而來的同時,一手抓起南宮靖往後
疾退了兩步。

  寧勝天目光一注,看清來人只是個二十來歲的藍衫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甚
是俊逸。以鄭玄通、柴一桂的身手,兩人同時出手,居然沒有把他逼退一步,這
就沉聲道:「鄭香主你們住手,老夫有話問他。」鄭玄通、柴一桂聽到教主的喝
聲,立時收手後退。

  這時燈燭已重又燃起,寧勝天又道:「小兄弟是什麼人?和南宮靖有何關係
?」

  藍衫少年道:「你管我是誰?」話聲出口,只見他身形一晃,就已欺到霍五
太爺面前,右手伸縮之間,閃電般拍出三掌,左手一探,卻朝南宮靖拉來。

  霍太爺不覺一慣,暗暗叫了一聲:好快的身法。口中嘿了一聲,身形疾轉,
帶著南宮靖斜退一步,右手齊胸推出。江湖上很少人看到過霍五太爺出手,就是
神燈教四位香主也沒有見過,但看他剛才閃避藍衫少年搶奔過去的身法,身子雖
然高大,卻是輕巧已極,尤其這一掌,平胸推出,勁氣逼人,站在他邊上的人,
都可感覺出來。

  那知藍衫少年竟然視若無睹,一個人如影隨形,跟著跨上一步,只有肩頭微
側,就把霍五太爺的一舉讓開,右手發掌,左手依然來搶南宮靖。霍五太爺看得
暗暗驚異,忖道:「這是什麼身法?心念方動,右掌迅疾無侍的以攻還攻,接連
出手搶攻,左手往後一攬,把南宮靖移到了身後。

  兩人各以右手應敵,剩下的左手,一個人來搶南宮靖,一個不讓他把南宮靖
搶去,眨眼之間,兩人就已互相搶攻了八九招,出手之法,歎為觀之。鄭玄通、
柴二桂因教主要自己兩人退下了,教主沒有出聲,就不好再出手。

  暴本仁洪笑一聲道:「好小子,看來你是南宮靖一黨了。」口中喝著,五指
箕張,朝藍衫少年肩後抓去。

  他「白虎爪」威力奇強,例無虛發,這一抓之勢,快若雷奔,藍衫少年右手
正在和霍五太爺互搏,忽然身形一側,左手往後疾拂,五指指尖宛如五支尖錐,
劃向暴本仁的脈腕,手勢十分輕快。暴本仁幾乎被他劃上手腕,抓出的手爪急忙
一縮,收了回去,這一下可把他激怒了,暴喝二聲:「好小子,有你的,嘿嘿,
老夫若是拿不下你,還用在江湖上走動?」右手剛縮,左手一掌拍了出去。

  就在此時,突聽「嗆」的一聲,一道銀虹從藍衫少年身邊亮起,手腕一振,
嗡然有聲,一支長劍突然化作兩道銀芒,一取霍五太爺,一向暴本仁手掌削來。
藍衫少年面對霍五太爺,暴本仁卻在他身後左方,他這一劍居然同時攻向前後兩
人。

  寧勝天看得不由望然動容,低聲道:「會是分光劍法。」

  霍五太爺以一隻右手和藍衫少年搶攻,此時乍見他忽然使出劍來,而且一縷
銀芒直射自己眉心,也不覺激起怒火,大喝一聲,右手疾揚,打出兩枚鐵膽。一
枚撞向刺來的長劍,一枚卻向藍衫少年心窩射去。暴本仁一生從不使用兵刃,他
看藍衫少年的劍光削向自己手掌,不覺洪笑一聲,手掌一翻;疾向劍身拍去。

  三人出手,同樣迅速,只聽「噹」的一聲,藍衫少年刺向霍五太爺的劍光首
先碰上第一枚鐵膽。「噹」聲方起,緊接著又是「噹」的一聲,那縷劍光居然又
接住了直奔他胸口的第二枚鐵膽,把兩枚鐵膽一齊擊落。不,劍光劈過,兩枚鐵
膽立被迎刃剖開,跌落地上。

  再說削向暴本仁手掌的一縷劍光,在暴本仁手掌翻起拍向劍身之時,突然隱
去,也不,那縷劍光有若靈蛇,隨著他手掌翻轉,現在卻對準他掌心射來。暴本
仁發覺劍光寒氣森然,對方手中絕非普通長劍,趕緊往後斜退了一步。

  「呵呵。」就在暴本仁斜退開去的同時,他原來站立之處,卻有人呵呵一笑
,接著只聽一聲蒼老聲音說道:「小兄弟且讓開些?」

  藍衫少年聲音入耳,身上就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向旁移開了一步
。要知此刻在這書房中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誰也沒有看到
有人進來,卻憑空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卻已站在暴本仁剛剛退開的位子上。

  這句話,自然聽得在場的人猛然一驚,急忙定睛看去,就在暴本仁和藍衫少
年之間,果然已經多了一個長鬚長髮不僧不道的老人。這人身上穿一件已經洗得
發白的藍市長袍,長髮披肩,空著雙手。無形刀邢鏗雙目盯住,沉喝道:「朋友
何方高人?」這話寧勝天、暴本仁也正待出口,但聽邢鏗問了,兩人就沒有作聲


  長髮老人微微一笑道:「高人不敢,老夫只是一個默默無聞之人,賤號說出
來了也沒人知道,不說也罷,可以奉告的,是老夫此來,要把南宮靖帶走……」
說到這裡,探手把南宮靖從霍五太爺身邊拉了過去,他出手不快,但霍五太爺竟
似毫無反應,任由他把南宮靖拉走。

  長髮老人把南宮靖拉到身邊,說道:「老夫失陪。」雙足一頓,一道人影帶
著南宮靖飛了出去。

  這一瞬間,大家暴喝之聲跟著響起。掌風拳勁,也相繼交匯擊到。藍衫少年
尖叫一聲:「你把南宮靖留下。」身如一縷輕煙,銜尾急追出去。

  緊接著但見人影飛閃,大家都追蹤往外掠去。李小雲看他們為了一個假南宮
靖,互相爭奪,不覺暗暗好笑,這時大家都追了出去,她也趁機悄悄閃出,離開
龍眠山莊。

  ***    ***    ***    ***

  侯元感到身上一輕,被制的穴道全解開了,他忍不住霍地睜開眼來。

  他才發現身在一處巖洞之內,四周雖然有些晦暗,但前面有一個比人略低的
洞口,可以透射進淡薄的天光,這時敢情天色才亮沒有多久。自己身前,站著一
個瘦高人影,沒待自己開口,已經呵呵一笑,說道:「南宮靖,你醒過來了,老
夫帶著你已經奔出百里之外,那些人再也不可能追上你了。」

  侯元努力凝神看去,這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長髮披肩、長鬚垂胸的老人,
他面向裡首,一雙炯炯有光的眼神,宛如兩點寒星,含笑望著自己。自己從沒見
過此人,心中不禁暗暗喃咕:他把自己弄到巖洞裡來,當然也是為了達摩手書「
洗髓經」了。看來大師伯口口聲聲說要替爹報仇,要活捉南宮靖,原來也是為了
凱覦「洗髓經」,只是他們怎麼會把自己認作南宮靖的?霍天柱那老賊點我五陰
絕脈,不知這長髮老頭又要如何折磨自己了。心中想著,不覺面有怖色,撲的跪
到地上,連連磕頭道:「老人家把晚輩救出來,晚輩感激不盡,只是晚輩真的不
是南宮靖……」

  長髮教人沒待他說完,呵呵一笑道:「你不是南宮靖,你是侯元,對不?」


  侯元連連點頭道:「是的,晚輩真的是侯元。」

  長髮老人含笑道:「今晚在龍眠山莊要擄你的可知道是些什麼人?」

  侯元道:「他們點了晚輩穴道,後來他們為了要問晚輩的話,才解開啞穴,
晚輩看到的有神燈教主寧勝天、廬山黃龍寺的智光,金刀門無形刀邢鏗、皖西三
俠,還有晚輩的大師伯……」

  長髮老人道:「你到了這裡,就不用怕他們找你,而且老夫也不允許他們再
找你,唔,你可知道這些人找你是為了什麼嗎?這些人你爭我奪,無非是為了一
冊達摩著的「洗髓經」,當年圍攻你爹,搜不到」洗髓經」,又去找你母子,其
實那冊「洗髓經」早已被老夫從你爹身上取走……「

  侯元聽得心頭一寬,他既然得到了「洗髓經」,那就不會向自己嚴刑逼供了
,一面道:「老人家……」

  長髮老人微微一笑道:「小伙子,你不用心急,老夫昔年取走你爹的「洗髓
經」,可不是凱覦達摩武學,原是想斧底抽薪,他們搜不到,好死了這條心。因
為其中有兩個人,老夫和他們先人有舊,希望他們從此懸崖勒馬,不料他們又會
去找你母子,老夫只好通知你娘先行避開,老夫又把你送交方外老友為徒,你師
傅問你姓什名誰?老夫告訴他暫時就讓他姓老夫的姓吧,你叫南宮靖,就是這樣
來的。哈哈,這句話,如今一晃眼十七年了,那時候你才不過三歲,小伙子你今
年二十歲了吧?」

  長髮老人含笑道:「老夫當年取走你爹的「洗髓經」,原想過些日子再還給
他,那知從那時候起,你爹就失去了蹤影。這冊「洗髓經」就一直留在老夫身邊
,過了十七個寒暑,前些日子去找你師傅,他說已經打發你到江南來了。直到前
天,老夫才聽說你被李天群擒到了龍眠山莊,唉,老夫真想不到李長虹的兒子,
竟然如此不肖……」

  侯元心裡有了底,立即俯伏在地,連連叩頭道:「老人家,你不但是晚輩的
救命恩人,還是我爹、我娘的大恩人……」

  「哈哈……」長髮老人掀髯大笑道:「小伙子,你現在還說你是侯元嗎?」


  侯元道:「晚輩因他們幾拔人到處追蹤,被擒到龍眠山莊之後,霍天柱又點
晚輩五陰絕脈,逼著晚輩說出爹的下落,晚輩只好一口氣否認,說晚輩乃是侯元
……」

  「起來,起來。」長髮老人一揮手,把侯元身子托了起來,說道:「你師傅
雖然已把一身本領都傳給了你,但你總歸年紀還小,內力不足,否則以你所學的
能耐,李天群等三人豈能逮得住你?」侯元垂手應了聲是。

  長髮老人又道:「我現在問你,你師傅叫什麼?」原來長髮老人雖然認為眼
前的侯元是南宮靖,但是他心裡也有疑惑,因為他知道花豹侯元是個什麼樣的人
物,所以很奇怪南宮靖為什麼要冒充這麼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小淫賊,所以才有
此一問。

  花豹侯元想不到長髮老人有此一問,他哪知道啊,立刻汗就下來了,當時就
噗通一聲跪到了長髮老人面前,痛苦流涕道:「老人家,我該死,我不該騙您,
我其實真是花豹侯元……」

  長髮老人一下子站了起來,怒聲道:「那他們怎麼會認為你是南宮靖?你又
是怎麼到的他們手中?你給老夫說清楚,否則你小命不保。」

  花豹侯元到了這個時候,當然不敢隱瞞,將那夜意欲非禮賣花女被擒之事說
了,然後醒來就在龍眠山莊了。長髮老人聽完了那個氣呀,自己辛辛苦苦救出來
的竟然是個小淫賊,當下氣不打一處來:「原來你真是那個小淫賊,老夫差點被
你騙了,你這種人,活著還有什麼用?」大掌一揮,就向花豹侯元腦門拍去。

  「老人家,你答應我的……」花豹侯元大驚失色,話未說完,長髮老人的掌
先到了,一掌命中腦門,那還有的命在?花豹侯元就此斃命,也是惡貫滿盈,死
有餘辜。

  ***    ***    ***    ***

  再說李小雲悄悄退出龍眠山莊,一路奔行,快到別峰禪院,瞥見前面山徑上
正有一個人影也朝別峰禪院走去。有人走在前面,她只好放慢腳步,遠遠的跟在
這人身後而行。她這一放慢腳步,才看清前面那人這一路行來,腳下踉蹌,走得
跌跌幢幢,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李小雲當然清楚,這一帶根本沒有賣醉的酒店,何況此刻三更已過,一個喝
醉了酒的人,不會從十里外跑上山來,那前面那人這時已經走近別峰禪院大門,
但他卻腳步歪歪斜斜的朝著東首圍牆繞行過去。李小雲不禁心中一動,忖道:「
莫非這人也住在別峰禪院裡?」

  就在她心念轉動之你,只見那人已在圍牆下停下步來,他右手掩著胸口緩緩
舒了口氣,雙腳一頓,縱身朝牆上縱去。但就在他身子躍到圍牆上的時候,忽然
一個倒栽蔥往下跌墜下來,「砰」的一聲,仰天跌昏過去。李小雲心中暗道:「
他負了傷。」急忙縱身掠去,落到這人身邊,低頭一看,黑夜之間看不清他的面
貌,只覺他臉如白紙,氣息微弱,看他模樣年紀不會大大。

  「看來這人傷得不輕,自己該不該救他呢?」李小雲正在猶豫之你,突聽一
陣輕快的腳步聲,奔行而來。

  接著只聽一個尖沙而略帶陰森的聲音傳了過來:「屬下看著這小子從這裡來
的,他中了掌門人一掌,傷勢不輕,很可能躲進寺裡去了。」李小雲站在牆腳跟
,原是暗角上,這裡草長過人不易被人發現。聽到說話的竟是虎倀夏侯前,急忙
蹲下身去。

  接著只聽黑豹侯休的聲音說道:「老叔,大師伯說這人武功極高,很可能是
南宮靖一黨,咱們務必把他逮住,那就快進去搜。」只聽「嘶」「嘶」兩聲,兩
道人影越牆進去。

  李小雲聽他們說這人是南宮靖一黨,登時想到方才衝進書房拚命來救侯元的
人,一身武功果然極為高明,那麼自己遇上了,就非救他不可,一念及此,趕緊
雙手抄起那人,一個箭步,朝左首一片松林中掠去。在林中又走了十來丈遠近,
看看入林已深,才把那人放到地上,直起身子緩緩舒口氣。這人經李小雲雙手抄
著身子,走了一段路,這一放下,悠悠醒轉,口中發出一陣呻吟。

  李小雲低聲道:「兄台醒過來了?」

  那人候地睜開眼來,問道:「在下傷得很重,是兄台救了我嗎?」

  李小雲道:「很抱歉,我身邊沒帶傷藥,剛才兄台跌落圍牆,人已昏了過去
,在下看到虎倀夏侯前和黑豹侯休兩人追著兄台前來,才把你扶到樹林裡來的。


  正說之間,只聽林外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少說也有四五個人,不用說是
虎頭莊的莊丁們隨後趕來了。李小雲因這人傷勢極重,自己身邊又沒有傷藥,而
且虎頭莊的人又追蹤而來,自己既無法把他傷勢治好,以自己的武功,也敵不過
虎倀夏侯前和黑豹侯休兩人,當真是心餘力細,正感為難。

  這一瞬間,忽然腦你靈光一動,想到了一個計較,這就蹲下身子,低聲道:
「這位兄台,在下知道你是南宮靖的朋友,在下也是南宮靖的朋友,只是在下身
邊沒有療傷丹藥,無法把兄台治好,而且虎倀夏侯前等人,又在林外四處搜索兄
台,時間稍長,難保不被他們找到。」

  那人目光一注,說道:「你也是南宮靖的朋友,你不用管我,快些走吧。」


  李小雲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在下既然遇上兄台,自是不能袖手不管,
但被他們找上了,他們人多,在下又不是他們對手,因此想到了一個計較,那是
權宜之計,不知兄台是否覺得可行?」

  那人問道:「兄台有何妙計?」李小雲和他低低說了兩句。

  那人遲疑的道:「兄弟此計不錯,只是侯元……」

  李小雲道:「沒有問題,在下幾天前在湯王廟附近看他被人擄走的,沒人知
道,兄台只要小心應付就好。」

  那人點點頭道:「那就這麼辦好了。」

  李小雲道:「兄台既然同意,這裡太黑了,在下扶你再走一段路,至少要有
天光的地方,才能施展。」那人又點點頭。

  李小雲就扶著他站起,緩緩穿林而行,不多一會,已經穿出松林,到了一處
小山丘間,李小雲扶著他坐下,從懷中取下一隻扁形銅盒,那是師傅送給他的易
容工具,她藉著星月,仔細端詳著這人臉型,揭開盒蓋,就動手替他易起容來。
那人問道:「在下還沒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李小雲一面動手,一面說道:「在下宮飛雲,你呢?」

  那人道:「在下丁玉郎,宮兄怎麼認識南宮靖的?」

  李小雲道:「他是在下表兄,十天前,他曾到過舍下,只住了一晚,第二天
就匆匆走了,在下是奉家母之命來找他的。」他口中說著,雙手絲毫沒停,不過
頓飯工夫,就已完成工作,收起銅盒,說道:「好了。」

  丁玉郎道:「宮兄原來是易容好手,真是多謝你了。」

  「這是彫蟲小技。」李小雲凝著雙目,又仔細看了一陣,才道:「大概沒有
什麼破綻了,你只要小心些,就不會被他們看出來了。」

  丁玉郎道:「好,咱們那就開始吧。」

  李小雲道:「丁兄傷勢極重,就在這裡坐著,兄弟這就去把他們引來。」說
完返身入林,立即伸手從身邊抽出長劍,口中大喝了一聲。

  她跟竹逸先生學習易容,也學會了改變聲音的訣竅,因此第一聲大喝之後,
又換了一個人的聲音,大聲吆喝,接著長劍揮舞,左手也一記又一記的拍出掌風
,好像兩個人在樹林中叱喝動手,打鬥得十分激烈。這樣做,自然為了要讓站在
林外虎頭莊的人聽到了。莊丁們聽到林中有人動手,自然會趕著去報告虎倀和他
們大少莊主黑豹的了。

  李小雲一個人揮劍、舞掌,連聲吆喝,卻也,打得有聲有色,而且逐漸朝林
外移去。然後一躍出林,低低的道:「丁兄小心,在下失陪了。」身形移動,一
下掠人林去,還沒走到一半,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林外竄人,心中暗暗一
笑,立即提氣躍上一棵大樹,隱住了身子。

  原來李小雲給丁玉郎想的辦法,是把丁玉郎扮成花豹侯元,林中一陣打鬥,
丁玉郎可以裝作負傷,讓莊丁們護送回去。虎頭莊的人自會給他治傷,等傷養好
了,就隨時都可以離開虎頭莊。

  ***    ***    ***    ***

  李小雲回到禪院客房,悄悄穿窗而人。南宮靖依然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看到
李小雲回來,睜眼問道:「兄弟剛回來嗎?」

  李小雲回到他對面的床上,低聲道:「時間不早,快些睡吧。」脫下靴子,
和衣躺下,拉過一條薄被,蓋到身上,合上眼皮,不再作聲。南宮靖心智受迷,
她說要睡了,就不會多問,也就自顧自瞑目垂臉,繼續運功。

  李小雲人雖躺下了,但今晚遇上的事情,卻一幕接一幕的從心頭升起,叫她
如何睡得熟覺?她出生在武林世家--龍眠山莊,自小也讀過不少書,從小到大,
心靈中最欽佩的就是爹。爹一生以俠義自居,為人正直,不但是形意門的名宿,
也廣為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所推重,遂有皖西三俠之譽。

  但今晚她看到了爹的另一面,為了凱覦南宮靖父親的一冊達摩「洗髓經」,
不惜劫持南宮靖,在密室中嚴刑逼供?雖然擄來的並不是南宮靖,但先前說的要
替南宮靖醫治所中迷藥,顯然只是騙騙自己的謊言罷了。爹和霍二叔、謝三叔成
名多年,盛名得來不易,何用再去強取豪奪,凱覦人家的東西呢?

  南宮靖,原來姓上官,不姓南宮,那麼他應該叫上官靖了?她情不由己的睜
眼望望南宮靖,心中暗道:他幸虧易了容,有這許多武林高手在找他,真是寸步
難行了。哼,這些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什麼白道、黑道,為了一冊「洗髓經」,
就這樣不揮手段。師傅要自己和他一起前去九華,不知去找什麼人,看來江湖雖
大,真正幫助他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還有丁玉郎,倒也是個血性漢子,為了救他,奮不顧身的搶入書房來,這人
一身武功,看來十分了得,可惜他不知道那個南宮靖其實只是侯元而已。都是旋
風花害人,不知旋風花又是什麼人?南宮靖應該不是旋風花,但從種種跡象看來
,南宮靖和旋風花又好像有著關連。她越想越覺得思緒紊亂,只有等南宮靖清醒
過來,才能解得開謎團。

  窗前已經透進微弱的魚白,天色正在逐漸黎明。李小雲還是沒有絲毫睡意,
索性坐了起來,穿好靴子,跨下木床。南宮靖也及時睜開眼來,說道:「兄弟,
你一晚都沒睡著?」

  李小雲道:「你怎麼知道的?」

  南宮靖跟著下床,說道:「我聽你呼吸的聲音,就知道你沒有睡著了。」

  李小雲壓低聲音道:「我們要去九華,自然要早些起來趕路了。」

  兩人匆匆洗完畢,在齋堂喝了兩碗稀飯,就離開別峰禪院,奔向大路,朝安
慶方向行去。傍晚時分,趕到高河埠,向當地農家借宿一宵,翌晨繼續上路,中
午在西路道打了個尖。午後天氣突然變壞,寒風如剪,天空陰沉沉的,雖然沒有
下雨,但誰都看得出這是快要下雨的景象。

  李小雲道:「大哥,我們要快點走了,能夠趕到安慶城裡,就不怕了。」兩
人腳下加緊,遁著大路奔行,快到十里鋪,天空就打著閃,雷聲隱隱,已經灑下
黃豆大的雨點。

  李小雲急忙叫道:「快走,我們到十里鋪避雨去。」腳下加快,領著南宮靖
往前直奔,她知道十里鋪有一座茶亭。

  ***    ***    ***    ***

  茶亭,顧名思議應該是一座供路人茶水的亭子。但這裡的茶亭,卻是一座廟
宇。正當大路之旁,山門前左右廊下三面都放著長條石凳,中間各有一個茶桶,
裝滿了茶水。進入山門,從左右兩邊長廊可以通往大殿,大天井南首,則是一座
高大的戲台,面向大殿。

  李小雲和南宮靖奔人廟前的茶亭,雨已越下越大,潑得兩人一頭一身都是雨
水。這時廟前方廣數丈的茶亭中,已經站滿了避雨的人。兩人奔入廊下,第一件
事,自然要先拍拍身上的雨水,輕輕吁了口氣,現在已經站停下來,才看清茶亭
裡面這些避雨的人,有販夫、走卒、商賈、婦女,也有身穿勁裝,腰佩兵刃的壯
漢,像是鏢局中人,形形式式,怕不有二三十個人。

  簷外,雷電風雨交作,雨下得越來越大。只聽一個蒼老聲音說道:「尚武,
這雨只怕一時三刻停不了,咱們還是到裡面去吧。」說話的是一個頭戴氈帽的矮
胖老者,上身穿一件藍布大褂,紮腳褲,生得濃眉扁臉,兩鬃花白,肩膀極闊,
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練武的人。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紫臉膛,五官端正,精神飽滿,頗
有英氣,聞言躬身道:「老爺子說得是。」話聲一落,朝身後揮了揮手。

  戴氈帽老者就舉步朝廟門走去,紫臉青年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接著只見十
多個穿藍色短衣的漢子也立即跟著他身後就走。李小雲跟爹時常在江湖走動,自
然看得出來,這批人該是鏢局中人無疑。她也覺得這場雨下得很大,一時停不了
,老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那老照頭說得不錯,不如到裡面去。心念一轉,也就
輕聲道:「大哥,我們也到裡面去你說好不?」

  南宮靖一切自然以她為主,點著頭道:「好。」

  李小雲轉身就走,兩人一前一後跨進廟門,折而向左,那是一條長廊,繞過
大天井,迎面就是一座寬廣的大殿。兩人走進大殿,只見神龕左首有人生了好大
一堆火,已有不少人圍在火旁烤著被雨淋濕的衣物,剛才進來的老者和紫臉青年
等人已經圍了上去。

  李小雲和南宮靖身上長衫也被淋濕了,很自然的跟著朝著火堆走去。熊熊火
光照到臉上,就有炙熱的感覺,身上衣衫也開始冒著熱氣。這一霎間,李小雲忽
然驀地一怔,因為她看到前面蹲著的三人,竟會是爹和霍二叔、謝三叔。

  差幸自己兩人站在他們身後,他們當然不會看到自己二人。她悄悄拉了一把
南宮靖的衣袖,腳下往右邊移動。恰好一陣腳步聲雜沓的往裡走來,把兩人走動
的聲音掩了過去。只聽一個洪鐘似的聲音赫的笑道:「好極,這裡還生了好大一
堆火。」

  李小雲心頭又是一怔,這說話的聲音不是暴本仁還有誰來?跟著他身後走入
的還有黑豹侯休、花豹侯元和虎倀夏侯前,以及八名虎頭莊的莊丁。那侯元自然
是丁玉郎喬裝的了,看他由兩名莊丁挽著走動,可見傷勢還沒痊癒。

  因為暴本仁聲音洪亮之故,在殿上烤火的人就有不少回頭看去。白虎神暴本
仁身軀高大,雙目凸出,精光閃閃,只一瞥就已看到蹲著烤火的皖西三俠,這真
是冤家路窄,口中發出一聲洪笑,大聲喝道:「好傢伙,皖西三俠都在這裡,這
當真巧極,你們總記得咱們還有一筆賬掛著沒算呢。」

















【第十一章】撲朔迷離



  李天群和兩個義弟一起站了起來,拱拱手道:「暴掌門人,前晚容有開罪之
處,但人已被人劫走,咱們聯手都沒把人家攔得下來,事情已經過去了,今後咱
們應該聯手合作才是,老哥也不用再耿耿於懷了,大家都是江湖上人,有道是朋
友多一個好一個,仇家少一個好一個,咱們兄弟得罪之處,兄弟給你老哥賠罪就
是了。」說完,又連連拱拱手。

  擎天手這話已經說得相當客氣了,但暴本仁卻是火爆脾氣。他前晚在龍眠山
莊給皖西三俠聯手吃了虧,顏面上自然掛不住,心頭對皖西三俠恨之入骨,這一
見面,怒火早已湧上心頭,豈肯罷休?聞言洪笑一聲道:「李莊主說得倒是輕巧
,你們逮到了旋風花,就三個人聯手向老夫出手,現在人被人家劫走了,又要和
老夫聯手合作?哈哈,老夫說過,白虎門絕不會放過你們皖西三俠的。」

  霍天柱道:「暴掌門人不放過咱們,又待怎樣?」

  暴本仁雙目圓睜,兩道霜刃般的凶睛直注霍天柱,洪喝道:「霍天柱,你還
記得老夫說過的話嗎?」

  霍天柱冷冷的道:「暴掌門人說過什麼,在下倒記不起來了。」

  暴本仁厲聲道:「老夫說過,你們再給老夫遇上了,老夫第一個就要斃了你
。」喝聲甫出,揮手一掌就朝霍天柱拍了過來。他在說話之時,右手早巳凝聚功
力,這一掌出手,「大風掌」一道狂隨疾捲而出,勢道凌厲無匹,兩旁的人紛紛
退避開去,李小雲也攔著南宮靖往後退了下去。

  李天群忙閃身而上,叫道:「霍二弟,還是由愚兄來。」

  霍天柱當著許多人,豈肯退讓?口中叫道:「大哥,他指名叫陣,兄弟好歹
也要接他幾招。」但暴本仁這記「大風掌」,勢道沉猛無前,他自知無法和對方
硬拚,隨著話聲身形閃動,向橫裡閃出。

  要知他是八卦門的高毛,別人閃開去了,只是閃避敵人的招式。但八卦門的
人,練的是「八卦遊走身法」,共有正反兩種身法,閃避敵招,並不光是閃避而
已,他們把閃避,稱謂之轉進。轉進者?腳踏八卦方位,看似閃避,實則在「轉
」身之際,也就是乘隙進招的機會。

  霍天柱閃而不退,左腳一旋,人已到了暴本仁身側,雙掌一先一後,重疊擊
去。他使出的正是「八卦遊走身法」。暴本仁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已可算是頂尖
高手之一,「大風掌」乃是白虎門最厲害的掌功,取風從虎之義,一掌出手,真
有大風起今雲飛揚的威勢。

  他身為白虎門掌門人,在「大風掌」上浸淫數十年,功力之深,自可收發由
心,這第一掌雖然被霍天柱閃開,但他手勢隨著帶轉,把劈出的一道掌風隨著向
程天柱閃出的方向橫劈過去,左手也在此時外揚,迎著霍天柱擊來的掌勢擊出。


  謝東山一見兩人動上了手,心知今日之事無法善了,自己兄弟三人遲早都要
出手的,何用再和他客氣?在二哥閃出之時,右手也隨著虛空搗出,使了一記「
百步神拳」,向暴本仁急襲過去。皖西三俠數十年弟兄,自然心意相通,他知道
霍天柱向右閃出,轉了過來必然是在暴本仁左方。因此這一拳就朝暴本仁右方擊
去,以收左右夾攻之勢。

  暴本仁動手的對手雖然只是霍天柱一個,但對方有三個人,他早就留意上了
,因此帶轉的掌風,明裡是仍然向霍天柱追擊過去,實則這一掌向右劈出,正好
迎向謝東山的「百步神拳」,而且力道也隨著加重。左手這一記橫劈,卻是朝左
劈出,真正迎擊霍天柱的掌勢。

  這一段話,說來較費筆墨,其實三方出手,何等快速。但聽「蓬」「蓬」兩
聲大震,霍天柱、謝東山二人功力究不如暴本仁的深厚,同時被震得腳下浮動,
身不由己各自後退了兩步。暴本仁卻穩立如山,只是上身輕微的晃動了一下,這
一招上,雙方就明顯的分出高低來了。

  李天群早知僅憑兩位義弟,絕難是白虎神的對手,但他是形意、門的名宿,
當著這許多人,不好出手襲擊。此時不覺朗笑一聲道:「暴掌門人既然認為非動
手不可,這裡有不少朋友正在烤火,咱們不要妨礙了人家,要動手就到空敞點的
地方去。」

  暴本仁一派掌門,李天群正在說話之時,他當然不好再出手。霍天柱、謝東
山兩人在他們大哥說話的時候,也不好再出手了。但就在此時,從殿外閃進一個
人來,目光一動,就朝虎頭莊的人走了過去,尖聲笑道:「你們是虎頭莊出來的
吧?」

  這人是個青布衣衫的老太婆,面貌白皙,頭包青布,花白頭髮的髯角上還插
了一朵小紅花,左臂彎挽著一隻竹籃,籃內蓋了一塊青布。虎倀夏侯前一下攔住
她前面,喝道:「賣花婆,你找咱們虎頭莊的人有什麼事?」

  李小雲聽到虎倀的喝聲,忍不住轉過臉去,心中暗道:原來她就是賣花婆,
今天這裡好像約齊了來的,竟會有許多武林中人碰在一起。賣花婆笑臉迎人,說
道:「你是夏侯大爺了,老婆子是找阿門侯二公子來的。」

  黑豹侯休道:「你找二弟作甚?」

  賣花婆目光一溜,朝侯元笑道:「侯二公子,你還記得那天在湯王廟的事吧
?」

  她笑臉迎人,是因為她是賣花的,你跟人家扳著面孔,還會有誰買你的花?
所以這笑容,也可以說是職業使然,久而久之,她就習慣成自然了,只要一開口
,就會笑臉迎人。就算心裡氣極怒極的時候,也會朝人笑得很自然。

  侯元道:「湯王廟什麼事?」他是丁玉郎,當然不知道侯元調戲賣花女的事


  賣花婆朝他笑了笑道:「這真是貴人多忘事,侯二公子不是很想我老婆子的
小丫頭嗎?不然,也不會三更半夜去敲我丫頭的窗戶了,二公子既然很想我那丫
頭,老婆子的意思,就帶你去瞧瞧……」她說到這裡,身形一閃,從虎倀夏侯前
和黑豹侯休兩人中間穿入,一下到了侯元面前,探手朝侯元右手脈門抓來。

  這一下身法之快,出手之速,幾乎形同鬼魅。連虎倀夏侯前這樣的老手,都
會來不及攔阻。侯元是負傷的人,連行動都需人扶持,夏侯前、侯休心頭一急,
口中發出叱喝之聲,兩人不約而同同時出手朝賣花婆背後抓去。侯元在湯王廟調
戲賣花女這擋事只有李小雲一人知道,尤其丁玉郎負了傷,尚未痊癒,他是大哥
的朋友。

  李小雲心頭不覺暗暗叫了聲:「糟糕。」那知侯元行動雖然需人扶持,但對
賣花婆欺近過去,出手就抓,卻絲毫不怠慢,右手五指一翻,使了一記小擒拿手
,反而朝賣花婆抓去的右手脈門抓出。

  賣花婆一怔,笑道:「侯二公子可是心虛,不敢去見我那小丫頭嗎?」

  她身形微側,左手朝身後轉動,舒展如蘭,似拂似抓,朝撲到身後的兩人以
攻還攻,一下就把兩人逼退了一步。右手在她說話之際,同樣似拂如抓,搶著朝
侯元右手攻去。倏然之間,兩人一隻右手,已經各自攻拒了八九招之多。

  這一段話,正是李天群向暴本仁發話的同時,暴本仁剛應了聲:「好。」就
發覺身後有人向虎頭莊的人動手,倏地回過身去,沉喝道:「你是賣花婆,找侯
元何事?還不給老夫住手?」夏侯前、侯休兩人被賣花婆一記「蘭花拂穴手」逼
退,正待撲上,聽到暴本仁的喝聲,並即剎住身子。

  賣花婆做夢也想不到花豹侯元手法有如此精妙,自己施展「蘭花拂穴手法」
,居然半點也奈何他不得,這時聽到暴本仁喝聲,急忙橫移一步,尖笑道:「你
是暴掌門人,那就好辦,侯二公子看中老婆子的閨女,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敲我
閨女窗戶,想來個霸王硬上弓。老婆子想請侯二公子去一趟,給我丫頭瞧瞧,只
要丫頭看得中意,咱們窮苦人家的姑娘嫁虎頭莊,也夠光彩的,你暴掌門人是他
師伯,侯二公子自然會聽你的話,那就請你吩咐一聲,要侯二公子跟老婆子去走
一趟。」她只說閨女看得中意,沒說出閨女萬一看不中意,豈非留了後步?

  暴本仁一雙熠熠虎目,注視著賣花婆,口中咯咯沉笑道:「你閨女看不中意
呢?你是不是送他回來?」

  賣花婆尖聲笑道:「老婆子閨女雖是出身小家碧玉,但平日眼高於頂,一般
江湖子弟,是不會看中意的,但虎頭莊財大勢大,也許會對侯二公子另眼看待,
這個老婆子,就無法預料了。不過照以往慣例,有人調戲她,她又看不中的,老
婆子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留下一對招子,任由他走,侯二公子是老婆子接去的,
暴求門人自可放心,老婆子當然會護送他回來的。」護送他回來,只怕侯元已經
少了一對招子了。話聲出口,右手突然朝侯元肩頭抓去。這一記出手如電,幾乎
聲出手到,身法、手法,快到無以復加。

  侯元並沒和她拆招,腳下後退了一步,便已讓開。需知他是由兩個莊丁扶持
著的人,這一步後退,退的並不是他一個人,必需三人同時後退。而且退的速度
必須同樣快速才行。虎頭莊的莊丁,雖然練過幾手,但要在賣花婆的手底下退出
,卻未必辦得到。這是說侯元帶著他們退下的了。

  暴本仁眼看賣花婆當著自己的面前,還敢向侯元出手,口中沉喝一聲:「賣
花婆,你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呼的一掌迎面拍去。

  賣花婆呷呷笑道:「暴掌門人不叫侯二公子跟老婆子去,反倒替侯二公子出
頭,這算那一門子的掌門人?」她身形一閃而出,右手往挽著的竹籃中一抓,隨
手朝外揚起,飛出五朵金花,朝暴本仁冉冉飛去。

  暴本仁自然知道賣花婆在江湖上以暗器出名,看她打出五朵金花,口中沉哼
一聲,收回右掌,左手隨著朝五朵金花劈去,以他的功力,這一掌自可把金花一
齊擊落。那知事情卻大謬不然,五朵金花飛出不遠,就遇上他掌風,前飛之勢,
受到掌風阻擋,不但沒被擊落,居然在半空中停住木動。

  不,五朵金花受到暴本仁掌風迎頭一擊,忽然一齊開放,本來只是小小一朵
花苞,這回花瓣綻了開來,變成五朵飯碗大金光燦爛的金花。暴本仁不覺一怔,
他一掌未能把金花擊落,第二掌自然又閃電擊出。五朵盛開的金花,經他第二記
掌風劈擊,還真如狂風摧殘春花一般,立時把盛開的花朵吹得花瓣零落,落英繽
紛,但這些花瓣雖經掌風擊散,依然上下飄飛,並沒被捲飛出去,卻各自上上下
下的劃著弧形,朝暴本仁左右前後飄飄灑灑的飛去。

  正因各自劃著弧形飄飛,看去十分凌亂,不易看清,花瓣飛散之際,五枝花
蕊同時響起一陣嗤嗤輕響,射出五蓬細雨如牛毛的金針。因為每一支金針細如牛
毛,又是受機簧射出來,尤其一出針管,就擴大開來,五蓬金針幾乎籠罩了兩丈
方圓。

  這五朵金花,由盛放到花瓣紛飛,從花蕊中射出金針,原是剎那間事,因有
熊熊火花照明,大家都看得十分清楚,若是沒有這堆火花,至少細如牛毛的金針
,肉眼就很難看得清楚了。賣花婆以暗器馳名江湖,看來果然厲害。

  暴本仁接連兩掌不但沒把金花擊落,數十片花瓣已繽紛飄飛,圍著他左右前
後飛舞,心頭大吃一驚,急切之間,身形突然一矮,雙袖護住頭臉,一下掠出八
九尺外。謝東山眼看機不可失,右手一記「百步神拳」朝暴本仁後心擊去。

  「百步神拳」不帶任何風聲,令人無法預防,暴本仁驟不及防,砰然一聲,
端端正正擊在他背心,差幸他衝出之際,早已功運全身,這一拳自然傷不了他,
但也把他震得往前衝出了兩步,倏然轉過身,身軀暴長,嗔目喝道:「謝東山,
你真該死。」這回當真使他怒不可遏,喝聲出口,雙掌齊發,雙足點動,一道人
影,掌先人後,朝謝東山當頭虎撲而來。

  李天群看到三弟出手偷襲,心中大不以為然,但己阻止不及,此時眼看暴本
仁盛怒之下,朝三弟虎撲過來,謝東山自然不是他的對手,急忙喝道:「三弟速
退。」左右雙手急忙使了一記「劈掌」和一記「繃掌」迎空攔擊。

  霍天柱也不怠慢,急急劈出三掌。但他們兩人出手還是慢了一步。謝東山看
暴本仁縱身飛並過來,也全力奮起,雙拳迎擊而出。要知道暴本仁一記飛撲,乃
是白虎門的神功「虎撲」,威力之強,不在「大風掌」之下,豈是尋常縱身飛撲
?但聽蓬蓬兩聲大響,雙拳和雙掌擊實,謝東山一個人被震得倒飛出去一丈多遠
,砰然一聲跌坐在地。

  李天群和霍天柱雖已出手,卻比暴本仁飛撲的的身法慢了一著,各自攔了個
空,此時急急雙雙掠出,搶到謝東山的身邊。李天群急著問道:「三弟,你沒事
吧?」

  謝東山臉色發白,一手掩胸,說道:「小弟硬接了他兩掌,內腑可能受到震
動。」

  李天群道:「你快坐好調息一會。」謝東山依言盤膝坐好,瞑目運功。

  暴本仁雙手提胸,滿臉戾色,雙目凶光暴射,舉步過來,口中洪笑道:「李
天群,你們還稱皖西三俠,這該死的東西,居然乘老夫不備,出手偷襲,老夫豈
能饒過了他?你們給老夫滾開。」李天群、霍天柱攔在謝東山前面。

  李天群一手按劍,正容道:「暴掌門人,我三弟一時衝動出手,李某阻攔不
及,李某在這裡向你道歉,三弟已傷在你暴掌門人掌下,請看兄弟薄面,若要較
量,也該讓他傷勢好了再作比拚……」

  暴本仁不待他說完,洪喝道:「你們給老夫滾開。」

  賣花婆打出五朵金花,原也只是讓對方瞧個厲害,並無傷人之意,眼看暴本
仁抱頭衝出,謝東山乘機出手偷襲,她就袖手沒再出手。那知這一瞬間沒去留意
,再一回頭,卻不見了侯元的蹤影,口中哼了一聲道:「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
,老婆子若要讓你逃出手去,就不叫賣花婆了。」

  夏侯元、侯休聽得一怔,他們只顧著看暴本仁撲向謝東山,沒注意到侯元,
經賣花婆這一嚷,回頭看去,剛才還由兩個莊丁扶著的侯元不知什麼時候走的,
果然不見了。連李小雲都沒看到他什麼時候走的,心中止不住暗暗納罕,忖道:
「原來他傷勢已經好了。」賣花婆喝聲出口,正待朝殿外追去。

  暴本仁倏地回過頭來,沉聲道:「賣花婆,你給老夫站住。」

  賣花婆腳下一停,呷的笑出聲來,說道:「暴掌門人還有什麼事嗎?」

  暴本仁道:「老夫問你,侯元可是傷在你手下的?」

  賣花婆輕聲道:「老婆了幾時傷到他了?他調戲老婆子閨女,老婆子只是要
他跟我去讓我那丫頭瞧瞧,丫頭看得中意,那就沒有話說,看不中意,才要他留
下二對招子,這話老婆子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暴本仁道:「白虎門不是好欺侮的,老夫不准你再找侯元生事。」

  賣花婆道:「那麼老婆子的閨女是好欺侮的了?」

  暴本仁怒笑道:「你以為仗著那點破銅爛鐵,老夫對付不了你麼?」

  賣花婆笑道:「暴掌門人可是還想試試嗎?」

  暴本仁嗔目喝道:「你給老夫站著別走,不消一盞茶工夫,老夫要先收拾了
皖西三俠,再領教你賣花婆的「七步飛花」不遲。」說到這裡,抬目道:「夏侯
前。」

  虎倀夏侯前連忙應道:「屬下在。」

  暴本仁吩咐道:「你給老夫看著她,別讓她走了。」

  夏侯前躬身道:「是,屬下省得。」他臉色陰晴不定,朝賣花婆聳聳雙肩,
陪笑道:「賣花婆,你總聽到了,掌門人叫你別走,你最好別走。」

  賣花婆尖笑道:「你也要買幾朵花?」話聲出口,右手朝竹籃探去。

  夏侯前聳著肩道:「掌門人收拾了皖西三俠,也許有興趣挑上幾朵回去,在
下就是買了,也沒有用處,何況在下身上一文不名,那有買花的錢?」他口中說
著,右手一探,去抓賣花婆的手腕。

  賣花婆五指一翻,似拿似拂,使展「蘭花拂穴手法」,反向虎倀手背拂出。
虎倀夏侯前豈肯讓她拂中,左手一縮,右手迅疾無禱拍向賣花婆的肩頭,幾句話
的工夫,兩人已經對拆了七八招。

  暴本仁依然雙爪提胸,舉步朝李天群、霍天柱兩人逼去,沉喝道:「老夫讓
你們兩個一起出手好了。」

  李天群聽得忍無可忍,朗笑一聲道:「暴本仁,我三弟出手襲擊閣下,屈在
三弟,李某為了息事寧人,也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你以為李某兄弟怕了你不成?
」嗆的一聲,撤出劍來。

  霍天柱看到大哥撤劍,也隨著一按吞口,接著撤出長劍。只聽不遠處一個蒼
老聲音沉聲道:「諸位這是無謂之爭,大家快請住手,請聽老朽一言。」隨著話
聲,一個頭戴氈帽的矮老者已經徐徐站起身來。

  李小雲認出這人正是和十幾個鏢局中人一起的,不知他是什麼人。暴本仁和
李天群、霍天柱三人,不覺一齊回頭朝他看去,賣花婆和夏侯前兩人也同時停下
手來。暴本仁洪聲道:「閣下有何見教?」

  氈帽老者拱拱手道:「暴掌門人、李大莊主、霍二俠、賣花婆婆都是老朽慕
名已久的人,老朽田五常,已有多年不走江湖,一向很少到江南來,今天因雨能
在這裡遇上諸位,真是榮幸之至。老朽覺得三位連同賣花婆婆,大家不過是一時
意氣之爭,能給老朽一個面子,就請各位住手,不用再爭論下去了,今天難得和
各位在此碰面,老朽確有一事,要向諸位請教……」他口氣拖長,卻並未說出下
文來。

  暴本仁等人聽他報出名來,不由得各自一慣,心中忖著:他會是田五常。要
知田五常是終南五老的老三,一支紫金長鞭,使得指揮如意,出神人化,人稱金
鞭裡。在中原一帶,名頭極為響亮,沒有想到會在這場傾盆大雨之中遇上他。

  暴本仁呵呵一笑,拱手道:「原來是田老哥,暴某失敬得很。」

  李天群也抱抱拳道:「田老哥大名,兄弟聞名已久,只恨天各一方,無緣識
荊,今天能在這裡遏上老哥,真是榮幸之至。」

  田五常淡淡一笑道:「二位好說,老朽還是二十五年前到過一次金陵,這回
是第二次到江南來的。」

  李天群道:「田老哥方纔曾說有事見詢,不知究是何事?」

  田五常道:「老朽方才也是聽李大莊主和暴家門人二位說的,好像你們已經
逮到了旋風花,後來又被人救走了,不知此事經過如何?」

  李天群道:「田老哥也是為旋風花來的嗎?」

  田五常一指身邊紫臉青年,說道:「他是老朽的師侄孫羅尚武,他爹羅永椿
,是長安水勝鏢局局主,幾個月前,死在旋風花下,最近聽江湖傳說旋風花在江
南出現,特地趕來江南。」李小雲暗暗攢了下眉,心中忖道:又是一個找旋風花
的人。她不是替旋風花擔心,而是有人把南宮靖和旋風花混為一談,才使南宮靖
無端多出許多強敵,多出許多是非來。

  李天群點點頭,當下就把旋風花一再在江南出現,同時也一再發現南宮靖在
場,大家懷疑南宮靖就是旋風花一一說了。李小雲心中暗暗忖道:「爹明知南宮
靖不是旋風花,怎麼還把大哥和旋風花扯在一起呢?」

  南宮靖問道:「兄弟,他們在說什麼?」

  李小雲心頭一驚,急忙扯了他一下衣袖,忙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這些事
和我們無關。」

  田五常沉聲道:「這麼說南宮靖就是旋風花了。」

  李小雲怕南宮靖聽了又突然開口說話,他神志受迷,不會改變口音,方才差
幸爹沒有注意,如果再開口說話,就會被爹聽出來了,這就悄悄拉著南宮靖退後
了幾步,說道:「天雨還沒停,咱們還是坐下來休息吧?」說著和南宮靖退到左
首牆下,靠壁坐下,現在離大家已經稍遠了。在場的人因這兩人像是讀書相公,
也沒人去注意他們。

  李天群繼續把自己兄弟發現南宮靖,帶回龍眠山莊,後來被一個長髮披肩的
老人救走,當時在場眾人,追出書房,已經沒有兩人蹤影,後來各自分頭追索,
至今依然毫無一點線索,扼要說了一遍。

  田五常聽得大感意外,憑神燈教主蒼龍寧勝天、無形刀邢鏗、白虎神暴本仁
、智光大師、皖西三俠等人,無一不是名動江湖的高手。這長髮老人居然能在這
些人面前救走南宮靖,甚至連他去的方向都說不出來。這位長髮老人的一身武功
,豈止已達出神入化之境,江湖上竟然還有這樣身手的高人呢?

  他目中精芒閃動,忍不住道:「暴掌門人、李大莊主都沒有看出此人的來歷
嗎?」

  李天群臉上不禁一紅,說道:「此大功力極高,當時在場群雄紛紛出手,還
是沒有攔得住他,而且此人一出書房,就失去了他的蹤影。據兄弟看,他已經到
了絕跡的境界,尤其他並不曾和任何人動手。自是無從看出此人來歷來了。」

  暴本仁道:「暴某一記掌風,明明就已擊中此人肩頭,他卻依然毫不在乎的
閃身而出。」他當時一記掌風確曾擊中長髮老人右肩,人家若無其事,他卻被反
震得後退了一步。這震退一步的話,他當然不會說出來。

  田五常沉吟道:「可惜老朽當日不在場,這樣一位高手,沒和他交上一手,
豈非失之交臂?」正說之間,只見從神寶後面轉出一個人來。

  這人是身穿綠色長袍,個子矮小的老者,臉如古銅,頷下留一把白髯,腰背
微駝,先前大家正在說話,沒人注意到他。他走得不徐不疾,一會工夫已經到了
田五常和暴本仁、李天群等幾人面前,才引起大家注意。綠袍老者拱拱手道:「
田三老、暴掌門人、李大莊主請了,敝主人因諸位難得光降,有請諸位人內奉茶
,俾聆雅教。」

  此人來得奇突,李天群問道:「請問貴主人是誰?」

  綠袍老者回身朝李天群拱拱手含笑道:「敝主人聽說謝三俠負了傷,暴家門
人的「大風掌」震人內腑,但憑調息行功,未必能夠及時痊癒,因此命老漢帶來
一顆治傷丹藥,最多一盞茶的工夫,即可復元,容老漢去給謝東山餵了藥再行奉
告不遲。」左手一攤,掌心果然有一顆朱紅藥丸,他話聲一落,就舉步朝跌坐地
上的謝東山走去了。

  霍天柱守在謝東山身邊,還來不及阻止。綠袍老者已經伸出左手朝謝東山嘴
中送去,只一按,就把藥丸納入口中。他行路、說話和喂謝東山服藥,看去都是
極為緩慢,那只是他動作交代得極為清楚而已,其實手法相當快速。

  霍天柱眼看著他喂三弟服下藥丸,才喝問:「你餵他的是什麼藥丸?」

  綠袍老者笑了笑道:「老漢奉敝主人之命,給謝三俠送傷藥來的,這藥丸自
然是療傷藥丸了。因為敝主人要納見皖西三俠,謝三俠傷勢未痊,如何去見敝主
人?霍二俠只管放心,謝三俠服下敝主人的藥丸,不出一盞菜的工夫,就可以霍
然而痊了。」

  田五常目中神采飛閃,呵呵一笑道:「老朽難得到江南來,貴主人消息倒是
靈通得很。」

  綠袍老者微微一笑,道:「敝主人就住在後面,所以你三老一到這裡,敝主
人就知道了。」

  暴本仁道:「你還沒有說出貴主人究竟是誰來?」

  綠袍老者沉森一笑道:「敝主人只交代老漢前來恭邀諸位入內一敘,敝主人
沒有交代老漢說出他名號來,老漢只是一個下人,主人沒有交代的事,就不好說
了。」他不肯說。

  李天群嘿然道:「貴主人既要你邀請李某等人,但咱們卻不知道邀請咱們的
人是誰,豈不是笑話。」

  剛說到這裡,跌坐運功的謝東山已經一躍而起,欣然道:「這藥丸真是靈效
,小弟傷勢果然很快就好了。」

  霍天柱道:「三弟已經復原了嗎?」

  謝東山點點頭道:「完全復原了。」

  綠袍老者笑了笑道:「李大莊主現在總相信敝主人沒有惡意了。」

  李天群道:「貴主人故作神秘,令人不無懷疑。」

  暴本仁洪笑道:「就算你主人有什麼惡意,老夫還在乎這些嗎?」

  綠袍老者森笑道:「是,是,暴掌門人這話是極,別說敝主人還邀請了田三
老和皖西三俠,就是只請暴掌門人一位,以暴掌門人的威名,江湖上又在乎誰了
,其實敝主人也只是慕諸位大名,難得同時光臨,才請諸位入內奉茶,藉作小敘
而已。」

  「你很會說話。」五常拂鬚笑道:「老朽同意就是了。」

  綠袍老者連連拱手道:「田老誇獎,諸位既然同意了,那就請吧。

  田五常道:「你走在前面帶路。」綠袍老者答應一聲,果然走在前面?

  甬五常也不和暴本仁客氣,就跟著走去。羅尚武因師叔祖沒有吩咐,也就跟
隨在後面走去。田五常雖然不曾回頭,卻聽出羅尚武的腳步聲,說道:「尚武,
你留在這裡,不用跟我進去了。」

  暴本仁也道:「你們也留在這裡好了。」夏侯前和侯休也應著「是」。

  暴本仁大步走去,皖西三俠走在最後,相繼轉過神完,往裡行去。賣花婆早
已在大家說話之時,自顧自走了。李小雲心中暗道:「不知這綠袍老者的主人是
什麼人,看來倒是神秘得很。」她原是好事的人,如果不是為了南宮靖神志受迷
,不放心留下他一個人,早就悄悄的跟著進去,到後進去瞧瞧了。

  ***    ***    ***    ***

  現在,殿上雖然只走了五個人,因為不再發生爭端,就登時靜了下來,一大
堆火,好久沒人添加柴火,火勢就漸漸小了下來。

  羅尚武和幾個鏢局的人正在添加木柴,方才大家身上衣衫還沒烤乾,因暴本
仁和皖西三俠起了衝突,都紛紛退後,現在又向火堆聚了攏去,圍著烤火。李小
雲和南宮靖也隨著過去,蹲在火堆旁,烤起火來。大家雖然並不相識,沒有交談
,但也相安無事。

  侯休攢著眉道:「阿元不知去了哪裡,怎麼還不回來?」

  虎倀夏侯前笑道:「大少莊主不用擔心,屬下看二莊主傷勢似乎已經好了。


  侯休道:「其實方纔他用不著走的,有大師伯在這裡,還怕了賣花婆不成?


  虎倀笑笑道:「屬下認為二少莊主走開是對的。」他當著外人不好說得太明
白,意思是說這件事,理虧在侯元,白虎神也不好太護短。

  侯休「唔」了一聲道:「但他現在總該回來了。」

  夏侯前道:「二少莊主傷勢既然好了,自然要去活動活動了。」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2

【第十二章】鴻飛冥冥



  廟外風勢雖已減弱,雨卻還在下著,本來陰霾的天色,現在因接近黃昏,愈
見陰暗,大殿上自然更暗了。那永勝鏢局的鏢頭們這時已經取出兩大包油紙,放
到地上,打了開來,一包裡面全是滷菜醬肉之類,另一包卻有百來個大饅頭。

  羅尚武朝李小雲、南宮靖、虎倀夏侯前、黑豹侯休等人含笑道:「這幾位老
哥,天雨還沒停止,大家今晚都只好在這裡坐息一晚,敝局人手較多,這裡又沒
有店可以落腳,所以在沒下雨以前,就難備好了食物。出門在外,大家都是朋友
,不用客氣,饅頭、滷菜,本來就多買了一些,請大家一齊來隨便用好了。」

  虎倀夏侯前道:「這個怎好意思?」

  羅尚武道:「沒關係,只是一些乾糧罷了,如果貴莊準備的,也一樣會請大
家食用,諸位毋須客氣。」

  虎倀夏侯前朝侯休笑了笑道:「大少莊主,這位羅少局主既然這麼說了,咱
們那就不用客氣了。」李小雲暗暗扯了南宮靖一下衣袖,跟著侯休等人圍著坐下


  羅尚武又朝坐在右首靠著神龕的一個老者說道:「這位老人家也過來一起用
晚餐了。」

  李小雲先前以為那人是和鏢局一起的,這時聽羅尚武一說,不覺朝那人望去
。那是一個穿著土布大褂的鄉下老頭,頭上戴一頂氈帽,一張蒼老的狹長臉,滿
佈皺紋,頷下留一把花白山羊鬍子,手中拿一支竹根旱煙管。聽到羅尚武的招呼
,慌忙旱煙管往腰間一插,抱著拳道:「少鏢頭這麼客氣,小老兒真是不好意思
。」他雖說得還算得禮,但舉止總脫不了鄉土氣,使人一望而知不像是江湖上人


  大家坐下來,也就不再客氣,各自吃著滷菜饅頭。侯休總是記掛著兄弟,舉
目往外望去,說道:「阿元這時候還不回來……」李小雲暗暗好笑,忖道:「他
又不是你兄弟。」

  虎倀夏侯前深沉目光望著南宮靖、李小雲兩人問道:「這兩位小兄弟如何稱
呼?」

  李小雲接口:「他是我大哥宮飛鵬,我叫宮飛雲。」

  夏侯前又道:「原來是賢昆仲,你們到哪裡去?」

  李小雲看他問了又問,顯然對自己兩人起了懷疑,心中暗暗罵了一聲「老鬼
討厭」,一面說道:「我們是奉家母之命,去九華山還願的。」

  那鄉下老頭呵呵一笑道:「這倒真是巧,小老兒也是到九華山替老伴還願去
的,正好和二位相公同路。」李小雲聞言仔細看了他一眼,這鄉下老頭雙目無光
,不似會武的人,心中也就並不在意,只是敷衍的朝他笑了笑。

  大家吃飽之後,還多了不少饅頭,一名鏢局夥計依然包好收起。這一陣子工
夫,天色早已全黑,外面瀟瀟雨勢,不但未停,卻又下大了。羅尚武看看天色,
說道:「師叔祖他們怎麼還不出來呢?」

  夏侯前笑道:「大概主人好客,留他們吃便飯了。」

  侯休道:「我看那個綠袍老頭說話陰沉,不像什麼好路數。」

  夏侯前嘿然道:「憑掌門人,還有金鞭安、皖西三俠,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
的高手,合起來就是來上千軍萬馬,又能如何?大少莊主只管放心。」

  鏢師們在火堆中加添了柴火,大家有的倚著神龕而坐,有的背靠牆壁打盹,
十幾名鏢師夥計,卻在火堆旁躺了下來。李小雲和南宮靖也在牆角跟倚壁坐下,
閉目養神。大殿上雖有二三十個人,卻漸漸靜了下來。

  ***    ***    ***    ***

  時間漸漸過去,現在至少初更已經過去了,被綠袍老者邀請進去的金鞭叟田
五常、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俠等人依然沒有出來。黑豹侯休忽地睜眼道:「大
叔,大師伯等人去了這許多時候,還沒出來,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羅尚武接口道:「侯兄說得極是,現在大概初更已過,咱們該進去看看才是
。」

  虎倀夏侯前點點頭站起身道:「好吧,屬下進去瞧瞧也好。」舉步轉過神龕
,往後走進去。

  哪知虎倀夏侯前剛進去沒一回,就急匆匆快步走出,大聲叫道:「大少莊主
,你們快來,掌門人等幾位都不見了。」

  黑豹侯休聽得一怔,坐著的人一躍而起,說道:「大叔,你說什麼?」

  夏侯前道:「裡面根本沒有人。」

  羅尚武也跟著躍起,急急問道:「夏侯大叔,你說裡面沒有人?」

  夏侯前道:「不錯,裡面黑漆漆的根本連鬼影子也不見一個。」這一嚷,虎
頭莊和永勝鏢局的人也紛紛站起來。

  李小雲也白吃了一驚,裡面沒有人,豈非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不見了?她
不覺也跟著站起,隨大家圍了上去。侯休道:「裡面怎會沒有人呢?」

  羅尚武道:「侯兄,咱們還是快進去看看。」

  侯休道:「這真是怪事,裡面沒有人,大師怕他們會到哪裡去了?」

  虎倀夏侯前道:「屬下帶路。」

  羅尚武朝鏢局的人道:「你們大伙留在這裡,趙剛、李健跟我進去。」

  侯休也朝虎頭莊莊丁吩咐道:「你們都留在這裡,不用進去。」永勝鏢局的
趙剛、李健各自從懷中掏出千里火筒,由虎倀夏侯前領先,兩人打著火筒,跟在
他身後,然後是黑豹侯休和羅尚武兩人。

  李小雲悄聲道:「大哥,我們也進去瞧瞧。」她聽說爹和二叔、三叔無故失
蹤,自然要跟進去看個究竟,但不明內情的人,還以為這二位年輕相公少不更事
,只是為了好奇而已。

  經過神龕,有一道門戶,門外是一個小天井,這時候雨還下得很大,大家冒
雨越過小天井。因前面有趙剛、李健擎著兩支火筒照明,很清楚的可以看到小天
井中雜草叢生,已有很久沒有人除草了。沒有人除草,就是說已好久沒有人整理
了。

  大家勿勿跨上三級石階,迎面有幾扇已經給風雨吹打得發白的花格子長門,
只是虛掩著。裡面像是一間佛堂,也像是客室模樣,中間一張方桌,和幾把木椅
,桌上香爐燭台,但積塵甚厚。此外就別無一物,連地上到處都是塵沙,顯見已
久無人住,侯休看得一呆。綠袍老者明明說他主人住在後進,但這裡明明久已沒
人住了,那麼師伯等幾個人到哪裡去了呢?

  羅尚武一個箭步掠到左廂房門口,趙剛手持火筒連忙跟了過去。不用進去,
只要在廂房門口,就可以一目瞭然,房內只有破床破椅,到處都是瓦礫灰塵。再
看右廂房情形也差不多。羅尚武說道:「奇怪,師叔祖他們進來的時候,如果看
到這樣的情形,那綠衣老頭的主人就不會住在這裡,這許多人難道還會上他的當
?」

  他這話沒錯,終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門掌門人白虎神暴本仁、皖西
三俠,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江湖上各式陣仗,哪一種沒有見識過?僅憑一個
綠袍老者豈能騙得過這些人?如今居然一個人也不見了。而且最奇怪的,屋中竟
會沒有一點打鬥動手的痕跡,好像這些老江湖到了這裡,就突然神秘失蹤了。

  黑豹侯休問道:「大叔,後面還有什麼地方?」

  虎倀夏侯前道:「沒有了,左邊只有一間廚房,連灶都倒坍了,到處都漏著
雨水。」

  侯休望著他問道:「大叔,你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些人中,當然要數虎倀夏侯前江湖閱歷最深了,但他看著眼前這一情形,
也不覺搔搔頭皮,無可奈何的道:「這個……屬下也看不出一點跡像來,照說像
掌門人和金鞭叟、皖西三俠等五人,極不可能遭人劫持。甚至會連動手的機會都
沒有,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若非親自經歷,就是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


  侯休道:「但大師伯他們明明失蹤了,這是事實。」

  李小雲沒有作聲,只是暗暗留心觀察,心裡也在轉著每一個可能發生的念頭
,但她究竟是毫無江湖經驗的人,連虎倀夏侯前這樣一個老江湖都瞧不出來,她
又如何瞧得出來?

  夏侯前、趙剛、李健三人就像獵犬一樣,目光不注的朝四周溜動,在三間破
敗的禪房裡,每一個角落都仔細的看遍了,依然一無所得。最後夏侯前頹然的道
:「看來這裡是找不出什麼名堂來的了,他們好像根本就沒有進來過。」

  羅尚武道:「那麼這些人又會到哪裡去呢?」

  夏侯前道:「事情果然大有蹊蹺,咱們還是退出去再從長計議吧。」

  大家退出大殿,還是討論不出一個結果來。李小雲和南宮靖依然回到靠壁處
坐下。大家只當兩人為了好奇才跟進去瞧瞧的,事情當然和他們無關。李小雲人
雖倚著牆壁坐下,但失蹤的是爹和霍二叔、謝三叔,豈會和她無關?她雖沒和夏
侯前、侯休、羅尚武等人磋商,但心知憑他們幾個人,也磋商不出什麼名堂來的


  她只是默默的在心中盤算著:這失蹤的五人中,自以金鞭叟田五常武功最高
,名氣最響了。其次則是白虎神暴本仁,最後才輪到皖西三俠。有這五個人走在
一起,江湖上真還想不出什麼人能把他們劫持了去。但爹等五人明明失蹤了,擺
在眼前的情況,極可能是遭人劫持了去。以五人的武功,尚且神不知鬼不覺的遭
人劫持,還有誰能查得出頭緒,可以把爹他們救出來呢?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好呢


  因為眼前有兩件事,都是急事,一是南宮靖神志受迷,師傅要自己陪他到九
華山去。一是爹等五人突然失蹤。她考慮再三,爹等五人如果遇上強敵,這強敵
又是爹等五人的仇人,那麼早就橫屍在後進了。用不著把他們劫持了去,既然劫
持了去,其中必定另有原因,並不一定會把他們置之死地。何況憑自己這點武功
,也未必查得出來,只怕還沒查到眉目,就送了性命,不如先去九華,讓南宮靖
迷失的神志治好了,自己也可以多一個幫手。想到這裡,心裡有了決定,就沒有
方纔的心亂如麻了。

  再聽虎倀夏侯前、侯休、羅尚武,也在商討不出所以然來之後,有了結論,
侯休他們白虎門還有幾個師叔。羅尚武這邊,因金鞭叟是終南五老的老三,他無
故失蹤,羅尚武當然也要趕去終南,大家只有各自去搬救兵。這一個晚上,大家
七嘴八舌,亂哄哄的自然誰也不想睡覺了,真是最長的一夜。

  ***    ***    ***    ***

  第二天清晨,雨已停了,晨曦也漸漸升起。白虎門和永勝鏢局的人為了要去
搬救兵,天一亮就走了。李小雲睜開眼來,大殿上已經剩下自己和南宮靖兩人,
連那個頭戴氈帽的鄉下老頭也不知什麼時候走的,這就站起身,叫道:「大哥,
我們也該走了。」南宮靖答應一聲,站了起來。

  兩人走出廟門,就沿著大路走去。南宮靖走了一段路,忽然道:「兄弟,昨
晚那個綠衣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李小雲聽得一怔,心中不禁暗暗高興,大哥被迷失的神志,最近好像已經清
楚了不少,這就急急問道:「你哪裡見過他的?」

  南宮靖道:「我想不起,這人總好像見過的。」要知他雖被某種獨門藥物迷
失了神志,但他總究從小練的是佛門神功「易筋經」,時間稍久,失去的記憶,
自可稍稍恢復一些過來。

  李小雲道:「不要緊,你慢慢的想想看,是不是會想得起來?」

  南宮靖招搖頭道:「想不起來了,我已經想過了,昨晚我看到他的時候,就
覺得在哪裡見過,但想多了,反而一點頭緒都找不到了。」

  李小雲心中暗道:大哥既然見過此人,那就好辦,只要他神志恢復了,他一
定會想起來的,只要有了線索,還怕會找不到人?一念及此,就道:「大哥想不
起來,就不用想了,我們快些趕路吧。」

  兩人腳下加緊,中午時光就趕到安慶,用過午飯,就趕到渡江埠頭,正好有
一條渡船即將開船,李小雲拉著南宮靖匆匆登上了船。船艙早已擠滿了人,水手
們解纜啟航,李小雲因在艙內人多氣濁,從每個人身上發出來的味道,實在不好
受,就悄悄拉了一把南宮靖的衣袖,退出船艙,站到船艙外的甲板上去。

  甲板上也早已站著不少人,有的正眺望江上景色,有的互相攀談著。兩人剛
站停下來,就聽有人咦了一聲,招呼道:「宮兄賢昆仲也在這裡,這倒是巧得很
。」

  李小雲抬頭看去,原來這人正是丁玉郎,他負傷之後由自己給他改扮成侯元
的,這就含笑道:「原來是丁兄……」

  丁玉郎目光疾快朝四下一轉,輕噓道:「宮二兄小聲些,兄弟現在還是侯元
呢。」他不待李小雲開口,接著又道:「兄弟覺得改扮侯元,還挺有意思,遇上
什麼事,會有白虎神撐腰,兄弟正要謝謝宮二兄呢。」

  李小雲覺得好笑,說道:「這麼說,你還不想把它洗去了?」

  「當然。」丁玉郎得意的笑了笑道:「不遇上真的侯元,兄弟還真不想把它
洗去。」

  李小雲道:「可惜侯兄的靠山已經失蹤了。」

  丁玉郎吃驚的道:「宮二兄你說什麼?」李小雲就把昨晚發生的事,扼要說
了一遍。

  丁玉郎驚哦道:「會有這樣的事情,這倒是一件震驚江湖的事。」

  李小雲輕聲問道:「侯兄,你是到哪裡去的,前晚南宮遭人救走,你可知道
那救走他的是誰嗎?」

  丁玉郎微微搖頭道:「不知道,那人一身武功高不可測,兄弟是第一個追著
出來,一晃眼,就不見他的影子,接著兄弟身後就被一道掌風擊中,自知傷得不
輕,只好隱人樹林,看著他們分頭追蹤,可見他們也沒有一個看清此人去向的了
。」

  李小雲緊盯著問道:「侯兄還在找他們嗎?」

  丁玉郎聳聳肩道:「兄弟就是想找他,但一點眉目也沒有,豈不等於大海撈
針?哦,賢昆仲呢?」

  李小雲道:「家母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闖蕩,才要我們兄弟兩人出來找他的
,他被人救走了,咱們也只好回去覆命了。」

  丁玉郎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前晚賢昆仲並不在場,如何會
知道呢?」

  李小雲笑了笑,說道:「那天晚上,大哥在外面打接應,兄弟是第一個進人
龍眠山莊書房的人,他們進來之後,兄弟就躲在書案厲面一張靠背椅後,所以丁
兄冒險故人,兄弟都看得清清楚楚,丁兄身手真是高明得很。」

  「宮二兄誇獎了。」丁玉郎看了南宮靖一眼說道:「令兄好像不大喜歡說話
?」

  李小雲道:「大哥一向沉默寡言,一天之中,大概也說不上兩句話,他和兄
弟恰恰相反,兄弟要是像這樣成天不說話,悶都會悶死了。」

  船上掛起兩道風桅,乘風破浪,在江面上,倒也極快,不過半個多時辰,就
已駛近對江。丁玉郎忽然低聲道:「上了岸,咱們就要分手了,宮兄二位前途珍
重。」李小雲聽他口氣,心中不覺一怔。

  此時船已靠岸,大家紛紛走出船來。丁玉郎朝兩人拱拱手,舉步走向跳板,
等李小雲、南宮靖上了岸,丁玉郎早巳不知去向。這時已是未申之交,兩人沿著
大路往東,趕到殷家匯,已是傍晚時候。

  ***    ***    ***    ***

  殷家匯,是一處臨江的鎮集。因為附近百里以內,沒有城鎮,這裡就成為過
路客商臨時落腳之處,一條街上,也有著兩三家小客店,都是因陋就簡,差堪供
人住上一晚而已。李小雲和南宮靖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定了房間,才到街上一
家飯館吃飯,剛坐下不久,瞥見丁玉郎匆匆走入,目光迅速一轉就筆直朝自己兩
人走來。

  李小雲連忙站起身招呼道:「侯兄,你也來了,快請坐。」

  丁玉郎在兩人橫頭坐下,一名夥計走了過來,問道:「客官要些什麼?」

  丁玉郎道:「他們吃什麼,給我也來什麼好了。」

  夥計退走之後,丁玉郎忽然目光四顧,壓低聲音道:「兄弟在渡船上發現了
一個人,二位總還記得,昨晚在大殿工有一個戴氈帽的鄉下老頭,兄弟懷疑他是
綴著二位下來的,因此上岸之後,就故意落後了一步。結果不出兄弟之料,這人
一直遠遠跟在賢昆仲身後,兄弟看二位好像一直不曾注意及此,所以特地來通知
賢昆仲一聲,好有個準備……」剛說到這裡,急急的道:「他也來了。」

  李小雲乘機悄悄回頭看去,果見昨晚那個戴氈帽的鄉下老頭已在右首隔著兩
張桌子的空桌上坐下,一手端起茶盤,悠閒的喝著茶。李小雲實在看不出這鄉下
老頭是個會武的人,但她相信丁玉郎也許不會看走眼,因為他的武功比自己高明
了不知多少。只是不知道這鄉下老頭為什麼要跟蹤自己兩人呢?難道自己兩人有
什麼破綻給他瞧出來了?夥計替三人添上飯來,大家就各自低頭吃著飯,沒再說
話。

  李小雲對那鄉下老頭留上了心,就不時有意無意的朝他瞥上一眼。那鄉下老
頭叫的是一碗麵,這時敢情也正在低頭吃麵。不多一會,鄉下老頭已經先行吃畢
,站起身付帳走了。「

  李小雲問道:「侯兄住在哪裡?」

  丁玉郎道:「兄弟只是因為發現他跟蹤二位,才特地趕來給賢昆仲報訊的,
兄弟另有事去,就要走了。」說話間,就站起身來。

  李小雲感激的道:「多謝丁兄高誼,兄弟感激不盡。」

  丁玉郎笑了笑道:「宮二兄不也救過兄弟,大家都是朋友,何須言謝?兄弟
告辭。」抱抱拳,揚長出門而去。

  南宮靖忽然說道:「兄弟,這人愚兄也覺得他好像很熟。」

  李小雲道:「他是大哥的朋友咯,大哥自然很熟了。」

  南宮靖道:「愚兄沒有朋友。」

  李小雲聽得不由一怔,她自可感覺得出來,大哥近來神志似乎比以前清楚了
不少,他說他沒有朋友,這話似乎可信,那麼丁玉郎又是什麼人呢?他既非大哥
的朋友,難道會是大哥的敵人不成?唔,莫非丁玉郎也是凱覷大哥達摩手著「洗
髓經」的人?

  兩人站起身,付帳出門,只見賣花婆像一陣風般往店中衝了進去。李小雲心
中暗道:她一定是找侯元來的。她不願讓她看到自己兩人,節外生枝,這就低聲
道:「大哥,我們快些走吧。」

  那知剛走出兩三丈遠,只聽身後響起賣花婆呷呷的笑聲,叫道:「兩個小伙
子,你們慢點走。」話聲入耳,身邊微風一颯,一條人影已經從身邊閃到前面,
一下攔住了去路,那不是賣花婆還有誰來?只見她臉上似笑非笑的道:「你們兩
個小伙子方才不是和侯元那小子一起吃飯的嗎?姓侯的那小子呢?」

  李小雲道:「老婆婆認錯人了,咱們幾時和姓侯的一起吃飯了?」

  賣花婆瞇著一雙三角眼,尖笑道:「老婆子怎麼會認錯人?那飯館夥計豈會
對老婆子撒謊?你別在老婆子面前裝佯了,你們不認識姓侯的小子,他吃了飯,
你們付帳?快說,那小子到那裡去了?」

  李小雲道:「我們真的不認識什麼姓侯的。」

  「你們不認識?」

  賣花婆目中陰晴不定,但臉上還是帶著笑容,說道:「你們昨晚不是也在廟
裡避雨,老婆子找姓侯的小子,你們也看到了,還不認識嗎?」

  李小雲道:「和我們一起吃飯的,並不是侯元……」

  「這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賣花婆道:「老婆子一路追蹤那小子來的,在大街上被他溜了,他明明和你
們一起吃的飯,不會是假的?老婆子眼裡不揉砂子,小伙子,你再不說實話,休
怪老婆子對你不客氣。」

  李小雲道:「我騙你作甚,他不是侯元。就不是侯元。」

  「好哇。」賣花婆尖聲道:「你小子倒嘴硬得很,不給你吃些苦頭,還當老
婆子在賣膏藥,只說不練呢。」右手一探,疾然朝李小雲抓來。

  李小雲還來不及閃避,南宮靖看她向李小雲出手,口中大喝道:「你要幹什
麼?」右手隨著劃出,他這一格,雖是隨手劃出,內勁如刀,嘶然有聲。

  賣花婆沒想到這小伙子隨手一格,竟有這般深厚的內勁,急忙把抓出去的右
手往後一縮,目注南宮靖,呷呷尖笑道:「小伙子,瞧不出你還有兩手。」

  就在此時,李小雲耳邊突然響起師傅的聲音說道:「徒兒,快叫你大哥不可
出手。」

  李小雲聽到師傅的聲音,心中一喜,忙道:「大哥,沒你的事,你別再出手
,她不過是誤會而已。」

  賣花婆尖笑道:「老婆子不在乎你們兩個小伙子一起上,你們今天不說出姓
侯的小子下落來,老婆子不會放過你們的。」這是大街上,賣花婆和兩人這一起
了爭執,登時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路人遠遠的圍了一大圈。

  李小雲氣道:「賣花婆,你講不講理?我告訴低我們沒有和侯元在一起吃飯
,那不是侯元……」

  賣花婆看人多了,有些人在說她不對,攔著人家兩位相公,像是故意找麻煩
,一時更是氣往上衝,尖聲叫道:「好小子,你還不承認,你們和虎頭莊的花豹
侯元一起吃飯,姓侯的小子是採花賊,你們兩個小子還是好人?」

  李小雲氣道:「賣花婆,你嘴裡放乾淨點,我們沒和侯元在一起,信不信由
你,我們兄弟只是事不關己,不願多事,可不是怕事的人。」

  賣花婆呷呷笑道:「老婆子不怕你不承認。」身形一晃,又朝李小雲欺了過
來。

  李小雲怕南宮靖一出手,被人家認出他的路數來,這就叫道:「大哥,你只
管站著不用出手,我一個人對付她就夠了。」口中說著,身形向左閃出揮手一掌
拍了過去。

  賣花婆看他出手功力不如南宮靖甚遠,口中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早巳說過
,你們兩個只管一起上……」雙手疾發,右手化解李小雲的線勢,左手隨著直抓
過去。

  李小雲自如功力不如對方,不敢和她硬接,身形晃動,又閃了開去,但她身
法總是不及賣花婆的靈活,一連避開兩招,只覺圖窮匕見,不過三兩招,就被賣
花婆搶得了先機。賣花婆眼看李小雲武功平平,卻是不肯讓她大哥出手,心中不
禁暗暗覺得奇怪。

  就在此時,突聽人叢中響起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叫道:「娘,你快住手。」


  賣花婆一下就聽出是女兒的聲音,不覺呷呷笑道:「乖女兒,你我來了也好
,這二個小子和姓侯的小子是朋友,再有一兩招,娘就可以把他拿下了。」口中
說著,雙手突然加緊。

  「娘,他不是的,你們住手。」隨著叫聲,綠影一閃,一個身穿蔥綠衣衫的
少女一下攔在賣花婆面前,一臉嬌喚的道:「娘怎麼不問問清楚?他……他是好
人。」這少女正是賣花女,看去不過十七、八,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

  賣花女雙頰紅馥馥的,一副又羞又急模樣,嬌嗔道:「娘,你怎麼攪的嘛,
這兩位相公就是那天救了女兒的人,你老人家怎好恩將仇報?」

  賣花婆直到此時,才怔怔的看看李小雲,口中哦了一聲,說道:「你說那天
在湯王廟救你的就是這兩位相公?」

  賣花女點點頭道:「是咯。」一面轉過去,含情脈脈的朝李小雲抱抱拳道:
「我娘是個火爆脾氣,這位相公幸勿介意才好。」

  李小雲忙道:「姑娘不可多禮,這原是一場誤會,在下兄弟怎會介意呢?」


  賣花婆一雙三角眼一眨不眨的打量兩人,呷呷笑道:「小青,你就只會派娘
的不是,也不給娘介紹,這二位相公貴姓呢?」

  賣花女春花般粉臉驀地一紅,低下頭去,幽幽的道:「娘不會問他們嗎?女
兒也……不知道……」

  李小雲忙道:「在下宮飛雲,他是我大哥飛鵬。」

  賣花婆呷呷尖笑道:「原來是二位宮相公,老婆子真對不住,方才多多冒犯
了。」

  李小雲道:「老婆婆好說,這是誤會,事情過去了,還提他作甚?」

  賣花婆笑道:「難得宮二相公這般爽快,老婆子真是錯怪了人。」圍著看熱
鬧的人,沒有熱鬧可看,早已紛紛散去。

  李小雲看到賣花婆方才直打量著大哥,忙道:「我大哥一向不大喜歡說話,
還希望老婆婆原諒,在下兄弟失陪了。」

  賣花女眉眼盈盈,望著李小雲像要說話,又不好意思開口。這一神情,賣花
婆豈會看不出來?看了女兒一眼,呷呷笑道:「丫頭,這位宮二相公人品不錯,
也很會說話,他哥哥卻有些憨頭憨腦,所以武功就比他弟弟高明得多呢。」

  賣花女道:「他既然憨直,武功怎會比他弟弟高明的呢?」

  賣花婆道:「憨直的人,心無旁鶩,就會專心一志的練武,心思靈巧的人,
不能專心練武,武功自然差了,你不是也是這樣,貪多不精,不肯用功,才會被
人欺侮。」

  賣花女不依道:「娘怎麼又說到女兒頭上來了?看,人家早已走了,娘卻站
在大街上,嘮叨個沒完。」

  「好。」賣花婆道:「咱們也走吧。」



















【第十三章】以陰導陽



  九華山到了,李小雲和南宮靖在一棵高大古松樹下坐了下來。李小雲從貼身
懷中取出一封師傅密柬,撕開封口,從裡面取出一張紙條,和一個小紙包。紙條
上只寫著一行七個字:「找白衣庵沈雪姑。」下面劃著白衣底的路徑圖。

  小紙包不知包著什麼東西,隔著紙包摸來很硬很小。字條上既沒寫明可以把
紙包打開來,李小雲心思縝密,暗道:「師傅既要自己兩人去找白衣底的沈雪姑
,這紙包大概是要當面交給沈雪姑的了。」她把紙包塞人懷中,手中拿著路徑圖
,站起身道:「大哥,我們可以走了。」

  南宮靖跟著站起,說道:「我們要上哪裡去?」

  李小雲道:「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師傅要我陪你來找白衣底沈雪姑的。」


  南宮靖道:「找白衣庵沈雪姑做什麼?」

  李小雲道:「你神智被入迷失,找沈雪姑可以使你恢復清明。」

  南宮靖道:「愚兄很好。」

  李小雲道:「你比以前是好了許多,但還沒有完全恢復,到了白衣庵,你都
聽我的好了。」

  南宮靖道:「愚兄本來就都聽你的。」

  李小雲朝他嫣然一笑道:「那就好,我們走吧。」

  兩人依照圖中指示,先還遁著登山石級,後來轉入一條小徑,再由這條小徑
再轉入另一條小徑。雖有路徑圖,還是邊走邊認,怕迷失了路徑,這樣足足走了
大半天時光,前面出現了一片竹林。修篁千竿,林間有一條用白石鋪成的小徑,
往裡遁去。

  李小雲喜道:「我們終於找到了。」

  穿行竹林,不過走了一箭來路,果然有一座廟宇,上面一方橫匾,寫著「白
衣庵」三字,六扇黑色長門,緊緊的閉著。這裡除了四周啁啾鳥鳴,聽不到一點
人聲,當真清靜已極。李小雲走上幾步,舉手在門上拍了幾下,提高聲音叫道:
「裡面有人嗎,請開開門。」深山寂寂,這幾下拍打山門的聲音,自可傳了進去


  過沒多久,左首兩扇長門才呀然開啟,一個戴著黑布包頭的老婆子,在門內
打量著兩人,冷冷的問道:「二位相公有什麼事,這裡是清修的庵堂,門上釘著
遊客止步,二位沒看見嗎?」說完,正待掩門。

  李小雲道:「老婆婆且慢,我們不是遊客……」。

  老婆子冷聲道:「那你們是做什麼來的?」說話的神色,大有拒人於千里之
外。

  李小雲道:「我們是找沈雪姑來的。」

  老婆子冷峻的道:「雪姑不見外客。」

  李小雲忽然心中一動,想起密柬中附有一個小紙包,這就說道:「我們是奉
家師之命,給雪姑送東西來的。」

  老婆子道:「令師是誰,東西呢,你交給老婆子就好。」

  李小雲道:「家師竹逸先生,他要在下二人前來,面交雪姑,有勞老婆婆給
在下兄弟進去通報一聲可好?」

  老婆子又打量了兩人一眼,才道:「好吧,你們叫什麼名字?」

  李小雲道:「他是我大哥宮飛鵬,我叫宮飛雲。」

  老婆子道:「你們在這裡等著。」

  李小雲道:「多謝老婆婆。」老婆子沒有再作聲,自顧自掩上了兩扇長門,
大概進去通報了。李小雲退了兩步,和南宮靖並肩站在一起。

  過了約有盞茶工夫,有首兩扇長門,再次開啟,那老婆子朝兩人招招手道:
「雪姑請你們進來。」

  李小雲低低的道:「大哥,我們進去。」

  兩人跟進庵門,老婆子立即掩上木門,閂上了閂,然後轉身道:「二位請隨
老婆子來。」

  兩人隨著她越過小天井,跨上大殿,轉過神龕,後面又是一個小天井,階前
左右兩邊,種著兩叢紫紅玫瑰,每棵都有一人來高,開著數十朵玫瑰花,花大如
碗,-股清甜的花香,沁入肺腑。中間一條白石小徑,迎面三間精舍,湘簾低垂
,籠中鸚鵡看到兩人隨著老婆子走入,就發出清脆聲音說道:「有人來了。」

  老婆子走到階上,一手撩起竹簾,說道:「你們進去好了。」

  李小雲朝她說了聲:「多謝。」首先跨了進去,南宮靖跟著走入,老婆子放
下湘簾,自行退下。

  李小雲舉目看去,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客室,中間掛著白衣大士神像,一張
方桌上放千個紫銅香爐,爐煙裊裊。方桌左首坐著一個面覆黑紗的道姑,長髮如
雲,束成一束,披在肩後,這時已經緩緩站起身來,打著稽首說道:「二位少施
主遠來,貧道失迎,請坐。」

  她這一開口,聽得李小雲不期驀地一怔,在她想來,師傅要自己兩人找上白
衣庵來,這沈雪姑一定是個老尼姑了,那知她話聲嬌柔,竟然會是一個年輕道姑
。一面慌忙拱手道:「在下宮飛雲,他是我家兄宮飛鵬,奉家師竹逸先生之命,
特來叩見沈仙姑的。」

  沈雪姑一抬手道:「二位少施主請坐下來再說。」她臉上覆上黑紗,雖然看
不到她的面貌,但一頭青絲,烏黑如緞,話聲又如此嬌柔,看她年齡,敢情最多
也不過二十出頭。

  南首窗下,正好放著兩把木椅,和一張茶几,兩人退後一步,各自在椅上坐
下。老婆子已托著一個木盤,端來了兩盞茶,放到几上,說道:「二位相公請用
茶。」

  李小雲說了聲:「多謝老婆婆。」老婆婆一聲不作的退了出去。

  沈雪姑兩道清澈的眼神透過蒙面黑紗,朝兩人投來,問道:「令師要二位少
施主來荒庵,不知可有什麼見教?」

  李小雲連忙指指南宮靖,欠身道:「家兄飛鵬,一個月前被人迷失神智,記
憶全失,家師特地要在下陪他同來,求見仙姑,務請仙姑賜予援手。」一面從懷
中取出小紙包,站起身雙手遞了過去,又道:「家師給在下的是一封密柬,囑咐
在下到了九華山才能開啟,裡面還有一個低包,大概是要在下呈給沈仙姑的了。


  沈雪姑這才伸出一雙白嫩如玉的纖手接過紙包,說道:「令師如此小心,那
是防範你們在路上洩漏了前來就醫的行蹤,既然到了白衣庵,那就不用擔心有人
跟蹤你們了。」李小雲口中應了聲「是」,心裡卻在暗暗忖道:看她年紀不大,
口氣倒是托大得很。

  沈雪姑接過小紙包,並沒打開來看,只是隨手往桌上一放,目光轉到南宮靖
身上,說道:「你要令兄把椅子移過來,先讓貧道切切他的脈再說。」

  李小雲急忙站起,朝南宮靖道:「大哥,沈仙姑要你坐過來,才好切脈,你
把椅子移過來。」南宮靖依言站起,把椅子移到方桌的橫頭,再行坐下來。「

  沈雪姑取過一個藍布的擱手小枕,柔聲道:「你把左手擱在上面。」南宮靖
依言伸出左手,仰腕擱在小枕之上。

  沈雪姑也伸出一隻手來,三根玉管似的纖指輕輕落在他脈門之上,就沒再作
聲。李小雲站在大哥邊上,也沒敢作聲,心中暗道:她纖指如玉,連指甲都修剪
得如此又長又尖,我若是伸出手來,還沒有她美呢。沈雪姑三根纖指,時按時松
,切得十分仔細,這樣足足切了好一會工夫,才手指一抬,柔聲說道:「換右手
。」南宮靖依言換過右手。

  沈雪姑又切了一會,才收回手去,說道:「你張開口來,貧道看看你的舌苔
。」南宮靖張大了口,沈雪姑看了他的舌苔,緩緩站起身來。

  南宮靖道:「好了嗎?」

  沈雪姑道:「你坐著別動。」南宮靖就端坐不動。

  沈雪姑伸手翻起他左首眼皮,仔細看了,再翻開右眼,也仔細看了一陣,緩
緩放開手,口中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

  李小雲望著她問道:「我大哥……」

  沈雪姑道:「好了,你要他坐回去。」

  李小雲道:「大哥,你可以站起來了,把椅子搬回……」南宮靖依言站起,
把椅子搬回原處。

  沈雪姑抬抬手道:「你們請坐。」兩人各自回到椅上落坐。

  李小雲問道:「沈仙姑……」

  沈雪姑沒待她說下去,就接口道:「令兄被人下了一種不是普通迷失神志的
藥物,江湖上一般迷失神志的藥物,大概只有兩種,一種是下五門的迷藥,像「
入口迷」、「迷魂香」之類,那是最普通的。另一種曾如用「迷迭香」製成的迷
藥,和嶺南溫家的迷藥,都屬獨門秘方,但只要被人下了迷藥,脈象上可以切得
出來。貧道方才切了令兄的脈象,也察看了他舌苔和眼皮,幾乎毫無中迷藥的征
侯,尤其令兄體內真氣充沛,六脈調和,但他眼神滯鈍,分明失去記憶,又有被
迷失的現象,教人頗難解釋。」

  李小雲雙眉緊蹙,愁急的道:「那怎麼辦呢?」

  沈雪姑徐徐說道:「這一情形,貧道一時也說不上來,但脈象無法診察的症
狀,如果改以內功診察十二經絡,或可找得出癥結所在。」

  李小雲道:「那就請沈仙姑……」

  沈雪姑道:「現在是申牌時光,以內功診察,最好是半夜子時,因為人身為
一小周天,子時正是一天的開始,干清之氣上升,混濁之氣下降的時候,診察較
為容易。」

  李小雲欣然道:「多謝沈仙姑。」

  沈雪姑道:「不用謝,二位既然來了,就在這裡先住下來,貧道會交代佛婆
,給二位安頓的。」接著提高聲音叫道:「佛婆。」她雖然提高了聲音,但斷來
還是十分嬌柔,叫得並不太響。

  門外立即響起了老婆子的聲音應道:「來了,來了。」三腳兩步的奔了進來


  沈雪姑指著兩人說道:「麻煩佛婆,領他們到東首廂房裡去,先住下來,再
去關照廚下,要多做兩份飯萊。」

  老婆子一怔道:「雪姑……」

  沈雪姑沒待她說下去,就截著道:「不用說了,你就這樣去辦好了。」李小
雲心思敏捷,心中暗道:看佛婆的神情,好像不歡迎自己兩人留下來了。

  老婆子答應一聲,望望兩人,說道:「二位相公請隨老婆子來。」

  李小雲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在下兄弟告退。」一面低聲道:「大哥,我們
出去。」兩人隨著老婆子退出,從迴廊走出東廡。

  這裡是坐東朝西的三間廂房,老婆子推開中間兩扇木門,讓兩人走入,原來
中間是一間小客室,兩邊各有一間房間。老婆子在中間站定下來,朝兩人說道:
「這裡一共有兩間房,正好供兩位相公住宿,待會晚餐自會有人送來,不過老婆
子要告訴二位相公一聲,你們住在這裡,最好不要隨便走動。」

  李小雲道:「多謝老婆婆關照。」老婆子沒有作聲,就自顧自退了出去。

  李小雲和南宮靖進去看了房間,每間房中,只有一床一椅,自然是單人木床
,只能睡一個人,無怪要一人住一間了。房中收拾得極為乾淨,只是床上沒有被
褥。兩人剛退出客室,只見老婆子已抱著兩床被褥走入,在兩間房中鋪好,又一
聲不作的走了。李小雲心中暗道:這老佛婆敢情生性孤僻,不喜和人說話。

  接著又走進一個身穿藍布衣衫的中年婦人來,手中捧著一個瓷盤,盤中放一
把白瓷茶壺和兩個茶杯。走到中間放下瓷盤,含笑招呼道:「二位相公請用茶,
我叫李嫂,二位相公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我好了。」

  李小雲忙道:「多謝李嫂,不用招呼我們。」李嫂隨著退出,兩人就在方桌
旁拉開兩把椅子坐下。李小雲取過茶壺,倒了兩盞茶,把一盞送到南宮靖面前,
說道:「大哥,用茶。」

  南宮靖道:「兄弟,沈雪姑留我們在這裡住,是給愚兄治病嗎?」

  李小雲道:「她說要今晚子時才能給大哥運氣檢查。」

  南宮靖道:「她可以使愚兄記得起從前的事嗎?」

  李小雲道:「只要檢查出病來了,自然可以治癒的。」

  南宮靖目光凝視著也,猝然問道:「兄弟,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李小雲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不覺被問得臉上驀地一紅,笑道:「你是我大
哥咯。」

  南宮靖搖搖頭道:「我……不是你的大哥……」

  李小雲嬌急的道:「你是我的大哥,永遠是的,你怎麼可以說不是呢?」

  南宮靖和她目光一接,只覺她目中儘是關切神色,臉上也有惶急之色,心中
感到不忍,點著頭道:「我是你的大哥。」

  李小雲看他順著自己,-面低聲囑咐道:「大哥,你要記著,以後不可這樣
說法,給人家聽到了,豈不要懷疑我們嗎?」

  南宮靖道:「我會記著的。」

  ***    ***    ***    ***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李嫂進來點起蠟燭,接著就端來了飯菜,雖是素齋,卻
做得十分可口。飯後,李嫂進來收拾碗筷,又替兩人沏了一壺茶,才行退去。李
小雲因時間還早,兩人在小客室中喝了一會茶,站起身道:「大哥,這裡的沈雪
姑說,要等於時才能給你檢查,現在時間還早,你還可以回房歇上一會呢。」南
宮靖點頭。

  兩人就各自回房休息,在床上和衣躺下。還沒到子時,李小雲早就起來,也
把南宮靖叫起,兩人坐在小客室中等候。李小雲因方才沈雪姑沒有交代,不知該
不該領著南宮靖去,正感為難這際,只見那老婆子推門走入,看到兩人,說道:
「你們原來沒睡,雪姑叫你們去呢。」

  李小雲忙道:「大哥,我們快走。」

  老婆子領著兩人來至中間一間門口,腳下一停,說道:「你們進去吧。」

  李小雲說了聲:「多謝。」她就領著南宮靖掀簾走入,只見沈雪姑坐在椅上
等著,方桌前面的地上,早已放好了兩個蒲團。李小雲連忙拱手道:「在下兄弟
見過沈雪姑。」南宮靖也朝她拱了拱手。

  沈雪姑依然面垂黑紗,嬌聲道:「二位施主不可多禮。」接著朝李小雲道:
「時間差不多了,你要令兄在蒲團上盤膝坐下,閉目寧心,調勻呼吸,但不可運
功行氣,如果覺得有一縷熱氣,遁經遊行,切不可運功抗拒,在貧道沒有出聲前
,也不可開口說話,或者自行站起來。」李小雲照著她的話,叮囑了南宮靖一遍


  南宮靖點頭道:「在下知道了。」當下依言就在前面一個蒲團上盤膝坐下,
閉上眼睛,調勻呼吸。

  沈雪姑也及時在他身後的一個蒲團上盤膝坐下,一面說道:「好,現在就要
開始,你身子不可動了。」說完,緩緩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玉手,按到南宮靖頭
頂「百會穴」,緩緩把本身真氣,透過掌心,從南宮靖「百會穴」度入,遁經運
行。

  李小雲站在一旁,目光緊注著沈雪姑,幾乎連大氣都不敢透出來。她當然知
道,沈雪姑以本身真氣,運行大哥任督二脈和十二經絡,須要把每條經絡逐一檢
查,一定很費時間。這樣足足過了頓飯的工夫,沈雪姑才緩慢的收回手去,輕輕
吁了口氣,睜開眼來,站起身子,說道:「好了,你也可以起來了。」南宮靖依
言站了起來。

  李小雲急著問道:「沈仙子可曾檢查出來了嗎?」

  沈雪姑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徐徐說道:「檢查的結果,頗出貧道意料之
外,二位少施主且請回房休息,容貧道仔細想想治療之法,明天再行奉告如何?


  李小雲看她言詞吞吐,心中暗道:大哥不過被人下了迷藥,只有對症的解藥
就可解去,看她神氣,好像大哥得了什麼疑難雜症一般。但因是師傅要自己來找
她的,想到師傅不可能要自己來找一個毫無本領的人,那麼她說的當然也可信的
了。一面點點頭道:「那麼在下兄弟告退。」兩人回轉東廂房。

  ***    ***    ***    ***

  沈雪姑抬目叫道:「佛婆。」

  老婆子像一陣風般閃了進來,說道:「雪姑有什麼事嗎?」

  沈雪姑緩緩轉身走去,說道:「你隨我進來。」

  老婆子跟在她身後,進入左首一間雲房,一面說道:「雪姑,你到底有什麼
事?」

  沈雪姑已在雲床上坐下,指指對面椅子,說道:「你也坐下來。」

  老婆子依言在她對面坐下,眨著眼睛,說道:「雪姑,你好像有心事,到底
是怎麼一回事,老婆子是直腸子的人,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

  沈雪姑道:「方纔那個叫宮飛鵬的人,被人下了迷藥,神智被迷,記憶全失
,是一位前輩高人要他來找我求治的。」

  老婆子笑道:「江湖上使的迷藥難道還難得倒你,給他服一包解迷散,不就
結了?」

  「不。」雪姑微微搖頭道:「事情那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老婆子詫異的道:「怎麼會不簡單呢?」

  「對症下藥,藥不對症,如何下得?」

  沈雪姑道:「下午我切過他的脈,此人練的極似佛門內功,而且已有七八成
火候,但脈象之中,絲毫沒有中迷的現象……」

  老婆子神色微動,說道:「他們竟是使詐來的?目的何在?」

  「佛婆,你想到哪裡去了?」沈雪姑微笑道:「此人明明是神志被迷,那是
絲毫不假。」

  老婆子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沈雪姑道:「所以我要他們住下來,到半夜子時,以本身的真氣來替他檢查
十二經絡。」

  老婆子道:「方纔你替他運氣檢查了,結果如何呢?」

  沈雪姑道:「我替他運氣檢查的結果,果然不是被人下的迷藥。」

  老婆子道:「那是他偽裝的?」

  「不,他確是迷失了神智。」沈雪姑道:「那是有人用極陰毒的手法,點了
他督脈「腦戶穴」,以致影響神智,記憶全失……」

  老婆子道:「雪姑既然查出,給他把這穴道解了就好。」

  沈雪姑道:「佛婆,你怎麼忘了,我方才說過,他練的極似佛門神功,而且
至少已有七八成火候。」

  老婆子道:「那就更容易,你要他配合你運功解穴,一下就可以衝開了。」


  「難就難在這裡……」

  沈雪姑道:「因為他練的是佛門神功,而且已有相當火候,所以在不知不覺
中,已把封閉的穴道衝開了一部分,所以他運功的時候,真氣可緩慢通過。我替
他運氣檢查,因為是檢查,行氣較緩,也順利通過了,如非特別仔細,極難發現
,若非我因真氣略微發現滯象,再仔細運行很可能也就忽略過去了。穴道被人封
閉,要替他衝開並不難,難就難在被封閉道已被他自己衝開了一小部分。衝穴,
必須全遭閉塞,你只要用上全力一衝就開,但因為它已有了缺口,你即使用上全
力,也會漸漸洩漏,根本就用不上力,但對方使的可能是旁門某一種獨門手法的
陰功,如果不用大力,又無法把它恢復,所以很難下手……」

  老婆子望著她,問道:「這麼說,此人是無法可解了?」

  沈雪姑道:「那也不然,此人練的既是佛門神功,而且現在只有七八成修為
,他如果繼續練下去,大概再有十年時間,佛門神功練到十二成,穴道自可豁然
暢通,絲毫無阻,神智自可完全恢復了。」

  婆子道:「那就好,你縱然不替他解穴,他自己也會恢復的,那就用不著你
替人煩惱了。」

  「你不知道。」沈雪姑嬌急的道:「我不是和你說過,這人是一位前輩高人
要他來找我的嗎?」她從幾上取起一個小紙包,隨手遞了過去,說道:「看這個
就知道了。」

  老婆子伸手接過,撕開紙包,裡面是寸許長一截劍尖,奇道:「這是一截斷
劍,這是什麼意思?」

  沈雪姑道:「這是我劍上的一截劍尖,五年前,我在八公山附近,遇上一個
老賊,此人武功極高,我刺去的長劍,被他的手指輕輕一彈,不但劍尖被他彈斷
,這截斷劍也就封住了我的穴道。而我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就在此時,林間忽
然出現一個紅臉白髯的青袍老人,只哼一聲,把那老魔嚇得頓足飛馳……」

  老婆子道:「紅臉白髯、青袍老人,那莫非是天山葛神翁?」

  沈雪姑道:「我先前也以為他就是名動八荒的天山葛神翁,就急忙拜倒下去
,就在此時,我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道友不可多禮,快快請起,老
朽不是葛神翁,方才因這魔頭不好對付,只好臨時假扮葛神翁把他嚇跑而已。」


  老婆子呷的尖笑出聲,說道:「莫非此人會是劉轉背?」

  沈雪姑道:「他沒有說他是誰,只說:「道友是白衣仙姑門下,相逢不易,
如有尊師煉製的「七返解毒丹」,能賜老朽一粒就好。他不知道先師煉的「七返
解毒丹」在先師去世之後,一共只剩三粒,我並沒帶在身邊,就問他居住在那裡
,我自會在近日之內專程送上。」他含笑道:「道友既沒帶在身邊,那就算了,
老朽其實也只是隨便問一句罷了,並非急需……」我看他既然不願說出居住的地
方,就俯身拾起一截斷劍,雙手奉上,說道:「前輩隱居之處,既然不願人知,
這截斷劍,就請前輩收下,不論何時,前輩只要使人持此斷劍前來九華白衣庵,
晚輩定當奉上「七返解毒丹」一粒。」那位前輩含笑收下,就飄然而去,今天這
宮氏兄弟既然持了這截斷劍前來,我能不盡力把他治好嗎?」

  老婆子道:「但你無法替他沖解穴道,這不是你不盡力,而是能力所不能辦
到的事……」

  沈雪姑道:「我有辦法可以替宮飛鵬化解穴道。」

  老婆子笑道:「你既然有辦法可以替他化解被封穴道,那有什麼好為難的?


  沈雪姑遲疑的道:「只是……只是……」她說了兩句「只是」,就沒有再說
下去,那自是有她礙難之處了。

  老婆子是老江湖了,聽她口氣,心中已經有些明白,說道:「你莫非有什麼
為難之處嗎?」

  沈雪姑點點頭,徐徐說道:「佛婆,你經驗閱歷都比我深,所以我要和你商
量,看看究竟怎麼辦好?」

  老婆子道:「雪姑,老婆子這條命是你救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給我服
的「七返解毒丹」,一共只剩下三粒,而且一粒又答應了這位不知名的前輩,沒
有你一粒解毒丹,世上那裡還有我閻佛婆?只要你說一句,水裡火裡,老婆子決
不皺眉。」原來這老婆子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六婆」中的閻佛婆,而這位沈雪
姑也是「三姑」中人。

  沈雪姑道:「佛婆,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又不是要你去做什麼,只要你替我
拿個主意罷了。」

  閻佛婆目光探注,說道:「你到底有什麼為難之處,只管說出來,給老婆子
聽聽,老婆子混跡江湖多年,拿個主意,還不至於僨事。」

  沈雪姑舉起纖纖玉手,整了下覆面黑紗,說道:「這宮飛鵬被人點了「腦戶
穴」,現在已被他自己衝開了一部分,也就是說這封閉的穴道,已可使氣通過,
但卻依然為旁門陰功特殊手法所封,並未解去,所以已經無法再用真氣衝穴。先
師精擅「太素脈訣」,就有貞女以陰導陽之術,可以化解他未解經穴,只是……
只是……」她又說了兩句「只是」就說不下去。

  閻佛婆雖然沒念過幾本書,但從她這句「以陰導陽」,和「只是」、「只是
」說不下去的神情,已可猜到幾分,點點頭道:「可是男女有別嗎?」

  沈雪姑如果沒有覆著面紗,-張粉臉可能已經脹紅了,輕輕點了下頭道:「
是的,要施展「太素脈訣」上記載的貞女以陰導陽之術,就必需……」她說到這
裡,感到實在難以啟齒,再也說不下去了。

  閻佛婆低聲問道:「可是一定要男女合體嗎?」

  沈雪姑羞急的道:「佛婆,你又想到哪裡去了。」

  閻佛婆笑道:「我的沈仙姑,你平日為人爽直,今晚怎麼啦,吞吞吐吐的,
老婆子就只好這樣亂猜了,你要老婆子給你拿主意,那就乾脆說出來吧。」

  沈雪姑停了停,才道:「這是「貞女篇」上記載的真氣療法,施術的人必需
貞女,在施術之中,以太陰真氣引導陽氣,使之合而為一,由於陰陽二氣的調和
,水火既濟,真氣所至,無所不通,被任何旁門陰功所傷的經穴,悉可復元,只
是……」

  閻佛婆道:「只是什麼呢?」

  沈雪姑羞赧的道:「只是在施術之叫,兩人都必須光身,不能留有寸縷……


  閻佛婆攢攢眉道:「這倒確實是一件為難的事。」

  沈雪姑道:「所以我要你給我拿個主意咯。」

  閻佛婆望著她問道:「除了你,是不是沒有人可以救他了呢?」

  沈雪姑道:「除非是封閉他經穴的人,但此人既然封閉了他的經穴,豈肯再
替他解開?何況現在他已經衝開了部分穴道,此人能否再解,也很難說,普天之
下真正能化解他穴道的人,應該只有我一人了。」

  閻佛婆臉色凝重的道:「既然如此,老婆子認為替他治不治療,這主意應該
由你自己決定,旁人的意見,只能供你參考而已。老婆子信奉的我佛如來,我佛
可以以身飼虎,又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但你是三清弟子,老婆子就不知道
經上有些什麼話了。」

  沈雪姑點點頭道:「好,我懂你的意思,那你就去把宮飛鵬弄到我雲房裡來
,不過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再讓第三個人知道了。」

  閻佛婆道:「你不告訴他兄弟,此刻就給他大哥運功治療嗎?」

  沈雪姑道:「不用告訴他,天亮以前,宮飛鵬穴道一通,神智即可恢復,到
時再告訴他兄弟,你要他們下山去就是了。」

  閻佛婆點頭道:「老婆子省得。」沈雪姑說完,就轉身往左首雲房走去。

  閻佛婆匆匆退出,來至東底,她輕腳輕手的推門而入,一腳走向有首房中,
以她的輕功,李小雲正在睡夢之中,自然不易警覺,閻佛婆不用說話,右手振腕
一抬,點了她睡穴,立即返身退出,再向左首房中走去。南宮靖可不同了,閻佛
婆左腳堪堪跨進房門,他已及時警覺,目光一搶,問道:「什麼人?」

  閻佛婆心頭一怔,暗道:「這小子神智被迷,居然還有這般機警。」一面壓
低聲音道:「宮相公,沈雪姑這時候要替你運功治療,快隨老婆子去。」

  正因南宮靖神智已有幾分清醒,自己到這裡來是求醫的,沈雪姑替他切過脈
,又運氣檢查過經絡,對閻佛婆說的,自是深信不疑,舉步跨下木床,說道:「
我兄弟呢?」

  閻佛婆道:「你兄弟睡著了不用去叫醒他,沈仙姑此刻替你運功治療,天亮
以前即可竣事,你快隨老婆子去吧。」南宮靖答應一聲,果然隨即舉步走出。

  閻佛婆趁他不防,五指連彈,點了他三處穴道,一把挾起他身子,迅快退出
東底,朝沈雪姑的雲房奔去。

  ***    ***    ***    ***

  就在此時,一個瘦小人影,迅快的伏著身子,像一縷輕煙般的閃入東底廂房
,走到床前,凝足目力看去。只見宮飛雲閹著雙目,睡得很沉,心中暗暗哼了一
聲:「他果然著了老虔婆的道。」一面伸出手去,迅快而熟練的朝他身上拍落。


  李小雲只是被閻佛婆點了睡穴,只覺身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慌忙翻身坐
起,喝道:「你是什麼人?」

  站在床前瘦小黑影口中輕噓一聲,壓低聲音道:「宮兄快別作聲,我是祝小
青。」祝小青,就是賣花女也。

  李小雲迅快地跨下木床,定眼看去,一邊問道:「姑娘夤夜前來,有什麼事
嗎?」

  祝小青道:「我是一路跟蹤你們來的……」

  李小雲不待她說下去,就問道:「你跟我們來作甚?」

  祝小青道:「你別多問,讓我說下去好不?」

  李小雲道:「好,你請說。」

  祝小青道:「我看你們敲門,來開門的是閻佛婆,我認識她。」閻佛婆是「
六婆」中人,她當然認識。

  李小雲一怔道:「她就是三姑六婆中的閻佛婆?」

  「沒錯。」祝小青道:「因此我心裡覺得奇怪,閻佛婆已有幾十年沒在江湖
上出現,原來她躲在這裡,後來看你們並沒認出她來,跟著她進入庵去,我覺得
有些不放心……」她粉臉驀地有些熱烘烘的,口氣隨著一頓,接下去道:「所以
我想夜晚進來瞧瞧,方才果然看到閻佛婆……」

  李小雲問道:「你看到什麼?」

  祝小青道:「我看她一手挾著你大哥走出去……」

  「你說什麼?」李小雲猛地一驚,急急問道:「她挾著大哥到哪裡去了?」


  祝小青低聲道:「她是朝雲房去的,我進來一看,你果然被她點了睡穴。」


  李小雲道:「走,我們找她去。」

  祝小青看了她一眼,輕聲道:「瞧你這麼性急,閻佛婆一身武功,在娘等六
人之中,要算她最高了,僅憑我們兩人,絕非她的對手,這樣去找她,不但令兄
救不出來,只怕我們也會被她一齊拿下了。」

  李小雲一怔,望著祝小青道:「那麼你的意思……」

  祝小青道:「我們先繞到後面去,從後窗先看看她們把令兄弄去有何目的,
再設法救人不遲。」

  李小雲聽說大哥落到人家手裡,早已沒了主意,聞言點點頭道:「好,就這
麼辦。」

  祝小青道:「你隨我來。」身形一晃,輕悄的閃了出去。

  李小雲跟在她身後,兩條人影躲躲藏藏的從長廊往後行去。這裡已是白衣庵
的後面,左首一排三間小屋,乃是廚房,中間是一片荒蕪的草地,三面都有一人
高的圍牆。兩人躡手躡足走近沈雪姑雲房後窗,只是雲房中既沒燈火,也聽不到
一絲聲音。

  李小雲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忖道:「沈雪姑要閻佛婆把大哥弄來,怎會不點
燈火的呢?」她心急大哥安危,當先彎著腰掩到窗下,貼耳細聽,雲房中還是沒
有一點聲音。

  祝小青悄悄跟了上來,悄聲問道:「裡面有沒有動靜?」

  李小雲微微搖了搖頭,伸出食指,沾了些口水,朝花格子紙窗上輕輕一戮,
就戮了一個小孔,然後湊著一隻眼睛朝房中看去。雲房裡雖沒有點燈火,但前面
也有一排花格子窗,依稀可以透進一些天光。練武的人,多半總練過黑夜視物的
目力。像李小雲這樣,內功不過稍有基礎,還不到夜視的程度。但只要有稀微的
星月之光,還可以看得清房中物事。

  雲房中,有一張雲床,就在北窗之下,此刻正有兩個人裸著身子坐在雲床之
上。李小雲就站在窗下,因此這張雲床,也就等於在她眼前了,這兩人她當然看
得最清楚也沒有了。前面一人,正是大哥--南宮靖,坐在南宮靖身後的則是沈雪
姑。

  她白天以黑紗蒙面,現在黑紗也取下了,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後。兩
個人身子不著寸縷,而且緊緊貼在一起。不,南宮靖就坐在她懷裡,背貼著沈雪
姑胸腹,沈雪姑左手環過去抱著他肚子,其實是掌心按在他臍上,兩個人幾乎合
成了一個。

  李小雲究是處子之身,驟然看到這副景象,不禁又羞又氣,全身起了一陣顫
抖,心中忍不住低哼一聲,氣得她眼淚立時奪眶而出,迅速退下。祝小青不知她
看到了什麼?低聲問道:「你看到了什麼?」李小雲一聲不作,頓頓腳,回身朝
草地上奔去。

  祝小青不知究竟,忍不住也湊著眼睛朝裡看去。這一看,小姑娘家也羞得個
面紅耳赤,輕「呸」一聲,慌忙一個轉身,跟著李小雲身後跑去。這兩位姑娘家
對這種事兒,只有臆測,可沒親身經歷過,目睹此景,還以為房中兩人正在不可
告人之事。

  李小雲奔到草地盡頭,縱身躍起,一下越過圍牆,祝小青也隨著越牆而出。
李小雲只是一言不發的發足狂奔,祝小青跟在她身後追了上去。眨眼工夫,已經
奔出里許光景,祝小青道:「宮兄,你刊底要上哪裡呢?難道不管令兄了?」

  李小雲滿腔氣憤的道:「我沒有他這樣的大哥。」

  祝小青道:「宮兄,你這就不對了……」

  李小雲沒待她說完,哼道:「我怎麼不對了?」

  祝小青跑得胸脯起伏,說道:「宮兄也不想想,令兄是閻佛婆擄去的,由此
可見白衣庵的道姑是個淫蕩女子,閻佛婆幫著她助紂為虐,令兄受制於人,自然
只好聽人擺佈,宮兄這一走,令兄豈不永遠落在她們手中,成了那妖女的面首了
嗎?」

  李小雲聽得驀然一怔,說道:「你說得對,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

  祝小青笑了笑道:「宮兄方才十分氣忿,這就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沒有
冷靜的想一想,就怒沖沖的飛奔出來。」

  李小雲道:「那我們快回去。」

  兩人立即施展輕功,回頭朝白衣庵進去。進入竹林,悄悄繞到第二進牆下,
李小雲首先雙足點動,飛身躍登圍牆,祝小青也一擰身跟蹤而上。李小雲目光左
右一掠,回身朝祝小青打了個手勢,雙雙飄落地面,正待閃人長廊陰暗之處,忽
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喝道:「你們兩個還不給老婆子站住。」只要聽聲音,就
可知道這說話的是閻佛婆。

  李小雲倏地轉過去,只見閻佛婆寒著一張臉,冷冷的道:「宮相公,你帶著
個女娃兒進來,鬼鬼祟祟的要做什麼?」

  李小雲冷笑道:「閻佛婆,你沒想到點了我穴道,我居然自己解開了吧?我
是找大哥來的,幹嘛要鬼鬼祟祟?」

  閻佛婆道:「你大哥正由沈雪姑替他運功治療之中,這女娃是誰?」

  「好個運功治療?」

  李小雲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一陣臉紅心跳,冷笑道:「你閻佛婆助紂為惡
,沈雪姑這淫婦真是在替我大哥運功治療嗎?」

  閻佛婆耳中,不覺老臉一沉,哼道:「你說什麼?」

  李小雲道:「我說什麼?你難道沒聽清楚?我真想不到白衣庵竟是藏垢納污
的淫窟,你快要沈雪姑把我大哥送來便罷,不然我就一把火把你們的淫窟燒了。


  「小子,你還敢胡說八道。」

  閻佛婆沉喝道:「雪姑不是在替你大哥運氣治療,那是在做什麼?」

  祝小青冷笑道:「在做什麼,你心裡明白。」她在說話之時,一張粉臉紅了
起來。

  閻佛婆怒聲道:「好小子,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李小雲道:「那你讓我們進去瞧瞧。」

  閻佛婆道:「不行,你們不能進去。」

  祝小青道:「運功治療,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李小雲道:「我偏要進去。」雙肩一晃,從閻佛婆身邊閃出,正待朝階上搶
去,

  閻佛婆怒笑一聲,喝道:「你還不給我老婆子站住?」喝聲中,右手五指如
鉤,突然朝李小雲肩後抓來。李小雲身形一偏,從旁閃出。

  祝小青道:「你只管進去,閻佛婆由我來對付她。」左手一抬,打出三隻問
心針,她在問心針中夾雜了五支細如牛毛的蠍尾針,左手出手,身形一轉,不知
她又從哪裡打出九顆連珠鐵蓮子,一連串的激射過去,九顆鐵蓮子射到中途,又
從蓮心中射出一支蓮心針。

  出手之快,不愧為暗器專家賣花婆的女兒,但閻佛婆是「六婆」之首,這點
暗器在她眼裡只不過是一些零碎的破銅爛鐵而已,口中沉笑道:「小丫頭,你是
賣花婆祝二娘的女兒。」她右手一轉,還是朝李小雲抓去,左手衣袖一揮,就把
祝小青打去的暗器一古腦兒兜住,再抖,一陣叮叮輕擊,抖落到地上,抓向李小
雲的右手,經她一轉,忽然漾起四五隻爪,一齊抓了過去,招式怪異之至。

  李小雲不明虛實,不敢和她徒手硬接,身形疾退兩步,嗆的一聲掣出劍來,
喝道:「你亮兵刃。」

  祝小青眼看自己打出去的暗器,對方只是衣袖揮了揮,就悉數接了過去,自
然不敢再使暗器。此時看到李小雲掣出劍來,也立即掣出長劍,掠了上去,站到
李小雲的左邊。閻佛婆看了兩人一眼,嘿然笑道:「憑你們兩個?老婆子若是連
你們兩支長劍都接不下,還叫閻佛婆?」雙手開闔,朝兩人搶攻過來,她身形如
風,出於快捷,雙爪揮舞之際,立即漾起八九條手臂,分頭朝兩人攻到。

  李小雲、祝小青對她不敢稍存輕視,兩支劍一左一右展開攻拒。李小雲使出
來的是「形意劍法」,本來「形意劍法」要使得不徐不疾,以意使形,以形使氣
,乃是上乘內家劍法,和太極劍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李小雲卻把它使得快速凌厲
,那就輕快有餘,內力不足了。

  祝小青使的是一套「落花劍法」,這是賣花婆集各家劍法,拼湊而成的一套
劍法,但經過賣花婆的連綴,使來有如落花流水,也以快速見長。兩支長劍這一
展開劍法,當真有如兩條靈蛇般亂閃,劍光繚繞,寒芒流動,在閻佛婆左右劃起
一片劍網,簡直要直罩過去。

  不,她們只是心有餘力不足,心裡縱然想舞得淋漓盡致,把縱橫交織的劍網
朝閻佛婆當頭罩落。但劍光逼近閻佛婆面前數尺,就再也進不去,她鳥爪似的鋼
鉤卻從劍光中探入,朝你手腕抓來,逼得你非立時撤招後躍不可。

  祝小青方才打出暗器,被閻佛婆一下收去,她心思敏捷,面對閻佛婆這樣一
個強敵,自然不肯再浪費暗器,後來李小雲撤出劍來,她靈機一動,也跟著撤出
長劍和李小雲並肩作戰。一面卻在動手之際,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放出一兩支暗
器,不時襲向閻佛婆的腕、肘、肩、眉、眼、喉、胸、肋等處,雖然不一定能打
得著,但在三人互相攻拒之間,也足以擾亂對方心神。

  這一戰,閻佛婆雖是穩佔上風,只是一時之間,卻也不易收拾得下兩人。這
可把閻佛婆激怒了,口中沉哼一聲,白髮飄飛,雙手揮舞著,突然加快,朝兩人
著著進逼。她這一加強攻勢,李小雲、祝小青正面遭遇到的壓力也加重了,兩支
長劍登時有施展不開的壓迫感,只好避重就輕,遊走閃避。

  就在此時,走廊上出現一條人影,問道:「佛婆,要把這兩人拿下嗎?」這
說話的正是穿藍布衫的李嫂。

  閻佛婆笑道:「憑這兩個小輩,老婆子一個人足夠了。」突然身形一晃,一
把抓住了小青執劍右腕,祝小青驚啊一聲,只覺肋下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李小雲要待搶攻,已是不及,閻佛婆呷呷尖笑道:「小子,你還要老婆子動
手嗎?」李小雲奮力發劍,但不過三兩個回合,也被閻佛婆左手振腕一指,點住
了穴道。

  閻佛婆提起兩人,讓他們坐在石階上,尖笑道:「你們乖乖的的給老婆子坐
著,等天亮了,你大哥就可以出來了。」李嫂拾起長劍,替兩人納入鞘中。

  閻佛婆道:「你還是去照顧後面吧,這裡有我老婆子呢。」李嫂返身往長廊
走去。

  李小雲被閻佛婆制住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心頭卻十分明白,忖
道:「閻佛婆說天亮之後,大哥就可以出來,看她對自己兩人又似無惡意,難道
沈雪姑真是在替大哥治療不成?治療迷失神智,何以要脫光了衣衫呢?」

  ***    ***    ***    ***

  時間漸漸過去,現在東方已經透出魚白,雲房中,沈雪姑把南宮靖赤裸的身
子,緊貼在她胸前,這就是以她任脈緊貼南宮靖督脈,她有手掌心按在南宮靖頭
頂「百會穴」上,左手環抱南宮靖,掌心按在他肚臍上。這時她正在施展太素脈
訣貞女篇上的「以陰導陽」之術,如果在第三者看來,雖然不雅;但這種導引之
術,卻是道家和醫學參合的正宗法門。

  南宮靖從小就練達摩「易筋經」,是以雖被旁門陰功點閉「腦戶穴」,時間
稍久,練功時真氣貫穿,已能從閉塞的穴道中穿過,但穿過究非解開,是以神智
仍然迷糊不清。沈雪姑以太陰真氣由自己任脈注入南宮靖督脈,使兩人真氣合一
,這是道家的坎離既濟,陰陽調和,真氣所至,百脈流暢,被閉塞的「腦戶穴」
經真氣流注,果然如湯沃雪,迎刃而解。

  南宮靖只覺神智忽然開朗,記憶也自然恢復了。這一瞬間,但覺自己背後緊
貼著一個肌膚滑潤如脂的胴體,和自己息息相關,氣機相通,心中不禁大感驚奇
。就在心神一動,只聽一個女子嬌柔的聲音道:「宮飛鵬,你被旁門陰功閉塞「
腦戶穴」,神智全失,此刻貧道正在以真氣助你打通全身經脈,你神智初復,不
可分心,還須和貧道輸入的真氣合而為一,再運行一周,方可自己運功,現在不
宜心存雜念。」南宮靖心知說話的正是沈雪姑,當下不敢分心,急忙收懾心神,
澄心淨慮,運氣行功,這樣又運行了一個小周天。

  只聽沈雪姑又道:「好了,現在貧道要收手了,你「腦戶穴」受制多日,還
須好好運一會功,不可停止了。」說完,按在他「百會穴」的右手和按在他肚臍
上的左手及時收回,人也倏然往後退去。同時迅快的穿上衣衫,覆上蒙面黑紗,
緩步推門走出。

















【第十四章】重遊故地



  此時,天色也正好黎明,閻佛婆聽到聲音,急忙跨入中間客室,喜道:「雪
姑,好了嗎?」

  沈雪姑點點頭道:「好了。」

  閻佛婆道:「宮飛鵬呢?」

  沈雪姑道:「他被禁閉的穴道初解,尚須練一會功,才能出來。」說話之時
,緩步朝西首廂房中走去,剛到門口,腳下忽然一停,冷淡的道:「你等宮飛鵬
出來,就要他們一起離去。」話聲一落,疾快的跨進房去。敢情方才李小雲和閻
佛婆在小天井中說的話,她都已聽到了。

  閻佛婆不由怔得一怔,她從未見過沈雪姑說話的神情有如此冷漠的。但她畢
竟是老江湖了,心念一動,立時暗暗「哦」了一聲,沈雪姑面情如此冷漠,正是
她替宮飛鵬施展「以陰導陽」之後的心理反應,兩人身無寸縷,肌膚相接,氣息
相通,人非草木,怎無漪漣?她這故作冷漠,豈非已經著了相嗎?如果心裡沒有
什麼,何用故作冷峻?閻佛婆不覺輕輕搖了搖頭,便自顧自往屋外行去。

  過沒多久,南宮靖已運行了三遍真氣,才緩緩睜開眼來,直到此時,才發現
自己身上竟然不著寸縷,急忙舉日四顧,看到身邊不遠,整整齊齊的折疊著一堆
衣衫,那不是自己的衣衫鞋襪嗎?當下就伸手取過,迅快穿上,然後跨下雲床,
舉步走出。但覺晨曦初升,令人精神為之一爽。他不知道昨晚沈雪姑替他施展貞
女「以陰導陽之術」,使他體內真氣坎離既濟,陰陽調和,流注全身經絡,連生
死玄關都已豁然自通,內功修為比之從前,不啻增進數倍。

  閻佛婆迎著含笑道:「恭喜宮施主,總算恢復清明了。」

  南宮靖抱抱拳道:「在下多蒙沈仙姑援手,方得恢復迷失神智,沈仙姑這份
大德,在下真是感激不盡……」說到這裡,忽然看到李小雲和祝小青兩人並肩坐
在石階上,聽到自己和閻佛婆說話,連頭也沒回,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叫道:
「兄弟,愚兄……」

  閻佛婆沒待他說完,接口道:「宮施主,令弟和祝家丫頭,是老婆子點了他
們穴道,讓他們坐在石階上的。」

  南宮靖驚異的道:「那是為了什麼?」

  閻佛婆含笑道:「那是方才沈雪姑正在替你運氣行功,不能有人驚擾,否則
後果就不堪設想,他們不明就理,硬是闖進去找宮施主,老婆子勸阻不聽,只好
點了他們穴道,好讓他門安靜一些,現在宮施主已經好了,老婆子這就去替他們
解開穴道。」說完,舉步走近兩人身邊,說道:「好了,現在宮施主出來了,你
們也沒事了。」右手在他們身上輕輕拂了兩拂,解開穴道。

  李小雲一躍而起,叫道:「大哥,你真的已經好了。」她想起剛才看到的一
幕,粉靨陡地飛起一片紅暈,差幸她臉上易了容,還看不出女兒羞態來。

  南宮靖點點頭,含笑道:「愚兄真的好了,愚兄是被人用旁門陰功點閉了「
腦戶穴」,才使神智受到影響,失去記憶,差幸沈仙姑以真氣引導愚兄真氣,衝
開被閉塞的穴道,方能恢復清明。」一面問道:「祝姑娘是什麼時候來?」

  祝小青道:「我早就來了。」

  閻佛婆道:「方纔沈姑娘交代,宮施主已經痊好,就該離去了。」

  南宮靖道:「沈仙姑現在哪裡,多蒙她替在下解開閉塞的穴道,在下才能恢
復記憶,容在下向她當面致謝。」

  閻佛婆道:「不用了,沈雪姑方才交代過老婆子,這時正是她運功的時候,
不能驚動,宮施主三位只管請便,待回老婆子自會跟她說的。」

  南宮靖朝閻佛婆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請佛婆代為致謝,在下兄弟告
辭了。」一面朝李小雲和視小青兩人說:「兄弟,祝姑娘,咱們走吧。」

  三人走出底門,南宮靖又朝閻佛婆拱拱手道:「多謝佛婆了。」

  閻佛婆道:「三位好走。」迅快的掩上庵門。

  ***    ***    ***    ***

  南宮靖和兩人走出竹林,一面問道:「兄弟,我們要去哪裡呢?」

  李小雲道:「大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店裡避雨那天的事?」

  南宮靖點點頭道:「記得。」

  李小雲道:「金鞭叟田五常、白虎神暴本仁,還有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
被一個綠袍老頭請到後進去,就神秘失蹤了。」

  南宮靖又點點頭道:「我知道。」

  李小雲道:「當時有兩件事,都是急事,一是爹和二叔、三叔等無故失蹤,
一是陪你前來九華,我想;我們如果先去找爹,那時一點頭緒也沒有,不知要多
少時間才能查出眉目來?到九華山來,有師傅的信柬,只要找到人,很快就可以
把你迷失的神智治好,所以我決定先陪你上這裡來的,現在你神智恢復了,自然
要去找我爹去了。」

  祝小青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說道:「你說的話裡面,好像發生了許多
事?」

  南宮靖點點頭道:「好像那綠袍老者我認得他,那就找你爹去。」

  祝小青聽他口氣,口中輕咦一聲道:「你們不是兄弟嗎?」

  李小雲卻驚喜的道:「大哥,你認識他?對了,我聽你說過,好像在哪裡見
過他的……」

  南宮靖忽然冷笑一聲道:「我神智也是被他們迷失的,走,我們找他去。」


  李小雲問道:「大哥知道他們是誰嗎?」

  南宮靖道:「我也不清楚,但那地方我認得,哦,我想起來了,就是丁玉郎
把我騙去的。」

  李小雲一怔道:「丁玉郎,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南宮靖冷哼一聲道:「你對敵人會有防範之心,對朋友就不會防範,所以上
朋友的當,往往也比上敵人的當多。」

  李小雲攢眉道:「這就奇了,那天你也看到了,他為了救你,奮不顧身的情
形,是不可能假的。」

  祝小青道:「宮大哥、宮二哥,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

  李小雲道:「你別打岔好不?我和大哥要談正經事呢。」一面問道:「大哥
,你怎麼會上丁玉郎的當?快說給我聽聽?」

  南宮靖目光一轉,說道:「說來話長,我們且坐下來再說不遲。」

  當下三人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塊大石,就坐了下來。南宮靖就把夜探霍家堡
,陷入神燈教的重圍,幸由丁玉郎相助,一直說到丁玉郎引著他來至一座綠色的
莊院,看到有一個綠袍老者,就是廟中邀請金鞭叟等人進入後進去的那人。

  李小雲道:「大哥就在他們莊中被迷失神智的嗎?」

  南宮靖點點頭,接著就把人莊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一直說到自己忽然感
到頭腦脹痛,迷迷糊糊中看到綠袍老人給自己眼下半碗苦澀的藥汁,後來就什麼
都不知道了。李小雲道:「這麼說,準是那綠袍老人在大哥睡熟的時候,點了你
的「腦戶穴」,哦,那座綠色莊院,大哥還記得在什麼地方嗎?」

  南宮靖道:「應該是在鳳陽縣的附近,到了那裡,愚兄就可以找得到了。」


  李小雲站起身道:「大哥,我們那就快些走吧。」

  傍晚時分,趕到貴池,找了一家客店落腳,三個人卻要了三間上房,店伙巴
結得像遇上財神爺一般。李小雲因大哥易了容,不易被人看出破綻來,但他口音
還是沒有改變。以前他神志被迷,頭腦簡單,不易學會變音之術,現在神智已經
恢復了,而且不久就要找上那座綠色莊院去,豈不一下就被人家聽出來了?晚餐
之後,她乘便悄悄走進大哥房間,要他練習師門改變聲音之術。

  第二天一早渡江,黃昏趕到廬江,落店之後,三人就上街閒逛,這時華燈初
上,街上相當熱鬧。只見十字路口有一家五開間店面的會賓樓,樓上燈火通明,
絃管珠喉,和堂信收喝之聲,隱隱傳來。南宮靖道:「咱們就上這一家去吧。」


  三人跨入大門,就有一名夥計連連躬身抬手道:「公子、小姐請高昇幾步,
樓上雅座。」

  上得樓梯,又有一名夥計招呼道:「公子、小姐請到這邊來。」他領著三人
來至臨街的空桌上,拉開長凳,說道:「三位請坐。」三人落坐之後,夥計已經
端上三盅香茗,擺好杯筷,問道:「三位要些什麼?」

  南宮靖點了幾個菜,夥計又道:「公子爺要喝什麼酒?」

  南宮靖道:「我們都不喝酒。」夥計退了下去。南宮靖打量著樓上食客,五
開間的通樓,這時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頭,人聲亂哄哄的,大都是些商賈人。


  忽聽鄰桌有人微喟道:「江湖上永遠也不會太平,前些時候,鬧著旋風花,
死的都是雄霸一方的頂尖人物,最近剛剛平息下來,又有許多知名人物離奇失蹤
,終南五老的金鞭叟、白虎門的暴掌門人、皖西三俠,一夜之間,無緣無故的不
知去向。據說連六婆中的縫窮婆、賣花婆、劉媒婆、王牙婆、孫虔婆也全都下落
不明,這真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另一個聲音道:「何兄還聽到些什麼?」

  先前那人道:「這些還不夠嗎?唔,對了,最近聽說少林寺已經派出羅漢堂
的高手,到了江南,神燈教的人也正在大肆搜索,另外還有各派的高手趕來,這
些很可能都和旋風花有關……」

  南宮靖只是裝作漫不經意的遁著聲看去,那是自己左首第一桌,只有兩個人
,邊喝邊談。這兩人雖然都穿著長衫,但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是會武的人,很
可能還是鏢局中人,因為從這兩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武功不很高,但從他們
的談話內容聽來,消息卻極為靈通。那只有鏢局中人,交的是黑白兩道朋友,各
地耳目眾多,消息自然也靈通了。

  南宮靖正在留神傾聽之際,只聽姓何的忽然輕咳了一聲,他們話題也變換了
,心中覺得奇怪。先前還以為他們發現自己在傾聽他們談話,目光一動,才看到
一名夥計正領著三個人朝自己這邊走來。這三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頭盤小
辮的彎腰老頭,右手還提著一支兩尺多長的旱煙管。他就是神燈教四位香主之一
的催命符柴一桂。他身後還跟了兩個一身勁裝的青年,看去不過二十出頭,但身
材剽悍,可能是他手下的得力助手。原來那兩個鏢局中人是看到柴一桂上來,才
住口的。

  夥計招呼他們在一張空桌上坐下,柴一桂行色似極匆忙,交代夥計只是揀現
成的酒菜拿來,而且不迭的催快。夥計唯唯應是,退了下去。柴一桂一雙精光熠
熠的眼神一掃,從那兩個鏢局中人身上瞥過,就落到了南宮靖等三人身上。

  此人不愧是老江湖,滿堂食客之中,一下就看出南宮靖這一桌上三人與眾不
同,但他雖然稍加注意,依然不落痕跡,迅快的向別處投去。南宮靖因自己臉上
易了容,不怕他認出自己來,也就並不在意。

  一會工夫,夥計送上飯菜,同時也給柴一桂那一桌上,迅快端上幾盤滷菜之
類的現成菜餚,還有一壺酒,坐在左首的一個青年漢子立即給柴一桂面前斟上下
酒。李小雲也看到柴一桂了,悄悄向大哥遞了眼色,南宮靖暗暗點了下頭,示意
他已經知道了,大家就自顧白吃喝起來。柴一桂等三人吃得很快,酒菜像風捲殘
雲,夥計端上三大碗麵,也稀哩呼嚕一下吃畢,起身付帳,匆匆下樓。

  李小雲低聲道:「看他們樣子,好像有什麼急事呢。天都快黑下,難道還要
趕路不成?」

  南宮靖道:「管他們呢,江湖之大,好像都十分忙碌。」三人付過帳,回轉
客店。

  店伙送來了一壺香若,便自退出。南宮靖過去掩上房門,朝祝小青道:「祝
姑娘,我們要去的地方,可能十分凶險,這件事和你無關,在下之意……」

  祝小青沒待他說下去,就眨眨眼睛,接口道:「宮大哥的意思,是要我不用
跟著去了,對不?」

  南宮靖道:「在下並不是不要你跟去,實因咱們不知對方虛實,進去容易,
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不容易,所以還是不涉險為宜。」

  祝小青負氣的道:「我自知武功不高,跟你們一起去,是一個累贅,明天就
各走各的好了。」說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李小雲看她負了氣,急忙站起身,叫道:「祝姑娘……」祝小青已經回到自
己房裡,砰的一聲掩上了房門。

  李小雲因自己穿的是男裝,不好去敲門,只得回轉,掩上房門,朝南宮靖埋
怨道:「大哥,你方才不應該這樣說的,姑娘家小心眼,聽了誰都會生氣。」

  南宮靖聳聳肩道:「其實我是一番好意,那座綠色莊院,陰森詭秘,莫測高
深,我們進去了,能否自保,還很難說,多一個人涉險,總不如少一個的好。」


  李小雲道:「話是不錯,但她認為你嫌她是累贅,傷了她的自尊。」

  南宮靖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方纔我聽左首鄰桌上的兩個人說,六婆之中,
除了閻佛婆,其餘五人先後失蹤,只怕也是被綠袍老者劫持去了。」

  李小雲一怔說道:「我怎麼沒有聽到呢?」

  南宮靖道:「那時酒樓上人聲嘈雜,那兩個人話聲又說得極輕,你沒去注意
,自然沒聽到了。」

  李小雲道:「這麼說,祝姑娘的娘賣花婆也失蹤了。」

  南宮靖道:「六婆,只有閻佛婆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等於早就失蹤了,
其餘五婆,自然包括祝姑娘的娘在內了。」

  李小雲攢攢眉道:「這消息要不要告訴她呢?」

  南宮靖道:「她不知道,暫時還是不告訴她的好,告訴了她,就非去不可,
我們去了,如能把人救出,那是最好不過,否則也可探到一點虛實,只好等出來
之後,再作計較了。」

  祝小青負氣回房,但她因聽李小雲回轉,她又悄悄開了房門出來,想聽聽他
們背著自己說些什麼。就輕腳輕手的躡到南宮靖房門口,貼著耳朵諦聽房中兩人
說話,因此南宮靖和李小雲說的話,她都聽到了。娘也失蹤了,會是綠袍老者擄
去的,她心中兀自有些不信,光憑娘一身暗器就是來一百個高手,也管教他們躺
下五十雙。但繼而一想,李小雲說過那晚終南五老的金鞭叟、白虎神暴本仁、皖
西三俠,同時被綠袍老者領著走的,一去就杳如黃鶴,連一點打鬥的跡象都沒有
,娘遭他擄去,卻又大有可能了。她平日縱然極為任性,但心思卻極為慎密,聽
了一會,悄悄退走,回房而去。

  ***    ***    ***    ***

  翌日一早,天色才朦朦亮,南宮靖突然聽到有人輕輕叩了兩下房門,接著只
聽李小雲的聲音叫道:「大哥,你醒來了嗎?」

  南宮靖答應一聲,迅快的跨下木床,披上衣衫開出門去,問道:「兄弟,有
什麼事嗎?」

  李小雲一下閃入房中氣急敗壞的道:「大哥,小青她走了。」

  南宮靖問道:「什麼時候走的?」

  「不知道。」李小雲道:「我剛才起來,看到她房門只是虛掩著,還當她起
來的早,推門進去,床上被褥折得好好的,好像昨晚沒有入睡過,再一看,床頭
一張茶几上,還發現了這張存條……」她左手揚了揚,手中果然拿了一張小紙,
接著道:「上面只有三個字:「我走了」,是用黛筆寫的,我看她準是昨晚走的
了。」

  南宮靖沉吟了下,問道:「昨晚我們說的話,她會不會聽到了?」

  李小雲道:「我們昨晚又沒說她什麼?」

  「不。」南宮靖道:「我是說她娘失蹤的事,會不會被她聽到了?」

  李小雲道:「應該不會聽到,我們說話的時候,她已經負氣掩上了房門。」


  南宮靖道:「她沒聽到最好,萬一給她聽到,事情就更麻煩。」

  李小雲道:「現在該怎麼辦呢?她昨晚走的,我們到哪裡找她去呢?」

  南宮靖道:「她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會走失嗎?」

  李小雲嗔道:「你好像一點也不關心她,昨晚要不是你,她會負氣走嗎?」


  南宮靖搖搖頭笑道:「她負氣走了,總比和我們一起去涉險的好,她武功雖
然不高,但一手暗器卻高明的很,行走江湖,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何況她是賣花
婆的女兒,也很少有人敢動她。如果她和我們一起去,我們很可能自顧不暇,那
才真危險呢,所以你盡可不必替他擔憂煩心。」

  李小雲道:「依你這樣說,我們不用去找她了?」

  南宮靖笑道:「她在江湖上比我們還熟,能找得到她嗎?」

  李小雲道:「好嘛,那就不用找她了。」兩人洗完畢,要店伙送來早餐。

  店伙奇道:「還有一位小姐呢?」

  李小雲道:「她一大早到親戚家去了。」

  兩人用過早點,付帳出門,一路往北行去。第二天中午時光,經過廬州府,
在一家麵館打尖,看到街上正有八個灰衫和尚經過。領頭的一個老和尚赫然正是
少林寺的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手待彈杖,行色匆匆的走去。他身後隨著八
個灰衫僧人,年紀都四十左右,每人背上都背著一個包裹,一望而知是隨身兵刃
無疑。

  李小雲低聲道:「大哥,剛才從門口經過的和尚,腳步輕快,足不揚塵,好
像都有一身武功呢。」

  南宮靖微笑道:「你當他們是什麼人?」

  李小雲低聲道:「是什麼人?」

  南宮靖低聲道:「是少林寺的和尚,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
智通大師。」

  李小雲道:「看來他們也是找綠色莊院去了。」

  南宮靖道:「我們也該快些走了。」

  ***    ***    ***    ***

  出了廬州,是一條寬闊的大路,商賈車馬,絡繹於途。這條大路,可以直通
鳳陽,在路上,兩人又發現了神燈教的兩個香主,三絕手婁通和門神敖六。他們
並沒走在一起,同時因為行路的人很多,看不出這兩人帶了多少手下,但神燈教
的兩個香主分別出現,顯見他們也正在風陽附近,展開搜索工作了。

  這天傍晚時光,兩人抵達鳳陽,就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腳。兩人分別洗浴
之後,一起用完餐,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李小雲和南宮靖在房中聊天。南宮靖已
經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了,李小雲覺得奇怪,抬頭一看,南宮靖正目光呆滯地望
著她。李小雲不由嬌靨一紅,嬌嗔道:「大哥,你在看什麼?」

  南宮靖仍然怔怔地望著她道:「雲妹,能讓我再看看你的真容麼?」

  李小雲嬌靨更紅,嬌羞地道:「大哥,你今天是怎麼啦?」

  南宮靖卻伸手握住了李小雲的一雙玉手,柔聲道:「我在想這些天發生的事
。」

  李小雲羞紅著臉,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螓首低垂,一言不發,南宮靖卻接
著道:「雲妹,我不知該怎樣感謝你?」

  李小雲奇怪地道:「感謝我什麼?」

  南宮靖道:「自從我被人誤認為是「旋風花」以來,厄運就伴隨著我,到處
都有人找我的麻煩,還被人暗害失去記憶,要不是你,我現在恐怕都沒有命了,
你說,我應不應該感謝你呢?」

  李小雲心中一甜,口中卻道:「你是我大哥咯,我當然幫你啦。」

  南宮靖搖搖頭道:「我不是你大哥。」

  李小雲聞言不禁一呆,心說:難道大哥記憶還沒有恢復?於是連忙問道:「
大哥,你怎麼啦?」

  南宮靖卻笑道:「我很好,我的神智很清楚。」

  李小雲嬌笑著道:「我還以為你還沒好呢。」

  南宮靖接道:「我當然好啦,答應我,讓我再看看你的真容。」

  李小雲紅著臉道:「大哥,你要幹什麼?」

  南宮靖道:「你先恢復真容,我再告訴你。」

  李小雲拗不過他,只好去洗去易容,恢復如花嬌容,含羞走到南宮靖的面前
道:「大哥,你今天怪怪的,到底要幹什麼嘛?」

  南宮靖卻沒有答她的話,只是怔怔地盯視著她的嬌靨,彷彿沒有聽到李小雲
的話似的。李小雲又喜又羞,嬌嗔道:「大哥,你到底怎麼啦?」

  南宮靖這才回過神來,對李小雲道:「我要一輩子記住這張臉。」

  李小雲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南宮靖卻做出了一個更大膽的舉動,一把摟住
她嬌軀,嘴唇很快地堵住她櫻唇,一隻手也從她衣衫裡滑了進去。李小雲身子起
了一陣羞怯的顫慄,她柔若羔羊,並未峻拒,任由他的手游移在顫動的雙峰之間


  南宮靖吻得更緊密了,李小雲的香舌又嫩又香甜,尖尖地在他嘴裡有韻律地
滾動著,她用舌頭翻弄著,當他將舌兒伸入她口內後,便立刻吸吮起來,使得李
小雲全身顫動了起來。李小雲吐著氣,如蘭似的香氣,她狂吻著南宮靖的舌頭,
一次比一次用力。李小雲的粉臉更是紅透了,她輕微抖著、顫著,詩樣的囈語斷
斷續續。

  兩人同樣的感到心跳加劇,呼吸急促,本來就兩情相悅,現在已成為乾柴烈
火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南宮靖為李小雲脫下了她的羅衫,抱到床上去。李
小雲平臥著,呼吸急促而猛烈,使那對白白嫩嫩的乳房一起一伏地顫動。李小雲
半閉著眼睛,輕聲呻吟著。

  南宮靖撫摸著李小雲的秀髮、桃紅的粉頰、結實而富有彈性豐滿的乳房、修
長潔白嫩肉的玉腿,最後那豐滿肥高白嫩凸起充滿神秘地陰戶肉穴地方。李小雲
的乳房現在好似兩個飽滿的雙嶺,圓圓的而富有彈性。李小雲的乳頭已呈粉紅色
了,當南宮靖含在口中吸吮時,那乳頭在他口中跳躍個不停,真是逗人喜歡。

  尤其那塊桃源地,真是神秘,還似璞玉調成一樣,整個一塊真像是一塊未曾
雕刻過的美玉一般,那密密的陰毛黑得發亮,與那潔白的肌膚真是黑白分明,可
愛極了。皮膚細細而柔軟,陰毛上一片雪白細嫩的凸出陰唇,還有那道細細的小
溪,已流出的淫水中,更是引人入勝。南宮靖開始用手指輕輕地將陰唇撥開,靠
近陰唇的陰核已經漲得很肥滿了,而且還微微跳動著,那淫水的黏液沾滿它的周
旁,實在迷人可愛。

  南宮靖被眼前美景著迷了,他迅速脫去了自己的衣服,平臥在李小雲的身邊
。他忍不住下面那寶貝的飢渴,於是右手握起李小雲那纖纖玉手,引到自己的下
身來。李小雲當那纖手一碰上那又粗又壯大的寶貝,哪曾受過驚怕的她,呼吸立
刻困難了起來。

  那由李小雲手中傳來的震憾力,使得南宮靖的大寶貝受了刺激,更是堅硬糗
更加膨脹。南宮靖摸到她的小腹、陰毛、陰唇再到那挺高的陰核,那白嫩嫩的肉
實在太可愛了。南宮靖用手指輕輕地撫弄著李小雲的陰核,害的李小雲抖動不已
,於是南宮靖再稍微翻個身,右手伸出慢慢撫弄著李小雲那堅硬的乳頭。

  「啊……唉唷……靖哥……你……你……快……快別吻了……啊……我……
實在……受……受不了……唔……啊……好哥……我……我下面……不知……怎
麼……好……好癢喔……」

  「哥……哥……別……別弄了……快……快……停止……唔……我……我受
不了……」李小雲一面叫個不停,一面又將屁股連連上抬,那圓而白嫩的臀部又
是顫動個不停。

  「啊……哼……哼……我的那……那個地方……好……好癢喔……哎唷……
哥哥……還是……不……不要吻……啊……快……快停下來嘛……哼……哼……
不……不要嘛……」

  南宮靖輕輕地翻起身來,先用手將李小雲的兩腿分了開來,使她那窄小的小
穴能寬鬆一些,以便大寶貝的龜頭能插入她的陰道去。於是南宮靖跪在李小雲的
兩腿之間,一隻手握著那粗大的寶貝,另一隻手分開李小雲那桃源洞口,使那陰
道隱然在望。終於,南宮靖把龜頭套了上去,把身體伏下,兩隻手支住在床上,
一面用嘴來吻住李小雲,她的小穴散發著無比的熱力,通過了寶貝更是劇烈的跳
躍不停。

  南宮靖猛力一挺,插得李小雲痛叫了起來:「靖……靖哥……慢……慢點…
…痛……痛啊……我……忍受……不了……唔……哼……哼……」

  當南宮靖在向下插時,只覺得陰戶的細肉破裂了。李小雲那陰道的痛楚,像
針刺著她,週身顫抖不停。這種刺痛,李小雲想該是處女膜破裂了,覺得陰戶有
黏黏的東西流了出來,沿著屁股流到床上。

  「靖……哥……慢……慢些……裡面……好……好痛啊……哎唷……哼……
妹……妹受不了……哥……輕……輕點……」

  「雲妹妹……你放心……我……插慢點……就是了……」

  過了沒多久,李小雲的小穴慢慢有了反應,她只覺得陰戶深處漸漸地騷癢了
起來,說不出的難受,那似乎是性的燃繞。於是李小雲情不由己的扭動她的嬌軀
,使她陰戶裡頭的子宮頸能去碰撞南宮靖的龜頭,同時嬌喘道:「靖哥……裡…
…裡頭……開始……癢……了起來……我……我……好難受喔……哼……哼……
快……快……快給我……止止癢呀……哼……哼……」

  南宮靖自然求之不得,李小雲的嬌聲一畢,他立即用力一頂,一根粗壯的寶
貝衝了過去,直抵花心深處了,李小雲更是嬌軀一顫,呻吟道:「嗯……哎呦…
…靖……靖哥……美……美極了……但……還是有……有些痛……哦……哎唷…
…我……妹妹……上天了……哼……我……那小穴……沒有一處……不是……舒
服萬分……」

  「嗯……哥……怎麼到……今天……才……才插人家……妹……妹恨死……
你了……靖哥……你抽……插得我……我好美哦……哎唷……哼……我……我美
死了……哼……哼……哼……」

  只聽到李小雲嬌聲不絕,那粉臉上更是露出那性滿足的艷麗,南宮靖使她太
舒服了。李小雲此時更是漸入佳境,陰戶中更是覺得酸酸麻麻,有一股說不出的
感受,那股興奮令她又嬌喘道:「哼……哎唷……插……插死我了……哥……你
的……寶貝……好長喲……每次……都頂得……人家……好……好舒服……我…
…的骨頭……都要酥了……」

  「哼……哼……美……美死我了……雲……我快沒命了……哦……哦……美
……到上天了……哎唷……好……好舒服喔……嗯……嗯……」

  「嗯……我……可……可活不成了……哼……要……要……要上天了……哥
……哥……我……我要……丟……丟了……快……快……快用力……哦……哼…
…哼……我……受不……了了……我……丟……丟了……啊……」

  李小雲的陰門突然一陣收縮,陰壁肉不斷吸吮著南宮靖的龜頭,南宮靖忍不
住全身抖索了幾下,大龜頭一陣跳躍,卜卜卜射出大量的陽精,直射得李小雲的
陰戶有如那久旱的田地,驟逢一陣雨水的滋潤,花心裡被熱精一淋,子宮口突然
痙攣收縮,一股陰精也狂洩而出。兩人深情款洽,水乳交溶。

  半晌,李小雲呻吟一聲,悠悠地醒過來。初經雲雨後她玉面嬌若桃花,更美
了。南宮靖貪婪地吻著少女每一寸玉體:「雲妹妹,舒服嗎?」

  李小雲嬌羞地低下頭,卻發覺他的寶貝竟還插在自己的小穴裡,她嬌嗔道:
「不嘛,大哥,你壞死了。」

  南宮靖溫柔地吻著她道:「雲妹妹,你實在太好了。」

  李小雲幽幽地道:「大哥,妹妹的身子都交給你了,你打算如何安置妹妹?


  南宮靖柔聲道:「雲妹妹,你放心,我會去向你爹提親的,你放心好了,你
對我這麼好,哥哥不會辜負你的。如果哥哥食言,就讓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
…」

  「別說出那個字,大哥,妹妹相信你,哦……」李小雲話未說完,櫻唇已被
南宮靖用嘴封住了,兩人頓時又陷入了激情的親吻中……

  好一會兒,李小雲才氣喘吁吁地移開嘴唇,斜睨著南宮靖道:「大哥,你真
饞……」

  南宮靖笑道:「這是因為妹妹太可愛了,哥哥我是情不自禁……」

  「哼,甜言蜜語,油嘴滑舌,還不知道以後會騙多少女孩子呢。」李小雲嬌
嗔道。

  南宮靖道:「雲妹,你不相信我?」

  李小雲搖搖頭道:「不是我不相信大哥,而是大哥你……」說到這兒,突然
住口不說了。

  南宮靖道:「我怎麼啦?」

  李小雲歎了口氣道:「大哥,你別忘了,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你是不能
辜負的。」她雖然沒有說是誰,但是南宮靖卻知道她說的是誰。

  南宮靖點點頭道:「不錯,沈仙姑的恩德,我粉身碎骨也難以為報。」

  李小雲嬌笑道:「粉身碎骨倒用不著,你只要娶了她,不就報答了她麼?」


  南宮靖道:「其實我也有過這種念頭,但沈仙姑是否願意還俗呢?」

  李小雲嬌笑道:「大哥,這麼說,如果沈仙姑願意還俗的話,你就願意娶她
咯?」

  南宮靖點頭道:「本來是這樣,但是現在就不行了,因為我已經有了你。」


  李小雲咯咯嬌笑道:「大哥,這是你的真心話?」

  南宮靖臉色一變道:「這還有假?難不成要我挖出心來給你看,你才相信?


  李小雲柔聲道:「大哥,你別生氣嘛,人家開個玩笑嘛。」頓了一頓,然後
道:「大哥,既然妹妹已經是你的人了,那你想沒想過如果沈仙姑也願意的話,
把她也同時娶過來?」

  南宮靖臉色一紅道:「要說沒有想過,那是欺人之談,哪個男人不希望把自
己喜歡的女子都娶過來?但是我卻不能委屈你們。」

  李小雲嘴唇一嘟道:「你們男人啦,個個都是貪心得很。」

  「雲妹,你生氣啦?」南宮靖小心地問道。

  李小云「噗哧」一笑道:「我才不會生氣呢,你要不跟我說實話,我才會生
氣。大哥,你放心,妹妹不是器量狹小的女子,我很歡迎沈姐姐。」

  南宮靖聞言一喜,道:「雲妹妹,你真好。」

  李小雲道:「誰讓我喜歡上你這個女人精呢?」

  南宮靖紅著臉道:「雲妹,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呢?」

  李小雲道:「難道我說錯了,別的不說,就說小青吧,我看她對你也很有意
思。」

  南宮靖紅著臉道:「雲妹,你又瞎說了吧,小青是對你有意思才對。」

  李小雲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你是懵懵懂懂,我卻冷眼旁
觀,看得很清楚,你仔細想想,就不難發現。我懷疑她已經看出了我也是女孩子
,她是個鬼機靈。」一看南宮靖要說話,忙搖手道:「大哥,你也別急著反駁,
咱們用時間來說話。」南宮靖沒有說話,他在思索李小雲的話。

  李小雲笑著道:「大哥,你別多心,我是想告訴你,即使你再娶別的女子,
我也不會在意的。」

  南宮靖道:「不管怎樣,你都是先拔頭籌,閨房之中,你就是大姐了。」

  李小雲笑道:「我才不在乎什麼名分,只要你對我就行了。」

  南宮靖感慨地道:「雲妹,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李小雲嬌笑著道:「那你準備怎麼感謝我?」

  南宮靖也笑道:「難道你還感覺不出來?」

  李小雲突然感到泡在自己小穴中的大寶貝蠢蠢欲動,立時明白了南宮靖「感
謝」她的方式,立時嬌靨酡紅,嬌嗔不依:「大哥,你壞,啊……嗯……哦……
不要……那麼……用力……嗯……啊……」嬌嗔變成了呻吟,床上立時用掀開了
一場新的戰鬥……

  ***    ***    ***    ***

  第二天一早,付過店帳,南宮靖就領著李小雲走向城南,遙指一座圍著高大
圍牆的宅院,輕聲說道:「這府宅院就是霍家莊院,那天愚兄就是聽到霍五也接
到了旋風花的帖子,才趕來的。」

  李小雲看了大宅院一眼,忍不住問道:「大哥,你偵查旋風花到底為了什麼
事呢?」

  南宮靖道:「為什麼,連愚兄也不清楚。」

  李小雲道:「大哥怎麼也不清楚呢?」

  南宮靖道:「我是奉師傅之命,要我注意旋風花,師傅沒有多說,我也不敢
多問,就這樣來了。」頓了一頓,低聲對李小雲道:「還很疼麼?」

  李小雲羞紅著臉搖了搖頭,用輕若蚊蚋的聲音道:「還有一點點疼。」

  南宮靖柔聲道:「那咱們慢點走吧,有什麼事,由我來應付。」

  「嗯。」李小雲輕聲答應著,心裡卻樂開了花。

  霍家莊院,在鳳陽地方,可是大名鼎鼎,許多年來,沒人敢面對國家大院指
指點點的,雖然南宮靖和李小雲距離還遠,但霍家大院經常有人巡邏,給他們撞
上了,那就有理也說不清。只是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莊上兩扇黑漆大門緊閉著
,也不見巡邏的人,霍家莊院,好像還沒睡醒一般。因此,任由你南宮靖、李小
雲指點著說話,也沒人過來詢問了。

  南宮靖和她邊走邊談,把當日被神燈教的人四面困住,由丁玉郎用長繩把自
己救出,就一路朝北奔行。他們隨著折而向北,出了城門,依然一路北行,這樣
足足奔走了幾十里路。南宮靖才腳下一停,打量著附近景物說道:「那晚我們就
在這裡略為駐足,丁玉郎曾說這裡距霍家莊不過五十來里,他們隨時會追來,後
來又奔行了五六十里,丁玉郎捨了大路,朝一條小徑上行去,這樣又走了盞茶工
夫,找到了山坳間的一座三官廟才歇足……」他領著李小雲遁著昔日走過的路徑
,找到三官廟,已是晌午時光,兩人就在石階上坐下休息,吃了準備的乾糧。

  南宮靖又把少林智通大師和神燈教的人追蹤趕來,後來又來了黃龍寺智光率
領的八名和尚,為了各執己見,要把自記擒去,終於動上了手,八個黃龍寺和尚
列下「羅漢陣」,忽然悉數中毒死去,自己右手衣袖,世沾了劇毒,但自己反而
因袖角有毒,才能脫身。

  李小雲問道:「這毒是誰使的呢?」

  南宮靖道:「不知道。」

  李小雲問道:「後來呢?」

  南宮靖站起身道:「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離開三官廟,走了不過幾里光景,南宮靖一指路旁樹林,說道:「我在這裡
又遇上縫窮婆和丁玉郎,還有一個是劉媒婆……」

  李小雲哦道:「對了,劉媒婆擅使毒,一定是她使的了,後來呢?」

  南宮靖道:「不知道怎的,她忽然走了。」

  李小雲道:「你就和丁玉郎一同去了綠色莊院?」

  南宮靖點點頭道:「是的。」

  他現在神智已經完全恢復,從前走過的路,自可回憶得起來,兩人遁著小徑
又走了幾十里路。小徑盡頭,已是一條大江,橫亙在面前。南宮靖腳下一停,說
道:「我和丁玉郎就是這裡登上渡船的。」

  李小雲眼看面前大江滾滾,江面極闊,岸旁更無一艘船隻,人可不是飛鳥,
如何能飛得過去?不禁攢攢眉道:「大哥,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南宮靖道:「這裡不是渡頭,咱們過去找找看。」

  兩人沿著江岸走去。不過走了六七里路,前面有一個港灣,綠柳蔭中,隱約
可以看到疏疏落落的幾戶人家。

  李小雲喜道:「大哥,前面好像是有一個漁村呢。」

  南宮靖道:「那就快些走。」兩人放開腳步,奔了出去。

  ***    ***    ***    ***

  這處港灣,極為隱僻,看去最多也不過五六戶人家,每一家相距最近也有一
箭來遙,各自依著港灣形勢,搭建的茅舍。兩人走進第一家茅舍門口,靜悄悄的
不聞一點人聲,兩扇門板,只是虛掩著。南宮靖在門口站停下來,叫道:「裡面
有人嗎?」裡面並沒有人答應。

  南宮靖舉手在門上輕輕拍了兩下,提高聲音叫道:「裡面有人嗎?」

  屋中還是沒有人答應,但兩扇虛掩的門板卻因南宮靖這一拍呀然往裡開啟。
板門甫啟,一股濃重的血腥昧就朝門外湧了出來。不,就是沒有這股撲鼻的血腥
昧,南宮靖也看到了茅舍的堂屋裡,正有兩人倒臥在血泊之中,口中不覺咦了一
聲,舉步朝茅舍中走入。

  這一瞬間,李小雲也看到了,吃驚的道:「大哥,這兩人是遭人殺害的,已
經死了嗎?」

  南宮靖走近兩具屍體,只看了一眼,就嘿然道:「這兇手好快的刀法,只一
刀就結果了這對夫婦的性命。」

  倒臥在血泊中的兩具屍體,乃是一男一女,一望而知是一對中年夫婦,從兩
人倒臥的姿勢看去,兇手只是一刀橫掃,就把兩人胸腹切開,死於非命。南宮靖
目光抬處,發現裡首靠有的房門口,也有一具屍體,那只是一個七八歲的村童,
刀從他右肩砍落,幾乎把半個身子斜劈開去。這一情形,分明是那兇手殺中年夫
妻,看到房門口有人,又一縱身揮刀就劈,殺死了童子。

  這份令人髮指的慘狀,看得南宮靖心頭不覺大怒,沉聲道:「此人也太以心
狠手辣,連一個小孩都不放過。」

  李小雲道:「這對夫妻不過是漁村中人,看來不像會武的人,那就不是仇殺
,這人下手如此毒辣,究是為了什麼呢?」

  南宮靖氣憤的道:「這兇手若是讓我逮到,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李小雲道:「地上血都凝結住了,看來至少還是上午發生的事,時間不早,
我們快些走吧。」

  南宮靖回身退出,就從屋旁一條小徑朝前走去,不過一箭來路,就走近第二
家茅舍。只要看門前還曬著漁網,那麼一定有人在家了。南宮靖當前跨上一步,
叩著門道:「裡面有人嗎?」兩扇板門原來也只是虛掩著,應手開啟。

  這一情形和方才完全一樣,板門開啟,就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迎面衝出。
堂屋中倒臥著一具屍體,看情形這人剛剛迎出堂屋,就中了刀,左廂門口,倒臥
的是一婦人,和兩個孩子。南宮靖看得幾乎目皆欲裂,沉聲的道:「這廝連續殺
害無辜漁民兩家,這是為了什麼?」

  李小雲忽然心中一動,忖道:「自己兩人這一路行米,曾連續看到少林寺的
人和神燈教的人,那座綠色莊院中人,自然也會有眼線報訊,聽大哥說,從這裡
渡江,就接近那座綠色莊院了,莫非是莊院中人幹的?既是漁村,自然也有捕魚
的漁船,那是他們不讓有人渡江過去了。」心中想著,回身走進港灣岸邊,舉目
看去,果然看到一柳樹下正有一條漁船,有一半已沉人水中。那是被人用刀斧劈
碎的,心中不覺恍然。

  只聽南宮靖的聲音在身邊說道:「兄弟,你在看什麼?」

  李小雲伸手一指岸邊半沉半浮的漁船,說道:「你看這條船是被人劈碎了才
會沉在水裡的。」

  南宮靖道:「什麼人會跟船出氣呢?」

  李小雲道:「自然是殺人的兇手了,他們殺人的目的是不讓有人知道他們,
沉船的目的是不讓有人渡江過去找他們……」

  南宮靖望然道:「你說殺人、沉船都是那座綠色莊院中人幹的?這些都是漁
民,又怎麼會知道他們秘密呢?」

  李小雲道:「漁民當然不會知道他們秘密,但既住在附近,這些漁民總會知
道他們確實的地址吧,讓這些人洩漏他們的地方,自然不讓這些人說話的好。」


  南宮靖道:「你說這個漁村的人,都遭他們殺害了?」

  李小雲道:「這裡一共也只有五戶漁家,已有兩家遭到滅口,其餘的三家也
就可想而知了。」

  南宮靖道:「走,我們去看看。」

  這個港灣,一共只有五家漁家,他們又去看了其他三家,情形也和前兩家一
樣,都是全家遇害,死在一個快刀手的刀下。每家漁戶門前,差不多都有一條漁
船,也全被利斧劈碎了,沉入水中。南宮靖看得咬牙切齒的道:「這些人真是喪
失天良,把這些漁民一家大小趕盡殺絕,難道我們就找不出他們了?」

  李小雲道:「至少我們目前無法渡過這條大河了。」

  這一陣耽擱,天色已經漸漸接近黃昏南宮靖目光四顧,為難的道:「我們現
在該怎麼辦呢?」

  李小雲道:「現在天都快黑了,只有等明天,看看有沒有船隻經過……」

  南宮靖突然一擺手道:「有人來了。」

  接著道:「我們且躲上一躲,看看來的是什麼人?」

  這時天色已暗,兩人同時一閃身跳落岸邊低窪之處,這裡正好有一人來高的
蘆葦,可以隱蔽住身形。就在兩人堪堪隱好身子,一條人影飛快地奔掠而來。南
宮靖目光一注,低低的哼了一聲,回頭朝李小雲悄聲道:「我們出去。」

  那人反應也相當靈敏,倏地轉過身來,喝道:「什麼人?」

  南宮靖一下落到他面前四五尺遠近,說道:「丁兄沒想到是我吧?」原來來
人正是被易容成侯元的丁玉郎。

  他看清南宮靖的面貌,但南宮靖臉上易了容,所以她面上不覺微露一絲詫異
之色,但瞬即隱去,含笑道:「原來是宮兄……」

  李小雲也一下掠到他身邊,說道:「還有我呢。」

  丁玉郎後退一步,望著兩人道:「二位宮兄怎麼會在這裡的?」

  南宮靖冷冷的道:「我們要想渡江,但這一帶卻找不到一條船隻。」

  丁玉郎又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二位宮兄渡江要到哪裡去?」

  南宮靖目光盯注著他,說道:「難道丁兄到這裡來,不是要渡江的嗎?」

  丁玉郎發覺一向沉默寡言的宮飛鵬,今晚好像變了一個人,不由望著南宮靖
,笑了笑道:「兄弟確是為了想渡江才到這裡來的,但兄弟家在五鋪,從這裡渡
江,是回家去的,兩位宮兄要到哪裡去呢?」

  南宮靖冷聲道:「丁兄這是盤問我嗎?」

  丁玉郎心中暗笑道:「你一路裝傻,原來是故意在人前裝作的。」一面看看
李小雲,忽然正容道:「兄弟並元盤問二位之意,宮二兄對兄弟有過救命之恩,
兄弟有一句,不知二位肯不肯聽?」

  李小雲道:「丁兄有什麼話,只管請說。」

  玉郎道:「兄弟對二位宮兄,原也只是初識,因宮二兄救過兄弟,所以兄弟
有一句交淺言深的話,就是二位宮兄如若沒有必要,最好還是回去,不用渡江了
。」

  南宮靖道:「為什麼?」

  丁玉郎道:「因為渡江過去,並無大路可通,也並非商旅必經之途,二位還
是不去的好。」

  南宮靖道:「聽丁兄的口氣,那裡好像出了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嗎?」

  丁玉郎臉色微微一變,勉強笑道:「那倒不是,因為縱然渡過江去,走不多
遠,又會遇上橫直去路的大河,荒僻之處,既無橋樑,又無渡船,去了也走不通
,到時豈不進退兩難嗎?」

  南宮靖道:「下兄既然家在五鋪,那這一帶的地理一定極熟了?」

  丁玉郎笑道:「兄弟從小生長的地方,自然極熟。」

  「那就好?」南宮靖道:「那裡有一座大莊院,四周圍著綠色高大圍牆,丁
兄不會不知道吧?」

  丁玉郎聽得臉色大變,目光一寒,凜然道:「二位宮兄到底是什麼人?」他
有此一問,乃是因李小雲既能替他易容,喬裝成侯元,看不出一絲破綻,那麼他
們也有可能易了容。

  丁玉郎忽然冷笑一聲,轉臉朝李小雲道:「宮二兄,我不想被人把我丁玉郎
說成以怨報德的小人,我也不想再問二位來歷,你救過兄弟,兄弟更不想和二位
翻臉成仇,二位快些走吧。」

  南宮靖冷笑道:「丁玉郎,咱們既然在這裡遇上了,你是生長在五鋪的人,
在下之意,正想請你丁兄帶路呢。」

  丁玉郎道:「宮兄最好探明白了,丁某勸你們回轉,乃是一片好心,丁某可
不是替人帶路的人。」

  南宮靖跨上一步,嘿然道:「丁兄又不是第一次替人帶路,既能替別人帶路
,替他們兄弟帶帶路又有何妨?」

  丁玉郎作色道:「你此話怎講?丁某幾時替人帶路了。」

  「南官靖。」南宮靖目光逼視,冷然道:「難道南宮靖不是你把他騙去的嗎
?」

  丁玉郎像是被人在胸頭上紮了一針,斜退一步去,目注著南宮靖問道:「你
聽誰說的?」

  南宮靖因他後退又逼上一步,怪笑道:「丁玉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難道南宮靖不是你出賣的嗎?南宮靖如若不交你這個朋友,會被人用陰手封點
「腦戶穴」,落個終身白癡?咱們兄弟就是要找那座莊院中人去算帳的,你現在
明白了嗎?」

  丁玉郎聽得一呆,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說道:「我沒有害他,我正找
他,我會替他設法的,請你們相信我……你們找去也沒有用的,何況只要……那
是死路,你們既是南宮靖的朋友,我不想看你們去送死,你們快些走吧。」

  李小雲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問道:「丁兄總該告訴我們那是什麼地方吧?」


  丁玉郎為難的道:「我……不能說,你們……」話聲未落,只聽一陣衣袂飄
風之聲,四五條人影撲撲撲撲瀉落在南宮靖等三人四周。

  只聽一卜陰惻惻的聲音說道:「你們三個小子一個也走不了的,還不乖乖的
束手就縛?」

  南宮靖凝目看去,圍著自己的四個黑衣大漢,每人手上持著一柄厚背撲刀,
看去極為剽悍,那說話的是一個黑衣中年人,敢情乃是這幾人的領頭,腰間撲刀
,尚未出鞘。丁玉郎緩緩轉身去道:「胡叔達,在我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那黑衣中年人聽得一怔,目注丁玉郎,遲疑的道:「你……會是……二公子
?」

  丁玉郎冷聲道:「你以為我是誰?」

  黑衣中年人現在聽出來了,連忙惶恐的抱抱拳道:「屬下胡叔達不知是二公
子,屬下該死……」那四名黑衣漢子聽說是「二公子」,也連忙收刀人鞘,一齊
躬下身去。

  丁玉郎道:「這二位宮兄,是我朋友,他們是送我來的。」一面朝南宮靖、
李小雲二人拱拱手道:「古人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二位宮兄後會有期,咱們
就此別過,二位請吧。」

  南宮靖目光一動,就已看到河邊停席了一條船,不用說,就是這五人乘來的
了,這一機會豈肯放過,口中長笑一聲道:「丁兄不用客氣,兄弟,咱們一起上
船吧。」一拉李小雲衣袖就朝船上走去。

  胡叔達和他四個手下,自然不敢阻攔。丁玉郎卻在此時,身形一晃,飛快的
往後躍退數步,一下攔住在南宮靖面前,冷喝道:「宮兄二位再不客氣,莫怪兄
弟出手無情。」

  南宮靖大笑道:「丁兄能攔得住我嗎?」右手疾發朝丁玉郎手腕抓去。這一
記他使的是「拈花手」,三個指頭閃電般扣住了丁玉郎右腕。

  丁玉郎心頭一急,叱道:「放開。」右手五指舒展如蘭,往上翻起,一下掙
脫南宮靖的三指,左手揮手一掌,朝南宮靖臉上摑來,南宮靖身子一側,就避了
開去。

  丁玉郎滿臉怒容,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喝道:「宮飛鵬,你亮劍。」

  胡叔達沒待南宮靖開口,就諂笑道:「二公子且請退下,這人交給屬下就是
了。」

  丁玉郎怒道:「你給我站到邊上去。」胡叔達碰了一鼻子灰,唯唯應是,連
忙後退了幾步。

  丁玉郎一手橫劍,抬目朝南宮靖喝道:「你還不亮劍?」

  南宮靖含笑道:「丁兄要和在下比劍嗎?」

  丁玉郎道:「不錯,你勝得了我手上長劍,就可以下船去了。」

  南宮靖大笑一聲道:「要勝丁兄,何難之有?」右手抬處,緩緩抽出長劍。


  胡叔達不知這兩人到底是敵是友,現在可不敢再魯莽了,悄悄的朝他四個手
下,以目示意要他們退到一邊去。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4

【第十五章】碧落山莊



  丁玉郎眼看南宮靖已掣出長劍,就催道:「你可以發劍了。」

  南宮靖道:「在下從不佔人先機,要和在下比劍,是丁兄劃的道,自該由丁
兄先行出手。」

  玉郎哼道:「婆婆媽媽的,好,我先發劍,就我先發劍,看劍。」話聲甫出
,一道劍光閃電般朝南宮靖右肩奔來。

  南宮靖右手封出,錚的一聲架開了丁玉郎刺來的長劍。丁玉郎身形飄動,又
是一支雪亮的劍光忽然在南宮靖左首出現,急刺而來。南宮靖身子不動,抬手發
劍,又是錚的一聲,架開他的長劍。丁玉郎接連兩劍都被南宮靖架開,不由激起
他的逞強好勝之心,身形連閃,長劍連揮。剎那之間,一支長劍由一化二,二化
四,四化八,八支鋒利長劍,八道凌厲劍光,快同閃電,錯落盤空,朝南宮靖急
刺過來。

  但任你劍光如何快速,南宮靖依然立如嶽峙,身形半步也沒有移動,只見他
手中長劍向左右連續擺動了幾下,但聽一陣密如連珠的嗆嗆劍鳴,少說也響了十
七八聲之多。漫天流動的劍芒,隨著一陣金鐵交鳴,突然盡斂,丁玉郎右手下垂
,人像木雞般定著,一動不動。這一情形,不用說就在他「分光劍法」被南宮靖
一一架開之際,同時也被南宮靖制住了穴道。

  這下直看得胡叔達驀吃一驚,口中大喝一聲道:「你們還不上去把這小子剁
了?」他喝聲甫出,站在他身邊的四名黑衣漢子,都是久經訓練的殺手,身形撲
起,厚背撲刀也立即出鞘。四個人就像四道黑煙,四柄刀捲起砭骨寒風,同時朝
南宮靖站立之處劈落。發動之快,出手之厲,簡直使人目不暇接,自然更無從封
架了。

  南宮靖暗暗喝了聲:「好一招聯手合擊的凌厲刀法。」他沒有封架,只是身
形一側,就從一片刀光中閃了出來。

  胡叔達是他們四人中的領頭,四人出手之際,他一手緊按刀柄,目注戰場,
此時驟睹南宮靖居然從他們刀光中閃出。他動作絲毫才慢,一聲不作,右手抬處
,人隨刀發,一道刀光猛向南宮靖閃出來的人迎面就劈。李小雲看得大吃一驚,
急急叫道:「大哥小心。」

  南宮靖不慌才忙伸出三個指頭一下撮住了胡叔達劈去的刀尖,朝他笑了笑道
:「你給我站著稍安毋躁。」右手長劍一震,灑出三點寒星,落到胡叔達前胸。


  胡叔達一身武功,原極了得,但此時幾乎連自己刀尖如何被人家撮住的都沒
看清,就覺胸前穴道一麻,已被制住穴道。四個黑衣人刀光一合,才發現敵人已
經閃了出去,不約而同的虎吼一聲,四柄厚背撲刀又像風捲電閃,朝南宮靖劈來


  這時南宮靖已經用劍尖點了胡叔達的穴道,身形再次輕閃,一個人有如一縷
輕煙,又從四柄刀光中飛閃而出。他這回可不再和他們客氣,就在身形閃出之際
,右手長劍一震,點了其中一人背後兩處穴道。其餘三個黑衣漢子還不知道同伴
中已有一個被點了穴道,眼看南宮靖閃出身去,他們那肯放過,一個轉身,又分
別揮刀攻來。南宮靖施展「游刃身法」,三柄撲刀就是連他衣角也休想沾上一點
,但他卻在旋身之際,長劍連連點動。不過兩三個照面,就日把其餘三個黑衣漢
都點了穴道。

  李小雲氣不過胡叔達心狠手辣,乘人不備,出手偷襲大哥,一下掠到他身前
,冷笑道:「胡叔達,你這狗腿子,現在落到我們手中了吧?」揮手就是啪啪兩
記巴掌,左右開弓,打的胡叔達兩邊臉頰上,立時浮現出五根指印。胡叔達穴道
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挨打。

  就在此時,南宮靖已經長劍一收,瀟灑的走了過來,含笑道:「兄弟,咱們
可以下船去了。」伸手拍開胡叔達的穴道,喝道:「胡叔達,你走在前面,宮某
只解了你兩處穴道,還有一處主穴未解,這種點穴手法,乃是宮某的獨門工夫,
不是宮某替你解穴,任何人也無法解得開,你若妄圖運氣衝穴,立時會逆血沖心
而死,但你只要聽我吩咐行事,到時我自然會替你解開穴道的。」

  胡叔達已有兩處穴道解開了,不但口已能言,連四肢也能行動了,聞言忙道
:「宮大俠要在下做什麼呢。」

  南宮靖道:「你走在前面,咱們一同下船去。」

  胡叔達道:「在下的四個手下呢?」

  南宮靖道:「讓他們站在這裡好了……」

  李小雲道:「大哥,讓他們站在這裡,太引人注意,還是要姓胡的把他們弄
到屋裡去的好。」

  南宮靖點點頭道:「兄弟說得極是,胡叔達,你把這四人運到茅舍中去。」
胡叔達不敢違拗,依言把穴道受制的四個黑衣漢子運到茅舍中去。

  南宮靖道:「好了,我們現在可以下船去了。」他要胡叔達走在前面,自己
一手挾起丁玉郎,大步走近泊船之處,首先一躍而下,李小雲押著胡叔達一起躍
下船艙。

  南官靖朝胡叔達道:「你去吩咐船家,可以開船了。」

  胡叔達轉身朝那船老大揮手道:「開船。」船老大依言解纜啟定,緩緩朝江
心劃去。

  南宮靖和李小雲已在中艙坐下,南宮靖問道:「胡叔達,你也坐下來,我想
問你幾件事。」

  胡叔達是老江湖,知道身落人手,就得處處仰人鼻息,當下就依言坐下,說
道:「不知宮大俠要問什麼?只怕在下知道的有限。」

  南宮靖道:「你們那座綠山莊院,是在什麼地方?主持人是何來歷?」

  胡叔達艱難的嚥了口口水,才道:「在下洩漏碧落山莊的秘密,那是死定了
。」

  南宮靖道:「你沒說什麼,自然也沒有洩漏什麼秘密了,唔,這碧落山莊在
什麼地方?」

  胡叔達道:「碧落山莊是在香澗湖西首,那地方原是一塊荒僻的死地……」


  李小雲道:「怎麼會是死地?」

  胡叔達道:「那是因為十數里方圓,南北各有一條大河,並無舟楫橋樑,與
外界完全斷絕,外人要想進去,難似登天……」

  南宮靖問道:「這碧落山莊主人是誰?」

  胡叔達遲疑了下,說道:「在下說出來,宮大俠也許不會相信,在下當了七
八年的水上巡邏船領班,從未見過主人,也不知道主人來歷……」

  南宮靖一指丁玉郎問道:「你怎麼認得他的?」

  胡叔達道:「在下只知道主人門下有兩個弟子,咱們都稱之為大公子、二公
子,大公子很少出門,只有二公子經常坐船出入,在下自然認得……」他沒待南
宮靖發問,接著道:「其實這七八年工夫,在下認識的人,一共也只有四個。」


  南宮靖道:「哪四個人?」

  胡叔達道:「除了經常外出的二公子,那就是秦總管和二位副總管……」

  南宮靖道:「你是碧落山莊的人,怎麼會只認得四人呢?」

  胡叔達道:「在下只是巡邏船的領班,和在下一樣的巡船,一共有二十四條
之多,咱們除了輪班在水上巡邏,回去就是睡覺,而且咱們是住在另處一處地方
,並不能踏進山莊大門一步。」

  南宮靖道:「好,你說的秦總管叫什麼名字?是怎麼樣子的人?」

  胡叔達道:「秦總管叫什麼名字,在下並不知道,因為大家都叫他秦總管,
沒有人說過他的名字,他終年一身綠袍,個子矮小,古銅瞼,頷下留一把白鬍子
……」

  南宮靖暗暗哦了一聲,問道:「兩個副總管呢?」

  胡叔達道:「兩個副總管,一個姓管,一個姓宓,他們也同樣穿的是綠袍,
個子也不高,唯一不同之處,兩位副總管的鬍鬚是花白的,宓副總管身材稍高,
但這也只有和他們處久了,才分別得出來,外人很難分辨。」

  南宮靖道:「難道他們面貌也一樣嗎?」

  胡叔達道:「面貌雖然不盡相同,但看去都是古銅色的臉,年紀大了,都有
一臉皺紋,又並無特別之處,所以如是乍見之下,未必分得清楚。」

  南宮靖聽得出來,這胡叔達只是碧落山莊的一個巡邏領班,地位不高,他知
道的大概只有這些了,再問,山未必問得出什麼來。但從他口中,已可知道一點
概梗,這碧落山莊,竟有如此神秘,而且聲勢似乎不小,不知他們主人究是何方
神聖?

  這一陣工夫,船已橫渡江面,漸漸駛近對岸。南宮靖道:「你要他們駛進港
灣去,找一處隱秘的所在停下來。」

  胡叔達當然也希望找一處隱秘的地方停船,他才不至於被人發現,這就朝船
老大吩咐道:「咱們朝左去,劃進三十一灣。」

  船老大答應一聲,船頭立時向左,離岸還有十餘丈遠,就緩緩沿著江岸行駛
,約摸劃了一盞茶工夫,才朝一處港灣中駛入。這處港灣,甚為曲折,而且岔港
極多,幾個轉折之後,江面漸窄,僅容一條船通行,兩邊蘆葦叢生,果然極為隱
秘。

  南宮靖道:「好了,就在這停船好了。」

  胡叔達朝船老大揮手道:「停船。」船老大依言靠著右首蘆葦,把船停住。


  南宮靖點足掠去,振腕一指點了船老大的睡穴,身形飛旋,又朝船頭一名助
手點出一指,同樣點了他睡穴,轉身朝胡叔達問道:「從這裡到碧落山莊如何走
法?」

  胡叔達臉露驚懼之色,問道:「宮大俠要什麼時候才能放我呢?」

  南宮靖朝他笑道:「我說只要你說出碧落山莊如何走法,就會放你,那自然
是騙你的了,至少要等我們回來之後,乘船回到對岸,你不是還有四個手下在對
岸茅屋裡嗎?」

  胡叔達聽得臉色發白,心中暗道:你們進入碧落山莊去,還會回來?但這話
他哪敢說出口來。他只是在想,這裡蘆葦較高,黑夜裡是不會有人發現的了,但
天亮之後,自己這條船沒有回去,宓副總管自會派人找他,也必然會有人發現。
好在船上還有一位二公子,有他擔當,自己責任就可以減輕得多了。他幾乎已可
完全確定南宮靖和李小雲二人絕無生還之理。

  這一想,心頭不由得放寬了許多,他也知道這時候要是不實話實說,性命乃
操在南宮靖的手裡。略一沉吟,就慨然道:「宮大俠說的也是實情,在下不回去
把手下人接回來,也無法交差的,你們要去碧落山莊,從這裡上岸,一直向東北
行去,約摸十七八里路程,只要看到一處柳林,就是碧落山莊了。」

  李小雲道:「你要是有半句虛言,那是不想活命了。」

  胡叔達暗道:你們要去送死,我何用騙你們?一面連忙矢口道:「在下說的
句句都是實情,二位走了,自然會點了在下穴道,留在這裡,在下欺騙了你們,
豈不是和自己為難嗎?」

  李小雲哼道:「你知道就好。」

  南宮靖道:「我去過碧落山莊,他說的大概不假。」

  接著朝胡叔達道:「那就委屈你了。」伸手一指點了胡叔達的穴道。

  李小雲道:「大哥,丁兄呢?也讓他留在這裡嗎?」

  南宮靖回頭看了丁玉郎一眼,說道:「他是南宮靖的朋友,我們當然不好難
為他,但這時若是解開他穴道,又會礙了我們的事,所以還是讓他留在這裡的好
。」

  他知道自己雖然點了丁玉郎的穴道,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自己兩人說
的話,他是可以聽得到的。自己這樣說,就是為了讓丁玉郎聽見,因為方才動手
之際,丁玉郎很可能已在懷疑自己,讓他聽了自己這番話,就是要他知道自己兩
人乃是南宮靖的朋友。話聲一落,就輕聲道:「咱們上去吧。」兩人縱身掠起,
從蘆葦中穿出,一躍上岸。

  李小雲悄聲道:「大哥,慢點走。」

  南宮靖道:「你還有什麼事?」

  李小雲朝他笑了笑道:「你把丁玉郎留在這裡,使我想到了一件事,我們去
夜探碧落山莊,這是一件十分凶險之事,但想不到丁玉郎會是他們二公子,這對
我們此行,幫助就很大了。」

  南宮靖笑道:「你想易他的容?」

  李小雲道:「大哥一猜就著,我身邊有現成的面具,只要易上他的容,往臉
上一覆,他身材和我去不多,就沒人會認得出來。」

  南宮靖點點頭道:「好吧,你要快些才行。」

  李小雲道:「只要有一盞茶的工夫就夠了。」

  當下就在附近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從懷中取出師傅給她的易容鐵盒,打開盒
蓋,取出一張空白面具,用手拉了幾拉,把面具繃到膝蓋上,一面迅快打開幾個
小瓶瓶蓋,取起小筆,沽著膠水,調好顏色,思索著丁玉郎的面貌,就細心描繪
起來。

  果然只不過盞茶工夫,就已在面具上易好了容,她用口輕吹著,一面迅速收
起易容小鐵盒,收入懷中,雙手把面具覆到臉上,再用掌根輕輕貼好,站起身,
朝南宮靖拱拱手道:「宮兄久違了,今晚歡迎你到敝莊來。」

  南宮靖目能夜視,這一瞬間,李小雲果然一下就變成了丁玉郎,而且連聲音
也和丁玉郎一般無二,不覺欣然道:「兄弟,你果然不愧奇駭門的傳人,真想不
到不過轉眼之間,你活脫脫的變成了丁玉郎了。」

  李小雲又回復她自己的聲音道:「大哥我不是要你稱讚,你和丁玉郎是朋友
,我要你看看還有什麼破綻沒有?」

  南宮靖憤然道:「他不是我的朋友。」接著果然凝足目力,仔細的朝李小雲
臉上打量了一陣,才道:「沒有破綻,至少我一點也看不出來。」

  李小雲甜笑道:「那就可以了,我們走吧。」

  ***    ***    ***    ***

  兩人依照胡叔達所說的方向,展開輕功,一路朝東北奔行,十七八里路程,
以他們的腳程,不過頓飯時光,就可以趕到了。但因碧落山莊似極神秘,外人對
他們又一無所知,是以在奔行之際,十分小心,處處留意。現在一片濃陰般的柳
樹已在面前,南宮靖輕輕一拉李小雲,兩人就像飛鳥般朝柳林中掠人,就在這一
瞬間,兩人口中幾乎輕啊出聲。

  原來就在他們掠人之處,相距不過三尺,一左一右站著兩個手持厚背撲刀的
黑衣人。只要看他們站立的情形,可見對方早就料到如果有人掠入柳林,必是從
此處闖入,而且連你們掠入柳林,該在何處落地都算得極準。

  要知任何一個人,不論你武功有多高,從外面掠入柳林,先是眼前一暗,再
則凌空飛掠而來,總要落到地上的。他們就算準了你掠人柳林的遠近,埋伏了兩
個刀手,等你落到地上,看到他們的時候,這一左一右兩柄撲刀只怕早已從你身
上劈過了。

  當南宮靖發現柳林中正有兩名刀手距自己不過三尺,心頭猛然一驚,這時別
無選擇,只得一吸真氣,腳下離地數寸,一手緊握李小雲手臂,不敢出聲,閃電
般往後退出去七八尺遠,才行落地。目光一注,只見伏身大樹兩側的那兩個黑衣
大漢,依然手持撲刀凜立不動,對自己二人,恍如未睹。

  李小雲悄聲道:「大哥,這兩人怎麼會沒看到我們的呢?」

  南宮靖也覺得有些古怪,俯身從地上恰起兩顆小石子,左手一揚,兩顆小石
子分別朝兩個黑衣人激射過去。耳中可以聽到撲撲兩聲輕響,小石子擊中兩人身
上,但兩人卻依然一動不動,有如木偶一般,站在那裡。

  南宮靖輕聲道:「這兩人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我們快過去看看。」隨著話
聲,迅速的掠了過去,落到兩人面前,這兩個黑衣人依然呆立如故。

  南宮靖笑道:「看來已經有人先我們進去了,我們快走。」語聲一落,首先
朝柳林中走去。

  這片柳林,每一棵樹都粗可合抱,又長又細的柳條例垂如簾,因此進入柳林
之中,視線不能看得太遠。兩人曲曲折折的穿林而出,幾乎走上十來步,就可發
現樹身陰暗之處,一左一有隱伏著兩個手持撲刀的黑衣人。但他們都已被人制住
了穴道,原式站立不動,若非走近他們身前,你極不可能想到他們是已被制住穴
道的人。

  這一路行來,少費了兩人不少手腳,偌大一片柳林,簡直如人無人之境,不
消一會功夫,就已到達碧落山莊的左側。從林中望擊,但見圍牆高聳,看不見裡
面的情形,至少這一片莊院中黑沉沉的沒有一點燈火,靜寂如死。

  南宮靖悄悄拉了一下李小雲的衣袖,正待朝莊院後進繞去,突聽嘶的一聲輕
響,一道人影從自己兩人頭頂橫掠而過,朝高大圍牆上撲去。南宮靖急忙凝目看
去,那人已經落到牆頭之上,身形高大,宛如一座寶塔,但身法卻輕快無倫,腳
尖只在牆頭上一點,就倏然隱沒。

  李小雲悄聲問道:「這人是誰,好快的身法?」

  南宮靖回過頭去,也悄聲說道:「這人就是霍五太爺。」話聲未已,只聽身
後不遠,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南宮靖趕緊一拉李小雲,悄悄閃到一棵柳樹後面,剛臆好身子,只見一行五
人,穿林走來。當前一個黃袖老僧,正是黃龍寺監寺智光。身後緊隨著四個青衫
僧人,疾快的穿林而出。快近圍牆,智光腳下一停,目注圍牆,說道:「霍五已
經進去了,裡面似乎毫無動靜,你們隨老衲進去。」

  當下雙足一點,一道人影刷的凌空直拔而起,一下登上牆頭,左手大袖向後
一揮,四名青衫僧人不待吩咐,同時長身躍起。這四人久經訓練,動作如一,等
他們跟縱躍上,智光早已往裡落去,他們也立即往裡縱落。李小雲道:「大哥,
我們也該進去了。」

  南宮靖道:「慢點,方才霍五太爺已經進去了,裡面不聞一點聲息,現在智
光和四個和尚也進去了,依然不見一點動靜,事情顯得有些蹊蹺。」

  李小雲道:「說不定莊中的人沒有發現。」

  南宮靖微微搖頭道:「不然,你只要看這片柳林中,就佈置了不少暗樁,莊
內豈會毫無戒備?」

  李小雲偏頭道:「那麼大哥認為如何呢?」

  南宮靖道:「這個我也說不上來,只是師傅時常說,事情如果反常,就得小
心,這些人進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豈非有反常情?」

  李小雲忽然低哦一聲道:「我們穿行柳林,所有的暗樁,不是全被制服了嗎
?我看在我們前面,一定已有能人先進去了,說不定莊中的埋伏,也被他全制住
了,所以霍五和五個和尚進去,沒人阻擋,自然就聽不卻動靜了。」

  南宮靖微微搖頭道:「碧落山莊只怕未必有這般容易闖得。」

  李小雲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難道不進去嗎?」

  南宮靖道:「我們既然來了,自然要進去,但已經有人進去,不妨在此稍候
,聽聽他們有什麼動靜,再作打算。」

  李小雲低聲道:「好嘛,我都聽大哥的就是了。」

  兩人立身之處,還是在柳林之內,距離移落山莊左首圍牆,尚有五丈來遠;
他們隱身在一株合抱的楊柳樹後面,不虞有人看見,卻可以清晰的看到圍牆,也
可以諦聽牆內的動靜了。此時差不多二更已過,三更不到,夜雖不界太深,卻萬
籟俱靜,就算一二里內有什麼動靜,也可以聽得到。

  兩人等了一會,碧落山莊依然燈火全無,不聞一點聲音。好像進去的霍五太
爺和智光等五個和尚,回了自己家裡,此刻已脫衣就寢了。不然怎麼會有如此寧
靜?這裡當然不是霍五太爺和智光和尚的家,他們貧夜趕來,當然是有為而來;
但奇怪的是他們進去了,何以會一點動靜也沒有的呢?

  南宮靖心頭止不住暗暗懷疑,忖道:「難道他們一進去就中了埋伏?」

  李小雲早已等得不耐,悄聲道:「大哥,你聽到了什麼?」

  南宮靖微微搖了下頭,說道:「沒有。」

  李小雲道:「我看還是進去瞧瞧的好,他們也許正在搜索,等在這裡,要等
到幾時去?」

  南宮靖道:「好吧,只是我們進去,務必小心,你跟在我後面,不到萬不得
已,千萬不可出手。」

  李小雲道:「我知道。」

  南宮靖道:「那就上去吧。」他當先長身縱起,一道人影穿出柳林,橫空掠
上牆頭。

  李小雲看得一呆,她沒想別大哥的輕功有這般高超,趕緊跟著掠出柳林,到
得牆下才縱身拔趙,登上圍牆。這一瞬間,南宮靖已經看清了圍牆內的情形。他
站立之處,是大天井的東首,大天井正面,是一個古老的大廳,六扇雕花長門,
正中間的兩扇敞開著。

  大廳極為深邃,是以望去黝黑如墨,不聞一點人聲。大廳左右是兩條通往第
二進的長廊,也暗影沉沉,不見一點動靜。剛才越牆進來的人,像霍五太爺和智
光等人,不知是從長廊進去的?還是從大廳進去的?總之,他們都進去了,卻聽
不到他們有何行動?整座大宅院,竟似久無人住的空宅,嚴寂如死。

  這一情形,原是南宮靖登上圍牆,在李小雲還沒跟上來的時候,目光一瞥間
的事,現在李小雲已經縱身而上,落到他身邊,南宮靖就低喝道:「我們下去。
」兩人飄落地面,南宮靖舉步跨上石階,當先朝大廳走了進去。

  李小雲跟在他身後,面對這座陰沉而沒有人氣的大廳,連天上的星月也好像
黯淡了許多,心頭頓時感到有些緊張,手心不禁微微沁出汗來。南宮靖雖然走在
前面,但他始終保持著耳目並用,全神戒備,是以也走得不快,只是一步步的向
前踏去。

  這時已經踏出十來步,快走到大廳中央,在他偵察的結果,可以證實這座寬
敞的大廳上,確實並沒有人隱伏。大廳上陳設相當講究,全套酸枝木的家俱,古
香古色,而且還打掃得一塵不染,這樣子實在不像沒有人住,但卻不見一個人影
。這是誘敵?還是和柳林中埋伏的暗樁一樣,全已被人制住了?

  南宮靖實在想不通,但他卻沉住了氣,沒有和李小雲說話,只是繼續往裡走
去。大廳上首,是一座鏤刻精細的大屏風,轉過屏風,是一間不很大的穿堂。跨
出穿堂,又是一個天並,兩邊是漆黑的走廊,迎面即是後堂,看去也一片漆黑,
依然沒有一絲人聲。剛才進來的霍五太爺和智光和尚等人,到底哪裡去了呢?

  人就這麼奇怪,他們前來夜探碧落山莊,當然希望不要被人家發現,現在他
們已經深入到後堂,依然不曾見到一個人,這不是最好嗎?但因偌大一座宅院,
沒碰上一個人,沒聽到一點人聲,心裡反而怪怪的,總覺得有著蹊蹺,愈來愈感
不安。

  李小雲跨上一步,伸手拉住南宮靖的右手,細聲道:「大哥……」

  南宮靖握住她纖纖玉手,說道:「快別多說,我們進去。」

  後堂佈置雅潔,地方也相當寬敞,正中間有一把高背錦披的太師椅,那自然
足老夫人的坐椅了。南宮靖想起那天有一個老婦人盤問自己,很可能就在這裡,
但那天自己迷迷糊糊的根本沒有看得清週遭的景物。這裡既是老夫人起居的地方
,何以仍然不見一個人呢?碧落山莊的人會列哪裡去了呢?他拉著李小雲的手繼
續往裡走去。

  高背錦被椅後面是一座雕刻精緻的「孔雀開屏」屏風,轉過屏風,後面是幾
個房間,緊閉房門,還是聽不到人聲。兩人遁著一條曲折迴廊走去,長廊盡頭處
,已是第三進屋宇,第三進依然沒有人影。李小雲趑趄的道:「大哥,這裡的人
,莫非已經撤走了?」

  南宮靖道:「這不可能,他們並沒有撤走的理由。」

  李小雲道:「那麼人呢?」

  南宮靖道:「怪就怪在這裡,就算莊中已經沒有人,那麼方才進來的霍五和
智光等人,又怎麼也會不見呢?今晚我們既然來了,好歹總要弄個明白,走。」


  說話之時,已經到了後院,一道圍牆橫互在面前,這就是說碧落山莊一座大
宅院,應該到此為止了。但在圍牆中間卻開了一個圓洞門,門上用清水磚砌成扇
面形的橫額,鐫著「別有洞天」四個楷書。圓洞門外樹木蔥鬱,夜色之中,隱隱
可見亭台樓閣,那是後園了。

  兩人步出圓洞門,但覺清風徐來,一條白石鋪成的走道,兩邊是兩排高大的
樹木,星月朦朧,夜色極為清幽。本以為夜探碧落山莊,定然會有許多驚險,如
今卻變成了愛侶攜手夜遊花園了。花園佔地極廣,高台樓榭,掩映在林木花叢之
間,頗具巧思,只是依然還沒有一點燈火。

  兩人一路行來,也依然不聞-點人聲,整座花園,好像久無人住,這情形,
和前面大宅,幾乎完全一樣。兩人幾乎穿行了大半個花園,現在快繞到東北角。
那裡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亭,就在此時,兩人看到一片昏黃暗淡的燈光。他們找
了半天,沒遇上一個人,現在看到了燈光,有燈光就有人了,兩人口中同時發出
一聲輕咦。

  李小雲道:「大哥,前面小山下有燈光呢。」

  南宮靖緩緩放開牽著她的手,說道:「讓我先過去瞧瞧,你和我至少保持一
丈距離,不可太近。」

  李小雲道:「看你,一點燈光,就這樣鄭重其事。」

  南宮靖道:「整座大宅,都空無一人,只有這裡進出燈光來,你說是不是有
著極大的古怪?何況……」

  李小雲沒待他說下去,就急著問道:「何況什麼呢?」

  南宮靖道:「霍五太爺和智光等人,比我們先進來了一步,但我們一路行來
,就始終不曾聽到一聲叱喝,也沒見到什麼地方有過打鬥的跡象。他們幾乎就像
泥牛人海,再也沒有蹤影,我看多少和這燈光有關,所以我們過去,就要特別小
心……」

  他不待李小雲開口,接著又道:「我們保持一丈距離,萬一發現不對,就可
以後退……」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正容道:「還有一點,你必須記住了,
如果一旦遇上極強的敵人,你必須聽我的話,我要你快走,不論在任何情況之下
,你都不用管,只要聽我的話,越快離開越好。」

  李小雲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深情凝住,驚懼的道:「你想到了什麼?」

  南宮靖道:「我見過一個老婆婆,她一身武功好像極高,還有就是秦總管,
穿綠袍的老人,也一定是極頂高手,我叫你走,就是由我先擋他們一擋,你先脫
身。」

  李小雲關切的問道:「那麼你呢?」

  南宮靖道:「你先脫身了,他們攔不住我的,我自然會隨後趕來,這一點,
你必須記住,到時猶豫不得。」南宮靖把話說得清楚了,才舉步朝著燈光走去。


  這片燈光昏暗之中帶著慘綠,看去十分暗淡,因為是在黑夜裡,四週一片黝
黑,這點燈光雖然微弱,卻仍能使人老遠就看到了。燈光是從一座小山腳下透出
來的。兩人走近大門,只見門內還著兩個手持撲刀,身穿墨綠勁裝的漢子,在黑
暗之中,還當他們穿的是黑衣。這兩人面對面站著,一動也不動,顯是被制住了
穴道,這和在柳林中的情形一樣。

  大門既然敞開著,兩人自然要從大門進去,但這一走到門口,才發現大門裡
面不過兩三步路,就是一道往下的石級,黯淡而慘綠的燈光就是從下面透上來的
。大門內竟然會是地窖人口,難怪一路都沒聽到霍五、智光等人的動靜,原來他
們都已下去了。

















【第十六章】九陰摧心



  南宮靖腳下一停,回頭以「傳音入密」朝李小雲道:「記住我方才說的話,
一旦發現不對,要盡快退出……」李小雲朝他點點頭。

  南宮靖沒有多說,當先舉步走入大門,朝石級跨下。李小雲不敢和他太過接
近,等他走下十來級,才跟著下去。石級相當寬闊,少說也有百來級之多,石級
盡頭,豁然開朗,那是一座相當廣闊的大廳,圍著八根石柱,每根石柱足有一丈
五尺多高,柱上懸掛著一盞古銅油燈,燈光熒熒,微見慘綠,是以整座大廳,就
顯得綠陰陰的十分幽暗。

  八根石柱是支持這座地底大廳的,因此作八個方向矗立。這一來整座大廳等
於分成了中間和四周。中間是八根石柱以內,約有十五六丈方圓,四周就像迴廊
,在八根石柱以外。人口不遠,面向裡首站著一排人,赫然就是方才進來的霍五
、智光等六人,他們就像站著看熱鬧一般,全神貫注看著廳上,一動也不動。

  大廳上,八根石柱中間卻坐著許多人,因有霍五等人擋住了視線,看不十分
清楚。這一情形,其實只是南宮靖跨下石級時目光迅速一瞥之間的事,他原是靠
著石級右首牆壁下來的,看到廳上情形,趕緊以背貼壁,左手朝後面的李小雲打
了個手勢,迅快朝右首閃去。

  李小雲看到大哥的手勢,也立即以背貼壁,腳下加快,跟著向右閃去。這石
級盡頭,和霍五等人站立之處,還有一丈來遠,因此兩人從他們身後閃過,他們
並未發現。因為他們前面是兩根石柱中間,正好遮住了廳上的人的視線。

  南宮靖和李小雲閃到大廳左首,這裡已在石柱的外面,就像迴廊一般,足有
三丈來寬,因為八盞油燈都是掛在石柱的裡首,燈光又黯淡慘綠僅能照到中間數
丈來遠,這迴廊就一片黝黑,縱然躲在石柱後面,廳上的人也未必看得到。

  南宮靖還是十分小心,左手拉著李小雲,以極輕的步法,閃入一根石柱後面
。一根石柱雖然足有一人合抱那麼粗,但要隱蔽兩個人還稍嫌不夠。如果要一個
人分隱一根石柱,兩根石柱之間,相距就有五丈來遠,自己兩人深人地底,尚喜
沒人發現,但如果一旦發現,分開得太遠,就無法照顧得到了。南宮靖略為猶豫
,就要李小雲貼著石柱站立,自己就在她身後,這樣就不虞被廳上的人發現了。


  大廳上,燈光慘綠幽暗,肅靜無嘩,好像在開會一般。南宮靖和李小雲既已
隱藏好身形,自然要悄悄探出頭去,看看廳上的情形。大廳上首正中間,放--張
高背錦椅,椅上端坐著一個面罩綠紗,花白頭髮、身穿藍布衣裙的老婦人。她身
後左首伺立一個長髮披肩,身穿淺綠衣裙的女子,也以綠紗蒙面,但看去身材苗
條,年紀不會很大,右首是一個綠衣小鬟。

  南宮靖一眼就認出正是自己和丁玉郎同來的那天,給自己送茶和傳達老夫人
的話,要丁玉郎進去的那個小鬟。由此可見坐在中間的老婦人,就是碧落山莊的
老夫人了。在老夫人前面右首,垂手站著一個綠袍老者,身形矮小,面如古銅,
頷下留著一把雪白的山羊鬍子,這人正是那天在茶亭「請」走終南五老中老三金
鞭叟田丘常,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俠的綠袍老者。他當然就是胡叔達口中的「
秦總管」了。

  在老夫人前面,面向老夫人,還有許多人席地而坐,南宮靖目光一掠,這些
人他幾乎全都認識。左首第一個頭戴氈帽的老頭是終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
。第二個頭盤小辮的莊稼老頭則是金刀門金刀無敵郭東昇(已死在旋風花下)的
師叔無形刀邢鏗。第三個則是白虎門掌門人白虎神暴本仁。

  坐在他們身後的則是皖西三俠龍眠山莊莊主擎天手李天群、霍山霍天柱、和
青山謝東山。石首是五個老太婆,南宮靖認識的有縫窮婆、賣花婆、劉媒婆三個
,其餘兩人不用說是王牙婆和孫虔婆了。六婆之中,只沒有閻佛婆,那是她一直
住在白衣庵、長齋禮佛,早已不在江湖上走動,如果仍在江湖走動的話,只怕也
被「請」來了。

  南宮靖看到了,李小雲自然也會看到了,爹和二叔、三叔果然都被碧落山莊
「請」來了。她一時但覺心頭狂跳,倏地回過頭去,正待開口。南宮靖急忙以「
傳音入密」說道:「你不可說話,我們先看看他們在做些什麼,此時千萬動不得
。」

  只聽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緩緩抬起頭來,說道:「秦總管,你去叫霍五、智
光兩人進來。」她說出來的話,好像有著極大權威,直呼霍五、智光的名字。

  站在右首的綠袍老者秦總管聞言垂手應「是」,舉步走出,朝霍五太爺、智
光二人拱拱手,含笑道:「霍五先生、智光大師,老夫人請二位入內相見。」說
完,就抬手肅客。霍五太爺和智光二人果然一言不發,往裡行去。

  李小雲附著南宮靖耳朵,悄聲道:「大哥,這兩人是不是被他們制住了呢?


  南宮靖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快不可開口。」

  這時秦總管已領著霍五太爺、智光二人,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才腳下一停
,向右首退後一步,躬著身道:「啟稟老夫人,他們來了。」

  老夫人寒電般的目光從蒙面綠紗中透射而出,冷然道:「霍五,剛才的事情
,你都看到聽到了?」南宮靖心中暗道:方才不知有些什麼事?霍五太爺點了點
頭。

  老夫人又道:「金維能是你結義兄弟?」金維能是神燈教總護法,死於旋風
花下。

  老夫人嚴厲的道:「他是不是該死?你還想替你結義兄弟報仇嗎?」霍五太
爺沒有作聲。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憑你這一點微末之技,就是想報仇,也還差得遠,你
可以去了。」說到這裡,冷然道:「秦總管,你送霍五出去。」

  秦總管恭聲應「是」,轉身抬抬手道:「霍五先生請。」霍五太爺一言不發
跟著秦總管往外就走。

  老夫人目光轉到智光身上,冷聲道:「智光,你和智明(黃龍寺方丈已死於
旋風花下)沉瀣一氣,謀奪經書,本該殺了你,但老身念你只是從犯,免你一死
,不過老身要把你留下,你服不服?」智光低首沒有作聲。

  這時秦總管已經送霍五太爺出去,回了進來。老夫人一抬手道:「秦總管,
把他帶下去。」

  秦總管朝智光招招手道:「你過來,暫且坐下。」他指指左首地上,命智光
坐下。智光居然毫無反抗,依言在他指定的地方,席地坐下。

  老夫人又叫道:「田五常、邢鏗、暴本仁。」田五常、邢鏗、暴本仁三人聞
言,同時站起身來。老夫人目光一抬,說道:「方纔你們都聽清楚了,老身要說
的話,也已經都說了,今後為友為敵,悉聽尊便,三位可以走了。」接著又道:
「秦總管代老身送田長老三位出去。」

  秦總管應了聲「是」,朝三人連連拱手道:「三位請。」田五常、邢鏗、暴
本仁三人果然舉步往外就走。

  秦總管是代老夫人送客,跟在三人身後,一路送了出去。南宮靖心中暗道:
可惜自己遲來了一步,方才老夫人定然是和他們在說某一件事了。接著只聽老夫
人又冷聲叫道:「李天群、霍天柱、謝東山。」李小雲一聽她叫到爹的名字,心
頭咚的一跳,急忙注目看去。

  李天群、霍天柱、謝東山席地而坐的人聞言立即站了起來。老夫人嘿然道:
「李天群,你枉是形意門的名宿,居然也想謀奪經書,六人之中你僥倖躲過旋風
花一擊,算你命大,本該把你留下,老身念在你平日能行俠仗義,姑且網開一面
,放你們回去,今後給我好好的閉門思過,你們去吧。」

  她這番話,只有李小雲聽得懂,她在爹書房裡,偷聽過爹說的話,爹是為了
一冊達摩手著的「洗髓經」,才把假南宮靖(侯元)劫到龍眠山莊去的。只不知
這老夫人又是誰?

  只聽老夫人又道:「泰總管送他們三人出去。」秦總管剛把田五常等三人送
走,答應一聲,又領著李天群三人向外走去。

  李小雲眼看老夫人釋放了爹等三人,心上總算放下一塊石頭。南宮靖心中卻
暗暗忖道:老夫人釋放這些人出去,何以每次都要秦總管送他們出去呢?其中不
外兩種原因,一是這些人本來已被制住穴道,如今釋放他們出去,是要秦總管替
他們解開受制的穴道。二是明的釋放他們,要秦總管送他們出去之時,用陰手點
閉他們某處經穴,讓他們出去了,也變成失去記憶的人,和自己從前一樣。「

  就在地思忖之際,突見老夫人從垂臉綠紗透射出來的兩道森冷目光,朝自己
兩人隱身之處投來,心頭方自一驚。老夫人忽然沉笑一聲,緩緩說道:「年輕人
,你們已經看了多時,現在該可以出來吧?」

  南宮靖聽得大吃一驚,忖道:「原來她早就看到自己兩人了。

  李小雲心頭狂跳,但她急中生智,連忙附著南宮靖的耳朵,悄聲說道:「你
快押著我出去,我現在是丁玉郎,有我作人質,你就可以安然出去了。」

  南宮靖朗笑一聲道:「老夫人果然好眼力。」一手緊握著李小雲的手肘,推
著她舉步走出,他改變了聲音是以沒人聽得出來。

  老夫人從垂臉綠紗中射出來的眼神,亮若冷電,直注在南宮靖的臉上,冷然
道:「年輕人,放開他。」

  南宮靖朝她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原諒,在下並無為難這位丁兄之意,只是
有這位丁兄作伴,在下似乎比較安全,所以在下暫時還不能放開他。」

  老夫人目光之中微含怒意,透過面紗,直注南宮靖,冷然道:「你以為有玉
兒在你手中,老身就奈何你不得?」

  南宮靖傲然笑道:「在下以為和老夫人並無恩怨可言,老夫人未必會對在下
貿然出手。」

  秦總管嘿然道:「年輕人,老夫人叫你放開他,你敢違抗老夫人的金令?」
說話聲中,右手突然凌空朝南宮靖左肩抓來。

  他這一抓,雖和南宮靖還有丈許距離,但是五道尖風,勁直如矢,疾風颯然
,銳利無匹。南宮靖左手扣著李小雲手肘,回頭朝秦總管淡淡一笑道:「秦總管
,在下正和老夫人說話,你最好稍安毋躁。」口中說著,右手抬處,虎口向外,
朝右首引出。

  這一記招式極為簡單,但在他手勢引出之際,忽然生出一般強大的無形吸力
,把泰總管抓來的五道尖風,一齊朝右吸出。老夫人看得目芒連閃,問道:「年
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南宮靖道:「在下宮飛鵬。」

  老夫人道:「你是少林弟子?」南宮靖方才使的是「接引神功」,少林七十
二藝中名列第七,故而有此-問。

  南宮靖道:「不是。」

  老夫人又道:「那是何人門下?」

  南宮靖道:「在下不在各大門派之中,家師方外之人,也從不在江湖走動,
在下說出來了,老夫人也未必會知道。」

  老夫人心中不覺一動,問道:「你認不認識南宮靖?」

  南宮靖想到自己的內功近日似是精進不少,這就說道:「他是在下師弟,在
下就是找他來的。」

  這話老夫人自然相信,頷首道:「這麼說,你也是不滅大師的門下了,唔,
南宮靖並不在敝莊,據老身所知,他在龍眠山莊被人救走,從此下落不明。」

  南宮靖道:「在下本來以為是秦總管把他請來了,但看了方才老夫人把請來
的人,都已一一釋放回去,才知我師弟不是貴莊請來的了。」

  「那很好。」老夫人道:「你放開玉兒,可以走了,老身保證沒有人會攔阻
你的。」

  南宮靖道:「老夫人一言九鼎,在下自然相信得過,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
不可無,在下想請丁兄送到江邊,丁兄自可回來,還望老夫人垂察才好。」說完
,略一抱拳,一面朝李小雲含笑道:「委屈丁兄,送在下一程吧。」話聲一落,
正待舉步往外行去。

  突聽一個女子聲音尖叫一聲:「娘。」從左首迴廊暗影中突然衝出一條嬌小
人影,朝廳上衝來。南宮靖聽出這衝出來的正是賣花女祝小青,不由得驀然一驚
,要待阻攔已是不及。

  只聽秦總管沉喝一聲:「小丫頭還不站住?」一道掌風朝祝小青迎面湧到。


  南宮靖右手疾拍,斜裡朝他掌風攔去,口中叫道:「小青,快後退。」

  但聽蓬然一聲,在祝小青身前三尺響起,一直一橫兩道掌風,總算給抵消了
。祝小青堪堪站住,已經驚出一身冷汗。就在此時,只見另一條人影,從右廊竄
出,快若飄風,一下落到孫虔婆身側,一言不發,背起孫虔婆,正待縱起。

  老夫人目光一動,冷然道:「今晚闖進碧落山莊來的人倒是不少。」

  秦總管剛接下南宮靖一掌,被震得心頭一凜,忖道:「這姓宮的小子內功居
然極強。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他聽到老夫人的話聲,慌忙躬身道:」老夫人息怒
,這小子縱然搶走孫虔婆,也救不了她。「

  那背起孫虔婆的是一個黑衣少年,聽得不覺一怔,問道:「你們把我娘怎樣
了?」

  秦總管陰沉一笑道:「小子你是孫虔婆的兒子?你不會把孫虔婆放下來瞧瞧
?」

  黑衣少年聽得暗暗一驚,說道:「你們害死了我娘?」他直到此時才發現背
在背上的娘果然一動不動,不覺一臉俱是仇怒之色,切齒的道:「你們如果害死
我娘,我就和你們拼了。」

  祝小青經他們一說,凝目看去,娘席地坐在那裡,情形也果然不對,心頭又
驚又悔,尖聲道:「你們把我娘怎麼了?」

  秦總管深沉一笑道:「孫虔婆、賣花婆都沒有死,只是老夫人另有差遣,才
把她們留下來的,你們兩個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跟你們娘一同留下。」

  祝小青道:「是你們劫持了我娘,我娘未必同意。」

  老夫人不耐的道:「秦總管,不用和他們多說,這兩人不能放他們出去。」


  祝小青怒聲道:「好啊,原來是你主使的。」她身形像陀螺般一個急轉,一
陣細碎如雨、瀟瀟灑灑的暗器,朝老夫人激射過去。這一陣暗器,因為她心頭又
急又怒,把身上所有法寶全使出來了。

  南宮靖暗叫一聲:「要糟。」左手迅快放開李小雲,身形閃電,朝祝小青搶
了過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老夫人坐著的人,連身形也沒移動,口中沉喝一聲
:「找死。」右手衣袖突然揮起,這一揮,她身前數尺宛如起了一陣輕風,激射
過去的百十點寒星,經她袖風一拂,就像風吹柳絲,一齊隨這陣清風吹起,朝祝
小青疾射過來。

  差幸南宮靖見機得快,打手向右引出,左手一把抓住祝小青手臂,往後躍退
。那經老夫人袖風吹起反射過來的百十點寒星,回來得比去勢還快,但經南宮靖
施展「接引手」,一古腦兒朝左首迴廊引出,接著但聽一陣爆豆似的灑灑細響,
全數都沒人牆中了。

  老夫人目光朝南宮靖直射過來,冷然道:「宮飛鵬,老身已經答應你離去,
你還留在這裡多管閒事嗎?」

  南宮靖拱拱手道:「這位祝姑娘和在下原是素識,老夫人揮袖反射,祝姑娘
武功不如老夫人甚遠,勢難閃避得開,在下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沉笑道:「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你能救得了她嗎?」

  南宮靖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不說祝姑娘原是素識,就是從不相識之人
,也不能見死不救,不錯,這裡是碧落山莊,在下既敢進來,就……」

  「就沒有把碧落山莊放在眼裡,對不?」

  老夫人沒待他說下去,就盛氣的道:「好,老身那就連你一起留下。」

  南亭靖朗朗一笑道:「在下縱然學藝不精,老夫人也未必留得下在下。」

  李小雲聽得心頭大急,試想連終南金鞭叟田五常、無形刀邢鏗都是江湖上一
等一的高手,都被老夫人「請」了來,大哥怎好和她鬧翻?但自己目下假扮丁玉
郎,裝作穴道受制,不好開口,只是心裡暗暗焦急。就在他們說話之際,秦總管
已經凌空一指,點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老夫人嘿然道:「很好,琬兒,你去接他三招。」侍立她身後的長髮女子躬
身領命,飄然行來。

  南宮靖道:「老夫人且慢。」

  老夫人道:「你還有何說?」

  南宮靖道:「方纔是老夫人說的,這裡是碧落山莊,因此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

  老夫人道:「什麼事?」

  南宮靖道:「這裡既是碧落山莊,老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手,在下只有一個人
,如何輪流作戰?因此在下倒想和老夫人領教三招……」

  他話未說完,老夫人沉哼一聲道:「年輕人好生狂妄,憑你還不配和老身動
手。」

  「哈哈。」南宮靖朗笑一聲道:「老夫人之意,在下若勝了這位姑娘,咱們
就可以走了?」

  老夫人似是極怒,哼道:「你要勝得琬兒,才有資格接老身一招。接得下老
身一招,就任你們自去。」

  南宮靖道:「看來在下就是接不下也非接不可了。」在他說話之時,長髮女
子已經俏生生的走到他面前七八尺遠,停下步來。

  南宮靖一指黑衣少年問:「秦總管,請你把這個小兄弟的穴道解了。」

  秦總管道:「他是孫虔婆的兒子,難道和宮少俠也是素識嗎?」

  南宮靖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和老夫人下了賭注,輸了連在下都賠進去,贏
了自然把這位小兄弟也要帶出去了。」

  老夫人道:「秦總管,放開這黑小子。」

  秦總管答應一聲,揮手一掌,解開了黑衣少年的穴道。黑衣少年穴道受制,
但南宮靖和老夫人說的一番話,他自然都聽到了,此刻穴道一解,目光不覺朝南
宮靖投來。南宮靖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你過來,在下若是勝了,咱們還能
活著走出碧落山莊,在下若是敗了,咱們就得全留在這裡了。」

  黑衣少年果然依言走了過來,抱抱拳道:「小弟還沒請教這位大哥的尊姓大
名呢?」

  南宮靖含笑道:「我叫宮飛鵬。」

  黑衣少年道:「小弟孫小乙。」

  長髮女子站在南宮靖面前,不耐的道:「你們說完了沒有?」

  南宮靖連忙朝她抱抱拳,瀟灑一笑道:「對不起,讓姑娘久侯了,在下宮飛
鵬,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長髮女子被他問得臉上一熱,不,被他笑得心頭一陣亂跳,幽幽的道:「我
叫楚琬,宮少俠可以賜教了。」

  南宮靖道:「楚姑娘只管請先。」

  楚琬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多說,更不敢朝他多看,嬌聲道:「宮少俠,那就請
接招。」

  身形疾進,一側身,右手倏然翻起,纖纖五指舒展如蘭,朝南宮靖肩頭疾劃
過來。她這一式使的正是「蘭花挑穴手法」,哪知上半式堪堪使出,下半招還沒
施展,南宮靖左手指處,三個指頭一下撮住了楚琬的玉腕。楚琬心頭一窒,左手
跟著推出,那知南宮靖比她還快,右手三個指頭又一下撮住了她左手的脈腕,他
連使兩招「拈花手」,扣住楚琬雙腕,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楚琬雙手脈腕被人扣住,幾乎掙扎不得,-時又羞又急,面頰發赧,嬌急的
道:「快放開我……」

  南宮靖朝她瀟灑一笑,說道:「楚姑娘承讓了。」雙手一鬆,放開了她被扣
的雙腕。

  楚琬急忙一掙,往後疾退了一步,她當著老夫人,被人扣住雙腕,自然不肯
甘休,口中嬌叱一聲:「你再接我一招。」右掌一立,呼的一聲朝南宮靖當胸劈
來。

  南宮靖身形斜跨半步,避開了她的一記掌風,連連搖手道:「楚姑娘,請住
手。」

  楚琬道:「你怎不還手?」

  南宮靖含笑道:「方纔一招之間,楚姑娘雙手被執,難道在下還不算獲勝嗎
?」

  楚琬還沒說話,老夫人沉聲道:「琬兒,你回來。」楚琬一雙清澈的眼神,
從蒙面綠紗中透射出委屈之色,深深注視了南宮靖一眼,口中應了聲「是」,緩
步退下。

  南宮靖朗笑一聲,朝上抱抱拳道:「在下現在有資格接老夫人一招了?」他
此話出口,聽得秦總管不禁變了臉色。

  老夫人似是嫌他太以狂妄,口中沉哼-聲:「好。」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回身朝伺立身後的綠衣小鬟招了招手。

  綠衣小鬟立即趨前一步,雙手棒著一柄古劍躬身呈上。老夫人右手一伸握住
劍柄,嗆的一聲掣出一支寒光逼人的長劍,冷然道:「宮飛鵬,你只要接下老身
一招,你們都可以離去,若是接不下來,只好都給我留下了。」從她這句話中,
就可以聽得出來,她這一描劍法,該是十分凌厲的一擊了。

  南宮靖同樣掣出長劍,抱劍當胸,施了一禮道:「老夫人只管請賜招好了。


  老夫人目光如電,冷聲道:「很好,你小心了。」

  喝聲甫出,右手長劍突然凌空一振,劍身發出嗡然異聲,就捲起八九道劍光
,冷電精芒,如銀蛇亂閃,幾乎令人不辨虛實,莫測如幻。南宮靖和丁玉郎動過
手,心知老夫人使的是「分光劍法」,一時哪敢怠慢,右手閃電般推出,截住一
道劍光,立即劍交左手,順勢推出,又截住了一道劍光,長劍已經回到右手了。


  劍勢推出,再交左手,這樣把一支長劍倏左倏右,交互發劍,每推出一劍,
就截住老夫人一道劍光,也同時響起一聲金鐵大響。老夫人這一招「分光劍法」
,連發九劍,也就接連響起了九聲金鐵狂鳴。這一段話,說來好像十分簡單,你
一劍來,我一劍去,每一劍都把你截住了,但實際上可並不是這麼容易。

  因為老夫人使出來的劍法只有一招,在一招劍法之中,卻隱藏了九道劍光,
等於說九道劍光是同時出現的。何況老夫人練劍數十年,每一道劍光之中,都含
蘊著極強的內力。南宮靖縱然練成雙手交替的「達摩劍法」,古拙之中,不快而
快,可以針對「分光劍法」每一劍光擋上一下。

  但若非數日前經沈雪姑施展「太素脈訣」貞女篇「以陰導陽之術」,使他本
身真氣得貞女太陰真氣所助,調和坎離、玄關自通,功力倍增,就算你截住了老
夫人的劍勢,也非被老人人劍卜內力震飛出去不可。輕則內腑受震,跌地不起。
重則當場殞命。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人但見雪光飛灑,耀目如銀
,幾乎連南宮靖究竟接下了沒有都沒有看清,只聽到一陣連珠般金鐵狂鳴,震得
他們耳中嗡嗡不絕,雙方劍光已倏然盡斂。南宮靖腳下浮動,像是被人推了一把
,往後退了一步。

  突聽老夫人沉喝一聲:「什麼人敢在老身面前……」話未說完,左手呼的一
掌凌空朝左側走廊劈了過去。

  原來老夫人使出一招九劍,都被南宮靖接住,心頭怒惱已極,口中沉嘿一聲
,左手豎立如刀,凌空朝前虛虛一揚。南宮靖一口氣接下九道劍光,對方每一劍
都重逾山嶽,幾乎把雙臂震得隱隱發麻,就在此時,突覺一道無形內勁毫無一點
聲息撞到身前,壓力之強,令人息為之窒。心頭大吃一驚,此時連想後退,都已
不及,他右手還執著劍,本能的左手一提,朝前推出。

  也就在他堪堪出手之際,突聽耳邊有人低喝一聲:「接不得。」話聲入耳,
已有一道溫和的輕風,從右首斜湧而至,把撞到身前的無形內勁截住。

  就是如此,南宮靖推出去的左手,還是和那股無形內勁接觸上了,但覺左掌
驟震,震力竟然遁臂直上,心神同時為之一震,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這一
段情形,李小雲、祝小青和孫小乙三人根本都不知道。只有南宮靖心裡明白,剛
才有人在暗中替自己擋了老夫人一掌。

  李小雲因自己假扮了丁玉郎,不好開口。祝小青看到南宮靖後退一步,急忙
問道:「宮大哥,你沒事吧?」

  南宮靖但覺被震胸口有些悶氣,微微搖頭道:「我沒有什麼。」

  老夫人發覺有人在暗中接她一掌,但她掌朝左首迴廊劈去,又杳無朕兆,心
頭極是憤怒,厲聲喝道:「宮飛鵬,你還有幫手?」

  南宮靖道:「在下方才說過,是找尋敝師弟來的,只有在下一個人,並無幫
手。」

  老夫人哼了一聲,把手中長劍遞給綠衣小鬟,就自顧自回身坐下,揮揮手道
:「你們可以走了。」

  祝小青、孫小乙同聲問道:「我娘呢?」

  老夫人沉笑道:「老身說過不會難為你們娘的,宮飛鵬為了你們,才接老身
一劍的,你們還不快跟他走?」一面朝南宮靖說道:「宮飛鵬,你還不替玉兒解
開穴道?」

  南宮靖道:「在下說過,要丁兄送在下一程,在下山說過,絕不會難為丁兄
的,老夫人但請放心。」說完,朝李小雲含笑道:「有勞丁兄,送兄弟出去。」
說完一手拉著她手臂往外行去。

  老夫人坐在椅上,沒有作聲,但兩道冷電般目光透過蒙面綠紗,只是盯注著
南宮靖的身後,目送他拾級而上,一面叫道:「秦總管?」

  秦總管連忙躬身道:「屬下在。」

  者夫人道:「你看此人究竟是何來歷?」

  秦總管道:「老夫人不是說他是不滅大師的門下?」

  老夫人輕哼道:「武林中幾時有不滅大師這麼一個人?」

  秦總管躬身道:「屬下確實沒有聽說過,方才老夫人試過他一招,不知可曾
發現了什麼?」

  老夫人微哼一聲道:「他方才使的是少林守視為鎮山絕技的「達摩劍法」,
但其中卻又似乎有些相異之處,他能接下老身一招九劍,就全在那些相異之處上
。尤其他把一柄長劍,雙手互易發劍,左手所發的劍招,勝過右手,老身懷疑他
師傅不滅大師,可能是……」

  秦總管聽得聳然動容,急急說道:「老夫人認為他就是昔年因殺孽太重,自
動在佛前斷了一臂,離開少林寺的金羅漢天生大師?」

  「唔。」老夫人道:「所以老身又試了他一掌,可惜有人替他接了過去……


  ***    ***    ***    ***

  南宮靖、李小雲、祝小青和孫小乙等四人,出了碧落山莊,一路急奔,趕到
藏舟之處來,南宮靖道:「我們快下去……」話聲未落,突然腳下一個踉蹌,上
身往前傾去。

  李小雲驀吃一驚,急忙伸手把他扶住,問道:「大哥,你……怎麼了?」南
宮靖這一傾跌下去,雖經李小雲扶住,但業已昏迷不省人事。

  李小雲看得心頭大亂,失聲道:「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她話聲帶著
哭聲,幾乎急得進出淚來。

  祝小青望著她詫異的道:「你不是了玉郎?

  李小雲道:「我是宮飛雲,當然不是丁玉郎了。」她此刻雙手扶著南宮靖的
身子,連面具都無暇揭下來。

  孫小乙道:「宮大哥雙目緊閉,好像負了重傷?」

  祝小青道:「宮大哥和那老太婆打成平手,又沒輸給她,怎麼會負傷的?」


  孫小乙道:「很可能是中了老太婆的暗算。」

  只聽蘆葦中傳來一個女子聲音冷冷的道:「他便接老太婆一記「九陰摧心掌
」不快把他送下來,再遲就來不及了。」

  李小雲聽出此人說話的聲音,是在自己來船之上,這就喝道:「你是什麼人
?」

  那女子聲音道:「除了我沒有人可以救他,我已在船中恭候多時,你們還不
快些下來,豈不耽誤了他的傷勢嗎?」

  李小雲只覺此人口音極熟,只是一時想不起誰來?這就雙手抱著南宮靖,足
尖一點,凌空朝小船上飛去。等她落到中艙,站穩身子,凝目看去,中艙一把小
木椅上,坐著一個面蒙黑紗,身穿襲潔白道裝的道姑,赫然竟是白衣底的沈雪姑


  李小雲無暇多問,果然依言抱著南宮靖走到她面前。沈雪姑伸出一隻欺霜凌
雪的右手一下握住南宮靖的右掌心。這真是如響斯應,南宮靖經她握住掌心,但
覺心頭一陣陰涼,倏地睜開眼來,口中剛「咦」了一聲。沈雪姑道:「你只是清
醒,傷勢絲毫未好,快不可說話。」一面朝李小雲道:「你也坐下來,抱著他不
可動。」李小雲抱著大哥,依言在她身旁坐下。

  沈雪姑又朝孫小乙、祝小青二人問道:「你們誰會解穴,去把船老大的穴道
解了,要他立即開船。」

  孫小乙道:「我會。」

  祝小青道:「我也會。」

  孫小乙已經雙肩一弓,搶著掠了過去,解開船老大的穴道,要他開船。船老
大那敢違拗,緩緩退出小港,掉轉船頭,直向對岸駛去。李小雲坐下之後,才發
現少了丁玉郎和胡叔達兩人,這就問道:「沈雪姑,本來留在船上的丁玉郎和胡
叔達兩個人呢?」

  沈雪姑道:「船上地方不大,不把兩人扔上岸去,能容得下這許多人嗎?」


  祝小青道:「宮二哥,你現在可以把面具取下來了吧?」

  李小雲道:「你怎麼知道我戴了面具?」果然伸手從面上揭下一張面具,收
入懷中。

  南宮靖有氣無力的道:「沈仙姑……在下……」

  沈雪姑本來閉著雙目的人,忽然睜開眼來,冷冷的道:「叫你不可說話,快
不要說話。」又緩緩閉上眼睛,她雖然閉目坐著,但右手和南宮靖掌心互握,依
然並沒放手。

  李小雲看得心頭暗暗生氣,但因大哥負了傷,不知如何救治?不好當面流露
出來,忍不住問道:「沈仙姑,我大哥傷勢如何?」

  沈雪姑又緩緩睜眼,說道:「你沒看到貧道握著令兄的手嗎?趁這段時間,
先行運功試試,看能不能把他受震的內腑先行復位,再求救治之道,你此時不可
多說。」說完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李小雲聽她說得這麼嚴重,而且她握住大哥的手,原來是在替大哥療傷,心
頭暗暗感到慚愧,自己竟然對她這般多心,一時那裡還敢說話?尤其她說大哥給
老太婆「九陰摧心掌」震得內腑離位,不知她能不能使大哥震離的內腑恢復過來
?雙手抱持著大哥身子,一雙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在大哥臉上,只是大哥臉上易
了容,他臉色如何,是瞧不出來的。

  祝小青和孫小乙也各自瞪著雙目,瞧著這位白衣道姑和南宮靖兩人,誰也不
敢開口,小船上登時睜了下來。只聽船頭鼓浪的聲音,一陣又一陣的敲打著。不
過半個時辰,小船已抵對岸,船老大停妥了船。沈雪姑緩緩收回握著南宮靖的手
,探懷取出一個青瓷小瓶,傾出兩顆藥丸,一顆納入南宮靖口中,一顆自己吞了
,才抬頭說道:「我們上岸去吧。」說完,當先站起,連足尖都沒動,一個人白
衣飄忽,凌空飛起。

  李小雲雙手抱著南宮靖跟蹤躍起,接著祝小青、孫小乙跟著登岸。李小雲道
:「沈仙姑,我大哥傷勢是不是好了?」

  沈雪姑道:「被「九陰摧心掌」震傷內腑,那有這麼容易就治得好?」

  李小雲包道:「那怎麼辦呢?」

  沈雪姑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道:「本來只要我行氣運功,讓令兄真氣和我會合
運行,至少可以把他受震離位的內腑恢復過來,那知……」

  李小雲聽她口氣,似乎在船上這一會工夫,並沒有把大哥離位的內腑恢復過
來,不由急急問道:「仙姑是說……」

  沈雪姑沒待她說完,微微搖頭道:「那是貧道輕估了她,沒想到此人練的「
九陰摧心掌」力之中,還隱藏著另一種旁門極厲害的火功,連貧道都著了她的道
……」

  李小雲聽得吃驚道:「你負了傷?」

  沈雪姑道:「貧道先前一無所覺,直到在船上運氣之時,忽然發覺內腑隱隱
如灼,當時並不在意,那知這燒灼之感,愈來愈甚,好像本來只有一小點灼傷之
處,後來漸漸擴大了。貧道是從橫裡發出去的掌力,已是如此,令兄和她正面相
對,想必比貧道還嚴重多了。」

  孫小乙問道:「這老太婆使的究是什麼功夫,竟有這般厲害?」

  沈雪姑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道:「貧道也說不出來,所能感覺的,這是一種旁
門極厲害的火功、傷人之後,會逐漸發作……」

  李小雲道:「我們那要………找什麼人去治療呢?」

  「天下盡多庸醫,如何能治得好令兄的傷勢?」

  沈雪姑沉吟了下又道:「此來貧道自有主張。」

  李小雲道:「但仙姑不是也負了傷嗎?」

  「不要緊。」

  沈雪姑道:「貧道替令兄治傷,同時山可以治療貧道的傷勢,目前最主要的
還是要找一處沒有人驚擾的地方,才能替令兄療傷。」

  李小雲啊了一聲道:「離這裡不遠,有一個漁村,只有三戶人家,我們找去
的時候,三家漁民全已遇害,那裡倒是十分隱僻的地方,只是離碧落山莊太近了
些……」

  沈雪姑道:「方纔貧道餵了令兄一顆冰雪丹,也只能暫時保持令兄內腑灼傷
不致擴大,既然有這樣的地方,咱們目前已無選擇的時間,那就快些走吧。」

  李小雲抱著南宮靖,說道:「那就快些走吧,大家快跟我來……」正待舉步


  沈雪姑忽然左手一攔,說道:「你快到貧道身後來。」李小雲方自一楞。

  沈雪姑冷笑一聲道:「有人正在前面等著咱們,你們還是讓貧道走在前面的
好。」

  她越過李小雲,白衣綽約的走在前面。李小雲抱著南宮靖和祝小青、孫小乙
跟在她後面。四人走丁不過十來丈遠近,黑夜之中,果然看到前面不遠的一棵大
樹底下,影幢幢站著一個人。現在雙方相距已近,那人的面貌也隱約可以看清了


  那是一個身上穿著長袍的老人,雖然時在黑夜,看不清楚他身上穿的長袍是
綠色還是黑色?但此人頷下有一把花白鬍子,是可以看得到了。李小雲曾聽胡叔
達說過,秦總管手下有兩個副總管,一個姓管,一個姓宓,宓副總管的個子稍高
,那麼此人應該是姓宓了。

  走過去的人既可看到宓副總管,他自然也可以看到走過來的四人了,何況沈
雪姑一身白衣,在黑夜之中,特別顯眼!因此他口中發出咯咯怪笑,說道:「諸
位才來嗎?」

  沈雪姑冷然道:「聽你口氣,好像是在等著咱們了?」

  宓副總管沉笑道:「不是等四位,老夫難道是站在這裡看夜景不成?」

  沈雪姑道:「你等咱們何事?」

  宓副總管道:「你們潛入碧落山莊,又能從碧落山莊出來,足見高明,但老
夫可以不管,那也不是老夫的事,但你們殺了老夫手下,奪取巡邏船,老夫巡江
有責,自然不能放過你們。」

  沈雪姑道:「你錯了,咱們既沒有殺你手下,而且也沒奪取你手下的巡邏船
。」

  宓副總管道:「但你們總是乘坐巡邏船渡過來的吧?未得老夫允准,老夫還
是不能放過你們。」

  沈雪姑冷笑道:「咱們從碧落山莊出來,是你們老夫人同意的,你敢違抗你
們老夫人的命令?」

  宓副總管道:「老夫沒有看到老夫人放行命令,你們只要跟老夫回去,如果
是老夫人同意的,老夫絕不會難為你們。」

  沈雪姑冷然道:「你率同手下,此刻立即給我退去,我也不難為你們。」

  李小雲聽她說出「你率同手下」這句話,不覺朝四周看去,這一看,心頭不
禁暗暗吃驚。原來在自己四周,不知何時,已被八個手持厚背撲刀的黑衣漢子遠
遠的包圍住了。自己和大哥來的時候,就曾和胡叔達那四個手下交過手,那四個
人的武功已極為可觀,如今這八人卻是宓副總管的手下,一身武功,自然更超過
胡叔達的四個手下了。

  不提她心中暗忖之事,卻說密副總管聽了沈雪姑的話,不覺豁然大笑道:「
小丫頭好狂的口氣。」

  沈雪姑突然從她蒙面黑紗中射出兩道森寒有如霜刃的目光,冷峻的道:「你
找死。」突然揮手一舉迎面拍了過去,一道鋒利如刀的掌風,嘶然有聲,劃空劈
下。

  宓副總管見多識廣,看到沈雪姑劈出來的掌風有異,心中暗暗一凜,忖道:
「這丫頭使的竟是玄門「劈空刀」。」身形一晃,便自閃開,左手向空一揮,沉
喝道:「上。」他喝聲甫出,四周八個黑衣漢子一聲不作,揮刀撲攻而上。

  沈雪姑冷哼一聲,回頭朝身後三人說道:「你們只管站著,不用出手。」

  話聲未落,八道人影挾著一片刀光,已從四面八方攻到,這八個黑衣漢子均
是久經訓練,刀沉勢快,這一下有如電劈,奇速無比。沈雪姑身上沒有帶劍,她
身法輕靈,只輕輕一轉,已從迎面劈來的兩柄刀中閃出,雙手突發,舉劈指戮,
把從她左右攻到的兩人退得後退了一步。

  她白衣飄忽又是一個轉身,轉到另一個黑衣大漢身後,砰的一掌,擊中後心
,那人連悶哼也來不及,一個人突然離地飛去,朝迎面攻來的同伴飛撲過去。他
同伴沒有看清撲來的人影,但撲攻他的人,當然是敵人無疑,攻出的撲刀自是不
會收回。

  其實他就是看清了想收勢也來不及,但聽撲的一聲,撲刀已經扎入心腹,但
他左肩也被飛撲過來的同伴撲刀斫中。此人中掌飛來,身不由己,手中劈出的撲
刀卻依然勢道極猛,刀光掠落,他同伴的一條左臂也隨著卸落。

  沈雪姑一掌擊出,身形略側,避開從肩後劈來的一刀,右手乘勢五指一撮,
抓住刀背,左手橫肘撞向此人胸肘,但聽哈哈兩聲,胸骨折斷,那人大叫一聲,
往後撞飛出去。沈雪姑右手抓住奪得的刀背,橫刀朝前架出,又是噹的一聲金鐵
大震,一下架住了第八個黑衣大漢的刀勢,左手振腕一指,一縷指風無聲無息的
朝那漢子激射過去,一下擊中心坎穴,那人應指往後便倒。

  這八人原是一窩蜂般圍攻上來的,他們從不同方向縱身發招,容或稍有先後
,但這所謂先後,也只是先後一瞬而已。他們動作雖然快速無比,但沈雪姑卻好
整以暇,以逸待勞,看去她動作並不比他們快,實則乘隙抵暇,閃身發招,姿態
優美,直如凌波仙子,飄飄欲仙。

  這一段話,說來好像已有許多時光,其實只是八個大漢縱身掠,出,揮刀朝
中間一湊的工夫。八個人在轉瞬之間,就兩死兩傷,去了四個。但這八人一身武
功果然不是弱手,雖在一招之間,死傷了一半,剩下的四人竟然視若無睹。尤其
他們身法極快,行動迅捷,一招落空,身形轉若陀螺,手中撲刀隨身帶轉,有如
靈蛇一般又追劈過來。

  宓副總管原先以為有八個人圍攻而上,已足可把對方四人制伏,那知不過轉
眼之間,手下八個殺手竟然去了一半,心頭不禁大怒,口中沉喝一聲道:「你們
去把那二個拿下,這丫頭由老夫來。」身形凌空飛撲過來,半空中響起嗆的-聲
,長劍出鞘,一道矯若銀龍的劍光,朝沈雪姑當頭直射而來。

  沈雪姑聽得大怒,右手一抬,把接來的一柄撲刀化作一道長虹朝一個黑衣大
漢當心射去。身形一側,便自避開了宓副總管凌空一劍,口中嬌聲喝道:「看來
我今晚真要大開殺戒了。」錚的一聲,從她大袖中飛出一縷青光,朝宓副總管劍
上截去。

  那四個黑衣大漢聽到他宓副總管的喝聲,立即轉身朝李小雲等三人撲了過去
,其中一個身形還未撲起,口中發出一聲慘嗥,一柄撲刀已經貫胸插入,仰跌下
去。宓副總管凌空一劍被沈雪姑避開,身子還未落地,耳中聽到又有一個手下發
出慘號,也氣怒得七竅生煙。身形將落未落,雙足在空中一頓,右手奮力一振,
長劍陡然爆出漫天流芒,宛如網罟般罩落。

  沈雪姑手中是一支細長的軟劍,此時也隨手向上翻起,劍尖向空連點,但聽
一陣密如連珠的叮叮輕響。宓副總管發出的一片流動劍芒,都被沈雪姑劍尖點了
一下,悉數幻滅,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兩步。卻說那三個黑衣漢子分別朝李小
雲、祝小青揮刀撲攻過去。

  李小雲雙手抱著南宮靖,眼看黑衣漢子揮刀橫攻過來,心頭大急,突聽耳邊
響起南宮靖的聲音說道:「兄弟,不可慌張,快,右足向前斜跨半步,提腳跟,
腳尖右轉,右足跟上,身向右轉,舉右足朝前踢出。」他說得很快,李小雲雖覺
對方撲身揮刀,迎面劈來,那有迎上去的道理?

  但此時無暇多想,只好照著大哥說的去做,她身法本極輕快,跨右足,上左
足,身向右轉,左足跟著朝前踢出。在她來說,只是隨著大哥的話做去,那知這
一轉,就轉到了黑衣漢子的身後,踢出的右足,原無目標,自然不會用上很大的
力,但卻想不到這一腳正好踢在黑衣大漢身後的左腳彎上。

  那黑衣漢子揮刀攻到,對方人影忽然不見,心頭方自一愕,左腳彎上已被踢
中,左腳往前一屈,幾乎跪了下去,他究是久經大敵,急忙縱身前躍,霍地轉過
身來,揮刀就砍。要知使刀的人,不論你刀法如何精純,刀法尚猛,直來直往,
法竅相同,如要回轉,非用大掉身法不可。

  李小雲踢出一腳,居然命中,心頭不勝驚喜,這才知道大哥說的身法果然奇
妙。南宮靖卻在此時又道:「你動作要快,現在左足後退一步,有足跟著後退,
向右斜跨出半步,身向左轉,再轉,右足疾向前跨一大步,右手拔劍,不用出鞘
,用劍柄向右平撞過去,好,用力。」他說得快,李小雲有了上次的經驗,做得
同樣快速。

  在她左足後退之際,對方黑衣漢子已經揮刀攻到。李小雲右足-轉再轉,就
轉到了他身後左方,等右足朝前跨上一大步就已站在黑衣漢子左首,相距不到二
尺。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李小雲左手抱住南宮靖身子,右手迅疾無儔的拔劍
,用劍柄向右平撞出去。這回大哥叫她「用力」,她自然咬著牙齒,用上了全力
。長劍出鞘不過兩尺光影,就聽「撲」的一聲,劍柄不偏不倚撞在黑衣漢子的左
肋「攢心穴」上。

  要知「攢心穴」與心脈相通,傷則血迷心經,李小雲這一記「授人以柄」,
少說也用了八成力道,對方如何經受得住?黑衣漢子口中大叫一聲,腳下登登的
連退了兩歲,砰的一聲跌坐下去。李小雲沒想到大哥教自己的步法、手法,竟有
這般準法,她得理不燒人,右手用力一放,長劍並未出鞘,嗒的一聲,便自返匣


  她右手急速抱起南宮靖,身向有閃,一下欺到黑衣漢子身後,一記「虎尾腿
」,向後蹬出。這一腳不折不扣蹬上了黑衣漢子胸膛,口中發出一聲「呃」,往
後便倒。祝小青早就撤出短劍,待黑衣漢子揮刀撲到,她就身形閃動,避招進招
,挺劍便刺,和她動手的黑衣漢子刀法如風,出手快而凌厲,祝小青手揮短劍,
使的是她們賣花門傳下來的一套「落花劍法」,施展開來劍光繽紛,人影像飄零
的落花,忽東忽西,飄忽不定。

  是以任你黑衣大漢刀法凌厲,每一刀帶著銳利勁風,如電閃雷劈,也休想沾
得上她一點衣角,但對祝小青來說,要在對方勁猛的刀勢下避招進招,也是一件
極為吃力之事。孫小乙使的是雙截棍,使出來的雖非整套棍法,但卻是大雜膾,
各門各派刀劍棍槍招式,只要能適合雙截棍使出的,可說應有盡有。這是孫虔婆
從各門各派的武術中剽竊來的,雖是散手,無一不是殺著,著實說得上兇猛無匹


  但孫小乙卻是以輕功見長,一個人縱跳如飛,照說以輕功見長的人,手上功
大使的也必以小巧擅長,可是孫小乙一支雙截棍施展出來,卻勢沉力猛,十分強
勁。這一來,他就像雷公劈木一般,雖在飛身縱撲,卻似雷霆一擊。

  這回和黑衣大漢動上了手,他一支雙截棍,棍影如山,滾滾不絕,和黑衣漢
子的凌厲刀光,硬打便接,毫不遜色,有時忽東忽西的攻勢,也會把黑衣漢子逼
得後退不迭。但若論武功和剽悍之氣,則兩個黑衣漢子的刀勢,又勝過祝小青、
孫小乙甚多,是以時間稍長,祝小青和孫小乙難免漸落下風。

  祝小青為人機警,心知時間不能和對方拖得太久,覷個空隙,口中嬌叱一聲
:「你給姑娘躺下。」右手長劍陡地一劍朝黑衣漢子面前直刺過去,左手揚處,
打出兩支飛鏢。

  那黑衣漢子怒笑一聲,撲刀橫劈,朝劍上磕來。祝小青自然不願和他硬打硬
拚,急忙抽劍後退。黑衣漢子刀光一轉,當當兩聲,把打去的兩支鏢一齊磕飛出
去,他磕飛飛鏢,祝小青趁機又疾退了兩步。黑衣漢子豈肯甘休,雙足一點,縱
身飛撲過來。

  祝小青向後連退三步,就是要你縱身飛撲,你縱身撲起,豈非雙腳離地?一
個人雙腳離地,就沒有躲閃的餘地,正是她暗器出手的最好機會了。只聽祝小青
一聲嬌叱,身形倏地一個輕旋。這一輕旋,就從她身上發出-蓬數十點寒星,問
心釘、鐵蓮子、袖箭、飛刀、蠍尾針,一起出籠,把黑衣漢子當作了飛靶,瀟瀟
灑灑,急如驟雨,從四面八方激射過去。

  黑衣漢子身子凌空撲來,自然不易閃避,急切之間,把一柄撲刀舞起一片刀
光、護住全身,迅快下落。但聽一片細碎的叮叮輕響,較大的暗器,全被他磕落
了,但細小的蠍尾針,卻乘隙而人,全打到他腳上。身形落地,雙腳一軟,再也
站立不穩,砰的一聲跌倒地上,一支飛鏢及時穿心射到,登時響起兩聲悶哼和一
聲慘吼。

  他一個人如何會發出兩聲悶哼,一聲慘吼的呢?原來在祝小青發出暗器的同
時,也正是李小雲一記「虎尾腿」蹬中一個黑衣漢子胸口,往後跌倒。但邊上正
好站著一個左臂被同伴砍斷的黑衣漢子,他眼看同伴倒下,李小雲就在他右側,
這一機會豈可放過呢?咬緊牙關,虎吼一聲,右手撲刀突然朝李小雲後心劈去。


  李小雲聽到身後吼聲,還沒來得及轉身,兩柄柳葉飛刀已經閃電射入黑衣漢
子心窩,慘號聲中,往後仰倒下去。另一聲悶哼,則是和孫小乙動手的黑衣漢子
發出來的,他因孫小乙縱來縱去,激得怒火進頂,手揮撲刀,一味追殺。

  孫小乙可也是鬼靈精,看到祝小青使出暗器,心中一動,有意把他引了過去
,口中打起一個呼哨。祝小青看他把黑衣漢子朝自己引來,隨手打出一把飛針。
黑夜之中,飛針體積細小,黑衣漢子自然不易看得清楚,直到身上一陣刺痛,才
發覺著了人家的道,雙足已是站立不穩。

  孫小乙雙截棍一記「毒蛇入洞」,兜心戳到,黑衣漢子只悶哼了一聲,就已
了事。孫小乙棍勢一收,笑嘻嘻的道:「謝謝你了。」

  祝小青山收起長劍,舉手掠掠鬢髮,笑道:「這是黑夜幫了我們的忙,若是
大白天,只怕沒有這麼容易就得手呢。」現在只餘下一個宓副總管了。

  宓副總管功力深厚,一柄長劍使得揮灑如風,盤天匝地的劍光,矯若游龍,
簡直無懈可擊。沈雪姑吃虧在動手之前已經負了內傷,何況她總歸是女孩兒家,
天賦較弱,這一陣工夫下來,已漸感不支。但兩支長劍攻拒之間,依然電光繚繞
,難分敵我,這一情形除了動手的兩人,外人是無法看得出來的。李小雲、祝小
青、孫小乙三人都已停下手來。她們就算看出來了,也幫不上忙。

  南宮靖清醒之後,已由李小雲挽扶著他站立,這時口中發出一聲輕咦,說道
:「沈仙姑只怕不是姓宓的對手。」

  李小雲道那「那怎麼辦呢,他們劍法使得好快,我連看都看不清。」

  祝小青道:「只要兩人身形分開一些,我就可以使暗器了。」正說之間,沈
雪姑的劍法已經漸見凌亂。

  只聽沈雪姑冷冷的道:「你再不住手,那是不要命了。」

  宓副總管發出咯的一聲怪笑,說道:「小丫頭,你已是強弩之末,還敢口出
大言,到底是老夫不要命,還是你不要命了?」說話之時,手中長劍突然一緊,
一片劍光密集灑出。

  沈雪姑被退後退了一步,口個嬌叱一聲:「找死。」

  長劍前指,身形陡然凌空撲起,剎那間身劍合一,化作一道尋丈青光,匹練
橫空,朝宓副總管當頭罩落,森寒劍氣,擴及一丈以外。宓副總管正在加強劍上
壓力,逼使沈雪姑落盡下風,怎知陡然間眼前白光如電,令人睜不開眼睛,心頭
大感駭異,暗叫一聲:「馭劍術。」

  急忙雙足一點往後飛躍出去。饒他見機得快,眼前劍光一閃,有肩驟涼,一
條右臂連同長劍已被齊肩截斷,落到地上。宓副總管怪叫一聲,負創掠空而去。




















【第十七章】地窖療傷



  耀目劍光瞬即隱沒,沈雪姑也及時飄落,她雙足落地,竟然未能站立得穩,
一個踉蹌,往前撲倒下去。李小雲也看得大吃一驚,急忙的叫道:「沈仙姑你怎
麼了,祝姑娘,你快過去把她扶起來。」祝小青立即掠到沈雪姑身邊去。

  此時沈雪姑業已昏了過去,祝小青用手掀起她面紗,只見她面如白紙,雙目
緊閉,氣息極為微弱。祝小青心頭一急,忙道:「宮二兄,沈仙姑昏過去了,怎
麼辦呢?」

  南宮靖道:「她先前已經負了內傷,剛才又勉強運氣發劍,才會脫力昏迷,
目前最好找個地方歇息,她自會慢慢醒過來的。」

  李小雲道:「大哥說得是,祝姑娘,你把她抱起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祝小青點點頭,雙手抄著沈雪姑身子,緩緩站起。孫小乙俯身拾起沈雪姑的
軟劍,因不知她劍鞘在那裡,只得一手提著。

  李小雲道:「大哥,你傷得很重,還是我抱你走吧。」

  南宮靖道:「你抱著我走路方便嗎?」

  李小雲道:「這裡離那漁村不遠,不要緊的。」南宮靖確實感到自己體力不
支,只得點點頭。

  李小雲雙手抱起南宮靖,走在前面領路,祝小青抱著沈雪姑,孫小乙跟在兩
人身後,一路急奔。差幸不過三數里路,就趕到漁村了,這裡一共只有三五戶人
家,每戶漁家,都有一段距離,李小雲挑了最後的一家。因為這戶漁家地勢較為
隱僻,是在一片叉港之間,前後都有幾棵高大的楊柳樹,幾乎把茅屋都遮掩住了


  他們推門而入,這戶漁家被殺害的屍體業已不見,地上只留下幾灘黃色的水
漬,也已被泥土吸乾了,敢情有人用化骨丹化去的。雖是茅舍,中間是一間堂屋
,左右各有一間廂屋,左廂是灶間,堂屋後面和右廂則有兩個房間。李小雲和祝
小青分別把南宮靖、沈雪姑放到兩間房的床上,孫小乙自告奮勇到左廂灶間裡去
燒水。

  李小雲望著大哥,柔聲道:「大哥,你休息一會,我去看看沈仙姑。」

  南宮靖點點頭,說道:「你也辛苦了,怎麼不休息一會呢?」

  李小雲秀眉微攢,說道:「這裡離碧落山莊只有一水之隔,大哥和沈仙姑都
負了極重內傷,方才聽沈雪姑的口氣,她好像有療傷之法,我去看看她醒了沒有
?」

  南宮靖微微搖頭道:「即使沈仙姑有療傷之法,但她方才勉強運氣發劍,內
力耗損過甚,只怕也無能為力了。」

  李小雲道:「她如果醒過來了,問問她如何療法,也好再想辦法……」

  話未說完,只見祝小青在門口叫道:「宮二哥,你快來,沈仙姑醒來了呢。


  李小雲應道:「我來了。」急忙奔了出去,跨進右廂,果見沈雪姑已經清醒
過來。

  她蒙面黑紗也已取下,一張鵝蛋臉上,淡掃蛾眉,微翹的鳳目,瑤鼻櫻唇,
雖然臉色蒼白,還帶著倦容,卻是我見猶憐,十分動人,看去不過二十二三歲。
她看到李小雲走入,就有氣無力的道:「宮施主,令兄如何了?」她人剛清醒,
就問起南宮靖來了,可見她如何關切他了。

  李小雲道:「大哥早就清醒了,只是內傷極重,沈仙姑你呢?你覺得怎麼了
?」

  沈雪姑緩緩吁了口氣道:「只要令兄清醒了就好……」李小雲看她這麼關心
大哥,心中雪亮,這不是表示得明明白白了吧?她要不是對南宮靖有情,又怎麼
會自己受傷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關心南宮靖的傷勢呢?沈雪姑蒼白的臉頰不禁微
微一紅,接著舒了口氣,又道:「只要令兄清醒了,貧道和令兄的傷勢,就都有
救了。」  「

  李小雲喜道:「沈仙姑,你說你和大哥的傷勢都可以治得好了?」

  「是的。」沈雪姑目光抬動,輕輕攢了下眉道:「只是……」

  底下的話還沒說完,突見孫小乙一下衝進來,滿臉喜色,嚷著道:「宮二哥
,小弟在灶下發現了一處地窖,裡面地方很大,如果真有人來了,咱們只要往地
窖中一躲,就沒有人找得到咱們了。」

  李小雲道:「這裡會有地窖?」

  孫小乙哈了一聲說道:「下面不但有幾缸陳年酒,還有一隻大木箱,裡面藏
了幾百吊銅錢呢。」

  沈雪姑臉上不覺有了喜色,問道:「你是如何發現的?」

  「我是不小心才發現的。」孫小乙興奮的道:「我想宮大哥和沈雪姑都負了
重傷,也許要喝水,所以打了一桶水,在灶下燒水,剩下的半桶水,一個不小心
,被腳絆翻了,那水就是朝灶下流去,轉眼就流失了,地面上一點也不剩。我覺
得奇怪,還以為灶下有洞,用手去摸,才發覺這座土灶下面居然有一大方鐵板,
用手一推,土灶竟是活動的,被我推開了數尺,下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我打
著火折子一照,原來洞底下還有用磚砌的梯級。我下去一瞧,裡面竟有一間屋子
大的地窖,正好可以給我們藏身之用,就急忙上來告訴大家,宮大哥和沈仙姑身
負重傷,在下面養傷最好也沒有了。」

  沈雪姑點著頭道:「如此就好,貧道正愁沒有隱蔽的療傷地方,只是貧道和
宮施主內傷都極為沉重,只怕不是一兩天可以痊癒,我們有五個人,貧道和宮施
主在療傷時間,不能進食,但你們三個沒有食物怎麼辦?」

  李小雲問道:「沈仙姑,不知療傷要多少時間?」

  沈雪姑道:「光是被「九陰催心掌」震傷,大概需要七天時光,才能復原,
但那老太婆卻在「九陰摧心掌」中,還隱藏了一種極厲害的旁門火功,那就很難
說了,不知多少天才能夠治療得好,最多就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行。」她說到這裡
,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和令兄兩人之中,如果有一個沒有負傷的話,貧道就可
以有把握了。」

  孫小乙道:「就算四十九天吧,這個不成問題,這戶人家米缸裡面還有半缸
白米,壁上掛了許多鹹魚,吃上一個月,絕無問題。」

  李小雲道:「還有幾戶漁民家,也都沒有人了,他們家中,也可能有吃的東
西,只是這裡離碧落山莊只有一江之隔,他們的巡邏船很可能經常會到這裡來搜
索……」

  孫小乙笑道:「宮二哥,這個你只管放心,白天你們都躲到地窖裡去,由小
弟一個人留在上面,看到有人來了,只要往地窖裡一躲,保管他們不會發現的。


  祝小青道:「飯也由你一個人做了。」

  孫小乙聳聳肩,笑道:「做飯更沒有問題,家母時常外出,家裡只有小弟一
個人,自己不燒飯做菜,豈不早就餓死了?」

  李小雲道:「那就這麼辦,你留在上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也可以給我們示警
。」

  沈雪姑道:「好,我們先下去看看。」

  孫小乙道:「我給大家帶路。」於是就由孫小乙走在前面帶路。

  祝小青扶著沈雪姑,李小雲扶著南宮靖,一同來至左廂廚房。孫小乙走近一
座磚砌的土灶前面,伸出雙手,緩緩朝裡推去,土灶經他推動,果然緩緩移開,
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大窟窿。孫小乙從身邊取出一個精巧火筒,擦的一聲打著了,
口中說道:「大家請跟我下來吧。」首先舉步腳下。

  火光一亮,大家才看清楚窟窿下面果然有一條石砌的階梯,往下而去。大家
跟著下去,走了三四十級,才到盡頭,果然是一間十分寬敞的地窖。孫小乙等大
家走下之後,又回上去,雙手拉著鐵板下面一個大鐵環,使之恢復原狀,遮蓋住
地窖入口,回身走下,說道:「沈仙姑、宮大哥在這裡療傷,夠隱秘吧?」

  沈雪姑道:「這地方很隱秘、很好。」

  李小雲朝孫小乙招招手道:「你過來。」

  孫小乙道:「宮二哥有何吩咐?」

  李小雲道:「你坐下來。」

  孫小乙望著她道:「宮二哥,你有什麼事?」

  李小雲道:「我叫你坐下來,你就坐下來好了。」

  孫小乙道:「好,好,小弟遵命。」果然依言在地上盤膝坐下。

  李小雲從他手中取過黃銅火簡隨手交給祝小青道:「這個由你拿著。」

  孫小乙疑惑的道:「你要做什麼?」

  李小雲已從懷中取出一隻紫銅扁盒,掀開蓋子,目光打量著孫小乙臉部,說
道:「你要留在上面,就得改變容貌,別人才會不認識你。」

  孫小乙哦道:「宮二哥原來還會易容術。」

  李小雲道:「現在你不可再說話了。」口中說著,就用指尖蘸斡顏色,在孫
小乙臉上僕細的塗抹起來,她雖然只把易容藥物薄薄的塗了一層。但孫小乙臉上
已經漸漸的在變了,本來俊秀的臉貌,現在正在逐漸顯得蒼老,而且還起了皺紋
,眉毛也有四分之一變白了。等她在他嘴唇、下巴按上極短的花白鬍子,再替他
把頭髮也染白了四分之一光景,孫小乙已活脫脫的變成了小老頭。

  李小雲道:「可以了,不過,你暫時還不能說話。」

  祝小青睜大眼睛,輕啊道:「宮二哥,你真神乎其技。」

  孫小乙眨著眼睛,不敢開口,但目光流露出詢問之色,好像在說:「宮二哥
,你把我變成什麼樣的人了。」

  李小雲朝他笑了笑,說道:「你不用問,我也要告訴你,這裡是漁村,我自
然把你改扮成打漁的老頭,這一盞茶的時光,你不說能話,至少要等易容藥物完
全干了,才不會留下破綻,趁這段時間我教你改變口音的訣要,你要記住了,待
會要好好練習,才能應用,你聽著……」一面把變音的訣要,詳細解說了一遍。


  李小雲問道:「你記住了嗎?」孫小乙直點著頭。

  李小雲笑道:「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孫小乙道:「我可以摸摸臉上嗎?」

  李小雲道:「自然可以,現在就是用水洗也洗不掉了。」

  孫小乙朝臉上一摸,嚷道:「我的天,我怎麼一臉都成了皺皮。」

  李小雲道:「還有你的雙手,我差點忘了,快伸過來。」說著取出一瓶藥水
,用棉花蘸了些,在孫小乙雙手上輕輕塗了一遍。

  孫小乙低頭看去,自己雙手在這頃刻之間,立時起了雞皮般皺紋,不覺失聲
道:「看來我臉上也是這樣了,是不是洗去易容藥物,就會復原?」

  李小雲笑道:「你可以放心,到不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替你洗去的,保證
不傷你的皮膚。」

  孫小乙道:「現在我可以上去了?」

  李小雲道:「變音,全靠你自己練熟才行,上去之後,要多加練習,大概有
半個時辰就可以應用了。」

  孫小乙點頭道:「我會去練的。」

  正待舉步,沈雪姑叫道:「孫小兄弟,你過來。」

  孫小乙道:「沈仙姑又有什麼吩咐呢?」

  沈雪姑道:「你武功只能應付普通江湖武土,遇上武功較高的人,就非吃虧
不可,你一個人在上面,沒有人可以支援你,全仗你自己隨機應變,當然以不露
身份為最好,萬一被人瞧出破綻,那就得先下手為強,我傳你一招手法,即使遇
上強過你甚多的人,都可以一招制敵……」

  她內傷較重,說到這裡,已微微感到有些氣喘,口氣略為一停,目光朝李小
雲、祝小青兩人一掠,說道:「你們兩個也過來,這一記手法,沒有名稱,原是
家師從半張破殘不堪的手抄書頁上得來的,這手法簡單,卻十分管用,我說的簡
單,只是看來十分簡單,練起來卻不容易,你們要聽仔細了。」

  她口中說著,嬌慵無力的舉起右手駢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間就向前劃了一個
小圓圈,然後輕輕朝前點出,一面說道:「手法就是這樣,現在你們聽我解釋這
一招的使法了。」手勢雖極簡單,但她卻解釋了好一會工夫,才算解說清楚,三
人也都牢牢記在心裡。

  沈雪姑又道:「你們聽我解說,心裡已一定覺得十分清楚。但若是練起來,
卻未必能中規中矩,因為這一記手法,易學難精,你初練之時,不易純熟,等到
練會,就會感到另有發現,愈練就愈感到奧妙無窮,練到最後,以不拘形式,舉
手之間,毫無招術,就可以制敵,才算真正練成了。」

  祝小青問道:「沈仙姑,你練純熟了沒有呢?」

  沈雪姑微微搖頭道:「我如果練純熟了,還會和那姓宓的打得那麼久嗎?我
聽家師說過,光是這記手法,可以練上幾十年,練成功了,別的武功都可以不必
學了。」

  李小雲道:「這一記手法,有這麼厲害?」

  沈雪姑正容道:「我把這記手法傳給他們,是因為我們身居險地,我和宮施
主都被「九陰摧心掌」震傷,只此一種,已是不易治療,何況那老太婆在「九陰
摧心掌」之中,又隱藏了一種旁門極厲害的火功。治療這種內腑被灼傷的創傷,
只怕非一朝一夕之事,如若有人恃強闖入,立時會走火入魔,十分危險,全仗你
們三人護法,我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式手法,容易學,而且學會了就可以應用,
才傳給你們的。我也希望你們學會了這記手法,以後多做些行俠仗義之事,所謂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才不辜負貧道相傳之情,就對得起貧道了。」

  李小雲道:「沈仙姑說得極是,我們絕不會忘記的。」

  祝小青和孫小乙也同聲說道:「沈仙姑只管放心,我們絕不會辜負你的傳藝
之德。」

  沈仙姑頜首道:「如此就好。」一面朝孫小乙道:「你可以上去了,我方才
教你的那--招手法,你上去之後一定要多多練習。」

  孫小乙道:「在下知道了。在下現在就上去把兩條棉被拿來,坐在地上就不
會著涼了。」說著匆匆上去了。一會工夫果然捧了兩條棉被下來,放在地上,一
面朝祝小青道:「姑娘,這火筒就留在這裡好了,在下先上去了。」他回上去之
後,就隨手推上了土灶。

  ***    ***    ***    ***

  李小雲把兩條棉絮鋪在靠裡首角落的地上,說道:「祝姑娘,你扶沈仙姑坐
到棉絮上來。」祝小青依言扶著沈雪姑走近棉絮,再扶著她坐下。

  李小雲望著沈雪姑問道:「沈仙姑,現在可以療傷了吧?不知你要怎麼療法
,要不要把大哥抱過來呢?」南宮靖已有許久沒有說話,原來正在跌坐運功。

  沈雪姑點點頭道:「好,你把他扶過來。」

  李小雲附著南宮靖耳朵輕聲叫道:「大哥,你醒一醒,沈仙姑要給你療傷了
,我扶你過去。」南宮靖依然靜坐如故,恍如不聞。

  李小雲又叫了一聲,南宮靖還是不應。李小雲道:「那就由我抱你過去好了
。」雙手剛待抱去,只覺南宮靖身上如同火燒一般,甚是炎熱,不覺吃驚道:「
沈仙姑,大哥他身上炎熱如火,燒得很厲害……」

  沈雪姑道:「令兄是純陽之體,中了「九陰摧心掌」,和滲雜的旁門火功,
自然會五內如焚,人就容易昏迷不醒,方才只是服了我的冰雪丹,稍予抑制,不
要緊,你把他抱過來好了。」李小雲依言抱起南宮靖,把他放到沈雪姑身邊的棉
絮上。

  沈雪姑又從身邊取出青瓷小瓶,傾了一顆藥九,納入南宮靖口中,接著說道
:「你點了令兄睡穴。」

  李小雲依言伸手點了他的睡穴,一面問道:「沈仙姑,你是不是馬上要給大
哥治療了?」

  沈雪姑輕輕歎了口氣道:「貧道方才拼著內傷,施展以氣馭劍,雖然斬了姓
宓的一條手臂,但一點剩餘的內力,幾乎消耗殆盡,令兄傷勢又比貧道沉重得多
,此時施展我師門療傷神功,實在萬分艱險。如果治療得好,令兄和貧道的傷勢
,都可以得救,萬一治療不好,兩人均將走火入魔,終生成為廢人,但此時此地
,捨了此法,又別無善策……」她話說得多了,又有些氣喘。

  李小雲問道:「沈仙姑,你要如何治療呢?」

  沈雪姑納了口氣,又道:「貧道在運功治療之前,有幾句話要和你們說。」


  李小雲道:「沈仙姑只管請說。」

  沈雪姑目光一抬,望著李小雲道:「你臉上易了容對不?」

  李小雲只好點頭道:「是的。」

  沈雪姑又問道:「令兄呢?」

  李小雲道:「他也易了容。」

  沈雪姑道:「你們不是兄弟?」李小雲只得又點了點頭。

  沈雪姑道:「那麼你們也不姓宮了?」

  李小雲道:「不瞞沈仙姑說,大哥他……就……」

  沈雪姑問道:「他就是誰?」

  李小雲道:「南宮靖。」

  「南宮靖?」沈雪姑道:「他是旋風花?」

  「不是的。」李小雲道:「大哥不是旋風花。」

  沈雪姑沒有追問,只是望著她問道:「你是誰呢?」

  「我……」李小雲紅著臉道:「我叫李小雲。」

  祝小青啊道:「原來你是女的,我早就覺得你的舉動有些奇怪,更沒想到你
還是龍眠山莊擎天手的女兒。」李小雲到了此時,只得把自己和南宮靖認識,以
及找上白衣庵去的經過,簡扼的說了一遍。

  沈雪姑等她說完,微微頷首笑道:「我也早就看出你是女的了。」頓了一頓
,又鄭重地道:「貧道現在問清楚了,你們倆個從現在起,就不准再叫我沈仙姑
了。」

  李小雲望著她問道:「那麼我們叫你什麼呢?」

  沈雪姑微微一笑道:「其實我只是穿了道裝,家師並不准我出家,我們今晚
在此相聚,可說生死與共,所以我要和你們結為姐妹,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李小雲點著頭道:「小妹自然願意。」

  祝小青接口道:「我們那要排排年紀才是。」

  沈雪姑笑道:「不論你們怎麼排,我總是你們的大姐了。」三人說出年齡,
沈雪姑二十三是大姐,李小雲二十是二姐,祝小青十九是三妹。

  沈雪姑道:「好了,我們現在是姐妹了,我才能告訴你們一件事,我替南宮
靖療傷,只能施展師門太素脈訣貞女篇中的「以陰導陽」之術,就是使兩股真氣
,合而為一,方能水火既濟,這也是唯一治療「三陽神功」或是旁門火功的唯一
方法,只是我和南宮靖都身負內傷,只怕不是幾天時間所能奏功……」

  李小雲問道:「那要多少時間呢?」

  沈雪姑道:「如果我們兩人之中,有一個沒有負傷,大概有七天時間就可痊
好,現在只怕沒有四十九天,很難奏功。」

  李小雲道:「要這許多日子?」

  沈雪姑道:「一日之間,只有子午二時可以運功……還有一點就是……」她
口氣有些滯礙,但沒有讓兩人開口,又接著說道:「我們結成了姐妹,我就可以
坦誠相告,施展太素脈訣貞女篇的「以陰導陽」功夫,必須是一男一女,方能施
行。平時修習內功,真氣運轉任督二脈,都是自己的一口真氣,但「以陰導陽」
是要用女子的任脈和男子的督脈真氣互通,以收調坎離、濟水火之功,所以對運
氣的兩人都有極大好處,只是……」

  她蒼白的臉上,突然飛起兩片紅暈,實在礙難說得下去,祝小青和李小雲心
頭有些恍悟,在白衣庵,沈雪姑替大哥運氣解穴,大概也是施展的「以陰導陽」
之術,兩人不是都脫光衣服,擁坐在一起嗎?兩人想到這裡,不覺一陣臉紅心跳


  沈雪姑續道:「因為運行真氣要從我任脈傳人他的督脈,所以……兩人……
身子都不能穿衣服……而且……而且還須由我貼身環抱著他而坐……」祝小青是
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對男女間事知道的並不多,聽到這裡,不由羞得個面紅耳赤
,作聲不得。而李小雲雖然已經和南宮靖有了夫妻之實,但她此時也不好插話。


  沈雪姑續道:「這種運功之法,本是修道人合籍雙修的不二門徑,可以助長
雙方功力,打通玄關,功臻上乘。但卻有兩種魔障,最難克服,一是魔由心生,
只要一動邪念,立墮魔劫,一是外來的,遇到有人打擾,都會走火人魔,現在…
…」

  忽然語聲一停,雙目微闔,微微納氣,過了半晌,才伸手人懷,取出青瓷小
瓶,揭開瓶塞,迅速傾出一粒藥九,納人口中,才接著道:「我們傷勢極重,不
得不在這裡運功治療了。我和你們結為姐妹,就可以推心置腹,在這四十九天的
子午二時,就要你們替我護法,南宮靖是二妹的大哥,但他究是男人,但我也顧
不得女兒之身,你們也要在心理上先祛除男女的界限,才能幫助我治好他的傷勢
……」

  李小雲感激的道:「大姐,你能夠為了救人,犧牲自己,這就不是一般人所
能做得到的,使我好生敬佩,小妹自當盡力而為。」

  祝小青道:「二姐說得極是,小妹都聽大姐吩咐就是了。」

  「如此就好。」沈雪姑道:「我方才都已感到內腑炙熱如焚,南宮靖大概比
我還要重些,事不宜遲,我們立時就得開始,在我運功之時,你們務必小心護法
,三妹去守住石級,就是孫小乙都不准他下來。」

  祝小青點點頭道:「小妹知道。」說完,把手中的火筒,交給李小雲,就舉
步朝石級上走去。

  沈雪姑道:「二妹,你把火筒熄了,替他脫去衣衫。」

  李小雲依言熄去火筒,地窖中立呈一片黝黑,伸手不見五指,一面說道:「
大哥的衣衫,要小妹替他脫嗎?」

  沈雪姑道:「他睡穴要等運功之時,才能白行衝開,不但此時要你替他脫,
待會運功完畢,我會再點他睡穴,仍要你替他穿呢。」

  李小雲道:「好吧。」立時動手,替大哥寬衣解帶,她雖然和大哥相處日久
,但要她動手替他脫去身上的衣衫,心頭還是狂跳不止,一隻纖纖玉手不由自主
的起了一陣又一陣顫抖。

  不過一會工夫,沈雪姑已把身上衣衫盡行卸去,李小雲也已把大哥的衣衫脫
去。沈雪姑伸手把南宮靖接了過去,讓他背脊貼看自己胸腹,盤膝坐好,雙手環
抱,緩緩吸氣,從任脈升起,朝南宮靖督脈徐徐度去。南宮靖睡穴頓解。

  沈雪姑立即輕聲說道:「療傷開始,你必須澄心淨慮,立即提氣,和我輸入
的真氣會合,依我引導運行,不可有誤。」

  南宮靖聽到沈雪姑的聲音,同時也立感有一縷清涼的真氣從她掌心輸入丹田
,自然不敢怠慢,依言澄心淨慮,徐徐吸氣,從「尾龍」循督脈經穴緩緩上升,
黝黑的地窖中,此刻不再有半點聲息。

  李小雲坐在兩人不遠之處,右手緊按著劍柄,全神戒備,她知道這四十九天
的子午兩時,是大哥和大姐療傷行功的時間,只要稍有不慎,立可導致兩人走火
人魔,非同小可,這裡和碧落山莊又只有一水之隔,如果讓他們找來,那就糟了
。她越想越覺得責任重大,連握著劍柄的手心都不由自主沁出汗來,暫且按下不
表。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5

【第十八章】失蹤之謎



  安慶府南大街的安瀾茶園,是府城中首屈一指的大茶樓。茶樓的主人單曉初
,是徽幫三位龍頭大爺中的老二,為人四海,江湖上黑白兩道,都有交情,在安
慶可算得是響噹噹的人物。今天,一清早,他就頭戴-翠玉的西瓜皮帽,身上穿
了簇新的藍袍黑褂,足登雙根梁黑緞軟靴,親自恭候在茶園大門口。

  茶園中所有的夥計,也全換上了一式天青長衫,雖沒列隊站在門中,但也各
自站在樓梯口、大門內,摒著呼吸,好像連大氣也不敢透上一口。這一情形,安
瀾園雖不是時常有,但幾年之中,總會有上一次,那是有什麼封疆大吏路過安慶
,要在這裡歇腳,才會有此盛況。

  大家還記得三年前就有過這麼一次,那是什麼閣、督、爵大員蒞臨安慶,連
闔城大小文武官員,都在茶園外面站班。今天除了單曉初,可沒見一個頭戴頂子
的官老爺,那麼來的應該不是什麼大官了,但這位在安慶城裡首屈一指的單曉初
單二爺,又是這般全副打扮,一清早就進來安瀾園,神色恭敬的仁候在大門前,
這又是迎接什麼大人物呢?

  現在快要辰已之交,單二爺已經不止一次翹首朝南大街眺望了。總算他盼望
的人,從老遠的街上出現。那一行人,差不多有十來個之多。走在最前面的是兩
個鄉下老頭,左邊一個腰背微彎,手持一支竹筇,右邊一個頭戴竹笠,身穿藍布
大褂,腰間插一柄板斧。這兩人看去少說也在七十以上,連鬍子都白了。稍後四
人,也都是年在六旬以外的老人。另外是一個四旬以上的壯漢,還有一個灰衫和
尚,兩個青衫中年僧人,一共是十個人。

  單曉初還沒等這一行人走近,趕緊急步迎上前去,老遠就拱著手,提高聲音
陪著笑道:「在下單曉初特來恭迎終南二老,三位掌門人,老師傅,萬大先生遠
蒞安慶,真是不勝榮幸之至。」說完又連連抱拳不止。

  原來這一行人,雖非疆吏顯宦,卻是江湖上大有來歷的人物。走在最前面的
兩個鄉下老頭,竟是終南五老中的老二竹筇叟易南軒、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接
著是八卦門掌門人封居易、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黃山萬
青峰、少林寺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終南派掌門人的師弟顧浩天、少林羅漢
堂護法弟子慧因、慧果。

  這些人中,除了兩個少林弟子外,都是江湖響噹噹的一流人物,任何一個來
到安瀾茶園,都會使單曉初臉上增光,何況一下來了這許多人,這可比來上幾個
封疆大吏還要光彩得多。萬青峰跨上一步,迎著單曉初,含笑抱拳道:「單二哥
好說,咱們來了,不是多添你的麻煩嗎?」

  單曉初忙道:「大先生這樣說,單某就不敢當了,諸位大駕,平時請都請不
到呢。」

  萬青峰道:「來,單二哥,萬某給你引見……」

  他一指四十出頭的壯漢,說道:「這位是終南派的顧炎堯顧兄。」一面又回
頭朝顧炎堯道:「這位是安瀾茶園的主人單曉初單二哥。」

  單曉初和顧炎堯都連連抱拳,說道:「久仰。」

  一行人由單曉初恭迎著,陪同進入安瀾的二樓一間貴賓室,分賓主落坐,夥
計們不待吩咐,立即沏上最好的六安茶來。單曉初拱手道:「終南五老,納福已
久,如今和幾位掌門人、萬老大、少林老師傅連袂蒞臨敝地,這是單某的榮幸,
不知可有用得著單某跑腿之處?萬老大是咱們江南武林的頭兒,有什麼事,但請
吩咐。」

  萬青峰呵呵一笑道:「單二哥快人快語,這句話間對了。別說易、陶:二老
,近二十年已經很少下江南一步,就是三位掌門人也很少在江湖走動,此次連袂
前來江南,確實有一件不尋常的事,發生在咱們皖境之內,不知單二哥可有耳聞
……」

  單曉初聽得一愕,接著道:「莫非是旋風花之事,上個月曾有不少同道趕來
皖境,好像是旋風花曾在桐城和風陽一帶出現,兄弟雖然聽說有白虎門、金刀門
、和神燈教都曾出動人手……但他們不曾主動和敝幫聯繫,江湖各有各的隱密,
不願讓外人知道,敝幫就不好多事,去追根問底,但這個月卻又忽然沉寂下來。


  萬青峰含笑道:「此事是否和旋風花有關,目前還不得而知,不瞞單二哥說
,咱們趕來安慶府,是找人來的。」

  「找人?」單曉初愕然道:「值得諸位連袂趕來,此人一定是大有聲望的人
了,不知諸位要找的這人是誰?」

  「單二哥這回猜錯了。」

  萬青峰笑了笑道:「咱們要找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半個多月前在十里鋪茶
亭失蹤的人。」

  「十里鋪茶亭失蹤的人?」

  單曉初聽得不期一怔,十里鋪就在安慶城外,聽萬青峰口氣,失蹤的似乎不
止一個人,他單曉初枉是安慶地方上的人物,居然會一無所知!不由睜大雙眼問
道:「不知在十里鋪失蹤的是什麼人?」

  十里鋪茶亭,雖失蹤了不少人,但白虎門和長安鏢局的人都守口如瓶,匆匆
走了。另外兩人,一個是李小雲,另一個是南宮靖,當初南宮靖神智尚未恢復,
兩人也隨即去了九華。因此這一件應該震驚江湖的大事,卻始終沒有一個人說出
來,饒他單曉初是安慶府的頭號人物,也始終沒有聽到一點消息。

  萬青峰徐徐說道:「如說準確的日子,應該是二十大以前的事了,終南五老
中的金鞭叟田五常田前輩和長安鏢局羅永椿羅老哥的令郎羅尚武還有幾位鏢頭,
為了羅老哥死在旋風花之下,趕來江南。適逢大雨,在茶亭避雨時,當時據說還
有皖西三俠,和白虎門暴掌門人以及虎頭莊的人,也都在廟中避雨,後來來了一
個綠衣老人,聲稱他們主人邀約田前輩、暴掌門人、皖西三俠等人去後進相見…
…」

  單曉初沒待他說完,就截著道:「茶亭後進荒廢已久,並無人住。」

  萬青峰點頭,續道:「田前輩五人進去之後,久久不見出來,經羅尚武、侯
休、夏侯前等人進去察看,田前輩等五人業已不見,竟告神秘失蹤……」

  單曉初聽得臉色為之一變,幾乎連頭皮都脹大了,又覺一股涼氣從背脊一直
冷了下去,瞪著雙目,驚駭欲絕的道:「會有這種事?兄弟近在安慶,十里鋪發
生了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兄弟慚愧,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阿彌陀佛。」

  智通大師口中低誦一聲佛號,緩緩說道:「老衲還聽到一個消息,黃龍寺監
寺智光師弟,也在半月前無故失蹤,就此杳如黃鶴,沒有一點音訊,他正是在皖
境追蹤旋風花下落,失蹤的地點,也可能是在皖境之內了。」

  萬青峰道:「咱們來找單二哥,就是因為你單二哥就在安慶,對附近的情形
較熟悉,不知最近在安慶百里之內,可有什麼特殊的人物出現過?」

  「這個……」單曉初略為沉吟,旋即抬目說道:「大先生見詢,在小不好隱
瞞什麼,從一個多月前,旋風花在皖境出現之後,江湖各路人物,紛紛跟蹤而來
,咱們大哥因敝幫雖稱幫派,實際上都是經營買賣的商人。江湖上任何的糾紛,
咱們最好都置身於事外,故面特地再三向在下交代,只要人不犯我,咱們就只作
不知,在下就嚴禁門下子弟外出,招若是非,因此近來是否有什麼特殊人物在附
近出現,在下都一無所知。」他說的也是實情,徽幫勢力雖遍佈江淮流域,號稱
江南第一大幫派,實則以營商居多,一向不大過問江湖之事。

  萬青峰點頭道:「單二哥說的極是,只是如今在安慶附近出了這樣的大亂子
,事情非同尋常,咱們連快來找單二哥,原因為單二哥在安慶人頭較熟,耳目靈
通,希望貴幫弟子協助偵察,既然楊老哥已經吩咐過,那就不好開口了。」他口
中的楊老哥,就是指徽幫龍頭禿鷹楊公奇。

  單曉初連忙搖手道:「萬大先生幸勿誤會,在下說的只是當時的情形,咱們
大哥再三交代的,也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安慶附近出了這大的漏子,
明明是砸咱們徽幫的台了。別說萬大先生是咱們江南武林的頭頭,大先生只要說
一聲,水裡火裡,敝幫的人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大先生究竟要在下做些什麼,只
管吩咐。」

  萬青峰笑了,黃山萬家三代都當過武林盟主,到了他手裡武林盟主已經沒有
了,但在江湖武林,黃山萬家還是一言九鼎。今天當著終南二老、三大掌門人和
少林長老等人面前,單曉初這番話,自然給足了面子。他微微一笑道:「單二哥
言重,咱們來找單二哥,只是想請單二哥代為查詢一下,在田前輩、暴本仁等失
蹤前後,是否有什麼岔眼的人物打從這裡經過?」

  智通大師雙手合十道:「萬大施主說得不錯,試想失蹤的共有五人之多,就
算他們全已失去抵抗,但總究是五個大人,不是一件東西,可以隨便朝口袋中一
放,就沒有人看得出來,如要搬運五個大人,至少也要有幾個人扛抬,就算把他
們裝入麻袋裡,也是五件笨重的行李,單施主手下,耳目遍佈各地,只要替咱們
打聽一下可有這樣一行人,在附近出現,往何處去的,就好了。」

  「這個不難。」單曉初連連點頭道:「敞幫門人,雖然奉命不准招惹是非,
但各處水陸碼頭,都有敝幫的人,查問可有這樣一批可疑人物,應該不是難事。
」隨著話聲站了起來,拱拱手道:「諸位請用茶,在下這就出去一下,以飛鴿傳
書向各處碼頭、茶樓酒肆、客店的敝幫兄弟交代一聲,如果有人知道了下落,就
要他們立時向在下回報。」說完,匆勿往外行去。

  ***    ***    ***    ***

  單曉初一腳來至帳房,正待開口,胡帳房已經迎著壓低聲音說道:「二老爺
,大老爺子已經來了。」他口中的「大老爺子」正是徽幫龍頭大爺禿鷹楊公奇是
也。

  單曉初聽得一怔,說道:「大哥來了?他人呢?」

  胡帳房道:「大老爺子不願人知,現在正在後面休息?」

  單曉初立時意味到大哥突然間在這節骨眼上趕來安慶,顯見此事不太尋常,
口中「唔」了一聲,一言不發急步朝後面走去。帳房後面是一個小天井,迎面一
排三間,中間一間起居室,是單曉初到茶園來的時候的坐息之處。

  現在他一腳跨入,就看見上首一張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身穿藍布大褂的白
面黃須老者,正在獨自喝著茶,這人膚色白得古怪,禿頂,只有稀稀疏疏像黃毛
似的頭髮,稀疏的黃眉和疏朗朗的黃髭,連兩顆眼珠都是黃的。此人所以生成這
付模樣,因為是「楊公忌」日生的緣故。據古老傳說,凡是「楊公忌」出生的人
,都會如此。

  這人正是徽幫的龍頭大爺禿鷹楊公奇,他的本名原是只有一個「奇」字,後
來坐上了徽幫第一把交椅,許多人就恭而敬之的尊稱他一聲楊公,這就變成了楊
公奇,他也就以此作為名字了。單曉初急忙站住,叫了聲:「大哥……」

  楊公奇目光一抬,問道:「我聽說萬青峰陪同終南二老,少林智通,和形意
門、八卦、武功門三個掌門人,都在茶園裡歇腳?」

  「是的。」單曉韌望著他道:「正巧大哥也來了安慶,小弟陪你去見見他們
。」

  「我不想和他們見面。」楊公奇一擺手道:「你先坐下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

  單曉初應了聲是,就在他下首橫頭的一把椅子坐下來,問道:「不知道大哥
有何吩咐?」

  楊公奇一手取起茶壺,替他倒了一盅茶,問道:「萬青峰有沒有說他們是做
什麼來的?」

  單曉初說了聲「多謝」,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大哥,你還不知道吧
,上個月在咱們安慶附近的十里鋪茶亭,出了一件大亂子……」

  楊公奇深沉的道:「出了什麼大亂子?」

  單曉初道:「據說終南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門暴本仁、還有皖西三俠都在那
裡無故失蹤……」楊公奇一手摸著他頷下稀疏的幾莖黃髭,隨口唔了一聲。

  單曉初看他臉上毫無驚奇之色,不覺奇道:「大哥已經知道了嗎?」

  楊公奇漫不經意的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單曉初癒聽愈奇,忍不住問道:「大哥是說……」


  楊公奇道:「他們前來找你,可是要你調查這些人的下落?」

  單曉初道:「正是。」

  楊公奇道:「那你可以告訴他們,失蹤的人已經回去了。」不待單曉初發問
,接著問道:「你當然不能直說,這就要用些技巧。」

  單曉初望著大哥,問道:「大哥的意思?」

  楊公奇道:「你不用多問,只要如此如此就好。」

  「是。」單曉初依然望著他大哥,問道:「大哥……」

  楊公奇嘿然道:「這和咱們徽幫無關的事,我要你不用多問,就不用多問,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單曉初不敢多說,口中應了聲「是」,起身退出。回到茶園樓上,跨進貴賓
室,就朝萬青峰等人拱拱手道:「回大先生的話,在下已命令敝幫弟子兼程出發
,通知各處碼頭查詢,如有眉目,立即以飛鴿通報,在下預估最遲日落之前必有
消息傳來。」

  萬青峰拱手道:「麻煩單二哥了。」

  單曉初道:「大先生又客氣了,區區小事,敝幫應該效勞的。」

  ***    ***    ***    ***

  中午,安瀾園二樓筵開三席,款宴嘉賓。兩桌酒席是安慶府首屈一指的鴻賓
樓送來的,另有一席則是素齋,也是安慶府唯一的素菜館功德林送來的。葷席海
陸俱陳,美味佳餚,極盡豐盛,素席同樣手藝精緻,色香味具佳。

  這一席酒,單曉韌身為主人,慇勤勸酒,可說賓主盡歡。飯後安瀾茶園的帳
房把南大街招商客店後進上房全包下來,作為貴賓休息之所,由單曉初陪同大家
到客店休息。傍晚時光,單曉初匆匆趕來,朝萬青峰拱拱手道:「總算有了消息
,在下剛剛接獲桐城方面的飛鴿傳書,據報三天前有人看到白虎門的暴掌門人,
中午時光曾在桐城江南春酒樓喝酒,看情形好像路過桐城,後來不知他是往那裡
去的?」

  萬青峰道:「不知和他一起喝酒的還有些什麼人?」

  單曉初道:「這個飛鴿傳書上倒沒有說。」

  智通大師道:「暴掌門人乃是失蹤的五人之一,他既在桐城出現,其他的人
可能也無恙了。」

  八卦門封居易道:「只要能找到暴掌門人,他們失蹤之謎,也自可揭開了。


  單曉初道:「大師說得極是,在下已要桐城方面的人盡速查明,當日暴掌門
人在江南春酒樓可有同席的人,和他後來的去向。」

  萬青峰拱拱手道:「有勞單二哥費心了。」

  單曉初大笑道:「大先生千萬不可如此說法,說來慚愧,徽幫弟兄武功平平
,能在江湖上立足,只是沾了人多的便利,這次如果不是楊老大再三交代,不准
敝幫的人招惹是非,探詢人家隱私,不是在下誇口,只要有人踏進安徽一步,在
下都可以瞭若指掌,不會像這次一樣,在安慶附近出了這樣一件大事,在下還一
無所知。」他說的也是實情,徽幫門人弟子遍佈江湖,只要稍加留意,自然沒有
一件事可瞞得過他們耳目的。

  正說之間,店伙已經點上燈來。接著鴻賓樓的夥計送來了兩席酒菜,功德林
也送來了素齋,在中間擺上杯筷,單曉初請大家入席。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道:
「單兄如此破費,真是不好意思。」

  單曉初爽朗笑道:「諸位名重武林,別說平日連請都請不到,諸位中只要任
何一位蒞臨安慶,都是給在下臉上貼金,區區酒菜,只是稍盡在下地主之誼罷了
,何足掛齒?諸位切勿客氣才好。」大家不便推辭,只得各自入席。

  兩名徽幫弟子,身穿青布長衫,手執酒壺,替大家斟酒,酒樓夥計就陸續送
上菜來。單曉初原是海量,如今又是存心要巴結這些武林中的大老,自然要挨次
敬酒,連連乾杯。就在他酒興正濃之際,只見一名斟酒的青衣漢子忽然趕上幾步
,走近單曉初身邊,附著他耳朵低低說了幾句。

  單曉初口中「哦」了一聲,立即朝萬青峰拱拱手道:「又有飛鴿傳書來了,
可能有什麼消息了,在下去去就來。」

  萬青峰道:「單二哥只管請。」單曉初就離席匆勿往外行去。

  過沒多久,單曉初已勿匆回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個小紙卷,朝上抱抱拳道
:「在下剛接獲桐城的報告,四天前皖西三俠曾在城中的平安客棧落腳,他們好
像是回龍眠山莊去的。」

  形意門金贊廷矍然道:「這麼說,他們已經脫險了。」

  竹筇叟易南軒問道:「沒有田老三的消息嗎?」

  單曉初陪笑道:「沒有。」

  智通大師合掌道:「只要暴掌門人和李莊主等人都已脫險,田老施主自然也
會無事了。」

  南山棧子陶石田道:「咱們只要去問問皖西三俠,就可以知道他們如何會離
奇失蹤的了。」

  萬青峰道:「不錯,此事我們只要去問李天群兄,就可以知道了,我們明天
就到龍眠山莊去。」

  ***    ***    ***    ***

  夕陽銜山,村落叢樹之間,升起了縷縷炊煙。龍眠山莊前面一條寬闊的石板
路上,這時正有一行人朝莊上走來。他們正是剛從安慶府趕來的終南二老竹筇叟
易南軒、南山樵子陶石田、顧浩天、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八卦門掌門人封居易
、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黃山萬青峰、少林智通大師,和隨行的羅漢堂護法弟子
慧因、慧果。

  一行人由萬青峰走在前面領路,快走近山莊。只見從莊中迎出一名三十出頭
的青衣壯漢,一眼看到萬青峰,趕緊迎了上來,躬身說道:「晚輩張義鈞見過萬
大叔。」他是李天群的大弟子。

  萬青峰含笑道:「義鈞,還不快去見過金掌門人。」

  張義鈞一怔,慌忙拜了下去,說道:「弟子不知道掌門師伯們來了,請掌門
師伯們恕罪。」李天群是形意門的名宿,也是金贊廷的師弟。

  金贊廷一拍手道:「快快起來,你師傅回來了嗎?」張義鈞站起身,垂手應
了聲「是」。

  萬青峰道:「快去通報你們師傅,就說終南二老、顧大俠、金掌門人和八卦
門封掌門人、武功門崔掌門人、少林羅漢堂智通大師等人來了,快出來迎接。」


  張義鈞口中應了聲「是」,心裡暗暗叫苦,師傅回來之後,曾有吩咐,不見
任何人,但萬大先生和掌門人等人來了,自己又不得不進去稟報。萬青峰看他微
現踟躕,不覺問道:「你師傅怎麼了?」

  張義鈞道:「回萬大叔,家師身體違和,正在休息,萬大叔是不是先請諸位
老前輩到廳上奉茶,容晚輩進去看看,不知家師醒了沒有?」

  萬青峰點頭道:「你先進去看看也好。」一面回身拱拱手道:「易、陶二位
前輩、三位掌門人、大師,天群兄身體不適,大家請先到廳上奉茶。」他抬手肅
客,陪同大家進入山莊大門,直向廳上行去。


  張義鈞不敢怠慢,急匆匆朝東首書房奔去。萬青峰陪同眾人剛在大廳落坐,
李天群也跟著匆勿走入,連連拱手道:「掌門人、易陶二位前輩、封、崔二位掌
門人、大師、顧老哥,寵蒞寒莊,李某事前一無所知,不克遠迎,罪甚,罪甚。


  竹筇叟易南軒還福道:「李莊主好說,老朽等人多有打擾了。」

  李天群連忙搶手道:「大家快請坐下。」大家落坐之後,一名莊丁已經端著
茶盞,分別送上。

  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目注李天群說道:「師弟,方才愚兄聽義鈞說,你身體
違和,那裡不舒服?」

  李天群輕哦一聲道:「沒有什麼,小弟只是稍感疲倦,並無不適。」

  萬青峰看他臉頰上,果然消瘦了些,但精神卻很好,一面問道:「天群兄幾
時回來的?」

  李天群道:「兄弟回來已經四天了。」

  萬青峰又道:「天柱兄和東山兄沒和你在一起嗎?」

  李天群道:「霍二弟、謝三弟都回去了,咱們是舒城分手的。」

  易南軒問道:「老朽聽說二十天前,李莊主三位曾在十里鋪茶亭避雨,遇上
田老三等人?」

  李天群點頭道:「是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大家都在茶亭裡避雨。」

  南山樵子陶石田道:「據說當日田三哥和李莊主三位還有白虎門的暴掌門人
,被一個綠衣老人邀請到後進去見他們主人,不知經過情形如何,李莊主可否詳
細見告?」

  李天群略作沉吟,說道:「那天遇上的事,說來古怪之至,詳細情形,在下
實在說不上來……說出來了,也難以令人置信。……」

  金贊廷道:「師弟,你們究竟遇上了什麼事,如何古怪?你且說出來聽聽。


  李天群雙眉微攏,思索著徐徐說道:「那天,在茶亭避雨的人,除了在下兄
弟三人,還有金鞭叟田前輩,他是和長安鏢局少鏢頭羅尚武,以及幾名鏢師一起
的。白虎門暴掌門人一行,有虎倀夏侯前,黑豹侯休兄弟等人,另外還有兩個年
輕人,像同胞兄弟……」他說得很緩慢,大家也只是聆聽著,沒人開口。

  李天群口氣微頓,兩道濃眉攏得很緊,顯示他正在竭力思索著那天的情形,
繼續說道:「那時快接近傍晚,忽然從大殿神寶後面轉出一個穿綠袍的老者……


  萬青峰問道:「天群兄還記得此人長相嗎?」

  李天群依然一面思索,一面說道:「此人個子不高,臉如古銅,頷下留著一
把白髯,腰背微駝,身上穿一件十分寬大的墨綠色長袍,走路不徐不疾……先前
大家也開沒注意,直到他走近田前輩和暴本仁面前,才引起大家的注意……」接
著又道:「他說是奉主人之命,邀請咱們入內一敘,被邀請的人,只有田前輩、
暴本仁和在下兄弟三個人,一共是五人……」

  萬青峰問道:「你們沒有問他主人是誰嗎?」

  李天群道:「暴本仁問了,他不肯說,只說他主人就住在後面,進去了,不
就見到了嗎?」

  萬青峰問道:「你們進去看到他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聖?」

  李天群道:「咱們沒有看到他主人。」這話聽得大家不期一怔。

  萬青峰問道:「沒有看到他主人?那麼約你們的是什麼人呢?」

  李天群目露迷茫之色,說道:「兄弟到現在也弄不清那是怎麼一回事?」

  易南軒道:「李莊主,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李天群微微搖頭道:「說出來實在難以令人置信,在下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這話出之於擎天手李天群之口,當真難以令人置信。

  要知李天群乃是形意門的名宿,在江湖上成名數十年,並不是初出茅廬的人
,他居然會說出「一點都不知道」這六個字來,這件事豈非透著極大的古怪。金
贊廷是形意門的掌門人,也是李天群的師兄,聞言不覺目光直注,問道:「師弟
此話怎說?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的呢?」這話當然是大家想要問的,因此所有的
目光,幾乎都投注在李天群的身上。

  李天群雙手五指箕張,抱住了頭,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激動的道:「小弟
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當時……咱們五個人由田前輩領頭,從神龕轉入後進,就什
麼都不知道了,小弟也仔細思索過,甚至連一點都想不起來,腦子裡就像一片空
白……」

  萬青峰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心想:那一定是綠袍老者使了什麼手腳,一面追
問道:「那麼天群兄是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呢?」

  李天群雙手放開了頭,用力搓著,抬目道:「兄弟就像睡熟了一般,甚至連
夢境也沒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客店的床上,同一房中,還有霍二
弟和謝三弟,他們也及時醒來,大家覺得奇怪,叫來店伙一問,才知是在舒城平
安客棧之中……」

  萬青峰問道:「店伙有沒有說是什麼人把你們送到客店中去的呢?」

  「兄弟問了。」

  李天群道:「據店伙說:是昨晚有人扶著咱們去的,他告訴店伙,說咱們喝
醉了酒。而且也付了房錢,還重賞店伙,要他好好伺候……」他想了想又道:「
當時咱們幾乎把在十里鋪茶亭避雨之事當作了夢境,但任你如何思索,都連貫不
起來,再問店伙今天是幾時了?他說已是四月初九,這話聽得咱們三人齊齊一怔
。咱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在十里鋪附近遇雨,明明是三月二十,中間竟然一下
相隔了一十九天,這十九天,咱們到那裡去了呢?誰也說不出來。」

  八卦門封居易攢著眉道:「這綠袍老者把你們五個人弄去,卻又放你們回來
,目的又何在呢?」

  萬青峰道:「其中必有原因。」

  智通大師道:「智光師弟失蹤也已半月有奇,看來也是他們弄去的了?李大
施主三位既然平安回來,想來智光師弟也定已回轉黃龍寺去了,此人如此神秘,
倒是令人深感莫測高深。」

  竹筇叟易南軒望望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說道:「這麼看來,田老三大概也回
去了。」

  萬青峰沒有開口,他和李天群是連襟,相處數十年,深知他的為人,此時心
中暗暗覺得奇怪。如果真如李天群所說「一無所知」,被人送到舒城客棧。留下
中間十九天時間,竟然一片空白,一點也想不起什麼來。其中就必有問題,他必
然要追究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們皖西三俠就決不會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但他們皖西三俠卻竟會放棄
追究,就分手回家了。這在常情上是說不過去的,問題是為什麼他們不追究了呢
?難道有什麼使得他們皖西三俠深感顧慮,不願明說?萬青峰已可感覺得出來,
李天群說的絕非實情,也由此推想到徽幫單曉初說的也很可能不是實話。

  事情出在安徽,從徽幫和皖西三俠如此畏首畏尾,顯然其中就大有文章。他
這一想,不由心頭暗暗感到震撼,黃山世家世居黃山,近百年來,一直領袖武林
,如今在安徽出的事,竟然沒有人肯和自己實說,黃山世家豈非真的式微了?

  不多一會,莊丁們已在廳上擺開二桌筵席,是主人替十位貴賓接風的,酒菜
自然十分豐盛。終南二老因和老三田五常同時失蹤的李天群已經無恙回來,料想
田老三也該不會有事了。封居易是霍天柱的師兄,崔介夫是謝東山的師兄,他們
已從李天群口中得悉師弟業已返家,大家心頭總算放下了沉重的石頭。

  李天群因有這許多貴賓的蒞臨,自然要一一敬酒,賓主各自暢飲。不必細表
。飯後,張義鈞已替大家準備好客房,各自回房休息。

  ***    ***    ***    ***

  現在已經快近二更天了,東首由賓舍通向書房的一條長廊上,正有一個頎長
人影緩步行來。書房門已經掩上,但花格子窗上,還隱隱透射出燈光。頎長人影
還沒走近,書房中已響起李天群的聲音問道:「是青峰兄嗎?」

  頎長人影含笑道:「不錯,正是兄弟。」

  李天群哦道:「青峰兄果然來了,快到裡面來喝茶。」話聲傳出,書房門呀
然開啟,他已迅快迎了出來。

  原來這頎長人影正是萬青峰。他緩緩走入書房,說道:「天群兄還沒睡嗎?


  李天群一指幾上茶壺,抬起頭爽朗的笑道:「這是兄弟關照他們新沏的,就
等著你來品茗。」

  萬青峰道:「你怎知兄弟會來?」

  李天群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道:「你在我莊上住過不知多少次了,那一次
晚上不來找兄弟喝茶聊天的?」

  萬青峰大笑道:「知我者,天群兄也。」兩人各自在對面坐下。李天群拿起
茶壺,替萬青峰斟了一盅茶。

  「謝謝。」萬青峰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放下茶盅,目光一抬,徐徐說道:
「今晚兄弟卻不是和天群兄聊天來的。」

  「哦。」李天群望著他,說道:「青峰兄有什麼事嗎?」

  萬青峰目注李天群,問道:「天群兄方才說的經過,果然如此嗎?」

  李天群睜大雙目,反問道:「怎麼?青峰兄不相信?」

  萬青峰道:「天群兄親身經歷,遇上這樣一件神秘古怪之事,你和霍、謝二
兄會不加追究,就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這和你平時為人不類,兄弟覺得其個
可能另有隱情,天群兄不願在眾人面前說出來,所以兄弟要單獨來向天群兄問個
明白。」

  「唉。」李天群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青峰兄心有懷疑,也是應該的,但
兄弟說的全是實情。這是一件無頭公案,沒有一點線索可找,就算兄弟想查個水
落石出,但到那裡去追究呢?自從旋風花出現,到被人從兄弟這裡救走,兄弟就
感到自己已經老了。所謂江湖越跑越老,膽子越跑越小,咱們皖西三俠,實在藝
技平平,數十年不出事,只是邀天之倖,沒有遇上真正的勁敵。因此在舒城就勸
著霍二弟、謝三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次咱們雖然栽了觔斗,但僥倖毫無
傷損,那就算了,連終南五老田老三都中了人家暗算,咱們又如何?追究下去,
只怕徒取其辱而已。」

  「徒取其辱?」萬青峰目光逼視,說道:「你知道這人是誰了?」

  李天群避開他目光,搓搓手苦笑道:「兄弟怎麼會知道他是誰?只是……連
終南田老三都著了人家的道,兄弟三人就更不用說了。」

  萬青峰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天群兄那是想退出江湖了?」

  李天群又替他在茶盅中斟滿了茶,含笑道:「兄弟正有此意。」

  萬青峰道:「身在江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天群看了他一眼道:「兄弟認為青峰兄樹大招風,似乎也該激流勇退才是
。」

  他這句話,聽得萬青峰暗暗一怔,也越發證實他必有隱衷,只是不肯和自己
明說,這就站起身道:「時間不早,天群兄也該休息了。」

  第二天他們就離開了龍眠山莊,竹筇叟易南軒、南山礁子陶石田由顧治天陪
同,趕回長安鏢局去。智通大師和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八卦掌門人封居易、武
功掌門人崔介夫卻應萬青峰之邀,到黃山黃松山莊去盤桓幾天。

  這也是萬青峰有意的安排,他始終認為李天群等人的無故失蹤,而且中間幾
乎有二十天時間,無法說得出下落,這豈會是等閒之事?當然也不能等閒視之,
但李天群卻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帶過去了。這就使萬青峰更不敢掉以輕心,他邀
約智通大師等人前去萬松山莊,正是有和大家籌商之意。

  ***    ***    ***    ***

  這天傍晚時分,剛離青陽不遠,還沒進城,就見前面大路旁一片松林前,一
排站著十幾個人。為首一個手持龍頭杖的白髯古銅長衫老者,正是神燈教主蒼龍
寧勝天,他身後是四大香主黑煞神鄭玄通、催命符柴一桂、絕手婁通、門神敖六
,另外是八名身穿天青勁裝的神燈教武士。

  「哈哈。」蒼龍寧勝天發出一聲蒼勁得有如龍吟般長笑,抱拳說道:「萬老
哥,三位掌門人、智通大師,兄弟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

  萬青峰拱手道:「寧教主莫非有什麼見教嗎?」

  寧勝天呵呵一笑道:「兄弟聽說諸位要路過此地,特在這裡相候,一來是兄
弟已有多年不曾和三位掌門人晤面,二來也確有一件事要和諸位磋商。」

  崔介夫笑道:「咱們多年不見,敘敘舊,倒是應該的,至於磋商二字,寧教
主神通廣大,這可不敢當。」

  寧勝天大笑道:「崔道兄這不是挖苦兄弟嗎?哈哈,說實在,這件事關係重
大,咱們不好好磋商磋商,只怕遲早非出事不可。」

  封居易道:「聽寧教主的口氣,好像十分嚴重。」

  寧勝天笑道:「難道還是寧某和你們開玩笑不成?」這幾人之中,只有萬青
峰的心中明白,暗自忖道:看來寧勝天可能已經發現了什麼。

  寧勝天道:「兄弟只顧和諸位說話,差點忘了,咱們快走,兄弟已經給大家
準備好了落腳之處,也準備好了酒萊,大家請隨兄弟來。」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合十道:「寧老施主果然好客,真是廣結善緣,福
德無量,老衲先行謝了。」

  崔介夫道:「大師且莫謝得太早,這頓酒菜恐怕不好吃呢。」

  寧勝天大笑道:「崔老哥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兄弟替你們準備
好了落腳之處,你們不用破費分文,有吃有住還嫌不好,我這主人,豈不難做嗎
?」他邊走邊說,引著眾人,穿林而行。

  不多一會,來至一處大宅前面,就拍手肅客道:「這處別院,是兄弟臨時找
的,這裡的宅主人是一位京官,只有一名老僕留守看管,正好咱們落腳。」

  萬青峰道:「主人既然不在,酒菜如何叱磋可辦?」

  「那還不容易?」

  寧勝天含笑道:「這裡離青陽縣城不過五里來遙,城裡有的是菜館,兄弟要
他們從城裡送來的。」

  崔介夫道:「我說寧教主神通廣大,這話不假吧?」大家進入大廳,各自落
坐。兩名神燈教的武士立時端上茶來。

  萬青峰道:「寧老哥到底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寧勝天一雙炯炯目光驚過眾人,問道:「諸位是從龍眠山莊來的了,不知可
曾見到李天群兄?」

  萬青峰暗道:他要說的事果然和李兄有關,一面答道:「李兄回莊已有幾天
,自然見到了,寧老哥你……」

  「萬老哥且不要打岔。」寧勝天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諸位見到了李
天群兄,不知他說些什麼?」

  萬青峰道:「寧老哥究竟有什麼事?此事和天群兄有關嗎?」

  「關係太大了。」

  寧勝天道:「兄弟本來要趕去龍眠山莊的,但昨天據報,諸位已離開龍眠山
莊了,預計諸位今天會到,所以在這裡恭候。」

  崔介夫道:「你說了半天,還沒說出一個頭緒來。」

  「好。」寧勝天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你們要兄弟先說,那就兄弟先說
好了……」他口氣略頓,接著說道:「這件事該先從兄弟一位至友說起,他就是
和兄弟相交數十年,不肯在敝教擔任任何名義的霍五,江湖上大家都稱他霍五太
爺,他也是敝教總護法金惟能的義兄。」

  霍五並不是憑仗神燈教勢力而成名的,稱他「太爺者」因為他身體肥胖,走
起路來一步三搖,好像老太爺,才有「太爺」之稱。他提起霍五,大家自然知道
。寧勝天接著道:「霍五兄在二十幾天前,突然離奇失蹤。」霍五太爺也離奇失
蹤,江湖上沒有人說,眾人之中也沒有一個人知道。

  萬青峰忍不住低啊一聲,說道:「霍老哥山失蹤了。」

  寧勝天沒右回他的話,只是繼續說道:「霍兄神秘失蹤,敝教曾經出動了不
少人手,到處明查暗訪,始終得個到一點眉目,後來才知道和霍兄差不多同時失
蹤的,還有終南老三,白虎門暴本仁,和沈西三俠等人……」

  萬青峰心中暗道:神燈教消息果然靈通,金鞭叟等人失蹤之事,江湖上並無
人知道,他居然查出來了。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雙手合十,低誦了一句佛號,說道:「黃龍寺監寺
智光師弟,據說也失蹤已有多日。」

  「那倒還有一個人。」

  寧勝天微微一笑道:「兄弟直到前天才知道的,那就是金刀門的無形刀邢鏗
。」無形刀邢鏗也失蹤,這是大家還不知道的。邢鏗還是金刀門金刀無故的師叔
,他煉成「無形刀」,傷人於無形,他居然也會失蹤,這對大家來說,自然要大
吃一驚,就杯終南五老的金鞭叟失蹤一樣的,會使人感到根很相信。

  寧勝天續道:「兄弟把話扯遠了,再說霍兄失蹤之後,一直沒有消息,直到
五天前,兄弟據報,霍兄已經悄然回轉霍家堡……」他口氣一頓,取起茶盞又喝
了一口,潤潤喉嚨,接著道:「兄弟聽得大感驚奇,因為霍兄一直不肯擔任敝教
職務,但敝教卻一直把他視同敝教的人,即使教中商討什麼重大機密事件,亦從
不迴避,霍兄自己也並沒把他當作外人,一向都是和兄弟行動一致的,這次如果
發生意外,脫險歸來,至少也該通知兄第一聲,怎麼會悄然回轉霍家堡去。」萬
青峰心中忖道:這和皖西三俠如出一轍。

  寧勝天續道:「兄弟立即趕去霍家堡,怎知霍五兄竟然言不由衷,不承認失
蹤之事,只說他遇上一位方外道友,邀他盤桓了半月有奇……」口氣微頓,接道
:「這話兄弟自然不會相信,再三探詢他的口風,他卻堅不吐實,據兄弟觀察,
霍五兄極可能遭受到很大的壓力,使他有所顧忌,才不肯和兄弟實說,但兄弟又
想不出江湖上有什麼人能有這大的力量,使他噤若寒蟬?」

  萬青峰心中暗道:這話不錯,以神燈教的勢力,霍五又有什麼好顧忌的?但
想到李天群當著終南二老和三位掌門人,還有少林智通大師以及自己,也同樣不
肯說出心中的隱秘來,難道天下還有比這些人更有力量的人,威脅著他不成?大
家依然沒有作聲。

  寧勝天沒待大家開口,接著說道:「兄弟看他堅決不肯吐實,也只得作罷,
囑他多事休息,在霍家堡住了一晚,就和他作別。此事既然給兄弟遇上,自然不
會因他不說,就此不問,兄弟做事,從不半途罷手,因此離開霍家堡之後,就密
令各地敝教弟子,從頭查起,非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金贊廷道:「不錯,寧老哥這做法兄弟完全贊同,事情豈能就此了結?」他
是聽了寧勝天的話,才想起師弟李天群也可能另有隱情,才會激動於懷,認為非
查不可。

















【第十九章】陰溝翻船



  寧勝天又道:「前天中午,金刀門的風雲刀柴昆,突然找來。」

  智通大師說道:「寧老施主方才說過,無形刀邢鏗也失蹤了,莫非也就為此
事而來吧?」

  寧勝天道:「此次神秘失蹤的,幾乎都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而且江湖上竟
然沒有一點消息,無形刀邢鏗失蹤,兄弟根本一點都不知道,還是柴昆來了才知
道的。」他繼續說道:「柴昆來找兄弟之時,無形刀邢鏗已經回去,也和霍五兄
一樣,不承認他失蹤,他是柴昆的師叔,他不說,柴昆當然不敢追問。」

  萬青峰問道:「後來如何?」

  寧勝天道:「柴昆覺得事情不同尋常,但又計無所出,他和敝教柴香主(催
命符柴一桂)原是堂兄弟,因此來找柴香主商量,柴香主知道兄弟因霍五兄之事
,正在全力偵查之中,無形刀邢鏗情形和霍五極類似,帶著柴昆來見兄弟。經兄
弟詳細詢問,發覺邢鏗失蹤日期和回家的日期,和霍五幾乎相同。正好據報諸位
由安慶去了龍眠山莊,又從龍眠山莊出來,今天可能路過此地,因此把諸位邀請
來此,想聽聽皖西三俠的情形,如果也和霍五、邢鏗一樣,此事就大有文章,也
好趁大家相會一堂,做個磋商,好了,兄弟要說的,都已報告完畢了。」

  封居易聽得一呆,說道:「會有這等事。」

  崔介夫道:「這麼說來,最近失蹤的人,不但武功都臻上乘,而且也都是幾
十年的老江湖,這會有什麼人能令他們守口如瓶,不敢吐露隻字,難道天底下還
有人能令這些人心懷戒懼,招惹不起的?」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口喧佛號,說道:「這個當真透著古怪,老衲也想
不出什麼道理來了。」

  「哈哈。」萬青峰忽然朗笑道:「諸位道兄到現在才想到透著古怪嗎?兄弟
在龍眠山莊,在路上都不便明說,所以借口請諸位道兄到敝莊去盤桓幾日,目的
就是要請諸位到了敝莊,再作計議,如今寧老哥提出來了,可見兄弟料想的不錯
了。」

  金贊廷目光轉動,問道:「萬老哥原來早就看出來了?那為什麼不早說呢?


  萬青峰道:「兄弟原也只是猜想而已,但有霍五兄和邢鏗兩人為例,就可證
實這些人失蹤一事,其中仍有問題,兄弟當時雖然想到一點,但因事情毫無憑據
,而且直到目前,咱們還不知道這些失蹤的人,是被入迷失了神智、還是受到什
麼威脅,對方究竟有何陰謀?是否暗中有人監視?兄弟只好故作不知,不到敝莊
不敢和諸位明說,一旦使對方有了警覺,豈不更難偵查了嗎?」

  金贊廷點頭道:「萬老哥心思縝密,老謀深算,兄弟佩服之至。」

  萬青峰笑道:「金掌門人過獎,這許多高手失蹤,江湖上居然一點風聲郁沒
有,可見對方處事手法何等高明,兄弟也不得不小心將事。」

  寧勝天問道:「萬兄還沒把皖西三俠的情形見告呢?」萬青峰當下就把找去
龍眠山莊,以及自己單獨和李天群的談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金贊廷道:「原來萬老哥和李師弟單獨談過了。」

  寧勝大一手摸著垂胸的白髯,只是點著頭道:「這件事果然不簡單,其中也
必然蘊藏著一個極大陰謀,咱們目前雖然不知道這幕後人物,究竟是誰?他有些
什麼陰謀?好在今日大家都在這裡,現在心裡也都已有數了,如能聯合起來,力
量應該不算單薄,已足可應付任何變故。因此兄弟覺得咱們應該好好磋商磋商,
如何互通聲氣,一旦有事,如何互相支援?才能應付不可逆料的未來事故,不知
諸位道兄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

  智通大師雙手合十說道:「寧老施主這提議十分重要,老衲早就覺得近來江
湖上好像正在醞釀著變亂,但又若隱若現,你真要找出它那裡不對,卻又找不出
來了。如旋風花的出現,譬如這次許多人的神秘失蹤,都使人有風雨欲來的感覺
,江湖同道如果不再團結一致,很可能會分別蒙受其害。」

  封居易道:「可惜終南二老已經回去了。」

  崔介夫道:「這個不要緊,咱們有了定論,再行通知他們好了。」

  金贊廷目光轉向寧勝天,問道:「此求是寧老哥提出來的,不知寧老哥可有
什麼腹案嗎?」

  寧勝天道:「兄弟也是臨時想到的,腹案可沒有,不過兄弟認為目前咱們不
宜有什麼形式,結合各大門派,也言之過早,因為到目前為止,對方幕後究是何
人?有些什麼陰謀,都不得而知。以捕風捉影毫無事實根據,就去知會各大門派
,未免有小題大做之議,給對方知道了,也適足以打草驚蛇,但反過來說,如果
咱們沒有萬全準備,對方一旦有什麼行動,咱們臨時又有措手不及之感。」

  萬青峰道:「寧老哥說得極是。」

  崔介夫也說道:「依寧老哥所說的,咱們結合也不是,不結合也不是,那又
該如何的呢?」

  寧勝天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說過,咱們目前不宜有什麼形式,但這並不礙
咱們去做要做的事。譬如咱們以現有的幾個門派為骨幹,最好能偵查出這些失蹤
的人,是什麼人弄去的?從他們失蹤到釋放,這十幾天之中,去了那裡?這些只
要抽絲剝繭,慢慢去查,一定可以查得出眉目來的,萬一查不出所以然來,也沒
有關係。」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道:「他們處心積慮,把這些人弄去,不會沒有目的
,咱們只要加強團結,隨時互通消息,不妨以靜制動,以觀其變,只要他們有什
麼蠢動,咱們隨時可以集合人手,揭發他們陰謀,咱們以現有的人手,兄弟不相
信會敗在任何邪惡勢力的手裡。」

  金贊廷點頭道:「咱們沒有形式,又如何結合呢?」

  寧勝天笑道:「兄弟說的不宜有什麼形式,是指不對外公開,咱們以目前這
裡的人為骨幹,自然要推舉一個頭幾總其成,古人說得好,蛇無頭不行……」

  萬青峰道:「這個頭兒,自然非寧老哥莫屬……」

  「不,不。」寧勝天連忙搖手道:「兄弟不成……」

  萬青峰道:「你有神燈教作班底,到處都有你的耳目……」

  寧勝天道:「敝教弟子遍佈大江南北,這是不假,但要兄弟當這個頭兒,可
大大的不成。」

  崔介夫道:「為什麼不成?」

  寧勝天道:「天下武林,千百年來以少林、武當領袖群倫,各大門派,也都
號稱名門正派,敝教在兄弟領導的四十年來,蒙大家不棄,沒把兄弟看作旁門左
道,已經很客氣了,老實說,神燈教縱然坐得正,立得直,江湖朋友也只是把咱
們看作介乎黑白之間的一個組合,論實力,固然足以和各大門派分庭抗禮;但終
究不是名門正派,兄弟如果擔任了這個頭兒,就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兄弟
可以擔任其他職務,卻不能領袖群倫,在座的都是兄弟數十年深交,這一點,其
實兄弟不說,諸位道兄也應該清楚……」

  他目光一掠萬青峰,又道:「兄弟認為咱們這頭兒,萬老哥應該是最適當的
人選。第一、黃山世家,當過三代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有足夠的號召力。第二
、萬老哥不在各大門派之中,立場超然。第三、和各大門派都有深厚交情。擔任
這一頭兒,雖然只是無名英雄,但說不定卻是挽救江湖一場劫難的主力,兄弟是
經過再三思維,才提出來的,並非剛才萬老哥提了兄弟,兄弟投桃報李,也提出
萬老哥來,互相標榜,這一點,務請諸位道兄共鑒。」

  「阿彌陀佛。」

  智通大師合十道:「寧老施主就事論事,說得極為公允,老衲也認為萬大施
主是最適當的人選,因為咱們此次的結合,既無形式,又無名義,做的是無名英
雄,為江湖武林未雨綢謬,幸而無事,大家只不過付出一點心力,一旦如果有甚
變故,也有備無患,可以迅速集合增援,藉以減少無謂災害,萬大施主於公於私
,看來應該勉為其難不可推辭才好。」他此話一出,金贊廷、封居易、崔介夫一
致同意。

  崔介夫接著道:「方纔寧老哥說過,名不正,言不順,咱們推萬老哥當頭兒
,雖然不宜有任何形式,但總得有個名義才是。」

  封居易道:「咱們以目前在場的門派來說,已有少林(少林寺對外一向以羅
漢堂出面,智通大師是羅漢堂首席長老,自可代表少林一派)、形意、八卦、武
功、和神燈教合起來是四派一教,再加上一個黃山世家,就是由六個武林宗派所
組成,兄弟之意,這頭兒不如稱之為召集人,其意義,就是有召集和統一指揮之
權,不知諸位道兄認為召集人這三個字,是否妥當?要請大家指教。」

  寧勝天大笑道:「封老哥這召集人三字,最恰當也沒有了,將來如果再有其
他門派加盟,召集人依然可用。」

  智通大師道:「老衲呢,諸位施主可有什麼差遣?」

  寧勝天道:「兄弟覺得召集人之下,應該設偵查、連絡、各司其事,偵查這
項,兄弟可以負責,至於連絡、就是負責秘密連絡各大門派,此事該請金兄、封
兄、崔兄負責才好。」

  智通大師道:「這麼說,老衲就沒有事可做了。」

  寧勝天道:「大師不妨把貴寺羅漢堂十八護法弟子秘密調來,隨時機動支援
,這樣不是也有事做了嗎?」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雙手合十,笑道:「這一來,老衲豈不成了打手嗎
?」

  萬青峰眼看自己這「召集人」已是無可推諉,老實說這也是義不容辭之事,
索性就靜靜的聽他們討論,這時才插口道:「大家要兄弟當召集人,兄弟義不容
辭,兄弟認為偵查、連絡兩項只怕還嫌不夠,似乎應該再增設一個通訊,否則今
日會後,各自分道揚鑣,又如何傳達消息呢?」

  寧勝天道:「通訊一項,也由敝教負責好了,只要大家約定暗記,一旦有舉
,敝教的人就隨時可以和諸位連絡。」

  智通大師道:「這樣就好,咱們就這樣說定了。」

  崔介夫道:「寧老哥,咱們談了半天,現在已經都談妥了,你準備的酒菜呢
?兄弟肚子已經受不了了。」

  寧勝天含笑道:「酒菜早已準備好了,只是咱們討論之事,十分機密,兄弟
要鄭香主(鄭玄通)守在廳外,不奉兄弟召喚,任何人都不得進來,就沒有人進
來擺簽席了。」

  崔介夫道:「那就叫他們趕快來擺籠席吧。」

  寧勝天喝了聲:「來人。」廳外一位武士答應一聲,迅快走入,寧勝天吩咐
他可以擺酒席了。

  武士退出之後立即招來了四五名武士,在廳上擺好兩桌酒席,幾名酒樓的夥
計隨即紛紛送上酒萊。寧勝天招手肅客,說道:「諸位道兄快請人席了。」

  大家還待謙讓,崔介夫嚷聲道:「咱們都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每次遇上吃
飯,一個位子就要推來推去,推上半天,說實在這已經不是客氣,而是跡近虛偽
了,咱們都是江湖上人,要乾脆,坐就坐下來,有什麼好遜讓的?更何況今天至
少比平日的吃飯時光,晚了半個多時辰,快坐下來吃吧。」說著果然一屁股坐了
下去。

  萬青峰笑道:「崔掌門人果然快人快語,大家不用謙讓了,快請坐下來吧。


  大家依次坐下,夥計們陸續端上菜來,兩名武士手捧銀壺給大家面前斟了酒
。寧勝天站起身舉杯道:「咱們今日不虛此會,也推舉了召集人,來,兄弟敬召
集人和諸位道兄一杯。」萬青峰和金贊廷、智通大師等人一齊站起身。

  由萬青峰答道:「寧教主好說,咱們從前是幾十年老友,現在結合起來,已
經是一家人了,何須客氣?」說著大家各自乾了一杯。

  就在此時,只聽廳外響起一個嬌脆聲音,輕噫一聲道:「冬香,快來看,這
裡好熱鬧,有許多人在廳上喝酒呢。」

  「來了,來了。」另一個少女聲音說道:「啊,這些人是誰呢?」

  接著只聽鄭玄通的聲音喝道:「女娃兒,你們是什麼人。」

  原來正有兩個綠衣小鬟從長廊走出,來至大廳石階前面,朝大廳上指指點點
的在說著話。站在階上的鄭玄通看到她們,自然要出聲喝問。這兩個綠衣小鬟看
去不過十六七歲,生得眉目如畫,極為清秀。那先前說話的看到鄭玄通臉色黝黑
,身形高大,不覺怯生生的往後退了一步,說道:「你們又是什麼人呢?」

  鄭玄通揮揮手道:「你們怎麼進來的?還不快出去?」大門口有神燈教的武
士守著,沒有人可以進得來。

  稍後一個披披嘴道:「秋香,你聽,他要我們出去,哼,你們怎麼進來的?
你又不是這裡的主人,好大的口氣?」

  鄭玄通一喝,兩名神燈教武士立即舉步朝階下兩個綠衣小鬟逼去,口中喝道
:「香主叫你們出去,你們還不快走?」

  秋香小臉一沉,挺挺胸道:「你們叫誰出去?這裡是我們老爺的住宅,我們
在自己家裡,為什麼要出去?你們講不講理?你們拿著刀,就可以唬人了?」她
咭咭咯咯的說得又嬌又快。

  冬香道:「他們大概是王老爹讓他們進來的,我們找王老爹去問問,怎麼會
讓這些凶霸霸的人,到我們莊上來的。」

  秋香道:「對,我們找王老爹。」

  兩人正待轉身,鄭玄通喝道:「你們慢點走。」

  秋香回身道:「你待怎的?」

  鄭玄通問道:「你們是這裡的主人?」

  冬香搶著道:「是又怎樣?」

  鄭玄通大笑道:「這裡的主人,一向在京為官,這座莊院,只有一個老蒼頭
在看管,你們……」

  秋香沒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老蒼頭就是王老爹,他在咱們莊上,已經
有三代了,老爺在京裡為官,難道我們就不能住在莊院裡?」

  鄭玄通目光緊緊的逼視著她們,沉笑道:「這座莊院久無人住了,你們是住
在那裡?」神燈教借下這座莊院之時,他曾親自四面察看過,並無人住。

  冬香道:「我們小姐住在後花園,我們自然也住在後花園了。」

  後花園,鄭玄通倒不曾進去過,他接著問道:「你家小姐住在後花園?怎麼
不住到京裡去?」

  冬香又說道:「小姐一向身子不好,就住在後花園,沒跟老爺晉京,難道不
可以嗎?」

  鄭玄通疑信參半,問道:「只有你家小姐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誰說只有小姐一個人?」冬香道:「還有戚嬤嬤,還有……」

  秋香攔道:「冬香,別告訴他……」

  鄭女通和秋香、冬香說的話,廳上眾人雖沒聽得清楚,但總可以聽到鄭玄通
好像在和女子說話。蒼龍寧勝天抬目朝一名斟酒的武士問道:「鄭香主和誰在說
話?」

  那武士放下酒壺,躬身道:「屬下出去看看。」

  過了不多一會,那武士匆匆走入,垂手道:「回教主,鄭香主是在和兩個綠
衣丫鬟說話,聽兩個丫鬟的口氣,她們小姐就住在後花園。」萬青峰聽到兩個丫
鬟身穿綠衣,不由心中一動,抬眼朝蒼龍寧勝天看去。

  寧勝天已經朝那武士吩咐道:「你去告訴鄭香主,叫那兩個丫鬟進來。」

  那武士答應一聲,立即回身退出,朝鄭玄通躬躬身道:「啟稟鄭香主,教主
請這兩位姑娘進去。」

  鄭玄通點點頭,就朝秋香、冬香含笑道:「二位姑娘,教主請你們進去。」


  秋香道:「我們不去,我們要找王老爹去。」

  冬香跨上了一步,偷偷朝廳上看了一眼,低聲道:「秋香,這人說他們教主
叫我們進去,不知是什麼教主?我們進去看看也好,不然,待會小姐問起來,我
們什麼都不知道,那該怎麼辦?」

  秋香想了想,點點頭道:「對,他們教主好像是在請客,我們既然來了,問
問清楚也好,這時去找王老爹,他只怕已經睡了,纏纏夾夾的要說上大半天,也
說不清楚。」她一雙俏眼朝鄭玄通校來,欣然道:「好吧,我們就去見你們教主
。」

  鄭玄通一抬手道:「你們隨他進去好了。」

  那武士轉身道:「二位姑娘請隨我來。」秋香、冬香果然跟著他朝廳上走入


  那武士跨進廳門,就躬身道:「啟稟教主,二位姑娘來了。」一面朝坐在右
首一席主位上的寧勝天一指,說道:「二位姑娘,這就是咱們教主了。」

  秋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轉說道:「教主是一位老伯伯了,你叫我們進來,有
什麼事嗎?」

  寧勝天一手捋鬚,含笑問道:「二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秋香嬌黠的道:「教主老伯伯,你問我們叫什麼名字?應該先說說你叫什麼
名字?」

  寧勝天道:「老夫寧勝天。」

  秋香搖搖頭道:「我們沒有聽見過。」

  冬香道:「他叫寧勝天,這名字口氣大得很,他要勝過天呢。」

  寧勝天道:「現在你們總可以說了吧?」

  秋香道:「我叫秋香,她叫冬香。」

  寧勝天問道:「你們住在後花園?不知還有些什麼人?」

  秋香道:「我們小姐就住在園裡。」

  寧勝天問道:「你們小姐姓什麼?」

  冬香叫道:「秋香,不要告訴他們。」

  廳外突然傳來一個老婆子像野鴨般的尖沙聲音叫道:「秋香、冬香……你們
兩個小蹄子,又跑到那裡去了?」

  秋香啊了一聲,急急說道:「戚嬤嬤在叫我們了,我們要走啦!冬香,快走
。」兩人一個轉身,翩然往廳外奔了出去。

  萬青峰眼看她們行動輕捷,翩若飛鴻,不覺目芒飛閃,朝寧勝天道:「這兩
個丫頭不簡單……」

  寧勝天手拂長髯,頷首道:「不錯。」

  就在此時,只聽鄭玄通洪聲喝道:「什麼人在這裡大聲吆喝?」

  從長廊走出來的是一個身穿藍布大褂的灰白頭髮老婆子。這老婆子又瘦又高
,狹長臉,雙顴突出,看去一副男人樣子。這時已快走近廳前,聽到鄭玄通的喝
聲,腳下不覺一停,一雙三角眼不由的朝鄭玄通投來,冷聲道:「你是什麼人,
黑夜裡跑到咱們宅院裡,跟誰大聲吆喝?」

  話聲未落,秋香、冬香兩人已從大廳奔出,擁然掠到老婆子身邊,齊聲叫道
:「戚嬤嬤。」

  戚嬤嬤眨著眼睛。問道:「你們不去伺候小姐,到那裡去了?」

  秋香道:「小婢兩人是廳上的教主老伯伯叫我們進去的。」

  戚嬤嬤問道:「廳上那來的什麼教主老伯伯?」

  冬香道:「戚嬤嬤,你老還不知道呢,廳上好像有人在請客,好多客人。」


  戚嬤嬤哼道:「又是王老爹收了人家的錢,擅作主張,把咱們宅院借給人家
請客,他現在膽子也越來越大了,這種事,也不稟告小姐一聲,就是不好跟小姐
說,至少也要跟老婆子說上一說,現在倒好,老婆子不問他們是誰?他們的下人
倒居然向老婆子大聲吼叫起來了。」這話是把堂堂的神燈教首席香主鄭玄通看作
了下人。

  鄭玄通聽得勃然大怒,沉聲道:「老夫鄭玄通,並不是下人。」

  戚嬤嬤道:「老婆子管你什麼通不通,你主人在廳上請客,你為什麼不到廳
上去坐,卻站在這裡?」

  鄭玄通被她說得幾乎氣破胸膛,沉聲道:「廳上咱們教主正有客人。」

  戚嬤嬤呷呷尖笑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一樣?好啦,以後借別人的地方,
別狗眼看人低,王老爹收你的銀子,只是貪小,惹怒了老婆子,一樣叫你們滾,
看他作得了主?還是老婆子作得了主?」說完,冷然道:「秋香、冬香,咱們走
。」

  她不但把鄭玄通看作下人,還說什麼「狗眼看人低」,這話,鄭玄通如何受
得了?口中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這一聲大喝,聲音洪大,恍如焦雷。

  戚嬤嬤翻著三角眼冷然道:「你吼什麼?老婆子各式各樣的人看得多了,憑
你還唬不倒人。」

  鄭玄通大笑道:「老夫何用唬你?爾等行跡可疑,老夫要把爾等拿下。」右
手一揮,喝道:「還不把她們拿下。」他突有此舉,是聽到大廳上教主以「傳音
入密」的授意,要試試這三個人會不會武?

  他喝聲甫出,這回就有四個神燈教的武士舉步走下石階,由其中一人喝道:
「鄭香主要咱們把你拿下,你願意束手就縛呢?還是意圖頑抗?」

  戚嬤嬤瞇起三角眼,呷呷笑道:「要把老婆子拿下姓鄭的,你沒說錯吧?你
們不過是一個什麼邪教,又不是官府……」四名神燈教武士可沒待她說完,就出
手了,左右兩個探手就朝戚嬤嬤抓來。

  秋香、冬香看得大怒、齊聲嬌叱:「你們敢對嬤嬤她出手……」

  戚嬤嬤發出尖沙的笑聲,說道:「不要緊,讓他們來好了,老婆子還練過幾
年拳腳,上來幾個蠻漢,老婆子還不在乎。」

  她話說得不快,出手卻快得很,雙手一分,也沒什麼招式,卻「砰」、「砰
」兩聲,右手一拳,擊中右首一個的鼻樑,左手一拳,擊中左首一個的下巴。兩
人沒防她會突然出手,口中悶哼了一聲,兩個人各自被擊得後退三步,幾乎仰跌
下去。另外兩名武士眼看同伴一招就被擊退,不待吩咐,立即一下抽出撲刀;一
步跨上,揮刀就砍。

  戚嬤嬤朝衝上來的兩人看也不看,尖哼道:「你們也要來試試?」

  身形一側,呼的一拳,直搗過去。這一拳依然只是筆發出拳,毫無花招,但
這一拳卻出得十分精確,正好在對方一刀斫出的空隙中間襲人。砰的一聲,打在
這人的左頰顴骨之上,把那人擊了出去。戚嬤嬤可沒閒著,在右拳出手的同時,
左腳也一記側踹,向左下方踹出,這名武士堪堪掠近,右膝側面被蹬,幾乎脫臼
,口中「啊」一聲,身子一傾,跌扑在地。

  嬤嬤她拍拍手掌,轉過頭,朝秋香、冬香得意的尖笑道:「你們看到了,老
婆子這兩手還不錯吧?」

  秋香咭的笑道:「戚嬤嬤,你本領真好。」

  冬香道:「戚嬤嬤你老幾時教我們兒手咯。」

  嬤嬤道:「老婆子幾十年沒練了,對付對付蠻漢可以,真要遇上高手,老婆
於只怕連人家一招都接不下來呢?」她兩次說到「蠻漢」,其實神燈教這四個武
土一點也不是蠻漢。蠻漢就是只有蠻力,沒練過武功的人;但這四個武士極為了
得,在神燈教中,可是百中挑一之選,卻連戚嬤嬤一拳都接不下。

  鄭玄通看得不禁凜然變色,口中沉喝一聲道:「你們退下。」四名武士才攻
了一招,就鬧得鼻青臉腫,心頭自然極不服氣,但香主命他們退下,只得斂手而
退。

  鄭玄通目光如雷,直逼戚嬤嬤,沉笑道:「看來你果非等閒之輩,鄭某不才
,倒想討教幾招。」隨著話聲,舉步朝階下走來。

  戚嬤嬤回頭朝兩個小鬟尖笑道:「他把老婆子看作不是等閒之輩,呷呷,老
婆子居然一下變成不是等閒之輩了,這話傳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老婆子只
是小姐的奶媽而已,他要向我討教……」忽然三角眼一抬,望著鄭玄通尖聲道:
「怎麼,你要和老婆子動手?」

  話聲甫落,突聽催命符柴一桂的聲音說道:「鄭老大,你要和什麼人動手?


  三絕手婁通接口道:「若要和人動手,也該讓給兄弟先上。」兩條人影隨著
話聲,從前面走來。原來他們兩人本來是守在大門前的,忽然聽到有人在大天井
和神燈教弟兄動手才趕來的。

  戚嬤嬤目光一掠,哼道:「你們人手倒是不少。」

  三絕手婁通道:「神燈教四大香主,你沒聽人說過?」

  嬤嬤哼道:「老婆子只知道侍候小姐,你們是什麼四大香主,四小香主,和
老婆子何關?」

  嬤嬤怒笑道:「這麼說,你是沒把咱們放在眼裡了?」

  成嬤嬤尖笑道:「老婆子連聽都沒聽說過,如何放到眼裡去?」

  婁通道:「很好,婁某先讓你見識見識。」舉步迎了上來。

  戚嬤嬤道:「你要找老婆子動手,老婆子怕過誰來了。」

  秋香急忙叫道:「戚嬤嬤,慢點。」

  戚嬤嬤回頭道:「你有什麼事?」

  秋香伸手指指鄭玄通等三人,說道:「他們一共有三個人,我們也正好三個
人,咱們正好一對一,戚嬤嬤該把他讓給小婢才是。」她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
小丫鬟,居然要和名動江湖的神燈教四大香主中的三絕手婁通動手。

  戚嬤嬤一雙三角眼斜睨了婁通一眼,居然點點頭,尖笑道:「你們大概看老
婆子跟四個蠻漢動手,也手癢了,這人可沒四個蠻漢好鬥,你可得小心應付。」


  秋香欣然道:「小婢省得,小婢不會敗在他手下的。」不會敗在他手下,那
是說她有把握勝得了婁通。

  冬香看戚嬤嬤答應了秋香,心中一喜,纖纖嫩指朝柴一桂指了指,撒嬌的道
:「戚嬤嬤,那一個就該讓給小婢了。」

  戚嬤嬤笑道:「小蹄子,你們若是敗在人家手下,辱沒了小姐的顏面,看你
們怎麼辦?」

  冬香道:「不會的,戚嬤嬤,你老只管放心好了。」

  她們說話之時,秋香早已迫不及待的朝婁通迎了上去,叫道:「喂,我來和
你動手,你要怎麼打法?」

  三絕手婁通眼看迎上來的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鬟,他成名數十年,怎肯
和一個丫鬟動手?不覺攢攢眉道:「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對手,快去叫那老婆子
上來。」

  秋香聽他說話的口氣,分明瞧不起自己,心中不禁有氣,小腮一鼓,雙手叉
腰,挺了挺胸,哼道:「你才不是我對手呢,不信你來試試,我們是分好了的,
你該和我動手,你要和戚嬤嬤動手,就得先把我打敗了。」

  婁通看她模樣,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說道:「小姑娘,你真要和我動手
?」

  「這還會假的?」秋香氣他瞧不起自己,披披嘴,哼道:「你不出手?我可
要出手了。」

  突然雙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一隻纖纖玉手忽然揚起,用手背朝前拂出。
這一記手勢奇快,毫無花招,直拂婁通左肩。婁通看她說打就打,身法手法均極
快速,雖然只是舉手一拂,自己居然無法化解,好像除了後退,別無躲閃封解的
餘地,心頭不期一楞,只得往後斜退了一步。以三絕手婁通的武功,第一招上居
然被人地得後退,這當真是從未有過之事。

  秋香只當他還是不願和自己動手,心中更氣,冷笑道:「你可是不願和我動
手?哼,看你退到那裡去?」

  口中說著,左足倏地跟上,左手揚處,又用手背朝婁通當胸直拂過來。三絕
手婁通先前只是驟不及防,才被她逼退的,此時早已有備,豈會再被你逼退?而
且第一招上被一小丫鬟逼退,心頭也不是滋味,口中哼了一聲,右掌從胸前舉起
,迎著秋香拂來的手背,食、中、無名、小指四指連續彈出。

  他因第一招就被秋香逼退,是以第二招上,就用出他成名絕技「三絕手」中
的「琵琶指」。四指彈出,迅若掣電,四縷指風,嘶然有聲,勁直如矢,但怎知
和秋香拂來的手背要接未接,她玉掌忽然一翻,纖纖五指由下而上,一下就避開
「琵琶指」的四縷尖風,「啪」的一聲輕響,拍落在婁通腕骨之上。

  婁通驟覺手腕一麻,整條手臂幾乎酸麻得再也舉不起來,這一驚當真非同小
可,一時不由得惡向膽邊生,口中大喝一聲,左掌直豎,閃電般朝前擊出。這一
掌,他含怒出手,使出來的乃是他不肯輕易施展的「絕戶掌」了。

  秋香左手一下拍中婁通手腕,心頭方是一喜,陡覺一股令人窒息的掌風撲上
身來,急忙身形閃動,一個輕旋,轉到了婁通左側,身法奇妙,任你婁通久經大
敵,竟然還沒發覺秋香已經轉到他左側。秋香也毫不怠慢,身形堪堪飄閃出去,
右手業已隨手反拂而出,又是「啪」的一聲,她纖小的手背已經拂上婁通手肘關
節。

  婁通的「絕戶掌」縱然厲害,但手肘關節被人拂上了,「絕戶掌」再厲害,
也使不出勁來,一隻左手軟軟的垂了下去。婁通做夢也想不到三招之中,已使出
兩種成名絕技,還是會被人所制,他究是臨敵經驗較豐,發現不時,立即一吸真
氣,雙腳離去,一個人倒退出去一丈開外,暗自運氣,逼向左臂。

  他先前還以為被秋香拂中穴道,才會手臂軟軟下垂,使不出力道來,那知這
一運氣,竟然發現左臂之間,似是被一縷陰氣滲人,並非穴道受制,心中更覺驚
詫,忖道:「這小丫頭練的是什麼陰功不成?

  秋香看到婁通飛退出去,不覺咭的笑出聲來,叫道:「戚嬤嬤,我贏啦。」


  冬香柳眉一挑,喜孜孜的道:「現在該輪到我了。」雙肩晃動,迅快的朝柴
一桂掠了過去,在他面前七八尺遠近,站定下來,揚眉道:「喂,現在我們動手
啦,你要怎麼打法?」

  柴一桂已經看到第一陣三絕手婁通出手不過三招,就敗在人家一個小丫鬟的
手下,這回冬香閃身而出,向自己挑戰,他自然不敢再輕視這個十六七歲的小丫
鬟了。口中呵呵一笑,右手一提旱煙管,左手指抬背在肩頭的鐵牌,才道:「小
姑娘,你既然問了,柴某不妨告訴你,柴某和人動手,一向拳掌兵刃同使,這旱
煙管和鐵牌,郁是柴某的兵刃,你兵刃呢?」

  他因冬香身邊似乎並未攜帶兵刃,故而說旱煙管和鐵牌都是兵刃,而且和人
動手拳掌兵刃同使,萬一掌上無法取勝,就順理成章的可以使用兵刃了。冬香點
頭道:「這麼說,你是要使用兵刃了?」

  柴一桂道:「不錯,柴某一向都是如此。」

  冬香道:「好,那麼我們就在兵刃上比劃比劃好了。」話聲一落,忽然翻起
上衣下擺,喇的一聲,抽出一柄一尺八寸長的短劍來,左手食中二指輕輕拭著劍
鋒,抬目道:「你可以出手了。」

  柴一桂身為神燈教四大香主之一,香主在教中地位極高,對付人家一個小丫
鬟,縱然明知對方並不易與,也不肯有失他的身份,聞言呵呵笑道:「小姑娘,
你只管出手,柴某接著就是了。」

  冬香早就躍躍欲試,口中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短劍一指,側身進招
,唰的一劍朝柴一桂肋下刺出。

  柴一桂右手提著旱煙管,故示從容,緩緩吸了一口煙,直等劍尖快要近身,
才用煙斗朝她劍尖上磕去。冬香一劍出手,可絲毫不慢,左足跨進,劍尖忽然一
昂,閃電刺向柴一桂左肩,但柴一桂豈是等閒之人?你劍尖一昂,他已知你這一
招所取部位,旱煙管中途變招,早已在等候著你。

  冬香劍尖堪堪刺到,就「叮」的一聲,刺在他純鋼鑄制的煙斗之上。不,這
聲「叮」,是柴一桂的煙斗迎著劍尖磕上了。冬香總究不過十六七歲,腕力如何
能和柴一桂相比?劍尖被震得直盪開去,人世跟著被震退了三步。

  柴一桂得理不饒人,倏地跨上一步,他這一步跨得和冬香後退的三步差不多
,左手也在跨上之際,豎掌直印而出。他以「陰手」成名,外號催命符,這一舉
自然使出了看家本領。冬梅被震後退,手中短劍幾乎被震脫手,心頭大為驚慌失
措,此時忽見對方直逼而上,一隻手舉已經經快到身前三尺光景,一時無暇多想
,右手化掌,迅速朝前推出,這在她來說,只是忙亂之際的本能反應,你手掌推
來,我閃避不及,只好舉掌推出。這一記,兩人左手一個推來,一個推出,自然
很快就接觸上了。

  柴一桂心中暗暗哼道:「小丫頭,你居然敢和柴某硬接。」思念未已,只聽
「啪」的一聲,一大一小兩隻手舉已接個正著。

  柴一桂的「陰手」,顧名思義,就該是毫無半點強烈掌風,但冬香推出的手
掌,也絲毫不帶風聲,就像一個不會武的人推出來的一般。因此除了雙掌接實時
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沒有絲毫勁氣。既然雙方掌勢都不帶內勁掌風,冬香自
然也沒有再被震退。

  架一桂卻在此時,突然感到不對,他使出來的「陰手」,原是旁門陰功,手
掌不論拍上敵人任何部位,掌心所凝聚的陰氣,就會在無形之中滲入對方經絡,
但這回和冬香手掌乍接,只覺從對方手中傳過來一縷陰寒之氣,反而由掌心透入
,沿臂直上,自己「陰手」竟以失去了效用。

  這下直把柴一桂驚出一身冷汗,因為他練的是「陰手」,除非對方練的陰功
,勝過自己,否則絕不會有此現象。同樣是旁門陰功,如果對方勝過自己的話,
那麼自己的「陰手」,就可能被對方一舉破去。這就是說「陰手」一旦被破,自
己所練的陰功,就會完全被對方所用,乘機反噬,這是練旁門功夫的大忌。

  柴一桂一念及此,急忙往後躍退,一條左臂幾乎已完全用不上力,趕緊吸了
口氣,默默運功一試,差幸自己苦練數十年,功力要比冬香深厚得多。雖已證明
冬香練的陰功,在本質上勝過自己「陰手」,因她功力尚淺,還不至於被對方破
去。譬如水固然可以滅火,但對方只有一杯水,而且自己卻有一車薪,雖然一經
接觸,立有反應,還不至於遭到克制。

  冬香似乎並不知道她練的陰功,可以克制柴一桂的「陰手」。她甚至連柴一
桂使出來的是「陰手」,都不知道。看他忽然身往後躍,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手
提劍,在等他發招,一面眨動眼波,催道:「要打就快點下,你還不發招,這多
沒意思?」

  柴一桂已知自己武功受制於人,不宜再和她動手,就舉起旱煙管吸了一口,
含笑道:「柴某不想和你動手,就算你勝好了。」

  冬香只覺對方旱煙管上力道剛猛無倫,方才自己就被他震退了三步,怎麼會
是自己勝了呢?怔了怔神,才收起短劍,回過身去,朝戚嬤嬤問道:「戚嬤嬤,
小婢勝了嗎?」

  戚嬤嬤尖笑道:「他說你勝了,自然是你勝了。」

  冬香喜形於色的道:「真的?」

  戚嬤嬤道:「老婆子騙你作甚?好了,你且退下,現在該老婆子上場了。」
一面朝鄭玄通招招手道:「姓鄭的,該你了吧?」

  卻說廳上諸人眼看婁通、柴一桂兩人,和人家兩個綠衣小鬟動手,都沒走出
三招,不禁都傻了眼。要知今晚在廳上的都是江湖上的武學宗匠,居然誰也沒看
出兩人是如何落敗的?蒼龍寧勝天一手摸著垂胸長髯,攢攢眉道:「各位道兄可
曾看出這兩個小丫髯的路數來嗎?」

  萬青峰微微搖頭,沉吟道:「婁、柴二位香主,一身所學,在江湖上,足可
列名一流高手,居然會在人家手下走不出三招,可見並非技不如人,其中只怕另
有古怪。」

  智通大師道:「依老衲看來,你們都是和兩個小姑娘對掌之後才落敗的,奇
怪也就在此,婁、柴二位施主一個練的是「絕戶掌」,一個練的是「陰手」,這
兩種武功,雖非正宗武學,但江湖上已極少對手,更何況他們都有數十年修為,
豈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所能抗衡?莫非這兩個小姑娘練的某種功夫,恰好有克制
他們之功……」

  寧勝天矍然道:「這會是什麼功夫呢?」

  智通大師道:「這個老衲一時也說不上來,非親身經歷,很難體會。」



















【第二十章】白衣少女



  他們說話之時,也正是戚嬤嬤向鄭玄通招手的同時,寧勝天門中唔了一聲,
立即以「傳音入密」向鄭玄通道:「鄭香主,注意和老婆子動手之時,不可和她
對掌。」

  鄭玄通心知教主一身功夫高不可測,也許已經看出對方來歷,才要自己不可
和他對掌,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屬下省得。」一面舉步走下石階,迎著戚
嬤嬤大笑道:「鄭某果然沒有看走眼,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高人,連兩位小姑娘
都有極高的身手,鄭某自然非向老婆婆討教幾手不可了。」隨著話聲,嗆的一聲
撤出四尺長的一柄黑色闊劍,目注戚嬤嬤問道:「不知老婆婆使的是什麼兵刃?


  他是聽了教主的囑咐,才撤出劍來的,不然,他外號黑煞神,以「黑煞掌」
馳名江湖,自然非用掌不可,豈肯一下場就用兵刃?戚嬤嬤眨著一雙三角眼,雙
手一攤,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一向從不使用兵刃,這雙手就是老婆子的兵刃了
,你只管使劍,老婆子就以雙手奉陪。」

  鄭玄通心中暗道:看來她掌上果然另有名堂,一面說道:「那就請吧。」

  戚嬤嬤尖笑道:「老婆子是這座宅院的人,總算是主,主讓客先,自該山你
先出招,不過……」

  鄭玄通看她拖長語氣,沒住下說,忍不住問道:「不過什麼?」

  戚嬤嬤道:「是你要和老婆子動手的,對不?」

  鄭玄通道:「不錯。」

  戚嬤嬤道:「你要相老婆子動手的目的,究竟為了什麼?是要咱們分個勝負
?還是生死相搏。」

  鄭玄通不覺一怔,忙道:「老婆婆言重了,鄭重和你並無過節可言,怎麼會
是生死相搏?」

  戚嬤嬤呷呷尖笑道:「那是你對老婆子起了懷疑,照看看我武功路數了?那
好,你要和老婆子打多少招?」

  鄭玄通被她一口道破,心中暗道:這婆子果然不簡單,一面含笑道:「在下
悉憑老婆婆劃道。」

  戚嬤嬤道:「十招不多,二十招不少。老婆子已經出來了一會,萬一小姐找
起我來該怎麼辦?所以老婆子的意思,咱們就以二十招為限,不知你認為夠不夠
?」

  鄭玄通心想:我本意就是要看看你路數,有二十招,應該夠了。心念一動,
頷首道:「好吧,客隨主便,老婆婆既然說出二十招,那就二十招好了。」

  戚嬤嬤道:「你現在可以發招了。」

  鄭玄通手中闊劍緩緩舉起,喝道:「在下那就不客氣了。」喝聲出口,闊劍
業已緩緩刺出。說他「緩」,緩的其實是出手的手勢而已,闊劍一經出手,突然
間就變得如同電光一掣,斜刺戚嬤嬤之左臂。

  「來得好。」戚嬤嬤尖沙聲音喝著好,上身輕輕一側,一道烏黑劍光貼著她
肩頭刺過,一下就避開了鄭玄通的一劍。

  黑煞神鄭玄通以「黑煞掌」成名;但他在這支黑煞劍上,也有精湛的造詣,
先前兩場,三絕手婁通和催命符柴一桂在二個小丫鬟手下沒走出三招,他心中早
有戒心,這出手一劍豈會如此簡單?憑人家上身一側,就能輕易躲閃得開?

  但鄭玄通一劍出手,就刺了個空,忽然感到自己這一劍暗藏的幾個變化,經
對方上身一側,忽然用老了,所有變化,再也使不出來。心中不由驀然一怔,顯
而易見,對方這上身一側之際,也同樣隱藏了幾個變化,才會使自己的劍招變化
,無從發揮,口中沉喝-聲:「好身法。」

  他這句「好身法」,雖似稱讚對方,但也是向教主暗中報告,這戚嬤嬤的身
法十分特殊,好讓蒼龍寧勝天注意她的身法。喝聲出口,劍勢突發,一柄四尺長
的烏黑闊劍,劍光重疊揮出,宛如一片烏雲,漸漸蔓延開來,幾乎擴及一丈,大
有風起雲湧,月色無光,四周儘是他凜冽的劍風,把戚嬤嬤一個人影,困在他重
重劍影之中。

  戚嬤嬤說過,她這雙手就是兵刃,但她忽略了一點,那玄通這柄闊劍,足有
四尺來長,人家可以在和你相距四尺來遠,就刺得到你身上,你雙手無法加長,
相距四尺,就連人家衣角都夠不上。現在鄭玄通一劍緊過一劍,使得綿密有如天
羅,你根本近不得身去,但戚嬤嬤雖被困在一片烏雲般的劍光之中,一支支來去
如電的烏黑劍光,只是像穿梭般在她身前身後,身左身右,打閃似的飛掠而過,
竟然一記也刺不到她的身上。

  鄭玄通凝足目力看去,但見戚嬤嬤一個人竄來竄去,只是在劍光中打轉,雙
腳騰挪移動,上身左右搖擺,前後左右不出三步,但卻迥旋自如,自己密如天羅
的「黑煞劍法」,幾乎沒有一劍不是擦著她身子而過,也幾乎劍劍都落了空,心
頭不禁大為震驚,暗暗忖道:這老婆子使的莫非是「大挪移身法」?

  就在大家目光全注意在戚嬤嬤避劍身法之際,忽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
戚嬤嬤。」這聲音在大家全神貫注之際,聽來特別顯得又嬌又柔,十分甜美。

  「啊。」戚嬤嬤失聲道:「會是小姐來了。」

  「啪。」這是兩隻手掌合拍的聲音,但這聲「啪」聽到大家耳中,漫天烏雲
般的劍光,隨著倏然而滅,等大家注目看去,鄭玄通四尺闊劍,劍尖已被戚嬤嬤
介冉雙掌之中,莫想掙動分毫。

  不,她朝鄭玄通呷呷一笑道:「小姐來啦,咱們不用比了。」雙掌一收,放
開闊劍,就慌慌忙忙的一個轉身,朝左首長廊躬著身道:「老婆子該死,沒想到
會驚動了小姐。」

  鄭玄通在揮劍如風之際,根本沒看清楚自己闊劍是如何被戚嬤嬤雙掌合住的
?對方這雙掌一合,陡覺從劍身上傳來一股陰氣,蔓延極速,迅即遁腕而臂,直
上肩頭,雙手立感酸軟無力。差幸她很快就放開了合攏的雙掌,闊劍才不至於當
場墜地,心頭暗暗驚駭不止,忖道:「她練的會是什麼陰功?竟有如此厲害,無
怪教主要叮囑自己不可和她對掌了。」

  鄭玄通、柴一桂、婁通三人,和大廳上的眾人,此時所有目光幾乎都集中到
從左首長廊出來的四人身上。走在最前面的是兩個綠衣小鬃,她們年齡和秋香、
冬香差不多,也同樣生得眉目如畫,身材苗條。從秋香、冬香兩人的名字,就可
以推想得到這兩個綠衣小鬟敢情是春香和夏香了,她們手中各自提著兩盞六角宮
燈,款款走出。

  兩個小鬟後面,則是一個一身白色衣裙的少女,長髮披肩,長裙曳地,在兩
盞宮燈照明之下,生得眉如春山、目若秋水,一張鵝蛋臉,一點淺紅櫻唇,看年
齡不過二十來歲,卻冷艷無雙,容光照人。說她是大家閨秀,果然當之無愧,但
卻使人感到一般大家閨秀所沒有的英氣。

  白衣少女後面緊跟著一個七十來歲的老蒼頭,一身藍布衣褂,頭上盤著花白
小辮,腰背微彎。這人只有黑煞神鄭玄通認識,他就是這座大宅院的管家王老爹
,鄭玄通就是跟他商借這座大宅院的人。任你廳上眾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見
多識廣的老江湖,也看不出這大宅院的主人--「小姐」,究竟會不會武?究是什
麼來歷?他們連已經和鄭玄通三人動過手的戚嬤嬤、秋香、冬香,都沒看出武功
路數來。

  戚嬤嬤話聲甫落,忽然看到跟著小姐身後走出來的王老爹,這下氣可大了,
腰桿一挺,瞪著三角眼,呷呷尖笑道:「好哇,王老頭,原來小姐是你去搬來的
,你擅作主張,把大廳借給外人,還可以說是弄幾文外快,你不向小姐稟告一聲
,至少也該和老婆子我說上一聲,也不至於發生剛才這場誤會了。你看到老婆子
和人家起了衝突,總該現身說說清楚,你卻居然趕進去驚動小姐,你說該死不該
死?」這話聽到廳上眾人耳中,心知她方才說的不假,這白衣少女,果然是住在
後花園的「小姐」了。

  王老爹連忙拱著雙手,連連陪笑道:「戚嬤嬤,這是你錯怪小老兒了,你戚
嬤嬤剛才在氣頭上,小老兒就是想勸你幾句,只怕也勸止不住,雙方都亮了兵刃
,小老兒有幾個腦袋,敢說你老,所以……所以只好進去稟告小姐,你老爹只有
小姐才勸止得住……」

  白衣少女沒待王老爹說完,就接著嬌聲說道:「戚嬤嬤,王老爹說得不錯,
你老和人家發生了誤會,他怎麼勸得住你?所以我急忙趕了出來,不管怎樣,人
家總是跟王老爹商借過的,來者是客,我們總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說是不?」她
語聲嬌柔,聽來十分悅耳。

  戚嬤嬤連忙陪笑道:「小姐說的,當然是對的了,老婆子就是因為咱們是主
人,所以……呷呷,只是點到為止。」她和秋香、冬香三人,確實只是點到為止
,並未傷人。

  白衣少女朝王老爹嬌柔的問道:「王老爹,你說跟咱們借房子的,是一位大
大有名的人,他是誰呢?」

  王老爹忙道:「回小姐,他就是神燈教的首席香主鄭玄通鄭大俠,他說跟咱
們商借前廳,是因為他們教主要在這裡宴客。」

  「嗯。」白衣少女輕嗯一聲,問道:「哪一位是鄭大俠呢?」

  到了此時,鄭玄通不得不出聲了,舉步走上,抱抱拳道:「在下就是鄭玄通
,方才和戚嬤嬤事出誤會,驚動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白衣少女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朝鄭玄通投來,一面還禮道:「原來是鄭大俠
,小女子失敬了,鄭大俠諸位光臨寒舍,這是寒舍的榮幸,只不知貴教主來了沒
有?小女子可以拜識貴教主嗎?」她語聲嬌柔,說來婉轉,使人有無法拒絕的力
量。

  鄭玄通含笑道:「小姐好說,敝教主正在廳上,容鄭某先容,只不知姑娘如
何稱呼?」

  「我姓楚。」白衣少女點點頭道:「那就有勞鄭大俠了。」她只說姓楚,不
肯說出名字來,大家閨秀的閨名,豈是隨便可以告訴人家的。

  鄭玄通心中暗道:此女看去嬌柔,說話倒是老練得很,一面拱拱手道:「楚
姑娘請稍候。」

  舉步走入大廳,朝寧勝天拱拱手道:「教主大概都聽見了,這白衣女子自稱
姓楚,要見教主,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寧勝天微微一笑道:「咱們借用人家的前廳,她是這裡的主人,以禮求見,
老夫能不見她嗎?」

  鄭玄通道:「那麼屬下就去把她請來。」

  「唔……哦……」寧勝天忽然低哦一聲,問道:「鄭香主方才和戚嬤嬤動手
,可曾看出她的路數來了?」

  「屬下慚愧。」鄭玄通道:「屬下和她放手搶攻了十數招之多,依然沒有看
出她的路數來,不過她被屬下逼攻之際,避劍身法,極似「大挪移身法」,最後
屬下闊劍被她雙掌合住,似有一股陰氣循劍滲入屬下雙臂,一時之間,幾乎力道
盡失,與傳說中的「借物傳陰」頗相近似,屬下愚魯,不知這一猜測是與不是,
不敢證實。」

  「唔。」寧勝天聽得心頭暗暗一震,「大挪移身法」和「借物傳陰」,豈不
都是沉闃已久,昔年從西域傳人的魔教武叻?鄭玄通這話明明暗示戚嬤嬤是魔教
中人了,一面微微頷首,揮手道:「你去請她進來。」

  鄭玄通答應一聲,躬身退出,走到階前,拱拱手道:「敝教主有請,楚姑娘
請進。」

  白衣少女一隻纖纖玉手扶在春香肩上,蓮步細碎,拾級走上石階,她一走,
戚嬤嬤立即跟著走上,夏香、秋香、冬香也相隨走上,她們本來是她的侍女,鄭
玄通自然不好攔阻。老管家王老爹卻頗識大體,獨自在階下留了下來。神燈教有
二位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絕手婁通站在階上,四名武士站在階下,黑煞神鄭玄
通引著白衣少女走入大廳。

  蒼龍寧勝天已從主位站了起來,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假貴府,接待幾個
朋友,不想驚動了主人,老朽深以為歉,還望楚姑娘多事包涵。」

  白衣少女回頭朝鄭玄通問道:「鄭大俠,這位就是貴教教主嗎?」

  鄭玄通連忙點頭道:「正是。」

  白衣少女斂衽一禮,說道:「小女子何幸,得能拜識教主。」

  寧勝天抬手肅客道:「楚姑娘不嫌簡慢,就請上坐。」

  白衣少女一雙盈盈秋水掠過在座眾人,嬌柔的道:「教主這幾位貴友,都是
年長前輩,小女子怎敢高踞首席?這個小女子萬萬不敢,再說今晚雖是教主宴客
,但小女子總是地主,論年齡,論賓主,小女子都該坐在下首才對。」說著回頭
吩咐道:「夏香,你把椅子搬到下首來。」秋香不待吩咐,把一副乾淨的杯筷也
搬到了下首。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教主,諸位前輩快請坐下。」她自己也在下首的椅
上落坐。

  寧勝天呵呵一笑道:「楚姑娘這般客氣,老夫只好不和你客氣了。」一名神
燈教武士手執銀壺,正待給白衣少女斟酒。

  白衣少女吩咐道:「還是你來斟酒吧。」

  秋香答應一聲,朝那武士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要我斟酒,你把酒壺交給
我吧。」雙手從那武士手中接過酒壺,給白衣少女面前斟滿了酒。

  白衣少女盈盈站起,說道:「小女子借花獻佛,對教主聊表敬意。」況完舉
杯就唇輕輕喝了一口。

  寧勝天笑道:「這杯應該是老夫謝主人的。」一口把酒喝乾了。

  白衣少女清澈的大眼一轉,嬌聲說道:「教主這幾位貴賓,你還沒給小女子
引見呢。」

  寧勝天心中暗道:此女談吐不俗,但絕非官宦人家的閨秀,看來她是有意探
聽咱們虛實來的了。聞言呵呵一笑道:「不是楚姑娘說,老夫差點忘了,今晚楚
姑娘是地主身份,老夫自該給姑娘引見。」接著就替八卦門封居易、武功門崔介
夫、形意門金廷贊、少林智通大師、黃山萬青峰等人,一一引介了。

  白衣少女驚啊一聲,喜形於色的道:「原來教主今晚宴客,席上都是當代武
林名人,小女子也曾聽戚嬤嬤說過黃山世家,原來這位就是黃山萬松山莊的萬莊
主。」

  戚嬤嬤就站在她身後,呷呷尖笑道:「小姐,老婆子也和你說過皖西三俠,
你怎地忘了?」

  白衣少女道:「我記得小時候嬤嬤和我說過皖西三俠的故事,我幾時忘了?


  戚嬤嬤尖笑道:「那麼小姐就該知道金掌門人、封掌門人、崔掌門人三位,
他們就是皖西三俠的師兄。」

  白衣少女雙眉舒展,欣然道:「真的。」

  戚嬤嬤又道:「還有這位老師傅,還是少林寺的高僧。」

  智通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罪過,女施主過獎了,老衲怎敢當得高僧二
字?」

  白衣少女又站起身,舉杯說道:「諸位前輩大俠,光降寒舍,這是寒舍無上
光榮,小女子一向不會喝酒,但為了對諸位前輩的敬意,小女子乾了這一杯。」
說完,果然舉杯一飲而盡。

  萬青峰、封居易等人,看她干了,也只好各自乾了一杯。只有智通大師是出
家人,以茶代灑,也把面前的一杯茶干了。秋香不待吩咐,手捧灑壺,立即給大
家面前斟滿了酒。白衣少女站起身,朝眾人襝衽一禮,說道:「小女子今晚得識
這許多當代高人,實是畢生之榮,小女子多有打擾,謝謝教主,也謝謝諸位前輩
大俠,小女子告退了。」

  寧勝天含笑道:「楚姑娘怎不多坐一會?」

  白衣少女喝了一小杯酒,已是玉顏泛紅,艷若桃花,嬌柔的道:「這一杯酒
,已使小女子不勝酒力了,諸位慢慢用吧,恕小女子失陪了。」說完,又是襝衽
一禮,一手扶著春香,轉身往外行去。

  秋香聽說小姐要走,趕緊把酒壺還給方才給大家斟酒的那名武士,低聲道:
「小姐要走啦,酒壺還給你,謝謝你了。」跟著戚嬤嬤身後就走。

  寧勝天目送白衣少女一行人走出大廳,不覺濃眉微攏,沉哼道:「咱們都是
數十年老江湖,今晚卻竟然栽在一個小女孩的手裡,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咱們
半點也奈何她不得。」

  萬青峰含笑道:「豈僅半點奈何她不得?連此女究竟是何來歷,都一無所得
。」

  寧勝天一手捋鬚,微微一笑道:「此女來歷,兄弟雖然不敢確定,但八九不
離十,大概也差不多了。」

  崔介夫睜大雙目,奇道:「寧老哥看出來了,她是何來歷?」

  寧勝天道:「崔兄看她穿的衣裙,是什麼顏色?」

  崔介夫道:「白色。」

  寧勝天笑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穿白衣的?」

  萬青峰聽得聳然動容道:「寧老哥認為此女是……」

  寧勝天不待他說出口,就攔著笑道:「看來萬大先生也想到了。」

  萬青峰道:「只是……」

  寧勝天道:「錯不了,方才鄭香主和戚嬤嬤動手,發現她的避劍身法,極似
「大挪移身法」,後來闊劍被她雙掌合住,就有一股陰氣由劍身傳人掌心,循臂
而上……」

  智通大師驀然睜目道:「會是「借物傳陰」?」

  萬青峰雙目精光陡射,凝重的道:「果然如此,那麼方才就該把她留下,說
不定皖西三俠等人的失蹤,也是她們弄的玄虛了。」

  寧勝天笑了笑道:「方纔她口口聲聲以地主自居,以禮求見,敬酒之後告退
,咱們抓不到他的證據,又能對她如何?」

  封居易翟然道:「如此說來,她們最先出現兩個丫頭,再來一個戚嬤嬤,此
女到最後才露臉,這一切,看來極似偶然發生之事,其實很可能是經過一場安排
的了。」

  崔介夫道:「封兄推想雖是不錯:但她們如此安排,目的又何在呢?」

  萬青峰翟然道:「諸位道兄快運氣試試,可有什麼不對之處?」

  智通大師道:「萬莊主的意思,認為她們做了什麼手腳不成?」

  萬青峰道:「如若沒有什麼圖謀,她們何用煞費周章,要來和我們見面?方
才明明有神燈教的弟兄斟酒,何用再要那丫頭替咱們斟酒?」

  寧勝天臉色微變,口中唔了一聲,點頭道:「方老哥這顧慮極是,咱們還是
小心一二的好。」大家經他一說,就各自凝坐不動,運氣檢查。過了不多一會,
寧勝天長長吁了口氣,首先睜開眼來,智通大師跟著睜開眼睛。

  寧勝天問道:「大師感覺如何?」

  智通大師合掌道:「老衲檢查不出有何異樣。」

  寧勝天道:「兄弟也沒有什麼。」他們說話之時,萬青峰、封居易、崔介夫
、金贊廷四人也各自運功檢查完畢,並無異樣。

  萬青峰道:「如此就好,沒有事故,大家就可以安心了。」口裡雖然這樣說
著,心中總是疑惑莫釋,那姓楚的姑娘,分明有意來覷伺自己幾人行動,絕非這
座大宅的小姐,她此舉必有用意。

  寧勝天看他沉吟不語,不覺笑道:「萬老哥可是還有什麼懷疑嗎?」

  萬青峰抬目道:「兄弟雖然測不透其中緣故,但總覺此女絕不是這座大宅的
女公子,她這番舉動,必有目的。」

  「哈哈。」寧勝天長笑一聲道:「英雄所見略同,這一點兄弟早就看出來了
,方纔已命鄭玄通暗中通知敖六,跟蹤她們身後,查看後園情形,大概不需多久
,就可回來了。」

  崔介夫道:「寧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處事慎密,這一著棋下得不錯。


  寧勝天得意一笑道:「要你崔掌門人口中稱讚一句,真不容易,諸位是名門
正派,只要繼承前人基業,站穩腳步就行,兄弟領導敝教,要在江湖立足,就得
天天都為生存奮鬥,一步走錯,就會滿盤皆輸,沒有你存身之地,所以每一件事
,都非得用點心機不可。」

  崔介夫笑道:「你牢騷又來了。」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合掌道:「寧老施主說的也確是實情。」

  正說之間,只見黑煞神鄭玄通匆匆走入,朝寧勝天行了一禮,說道:「啟稟
教主,方才屬下奉教主之命,要敖香主跟蹤那姓楚的女子,往後園探視,屬下怕
敖香主一人前往,無人接應,所以擅自作主,請柴、婁二位香主隨後接應……」


  神燈教四大香主,各有一身特殊武功,平常有一位香主,已足夠應付,但今
晚情形和平常不同,鄭玄通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婆子手下,柴一桂、婁通更
是陰溝裡翻船,敗在人家兩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鬟手下,因此平日目空四海的鄭玄
通也小心起來,暗中跟蹤人家,還加派了兩位香主。

  寧勝天頷首道:「很好。」

  鄭玄通等教主點了頭,接著又道:「回教主,敖香主等三人進去了已有一刻
時光,仍然毫無消息傳來,只怕發生了什麼意外,屬下是否要進去瞧瞧?」

  封居易道:「寧老哥,依兄弟之見不如大家一起去,這姓楚的女子如果確是
魔教餘孽,對方說不定有備而來,可能還是一個陷阱,進去的人手少了,豈不正
好個別給她們吃掉?」

  寧勝天點頭道:「好,我們就一起進去,方才沒把她留下,這回非逼她顯出
原形來不可。」他因手下三大香主久無消息,心頭也不禁感到氣惱。話聲一落,
手拄龍頭杖,呼的站起身來。

  萬青峰跟著站起,說道:「不錯,她來覷伺了咱們的虛實,咱們也該把她底
牌揭開看看。」

  智通大師因對方乃是女流之輩,在沒有證據可以證實她不是這座大宅的女主
人之前,冒然在深夜去探看人家香閨,總覺於理有虧,但寧勝天、萬青峰兩人已
經站了起來,何況八卦門掌門人封居易說得也對,如果人手去少了,萬一對方布
下陷阱,去一個失陷一個,也不是辦法。心念轉動,只得跟著大家站起,不好加
以反對。

  寧勝天眼看大家都同意了,這就拱拱手道:「諸位道兄,敝教已有三名香主
跟蹤進去,也許一路都留下了記號,因此兄弟就不和諸位客氣,今晚就由敝教打
個頭陣,兄弟有僭了。」說完,左手一抬,朝鄭玄通道:「鄭香主,你帶路。」


  鄭玄通答應一聲,舉步走在前面,接著是蒼龍寧勝天、萬青峰、智通大師,
然後是三位掌門人--八卦門封居易、形意門金贊廷、武功門崔介夫。鄭玄通走出
大廳,就朝神燈教的八名武士吩咐道:「你們留在這裡,不用跟來。」八名武士
躬身應「是」。

  智通大師也要慧因、慧果兩人留在廳前。鄭玄通就走在前面給大家領路,一
行人由左首長廊穿行,一路往裡行去就已穿過三進院落,來至大宅後院,迎面-
道圍牆,擋住去路。中間一個圓洞內,緊閉著兩扇朱漆剝落的木門,門上有一扁
形橫額,用清水磚鐫成的四個楷書:「別有洞天。」由此可見這圓洞門外,就是
這座大宅的後花園了。

  鄭玄通腳下一停,回身說道:「教主請在這裡稍候,容屬下進去把門打開了
。」

  「不用。」寧勝天一揮手道:「咱們既是探看虛實來的,自以不驚動對方最
好。」

  鄭玄通躬身道:「屬下那就先越牆進去。」寧勝天朝他揮了揮手。鄭玄通身
為神燈教首席香主,今晚被戚嬤嬤雙手合住闊劍,感到十分窩囊,此時當著大家
面前,自然要露上一手,他連足也沒點,吸了口氣,身形就直拔而起,越過圍牆
,往裡飛落。

  寧勝天一手捋髯,臉上微含笑容,回身道:「諸位道兄,出了圍牆,就進入
後花園了,咱們能夠不露形跡,自以不露形跡為是,因此進入後花園之後,最好
各自隱蔽身形,或者每人保持一段距離,那麼如果一旦發生情況,也有迥旋之地
,還有一點,就是不論任何一位,被對方發現,動起手來,如非情況不利,必須
加以支援,其餘的人就不用全數露面,不知諸位道兄以為如何?」

  萬青峰道:「寧老哥說的極是,咱們就這麼辦好了。」

  寧勝天不再多說,他連氣都沒吸一口,只是右手微一用力,一道人形恍如灰
鶴凌空,一閃而逝。他身後五人也各自相繼撲起,越過圍牆,飄落圓洞門外。圓
洞門外,是一片空地,本來鋪有石板,如今石板縫間,都長滿了沒脛青草。

  即此一點,那姓楚的女子假冒此奼女公子,說是一向住在後花園,就不對了
,有人居住,豈會任由青草叢生,不加拔除的?空地迎面,就有一座石砌假山,
像屏風般擋住去路。如果是遊園的人,就該從假山洞中曲折穿行而人,但大家可
不是遊園來的。

  寧勝天等眾人飛落,左手打了個手勢,就朝假山右首一片樹林間閃去,萬青
峰等人立即跟著他向右掠去。這片樹林並不深,只是遮擋進入園來的人視線而已
,穿過樹林,眼前就出現了一條寬闊的石板路,石板縫間,當然也叢生了青草。


  入園之初,因為有假山擋路,現在視線頓形開朗,到處都有參天古樹,和暗
影中矗立的樓台亭樹,一望而知這座後花園佔地極廣。大家遠遠的跟在蒼龍寧勝
天的身後,並沒看到鄭玄通,敢情他(鄭玄通)已經發現了門神敖六留下來的記
號,是以並無多大耽擱,一直往前走去,有時捨了大路,轉入小徑,有時又從小
徑轉出,已經換了另一條石板路,黑夜之間大家反正一個跟一個的傍花隨柳而行


  雖然時在黑夜,又是曲折穿行;但大家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心裡有著一
個概念,那就是自己等人這一路所經方向,是朝後花園的東北方行去。現在幾乎
已穿越過三分之二的地方了,依然並沒見到門神敖六等三人的蹤影。

  正行之間,萬青峰突然聽到前面的蒼龍寧勝天以「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青峰兄注意了,前面一座樓宇已有燈光,你通知後面的人,保持警覺,咱們要
從右首一排花樹繞過去。」

  萬青峰也以「傳音入密」說了聲:「兄弟省得。」一面再以「傳音入密」通
知身後的智通大師,要他依次告訴身後的人,說完,就迅疾移動身形,朝前掠去


  果然在他掠到方才寧勝天住足之處,就看到左首十數丈外的一座樓宇上,透
出明亮的燈光。不,樓宇前面,也有燈光。他遁著右首一排一人來高的花樹,掩
護身形,掠了過去。這排花樹,有如一道圍牆,把這座樓宇圍成了圈,和外界隔
絕。由鄭玄通領路的一行人,如今全已到了樓宇的右側。

  因為樓宇正面,是一條青石鋪成的道路,右首這排花樹就到道路有首為止,
中間就形成一個缺口,左首花樹,從道路左首開始,向左圍去。就因為中間有一
個兩丈開闊的缺口,大家就不好過去。不能過去的原因,是樓宇前面此刻燈火通
明,如果有人橫越過去,就會給樓宇中人發現了。

  樓宇前面的石階上,正有兩個苗條人影,一左一右站在那裡,這兩人正是姓
楚的娘的兩個侍女,秋香和冬香。鄭玄通等七人,此刻已經各自藉著花樹隱蔽好
身形。夜間行動,確實有一個好處,四週一片漆黑,固然可以隱藏得住,越是有
燈光的地方,燈光越亮,沒有燈光的地方,就越顯得黝黑。

  寧勝天眼看一路行來,都有神燈教的暗記,但快要接近樓宇,記號就不見了
,由此可見敖六等三人並未被對方發現,但這三個人呢?他們如在附近,一定會
發現自己等人也趕來了,自然會悄悄過來,向自己報告的,但卻始終不見他們的
影子,如果說他們已被對方制住,這也不可能,一路行來,並無半點打鬥痕跡。


  心中想著,一面也凝目打量著這座樓宇。一排三間樓宇,由花樹圍成一道圍
牆,前面有一片用青石板鋪成的小院落。中間一間兩扇朱漆門敞開著,裡面也隱
隱有燈光進出,樓上一排花格子窗上,也透射出明亮的燈光。此刻已快是二更天
了,她們樓宇上下,燈火通明,究竟有什麼事呢?

  萬青峰以「傳音入密」說道:「寧老哥,她們今晚好像有事。」

  寧勝天也以「傳音入密」答道:「看來此女果然神秘得很。」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只見一條人影從石板路上奔行而來。鄭玄通一眼認出這
人正是王老爹,方纔他還彎腰駝背,一副龍鍾老態,連路都走不動,現在,他腰
還是彎的,背也依然駝著,但腳下卻輕快無比的一路奔行而來。

  到了樓宇前面,只聽他大聲說道:「秋香、冬香,快去稟報小姐,老夫人快
要到了,此刻離國內已經不過半里光景,快叫小姐出去迎接。」這話他說的極響
,隱身在花樹外面暗處的七人幾乎全可以聽到。

  寧勝天朝相距不遠的萬青峰互望一眼,意思是說:「原來樓宇中的燈火輝煌
,是在等候「老夫人」,只不知這「老夫人」是什麼人?」

  秋香「啊」了一聲急忙講道:「冬香,你守在這裡,我去稟報小姐。」說完
,一個轉身,急步朝裡奔了過去。

  不多一會,從門中像一陣風般奔出來的是戚嬤嬤,她一眼看到王老爹,就尖
聲說道:「王老頭,你說老夫人已經到了半里外了?來的還有誰?」

  王老爹道:「小老兒只在轎前給老夫人請了個安,就急著進來向小姐稟報,
隨行的還有些什麼人,小老兒沒看清楚。」

  戚嬤嬤哼了-聲道:「人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王老頭一大把年紀,還
毛毛躁躁的,連老夫人隨行的人都沒有看清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老爹不服氣的道:「戚嬤嬤,你這話就不對了,小老兒是奉命去接老夫人
的,在轎前請了個安,老夫人就叫小老兒回來,別說小老兒,就是你戚嬤嬤,敢
在老夫人面前東張西望,去看隨行的人?」

  戚嬤嬤沒有理他,只是自顧自呷呷尖笑著道:「老夫人來了就好,老婆子就
是擔心著小姐的安危,今晚前廳那些人,一看都不是好相識,神燈教的蒼龍寧勝
天,就是個半白半黑的路數,還有黃山世家的萬青峰,沽名釣譽,自命正派,其
實他心裡有鬼,又有誰知道?

  還有像封居易、金贊廷、崔介夫這些混球,自以為是一派掌門人,還不是被
寧勝天、萬青峰兩人狼狽為奸,牽著鼻子走?他們今天找上門來,顯然是不懷好
意,你王老頭只貪圖人家幾兩銀子,就答應把前廳借給人家,真是引鬼上門,若
不是老夫人趕巧會在今晚趕來,咱們今晚只好輪流守夜,誰也休想閉上眼皮睡覺
。「她這番話,是在數落王老爹,但聽到寧勝天等人的耳中,當真是指著光頭罵
賊禿,把大家罵慘了。但此時此地,縱然聽到她指名道姓的罵著,你又能怎樣?


  這時一身白衣的楚姑娘已由大門中綽約走出,嬌聲說道:「娘離這裡不過半
里路了,我們快些出去了。」

  戚嬤嬤尖笑道:「老婆子就是在等小姐咯,小姐出來了,咱們就得快點走了
。」一面朝王老爹道:「你還不走在前面領路?」王老爹答應一聲,立即搶在前
面朝外就走。

  戚嬤嬤跟在王老爹身後,楚琬娘只帶了秋香一個丫鬟,跟著戚嬤嬤走去。冬
香依然站在門口的石階上。春香和夏香沒跟楚姑娘出來,那是在屋中忙著了。「
老夫人」回來,她們自然要收拾收拾,也許正在燒火烹茶,或是在做宵夜也說不
定。

  寧勝天目光掄動,因為自己等人,剛才隱蔽身形,是面對樓宇隱伏的,如今
形勢有了改變,楚姑娘等人出去迎接「老夫人」,待回她們是從背後的石板路來
的,那麼自己等人就隱蔽不住了。

  他相度地形,暗中以「傳音入密」通知每一個人,選擇地形,各自先找可以
隱蔽身形的有利角度,隱住身子,以逸待勞,靜等「老夫人」來了,再作計較,
一面又以「傳音入密」指示黑煞神鄭玄通,趁這段時間,去找尋敖六等三人的下
落。鄭玄通點點頭,身形一晃而沒。

  過了約莫頓飯工夫,只見鄭玄通閃了過來,朝寧勝天低聲說道:「屬下在四
周找尋了一遍,不見三人蹤影,方才潛入樓宇,也只看到春香、夏香二人正在忙
著,似乎也不像被她們所制……」

  寧勝天一怔道:「那麼柴香主等三人又會到那裡去了呢?」

  玄通道:「屬下也正覺奇怪,他們有三個人,縱或遇上意外,也應該有留下
記號的時間,怎會平空就失蹤……」

  寧勝天心中不覺一動,突然低喝:「有人來了,你快隱藏好身子。」

  鄭玄通深知教主內功精深,自己雖還聽不到什麼,還是絲毫不敢怠慢,迅快
身形一伏,過沒多久,耳中也已聽到一陣輕快的腳少,從遠處傳來。武功一道,
就是這樣有不得絲毫之差,譬如你老遠可以聽到人家的腳步聲,就可先行隱藏起
來。

  反之,人家如果先聽到你的聲音,你縱然隱蔽得最好,人家也可以測知你隱
藏的方向。這一行人中如論內功修為,當推蒼龍寧勝天第一,就是少林智通大師
也有所不及。

  五丈開外,終於有了燈光。那是八名綠衣少女四前四後簇擁著一頂軟轎,健
步行來,每人手上,都提著一盞燈,是以剛從前面一條石板路上出現,就使人有
燈火明亮之感。前面的四個綠衣少女後面,就是腰背微彎的王老爹,他身後跟著
三個人,赫然是失蹤的神燈教三大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絕手婁通、門神敖六。
只要看他們神除分明穴道受制,走得不大自然。

  三人後面則是馬臉、個子高大的戚嬤嬤,稍後是一手扶在秋香肩頭,款款如
凌波仙子的白衣少女--楚姑娘,然後又是一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少婦護轎而行。轎
是一頂黑色軟轎,由四個大腳婆子搶著,轎上有簾,紗簾低垂,看不清坐著的是
什麼人,但不用說準是「老夫人」了。轎後又是四名綠衣少女,提燈隨轎而行。


  寧勝天看得目芒飛動,暗暗哼了一聲:「柴一桂他們果然落在人家手中了。
」這一行人來得極快,不過轉眼工夫,已經來至樓宇前面的花樹缺口處了。

  寧勝天因轎中的「老夫人」尚未露面,暗中叮囑鄭玄通不可輕舉妄動。軟轎
到了樓宇前面,四個抬轎的大腳婆方自一停。戚嬤嬤就搶到轎前,躬著身尖聲道
:「啟稟老夫人,請下轎了。」

  轎中「老夫人」只輕「唔」了聲,站在轎右的綠衣少女脆聲道:「老夫人,
剛才拿下的三個刺客,要如何發落呢?」柴一桂三人,竟然成了「刺客」。

  老夫人又輕唔了聲,說道:「戚嬤嬤不是說認識他們嗎?這三人是何來歷?


  戚嬤嬤忙道:「回夫人,這三名刺客是神燈教的三名香主,手提旱煙管的駝
子叫催命符柴一桂,這中等身材叫三絕手婁通,這紫臉虯髯的叫門神敖六……」


  「唔。」老夫人在轎中緩緩說道:「只要聽他們外號,就不像是什麼好人。
」她話聲和緩,真像一位慈藹的老夫人。

  「老夫人說得是。」戚嬤嬤連忙陪笑道:「神燈教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路數,
江湖上人,多半和強盜也差不了多少。」寧勝天聽得暗暗怒惱,卻沒有作聲。

  老夫人道:「宓副總管,放了他們,以後要他們好好做人,不可再淪入匪類
了。」這話聽到寧勝天耳中,真有些啼笑皆非。

  戚嬤嬤呷呷諂笑道:「老夫人真是菩薩心腸。」

  綠衣少婦躬身道:「屬下遵命。」直起身,格的一聲脆笑,嬌聲說道:「柴
一桂、婁通、敖六你們聽著,老夫人長齋禮佛,慈悲為懷,放你們回去,不過要
你們從今以後,重新做人,不可再淪為匪類,你們還不快去謝過老夫人,去吧。
」說到最後一字,右手輕輕抬了一下,她拍手的姿勢十分優美,也甚是輕柔,也
只有寧勝天等人正在注意她說話,才看得清楚,她這一嬌柔抬手動作,應該不像
是解穴,但柴一桂等三人卻立時能夠行動了。

  這可看得隱身花樹暗處的幾人不覺暗暗一怔,大家心中不期而然的升起一絲
疑念:「這是什麼解穴手法?」可見大家雖看清她的抬手動作,卻沒看出她的解
穴手法來。柴一桂、婁通、敖六三人,身為神燈教四大香主,在江湖上可算得極
負盛名的人,照說被人家視作「刺客」,又要他們從今以後重新做人,不可再淪
為「匪類」,這等侮辱,豈能忍受?一經解開穴道,自然非翻臉成仇不可。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柴一桂等三人非但沒有大聲喝罵,卻依言
神色恭敬的朝軟轎中的老夫人躬著身抱抱拳,同聲說道:「在下三人蒙老夫人慈
悲開釋,今後自當革面洗心,重新做人,謝謝老夫人,在下三人告退。」說畢,
後退了三步,點足縱起。

  這下直看得蒼龍寧勝天又驚又怒,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口中發出龍吟般一聲
長笑,喝道:「你們給老夫站住。」一手拄著龍頭杖緩步從花樹中走出。鄭玄通
看到教主現身,也緊跟著掠出。

  這若是換在平時,柴一桂三人聽到教主喝聲,自然會立時停下來,但此刻他
們明明聽到了寧勝天的喝聲,卻恍如不聞,三道人影宛如夜鳥掠空,連頭也不回
的掠空飛逝。軟轎中的老夫人口中輕「咦」了聲,問道:「這兩個是什麼人呢?


  戚嬤嬤忙道:「回老夫人,他就是匪類首領神燈教教主,人稱蒼龍的寧勝天
,跟著他掠出來的是他手下四大香主之首的鄭玄通,人稱黑煞神的便是。」

  「匪類首領」四個字聽得寧勝天更是怒不可遏,沉笑道:「老夫正是寧勝天
……」

  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軟轎中的老夫人不覺口中發出噴噴之聲,和緩的低誦
著佛號,說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取名都要勝過天,你能勝得過天嗎?


  站在軟轎右側的綠衣少婦在寧勝天長笑走出之際,她已迅速的跨上一步,擋
在轎前,嬌笑盈盈的道:「你要作什麼?」

  方纔相距較遠,看去只是一個少婦而已,此時這一接近,才看到綠衣少婦不
過三十來歲,柳眉似挑,杏眼凝瞬,一張紅裡透白的桃花臉,嬌艷欲滴,這般可
喜娘罕見。蒼龍寧勝天驀地一怔,問道:「姑娘何人?」

  綠衣少婦眼波流動,嫣然道:「你看呢?」只有三個字,卻說得風情萬千,
美而且妖。

  寧勝天道:「姑娘是誰,它夫如何看得出來?」

  「奴家姓管。」綠衣少婦斜睇著他,嬌柔的道:「是老夫人面前的副總管。


  鄭玄通道:「教主,此女大概就是昔年人稱桃花女的管玲玲了。」

  「才不是呢。」綠衣少婦投披鮮紅欲滴的菱角唇,接著道:「你說的是奴家
姐姐咯,奴家叫管巧巧。」

  寧勝天陰然道:「管姑娘可是武林中人嗎?」

  管巧巧道:「我姐姐是,奴家可不是。」

  寧勝天道:「此話怎說?」

  管巧巧格格笑出聲來,說道:「我想姐從前是武林中人,沒錯,奴家-直在
老夫人面前當差,老夫人不是武林中人,奴家自然也不是了。」

  「好。」寧勝天道:「那麼姑娘請讓開,老夫有話要和你們老夫人說。」

  管巧巧眨動一雙秋波,格的笑道:「寧教主有什麼話,和奴家說也是一樣,
老夫人千金之軀,豈會和你們江湖凶人面對面說話?」

  方纔戚嬤嬤說他是「匪類首領」,現在管巧巧又說他是「江湖凶人」,寧勝
天仰首大笑道:「老夫如果一定要見你們老夫人呢?」

  管巧巧輕笑道:「奴家是老夫人手下宓副總管,寧教主要見老夫人自然要通
過奴家這一關了。」

  寧勝天目射精光,長笑一聲道:「姑娘這一關要如何過法?」

  管巧巧道:「自然悉憑你寧教主的意思。」

  寧勝天一手拄杖,一手指著拂胸蒼須,頷首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考究老
夫武功了?」

  管巧巧嬌笑道:「寧教主有興趣,奴家自當奉陪。」

  鄭玄通在旁道:「教主何等身份?還是屬下來領教這宓副總管,口發狂言,
到底有何驚人之藝?」

  「不用。」寧勝天不愧是一教之主,口中只說了兩個字,但卻有一股逼人的
威儀,朝管巧巧道:「姑娘有意試教,只管使來。」

  管巧巧心中暗道:這位神燈教教主果然凜若嶽峙,看來不太好鬥,一面巧笑
道:「寧教主,奴家那就不客氣了。」人隨聲上,雙手一揮,兩隻衣袖飄然朝外
揚起,帶起了一股柔和袖風,直向寧勝天身前拂來。

  寧勝天自然看得出對方這雙袖一拂,風聲柔和,不帶絲毫勁力,分明是某種
特殊陰功無疑;但她使的究竟是何種陰功,不硬接她一記,是無法體會得出來的
。心念閃電一動,要她先出手,也是自己說的,堂堂一教之主,第一招上,豈能

不戰而退,閃身避招?這就呵呵一笑道:「姑娘年事不大,有此功力,倒是難得
的很。」

  口中說著,左手抬處,同樣拂起一隻大袖,迎著對方袖風直拂出去。他這一
記衣袖,使的乃是「鐵袖神功」。衣袖這一拂,少說也使了六成力道,「鐵袖神
功」使的是陽剛勁氣,應該可以克制陰柔勁力,但這可得看使功的是什麼人而言


  柔能克剛,剛亦克柔,要看誰的修為功力深了,兩股不同勁氣乍然一接,並
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管巧巧宛如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後一仰,立即斜退了半步
。她雙手本已揚起,此刻一雙纖纖玉手忽然從大袖中袖出,手背朝前反拂過來。


  寧勝天雖然仗警功力深厚,硬把對方逼退,但是這一瞬之間,突然一縷陰氣
已滲透自己「鐵袖神功」,乘隙而入,心頭不覺一震,暗道:「果然是「借物傳
陰」。」左手也迅速從大袖中發出一記「劈空掌」,這回他加強內力,在這一記
掌上,已用上了九成力道。

  兩人幾乎是不謀而合,緊隨著拂出神之後同時出掌,一個雙手手背拂出,一
個左手前劈,使出了「劈空掌」。這一下,兩人功力高下,立見分曉。管巧巧雙
手手背向前拂去,看去柔若無骨,好像不含絲毫力道,實則她已使出了全身力道
來。寧勝天功力深厚,亦於此可見,一道「劈空掌」掌風,勢若狂瀾!這一接之
下,管巧巧一個人有如風搖柳條,又疾退了三步。

  寧勝天心中暗道:此女應該技不止此,口中大笑一聲:「姑娘娘再接老夫一
掌。」左手一收再揚,凌空劈出。這下他使出了十二成力道,就是要逼出管巧巧
故意隱藏的武功來。

  這道掌風當然比方才更見凌厲,掌力擴及一丈,宛如狂瀾千里,席捲過去,
大有石破天驚之勢。戚嬤嬤眼看寧勝天逼了上來,立即橫邁一步,尖聲叱道:「
寧勝天,你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揮手一掌,朝寧勝天拍了過來。

  寧勝天左手堪堪劈出,驟睹戚嬤嬤一掌朝自己劈來,不覺濃眉一揚,沉笑道
:「戚婆子,你試試我匪類首領的杖勢,要不要得了你的命?」喝聲甫出,右手
龍頭杖揮處,有如烏雲壓頂般迎頭劈來。

  他怒惱戚嬤嬤方才肆言低毀,說自己是匪類首領的話,杖上也使出了十二成
力道。他這全力一搏,豈同小可?他心知自己這一掌雖然未必取得對方性命,但
也足以使她手忙腳亂,窮於應付,挫挫她的銳氣。戚嬤嬤見得多了,自然識得厲
害,雙掌一合,正待奮起全力,硬接寧勝天一杖。

  就在此時,突聽坐在軟轎中的老夫人低聲喝道:「管副總管,戚嬤嬤,你們
速退。」喝聲中,寧勝天陡覺兩股無形大力,直湧過來,分別迎住了自己拍向管
巧巧的一掌和向戚嬤嬤擊去的一杖。

  不,這兩股無形潛力,來得十分柔和,遇上自己的掌力和杖勢之後,立即消
失無形,連自己擊出去的力道,也隨著消失無形。好像對方並沒有發掌,自己也
並沒有出擊一般。蒼龍寧勝天數十年來,會過多少高手,但從沒有遇上過這等怪
異的潛力,心中暗自驚凜,忖道:「這是什麼掌力?」杖勢一落,以手拄杖,口
中發出呵呵一笑道:「老夫人好功力,寧某縱橫江湖,數十年來,今晚才真正遇
上了高人。」

  這話從蒼龍寧勝天口中說出來,自然極具份量,聽得隱身花樹叢中的萬青峰
、智通大師等人不禁為之一怔。他們只看到寧勝天把劈出去的一掌、一杖忽然收
回,並未見到軟嬌中的老夫人出手,聽了寧勝天的話,才知他一掌、--杖的突然
收回,是軟轎中的老夫人已經出手了。

  軟轎中響起老夫人和藹的聲音說道:「寧教主誇獎,老身當不起高人二字,
剛才老身若再不出手,我門中的管副總管和戚嬤:嬤豈不傷在寧教主一掌、一杖
之下了?老身聽說武林中人講究恩怨分明,河水不犯井水。老身和寧教主並無恩
怨可言,所以只化解了寧教主的一掌、一杖,也不欲和寧教主為敵,這也是老身
尊重教主之處,希望寧教主也尊重老身,今晚之事,就到此為止,寧教主可以把
隱伏在花樹叢中的手下撤走了吧?」

  她話雖說得柔和,但骨子裡口氣極硬,意思是說「只化解了你一掌、一杖,
是不欲和你為敵而已,否則那還有這麼便宜?」她坐在軟轎之中,居然一口道破
花樹叢中還隱伏了人,她只當這些人是寧勝天的手下,所以要寧勝天把人帶走。
她口氣雖硬,但話可說得婉轉。

  任你寧勝天是老江湖,一時之間,卻很難措詞,隱伏花樹暗陬的人,不是-
-派掌門,就是一代名宿,教他如何作答?差幸隱身在花樹間的萬青峰、智通大
師等人,因已被老夫人看出來了,也就不用再隱藏下去。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首先低喧一聲佛號,手拄禪杖,從樹影中緩步走出
,單掌當胸,行了一禮,說道:「貧袖隨同寧老施主而來,但並非神燈教的人。
」在他舉步走出的同時,萬青峰、封居易、金贊廷、崔介夫四人也相繼走出。

  萬青峰拱拱手道:「在下等人聽說老夫人鶴駕會在今晚光降,特來拜瞻清范
,老夫人幸勿以不速見責。」

  軟轎中的老夫人輕哼一聲,叫道:「管副總管。」

  管巧巧連忙欠身道:「屬下在。」

  老夫人問道:「你知道這些人是誰嗎?」

  管巧巧眼波流動,朝五人臉上溜過,嬌聲道:「回老夫人,屬下追隨老夫人
,從未在江湖上走動,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不知戚嬤嬤是否知道?」他們明明是
江湖上人,卻偏偏要故意做作。

  白衣少女楚姑娘接口道:「這幾位,女兒知道。」

  軟轎中的老夫人道:「琬兒,你怎麼會認識他們的?」

  楚姑娘嫣然一笑道:「女兒今晚到過前廳,是寧教主假我們前廳宴客,當時
寧教主曾跟女兒引見過,所以知道。」

  老夫人道:「好,你說給為娘聽聽,他們是什麼人呢?」

  楚姑娘道:「那位老師傅是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

  「啊。」軟轎中的老夫人似是很感意外,是以輕啊了一聲。楚姑娘續道:「
剛才和娘說話的是黃山萬松山莊的莊主萬大先生萬青峰。」

  老夫人道:「黃山世家,威震武林,為娘倒曾聽人說過。」

  楚姑娘又道:「還有這三位,也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一派宗主,這位是八卦門
封掌門人、這位是形意門金掌門人、這位是武功門崔掌門人……」

  老夫人聽到這裡,不覺輕哼一聲道:「這幾位果然大有來頭,聽方才萬大先
生的口氣,早就打聽到為娘今晚會到,他們約齊了人手,到咱們莊上來,隱身埋
伏在花樹叢,那是衝著為娘的來了?」這話口氣已經不善了。

  楚姑娘道:「這個女兒就不知道了。」

  「哼。」老夫人沉哼一聲,冷冷地道:「為娘一直以為河水不犯井水,和江
湖道上,毫無恩怨,如今看來,我們縱不犯人,人家卻找上咱們頭上來了。為娘
也不是怕事的人,琬兒,你問問他們來意,究竟所為何來?」

  楚姑娘應了聲「是」,目光一抬,嬌聲問道:「萬大先生,我娘說的話,諸
位大概都聽見了,我娘問你們隱身埋伏花叢,究竟是何居心?」她聲音嬌柔,但
語氣卻咄咄逼人。

  萬青峰朝寧勝天、智通大師等相視一笑,意思是說:「來了。」接著打了個
哈哈說道:「老夫人問得好,不過萬某也要先請問一聲,老夫人真的是官宦人家
的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嗎?」

  軟嬌中的老夫人沉哼一聲道:「老身是不是江湖人,與你何干?」

  「關係太大了。」

  萬青峰朗笑一聲道:「因為最近江湖上連續有不少人無故失蹤,雖然這些人
,業已先後釋放回去,但言行極為詭異。萬某等人正是負責偵查此事而來。適逢
老夫人夤夜趕來,而且老夫人手下又有這許多位江湖罕見高手,自是足以啟人疑
竇。萬某等人不得不對老夫人的行蹤,稍作注意。如果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萬
某等人只作暗中觀察,自然會悄悄退走,絕不會驚動老夫人,但老夫人拿下神燈
教三位香主在前,接下寧教主一掌、一杖於後,修為之高,縱或江湖一等高手,
都有所不逮,老夫人如果不是江湖人,又有誰能信?」

  蒼龍寧勝天聽得暗暗點頭,萬大先生出身武林世家,名動江湖,果然口才了
得,不愧是冠冕群倫的萬松山莊莊主。軟轎中的老夫人冷哼道:「就算老身是江
湖人,又有什麼不對了?」

  萬青峰目光一抬,精芒如電,大笑道:「方纔老夫人已一再提及,河水不犯
井水這句話。老夫人如果是江湖上人,只要和萬某人井水河水各不相犯,自無什
麼不對,只是萬某等人有一請求,今晚在此相遇,良非易事,咱們只想拜識老夫
人一面,如此也可證實咱們正在偵查的一件武林公案,與老夫人無關,不知老夫
人是否俯允所請?」

  老夫人道:「說來說去,你們懷疑老身和你們偵查的一件公案有關了?」

  萬青峰道:「在下並無此意,但在此一公案沒有水落石出以前,任何人可能
都有嫌疑。」

  戚嬤嬤尖聲喝道:「萬青峰,你好大膽子?」

  萬青峰微微一笑道:「萬某說的乃是實情。」

  老夫人道:「你們要見老身一面,見了面,就能證實是不是和你們偵查的公
案有關嗎?」

  智通合十道:「老夫人能不動聲色,接下寧老施主一掌、一杖,當代武林已
屈指可數。能拜瞻老夫人一面,縱或未能證實,也可稍釋大家的疑念,對老夫人
、對咱們總是有益無害之事。」

  老夫人輕哼一聲道:「老身一向從不接見外人,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
人物,老身似乎情不可卻;但老身數十年有一不成文的規矩,老身不能破例……


  萬青峰問道:「不知老夫人的規矩如何?萬某等人洗耳恭聽。」

  老夫人叫道:「管副總管。」

  管巧巧欠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道:「凡是求見老身之人,該當如何,你說給他們聽聽。」

  「是。」管巧巧恭身應道,接著她明亮的秋波一轉,嬌聲道:「請見老夫人
,例須接得下老夫人一掌,諸位之中,只要有人接下了,老夫人自會延請相見。


  「只要有規矩就好辦。」萬青峰大笑道:「萬某自不量力,先請老夫人賜掌
。」

  只聽軟轎中的老夫人嘿了一聲。嘿,當然是冷笑,那是笑萬青峰沒有自知之
明。同時,萬青峰也嘿了一聲,他這聲「嘿」,可和老夫人不同,嘿聲中,突然
身形晃動,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後退了一大步。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6

【第廿一章】一招致敵



  原來就在老夫人嘿聲方起,萬青峰就覺有一股無形潛力,朝身前直壓過來,
力道之強,令人氣為之窒。他幾乎在毫無準備之下,受到這股大力的壓迫,急忙
運氣抗拒,還是被推出了一大步。但這是你自己說的,「先請老夫人賜掌」,又
能怪得了誰?

  萬青峰一張同字臉脹得通紅,朝軟轎拱拱手,洪笑一聲道:「老夫人果然好
雄渾的掌力,萬某承教了。」「承教了」,是指老夫人乘人不備,率先發掌,是
以不肯承認自己落敗,但他心裡有數,縱然自已有備,也未必接得下對方這一掌
,因此話聲一落,就往後退下了幾步。

  智通大師看得大為驚凜,試想萬青峰是黃山萬松莊莊主,一身功力,在江湖
武林中,應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竟然只嘿了一聲,就敗下陣來,那麼軟轎中的老
夫人功力之高,豈非已經到了驚世駭俗之境?他右手提著鑌鐵禪杖,朝前跨上一
步,單掌當胸,行了一禮,說道:「現在該貧衲領教老夫人的掌力了。」

  他因有萬青峰的前車之監,當胸左掌在說話之時,掌心早巳凝聚了十成功力
。話聲一落,右手微一用力,把禪杖往上一拄,右掌立時暗暗運起「般若掌」,
引滿待發。老夫人沉聲道:「老身聽說大師是少林寺少數幾位精擅般若禪掌的高
僧之一。今晚老身有幸,正好跟大師領教領教佛門神功「般若禪掌」,大師接著
了。」話聲出口,從軟轎上湧出一股無聲無息的潛力,朝智通大師胸前撞來。

  這股潛力,不帶半點風聲,甚至連轎簾也沒晃動一下,但智通大師已可察覺
這一記掌力對方使的純係陰勁,陰勁能透過轎簾,不見絲毫動靜,卻有如此強大
壓力,實是平生從未遇見過的勁敵,無怪她敢向佛門神功「般若掌」挑戰了!心
念轉動,右手凝聚了「般若掌」力的掌心緩緩朝前推去。

  「般若掌」又稱般若禪掌,練的乃是彈功,禪力在定,是以掌力出手,同樣
不帶絲毫風聲,但威力之大,非任何掌功所可比擬。但這回老和尚掌力堪堪推出
,便已感到不對。那是自己掌力筆直推去,竟然毫無抗力,對方方才湧來的一般
強大壓力,在這一瞬間好像突然消失!對方既無抗力,老和尚的「般若掌」力,
豈不是可以長驅直入?

  不,因為對方的抗力突然消失,老和尚凝足十成力道往前推去,一下遇上真
空,上身自然會突然朝前一傾。這就譬如兩個人互相用力前推,一個人突然收回
手去,另一個人就會身子朝前俯衝,其理相同。智通大師上身朝前一傾,急忙收
勢。

  「般若掌」練到智通大師這等境界,自然能發能收,那知就在他收回掌力之
際,突覺一絲陰氣乘隙滲入,遁臂而上。老和尚究竟是久經大敵,心頭警兆乍生
,立即吐氣開聲,又把收回的掌力,盡力朝前推出,但等你發現,總是遲了一步
,滲入手臂的一絲陰氣,倏然變成灼傷力極強的一點火星,致使在手臂經絡。任
你發出大力,依然無法把它逼出去。

  這雖然只是電光石火般事,火星就消失無形,老和尚右臂骨骼卻被灼得隱隱
生痛,如同火燒。但老和尚這一記盡力推出的「般若掌」,一道強勁的無形掌力
還是朝軟轎卷推過去,剛逼近軟轎,又被一道無形潛力擋住。因為老和尚有臂受
到灼傷,後力不繼,兩股無形潛力乍然一接,很快就抵消了。

  智通大師臉色微變,雙目精芒飛閃,但瞬即斂去,單掌打訊道:「老夫人神
功蓋世,貧衲甘拜下風。」一面暗中急以「傳音入密」朝萬青峰道:「萬大莊主
趕快勸阻三位掌門人,咱們要保存實力,不可再出手了。」

  萬青峰聽得不由一怔,心中暗道:智通大師此時突使「傳音入密」要自己勸
阻三位掌門人,保存實力,那是必有所見了。心念這一動,不覺大笑一聲,說道
:「好了,萬某和智通大師已領教過老夫人的高招,今晚到此為止,咱們應該告
辭了。」

  封居易等三人正待出手,聽了萬青峰的話,心頭各自一動,心知萬青峰此話
必有原因,因此就不再出聲。老夫人也並不留難,只是輕哼一聲道:「諸位請吧
。」

  戚嬤嬤呷呷尖笑道:「寧教主、諸位掌門人,老夫人一向不與人計較,今晚
便宜了你們,以後如果再有類似情形,就沒有這樣便宜的事了。」

  寧勝天氣紅了臉,發出龍吟般一聲長笑,說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好了
。」大家相繼退出後花園,回到前進,忽因、慧果和八名武士依然站立在階前。


  鄭玄通問道:「柴香主三人可曾來過?」

  八名武士中為首的一個躬身道:「回香主,柴香主等三位並未回來。」

  寧勝天朝著鄭玄通一擺手道:「不用說了,咱們走吧。」一行人離開大宅,
走了三數里路。

  ***    ***    ***    ***

  萬青峰忍不住朝智通大師問道:「大師方才要萬某勸阻三位掌門人不可再出
手,不知發現了什麼?」

  智通大師低誦了佛號,才道:「貧衲和她對掌之時,發現體內真氣似有不繼
之象,致被她暗以「魔火神功」乘隙滲入,灼傷右手經絡。貧衲參禪數十年,真
氣豈會有不繼之象?經貧衲仔細檢查,才想到極可能是中了人家暗算……」

  寧勝天怵然道:「莫非那個丫頭果然在酒中做了手腳?」

  智通大師道:「寧老施主功力深厚,方才也許尚未察覺,但和那老夫人對過
一掌之後,應該發覺不對了。」

  寧勝天點頭道:「大師說得極是,兄弟和那老夫人對過一掌之後,開始覺得
有些不順,先前還以為那老夫人掌力有著古怪,現在經大師一說,倒使兄弟想起
一種慢性毒藥叫做對消散。服下之後,毫無半點感應,但只要你一經用力,體內
力道就相對的消耗,這就是說你用十成功力,體內也相對的消耗去十成,據兄弟
推想,咱們中的可能就是對消散了。」

  「不錯。」智通大師雙手合十,說道:「那老夫人要咱們接她一掌,極可能
是有意引發咱們體內的對消散,因為貧衲曾一連發出三掌,感到發出的掌力,大
有一掌不如一掌,故而要萬大施主勸阻三位掌門人保存實力,不可再行出手。」
說到這裡,仰首向天,微微舒了口氣,接著說道:「不過咱們幾個雖然中了她的
對消散,但今晚不可說沒有重大收穫。」

  萬青峰問道:「大師何所指而言?」

  智通大師微微一笑道:「戚嬤嬤使出來的是「借物傳陰」和「大挪移身法」
,老夫人使的又是「魔火神功」,不難思過半矣。」

  萬青峰凜然道:「大師是說那老夫人會是魔教中人。」

  寧勝天氣憤地道:「柴一桂等三人不別而去,豈不和霍五、皖西三俠等人失
蹤後釋放回來的情形如出一轍?」

  崔介夫道:「既然如此,咱們該當如何呢?」

  寧勝天大笑道:「敵我之勢,業已無法善了,我寧某就是傾敝教之眾,也非
和她一拼不可。」

  萬青峰道:「從今晚的情形看來,這位右夫人的出現江湖,可說是謀定而動
,逐一剪除異己,第一批是終南二老、邢鏗、暴不仁、皖西三俠等人。第二批是
咱們這幾個,正好湊在一起,只要咱們這些人失去鬥志,她的陰謀,也成功了一
半。因此這件事,已非一門一派之事,所以兄弟之意,咱們不如先去萬松山莊,
再作計議,不知諸位道兄意下如何?」

  智通大師頷首道:「萬大莊主說的確是實情,咱們正該從長計議,妥籌對策
才是。」

  ***    ***    ***    ***

  沈雪姑施展「太素脈訣以陰導陽」之術,替自己和南宮靖療傷,蟄居地窟,
已經三十天了。南宮靖傷在老夫人「九陰摧心掌」之下,但老夫人在施展「九陰
摧心掌」之際,又暗使了一種極厲害的旁門火功,傷勢極為嚴重。

  沈雪姑是在硬接老夫人一記「九陰摧心掌」,被旁門火功灼傷內腑的,傷勢
較南宮靖自然要輕。但如以負傷的情形來說,也夠嚴重的了。差幸沈雪姑施展的
「太素脈訣以陰導陽之術」出之黃帝內經,也是玄門之士合藉雙修的不二法門。
陰陽調和,水火既濟,別說是傷了,修習有恆,兩人的內功,也可精進倍增。

  經過這三十天運功療傷,沈雪姑傷得較輕,早巳完全復元了,南宮靖因傷得
較重,如今也好了十之八九,行動如常了。地窟地方不大,黝黑如墨,但使南宮
靖最感不安的,是子午兩個時辰,要脫光長衫,由沈雪姑在背後環抱著自己運功
,地方雖黑暗,但他究竟是個大男人,要在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身側,脫下衣衫
,裸裎相對,尤其沈雪姑一雙玉手緊按在丹田之上,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難免
心旌動搖,不克自制了。

  幾次都是沈雪姑以「傳音入密」示警,要他「澄心淨慮」,也就是要他不可
衝動把持住雜念。這話豈不教南宮靖聽了臉紅?說他享盡艷福,自不為過,若說
他被囚風流地獄,也自無不可。李小雲和祝小青二位姑娘終日伴著大姐、大哥,
這些日子也習慣黑暗了。

  除子午二時,她們要替大哥、大姐護法之外,長日無事,就只有席地靜坐練
功,這對她們來說,也是練功的好機會。李小雲在這段日子裡,也把師傅竹逸先
生傳她的奇胲門內功心法練純熟了。五人之中,最忙碌的是孫小乙,他一個人留
在上面,充當廚子,既要做飯,有時還得去江邊捕魚。此處離碧落山莊雖近,這
三十天來,卻僥倖沒有人來打擾。

  這天也合當有事,這是午牌時光,孫小乙剛煮好一鍋飯,正在燒水,突然聽
前面「砰」然一聲,似是大門被人撞開了。他心頭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麼
許久也沒有人尋上門來,難道今天有人找上門來了?」他因一鍋飯剛剛煮好,水
還沒有燒開,就算自己躲開了,也會有人發現灶下有火,豈不更會引人起疑?

  這就伺僂著身子探首朝堂屋看去,只見兩扇木門已被撞開,走進來的竟是一
個身穿玄色衣裙的女子。這玄衣女子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身材苗條,面貌娟秀
,只是皮膚黑了一些,可也黑裡帶俏。此刻秀髮披散,連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她
一手掩著胸口,似是負了極重的內傷,剛走進堂屋,就哇的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
血,雙膝一屈,跌跪在地。

  孫小乙吃了一諒,急忙從裡面走出去,口中說道:「姑娘怎麼了?可是負了
傷嗎?」

  玄衣女子雙手用力撐著坐起,右手伸入懷中,摸出一個瓷瓶,用牙齒咬開瓶
塞,倒轉瓷瓶,把瓶中藥九傾入口,吞了下去,才緩緩坐好身子,目光一掠孫小
乙,說道:「你是這一家的人?」

  孫小乙點頭道:「老朽自然是這家的人,姑娘……」

  玄衣女子不待他問話,就截著道:「那你快些帶著家裡的人,離開這裡。」


  「老朽只有一個人。」

  孫小乙接著問道:「姑娘要老朽離開這裡,那是為什麼。」

  玄衣女子道:「你不用多問,越快離開越好,否則就來不及了。」

  孫小乙皺皺眉道:「姑娘要老朽離開,總有個理由吧?」

  玄衣女子不耐地道:「那有這麼嚕嗦?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孫小乙搖搖頭道:「老朽一家-當,都在這裡,如何能走……」

  玄衣女子冷聲道:「現在你要走也走不成了……」

  話聲一落,突聽屋外有人接口笑道:「好哇,小丫頭,你原來躲在這裡。」
孫小乙一聽聲音,就知道要糟,因為來人正是碧落山莊的宓副總管。

  宓副總管的出現,可以證明一件事,那就是玄衣女子的重傷不支,是被他打
傷的。這不禁使得孫小乙對玄衣女子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和同仇敵愾之意,只是
他依然站在原地上,臉上裝作出一副不懂和驚異之色,宓副總管終於施施然在大
門口出現。

  他被沈雪姑斷去一條右臂,如今只是一隻空袖,紮在束腰帶上,卻絲毫不改
他那冷傲的神態。在門口站定下來,刀一般的目光,掠過孫小乙,嘿嘿乾笑道:
「這裡居然還有人住。」

  孫小乙道:「這裡是老朽的家,老朽自然住在這裡了。」

  在他說話之時,只見身負重傷的玄衣女子道:「你來的正好。」

  孫小乙看她方才跌坐在地,已是重傷不支的人,轉眼之間,她竟然完全好了
,心中暗暗驚奇不止。故意試探關切的道:「姑娘已經好了?」

  玄衣女子回頭道:「這裡沒你的事,你快進去躲一躲吧。」

  孫小乙道:「這是老朽的家,老朽躲到那裡去?」

  宓副總管冷然道:「小丫頭,逞強沒用,你已中了老夫一記「小天星掌力」
,傷了內腑,只要你跟老夫回去,乖乖的說出是受何人指使,來覷探碧落山莊的
,老夫自可從輕發落……」

  玄衣女子胸脯一挺,冷笑道:「區區小天星掌,如何傷得姑娘?你看姑娘幾
時傷及內腑了?」這一瞬間,她確實不像是身負重傷的人。

  宓副總管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有些不大相信,左手摸著花白鬍子,哼道:「
就算沒有負傷,但能逃得出去嗎?」

  玄衣女子冷笑道:「你以為區區幾個人就能困得住姑娘了嗎?姑娘視爾等直
如草芥耳。」

  「哈哈……」宓副總管大笑一聲,道:「小丫頭,光是口氣狂有什麼用,你
不妨出來試試。」

  玄衣女子冷哼道:「姑娘為什麼要出去?你不是要把姑娘擒回去嗎,那你何
妨進來試試?」孫小乙心中暗道:只隔一道門檻,他會不敢進來?

  宓副總管看了她一眼,左手一揮,喝道:「你們進去把她拿下。」喝聲出口
,人卻往後退下兩步。他後退當然不是怕了玄衣女子,而是因為他擋住了門口。


  他後退了兩步立時就有兩個手捧撲刀的黑衣漢子從門口兩側閃出,舉步從門
外大步走入。就在兩個黑衣漢子堪堪跨入大門之際,孫小乙突然聽到身後響起輕
快的腳步聲,急忙回身看去。只見另有兩個黑衣漢子手持撲刀在身後出現,原來
這兩人是從後面越過短垣,從廚房進來的。

  這下看得孫小乙吃了一驚,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孫小乙發現他們的時候,雙
方相距已不過幾步遠近。那兩個黑衣漢子中右首一個敢情嫌孫小乙站在廚房和堂
屋之間,礙了他們的路,口中大喝一聲:「老小子,還不滾開些。」口中說著「
滾開」,手中撲刀卻橫腰掃來。

  孫小乙何等精,聽到腳步聲,早就有了戒備。他口中故意驚啊一聲,其實右
手早已駢起食中二指,在轉身之際,就劃了一個小圈,暗暗朝前點出。這一記手
法,正是沈雪姑所授,足足練了一個月,從沒有人給他試過,先前還不知有沒有
把握?

  就在他駢指點出之際,瞥見有首那個黑衣漢子舉刀橫掃過來,剛掃到中途,
撲刀忽然停住,連人也原式定在那裡。這下孫小乙看得大喜過望,他真沒想到沈
雪姑這記手法,居然有如此靈效,但他可一點聲色也不露。左首漢子看出不對,
急忙問道:「老張,你怎麼了?」

  孫小乙在他說話之時,右手又駢指劃了一個小圈,暗暗朝左首漢子點去。左
首漢子話聲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動彈不得。就在從後面走出的兩個黑衣漢
子被孫小乙制住的同時,從前面大門走入的兩個黑衣漢子才走了三步,就接連響
起「砰」「砰」兩聲,兩個彪形驃悍武士居然一聲不作,身子一歪,撲倒下去,
再也沒有見他們站起。

  玄衣女子對從後面出現的兩個黑衣漢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宓副
總管當然不會去注意一個漁村的老頭,注意的是玄衣女子。但不見她有何舉動,
自己四個手下竟然全出了馬。兩個站立不動,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穴道,兩個一
聲不響撲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雙手既沒舉動,從後面出來的兩人和孫小乙的距離最近,不用說是
孫小乙出的手了。宓副總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孫小乙的身上,譏笑道:「老
夫當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漁村,居然隱藏著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孫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說老朽?老朽會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總管冷哂道:「怎樣了,你敢進來試試嗎?」

  宓副總管只嘿了一聲,回頭一招手,又有四個黑衣漢子手持撲刀,迅速驚近
門口。這些人都是久經訓練,有著極好的身手,不用宓副總管吩咐,身形驚動,
如同穿簾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就在此時,只聽
一陣「咕嚕」聲響,四個人不約而同上身晃動,一下撲倒地上,就再也不動。

  宓副總管這回看清楚了,四個人撲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著冷笑,站
在那裡一動沒動。漁村老頭同樣連手也沒抬一下,衝進去的四個人就這樣無聲無
息地倒下去了。他身為碧落山莊副總管,自然見多識廣,心頭驀然一動,暗道:
「莫非這小丫頭在地上撒了迷藥不成?

  如果撲倒地上的人,中了劇毒,應該抽搐而死,但仆臥地上的人,只像是昏
睡,撤在地上的當然不是毒藥了。他原是老江湖了,這一看出端倪,也沒說穿,
只是口中沉嘿一聲,陡地飛身而起,疾如鷹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撲過來。
人還未到,左手一記劈空掌夾著一片怒濤般的嘯聲,直撞而至。這一掌,他含怒
出手,勢道極強,凌厲無倫,空氣受到快速而強大的壓力,頓時令人有窒息之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撲來,冷笑一聲道:「你來得正好。」

  右手長劍刷刷刷向空連劈三劍,劃起一片劍光,硬接對方一記掌勢。劍光像
扇面般展開,登時和強勁掌力接觸上了。但聽劍葉發出一陣鏘鏘之聲,玄衣女子
劃出去的劍光,幾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腳下也隨著後退了三步,但終於被她接下
來了。

  宓副總管本來凌空撲來的人,此時不得不飄身落地。他已經知道這間堂屋的
地上,極可能被撒上迷藥一類的粉末,雙足豈肯落地?身形飄落,腳尖已踩在一
個黑衣漢子的肩頭之上。玄衣女子以劍接掌,堪堪把對方一掌接任,豈能容他再
發第二掌?口中嬌叱一聲,長劍疾圈,劃起兩朵劍花,飛刺而出,人隨劍上,左
手揚處,五指凌空彈出。

  宓副總管腳尖在黑衣漢子肩頭一點,颼的一聲,已經朝門外倒飛出去,口中
大笑道:「小丫頭,原來你只仗著下五門的迷藥逞能,老夫豈會上你的當?」

  玄衣女子怒聲道:「你只是人家護院的,比下五門還要不如。」

  宓副總管怒笑道:「利嘴丫頭,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山莊。


  玄衣女子道:「咱們那就耗著,看你敢不敢進來?」

  孫小乙著急地道:「那可不成,你們在這裡耗下去,叫老朽怎麼辦?這可是
老朽的家。」

  宓副總管雖然退出去了,但外面還有八個黑衣漢子手持撲刀,圍在門外,玄
衣女子一個人當然也不敢衝出去。她之所以要選擇在堂屋裡,就是因為堂屋地方
不大,有人衝進來,她可以施展迷藥,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藥就施展不了
了,雙方這是僵持之局。

  現在不過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護,她就不愁脫不了身。但從
晌午到天黑,還足足有大半天時光。突聽孫小乙咦了一聲道:「他們要做什麼?
」他彎著腰朝門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發現宓副總管正在指揮著手下八個黑衣漢子搬運枯枝
幹柴,敢情準備放火燒屋。孫小乙既已衝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裡了,
因此一手仗劍,也跟著朝屋外衝了出去。孫小乙裝作出彎腰駝背的模樣,其實早
就看準了才衝出來的,口中大聲叫道:「喂,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這間茅屋可是
老漢的,老漢一家一當都在這裡頭,你們這樣殺人放火,真是比強盜還凶狠了。
」右手早已駢起食中二指,劃了個圍,朝前點出。

  對方八個黑衣漢子,各自抱著枯枝幹柴,朝茅屋走來,當然先後不同。孫小
乙是迎著第一個接近茅屋的人攔上來的,兩人迎面相遇,孫小乙一點指風已經悄
無聲息的把對方制住了。

  孫小乙裝作得還真像,彎著腰又朝第二個道:「你們慢點,有話好說。」他
像急得沒了主張,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個人,他又迎向第三個。

  宓副總管喝道:「你們還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個黑衣漢子瞬息之間已被制住了三個,其餘五人還毫無所覺,聽了副總
管的喝聲,才棄去抱著的枯枝幹柴,各自揮動撲刀紛紛圍了上去。孫小乙為人機
警,制住了三個黑衣漢子之後,沒待對方發動,就朝欺近來的一個黑衣漢子指點
著道:「你們要做什麼?想五個人打老漢一個?」

  他手指點出,就又制住一個,緊接著手指一圈,又朝另一個喝道:「你說,
你這不是欺負我老頭?」只要經他手指點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領,連躲閃都
來不及,圍上來的五人,又有兩個被制住了穴道。

  八個人已被制住了五個,孫小乙自然信心大增,還有什麼可怕的?口中大笑
一聲,正待說上幾句大話,氣氣對方。那知這圍上來的五個漢子,只是驟不及防
,聽他指手劃腳的說話,才上了惡當,五人之中雖有兩個被制住,但其餘三人一
經揮刀攻出,刀光如雪,閃電般的捲到。

  孫小乙除了只會這一記怪招之外,武功可並沒高到那裡去。笑聲未落,來不
及說話,急急閃身躲讓,腰背一挺,從身邊取出雙截棍。這三個黑衣漢子久經訓
練,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來,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經交叉攻到。

  孫小乙心頭暗暗咒罵: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們五個,此刻豈不早
被你們八刀分屍了。雙節棍當當兩聲,架開兩柄撲刀,第三柄撲刀已經離左肩不
過數寸,他趕緊身形一縮,一個觔斗從架開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開,但他
堪堪翻出,還沒站起,剛才被架開的兩柄撲刀又閃電般劈落。

  他幾乎連封架的機會都沒有,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個觔斗往後倒翻回去
。他現在才知道若憑真實武功,自己只怕連對方一個人都接不下來。心頭一急,
藉著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間,迅快把雙節棍交到左手,右手駢指若戟,在這電
光石火般的時間中,急急一圈,等到雙。腳落地,身子還沒直起,兩個指頭已經
朝沒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漢子點了出去。這一著可說完全是憑著他的機智取敵,果
然又一擊得手,把那人給制任了。

  孫小乙直到此時,才看清楚這個被制的人,一柄撲刀斜砍過來,若非自己搶
得先機,把他制住,那麼這一倒翻過來的觔斗,你還沒站起,對方撲刀可能已從
腰際斬落了,心頭暗暗叫聲:奶奶的,好險。要知他乃是孫虔婆的兒子,年紀雖
小,心思卻靈活無比,目光一轉,登時計上心來,身形一晃,就閃到了剛被制住
的黑衣漢子身後。

  那兩個黑衣漢子眼看孫小乙一個觔斗倒翻過去,不約而同的揮刀攻出。他們
沒想到另一個同伴會在此時被人制住。刀勢一攻出,就看到孫小乙一下子閃到了
同伴的身後,如果不收勢的話,豈不是傷了自己人?只好及時硬把交叉劈出的刀
勢收回。

  有這一瞬空隙,孫小乙就足夠了,右手迅快一圈,從黑衣漢子身後探頭出去
,指著右首一個喝道:「你給我站住。」

  這時左首一個已從左首繞過被制住的黑衣漢子,朝孫小乙撲攻過來。現在只
剩下了一個。孫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轉到被制住的黑衣漢子前面,才
回過身來等候。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漢的懷中,那左首一個提刀追來,
忽然不見了孫小乙,方自一懈。

  孫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這裡。」兩個手指已經迎著點出。這真是連
他自己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談笑制敵,從容不迫就把八個強過自己甚多的敵
人,逐一制使。

  「嘿,就憑我孫小乙轉個身就一連制住了碧落山莊八個殺手,若是傳出江湖
,大概也會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孫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雙節棍,在
寬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雙手,抬頭看去,只見玄衣女子和宓副總管還在激戰不
休。

  他又裝出一副彎腰駝背的模樣,蹩著腳走了過去。一面大聲說道:「喂,姓
宓的的老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老朽住在這裡,捕魚自給,與人無爭,你不該
仗著區區碧落山莊的勢力,要手下放火燒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們制住
,現在你還有何說?」口中說著,右手可沒閒著,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總管點
去。

  宓副總管忌憚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藥,因此在玄衣女子驚出茅屋的時候,他早
已搶到上風頭,兩人一見面就動上了手,兩柄長劍各展所學,揮起一道道刺目的
劍光。人影飛旋,劍影彌空,有時騰身飛刺,有時交叉驚過,劍光人影中,不時
響起鏘鏘劍鳴。

  這一輪互相搏擊,快速而凌厲,如果有人旁觀,一定會目為之眩,神為之奪
。如論劍上功力,宓副總管自然勝過玄衣女子甚多。但他右臂被沈雪姑以「馭劍
術」削斷,劍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
支持不敗。

  玄衣女子一柄長劍也著實使得輕靈已極,身法同樣輕快如雲,但僅憑劍法輕
靈,身法輕快,應該還是擋不住宓副總管辛辣老練的攻勢的。好在她左手配合右
手劍勢,不時乘機出擊,忽掌忽指,似抓似拿。雙方距離既近,掂副總管雖已搶
在上風頭,但心裡總是顧忌著她施展迷藥。因此明明可以追擊而上,再加發一二
劍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風,就因玄衣女子揚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這是宓副總管數十年來,與人動手,最使他感到憤怒而無處發洩的一場交手
了。孫小乙隨著話聲點出兩指的時候,也正是宓副總管後退的時候,才被他無意
之中避開了這奇妙的指風。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漢子不旋踵就被孫小乙全制住
了,心頭也暗暗驚奇不止。長劍一停,喝道:「姓宓的,現在只有你一個人了,
你還逞什麼能?識時務的,你給我夾著尾巴快滾吧,從此以後不准再來打擾這位
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孫小乙道:「不要緊,老朽只有一個人,不怕他打擾,不過宓副總管下次若
是再和今天一樣,率同手下人要來燒老朽的茅屋,那就沒有今天這樣便宜了。」


  突聽遠處傳來一個尖細而深沉的聲音說道:「什麼人敢在碧落山莊百里之內
,說這樣的大話?」聲音從遠處傳來,但卻像飄浮著飛來,說到最後一句,就保
已經到了面前。

  不,這人確實已經到了面前。那是一個身穿綠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銅,頷
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鬍子,他正是碧落山莊的秦總管。孫小乙自然識得,心頭不
禁暗暗一緊。他親眼目睹像田五常,邢鏗、暴本仁等人,在他手裡,都毫無半點
反抗,自己這點能耐,豈不比捏死一隻螞蟻一樣,一點也不用花什麼力氣。

  宓副總管看到秦總管來了,心中一喜,連忙躬著身道:「總管來得正好……


  秦總管朝他一擺手,截著問道:「這兩個是什麼人?」

  宓副總管躬著身道:「回總管,這女的昨晚闖入莊中,到處覷伺,連傷多人
,後來中了屬下一掌逃逸,屬下一路追到這裡,才把她追上。至於這老兒,乃是
這裡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極高……」

  「唔。」泰總管一手捋鬚,目光掠過孫小乙,問道:「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
嗎?」宓副總管應了聲「是」。

  秦總管並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為玄衣女子在他看來只是一個年輕的小姑
娘,但孫小乙可不同了。第一、此處和碧落山莊只有一水之隔,這樣一個小漁村
中,居然隱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對他特別注意。第二、這些被制住的武士
,都是久經訓練的殺手,若論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尤
其如果八人聯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個老漁夫給制住了
,那麼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閒視之?

  秦總管朝密副總管揮了下手,道:「你去替他們解開穴道再說。」宓副總管
答應一聲,舉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雞般呆立如故,一動不動。宓副總管看得一怔,揮手在他身
上連拍了八下,還是沒有解得開他受制的穴道。這下直把宓副總管鬧得個面紅耳
赤,還待再拍。秦總管看在眼裡,只嘿了一聲,冷冷的道:「好了。」

  他只說了兩個字,但宓副總管已是無地自容,囁嚅的道:「屬下無能……」


  秦總管只擺了下手,不要他多說,就沒再理他,舉步跨上,一張古銅臉上依
然一無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著孫小乙,冷聲道:「老哥如何稱呼?」

  孫小乙看他朝自己走來,心頭直是發毛,陪著笑道:「小老兒姓孫,這裡大
家都叫我孫老頭,捕魚為業。」

  稟總管冷然道:「老夫問你叫什麼名字?」

  孫小乙道:「小老兒就叫孫老頭,沒……沒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這個綠衣老頭,心中暗自奇怪:「孫老丈武功
很高,為什麼要怕他呢?」

  秦總管嘿然道:「那麼你是那一門派的高人?隱跡在這小遺村裡,又有何企
圖?」

  「企圖?」孫小乙聽得一怔,忙道:「小老兒沒有門派,也不是什麼高人,
幾十年來一直住在這裡,捕魚為生,那有什麼企圖?」

  秦總瞥忽然發出尖聲大笑道:「姓孫的,老夫眼裡不揉沙子,你是什麼人派
你來的?是不是寧勝天?」

  他笑聲尖銳刺耳,聽得孫小乙心頭一緊,忙道:「不……不是,小……老兒
真的不是什麼人派來的……」

  秦總管目光如刀,冷厲的道:「你不肯說,老夫只有把你擒回去了。」孫小
乙心頭緊張已極,右手不自覺的駢起食中二指,暗暗作勢。

















【第廿二章】再出江湖



  秦總管冷笑道:「孫老兒,老夫面前只怕你沒有反抗的餘地。」左足猛地跨
上一步,右手抬處,還沒有抓出。

  孫小乙因心中懼怕之故,看他舉足迫近過來,沒待對方發招,手指迅即劃圈
,朝前點了出去。秦總管雖未出手,但兩道目光卻緊盯著孫小乙,只見他手指一
圈之間,疾風颯然,出指看似簡單,卻隱含莫測玄機,憑自己所學,竟然無法破
解,竟然識不透這一記指法的來歷。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的時間,他心頭一凜,立即提吸真氣,雙腳離地數寸,斜
退出去七八尺遠近。他身為碧落山莊總管,自己還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記指風逼
退出去,自然十分怒惱,口中嘿了一聲,身形也不晃動,就凌空飛撲過來。

  孫小乙趕緊圈指點出,秦總管眼看無法破解,只得又往後倒飛回去。但退出
之後,見孫小乙並未乘機追擊,也並沒有別的厲害招式使出來,心中暗暗奇怪,
忖道:「這老小子難道就只會這招嗎?」一念及此,對孫小乙的這記指法,不覺
減少了幾分忌憚,同時也想試探孫小乙是否還有同樣凌厲的指法?身形一個疾轉
,快若旋風,一下欺到孫小乙的右手,揮手一華怕了過去。

  孫小乙知道憑自己的武功,絕難和秦總管交手,身邊雖有雙節棍,取出來了
,也是白搭,還是沈雪姑這記指法,較有信心,因此秦總管旋風般欺到右首,他
不慌不忙轉過身去,圍指點出。秦總管縱然快若旋風,總是要欺到孫小乙右首才
發掌。孫小乙只要轉個身就發指,而且在轉身之際,右手食中二指早已劃著圈,
等轉過身去,兩個指頭山已經點出去了。在動作上,自然孫小乙要快上半拍。

  這快上半拍就夠了,秦總管掌風堪堪出手,孫小乙的指風已經點到。 在平
時,孫小乙圈指點出,既無銳利風聲,也看不出什麼來,但這回因秦總管右手已
經拍出,一片狂濤般的掌風應手而生之際,突然間響起一縷極細異聲來。

  那是一聲悠長的「嗤」然細響,好像針尖刺破了什麼。不,不但是刺破,而
且是一直刺了進去。這聲細響,旁人也許並不會去注意它,但秦總管卻立時感覺
不對,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風,竟然被孫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進來。這種能穿
破掌風的指力,他從未見過,心頭一凜,急忙一下躍開。

  孫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經穿破對方掌風,襲了過去,眼看秦總管一記如
狂濤的掌風朝自己湧來,心慌慌張張的一躍避開。秦總管這一下雖然吃了暗虧,
但也證實了一件事,眼前這個孫老頭只會一招怪指,心頭暗暗咒罵:這老小子從
哪裡學來的一記怪招?心中想著,突然縱身一旋,單掌掄動,攻向孫小乙身後。


  孫小乙急忙轉身,要待圈指點出,秦總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孫小
乙堪堪轉過身去,秦總掌學風又轉到他身後,秦總管這一展開快攻,來去如風,
一連三掌,襲向孫小乙三個不同的方向。孫小乙仗著本身有極佳的輕功,也累得
手忙腳亂,連最簡單的動作圈指點出,都失去了目標。

  玄衣女子看了一會,當然也已經發覺孫小乙除了一記指法,神奇莫測,好像
不會第二式了,此時看他轉來轉去,無法招架,這就叫道:「孫老丈,我來幫你
。」點足飛身而出,搶到孫小乙的左首,雙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後朝秦總管攻去


  宓副總管雖然站在玄衣女子對面,但秦總管沒有作聲,他可不敢貿然出手。
玄衣女子出手快速無比,大概秦總管還擊兩掌,她至少已經攻出了三掌。秦總管
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應該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但他卻一直未為人
知。

  這時他連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後,就沉喝一聲道:「女娃兒住手。」

  玄衣女子雙舉一停,冷然道:「什麼事?」

  秦總管道:「你使的是「飛星入戶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樣?」

  秦總管微哼道:「這麼說,你是卞藥師的女兒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誰?」

  孫小乙暗道:「她是卞藥師的女兒,那是卞藥姑了,她竟然會有這麼年輕?
」「三姑」之中的卞藥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時孫小乙還穿開襠褲呢


  秦總管冷笑道:「卞藥師還要在江湖走動,你最好別得罪碧落山莊。」

  「我爹已經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著拿這種話來威脅本姑娘。」卞藥姑氣
憤的續道:「再說我到碧落山莊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並無敵意,是體們仗
著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總管問道:「你去找誰?」

  卞藥姑道:「我找朋友去的,聽說她落在你們碧落山莊的手中。」

  秦總管道:「此人叫什麼名字?」

  卞藥姑道:「沈雪姑。」「沈雪姑」三字鑽進孫小乙的耳朵,他心中暗道:
原來她是沈仙姑的朋友。

  秦總管道:「碧落山莊之中,並無沈雪姑,但你既然闖進過碧落山莊,老夫
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兩條路可走……」

  卞藥姑道:「我想聽聽是那兩條路?」

  泰總管道:「一是自動隨老夫回碧落山莊,老夫自會通知令尊把你領回去。


  卞藥姑披了披嘴唇,道:「還有一條路呢?」

  泰總管毫無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藥姑還沒有開口,孫小乙接口道:「這兩條路說來說去,還不是一樣?卞
姑娘,別聽他的。」

  秦總管目光徐徐轉到了孫小乙的臉上,冷聲道:「孫老兒,還有你,也是一
樣,不隨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孫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沒有把我們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說話之時,食中
二指已經暗暗作勢喉備。

  奏總管嘿然道:「你以為一招指法,就難得住老夫嗎?」

  卞藥姑看了孫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說了,咱們動手吧。」

  孫小乙道:「不錯,小老兒正有此意。」

  秦總管道:「二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藥姑輕哼一聲道:「那你就試試看。」雙掌乍分,倏然展開身法,身形一
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過去。「飛星入戶掌」果然動若流星,快捷無比。

  孫小乙更不怠慢,他原以輕功擅勝,眼看卞藥姑展開身法,也立即身形一晃
,從側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秦老兒,你先接我一指。」左手一圈,側身進
招,駢指朝秦總管「脈宗穴」上點去。

  他一直練的是右手,左手只不過是依樣畫葫蘆的一記虛招,但這招指法,不
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對了,就能發生作用。秦總管忌憚的就是這一記指法,一看
他指影戳來,雖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樣無法破解,急忙一個急轉,讓開來勢。

  孫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這一記使得已經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當作虛招,只
是虛晃一招的。右手駢起食中二指,早在側身欺上之時,已經迅疾的、偷偷的劃
了圈,這時繼左手點出之後,觀准秦總管「筋池穴」上點去。

  秦總管堪堪轉身,正好避開孫小乙的左指,突覺左肩「筋池穴」如中尖錐,
整條手臂驟然一麻。他沒防到孫小乙這一指來得如此突然,心頭驀地一驚,立即
吸了口氣,運起全身功力,朝「筋池穴」上衝去。一面又大喝一聲道:「孫老兒
,老夫先劈了你。」右掌揮動,接連劈出三掌。

  他這一動了真怒,身形飛撲而來,出手如電,三記掌力,直劈橫所,掌風如
山,不容你孫小乙有後退旁閃的機會。孫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點出的一指,是不
是已經擊中?只覺對方掌風逼得自己連氣都透不出來,心頭大吃一驚,身子左左
右有的只是朝壓力較輕的掌風縫隙裡鑽,左右雙手也慌慌忙忙的連圈帶點,步步
後退。

  卞藥姑一見有機可乘,她展開掌法,一口氣攻出了九掌。秦總管此時僅以一
隻有手,劈出三掌之後,又要對付卞藥姑攻來的九掌,如果換了旁人,已很難應
付。但他功力深厚,對卞藥姑的攻勢,根本不放在他的眼裡。

  你連攻九招,他右手橫立,一招「雲封巫峽」,揮出的一道舉風,就像砌成
了一道圍牆,把卞藥姑的九招攻勢,一齊封住。他注意的汪是孫小乙,這老小子
左手一圈,右手一圈,雖是同樣的一記招式,卻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經大
敵,自然知道如何避招進招。

  孫小乙卻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樣葫蘆點出去的一指,雖不純熟,也同樣管用,
一心只當左手不過是虛招而已,實際要靠右手。因此他雖中雙手同樣劃圈、點出
,但遇上秦總管揮掌劈來,他慌慌張張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發指。

  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機的破綻,秦總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
出,你就勢非躲躲閃閃的避開不可。孫小乙就在這一情形下,被逼得幾乎沒有立
足之地,但差幸他右手探指之時,秦總管也心存忌憚,往往在逼進之時,不得不
往後躍退。

  這自然更激起秦總管的怒惱,立誓非先解決孫小乙不可,只是他也不能僅顧
孫小乙一個人。至少三掌之中,有一掌要對付卞藥姑的攻勢。秦總管就這樣以一
隻右掌記記朝兩人猛擊,一面仍然不住的提聚真氣,向左肩「筋池穴」衝去。

  他要分出十分之六的功力運氣衝穴,右掌所能運用的力道,不過只是十分之
四,但孫小乙和卞藥姑已是忙於應付,十分吃力了。這樣持續了將近一盞茶的工
夫,秦總管發覺左肩「筋池穴」依然麻木不仁,自己運氣衝穴,幾乎是白費氣力
,這真是陰溝裡翻船。

  秦總管是個不易動怒的人,這回可也動了真怒,左肩雖然舉不起來,但憑他
的功力,僅以一隻有掌,仍可置兩人於死地,心頭殺機乍起,拼著左肩不去管它
,口中沉喝一聲:「老夫十招之內,不把你們兩個劈了,老夫就把秦字倒過來寫
。」

  孫小乙道:「秦總管,你早就說過我們一起上,也不出你十招的,但十招早
就過去了。」

  秦總管怒喝一聲:「你找死。」呼呼兩掌直劈而出,這回他放棄運氣衝穴,
順手劈出來的掌力,由四成變成了十成,威力自是增強了一倍有奇。

  這兩道掌風,就保黃河天來,勢道奇猛,壯闊無比。孫小乙匆忙之間,右手
慌慌張張的圈指點出,一個人卻像猴子一般接連翻出三個觔斗,才算避了開去。
秦總管第三掌宛如狂瀾的掌風,跟著朝卞藥姑席捲過去。卞藥姑眼看久戰無功,
也在此時掣出劍來,一片劍光堪堪繚身而起,向前推出,掌風也及時湧到。

  劍光劈在掌風上,響起一陣鏘鏘劍鳴,把卞藥姑連人帶劍推出去尋丈之外,
也直震得卞藥姑右臂酸麻,長劍幾乎脫手而出。秦總管既存斃敵之心,出手何等
快速?第三掌震出卞藥姑,一道人影已落到孫小乙的面前,右掌如刀,當頭劈落


  孫小乙一連翻出去三個觔斗,雙腳剛剛落地,人還沒有站起,陡覺身邊疾風
颯然,心知不妙,腳尖一點,又貼地翻了回去。他原以輕功擅長,翻觔斗更是他
的看家本領,但這回他可不敢直翻,翻出去第一個觔斗,就轉了方向,向橫裡翻
出。

  秦總管豈肯放過,吸一口氣,雙足離地數寸,平飛過去。孫小乙人在翻觔斗
,右手卻一直駢指若戟,隨時準備出手,這回身向橫裡翻出之際,右手已經劃了
個圈,等到雙腳落地,就看到秦總管比自己還快,已經跟蹤飛來,心頭一急,手
指突然從雙腳之間點了出去。

  秦總管最忌憚的就是他這記指法,豈會不注意他的舉動?看他人未站起,右
手從雙腿之間點出。急忙雙足一點,一記早地拔蔥,往上飛躍起兩丈來高,在空
中一個倒轉,雙掌驟發,轟擊而下。孫小乙一縮頭,又是一個觔斗翻出六七尺遠


  秦總管一心要先斃了孫小乙,凌空躍起,身在半空目光如鷹,看準了孫小乙
發掌。孫小乙雖然機警,一個觔斗翻出去六七尺遠。但是秦總管居高臨下,六七
尺遠近,他在撲落之勢,只須稍偏,依然可以對準你頭頂擊落。

  孫小乙眼看苗頭不對,秦總管一道掌風有如泰山壓頂,還是對著自己當頭劈
來,他連氣也不敢透,趕緊又是一個觔斗打橫裡翻出。秦總管身形瀉落,再一點
足,又朝孫小乙平飛過來。他一身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掌力自然收發由心
,這下追擊過來,方掌挾著一道凌厲無比的風聲,先人而至,大有飛瀑席捲之勢


  孫小乙這一陣連翻觔斗已經距茅屋極近,他心頭一害怕,不暇多想,立即縮
起頭,迅速絕倫一連兩個觔斗,朝茅屋中翻了進去。這一陣工夫,秦總管一直追
擊著孫小乙,兩人一個來回連翻著觔斗,一個起落如飛的追擊,令人目為之眩。
卞藥姑手仗長劍,竟然跟不上去,心中空白替孫小乙著急。

  再說孫小乙一下翻進大門,只聽耳邊有人說道:「小乙,不用慌張。」話聲
人耳,便有一道柔和的風聲從身邊掠過,朝身後追擊而來的掌風截去。

  孫小乙聽到話聲,心知來了救兵,急忙一趴而起,喜極叫道:「你來得正好
,再遲一步,我孫小乙就沒命了。」目光抬處,除了沉雷姑,南宮靖、李小雲、
祝小青三人也都出來了。

  秦總管一道掌風,原是銜尾追擊而來,孫小乙翻進茅屋大門,掌風也像電閃
雷擊,湧撞到門口。區區一座茅屋,如何擋得住來勢洶湧的掌風?但就在孫小乙
一團人影滾進大門,茅屋大門內立即迎出一道無形的陰柔勁氣,正好封塞住大門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當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泰總管追擊過來的掌風來勢奇
猛無匹,大有把這座茅屋掀翻、劈碎之慨。事實上,以秦總管的能耐,這一記用
足了十成力道,也確有把茅屋掀翻、劈碎之能,但怎知掌風和從大門中迎出來的
一道無形陰柔勁氣乍接,大概是柔能克剛吧,這一下就像撞在一個深不可測的雲
堆裡,柔如流水,無處可以著力。

  不,這道本來無形的陰柔勁氣,被掌風這一衝擊,立生反應,形成了極強韌
的震力,你撞來有多大的力道,悉數奉還,反彈回去。沈雪姑一掌出手,連自己
也想不到自己的內力,在短短三十天之中,竟然精進何止倍蓰?心中不禁為之一
呆,同時也粉臉一熱,不禁泛起兩片紅霞。

  她當然想得到自己功力精進,是最近三十天來,和南宮靖合練「太素脈訣以
陰導陽」的成果。易經上曾說:「孤陽不長,獨陰不生。」這三十天中,自己施
展「以陰導陽神功」就是把兩人體內真氣合而為一,由南宮靖督脈傳人自己的任
脈,循環運行,這到坎離相交,水火既濟。這本來是道家仙侶合藉雙修的玄功,
自然可以使自己功力倍增了。

  她感到羞澀的是,她和南宮靖並無夫婦之名,雖無合體之歡,但事實上,她
和南富靖兩人體內,都有了對方的真氣,她本是太素純陰之體,如今有了南宮靖
的乾陽真氣,南宮靖的體內,也有她的太素陰氣,豈不已和夫婦一樣了嗎?

  秦總管自然更為驚凜,自己追擊過去的這道掌力,足可把孫小乙置之死地。
忽然間從茅屋木門內湧出來一股無形的陰柔勁氣,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還突
生反彈,把掌力悉數回敬過來。要知擊出去的舉力,如果遭受對方內力反震,一
個控制不住,輕則內腑受傷,重則一身真氣立被震散,委實非同小可。

  秦總管做夢也想不到茅屋之內,還隱藏著勁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勁敵,一時無
暇多想,立即雙腳一頓,一個人沖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彈回來的一道掌風
,宛如黃河缺口,呼然有聲,從他腳下湧撞出去。但聽「砰」「砰」兩聲,兩個
被孫小乙制住穴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裡,因距離門口較近,首當其
衝,被掌風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飛出去一丈開外,才跌落下來。

  秦總管飄身落地,右掌當胸,目光直注門內,發出一聲尖細的大笑,說道:
「屋內果然另有高人隱身,怎不請出來讓秦某見識見識,躲躲藏藏的算得什麼人
物?」

  話聲甫落,只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接口道:「我們一直都住在這裡,幾時
躲躲藏藏了?」隨著話聲,從木門內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紗的沈雪姑,她身後
跟著南宮靖、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等四人。

  秦總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還當是誰,原來竟是你們。」他在一個月
前見過這幾個人,自然認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總管右手捋鬚,嘿然道:「你和姓宮的小子沒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確實
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們老夫人在「九陰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煉形」,固可
灼傷練功之人的內腑,無藥可救,但總是邪魔外道,如何能傷得了我?」

  秦總管聽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陰摧心事」中暗含「魔火煉形」,心頭暗
暗一凜,忖道:「奇怪,此女究竟是何來歷?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練的神功的呢?


  卞藥姑看到沈雪姑從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飛身縱來,叫道:「雪姑
妹子,你果然在這裡。」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沒事吧?」

  卞藥姑道:「我聽佛婆說,你失蹤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莊,依然沒
找到你,卻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這位孫老丈及時出手相助……」祝小青抿抿嘴
,嗤的笑出聲來。

  卞藥姑眼波流動,看了四人一眼,問道:「雪姑妹子,這幾位……」沈雪姑
替她一一介紹了,當著秦總管,她不好說出南宮靖、李小雲的姓名來,是以依然
說他們是宮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際,孫小乙忽然嗤了一聲道:「秦總管居然不戰而退,一起
走了。」大家回頭看去,秦總管和巫副總管果然業已走得不見蹤影。

  卞藥姑道:「他左臂傷在孫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俠賢昆仲、
祝姑娘等人出現,他自知不敵,才悄悄退走了。」

  孫小乙一怔道:「他左臂傷在我指下。」

  卞藥姑奇道:「孫老丈沒看出來嗎?他左臂一直垂著舉不起來,只以一隻右
掌應敵,老實說,若非孫老丈出其不意,先傷了他一條左臂,只怕我們更不是他
的對手呢。」

  孫小乙喜得跳了起來,手舞足蹈的道:「在下竟然傷了老賊一條左臂,哈哈
,好不痛快?」一面卻又朝卞藥姑連連拱手道:「卞姑娘,你一口一聲的叫在下
老丈,在下可擔當不起。」

  藥姑愕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麼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孫小弟就好。」

  孫小乙連連點頭道:「對,對,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孫小弟好了。」


  卞藥姑望著他道:「孫、老丈說笑了,這怎麼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還叫他老丈呢,我們這幾人當中,他的年紀最小了。


  卞藥姑驚異的道:「他臉上易了容嗎?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沈雪姑道:「這是宮二弟的傑作,他是奇胲門的傳人。」

  卞藥姑道:「宮二俠原來是奇胲門的傳人,難怪神乎其技。」

  李小雲道:「卞姐姐誇獎了。」

  沈雪姑道:「秦總管心機深沉,他匆匆退去,連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
緣故,我們形跡已露,這裡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還是走吧。」

  李小雲道:「大哥傷不是還沒有完全復原嗎?」

  南宮靖道:「沒關係,我差不多已經好了。」

  李小雲道:「差不多,總是還差一點了。」

  沈雪姑含笑道:「宮二弟,體不用急,宮兄三十天來,已經練會了療傷神功
,子午二時,只要和我抵掌對坐,即可療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孫小乙道:「大姐,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們去解開呢?解穴手
法,我可不會……」

  沈雪姑道:「我們只管走,讓他們留在這裡好了,我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
經穴,六個時辰自解,用不著解了。」

  卞藥姑問道:「雪姑妹子,你們知不知道這姓秦的是何來歷?」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極高,心機極深,我們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
山莊的總管,連他叫什麼名字都沒人知道。」

  卞藥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從沒聽說過有姓秦的人,
八成連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雲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連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藥姑道:「對了,宮二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臉上易了容了。」

  李小雲微微搖頭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孫小乙道:「難怪他一臉死板板的,一點表情都沒有。」

  卞藥姑道:「宮二少俠說得不錯,我和他動手之際,不止一次彈出「難得散
」,他都一無所覺,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還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問道:「卞姐姐,「難得散」是什麼呢?」

  卞藥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為我配製的一種迷藥,只要彈出少許,就
可以把敵人迷倒,難得二字,是取難得糊塗之意,要敵人難得糊塗,就是把他迷
翻了。」

  孫小乙哈的笑出聲來,說道:「讓敵人難得糊塗,妙極。」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孫小乙涎著臉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雲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壞人。萬一武功不是人家對手,就只
好請他難得糊塗一次,你小老頭要他幹什麼?」

  沈雪姑問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卞藥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幾天接到萬大先生的請柬,說有重大事情相
商,爹趕去之後,才知道萬大先生、蒼龍寧勝天和八勢門掌門人封居易、形意門
舉門人金贊延、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對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
氣,就消耗一分,已經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對症的解藥來,只有昔年葛仙
翁的百草丹,或許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來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
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聽說葛師怕十年前去了東海,從此就沒有消息,只怕連家
師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蹤。」

  卞藥姑道:「那怎麼辦?我爹一籌莫展,就盼望著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麼用?卞伯伯都解決不了,我更不濟事了。」接著
唔了一聲,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師姐的話,她可能會有辦法……」

  卞藥姑急著問道:「她在那裡?」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藥姑道:「那麼我們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這麼急嗎?」

  卞藥姑道:「怎麼不急?據萬大先生猜測,不僅他們幾個人中了難得散,就
是一月前無故失蹤,後來又被釋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鏗、暴本仁、霍五和
皖南三俠等人,回去之後,就大門不出,而且連他們無故失蹤之事,都諱莫如深
,不肯吐露隻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難得散,一個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氣,就
等如廢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麼都不肯說了,這樣下去,整個武林豈不漸
漸癱瘓,沒有人敢出頭,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雲聽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個月前夜探碧落山莊,卞藥姑說的這些人,
豈不都是老夫人釋放的人?就道:「卞姐姐說的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莊劫持的
,釋放他們的那天晚上,我們正好去夜探碧落山莊,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是
那晚中了碧落山莊老夫人一掌,幸虧有大姐在場,我們才能安劃星出,這麼說,
江湖上發生的事,全是碧落山莊在暗中搗鬼了?」

  南宮靖一直沒有開口,直到此時才道:「這還用說?」

  李小雲聽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莊的對消散,心頭自然十分焦急,說道:「
那真該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說了因師姐可能會有辦法,因為了因師姐是葛師伯從
山下抱來的孤女,托家師撫養的,葛師伯曾經和家師說過,此女將來可傳你衣缽
,也可以傳我醫術。我記得小時候,葛師伯曾教她讀了不少醫書。如她真的傳了
葛師伯的醫術,那就可能對「對消散」的解藥,能想得出辦法來,但也只是可能
而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藥姑道:「那總是有些希望,也許她真有辦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們既然都這麼說,我們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孫小乙道:「我們自然一起去了。」一行人都有一身極好武功,雖是邊走邊
說,腳下自然不會太慢。

  但等他們遠去之後,林間忽然走出一個身穿綠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
碧落山莊秦總管。他面露詭笑,雙足一頓,化作一道長虹,劃空朝來路投去,好
快的身法,眨眼之間,就已失去他的蹤影。原來他竟是一路綴著眾人身後來的,
以他的功力,縱然跟在眾人身後,而且還保持了相當距離,但只須運功話聽方才
沈雪姑等人說的話,自可清晰聽到了。



















【第廿三章】一招服敵



  傍晚時分,沈雪姑、南宮靖等一行人趕到風陽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腳
。上燈時分,鳳陽城可是萬家燈火,笙管處處,著實繁華,南大街和西橫街交叉
處,是城裡首屈一指的徽州館天香樓。現在沈雪姑、卞藥姑、祝小青三位姑娘家
也都改穿了男裝,而且臉上也經李小雲替她們略加修飾。本來姑娘家彎彎的柳眉
,變成了兩道斜飛的劍眉,臉上也稍稍加深,就顯得男子氣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宮靖、卞藥姑、李小雲、祝小青四
人是天藍長衫。只有孫小乙還是扮作老頭,作了眾公子的管家。這一行人走在一
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進省去參加鄉試的老相公了。走上天香樓樓梯,一名堂
倌立即把六人領到東首臨街的一張桌上,哈著腰道:「公子爺,這張桌子可好?


  孫乙道:「你們還有比這裡更好的座位嗎?還不快去沖茶來?」

  堂倌唯唯應是,趕緊退了下去,不多一會,就端了六盞茶送上,一面問道:
「諸位公子……」

  孫小乙不待他說下去,一揮手道:「公子們不喜,你去吩咐廚下,揀最好的
做來就是。」

  應了兩聲是,又道:「不知公子爺要喝什麼酒?」

  孫小乙道:「花彫好了。」

  堂倌走後,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個名於世故的老蒼頭。」

  李小雲道:「只是對人凶了些。」

  孫小乙聳聳肩道:「小的這是仗著諸位公子的勢,不是這樣,人家就會瞧不
起咱們。」

  視小青道:「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孫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發現李小雲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著什麼,心中覺得好奇,忍不
住問道:「二哥,你在看什麼呢?」

  李小雲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幹什麼賣關子呢?」

  李小雲眼角一動,低聲道:「人家已經上來了。」

  祝小青回頭看去,只見從樓梯口上來一個身穿淺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臉如博
粉,唇若塗朱,緩步行來,更顯得他的風流瀟灑,俊逸脫俗。他身後緊隨著兩名
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樣。

  祝小青看得粉臉飛紅,輕輕喟了一口,道:「你喜歡看,就多看他幾眼好了
。」李小雲笑了笑,卻沒有說話,因為她已經知道這紫衣是誰了。

  卻說那穿淺紫長衫的少年剛上得樓來,堂倌也趕忙迎著上去,剛哈著腰,叫
了聲:「公子爺……」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緊隨著淺紫長衫身後的兩名青衣書
僮忽然閃到公子身前,左首一個叱道:「走開,誰叫你攔著咱們公子的?」堂倌
一呆,趕緊哈著腰應「是」,退到邊上。

  祝小青要待問話,正好堂倌送上酒某,孫小乙一把接過酒壺,道:「諸位公
子,小的給你們斟酒。」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滿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嗎?」

  孫小乙聳聳肩道:「出門在外咯,小的是陪諸位公子喝的。」

  那邊淺紫長衫少年坐下之後,青衣小童吩咐堂倌,要過酒某,等堂倌退下之
後,他目光掠過樓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宮靖等人這一桌上。沈雪
姑突然以「傳音入密」說道:「二妹,他們已經在注意我們了。」一面舉杯道:
「大家快些吃吧,某上來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涼了呢。」

  南宮靖也舉杯道:「沈兄,我敬你」。

  沈雪姑一個月來,在地窖中,脫去衣衫,和南宮靖同練「太素脈訣以陰導陽
」神功,並無羞澀之心,那是專心一志的在運功療傷,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之
後,就和南宮靖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說話。那是因為地窖之中沒有天光,看不
別人,還能泰然處之。出了地窖,面對了面,心裡總是有些異樣。異樣者,也就
是男女之間的微妙感應也。如果心裡沒有什麼的話,就不會有異樣了。

  南宮靖和她裸裎相坐,有一月之久,見了她,心裡也難免有些異樣。這也沒
錯,但沈雪姑看他舉杯敬自己的酒,四目相投,不覺粉臉為之一熱,只好跟他乾
了一杯。然後道:「謝謝宮兄,我們不用敬來敬去了,我看大家還是隨意吃喝的
好。」

  孫小乙道:「對,對,小老兒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話,你們只喝一杯,小老兒
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兒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
兒灌醉才怪,沈公子說得沒錯,大家隨意吃的好。」說著,就舉筷大吃起來。

  一會工夫,那邊紫衫少年先行吃畢,由一名青衣書僮取出一錠銀子往桌上一
放,便自起身下樓。紫衫少年經過的時候,好像還特意看了他們一眼,沈雪姑等
他們下樓之後,低低的道:「此人好像很眼熟。」

  李小雲道:「沈大哥,你當他是誰?」

  沈雪姑問道:「他是什麼人?」

  李小雲咭的笑著對南宮靖道:「大哥,你看出來沒有?」

  南宮靖想了想道:「我還是沒有想出來?」

  李小雲笑著低聲道:「大哥難道忘了那日在碧落山莊……」

  南宮靖突然一震,失聲道:「楚琬姑娘。」李小雲笑著點點頭。

  沈雪姑看了南宮靖一眼,她神色嚴肅地道:「碧落山莊……看來咱們得小心
為妙……」大家站起身,由孫小乙付帳,就回轉客店。

  ***    ***    ***    ***

  入夜,大地一片寂靜,南宮靖悄悄悄悄潛入李小雲的房間。他們一行六人,
為了住的舒服,每人要了一間房,剛好六間房構成了一排,這一些這排房子全是
他們訂了。按照順序,分別是南宮靖、李小雲、祝小青、沈雪姑、卞藥姑、孫小
乙的房間,所以南宮靖才大膽地潛入李小雲的房間。

  「是誰?」李小雲倒是很警覺。

  「雲妹,是我。」南宮靖低聲答道。

  李小雲悄聲道:「大哥,你有什麼事?小青就在隔壁呀。」

  南宮靖沉默一會,低聲道:「到我的房間去吧。」

  李小雲沒有說話,兩人悄悄回到南宮靖的房間,李小雲道:「大哥,你怎麼
啦?」

  南宮靖低聲道:「我睡不著,我有話跟你說。」李小雲望著他,沒有答話,
等著他往下說。南宮靖接道:「我現在一見到沈姐姐,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我
感覺很彆扭。」

  李小雲抿嘴一笑道:「這些話你應該跟沈姐姐去說,為什麼把我拉來?」

  南宮靖氣道:「我讓你給我出個主意,你卻來笑話我?」

  李小雲笑道:「你莫生氣,其實我早看出了你和大姐之間有些微妙的變化,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和沈姐姐赤體練功一個月,要是沒有感覺才怪?這事,
我看你還是早些和大姐把話說清楚才好,否則別鬧出什麼事來。如果你覺得不好
開口,就由我去說,怎麼樣?」

  南宮靖沉思半晌,點頭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還是由我和沈姐姐去說
比較好。」

  李小雲嬌笑一聲道:「那好,你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也可以回去睡覺了。
」說完,就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南宮靖一把拉住她,低聲道:「雲妹,別走好麼?」

  李小雲低聲道:「這是在客棧,你……」

  南宮靖低聲道:「別那麼大聲不就行了,難道你不想?」

  李小雲低聲道:「想又有什麼用,這一路哪有機會?」

  此情此景,南宮靖哪能忍得住,只覺丹田升起是一股熊熊的慾火,雙手抱起
李小雲那動人的軀體,放在床上,人如餓虎撲羊似的,將雄壯的身體壓向李小雲
豐滿有致的嬌軀上,一口吻向李小雲。李小雲熟練的張開小嘴,帶領著生澀的南
宮靖,李小雲將舌頭送進南宮靖口中,四唇相接,兩人的舌頭交纏在一起,深深
的一吻,分開時牽著一絲口水。

  兩人四目交望,南宮靖說了聲:「雲妹你真美。」

  李小雲內心一陣激動:「靖哥……我愛你……我要……我要你好好愛我……
快來……」

  南宮靖聞言一把將李小雲的衣物脫去,只見堅挺碩大圓嫩飽滿的乳房,上面
綴著兩粒大小適中的乳頭,纖細的腰身,被豐滿的臀部襯托著,令人一望既有一
股上前侵犯的衝動。濕潤纓紅的肉穴,兩片陰唇微開微閉,上面綴著一顆小紅豆


  南宮靖再難忍受,脫去自己的衣物,嘴一張將李小雲高聳的乳房吸入,舌頭
在粉紅色的乳暈和乳頭上輕轉著,不時用牙齒輕咬著乳頭,用舌頭上下來回的舔
舐,一手握住乳房揉了起來,忽輕忽重的捏著,雪白的乳房留下淺淺的掌痕。

  南宮靖另一隻手也沒閒著,探向李小雲的小小穴,在那摳了起來,只見南宮
靖將長長的中指插入濕滑的小穴,在那一進一出,中指還不停的在小穴中,上下
左右的來回摳弄,大拇指和食指捏著陰蒂在那搓來搓去,像搓湯圓似的轉啊轉的


  李小雲感到全身的性感帶都被南宮靖挑逗著,慾火有如烈火般的燃燒起來,
舒服的使口中不禁咿咿啊啊起來:「大哥……你是從去哪學來的啊……啊……喔
……摳的……好……再重點……啊……快……快一點……」

  經過這一陣的愛撫,南宮靖再也忍不住跨下那大寶貝的漲痛,身子挪向李小
雲的兩腿之間,小穴早就被南宮靖摳的其癢無比的李小雲,識趣的張開兩腿,南
宮靖一手撐著自己的身子,一手扶著寶貝。李小雲忙更張大了雙腿,兩手掰開那
兩片紅紅的陰唇,將整個小穴打開,小穴內一覽無遺,見小穴內的肉像鯉魚嘴似
的一開一合,蔚為奇觀。南宮靖趕忙用大寶貝頂住,沾著滑滑的淫水準備長驅直
入,腰部一沉,竟根而入。

  「啊……」李小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只覺得小穴撐得要裂開似的,非常的漲
痛。南宮靖等她適應之後,用力將李小雲抱住,將她壓在身下,雙手捉住李小雲
的腳踝,用力掰開,大寶貝開始一進一出的狠操著。

  「哎呀……別……別急……要死了你……哎呀……啊……插……插到穴心…
…慢……慢點……別……啊又撞……撞到穴心了……小穴……小穴要……啊……
要插穿了……」南宮靖如出柵猛虎、脫韁野馬,死命的往前衝。大寶貝棒棒到底
,寶貝不斷將淫水自小穴帶出,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音來。

  「雲妹你……你的穴……好……好緊……好暖……夾的……寶貝……好爽…
…雲妹……的穴……真妙……吸的……龜頭都……都酥了……」李小雲被南宮靖
干的小穴是又痛又麻,再又麻又癢,每當大寶貝抽出小穴就一陣奇癢,插進就感
到一陣酥麻,尤其是當那燒燙的龜頭頂著子宮穴心,美的李小雲是全身舒坦,再
也不要寶貝離開。

  「哎呀……美死我了……啊……大哥……快……再快……用力……雲妹被…
…被你幹上天了……不行了……我要……要洩了……」

  大寶貝在小穴狂插狠抽的數百回,已快要出精,看到李小雲雙腿在手中抖動
,屁股向上一挺,一陣陣的陰精灑在龜頭上,南宮靖再也忍不住的叫道:「啊…
…我也要射了……」一股滾燙的元陽,似箭般的射向李小雲的穴心上,爽的李小
雲緊抱著射精後趴在身上的南宮靖,一陣狂吻。

  他們的第一次戰鬥結束,門外也有三個黑影悄悄離開。原來南宮靖進入李小
雲的房中時,驚動了祝小青,她又悄悄叫來了沈雪姑和卞藥姑,三人將南宮靖和
李小雲的一舉一動全看到了眼裡,就是之前的話也聽了去。及至後來,南宮靖和
李小雲居然行雲布雨起來,這一下可看得三人目瞪口呆,但是卻是無法移動腳步
。屋內風雨大作,屋外的三人卻是渾身難受,只覺口乾舌燥,有如萬蟻穿心,渾
身酸癢難耐。及至南宮靖和李小雲同時達到高潮,屋外的三人也是下體霪霪,褻
褲濕透,哪敢再看下去,匆匆逃回房間,這夜怕是睡不著了。

  ***    ***    ***    ***

  屋內南宮靖和李小雲卻是茫然無知,南宮靖雖然洩了精,但寶貝卻仍硬挺挺
的插在李小雲的小穴裡。他將頭埋在李小雲堅挺的雙峰之中,一身是汗的喘著趴
在李小雲身上,稍作片刻休息。李小雲拿起一塊絲巾,愛憐的替他擦去滿身的汗


  南宮靖笑著道:「雲妹,你看寶貝還威風不減的插在小穴中,一定是還吃不
飽,面對雲妹這嬌艷似花、又緊又暖的小穴,我永遠都吃不夠……」

  「大哥,你真會灌迷湯,嘴這麼甜……唉……你真是我的命中剋星……來吧
,雲妹的小穴又開始騷癢起來了,快拿你的大寶貝來給雲妹止止癢,可是得輕點
,小穴還有點痛……」聽到李小雲的話,南宮靖反而將大寶貝「啵」的一聲,自
李小雲的小穴給拔了出來。

  南宮靖起身站在床邊,拉著李小雲的雙腿架在肩上,使李小雲的肥臀微微向
上,整個小穴紅腫的呈現在那。李小雲頓時感到一陣空虛,焦急的道:「咦……
靖哥……你怎麼把寶貝給拔出來?你是不是累了?我們休息一下,待會再……啊
……大哥……你……你別整雲妹……快……快插進來……別只在穴口磨……啊…
…快……快點……」

  南宮靖此時只將大龜頭在小穴口那磨啊磨、轉啊轉的,有時用龜頭頂一下陰
蒂,有時將寶貝放在穴口上,上下摩擦著陰唇,或將龜頭探進小穴淺嘗即止的隨
即拔出。不斷的玩弄著,就是不肯將大寶貝盡根插入。李小雲被逗的是小穴癢的
要死,大量的淫水像小溪般不斷的往外流:「壞大哥……別逗妹妹了……你想癢
死你雲妹啊……快……快插進來給雲妹止癢……」

  南宮靖似老僧入定,對李小雲的淫聲浪語、百般哀求,似充耳不聞,只忙顧
著繼續玩弄,他是要先盡情地逗出李小雲的慾火。看著小穴口那兩片被逗的充血
的陰唇,隨著李小雲急促的呼吸在那一開一閉的嬌喘著,淫水潺潺的從穴口流出
,南宮靖終於將大寶貝給插進去。南宮靖這時兩手把李小雲的雙腿抱住,大寶貝
緩緩的進出著小穴,緩慢的進幾步退一步,活像個推不動車的老漢。南宮靖用的
正是「老漢推車」這一招,配上「九淺一深」這一式。

  「好漲……啊……大哥……快……快插深一點……別……別只插一半……雲
妹不……不怕痛了……快……快用力插……啊……」這一聲「啊」是南宮靖又把
大寶貝給全根插進,抽出時龜頭還在穴心轉一下才拔出來。

  南宮靖已不似先前的橫衝直撞,將「九淺一深」的九淺,分成上下左右中的
淺插,只見寶貝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頂著,中是在穴內轉一下再抽出,到了一
深才狠狠的全根插進,頂著穴心磨一磨才慢慢的拔出,週而復始的幹著。

  李小雲被幹的是不知如何是好?小穴先被九淺給逗的癢死,再被一深給頂個
充實。那深深的一插將所有的搔癢給化解,全身舒爽的像漂浮在雲端,但隨之而
來的卻又是掉到地的奇癢無比,就像天堂地獄般的輪迴著。

  「啊……大哥……你……你是哪學……學的……這……這整人的招式……太
奇……妙了……一顆心被……拋上拋下的……啊……又頂到……啊……別……別
拔出來……再……再頂……」

  李小雲被插的半閉著媚眼,屁股不斷的向上迎合著,小穴周圍淫水決堤似的
溢出,口中不斷哼出美妙的樂章:「啊……美啊……多插……多插幾下……到穴
心……癢……癢死我了……啊……爽死了……大哥……插死我吧……啊……好…
…快……」

  南宮靖就這樣插了一千多下,覺得時候差不多了,開始加快速度,九寸來長
的大寶貝,毫不留情的盡根而入、次次到底的用力頂著:「雲妹……我怎麼捨得
癢死你……干死你……這招的滋味就是這個樣……現在就來幫你止癢了……爽不
爽啊……還會癢嗎……」

  李小雲被這突如其來的寶貝給次次頂著,使她一陣陣猛顫,全身有如被烈火
焚燒,週身顫抖而麻木。這超然的大寶貝,這別具滋味的招式,使李小雲不顧一
切的奉獻,用盡所有力量迎湊著寶貝,嬌呼著:「啊……大哥……我……我愛你
……我愛死……你的……大寶貝了……別……別怕……干死雲妹吧……雲妹願…
…願死在你……你的大寶貝下……快……快用力……再快一點……」

  南宮靖看著李小雲扭動的身軀,知道她已進入瘋狂的狀態,抽插的更急更猛
,寶貝不斷頂著穴心撞擊著,撞的李小雲便似暴風雨中的小舟起伏不定。陣陣的
衝擊由穴心傳至全身,李小雲被南宮靖插的已是陷入半昏迷狀態,口中呻吟著自
己也不知道的語言,配合著寶貝不停的抽插小穴所發出的聲音,奏出一首原始的
樂曲。

  南宮靖狂插狠抽的足有二百來下,李小雲突然大叫:「啊……不行了……干
死我了……」的昏了過去,一股濃濃的陰精衝向南宮靖的龜頭,南宮靖連忙舌尖
頂著上顎,緊閉著口深深吸了兩口氣,眼觀鼻、鼻觀心的將受陰精刺激得想射精
的衝動給壓下。

  李小雲從極度的高潮中漸漸醒轉,可愛又可恨的大寶貝仍然插在穴中,半張
著媚眼喘著道:「大哥……真被你給干死了……從來沒有嘗過這種滋味……大哥
……你怎麼一次比一次強……大寶貝比剛才更粗更燙了……在小穴裡跳動著……
」還泡在小穴的大寶貝,被洩了精的小穴緊緊咬著,穴心像個頑皮的孩子吸吮著


  「雲妹你沒事吧?是不是被我插的爽死了?」

  「是被你給干死了一次,不過小穴……大哥我要你動一動。」李小雲是一臉
嬌羞。

  南宮靖奇道:「為什麼?雲妹你不累呀……」

  「不累,不累,雲妹的小穴又再癢了……再幫雲妹止止癢吧。」李小雲趕忙
著說。

  「好……等一下……」南宮靖說完抽出大寶貝,用絲巾將沾滿淫水與陰精的
大寶貝擦乾,再細細的擦著李小雲的小穴。

  「嘻……癢死了……你怎麼拔出來了……啊……別擦了……擦的雲妹癢死了
……」李小雲混身抖動著,像被人搔癢似的嘻笑著。

  「不要亂動嘛,等一下給雲妹嘗嘗另一種滋味。」南宮靖放下李小雲的雙腿
,將枕頭墊在李小雲的肥臀下,使小穴整個突出,陰唇一張一合的充滿淫靡的感
官刺激。

  南宮靖起身下床,抱住大腿夾在腰上,龜頭對著小穴磨了兩下,臀部一沉,
「咕滋」一聲插進去。李小雲被鴨蛋般大的寶貝頭頂著穴心,小穴內漲滿充實,
喘一口氣說道:「好粗好長的大寶貝……塞的小穴滿滿的……」

  「穴心被……被干的麻麻的……唷……啊……麻啊……又癢又麻……啊……


  南宮靖把李小雲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子,雙手托住屁股,一把將李小雲抱起:
「雲妹……我們換個姿勢,這叫「騎驢過橋」……抱緊脖子圈住我的腰,可別掉
下去了……」說完就懷裡抱著李小雲在房中漫步起來。

  隨著南宮靖的走動,李小雲的身子一上一下的晃動,大寶貝也在小穴一進一
出的抽差著。由於身子懸空,小穴緊緊夾著大寶貝,龜頭頂著穴心。再說不能大
刀闊斧的幹,龜頭與穴心一直摩擦著,李小雲被磨的是又酥又麻:「磨死我了…
…穴心都被……被寶貝給磨爛……搗碎了……太爽了……大哥……你……你快放
……雲妹下來……我沒力了……快放下吧……」

  南宮靖才走了幾十步,聽李小雲喊沒力了,就坐在床邊,雙手將李小雲的屁
股,一上一下的帶動著。李小雲腿自勾住的腰放下,抱緊南宮靖的脖子,採取主
動出擊,屁股瘋狂的上下套動,次次到底。兩粒乳房貼著南宮靖的頭摩擦著,一
顆乳頭被南宮靖吸吮著。

  「爽啊……這姿式真妙……哪裡癢就……就插哪裡……真妙啊……啊……南
宮靖吸……吸輕點……雲妹的心都……都快被你給吸出來了……啊……啊……」


  「這招叫「送子觀音」,舒服吧雲妹?你想怎樣就怎樣。」

  「啊……雲妹你……你的穴心……吮著龜頭好爽……啊……」只聽「噗滋」
、「噗滋」、「吧吧」、「吧吧」的兩種聲響,如交響樂般的回湯在房間裡。

  「雲妹啊……大哥的寶貝大不大啊……干的你爽不爽啊……」

  「大……大……好大啊……爽……爽……爽死我了……啊……雲妹的穴……
穴心抖得好凶……好癢……」南宮靖知道李小雲又要洩了,雙腳蹬著地,迎著落
下的小穴猛頂。

  「頂死我了……不行了……別頂了……穴心被頂……頂穿了……啊……」李
小雲在一陣浪叫聲中,力盡氣乏的一屁股坐在南宮靖身上,穴心緊咬著龜頭洩出
一股濃濃的陰精,再次昏了過去……

  ***    ***    ***    ***

  南宮靖將李小雲輕輕的放在床上俯趴著,欣賞這誘人的軀體。一個大屁股雪
白的在眼前,下面是春潮氾濫的紅腫小穴。南宮靖就還沒有洩身,憋得難受,挺
著大寶貝用「隔岸取火」幹著昏過去的李小雲。李小雲被一陣陣的快感由夢境中
給帶回現實世界,發現自己跪趴在床上,身後的南宮靖挺著大寶貝,正一進一出
的幹著小穴。

  「啊……啊啊……大哥……妹妹……被你給……干死去了……又被幹活了…
…大哥……你……你怎麼還不射精啊……不要強忍著……對身體不好啊……啊…
…你怎麼這麼強……啊……」

  「大哥……你……啊……你太厲害了……太會幹了……雲妹……啊……雲妹
不是……你的對手……投降……雲妹投降啦……啊……饒了雲妹啊……」

  南宮靖已經是強弩之末,越插越急、越抽越快,喘著道:「知道我的……厲
害了吧……看雲妹還敢不敢……笑我是銀樣蠟槍頭……我是名符其實……的丈八
蛇矛……啊……」

  「啊……是丈八蛇矛……插死雲妹了……你是張飛再世……一夫當關……萬
夫莫敵……雲妹被你殺……殺的是丟盔棄甲……兵敗如山倒……啊……啊……」


  南宮靖被這淫聲浪語和小穴的不住吮咬,精關一鬆的將精液強力放送而出。
李小雲也被這似冰雹的精子打的穴心是陣陣酥麻,一股陰精再次而出,兩人滿足
的相擁而眠……

  ***    ***    ***    ***

  第二天,沈雪姑、卞藥姑、祝小青三女看見南宮靖和李小雲的時候,都是不
由自主地臉紅,李小雲心細如髮,看在眼裡,暗暗吃驚,心說:難道她們都知道
了?於是找了個機會,四女聚在一起說悄悄話。李小雲首先紅著臉低聲問沈雪姑
道:「大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聽到或看到我和大哥在一起?」她決定開門見山


  卞藥姑、沈雪姑、祝小青都是臉上一紅,說不話來,半晌才由沈雪姑輕輕點
了一下頭,表示「是」。李小雲接著問道:「那你們聽見我們說的話了麼?」沈
雪姑又點了點頭。

  李小雲心頭主意打定,對沈雪姑道:「大姐,你怎麼說?」

  沈雪姑嬌羞地道:「你要大姐如何說麼?」

  李小雲心頭好笑,接著問道:「大姐就說願意不願意吧?」

  沈雪姑抬起頭道:「二妹真容得下姐姐?」

  李小雲笑道:「再多的人也容得下,豈止姐姐?」卞藥姑和祝小青心中「咯
?」一聲,各自有鬼,臉更紅了。

  沈雪姑嬌羞地道:「二妹既然這樣說,大姐也顧不得羞恥了,你想,我和他
練功的那種情形,我除了嫁給他還能怎樣?」

  李小雲笑道:「大姐的事情就這麼定了,現在來解決小青的問題。」

  祝小青心中一動,問道:「這關我什麼事情?」

  李小雲笑道:「你還在我面前裝正經,在地窖中,他赤身裸體在咱們面前,
你難道沒有想法?」

  祝小青囁嚅道:「我……我……」卻怎麼也「我」不下去了。

  李小雲狡黠地笑道:「小青,你要不跟二姐說實話的話,二姐就再也不管這
事了。」言外之意很明顯,那就是:「如果你跟二姐說實話的話,二姐會管這事
的。」

  祝小青心中一急道:「二姐,你既然知道小妹的情形,難道小妹還能嫁給別
人?」確實,那個時代,男女之防甚嚴,男女赤身相處一月,已是超出男女正常
範圍。

  李小雲斜睨著她道:「難道只是因為這樣?」

  祝小青羞紅著臉道:「二姐,你真壞,一點都不給妹妹留情面。」

  李小雲笑著道:「二姐連相公都讓給你了,你居然還說二姐壞,這年頭真是
好人難做啊。」

  「二姐,你壞……」祝小青嬌嗔著不依,來胳肢李小雲。

  李小雲嬌笑著躲過道:「三妹,別鬧了,咱們還有正經話要說。」祝小青這
才羞紅著臉作罷。李小雲轉身面向一旁的卞藥姑誠懇地道:「卞姐姐,你對大哥
也有一份情意,雖然你深藏不露,但是我能夠看得出來。所以,我想問問卞姐姐
,是否也願意加入我們姐妹?」

  卞藥姑羞紅著臉道:「雲妹妹,雖然姐姐私心下有一點癡心妄想,但是姐姐
我自知不堪與南宮少俠相匹,既沒有你們漂亮,又比他大好幾歲,南宮少俠不會
喜歡的。我謝謝妹妹的好意,但是……」

  李小雲截住了卞藥姑的話頭道:「卞姐姐,那麼說,你私心還是很喜歡大哥
的,是嗎?」

  卞藥姑紅著臉道:「是的。」

  李小雲點頭道:「這就好說了。」說著轉向沈雪姑和祝小青道:「大姐和三
妹也歡迎卞姐姐吧?」

  沈雪姑和祝小青當然點頭啦:「那當然是歡迎之至了,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
不分開了。」

  卞藥姑遲疑道:「但是南宮少俠……」

  李小雲嬌笑道:「卞姐姐放心,大哥一定會喜歡姐姐的。」

  終身大事就這樣幾句話解決了,沈雪姑羞紅著臉問道:「二妹,你和他有過
幾次?」卞藥姑和祝小青也是豎起了耳朵。

  李小雲羞紅著臉道:「這是第二次。」頓了一頓,接著道:「我之所以願意
多找幾個閨房姐妹,一方面你們本身跟他有緣。再一方面是真心幫他的人不多,
我需要更多的姐妹來一起幫他。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原因……」說到這兒,
卻停住了。

  祝小青性急,問道:「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

  李小雲嬌羞地道:「大哥很強,枕席之上,妹妹每有不勝之感,所以……」
這一下,卞藥姑、沈雪姑、祝小青個個羞得臉通紅。李小雲接著道:「所以,我
希望你們能盡快和他合體。」

  沈雪姑嬌羞地問道:「他真的那麼強?」

  李小雲點點頭道:「以後你們就會體會到了。」頓了一頓,不見回答,李小
雲急道:「你們到底願不願意嘛?」

  祝小青羞道:「二姐做主好了,我聽你的。」

  李小雲目光轉向沈雪姑和卞藥姑二人,二人也嬌羞著點點頭,李小雲笑道:
「你們現在這麼害羞,到時候就不會害羞了。」

  沈雪姑嬌嗔道:「誰像你厚臉皮。」

  李小雲嬌笑道:「到時候我到要看看到底誰的臉皮厚。」轉顏又道:「咱們
的事先暫不說破,讓他先著著急,如果有合適的時機,我再安排你們跟他……」
三女也是個個春心蕩漾。

  正說這兒,那邊傳來孫小乙的聲音:「幾位姑奶奶,該上路了。」四女相視
一笑,轉身和南宮靖、孫小乙會合,起身上路。

  ***    ***    ***    ***

  當天中午在小溪河打尖,傍晚時候快近石門山。只見路旁停著十幾輛鏢車,
兩邊大樹底下,沿著小溪邊,坐著二三十個一身勁裝的鏢師和趟子手。這時天色
將黑,鏢車不急著趕路投店,卻坐在路旁,事情顯然大有蹊蹺。

  沈雪姑朝孫小乙道:「小乙,你去問問他們,前面有什麼不對嗎?」孫小乙
答應一聲,彎著腰走向前去。

  快和鏢車接近時,他還投開口,一名趟子手已經先開口了,喂了一聲道:「
老管家,你們要去那裡?」

  這要是換在平時,孫小乙準會扭著頭道:「咱們要去那裡,關你什麼事?」
但這回是大姐要他來問他們的,他可不敢這麼沖了,搔搔頭皮,道:「自然是去
明光鎮了。」

  那趟子手道:「就是你們這幾個?」

  孫小乙道:「你這位老鄉,問這些做什麼?」

  那趟子手道:「我勸你們還是趕快回頭的好。」

  「回頭?」孫小乙睜大雙目,問道:「回頭到那裡去。」

  趟子手道:「回頭自然是回小溪河去向民房借住一宿了。」

  孫小乙不懂的道:「我們為麼要回小溪河去?」

  「我原是一番好意。」趟子手道:「你沒看見咱們大伙都停在這裡嗎?」

  孫小乙搖搖頭道:「你們大伙停在這裡,我們就不能過去了嗎?」

  那趟子手不禁有氣,大聲嚷道:「你們要過去,誰也不會攔阻你們,你們只
管去好了。」

  孫小乙也嚷道:「我們過去,本來和你們無關,但你老鄉剛才說要咱們回小
溪河去,這話可是你老鄉說的,你總要說清楚。」他本來是個倔小子,但學倔老
頭也真像。

  那趟子手不耐煩的揮著手道:「沒什麼,算我多管閒事好了。」

  邊上另一個趟子手道:「老管家,老何說的沒錯,他原是一番好意。」

  孫小乙道:「他就是好意,也總該和老漢說個清楚,光說要咱們回小溪河去
,老漢不問明白,怎樣去跟咱們公子說?」

  另一個趟子手道:「事情是這樣的,再過去百來步,石門上貼有一張黑帖,
今晚禁止一切行旅從那裡經過。」

  孫小乙道:「這是什麼人有這麼大膽?官道大路,什麼人都可以通行無阻,
咱們五位公子都是有功名的人,這回趕去赴考,若是禁止咱們通行,只要一張名
刺,就可以拿他送官究辨。……」

  先前的趟子手冷笑道:「黑帖子可不理會你什麼官府,不信你去試試。」

  「笑話。」孫小乙道:「黑帖難道比官府還大?」

  另一個趟子手道:「連咱們鏢車都停下來,要在這裡過夜,你們幾位公子,
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秀才若是遇上強盜,
只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孫小乙故作吃驚的道:「你說前面有強盜?」

  另一個趟子手忽然壓低聲音道:「這張黑帖是萬點星的,比強盜還要厲害上
百倍。」

  「萬點星」三個字,聽到孫小乙的耳裡,心頭不由暗暗一驚,忙道:「老鄉
怎不早說?這個……老漢也作不了主,還得跟公子稟報一聲才是。」一面趕忙回
身,走到沈雪姑前面,低聲說道:「前面石門上貼了一張萬點星的黑帖,今晚不
准行旅從那裡經過。」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沈雪姑點著頭,一面問道:「萬點星是什麼
路數,你知道嗎?」

  祝小青道:「我知道。」她是賣花婆的女兒,跟娘行走江湖,見聞自然較多


  沈雪姑道:「你說出來聽聽。」

  祝小青道:「萬點星本來就姓萬,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兵刃是一隻細
長長劍,只要一劍出手,就有千萬點寒星,才叫他萬點星,他是江湖上一名最厲
害的殺手,據說從沒有人能在他劍下走得出三招,好了,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夠了。」沈雪姑點點頭,道:「這人既是殺手,必然作惡多端,他禁止行
旅通行,想來又是在於殺人的勾當了,走,咱們既然遇上了,就去把他除去,替
民除害,也是一件好事。」

  孫小乙欣然道:「小老兒替公子們開路。」他彎著腰朝前走去。

  先前和他說話的兩個趟子手中的一個,眼看孫小乙又走了過來,不覺問道:
「老管家,你們不回小溪河去嗎?」

  孫小乙忽然腰背一挺,說道:「我家公子說的,萬點星作惡多端,又敢阻擋
咱們公子的去路,如此目無法紀,不把他拿下,送官究辦,以後不知道還要殘害
多少無辜百姓,所以決定前去曉以大義,要他棄邪歸正,從此做個好人,老漢就
是替眾家公子開路的。」說完,大踏步朝前走去,但只走了三四步,他又彎下腰
去。

  那兩個趟子手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出聲。沈雪姑、南宮靖等一行六人,
直向石門走去。卞藥姑較為細心,她看到這二三十名鏢局中人,看自己等人的時
候,每人眼光之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詭譎的笑容,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只要是人,都有幸災樂禍,不論人家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圍觀的人一定很
多。自己六人打扮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相公,居然不理會萬點星禁止行旅通行
的黑帖,朝石門走去。這些鏢師、趟子手輕視自己等人,認為是自找死路,還說
得過去。

  但他們每人的眼光之中,流照出來的詭秘笑容,既不是輕視,也不是嘲笑,
而是含有敵意和得意的自然流露。他們怎麼會有這種詭譎的笑容呢?卞藥姑心中
忽然一動,等走出七八丈遠,就朝沈雪姑低低的道:「我看這些鏢師、趟子手大
有可疑。」

  沈雪姑領首道:「他們本來就是碧落山莊的人。」

  李小雲、祝小青兩人同時驚詫的道:「會是碧落山莊的人?沈大哥,你怎麼
看出來的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們行走江湖,所以經驗不足,那就是缺乏細心觀察。這
些人或坐或立,在那裡休息,神情應該很自然,但他們看到我們走近,每個人都
在暗作戒備,一手按在刀柄之上。」

  祝小青道:「他們懾於萬點星的威名,看到有人走近,自然要預作提防了。


  「好。」沈雪姑又道:「那麼你們有沒有看到這些人佩的是什麼兵刃嗎?」


  她不待她們開口,接著又道:「鏢局,不是一個門派,所有鏢師,趟子手,
來自不同的地方,他們的武功自然也各不相同,使用的兵刃也應該因人而異,但
他們身邊的兵刃,卻全是撲刀,可見他們都是久經訓練的人,所以大家會使用一
種兵刃,和咱們作對的是碧落山莊,只有碧落山莊的武士使的都是撲刀,由此可
以證明他們就是碧落山莊武士喬裝的了。」

  李小雲對這位大姐由衷的佩服,說道:「沈大哥,那我們要如何對付他們呢
?」

  沈雪姑微哂道:「我們連秦總管都不放在眼裡,這些等而次之的武士,又何
用放在心上。」

  祝小青道:「看來那萬點星就是他們請來對付我們的了。」

  沈雪姑道:「我早就料到那天秦總管不戰而退,必有花樣,卻想不到他居然
僱用殺手來對付我們。」

  正說之間,只聽孫小乙啊了一聲道:「在這裡了。」

  一行人行近石門,天色業已逐漸暗了下來,但大家都是練武的人,目力比平
常人強得多,自可清晰的看清石門左壁上張貼的一張黑帖。那是黑紙上用白粉寫
的是:「一切行旅,今晚禁止通行。」下面是「萬點星」三字。

  孫小乙哼道:「這龜兒子口氣果然不小,老漢就把你撕了。」

  正待伸手去撕黑帖,卞藥姑急忙喝道:「小乙,住手,這帖子可能有毒。」


  孫小乙聽得吃了一驚,急忙收回手去。沈雪姑冷笑一聲,家手揚處,朝那石
壁上的黑帖遙遙拍去。她這一掌不帶絲毫風聲,但她手掌拍出,立見顏色,石壁
上登時石屑紛落,連同黑帖也隨著變成紙屑,和石屑一起灑落地上。

  南宮靖道:「沈兄好精純的掌力。」

  沈雪姑每次聽他的話聲,心裡總有一些異樣的感覺,尤其是經過姐妹私下談
心,內心已把他視為自己的未來夫婿,所以不禁臉頰微微一熱,含笑道:「我最
近也感到內力精進了甚多,那是這一月來和你一起練功的功效,我想你的內功也
應該精進才是。」

  南宮靖點頭道:「沈兄說得極是,兄弟也有這樣感覺,似乎比以前進步了不
少。」

  沈雪姑心中暗道:「你那裡知道我們練的「以陰導陽神功」,乃是玄門合籍
雙修的功夫。」但這話她自然沒有說出口來。

  孫小乙已搶在眾人前面,朝石門谷中走去。這石門山,就因谷口有兩座壁立
如門的石崖而成名。谷中兩峰夾峙,高逾百仞,中間只有一條僅容兩騎並行的崎
嶇道路。沈雪姑道:「小乙,這條路十分險峻,你小心些,不要逞能搶先,和我
們距離不可太遠。」

  孫小乙掉頭道:「公子爺放心,小老兒只是替大家領路,會留心的,江湖上
這些小毛賊,還不放在小老兒眼裡呢?」入谷漸深,天色已愈來愈黑。

  這樣走了約莫三里光景,谷道至此,稍見開朗,那是兩山中間一片數十畝大
的平地,青草如茵,細流涓涓,好像是讓你走完三里長的崎嶇坡路,好在這裡坐
下來休息。孫小乙探首四望,道:「萬點星不讓行旅通行,他應該等在這裡才是
,怎麼連鬼影子也不見半個?」

  話聲甫落,突聽一聲怪笑傳了過來,道:「老小子,是你沒看到大爺,大爺
在這裡已經等候你們多時了。」孫小乙抬頭朝聲音來處眺望,卻依然看不到人影


  南宮靖突然轉臉朝北首一座石崖上喝道:「閣下大概就是萬點星了。」

  孫小仰過臉看去,心中暗道:「原來他躲在石崖上。」

  那人道:「不錯,我正是萬大爺。」

  南宮靖微哂道:「閣下既已等候多時,怎不下來,讓大家見識見識?」

  「好。」聲音入耳,但見從七八丈高處陡然飛起一道人影,雙臂划動,像一
頭大鳥,凌空飛撲而下。風聲颯然,那人已經落到眾人面前一丈遠處。

  這人是個瘦高個子,一身黑衣,連頭臉都蒙著一個黑布面罩,只留出兩個眼
眶,雙目炯炯發光,打量著眾人,冷然道:「你們就是沈雪姑、卞藥姑和宮飛鵬
兄弟一行人?」

  孫小乙走上一步道:「你消息倒是靈通的很,怎麼知道咱們幾位公子的?」


  黑衣人嘿然道:「消息不靈通,怎麼會在這裡等你們的?」

  孫小乙霎著眼睛,望望他,說道:「你真是萬點星?」

  黑衣人道:「難道還會有假的不成?」

  孫小乙道:「你把面罩取下來,給我老人家瞧瞧。」

  黑衣人豁然大笑道:「萬某自然會讓你見上一面,但不是這時候。」

  孫小乙道:「那要什麼時候?」

  黑衣人道:「萬某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但為了使死在萬某劍下之人可以瞑
目起見,萬某殺人之後,照例一定會取下面罩,讓人見見我的面貌,所以凡是看
見我真面目的,已經都是死人了。」

  這話聽得南宮靖勃然大怒,沉聲道:「萬點星,你劍下已經死了不少人吧?


  黑衣人道:「不錯,萬某就以殺人為謀生之計,殺的當然不少了。」

  南宮靖道:「你可知濫殺無辜,殺孽深重嗎?」

  黑衣人大笑道:「各行各業,做生意講究公平,除人以外,蟲魚鳥獸,莫不
弱肉強食,這也算是上天安排好的。萬某雖以殺人為業,但也有一條規矩,不殺
沒有武功的人。萬某賺的是血腥錢,但這是性命相搏之事,我勝了他,賺到了應
得的報酬,他勝了我,自然也可以取我性命,萬某藝不如人,記不皺眉,這有什
麼不對?」

  南宮靖雙目之中射出兩道森寒如電的冷芒,沉聲道:「果然死有餘辜。」

  黑衣人目光一凝,沉喝道:「你說什麼?」

  南宮靖一抬手,刷的一聲抽出長劍,冷然道:「你拔劍。」

  黑衣人怪笑道:「你要和萬某動劍?可以,萬某從不和無名小卒動手,你先
報上名來。」

  南宮靖道:「宮飛鵬。」

  「很好,你正是萬某黑帖上有名的人。」

  黑衣人說到這裡,口氣一頓,又道:「萬某劍出傷人,你就沒有發劍的機會
了,萬某和人動手,一向讓人先出手的,這樣你才可死而無憾,你還不發劍嗎?


  李小雲看大哥要和萬點星動手,心裡一急,叫道:「大哥……」

  沈雪姑急忙攔道:「你不用替他擔心。」

  李小雲道:「大哥傷勢還沒完全康復……」

  沈雪姑以「傳音入密」說道:「其實你大哥的傷勢早就好了,因為我們一起
練「以陰導陽」神功。我發現內功精進了甚多,就想到你大哥的內力,自然也在
精進之中,所以勸他務必練完三十六天,再有三天就可以大功告成。」

  李小雲道:「原來如此,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只聽南宮靖仰首朗笑一聲道:「好,宮某那就先發劍。」

  右手抬處,寒光如電筆直刺出,這一劍毫無變化,只是直刺而出,在會劍的
高手來說,速度並不算很快。就在南宮靖劍勢甫發,黑衣人的長劍出鞘了,寒光
乍現,就幻起無數點流動的寒芒,一齊飄灑過來。他果然不愧萬點星這個外號,
這一劍雖然沒有萬點,但至少也有十七八點寒芒。

  你別看南宮靖方才刺出的一劍,只是筆直刺出,毫無變化,但等到黑衣人劍
勢一震,十七八點寒芒宛如一簇寒星,流動飛灑而出之際,他劍勢也隨著加速,
但見一道劍光化作一圈銀虹,把對方飛灑而來的寒芒一起圈住。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般一閃之間,登時響起一陣金鐵交鳴,兩
人各自震退了一步。這一招交接,說明了兩人功力悉敵,劍上力道,也難分軒輕
。黑衣人目光之中,不禁流露出訝異神色,他直到此時,才知道對方方才出手一
劍,不過是因自己讓他先發劍,他雖然先發劍,但表示並不想佔自己的先機,所
以才直刺而出,毫無變化的,這一招雖然平分秋色,但細算起來,還是自己先發
劍。

  他直刺的劍招,那時已經用老,而對方卻能隨手一圈,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勢
,自己豈非已輸了半招嗎?這可以說是他成名以來第一次遇上了勢均力敵的高手
,心頭感到暗暗震驚,目注南宮靖,口中發出一聲怪笑,道:「閣下果然高明。


  這短短六個字出口,突然間寒芒飛閃,一片流星般的劍光,密集刺出,流動
寒光,幾乎把南宮靖一個人都籠罩住了。不,南宮靖忽然劍交左手,揮起一道尋
丈銀虹,天如矯龍,朝一片劍芒圈去,又是一陣連珠般的金鐵交鳴,劍光寒芒,
剎時盡斂。兩人身子各自穩立原處,誰也沒有被震退,只是南宮靖本來右手執著
的長劍,如今換在左手之中。

  南宮靖輕哼一聲道:「江湖上久負盛名的殺手萬點星,原來也不過如此。」


  黑衣人兩次交手,發覺南宮靖只使了一招劍法,第一次是右手使出的,第二
次換了左手使劍。但這兩招劍法,俱是守勢,只不過化解了自己的攻勢而已,雙
方勢均力敵,看不出對方有何勝過自己之處?聞言不覺怒笑道:「閣下也未必能
勝得了萬某。」

  南宮靖忽然大笑一聲,左手喀的一聲,把長劍納入鞘中,說道:「宮某就是
不使長劍,三招之中,一樣可以勝你。」

  黑衣人道:「閣下口氣倒是不小。」

  南宮靖道:「閣下可是要賭上一賭?」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賭法?」

  南宮靖道:「宮某三招之內,若是勝不了你,生死任憑處置。」

  黑衣人不假思索,接口道:「好,閣下如能在三招之內,勝了萬某,生死也
悉憑處置。」

  南宮靖道:「一言為定。」

  黑衣人道:「自然一言為定。」

  南官靖道:「好,你可以發劍了。」

  黑衣人方纔已和南宮靖交過手,對方功力,最多也只和自己在伯仲之間,他
要三招就能勝得自己,實在無法相信。但雙方賭約,有言在先,當然不是兒戲之
事。他心頭縱然不信,也不敢輕視了對方。右手長劍倏舉,接連三振,左足虎然
跨上。這一瞬間,從他劍尖幻起的一片流動寒芒,就像急風驟雨般飄灑開來,由
一丈方圓擴展到一丈五尺光景。

  這一輪密集如雨的劍芒,沒有人看得清他一共發了多少劍。這是生死之爭他
自然要把最拿手的功夫全力使出來了。萬點星確有他名不虛傳的絕招。南宮靖一
個人就像站在狂風暴雨之中,萬點飄灑如雨的密集劍芒,集中朝他頭頂左右前後
灑落。

  南宮靖當然不會站著挨刺的,他果然沒有使劍,只見他青衫飄逸,就像在大
雨之中躲閃似的,東閃西閃,硬是從漫空飄灑雨點的縫隙中鑽來鑽去,密集的雨
點,竟會一點都沒沾上身子。劍雨,可不是真的雨,真要沾上一點豈不送了性命
?李小雲先前還在替大哥擔心,現在她臉上有了笑容。孫小乙更是張大眼睛,屏
著呼吸,緊張得連眨眼的工夫都沒有。

  黑衣人劍勢越演越快,劍雨也越來越密,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殺著了,如果
再不能搏殺對方,那就注定失敗的是自己了!因為自己已經使出了壓箱底的本領
,全力一搏,但直到現在,對方卻連一招都沒出手。就在此時,耳中突聽南宮靖
一聲長笑,笑聲入耳,黑衣人驟覺長劍一緊,再也使不出劍招來,他急忙定睛看
去,自己劍尖已被南宮靖右手三個指頭撮住,掙動不得。

  孫小乙忍不住拍起手來,大笑道:「宮大哥,要得。」

  南宮靖微微一笑道:「如何,在下不過是第一招吧。」隨著話聲,三個指頭
一鬆,放開了黑衣人的長劍。

  黑衣人呆得一呆,頹然道:「罷了,是萬謀落敗了。」突然橫劍朝自己頸上
抹去。

  寒光一閃,南宮靖左手發劍,這一劍當真比閃電還快,一下就壓住了黑衣人
的長劍,喝道:「且慢。」

  黑衣人長劍被他壓住,怒聲道:「萬某承認落敗,你還待怎的?」

  南宮靖道:「咱們剛才下的賭注,是怎麼說的?」

  黑衣人道:「生死悉憑處置。」

  「這不就結了?」

  南宮靖微微一笑,壓住對方劍脊的長劍,隨著話聲收了回去,又是「唔」的
一聲,返劍人匣,然後徐徐說道:「咱們約定落敗的一方,生死悉憑獲勝的一方
處置,在下尚未處置,閣下怎可一死了之?」

  黑衣人怒目而視,厲聲道:「你可以殺了萬某,但不能凌辱於我。」

  「生死悉憑處置。」南宮靖微微一笑道:「那是說在下可以叫你死,也可以
叫你不死一生,對不?現在宮某要你生。」

  黑衣人道:「如何生法?」

  南宮靖正容道:「你名動江湖,是一個特級殺手,兩手沾滿血腥,殺孽深重
,應該是百死莫贖,但一個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之後,你萬點星依然惡名昭彰,
只要有人說起你的名字,沒有一個人不說你該死的,所以宮某要你活下去。」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處置我?廢去我武功,活下去讓大家譏笑我、咒詛我
、凌辱我、你好惡毒的手段。

  「恰好相反。」

  南宮靖笑了笑道:「宮某的處置你,並不是要廢去你的武功,才讓你活下去
。我要你從今以後,回頭是岸,做一個好人,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准你再去做為
非作歹的江湖殺手,你只要點個頭,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聽得一呆,怔立了半晌,突然棄去手中長劍,一把撕下面罩,撲的一
聲,雙膝一屈,朝南宮靖面前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宮大俠受萬點星一拜。


  南宮靖駭然道:「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

  黑衣人依然跪伏在地,道:「萬點星不是拜你饒我不死,我拜的是你恢宏氣
度,金石良言,使萬某有如當頭棒喝!今是昨非,好像走了漫長的夜路,終於看
到了明燈,萬某立誓重新做人,也願意終身追隨你宮大俠,還望宮大俠收錄。」
說罷,又連連叩頭。

  南宮靖忙道:「你快請起來,只要你回頭是岸,重新做人,我們就是朋友了
。」

  黑衣人道:「不,朋友萬某萬萬不敢高攀,但願宮大俠收錄,讓萬某永遠跟
著你,萬某於願已足。」

  沈雪姑道:「宮兄這件事做得很對,他既然立志重新做人,要跟著你,你不
如就答應他的好。」

  南宮靖手足無措的道:「這……怎麼可以?唉,萬……你先請起來,你怎麼
可以行這樣的大禮?在下如何擔當得起……」

  孫小乙搶上前去,把萬點星拉了起來,道:「萬老大,你還是起來吧,你沒
看到咱們宮大哥已經手忙腳亂了?」

  萬點星道:「從現在起,宮大俠就是萬某的主人了,萬某是跟定宮大俠了,
就是蹈湯赴火,也絕不皺眉。」

  南宮靖道:「萬兄能夠改過自新,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咱們意氣相投,可以
做個朋友,你這主人的稱呼,在下萬不敢當。」

  萬點星道:「萬某說過,朋友二字,萬某決不敢當。」

  李小雲想到自己一行人,已和碧落山莊結下樑子,像萬點星這樣的高手,當
然多一個好一個,大哥怎不好接受呢?這就含笑道:「大哥,萬老大既然改過自
新,一片誠意,也不能辜負了,但萬老大這主人的稱呼,確然不好。四海之內,
皆兄弟也,萬老大願意和我們一起,就是我們大家的朋友。這樣好不?萬老大年
紀比我們大,我們就叫他萬老大。你呢?我想一定不肯和我們稱兄道弟的了。那
麼不妨稱我大哥宮公子、叫我宮二公子、沈公子、卞公子、祝公子,小乙就是這
樣稱呼我們的,你看如何?」她的意思,現在大家都化名,暫時就讓他叫「公子
好了」。

  南宮靖道:「這不成,我們是什麼公子?」

  李小雲道:「這是折衷辦法,暫時就這樣叫吧。」

  萬點星道:「好,二公子這麼說,咱們就這樣決定好了。」接著又朝孫小乙
抱抱拳道:「這位老丈,不知姓什麼?兄弟該怎麼稱呼你呢?」

  孫小乙摸摸下巴的花白鬍子,說道:「敝姓孫。」

  萬點星道:「那麼兄弟就叫你一聲孫老哥哥吧。」

  「對,對,這太好了。」

  孫小乙聳著肩,得意的笑道:「老漢暫時就做你的老哥哥了,哈,小老兒是
萬點星的老哥哥,以後行走江湖,可沒人再敢惹我了。」

  萬點星道:「老哥哥說笑了。」祝小青抿著嘴,嗤嗤笑出聲來。

  沈雪姑問道:「萬老大,我想問你一句話,不知你肯不肯說?」

  萬點星道:「不知沈公子要問什麼,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然都會說出來。」


  沈雪姑道:「我知道江湖上千殺手這一行的,絕不會說出僱主是誰來,所以
先問你一聲……」

  萬點星慨然道:「沈公子說得極是,江湖上千殺手這一行的,一旦被擒,絕
不會說出僱主是誰來,但萬某既已決心重新做人,從此不再是殺手了,沈公子要
問什麼、萬某豈會隱瞞?」

  沈雪姑道:「那就好,你在這裡等候我們。可是碧落山莊雇你來的嗎?」

  「碧落山莊?」

  萬點星博然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從未聽說過碧落山莊。」

  沈雪姑看他說得不像有假,這就問道:「那是什麼人雇你來的呢?」

  萬點星道:「這件事,說起來有些怪,兩天前有一個青衣人找到在下住的客
店,說要和在下談一筆買賣來的,就是今晚要在下在這裡等候宮公子一行人,他
先付在下五百兩黃金,事成之後,再付一千兩……」

  李小雲道:「一千五百兩黃金就能買我們這幾個人的命了?」

  南宮靖道:「你讓萬老大說下去。」

  萬點星道:「在下看他臉上似是戴了面具,曾說:「萬某做買賣,從不拖欠
,一向是先付錢,後辦事。」那青衣人拿出五百兩黃金,往桌上一放,嘿然道:
「五百兩黃金,先放在這裡,算是定金。」說完回身就走。」

  祝小青道:「後來呢?」

  萬點星道:「在下追出房間,那人已經下樓,等在下追下樓去,那人已經走
得無影無蹤啦……」

  李小雲道:「你收了定金,就趕來啦?」

  「不,這不合在下規矩。」萬點星道:「就在在下回房不久,客店裡的夥計
拿著一封信進來,說是在下一個朋友叫他送來的。在下問那人面貌衣著,正是剛
才的那個青衣人。心生狐疑,等夥計退出之後,仔細檢查了信封,才行拆開,裡
面只有一張小紙條,和一穎白色藥九,也並無任何古怪。那字條上卻寫著二行小
字:「夜半子時如果頭痛欲裂,可服用此丸,兩日之後夜半子時,大概可辦完交
代之事,當奉上黃金千兩及解藥一粒,即可根治頭痛,下面並沒具名。」照這字
條上所說,顯是在下已被青衣人做了手腳。」

  李小雲道:「到時候你有沒有頭痛呢?」

  萬點星道:「在下浪跡江湖多年,江湖上的鬼喊伎倆,自信還瞞不過在下,
如果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腳,豈會一無所覺?當即仔細檢查了一遍,也毫無半點徵
兆……」大家聽他說得很神秘,也就靜靜的聽下去,沒人再插口。

  萬點星接著憤然道:「但他說的卻很靈驗,當晚甫交子時,在下果然感覺不
對,頭腦漸感昏脹,漸漸愈來愈加重,整個腦中,就像被利斧劈開一樣,痛得令
人無法忍受,當真比死還要難受百倍。在下只好取出那顆藥丸吞了下去,說也奇
怪,服藥之後,不到盞茶工夫,就痛苦消失,在下再運氣檢查,依然查不出有中
毒現象。」

  卞藥姑道:「那青衣人莫非是劉媒婆?」三姑六婆中,只有劉媒婆善於使毒


  孫小乙道:「我也想說劉媒婆,除了她,沒有第個人。」

  沈雪姑道:「你們別打岔,聽他說下去。」

  萬點星續道:「第二天一早,夥計又送了一封信,裡面只有八個字:「若欲
根治,依約行事」,在下心知業已受制於人,那頭痛也委實令人膽顫心驚,只好
趕來此地了。」

  卞藥姑道:「他信上說的兩天之後的夜半子時,就是今晚子時了?」

  萬點星道:「是的。」

  沈雪姑道:「卞大哥,你替萬老大檢查檢查看吧。」

  卞藥姑沉吟道:「此時離子時還有兩個多時辰,萬老大在發作以前和發作以
後,都曾運氣檢查,毫無結果,可見此種毒藥,具有隱藏性。如果不知他下的是
什麼毒藥,不等他發作,只怕很難從脈象中搭得出來,因為脈象中如果有中毒現
象,運氣也可以檢查出來。」

  沈雪姑道:「不要緊,卞大哥深諸醫理,我相信等萬老大頭痛發作之時,她
一定能對症下藥,藥到病除的。」

  萬老大抱抱拳道:「如此多謝卞公子了。」

  沈雪姑道:「萬老大,既然江湖上沒有人看過你的真面目,你還是把面罩戴
起來吧,三天前,他們就計算好了我們的行程,今晚恐怕不會只有你這一關。」


  南宮靖道:「沈兄說他們另有埋伏?」

  沈雪姑道:「我們來路,既有碧落山莊的人喬裝鏢師,截住咱們退路,前面
自然也會有人擋住咱們去路了。」

  卞藥姑道:「不錯,這裡正好是谷道中間的一塊平地」,他們堵住前後通道
,就是選擇在這裡和我們動手的了。」

  視小青哼道:「難道我們還怕了不成?」

  卞藥姑道:「二天來他們一直遲遲不曾動手,直到今晚,等我們來到此地,
第一,是這裡地勢對他們有利。第二,當然是尚未調遣好人手,他們對我們的實
力,當然早已估計好了,因此,這一戰他們不發則已,一經發動,自然都是頂尖
高手,決不讓我們生離此地……」目光掠過這一片平地,又道:「此處地勢平坦
,兩面受敵,我想我們應該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應付。」

  沈雪姑道:「卞大哥這話很有道理,他們預先選擇在這裡,確有不讓我們生
離之意,我們既然來了,就該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萬點星已經重新戴上了面罩,說道:「在下今天下午,就來此地勘察形勢,
方才在下躲身之處,是一塊大突崖,上面足有數丈大小,站在下面的人,無法看
到上面,大家不妨到上面去坐息一會。真要有敵人前來,上面可以逸待勞,可攻
可守,要是沒有敵人,明日一早,再行上路,在上面休息也比下面好得多,不知
大家意下如何?」

  南宮靖道:「既然石崖上地方寬敞,居高臨下,確是比這裡好得多,大家不
妨先上去看看。」大家自然一致贊成。

  萬點星道:「在下替大家領路。」領著大家走到北首一座石崖之下,仰首道
:「就是這上面了。」雙足一頓,凌空直拔而起,一閃就已不見人影。

  孫小乙仰首看去,黑夜之中,只覺這座石崖極為陡峭,少說也有七八丈以上
,心中暗道:「他莫要在使什麼花招?」他口中說道:「小老兒來了。」跟著雙
足一點,一式「旱地拔蔥」,縱身直上,到得三丈高處,足尖在石上一點,再次
拔起,這樣接連兩點才登上石崖。

  南宮靖朝李小雲問道:「兄弟,你上得去嗎?」

  李小雲道:「小乙都上得去,我大概也不成問題,你還是照顧祝小妹吧。」


  沈雪姑道:「三妹我會帶她上去的。」說完,一手拉起祝小青的手,口中喝
了聲:「起。」身形直拔而上。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7

【第廿四章】崖洞退敵



  卞藥姑也跟著縱起,大家相繼登上石崖,朝四周略一打量,這石崖上面果然
十分平整,足有四五丈方。除了正面稍有斷層坡度,只要輕功較佳的人,有兩三
個起落,還可以登得上,左右兩邊壁立如削,除非能一下縱起七八丈高,否則不
易上得來,裡首和高峰相連,都是橫紋斷巖,足有數十丈高。

  以這地勢來說,縱有強敵,也只要守住正面就行,大家在崖上休息,不但不
易被人發現,而且也是易守難攻的好地方。沈雪姑察看了一遍,又凝足目力朝下
面東西兩處看了-遍,然後說道:「奇怪,碧落山莊的人此時怎會依然毫無動靜
?」

  李小雲道:「他們大概還以為萬老大可以得手,所以只守在外面,靜候消息
。」

  沈雪姑微微搖頭道:「秦總管和宓副總管兩人,在武功修為上,勝過萬老大
甚多,他們要在石門上張貼黑帖,不過是以萬老大為餌,引我們進來而已!我想
他們遲遲不發動的緣故,大概是人手還沒有到齊,大家趁這段時間,可以好好休
息一下。」

  萬點星朝孫小乙問道:「孫老哥哥,到底碧落山莊是什麼路數,你們怎麼會
和他們結下樑子的?」

  孫小乙找了塊大石坐下,一手摸著花白鬍子,說道:「誰知道碧落山莊是什
麼路數?反正他們是江湖上一股很神秘的組合,三個月前,你總聽說過江湖上有
許多盛名久著的人物無故失蹤這樁事吧?」

  萬點星望然道:「老哥哥是說田五常、邢鏗、暴本仁等人失蹤的事?他們不
是都沒事嗎?」

  孫小乙道:「那是後來碧落山莊把他們釋放了,這些人神秘失蹤,就是被他
們劫持去的。」

  萬點星奇道:「他們既然把這些人劫持去了,為什麼又釋放了呢?」

  「誰知道?」孫小乙聳聳肩道:「他們釋放這些人的那晚,二位宮公子就去
夜探碧落山莊,要不是沈公子及時進到,大家還不能脫險呢。」他把那晚目擊之
事,和南宮靖中了老夫人一記「九陰摧心掌」還暗含「魔火煉形」,在漁家地窖
療傷,以及三天前卞藥姑被宓副總管迫到門口,粗校大葉的說了一溫。

  萬點星聽完之後,不覺驚異的道:「碧落山莊這位老夫人竟有這麼厲害?

  孫小乙雙手一攤,說道:「如果今晚他們等的就是那位老夫人,咱們這裡的
人,只怕沒有一個能是她的對手呢。」

  萬點星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真要是那老夫人來了,咱們有許多
人,聯手起來總可以和她一拼了。」

  南宮靖忽然凝目道:「他們來了。」

  沈雪姑美眸橫睞道:「你也看到了。」

  李小雲注目看了一會,不見人影,忍不住問道:「人在哪裡?」

  南宮靖伸手指點著右前方,說道:「有幾條人影,在山谷間,掩掩藏藏的,
似在覷伺我們的行蹤。」

  視小青道:「我怎麼還沒有看到?」

  沈雪姑道:「他們還遠著呢,大概離這裡還有三十丈以外,你們自然不易發
現了。」

  孫小乙道:「諸位公子只管坐下來休息,這幾個毛賊,有老漢和萬老弟兩個
,就足夠打發了。」

  南宮靖突然指著左前方,說道:「左邊也出現了人影,那是想左右夾擊了。


  沈雪姑道:「看他們躲躲閃閃的情形,大概首腦人物還沒有到呢。」剛說到
這裡,兩邊山谷間,已經亮起了十幾盞氣死風燈,正有無數佩刀帶劍的武士魚貫
走出,朝方才大家立身之處會合。

  卞藥姑笑道:「他們大概還沒有看到我們呢。」

  李小雲悄聲道:「咱們只要不亮火種,下面的人是無法看得到的,這樣正好
,居高臨下,以暗對明。」崖下,兩處人業已會合。

  人數少說也有五六十人,右首是南宮靖等人的來路,就是扮著鎊局夥計的一
行人,約有二十幾個,由一名扮鏢頭的人率領,左首全是黑衣漢子,也有二十七
八名之多,為首的卻是宓副總管。這時宓副總管開口了:「路大有,點子怎麼會
不見了?」

  扮鏢頭的抱抱拳道:「回副總管,點子一行人並沒出去。」

  宓副總管哼道:「沒有出去,難道會插翅飛了不成?還有,那個姓萬的呢?


  「這……」那扮鏢頭的道:「屑下也不知道,這裡只有兩條路……」

  宓副總管不覺怒聲道:「混帳東西,你是說他們沒從你們那邊走,那是從東
首逃走的了?」

  那扮鏢師的惶恐的說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宓副總管喝道:「還不給我搜?」

  扮鏢頭的連聲應「是」,迅快轉過身去,揮著手,喝道:「搜。」他喝聲一
出,二十幾個扮趟子手的立即紛紛散開,向四面展開搜索。只見他們有如一群蒼
蠅般茫無目標的東竄西躍,卻誰也沒有想到這座大石崖上來,忙了一陣,依然找
不到半個人影,大家又紛紛的向中間集攏。

  扮鏢頭的搔搔頭皮,說道:「這真是怪事,連萬點星都會不見,難道他會…
…」

  宓副總管嘿然道:「萬點星算得什麼?老實說,咱們只不過用他作個餌罷了
,你真以為姓萬的收拾得了那幾個小丫頭?」這話聽到隱身石崖上的萬點星耳中
,心頭甚是憤怒,忖道:他們果然只是在利用自己,誘使宮公子等人入伏,待會
咱要不給你們一個厲害,我就不叫萬點星了。

  扮鏢頭的連忙躬身陪著詣笑道:「副座說的是,那姓萬的只不過是一個江湖
殺手,咱們都是你老一手訓練出來的,那一個不比姓萬的強?」

  宓副總管一手拈鬚,一陣嘿嘿乾笑道:「你們給我聽著,今晚咱們的任務,
原本只要把點子截住,不讓他們離開此谷就好,如今兩邊的出口,都不見人出去
,點子一個不見,本座認為他們不可能已經離去。那麼自然還留在谷中無疑,你
們分出一半人手,仍分兩路守住出口,且待總管來了,再作定奪。」他手下兩撥
人立即分出一半人手,往後退去,守住了兩邊出口。宓副總管依然凝立不動,他
一手拈著鬍鬚,仰目四顧,嘴角間不覺含著一絲陰笑,卻並未說話。

  卞藥姑俏聲道:「姓宓的好像已經知道我們隱身在崖上了。」

  沈雪姑道:「不用去理他,他在援手未到之前,還不敢採取攻勢的。」就是
這兩句話的工夫,又有七八個人從右首谷道中走出。

  為首一個正是一身綠袍的秦總管,他身後幾個,遠看過去,都是五十出頭的
人,衣飾各異,不像武士們身上一律穿著黑色勁裝,顯然是碧落山莊調來的高手
無疑。這一行人迅快的行到中間,宓副總管迎著秦總管,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秦總管只略為頷首,就在中間站停下來。宓副總管卻一揮手,令站在中間的
二十幾名武士向四周散開,布成了陣勢。他們似乎已經知道「點子」隱身在崖上
,卻並未因秦總管率同高手已經趕到,就開始攻擊,還是按兵不動。這一情形,
分明還在等候後援。

  看來碧落山莊為了對付沈雪姑、南宮靖等人,今晚大舉出動人手,大有非把
和他們作對的人,一舉在此搏殺不可。這時從左首谷道上,也陸續有一二十人奔
行而來,他們衣著不同,年齡少說也都在四旬以上。只要看他們奔行而來的身法
,就可看出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這些人到了中間,只向秦、宓二人略一抱拳,就站停下來。他們剛到,右首
谷道,又有人出現了。這回來的人,身份似乎不同,首先是四盞淺綠宮燈,由四
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小鬃提燈前導,款步行來。南宮靖低聲道:「果然是老夫人親
自趕來了。」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一齊朝四個綠衣小鬟身後投去。

  在四名手提宮燈的綠衣小鬟後面,一共有六個人。當前一個是長髮披肩,身
穿淺綠衣裙的絕色少女,正是酒樓的紫衫少年,她果然是女的。她的身後,是五
個黃臘臉的漢子,個子都不高,身上都穿著綠色長袍,看去特別有詭異之感。

  這一行人剛行進中間,秦總管即迎著抱拳道:「屬下秦皓見過大小姐。」

  碧落山莊的大小姐,就是楚琬,她明亮的美眸一轉,奇道:「秦總管、宓副
總管都在這裡,敵人怎麼一個不見?」

  秦總管深沉一笑,回身指指石崖,說道:「沈雪姑和宮飛鵬兄弟等人,很可
能就隱身在那座石崖之上。」

  翻又道:「不是還有一個江湖殺手萬點星嗎?是不是被他們殺死了?」

  秦總管道:「據屬下看,萬點星很可能是被他們擒下。」

  楚琬道:「好,你去叫他們下來。我娘說的,只要他們有投誠之意,碧落山
莊會十分歡迎。如果他們妄想和碧落山莊作對,那就是只有一條路--死,所以要
我來見見他們,可以說服,那是最好的事了。」

  秦總管應了聲「是」,就轉身面對石崖,高聲說道:「沈雪姑、宮飛鵬、卞
藥姑,你們聽著,碧落山莊大小姐來了,傳達老夫人金令,要你們下來和大小姐
當面一談。」石崖上眾人,早就聽清楚大小姐和秦總管兩人說的話了,但卻沒有
人回答他。

  秦總管眼看崖上沒人回答,又高聲喝道:「你們躲在崖上,還以為老夫不知
道嗎?大小姐要你們下來,當面一談,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你們莫要不識好
歹,區區一座石崖,就能負隅頑抗嗎?」

  崖上李小雲氣道:「這老賊還當我們怕他們呢。」

  沈雪姑擺手道:「不用理他。」

  石崖雖然只有七八丈高,但因居高臨下,上面的人只要低聲說話,下面是無
法聽到的,相反的,崖下的人說的話,崖上卻是清晰可聞。秦總管等了一會,依
然不見崖上有何動靜,不覺沉嘿一聲,揮手道:「上去一個人,看看上面是否有
人?」

  他話聲甫出,立時有人應聲道:「屬下上去。」秦總管只看了他一眼,就微
微頷了下首。經他認可的人,一身武功就不會太低。

  那人舉步走出,一直來至崖下,突然雙足一點,縱身直拔而起,此人輕功果
然極為高明,一下就縱起三丈多他是第一個登崖的人,何況又在大小姐、總管和
碧落山莊的許多高手面前,自然要展露一手給大家瞧瞧。因此他到了三丈高處,
雙腳並未落向崖石之上,只是雙手划動,如鵬展翼,接連幾劃,一個人就凌空直
上,轉眼就已飛登上石崖。

  崖上,孫小乙尹他越眾而出,就朝萬點星低聲道:「來了,萬老弟,這是第
一個,先讓老哥哥發個利市吧。」說完,就俯著身子,悄悄朝外掩了過去。

  萬點星看他空著雙手,連兵刃也沒使,而且還俯著身,只是躲在石崖邊上,
這樣如何和人動手?但他說出來了,自己就不好和他爭了。就在此時,但見一道
人影從崖下直竄上來,這人連足尖都還沒沾上石崖,忽然身形一沉,一個觔斗頭
下腳上,往崖下跌落下去。

  這下直看得萬點星不期一怔,他根本沒看清孫小乙是如何出手的?心頭不由
暗暗叫了聲「慚愧」,自己還一直自負劍法快捷,在江湖上,足可稱為首屈一指
的殺手了,如今看來,只怕連這位老哥哥一招也接不下來。秦總管只是讓那人上
去探個虛實,雖然他深知此人一身武功極高,還是不太放心,那人走出之後,他
就朝隨他同來的七人微微點了下頭。

  那七人自是懂得他的心意,也舉步跟了上去。此時驟暗那人還沒登上石崖,
就一個觔斗,倒栽蔥般垂直跌墜下來,秦總管低喝一聲:「快接住他。」從七八
丈高空頭下腳上直跌下來,如沒人把他接住,腦袋瓜不砸成稀爛者,才怪。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七人中突然飛起一道人影,迎著那人上去,把他一
把抱住,然後輕輕躍落地面。低頭看去,那人定著雙目,僵如木偶,不覺唉了一
聲道:「郭老三被人制住了穴道。」說話之時,右掌一伸,在那人身上連拍了兩
掌。他這兩掌雖是一般的解穴手法,但那人依然身子僵直,一動沒動。

  秦總管怒嘿一聲道:「果然是被那老匹夫怪異指法制住了經穴,你且莫要動
他,暫時先把他放下來。」

  抱他的人聽得一呆,問道:「總管,郭老三他……」

  秦總管道:「老匹夫手法怪異,是一種獨門制穴功夫,無人能解……」秦總
管深邃的目光一掃八人,點頭道:「好,八位最好一起上去,才能佔住崖岸。」


  那八人齊聲道:「屬下遵命。」

  這八人號稱河洛八義,八個人各有一身絕藝,他們原是異姓兄弟,投效碧落
山莊還不到一月,自然要表現表現,這一立功機會,豈能錯過?余老大率領七個
弟兄,走近崖下,先行環繞石崖察看了一遍,然後低聲說道:「這座石崖一面靠
山,本來只有三面可以攀登,但左右兩面,全是陡峭削壁,除了老三還可以借勢
躍登,沒有人能上得去。所以真正可以攀登的,只有正面一面,上面只有兩個人
守住正面,再多的高手也無濟於事,這是易守難攻的險地--」

  金老二道:「咱們向總管討了令,難道就知難而退?」

  余老大深沉一笑道:「咱們當然不能知難而退,但要攻上去,就得用些機謀
,咱們八人,可以同時撲上去,但要登上八丈高崖,至少得有三個起落,咱們在
起落之間,可以分為兩批。第一批由愚兄、金老二、郭老三三人組成。金老二,
你說你精擅的是什麼?人還未上,就要全力施展,愚兄和郭老三就可以在他們忙
於應付之際,搶登石崖,有咱們三個人搶上了崖,後面的人,自然也可以跟著登
上突崖了,只要站住了腳,以咱們兄弟八人之力,還怕敵人強嗎?」

  郭老三點頭道:「老大這主意不錯,金老二隻要施展開來,至少還沒交手,
就可以放倒他們一半了?」其餘的人也紛紛稱好。

  金老大道:「好,那就這樣,咱們上。」崖上的人,因崖下點了燈火,自可
清晰看到八人越眾而出,要來搶攻。

  萬點星迅速轉過身去,壓低聲音道:「宮公子,情形有些不對,這回來的是
河洛八義,這八個人各有一身絕藝,一向行動一致,看來他們準備上來搶攻了。


  南宮靖道:「讓他們上來試試好了。」

  萬點星道:「公子,這八人中,以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手法,最為厲
害,他們如果搶上來,一定由金老二先施展「漫天花雨」手法,使咱們措手不及
,他們才能陸續搶登上石崖,只要被他們搶登上崖,一來咱們就無險可守,二來
他們八人聯手的八義陣法,專門對付強敵,被他們登上石崖來,總是麻煩事兒。
」他不失為江湖上名列一等的殺手,對江湖人物,果然瞭如指掌,說來如數家珍
,而且對他們的行動,也判斷極為準確。

  南宮靖道:「既然如此,由在下來對付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你們誰
去對付其餘七人?」

  沈雪姑道:「有宮二弟、祝三弟、小乙三個就夠,咱們人手不夠,要節省一
點氣力,準備應付更強的敵人。萬老大,你也不用出手,先退回來,我們要給他
們一個莫測高深才好。」話聲一落,又朝李小雲等三人道:「你們也不用使兵刃
,看到人影,只要給他一指也差不多了。」

  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人答應一聲,各自走近崖邊,選擇有利地形,蹲
下身來。南宮靖一手迅快掣出長劍,緩緩站到石崖前面的中央,準備攔截金老二
的「漫天花雨」暗器。萬點星看沈雪姑似是絲毫沒把河洛八義放在眼裡,好像他
們只是八個稻草人,還要宮二公子等三人連兵刃都不用使,他方纔已經見識過孫
小乙的手法,自己連看都沒看清楚就把以輕功著稱的郭老三一照面就摔了下去。
所以他自然相信沈雪姑說的話。她既要自己退下去,自己樂得看看宮公子等四人
,如何打發河沿八義?心中想著,也就依言退到崖後。

  沈雪姑和卞藥姑並肩坐在一方大石上,他就站到了左首,一手還緊緊按著劍
柄,萬一宮公子應付不了「漫天花雨」,自己也可以及時出手,幫他磕飛一些。
沈雪姑回頭道:「萬老大,你不妨坐下來,這一場,用不著你出手,你只管作壁
上觀好了。」萬點星被她說得尷尬一笑,果然也找了一塊大石坐下。

  這不過是幾句話的工夫,崖下河洛八義也正好議計定當,八條人影,同時縱
身而起。他們飛起之時,第一步差不多全都一下縱上三丈來高,但到了第二次點
足縱起,就已有了先後,余老大、金老二、郊老三三人就領先一步。

  他們三人雖然比其他五人領先,但三人中的金老二卻又比余老大、郭老三兩
人搶先了一步,他第三次點足,只竄起一丈來高,距離石崖還有七八尺之處,就
一下伏下身來。就在他身形還未伏下之際,雙手陡然一揚,已經打出兩蓬細碎的
暗器,朝崖上飛揚開去。

  這兩蓬暗器,左手是鐵蓮子,右手是鐵漠藜,一把少說也有百來顆之多,雙
手齊發,就有兩百來顆了。這是他的成名絕技,打出的暗器,上下左右交織,宛
如一片網罟,灑灑不絕。他一伏身,就打出兩把,接連三次,就打出了六把暗器


  以他想來,崖上地方不會太大,有這些縱橫交織的六百顆暗器,任你幾個人
兵刃舞個風雨不透,也磕不勝磕,總有幾個人被暗器擊中的。就在他第三次暗器
出手,余老大、郭老三兩條人影也疾如鷹隼,一下翻上崖去。

  金老二可不怠慢,趕緊雙足一點,身子一下竄起兩丈多高,雙手一抖,還沒
把手中暗器打出,就已口中「呃」了一聲,像隕星般朝崖下跌落下去。原來就在
他第一次暗器出手,一陣灑灑如雨的寒星,從崖下激射上來,登時在天空密集如
網,縱橫交織,朝眾人頭上罩落。

  南宮靖的長劍也在此時出手了,揮起一道矯天劍光。他並沒有向漫天暗器磕
去,只是左手掌朝上,橫置胸前,右手長劍由上而右,宛如長虹乍現,劃向右方
。這一劃,登時顯現奇景,只聽一陣沙沙細響,本來激射上來漫天飛舞的點點寒
星,竟然如鐵似磁,跟著劍光化作一道長虹,朝崖右地上傾瀉而下。

  這下直把萬點星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宮公子使的是什麼劍法?自己當
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原來南宮靖這一手使的乃是「接引手法」,本來是用右
手向右引出的,現在只是把右手改使長劍而已。他這三個月來,經沈雪姑和他同
練「以陰導陽神功」,得到坎離調和,水火既濟之功,內功自是突飛猛進。使劍
的人,劍本來就是手的延長,以意導氣,施展「接引手」,自可把漫天暗器,一
起吸住接引到一處了。

  閒言表過,卻說金老二一連三次打出六把暗器,只第一次還在崖頂上空飄飄
灑灑的交織成網,那也只是剎那間事,就被南宮靖劍光一揮,接引出去。後來的
兩次,幾乎是從崖下打上來,還沒飛散開去,就被南宮靖的劍光接任,引向崖右
。金老二連打三次,南宮靖只揮了三次長劍,就把所有暗器,都瀉到崖右一片空
地上堆成了一堆。

  等余老大、郭老三縱上石崖,崖上冷冷清清,一點暗器也看不到,他們看到
的只有一個人,那是仗劍站在中間的南宮靖。但兩人腳尖還沒落地,李小雲、祝
小青早已駢指如戟,劃了-個小圈,凌空點出,兩人幾乎連出手的是誰都沒看清
,就朝崖外倒翻下去。

  孫小乙低笑一聲道:「這個就是我的了。」話聲未落,金老二已一個倒栽蔥
像強星般跌落下去。

  這時正當黑夜,相繼竄上來的五人,只當前面三人已經得手,他們相繼縱起
,根本不知道余老大等人,已經先他們跌下去了。五個人在不同的地點柱上縱起
,自然不會正好是同一個時候,只要他們稍有先後之分,李小雲、視小青、孫小
乙三人以逸待勞,只要駢起食中二指畫個小圈,就可點出,自然應付裕如。一下
就解決了三個,再上來兩個,三人就搶著發指,把他們當作發指的活靶。

  八個人中,除了金老二還躍臨石崖上空,其餘七人幾乎連腳尖都沒沾上崖邊
,就紛紛中指,跌墜下去。這下直教萬點星看得對宮公子一行人,打從心眼裡生
出佩服來。老實說,他對河洛八義未登上石崖,就一個接一個的倒翻下去,雖知
是宮二公子等三人出的手,但始終沒有看清他們使的是什麼手法?這簡直不是武
功,而是魔術了。

  河洛八義在關洛之間,名聲之甚著,論武功也確實是一流的好手,八人聯手
,會落敗得如此快法,簡直連秦總管都大感意外。因此連接應都來不及,八個人
被制住了經穴,從七八丈高處倒栽下來,漢人接應,自然都得向封神榜上報到。
犧牲了河洛八義,對崖上情形,依然一無所知,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秦總管雙目如火,怒嘿一聲道:「出手果然俐落得很。」















【第廿五章】六親不認



  沈雪姑突對南宮靖叫道:「宮兄,你過來。」

  南宮靖道:「沈兄可有什麼指示嗎?」

  沈雪姑嫣然笑道:「我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她連自己也不知道,每次
和南宮靖說話,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之感。沈雪姑道:「據我猜想,河洛八義
退下去之後,在短時間內,他們不會再派人上來搶攻,我們也可趁這段時間,稍
作休息,同時也可以安排一下應付之道。」

  孫小乙探頭朝下望去,只見崖前圍集的人手,果然已經向後撤退了七八丈遠
,尤其本來點燃的燈火,此時也已全數熄滅,看去黑越越的無法看清他們的行動
。這就回頭說道:「他們撤遠了七八丈,連燈火也全都熄滅了。」

  沈雪姑道:「他們是在商量對策,不想讓我們看到他們的動靜,但至少在他
們沒有十分把握之前,是不會發動攻勢的。」

  沈雪姑讓南宮靖在大石上坐下,說道:「宮兄,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上
這座突崖的?」

  南宮靖道:「那是為了突崖上可以稍作休息,不受敵人干擾,對不對?」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南宮靖望著她,哦了一聲道:「沈兄請把另一半說出來聽聽?」

  沈雪姑問道:「你重傷之後,我們……依法練習「以陰導陽」神功,你記不
記得有多少天了?」

  南宮靖道:「今天是三十四天了。」

  「這就對了。」

  沈雪姑道:「當時我預料治療你的傷勢,約需四十九天方可痊癒,但沒想到
你練的是」佛門「易筋經」,內功已有相當火候,所以好得如此快法,但施行「
以陰導陽」神功,最少也須三十六天,始有小成,中間不可間斷一天,我們只練
了三十三天,還有二天,就可練成了……「

  南宮靖為難的道:「要在這裡練嗎?」要在這裡之袒裼裸裎,擁抱而坐,自
然使他大吃一驚。

  沈雪姑赧然道:「現在我傷勢早已好了,你也大致復元了,用不著那……樣
……只要對面坐下,雙掌掌心相抵就可行功了。」她不待南宮靖開口,接著道:
「但萬老大毒性也要在子時才發作,只有等他發作了,卞兄才能替他診查得出中
的是何種毒藥?好在我們練功的時間,長達一個時辰,不妨稍遲,等卞兄替萬老
大診療之後,再練也不要緊。」

  她口氣微頓,接著又道:「我的意思,就是卞兄替萬老大療毒之時,有我們
護法,自可提防對方搶攻上來。等我們運功之時,卞兄和萬老大雖可加強戒備,
但搶攻上來的如果是一流高手,他們就不容易擋得住……」

  南宮靖道:「那怎麼辦呢?」

  沈雪姑道:「我們運功之際,四掌雖然相抵,但我們氣機相通,其實只要有
一隻手掌相抵,也夠循環運行了,如果沒有超級高手上來,我們就不用理他,萬
一卞兄他們抵擋不住,我們兩人中,還有一個人可以出手,譬如你先出手,向某
一個敵人發了一舉,立即和我抵住手掌,第二招就由我出手,騰出手來發掌,第
三招再由你出手,這樣輪流發掌,並不妨礙我們練功,但必須澄心靜慮,不可生
一點雜念,否則極易走火人魔,你務必小心才好。」

  南宮靖點頭道:「這個在下知道。」

  「那好。」沈雪姑道:「現在我們可以商量如何調配人手丁。」

  南宮靖道:「沈兄想必早有成竹在胸了,我們一切聽沈兄安排調遣就好。」


  沈雪姑輕咳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這是大家的事,自然要大家商量才
好。」

  卞藥姑道:「待會我替萬老大療毒,有你們二位主持,自然不怕敵人搶攻登
崖,但你們兩個運功之時,敵人如果搶攻上來,那就麻煩了。」

  李小雲道:「我們仍舊和剛才一樣,由我和三弟、小乙三人分守崖邊,有人
上來,先給他一指,他們如果無法化解,自然退下去了,萬一阻擋不住,就由卞
大哥出手,我說的出手,就是使用藥物,讓他們來兩個,就迷翻一雙,不就結了
?」

  卞藥姑道:「如果有這麼容易,那就好了,我看對方案結了不少高手,一旦
發動,攻勢一定相當凌厲,尤其我們有幾個人,對方瞭如指掌,上來的話,只要
讓他們有一兩個人登上崖來,佔據了崖邊,後面的人就可跟著登崖,我們人手有
限,到時就照顧不來了。」

  南宮靖道:「這樣好了,如果對方上來的高手,大家萬一自知不敵,就讓他
過來,因為對方的目標,以沈大哥和我較為顯著,他們看到我和沈大哥四掌相抵
,一看就知正在運功,這一機會自然不肯錯過,等他們衝過來,再由我和沈大哥
對付好了。」

  卞藥姑凝瞬問道:「你們正在運功之際,真的應付得了嗎?」

  沈雪姑微笑道:「應該不成問題。」

  萬點星道:「在下呢,你們還沒分配我的工作?」

  李小雲道:「我和三弟兩個一組隱伏東首,你和小乙一組,隱伏西首。有兩
個人一組,就可互相照應,不虞有失了。」

  南宮靖道:「就這樣好了,我們人手不多,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們這樣佈置,就算碧落山莊的老夫人親自趕來,也可以
和她一拼了。」

  孫小乙道:「這老虔婆上來,咱們就一齊退到沈大哥和宮大哥的身邊,大家
一齊出手,縱然不能一招克敵,至少也要把她逼下崖去。」

  沈雪姑道:「好了,對方此時既然還沒發動,大家不妨坐下來歇上一會。」


  孫小乙招招手道:「萬老大,來,咱們一組的,你到這邊來,和老哥哥一起
,一旦有人上來,也好有個幫手。」萬點星依言走了過去。

  李小雲和視小青也合在一起,就在突崖正面一東一西,遙遙相對。

  ***    ***    ***    ***

  崖前碧落山莊的人,依然沒有一點動靜,他們既不撤走,也不搶攻,好像要
把崖上的人困在這裡,看你們能等得上幾天?時間漸漸過去,此時差不多快到子
時了。卞藥姑看看天色,問道:「萬老大,你可有什麼感覺嗎?」

  萬點星道:「好像沒有。」

  卞藥姑道:「沒有發作,並不是表示已經好了,我看你還是退下來,不可再
逞強了。」

  孫小乙道:「萬老大,卞大哥說得對,你還是退下去的好。」

  萬點星道:「好吧。」他站起身,朝中間走去,那知本來好好的人,這一走
動,頓時感到一陣頭昏,頭輕腳重,腳下也有些踉蹌。

  卞藥姑注目問道:「萬老大,你怎麼了?」

  萬點星一手扶頭,說道:「在下……啊……是……」

  卞藥姑道:「你快坐下來,讓我把把脈看?」萬點星依言席地坐下,伸出左
手,卞藥姑三個指頭撮住他的脈腕,搭了一陣脈,還沒開口。

  萬點星突然大叫一聲,掙脫卞藥姑指頭,一下撕下面罩,雙手抱頭,一額頭
不住的左右搖晃,喘息道:「痛死我了。」這一瞬間,只見他滿臉發青,額頭上
綻出一粒粒黃豆大的汗珠,一顆接一顆直淌下來。卞藥姑閃電般點出一指,把萬
點星放到地上。

  沈雪姑問道:「卞大哥,你看出他中的是什麼毒嗎?」

  卞藥姑道:「你沒有看出來嗎?」

  沈雪姑道:「看出來了,我還會問你嗎?」

  卞藥姑道:「你們再仔細瞧瞧。」沈雪姑、南宮靖回頭看去,只見萬點星被
點了睡穴,躺在地上的人,依然身子不住的顫動。本來痛得發青的臉色,如今越
來越青,青慘慘的好不怕人,甚至連他手掌、指甲都變成青色。

  南宮靖口中輕「咦」一聲道:「這是什麼毒藥,會有這麼厲害?哦,卞大哥
,他還有救嗎?」。

  沈雪姑冷哼一聲道:「果然是青苗散汁。」

  南宮靖不知他口中說的「青苗散」是什麼毒藥?但又不好多問,只是把目光
朝卞藥姑投去。卞藥姑道:「他方才說的症狀,我就懷疑是「青苗散」了,只是
沒有得到證實以前,不好胡亂給他解藥,因為解毒藥物,多半都是有毒的,如果
用錯解藥,為害更烈。」口中說著,從身邊取一個瓷瓶,傾了一顆藥丸,納入萬
點星口中。

  南宮靖忍不住問道:「卞大哥,他服藥之後,要多少時間才會好呢?」

  「最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差不多了。」卞藥姑道:「你看他臉上手上的
青色消退了,就可以了。」

  南宮靖又道:「只一顆藥丸就可以了嗎?」

  卞藥姑道:「青苗散是劉媒婆從苗疆學來的毒藥秘方,只有她獨門解藥,可
以立時解去,用的不是她的獨門解藥,大概連服三天,才能把體內餘毒完全消解
。」

  南宮靖道:「這麼說,劉媒婆也一定來了?」

  卞藥姑道:「有可能,這老婆子善於用毒,我們倒是不可大意了。」

  沈雪姑含笑道:「難道你還會怕她不成?」

  卞藥姑道:「我自然不怕她,但這突崖地方不大,是使毒和使迷的最好目標
,我們當然不能不防了。」

  南宮靖在說話之時,目光一直注視著萬點星的臉上,說也奇怪,方纔還青慘
慘得怕人的臉色,果然漸漸淡了下去。現在快到一盞茶的工夫,他臉上和手上的
青色,已經完全消失了。卞藥姑道:「可以了。」伸手解開了萬點星的穴道。

  萬點星身軀一顫,倏地睜開眼來,長長吁了口氣,唉道:「在下頭痛已經好
了,卞公子,是你救了在下。」

  卞藥姑道:「萬老大,你中的是劉媒婆的「青苗散」,只有她的獨門解藥,
可以藥到毒解,我給你服的是解毒藥丸,藥效當然不如她的獨門解藥,因此你必
須連服二天,才有辦法根治。」

  萬點星連連拱手道:「多謝卞公子。」一面切齒道:「好個劉賊婆,給我遇
上了,非砍下她使毒的那隻手來不可。」

  沈雪姑看看天色,說道:「此刻子時已經過了一刻之久,我和宮兄每天子午
二時運功療傷,連今晚還差三天,就可大功告成,現在我們必須及時運功了,你
們大家務必多加注意,如有敵人攻上崖來,就依方才議定的應付方法行事。」一
面朝南宮靖道:「宮兄,我們就在壁下坐下來,你面向東,我面向西,這樣,只
要有敵人接近,就可及時發掌。」南宮靖點點頭,兩人就在對面席地盤膝坐下。


  沈雪姑緩緩伸出一隻玉掌,又道:「宮兄記著,待會如有敵人接近,你只能
發右掌,發掌之後,必須立即和我左掌相抵,我才能發掌。」

  南宮靖道:「在下記下了。」

  沈雪姑道:「好了,現在消除雜念,和我雙掌相抵,還有,就是出手發掌,
心中必須依然保持寧靜,意守丹田,不可心生雜念。」南宮靖點點頭,伸出手去
。和沈雪姑雙掌相抵。

  兩人同時閉目垂簾,默默運起功來。兩人這一坐下,卞藥姑雖然還是坐在大
石上,但心頭不期有些緊張起來,她知道自己這一行人中,以沈雪姑和南宮靖兩
人武功最高。如今兩人開始運功,至少要一個時辰才能畢事,在這段時間個,要
由自己和李小雲、視青、孫小乙、萬點星五人負擔起守護突崖的責任。

  雖然沈雪姑曾說:他們在運功之際,還是可以出手應敵,但總是冒險之舉,
只要稍一不慎,就會走火人魔。所以最好是由自己幾人把攻上突崖來的敵人擋住
,不用擾及兩人。心念這一動,伸手從身邊革囊中取出應用之物,一一放在身邊
石上,一面抽出長劍,擱在膝上,暗作戒備。

  李小雲、祝小青也和卞藥姑一樣,悄悄抽出長安人左手也同時駢起食中二指
伏身石後,準備隨時出手。萬點星和孫小乙一組,兩人也各自找了一處石後,蹲
下身子。他們早已計議好,一旦發現敵蹤登崖,先由孫小乙發指,如果阻攔不住
,再由萬點星出手,橫掃對方雙足。大家都已進入備戰情況,每個人只是目光炯
炯注視崖下。

  ***    ***    ***    ***

  崖下,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所有的人,依然停在崖前七八丈外。因為對方
已經熄去了燈火,看去只是黑幢幢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也無法看清他們有什麼
舉動?就在此時,驀聽幾聲厲嘯,接連響起,連晃人影,從崖下撲上。

  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人,還沒看清人影,就連續發掌,幾縷指風無聲
無息的激射出去,接連著響起輕微的「唉」、「唉」之聲。既然發出聲音,那就
表示已經擊中對方了,那知這些人影居然恍如不覺,全數登上了突崖。

  李小雲一連發出三指,依然沒有把來人擊落下去,心頭不覺一怔,定睛看去
,搶上崖來的竟有八人之多。這八人都是頭戴鋼盔,身穿鐵甲,手持開山大斧,
看去黑幢幢的就保人座寶塔,此時佔據了突崖前方,就立即向四周散開,布成了
一座陣勢。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萬點星四人,本來伺伏突崖
前面的大石之後,此刻眼看指功無效,立即迅疾無侍從兩旁躍出,揮劍攻上。這
八個鐵甲武士佔據了突崖正面,正好把四人從中分隔開來,李小雲和祝小青在左
,孫小乙和萬點星在右。

  李小雲、祝小青揮動長劍搶攻上去,右邊的孫小乙因指功已失去效用,也掣
出雙節棍,和萬點星並肩攻上。八名鐵甲武士看到攻擊他們的只有四個人,也只
分出四個人來應戰,另外四人,卻仍分兩邊待斧站立,空出了中間一片崖地。

  卞藥姑眼看李小雲四人一出手就被四個鐵甲武士接任,另外四個鐵甲武土卻
分兩邊站開,留出中間丈許見方一丈空地。這一情形分明是對方有計劃的行動,
先讓身穿鐵甲不懼指功襲擊的武士登崖,佔據陣勢,以便後面的人陸續登上突崖


  她心念閃電一動,口中一聲嬌叱,身形疾然欺上,長劍如輪,朝當前兩個鐵
甲武士捲飛過去。兩個鐵甲武士左首一個居然左腳後撤,退開了一步。為首一個
揮動開山大斧,朝卞藥姑劍上硬砸過來。卞藥姑因自己手中長劍只是輕兵刃,豈
肯和他開山大斧硬砸,身形輕靈一轉,帶轉劍勢,朝鐵甲武士腰際斜刺過去。

  鐵甲武士一斧落空,虎的跨上一步,又是一斧直劈過來。卞藥姑不退反進,
身隨劍走,一下欺到對方左首,劍招亦變,「噹」的一聲,刺在鐵甲武士左腰上
。對方有鐵甲護身,當然刺不進去,反而震得卞藥姑虎口隱隱生痛,劍尖也一下
滑了開去。

  鐵甲武士可不是等閒之輩,就在卞藥姑劍尖滑開之際,左手突然五指勾曲,
朝卞藥姑右肩擊來。卞藥姑暗暗冷笑一聲,左手出手如電,五指連彈,切出一掌
。那鐵甲武士「虎爪手」堪堪遞出,突覺脈門、手背等處驟然一麻,左腕登時酸
麻無力,再也使不出力道來。

  鐵甲武士又驚又怒,厲喝一聲:「飛星入戶掌。」只有「飛星入戶掌」,掌
中暗藏指勁,這是卞藥姑早就計算好的。

  對方頭臉一身,都包在鐵甲之中,只有雙手脈腕以下,露在外面,他發掌擊
來,正是自己施展「飛星入戶掌」的好機會。鐵甲武士左手脈穴受制,只是左手
不能動彈而立。這下激得他凶心大發,口中大喝一聲,右手掄動開山大斧,直劈
橫掃,發出一片凌厲的攻勢,記記都是沉猛殺著。卞藥姑劍勢輕靈,人如穿花蝴
蝶一般,長劍雖傷不了對方,但她在開山大斧重重斧影之中,依然毫無敗象。

  左首李小雲和祝小青的對手,也是兩個揮著開山大斧的鐵甲武士,但李小雲
和祝小青並未分開來單獨動手。她們是兩人聯手對付兩個鐵甲武土。這一點是她
們在出手之前已商量好的。因為一對一,就要完全憑仗個人的武功獨立作戰,兩
人聯手,對方雖然也有兩個,但總是可以互相照應。

  對方身穿鐵甲,指功對他們已經失效,動手之際,就得以真實功夫和對方硬
拚硬搏。可是祝小青精擅暗器,對方戴的頭盔留出了兩個眼孔,是唯一可使暗器
之處,只要出其不意,就可制敵,這就是兩人所以要聯手的原因。

  李小雲最近勤練奇門的內功,功力精進甚多,一支長劍展開「形意劍法」,
使得劍光繚繞,還可以巧勁化解對方的斧勢。視小青武功平平,遇上鐵甲武士的
開山大斧,沒有三兩招早就招架不住,但她心思靈巧,鐵甲武士身上穿了厚重的
鐵盔、鐵甲,行動難免受到影響,她就一味的躲躲閃閃,左手早巳捏了四支鋼針
,只等待機會出手。

  右邊的孫小乙情形和她差相近似,他手中雙節棍已無用武之地,不過他以輕
功為主,你開山大斧當頭劈落,他躲閃不及,會一個筋頭翻開去。有時他也會一
個筋頭騰空翻起,越過你頭頂,朝你背後翻落,雙腳會在你背上重重蹬上一記。
有時更會乘隙欺近,左手在你面前劃個圓圈,朝你沒有鐵甲遮住的招子點來。就
因他身手十分靈活,和他動手的鐵甲武土空自揮動著開山大斧,簡直讓他一點辦
法也沒有。

  萬點星和另一個鐵甲武士打得極為激烈,他被人在身上下了「青苗散」,此
刻體內劇毒雖未完全消除,但眼藥之後,頭痛若失,功力立時恢復。他恨透了碧
落山莊的人,尤其自己棄暗投明之後,一直沒有立功的機會,這回一下上來八個
鐵甲武士,眼看己方人手不但不夠,而且從動手之後的情形看來,幾乎全落了下
風,心頭不禁又急又怒,暗暗忖道:我至少也要解決他一兩個,給大家瞧瞧。

  心念一動,長劍越使越快,點點寒芒,急如驟雨,朝鐵甲武士飄灑過去,只
聽一陣當當叮叮的金鐵交鳴,像連珠般響起。那「噹」「噹」金鐵狂鳴,是他長
劍封架開大斧,劍斧交擊的聲音,「叮」「叮」輕響,卻是他長劍刺中鐵甲後的
聲音。

  從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中,使人可以想得到,只有萬點星封架鐵甲武士的開
山大斧,鐵甲武土因為身上穿了鐵甲,不懼兵刃,是以並不需要封架萬點星的劍
招。鐵甲武士不用封架你的劍招,就只要專心和你搶攻就好,萬點星要封架開鐵
甲武士的攻擊,才有機會還擊。這一情形,自然是鐵甲武士佔了很大的便宜。

  但萬點星的外號就是萬點星,他發出去的劍招,快到一招之間,可以灑出數
十點劍芒,出劍之快,江湖上只怕很少人能及得上他。他這一下動了殺機,長劍
越使越快,一陣又一陣的「噹」「噹」「叮」「叮」之聲,不絕於耳。

  鐵甲武士和他動手,心中忍不住暗暗冷笑:「老子身上穿了鐵甲,憑你手中
長劍,又刺不傷老子,還一個勁的亂刺個屁……」心念未已,又是三聲「噹」「
噹」金鐵狂鳴,鐵甲武士開山大斧一連三招攻勢,悉數被萬點星架開。

  照說,緊接著這三聲「噹」「噹」大響之後,就該有一陣細碎的「叮」「叮
」之聲了!但這回並沒有「叮」「叮」輕響。接著而來的卻是一聲大喝,一蓬劍
芒煥然盡斂,化作一道森寒耀目的銀虹,由下而上,閃電般直射鐵甲武士當頭。


  這一劍萬點星存心已久,幾乎運起了全身力道,力貫劍尖,但聽「唔」的一
聲,劍尖居然穿透鐵甲,刺人三分光景。鐵甲武士感到胸口刺痛,情知不妙,急
急往後疾退。萬點星豈肯讓你活著退下?口中「嘿」的一聲,左足一個箭步緊跟
而土,右手貫勁繼續朝前刺出。

  這一下雙方動作均已快到極點,但鐵甲武士身上穿了沉重的鐵甲,自然退得
不如萬點星跟蹤而上的快,劍尖由三分一下刺人了八寸光景。鐵甲武士做夢也沒
想到身上穿了鐵甲,還會被他長劍刺穿,瞪大雙目,發出一聲淒厲驚駭的慘號。


  萬點星更不怠慢,右足突然飛起,一腳蹬在他小腹上,長劍也拔了出來。那
鐵甲武士身子搖了兩搖,砰然往後倒去。萬點星口中發出一聲大笑,一個轉身,
朝孫小乙道:「老哥哥,我來助你一臂之力。」這一段話,說來似乎已有好長一
段時間,其實不過是雙方交手不到一盞茶的工夫而已。

  ***    ***    ***    ***

  突崖前面因有三個鐵甲武士佔據了一丈方圓的一片崖地,這時已有不少人陸
續從崖下登上了突崖。繼八名鐵甲武士之後上來的,是由秦總管秦皓率領的五個
人。這五個人高矮不一,衣著各異,但卻有一共同之處,那是這五個人面貌冷漠
,毫無一點表情。隨後上來的則是一身淺綠衣裙,長髮披贍的絕色少女碧落山莊
的大小姐楚琬。另外還有一個身穿天藍長衫的英俊少年,赫然是丁玉郎。

  這些人登上突崖之時,也正好是萬點星一劍穿刺鐵甲武士,鐵甲武土發出淒
厲慘號倒下之時。楚琬冷冷的道:「秦總管,叫他們住手。」

  秦皓應了聲「是」,大喝道:「大家住手。」秦總管下達命令,鐵甲武士唯
命是從,但就在秦皓喝聲甫出,鐵甲武士攻勢隨著稍懈。

  突然間,慘嗥、驚叫同時響起,原來和卞藥姑動手的鐵甲武士開山大斧攻勢
稍緩,卞藥姑左手揚處,一蓬輕煙打向鐵甲武士的面部。這蓬輕煙飛入眼睛,那
鐵甲武士突覺雙眼奇痛,大叫一聲,往後栽倒。另外兩個就是和李小雲、祝小青
動手的鐵甲武土。

  李小雲出身龍眠山莊,算得上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世家,因此聽到秦暗喝聲
,已是收劍躍開。視小青可不管這些,她手中早己捏了四支飛針,一直在等待機
會,現在有了機會,豈肯罷手?中食兩指連彈,四支飛針分別朝兩個鐵甲武士雙
眼打去。

  這時正當子夜,天色如墨,夜影迷濛,飛針體積甚細,不易發覺,何況秦總
管已要雙方住手,這兩個鐵甲武士自然不防有他,等飛針射入眼孔,雙目劇痛,
口中各自大叫一聲,雙手掩著眼睛滿地亂滾,不住的嘶叫,其聲淒厲。

  楚琬冷聲道:「是什麼人暗算他們?秦總管,快過去看看。」

  秦皓急忙閃身出去,一下掠到兩個鐵甲武士身邊,右手抬處,迅快的點出兩
指,先點了他們穴道,然後扳開一個鐵甲武士掩目雙手,凝目看去,只見雙目流
血,顯然是被細小暗器打中,雙目已瞎。秦皓緊閉著嘴唇,舉起右掌,掩在武土
眼上,微微吸了口氣,手掌朝上提起,再低頭看去,掌心已多了一支寸許長的極
細銀針。口中不覺沉嘿一聲,手指連彈,兩縷指風分別彈在兩人頭部。才站起身
,拱手道:「啟稟大小姐,這兩人被人用飛針刺瞎雙目,已成殘廢。」

  楚琬問道:「你把他們處理了嗎?」

  秦皓躬身道:「殘廢之人,對本莊並無用處,屬下已把他們處理了。」楚琬
眼皮一拍,要待說話。

  卞藥姑冷哼一聲道:「碧落山莊果然凶殘無比,不管人命,連你手下之人,
一旦失去利用,就下得了手,總有一天,你姓秦的也會被處理掉的。」

  秦皓兩個指頭拈著一枚銀針,沉聲道:「老夫手下兩個武士,是被你們飛針
刺瞎雙眼,而且你們打出飛針,是在老夫叫停之後,所以真正殺害他們的,乃是
你們偷放這四支飛針的人,並非老夫。老夫今晚非替他們報此殺身之仇不可,否
則老夫還能統率碧落山莊數百武士嗎?」說到這裡,目光如劍,沉喝道:「你說
,這飛針是什麼人放的?」

  在場的人,除萬點星之外,沈雪姑、卞藥姑等人,為了改扮男裝,臉上多少
都經李小雲加以化裝。因此秦皓除了認得宮飛鵬、宮飛雲、孫小乙三人之外,其
餘的人,容貌都大同小異的有了改變,但這點手法,自然瞞不過秦皓的雙目。

  卞藥姑冷冷的道:「你管我們是誰放的?反正今晚難免一戰,沒什麼好說的
了。」

  楚琬問道:「秦總管,此人是誰?」

  秦皓道:「她是卞藥師的女兒卞藥姑便是。」

  楚琬微微一哂道:「就算你爹,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言無忌。」

  卞藥姑冷笑道:「我爹雖是跑江湖的藥師,但一向為人正直,嫉惡如仇,像
你們這些專門在江湖上興風作浪的左道旁門,我爹連眼角都不會瞄你一眼,少臭
美了,你以為碧落山莊是武林中的名門大派?」

  楚琬臉色微變,冷喝道:「好個賤婢,你敢對我這樣說話。」回過臉去,道
:「秦總管,先著人把這個賤婢給我拿下了。」秦皓一揮手,站在他身後一個青
袍人直奔出來,鏘的一聲掣出長劍。

  李小雲陡見此人閃身而上,身法極為眼熟,拔劍的姿勢,更是眼熟,心頭止
不住一慣,急忙搶前一步道:「卞大哥,這一陣讓我來。」一手迅快的掣劍在手
,迎了上去。

  那青袍人眼看李小雲仗劍迎上,一言不發,驀的一劍,斜刺過來。李小雲看
他刺出的一劍,心頭更加證實了幾分,長劍一引,側身避開,果然對方在斜刺一
劍之後,緊跟著又是一劍急刺過來。這一劍劍勢長而有勁,一個人忽然隨劍而上
,又是刷刷兩劍,因他人已逼近,劍勢較短,出手卻更見勁急。

  李小雲從他第一劍出手,就已猜到了十之七八,自然可以料到他第一劍的後
面會有一長兩短的劍勢急襲過來,她手中長劍早在一引之後,隨身右旋,又避開
了對方一劍,緊接著「鏘」「鏘」兩聲,架開對方相接的兩劍。她兩次旋躍,已
把青袍人引向右側,口中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二叔,我是小雲呀,爹是
不是也來了?」原來這使劍的青袍人,竟是皖西三俠中的老二霍山霍天柱。

  李小雲自幼看慣了霍二叔、謝三叔練劍,所以他閃身而出,從他身法就一眼
認了出來,對他掣劍手勢和出手發劍,自然更為熟悉了。青袍人竟然恍如未聞,
長劍掄轉,身形直逼而上,長劍短打,唰唰生風,一劍接一劍的攻出,正因雙方
相距極近,他一口氣攻出了六劍,劍風強勁,記記指向李小雲的要害。

  若非李小雲近日勤練奇胲門內功,功力大進,而且又識得霍二叔的劍路,這
六劍就很難接得下來。她長劍連封帶架,擋住六劍之後,仍以「傳音入密」急急
的道:「二叔,你聽見了沒有,侄女是小雲呀。」

  青袍人面上一無表情,並不理會李小雲的話,六劍甫出,由坤轉干,長劍飛
劃,又是三道劍光,如飛瀑流泉,匹練橫飛,疾劃而至。李小雲心頭又驚又急,
忖道:「二叔從小對我最疼愛了,我說的話,他不會聽不見,還是這般急攻不休
,莫非他被碧落山莊迷失了神智不成?一面急忙舉劍封架,再以「傳音入密」試
探著道:」霍二叔,你不認識侄女了?「

















【第廿六章】一敗塗地



  秦皓因大小姐吩咐要把卞藥姑拿下,青袍人仗劍上去,被宮飛雲(李小雲)
接了過去,這就左手一抬,沉聲道:「再上去一個。」

  站在他身後的左首的另一個青袍人立即舉步走出,此人身形瘦高,手技一支
熟銅杖,朝卞藥姑逼近過來。萬點星回頭朝孫小乙道:「這回該我出手了。」長
身掠出,大喝一聲道:「由我來會會你。」長劍一搖,橫劍當胸,一下攔在青袍
人面前。

  青袍人也不打活。熟銅杖呼呼作響,迎面蓋頂,劈了過來。萬點星一怔,忖
道:「此人使的會是「伏虎杖法」?難道會是少林寺的人?」身形一轉,讓過杖
勢。長劍起處,就灑出八九點劍芒,反刺出去。

  青袍人熟銅枝頭一昂,挑起斗大一個杖花,朝劍芒磕來。萬點星知道他杖勢
沉重,豈肯和他硬磕,八九點劍芒倏然盡斂,身形一個輕旋,這一旋,立時又有
數十點寒芒飛灑而出。青袍人一連兩杖落空,右腕翻動,呼呼呼一連三杖,帶起
一片呼嘯之聲,杖影矯若神龍,記記都是迎頭猛擊之勢,少林「伏虎杖法」,以
虎作為對象,自然都是迎著虎頭痛擊。

  萬點星身形閃動,長劍掄轉,劍芒如雨,由簡而繁,由疏而密,雖然處處都
閃避著不肯和對方硬打硬磕,但避敵進招,絲毫不懈。兩人這一戰,一個杖影如
山,嘯聲如濤,越來越猛,一個劍芒流動,此滅彼生,瀟瀟如雨。

  一個盤空匝地,直擊橫掃,竭盡打虎之能,一個身形如風,進退之間,宛如
一蓬飛星,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萬點星越打心頭越感到驚異,暗自忖道
:此人一手「伏虎杖法」,使得如此精純,決非普通少林派的庸手,以他身手來
說。一身功力似乎還在自己之上,至少也該是少林長老級的人了,若非自己見機
得快,處處閃避他的杖鋒,只怕早巳落敗了。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突聽青袍人吐氣開聲,「嘿」了一聲,左手楊處,對
著萬點星凌空直劈而出。萬點星闖蕩江湖多年,閱歷豐富,對敵之時,自然持別
留意,「嘿」聲入耳,瞥見對方舉掌劈來,心頭驀地一凜,暗道:「大力金剛掌


  只聽孫小乙的聲音在背後低叫道:「不用管他,讓我來。」喝聲出口,其實
他早已駢起食中二指在等待機會,此時兩指劃了個小圈,陡地朝青袍人左臂「臂
儒穴」上點出。

  青袍人沒想到和萬點星動手之際,邊上還隱伏有人,一記「大力金剛掌」堪
堪出手,突覺「臂儒穴」一麻,掌力半途而廢,一條左臂立時軟軟的垂了下來。
青袍人虎吼般一聲厲嘯,一支熟銅杖掀天揭地,攻勢陡變,宛如十七八條蒼吼,
張牙舞爪,當頭抓來,勁風貫耳,令人目不暇接。

  萬點星心知對方惱羞成怒,起了殺心,自是不敢大意,人隨劍走,劍芒如雨
,也拿出壓箱子的救命絕招,來和他一拼。這時孫小乙壓低著聲音「喂」了一聲
道:「你把他引到右邊來好不?」萬點星心知這位老哥哥指法神奇,依言劍勢稍
懈,往右疾退三步。

  青袍人左手動彈不得,恨不得一杖劈了萬點星,看他向右疾退,豈肯放過,
手中熟銅杖一記「直搗黃龍」乘勢追擊過來。孫小乙等他快步逼上之際,兩指一
圖,點丁出去。青袍人連哼都沒哼一聲,應指撲倒地上。孫小乙一躍而上,抱起
青袍人往後退去。

  就在此時,李小雲也得手了。原來李小雲發現和自己動手的青袍人,竟是二
叔霍天柱,而且神志似乎已被人迷失,對自己和他說的話,均置若未聞,長劍展
開「八勢劍法」,一路急攻,長短參差的劍光,逼人而來。李小雲雖然從小就看
慣霍二叔練劍,對霍二叔的劍路,耳熟能詳,但究竟沒有練過「八卦劍法」,一
旦動上手時間稍長,就有應付不下來的感覺,心頭一急,卻被她急中生智,暗道
:「自己怎麼不使大姐教我的那一招指法呢?」心念這一動立即左手劃圈,朝前
疾點出去。

  青袍人正在發劍之際,沒防李小雲會猝然發指,自是躲閃不及,不,這一記
指法,就算你早有準備,也無人閃避得開,身軀一震,立被制住。李小雲在發指
之初,早就想到若是自己制住了程二叔,絕不能讓碧落山莊的人搶去,因為霍二
叔既在這裡出現,爹可能也來了。

  霍二步既被他們迷失心神,爹可能也被他們迷失了心神,只有留下霍二叔,
待他清醒之後,才能問出爹的下落。她心中有了這樣的盤抑,一指制住了霍天柱
之後,迅即一閃而上,伸手挾起笛天柱,雙足猛蹬,朝石崖裡首躍去。站在對面
的楚琬、丁玉郎、秦皓等人,眼看兩個青袍人均被對方擒去,不由怔得一怔。

  秦皓臉露陰笑,舉步朝卞藥姑走去,口中陰惻惻的說道:「卞藥姑,老夫看
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卞藥姑長劍當胸,凜然道:「姓秦的,你再走上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秦皓深沉的看了石崖裡首對面膚坐的南宮靖、沈雪姑兩人一眼,沉笑道:「
你們這幾個人中,以沈雪姑、宮飛鵬二人武功稍有可觀。宮飛鵬傷在老夫人掌下
,傷勢尚未復原,如今正在運功緊要關頭,尚需人替他們護法,等於是毫無抵抗
的人,憑你們幾個小毛頭還能和老夫抗衡阻。」

  卞藥姑冷笑道:「姓秦的,那你是想試試了。」話聲未落,左手突然屈指彈
出幾縷肉眼難見的黃粉。

  就在此時,站在秦皓右首身材高瘦的黑衣人忽然伸手連指,飛出幾點火星,
迎著黃粉投來。登時響起極輕的異響,卞藥姑彈出去的黃粉,立時在空中燃燒,
化作青煙,隨風散去,暗早已一下退出數步之外。

  卞藥姑眼看自己彈出去的黃粉末,被人用火星燒去,不覺怒聲道:「你是劉
媒婆。」黑衣人沒有作聲。

  卞藥姑冷哼一聲,左手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一手揭開瓶蓋,暗暗把藥末傾
在掌心。運起全力,揚手朝黑衣人招去。這一拍,因有內力送出,一道灰色粉末
。凝而不散,疾快的隨著掌風撤出,黑衣人沒有作聲,依然屈指彈出幾點火星,
這回火星飛入灰色粉末之中,立時發出一股濃煙。黑衣人情知不妙,要待後退已
是不及,咕咚往後栽倒。

  原來黑衣人彈出的幾點火星,乃是劉媒婆用毒藥和火藥煉製的「彈指毒火」
,擊中人身,一點火星也不擴大,就像香頭一樣,可以一直燒穿你的衣衫,灼傷
肌膚,只要肌膚被他灼傷,毒氣就會隨著侵入,瞬息毒發,非她獨門解藥不救。


  「彈指毒火」的另一功用,因為它是用火藥合成,遇上敵人也是用毒能手,
她這「毒火」就能以毒攻毒,再藉火藥之力,把對方的毒藥引起燃燒,自然也失
去效用了。這是一般常情,但他不知卞藥姑第二次拍去的藥末,必需經過燃燒之
後才會發出濃煙來,不論人畜,只要聞到濃煙,就會昏倒。

  黑衣人不知就裡,依然用「彈指毒火」去燃燒卞藥姑的藥末,自是連後退都
來不及,一路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    ***    ***    ***

  秦皓冷笑一聲,左手揮了揮,站在他身後的一個身穿藍布大褂的老者隨著他
手勢大步走出,李小雲、萬點星及時攔住。藍褂老者臉色冷漠,空著雙手,只有
腰間插著一支旱煙管,似是他的兵刃,但他並未使用,一見兩人攔在他前面,一
言不發,右手伸出一隻比常人大了一倍的手掌,呼的一聲,朝兩人迎面劈了過來


  萬點星久走江湖,看出此人手掌有異,急忙回頭低聲說道:「宮二公子,此
人手掌比常人大了一倍,必定練有掌功,你且慢出手,讓在下試他幾掌。」李小
雲點點頭,依言後退了幾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藍褂老者右掌出手,一道凝重的掌風,已經筆直撞到。
萬點星並未發劍,身形急閃,向他右側轉進,一溜十數點寒芒,也在此時激飛而
出,朝藍褂老者右側射去。藍褂老者連身子也沒轉動,朝前劈出的有舉,忽然帶
轉,朝右橫掃過來。他手掌橫轉,本來劈出去的這一道掌風竟然也隨著他手掌帶
轉,橫捲過來。

  萬點星經驗何等老到,已知此人不易對付,豈會老站在原地?他剛才向對方
右側轉進,抖劍發招,人已再次右移,早已閃到了藍褂老者身後左方。右邊十數
點寒星候然隱沒,又有十數點寒芒在藍褂老者左後方出現,宛如一簇飛雨,參差
刺到。

  藍褂老者連頭也沒回,左手突然向後彎了過來,巨靈般手掌,張開五指,竟
然朝一簇如雨的劍芒中抓來。一個人的手臂,天生只能彎,那是骨路和關節的環
扣作用,決不能往背後彎過去,但藍褂老者左手往後彎過來,竟然和向前彎一樣
,真是出入意外?

  老實說,萬點星的外號叫萬點星,自然也是誇張之詞,因為他出劍迅速,長
劍一抖,最多可以幻出三十點劍網。但無論你幻出多少劍雨,長劍總歸只有一支
,數十點劍雨之中,真正能夠傷人的也只有一點而已。藍褂老者不但左手能夠朝
後彎,而且他箕張的五指,不用回頭去看,就是朝萬點星數十點劍雨中的一點-
-真正的劍尖所在抓了過來。

  這下,自然看得萬點星大感凜駭,沒待對方抓上,急急收劍護胸,往後疾退
。藍褂老者抓來的五指,忽然一併,由爪化學,當背直豎,朝疾退的萬點星筆直
迫劈過來。萬點星正在後退的人,突見對方豎掌劈來,而且不帶絲毫掌風,心知
有異,他究竟對敵經驗豐富。急忙身形橫移,使了一招「白鶴亮翅」,劍向橫出
,截向對方掌風。

  這一招,也差幸他身子已經向橫移開,沒有直接對方頂風,只是用劍去橫截
。但覺手腕輕震,「啪」的一聲輕響,那是長劍折斷的聲音,他橫出的長劍竟然
被對方掌風齊個削斷。藍褂老者也在此時,緩緩轉過身來。萬點星幾乎不敢相信
,對方這一掌來得並沒有像第一掌那麼凌厲,居然一下就會把自己長劍震斷。

  就在此時,耳邊突聽南宮靖的聲音,低聲喝道:「他是無形刀邢鏗,你快退
下來。」聲音人耳,站在對面的藍褂老者突然張口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厲笑,右
手緩緩舉起,當胸直豎緩緩推出。

  李小雲眼看萬點星手中長劍被對方震斷,只剩下半截斷劍,正待閃出身去替
萬點星接他一招。萬點星聽了南宮靖的話,一時來不及和他招呼,身形閃動,一
把拉住李小雲執劍右碗,低喝一聲:「速退。」頓足朝旁躍開。

  這一段話,說來費時,實則何殊電光石火。萬點星拉著李小雲頓足旁躍,坐
在石崖裡首的南宮靖左手依然和對面的沈雪姑右掌相抵,右手卻在此時離開沈雪
姑的左掌,揚手向外拍來。藍褂老者直劈的手掌,看去雖然極為緩慢,但緩慢的
只是他的姿勢而已,從他掌緣透出來的一道無形舉風,卻並不緩慢。

  正好在萬點星頓足旁躍之際,湧到萬點星原來站立之處,也正好和南宮靖劈
出的一道掌風,在此處遇上。兩股無形潛力乍然相接,也沒有什麼蓬然聲響,只
是藍褂老者站著的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後一仰。這下可把藍褂老者激
怒了,口中發出一聲厲嘯,雙目神光暴射,盯注著南宮靖,右手一收再發,凌空
直劈過來。

  南宮靖右手劈出一掌之後,急忙又和沈雪姑左掌相抵。沈雪姑不敢怠慢,左
手和南宮靖右手緊抵掌心,騰出右手,向前揚起,迎著藍褂老者劈來的右掌拍去
。因為雙方發出來的都是內勁,毫無凌厲風聲,外人看來,只不過是雙方手掌遙
遙作勢。

  萬點星是過來人,他一支百煉精鋼長劍就是被藍褂老者無聲無息的內勁削斷
的,自然深知厲害,站在一旁,只是凝目注視著雙方,幾乎連大氣也透不過來。
藍褂老者這一記「無形刀」自然比先前兩掌加重了力道,沈雪姑聽出他嘯聲淒厲
,分明要下殺手,當然也凝足了十成力道。

  因為自己兩人,正在運功之際,和人動手,可說情非得已,只能勝,不能敗
,若是接不住對方掌力,運功的兩人,都會立即走火入魔,豈同小可?雙方掌力
一經出手,就很快接觸上了。這回依然和上次一樣,聽不到一點聲音,但這一接
之下,藍褂老者還是落了下風,身軀陡然一震,腳下踉蹌後退了五步之多,胸口
起伏,張口連透了兩口大氣。

  沈雪姑右手劈出,又趕緊相南宮靖左手相抵。她因仗著兩人體內真氣互相貫
通流注,情形自然比藍褂老者好得多,但也已經全力施為了。這一情形,秦暗自
然看得出來,他回頭低低的說了兩句,轉過身來,左手又朝那藍褂老者輕輕揮了
一下。敢情他揮手就是一種命令,藍褂老者喘息未定,又朝前衝了上來,右手直
豎如刀,急劈而出。

  沈雪姑右手已和南宮靖相抵,這回自然又轉到南宮靖出手了,他右掌離開沈
雪姑左掌,凌空朝藍褂老者劈來的掌勢迎出。就在此時,丁玉郎也出手了,右手
揚處立時響起一縷刺耳的異聲,一朵碗口大的紫紅玫瑰,疾若風輪,朝南宮靖後
心激射而來。

  這時,秦皓的右手也隨著揮起,站在右首的黑衣人突然雙手連揚,立時響起
一陣細碎的「叮」、「叮」之聲。漫天暗器,像一陣狂風暴雨,瀟瀟灑灑朝對面
抵掌跌坐的南宮靖、沈雪姑兩人傾盆而下。這一瞬間,響起了李小雲的一聲驚呼
,和萬點星的一聲怒喝,但他們在這一情形之下,也已有湊手不及之感。

  也在這同時,忽然響起了一聲清朗的長笑,和一聲嬌叱、一聲悶哼、一聲驚
啊,這些聲音,雖有先後也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出來的。朗笑的是南宮靖,他和沈
雪姑本來跌坐的人,此刻已經雙雙站了起來。他藉著兩人真氣互通,掌力驟吐,
先把藍褂老者一記「無形刀」震退。

  要知藍褂老者的「無形刀」雖是武林一絕,但「無形刀」究非真力,而是以
內功凝練的一種霸道功夫而已!如何能和兩人體內一陽一陰渾成一體的佛道兩種
內功相抗衡?這第三掌是在喘息未平之際,「奉命」發出來的,早已是弩管之末
,一經接觸,立被南宮靖的掌力把他震得悶哼一聲,腳下踉蹌,連退數步之後,
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也搖搖欲倒。

  南宮靖一掌震退藍褂老者,朗笑聲中,劈出的右掌,忽然帶轉,使出了「接
引手」,一股強大的吸力,把打向他後心的「旋風花」和漫天暗器一股腦兒向右
首崖外引出。漫天暗器被一股極大吸力吸住,化作一道細細碎碎的長虹,朝崖外
激射而去。

  丁玉郎打出「旋風花」,突聽耳邊響起南宮靖的聲音,說道:「賢弟原來就
是旋風花。」此時驟然聽到南宮靖「傳音入密」的聲音,不由心頭大喜,口中驚
「啊」一聲,就大聲叫道:「大哥,你在哪裡呢?」隨著話聲,一個轉身朝崖下
縱落下去。

  那一聲嬌叱,卻發自沈雪姑。原來楚琬飛身而出,人還未到,右手揚處,一
道青虹快若閃電,朝卞藥姑虹射而至。卞藥姑急忙舉劍封架,但聽「噹」的一聲
,手中長劍立被削斷,但楚琬的一道劍影,依然筆直射向卞藥姑咽喉。

  沈雪姑口中發出一聲嬌叱,人隨聲到,從她袖中射出一支細長長劍,「叮」
然一聲,架開楚琬劍尖,還把她震得後退了兩步。這時石崖上一場暴風雨,已因
南宮靖、沈雪姑兩人出手,扳回了整個局面,敵我雙方,幾乎全已停了下來。

  楚琬看出情況不對,揮手讓總管秦皓讓人退下,只得率人跟著躍下,迅速指
揮崖下的人往後退去。秦皓道:「大小姐,崖上幾人,沈雪姑和宮飛鵬兩人武功
較高,而且沈雪姑練成劍氣,咱們如果再上去,她勢必和咱們拚命,那時,咱們
這些人,只怕全會傷在她劍氣之下,不如依約先行退出去,再作計較的好。」

  楚琬聞言螟首微點,說道:「總管說得不錯,沈雪姑練成劍氣,咱們這些人
只怕全非她的對手。我們帶來的這些人,都是碧落山莊的精銳,損失一個,就少
一分力量,都是碧落山莊的損失。對付沈雪姑,除了娘親自趕來,我們都不是她
對手,還是趁早退出去的好,我意已決,秦總管,你給我傳令下去,大家退出石
門山谷,回去再說。」秦皓只得揮手要大家後退。

  ***    ***    ***    ***

  沈雪姑在他們退下崖去之後,急忙朝南宮靖道:「你可以跟著他們,伺機混
入碧落山莊,今後務必小心,我自會派人和你聯絡的。」

  南宮靖一躍而起,也以「傳音入密」問道:「你要我混入碧落山莊去,做什
麼呢?」

  沈雪姑同樣以「傳音入密」說道:「我考慮了很久,只有你去最適合了,又
不怕敗露身份,因為你只要洗去易容藥物,就是真正的南宮靖,而且據我猜想,
碧落山莊必有極大陰謀,你先潛伏在裡面,多加注意,才能瞭解。」

  南宮靖道:「你和我如何聯絡呢?」

  沈雪姑淺淺一笑道:「二妹精擅易容,我們有事找你,隨時都可以派人和你
聯絡,記住,我如果派人去,第一次聯絡暗號是「鵬飛九千里」,不可忘了。」


  南宮靖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李小雲道:「大姐,那青衣人是我霍二叔,可能已被他們迷失神志,看情形
我爹也可能被他們迷失了神志。」

  沈雪姑朝她微微一笑,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大哥混進碧落山莊,還怕
查不出來嗎?」一面又以「傳音入密」和南宮靖交談了幾句。

  崖上,南宮靖舉目瞭望,看到楚琬率同眾人,已經疾快的朝右首谷道中退去
,立即悄悄地跟了下去,只聽耳邊響起沈雪姑「傳音入密」的叮囑道:「南宮兄
,你諸多小心。」雖然只有短短的七個字,但鑽進南宮靖的耳電卻有著無比溫馨
之感。

  這大概是三個月來,貼身擁坐運功的「後遺症」吧?雖然兩人心頭各自戰戰
兢兢,不敢稍存績念,但終究是一陰一陽,氣息互通,坎離調和,心靈久合。當
時雖然各自沒有稍露形跡,其實兩人心底,情愛早已潛生,此刻分離在即,不禁
起了關切之情。南宮靖不敢再看她,一個轉身,住崖下躍去。沈雪姑目送南宮靖
遠去,心頭忽感若有所失。

  ***    ***    ***    ***

  李小雲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沈雪姑道:「我剛才在一霎那,才想到由宮兄混進去,可能會對整個武林有
極大的幫助,咱們的行動,自然也要變動了。」

  卞藥姑道:「你心裡大概已有腹案,不知要如何變動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不用再裝腔作勢了,人已經被我點住了穴道,只要把他
提出來就好。」

  孫小乙聳聳肩道:「大公子,你怎不早說?」雙足一點,撲了過去,一轉身
就提著一個瘦小漢子走了出來,說道:「這人只是一個趟子手而已。」

  李小雲道:「他是碧落山莊的人改扮的,躲在這裡,分明是奉命窺伺我們行
動的,你放下來,問問他口供。」

  沈雪姑道:「他被我以「米粒打穴」手法制住了穴道,我先替他把穴道解開
了。」說完,走上前去,伸手朝那人拍了一掌,起下一粒沙礫,說道:「小乙,
你去問他。」

  孫小乙走到那人面前,剛「喂」了一聲,那趟子手突然雙手齊發,一連拍出
三掌,雙足一蹬,轉身就朝谷口奔去,企圖奪路而逃。這三掌快速凌厲,使得奇
幻無比,一片掌影,似東實西,幾乎記記都拍上孫小乙的致命大穴。

  要在從前,孫小乙早已著了他的道,但近來孫小乙不但學會了一記指法,又
屢經大敵,豈會上當?對方掌影未到,他已經身影一晃,朝左閃開,緊接著一個
觔斗,跟著趟子手身後翻去,雙腳堪堪落地,右手劃圈,食中二指隨著點出。

  一下朝對方右肩點落,再一閃身,轉到趟子手面前,笑嘻嘻的道:「你小子
一手「幻影掌」,倒也學得了八、九成,但對小老兒可還不管用,說,你是王牙
婆的門下?對不,叫什麼名字?」要知他是孫虔婆的兒子,對「六婆」中人有些
什麼能耐,自然知之甚詳,「幻影掌」正是王牙婆的看家本領。

  王牙婆,鳳陽人,以替人取牙蟲為業,除了「幻影掌」,還精擅三十六支骨
針,可以閉著眼睛取人穴道,手法十分陰毒。趟子手穴道受制,一句話也沒說。
孫小乙哼道:「好小子,在小老兒面前你還想充好漢,你不說,小老兒也知道,
你可是後悔方才不曾使三十六支骨針?哦,不,你師傅也不過會使三十六支,你
最多也不過會使十六支而已,小老兒替你取出來看看就知道了。」口中說著,老
實不客氣坤手朝趟子手懷中摸去。

  這一探入趟子手懷裡,摸到的是一隻老太婆乾癟的乳房,趕緊縮手不迭,口
中「啊」了一聲,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李小雲道:「你怎麼啦?」

  孫小乙臉紅耳赤,連呼晦氣不止,道:「她是女的,還是老太婆。」

  李小雲仔細朝趟子手臉上看了一眼,說道:「此人臉上戴了面具。」伸手一
按一扯,果然從趟子手臉上揭下一張面具,露出一張滿臉皺紋的臉來,上嘴唇暴
出一口黃板牙,咬牙切齒,面有怒容。

  孫小乙定睛瞧去,唉道:「她會是王牙婆?」

  原來孫小乙從小就聽娘說過,王牙婆的「幻影掌」和三十六支骨針,如何厲
害,他還不知道氣己在這三個月來,勤練一招指法,武功業已大進。因此看到王
牙婆使出來的「幻影掌」感到沒有什麼了不起,還以為趟子手是王牙婆子的徒弟
了。

  李小雲道:「小乙,她如果再不開口,你只管點她五陰絕脈,看她說不說?


  孫小乙哪會什麼「五陰絕脈」?尤其王牙婆和他娘同是「六婆」中人,幾十
年的老姐妹,就是會也不好下手。他聳聳肩,說道:「王牙婆,依小老兒相勸,
你還是老老實實說的好。」

  王牙婆聽李小雲叫他「小乙」,方才看孫小乙翻的觔斗,也極為眼熟,但孫
小乙偏是個小老頭,而且口音也不對,心頭不覺暗自嘀咕,尤其李小雲說要點她
「五陰絕脈」,她久走江湖,自然知道點「五陰絕脈」的厲害,這就沙啞著聲音
說道:「你們要問什麼?」

  孫小乙笑道:「對了,你能和咱們合作,爽爽快快的說就好。」接著「哦」
了一聲,回頭問道:「二公子,咱們要問她什麼?」他怕和王牙婆多說話,最好
是讓李小雲來問她。

  李小雲哼道:「真是飯桶,吃飯比別人吃得多,連問話都不會問。」

  孫小乙聳聳肩道:「二公子,我看還是你來吧。」

  李小雲哼了一聲道:「站開去。」一面朝王牙婆問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點頭道:「正是老婆子。」

  李小雲又道:「你躲在大石後面,想做什麼?」

  王牙婆道:「老婆子是奉秦總管之命,留在這裡,等天亮之後,就跟蹤你們
後面,沿途留下記號,如此而已。」

  李小雲問道:「還有同黨嗎?」

  王牙婆道:「老婆子只有一個人。」

  李小雲又問道:「楚琬、秦皓等人呢?」

  王牙婆道:「秦總管他們都已回碧落山莊去了。」

  李小雲又道:「你王牙婆也小有名氣,怎麼會投到碧落山莊去的?」

  王牙婆臉上忽有憤色,低下頭去,歎息一聲道:「只怪老婆子結交非人,中
了人家惡計。」

  李小雲道:「你也是老江湖了,還會中人惡計?」

  「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牙婆憤憤的道:「江湖詭詐,自然瞞不過老婆子,但自家老姐妹,她在你
茶水飯某做了手腳,那就防不勝防。」

  孫小乙矍然道:「是劉媒婆在你茶水裡下了毒?」

  王牙婆看了他一眼,才點點頭道:「不錯,老婆子就因為中了劇毒,才身不
由己。」

  沈雪姑心中一動,問道:「若是有人替你解去劇毒,你是不是還會聽命於碧
落山莊呢?」

  王牙婆喟然歎道:「投靠碧落山莊的人,有的為名,有的為利,老婆子年已
花甲,了然一身,無兒無女,名纏利鎖,已經羈絆不住我了,一旦解去我身中之
毒,怎麼還會去自投羅網,為虎作倀?」

  沈雪姑道:「我替你解毒之後,你在一月之內,必須和我們在一起,我要你
做什麼,不得推諉。」

  王牙婆道:「劇毒在身,終生受制於人,聽人差遣,你替老婆子解去身中劇
毒,只要老婆子跟隨你一個月兩下比起來,便宜得多了,老婆子自然同意,只要
你解了我體內劇毒,一月之內,赴湯蹈火,老婆子決不皺眉。」

  「好,一言為定。」

  沈雪姑取出卞藥姑交給自己一瓶解藥,頓了三粒遞給王牙婆,說道:「你把
這三顆藥丸吞下,再坐息一會,就可以了。」

  王牙婆道:「三顆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中劇毒了?」

  沈雪姑道:「每日三顆,要三天始能把你體內劇毒全數消解。」

  王牙婆吞下藥丸,依言坐下,約摸道了盞茶工夫,沈雪姑問道:「你現在引
有什麼感覺嗎?」

  王牙婆慎地睜開眼來,欣然道:「這解藥果然靈效,老婆子內腑本有一處劇
毒積聚成疾,服藥之後,好像鬆動多了。」

  沈雪姑含笑道:「現在你願意履行條件了。」

  王牙婆朝她一禮,說道:「老婆子願意追隨沈姑娘了。」



















【第廿七章】混入敵營



  沈雪姑忽然正容道:「王婆婆,你行走江湖多年,總可以分得出邪正來,碧
落山莊網羅江湖各派高手,目前雖無顯著惡跡,但一旦有所舉動,整個江湖武林
,只怕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彌天大功。我們沒有門派,只是幾個志同道合的人
,聚在一起,為的只是稍盡我們學武人的一份天職,毫無利害關係,王婆婆如果
和我們合得來,可以和我們互助合作,對抗暴力,如果志趣不合,可以隨時退出
,獨善其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牙婆忙道:「老婆子明白,老婆子說過願意追隨沈姑娘,出自肺腑,可表
天日。」

  沈雪姑道:「好,二妹,你又有生意上門了。」

  李小雲訝異的道:「我有生意?」

  祝小青在旁笑道:「易容呀,那不是你的獨門生意還是什麼?」

  李小雲望著沈要姑問道:「要給王婆婆易容嗎?」

  沈雪姑笑道:「你看看就會明白,我們之中少了一個什麼人?秦皓既會派王
婆婆留下來偵察我們行動,自然還會另外派人,如果他發現我們少了一個人,就
會想到她往那裡去的。路上豈不增加許多困擾,現在正好來了一個王婆婆,你把
她改扮一番,我們一行人就一個也不少了。」

  口氣微微一頓,接著又道:「而且王婆婆一下就投到我們這邊來讓他們知道
了也不好,秦皓心思毒辣,詭計多端,萬點星投過來在前,如今又有王婆婆投過
來了,以後再派人出來,就會加倍小心,或者加重使用毒藥,這樣對我們多少總
是不利之事,目前有不少人被他們利用,我們只有慢慢的釜底抽薪才是辦法,你
替王婆婆易了容,最多只是王婆婆失了蹤,並沒有投向我們的證據。」這番話中
,她雖然沒說出卞藥姑三個字來,但已明白表示要李小雲把王牙婆易成卞藥姑了


  李小雲心中暗暗佩服大姐不但心思縝密,而且隨機應變,把事情處理得面面
俱到。這就點頭道:「小妹遵命。」一面招呼王牙婆席地坐下,然後取出易容藥
物,在王牙婆臉上,仔細塗抹了起來。不過一會工夫,就把王牙婆改扮成了卞藥
姑,只要王牙婆緊閉嘴唇,不露出一口暴牙來,誰也看不出來了。

  王牙婆是老江湖,任由李小雲替她易容,也沒有詢問把她化裝成誰?孫小乙
等李小雲易好容,趕緊走到王牙婆面前,急急問道:「王婆婆,我娘怎麼了?」


  王牙婆望著他,訝然問道:「你是誰?」

  孫小乙聳聳肩,笑道:「王婆婆,我是小乙呀。」

  王牙婆心裡登時明白了,宮飛雲會易容術,自可改變一個人原來的面貌,無
怪自己看到孫小乙覺得身形有些眼熟,這就問道:「你是孫小乙?」

  孫小乙連連點頭道:「是,是,我就是孫小乙。」

  王牙婆怒笑道:「好小子,原來是你。」

  孫小乙聳聳肩笑道:「王婆婆,小老兒給你賠罪就是。」說著,果然爬在地
上磕頭。

  王牙婆道:「老婆子和你娘幾十年的老姐妹,你小子叩幾個頭,老婆子還受
得起,好了,可以起來了。」孫小乙依言站起。

  王牙婆道:「你娘福氣好,有你這樣一個孝順兒子,還惦記著老娘親,我…
…」

  孫小乙沒待她說下去,急急問道:「王婆婆,我娘怎麼了呢?」

  王牙婆道:「沒有什麼,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樣,只是被劉媒婆下了毒,身不
由己,在碧落山莊聽任差遣,不過這次她沒有被派出來。」

  萬點星一把扯住孫小乙道:「好哇,原來你是假老頭,還要我叫你老哥哥。


  孫小乙連忙拱手道:「方纔咱們連聊天的工夫都沒有,來不及和你說明白。
現在你都知道了,我倒過來叫你老哥哥總好了,老哥哥也不用怪我這小兄弟了。


  萬點星五指一鬆,說道:「這還差不多。」

  李小雲也急著問道:「王婆婆,皖西三俠呢?是不是也中了劉媒婆的毒藥?


  王牙婆微微搖頭道:「老婆子不大清楚琬咱們幾個老婆子,都是劉媒婆拉進
去的,也都是著了劉媒婆的道,每天都要服用一顆解藥,不然每到子時,就會全
身發綠,頭痛若裂,所以咱們幾個老婆子都歸劉媒婆率領,其他的人,不屬劉媒
婆管轄,老婆子只是隱約聽到一些……」

  李小雲急不容緩的問道:「王婆婆聽到了些什麼呢?」

  孫小乙道:「老婆子只是聽說,好像秦皚會使「攝魂大法」,只要被他手掌
輕輕在你肩頭拍上一下,你就會任他擺佈,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

  沈雪姑、李小雲聽得暗暗點頭,王牙婆說的可能不假,不然,像終南五老的
五常,無形刀邢鏗,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俠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論
武功總不會比秦皚差,怎會無故失蹤,甘心聽秦皓的差遣?看來這秦皓果然是個
可怕人物。

  祝小青也閃列王牙婆面前,問道:「王婆婆,這麼說,我娘也中了劉媒婆的
毒了?」

  王牙婆眨著眼睛,朝祝小青一陣打量,問道:「公子……」

  祝小青忙道:「王婆婆,我是祝小青咯。」

  這話聽得王牙婆不禁又是一怔,祝小青那不是賣花婆祝三娘的女兒?眼前這
幾個人中,有孫虔婆的兒子,還有賣花婆的女兒,憑他們幾個居然把碧落山莊迫
來的這許多高手,打得落花流水,鎩羽而歸,這真是傳出去了,也沒有人相信的
事。

  一面「哦」了一聲道:「你是小青,老婆子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你娘也
和老婆子一樣,著了劉媒婆的道,方纔你娘不是登上石崖去了嗎?」

  祝小青道:「我看到漫天暗器,知道是娘發的,但那時怎麼能喊呢?」

  王牙婆道:「你娘目前不會有機的,大家慢慢再設法好了。」

  沈雪姑催道:「天快亮了,目前情形對我們有利,因為王牙婆投到我們這一
邊,至少已沒有人監視我們行動,我們務必及早離開此地,我們快些走吧。」

  ***    ***    ***    ***

  安慶南大街的安瀾酒樓,這時候正是生意最旺盛的時刻。樓上、樓下,幾乎
全坐滿了茶客。茶客們有茶水潤喉,各自在高談闊論,人聲就像一群蒼蠅似的,
只聽到鬧哄哄的嘈雜聲音。這時從樓梯走上一個人來。這人不過二十來歲,穿一
件天藍長衫,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臉如抹粉,不但一表人才,就是走幾步
路,也顯得風流瀟灑,俊逸不群。

  他在樓梯口一停,一雙明亮的目光徐徐一瞥,不禁劍眉微微一攏,這自然是
嫌樓上雅座都已沒有座位。但當他目光落到全樓正中間一間紫絨門簾低垂的貴賓
室依然闃無人聲,還空著沒有茶客,不覺微露笑意,就舉步走去。

  這時忽然響起一個嬌稚的少女口音叫道:「王老爹,你這是在做什麼呢?老
夫人和小姐已經到樓下啦,還不快要他們夥計準備茶水?」茶客聞聲紛紛回頭看
去。

  只見從樓梯上走上來的是兩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小鬟,看去不過十六七歲,生
得明眸皓齒,嬌憨動人,宛如兩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藍衫少年依然沒有作聲,緩
緩轉過身去。樓梯間傳來一陣登登的聲響,走上來一個高頭大馬狹長臉的老婆子
,一面嚷著道:「快讓開,走開些,咱們老夫人、小姐上來啦。」

  這狹長臉老婆子正是戚嬤嬤,接著上來的又是兩個綠衣小鬟,然後是一個身
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秀髮披肩,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波,瑤鼻櫻唇,嬌美有如
凌波仙子。藍衫少年看得不禁一呆,忍不住朗笑一聲道:「若非群玉山頭見,會
向瑤台月下逢。這位姑娘真是天仙下凡,在下幸會之至。」說著,不覺迎了上來


  楚姑娘目光一抬,心中暗暗訝異的道:「會是他。」

  戚嬤嬤朝他叱道:「你小子還不讓開些。」右手腕一抬,朝藍衫少年格去。


  她雖然是隨手一抬,腕上只用了二三成力道,但只要是被格上了,少說也得
摔出去兩三步,那知右腕堪堪格出,突然如同抽了筋一般,口個只「啊」了一聲
,底下話,就沒再說得出口。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因為楚姑娘的後面就是老夫人
了,她由副總管管巧巧攙扶而行,走上樓梯,戚嬤嬤格向藍衫少年,反受制於人
,她自然看到了,心中暗道:這小子幾時學會了「五行穿截脈手法」?

  她右手扶在管巧巧肩頭,左手輕輕一拍,發出一股暗勁,替戚嬤嬤解開了受
制經穴,同時也給胡帳房等五人一齊解開了穴道。 戚嬤嬤只覺身上一震,受制
穴道頓解,不由怒聲喝道:「好小子,老婆子一時不察……不給你教訓,你還以
為老婆子是紙糊的呢。」左手抬處,正待劈出。

  老夫人適時叫道:「戚嬤嬤,不可傷人。」

  戚嬤嬤氣不過道:「老夫人,這小子……」

  老夫人沒去理她,朝藍衫少年道:「在這裡遇上南宮相公,真是巧事,如果
不嫌棄,請隨老身人內奉茶如何?」

  藍衫少年南宮靖是有備而來,目光一溜白衣少女,連忙拱著手道:「老夫人
寵召,在下自當從命。」老夫人已由管巧巧攙扶著走入貴賓室。

  藍衫少年朝楚姑娘抬抬手,溫文的道:「楚姑娘請。」

  楚姑娘朝他盈盈一笑,跟著老夫人身後走去,他跟在姑娘身後,鼻中可以隱
約聞到一縷非蘭非麝的幽香,老夫人已在上首一張紫檀木坑床上落坐,楚姑娘傍
著老夫人身邊一把椅上坐下,管巧巧和四名綠衣小鬟則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後。

  老夫人目光一抬,說道:「南宮相公請坐。」

  藍衫少年朝上拱手道:「在下告座。」他就在下首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時兩名青衣夥計端上茶來,老夫人端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似是頗為嘉
許,頷首道:「這茶不錯。」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見戚嬤嬤一腳跨入,尖聲說道:「稟報老夫人,楊
公奇來了。」

  老夫人道:「叫他進來。」

  戚嬤嬤應了聲「是」,回身道:「老夫人有請。」

  藍衫少年舉目看去,只見從門口走進一個身穿黑褂、古銅長袍的白面黃髭老
者,一進門就急步趨上,朝老夫人恭敬的躬下身去,說道:「屬下拜見老夫人,
聞訊趕來,還是沒有趕得上迎接老夫人金駕,還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藹然笑道:「老身也剛到沒多久,你先坐下來。」楊公奇退後一步,
坐到右首下面的一張椅上坐下。

  老夫人抬目問道:「最近可有什麼消息?」

  楊公奇道:「最近聽說寧勝天、萬青峰等人去了萬松山莊,前天還發了一個
請柬給屬下,邀約屬下十天之後,前去萬松山莊,有要事相商,屬下正待向老夫
人請示,正好老夫人金駕已經蒞止。」

  老夫人微哂道:「寧勝天的神燈教,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萬青峰、卦居易
、崔介夫等人也都是不成氣候之輩,唔,智通也在萬松山莊嗎?」

  楊公奇道:「屬下聽說智通大師已在三日前趕赴少林,但十日之後一定會趕
來的。」

  老夫人冷峻的哼一聲,說道:「少林寺真要是敢和老身作對,老身就要他少
林寺倒翻過來。」藍衫少年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位老夫人好大的口氣。」


  楊公奇道:「老夫人說得是,諒他智遠也沒有這個膽子。」他口中的智遠,
正是少林寺方丈。

  老夫人左手一抬,指指坐在她身邊的楚琬姑娘,又道:「江南之事,今後由
琬兒負責,你們和她聯繫就好。」

  楊公奇應了聲「是」,一面又朝楚姑娘拱拱手道:「屬下今後還要姑娘多多
指導。」

  楚琬含笑道:「楊幫主好說。」

  楊公奇在江湖上名頭不小,徽幫也是和丐幫齊名的大幫,但楊公奇在這位老
夫人面前卻恭敬異常。楚姑娘這句「楊幫主好說」,對他竟然似奉綸音,面上陡
增光彩一般,連連欠身道:「不敢,不敢。」

  老夫人一抬手道:「好了,沒你的事了。」

  「是,是。」楊公奇躬身道:「屬下告退。」他迅快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直到此時,才轉過臉來,含笑道:「南宮靖,現在該你了。」她面垂
黑紗,雖然看不到她的笑容,但語氣甚是和藹。

  藍衫少年一抱拳訝然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怎麼?」

  老夫人道:「老身請你相公進來,自然要和你談談了。」

  南宮靖道:「不知老夫人要和在下談些什麼?」

  老夫人道:「三月不見,你武功似乎精進不少。」

  南宮靖豁然笑道:「老夫人法眼果然厲害,在下不敢隱瞞,最近確實稍有進
步。」

  老夫人道:「你有何打算?」

  南宮靖道:「在下有何打算?老夫人此話怎說?」

  老夫人道:「老身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南官靖道:「在下愚魯,還請老夫人明白賜告。」

  老夫人道:「方纔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也聽到了,是嗎?」

  南宮靖心頭暗暗一凜,但依然瀟灑一笑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是不該看
到、聽到的了?」

  老夫人緩緩說道:「不錯,你既然看到了,聽到了,目前你只有兩條路可以
選擇。」

  南宮靖自然聽得出她言外之意,但故作不知,抬臉問道:「老夫人乞道其詳
。」

  老夫人道:「一生、一死。」

  南宮靖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老夫人道:「生,就是投到老身門下,死,那你就休想跨得出這扇門去,從
今以後,這世上就不再有你南宮靖這個人了。」她語聲依然十分緩和,但誰都聽
得出這話聲中,已經隱隱帶著濃重的殺機了。

  南宮靖聽得面不改色,大笑一聲道:「在下相信老夫人有此能耐,在下也絕
非老夫人對手,只是……」

  老夫人面紗中透出兩道森冷的目光,說道:「說下去,只是什麼?」

  南宮靖傲然--笑道:「老夫人的本意,並非真的要殺在下,而是要在下投到
老夫人的門下。」老夫人只哼了一聲。

  南宮靖又道:「在下縱非老夫人的敵手,但老夫人手下這些人……哈哈,只
怕沒有一個會是在下的對手,老夫人要在下投效門下,準備如何安置在下呢?」
他說得很狂,在老夫人面前誰也不敢開口。

  管巧巧一雙水汪汪的妙目,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嘴角含笑,雖沒作聲,但等
於在說:「以後,總有一天會教你領教我一手絕藝的。」

  他這話也頗出老夫人意外,聽得不覺一怔,問道:「你想幹什麼呢?」

  南宮靖目光瞟動,看了站在老夫人左首的楚姑娘一眼,才道:「老夫人手下
,各有職司,大概也容納不下在下了,老夫人如不嫌棄,在下願意拜你老人家做
乾娘,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他是暗中沈雪姑的計劃,有備而來,拜了老夫人
作乾娘,自然高出老夫人手下任何一人了。

  老夫人看著他,一陣打量,終於點著頭道:「老身膝下沒有半個男的,收一
個義子也好。」

  南宮靖眼看機不可失,立即走上兩步,撲的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頭道
:「義母在上,孩兒南宮靖給你老人家磕頭。」

  老夫人看得大喜,慈笑道:「夠了,夠了,孩子,你起來。」上身微欠,伸
手把他扶了起來,一面含笑道:「婉兒,他可能比你大一些,你叫他大哥好了,
以後,你們要像親兄妹一樣。」

  楚琬粉臉一紅,朝南宮靖襝衽一禮,低低的叫了聲:「大哥。」

  南宮靖連忙還禮,含笑道:「妹子不可多禮。」

  管巧巧躬身道:「恭喜老夫人,收了這位英俊瀟灑的義子。」她一雙水汪汪
的桃花眼,隨著橫瞟了南宮靖一眼,襝衽道:「奴家管巧巧見過南宮公子。」

  楚琬在旁道:「她是管副總管。」

  南宮靖連忙拱手道:「原來是管副總管,在下失敬之致。」

  老夫人樂得笑出聲來,說道:「好了,現在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再客氣了。
」接著話聲一寒,又道:「靖兒,你是老身的乾兒子,為娘自會把你視同己出,
但為娘門下門規素嚴,任何人觸犯禁律,決不輕貸,你也不能例外。」

  南宮靖恭敬的道:「乾娘吩咐,孩兒自當謹記在心,定不有負乾娘期望。」


  老夫人道:「如此就好。」

  ***    ***    ***    ***

  碧落山莊雖然沿路派出了不少眼線,但因王牙婆的無故失蹤,消息中斷,他
們更沒想到沈雪姑一行業已回轉,而且走的又是小路。碧落山莊的人卻只是朝嘉
山方向,一路搜索下去,雙方自是越岔越開了,兒日之後,沈雪姑一行人,就已
趕到黃山萬松山莊。

  這是午後牌時光,一行人越過萬松山莊前面二十畝田大的一片草坪,剛走進
大門。就有一名身穿天青勁裝的莊丁迎了上來,抱了拳道:「諸位哪裡來的?」


  孫小乙道:「咱們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是拜會萬大先生來的。」

  那莊丁看了眾人一眼,依然抱抱拳道:「請問貴公尊姓大名,是哪一派的人
?」

  沈雪姑心知萬松山莊近日戒備頗嚴,這就走上一步,抱拳說道:「有勞壯土
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在下姓沈,是在這裡作客的卞藥師邀約來的。」

  那莊丁抱抱拳道:「那麼請公子稍等,容在下進去通報。」

  沈雪姑道:「壯士請便。」那壯土轉身匆匆往裡行去。

  不多一會,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青布長袍的中年漢土,目光掄動,抱拳說道
:「沈公子諸位請進。」

  沈雪姑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相繼進入大門,那青袍中年人把大家領到右側一
排三間客室之中,抬抬手道:「諸位請坐。」

  沈雪姑看他把自己等人領到二門外的客室待茶,分明還想先瞭解自己等人的
來歷了,這就抱抱拳道:「在下還想請教這位是……」

  青袍中年人道:「在下章守勤,忝任莊中管事,沈公子既是卞藥師約來,在
下已經命人進去稟報,卞藥師很快就會出來,諸位先請用茶。」

  沈雪姑道:「原來是章管事……」

  話聲未落,門口響起一陣輕快的步履,走進一個貌相清瘦,六十出頭的青衫
老者,一面呵呵笑道:「章總管,是那一位公子來找老朽?」

  章守勤連忙轉過身去,抬手道:「就是這位沈公子。」

  沈雪姑也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卞老伯,是我……」

  這清瘦老者正是卞藥師,看到沈雪姑,覺得並不認識,不由得微微一怔,說
道:「沈公子……」

  沈雪姑輕哦一聲道:「侄女是沈雪姑,我臉上易了容,老伯就認不出來了。


  卞藥師也峨了一聲,忽然看到王牙婆,就呵呵大笑道:「藥姑,你和沈姑娘
一起來了,怎不早和為父說呢?」王牙婆一大把年紀了,忽然有人自稱「為父」
,也是怔得一怔。

  沈雪姑忙道:「卞老伯,她不是藥姑姐。」

  卞藥師也弄糊塗了,瞪大雙目看著她,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藥姑呢?


  沈雪姑道:「藥姑姐到天台去了,此事說來話長,卞老伯請坐下來,容侄女
慢慢的說,而且我們這一行人,差不多全易了容,也容侄女慢慢再作介紹。」

  卞藥師一手摸著疏朗朗的垂胸黑鬚,在倚上坐下,點頭宣:「沈姑娘諸位都
易容而來,可是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吧?」

  沈雪姑道:「事情多著呢。」當下就從南宮靖、李小雲、祝小青三人夜探碧
落山莊說起。

  「南宮靖,他可是前一陣子鬧得江湖上人心惶惶的旋風花嗎?」

  「旋風花不是他。」沈雪姑道:「此事直到最近,侄女才知道使旋風花的就
是碧落山莊老夫人的義子丁玉郎。」

  卞藥師皺皺眉道:「又是碧落山莊,哦,你說他們親眼看到碧落山莊釋放失
蹤的人,那是三個月以前的事了。」這些事情,他自然是聽萬大先生等人說的了
。沈雪姑點點頭,接著就把南宮靖如何負傷之事說了一遍。

  卞藥師吃驚的道:「那老夫人夾在「九陰摧心掌」中使出來的,莫非會是「
魔火煉形」?」

  沈雪姑聽他一口叫出「魔火煉形」,不覺休然道:「卞老伯果然如同親眼目
睹,侄女只是從脈象中發現南宮靖是被一種極厲害的旁門火功所傷,還不知道就
是魔教的「魔火煉形」。」接著就說自己等人在一處漁村地室中,替南宮靖療傷
,她當然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和南宮靖同練太素經所載「以陰導陽神功」,差不多
待了三個月工夫,接著說到卞藥姑如何被宓飛虹追逐。

  一直說到自己和卞藥姑等人決定去天台找尋大師姐了因,被碧落山莊的人在
石門埋伏,和自己等人趕來黃山,扼要說了一遍。只有南宮靖的去向,並沒說出
來,那是因為此地雖在萬松山莊之內,但究非密室,耳目眾多,不便明說。

  卞藥師聽得很仔細,他是老江湖,自然也聽得出沈雪姑在述說之時,有不少
地方含糊帶過,交代得並不詳細,他就不好細問。沈雪姑說完之後,就替和自己
同來的諸人,一一給卞藥師引見。連萬點星也才知道宮飛雲竟是龍眠山莊的大小
姐李小雲,卞藥師聽得更是暗暗稱奇不止。

  這些人中,只有沈雪姑,他知道她的來歷,萬點星是江湖上著名的黑道殺手
,武功自然不會差到那裡去。但李小雲是擎天手李天群的女兒,年紀不大,祝小
青、孫小乙不過是六婆中賣花婆和孫虔婆的兒女,武功當然不劊艮高,憑這幾個
人,居然把碧落山莊大批高手擊退,當真令他不敢置信。

  試想像蒼龍寧勝天、萬大先生、智通大師、八卦門封居易、形意門金贊廷、
武功門崔介夫等人,還加上神燈教四大香主,差不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遇上碧
落山莊老夫人,還弄得個灰頭土臉,身中「對消散」,幾乎武功全失。

  他看著幾個女娃兒,不覺呵呵笑道:「沈姑娘率同一批生力軍,來到黃山,
真是太好了,這幾天差幸少林、武當趕來了援手,不然,這萬松山莊中,已有不
少人中了他們「對消散」,形勢十分險惡。」一面又朝萬點星和改扮成卞藥姑的
王牙婆拱拱手道:「萬老弟和王婆婆能夠毅然棄邪歸正,更是難能可貴,老朽佩
服得很。」

  接著站起身笑道:「方纔章總管因不明諸位來意,才把大家領到這裡待茶,
現在都說清楚了,萬大先生和幾位掌門人正在書房裡,大家請隨老朽來。」

  沈雪姑道:「卞老伯請。」

  王牙婆道:「李姑娘,現在已到地頭了,老姑子臉上易的容,總可以洗掉了
吧?」

  沈雪姑笑道:「王婆婆,暫時要委屈你幾天,第一,你王婆婆失蹤,對方還
不知道你已經投到咱們這裡來了。第二,對方一定也會有眼線看到我們一行人的
,卞藥姑也到了萬松山莊,可以使他們不會再去注意卞姐姐的行蹤了。」

  孫小乙聳聳肩道:「王婆婆,這一扮成卞姑娘,年輕幾十歲不好嗎?像小老
兒,真不想恢復本來面貌呢。」

  王牙婆叱道:「小子,你在老婆子面前,也敢油腔滑調?」

  孫小乙吐吐舌頭,說道:「小老兒不敢。」

















【第廿八章】真假難辨



  一行人由卞藥師領著,從右首一道側門,進入長廊,再折而向東,來至一座
自成院落的精舍。一排五間,窗明軒敞,花木扶疏。這時屋內還不時傳出隱約的
歡笑和交談之聲,但若稍為留心,撥可以察覺迴廊折處和花木陰暗間都隱伏有人
,而且這些人連呼吸都聽不到,顯然全非弱手。

  卞藥師須著大家逕自走入,那是五間精舍中居中的一間,前後都是落地長窗
,後面一片花園,更見廣闊。這是書房的中廳,廳上燈光明亮,四周圍坐看十一
二個人,有僧、有道、有俗,看去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當大家看到卞藥師領著一
行人走入,不覺紛紛站了起來。

  當先走入的是卞藥師,他朝眾人拱拱手道:「諸位道兄,兄弟先來路大家引
見一位女俠,她是……咳咳,不能說是兄弟故人的傳人,因為兄弟昔年有幸得遇
這位武林前輩高人,這位女俠,就是這位前輩高人的唯一傳人,她就是沈雪姑沈
姑娘。」大家聽他說活吞吞吐吐,沒有說出這位高人是誰來,心中暗暗奇怪,目
光不禁全向沈雪姑一人投來。

  卞藥師接著又道:「跟沈姑娘一起來的,還有好幾位,但武林中最講究的是
身份,老朽要替在座的諸位道兄先作一個介紹……」

  這話自是對李小雲等人說的了。接著依次介紹了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八卦
門掌門人封居易、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少林寺達取院
首席長老智虔大師、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武當派青松道長、八卦門陸其昌
、武功門何津舫、形意門趙之欣、徐永昶,以及主人萬青峰。

  原來自從金贊廷、封居易、崔介夫、寧勝天、智通大師、萬青峰等幾人,被
碧落山莊下了「對消散」,只要你使一分真力,就會消耗一分,不敢再行運功。
就由幾人聯合,向少林、武當求援,少林達摩院首席長老智虔大師率領八名弟子
,武當青松道長也奉命率領八名弟子趕來。八卦門陸基昌、武功門何津舫、形意
門趙之欣、徐永昶,也各自聽到家門人負傷,紛紛趕來,先後到達萬松山莊。

  卞藥師介紹完畢,接著介紹了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萬點星四人,最後
才朝化裝成卞藥姑的王牙婆一指,說道:「這位兄弟所以要在最後才替大家引見
,因為她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人,但此刻臉上易了容,扮作小女藥姑,此中另有
原因。一是因為小女遠去天台,行蹤十分隱秘,不能洩露,二是這位老嫂子目前
還不宜露面。因此只好暫時委屈她改扮成小女模樣,此事詳細來龍去脈,兄弟自
會再向諸位道兄呈報。」

  他這番話,聽來似乎甚是神秘,但在座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聽得出
其中關係重大,是以沒有人向他多問。王牙婆朝大家斂衽為禮。主人萬青峰向沈
雪姑等兒至連拱手道:「歡迎、歡迎,大家請坐。」

  李小雲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走到金贊廷面前撲的跪了下去,說
道:「侄女給大師伯叩頭。」

  金贊廷已經聽卞藥師介紹過,如今李小雲取下面具來,他自然認得,這就含
笑道:「賢侄女請起,晚你爹閉門不出,不知……」

  李小雲站起身道:「爹已經到碧落山莊去了。」

  金贊廷吃驚的道:「怎麼,你爹又落到碧落山莊的手裡了?」

  「不是。」李小雲道:「爹好像是被碧落山莊脅迫去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金贊廷聽得一怔,問道:「老夫怎麼會不知道的呢
?」

  李小雲道:「這事說來話長,待會讓卞老伯來說吧。」接著轉身又朝趙之欣
、徐永昶二位師叔行了禮,才把面具戴上。

  大家才行坐下,莊丁送上茶來,萬青峰叫道:「章總管。」

  章守勤連忙應聲走入,說道:「屬下在。」

  萬青峰吩咐道:「你去站到階前,不准有人進來。」章守勤答應一聲,欠身
退出。卞藥師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把才纔沈雪姑說的一番話,原原本本的說
了出來。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合十道:「原來旋風花竟是碧落山莊弄的玄虛,貧
衲見過南宮施主,就覺得此人氣宇非凡,極不像是旋風花。」

  蒼龍寧勝天大笑道:「這麼說,倒是兄弟錯怪了他,但幾次有旋風花出現之
處,都有南宮靖在場。那也難怪會發生誤會了。」說到這裡,哦道:「南宮靖和
沈姑娘等人在一起,怎麼不在這裡呢?」這點,連卞藥師都不知道,他就沒有作
聲。

  沈雪姑道:「南宮兄另外去了一個地方,暫時還不能說。」

  寧勝天心中暗道:「莫非他到碧落山莊去了?」

  金贊廷雙眉微攏,卻朝李小雲問道:「你爹是受到了什麼脅迫呢,怎麼會投
到碧落山莊去的,真是奇怪。」

  李小雲道:「侄女也不知道。」

  封居易道:「賢侄女,霍師弟在石崖上相你動過手,你叫他,他不理不睬,
那是被迷失了心神。」

  李小云:「是的,霍二叔好像不認識侄女一般。」

  崔介夫道:「這麼說,謝東山一定也去了,碧落山莊已經把他們放出來了,
他們怎麼又會回到碧落山莊去的呢。」

  萬青峰道:「據兄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寧勝天道:「試想柴一桂、婁通、敖六三人,跟了兄弟二十多年,也居然說
走就走,從此一無消息,如今看來,他們一定也是投到碧落山莊去了。」

  萬青峰憤然道:「碧落山莊危害武林,已經罪證懼全,如果不能及時把它消
滅,讓它羽毛養成,一旦發難,江湖武林將是極大災難,將要不可收拾。」

  卞藥師吁了口氣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幾位身中「對消散」,不
能再使武功,此時急也無用,還是等小女天台回來,解去諸位道兄身中之毒,再
作計議。不過沈姑娘諸位趕來此地,碧落山莊大概也可以得到消息丁,咱們怕它
坐大,不可收拾,他們自然也怕咱們聯手,尤其咱們為了對付碧落山莊,必然會
聯合各大門派,他們豈肯讓咱們形成聯合之勢?」說到這裡,口氣一頓,接下去
道:「因此兄弟認為他們很可能會有舉動。」

  蒼龍寧勝天道:「藥師認為碧落山莊可能會大舉襲擊萬松山莊?」

  卞藥師點頭道:「此舉大有可能。」

  萬青峰道:「卞老哥顧慮極是,咱們嚴加戒備就是了。」一面叫道:「章總
管。」

  章守勤急忙隨聲趨人,垂手問道:「莊主有何吩咐?」

  萬青峰道:「如今又來了四位女賓,二位男賓,你要他們收拾客房,另外撥
出兩名使女到女客賓舍伺候。」章守勤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    ***    ***    ***

  不多一會,天色漸漸昏暗下來,一名莊丁存客房中點起了燈,接著在客室右
首一間,開上兩桌酒席、主人萬青峰拍手肅客,請大家人席。武林中雖然不講究
俗禮,但還是互相遜讓了一陣,才各自坐下。

  這一頓酒筵,原是給沈雪姑等人洗塵的,經大家互推之後,幾位掌門人和少
林、武當的大師、道長等人坐了第一席。沈雪姑坐了第二席的首席,由卞藥師、
寧勝天、萬青峰三人作陪。酒筵初開,自是免不了互相敬酒,正當此時,忽見總
管章守勤匆匆走入,朝萬青峰耳邊低低說了兩句。

  萬青峰站了起來,含笑道:「既是霍兄來了,快請進來。」章守勤答應一聲
,退了出去。

  萬青峰轉臉朝寧勝天道:「寧老哥,是霍五兄來了。」

  寧勝天一怔道:「會是霍五。」話聲甫落,章守勤已領著一個高大肥胖老者
,大步走入,此人生得白面團團,濃眉細目,手中盤著兩枚鐵膽,正是霍五太爺


  萬青峰、寧勝天同時迎了上去,霍五細目一掄,沒待主人開口,就雙手抱拳
,洪聲笑道:「兄弟霍五,不速而來,多多打擾。」

  萬青峰忙道:「霍兄光臨,兄弟有失迎迓,歡迎得很。」

  寧勝天目光一眨不眨的打量著他,洪笑道:「五兄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霍五沉嘿一聲,哈哈的道:「咱們還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你和萬大先生聯名
發出武林帖,居然不通知兄弟一聲,難道兄弟不配是你寧教主的朋友?還是兄弟
一點莊稼把式,幫不上忙?」

  寧勝天細察他神情舉止,並無異處,稍稍放下了心,笑道:「兄弟和五兄論
交數十年,怎麼會不邀請五兄幫忙,五兄總記得一個多月前,兄弟不是去過霍家
莊……」

  「一言難盡。」霍五截著他的話頭,說著道:「寧兄來的時候,兄弟實有不
得已的苦衷……」

  寧勝天問道:「五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萬青峰道:「霍兄先請入席,有話也等喝杯水酒再說。」

  莊丁給他在寧勝天邊上添了一張椅子。霍五也不客氣坐下之後,就接著道:
「兄弟被人下了毒。」

  寧勝天給他一一介紹了在座的人,霍五連連抱拳,說著:「久仰。」

  寧勝天道:「五兄是給碧落山莊下了毒?」

  「不錯。」霍五說著道:「不但被下了毒,而且還威脅兄弟,從此不得再聽
聞江湖上的事。」

  寧勝天道:「所以你不肯對兄弟說出原委來。」

  霍五道:「那時兄弟第一要務,是要設法解除身中之毒,只好三緘其口了。


  寧勝天道:「五兄現在已經把毒解去了嗎?」

  「哈哈。」霍五大笑一聲道:「劇毒若是未解,兄弟怎麼能趕來萬松山莊呢
?」

  萬青峰舉杯道:「霍兄請喝酒。」

  留五舉杯一飲而盡,接著笑道:「兄弟所以要等天黑才來,也就是為了避入
耳目。」

  萬青峰關切的問道:「霍兄身中劇毒,不知是如何解去的?」

  霍五大笑道:「兄弟有一個堂房侄女,嫁給唐世賢的侄兒為妻,兄弟從碧落
山莊回來的時候,正好是我那侄女夫婦每年清明節後回娶親的時間。兄弟就把中
毒之事,告訴了他們,我那侄女婿因身邊只帶有普通解毒藥物,只怕無法解去兄
弟身中劇毒,就連夜趕去西川,那時也就是寧兄找來之時,兄弟劇毒未解,就不
便和寧兄詳說。」

  「原來如此。」寧勝天大笑道:「西川唐門,以用毒馳譽武林,五兄區區劇
毒,自可得解了,哈哈,來,來,恭喜你劇毒得解,咱們乾一杯。」

  萬青峰沉吟道:「兄弟和唐世賢也有過一面之緣、談不上交情,但寧老哥和
他極熟,咱們也曾派人送了一封信給他……」

  「這事兄弟已經知道。」霍五道:「如果不是兄弟那侄女婿說起,兄弟還不
知道你們聯名發出的武帖,兄弟還不會找到這裡來呢。」

  萬青峰問道:「霍兄令侄女婿怎麼說的?」

  霍五道:「唐世賢因祖上遺訓,唐門子弟不得過問武林中事,不便親自趕來
。正好他侄兒為了兄弟身中劇毒,趕回去求取解藥,就要他帶來了唐門秘製化毒
丹,隨同兄弟前來……」

  萬青峰道:「他們人呢?」

  霍五道:「兄弟因天色已晚,命他們在石棕落店,明日一早再來。」

  萬青峰道:「霍兄和他們一起來就好,咱們相識已久,何用如此?」

  霍五舉杯朝沈雪姑道:「聽說沈姑娘是千手大士的高足,兄弟久仰得很,今
晚能夠在這裡遇到沈姑娘,真是榮幸得很,這一杯,算是兄弟敬沈姑娘的。」說
罷一口喝乾。

  沈雪姑連忙站起身道:「霍大俠好說,我不會喝酒,謝謝霍大俠。」在座眾
人之中,只有卞藥師一人知道沈雪姑來歷。

  這時大家聽霍五大爺一口道出沈雪姑是千手大士的高足,不由得心中都暗暗
「哦」了一聲。千手觀音昔年出身峨嵋派,不知為了何事,竟然和掌門人鬧翻,
就拂袖而去,後來據說在東海一處島上,得到一冊玄門秘笈,練成玄門絕世神功
,不但駐顏有術,武功更是高不可測。

  只是她一生嫉惡如仇,人又生得冷艷絕俗,江湖上只要提起千手觀音來,莫
不談虎色變,膽顫心驚,後來甚至於連「觀音」二字都不敢稱了,大家都改以「
大士」二手來代替了她。這還是五十年以前的事,如今算來,千手觀音當然是八
十以外的人了。

  霍五接著又朝李小雲、視小青、孫小乙、萬點星、王牙婆等人一一敬酒,敬
酒之時,自然要和每一個人都說上兩句。孫小乙、王牙婆只是唯唯喏喏的敷衍過
去。霍五忽然一拍萬點星肩膀,笑道:「萬老弟,你在黑道上頗享盛名,此次能
夠棄邪歸正,當真可喜可賀,兄弟聽說你被碧落山莊下了劇毒,還能毫不在乎,
毅然不顧,兄弟最佩服的就是你老弟這種人。」

  萬點星連忙抱拳道:「霍五太爺的威名,萬某早就如雷貫耳,謬承過獎,萬
某愧不敢當。」

  霍五大笑道:「霍五太爺,哈哈,這樣的稱呼,一聽就不是白道中人,霍五
就是霍五,加上太爺,就俗氣了,兄弟為了這四個字,不知聲明過多少次,叫他
們不可再叫我太爺了,但兄弟門下一些徒子徒孫,就是不肯改口,你老弟以後千
萬不可在霍五下面再加太爺這兩個字了。」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聲道:「老弟
身中劇毒之事,明日一早,我那侄兒婿來了,他帶來了唐門化毒金丹,只要眼下
一顆就沒事了。」

  萬點星也沒說劇毒已解,只是含笑道:「多謝你老關心。

  霍五站起身,手舉酒杯,又朝另一桌上依次敬酒。除了少林寺智虔、智通二
位大師,和武當派青松道長以茶代酒,大家都是熟人,尤其都是武林中人,誰都
是洪量,自然一杯又一杯的幹起來。這一頓酒,直吃到初更時分,方始散席。

  ***    ***    ***    ***

  沈雪姑、李小雲、祝小青、王牙婆四人,被招待到西首一排女眷賓舍之中。
大家經過幾天長途跋涉,就各自回房。沈雪姑和李小雲兩人一間,正待就寢,房
門上起了剝啄之聲。李小雲過去打開房門,看到叩門的是王牙婆,忙道:「王婆
……」

  王牙婆「噓」了一聲,閃身入房。李小雲掩上房門,看她神色神秘,不覺問
道:「王……」

  王牙婆道:「你不要再叫我王婆婆,應該叫我卞姐姐才對。」

  李小雲笑道:「你怎麼突然想到要我們叫你卞姐姐呢?」

  沈雪姑道:「你是不是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王牙婆大拇指一挑,說道:「沈姑娘方才沒把老婆子的身份說出來,這一著
真高明,老婆子就是為此才來的,從明天起,大家都得叫我卞姐姐才好。」

  沈雪姑道:「你一定有所見,才會這樣叮囑我們的。」

  王牙婆笑笑道:「真的沒什麼。」

  沈雪姑道:「小青呢?」

  王牙婆道:「她說累了,要早點休息。」

  三人圍著小圓桌坐下,沈雪姑望著王牙婆問道:「卞姐姐覺得霍五怎樣?」


  王牙婆一怔說道:「沈姑娘怎麼突然問起霍五來了?」

  沈雪姑笑笑道:「難道你不是為霍五的事來的?」

  王牙婆輕輕歎息一聲道:「沈姑娘年紀不大,但觀察入微,什麼事好像都瞞
不過你的眼睛。」

  沈雪姑笑道:「那麼你承認是為了他的事來找我商量的了?」

  李小雲睜大雙目道:「怎麼?霍五有問題嗎?」

  王牙婆叱道:「李姑娘,你別亂說,老婆子只是……有些懷疑而已。」

  沈雪姑道:「事無佐證,二妹,你確是不可對人說起。」一面朝王牙婆含笑
道:「你倒說說看。」

  王牙婆道:「三個月前失蹤的人,都是被碧落山莊弄去的,後來雖然都釋放
了,但如今咱們已經知道的,幾乎都回籠了,霍五何能獨免?」

  沈雪姑道:「他不是說已經解了毒嗎?」

  王牙婆道:「老婆子覺得可疑的是三個月來,他那一天都可以到萬松山莊來
,但他都沒有來,偏偏今天下午咱們趕到萬松山莊,他上燈時分就來了,未免太
巧合了。」她不傀是老江湖,處處都防人一著。

  沈雪姑看著她道:「你好像意猶未盡?」

  王牙婆面有驚奇之色,點著頭道:「老婆子確是還有一點沒有說出來,那是
有關沈姑娘的來歷,我看在座諸人,對卞藥師介紹姑娘之時,臉上都有思索之容
,那就是說,沒有一個人知道姑娘師門,但方纔霍五卻一口道了出來。」

  沈雪姑偏頭道:「這有什麼奇怪呢?」

  「問題就在這裡。」

  王牙婆道:「霍五不過是江湖草莽,連少林達摩院長老智虔大師、羅漢堂氏
老智通大師和武當背松道長三儀,都想不出姑娘來歷,霍五怎麼會知道的呢?」


  李小雲道:「他怎麼會知道的呢?」

  王牙婆道:「如果智虔、智通和武當青松和沈姑娘已經交過手了,也許可以
想得到了。」

  李小雲道:「霍五又沒和大姐交過手。」

  王牙婆裂啪一笑道:「但秦皓和沈姑娘交過手了。」

  李小雲道:「你說霍五是聽秦皓說的?」

  王牙婆道:「秦皓也許想不起來,但秦皓上面不是還有一位主子嗎?」

  李小雲登然道:「對,是碧落山莊的老夫人說的了。」

  王牙婆道:「就是咱們一路行來,據老婆子猜想,碧落山莊應該早已知道咱
們的行蹤,他們一直沒有敢動咱們,大概就是顧忌沈姑娘,但是老夫人顧忌的當
然不會是沈姑娘,那自然顧忌另一個人,這人自然是沈姑娘令師了。」這回她沒
待兩人開口,就接著道:「從這兩點來說,老婆子就覺得事有可疑,所以要來提
醒沈姑娘一句。」

  今晚在座有三位掌門人,還有少林、武當的高手,但這些人,都是名門正派
中人。正派中人論心機總歸不如旁門中人,王婆子就是旁門中的老江湖,所以她
的見解就比別人深刻,疑人之心,也比別人多了。沈雪姑忽然笑了,她朝王牙婆
含笑道:「卞姐姐,眼光果然有獨特之處,但還有一件事,不知你看出來了沒有
?」

  王牙婆一慣,問道:「沈姑娘還看到了什麼?」

  沈雪姑微笑道:「卞姐姐明天不妨再仔細看看。」她不肯說。

  李小雲道:「大姐,你快說出來咯,別賣關子了。」

  「不。」沈雪姑說了個「不」字,接著道:「我還不確定,要等明天問過卞
老伯,才能告訴你。」

  王牙婆起身道:「老婆子那就告退,二位姑娘也該休息了。」說完,舉步朝
外行去。

  ***    ***    ***    ***

  一宿無話,翌日早晨,沈雪姑等四人洗完畢,一名使女已在起居室中擺上早
餐。正在用餐之際,孫小乙在院中嚷道:「沈姑娘起來了嗎?」

  祝小青隔著窗子叱道:「小鬼頭,你一清早就來嚷什麼?」

  孫小乙道:「祝三哥你別冤枉人好不?小老兒是陪藥師來的。」

  沈雪姑聽說卞藥師來了,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果見孫小乙身後隨著卞藥師
從長廊走來,這就拱拱手道:「卞老伯早,請到裡面坐。」

  卞藥師一手捋鬚,含笑道:「老朽不知沈姑娘幾位起來了沒有,所以要孫小
哥一起來的。」

  沈雪姑把他讓進起居室,說道:「卞老伯請坐。」

  卞藥師連連擺手道:「大家請坐,你們不用相老朽客氣,請用早點。」

  沈雪姑道:「卞老伯用過早點沒有?一起用一點……」

  卜藥師搖手道:「你們只管請用,老朽天還只有朦朦亮就起來,早吃過了。
」使女送上一盞香茗,就退了出去。

  沈雪姑道:「卞老伯一早就來找侄女,想必是另有什麼見教了?」

  「唔……」卞藥師點著頭道:「老朽確實有點小事,想和姑娘談談。」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來,卞藥師不願在這裡說,這就說道:「卞藥師請到房中
坐如何?」

  卞藥師回頭朝孫小乙道:「孫小哥你最好站到門口走廊上去。」

  孫小乙道:「小老兒遵命。」迅速退了出去。

  沈雪姑也朝李小雲等三人叮囑道:「卞姐姐和二妹、三妹就留在這裡。」一
面朝卞藥師拾手道:「卞老伯請。」她把卞藥師讓到房中,在小圓桌旁坐下,才
道:「卞老伯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卞藥師目光直注,問道:「沈姑娘,你對霍五昨晚忽然的趕了來,是否覺得
有些突兀?」

  沈雪姑反問道:「卞老伯是不是看出哪裡不對了?」

  「唔。」卞藥師道:「他從碧落山莊釋放回來,已有兩個多月,何以早不來
,遲不來,你們午後抵達萬松山莊,他在傍晚也趕來丁,這能說是巧合嗎?」他
說的和王牙婆相同,可見老江湖所見略同。

  沈雪姑道:「他來的確實有些巧合。」

  卞藥師微微搖頭,接著道:「尊師和葛仙翁、蕭大俠,被稱為東海三仙,姑
娘也精擅醫理,難道昨晚沒有看出破綻來嗎?」

  沈雪姑道:「卞老伯這是過獎之詞,醫理一道,深邃精奧,侄女只是聽大師
伯講過一些,僅能說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不然,不會要卞姐姐遠去天台,找我師
姐了。」她不待卞藥師開口,接著道:「今天就是卞老伯不來,侄女也要去找卞
老伯求證一件事……」

  「哦」卞藥師道:「沈姑娘找老朽求證什麼?」

  沈雪姑道:「有關耳中「命門」……」「命門」,為耳朵內弦部位。

  卞藥師目光精芒飛閃,捋鬚笑道:「老朽說了半天,原來姑娘果然也注意到
了。」

  沈雪姑道:「侄女看他,命門隱見有黑,不知是不是中毒之征?」

  「一點不錯。」卞藥師道:「他自稱服了唐門化毒丹,劇毒已解,這豈不是
自欺欺人呢?」

  沈雪姑沉吟道:「這麼說,他可能是被人脅逼來的了。」

  「不錯,老朽就是懷疑他這一點。」

  卞藥師神色凝重的道:「他身中劇毒,既然絲毫未解,那麼今天來的唐門弟
子,他侄女婿夫婦,就有問題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認為他們可能是碧落山莊的人……」

  卞藥師道:「老朽正是此意,對方以劇毒作為威脅,要他帶著兩人同來,冒
充是他的侄女和侄女婿,咱們就不會起疑,他們就可以在萬松山莊之內,自由活
動。第一、對方可以隨時明瞭咱們的一舉一動,第二、只要對方一個命令,他們
可以隨時在咱們茶水飯某之中,暗下「對消散」,等咱們這些人全中毒了,毫無
抗拒之力,豈不省去一番手腳,就可一網打盡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這些話是不是已經告訴了萬大先生他們?」

  卞藥師微微一笑道:「事無佐證,老朽怎好告訴萬大先生呢?」口氣微頓,
望著沈雪姑鄭重的道:「正因此事目前不宜張揚,老朽來找姑娘,就是希望沈姑
娘諸位,能協助老朽,暗中加以防範,嚴密監視他們行動,就不怕他們不露出馬
腳來。」

  沈姑娘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卞老伯吩咐,侄女自當遵命。」

  卞藥師欣然道:「老實說,此事也只有沈姑娘幾位才能辦得到,好了,方才
章總管已經去接他們了,你們不妨同去萬莊主書房坐坐,老朽要先行一步了。」
說完,起身往外行去。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8

【第廿九章】鉤心鬥角



  就在此時,突聽卞藥師的聲音「咦」道:「孫小哥,你怎麼了?」李小雲、
祝小青、王牙婆三人聽到卞藥師的聲音不對,立即紛紛趕了出去,只見卞藥師兩
手抱著孫小乙回身走來。

  沈雪姑迎著問道:「卞老伯,小乙怎麼了?」

  卞藥師道:「好像中了暗算。」說話之時,已經走入起居室,卞藥師把手中
抱著的孫小乙平放在地上,因為孫小乙臉上易了容,無法看到他的臉色,但雙目
緊閉,人已昏迷不醒。

  卞藥師臉色凝重,蹲著身子,仔細在他身上檢查了一遍,最後才發現孫小乙
右肩後面的衣衫上,似有一個極細針孔,迅即一把撕開他肩頭衣衫,果然有一點
針尖大的黑血,已經凝結成珠。卞藥師臉色微變,嘿然道:「會是黑芒針。」

  「黑芒針」正是唐門毒藥針的名稱,細如麥芒,打中人身,深入肌肉,外表
看不出中毒,但人卻已中毒昏迷。卞藥師口中說著,右手業已輕輕按上,運功向
外吸住,喝了聲:「起。」右手一提,翻過掌來,掌心已經多了一支通體烏黑,
長僅一寸光景的綱針,看去幾乎比麥芒還細。

  祝小青精於暗器的人,看得一怔道:「這麼細的針如何打出來的?」

  卞藥師沒有說話,取下細針,他右手又按到孫小乙傷口上端,然後微微運氣
,但見孫小乙針孔傷口之處,緩緩流出一縷比墨還黑的黑血,黑血不絕如縷,繼
續流著,顏色漸漸的由濃變談。約摸過了盞茶工夫,流出來的已是鮮紅血液。卞
藥師收回右手,吁了口氣道:「總算沒事了。」

  李小雲問道:「這會是什麼人暗算的呢?」

  卞藥師道:「由此看來,準是有人盯上老朽了。」

  王牙婆道:「黑芒針不是唐門暗器嗎?」

  卞藥師道:「是唐門暗器,但……」

  祝小青氣道:「那準是霍五帶來的人了。」

  卞藥師道:「這個似乎不可能,因為章總管親自到石牆去接他們,他們不可
能先來了,唉,事情越來越複雜……」

  「啊。」孫小乙忽然坐起,目光四顧,吃驚的道:「我怎麼會躺在這裡的呢
?」說著,已經站了起來。他中的是毒針,原非什麼重傷,只要劇毒消失了,自
然也就沒事了。

  祝小青問道:「你方才站在走廊上,有沒有看到什麼人?」

  「沒有呀。」孫小乙搔搔頭皮,接著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祝小青披披嘴道:「你中了人家暗算,你不知道,我們怎麼會知道?」

  卞藥師左手兩個指頭拈著那支細針,說道:「方纔老朽話還沒有說完,就被
你們岔開去了,這種「黑芒針」,是因為太細了,若非內功已臻上乘,無法用手
發射,所以它必須憑藉針筒,才能發射。黑芒針筒是唐門秘製的七種瞎器之一,
細如小楷筆管,裡面可裝七十二支毒針,一按就是一支,唯一的缺點是因為針身
太細了,不能射遠,有效距離,最多只能打出數尺,這是一般唐門弟子常備之物
。通常是在和人動手之際,用以襲擊敵人,也是唐門最普通的一種暗器,現在既
已發現有人在使用此種毒針,大家務必提高警覺,一旦發現敵蹤,不可和他太接
近,尤其在和人動手之際,要提防他使用毒針,這很簡單,只要注意他左手就好
了。」

  說完,看了孫小乙一眼,又道:「現在孫小哥已沒事了,你去換一件衣衫,
就可以出去,方才發生之事,暫時不要提它,咱們要暗中進行偵查,說出來了,
反而不好,老朽要先走一步了。」

  沈雪姑點頭道:「卞老伯,你只管忙好了。」卞藥師匆匆走了。

  李小雲道:「大姐,我們什麼時候出去呢?」

  沈雪姑道:「等小乙換過衣衫,我們一起去。」大家來至萬大先生的書房,
各大門派的人已經全在這裡,正在圍坐閒聊天,看到沈雪姑等人走入,紛紛站了
起來。

  沈雪姑連忙拱手答禮,連說道:「大家請坐。」

  萬青峰含笑道:「沈姑娘諸位也快請坐下,敝莊招待不周,諸位還住得慣嗎
?」

  沈雪姑道:「萬大先生太客氣了,貴莊安排妥善,賓至如歸,怎會住不慣呢
?」

  卞藥師道:「沈姑娘,你們都坐下來好說話,今晨有人從西首圍牆潛入萬松
山莊,守在牆外的兩名莊丁傷在暗器之下,毒發而死……」

  沈雪姑問道:「不知是什麼暗器?」

  卞藥師從紙包中取出兩支細針,說道:「是「黑芒針」。」

  沈雪姑故意問道:「卞老伯知不知道此針來歷呢?」

  卞藥師還沒開口,霍五大笑一聲道:「黑芒針乃是四川唐門七種毒藥暗器中
的一種,針筒只有筆管粗細,一簡藏針七十二支,因為射程不遠,威力不大,是
一般唐門弟子隨身攜帶之物。但用完七十二支,必須繳回唐門管理製造暗器的部
門再行配裝,外人無法依詳仿製,這廝在兄弟和我侄女、侄女婿來到萬松山莊之
日,先用唐門暗器傷人,顯然是衝著霍某三人來的了。」

  萬青峰大笑道:「今天在咱們這裡的人,都是碧落山莊久欲得而甘心的人,
豈止霍老哥三位而已?」正說之間,章總管已領著一男一女走進廳來。

  男的瘦削臉,面貌白皙,濃眉俊目,年約二十七八,穿一件紫色繡紅花長袍
,對襟披肩,腰懸長劍,看去極為英俊。女的年約二十四五,柳眉如畫,杏眼如
水,身上同樣穿著紫色繡紅花衣裙,外加披風,好不嬌繞。霍五站起身來,拱著
雙手,洪聲說道:「諸位道兄,這兩人就是兄弟的侄女婿唐紀中和侄女如玉了。
」一面朝兩人道:「你們過來,老夫給你們引見在座的前輩。」

  接著就領著兩人,引見下在座的諸人,最後才指點著沈雪姑等人,含笑道:
「這幾位都是和你們年紀差不多的朋友了,你們夫婦要多親近才是。」一面一一
說了大家的姓名。

  大家自有一番寒暄,霍如玉嬌聲說道:「大伯父,侄女早就和你老人家說過
,行走江湖,侄女還是改換一身男裝較為方便,你老人家聽得直是搖頭,如今你
瞧,人家沈姑娘、祝姑娘不是都穿著男裝嗎?」她說話之時,眼波流轉,風情萬
千。

  霍五大笑一聲道:「你如今是唐家的媳婦兒,老夫可管不著,你要穿男裝,
還得問問你夫婿同不同意呢。」

  霍如玉嬌靨一紅,撒嬌道:「大伯父,我不來啦。」

  大家落坐之後,唐紀中走到萬青峰面前,雙手抱拳,恭敬的作了一揖,說道
:「晚輩奉家伯父之命,專程前來拜見莊主,家伯父僻居西川,蒙莊主不遺在遠
,賜書寵邀,至感榮寵,只因敝門歷代祖訓,後世子孫不得參與任何江湖紛爭之
中,家伯父接奉大函,無以報命,才要晚輩持敝門化毒丹一瓶,奉呈莊主,薄具
功效,也聊表家伯父一點心意,敬請莊主笑納。」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個青色瓷
瓶,雙手呈上。

  萬青峰慌忙站起,雙手接過,放到几上,一面含笑道:「貴門祖訓,兄弟不
是不知,實因兄弟等人身中「對消散」,無藥可解,才向令伯父求援,蒙賜貴門
秘製化毒丹,足見盛情了。」唐紀中連說「不敢」,退回霍如玉身邊的椅子坐下


  霍五目光一轉,說道:「紀中,你們唐門暗器中,可有「黑芒針」?」

  唐紀中點頭道:「有,「黑芒針」是敝門最普通的一種暗器,敝門中人,幾
乎人人身邊,都有一筒。」

  霍五回頭道:「藥師老哥,你可否把剛才那兩支針取出來給紀中瞧瞧?」

  卞藥師因他既已說出來了,只得把紙包朝唐紀中遞了過去,含笑道:「讓唐
少俠鑒定一下也好。」

  霍五伸手接過紙包,隨手交給唐紀中,說道:「你且看看,這兩支是不是「
黑芒針」呢?」

  唐紀中雙手接過打開紙包。目中一注,不覺得然道:「正是敝門的「黑芒針
」。」一面朝卞藥師拱拱手道:「卞前輩,這兩支針不知是哪裡來的?」

  霍五不待卞藥師開口,就洪笑一聲道:「這是今晨有人潛入本莊,偷襲兩名
莊丁,從莊丁身上起下來的。」

  唐紀中臉色微變,說道:「敝門「黑芒針」,即使不中要害,也子不見午,
晚輩身邊帶有解藥……」

  霍五搖手道:「兩名莊丁針中要害,已經用不著解藥了。」

  唐紀中聽得臉色一沉,接著迅速站起來,朝萬青峰抱拳說道:「晚輩臨行之
時,家伯父曾有言交代,敝門祖訓,不准子孫涉及江湖,參與任何江湖糾紛,但
如有損及敝門聲譽,必須嚴於查究。晚輩初來貴莊,貴莊之中就發生有人持敝門
暗器行兇,這件事明明衝著敝門而來,人命關天,晚輩身為唐門子弟,就不得不
問,本來晚輩只是奉命送藥而來,任務一了,即須拜辭,如今發生了這件事,晚
輩就只好在貴莊多待上幾天了,務必查明了此事,才能向家伯父稟報。」

  萬青含笑道:「唐老弟賢伉儷遠來是客,就是不發生這件事,也應該多盤桓
幾日再走,這件事,萬某已要章總管去查了,唐少俠賢伉儷只管在此住下,萬某
深表歡迎之忱。」

  霍五道:「此事顯然是碧落山莊的人使的狡計,志在離間唐門和萬松山莊兩
家和氣,你自然要留下來查清楚了再走了。」只見總管章守勤急步從外走入。

  萬青峰抬目問道:「章總管,有事嗎?」

  章守勤躬身應了聲「是」,抬頭說道:「回莊主,碧落山莊副總管宓飛虹前
來求見莊主。」

  「碧落山莊的副總管要來見我?」萬青峰道:「好,你領他到客廳待茶,我
馬上就來。」章守勤答應一聲,迅快的退了出去。

  萬青峰站起身,拱拱手道:「諸位道兄請寬坐,兄弟去去就來。」

  武當青松道長隨著站起,說道:「貧道和莊主同去。」他因萬青峰身中「對
消散」,不能和人動手,而且武當派和萬松山莊淵源極深,所以自告奮勇要和萬
青峰同去。同去,實際上是含有保護萬青峰之意。

  寧勝天笑道:「有道兄同去,那是最好不過了。」

  兩人行出客廳,總管章守勤已陪同宓飛虹在廳上奉茶,看到兩人走出,立即
起身道:「莊主來了。」

  宓飛虹慌忙跟著站起,左手當胸,右手一隻空飄飄的衣袖也自飛了起來,作
出拱手之狀,說道:「在下宓飛虹,久聞莊主大名,無緣拜識,今天奉命前來,
始得拜瞻丰采。」

  萬青峰連忙還禮道:「宓副總管遠來,兄弟失迎得很。」

  宓飛虹目光一轉,又拱拱手道:「這位道長,大概就是武當青松道長了?在
下世久仰得很。」

  青松道長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很少在江湖走動,他如何認得我的?
一面連忙稽首道:」不敢,貧衲正是青松。「

  萬青峰拍手道:「宓副總管請坐。」口中說著,一面打量著店飛虹,只覺此
人頦下留一把花白長鬚,年齡當在七旬左右,看他右臂衣衫虛飄飄的,顯然已無
手臂。他不知道密飛虹有臂是沈雪姑削斷的,居然能鼓動真氣,舉起衣袖,這份
內功,已是相當精純,何以從前江湖上都沒聽到賓飛虹這號人物呢?心念轉動,
人已坐了下來,抬目問道:「宓副總管遠來,想必定有見教,兄弟洗耳恭聆。」


  「見教不敢。」宓飛虹欠了欠身,說道:「在下是奉老夫人之命,來見莊主
的。」

  萬青峰道:「不知老夫人有何見教?」

  宓飛虹含笑抱拳,說道:「老夫人風聞莊主和幾位掌門人聯名發出武林帖,
似有和碧落山莊為敵之意,因此要在下來見莊主,希望莊主和幾位朱門人不可意
氣用事,有傷和氣……」

  萬青峰不等他說完,大笑一聲道:「貴莊老夫人劫持各派同道於前,又在萬
某等人身上施下「對消散」於後;萬某等人只是為求自保,何嘗意氣用事?」

  宓飛虹等他說完,笑了笑道:「莊主這話,就己先存了幾分意氣了,不錯,
敝莊曾邀請過幾位武林同道,前去敝莊盤桓了幾天,但都已先後回去了,江湖傳
出某某人失蹤,純屬一時誤會,至於莊主幾位所中「對消散」一節,因諸位在青
陽近郊聚會,那裡原是敝莊產業,大小姐就住在後園,眼看諸位都是武林中人,
意圖不明,才在酒中下了「對消散」,這是誤會,只要莊主和幾位掌門人不再和
敝莊為敵,敝莊自當奉上解藥。」

  萬青峰道:「這是條件嗎?」

  「不,本來這是一場誤會……」

  宓飛虹深沉一笑道:「敝莊早該奉上解藥,但諸位對敝莊誤解甚深,奉上解
藥,適足以加速諸位對敝莊的報復行動,老夫人為了息事寧人,但也不得不存防
人之心,故而先要莊主承諾,不再和敝莊為敵,有萬大先生千金一諾,自可奉上
解藥。」

  青松道長道:「貴莊老夫人真是存有息事寧人之心嗎?」

  猛飛虹陪笑道:「敝莊既非門派,亦非幫會,和萬松山莊一樣,只是一個山
莊而已,一向和江湖上人毫無過節可言。抱的是和武林同道和平相處,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自然是有息事寧人的誠意了。」

  青松道長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萬青峰聽得暗暗攢眉,心中暗道:這位道兄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所以被人
家三言兩語就說動了。一面接口道:「兄弟當然希望最好不傷和氣,只是聽說貴
莊又把從前失蹤的人,弄去貴莊,還迷失了這些人的神智,那又作如何解釋呢?


  「哈哈。」宓飛虹大笑一聲道:「這又是誤會,敝莊幾時把這些人迷失了神
智?莊主這話,不知是聽誰說的?」

  萬青峰道:「兄弟所說,乃是實情,貴莊老夫人如有息事寧人的誠意,就把
這些人先行釋放回來再說。」

  宓飛虹深沉一笑道:「莊主難道不想先解去身上的「對消散」嗎?」

  萬青峰神色凜然道:「對消散縱然厲害,但武林同道有不少人被迷失心神,
比萬某身中「對消散」更為嚴重,萬某豈能只顧自己,就把許多迷失心神的武林
同道置之不顧了?」青松道人心中暗道:萬莊主果然是三代武林盟主的後人,不
失為領袖武林的人才,自己方才輕信人言,差點上了碧落山莊的當。

  宓飛虹道:「聽萬莊主的口氣,那是非和敝莊為敵不可了。」

  萬青峰道:「兄弟方纔已經說過了。貴莊老夫人如有誠意,就先把迷失心神
的人釋放回來。」

  宓飛虹道:「萬莊主可知這樣對事情毫無補益嗎?」

  萬青峰道:「如何於事無補?」

  宓飛虹陰笑道:「萬莊主不肯承諾和敝莊和平相處,敝莊就不會奉上「對消
散」解藥,那麼萬莊主、神燈教寧教主、少林智通大師和八卦、形意、武功三位
掌門人,都無法解去體內的「對消散」。就算敝莊把許多武林知名人士迷失了心
神,試問莊主堅持和敝莊為敵,對這些人又有什麼幫助?」

  萬青峰道:「所以萬某堅持貴莊必須先把這些人放出來。」

  「萬莊主這麼堅持,那就談不攏了。」

  宓飛虹緩緩站起身,右袖揚處,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不過有一句話
,在下要奉告萬莊主……」他拖長語氣,沒有說下去。

  萬青峰跟著站起道:「請說。」

  宓飛虹道:「老夫人在臨行之時,曾交代在下,轉告萬莊主,如果萬莊主堅
持要和碧落山莊為敵,老夫人已經盡了心意,此後任何後果,均由萬莊主負責了
。」

  「哈哈。」萬青峰仰天一聲道:「老夫人的意思,是釁由我啟,這倒是很好
的借口,麻煩宓副總管,也替萬某轉告老夫人一句話,她釋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
人,才能表示她並無與武林為敵的誠意,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宓飛虹點頭道:「在下會把萬莊主的話,回稟老夫人的,告辭。」

  萬青峰道:「章總管,代我送客。」章守勤答應一聲,送著宓飛虹出去。

  青松道長長眉微攏,說道:「明知雙方談不攏的,他這是做什麼來的呢?」


  萬青峰笑道:「這姓宓的無非是來探探兄弟口氣的,兄弟如果口氣不硬,那
就顯示咱們實力不足,他們就會大舉襲擊。如果兄弟口氣較硬,就顯示咱們已經
得到各大門派的支援,他們就不敢貿然動手,那會真的把解藥送給咱們?」

  回到書房,寧勝天迎著問道:「萬老哥,宓飛虹做什麼來的?」

  萬青峰道:「他是奉老夫人之命,和咱們談和來的。」

  寧勝天怒笑道:「我神燈教縱然不是名門正派,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個堂
堂正正的教會。他碧落山莊是什麼?危害武林,妖言惑眾的魔教餘孽,就是他不
找我們,我們也非找他不可,談和?和魔教餘孽談和,還不是與虎謀皮?」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雙手合十,低喧一聲佛號道:「寧教主不可衝動,
且讓萬莊主把經過說出來聽聽。」萬青峰落坐之後,取起茶盞,喝了一口,才把
宓飛虹說過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卞藥師道:「他說只要萬莊主答應一聲,就可奉上解藥,他們真的肯把解藥
送給咱們嗎?」

  寧勝天道:「當然不會,如果他們肯把「對消散」解藥給咱們,那麼當時就
不用在咱們身上下「對消散」了。」

  萬青峰忽然哦了一聲,探手人懷,取出唐門「化毒丹」把藥瓶朝卞藥師遞來
,說道:「藥師,這是唐少俠送來的秘製化毒丹,專解天下奇毒,你先看看能不
能醫治「對消散」呢?」

  卞藥師接過藥瓶,收人大袖之中,說道:「兄弟數日前曾切過諸位道長的脈
,「對消散」雖有毒性,但並不是毒藥,如果是劇毒之藥,諸位中毒已有多日,
早就發作了,唐門秘製化毒丹,專解天下奇毒,主要是以治療暗器上的毒為主,
諸如見血封喉,子不過午等等毒性極烈,立時發作的毒藥,自可一服見效,至於
「對消散」,本身並非是毒藥,只怕藥不對症,待會兒兄弟先要去化開來看看,
再行奉告。」

  唐紀中臉色微變,站起身拱拱手道:「萬莊主,敝門化毒丹,一向列為敝門
秘方,不傳外人。縱或救人,也必須由敝門弟子親自餵服,此次沈家伯父是因幾
位前輩中了「對消散」,才命在下送上化毒丹一瓶,以解「對消散」之毒。這位
藥師前輩對敝門化毒丹心存懷疑,還要化開了檢查,此舉對敝門來說是極大的禁
忌。因為敝門列代相傳的秘方,是禁止任何外人研化開來檢查藥性的,這一點還
請藥師前輩多多原諒。」

  卞藥師聽他口氣,不准自己研開來檢查,心中不禁一動,沒待他說完,暗暗
在袖中撥開藥瓶瓶塞,領出三顆藥丸,立即塞上藥瓶,等唐紀中話聲一落,立即
歉然道:「兄弟不知唐門有此禁例,差幸唐少俠及時提出,否則豈不引起極大誤
會?這瓶化毒丹還是請萬莊王保管吧。」說完,伸手從大袖中取出藥瓶,遞還給
萬青峰。

  萬青峰伸手接過,遲疑的道:「那麼咱們身中「對消散」該不該服呢?」

  卞藥師微微一笑道:「唐門化毒丹,被江湖上視作解毒救命之寶,對解救毒
藥暗器,那是靈效如神,不容宜疑,只是……兄弟方才說過「對消散」含看毒性
是不錯,但它本身並非毒藥,服用化毒丹恐非所宜,所以治療劇毒,多半都是毒
藥,藉收以毒攻毒之效,這就是說,身中劇毒,才能以毒攻毒,如果體內沒有劇
毒,服下毒藥,豈不反而有害?所以兄弟認為還是不服的好。」

  唐紀中臉有憤色,再次站起身來道:「藥師前輩既說「對消散」含有毒性,
敝門化毒丹無毒不解,自可服用的。」

  卞藥師一手捋鬚,含笑道:「唐少俠,老朽精研藥理,垂五十年,很慚愧不
能解去幾住所中的「對消散」,但對「對消散」的作用,還能從幾位脈象中得知
一二,所以敢,斷言「對消散」,只是含有毒性,不是毒藥。含有毒性和毒藥的
區別甚大,少俠不是研究醫藥的人,所以把藥中含有毒性和毒藥混為一談了。老
朽並不是對貴門化毒丹存有懷疑,實因貴門化毒丹能解天下劇毒,藥性一定十分
強烈,才能產生奇效,對身中「對消散」的人不宜而已,少俠幸勿誤會。」

  寧勝天道:「咱們還是談談碧落山莊和咱們談和的事,較為重要,兄弟覺得
萬大先生拒絕了對方要求,宓飛虹回去之後,碧落山莊說不定會對咱們採取突襲
行動,這一點,咱門倒是不可不防。」

  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點頭道:「寧教主這話不錯,碧落山莊提議和咱們講和
不成,必然會使用武力對付咱們,咱們應該分派人手,有個準備才好。」

  八卦門常門人封居易道:「咱們原已推舉萬莊主為召集人,自然該由召集人
分派就是。」

  少林達摩院首席長老智虔大師合十道:「敝寺方丈接獲萬莊主幾位聯合武林
帖,命貧衲率同敝寺護法弟子趕來聲援,臨行之時,敝寺方丈曾交代貧衲,一切
聽候萬莊主差遣,萬莊主不用客氣,要貧衲做什麼,只管吩咐好了。」

  萬青峰連說「不敢」。目光一轉,說道:「兄弟覺得咱們人手也並不算少,
除了身中「對消散」的幾位,無法和人動手……」

  寧勝天張目道:「咱們幾個集合在一起,如果那老妖婆闖進來的話,咱們拼
著全力一擊,也足可與她同歸於盡。」

  萬青峰笑道:「寧教主絕氣不減當年,只是咱們還不到以死相拼的地步,何
況闖進來的如果不是老夫人呢?全力一拼,划得來嗎?不過寧教主這句咱們集合
在一起,倒是提醒了兄弟,幾位身中「對消散」的,不如一起住在兄弟書房裡,
一旦有事,就可以聚在一起,較為方便,書房內,可由少林、武當八位護法弟子
分日夜兩班守護,也就差不多了。」少林智虔大師和武當青松道長都點頭答應。


  萬青峰接著又道:「其餘各位道兄,也可分為日夜兩班,當班的人可在這裡
喝茶聊天,不必出去,因為敝莊各處,均有莊丁分組巡邏,一旦有警自會迅速傳
送進來,諸位只要隨時予以支援就好。」他口氣微頓,又道:「至於這日夜兩班
的人手,兄弟蒙諸位抬舉,就僭作分配,不知是否有當……」

  寧勝天大笑道:「萬大先生怎麼也婆婆媽媽起來,這裡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有什麼好客氣的,你只管說出來就好。」

  萬青峰道:「兄弟之意,想請少林智虔大師、霍五兄、沈姑娘等人,擔任日
間接應工作。」

  智虔大師合掌道:「貧衲說過,但憑萬莊主吩咐。」

  霍五也道:「兄弟沒問題。」沈雪姑也表示同意。

  萬青峰又道:「至於夜班,就請青松道兄、卞藥師、陸其昌兄,(八卦門封
居易師弟)何津舫兄,(武功門崔介夫師弟),趙之欣兄、徐永昶兄(形意門金
贊廷師弟)幾位來負責。」大家也表示同意,事情就這樣決定。

  ***    ***    ***    ***

  中午,莊丁在左首餐廳,開上兩桌酒某,用過午餐,差不多也快近未時。只
見總管章守勤匆匆走入,躬躬身道:「啟稟莊主,碧落山莊副總管宓飛虹又來求
見了。」

  萬青峰微微一怔,奇道:「他又來了?」

  寧勝天沉嘿一聲道:「碧落山莊詭計多端,青峰兄可得小心應付,別個了他
們的計謀哦。」

  青松道長道:「他去而復回,那夫人必然另有指示,依貧道之見,寧老施主
閱歷豐富,和咱們一起出去,也好拿個主意。」

  卞藥師點頭道:「道兄說得極是,寧教主見多識。有他同去,碧落山莊縱有
詭計,也難逃法眼了。」

  寧勝天大笑道:「你們都把兄弟看成了老狐狸。」

  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道:「事情也確是如此。」

  萬青峰道:「那就快些走了,別讓宓飛虹笑咱們拿不定主意哩。」三人隨著
總管章守勤走出客廳。

  宓飛虹立即站了起來,飛起右手衣袖,作出抱拳模樣,含笑道:「萬莊主見
諒,在下又來打擾了。」

  接著又朝寧勝天抱拳道:「寧教主請了。」

  寧勝天還了一禮,說道:「兄弟聽說宓副總管兩次枉駕前來,兄弟只聞大名
,未曾識荊,所以要來一瞻丰采。」

  宓飛虹連忙抱拳道:「寧教主威名遠播,在下久仰得很,至於在下,只是江
湖末流,名不見經傳,寧教主太抬舉在下了。」

  萬青峰抬手道:「宓副總管兩次惠臨,必有見教,請坐了好說。」四人相繼
落坐。

  宓飛虹再次抱拳道:「在下上午告別之後,即將萬莊主的意見,以飛鴿傳書
,呈報敝莊老夫人請示,剛才接獲老夫人回示,所以特地再來向萬莊主報告。」


  萬青峰道:「貴莊老夫人怎麼說?」

  宓飛虹道:「敝莊老夫人認為萬莊主提出的意見,極為寶貴,雙方既然坦誠
相見,以和為貴。萬莊主所代表的乃是武林各大門派,只要萬莊主千金一諾,今
後各大門派自能和敝莊和平相處,互不侵犯。」

  萬青峰道:「那要看貴莊老夫人有沒有誠意?」

  宓飛虹連連點頭道:「萬莊主說得極是,老夫人不願和各大門派處於敵對地
位,自然是有誠意謀和,只要能和各大門派和平相處,那麼敝莊就不需再羅致幫
手,作兵戎相見的準備了,敝莊最近邀請來的一批武林同道,自然要各自遺散。
萬莊主的提議,要敝莊釋放所有迷失心神的人一節,老夫人要在下向萬莊主鄭重
聲明,敝莊所邀約的人,沒有一個心神被迷失的,因此敝莊決定把所有邀約來的
人,一齊當著萬莊主的面釋放,這樣萬莊主總可以相信了吧。」

  萬青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碧落山莊會如此遷就,急於謀和。碧落山莊
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測,何況她羽翼已成,實力相當堅強,絕不會因自己等人聯名
發出武林帖,聯合了各大門派,使她有所懾服,那麼她顧忌的又是什麼呢?心念
轉動,不覺朝寧勝天看去。

  寧勝天江湖經驗老到,但對碧落山莊急轉直下的謀和,也感到大出意外。一
手捋著拂胸長髯,輕輕咳了一聲,問道:「想來貴莊老夫人必有什麼附帶的條件
吧?」沒有附帶條件,碧落山莊豈不是五條件投降了。

  宓飛虹道:「寧教主說對了,敝莊老夫人確實有一個小小要求。」

  寧勝天道:「你說出來聽聽?」

  宓飛虹道:「老夫人聽說沈雪姑沈姑娘目前正在萬松山莊作客?」

  萬青峰道:「不錯。」

  宓飛虹又道:「此次誤會,純是敝莊和萬莊主、寧教主以及智通大師、八卦
、形意、武功三位掌門人身中「對消散」所引起,和沈姑娘無關,現在雙方既達
成協議和解了,沈姑娘夾在中間,萬一仍對敝莊不諒解,豈非又會引起衝突?因
此敝莊老夫人希望沈姑娘不要再插手,萬莊主如有誠意,最好請沈姑娘離開萬松
山莊,不知萬莊主意下如何?」

  萬青峰現在聽懂了,碧落山莊老夫人不是懼憚各大門派聯手,她所顧忌的卻
是沈雪姑姑娘,她對沈姑娘顧忌什麼呢?說穿了她顧忌的就是沈姑娘的師傅--千
手觀音。萬青峰不覺感到為難起來,沈雪姑遠來是客,自己怎好對她下逐客令呢
?一面沉吟道:「這個……」

  寧勝天馬上接口道:「這個沒有問題,因為沈姑娘精擅醫道,原是卞藥師邀
約而來,請她共同設法看看能不能化解「對消散」之毒。如今貴莊老夫人既然誠
心謀合,答應交出解藥來,自可婉言請沈姑娘離去,此事自有兄弟負責,和卞藥
師說明原委,沈姑娘自然也樂意看咱們雙方和解的了,只是貴莊老夫人必須言而
有信,把解藥交出來。」

  宓飛虹連連點頭,左手拍看胸脯,說道:「這個自然,在下保證把解藥送上
。」

  萬青峰雖覺寧勝天毫不考慮,答應得太快了,但他既然說出來了,也只好表
示同意,一面問道:「宓副總管,不知貴莊何時可以釋放所有邀約的人?解藥什
麼時候送來?」

  宓飛虹含笑道:「咱們既已達成協議,自然越快越好,敝莊要釋放的人,最
遲傍晚時光可以運到,解藥也由老夫人專程派人送來,在下就在傍晚稍後,就可
把解藥和釋放的人,一齊送到貴莊大門前,請萬莊主點收就是了。」說到這裡,
接著又道:「但萬莊主必須請沈姑娘在傍晚以前,離開貴莊才好。」

  寧勝天點頭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希望貴莊幸勿食言。」

  宓飛虹連連點頭,陪笑道:「這是敝莊老夫人謀求和各大門派和平相處的一
點誠意,豈會食言?」說到這裡,就站起身來,飛起右手衣袖,抱抱拳道:「在
下就告辭了。」

  萬青峰起身道:「宓副總管恕兄弟不送了。」章守勤身為總管,卻跟著宓飛
虹身後送了出去。

  萬青峰回頭道:「寧老哥,你看此事如何?」

  寧勝天仰天洪笑一聲,說道:「看來碧落山莊老夫人自思招惹不起沈姑娘的
師傅,才急於要和各大門派謀和,只要她和各大門派不再起衝突了,沈姑娘就不
會再介入,大概如此而已。」

  青松道長道:「貧衲看來,大概也這樣了。」

  萬青峰道:「沈姑娘的事怎麼辦呢?」

  寧勝天沉吟了一下,又道:「兄弟另外還有一種想法。」

  萬青峰道:「寧老哥話說出來聽聽?」

  寧勝天徐徐說道:「就算碧落山莊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師傅,才要和咱
們謀和,也不至於要沈姑娘離開萬松山莊作為條件。」

  青松道長,呆道:「不錯,難道他們另有花樣不成?」

  寧勝天道:「兄弟方才才想到這一點,那是因為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師
傅,才要她離開的。」這話說得很含蓄。

  萬青峰一位道:「老哥這話反過來說,她就敢招惹得起咱們這些人了?」

  寧勝天沉笑一聲道:「兄弟正是此意。」

  萬青峰臉色微變,倏然道:「寧老哥是說他們有詐?」

  寧勝天頷首道:「防人之心不可無,走,咱們還是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先須
有個準備才行。」接著附耳和萬青峰低低說了兩句,萬青峰聽得連連點頭。

  三人回人書房,八卦門封居易首先問道:「青峰兄,他怎麼說?」

  萬青峰回到椅上坐下,就把剛才宓飛虹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只是
把碧落山莊要沈雪姑離開萬松山莊的話,略過不提。那是因為沈雪姑等人都在座
上,說出來了,對沈雪的面上不好看,而且他和寧勝天早就商量好了,這件事由
寧勝天先透過卞藥師,再由卞藥師去說,較為隱秘。他說完之後,就把寧勝天的
意見也說出來。

  金贊廷道:「寧老哥這話大有道理,咱們必須嚴加防範,他們縱有詭計,也
就無所使了。」

  武功門崔介夫道:「他們唯一可以便詐的,就是釋放迷失心神的人那個時候
,乘機發難,萬老哥該先佈置好人手,免得臨時亂了陣腳。」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合十道:「萬大施主,崔掌舉門人此言有理,你先
分配一下咱們的任務才好。」他們說話之時,寧勝天也悄悄把宓飛虹轉達老夫人
之意,唯一的條件是要沈姑娘離開萬松山莊之事,和卞藥師說了一遍。



















【第三十章】暗藏禍心



  卞藥師低聲問道:「寧教主之意,是否要兄弟去轉告沈姑娘?」

  「非也。」寧勝天改以「傳音入密」和他說了幾句。卞藥師連連點頭,接著
也以「傳音入密」和寧勝天說了一陣。寧勝天聽得臉色為之一變,也連連點頭。


  只聽萬青峰道:「咱們分配人手一節,寧教主另有高見,他早巳胸有成竹,
兄弟之意,迎接對方釋放的人這一檔事,還是請寧教主擔任總指揮的好。」

  寧勝天爽朗的大笑一聲,點著頭道:「好,兄弟來擔任總指揮,不過兄弟要
進去寫幾封柬帖。」

  萬青峰道:「寧老哥請。」

  崔介夫道:「看來寧教主倒是有點像諸葛亮呢。」

  寧勝天大笑道:「兄弟連天都勝得過,諸葛亮何足道哉?」說著大步朝裡首
一間行去,過了足足一頓飯的時光,寧勝天才從裡面走出,洪笑一聲道:「現在
該升帳了。」一面朝卞藥師招招手道:「兄弟第一支令箭,是請藥師聽令。」

  卞藥師拱拱手道:「末將在。」

  寧勝天從袖中取出密柬一封,說道:「兄弟這裡有密柬一封,藥師率藥姑、
孫小乙、萬點星三位,晚餐之後,依柬行事。」

  卞藥師接過密柬,含笑道:「末將遵令。」回頭朝王牙婆、孫小乙、萬點星
說道:「咱們四個人一路的,飯後你們就得跟隨老朽走了。」

  寧勝天又取出一份密柬,朝沈雪姑道:「沈姑娘,你和宮飛雲、祝小青三位
,也有柬帖一份,飯後拆閱,依柬行事。」

  沈雪姑站起身,走上前去,雙手接過密柬,說道:「敬遵教主將令。」回身
退下。

  寧勝天又朝八卦門陸其昌、武功門何津舫、形意門趙之欣、徐永昶四人道:
「你們四位一組,也有密柬一份,飯後開拆。」說罷,取出一份密柬,遞給了陸
其昌。

  陸其昌道:「教主不分派兄弟的任務嗎?」

  寧勝天道:「五兄率本教弟子八名,飯後出莊,守住本莊右側林前,鄭香主
率本教弟子八名,飯後出莊守住本莊左側林前,一旦發生衝突,不得讓敵人沖人
莊去。你們是正面對敵,不用密柬了。」接著又朝總管章守勤道:「章總管挑選
二十名本莊壯丁,隨萬莊主、青松道長,和兄弟三人出莊,與宓飛虹交涉。」章
守勤躬身應聲「是」。

  寧勝天卻朝青松道長道:「至於道長門下八名道兄則請隱身大門之內,如有
變故,道長可用暗號指揮。」

  寧勝天又朝少林智虔大師拱拱手道:「大師和八位護法弟子,作為後援,隨
時機動增援。」

  智虔大師也合十道:「貧衲遵命。」

  武功門崔介夫道:「看不出你教主爺,果然指揮若定,只是咱們這幾個呢?


  寧勝天道:「咱們這幾個,都身中「對消散」,動不上手,就在大廳上喝酒
也好,喝茶也好,只好作壁上觀了,萬一前面抵擋不住,有人衝進來,咱們幾個
至少還有六成力道,也足可和敵人一拼,這是最壞的打算,希望不至於如此。」
說到這裡,又回頭朝章守勤道:「章總管,還有件事。就是今天咱們都得在黃昏
前及早用餐,飯後準備好茶。」

  章守勤躬身道:「這個在下自會準備的。」說完,匆匆退了出去。

  寧勝天大笑一聲,站起身道:「好了,現在咱們應該到大廳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著站起。因為寧勝天發號施令之時,大半數的人,都領取了一封密
柬,誰也不知道誰的任務是什麼?大家心裡都覺得有神秘之感。這是寧勝天聽了
卞藥師方才「傳音入密」說的話,才有這樣安排。

  卞藥師告訴他的,就是霍五來意可疑之事。本來卞藥師不打算告訴他的,事
無佐憑,希望借助沈雪姑等人,暗中偵查霍五和唐紀中夫婦的行動,但碧落山莊
忽然前來求和,並答應釋放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又以沈雪姑離開萬松山莊為條
件,顯然另有圖謀。因此不得不提前告訴寧勝天,好有所防範。

  寧勝天和霍五雖有數十年交情,但鑒於手下柴一桂等三位香主,也追隨了自
己二三十年,和碧落山莊的人一照面,就像中了邪一般,竟然不別而去,霍五此
來,甚為突兀,自然有防範的必要,所以分配任務,改用密柬,就不致洩漏消息
了。眾人之中,另有唐門弟子唐紀中夫婦,沒有分配任務。那是因為唐門弟子不
准參加任何江湖紛爭,此來也只是客人身份,就不好請他們出手了。

  ***    ***    ***    ***

  大家來至前廳,差不多已快近黃昏,莊丁盯幢著在廳上擺好兩席桌椅,大家
也就依次坐下。不多一會,莊丁陸續上某,所有的人因各有任務在身,誰也無心
喝酒,各自匆匆吃畢,和分派在同一組的人,紛紛起身走了。

  如今大廳剩下來的人,只有身中「對消散」的神燈教主蒼龍寧勝天、主人萬
青峰、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八卦門掌門人封居易、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少林
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另外還有武當青松道長、和沒有任務的唐門弟子唐紀
中夫婦兩人。

  莊丁撤去殘席,替大家沏上茶來。這時正好黃昏時分,夕陽銜山,沈雪姑、
李小雲、祝小青三位易釵而弁的姑娘,已經相偕從萬松山莊大門走去。原來沈雪
姑飯後拆開蒼龍寧勝天的密柬,只見柬上寫著:「碧落山莊允諾釋放被迷失心神
諸人,唯一條件是姑娘離開萬松山莊,此一條件,顯系被之詭計,或因顧忌令師
,故必須姑娘離去,方能動手,姑娘三人行出大門,可向石埭方向而去,務使對
方確認姑娘離去。由本莊至輔村,可在道旁稍息,初更時分,務必趕回本莊,由
後院進入,如雙方已動上手,三位可隨進接應支援,閱後毀去。」沈雪姑看完之
後,雙後一搓,立時成為粉屑,灑落地上。

  李小雲問道:「大姐,密柬上怎麼說的?」

  沈雪姑道:「走,在路上我再告訴你們。」三人出了大門,就飄然朝大路行
去。

  現在三位姑娘已經離去,萬松山莊內也早巳安排就緒,就是等候著碧落山莊
的副總管宓飛虹前來踐約了。時間漸漸過去,天色由黃昏而上燈時分,依然不見
宓飛虹前來赴約。萬青峰攢攢眉道:「這姓宓的莫非爽約了?」

  「這不可能。」

  寧勝天道:「這是他們說的,兩次派人前來談和,咱們已經依了他們的約定
,沈姑娘三位離開萬松山莊,也快有半個時辰了。碧落山莊縱有詭計,決不會失
信,否則他們此後還想在江湖上立足嗎?」

  青松道長道:「寧教主此話不錯,貧道也覺得碧落山莊不至於失信,他們沒
有來之前,大家正好養精蓄銳,一旦動手,以逸待勞,總是好的。」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莊丁匆匆走入,朝萬青峰躬身道:「啟稟莊主,總管
要小的進來稟報,大路前面,正有一行人朝本莊而來。」

  萬青峰問道:「可曾看清人數?」

  莊丁道:「人還在一里之外,看不大清楚,琬大概總有十幾個之多。」萬青
峰揮了揮手,那莊丁還沒退出。

  只見另一個莊丁又急匆匆走入,躬身道:「總管要小的進來稟報莊主,來人
離本莊尚有半里光景,據報一共是十五個人。」萬青峰又揮了揮手,兩名莊丁先
後退出。

  寧勝天訝異的道:「只有十五個人?」

  封居易道:「寧老哥是不是覺得他們人來少了?」

  寧勝天道:「不錯,僅憑十五個人,還動不了萬松山莊。」

  崔介夫道:「那要多少才能動得了咱們?」

  寧勝天突然一拍巴掌,冷哼道:「是了。」

  崔介夫道:「寧老哥想到了什麼?」

  寧勝天呵呵一笑道:「咱們出去和宓飛虹交涉的人,除章總管率同二十名莊
丁之外,不也只有青峰兄、青松道長和兄弟三個人嗎?」

  萬青峰矍然道:「寧老哥是說他們還有高手在暗中跟來了?」

  寧勝天笑道:「除非他們真的有和各大門派和平相處的誠意,但這是絕無可
能之事,如果要乘機向咱們下手,那就不會只來區區十五個人。」

  萬青峰道:「那……寧老哥安排的人手……」他不瞭解蒼龍寧勝天是如何調
派的人手,才有此一問。

  「放心。」寧勝天一手捂著長髯,微笑道:「兄弟已把咱們現有的人手,作
了最妥善的安排,除非對方來的人手實在太強,咱們的人無法抗衡,那就注定一
敗塗地,只要旗鼓相當,兄弟可以保證咱們不會輸給他們。」

  崔介夫道:「你有信心?」

  寧勝天大笑道:「兄弟若是沒有信心,還敢當這個指揮嗎?」

  只見總管章守勤匆匆進來,說道:「回莊主,宓飛虹已經來了,現在莊外,
請莊主出去。」

  萬青峰站起身道:「總指揮,咱們走吧。」

  寧勝天朝青松道長抬抬手道:「道兄請。」

  萬青峰、青松道長、寧勝天三人舉步走出,章守勤緊隨三人身後跨出大門。
萬松山莊前面,早己挑起了八盞氣死風燈,二十名莊丁,手待撲刀,像雁翅般在
兩旁伺立。對面一片廣場中間,果然站立了十幾個人,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宓飛
虹,他們距離萬松山莊大門,至少還有八九丈遠近。

  萬青峰走上前去,在相距一丈五六,便自停住,拱拱手道:「宓副總管果然
信人,兄弟迎迓來遲,有勞久候了。」

  宓飛虹飛起右袖,抱拳還禮,說道:「兄弟也來遲一步,因敝莊答應萬莊主
釋放的人,還是傍晚時候,方行趕到。」說到這裡,回身一指身後十人,又道:
「在下此間事了,即須回去覆命,現在就當面點清了,免得再說敝莊用藥物迷失
他們心神。」

  原來他身後十四個人,有十個頭臉均蒙著黑布,只露出兩個眼孔,但服飾各
異。另外四人,則一式穿著黑布勁裝,敢情是他隨行的手下了。

  宓飛虹接著回身朝十個蒙面人道:「諸位候在下叫出姓名,就走上一步,揭
去蒙面黑布,好,現在在下開始點名了。」話聲一落,隨即叫道:「田五常。」


  站在他身後的第一個蒙面人應聲道:「老夫在。」一手揭去蒙面黑布,舉步
跨上了一步。他這一取下蒙面黑布,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楚,確是如假包換終南五
老的老三金鞭裡田五常--矮個子老頭,濃眉扁臉,肩膀極闊。

  宓飛虹接著叫道:「邢鏗。」

  他身後第二個蒙面人應道:「老夫在。」舉手揭去蒙面黑面,跟著路上一步
,和田五常站在一起。無形刀邢鏗,也一點沒錯,頭盤小辮的莊稼老頭,頰下還
有一把山羊鬍子,他是金刀門金刀無敵郭東昇的師叔,和終南五老是同一輩的人
,在江湖上算得是前輩高手了。

  宓飛虹又叫道:「暴本仁。」

  第三個蒙面人應聲道:「老夫在。」同樣摘下蒙面黑布,躊上一步,他是白
虎門的掌門人白虎神暴本仁。

  宓飛虹接著叫道:「智光。」

  第四個蒙面人應道:「貧衲在。」也摘下蒙面黑布,跨上了一步。

  這下把隱身在大門內的少林寺達摩院長老智虔大師看得一怔,暗道:「智光
師弟也落在他們手中。」要知智光乃是廬山黃龍寺的監寺,方丈智明死於旋風花
,由他代理方丈,原是少林智字輩的長老。

  宓飛虹接著叫出「李天群」、「霍天柱」、「謝東山」三人的姓名。三個蒙
面人也依次應聲摘下黑布,跨上一步。皖西三俠乃是結義兄弟,並非一個門派,
李天群是形意門的名宿,霍天柱出身八卦門,謝東山出身武功門。宓飛虹接著又
叫柴一桂、婁通、敖六三人的姓名,最後三個蒙面人也應聲走出,各自揭下了蒙
面黑布。

  蒼龍寧勝天看得暗暗冷笑,忖道:「柴一桂等三人,果然也在他們那裡。」
十個人站立成一排,除了剛才宓飛虹點名時答應過一聲,就沒有再說話。

  寧勝天突然感到不對,暗暗叫了聲:「不好……」

  宓飛虹已經開口了,他朝十人拱拱手道:「諸位原是碧落山莊邀請來的,請
問碧落山莊可曾在諸位身上下過迷藥,迷失了諸位心智嗎?」

  由田五常為首的十人異口同聲說道:「沒有。」

  宓飛虹又道:「那麼諸位的神智是否很清爽呢?」

  十人又異口同聲說道:「很清爽。」

  宓飛虹目光一抬,朝萬青峰含笑道:「萬莊主,你都聽清楚,敝莊並沒有在
他們身上下什麼迷失心神的藥物吧?」他不待萬青峰回答,左手向前一抬,說道
:「萬莊主要敝莊釋放諸位,事實擺在眼前,這不能說是釋放,而是萬莊主要請
你們到萬松山莊去,現在諸位可以過去了。」由田五常為首的十人果然舉步朝萬
青峰這邊走來。

  寧勝天看出情形不對,急忙大聲叫道:「且慢。」但十人已舉步走來,豈會
聽你的?

  宓飛虹也跟著走上,口中說道:「萬莊主,在下奉敝莊老夫人之命,給諸位
送來「對消散」解藥,請萬莊主收下了。」

  寧勝天喝聲出口,眼看對方十人並不理會,就低喝一聲:「快退。」

  萬青峰聞言正待後退,宓飛虹雙肩一晃,好快的身法,幾乎令人無法看清他
如何欺上來的,就已到了萬青峰的身前。青松道長聽到寧勝天這聲低喝,也已感
到事情有變,急切之間,一下擋在萬青峰的面前,沉聲道:「你要如何?」

  宓飛虹突然仰天發出一聲裂帛大笑道:「在下奉命把解藥送交萬莊主,道長
何故攔阻在下?」

  口中說著,右手衣袖突然揚起,像匹練般朝青松道長迎面拂來,這一拂,居
然風聲呼然,使出來的竟是一記「鐵袖神功」。他右臂已被削斷,這一記「鐵袖
神功」全憑數十年的勤修苦練的精湛內功貫注衣袖拂出來的。只要看他這一記,
就可想見此人功力何等深厚了?

  宓飛虹右手衣袖拂出,身形突然一側,左手化爪,閃電般朝萬青峰抓去。青
松道長看他右手衣袖突然朝自己襲來,剩下左手,顯然另有圖謀,老道士很少涉
足江湖,江湖經驗縱然稍差,但在武功火候上,可是武當派第二把交榜,反應極
為敏捷,左手推出一單,拍向宓飛虹捲拂而來的衣袖。右手抬處,已從肩頭撇下
長劍,手腕一振,劃出一道弧形劍光,朝萬青峰身前截去,口中喝道:「萬莊主
速退。」萬青峰、寧勝天要退未退。

  宓飛虹口中發出一聲響亮長笑,喝道:「你們還想走嗎?」這真是說時遲,
那時快,萬松山莊前面,在他這聲長笑甫起,情形立時大變。

  原來宓飛虹的這聲隙亮大笑,敢情就是暗號?碧落山莊「釋放」回來的田五
常、邢鏗、暴本仁、智光等十人,在他大笑聲中,一齊亮出兵刃,殺奔過來。萬
松山莊方面,也是早有準備。青松道長的一道弧形劍光堪堪劃起,武當八名護法
弟子,原是隱身大門之內,立即仗劍飛掠而出。

  章守勤手執熟銅棍,朝前一揮,大門左右雁翅般排列的二十名莊丁,就像飛
雁展翅,從大門兩側迅速的快步趕上。另外從門樓上也疾如飛隼,撲下來四條人
影,那是八卦門陸其昌、武功門何津舫、和形意門趙之欣、徐永昶四人。

  還有萬松山莊左側一片松林間,衝出黑煞神鄭玄通率領的八名莊丁,右側松
林間衝出霍五率領的八名莊丁,也一左一右包抄過來。以上所說的,乃是萬松山
莊出動支援人手的情形,雙方的人,一來一迎,自然立時接觸上了。

  在這種情形下,雙方根本用不著答話,各揮兵刃,展開混戰。再說青松道長
長劍劃出,宓飛虹左手一縮,也及時抽出長劍,揮手擊出。

  青松道長沉哼道:「宓副總管,你們這點伎倆,可惜早被寧教主料到,今晚
的襲擊行動,只怕未必得逞,依貧道相勸,你們及早撤走,還不至於損兵折將,
鎩羽而歸。」

  宓飛虹大笑道:「敝莊此一行動,原本就瞞不過諸位老江湖,敝莊也用不著
要諸位中計。」

  青松道長道:「那是為什麼?」

  宓飛虹陰沉一笑道:「敝莊要以實力勝過萬松山莊。」

  「好個要以實力勝過萬松山莊。」青松道長微哂道:「宓副總管自認可以勝
得過貧衲嗎?」

  宓飛虹道:「在下縱或不勝,也不至於會很快落敗,對不?萬松山莊中只有
智虔大師和道長二位,算是一流高手,其餘的人只怕不堪一擊,所以在下也奉勸
道長一句,僅憑二位,是撐不了危局的,還是及早抽身的好。」

  兩人口中說話,但兩支長劍,相互守櫃,卻絲毫不懈,青松道長在這一瞬之
間,已經連續攻出了八劍,封解了六劍。宓飛虹雖然左手使劍,但他劍術精湛,
對敵經驗十分老到,雙方功力悉敵,確然毫無遜色。

  青松道長心中暗道:此人果非易與,他說的話,也確然不錯,自己這邊,有
多人身中「對消散」,無法動手,論武功,也委實只有智虔大師和自己二人最高
,對方有田五常、邢鏗、智光、暴本仁等十人,幾乎無一不是高手,看來今晚這
一戰,形勢果然大為不利,只有和他速戰速決,才可支援其他的人。

  心念這一動,口中朗笑道:「貧衲奉命前來,豈能抽身?看來今晚只好和施
主捨命-搏了。」說話聲久劍勢逐漸加緊,把-套「兩儀劍法」,使得密如蛛絲,
柔若春水,但見一道接一道的劍光,此去被來,飄然而來,倏然而往,去來之間
,無跡可求。

  宓飛虹卻也不弱,左手連揮,你劍勢加強了,他也隨著加強。指東劃西,劍
光連閃,記記都是搶攻進擊的招式,但卻沒有一劍是和你交擊的。因此兩人儘管
各展所學,在身外幻起重重劍影,除了嘶嘶劍風,不聞一點金鐵交鳴之聲。青松
道長使出畢生練劍所學,還佔不到對方半點上風,心頭愈戰愈奇,暗忖道:此人
劍法如此精純,不知究竟是何來歷?

  智虔大師和八名少林達摩院弟子,在萬青峰、寧勝天、青松道長三人走出大
門之時,也跟著到了大門之內,因他們的任務是後援,隨時機動支援各處,是以
就在大門內停了下來。

  此時眼看對方果然以釋放被迷失神志的人作借口,大舉撲攻過來,就手提鑌
鐵禪杖,率同八名弟子走出大門。章守勤首先揮棍指揮二十名莊丁快步迎上,保
護萬青峰、寧勝天二人後退。當先衝上來的是終南五它的老三田五常,章守勤心
頭一急,閃身而出,攔在前面。田五常一言不發,手中旱煙管隨手朝他腦門敲來


  章守勤知道終南五老各有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但此刻救主心切,那計厲害
?雙手緊握熱銅棍一記「撥雲見天」,棍頭硬向對方管上撥去。他明知對方武功
勝過自己甚多,這一記自然全力施為,但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籌,何況他和田五
常差得何止十七八籌?

  但聽「噹」的一聲大響,章守勤但覺雙手虎口劇痛,十指發麻,連棍帶人被
震得朝右連退了七、八步之多。差幸經他這一攔,二十名莊丁簇擁著萬青峰、寧
勝天兩人退下一、二丈遠,正好迎著智虔大師率同八名護法弟子。智虔大師讓過
他們,攔住丁田五常。

  田五常神智被迷,看到有人攔住去路,不問青紅皂白,旱煙管又是一記「直
叩天門」,朝智虔大師腦門敲來。智虔大師當然和章守勤不同了,禪杖往上輕輕
一封,「噹」的一聲,杖頭就點住下旱煙管,口中低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田老施主請住手。」

  田五常喝道:「爾是何人?讓開。」喝聲中,右手一轉,旱煙管疾取智虔大
師胸口。

  智虔大師暗暗攢了下眉,心想:他心智果然有些不清。禪杖下移,又是「噹
」的一聲,封住了旱煙管,口中緩緩說道:「田老施主真的不認識老衲了?老衲
智虔。」

  「智虔?」田五常似有些印象,微微怔了下神,陡然喝道:「智虔又是什麼
人?」呼的一聲,旱煙管化作一點流星,朝智虔大師咽喉點來。

  智虔大師低低歎息一聲:碧落山莊果然陰毒可怕,連終南五老田五常這樣功
力深厚的人,都被他們迷失神智,唯命是從。心中想著,也就不再和他客氣,揮
杖擊出。田五常看他舉杖擊來,一個失去心智的人,唯一的意念,就是好勇鬥狠
,這下正合心意,口中大喝一聲,右手旱煙管接連揮出,左手巨靈般手掌也接連
拍出三掌。

  智虔大師總因對方是迷失心智的人,少林和終南也是友派,不好傷了對方,
這一來,在田五常的管、掌夾擊之下,竟然有縛手縛腳之感。和田五常先後衝過
來的是無形刀邢鏗,就在他衝到之時,正好被從門樓上飛掠下來的趙之欣、徐永
昶截住。邢鏗一見有人攔路,口中沉喝一聲,雙掌就驀地朝前推去。

  兩人連拔劍的時間都沒有,兩道強猛掌風已經像怒潮般湧到身前。趙之欣見
機得抉,右手拍出,身形急急向左旋開。徐永昶出手便了一記「炮拳」,迎著對
方掌風擊出,閃避較慢,但聽蓬然一聲,一個人被雷得離地飛起,直摔出一丈開
外。差幸無形刀邢鏗使的只是一記普通劈空舉,若是使出「無形刀」來,徐永昶
非當場斃命不可。

  趙之欣雖然閃避得快,但掌風和對方乍接,也感到一股無形壓力,襲上身來
,閃出去的人,就像被人重重推出一把,腳下不由自主的朝前衝出去了數步之多
。邢鏗一掌擊退兩人,口中發出哈哈笑聲,目光掄動,看到有人奔來,就提著雙
掌迎了上去。那奔來的八人,正是隨著智虔大師進來的少林寺達摩院八名護法弟
子。

  雙方還未接觸,為首弟子就聽到智虔大師「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此人
是無形刀邢鏗,爾等不是他的對手,火速列陣能夠把他困住最好。」

  為首弟子聽到長老的囑咐,哪敢怠慢,左手向空一圈,喝道:「列陣。」這
八名弟子,隨同智虔大師趕來黃山,自是經過挑選,武功出眾之人,此刻聽到為
首弟子喝出「列陣」,他們久經訓練,動作迅速,七個人趕緊各自散開,就地列
下了「羅漢陣」。

  他們陣勢堪堪列好,邢鏗也正好衝到,為首弟子左手再次揮起,整個「羅漢
陣」忽然流動,向衝來的邢鏗圍了上去。邢鏗神智受迷,遇人就打,但八人結成
陣勢,情形就不同了,你舉掌劈來,掌風雖強,首當其衝的兩人,立即一左一右
向旁閃開,就像敞開丁大門一樣,讓你的一道掌風,從門中向外洩出,但你左右
後三方,卻有六個人六支禪杖,同時襲來。

  邢鏗一掌出手,勞而無功,迅即轉身,但你還未出手,身後兩人因掌風業已
洩出,就迅速恢復原位,兩支禪杖又同時向你身後襲到,本來是對面的兩人,因
他轉身,變成身後。邢鏗怒嘿一聲,雙手齊發,拍出兩道掌風,勢如狂瀾。此時
「羅漢陣」陣勢業已發動,不論你掌風擊向何處,總是有兩人一左一右向旁閃開
。讓你掌風從兩人之間洩出。

  閃避的人剛剛閃開,襲擊你的人,又聯手襲到,他們雖不和你掌風硬接,卻
依然有人還擊,任你雙掌輪飛,發得最快,「羅漢陣」也轉得更快,反正你只有
一個人,一雙手,他們卻有八個人,八支禪杖。無論你衝向何方,陣勢流動,始
終跟著你走,也始終把你圍在中間。

  達摩院的護法弟子,個個都是少林寺中武功出類拔萃的高手,單打獨鬥,自
然不是無形刀邢鏗的對手,但他們久經訓練,對陣勢變化,和互相照應的攻守之
術,已是滾瓜爛熟。對任何攻勢,幾乎連想都不用想,就能應付裕如。無形刀邢
鏗空有數十年修為,掌勢如刀,落人陣中,也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趙之欣一下掠到徐永昶身邊,急急問道:「師弟,你可曾傷到了什麼地方嗎
?快運功試試?」

  徐永昶緩緩吸了口氣,從地上站起,說道:「還好,小弟只是被他掌風所震
,並沒傷到內腑。」

  趙之欣道:「如此就好,情況十分緊急,你稍加休息。我要上去了。」

  徐永昶道:「小弟並不礙事,我和你一起去,能夠把李師兄救下來才好。」


  趙之欣道:「好,那就一起上去。」

  陸其昌、何津舫是和趙之欣、徐永昶同時從門樓飛掠下來的,趙徐二人截住
無形刀邢鏗的同時,陸其昌和何津舫也迎面和白虎神暴本仁相遇。暴本仁眼如銅
鈴,目光如炬,兩人和他相距還有兩丈光景,白虎神發出虎吼般一聲大喝,右手
呼的一聲,凌空一掌,朝兩人拍來。

  風從虎,白虎門的「大風掌」就是取義於此。大風起兮雲飛揚,白虎神暴本
仁的這一記「大風掌」掌勢出手,立時捲起一道狂飆,當真有風雲丕變,沙飛石
走之概。陸其昌、何津舫不敢硬櫻其鋒,兩人不約而同的各自向旁橫移三尺。

  陸其昌長劍乍展,身形連轉三個方位,業已欺到暴本仁的右側,右腕一振,
漾起三長六短九道劍光,分向暴本仁襲去。出手第一招,就使出「乾坤九劍」,
自是不敢輕視對方,這是「八勢劍法」中最凌厲的招式了。何律舫更不怠慢,身
形一伏,左右雙手一前一後,擊出兩記「百步神拳」,這兩記拳風,有如石破天
驚,轟然有聲,也是武功門最具威力的絕技。

  白虎神暴本仁一拳落空,陡覺右側劍光連閃,出現了三長六短九道劍光,參
差刺到,他身為一派掌門,自是見多識,一眼就認出這是八卦門的絕招「乾坤九
劍」。口中沉嘿一聲,揚手發掌,朝九道劍光劈出。他右手堪堪拍出,突然一團
勁氣直襲過來,乃是一記武功門的「百步神拳」,他自然識得,左手疾抬,朝前
推出,硬接何津舫的「百步神拳」。

  這是何等快速之事,暴本仁右手一道掌風發如橫瀾,正好攔住了陸其昌的「
乾坤九劍」,長劍遇上剛猛掌風,發出錚錚劍鳴。同時暴本仁的一記左掌,也和
何津舫的「百步神掌」對上了,響起蓮蓬兩聲大震。暴本仁可沒想到何津舫雙手
都練成了「百步神拳」,而且又是一先一後打出,他接任了前面的一記,卻忽略
了這一記「百步神拳」後面,緊接著還有一記「百步神拳」。

  他的掌風和第一記「百步神拳」堪堪擊實,把何律舫一個人震得後退了兩步
之多,左手還沒回轉,何律舫第二記「百步神拳」又接踵而至。他幾乎連轉念頭
都來不及,遑論發掌硬接了,心頭大怒,猛地吐氣開聲,左臂橫架,迎著朝前架
去。

  這一下他毫無準備,武功門「百步神拳」,原是剛猛外門功夫,但聽砰的一
聲,把他震得後退了一步。陸基昌這一機會豈肯放過?身形旋動,右手長劍連展
,「坎離九劍」又是三長六短九道劍光急襲而至。何津舫一擊得手,精神一振,
右手又是一記「百步神拳」,直搗而出,右手甫發,左手「百步神拳」緊接著擊
出。

  暴本仁發出連聲虎吼,雙手揮舞,右攔左劈,把掌風使得呼嘯有聲。卞藥師
、萬點星二人所分派的任務原本只是暗中守護莊院,如果敵人不是大舉來犯,他
們只要隱身在萬松山莊右側樹上,居高監視就好,但如今對方人手較多,他們也
只好現身了。

  卞藥師朝萬點星低聲囑咐道:「你在此監視,老朽下去對付智光。」話聲一
落,長身掠起,一下落到智光面前喝道:「智光大師,老朽在此。」智光沒有作
聲,舉起禪杖當頭就劈。

  卞藥師手中是一支堅逾精鋼的古籐杖,輕輕一撥,人隨杖走,一下閃到智光
右首,籐杖朝他有肩點出。智光身為少林智子輩長老,一身武學豈同尋常?出手
第一杖被卞藥師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撥了開去,杖勢陡劃弧形,急如星火朝
卞藥師攔腰橫掃而來。

  卞藥師也不怠慢,身形陡然撲起,籐杖一顫,幻起八九道杖影凌空灑落。智
光沉吟一聲,雙足站樁,擯鐵禪杖迎著卞藥師撲擊而下的杖影揮起,他一生精練
「降龍伏虎杖法」擅長就是和人硬打硬接。這一下,只聽接連響起了八九聲「啪
」、「啪」大響,杖杖交擊,卞藥師吃虧在身在高處,著力不得,這八九記下來
,他在空中連翻了兩個觔斗,才卸去震力。

  智光卻在此時,雙足一點,身發如箭,杖直如矢,朝卞藥師激射過去。卞藥
師卸去震力,正待飄身落地,智光已像一支穿雲利箭,射了過去,急切之間,籐
杖-記「龍尾揮風」,朝身後智光的禪杖揮去。半空中響起了「啪」的一聲大震
,兩道人影疾若流星,飛瀉而下,腳尖堪堪落地,便已各自揮杖攻出。

  這兩人功力悉敵,使的都是杖法,此番交手,各出奇招,快逾掣電。遠看過
去,但見兩道人影,進退起落杖影飛舞,已難分得清是佃是俗?是禪杖還是籐杖
了。從左側包抄過來的黑煞神鄭玄通率領了八名莊丁。其實這八名莊丁,乃是鄭
玄通的部屬,神燈教武士,不過到了萬松山莊,為了掩人耳目,才穿上萬松山莊
莊丁的服裝。

  他們監視的目標是神燈教的三位香主,被迷失心智的催命符柴一桂、三絕手
婁通、門神敖六。是以鄭玄通四尺長的黑色闊劍一擺,率同八名健兒直奔柴一桂
等三人。以九個人對付三個,自然一擁而上,先把三人包圍住了再說。

  鄭玄通大喝一聲:「柴香主、婁香主、敖香主,你們神智到底是否被迷?教
主要你們跟兄弟……」

  他話還沒說完,柴一桂也大喝道:「誰是香主?」右手精鋼旱煙管一記「鳳
凰點頭」,漾起三點精光,朝鄭玄通迎面磕來。

  鄭玄通急忙舉劍封格,響起三聲金鐵狂鳴,口中喝道:「柴香主,你果然被
迷失了神智。」柴一桂「哼」了一聲,旱煙管陡然一緊,一語不發,一口氣攻了
一十三記,記記直取要害。

  鄭玄通闊劍飛灑,把對方凌厲攻勢,全接了下來,心中暗暗歎息:碧落山莊
到底給他們服了什麼藥,神智不清的人,武功會依然未減。就在柴一桂出手之際
,婁通、敖六也一語不發,各自展開點穴道、火叉劍,分向八個莊丁攻去。這八
人雖非高手,武功也自不弱,尤其追隨鄭玄通多年,對四位香主的武功,平日看
得多了。

  四個聯手,對付一個,縱非敵手,但只要不和香主硬打硬接,你攻我退,躲
閃得法,還可支持一段時光,靜待後援。這時趕出來的八名武當弟子也列下「太
極劍陣」把皖西三俠李天群、霍天柱、謝東山等人截住。



















【第卅一章】智計破敵



  「太極劍陣」是武當派鎮山護法之陣,在武林中與少林寺的「羅漢陣」齊名
。門下弟子只要會「兩儀陣法」,有兩人就可聯手。八個人組成的劍陣,已可正
式列為陣勢,人數最多,可以由一千另二十四個人組成,那是天下最大的劍陣,
也是最具威力的陣法了。

  皖西三俠武功再高,落到「太極劍陣」之中,但見人影遊走,劍光如林,也
休想突圍而出。趙之欣、徐永昶掠了過來,眼看武當劍陣如山,已把皖西三俠困
在劍陣之中,一時插不上手,只得站停下來。從萬松山莊右側出來的霍五,也率
了八名莊丁。這八名莊丁,也是神燈教武士改扮的,他們衝到莊前,大家幾乎都
已有了對手,各自分頭閉殺,他們可以說已經沒有對手了。

  霍五目光轉動,揮手一招,率同八名武土,朝鄭玄通走了過去,洪笑一聲道
:「鄭香主,兄弟來助你一臂。」

  喝聲出口,身若奔雷,疾向鄭玄通身邊欺去,聲到人到,右手突發,閃電般
朝鄭玄通後心印去,就在此時,跟隨霍五身後的一名莊丁及時叫道:「鄭香主小
心。」鄭玄通闊劍揮灑,和柴一桂的旱煙管正打得難分勝負。

  不,鄭玄通身為神燈教四大香主的首席香主,論武功,應該比催命符柴一桂
略勝一籌,但二三十招下來,依然只和柴一桂打成平手,難分勝負。那是因為柴
一桂是被迷失心智的人,急攻猛打,把鄭玄通當作仇人一般,鄭玄通心智沒有被
迷失,下手難免有顧忌,不想傷了對方。這一來,雙方豈不就扯平了?

  鄭玄通聽到霍五的喝聲,他明明說是助自己一臂來的,那就應該朝柴一桂欺
去才對,但是他反而朝自己的身邊欺來,這就於理不合了。要知黑煞神鄭玄通是
久經大敵的老江湖,雖然和柴一桂動手,但仍然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對霍五的
向他欺去,心頭已經動疑。再聽霍五身後有一名莊丁喝出要自己小心,霍五率領
的莊丁,原來是神燈教武士。「

  鄭玄通不覺沉笑一聲道:「霍五太爺,你這是做什麼?」身形倏地一轉,左
掌色呈烏黑,朝後抵來。

  霍五被身後一名莊丁喝穿,印向鄭玄通的後心掌勢急忙一收,笑道:「兄弟
是來協助你的,你怎麼懷疑起兄弟來了?」一面回頭喝道:「小子,你胡喝什麼
?」收回的右掌,隨著喝聲,猛然朝身後那名莊丁順勢劈了過去。

  那知手掌還沒有劈到莊丁身上,那莊丁右手一圈,出指點來。霍五陡覺右臂
一麻,劈出去的右手再也使不出一點力道,不,半邊身子全動彈不得,心頭不由
猛吃一驚,喝道:「你……」

  莊丁聳聳肩,湊上一步,低笑道:「五太爺,小的奉教主將令,跟隨你老身
邊,如果發現你老向咱們人動手,就要小的出手。方纔你老不是向鄭香主出手了
嗎?所以小的只好出手了,你老就委屈些時候吧,小的還要幫鄭香主拿人去呢。


  霍五喝道:「你胡說什麼?老夫……」

  「別嚷了。」那莊丁低聲道:「小的絕不會冤枉你老的,你還是安靜些吧。
」又是一指,點了霍五的啞穴。原來這莊丁,正是孫小乙假扮。他隨同卞藥師一
組,只是掩入耳目而已。

  寧勝天聽了卞藥師「傳音入密」的話認為霍五來得突兀,大有可疑,就要孫
小乙假扮莊丁,盯著霍五,一旦發現他另有企圖,就乘機把他制住。孫小乙點了
霍五穴道,那敢怠慢,身形一弓,一下閃到鄭玄通身側,低聲道:「小可已把他
制住了,這位柴香主也交給小可吧。」話聲未已,右手一圈,食中兩指迅快點了
出去。

  「無極神指」指風如電,柴一桂正在揮動旱煙管和鄭玄通搶攻,自是毫無準
備,也無法躲閃得開,一下就被制住穴道。鄭玄通看得大為驚愕,忍不住問道:
「兄台不是本教弟兄,究竟是什麼人?」

  這也難怪,以霍五太爺和催命符柴一桂的武功,他知之甚穩,和他只在伯仲
之間,這個假扮莊丁的人,舉手之間,就把兩人制住了,此人的武功,豈不高出
他何止百倍,怎不叫他看得目瞪口呆。孫小乙聳聳肩,低笑道:「小可孫小乙。
」話聲一落,身形一晃,朝婁通、敖六兩人掠去。

  八名神燈教武士力敵兩位香主,已是東閃西躲,不傷在兩人點穴?、火叉劍
之下,已是天大的幸事,眼看無法再支撐下去。孫小乙正好及日十趕到。他只朝
兩人各自一個小圈,點出一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絕手婁通和門神敖六幾乎還
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制住穴道。

  鄭玄通簡直看傻了眼,急忙走上,抱抱拳道:「孫小哥,今晚兄弟真是開了
眼界,小哥這等身手,真使兄弟佩服之至。」

  孫小乙笑道:「鄭香主過獎,說穿了一點也不稀奇,小可只是會此一招而已
。」

  鄭玄通聽得更是驚奇,問道:「孫小哥只會此一招,這話怎麼說?」練武的
人,目睹如此精妙武學,自然想要多知道一些。

  孫小乙道:「小可這一招,是沈大姐教的。」

  鄭玄通道:「是沈姑娘?」

  「沒錯。」孫小乙道:「小可還有事去,這三個人就交給鄭香主了。」

  原來孫小乙忽然聽到卞藥師「傳音入密」的話聲,在耳邊道:「孫小哥,你
快去幫武當弟子,把皖西三俠制住。」

  孫小乙話聲一落,就急匆匆朝武當八個弟子布成的「太極劍陣」掠去。此刻
「太極劍陣」劍勢流動,八個武當弟子劍光此來彼去,動如流水。孫小乙在陣外
持了一會,口中叫道:「喂,武當小道長,你們可不可以慢一點,小老兒是奉命
來拿人的,你們總得讓我進去。」口中說著,一低頭,聳著肩往劍陣中鑽了進去


  他是看準了一下擠入兩人中間,就跟定前面一個道士,往東轉去,他也跟著
往東轉去,你往西跨出,他也跟著往西跨出,好在他個子瘦小,仗著輕功身法,
倒出和「太極劍陣」並無牴觸。只是緊跟著前面道士,一心注意著步法,只要跨
錯半步,左右前後的劍光,就會像閃電般劃來。

  孫小乙跨了兩步,後面的道士大聲喝道:「你還不快退出去,這樣會亂了咱
們的陣法。」

  孫小乙不敢回頭,只是說道:「小老兒就是奉青松道長之命,來幫你們拿人
的,啊,來了,來了。」話聲未落,謝東山已經衝到面前來,舉劍劈來。一時哪
還怠慢,身形一偏,右手一圈,迅速朝他執劍的右手腕點出。謝東山還沒看清人
影,右腕一麻就垂了下去。

  孫小乙左手又是一指,點了他穴道,才回頭道:「這個人交給你們了。」

  皖西三俠在「太極劍陣」發動之後,三人已是鼎足而立,面向八名武當弟子
,跟著劍陣轉動。謝東山忽然穴道受制,就停止不動了,霍天柱是在謝東山的右
首,謝東山停了下來,他也只好腳下一停。孫小乙眼看機不可失,一下從謝東山
身邊閃出,右手一圈,食中二指迅速無比的朝霍天柱點去。霍天柱堪堪看到人影
,要待劈劍,已是遲了,一下就被點了穴道。

  孫小乙從兩個道士中間閃出,「太極劍陣」依然在旋轉不已,他們都聽到了
孫小乙話聲,他是奉師叔之命,人陣拿人來的。先前還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孫小
乙舉手之間,果然已把兩人制住,就不再發劍攻向李天群。八個道士只是像流水
般在兩人身邊旋轉,陣勢依然不敢鬆懈。

  孫小制住霍天柱之後,身子一矮,再從霍天柱身邊閃出,右手再圈,食中二
指朝李天群點去。要知他們神智被迷失之後,武功雖然並未失去,但總歸是神智
受到迷失,失去了平時的機警,但知一味的攻敵。譬如他們三人聯手,就應該互
相呼應,可是李天群對左古兩邊的人已被人制住穴道,呆若木雞的站停下來,他
依然一無所覺,還是手舞長劍,和流水般去而復來的八個道士力拼不休。

  孫小乙一指點出,就大聲叫道:「喂,小道長們,你們可以收陣啦。」

  黑煞神鄭玄通指揮著十六個莊丁,把霍五、柴一桂、婁通、敖六,以及皖西
三俠等人,迅速押送人莊。八名武當弟子劍陣一收,就迅速朝青松道長身邊圍了
上去,但因青松道長沒有下令,誰也不敢發動劍陣。青松道長和宓飛虹雙劍齊飛
,兩道劍光盤旋交織,拚搏多時,依然相持不下。

  青松道長練劍數十年,是武當派第二高手,劍上造詣十分精純,最使他感到
驚異的是對方只是碧落山莊一名副總管,平日在江湖上根本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一
個人。尤其宓飛虹還缺了一條右臂,僅以左手使劍,居然能與自己打成平手,這
人究竟會是什麼身份呢?

  宓飛虹縱然沒有敗象,但四周已被武當弟子列下的劍陣包圍了起來,心頭難
免感到威脅,他心焦的是自己獨力支撐了這些時候,何以後援還不及時的趕來?
這時萬松山莊前面,整個戰局業已穩定下來,除應飛虹以外,被碧落山莊所趨使
迷失心智的人,只剩下田五常、邢鏗、暴本仁、智光四人還在纏鬥之中。

  田五常早巳使出了金鞭,縱橫開闔,攻勢十分猛烈。智虔大師使的是少林「
降龍伏虎杖法」,穩紮穩打,攻少守多。這不是老和尚已經窮於應付,他是少林
寺達摩院的首席長老,能人達摩院擔任長老,必須是少林寺中武功最高的高手,
每人至少練成七十二藝中三種以上的絕技。

  智虔大師身為首席長老,在武功上自有獨到的造詣,他至少有三種以上的佛
門降魔神功,可以勝得了金鞭娶田五常。但是他始終不肯施展出來,為的是:一
、田五常是被迷失心智的人,究非真正的敵人。二、萬一傷到田五常,少林寺豈
不和終南派結下了樑子?是以一直退居守勢,不肯出手還擊。

  無形刀邢鏗被困在少林八個護法弟子的「羅漢陣」中,掌勢再凌厲,功力再
深厚,也無法一舉破陣而出。他精擅的無形刀究竟不是真刀,它只是一種震力奇
強的掌功而已。八個少林弟子展開「羅漢陣」,八支精鋼禪杖所匯成的杖風內力
,宛如一道旋轉的銅牆鐵壁,邢鏗擊在這旋轉的銅牆鐵壁上,就像被長江大河般
的杖風帶出,絲毫傷不了人。

  這一來,他所憑仗的掌力,就無所施其技了。只是八個少林弟子除了依照陣
法,遊走揮杖,也無法停止下來,當然更無法制得任他,雙方欲罷不休。卞藥師
和智光這一對,卞藥師修為功力當然不如智虔大師,但他和智虔抱著同樣的心理
。因為智光是少林寺的人,傷了他不好向少林寺交代。

  何況卞藥師的武功原和智光不相上下,這一心存顧忌,古籐杖在揮動之餘,
難免感到縛手縛腳。智光使的也是「降龍伏虎禪杖法」,你屈居守勢,他攻勢就
增強了,不過卞藥師和他原是功力相等的人,縱然屈居守勢,也並未落敗。

  和白虎神暴本仁動手的是八卦門的陸基昌和武功門伺津舫,他們在武功上當
然不是暴本仁的對手,早巳落敗下風。差幸其他幾處戰事,迅快的急轉直下,形
意門趙之欣、徐永昶兩人本來就站在武當「太極劍陣」外面,無法幫得上忙。

  眼看陸、何二人在暴本仁狂濤般的掌風之下,除了閃躲,已是抵擋不住,就
各掄長劍,縱身而上,兩道劍光一左一右,有如剪刀般,朝暴本仁攻去。陸其昌
、何律舫有兩人加入戰團,精神不覺一振,一個「八卦劍法」劍法立時大盛,由
守勢一變而為攻勢。

  -個本來就沒有拔劍機會,雙手不住的輪流擊出「百步神拳」,一個人還要
東躲西閃,不敢和本仁的掌風交接。這回趙、徐二人的加人,可以騰得出手來,
鏘的一聲掣劍在手,揮動長劍,跟蹤而上,左手還可以在使劍之餘,發出「百步
神拳」。

  這一下四人聯手,四劍並舉,劍光飛捲,劍風如湖,聲勢極壯,立時把暴本
仁的掌風壓制下去。尤其趙之欣、徐永昶幾十年同門師兄,使的同是「形意劍法
」,自然心意相通,招式變化,相輔相成。譬如你使某一招,攻敵上部,另一個
就會使另一招攻敵下三路,使敵人首尾不能兼顧,自是更增加了攻敵的先機。

  暴本仁本是火暴脾氣的人,再加神志被迷,更使他不顧-切的拱命發掌,但
圍攻他的四人,神智並未迷失,先前只有兩個人,未免進退失誤。現在他們也不
和你掌風硬接,卻此進被退,心有默契,同樣是退,但主動已操之在我,形勢就
和方才完全不同了。

  鄭玄通一拉孫小乙的衣袖,低聲說道:「孫小哥,現在咱們就分頭辦事,在
下去助陸大俠等人一臂之力,你小哥快去幫卞藥師把智光拿下,如果咱們還制不
了暴本仁,你再起來幫咱們拿暴本仁。」

  孫小乙點頭道:「小可省得。」話聲一落,雙腳頓處,一條人影朝卞藥師身
邊掠了過去,口中大聲叫道:「藥師前輩,小可來了。」聲到人到,右手便劃起
一個小圈,食中二指已凌空朝智光點了過去。

  這一記「無極神指」,當真百發百中,智光正在揮杖猛擊的人突然停止下來
,但聽「啪」的一聲,他手中精鋼禪杖被卞藥師古籐杖挑飛而起,射出去兩丈多
遠。卞藥師緩緩吁了口氣,欣然道:「孫小哥,沈姑娘說你可以幫咱們拿人,果
然不錯。」

  孫小乙心頭十分得意,口中說道:「這是沈大姐教給小可的一招,小可哪有
那麼大的本領廠接著,他又說道:」鄭香主還約小可去幫他拿人呢。「

  卞藥師一手柱杖,含笑道:「那你就快去吧。」

  鄭玄通手中四尺黑色闊劍,身若旋風,飛撲過來,加人戰圈,四道雪亮的劍
光中又多了一道黑色劍光。對陸其昌等四人來說,自然平添了一個生力軍,但白
虎神暴本仁身為白虎門的一派掌門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了得。身外雖有五支
長劍飛舞盤旋,他雙掌開閹,一記接一記的掌風,飛沙走石,勢如狂飆,依然絲
毫不減。

  一丈方圓,掌風迥旋,宛如布成了一圈風牆,五支長劍不時被震得錚錚有聲
,卻沒有一支能夠劈得開這道風牆,而刺得進去。五條人影,五支劍光,就像走
馬燈一樣,只是圍著走動,最多也僅是把他困住而已。這時忽然又有一條人影閃
了進來,口中叫道:「鄭香主,小可來了。」

  他正是孫小乙,一下掠到鄭玄通身側,說道:「你能不能叫陸大俠他們住手
?」

  鄭玄通見識過他指法神妙,就點著頭,大聲道:「陸大俠四位請快住手。」


  陸其昌等四人聽到鄭玄通的喝聲,果然一齊收劍後躍,但四人還是各佔一方
,遠遠的守住了暴本仁。鄭玄通在他們收到的同時,也迅即收劍,只是他並末後
退,左手緩緩抬起,露出一隻烏黑的手掌,勁蓄掌心,目注暴本仁,算是給孫小
乙掠陣。

  暴本仁殺機已動,一個人變得又高又大,雙掌揮舞,恍如煞神一般,此時眼
看四個敵人忽然各自收劍後退,只有孫小乙和鄭玄通站在面前,他神智受迷,根
本認不清人,也不知道和他動手的究竟有多少人。他只知道見人就打,一雙銅鈴
似的巨目凶光四射,一下投注到孫小乙身上,口中大喝一聲,右手巨靈般手掌猛
向孫小乙當頭劈落。

  孫小乙機伶過人,欺來之時,早有準備,暴本仁右手堪堪舉起,孫小乙右手
駢起食中二指,就已劃了個圍困,對方手掌乍拍,他食中二指已從小圈中朝外戳
出。鄭玄通眼看孫小乙不躲不閃,竟然伸出兩個指頭,迎著暴本仁手掌點去,不
由大吃一驚,他怕孫小乙不識得白虎門的「大風掌」的厲害,急忙喝道:「孫小
哥小心。」

  孫小乙回頭聳聳肩,笑道:「沒關係。」他手指業已點出,自然可以回頭說
話,何況這一記指法,百發百中,更沒把暴本仁放在心上了。

  暴本仁一記「大風掌」剛剛拍出,陡覺肩頭如中利錐,真氣立時受阻,那裡
還使得上功力?一條右臂竟然緩緩地垂了下去,心頭猛然一驚,左手突發,又朝
孫小乙拍來。孫小乙一擊得手,不覺縮頭一笑道:「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話聲未落,瞥見暴本仁左手又拍了過來,一團勁風迎面擊到,口中「啊」了
一聲,急忙右手圈動,兩指朝前點去。這一下是暴本仁出手比他快了半拍,孫小
乙是發覺不對才圈指點出,但覺自己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登登登地退後了三、
四步,才站住了腳。暴本仁卻悶哼一聲,左手又緩緩地垂了下去。

  原來他左肩又中了孫小乙一指,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光是右肩中指,只
有半邊身軀發麻,所以還可以拍出左掌來,但如今左肩也中了一指,兩邊身軀都
麻木了,一個人自然動彈不得了。鄭玄通看他口中說著「沒關係」,卻被「大風
掌」震得連連後退,急忙閃到孫小乙身邊,急急問道:「小哥沒事吧?」

  孫小乙笑嘻嘻地道:「小可說過沒關係,就是沒關係。」他伸手一指暴本仁
,晃著腦袋,得意地道:「這位暴掌門人,還真有些倔強,小可兩次出手才把他
制住,現在沒事了。」鄭玄通招來幾名莊丁,把暴本仁扶進莊去。

  現在大部份的人,確實都沒事了。只有青松道長和宓飛虹、智虔大師和田五
常,少林八名弟子的「羅漢陣」困住了無形刀邢鏗,雙方仍然相持不下,戰局尚
未結束。眾人雖然已停下手來,但青松道長是武當三青的老二,在武當中坐第二
把交椅,在武林中也是普遍受人推崇。

  智虔大師是少林達摩院的首席長老,在少林寺中輩份甚尊,地位極高。這一
僧一道,正在和人動手,大家自然不好上去幫忙。少林八名護法弟子列下「羅漢
陣」,八支禪杖織成一片,也沒有人闖得進去。因此人家雖沒事可做,也只好站
停下來觀戰。

  不,對方還有四個人,那是隨同宓飛虹的四個黑衣勁裝漢子,他們一直站在
宓飛虹身後。宓飛虹和青松道長動上了手,沒有時間招呼他們動手,他們沒有宓
飛虹的命令,就一直站在遠處,對萬松山莊前面這場頗殺,簡直視若無暗,一動
也不動。

  方纔大家忙於對敵,也沒人注意到他們。那可也不盡然,卞藥師要萬點星躲
在莊右大樹上,就是監視著這四個人,他們沒動,萬點星也就一直沒有露面。現
在大家空出手來就看到了,遠處還有四個碧落山莊的手下。今晚碧落山莊的來人
,多數已被拿下,這四個人自然不能讓他們漏網。

  孫小乙是今晚最露臉的人,他自己也信心十足,興高采烈,目光一動,就朝
卞藥師低聲道:「藥師前輩,對面還有四個碧落山莊的爪牙,小可去把他們拿下
了。」話聲出口,雙肩一弓,使出「八步趕蟬」輕功,朝對面四個黑衣人掠了過
去。

  就在此時,但聽一聲長嘯,從遠處飛射而來,嘯聲未落,一道人影已劃空瀉
落在四個黑衣人面前。此人剛剛瀉落,孫小乙一條人影,也如夜鳥般飛掠而去。
那個人沉喝一聲:「回去。」袍袖一層,一股凌厲勁風已撞到孫小乙身前。

  孫小乙飛掠過來,根本沒想到對方會有人進來,等看到人影,再待圈指發招
,已是遲了。砰然一聲,一個人被對方袖風拂中,宛如斷線風箏一般,凌空倒飛
出來。這聲長嘯乍然飛來,宓飛虹、田五常正在動手的人,突然撤招,捨了對方
急急往後躍退,只有邢鏗被困在「羅漢陣」中,雖然聽到嘯聲,要想突圍而出,
但在重重杖影繚繞之中,猛力衝殺,依然無法突圍而出。

  那人拂出衣袖,震飛孫小乙,口中只喝了聲:「走。」身形一旋,首先凌空
而起,宓飛虹、田五常和四個黑衣漢子跟著連翩掠起,去勢奇快。

  陸其昌、何津舫、趙之欣、徐永昶四人,不約而同的大喝一聲:「你們還往
哪裡走?」正待縱身撲追。

  卞藥師連忙搖手道:「四位請快住手,窮寇莫追,隨他們去吧。」鄭玄通奔
到孫小乙身邊,孫小乙已從地上站起。

  鄭玄通關切的道:「孫小哥!快運氣試試,傷到了沒有?」

  孫小乙道:「還好,這老賊是秦皓,他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來……」突然張口
吐出一口鮮血,人也搖搖欲倒。

  鄭玄通急忙把他扶住,說道:「你快坐下來。」

  卞藥師連忙走近,從身邊取出一顆藥丸,納入孫小乙口中,說道:「小哥好
像傷得不輕,還是先進去休息吧。」當下就由兩名莊丁扶著孫小乙入內。

  卞藥師看碧落山莊的人全已走了,只有邢鏗左衝右突,還是被困在「羅漢陣
」中,這就攢攢眉,朝智虔大師說道:「邢鏗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兄弟覺得既不
能傷他,又無法把他拿下,不如讓他去吧。」

  「阿彌陀佛。」智虔大師合十道:「藥師說得極是,他們八人列的「小羅漢
陣」,只能把他困住,除非一直鬥到他筋疲力盡,方有機會擒他,否則以他們八
人的武功,確實是無法把他拿下的,那就放他走吧。」說完,沉喝一聲道:「撤
除讓邢施主走吧。」

  八名少林弟子聽到智虔大師的話,立即陣勢一散,各自提杖後退。邢鏗自從
聽了那聲長嘯,內心似是起了突圍之念,才會左衝右突,到處亂衝,此時驟看八
個少林弟子忽然撤去陣勢。他就從兩個和尚中間,飛快的閃出,雙足一頓,跟蹤
前面的人去的方向,凌空斜飛出去。幾個點足起落,就已飛掠出十餘丈外,隱沒
在黑暗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見。

  卞藥師朝智虔大師、青松道長等人抬抬手道:「大師、道長,咱們該進去了
。」一面舉手向空中揮了兩揮,萬點星也迅疾從莊右一棵大樹上長身掠起,劃空
飛來,大家一起回入莊中。

















【第卅二章】奸計落空



  初更,沒有星月,萬松山莊前廳。燈火輝煌,大門內外,各有數十名一身勁
裝的莊丁刀出鞘,弓上弦的埋伏在兩旁,準備隨時出手,捍衛莊院。

  這時從大門外走進兩個人來,那是萬松山莊莊主萬青峰和蒼龍寧勝天,他們
身後還跟著總管章守勤和二十名勁裝莊丁,前面兩人走的不徐不疾,神態從容,
後面的二十名莊丁卻挺起胸膛,刀背緊靠手臂,走得步伐整齊,一點聲音也沒有


  莊院前廳,燈火通明,正表示萬松山莊的光明正大,後面兩進和許多偏院,
卻不見一點燈光,不聞一絲人聲,愈是這樣,也愈見萬松山莊有周密的佈署。在
大廳上的人,有少林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八卦門掌門人封居易,形意門掌
門人金贊廷,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等四人,都是身中「對消散」的人。

  另外還有兩個客人,那是霍五太爺的侄女和侄女婿四川唐門弟子唐紀中和他
妻子霍如玉。唐門弟子,不得參與任何江湖門派的糾紛,乃是唐門三百年來的禁
律,唐紀中夫婦只好坐在廳上,陪著大家喝茶聊天了。碧落山莊在釋放迷失心神
的十人之際,突起發難,廳上諸人電隨時有莊丁報進來的消息。

  形意門金贊廷攢著眉道:「碧落山莊果然心存叵測,幸好咱們早有防範,不
然真還措手不及呢。」

  武功門崔介夫點頭道:「寧教主有時候真還有一套,可以稱得上老謀深算,
要不是他預先調兵遣將,佈置了人手,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八卦門封居易忽然回過頭去,朝智通大師問道:「大師,你中了「對消散」
之後,如果要動手,還有幾成功力?」

  智通大師合十道:「貧衲已有多日未曾運功,自己也不清楚,但據貧衲想來
,大概三成功力還是有的。」

  封居易又朝金贊廷、崔介夫二人問道:「金道兄,崔道兄二位呢?」

  金贊廷道:「兄弟和智通大師說的差不多,三成功力應該有的。」

  崔介夫道:「封道兄問這幹嗎?」

  封居易淡淡一笑道:「碧落山莊只是由副總護法宓飛虹率領了十個心神被迷
失的人,突起發難,咱們雖已把他們截住,雙方實力幾乎相等,諸位道兄總該知
道咱們的人手,已經只有這些了,但碧落山莊只出動了一個宓飛虹,他們既是有
計劃的行動,自然不會只有這些人,一定還有後援的人,如果後援及時趕到,咱
們有限的人手,恐怕會抵擋不住。」

  崔介夫矍然道:「這話不錯。」

  割居易道:「因此,兄弟認為咱們四人,目前既然還有三成功力,如果一旦
敵人侵入大廳,咱們不妨聯合出手,合咱們四人之力,全力一搏,三五招之內,
搏殺他一二個主腦人物,應該不成問題。」

  金贊廷道:「封道兄此計不錯,咱們與其落人敵手,不如和他們拚個同歸於
盡。」

  崔介夫回頭朝智通大師,問道:「大師意下如何?」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智通大師雙手合十,連連念佛,說道:「貧衲
沒有意見,三位掌門人認為可行,貧衲自當唯命是從。」

  封居易道:「好,那就這樣決定了。」

  崔介夫道:「但咱們出手須得一致,到時就由封道兄為首,你以咳嗽為號,
咱們就同時出手。」剛說到這裡,只見章守勤和二十名莊丁擁著萬青峰、寧勝天
退了進來。

  封居易急忙站起,迎著問道:「萬兄,情況如何?」

  萬青峰道:「姓宓的心懷叵測,竟然指使釋放過來的人突起發難,所幸咱們
已多準備,目前總算穩住了陣腳。」

  寧勝天一手指著龍頭杖,沉吟道:「穩住的也只是目前的形勢而已,如果碧
落山莊有後援趕來,敵眾我寡,形勢依然十分險惡。」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封居易道:「方纔咱們就是在討論這個問題,因為咱們的人手僅此而已,而
對方出動的,還只是幾個迷失心神的人,一旦後援趕到,勢難支持,因此兄弟和
金、崔二位道兄及智通大師商議的結果,如果有敵人闖入,咱們四人,以咳嗽為
號,合力一擊。至少也可以搏殺他們一、二個高手,如今寧教主和萬兄退進來了
,有咱們六人聯手,實力就可增強不少了。」

  寧勝天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唐紀中忽然冷笑道:「諸位只怕沒有機會了。」

  寧勝天一手摸著垂胸花白長髯,回過頭去,問道:「唐世兄此話怎說?」

  霍如玉嬌笑道:「寧教主縱橫江湖,怎麼會連外子這句話都聽不懂?」

  寧勝天道:「老夫確實聽不懂。」

  唐紀中道:「在下之意,諸位身中「對消散」,已如甕中之鱉,若圖頑抗,
無異自找死路。」

  萬青峰嗔目喝道:「唐世兄,你是唐門子弟,唐門一向嚴禁門下參與江湖糾
紛,你此話簡直替碧落山莊匪人張目。」

  「哈哈。」唐紀中仰首大笑道:「萬大先生,有些事情,只怕你連做夢也想
不到。」

  萬青峰道:「萬某想不到什麼?」

  唐紀中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因為唐某就是碧落山莊的人。」

  「你會是碧落山莊的人?」

  萬青峰身軀陡然一震,詫異地道:「你加人碧落山莊,難道忘了唐門歷代的
祖訓。」

  「你想不到吧?」唐紀中大笑道:「哈哈,唐某加入碧落山莊,正是為了保
存唐門三百年基業,碧落山莊一旦統治武林,唐某就是四川唐門的掌門人了。」


  萬青峰怒笑道:「好個數典忘祖的唐門不肖之子。」

  崔介夫道:「萬兄何用和他多說,這種連祖宗都要出賣的人,留他不得。」
右掌揚起,正待向唐紀中遙遙搗去。

  唐紀中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崔介夫,你這記「百步神拳」擊出之後,
唐某也許無事,你中了「對消散」,只怕真力全洩,再也無藥可救了。」

  他口氣微頓,目光迅速一掃,接著又道:「唐某早已知道各位也許會聯手一
擊,諸位雖然只剩三成功力,但如果聯手奮力一擊,江湖上只怕仍然沒有人能接
得下來,唐某當然無法抗拒,但諸位出手之後,就會力竭而死,諸位拚死一博,
所搏殺絕只是區區唐某一人,這代價未免太高了,諸位划得來嗎?何況……」忽
然住口,就不再往下說去。

  崔介夫喝道:「何況什麼?」

  唐紀中朝他笑笑,才道:「何況唐某還不至於笨到把自己身份說出來,還會
毫無把握,任人出手。」

  崔介夫道:「這麼說你是有恃無恐了?」

  「一點不錯。」

  唐紀中深沉一笑,傲然道:「只要諸位一有舉動,唐某不用還手,諸位只怕
都將身化膿血。」這是說另外會有人出手了,這人除了他妻子霍如玉,不會有第
二個人,因此大家的目光忍不住朝站在他身後的霍如玉投去。霍如玉手中確實緊
握著一個黝黑的圓形鐵管,對準了眾人。

  封居易不覺心頭一凜,喝道:「天絕地滅化血針筒。」

  「天絕地滅化血針筒」,是四川唐門最歹毒、最霸道的毒針,一筒之中,裝
有三百六十支細如牛毛的毒針。只要一按機簧,三百六十支毒針一齊射出,宛如
一篷細雨,三丈方圓,所有的人,無一能免,只要中上此針,見血封喉,不出頓
飯工夫,就可以化成一灘膿血,沒入泥土。

  當年唐門第八代掌門人唐宗望花了十多年心血,研製成此針,消息傳到九大
門派掌門人的耳中,認為此針太過歹毒,有違天和,曾聯名寫信給他,勸他毀去
此針,唐宗望因製造不易,就藏之鐵櫃,列為禁物,嚴禁子孫使用,沒想到唐紀
中喪盡天良,居然將本門禁物私自偷了出來,投靠碧落山莊。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合十當胸,連念了兩句佛號,說道:「小施主這管
真是「天絕地滅化血針筒」嗎?」

  唐紀中得意地笑道:「唐某即將成為四川唐門的掌門人,拿出來的東西,還
會有假的嗎?」

  智通大師合十道:「那麼貧衲奉勸施主,此物有違天和,請令夫人趕快收起
來的好。」

  唐紀中獰笑道:「老和尚說得倒是輕鬆,唐某此來,奉有秦總管之命,只要
諸位束手成擒,任由唐某點了爾等的穴道,自可無事,如若意圖反抗,就可格殺
勿論,諸位如想身化膿血,那就容易得很,賤內只須拇指輕輕一按,諸位就會在
一頓飯的時光,都消失了,若是不想死得如此淒慘,那就只好由在下逐個點了你
們穴道,就可逃過此劫了,諸位最好仔細考慮考慮。」蒼龍寧勝天突然仰首發出
龍吟般一聲長笑。

  他雖然身中「對消散」,但這聲長笑,笑聲清越,歷久不絕,依然聲若裂帛
,震懾人心。唐紀中沉喝道:「寧勝天,你笑什麼?」

  寧勝天並沒有理他,只是回過頭去,朝萬青峰笑道:「萬大先生雖沒想到,
兄弟卻早已想到了。」

  唐紀中不待萬青峰開口,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寧勝天又是一聲大笑,說道:「因為老夫早就看出你們夫婦是臥底來的。」


  唐紀中也大笑道:「你既然看出來了,怎麼還會給唐某得手呢?」

  寧勝天沉聲道:「老夫面前,豈會容你區區豎子得手?」這話沒錯,蒼龍寧
勝天是什麼人?他在四十年前,早巳縱橫江湖,名震長江卑下游,你唐紀中那時
候連娘胎裡都還找不到影子哩。

  唐紀中悍然道:「老匹夫,你形同廢物,還能怎樣……」話聲未落,突覺身
後微風一颯,似是有人欺近過來,急忙一個旋身,向後轉了過去。

  只見卞藥姑左手已從霍如玉手中把「化血針筒」奪了過去,右手長劍急如星
火朝自己肩頭刺來,這卞藥姑當然是王牙婆了。原來她雖和卞藥師是同一組的,
其實寧勝天在密柬上指派她的任務就是隱身在大廳之內,負責監視唐紀中夫婦。


  因為王牙婆也精擅暗器,她三十六支骨針,可以閉著眼睛取人的穴道,只要
唐紀中夫婦一有異動,要她先發制人。方才寧勝天和萬青峰回人大廳之後,唐紀
中表明身份,霍如玉手持「化血針筒」對準著大廳上眾人,寧勝天就以「傳音入
密」通知王牙婆,要她聽自己大笑為號,先行出手,制住霍如玉,等他二次大笑
,就出手奪下霍如玉的針筒。

  唐紀中發現針筒被奪,他當然不怕王牙婆用針筒對付自己,因為按下針筒,
三丈方圓無人能閃躲得開,對方眾人都在射程之內,王牙婆投鼠忌器,自是不敢
發射。心念閃電一動,身形疾轉,避開王牙婆的劍招,右手化爪,旋身發招,閃
電般朝王牙婆左手握著的針筒抓去。

  王牙婆經驗老到,看他側身欺來,自然志在針筒,當下迅快的把針筒往懷裡
一塞,右手長劍刷刷兩招,快如劈風,急攻出去。唐紀中期身過去,沒搶到針筒
,對方已揮劍攻來,他反應極為敏捷,右手一探,就從身邊掣出一柄藍色長劍,
錚錚兩聲,把王牙婆的攻勢擋了開去,口中喝道:「你把如玉怎樣了?」

  王牙婆尖笑道:「你不會去問問你老婆?」

  唐紀中聽得大怒,喝道:「我和你拼了。」長劍急攻而出,劍光飛灑,煞是
凌厲。

  章守勤眼看王牙婆已經得手,立即閃身而上,手中熟銅棍一揮,口中叫道:
「卞姑娘,你只管後退,保護莊主他們,把人交給在下就是了。」

  王牙婆除了會使骨針,武功並不高明,聽到章守勤的喝聲,就依言收劍,往
後躍退。章守勤出身少林,在熟銅棍上,下過二十年苦功。他在金鞭叟田五常手
下,雖然不堪一擊,但對付唐紀中,就不一樣了。此刻他人隨棍上,展開「小夜
叉棍法」,棍勢連綿,著著俱是進攻招式,一連幾棍,就把唐紀中逼退了三步。


  唐紀中輕嘿一聲,左手指處,打出三支黑色細芒。王牙婆左手跟著揮起,只
見她手中已多了一支兩尺長的黑色鐵尺,這一揮,就把三支黑色細芒憑空吸去。
章守勤怒笑道:「好小子,你暗器失靈了吧。」喝聲中,熟銅棍驟然加緊,剎那
間幻起十幾條棍影,漫天飛舞,左右繚繞攻到。

  唐紀中手中長劍只是輕兵器,不敢和他沉猛的棍勢硬打硬接,尤其長劍只有
三尺長,章守勤的熟銅棍比劍長了一倍,一時之間,除了不住的變換身法,閃躲
棍招,幾乎已無還手之力。但他卻在每一次旋身,左手就揚了起來,至少每一次
揚手,都會打出兩三支「黑芒針」。

  王牙婆就是等著他使暗器,因此就站在章守勤與唐紀中兩人的橫頭,相距不
遠,唐紀中每次揚手,打出來的「黑芒針」,都被她手中短尺吸了過去。唐門弟
子最厲害的就是毒藥暗器,暗器無功,就沒有轍了。

  這一陣功夫,他早已打得汗流浹背,心慌意亂,再也顧不得嬌妻,突然大喝
一聲,刷刷刷一連三劍急攻,把章守勤逼得後退了一步,右手抬動,射出五支梅
花袖箭,左手揚處,撤出一把「滿天星」,雙足猛然一頓,身形飛快的一個輕旋
,縱身朝廳外飛射出去。

  章守勤揮起銅棍,擊落五支袖箭,喝道:「你往那裡走。」正待追蹤而去。


  王牙婆短尺圈動,把一篷數十支「滿天星」毒針一齊吸住,呷呷笑道:「總
管不用追,他跑不了的。」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唐紀中堪堪掠近廳門,突覺腿彎
一陣劇痛,身不由己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站在廳門外的二十名莊丁,看到唐紀中跌倒,正待上去拿人。王牙婆喝道:
「你們不可近前,他身邊毒藥暗器並未使完。說話之時,她舉步走了過去。

  唐紀中低頭看去,自己一雙腳彎上,釘著兩支三寸長的骨針,不覺怒聲道:
「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尖笑道:「你還蠻識貨的。」

  唐紀中哼道:「老虔婆,碧落山莊不會放過你的。」

  王牙婆道:「萬松山莊今晚就不會放過你。」說完,手中鐵尺疾落,連點了
他幾處穴道,回頭道:「章總管,現在你可以派人把他押下去了。」章守勤答應
一聲,指揮莊丁把唐紀中夫婦押了下去。

  萬青峰連忙朝王牙婆拱手道:「今晚幸虧有大娘出手,不然,咱們都落人他
的手中了。」

  王牙婆還了一禮,笑道:「這是總指揮的功勞,老婆子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寧勝天大笑道:「這功勞說起來還是卞藥師的,他告訴兄弟,霍五身中某種
劇毒,可能是受碧落山莊脅迫而來,要兄弟留心,兄弟就想到唐紀中夫婦和他同
來,極為可疑,才請王大娘藏身廳上,監視他夫婦二人,另一用意,是咱們都已
不能動手了,萬一碧落山莊的人乘機潛入,王大娘精擅暗器,也可以保護廳上諸
位道兄,這原是一著預備棋子,卻想不到唐紀中果然是碧落山莊派來的人。」

  萬青峰怵然道:「霍五兄他會是碧落山莊派來的?那……」

  寧勝天大笑道:「萬兄不用擔心,在霍五身邊,兄弟也早巳安排了一個人,
他不出手便罷,一旦有什麼舉動,自會有人把他拿下。」

  崔介夫道:「看不出寧教主倒還真有一手,遣兵調將之外,居然還算無遺策
,兄弟這回真是佩服你了。」

  蒼龍寧勝天大笑道:「你是一派掌門,當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只要行得正,
坐得直,就可沒事。當兄弟這一個半白半黑的教主,就不同了,和正派人要結交
,三教九流的人,都要認識,自然要處處留心,不用一點心機,江湖上那有你稱
雄的地步?防人之心,就是這樣熬練出來的了。」

  說話之時,神燈教的八名武士,押著霍五、柴一桂、婁通、敖六,以及皖西
三俠李天群、霍天柱、謝東山等人走了進來。寧勝天眼看對方援手並未趕到,己
方業已拿下了這許多人,沉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放了下來。緩緩吁了一口
氣道:「現在就算對方有人趕到,大致也不礙事了。」

  崔介夫道:「寧教主認為碧落山莊不會再派高手來了嗎?」

  寧勝天大笑道:「那倒不是,碧落山莊就算有高手趕來,也不難對付,最難
對付的就是這十位被迷失了心神的人,他們可以向我們放手搏攻,咱們能對他們
放手搏攻嗎,既不能放手搏攻,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今十個人已被咱們拿下
七個了,豈不鬆動得多了?何況內奸已除,咱們也空出來了不少人手,對方縱有
高手趕來,也足可放手和他們一搏了。」

  「阿彌陀佛。」智通大師合十向天,低喧佛號,說道:「這真是我佛保佑。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8

【第卅三章】身世大白



  章守勤欠身向萬青峰請示道:「莊主,這些人該如何處理呢?」

  寧勝天不待萬青峰開口,就道:「章總管,你先要莊丁把他們送到後院去,
多派人守護,可得小心。」章守勤答應一聲,轉身揮了揮手,把人押下。

  刀青峰道:「這些人神智受迷,又不能解開他們穴道,倒是十分棘手的事。


  寧勝天道:「且待還有三個擒下來,再行設法不遲。」過沒多久,莊丁又押
了智光和暴本仁兩人走入,章守勤要他們把人送去後院。

  接著只見兩名莊丁扶著孫小乙走上廳來,章守勤吃了一驚,忙向兩名莊丁問
道:「孫少俠負了傷,他傷在那裡?」

  -名莊丁答道:「孫少俠如何負的傷,小的沒看清楚,小的是奉卞藥師之命
把他送進來的,方才卞藥師已經喂孫少俠服過傷藥了。」

  孫小乙睜開眼來,有氣無力的道:「藥師前輩說在下不礙事了,大概已不礙
事了。」

  章守勤道:「那就好,你們快扶孫少俠坐下來。」

  幾句話的功夫,莊前戰事已告結束,智虔大師、青松道長、陸其昌、何津航
、趙之欣、徐水旭、萬點星、鄭玄通等人也相繼走入。金贊廷、智通大師等人紛
紛站了起來。萬青峰走上幾步,拱手道:「大師、道長、諸位道兄辛苦了,快快
請坐,今晚幸有諸位在場,碧落山莊狡計才未能得逞。」

  智虔大師連忙合掌還禮道:「萬莊主好說,這裡都是自己人,不用說客套話
了,貧衲慚愧,未能把田老施主留下。」

  青松道長也道:「貧道也慚愧得很,任由宓飛虹逃走,未能把他留下來。」


  萬青峰含笑道:「雖被走脫了三個人,咱們也已經是大獲全勝了。」說話之
時,大家已依次落坐,莊丁重新沏上茶來。

  青松道長道:「咱們今晚能夠大獲全勝,這是總指揮寧教主運籌帷幄,調度
有方,有以致之,寧教主實是今晚的首功。

  「哈哈。」寧勝天仰天大笑道:「兄弟縱然調度有方,但如果沒有猛將如雲
,又如何能克敵致勝……」說到這裡,抬目看看天色,濃眉不覺微微一皺,說道
:「現在已經快二更了。」

  萬青峰問道:「寧老哥有什麼事嗎?」

  寧勝天道:「兄弟要沈姑娘務必在初更時分趕回來,三位姑娘直到此刻尚未
回轉,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呢?」

  孫小乙正在閉目養神的人,聽說寧勝天的密柬上要沈雪姑二更回來的,至今
還未回來,心頭一急,睜目說道:「沈大姐她們會不會遇上碧落山莊的人呢?」
寧勝天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試想碧落山莊以求和為名,釋放被迷失心神的十人,實施突襲,這一計謀,
必然早就佈置好了,俾可一舉殲滅萬松山莊。當然不會只有宓飛虹率領了十個迷
失心神的人,就來貿然動手,可見在宓飛虹的後面,一定有壓倒性的極強高手,
隨後趕來;但從宓飛虹發動攻擊,到戰鬥結束,碧落山莊的後援,始終不曾前來


  寧勝天交給沈雪姑的密柬,是要她們從萬松山莊大門出去,走石牆方向,這
是一條大路,但到了輔村,在道旁略事休息,初更時分務必趕回,由萬松山莊後
院人莊,作為此番動手的後援,她們無論如何,初更稍後,一定可以趕回來;但
她們直到此時,依然不曾趕回來。這兩件事湊在一起,豈不是沈雪姑三人在輔村
遇上碧落山莊的後援了?

  寧勝天心頭一陣猶豫,目光迅朝眾人一掠,最後落到卞藥師身上,說道:「
卞老哥,沈姑娘三人,很可能遇上碧落山莊的後援了,咱們得立刻派人前去增援
……」

  卞藥師問道:「她們現在人在那裡,寧教主知道嗎?」

  寧勝天道:「兄弟密柬上要她們循大路朝石塌方向去的,但到了輔村,就不
用再走,略事休息,初更時分就得迅速趕回,她們最遠就在輔村……」

  萬青峰道:「輔村離敝莊不過二十五六里路。」

  卞藥師道:「救兵如救火,寧教主要如何分派人手,請快下令吧。」

  寧勝天點頭道:「兄弟之意,要麻煩卞老哥一趟,此行由你老哥領頭,和陸
其昌、何律航、萬點星、王大娘四位一起去,另由鄭玄通率同敝教八名武士隨行
,如果敵勢強盛,鄭香主立時可以派人急足趕來報訊。」

  卞藥師點頭道:「兄弟遵命。」

  孫小乙站起身道:「寧教主,小可也要去。」

  寧勝天道:「孫小哥今晚出了不少力,如今傷勢初癒,還是不去為宜。」

  孫小乙道:「沈大姐三人遇上了強敵,小可拼了命也要去一趟。」

  寧勝天含笑道:「孫小哥這份義氣,老夫極為欽佩,但其實用不著去這許多
人,何況這裡也要留一部份人手,這樣吧,如果沈姑娘三人確是在輔村遇上敵人
,而且敵勢甚強的話,咱們就得再派人手支援,那時你小哥再去不遲。」孫小乙
只得點頭坐下。

  卞藥師不敢怠慢,立即率同陸其昌、何津航、萬點星、王牙婆四人走出大廳
,鄭玄通也挑選了八名神燈教武士,依然穿著萬松山莊的勁裝,一起出發。

  ***    ***    ***    ***

  沈雪姑、李小雲、祝小青三位易釵而弁的姑娘,傍晚時分,走出萬松山莊,
循著莊前石板路,轉入去石塌方向的大路。她們因為寧勝天的密柬上寫得十分清
楚,要沈雪姑離開萬松山莊,是碧落山莊釋放迷失心神的人唯一的條件,路上說
不一定會有碧落山莊的眼線,因此三位姑娘一路上都不曾交談,只是不疾不徐的
作出趕路模樣。

  她們去的方向是石壕,那是因為石域是臨近的縣城,有客店可以投宿。從萬
松山莊到石域,輔村是在兩者的中間。寧勝天不愧是神燈教教主,計算得十分精
確,她們傍晚時候出門,趕到輔村,正好天色已黑。天黑了,她們的行動就不會
十分明顯,再在路旁略事休息,所謂休息,就是暗示她們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跟蹤
,或者四周有沒有對方的眼線?如果沒有,就可以回頭,趕回萬松山莊。

  那時,如果碧落山莊有什麼行動的話,也該是動手的時候了,她們趕回去,
正好作為萬松山莊的後援。這一封密柬,當真是老謀深算,算無遺策。沈雪姑等
三人,趕到輔村,果然天色已經全黑,祝小青一指路旁左首一片松林,說道:「
大姐、二姐,我們就在那邊林下歇一會再走吧。」

  李小雲道:「大姐,碧落山莊真會釋放爹他們嗎?」

  沈雪姑道:「這是他們的詭計,利用釋放迷失神智的人回去,然後來個裡應
外合,就可徹底毀了萬松山莊,但此一詭計,如何瞞得過寧教主?他不是各授密
柬,分頭埋伏了?這是將計就計之計。」

  李小雲急道:「那怎麼辦,爹他們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萬一動起手來,豈
不不好收拾?大姐,我看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好。」

  沈雪姑微笑道:「寧教主已有妥善的安排,他要我們初更的時候再趕回去,
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們自然要依柬去行事,去早了反而會礙事,你不用性急,來
!坐下來歇一會吧。」三人就在大樹下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遠處出現了七八點燈光,像是在地上飄浮著一般。沈雪姑目光一
注,道:「有人來了。」

  李小雲問道:「大姐,你說的是那七八點燈光?」

  沈雪姑依然目注遠處,唔了一聲道:「好像有不少人影,會不會是碧落山莊
的人呢?他們像是朝我們這裡來的,二妹、三妹,我們快上樹去。」說罷一提真
氣,首先「颼」的一聲,騰身而上。

  李小雲、祝小青跟著躍上樹幹,藉著濃密枝葉隱住身形,然後再撥開枝葉,
凝目看去。那七八點燈光,確是沿著大路而來,而且來得極為快速,就僕三人這
一騰身上樹的時間,相距已不過二三十丈遠近。黑夜之中,李小雲、祝小青只能
看到八盞燈光和幢幢人影。沈雪姑目能夜視,已看得極為清晰,這一行人,果然
是碧落山莊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個黑衣勁裝漢子,稍後是總管秦皓,然後是四名綠衣少女
,楚琬手下的四香,四香後面是一對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飄逸,丰神俊朗,女的
一身白色衣裙,婀娜多姿,這兩人正是南宮靖和楚琬。沈雪姑看到兩人並肩行來
,心頭不禁起了一陣說不出的異樣感受。

  兩人後面則是四名手提宮燈的綠衣丫環,和一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少婦,護著
一頂綠呢軟轎,軟轎是由四個大腳婆抬著奔行。轎後又是四名手提宮燈的綠衣丫
環。這一行人奔行極快,不過片刻之間,已經由遠而近,從樹下通過。突聽軟轎
中傳出一個老婦聲音喝道:「停轎。」

  她喝聲不響,但轎前正在奔行的人,和隱身在樹上的三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宛如就在自己耳邊說話一般。因此喝聲甫出,所有的人如響斯應,在這一瞬間
,一齊剎住了腳步。在轎前侍候的副總管管巧巧立時欠身道:「老夫人可有什麼
吩咐嗎?」

  轎中老夫人沉聲道:「秦總管。」

  秦皓急忙趨上幾步,躬身道:「屬下在。」

  老夫人道:「你叫躲在樹上的人下來。」

  她此言一出,不僅隱身樹上的沈雪姑等三人大吃一驚,就是秦皓也吃了一驚
,口中應了聲「是」,直起身,抬頭朝樹上喝道:「樹上是什麼人,老夫人叫你
下來,朋友還不下來?」

  沈雪姑沒想到轎中的老夫人耳朵竟如此靈敏,人家既然出了聲,不下去也不
行了,這就低喝一聲道:「我們下去。」三人同時朗然飛落轎前。

  秦皓目光一注,呵呵笑道:「老夫還當是誰,原來是沈姑娘三位。」

  「是我又怎麼樣?」沈雪姑冷然道:「老夫人要我們下來,不知有何見教?


  轎中老夫人徐徐說道:「給我打起轎簾來。」兩名綠衣少女立即替她打起轎
簾。

  老夫人目光直注沈雪姑,點頭道:「你就是沈姑娘?」

  沈雪姑應道:「不錯,是我。」

  老夫人又道:「老身聽說姑娘是千手觀音門下高足?」她這口氣是試探沈雪
姑的口氣。

  沈雪姑淡淡笑道:「老夫人既已知道,何必再問。」人家都已知道了,也就
不想再掩飾身份了。

  老夫人點著頭道:「老身久仰令師尊名,令師可好?」她這句還是含有試探
之意。

  沈雪姑道:「家師遁跡東海,久已不問塵事。」

  「好個不問塵事。」

  老夫人微哂道:「有沈姑娘行走江湖,令師自然不用再問塵事了。」

  沈雪姑道:「沈雪姑行走江湖,是沈雪姑的事,與家師無關連。」

  「如此就好。」

  老夫人道:「沈姑娘一再和碧落山莊作對,當然也不是令師之意了。」

  沈雪姑冷笑道:「家師才懶得管你們的事。」

  老夫人道:「但沈姑娘卻管了敝莊不少的事。」

  沈雪姑道:「碧落山莊要我離開萬松山莊,不是也管了我的事嗎?」

  老夫人道:「那是老身的一番好意,看在令師份上,才勸姑娘離開的,免得
和萬松山莊玉石俱焚。」

  李小雲哼道:「好大的口氣。」

  老夫人目光轉到李小雲身上,森然道:「這位姑娘是誰?老身和沈姑娘說話
,你也要插嘴。」李小雲正待開口。

  沈雪姑以目示意,不讓李小雲開口,一面說道:「她是我二妹。」

  老夫人道:「咱們既然在這裡遇上,也是有緣,從前沈姑娘和碧落山莊作對
的事,老身可以不計較……」她拖長語氣,應該還有下文,但她卻住口不說了。


  沈雪姑道:「老夫人怎麼不說下去呢?」

  老夫人頷首道:「沈姑娘是聰明人,老身不希望沈姑娘今後再和敝莊作對。


  沈雪姑道:「老夫人之意要如何呢?」

  老夫人徐徐說道:「沈姑娘浪跡江湖,也不是辦法,老身之意,希望沈姑娘
能夠投效敝莊,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小雲道:「大姐,她的話你不能聽。」

  祝小青也道:「是啊,碧落山莊不擇手段,慣用迷藥迷失神智,投效她們,
就會被迷失神智,由她們牽著鼻子走了。」

  老夫人喝道:「你們兩個女娃兒給我住口。」

  李小雲哼道:「難道我們說的不對。」

  沈雪姑道:「二妹、三妹你們不准多說。」一面朝老夫人道:「道不同,不
相為謀,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

  老夫人不悅的道:「老身說出來了,沈姑娘只怕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沈雪姑道:「那老夫人是想把我留下了?」

  「不錯。」老夫人冷峻的道:「沈姑娘如果不為碧落山莊所用,必然還會和
碧落山莊作對,老身不允許有人和我作對,和我作對的人,只有兩條路可走,不
是死,就是降。」

  沈雪姑道:「聽老夫人的口氣,我不肯投效碧落山莊,那就非死不可了。」


  老夫人道:「老身不殺你,把你拿下囚禁起來總可以吧?」

  沈雪姑傲然道:「那要看老夫人能不能把我拿下了?」

  老夫人怒哼一聲道:「你以為老身拿不下你?」

  沈雪姑道:「看來老夫人今晚非和我交手不可了?」

  秦皓道:「老夫人,沈姑娘口氣狂傲得很,屬下不大服氣,還是讓屬下先試
她幾招,老夫人覺得如何。」

  老夫人還沒開口,李小雲搶先哼了一聲,朝沈雪姑道:「大姐,這姓秦的好
大的口氣,憑他也配跟大姐叫陣,小妹先試他幾招,大姐覺得如何?」她這幾句
,完全是秦皓方才說的話。

  秦皓怒哼一聲道:「好,老夫就接你幾招,你出來吧。」

  李小雲披披嘴道:「你急什麼,我大姐還沒有答應呢。」話聲甫落,只聽沈
雪姑以「傳音入密」在耳邊說道:「秦皓功力深厚,你絕不是他的對手,要和他
動手,必須先拿話套住他,問他幾招為限,你能躲則躲,不能躲就左手使我教你
的一招指法,這樣方可不敗。」

  李小雲點點頭,道:「我記下了。」當下一手按劍,舉步走出,揚眉問道:
「秦總管,我大姐說的,我們還有事去,時光寶貴,你說,你想和我比劃幾招?


  秦皓聽得暗暗冷笑,忖道:「憑你這小丫頭,能接得住老夫一掌,已經不錯
了。」一面嘿笑道:「你說呢?」

  李小雲偏頭想了想,道:「這樣吧,咱們就以三招為限,三招大概總可以分
出勝負來了,你能在三招之中勝了我,就有資格和我大姐動手,如果連我都勝不
了,那就免淡了。」

  秦皓口中發出哈哈笑聲,說道:「好,一言為定,你可以發招了。」

  李小雲道:「不,是我接你三招,應該由你先發招才對。」話聲一落,鏘的
一聲掣劍在手,隨便擺了一個姿勢,雙目緊盯著秦皓,一眨也不眨。

  秦皓嘿的一聲冷笑,目光朗定李小雲,右掌突然凌空拍出,口中喝道:「接
招。」他這一掌,出手奇快,而且掌發在先,喝聲在後,一道掌風快湧到李小雲
身前,喝聲才出口。

  李小雲長劍疾劃,挽劍如花,朝前推出,其實只是一記虛招,劍花推出,和
秦皓的掌風要接未接,人已一晃肩,橫移開去,左手飛快的劃了個小圈,駢起食
中二指,從圈中點出。秦皓右掌拍出,目光凝注,左手迅快地又拍出一掌,直等
掌風拍出,口中才喝道:「第一招。」

  他右手掌風因李小雲橫移開去而落了空,左手這一掌,正好截住了李小雲橫
閃出去的人,應該可以得手,但就是在掌風快掃到李小雲的時候,突覺一縷無形
勁風,不見她何時發出來的,居然倏然一聲,貫穿掌風,直戳過采。

  秦皓幾乎毫無防備,匆忙之間,雙足一頓,身子凌空躍起,避招發招,右手
一記「雷公劈木」,掌若奔雷,朝李小雲當頭劈落。李小雲右手展開劍法,刷刷
刷劍光連閃,那是掩人耳目的,眼睛卻一直盯著秦皓,不敢有絲毫疏忽。

  這時看到他飛身撲起,心中暗喜,手上更不怠慢,長劍劃空中一圈,使出「
朵雲升空」,像是全力要相對方一拼,實則在一圈劍光出手之後,急忙使出「懶
驢打滾」,在地上接連打了三個滾,躲開秦皓撲擊而下的一記掌風,就在打滾之
際,左手早已駢起食中二指,伏身不動。

  秦皓飛撲而來的人,身子還在半空,掌風在前,砰然一聲,擊在地上,人也
跟著飄身落地。李小雲就是等著你落地,她左手劃圈,食中二指疾點出去,這一
指,她使得促狹,不點他要害,卻朝他右足踝點去,一指出手,才長身躍起,口
中叫道:「你這是第二招了吧?」

  秦皓雙足堪堪落地,突覺右腳跟奇痛徹骨,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往下蹲去。
他蹲落之時,也正是李小雲站起之時,這一蹲一起,極明顯是秦皓吃了大虧。但
秦皓一身功力,何等深厚,右足受傷,無法立起,左足突然站起,厲聲喝道:「
老夫劈了你。」喝聲出口,右手揚處,一道掌風,有若狂飆般席捲而出。

  「二妹回來。」沈雪姑冷喝道:「秦皓,你身為碧落山莊總管,還要不要臉
?」右手隨著拍出一掌。

  這一記看來只是隨手而拍,不聞絲毫風聲,沒有秦皓那一掌氣勢;但等到雙
方掌風乍然一接,卻響起篷然一聲大震。秦皓一身綠袍吹得獵獵作響,他只有一
隻左腳站在地上,就像封神榜裡的龍鬚虎一般,這時一隻獨腳「登、登、登」接
連往後跳二了五步之多,鬚髮戟張,厲喝道:「沈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沈雪姑冷笑道:「你和我二妹約定了三招分勝負,你在第二招上,就中了我
二妹一指,是不是已經算落敗了?你既然不顧江湖規矩;還要發第三招,由我接
你一掌,又有何不對的?」

  轎中老夫人低喝一聲:「秦皓,回來。」秦皓威態收斂,躬身應「是」,疾
快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道:「沈姑娘,你考慮好了沒有?」

  沈雪姑道:「我不用考慮。」

  老夫人哼道:「沈姑娘是要老身出手了?」

  沈雪姑傲然道:「老夫人一定要賜教,沈雪姑也只好奉陪了。」

  老夫人沉哼了聲,喝道:「你們打開轎門。」兩名綠衣少女迅快打開轎門,
管巧巧趕忙伸過手去,扶著老夫人跨出轎門。

  老夫人目光一凝,望著沈雪姑,冷峻地道:「沈姑娘,咱們也以三招為限,
你敢不敢接老身三招?」

  沈雪姑道:「老夫人既然劃下道來,我能不接三招嗎?」

  南宮靖聽得大急,他聽沈雪姑說過,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測,只有自己和她合
兩人之力,才能接得下來。因為自己和沈雪姑同時練成了「太素玄功」,體內真
氣可以互通,故而在石門懸崖上,兩人要席地而坐,雙手互抵,為的就是防備老
夫人會及時趕來。

  如果僅是沈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未必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但自己是她授意
混入碧落宮來的,這該如何是好?但心念一轉,想到沈雪姑單打獨鬥,絕非老夫
人的對手,自己豈能眼看沈雪姑傷在老夫人的掌下?萬一她負了傷,自己就是再
想救她也無能為力了。一念及此,不覺身形一下閃了出去,叫道:「沈姑娘,你
一個人絕非老夫人的對手,只有在下和你聯手,才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這一
突來的變故,聽得老夫人、楚琬、秦皓等人莫不為之一怔。

  老夫人厲笑道:「好哇,南宮靖,你原來和姓沈的丫頭是一路的,很好,你
們只管聯手,老身今晚就成全你們。」

  南宮靖抱拳道:「老夫人息怒,這位沈姑娘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單憑沈姑娘
一人,絕非老夫人的對手,在下……」

  「不用多說。」老夫人白髮飛揚,一臉俱是戾色,桀桀笑道:「老身說過成
全你們,自然要成全你們,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沈雪姑沒想到南宮靖會在此時挺身而出,這一來,自己本來安在碧落山莊的
這一著棋子,就全盤落空了,但心裡卻又有著無限安慰,自己獨戰老夫人,本來
就毫無把握,他的挺身而出,給自己增強了不少信心。她目光柔和的望著他,低
聲道:「你不該這樣挺身出來的。」

  南宮靖道:「你如果負了傷,我就無能為力了,哦,我們要不要坐下來?」


  「不用,這裡四面受敵,又不是在懸崖上。」沈雪姑依然低聲說道:「我們
只要牽著手就可以了。」

  老夫人厲聲道:「你們還沒有商量好嗎?」沈雪姑一隻纖纖玉手忽然朝南宮
靖身邊伸了過去,南宮靖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琬看到這裡,突然一個轉身,一言不發,捨了老夫人等人,發足狂奔出去
。這時大家目光都落在南宮靖和沈雪姑兩人身上,誰也沒去注意到她,但是李小
雲卻暗暗看在眼裡,心說:「大哥才到「碧落山莊」幾天,這楚姑娘就對大哥有
了情意,大哥還真是的。」

  老夫人眼看南宮靖和沈雪姑忽然手牽手的並肩而立,心中暗暗奇怪,兩人縱
是情侶,但此時此刻也不是牽手的時候,難道他們練的會是同一種功夫?這也不
對,沈雪姑是千手觀音門下,南宮靖絕不會是千手觀音的門下。沈雪姑左手同南
宮靖握住,兩人同時默默運起神功,兩股真氣頓時合而為一,在兩人體內循環流
動起來。

  沈雪姑目光一抬,徐徐說道:「老夫人不是要賜招嗎,我們正在恭候你發招
呢。」

  老夫人心中暗哦一聲,忖道:他們果然練的是某一種聯手合擊的功夫,哼!
就算合你們兩人之力,也不過是兩個年輕娃兒罷了,能有多少道行。口中沉哼一
聲,道:「好!你們接著了。」喝聲出口,右手緩緩舉起,這一瞬間,她本來祥
和慈藹的臉上,宛如布上了-層陰霾,目光也漸漸變成綠芒,白髮隨著拂拂飄動
,一個人變得十分獰厲。

  就在她右手舉起的剎那之間,雖然還沒有發掌,但沈雪姑和南宮靖已可感到
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已然襲上身來。沈雪姑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記住,
由我發掌接她,你不可出手。」南宮靖不敢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老夫人右掌突然凌空擊出,一道無聲無息的陰柔暗勁,強大得有
如山嶽一般,朝兩人身前壓了過來。「九陰摧心掌」只要遇上有人用掌力抵抗,
就會發出強大的震力。沈雪姑心知厲害,不待陰柔掌風逼近,右手疾發,迎著老
夫人拍去。

  練「太素玄功」必須先從「以陰導陽」開始,然後才臻陰陽調和,可知也是
以陰為主,出手當然也不著絲毫風聲,宛如毫不著力一般,但兩股掌力,在雙方
中間乍然接觸,就響起了一聲裂帛似的異響。這一瞬間,登時狂風起於咫尺,沙
飛石走,旋捲成柱,大有天地五變,昏曉不辨之概。

  老夫人白髮披揚,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後仰了一仰,但卻強行站住了
椿。沈雪姑也被人推了一把,但推得較重,腳下不覺後退了一步,因為她左手和
南宮靖右手互相緊握之故,把南宮靖也拖著後退一步。

  這下激得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緊咬著牙齒,沉嘿一聲,右手再揚,又是一
掌,朝兩人直拍過來。如果方才一掌只用了八成力道的話,這一掌上,就使出了
十二成力道來了。一掌,雖然還是不聞絲毫風聲,但在場的人都可以感覺得到,
老夫人這一掌的威力實在驚人之極。

  兩丈以內,好像把空氣都逼出去了,令人有窒息之感,兩丈以外,卻起了一
陣強勁的旋風,刮得每一個人都有被吹起來的感覺。沈雪姑的右掌也凝聚了十二
成力道,朝前推出!南宮靖的右手緊握著沈雪姑的左手,心頭不禁暗暗擔憂,老
夫人這一掌似乎十分凌厲,恐怕沈雪姑僅以一隻右手承擔不下來。

  心裡這一急,就在兩股暗勁要接未接之際,左手突然揚起,五指一招,猛地
向左引出,使的正是佛門「接引手」。這一記,雖然減弱了沈雪姑的全力推出,
但這一記卻也使得正是時候。因為老夫人一掌本是直拍過來的,含蘊著十二成內
勁;但在還沒有和沈雪姑內勁交擊之前,經南宮靖「接引手」向左一帶。「接引
手」乃是內功中的巧勁,筆直衝擊的力量雖大,給「接引手」輕輕一帶,一股強
大力道不期而然向左帶出。

  這時正好沈雪姑推出的內勁也相繼湧到,等於順手推舟,把老夫人的內勁加
速向左方推出。這一下連裂帛之聲都沒有響起,老夫人受到自己發出去的內勁所
帶動,上身朝前俯撲了下。沈雪姑也因為推出去的力道極猛,結果沒和對方內勁
互撞,這一掌就像擊在流水上,也身不由己的跟著朝左橫跨了一步,幾乎撲入南
宮靖的懷裡。

  南宮靖慌忙左手一推,把她扶住,急急問道:「你怎麼了?」

  沈雪姑玉臉微微一紅,低聲道:「是你使了「接引神功」把她掌風引出,我
才會收勢不住。」

  南宮靖道:「對不起,我是怕你接不下來,才冒險出手的。」

  沈雪姑斜睨了他一眼,低聲道:「誰怪你來了?」

  老夫人兩掌無功,自然越發氣惱,眼看兩人正在低聲說話,突然沉嘿一聲,
仰首吐氣,突然雙手叉天,立時色呈腥紅,雙足猛然一頓,一道人影捷若魅影,
朝兩人頭頂飛撲過這一記名為「飛天夜叉式」,原是魔教中最厲害的殺著,雙手
腥紅,名為「血影爪」,只要被她爪風襲中,非死即傷,任你功力再高,也極難
抵擋得住。

  沈雪姑究竟年事不大,這類邪門功夫從來沒聽人說過,但她目光銳利,發現
老夫人雙手在前,飛撲過來,而且雙爪腥紅怵目,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邪門功夫
,心知老夫人老羞成怒,使出來的這一招,定然十分厲害,急急叫道:「你快發
左掌,和我同時向上托起。」喝聲中右手使了一記「天王托塔」迅疾上托。南宮
靖聞言那還敢怠慢,左手立即跟著上托。

  ***    ***    ***    ***

  就在此時,突然半空中響起一個蒼勁的聲音喝道:「老嫂子,你怎麼施展如
此歹毒的魔功,骨肉相殘。」一道人影橫空飛來,和老夫人在空中交叉飛過,但
見老夫人像隕星般從空中直墮下來,砰然一聲,跌倒在地。同時在南宮靖、沈雪
姑兩人面前,也飄落一個瘦高長髮者人,呵呵笑道:「你們還不住手?」

  南宮靖、沈雪姑慌忙收手。南宮靖不知這老人是誰,微一錯愕,問道:「老
人家出手賜助,想必是前輩高人……」

  沈雪姑看他依然緊握著自己的左手不放,臉上一熱,咳道:「你還不快些放
手?」

  南宮靖「啊」了一聲,俊臉也為之-熱,連忙放開了手。長髮老人目光炯炯
看著南宮靖,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你不認識老夫並不重要,你娘入魔已
深,只怕連她神智也受到影響,被老夫點中經穴,暫時受制,但又不能解開她穴
道,倒是一件棘手之事。」

  南宮靖道:「老人家,她不是晚輩的娘,她是碧落山莊的老夫人……」

  長髮者人臉色一沉,晚道:「你知道什麼?老夫比你清楚得多。」

  沈雪姑道:「老前輩,此地離萬松山莊不遠,晚輩的意思,不如把這位老夫
人送到萬松山莊去,也請老前輩枉駕一行,不知老前輩意下如何?」

  長髮老人道:「老夫就是為了他們母子二人來的,自然要去的。」

  沈雪姑喜道:「老前輩能去是再好不過了。」

  這時碧落山莊的人,除了平日伺候老夫人的兩名綠衣丫環站著沒走,總管秦
皓、副總管管巧巧,和六名使女,以及抬轎的四名大腳婆,都已走得沒有影子了
。祝小青道:「那我們就快些走了,看了經穴被制的老夫人一眼,望望南宮靖,
又道:」大哥,這位老夫人……「

  李小雲道:「你別急。」一面朝兩名綠衣丫環招招手道:「你們過來。」

  兩名綠衣丫環怯生生的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道:「老夫人傷得很重嗎?」

  「你們老夫人只是被制住了穴道,不礙事的。」李小雲道:「別人都逃走了
,你們為什麼不走呢?」

  那丫環道:「小婢二人平日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沒有醒來,小婢二人自
然不敢走了。」

  李小雲問道:「你們兩個倒是忠心得很,叫什麼名字?」

  那丫環道:「小婢叫飛霜,她叫飛電。」

  李小雲道:「好了,你們抱著老夫人,跟我們走。」

  飛霜為難地道:「這……」

  李小雲叱道:「我們不會害她的,還不快去抱起來,跟我們走?」

  飛霜道:「你們真的不會害老夫人嗎?」

  沈雪姑道:「你們只管放心,我們豈是乘人之危的人?」飛霜望望飛電,只
好走過去雙手抱起了老夫人。

  李小雲道:「你們走在前面,如想乘機逃走,休怪我出手無情。」

  兩個丫環不敢作聲,只好抱著老夫人走在前面,由李小雲、祝小青緊跟著她
們身後而行。南宮靖、沈雪姑陪著長髮老人走在最後。長髮老人目光斜睨,問道
:「小娃兒,你現在想起來了嗎?」

  南宮靖道:「晚輩從未見過老前輩,是不是老前輩認錯人了?」

  「哈哈。」長髮老人大笑道:「你叫南宮靖?是不滅的徒弟對不?」

  「是的。」南宮靖道:「原來老前輩認識家師?」

  「豈止認識?」長髮老人道:「你知道不滅大師怎麼會收你做徒弟的?」

  南宮靖愕然道:「這個晚輩不知道。」

  長髮老人哼道:「是老夫抱你去請你師傅撫養的。」

  南宮靖聽得一怔,這話他聽師傅說過,自己是師傅的一位方外好友送去的,
不覺驚啊出聲,說道:「你老人家……」

  長髮老人打斷他的話頭,又道:「你知道怎麼會姓南宮的嗎?」他這話問得
奇怪,姓南宮,自然是南宮一姓的子弟了。

  南宮靖因他問得奇怪,一時不好出聲。長髮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把你抱
給不滅,不滅問老夫此子姓什麼呢?老夫告訴他:此子身負奇冤,暫時就姓老夫
的姓吧,說完老夫就走了。」

  南宮靖身軀一震,本來在奔行的人,突然停了下來,朝長髮老人面前跪了下
去,說道:「老前輩,那晚輩究竟是姓什麼呢?我爹娘……」

  長髮老人道:「你起來,前面快到萬松山莊了,老夫既然來了,自會告訴你
的,你爹過世已有多年,你娘,老夫不是把她救下來了嗎?」

  南宮靖聽得又是一怔,說道:「老前輩是說碧落山莊的老夫人?她……真是
晚輩的娘?」

  長髮老人道:「老夫還會騙你不成?」

  沈雪姑一路已經聽出一些原委來了,忙道:「南宮兄,你暫時不用性急,其
中只怕有許多曲折經過,且等到了萬松山莊再說吧。」剛說到這裡,只見十幾條
人影,從大路奔行而來。

  李小雲朝飛霜、飛電二人喝道:「你們退後。」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和祝小
青並肩站到前面。來人腳下極為快速,眨眼工夫,已漸漸接近。

  沈雪姑含笑道:「二妹、三妹,來的是藥師前輩。」過沒多久,雙方已逐漸
接近,那正是由卞藥師領頭,率同陸其昌、何津航、萬點星、王牙婆和八名神燈
教武士,趕來支援的人。

  李小雲叫道:「藥師前輩,你們到那裡去呢?」

  卞藥師笑道:「老朽等人就是趕來接應你們的,哈哈。咱們出莊只跑了三里
路,就在這裡遇上你們了,這樣咱們就可以少跑些路了。」

  李小雲道:「藥師前輩,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已經把碧落山莊的老夫人
點了穴道,帶回來了。」

  卞藥師聽得大出意外,看了飛霜手中抱著的老夫人,詫異地道:「她就是碧
落山莊的老夫人?」

  沈雪姑忙道:「卞伯父,今晚多蒙這位老前輩相勵,不然,只怕侄女和南宮
兄二人還接不下來呢。」

  長髮老人呵呵笑道:「這位大概就是名滿武林的卞藥師了,老朽久仰得很。


  卞藥師連忙還禮道:「老哥過獎,在下正是卞無咎,還沒請教老哥如何稱呼
?」

  長髮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南宮望。」

  卞藥師口中驚「啊」一聲,面露驚喜之色,連忙抱拳道:「老哥原來是昔年
號稱五行叟的南宮老人,卞某真是失敬之至。」

  南宮老人大笑道:「老朽昔年隱居五行山,大家不知道老朽姓名,就指老朽
是五行山的老叟,如此而已,賤名何足道哉?」

  卞藥師道:「老哥能光臨萬松山莊,真是太好了,此次能仗南宮老哥神威,
一舉擒下碧落山莊老夫人,江湖上可以消敉一場劫殺,實是武林之幸。」

  南宮老人微微搖頭道:「只怕未必,碧落山莊的這位老夫人不過是一個被人
利用的傀儡而已,其實她本人也是受害者,而且所受的害,比別人還深呢。」

  卞藥師吃驚道:「難道碧落山莊幕後還另有主使的人?」

  南宮老人微微歎息一聲,道:「此事一言難盡,咱們且到莊上再說吧,老朽
一直擔心著寧件事。如今有你卞藥師也在萬松山莊,事情就好辦了,咱們快些走
吧。」他指的當然是老夫人了。

  卞藥師急忙吩咐萬點星先進回莊去通報,萬點星領命之後,立即施展輕功,
趕回莊去。李小雲問道:「藥師前輩,莊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故?」

  卞藥師道:「事情已經結束了,哦,李姑娘的令尊,已經被咱們截下來了。


  李小雲還待再問,沈雪姑輕輕扯了她一下衣角,低聲道:「你待回去再問吧
。」

  卞藥師、南宮靖、沈雪姑三人陪同南宮老人,邊走邊談,沈雪姑把自己三人
此行經過,大略說了一遍。不多時,已到了萬松山莊門前,只見幾名莊丁手挑氣
死風燈,門口早已有一大群人站在那裡等候。看到卞藥師陪同南宮老人走近,由
萬青峰為首,一齊迎了上去。

  萬青峰連連拱拱手道:「南宮老前輩光臨寒莊,萬青峰迎迓來遲。」和萬青
峰一起出來的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師,神燈教主寧勝天,和八卦、形意、武功
三派掌門人等人,一一抱拳行禮。

  南宮老人笑道:「老朽深夜造訪,怎敢當得萬莊主和諸位道兄出迎?」當下
由卞藥師替在場的人一一作介,然後一起人莊,在大廳上落坐。李小雲、祝小青
押著飛霜、飛電抱了老夫人一起進入大廳。

  寧勝天等人早巳聽萬點星趕來報告,只知南宮老人拿下了碧落山莊的老夫人
,詳細情形並不清楚。此時看到兩名綠衣丫環抱著老夫人進來,寧勝天不覺問道
:「這位老夫人……」

  卞藥師已經在路上聽了個大概情形,好像老夫人也是被害之人,這就站起身
道:「老朽方才聽南宮老哥口氣,好像這位老夫人不但不是主腦人物,而且也是
受害之人,此中情形,還是請南宮老哥來說吧。」

  南宮老人搖手道:「此事說來話長,今晚貴莊必然也發生了變故,沈姑娘一
行,也另有經過,要向諸位報告,老朽之意,不如先讓大家把經過情形作了交代
,老朽再說不遲。」

  寧勝天點頭道:「南宮老哥此話不錯,咱們先把今晚之事,讓大家瞭解了,
再作探討,莊上發生的事,就由我兄弟說好了。」一面就把宓飛虹借釋放被迷失
心神的人為由,如何發動襲擊,幸好莊上早有準備,經過一場搏鬥,碧落山莊來
人只走脫了宓飛虹、田五常、邢鏗三人,詳細說了一遍。

  接著由沈雪姑站起身,報告自己三人奉密柬行事,在輔村休息之時,如何遇
上老夫人一行。本來自己要南宮靖打入到碧落山莊去的,接下去說自己一人無法
和老夫人抗衡,南宮靖只好出手,和自己聯手對付老夫人,最後幸蒙南宮老人現
身,制住了老夫人,詳細說了一遍。

  南宮老人一拍巴掌,點頭道:「這就難怪了,難怪我從龍眠山莊救出的是侯
元那小淫賊,他還想騙老夫,被老夫結果了。」眾人這才知道侯元為什麼失去了
下落。南宮老人目光掄動,看了在座諸人一眼,才道:「好,現在諸位都說完了
,且聽老朽先講一段往事。」

  南宮靖因南宮老人說老夫人是他親生之母,心頭早已憋得急不容待,忍不住
問道:「老前輩,我娘……

  南宮老人道:「小娃兒,你稍安毋躁,聽老夫把話說完了,你自會明白的…
…」接著說道:「長安上官平,原是少林北派俗家弟子,武功出自家傳,其父上
官鼎,曾開設金鼎鏢局,有長安一鼎之稱,老夫那時才三十出頭,蒙他不棄,許
以忘年之交,老夫如果到長安去,就在他鏢局裡落腳。那時上官平才十來歲,後
來老夫厭倦江湖,住到五行山去,就很少到長安去……」大家聽他述說往事,沒
有一個人出聲。

  正好莊丁沏上茶來,南宮老人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續道:「那金鼎鏢局和
水勝鏢局只隔了-條巷子,上官平和永勝鏢局少東羅永椿自幼相識,稍長就結為
兄弟,有一年上官老哥去世,上官平就把金鼎鏢局收了。因為他是少林一派,心
慕少林寺,遂去少林朝山,暢遊少室,竟被他在少室山一處巖洞中無意得到一具
石函,裡面藏的竟是達摩祖師手著的「洗髓經」……」大家聽得出神,大廳上更
是鴉雀無聲。

  南宮老人接下去道:「他回家之後,一直秘而不宣,但因羅永椿是他結義大
哥,就把得經之事和羅永椿說了。羅永椿是個極工心機的人,存心謀奪經書,有
一趟鏢,是一個臣宦返鄉,其中有不少珍寶,羅永椿故意說這條路不甚安寧,恐
怕出事,懇求上官平幫忙押運。上官平慨然答應,不料羅永椿暗中勾結黑虎神候
敞,意欲在中途把上官平置於死地……」

  李小雲忍不住道:「白虎門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個門派,侯敞怎麼會是劫鏢
的強盜呢?」

  南宮老人笑道:「白虎門本來就是黑道上的門派,不過白虎神暴本仁還算正
派,所以一個叫黑虎,一個叫白虎。」他接下去道:「就在侯敞劫鏢之時,恰巧
皖西三俠路過,看到上官平使的是少林路數,但已落盡下風,就助上官平把候敞
擊退。又遇上神燈教金惟能、金刀門郭東昇,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一見如故。」


  他取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續道:「其實金惟能和郭東昇,是看黑虎神侯敞
敗在皖西三俠手下,心有不甘,故意放出口風,說上官平身上有一冊達摩師祖手
著武功秘發,才尋來的,豈是真的存心和上官平結交?皖西三俠中的雹天柱又在
無意之中聽到金、郭二人的談話,又把這消息告訴了李天群和謝東山,於是這一
干人故意竭力籠絡上官平,表示義氣,一同把鏢護送到地頭,其實各懷鬼胎,謀
奪秘笈……」

  李小雲本來聽說爹幫上官平擊退黑虎神侯敞,心中還暗暗高興,認為爹和二
叔、三叔,畢竟是行俠仗義的人,但聽到後來,爹竟然也想奪取秘笈,不禁暗暗
攢了下眉。

  只聽南宮老人又道:「這趟鏢有許多高手護送,自然平安無事,回程途經廬
山,又遇到黃龍寺的方丈智明,堅邀大家去黃龍寺盤桓,其實羅永椿一路跟蹤下
來,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把消息透露給了智明。智明認為達摩秘笈乃是少林寺
之物,他是少林寺智字輩出掌黃龍寺的人,自是理所當然應該收回的,但和上官
平同來的有許多高手,自思不易得手,遂在素齋中下了毒藥……」

  智虔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智明師弟怎可妄生貪念,罪過罪過。」


  南宮老人又道:「怎料眾人之中,神燈教金惟能和郭東昇都是黑道出身,江
湖經驗老到,及時發現素齋有毒,事有湊巧,黑虎神侯敞卻在此時夜探黃龍寺,
智明正好把下毒之事諉之黑虎神,雙方引起激戰。」

  祝小青憤然道:「什麼白道、黑道,這些人真該死。」

  南宮老人又道:「除了皖西三俠,參與其事的人,大半都已死在旋風花下了
。」接著又道:「黑虎神這次邀約了不少黑道高手,照說,雙方動上手,自然壁
壘分明,但是上官平這一邊的人,大家都志在秘笈,是以這一場搏鬥下來,上官
平成為眾矢之的,身上有十數處致命劍傷,當場傷重致死,眾人搜身之後,並沒
有搜到秘笈。」

  李小雲道:「他秘笈可能留在家裡了。」

  「大家也正如你的想法。」南宮老人道:「這些人就趕去他家搜索,但上官
平的妻兒早已得到風聲,逃匿無蹤,他們也沒搜到這冊秘笈,於是大家都懷疑這
冊秘笈是上官平的妻子攜走的,江湖上明查暗訪了十八年,依然毫無一點消息。
」大家依然靜等下文,誰也沒有發言。

  南宮老人目光緩緩落到經穴被制的老夫人身上,說道:「誰知十八年後,下
落不明的上官夫人,竟然會是這位碧落山莊的老夫人……」

  李小雲道:「她練成了達摩「洗髓經」。」

  「非也,她練成的只是魔教邪門功夫。」南宮老人道:「當年從上官平身上
暗中取走「洗髓經」的乃是老夫,因為老夫自己知道若是挺身而出,絕非他們聯
手之敵,只有釜底抽薪,先取走他身上經書,怎知當晚就出了事。老夫只好趕去
長安勸上官夫人離去,上官夫人只是個弱女子,自思帶著二歲的小孩同行,目標
顯著,就把這個小孩托給了老夫。老夫孑然一身,帶個小娃兒也是累贅,就遠走
江南,把他交給不滅大師撫養,不滅問老夫這娃兒姓什麼,老夫已經走出廟門,
回頭告訴他,暫時就讓他姓老夫的南宮吧,這娃兒就是……」

  他話活還沒說完,南宮靖早已淚流滿面,撲的拜了下去,連連叩頭道:「老
前輩,你對寒門有再造之德,晚輩給你老叩頭,我娘……」

  「起來,起來,有話起來再說。」南宮老人道:「老夫說這一段往事,一來
讓你明白過去的前因後果,二來……唉,最難處理的還是你娘……」

  南宮靖凜然道:「我娘怎麼了?」

  「唉。」南宮老人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不但是你娘,只怕被碧落宮迷失
了心神的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娘特別嚴重……」

  卞藥師道:「老哥可否說得清楚一點?」

  南宮老人道:「魔教之中,有一種迷失人心的毒草,叫做「迷迭香」,香氣
芬芳,迷人欲醉,毒性極烈,可致人於死地。昔年魏文帝曾從西域移植而來,但
並沒有種活,魔教就是從西域來的,他們用「迷迭香」製成了一種藥粉,可以使
人迷失神智,但中了「迷迭香」的人就如白癡一般……」

  李小雲道:「但我爹他們沒有像白癡呀。」

  「你聽老夫說下去。」南宮老人道:「老夫說的是從前的事,後來……那是
五十年前,魔教從中原擄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四川唐門的人,雲南藍家的人,還
有當時著名的藥師,和江湖上懂得用毒的人,要他們去研究「迷迭香」。」

  「當初的意思,只想把「迷迭香」中會使人變成白癡的毒性如何練去。那知
各人研究的結果,各不相同,卻研製出幾種不同用途的藥物。一種服了可以增強
武功,名之為「金剛散」,可以使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立時變成一流高手,但從
此必須長期服用下去,一旦間斷,就會武功全失,而且還會十分痛苦,生不如死
。一種服了可以令人耗損功力,名之為「對消散」。另一個人卻才真的成功了,
他把「迷迭香」中的毒質練化,服了可以令人聽從命令,不會變成白癡。這是魔
教中人說出來的,應該可信。」

  口氣微頓,接著又道:「另外老夫還聽說魔教中人有一種很特殊的手法,點
人腦部某處經穴,也可以使人失去記憶,但清醒卻如常人。他們既有特殊手法,
又有各種藥物,都能令人改變性格,服從於他,試想這些藥物,藥性各異,也各
有解藥,分毫都錯不得,豈不是一件棘手之事?」他目光轉到南宮靖臉上,續道
:「你娘從前不會武功,但目前功力之高,已可稱得上魔教一流高手,據老夫推
想,她可能是服了他們的「金剛散」,也可能服了另外的毒物,總之,決不會只
有一種。」

  南宮靖道:「那怎麼辦呢?」

  南宮老人一指卞藥師道:「如今有藥師在這裡,就比較好辦了,他精研本草
,所以有藥師之稱,你娘和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先請藥師診診脈看,能不能從
脈象之中診得出是中了何種毒藥?才能對症下藥。」

  卞藥師苦笑道:「兄弟就是萬莊主派人用快馬召來的,在莊內已住了二十幾
天,光是一種「對消散」,就已經把兄弟難倒了,到如今依然束手無策呢。」

  南宮靖走到卞藥師面前,突然跪了下去,說道:「藥師前輩,你老無論如何
要救救我娘,晚輩今生今世感恩不盡。」

  「南宮少俠快快請起。」卞藥師慌忙雙手將南宮靖扶了起來,一面說道:「
此事容老朽想想……」

  沈雪姑道:「卞老伯,連同老夫人在內,我們今晚截下不少心智被迷失的人
,如能先切切他們的脈象,也許可得到一個結論,只是有一難題,如要切脈,必
須先解開他們受制的經穴,但經穴一旦解開,他們就會立起反抗,目前最重要的
。是如何在解開他們受制穴道之後,能夠使他們安靜下來。」

  卞藥師一拍腦袋,大笑道:「老朽糊塗,忘了沈姑娘也精通脈理。」

  沈雪姑被他說得臉上微微一紅,說道:「侄女只是粗通皮毛,可以替卞老伯
做個助手而已。」

  卞藥師道:「要使他們安靜下來,並非難事,據南宮老哥方纔所說,魔教中
有「金剛散」、「對消散」和改良的「迷迭香」,這三種害人的毒藥,雖然都是
從「迷迭香」練制而成。但它的功用不同,解藥自然也因之而異,就算咱們能從
脈象中分辨得出,依然解藥難求,無法醫治。」

  李小雲心急父親中迷,忍不住問道:「大姐,當初大哥有一半迷失心神,是
大姐把他治好的,不知對其他迷失心神的人,是否有效?」

  沈雪姑被她問得粉臉飛紅,微微搖頭道:「目前還不知道,這要等切過脈象
,如果僅系某種手法,抑制了腦部某處經穴,方可施救,但如果是被藥物迷失的
,施展太素導引之術,只怕也未必見效。」

  卞藥師道:「好,咱們那就先切切脈象再說。」說到這裡,回頭朝章守勤道
:「章總管,最好收拾幾間靜室,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都送到靜室去,老朽和
沈姑娘先給他們切切脈看。」

  章守勤道:「除了老夫人,所有被迷失神智的人,都在東廂房中。」

  卞藥師點點頭道:「那麼就要這兩位姑娘把老夫人也送到東廂房去。」

  沈雪姑朝李小雲、祝小青二人道:「你們護送老夫人進東廂房去。一面以「
傳音入密」朝李小雲道:」你和三妹要注意這兩個丫頭,別讓她們乘人不備,暗
施手腳。「李小雲、祝小青奉命押著飛電、飛霜,抱起老夫人往東廂房走去。

  卞藥師朝萬青峰道:「萬莊主,今晚大局已定,所有諸位道兄,也辛苦了大
半夜,兄弟之意,只要留下幾位防範意外之外,其餘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萬青峰含笑朝寧勝天道:「今晚寧老哥是發號施令的總指揮,應該派哪些人
留下值班,我看還是寧老哥分配吧。」

  「這是好差使。」寧勝天含笑道:「萬莊主要兄弟調遣,兄弟那就不客氣了
。」目光徐徐掠過眾人,說道:「第一,身中「對消散」的人,應該優先去休息
了,但有兩個人必須例外,一個是兄弟,既是總指揮,就得在廳上坐鎮;一是萬
莊主,他是主人,就是要他休息,他也不肯的了。」

  萬青峰拱手道:「總指揮說的一點也不錯,兄弟自然要在這裡奉陪。」

  寧勝天又道:「第二,少林、武當兩派,各留四名弟子,守護前後院,另由
萬點星、章守勤二位在廳上值班,其餘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南宮靖道:「在下不累,自願留下來替藥師前輩當個副手。」

  南宮老人道:「老朽也留下來好了。」

  寧勝天點頭道:「二位既然志願留下,自是最好不過,那麼其餘各位道長就
去休息吧。」

  智虔大師合十道:「如此也好,如有用得著咱們這些人的時候,寧者施主隨
時差遣,咱們隨時可到。」當下其餘的人就一齊退出廳去。

  卞藥師一手取過藥箱,說道:「萬莊主,你陪南宮老哥,在廳上喝茶,南宮
少俠、沈姑娘,咱們到東廂房去吧。」南宮靖、沈雪姑跟在卞藥師身後,跨入東
首廂房。

  章守勤已命莊丁臨時在東廂房搭了九張床鋪,躺著暴本仁、霍五、智光、李
天群、霍天柱、謝東山、柴一佳、婁通、敖六等九人,由李小雲負責守護。把老
夫人另外安置在裡面一間,由祝小青和兩名綠衣丫環作陪。

  卞藥師把藥箱放到窗口一張長桌上,然後打開藥箱,取出一個瓶子,倒了十
粒淡黃色藥丸交給李小雲道:「李姑娘,每人一粒,你只要納入他們口中就好。
」李小雲接過藥丸,就依次納入九人口中,才走入裡間,再給老夫人納人口中。


  沈雪姑問道:「卞伯父的藥丸,要多少時間才生效呢?」

  卞藥師道:「很快,只要一盞熱茶的工夫,姑娘就可以解開他們的穴道了。


  沈雪姑又道:「那他們要多少時間才會醒來呢?」

  卞藥師含笑道:「這是老朽遵古方配製的安眠丹,不給他們解藥,可以一睡
四十九天時自醒,好在藥性溫和,不傷身體,比點他們穴道還要好得多。」

  沈雪姑道:「這樣就好,有四十九天時間,總可以想出辦法來了,藥姑前去
天台,再有幾天,大概也可以趕回來了。」

  卞藥師算著時間,看看已有盞茶光景,抬目道:「可以了。」首先舉手解開
了暴本仁的穴道,拉過一張椅子,在榻前坐下,伸出三個指頭,搭在他左手脈腕
之上,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    ***    ***    ***

  沈雪姑回過頭去,悄聲道:「南宮兄,我們到裡間去。」

  兩人進人裡面一間,沈雪姑走近榻前,舉手一拂,解開老夫人受制的穴道。
南宮靖知道她要替娘切脈了,就去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榻前。沈雪姑朝他說了聲
:「謝謝你。」移身坐下,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三根玉管似的手指,輕輕按在老
夫人脈腕上。

  祝小青湊近大哥身邊,低聲問道:「大哥,卞藥師呢?」

  南宮靖道:「在外面替迷失心神的人切脈。」

  祝小青雙眉含顰道:「二姐的爹,已經被救下來了,不知我娘現在怎麼樣了
?」

  南宮靖含笑道:「小妹,你不用發愁,你想想看,碧落山莊的老夫人,我娘
她老人家武功有多高,不是也被我們救下來了嗎?剩下的一些人就更不足為患了
,只要給我們遇上,自可把令堂救下來的。」

  祝小青道:「就是不知道我娘現在到那裡去了?」

  南官靖道:「你放心好了,今晚被救下來的人,除了神智被迷,誰也沒有受
到傷害,可見令堂也不會有什麼的,我們只要找到秦皓:就可以把令堂救出來了
。」

  祝小青斜睨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娘,我會感激你一輩子。」

  南宮靖笑道:「我們遇上不相干的人都要加以援手,何況你是我的小妹子,
我自然會盡力的。」

  祝小青道:「大哥,你真好。」說話之時,沈雪姑已經切完老夫人的脈。

  南宮靖急忙問道:「沈姐姐,我娘的脈象如何?」

  沈雪姑緩緩站起身,說道:「南宮兄不用焦急,待會讓卞伯父診過伯母脈象
之後,也許可以探討得出結果來,這時我一時也無法說得清楚。」接著又道:「
這裡有三妹照顧,我們出去吧。」

  南宮靖點了點頭,兩人回出東廂房。卞藥師正在逐一替迷失神智的人把脈,
現在正在切李天群的脈,看到兩人走出,抬頭道:「沈姑娘,這幾個人你來切切
看,咱們回頭再討論好了。」

  沈雪姑點頭道:「侄女遵命。」接著就從柴一桂開始,坐下椅子,細心地切
起脈來。

  南宮靖、李小雲沒事可做,只是看著他們切完這個,又切那個,這樣足足等
了一頓飯的時光,卞藥師已把外面幾個人的脈都切完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含笑道:「切這幾個人的脈,比起方才在莊外和人動手,還要吃力,走,南宮少
俠,現在進去切令堂的脈。」

  南宮靖道:「藥師前輩,怎麼不歇一會呢?」

  卞藥師笑道:「不要緊,切完令堂的脈,還有許多事呢。」

  李小雲道:「卞伯父,我爹他……」

  卞藥師道:「別急,等老朽切完了老夫人的脈,再作詳談吧。」南宮靖又陪
著他進入裡間。

  卞藥師在椅子上坐下,切了老夫人雙手的脈,口中不覺輕「咳」一聲,重新
又取過老夫人的左腕仔細地切了一遍,雙眉不由得微微一皺,站起身舉步往外走
出,南宮靖不敢多問,隨著他走出外間。這時沈雪姑也正好切完暴本仁的脈,站
起身來。

  卞藥師問道:「沈姑娘都切完了嗎?」沈雪姑點點頭。

  卞藥師道:「那就到外邊去說吧。」

  沈雪姑回頭朝李小雲道:「二妹,你還是留在這裡,我和卞伯父研究出結果
,很快就會告訴你的。」

  李小雲道:「好嘛。」

  卞藥師、沈雪姑、南宮靖回到廳上,南宮老人、寧勝天、萬青峰三人正在廳
上品茶談天。萬青峰站起身道:「卞老哥,這些人中了「迷迭香」的情形如何?


  卞藥師微微搖頭道:「難、難,兄弟也遇上不少疑難雜症,自從到了寶莊,
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難倒了,大家先坐下來再說。」三人一起坐下,莊丁替三
人重新沏了茶送上。

  卞藥師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朝沈雪姑道:「沈姑娘,十個人的脈,咱們兩
人都切過了,老朽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沈雪姑道:「侄女只是略懂皮毛,說得不對,卞伯父多多指正。」

  卞藥師笑道:「姑娘蒙葛仙翁指點,令師又精通太素脈訣,應該比老朽高強
得多了,不然,老朽也不會要小女找你去了。今晚這十人的脈象,頗有出入,咱
們必須詳細探討,才能整理得出頭緒來,姑娘不用和老朽客氣了。」

  沈雪姑道:「那麼侄女只好遵命先說了。」她螓首微抬,望著卞藥師道:「
侄女先從南宮兄令堂說起,老夫人的六脈之中,充滿陰邪之氣,而且陰中有火…
…」

  卞藥師道:「不錯,她練的正是魔教火功,這一點,脈象之中可以切出來的
。」

  沈雪姑道:「侄女也許脈理不精,切不出她有什麼中毒現象。」

  卞藥師微微一笑道:「毒象未露,似已入骨,又像被藥物所控制,所以你切
不出來了。」這是憑數十年切脈經驗切出來的,沈雪姑就有所不知了。

  南宮靖聽得心頭一急,忍不住叫道:「藥師前輩……」

  卞藥師連忙搖手道:「這是老朽和沈姑娘交換意見,少俠且勿插口。」

  沈雪姑又道:「但侄女還切到了一點,老夫人「腦戶穴」真氣似滯非滯,卻
大有問題。」

  卞藥師「哦」了一聲,一手撚鬚沉吟道:「賢侄女是否可以確定?」

  沈雪姑精擅「太素脈訣」,是以有此發現,這就非卞藥師全憑脈理診切所能
發現,他看了南宮靖一眼,粉臉微微一紅,說道:「他當時神智似清非清,也有
這種現象,侄女應該不會有誤。」

  南宮老人一拍巴掌,笑道:「這就對了,魔教確有一種秘法,可以叫人永遠
服從,神智也似是似清非清,莫非此種秘法,就下在「腦戶穴」上?「腦戶穴」
乃是人身體最脆弱的地方,這是如何下手的呢?老夫一生專取人穴道,若要在「
腦戶穴」上下手,只怕也未必拿捏得準……」

  「好了。」卞藥師緩緩道:「結合老朽和沈姑娘切得的脈象,老夫人身上,
就發現了三種情形,第一,老夫人從前不會武功,如今卻練成了魔教火功;第二
,毒象雖然未露,卻毒已入骨;第三,「腦戶穴」上被人做了手腳。這就是說,
她所中之毒,必然是「金剛散」無疑,「金剛散」之毒似被藥物所控制,很可能
經常有人在食物中加入了可以控制毒性的藥物,所以並未發作,「腦戶穴」被人
動了手腳,就是為了使她永遠服從幕後主使人的一種手段……」

  南宮靖聽到娘竟然有如此的嚴重,急得目含淚水,說道:「那要如何才能救
我娘呢?」

  卞藥師道:「少俠不用難過,找出了原因,才能對症下藥,咱們慢慢再商量
。一面又朝沈雪姑道:」其餘九人呢?姑娘可有什麼發現?「

  沈雪姑想了想才道:「九人之中,正好分為兩組,暴本仁、霍五、柴一桂、
婁通、敖六四人,問題都出在「腦戶穴」,六脈和平,別無徵兆……」

  「不錯。」卞藥師不待她說完,就點點頭道:「所以老朽切來切去,切得茫
無頭緒。」

  沈雪姑又道:「至於智光和皖西三俠,卻是極明顯的在脈象中有中毒的現象
,但氣血依然暢通,武功未失。」

  「姑娘說得完全正確。」卞藥師頻頻點頭道:「他們中的極可能就是改良後
的「迷迭香」了。」口氣微頓,接著又道:「現在剩下來的問題,只有兩個了,
第一,老夫人、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婁通、敖六六個人的「腦戶穴」中了魔
教某種特殊手法,以致被人利用,若要解除「腦戶穴」上的障礙,只怕非熟諳此
種手法的人不可,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憂……」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
,轉臉問道:「沈姑娘當日如何解開南宮少俠「腦戶穴」?」

  沈雪姑被問得粉臉葛地一紅,說道:「光是解開「腦戶穴」,倒是不難,有
南宮兄和侄女二人足可勝任。」

  「如此就好。」卞藥師又道:「那麼如今只剩下一個難題了,就是魔教的「
對消散」、「金剛散」和改良的「迷送散」三種解藥了,老朽空自以藥師為號,
對三種解藥,當真是束手無策。」

  沈雪姑道:「卞姐姐去天台找敝師姐,再有幾天,大概可以趕回來了,敝師
姐蒙大師伯垂青,授以青囊之術,如果敝師姐肯來,區區魔教劇毒,就可迎刃而
解,萬一敝師姐不來的話,我想卞姐姐既然進去了,也一定可以帶回解毒藥丸來
。」

  卞藥師頓首道:「那也只好等藥姑回來再說了。」

  南宮靖望著沈雪姑問道:「沈姐姐,家母等人的「腦戶穴」,是不是可以先
替他們解開呢?」

  寧勝天道:「南宮老弟說的極是,老夫人如能及早清醒過來,就可以說出這
幕後主使之人是誰了,此事關係十分重大,自然愈早知道愈好,碧落山莊已無形
瓦解,免得此人又製造出第二個碧落山莊來;而且暴本仁、霍五、柴一桂等五人
,只是「腦戶穴」受到禁制,解開穴道,對咱們也可以多增加一分實力。」

  沈雪姑道:「那就早些替他們解開穴道也好。」

  萬青峰忙道:「兄弟覺得解穴之事,也不急於-時,二位還是先去休息-會,
明天再解不遲。」

  沈雪姑微微-笑道:「不礙事,我和南宮兄練成「太素玄功」,替他們解穴
,也就是練功,和休息一樣,只要準備一間靜室就好。」剛說到這裡,只是總管
章守勤急步走了進來。

  萬青峰抬目道:「章總管,你來得正好……」

  章守勤沒待他說完,躬著身道:「屬下是向莊主請罪來的,屬下疏忽,不但
被賊人救走了人,而且還殺死了三名莊中弟兄……」

  萬青峰一怔,急急問道:「什麼人被救走了?」

  章守勤道:「是唐門的唐紀中夫婦,還用毒藥暗器射殺了一名看守他們的弟
兄,另有在後進西廊值崗的兩名弟兄,也是被極細的毒針所傷,很可能就是黑芒
針。」



















【第卅四章】母子重逢



  寧勝天道:「莫非有奸細混進來了?」

  章守勤道:「這個在下也不清楚,因為第三進西廊的牆外,已是莊外的一片
松林,林外也有幾處值崗的弟兄,但他們如果竄林而行,可以通過三里外的一處
山麓,就根難發現了。」口氣頓了頓,又補充道:「今晚從第二進到第三進各處
走廊,都佈滿了崗哨,他們除非從相連的房屋中穿行,才能避得開崗哨,這不是
熟悉本莊房屋的人,極不會如此走法。」

  卞藥師問道:「章總管,你可曾查過,莊上有沒有少了什麼人?」

  萬青峰一怔,道:「卞老哥認為莊中出了內奸嗎?」話未說完,忽然好似想
起了什麼來,口中「哦」了一聲,接著目注卞藥師,說道:「兄弟想起來了,早
晨,你老哥手中拿著兩支唐門黑芒針,曾說敝莊西首牆外有兩名莊丁傷在暗器之
下,露發身死。其實那天莊上並未出事,兄弟當時懷疑老哥另有用意,但因唐紀
中夫婦初來,後來又有宓飛虹求見,給一連串發生的事故岔了開去,幾乎忘了,
老哥那兩支黑芒針是那裡來的?」

  卞藥師道:「早晨兄弟去找沈姑娘,討論霍五耳中「命門」隱現青黑,極似
中毒,或者體內積有舊傷,伯隔牆有耳,要孫小乙站到門口去,結果孫小哥差一
點送了性命……」

  萬青峰愕然道:「這兩支針是老哥從孫小哥身上起出來的?」

  卞藥師道:「如果中上兩支,就沒有救了,一支是從他右肩取下來的,另一
支打在窗根上,大概此人心頭慌張,拿著針筒發顫,才失了準頭。」

  寧勝天「唔」了一聲,道:「大白天不可能有外人越牆而入,也不可能竊聽
藥師和沈姑娘的談話,此人自然是潛伏在莊中的奸細無疑。」

  萬青峰揮手道:「章總管,你快去查查看,莊中是不是有人失蹤了?」章守
勤答應了一聲,正待轉身。

  「章總管慢點。」寧勝天一手持須,說道:「手中拿著針筒,還會因心頭慌
張而發顫,很可能是一名女的,而且年紀應該不會太大,你可先從年輕女子著手
。」章守勤應了聲「是」,匆匆退去。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道:「寧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心細如髮。」

  寧勝天大笑道:「你若哥哥誇獎,這不過是一般常情而已。」

  萬青峰道:「唐紀中夫婦這一逃脫,敝莊和四川唐門,又多了一道梁子了。


  寧勝天道:「唐世賢是個明理的人,他派來的侄子,竟是碧落山莊的奸細,
此事有大家可以作證,他豈會如此護犢?唐紀中夫婦雖然在逃,只要咱們聯名給
他送封信去,說明原委,也就是了。」

  萬青峰點點頭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不多時,章守勤勿匆回入,朝萬青峰躬身道:「啟稟莊主,派在第二進伺候
女賓的梅香,果然不見了,很可能就是她把人救走的。」

  萬青峰問道:「此女如何來的?」

  章守勤道:「她是廚房打雜的田嬤嬤的義女,田嬤嬤半年前過世,她孤苦無
依,才到莊上來的。」

  萬青峰點頭道:「如此說來,田嬤嬤也可能是她害死的了,也由此可見他們
早就在打咱們主意,只是咱們沒有發覺罷了。」

  章守勤道:「這是屬下的疏忽……」

  「這不是你的錯,人已經走了,說也無用。」萬青峰又道:「你去準備一間
靜室,好讓南宮少俠和沈雪姑娘替暴掌門人等人運功解穴。」

  沈雪姑道:「章總管,所謂靜室,第一要沒有人驚吵的地方,第二隻要一間
空房間,不要有家俱。」章守勤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萬青峰歎息一聲道:「咱們雖然幸蒙南宮前輩賜助,拿下了老夫人,碧落山
莊暫時失去了主持的人,但真正在幕後主使的人,咱們依然不知道他是誰?稍假
時日,仍會有第二個老夫人出現,對各大門派,對整個江湖的威脅,也仍然存在
,還真是心腹大患。」

  寧勝天道:「碧落山莊有總管秦皓,和副總管宓飛虹、管巧巧,老夫人其實
也只是一個傀儡而已,多一個老夫人,和少一個老夫人,對他們並無多大的影響
,何況咱們今晚雖擒下多人,但這些人原本只是被他們迷失心神的人,並非真是
碧落山莊的人,所以看起來他們今晚敗得很慘重,事實上碧落山莊的實力卻絲毫
無損,何用假以時日,只要幕後那個人再派上一個人主持碧落山莊,他們就可以
捲土重來了。」

  卞藥師連連點頭道:「寧教主這番話,說得極為精闢入理,確實如此,碧落
山莊只是一個對外的名稱,以種種跡象看來,他們幕後應該是消聲匿跡已有三十
年的魔教遺孽在作祟了。」他回過頭去,朝南宮靖問道:「少俠進入碧落山莊,
不知可有什麼發現嗎?」

  南宮靖道:「說來慚愧,在下混入碧落山莊,前後不過七天,雖然處處留心
,卻看不出有什麼異處,只有兩點可向諸位報告。第一、副總管管巧巧名義上雖
是兩名副總管之一,但她的權力,似乎還在總管秦皓之上。第二,秦皓和宓飛虹
各自領有一股武力,兩人之間,似乎也並不十分協調,這只是在下粗淺的觀察所
得,也許並不準確。」

  牛勝天道:「很好,這兩點都很有價值,少俠在這七天之中,是否對整個碧
落山莊都查看過了,有沒有什麼較重要的地方,譬如是什麼禁地之類,不准任何
人進入。」

  「寧教主不說,在下倒是忘了。」南宮靖道:「在下混入碧落山莊,行動較
為自由;但碧落山莊後園,分為東西兩區,號稱東園、西園,老夫人的住處在西
園,但東園卻禁止任何人進入。有一次,在下想進去瞧瞧,就在門首被人擋住,
說沒有老夫人的手令,不得擅入,後來在下問過楚琬,她也說不知道,還叮囑在
下,不可心存好奇。」

  沈雪姑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琬對你可倒蠻不錯的啊。」


  寧勝天一拍巴掌,說道:「這就對了,碧落山莊東園,很可能就是那幕後主
使人的巢穴了,可惜咱們這些人都身中「對消散」,無法行動……」

  萬青峰道:「寧教主可是想直搗他們的老巢嗎?」

  寧勝天道:「兄弟就是這個意思,假使我們沒中「對消散」,趁這機會,直
撲碧落山莊東園,自是最好不過了。」沈雪姑道:「卞姐姐去找我師姐,再有幾
天時間,一定可以起回來了,只要卞姐姐回來,就會有解藥了。」

  章守勤又匆匆走入,說道:「啟稟莊主,靜室已經收拾好了,不知道南宮少
俠和沈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南宮靖朝沈雪姑望去。

  沈雪姑沉吟道:「老夫人體內有魔火陰功,「腦戶穴」受制,又有「金剛散
」之毒,情形較為複雜,我想先替老夫人解開了穴道的障礙再說。」一面對章守
勤道:「章總管,請你去通知祝姑娘,先把老夫人送去靜室。」

  章守勤答應一聲,又退了出去,不多一會功夫,就回了進來,抱抱拳道:「
南宮少俠、沈姑娘,祝姑娘已把老夫人送到靜室去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南宮兄,我們走吧。」

  一面朝卞藥師道:「卞伯父,侄女想請你老同去。」

  卞藥師含笑道:「老朽幫得上忙嗎?」

  沈雪姑道:「侄女和南宮兄替老夫人運功解穴之後,要請你老再仔細切切她
的脈象,再作商量。」

  卞藥師點點頭,道:「好吧,老朽和你們一起去。」

  萬青峰道:「沈姑娘,你們在運功解穴之間,總要有人護法吧?」

  沈雪姑含笑道:「不用有人護法,我們在運功之時,只要有敵人闖進來,一
樣可以出手,何況還有卞老伯在場,大概不會有什麼事的。」當下就由章守勤領
著三人來至第二進的東廂,推門而入。

  ***    ***    ***    ***

  房中傢俱果已全部搬了出去,騰出一間空屋,所有的門窗也都掛上了重厚的
棉簾,地上放著一盞明亮的琉璃燈,燃起一支紅燭,可見章守勤設想得果然周到
。祝小青和飛霜、飛電早已站在房中,老夫人雙目緊閉,用棉被裹著躺在地上。


  章守勤道:「沈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嗎?」

  沈雪姑道:「那就麻煩總管再搬兩張椅子進來。」

  章守勤道:「有,有。」立即退出身去,雙手提著兩張椅子走入。

  沈雪姑道:「謝謝你,現在沒有事了,待會如果有事,再請你好了。」

  章守勤道:「在下已派了兩個丫環,站在院子裡,沈姑娘有事,就告訴她們
好了,在下告退。」說完,便退了出去,隨手帶上房門。

  沈雪姑朝卞藥師、祝小青二人抬抬手道:「卞伯父、三妹,這兩張椅子就是
給你們準備的,請坐。」

  卞藥師依言坐下,笑道:「你們呢?」

  沈雪姑含笑道:「我們就要運功了。」自己席地坐下,伸手指指地上,朝南
宮靖道:「你坐到這裡來。」南宮靖依言坐下。

  沈雪姑又朝飛電、飛霜兩人道:「你們扶著老夫人盤膝,坐到這裡來。」飛
電、飛霜依照她的指示,扶起老夫人,坐在沈雪姑和南宮靖的對面,三個人成鼎
足形坐好。

  沈雪姑伸出右手,和老夫人左掌相抵,左手和南宮靖右手相抵,南宮靖也伸
出左手和老夫人右掌相抵,兩人就緩緩閉上眼睛,默默運起功來。祝小青心中暗
暗奇道:「從前大姐替大哥療傷,兩人都要脫了衣衫,赤身抱著練功,現在怎麼
不要脫衣衫了呢?」

  她不知當時南宮靖並不會「太素玄功」,而是由沈雪姑運功施展「以陰導陽
」,替他打通全身經絡,所以必須赤身相抱,始能以純陰之氣引導純陽之氣,使
之運行調和,達到坎離互交水火既濟,不但療傷,而且也使得兩人都練成「太素
玄功」。如今兩人已經練成了「太素玄功」,只須手掌相抵,兩人體內的真氣就
可以貫通為一,就不用使「以陰導陽」,這道理,小姑娘就無法領悟了。

  老夫人服下卞藥師的「安眠丹」,正在酣睡之中。人在睡眠之中,一切意識
自然也會在停止之中。但南宮靖、沈雪姑運功輸入她體內的真氣,卻依然遇上了
極強的抗拒。這是極自然的排斥,一個練功的人,體內真氣遇到外來的力量,自
要與之抗拒。

  所幸老夫人正在安眠之中,體內的真氣沒有意識去領導,抗拒的力量,沒有
後繼之力,漸漸就被兩人逼人她體內的真氣所引導,歸於平靜,一路循經而行,
到達「腦戶穴」,也只有輕微的停滯,就豁然貫通。那是因為南宮靖、沈雪姑施
展的「太素玄功」,含有一陰一陽天地氤氳之氣,魔教陰邪手法所制的穴道,經
這一陰一陽合而為一的真氣衝開,所過之處,宛如春風和照,寒冰解凍,用不著
大力衝穴,穴道自解。

  前後不過頓飯功夫,南宮靖、沈雪姑同時候地睜開眼來,各自放開了和老夫
人相抵的手掌。沈雪姑朝飛電、飛霜兩人吩咐道:「你們現在可扶老夫人躺下了
。」飛電依言在地上鋪了一條棉絮,和飛霜一同扶著老夫人躺下。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卞藥師道:「卞伯父,現在你來切切老夫人的脈象。」


  卞藥師含笑道:「姑娘怎麼不先切呢?」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侄女運行真氣,走遍老夫人十二經絡,和切脈也差不
多了,等卞伯父切過脈之後,再由侄女和伯父互相印證,就可得到結論了。」

  卞藥師一拍腦袋,笑道:「老朽真是老糊塗了,忘了姑娘替她行氣運功,十
二經絡無所不到,比僅以三個指頭切脈,還清楚得多,好,好,老朽這就來切。
」他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邊,盤膝坐下。取過老夫人左腕,三個指頭輕輕按下
,就閉眼睛,仔細的切起脈來。

  南宮靖朗沈雪姑低聲道:「你在運氣之時,覺得娘如何呢?」

  沈雪姑含笑道:「至少我們已解開了伯母「腦戶穴」的禁制,現在剩下來的
只有「金剛散」之毒了。」

  南宮靖道:「還有魔教陰火呢?」

  沈雪姑看了他一眼,輕笑道:「那是伯母練的功夫,並不是病,除非廢了她
的武功,魔教陰火如何能消……哦……」

  南宮靖聽她話未說完,忽然低「哦」出聲,好像想到了什麼事,忍不住問道
:「沈姐姐,你想到了什麼?」

  沈雪姑雙眉微攏,說道:「伯母從前不會武功,她是服了「金剛散」,才練
成魔教陰功的,如果一旦解去「金剛散」之毒,不但武功全失,只怕身體也會支
持不住,但「金剛散」之毒不解,我們沒有抑制此種毒藥的藥物,一旦毒性發作
,就不可收拾,而且抑制的藥物,也不可常用,時間愈久,積毒愈深,最後還是
會發作的、這真是棘手之事。」

  南宮靖心頭一沉,問道:「那該怎麼辦?」

  沈雪姑道:「等卞伯父切完脈再和他研究,看看有何良策?」說話之時,卞
藥師已經切完了脈,站起身來。

  南宮靖急忙問道:「藥師前輩,家母……」

  卞藥師道:「少俠放心,令堂脈象和平,除了體內魔火陰氣依然極盛,所中
「金剛散」之毒,目前似無發作現象……」

  一面回頭朝沈雪姑問道:「沈姑娘,老朽說的如何?」

  「卞伯父說的極是。」沈雪姑道:「只是侄女想到了一件事,覺得十分為難
。」

  卞藥師道:「姑娘想到了什麼事?」

  沈雪姑道:「老夫人是服下「金剛散」才練成魔教陰功,如果一旦解去「金
剛散」之毒,她一身武功也必然失去,一旦失去武功,只怕她身子會支持不住…
…」她說的「支持不住」,卞藥師自然聽得出來,那就是虛極致死,只是她不好
言明而已,這就點頭,「唔」了一聲。

  沈雪姑又道:「但「金剛散」之毒不解,也不是辦法。」不解終有毒發之日
,一樣不可收拾。

  卞藥師只是沉吟著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道:「目前老夫人的「腦戶穴」
禁制已解,不再受人控制,神志也自然清楚了,不如讓她醒來,問問她可有什麼
解救之道?」

  沈雪姑道:「這樣也好。」

  卞藥師回頭朝祝小青道:「祝姑娘,你去請南宮老人進來。」祝小青答應一
聲,返身走出。

  卞藥師已從藥箱中取出一粒解「安眠丹」的藥丸,遞給南宮靖,說道:「少
俠可把此丸納入令堂口中,大概有一盞茶的工夫,就可清醒過來了。」南宮靖接
過藥丸,轉身蹲下身子,把藥丸納入老夫人口中。

  正好南富老人也隨著祝小青走了進來,含笑道:「卞老哥,情形如何了?」


  卞藥師道:「老夫人「腦戶穴」禁制已解,因為有許多事情,必須要問她自
己,因此老朽已餵她服下清神丹,再有一盞茶的工夫,就可清醒過來,二十年前
的經過,要老哥來親口告訴她,她才會相信。」

  南宮老人道:「她武功未失,一旦清醒過來,肯相信老夫的話嗎?」

  卞藥師道:「「腦戶穴」禁制已解,她會想得起來的,但咱們也要防她猝起
發難,大家心裡有個準備就好。」

  南宮靖、沈雪姑點點頭,就稍稍散開,由南宮老人和卞藥師站在正面,南宮
靖、沈雪姑、祝小青則站在兩人邊上。一盞茶的時間,很快就到,老夫人沉沉熟
睡的人,就在此時,眼皮輕輕抬動了一下,卞藥師急忙朝南宮老人使了一個眼色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道:「好了,老弟妹果然醒過來了。」

  老夫人是服了藥才清醒的,所以人已漸漸醒轉,眼睛還沒有睜開,但聽了南
宮老人這聲洪笑,不覺倏地睜開眼來。同時翻身坐起,足跟一點,站了起來,兩
道逼人的目光,迅速掃過站在她前面的五人,冷冷地道:「沈雪姑、南宮靖,你
們要待怎的?」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醒過來了,咱們就可以談談了。」

  老夫人目光陰沉,盯著南宮老人問道:「你是什麼人?」

  「哈哈。」南宮老人大笑道:「老夫和上官鼎、上官平兩代都是忘年之交,
弟妹不認識老夫,總該記得十八年前,攜走你兩歲幼兒的是誰吧?」

  老夫人身軀一震,失聲道:「你會是南宮老人。」

  南宮老人大笑道:「弟妹終於想起來了,哈哈!那麼老弟妹還記得你那兩歲
的兒子叫什麼名字嗎?」

  老夫人目中已有淚光,顫聲道:「他叫……靖兒……他現在在那裡?」

  「哈哈。」南宮老人又是一聲大笑,說道:「那小娃兒姓了老夫的南宮,單
名一個靖字可沒有改,你說南宮靖會是你老弟妹的什麼人?」

  老夫人目光迅速一轉,落到南宮靖身上,失聲道:「他……會是靖兒……」


  南宮靖急忙趨了上去,撲地脆到地上,含淚叫了一聲:「娘。」

  老夫人一下抱住南宮靖的頭,悲喜交集,顫聲道:「靖兒,果然是你,娘早
該想到了。」十八年母子重逢,這是何等感人之事,南宮靖從現在起就更名為上
官靖了。

  南宮老人道:「好了,你們母子重逢,可喜可賀,咱們還有許多事要談呢。


  老夫人突然朝南宮老人跪拜下去,說道:「前輩是上官家的大恩人,請受我
母子一拜。」上官靖跟著娘一起拜了下去。

  南宮老人連連搖手道:「弟妹,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小娃兒,你還不
快把你娘扶起來?」上官靖隨著娘拜了幾拜,才雙手扶著娘站起。

  南宮老人一指卞藥師,說道:「老弟妹,老夫給你引見,這位是武林中大大
有名的卞藥師。」

  老夫人連忙襝衽一禮道:「老身久聞卞藥師大名,只是未曾見過面。」

  卞藥師含笑道:「老夫人好說,這裡沒有坐處,兄弟覺得還是到外面去談吧
。」

  老夫人問道:「靖兒,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上官靖道:「這裡是萬松山莊。」老夫人聞言,不禁臉色微微一變。

  沈雪姑忙道:「伯母雖是碧落山莊的老夫人,但魔教中人只是利用伯母而已
,不但給伯母服下劇毒,而且還在你的「腦戶穴」下了禁制,使伯母永遠聽命於
他……」

  老夫人道:「沈姑娘怎麼知道的?」

  沈雪姑道:「那是卞伯父和晚輩兩人從伯母脈象中診察出來的,剛才就是由
上官兄和晚輩兩人運氣行功,替伯母解開了「腦戶穴」禁制,現在伯母是不是覺
得頭腦比以前清爽的多了?」

  老夫人略作凝思,欣然地點頭道:「唔,是清爽多了,從前……老身總覺得
頭腦一片空白,除了復仇,好像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來,也不能多想,多想--會就
會頭昏。不知看過多少名醫,都說老身多年宿疾頭風,現在我以前的事,都可以
想起來了,沈姑娘,老身真該謝謝你。」

  沈雪姑道:「伯母怎麼還和晚輩說起這些客氣話來了?」

  老夫人看看靖兒,又看看沈姑娘,心裡不禁有些明白了,一手拉起沈姑娘的
玉手,含笑道:「老身想起來了,你和靖兒好像合練了什麼功夫,普通內功,只
怕不容易解得開老身「腦戶穴」的禁制呢。」

  沈雪姑被她拉著手問話、顯得十分親切,不覺粉臉微微一紅,低頭道:「是
「太素玄功」。」

  一行人由南宮老人和卞藥師走在前面,老夫人-直拉著沈雪姑的手同行,上
官靖只好跟在兩人身後而行。祝小青心中暗道:「這位老夫人變成大哥的娘,就
隨和多了,和大姐有說有笑,真像婆媳兩個呢。」

  ***    ***    ***    ***

  走進客廳,萬青峰站起身問道:「卞老哥,老夫人如何了?」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不是出來了嗎?」

  老夫人一臉既感慨又愧疚的道:「老身活了五十幾年,竟然為虎作倀,直到
今晚,才知道名門正派之士,果然不同,老身和萬松山莊為敵,卻想不到萬莊主
還如此關切老身,怎不教老身既感且慚?」原來她聽到萬青峰剛才問的那句話了


  萬青峰連忙抱拳道:「不敢,老夫人過獎了,老夫人和萬松山莊為敵,只是
被人使了手腳,本性被迷,可說也是被害的人。武林中人像終南五老的田五常,
金刀門的邢鏗,都是前輩高人,也都被迷失了本性,老夫人何用自責?」

  寧勝天呵呵一笑,抬手道:「老夫人,諸位老哥請坐下來說不遲。」大家落
坐之後,一名莊丁立即給老夫人送上茶來。

  卞藥師道:「老夫人請先喝口茶,老朽還有話想問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目問道:「藥師要問什麼,但說無妨,老身知
無不言。」

  卞藥師心知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還以為想問她碧落山莊的事,就笑了笑道
:「老夫人也許誤會了老朽的意思,碧落山莊的事,當然希望老夫人能夠詳細的
說出來,但並非目前當務之急……」

  老夫人道:「那卞藥師想問老身什麼呢?」

  卞藥師道:「老朽和沈姑娘切過了老夫人的脈,老夫人除了體內陰火極盛,
那是老夫人練的魔火陰功之故,另外還有兩點,一是劇毒入骨,卻又被某種藥物
所抑制,一是「腦戶穴」被人用特殊手法下了禁制,以致老夫人永遠聽人擺佈。
關於「腦戶穴」的禁制,方才上官少俠和沈姑娘以「太素玄功」給老夫人衝開穴
道,恢復清明,所以老夫人從前記憶不起的往事,已可逐一想得起來,不同受制
於人,只是老夫人身中奇毒,不知你是否想得起來?」

  老夫人愕然道:「老身方纔曾聽沈姑娘說過,但老身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卞藥師道:「老夫人再想想看,譬如你平日飲食,是不是這兩位姑娘侍奉的
?」他說的這兩位姑娘,是指飛電、飛霜兩人。

  老夫人頓首道:「正是飛電、飛霜兩人伺候老身的,但另外還有一個人,就
是副總管管巧巧,她是老身身邊的人。」

  飛電在旁道:「管副總管是唯一照料老夫人飲食起居的人,老夫人的飲食,
都是她親手侍奉的。」

  卞藥師點頭道:「那可能就是她在老夫人的飲食中下的毒了。」

  老夫人悍然道:「是她在老身飲食中下的毒?」

  卞藥師微微搖頭道:「不是,老朽聽南宮老哥說過,老夫人從前不會武功,
很可能是她給老夫人服了「金剛散」……」

  老夫人道:「老身從未聽說過「金剛散」這個名稱。」

  卞藥師道:「那是魔教中人練制的一種毒藥,服了之後,可以令人功力精進
極為神速……」

  老夫人道:「不錯,老身想起來了,十八年前,老身在一處尼庵避難,庵中
一位老師傅聽說老身遭大故,問老身要不要親自報雪血仇?當時曾給老身服了一
顆藥丸,和一頁手抄練功訣要,老身只花了三個月時間,就練成魔火陰功,管巧
巧就是她的小師妹,老身到了碧落山莊,由管巧巧擔任副總管,協助老身,那顆
藥可能就是「金剛散」了。」

  卞藥師道:「「金剛散」雖然能使個增長功力,但卻是劇毒之物,必須按時
服用抑制它的藥物,方可不使劇毒發作。管巧巧伺候老夫人飲食,正是及時給老
夫人服用抑制的藥物,只是不讓老夫人知道而已,所以老夫人劇毒入骨,自己卻
始終一無所覺……」

  老夫人問道:「聽藥師的口氣,老身劇毒入骨,已經無藥可救了?」

  「那倒不是。」卞藥師道:「老夫人是憑仗「金剛散」霸道毒性練成的魔教
陰功,功力愈深,劇毒始終未解,才會漸漸侵入骨骼,如果一旦解去「金剛散」
劇毒,不但功力頓失,只怕後果極為嚴重,但劇毒不解,老夫人又不再服用抑製
毒性的藥物,一旦毒性發作,也不易治療……」

  老夫人坦然一笑道:「老身已經活過半百有餘,上天有眼,上官一脈也後繼
有人,就算毒發不治,老身也並不在乎了。」

  上官靖道:「娘,藥師前輩一定會有辦法把您老人家治好的。」

  老夫人藹然笑道:「靖兒,生死有命,今晚咱們母子重逢,上天對娘已經很
厚愛了,能不能解毒,對娘來說,已經並不重要了。」

  上官靖眼中不禁湧出淚水,叫了聲:「娘……」

  沈雪姑道:「上官兄,過幾天我大師姐來了,她醫道極精,還有卞伯父精通
藥理,總會想出辦法來的。」

  南宮老人突然問道:「卞老哥,你切老弟妹的脈,劇毒入骨,大概要多少時
間才會發作?」

  卞藥師道:「目前劇毒隱伏不發,似為藥物所抑制,大概十天之內,還不至
於發作,十天之後那就很難說了。」

  「十天。」南宮老人沉吟了一下,抬目問道:「唔!以弟妹目前的功力,練
習某一種神功,十天之內,很可能會有希望,你願不願意試試?」

  老夫人道:「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南宮老人呵呵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打了開來,裡面是兩頁陳舊的紙
張,隨手遞了過去,說道:「達摩「洗髓經」,只要你能在十天之內把現在的功
力,轉變為「洗髓經」中的功夫,雖不能消除你體內劇毒,老夫相信你自己也可
以把劇毒從骨髓中退出,即使做不到這一點,但一旦有了「金剛散」的解藥,也
可以放心服用,不至於失去功力,全身真氣枯竭了,不過你務必在十日之內完成
,才能得救。」

  上官靖連忙雙手接過,一面朝卞藥師問道:「藥師前輩,家母練「洗髓經」
有效嗎?」

  卞藥師道:「「洗髓經」顧名思義,能清洗骨髓,只要練成了,自可把劇毒
從骨髓中逼出,只是十天時間,只怕太短促下些……」

  「哈哈。」南宮老人大笑道:「普通人當然辦不到,如果對武功已有根底的
人,三個月就能練會,以老弟妹的功力,本身已有足夠的真氣,只須依法轉練,
十天應該也差不多了。」

  寧勝天道:「南宮老哥這話不錯,譬如本來已經有了一江水,只是向東流的
,現在給它改變河道,堵住東邊,使它朝西流去,雖然要費一番手腳,但江中的
水,是現成的,訣竅一通,自然水到渠成。」

  上官靖道:「娘!那就快些去練吧。」

  萬青峰抬手道:「靜室現成的,上官少俠、沈姑娘,就陪老夫人到第二進靜
室去。」

  卞藥師道:「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先陪老夫人進去,這十天之中,不可有人驚
擾,你們先替老夫人護法,等天亮之後,再換人接替二位好了。」

  上官靖點點頭,就和沈雪姑陪同老夫人往第二進西廂靜室走去。這裡原是女
客住的賓舍,沈雪姑要飛電、飛霜住到外面一間,自己和上官靖守在房中替老夫
人護法。老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翻開「洗髓經」仔細的看了一遍,就在榻上盤膝
坐定,依照口訣,運起一口真氣,行功吐納。

  她練的雖是魔教陰功,但寧勝天說得不錯,不管這江水是向東流還是向西流
,江裡總是有這麼一江水存在,只是本來向東流的,現在引導使它向西流而己。
只要依照訣竅,慢慢導引,縱然要費一番手腳,但體內有這一身真氣,總可以把
它引導過來的。老夫人一身功力,已到了上乘境界,依照「洗髓經」的口訣,引
導真氣,自非難事。

  上官靖、沈雪姑兩人一直在靜室中陪著老夫人,眼看她練功階情形,似無差
錯,總算漸漸放下心來。沈雪姑以「傳音入密」說道:「上官兄,伯母似無大礙
了,由我看著她就好了,你可以坐息一會了。」

  上官靖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我還不累,你先調息吧。」

  沈雪姑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道:「難道我們還分什麼彼此?你先休息,我
先休息,有什麼好客氣的?反正都在這間靜室裡,伯母如果運氣稍有不妥,我會
照顧她的,你只管坐下調息好了。」

  上官靖心頭一陣感動,伸過手去,緊緊握住了她的玉手,道:「雪姑姐姐,
你真好。」

  沈雪姑任由他握著,心頭感到充滿了甜意,這樣過了半晌,才輕輕縮回去,
低聲道:「你現在可以定定心,運功啦。」

  上官靖心頭也充滿了柔情蜜意,聽她這句「定定心運功」俊臉不禁一紅,心
知自己兩人只要一握手,就氣息相通;方才自己心頭跳動,意亂情迷的情形,她
一定已經察覺了,這就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先運功了。」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這才是好弟弟。」話說出口,粉臉也驟然紅了起來


  ***    ***    ***    ***

  上官靖盤膝坐下,趕忙澄心靜慮,運起功來。天色漸漸大亮,門口攝手攝腳
走進王牙婆和孫小乙兩人,眼看老夫人和上官靖正在躍坐調息,悄悄走到沈雪姑
身邊。王牙婆放輕聲音說道:「沈姑娘,你一晚沒有睡了,也調息一下吧,這裡
由老婆子和小乙守著就好。」

  沈雪姑點點頭,輕聲道:「你們兩個來了就好,伺候伯母的飛電、飛霜究竟
是魔教中人,她們真心跟著伯母來的,自是最好,萬一別有居心,就防不勝防,
所以咱們還是小心些好。」

  王牙婆連連點頭道:「這個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抬目朝孫小乙問道:「小乙,你傷勢完全好了吧?」

  孫小乙道:「早就好了,大姐,你快調息一下吧。」

  沈雪姑又朝王牙婆叮囑道:「上官伯母要把一身魔教陰功,轉練佛門神功,
只要有一絲差錯,就會運氣入岔,你要仔細看著,如果發現不對,譬如呼吸忽然
急促,或者上身顫動,你要立時叫醒我。」

  王牙婆笑著應道:「沈姑娘只管放心,這個老婆子懂。」

  沈雪姑不再多說,也就在地上盤膝坐下,運起功來。中午時光,老夫人運功
完畢,緩緩睜開眼來。王牙婆連忙站起,迎了過去,說道:「老夫人運動醒了嗎
?」

  老夫人目光一抬,道:「姑娘是……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是王牙婆。」

  老夫人奇道:「你是王牙婆?」

  孫小乙忙道:「沒錯,老夫人,小的就是孫小乙。」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們都易容了。」

  孫小乙道:「是、是、我們都是二姐給我們易的容,哦,二姐就是李小雲,
她就是宮飛鵬。」他們說話之時,上官靖、沈雪姑也一起醒過來了。

  上官靖問道:「娘、您老人家練功如何了?」

  老夫人藹然笑道:「還好,為娘初時有些格格不入,但練了一回,總算漸漸
能夠適應了。」

  上官靖道:「這樣就好。」

  只見門口探進祝小青的頭來,說道:「上官伯母醒了嗎?那就可以把午餐送
進來了,大哥、大姐,萬莊主還說你們醒了,就請到廳上去,這裡有我和王婆婆
照顧就好,小乙,你也可以出去了。」她說話之時,指揮飛電、飛霜提著食盒走
入。

  原來卞藥師也怕老夫人身邊兩個使女未必可靠,才要祝小青和王牙婆兩人照
顧老夫人的,祝小青負責老夫人的飲食,王牙婆替老夫人護法。上官靖、沈雪姑
因有王牙婆、祝小青在靜室中陪著娘,自可放心,就和孫小乙一起退出靜室,來
至前廳。

  大家已都在廳上,卞藥師問道:「上官少俠,令堂練功的情形如何?」

  上官靖道:「聽家母剛才說,初練的時候,有些格格不入,後來漸漸已可適
應。」

  南宮老人點點頭,說道:「小娃兒,這冊「洗髓經」原是你爹之物,老夫不
慎,把它誤傳給姓侯的小子,如今你娘正在練習,老夫之意,你練的是「易筋經
」,如能再練「洗髓經」,必可事半功倍,不如跟你娘一起練習,依老夫想來,
你一定可以比令堂進步得快,這有一個好處,就是一旦令堂在練功時發生差錯,
你就可以隨時協助令堂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南宮前輩這話不錯,本來伯母練氣不慎,我們只能合
兩人之力以「太素玄功」替她運氣疏通經絡,如果你也練「洗髓經」,就可及時
用「洗髓經」的練功方法協助伯母運氣了。」

  上官靖道:「我們飯後還要替暴掌門人、霍五爺和柴香主等五位解穴。」

  沈雪姑笑道:「解穴之後,你就可以到伯母的靜室中去練功了。」

  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師聽說上官靖練的是「易筋經」,心中不覺大奇,要
知「易筋經」乃是少林七十二藝之首,除了幾位護法長老,就是寺中弟子,也極
不輕易傳授,上官靖的師傅會是誰呢?

















【第卅五章】詭謀奇出



  兩位大師,互望了一眼。智虔大師站起身,朝上官靖合十一禮,問道:「老
衲方才聽南宮老施主說起,小施主練的是「易筋經」,只不知小施主尊師是那一
位高人?」這話從前智通大師也曾問過上官靖。

  上官靖連忙還禮道:「家師方外之人,法號上不下滅。」

  「不滅禪師?」智虔聽得不禁一怔,少林寺最近幾代前輩高僧中,從沒有「
不」字輩的排行。

  南宮老人道:「他叫不滅和尚。」

  智虔大師合掌道:「老施主,當年把上官小施主送給這位大師,想必極熟了
?」

  南宮老人大笑道:「咱們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當然極熟,不是老朽誇口,
除了老朽,天下之大,任何人送去,不滅和尚也決不會收他做徒弟的。」

  智虔大師合掌道:「貧衲想請教老施主,這位大師能把「易筋經」傳給上官
小施主,不知他是何來歷?」

  「哈哈。」南宮老人大笑道:「不滅和尚出身少林寺,那可一點不假。」

  智虔大師大吃一驚,連忙合十道:「但……敝寺……」

  南宮老人笑道:「大師是說少林寺沒有不字輩的僧人,對不?哈哈,不生不
滅,你現在懂了吧?」

  智虔大師聽得又是一驚,連忙合掌道:「他老人家會是天生師叔?」

  「一點不錯。」南宮老人道:「五十年前,他在落鷹峽用「般若禪掌」誅殺
黑道煞星二十八宿,貴寺上兩代的方丈認為他法號天生,竟然不顧上天好生之德
,豈不是和黑道煞星相同,當時罰他三年不准重返少林寺。這意思原是三年之後
,准他重返少林,怎知他生性倔強,從此摒棄天生這個法號,自稱不滅和尚,不
忌酒肉,不念佛經,也不理任何人,連老朽在內,只有兩個人是他的朋友。」

  「阿彌陀佛。」智虔大師連忙低誦佛號,一面問道:「不知師叔還有一位朋
友,又是何人?」

  南宮老人笑道:「此人也是上官小娃兒的半個師傅,他不喜歡人家說他的姓
名,小娃兒,你把隨身那柄劍取出來給大師瞧瞧,也許就會知道。」上官靖應了
聲是,伸手從腰間解下一條色呈淡青,不知是什麼皮革製成的劍鞘,原來竟是一
柄三尺六寸長的軟劍。

  智虔大師看得又是一怔,暗暗攢眉,心中忖道:「這位小施主既是師叔的傳
人,師叔已經夠怪了,卻又是另一位大煞星的半個徒弟,豈不是殺氣更盛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不住地念著「阿彌陀佛」。

  寧勝天目光一注,不覺驚奇地道:「老弟這柄會是青陽劍?」

  青陽劍的主人號稱天殺星,此人昔年生得玉面朱唇,俊逸瀟灑,就像是文質
彬彬的讀書相公,但武功卻高不可測,出手更是毒辣無比。據說在他手下,從無
活口,五十年前黑、白兩道,只要聽到他的名號,莫不聞風喪膽,才齊「天殺星
」這個外號。

  其實送命在他劍下的,無一不是該殺之人。因為他嫉惡如仇,各大門派中,
當然也會良莠不齊,但江湖上因為他是某派門下弟子,看在門派和師長的顏面,
也就隱忍下來,但遇上這位天殺星,不管你是什麼門派,只要他認為你該死,劍
下就毫不留情。

  當時各大門派中,如武當、峨嵋、華山、點蒼等門派,都有弟子死在他的劍
下,這些門派自知門下弟子不爭氣,死有應得,誰也不敢作聲,但心裡總難免不
快。因此整個江湖,都把這位主持正義的俠士視為「天殺星」、大魔頭,視作邪
派人物。

  這人就是不滅和尚的好友,上官靖的半個師傅--師叔蕭臨川,上官靖的「游
刃身法」和「達摩劍法」中滲雜了好幾手凌厲殺著,都是他教的。

  ***    ***    ***    ***

  午餐之後,總管章守勤已命人把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婁通、敖六等五人
,扶到東廂裡首一間靜室。卞藥師要鄭玄通、萬點星作為上官靖和沈雪姑的助手
,幾人相侶偕進入靜室。由鄭玄通、萬點星扶著暴本仁,席地盤膝坐好,上官靖
和沈雪姑也就席地坐下,三人成鼎足形,各自以掌單相抵,立即運起功來。

  卞藥師拉過一把椅子,坐到門口,算是給他們護法。上官靖和沈雪姑如今對
「太素玄功」,越練越精純了,而且昨晚替老夫人衝開「腦戶穴」,也有了經驗
,不過盞茶工夫,便已竣事,兩人雙雙站起,鄭玄通和萬點星就扶著暴本仁躺下


  卞藥師立即把一顆解除「安眠丹」的藥丸,納入暴本仁的口中,一面含笑道
:「所幸上官少俠和沈姑娘練成「太素玄功」,否則這些「腦戶穴」受到禁制的
人,真不知要如何辦才好。」

  沈雪姑道:「卞伯父誇獎了,其實只要內功精純的人,誰都可以沖得開。」


  「哈哈。」卞藥師笑道:「沈姑娘這就不知道了,論到內功精湛的人,這裡
就有好幾位,譬如南宮老人、少林智虔大師、武當青松道長,就算老朽也還可以
湊個數;普通打通十二經絡,自然沒有問題;但「腦戶穴」受制,就不同了,力
道用得輕了衝不開,用得重了,就會傷到腦中經絡,只有「太素玄功」,以先天
陰陽氤氳之氣化物,溫煦如同春風,輕輕吹過就萬象回春,豈可同一般內功相提
並論?」

  上官靖道:「原來藥師前輩對「太素玄功」也有研究。」

  卞藥師道:「老朽只是在一部醫書上看到論及「太素脈訣」,「太素玄功」
乃是昔年一位精通醫道的玄門修真之土從「太素脈訣」中領悟出來的……」

  剛說到這裡,只聽鄭玄通道:「藥師,暴掌門人快醒過來了。」卞藥師回頭
看去,只見暴本仁眼皮抬動,果然睜開眼來了。

  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邊上圍著幾個人,心中覺得奇怪,不禁「咦」,了一
聲,倏地翻身坐起,說道:「兄弟……」只說了兩個字,突然大叫了一聲,往後
仰去。

  幾個人同時吃了一驚,卞藥師奇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急忙走上兩步,
蹲下身去,目光一注,只見暴本仁臉呈青黑,業已昏迷不省人事。

  沈雪姑道:「卞伯父,他好像是毒發了。」

  卞藥師沒有作聲,趕緊一手握起暴本仁腕脈,按了一會,奇道:「昨晚切脈
之時,他脈中明明沒有中毒現象,何以……」迅速站起身,從藥箱中取出一個藥
瓶,傾了三顆藥丸,納入暴本仁的口中。

  沈雪姑看他取出來的藥丸,和卞藥姑交給自己的一瓶相似,這就問道:「卞
伯父,這是解毒丹嗎?」

  卞藥師道:「這是老朽合制的解毒丹,對一般奇毒都能奏效惟有對魔教「迷
迭香」練制的三種毒藥,毫無效果。」

  沈雪姑道:「但萬點星、玉牙婆服了何以都有放呢?」

  卞藥師道:「那就是他們二人中的不是魔教「迷迭香」之毒了。」

  沈雪姑道:「那暴掌門人呢?」

  卞藥師苦笑道:「老朽看他劇毒已發,只好餵他三顆試試了,不過服了老朽
這三顆解毒丹,再過一會等藥性行開之後,就可以從脈象中切得出他是中了何種
毒了。」

  上官靖道:「藥師前輩,在下覺得暴掌門人猝然毒發,很可能和解開「腦戶
穴」禁制有關,我們是不是還要替其他四人運功衝穴呢?」

  卞藥師口中「唔」了一聲,說道:「少俠說的也不無道理,那就稍緩再說。
」他-手又去抓暴本仁的左腕,靜靜的切著脈象,過了一會,忽然臉色大變,沉
吟道:「竟是唐門的「百步散」,這是昨晚咱們切脈之後,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

  沈雪姑問道:「唐門「百步散」有沒有解藥?」

  卞藥師道:「「百步散」顧名思議,中毒之人,只能走出百步,就會毒發,
替他衝開「腦戶穴」,帶動全身氣血,不是和走出百步差不多吧?唐門毒藥,只
有他們獨門解藥能解,老朽的解毒丹,也只能暫時維持毒性不發,無法解它。」


  他急忙轉身抓起霍五的左手搭了一會,再搭柴一桂、婁通敖六三人的脈,氣
憤的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昨晚有人潛入,在他們身上下了毒,這真是一毒
未清,又來一毒,上官少俠,你們不用再替他們運功衝穴了,一旦解開禁制,劇
毒就會發作,還是讓他們昏睡著,只要不動氣血,暫時還可無事。」

  沈雪姑道:「這些人昨晚是由二妹看守的,怎麼會讓人下了毒的呢?」幾人
退出裡間,靜室外面一間,還躺臥著智光和皖西三俠,卞藥師走過去,又逐一的
為他們切了脈。

  上官靖問道:「藥師前輩,這四位是不是也中了「百步散」?」

  卞藥師點點頭,攢著眉道:「毒上加毒,這真是棘手的事。」

  一行人回到前廳,萬青峰含笑道:「暴掌門人他們……」

  他底下的活還未出口,卞藥師搖搖頭道:「都被人下唐門的「百步散」,一
旦運功衝穴,立時會引起毒發……」

  萬青峰一怔道:「被人下了唐門「百步散」,藥師的意思,這是昨晚的事?


  卞藥師道:「正是,此人很可能就是救走唐紀中夫婦的那個丫頭了。」正說
話之間,李小雲正好走入。

  卞藥師道:「李姑娘,你來得正好,昨晚你守護東廂靜室,可曾有人去過?


  李小雲道:「沒有呀。」

  卞藥師道:「老朽是說莊上的人,有沒有進去過?」

  李小云「哦」道:「卞伯父,大姐等人走後,只有梅香給我送來宵夜,旁的
人都沒有進去過?」

  卞藥師道:「果然是她。」

  李小雲道:「卞伯父,有什麼不對嗎?」

  沈雪姑道:「是她在昏睡的人身上下了唐門的「百步散」。」

  李小雲聽得一驚,道:「我爹他們都被她下了毒?」

  「這可能是賊黨暗中通知她的。」

  沈雪姑道:「賊黨一定已經知道我們會替他們運功衝穴,下了「百步散」只
要運氣行功、毒性就會發作。」

  李小雲望著卞藥師道:「那怎麼辦呢?」

  卞藥師笑道:「你暫且放心,只要讓他們昏睡不動,目前還可無事。」接著
又道:「咱們眼下只有等小女從天台回來,才能解毒了。」

  寧勝天大笑道:「這叫做毒上加毒,反正咱們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卞藥師
父女兩人手中了。」

  刀青峰道:「那也只好如此,等卞姑娘回來了再說,好在現在咱們有足夠的
人手,不用擔心賊黨來襲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這裡已經沒事了,你該去練功了,我們走吧。」上官
靖點點頭,兩人就向眾人告退,李小雲也跟著兩人身後,一起退出,來至第二進
西廂靜室。

  ***    ***    ***    ***

  老夫人用過午餐,又在榻上瞑坐運功。祝小青和王牙婆就坐在靠窗的椅上。
飛電、飛霜已經由王牙婆吩咐過了,她們住在後面一間,未聽呼喚,不准驚擾,
是以沒有出來。

  三人放輕腳步走入,上官靖從娘身邊取過「洗髓經」,就席地坐下,翻開書
本,只聽沈霄姑以「傳音入密」說道:「「洗髓經」中,一定會有口訣,你先把
口訣背熱了,再依次練功,就可事半功倍。」

  上官靖從前練「易筋經」,師傅也是這樣吩咐的,沈雪姑這樣囑咐自己,心
中自然極為感激,朝她看了一眼,點點頭,也以「傳音入密」說道:「謝謝你。


  就專心一致的看起經文來,一面就暗暗記背,經文縱然深奧,但都有細字註
解,何況他從小練會「易筋經」,如今再讀「洗髓經」,就彷彿有似曾相識之感
,自然較旁人容易理解,不過半天時光,就把總訣和練功運氣的訣都已背熟了。


  晚餐時分,祝小青親自和飛電、飛霜到廚房取來食盒,為的是防人下毒,就
在房中小圓桌上擺好,大家圍著圓桌坐下。老夫人眼看有這許多人陪自己進餐,
心裡自然十分高興。飯後,飛霜給大家泡上茶來,是她去提開水,祝小青也跟著
一同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靖兒,你把口訣背熟了沒有?」

  上官靖道:「孩兒背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點點頭:「那就好,今晚你可以開始練功了。」一面又朝王牙婆、祝
小青二人道:「你們二位白天已經累了一天,待會可以早點去休息了。

  王牙婆道:「咱們沒關係。」

  沈雪姑道:「伯母說得不錯,你和三妹值日班,晚上由我來陪伯母和上官兄
好了。」

  老夫人道:「那就再移一張床鋪進來,倦了也可以躺一下。」

  沈雪姑道:「不用麻煩,只要拿一個坐墊進來,侄女坐著調息就好。」

  老夫人感激地道:「為了老身,要勞動你們來陪著我,連睡都沒有好好的睡
,真使老身過意不去。」

  沈雪姑道:「侄女等人和上官兄道義之交,情同骨肉,這點微勞,算不得什
麼,侄女就算是不在這裡陪伯母,晚上也是一樣坐著調息,和在這裡沒有兩樣。


  老夫人問道:「今天外面可有什麼事嗎?」

  李小雲道:「方纔大哥、大姐替暴本仁運氣衝穴,「腦戶穴」禁制剛解開,
他就突然毒發,昏迷不醒,後來藥師前輩診察的結果,是中了唐門的「百步散」
,再給昏睡的幾人切脈,全被人下了毒。」

  「會有這等事?」老夫人驚訝的道:「那是什麼人下的毒,可曾查出來了?


  上官靖道:「可能就是救走唐紀中夫婦的那個丫頭。」

  老夫人點頭道:「老身聽秦皓說過,好像萬松山莊有傳遞消息的人,當時老
身並沒有詳細的問他。不過據老身所知,管巧巧會使毒,另外劉媒婆也會使毒,
但碧落山莊中並沒有使唐門毒藥的人。」

  上官靖問道:「唐紀中是唐世賢的侄子,他加入碧落山莊,娘也不知道嗎?


  老夫人道:「這些事都是秦皓在管,他不和娘說,娘怎麼會知道呢?如今想
來,娘真是他們抬出來的傀儡而已。」

  沈雪姑道:「伯母知不知道秦皓的來歷?」

  老夫人道:「娘沒有到碧落山莊以前,他就在碧落山莊了,據說他是雪山派
的人,老身沒有仔細問過;那是因為他平日對老身十分恭敬,辦事也極為謹慎老
成,老身知道的只有這些了。」

  沈雪姑道:「這麼說,他一定是魔教的老人了。」

  王牙婆眼看時光不早,就起身道:「李姑娘、祝姑娘,老夫人和上官少俠該
運功的時候了,咱們也該告退了。」

  李小雲、祝小青跟著站起,和老夫人道了晚安,一起退出,飛電去取來了坐
墊,放到地上,和飛霜一同退出。老夫人在榻上坐定,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各自在
坐墊上坐下,運起功來。

  上官靖先把「洗髓經」的口訣默誦一遍,才依照口訣,徐徐吐納行氣運功。
他雖是初練「洗髓經」;但因從小練的就是佛門神功「易筋經」,和「洗髓經」
同出達摩祖師手著,自是脈絡貫通,彷彿有跡可尋。此時一經導氣運行,極自然
的水到渠成,毫無礙難之處,就像從前練過一般。

  沈雪姑坐在邊上,其實並未運功,只是暗暗留神著上官靖的練功,此時看到
他神氣安詳,氣息綿長,心知已經領悟了「洗髓經」的運功訣要,心中暗暗替他
高興。

  一連五天,白天雖由王牙婆、祝小青值班,沈雪姑以依然留在居中,並未出
去。這五天,老夫人勤練「洗髓經」,不但不感到吃力,而且已經深得要領。因
為「洗髓經」對練習旁門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既不排斥原來所練的功夫,
只是把你導向正途。

  因此這五天來,老夫人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本來練的魔教陰功,幾乎已
有十之三四,漸漸化為另一股真氣,四肢百骸,好像春冰解凍,都在融化之中。


  上官靖的感覺,和老夫人不同。他坐到第三天就覺得全身真氣鼓動,一呼一
吸,風雷隱隱,一個人幾乎要隨著呼吸,憑空飛起,但這一現象,到了第五天,
就歸元人靜,靈台明朗,身穩如山,不過五天功夫,已經把「易筋經」和「洗髓
經」及「太素玄功」三種神功合而為一,坐著就像老僧人定,紫氣直透華蓋。

  運功完畢,已是子夜,剛剛緩緩睜開眼來,只見沈雪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神
,直注著自己,臉上浮現出欣喜之色,低聲地道:「上官兄,恭喜你大功告成,
我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五天時間,就把「洗髓經」練成功了。」

  上官靖驚道:「姐姐是怎麼知道的?」

  沈雪姑被他當著老夫人的面叫出姐姐來,雖然老夫人沒有醒轉,也不覺粉臉
發熱,低聲道:「你怎麼忘了我們一同練「太素玄功」,你的情形,我怎麼會看
不出來?」她不待他開口,接著又道:「你練成了,那是最好不過了,伯母練功
的情形,我看還只有三四成火候,本來要十天時間,才能把魔教陰功化去,如今
你練成了,從現在起,你可以和伯母同練,能使伯母提早完成。」

  上官靖道:「我和娘如何同練呢?」

  沈雪姑笑道:「你連這點都不懂?練功之時,你坐在伯母對面,只要雙掌相
抵,緩緩導氣行功就可以了。」

  他們說得雖輕,但老夫人本身功力極深,自然早就聽見了,只是沒有出聲而
已,這時才緩緩地睜開眼,欣然道:「靖兒,你練成了,真是難為你。」

  上官靖道:「娘,剛才雪姐姐說,孩兒可以幫你老人家提早練成,娘,我們
這就開始吧。」

  老夫人慈祥笑道:「你也剛剛練會,不如多練幾次,你等到明天再和娘一起
練好了。」

  沈雪姑在旁道:「伯母、靖弟已經練成功了,就讓他和您老人家一起練好了
,趕在毒發之前退出,不是更好嗎?」

  老夫人真把她看成了兒媳婦,含笑點頭道:「這是你們一番孝心,娘就依你
們的。」這話說得很露骨了。

  沈雪姑紅著臉,心裡卻有說不出的安慰,一面朝上官靖催道:「目前正是子
時,你還不快和伯母坐下,趁早練功?」

  上官靖興高采烈的點著頭,道:「好,娘,我們就快開始吧。」說著,就在
老夫人對面坐下,伸出雙手,和娘雙掌相抵,緩緩運氣。

  老夫人一身功夫本已極為精湛,只因改練「洗髓經」,須得慢慢引導轉變,
但五日來,至少已有三四成火候。如今有上官靖以「易筋經」作為基礎的內功,
再加他和沈雪姑一同練成「太素玄功」,今晚把三種神功融合貫通,合而為一。


  有這樣一股內力作引導,再經老夫人本身按照「洗髓經」心法加以運行,所
過經穴脈絡,無不像引水人渠,自然流注,魔教陰功,隨著很快就化解了。天色
漸漸黎明,老夫人坐著的人,忽然間身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顫抖。

  上官靖急忙睜眼一瞧,只見娘臉色一陣灰,一陣青,十分怕人,心頭不覺大
為凜駭,出聲叫道:「沈姐姐,你快去瞧娘怎麼了?」

  沈雪姑聞言驚覺,舉目看去,果見老夫人神色不對,急忙站起身,走到榻前
,低聲道:「不要慌張,快守神歸一,助伯母運動,我看伯母情形,好像練功到
了緊要關頭,我來助你一臂之力。」說完,她也顧不得許多,盤膝坐到上官靖背
後,伸出左手,緩緩按到他背後「靈台穴」,把「太素真氣」從掌心透出,輸入
過去。

  她輸入的真氣,很快的就和上官靖的真氣合而為一,輸入老夫人體內,再和
老夫人的真氣會合,循行經絡。過了盞茶功夫,沈雪姑察覺到老夫人練的「洗髓
經」神功,似是已把潛在骨骼間的劇毒引發,逼了出來,這已證明「洗髓神功」
確有洗髓之功。

  因為上官靖從小就練「易筋經」,骨髓凝固,是以練習「洗髓經」並未經過
這一關,無怪他心生驚懼了。這一關,也正是由旁門轉入正途最重要的一關,尤
其老夫人體內積有奇毒,在成功之前,必須把奇毒排出體外,練成功了,奇毒自
然也就清了。如果稍為有差錯,不但運氣入岔,走火入魔,而且引發的奇毒,一
旦失去控制,立時會毒發身亡,比起其他練旁門功夫的人改練「洗髓經」更為嚴
重。

  沈雪姑深知此刻正是老夫人的生死關頭,就以「傳音入密」向上官靖道:「
靖弟,伯母練功,此刻「洗髓神功」已把骨髓裡的奇毒引發,只要把毒進出體外
,大功即可告成,你只要依照「洗髓神功」口訣,導引伯母真氣,我以「太素玄
功」真氣助她邁毒,就可事半功倍了。」這時天色業已大亮。

  就在三人正在運功之際,從房門外輕巧地閃進一條人影,此人身法相當快捷
,但沈雪姑耳朵何等敏銳,聽到一絲風聲,已判斷進來的絕不是王牙婆和祝小青
,因為她們用不著施展輕功。

  心念一動,身形不動,目光斜斜看去,因為她背門而坐,所能看到的只是一
點影子,那人手上似乎捏著一截根短的東西,正待舉起手來。這下沉雪姑不由得
易然一驚,想起唐門黑芒針筒,一時那容對方出手,左手按在上官靖背心不動,
上身微側,右手振腕一指,閃電般點出。

  那人做夢也沒有想到沈雪姑正在幫上官靖運氣的人,突施襲擊,右手針筒還
未抬起,已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動彈不得。沈雪姑雖然一舉制住了來人,心頭也
自驚出一身冷汗,只要自己出手慢了半步,此人打出黑芒針來,老夫人正在運功
的人,非運氣入岔不可。此人雖已制住,只不知他有沒有同伴。

  因此一面運功輸氣,一面暗暗功凝右手,全神戒備,只要再有人閃進房裡,
就得立時把他制住。這要換成旁人,既要運功輸氣,又要暗作警戒,是辦不到的
事,所幸她練的是「太素玄功」,又是和上官靖一同修習的,她只要把真氣運過
去就好,不怕分心。

  好在天色已經大亮,再過一會,王牙婆和祝小青就會來了。然過了約莫頓飯
工夫,房門口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沈雪姑自然聽得出那是王牙婆和祝小青的聲
音,心頭總算放下了一塊大石。

  王牙婆走在前面,一眼看見飛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她究竟江湖經驗老到
,立時發覺情形不對,急忙一個箭步掠到榻前,看到沈雪姑一手按在上官靖後心
,正在運氣,就不敢出聲。祝小青跟著跨入,王牙婆連忙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
上,知會她不可作聲。

  沈雪姑以「傳音入密」問道:「王婆婆,這偷襲我們的是誰?」

  王牙婆看她正在運功的人,還能用「傳音入密」說話,心中暗暗驚異,一面
也以「傳音入密」道:「是飛電。」

  沈雪姑道:「她手中握著的可是針筒,你把它取下來,再到隔壁去看看飛霜
,還在不在?」

  王牙婆答應一聲,從飛電手中取下針筒,轉身對祝小青叮囑道:「你留在這
裡,不准任何人進來。」說完,飛快的閃身而出。

  祝小青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看這情形,就可以猜想到飛電拿著針筒,
混人靜室,一定是想出手偷襲,被大姐制住,她自然不敢大意,就向房門站立,
暗作戒備。王牙婆很快的返身入內,仍以「傳音入密」朝沈雪姑道:「飛霜在臥
室內被人點了睡穴。」

  沈雪姑再以「傳音入密」道:「好,你要三妹快叫二妹進來,如此如此。」


  王牙婆點頭立即向祝小青道:「沈姑娘吩咐,要你快去找李姑娘進來。」

  祝小青領命迅速的出房而去,不大工夫,兩人一起走了進來。李小雲低聲問
道:「王婆婆,大姐找我?」王牙婆把她拉到邊上,低低說了幾句。

  李小雲點點頭,就從身邊取出易容匣,首先給飛電臉上,易成了祝小青的容
貌,然後又要祝小青坐下,把她易成了飛電的面貌。然後由王牙婆和李小雲兩人
動手脫下飛電的衣衫,祝小青也迅速地脫下自己的衣衫,穿上飛電的衣衫,王牙
婆、李小雲又把祝小青的衣衫給飛電穿上了。

  王牙婆湊著祝小青耳邊低低說了幾句,祝小青點點頭,就翩然退出房去。她
扮了飛電,自然回到隔壁房中去了。王牙婆要李小雲留在房中,自己扶著假扮祝
小青的飛電,回到祝小青房中,把她放到床上,又蓋了一條棉被,才返回靜室,
以「傳音入密」朝沈雪姑道:「沈姑娘,老婆子都辦好了。


  「很好。」沈雪姑道:「老夫人此刻運功正當緊要關頭,不可有人驚擾,卞
伯父來了,你告訴他的情形,但不可洩露出去,只說三妹受了風寒,身子不適就
好。」

  王牙婆點點頭,道:「老婆子省得。」轉身附著李小雲耳朵,低聲道:「沈
姑娘要你留在這裡,老婆子守到門口去。」說完就退了出去,站在門口。

  過沒多久,飛電(祝小青)、飛霜去廚房端來早餐,放到小圓桌上,就退了
出去。她們兩人除了送茶水和三餐之外,因老夫正在運功,不能有人驚擾,是不
用留在靜室之中,就退回房去。又過了一會,卞藥師果然來了。

  王牙婆慌忙迎了上去,道:「卞藥師,老婆子奉命守在這裡,已經恭候您老
多時了。」

  卞藥師道:「是沈姑娘要你在這裡等候老朽的了?不知有什麼事?」

  王牙婆道:「老夫人運功正在緊要關頭,不可有人驚擾。」

  卞藥師驚喜道:「今天剛第六天,老夫人那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王牙婆道:「老婆子聽沈姑娘說,老夫人此刻正由上官少俠和沈姑娘運功相
助,好像是在逼出體內奇毒,只要把奇毒退出,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卞藥師問道:「上官少俠不是也在練功嗎?」

  王牙婆道:「這個老婆子沒聽沈姑娘說。」接著以「傳音入密」道:「今天
清晨,靜室中有人潛入行刺,手裡握著一管唐門「黑芒針筒」,所幸沈姑娘發現
得早,把人制住了。」

  卞藥師聽得一震,急忙以「傳音入密」問道:「是本莊的人?還是由外面潛
入的?」

  王牙婆也以「傳音入密」答道:「是老夫人身邊的飛電。」

  接著就把飛霜被人點了睡穴,如今由祝小青改扮飛電,以便伺機套問飛霜口
供,看她是不是同謀?另外也可以暗中偵察莊上有沒有潛人賤人同黨?飛電已經
改扮為祝小青,只要按說受了風寒,身子不適就好,此事目前最好不要洩露出去
,等老夫人練功完畢,由老夫人親自詢問的好,詳細地說了一遍。

  卞藥師聽了連連點頭道:「沈姑娘不但武功極高,而且機智過人,這裡就有
勞王婆婆護法了。」說完,拱拱手,就轉身往前廳走去。

  ***    ***    ***    ***

  時間快接近中午,老夫人經上官靖、沈雪姑二人運功相助,已把引發的「金
剛散」餘毒,漸漸的逼出體外,本來劇烈顫抖的身軀,也漸漸平復下來,本來一
陣青,一陣灰的臉色,也逐漸恢復正常。

  沈雪姑緩緩收回按在上官靖「靈台穴」的手掌,以「傳音入密」說道:「靖
弟,伯母體內「金剛散」餘毒,似已藉著「洗髓神功」退出體外,現在你只要以
「洗髓神功」再助她老人家運行一個周天,就可以放開手掌,讓伯母自己再運一
回氣,就大功告成了。」說完,輕輕舉足,跨下榻來。

  李小雲悄聲問道:「大姐、伯母已經好了嗎?」

  沈雪姑點點頭道:「只要再運一回氣,就可以了。」

  李小雲望著大姐,忽然垂淚道:「大姐,我爹……」

  沈雪姑拉著她,走到房門口,低聲說道:「二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們是
結義姐妹,只要有辦法可想,伯父中了毒,不用你說,早就設法救助了,只是上
官伯母中的毒,和伯父不同……」

  李小雲道:「不是都是魔教煉的毒嗎?」

  「不一樣。」沈姑娘輕聲道:「上官伯母中的是「金剛散」,這種毒藥,只
是為了快速練成魔教陰功,所以只要改練「洗髓經」神功,把旁門功夫,化為正
派的功夫,「金剛散」就會漸漸失去作用,可以退出體外。至於伯父等人被下的
是「迷迭散」,使人只知服從,聽命於下毒之人……」

  語聲頓了頓,接著又道:「如果一旦解去了「安眠散」就無人可以控制,更
談不上要他坐下來練功了,何況又被暗下唐門的「百步散」,除了能把這兩種毒
藥,一齊解去,別無辦法。」

  李小雲道:「卞姐姐來了,就會有解藥嗎?」

  沈雪姑道:「我大師姐那裡,可能有大師伯的「百草丹」,能解天下奇毒,
自無問題,就算沒有「百草丹」了,大師姐也會另行設法,總之,等卞姐姐來了
就好。」

  剛說到這裡,上官靖已經跨下榻來,走到沈雪姑面前,突然拜了下去,道:
「雪姐姐,家母能夠逼出入骨劇毒,全是你賜助之力,請受小弟一拜。」

  沈雪姑給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不覺臉上驟然一熱,連忙閃了開去,含羞道:
「靖弟,你這是做什麼?還不快起來,我們幾個情同手足,這點微勞,還要說謝
嗎?」

  上官靖站起身,正容道:「雪姐姐,你兩次救了小弟,小弟幾時說謝了?但
你助家母退出餘毒,小弟這是代家母謝你的。」

  沈雪姑低笑道:「我為伯母稍盡微勞,也是應該的。」頓了頓,又道:「你
還不知道方才天亮的時候,差點出了事呢。」

  上官靖一怔,問道:「出了什麼事?」沈雪姑就把才纔飛電閃進房來,被自
己制住的經過,和他說了。

  上官靖道:「會是飛電。」

  老夫人點頭道:「這就是了,她比飛霜來得早,那是管巧巧有意安置在老身
身邊的人了,唉,老身竟會一無所覺。」

  上官靖道:「但她那管黑芒針筒從那裡來的呢?」

  沈雪姑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我想可能是放走唐紀中夫婦在逃的梅香給她的
,也可能是另有人在暗中送進來的,所以我要三妹假扮飛電,只要另有奸細,也
一定可以查得出來的。」

  老夫人道:「沈姑娘果然機智絕倫,方才一面給靖兒輸送真氣,一面還把事
情處理得如此妥貼。」

  沈雪姑粉臉微紅,道:「伯母誇獎了。」

  上官靖問道:「那麼飛電如何處置?」

  沈雪姑道:「她已經假扮成三妹,躺在床上,目前只能說三妹受了風寒,身
子不舒服,且等三妹查出有沒有接應的人,再由伯母親自問她較好……」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19

【第卅六章】防不勝防



  話聲甫落,只聽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老遠就響起孫小乙的聲音,叫道:
「王婆婆,快進去告訴沈大姐,卞姑娘回來了。」

  王牙婆低聲比道:「小乙,你聲音不會放輕些,老夫人運功正當緊要關頭,
你嚷什麼呢?」

  孫小乙道:「是卞姑娘回來了。」

  上官靖喜道:「雪姐姐,是卞姐姐回來了。」一面急忙掀簾走出,道:「王
婆婆,娘運功已經好了,謝謝你站在門口替娘護法。」

  王牙婆哦了一聲,就轉身朝房中向來,深連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大功告
成了。」

  孫小乙也連忙跟了進來,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大功告成,小的好高興,上
官大哥,真的恭喜你了。」

  老夫人連忙還禮道:「王婆婆、小乙,多虧你們大力相助,老身感激不盡。


  沈雪姑道:「小乙,你說卞姐姐回來了,人呢?」

  孫小乙道:「卞姑娘剛到,現在萬莊主書房裡,小的特地先趕來報訊的。」


  老夫人道:「娘總算把體內的「金剛散」餘毒逼出來了,也該去謝謝大家,
靖兒!我們一起到萬莊主的書房去吧。」上官靖應了聲「是」,

  王牙婆在門口尖聲叫道:「飛電、飛霜,老夫人要到萬莊主書房去,你們還
不快來伺候?」飛電、飛霜在隔壁房中「唷」了一聲,迅快地奔了出來。

  -齊屈膝道:「老夫人功練成了,小婢恭喜老夫人、恭喜公子。」

  老夫人眼看飛霜一臉喜色,似是不像有假,心中暗道:「看來飛霜倒不是管
巧巧的人。」一面含笑道:「你們起來,隨我到萬莊主書房去。」飛電、飛霜應
了聲「是」,站起身,就一左一右的來扶老夫人。

  當下由上官靖、沈雪姑走在前面,王牙婆和孫小乙則跟在老夫人身後,一行
人由長廊折人東院。上官靖跨進書房,就拱拱手道:「萬莊主、各位前輩,家母
練功完畢,特來向各位致謝。」

  南宮老人、八卦門封居易、形意門金贊廷、武功門崔介夫、少林智虔和智通
大師、武當青松道長、蒼龍寧勝天、卞藥師等人紛紛站起來。主人萬青峰急忙朝
門口迎來,拱著手道:「恭喜老夫人神功告成,真是可喜可賀。」

  老夫人忙道:「老身應該多謝萬莊主才是。」萬青峰把老夫人讓進書房。

  老夫人屋朝大家襝還一禮,道:「老身一時不慎,誤人旁門,不但蒙諸位道
長原諒前愆,而且同情關懷,才使老身有自新的勇氣,老身能有今日,實出諸位
之賜,老身不勝感激之至。」

  大家都紛紛說道:「老夫人好說,如今練成神功,逼出奇毒,等於脫去魔教
的枷鎖,可喜可賀,這是武林之幸。」

  老夫人連說:「不敢。」

  南宮老人呵呵笑:「老夫預計老弟妹至少也要十日工夫,才能把「洗髓經」
神功練好,卻沒有想到老弟妹居然第六天就練成功了。」

  老夫人道:「這是靖兒先練成功,再和沈姑娘二人相助,才能提早逼出「金
剛散」餘毒,不然哪能在第六天就練成功了。」

  說到這裡,從袖中取出「洗髓經」,走到智虔大師面前,說道:「二位大師
是少林有道高僧,昔年先夫在少室一處巖洞中無意獲得一方石函,裡面所貯的就
是這兩頁「洗髓經」,出至達摩祖師手筆。先夫雖然得此秘笈,卻也因此惹來殺
身之禍,老身和小兒托天之福,僥倖練成神功,但這冊「洗髓經」,既是達摩祖
師所著,應是少林寺的故物,老身謹以此經歸還少林寺,請大師收下。代老身轉
呈貴寺方丈。」

  智虔大師聽得不由一怔,當年上官平得之沿穴,並非取自少林,因此少林寺
雖覺這冊「洗髓經」是少林鎮山之寶,卻也不好意思向上官平說出索回的話來。


  如今老夫人居然把此經歸還少林寺,這真使老和尚感到意外,連忙合十道:
「達摩祖師所著「易筋」、「洗髓」二經,載之典籍,原為敝寺鎮山之物,不知
何年失落,至今少說也已有百年之久。因此二十年前,江湖上傳言上官施主無意
中獲得此經,也只能說佛賜有緣人,敝寺從不敢說要向上官施主索回此經,如今
得蒙老夫人慨然將此經見賜,使祖師手跡能重回敝寺,敝寺自是萬分感謝。老衲
謹此向老夫人致謝,我佛有靈,一定會保佑老夫人、少施主福壽綿綿,今後老夫
人有什麼差遣,少林寺一定全力以赴,藉以報答老夫人這份高義。」說完,雙手
接了過去。

  老夫人道:「大師過獎,這本是貴寺之物,老身應該歸還貴寺的。」

  智通大師也合十當胸,道:「阿彌陀佛,老夫人賜還經書,對少林寺來說,
這是莫大的恩惠,代代弟子,都會永遠記得老夫人大德的。」

  萬青峰道:「老夫人深明大義,大家都十分欽佩,現在大家可以請坐了。」


  卞藥師朝卞藥姑招手道:「藥姑,你快來拜見上官伯母。」

  卞藥姑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道:「侄女卞藥姑,拜見上官伯母。」

  老夫人連忙一把把她扶起,含笑道:「卞姑娘一路辛苦,不可多禮。」

  卞藥姑站起身,就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塞到李小雲手裡,道:「謝謝妹子
,這一路上幸虧有它,才不致被人家認出來呢。」她塞給李小雲的,當然是面具
了。李小雲只笑了笑,就收入了懷中。

  沈雪姑問道:「卞姐姐,你見到我大師姐了?」

  卞藥姑道:「見到了,先前她還不肯相信,後來我拿出妹子給我的一方手帕
,她看到角上繡了一個雪字,才算相信了,我就說出來意。她沉吟了一下,才說
:師傅的「百草丹」,當年制的就不多,她那裡只剩半瓶,就全交給我帶來了。


  「她那裡剩了半瓶?」沈雪姑道:「卞姐姐,你拿出來給我瞧瞧。」

  卞藥姑道:「我一到這裡,就交給爹了。」

  卞藥師道:「沈姑娘,藥瓶在老朽這裡,你要看就拿去好了。」說著,伸手
從大袖中取出一個古玉雕成的葫蘆形藥瓶,遞了過來。

  沈雪姑心頭微微一動,接過藥瓶,抬頭問道:「卞姐姐,你見到我大師姐,
她是怎麼形狀的人?」這話問得很奇怪。

  卞藥師聽出沈雪姑問這句話,必有原因,不覺一怔,問道:「沈姑娘,哪裡
不對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且聽卞姐姐說出來了再說。」

  卞藥姑道:「令師姐了因,是個瘦高個子,說話冷冷的,其實我看她是個面
冷心熱的人。」

  沈雪姑問道:「她穿的是什麼衣服?」

  卞藥姑道:「自然是緇衣了。」

  沈雪姑又道:「青竹庵裡還有什麼人?你可曾見到?」

  卞藥姑道:「有一個小尼姑,約莫十六七歲,叫做淨緣,旁的人我就沒看到
了。」

  沈雪姑又道:「我大師姐有多大年紀了,臉上可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疤痕,你
還記得嗎?」

  卞藥姑像在竭力地思索著,良久才道:「她約莫三十多歲,臉上……」

  沈雪姑接口道:「左眉梢有一條極淡的刀傷,若非細看,就看不出了,但卞
姐姐和她當面說話,自然會看到的。」

  「哦,我想起來了。」

  卞藥姑嫣然一笑道:「不是妹子提起,我差點忘了,令師姐左眉有一道極細
的痕跡,一點不錯。」

  「錯了。」沈雪姑冷笑一聲,突然右手疾出,一把扣住了卞藥姑的右腕脈門
,喝道:「說,卞姐姐是不是落在你們手裡?」這一下突如其來,聽得在場之人
不由全都一愣。

  卞藥姑急得叫了起來,道:「妹子,你這是做什麼?我就是卞藥姑呀。」

  卞藥師駭然道:「沈姑娘你說她不是藥姑?」

  沈雪姑冷笑道:「破綻太多了,第一,我大師姐是我師尊門下,只是跟大師
伯學醫,怎麼會說師傅練制的「百草丹」?」

  卞藥姑道:「令師姐就是這麼說的。」

  沈雪姑沒有理她,又道:「大師伯的「百草丹」,每顆大如核桃,這個古玉
葫蘆,如何裝得下?再說大師伯的藥瓶,都是極普通的青瓷,那有這麼講究,用
古玉做藥瓶,這正是你們弄巧成拙之處。」

  卞藥姑道:「這明明是令師姐交給我的……」

  「好。」沈雪姑道:「我大師姐是道姑,卞姐姐去了青竹庵一定知道,大師
姐是瘦高個子,說話冷冰冰,這些自然是你們從卞姐姐口中套問出來的,但卞姐
姐告訴你們底裡有一個小尼姑,叫做淨緣,這就錯了。淨緣是個老婆婆,她這麼
說,自然是故意留下破綻,好讓我們發現你是假冒的,再說我大師姐常年都是穿
青衣,那會穿什麼緇衣?左眉梢有粒小黑痣,也不是刀疤跡,你易容而來,雖然
瞧不出破綻,但這些話中已經露出了狐狸尾,還能狡辯嗎?」

  卞藥師聽得大急,問道:「你們把卞藥姑怎麼了?」

  卞藥姑眼看已被沈雪姑當場拆穿,卻依然十分鎮定,任由沈雪姑按著脈門,
只是冷冷地道:「沈雪姑,算你厲害。」

  卞藥師又道:「藥姑人呢?」

  假卞藥姑道:「她很好。」

  沈雪姑左手一下點了她的穴道,才放開右手,一面轉身朝李小雲道:「二妹
、你先洗去她臉上易容藥物,瞧瞧她是誰,她要混到這裡來,我想一定是熟悉這
裡情形的人了。」

  李小雲答應一聲,從懷中取出易容盒來,把洗藥劑塗到了假卞藥姑的臉上去
,然後用一塊絨布輕輕擦去,果然立時抹去了一層易容藥物,露出本來面目。卞
藥師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卞藥姑,這時不覺失聲道:「會是她。」這假扮卞藥姑
的人,原來是六天前已經逃走的梅香,看來碧落山莊也有易容高手。

  萬青峰哼道:「這就正好,她居然又自己送上門來了。」

  沈雪姑道:「萬莊主,此人關係重大,暫時且讓章總管把她押起來。」

  卞藥師道:「不問問藥姑的下落嗎?」

  沈雪姑朝他使了一個眼色,道:「卞伯父不用心急,卞姐姐不會有事的。」


  萬青峰已把總管章守勤叫了進來,吩咐道:「你把此女押下去,派人嚴加看
守。」章守勤答應一聲,指揮兩名莊丁押著梅香出去。

  一名使女進來欠聲道:「啟稟莊主,可以請大家入席。」

  萬青峰點點頭,就請大家到右首一間膳廳進餐。席間,大家自然要舉杯向老
夫人敬酒,自有一番熱鬧。老夫人對南宮老人道:「前輩算起來該是賤妾公公的
朋友,和先夫論交,已是低了一輩,上官一門,若沒有前輩仗義援手,不但「洗
髓經」早已落入賤人手中,就是靖兒小命只怕也不保了,哪能還有今天?所以前
輩是上官一門的大恩人,靖兒自小就姓了你老人家的姓,只要你老人家喜歡靖兒
,靖兒過繼給你老人家做義子也是應該的。」

  寧勝天大笑道:「南宮老哥哥若是沒有這個意思,就不會當眾提出來了,哈
哈,上官小兄弟,你還不趕快磕頭,拜見義父,咱們這許多人就是見證了。」

  上官靖依言走到南宮老人面前,雙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一面說
道:「義父在上,孩兒南宮靖給你老人家磕頭。」

  南宮老人聽他自稱「南宮靖」,自然更加高興,大笑道:「靖兒,你起來,
老弟妹,這就對了,靖兒在你們上官家,是上官靖,但到了我南宮家,就是南宮
靖,將來娶媳婦,一房是你們上官家的,可是咱們南宮家裡,也得討一房才是。
」這話聽得上官靖俊臉通紅,但大家都隨聲附和,又要敬南宮老人的酒,作為慶
賀。

  飯後,老夫人因新練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溫習,李小雲以「傳音入
密」悄悄對南宮靖道:「大哥,你先到我的房間等我,一會我找你有事。」南宮
靖不知她有什麼事,依言走向後院。

  ***    ***    ***    ***

  推開李小雲的房間,一股熟悉幽香的撲面而來,牙床錦被,流蘇低垂,上官
靖不覺心頭一蕩,環顧四周,雖然佈置簡單,但淡雅脫俗,顯得格調高雅。夜色
漸濃,沈雪姑還沒有回來,上官靖坐在椅子上,回想起這段時間的經歷,感覺就
像是作了場夢,不由長歎一聲。

  「大哥,你在歎什麼氣啊?」李小雲突然出現在門口,滿臉笑意。

  「雲妹,沒什麼,我在想以前的事情,你找我有什麼事情?」上官靖問道。


  李小雲笑道:「大哥,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們都沒有機會談談心
。」

  上官靖點點頭道:「是啊,不過來日方長嘛。」說著順手一拉,將李小雲拉
了過來,一起坐在床上。

  李小雲白了他一眼,笑著問道:「大哥,我問你一件事情,你可別生氣。」


  上官靖笑道:「你儘管問吧。」

  李小雲笑著道:「大哥,你一直沒有機會給我們講講在碧落山莊的事情,不
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位楚琬姑娘對你有情是不是?」

  上官靖臉一紅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李小雲笑著道:「你先說說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回頭我在告訴你。」


  上官靖紅著臉道:「那我就告訴你吧,反正也沒什麼。」說著就將大概情形
說了。他說的倒也不假,其實也真的沒有什麼,只不過楚琬對他處處都很照顧而
已。畢竟上官靖只呆了七天時間,楚琬雖然心裡很喜歡他,但是兩人也還沒有機
會來傾訴愛慕之情。

  李小雲聽完笑道:「大哥,那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楚琬姑娘對
你有情了?」

  上官靖赧然道:「要說我完全沒感覺,那是自欺欺人,而且老實說,楚姑娘
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只可惜明珠暗投……」

  李小雲笑道:「這還不簡單,有機會把她爭取過來不就行了。」

  上官靖赧然道:「雲妹,瞧你說的……」

  李小雲笑著道:「大哥,我是說實話,你可能沒有注意到,那天你和大姐一
起迎戰伯母,楚琬姑娘傷心地扭頭就跑,就是瞽子也能看出她對你的情意。」

  上官靖道:「我沒有注意到,當時那種緊張的情形下……」

  李小雲點頭道:「我知道你沒有看到,所以才告訴你咯。我看楚姑娘也是一
個好姑娘,你能忍心看她在那種環境下越陷越深?如果能把她爭取過來,對咱們
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於公於私,你都應該爭取她棄暗投明,否則,她的結局就
可想而知了。」

  上官靖陷入了沉思,李小雲的話無可辯駁,李小雲笑著道:「大哥,你先別
想了,小妹還有禮物要送給大哥呢。」

  「哦,雲妹有什麼禮物要送給愚兄?」上官靖詫異地道。

  李小雲神秘一笑道:「三個大美人。」

  「什麼?雲妹,你搞什麼鬼?」上官靖大吃一驚。

  李小雲嬌聲道:「別急嘛,大哥,聽我給你慢慢說嘛。」接著就將那天她和
沈雪姑、卞藥姑、祝小青三人商量的事告訴了上官靖。

  上官靖聽完道:「雲妹妹,我很感激你這麼大度,雪姐姐我沒有話說,但小
青和卞姐姐……」

  李小雲嬌嗔道:「怎麼,你看不上她們?」

  上官靖道:「這怎麼會呢?我當然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但是這樣對
她們是不是太委屈了?而且她們的長輩是否會同意?」

  李小雲嬌笑著道:「大哥,你終於說漏嘴了吧。」

  上官靖愕然道:「我怎麼說漏嘴了?」

  李小雲笑道:「「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你的胃口倒是不小。」

  上官靖紅著臉,不知該如何分辯,李小雲笑著道:「大哥,你放心,我是逗
你玩的,我們姐妹四個都是自願的,我想長輩們也沒有理由會反對。」

  上官靖感慨地道:「人家是生怕自己的郎君拈花惹草,你到好,將自己的相
公送給別人。」

  李小雲幽幽地道:「你知道就好,人家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倒好,還推三阻
四的,好像是我逼你去殺人放火似的?」

  上官靖將她摟入懷中,親了一下道:「雲妹妹,我哪是推三阻四,老實說,
我是「固所願爾,不敢請耳」,我是擔心不能給你們幸福。」

  李小雲也回親了他一下道:「你這是杞人憂天,未來的幸福是要由我們大家
一起共同來創造的,我堅信我們將會是很幸福的。」

  「雲妹,你真好。」激情的吻,如雨點般落在李小雲的臉上、唇上。

  半晌,李小雲輕輕推開了上官靖,嬌聲道:「大哥,雖然很想留你,但是你
必須得走了。」

  上官靖愕然道:「為什麼?」

  李小雲臉一紅,羞笑著道:「我們商量好了,今夜讓大姐陪你,她在隔壁一
定等急了。」上官靖聞言不禁呆住了。

  李小雲接著低聲道:「大哥,這樣平靜地日子實在是機會難得,你難道不樂
意?」

  上官靖道:「可是,你……」

  李小雲紅著臉道:「你太強了,妹妹一個人實在受不了,所以才安排大姐與
你合體,如果可能的話,乾脆連小青也一塊收了,卞姐姐只有等以後了。」

  上官靖柔聲道:「雲妹,我真是前世積德,才能遇上你這麼賢惠的妻子。」


  「好了,別灌迷魂湯了。」李小雲羞笑著道:「大姐還在等著你呢,大姐很
害羞,你可要溫柔點。別發呆了,快去吧。」說完,將上官靖推出了自己的房間


  南宮靖來到隔壁門前,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靜一下,才輕輕
地敲門道:「雪姐姐,我可以進來嗎?」

  「嗯。」帶著鼻音的輕嗯,令上官靖心頭一蕩,輕輕推開房門,紅燭高燒,
流蘇低垂,旖妮的氣氛讓上官靖心頭一窒,抬頭望去,牙床錦被,沈雪姑用粉水
綠色的棉被蒙著頭,大概是害羞吧。

  上官靖鎖上房門,帶著一顆跳動不已的心,緩緩脫除自己全身的衣物,來到
大床邊緣坐下,伸出顫抖的雙手,將粉水綠的絲被輕輕地由沈雪姑的臉上拉下來
。只見她俏臉羞紅,一雙媚眼緊閉著,細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表露出芳心的悸動


  望著她的媚態,上官靖雙手老實不客氣地摟住沈雪姑溫暖細滑的香肩,將頭
一點點地往她的臉上移動。終於,上官靖貪婪的嘴兒,印上了她小巧的紅唇。一
開始,她像是欲拒還迎地緊閉著兩片香唇,在上官靖努力不懈的熱吻之下,終於
使她放棄了抵抗,唇兒半開,讓上官靖的舌頭入侵她的嘴裡,吻著,吻著,她甚
至還伸出了小香舌和上官靖交纏吸吮。

  兩人吻得是那麼的狂熱,兩個人的呼吸都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了,一場肉體爭
霸戰的序幕,就在這種男歡女愛的旖旎氣氛中展開了。上官靖吻著吻著,靈活的
舌頭舔遍了她嬌靨上的每一寸嫩滑的肌膚,從她性感的小紅唇之中,不時流洩出
低啞而嬌媚的哼聲:「嗯……唔……哼……哼……嗯……嗯……」她的呼吸也漸
漸變得急促起來,飽滿豐聳的胸脯也上上下下地起伏個不定。

  上官靖愛憐地看著沈雪姑嬌艷的臉龐上透著暈紅的色澤,一隻急色的魔手悄
悄地伸到她的胸前由游移、撫摸著,揉著飽漲的玉乳,終於忍不住解開她的上衣
,直到完全剝開她的衣服。沈雪姑雪白的胸肌,在那艷紅的肚兜襯托下,顯得是
那麼豐滿白嫩,迷人已極。

  上官靖的手輕輕隔著肚兜揉弄著她的玉乳,好一陣子,才將肚兜的結解開。
霎時,一對晶瑩剔透、豐肥柔嫩的大乳房,就這麼攝人心神地裸露在上官靖的眼
底,上官靖忍不住心裡的感動,低下頭去,用嘴唇輕輕地含住她的乳頭,以舌頭
去旋轉、舐弄著。

  如此調弄,使得沈雪姑的鼻息咻咻,嬌喘噓噓地呻吟著道:「嗯……嗯……
唔……哦……唔……嗯……哼……哼……」

  眼前這位嬌哼不已的沈雪姑實在太美了,上官靖仔細地打量著,只見她一頭
烏黑亮麗的秀髮,又常又直地飄散在柔軟的枕頭上,還微微地散發出一股淡淡的
玫瑰香味。再看她嫣紅的嬌靨上,水汪汪半開似閉的媚眼、柳眉彎彎長弧、挺直
的鼻樑、紅嘟嘟的櫻唇,不時輕洩出令人銷魂的模糊哼聲。毫無斑點而白嫩又有
彈性的雪膚,讓人百摸不厭;身材高窕,卻又顯得豐滿玲攏;胸乳肥滿,柳腰纖
細。上官靖一邊欣賞著,一邊輕柔地替她褪除其餘的衣物,只有那條和肚兜同色
系的褻褲。到了這時,兩個人就這麼光溜溜地,依偎在她床上。

  只見沈雪姑胸前那一雙又白、又嫩、又柔軟、又挺聳的玉乳,光是靜靜地平
躺著,不必抖弄,只靠她呼吸之間的輕顫,就好像兩顆有生命的大肉球似的,在
她的胸前活蹦亂跳地晃蕩著。沈雪姑那櫻桃似的小嘴兒,兩邊菱角線條分明,充
滿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風韻與氣質。長長而捲曲的睫毛之下,是一對會說話的迷人
媚眼,此時在半開半闔的情形之下,透射出無限的誘引與柔情。連結嬌軀與蓁首
的,是雪白而粗細適中的玉頸,體側兩條柔美的曲線,引人無限的遐思和幻想。


  再看她圓如滿月的豐臀之下,大腿根部的那黑色的三角叢林地帶,毛茸茸地
形成誘人的草原,就像是白沙地上長出一片茂密的黑色雜草。亂毛叢生的區域中
,仔細一看,中間遮掩著一條微微彎曲而帶點暗褐紅色的小縫,緊閉著的門縫頂
端,用手剝弄,還突起一顆油光瀲灩的櫻紅色而小巧玲瓏的肉核,看上去是那麼
的誘人吮進嘴裡,細細品味的哪。平坦而滑膩的小腹和讓人垂涎三尺的小穴之下
,修長迷人的兩條玉腿,和款擺扭動的蛇腰,散發出極具性感誘惑力的絕代風華
。葫蘆形的胸、腰、臀部,構成她美麗的嬌軀上令人難以抗拒的完美女性象徵。


  沈雪姑的身裁實在是太迷人了,簡直就是上帝在人世間最完美的傑作,而這
一切的誘惑,更讓上官靖欲焰如烈火般在胸腔裡焚燒,忍不住便將赤裸裸的嬌軀
緊緊地摟進懷中,然後倒在床上,把她壓在自己的身下。這個時候的上官靖,像
一隻飢餓已久的老虎,逮到了待宰的羔羊,想要大肆朵頤一番。

  上官靖將大寶貝抵住她的小肉縫磨擦著,不懈地愛撫著她的性感帶,好讓她
分泌出更多的淫水。這時,上官靖的身體整個壓在沈雪姑柔軟的胴體上面,嘴巴
含著她左側的乳房,對著鮮紅挺翹的乳頭又吸、又吻、又舐地來回吮弄著,右手
則像搓湯圓似地撫揉她石側的乳房。而另一隻手更是順著細滑的小腹摸下去,移
到微濕的洞口,扣弄著女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小陰核。

  過了好一會兒,沈雪姑的小穴穴充滿了淫液,上官靖慢慢將手指頭伸進了她
的小穴穴之中,在陰道前端的嫩肉區域扣弄著。未經人事的沈雪姑,哪還抵受得
住這三面夾攻的侵襲,嬌軀就好像一片風中的落葉般地顫抖著。而且柳腰還隨著
上官靖手指插動的頻率,前後上下地款擺搖晃著。她輕顫的嘴唇裡,不時輕洩出
:「噢……噢……我……快……熱死了……啊……好……難受……嗯……哼……


  「啊……小……弟弟……你……嗯……不……不要……再……逗……逗姐姐
了……嗯……我……快受……受不了……噢……啊……啊……」

  看來她的淫水也流得差不多了,上官靖便將插在小穴中的手指抽出來,一手
握住自己的大寶貝,讓充血澎脹的大龜頭頂住她淫水漣漣的小穴洞口,用龜帽揉
磨著她敏感的的陰蒂。正在搔癢難耐的沈雪姑,被上官靖逗得實在忍受不住了,
用她一雙水汪汪的媚眼,散射著貪婪的眼光注視著上官靖的下半身,脹紅著嬌靨
,嘟著性感迷人的小紅唇,顫抖地用渴求著道:「嗯……弟弟……嗯……你……
能不能……快一點……把……嗯……把你的……大寶貝……插……插進來……嘛
……嗯……哼……快……快嘛……我……我實在是……受不了……就算……算我
……求求你……好嗎……」想不到,沈雪姑到了床上,也變得這麼騷浪,真是人
不可貌相。

  為了逗逗她,以增加閨房的情趣,上官靖道:「雪姐姐……你……真的願意
……讓弟弟的大寶貝……插進你的小穴裡……去嗎……」

  沈雪姑著急不依地哼著道:「我……嗯……嗯……哎呀……你……真是的…
…都……都讓你……玩遍了……你還……這麼問……我願……意……求求你……
快把……你……的……大寶貝……插進來……吧……不……要再……逗……我了
……」

  這時的沈雪姑,己經被熊熊的慾火燒昏了所有的理智和矜持,顧不得什麼羞
恥之心,飢渴地伸出玉手抓著那條在肉縫洞口打轉而過門不入的大寶貝,自己把
雙腳叉得開開的,小腿努力地向上舉起,扭動著肥嫩的大屁股,把那個肥漲飽滿
的小肉穴,迎向上官靖的大寶貝挺去,好一付色慾薰心的模樣。

  見她如此,上官靖的玩心又起,一個使壞,故意把大寶貝向後一挪,再使勁
往前一推,「滋」的一聲肉棍入洞的脆響,「哇」的一聲慘叫,使她痛得連眼淚
都擠了出來。低頭一看,只見那根肥壯怒峙的大寶貝,在上官靖使勁的揮動之下
,竟然連頭帶把,整根都戳進了她的小穴裡,也難怪她會大叫一聲,這刻骨銘心
的痛楚,是她打從娘胎出生以來,都還未經歷過的。

  沈雪姑嬌靨上眉頭都縮成一團,雙手直推著上官靖的胸膛,一付痛不欲生的
模樣,上官靖見狀趕忙俯頭低聲在她耳邊安慰地輕聲說道:「雪姐姐,你就忍耐
一下,第一次的破瓜之疼是免不了的,過一會兒,小穴鬆動了,就會好多了。」


  同時,上官靖再輕吻她細嫩的臉頰,用舌頭舔弄著她凸起的乳頭,過了好一
會兒,她才吐氣如蘭地在上官靖耳際說道:「嗯……現在好多了……剛才……真
是痛死我了……嗯……嗯……」

  見她語氣和緩平順,上官靖趁勢問道:「雪姐姐,現在是不是可以再讓弟弟
繼續插弄了?」

  沈雪姑嬌媚地瞄了上官靖一眼,悠悠地道:「嗯……好嘛……不過……你可
要……輕……一點兒……不許再……弄痛……人家……了喔……」

  聽了這番話,上官靖如奉懿旨地慢慢將大寶貝從她緊窄的小穴中抽了出來,
再小心翼翼地慢慢插了進去。以這種慢工出細活的方式又抽插了一刻鐘,小穴裡
淫水如泉地溢了出來,她又開始叫道:「弟弟……嗯……弟弟……姐姐……嗯…
…好……舒服……嘛……喔……喔……小……小穴……好美……嗯……姐姐感…
…感到……好舒服……唷……嗯……美……美死了……嗯……好爽……真是太…
…太美了……喔……啊……啊……可真……爽死……弟弟了……哦……哦……好
……真是太爽……了……」

  到了這時的沈雪姑,可真是苦盡甘來,表現出一付春情湯漾、媚眼如絲的嬌
俏模樣,這種風情萬種、迷人的浪態,更讓上官靖緊緊地壓住她令人著迷的胴體
,大寶貝一陣又一陣如狂風暴雨地猛插猛操著她的小肉穴,幹得她香汗淋漓、嬌
喘噓噓地抖個不停。在上官靖每一次又猛又勁的進出之中,小穴裡的淫水氾濫的
像洪水決堤,此刻的她,哪像個嫻靜溫婉的武林俠女?

  上官靖見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淫蕩之性已被挑逗到了最高點,索性用雙手抱
住沈雪姑的小蠻腰,大寶貝橫衝直撞地狠命轟炸著,這一波猛烈的攻勢,搞得她
一雙玉臂緊緊地抱住上官靖的背部,兩條玉腿也勾到上官靖的屁股上,一個肥美
的豐臀則努力地往上猛挺,迎湊著大寶貝插動的頻率,小嘴裡又是一連串地狂叫
著。

  「弟弟……哦……大寶貝……弟弟……快來……快來干……我的……小穴…
…哦……噢……真爽……好舒服……嗯……對……用力呀……喔……小穴美……
美死了……啊……哦……再……再快一點……人家……的……小穴穴……美……
美死了……喔……用……用力……干……干我吧……把我……插死……好……了
……」

  沈雪姑一直淫媚地嬌哼著,一面瘋狂地扭擺著她的大屁股,極力迎合著上官
靖的大寶貝,同時,四肢像只八爪魚般地緊纏著上官靖,好加重上官靖插干的力
道。過了一會兒,她的嬌軀一陣陣地顫抖了起來,上官靖一看,便知道她是要洩
身了,趕忙再加重干穴的力道,嘴巴也堵上了她的櫻桃小口,兩條舌頭就在兩張
互相蜜吻的嘴兒裡翻滾交纏了起來。

  又連續插弄了幾十下,沈雪姑躺在上官靖的身下混身猛顫著,小穴中一陣強
烈的收縮,一大股又燙又熱的陰精直衝而出,浸得上官靖的大寶貝全根發酸,沈
雪姑洩得渾身酸軟地平癱在床上,任由上官靖狂插猛操地在她美妙的胴體上蠢動
著。

  約摸又插了一百多下,上官靖的大寶貝也在一陣抖顫之下,精關一開,大股
炙熱的精液直接射進了沈雪姑的花心裡,又燙得她在半昏半醒之中,迷糊中呢呢
喃喃地哼著:「喔……喔……弟弟……姐姐……美死了……啦……喔……你的…
…精水……好燙……射……得我……好……舒服呀……嗯……好累喔……我……
要休息……一下……」

  靜靜地,上官靖也在全身舒暢中躺到她身旁,把她柔若無骨的嬌軀擁入懷中
,皎潔的月光透過半透明的白紗窗廉射進房裡,朦朧地灑在這張床上。經過激情
洗禮的上官靖,映入眼廉的便是方才和自己顛鸞倒鳳的沈雪姑,美麗的嬌靨上,
猶帶幾分慵懶的滿足感,暈紅的雙頰使上官靖忍不住這秀色可餐的誘惑,湊過頭
去,一口就狠狠地親了下去,吻得她在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一陣熱吻之後,只見沈雪姑睜開美麗的鳳眼,千萬縷柔情的目光望了上官靖
好一會兒,忽然一雙玉臂如蛇般地又纏上了上官靖的頸項,獻上她心甘情願的熱
吻,兩條紅嫩的舌頭舐吻著彼此臉上的每一寸肌膚,輕憐蜜意地纏綿了許久。

  上官靖笑道:「想不到姐姐到了床上,居然另有一番風情。」

  沈雪姑羞紅著臉道:「弟弟,你不會笑話我放蕩吧?」

  上官靖笑道:「弟弟喜歡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笑話你呢?」不經意之間,目
光掃到沈雪姑挺聳的雙峰和那雙修長無瑕的玉腿上,平滑白皙的小腹之下,一片
呈倒三角形的濃密陰毛,掩覆著微微隆起的小肉丘,穴口蜷曲而有點凌亂的陰毛
上,還留著剛才激情狂歡後的余漬。

  忍不住心中的慾念,上官靖的魔手悄悄地揉搓著她兩顆肥嫩豐滿的雙乳,手
指頭還不停地把玩嶺上那兩顆鮮紅欲滴的小櫻桃。從緩緩硬實的乳尖和柔弱無骨
的嬌軀輕顫不已的訊息之中,讓上官靖知道沈雪姑的淫慾又再次被自己挑逗起來
了。

  臉上燃燒著一股烈焰,香息咻咻的沈雪姑,熱情如火地湊過她的小嘴,找到
上官靖的嘴唇就吻了下去,纖腰如水蛇般地扭動著,全身發燙,緊緊地密貼在上
官靖的身上。男女之間的情慾之火,到了這種程度,可就像是春雷勾動了地火,
一發而不可收拾的了。

  一陣陣的甜蜜長吻和赤裸裸的身體接觸後,搞得上官靖是慾火焚身,力求一
洩為快;而她也進入了春情蕩漾、迷離恍惚的境界之中。上官靖將右手插入倆人
身體貼合的下身部位,沿著細滑的大腿嫩肉向上游摸索著,鼓騰騰的小穴外面已
被她流出來的淫水浸得濕淋淋的了,滑膩的手感,讓上官靖伸出兩根手指撥弄著
她淫水漣漣的肉縫中探索著,一股濕熱熱的感覺由指尖傳到了上官靖的神經中樞
,更讓上官靖的慾念如火上加油般地熱切燃燒了起來。

  沈雪姑也配合著上官靖的動作,扭動她的腰肢,好讓上官靖的手指在她小穴
裡揉搓得更徹底;她的小手也伸到上官靖的跨下去握住那根大寶貝,輕柔地上下
捋動著。兩人的動作都不約而同地讓小穴和大寶貝湊到一塊兒去,撥開她滑嫩的
雙腿,一根鐵一般堅硬的大寶貝就在她的小穴洞口四周磨弄起來。沈雪姑的情慾
已如沸騰的滾水,將要噴濺而出;而上官靖的慾念也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只聽嬌喘不已的沈雪姑,心癢難耐地呢喃著:「喔……嗯……嗯……弟弟…
…噢……噢……我……我的……小穴……好癢……嗯……嗯……快……快把……
你的……大寶貝……插……插進來……我……我要嘛……嗯……嗯……」

  看著她媚眼如絲,激湯的情慾已到了慾火焚身的地步,上官靖連忙將屁股一
抬,寶貝對準了濕滑的肉縫,頂開兩片嫩嫩的小陰唇,緩緩地在「滋」、「滋」
的水聲擠弄之中,藉著她潺潺的淫水滑進了她的小騷穴裡了。一陣「唉呀」、「
唉呀」的肉感叫聲中,還沒等到上官靖抽動大寶貝,沈雪姑的屁股已經自動地扭
擺起來,女人的天性和激情的刺激,讓這昨夜以前還是冰清玉潔的處女之身的她
,無師自通地篩動著嫩臀,扭搖著纖腰來增加雙方性愛的樂趣。被她這身浪態感
染的上官靖,也開始抽動大寶貝,在她的小淫穴裡面自由自在地操弄起來。這時
,兩人是以互擁側交的姿勢行房,所以兩人都有極大的活動空間來迎合對方的動
作。

  緊閉著一雙媚眼,嘴角含春的沈雪姑,淫蕩地自她的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聲滿
足的嗯哼聲,不斷挺扭的大屁股,讓她的兩顆酥乳也在上官靖的胸前顫動著,又
白又嫩的一雙玉臂勾著上官靖的頸項,披頭散髮地搖晃著她的蓁首,享受著豐滿
肥沃的小穴被大寶貝填滿的快感。一連串的猛干狠操之下,記記長打都搔到她的
穴心深處,讓她忍不住快樂地大聲浪叫起來。

  「喔……喔……好……好美喔……唉呀……好弟弟……你……干……幹得我
……美……美死了……哎……哎喲……好……好爽……姐姐……真是……爽……
極了……嗯……嗯……用……用力……一點……快……再……深一點……好美…
…喔……喔……弟弟……你的……大寶貝……干……得我……好爽……好舒服…
…呀……嗯……嗯……」

  看著一位端莊賢慧的淑女被上官靖操得變成一個床上的蕩婦,心中的快感驅
使著上官靖更加用力地挺弄著大寶貝插干她的小穴,而在整根寶貝深入時,更是
用寶貝頭去頂撞著她的花心。沈雪姑的小穴裡,也因為積聚了大量的淫水,在干
穴的打樁動作抽動之際,發出了「噗滋」、「噗滋」的美妙聲音。

  沈雪姑的小嘴兒裡哼著陣陣的淫浪叫聲,屁股猛擺、纖腰狂扭,那根大寶貝
在她的小穴兒裡橫衝直撞,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條蛟龍,正在興雲布雨地翻騰躍動
著,操得她甜膩膩地直叫著「好弟弟」、「大寶貝弟弟」不已。麻癢難堪的小穴
,使她浪哼不已。

  「啊……哦……哦……嗯……嗯……太……太好了……弟弟……你……你真
……能幹……呀……噢……好癢……小穴……好癢……快……再……再用力點…
…對……對……就是……那裡……喔……喔……舒……舒服……快……再……插
快……一點……唔……唔……美死……我了……嗯……嗯……好……好爽……喔
……喔……」

  沈雪姑的雙腿緊緊地夾住了上官靖的腰際,充滿彈性的大屁股不住地顛動著
,而在看似亂挺的動作之中,漸漸地竟能配合著上官靖的動作的頻率,進退有節
地篩動著。上官靖的雙手抱著她肥美的屁股,緊緊捏住雙臀的柔嫩肌肉,並用大
寶貝一次又一次地搗進她的穴心深處,逗弄著她無限的激情和春意。

  此時的她已被上官靖幹得神智漸漸恍惚起來,全身的香肌忽然起了陣陣痙攣
,四肢緊緊纏繞住上官靖的背部,滿是汗水的嬌靨上扭曲著,聲浪漸漸提高,叫
著:「嗯……嗯……啊……哦……我要……我要……唔……我要……嗯……要…
…丟……丟出……來……了……我要……我要……升天……了……喔……喔……
嗯……嗯……」

  隨著她的淫叫,一股股熱流由她的子宮裡直噴出來,燙得上官靖的大龜頭好
舒服,陣陣陰精不斷地洩出,沈雪姑的身體也不住地隨著她的洩身而顫抖著,激
流由大變小,在最後一股熱流之後,沈雪姑的嬌軀整個兒癱軟在床上,纏著上官
靖的四肢也漸漸放鬆了,全身上下能夠用力的只剩下眼皮的翻動和小嘴裡微張輕
呼的嬌喘。

  上官靖見她如此透支體力,停下大寶貝的動作,讓她歇息著,雙手再次揉弄
著她的玉乳,好讓她享受干穴之後的餘韻。良久,沈雪姑努力地撐開雙眼,疲累
地道:「弟弟……你還沒……洩身……雲妹妹沒有說錯……你真強……要不你就
趴在我的身上……再幹一會兒……到你洩出精水來吧……」

  上官靖見她已經累得這等模樣,還掛念自己還沒盡興,不由得感動地伏在她
的臉上蜜吻了一陣子,才道:「好姊姊,你今天太累了,我們來日方長,有的是
機會,也不急在一時,還是讓你恢復了再說。」

  沈雪姑突然聽到李小雲以「傳音入密」道:「大姐,讓他去找小青吧。」於
是勉力提起精神道:「弟弟,憋著會對身體不好,你去隔壁找小青吧,雲妹已經
安排好了。」原來李小雲一直注意這邊的動靜,沒想到沈雪姑這麼快就敗下陣來
,當下就去將假冒飛電的祝小青偷偷叫了回來,讓她做好準備。

  上官靖本來想就算了,聽她這樣說,自然無法拒絕,親了她一下道:「那…
…姐姐你好好休息吧……」沈雪姑點頭答應,把頭一歪,很快抵擋不了睡魔的侵
襲而進入了夢鄉。

  ***    ***    ***    ***

  上官靖卻悄悄地溜進祝小青的房間,祝小青果然正坐床邊等著呢,看見他進
來,羞紅著臉站了前來。上官靖伸手抱住了她,向後一壓,把她壓在了床上,上
官靖伏下身,挨近她的臉蛋,不停地親吻著,手也開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撫摸起
來。

  小青被上官靖出其不意的攻擊弄了個措手不及,先是用力地掙扎了幾下,但
那種掙扎對上官靖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上官靖稍一堅持,她便放棄了反抗,柔順
地任上官靖親吻、撫摸。經過上官靖溫柔地親吻、撫摸,她內心積蓄的春情慾火
再也按捺不住,開始忘情地回吻著上官靖,在上官靖的面頰、額頭、脖子上胡亂
地親吻著,柔嫩的小手,也抱住了上官靖,在上官靖的後背上不住地來回撫摸著


  上官靖繼續親吻著,手也由大面積撫摸轉而開始向她的性敏感區作專門的重
點進攻,先是撫摸她那雙豐滿的玉乳,接著又向下移動,隔著褲子在她的陰部來
回揉摸,弄得她刺激無比,開始呻吟起來:「癢……癢……好大哥……你真好…
…小青靖受不了啦……」

  於是,上官靖伸手開始脫小青身上的衣服,解開了粉紅小襖上的鈕扣,又拉
開了她小內衣上的繫帶,雙手一分,全部的上衣一下子敞開了,出現在上官靖面
前的是一對粉嫩、光滑、高聳、豐滿的玉乳,褐紅的乳暈、猩紅的乳頭,支支愣
愣地來回彈跳著,彷彿在向上官靖招手。

  上官靖一扎頭,伏在她的胸前,一隻手掬著她的左乳,使她那紅嫩的乳頭向
上突出,上官靖伸口含住這只乳頭,拚命地吸吮著,另一隻手在她的右乳上不停
地揉弄起來,然後兩隻乳房交換,親右乳摸左乳。就這樣玩了一會兒,弄得小青
全身顫抖,雙手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上官靖的頭,向她自己的胸前用力按,使上官
靖對她的雙乳的刺激更加直接,口中嬌喘不已:「啊……太美了……太舒服了…
…」

  上官靖不急不燥地繼續著,繼續挑逗著她的慾望。終於,祝小青忍受不住這
種強烈的身心刺激,渾身扭曲著、呻吟著,再也控制不住了,將她的小手伸向她
自己的腹部,哆哆嗦嗦地去解開那大紅的絲綢腰帶,然後一把抓住了上官靖正在
揉弄她乳房的右手,插入了她的褻褲,然後微閉杏眼,等待著那既渴望又可怕的
一瞬。

  上官靖並不急於行事,而是將她那青緞面長褲連同粉紅的小褲頭,從腰際一
抹到底,她自己也急切地雙腿互曲,褪出了褲筒,然後又一蹬腿,將褲子踢到一
邊。上官靖伏身一看,恍然大悟,怪不得祝小青這麼主動、這麼合作,原來她已
是春潮氾濫、浪水四溢了。

  只見那光閃閃、亮晶晶的淫液,已經將整個的三角地帶弄得一片黏糊了,黃
色而彎曲的陰毛上,閃爍著點點的露珠,高聳凸起的小丘上,好像下了一場春雨
,溫暖而潮濕。兩片肥大而外翻的陰唇,豐滿鮮嫩,陰蒂飽滿圓實地整個地顯露
在陰縫中。一股少女的體香,絲絲縷縷地撲進上官靖的鼻孔中。還有那粉白的玉
腿、豐腴的臀部,無一不在挑逗著上官靖,勾引著上官靖,使上官靖神魂顛倒,
身不由己地伸出雙手,張開十指按住兩片陰唇,緩緩地向兩側掰開,露出了裡面
鮮紅的嫩肉,浸滿了汪汪的淫水。

  上官靖的衝動難以抑制,低頭伸出舌頭,輕輕地刮弄著那又凸又漲的陰蒂,
每刮一次,祝小青的全身便抖動一下,隨著緩慢的動作,她的嬌軀不停地抽搐著
:「啊……大哥……小青的心……直打顫……渾身……癢得鑽心……」

  「靖哥哥……求求您……別再折磨小青了……又麻又癢……難受死了……大
哥……你快……快救小青吧……」小青扭動著肥白的屁股,小浪穴裡充滿了淫水
,一股一股地湧出,順著穴溝、肛門,不住地向下流淌著,把床單都弄濕了一大
團。

  上官靖抬頭看祝小青,只見她紅霞滿面,嬌喘吁吁,浪吟不已,腰臀亂舞,
知道時機已經成熟,於是握住早已脹得紅中發紫的大寶貝,在她的陰唇中上下滑
動了幾下,使它蘸滿了淫水,然後對準她的洞口,全身向下一壓,隨著「滋」的
一聲輕響,大寶貝一下子插入了她的小穴中,進去了三分之二。

  這下子弄得祝小青「啊」地一聲慘呼,流出了眼淚。上官靖感覺寶貝插入後
,她的小穴挾得很緊很緊,而且穴壁急劇收縮,好像一下子要把寶貝擠壓出去,
上官靖知道這是劇烈的疼痛引起的肌肉收縮,只好停下,使她的疼痛減輕,才能
開始抽插。

  「好些了嗎?別緊張,一會兒就過去了。」

  「大哥……好痛……你真壞……」祝小青滿眼噙淚。

  「小青,你不知道,每個處女第一次讓男人都是這樣,都要痛的。不過只痛
這一下,接下來你就會嘗到美妙的滋味的。」說著,上官靖開始了緩緩的抽送,
同時用左手揉摸小青的乳房,用右手摟住她的脖子,不斷地親吻她,這一套同時
進行的動作,從上中下三個方面攻擊她,不大一會就平息了她的疼痛,她開始舒
服了,臉上的痛苦表情也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淡淡的微笑。

  上官靖從祝小青的表情上知道她的疼痛已經過去,便開始了猛烈的襲擊,在
她的粉臉上用力地親吻著,左手捏著漲滿的乳頭,不停地拈動著,下邊的大寶貝
更是用力地快速抽動著,越插越猛、越插越快、越插越深。祝小青被上官靖這一
陣的抽插,弄得慾火大增,扭動著屁股,用力向上迎合著上官靖,又用腿圈著上
官靖的屁股拚命向下壓,讓寶貝更深地弄進她的陰道深處,讓寶貝和她的小穴緊
緊地結合在一起,不留一點空隙,好止住她心頭的那高漲無比的慾火。

  「靖哥哥……你真好……美死了……」

  「怎麼樣,大哥沒有騙你吧?舒服吧?過癮不過癮?」

  「舒服……極了……過癮……極了……小青真愛死你了……想不到這種事…
…是這麼舒服……早知道……早知道就早讓你了……啊……好爽喔……你的那個
東西……好長……好大……好硬……插得小青舒服死了……唔……頂得好深啊…
…啊……喔……唷……美死了……」

  祝小青的淫聲浪語不斷,她真浪,不停地叫著床。她的淫聲浪語刺激著上官
靖,令上官靖更加用力地幹她。她已經香汗淋淋,氣喘吁吁了,但仍不停地向上
挺送著,仍不斷地呻吟著:「啊……靖哥哥……往裡面插點……裡面又癢了……
對……就是那兒……好……好準呀……小青爽死了……」

  上官靖用力地、狠狠地抽插著,不停地向她發動著攻擊。就這樣不停地幹了
幾百下,祝小青已經四肢無力、週身癱軟了,無力地躺在上官靖身下,任由上官
靖在她身上肆意馳騁、肆意瘋狂,但口中的淫語仍不斷湧出:「啊……我不行了
……快斷氣了……啊……啊……」

  終於,祝小青再也支持不住了,渾身抽搐了幾下,淫精如噴泉似的從子宮中
洶湧而出,迸濺在上官靖的龜頭上,刺激得上官靖也控制不住,猛烈地抽送了幾
下,就也一洩如注了……

  高潮過後,倆人癱軟地交頭躺著,上官靖吻著她,問道:「怎麼樣,美不美
?」

  「美死了,真太美了,謝謝你,靖哥哥,讓小青嘗到了這美妙無窮的滋味。
」她滿足地回吻著上官靖,在上官靖耳邊呢喃著。

  上官靖輕輕撫摸著她的乳房,看她已經恢復過來了,輕聲道:「小青,我還
要……」翻身壓住她,在她頰上、嘴上、脖子上,雨點似的吻個不停。

  「大哥……你怎麼……」祝小青也浪了起來,伸手去摸上官靖的大寶貝,上
官靖的大寶貝早已脹得像鐵石一樣堅硬了。

  「大哥,你怎麼剛洩過,就又硬得像鐵棒似的?」她感到不可思議。

  「誰讓你這麼可愛,大哥怎麼忍得住?要不是因為你是第一次,非把你弄死
不可。」

  「真的嗎?你有那麼厲害?我不信。」

  「不信咱們就來試試。」說著,上官靖下身一用力,將那碩大堅硬的寶貝送
進了祝小青那迷人的小穴中,開始第二次的衝擊……

  ***    ***    ***    ***

  次日晚飯後,老夫人因新練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溫習,上官靖、沈
雪姑、李小雲、王牙婆、孫小乙幾人就隨著一同回到了靜室。沈雪姑吩咐飛電、
飛霜兩人道:「你們去廚房提一壺開水來。」

  兩人領命,來至廚房,只見一名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含笑問道:「兩位姑
娘,可是提水來的,祝姑娘怎麼沒跟來?」

  飛電道:「祝姑娘昨晚受了風寒,咳嗽發燒,身子不舒服,沈姑娘要她多休
息,所以沒來。」

  那老婆子忽然低聲道:「方纔聽說剛趕回來的卞姑娘,是梅香假扮混進來的
,你們總看到了?」梅香假扮卞藥姑的事,已經不是秘密了,萬松山莊的人,全
已知道了。這是章總管奉命放出去的消息。

  飛霜搶著道:「我們自然看到了,不是沈姑娘機智,一把扣住了她的脈門,
誰也看不出她是易過容的。」

  那老婆子好奇問道:「沈姑娘怎麼看出來的呢?」

  飛電故意撇撇嘴道:「要不是梅香說錯了話,我想沈姑娘也未必看得出來。


  那老婆子低聲問道:「她說了些什麼話?」

  飛霜道:「飛電姐姐,你說給崔嬤嬤聽吧,我去倒水。」飛電就把當時情形
,詳細告訴了崔嬤嬤。崔嬤嬤四顧無人,迅快把紙團塞了過來。飛電趕緊捏在手
裡,塞人衣袋之中。

  飛霜從灶上提了一壺水下來,兩人就並肩跨出廚房,回到靜室,替大家泡好
茶,飛電朝沈姑娘眨眨眼。沈雪姑朝兩人道:「老夫人神功已經練成,你們兩個
,還是分班伺候好了,白天由飛電留在房中,晚上再換飛霜,這樣就有一個人可
以休息,不用兩個人一起伺候,飛霜去休息好了。」飛霜應了聲「是」,就先退
了出去。

  沈雪姑抬頭道:「小乙,你站到門口去,別再讓人從背後偷襲了。」

  孫小乙道:「不會的。」就掀簾走了出去。

  沈雪姑就朝假扮飛電的祝小青問道:「你發現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祝小青就把廚房裡的崔嬤嬤,方才向自己兩人打聽梅香的事,和塞給自己一
個紙團,說了一遍。老夫人聽得不覺一愣,道:「廚房裡的崔嬤嬤會是賊人一黨
?若是她在飯菜中下了毒,那還得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想她暫時還不敢,因為這一來,她就潛伏不下了。「祝小
青已把紙團取了出來,遞給沈雪姑。

  沈雪姑急忙打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字:「伺機滅口」,這就把小紙團
遞給老夫人,一面道:「看來這崔嬤嬤的身份還不低呢。」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又把小紙條給大家傳閱,一面說道:「照字條上的口氣
看來,不但崔嬤嬤有生殺之權,而且飛電的一身功夫,也相當不弱,要不是沈姑
娘出手得快,只怕一時還制不住她呢。」

  上官靖道:「雪姐姐,現在怎麼辦?」

  沈雪姑道:「你去叫小乙請章總管來。」上官靖答應一聲,立即走到門口,
和孫小乙低低說了兩句,孫小乙立即奉命而去。

  不多一會,章守勤掀簾走入,拱手道:「沈姑娘召喚在下,不知有什麼吩咐
?」

  沈雪姑道:「我想問你一個人,廚房裡的崔嬤嬤是做什麼的?」

  章守勤不覺一怔,望望沈雪姑道:「崔嬤嬤是莊主夫人隨嫁過來的,她燒得
一手好菜,所以莊主和莊主夫人的飲食,都是她親手料理的,自從夫人過世之後
,她就一直留在廚房裡,因為大伙房另有兩個廚司掌理,就派她管日常買菜的事
務,其實買菜也另有兩個莊丁負責,她只是管理廚房伙食銀錢出人罷了。」

  沈雪姑沉吟道:「她是莊主夫人隨嫁過來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才是。」

  章守勤道:「她平日除了喜歡多嘴,人絕不會有問題的。」

  沈雪姑道:「越是不會有問題的人,就越會有問題。」

  章守勤又是一怔,望著沈雪姑沒有說話。他身為萬松山莊的總管,當然聽得
出沈雪姑的口氣,但他卻不好多問。沈雪姑從幾上取起字條,遞了過去,說道:
「章總管請看這個。」

  章守勤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詫異地道:「伺機滅口,這字條……」

  沈雪姑就把早晨發生的事,以及自己如何要祝小青改扮成飛電,方才崔嬤嬤
如何探聽梅香的消息,把這個字條塞給祝小青,大概的說了一遍。章守勤聽得身
軀一震,駭異地道:「這……怎麼會呢?崔嬤嬤怎麼會是潛伏的賊黨?太令人感
到意外了。」接著,拱拱手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崔嬤嬤不但是賊人一黨,而且身份還不低呢,咱們必須立時採
取行動,給她一個措手不及。」

  章守勤遲疑地迫:「這事要不要報告莊主呢?」

  沈雪姑道:「事不宜遲,只好先把她拿下了再說。」一面抬頭,道:「小乙
。」孫小乙應了一聲,急忙舉步走入。

  沈雪姑道:「你立即和萬點星到廚房後面的牆外去,不論是什麼人,若是越
牆而出就拿下了,如果有人頑抗,儘管出手。」

  孫小乙道:「小的得令。」他急步奔了出去。

  沈雪姑目光一轉,又道:「二妹,你和三妹、飛霜二人,再去廚房提水,但
要明白告訴飛霜,咱們要去捉拿崔嬤嬤,你們三人在我和章總管來到以前,要穩
住她,我們到了以後,務必及時堵住她。」

  李小雲、祝小青點頭道:「我們省得。」說完就相偕走出房門,要飛霜同去
廚房。

  沈雪姑也隨著站起,說道:「王婆婆,你隨我們一起。」

  上官靖問道:「我呢?」

  沈雪姑朝他含笑道:「伯母神功初成,就要練功了,你留下來陪伯母吧,再
說我們人手已經足夠了。」一面朝章守勤道:「章總管,我們走。」

  李小雲和假扮飛電的祝小青、飛霜三人出了西院,祝小青就悄悄的在飛霜耳
邊說道:「我們這次到廚房提水去,只是借口而已,主要是去逮人的。」

  「逮人?」飛霜聽得一怔,忍不住回頭問道:「逮誰?」

  祝小青道:「奸細,謀刺老夫人的主犯。」

  飛霜聽得更奇,問道:「謀刺老夫人,這會是誰?」

  祝小青道:「就是那個崔嬤嬤,不過用不著我們動手,我們只要絆住她就好
了,我只是先告訴你一聲,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飛霜點點頭道:「我知道。」三人跨進廚房,這時正當午餐之後,廚房裡最
空閒的時候,只有幾個打雜的在掃地、閒聊。

  祝小青問道:「開水開了沒有?」

  一名打雜的忙道:「剛才前廳打去了兩壺,剛加了冷水,大概要等一會。」


  「那就等一會好了。」祝小青目光一轉,問道:「崔嬤嬤呢?」

  那打雜地道:「崔嬤嬤沒事,自然在她房裡了。」

  祝小青問道:「崔嬤嬤的房間在那裡?」

  打雜的一指東首一排房屋,說道:「姑娘沒去過嗎?崔嬤嬤就住在那邊中間
的一間。」

  祝小青轉身道:「李姑娘,水還沒有開,我們到崔嬤嬤那裡坐一會吧。」

  李小雲道:「也好。」

  當下就由祝小青走在前面,退出廚房,朝東首一排房屋走去,繞過長廊,出
了一道腰門,這裡敢情就是莊令傭陽住的地方,一排七間側屋,自成院落,屋前
還有一個院子。祝小青跨進院子,就叫道:「崔嬤嬤,李姑娘來了。」

  她這一叫,只見崔嬤嬤從中間一間三腳兩步迎了出來,朝祝小青、飛霜兩人
道:「二位姑娘怎麼有空找到老婆子這裡來?哦……這位姑娘……」

  祝小青忙道:「她是李姑娘,我們原是到廚房裡提水的,水還沒開,才到崔
嬤嬤這裡來的。」

  「啊。」崔嬤嬤慌忙地朝李小雲行禮道:「原來是李姑娘,請恕老婆子無狀
,祝姑娘來過幾次,老婆子認識,李姑娘第一次到廚房來,老婆子沒見過。」

  李小雲含笑道:「三妹受了風寒,所以由我和她們同來的。」

  崔嬤嬤連忙抬手道:「李姑娘快請裡面坐。」

  領著三人走入,她是昔年跟莊主夫人隨嫁來的,如今又是管理廚房事物,在
莊中一般傭婦之中,地位較高,所以一個人住了兩間房。外面一間是起居室,打
掃得十分乾淨,上首還供奉著一尊玉石雕刻的觀音大士,一張八仙桌和幾把椅子
,左首一間掛著棉簾,才是臥室。

  崔腑娩陪著笑道:「李姑娘請坐,老婆子這裡又髒又亂,李論娘別見笑,啊
!老婆子這裡連茶水也沒有……」

  李小雲含笑道:「崔嬤嬤快別客氣,我們坐一會就走。」她故意在靠近左首
房門口的一把椅子上落坐,祝小青和飛霜只是使女身份,她們不敢坐下,只是站
在邊上。

  崔嬤嬤眨著眼睛,似是對三人來意,有些懷疑。就在此時,突然響起王牙婆
的聲音叫譴:「崔嬤嬤,章總管找你,還不趕快出來?」

  崔嬤嬤聽到王牙婆的聲音,不覺臉色微變,不但沒有出去,反而舉步朝房門
走來。李小雲立即站了起來,咦道:「崔嬤嬤,有人在叫你呢。」

  崔嬤嬤道:「章總管大概是來查帳的,老婆子進去拿帳冊。」

  李小雲道:「你……」

  崔嬤嬤因她擋住了去路,突然右手一撥,急道:「你讓開。」

  李小雲早就蓄勢以待,看她右手拔來,不覺叱道:「你敢向本姑娘動手?」
食中指隨著劃起一個小圈,朝前點出。

  崔娘姬反應極快,趕緊身形一矮,「嗤」,地一聲,一縷指風從她頭頂掠過
,她已像地鼠一般從李小雲身邊鑽過。祝小青那還怠慢,跟著一指朝她背上戮去
。崔嫂姬身形快速無比,一下就鑽進臥室,祝小青出手不慢,但還是慢了半步,
指風戮在棉簾之上。這原是一句話的功夫,章守勤、王牙婆已經掠了進來。

  李小雲沒有截得住她,怒聲道:「好個老虔婆。」一把拉下了棉簾,當先追
進房去。祝小青、飛霜也跟著掠人,只見後窗敞開,房中那還有崔嬤嬤的影子?


  李小雲正待朝窗外掠去,只所王牙婆的聲音笑道:「李姑娘,她逃不走的。


  話聲未落,只聽窗外響起萬點星的喝聲:「崔婆子,你還不束手就縛?」

  孫小乙笑道:「她不束手,一樣就縛的。」

  崔嬤嬤厲聲道:「老婆子和你們拼了。」

  王牙婆口中咦了一聲道:「難道她會……」

  這時李小雲、祝小青、飛霜三人業已相繼穿窗而出,王牙婆急忙跟著從窗口
掠出去。後窗外面,是一片狹長的草地,距離圍牆只有二三丈光景,只要越牆而
出,就是莊外了。但圍牆上早已站著萬點星和孫小乙,是以,崔嬤嬤只好在草地
中間停了下來。

  李小雲、祝小青、飛霜三人穿窗而出,正待朝她圍上去。王牙婆在後叫道:
「李姑娘快站住,她是劉媒婆,小心她使毒。」崔嬤嬤前有埋伏,後有追兵,一
個人好似怔在那裡,沒有作聲。

  這時只見沈雪姑從屋脊上飄飛而下,含笑道:「她已被我制住了,萬老大、
小乙,你們可以下來了。」萬點星、孫小乙依言飛身落地。

  章守勤急忙趨前一步,朝沈雪姑拱手道:「沈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唉?崔嬤
嬤是敝莊多年老人,居然會是賊黨,當真是令人無法想像得到的事。

  李小雲道:「大姐,王婆婆說她是劉媒婆呢。」

  沈雪姑問道:「王婆婆如何看得出來的?」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和她相識了幾十年,怎麼會連她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出
來?」

  沈雪姑點點頭,道:「如此看來,真的崔嬤嬤可能遇害了,她才假扮崔嬤嬤
的。」一面回頭朝萬點星、孫小乙二人吩咐道:「你們押著她到前面去,等老夫
人運功醒來,再親自問她們。」

  然後又朝章守勤道:「章總管,現在請你去稟報萬莊主,說人已拿住了。」


  章守勤應了聲「是」,急步朝前奔掠而去。老夫人運功完畢,已是申牌時光
,王牙婆、李小雲,押著劉媒婆走入。章守勤、萬點星和孫小乙則守在靜室門口
。老夫人端坐榻上,她左首站著兩人,則是上官靖和沈雪姑。

  王牙婆尖聲道:「劉大姐,該你說話了吧?」

  劉媒婆氣憤地道:「你們怎麼會把老婆子當作劉媒婆的?老婆子在萬松山莊
幹了幾十年活,你們不信可以請莊主來,莊主會給老婆子證明的。」她方才被點
了昏穴,還不知道李小雲已經洗去了她臉上的易容藥物。

  王牙婆吃吃地笑道:「萬莊主還在忙著,咱們已請來了銅先生,一樣可以證
明你崔大姐的身份。」她這話聽得李小雲想笑。

  劉媒婆冷冷地道:「老婆子不認識銅先生。」

  王牙婆道:「你不認識銅先生,銅先生卻認識你。」一面回頭道:「李姑娘
,你請銅先生出來和她照照面。」

  李小雲忍著笑,手中拿了一面銅鏡,走到劉媒婆面前,輕笑道:「崔嬤嬤,
銅先生在這裡,你自己瞧吧。」

  劉媒婆抬目望去,銅鏡裡面照出來的是她臉長如驢的本來面目,已經不是崔
嬤嬤了,心頭不覺一沉,尖聲道:「我是劉媒婆,又怎麼樣?」

  王牙婆道:「劉大姐,咱們是幾十年來的老姐妹,在老夫人面前,我勸你還
是老老實實的說吧。」

  劉媒婆洩了氣,望望端坐在棉榻上的老夫人,忽然搖搖頭道:「老婆子說出
來了也難逃一死。」

  老夫人和氣道:「劉媒婆,你既然難逃一死,為什麼不肯說呢?說出來,也
許不見得死。」

  劉媒婆臉上忽然有淒涼之色,黯然道:「老婆子一生用毒,終於還是被人下
了劇毒,死原無可怕,但毒發之時,卻比死還要難受,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老夫人問:「是管巧巧下的毒?」

  劉媒婆黯然道:「我不知道,但每隔十天,就必須服下一顆解藥,他們答應
老婆子,此行任務達成之日,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上的毒。」任務達成,當然是
指襲殺老夫人了。

  老夫人問道:「你是什麼人派你來的呢?」

  劉媒婆道:「自然是秦皓總管了。」

  沈雪姑問道:「飛電那筒黑芒針是你交給她的?」

  劉媒婆道:「不錯,那是秦總管交給我轉交給她的。」

  沈雪姑又道:「那麼你要飛電對梅香下手,是誰給的命令?」

  劉媒婆道:「秦總管怕她招供,只好殺以滅口了。」

  沈雪姑追問道:「咱們識破梅香假扮藥姑,也只是中午的事,你就塞紙團給
飛電,這麼快就有消息傳來,那是什麼人給你消息的?」

  劉媒婆道:「是廚房裡的小廝張四。」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李小雲道:「二妹,你快去告訴章總管,別讓張四跑了
。」李小雲答應一聲,走到門外,把話告訴章守勤,章守勤急忙領命而去。

  沈雪姑又道:「劉媒婆,王婆婆也是從碧落山莊投過來的:她如今也好好的
活著,還有許多被迷失神智的人,也一個都沒死,毒雖未解,那也只是時間問題
,我們遲早會找到解藥的,你現在作何打算?」

  劉媒婆俯首道:「老婆子還有什麼打算?老夫人如若肯收留我,老婆子願意
追隨老夫人,決無二心。」

  老夫人領首道:「好,老身相信你,沈姑娘,你替她解開穴道。」

  沈雪姑走過去,伸手拍開劉媒婆的穴道,說道:「你是王婆婆向上官伯母力
保的,希望你以後好好的重新做人。」

  劉媒婆連聲應是,朝王牙婆枉禮道:「老姐姐,我真該謝謝你。」

  王牙婆笑道:「老姐妹了,還說這些做什麼?」

  沈雪姑叫道:「飛電、飛霜,你們可以把梅香押出來了。」飛電(祝小青)
、飛霜答應一聲,押著梅香從帳後走出。

  原來她們早就藏在錦榻後面,這時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祝小青飛起一腿端
在梅香的腿彎上,喝道:「見了老夫人還不跪下?」梅香身不由己,雙膝一屈,
撲地跪到地上。

  沈雪姑冷冷地道:「梅香,方才劉媒婆說的話,你都聽見了這個紙團,就是
秦皓授意劉婆婆轉交飛電,要飛電殺你滅口的,你拿去看看。」她左手一抬,把
紙團擲到梅香的面前。

  梅香俯首道:「劉婆婆說的話,小婢都聽到了。」

  沈雪姑道:「若不是我們發現的早,你已經死在黑芒針之下了。」

  梅香道:「小婢知道。」

  沈雪姑道:「你在萬松山莊叫梅香,這自然不是你的本名了,你叫什麼名字
?」

  梅香道:「小婢本來叫綠梅。」

  沈雪道:「是什麼人派你來的?」

  梅香道:「是副總管。」

  沈雪姑道:「叫你和什麼人聯絡,是不是劉婆婆?」

  梅香抬起頭,望了祝小青一眼,才道:「劉婆婆只是傳遞消息的人,小嬸奉
派前來是……是聽命于飛電姐姐的。」她只當飛電既把劉婆婆交給她的紙團交給
了沈雪姑,自然全說出來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自己還當秦皓派劉媒婆來,是他們在這裡的主腦人物,
原來潛伏在這裡的主腦人物,竟是飛電。」她一面問道:「你假扮卞藥姑前來,
卞姐姐人在何處?」

  梅香道:「她已被送到碧落山莊了。」

  沈雪姑又道:「你現在有何打算?」

  梅香跪在地上,流淚道:「秦總管要殺小婢滅口,小婢能夠不死,已是天大
幸運,更沒地方可去,但求老夫人開恩,小婢願意侍候老夫人,如有二心,天誅
地滅。」沈雪姑站起身,舉手替她解開了身上的穴道。

  梅香爬在地上,朝老夫人連連叩頭,說道:「多謝老夫人開恩。」

  老夫人道:「好,你起來吧。」梅香依言站了起來。

  沈雪姑道:「三妹、飛霜,你們去把飛電押進來。」

  祝小青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笑道:「我現在不用再扮飛電了吧?」一
面又朝飛霜笑道:「你隨我來。」

  飛霜直到此時,才知飛電已經被拿下來了,這就隨著祝小青身後而去。



















【第卅七章】詭計迭出



  女客賓舍,就在西院,祝小青、飛霜二人,很快地就挾持著扮成祝小青被點
了睡穴的飛電走入。李小雲先替她洗去臉上的易容藥物,再出手點了她兩肩穴道
,才替她解開睡穴。飛電睜開雙目,身子已經跪在老夫人榻前,四周站著不少人
,不由心頭一緊,立即閉上了眼睛。

  老夫人道:「飛電,你跟老身多年,只要照實說出來,老身不會為難你的。
」飛電垂著頭,沒有說話。

  祝小青喝道:「老夫人在問你的話,你還不快說?」飛電依然垂頭不語。

  祝小青怒聲道:「你再不開口,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她用腳尖在飛電的腰上輕輕蹴了一下,那知她蹴得雖輕,飛電上身卻朝前一
撲,就撲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劉媒婆咦了一聲道:「她情形有些不對。」

  飛霜急忙彎下腰去,要待把她拉起,目光一注,失聲道:「老夫人,飛電她
……自殺了。」沒錯,她撲在地上的人,從口中緩緩地流出黑血,血,比墨還黑


  老夫人沉哼道:「看來她果然是管巧巧的死黨。」

  這時只聽外面響起章守勤的聲音,道:「上官少俠,在下告進。」

  上官靖忙道:「章總管請進。」

  章守勤急步走入,朝沈雪姑抱抱拳道:「沈姑娘,在下慚愧,那張四已經聞
風跑了。」

  沈雪姑道:「張四隻是一個傳遞消息的人,並不重要,既然跑了就算了。」
一面朝撲臥在地上的飛電一指,又道:「飛電服毒自殺,章總管要人抬出去把她
埋了吧。」章守勤連連應「是」,退了出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走,你們隨老身找萬莊主、卞藥師去。」當下由老夫人
為首,率領眾人,一起來到萬青峰的書房。

  ***    ***    ***    ***

  這時大家都在休息,書房中只有萬青峰、卞藥師和蒼龍寧勝天三人,正在喝
茶聊天,靜候老夫人詢問的結果。此時看到老夫人走入,三人一起站起身來。卞
藥師最關心的自然是卞藥姑的下落了,迎著便問道:「老夫人,梅香可曾說出藥
姑的下落嗎?」

  老夫人道:「令嬡已被送往碧落山莊,藥師但請放心,老身自會把藥姑救出
來的。」一面朝萬青峰說道:「萬莊主,假扮崔嬤嬤的劉媒婆和假扮卞藥姑的梅
香,她們都已發誓悔過自新,希望莊主不念舊惡,予以曲宥,而且老身也要帶她
們同行,前去碧落山莊,一是要管巧巧交出解藥,二來好把卞藥姑救出來……」


  萬青峰聽得一怔,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莊索藥救人?」

  老夫人已在椅子上落坐,說道:「這兩件事,只有老身親自去,才可以辦得
到。」

  卞藥師沉吟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莊,依兄弟之見,最好大家磋商磋商,
因為咱們這裡的情形,對方有人潛伏,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但碧落山莊,自從
老夫人來了這裡,他們究竟如何安排,咱們一無所知,兵法上所謂知彼知己,豈
非先已棋輸一著?老夫人貿然進人,容易中他們的詭計,還望老夫人三思。」

  老夫人輕哼道:「就憑秦皓、管巧巧他們敢對老身怎麼?」

  寧勝天道:「兄弟倒是同意老夫人的意見,老夫人是碧落山莊的主人,如今
名正言順的回到碧落山莊去,這是出其不意,給秦皓、管巧巧來個措手不及,倒
也不失為一著奇兵。」

  萬青峰道:「既然寧教主也贊同老夫人的意見,咱們如何調遣人手,也要預
先有個安排才好。」

  老夫人一指隨來的幾人道:「人手不用太多,老身只要帶他們幾個去就夠了
。」她指的自然是上官靖、沈雪姑、李小去、祝小青、王牙婆、劉媒婆、梅香、
飛霜和萬點星、孫小乙等人。「

  寧勝天道:「老夫人率領上官少俠、沈姑娘等人去,如論實力,當然夠了,
但這次也可以說是犁庭掃穴,不能讓他們漏網一個,才能取得到解藥,兄弟之意
,老夫人一行,算是主力,但後援也不可缺少,才能克敵至勝。而且咱們這裡,
乃是根本重地,又有許多中了劇毒躺臥在床的人,也不能讓人乘虛而人,再把人
劫走,所以哪些人作為老夫人的後援,哪些人留下來,作為留守,還得大家好好
斟酌才是。」

  卞藥師笑著道:「你寧教主原是這裡的總指揮,此番不用說,仍該由老哥擔
任總指揮了。」

  「誰是總指揮?」南宮老人大步走了進來,問道:「怎麼?又有情況了?」
他身後一起走進來的還有少林智虔、智通大師、武當青松道長、八卦門封居易、
形意門金贊廷、武功門崔介夫等人,他們都住在賓舍東廂之中,是以一起來了。


  寧勝天大笑道:「諸位來得正好,征北大元帥在此,正要升帳點將呢。」

  智虔大師合十當胸,問道:「寧老施主是說要去進剿碧落山莊嗎?」

  寧勝天點點頭道:「大師說得一點不錯,上官老夫人因這許多中毒之人,急
需解藥,卞藥師的女公子又被賊人劫持,送去碧落山莊,時間不能再擔擱了,所
以決定趕去碧落山莊,兄弟之意,咱們該把現有人手,分為三撥。第一撥由上官
老夫人為首,第二撥是後援,第三撥是留守,至於如何調遣,正待大家商量後決
定。」

  青松道長稽首道:「老施主是原任總指揮,上次運籌帷幄,殺得宓飛虹片甲
不留,這回大家自然悉憑調遣,但等大元帥發令就是了。」

  「哈哈。」寧勝天大笑道:「這麼說,兄弟這征北大元帥是當定下。」他是
神燈教教主,神燈教在江湖上總是一個幫會組織,雖不是名門正派,但寧勝天為
人正直,結交的都是正派中人,所以江湖上才沒有把他視作黑道中人,也只是介
乎黑白之間而已。

  如今居然連少林、武當、八卦、形意、武功等門派的人,還包括了三代武林
盟主黃山世家在內,都得聽他調遣,無怪他躊躇滿志,縱然身中「對消散」,還
是意氣風發,巨目掄動,手指略為盤算,洪聲道:「好,兄弟那就有僭了。」接
著又道:「第一撥由上官老夫人為首,上官靖、沈雪姑、李小雲、祝小青、王牙
婆及劉媒婆、梅香隨行……」

  孫小乙急道:「小將呢?」

  「你不用急。」寧勝天微微一笑,續道:「碧落山莊地方極大,第一撥只有
這幾個人,進入偌大莊院,人手自然嫌少了,可由萬點星、孫小乙率領神燈教二
十名武士,以供差遣。」說到這裡朝鄭玄通吩咐道:「鄭香主,你可挑選本教身
手較高的弟兄四十名,二十名交給第一撥,二十名交第二撥。」

  鄭玄通躬身道:「屬下遵命。」

  寧勝天又道:「第二撥是後援,由青松道長為首,卞藥師為輔;八名武當弟
子隨行,另由趙之欣、徐永昶率敝教武士二十名以供差道,老夫人身邊的飛霜姑
娘由李小雲替她易容改扮男裝,作為嚮導。」

  青松道長稽首道:「貧道遵命。」

  寧勝天接著又道:「現在是第三拔了,也就是負責留守本莊的人,由少林智
虔大師為首,陸其昌(八卦)、何律航(武功)為輔,另由鄭玄通率本教武士,
章守勤率本莊莊丁,分日夜巡邏。」

  智虔大師合掌道:「貧衲遵命。」

  「哈哈。」南宮老人大笑一聲,道:「寧教主雄才大略,調兵遣將,指揮若
定,老夫無比欽佩,只可惜遺漏了一個老夫,難道老夫已經老了,不堪任用了嗎
?」

  寧勝天笑道:「你老哥如論輩份,大家都得尊稱你一聲前輩,但這裡年紀較
大的人都知道你不喜歡人家稱你前輩,都稱你一聲老哥。你老哥一生不喜拘束,
喜歡自由自在,在下派你老任務,你老不就是受了束縛嗎?所以在下之意,你老
願意去碧落山莊,就看哪裡需要你老,你老就去幫忙,你老如是願意留在這裡,
也是一樣,一旦有警,哪裡需要幫忙,就去幫忙,這樣豈不無拘無束,任你老自
由行動,不知你老哥覺得如何?」

  「哈哈,老夫的脾氣原來都給教主摸熟了。」

  南宮老人大笑道:「好,好!依老夫看,這裡是不會有什麼事兒的,就是有
,憑智虔大師在此,諒來也一定罩得住,老夫還是到碧落山莊去瞧瞧的好,說不
定也可湊個熱鬧呢。」

  寧勝天笑道:「你老哥哥去了,那就更萬無一失了。」

  封居易環視寧勝天、萬青峰、金贊廷、崔介夫和智通大師幾人,感慨的道:
「可惜咱們幾個人都中了賊人的「對消散」這場除魔衛道亡戰,咱們竟然心有餘
而力不足,說來實在是令人遺憾的事。」

  寧勝天大笑道:「據兄弟推測,賊人真正主腦,卻一直隱居幕後,至今不曾
露過一次面,足見此人心機極為深,碧落山莊不過是賊人一個在明處的巢穴,可
有可無,即使破了碧落山莊,也未必能逮到真正的主腦人物,咱們只要解去「對
消散」,還怕沒有機會與他們周旋?」

  老夫人道:「好了,人手既已分派定當,事不宜遲,老身準備今晚晚餐之後
就動身,李姑娘,你現在就去給飛霜易容,萬點星、孫小乙二位,也可趁現在先
去向鄭香主把二十名武士領來,也可以先互相認識一番。」萬點星、孫小乙領命
而去。

  李小雲取出一張面具,遞給了飛霜,說道:「戴面具比易容方便得多,你只
要戴上去,用手向四周按妥貼就好了。」飛霜接過面具,收入懷中。

  青松道長問道:「上官老夫人晚餐後就動身,那麼咱們第二撥,該當什麼時
候動身呢?」

  寧勝天笑道:「這個該由道長和卞藥師去商量決定就好,兄弟只管分配人手
,不管你們何時動身。」

  卞藥師道:「兄弟認為上官老夫人一行,既是晚餐之後出發,咱們第二撥在
二更光景,也該出發了,這樣前後相距不過數十里之遙,可以互相呼應,才是後
援,如果兩撥人距離太遠了,前面發生什麼情況,後面的人就一無所知,還叫什
麼後援?」

  青松道長點頭道:「藥師說得是,那咱們就決定二更出發,趙、徐二位道兄
,可與萬、孫二位施主互相約定記號,以資聯絡,才不致失誤。」趙之欣、徐永
旭躬身領命。

  事情就這樣決定,總管章守勤也已吩咐廚下,傍晚時候就準備開飯。晚餐之
後,老夫人率同第一拔人馬,首先上路。

  ***    ***    ***    ***

  二更時分,青松道長、卞藥師率領的第二拔人馬,也在夜色之中,悄悄地離
開了萬松山莊。這是第七天的傍晚時光,由老夫人率領的第一撥人,已經趕到香
澗湖的南首;孫小乙帶了幾名武士去附近港灣,找來了兩艘民船,大家相繼落船
,直往對岸駛去,同時就在船上吃了攜帶的乾糧。

  這一趟水程,直到初更方過,才行靠岸。萬點星和孫小乙各率九名武士先行
登岸,在四周警戒,另派兩名武士隨原船折回,到對岸去等第二撥人馬。老夫人
一行人上岸之後,萬點星就率十名武士在前開路,孫小乙就率領十名武士作為後
衛。

  此行雖然乘著黑夜趕來,但老夫人是碧落山莊的主人,自然堂堂正正的從大
門進入,並不打算偷襲,是以不用掩飾行藏。武士們一手執刀,一手高挑氣死風
燈,循著石板路直奔碧落山莊。碧落山莊在空濛夜色籠罩之下,黑壓壓的一片房
舍,和高大的圍牆,看去竟然不見一點燈光。

  萬點星走近門前約三丈光景,就左手一抬,要武士們停住,一面回身朝老夫
人抱抱拳,道:「回老夫人,莊上一無動靜,咱們要待如何?」

  老夫人冷哼道:「他們不點燈火,就能阻止得了咱們進去嗎?」接著朝萬點
星說道:「煩勞壯士,要秦皓和管巧巧出來見我。」

  萬點星拱手道:「在下遵命。」舉步跨向前,大聲喝道:「老夫人在此,要
秦皓、管巧巧出來迎接。」這話聲是以內力發出,莊上的人應該都可以聽得到,
但過了半晌,莊內依然沒有一絲動靜。

  老夫人道:「靖兒、雪姑你們隨老身進去。正待舉步走去。

  萬點星躬身道:「老夫人且慢,讓在下開路。」口中說著,左手一揮,喝道
:「你們隨我來。」

  率同十名武士當先走上石階,揮手一掌朝大門劈去。一道掌風撞上大門,兩
扇大門居然只是虛掩著,經他掌風推動,立即呀地開啟了。萬點星嗆地一聲拔劍
在手,身先士卒跨進大門,十名武士隨著湧人,燈光照處,但見空無一人。

  老夫人、上官靖、沈雪姑等人也相繼走入,孫小乙率領的十名武士也跟著進
來。就在大家進入大門之時,萬點星已仗劍進入了第二門,二門當然也是虛掩著
。越過大天井,萬點星要四名武士站在階上,自己率同六名武士直人大廳,依然
不見半個人影。六名武士分別在大廳上點燃燈燭。老夫人一行人也隨即走入大廳


  老夫人走到上首一把太師椅上坐下,怒哼道:「難道這些賊子不敢見我,都
躲藏起來了?靖兒,你和萬壯士率領五名武士,由左廊進去,雪姑和小乙率領五
名武士由右廊進去、給我搜,無論何人,見到了就給我拿下,如敢頑抗,就格殺
勿論。」

  上官靖、沈雪姑答應了一聲,就和萬點星、孫小乙各自率同五名武士,分左
右長廊往裡行去。留下八名武土在大廳前面、分左右兩排站立。老夫人要王牙婆
、劉媒婆一起坐下來休息。李小雲、祝小青不肯坐下,就站在老夫人兩旁。

  這樣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功夫,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經由長廊回出,走入廳
來。老夫人問道:「怎麼,沒遇到人嗎?」

  上官靖道:「孩兒和雪姑分兩路人內,在最後一進會合,搜遍全莊房屋,一
個人也沒有,好像全已撤走了。」

  沈雪姑道:「據侄女察看,他們撤走,最多也不過一二天,大概聽到伯母進
來的消息,才匆匆離開的。」

  老夫人問道:「你們沒進後園去搜?」

  沈雪姑道:「侄女是怕時間太久了,伯母會不放心,才退出來的。」

  老夫人道:「這裡可由王牙婆、劉媒婆和萬壯士留守,孫小乙率領十名武士
隨咱們進去。」當下由老夫人親自率同上官靖、沈雪姑、李小雲、視小青、梅香
和孫小乙率領的十名武士,一直向後園而來。

  沈雪姑問道:「侄女聽靖弟說,後園分東西兩個園,伯母住西園,不知東園
住的是什麼人呢?」

  老夫人含笑道:「東園並沒有住人,只是一座家廟,是原先屋主蓋的,有一
個老尼姑當住持,廟後還有三間屋宇,是停柩之所。原先的屋主把整座宅院賣了
,但保留了東園,說是老主人出遠門未歸,要等老主人回來,運柩返鄉,才能把
東園騰出來,這是當時契約上說明的,所以把後園劃分為二,中間還砌了一道牆
……」

  沈雪姑道:「伯母不覺得其中有可疑之處嗎?」

  老夫人點頭道:「當時老身是聽秦皓這麼說的,如今想來,其中確實不無問
題。」說話之時,已經進入後園。

  這座後園佔地極廣,林木蔥鬱,亭台樓閣,水樹、假山,佈置得極具匠心。
老夫人在人園之後,就要祝小青、梅香和自己,由兩名武士執燈,走中間大路;
另由上官靖、孫小乙率武士四名,走左首小徑;沈雪姑、李小雲率武土四名,走
右邊小徑;包抄過去,約定至中間老夫人住的一幢樓宇前面會合。

  雖然只有西首半座花園,但大家搜索前進,依然花了頓飯工夫,才相繼趕到
一座樓宇前面。老夫人命孫小乙率領武士在樓下停住,自己領著上官靖、沈雪姑
等人登樓,巡視了每一個房;只見桌椅上都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顯見自從
老夫人走後,就一直沒有人來過了。

  老夫人感慨地道:「老身真想不到半個月時間,對老身來說,恍如隔世。」


  上官靖道:「娘如今練化魔功,逼出奇毒,應該高興才是。」

  老夫人藹然笑道:「娘自然高興,要是沒有你義父相助,娘現在還是賊人的
一個傀儡,任人家牽著鼻子定呢,只是娘在這裡住過十八年,今晚舊地重來,多
少總是會有點感觸的。」

  沈雪姑及時把話題岔開去,問道:「伯母,這裡也沒有賊人的影子,我們要
不要去東園和地室搜索呢?」

  老夫人道:「東園和地室雖然不無可疑,但今晚夜色已深,大家又奔波了一
天,不如先去休息一晚,等明天白天再去不遲。」接著目光回顧又道:「好了,
我們出去吧。」

  李小雲道:「伯母就在這裡休息,不再用到前面去了。」

  老夫人道:「偌大一座莊院,咱們人手不多,自然集中在一起的好,人手分
散了,萬一賊人乘咱們不備,來個襲擊,豈不予人以可乘之機?園中地方遼闊,
咱們還是一起住到前院去的好。」

  一行人退出後園,回到前廳,萬點星已命武士升火燒水,沏好了茶。大家就
在廳上坐下,喝茶之際,青松道長、卞藥師率領的第二撥人,也相繼趕到,走了
進來。老夫人連忙起身說道:「道長、藥師,諸位一路辛苦了,快請坐下來喝盅
熱茶。」

  青松道長稽首道:「多謝老夫人,這裡沒有發現敵蹤嗎?」

  「沒有。」老夫人道:「看情形,賊人在一、二天以前就已全撤走了。」

  卞藥師心急女兒安危,問道:「這裡全搜過了嗎?」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剛從後園搜索回來,不見有人。」

  卞藥師雙眉緊蹙,他搓著手道:「他們剛從這裡撤離,又會到哪裡去了呢?


  沈雪姑道:「伯父只管放心,無論他們撤向何處,侄女會把卞姐姐救回來的
。」大家一齊落坐之後,一名武士送上茶來。

  突聽大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碧落山莊的人聽著,白虎門侯休
、金刀門柴昆、黃龍寺慧修、慧持,特來拜山,叫你們老夫人出來答話。」此人
話聲陰沉,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傳了進來。

  李小雲道:「是虎倀夏侯前。」

  老夫人道:「小乙,你去請他們進來。」

  孫小乙領命走出大門,只見莊前四五十個人,有僧有俗,一個個手抱鋼刀,
看去殺氣騰騰,這就在階上停步,拱了拱手道:「在下奉老夫人之命,有請諸位
入內相見。」

  黑豹侯休哼道:「你們老夫人好大的架子,你去告訴她,咱們既然來了,要
她出來答話,就以一盞熱茶工夫為限,如若再不出來,咱們就殺進莊去。」

  虎倀夏侯前就站在石級左側,陰惻惻說道:「小子,聽清楚了,快去叫你們
老夫人出來。」他口中說著,暗藏袖內的左手忽然朝前推出。

  孫小乙出來的時候,早就處處留心,凝視戒備,虎倀話聲尖細陰沉,聽來怪
不舒服,自然特別注意,此時見他左手推出,似有一團陰氣襲人而來,口中喝道
:「夏侯前,你敢出手傷人?」

  立即左手抬處,食中二指迅速劃起一個圓圈,兩指朝圈中點出。襲到孫小乙
身前的一道陰風,被他兩指一圈,就像遇上牆壁,再也無法邁進,但孫小乙從圈
中點出的指風,卻如穿雲之箭,穿透陰風直射過去。虎倀夏侯前乃是黑虎神侯敞
生前唯一得力助手,武功極高,他拍出的一記「陰風掌」中途受阻,自然立時就
發覺了,等他發覺之際,「無極神指」一縷指風已戮破「陰風掌」,穿射過來。


  夏侯前做夢也想不到對方僅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竟會有如此高明的指
功,百忙之中,右手招扇豁地打開,當胸推出。但聽「篤」地一聲,指風擊在扇
面上,震得他腳下浮動,後退了一步。這還是他功凝扇面,全力推出,才算無事
,心中不禁大為凜駭,忖道:「這小子使的會是什麼指法?」

  黑豹侯休眼看夏侯前被孫小乙一指震退,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你不
進去傳話,還敢在大爺面前逞強,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只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道:「不用他傳話,老身出來了。」隨著話聲,
從大門中走出一群人來。

  老夫人由飛霜、梅香隨侍左右,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上官靖、沈雪姑、李
小雲、祝小青、王牙婆、劉媒婆等人。另由八名武士手挑氣死風燈,走出大門,
就分左右排開,大門前經八盞風燈照射,立時大放光明。老夫人一直走下石階,
才朝站在廣場上的一群人點頭為禮,徐徐說道:「要找老身的不知那兒位?」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一身黑袍,圓臉濃眉的黑豹侯休,他洪聲應道:「在下侯
休。」

  第二個紫膛臉漢子,應道:「在下柴昆。」

  接著是兩個身穿灰袖的中年僧人合十道:「貧僧黃龍寺慧修、慧持。」

  另外還有一個年約二十限的青年,大聲道:「還有我郭勇。」他是金刀無敵
郭東昇的兒子。

  老夫人徐徐點頭道:「諸位要見老身,不知有什麼事嗎?」

  虎倀夏侯前陰惻惻地道:「咱們大伙找上碧落山莊,自然有事。」

  老夫人道:「這位是……」夏侯前道:「在下夏侯前。」

  老夫人道:「那就請夏侯先生明白見示。」

  夏侯前陰笑一聲,徐徐說道:「你是碧落山莊的主人,咱們找來,有什麼事
,你心裡應該明白。」

  老夫人道:「老身問你,就是想聽聽諸位來意。」

  夏侯前冷笑一聲道:「好,那在下就告訴你,咱們此來,一共是兩件事,第
一,咱們虎頭莊老主人,金刀門郭掌門人,黃龍寺老當家,都是死在你們碧落山
莊的旋風花之下,這三位遇害的後人,要不要替先人報仇?」

  老夫人問道:「第二件事呢?」

  夏侯前道:「碧落山莊不知用什麼手法,迷失武林同道心智,供你們驅策,
白虎門暴掌門人,金刀門邢前輩,黃龍寺監寺代理方丈智光大師,如今都在你們
碧落山莊之中,咱們第二件事,就是要你們立即釋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武林同道
,然後血債血還,各憑所學,拚個生死存亡。」

  沈雪姑暗暗皺了一下眉,心想:「事情真巧,自己等人今晚剛剛趕來,他們
就找來了。」

  老夫人微微點頭,說道:「諸位說的都是實情,只可惜諸位來遲了一步。」


  夏侯前道:「此話怎說。」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也剛剛趕到,這裡只剩下一座空屋,據跡象判斷,碧
落山莊總管秦皓等人早在兩天前已經撤離此地……」

  夏侯前陰沉地笑道:「你不是這裡的老夫人?」

  老夫人道:「半個月以前是,現在不是。」

  夏侯前嘿然道:「虎頭莊老主人死在幾個月前,就是暴掌門人等人,被迷失
心智,也是三個月以前的事,你現在縱然不是,那是你們巢裡反;怨有頭,債有
主,咱們要找的是碧落山莊的頭子,並不是找你們總管來的,總管做事,總是泰
你老夫人之命才去做的,你何用推諉,推諉也是沒有用的。」

  柴昆洪聲喝道:「夏侯老哥說得極是,你們以為走了一個總管,就可以把事
情都推乾淨了。」

  郭勇金刀一指,切齒道:「老賊婆,血債血還,我非把你碎屍萬段,難雪我
不共戴天之仇。」

  上官靖喝道:「你們事情沒搞清楚,就如此胡說八道。」

  夏侯前陰惻惻地說道:「事情不是說得很明白了嗎?」

  老夫人道:「靖兒,你不要多說,為娘的自有道理。」一面抬月道:「諸位
知道老身是什麼人嗎?」

  柴昆冷笑道:「你是什麼人?難道不是碧落山莊的老夫人?」

  「老身是碧落山莊的老夫人。」

  老夫人接下去道:「先夫上官平,十八年前在篙山少室峰一處山谷石窟中得
到一冊達摩祖師手著「洗髓經」,先夫好友長安水勝鏢局羅水椿為了謀奪秘笈,
勾結黑虎神侯敞……

  黑豹侯休聽得大怒,喝道:「老賊婆,你敢誣蔑先父。」他探手一掌朝向老
夫人襲來。

  他含憤出手,這一記「大風掌」。雖沒有暴本仁使出來的威力,但一道狂隨
卷撞過來,勁風四溢,聲勢也非同小可。上官靖冷吟一聲,左手外揚,以「接引
手」把對方手中左帶出,但聽「呼」地一聲,有如黃河決堤。一道強猛掌風呼嘯
著朝廣場左首空地瀉洩出去。

  黑豹侯你不覺大為驚凜,目注上官靖,喝道:「你是南宮靖。」

  上官靖喝道:「在下上官靖,侯休,你最好稍安勿躁,聽我娘把話說完了。
」他這一手確實把在場的人給震住了。

  老夫人續道:「當時謀奪先夫秘笈的還有神燈教金惟能、金刀郭東昇、和皖
西三俠等人,黃龍寺智明同樣心懷覬覦,把這些人邀上黃龍寺,卻暗中下毒,被
郭東昇發現,正好黑虎神侯敞夜探黃龍寺,智明就把下毒之事,誘之侯敞,大家
就這樣動起手來,就因這些人個個心懷鬼胎,謀奪經書,幾乎把先夫當作了目標
,以致先夫在敵友難分之下,身中十數劍,當場傷重致死……」

  柴昆冷冷問道:「後來那經書落在誰的手上了呢?」

  「都沒有得到。」

  老夫人續道:「因為當時有一位武林前輩眼看大家心存偷覷,先從先夫身上
取走,以為可以釜底抽薪,這些人從先夫身上找不到經書,就紛紛趕去寒家,所
幸這位武林前輩早一步趕來,勸老身及早離去,他也把小兒帶走了……」

  柴昆問道:「此人是誰?」

  「五行叟南宮老人。」

  老夫人又道:「老身當時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在一處尼庵避難,那
位老師傅給老身服了一顆藥丸,和一頁手抄的練功訣要,老身只花了三個月的功
夫,就練成魔火陰功,並引介她小師妹管巧巧協助老身,來至碧落山莊。諸位也
許不信,老身服了那顆藥丸,就是魔教「金剛散」,從此就擔任了碧落山莊的傀
儡主人,莊中一切事物,均由總管秦皓作主……」

  「哈哈。」柴昆大笑道:「你說來說去,還是把事情推到秦皓一人身上,若
說碧落山莊幕後主使人是死灰復燃的魔教,那麼就應該做出危害武林的陰謀異動
來了,譬如少林、武當、八卦、形意、華山、峨嵋,和黃山世家,都是當年圍剿
魔教最出力的門派了,應該先去殺害這些門派的人。但碧落山莊殺的、擄的人,
卻都是昔年謀奪經書的人,你說你被魔教下毒,當了他們傀儡,這話有誰能信?


  「不錯,不錯,這話老夫也是不信。」突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大門門樓上
傳了下來。

  大家急忙舉目看去,只見一個頭戴斗簽,身穿土布大褂,面目黝黑的白眉老
人,半蹲半坐在門樓榴角上,背後還插著一支細長的釣竿。虎倀夏侯前一見此人
,不覺大喜,連連上前打著拱,道:「原來是釣叟前輩在此,那就好極了。」

  白眉老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道:「誰是你們的前輩?」

  「是!是。」夏侯前依然陪著笑,道:「釣叟前輩在此現身,自然是為了找
尋金鞭叟田前輩來的了?貴派田前輩也是被碧落山莊迷失心智的人,如今仍受碧
落山莊奴役的武林同道之一,咱們今晚找上碧落山莊,正是救人來的,釣叟前輩
和咱們雖非一路,也總是同仇敵愾的人了。」

  大家經他一說,才想起這白眉老人,正是終南派五者中的老四天池釣叟姜超
然。老夫人朝上行了一禮,道:「前輩大概是終南派五老中的天池釣叟姜大俠了
?」

  白眉老人沉哼道:「老夫姜超然,只是一個釣叟的漁翁,不是什麼大俠。」


  老夫人仰首道:「前輩雖然不相信老者身則才說的話,但真理愈辯愈明,前
輩請下來,有什麼疑問,儘管提出來,老身自當詳細奉告。」

  「老夫覺得金刀門柴昆所說的極為有理。」

  天池釣叟一陣嘿嘿冷笑,突然一步跨了下來。他從三丈高的門樓上一步跨下
,就如一般人舉步跨下一級石階一般,不見他施展什麼身法,就跨到了廣場眾人
面前,目光如刀,冷冷地道:「老夫下來就下來,難道還怕你們碧落山莊暗算不
成?」

  沈雪姑突然心中一動,暗道:「這些人不約而同的在今晚趕來,莫非是碧落
山莊賊人預先佈置好的陰謀不成。」

  老夫人道:「釣叟前輩不相信老身說的話,那是因為前輩認定老身是碧落山
莊的老夫人之故……」

  天池釣叟沉聲道:「難道老夫這想法不對?」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若是有人證呢。」

  「好!你有什麼人證?」天池釣叟道:「你叫他出來。」

  老夫人回首道:「李姑娘,你去請青松道長幾位出來。」李小雲答應一聲,
轉身往裡行去。

  不多一會,只見青松道長、卞藥師、趙之欣、徐永昶四人,緩步從大門中走
出。青松道長打了個稽首,道:「姜前輩也來了,貧道這裡有禮了。」

  卞藥師也拱拱手含笑道:「在下終南採藥,和姜前輩一別已經快八年了,前
輩風采依然,今晚什麼風把前輩也吹來了。」

  天池釣叟空姜超然看得不覺一怔,說道:「青松道兄、卞藥師,你們也在這
裡。」

  夏侯前陰笑一聲,道:「連終南五老的田前輩,金刀門名宿邢前輩,都會被
碧落山莊迷失心智,受人驅策,武當青松道長、卞藥師被碧落山莊利用,那也並
不足奇。」他這話極盡挑撥之能事。

  上官靖喝道:「夏侯前,你一再出言挑撥,惟恐天下不亂,是何居心?」

  夏侯前道:「老夫說的那裡不對了?」

  老夫人一擺手道:「靖兒,不許插嘴。」

  青松道長呵呵一笑道:「你看貧道像心神被迷失的人嗎?」

  卞藥師笑道:「就算青松道長和在下被碧落山莊迷失了心智,姜前輩何妨聽
聽青松道長和在下替老夫人作證說的話,是否人情人理?就可以知道了。」

  天池釣叟頓首道:「好,青松道兄說來聽聽。」

  青松道長打了個稽首,口中說道:「善哉,善哉。」

  他從萬青峰、寧勝天、以及少林智通大師、聯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門
人,為了調查三個月前無故失蹤的武林人士,在一片大宅院中,身中「對消散」
說起,如何分函各大門派,聚會萬松山莊,自己就是奉武當掌教之命,前去萬松
山莊支援的。

  後來宓飛虹如何答應釋放迷失心神的人,雙方如何動手,無形刀邢鏗、金鞭
裡田五常隨同宓飛虹如何突圍,老夫人如何遇上五行叟南宮老人,母子重逢。卞
藥師的女兒卞藥姑遠上天台求取解藥,中途遭碧落山莊的人劫持,今晚老夫人是
救人及索取解藥來的,扼要地述說了一遍。

  天池釣叟姜超然道:「這麼說,老三到哪裡去了呢?」

  虎倀夏侯前陰惻惻地道:「田前輩自然還在碧落山莊的手中了?」

  話聲甫出,突聽郭勇「啊」了一聲道:「不對。」砰然一聲,朝地上跌坐下
去。

  柴昆吃了一驚,急急問道:「郭賢侄怎麼了?」他問出話來,還沒有聽到郭
勇回答,身後二十名刀客,已經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不止是金刀門的人,黃龍寺十六個灰衲僧人,虎頭莊八名莊丁也同時像木排
般無聲無息地往地下倒去。虎倀夏侯前厲聲道:「有人放毒,好卑鄙的手段,他
們竟然趁武當青松道長說話之時,施放毒藥,咱們和他們拼了。」

  手中的招扇豁然打開,一個箭步朝階前的老夫人撲了過來。此時廣場上沒有
倒下去的只剩下武功較高的天池釣叟姜超然,風雲刀柴昆,黑豹侯休和黃龍寺慧
修、慧持幾人。慧修、慧持功力較遜,雖沒跌坐下去,但已感到頭重腳輕,上身
搖晃,大有站立不住之感。事情發生得極為突然,連老夫人、青松道長、卞藥師
等人都出乎意料,給怔住了。

  天池釣叟、柴昆、侯休眼看已方的人,幾乎全都中毒倒下,自然認定是老夫
人這邊的人使的毒,經夏侯前這一喝,更加氣憤填膺。天池釣叟雙目圓睜,怒喝
一聲:「好個青松道人,你果然被他們迷失神智,故意花言巧語,拖延時間,老
夫今晚先劈了你。」

  喝聲出口,反手從背後取出一支四尺長的釣竿,隨手一掄,竿中藏竿,立時
變成了一支八尺長的竿,身形一躍而起人在半空,就灑出無數支竿影,像一片網
罷,朝青松道長當頭罩落。到了此時,已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青松道長自然知道終南五老一身功力非同小可,急急後退數步,口中叫道:
「姜老施主,快請住手,這是誤會,請聽貧道一言。」

  姜超然提吸一口真氣,釣叟輕輕在地上一點,又飛身而起,口中喝道:「老
夫已經聽你說了半天,不用再說了。」長竿揮處,化作一篷竿影,凌空追擊過來


  青松道長眼看一時也解說不清,對方攻勢凌厲,自己再不拔劍,只怕無法躲
得過幾招,只好掣劍在手。青松道長劍劃弧形,身隨劍走,一陣叮叮輕響,化解
攻勢,一面叫道:「老施主務必請住手,老施主縱然不相信貧道,總該相信武當
派……」

  天池釣叟怒喝道:「老夫就是相信武當派,才會讓你們得手,武當派還能相
信嗎?」釣竿連揮,勁急嘯聲,挾著絲絲竿影,急襲過來。

  青松道長面對這位無法理喻的超級高手,哪敢怠慢,只好凝神運劍,小心翼
翼的化解攻勢。虎倀夏侯前堪堪朝老夫人撲來,上官靖左掌拍出一掌,喝道:「
夏侯前,你給我站住。」一道掌風朝夏侯前湧去。

  老夫人忙道:「靖兒,不可傷他。」

  上官靖道:「孩兒不會傷他的。」

  夏侯前撲來的人,給掌風一擋,宛如撞在一堵氣牆之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停
了下來。不,被震得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後退,上身搖了兩搖,砰然往地上跌倒
下去。黑豹侯休使的是一支三尺長的黑虎爪,他是在虎倀夏侯前發招之後,搶上
來的,自然比夏侯前遲了一步,此時堪堪掠上,就看到夏侯前撲倒在地上,心頭
一急,叫道:「大叔,你……」

  他功力不如夏侯前甚多,別說出手,連話都只說到一半,也砰然跟著倒下。
風雲刀柴昆手握金刀,奔向卞藥師,口中喝道:「柴某真想不到你姓卞的也會助
封為虐,看刀。」手中金刀隨著他掠來之勢,直取卞藥師胸口。

  卞藥師身形一側,忙道:「柴老哥有話好說。」

  柴昆眼看隨同自己來的金刀門弟子和師侄郭勇,全已中毒倒下,那還容你說
話,喝道:「咱們沒有好說的了,你再不亮兵器,柴某也要先劈了你。」金刀揮
動,一片刀光有如風起雲湧,凌厲無前,真不愧他風雲刀之名。

  卞藥師在對方凌厲攻勢之下,不得不拔劍自衛,口中依然叫道:「這是賊黨
的陰謀,柴老哥先請住手,讓兄弟看看他們中的是什麼毒……」

  柴昆此時急怒攻心,怒笑道:「毒是你們使的,你何用再假惺惺?」刀招愈
逼愈緊,記記俱是他風雲刀的殺著。

  卞藥師明知這是賊人的毒計,柴昆可是急劈猛攻,他卻除了招架,不好還擊
,自然被逼得步步後退。不過十來個照面,卞藥師已是汗流俠背,雖無敗象,卻
也十分狼狽,就在此時,突覺柴昆的攻勢居然漸漸和緩下來。

  不,他刀法漸亂,上身搖幌,砰的一聲,跌坐下去,金刀也隨著脫手墜地。
卞藥師吁了一口氣,急忙收劍入匣,正待俯下身去,察看風雲刀柴昆究竟中的是
什麼毒?突聽一聲長笑,劃空飛來,人還未到,一道強烈的掌風已湧到身前。

  卞藥師急忙吸氣後躍,舉目看去,廣場中已經多了三個老人,後面還有四五
條人影,相繼掠來。這三個老人,卞藥師全都認識,那正是終南五老的老大銀拂
叟向天倫、老二竹筇叟易南軒、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後面跟來的是羅尚武(永
勝鏢局羅永椿之子)和終南派四個弟子。這一記發掌之人,是南山樵子陶石田。


  卞藥師拱拱手道:「陶前輩,在下只是要看看他中的究竟是何種劇毒,並無
惡意。」

  正在和青松道長動手的天地釣叟姜超然聽到笑聲,就洪聲道:「老大、老二
、老五,你們來得正好,這些人都中了碧落山莊的毒,今晚決不能放過他們。」


  青松道長一面舉劍封架,一面急叫道:「向老施主,此事全是誤會,快請姜
老施主任手。」

  天池釣叟喝道「老大,兄弟也中了他們的劇毒,青松老雜毛也是碧落山莊一
黨的,你們小心中了他們的詭計。」口小喝著,一支釣竿忽東忽西,幻起一排接
一排的竿影,在青松道長左右前後,層層包裹了起來。

  青松道長大聲道:「終南、武當一向友善,老施主千萬不可意氣用事。」

  天池釣叟喝道:「老夫親眼目睹,難道還會假的,終南派和武當派雖然一向
友善,但你老雜毛已投到碧落山莊,還算是武當派的人嗎?」身形再次騰空而起
,長竿一揮,抖出一篷竿影。

  他這一陣搶攻,原是仗著數十年修為,硬把劇毒逼住,但他既要全力展開攻
勢,又要開口說話,身內劇毒,如何還逼得住?話聲甫落,人已從空中突然一個
倒栽蔥,跌墜下來,落到地上,再也沒動一下。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20

【第卅八章】害人害己



  竹筇叟易南軒見天池釣叟跌落地上,手提竹杖一步掠到青松道長面前,厲聲
喝道:「青松,是你下的毒手?」

  青松道長嗆的一聲,長劍回鞘,苦笑道:「易老施主總看到了,姜老施主一
再搶攻,貧道可曾還手嗎?這是賊人有計劃的陰謀,目的就是為了挑起咱們一場
火拚,貧道一再要姜老施主住手,他就是不肯,才引發了劇毒。」

  銀拂叟一身道裝,面色紅潤,右手中指掛著一柄銀拂,目光湛然,一擺手道
:「老二,你先喂老四一顆辟毒丹再說。」竹筇叟易南軒依言從懷中取出一個葫
蘆,傾出一顆藥丸,納入天池釣叟口中。

  銀拂叟才目視青松道長,徐徐道:「道兄說是誤會,此話怎說?」

  青松道長緩緩地吁了一口氣,道:「咱們趕來碧落山莊,原是救人來的,但
莊中賊人,早在二日前已經撤離,只剩下一座空宅。但咱們剛剛趕到,這些人也
不約而同的趕來,而且在貧道述說經過時,有人暗中下毒,豈非賊人早就安排的
詭計?」

  銀拂叟目光轉動,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青松道長伸手一指,說道:「除了貴派,這是白虎門的人,這是金刀門的人
,這是黃龍寺的人,連同貴派,一共是四個門派,也就是說,四撥人應該來自四
個不同的地點,何以會不約而同在今晚三更同時趕來?這就很明顯是賊人事前分
別通知了貴派等四撥人,他再乘貧道說話之時,大家不加注意,暗中下毒,好讓
向老施主等幾位隨後趕來的人,一眼就看到許多人中毒,不用說一定是咱們下的
毒了。此中情形,十分複雜,還望三位老施主明辨是非,不可讓賊人狡計得逞才
好。」

  南山憔於陶石田道:「老四方才何以會說道友投了碧落山莊?」

  青松道長道:「此事說來話長,因為……」

  他回身指了指老夫人又道:「這位上官夫人,就是從前碧落山莊的主人,貧
道和卞藥師是隨同上官夫人剛從萬松山莊趕來,他們才硬指上官夫人是碧落山莊
的賊人一夥,連貧道也成了碧落山莊賊人的黨羽了。」

  銀拂叟道:「聽來果然複雜得很。」老夫人固有青松道長和來人答話,她原
是碧落山莊的主人,此時自然不開口的好,故而一直沒有插口。

  現在青松道長煞費唇舌,總算把終南三老給說動了,這才上前一步,襝衽道
:「三位前輩請了,老身也是身蒙其害的人,此中原委,一言難盡,是否可以移
駕人內,老身自當詳細奉告。」

  銀拂叟道:「老四服了敝門辟毒丹,尚未清醒,還有這些人,究竟身中何毒
,是否有救,目前救人要緊,且先替他們救治了再說。」

  沈雪姑走到卞藥師身邊,蹲下身去,問道:「卞伯父,他們中的究竟是什麼
毒,你老看得出來嗎?」

  「可能是「百步散」。」

  卞藥師雙眉緊攢,緩緩站起身,沉吟道:「怎麼又扯上了四川唐門,真使人
百思不解。」

  沈雪姑道:「那一定是唐紀中干的了。」

  卞藥師微微搖頭:「廣場上雖有這許多人,但彼此之間。都互相認識,唐紀
中如何能混跡其間?唐門「百步散」,只能在較近距離撒出,聞入鼻孔,方能奏
效,唐紀中又如何能近身施展呢?」

  銀拂叟道:「會是唐門「百步散」,藥師不會看錯?」唐門「百步散」只有
他們獨門解藥可解,終南派的辟毒丹就不管用了。

  卞藥師道:「萬松山莊被賊人潛入,使的也是「百步散」,在下剛才切過柴
昆和侯休兩人的脈,決錯不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侄女知道了。」

  卞藥師愕然道:「你知道?」

  沈雪姑點點頭,霍地轉過身去,雙手疾發,閃電般點了虎倀夏候前身前幾處
穴道,才道:「此人嫌疑重大,青松道長、卞伯父、上官伯母請陪終南三位前輩
,到裡面坐,此事立刻那分曉。」一面回頭道:「二妹、三妹、王、劉二位婆婆
,和萬老大(萬點星)率同二十名武士,留在這裡,守護中毒的人,不准任何人
接近。」接著又朝孫小乙道:「小乙你把夏侯前提進來。」

  話聲一落,又以「傳音入密」向孫小乙說道:「不要任何人碰他身子。」

  銀佛叟眼看沈雪姑調度得井井有條,忍不住朝青松道長問:「道兄,這位小
哥是什麼人?」

  青松道長以「傳音入密」道:「她是沈雪姑姑娘,千手觀音的傳人。」銀拂
叟聽得微微一怔,點了點頭,千手觀音的門人,當然不會和魔教勾結的了。

  當下由青松道長、卞藥師、老夫人陪同終南五老的老大銀拂叟向天倫、老二
竹筇叟易南軒及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進人大廳。羅尚武和顧炎堯等四個終南
門人,則留在廣場上守護著中毒昏迷的天池釣叟姜超然。上官靖、沈雪姑、趙之
欣、徐水敞四人,和一手提著虎倀夏侯前的孫小乙一起入內,孫小乙把夏侯前放
在地上。

  老夫人請大家落坐之後,朝沈雪姑問道:「雪姑,唐門「百步散」真會是夏
侯前所下的嗎?」

  沈雪姑笑笑道:「八九不離十,侄女認為他的嫌疑最大。」

  老夫人道:「你要如何問他呢?」

  沈雪姑道:「此人老奸巨猾,不給他吃點苦頭,他是不會說出來的。」說到
這裡,走近夏侯前身邊,伸手在他下巴一捏,再在他後頸拍了一掌,她出手迅速
,十分利落,但聽夏侯前張嘴「喀」了一聲,從口中吐出一顆銀色小珠。

  沈雪姑接到手中,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他口中藏有毒珠,一旦洩露身份,
就會服毒自殺。」說著右手輕輕一拂,解開了他身上穴道,喝道:「夏侯前,你
苦肉計已經失敗了,還不坐起來好好答話?」「苦肉計」,就是說他假裝中毒了


  夏侯前依然撲臥如故,一動不動,恍如未聞。沈雪姑冷笑道:「夏侯前,你
在裝死,姑娘就不客氣了。」夏侯前還是不言不動,躺臥如故。

  沈雪姑柳眉微挑,雖然她手指並未觸及夏侯前身子,但五縷指風卻無聲無息
的襲上夏侯前身上五處穴道。因為她不是用手指點的,所以誰也不知道她指風點
的是什麼穴道,但大家都可以看到她屈指輕彈之際,夏侯前身軀似乎微微一動。


  接著只見夏侯前口中「啊」了一聲,倏地翻身坐起,臉有驚怖之色,張目道
:「你點了老夫什麼穴道?」說完,用力咬牙。

  沈雪姑冷冷一笑道:「夏侯前,你咬牙也沒有用,你們這點伎倆,如何瞞得
過我?你看清楚了,毒藥已經在本姑娘掌心,想死可沒有這麼容易?」夏侯前目
光一瞥,果見她掌心托著一顆銀色藥丸,不覺橫上了心,閉目不語。

  沈雪姑在椅上坐下,續道:「你此時不說沒關係,咱們有的是時間,看你能
倔強到幾時?」

  終南三老自然都看到夏侯前用力咬牙的情形,如果他不是作賊心虛,何用畏
罪自殺?因此對青松道長方才說的話,不覺相信了幾分。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夏侯前坐著的人,身軀突然起了一陣激烈的顫抖,他一身武功精純,自然要拚命
的強自忍耐;但一個人武功再高,被點了五陰絕脈,全身氣血逆轉,你就無法運
行真氣,只有聽任逆血攻心。

  夏侯前先前還能勉強忍受,但不到一盞熱茶工夫,雙目通紅,頭上青筋一根
根綻出,黃豆大的汗水一粒粒淌下來,看樣子已經支持不住,一下撲倒下去,只
是滿地亂滾,雙手顫抖,五指如爪,向空亂抓,雙腳也不住地牽動。這自然比死
還難過,其狀令人目不忍睹。

  青松道長口中連聲說道:「善哉,善哉。」就是終南三老也不覺有側然之色


  卞藥師道:「沈姑娘,你可以讓他安靜些麼?」

  沈雪姑冷笑道:「廣場上數十條人命,全繫在他一人身上,他若是不肯招供
,這幾十條人命,豈不都沒有救了?」

  這兩句話的時間,夏侯前匐伏在地上,嘶聲叫道:「沈……姑娘……我……
說……我說……說了……」

  「好像還差一點。」沈雪姑冷冷的道:「不給你一個厲害,你肯全盤說出嗎
?」

  夏侯前顫聲道:「我……全說了……你快……快……解開……我……我穴道
……」

  「好。」沈雪姑依然緩緩地道:「你如果有半句謊言,我會加倍給你厲害的
。」

  夏侯前張大了口,喘不過氣來,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快……求求……你…
…」沈雪姑冷笑一聲,連站也沒站起來,只是右手衣袖輕輕的朝他身上拂去。

  夏侯前伏著的人猛地上身往後一仰,一個觔斗跌了出去,這一跌跌得不輕,
夏侯前口中悶哼一聲,立即昏了過去。銀拂叟道:「沈姑娘,他……」

  沈雪姑道:「不要緊,這是他方才忍不住逆血攻心,等到穴道一解,因氣血
由逆轉順,一口氣一時透不過來,才會閉過氣去。」說話之時,又振腕一指凌空
點了過去。

  夏侯前大叫一聲,果然立時睜開眼來,他餘悸猶在,垂下頭連看都不敢再看
沈雪姑一眼。沈雪姑唱道:「夏侯前,你還不快說,是什麼人指使你下的毒?」


  夏侯前低著頭道:「是令使指示在下做的。」

  沈雪姑問道:「令使?是什麼人?」

  夏侯前道:「在下不知道他是誰?每次和他見面他都以黑布蒙面。」

  沈雪姑道:「唐門「百步散」也是他交給你的?」

  夏侯前道:「是的。」

  沈雪姑道:「今晚有沒有同黨?」

  夏侯前遲疑了下,才點頭道:「有。」

  卞藥師道:「他還有同黨?」

  沈雪姑道:「他一直站在前面,如何能把廣場中的人全數毒倒?再說他一個
人能把廣場中的人全數毒倒,豈不也可以把我們一起毒翻了?」

  銀拂叟道:「姑娘高見。」

  沈雪姑道:「你有幾個同黨,快說?」

  「三個。」

  夏侯前到了此時不得不說,接著道:「虎頭莊、黃龍寺、金刀門各有一個。


  沈雪姑問道:「他們怎麼會聽你的?」

  夏侯前道:「在下早已在他們身上下了毒,他們只好聽在下的了。」

  沈雪姑哼道:「今晚這場陰謀也是你策劃的了?」

  「不是,不是在下。」

  夏侯前極口否認道:「那也是令使安排的,他最先通知的好像是金刀門,再
由金刀門分別通知黃龍寺、永勝鏢局,和虎頭莊。」

  沈雪姑問道:「通知怎麼說的?」

  夏侯前道:「那是派人去口頭傳說的,大意是碧落山莊老夫人今晚會回到碧
落山莊,大家為了救人,約定三更時分在碧落山莊會合。」

  銀拂叟道:「不錯,老夫聽羅尚武是這麼說的。」

  沈雪姑道:「好,解藥呢?」

  夏侯前道:「解藥不在在下身上。」

  「那個令使交給你可以毒翻數十人的「百步散」,不會不給你解藥?」

  沈雪姑又道:「解藥不在你身上,你放在哪裡?」

  夏侯前似是被沈雪姑說穿了,只得點頭道:「令使確實交給在下一瓶解藥,
在下不敢帶在身上,所以把它藏在一處隱秘的地方……」說到這裡,他就不肯再
說下去了。

  沈雪姑冷聲道:「你還不快快說出來。」夏侯前道:「你們可以派人跟在下
去拿,只是取得解藥之後,就得釋放在下,這是在下唯一的條件了。」

  沈雪姑道:「好,我答應你,你現在可以說出解藥在哪裡了。」

  夏侯前道:「離這裡並不遠,沈姑娘派誰去,在下可以領他去,因為那個令
使在下不知道他是誰,在下說出地點來,萬一他先一步把解藥取走,在下豈不交
不出解藥來了?」這是老江湖說的話,說得極為合理。

  沈雪姑道:「好,我先解開你雙足的穴道,你可以奔走,雙手穴道,等取到
解藥,我自會給你解開的。現在我把話說在前頭,我這點穴手法,沒有人可解,
也無法運氣衝穴,你若有什麼詭計,那麼你這雙手就會永遠殘廢,無法復原了。


  夏侯前道:「在下省得。」

  沈雪姑站起身,衣袖一拂,替他解開了雙足穴道,說道:「你可以站起來了
。」

  夏侯前站起身說道:「沈姑娘派誰跟我下去呢?」

  沈雪姑道:「我跟你去拿。」

  上官靖道:「沈姐姐,小弟跟你一起去。」

  沈雪姑道:「你留在這裡,我一個人去就好。」

  老夫人及時道:「這裡不會有事的,還是讓靖兒同你一起去吧。」

  卞藥師也站了起來,說道:「老朽在這裡也沒事可做,陪你們一同走一趟。


  沈雪姑道:「本來由侄女一個人去就夠了,上官伯母要靖弟去,已足可對付
任何強敵,伯父還是留在這裡,不用再勞動你老了。」

  老夫人笑道:「藥師,你就坐下來休息一會吧。」

  卞藥師點點頭,道:「好吧。」說著,他就回身坐下。

  沈雪姑朝夏侯前道:「好,你走在前面領路。」

  夏侯前吃了一次苦頭,自然十分合作,垂著雙手,舉步朝外走去,上官靖、
沈雪姑緊跟在他身後,出了大門。

  李小雲迎著問道:「大哥、大姐,你們要去那裡?」

  沈雪姑道:「我們跟他去取解藥,你們守在這裡,千萬小心。」說完,急步
跟了上去。三人越過了場,夏侯前忽然轉身朝左首一條小徑行去;他雙足穴道已
解,是以奔行得極快。

  不過盞茶光景,已奔出五里來路,到了一座廟宇前面。廟上橫額寫著「文武
殿」三個金字。沈雪姑心頭不禁暗暗一動,忖道:「看這座廟宇,最多不過蓋了
三五年光景,這裡和碧落山莊近在咫尺,豈容外人在這裡蓋廟?今晚自己等人連
夜趕來,碧落山莊已只剩下一座空宅,賊人一個不見,試想他們經營多年的老巢
,豈肯棄之而去?如今看到這裡有一座廟宇,那麼碧落山莊的人很可能就是藏匿
在這裡了。」

  心中想著,立即以「傳音入密」朝上官靖道:「這座廟宇鄰近碧落山莊,很
可能是賊人的另一巢點,我們進去,務必小心。」

  上官靖道:「小弟也是這麼想。」

  夏侯前腳下一停,回頭道:「到了,你們跟我進去。」說完,大步走上,舉
起右足輕輕一蹬,原來兩扇山門只是虛掩的,立即呀然洞開。

  夏侯前當先走入,兩人緊跟在他身後,越過天井,走上大殿,夏侯前腳下沒
停,從神龕左首繞到龕後,那是通向第二進的門戶,再穿過一座天井,筆直朗第
二進大殿上行去,兩人緊隨他走入,只見殿上供的是觀音大士,夏侯前已在神龕
前面站停下來。

  沈雪姑問道:「你把解藥放在哪裡?」

  夏侯前抬目望著神憲裡面的供案,說道:「就在供案上那只插楊枝的水瓶裡
面。」他雙手被制住穴道,只好用目光來表示了。

  神龕裡面是一尊丈許高的白衣大士神像,神像前面有一張供案,案上左首果
然有一隻兩尺高的描金水瓶,插著一支楊枝,那是觀音大士普救眾生用來灑甘露
的。上官靖道:「小弟上去。」

  沈雪姑道:「你小心些。」

  神直離地約有三尺來高,上官靖縱身躍上神塞,走到供案前面,先把瓶中楊
枝取出,放到供案之上,然後擄起袖管,把手伸了進去。沈雪姑仰面問道:「裡
面有沒有藥瓶?」

  上官靖道:「有。」

  他伸手抓起藥瓶,突覺手背上像是被什麼咬了一口,口中忍不住「啊」了一
聲,急忙把手退了出來。沈雪姑聽到他無故發出這聲驚「啊」,急忙問道:「你
怎麼了?」

  上官靖道:「解藥取到了,只是小弟手背上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

  沈雪姑急道:「你快下來。」

  就在她這一分神之際,耳中突聽到一聲輕響,急忙回頭看去,只見夏侯前雙
腳-頓,一個人迅快地朝地下鑽去,要待出手,一塊石板已經翻了上來。原來他
早已踏在一方翻板之上,這時乘沈雪姑不注意,就雙足一頓,逃了下去。

  上官靖躍落神龕,沈雪姑忙道:「你快給我看看,被什麼東西咬了?」上官
靖舉起手來,只見手背上有兩個極細的齒印,在齒印四周,已有銅錢大一圈,呈
烏黑色。

  沈雪姑吃了一驚,說道:「這是什麼毒物咬的?快閉住穴道。」

  突聽夏侯前的聲音說道:「老夫怕人家竊取了解藥,所以在水瓶裡放了一條
苗疆最毒的烏金絲。因為它正在冬眠時期,沒人動它,是不會咬人的,但這位上
官老弟撥出楊枝,已經把它驚醒,再取起藥瓶,觸及它身子,自然把它觸怒了,
老夫真是抱歉得很。」

  沈雪姑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上官靖的左手,暗中以「傳音入密」道:「快
運「太素神功」,把劇毒從太素脈逼出,不可說話。」一面冷冷地道:「夏侯前
,你不要忘了雙手穴道被我「無極神指」所制,除了我,無人能解。」

  夏侯前深沉地道:「老夫並沒有忘記,但這位上官老弟被苗疆烏金絲咬了一
口,解藥也只有老夫才有。」

  沈雪姑哼道:「你想怎樣?」

  夏侯前陰笑道:「沈姑娘聰明過人,老夫的意思,你還會想不到嗎?」

  沈雪姑道:「你不說出來,我如何知道。」

  「好?老夫就照直說了。」

  夏侯前道:「只要沈姑娘說出如何解穴,老夫就立時給你烏金絲的解藥。」


  沈雪姑心頭突然一動,暗忖:「自己答應取到解藥,就會替他解開穴道的,
如此說來,難道水瓶中的那瓶解藥竟然是假的不成?」一面哼道:「我本來就答
應過你,取到解藥,就會給你解穴的,你何用多此一舉呢?」

  「不然。」夏侯前深沉一笑道:「老夫若不趁此脫身,你們還會把老夫押回
去,現在你們已經取到解藥了,老夫也不需你代勞,你只要說出解穴方法來就好
,至於被烏金絲咬到的解藥,只能算是老夫的贈品罷了。」

  沈雪姑道:「你藏在水瓶中的這瓶藥是真是假?」

  她是故意藉著問話,來拖延時間,「太素脈訣」,原是治病靈訣,陰陽合滲

,練成「太素玄功」,可以水火不侵,百毒不傷。上官靖雖被苗疆烏金絲咬傷,
運起神功,自可把蛇毒從傷口退出。

  夏侯前陰沉地笑道:「這瓶解藥,乃是令使交給老夫的,是真是假,老夫也
不得而知,這要服用之後,才能知道。」這話說得很含糊,解藥分明是假的了。


  他不待沈雪姑開口,又道:「但烏金絲是老夫豢養之物,它的解藥卻是千真
萬確,藥到毒消,這位上官老弟被烏金絲咬傷,不出頓飯工夫,劇毒就會隨血行
散,不及早施救,一個時辰,毒血攻心、那時縱有仙丹,只怕也為時已晚,因此
老夫認為沈姑娘還是及早把解穴方法說出來,免得誤人誤已。」

  沈雪姑用右手握著上官靖左手,就是以真氣助上官靖運功,把兩人真氣合而
為一,氣息相通,不用上官靖告訴她,也會知道他此刻已經把蛇毒經太素脈從傷
口退出,只是為了怕餘毒未清,仍須再繼續運功一周。冷冷地道:「這是交換條
件,你先把解藥交出來,我自會告訴你解穴之法。」

  「呵呵。」夏侯前陰笑道:「這個咱們只怕談不攏了,上官老弟蛇毒即將發
作,就算你助他以真氣逼住劇毒,只怕也未必管用,老夫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用姑娘的一句話,老夫有的是時間,上官老弟的時間卻不多,老夫認為姑娘就先
說出解穴之法,才是上策。」

  沈雪姑在他說話之時,暗以「傳音入密」說道:「靖弟,你快裝作支持不住
,席地坐下。」上官靖此時已把蛇毒逼出體外,手背上先前流出來的還是黑血,
如今流出來的血色,也業已正常,聞言故意腳下打了一個踉蹌。

  沈雪姑和他依然雙手互握,裝作大吃一驚,失聲道:「你怎麼了,快坐下來
。」上官靖沒有作聲,依言緩緩地在地上坐下。

  夏侯前笑道:「如何?老夫沒說錯吧,姑娘縱然運氣助他逼住劇毒,上官老
弟還是支持不住了?」

  「好!我先告訴你解穴之法。」沈雪姑似是下了決心,道:「但你必須遵守
諾言,交出蛇毒解藥來。」

  「這個當然,夏侯前催道:」時間寶貴,姑娘請快說吧。「

  沈雪姑隨口念道:「意存「紫宮」,鼓氣上「天突」、「百會」,再分左右
下「巨骨」,直貫五指,你雙手就可以動了。」

  她說的「紫宮」在胸前,屬任脈,「百會」在頭頂,屬督脈:「巨骨」在雙
肩,屬陽臍,這是奇經八脈的穴道。任脈起於「中極」,循腹裡,上「關元」。
沈雪姑說的,正是順行的路線,夏侯前當然不疑她。但沈雪姑以「無極神指」,
點他奇經四處穴道,要衝開禁制,應該反其道而行。穴道本已受制,只有逆沖,
才能沖得開,順行,豈不是加重禁制的力量了。

  夏侯前也是大行家,只是「無極神指」制穴是無形的,他如何識得透?當下
立即依言意存「紫宮」,鼓起全身真氣,上「天突」、「百會」,分左右下「巨
骨」,直貫五指。這一運氣,果然如洪水暴發,沛然直上,但覺「紫宮」、「天
突」、「百會」、「巨骨」四處穴道一齊震動,發出極其輕微的「比」、「比」
細響,旁人雖然聽不到,但自己卻可聽得十分清楚。

  先前還以為穴道已經衝開,那知這般真氣直貫雙手五指之際,頓覺五指有腫
脹之感,雙手依然下垂,還是無法舉列。沈雪姑卻在此時,冷聲問道:「夏侯前
,你運氣得如何了?」

  夏侯前道:「老夫已經依法運氣,只是雙手還是舉不起來。」他做夢也想不
到,沈雪姑怒他用苗疆毒蛇害人,這一運氣,四處經穴悉被他自己強大真氣震傷
,不但雙手從此再也舉不起來,而且此後再也不能練功了。

  沈雪姑並沒說破,只是冷冷地道:「你練的不是本門的「太素玄功」,我縱
然傳你解法,又有何用,你現在明白了嗎?」口中說著,左手揚處,駢起食中二
指,朝供案上的水瓶凌空點去,只聽「啪」的一聲,把一隻二尺高的青瓷水瓶擊
得粉碎。

  夏侯前怒聲道:「你怎麼把老夫辛苦飼養了三年的烏金絲擊斃了?」

  沈雪姑冷聲道:「這種害人的東西留之何用?」她已傾聽了多時,暗察夏侯
前說話之處,應該就在剛才翻下去的那方石板右首。

  石板既是翻板,隨時可以翻動,縱然由機關控制,應該不會太厚,自己只要
破板而下,就可擒住夏侯前,逼他交出解藥來。心念一動,立即以「傳音入密」
說道:「靖弟,你從水瓶裡取出的解藥,只怕不是真的,此人心機極深,不把他
擒住,他是不會說實話的,你守在這裡,待我破石而下,把他擒來。」她口中說
著,暗暗運起玄功,雙足一點,飛身朝那方方形的石板上猛地頓下。

  這一下她功凝雙足,力逾千鈞,但聽「啪」的一聲,石屑四濺,一方青石板
登時被蹬得粉碎,一個人也隨著往下落去。沈雪姑身形飛落,早已凝注目光,朝
早已聽准夏侯前發話的方向投去。那是一條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的地道,相距不過
兩丈來遠,果見一條人影極快的往左閃去。

  沈雪姑一聲嬌叱:「夏侯前,你還往那裡走?」

  身形一晃,朝前撲去,等她追到,哪裡還有夏侯前的影子?呈現在眼前的卻
是一直一橫兩條十字形的岔路。她看到夏侯前的影子是朝左首閃出的,自然理不
考慮的就朝左首岔路上掠去。走了不過十丈光景,前面又出現了一條十字形的岔
路。

  沈雪姑腳下不得不稍微一停,運神凝聽,發覺左首岔路似有極輕微的腳步聲
遠去。那當然是夏侯前了,急忙飛身掠去,這條岔路差不多有二十來丈遠近,前
面又出現了十字岔路,那輕微的腳步月卻是從右首岔路傳來。

  沈雪姑又急忙朝右首岔路追去。這樣追上一段路,就有岔路出現,那輕微的
腳步聲也忽而在,忽而在右,但卻始終迫不上夏侯前。沈雪姑突然心生警覺,暗
自忖道:「以自己的身法,不可能追不上夏侯前,怎麼會一路上只聞腳步聲,不
見人影的呢?那只有一個解釋,夏侯前在這座岔路交織的地道之中,埋伏了不少
羽黨,他們故意或左或右的發出輕微的腳步聲,來誘使自己入伏。」

  一念及此,深悔自己進來之時,沒有留下記號,此刻要待循原路退出,只怕
也會迷失方向了。當即腳下一停,提高聲音喝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雙手經
穴,非我莫解,你再不現身出來見我,終身將成殘廢,到那時候就後悔莫及了。


  話聲甫落,突聽夏侯前的聲音從身後南道中傳了過來,道:「沈雪姑,你已
經進入地下迷陣之中,這座迷陣,一里方圓有數以百計的岔路,就算你不食不眠
,走上三年,也未必能走得出去,依老夫相勸,此時告訴老夫解穴之法,老夫還
可以放你出去。」

  沈雪姑霍地回過身去,喝道:「夏侯前,我說過只有我可以親手解穴之外,
別無解法的。」

  夏侯前忽然沒有作聲,過了半響,只聽他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陰笑道:「
沈雪姑,你不肯說,老夫只好先把你拿下,老夫不相信你不說。」

  他方才半晌沒有作聲,自然是從另一條岔路轉到了沈雪姑的後面來。沈雪姑
又很快的轉過身去,冷笑道:「憑你,能把我拿下嗎?」

  夏侯前大笑道:「這地道之中,有的是老夫手下,只要老夫一聲令下,他們
就在每個十字路口,噴出毒煙,用不著和你動手,你就會乖乖束手成擒。」

  沈雪姑聽得暗暗一驚,在地道之中,如論武功,自己當然不怕他有多少的黨
羽,但如果施放毒煙,那就真的成了甕中之鱉!心念迅速一轉,忖道:「如果他
要施放毒煙,早就放了,何用告訴自己?他這樣說,大概只是虛言嚇嚇自己而已
。」

  這就冷笑一聲道:「夏侯前,你養的苗疆烏金絲,不是最厲害的毒蛇嗎?老
實告訴你,上官靖雖被你的烏金絲咬了一口,但此時早巳沒事了,姑娘連烏金絲
劇毒都不放在心上,何懼你放毒煙?你不防把毒煙噴出來試試,看能把姑娘毒倒
嗎?你若是惹怒了我,到時候你就是跪在我面前磕頭,我都不會再給你解穴,你
只好終身殘廢。」

  夏侯前似是一愣,問道:「你當真把上官靖的烏金絲劇毒治好了?」

  沈雪姑哼道:「不信,你可以出去瞧瞧。」

  夏侯前道:「老夫用不著出去瞧,上官靖縱然劇毒已解,此刻只怕也遇上了
幾個極強的高手,正在動手呢,只要他失手被擒,很快就會押進來了。」上官靖
果真遇上了極強的高手嗎?

  ***    ***    ***    ***

  那是沈雪姑走後不久,上官靖緩緩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正待過去看看;
突然聽到神龕兩側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要知他目前不僅「易筋經」已有八
九成火候,又練成「太素玄功」和「洗髓經」,一身集佛、兩家之長;十丈之內
就是輕微的呼吸之聲,都可以清晰的聽見,何況是腳步聲了?「心中暗暗忖道:
」光聽這五人的腳步聲,一身功夫,就不是尋常之輩了,雪姐姐說得不錯,這座
廟宇,看來真是碧落山莊的另一處巢穴了。「

  思忖之際,故意不作理會,背負著雙手,緩緩走近那方石板已碎的窟窿,朝
下望去,只見窟窿下面,離地約在三丈來高,果然是一條地道,還隱隱傳來沈雪
姑叱喝之聲。他對沈雪姑的武功,自然相信得過,不必為她擔心。

  這時又聽到左首三人中,有一個人的腳步聲,正在緩緩地移動,不覺回過身
去,微哂著道:「閣下既然要出來,又何必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走出來不好嗎
?」

  「哈哈。」一個尖沙陰沉的笑聲乍起,一個身穿綠袍的矮小老人已從神龕左
側走了出來,拱拱手道:「南宮公子果然耳目靈異,老朽是聽說公子中了烏金絲
蛇毒,特地趕來的,沒想到公子竟然好得如此快法。」這人是碧落山莊的總管秦
皓。

  上官靖看了他一眼,才道:「原來是秦總管,你不在碧落山莊當總管,卻跑
到這裡來當廟祝了,在下是上官靖,已經不是南宮靖了。」

  秦皓拱拱手,笑道:「上官公子這是跟老朽開玩笑了,試想老朽追隨老夫人
十多年,她老人家輕信人言,對老朽有了極大的誤會,今晚盛怒而來,老朽那敢
待有碧路山莊,因此只好在這裡暫時避風頭了。」

  上官靖問道:「管巧巧呢?」碧落山莊前面,有幾十人中了唐門「百步散」
,管巧巧善於使毒,所以要問她的下落了。

  秦皓道:「管副總管不在這裡。」

  上官靖道:「管巧巧既然不在這裡,遇上你秦總管也好,你總有唐門「百步
散」的解藥了?」

  「上官公子說笑了。」

  秦皓詭笑道:「「百步散」是四川唐門秘製的毒藥,老朽不是唐門中人。那
裡會有解藥?」

  上官請問道:「那是什麼人身上才有解藥?」

  秦皓一張古銅臉上,堆起了滿面笑容,說道:「自然只有唐門中人才有,上
官公子如有需要,老朽可以向一個人去取。」

  上官靖望著他問道:「誰?」

  他這一望,只覺秦皓一雙目光似是十分深遂,瞬息之間,變幻不定,古銅臉
上笑意也愈來愈深,好像每一條皺紋都在笑,而且笑得極為古怪。心中暗暗覺得
奇怪,忖道:「他這是在做什麼?」

  他不知秦皓使的正是魔教「攝魂大法」,如以現代話來說,該是「催眠術」
了。這種功夫,一經施展,不論你武功多高,都會墜他術中。在幾個月之前,連
大名鼎鼎的終南五老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金刀門名宿無形刀邢鏗、白虎神暴本仁
、霍五、智光以及皖西三俠等人陸續失蹤,都是被他「攝魂大法」所迷,才落人
碧落山莊手裡的。如今他對上官靖又故技重施,但他怎知上官靖身兼佛、道兩家
上乘內功,豈是魔教「攝魂大法」所能迷惑得住?

  秦皓笑臉迎人,目光不住變幻,只是站著不動,卻看得上官靖深感奇怪,忍
不住問道:「秦總管,你這是在做什麼?」

  秦皓聽得一怔,他不相信「攝魂大法」會迷不住上官靖,口中發出低沉的聲
音,道:「老夫想請公子到一個地方去。」

  身形閃電欺上,左手更是快速,朝上官靖肩頭拍來,他這一拍,原也是「攝
魂大法」之一,只要被他拍上肩頭,你就會乖乖的跟他走。但上官靖在心靈上絲
毫沒有受他的影響,看他忽然欺身而上,舉手拍來,還以為他突然出手襲擊,右
手隨著疾發,朝他掌上迎擊而去。

  秦皓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施展「攝魂大法」,居然會有心神不受迷惑的人?這
個例子,就是千萬人中間也難得遇上一個的。他這一拍,施展的既是「攝魂大法
」,自然不會凝聚真力;但上官靖這一掌,卻是硬接他拍下掌勢的,掌上少說也
用了六七成力道,但聽「啪」,的一聲,雙掌乍接,秦皓一個人猛地被震得凌空
倒飛出去。

  所幸秦皓一身功夫極為了得,趕忙施展「千斤墜」身法。飛出八九尺遠,便
已落到地上;站住了樁,一張古銅臉上,儘是驚詫之色,望著上官靖半晌不得作
聲,心中暗道:「這小子竟會不接受「攝魂大法」?」

  上官靖一掌出手,才發覺秦皓掌上根本並未出力,心下也大感奇怪,道:「
你現在可以說出「百步散」解藥,向誰去要了。」

  秦皓道:「老朽已經告訴過你,只有唐門中人才有。」

  上官靖道:「唐紀中不是在這裡嗎?你把他交出來。」

  秦皓道:「他是唐門弟子,如何會在這裡?」

  上官靖道:「那好,你隨我到碧落山莊見我娘去?」

  秦皓詭笑道:「老朽也想請公子隨我去見一個人。」

  上官靖道:「誰?」

  秦皓笑道:「公子去了自會知道。」

  上官靖道:「在下不想去呢?」

  秦皓道:「依老朽想來,公子應該是非常樂意去見她的,也非去不可。」

  上官靖點頭道:「所以你在神龕兩側,埋伏了四個高手,準備和在下動武的
了。」

  秦皓聽得一怔說道:「公子好靈的耳力。」

  上官靖道:「你不妨叫他們出來,看看是否能把在下請去?」

  秦皓道:「老朽奉命來請公子,原無和公子動手之意,但公子既然堅持不肯
隨老朽進去,老朽就難以覆命,那就說不得只好動武了。」話聲一落,口中就發
出一聲低沉的嘯聲,嘯聲甫起,從神龕兩側立即閃出四個頭蒙黑布,只留出兩個
眼孔的黑衣人來;這四人身法極為快速,宛如飛鳥一般,一下落到了上官靖的四
周。

  上官靖看他們身手矯捷,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心中暗道:「他以低嘯代替發
令,這四人大慨是被他們迷失神智的武林知名人物了。」一面傲然笑道:「秦總
管,你自己怎麼不出手呢?」

  秦皓詭笑道:「公子能接得下他們十招八招,已經很好了,老夫何用親自出
手呢?」

  上官靖心中暗道:「這四個人不知是什麼人?」

  ***    ***    ***    ***

  就在此時,突聽神龕後面傳出一個銀鈴般的嬌脆聲音叫道:「秦總管。」一
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小丫環急步走出。

  秦皓問道:「飛虹,你來有什麼事?」

  綠衣小丫環欠身道:「回總管的話,老夫人有諭,對上官公子不得無禮。」
上官靖聽得不覺一愣,「老夫人」,他們這裡又有一個「老夫人」?

  秦皓躬身道:「屬下遵命。」

  綠衣小丫環沒去理他,卻朝上官靖躬躬身道:「老夫人要小婢來請公子,公
子請隨小婢來。」

  上官靖既然聽到這裡又有一個「老夫人」,他藝高膽大,自然要進去瞧個究
竟,這就點頭道:「好,姑娘帶路。」

  綠衣小丫環黠笑道:「小婢給公子帶路,但公子必須用黑布蒙上眼睛才行。


  上官靖藝高膽大,豪爽地道:「好,-姑娘只管給在下蒙上黑布好了。」

  秦皓由衷的生出佩服之心,一挑大拇指,道:「秦某數十年來,還沒有見過
像上官公子這樣豪氣凌雲的人。」

  綠衣小丫環飛虹從身上抽出一方黑色絲巾,說道:「上官公子,你蹲下來些
,小婢才能替你縛上眼睛。」

  上官靖道:「好吧。」他依言蹲下了身子。

  飛虹給他縛上眼睛,走到前面,一手拉起上官靖的手,嬌聲道:「上官公子
,請隨小婢來。」說完,往龕後走去。上官靖只覺飛虹纖小的玉手,人握如綿,
又軟又滑,她拉著自己還有些兒輕微的顫抖。

  轉過神龕,好像後面還有第三進,上官靖清楚的可以感覺到踏著石板鋪成的
小天井,再拾級而上,那是第三進了,忍不住問道:「到了嗎?」

  飛虹道:「還沒有呢?」

  上官靖任由她拉著穿行大殿,又曲曲折折的轉了幾個彎,飛虹才腳下一停,
伸手推開一道木門,走了進去。上官靖道:「現在總該到了?」

  飛虹輕笑道:「還沒有呢?」她忽然放開了他的手,接著聽她關上了門。

  這一瞬間,上官靖忽然發覺飛虹和自己站得很近,她一個嬌小的身子幾乎貼
著自己,不再走動,自己鼻子可以很接近的聞到她秀髮上清香的氣息,和她身上
散發出來的淡談幽香。她雖然只有十六七歲,但女孩子的這種香味總是十分誘惑
的。

  上官靖忍不住問道:「飛虹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飛虹笑道:「公子不用多問,就快要到了。」

  上官靖發覺她伸手朝壁上拉了兩下,也隱約聽到「鈴」、「鈴」兩聲極輕的
鈴聲,一面問道:「快到了,怎麼你不走了呢?」

  飛虹輕笑道:「唉,你這人的話也真多。」

  上官靖笑道:「這間房很小是不是?」

  飛虹問道:「你看到了?」

  「沒有。」上官靖道:「我是感覺到的,我們站得很近,在下還可以嗅到你
秀髮上抹了香油的香味。」

  飛虹聽得大羞,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嬌聲道:「你……好壞。」接著幽幽地
道:「你不該進來的,進來了,就會出不去。」

  上官靖問道:「為什麼?」

  話聲甫落,突聽一陣轆轤之聲,起自屋頂,接著這間小房間,忽然起了一陣
顛簸。飛虹似是站立不穩,一下撲入上官靖的懷裡。上官靖急忙雙手一張,把她
抱住,一面低聲問道:「姑娘怎麼了?」

  飛虹一個嬌小而豐滿的身軀發出輕微的顫抖,慌忙輕輕推開他雙手,站直了
身子。這時小房間好像緩緩的往下沉落,飛虹忽然附在他耳朵、吹氣如蘭,低聲
道:「公子進去之後,務必隨機應變,不可觸怒了老夫人。」

  上官靖一把抓住她纖手,低聲問道:「老夫人是誰?」

  飛虹輕輕縮了一下手,但卻掙得不重,並沒掙脫,就任由他握著,顫聲道:
「小婢不知道,小婢說的話,公子記住了就好,不可觸怒她,因為你是走不出去
的……」

  下沉的房間在一陣震動之後,突然停住,飛虹的話也突然停止,隨著又輕聲
道:「我們可以出去了。」她舉手掠掠秀髮,才推開房門,拉著上官靖的手走了
出去。

  上官靖心中已有七八分的譜兒,這間僅容兩人站立的小房間,敢情是由轆轤
操縱,可以升降;方纔這一陣緩慢的下降,分明已降落到地窖中來了,無怪飛虹
會說自己走不出去的。心念轉動,就暗暗的數著腳步。飛虹牽著他的手,一路行
來,好像轉了一個大圈子,現在上官靖已可聽到左前方不過三丈來遠,有兩個人
呼吸的聲音。

  果然走了不過丈許光景,就朝左轉彎,筆直行去,這兩人站立之處,敢情是
一道門戶了,因為飛虹牽著自己的手,就從兩人的中間進去的,再定了約莫三丈
來遠,飛虹就引著自己走了三級石階,跨過一道門檻,終於停了下來。

  接著就響起飛虹的聲音,道:「上官公子,到了,你蹲下來些,小婢好給你
解去黑布。」上官靖依言蹲下身子,飛虹很快就解去了蒙一眼睛上的黑布。

  ***    ***    ***    ***

  上官靖倏地睜開眼來,但覺自己站立在一座陳設相當典雅的堂上。上首一張
高背舶錦椅上端坐著「老夫人」--藍布衣裙,兩鬢花白,臉上垂著綠紗,看不清
她的面貌。

  在「老夫人」左首,站著一個長髮披肩,一身蔥綠衣裙的女子,身材苗條,
臉上同樣覆著一層綠色輕紗。這兩人,用不著有人引見,高坐上首的自然是「老
夫人」,穿綠色衣裙的女子,自己也曾見過,她是善於用毒的副總管管巧巧。

  這堂上地方並不太大,兩邊各有一排椅幾,燈光明亮而柔和,如果事先不知
道這裡已在地底,絕不會想到這是地室的,飛虹已經很快的退了下來。坐在上首
的老夫人開口道:「靖兒,來了,怎麼不坐下呢?」

  她這一開口,上官靖不由得驀吃一驚,這慈祥而略帶蒼老的聲音,他最熟悉
不過了,那不是娘的聲音嗎?若非自己剛從碧落山莊來,碧落山莊此刻有不少高
手在場,還包括了終南三老在內,娘絕不可能被他們劫持,至少也會懷疑娘已經
先到了這裡了。

  但這兩種想法都不可能,那麼唯一的解答,是娘離開之後,他們又製造出一
個「老夫人」來代替娘了。聲音同樣可以假冒,自己不是也跟竹逸先生學過變音
之法?他心中暗暗冷笑,這就大大方方的走上兩步,在左首一把格子上坐下,目
光一抬,問道:「老夫人派人把在下引來,不知有何見教?」

  老夫人慈祥的道:「靖兒,你以為娘是假冒的嗎?」

  上官靖朗笑道:「難道不是?」

  老夫人緩緩舉起手來,揭下了蒙面輕紗,藹然一笑,說笑道:「你可知道是
別人假冒了娘,並非為娘假冒了別人嗎?」

  她取下面紗之後,當然和娘的面貌一般無二,這對上官靖來說,早已是意料
中的事,是以並不覺得驚異,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願聞其詳。」

  老夫人輕輕歎息一聲說道:「看來你對為娘所說的話,還絲毫不信了,唉!
這也怪不得你,因為你有先入之見……」上官靖看著她沒有作聲,心中卻一直在
盤算著,自己該如何措詞才好?

  老夫人看他沒有說話,又道:「你心中一定認為在碧落山莊的是你娘了,為
娘不妨告訴你,那是娘要她裝扮成娘的,其實她只是為娘的替身而已。」她每一
句話,都緊扣心弦,使人聽了,有不由你不信之感。

  上官靖正容道:「老夫人一再自稱是在下生身之母,在下也似乎不得不信,
那麼在下有一個請求,不知老夫人肯不肯答應?」

  老夫人藹然問道:「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

  上官靖道:「目前有不少人中了「對消散」,也有不少人中了「迷迭香」和
唐門的「百步散」,在下想請老夫人賜與解藥。」

  老夫人沒待他說完,勃然臉現怒容,舉手在靠椅上重重拍了一舉,厲聲道:
「這些人都該死。」

  上官靖心中暗道:「你一臉慈祥,果然是裝出來的了。」一面又說道:「老
夫人此話怎說?」

  老夫人問道:「靖兒,你姓什麼?」

  上官靖道:「在下複姓上官。」

  老夫人又道:「你是不是上官平的兒子?」

  上官靖道:「你說的正是先父。」

  老夫人沉哼一聲道:「你知道你爹是怎麼死的?你身為人子,難道不想替你
爹報仇?金刀門、白虎門、神燈教、終南派、黃龍寺、八卦門、武功門,這些人
那一個不和當年圍攻你爹的人有關,難道他們都不該死?」

  上官靖道:「當年圍攻先父的人,像金刀無敵郭東昇、黑虎神侯敞、黃龍寺
智明、永勝鏢局羅永椿、神燈教智多星金繼能等均且先後死去,爹的仇也已經雪
了,何用再多傷無辜?」

  「住口。」老夫人怒聲喝道:「什麼叫做多傷無辜?這些門派,一向自號名
門正派,卻縱容門人,有什麼正義可言?不是為娘派人用旋風花殺了他們,十八
年來,他們沒有一個人替你爹伸冤?你還幫著他們說話?我不但不給解藥,連這
些門派,都要予以殲滅,一個也不能留。」

  上官靖冷笑道:「老夫人這樣做法,那是假借先父報仇之名,只怕別有用心
吧?」

  老夫人雙目神光陡射,冷森的道:「為娘有什麼目的?」

  上官靖倏的站了起來,目射稜芒,凜然道:「你是魔教什麼人?假冒我娘,
難道不是別有用心?你們為了昔年各大門派圍剿之恨,要和各天門派為敵,盡可
堂堂正正的向各大門派尋仇,上官靖不能讓你們假借替先父報仇,更不允許你假
冒家母,在江湖上猖亂。」

  管巧巧駭然道:「上官公子怎好對老夫人這般講話?」

  上官靖目光向管巧巧投去,喝道:「管巧巧,在下聽說你擅於用毒,你給我
過來。」猛地朝管巧巧伸手一招。他原是無意招手,怎知他如今身兼佛、道兩門
三種絕世神功,這一抬手,陡然間從他掌心湧出一股極大的吸力,把管巧巧一個
人往前拉出了四五步之多。管巧巧沒有想到他會練成如此絕世功力,人被一股強
大吸力拉出,口中不覺失聲驚叫。

  老夫人雙目之中綠芒陡射,沉喝一聲:「上官靖,你找死。」她揮出了一掌
,直拍過來。

  管巧巧也在此時急急向橫裡閃出,但她一張象面綠紗卻被上官靖掌力吸得飄
落地上,露出一張明眸皓齒姣美的面孔,只是略帶驚慌之色。老夫人這一掌,是
為了救管巧巧,所以少說也用了七八成力道,一道掌風宛如開山巨斧,勁勢凌厲
已極。

  上官靖冷笑道:「你終於出手了。」右手一抬,朝前迎去,但聽蓬然一聲,
勁風四卷,上官靖凜立不動,坐在椅上的老夫人卻白髮飛揚,一身衣裙都吹得獵
獵作聲。

  這下,把老夫人激怒了,倏地站起身來,怒聲道:「好個畜牲,你敢和為娘
動起手來。」

  上官靖突然目射寒電,舌綻春雷,朗聲喝道:「住口,在下方纔已經說過,
絕不容許你再假冒家母,你再敢假冒一句,上官靖今天就先劈了你。」他說話之
時,膨若天神,氣勢極為懾人。

  老夫人不禁呆了呆,大聲道:「反了,上官靖,你敢對老身如此說話,老身
就教訓教訓你。」隨著話聲,右掌徐徐舉起。

















【第卅九章】倩女情深



  她舉掌的動作極慢,上官靖自然注意她的手掌,只見這一瞬之間,掌心漸漸
色呈暗紅,緩緩的朝前拍來。掌勢甫出,已有二股令人窒息的炙熱氣流,像潮水
般湧來,心中暗道:「她使的大概是「魔火煉形」和「九陰摧心掌」了。」

  一念及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立時運起全身功力,凝聚右掌,一記「返照
神掌」朝前推去。他此時功力和半月前和沈雪姑聯手,對抗娘的時候,又精進甚
多,何況又吃過「九陰摧心掌」和「魔火煉形」的虧,因此這一掌上幾乎用了全
力,但聽「波」的一聲,強大掌風有如狂隴乍發,把老夫人的掌風壓得悉數倒捲
過去。

  接著又是蓬然一聲巨震,把上首一張高背錦椅,和一座屏風震得粉碎,四壁
搖動,屋頂碎石沙土下落如雨,瀰漫一室,視線為之模糊不清。上官靖幾乎連自
己都不敢相信,這一掌的力道,竟有這般的威力?直等瀰漫的塵埃漸漸落定,凝
目看去,堂上那裡還有老夫人和管巧巧的蹤影?

  這就回身退出,剛跨出門檻,就見階下「天井」中,早已悄無聲息的站著四
個面蒙黑布的黑衣人,好像正在等著自己一般。上官靖雖然不知他們是什麼人?
但方纔已經見過,秦皓曾說自己能在他們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經不錯,就可
知道這四人武功之高,決非尋常之輩了。這原是目光一瞥,腳下卻並未稍停,舉
步走下石階,朝「天井」中走去。

  四個蒙面黑衣人從眼孔中露出炯炯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看上官靖,並未出手
攔阻,任由他走落「天井」,直等他走到「天井」中間,下首兩人突然身形一晃
,一下攔住了去路。這一下兩人在前,兩人在後,正好把上官靖圍在四方陣的中
間。

  上官靖在走下「天井」之時,早已功凝雙掌,蓄勢戒備,看去雖然走得灑脫
,卻是暗暗留神著四人動靜,此時乍見前面兩人攔住去路,而且一言不發,就揮
動拳掌劈擊過來。左首一人振臂發拳,拳出無聲,使的是關外「隔山打虎神拳」
,要等擊中目標,才會變成一團陽剛拳勁,是外門拳中最霸道的拳功。右首一人
發的是左掌,掌色腥紅怵目,帶起一股炙熱掌風,練的分明是「赤煞掌」一類旁
門掌功。

  「這兩人不知道是何來歷?」上官靖心念一動,身形隨著一個輕旋,「天井
」中宛如起了一陣輕風,朝左閃出。

  就在他身形閃動之際,陡覺身後左首那人也及時出手,響起一道細長的「通
」聲,朝自己劈來,掌風就像剪刀裁布一般,把天空間的空氣都裁了開來。上官
靖心頭突然一動,暗道:「無形刀,此人該是邢鏗了。」他堪堪避開迎面擊過來
的一拳一掌,來不及封架,只得身形急旋,橫移五尺,一道鋒利如刀的掌風,正
好擦身而過。

  只聽身後右首那人口中大喝一聲,又是一道掌風直劈過來。這雖是普通的「
劈空掌」,但此人掌力雄厚,內勁極強,掌風有如洶湧狂濤,波瀾壯闊。上官靖
心中暗道:「這一掌少說也有數十年功力,無形刀邢鏗既在此地出現,那麼這人
很可能就是終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了。」

  他身形連連閃動,接連施展師門「游刃身法」,才從四道各具威力,像驚濤
駭浪的擎拳勁風中閃出。這四個人各佔一方,把上官靖圍在中間,當然不會發了
一掌就算;就因為他們第一掌被上官靖輕巧的閃避開去,四個人同聲怒吼,第二
掌、第三掌就接連劈出。

  剎那之間,一座十來丈見方的「天井」之中,掌風拳勁,來去如電,匯成一
片懾人盈耳的呼嘯之聲。上官靖志在突出重圍,不願和他們力拼,是以雙掌雖然
凝聚真力,卻一直不曾出手,只是施展「游刃身法」,一個人不住的閃動,從他
們拳勁掌風中閃避遊走。

  在外人看來,還當上官靖不敢和四人交手,只是在東躲西閃,其實以上官靖
此時功力而言,絕不在這四個蒙面人之下,這一點只怕連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因
為他此刻接連施展「游刃身法」,在一道比一道凌厲的掌風中遊走,已經感到十
分吃力。

  那是他施展的乃是「游刃身法」,金羅漢不滅和尚獨創的避劍身法。劍長不
過三尺,寬不過三指,用「游刃身法」閃避劍招,自可游刃有餘;但掌風就不同
了,功力深厚的人,一掌出手,就像一道洶湧狂濤。這四個蒙面人都是功力深厚
的一流高手。用牛刀割雞,自可把雞割了,如果用割雞的刀去割牛,那就無法割
得了牛了。他用「游刃身法」去趨避掌風,自然就十分的吃力了。

  所幸這四個人在「天井」中站的雖是四角方位,但他們並沒接受過四方陣的
合搏戰術,也不見他們追撲搏擊,只是各自為政,站立在原地發掌,遙擊敵人。
這樣才使上官靖有機會從四人中間穿定閃避。但凡事有一利,也必然有弊,四個
人站著發掌,雖然沒有迫撲過來,窖得上官靖有遊走的機會,可是敵人若是追撲
過來,所發掌力,最多只能用上八九成,像他們這樣站著不動,發出來的掌力,
每一記部可以用上十成力道,威勢自然比互相追逐要強得多。

  上官靖一連避過七八記掌風,才發現他們站立不動,分前後把自己圍在中間
,自己若是僅憑閃躲,就極難衝得出去;看來只好和他們放手一搏,只要逼退當
前兩人,就有機會可衝出去了。此刻正當四人一輪又一輪的揮掌劈來,上官靖突
然閃到「天井」右側,左手一托,右手外引,使出「接引手」,把右前方擊來的
一記「赤煞掌」朝有後方的金鞭空田五常撞擊過去。身形一個急旋,右手再次托
起,左手外引,隨著又把左後方無形力邢鏗劈出來的一記銳利掌風朝左前力「隔
山打虎神拳」送去。

  這兩記「接引手」使得快如閃電,但聽接連響起兩聲「蓬」、「蓬」大震,
直震得「天井」上空沙石如雨。上官靖無暇察看對方四人誰被震退?但他心中有
數右首兩人「赤煞掌」對田五常,絕不會佔了便宜,右首兩人,以「隔山打虎神
拳」對「無形刀」,吃虧的一定是「隔山打虎神拳」。

  他在這一瞬間,右手「刷」的一聲,從腰間掣出青陽劍來,雙足一頓,連人
帶劍化作一道清濛濛的光華朝大門外飛縱出去。他練劍多年,根本連想也沒有想
到過「身劍合一」,但這回在情急之下,縱身發劍,全身真氣轟然而發,一下貫
注在劍上,居然水到渠成,身劍合而為一,一道劍光捷若神龍,寒芒四射,宛如
匹練激射出去。

  就在他飛射出大門之時,隱隱感到似有一團掌風擊上身來,但也只是身軀輕
微的震動了一下而已;同時耳中也隱約聽到有人發出一聲輕哼。這不過是他身劍
合一飛衝出大門時電光石火般的事,等落到地上,距離大門已在五丈之外了。眼
前是一片黝黑的甬道,他不敢停留,身形隨著掠起。

  好在目能夜視,進來的時候已經暗暗留下記號,那另每隔幾步或是轉彎之時
,都曾用腳尖在地上劃下了線條;此刻所幸身後四人並未追來,這就一路按著記
號向外奔去。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時間,照說應該早就可以退到地退出口處了,但
眼前還是黑渤砌的甫道、岔路,始終沒有找到出口。

  心中忽然一動,暗自忖道:「自己進來之時,雖被黑布蒙著眼睛,但用腳尖
劃的記號,應該不會有錯,如今分明走入岔路來了。這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心機
深沉的秦皓,暗中跟著自己身後,把自己所留記號抹去,再劃下錯誤的記號,引
自己入伏。他既是有意引自己入伏,那就必有埋伏,何以甬道上如此沉寂,不聞
一絲聲息?」

  他藝高膽大,自然不懼有何埋伏,手仗青陽劍,繼續舉步朝前行去。這回處
處留心,走了一段路,就會出現十字岔路,有時卻又左彎右拐,走到盡頭,又無
路可通,就得回頭,心中也漸漸明白,這地下甭道,竟然分岔百出,自己已經進
入他們佈置的迷陣之中,是以不需再有什麼埋伏了。

  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高手圍攻,還有和他們放手一博的機會。像這樣把
你困在黝劇黑如墨的地底迷陣之中,讓你走來走去,兜著圈子,要走到幾時才能
找得到出路。哦,不好,沈姐姐不是也追人地道來了,她極可能也被引入迷陣中
來。

  就在他思忖之際,突然聽到右首數丈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他如今內功
精純,聲音入耳,已可分辨出那是女子的腳步聲,而且有意把腳步聲放得極輕,
好像怕人聽到似的。心中不由一喜,迅快忖道:「莫非會是沈姐姐?不對,沈姐
姐如果陷入迷陣,正在找尋出路,不用如此掩掩藏藏,這人雖然放輕腳步,卻走
得很快,好像對地道中的道路極為熟悉。」

  上官靖不覺站停下來,貼壁而立。這原是他心念轉動間的事,那腳步聲已經
漸漸接近,地道中雖然沒有一絲天光,黝黑如墨,但他內功已臻上乘,目能暗視
,所以甬道雖黑,一二丈之內,仍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凝目看去,果見一個苗條
人影,迅快朝自己立身之處急步走來,現在兩人相距已不過兩丈來遠,自然看得
清楚了;這人穿著一身淺綠衣裙,黛眉鳳目,秀髮如雲,只是粉臉上略有焦急和
驚慌之色。

  她,上官靖自然認識,正是碧落山莊大小姐,老夫人的義女楚琬。她手上並
沒有燈火,只是憑著熟悉的路徑,一路急步行來,右手還不時的扶著石磚;因此
上官靖已經看到她,她並沒有看到上官靖。上官靖只是靜靜的站著,沒有作聲,
直等楚琬走近,才右手疾探,三個指頭一下攝住了楚琬右手脈門。

  這一下楚琬自是大出意外,驀然一驚,右手用力一掙,口嬌此道:「你是什
麼人?」左手要待劈出,但她右腕被上官靖「拈花手」擒住了,不但掙扎不脫,
甚至武功若失,連左手也抬不起來。

  上官靖道:「楚姑娘,你掙扎也沒用,在下並無傷人之意,只希望……」

  楚琬聽出是上官靖的聲音,沒待他說下去,就欣喜地道:「你果然是南宮大
哥,還不快放手,我就是找你來的。」

  黑暗之中,上官靖看她粉臉果然一片驚喜之色,這是真情流露,自然不是假
裝得出來的,當下三指一鬆,道:「在下上官靖。」

  楚琬臉上繼驚喜之後,目光幽怨,幽幽地道:「我知道你現在叫上官靖了,
但是我叫慣了你南宮大哥咯。」

  上官靖道:「楚姑娘找在下何事?」

  楚琬一手撫著胸口,說道:「我聽說你被誘入迷陣,心裡很急,這地下迷陣
足有一里見方,百多條岔路,互相貫通,你走上三個月,也休想走得出去,我…
…我是給你送東西來的……」

  上官靖問道:「姑娘送什麼東西?」

  楚琬忽然揚揚眉毛,循然笑道:「自然是你最需要的東西了。」

  上官靖道:「在下需要什麼?」

  「你這人。」楚琬嬌嗔道:「難道你不想出去?」

  上官靖道:「你……」

  楚琬已經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迅速塞入上官靖手中;低聲道:「我不能多
留,你出去了,只要不忘記我就好,我要走了,大哥,你多保重。」她眼中忽然
起了一陣霧水,迅快的轉過身去,正待舉步。

  上官靖低頭看去,她塞過來的東西是一支精緻的火筒,和一張折疊很小的箋
紙,這就抬目叫道:「楚姑娘,請留步。」

  楚琬低低地道:「你看了字條,就會明白,我是冒死偷進來的,不能多留,
你是我的大哥,永遠是我的大哥……」話聲甫落,就低著頭急步朝來路奔行而去


  上官靖原有許多話想問她,諸如這假扮娘的是什麼人?沈姐姐有沒有被誘人
迷陣來?看她行動如此慌張,就不好多問了。自己目能暗視,火筒自然用不著了
,這就揣入懷中,然後把折疊的箋紙打了開來,目光一注,心中不禁大喜;原來
這張紙上只寫了兩行小字,字跡也十分潦草,想系匆促寫成,但卻是這一地區迷
陣最近出口的走法。她說過地底迷陣足有一里見方,百多條岔路,想來一定分為
幾個地區,可惜她走得太匆忙,來不及多問。目前雖不知沈姐姐是否入困?自己
能找到出口,不如先出去再說。

  正待舉步之際,突聽又有一陣輕快而細碎的腳步聲,從右首一條甫通中傳了
過來,心想道:「莫非楚琬又回來了?」心念方動,只見一條苗條人影已經到了
二丈以內,急忙凝目看去,這女子長髮披肩,穿的是一身蔥綠的衣裙,面上覆著
一層薄紗,她,不是楚琬,竟會是管巧巧。

  「這倒來得正好,」上官靖心念閃電一動:「只要把她擒住,就可以問出許
多事來了。」是以依然貼壁而立,凝神以待。

  管巧巧走到一丈左右,忽然停了下來,「咳」的一聲輕笑,說道:「上官少
俠好靈的耳朵,你大概聽出我的腳步聲來了?」

  上官靖只好應道:「在下不但聽到,而且也看到你管副總管了。」

  「你看到我了?」管巧巧驚異地道:「地道這麼黑,你怎麼看得到呢?」

  上官靖道:「在下何用騙你?」

  管巧巧舉手掠了一下肩上秀髮,嬌聲問道:「那你看我在做什麼呢?」她舉
手的姿勢,居然十分嬌美,媚態如畫。

  上官靖黔然道:「副總管搔首弄姿,可惜不是時候,在下如要突起襲擊,只
怕你沒有還手的機會。」

  「看來你果然看得見。」管巧巧的話聲中不期流露出驚詫之音,接著又說道
:「我是特地找你來的,上官少俠何用出手襲擊我呢?」

  上官靖聽得一怔,她也是找自己來的,一面問道:「副總管找在下何事?」


  「管巧巧唁的一聲輕笑,說道:」別人可以來找上官少俠,難道我就不能來
找你嗎?「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來她是跟著楚琬身後來的,如果不把她擒住,楚姑娘
是為了救我,這下豈不害了楚姑娘了?」心中閃電一動,右手也隨著抓出,三個
指頭一下攝住了管巧巧右手脈腕。

  管巧巧一點也沒有掙扎,任由他扣著有腕,身形一轉,口中「嚶」,一聲,
忽然縱體人懷,一個軟綿綿的嬌軀,朝上官靖懷中偎了過來。上官靖推也不是,
退也不是,一時被她鬧得手足無措,只好指頭一鬆,放開扣著她的手腕,冷冷說
道:「副總管不怕在下點了你的穴道,把你擒回去嗎?」

  管巧巧站住身子,眨動一雙俏而且美的大眼睛,幽幽說道:「我偷進地道來
找上官公子,是為了……為了你……我什麼都不怕,就是你把我殺了,也是我遇
人不淑,我也只有認命了。」「遇人不淑」這四個字,應該是她掉錯了文,否則
怎麼會說出這句話來?

  上官靖還當自己耳朵聽錯了,忍不住問道:「你說什麼?」

  管巧巧忽然從眼角湧出兩顆晶瑩淚珠,低聲道:「難道遇人不淑,這四個字
是我用錯了?我管巧巧活了一十九歲,還是處子之身,上官公子就是不要我,我
活著雖不能進你上官之門,死了也要做你上官家的鬼,我會從一而終的……」

  黝黑的地道中,她是看不見上官靖的,但上官靖卻看得見她,她在說話之時
,十分認真,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順著粉腮滾落,此情分明不假,
一時之間,可把上官靖弄糊塗了,怔怔地道:「管姑娘,你在說些什麼?」

  管巧巧低頭擦著淚,忽然又咭的一聲破涕笑了出來,說道:「你是不是聽不
懂我的話?」

  上官靖道:「在下確實聽不懂姑娘的意思。」

  「這怪我說話太急了。」管巧巧嬌羞地道:「你還記不記得剛才用掌風吸去
我的蒙面輕紗?」

  上官靖點頭道:「在下記得。」

  管巧巧臉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問道:「你自然也看到我的面貌了?」

  上官靖點頭道:「在下看到了。」

  管巧巧幽幽的道:「這就對了。」話聲出口,地道雖黑,她粉臉上還是飛起
兩片紅暈,好像不勝羞澀。

  上官靖訝然道:「在下還是聽不懂。」

  「唉……你這人……」管巧巧輕咳道:「人家已經說得這樣明白了,你難道
是木頭人?」

  上官靖道:「在下真的不懂,姑娘最好說得明白一些。」

  「好嘛。」管巧巧接著道:「我從十歲起,師傅就給我戴了面紗,她老人家
要我在神龕立下重誓,從我及笄之年起,有人揭開我面紗,看到我面貌的人,就
是我……的……丈夫,從一而終,終身不貳……」

  上官靖聽得駭然道:「在下當時是無意的,姑娘作不得真……」

  管巧巧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這是我們教中的規矩,我知道你是無意
的,但這就是神的安排,我說過,就是你上官公子不要我,我這一生也是你的人
了,我會從一而終,至死不渝。」

  「管姑娘……」上官靖道:「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管巧巧幽幽的道:「我進來找你,就是要把我心裡的話告訴
你,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的夫君,你進入了迷陣,
我自然要全力來營救你,但我也不能叛離師門,所以我已經有了妥善的安排……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伸手遞了過來,低低的道:「我知道你是為解藥來
的,這裡面是三種解藥,裡面都有字,我偷出解藥來,只是為了解救許多人的生
命,我想神一定會寬恕我的,你先收下吧。」

  上官靖想不到她居然會給自己解藥,不覺欣然伸手接過,說道:「管姑娘,
在下想不到你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在下應該代表所有中毒的人謝謝你。」

  「不用謝我。」管巧巧羞澀一笑道:「我全是為了你……」忽然抬起頭來,
又道:「你一定聽人說過,管巧巧善於用毒,是個心思惡毒的人,對不?那不是
我,真的不是我。」

  上官靖不覺問道:「那會是什麼人呢?」

  管巧巧微微搖頭道:「以前的副總管,並不是我,只是用了我的名字,我只
能告訴你這些。」接著又問道:「方纔楚姑娘偷偷地進來,一定告訴了你這一地
區最近的出口了,對不?但你一個人出去了,不想再救人嗎?」

  上官靖心個一動,問道:「救人?你說……」

  管巧巧道:「自然是你的同伴了。」

  上官靖急急問道:「你是說沈姐姐,果然也被誘入迷陣?」

  管巧巧眼中閃著嫉妒之色,披披嘴道:「看你說到她,你就急成這個樣子。


  上官靖道:「姑娘別誤會了,沈姐姐是我娘的義女。」

  「我才不會有誤會呢。」管巧巧道:「直到目前,我已經承認你是我從一而
終的……夫君,你……你還不肯認我……」

  上官靖忍不住伸過手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纖纖玉手,說道:「管姑娘,在
下……」他想說這是誤會,但說這話也沒有用,她已經斬釘截鐵的表示,就是自
己不要她,她也會堅持從一而終,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說才好。

  管巧巧一個嬌軀又緩緩的侵入他懷中,幽幽的道:「你不用再說了,你要說
的話我都知道,這是上天的安排,我不會怪你的,只要你心中有我這個人就夠了
。」

  上官靖玉人在抱,心頭一陣感動,忍不住低下頭去,輕輕吻著她的秀髮,柔
聲說道:「管姑娘,你只管放心,在下不會忘記你的,只是你既然有一顆善良的
心,應該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是危害武林,殘殺無辜的惡事,你怎不跟我出去
?我娘是碧落山莊從前的老夫人,各大門派對她老人家一樣十分尊敬,你自然也
可以棄惡向善,棄暗投明。」

  管巧巧把一顆頭埋在他懷裡,只是不住的搖頭,幽幽說道:「你的心意我明
白,我總算真的有了真心待我的人,我要謝謝你,對我說這番善意的話,但你不
明白,我……不能走……」

  上官靖忍不住用手輕輕托起她的頭來,問道:「為什麼?」

  管巧巧滿面淚痕,淒苦的道:「你不會知道的……」

  她這副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的嬌容,看得上官靖心頭大是不忍,柔聲道:「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管巧巧幽幽地道:「有許多話,我是不能說的,你是……是我夫君,我也不
能說……」突然口氣一轉,接著道:「你的沈姐姐已被誘入迷陣,只是還在前面
……」

  上官靖道:「你肯領我去嗎?」

  管巧巧甜甜一笑道:「我若是不肯領你去,還會告訴你嗎?」

  管巧巧依在他懷裡,心頭洋溢著甜密和溫馨,上官靖喜道:「我真該謝謝你
。」兩人依偎著喝喂細語,上官靖心裡這一喜,情不自禁的雙臂一環,把她一個
嬌軀擁得緊緊的。

  管巧巧仰起臉,附著他耳朵低低的道:「上官大哥,夫君,我太高興了,你
我有這一刻相聚,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就是死了,我也會安心的……」吐氣
如蘭,口脂微聞。

  上官靖更是情難自已,她底下的話還沒說完,嬌小的櫻唇,已被他兩片熾熱
的唇所堵住了。她感到既窒息又興奮,一個嬌軀就和他抱得更緊了。地道中本來
就黝黑如墨,沉寂得沒有一點聲息,現在就更靜了、靜得可以互相聽到對方心房
的跳動。

  兩人都沉醉在甜密的吸吮之電也不知有多久,管巧巧才羞澀的嗯了一聲,喘
息著推開他身子,悄聲道:「我出來好一會了,我們快些走吧。」

  上官靖問道:「你和我一起去嗎?」

  管巧巧道:「我只能領你到前面,進入另一個地區之後,就要你去找她了。
」伸手塞過一個紙團,低聲道:「我已經在上面劃了通道,你只要照著箭頭走,
就可以找到沈雪姑娘,也可以找到出口了。」

  上官靖問道:「在下想問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訴我?」

  管巧巧幽幽的道:「有些話,我縱然是你的人,也不能告訴你的,不過你說
說看,可以說的,我一定會說。」

  上官靖道:「那假扮家母的是什麼人,你能說嗎?」

  管巧巧咬著下唇,微微搖頭道:「不能,不是我不肯說,因為她……和我有
很深的關係,你不會怪我吧?」

  上官靖道:「你已經說過,我怎麼會怪你呢?哦,那麼你們是什麼教,你總
可以說了?」

  「白衣神教。」管巧巧道:「好了,我該送你出去了。」

  上官靖心知多問了,她也不會說的,當下就由管巧巧領路,拉著他的手,東
轉西轉,走了一陣。

  管巧巧忽然停了下來,附著他耳朵,低低的道:「我只能送到這裡,你一直
往前走,經過兩次十字岔道,就往右彎,隨著就可以看我紙上劃的箭頭尋去,我
不再送你了,你多珍重。」她說了這幾句話,眼中就充滿了淚水。

  上官靖輕輕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低聲道:「巧巧,但願你記著我的話棄
惡向善,棄邪歸正,我們都會期待著你的。」

  管巧巧兩行淚水,又順著粉腮流了下來,咽聲道:「你快去吧。」

  上官靖道:「那我走了。」

  轉身循著百道急步行去,他日能暗視,自然走得極快,依照管巧巧所說,經
過兩個十字岔路,剛向右轉,就看到一個黑衣漢子貼壁站在那裡。上官靖奔行而
來,他自然看不見,甚至連風聲也沒聽到,就被上官靖一指制住了穴道。

  然後把手中的紙團打了開來,原來她在紙上劃的是這一地區的迷陣道路,縱
橫交岔,足有二十來條之多,圖上果然劃了許多的箭頭。

















【第四十章】分頭行事



  上官靖依著圖中的箭頭,一路尋去,在這一地區的迷陣之中,還埋伏了不少
黑衣漢子,一路上被他制住的少說也有八九個之多。上官靖心中暗暗一動,忖道
:「何以這地區的迷陣,會有人埋伏呢?那是這一地區,可能是迷陣的最前端,
離出口較近,需要有人引誘,才能誘敵深入,如此看來,沈姐姐人陣未深,只是
在附近幾條地道中徘徊了。」

  心念轉動,腳下也就加快,正行之間,瞥見前面一條岔路上,出現了一個人
影,躲躲閃閃的向右首岔道閃去,目光凝注,一下就認出那人正是虎倀夏侯前,
心中不禁大喜,急忙飛身掠起,追撲過去。夏侯前雙手下垂,只有雙腳還可以走
動,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耳目還是相當靈敏的,聽出一縷風聲朝他撲來,
立即身形一偏,朝右首石磚貼去。

  他以為在黑暗之中,只要貼壁站停,就沒有人可以發現了。上官靖看得暗暗
冷笑,輕輕落到他身後,故意改變聲音,低聲道:「夏侯前,我奉老夫人之命,
來擒沈雪姑,她人在何處?」

  夏侯前聽到有人在身後說話,不禁嚇了一跳,聞言連忙應道:「是,是,沈
雪姑就在前面,在下替你帶路。」

  上官靖道:「快走。」夏侯前忽然回過頭來,面露詭笑,舉步朝左而去。

  上官靖現在閱歷多了,對夏侯前這種老狐狸自然特別小心,看他這一回頭,
面露詭笑,心中不禁一動,就低頭朝紙上看去。這一看,夏侯前走的道路,果然
和管巧巧劃的箭頭剛好相反,不覺暗暗冷笑,忖道:「不知自己說的那一句話露
了破綻,他明明是想引自己深入了。」右手疾探,一把抓住他的右肩,喝道:「
夏侯前,你敢違抗老夫人的金令,那是不想活命了?」

  夏侯前雙手經穴已被他自己衝穴受到傷損,上官靖這一把出手不輕,直痛得
他口中「啊」了一聲,忍不住問道:「你快放手,你究竟是什麼人?」

  上官靖道:「老夫是老夫人駕前金衛,你以為老夫是什麼人?」

  夏侯前連連躬身道:「屬下該死,屬下是派在白虎門的使者,方纔你老沒報
身份,屬下只當是混進來的外人……」

  上官靖心想:「大概他們平常都稱他使者的,自己方才只是直呼他姓名,這
老賊果然奸詐得很。」心念轉動之際,五指一鬆,只哼了一聲,冷竣地道:「快
領老夫去。」這回夏侯前果然不敢再使花招,連聲應「是」,走在前面領路。

  上官靖對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一路行去,還是暗暗核對圖紙上箭頭。這樣
走了一陣,夏侯前忽然腳下一停,壓低聲音道:「沈雪姑大概已經知道身入迷陣
,是以始終徘徊在前面兩三條甬道之中,不肯深入,屬下雙手被賤婢封閉了穴道
,無法動手,你老自己去吧。」

  上官靖嘿然道:「夏侯前,你可知老夫是誰嗎?」

  夏侯前心頭暗暗一震,依然恭敬地道:「屬下不知道。」

  上官靖道:「老夫告訴你也無妨,老夫是老夫人駕前金衛上官靖是也,你這
回上當了吧。」

  夏侯前身軀一震,驚駭地道:「你……果然是上官靖。」

  上官靖笑道:「區區迷陣,還不放在上官靖眼裡,本來不用你帶路,但你和
咱們一起來的,總應該一起回去吧?好了,你快走吧。」

  夏侯前道:「好,在下可以帶路,但你上官少俠要保證沈姑娘給我解開雙手
穴道。」

  上官靖笑道:「你還以為我不認得路嗎?我是不想多花力氣提著你走而已,
你再不走。在下可要不客氣了。」

  夏侯前無可奈何地道:「好,在下自己走。」他果然走在前面,只轉過兩個
彎,上官靖就聽前面數丈外響起一陣快疾的風聲,一道人影箭一般飛撲過來。

  上官靖急忙叫道:「是沈姐姐嗎?」

  沈雪姑立即飄落,吃驚道:「你也是被夏侯前老賊誘進迷陣來了?」

  上官靖笑道:「他是小弟押著來的。」

  沈雪姑冷笑一聲道:「夏侯前,你還有何話可說,還不領我們出去?」

  上官靖道:「出路我知道。」

  沈雪姑道:「夏侯前,你如果要命的話,就該交出解藥來了。」

  上官靖又道:「沈姐姐,解藥小弟已取到了,我們出去再說吧。」

  沈雪姑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點點頭道:「靖弟既然知道出口,那就走在前
面。」

  上官靖被她這一眼看得俊臉不禁一紅,連忙搶在前面,說道:「這老賊就由
沈姐姐押著,他就是使者,咱們應把他帶回去才是。」

  沈雪姑道:「他逃不了的。」上官靖依照紙上箭頭,只轉了兩個彎,就已走
到一條甫道的盡頭。

  沈雪姑道:「這條甫道到此已盡,沒有出路。」

  上官靖低頭看去,管巧巧劃的箭頭已經向上,邊上注了「出口」兩個細字,
這就笑道:「出口就在上面了。」他說著縱身躍起,右手朝上一托,頭頂一方石
板果然隨手往上翻起,露出一個方形窟窿,眼前大亮,看到了天光。

  上官靖那還猶豫,再一吸氣,「颼」地一聲,穿了出去,一手趕忙抓住翻起
的石板,叫道:「沈姐姐,快上來。」

  沈雪姑喝道:「夏侯前,上去。」

  夏侯前到了此時,自然不敢違拗,縱身躍上,沈雪姑也隨著縱身上來。上官
靖放下石板,回目四顧,原來已離「文武殿」山門約有十餘丈遠近,是一條鋪著
青石板的大路之上。

  ***    ***    ***    ***

  這時晨曦初升,天色早已大亮。上官靖道:「沈姐姐,我們快些走吧。」

  沈雪姑問道:「你說已經得到解藥了?是怎麼得來的?」

  上官靖低聲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我們趕回去再說吧。」沈雪姑沒有再
問,兩人押著夏侯前趕回碧落山莊。

  李小雲看到三人回來,急忙迎著道:「大哥、大姐,你們回來了,去了這麼
久,真急死人了。」

  沈雪姑問道:「這裡沒有事吧。」

  祝小青道:「一點事也沒有,大姐,你們快進去,上官伯母看你們沒有回來
,很是心急。」

  沈雪姑道:「你們守著別離開。我們快走。」上官靖、沈雪姑押著夏侯前走
入大門,走上大廳,所有的人都坐在廳上等候。

  卞藥師問道:「你們總算回來了,取到解藥了嗎?」

  上官靖點點頭道:「總算取到了。」

  老夫人含笑道:「取到了就好。」

  上官靖朝老夫人行了一禮,說道:「孩兒和沈姐姐此行,差點失陷在賊人佈
置的迷陣之中,孩兒還遇上一位假扮娘的老夫人……」

  「有這等事。」老夫人哦了一聲,道:「目前救人要緊,靖兒,你們先把解
藥取出來,給藥師看看。別把毒藥當作解藥,不但救不了人,還會害了許多人。


  上官靖答應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打了開來,低頭看去,裡面還有三
個紙包,每包上面,分別寫著「百步散」、「對消散」、「迷迭香」解藥等字樣
,那是用劃眉的炭筆所寫。當下就把三包解藥,一齊遞到卞藥師面前,說道:「
藥師前輩,你老看看這三包解藥,是不是真的解藥?」

  卞藥師接過紙包,先把「對消散」和「迷迭香」的解藥收入懷中,然後打開
寫著「百步散解藥」的紙包。裡面的藥丸小如芝麻,色呈烏黑,竟有百餘粒之多
,取起一粒,湊近鼻子聞了聞,微微頷首道:「好像不錯。」他還是不放心,用
指頭捏碎藥丸,再仔細地聞了一陣,欣然道:「不錯,果真是唐門「百步散」的
解藥了。」

  他屈指算算中毒的人數,終南派只有天池釣叟姜超然一個;虎頭莊黑豹侯休
和八名莊丁,共有九人;黃龍寺慧修、慧持和十六名僧人,共為十八人;金刀門
風雲刀柴昆、郭勇和二十名刀客,共為二十二人;共合計有五十人之多。當下舉
步走出大門,把解藥分給羅尚武、李小雲、祝小青、王牙婆、劉媒婆、萬點星等
人,要他們分頭救人。不過盞茶工夫,所有中毒的人都紛紛醒來。

  卞藥師含笑道:「好了,好了,總算都醒來了。」

  天池釣叟姜超然目光掄動,問道:「卞藥師,是你救了老夫?」

  卞藥師拱拱手,含笑道:「唐門「百步散」,除了他們獨門解藥,無人能解
,諸位所中劇毒,是虎倀夏侯前暗中施放的……」

  黑豹侯休大喝道:「卞藥師,你敢誣蔑夏侯大叔?」

  卞藥師含笑道:「虎頭莊連你九個人,都被毒翻了總是真的,夏侯前早已被
碧落山莊的人收買,已經當著上官老夫人與終南、銀拂叟等三位前輩招供不諱,
這解藥就是夏侯前領著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去取來的,侯少莊主若是不信,不妨請
到裡面去聽聽他們取藥經過。」

  風雲刀柴昆聽得一怔,道:「這麼說,咱們難道誤會了老夫人?」

  卞藥師含笑道:「柴老哥說得極是,天底下是非愈辨愈明,諸位請到裡面坐
吧。」

  柴昆道:「郭賢侄,咱們進去聽聽,你要他們留在外面就好。」

  天池釣叟道:「不錯,咱們進去。」

  於是天池釣叟姜超然,風雲刀柴昆,黑豹侯休,黃龍寺慧修、慧待等人,由
卞藥師陪同,一起往裡行去。他們帶來的人,則依然留在莊外。現在李小雲、祝
小青、王牙婆、劉媒婆、萬點星等人也沒事了,就一起跟了進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諸位劇毒得解,老身彌感欣慰,快快請坐,好聽小兒述
說取藥經過。」

  銀拂叟易南軒道:「四弟,你方才誤會了青松道兄,還不快向青松道兄賠禮
?」

  青松道長連忙稽首道:「易前輩言重,好在大家現在誤會都冰釋了,還提它
則甚?」

  易南軒道:「不然,四弟和道兄發生誤會,豈不有傷貴我兩派和氣?這禮非
賠不可。」

  天池釣叟果然朝青松道長抱抱拳,道:「道兄恕罪,姜超然這裡有禮了。」


  青松道長連忙稽首道:「姜前輩好說,貧道不敢當。」

  大家一起落坐之後,老夫人右手一抬,說道:「靖兒!你們現在可以把取藥
經過向大家報告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上官伯母,諸位前輩,侄女和靖弟押著夏侯前去取解藥
,其中發生了許多事故,侄女遇上的只是前面一段,所以還是由侄女先說前面一
段,然後再由靖弟來報告好了。」

  老夫人點頭道:「好,你先說吧。」

  侯休眼看夏侯前雙手下垂,他身邊站了孫小乙和一名武士,押著站在一旁,
不覺站起身道:「沈姑娘且慢,唐門「百步散」的確是夏侯大叔施放的嗎?」

  沈雪姑道:「這是他親口招供的,在座有終南派三位前輩可以作證。」

  上官靖站起身道:「方纔夏侯前在大家面前還說毒藥是一個叫令使的人交給
他的,但在地道中,他已坦承他就是派在白虎門的使者,侯兄若是不信,可以問
問他。」

  侯休問道:「夏侯大叔!上官少俠說的可是真的?」

  夏侯前俯首道:「大少莊主,老朽對不起死去的莊主,老朽當時身中奇毒,
被逼擔任使者,老朽實非得已。」

  侯休怒哼道:「先父待你不薄,你果然當了碧落山莊賤人的爪牙。」夏侯前
不敢再作聲。

  侯休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對不起,沈姑娘請說吧。」

  沈雪姑等他坐下,才從自己跟上官靖兩人由夏侯前領路,到了離這裡五里光
景的一座文武殿說起;夏侯前如何詭稱解藥放在神龕供桌水瓶之中,上官靖上去
取藥,被瓶中的苗疆烏金絲咬了一口。李小雲忍不住問道:「大哥沒事吧?」

  沈雪姑當著眾人,不好說上官靖練成「太素玄功」,可以把劇毒逼出體外,
就稱自己身邊正好帶有師門救治毒物咬傷的解毒丹?夏侯前如何乘自己分心之時
,從翻板逃走,自己要上官靖守在上面,自己如何追入地道,失陷在迷陣之中,
詳細說了一遍。

  青松道長登然道:「地下布有迷陣,那是賊人以地下為巢穴了。」

  沈雪姑道:「我只能說到這裡為止,現在由上官兄弟向大家報告了。」她說
完,返身坐下。

  上官靖從走出地道之後,沈雪姑就曾問他如何取得解藥的?他雖然不想把此
行經過隱瞞沈姐姐,但固有夏侯前同行,不好多說。一路也幾經盤算,自己回到
碧落山莊,自然得把經過情形向大家報告出來,這該怎麼說好?經過這一段時間
,他已在腹內暗自整理了一番。

  這時站起身來,首先把自己當日曾被江湖上誤認為是「旋風花」,由李小雲
替自己易容,改名宮飛鵬,侯元卻改扮成自己,跟一位武林前輩學藝,後來又拜
老夫人為義子,在石門山一戰,侯元被擒,自己便替代侯元,混入碧落山莊,一
直到老夫人率眾趕去萬松山莊,自己和沈雪姑聯手,對抗老夫人,經五行裡南宮
老人挺身而出,自己得於重逢,先作了簡扼的敘述。

  上官靖然後轉入正題,從沈雪姑震碎石板,進入地穴,自己守在上面,如何
發現秦皓率同四個蒙面人在身後出現,就在雙方正要動手之際,從神龕後轉出一
個綠衣小丫環,說是「老夫人」有請,她要自己用黑布蒙眼,隨她進去,自己如
何進入一個僅容兩人站立的小房間,就聽到轆轤之聲,小房間就隨著下沉。

  青松道長問道:「那是通往地底去的了?」

  「是的。」上官靖接著就把自己如何見到「老夫人」,以及「老夫人」口口
聲聲說她是自己生身之母,娘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老夫人忍不住問道:「她和娘生得一般無二嗎?」

  上官靖道:「面貌、聲音、舉止,和娘簡直一模一樣,連孩兒也分辨不出來
。」

  卞藥師道:「他們果然製造出一個「老夫人」來了,此事卻不可等閒視之。


  李小雲披披嘴道:「那有什麼稀奇?她不過易了容,變了音而已。」

  卞藥師道:「不然!目前上官老夫人在這裡,大家自可知道這裡是真的,那
個是假冒的人,但如果不在這裡,或者雙方在動手之際,她突然出現,就難分真
假了,因此老朽覺得咱們應該和老夫人約定一個記號,見了面,就說出記號來,
如果她說不出記號,那就是假的,庶可以防萬一。

  青松道長道:「藥師此話不錯,只是約定的記號,不可一樣,臂如老夫人遇
上貧道和遇上另一個人,記號應該不同,否則知道的人多了,難免洩露出去,那
就更糟了。」

  上官靖接著就把自己向她索取解藥,「老夫人」說出要殺盡這些門派,銀拂
叟哼道:「這些人果然具有極大野心。」

  上官靖接下去說到自己如何與她說僵,「老夫人」使出「九陰摧心掌」和「
魔火煉形」,老夫人一怔道:「她居然也會「九陰摧心掌」和「魔火煉形」,這
人會是誰呢?」上官靖又把自己如何接下這一舉,掌風倒捲,擊碎她坐的高背椅
,等到塵埃落定,已不見「老夫人」和管副總管。

  在場的終南四老聽他說出接下「老夫人」一記「九陰摧心掌」和「魔火煉形
」,心頭兀自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僅弱冠的少年,竟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上
官靖接著又說自己退出「大廳」,階下已有四個蒙面人在等候,自己走下「天井
」,兩人在前,兩人在後,正好落在他們四方陣的中間。

  從他們出手拳掌之中,可以推想得到這四人之中,站在前面的兩個,一個皮
的是「隔山打虎神拳」,一個使的是「赤煞掌」;後面兩人,一個使的「劈空拳
」,掌力雄厚,很可能就是終南派金鞭叟田前輩;一個使的是「無形刀」,應該
是金刀門的邢前輩了。

  銀拂叟矍然道:「會是老三?」

  風雲刀柴昆動容道:「一個會是師叔?少俠可曾和他們四人交手了?」

  上官靖道:「他們一言不發,就各自掄掌攻來,在下接連使展身法,也只避
過七八招,已是十分吃力,只好取用長劍……」大家聽他被四個高手圍攻,莫不
屏息凝神,誰也沒有出聲,這回連沈雪姑也不禁替他暗暗擔心。

  青松道長攢攢眉道:「會使「隔山打虎神拳」的只有長白神拳莫奇齡,難道
他也落入賊人手中了?這個使「赤煞掌」的又會是誰呢?」

  卞藥師道:「會不會是西門淵這老怪物?」

  青松道長雙目乍然一睜,急急問道:「上官少俠如何突圍的?」從他這句話
就可以聽出上官靖當時落人四人重圍之中,該是如何嚴重的事了。

  上官靖微微一笑道:「在下只好以劍護身,僥倖衝出大門。」他不願說得太
詳細,在四個特級高手圍攻之下,如果說得太詳細,一則洩露了師門武功,二則
豈不就是說終南派和金刀門的武功不管用了嗎?

  他雖然說「僥倖衝出」,但終南四老和風雲刀柴昆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南山
樵子陶石田問道:「上官少俠衝出大門,他們就沒有追出來嗎?」

  「沒有。」上官靖道:「因為門外就是他們佈置的迷陣了,據說這座地下迷
陣,足有一里見方,百多條岔路,一旦陷身其中,很難找得到出路。」他說出自
己進去之時,因為雙目被蒙上了黑布,當時曾用腳尖在石板上留下了記號,竟被
人抹去,自己並不知情,就被引入迷陣之中。

  李小雲、祝小青幾乎同時問道:「大哥怎麼出來的呢?」

  上官靖道:「愚兄方纔曾向在座的前輩提起過,我在兩個月前曾混入碧落山
莊,曾和一個人結為兄弟,此人是誰,因為他不肯棄暗投明,在下不便說出他的
姓名來,他聽到在下陷入迷陣,就偷偷趕來,把在下引到沈姐姐所困之處,還指
點了附近的出口,這包解藥,也是他偷出來的。」

  他這番話,外人不知道,老夫人心裡明白,根本並無其人,沈雪姑也聽得出
來,他說的並非實情,但他既然掩飾過去,自是不好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前問他了
。銀拂叟向天倫沉吟道:「這麼說,他們撤離此地,果然並未遠去,如今全在地
下了。」

  卞藥師問道:「你可曾問他,假扮令堂的是什麼人?」

  「在下問了。」上官靖道:「他說這是違反教規的,所以他不肯說……」接
著口中「哦」了一聲,又道:「在下曾問他是什麼教?他說他們是白衣聖教。」


  「白衣聖教?」青松道長含笑道:「那不就是魔教?」

  老夫人道:「夏侯前,你不是認識地道走法嗎?」

  夏侯前微微搖頭道:「不瞞老夫人說,在下是昨晚來的時候,秦皓派人送來
了一張地圖,要在下成事之後,可遲去文武殿;圖上只劃了五條通路,曾說萬一
有人跟蹤,可把來人引入迷陣;另外還有一粒毒藥,如果一旦身份敗露,就得服
毒自殺,這張地圖,就在在下身上,除了這五條通路,其餘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他雙手下垂,不能動彈,是以地圖仍在他身上。

  老夫人道:「孫小乙,你把地圖取出來。」

  孫小乙答應一聲,果然從他身上搜出一張手掌大的地圖,他說得不假,圖上
果然只劃了五條通路。老夫人目光一抬,朝侯休說道:「侯少莊主,虎倀夏侯前
是你們白虎門的人,老身把他交給你們,如何處置,悉聽貴門處置。」

  侯休朝上首拱拱手道:「多謝老夫人。」

  沈雪姑道:「夏侯前,你說虎頭莊、金刀門、黃龍寺各有一個同黨,現在當
著大家該說出來了吧?」

  這話聽得虎頭莊侯休,黃龍寺慧修、慧持,金刀門風雲刀柴昆、郭勇等人不
禁又是一怔。侯休喝道:「夏侯大叔,此話當真?」

  夏侯前到了此時,不得不承認,點了一下頭,道:「是的。」

  侯休道:「你還不快說出來?」

  夏侯前低首道:「虎頭莊是侯阿根,黃龍寺是妙悟,金刀門是郭良。」侯休
虎地站起,往廳外就走,慧持、郭勇也緊跟著往外行去;但他們已經出去得遲了
,這三人看情形不對,早就腳底抹油,溜之乎也。

  三人回人大廳,侯休皺起雙眉看了夏侯前一眼,沉聲道:「夏侯大叔,你追
隨先父數十年,遂有虎倀之外號,沒想到你竟然甘心附賊,出賣虎頭莊,我不忍
心親手處置你,你自己了斷吧。」

  夏侯前雙手已廢,聞言點頭道:「我對不起先莊主,我自己會了斷的。」說
完,他猛力運氣一震,自斷心脈,身子一歪,撲倒地上,嘴角間緩緩流出血來。


  侯休朝大家拱拱手道:「家門不幸,有此吃裡扒外的人,以致諸位都受累不
淺,若非上官少俠取來解藥,後果不堪設想,在下敬向諸位深致歉意。」說完,
又連連作輯,然後指揮兩名虎頭莊的莊丁,把夏侯前的屍體指出去埋了。

  風雲刀柴昆站起身拱拱手道:「現在大家誤會已經冰釋,「百步散」劇毒也
消了,咱們幾個門派的人,都齊集在此,碧落山莊的賊人又並未遠去,而且還近
在咫尺,不如一鼓作氣,把他們消滅了不好嗎?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天池釣叟姜超然道:「柴兄此話不錯,咱們這些人難得聚在一起,而且咱們
老三、金刀門的邢老哥,仍在賊人手中,自然要把他們救出來不可。」

  慧修站起身合十道:「貧僧覺得方才聽上官施主的述說,他們全在地下,而
且地道縱橫,足有一里方圓,還分了幾個區域。如是不熟悉走法,咱們雖有幾十
個人,一旦進去了,對方只要加以引誘,難免各自走失。因此貧憎之意,最好能
找到熟詣地道的人,才能一舉把他們破去,否則對方狡兔三窟,隱現無常,咱們
是無法進去的。」

  竹築叟易南軒道:「不錯!咱們若是不知地道走法,別說進去救人,只怕連
咱們這些人都會失陷在裡面呢。」

  銀拂叟向天倫道:「熟諳地道的人?這到那裡去找?」

  卞藥師道:「江湖上若說精通地道之術,那只有地鼠門了。」

  地鼠門雖然也是江湖上的一個門派,但只是下五十門之列,各大門派的人,
從不把他們視作門派,當然也不會有和他們打交道的。卞藥師說出地鼠門來,大
家誰也沒有作聲,那倒不是反對卞藥師的意見,而是沒有人認識地鼠門的人。平
日恥與為伍,臨時有求於人,自然無法去找人家了。

  風雲刀柴昆接口道:「精通地道消息之學的,倒是還有一個人,而且住處離
這裡也不太遠,只是此人不喜有人打擾,就是去找他,也會當面錯過……」

  卞藥師笑道:「柴老哥說的是劉轉背?」

  柴昆道:「不錯,劉仲甫自號竹逸先生,他是奇胲門第二十八代掌門人,奇
胺門不但精通易容術,為江湖易容之祖,而且對機關消息,五行生剋之學,也有
獨門精到之處,如能找到此人,區區地道,不足道了。」

  老夫人喜道:「那就好,小雲,你是竹逸先生的傳人,由你去請令師,應該
不成問題吧?」

  大家聽他一說,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齊朝李小雲投去。李小雲欠身道:「晚輩
這就去,一定會把家師請來的。」

  老夫人道:「這也不忙在一時,大家昨晚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一直熬到現
在了,如今碧落山莊的人,既已有了下落,也不怕他們逃上天去,這座莊院佔地
極廣,大家不如先安頓下來,稍事休息。」

  口氣微頓,接著又道:「目前有兩件事急需去辦,第一件事,萬松山莊還有
許多人身中奇毒,急需解藥,此事也遲緩不得,尤其是送解藥的人,十分重要,
如是路上遭到攔截,必須有必勝的應付能力,老身想這件事就交給雪姑去辦,現
在去休息一會,午後就要動身。」沈雪姑欠身領命。

  老夫人又道:「第二件事,就是去請竹逸先生,當日他收小雲為徒,也有小
兒在場,因此可由小兒陪同前去,以免途中有人攔截,你們也去休息一會,午後
動身好了。」上官靖、李小雲也一齊躬身領命。

  老夫人又朝終南四老、風雲刀柴昆、虎頭莊侯休、黃龍寺慧修及慧持等人說
道:「諸位也請各自找一院落作為下榻之處,最好等萬松山莊的人趕朵,再和他
們決戰。」

  向天倫拱手道:「老夫人說得極是,大家自然要統一步驟才行。」

  風雲刀柴昆道:「敞門悉聽老夫人安排。」

  侯休和慧修因掌門人都在萬松山莊,自然也一致贊成等萬松山莊人來了再作
計議。老夫人又派萬點星、孫小乙、劉媒婆、王牙婆等四人擔任採購和大家的伙
食,四人也一起欠身領命。老夫人眼看諸事均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就要孫小乙陪
同終南四老和金刀門、虎頭莊、黃龍寺等人在前進左右兩處院落作為住處,老夫
人帶來的人,則住到中院。

  大家一晚未睡,現在都已安頓下來,就各自回房休息。好在每一進都有人居
住,只要留下少數人輪值,就不虞有敵人侵入。萬點星、王牙婆、劉媒婆三人率
同八名武士,進去附近村集採購食用之物;並在武士中挑選了幾名會燒菜的到廚
房作飯,並由王牙婆、劉媒婆親自在廚房坐鎮,以防賊人潛人下毒。

  好在碧落山莊一切都是現成的,賊人當時沒防到老夫人會把帶來的人留在這
裡住下,因此只是人撤退了,一應用具全都留了下來。午牌時光,大家經過一陣
休息,全已起來,武士們在大廳開上了飯來。

  飯後,上官靖、沈雪姑和李小雲別過老夫人,連袂上路。老夫人卻邀了終南
四老、青松道長、柴昆、侯休、慧修、趙之欣、徐永昶等人共商防守和輪流值班
的事宜。

  ***    ***    ***    ***

  上官靖、李小雲是奉命去八公山找竹逸先生的,沈雪姑則是趕去黃山萬松山
莊送解藥的。他們從碧落山莊出來,要到臨淮關才分道,差不多有一百五十里光
景,是一路的。過江之後,三人展開腳程,經過李八集,上官靖在一家包子鋪買
丁三十個包子。

  天色漸漸昏黑下來了,沈雪姑含笑道:「這一帶沒有宿頭,看來我們只好找
附近農家去借宿了。」

  李小雲道:「這附近那裡找得到農家,就是找到農家,也是貧苦人家,地方
不大,如何騰得出房間來?好在大哥已經買了包子,我們填飽肚子,不如隨便找
一處樹林子坐息一晚的好。」

  沈雪姑含笑道:「這樣也好,那就到前面樹林底下找個地方坐下來,該吃晚
餐啦。」

  三人來至一片樹林之下,正好有一棵大樹,樹下有一長條青石,敢情是給人
歇腳的。上官靖道:「就在這裡吧。」

  俯身吹了吹,把手中紙包打了開來,裡面還有兩張荷葉,一起打開,三人就
坐在長條青石上,各自吃著包子。上官靖一口氣吃了八個,沈雪姑、李小雲每人
只吃了三個,就已飽了。上官靖道:「早知你們一人只吃三個,就不用買得這麼
多了。」

  李小雲把吃剩的包子依然用荷葉包好,外面用紙包了,再拿草繩縛好,一面
說道:「留下來的,明天還要當早餐呢?」

  沈雪姑笑道:「二妹做事真細心。」

  李小雲在她身邊坐下,笑道:「我是跟大姐學的。」

  沈雪姑笑道:「看來你的嘴也甜得很。」

  上官靖道:「二妹,你為什麼不說跟大哥學的呢。」

  李小雲眼波一溜,輕笑道:「大哥,你還和大姐分什麼家呢?」

  沈雪姑被她說得臉上不禁微微的發熱,就拿話岔開去,回頭朝上官靖問道:
「對了,你昨晚當眾說出的經過,是不是另有隱情?」

  李小雲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問道:「大姐,你說大哥另有隱情,我怎
麼沒聽出來呢?」

  上官靖俊臉一紅,點頭道:「是的,小弟昨晚遇上的事,是不能當著許多人
說出來的。」

  李小雲道:「大哥,那你現在可以說出來了。」

  上官靖本來沒有瞞她們的心,當下將在迷陣中接連遇上兩個多情的女子的情
形說了出來,又補述了一段自己在大廳上和假冒娘的「老夫人」說僵之時,因氣
管巧巧在娘身上下毒,朝她怒喝之際,伸手指了一下,沒想到竟把管巧巧一個人
憑空拉出來了四五步之多,還把她蒙在臉上的面紗吸了下來。

  沈雪姑驚喜地道:「靖弟你的內功又精進了,這一吸之力,無意中竟和崑崙
派絕學「縱鶴擒龍」暗合,可見天下武功異派同源,只要你修到某一境界,就有
你意想不到的成就。」

  李小雲卻急於聽大哥的下文,就催著問道:「後來呢?」

  上官靖也不隱瞞,就把自己發現管巧巧,乘她不備,一把扣住她脈門,管巧
巧毫不掙扎,卻說進入迷陣是找自己來的,同時把管巧巧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說
了出來。他說的就是管巧巧說明她師傅要她立下誓言,誰看到她面貌,就要嫁給
誰的一段。

  李小雲哼道:「這妖女真不要臉,我聽說她已經三十多了,還黃熟梅子賣青
。」

  沈雪姑笑道:「二妹,你聽他說下去。」上官靖接著往下說完了,沈雪姑聽
得很仔細,直等上官靖說完,才道:「她說從前的副總管不是她,只是用了她的
名字?」

  李小雲道:「大姐也真是的,這妖女的話,能相信嗎?」

  沈雪姑道:「聽靖弟方纔所說的經過,她說的話應該是真的。」抬目看了看
上官靖一眼,問道:「你掌力吸下她蒙面綠紗之時,可曾看見她的面貌?她大概
有幾歲了?」

  上官靖被她問得不禁俊臉一紅,說道:「看到了,最多不過十七八。」

  李小雲道:「長得美不美?」

  上官靖臉上更紅,訕訕的道:「差不多。」

  李小雲不肯放鬆,追問道:「大哥,什麼叫差不多呢?」

  沈雪姑笑道:「差不多,自然就是很不錯的意思了。」接著輕唔了一聲,又
道:「管巧巧能出污泥而不染,就著實難能可貴,尤其對靖弟說的一番話,可以
說是出自內心,發乎至情……」

  她剛說到這裡,上官靖突然轉臉朝左首林中望去,還沒出聲,沈雪姑左手皓
腕已經揚起,一面側臉笑道:「靖弟,你已聽到了。」

  上官靖道:「沈姐姐好快的手法。」

  李小雲膛目問道:「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呢?」

  沈雪姑道:「有人竊聽我們談話,就在左首林內,這人精擅地形之術,等到
我們發覺,已離我們有五丈左右,可見他的地行術已相當不錯了。」

  李小雲道:「人呢。」

  沈雪姑道:「已經被我制任了。」

  李小云「咦」了一聲,道:「在大姐、大哥面前,我真是太差勁了,竟然連
大姐出手都沒看清楚。」說著她站起身,朝林中走去,到了五丈左右,問道:「
大姐,人不見了。」

  沈雪姑笑道:「你左邊不是有一小堆隆起的土嗎?他就躲在土堆裡。」

  李小雲凝目看去,左邊果然有一堆隆起的松土,一面問道:「要怎麼把他弄
出來呢」沈雪姑撿起一粒碎石,揚手朝土堆投去,說道:「好了,你叫他出來好
了。」

  李小雲長劍一指,喝道:「你還不給我爬出來?」那堆松土一動也不動。

  上官靖道:「二妹,讓我來。」

  他右手立掌,朝土堆輕輕推去,一道無形內勁,應手而生,把松土推開,只
見一個瘦小的黑衣人姥伏在半人保的土堆之中,依然一動沒動。李小雲氣道:「
我不相信你裝死到幾時去?」她舉足朝那黑衣人身上蹴去。

  她在大哥、大姐面前,武功當然是最差的,但在一般江湖人上而言,可也算
得是高手了,因此她這一腳縱然並沒用上很大的力氣,可也不輕。黑衣漢子被她
蹴了一個身,只見他雙目緊緊的閉著,嘴角間已經緩緩的流出了黑色的血。

  上官靖輕唉一聲道:「他服毒自殺了。」

  沈雪姑道:「大概他在我用碎石解穴之後,自知無法逃走,怕我們逼問口供
,才服毒自殺的,他竊聽我們談話,如果讓他回去,管巧巧偷取解藥,就會被揭
發,我正愁不知如何處置他才好,這樣也好,省得我們動手了。」

  李小雲回出樹林,問道:「大姐,你說他精擅地行之術,我怎麼從沒聽人說
過呢?」

  「地行術是地鼠門的一種特技,就像地鼠一樣,可以在地中鑽行。」

  沈雪姑沉吟道:「看來碧落山莊的賊人,果然和地鼠門的人有了勾結,那麼
文武殿地下通道,也是地鼠門的人替他們建造的了。」

  「哦。」她忽然低哦了一聲,側臉朝上官靖問道:「你問過管巧巧,假扮伯
母的是什麼人,她不是說,不能告訴你,因為她們有很深的關係,對不?」

  上官靖點點頭道:「她是這樣說過。」

  沈雪姑道:「那就對了。」

  上百靖望著她,疑惑地道:「姐姐想到了什麼?」

  沈雪姑神秘一笑道:「她已經告訴你了,只是你沒仔細聽罷了。」

  上官靖道:「小弟還是想不出來。」

  「是啊。」李小雲道:「我也想不出道理來。」

  沈雪姑道:「管巧巧有一個姐姐,就是人稱桃花女的管玲玲,你們總知道吧
?」兩人點點頭。

  沈雪姑道:「桃花女心毒狠辣,擅於使毒,昔年各大門派有不少人死在她的
桃花香粉之下,因此一直不敢在江湖露面,管巧巧告訴你從前的副總管不是她…
…」

  李小雲搶著道:「我知道了,從前的副總管就是管玲玲,因為她不敢出面,
所以用了她妹妹的名字。」

  沈雪姑輕「唔」了一聲,又道:「由此可見桃花女多年不曾露面,是投靠到
魔教去了,而且在魔教中甚得信任,故而由她出任碧落山莊的副總管,名雖副總
管,實際權力還在秦皓之上,而且還負有監視伯母的使命。」

  李小雲道:「那麼現在的副總管怎麼又會是管巧巧呢?」

  沈雪姑淡淡一笑道:「伯母脫離碧落山莊,碧落山莊不是缺少了一個老夫人
嗎?這個人選,自然是管玲玲最適合了。她代替了伯母,副總管不是出缺了嗎?
這就是管巧巧說的,現在那個老夫人和她有很深的關係,她自然不好直說了。」


  李小雲道:「所以她和大哥動手之時,她會使「九陰摧心掌」和「魔火煉形
」了。」

  上官靖望然道:「不錯,這些事情,只要把它湊起來,就有了答案,但沈姐
姐若是不說出來,我們竟然一點也想不到。」

  沈雪姑朝他嫣然一笑道:「這是你沒把遇上管巧巧的事告訴伯母,若是你早
說了,伯母也就早會猜想得到的。」

  李小雲笑道:「遇上管巧巧的事,大哥自然不敢和伯母說了。」

  上官靖臉上一紅,道:「愚兄怎敢蒙騙家母,只是從昨晚到今天,哪有時間
跟家母說呢?」

  「不要緊。」李小雲神秘地笑道:「大姐對管巧巧很有好感,大姐自會去跟
伯母說的了。」她這句話,語意雙關,意思是:大姐同意了,自會跟老夫人說的


  沈雪姑粉臉一紅,笑道:「不光管巧巧,楚琬的事,大姐也會說的。」上官
靖聽得心頭暗暗高興。

  李小雲笑道:「大姐,你看他得意的。」

  上官靖紅著臉笑笑,正要說話,就在此時,沈雪姑突然目光一注,低聲道:
「有人來了,我們快到林中去。」

  身形閃動,迅快的往林中閃去。李小雲一手抓起那包吃剩的包子,緊跟著大
姐的身後閃人,上官靖也跟著走入。

  沈雪姑因不知來人的武功如何,自己三人此時不宜露面,就一直遲到樹林深
處五六丈遠,才各自伏下身子,隱蔽好身形。

  一陣工夫,大路上已經出現了兩乘敞轎,轎前由一個身穿黑布長袍的中年人
領路,敞轎各由兩個黑衣勁裝漢子搶著,健步如飛,朝樹林前面奔行而來。

  現在離林前已不過兩丈來遠,天色雖黑,上官靖和沈雪姑早已看清楚了,就
是李小雲也已看得到轎前那個黑袍中年人,赫然是碧落山莊的副總管宓飛虹。

  前面一乘轎上端坐著一個長眉下垂,兩眼微因,雙顴突出,蒜鼻獅口的黃衣
老人,一頭白髮,簪一支白玉如意,一部白髯,根根如銀,老人身後還張著一把
黃色大傘。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21

【第四一章】黃雲妖怪





  後面一頂敞轎上,坐的是一個滿頭珠翠的白髮老婆婆,也是一身黃色衣裙,
她雖是一頭白髮,但一張臉上卻白嫩如三十許人,柳眉風目,嬌艷得像桃花一般
,身後也張著一把黃色大傘。

  李小雲悄聲問道:「大姐,這兩人不知是什麼人?」

  沈雪姑早已看出這黃衣老人不好惹,自己三人各有急事在身,不想在路上多
事,急忙扯了她一下衣袖,示意她噤聲,但已經遲了。

  那黃衣老人忽然轉過臉來,微闔的雙目中進射出兩縷極細的光芒,投向林中
,沉喝道:「林內何人,還不給老夫出來?」他這聲沉喝,聲音雖然不響,卻震
得李小雲耳朵嗡嗡作響,心頭不由大吃一驚。

  那四個抬轎的漢子聽到他的喝聲,正在奔行中人立時剎住了腳步,這一來,
兩頂敞轎正好停在三人隱伏樹林的前面。沈雪姑眼看自己三人行藏已被對方喝破
,就站起身來,低聲道:「靖弟、二妹,我們出去。」上官靖、李小雲也隨著站
起,舉步走出林去。

  宓飛虹目光一注,看清上官靖等三人,不覺臉色微變,嘿然沉笑道:「這真
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三位在林中,那是有意在路旁埋伏,攔阻路老爺子伉儷去路
的了?」他一開口,就具有極大的煽動性。

  上官靖冷然道:「我們坐在樹林子裡,並不是要攔阻誰,如果要攔阻誰,我
們早就出來攔阻,但我們是這位老丈要我們出來的。」

  宓飛虹陰笑道:「那麼你們坐在樹林子作甚?」

  上官靖道:「我們為什麼坐在樹林裡,你管得著嗎?」

  宓飛虹沉嘿道:「在路老爺子伉儷面前,你敢如此說話,不嫌太狂妄了嗎?


  黃衣老人道:「宓副總管,這三個娃兒是什麼人?」

  宓飛虹連忙彎腰恭敬答道:「回路老爺子,這三人就是專門和敝莊作對的上
官靖、沈雪姑、李小雲。」

  上官靖心中暗道:「只要看宓飛虹對他如此恭敬,這黃衣老人的身份,自然
十分崇高了,只不知他們是什麼人?」

  黃衣老人雙目微睜,問道:「你說他們三個小娃兒,專門和碧落山莊作對,
憑他們三個小娃兒有多大年紀?又有多大的能耐?」

  白髮紅顏老婆婆忽然嬌笑一聲,道:「老頭子,咱們是應教主禮聘來的,總
該帶些見面禮去;這三個娃兒既然專門和碧落山莊作對,依老婆子看,就把他們
拿下了,當個見面禮也好。」她一頭白髮,看上去總該是六七十歲的人了;但她
這一開口,居然嗲聲嗲氣,比十七八歲的姑娘還嬌脆悅耳。

  黃衣者人呵呵笑道:「你看,三個娃兒,只有這點年紀,憑老夫的身份,如
何好向他們出手?」

  「唔。」接著口中唔了一聲,兩道精芒如縷的目光,打量著三人,一手摸著
垂胸白髯問道:「你們三個人的師傅是誰?你們總聽師傅說過老夫是什麼人?」


  上官靖道:「家師方外之人,從未在江湖上走動,說出來了,老丈也未必知
道,這和家師從未和在下說過老丈一樣,在下並不知道老丈是誰,還請老丈告賜
才好。」

  黃衣老人目光不覺又睜開了一半,怫然道:「你師傅真的沒告訴過你老夫是
誰?哈哈!看來你師傅果然是沒在江湖上行動的孤陋寡聞之人,你們兩個呢?」


  沈雪姑道:「我也從未聽師傅說過。」

  李小雲接口道:「我也沒有。」

  黃衣老婆婆道:「老頭子,你聽到沒有,這三個小伙子都沒有聽他們師傅說
過。」

  黃衣老人掀須大笑道:「這也並不稀奇,他們三個人的師傅,諒是出道較晚
,就不知道老夫是誰了。」

  沈雪姑冷笑道:「許多不在家師眼裡的人,家師自然不會說的下。」

  黃衣老人雙目乍睜,射出兩道冷電般懾人的光芒,直注沈雪姑,問道:「你
說什麼,老夫夫婦並不在你師傅眼裡?」

  沈雪姑道:「江湖上多的是妄自尊大的邪魔外道,當然不在家師眼裡了。」


  「哈哈。」黃衣老人忽然大笑一聲,偏頭道:「你聽,這小子居然說老夫邪
魔外道。」接著又回頭朗沈雪姑含笑道:「你說老夫邪魔外道?你如何看出老夫
是邪魔外道來?」

  沈雪姑聽他稱黃衣老婆婆冷娘,又想起宓飛虹剛才稱他為路老爺子,心中突
然一動,不由想起兩個盛名久著的老怪來,心頭不禁一凜。但自己的話已出口,
只得依然冷笑道:「我不知二位是誰,但二位既和在江湖作亂的碧落山莊沆瀣一
氣,自然是邪魔外道了。」

  黃衣老人哼道:「白衣聖教也是佛門旁支,如何能說它是邪魔外道?數百年
來,這是中原自稱為名門正派的武林中人,心存偏狹門戶之見,不能容人所造成
的爭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夫夫婦就是應他們教主之邀,替大家調停是非
的,你既然連老夫夫婦都指為邪魔外道了,真是豈有此理,你說,你師傅究竟是
誰?」

  黃衣老婆婆嬌聲道:「老頭子,你煩不煩?和他們有什麼好嚕唆的?」她右
手輕舉,姿勢美妙地掠了一下鬢邊白髮。

  上官靖看她舉手掠發,自然極為注意,瞥見三縷極細的銀芒快如閃電,朝沈
雪姑身前激射過來。上官靖不待沈雪姑出手,右手一探,三個指頭像凌空攝物。
把對方打出來的三支暗器一起撮到手上,一面冷笑道:「虧你還是前輩高人,居
然乘人不備,就打出暗器傷人。」話未說完,只覺手指撮住的並非暗器,急忙低
頭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這三縷銀芒,竟然只是三根寸許長的銀髮,但人
手之際,勢道卻頗為沉重。

  黃衣老婆婆格的一聲輕笑,道:「年輕人,好一手「拈花指」,原來你是少
林門下。」

  上官靖道:「在下不是少林門下。」

  黃衣老婆婆又是一聲輕笑,說道:「什麼人門下,其實並不重要,今晚你們
遇上了老頭子和我,那是萬萬走不了的,還是乖乖的跟我們走好?」

  上官靖冷笑道:「在下為什麼要跟你們走?」

  黃衣老婆婆嬌笑道:「就是因為你們專門和碧落山莊作對咯。」

  上官靖負起雙手,微笑道:「要我們跟你們走,也並不難,但二位總要使我
們心服口服才行。」

  黃衣老婆婆回頭道:「老頭子,看來他們還不服氣呢。」

  黃衣老人呵呵笑道:「這三個年輕人,老夫倒有些喜歡了,這樣吧,幾十年
來,咱們從未收過門人,這三人資質不錯,老夫收這男娃兒為徒,你收這兩個女
娃兒,咱們就不虛此江南之行了。」

  「你倒想得好。」黃衣老婆婆嬌聲道:「不知人家願不願意呢?」

  黃衣老人哈哈笑道:「那是他們還不知道咱們來歷,一旦知道咱們是誰,他
們還不欣喜若狂?」

  上官靖道:「那倒未必。」

  黃衣老人目光如電,朝上官靖看來,大笑道:「你是少林弟子,哈哈,就算
是智遠親授,又能教你些什麼?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的人磕破了頭,想拜在老夫門
下,老夫連看也不屑看他們一眼。今晚你能遇上老夫,又獲老夫垂青,動了收徒
之念,此乃千載機緣,可遇而不可求,你以為老夫是什麼人?」

  「前輩好意心領。」上官靖冷冷的道:「在下已有授業恩師,豈可見異思遷
?」

  黃衣老人點頭道:「這有什麼問題?自古以來,多少人帶藝投師,為的就是
深造,你如拜在老夫門下,不出三年,包你在年輕的一輩中,獨步武林。」

  沈雪姑在旁笑道:「他就是不拜你為師,也足可在年輕一輩中獨步武林了。


  黃衣老人看了上官靖一眼,拂髯笑道:「年輕人心可以高,氣不可以傲,這
話豈不太狂了一點?」

  沈雪姑不讓上官靖開口,搶著答道:「上官靖不但在年輕的一輩中可以獨步
武林,就是在年長的一輩,也應該算得上抗手無敵,我這樣說他,又何狂之有?
不信,你可以試他一招看看。」

  「呵呵。」黃衣老人目光大盛,怪笑一聲,道:「好,老夫確有此意。」目
光轉向上官靖,道:「年輕人,你可敢和老夫賭上一招?」

  上官靖拱手道:「老丈可是要在下接你老一招嗎?」

  「接自然要接。」黃衣老人道:「但這一招,咱們也要賭上一賭。」

  上官靖道:「不知老丈要如何賭法?」

  黃衣老人道:「老夫只是一招,你接下了,老夫立時就走,若是接不下,你
就得拜老夫為師。」

  「慢點。」沈雪姑道:「這不公平。」

  黃衣老人道:「如何不公平?」

  沈雪姑道:「他接不下,就拜你為師,接下了你只是立時就走,這就不公平
了。」

  黃衣老人道:「依你說呢?」

  沈雪姑道:「說要公平,他如果接下了,我當然不能說你拜他為師,因為你
究竟年紀比他大出很多。這樣好了,他接下了,你就和他做個忘年之交,兄弟相
稱……」

  黃衣老婆婆哼道:「小丫頭,你敢出言無狀,戲耍老頭子。」

  「不,不,她這話很有道理。」

  黃衣老人連連搖手,笑道:「咱們武林中人,藝技為先,這年輕人真要接得
下老夫一招,他就有資格和老夫稱兄道弟,哈哈,當今之世,和老夫稱兄道弟的
差不多已經沒有了,交個小兄弟,豈不是好?何況他若是接不下來,就得拜老夫
為師,這主意太好了,接不下就有一個好徒弟,接下了,老夫也有一個小兄弟,
兩者對老夫來說,一點也不吃虧。」

  黃衣老婆婆嬌柔的道:「只要你說好就好。」

  黃衣老人欣然道:「好,老夫同意了,年輕人,你說呢?」

  上官靖心知沈姐姐這樣說法,必有原因,這就點頭道:「老丈認為可行,在
下自當遵命的。」

  黃衣老人道:「老夫只發一掌,你要用兵器都行。」

  上官靖道:「老丈既然使的是掌,在下自然也以掌奉陪了。」

  「壯哉此言。」黃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年輕人,你記著,老夫發掌之時
,壓力逐漸增加,你若撐不下去,只要叫出師傅二字,老夫自會及時收手。」

  上官靖道:「在下記著了。」

  黃衣老人道:「好,你準備了。」

  上官靖依然瀟灑的站在轎前不遠,他竟然連架勢也沒擺出來,仰臉說道:「
老丈只管請出手。」

  黃衣老人越看這年輕人,越覺得合自己的胃口,如果膝下有黃花大閨女的話
,恨不得立時嫁給他才好,一面含笑道:「好,你小心了。」端坐在轎上的人,
右手抬處,徐徐朝上官靖拍來。

  他出手發掌,看去絲毫不使勁力,只是隨手拍來,但就在他手掌這一揚起,
站在轎前的三人,登時感到有一般極大的暗勁,應掌而生,好像氣壓立時降低,
令人有透不出氣來的感受。這種感受最深的當然是李小雲了,她正待運功抗拒,
沈雪姑及時伸過手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其實就是沈雪姑不伸手握住她的手,這種無形壓力,也已隨著消失了,那是
上官靖已經出手了。上官靖正身而立,右手也緩緩抬了起來,他為了要試試自己
的功力,因此沒有立即使出「接引手」或「返照神掌」來,只是手掌當胸豎立,
極其緩慢的朝前推去。

  本來黃衣老人拍來的一股無形內勁,已經瀰漫到一丈方圓,壓力奇重,但上
官靖手掌豎立,朝前推去,他出掌雖極其緩慢,卻同樣有一股無形內勁,把湧到
身前的壓力,完全擋住了。坐在轎上的黃衣老人自然立有感應,心中兀自不信眼
前這個弱冠少年,內力修為居然會有如此深厚。

  他出手之際,掌上只用了五成力道,至此,不覺又加重了一成,他雖然暗中
加重了一成內力,上官靖有手當胸,依然手臂微屈,手掌直豎,一動也不動,但
自己發出的掌力,還是被對方遙遙擋在身前,宛如一道無形氣牆,竟然難越雷池
一步。

  黃衣老人看得大奇,不自覺又加重了一成力道,現在他已經加到七成力道,
就算當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差不多已經接不下來了。但眼前的年輕人依然神
態從容,臉帶微笑,不但沒有一點臉紅氣粗的現象,就是當胸豎立的右掌,還是
手臂微彎,好像還沒有使出內力來一般。

  黃衣老人越看越覺得驚奇不止,尤其從對方使出來的內力,其中既似佛門神
功,又似道家玄功,輕輕年紀,哪來佛、道兩門絕世功夫,集於一身?心念轉動
之間,掌上不覺又加重了一成內力,現在可是加到八成了。老實說,他平時出手
,最多也只是使到八成,就已經沒有人能接得下來,數十年來,可說從未使出過
九成功力。

  他這八成功力,確實非同小可,上官靖僅憑一隻有手當胸豎立,已經感到不
勝負荷,而對方滾滾不絕的強大壓力,卻愈來愈盛,眼看光憑內力,已經無法支
撐得下去,心頭不禁大急,只要接不下來,自己豈不就要拜他為師了?一念及此
,左手掌心朝外,緩緩抬起,當胸右手卻隨著緩緩下沉,以左手接替當胸右手,
突然朝前拍去。

  這一記,他使出來的正是師傅傳他唯一壓箱子絕學,威力最大的「返照神掌
」,不論對方有多大的力道,可以一下返擊過去。黃衣老人用到八成力道,還怕
上官靖接不下,是以來勢十分緩慢,怕上官靖一旦接不下來,可以及時收手,正
因他心有憐才之念,出手不快,才算保住了老臉。

  因為上官靖由左手接替右手,使出「返照神掌」,手勢雖也緩緩遞出,但「
返照神掌」一旦使出,借力打力的內勁,卻轟然而出,快若雷霆,一道無形狂勁
勢若席捲。黃衣老人驟不及防,幾乎被自己發出去的八成力撞上,匆忙之間,右
手再次朝前推出,阻擋來勢。但已是遲了一步,抬著他敞轎的兩個漢子被一股無
形推力,推得往後退下了兩步,才算穩住。

  穩住,是黃衣老人推出的第二掌擋住了上官靖的「返照神掌」,這也只有像
黃衣老人這樣修為功深已臻上乘的人才擋得住,換了一個人,早被「返照神掌」
震飛出去了,那裡還想擋得住?

  「哈哈。」黃衣老人雙目睜得比電還亮,坐在轎上,敞笑一聲道:「小兄弟
好一記「如來神掌」,老夫真是看走了眼。」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使的不是「如來神掌」。」

  黃衣老人奇道:「小兄弟雖用左手使掌,但使的明明是佛門「如來神掌」,
難道你不是金羅漢天生大師的傳人?」

  上官靖已經聽智虔大師說過,自己師傅就是天生大師,這就躬身道:「老丈
說的乃是家師從前的名號。」

  黃衣老人問道:「令師現在的法號如何稱呼?」

  上官靖恭敬地道:「家師自稱不滅和尚。」

  「哈哈,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令師還不是天生大師?」黃衣老人含笑問道
:「那麼令師一定也把「如來神掌」換了一個古怪的名稱了?」

  上官靖道:「是的,家師把這一招稱之為「返照神掌」。」

  「不錯。」黃衣老人點著頭道:「「佛光返照」威力無窮,哈哈,普天之下
,能夠推得動老夫的,大概也只有「佛光返照」了。」接著目注上官靖,又道:
「老夫已經叫你小兄弟了,你還叫老夫老丈嗎?」

  上官靖還沒開口,突聽耳邊響起沈雪姑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靖
弟還不快叫老哥哥。」這就連忙正身直立,朝黃衣老人作了個長揖,恭敬的道:
「小弟拜見老哥哥。」

  黃衣老人樂得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小兄弟,你去見過老嫂子。」

  上官靖又朝黃衣老婆婆作了個長揖,道:「小弟拜見老嫂子。」

  黃衣老婆婆目如秋水,格地一聲嬌笑,道:「小兄弟,老嫂子生受啦,唔,
這兩個小妹子是你什麼人?」

  上官靖被她問得不禁俊臉一紅,答道:「沈雪姑是小弟義姐,李小雲是小弟
義妹。」

  「看不出你小兄弟真是風流種子。」黃衣老婆婆又是-聲嬌笑,道:「好吧
,本來老嫂子要想考量考量她們的,現在衝著你小兄弟,那就算了。」說著話,
回過頭去,又道:「我說老頭子,你認了小兄弟,怎麼不給人家見面禮呢?」

  黃衣老人道:「這位小兄弟一身武功,已得佛、道兩家之長,老夫有什麼好
給他的?」

  黃衣老婆婆輕哼一聲,道:「說你糊塗,真是一點也沒錯,咱們前年在苗疆
你弄到了什麼?那不是最好的見面禮嗎?」

  「噢。」黃衣老人被她一語提醒,不覺呵呵大笑,道:「不錯,不錯,不是
你說,老夫倒是忘了。」他伸手從腰間解下一個絲囊,一抬手,朝上官靖面前緩
緩飛來,說道:「小兄弟,老哥哥真是老糊塗了,這東西是老哥哥在苗疆無意中
得來的,送給小兄弟留個紀念吧。」

  上官靖只得雙手接任,說道:「老哥哥,這是你老隨身之物,小弟怎好……


  黃衣老婆婆嬌笑道:「小兄弟,老頭子已經出手了,你就收下吧,快打開來
瞧瞧,你知道這是什麼珠子嗎?」

  上官靖接到手中,已經摸到絲囊中是一顆有算盤子大小的圓形東西,不知究
是什麼?這就依言打開絲囊袋口,裡面竟是一顆色呈淡黃的珠子,珠光氤氳,一
看就不是尋常的珠子。黃衣老婆婆沒待他開口,含笑道:「這叫蟾珠,是老頭子
在苗疆一處深谷中,覓到了一隻千年蟾蜍的身上得來的,佩在身上,可以百毒不
侵。」

  上官靖雙手捧著絲囊,抬頭道:「老哥哥得來不易,這樣千載難求的奇珍,
小弟如何能收?」

  「哈哈。」黃衣老人大笑道:「普通之物,黃衫客拿得出手嗎?小兄弟只管
收下,這是老哥哥給你的見面禮,你能不收嗎?」

  黃衣老婆婆道:「是喲,我方才不是說過,老頭子已經出手了,還會收回去
嗎?」

  「你是小兄弟,老哥哥送的東西,自然不用客氣了。」

  沈雪姑也以「傳音入密」說道:「靖弟不可推辭,收下了吧。」

  上官靖只得拱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厚賜,小弟那就只好拜領了。」


  黃衣老人點頭道:「好了,小兄弟,以後有什麼事,只管來找老哥哥好了,
咱們要走了。」

  宓飛虹眼看黃衣老人認上了上官靖做了小兄弟,心頭深感懊惱,他做夢也想
不到江湖上出名難惹的老怪物,今晚竟有如此好說話,白白便宜了上官靖這小子
。上官靖拱拱手道:「小弟恭送老哥哥、老嫂子。」宓飛虹朝四名抬轎漢子揮了
揮手,四名漢子立即抬著兩頂敞轎,灑開大步,往前奔去。

  只聽黃衣老婆婆嬌柔的笑聲傳了過來:「小兄弟,什麼時候喝你喜酒,可別
忘了通知老哥哥、老嫂子一聲。」

  沈雪姑等他們走遠,才吁了一口氣道:「今晚之事,真想不到會有這麼順利
就收場。」

  李小雲道:「這兩老夫妻很厲害嗎?」

  沈雪姑走到樹下大石坐下,說道:「何止厲害,武林中簡直無人敢招惹他們
。」

  上官靖跟了過去,問道:「老哥哥自稱黃衫客,那麼老嫂子呢?」他和李小
雲也一起在大石上坐下。

  「黃衫客還是他昔年的名號。」沈雪姑道:「自從他和白髮冷仙娘結婚之後
,武林中就叫他們黃雲妖怪。」

  「黃雲妖怪?」李小雲道:「這名稱好古怪。」

  沈雪姑笑了笑,道:「這也有緣故的,黃衫客人還算正派,只是脾氣甚怪,
出名的難惹,所以稱之為怪。白髮冷仙娘據說從小就是一頭白髮,不但人長得極
美,說起話來,更是嬌聲嬌氣,妖而且艷,江湖上人背後就稱她為妖。再加上兩
人都喜歡穿黃衣,武功又高,來去就像-朵黃雲,所以就叫他們為黃雲妖怪了。


  接著笑道:「碧落山莊賊人邀請這兩人前去,本待倚作靠山的,沒想到今晚
會遇上我們,靖弟又認他做了老哥哥,這一來,日後對我們的威脅,也無形中消
解了,尤其他送給靖弟這顆蟾珠,對我們最有用了。」

  上官靖道:「老哥哥說過,它能辟百毒。」

  沈雪姑道:「這就是了,碧落山莊賊人一再使毒,令人防不勝防,尤其四川
唐門精研各種毒藥,我有些懷疑,他們和唐門說不定已經有了勾結,果真如此,
這顆蟾珠的用處就更大了。」

  李小雲道:「對了,她們和唐門一定有勾結,不然,他們怎麼會有唐門的毒
藥?」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猜測罷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坐息一會了。」

  三人就在樹下坐息,天色已現黎明。李小雲打開昨晚吃剩的包子,各自吃了
,就繼續上路。黃昏時候,趕到臨淮關。這裡是一個大鎮甸,街上總算有一家客
店,先落了店,才到一家麵館用過晚餐,回轉客店。沈雪姑因自己要去黃山,明
日一朝就得往南,上官靖和李小雲要去八公山,還得朝西走,這就叮囑兩人,路
上務必小心。

  李小雲笑道:「大姐也真是的,這條路,我和大哥走了幾次了,別說大哥目
前功力比從前精進了許多,就是我一個人也不在乎。」

  沈雪姑道:「眼前情形和從前不同,賊人耳目眾多,敵暗我明,自以不讓對
方發現行蹤的好,靖弟武功雖高,閱歷總嫌不足,凡事總是謹慎些好。」

  李小雲笑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休息了。」

  沈雪姑斜睨了上官靖一眼道:「二妹,你還想休息?」

  上官靖笑道:「知我者雪姐姐也,雲妹妹上半夜,雪姐姐下半夜。」

  李小雲羞紅著臉道:「大姐,你看他,像個惡狼似的。」

  沈雪姑紅著臉道:「誰叫我們姐妹遇人不淑。」上官靖得意的笑了。

  ***    ***    ***    ***

  這是上半夜,自然是李小雲來陪他。兩人互相擁抱著,上官靖覺得她體熱如
火,鼻中咻咻的喘:「怎麼了?忍不住呀?」上官靖說著抄起了她的裙子,直探
她的神秘地帶,隔著條薄薄的褻褲,盡情的撫摸按揉著。

  「嗯……唔……討厭……」李小雲扭著她的腰,不勝痛快的模樣。

  「怎麼都濕了?」

  「還不是你這死東西害人。」

  「我害你?我什麼東西害你?」

  「都是你這個東西害人。」在沒提防下,她猛的握著上官靖的那個,直握得
把持不住。

  上官靖抱著李小雲的身體,四片嘴唇密密的吻著,把個舌頭在她嘴內翻攪著
,上官靖實在忍不住了:「快點脫你的衣服。」他一面向李小雲說,一面脫衣褲
,只留了一條短褻褲,而李小雲此時也脫得只留下一件肚兜,和一條褻褲。上官
靖望著李小雲這動人的曲線,嬌媚淫蕩的神態,胯下之物不禁一挺。

  「大哥,抱緊人家嘛。」李小雲瞇著眼睛,嬌柔無力的說。

  上官靖猛的一把抱住她,倒向了床上,胯下之物緊緊的抵著她的褻褲,以最
快速脫掉了她的肚兜,頓時兩個豐滿柔軟無比的乳房呈現在上官靖眼前,那深深
的乳溝,及紅色的乳頭。上官靖把嘴湊上她的乳頭,一手揉捏另一個乳頭,另一
手則伸入褻褲內,探向叢林地帶,用牙咬著她的乳頭,再微微的賁起,玩弄著她
神秘地區的手,則直推入那已氾濫的陰戶內搗、捏。

  「啊……大哥……」李小雲只覺一股浪水由陰戶深處流了出來,她亦伸出玉
手來握住上官靖那根,業已直立的寶貝,不停的套弄。

  上官靖飛快的除下了她的褻褲和自己的褻褲,兩人精光光的相見,準備來一
場大肉戰。再用手指著她那已發硬的陰核,一陣揉動,只見李小雲她全身一陣,
一股洪水又流了出來:「大哥……快……別逗我了……」

  上官靖挺直了寶貝對準陰戶,李小雲連忙把腿張得開開的露出她那個小穴洞
來,兩片腿厚黑紅紅的陰唇正一張一合著,她用手握著上官靖的寶貝,引導著它
,上官靖順著她的引導,屁股就一用力,一個寶貝沒進了三分之一,一個龜頭可
以感覺到被緊緊的肉壁圈圍著。裡面竟像小孩吃奶似的,一張一吸。

  李小雲一雙玉腿自動的圈上上官靖的屁股來,雙手把上官靖一抱,低迷的說
:「好人……快進……用力……」一面更把臀部迫湊上來,一下又插進了二寸多
。看她淫蕩的模樣,本能的激起了上官靖已高漲的慾火。

  「唔……哥……你好狠心……這下要干……死人了……喲……」當上官靖的
寶貝在抽插時,無意間碰到她的核兒,引起她的快感,使她瘋狂的叫了起來。上
官靖提起氣來直抽插入,有時在她的陰戶外打轉,在她不注意時又重重的插,每
每使她抖顫不停。

  「哥……你真行……停停……讓妹妹喘口氣……今天妹妹死了……這下……


  「喔……停停……你這麼狠心……喲……你要插破……妹妹的小洞……喔…
…妹妹丟了……」說著她打個寒顫,下身拚命的向上挺,圈屁股上的兩條腿緊縮
猛收,她陰道內深處冒出了一股熾熱的陰精來,直流在上官靖的龜頭上,四壁的
內圈不斷收縮,把上官靖那東西圈住,兩腿也無力的放了下來,兩手也軟弱的放
在床上,胸部也一起一伏,張著櫻桃小嘴喘著氣。

  上官靖又是一陣急抽猛入,下下頂到根,兩片陰唇隨著抽插也一厥一翻,精
水被帶了出來,為了讓她知道厲害,忙出急頂入,一下比一下重。

  「哥……你好厲害……差點讓妹妹上天。……重點沒關係……這下過癮了…
…」李小雲的屁股又漸漸的扭轉起來,迎合著上官靖的攻勢。上官靖緊緊的抱住
她的腰,用上暗勁貫注寶貝,猛力的抽插。

  「大哥……妹妹……你都這麼重……要命的東西……你的本事真大……」

  「喔呀……妹妹又流了……妹妹要死了……哥哥……休息一會……吧……」


  「大哥……真的又出來了……死了……」

  「哥……你……」李小雲屁股的迎湊已經漸漸的慢了,口中也說不出清楚的
話了,只是張著嘴唇喘著氣。再經過一會的橫衝猛刺,她的屁股不再扭轉了,全
身軟弱的躺在床上,口中唔唔出聲。

  「喔……唔……死了……」一動也不動了,又是一股蕩熱的陰精冒了出來,
裡面又再不斷的吸著上官靖的龜頭,層層的浪肉緊緊的圈圍住上官靖的整根寶貝
,上官靖感到屁股溝一酸,上官靖知道要丟了,連忙加緊抽插。

  「呼……天……」上官靖只覺得寶貝發漲,龜頭射出了股精液。

  「喔……你的好燙……」李小雲被上官靖一燙,緊摟著上官靖,上官靖也緊
緊的擁抱她,細細領略剛剛的滋味,一根寶貝也捨不得拔出來。

  「大哥,剛才真好。」

  「你好,我還沒好。」

  「真的,剛才差點連骨頭都被你拆散了,你怎麼這麼……久還不出來……又
頂上了。」

  「你別自己過足了癮,就不管大哥了。」

  「喲……妹妹是不行了……不能再把妹妹引出水來……喔……又出來了……
都是你……」

  「噯呀……真的我又……快動……今晚我真……會死定了……這下……真好
……」

  「噯……妹妹這下好美了……妹妹的小穴被你干開花了……哥喲……」

  「喔……又頂到了……妹妹的花心了……你真的要干死我了……好哥哥……
快停停……妹妹又要被……你干死了……我真的……又要丟……丟了……」

  「快點,你用力夾,我要出來了……」

  「喔……哥……你的好燙……」

  ***    ***    ***    ***

  下半夜是屬於沈雪姑的,上官靖撲上床把她抱住,猛的吻住她的香唇,不停
的吸吮。

  「喔……唔……」時間的長久,使沈雪姑幾乎透不過氣來,發出唔唔的聲音
。上官靖把手在她身上的每一個地方恣意的撫摸著,突的地方捏一下,凹的地方
摸一把,直摸得她抖顫起來。

  「唔……弟弟……我要你……你下面那根……插我……我裡面好癢……」上
官靖把那根早已硬漲的寶貝,在她的小腹挺了幾下子,她就用雙腿猛的夾緊了上
官靖的寶貝。

  「弟弟……你的寶貝……好燙……」上官靖的寶貝被她夾得好舒服,禁不住
一陣衝動。

  「來,快放開,我要插你了。」她一聽,連忙把腿張得大大的,陰戶正泊泊
的流著淫水,此時上官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她的小穴。

  她的陰戶生得很低,兩片陰唇特別肥大,因為多肉的關係,陰戶高高的隆起
,很濃厚的陰毛長滿了四周,陰毛雖茂盛但是卻細柔光滑可愛,她的陰門很小,
陰門內的肉壁紅紅的,略可看到那粒核仁般大小的陰核,那股淫水也隨著她一張
一合的陰門排泄出來。

  沈雪姑把兩腿盤在上官靖的腰上,那個小洞洞更加突出。上官靖挺著發漲的
寶貝,向她已氾濫的陰戶直衝,寶貝很順利的插了進去。

  「喔……唔……喔……美死了……」由於淫水的潤滑,上官靖抽插起來一點
也不費力,抽插間肉與肉的磨碰聲和淫水的唧唧聲,成了瘋狂的樂章。

  「弟弟……美死了……快點抽送……喔……這下差點……喔……唔……」上
官靖不斷的在她的酥胸上打轉,最後張開嘴把她的乳頭吸吮著,不斷在她的乳頭
上打轉。

  「噯喲……弟弟……你別吮了……我受不了……下面……快抽快……我要死
了……」上官靖吮著她的乳頭,下面的寶貝緊緊的抵住了她已發硬的陰核。

  「喔……好燙……好麻……你快抽插……噯……我難過死了……」

  「雪姐姐,弟弟要抽送了,你準備好。」說完,上官靖的屁股一上一下,如
奔馬,如迅雷,下下著實,直抽插得她騷浪的直叫,一張屁股瘋狂的扭轉,上官
靖覺得她的穴內深處似有股力量,吸吮著自己的寶貝,使上官靖十分的舒服。

  「噯喲……美死人……害人……你真干死我……我被你插得……這下太好了
……」上官靖把寶貝繼續不停的上下抽送起來,直抽直入,她的屁股上逢下迎的
配合著他的動作,淫水如決堤的河水,不斷的從她的穴門深處流出,一直不停的
流到床上。

  「噯……弟弟……好了……慢一點……太太……重了……不要……太狠了…
…」浪水又隨著上官靖寶貝的抽插帶了出來。

  「雪姐姐,你的水真多……又出來了……」

  「唔……這不是你的東西……逗得人家……發浪……喲……輕點……這下太
重了……」

  上官靖儼如一頭勤耕的老牛,不停的繼續著抽送動作,淺淺深深,又翻又覺
,斜抽直入,沈雪姑的兩片大陰唇隨著上官靖的抽插翻翻吐吐,她的兩片肥厚陰
唇就往外翻。內壁的肉紅紅的,入時兩片肉也跟著進去,整個陰戶簡直變了形,
直把她入得死去活來,滿床亂轉。

  「噯喲……弟弟……你真狠呀……姐姐的小浪穴沒命了……這下要被你插死
了……」上官靖的龜頭在那子宮口磨轉,磨的她打了個顫。

  「喲……好人……別磨了……」上官靖的寶貝用力的塞入,再把寶貝在她子
宮口用力直頂、直磨、直轉三樣功夫,直弄的她不知是酸是麻還是疼。

  「喔……你要干死人了……弟弟……別再……用力了……我的穴要裂了……


  「大寶貝的……弟弟……姐姐下面……要被你漲死了……唔喔……這下又頂
到……那粒了……你把姐姐干死算了……痛……快停停……姐姐不能再動了……
唔……真的不能再干了……姐姐不行了……姐姐要丟了……喲……死了……」

  上官靖只覺一股燙熱的陰精向龜頭射來,在她洩完後,陰戶內子宮口還把整
個龜頭包了起來,儼如小孩吮奶,一吸一吮的,上官靖只覺得全身一陣舒暢,三
萬六千個毛孔全開了花,脊骨一麻,上官靖再也忍耐不住了:「雪姐姐……我也
不行了……」因為射精的關係,上官靖的寶貝一挺再挺的,一連幾下都觸到她的
陰戶,樂得她緊緊的纏住了上官靖。

  「弟弟……你的真厲害……唔……睡吧……時間不早了……」一場大戰,曲
終人散。

  ***    ***    ***    ***

  第二天走出鎮甸,沈雪姑就和兩人分手,獨自往南行去。上官靖和李小雲一
路西行,中午時光,在風陽打了個尖,就繼續西行,好在這條路李小雲極熟,那
裡打尖,那裡投宿,不用上官靖操心,一連趕了兩天路,第三天中午,就趕到八
公山下。這條路李小雲當然更熟了,他們沿著小溪,穿過竹林,就看到一片圓形
草地上,搭蓋的三楹竹屋。

  李小雲一喜,正待縱身掠起。上官靖一把把她拉住,低聲道:「有人來了,
我們快走。」帶著李小雲,雙足一點,兩人同時凌空飛起,掠過草地,一下落到
竹屋後面,隱住身子。

  李小雲輕聲道:「大哥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嗎?」

  上官靖道:「不知道,但聽腳步聲,至少有三個人。」

  李小雲道:「那是來找師傅的了,不知師傅知不知道。」

  上官靖輕噓一聲,道:「他們來了。」

  李小雲道:「大哥,我們從廚房進去。」

  上官靖道:「不知劉前輩在不在,我們先聽聽再說。」說話之時,果然聽到
三個人的腳步聲逐漸走近,接著竹籬門打開了,三人一直定到竹屋前面,只聽有
人輕咳一聲,響起尖沙的聲音叫道:「劉師弟在家嗎?」

  李小雲奇道:「他稱師傅劉師弟,那是師傅的師兄了。」屋中沒有人答應。


  那尖沙的聲音又道:「劉師弟,你明明在家,這是有意不肯出來見我了。」


  「砰」的一聲,兩扇木門已被推開,三個人一起走入屋中。李小雲悄聲道:
「大哥,你在這裡等一等,我去應付他們一下。」

  上官靖點點頭,道:「小心些。」

  李小雲點點頭,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張面具,覆到臉上,然後悄悄從屋後繞了
過去,口中故意「咦」了一聲道:「是什麼人把門打開了呢?」

  她還沒走近大門,只見一個黑衣漢子從屋中走出,看到李小雲,喝道:「小
子,你是什麼人?」

  李小雲腳下一停,咦道:「你是什麼人,怎麼闖到我們屋裡來了?」

  那黑衣漢子還沒開口,只聽屋中響起方纔那個尖沙聲音,說道:「辛十八,
你叫他進來。」

  黑衣漢子朝李小雲揮揮手,道:「還不快進去。」

  李小雲哼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居然反客為主起來。」隨著話聲,舉步
走入。

  只見堂屋上首一張竹椅上,坐著一個披了一頭花白頭髮的黑袍老人,他右首
站立著一個黑衣漢子,打扮得和叫辛十八的差不多。

  黑袍老人生成一張尖瘦臉,灰沉沉的,看去甚是陰沉,臉上似笑非笑,兩道
刀一般的目光朝自己投來,沉聲道:「小兄弟,你是劉師弟的什麼人?」

  李小雲反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闖到屋裡來想做什麼?」

  站在右首的黑衣漢子喝道:「小子,你見了……」

  黑袍老人一擺手,不讓他說下去,一面抬目朝李小雲道:「這裡是劉師弟的
家,老夫是劉師弟的大師兄,你現在可以告訴老夫,你是劉師弟的什麼人?」

  站在右首的黑衣漢子,道:「還不快說。」

  李小雲道:「我叫宮飛雲,竹逸先生是我師傅。」

  「很好。」黑袍人深沉一笑,道:「這麼說,你是老夫的師侄了。」

  李小雲道:「我沒聽師傅說過。」

  黑袍人臉色微變,嘿笑一聲,道:「老夫是找你師傅來的,你快去叫師傅出
來。」

  李小雲搖搖頭,道:「師傅不在家。」

  黑袍老人目注李小雲,問道:「你師傅那裡去了?」

  李小雲道:「不知道。」

  黑袍人沉嘿道:「你師傅到哪裡去,你會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騙你作甚?」李小雲理直氣壯地道:「師傅出門,
從沒和我說到那裡去的,他老人家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黑袍老夫目射奇光,冷然道:「好小子,你既然敢對老夫這樣說話?」

  「奇怪?」李小雲道:「那你要我怎麼說法?」

  黑袍老人臉現怒容,沉喝道:「小子,你以為老夫不敢把你劈了?」

  就在此時,李小雲突聽師傅的聲音以「傳音入密」在耳邊說道:「徒兒,你
不是他對手,不可和他說僵了,為師不好出面,你只要說為師是到九華採藥去好
了。」

  李小雲久經大敵,何況還有大哥在後面,哪會把黑袍老人放在眼裡?一面大
聲說道:「不要緊,你要劈就劈劈看?」她這句不要緊是跟師傅說的,意思是說
自己足可應付。

  黑袍老人道:「你倒真是不怕死。」

  李小雲哼道:「我宮飛雲從來說一不二,師傅不在,就是不在,你凶什麼?
你找師傅究竟有什麼事,和我說也是一樣,等師傅回來,我自會轉告他老人家的
。」

  黑袍老人面現怒色,右手指處,正待舉掌劈出,忽然又緩緩放了下去,說道
:「好!你師傅既然不在,那你隨老夫去。」說到最後一字,突然振腕一指點了
過來。

  李小雲早就注意著他,對方手指堪堪點出,她早已駢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間
,向前劃了一個小圈,然後輕輕朝前點去,她使出來的正是「無極神指」。黑袍
老人一指點出,陡覺風聲有異,不僅自己指風宛如遇上了一堵漩渦般無形氣牆,
再也戳不過去。不,自己指風突然消失,而且對方一縷犀利如劍的指勁,卻從漩
渦般氣流中刺出,心頭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究是練了數十年武功的人,反應極快,發覺不對,右手衣袖閃電般揚起,
迎著李小雲指風拂去,人也隨著立即向左閃出。李小雲這一指其實並無傷他之意
,是以出手極緩,否則就算你黑袍老人閃避得再快,也休想躲得開,但聽「嗤」
的一聲,黑袍老人衣袖已被指風射穿了一個指頭大的窟窿。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的事,只聽門口及時響起竹逸先生的聲音叫道:「大師兄
手下留情。」竹逸先生手拄竹杖,已在門口現身。

  李小雲沒有想到師傅會突然現身,急忙垂下雙手,叫了聲:「師傅。」

  竹逸先生本來是不願見這位大師兄的,又怕李小雲傷在大師兄掌下,雖然他
聽到李小雲方才說了一句「不要緊」,但總是放心不下,不得不現出身來。黑袍
老人心頭正在凜駭,這小子使的是什麼手法,竟有如此厲害,莫非也是「奇胲經
」上所載的武學?一念及此,更是恨恨不已。

  正好看到竹逸先生在門口出現,不覺沉哼一聲,道:「劉師弟,你調教的一
個好徒弟,連對愚兄都敢出手。」

  竹逸先生連連拱手道:「大師兄歇怒,小徒年幼無知,多有冒犯,小弟給你
陪罪,」一面轉頭喝道:「飛雲,還不上去見過大師伯?」

  李小雲礙著師傅,只好拱著手,欠身道:「見過大師伯。」

  黑袍老人只是嘿了一聲,轉臉朝竹逸先生冷冷的道:「師弟既然不肯見我,
怎麼又出來了呢?」

  「大師兄請上坐。」竹逸先生抬抬手,等黑袍老人坐下,自己也在下首一把
竹椅上落坐,才接著道:「大師兄誤會了,小弟感染微恙,不見外客,所以才關
照小徒,只說小弟不在,剛才聽到大師兄的聲音,才趕忙迎了出來,還望大師兄
多多恕罪。」

  黑袍老人嘿然道:「咱們師兄弟幾十年不見了,你總算還聽得出我的口音來
。」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和小弟一起長大的,小弟怎會忘記?」

  黑袍老人冷峻的道:「愚兄還以為你當了奇胲門的掌門人,早就沒有我這個
不成材的師兄了。」

  竹逸先生道:「小弟不敢。」

  黑袍老人道:「師弟可知愚兄來意嗎?」

  竹逸先生欠身道:「小弟正想請教。」

  「嘿嘿。」黑袍老人皮笑肉不笑的連嘿了兩聲,才道:「愚兄應白衣聖教的
敦聘,擔任該教供奉,並在教主面前推薦了師弟,教主延攬高賢,至為心切,才
要愚兄親自前來邀請,敦促師弟出山。」

  李小雲心中暗道:「原來他是賊人一黨,對了,碧落山莊也精於易容,原來
是他。」

  竹逸先生聽得一怔,隨即陪笑道:「大師兄盛意,小弟心領了……」

  黑袍老人佛然道:「你不答應?」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你是知道的,小弟一向淡泊名利,不求人知,年輕的
時候,都已恬淡過去,何況如今已近古稀,更不想再作出岫之雲了。」

  「哈哈。」黑袍老人忽然發出一聲尖沙大笑,說道:「當年老鬼認為老夫沒
有出息,你是有作為的青年,才把奇胲門衣缽道統傳給了你,老鬼的心意,當然
希望你這個有為青年定可光大奇胲門,大有作為,沒想到師弟竟然辜負老鬼傳你
衣缽的苦心孤詣,庸庸碌碌的過了一輩子,比老夫還要沒有出息,老鬼若是不死
,當真要自掘雙眸,氣得吐出血來。」

  竹逸先生正容道:「大師兄怎可對先師不敬?」

  黑袍老人冷嘿道:「他傳你衣缽,當然是你恩師,老夫當年拂袖而去,早已
和老鬼恩斷義絕,這樣說有何不可?」說到這裡,目光炯然直注竹逸先生,問道
:「師弟當真不去?」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原諒,小弟……」

  「不用說了。」黑袍老人忽然伸出手來,說道:「那麼師弟把「奇胲經」交
給老夫,老夫立即就走。」他原來是為「奇胲經」來的。

  竹逸先生又是一怔,望著黑袍老人為難地道:「大師兄,「奇胲經」乃是本
門歷代相傳的寶典,例由本門掌門人保管,傳與下一代的繼承人,小弟礙於祖師
遺訓,不敢私相授受,還望大師兄鑒諒。」

  黑袍老人道:「老夫不管這些,師弟既然淡泊名利,不想再作出岫之雲,交
與老夫,正是光大本門的機會,師弟不為個人打算,也總該為本門著想。」

  竹逸先生道:「小弟繼承先師遺命,大師兄要索取此經,小弟實在難以遵命
。」

  「很好。」黑袍老人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封柬帖,隨手遞了過來?說道:「師
弟!你自己去看吧。」

  竹逸先生不知柬帖上寫的是什麼?雙手接過,打開封口,抽出一張信箋,只
見上面只有七個字,那是--「不歸順本教者死。」目光才一接觸,陡見信箋表面
上忽然飛起一縷裊裊淡煙,心知不妙,左手急忙朝站在身側的李小雲推去,喝道
:「快退遠些。」喝聲甫出,身子突然一歪,一個人隨著從竹持上跌倒下來。

  李小雲看得大吃一驚,口中叫了一聲:「師傅。」正待伸手去扶,哪知身子
剛剛一移動,突覺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黑,跟著「咕咚」栽倒下去。

  黑袍老人不覺發出尖沙的哈哈大笑,但就在他的笑聲未已,忽然問,笑聲無
故的凝結住了。因為他剛剛笑到一半,面前突然多了一個紫臉濃眉的青衫少年,
這人從那裡來?怎麼來的?他都沒有看清楚,只覺得好像一陣風,也好像只眨了
一下眼,人就已站在前面了。

  黑袍老人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明白這青衫少年的突然出現,會對他不利
,在這種情況之下,自然要先下手為強,於是他笑聲乍停,右手如刀,已疾然直
插對方心窩。照說他這一記出手得並不慢,雖然倉猝之間,不能用上全力,但至
少也用上了七成的力道。通常他用七成力道,已足夠碎碎裂石,何況對方總歸是
人,人總不會比石碑要堅硬吧。

  青衫少年身上果然並不很堅硬,而是軟的,軟得幾乎沒有骨頭一樣,就像一
個氣囊。青衫少年沒有容他再出手,突然舉手,只用兩個指頭一下敲在黑袍老人
的「華蓋穴」上,黑袍老人就如觸電一般,再也動彈不得了。

















【第四二章】四川唐門



  這青衫少年正是上官靖,他隱身在屋後,堂屋中發生的事情,自然全看到了
,臨時覆上了一張面具,就閃身而出,一下制住黑抱老人之後,目射精芒,沉喝
道:「說,你用什麼迷藥,迷翻了劉前輩師徒,解藥呢?」

  站在黑袍老人左右的兩個黑衣漢子,更沒看清上官靖是如何來的,他們只聽
到黑袍老人尖沙的大笑突然停止,接著就有了個清朗的聲音在說話。兩個人覺得
奇怪,定眼瞧去,才發現黑袍老人面前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人,而且這人口氣不
善,兩人不約而同刷刷兩聲,迅快掣刀在手,互使了一個眼色,一言不發,突起
發難,一左一右揮動鋼刀,朝上官靖身上橫劈了過來。

  上官靖根本理也沒理他們,身形一個輕旋,右足橫掃而出,但聽「砰」、「
砰」兩聲,兩個黑衣漢子分向左右跌了開去,再也爬不起來。

  黑袍老人雖然身不能動,但他兩隻眼睛還能夠動,看到兩個黑衣漢於猝起發
難,一張灰沉沉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喜色,但這喜色也僅僅只是一現即消,因
為兩個黑衣漢子不但空有兩把鋒利的鋼刀,連人家衣衫都沒碰到,就已踣地不起
。看來青衫少年這一腿分明掃上他們的經穴,才閉過氣去的。

  黑袍老人心中暗自忖道:「這小子究竟是什麼路數?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
」心念一動,忍不住問道:「小兄弟,你是那一門派的高人?老朽和劉師弟之間
的事乃是敝門私事,小兄弟總該懂得江湖規矩,不插手人家門戶之內的事,快替
老朽解開穴道。」

  上官靖冷聲道:「我問你解藥在那裡?」

  黑袍老人陰笑道:「你去看看信箋上寫的是什麼,就會明白,老朽身邊哪會
有解藥?」

  上官靖轉身從地上拾起信箋,只看了一眼,就目射寒芒,冷然道:「不歸順
本教者死,那是毒藥了?」

  黑袍老人哼道:「老朽不知道,這封柬帖是副教主交給老朽的,當時他曾說
過,若是劉仲甫不肯歸順的話,要老朽把這封信交給他,別的老朽就不知道了。


  「他們中的是毒?」上官靖憤怒道:「好個白衣教,果然好歹毒的手段。」


  右手一抖,把信箋震得粉碎,回過身去,目光一注,只見竹逸先生臉上宛如
塗了一層淡墨,鼻息已經十分微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黑袍老人看他只是一抖
手,就把信箋震得粉碎,心頭更是駭然不止,但看他竟似束手無策,心中又不禁
暗暗地高興,劉仲甫-死,「奇胲經」就會落到自己手上,這青衫少年武功雖高
,但江湖經驗似乎不足,那就不足為患。

  就在他心頭忽而懍駭,忽而高興之際,上官靖心中突然一動,想起老哥哥黃
衫客送給自己的蟾珠,據說能解百毒,不知能不能解竹逸先生和李小雲所中之毒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解下絲囊,取出蟾珠,他不知道如何用法,就以兩個指頭
拈著蟾珠,湊近竹逸先生鼻孔,讓他聞吸瞻珠的氣息。

  這一著,他只是想到竹逸先生乃是聞到了信箋上塗著的毒粉所化毒煙中的毒
,自己把蟾珠放在他鼻孔,也許可以解毒,他雖然不知蟾珠的用法,只是以意度
之,卻給他歪打正著,想對了主意。要知蟾蜍皮黑多疣,內有毒腺,就是入藥的
蟾酥,千年蟾蜍,積存在體內的蟾酥自然更多,就像老蚌孕珠一般,凝結成珠,
是為蟾珠,換句話說,蟾珠就是蟾酥的精華,能解百毒。蟾珠平時潔淨無暇,毫
無氣味,但遇上了毒,就會散發出極濃的蟾酥氣味,這氣味就能解毒。

  上官靖給竹逸先生聞了一會,目光一直注視著竹逸先生,只見他臉上黑氣漸
漸消散,由淡而無,心知蟾珠已經奏效,方自暗暗高興,竹逸先生卻在此時打了
一個噴嚏,突然睜開眼來,這-下直看得黑袍老人心頭大駭。

  上官靖喜道:「前輩總算醒過來了。」

  竹逸先生看到上官靖臉上戴著的面具,原是他送給李小雲的,自然認得出來
,這就翻身坐起,說道:「是少俠救了老朽,哦,小徒如何了?」

  上官靖道:「前輩快運氣試試,體內劇毒是不是已經消解了?」

  竹逸先生略為運氣,欣然道:「老朽已經不礙事了。」說著站了起來,目光
一注,看到李小雲仍然昏迷不醒,撲臥地上,忙道:「小徒她……」

  上官靖道:「在下就去救她。」

  這回他有了信心,手持蟾珠,湊著李小雲鼻孔,給她聞了一會,李小雲也打
了一個噴嚏,立即醒轉,睜開眼來,看到大哥拿著蟾珠給自己聞,不覺喜道:「
大哥,是蟾珠給我解的毒嗎?」腳跟一點,縱身躍起,指著黑袍老人說道:「這
老賊就是賊人一黨,居然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來毒害師傅,這種人留他不得。」

  黑袍老人眼看竹逸先生師徒都被青衫少年用一顆淡黃珠子救醒,心中大感奇
怪,一面嘿然道:「師弟,你可知老夫後面還會有什麼人會來?僅憑你們三個,
能對付得了嗎?此時放開老夫,你既然不願出山,那就算了,老夫也不再勉強,
讓老夫走吧。」

  李小雲哼道:「放你走?哼,你說得倒容易,你後面還有人來,那正好,不
然,怎麼能一網打盡呢?」

  竹逸先生道:「徒兒,不可對大師伯如此說話,他雖不仁,我不能不義……


  李小雲道:「師傅,你沒聽他說嗎?他是碧落山莊派來的,碧落山莊危害武
林,幕後主使人就是白衣聖教,白衣聖教就是魔教……」

  竹逸先生道:「你怎麼知道的?」李小雲朝大哥使了一個眼色。

  上官靖左手一揮,點了黑袍老人的昏穴,李小雲偏頭問道:「師傅,你老人
家知不知道大哥是誰?」

  竹逸先生含笑道:「為師怎麼會猜不到。他自然是南宮少俠了。」

  李小雲笑道:「師傅只猜對了一半,大哥現在叫上官靖了。」她就把自己兩
人去找沈雪姑說起,一直說到自己兩人奉老夫人之命,來請師傅為止,簡扼的說
了一遍。這一段曲折的故事,她雖然簡扼的說,也足足說了一頓飯的工夫,才說
完。

  竹逸先生驚詫的道:「原來江湖上竟然發生了這許多事故。」

  李小雲道:「師傅想不到吧?」

  剛說到這裡,上官靖抬頭道:「果然有人來了。」

  李小雲道:「師傅,你老人家只管進去,這裡有徒兒和大哥兩人,就足夠應
付了。」目光一轉,急步過去,掩上了木門,一面說道:「大哥,快把他坐到椅
子上去。」

  上官靖含笑道:「你又要出什麼花樣?」

  李小雲道:「大哥不用管,只要把他坐到椅子上去就好了。」

  上官靖依言把黑袍老人放到椅子上坐好,然後又從地上提起兩個黑衣漢子,
讓他們一左一右站到了黑衣老人身邊,再把他們的兩柄鋼刀也納入鞘中,一面問
道:「二妹,還要我做什麼呢?」

  李小雲笑吟吟地附著他耳朵,低低說了幾句,然後推著竹逸先生的身子,說
道:「好了,這裡沒有師傅的事了,你老人家進去歇一會吧。」

  竹逸先生笑道:「好!為師就看你們的了。」說著,果然舉步往裡走去。

  李小雲伸手扶著師傅走去,回頭道:「大哥你留下來,等他們好了。」

  上官靖果然留了下來,只是低聲道:「來人已經走出竹林了。」

  竹逸先生點頭道:「上官老弟耳朵果然敏銳,老朽直到此時,才聽到聲音呢
。」這時竹籬前面的一條石子小徑上,果然出現了一行五個人。

  當前一個是頭戴黑氈帽,身穿黑布大褂的矮小老頭,手裡還拿一支竹根旱煙
管,聳肩彎背,面如土灰,但雙目卻特別明亮,炯炯有光,他後面跟著四個身穿
一色灰布短靠的漢子,每個人都面目籬黑,個子瘦小精幹。這五個人走在一起就
會使人感到有些怪異。

  他們走近竹籬門,那為首矮小老頭忽然住步,口中咳了一聲道:「奇怪,戚
供奉早就來了,怎麼不見他的人影呢?」他似是生性多疑,目光朝四下亂轉,過
了半晌,才回頭道:「你們上去一個敲門,看看竹逸先生在不在?」

  他身後一名灰衣漢子答應一聲,舉步走上。竹籬門只是虛掩著,他推開竹籬
門,走近竹屋,就高聲叫道:「竹逸先生在家嗎?咱們黃副總管特來拜訪。」又
是一個副總管。

  竹屋中沒有人回答,也沒有半點聲音。灰衣漢子忍不住舉手往門上重重的叩
了兩下,不,他只叩了一下,第二下還沒叩,兩扇木門豁然啟開。灰衣漢子吃了
一驚,急忙往後退下一步,抬目看去,屋內比較幽暗,但堂屋並不太深,一眼就
可以看到黑袍老人雙眼微閉,坐在上首,這就迅快回身,躬躬身道:「回副總管
,戚供奉就坐在裡面。」

  黑褂老頭聽得一怔,緩步走近籬門,一面問道:「你沒看錯?」

  灰衣漢子垂手道:「戚供奉坐在上首,雙目微閉,跟他來的兩人,就站在戚
供奉的身後,只是他們都沒說話,連看也沒看小的一眼。」

  黑褂老頭一手摸著下巴,口中唔了一聲,沉吟道:「他們就是在等竹逸先生
,也不會不出聲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隨著話聲,舉步跨上,但走到門口,又倏然止步,凝目看去,戚供奉確實大
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只是瞑目垂瞼,一動也不動。黑褂老頭看得心頭
大疑,忖道:「戚供奉好像在運氣行功?」

  就在此時,耳邊突然響起戚供奉「傳音入密」的話聲說道:「老夫被劉老弟
點了穴道,你快來替老夫把穴道解開。」

  黑褂老頭聽出確是戚供奉的聲音,當下乾咳一聲,右手旱煙管當胸,舉步跨
入。他果然狡猾如狐,左腳剛跨進門檻,右腳卻依然停在門外,一雙炯炯有光的
鼠目先朝堂屋中左右四顧,以覷動靜。這時戚供奉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屋裡沒人,劉師弟已經走了。」

  黑褂老頭暗自失笑道:「就算有人,又能把自己怎樣?」於是右腳也跟著跨
入,朝前走去。

  他還沒有走到戚供奉面前,只聽戚供奉的聲音又道:「你後面有人,小心。
」黑褂老頭一驚,急忙回過身去,但他已經遲了半步,剛回過頭去,突覺腰眼一
麻,就被人制住了穴道。

  就在他回頭之際,門外四個灰衣漢子就聽到他的聲音,說道:「你們進來兩
個人。」四個灰衣漢子中立時有兩人依言走入,但剛走到黑褂老頭身後,就停下
步來,他們停下步來,就已經被制住。

  接著黑褂老頭又喝道:「現在你們兩個也可以進來。」那門外兩人果然又依
言走了進來,他們踏進了堂屋,自然也被點了穴道。原來剛才戚供奉兩次以「傳
音入密」說的話,和後來黑褂老頭說的話,都是李小雲隱身在堂屋後面說的。

  上官靖則躲在門後,進來一個,就制住一個,不費多大力氣,就把五個人全
制住了。李小雲拍手笑道:「師傅,徒兒這招使的不錯吧,連人都還沒有照面,
就全制住了。」

  竹逸先生道:「但麻煩也惹大了,你可知這黑褂老頭是什麼人?」

  李小雲道:「他手下叫他副總管,他自然是碧落山莊的副總管了。」

  「不。」竹逸先生道:「他叫黃鼠狼,是四川唐門的副總管。」

  上官靖聽得一怔,道:「沈姐姐果然沒有料錯,這麼看來,四川唐門果然也
和碧落山莊勾結上了。」

  李小雲望著師傅,道:「這幾個人師傅打算如何處置呢?」

  竹逸先生道:「跟我們來要人的人不是已經來了嗎?」

  「跟我們要人的人?」李小雲詫異的道:「人在那裡?」她回過頭去,只見
大哥已經擋在門口,門外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正和大哥面對面的站著。

  這人尖瘦臉,面色白淨,嘴上留著八字鬍子,身穿一件寬大天藍長袍,年約
五十五六,看去不像是江湖人,他因上官靖攔在門口,不讓他進來,就沉聲道:
「年輕人,讓開些,老夫是找劉仲甫來的。」

  上官靖道:「閣下何人,找竹逸先生何事?」

  「哈哈。」藍袍老者怒笑道:「年輕人,你不覺問得太多了嗎?」右手大袖
突然朝上官靖拂來。

  上官靖站著,動也沒動,微笑道:「今天來找竹逸先生的人,都沒懷好意,
所以在下要問清楚。」在他說話之時,一道勁風已湧到他身前一尺光景,就好像
遇到了一堵無形高牆,忽然朝左右溢出。

  藍袍老者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一身內功竟有如此高明,不覺怔得一怔,望著
他點頭道:「年輕人果然身手不凡,你是劉仲甫什麼人?」

  上官靖道:「事有先後,在下問你在先,閣下還沒有回答在下。」

  藍袍老者嘿了一聲,似要發作,但還是忍了下去,徐徐地說道:「老夫唐世
良。」

  上官靖道:「是四川唐門的人?」

  唐世良道:「你現在該告訴老夫你是劉仲甫的什麼人?」

  上官靖道:「在下宮飛鵬,唐先生找劉前輩何事?」

  唐世良道:「老夫要見他。」

  上官靖道:「唐先生和劉前輩可曾約好了?」

  唐世良道:「老夫臨時趕來,不曾和劉仲甫約好。」

  上官靖道:「抱歉得很,唐先生既沒有和劉前輩約好,劉前輩就不能延見了
。」

  唐世良臉色沉了下來,哼道:「劉仲甫見不見我,你做得了主嗎?」

  上官靖冷冷的道:「劉前輩要宮某替他看守著房屋,宮某自然能夠做得了主
。」

  唐世良聽得不期又是一怔,問道:「劉仲甫不在家嗎?」

  上官靖道:「不在。」

  唐世良又道:「那麼黃副總管是被什麼人制住的?」

  上官靖道:「他們擅闖竹逸先生的居處,自然是在下把他們制住的了。」

  唐世良大笑道:「年輕人好大的口氣,那是要老夫出手了?」

  上官靖冷然道:「唐先生剛才不是已經出過手了嗎?」

  唐世良面現鬱怒,沉聲道:「老夫看你年紀輕輕,本待不與你計較,這是你
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了。」左手緩緩拾起,一隻烏黑如墨的手掌,突然從大袖
中出現,迅快朝上官靖當胸印來。

  上官靖依然站著不動,耳邊聽到竹逸先生「傳音入密」說道:「他使的是「
毒煞掌」,上官老弟接不得。」話聲堪堪入耳,上官靖右手抬處,三個指頭已一
下扣住了對方脈門,濃眉微軒,冷聲道:「唐門「毒煞掌」對宮某未必管用,閣
下收回去吧。」他話聲一落,三個指頭果然鬆了開來。

  唐世良做夢也想不到唐門最厲害的毒功「毒煞掌」竟然會被人家一把扣住,
扣住了竟然還敢就此放手。他對眼前的這位年輕人,當真有些莫測高深!心想:
「他說得出「毒煞掌」,若是沒有把握,豈敢隨便鬆手?嘿嘿,就算你練成護身
真氣,也無法和唐門的「七絕散」抗衡。」心念電閃一動,左手倏收,人也隨著
往後退出去了一步,但就在他往後退出之際,右手衣袖也再次揚起。

  他方才第一次揚起右手衣袖,只是貫足內勁的一記衣袖而已,這回可不同了
,他衣袖乍展,從他大袖之中飛出幾縷極細的彩絲。這幾縷彩絲,有著七種顏色
,細得幾乎連肉眼都看不清楚,但它卻是唐門中最霸道的「七絕散」。不論人畜
,只要沾上一點,就得當場中毒倒地,一盞熱茶時間以內,沒有他們獨門解藥,
內腑便告潰爛,再過一盞熱茶時光,骨肉皮毛悉數變成一灘黃水,人地無形,是
唐門歷代相傳列為禁方的三種強烈劇毒之一。

  上官靖內功已臻上乘,目光何等銳利,自然看得清楚,七縷彩絲從對方大袖
中飛出,立即飄散開來,一瞬之間,散於無形,心中不禁一動,忖道:「看來這
七縷彩絲,大概是唐門很厲害的毒藥了。」一念及此,不由雙目乍睜,大喝一聲
:「你敢對宮某使毒?」

  右手抬處,一掌迎著拂出,他雖沒使出「返照神掌」,但以他目前的功力,
已是非同小可,一道掌風像扇面般展開,浪潮般推出,不但把毒粉吹得無影無蹤
,連唐世良一個人都被震得離地倒飛出去尋丈之外。唐世良落到地上,還是站不
穩,連連退了三步,才算站穩,一張白皙的臉上流露出駭異之色,雙足一點,一
個旋身,飛縱而起,朝竹林外投去。

  上官靖冷冷地道:「唐先生,恕宮某不送了。」回轉身,只聽竹逸先生以「
傳音入密」說道:「上官老弟,老夫不想出面,你問問黃鼠狼的口供,不過此人
甚是狡猾,才有黃鼠狼的外號,問清楚了,就讓他們走吧。」

  上官靖點點頭,也以「傳音入密」答道:「晚輩省得。」當下走近黃鼠狼背
後,舉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冷聲道:「黃朋友,你可以轉過身來了。」這
一拍自然是解開了他的穴道。













【第四三章】狡猾如狐



  黃鼠狼果然依言轉過身來,一雙鼠目滑溜溜地打量著上官靖,悍然道:「在
下和少俠毫無過節可言,不知少俠何以要點在下穴道?」

  上官靖目光冷厲,徐徐地說道:「宮某雖然點了你的穴道,但你耳朵依然可
以聽得到,對不?」

  黃鼠狼只好點點頭道:「是。」

  「那好。」上官靖道:「方纔唐世民來過了,你總聽到了?」

  黃鼠狼道:「在下聽到了。」

  上官靖哼道:「可笑他「毒煞掌」沒有奏效,又從大袖中施放出七縷彩絲,
那自是唐門極厲害的毒粉了,但依然被宮某一掌震飛出去,你也聽到了?」

  黃鼠狼聽得大駭,「毒煞掌」是唐門中最厲害的毒功,他說出七縷彩絲自是
「七絕散」了。「七絕散」乃是唐門嚴禁的烈毒,這年輕人不懼「毒煞掌」,不
畏「七絕散」,他難道不是人?他瞪大炯炯雙目,看著上官靖,幾乎不敢相信,
口中只得應了聲:「在下聽到了。」

  上官靖回到右首一張竹椅上坐下,目光一抬,說道:「這是說黃朋友已經沒
有後援會來救你了?」

  黃鼠狼現在聽出來了,問道:「少俠的意思……」

  上官靖朝他悠閒地笑了笑,才道:「既然沒有人會來救你,那麼黃朋友唯一
的出路,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這話你應該懂吧?」

  黃鼠狼本是個狡猾如狐的人,但因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有莫測高深之感,心理
上不免受到了很大的威脅,說道:「宮少俠可否說得明白些?」

  上官靖道:「我說沒有人會來救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你自己,這自救之道
,就有兩種,第一種你可以用武功對付宮某,但不是宮某小瞧你,憑你這點能耐
,想和宮某動手,那還差得遠,但有一點,你不妨可以試試。」

  黃鼠狼方才面向裡面,沒有看到上官靖和唐世良動手的情形,唐世良使出「
毒煞掌」和「七絕散」,還被上官靖震飛出去,只是聽上官靖自己說的而已,心
中自然並不完全相信,但二莊主不敵敗退總是事實,因此他不敢輕舉妄動,聞言
問道:「宮少俠的意思是……」

  上官靖微微笑道:「你穴道已解,宮某坐在這裡,可以讓你走出五步,如果
黃朋友能逃去」二丈以外,宮某就讓你把四個手下一齊帶走,不再為難你,黃朋
友認為夠公平嗎。「黃鼠狠自然不信,他坐著不動,讓自己走出五步,既已走出
五步,還逃不出二丈以外嗎?

  這話連隱身屋後的竹逸先生也不相信,聽得微微攢眉,心想:「我已告訴過
他,這黃鼠狼十分狡猾,放他出去,還想捉得回來。」

  黃鼠狼沒有立即回答,望著上官靖,沉吟道:「宮少俠坐在這竹椅上不動?


  「當然。」上官靖微微笑道:「宮某如果站起身來,就算宮某輸了。」

  黃鼠狼道:「宮少俠說話要算數?」

  上官靖嘿然道:「宮某說出口的話,自然算數。」

  黃鼠狼道:「那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上官靖道:「你自己數著步數,走出五步,然後你可以用任何方法逃走,只
要能夠逃出二丈就算你贏了。」

  「好,那在下就遵命。」

  黃鼠狼聽他口氣如此堅定,自然不敢小覷了他,當即舉步朝外走去,口中數
著:「一、二、三、四、五。」走到第五步,已經跨出大門,但在第五步,腳步
一停,回頭道:「在下那就少陪了。」他回頭說話之時,腳尖猛力一點,一個人
就像箭一般縱身朝前掠去。

  上官靖果然端端正正坐在竹倚上,就在黃鼠狼話聲甫落,雙足堪堪縱起,他
右手也及時抬起,朝前招了一下,說道:「回來。」這「回來」兩個字說得並不
響,但黃鼠狼縱起的人,突覺背後傳來一股極大的吸力,把他一個人「嘶」的一
聲,憑空攫了回去,一下落到上官靖的面前。

  這一下把黃鼠狼驚出一身冷汗,心頭暗暗駭異道:「這小子幾時學會了崑崙
派失傳已久的「縱鶴擒龍」神功。」一個轉身連連抱拳道:「宮少俠神功蓋世,
在下認輸了。」

  上官靖朝他微微笑道:「方纔宮某說過,你自救之道,共有兩種,逃走只是
第一種而已,目前你已經試過,在宮某面前要想逃走,是辦不到的事。」

  黃鼠狼雙目轉動,問道:「在下想聽聽宮少俠的第二種。」

  「第二種非常簡單,只有兩個字……」上官靖徐徐地道:「黃朋友做到了,
也可以帶著你四個手下離去。」

  黃鼠狼覺得自己平日善用心計,但今天在這年輕人面前,就有黔驢技窮之感
,望著他說道:「在下願聞其詳。」

  「合作。」上官靖只說了兩個字,但雙目之中神光陡射,沉聲道:「在下想
知道的,黃朋友只要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就是合作;如果黃朋友有半句虛言,或
是想故弄狡猾的話……哈哈,宮某不是名門正派出身,你總可以想到後果如何了
?」

  黃鼠狼只覺他兩道眼光,宛如兩柄鋒利的長劍,冷芒逼人,你只要看他一眼
就會不寒而慄。心頭不覺暗暗地發毛,忖道:「這小子好精純的內功,好濃重的
殺氣,不知他究竟是什麼路數?」一面連忙抱拳道:「不知宮少俠要問什麼?」
只要在下知道的,在下自然願意奉告,決不保留。「

  「哈哈。」上官靖忽然大笑一聲,這笑聲鏗鏘如同有物,直震得黃鼠狠兩隻
耳朵嗡嗡作響,吃驚道:「宮少俠何故大笑呢?」

  上官靖朝他微哂道:「宮某說過,黃朋友在宮某面前少弄狡猾,宮某如果問
你的話,若有遺漏之處,黃朋友自然不會說出來的,因此宮某並不想問你什麼,
黃朋友還是自己說出來的好,這樣你若有遺漏之處,宮某就可以聽得出來了。」


  隱身屋後的竹逸先生聽得暗暗點頭,忖道:「上官老弟這番話,說得極對,
讓黃鼠狼自己說,確實比他悶一句答一句好得多,這樣一來,任你黃鼠狼再狡猾
,自然也使不出花樣採了。」

  黃鼠狼作難地道:「這要在下從何說起呢?」

  上官靖冷峻地道:「黃朋友就從自己說起好了,」

  黃鼠狼只得說道:「在下本名黃五郎,江湖朋友開在下的玩笑,叫在下黃鼠
狼,是四川唐門的副總管……」

  竹逸先生以「傳音入密」說道:「上官老弟要他報個出身。」

  上官靖道:「你沒說出身?」

  「出身……」黃鼠狼臉上很難堪,勉強說道:「少林逐徒,在下本來是不想
說的,在江湖上遊蕩了些年,蒙二莊主垂青,攜回四川,至今已有二十餘年。」


  「在江湖上遊蕩了些年」這句話就打了馬虎眼,上官靖就沒有聽得出來,連
竹逸先生這樣的老江湖,也被矇混過去了。上官靖哼道:「黃朋友倒是會避重就
輕,應該言歸正傳,說說如何和白衣聖教勾結的經過了。」

  「白衣聖教?」黃鼠狼惶恐地道:「在下並沒有和白衣聖教有什麼勾結,這
教在下如何說呢?」

  上官靖冷笑道:「那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黃鼠狼道:「在下是奉二莊主之命,來接應戚供奉的。」

  上官靖問道:「你知道威供奉是什麼人?」

  「不知道。」黃鼠狼道:「在下只知道戚供奉是二莊主的朋友,他是竹逸先
生的大師兄,如此而已。」

  上官靖道:「方纔來的唐世良,是你們的二莊主?」

  黃鼠狼道:「是的。」

  上官靖又問道:「唐紀中呢?在唐門是什麼身份?」

  黃鼠狼道:「他是二莊主的公子。」

  上官靖依然問道:「唐世良父子勾結白衣聖教,你真的-點都不知道?」

  黃鼠狼道:「在下只是一個下人,這種事情,在下如何會知道?不過據在下
所知,二莊主很少出門,勾結白衣聖教恐怕並非事實。」

  上官靖一手摸著下巴,偏過頭去,暗中以「傳音入密」朝裡首問道:「前輩
,還要問他什麼嗎?」

  竹逸先生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咱們沒有證據,再問也未必問得出來,
老弟放他走好了:」

  「好。」上官靖道:「你既然否認和白衣聖教有勾結,那就算了,不討黃朋
友最好給我記著,下次發現你真有勾結的話,就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了,你帶他們
走好了。」

  黃鼠狼心裡鬆了一口氣,暗自忖道:「你小子若論江湖經驗,比起老子來可
還差得遠呢。」他一面向上官靖抱拳道:「在下記著了。」

  上官靖站起身,用衣袖朝四個黑衣漢子每人拂了一下,四個黑衣漢子的穴道
頓解。黃鼠狼朝他們喝了一聲:「你們隨我走。」首先舉步向外走去,四人也急
步跟了出去。

  李小雲一下跳了出來,說道:「大哥,看來是唐世良父子勾結碧落山莊,那
是不會錯了。」

  竹逸先生跟著走出,一面笑道:「黃鼠狼為人狡猾,他說的話,也未可全信
。」

  李小雲道:「那為什麼放他走呢?」

  竹逸先生道:「咱們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不放他走,又能把他怎麼樣?」


  李小雲朝戚供奉撇撇嘴道:「師傅!他怎麼打發呢?」

  竹逸先生道:「上官老弟,你替他解開穴道,老朽想和他談談。」上官靖舉
手朝他肩頭一拂,解開了戚供奉的穴道。

  威供奉雙目乍睜,看到竹逸先生就站在他面前,不覺嘿然道:「師弟要怎樣
對付愚兄呢?」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小弟只想問你幾句話……」

  戚供奉道:「問老夫什麼?老夫無可奉告。」

  李小雲道:「師傅要問你的話,你不說也不成啊。」

  戚供奉凜然道:「你們殺了老夫好了。」

  上官靖冷冷地道:「在下看在劉前輩份上,才替你解開穴道的,像你這種喪
心病狂的人,根本用不著和你多費唇舌,依了我,早就廢去你的武功,還可讓你
多活幾年,也不至再去為虎作倀,危害武林。」「廢去武功」這四個字,果然比
用刀架在他的頸子上還要管用,戚供奉聽得臉色微變,默然沒有作聲。

  竹逸先生忙道:「宮老弟,你和徒兒先到屋後去,還是老朽和敝師兄談談,
他雖不義,總是老朽的師兄。

  上官靖點頭道:「好!我們進去。」

  李小雲走了兩步,回頭道:「師傅別再上了他的惡當。」

  竹逸先生等兩人進去之後,拉過一把竹椅,在戚供奉下首坐下,抬目道:「
大師兄,你應該想想,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門師兄弟,小弟一向對大師兄十
分尊敬,怎麼說,你總是奇胲門的人……」

  戚供奉截著道:「老夫離去之後,早就不是奇胲門的人了。」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怎麼會加入白衣聖教的呢?你可知道所謂白衣聖教,
就是昔年危害武林的魔教。」

  「魔教?」戚供奉大笑一聲道:「哈哈,師弟可知魔教這兩個字,乃是自視
為名門正派的一些人硬加到人家頭上的惡毒名稱?白衣聖教乃是佛門一支,主張
光明正大,沒有系派門戶之見,要以毅力戰勝黑暗,這有什麼不好?老夫在奇胲
門,連老鬼都瞧不起我,人家卻敦聘我當供奉,奉若上賓,以備教主咨詢,這樣
還不夠嗎?」

  「唉。」竹逸先生歎了一口氣道:「大師兄!這是他們在利用,你……」

  「胡說。」戚供奉道:「他們利用我什麼?老鬼認為我沒出息,沒出息的人
,有何利用價值!會受到如此禮遇?好了,老夫不想和你談這些,人各有志,你
還有什麼話要問,問完了,老夫就要走了。」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可知白衣聖教教主是誰嗎?」

  戚供奉道:「老夫不知道。」

  竹逸先生看了他一眼,道:「大師兄身為供奉,怎麼會不知道他是誰呢?」


  戚供奉道:「老夫只見過他二次,如何會知道?」

  竹逸先生道:「那麼唐世良呢,大師兄總和他根熟了?」

  「不錯。」戚供奉道:「老夫和他很熟,他是唐門二莊主。你不是已經知道
了?」

  竹逸先生道:「你在白衣聖教又是什麼地位呢?」

  戚供奉道:「唐世良只是老夫的朋友。」他顯然不肯說。

  竹逸先生聽大師兄的口氣,心知他執迷不悟,絕不肯回頭的,不但不管他聽
不聽,自己和他總是同門師兄弟,勸他的話不聽,也總是要勸的。因此他輕輕地
歎息一聲,說道:「大師兄,我們總是同門師兄弟,大師兄就是聽不進去,小弟
也非說不可。白衣聖教處心積慮,和武林各大門派為敵,自古以來,邪不勝正,
這道理大師兄應該懂。」

  「我自然懂。」戚供奉不耐煩地道:「我已經說過,白衣聖教乃是佛門一支
,它並不是邪教。」

  竹逸先生道:「但他們多行不義……」

  「不用說了。」戚供奉站起身道:「師弟說來說去,還是這幾句話,老夫聽
得煩了,你當你的奇胲門掌門人,我當我的白衣聖教供奉,人各有志,老夫要走
了。」

  竹逸先生跟著站起,說道:「大師兄,為人一世,走錯一步,終身悔之莫及
,小弟希望大師兄好好的想想。」

  「哈哈。」戚供奉走到門口,忽然大笑一聲,停步回頭道:「老夫活了一大
把年紀,還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老夫看在和你同門師兄弟的份上,也要告訴你
一句話,不接受白衣聖教敦聘,他們只怕未必會放過你,你要多注意才好,老夫
言盡於此……」他舉步往外行去。

  竹逸先生拱拱手道:「小弟不送了。」

  上官靖、李小雲從屋後走出,竹逸先生搖搖頭道:「你們都聽到了,唉,大
師兄生性倔強,一向就不受別人勸說,不然,當年也不會負氣而去,脫離師門了
。」

  李小雲道:「師傅,他叫什麼名字呢?」

  竹逸先生道:「戚繼祖,唉,白衣聖教利用他什麼呢?」

  李小雲道:「碧落山莊的人轉入地下,一里方圓,岔道紛歧,也許是他設計
的了。」

  竹逸先生唔了一聲,緩緩地道:「不錯,先師在日,要大師兄專攻土木之學
,大師兄雖志不在此,但也被逼著學過幾年,建造地道,那是綽綽有餘了。」

  李小雲問道:「師傅懂不懂呢?」

  竹逸先生笑道:「當時先師原想把本門兩種奇學分傳給大師兄和為師二人,
繼承先師衣缽,大師兄負氣出走,為師對土木之學,縱然小時候沒有學過,但這
兩門學問,載在「奇胲經」,為師是奇胲門的掌門人,書總是看過的。」

  李小雲道:「師傅那就快些走了,大家在等著你老人家呢。」

  「好吧。」竹逸先生道:「這一來,為師真的和大師兄作對了。」

  李小雲哼道:「他此來的目的,大概也是為了怕師傅知道地道秘密,所以要
師傅歸順白衣聖教,不歸順他們,就把你老人家毒斃,以絕後患,師傅還有什麼
好顧慮的?」

  竹逸先生道:「為師並不是有什麼顧慮,只是大師兄……」

  李小雲道:「這人已無藥可救,師傅還理他作甚?」三人走出大門,竹逸先
生關上了門,又移了幾盆花,和一些鋤頭、扁擔之類的東西,橫七豎八的放置到
門口。

  李小雲道:「師傅,你這是做什麼?」

  竹逸先生笑而不答,接著走出竹籬,竹逸先生又在附近撿了一些竹根、石塊
,疏疏朗朗的散置在門口,一面朝兩人含笑道:「上官老弟,你們走在前面,老
朽還有一些事。」上官靖和李小雲依言走在前面,穿行竹林,回頭看去。

  竹逸先生在竹林中轉來轉去,每走幾步,就俯下身去,好像在地上揀著些石
塊,東移西移的。李小雲笑道:「師傅大概在佈置什麼奇門陣法了,這些竹根木
石,真會管用嗎?」

  上官靖道:「不管用,劉前輩何用這麼費事?要知奇門陣法,出自易經,這
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你若是不信,這片松林,進去了只怕再也走不出來了。


  李小雲道:「真有這樣神奇,那師傅為什麼不教我呢?」

  上官靖笑道:「如果不神奇,還叫奇胲門嗎?你拜師不過幾天而已,既是劉
前輩唯一的傳人,還怕劉前輩會不傳授給你嗎?」

  李小雲喜孜孜地道:「這回師傅到碧落山莊去,我就要師傅教我。」

  正說之間,竹逸先生已從竹林中走出,含笑問道:「徒兒,看你這麼高興,
有什麼事嗎?」

  李小雲道:「大哥說師傅在竹林中佈了奇門陣法,什麼人也走不進去,這回
師傅到碧落山莊中,有的是時間,師傅就可以教徒兒了。」

  竹逸先生笑道:「你年紀還小,只知新奇,要知這門學問,極為深奧,初學
的時候,只怕你會感到枯躁無味,沒有耐心,那就學不會了。」

  李小雲道:「不會的,師傅,你一定要教給我。」

  三人沿溪而行,走沒多遠,只見一個身穿緇衣的老尼迎面而來。這條路只通
竹逸先生的竹廬,別無去處,這緇衣老尼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竹逸先生不覺放
緩腳步,悄聲道:「這老尼不知又有什麼事?」

  李小雲問道:「師傅認識她嗎?」

  竹逸先生道:「為師並不認識,但此人身手極高……」雙方一來一往,很快
就遇上了。

  緇衣老尼腳下一停,雙目湛然,打量著上官靖、李小雲兩人,合掌問道:「
二位小施主,不知那一位是宮飛鵬宮小施主?」

  上官靖問道:「老師傅要找宮飛鵬有什麼事嗎?」

  緇衣老尼目光直注上官靖,問道:「你就是代名宮飛鵬的南宮靖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上官靖,從前確是叫南宮靖,不知老師傅有何見教
?」

  緇衣老尼道:「好哇,南宮靖,你害得小徒好苦,老尼今天總算找到你了,
還不快跟老尼去?」

  上官靖道:「在下和老師傅並不相識,怎麼會害了令徒,老師傅莫非認錯了
人?」

  緇衣老尼臉色一沉,哼道:「你不是就叫南宮靖嗎?老尼怎麼會認錯人?方
才要不是無意聽到有人說起你宮飛鵬就是南宮靖,老尼還找不到你呢,你走是不
走?」

  李小雲跨上一步,正待開口,竹逸先生以目示意,要她不要作聲,然後拱拱
手道:「老師太請了,你找上官靖老弟,總得先把話說清楚了。」

  緇衣老尼道:「你就是人稱竹逸先生的劉施主了。」

  竹逸先生拱手道:「不敢,在下還沒有請教老師太法號如何稱呼?」

  緇衣老尼冷冷地道:「老尼沒有法號。」一面又朝上官靖不耐地道:「南宮
靖,你隨老尼走吧。」

  上官靖眼看竹逸先生碰了她一個釘子,心想:「這老尼怎地如此不通人情?
」一面笑道:「老師太要在下跟你去可以,但你總該明白的告訴在下,究竟有什
麼事呀?」

  緇衣老尼道:「你去了自會明白。」

  上官靖道:「老師太不肯說,那在下恕難從命……」

  緇衣老尼雙目寒芒暴射,冷然道:「你說什麼?」

  上官靖道:「在下既不認識令徒,何用隨老師傅去呢?」

  「好個忘恩負義的小子。」緇衣老尼怒聲道:「老尼說出來了,你想不去成
嗎?」

  上官靖大笑道:「怎麼不成?」

  緇衣老尼沉聲道:「看來老尼只好把你擒回去了。」

  李小雲憋了多時,這時實在忍不住了,冷哼道:「你能把大哥怎樣?」緇衣
老尼突然右手一抬,閃電般朝上官靖左手抓來。

  上官靖沒有閃躲,左手三個指尖反向對方手腕拈去。這二下雙方出手可說奇
快無比,緇衣老尼一把扣住上官靖脈腕,上官靖三個指頭也拈住了對方脈門。這
-瞬間,上官靖但覺對方扣住自己脈腕的手竟然冰冷如鐵,有若一道鐵箍,若非
自己練成佛、道三種曠世絕學,早就全身酸麻,用不上力氣了。自己三個指頭也
拈上對方手腕,也感到冰冷如鐵,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難道她會是鐵手?」


  緇衣老尼雖然一把扣住了上官靖的脈腕,但她的脈腕也同時披上官靖三個指
頭拈住,她瘦削冷峻的臉上忽然飛過一絲詫異的神色,目注上官靖,問道:「拈
花手?你是不滅和尚的什麼人?」隨著五指一鬆,放開了上官靖的手腕。

  上官靖聽她說出師傅的名號,那自然是師傅的熟人了,也慌忙三指一收,抱
拳道:「老師太說的,正是家師。」

  緇衣老尼沉哼道:「你師傅果然調教出一個好徒弟。」

  上官靖道:「老師太認識家師嗎?」

  緇衣老尼又哼了一聲,問道:「你認不認識蕭臨川?」

  上官靖躬身道:「蕭師叔在下自然認得,他老人家也時常指點在下武功。」


  緇衣老尼問道:「你師傅沒和你提起過老尼?」

  上官靖道:「在下沒聽家師說過。」

  緇衣老尼點點頭道:「你師傅不會跟你說這些的。」她神色漸霽,接著又道
:「你既是不滅和尚的徒弟,那就更非跟老尼去不可?」

  上官靖雖然不知老尼來歷,但聽她的口氣,一定和師傅、蕭師叔極熟,這就
恭敬的說道:「在下雖不知令徒是誰,但老師太既然認識家師,在下恭敬不如從
命,就跟老師傅去好了。」

  緇衣老尼又朝竹逸先生道:「二位也不妨一起去。」

  竹逸先生聽她提到天殺星蕭臨川,不覺心中一動,登時想起一個人來,連忙
拱手道:「老師太見邀,劉某自當同行。」

  緇衣老尼沒有再說什麼,轉個身走在前面,上官靖則跟在她的身後走去。竹
逸先生在路上以「傳音入密」的聲音道:「徒兒,你大哥的事自可由你大哥自己
處理,這位老師太以難纏出名,你切莫招惹她。」

  李小雲只得點點頭,但她心中卻暗暗忖道:「連黃雲妖怪都奈何不了大哥,
還和大哥結為兄弟,這老尼難道比黃雲妖怪還厲害嗎?」

  前面的緇衣老尼一直沒有再說話,她領著三人,由八公山向東,一路舉步如
飛,上官靖和竹逸先生跟在後面,自然不會很吃力。但李小雲是女孩兒家,內力
較為弱,這一陣功夫,已經跑得氣喘心跳,連粉額上都有了汗水。

  總算路程並不太遠,就已到了一座小山腳下,緇衣老尼循著石條鋪成的山徑
,緩緩往上行去。竹逸先生看得暗暗驚詫,自己在八公山住了幾十年,卻想不到
相距不過幾十公里酌路的一座小山上,卻隱居了這樣一位昔年名震黑白兩道的高
人,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小山當然不會很高,半山腰上,一片疏林間,卻有一座看不起眼的小廟,你
不走到近處,是不會發現的。山門上一方橫匝,寫著「桂花庵」三個字,風雨剝
落,也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得清楚歲月留下的痕跡。緇衣老尼沒和三人打招呼,推
門而入,三人跟著走入,竹逸先生示意李小雲要把門掩上。

  李小雲會意地點了點頭,進入山門,就是一座彌勒佛的神塞,轉過神憲,是
一個小天井,天井中間有一棵高大的掛花樹,幾乎覆蓋了整個小天井。大概這「
桂花庵」三個字,就是因為這棵掛花樹而來的。



















【第四四章】癡情少女





  緇衣老尼剛踏上大殿前面的石階,只見從殿上迎出一名佛婆,合掌說道:「
老師傅回來了。」緇衣老尼只「唔」了一聲,轉身往裡就走。

  緇衣老尼這才轉身過來,朝竹逸先生抬抬手,道:「劉施主請坐。」

  竹逸先生連忙拱手道:「老師太不用客氣。」

  緞衣老尼朝上官靖看了一眼,說道:「小施主已經到了小庵,可以把面具取
下來了嗎?」上官靖只好依言從臉上揭下面具。

  緇衣老尼不覺又看了他一眼,還沒開口,只聽神龕後面響起一個嬌脆的少女
聲音叫道:「師傅回來了?」像一陣風般閃出一個一身青布衣裙的長髮少女來。


  緇衣老尼本來尖瘦冷漠的臉上,剎時間有了慈祥的笑容,說道:「徒兒,你
看誰來了呢?」

  青衣少女迎著緇衣老尼出來的人,驀地一呆,她才看到和師傅同來的還有三
個客人,再聽老尼這一說,她一雙明澈如水的眼光一下落到上官靖的臉上,不禁
驚喜地道:「會是大哥,真是大哥來。」這一瞬間,她幾乎是在夢中,僵立下來
,清瘦的臉頰上,忽然掛上了兩行如斷線珍珠的淚水。

  上官靖給她的這句「大哥」愣住了,這青衣少女臉色蒼白清瘦,但更顯得楚
楚動人,只是依稀之間,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那裡見過?上官靖不禁愕然道
:「姑娘是誰?在下好像在那裡見過。」

  「真是負心人。」

  緇衣老尼陡然間怒容滿面,大聲道:「我徒兒為了你盜取解藥,身中「魔火
煉形」,幾瀕於死,差幸遇上老尼,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從生死邊緣挽
救過來,她日日夜夜念著你,連睡夢中都叫著「大哥」、「大哥」的,你這忘恩
負義的小子,居然當了面,連認都不認得她了,好,我去叫不滅和尚來評個理,
他這種徒弟是怎麼教出來的呢?」

  上官靖聽得一頭霧水,張目道:「老師傅,在下真的不……」

  緇緇衣老尼愈聽愈怒,不待他說下去,就厲聲喝道:「好小子,你再說不認
識我徒兒,老尼就一掌劈了你1」

  青衣少女急叫道:「師傅……」

  緇衣老尼怒聲道:「你還要護著他,你沒聽他說連認都不認識你。」

  青衣少女流著淚道:「師傅,請息怒……」

  緇衣老尼是個火爆脾氣,也沒讓青衣少女說下去,就截著道:「他這樣無情
無義,怎不教為師生氣?」

  青衣少女哭道:「師傅聽弟子說,大哥……他……他是不認識弟子……」

  「你說什麼?」緇衣老尼這回睜大雙目,望著青衣少女錯愕道:「他不認識
你?那……你是一頭熱,唉,孩子,你怎麼這樣死心眼?」

  「不是的。」青衣少女紅著臉,急道:「徒兒……沒告訴他真名字,那是…
…化了名……」

  緇衣老尼口中唔了一聲,點頭道:「沒錯,當日老尼救你回來的時候,你是
穿著男裝的。」

  李小雲輕笑一聲道:「對了,你是丁玉郎。」

  一言提醒了上官靖,口中「哦」了一聲,目注青衣少女,笑道:「原來姑娘
就是丁賢弟。」

  青衣少女清瘦的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低低地說道:「我……我叫……丁
瑤……」

  緇衣老尼直到此時才轉怒為喜,笑道:「好了,好了,你們總算認識了,劉
施主,你們大家坐下來談吧。」

  大家落坐之後丁瑤朝著李小雲斂衽微微笑道:「你是宮二兄,對不對?」

  上官靖笑道:「其實宮飛雲只是她的化名,說起來丁姑娘也認識,她就是龍
眠山莊的李小雲。」李小雲笑著取下了面具。

  丁瑤忽然啊了一聲,道:「大哥莫非就是宮飛鵬?」

  上官靖點點頭道:「因為大家那時誤認愚兄就是旋風花,愚兄只好找上劉前
輩,替我易了容,所以改名宮飛鵬的。」說到這裡,目注丁瑤問道:「丁姑娘怎
麼會身中「魔火煉形」呢?」

  丁瑤道:「大哥總記得在渡船上,你責備我把南宮靖騙去碧落山莊,被人用
陰手封閉了「腦戶穴」,落個終身白癡,其實我一點也不知情,我告訴過你,我
正在找他,我會設法的……」

  上官靖點點頭道:「你說過。」

  丁瑤道:「後來我回到莊上,就去找閻婆……」她怕上官靖不知閻婆是誰,
接著就補充道:「閻婆就是莊中掌管「迷迭散」的人,我問她是不是給南宮靖服
了「迷迭散」?她不肯說,我又問她南宮靖在不在莊上,她說奉老夫人之命放出
去了,我自然不信……」她一口氣說到這裡,正好佛婆給大家送上茶來。

  緇衣老尼道:「大家請喝口茶。」

  丁瑤接著又道:「當天晚上,我用黑布蒙臉,偷偷進入閻婆房裡,用小石子
打中閻婆的穴道,原本只想盜取「迷迭散」的解藥乙那知找了一會,依然找不到
她解藥放在那裡,只好去搜閻婆的身。閻婆經過這一陣工夫,已經把受制的穴道
解開,我去搜她的身,她卻乘機扣住我的手腕,陰笑道:「二姑娘,你不用再蒙
面了,副總管交代過,「迷迭散」解藥任何人都能給的。」我心中一急,被她抓
住的右腕一抬,從腕底打出一支袖箭,原是取她「肩井穴」的,沒想到她聽到機
簧聲,順手往下一拍,袖箭反而打中她的心窩,我心頭慌張,眼看她已經沒有救
了,匆匆地從她懷中搜到幾個藥瓶,就很快地退出,回房一看,總算其中有一瓶
是「迷迭散」的解藥。那天晚上,幸好你們都潛入碧落山莊,所以閻婆被殺,沒
有人懷疑到我頭上,我得到了解藥,就急著要去找你。」

  丁瑤又道:「直到那天晚上,在石門山突崖上,我使出旋風花,被宮飛鵬擊
落,我聽到大哥「傳音入密」的話聲:「原來賢弟就是旋風花。」我不知道大哥
就是宮飛鵬,只當大哥隱身在我們後面,就叫了聲「大哥」,急急往谷外找去…
…」

  緇衣老尼插口道:「為師今天是路過一處茶棚,聽到有幾個人在低聲交談,
其中一個錦衣少年說道:「爹遇上的那個宮飛鵬,就是南宮靖。」接著另一個穿
黑袍的嘿然道:「這麼說,他們也是找竹逸先生去的了。」為師就他們這兩句話
,才找到了你大哥。」

  李小雲輕聲道:「師傅,那穿黑袍的準是唐世良,錦衣少年叫他爹,那是唐
紀中了,對不?」

  竹逸先生道:「有可能。」

  上官靖問道:「丁姑娘,後來呢?」

  丁瑤似乎因他叫自己「丁姑娘」,目露幽怨,看了他一眼,續道:「那時,
正有一條人影,朝谷外奔去,我就一路追了上去,叫道:「大哥,你停一停。」


  上官靖道:「你沒有追上他?」

  丁瑤續道:「一直追出七八里外,他才停了下來,背著身道:「你認錯人了
,我不是你大哥。」他說完,朝一片樹林中走去。他學大哥的聲音,學得很像,
我一時情急,追了進去,叫道:「你是大哥,請你相信我,我並不是有意把你騙
到碧落山莊去的,我這三個月來一直在到處找你。」那人冷冷地道:「找我做什
麼?你有「迷迭散」的解藥?」我說:「沒有解藥,我會急著找你?」那人道:
「好!我相信你,把解藥給我。」他轉過身,伸出手來……」

  上官靖問道:「這人是誰?」

  丁瑤道:「等他轉過身來,我才看清楚,她竟然是副總管管巧巧,當時我心
頭不禁一愣,氣道:「管副總管,你是有意在捉弄我?」管巧巧格格地大笑道:
「二姑娘,原來閻婆是你殺死的,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嗎?」我
說:「你胡說什麼?誰殺了閻婆?」管巧巧沒有理我,自顧自地道:「閻婆是教
裡的護法,不然,怎麼會要她掌管本教的獨門解藥?你拿到解藥,一直在找尋南
宮靖,我早已經得到了消息,今晚,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我道:「你管得著我嗎?」管巧巧笑道:「小丫頭,別說是你,連你乾娘
我都管得著,你還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好了。」隨著,她便從懷中取,出一方執法
令牌來。我心知隨她回去,必然會受到極嚴厲的處分,大哥又心神被迷,沒有解
藥,就無法恢復清明。這個解藥得來不易,以後再也無法弄得到的,心中想到這
裡,就豁出去了,隨手撤出長劍。管巧巧笑道:「你果然吃裡扒外,還想反抗。
」我沒有和她多說,挺劍就刺,那知她武功極高,徒兒和我打了幾十回合,就被
她一掌擊中了左肩。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哼道:「魔火煉形,你居然會是魔教餘
孽,又在這裡害人了。」那時候我已經感到遺體如同火燒一般,便昏了過去,是
師傅她老人家把我救來此地的。」

  緇衣老尼笑道:「老尼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體內魔火逼出,這丫頭無
時不刻的念著「大哥」,還說要落髮為尼呢……」

  丁瑤被她說得滿臉通紅,叫道:「師傅……」

  緇衣老尼道:「為師說的,難道是捏造的不成?你還說只有一件心事未了,
就是要找到「大哥」,給他解去「迷迭散」,就要皈依我佛,我佛怎麼會收一個
塵緣未了的人當佛門弟子?」

  說到這裡,忽然臉色一正,目注上官靖,道:「現在你們都說清楚了,上官
小施主,瑤兒從前是你結義兄弟,現在應該是你結義的妹子了,老尼方外之人,
原本早已不問塵俗之事,我就把徒兒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不然的話,老尼
自會找你師傅算帳。」一面朝丁瑤說道:「好了,徒兒你隨你大哥去吧。」

  丁瑤聽得撲地跪倒在地,咽聲道:「師傅,大哥他神志已經恢復了,徒兒已
經沒有心願了,徒兒願意跟隨師傅,再也不下山去了。」

  「癡兒。」緇衣老尼慈祥道:「你心願雖了,塵緣未了,你並不是佛門中人
,為師要你下山去,你怎可留在這裡?你總該知道為師傳你劍法之時,就曾和你
說過,你用旋風花造成的殺孽,要你自己去洗脫。你學的是「蕩魔劍法」,自然
要替佛門掃蕩魔障,這是昔年為師學劍時的一樁心願,如今為師已經身入空門,
該由你替為師去完成了。」她說著,從大袖中取出一個小小布包,遞給了丁瑤,
又道:「你好生收著。」

  丁瑤只得含淚接過,抬目問道:「師傅,這布包裡是什麼?」

  緇衣老尼道:「你日後自知。」丁瑤不敢多問,應了聲「是」。

  緇衣老尼站起身合掌一禮,道:「天色不早,你們可以走了,恕老尼不送了
。」說完,自顧自的往裡行去。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老師太,在下等人告辭。」丁瑤呆呆的站著
,還不肯走。

  李小雲依然把面具覆到面上,拉著丁瑤的手,悄聲地說道:「丁姐姐,我們
快些走。」

  丁瑤目含淚光,點點頭說道:「我去拿劍。」匆匆地奔了進去,過了一會兒
,她果然提著一個長條青布包走出。

  竹逸先生道:「我們走吧。」一行四人走出桂花庵。

  只見那佛婆急匆匆地趕了出來,叫道:「丁姑娘,你等等。」

  丁瑤回身道:「佛婆……」

  佛婆把手中拿著的一個青瓷小葫蘆,遞到丁瑤手裡,道:「是老師傅要我送
來的,這是「冰雲丹」,只要先吞服三粒,就可防火氣侵身,不用再怕「魔火煉
形」了。」

  丁瑤接過,含淚道:「師恩浩蕩,佛婆,你給我謝謝恩師。」

  佛婆含笑道:「老師傅不是交代了你任務嗎,丁姑娘只要辦完了,就是報答
了你的師傅。」

  丁瑤點頭道:「我會替師傅完成心願的。」

  佛婆笑道:「那就好,丁姑娘去吧。」說完,她就回身走入,關起了山門。


  李小雲道:「師傅,我們要快些走了,天都快黑了。」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你這個人就是急性子,咱們就是要等到天黑了,才
方便下山的呀。」

  李小雲道:「為什麼?」

  竹逸先生道:「咱們此去碧落山莊,沿途必然有人攔截,說不定人家已在暗
中等著咱們了,因此這一路上,最好不要讓人發現,而且咱們四個人最好分開來
走,你和丁姑娘一路,為師和上官老弟也分開來,各走各的,這樣就沒有人會注
意了。」

  李小雲道:「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

  「不是怕他們。」

  竹逸先生道:「他們明的不敢來,可以給我們來暗的,多少總是麻煩,而且
也會耽擱了行程。」

  上官靖道:「劉前輩說的是,我們自然盡快趕去的好。」

  李小雲道:「好嘛,我和丁姐姐要怎麼改扮呢?」

  竹逸先生笑道:「這個還要為師親自給你們易容才行,而且還得多準備兩張
面具,因為大師兄也精於易容,你火候不夠,別人縱然瞧不出來,卻瞞不過他的
。」

  李小雲道:「師傅,那就快給我們易容吧。」

  竹逸先生道:「你們跟我來。」他走在前面,不但沒有下山,反而朝小山上
走去。他的意思,三人當然懂,小山頂上不易被人看到。李小雲心裡有些不以為
然,覺得師傅謹慎過了頭。

  一會工夫,就已經登上山頂了。竹逸先生含笑道:「上官老弟,現在由你擔
任把風。」

  上官靖道:「在下省得。」

  竹逸先生取出易容扁盒,一面朝李小雲、丁瑤二人說道:「你們兩個,不戴
面具,是祖母和小孫女,戴上面具,就是姐妹二人,從這裡到蚌埠不用戴面具,
過了蚌埠,就要戴上面具。」兩人點了點頭。

  李小雲卻笑道:「徒兒會改變聲音,自然當老祖母。」竹逸先生沒有作聲,
迅快地給兩個人易好了容。

  李小雲變成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丁瑤看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都
像鄉下的人了。然後竹逸先生又從衣袋口取出兩張面具,遞給兩人說道:「這兩
張面具,一個十六七歲由丁姑娘改扮,另一個只有八九歲的小女孩,你已練會了
「縮骨功」,就由你改扮,衣物可以到蚌埠街上去買。」兩人接過面具,收入懷
中。

  竹逸先生又道:「現在該你們去把風了,上官老弟,你過來。」上官靖依言
走來,在大石上坐下來,李小雲、丁瑤兩個人立即一個向南,一個向北走了開去


  竹逸先生道:「老弟從這裡到蚌埠,可改扮成布販,由蚌埠起就得戴上面具
,充當車把式,替她們姐妹二人趕車。」他口中說著,雙手已迅快地替上官靖在
臉上易容,幾句話的工夫,已經竣事,隨手也遞過一張面具。

  上官靖收入懷中,李小雲問道:「師傅呢?」

  話聲剛落,竹逸先生忽然脫下長袍,翻了過來,一個人也隨著轉過身去,等
他把衣衫穿到身上,再轉過身來,雙手合十,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
衲只是一個佛門的窮和尚罷了。」

  原來他轉個身,已變成一個面貌枯瘦的老和尚,頭頂也多了兩行傷疤,手中
果然托著個缽頭,身上長袍也變成了一件灰衲,如非親眼目睹,誰也不相信會變
得如此快法,劉轉背,果然名不虛傳。丁瑤看得目瞪口呆,說道:「劉前輩變得
好快。」

  李小雲笑道:「不然,他老人家還能稱劉轉背嗎?」

  竹逸先生道:「好了,現在咱們可以下山了,不過咱們得從山後另一條路下
去。」接著又朝兩人叮囑道:「記著,你們祖孫兩人是去蚌埠深親的,下山之後
,還得去準備一支竹籃,放些土產,衣服也要改換。」

  李小雲道:「徒兒知道了。」當下由竹逸先生領路,從山後小徑下去。

  四人就分成三撥,李小雲、丁瑤就在附近農家買了衣物,上官靖卻連夜趕去
風台縣城中,買了幾匹布。竹逸先生雖然自顧自的走了,但他還是暗中跟在兩位
姑娘身後。

  ***    ***    ***    ***

  第二天就各自上路,一路上雖有先後,但還是可以互相照應,只是不打招呼
而已。到了蚌埠,就已各自改換了身份,依然各走各的路。李小雲、丁瑤改扮成
姐妹兩個,就雇了上官靖的一輛馬車。竹逸先生因兩位姑娘有上官靖同行,自可
放心,他外號劉轉背,自可隨時改變各行各業的人,更使人不可捉摸。

  這一路上,他們果然隨時都可以發現,有人在注意著路上行人,也不時有快
馬從身邊馳過。但經過竹逸先生這番安排,居然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
了五河。

  第三天傍晚,四人都已趕到渡口,遇上王牙婆、孫小乙停在蘆葦間的一條小
船。李小雲發出暗號,王牙婆蹲著問:「四位是什麼人?」

  李小雲道:「王婆婆,我和大哥回來了。」

  孫小乙探出頭來喜道:「是大哥和二姐。」

  李小雲道:「還有家師。」

  王牙婆道:「你們快上船。」四人跳下小船,孫小乙幫著一名水手迅快的划
著船。

  上官靖給竹逸先生和丁瑤引見了王牙婆,一面問道:「王婆婆,這幾天可有
什麼動靜沒有?」

  王牙婆道:「沒有,對方縮在地道裡,連鬼影子都不曾見一個,老夫人天天
都盼著你們早些回來,才有辦法破他們的迷陣。」

  孫小乙一面划槳,一面問道:「大姐不知有沒有消息?」

  李小雲道:「大姐去萬松山莊,路程比我們遠得多,哪會這麼快就回來了?


  小船雙槳如飛,不過頓飯工夫,就已到達了對岸。上官靖、李小雲領著竹逸
先生、丁瑤二人上岸後,一路急行,離碧落山莊快到十丈之處。突見兩條人影,
快若殞星,一下落到四人面前,剛喝了聲:「來人止步。」左右兩邊,也及時出
現了八個人影,遠遠站定。

  上官靖一眼就看出當前兩人乃是黃龍寺的慧修、慧持,敢情今晚是他們當值
了,急忙跨上一步,拱手道:「二位師傅請了,在下是上官靖。」

  李小雲接口道:「我們迎接家師回來了。」慧修、慧持聽他們口音極似,但
面貌卻認不出來,正待開口。

  只聽遠處傳來南山樵子陶石田的聲音,笑道:「沒錯,是上官老弟和李姑娘
,他們臉上大概易了容,所以二位認不出來了。」

  竹逸先生跟著跨上,舉手在兩人臉上抹了一把,笑道:「方纔在船上,老朽
忘了叫你們洗去易容藥物了。」經他輕輕一抹,上官靖、李小雲立即恢復了本來
的面貌。

  陶石田哈哈笑道:「竹逸先生果然名不虛傳。」

  竹逸先生拱手道:「見笑,見笑。」他一面回頭朝上官靖望來,目光含有詢
問之意。

  上官靖連忙低聲道:「這說話的是終南陶前輩,人還在門樓上呢。」

  竹逸先生連忙拱手道:「久聞陶石田大名,容隨後拜見。」

  陶石田連說:「不敢。」上官靖隨著又引見了慧修、慧持。

  慧修忙道:「上官少俠快請劉施主人內奉茶,貧衲師兄弟失陪了。」說完,
迅快地退去左右八個人影,他也隨著隱去。

  上官靖心中暗道:「這裡和賊人相距咫尺,防守自然要如此嚴密了。」一面
陪同竹逸先生進入碧落山莊大門。只見卞藥師和趙之欣、徐水旭快步迎了出來。


  卞藥師拱著手道:「久聞劉老哥大名,今日總算見到面了,快快請裡面坐。
」上官靖急忙替三人引見,就相繼進入大廳。

  這時正是晚餐時候,老夫人和終南三老、青松道長、風雲刀柴昆等人,都在
廳上。他們聽到上官靖和李小雲把竹逸先生請來了,立即在上首一席,撤換杯筷
,也騰出了四個坐位。當下仍由上官靖替大家介紹了竹逸先生,大家對竹逸先生
聞名已久了,但沒有人見到過他,所以見了面自有一番的寒暄。

  接著丁瑤走上前去,朝老夫人跪了下去,說道:「乾娘,女兒給你老人家請
安來了。」

  老夫人輕咦道:「你是瑤兒,怎麼會和靖兒他們一起來的?」

  李小雲在旁笑道:「瑤妹妹棄邪歸正,自然跟著大哥來了。」

  老夫人伸手把丁瑤扶了起來,含笑道:「起來,起來,來了就好。」她自然
聽得出李小雲的口氣,當著大家面不便多問,一面抬手肅客,就請竹逸先生上座


  竹逸先生再三謙讓,卻不過大家的盛意,只好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坐,上官靖
站著向大家報告了此行經過。青松道長驚異的道:「他們居然把黃衫客和冷仙娘
也請來了,這位教主倒是神通廣大得很。」

  銀拂叟向天倫呵呵笑道:「但他想不到老怪會和上官老弟一見投緣,結為忘
年兄弟,這一來,咱們倒可減少不少的麻煩了。」飯後,撤去筵席,兩名武士給
大家送上了茶。

  卞藥師喝了一口茶,攢攢眉道:「四川唐門一向不准子弟參與江湖糾紛,這
回竟連唐世良也會和他們勾結,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天池釣叟姜超然哼道:「哪一個門派都說不定有不肖子孫,唐世良自甘墮落
,和賊人勾結,那也不足為奇。」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黃龍寺的灰袖僧人匆匆走入,朝青松道長合十一禮,
說道:「老施主,剛才在大門口不遠,出現了一個女施主,給小僧師兄截住,她
聲稱有急事要見上官施主。」原來青松道長經大家推定,擔任了總值日,卞藥師
為副總值日。

  卞藥師道:「大師傅可曾問她是什麼人?」

  灰衲僧人道:「二師叔問過她,她不肯說,看她神情,好像十分焦急。」

  卞藥師回頭道:「上官老弟,你快出去看看。」

  李小雲站起來道:「大哥,我也去。」

  竹逸先生道:「徒兒,你還是讓上官老弟一個人出去的好。」

  卞藥師心中一動,也含笑道:「不錯,她既是找上官老弟,說有急事,人去
多了,反而不好,上官老弟,你快去吧。」

  上官靖俊臉微紅,點點頭道:「在下這就去。」當下就和灰衲僧人一起往外
行去。

  跨出大門,只見階下果然站立了一個青衣少女,被三個灰衲僧人品字形把她
圍困在中間。上官靖目光一注,認出那青衣少女正是幾天前,在地道中領自己去
見假冒娘的「老夫人」的那個使女飛虹。上官靖這就叫道:「你是飛虹姑娘。」


  飛虹喜道:「上官公子還記得小婢名字。」那領路的灰衲僧人朝其他三人打
了個手勢,就一起悄悄退去。

  現在這大門口的石階旁,只有上官靖和飛虹兩人了。上官靖含笑問道:「飛
虹姑娘找在下有什麼事嗎?」

  飛虹粉臉一紅,嬌聲道:「不是小婢找你。」

  上官靖道:「那是什麼人要找在下呢?」

  飛虹目光左右一瞥,走上一步,悄聲道:「是管副總管要小婢來的。」

  上官靖心頭一動,暗道:「會是管巧巧?」

  飛虹沒待上官靖發問,接著道:「管副總管有一封極為重要的信,要小婢務
必交到上官公子手裡,這封信十分重要,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小婢是偷偷溜出
來的,上官公子快收好了。」她隨著話聲,果然從懷中取出一個折疊得很小的密
封,迅快塞到上官靖手裡,又道:「小婢要走了,管副總管還等著小婢呢。」

  上官靖問道:「她沒有交代你什麼話嗎?」

  飛虹搖搖頭,神秘的笑道:「大概要說的話都已經寫在信上了。」

  上官靖道:「謝謝你。」

  飛虹道:「不用謝,管副總管待小婢很好,給她送封信,也是應該的,哦,
小婢得快快回去了。」說完,匆匆地朝左首轉角奔去。

  四個灰衲僧人原本站在遠處,看到飛虹沒有向外走去,卻奔向轉角,不覺跟
了過去,想要看個究竟,哪知轉眼之間,就已失去了飛虹的蹤影。一名灰袖僧人
連忙朝上官靖叫道:「上官施主,快請過來。」上官靖聽他在叫自己,不知發生
了什麼事,急忙走了過去。

  灰吶憎人說道:「上官施主,方才小僧師兄就是在這裡轉角上發現她的,現
在她奔近轉角,一轉眼就不見了。」

  上官靖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轉角處,一定有一個地方,是可以通往地
道去的。」但凝目細看,卻又看不出什麼痕跡來。

  上官靖沉思了好一會,道:「這裡可能有一個地道的出人口,幾位師傅要多
加注意才好。」

  灰衲僧人連連點點頭,說道:「小僧立即就去稟報敝師叔,加派兩個人到這
個地方來。」

  上官靖不知管巧巧送來的密函寫些什麼?聽飛虹的口氣,好像十分重要,大
廳上大家都在等著自己,萬一這封密函上寫的只是些傾訴衷情的話,自己怎好拿
進去?一念及此,趕忙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紙箋,只見上面字體十分潦草,而且
是用眉筆寫的,顯然這封密函是匆匆寫成的。

  這就凝目看去:「據報,你們去請的劉轉背快要來了,我們奉命今晚就要撤
走,碧落山莊下面,已埋下了大量火藥,定在子刻引爆,屆時恐怕悉數將化為灰
燼,我不得不通知你,越快離開越好,行動務須隱秘。無暇多敘,巧巧手書。」
上官靖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拿著密函,回身往裡奔了進去。

  卞藥師看他急匆匆地回來,正待問話,上官靖已把密函朝他手中塞去,說道
:「藥師,你快看看這封信再說。」

  李小雲道:「大哥,是誰寫的信?」

  上官靖道:「是管巧巧。」

  卞藥師看他神色有異,急忙低頭看去,不覺失色道:「這如果是真的,那就
盡快撤離此地。」

  上官靖道:「管巧巧不可能騙我們的。」

  卞藥師轉身朝青松道長遞過密函,說道:「時機緊急,道長快請看了,大家
再作商議吧。」

  老夫人問道:「管巧巧信上有什麼消息呢?」上官靖就把管巧巧要飛虹送密
函來,大致說了一遍。

  老夫人沉哼道:「管巧巧會把這麼重要的消息透露給我們?這個賤人又不知
道要在耍什麼花樣了。」

  判、雲道:「伯母,你弄錯了,據沈姐姐推測,從前的副總管是管玲玲,她
只是借用了她妹妹的名字而已。後來她假冒了伯母,才要管巧巧改扮副總管的,
上次給大哥解藥,也是管巧巧,她這封密函,侄女認為百分之百不會假的。」

  老夫人聽得一怔,朝上官靖問道:「解藥是管巧巧給靖兒的?」

  李小雲搶著答道:「伯母,詳細情形,等沈姐姐回來,自會給你老人家報告
的,現在還是先商量這封密函上的事要緊。」老夫人心裡有些明白了。

  管巧巧上次居然肯把解藥偷偷地交給靖兒,如今又透露了這樣重大的消息,
自然和靖兒有了兒女私情。那時靖兒不好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現在敢情是已告
訴了沈雪姑和李小雲,李小雲這才會幫著她大哥如此說的。就頷首道:「如果管
巧巧的密函是真的,咱們確實要盡快的離開這個地方才好。」

  上官靖俊臉微紅,說道:「據孩兒想來,管巧巧這封信上說的,應該可以相
信,劉前輩和孩兒等人一路上易容改裝,分開來走,對方一直沒有發現我們,還
不知道劉前輩已經到了這裡,與其讓我們請到劉前輩,去破他們的地道,還不如
先下手為強,把我們這裡的人一舉消滅。」

  卞藥師道:「不錯,他們此舉,不過損失一座建造費時的地下迷陣,但消滅
了咱們這些人,至少消滅了他們一大半心腹大患。」

  銀拂叟道:「看來咱們不但要趕快離開此地。而且行動也要特別秘密,給他
們來個將計就計才是。」

  老夫人抬目道:「向老的意思……」

  銀拂叟微微笑道:「最好咱們先隱藏起來,好讓他們以為咱們全數被炸死了
,這樣一來,他們地下迷陣已毀,就只好在地上活動了。本來他們在暗處,咱們
在明處,現在他們認為心腹大患已去,就可毫無顧忌,或者會有所行動,咱們只
要靜待他們有行動的時候,就可以一舉把他們消滅。」

  青松道長道:「咱們這許多人,如何能隱藏起來呢?」

  風雲刀柴昆道:「這個不難,咱們目前有五條船,可以從莊後天井湖撤退,
峰上鎮有一所大宅院,是兄弟一個遠房侄子的,家裡人口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
一個老僕,大部份宅院都空著,咱們可以住到他家裡去,就不易被對方發現。」


  銀拂叟道:「如此就好,青松道長,你是總值日,時間緊迫,事不宜遲,道
兄這就下令分撥撤退才是。」

  竹逸先生道:「向道長說的是,咱們這裡人數不少,正該分撥撤走,上官老
弟,你先陪老朽各處去走走吧。」

  卞藥師問道:「劉老哥要去哪裡?」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這許多人如果一下撤走,對方可能很快就會發覺,
兄弟想去各處看看,順便也好略使小計,布些疑陣,如果對方的人前來覷探虛實
,就不致被他們識破了。」

  李小雲笑道:「師傅大概又要搬些石頭竹木,在莊外布奇門陣了。」

  竹逸先生笑叱道:「你真會饒舌。」

  卞藥師哦了一聲,笑道:「兄弟忘了劉老哥是奇胲門的掌門人,精通奇門遁
甲,真是失敬之至。」當下就由上官靖陪同竹逸先生往莊外行去。

  ***    ***    ***    ***

  青松道長也立即要趙之欣、徐水旭、萬點星、孫小乙四人,調撥船隻,趁著
夜色,把所有莊上的人,分為三撥,由後院悄悄撤走,來至天井湖依次上船渡江
。不過半個時辰,大家業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對岸。竹逸先生也足足花了半個
時辰多,圍著碧落山莊四周。放下了不少石塊、磚塊,佈置了奇門陣法,這才舒
了一口氣,笑道:「好了,咱們現在可以上船了。」

  上官靖跟在他後面,好奇地問道:「劉前輩,如果有人前來窺探,這陣法會
有什麼變化呢?」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來人只要踏進陣中,就會迷失方向,走了半大,依
然回到原處,除非識得陣法的人,才能走得進去。」

  上官靖道:「劉前輩的師兄呢,他走得進去嗎?」

  竹逸先生道:「大師兄當年負氣出走,所學不多,大概也不易參得透吧。」


  上官靖道:「看來學問一道,當真浩瀚如海。」

  竹逸先生回首笑道:「上官老弟天資聰明,如果想學奇門遁甲,老朽自當傾
囊傳授。」

  上官靖道:「小雲是前輩衣缽傳人……」

  竹逸先生搖頭道:「小雲是女孩兒家,不宜學這些東西,而且她只是一時的
好奇,未必會有恆心,依老朽看,你老弟是最適當的人選了……」說話之時已來
到了江邊,孫小乙坐在石上等候,看到兩人,連忙站起身道:「這是最後一條船
了,快請上船。」

  竹逸先生、上官靖二人跨下了船,孫小乙和一名水手立即掉轉船頭,朝對江
劃去。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22

【第四五章】收服地鼠



  沈雪姑和上官靖、李小雲分手之後,獨自上路,她因自己是送解藥前去的,
自然越快越好。因此日夜趕程,第三天上午已牌時光,就已趕到黃山腳下,目光
所及,不由得整個人怔住了。萬松山莊,近百年來,可說是武林重地。

  萬青峰的祖、父二代,都擔任過武林盟主,萬青峰雖是不曾擔任過盟主,那
是近三十年來,已經沒有推舉盟主。但在武林中,萬青峰依然是一言九鼎,各大
門派對他極為推祟,萬松山莊屹立在黃山之陽,依然像征著武林正義,是各大門
派之間橋樑。

  沈雪姑逐漸走近,本來巍峨高大的莊院,不但遠遠看不到,就是走到近前,
也再也找不到萬松山莊。呈現在眼前的,只是一片大火之後的殘垣斷壁,和被燒
成焦炭的木樑瓦礫。

  「萬松山莊會毀於大火。」沈雪姑不由得怔立在當地,心中暗自驚詫:「那
莊上的人呢?」她遊目四顧,萬松山莊四周,當然不會有民房,就是想要問,也
沒有地方沒有人可以問的。

  她只是暗暗思索著:「難道會是白衣聖教縱的火?這不可能。萬青峰、寧勝
天等人雖中了「對消散」,但留守的人中有少林達摩院首席長老智虔大師和八名
護法弟子,還有八卦門陸其昌,武功門何津航,神燈教黑煞神鄭玄通,和萬松山
莊總管章守勤,武功都非弱手。還有莊中數十名莊丁,神燈教二十名武士,即使
敵人大舉來犯,也決不可能得手,那這些人,怎麼一個個都不見了呢?」

  就在她望著一片焦土,怔怔出神之際,突聽一個女子聲音說道:「這位施主
請了。」沈雪姑急忙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頭挽道髻,手持玉拂的青衣道姑,飄然
的行來。

  這道姑年約三十出頭,柳眉如畫,鳳目含煞,一張黑裡帶俏的瓜子臉,不是
師姐了因,還有誰來?一時不禁大喜過望,迎了上去,叫道:「師姐,是你,你
也來了。」

  了因聽出是沈雪姑的聲音,但面前卻是個青衫少年,不覺微微地一怔,說道
:「你……你是……」

  沈雪姑道:「師姐,我是沈雪姑。」

  了因看著她,問道:「師妹怎麼穿了男裝,我幾乎認不出來了。」

  沈雪姑笑道:「這樣行走江湖比較方便。」一面問道:「師姐什麼時候來的
。」

  了因道:「我昨晚來過,看到這裡已是一片焦土,找不到人可問,所以今天
再來看看,卻想不到會遇上師妹。」接著問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沈雪姑道:「誰知道,我也是剛才才到的,師姐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呢?」

  了因道:「師妹不是要卞藥師的女兒藥姑去找我嗎?我正好去了東海,回去
之後,聽淨緣說,這裡有許多人中了毒,所以才趕來的。」

  沈雪姑攢著眉道:「這把大火,好生奇怪,不知有沒有人葬身火窟?」

  「沒有。」了因道:「我昨晚已經仔細察看過了,並未找到一具人骨,可見
所有的人都已及時逃出了。」

  「這就奇了。」沈雪姑道:「萬青峰、少林智虔大師、蒼龍寧勝天等人,都
到哪裡去了呢。」

  了因道:「江湖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事說來話長。」沈雪姑道:「師姐,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吧。」

  了因點點頭,兩人離開黃山山麓,差不多走了二十來里路,才看到路旁挑著
酒帘的小店。那是臨大路旁賣茶水兼酒菜、麵食的攤子,小路邊搭著松棚,棚下
放了三五張木桌子和長凳。這時午牌已過,松棚下除了一個老頭蹲著洗碗筷,沒
有一個食客。

  兩人走入硼下,就在外面的一張木桌旁坐下。那老頭慌忙抹了一把濕淋淋的
手,才倒了兩杯茶,送到桌上,含笑問道:「二位要些什麼?」

  沈雪姑道:「給我們下兩碗素麵就好。」那老頭答應一聲,回身退下。

  沈雪姑喝了口茶,就把這幾個月來的情形,扼要地說了一遍。了因聽得半響
不語,沉吟道:「這麼說,這些人中的毒,有魔教的「迷迭香」和四川唐門的毒
藥,莫非四川唐門和魔教已經互相勾結?」

  沈雪姑道:「大概如此,不過到目前為止,對方主腦人物,始終不曾露面,
不知是何人?」

  了因道:「你們已經弄到解藥了。」

  沈雪姑點點頭道:「我就是專程送解藥來的,怎知萬松山莊已毀於大火,所
有的人悉數失蹤,我想這件事一定是賊黨下的手,只是這些人會到哪裡去了呢?
」說到這裡,老頭子端了兩碗麵來,她們低頭就吃。

  了因又道:「這事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去,給大家送信,我這裡有大師伯給的
一瓶「九九祛毒丹」,雖然比不上「百草丹」,也可解天下奇毒,你帶去好了。


  沈雪姑道:「師姐不到碧落山莊去嗎?」

  了因笑道:「既然遇上了你,我就不用去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瓷小
瓶,遞了過來。沈雪姑接過瓷瓶,收人懷中,隨手取出十幾文制錢,放到桌上,
兩人便走出松棚,就各自分手了。

  ***    ***    ***    ***

  沈雪姑因萬松山莊無故毀於大火,莊上所有的人又神秘的失蹤,這是一件震
驚武林的大事,她自然不敢耽擱,就日夜兼程,趕去碧落山莊報訊。這一路上,
除了中午打尖,夜晚隨便找個廟宇過夜,第五天傍晚,進到臨准關,離碧落山莊
已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但發現從鳳陽附近,就有人一路跟了下來,她自然不會把
對方放在眼裡。

  這時,她就在大路邊一方大石上坐了下來,取出中午買的包子,打開紙包和
一層苗葉,慢慢的吃著。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心中暗自忖道:「怎麼還沒有人來
?」

  她站起身,走近一道小溪,用於掬著喝了兩口水,再回到大石上坐下,忽聽
身後數丈,傳來一陣極輕微的沙沙細響,心中不由一動,暗道:「又是地鼠門的
人。」她故作不知,靜心傾聽。

  這回發現自己左右兩邊,也有人挖著地底泥土,漸漸逼近,聽聲音至少也有
三四個人,直到離自己一丈左右,才行停住,就潛伏不動。沈雪姑坐著等了一會
,依然不見他們有什麼動靜,心中突然一動,忖道:「他們隱伏不動,敢情是在
等人了,賊黨既和唐門勾結,這幾人身上,莫非帶了唐門毒藥暗器,自己倒不可
大意。」

  一念及此,哪還怠慢,右手從地上撿了幾顆石子,把身後、左右三處潛伏的
人,一齊制住,然後就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倚著大樹打起盹來了。過沒多久,
大路上果然出現了一條人影,朝自己停身之處走來,這人頭戴瓜皮帽,身穿黑布
大褂,紮腳挎,手裡拿一支竹根旱煙管,是個聳肩彎背的瘦小老頭。但雙目炯炯
有光,走近樹下,口中忽然哈了一聲,說道:「這位小哥,你在路邊打盹不怕受
涼?」

  沈雪姑故意連看也沒去看他,只是隨口哦道:「沒關係,我只是走累了休息
一會的。」

  瘦小老頭看著他陰惻惻地道:「小哥從哪裡來?」

  沈雪姑抬眼道:「我是從石埭來的,老丈呢?」

  「老朽從鳳陽來。」瘦小老頭又道:「小哥要去那裡?」

  沈雪姑道:「五河。」

  「啊。」瘦小老頭口中發出笑聲,好像他也是五河的人,一面眨著一雙鼠目
問道:「小哥去五河哪裡?」

  沈雪姑故意裝出對瘦小老頭懷疑之色,反問道:「你呢?」

  瘦小老頭似笑非笑地道:「老朽住在碧落山莊,小哥呢?」

  沈雪姑雙手提了提,似是有了戒備的模樣,冷聲道:「我也是住在碧落山莊
,你大概是住在地下吧?」

  「小哥完全說對了。」瘦小老頭逼上一步,陰聲道:「小哥想不想跟老朽住
到地下去呢?」

  沈雪姑故作驚慌,後退了一步,說道:「你是什麼人,若是再過來,我就對
你不客氣了。」

  「哈哈。」瘦小老頭大笑道:「看采老朽把你估高了,原來只是一個三流腳
色。」他因沈雪姑畏縮,看來武功不高,這就一抬手喝道:「你們可以出來了。


  沈雪姑好奇地問道:「你還有幫手?」

  瘦小老頭嘿然道:「他們只是老夫的手下而已。」

  沈雪姑看著他,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瘦小老頭得意地道:「你
看老夫是什麼人?嘿嘿!老夫是黃掌門人。」

  「掌門人?」沈雪姑越聽越驚,問道:「你老是那一派的掌門人呢?」

  瘦小老頭道:「你聽說過地鼠門沒有?老夫就是地鼠門的黃掌門人。」

  「那好極了。」沈雪姑忽然作喜,道:「這真巧,我們正要找地鼠門的掌門
人呢,會在這裡遇上黃掌門人,真是太好了。」

  「你們要找老夫?」瘦小老頭子問道:「有什麼事?」

  沈雪姑道:「我聽老夫人說,碧落山莊的地下迷陣,多半是地鼠門的人建造
的,所以我想如果能請到黃掌門人,老夫人一定會重重有賞。」

  瘦小老頭嘿然道:「你如何請得動老夫?」

  沈雪姑朝他笑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下就是拼了命,也非把黃掌
門人請去不可。」

  瘦小老頭自然不會把沈雪姑放在眼裡,只是過了這許多時光,依然不見他四
個手下出來,忍不住喝道:「你們聽到沒有,還不快給老夫出來。」

  沈雪姑忽然哦了一聲,說道:「在下忘了告訴黃掌門人了,你老手下是不是
有四個人呢?」

  瘦小老頭,道:「你怎知道的?」

  沈雪姑道:「你老難道沒聽到他們的鼾聲?他們打呼的聲音,此起彼落,看
來都睡著了,你老說的話,自然沒聽到了。」

  瘦小老頭驚道:「你聽到他們的打鼾聲音?」

  沈雪姑笑了笑,用手指點著道:「他們一個在左首前方,兩個在我身後,也
分一左一右,一共是四個人躲在土堆裡,對不?」

  瘦小老頭看他指點的一點也不錯,心頭已經暗暗吃驚,猛地跨上一步,出手
如電,手中旱煙管一連點了沈雪姑三處穴道,陰笑道:「小子,老夫已經點了你
三處穴道,你還能拼了命把老夫請回去嗎?」

  沈雪姑朝他點點頭,笑道:「掌門人出手果然快得很,只可惜還是慢了點。


  瘦小老頭愕然道:「老夫怎麼慢了一點?」

  沈雪姑道:「你抬一下手看看,還抬得起來嗎?」

  「老夫怎麼抬不起來?」瘦小老頭想要舉手,但握著旱煙管的右手果然抬不
起來了,這一剎那,他一張瘦削臉上不禁變了顏色,疾快地後退一步,睜目喝道
:「你……」

  沈雪姑沒去理他,又道:「你現在大概已可感覺到麻木之感已由手肘向肩頭
了吧,唔,你再退一步試試,雙腳還能後退嗎?」

  瘦小老頭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明明點了他三處穴道,對方明明沒有還手,自
己有手如何會被他制住穴道?他當然更不相信自己雙腳也被制住了,因為剛剛還
後退過一步,而且若是被制住穴道,自己多少總會有些感覺,於是他果然又舉步
後退,那知心裡雖然這麼想著,雙腳就像釘在地板上一樣,再也無法移動。

  瘦小老頭臉上肌肉一陣扭曲,似遇到了鬼一般,駭異地道:「你……究竟是
什麼人?」

  沈雪姑緩緩地站起身來,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揭開瓷瓶的塞子,傾出
一粒藥丸,含笑道:「你不用問我是誰?先把這粒藥丸吞下去。」

  瘦小老頭頭上不禁綻出汗水,說道:「這是什麼藥丸?」

  「毒藥?」沈雪姑徐徐說道:「七日斷腸丹,七日之後肝腸寸裂,但只要在
第六天的子夜,能服下解藥,就可保無事。」說話之時,已經走到瘦小老頭面前
,右手指起,一下捏開了他的牙床,左手迅速把藥丸投入他口中,然後又替他合
攏了牙床。

  瘦小老頭縱然不肯把藥丸吞下去,但牙床一開一攏之際,早已不由自主地嚥
了下去,心裡又急又怒,喝道:「你要老夫做什麼?」

  「你完全說對了。」這句話,正是瘦小老頭方才說過的。

  沈雪姑朝他笑了笑,道:「你我無怨無仇,我給你這顆「七日斷腸丹」,完
全為了領賞,你老是地鼠門的掌門人,老夫人歡迎得很,說不定見到你,立即延
為上賓,送你黃金千兩,明珠百顆,你老不是也可以發一筆橫財嗎?」

  瘦小老頭問道:「你什麼時候可以給我解藥?」

  沈雪姑道:「最遲六日之後,我一定會給你的。」

  「好。」瘦小老頭道:「我答應跟你去,你可以解開我穴道了。」

  「可以。」沈雪姑故作得意之色,右手在瘦小老頭肩膀拍了一下,笑道:「
現在你……」

  瘦小者頭穴道一解,沒待沈雪姑說完,忽然疾退一步,右手一抬,指著沈雪
姑厲笑道:「好小子,你乖乖的把解藥交出來,不然的話,老夫只要手指一按,
你就可以立時化成一灘膿血。」

  沈雪姑聽得心中一動,忖道:「聽他口氣平小京的準是唐門「化血針筒」了
。」她一面右手掌心豎起,對著他的針筒一面含微笑道:「你手裡大概有一管唐
門化血針筒了,但你決不敢對我出手的,因為我若化成了一灘膿血,誰來給你「
七日斷腸丹」的解藥?」

  瘦小老頭手上果然握著一管黑黝黝的針筒,沉喝道:「你再走上一步,莫怪
老夫對你不客氣?」

  沈雪姑從身邊取出一個小瓶,捏在左手掌心,手臂向左平伸,右手依然豎掌
向前,一面抬目說道:「我已經把解藥捏在左手,現在你不妨按一下機簧試試,
能不能把我射死?如果把我射死了,你就可以從我的左手取到解藥,你也不用隨
我去見老夫人了。」

  瘦小老頭是個生性多疑的人,聞言不禁躊躇起來,天下那有這樣傻的了,左
手拿了解藥,要自己發射毒針,把他射死,除非他練成了道家護身真氣,但這小
子年紀輕輕,不像練成道家護身真氣,那麼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呢?他一手執著「
化血針筒」竟然不敢發射,問道:「你左手真是解藥?」

  沈雪姑微哂道:「在下何用騙你?我這是給你機會,再遲這機會就沒有。」
隨著話聲,又舉步跨了上去。

  瘦小老頭看他走近,更是吃驚,一旦給他奪去針筒,自己勢非跟他前去不可
,這個機會的確是稍縱即逝,一時那還敢猶豫,拇指迅快按了下去,針筒機簧竟
似失靈似的,化血針竟然一支也射不出去。心頭不禁大急,拇指接連按了幾下,
「化血針筒」還是無法發射。

  沈雪姑走上前去,右手朝前輕探,有如探囊取物,一下從他手中把「化血針
筒」取了過去。原來沈雪姑是用真氣逼住了針孔,是以任你瘦小老頭按動機簧,
毒針也就發射不出去了。瘦小老頭一身武功也極為可觀,不知怎的任由人從他手
中奪走了「化血針筒」,連半點的抗拒都沒有,這一點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沈
雪姑把針筒和左手一瓶解藥,一起收入懷中,才笑了笑道:「你現在相信了吧。


  瘦小老頭駭異地道:「你……是誰?」

  沈雪姑含笑道:「我就是宮飛鵬,你呢?姓什麼?叫什麼?」

  「你是宮飛鵬?」瘦小老頭暗道:「宮飛鵬不就是上官靖?自己曾在竹逸先
生的竹廬中見過他,他應該認識自己,不會再問自己姓名。那麼這個宮飛鵬,不
是在竹廬中遇到的那個宮飛鵬了,怎麼會有兩個宮飛鵬?都是年紀輕輕,武功高
不可測。」心念轉動,一面忙道:「老朽黃五郎,江湖朋友開老朽玩笑,叫我黃
鼠狼,到現在大家都叫我黃鼠狼了。」

  沈雪姑道:「你是地鼠門的掌門人不假?」

  黃鼠狼道:「一點不假。」

  沈雪姑隨手從地上撿起幾粒碎石子,然後漫不經心的一揚手,朝地上擲出,
說道:「好了,你四個手下穴道已解,你叫他們爬出來吧。」

  黃鼠狼看他隨手撒出幾粒碎石,居然一下能解開分別伏在四個不同方向土堆
中人的穴道,心裡自然不敢相信,這就喝道:「你們可以出來了。」話聲甫落,
只見從四處土堆中果然立時站起四個人影,舉步走來。

  黃鼠狼看得心頭暗暗震驚,忖道:「這宮飛鵬一身武功果然高明,自己可得
小心應付才是。」

  沈雪姑目光如電,早已看到四個灰衣漢子站起身來時,每人手中同樣握著一
管黑黝黝的針筒,這就說道:「黃掌門人,你要他們把手中針筒拿過來。」

  黃鼠狼心中暗道:「這小子,眼光銳利得很,可惜方才錯過機會,如若四人
同時出手,早把他射成一灘黃水了。」但想歸想,此時他和沈雪姑站得很近,自
思無法脫身,何況自己還吞服了他的「七日斷腸丹」,沒有他的解藥,七日之後
自己豈不是要肝腸寸斷?「一念及此,只得朝四人說道:」宮少俠要你們把針筒
拿過來,還不快拿過來?「四個灰衣漢子果然依言各自把針筒送上。

  沈雪姑接到手中,含笑道:「黃掌門人,時間不早,你要他們分散開去,各
自找個地方,休息去吧。」

  黃鼠狼只得朝四人揮揮手道:「沒你們的事了,下去休息吧。」四個灰衣漢
子依言退下。

  沈雪姑也沒有再去理會他們,自顧自在大石上倚著大樹打起盹來。黃鼠狼平
日生性多疑,這回因服了「七日斷腸丹」,又懾於沈雪姑的武功,自是不敢妄動
,也就在附近找了一個大石坐下,閉目養神。這時不過二更時光,沈雪姑正在假
寐的人,忽然聽到遠處,似有一陣腳步聲傳來,細心請聽,來人不止一個。她就
以「傳音入密」向黃鼠狼說道:「有人來了,你得好生應付,不許洩漏半句,否
則我會先取你的性命。」

  黃鼠狼聽到話聲,急忙睜目看去,大石上早已沒有了宮飛鵬的影子了,心中
暗暗地驚擦,忖道:「這小子好快的身法。」

  再舉目朝來路看去,他並未發現人影,不禁疑信參半,暗自嘀咕:「這時候
還有什麼人會來?莫非這姓宮的小子又在耍什麼花樣?」

  但他還是站了起來,就在此時,果見遠處有三條人影,從大路上奔行而來,
心頭不由又是一怔:「自己剛看到寸許長的人影,這小子居然早就聽到了。」

  這樣又過了一會,那三條人影才逐漸接近,現在他已可看清楚了,來的是四
川唐門的二莊主唐世良,和他的兒媳唐紀中、霍如玉。等黃鼠狼看清楚的時候,
三人差不多已快到面前。唐世良目光深沉,相距還有一丈來遠,就嘿然道:「前
面可是黃老五嗎?老夫聽說你發現了上官靖,一路跟蹤下來,在五管化血針筒之
下,大概已經把他解決了吧?」

  黃鼠狼聳聳肩道:「沒有,這小子滑溜得很,到了這裡,被他溜進了樹林子
裡,兄弟和四個兄弟搜遍松林,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唐紀中冷哼一聲道:「上官靖這小子是上面要你負責追蹤的人,你連這點事
都辦不成,你說該如何交代呢?」

  黃鼠狼一張瘦削的臉不由沉了下來,道:「唐公子這樣責備兄弟,這裡可不
是四川唐門當差的時候。」

  唐紀中怒聲道:「黃老五,你敢對本公子這樣說話?」

  黃鼠狼忽然大笑道:「不錯,黃某是在你們唐門當過副總管,你唐公子是二
莊主的少爺,但你要弄清楚,黃某雖是副總管,實際上二莊主還要聽黃某的。二
莊主,黃某沒有說錯話吧?」

  這話聽得隱身在樹上的沈雪姑暗暗奇怪,忖道:「他是唐門副總管,二莊主
怎麼會要聽他的呢?」

  唐世良一手持須,豁然大笑道:「黃老五,你說的沒錯,從前老夫是要聽你
的,那是因為你銜教主之命,到四川唐門當副總管去的,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黃鼠狼口中「哦」了一聲。

  唐世良續道:「現在老夫奉教主之命,出任唐門掌門人,教主已把地鼠門撥
歸老夫指揮,你黃老五應該受老夫節制才是。」

  黃鼠狼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怔了一怔,說道:「教主把兄弟撥給二
莊主節制指揮,兄弟自當遵命,只是兄弟還沒有接到教主的指示,一點也不知道
此事。」

  唐世良哈哈一笑,回頭道:「如玉,你取出金令來讓他瞧瞧。」

  霍如玉答應一聲,纖手從懷中取出一塊銀牌,在掌心一揚,嬌笑道:「教主
命我傳達金令的,你看清楚了。」

  黃鼠狼不由身軀一震,吃驚道:「少奶奶原來是銀牌使者,屬下從前竟然一
點也不知道。」

  霍如玉嬌笑一聲,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教主令我傳達金令,撥歸
唐門掌門人管轄的,並不止你地鼠門一個門派,我這銀牌使者,也不過是奉派在
唐門掌門人手下聽候差遣而已。」黃鼠狼心頭暗暗一沉,只得唯唯應「是」。

  唐世良掀須一笑道:「黃老五,老夫命你繼續監視,從這裡到五河,就由你
地鼠門完全負責,只要發現上官靖、竹逸先生的行蹤,隨時傳遞消息,報告銀牌
使者;還有三日後,你招集三十六鼠,去鳳陽向紀中報到。」

  黃鼠狼只得躬身道:「屬下遵命。」

  唐世良一陣嘿嘿乾笑,沉聲道:「紀中,咱們走。」

  唐紀中回身冷峻地道:「黃老五,你聽清楚了,今後地鼠門就由本公子負責
指揮,你雖是地鼠門掌門人,也要聽本公子的,知道嗎?」

  黃鼠狼連連陪笑道:「屬下知道。」唐世良率同兒媳,轉身奔行而去。

  ***    ***    ***    ***

  黃鼠狼等三人去遠,朝松林中拱拱手道:「宮少俠,你請出來,在下有事奉
商。」沈雪姑早就在他身後,朝他肩上一拍。

  黃鼠狼吃了一驚,急忙回身一看,舒了一口氣,道:「宮少俠,你嚇了在下
一大跳。」

  沈雪姑道:「我問你,這姓唐的是什麼人?」

  黃鼠狼道:「他是唐門的二莊主唐世良。」

  「你呢?」沈雪姑道:「還是唐門的副總管?」

  「少俠都聽到了。」黃鼠狼道:「在下也就不用隱瞞了,在下本是地鼠門的
掌門人,因為地鼠門在江湖上只是一個下五門的門派,一向不被江湖上所重視,
白衣聖教就是利用這一點拉攏敝門,替他們建造地下迷陣……」

  沈雪姑問道:「你懂迷陣?」

  「在下不懂。」黃鼠狼道:「那是威供奉畫的圖樣,咱們只是依照圖樣在地
下施工。」

  沈雪姑問道:「戚供奉是誰?」

  黃鼠狼道:「好像是奇胲門的人。」

  沈雪姑問道:「後來呢?」

  黃鼠狼道:「迷陣完工之後,在下就以銅牌使者名義,派去四川唐門……」


  沈雪姑道:「有這麼容易就當上唐門的副總管?」

  「當然沒有這麼容易。」黃鼠狼道:「因為在下擅地行術,先在唐世良飲食
之中下了「迷迭香」,等他毒發,遍服唐門解藥丸無效,在下才現身相見,當時
曾奉教主之命,只要他投效白衣聖教,保證他當上唐門掌門人,並由他推薦在下
擔任唐門副總管,事實上,他處處都要聽我的。」

  沈雪姑道:「現在他當了唐門掌門人了。」

  黃鼠狼道:「這是教主封他的,大概還沒有正式當掌門人。」

  沈雪姑道:「現在你們地鼠門歸他統率了。」

  黃鼠狼道:「就是為了這個,在下……所以要和少俠商量……」

  沈雪姑道:「你想要我早些給你解藥?」

  「不是。」黃鼠狼道:「從煎唐世良由在下指揮,曾給他服過教中的「迷迭
散」,毒發之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敝門三十六鼠,只怕都會受他折磨
,所以……」

  他目中露出求援神色,黯然道:「當初敝門投效白衣聖教,就是因為江湖上
沒有人瞧得起咱們,以為投效了白衣聖教,可以出一口氣,但如今看來,古人說
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白衣聖教勢力擴大了,有許多門派歸附了他們,敝門只
是走狗而已,不值他們重視,所以……所以在下想通了。」

  沈雪姑道:「你的意思……」

  黃鼠狼道:「少俠給在下服了「七日斷腸丹」,答應六日之後給在下解藥,
在下相信少俠六日之後一定會給在下解藥,而且在下也相信少俠一定可以解救敝
門之厄……」

  沈雪姑問道:「你要我如何解救法呢?」

  黃鼠狼道:「少俠等人不是正在和白衣聖教作對嗎,敝門為了自救,頗想投
到少俠這一邊,不知少俠能不能替在下引介,敝門庶可有將功贖罪的機會。」

  沈雪姑點頭道:「你們如果確有誠意,我自可替你引介。」

  黃鼠狼連連拱手道:「在下手下共有三十六鼠,別的本領沒有,但個個都精
於地行之術。三日之後,如果向唐紀中去報到,敝門就將斷送在在下的手裡,在
下言出至誠,少俠幸勿見疑。」

  沈雪姑道:「好,那就一言為定。」黃鼠狼喜形於色,連連道謝。

  沈雪姑忽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比我們還是這時候就走吧。」

  黃鼠狼道:「在下悉聽宮少俠的。」說完,口中發出「吱」、「吱」鼠叫的
聲音,只見四名灰衣漢子立時走了過來。

  黃鼠狼吩咐道:「你們跟在後面,隨時保持警戒,看看有沒有人跟蹤?」那
四名漢子躬身領命。

  沈雪姑就展開腳程,朝五河奔去,黃鼠狼跟在她身後,倒也並未落後,天色
剛剛黎明,就已趕到江邊。沈雪姑腳下一停,但見江水滔滔,薄霧未消,一眼望
不到對岸,再舉目回顧,也看不到一艘船隻。心中暗暗奇道:「我們派在這裡的
幾條渡船呢?」

  黃鼠狼在旁道:「宮少俠,這裡沒有船隻,要不要去叫他們找一條船來?」


  沈雪姑點頭道:「好吧。」黃鼠狼又撮口發出幾聲「吱」「吱」之聲,只見
一名灰衣漢子立即奔了過來。

  黃鼠狼吩咐道:「你們去找找看,附近可有船隻?」那灰衣漢子領命而去。


  這回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工夫,才見他坐在一條漁船,從左首柳蔭中劃了出來
。這條漁船船身不大,艙中最多也只能坐兩個人,漁船靠岸之後,灰衣漢子坐到
船頭,讓兩人下船,就幫那漁人划槳。一葉扁船,橫流十里來寬的江面,花了將
近半個時辰,才抵達對岸,三人上岸之後,灰衣漢子又要他劃回去把另外三個人
送過來。

  沈雪姑領先走在前面,不過三數里路,自然很快就趕到碧落山莊,如今她和
黃鼠狼及一名灰衣漢子就站在碧落山莊前面。這一剎那,沈雪姑一個人竟然僵住
了。這一情形,幾乎和萬松山莊如出一轍,覆蓋極廣,門樓巍峨的碧落山莊,竟
然只剩下一片斷磚殘瓦,劫後灰燼,又是毀於大火。

  這當然不是老夫人下令燒的,那是碧落山莊的賊人縱的火了。人呢?這許多
的人呢?沈雪姑一聲不作,飛身過去,凝目四顧,仔細察看,差可安慰的似乎不
見一具屍體。黃鼠狼緊跟在她身後,掠了過來,一面說道:「宮少俠,這個地方
好像是被炸毀的。」沈雪姑聽得身軀驀地一震。

  如果是賊人縱火焚的,所有的人還有逃生的機會,如果是被引爆火藥炸毀的
,那麼住在莊裡的人,就是生了翅膀,也極難倖免,煥然轉過身去,問道:「你
說什麼?這裡是炸毀的?」

  黃鼠狼指著一處倒榻的殘垣,說道:「是的,這堵牆垣,是從牆角震倒的,
這個陷下去的窟窿,四周還殘留硫磺的顏色,據在下看,多半是在地底隧道中埋
了大量火藥,引發爆炸所引起的大火,所以牆垣才會全數倒塌。」

  沈雪姑聽得更是大急,以目前的形勢,老夫人等人佔了地面上的碧落山莊,
賊黨卻全數躲在地底。如果地底埋了大量火藥,引起爆炸,自然可以把碧落山莊
一舉夷為平地,這一爆炸,當然是賊黨準備一舉消滅地面上所有的人。

  老夫人、卞藥師等人又不是神仙,事先如何會知道,那麼等到火藥爆炸,那
裡還有逃生的機會?她想到這裡,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急急問道:「你快去看
看,可有人被炸死了?」

  「沒有。」黃鼠狼道:「這裡一具屍體也找不到,可見並沒有人死傷。」

  沈雪姑道:「哦,對了,這裡的地道是你監造的,你快看看,地底通道是否
存在?」

  黃鼠狠搖搖頭,道:「火藥從地底爆炸,所有地道自然也全毀了。」說到這
裡,不住地點頭道:「在下明白了,地底通道全毀,所以他們再也用不著地鼠門
的人了。」

  沈雪姑道:「這就奇怪了,既然沒有半個人死傷,那麼這許多的人又會到了
那裡去呢?」

  黃鼠狼道:「這個在下也覺得奇怪,白衣聖教命敝門開築地下通道,足足花
了三年多的時間,似乎沒有理由把它毀去?」

  沈雪姑冷笑道:「白衣聖教處心積慮,是對付各大門派,你知道碧落山莊住
的是哪一些人嗎?老實告訴你,除了老夫人,還有終南四老、武當派、金刀門、
白虎門、黃龍寺的人,可以說是當今武林的精銳,全在這裡。他們一舉炸毀碧落
山莊,自然是企圖把所有和他們作對的人一網打盡,區區一座碧落山莊,再加上
地底通道,又算得什麼?只是……」

  她望著晨光中這偌大一片劫後廢墟,雖然不曾發現一具屍體,但依然止不住
心頭的不安和恐懼的陰影。只是沉吟道:「如果沒人傷亡,怎麼……會……」在
她說話之時,另外三名灰衣漢子也渡過江趕來了。

  黃鼠狼問道:「你們可曾發現有人跟蹤?」

  三人中的一個答道:「沒有。」

  黃鼠狼又道:「你們去兩個人,到文武殿看看,那裡的情形如何?但可得小
心。」其中兩人答應一聲,迅快的轉身奔行而去。

  沈雪姑踏著瓦礫,找遍了整座碧落山莊的廢墟,確實沒有發現一具屍體,心
頭稍稍放寬了一些。回頭看去,黃鼠狼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就問道:「你看這場
大火,是發生在幾天以前的事?」

  「據在下看,最多不過三天。」黃鼠狼忽然又哦了一竄,道:「官少俠,住
在莊上的人,會不會是撤走了?」

  「撤走?」沈雪姑道:「他們會撤到那裡去呢?」如果萬松山莊沒被毀去,
也許會撤回萬松山莊去,如今萬松山莊也已毀去了。再說,自己是從黃山來的,
老夫人這邊,少說也有上百個人,這一路上,怎麼會一個也沒有遇上?

  黃山萬松山莊的人,再加上住在碧落山莊的人,這兩撥人好像突然在兩場大
火之後從江湖上消失了,這怎麼會呢?她想到老夫人、上官靖、李小雲、祝小青
,她雖然堅他們不會死的,但人在那裡呢?面對這片斷垣殘壁的焦她再堅強,也
感到頭腦昏昏的,幾乎支持不住了。

  就在此時,看到那兩名灰衣漢於急匆匆地飛奔回來,黃鼠狼急忙迎著問道:
「情形怎麼樣?」

  左首一個跑得氣呼呼的,垂手說道:「回掌門人,文武殿也炸毀了,只剩下
一片瓦礫,地下迷陣也全毀了。」

  沈雪姑自言自語地道:「這麼說,賊黨也全數撤走。」

  剛說到這裡,忽然耳中聽到附近不遠處,有極輕微的音聲傳了過來,似是有
人隱伏,不由迅快的轉過身夫,喝道:「什麼人,還不給我出來?」  「

  黃鼠狼也立即轉過身來,目光注處,平坦的瓦礫中,那有什麼人影?心中暗
暗奇怪,但他心知宮飛鵬(沈雪姑)耳朵敏銳,決不會聽錯。就在此時,果見從
瓦礫堆中鑽出一個人來。沈雪姑不覺眼前一亮,叫道:「是小乙,你怎麼躲在瓦
礫堆裡。」

  那個從瓦礫堆中鑽出來的正是孫小乙,他看到沈雪姑,急忙笑道:「原來是
大姐回來了,我是奉派在這裡暗中監視賊人的。」

  黃鼠狼看得大奇,他是地鼠門的掌門人,精於地形術,剛才在這片瓦礫中已
經仔細察看過一遍,有人躲在裡面,居然會一點也看不出來,他一雙鼠目,只是
盯著孫小乙鑽出來的地方,但依然看不出一點形跡來,心個暗道:「看來此人地
行術,還遠超過自己。」

  沈雪姑忙問道:「上官伯母他們呢?」

  孫小乙笑道:「都沒事,在賊人引爆炸藥以前,咱們早就撤走了。」

  沈雪姑道:「你早已看到我了,怎麼不早些出來?害我多擔心。」

  孫小乙聳聳肩,笑道:「和我在一起的,還有兩個是金刀門的兄弟,咱們隱
伏地下,原是等候賊人來察看,是不是把咱們全炸死了,如果有人來了,咱們就
要暗中跟下去,看他們躲到什麼地方去了,但等了兩天,賊人一個也沒有來過。
咱們三人是輪流守望的,一個在上面,兩個在下面,剛才是金刀門的一個兄弟值
班,他可能不認識大姐你,後來聽你們談話,好像是自己人,才下去叫我上來的
。」

  黃鼠狼聽他叫宮飛鵬「大姐」,心下更奇,忍不住問道:「這位老哥,你們
躲在地下,在下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沈雪姑道:「我忘了替你們引見,這位是地鼠門的黃掌門人,他是孫小乙。


  孫小乙朝黃鼠狼抱抱拳,笑道:「咱們是躲在炸塌了的地道裡面,你老哥自
然是看不出來的。」

  黃鼠狼道:「這裡的地道,當年就是敝門建造的,不論如何炸塌,只要有人
可以藏身,在下就應該可以瞧出來才是,孫老哥從地道出來,在下依然看不出一
點形跡,以在下想來,孫老哥也一定精於地形術了?」

  沈雪姑也道:「對了,我也一點都看不出來。」

  孫小乙聳聳肩,笑道:「地道炸塌了,後來我們又挖空了一丈來深,可以住
得下三個人,出口處,嘻嘻,這是竹逸先生佈置的奇門陣法。其實有一個僅容一
個人出入的窟窿,他只在窟窿兩邊堆了一些磚塊,外人不懂得步法,就是走到前
面,也什麼都看不見。」

  黃鼠狼驚奇地道:「竹逸先生已經來了?」

  孫小乙笑道:「來了已經四天了。」

  黃鼠狼歎息一聲,道:「他當真是一位奇人,戚供奉和唐世良派出了許多人
,還在沿途偵查他的行蹤,他卻早已到了這裡。」

  沈雪姑道:「現在不用多說什麼了。小乙,上官伯母他們現在在何處呢?你
快快領我們去。」

  孫小乙道:「我們奉命守在這裡,不能離開,大姐從這裡往東走,到得花湖
邊上,用右手向天招三招,就會有人替你引路了。」

  沈雪姑點頭道:「好!你回下去吧。」

  孫小乙道:「那我就失陪了。」說完,身形一閃,就失去了他的蹤影。

  這回黃鼠狼就在他身邊,自然十分注意,但孫小乙一閃而沒,依然沒法看得
清楚,所看到的依然只是一堆瓦礫而已。沈雪姑道:「我們走吧。」

  從碧落山莊往東行,不過三里光景,就已到了沱湖湖濱,但見沿湖綠柳如雲
,湖光斂灩,附近那有什麼人跡?沈雪姑姑且依孫小乙所說,舉起右手向天招了
三招。說也奇怪,只見從大柳樹下,忽然劃出一條船來,船尾坐著一個頭戴氈帽
的漢子,朝沈雪姑招呼道:「客官要渡江,那就請上船吧。」

  沈雪姑也沒和他多說話,就先跨下船艙,黃鼠狼和他四個手下也相繼落船,
船家不待吩咐,掉轉船頭,朝對岸劃去,不過半個時辰,就已抵達對岸。船家靠
岸之後,朝沈雪姑低聲道:「客官到了天井湖邊,自會有人接應。」

  沈雪姑說了聲:「多謝。」大家縱身上岸,船家就回轉船頭,自顧自的朝湖
心劃去。





















【第四六章】落入陷阱



  沈雪姑、黃鼠狼和他四名手下循著小徑趕到天井湖,已快近中午,只見湖邊
停著一條小船,船上只有一個老漁夫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蹲在船上補網。看
到六人走近,那小女孩口中「咦」了一聲,叫道:「大姐來了」一面又招手道:
「大姐快請上船。」

  沈雪姑方自一怔,小女孩卻忽然笑道:「大姐,我是小雲啊。」

  沈雪姑聽她口音,果然是李小雲,立時想起,她可能易了容,而且還以「縮
骨功」裝扮成小女孩的,不覺啊道:「你是二妹。」

  李小雲一指老漁夫笑道:「大姐認不出來吧,他是萬老大呀。」

  萬點星忙道:「沈姑娘,這幾位是?」

  沈雪姑當先跨下船去,等黃鼠狼等五人下了船,才引見道:「這位是地鼠門
的黃老五黃掌門人,這四位都是地鼠門的朋友。」接著又介紹了萬點星和李小雲


  李小雲笑道:「這位黃掌門人小妹認識,他好像是四川唐門的副總管對不?


  黃鼠狼聽得大奇,問道:「李姑娘認識在下?」

  李小雲道:「黃掌門人不是去過我師傅的竹廬嗎?」頓了頓又道:「那天姓
戚的去找師傅,被我大哥制了穴道,後來黃副總管帶這四位也來了,大哥就躲在
門後,把你們全制住了,後來唐世良也隨著趕來,給大哥一掌驚退,我就在屋後
,自然都看到了。」黃鼠狼被她說得不禁老臉一紅。

  沈雪姑道:「二妹,不用再說了,這位黃掌門人現在已經不是唐門副總管,
他有心投效到我們這一邊來,所以由我帶他們一起來的。」說話之時,漁船已經
劃向湖中。

  李小雲走到船頭坐下,說道:「我要幫萬老大划槳呢,大姐你看,這兩天我
已經學會了划槳呢。」沈雪姑和黃鼠狼等人已在中艙坐下。

  沈雪姑問道:「碧落山莊究竟發生什麼事故?上官伯母等人在那裡呢?」

  李小雲一邊划槳,一面說道:「說來話可長呢,這回要不是管巧巧給大哥捎
信來,咱們大伙早就被炸成粉末?」

  沈雪姑道:「是管巧巧來通知你們的?」

  「不是她自己來的,是要一個叫飛虹的丫環送來的信。」

  李小雲道:「我們撤離不久,碧落山莊就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接著就
起了大火,我們那時候早已到達峰山鎮上了。」她把別後的情形,簡略地說了一
遍。

  沈雪姑道:「直到現在,還沒查到賊黨撤到那裡去了。」

  「不知道?」李小雲搖搖頭道:「卞藥師說,他們引爆火藥炸毀碧落山莊之
後,一定會派人前來查看的,所以要小乙他們在附近監視,務必查出他們落腳之
處,但今天已經三天了,依然不曾有人去過。」

  沈雪姑笑道:「他們一定以為萬元一失,所以沒派人前來查看,哦。那麼我
們為什麼也要如此神秘呢?」

  李小雲道:「那是銀拂叟叟前輩說的,我們給他來個將計就計,把人手隱藏
起來,讓賊黨以為我們都被炸死了,心腹大患己去,就會明目張膽的在江湖上出
現,我們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了。」說到這裡,忽然「哦」道:「大姐,你這
次回來得真快,據卞藥師估計,大姐最快也要明天才會回來。」

  沈雪姑道:「我趕去黃山,並沒見到人,所以就趕回來了。」

  「沒見到人?」李小雲驚奇地道:「那麼萬莊主等人呢?」

  「萬松山莊和碧落山莊一樣,變成了一片焦土。」

  沈雪姑道:「所有莊上的人一個也沒看到,我只好趕回來了。」

  「什麼?」李小雲心頭摹地一沉,急急問道:「萬松山莊出了事?」

  沈雪姑道:「二妹,你不用急,這情形和碧落山莊完全一樣,雖是一片焦土
,但我仔細察看過,並沒找到一具屍體,可見莊上並沒有人傷亡,只不知萬莊主
等人的去向;我趕回來,就是向上官伯母、卞伯父等人請示來的。我想,這情形
也許和這裡差不多,寧救主足智多謀,說不定也是將計就計,預先把人撤走了。
這件事等見了上官伯母,大家好好計議計議,總得先把人找到了才是。」

  李小雲經她這一說,心頭總算放寬了不少,點點頭道:「大姐說得也是,萬
松山莊有不少人手,賊人世未必能得手,只是……」說話之時,船已抵達對岸。


  萬點星道:「李姑娘,你陪沈姑娘、黃掌門人去吧,我還要到對岸去呢。」
李小雲點點頭,就陪沈雪姑等人登岸,萬點星獨自划著船往對岸而去。

  ***    ***    ***    ***

  沈雪姑由李小雲領路,趕到峰山鎮,鎮後有一座小山,她領著沈雪姑、黃鼠
狼等人,從一條山徑走去。這是山助間的一大片平地,茂林修竹間果然矗立著一
座大莊院。院前攔著一道木柵,有一名莊丁坐在木柵裡面的板凳上,進入柵門,
莊院兩扇黑漆大門緊閉著並沒開啟。

  李小雲引著他們從東首一道邊門進人、再由長廊折人東首一座偏院。沈雪姑
自然看得出整座莊院中,雖然看不到人影,但暗處卻都有人防守,心中不禁暗暗
點頭,忖道:「只要看到這裡的佈置,就可知道有能人調度了。」

  一行人剛走到偏院,只見上官靖、丁瑤、祝小青、王牙婆等四人已經快步地
迎了上來。上官靖迎著道:「沈姐姐一路辛苦了,快到裡面坐。」接著又「咳」
道:「這位不是黃副總管嗎?」

  黃鼠狼在竹廬看到上官靖時,臉上戴著面具,如今沒戴面具,自然認不出來
了,不由悍然道:「這位少俠如何認識黃某的?」

  李小雲笑道:「他就是我大哥上官靖,黃掌門人在竹廬見過,不過那時易了
容,化名宮飛鵬,所以黃掌門人一時認不出來了。」

  黃鼠狼回頭望望沈雪姑,尷尬笑道:「宮少俠想必也是化名了?」

  沈雪姑舉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笑道:「我是沈雪姑。」

  黃鼠狼連連拱手道:「原來是沈姑娘,在下還一直以為你真是宮飛鵬呢?」


  沈雪姑笑了笑,朝上官靖道:「靖弟,這位是地鼠門的黃掌門人,如今棄邪
歸正,來見伯母的。」

  祝小青在旁道:「大姐,你沒見過丁姐姐吧?」

  丁瑤走上一步,拱手道:「小妹丁瑤,見過大姐。」

  沈雪姑看著丁瑤,含笑道:「這位丁姑娘,我確實沒見過。」

  李小雲笑道:「大姐見過的,只是沒見過她穿女裝罷了。」

  上官靖道:「沈姐姐,她就是丁玉郎。」

  沈雪姑不覺笑道:「原來是靖弟的結義弟弟,所以看來有些眼熟呢。」說著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上官靖、丁瑤兩人被她說得不禁臉上一紅。李小雲連忙打岔道:「上官伯母
聽說大姐回來了,早就在等著你了,大家快快地進去吧。」

  沈雪姑點點頭,就和上官靖走在前面。跨進偏院的堂屋,只見老夫人和青松
道長、卞藥師、竹逸先生、劉媒婆等人都在廳上。沈雪姑急忙走上幾步,朝老夫
人行了一禮,道:「伯母,侄女回來了。」

  老夫人一臉慈祥,含笑道:「辛苦你了,這五位是……」

  沈雪姑道:「這位是地鼠門的黃掌門人,他深明大義,棄邪歸正,隨同侄女
一起來見伯母的。」

  老夫人站起身道:「歡迎黃掌門人來參加我們的行列。」

  黃鼠狼連連抱拳道:「在下見過老夫人。」四名黑衣漢子也一齊朝老夫人抱
拳行禮。

  沈雪姑又給他引見在座諸人,一面把黃鼠狼投效白衣聖教,修築碧落山莊地
道,後來又奉命擔任四川唐門副總管。以及唐世良現在當上了掌門人,還統轄了
好幾個門派,他要黃鼠狼手下三十六鼠向唐紀中報到。黃鼠狼逼於形勢,也領教
到白衣聖教只是利用他而已,才毅然投到這裡來的,簡扼的說了一遍。

  青松道長稽首道:「黃掌門人能夠及時醒悟,不失為人中俊傑,貧道代表武
當派,深表歡迎。」

  要知青松道長在武林中聲望極尊,他說出代表武當派歡迎一個江湖下五門地
鼠門的掌門人,這話份量就夠重了。黃鼠狼一向以為名門正派都瞧不起他的,如
今聽到青松道長的話,心頭十分感動,連連抱拳:「不敢。」

  大家落坐之後,沈雪姑又朝青松道長、卞藥師兩人抱拳說道:「道長、卞伯
父,晚輩奉命前去,很慚愧沒完成任務,因為黃山的萬松山莊發生了極大的變故
,晚輩一個人也沒有找到……」這是驚人之言。

  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長、卞藥師以及所有在座的人莫不為之一怔。老夫人坐
著的人,身體不自覺地朝前俯出,急急問道:「雪姑,你說什麼?萬松山莊一個
人也沒有找到?他們人呢?」青松道長要待開口,但老夫人已經問出來了,他也
就沒有再說。

  沈雪姑道:「侄女趕到之日,萬松山莊已經是一片焦土,一個人也沒有……


  「萬松山莊毀於大火?」卞藥師忍不住問道:「你可曾仔細看過,有沒有發
現屍體?」

  「沒有。」沈雪姑道:「侄女大師姐比我早到一天,我們兩人仔細察看過,
並沒有發現一具屍體。」

  老夫人怒聲道:「這些賊人炸毀碧落山莊,很可能用同樣的方法,炸毀萬松
山莊,好把咱們兩邊的人一網打盡,當真惡毒得很。」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沈姑娘說現場不曾發現一具屍體,那就不是用火藥去
炸的了。」

  青松道長沉吟良久,才道:「照說有智虔大師坐鎮,萬松山莊不可能出什麼
差錯……」

  卞藥師道:「但如果大家都沒事的話,早就該派人和咱們取得聯絡了。」

  王牙婆道:「卞藥師說的原也沒錯,只是碧落山莊也出了事,所有的人,都
遷到這裡來了,他們又如何能聯絡得上呢?」

  竹逸先生笑道:「咱們大伙雖遷到這裡來了,但碧落山莊附近,有孫小哥守
在那裡,如果萬松山莊派人來了,孫小哥應該認識。」

  老夫人道:「我看咱們應該多派幾個人手,去各處探聽智虔大師、萬莊主等
人的下落才是。」

  黃鼠狼站起身,抱抱拳道:「老夫人、各位道長,在下脫離白衣聖教,投到
這裡來,蒙大家不棄,還鼓勵有加,在下內心至為感激,慚愧的是寸功未立。在
下領導敝門,一共有三十六鼠,今天帶來的只有四個,還有三十二鼠,散處各地
,敝門在扛湖上,不過是一個下五門的門派,除了善於隱藏,沒有別的長處,只
有地行術,還算是一門之長。老夫人如要偵察萬松山莊失蹤的人,和白衣聖教究
竟藏匿何處?不用多派人手,在下只要派一個人,知會敝門留在各處的兄弟一聲
,要他們全力搜索,既可不驚動對方,大概三五天的時間,定有確切消息傳來,
不知老夫人和各位道長意下如何?」

  卞藥師心中還在猶疑,黃鼠狼前來投誠,不知是否可靠,萬一他是賊人派來
臥底的,他派人出去,豈不把這裡的秘密都洩露出去了?他一時之間,頗難決定
。青松道長卻連連頷首,欣然道:「有黃掌門人派人去通知貴屬,這是最好也沒
有了。」

  老夫人原也和卞藥師有同樣的想法,眼看青松道長說出來了,只得點頭道:
「道長說得極是,有黃掌門人派人協助查訪,自是甚好,只是黃掌門人手下,賊
黨一定會都認識,會不會……

  黃鼠狼笑道:「老夫人放心,敝門三十六鼠只聽命於在下,和白衣聖教並沒
有直接接觸的,從前只有在下一人向管副總管負責,有什麼事,也是管副總管下
令給在下,再由在下命敝屬去做。他們也因此對在下不滿,所以才會要在下交出
三十六鼠,去向唐紀中報到的事發生,沒有在下的命令,三十六鼠不會報到,他
們是無法找得到的。」

  「這樣就好。」老夫人點點頭道:「道長、藥師,關於查訪智虔大師、萬莊
主等人的下落,和白衣聖教賊人行蹤這兩件事,我看就交給黃掌門人去辦吧。」


  卞藥師道:「好。那就請黃掌門人多費心了。」

  「不敢。」黃鼠狼拱拱手道:「在下這就要他們去辦?」話聲一落,立即轉
身朝身後四人道:「你們都聽清楚了,這是兩件極為重要的差使,第一件,是查
訪萬松山莊在大火之前無故失蹤的人。第二件,白衣聖教的人現在的行蹤,務必
以極快的方法,通知本門弟兄,查明具報,你們誰去?」

  其中一名灰衣漢子躬身道:「屬下去。」

  「好。」黃鼠狼點頭道:「就你去好了,不過此行任務重大,不可稍有疏忽
。」

  灰衣漢子躬身道:「屬下省得。」

  黃鼠狼揮手道:「你快去吧。」

  「屬下遵命。」灰衣漢子行了一禮,轉身往外走去。

  老夫人含笑道:「黃掌門人初來此地,靖兒,你陪他到前廳去見見終南四老
和金刀門、白虎門、黃龍寺的人,順便也好替黃掌門人四位安排住處。」上官靖
答應一聲。

  李小雲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當下就由上官靖、李小雲陪同黃鼠狼和三個灰衣漢子一起退出,往前廳而去


  ***    ***    ***    ***

  一連三天,守在碧落山莊的孫小乙始終沒有發現賊人前來查看火場,也沒有
一個前來窺伺過。連香澗湖、沱湖、天井湖三處水面上,也始終不曾發現過一條
可疑的船隻,一個可疑的人物。好像賊黨撤退之時,引爆火藥,炸毀碧落山莊之
後,從此就一無動靜,這批人已經離開此地,去了遙遠的地方。

  到底賊黨去了那裡?就成為大家猜測的重點。萬松山莊毀於一場大火,所有
的人,同樣沒有一點消息,生死未卜。住在峰上鎮的人,都已有些按捺不住,大
家紛紛向總值日青松道長,副總值日卞藥師提出建議。

  這裡齊集了不少人手,也有獨步武林的易容聖手竹逸先生,何不請竹逸先生
替大家易容改扮,分撥出發,搜索敵蹤,和找尋萬松山莊失蹤的人,總比困守一
隅,枯坐著等待消息要好得多,老夫人和卞藥師也給大家說得有些動搖了。

  只有竹逸先生和青松道長認為黃鼠狼已派出人去,已要他手下三十六鼠在江
湖上全面展開查訪。地鼠門在江湖上雖然只是一個下五門的門派,但正因他們是
下五門的人,所以結交的也都是各地雞鳴狗盜之徒,眼皮子較寬,由他們負擔偵
查工作,勝過大家出動。

  何況黃鼠狼曾當著大家拍過胸,有三五天工夫,大概就會有消息傳來,勸大
家再忍耐一二天,如果還沒有消息,再作打算。終南五老的老大銀拂叟向天倫也
力主慎重,他原先的計劃,就是要隱藏己方,迫使敵人暴露行跡,才能收敵明我
暗,掌握主動,打擊敵人之效。

  這是第四天的中午時分,那奉命去傳達黃鼠狼命令的灰衣漢子果然趕回來了
,而且也帶了重大的消息。老夫人特地要他到前面大廳上,當眾報告,俾使大家
聽完他的報告之後,可作進一步的商討。這等於是全體會議,除了奉派在外,和
各處的值勤人員,各派門人弟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參加了。

  首先由黃鼠狼站起身,朝在場眾人抱抱拳道:「各位在座的前輩、道長,在
下於四天前派敝門的金鼠傳令敝門弟兄,偵查萬松山莊失蹤的人和白衣聖教賊黨
行蹤,現在金鼠已經趕回來了,詳細情形,現由金鼠向各位報告。因為他是負責
收集各處傳遞消息的負責人,各地傳來的消息,也許互有出入,等他報告完了,
各位如有疑問,可以提出來向他詢問。」

  說完之後,站在他身後的灰衣漢子金鼠就隨著走出,朝大家躬身行了一禮,
隨即說道:「在下金鼠向諸位報告。」他說到這裡,大家就紛紛報以掌聲。

  「謝謝。」金鼠又躬了躬身,才道:「在下根據敝門各地兄弟傳來的消息,
第一點,是有關萬松山莊失蹤的人,經各地查訪的結果,並無確實可靠的消息,
因為沒有一個人在萬松山莊失火前後,看到過萬松山莊任何一個人。」大家聽他
說到這裡,心頭已經冷了一半,地鼠門還說消息靈通,這不是等於白說了嗎?

  金鼠接著又道:「惟據石埭的消息,在萬松山莊失火的那天下午,曾有一撥
鏢車,經過石埭,保的是一位卸任知府老爺的全家,車輛、箱籠和隨行的僕從,
為數不少,還有三位鏢師和幾十名趟子手,他們好像是從歙縣經石埭、貴池向西
。另據安慶方面的消息證實,確有這批人經過,因為從萬松山莊大火前後,只有
這麼一撥人,為數較眾,也較為可疑,在下已命人追蹤下去,詳細偵查……」

  卞藥師問道:「這撥人是從歙縣來的嗎?」

  金鼠道:「這是他們口中說的,到底是從何處來的,並不詳細。」

  卞藥師點點頭,抬手道:「你請說下去。」

  金鼠又道:「另外是有關白衣聖教賊人的行蹤,他們原先走的是水道,碧落
山莊炸毀的當晚,有七八條大船從香澗湖進人淮河,以後就沒有人知道下落,但
在六天前的中午,須上三十里鋪,曾有一撥人經過打尖,其中還有兩輛馬車,但
後來就下落不明瞭,在下世已分派人追蹤下去。」

  竹逸先生點點頭,道:「一撥由石埭向西,一撥由香澗湖到了穎上,都是向
西去的,他們的目的地可能就是河南了。」

  風雲刀柴昆道:「這麼說,難道萬松山莊的人,都已落到他們手中了?」

  天池釣叟姜超然道:「這有可能,如果不是落在賊黨手中,就不至於沒有一
點消息,也不會和賊黨一樣,一路西行朝河南去了。」

  「難道這……」老夫人沉吟道:「賊黨的老巢會在河南不成?」

  青松道長也沉吟著道:「貧道認為,第一,從歙縣經石埭向西的鏢車,是不
是萬松山莊的人?這一點必須先查清楚;第二,經過穎上的那撥人,也無法確定
是從碧落山莊撤退的白衣聖教賊人,也須及時查明,因此貧道覺得事不宜遲,咱
們這裡有的是現成人手,應該從速追蹤。」

  口氣微頓,接著又道:「如果那批鏢車確是萬松山莊的人,確已落在賊人手
中,就得及時把他們救下來。至於在穎上打尖的如果確是白衣聖教賊黨,咱們暫
時就不可動他們……」

  黑豹侯休道:「為什麼?」

  青松道長微微一笑道:「他們在碧落山莊經營地下迷陣,居然肯毀之而去,
第一當然是企圖把我們一舉炸死,永絕後患,但也可以說明他們另有老巢,這回
是奉命撤回去的了,咱們正好由他們領路,半途上自然不可讓對方發覺。」

  老夫人道:「大家的意思怎麼樣呢?」

  竹筇叟易南軒頓首道:「青松道兄這構想很好,咱們確實應該迅速的追蹤,
查明這兩撥人。」

  風雲刀柴昆道:「咱們人手如何分配,如果分頭追蹤的話,就得有兩撥快速
行動的人,和一個總聯絡處,可以根據情況,指示任務,以及調配人手和支援工
作,才不至兩處不能兼顧。」

  竹逸先生道:「柴老哥這話極是,咱們不但要分頭追蹤,還得有一個聯絡總
部和隨時可以支援兩處的快速後援,才能掌握全盤機宜。」

  老夫人道:「咱們所有的人手,全部都在這裡,要如何的分配,還要請大家
公決。」

  卞藥師道:「兄弟覺得分配人手,方才柴老哥的提議,想得極為周到,一是
分頭行動,挑選兩撥快速行動的人,一撥追鏢車,一撥追碧落山莊賊人,這是先
鋒,但必須另選兩撥支援的人,暗中跟蹤前面的人,好及時支援。一是咱們的總
舵,不參加前面四撥的人,統統在總舵候命,必要時可以派人支援前面的人。」


  口氣微頓,接著又道:「至於最前面的兩撥人,為了要快速行動,人數就不
宜太多,兄弟認為追鏢車的人選,最好是以沈姑娘為主,她身上帶有解藥,萬松
山莊的人也正須要解藥。另外再以李姑娘為輔,她是劉老哥的門下,學會易容術
,隨時可以改變容貌,再有黃掌門人指派一位地鼠門的隨行,作為聯絡,應該就
夠了。」沈雪姑、李小雲同時答應。

  卞藥師又道:「至於追蹤賊黨,兄弟認為由上官老弟和丁姑娘最為適宜,再
加黃掌門人指派一位地鼠門的人擔任聯絡,他們此行,並不和對方動手,有三個
人也足可勝任了。」

  方纔提議沈雪姑、李小雲,都曾明白的說派兩人的用意,但追蹤白衣聖教賊
黨,分派上官靖和丁瑤,卻並未說出為什麼派他兩人的用意來。他雖然沒有明白
說出來,但老夫人等人,心裡都知道他派上官靖的意思,是因為賊黨裡有一個管
巧巧的緣故。

  上次管巧巧能偷偷洩露引爆火藥的消息,這回上官靖如果遇上了她,自然也
會暗中相助,何況丁瑤原是白衣聖教的人,如果對方留了什麼暗記的話,她當會
發現的。卞藥師心中所想的,只是沒有當著大家說出來而己。上官靖自然也聽得
出弦外之音,臉上微微的一紅,連忙拱手道:「晚輩遵命。」

  丁瑤聽他派她和大哥同行,更是喜形於色,問道:「藥師前輩那我們要不要
易容?」

  卞藥師笑道:「自然要易了容,才能上路。」一面又道:「至於兩撥後援,
兄弟也有一個腹案,不過是否有當,還要大家斟酌……」

  銀拂叟向天倫洪笑道:「卞道兄只管說出來,咱們今天在場的人,都可以分
配出動,不用客氣。」

  卞藥師道:「咱們派出去兩撥追蹤的人,人數不多,但有最重要的一點,就
是盡量避免被對方發覺,最好不和對方動手,這一點,務請沈姑娘、上官老弟切
切記住。但我們派出去的兩撥後援,就不同了,前面的人最好不要動手,後面的
人,是支援前面的人去的,就得隨時準備動手,因此必須有一二位極頂高手,才
足以勝任。」

  銀拂叟點點頭道:「不錯。」

  卞藥師道:「兄弟的腹案,支援沈姑娘追蹤鏢車,如能有天池釣叟姜前輩、
風雲刀柴老哥,再加上萬點星、孫小乙就夠應付了……」

  姜超然大笑道:「沒問題,老夫算一個。」

  柴昆道:「兄弟能追隨姜前輩,這是兄弟的榮幸。」

  卞藥師續道:「至於支援上官老弟這一路,因賊黨中頗有能手,人數就得略
為增加,如能有竹筇叟易前輩、南山樵子陶前輩,再加慧修、慧持二位師傅和形
意門趙〔之欣〕兄、徐〔永旭〕兄,四位為輔,也就夠了。」竹筇裡易南軒、南
山樵子陶石田、以及慧修、慧持、趙之欣、徐水旭,都同聲答應。

  銀拂叟向天倫道:「藥師道兄,老夫呢?」

  卞藥師道:「前輩當然在總部了,一面又朝黃鼠狼道:」黃掌門人也有一項
特別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擔任總聯絡,有貴門三十六鼠傳遞消息,咱們人手才能
靈活的運用。「

  黃鼠狼連連拱手道:「藥師太抬舉兄弟了,兄弟自當全力以赴。」

  卞藥師也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所擬腹案,不知諸位道兄認為是否可行?


  青松道長道:「卞道兄分配的人手,貧道自然贊成,只是不在分配以內的人
手,自然全在總舵了,那麼咱們這些人豈不是沒啥事好做了?」

  「哈哈。」卞藥師大笑一聲,道:「咱們總舵,也就是撲滅白衣聖教賊黨的
主力,那要等雙方正式照面,才一起出動,何況有黃掌門人擔任總聯絡,消息自
然極為靈通,哪裡需要咱們,隨時可以出動,也可以隨時支援前面的兩撥人馬,
總舵的任務,可重得很呢。」

  老夫人道:「不在兩撥以內的人,都在總舵候命,但蛇無頭不行,總舵應該
有一個統領,才能統一事權,老身認為由德高望重的向前輩擔任,最為恰當。」


  銀拂叟連忙搖手,但他還沒開口,大家已經紛紛鼓起掌來,他還是搖著手道
:「不成……老夫……」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完,卞藥師便接口笑道:「向前輩不用推辭了,大家已經
鼓掌通過,一致推舉,這是義不容辭的事。」

  銀拂叟爽快地道:「好。大家抬舉老夫,老夫就不好再推辭了,只是總得有
一兩個人協助老夫吧。」

  老夫人道:「青松道長和卞藥師原是這裡的正副總值日,就請他們兩位擔任
向前輩的副手好了。」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事情就這樣決定。

  沈雪姑站起身道:「卞伯父,侄女和靖弟自然要立即上路,就請黃掌門人指
派一名聯絡給我們才是。」

  黃鼠狼點頭道:「這個自然,在下奉派擔任總聯絡,隨同在下來的四人,分
別叫金、銀、銅、鐵四鼠;金鼠要負責和各地聯絡消息,必須隨在下同行,銀鼠
可隨沈姑娘同行,銅鼠可隨上官少俠同行,路上須聽候沈姑娘、上官少俠差遣,
並隨時和金鼠聯絡。」站在他身後的銀鼠、銅鼠躬身領命,就各自朝沈雪姑和上
官靖兩人走去。

  竹逸先生朝黃鼠狼問道:「黃掌門人,貴門的銀鼠、銅鼠二人是否須要易容
?」

  黃鼠狼道:「多謝劉先生關心,他們二人,對方並不認識,不用麻煩先生了
。」

  竹逸先生點點頭,含笑道:「好。那麼現在最先出發的沈姑娘、小雲、上官
老弟、丁姑娘四人,請隨老朽進去吧。」一面又朝銀鼠、銅鼠道:「二位也跟他
們進去,你們都是第一撥,老朽替他們易容之後,立時就要出發了。」於是他領
著沈雪姑、李小雲、上官靖、丁瑤和銀鼠、銅鼠六人,一同往裡行去。

  不過頓飯工夫,竹逸先生又回了出來,拱拱手道:「現在該第二撥起程的人
了,諸位道長,也請隨兄弟進去吧。」這回站起來的有支援沈雪姑的天池釣叟姜
超然、風雲刀柴昆,另外萬點星、孫小乙尚未趕到。

  支援上官靖的有竹筇叟易南軒、南山樵子陶石田,形意門趙之欣、徐永旭,
黃龍寺慧修、慧持,一起跟著竹逸先生往裡行去。又過了頓飯時光,派人去撤回
來的萬點星和孫小乙同時匆匆走入。

  卞藥師站起身道:「你們總算趕回來了,劉老哥正在裡面給大家易容,快隨
老朽來吧。」說完,便引著兩人朝裡走去。這回因人數較多,足足過了半個時辰
,竹逸先生才從裡面走出,說道:「現在咱們總舵的人,為了不讓對方眼線發現
咱們的行動,諸位道長也都稍作改扮才行。」

  老夫人道:「真是太麻煩劉先生了。」

  「老夫人說那裡的話?」竹逸先生笑道:「這是為了整個武林安危,兄弟稍
效棉薄,也是應該的。」

  接著目光一掠眾人,又道:「方纔上官老弟、沈姑娘兩撥人,和支援他們兩
撥的人,兄弟在易容之時,參以己見,讓他們以不同的身份上路。咱們總舵人數
較多,依兄弟之見,最好也分散開來,以各種不同的身份上路,較為妥當,不知
各位道長有何高見?」

  銀拂叟向天倫道:「劉道兄認為咱們如何改扮好,就如何改扮好了。」

  老夫人也道:「向前輩說得是,咱們都聽劉先生的安排好了。」

  ***    ***    ***    ***

  且說上官靖和丁瑤、銅鼠一路,上官靖和丁瑤是扮成一對兄妹,這天在一客
棧過夜。這是兩人第一次又這種單獨相處的機會,兩人親密的偎依在一起。上官
靖一手輕撫著她的秀髮,另一手圈著她細小的腰。

  只聽丁瑤幽幽地道:「大哥,你還生我的氣麼?」

  上官靖親了她一下道:「傻丫頭,你為大哥也吃了不少苦頭,大哥怎麼還怪
你呢?再說,對你這樣的小美人,我就是有氣也沒有氣了。」

  「油嘴滑舌,我不跟你說了。」丁瑤說著作勢要起來,上官靖連忙將她擁入
懷裡,由她的秀髮、面頰,以至她的頸部,頻頻作無聲的親吻。另一手由下而上
漸漸移到了她的乳房,彈性十足。

  「大哥……啊……」上官靖的動作已將她溶化掉了,溶化成一灘水,隨著感
官的激動,她受著上官靖熱烈的撫摸,全身不安的扭動,起著輕微的顫抖,一雙
手緊緊反抱著上官靖,兩個面頰熾熱火紅,櫻桃小嘴吐著絲絲熱氣:「大哥……
我冷……抱緊我……唔……」

  上官靖一張火嘴唇向目標襲去,首先吸吮她的唇,接著向她唇內伸展。上官
靖的吻再配合撫摸,形成了一首瘋狂的樂章,一個節奏掀起一股熱流,熱流直輸
入她的小腹,引起她陣陣抖顫:「嗯……」

  丁瑤的呼吸聲變得急促了,她已沈醉在上官靖的愛撫之中,上官靖熱情的吻
著她,當上官靖解開她第一個扣子時,她試圖掙扎著要站起來。上官靖的唇,由
她的唇移至她的乳房上,頻頻的吸吮,頓時將她捲入了慾望的漩渦裡,她無法自
拔地喘息著,在期待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上官靖的手滑下她的小腹。

  「大哥……嗯……我怕……」層層熱浪包圍著她,當她的陰戶被上官靖一摸
,她不禁打了個抖索,一股騷水從她的子宮洩流出來。

  「大哥……不要摸……我流……流水……」丁瑤低叫著。

  上官靖知道已把這少女的春情引到最高峰,這時候她一定有種迫切的本能需
要,於是扶起嬌軟無力的她,把她橫放在床上,重重的壓了上去。

  「大哥……不要……你的手……」上官靖的手在她那個微微隆起長著幾根陰
毛的陰戶上,亂揉、捏、搓,兩個手指扣往那條癢筋上,一直癢到心肉。又輕輕
的把手掀開她的兩片陰唇,再慢慢的把手指插進去,只覺得裡面熱烘烘,非常狹
窄。

  「大哥……快抽出來……我痛……」上官靖把手指學著寶貝上下抽送的動作
,在她狹窄的陰戶內不停的抽插,一股滑膩膩的淫水又流出來。

  「大哥……喔……人家那個被你手指……」慢慢的她把屁股扭了起來,少女
春情一但被燃起,那是無可遏止的,很快的上官靖將她脫光了,也很快的脫光了
自己。上官靖跨在她的兩腿間,她的腿八字大開,她那小洞也盡量放開。上官靖
用手指頭一探,正觸在她顫動漲硬的陰核上,她打了個冷顫,一頭就鑽在上官靖
的胸前。

  「大……哥……我……」連打寒噤,語聲不成聲。丁瑤已迷亂的任上官靖擺
佈了,當她的小手觸摸到上官靖硬起的寶貝時,心頭小鹿般的亂撞,喲了聲:「
這麼大……我怕……」

  「別怕,不會弄傷你的。」上官靖把龜頭在她狹窄的洞口亂磨,她全身顫抖
著,雖然已迫切的需要,少女本能的羞恥,使她連說:「不要……不要……你大
……壞……」她扭動著一面推著上官靖緊靠著的小腹,是顯得那麼嬌柔無力。

  「嗯……大哥不要……我怕……」上官靖咬住了柔軟乳房連連的吸吮,由乳
端吸吮起,吐退出,到達尖端的圓渾櫻桃時,改用的牙齒輕咬著她的奶頭,恰到
好處的輕咬著,再慢慢的後退。

  「嗯……難受……」丁瑤長呼一聲,陰戶中好像噴泉般的浪潮濤湧而至。

  「瑤妹妹,你把你下面的手拿開。」

  「嗯……」

  「再用另一隻手帶著我的寶貝。」丁瑤羞怯怯的照做了。

  上官靖雙手緊抱她的腰,龜頭對準她的穴口,屁股一沈,弄了半天才把龜頭
塞入,只痛得她眼淚直流:「喔……痛……輕點……好痛……我不來了……」

  上官靖覺得龜頭陷入她的小穴,好像箍在一個軟圈內,由於她的淫水流得多
,油滑滑的,陰唇收緊把上官靖的龜頭更是箍得奇緊,好不痛快,屁股又一壓,
送進了二寸多。她皺眉叫了聲:「好痛……大哥……不能再下去了……」

  上官靖像沒聽見似的,屁股猛一下沈,粗大的寶貝又進入了一半,只痛得她
死去活來,嘴內頻頻呼痛,語不成聲:「大哥……痛不過……快拔出來……」丁
瑤長長喘了一口氣,眼淚汪汪的低聲哀求。

  上官靖吻住她的櫻唇,舌尖抵住她的香舌,下面輕輕的抽送。這時的她春情
反應最敏銳,只覺得下體有著從未有過的感覺,先是隱隱作痛,而後酥癢、酸麻
的感覺。上官靖怕她過份的疼痛不敢再插深,只在她的穴口處抽磨,只是這並不
使她減少疼痛,反而奇癢,使她不能自主的扭動細腰,轉動著屁股,下身挺動向
龜頭迎去,急想整根寶貝深入。上官靖又慢慢的把寶貝加重抽插,只見她又頻頻
呼痛了,輕咬著她的舌尖,咬得她全身發麻。

  只在她的穴口抽插,實在未能滿足上官靖的需要,上官靖雙手緊抱著她的腰
,她大約知道上官靖又要深入了,忙說:「大哥……就這樣……只弄半截兒……
」她閉住眼睛,咬緊牙根。上官靖先輕輕挺了幾下,猛的吻住她的小嘴,寶貝猛
的向下壓,「滋」的一聲,全根盡沒而入。

  「大哥……不行……受不了……」丁瑤全身抖顫,眼淚汪汪的模樣,叫人實
在不忍,她大概痛極了,臉上直冒冷汗,眼淚流了下來。

  上官靖輕憐的為她拭去汗水和淚水,屁股轉動著龜頭轉磨花心,不一會兒她
連打冷顫,只磨得她淫水直流,一個小小的陰戶被寶貝塞得緊緊的,直轉得花心
陣陣發麻,這時她陰戶內發燙,並且微微的抖顫,上官靖知道痛苦已過,現在她
已引發了春情,放下了心,不停抽插起來。

  「唔……大哥……不許你用力……要輕……輕的……慢一點喔……喔……」
空氣中散佈著她的聲音,她那兩個富有彈性柔軟的乳房,隨著她擺動的身形,在
上官靖眼前幌動。

  處女終不如婦人,丁瑤在上官靖瘋狂不停的抽送下,不一會兒,她便已露出
了巔峰快感的樣子,再禁不住上官靖的衝刺,便顯露出了吃不消的模樣,不住的
扭動身體,避著上官靖的攻勢:「不行……大哥……忍受不了了……輕點……大
哥……喲……受不了了……瑤妹妹的小穴……裂了……大哥……慢慢……唔……
停停……喔……」

  「噯呀……大哥……我不行了……你好狠……喲……你把妹妹搗壞了……干
翻了……大哥……妹妹吃不消了……」

  「大哥……你真會幹……饒饒妹妹吧……別再動了,不能再揉了……」

  「你的……那個東西……要頂死妹妹了……噯……輕點……我下面又流水了
……」

  「大哥……抓緊我……抓緊我……喔……我冷……喔……這下我死了……真
的……快停……」經不住上官靖一陣的狠抽猛插,丁瑤已漸漸的被上官靖帶到生
命巔峰,全身起了抖顫,緊緊的把上官靖摟住。

  「喔……大哥……我下面……丟了……」丁瑤兩腿抖了抖,收緊又伸直,兩
臂一鬆,子宮口開放開來,一股熾熱少女陰精,從她的子宮深處冒了出來:「喔
……我……」

  上官靖知道她已經洩了:「你出來了?」

  上官靖的寶貝被她的陰精一澆,更形粗長,把一個龜頭頂住子宮口,一個陰
戶被塞得滿滿的,既刺痛又快感一股酸麻透過全身,丁瑤不禁由昏迷中醒了過來
,連連喘氣說:「大哥……你的……真怕人……害妹妹剛才……好舒服……」

  「瑤妹妹,大哥再讓你舒服一次好嗎?」

  「嗯……不……」上官靖緊摟著全身柔軟無力的她,用足了力氣,一下一下
狠幹進去,大龜頭像雨點打在她的花心上,浪水陰精被帶得唧唧作響,由陰戶順
著屁股直流到床上濕了一大片。丁瑤喘息著,又無可奈何的迎著上官靖的攻勢,
使她再一度的向上官靖投降。

  「喔……你又……我死了……」丁瑤的屁股,不停的向上挺動、磨轉,這淫
蕩的動作和呼聲,刺激得上官靖發了狂,上官靖摟著她挺起的屁股,寶貝對準她
一張一合的陰戶,猛向裡插,她樂得半閉著媚眼,緊緊的擁抱著上官靖。

  丁瑤柔軟的屁股不停的扭動、旋轉,上官靖亦不停的抽插,大龜頭繞著狹小
暖滑的穴腔轉,她週身都麻了,每次龜頭和陰核接觸時,她的全身都會從昏迷中
打個抖顫:「啊……大哥……我實在是不行了……經不起你的……大哥你把妹妹
……幹上天了……」

  「你的寶貝……把妹妹的小穴……真的……你把小穴搗破了……我真的……
吃不消了……」

  「大哥……你不要往上頂嘛……人家吃不消……你又往上頂了……」丁瑤這
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把一張小嘴微微張開著,眼皮半閉著,小腹一上一下的起
伏,兩腿無力的八字開著,讓上官靖的寶貝,如入無人之境的出入隨心的幹著。


  「大哥……我不行了……喔……小浪穴被你……搗破了……下面被你玩壞了
……」

  「噯喲……你別磨……我受不了了……我沒命了……今天……小穴會破的…
…」

  「瑤妹妹,好不好?」

  「嗯……大哥……別再用力了……」

  「大哥……你饒了妹妹……求求你……不然輕輕的……我求你……輕點……
」上官靖停止了瘋狂的進攻,讓她喘息一下激動的情緒。

  「大哥……快點動……下面又……癢了……」

  「好。」上官靖把屁股向前用力一挺,整根寶貝又塞了進去。

  「喔……這下干到肚子了……這下太重了……喔……大寶貝……好粗……又
頂上了……」上官靖的一根寶貝兒猶如一隻刀子一樣,也猶如一隻大鰻魚一樣,
漸漸的寶貝麻木了,陰唇內好像有股熱流沖激。

  「喔……破了……下面……喲……噯……不行快停停……」

  「大哥……我不行了……噯……大哥……我又丟了……抱緊上官靖……」丁
瑤說著把屁股極力往上頂,一股陰精再次的從她子宮深處激流出來。

  上官靖全身一陣顫抖,寶貝被她強烈的吸吮了一陣,再也忍耐不住了,上官
靖知道要射精了,連把屁股一下一下的直插,一股陽精澆在她的子宮內。兩個疲
憊不堪,相擁睡去。

  ***    ***    ***    ***

  沈雪姑喬裝的是中年文士,李小雲是書僮,銀鼠沒有改扮,他也並沒有和兩
人做一路,只是忽前忽後,離兩人不遠而已,他是地鼠門的人,可以用不同的方
法,隨時傳遞消息,不讓外人發現。沈雪姑因那批鏢車已經過去七八天,因此和
李小雲兩人,幾乎是日夜趕路,當他們趕到廬州的時候,銀鼠得到池消息,那批
鏢車在六天前曾經過六安。

  當他們趕到六安時,又有消息傳來,對方曾在五天前在廬州李廟歇腳;第二
天傳來的消息,對方已由固始到了新蔡,這一路可以說是銜尾疾追,雙方距離終
於漸漸接近。沈雪姑、李小雲因為有消息靈通的銀鼠不時傳遞消息,只要一路上
趕路就行了,但與她們同行的銀鼠可比兩人忙多了,他不但要緊隨著兩人,還得
隨時察看本門弟兄沿途留下的記號,也要把自己三人的行蹤,留下記號,告訴後
面支援的人。

  這天午牌過後,沈雪姑、李小雲趕到新蔡,就在城牆邊一家麵館打尖,找了
一張臨近大路的桌子坐下。夥計送上茶水,兩人要過麵點。忽見一個手持布撐的
青衣漢子走了過來,那布撐上寫著「相命」二字,是個看相算命的。他走近兩人
桌子,躬著身道:「君子問禍不問福,山人指點迷津,趨吉避凶,這位客官可要
看個面相?」他,正是銀鼠喬裝的。

  沈雪姑點點頭,道:「好。就請先生相個面吧。」

  銀鼠隨手把布撐放到桌上,在兩人橫頭坐下,輕聲說道:「對方前天到達汝
南之後,進入一處大宅,已有兩天沒有動靜,好像已經到了地頭。」

  沈雪姑問道:「那是怎麼一處大宅?」

  銀鼠道:「他們鏢車從東門人城,卻又從南門出城,那處大宅,座落在南門
之外,三里光景。」

  沈雪姑道:「那些鏢師,趟子手都沒有出來嗎?」

  銀鼠道:「沒有。」

  沈雪姑道:「目前可有人繼續監視?」

  銀鼠道:「敝門有兩個弟兄,正在附近監視。

  沈雪姑道:「好。咱們吃完麵,立即動身,趕到汝南去。」此刻午牌早已過
了,店堂中沒有食客,是以談話不虞被人聽到,但兩人說話還是十分的小聲。

  銀鼠隨便胡謅了一番相面的話,沈雪姑取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銀鼠收起
銀子,就站起身揚長出門而去。正好店伙送上兩碗麵來,兩人匆匆吃畢,就急著
趕路,初更時分,趕到汝南李旗屯。出了屯口西南,李小雲朝右首樹林海口學著
鳥聲,林中也立即響起三聲吱吱鼠叫,李小雲又乾咳了兩聲。

  只見人影一閃,從林中閃出一個灰衣漢子,拱拱手道:「在下水鼠,奉命在
這裡恭候二位多時了。

  沈雪姑問道:「你們還有一位呢?」

  水鼠道:「那是沙鼠,他依然潛伏在大宅附近監視。」

  沈雪姑道:「那座大宅,離這裡還有多遠?」

  水鼠道:「不過三里來路了。」

  沈雪姑又道:「他們鏢車是前天到的,一直沒有人進出嗎?」

  「沒有。」水鼠道:「進去了,就一直沒有人出來過。」

  「這就奇了。」李小雲道:「如果鏢車已經送到地頭,鏢局的人就應該回去
,如果還沒有到地頭,就應該繼續上路,怎麼會留下來不走的呢?」

  沈雪姑道:「這趟鏢車本來就是掩入耳目的,他們在這裡停下來不走,說不
定已經發現我們跟蹤了。」

  李小雲道:「怎麼會發現我們呢?」

  沈雪姑道:「他們一面向西而來,自然也留了眼線,我們一路銜尾追蹤當然
會被發現,只是不知道我們是誰罷了。」

  李小雲道:「那……我們怎麼辦呢?」

  沈雪姑道:「我們到目前還不能證實他們是不是萬松山莊縱火的賊黨,更不
知道萬松山莊這許多人的下落,自然要查個清楚,再作道理,我們走吧。」一面
朝水鼠又說道:「你快領我們去。」接著又哦了一聲道:「你記著,如果動上手
,你不用插手,只管先退好了。」

  水鼠道:「但在下兄弟奉掌門人令渝,是協助兩位來的。」

  沈雪姑含笑道:「貴門的人,只是協助咱們跟蹤對方,傳遞消息,其餘的就
是我們的事了。」

  水鼠答應一聲,拱拱手道:「二位請跟在下來。」說完,轉身朝西疾奔而去


  沈雪姑、李小雲跟著他奔行,三里來路,不消一會工夫,就趕到了,夜色之
中,果見一座黑壓壓的大宅,矗立在路邊。水鼠在離宅院還有二十來丈便腳下一
停,回頭道:「二位且請稍待,在下先去問問沙鼠,入夜之後,對方可有行動?


  沈雪姑點頭道:「好。你快去。」

  水鼠奔出幾步,身形朝地上一僕一滾,便已消失不見,兩人也隨著閃身隱人
暗處。過了一會,只聽地底一陣沙沙輕響,水鼠已從地上探出一顆頭來,壓低聲
音道:「沙鼠就隱伏在大宅左首,一直未見到有人出來,這裡已有沙鼠監視,在
下隨兩位進去。」

  沈雪姑道:「你們就在這裡等候,不用跟我們進去了。」一面回頭道:「二
妹,咱們走。」說完,縱身掠起,朝大宅撲去。

  李小雲緊跟她身後掠起,兩道纖影,疾若流矢,只幾個起落,就已掠到了大
宅前面,再-點足,縱上高牆,飛身飄落在大天井中。沈雪姑目光一動,就看到
大天井右側廊前,一排停放著十幾輛鏢車。她在這一瞬間,已經凝神傾聽,覺得
大天井四周,似無人埋伏,一面朝李小雲打了個手勢,就舉步走近過去。

  李小雲也立即跟了過來,低聲道:「鏢車就在這裡了。」

  沈雪姑略為察看,低聲道:「裝載的貨物全已卸下,顯見果已抵達地頭,只
不知這大宅中是什麼人?」

  李小雲道:「大姐,咱們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洗雪姑道:「我們的任務,原是偵查,不是和他們正面對陣,這樣直闖進去
,豈不暴露了我們的身份。」

  李小雲道:「這裡如果是賊窩,咱們就給他挑了,也許可以把失蹤的人都救
出來,如果不是賊窩,咱們再退出來也來得及。」

  沈雪姑笑道:「你是急著想救人,好吧,闖就闖吧。」

  李小雲笑道:「是啊。咱們姐妹還怕過誰來?」兩人隨著話聲,舉步跨上台
階。

  迎面是高大的前廳,六扇雕花長門只是虛掩著,沈雪姑推門而人,只覺廳上
陳設古雅,卻是不見人影。大廳通常是接待賓客之所,深更半夜,當然不會有人
,但這是一般的情形,如果這裡是賊窩的話,大廳上就該有人埋伏。如今沈雪姑
、李小雲已進人大廳,廳上依然一無動靜,沉寂如死。

  沈雪姑道:「我們進去。」說完,首先朝屏後走入。

  這回兩人由屏後折向東首長廊,進入第二進,一路搜索前進,進入第三進,
一直搜到最後的廚房、柴房,始終不見一個人影,生似己久無人居住一般。李小
雲道:「他們人呢?」

  沈雪姑道:「看情形我們中計了。」

  李小雲道:「大姐是說他們已經走了?」

  「不錯。」沈雪姑道:「這是金蟬脫殼之計,他們把鏢車停放在這裡,其實
所有的人,早已走了。」

  「這就奇了。」李小雲道:「水鼠他們不是有兩個人一直監視他們的嗎?」


  沈雪姑道:「他們功力有限,只是在附近監視,那有什麼用?如果賊人在夜
間行動,他們伏在地上,如何看得清楚。」

  李小雲道:「這也許另有地室,我看還是找水鼠進來,讓他們搜搜地下,這
樣比較好一些。」

  沈雪姑道:「好吧。」兩人迅快退出大宅,李小雲正待撮口發出鳥叫的聲音


  沈雪姑忽然伸手一攔,急急說道:「不好,他們出事了。」

  身形突然掠起,朝大宅前七八丈遠的一棵大樹飛撲過去。李小雲急忙跟著掠
去,到了樹下,只見離地三丈高處樹枝幹上倒掛著兩個灰衣漢子,那不是水鼠和
沙鼠還有誰來?李小雲一怔道:「他們……」「

  沈雪姑屈指彈出兩縷指風,把縛著他們的繩子截斷,只聽「砰」、「砰」兩
聲,兩人從高處跌了下來,僵直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李小雲道:「不知還
有沒有救?」

  沈雪姑朝兩人看了一眼,雙眉微攏,道:「已經死了,他們傷在「黑煞掌」
下,那裡還有活命的機會?」接著,她微微沉吟道:「由此看來,賊人早已識破
兩人的行藏,遲遲不曾對他們下手,只是為了要看看跟蹤下來的究是什麼人而已
。」

  李小雲悍然道:「賊人那就沒有去遠了?」

  沈雪姑拎冷一哂道:「豈止沒有去遠,而且就躲在附近呢。」

  李小雲一怔道:「那……」她「那」字堪堪出口,突聽一個深沉的聲音喝道
:「只有你們兩個小子嗎?」

  李小雲目光朝左右閃動,喝道:「你是什麼人?還不給我出來?」

  沈雪姑輕哼一聲道:「人家早就在等著我們了。」

  話聲甫落,李小雲也看到了,自己兩人四周,同時出現了四個黑衣人,緩緩
的包圍上來。這四人頭蒙黑布做成的罩子,只露出兩個眼孔,雖在黑夜之中,猶
可看到他們炯炯發光的眼神。李小雲迅即抽出長劍,哼道:「你們蒙著眼,可是
見不得人嗎?」四個黑衣人一言不發,恍如不聞。

  沈雪姑回頭低聲道:「小心些,這四人很可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頭蒙黑布
,大概怕我們認出他們是誰來。」

  李小雲聽得心頭一緊,道:「他們是萬松山莊失蹤的人了。」

  沈雪姑來不及答話,四個黑衣蒙面人已經走到和兩人相距不過一丈來遠。本
來這四人在圍上來的時候,走得相當緩慢,但這一逼近到一丈來遠,四人一言不
發,不約而同的猝起發難。迎面一個揮手一掌,一道掌風,勢若狂瀾般撞到,左
首一個雙手五指勾曲,閃電撲抓過來,有首一個也揮手擊出一掌,使的是一記劈
空掌。後面一個使的也是掌,力道奇猛,竟似「大力金剛掌」。

  四人這一記合擊,有如風雲丕變,四股巨大的內勁,彙集到中間,令人呼吸
都為之窒息。這一著,自是早在沈雪姑意料之中,對方如果不出手,又何用調派
四人埋伏在這裡等待自己?她早就示意李小雲落後一步,專門對付身後一人。

  因為據一般情形來說,如果受到四人包圍的話,應該是正面一個武功較強,
左右兩個較次,身後的一個是四人中較弱的一個,她把身後的一個交給李小雲,
相信她應該可以應付得下的。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沈雪姑不退反進,右手纖指直
豎,迎著正面攀風推出,同時右手橫掌向有推出,攔截撲抓過采的雙爪,一招兩
式,使得極為快速。

  正因她迎向左前方,身形移動,避開了右首那人劈來的一掌。這一下,以一
敵二,三記掌力乍然相接。沈雪姑只覺正面那人這一記掌力之強,竟然大出意外
,雖然接了下來,一條右臂感到隱隱發麻,心中不禁暗暗吃驚。

  這時左手也迅快的和左首的那人的雙爪接實,此人內力之強,也非同小可。
她以一拒二,不由得腳下浮動,被震得退了一步,心頭暗道:「是了,左首這人
使的大概是「白虎爪」,莫非會是白虎神暴本仁?那麼正面這人會是誰呢?」

  她這一步後退,正好右首那人第一掌被她閃開,第二掌又疾劈過來,一道掌
風快要掃及有肩。沈雪姑身形閃動,一個急旋,左手及時揮出,這一記她沒有和
對方硬接,使的只是巧勁,把對方掌力封出,但她還是可以感到右首這人掌力之
強,和左首的白虎神不相上下。

  劈空掌能練到這一境界,只有一個人,那是少林寺主持羅漢堂的智通大師了
。她有了這一發現,心頭不由得一緊,賊黨果然劫持了萬松山莊所有的人,那麼
眼前的四人,只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如果他們把所有迷失心智的高手都出動的
話,僅憑自己和二妹兩人,那是萬萬敵不住的。心念電轉,立時展開身法,再也
不肯和三人硬拚。

  李小雲的對手是最後面的一個黑衣人,她堪堪轉過身去,一道強勁的掌風已
經撞到離身前不過三尺光景。李小雲不慌不忙,立即駢起食中二指,朝前劃了一
個小圈,兩指迅若雷霞向前點出,這一記正是大姐傳給她的「無極神指」。

  她劃出小國之時,已把對方一道強勁掌風逼住,最後點出的一縷指風,嗤然
有聲,還從對方掌風中直刺過去。她指風雖然刺入對方掌風之中,但在劃出小圈
抵住對方掌風之際,因對方掌風十分強勁之故,也把李小雲推得後退了一步。

  李小雲因被對方掌風震得後退,心頭一怯,趕緊收指後躍。對方發現李小雲
的指風如錐,刺穿他的掌風,同樣心頭一健,急急收掌,也後躍了一步。雙方這
一招,各自極快收招,是以並未分出勝負來。李小雲若非心存怯意,這一招也許
可以傷了對方,只是她自己並不知道而已。

  那人在第一招幾乎就吃上了大虧,心頭不禁大怒,一退即上,舉手揮舞,一
片掌影,朝李小雲搶攻過來。李小雲不敢和他硬接,使出奇胲門的「八九奇門身
法」,以虛為實,以進為退,不時的乘暇蹈隙,駢指劃圈,襲擊對方。

  她這一展開身法,身形滑溜無比,使對方無從捉摸,攻出去的掌勢,一再落
空,李小雲攻出去的「無極神指」,使他無法抗衡,因此遇到李小雲劃圈點出,
他就迅疾後退,不和李小雲接觸。這-來等於是兩人都懷了戒心,不肯和對方硬
接,一個身法奇幻,一個掌影重重,但卻各自避重就輕,你進我退,形成了纏鬥
之局。

  沈雪姑可就不同了,她面對的三個強敵,已可從他們出手的路數中看出其中
兩人,一個是暴本仁、一個是智通大師,她自然是不好遽下殺手。但對方三人,
卻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既然和你遇上,豈肯輕易放過?品字形圍著沈雪姑,你
一掌,他一掌,無不全力以赴。

  即使在乎時,沈雪姑以一人之力,力敵這樣三位高手,也難以討好,何況心
裡有著顧忌,不好放手施為,這一來變成只有挨打,不容還手的局面,自然縛手
縛腳,落盡了下風。她唯一的辦法,只有避重就輕,在縱橫交織的凝重掌風之間
,翩然遊走,盡量不和三人硬拚。這樣打了二三十個回合,已經累得她香汗涔涔
,濕透了衣衫。

  就在此時,一陣衣袂飄風,四道人影恍如天外飛來,-個身材瘦小的白眉老
人挾著一聲長笑,瀉落到正面黑衣人面前,洪聲道:「老三,果然是你。」

  這人正是天池釣叟姜超然,其他三人,風雲刀柴昆撲向暴本仁,萬點星撲向
智通。孫小乙卻一下閃到李小雲身邊,叫道:「二姐,我來幫你。」聲到人也到
,右手一圈,兩指朝前點去。他使的也是「無極神指」,他只有這一手,最能克
敵制勝了。

  和李小雲動手的黑衣人不防他出手會如此的快,等到發現指風像箭一般射去
,再待閃避,已是不及,左肩如中鐵錐。奇痛澈骨,一個人也身不由己的退後了
一步。孫小乙哈地笑出聲來,道:「他被我擊中了。」李小雲眼看機不可失,急
忙圈指朝前點出。



















【第四七章】為虎作倀



  黑衣人的左肩雖中了一指,但他一身武功極高,反應也極快,身形一側,讓
開了李小雲的指風,雙掌驟發,記「日月雙懸」,拍出兩道強猛掌風,分向兩人
迎面擊來。李小雲一下橫裡閃開,瞥見身側人影一晃,冒出一個人來。

  那是銀鼠,他低聲道:「在下去捉住他雙腳,李姑娘和孫少俠聯手點他穴道
,就可以把他拿住了。」

  李小雲點頭喜道:「好主意。」銀鼠人影一晃,朝地底鑽了下去。

  李小雲叫道:「小乙快過來。」

  孫小乙急忙掠了過來,問道:「二姐,有什麼事?」

  李小雲低聲道:「銀鼠從地下捉住他雙腳,我們聯手發指,點他穴道,就可
以把此人拿下了。」

  孫小乙道:「小弟得令,哦,我看你和他正面為敵,我閃到他身後去發指好
了。」

  李小雲道:「快去。」話聲出口,左手劃圈發指,朝黑衣人迎面點去。孫小
乙也不待慢,同樣身形一晃,左手圈指點出。

  兩人這一記,雖然只是虛招,但「無極神指」例無虛發,依然指風生嘯,凌
厲如箭。黑衣人不敢硬接,要待後退,怎知銀鼠早從地底鑽到他身邊,雙手突然
一把抓住他的雙腳,牢牢握住。李小雲左手還沒收回,右手迅即駢指劃圈,閃電
一指,朝他的「左將台穴」點了過去。孫小乙也一下閃到了黑衣人身後,右手疾
發,一圈即點,指風急襲「精促穴」。

  黑衣人突覺雙腳被人捉住,急忙用力一掙,還沒掙脫,李小雲、孫小乙前後
挾攻的一記「無極神指」,業已點中他的穴道,口中悶哼一聲,砰然側身倒下。
孫小乙大笑道:「咱們成功了。」

  李小雲道:「你把他蒙面的黑布撕下來,看看他是誰?」

  孫小乙彎下腰去,伸手撕開黑衣人的蒙頭布罩,口中「咦」了一聲:「是個
和尚,他已經死了。」

  「死了?」李小雲驚奇地道:「他怎麼會死呢?」說著,她也彎下腰去,同
樣發出一聲輕「咦」,輕聲道:「他是黃龍寺的智光。」

  銀鼠隱身在一堆松土之中,只露出半個身子,突然伸手指著智光的咽喉,說
道:「他喉頭中了一支毒針,這是唐門的化血針。」

  李小雲道:「是你放的針。」

  「不是。」銀鼠目光四顧,說道:「一定有人躲在暗處,看咱們制住了他,
才偷放毒針的。」

  「好個賊黨。」李小雲怒聲道:「咱們擒住他,也要他嘗嘗毒針的滋味。」


  銀鼠道:「在下去幫沈姑娘把還剩的三個人擒下了再說。」他身子一縮,從
土堆中走了。

  李小雲一下掣出長劍,回過頭去,朝孫小乙道:「小乙,我們四處搜搜,別
再讓賊黨放冷箭了。」

  孫小乙道:「好,不過可得小心他的毒針。」這時突聽右側林中響起一聲淒
厲的吹竹聲音。

  李小雲喝道:「賊黨就躲在樹林子裡,咱們搜。」

  天池釣叟姜超然認定黑衣人是老三金鞭空田五常,飄身飛蔣在他面前。黑衣
人可是六親不認,天池釣叟堪堪飛落,他就橫手一掌朝天池釣叟迎面拍來。天池
釣叟急忙身形一閃,避開他的掌勢,一面大叫道:「老三,我是姜老四,你怎麼
不認識了?」黑衣人一言不發,又是一掌急襲而來。

  天池釣叟不得不再次閃身,心中暗道:「看來老三果然迷失了神志,自己得
想個辦法,把他制住才好。」心念電轉,急忙從身後取下釣竿,這回不再躲閃,
揮手之間,釣竿幻起點點竿影,朝對方全身大穴下手。

  黑衣人既是田五常,他神志雖被迷失,武功卻絲毫未失。天池釣叟和他同門
數十年,釣竿才一揮起,他似有所覺,雙掌也立時加快,你他點點竿影,像雨點
般飄落,專取他週身穴道,他雙攀飛舞,掌風如濤,記記迎向你竿頭,把你竿影
悉數擋開。

  兩人這一動上手,周圍一二丈之內,宛如風雨交加,竿影發出尖細的呼嘯,
和呼呼掌風共鳴,聲勢極為驚人。風雲刀柴昆已聽沈雪姑「傳音入密」告知對方
這個黑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自然不好取出刀來。但他金刀門有一種最厲害
的功夫「無形刀」,就是以掌代刀,可以傷人於無形,他師叔邢鏗,就是以「無
形刀」成名的。此時雖以雙手代刀,掌風依然犀利如刀。

  黑衣人似已被他激怒,一個高大身軀,不時的飛撲,左手五指如爪,右手發
掌如風,都被風雲刀柴昆的「無形刀」硬擋硬架,逼了回去。論功力,柴昆自然
要比暴本仁略遜一籌,但一個全力應付一個究是神志被迷,對敵之間,反應總沒
有神志清明的人來得靈活,是以才可打成平手。

  萬點星是以一手劍法成名,他的對手卻是少林寺的智通大師,他當然不好用
劍,但少林寺以拳術馳名武林,智通大師是主持羅漢堂的首席長老,此時雙掌交
替,使的是「大力金剛掌」,萬點星捨己之長,和他徒手相搏,自然不是智通大
師的對手。

  不過他只是連接了智通大師三招,就聽沈雪姑以「傳音入密」說道:「萬老
大,你擅長使劍,怎不用劍?由我接住他的攻勢,你從側面攻入,專取他的穴道
,就可以制住他了。」

  萬點星答應一聲,迅快退下一步,一手已經抽出劍來,他一退即上,果然從
側面欺去,長劍一抖,幻成幾點銀星,飛灑過去。沈雪姑雙手似拂似拍,看去生
似毫不使勁,但對方黑衣人一記又一記的「大力金剛掌」強勁掌風,都被她以柔
克剛,接了下來,你別以為黑衣人的掌風都被沈雪姑接下來了,萬點星就可以得
手了。

  萬點星長劍幻化的萬點銀星還沒近身,黑衣人只須斜封一掌,就把他的劍勢
震散。這是智通大師武功高過萬點星甚多、是以一連幾次,萬點星從側面搶人,
依然無法得手,被逼得連連後退。銀鼠悄悄地旋展地行術,來到了無池釣叟身邊
,才冒出頭來,低聲說道:「姜老丈,在下過去抓住他的雙腳,你老就可以出手
制住他了。」天池釣叟點點頭,銀鼠又縮入地下,潛形到黑衣人腳下,緩緩探出
頭手。

  天池釣叟又為了配合銀鼠的行動,乘機大喝一聲,手中的釣竿也隨著加快,
絲絲竿影,宛如網般朝對方罩去。銀鼠那敢怠慢,雙手加勁,一下緊緊抓住了黑
衣人的雙腳。黑衣人驟不及防,但覺雙腳被人抓住,他一身功力,自然比智光高
出太多,這一發覺雙腳被人抓住,右腳猛地飛起,朝前踢去。

  銀鼠只有頭手露出地面,半個身子依然伏在地下,但黑衣人這飛起一腳,竟
然將他整個人從地裡撥起,呼地一聲,飛起三丈多高,直摔出去。黑衣人依然掌
發如風,迎著天池釣叟迎頭罩落的千百縷竿影劈出,漫天竿影,立即被他一齊震
散,不,連天池釣叟的一支釣竿也被他掌風震飛出去。

  就在此時,驀地天池釣叟一聲大笑,一條瘦小人影箭一般射到黑衣人身前,
雙手突發一連點了他四處穴道,終於把黑衣人制住。原采天池釣叟奮起全力揮動
釣竿,朝對方當頭罩落之際,右手五指一鬆,放開釣竿,乘對方雙掌迎向上空發
掌之際,一下矮身欺近,出手點了他四處穴道。

  這時也正是右側林間響起淒厲吹竹之聲,和風雲刀柴昆動手的黑衣人,聽到
吹竹之聲,心頭似十分惶急,雙掌加重,接連拍出幾掌,這幾掌幾乎形同拚命,
逼得風雲刀柴昆後退了兩步,他卻突然一個轉身,雙足一頓,飛也似的往後縱掠
而去。

  風雲刀柴昆不防他突然捨了自己逃走,這一遲疑,對方已掠出去二十來丈,
要待追趕,已是不及了。和沈雪姑、萬點星動手的黑衣人聽到吹竹之聲,同樣似
困獸發威,掌力突然加強,逼退萬點星,急如星火,縱身躍起。

  他究竟是神志迷失的人,分不清誰強誰弱,以為兩個敵人,逼退其中一人就
可以安全脫身了。沈雪姑聽到吹竹之聲有異,早就有了戒心,此時看他忽然不戰
而退,縱身躍起,立即振腕點出一指。萬點星也不慢,跟著縱身而起,長劍在交
中幻成無數點銀星,激飛而上,襲取他足上穴道。

  黑衣人堪堪躍起,就被沈雪姑指風點中「湧泉穴」,接著又被萬點星劍尖連
點了「委中」、「築賓」兩穴,一個人從空中翻身跌下。萬點星跟著縱上去的人
左手一探,接住他身子,一同落到地上,伸手揭開他蒙面黑布,失聲道:「他果
然是智通大師。」

  沈雪姑立即從身邊取出「迷迭散」解藥,給智通大師服下,一面說道:「等
他清醒過來,就可以知道萬松山莊的情形了,你守在他身邊,不可離開。」四個
黑衣人,只被逃走一個,戰局已告結束。

  天池釣叟也撕去黑衣人的蒙面布罩,正是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銀鼠被田五常
一腳踢飛出去,躺臥在兩丈以外,口中噴血,早已昏死過去了。他是抓住田五常
雙腳,而被踢出去的,但只可以說是被田五常腳上內力震飛出去的,並不是田五
常真正把他踢出去的,若是真被他踢了一腳,只怕連五臟六腑都毀了,但饒是如
此,卻也傷得不輕。

  天池釣叟餵了他一顆終南派的救傷藥丸,此刻正以「推宮過穴」給他療傷。
終南派的救傷金丹,馳譽武林,天池釣叟又以本身真氣給他療傷,銀鼠很快就醒
來了,睜眼道:「老丈……」

  天池釣叟雙手運氣,忙道:「小哥傷勢不輕,快不可說話。」李小雲、孫小
乙沒搜到人,也趕了過來。

  沈雪姑給田五常餵了解藥,就叮囑兩人守護著他,舉步朝天池釣叟身邊走來
,問道:「姜前輩,銀鼠傷勢不礙事吧?」

  天池釣叟緩緩地吁了一口氣,收回雙掌,說道:「還好,他只是被老三內力
震傷,已服了敝派救傷丹,又經老朽替他推宮過穴,目前已無大礙了。」

  銀鼠睜開眼道:「多謝姜老丈賜救。」

  天池釣叟道:「你要再坐息一會,目前還不宜多說話。」

  風雲刀柴昆道:「兄弟慚愧,沒把人留下,讓他跑了。」

  沈雪姑道:「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和前輩功力悉敵,他可以毫無顧慮
,放手施為,而前輩心存顧忌,難免縛手縛腳,這就是咱們吃虧之處了。」

  天池釣叟笑道:「方纔若非銀鼠抓住老三雙腳,老朽也攔不住他了。」接著
「哦」道:「咱們留下了三個,還有一個是誰呢?」

  李小雲接口道:「是黃龍寺的智光,也是銀鼠幫我們抓住了他雙腳,才制住
的,沒想到賊黨隱身附近,使用唐門化血針,暗下殺手,已經中毒身死。」說到
這裡,忽然「咦」了一聲:「他屍體怎麼不見了?」

  風雲刀柴昆道:「唐門化血針歹毒無比,見血封喉,不出一注香的時光,全
身悉皆化去,毛髮無存,所以叫化血針,智光的屍體,自然化成一灘濃血了。」


  沈雪姑氣憤地道:「方纔那吹竹聲音,極可能是他們撤退信號的了,此人隱
身林內,可惜咱們沒有逮到他。」

  天池釣叟抬目問道:「沈姑娘,你給老三和智通大師服了解藥,不知要多少
時間才能醒過來。」

  沈雪姑道:「大概有一盞熱茶工夫,就會醒過來。」

  天池釣叟輕輕歎息一聲,道:「如今已可證實萬松山莊失蹤的人,全已落在
賊黨手中,這倒是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經過一陣調息之後,銀鼠蒼白的臉,已經好了許多,他站起身,朝天池釣叟
、沈雪姑等人拱拱手道:「今晚這裡發生的彩情,在下必須立即把消息傳遞出去
,只是水鼠、沙鼠出了事,附近已沒有傳遞消息的人,在下要親自趕去。姜老丈
、沈姑娘,如果沒有別的差遣,在下此刻就暫行告退,明天中午時分,就可以趕
回來。」

  沈雪姑道:「這裡的情形,你大概都知道了,今晚走脫的一個,很可能是白
虎門暴掌門人,另外還有一個隱身暗處發出吹竹聲的賊人,這兩人的去向,最好
請黃掌門人能夠查一查。」

  銀鼠點點頭,道:「在下記下了。」說完,再一拱手,就轉身疾奔而去。

  銀鼠走後,天池釣叟、風雲刀柴昆、沈雪姑等人圍著田五常、智通大師二人
,足足等了一盞熱茶的時光,田五常和智通大師才同時醒過來。田五常雙目乍睜
,發現圍著自己的幾個人,幾乎全不相識,不覺站起身,目光四顧、詫異地道:
「老夫怎麼會在這裡的,諸位又是什麼人呢?」

  智通大師也跟著站起來,合十道:「諸位施主,可否見告,這是什麼地方?


  天池釣叟洪笑-聲道:「老三,怎麼不認識兄弟了?」

  李小雲笑道:「姜老前輩,你臉上易了容,田老前輩自然認不出來了。」

  天池釣叟把手中釣竿一揚,說道:「老三就是認不得兄弟,總該認得兄弟的
這支釣竿吧。」

  田五常睜大雙目,道:「你果然是老四,你幹嘛要易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天池釣叟問道:「你還記得什麼嗎?」

  田五常一呆,舉手摸摸腦袋,說道:「糟糕,你不問,老夫倒還沒覺得什麼
,這一問,老夫腦裡好像一片空白,記不起什麼來了。」

  沈雪姑朝智通大師問道:「大師呢,可曾想起什麼來?」

  智通大師聽出沈雪姑的聲音,問道:「你莫非是沈姑娘?」

  沈雪姑點點頭,接著又介紹了在場的人,並說明每人臉上都經過易容而來,
一面問道:「大師想想看,是不是想得起來?」

  智通大師道:「貧衲只記得身中「對消散」,大家都在萬松山莊,後來上官
老夫人、青松道兄各領一拔人趕去碧落山莊……以後貧衲就想不起來了。」

  沈雪姑道:「這麼說,大師並不知道萬松山莊毀於大火的事了?」

  「什麼?」智通大師全身一震,吃驚道:「萬松山莊毀於大火?這是什麼時
候的事?」

  沈雪姑道:「看來萬松山莊還有潛伏的內奸,上官伯母和青松道長兩撥人走
了之後,此人就在飲食之中下了「迷迭散」,把所有留守的人全迷失了神志,再
縱火燒了萬松山莊。」

  「所有留守萬松山莊的人全落在賊人手中了?」智通大師神情猛震,急急問
道:「貧衲和田老施主,怎麼會在這裡被諸位救下來了呢?」

  「此容說來話長。」沈雪姑道:「姜前輩,這座大宅院並沒有人,我看不如
先到裡面去,坐下來再說吧。」

  天池釣叟道:「不錯,這裡有一座現成宅院,大家進去休息一晚也好。」一
行人進入宅院,就在大廳上落坐,孫小乙點起了燈。

  田五常問道:「老四,江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不然你絕不會易
容改裝的了。」「

  天池釣叟笑道:「不止兄弟,連老大、老二、老五都來了,而且也全都改變
了本來的容貌。」

  田五常道:「對方有這樣厲害嗎?」

  天池釣叟道:「如果不厲害,你老三會被迷失神志,聽人擺佈?」

  田五常問道:「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目前咱們只知道他們叫白衣聖教。」天池釣叟道:「其實就是昔年的魔教
餘孽。」

  田五常大笑道:「哈哈,昔年魔教的祖師的誓言,倒是還應驗了。」

  李小雲問道:「老前輩,魔教祖師說了什麼誓言?」

  田五常道:「他說每六十年,魔教都會應運而生。」

  智通大師急於想知道萬松山莊的事,但因田五常正在說話,不好插口,此時
轉臉朝沈雪姑問道:「沈姑娘,現在該你說了,萬松山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故?


  「田前輩和大師都不知道,那就沒有人能說得出來了。」

  沈雪姑接著就把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長各率一撥人,先後趕到碧落山莊,後
來自己奉老夫人之命趕回黃山去送解藥,發現萬松山莊已經成了一片瓦礫,一直
說到自己和李小雲追蹤鏢車,和今晚發生的事,扼要地說了一遍。

  田五常道:「原來竟然發生了這許多事。」

  李小雲道:「大姐說的已是後半段了,前面還有很多事呢。」

  田五常道:「好,待會你把前面一段,說給老朽聽聽,不然,老朽聽來有些
沒頭沒腦的感覺。」

  智通大師一直聽沈雪姑說完之後,不禁攢著兩道花白眉毛,說道:「這麼說
,萬松山莊所有的人,不但都被賊人劫持,而且也都變成了他們的幫兇,阿彌陀
佛,這是多麼可怕的事。」

  天池釣叟笑道:「是有點麻煩,但也不可怕,今晚咱們不是把老三和大師二
位都截下來了嗎?目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只要知道他們在那裡,就可以設法救人
了。」

  萬點星道:「除非賊黨從此隱匿不出,就無法找到他們,地鼠門的人消息靈
通,只要他們稍有行動,就瞞不過地鼠門的耳目。」

  沈雪姑道:「地鼠門真有這麼大的神通?」

  萬點星道:「他們結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眼皮子雜,消息來源多,自
然耳目靈通了,你莫小看了他們,在各大門派中,地鼠門只是下五門的門派而已
,但在扛湖下層社會裡,地鼠門三十六鼠,名頭還是叫得蠻響的。」

  在他們說話之時,李小雲也把大家齊集萬松山莊,宓飛虹假意送還被迷失神
志的人,一直說到老夫人歸來,率領大家找上碧落山莊。這一段話,直聽得田五
常聳然動容,點頭道:「老朽想起來了,唔,那是在十里鋪茶亭裡,遇上一個綠
衣小老頭……」

  李小雲沒待他說下去,就接口道:「他就是碧落山莊總管秦皓,當時被他請
進去的,除了老前輩,還有暴掌門人和皖西三俠。」

  田五常道:「你怎麼知道的?」

  李小雲道:「那晚我和大哥也在茶亭裡躲雨,自然是親眼目睹了。」

  田五常道:「後來呢?」

  李小雲道:「老前輩等幾位從此就失了蹤,一直到宓飛虹把迷失神志的人送
還萬松山莊才出現。」

  田五常點點頭,道:「唔!現在前後都可以連貫起來了。」

  天池釣叟笑道:「那就好了,時間不早,大家連日奔波,走了不少路,現在
可以坐息一會了,明天可能還會有事呢。」大家經他一說,就各自在廳上席地而
坐,調息起來。

  孫小乙熄去燈火,獨自在廳右壁角躺下,呼呼睡去。

  ***    ***    ***    ***

  第二天一早,大家運功醒來,萬點星已從鎮上買了一大包油條、燒餅。李小
雲笑道:「萬老大,多謝你了。」

  天池釣叟道:「萬老弟是咱們這一行的總管,一路上馬不停蹄的奔行,時常
錯過食宿,都由他給咱們準備。」

  孫小乙搶著道:「那可不一定,十次之中,最少也有四次是小可去買回來的
。」

  沈雪姑含笑道:「那就封你當副總管好了。」

  大家用過早點,李小雲拍拍劉道:「大姐,我們現在要去那裡?」

  沈雪姑道:「我們是追蹤鏢車來的,現在沒有目標了,要去那裡?我看不如
等銀鼠回來,再作行止。」

  天池釣叟頷首道:「沈姑娘說得極是,咱們是兩撥追蹤的一撥,後面還有總
舵,銀鼠回來,可能會帶來總舵的消息,到底是趕回去,還是繼續追下去?只有
等銀鼠回來了再說。」

  李小雲笑道:「銀鼠臨走時說要中午才能趕回來,孫副總管,你有事情做啦
。」

  孫小乙點點頭道:「我知道,咱們要在這裡吃了午餐再走。」

  「算你聰明。」李小雲道:「不過你去採辦午餐,別忘了一件事,現在多了
一個智通大師……」

  孫小乙沒待她說下去,就接著道:「要準備一份素食。」

  智通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不用太麻煩,多買一套油條大餅就可
以了。」

  孫小乙道:「大師不用管,小可會給你準備的。」

  中午時分,孫小乙買了饅頭、小菜,大家剛剛食用完畢,只見銀鼠匆匆走了
進來。天池釣叟招呼道:「銀老弟,咱們剛吃好,還剩有饅頭、小菜,你先坐下
來吃了再說吧。」銀鼠也不客氣,坐下來撕著饅頭就吃。

  李小雲急著問道:「總舵可有消息?」

  銀鼠邊吃邊道:「總舵的人已經到了佳陽,因為追蹤白衣全教的上官少俠已
到了開封,因此在下沒趕去佳陽,只是把這裡的消息,交給敝門的人送去,另外
卻有了線索……」

  李小雲道:「是不是押鏢車的人?」

  銀鼠道:「可能是昨晚逃脫的兩個人,他們昨晚落腳在上蔡城中一家客店裡
,今天一早往北去的,從上蔡往北,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郾城,在下已經通知敝
門的人,一路追查下去。」

  李小雲道:「咱們今晚追得上嗎?」

  銀鼠道:「走得快一點,今晚趕到郾城不成問題,只是這兩人會不會還在郾
城,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師道:「上官少俠一行已經趕到開封,那是還沒追上賊人了?」

  銀鼠道:「好像還沒有。」

  智通大師沉吟道:「由此可見白衣聖教賊人一行,已經早已不在開封了,昨
晚逃脫的兩人又一路向北,很可能是趕去和他們會合的。」

  風雲刀柴昆憬然道:「賊人人數不少,再加上萬松山莊被劫持的人,他們會
不會另有企圖?」

  田五常道:「他們有什麼企圖?」

  柴昆道:「賊黨如果兩撥人加在一起,實力就不算小了,會不會有什麼行動
?」

  沈雪姑道:「他們走的這條路,很接近少林寺了。」這句話柴昆不便說明,
其實他的意思,也是指少林寺了。

  天池釣叟唔道:「有道理,他們認為一舉炸毀碧落山莊,已經除去心腹大患
,又劫持了萬松山莊的人,收為己用,大大的增加了他們的實力,已足可橫掃武
林,必先取下少林、武當,這是他們魔教一向的心願,也是他們歷來倡亂江湖的
老路子。」

  智通聽得心頭一震,合十道:「老施主這番推斷,極為合理,老衲還是儘先
趕回寺去,通知敝寺方丈好早作準備的好。」

  天池釣叟想了想,點頭道:「兄弟也是猜想罷了,大師如能及早趕回寺去,
自然最好不過,只是大師這樣去恐怕不妥。」

  智通大師一怔道:「老施主的意思……」

  李小雲笑道:「自然要改裝易容,才不會被賊黨認出來呀。」

  智通大師為難地道:「貧衲出家之人……」他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席長老,要
他改裝易容,自是心中感到為難。

  李小雲道:「大師不改裝易容,萬一路上給他們認出來了,豈非於事無補?


  智通大師道:「這個……」

  天池釣叟道:「李姑娘說得極是,賊黨若是志在少林,貴寺在毫無準備之下
,勢必吃大虧,但大師如能及時先趕回寺去,賊黨就不可能得逞,而且到時大家
都已趕去,還可以裡應外合,殲匪徒於少林寺前,因此大師此行,責任重大,自
以不露行藏為宜。」

  智通大師矍然合十道:「多謝老施主,貧衲受教。」一面朝李小雲合掌道:
「女施主要替貧衲如何改扮,那就請動手吧。」

  李小雲朝他臉上端詳了一會,說道:「大師最好扮成過路的官紳,上少林寺
進香,再由小乙扮成跟班,萬老大扮成車把式,這樣就不至引人注意了。」

  孫小乙聽說要自己跟智通大師上少林寺去,不覺喜道:「我也要上少林寺去
嗎?」

  沈雪姑道:「這樣很好,你可以跟銀鼠先學會幾種連絡記號,一路上見到有
何動靜,也可以留下記號。」當下這樣決定。

  李小雲替智通大師扮成了一個六旬出頭貌相清?的官紳,孫小乙扮成跟班,
萬點星扮成駕車的壯漢,先行起程。天池釣叟、田五常、柴昆、沈雪姑、李小雲
、銀鼠等人也立即動身,相繼上路。這一路,大家放腿急奔,趕到郾城,天色剛
剛昏暗。

  銀鼠卻在城牆邊看到記號,這就佇足道:「這兩人今天中午曾在郾城打尖,
就繼續北行,不在臨穎落腳,當在許昌落腳。」

  田五常道:「走,咱們追下去,今晚非逮到他們不可。」

  沈雪姑道:「田前輩這提議很好,先逮住他們,賊黨對這一路的情形,就完
全不知道了。」

  柴昆因沒有截下暴本仁,自然也希望能把這兩人留下來,就說道:「那就找
個飯館,大家先填飽肚子,好繼續上路。」當下就在一家小飯館裡用過晚餐,繼
續上路。

  白天大路上有車馬來往,大家還不好施展輕功,現在天色已黑,路上早就沒
有行人,出了郾城,就各自展開輕功,一路奔行。銀鼠目光如鼠,不時留意著路
旁的記號,不過半個時辰,就已趕到了臨穎。

  沈雪姑朝銀鼠問道:「銀兄可發現記號嗎?」

  「有,他們在未牌時候,從這裡經過。」銀鼠道:「敝門的黑鼠已經跟下去
了。」

  沈雪姑道:「看來他們要趕到許昌去落腳了。」

  柴昆道:「看這情形,他們也在急著趕路了。」

  天地釣叟道:「由此可見,當時留下五人,應該是斷後的人,五個人被咱們
留下三個,自然急於趕上前面的人去報訊了,老夫覺得咱們暫時不宜動他們,不
如暗中跟蹤下去,就可以找到萬松山莊所失蹤的人了。」

  「不。」田五常卻持相反的意見,說道:「老四,你的意見雖然不錯,但據
老夫的看法,萬松山莊失蹤的人,比咱們早走了好幾天,以他們所走的路線來說
,只怕早已達到目的地,他們的目的地不是鄭州,就是密縣,應該與碧落山莊撤
退的人會合了。

  咱們如果只是跟蹤,不動手的話,像暴本仁這樣的高手,截下來,就可以成
為我們的幫手,此時放過了,等到一旦動手之際,咱們就得分出一個高手去對付
他,一來一往,就等於差上兩個人,所以老夫的意思,不如趁他們落單的時候,
先截下來為是。「

  柴昆道:「田前輩這顧慮也是對的,咱們能截下兩人,咱們這裡就加了兩個
幫手,對方相對的也減少了兩名高手,而且咱們這一路的情況,因五人下落不明
,賊黨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天池釣叟笑道:「既然你們認為把人截下來好,那就把他們截下來好了。」


  一行人邊走邊說著,腳下絲毫沒有慢下來,二更不到,已經趕到大石橋,離
許昌已不過六七里路。銀鼠突然伸手一攔,停下步來。沈雪姑問道:「你可發現
記號了嗎?」

  銀鼠點點頭道:「他們沒有進許昌城,從這裡折而向西。」

  李小雲道:「那就跟下去了。」

  銀鼠道:「黑鼠已經跟下去,要我們在這裡等他。」話聲甫落,突聽路旁左
首一片草叢間忽然響起「吱」「吱」兩聲地鼠的叫聲。

  銀鼠忙道:「是黑鼠來了。」銀鼠也立即撮口發出「吱」「吱」兩聲鼠叫。


  只見草叢中忽然冒出一個人來,那是一個黑衣人,他迅即趨上幾步,拱手道
:「小弟見過二哥。」

  銀鼠問道:「那兩人落腳何處?」

  黑鼠道:「在湛澗不到的河神廟裡。」

  沈雪姑急忙問道:「這兩人是何等模樣的人?」

  黑鼠道:「這兩人都是高大個子,臉上好像戴著面具,神情冷漠,看不到一
絲表情,在下跟了他們四天,從沒聽他們交談過一句話。」

  李小雲問道:「河神廟離這裡遠不遠?」

  黑鼠道:「約莫五里光景,那是一座破廟。」

  李小雲道:「四面有沒有人家?」

  黑鼠道:「河神廟離湛澗還有三里來路,要到湛澗才有人家。」

  李小雲笑道:「田老前輩、柴老前輩,咱們到了廟前,你們兩應用黑布蒙臉
,先走進去,看看兩人中間那一個跟你們打招呼,那個打招呼的,就是領頭的人
,他也就是賊人的爪牙,務必不能讓他跑掉。另一個不和你們招呼的當是白虎門
的暴掌門人了,他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只要制住他就好。」

  田五常笑道:「李姑娘這個辦法不錯,柴兄!你對付那個賊黨,把暴本仁交
給老夫好了。」

  天池釣叟笑道:「你們先進去,只是先試探一下他們而已,咱們幾個隨後也
會跟著進來的。」

  沈雪姑道:「這樣好了,姜前輩和二妹守在廟外,防他們奪門逃走,我跟田
前輩、柴前輩一起進去。」

  田五常道:「憑他們兩個人,還用沈姑娘出手嗎?你跟咱們進去,那賊子還
肯跟咱們招呼嗎?」

  沈雪姑笑道:「我會躲在暗處的。」

  田五常一揮手,道:「那就走吧。」

  銀鼠朝黑鼠吩咐道:「你領路吧。」黑鼠答應了一聲,轉身走在前面領路。


  五里路,不過盞茶的工夫,就趕到了。黑鼠走到離河神廟數丈遠,腳下一停
,指了指前面,說道:「前面那座小廟,就是河神廟了。」

  雖在黑夜中,大家凝目看去,都有可以看得到,那是小路邊上一座孤零零的
小廟,廟後卻有一片竹林。天池釣叟朝李小雲招招手,道:「李姑娘,他們從前
門進去,咱們不如繞到廟後去看看。」李小雲點點頭,就跟著天池釣叟往廟後走
去。

  沈雪姑回身朝黑鼠、銀鼠說道:「你們兩個就守在這裡好了,不用過去了。
」田五常和柴昆二人取出蒙頭黑布套在臉上,兩人打了個手勢,就展開身法,直
向小廟掠去。

  沈雪姑跟在他們身後,也隨著掠起,奔近廟門。田五常、柴昆一下越過圍牆
,雙雙朝殿前小天並飛落,沈雪姑也跟著縱起,卻在兩人飛落之際,身形輕快地
一閃,隱人了暗處。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殿上兩人反應可也不慢。

  兩人聽到小天井有人飛落,就已察覺,霍地站起身來。他們堪堪站起。田五
常在前,柴昆在後,已一聲不作的舉步跨上了石階,朝著殿上走入。那兩人果然
如黑鼠所說,並未用黑布蒙臉,只是兩張冷漠得毫無一點表情的黃蠟臉。

  他們兩人看到田五常和柴昆走入,右首那個黃蠟臉的漢子似乎微微怔了一下
,左手不覺橫掌一擋,這自然是一記手勢了。因為雙方相距,少說也一丈多遠,
既沒有人向他出手襲擊,他自然用不著橫掌封架的了。田五常乃是終南五老的老
三,江湖經驗何等豐富,一看他手勢,分明要自己停步的意思,腳下便停了下來
,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賊黨的爪牙了。」心裡雖然想著,只是用炯炯目光盯
著對方,口中卻一言不發。

  右首黃蠟臉漢子也只是用目光瞧著兩人,足足過了半晌之久,看田五常並無
舉動,才緩緩地道:「你過來,把罩子脫下。」田五常依言跨上兩步,伸手取下
黑布罩子。

  右首黃蠟臉漢子看他取下黑布罩子,果然是田五常,而且雙手下垂,毫無戒
備之意,這就揮了一下手。田五常隨著他手勢,向右退開。右首黃臘臉漢子又朝
柴昆緩緩地說道:「你也過來,也可以把黑罩子取下來了。」隱身暗處的沈雪姑
聽他口音極熟,只是一時想不起誰來?

  風雲刀柴昆也依言走了過去,伸出左手揭下蒙頭黑布,右手閃電般朝他抓去
,口中沉哼道:「你也該取下面具來給柴某瞧瞧了。」那黃蠟臉漢子雖然早有準
備,還是吃了一驚,右手一縮,左手朝前推出,身子卻往後暴退數尺。

  柴昆看他推來的左手色呈烏黑,不覺嘿然道:「黑煞掌,那麼你就是黑煞神
鄭玄通。」沈雪姑經他一喝,立時恍然大悟,難怪自己聽他聲音極熟。

  只是黑煞神鄭玄通乃是神燈教四大香主之首,蒼龍寧勝天的親信,怎麼會變
成了白衣聖教的爪牙呢?她心念電閃,迅即閃身而出,喝道:「不錯,他就是黑
煞神鄭玄通,此人絕對不能放過。」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右首黃蠟臉漢子身在暴退之際,聽到柴昆一口喝出他的
姓名來,以及沈雪姑突然現身,心頭更是震驚,一時再也無暇出手,一個旋風般
急轉,縱身往殿後掠去。風雲刀看他不戰而遲,往後掠去,口中大喝一聲:「你
還往哪裡走?」正待縱身追去。

  沈雪姑道:「柴前輩不用追去。」

  柴昆回頭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他走不了的。」話聲甫落,陡聽後面傳來一聲鏗鏘的長笑,響
起天池釣叟的聲音喝道:「回去,此路不通。」

  接著只見一團人影從殿後飛了進來,砰然一聲,跌墜在地,那不是剛剛縱出
去的黃蠟臉漢子,還有誰來?他這一跌,背脊落地,跌得顯然不輕,但他一身武
功卻也了得,身如陀螺在地上飛快的一個滾動,人還沒有站起,就像負傷之獸,
身形一伏,雙足一頓,有如狼竄一般,頭先腳後,朝殿外天井貼地飛掠出去。

  但他怎知沈雪姑比他還快,一下攔在殿門前,嬌叱道:「黑煞神鄭玄通,你
還想逃走不成?」她右手纖纖玉指點出,指風夾著嘶然輕嘯,朝他頂門「百會穴
」點來。

  黃蠟臉漢子自然識得厲害,他貼地飛掠的人,突然在地上滾開,避過指風,
人已長身躍起。「嗆」地一聲,掣出一柄四尺長的黑色闊劍,反身劈劍,朝柴昆
急劈過去,口中厲吼道:「老子和你們拼了。」敢情他心知不是沈雪姑對手,是
以朝柴昆攻去。

  風雲刀柴昆哪會讓他劈著,大笑一聲:「來得好。」金刀出鞘,迎著黑劍推
出。這一招雙方都用上了全力,但聽「噹」地一聲大響,刀劍磕實,飛濺起一串
火星,兩人都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沈雪姑喝道:「鄭玄通你還不住手?寧教主落到了賊黨人中,你居然為虎作
倀,出賣神燈教,虧你還是神燈教四大香主之首,江湖義氣何在?此時及時悔悟
,放下兵刃,跟我們走,還來得及,若想頑抗,你會後悔莫及。」

  黃蠟臉漢子猶如充耳不聞,一柄黑色的闊劍越攻越急,一隻左掌烏黑有光,
配合他的劍勢,一記又一記的劈出,果然形同拚命。風雲刀柴昆豈肯示弱,金刀
劈風,一連幾刀,刀光綿綿不絕,宛如風起雲湧,凌厲無匹,果然不愧風雲刀名
頭。

  兩人這一戰,一個劍勢狠毒勁急,宛如一片烏雲,一個金刀層層鋪張,刀鋒
犀利,誰也不肯後退半步,誰也佔不到對方上風。沈雪姑心知昨晚柴昆沒有截下
暴本仁,心頭不無耿耿,此時正在全力搏戰鄭玄通,自己自然不好插手,只得退
後三步,袖手旁觀。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23

【第四八章】棄暗投明



  這時,突聽大殿左首響起金鞭叟田五常的蓬然一聲大震,大殿四壁起了一陣
動搖,瓦礫灰塵紛紛如雨。緊接著,只聽金鞭叟田五常一聲洪亮大笑,道:「暴
掌門人,你請歇息一會吧。」就憑這句話,已知田五常已經得手了,原來就在風
雲刀柴昆走上去的時候,田五常向右退開,面對著左首一個黃蠟臉漢子站停下來


  柴昆揭去蒙頭黑布,朝右首黃蠟臉漢子出手的同時,田五常也右手一探朝前
面的黃蠟臉漢子左肩抓去,口中還說道:「你可是暴本仁,怎麼不把面具取下來
?」

  左首這個黃蠟臉漢子是被迷失神志的人,你不犯他,他沒有得到命令是不會
出手的,但你先出手,他武功未失,一旦受到攻擊,自會及時出手反擊。因此田
五常右手抓去,他左手一記「分花拂柳」架開田五常右手,右手五指箕張向田五
常迎面抓來。他出手之快,就算沒有迷失神志的人,也不過如此。

  但田五常乃是終南五老的老三,在各大門派中,可說是老一輩的高手,豈會
把你「白虎爪」放在眼裡?口中隨之笑道:「看來你果然是暴本仁了。」左手大
袖一揮,右手趁著對方招架之勢,五指疾落,扣他左手脈門。

  黃蠟臉漢子反應極快,左手一縮,腳下後退半步,身形突然弓起,雙腳前進
,朝田五常急撲過來,這一記來勢猛烈異常,田五常倒也不敢和他硬拚,身子一
側,揮掌拍出。黃蠟臉漢子一個急旋,右手帶轉,呼地一聲,一道強猛絕倫的掌
風橫掃過來。田五常出手在先,但看他掌風異常,心想:「你以為老夫不敢接你
的「大風掌」?」

  心念電閃一動,拍出的右掌一收再發,加強到十成功力,但聽蓬然一聲大震
,宛如山搖地動,塵灰飛揚,黃蠟臉漢子被震得後退兩步,神情為之一呆。田五
常也同樣腳下浮動,後退了一步,但他卻趁對方微之失神之際,施展出獨步武林
的終南派「捷徑身法」,身形一晃,宛如一縷輕煙,人不知鬼不覺地,一下轉到
黃蠟臉漢子的身後。出指如風,一下點了黃蠟臉漢子身後的三處大穴道,然後洪
笑道:「暴掌門人,你歇一會吧。」

  柴昆聽到田五常的笑聲,心知他已經得手,也奮起精神,口中大喝一聲,金
刀突然一緊,刷刷一連劈出了七刀。這七刀他幾乎用上了生平苦練的全身功力!
果然在一陣密如金鑼狂鳴的七聲刀劍交擊聲中,人影倏分,對面黃蠟臉漢子被震
得連連後退了五步之多。

  沈雪姑隨著笑道:「柴老,夠了。」話聲出口,左手也隨著屈指彈出,但聽
「啪」的一聲,黃蠟臉漢子手中四尺闊劍業已齊中折斷。黃蠟臉漢子後退之際,
突見手中闊劍無故斷折,心頭方自一怔。

  沈雪姑又道:「鄭玄通,你長劍已折,也該住手了。」黃蠟臉漢子話聲入耳
,突覺身子一麻,已被沈雪姑凌空一指,制住了穴道。

  柴昆返刀入鞘,歎道:「直到今晚,兄弟才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如論
年歲,姑娘比兄弟差了一大截,但兄弟的武功,卻和姑娘差了一大截。」

  沈雪姑笑笑道:「這是他被柴老哥震得連連後退之際,稍稍失了神,才給我
撿了這個便宜。」

  柴昆笑道:「沈姑娘這是有意給兄弟臉上貼金,兄弟有多少斤兩,自己還會
不知道?如以鄭玄通的武功來說,兄弟還可稍勝一籌,但若想制住他,卻也並非
易事,那有沈姑娘這般乾淨俐落?」

  正說之間,天池釣叟已經自殿後走出,呵呵地大笑道:「今晚咱們總算大獲
全勝了。」

  李小雲跟在他身後,說道:「可惜我連過過癮的機會都沒有。」這時金鞭叟
田五常已從左首漢子的臉上揭下一張面具,此人正是白虎門掌門人白虎神暴本仁


  風雲刀柴昆也伸手從有首漢子臉上揭下面具,一點也沒錯,他果然是神燈教
首席香主黑煞掌鄭玄通。但就在他被揭下面具之際,他口角卻緩緩流出黑血來,
柴昆不覺「咦」了一聲,道:「不對,他服毒自殺了。」隔著從他左手腕底搜出
一管黑渤渤的化血針筒來。

  田五常怒哼道:「該死的東西。」

  沈雪姑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惜咱們沒有防他會服毒自殺,五人之中,只有
他一個人的神志是清爽的……」

  「所以他要服毒自殺了。」天池釣叟道:「他就是怕咱們逼問他的口供。」
沈雪姑從身邊取出解藥,納入暴本仁的口中。

  李小雲走出廟門,口中學著鼠叫聲「吱」、「吱」,然後朝銀鼠、黑鼠兩人
隱身的地方招招手,道:「你們可以進來了。」卻只有銀鼠一個人奔了過來。

  李小雲問道:「黑鼠呢?」

  銀鼠道:「他去探消息了。」

  柴昆含笑道:「李姑娘當真冰雪聰明,連地鼠門的口技,都學得維紗維肖,
一點也不遜色。」

  李小雲聽得極為得意,笑道:「這是師傅教的,什麼聲音,只要聽過一次,
就可以摹仿。」

  柴昆點點頭道:「令師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奇人,從前大家只知道令師精於
易容術,所以才有劉轉背的外號,直到最近,才知道他還精擅奇門遁甲。如果是
在亂世,令師一定是一位最好的軍師,可以和諸葛亮、劉伯溫齊名,水垂青史,
可惜現在天下承平,只有豚跡山林,成為草莽中的奇士罷了。」

  他話聲甫落,白虎神暴本仁已經清醒過來了,雙目乍睜,看到自己坐在一處
小廟之中,站在他面前的有天池釣叟、田五常、柴昆等人。他不認識沈雪姑,不
覺「咦」,道:「田前輩、姜前輩、柴老哥,你們都在這裡,兄弟怎麼了?」

  田五常笑道:「暴掌門人清醒了,還記不記得咱們方才動手的情形?」

  「兄弟和田前輩動手?」暴本仁驚奇地道:「兄弟怎麼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天池釣叟含笑道:「暴掌門人被入迷失神志,剛由沈雪姑娘給你服下了解藥
才醒過來的,以前的事,自然記不得了。」

  「兄弟被人迷失了神志?」暴本仁愈聽愈奇怪,道:「是什麼人迷失了兄弟
的神志?」

  田五常道:「你還記不記得四個月前在茶棚避雨,遇見一個矮小的綠衣老人
,說奉他主人之命,來邀請咱們入內一敘這回事嗎?」

  暴本仁想了想,點頭道:「兄弟想起來了,當時一同去的,好像還有皖西三
俠……」李小雲聽他提到爹,心頭不覺暗暗焦急,和爹一起失蹤的田五常、暴本
仁,如今都已得到解藥,恢復清明,爹和二叔、三叔不知現在何處。

  「哈哈。」田五常大笑道:「一點沒錯,那矮小綠衣人就是碧落山莊總管秦
皓,咱們就是被他下了「迷迭散」。」

  接著就把碧落山莊就是昔年魔教餘孽,他們副總管宓飛虹假意答應把迷失神
志的人送去萬松山莊。上官老夫人如何率眾趕去碧落山莊,沈雪姑送解藥回萬松
山莊,發現只剩下一堆瓦礫,以及此次由姜老四(天池釣叟)、柴昆、沈雪姑等
人追蹤一行鏢車,被四個蒙面人攔擊。其中兩個蒙面人就是自己和智通大師,一
個黃龍寺智光,已中毒針身死,另一個聽到吹竹之聲,突圍逃走的就是你。

  暴本仁道:「聽到吹竹之聲,那吹竹之人是誰?」

  「就是他,神燈教首席香主鄭玄通。」田五常一指臥倒在地的鄭玄通,道:
「今晚咱們就是跟蹤你們來的,鄭玄通神志並未迷失,他怕咱們逼供,服毒自殺
了。」

  暴本仁望然道:「莫非神燈教和碧落山莊也有勾結不成?」

  「這不可能。」

  天池釣叟道:「蒼龍寧勝天為人極為正派,神燈教由他領導之後,四十年來
,在江湖上一向安份守己,和各大門派也合作無間,絕不可能和魔教餘孽勾結。
」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黑鼠從門外飛奔進來。

  他還沒跨進大殿,就大聲道:「二師兄,從襄城傳來最快的消息,智通大師
三人在西門外遇襲,要咱們趕去支援。」

  沈雪姑問道:「在襄城西門外什麼地方?」

  黑鼠道:「就在襄陽城西門外的東長橋。」

  沈雪姑道:「二妹,你跟幾位前輩一起來,我先走了。」說完,雙足一點,
一道人影朝廟外穿射出去,去勢之速,就是離弦之箭也不過如此而已。

  暴本仁看得一呆,道:「這少年人好快的身法,李姑娘,他是什麼人?」

  李小雲道:「她就是大姐沈雪姑。」

  天池釣叟輕聲道:「她就是昔年千手觀音的門下高足。」暴本仁驚「哦」一
聲,就沒有再說了。事隔數十年,武林中人提到千手觀音,還是極為忌諱的。

  田五常催道:「沈姑娘已經趕在前面走了,咱們也該快些走才是。」

  ***    ***    ***    ***

  東長橋是一座很長的石橋,橋的東首,有一片野草叢生的田。這時果然有六
七條人影在黑暗的夜色中,搏戰得很激烈。掌風、劍光,相起落迥旋的人影,互
相交織,如果不是目力特強的人,很難分得出敵我來。沈雪姑來得很快,據她自
己估計,在路上不過奔行了一刻工夫,就已進到了這裡。她沒有立即加入戰陣之
中,卻在相距還有七八丈遠,就停了下來。

  是因為雙方交手的人,打了這許多時間,還是沒有分得出勝負來,她自然用
不著立即出手,先要看看清楚再說。對方,一共有四個人,他們並未掩去本來的
面目,是以一眼可以認得出來。和車把式打扮的萬點星動手的,是兩個老大婆,
縫窮婆和賣花婆。

  賣花婆使一柄兩尺長的花鋤,縫窮婆使一柄金鉸剪,都是短兵器,一左一右
朝萬點星夾攻,配合得十分佳妙。萬點星當然不會把她們放在眼裡,只是賣花婆
是祝小青的娘,他不好施展殺手。尤其縫窮婆善使迷藥,賣花婆善使暗器,暗器
他倒不怕,但如果縫窮婆撤出迷藥來,他就會吃不消。因此,只有揮舞長劍,緊
緊逼住對方兩人,不讓她們有機會騰出手來,而且自己盡量搶在上風頭。

  縫窮婆為了想施放迷藥,也一直想搶到上風頭才能出手。因此這三人像走馬
燈一般,不時的遊走換位。最狼狽的是孫小乙了,他的對手就是他的娘孫虔婆。
她們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當然認不得自己的兒子,手中一柄短劍,使得「刷」
「刷」有聲,記記都是近身搏鬥的狠著,孫小乙幾乎喊破了喉嚨,娘還是毫不理
睬,殺著迭出。

  好在孫小乙的武功是娘教的,娘有多少殺著,他心裡自然一清二楚的,除了
閃躲,右手短劍拚命的封架,有時封架不住,左手就只好使出「無極神指」來,
但他也只敢劃出一個小圈來,逼住娘的攻勢而已,食、中二指卻不敢朝前點出。
因此孫虔婆的武功縱然勝過孫小乙,卻也傷不了他。

  橋邊一輛馬車,那正是智通大師乘坐的,如今靜靜地停靠在路旁。離馬車不
遠,還站著一個風度翩翩的青衫少年,負著雙手,目注戰場,清俊的臉上,雖有
不耐之色,似乎還沒有出手之意。這時忽然有人在他身邊叫道:「楚姑娘久違了
。」

  這聲「楚姑娘」,聽得青衫少年心頭驀然一震,機警地疾退了兩步,回頭看
去,距離自己不過三四尺遠近,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身穿藍衫的美少年。黑
夜之中,眨著兩點寒星般目光,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這青衫少年正是碧落山莊
的「大小姐」楚琬,她一手按劍,沉喝道:「你是什麼人?」

  藍衫美少年朝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沈雪姑。」

  楚琬哼道:「沈姑娘是他們的後援了?」

  沈雪姑笑道:「楚姑娘是奉命在這裡攔截我們的領頭之人了?」

  楚琬冷聲道:「是又怎麼樣?」

  沈雪姑含笑道:「楚姑娘何用這般盛氣凌人,我們好好談談不好嗎?」

  楚瑰依然冷聲道:「你要和我談什麼?」

  沈雪姑微微一笑道:「其實你我並不是敵人,我也沒有把你當敵人看,你怎
麼反把我當敵人看了呢?」

  楚琬臉上一紅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沈雪姑笑道:「其實你心裡已經知道我在說什麼了,對不對?快叫她們住手
,跟我一起回去。」

  楚琬道:「你說什麼?」

  「你乾娘是上官老夫人,現在已經脫離了白衣聖教。」

  沈雪姑頓了頓又道:「現在的老夫人,只是桃花女管玲玲改扮的,她並不是
你真正的乾娘,你不應該隨我回去嗎?丁瑤不是也投過來了?你何苦和乾娘為敵
?再說靖弟也……」她故意拖長語氣,停了下來。

  楚琬身軀微震問道:「他……他怎樣……」

  「靖弟也希望你幡然歸來。」沈雪姑朝她笑了笑,道:「這次他和丁瑤去追
蹤從碧落山莊撤退的白衣聖教中人,和我們分作兩路,臨行之時,還一再和我說
,如果遇上你,務必要我勸你投過來。」

  楚琬聽得身軀一震,臉上頓時起了一層焦慮之色,急急說道:「他去追碧落
山莊退出來的人,現在所有的人都已會合在一起,高手如雲,他和瑤妹只有兩個
人,那……不是自投羅網……」

  「這個你不用擔心,靖弟他們足可應付。」沈雪姑含笑道:「你自己該拿定
主意才是呀。」

  楚琬望著她,心頭傍惶道:「我……」

  沈雪姑道:「這是機會,你此刻不走,真的還要待在白衣聖教裡,和於娘作
對?老實說,白衣聖教覆亡在即,你何苦跟他們玉石俱焚,何況……」她有手緩
緩伸了過去,握住了楚琬的玉手,又道:「何況你遲早總要過來的,帶她們幾個
一起過來,你乾娘會有多高興?」

  楚琬任由她拉著手,一面猶豫不決地道:「我……」

  「不用說了。」沈雪姑含笑道:「跟大姐走不會錯的,靖弟叫我大姐,你也
叫我大姐好了。」

  「大姐……」楚琬終於叫出大姐來了,接著又道:「小妹就聽你的了,只是
她們四個都被迷失了神志……」

  沈雪姑沒待她說完,笑道:「不要緊,我身邊有解藥。」

  楚瑰道:「他們中的是「迷迭散」,只有白衣聖教的獨門解藥才能解。」

  沈雪姑道:「我這解藥,就是專門解「迷迭散」的。」

  楚琬心中還有些不信,但點頭道:「好吧。」一面從身邊取出竹哨,吹了一
聲,嬌聲喝道:「住手。」縫窮婆、賣花婆、孫虔婆四人聽到竹哨音,果然立時
住手,往後躍退。就在此時,只見六七條人影,連快飛掠而來,那是田五常、天
池釣叟、柴昆、暴本仁、李小雲和銀鼠等人。

  沈雪姑連忙朝孫小乙招招手,道:「小乙,你過來,把解藥去餵他們服了。


  楚琬道:「不行,她們只聽小妹的,大姐還是把解藥交給我,由小妹叫她們
吞服的好,只是這些人一旦清醒過來,只怕不肯再聽小妹的指揮了。」

  沈雪姑取出四顆解藥,交給楚琬,一面笑道:「不要緊,我會說服他們的。


  楚琬接過藥丸,看了一眼,不覺驚奇道:「大姐,這是白衣聖教的解藥,你
怎麼弄來的呢?」

  沈雪姑笑道:「天機不可洩漏,你先讓她們服了,我慢慢的自會告訴你的。


  楚琬轉身朝侯元等四人招招手,道:「你們過來。」賣花婆等四人果然依言
走近。

  楚瑰把手中藥丸遞了過去,說道:「你們每人吞服一粒,快拿去。」幾人分
別接過藥丸,吞入口中。

  楚瑰又道:「好了,你們現在就坐到邊上去。」幾人回身退下,果然在路旁
坐下。

  田五常呵呵一笑,問道:「沈姑娘,這位……」

  沈雪姑含笑道:「這位是碧落山莊的大小姐,楚琬楚姑娘,她也是上官伯母
的乾女兒,深明大義,毅然脫離白衣聖教,投到我們陣營中來。」

  「難得,難得。」天池釣叟哈哈笑道:「咱們不但歡迎楚姑娘,還對楚姑娘
表示無限欽佩之忱。」

  沈雪姑一面給楚琬介紹了田五常、天池釣叟等人。楚琬因為自己穿著男裝,
只好朝眾人一一抱拳為禮。智通大師接著問道:「楚姑娘可知白衣聖教到底由什
麼人主持?」

  楚琬道:「自然是老夫人了,她是碧落山莊的領導人。」

  智通大師道:「上官老夫人已離開了碧落山莊,何以現在還要別人假冒她呢
?」

  楚琬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師道:「難道姑娘也不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誰嗎?」

  楚琬微微搖頭道:「我們只知道上面還有一個教主,但我們都是聽命於乾娘
的,大概碧落山莊的人,都沒有見過教主。」

  智通大師問道:「這次白衣聖教是不是要去襲擊少林寺?」

  「不知道。」楚琬道:「我只是奉命在這條路上攔截往西去的人,好像幾條
路上,都派了人。」

  天池釣叟道:「錯不了,他們的目標,一定是少林寺無疑,大師還是及早地
趕去少林寺為好。」

  沈雪姑眼看孫虔婆等人即將醒轉,這就說道:「小乙,你娘快醒過來了,你
就留下來,不用跟大師去了,一面朝銀鼠道:」我看還是由銀兄派一位貴門兄弟
,跟隨大師去,傳遞消息的好。「

  銀鼠道:「在下立即發出信號,要敝門兄弟隨時和萬大俠連絡好了。」智通
大師朝大家合十一禮,就跨上馬車,萬點星跳上車轅,一揮起長鞭,趕著車往大
路而去,銀鼠也跟著趕了下去。

  沈雪姑道:「琬妹,你知不知道萬松山莊的人,現在都在那裡?」

  楚畹道:「我只知道教主指定我們趕到密縣集合,聽說好像還有幾個絕世高
手,已經到了密縣,萬松山莊的人,我不知道。」

  剛說到這裡,只聽孫小乙叫道:「沈大姐,我娘她們醒過來了。」幾個服下
解毒丸的人,此時全已清醒過來。

  孫虔婆看到了孫小乙,不覺「咦」了一聲道:「小乙,娘是不是在做夢?」


  孫小乙喜極而泣,忙道:「娘,你老人家真的清醒了,是真的,不是夢。」
這時縫窮婆、賣花婆、孫虔婆三人也聽孫小乙把經過情形,扼要述說了一遍。她
們才知道,王牙婆、劉媒婆早已就投過來了,賣花婆知道女兒(祝小青)也在這
裡,自然喜不自勝。

  田五常問道:「老四,咱們應該找個地方落腳吧,這許多人總不能老是站在
這個地方呀。」

  暴本仁道:「這裡離襄城極近,不如到城裡去,找個客店,先住下來……」


  天池釣叟微微搖搖頭,道:「不成,咱們行蹤,愈隱蔽愈好,到城裡去落店
,對方豈不馬上就知道了。」

  田五常哼道:「咱們怕過誰來?白衣聖教賊人知道又能如何?」

  天池釣叟道:「老三,你當然不怕,咱們也並不是怕了白衣聖教的人,只是
咱們此行,關係著整個大局,不讓對方知道咱們行蹤,也就是不讓對方知道咱們
的實力,所以咱們一行,自然是要愈隱蔽愈好。」田五常道:「那麼依你看該如
何?」

  天池釣叟還沒說話,只見一條人影疾奔而來,那是銀鼠,他朝天池釣叟拱手
道:「在下已通知黑鼠隨同大師上少林寺去了。另外剛才敝掌門人傳來最緊急的
消息,總舵已經到禹縣,要這裡所有的人,立即趕去會合了。」

  沈雪姑問道:「上官靖那一路有消息嗎?」

  銀鼠道:「敝掌門人傳出來的消息,是通知在下和銅鼠的,上官少俠一行,
自然也要趕回去會合了。」

  沈雪姑道:「他們一路上都沒有遇上賊黨嗎?」

  「沒有。」銀鼠道:「從碧落山莊來的賊黨,確實早已到了密縣,至少要比
上官少俠一行早了四天,上官少俠今晚剛趕到鄭州,賊黨四天前就從鄭州過去了
。」

  天池釣叟笑道:「好了,現在總舵要咱們立即起程,趕去禹縣,那麼咱們現
在就上路吧。」說到這裡,忽然口中低「啊」一聲,朝楚琬問道:「楚姑娘,你
們一行,如果沒有遇上什麼人,是不是要趕回密縣去?」

  「是的,三天之中如果沒有遇上可疑的人,就得轉回去覆命。」楚琬眼珠一
轉,問道:「姜老前輩可有什麼吩咐嗎?」

  天池釣叟哈哈笑道:「楚姑娘冰雪聰明,老朽確實想到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如果姑娘肯回去的話,那麼消散這場武林浩劫,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楚琬道:「姜老前輩如有差遣,晚輩自當盡力去做,完成老前輩交給我的任
務。」

  「好。」天池釣叟回頭朝沈姑娘道:「沈姑娘可否把「迷迭散」解藥分一半
給楚姑娘帶去,伺機分給萬松山莊被劫持的人服用,能救幾個,就算幾個,等他
們清醒之後,暫時乃要忍耐,等到一旦動手,裡應外合,就可一舉摧毀賊黨了。


  田五常大笑道:「老四,你這方法果然好得很,可惜鄭玄通這小子自殺了,
不然老夫等人也可以收兵回去,大大的干他一場。」

  沈雪姑依言分了一半解藥交給楚琬,叮囑道:「琬妹,務必要小心,這些人
中,可能仍有賊黨的人潛伏,在給他解藥之前,要先瞭解清楚,才不至僨事。」


  楚琬把解藥塞入懷中,道:「大姐放心,小妹會小心的。」然後道:「我們
要等天亮了再走,諸位只管先請吧。」

  天池釣叟又朝銀鼠道:「貴門最好能派一個人隨時和楚姑娘聯絡。」

  銀鼠點點頭道:「在下立時把消息傳遞出去,要在附近的敝門兄弟趕來。」


  孫虔婆母子剛剛重逢,現在又要分離,自然要叮囑小乙一番。賣花婆也要小
乙轉告女兒祝小青,要她凡事小心,不可逞強。李小雲也向楚琬請托,給爹、二
叔、三叔解藥。大家互相叮囑一番,田五常、天池釣叟、暴本仁、沈雪姑、李小
雲、孫小乙等七人就先行走了。

  銀鼠為了要找一個同門,暗中隨楚琬去密縣,暫時留了下來。





















【第四九章】魔教天王



  東方漸漸露出魚白了,田五常、天池釣叟等人堪堪趕到閻店,只見一個身穿
短褂的瘦小個子,站在村口,朝眾人拱拱手道:「諸位大爺來了,請到舍間稍歇
。」

  天池釣叟問道:「小哥怎麼稱呼?」

  「你老是天,小的在地。」那個瘦小個子笑笑道:「排行一個灰字。」他是
灰鼠。

  天池釣叟問道:「小哥可有什麼消息嗎?」

  灰鼠低聲道:「小的是奉二師兄之命,替諸位準備了早點!請大家稍事休息
,諸位請隨小的來。」說完,轉身走在前面領路。大家跟著他來至一座茅舍之中
,只見堂屋中間一張板桌上,果然已放好七副碗筷,一籠饅頭和一鍋稀飯。

  灰鼠抬手道:「諸位請用吧,饅頭只怕已經涼了。」大家也就不客氣,各自
裝了一碗稀飯,圍著板桌坐下,吃了起來。

  沈雪姑問道:「這條路上可有什麼行跡可疑的人嗎?」

  灰鼠想了想,道:「昨天下午有四個人曾從這裡經過,在楊店落腳,剛才天
還沒亮,就已走了。」

  柴昆道:「黃掌門人領導的地鼠門,果然消息靈通,看來江湖上沒有第二個
門派可以相比。」

  灰鼠道:「敝門三十六鼠,奉掌門人之命,全數調來了,附近百里之內,都
有敝門的人,所以消息傳遞比官方的驛馬還要迅速得多。」

  天池釣叟笑道:「這也是白衣聖教賊黨氣數將盡,居然會忽視了地鼠門這股
力量。」

  沈雪姑道:「賊黨最大的缺失,就是除了他們自己人,不相信任何人,所有
的人都要下「迷迭散」,這樣的一個組合,還有誰會附和他?」大家剛剛用完早
點,只見銀鼠翩然從門外走入。

  天池釣叟道:「銀老弟辛苦了,快坐下來用早點吧。」

  銀鼠朝大家拱拱手道:「在下已要敝門土鼠暗中隨楚姑娘等人身後而去。」


  沈雪姑道:「銀兄有沒有叮囑他,要特別小心,密縣是賊黨集合之處,高手
不在少數呢。」

  銀鼠裝了一碗稀飯坐下,含笑道:「敝門兄弟奉派在密縣的,少說也有十人
以上,都是掌門人指定地行術較佳的人擔任,不會出事的。」

  ***    ***    ***    ***

  已牌光景,他們趕到離禹縣不遠的楚河,銀鼠就請大家上了一條篷船,船就
朝大江中駛去。中午時分,船轉進了港,一路都聽到蘆葦擦著兩邊篷窗的聲音,
不絕於耳。李小雲奇道:「禹縣還沒到嗎?」

  銀鼠道:「總舵並不在城裡,如果大伙都呆在城裡頭的話,可能早就被對方
發覺了。」

  李小雲道:「那在那裡?」

  銀鼠道:「快要到了。」這時突聽蘆葦中傳來一陣「吱」、「吱」鼠叫聲音
,接著船就停了下來。銀鼠臉色微變,低聲說道:「剛才是敝門弟兄傳遞來的警
告,說是有兩個人從後面跟了上來。」

  田五常道:「只有兩個人,老四,咱們去,把他們截下來不好嗎?」

  天池釣叟道:「老三,別魯莽,最好弄清楚來的是什麼人?」話聲剛落,又
聽到「吱」「吱」兩聲鼠叫。

  銀鼠悄聲道:「咱們的船已經隱入蘆葦之中,那兩個人距離咱們已經只有二
三十丈遠近了。」

  田五常問道:「是兩個什麼模樣的人?」

  銀鼠道:「不清楚,不過來人身手極高,凌空踏著蘆葦,一路搜索過來。」


  暴本仁道:「咱們一起出去。」

  沈雪姑道:「看來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們這條船的,四位最好先出去,分頭隱
住身子,他們找來了,由我和二妹來應付,四位暫時不可出聲,也好先瞭解一下
對方的身份再說。」

  暴本仁點點頭道:「好!咱們出去。」

  於是由銀鼠悄悄推開船篷,田五常、天池釣叟暴本仁、柴昆相繼掠了出去。
沈雪姑和李小雲為了誘敵,也跟著跨出船篷,站在船頭。過沒多久,只聽一陣衣
袂飄風之聲,一道人影劃空而來,這人竟然是踏著蘆葦的葉尖來的。而且來勢奇
快,等他看到蘆葦中藏著一條船,船頭上並肩站著兩個人,立即身形一停,定在
葉尖之上。

  這一瞬間,沈雪姑、李小雲都看清楚了,這人竟然是南宮老人--五行叟南宮
望。李小雲心頭一喜,正要出聲,沈雪姑卻輕輕地拉了她一下衣袖。南宮老人目
光如炬,自然早已看到了李小雲臉上神色一喜,和沈雪姑暗暗地拉了她的衣袖的
動作。

  他單足定在蘆葦葉尖上,立即以「傳音入密」朝沈雪姑問道:「你們兩個小
娃兒是什麼人?南宮靖可在船上?」沈雪姑和李小雲臉上易了容,所以他認不出
來。

  沈雪姑聽他以「傳音入密」問話,立即想到他可能不願意讓同伴聽到,也就
以「傳音入密」答道:「晚輩是沈雪姑和二妹李小雲,老人家你……」

  南宮老人仍以「傳音入密」說道:「老夫很好,萬松山莊被劫持的人中,只
有老夫沒有中他們的「迷迭散」,老夫是為了查一件事,故意裝作被迷,目前仍
要繼續留在他們之中。最重要的是賊黨之中到了幾個厲害人物,你們回去,趕快
通知少林寺準備,賊黨即將襲取少林……」

  沈雪姑忙以「傳音入密」道:「智通大師已經趕回去了,還有楚琬、侯元、
縫窮婆等人已經投過來了,晚輩分給她專解「迷迭散」的解藥,希望她回去之後
,分給萬松山莊所有被劫持的人吞服,要請你老人家暗中多加保護。」

  南宮老人點頭道:「如此甚好……」剛說到這裡,急忙又道:「他來了,你
們小心……」一道人影已如大鵬凌空,飛撲下來,同樣落到蘆葦尖葉之上。

  這人是個瘦小的老道人,頭戴道帽,身穿道袍,手執拂塵,臉上又瘦又黑,
留著一把蒼髯,目光炯炯如電,只要看他飛行神速,一身武功,顯然奇高。他看
到船頭上只是兩個乳臭未乾的少年,但神色極為鎮定,這就拂塵一指,喝道:「
你們之中,可有南宮靖?」他一開口,就顯得他神志沒有迷失了。

  沈雪姑冷然道:「你是什麼人?找南宮靖有什麼事?」

  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道:「你就是南宮靖了?」

  沈雪姑道:「是又怎樣?」

  瘦小老道嘿嘿笑道:「那很好,你就隨老道走。」

  沈雪姑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瘦小老道道:「因為你和白衣聖教作對,老道要你跟我走,已經很客氣了。


  沈雪姑冷冷地道:「不客氣又如何呢?」

  瘦小老道嘴角微微下撇,道:「老道可以把你擒回去。」

  「那很好。」沈雪姑學著他的口氣說道:「你就隨我走。」

  瘦小老道道:「你要老道跟你走?」

  「不錯。」沈雪姑道:「因為南宮靖不在這裡,我可以領你去見他。」

  「哈哈。」瘦小老道大笑道:「老道老眼並不昏花,你難道不是南宮靖?就
算稱不是,老道把你拿下了,叫南宮靖來跟你換也是一樣。」

  「這辦法很好。」沈雪姑點點頭,朝他微微一笑道:「可惜的是你就是拿下
了我,也走不了,何況你未必能把我拿下。」

  瘦小老道目射奇光,仰天發出一聲咳亮的長笑:他本待要說話的人,突然笑
聲一住,舉目四顧,點頭道:「原來你們有四個人埋伏在近處,那很好,你要他
們一起出來。」

  「哈哈。」東首蘆葦中突然撥起一道人影,那是金鞭叟田五常。西首蘆葦中
同時也響起一聲大笑,跟著撥起一道人影,那是天池釣叟姜超然。瘦小老道目光
左右一瞥,哼道:「原來是終南五老的金鞭叟、天池釣叟,那很好,還有兩個呢
?」

  白虎神應聲道:「老夫在此。」他在南首蘆葦中現身出來,接著風雲刀柴昆
也在北首蘆葦現身。

  瘦小老道雖然叫出金鞭叟、天池釣叟來,但金鞭叟、天池釣叟和暴本仁、柴
昆四人,卻不認識這瘦小老道究是何人?瘦小老道只看了暴本仁一眼,臉上微感
驚訝,接著嘿然道:「田五常、暴本仁,你們兩個居然恢復清明了?」

  暴本仁喝道:「你是什麼人,怎麼不亮名兒?」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咳亮大笑,說道:「你們不認識老道,那就算了。
」一面回頭朝沈雪姑道:「小娃兒,憑他們四個,只怕還保護不了你,依老道看
,你還是乖乖的跟老道走吧。」

  沈雪姑聽得不禁暗暗驚奇,心想:「他認得金鞭叟、天池釣叟,終南五老已
可說是武林中老一輩的頂尖高手了,何況還有一個白虎神,一個風雲刀,他居然
說他們四人保護不了自己,自己雖然並不需要四人保護,但此人口氣極大,似乎
並沒有把四人放在眼裡,在這種情況之下,他當然不會是吹的了,那麼這老道又
是何方神聖呢?」一面輕哼道:「要我跟你走可以,你總要讓我心甘情願的跟你
走才是。」

  田五常喝道:「慢點,道友口發狂言,那是並沒有把老夫幾人放在眼裡了,
田某倒要先領教你道友有哪些高招?」

  「刷」,地一聲撤下他的揮鞭來,隨手一挑,八尺長的金鞭立時掙得筆直,
一指瘦小老道,喝道:「來,來,咱們先較量較量。」

  沈雪姑轉身以「傳音入密」向南宮老人問道:「老人家,這老道是何來歷?


  南宮老人也以「傳音入密」答道:「老夫也不清楚,只聽秦皓稱他為「金道
長」,從他口氣聽來,此人身份似乎並不簡單。」沈雪姑聽得又是一怔,連南宮
老人都不知道他的來歷,這人身份豈不更神秘得令人可疑了?

  「那很好?」瘦小老道頷首道:「田施主有興趣只管使出來。」

  金鞭安田五常性子急躁,聞言如何還忍得住,口中大笑道:「好,道友那就
接著了。」喝聲出口,不見他振腕撥身,一道金虹發如電射,連人帶鞭凌空朝瘦
小老道飛擊過去。

  這一擊,當真勢若雷霆,快若掣電,金虹剛射到瘦小老道身前,已經由一而
二,由二而四,剎那間就有九道鞭影,上下飛舞,盤空而繞,一齊攻到。沈雪姑
自然看得出田五常這一記並不是幻影,而是真正有九條金鞭同時攻到。

  因為幻影只是金鞭漾起的影子,看去雖有八、九條鞭影,但攻到的卻只有一
條鞭是實物,只是使人虛實莫測而已。田五常這一記並不是幻影,而是實實在在
的攻出了九鞭。試想在飛身撲攻的剎那之間,就攻出九鞭,這九鞭該有如何神速
了?普通江湖高手只怕連看都未必看得清楚,遑論封架了。

  這一招,就可以看出金鞭叟果然功力深厚,出手凌厲無比。瘦小老道直待九
道鞭影快要及身,右手拂塵才向前拂起,這一拂招式極其簡單,但一篷拂絲就像
煙霧般散了開來,正好把九道鞭影一齊擋住。金鞭安田五常九道金鞭來勢何等沉
猛迅速,每一鞭就算撻在山石上,也足可把山石擊得粉碎,但這下打到瘦小老道
揚起的一篷拂絲上,竟像抽在空氣包上,柔韌而有彈性,卻一點力道也用不著實
,心頭驀然一愣,急急往後疾退。

  疾退,是因他鞭勢既未落實,力道卻已用老,對方若在此時出手,他根本連
封架的機會都沒有,在這樣的指形之下,他除了疾退,已別無選擇了。他攻了人
家九鞭,人家只一舉手,就把他逼得急急後退,這對金鞭裡田五常來說,還是五
十年來的第一次,怎不教他驚怒交進?腳下一停,雙目圓睜,大笑道:「道友果
然高明得很。」

  闊肩一晃,又疾欺而上,一掄八尺金鞭,圈起桌面大-團鞭影,飛旋如盤,
像烏雲壓頂,直朝瘦小老道當頭罩落。瘦小老道嘴角微微冷笑,右手一舉,拂塵
掙得筆直,朝上戮去,如盤金鞭被他這一戮,突然凌空飛起。這一著,如果用現
代人的眼光來比喻,金鞭叟田五常就像飛天而降的傘兵,他手中旋轉如盤的金鞭
,就像張開的降落傘,帶著他一個矮小的人影,冉冉斜飛出去。

  金鞭叟田五常能把一支八尺長的金鞭。使的像桌面大旋轉的金盤,自非數十
年功力所能辦得到的。瘦小老道以一柄柔軟的拂絲朝上一戮,把金盤頂飛出去,
這份功力,更是驚人。一時看得所有在場的人,莫不凜然變色。

  白虎神暴本仁趁機口中暴喝一聲,右手抬處,就是一記「大風掌」,像狂濤
般凌空拍了出去。他已經看到田五常兩次出手,對方功力深不可測,是以右掌甫
發,左手又是一掌,緊接著拍出,左手未收,右掌一發再收,又隨著拍出。「大
風掌」是他白虎神仗以成名的霸道掌功,也是白虎門最負盛名的絕技。

  雲從龍、風從虎、大風起兮雲飛揚,一掌出手,狂風如卷,可使天地變色,
這連環三掌,聲勢之猛,方圓數丈,有如起了一陣龍捲風,刮得沙風石走,天旋
地轉。風雲刀柴昆看得暗暗點頭,自己曾和他交過手,雙方久戰不下,那是因為
暴本仁神志被迷,出手似乎要比現在弱得多了,如果有這般聲勢,自己只怕接不
下他三掌來。

  瘦小老頭腳尖停在蘆葦尖葉之上,他身外狂風如濤,但他停身的那支蘆葦卻
挺立在怒潮飛捲的暴風之中,居然一動也不動,他身上一件道袍,當然連衣角也
沒飄飛一下。原來他只用拂塵左右一拂,暴本仁撞過去的強勁掌風,就像潮水遇
上屹立在水中的礁石,適自分向左右洶湧流去,一瀉千里,礁石還是屹立如故。


  金鞭裡田五常飛落三丈開外,濃眉陡豎,正待再次撲起。天池釣叟呵呵笑道
:「老三,該讓我來試試幾招吧。」他早已取出釣竿,足尖一點,凌空飛落到瘦
小老道面前一丈來遠,左足尖也點在蘆葦之上,拱拱手道:「姜某領教道友高招
。」

  瘦小老道微哂道:「諸位既然要一個個上來,掂掂老道份量,自無不可,掂
過老道份量之後,最好幾位還是一起上,才能真正分個勝負,好讓這小娃兒心甘
情願的跟著老道走。」這話夠狂了。

  天池釣叟卻毫不在意,呵呵笑道:「好吧!那就讓姜某來試試。」他雖是在
笑,心頭甚是惱怒,但也更不敢絲毫大意,釣竿一揚,「嘶」的一聲往前抽落。


  這一記,直來直往,並無多大變化,但變化也暗藏在這一記的後半招之中,
那要看對方如何應付,才能決定演變。瘦小老道竟然毫不在意,直等到竿頭接近
,手中拂塵才隨著拂起,雙手一抽一迎,竿拂要接未接,天池釣叟釣竿一振,正
待灑開。

  那知瘦小老道拂塵突然加速,一下砸上釣竿,兩件兵器砸上了,天池釣叟的
釣竿自然不能再變招了,真力一注,直壓而下。但聽「嗒」地一聲,竿拂交擊,
瘦小老道拂塵上一篷拂絲忽然化作繞指柔,一下纏住了竿頭。天池釣叟暗哼一聲
:「好傢伙。」本來抽下的釣叟突然往上揚起。

  他號稱釣叟,自然是釣魚的好手了,你拂絲纏住了他的釣叟,豈非正是魚兒
上鉤了?釣叟這一上揚,就和釣魚一般,一揚之力,何止千斤?瘦小老道拂塵既
已纏住了對方的釣竿,自然不肯放鬆,本來上砸的拂塵,這回卻用力往下拉。雙
方一招接實,就以竿拂拼上了真力。

  蘆葦的葉尖上,只有蜻蜒才定得住,如今卻站著兩個大人,而且一個拂塵往
下拉,一個釣竿往上拉,都是要用力道的。用力道就得腳踏實地,腳尖點在蘆葦
之上,是無處可以著力的,兩人卻在無處可著力的蘆葦尖葉,各自用上了全力。
蘆葦葉尖既然無處可著力,那就要憑各人的修為功力,來定勝負了。

  天池釣叟一支八尺長的釣竿漸漸變成了弓形,依然沒有把瘦小老道釣起來,
瘦小老道緊拉著拂塵,也沒有把天池釣叟拉得動分毫。在雙方凌空比拚真力之際
,他們踏在腳下的蘆葦依然臨風挺立,紋風沒動,但兩人身上長袍,卻已無風自
動,拂拂波揚。

  就在此時,只聽疾風嘶然,三道人影,如浮矢掠空,一下瀉落在沈雪姑等人
面前。那是竹筇叟易南軒、南山樵子陶石田和上官靖三人。沈雪姑看到三人趕來
,心頭一喜,正待開口。竹筇叟向她擺了一下手,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
此人自號邛崍老道,就是昔年魔教的四大天王之一余五天,今天不能再讓他漏網
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方纔聽南宮老人說,秦皓稱他金道長,原來只是他的化
名,金、餘字形不是很相像嗎?」正想之際,隨著又有四、五條人影,連袂趕來
,那是丁瑤、慧修、慧持,和形意門的趙之欣、徐永旭。

  竹筇空易南軒手拄竹筇,目光轉動,然後朝上官靖以「傳音入密」道:「上
官老弟,你立即去通知所有的人,退到三丈之外,布成聯手之勢,不論他逃向何
方,務必聯手把他截住。」一面朝金鞭叟田五常招招手,道:「老三,此人不但
精通魔功,還在西域練會了密宗武藝,咱們四個一起上,大概可以把他制伏了。


  他們這一路,因有銅鼠傳遞消息,所以對沈雪姑這一行的經過情形,都已知
道,毋須沈雪姑述說了。上官靖立即把竹筇叟的話,轉告了大家,白虎神暴本仁
、風雲刀柴昆、慧修、慧持、趙之欣、徐永旭、沈雪姑、丁瑤、李小雲等人都依
言紛紛退下,在蘆葦叢生的草灘上,遠遠地圍成了一圈。

  只有南宮老人還獨自站在左首蘆葦上,並沒有理會眾人。沈雪姑早就以「傳
音入密」告訴上官靖,暫時不可和他招呼。只有竹筇叟易南軒、金鞭叟田五常、
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卻在此時品字形圍了上去。竹筇叟手持紫紅竹筇,呵呵笑
道:「四弟!可以住手了,愚兄有話和這道友一談。」

  天池釣叟和瘦小老道正在各盡全力,互不相讓之下,形成欲勝不能,欲罷不
得之勢,聞言果然各自收轉力道。竿、拂一分,兩人各自從蘆葦葉尖上飛身落地
。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笑道:「終南五老,一下到了四個,那是想群毆了?
」他想拿話套住竹筇叟。

  竹筇叟微微笑道:「道友身為三清門下,應該清淨無為,白衣聖教包藏禍心
,和天下武林為敵,道友何苦助紂為虐?依易某相勸,不如就此退出,以葆真如
,豈不勝過好勇鬥狠,最後落個玉石俱焚,還請道友三思。」

  瘦小老道哈哈大笑,道:「終南五老,悠遊林泉,早已不問塵事,怎麼也會
重出江湖,同是出岫之雲,彼此彼此,易道友這不是只知責人,昧於責己嗎?」


  「這個不同?」竹筇叟道:「老朽等人重出江湖,是為了維護武林正義,道
友……」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一聲大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貧道不想和
你多作辯論。」

  竹筇叟點點頭,道:「道友一身修為,極為可觀,易某好言相勸,只是希望
道友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但道友如果執迷不悟,就該知道今天若是任由道友離
去,無異縱虎歸山,就會給各大門派留下極大後患,道友總該明白易某的意思吧
。」這是先禮後兵,我已經盡了心意了。

  瘦小老道神色微微一凜,嘿然道:「易道友之意,是要把貧道除下了?」

  金鞭叟田五常洪聲道:「你老道若非惡跡昭彰;今天還可留你一命。」

  「就算老道惡跡昭彰……」瘦小老道冷峻地道:「要想把我除去,只怕未必
如此容易的。」

  竹筇叟神情肅穆,點頭道:「不錯,四十年前和武當青雲道長、少林大智大
師、形意桑天贊、金刀門邢鏗和易某等人之力,還是被道友突圍而去,今天僅憑
易某兄弟四個,自然未必留得下道友了。」他說來十分平靜,但聽到瘦小老道耳
中,無異焦雷,身軀陡然一震,兩道精光熔熔的目光直射竹筇叟。

  竹筇叟凜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改穿了道裝,易某就認
不出你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的余天王嗎?」

  「哈哈,好眼力。」瘦小老道發出一聲宏亮的大笑,目中殺機大盛,接著冷
冷地道:「老道有一句誓言,凡是認識我的人,都留不得。」「得」字出口,一
道人影比閃電還快,一下直撲過采,拂塵一圈,三尺拂絲朝竹筇叟頭頸繞來。

  竹筇叟大笑道:「你果然承認了。」手中竹筇一記「直叩天門」朝前搗出。


  在這同時,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釣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也迅即品
字形圍了上去,金鞭、釣竿、開山斧三件兵刃也同時出手。剎那間,拂絲、杖影
、鞭風、竿影、斧光,立時在兩三丈方圓之內,交織如山,勁風如濤,五條人影
起落竄躍之間,已很難分得清是誰了。

  這一片蘆葦叢。一面臨河,一面靠岸,如今大家圍在靠岸的一邊,分成兩組
;左首有上官靖、沈雪姑、丁瑤、李小雲、趙之欣、徐水旭。右首有白虎神暴本
仁、風雲刀柴昆、慧修、慧持四人。雖說分成兩組,但雙方還是相當接近,因為
這是半月形的包圍圈,和正在動手的戰場,相距不過三丈左右而已。孫小乙武功
平平,和銀鼠二人,只是躲在船艙篷下觀看,沒有出來。

  丁瑤站在上官靖身邊,低聲說道:「大哥,待回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上官靖笑道:「他如果朝咱們這裡逃過來,咱們自然要全力把他截住,怎麼
說助你一臂之力呢?」

  「你不知道。」丁瑤撒嬌地道:「我要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就是要你把內力
輸給我,讓我出手呀,好不好呢?」

  上官靖笑道:「好,待回我把內力輸給你就是了。」

  丁瑤喜道:「大哥說了要算數。」

  正說之間,突聽一聲悠長的口哨,和幾聲洪喝傳了過來,只見瘦小老道身似
陀螺,從一片杖影、鞭影、竿影、斧影交織的中間飛旋而出。他一身功力果然了
得,這時把一柄拂塵使得繚繞全身,身外宛如籠罩了一片雲霧,朝上官靖、沈雪
姑這一邊飛旋過來,身法之快,眨眼即至。

  他當然早就觀察好了,右首有白虎門暴本仁和風雲刀柴昆,另外還有兩個手
持禪杖的灰衣中年僧人,可能是少林寺的和尚,雖然只有四個人,想要闖出去卻
不容易,只要被他們截住,終南四老就會跟蹤追到,左首只有幾個青少年,自然
截不住自己了,突圍較易,因此就朝上官靖、沈雪姑這邊掠了過來,這回他可計
算錯誤了。

  沈雪姑已經知道他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的余天王,豈會容他突圍?不待他飛
近,手中一支青光吞吐的細長長劍指定瘦小老道,口中嬌喝,身形陡然凌空撲起
,剎那間身劍合一,化作一縷青芒,精練激射,朝瘦小老道電射過去。

  瘦小老道在一圈拂影籠罩之中,身若旋風,堪堪飛到,陡覺一縷精光挾著森
寒劍氣,朝自己襲來。他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這是「馭劍術」,心頭不禁大駭
,急切之間,慌忙向旁飛旋出去,但身前已被劍氣掃及,一陣簌簌輕響,繚繞全
身的拂絲已被削斷了一半。

  他飛旋之勢神速已極,一下從沈雪姑「馭劍術」劍光下旋出,正好遇上官靖
一下攔住了去路,口中喝道:「此路不通。」左手執著青陽劍,並未出鞘,那是
怕瘦小老頭認出此劍來歷。

  瘦小老道看到攔路的又是一個弱冠少年,心頭惱怒已極,大喝一聲:「擋我
者死。」身形未停,右手拂塵朝前掃出。

  終南四老本已銜尾追逐而來,陡見沈雪姑身劍合一,施展出「馭劍術」來,
四人不覺同時一怔。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沈雪姑一個年輕的姑娘,居然會使劍術中
最上乘的「馭劍術」,料想瘦小老道決難闖得過去,也就不再追蹤過去,停下步
來。

  沈雪姑也沒有想到瘦小老道居然如此滑溜,從自己劍氣刺擊之下飛旋出去,
她落到地上,眼看瘦小老道已被靖弟攔截下來,她知道靖弟足可應付,也就站定
下來。這不過是瞬間的事,瘦小老道喝出聲,拂塵也隨著掃來。

  上官靖也在此時口中大喝一聲:「找死。」右手揚處,響起嗆然龍吟,一道
耀目青虹陡然出匣,他劍勢古拙,出手不快,但青虹卻隨著暴長,匹練般飛捲而
出,森寒的劍氣,不亞於沈雪姑的「馭劍術」。

  瘦小老道當真霉運當頭,方才遇上「馭劍術」,差幸飛旋得快,還吃虧不大
,這回卻是他自己送上去的!等到青虹耀目,他發現這弱冠少年手上拿的劍,竟
是昔年天殺星蕭臨川名震寰宇,無堅不摧的「青陽劍」。天殺星的青陽劍在這少
年的手上,這少年自然極非易與了,心念電閃,身形急急旋出,但已經遲了一步


  青虹掃過,把他揮出去的一柄百煉精鋼拂塵,無聲無息地就裁成了兩半,連
右肩都被劍芒掃著了些,感到隱隱一涼,一時也顧不得回頭去看,急忙又像陀螺
般飛旋出去。丁瑤急忙叫道:「大哥,快把內力輸給我。」

  上官靖不知她要做什麼,一時之間無暇多問,右手一探,抓住了丁瑤的左手
,果然把內力傳了過去。丁瑤右手迅快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件東西,放在掌心,
突然揚手指掌,朝瘦小老道後心打去。這一下,因有上官靖傳給她內力,打出去
的力道何等迅快,一下就擊中了瘦小老道的後心。上官靖目光一注,瞥見丁瑤打
出去的竟是一朵碗口大的紅花,飛旋而出,心中暗道:「是旋風花。」

  瘦小老道方才連金鞭叟田五常旋轉如盤的金鞭都奈何他不得,但這一下給旋
風花擊中後心,卻打得他身形朝前一撲,幾乎收勢不住,口中發出了獰厲的怪叫
:「旋風花,是什麼人使旋風花暗算老道?」

  旋風花震力極強,中間還有一支鋼針,專破真氣,不過以他的功力,挨上一
下,自然不在乎,但他一連遭到挫折,心頭似是怒極,又撮口發出一聲急促的口
哨。方纔他在突出終南四老圍攻之際,也曾發出一聲悠長的口哨。

  這口哨原是指揮心神迷失的人用的,但方纔發出口哨之後,南宮老人悠閒地
坐在蘆葦上觀戰,並沒理會,這次口哨極為急促,乃是含有催促之意。南宮老人
果然動了,「簌」地一聲,身形直撥而起,一下落到瘦小老道面前,眼睛直視,
一無表情。

  瘦小老道左手一擺,喝道:「給我殺。」五行叟南宮望,在武林中可以說是
特級高手了,自然只有四大天王這樣身份的人,才配指揮他了。

  南宮老人沉哼道:「你要老夫去殺誰?」

  瘦小老道道:「統統給我殺。」南宮老人目中隱射異芒,盯著瘦小老道,突
然揮手一掌,橫擊過去。

  瘦小老道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向自己出手,雙方距離既近,又在毫無準備
的情況下,心頭驀吃一驚,急切之間,只得舉掌推出,硬接一掌。但聽一聲蓬然
大震,瘦小老道被震得拿不住樁,後退了三步,這時他才感到後心刺痛,那一朵
旋風花的鋼針打中了背脊骨,只怕已經刺人脊椎骨了。

  南宮老人故意裝作心神被迷,瞪著雙目,一掌得手,緊逼而上,又是一掌迎
面拍去。瘦小老道看到他臉上毫無表情,朝自己瞪著雙目一眨不眨,分明是神志
被迷的人,不知怎的反向自己逼攻過來,急忙舉掌封架,一面再次撮口發出急促
的口哨。

  口哨堪堪吹出,雙方第二掌又接實了,又是「蓬」然一聲,瘦小老道再次被
震後退。南宮老人聽了口哨,臉上神情更見激動,也更形獰厲,口中大喝一聲,
有如凶神惡煞一般,手掌連揮,一連擊出三掌。「五行掌」一掌比一掌凌厲,瘦
小老道和他連接兩掌,已知自己內力不如南宮老人甚多。

  尤其脊椎骨上中的那支鋼針一用力,就隱隱刺痛,但南宮老人就像瘋了一般
,接二連三的發掌逼攻過來,心頭更是又急又怒,連轉個時間的念頭都來不及,
只好揮掌硬接,連接了三掌。只聽緊接著又是三聲「蓬蓬蓬」大震,瘦小老道只
覺後力不繼,最後一掌,被震得血氣翻騰,連退了四、五步之多。這一下直退到
水邊,足尖一點,落在船頭之上。

  孫小乙躲在篷艙之下,眼看南宮老人大發神威,一連五掌,把瘦小老道震得
連連後退,心頭大是高興。此時驟見瘦小老道飛落船頭,這機會豈能放過?他只
會一式「無極神指」,這時那敢怠慢,趕忙駢起食中二指,劃了一個小圈,用力
朗前點出。

  瘦小老道堪堪飛落船頭,正待吁上一口氣,再點足飛起,他做夢也沒想到船
艙中的孫小乙會躲在篷艙之下暗中突起發難。這「無極神指」乃是佛門無上神功
,指力發出,無形無聲,這一指不偏不斜正好擊中了他胸口。瘦小老道突覺胸口
如中巨錐,一身功力幾乎全被震散,口中大叫一聲,一個人應指飛起,仰跌出去


  孫小乙一擊得手,不由喜得跳了起來,拍手叫道:「我擊中他了,我擊中他
了。」

  終南四老和上官靖、沈雪姑、白虎神暴本仁、風雲刀柴昆等人,在南宮老人
逼攻之際,早已悄悄圍了上來。瘦小老道應指從船上翻跌出去,正好離暴本仁不
遠。白虎神暴本仁怒吼一聲,身形暴長,雙手如鉤,縱身虎撲過來。

  瘦小老道一身功力確然不可低估,他在翻身跌出之際,一個人突然像鯉魚躍
水,平飛而起,正好遇上暴本仁虎撲而至。他在這一瞬之間,雙腳陡然連環踢出
,但聽「砰」「砰」兩聲大響,接著又是兩聲悶哼,同時響起。暴本仁一隻虎爪
已經在他肩頭抓落,瘦小老道踢起的雙足,也結結實實的踢在暴本仁的小腹上。
這一著差幸暴本仁爪抓落在先,一下就抓碎了瘦小老道的肩骨。

  瘦小老道發足在後,這時肩骨碎裂,一陣劇痛,昏死過去,使他踢出的雙腳
力道驟減,但饒是如此,白虎神暴本仁還是悶哼一聲,一個人落到地上,接連後
退了幾步,還是跌坐在地。天地釣叟釣竿疾落,連點了瘦小老道幾處穴道。竹筇
叟易南軒也及時飛身而上,雙手抄起暴本仁的身子,飛身上船,把他平放在船板
之上。

  上官靖、沈雪姑同時躍上船來,同聲問道:「易前輩,暴掌門人傷得如何?


  竹筇叟從懷中取出一個葫蘆形的藥瓶,傾出三粒朱色藥丸,納入暴本仁口中
,一面含笑道:「如果暴掌門人先被他踢中,此刻已經沒有救了,所幸是暴本仁
雙爪已先抓落,縱然被踢中兩腳,力道已經減弱很多,服下敝派的「救傷奪命丹
」,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大礙了。」

  金鞭叟田五常道:「這妖道本來已成甕中之鱉,暴掌門人不要操之過急,就
不至負傷了。」

  竹筇叟笑道:「咱們都是武林中人,就是為了爭一口氣,暴掌門人不惜全力
和他一拼,魔教四大天王的余五天,總是他拿下來的。」

  天池釣叟也在此時一手提著瘦小老道走下船來,笑道:「此人肩骨已斷,只
剩了奄奄一息,兄弟方纔還點了他七處大穴,現在看來,已經不需再點他穴道了
。」

  竹筇叟突然回過頭去,問道:「老四,你解開他穴道了?」

  天池釣叟抬目笑道:「他武功差不多全廢了,還點他穴道作甚?兄弟已經替
他解開了呢。」竹筇叟急忙凌空一指朝瘦小老道點去,但已經遲了。

  只見瘦小老道睜著一隻無神的眼睛,黑瘦臉上隱伏一絲厲笑,從他口角緩緩
流出血來,雙眼也隨著閉去。竹筇叟頓足道:「老四,你這一著錯了,咱們好不
容易拿住余無天,你已經點了他穴道,卻又替他解開了,此人心機極沉,武功已
毀,豈肯落在咱們手中,你看,如今他果然嚼舌自殺了。」

  天池釣叟一呆,怒聲道:「這妖道果然好生狡猾,兄弟當真上了他的當了。
」一抬手,把瘦小老道的屍體往船艙角落摔去。

  沈雪姑道:「魔教就是白衣聖教,他們四大天王,總算除去了一個。」

  竹筇叟呵呵笑道:「魔教四大天王,三個早在四十年前被誅了,這余無天已
是最後一個了。」他頓了頓,歎息一聲,又道:「他隱姓埋名,出家當了道士,
昔年種種惡跡,大家也已淡忘久矣,如果不再出山,哪會死於非命?」

  田五常道:「這些賊黨本性難移,就是再過四十年,還是賊人一黨……」剛
說到這裡,暴本仁已經醒過來了,張目問道:「那妖道……是不是拿下了?」

  竹筇叟笑道:「被他嚼舌自殺了,暴掌門人覺得如何?」

  暴本仁道:「兄弟還好……」

  竹筇叟忙道:「暴掌門人剛服下敝門療傷丹,還要靜靜躺上一會,等藥性行
散之後,才能坐起來行動。」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砰」的一聲,水花四濺,似是有人落水。大家還沒轉
過頭去,只聽孫小乙大叫道:「那妖道逃走了,他跳下水逃走了。」原來瘦小老
道嚼舌自殺是假的,他趁著眾人圍過去探看暴本仁,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推開船
篷,縱身躍人河中。

  趙之欣、徐永旭就站在船頭,急忙朝瘦小老道躍水之處看去,只見水波漣漪
,輕輕晃動,那裡還有人影。這時天池釣叟和南山樵子也閃身而出,兩人踏著蘆
葦,目注河水,一路搜索了數十丈遠近,不見一點動靜,哪有瘦小老道的影子,
只好回到船上。

  竹筇叟道:「此人狡猾如狐,又被他逃走了。」

  天池釣叟道:「他嚼舌自殺,明明沒有一點呼吸,身子也逐漸僵硬,沒想到
這竟會是假死。」

  竹筇叟易南軒道:「此人曾在西天竺待過,學過密宗武學,頗多詭異,自是
可以瞞過咱們這些人了。」

  天池釣叟道:「但他雙肩骨已碎,還能恢復得了嗎?」

  竹蓆叟道:「無論他武功是否已失,給他逃走,總是日後之患。」

  田五常道:「他還能有什麼作為?」

  「唉,魔教連綿數百年,一直是武林中的大患,就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
生的蔓草,就因為他們有強韌的生命力……」竹筇叟口氣一頓,接著又道:「就
算余無天肩骨已碎,武功已廢,只要他活著,他可以教出十個八個,甚至二三十
個門下弟子,傾囊傳授,二十年之後,他們不是又可以建立起秘密組織了嗎?這
就是每隔二三十年,就有魔教在江湖上出現的道理了。」

  這時第二艘船也駛近過來,那是上官靖等人乘來的,他們有銅鼠擔任連絡,
早就得到消息,有兩個人尾隨下來,上官靖、丁瑤、竹筇裡等人,等船駛進叉港
,就先行離開,以覷對方動靜,並把篷窗打開使對方一眼就可以看到只是一艘空
船。那瘦小道人(余無天)和南宮老人才追上前面一艘船來。

  竹筇叟站起身含笑道:「這條船只能坐五六個人,就讓給上官老弟他們吧,
咱們幾個老頭還是到後面一艘大船上去,坐得也寬敞些。」

  於是田五常、天池釣叟、南山樵子、暴本仁、柴昆、慧持、趙之欣、徐永旭
等人,都跟著到後面一艘大船上去,剩下上官靖、沈雪姑、李小雲、丁瑤和孫小
乙幾個仍留在第一艘船上,銀鼠本來是蹲在前艙的,現在和銅鼠依然留在前艙,
並未進入艙中來。船又開始啟行了,水聲嘩嘩,一路循著叉港駛去。

  ***    ***    ***    ***

  上官靖朝沈雪姑問道:「沈姐姐,剛才義父還和你說了些什麼?」

  沈雪姑道:「南宮老人家要我們不可和他打招呼,因為他要回去查一件事,
又說賊黨最近來了幾個極厲害的老魔頭,要咱們小心,另外就是賊黨即將襲擊少
林,要咱們盡快通知少林寺。」

  上官靖道:「智通大師不是已經趕回去了嗎?」他們有地鼠門的人傳遞消息
,所以兩撥人雖然不在一起,但所有行動,大家都能很快的就知道了。

  沈雪姑道:「我已經和南宮老人說了,另外,我也托他暗中照顧楚家妹子。
」上官靖臉色微微一紅,還沒有開口。

  丁瑤卻說道:「能把師姐說動,投到這邊來,大姐的功勞可不小呢。」

  沈雪姑一雙風目斜膘了上官靖一眼,笑道:「沒有一個人,會有這許多女將
投過來嗎?」「這許多女將」自然是包括丁瑤、楚琬,還有一個就是管巧巧了。


  丁瑤臉上驀地一紅,撒嬌地道:「大姐,我不來啦,人家叫你大姐,你連小
妹也扯進去,這就不應該了。」

  李小雲笑道:「大姐說的也是事實,只怕將來還有一個會投過來呢。」

  丁瑤聽得奇道:「還有一個,那會是誰?」

  李小雲道:「天機不可洩漏,你日後就會知道的。」

  沈雪姑忽然「啊」了一聲,朝丁瑤問道:「瑤妹,你剛才使的可是旋風花?


  丁瑤點點頭道:「旋風花花蕊藏有一支極細的鋼針,花朵擊中人身,它就會
帶著旋轉的力道,鑽人體內,專破內家真氣,只是在打出旋風花時,必須要有極
精純的內力,再以特殊的手法打出,才能傷人於百步之內……」

  上官靖道:「所以你方才要我輸送內力給你。」

  丁瑤點點頭,道:「是的,因為我的內力不夠精純,沒有辦法把旋風花打得
出去。」

  上官靖道:「那你從前怎麼發射旋風花的呢?」

  丁瑤道:「我只學會使旋風花的特殊手法,每次都是秦總管跟著我出來,由
他輸給我內力的。」

  上官靖道:「這姓秦的名雖總管,實際上可能是白衣聖教中的重要人物。」
正說之間,船已靠岸了。

  銀鼠推開篷門說道:「到了,大家可以上岸了。」上官靖、沈雪姑一起站起
,走出篷艙,只見船已經泊在一處柳樹蔭下,這裡敢情是一個漁村,竹籬茅舍,
約有十幾戶的人家,毗鄰而居。



















【第五十章】少林狙擊



  上官靖、沈雪姑等人躍上岸去,銀鼠留下銅鼠,自己領著上官靖等人先行,
走近第一家茅屋,就聽到一陣犬吠之聲,一隻黃狗在竹籬甘內,對著幾人在狂吠
。接著從屋中走出了一個老漁翁,朝大家拱拱手笑道:「請裡面坐。」

  銀鼠和他點點頭,就拍手肅客道:「上官少俠、沈姑娘、李姑娘、丁姑娘請
。」口中說著,人依然走在前面,進入柴門,草地上還曬著漁網。他腳下絲毫沒
停,越過一小片草地,跨進茅屋,卻沒在堂屋中稍停,穿過堂屋,一腳走入裡首
一間,那裡已經是廚房了。大家跟在他身後走入廚房。

  銀鼠一直走至灶下,搬開兩捆山柴,然後伸手從地上揭起一塊木板,舉步走
了下去,一面說道:「上官少俠,請隨我來。」原來這木板下面,竟是一塊地窖


  上官靖心中暗暗道:「娘他們原來住在地窖裡。」一面也跟著跨下。這地道
雖然只容得一個人,卻有著梯級,他跟著走下,後面的人也相繼魚貫走入。梯級
共有二三十級,前面已是平坦的走道,銀鼠早已從身邊取出火熠子,打著了,走
在前面領路。

  上官靖只覺兩邊都是泥牆,像是新近才挖的,走在上面,腳下還是軟軟的,
忍不住問道:「這條地道是新近挖的嗎?」

  銀鼠道:「白衣聖教賊黨,離這裡不到七八十里們為了不讓對方發現,掌門
人才臨時派人挖掘出來的,這裡的幾十戶人家,也經掌門人給他們另外安置了住
處才騰出來的,地道可以通向每一戶人家,現在咱們是到中間一家去。」

  李小雲道:「既然是中間一家,何用走地道呢?」

  銀鼠笑了笑,道:「上面有竹逸先生的佈置,走不方便,還是走地道快得多
。」

  上官靖走了一段路,果然發現地道中有著好幾條岔路,一面說道:「這工程
大概也很費事吧?」

  銀鼠笑道:「這是臨時的,算不得什麼工程,有一兩天,就可以挖好了。」


  沈雪姑道:「貴門真是了不起。」

  走在後面的孫小乙道:「銀兄,幾時你教我地行術可好,這種本領又好玩,
又新鮮。」

  銀鼠笑道:「孫兄要學,要跟掌門人去說才行。」

  李小雲道:「是呀,你只要拜黃掌門人為師,他自會傳你的,那時你不能叫
孫小乙了,要叫孫小鼠了。」

  銀鼠走到地道中間,忽然朝右彎去,接著就拾級而上,抬起一方木板,走了
上去,大家跟著上去,原來也是一間灶下,一張板桌旁坐著劉媒婆和梅香兩人。
梅香看到上官靖、沈雪姑等人跟著走上,喜道:「上官公子、沈姑娘回來啦,老
夫人他們都在廳上等著呢。」

  劉媒婆站起身催道:「快別說,先領上官少俠到前面去吧。」

  梅香「唷」了一聲,轉身道:「上官公子,請往這邊來。」她走在前面,奔
出廚房,就大聲叫道:「上官公子、沈姑娘回來啦。」

  廚房外面,是一間寬敞的堂屋,中間晶字形放著三張板桌,梅香朝東首廂房
走去。銀鼠道:「這裡正是幾十戶人家的中心,把兩家打通了,作為咱們總舵發
號施令的地方,東廂又和左首一幢茅屋打通了……」話未說完,大家已經跨進東
廂。

  長形的廂房,果然也十分寬敞,如今作為大家的起居室和議事之所,屋中兩
旁放著一、二十把竹椅、木椅,一看就知是從十多家人家搬來的。老夫人、銀拂
叟向天倫、竹逸先生、青松道長、卞藥師、黃鼠狼等人都在座。上官靖、沈雪姑
等人,上前一一見禮。

  老夫人含笑道:「你們路上辛苦了,都坐下來再說吧。」其實上官靖、沈雪
姑兩撥人,一路上都由銀鼠、銅鼠傳遞消息,發生了些什麼事,總舵的人早就知
道了。

  銀拂叟向天倫問道:「老二、老三他們怎麼還沒來?」

  上官靖道:「晚輩等人坐的是一條小船,走得較快,易前輩他們是一條大船
,大概也快來了。」

  青松道長問道:「咱們只知道你們在九里灘遇上了強敵,聽說都被他們逃走
了,詳情如何?」

  這一段情形,銀鼠因自己一行已快到了,沒有向總舵詳細地報告,沿途雖有
地鼠門的人,隨時報向總舵,卻並不詳細。上官靖站起身,把才纔動手的情形,
詳細地說-遍。向天倫、青松道長不禁同時聽得神色一怔,忍不住異口同聲道:
「會是魔教昔年四大天王中的余無天。」

  卞藥師問道:「不知老夫人知不知余無天?」

  老夫人愕然道:「不知道,老身從沒聽說過。」

  青松道長道:「這就是魔教厲害之處,大概除了他們幕後幾個真正首腦人物
之外,其他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余無天這個人呢。」說到這裡,竹筇叟易南軒、金
鞭叟田五常、天池釣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白虎神暴本仁、風雲刀柴昆、
慧修、慧持、趙之欣、徐永旭等人,也一起走入。

  銀拂叟大笑道:「田老三,你總算歷劫回來了。」

  田五常道:「豈止歷劫?簡直是第二世做人了。」銀拂叟接著就替老夫人和
在座的卞藥師、竹逸先生等人一一引見。

  老夫人迎著田五常、暴本仁二人含笑道:「田前輩,暴掌門人的回來,咱們
這裡添了兩位高手,賊人就減少了兩大高手,這是咱們的幸事。」大家互相寒暄
之後,各自落坐,梅香、飛霜端著茶送上。沈雪姑也把南宮老人要自己轉達的話
,向大家報告了。

  青松道長站起身,朝銀拂叟打了個稽首,說道:「向老施主是咱們公推的統
領,現在咱們人手都到齊了,賊黨第一個目標是少林寺,目前雖無動靜,但他們
的行動,也可能就是一兩日之內的事了,南宮老施主傳來的消息,和咱們所預料
的差不多,咱們應該及早出發,能趕在他們之前,先行到達少林寺,自是最好,
所以老施主該是登帳點將的時候了。」

  「這個……」銀拂叟朝大家看了一眼,沉吟道:「目前咱們確實要爭取時間
,趕在賊人前頭才好,只是老朽這個統領,是大家推舉的,大家有什麼好主意,
應該集思廣益,說出來大家討論討論,要老朽點將,那不是給老朽出難題嗎?」


  竹逸先生道:「向老說的不錯,這是正邪雙方的成敗關鍵,先要有周密的計
劃和佈置,才不至只是一場大的決鬥,雙方互有傷亡,最後還是被他們漏網而去
,過了二、三十年,再有換個名稱的魔教中人在江湖上興風作浪,所以這次行動
,不但要把操縱幕後的人找出來,而且還要連根一起殲除,以絕後患。」

  卞藥師道:「這話對極,依兄弟看,我們大家就推舉劉道兄當軍師,他懂得
奇門遁甲,六丁六甲,由他來當軍師,那是最恰當也沒有了。」

  竹逸先生笑道:「兄弟只是提出一點淺見,藥師就把兄弟扯上了。」

  銀拂叟道:「藥師說的是實情,咱們確實少了一個運籌帷幄的軍師,竹逸先
生深諳韜略,確是最佳人選了,咱們此一行動,本來是武林安危所繫公眾的事,
自是要大家貢獻一己之能,共襄其成,竹逸先生就不用再推辭了。」

  竹逸先生還待推辭,青松道長道:「道兄推辭也沒有用,這是大家的意思,
你就當軍師吧。」

  「好。」竹逸先生應了聲「好」,略作沉吟,就抬頭道:「那麼現在且讓兄
弟思考思考,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會,且等晚餐之後,兄弟再向各位提出報告如
何?」

  銀拂叟摸著垂胸銀髯,連連點頭道:「道兄既然認為晚餐之後再議,那就這
麼辦好了。」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兄弟那就告退了。」說完,獨自離座,朝外
行去。

  卞藥師笑道:「劉道兄一個人回房去了,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田五常道:「兄弟久聞竹逸先生大名,據說奇胲門的祖師是鬼谷子,他一定
是要回房去好好推算一番了。」

  祝小青已經知道娘(賣花婆)投過來的消息,這時就走到大姐身邊,問問清
楚。幾個姐妹聚在一起,就唧唧噥噥的說個沒完。

  終南五老和暴本仁、青松道長、卞藥師等人平日難得聚在一起,也縱談著武
林往事,反而把上官靖一個人冷落在一邊。

  老夫人眼看這幾個姑娘家,一個個生得如花似玉,姐妹之間,也十分融洽,
只是她們每個人都和上官靖有著一段特殊的關係,到頭來看靖兒如何得了?心頭
不禁為之暗暗皺眉。

  ***    ***    ***    ***

  不多一會,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堂屋中點起幾盞紗燈,那是神燈教特製的燈
籠,明亮透澈,照得如同白晝,幾名武士迅快的送上酒菜。老夫人請終南五老、
暴本仁、青松道長、竹逸先生坐了上首一桌,其餘的人分坐左右兩桌。大家因田
五常、暴本仁二人脫險歸來,紛紛舉杯慶賀,自有一番熱鬧。

  飯後,武士們收過碗筷,又泡了三壺茶,和洗乾淨的飯碗,權充茶杯,分別
放到三張桌上,然後退出。三張桌上的人,各自喝茶聊天,靜等竹逸先生晚餐後
分配人手。竹逸先生暗中叮囑李小雲,要她和孫小乙、飛霜、梅香四人擔任屋前
、屋後警戒,任何人未奉召喚,都不准接近中間這幢茅屋。四人領命,就相偕走
出。

  竹逸先生站起身,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蒙大家不棄,要我籌劃這次行動
,現在兄弟要向大家報告的只有兩點:第一,咱們這次行動,名義上是支援少林
寺,實際上則是和白衣聖教賊人的最後一戰,因此咱們不用再分散人手。向前輩
是此行統領,以青松道長、上官老夫人為副,終南四老、暴掌門人(本仁)、柴
老哥(昆)、慧修、慧持二位師傅,包括武當八名弟子和黃龍寺十六名僧人、王
牙婆、劉媒婆、飛霜、梅香,由孫小乙率同神燈教四十名武士,銀鼠、銅鼠為聯
絡。啟程之時,可以分為若干組,分頭乘船出發,這是咱們增援少林的主力,兄
弟已經擬妥了一份路程表,和到達地頭以後的行動,上面都有詳細說明……」說
著,把手中寫好的一份密柬,送到銀拂叟手中。

  接著又道:「第二,是一路奇兵,卞藥師和兄弟負責,同行的人是上官老弟
、沈(雪姑)姑娘、丁(瑤)姑娘、祝(小青)姑娘、小徒李小雲,再加上形意
門的趙(之欣)兄、徐(永旭)兄、侯(休)兄、郭(勇)兄、羅(尚武)兄、
顧(炎堯)兄、黃(鼠狼)掌門人、金(鼠)兄等人,包括金刀門二十名刀客,
和虎頭莊八名健兒,咱們這一行人,統領就不用操心,也不必問咱們的行動了。


  銀拂叟含笑道:「有劉道兄和卞藥師率領,老朽自然不用再過問了。」

  竹逸先生朝大家拱手道:「不知道諸位道長有沒有意見?」

  青松道長道:「就照道兄計劃行事就好了。」

  竹逸先生向黃鼠狼道:「黃掌門人,貴門三十六鼠,除撥交銀鼠、鋼鼠指揮
連絡的十名外,其餘的人,務必在明天天明以前向你老哥報到,才能另作調派。


  黃鼠狼點點頭,道:「在下遵辦。」

  銀拂叟問道:「咱們該在什麼時候出發?」

  青松道長道:「劉道兄已在路程表上擬了一個詳細計劃,咱們一行,分為幾
個小組,分批出發,剛才道友已要金鼠朋友去準備船隻了。」

  銀拂叟點頭道:「如此就好。」半夜以前,銀拂叟向天倫、青松道長、老夫
人所率領的總舵主力,分批出發了。

  竹逸先生才取出四封密柬:一、要侯休率領虎頭莊武士八名,郭能率領金刀
門刀客八名,派飛鼠隨行,依柬行事。二、要羅尚武率領顧炎堯等五名鏢師,並
派刀客八名,松鼠隨行,依柬行事。三、趙之欣、徐永旭率刀客四名,白鼠隨行
,依柬行爭。四、卞藥師、上官靖、沈雪姑、丁瑤、李小雲、祝小青,派金鼠隨
行,依柬行事。這四撥人,就要分頭出發。

  卞藥師問道:「劉老哥,你呢?」

  竹選先生笑道:「兄弟和黃掌門人另有事去。」

  李小雲問道:「那麼師傅什麼時候來呢?」

  竹逸先生道:「為師辦完事,自會立時趕來和你們會合的。」於是,四撥人
也各自出發了。

  現在偌大一座堂屋中,只剩下竹逸先生和黃鼠狼兩人。堂屋中早已撤去了一
張桌子,把兩張桌子並起來,變成了一張長方形的長案,兩旁放了長板凳,像是
要開什麼會議一樣。竹逸先生坐在上首,黃鼠狼則坐在他左首相陪,兩人正在一
面品茗,一面談天,但他們的聲音都說得很輕,黃鼠狼還不時的點點頭。

  ***    ***    ***    ***

  現在已經快近四鼓了,從廚房陸續走出十六個黑衣人來,他們當然都是從地
道進來的。最後一個人,則是金鼠,要十五個黑衣人在長案兩旁坐下,他才急步
趨到黃鼠狼下首的板凳上落坐。黃鼠狼首先站起身,給十五個黑衣人介紹了竹逸
先生。

  這十五個黑衣人自然是地鼠門下,黃鼠狼臨時把他們召來的了,他們聽到黃
掌門人的介紹,一齊神色恭敬的站起身來,向竹逸先生躬身一禮。竹逸先生也慌
忙站起,朝大家含笑還禮,請大家坐下,然後就和大家低低地說了一陣的話。十
五個黑衣人都聚精會神,用心聆聽。

  竹逸先生足足和他們說了將近一頓飯的光景,再由每一個人發問,竹逸先生
隨時給發問的人解答。這樣又過了頓飯時光,十五名黑衣人才起身向竹逸先生和
黃鼠狼告退,然後依次進入廚房。接著竹逸先生偕同黃鼠狼、金鼠,也從廚房地
道走了。

  早晨,辰牌時光。少室五乳峰北麓,一條寬闊的登山石級兩旁,碧綠的青草
上,猶含著一顆顆晶瑩亮麗的露珠。東首山嶺間,卻已高懸著光芒四射的旭日。
這時有八、九條人影,疾奔而來。一共是九人,每人手中還持著一支錫杖,雖然
還看不清來人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僧人了。

  因為這條路就是往少林寺來的,九人中當前一個是身穿深灰僧衲的老和尚,
他身後是八個青衣僧人。每人也都在四旬以上,神氣內斂,分明都是內外兼修的
高手。就在為首老僧快走近寺門之際,從寺門中迎出了八名僧人,雙手合十當胸
,迅快地從十六級石級上飛奔下來,分兩邊站定,然後一齊躬身下去,同聲說道
:「弟子叩見長老。」原來這灰衲老憎正是達摩院首席長老智虔大師,他身後八
名青衣僧人則是達摩院的八名弟子。

  智虔大師合掌頷首,舉步拾級而上,八名弟子緊跟著他朝石級上走去。進入
山門,大天井上也有八名青衲僧人,看到智虔大師一齊躬身行禮。這時大殿上又
有一位五十來歲的青衲僧人急步迎下,躬身道:「弟子能仁叩見師伯。」能仁,
是少林寺知客堂的大弟子,平日負責前進知客事宜。

  智虔大師頷首道:「不用多禮,寺裡近日可有事嗎?」

  能仁連忙躬身道:「四師伯,沒有什麼事。」智虔大師正待朝西廊行去,那
是因為達摩院在第二進的西院。

  能仁連忙合十道:「啟稟師伯,方丈和師伯、師叔們都在祖師殿。」頓了頓
,又道:「明天是二祖誕辰,方丈和師伯、師叔從今天起,誦經二天。」

  「哦。」智虔大師聽了能仁的話,立時轉身朝東首走去,一面回頭道:「你
們先回達摩院去好了。」八名青衲僧人躬身應「是」,一齊朝西首長廊走去。

  智虔大師手提錫杖,獨自由東首長廊進入第二進,再穿行了幾座殿宇,來至
祖師殿,剛走近圓洞門。門前站著四名青衲僧人一齊合十躬身道:「弟子叩見師
伯。」智虜大師合掌還禮,一面隨手把鑌鐵禪杖朝右首一個青衲僧人遞去,那青
衲僧人慌忙雙手接過。

  智虔大師沒有再說話,合十當胸,舉步跨入圓洞門,就聽到一陣清磬、撓撥
和梵唱之聲,傳了出來。他腳下加快,迅速穿行過兩旁花木扶疏的小院落,走上
三級石階,只見祖師殿上香煙繚繞,兩旁站立著一、二十個身穿大紅袈裟的僧人
,正在虔敬的誦經。

  香案前面,面向祖師神位站立一個身披紫色袈裟的正是方丈智善大師。智虔
大師跨進祖師殿,慌忙趨上幾步,走到方丈右側一個蒲團,雙手平舉,伏身拜了
下去。進人祖師殿,自然要參拜歷代的祖師。就在這剎那間,方丈智善大師突然
雙手齊發,出手如電,點了他「脊樑」、「脊心」兩處穴道。

  站在方丈左右兩邊的兩個老和尚也絲毫不慢,幾乎和方丈同時出手,點的是
智虔左右「掛膀穴」。智虔大師不虞方丈和左右兩邊的人會對他突然下手,在毫
無防範之下,立時應指仆倒在地。

  「阿彌陀佛。」方丈智善大師合十朝神龕行了一禮才道:「總算得手了。」
一面朝右首的人說道:「師弟,你快餵他服下解藥。」

  站在方丈左首的一個老和尚,正是連日趕回少林寺來報訊的羅漢堂首席長老
智通大師,聞言慌忙答應一聲,從懷中取出解藥,納入智虔大師口中。原來智通
大師趕回少林寺,把此行經過,詳細地察報了方丈,智善大師聽得大為震驚,趕
緊召集寺中長老,作緊急會商。

  智通大師此行,除了由萬點星改扮的車把式之外,隨行的還有地鼠門的黑鼠
,隨時傳遞消息。智虔大師率同八名達摩院弟子,還沒到達封登,黑鼠已經得到
消息,由智通大師轉稟方丈,才定下此計,借二祖誕辰,在祖師殿誦經,等候智
虔大師進人祖師殿,好合力把他拿下。智虔大師不知是計,面對祖師神位自然要
跪拜下去的,這就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的把他制住了。

  過了盞茶工夫,智通大師朝方丈合十道:「啟稟大師兄,時間差不多了,可
以解開智虔師兄的穴道了。」

  智善大師含笑道:「師弟給他解開穴道就好了。」

  智通大師合十躬身道:「小弟恭領法旨。」他直起身,走到智虔大師身邊,
伸手連拍了他四處穴道。

  智虔大師身軀一露候地睜開眼來,急忙翻身坐起目光四顧,口中不禁輕「咦
」,一聲,慌忙站起,朝方丈合什一禮,愕然說道:「大師兄,小弟……」

  智善大師含笑問道:「師弟覺得如何?」

  智虔大師說道:「小弟好像有些頭暈,哦,諸位師兄弟齊集祖師殿。不知發
生了什麼事情?」

  智善大師道:「師弟仔細想想看,可想得起什麼來嗎?」

  智虔大師略作思索,說道:「小弟……好像記起趕回寺來……哦……」忽然
驚「哦」-聲,神情陡震,驚恐地道:「莫非小弟糊里糊塗的做下了觸犯本寺戒
律的事來了?」

  智善大師含笑道:「沒有,師弟只是被白去聖教的人下了「迷迭散」,神智
受人控制,差幸智通師弟及早趕回,剛才給你服下解藥,才清醒過來。」

  「會有這種事。」智虔大師聽得更是震驚,問道:「白衣聖教?那是一個什
麼邪教?」

  智善大師朝智通道:「師弟,還是你來說吧。」

  智通應了聲「是」,就從上官老夫人進去碧落山莊說起,一直說到白衣聖教
賤人準備襲擊少林寺,自己兼程進回山來,大略說了一遍。智虔大師不由驚出一
身冷汗,駭然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保佑,幸虧師弟來得比愚兄早了一步,
不然的活,白衣聖教襲擊本寺,愚兄就是他們派來裡應外合的奸細了,愚兄真要
做出這等事來,縱然一死,也愧對本寺歷代祖師了。」

  智善大師回頭問道:「達摩院八名弟子不知如何了?」

  智虔大師道:「隨同小弟回來的八名弟子,由小弟去處理好了。」

  智通大師含笑道:「已經不用勞動師兄了,智全師兄早已餵了他們解藥。」
智全大師乃是管理千佛殿的長老。

  千佛殿是少林寺的練武廳,廳上鋪的水磨磚上,至今乃留有寺僧練拳所磨成
的大大小小凹坑。有智全大師去了,自然可以把八名身中魔教「迷迭散」的弟子
控制住,餵服解藥了。

  ***    ***    ***    ***

  第二天未牌時光,石屏嶺下一條往北的石板路上,出現了一行轎、馬和隨從
的人。往少林寺,石屏峰是必經之路。達官貴人、官眷、命婦、途經高山,沒有
不游少林寺的,有的拈香、還願,有的慕名而來,是以石屏峰下,出現一行車、
馬、轎子,可以說是常有的事。

  但今天上山來的這一行轎馬,為數不少,前面是五匹駿馬,後面是六頂轎子
,頗有浩浩蕩蕩之勢。老遠就可以發現,來的一定是朝廷大員的官眷無疑。因為
在五匹駿馬之後,是一頂由四人抬的綠呢大轎,大轎後面則是五頂青色小轎,從
這份氣派,就可以看出坐在綠呢大轎中的,準是誥封命婦了。

  就當他們決要行近峰下,只見從左側松林間轉出八個青衲僧人,一排攔在路
前,雙手合十當胸,躬身道:「施主們請止步。」

  當前第一匹馬上,坐著的是一個身穿綠袍的矮小老頭,古銅臉,額下留一把
雪白的山羊鬍子,他正是碧落山莊總管秦皓。此時依言控緩停了下來,目光一掠
八個僧人,冷然道:「你們八個和尚何故阻道?」

  八個青衲僧人中走出一個五十來歲的和尚合十當胸,說道:「小僧能仁,職
司前山知客……」

  秦皓沒待他說完,不耐地道:「我問你何故阻道,還不趕快讓開?」

  能仁依然合十道:「老施主原諒,敝寺恭祝二祖誕辰,從昨天起,因寺僧侶
誦經三天,恕不接待遊客。」

  秦皓哼道:「咱們老夫人是進香來的,並不是遊客。」

  能仁合十道:「老施主還不知道今天早晨來的一批香客,己轉往二祖庵進香
,施主一行也請移駕二祖庵,那裡自會有人接待。」二祖庵在少林寺西南缽盂峰
上,也屬於少林寺。相傳禪宗二祖慧可禪師立雪斷臂,堅決進修,得傳達摩衣缽
,他的徒眾遂建此庵以資紀念。

  秦皓怒哼一聲,道:「咱們老夫人為了進香還願,才遠上少林寺來,誰說要
上二祖庵去?」

  能仁合十道:「那就真是抱歉了,敝寺闔寺僧侶在誦經期間不接待一切外客
,施主一行,只好請三天後再來了。」

  秦皓沉笑一聲,突然從馬鞍上飛起,落到能仁面前,說道:「和尚,你在說
什麼?」

  能仁依然陪笑道:「小僧是說敝寺從昨天開始,誦經期間不接待外客,施主
要進香的話,只好三天後再來。」

  秦皓仰首朗笑一聲道:「和尚,你可知道咱們老夫人的身份嗎?」

  能仁笑道:「就是一品夫人也是一樣……」

  「好個和尚。」秦皓臉色一沉,喝道:「你敢對老夫人無禮。」喝聲甫出,
抬手就是一掌,朝前推出。

  他這一掌無非只是想把能仁推出去數尺而已,掌上自然極有分寸,最多也不
過使了三成的力道,但他掌勢甫發,站在能仁身邊的一個青衲和尚,卻及時跨上
一步,搶到能仁身前,同樣右手一伸,豎掌朝前迎來。秦皓一身功力,何等精深
,一看有人搶出來硬接自己一掌,心中暗暗冷笑,本來只準備把能仁推出去的掌
力,此時微一吐氣,就增加了三成的力道,你敢硬接,我就讓你摔出去一丈以外


  雙方掌勢,一來一往,極為快速,誰也看不出秦皓已增加了三成力道,但聽
「啪」的一聲,兩隻手掌擊個正著。搶出來的青衲僧人不但沒有被摔出一丈以外
,而且居然和秦皓平分秋色,毫不相讓,誰也不吃虧。這一下,不由看得秦皓微
微一怔,心中暗道:「自己在這一掌上至少用了六成力道,普通江湖高手,已經
少有人接得下來,這青衲和尚,僅僅不過三十出頭,少林寺穿青衲的,僅系第三
代弟子而已,掌上力道居然會有如此功力。」

  秦皓心念一動,不覺殺機陡起,厲笑一聲道:「果然名不虛傳,小和尚,你
再接老夫一掌。」說罷,凌空一掌朝青衲和尚直擊過去。

  這一掌聚了九成功力,自然非同不可,手勢甫發,一道掌風劈出,帶起松濤
般嘯聲。青衲和尚目注來勢,不避不讓,竟然不知厲害,右腕一抬,同樣豎掌推
出。秦皓看得暗暗冷笑,心想:「你這是找死。」

  但聽「蓬」然一聲大響,青衲和尚還是凜立不動,甚至臉不紅、氣不喘,這
一記又被他接了下去。秦皓幾乎不敢相信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竟能接下他凝聚
了九成的功力的一記掌風,定睛看去,對方明明只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和尚。
他久經大敵,怎麼也想不到如此年輕的和尚,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這時突聽一個嬌脆少女聲音從後傳來,問道:「秦總管,老夫人在問到底是
怎麼回事,停在半路裡不走?」

  秦皓朝她陪著笑,道:「姑娘回上老夫人,是幾個少林寺的小和尚阻路……


  綠衣少女道:「老夫人交代,不論什麼人阻路,一律格殺勿論。」

  「阿彌陀佛。」和秦皓動手的青衲僧人合十當胸,口中念著佛號,說道:「
老夫人既是進香來的,怎好心生殺機?」

  綠衣少女哼一聲,道:「阻止老夫人金駕,罪該萬死,怕死,就不該來阻路
了。」

  青衲和尚道:「誰說小僧怕死?」

  秦皓目中厲芒閃爍,右手忽然朝前揮了揮,他這一揮手,敢情是發動攻擊的
暗號了。只見他身後三匹馬上突然飛起三道人影,宛如蒼鷹攫兔,凌空朝攔在路
上的七名青衲僧人撲去。方才和秦皓對手的青衲僧人,忽然身形一側,向左閃出
,退到一邊,還是對著秦皓,好像是早已分配好對手,他是專門對付秦皓的人。


  就在三個綠袍老人凌空撲起的同時,七名青袖僧人中立即人影閃動,分出三
個人來,迎住對方三人。這三人正是由秦皓帶領來的無形刀邢鏗、長白神拳莫奇
齡、赤煞西門淵。三頂青布小轎,坐的是縫窮婆、孫虔婆、賣花婆。

  最後是一頂綠呢大轎,由八名綠衣小丫環在前後護轎而行,轎中坐的,不用
說就是「老夫人」了。假扮老夫人的自然是桃花女管玲玲,碧落山莊從前的副總
管。隨後又是兩頂青布小轎,一個是楚琬,一個是扮成姐姐,擔任副總管的管巧
巧。後面另有四名綠衣使女,則是楚琬手下的四香。以上是白衣聖教由秦皓領先
的一行人。

  至於少林寺方面,這八個青袖和尚,除了領頭的能仁,本來就是少林寺知客
堂派在前進擔任知客僧。其餘七人,恐怕你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會是誰的。這話就
要從竹逸先生前晚在茅屋和十五個地鼠門的黑衣人會談說起,那是一次極為機密
的會談,除了竹逸先生和地鼠門掌門人黃鼠狼和大弟子金鼠參與其事。

  竹逸先生先給每一個人面授機宜,要地鼠門的人建立起在少林寺的周圍百里
以內的消息連絡網,由黃鼠狼擔任總連絡。這一來,各地一有動靜,黃鼠狼就很
快地可以把消息傳遞出去。智虔大師率同七名弟子趕返少林,黃鼠狼就已把消息
送到少林寺。

  此次秦皓等人剛從三官廟出發,黃鼠狼就已得到消息。由竹逸先生親自趕上
少林,和方丈智善大師商量對策,決定把白衣聖教來人阻攔在石屏峰下。這一計
劃,是由少林寺派出七位長老,再由竹逸先生替他們易容之後,本來六、七十歲
的老和尚,都變成三十出頭的年輕和尚,換上青衲。另外調派了兩個訓練有素的
「羅漢陣」,隱伏石屏峰松林間歸由能仁指揮。(所以秦皓髮掌攻向能仁時,能
仁向旁閃開,並不出手。

  和能仁站在一起的七個和尚,其實乃是七位長老,計為:達摩院智虔、戒律
院智成、千佛殿智全、知客堂智淨、羅漢堂智通、地藏殿智廣、白衣殿智難,這
七位大師,也可以說是少林寺精銳高手了。方才接下秦皓兩掌的,就是知客堂長
老智淨大師。

  現在無形刀邢鏗等三人從馬上凌空撲來,少林寺這邊也立即有三個青衲和尚
迎了上去。千佛殿長老智全迎著無形刀邢鏗,邢鏗心神被迷,自然不會和智全大
師打話,一見有人迎出,立即揮手一掌拍了過來。智全大師早已聽智通大師說過
,對方是無形刀邢鏗,心裡也早有準備,對方揮掌擊來,立即豎掌當胸,迎著推
這一掌,邢鏗是心神被迷的人,不發掌則已,發掌自然全力施為,但聽「蓬」,
然一聲大震,兩人各自被震得退後了一大步。

  這一下,登時把邢鏗激怒了,口中連聲嗆喝,雙掌揮舞,記記如鋼刀劈風,
一掌比一掌沉重,一記比一記快速,朝智全大師襲擊而來。少林千佛殿,是僧侶
們練拳腳的地方,首席長老也就是總教習,拳腳功夫,自然十分精純。智全大師
面對邢鏗凌厲攻勢,雙手開閹,忽拳忽掌,使出來的是「羅漢拳」和「伏虎掌」
揉合使用。

  這兩種拳掌走的都是剛猛路子,拳如鐵錘撞巖,掌如巨斧開山,把少林拳的
精粹,發揮得淋漓盡致,出神入化。無形刀邢鏗縱然掌如利刃,但面對這樣一個
強敵,不但毫就得半點上風,有時還被逼得中途換招。迎著長白神拳莫奇齡的是
達摩院長老智虔大師。

  莫奇齡以神拳享譽武林,長白派有兩種絕技,一是「百步神拳」,也就是俗
稱「隔山打虎」,拳勁可以打出百步,凌厲自可想見。一是「掃雪腿」,長白山
終年積雪,練拳之時,必先學「掃雪腿」,把場子中的積雪掃開,其實和掃趟腿
也差不多相近,但久而久之,一腿掃出,可以把周圍一丈方圓的積雪掃得乾乾淨
淨,如果遇上七、八個敵人,也同樣可以一腿掃得跌仆出去;所謂當者披靡。

  莫奇齡是長白派名宿,這一動上手,雙拳如錘,記記挾著勁疾拳風,轟然有
聲,真有山搖地動的威勢。少林達摩院,乃是僧侶們修習禪功的地方,當然也包
括了佛門各種神功在內。智虔大師是達摩院首席長老,本身修為也極為精深,任
你莫奇齡出拳如雷,他使的是「達摩掌」,卻剛中有柔,雖然和你記記硬接,但
暗寓柔勁,把你搗來的拳風,看來是硬接了下來,實則是暗中消卸於無形,這一
點,若非身具深厚功力者,就極難辦得到的。

  迎著赤煞西門淵的是戒律院長老智成大師。赤煞西門淵練的是旁門中最厲害
的「赤煞掌」,左掌腥紅怵目,發掌之時帶著一股炙熱逼人的掌風,別說被他「
赤煞掌」擊中了,就是被他掌風掃上,也會如同火灼,五內如焚一般。

  少林寺戒律院,專司清規戒律,每一個門派都有森嚴門規,人門弟子,也都
必須經過嚴格審核;學成以後,大多數固然嚴守師訓,但也有少數人把師門戒律
,丟諸腦後,所謂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不肖弟子,任何門派都在所難免。


  少林寺清規素嚴,僧俗弟子中,也難免有不良分子,誤入歧途,敗壞門規,
這一類事情就由戒律院來處理,門人弟子能夠藝成下山,都已練成一身好武藝,
如果誤人歧途,轉投到旁門左道,再學成邪派武功,要把他擒回少林寺,按門規
處置,第一就得在武技上有必勝的把握,否則派出執行戒律的僧侶,反被打得落
花流水,豈不損了少林寺的名頭?

  因此少林寺戒律院的僧侶,都是經過精選出來的高手,再經三到五年的深造
,方能在戒律院任事。每一個人至少也要精通七十二藝中三種以上絕技,這也可
以說戒律院的僧侶乃是少林寺最精銳的高手。智成大師是戒律院的首席長老,在
寺中排名第二,僅次於達摩院,但如論武功造詣,他精通七十二藝中七種神功,
該算是少林寺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以他來對付赤煞西門淵,至少就有三種以上佛門神功可以破「赤煞掌」,但
這回由七位長老改扮成第三代青衲弟子,主要目的,並不是決定性的搏鬥,只是
要使對方知難而遲,不讓對方看出虛實。是以三位大師迎戰賊黨三個心神迷失的
人,都並沒使出看家本領來,只是盡量採取守勢,和對方搏鬥,饒是如此,已看
得白衣聖教總管秦皓心頭大為驚懍。

  少林寺只派出三個第三代弟子,而且有五個和尚未出手,這三個青衲和尚,
迎戰無形刀邢鏗等三大高手,一對一居然毫無遜色。他老奸巨猾,心頭自然不無
懷疑,但凝目細看,這八個青衲和尚中,除了為首的能仁,已有五十出頭,其餘
的人明明都只有三十出頭,四十不到。少林寺領袖武林,名聞天下,看來果然非
同小可,此行當真低估了他們。

  這時能仁走上一步,朝秦皓合十一禮,大聲說道:「老施主方才聲稱是上敝
寺進香來的,怎麼這三位施主出手如此凶狠,一味攻擊小僧幾個師弟,老施主也
不喝阻他們,還不快請他們住手?」

  秦皓怒聲道:「他們是老夫人的轎前衛士,你們幾個膽敢阻擋老夫人去路,
只要你們讓開,咱們自會住手。」

  能仁合十道:「這麼說,老施主一行,並非上山進香而來,而是有意上少林
寺尋釁來的了。」

  秦皓哼了一聲,厲喝道:「就算咱們是上少林寺尋釁來的:憑你們幾個和尚
,能攔得住嗎?」

  「阿彌陀佛。」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若是想憑著武功到處亂闖,只怕是打
錯了算盤了。」他話聲甫落,只聽左右兩側森林中,同時響起一聲「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至少也有一兩百個人的聲音匯合而成,聲震山林,響澈雲霄,
聲勢極為壯盛。佛號聲中,已從左右森林中魚貫走出兩行手持鑌鐵禪杖,腰佩戒
刀的青衲僧人,分左右包抄過來,在距離停轎之處大概五丈左右停住。

  這兩行憎人左右各有一百單八個,正好是兩座「大羅漢陣」,少林寺「羅漢
陣」,千百年來,號稱從沒有人能闖得出去。此刻石屏峰下,擺出兩座「大羅漢
陣」來,足見少林寺早已有了防備。秦皓看了看,暗暗地皺了一下眉,老夫人此
行,頗為機密,少林寺在事前怎麼可能會先得到消息呢?

  這一陣響澈山林的佛號,端坐在大轎中的老夫人自然聽到了,一手掀簾,沉
聲道:「請秦總管。」

  轎前一名綠衣使女口中嬌「唷」一聲,立即提高聲音,嬌聲叫道:「老夫人
有請秦總管。」

  秦皓趕緊回身,趨近轎前,抱抱拳道:「屬下在。」

  轎中老夫人壓低聲音問道:「咱們的人,怎麼還沒趕來?」


  秦皓也壓低聲音回答道:「他們抄小路走,此刻也應該到了。」

  塔林位於少林寺的西面,原是歷代少林寺僧侶埋骨之所。從唐代以迄明清,
千餘年來,用磚石所砌的墓塔,約有二百六十多座,形式各異,蔚成一片塔林。
因為是僧侶埋骨之所,地方自然較為偏僻,但卻有一條小徑,可以通往少林寺內
第三進的祖師殿。尤其塔林中有二百多座石塔,林林總總,矗立有如八陣圖,就
算隱藏上百來個人,也和捉迷藏一樣,不容易被人發現。

  這時稍為前面一座深灰色形如古斜的石塔上,忽然站起一個瘦小人影面向西
南,用一隻手搭在眉上,作了個了望的姿勢,口中說道:「來了,來了。」這話
像是跟他自己說的,因為他四周根本沒有人,但他話聲一落,忽然伸手向身後打
了個手勢,就蹲下身去。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24

【第五一章】真假鴛鴦



  過沒多久,塔林前面果然有二十多條人影,飛掠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五個
人,一個是身穿綠色長袍,濃眉方臉,額下有一把花白鬍子,右手衣袖紮在束腰
帶裡,顯然缺了一條右臂,此人正是碧落山莊的副總管宓飛虹。

  稍後是一個身穿天藍長袍,面色白淨,嘴上留著八字鬍的老者,是四川唐門
的二莊主唐世良。他身後緊隨著一對年輕男女,是他兒子唐紀中,媳婦霍如玉。
另一個黑袍老人,則是竹逸先生的師兄戚繼祖。

  在宓飛虹、唐世良、唐紀中、霍如玉、威繼祖之後的還有十五個人。這十五
個人,如果讓江湖上瞧到了,保證會大吃一驚。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上
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計為:黃山萬松山莊莊主萬青峰,八卦門掌門人封居易,師
弟陸其昌,形意門掌門人金贊廷,武功門掌門人崔介夫,師弟何律航;江湖怪傑
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三大香主償命符柴一佳,三絕手婁通,門神敖六,皖西
三俠攀天手李天群、霍天柱、謝東山,還有霍五爺,和五行叟南宮望。

  這些人,沒有一個不是大江南北武林碩彥,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他們也都
是在萬松山莊一場離奇大火之後,神秘失蹤的人,如今全在少林寺的塔林前面出
現,而且既未易容,也沒有蒙上面巾。但這些人和平時稍異的,是大家聚在一起
,沒有一個人互相談過一句話。只此一點,不用說也看得出來,他們都是被人下
了迷神藥物,神智已告迷失,除了聽人指揮,早已沒有獨自思考的能力。

  宓飛虹在奔近塔林之際,腳下一停,朝唐世良拱拱手道:「前面就是塔林了
,唐老是否要請戚供奉先看看地道入口?」他這幾句話,已可極明顯的聽出,他
只是奉命率領這批迷失心神高手的人,而此行的主帥,則是唐門二莊主唐世良了


  唐世良一手摸著八字鬍,微微頓首道:「上面指示,這條地道,可以通到少
林寺心臟重地,咱們只要進入少林寺,發出訊號,智虔大師自會率領八名達摩院
弟子響應,這條暗道人口,據說就在一座石塔之下,此事自然請戚供奉指點才行
。」

  戚繼祖連忙拱手道:「世老吩咐,兄弟自當效勞。」

  宓飛虹忙道:「老夫人一行,此刻只怕已經快到石屏峰下了,前山有人吸引
了少林僧人的注意,這裡地勢較偏,賊禿們誰也料不到咱們會從此處人手,但也
越快越好,才能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話聲一落,從身邊取出一張小紙,遞了
過去,說道:「這是石塔內部的通道圖,戚供奉只要找出是哪一座石塔就好了。


  戚繼祖接過地道圖,只看了一眼,目光轉動,就朝矗立如林的二百多座石塔
看去,為了爭取時間,他自然無暇去逐一仔細觀察,那只有參照地道圖,先相度
那幾座石塔,較有可能。他是竹逸先生的師兄,對土木營造之術極具心得,一面
沉吟道:「照這圖上所繪地道看來,應該是在東北方了。」隨著話聲,舉步朝前
走去。唐世良、宓飛虹正待跟去。

  戚繼祖忽然伸手一攔,說道:「二位且在這裡稍候,兄弟要計算步數,才能
測出準確的位置。」一邊從身邊取出羅盤,邊走邊看,一路往石塔叢中行了過去


  唐世良和宓飛虹聽他這麼說,只好站停下來,過了一會,仍不見戚繼祖出來
。宓飛虹抬頭看看天色,心頭不禁有點焦急,山前的老夫人一行,就是等著自己
這一批「奇兵」,從暗道進入少林寺,突起發難,他們才能裡外應合,直逼少林
寺,時間拖得太長了,就會耽誤進攻計劃。

  這樣又等了盞茶工夫,唐世良也感到不耐,微微皺眉道:「戚供奉會不會出
事?」

  宓飛虹道:「這個不至於吧,若是遇上伏樁,也不會一聲不作。」

  唐世良道:「但不論找不找得到秘道,他都應該出來了。」

  唐紀中道:「孩兒過去看看。」

  霍如玉道:「我也去。」

  唐世良點點頭,道:「好,你們小心些,哦!你們告訴他,就是找不到秘道
也並不重要,好在從這裡有一條小徑,一樣可以直達少林達摩院,只是稍費手腳
而已。」

  唐紀中應道:「孩兒省得。」話聲一落,他和霍如玉兩人立即縱身掠起,朝
塔林中撲去。兩人去後,差不多又過了盞茶光景,依然不見戚繼祖回來,甚至連
唐紀中夫婦也一去不返,不聞一點聲音。

  唐世良雙目凝注,矍然道:「這情形似乎不對。」

  宓飛虹道:「依世老之見,他們是不是遇上了伏樁?」

  唐世良道:「有此可能。」

  宓飛虹道:「咱們要不要搜索一下?」

  唐世良道:「如果威供奉和紀中夫婦,確為埋伏的暗樁所制,咱們自然要先
把他們救下,反正咱們若要從小徑直撲少林,也非要把這些暗樁掃去不可。」

  宓飛虹拱手道:「世老說得是。」左手取出一枚銀哨,就著嘴唇吹了一聲,
然後左手向前揮起。

  銀哨是命令這些心神迷失的人的行動信號,揮手向前,就是指示他們方向。
哨音甫起,十五條人影有如十五支離弦之箭,參差不齊的朝塔林中激射過去。塔
林中的石塔,本來並不是排列得很整齊,這些人紛紛掠人之際,剎那間,就接連
不斷的響起拳風掌濤,和一片兵刃交擊之聲,顯然他們都遇上了對手。

  唐世良雙目乍睜,怒聲道:「少林賊禿,果然在這裡設有埋伏。」

  宓飛虹忽然大笑一聲,道:「少林寺縱有埋伏,也不過是螳臂擋車,何足道
哉。」這話也由他說得。試想他統率來的這十五個人,那一個不是江湖頂尖高手
,少林和尚縱然了得,又豈是這些人的對手?

  就在他話聲甫出,突然疾風撲面,兩個面蒙黑布,僅留一雙眼孔的人,已經
瀉落在兩人面前。左首一個直逼宓飛虹,沉喝道:「宓飛虹,你是束手就縛,還
是想要頑抗?」

  右首一個卻朝唐世良逼來,同時喝道:「唐世良,你是唐門的老二,你們唐
門三百年來能夠屹立江湖,是你們祖先有獨到的眼光,不准子孫介入江湖紛爭,
否則一個專門製造販賣毒藥的人家,早就斷子絕孫了,你不安安份份的做你們毒
藥生意,居然和昔年魔教餘孽沆瀣一氣,看你在白衣賊黨之中,地位還不低,真
是武林敗類,四川唐門的不肖子孫……」此人不但不齒唐門販賣毒藥,連唐氏祖
宗都被他數落了,對唐世良更是當面斥責,毫不留情。

  這些話,唐世良聽了當然怒惱無比,一手緊握劍柄,厲笑一聲,道:「閣下
是什麼人?唐門的事你管得著嗎?」

  「唐門之所以能在江湖立足,並不是煉製毒藥夠毒,而是你們賣的各種解藥
丸散,確實有助於中了各種奇毒的人,所以還能功過相抵,不予追究。」

  右首蒙面人續道:「至於你唐世良違背祖訓,勾結匪人,還敢到少林寺來興
風作浪,老夫自然管得著,識相的就束手自縛,免得老夫動手,若敢還想頑抗,
那就莫怪老夫掌下無情。」

  唐世良聽他口氣,甚是倚老賣老,很可能是一位前輩高人,但細數少林派俗
家之中,並無這樣一號人物,他生性多疑謹慎,心頭暗暗驚疑不定,沉聲道:「
閣下究是何人?」

  右首蒙面人豁然大笑道:「老夫是誰?你知不知道無關宏旨,如果你知過能
改,願意束手就縛,老夫還可以讓你有自新之路。」

  「哈哈。」唐世良忽然仰首大笑道:「閣下口氣果然很大,但光是口氣大並
不管用。」

  右首蒙面人道:「你認為老夫劈不了你?」

  唐世良一手摸著他嘴唇上的兩撇八字鬍子,嘿然笑道:「閣下那就劈一掌試
試看?」

  「唐世良,你是要掂掂老夫的斤兩?」右首蒙面人道:「好,你接著了。」
右手抬處,掌迎面拍出。

  唐世良聽得暗暗冷笑,忖道:「現在看你還狂妄自大不?」心念方動,陡覺
一道凌厲如洪流般的掌風直壓過來,掌力之強,幾乎是生平僅遇!就算自己全力
迎接,只怕也無法接得下來,何況自己根本毫無準備?

  他之所以會毫無準備,那就是自侍在和對方說話之時,已經暗中使出唐門三
種劇毒之-,無形無味的「散功散」,只要少許吸人鼻孔,就算武功再強的人,
也會在一盞熱茶的工夫內,功力全失,但他做夢也沒想到「散功散」會突然失靈
,一時之間,幾乎連舉手封架的時間都沒有,急忙身形一偏,就地滾出。

  不,他根本不及臥倒,洶湧掌風已如狂濤般卷撞過來,但聽「砰」的一聲,
唐世良一個人應聲飛起,直摔出去一丈五六尺遠,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也隨著
昏死過去。蒙面人大笑一聲,也沒追擊,身形一晃,便自隱入石塔叢中。

  宓飛虹和左首蒙面人卻在唐世良和右首蒙面人說話之時,早已動上手了。宓
飛虹左手使劍,把一柄劍使得如蚊龍盤空,劍光繚繞,純熟無比,絲毫不輸右手
使出。他對手使的是一柄單刀,招法怪異,每一記刀光如練,嘶嘶有聲,就像結
成一片網,當頭撒下。

  宓飛虹但覺左右前後,全是綿密的銀練,逼得他長劍幾乎施展不開,心頭暗
暗震驚不止,忖道:「這是什麼刀法?」

  少林寺有七十二種絕技,他自然無法識得透了,但他怎知,這兩個蒙面人,
根本就不是少林寺的人。方才一掌劈傷唐世良的是終南五老中的南山樵子陶石田
,正在和他動手的卻是天池釣叟姜超然。天池釣叟的兵刃是一支八尺釣竿,如今
把釣竿的招法用在單刀上,招式自然十分的怪異了。

  這時從石塔後忽然飛掠出一雙年輕男女,一看就知他們是逃出來的,就像鬥
敗的公雞,神情顯得十分狼狽。這兩人才一落到地上,男的忽然「咦」了一聲,
道:「會是爹。」急忙掠到唐世良身邊,雙手抱起唐世良上身,急忙道:「爹,
你老人家怎麼了?傷在那裡呢?」原來這兩人正是唐紀中、霍如玉。

  霍如玉急忙從懷中取出瓷瓶,傾出一顆藥丸,納人唐世良口中,說道:「爹
保是閉過氣去似的,你快給他推宮過穴,順順氣咯。」

  唐紀中慌忙把爹身子放平,雙手運氣,施展推宮過穴手法,暗中給他解開了
「膻中穴」被制的穴道。唐世良悠然醒轉,吁了口氣,睜開眼來。唐紀中問道:
「爹,你老人家好些了嗎?」

  唐世良看到唐紀中夫婦,有氣無力的道:「為父中了蒙面人一掌,閉過氣去
,現在已經好多了,哦,你們沒事吧?」

  唐紀中道:「塔林中有不少蒙了面的人,武功都很高,孩兒和如玉聯手還不
是人家的對手,幸虧咱們的人衝進去,把孩兒替下,才乘機逃出來的。」

  唐世良服下傷藥,傷勢已經穩住,聞言問道:「現在情況如何了?」

  唐紀中道:「雙方打得很激烈,情況很亂,孩兒也分不清楚。」就在此時,
但聽「噹」的一聲金鐵大震,接著又是「蓬」「蓬」兩聲大響,激戰中的宓飛虹
長劍脫手飛出,一個人也登、登、登、連退了三步,急忙頓足往後躍退出一丈開
外,胸口起伏,不住地喘息。

  和他動手的蒙面人仰天大笑一聲,道:「宓飛虹,你不用怕,老夫若要殺你
,比殺雞還容易,老夫只要讓你知道嵩山少林寺,豈是你們不成氣候的魔教餘孽
所能撼得動的,你給老夫滾吧。」說完,轉身往塔林中一閃而沒。

  宓飛虹臉色蒼白,彎身從地上拾起長劍。唐紀中急忙迎了上去,低聲道:「
宓副總管,塔林中的情勢對咱們不利,你老快要大家撤退才好。」

  宓飛虹點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真想不到少林寺早有防範,而且還集
合了許多高手,咱們此行真是徹頭徹尾的失敗了。」

  唐世良已由霍如玉扶著站起來,道:「咱們差幸沒有找到地道入口,否則被
人家甕中捉鱉,可就更糟了。」

  宓飛虹看不到塔林中激戰的情形,但聽一陣陣拳掌風聲和兵刃交接之聲,此
起彼落,甚是驚人。他知道這十五個神態被迷的人,沒有吹哨之聲,是不會後退
的,只好取出銀哨,就唇吹了兩下。這兩下哨音,果然如響斯應,塔林間登時響
起一片急驟的金鐵擊撞之聲,令人可以想得到那是一種情急拚命的一種搏鬥。

  緊接著而來的是大吼和悶哼之聲,終於有幾條人影從塔林間飛掠而出。不,
接著還有像驚弓之鳥,凌空縱撲,有的像負創野獸突圍衝出,更有腳下踉艙,急
閃後退的,反正十幾條人影,有如豕奔狼突,陸續退出塔林。

  這些人有的衣衫破碎,有的肩頭流血,有的滿臉怒形於色,有的喘息不停,
滿頭大汗,若非每一個人都遇上了強悍勁敵,豈會如此的狼狽?這一下真把唐世
良、竊飛虹看得大為懍駭,不知少林寺在塔林間埋伏了多少高手,竟然會令這些
江湖知名人物都像鬥敗了的公雞,威風盡失。

  差幸埋伏在塔林間的人,並沒有乘勝追擊,好像他們的任務,只是把進犯塔
林的敵人逐出,如此而已。敵人既已退出塔林,他們就沒有追出來。宓飛虹清點
人數,十五個人一個也不少,只有戚繼祖沒有出來,想必是落在少林寺的手裡了


  這一仗敗得如此慘法,實在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任務徹底的失敗了,總得承
認這個事實,唐世良和宓飛虹對望了一眼,率領著一干人,悄悄的退走。

  ***    ***    ***    ***

  石屏峰前,左右兩邊松林前,由少林二百一十六名僧侶剛列成兩座「大羅漢
陣」之際,山前來路上,正有一道人影如浮矢掠空,急急飛奔而來。這人一身綠
衣,飛行神速,一直奔掠到總管秦皓身邊,才行停住,看他模樣,只是個老蒼頭
,他朝秦皓略一抱拳,就湊上幾步,附耳低低地說了幾句。

  秦皓一張古銅臉上登時神色大變,只點了一下頭,就返身急步行近大轎,躬
著身咀皮微動。他是以「傳音入密」向轎中的老夫人在報告什麼了。接著只聽大
轎裡面「啪」的一聲,那是老夫人聽了秦皓的報告之後,敢情十分震怒,用手重
重地拍著轎前木案所發出的聲音,接著憤憤的道:「退。」

  秦皓躬身領命,一個轉身,就響起了兩聲急促的竹哨之聲。哨音甫起,正在
和智全大師動手的無形刀邢鏗,和智虔大師動手的長白神拳莫奇齡,和智成大師
動手的赤煞西門淵三人,不約而同的斂手疾退,躍出戰圈。三位大師始終沒有使
出佛門神功來,只是仗著本身功力,使出來的也只是「羅漢掌」、「伏虎掌」、
「達摩掌」一類的拳掌功夫,和對方纏鬥。原因是不想在此時此地露出身份來,
主要只是讓對方知難而退,因此哨音乍起,無形刀邢鏗等三人往後退去,三位大
師也立即住手,並未追擊。

  秦皓飛身上馬,左手向後一揮,六頂轎子首先轉身向後,由最後一頂轎子作
為後撤的第一頂,依次向後如飛而去。秦皓上馬之後,無形刀邢鏗等三人也一齊
躍上馬背,本來這四匹馬是走在最前面的,如今由他們斷後了。

  「阿彌陀佛。」能仁口誦佛號,合掌躬身道:「老施主好走,恕貧僧不送了
。」

  ***    ***    ***    ***

  登封縣東門外二十里光景,有一座三官廟,廟貌巍峨,古柏參天。第二進殿
字東首,是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一排三間,十分清幽,且小有花木之勝。此刻
差不多是未申之交,中間一間小客廳中,湘簾低垂,隱約似有話聲,但說得極輕
敢情正在商議機密大事。

  這可從廊上站著四名綠衣使女的臉上看得出來,他們一手按著佩劍,粉臉上
肅穆得不見一點笑容。客廳不大,但佈置得相當精雅,上首一張紫檀椅上,坐著
一個面蒙輕紗的老夫人,她左首是副總管管巧巧,大小姐楚琬,右首是唐世良,
總管秦皓,副總管宓飛虹,然後是唐紀中及霍如玉。

  這是白衣聖教的高峰會議,唐紀中和霍如玉居然也有資格參與。屋中雖然坐
著八個人,但大家都沒說話,沉寂得墜針可聞,連空氣似乎都凝結住了。過了半
晌,老夫人才氣憤地道:「少林寺那來這許多高手?難道你們連人家的武功路數
都一點也看不出來?」

  秦皓轉臉朝宓飛虹道:「會不會是上官靖那幾個羽黨?」

  宓飛虹微微搖頭,道:「和屬下動手的那個蒙面人使的是一柄單刀,招式怪
藝,江湖上從未見過,上官靖的幾個幫手,不過是幾個丫頭片子,像沈雪姑、李
小雲、視小青,還有孫小乙和萬點星,除了上官靖、沈雪姑,其他幾個都武功平
平。」

  老夫人哼道:「你們也不去查查清楚,到底碧落山莊有沒有漏網的人?」

  「不可能有人漏網?」秦皓道:「如果有漏網的人,早就該露面了。」

  「哼。」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那麼在塔林中埋伏的這批高手會
是什麼人呢?」秦皓和宓飛虹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出聲。

  唐世良眼看情形十分尷尬,只好打著圓場,拱手說道:「咱們此次進攻計劃
雖然受到阻礙,但所幸實力絲毫無損,塔林交手,對方不過仗著地理熟悉,咱們
進去的人,又都神志受迷,只知和人家硬拚,才吃了虧。依屬下之見,咱們乾脆
集中力量,和少林寺來明的,以咱們的人手,只要明仗交戰,就未必會落敗。」


  「你說的倒是容易。」老夫人道:「和無形刀邢鏗交手的三個青衲和尚,武
功並不在邢鏗三人之下,人家只是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長老輩的人一個未見,
就把咱們堵在石屏峰下。」

  唐世良好像想到了什麼,臉上神情矍然道:「劉轉背,莫非是他搗的鬼?」


  老夫人目光朝他望來,問道:「劉轉背搗什麼鬼?」

  唐世良道:「兄弟和戚繼祖去找劉轉背之時,化名宮飛鵬的上官靖比咱們先
到一步,以致沒有把他請來,他自然就和上官靖他們在一起了,此人精擅易容術
,如果已經到了少林寺,那麼經他替少林寺的和尚易容,年老的就可以扮成年輕
的了,否則憑少林的第三代青衲和尚,如何能是無形刀等三人的對手。」

  「有此可能。」老夫人點頭道:「那麼隱身在塔林間的這些高手又是什麼人
呢?」

  唐世良道:「少林寺武功高強的,最多只有六院十二殿十八個長老,如果前
山的三個青衲和尚,是長老所扮的,剩下還有十五個長老,正好埋伏在塔林,此
外在各大門派中,武功最高的已是屈指可數,只有終南四老了,再加上上官靖、
沈雪姑等人。其餘少林僧侶,人數雖多,並無大用。」他果然有些見解,料敵雖
未全中,卻也差不多了。

  「唔。」老夫人聽得點著頭,抬目道:「宓副總管。」

  宓飛虹忙道:「屬下在。」

  老夫人道:「我給你兩天時間,你務必把終南四老、劉轉背、上官靖等人是
否已經到了少林寺,調查清楚,你辦得到嗎?」

  「屬下遵命。」宓飛虹道:「屬下一定盡力而為。」

  老夫人哼道:「你一定要辦到。」宓飛虹又應了聲「是」。

  老夫人續道:「唐紀中。」唐紀中趕忙應聲站起。老夫人道:「你是教主的
記名弟子,我把宓副總管率領的神武隊交你率領,應該沒有問題吧?」

  唐紀中心中暗道:「原采自己還是教主的記名弟子,神武隊?大概就是神智
被迷失的人了。」心念閃電轉動,一面躬身道:「屬下遵命。」

  老夫人又道:「入夜之後,三官廟四周,由你神武隊派人巡邏,你去分配一
下人手,不可疏忽了。」

  唐紀中躬身道:「屬下省得。」

  老夫人轉臉朝秦皓道:「秦總管,你把無形刀邢鏗等三人也撥交神武隊,你
好代表教主,專門負責上賓的接往連絡事宜,咱們下次行動,要等上面指示,但
咱們務必做好一切準備,決不能有半點失閃了。」

  唐紀中心中暗道:「秦皓專門負責「上賓」的聯絡事宜,不知她口中的「上
賓」是些什麼人?」

  秦皓躬身道:「屬下省得。」

  老夫人道:「好了,你們去準備吧。」

  秦皓對她口中雖稱「屬下」,心裡總是不無受屈之感。老夫當了碧落山莊二
十年總管,你不過派來老夫手下,伺候上官夫人的,如今取代了「老夫人」,就
爬到老夫頭上來了,正因心裡不服氣,臉上神色顯得有些兀傲,聞言起身就走。


  唐世良朝老夫人拱拱手,退出小客廳,唐紀中、霍如玉緊跟著他身後退出。
宓飛虹急步跟來,招呼道:「唐少莊主請留步,兄弟有一件東西要移交給你呢。


  唐紀中停步道:「宓副總管,這麼急幹什麼?」

  宓飛虹道:「你沒聽到,她要兄弟在兩天內把終南四老、劉轉背、上官靖這
些人的行蹤查清楚。我的天,這些人已經十來天沒有消息了,兩天之內如何查得
清楚?但總得去查,對不?這就能使我夠忙了,不趁這時候把東西交給你,那裡
還有時間?」

  說著伸手人懷,取出一個銀哨,鄭重地道:「這是本教特製的哨子,也是指
揮他們的信物,聽起來聲音有些像竹哨,實則完全不同,這種哨音,可使迷失心
神的人聽起來很親切,也具有振奮他們腦子的作用,一共只有兩個,一個在總管
那裡,少莊主收好了,切莫遺失了。」唐紀中看他說得這麼嚴重,伸手接過,收
人懷中。

  宓飛虹拱拱手,就匆匆走了。唐世良的住處在第二進的西院,乃是一排五間
的精舍,前面四個房,住的是唐世良、戚繼祖、秦皓、宓飛虹四人。後面隔著一
個小天井,也有四個房,住的是縫窮婆、孫虔婆、賣花婆,偏西一間則是唐紀中
和霍如玉的臥房。

  唐紀中、霍如玉,送爹回房,穿過小天井,從長廊走到左首最後一個門口,
唐紀中推門入內。霍如玉跟著走入,唐紀中隨手關上房門。房中除了一張木床,
還有一口木櫥,一張小方桌和兩把木椅。霍如玉看到木床上並排放著一對枕頭,
早就粉臉發紅,心頭小鹿砰砰亂跳,低著頭象小媳婦似的沒作聲。

  唐紀中輕輕地叫了聲:「如玉。」霍如玉只「嗯」了飛,沒敢看他。

  唐紀中低聲道:「你怎麼啦,快看看他們留下的東西。」

  霍如玉點點頭,走近木櫥,拉開櫥門,裡面除了兩人更換的幾套衣服之外,
還有一個小布包。霍如玉打了開來,裡面有一盒色呈烏黑的毒針,那自然是「黑
芒針」了,針筒內只能裝七十二支,用完了,就得補裝,這一盒少說也有四五百
支,另外還有兩個小瓷瓶,紅簽上寫著「散功散」和解藥。

  唐紀中喜道:「這小子還有「散功散」。」霍如玉急忙輕「噓」了一聲。

  唐紀中朝她笑道:「真想不到他還是教主的記名弟子。」

  霍如玉也低聲道:「更巧的是她派你擔任神武隊的領隊這一來,楚琬一直無
法下手的任務,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達成了。」

  唐紀中道:「不是楚琬告訴義父,說她始終無法下手,我們還不會來呢。」


  霍如玉道:「對了,你準備如何下手?」

  唐紀中道:「目前我也想不出辦法來,大家都住在一起又如何下手?我想等
見過義父之後,再作道理。」

  霍如玉道:「對了,你擔任了神武隊的領隊,該去他們隊裡看看,快些去吧
。」

  唐紀中低問道:「你去不去?」

  霍如玉道:「我又不是領隊,去做什麼?」

  唐紀中低笑道:「你是領隊夫人呀,怎麼可以不去……

  霍如玉臉上又是一紅,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給我放正經些。」

  「我說的本來就是正經話。」唐紀中壓低聲音道:「他們兩小口出雙入對,
從沒分開過,我到前進去,你自然要跟去才對。」

  霍如玉道:「好嘛,我跟你去就是了。」

  當時埋伏塔林,擊潰宓飛虹率領的神武隊的,乃是銀拂叟向天倫、青松道長
、上官老夫人等一行人。他們接到竹逸先生傳遞的消息,趕到塔林,竹逸先生和
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經到了。塔林之間,也早已經竹逸先生利用石塊,佈置了
奇門陣法,外面的人,不進入塔林,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進入塔林,那就更看
不清楚,所能看到的只是方圓數尺而已。

  後來十五個迷失神志的人衝進塔林,南宮老人以「傳音入密」告知青松道長
,他已和楚琬見過面。楚琬身邊雖然帶有解藥,但這些神志被迷的人,只服吹哨
音的人,除非你把他們制住,無法給他們服下解藥,更何況他們都住在一起,也
沒辦法制住哪一個人。

  青松道長和竹逸先生磋商的結果,決定派上官靖混入他們之中,正好先前已
拿下了唐紀中,霍如玉兩人。就由上官靖改扮成唐紀中,丁瑤改扮成霍如玉,另
外拿下何津航,派金鼠改扮,好傳遞對方消息。卞藥師為了愛女遭對方劫持,李
小雲又央求大姐(沈雪姑)把爹救下,就由卞藥師改扮了李天群,隨同神志迷失
的人,聽到哨音,退出塔林,一起來到三官廟。

  唐紀中、霍如玉麗影雙雙,從長廊轉到前進,再由西首圓洞門走出,就看到
一片菜畦,中間有一條石子小徑,一直通到僧寮。那是兩排較低的瓦屋,中間是
走道,兩邊各有一個寬闊的門戶,板門敞開著。唐紀中首先跨入右首一道門,裡
邊是一間長方形的屋子,靠壁處放著一排十張木床,面向門戶,木門左右各有兩
扇木格子窗,團此采光和通風都很好。

  這一間正好住了十個人,此時大家都扶坐在床上,閉目垂簾;有如老僧入定
,對兩人走入,恍如不聞,沒有人睜開眼來瞧上一眼。唐紀中默默地看了一遍,
這裡住的十個人是:無形刀邢鏗、長白神掌莫奇齡、赤煞西門淵、李天群(卞藥
師改扮)、霍天柱、謝東山、萬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贊廷。當下伸手取出
銀哨,在口中輕輕地吹了一聲。

  他吹得很輕,但哨音才響,盤膝跌坐的十人很快地睜開眼來,各自一躍下床
,在木床前面站停。唐紀中一揚手中銀哨,然後朝他們拱拱手道:「諸位前輩,
在下唐紀中,奉命從現在起擔任神武隊的領隊,要請諸位前輩多多合作。」這些
人雖然神志迷失,但你說的話,他們自然聽得懂,十人也各自拱手答禮。

  唐紀中收起銀哨,又道:「今晚這三官廟四周十里之內,就由神武隊擔任巡
邏,但用不著全部出動。這裡十位之中只要派出五位就夠了,現在在下把五位前
輩的大名念出來,請大家注意,邢鏗、莫奇齡、雷天柱、萬青峰、封居易,這五
位前輩晚飯之後,請到前面大殿集合,好了,現在請諸位前輩休息吧。」說罷,
又拱了拱手。

  十人果然依言回到床上,又盤膝坐好。唐紀中朝霍如玉打了個手勢,退出木
門,就朝對面木門走去。左首僧寮,和右首一間完全相同,也是靠壁放著十張木
床,面向門戶,但卻只有九個人。那是神燈教主寧勝天、霍五、陸其昌、何律航
(金鼠改扮)、柴一桂、婁通、敖六、章守勤,最後一個是五行叟南宮望,還有
一張床空著。他們對唐紀中夫婦走入,當然也沒加理睬。

  唐紀中和對面一樣,取出銀哨輕輕吹了一下,寧勝天等九人也立即睜眼下床
,在木床前排列成一行。唐紀中也和先前一樣,揚了揚銀哨,然後拱拱手道:「
諸位前輩,在下唐紀中,奉命從現在起擔任神武隊的領隊要諸位前輩多多合作。
」九人一齊拱手答禮。

  唐紀中又道:「今晚這三官廟四周十里之內,由咱們神武隊擔任巡邏,但不
用全部出動,右首一間,派出五位,這裡只要派出四位就夠了……」

  話聲未落,只聽耳邊響起南宮老人「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這是好機會
,你可先派陸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和老夫四人就好。」

  唐紀中故意把目光朝九人徐徐看去,等南宮老人說完,才回頭朝霍如玉商量
道:「那邊已經派了無形刀邢鏗前輩等人,我看寧教主、霍伯父等留待明天再出
動,你看如何?」

  霍如玉道:「你分配就好了,但每個人武功高低不同,要搭配均勻才好。」


  唐紀中點頭道:「你說得是。」接著故作沉思,才道:「那就請南宮望、陸
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位前輩擔任今晚任務,晚飯之後,請到前面大殿集合,
現在諸位前輩休息吧。」寧勝天等九人拱拱手,也各自回到木床上坐下。

  唐紀中朝他們拱拱手,偕同霍如玉回去。路上,霍如玉看了看四顧無人,又
低聲地道:「寧勝天真會有問題嗎?」

  唐紀中急忙咳嗽一聲,以「傳音入密」說道:「你說話怎麼如此大意?這是
義父說的,此人可能是和賊人一黨,只是他偽裝得很好,義父本來早就走了,就
是為了暗中查他行動,才留下來的,但直到現在,還查不出什麼來。」「

  霍如玉道:「這不可能,他如果早就有什麼勾結的話,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呢?」

  唐紀中道:「義父決對不會看錯人的,我們對這人也要特別留意才好。」晚
餐之後,唐紀中、霍如玉稍事休息,相偕走出大殿,無形刀邢鏗等九人已經在大
殿上等候。

  唐紀中慌忙朝他們抱拳一禮,然後取出銀哨喂唇輕輕吹了一下,說道:「諸
位前輩,今晚咱們的任務,是巡邏這三官廟周圍十里,如果發現有夜行人入侵,
就予以攔截。現在咱們可以分為兩撥,以三官廟為中心,邢鏗、莫奇齡、雷天柱
、萬青峰四位前輩負責東首,北至五虎嶺,南至蘆店。

  封居易、陸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位負責西首,至登封為止。南宮望前輩
負責兩地支援,那裡發現敵人,就支援那裡,好了,去登封的四位前輩可以先出
發了。「他是因喬扮何律航的是金鼠所以派他巡邏登封這一條路,可以把這裡的
消息,傳送出去。

  他話聲一落,封居易等四人,立即轉身往廟外行去。唐紀中接著朝邢鏗等四
人拱拱手道:「四位前輩,咱們也可以走了,在下夫婦也要追隨四位之後,去五
虎嶺、蘆店一帶,巡視一番,咱們走吧。」一面又朝南宮老人道:「前輩是支援
兩地的後援,就在附近巡邏好了。」

  接著又以「傳音入密」說道:「義父最好暗中尾隨我們後面,察看有無跟蹤
的人,以策安全。」他說是「追隨四位前輩之後」,其實他是神武隊領隊身份,
自然是由他和霍如玉兩人走在前面了。

  一行六人出了三官廟,南宮老人也就縱身飛起,化作一道長虹,一閃而逝,
其實他只是隱身附近,遠遠地跟在唐紀中等人身後,作為掩護。天色早己全黑,
五虎嶺地勢險峻,一行人登上山嶺,唐贈紀中目光四顧,這裡居高臨下,不虞有
人窺視。

  這就要莫奇齡、霍天柱、萬青峰三人迅速向東南西北三處散開,再由霍如玉
趨向北首監視。中間只留下無形刀邢鏗和自己二人,才從懷中取出一刊、腸,傾
出三粒藥丸,朝邢鏗遞了過去,說道:「前輩把這三顆藥丸吞下去。」

  由撼被迷的人,只知服從,不會問「為什麼」的,無形刀邢鏗一手接過藥丸
,毫不猶豫的納人口中,吞了下去。唐紀中看得不覺吁了一口氣,暗自慶幸地忖
道:「差幸自己被派擔任神武隊領隊,不然的話,要給這些迷失心神的人服下解
藥,不知要多費多少手腳呢。」不道盞茶工夫,無形刀邢鏗霍地睜開眼來。

  唐紀中不待他開口,就以「傳音入密」說道:「邢前輩,是否覺得心頭已經
恢復清明了,此時此地,雖然沒有對方的人,但前輩有什麼話,最好還是以「傳
音入密」和在下交談為妥。」

  邢鏗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神望著唐紀中,果然以「傳音入密」問道:「小友是
什麼人?你方才給老朽服下的是什麼藥丸?」

  唐紀中道:「在下上官靖,方才給前輩服下的是專解魔教「迷迭散」的解藥
……」

  「魔教?魔教的人又出現了?」邢鏗詫異地道:「老朽莫非給他們迷失了神
志?」

  「是的。」唐紀中道:「魔教出現江湖,始則以碧落山莊為名,現在又自稱
白衣聖教,前輩是在五個月前茶亭避雨,給一個綠袍老者諉稱老主人有請,在你
老身上下了「迷迭散」,聽由他們指揮,編入神武隊……」他把目前情況,約略
說了一遍,也包括自己由竹逸先生易容,假冒唐紀中擔任神武隊領隊,任務就是
給大家送解藥來的。

  邢鏗問道:「少俠之意,是要老朽繼續扮演心神迷失的人?」

  唐紀中道:「是的,目前該教主腦人物尚未出現,只好請前輩委屈一段時間
了。」

  邢鏗毅然頷首道:「好,老朽聽少俠的。」

  「多謝邢前輩。」唐紀中道:「現在就請你老代替莫奇齡去東首監視,在下
去請莫前輩來,好給他解藥。」邢鏗點點頭,和唐紀中一起走了過去。

  唐紀中朝長白神拳莫奇齡招招手,道:「莫前輩請隨在下來。」說完,轉身
就走,莫奇齡依言跟在身後走到中間。

  唐紀中取出三顆藥丸,遞了過去,說道:「莫前輩把這三顆藥丸吞服了。」
莫奇齡果然也沒問因由,接過藥丸就吞了下去。

  一盞熱茶之後,莫奇齡也清醒過來了。唐紀中也把和邢鏗說的一樣,跟他說
了一遍,莫奇齡也點點頭,答應合作。於是又由莫奇齡去把南首的霍天柱換下,
給他服了解藥。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霍天柱也清醒了。唐紀中依樣說出了自己的
身份,又告訴他李天群已在塔林中被救,和目前雙方的情形。

  霍天柱聽說掌門人封居易也被迷失了神志,自然大為驚懍,一口答應一切聽
由唐紀中安排。於是唐紀中就請他去把守在西首,把萬青峰換下,給萬青峰服下
解藥。又是一盞熱茶工夫,萬青峰也清醒過來了。唐紀中對他就不用多費唇舌,
加以說服,比前面三個人容易多了。

  他沒待萬青峰開口,就以「傳音入密」說道:「萬莊主,在下是上官靖,你
服了藥解,已經清爽了吧。」

  萬青峰奇道:「你……」

  「萬莊主不可出聲。」唐紀中隨著續以「傳音入密」把萬松山莊毀於大火,
所有的人全被迷失心神,和最近一連串的事情,簡扼地說了一遍。

  這番話聽得萬松山莊莊主萬青峰大為驚駭,也以「傳音入密」說道:「真想
不到白衣聖教賊人竟會如此猖獗,上官少俠可知此人是什麼人嗎?」

  唐紀中道:「在下義父正暗中查究此事,只是目前還查不出來。」

  一面又把今晚自己給邢鏗等三人服了解藥,他們已經應允繼續裝作神志被迷
,等待機會;現在四人的任務是巡視三官廟東首,北至五虎嶺,南至蘆店一帶,
自己立時要趕去登封一帶,給封居易、陸其昌等四人解藥,要先走一步。

  萬青峰道:「少俠快些去吧。」

  唐紀中召回四人,朝他們拱拱手作別,帶著霍如玉往西趕去。霍如玉問道:
「大哥,都辦好了?」

  唐紀中點點頭應了一聲,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在路上最好不要說話
。」

  霍如玉小嘴一嘟,不高興地道:「不說就不說好了。」

  封居易、陸其昌,章守勤就在通往登封的這條路上巡邏,自然很快就會遇上
,唐紀中和前幾次一樣,輕而易舉地給他們服下了解藥。只聽南宮老人的聲音在
耳邊響起:「靖兒,現在事情都辦妥了,老夫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話聲一落
,極其輕微的「嘶」聲,劃空而逝。

  唐紀中道:「妹子,我們可以回去了。」

  霍如玉道:「你不再巡邏了嗎?」

  唐紀中道:「我們只是來巡視一番的,自然要回到三官廟去,要過些時候再
出來巡視了。」

  霍如玉點點頭,道:「那就走吧。」兩人回轉三官廟,就在廟前和楚琬相遇


  雙方只是打了個手勢,算是招呼,這是教中規定,即使是同門,在執行任務
之時,如果沒有事情,是不准互作交談的。唐紀中和霍如玉回轉第二進院,進入
房中,霍如玉一顆心登時跳得好快。唐紀中走到她身邊,悄聲道:「你先休息吧
,我還要出去。」

  霍如玉漲紅了臉,低聲說道:「你不是說,要過些時候,再出去巡視嗎?怎
麼不休息一會呢?」

  唐紀中也壓低聲音道:「你不是也看到了?楚姑娘在廟前巡視吧?可見今晚
是她負責內巡了。」

  「你要去找她?」霍如玉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
有事?」她這一神情,包含了些懷疑?

  唐紀中忽然雙手捧住了她的臉,低下頭去,輕輕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低笑
道:「你是不是不放心?」

  霍如玉身軀陡地起了一陣輕顫,她和大哥相識以來,他從不曾這樣親過她,
一時自然感到手足無措,一個軟綿綿的嬌軀,緩緩侵人他懷裡,低著頭道:「我
才不會呢。」

  唐紀中原也只是想吻她-下就要走的,但她把身子偎了過來,只好雙手一攏
,輕輕地環著她的腰,悄聲道:「卞藥姑失蹤以後,始終沒有露過面,不知被他
們囚在哪裡?我想楚姑娘一定知道的,所以想趁這機會去問問她。

  霍如玉仰起臉:「那你就快去。」

  四目相投,香脂微聞,唐紀中忽然呼吸感到一陣急促,附著她耳朵輕聲道:
「反正今晚由她負責內巡,待會再去也不要緊,我還有一件事……」

  霍如玉可以感到他身上散發著-股熱氣,環著自己的雙手也抱得緊緊的,心
頭慌張地說道:「你……要做什麼……」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口來,兩片櫻唇已經
被大哥熾熱的嘴唇堵上了,她感到一陣喜悅的昏眩,一個人像跌入了雲端,有飄
飄然的窒息。

  這樣過了好一會工夫,唐紀中像是吸吮到玉露瓊漿上了癮,沉醉迷戀,樂而
忘返。霍如玉輕輕推著他,低下頭飛紅著臉道:「你該去了,別忘了正事。」

  唐紀中才輕輕放開攬著她嬌軀的雙手,也低聲道:「妹子,你真好。」

  霍如玉披披嘴道:「你姐姐、妹妹多著呢。」

  唐紀中道:「你再說,我又要……」他雙手作勢,又待朝她攬去。

  霍如玉慌忙地後退了一步,咳道:「你快去,別再胡鬧了。」

  唐紀中點點頭,道:「那我走了。」

  他滿懷興奮,瀟灑的走出臥房,由長廊剛轉出前殿,突聽一個尖沙的聲音傳
來,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還不報上名來?」

  唐紀中一怔,慌忙拱手道:「在下神武隊領隊唐紀中。」

  「呷呷呷呷。」從大殿暗陬迎出一個老婆子來,尖笑道:「老婆子當真老眼
昏花了,看到一個人影,還當是什麼人,原來是唐領隊,今晚這前進大殿,歸老
婆子當值,唐領隊請多擔待。」她是縫窮婆。

  唐紀中連忙拱拱手,含笑道:「申婆婆言重,這是你老的責任,在下還要出
去,少陪了。」說完,往外走去。

  縫窮婆看看他背影,心中暗道:「這小子一向高傲得自以為了不起,哈,當
了神武隊的領隊,反而謙虛起來。」

  唐紀中出了廟門,心中也暗自忖道:「竹逸先生、青松道長,連娘在內,都
把白衣聖教賊人估計得太高了,就像今晚,由神武隊擔任外巡,負責三官廟十里
方圓,楚琬、縫窮婆等人擔任內巡,這些人,如今都成了自己這邊的人,只要總
舵的人趕來,一舉就可以把賊黨拿下來,還怕他們興風作浪嗎?」

  唐紀中走出十數丈遠,目光迅速一轉,雙臂一抖身形突然掠起,快若流矢,
一下閃入右側一片松林之中。



















【第五二章】易牟而釵



  三官廟右首,一座小山峰上,地方不大,有幾棵數丈高疏朗朗的松樹,圍著
一座六角小亭。這時,小亭內,正有一個長髮披肩的綠衣姑娘,雙手按著石欄杆
,螓首微抬,望著天空出神。今晚月亮將圓未圓,黃澄澄的有些像檸檬。

  只要是少女,面對著這樣的月色,都會望得出神。當然,少婦也會對著月亮
出神;但同樣的出神,同樣的對月懷人,少女和少婦就有很大的不同。少婦對月
懷人,是悔教夫婿覓封侯,一定會雙蛾低蹙,心事有誰知?以幽怨和幽愁佔大多
數。

  少女同樣對月懷人,同樣凝注著雙眸,但心底深處,所憧憬的卻是美好的未
來,雖有愁思,也是淡淡的,而且總佔點喜悅的成份。這是一般常情,有時當然
也會例外。就像現在吧,小亭中這綠衣少女,手扶石欄,望著月亮出神,竟然雙
蛾微蹙,好像有著很深的心事。

  就在此時,她耳邊響起極輕而又極熟的聲音:「楚姑娘。」她就是楚琬。

  這一瞬間,她嬌軀陡然一震,急忙轉過身去,石亭中微風一颯,她面前已經
多了一個一身天青長衫,劍眉朗目的年輕人。他頎長的身材,瀟灑的風度,月色
雖然黃昏,但他卻是臨風玉樹,丰采照人,使她清澈的美眸為之一亮。他正是她
日夜縈心的情郎--上官靖。

  她臉上毫無喜悅之色,只是低低道:「你果然來了。」

  上官靖不禁聽得一怔,她這句話,豈不說她早就料到他會來的了?他這一怔
神也只是瞬間的事,立即含笑跨步,走近她,一下握住了她的雙手,低聲道:「
你怎麼知道在下會來的呢?」

  楚琬任由他握住雙手,直到此時,她含顰雙眉才展顏一笑,道:「難道我猜
得不准?」

  上官靖柔聲道:「你猜得很準,在下就站在你面前了。」

  楚琬問道:「她是誰?」這話問得突然。

  上官靖不禁又是一怔,問道:「你說什麼?」

  楚琬輕輕地掙脫了他握著的雙手,幽幽地道:「看來你果然只把我當外人看
。」

  上官靖驚奇地道:「你怎麼會這樣想呢?在下……我……怎麼會……」

  楚琬不待他說下去,眨動眼睛,問道:「你猜猜看,我怎麼會知道你會來找
我?」

  上官靖道:「這個……我怎麼會猜得到?」

  楚琬看著他,一字一字地道:「因為……你知道我今晚值內巡班,你不是看
到過我嗎?所以我才問你她是誰的?」

  上官靖身軀一震,張口結舌地望著她,問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在今天下午,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神。」楚琬幽幽地道:「容貌可以轉
變,眼神是不會改變的,何況這人是我心裡唯一的人,他的眼神,我會不認識嗎
?」

  「你……」上官靖心頭一陣波動,又伸出手去,緊緊地握使她雙手,低聲道
:「琬妹,謝謝你,我並不想瞞你,所以才來找你的。」

  「這話我相信。」楚琬點著頭問道:「她是誰呢?」她關心的,還是「她是
誰」?

  上官靖悄聲道:「是丁瑤。」

  「會是小妹。」楚琬聽得深感意外,頓了頓又道:「難怪她一直沒有回來,
也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教中正在追查她的下落,你們……」她沒有說下去了。

  但上官靖聽得出她所要說的意思,俊臉不由微微地一陣紅,她忽然又嫣然地
笑道:「我們把話題扯得太遠了,哦,我沒有辦成的事,你辦得怎麼樣了?」

  上官靖道:「差不多了。」

  「唉」楚琬輕輕歎息一聲,道:「今天一個下午,我一直就替你擔心死了,
你膽子也太大了,這裡的情形,你是看不出來的,連我也看不出來,但暗中卻隱
藏著一股極大的力量,這只是我的一種感覺而已,但也八九不離十,所以我希望
你們及早離去……」她對著月出神,雙眉不展,原來是替他耽憂。

  上官靖道:「我既然來了,總得把任務完成才行。」

  「好吧。」楚琬叮囑道:「不過你要格外小心,尤其眼神不可太露,最好記
著我的話,這裡的情形,暗中有一股極大的力量,凡事不可逞強。」

  「謝謝你。」上官靖一直握著她的手,低聲道:「你知不知道卞藥姑被囚在
什麼地方?」

  「我沒聽人說過。」楚琬低聲地道:「如果卞藥姑被他們囚禁了的話,也決
不會在這裡的。」

  上官靖問道:「那會在什麼地方呢?」

  楚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沉默了一會,她終於說道:「白衣聖教
要向少林寺下手,並非最近的事,他們處心積慮可以說已經很久了。有一次我無
意中聽到我們到三官廟來,無非是個幌子而已,實際上,只是想試探-下,看看
少林寺究有多少實力,有沒有外援?另有一股隱藏的力量,就在嵩山附近,好像
就在五虎嶺以北,詳細地點,我也不清楚,卞藥姑若是被人劫持,很可能就囚禁
在那裡了。」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但見一道人影劃空而來,瀉落在山頂小亭前面不過兩
丈遠處而已。上官靖自然也早就發覺了,趕忙放開握著楚琬的雙手,迅快向左轉
了過去。等他回過身來,也正好是那人瀉落之時。上官靖只轉了個身,已經另外
變了個人;那是個臉型瘦削,臉色微見蒼白的青年,這人正是新任神武隊領隊唐
紀中。

  劃空飛瀉的是一個灰衣道土,年約四旬,神色傲然。他連看也沒向兩人看上
一眼,雙足一頓,縱身往三官廟投去,好快的身法,只一轉瞬,就已消失不見了
。楚琬眼看他只轉了個身,就改變了面貌,心中暗暗驚異,忖道:「看來劉轉背
果然名不虛傳,連他也只是轉了個背,就變換了一個人。」

  上官靖低聲問道:「這人是誰?」

  楚琬微微搖頭道:「不知道,我以前只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在碧落山莊,他
來過之後,妖女就下令炸毀山莊;第二次是在密縣,翌日一早,大家就動身趕來
;今晚是第三次,一定又有重要事情了。」

  上官靖道:「這樣說,他很可能是教主的傳令使者了。」接著又低聲說道:
「琬妹,我要告辭了,你多保重。」說完,立即飛身縱起。

  楚琬纖手一抬,忙叫道:「喂……」但上官靖早已飛掠下去,她只好緩緩放
下手來,低低地道:「但願他不會跟去才好。」

  ***    ***    ***    ***

  上官靖沒有跟去,他只是守在離三官廟北三里外的一株大樹之上,這裡是通
往五虎嶺的必經之路,但就在他剛剛把身形藏好,舉目遠眺之際,只見一道黑影
已從遠處出現。上官靖身兼佛、道兩門內功,目力何等敏銳,一眼就能認出這條
黑影正是那個灰衣道土,心頭不禁為之一怔,暗道:「他回來得這樣快法,果然
只是個傳達命令之人,正好給自己領路。先踩踩他們隱匿何處,再作打算。」心
念這一轉,本來準備立即現身攔截的念頭立即打消了。

  不過轉眼工夫,那灰衣道士的人影已由遠而近,從大樹前面掠過。上官靖等
他奔出七八丈遠,才飄身落地,遠遠尾隨下去。灰衣道士因這一帶都是白衣聖教
的勢力範圍,自然不虞有人跟蹤,是以一路飛掠,並未回頭察看,其實就算他回
頭,以上官靖目前的功力,也絕不會讓他發現的。

  不多一會,灰衣道土已經穿越五虎嶺,依然一路向北掠行。這裡山嶺起伏,
早已沒有人煙。這又奔行了三四十里路程,灰衣道士直向前面一座較高的山嶺奔
去。上官靖心中暗道:「大概快到地頭了。」

  快到地頭,自然要加倍小心,目光不但要緊盯前面帶路的人,還要不時左顧
右盼,耳目並用,察看兩邊是否有隱身監視的暗樁?現在離那座峻嶺慢慢的接近
,上官靖為了避開對方耳目,已把身形閃到右側,藉著樹木掩蔽,悄悄移動。

  這樣一來,和前面的灰衣道士距離,自然越拉越遠,但以上官靖的目力,依
然可以看得清楚的。這座峻嶺的山腳下,有著三間茅舍,四周圍以竹籬,屋後還
有一片修篁,茅屋左右各有一片菜畦,一望而知是一家勤樸的農家。

  灰衣道士飛掠的人影,一下瀉落竹籬門外,他似乎十分放心,毫不懷疑有人
跟蹤,伸手推開籬門,逕白往裡行去。上官靖既已跟到盡頭,也知道了對方落腳
之處,應該回轉才對。但他卻看得暗暗懷疑,據楚琬說,白衣聖教賊人隱藏一股
極大的力量,那才是真正的主力。

  如果照她這樣說法,這裡至少也要和三官廟一樣,有上三進房舍,才能容得
下。如今灰衣道土進去的地方,只是三間竹籬茅舍,就算都擠滿了,大概也只能
容下一、二十個人,所謂極大力量,難道就在這裡不成?他本來打算先踩踩盤就
回去的,如今覺得好奇,非探個究竟不可。心念一動,那還遲疑,身形閃動,緩
緩繞到竹籬右首,然後以極快的身法,越過竹籬,朝茅屋中舉步走入。

  堂屋和一般人家堂屋一樣,中間一張板桌,兩邊放著兩張陳舊的木椅,但卻
不見一個人。不!就在上官靖踏入堂屋之際,左首廂房中,忽然傳出一個有氣無
力的老婆婆的聲音,問道:「外面是什麼人?」

  上官靖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看錯了?灰衣道士是否走入這座茅屋來了?這座
茅屋只是普通的農家而已,一面應聲道:「是在下。」  「

  敢情他這句話回答得不對了,話聲甫落,突覺微風一颯,從左廂房中閃出一
個灰衣婆婆,她花白頭髮,滿臉病容,皺紋有如雞皮的老婆婆。一下擋在上官靖
面前,眨動一隻精光熠熠的水泡眼,似笑非笑,望看上官靖,問道:「小伙子,
你是做什麼來的?」

  上官靖心頭一怔,暗道:「他們偽裝得倒是很像,這老婆子如果不使出「移
形換位」上乘輕功,自己就會被瞞騙過去了,現在不就證實這座茅屋隱藏著極大
秘密嗎?自己倒非要闖進去看看不可了。」心念閃電一動,這就拱拱手道:「老
婆婆請了,在下是奉家師之命,送信來的……」說話,只是緩和對方的注意而已
,話才說到一半,右手三指已迅若掣電,朝灰衣老婆婆右手脈腕抓去。

  這也怪灰衣老婆婆太大意了,雙方相距,舉手可及,她敢情自恃武功,沒有
把一個毛頭小伙子放在眼裡。怎知上官靖這記「拈花手」專門拈腕拿穴,豈是普
通手法?上官靖伸出去的三個指頭一下抓住對方的腕脈,左手隨著駢指若戟,連
點了灰衣老婆子三處穴道。灰衣老婆子穴道受制,睜大一雙水泡眼,根本不相信
她會陰溝裡翻船,栽在一個小伙子手裡?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老婆婆,我看你身子大概不太舒服,還是進去稍
稍休息一會吧?」於是他雙手扶著她走入左廂,那是她的臥房,佈置極為簡單,
靠壁處放著一張木床,這就把她扶到床上臥下,取過一條棉被覆在她身上。

  正待轉身,只聽見房門口響起一個少女聲音,說道:「婆婆,剛才你老是在
和誰說話呢?」

  那是一個身穿紫花布衣衫的少女,房中沒有燈火,她自然沒看到上官靖,但
上官靖卻看到她了。上官靖心想:「原來這座茅屋只有老婆子和少女兩人,她是
住在對面廂房中,聽到了話聲才出來的。」轉身出指,那少女在毫無防備之下,
立時被他一指縷風襲中。

  上官靖毫不待慢,指發人到,又連點了她兩處穴道,伸手挾起少女嬌軀,一
下閃入右房中,迅快地把她放到床上,也拉過棉被,蓋在她身上,才退回堂屋。
他b中暗道:「這座茅屋,一共有三間,那麼方才進來的灰衣道土呢?」

  他舉步走入堂屋後面,那是廚下了,除了一座土灶,只有一張板桌,兩把竹
椅,一切又和普通農家一樣,看不出有何異處。灶旁有一扇後門,卻是敞開著。
上官靖心中一動,舉步跨出,那是一片竹林,再往後就是高聳的山嶺了。

  但當他目光一注,發現竹林中間似有一條小徑,那是經常有人踐踏走出來的
。既有小徑,他就循著往竹林中行去。小徑曲折往上,略呈「之」字,走沒多久
,小徑已到盡頭。上官靖自然更為小心,耳目並用,登上一方突出的石崖,目光
-注,發現四周竹林綿密,中間有一個一人來高黑勘渤的洞窟。直到此時,他才
明白,山下那座茅屋果然只是掩入耳目的,碧落山莊也只是他們的外圍而已。

  白衣聖教的巢穴,原來就在少林寺附近的嵩山山脈之中,由此可見他們圖謀
少林寺,處心積慮已有多年了。他緩緩走近石窟,一面早已功凝百穴,全神戒備
,但他目光所及,竟爾大出意外,石窟間居然並無防守的人。這無異說賊人有相
當的自信,這裡不會有闖進來的人,但也顯示了一點,即使有人闖入,他們也並
不在乎。越是沒人防守的地方,自然也是越為凶險。

  上官靖藝高膽大,從容舉步,走入石窟。洞口就像一條石弄,僅容兩人並肩
而行,約莫有四、五步光景。但是上官靖剛走到第三步,忽見左右兩邊石壁間同
時走出了兩個黑幢幢的人影,一下攔住了去路。原來這石壁兩邊,各有一個人高
的門戶,就像崗亭一般,可以容得下一個人站立。

  這兩個黑幢幢的人影,原來是兩個頭戴著鋼盔,身穿鋼甲的大漢,整個人只
露出一雙炯炯目光。上官靖沒防到會遇上這樣兩個鐵甲人,心中不由一怔,腳下
也隨著一停。這一瞬間,他心念疾轉,右手迅快的從懷中一模,朝右首鐵甲人面
前五指一伸,送了過去。

  他作出讓對方驗看令牌之狀,實則五指伸開之際,運集了十成功力,把內勁
從指頭逼出,就在他指頭觸及對方胸口鐵甲,內勁已經透甲而人。這一記,他自
己也毫無把握,但他早已有了準備,萬一一擊不中,自己有把握以極快的身法退
出石窟去。

  要知這兩個鐵甲人身穿厚重的鐵甲,一身刀劍不入,即使是一般重手法,也
絕難傷得到他們。但上官靖可不同,他不但練成了佛門「易筋」、「洗髓」二種
神功,又練成玄門「太素玄功」。他指頭觸及對方鐵甲,「太素玄功」有以陰導
陽之功,自可穿透鐵甲,發揮威力,一下就震斷了對方心臟。右首鐵甲人口中只
「呃」了一聲,就立即了事了。

  上官靖出手之時,雖然並無把握,但一旦出手,自己內勁一下透過厚重鐵甲
,震斷對方心脈,他自然可以感覺得到的,膽氣不由一壯,右手迅即收回,轉臉
朝左首一個說道:「你要不要驗看?」不待他開口,右手就朝他送了過去。

  鐵甲人頭盔和鐵甲連在一起,耳朵包在鐵盔之中,較小的聲音就不容易聽得
見,他同伴從喉頭發出的「呃」聲,他就沒有聽到。再說頭盔包住整個頭臉,只
露出兩個眼孔,除了直視,左右視線也受到限制,因此他連同伴的情況都沒看清


  這也可以說是上官靖出手太快了,他眼看上官靖手掌握著東西,送到面前,
五指才攤開來,那自然是讓他驗看令牌子,等到看到上官靖攤開來的手掌中根本
沒有令牌,上官靖的五指已經觸及鐵甲,一股強大的陰柔內勁,已經撞上心臟,
同樣只「呃」了一聲,心脈立被震斷。

  上官靖沒想到這兩個鐵甲人竟有這般容易打發,急忙勁貫雙臂,一手一個抓
住他們肩臂,不讓他們倒下去,然後緩緩退下-步,拉著兩人,一左一右,納人
石壁兩邊的門戶之中。好在這-向個相對的門戶,只能容得一個人站立。他把兩
個鐵甲人各自放人門戶中間,倚壁站立,兩邊石牆正好把鐵甲人夾住,就不至於
傾跌出來。即使有人出入經過,如果不細看的話,也絕不會發現這兩人已經只是
兩具屍體。

  上官靖緩緩吁了一口氣,就舉步往裡行去。石窟之中,雖然只能容二人並肩
而行,但走到第五步,這狹窄的石弄已到盡頭,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座相當寬
敞的天然石室,彎頂有三丈來高,方廣足有十數丈開闊。上官靖目光迅速一轉,
才看清石室正中間是一個圓形洞窟,還有兩扇黑漆門,緊緊地閉著。

  左右兩邊,也各有兩個圓形洞窟,但並沒有門。這五道門戶擺列整齊,一望
而知是經過人工修砌的。上官靖走到中間,腳下不禁感到躊躇起來;這裡有五個
圓形窟門,自己不知對方虛實,該從那一個進去呢?就在此時,只聽一陣腳步聲
,從左上首窟門中傳出,聽聲音就是往外面定來。

  一時那有你考慮的餘地。身形迅速一晃,閃人右上首的窟門之中,藉著暗陬
,隱蔽好身子,悄悄偏臉住外看去。只見兩個灰衣道士推著一輛孔明車從左上首
洞窟中走出,那孔明車坐著一個又瘦又黑的蒼髯老道。那不是身負重傷在篷船上
裝死,後來泅水逃走的余無天,還有誰來?他居然逃出來了。

  那兩個灰衣道士把孔明車推到正中間的一座洞門口,左首一個立即高聲叫道
:「金道長到。」喊聲未已,兩扇黑漆大門就緩緩開啟,從裡面射出柔和的燈光
來。

  上官靖隱身在右上首洞窟暗處,因角度稍偏,所以看到的只是中間洞窟門內
的一小部份而已。只覺裡面好像是個大天井一般,極為深廣,再進去就看不到了
。大門開處首先走出來的是四個身穿黝黑鐵甲,頭戴鐵盔的執戟武士,接著迎出
來的則是總管親臨,朝余無天連連躬身,往裡讓去。於是兩個灰衣道士就推著孔
明車進入洞窟,兩扇黑漆大門又緩緩閉起。

  上官靖心中暗道:「中間這座洞窟中住的大概就是他們教主了。」心念方轉
之際,只聽下首左右兩座洞窟中,同時傳來沉重的步履之聲,只見從兩處洞窟中
同時走出八個鐵甲武他們兩人並行,一直走到洞窟中間,雙方像會師一般,擦身
而過,從左邊洞窟出來的走向右首洞窟,從右邊洞窟走出來的卻走向左首洞窟。


  上官靖看得暗暗「哦」了一聲,忖道:「他們大概有一定的時間巡視一次了
,下首這兩個洞窟,住的可能就是鐵甲武士,自己原只是踩盤來的,不如就往這
洞窟進去瞧瞧也好。」

  心中想著,這就轉身朝裡行去,他目能暗視,走了幾步,才發現這洞窟居然
曲折通幽,自己就是穿行在一片天然的鐘乳之間,有的色呈乳黃,有的色如珊瑚
,結成各種不規則的圖案,人行其中,如帳似屏,如有燈光照射,定然瑰麗無比


  好在中間一條小徑,鋪著潔白如玉的碎石,可以循逕而行,不然就像進入八
陣圖,包你到處碰壁,不撞得頭破血流才怪。這一段路,其實並不很長,敢情當
時鋪設這白石小徑之時,為了保持眼前這些石鐘乳的奇景,不遭破壞起見,才依
照現有形勢,曲折繚行。

  這座石窟之中,會有如此美景,把上官靖看得大為驚奇。這時已行到盡頭,
面前一道青色石壁擋住去路,中間一個圓門洞,掩著兩扇朱扉,洞門上有一方扇
形橫匾,上書「郎環仙境」四字。上官靖伸手一推,朱扉隨手而起,淡淡的燈光
,立時射出來,門內,竟然像一個小天井。乳白色的天光,就是從小天井照射來
的。

  原來這像天並的洞頂上,嵌了幾顆夜光珠,是以光線十分柔和。右首是一排
長廊,圍以亞字欄杆,朱欞繡簾,香氣氤氳,靜寂無聲,使人真有如仙境之感!
上官靖剛跨入朱扉,踏上長廊,瞥見一個身穿淺綠衣裙的長髮少女,剛從長廊盡
頭處轉出,有如一朵綠雲,飛快的行來。

  長廊間毫無隱蔽之處可以閃避,上官靖眼看既已無處可避,就右手蓄勢,準
備一舉制住對方。那綠衣少女正在低首疾行的人,驀一抬首,看到了上官靖,她
驚駭地張了張口,似是要待出聲,又急忙強行把聲音禁住。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
神,更是滿含驚恐之色,舉起一根玉管般手指,在櫻唇上豎了豎,示意他不可出
聲,接著她又慌慌張張的回頭看了一眼,伸手拉住上官靖衣袖,口中急促地道:
「快隨我來。」

  拉著他急急朝右首一道門戶中掀簾走入,回身掩上了門,才放開他衣袖,一
下掩著鼓騰騰的胸口,只是喘息。敢情方纔這一瞬間,使她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她,正是上官靖的熟人,白衣聖教的副總管管巧巧。她本來一張春花般的臉上,
因驚慌過度,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直到此時還沒恢復過來,就把他拉到裡首,
壓低了帶著顫抖的聲音問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你……不知道這…
…有多危險……」

  上官靖握住她的手,低聲問:「你幹嘛急成這個樣子。」

  「人家給你擔心死了。」管巧巧嬌嗔道:「你還懵懵懂懂的,這是什麼地方
,你知道嗎?你還當是碧落山莊的地道,任你來去自如?」

  上官靖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管巧巧低聲道:「是教主的行宮,就是大姐,未奉召喚,都不能擅自進來。


  上官靖道:「那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管巧巧道:「大姐是派出去有任務的人,自然不能擅自回來,我那副總管只
是大姐臨時拉我充當的,其實我又不是真正的副總管。」

  上官靖道:「你不是副總管?」

  管巧巧道:「大姐是奉教主之命,去輔助今堂正式副總管,當時她因不想讓
人知道,才用了我的名字……後來令堂離去,教主又派大姐去主持碧落山莊,就
不能再以副總管管巧巧的名義出現,要我去充數的,這算我私人幫大姐的忙,教
主並沒有委派。」

  上官靖問道:「那你是什麼身份呢?」

  管巧巧道:「郎環仙境的女弟子。」

  上官靖又道:「楚琬她們呢?是不是郎環仙境的女弟子?」

  「她們不是。」管巧巧微微搖頭道:「她們只是碧落山莊老夫人的義女,只
能說是本教對外的一個機構而已。」

  上官靖道:「你師傅就是教主嗎?」

  「不是。」管巧巧道:「男弟子的師傅名義上是教主,女弟子的師傅,名義
上是教主夫人,但實際上傳授武功的師傅有好幾位,他們只是傳功師傅而已。」


  上官靖低聲問道:「你們教主到底是誰?」

  「不知道。」管巧巧道:「你也許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他很少來,來了
我們也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未必會是他的面目。」

  「真神秘。」上官靖輕「哦」了一聲,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余無天,他在
教裡什麼身份?」

  「余無天?」管巧巧一怔道:「這裡沒有這個人呀。」

  上官靖看她神情不像有假,不禁暗暗奇怪,余無天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接著心中一動又道:「那麼金道長呢?你總該知道了,這
人生得又黑又瘦,還有一部蒼髯……」

  「你不用說了。」管巧巧攔著他話頭,輕聲道:「金道長我自然知道了,他
是一個很特殊的人物,聽說他還是教主的同門師兄,只是在教中他並沒擔任什麼
名義,大家都叫他金道長,但他卻有很大的權力,有時連教主夫人都聽他的,因
為他身上有一枚代表教主的金鈴,那是教主頒給他的,教主不在,他可直接發佈
命令……」

  上官靖道:「你知不知道他回來了?」

  管巧巧道:「聽說他遇上了終南四老等人,十幾個人圍攻他一個,結果負了
傷,傍晚剛回來的。」

  上官靖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管巧巧道:「我剛值班回來,是聽師傅說的,現在正由請來的幾位上賓,替
他療傷,據說最少也要七天工夫,才能治好。」說到這裡,忽然低「哦」一聲,
問道:「你是做什麼來的,幸虧此刻已有許多人睡了,不然一旦被人發現,就走
不了,你趕快走才好,我先出去給你……」話聲未落,只聽一陣叮叮噹噹的清磐
之盧,連續從外面傳了進來。

  管巧巧身軀陡然一震,驚慄道:「這是發現有外人闖進來的信號,你還有同
伴嗎?」

  上官靖道:「沒有。」

  管巧巧嬌軀發顫,愁急地道:「會不會是你被人發現了,這怎麼好?」

  她一顆頭像搖鼓似的四處轉動,一把拉著上官靖急步走近靠壁木床,撩開布
帳,低聲說道:「你快躲到我床上去,聽到清磐聲,我們都要出去的,我去聽聽
消息就回來,這時候你千萬不能出去。」說著,不容上官靖開口,推著他在床上
臥下,一手拉過棉被,給他蓋上,低聲叮囑道:「睡到裡面去些,千萬不可出聲
……」

  在她說話之時,長廊上已起了一陣輕快而雜沓的腳步聲。管巧巧聽到長廊的
腳步聲,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裡跳了出來。她的房門及時響起了篤篤叩門之聲,
有人嬌聲叫道:「管師妹,你怎麼啦,還不起來,難道沒聽到磬聲嗎?」

  另外一個嬌脆的聲音低笑道:「她只怕已經睡熟了呢。」

  管巧巧口中「嗯」了一聲,道:「我……起來了……」她一面俯下身去;湊
在上官靖耳邊,低低地道:「我出去一下,就會回來,我沒回來以前,你千萬不
可出去。」接著雙手掠掠鬢髮,急急開門走出,叫道:「五師姐,六師姐,發生
什麼事呀?」

  先前一個嬌聲道:「快別多問了,走吧。」管巧巧隨手拉上房門,跟著她們
走去,

  上官靖耳聽輕盈的腳步遠去,才從繡被中探出頭來,這一陣工夫,只問得他
渾身發熱,輕輕地吁了一口氣。他只覺繡枕上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似蘭如麝,沁
人心脾,同時被窩裡也可以聞到另一種溫馨的甜香,令人心旌有飄飄然、陶陶然
的感覺,幾乎忘了身在哪?這樣足足過了頓飯工夫,只聽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及門
而止。

  接著只聽管巧巧的聲音說道:「五師姐,你等一等,我進去拿劍就出來。」
房門呀然開啟。

  她五師姐嬌笑道:「你房裡我不能進去嗎?」

  管巧巧回身道:「我進去拿了劍就出來的,五師姐進去,不是要耽擱時間嗎
?」

  五師姐輕哼道:「七丫頭,你怎麼啦?攔在門口,怕我進去,是不是屋裡藏
著什麼人呢?」

  管巧巧心頭一跳,飛紅了臉,哼道:「你房裡才會時常藏著人呢。」

  「七丫頭,你說什麼?」五師姐右手一探,朝管巧巧隔肢呵來,口中說道:
「看我饒了你才怪。」管巧巧口中發出一聲輕「啊」,忍不住腰肢一縮,後退了
半步。

  她五師姐乘機身形一晃,閃人房中,輕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房裡究竟有什
麼秘密?」

  管巧巧心頭一急,一個轉身,跟著走入,急急叫道:「五師……」她「姐」
字尚未出口,瞥見五師姐身後,站著一個人,她葛吃一驚,連「姐」字部叫不出
來了,這人當然是上官靖了。

  他瀟灑的從五師姐身後轉出來,含笑道:「不要緊,她已經被我點了穴。」


  「你……你……這……」管巧巧驚惶地道:「現在怎麼辦呢?」

  「你先鎮定些。」上官靖一手把她拉了過來,擁人懷裡,發覺她一個嬌軀還
在輕微的顫抖,這就低下頭去,在她耳邊柔聲道:「你先告訴我,他們發現了什
麼?」

  管巧巧嬌軀偎在他健壯的懷裡,緊張心情果然漸漸平復下來,說道:「我和
五師姐是奉命出去巡視的,你把她制住了,怎麼辦呢?」

  上官靖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嗎?」

  「聽說兩個值班守洞的鐵甲武士,被人用重手法殺死了。」

  管巧巧道:「可見行宮之中,一定有敵人潛入,教主夫人下令先清查郎環仙
館,然後配合外面,搜查全山。」她口氣略頓,接著又道:「我就跟夫人討了個
差使,一來可以明瞭情況,二來可以伺機把你送出去,我是回房取長劍的,你制
住她穴道,不是弄巧成拙了。」

  上官靖含笑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我送出去呢?」

  管巧巧道:「目前全座洞府正在搜索之際,幾乎全出動了,送你出去,至少
也要瞭解情況,等搜完全洞,沒有什麼,防守稍懈,才會有機會。」

  「你不用急。」上官靖一顆頭漸漸低了下去,在她耳邊柔聲道:「我自有道
理。」兩片熾烈的嘴唇,已經緊緊地合在她的櫻唇之上。

  ***    ***    ***    ***

  管巧巧心頭雖然十分著急,但給他這一吻住了櫻唇,就覺得一個人好像跌人
了雲端,意亂情迷,有著窒息的甜蜜。上官靖一手解她的衣服,一手順著她潔白
細嫩而滑溜的背部,慢慢的滑了下去,直到了她那圓潤渾肥的屁股。

  「靖哥……不……」她一面掙扎著躲避上官靖的攻勢。

  「嗯……不要嘛……」在她不注意時,上官靖又巧妙的解開了她的肚兜,帶
子一鬆,整個肚兜掉了下來,兩個富有彈性的乳房呈現在上官靖眼前。

  「靖哥……你……你壞死了……」管巧巧手無力地推著上官靖,一面又要去
重新戴好肚兜,上官靖那容得她,把頭一低埋在她那兩個柔軟的乳間,張著嘴含
住了一個乳頭,在乳頭周圍吮著,或輕輕咬著乳頭,往後拔起。

  「靖哥……哼……你別咬……」管巧巧不由的顫抖著,上官靖把她壓在床上
,她的手將上官靖緊緊的抱住,一張臉火燙的靠緊上官靖。

  「靖哥……把嘴張開……我受不了了……靖哥……不行……我下面……流水
……」

  「下面怎麼了,我看看。」上官靖說著就伸出了一隻手來抄起巧巧的裙子,
往她那緊緊的褻褲摸索進入,上官靖只覺得陰戶上長著密的陰毛,兩片陰唇一張
一合的動著,整個隆起的陰戶就像一隻剛出籠的包子,上官靖一雙手不時的在那
隆起的肉戶上撫按,兼或細拔她的陰毛。

  「靖哥……不行……你把手指插進去……」管巧巧欲仙欲死的說著,輕擺著
她肥嫩的屁股。

  上官靖聽她這一說,又把手指插入她的陰戶內,往那陰核一按一捏,又把嘴
含住她的乳頭,輕輕吸、微微咬。立即的那粒小小的乳頭又挺硬了起來,上官靖
乾脆又把她薄妙似的褻褲也脫了下來,在那隆起的陰戶上游移行走。有時好像小
蟻爬行,有時察如細蛇蠕動,接著那不老實的手指又插入了陰道,搗呀、弄呀、
掏呀,直弄得管巧巧整個身體抖顫不已,她整個肥大渾圓的屁股挺著,湊合著上
官靖手指的攻勢。

  「靖哥……癢死……裡面……」

  「要不要哥哥替你搔搔癢?」

  「嗯……要嘛……快……我要嘛……」上官靖已脫去衣服,把寶貝在她的陰
唇上磨擦著,只惹得她嬌聲啼泣不已:「靖哥……快點嘛……把你那個塞進去…
…」

  上官靖再把她拉到床沿,拿著枕頭墊在她屁股下,拖著大寶貝在她陰核上磨
著,直到她受不了這種刺激,小屁股直扭著,才把寶貝往她陰道裡挺,一節節地
慢慢干進去。管巧巧的臉上,額上汗珠一顆顆冒了出來,上官靖知道要當機立斷
,突破她的處女膜才行,於是便狠心地把根大寶貝深深插入她的陰戶中。

  管巧巧「啊」的一聲,痛得叫出聲來,上官靖慢慢地在那緊窄異常的肉圈圈
中抽動,一手在她的乳峰上大肆活動,一面輕聲地要她忍著痛苦,努力耕耘了好
一陣子,管巧巧才漸漸覺得小穴中鬆了些。漸漸地,她覺得痛苦漸少,下面的小
洞充實無比,不自禁的發出歡暢舒服的的哼聲。

  「喔……好舒服……」她滿足的叫著。

  管巧巧被上官靖這麼一下子的猛插猛入,真是欲仙欲死,也由於她淫浪的叫
聲,更使得上官靖的欲情更為高漲。上官靖毫無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一味的猛插
猛入,直入得她上身直挺,玉首一陣亂搖。她的屁股轉得快、扭得急,上官靖的
寶貝也更合著她的迎湊,猶如一根鐵棒,也猶如條小鰻魚直往深處鑽。漸漸的,
上官靖一根寶貝已麻木沒知覺了,陰唇內好像有股熱流在沖激。

  「靖哥……」管巧巧躺臥在上官靖的臂彎裡,輕撫著上官靖的面頰,無限柔
情的說:「嗯……」

  「辛苦嗎?你。」

  「才不辛苦呢,舒服死了。」上官靖輕輕的揉著她的乳房。

  「不……不要……快點起來……」突然她從迷惘中驚覺過來,管巧巧說著爬
起來。

  ***    ***    ***    ***

  兩人穿戴整齊後,管巧巧眨動一雙秋水般眼睛,望著他問道:「你有什麼辦
法?現在我和五師姐該出去巡查了,你如果解開她穴道,教我如何向她解釋呢?


  「不用解開她穴道。」上官靖含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巡查好了,反正我也
要走了。」

  「你就會胡說。」管巧巧嗔道:「你怎麼跟我出去?」

  「山人自有妙計。」上官靖問道:「你有胭脂、花粉、黛筆嗎?」

  「這是我房裡,這些自然有了。」管巧巧問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你不用多問。」上官靖笑了笑,道:「不過有一件事,要你代勞。」

  管巧巧問道:「你要我做什麼事呢?」

  上官靖走近窗前,對準樁奩坐下,一面招招手道:「你附過耳來。」管巧巧
依言附耳過去。

  上官靖低聲道:「你去把五師姐的衣裙脫下來,讓她睡到床上去。」

  管巧巧驚凝地望著他,問道:「這……」

  「快去。」上官靖道:「越快越好,依我的話去做,決不會錯的。」

  管巧巧滿腹狐疑,只好依著他所說,把五師姐的衣杉脫下,把她放到床上,
再替她蓋上棉被,等她回過頭去,上官靖用她的胭脂、花粉、眉筆,對著奩鏡,
在臉上塗塗抹抹,早已經易好了容。他雖沒跟竹逸先生學過易容術,但竹逸先生
平日指點李小雲易容術技巧的時候,他多少也聽到了一些。

  這次改扮唐紀中和丁瑤一同前來,竹逸先生也給兩人指點了一番,以防露出
破綻,誤了大事。他人本聰明,自然一點就透,身邊縱無易容藥物,但要假扮一
個少女,有胭脂、花粉、黛筆,細心描繪,就可以達到易容效果。

  管巧巧看他在這一陣工夫,居然扮成了活脫脫的五師姐,不由一證,驚喜地
道:「你……你……」

  上官靖學著她五師姐的聲音,嬌笑道:「七丫頭,你發什麼愣呢?」

  管巧巧喜道:「你連聲音都學得像極了,只是你個子比五師姐高出一個頭…
…」

  「不要緊。」上官靖站起身,身子一縮,使展「縮骨功」,一下就短了許多
,一面急忙脫下長衫、靴子,走近床沿,迅快地穿上了五師姐脫下的衣裙,和繡
花劍靴,佩上長劍,低笑道:「你看如何?」

  管巧巧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仔細打量了一陣,點頭道:「真的一點也
看不出來,只是你出去了,我怎麼辦呢?」

  上官靖附著她耳朵說道:「你只要說,你們兩人都被制住了穴道,什麼也不
知道,是被我拉著出去的就好了。」說話之時,已把長衫折好,放人身邊革囊之
中,低聲道:「好了,我們可以出去了,路上你不用開口,遇到我不認識的人,
你可以「傳音入密」告訴我,還有,你這五師姐叫什麼名字?」

  管巧巧道:「她叫柳瓊枝。」

  「好,走吧。」上官靖一手拉著管巧巧舉步走出房間,隨手帶上了房門,一
路循著長廊往外行去。

  剛走近月洞門,只見六名手持長劍,身穿粉綠衣裙的少女分兩邊站立,看到
兩人走近,一齊抱劍躬身為禮。上官靖學著五師姐的聲音吩咐道:「我們這裡並
無外人潛入,你們好生守著,我和七師妹到外面看看。」六名侍女躬身應「是」


  上官靖低聲道:「七丫頭,我們快走。」 兩名侍女不待吩咐,立即搶前一
步,推開雙扉。



















【第五三章】險些穿幫



  上官靖拉著管巧巧急步走出圓洞門,管巧巧眼看上官靖把五師姐學得維妙維
肖,總算放下了心,兩人從石鐘乳凝結的一小段曲折的徑中行走。跨出洞窟,只
見整座大窟間:燈火通明,除了中間一座洞窟,依然緊閉著兩扇朱門,但門前卻
嫁雁翅般分左右站立了八名鐵甲武士。

  左右兩邊四個洞窟口,也各有兩名鐵甲武士站了崗,形勢顯得極為森嚴。正
中間還有兩個年約二十四五,身穿紅衫的佩劍青年,和五個灰袍道士。管巧巧急
忙以「傳音入密」說道:「那兩個穿紅衫的是三師兄和四師兄,灰衣道士是道院
裡的人,你對他們說話,口氣要冷冷的才像。」兩人走出有上首的石窟了。

  這時兩個紅衫青年立即迎了過來,年紀稍長的一個說道:「五師妹、七師妹
,你們搜過了郎寰仙境了?」

  上官靖冷冷的看他們一眼,說道:「你們呢?」

  三師兄道:「愚兄和四師弟已經搜過道院和鐵衛室,並無外人潛入。」

  「那就好。」上官靖道:「我和七丫頭奉命搜過郎寰仙館,現在要出去外面
搜搜山的情形。」

  三師兄道:「按山工作,是由二師兄負責……」

  「我知道。」上官靖拉著管巧巧的手道:「七丫頭,咱們走。」

  他也沒向兩人為禮,轉身急步往洞外就走。三師兄、四師兄和五個灰衣道士
不疑有他,自然由她們出去。走近洞口,有五丈來遠的一條夾道,正好容得兩人
並肩而行。夾道中間左右兩個崗亭內,當然也換了兩個鐵甲武士。

  一路無阻的走出了石窟。上官靖抬頭看看天色,差不多已是醜末寅初。目光
一注,看到前面竹林間似有幾條人影,這就站停下來,低聲道:「七師妹,你在
這裡等我,不可走動,我下去看看?」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你要裝作穴
道被制,才不至被人懷疑。」

  管巧巧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大哥,你一路要小心,二師兄武功極高,
還有道院裡的人也都有一身極高的本領,你要好生應付。」

  「你只管放心。」上官靖柔聲道:「我會應付的,你站在這裡,只要不動不
言,很快就會被他們發現的,好了,我要走了。」他放開管巧巧的手,長身掠起
,往山下投去。

  剛落到崖下,飛越過茅屋,就見前面一字站著八個手仗長劍的灰衣道士,一
聲不作,攔住了去路,上官靖腳下一停,目注八人,冷聲喝道:「你們不去搜你
們的山,攔住了我的去路則甚?」

  只聽有人朗笑一聲道:「五師妹,你要去那裡?」隨著話聲,走出一個身穿
大紅長衫,手搖折扇的中年漢子,這人約莫四十來歲,白面無鬚,目光冷峻的看
著上宮靖。

  「是二師兄。」上官靖一手提劍,抱拳道:「我是奉命協助二師兄搜山來的
,當然是要到四處看一看的。」

  二師兄冷峻地道:「愚兄奉命封鎖全山,任何人不得出入,五師妹既是奉命
前來,這裡只有一條出路,上面正在全力搜索,咱們只要守住這裡,就不虞潛入
的鼠輩飛上天去,你就留在這裡好了。」

  上官靖道:「二師兄守在這裡,我奉命巡山,自然要四處看看。」

  二師兄臉色一沉,哼道:「我奉有金令,封鎖全山,你怎可如此任性?」

  「我不是任性。」上官靖故作嬌嗔,說道:「你們這樣站在明處,敵人看到
了會自動送上來嗎?哼,守株待兔,師傅要我搜山,我總得全山搜上一遍,才能
回去覆命。」他故意作出負氣模樣,舉步朝前走去。

  二師兄看他這麼說,倒也不好阻攔,只好點頭道:「好吧,五師妹可要帶上
兩個人同去?」

  上官靖披披嘴,道:「他們幫你在這裡攔截潛入的人,我可不用幫手……」
話未說完,只聽山腰上有人吹起一聲悠長的竹哨。

  二師兄的臉色不由一怔,上官靖忙道:「上面好像出事了,二師兄快去。」


  二師兄點點頭,急忙返身朝崖上飛掠而去。上官靖心中暗暗好笑,也立即長
身掠起,箭一般飛射而去。三四十里路程,不消一會工夫,就己趕到五虎嶺北首
,上官靖閃人一片松林,急忙脫下身上女子衣衫。他從革囊中取出長衫、快靴,
匆匆穿好,抹去臉上用脂粉易的容,再戴上面具,然後用劍挖了一個土坑,把五
師姐的衣衫、靴囊一起埋人土中,用腳踩平。然後腰骨一挺,恢復了身高,才舉
步走出松林。

  這一瞬間,他不由得猛然一怔,原來林外已經守著兩個灰衣道士了。現在他
戴上了面具已是唐紀中了,目光一掠兩人,沉喝道:「二位是什麼人?」

  兩個灰衣道土中,左首一個道:「朋友呢?你躲在松林裡作什麼?」

  唐紀中道:「我的事,你們管得著嗎?」他心中閃電般轉動,忖道:「這兩
個灰衣道士一定是跟在我身後來的,看來決不能放過他們……」於是探手人懷,
摸出銀哨,嘬著嘴吹了兩聲。

  左首灰衣道士看他吹起銀哨,不覺失聲道:「你……」哨音甫起,兩道人影
勁疾如流星劃空瀉落,那是無形刀邢鏗和長白神拳莫奇齡。

  唐紀中心頭大喜,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二位前輩,這兩人是魔教高
手,他們追蹤在下,似乎已看出在下的破綻,千萬留他們不得。」一面伸手一指
二人,喝道:「殺。」

  那灰衣道士剛說個「你」字,無形刀邢鏗一聲不作,揮手一掌,一道凌厲如
刀的掌風已經直劈過去,左首道士身形閃動,喝道:「你快叫他住手,是自己人
。」長白神拳莫奇齡也-下欺到右首道士身前,一拳直搗過去。

  這兩個灰衣道土的身手也不弱,一連避開了兩人的兩記攻勢。唐紀中那容他
們纏鬥下去,趁他們不備,暗巾駢指若劍,凌空點出。兩個灰衣道土正忙著避開
正面敵人的攻勢,自然是無法兼顧到唐紀中所朗出的指風,立被制住穴道。

  兩個灰衣道士身形一滯,一個被無形刀邢鏗劈中心窩,一個被長白神拳莫奇
齡擊中了胸門,立時倒地死去。唐紀中急忙飛掠過去,伸出手在兩具屍體上面拍
了拍兩掌,解開他們兩人被制住的穴道。如果萬一有人仔細的檢查時,就不會發
現他們是先被點了穴道,才中了掌拳死的。

  邢鏗以「傳音入密」問道:「上官少俠,這兩人是誰?」

  唐紀中也以「傳音入密」答道:「三官廟的一干人,其實只是魔教外圍而已
,魔教巢穴,是在數十里外一處洞窟之中,在下跟蹤一個灰衣道士去的,不料被
他們發現了,追蹤而來,所以只好請二位前輩相助,在下必須先行離去,二位前
輩是神志被迷的人,只要有人進入咱們地區,就可以格殺毋論,他們就無法查得
出來了。」

  邢鏗點頭道:「少俠快走吧。」

  唐紀中道:「在下還要到林中去取東西,就煩二位前輩在這裡巡邏了。」說
完,返身走入林中,把埋在土中的女人衣衫取出,功運雙掌,搓了一陣,衣衫立
時成為一堆布屑,然後再埋入土中,移來一方大石,壓在上面,看看已經不留痕
跡,才揚長離去。

  回轉三官廟,已快是四更將盡,推門跨入房中,目光抬處,只見霍如玉一隻
手支頤,倚在床前一張木椅上打盹。他輕輕地掩上房門,定近她身邊,附著耳邊
輕聲道:「妹子,你怎麼還沒睡呢?」

  霍如玉吃了一驚,急忙站丁起來,說道:「你剛回來嗎?」

  唐紀中低聲道:「我有話和你說,快睡到床上去。」兩人睡到一個枕頭上,
才附著她耳邊,把剛才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霍如玉矍然道:「這消息果然很重要,天亮之後,要趕快通知金鼠才好。」


  唐紀中道:「賢妻說得極是。」

  霍女口玉輕嗔道:「你……」

  「難道你不是我的妻子。」唐紀中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一把摟住她嬌軀,
嘴唇很快地堵住她櫻唇,一隻手也從她衣衫裡滑了進去。霍如玉身子起了一陣羞
怯的顫慄,她柔若羔羊,並未峻拒,任由他的手游移在顫動的雙峰之間。幹材烈
火,一觸即發。

  ***    ***    ***    ***

  上官靖用力地分開她的雙腿,使她那潮濕、滑膩的陰戶,呈現在自己眼前,
上官靖握正了寶貝,往她的洞口一塞,大寶貝應聲而入:「哦……嗯……」丁瑤
把腿盤在上官靖的屁股上,使她的花心更為突出,每當上官靖的寶貝插入都觸到
她的花心,而她就全身的抖顫。

  「喔……美死了……」上官靖覺得她洞內有一層層的壁肉,一疊一疊,寶貝
的馬眼覺得無比的舒服,不禁不停的直抽猛送。

  「喔……大哥……你真會幹……好舒服……這下美死了……喔……」

  「這下又……美死了……嗯……重……再重一點……大哥……你這麼狠……
都把妹妹弄破了……好壞呀……」

  「好大的寶貝……大哥……噯喲……美死妹妹了……再重……再重一點……


  「大哥……你把妹妹浪出……水來了……這下……要干死妹妹了……喔……
」在丁瑤的淫聲浪語下,上官靖一口氣抽了兩百餘下,才稍微抑制了慾火,把個
大龜頭在她陰核上直轉。

  「大哥……喲……」丁瑤不禁地打了個顫抖:「喲……我好難受……酸……
下面……」她一面顫聲的浪叫著,一面把那肥大的屁股往上挺,往上擺,兩邊分
得更開,直把穴門張開。

  「酸嗎?瑤妹。」

  「嗯……人家不要你……不要你在人家……那個……陰核上磨……你真有…
…大哥你……你……喲……求你……別揉……」上官靖把屁股一連幾下的往她花
心直搗,並且頂住花心,屁股一左一右的來迴旋轉著,直轉的丁瑤死去活來,浪
水一陣陣的從子宮處溢流出來。

  「噯……大哥……你要妹妹死呀……快點抽……穴內癢死了……你真是……
」上官靖不理她仍頂磨著她的陰核,丁瑤身體直打顫,四肢像龍蝦般的蜷曲著,
一個屁股猛的往上拋,顯露出將至巔峰快感的樣子,嘴中直喘著氣,兩隻媚眼瞇
著,粉面一片通紅。

  「大哥……你怎麼不快抽送……好不好……快點嘛……穴內好癢……噯……
不要頂……噯喲……你又頂上來了……呀……不要……我……」丁瑤像發足馬力
的風車,一張屁股不停的轉動,要把屁股頂靠上來,把上官靖全身緊緊的擁抱著


  「嗯……妹妹……出來了……」丁瑤層層壁肉一收一縮的,向上官靖的寶貝
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她的子宮口像孩子吮奶似的一吸一吮。

  丁瑤的陰精就一股一股的激射了出來,澆在上官靖的龜頭上,她的壁肉漸漸
的把龜頭包圍了起來,只覺得燙燙的一陣好過。停了會,她洩完了,包圍著上官
靖的壁肉也慢慢的又分開了,丁瑤喘口長長的氣,張開眼睛望著上官靖滿足的笑
著。

  「大哥,你真厲害,那麼快就把妹妹弄了出來。」

  「舒服嗎?」

  「嗯……剛才可丟太多了,頭昏昏的。」

  「瑤妹,你舒服了,哥哥可還沒呢,你看它還硬漲的難過。」上官靖說著又
故意把寶貝向前頂了兩頂。

  「壞……你壞……」

  「我要壞,你才覺得舒服呀,是不是?」上官靖把嘴湊近她的耳朵小聲的說
道。

  「去你的。」丁瑤在上官靖寶貝上,捻了一把。

  「喲,你那麼重,看我等一下怎麼修理你。」

  丁瑤自動把腿盤上上官靖的屁股,上官靖又一下一下的抽送起來,每當上官
靖抽插一下,她就騷起來,配合著上官靖的動作,益增情趣。

  「喲……大哥……你又……又把妹妹……浪出水來了……」

  「你自己騷,不要都怪大哥。」上官靖繼續著上官靖的埋頭苦幹。

  「喔……大哥……這下……這下真好……干到上面去了……舒服……再用力
點……」慢慢的,丁瑤又開始低聲的叫些淫浪的話來。

  「瑤妹,你怎麼這麼騷啊?」

  「都是你使妹妹騷的……死人……怎麼每下都頂到那粒……那樣妹妹會很快
……又出來的……不……」

  「瑤妹,怎麼你又流了,你的浪水好多。」

  「我那裡曉得……它要出來……又有……什麼辦法……又流了……大哥……
喲……你看這下……又觸……觸到了……喔……噯喲……要死了……噯……我好
……好舒服……快嘛……快點嘛……重重的……重重的狠插我……喔……」上官
靖的屁股並沒有忘記要上下的抽插,狂搗、猛干,兩手也不由自主的玩摸她的乳
房來。

  「噯喲……大哥……輕點……」丁瑤翻了個白眼給上官靖,似有怨意。

  「大哥……下面快點嘛……你怎麼記得上面……就忘了下面呢……唔……」
丁瑤似奇癢難耐的說道,上官靖聽她這麼說,連忙頂了頂,在她陰核上磨轉著。


  「不行……大哥……你要妹妹的命呀……妹妹要死了……你真行……真的要
妹妹的命……」上官靖又張口咬住她一隻高大渾圓的乳房,連連的吸吮,由乳端
開始吸吮起,吐退著,到達尖端渾圓的櫻桃粒時,改用牙齒輕咬,每當她被上官
靖一輕咬,她就全身顫抖不休。

  「啊……大哥……嘖嘖……噯喲……受不了了……妹妹不敢了……饒了妹妹
吧……妹妹不敢了……吃不消了……噯喲……你要妹妹的命了……喔……」丁瑤
舒服的求饒著,她架在上官靖屁股上的兩條腿更是用力緊緊的盤著,兩手緊緊的
擁抱著上官靖,上官靖見她這種吃不消的神態,心裡發出勝利的微笑。屁股仍然
用力的抽插,牙齒咬著她的乳頭。

  「啊……死了……」丁瑤長吁了口氣,玉門如漲潮似的浪水泊泊而至,上官
靖的寶貝頂著她的陰核,又是一陣揉、磨。

  「噯喲……嘖嘖……大哥……你別磨……妹妹受不了了……沒命了……呀…
…妹妹又要給你磨出來了……不行……你又磨……」丁瑤的嘴叫個沒停,身子是
又扭擺又抖顫的,一身細肉無處不抖,玉洞淫水噴出如泉。

  上官靖問著滿臉通紅的她:「瑤妹,你舒服嗎?」

  丁瑤眼笑眉開的說:「舒服,舒服死了……噯喲……快點嘛……快點用力的
乾妹妹……嗯……磨得妹妹好美……你可把妹妹干死了……幹得妹妹……洞身…
…沒有一處……不舒服……噯喲……今天妹妹可……美死了呀……噯喲……妹妹
要上天了……」

  丁瑤叫聲才落,忽然她全身起著強烈的顫抖,兩隻腿兒,一雙手緊緊的圈住
了上官靖,兩眼翻白,張大嘴喘著大氣。上官靖只覺得有一股火熱熱的陰精,澆
燙在上官靖的龜頭上,從她的子宮口一吸一吮的冒出來,她是完了。

  丁瑤丟了後,壁肉又把上官靖的龜頭圈住了,一收一縮的,好像孩子吃奶似
的吸吮著,包圍著上官靖火熱的龜頭。上官靖再也忍不住這要命的舒暢了,上官
靖的屁股溝一酸,全身一麻,知道要出來了,連忙一陣狠幹。

  「瑤妹,夾緊……我也要丟了……喔……」話還沒說完,就射在她還在收縮
的子宮口,丁瑤經上官靖陽精一澆,不禁又是歡呼:「啊……燙……你的好美…
…」

  上官靖壓在她的身上細細領著那份餘味,好久好久,寶貝才軟了下去溜出她
的洞口,陰陽精和浪水慢慢的溢了出來。上官靖對著滿臉春色的她說:「瑤妹,
謝謝你。」

  「我也謝謝你。」丁瑤也嬌軟的說。

  ***    ***    ***    ***

  兩人起身整理乾淨,重新相擁躺下,突然房門上響起兩下叩指之聲,一個嬌
脆的少女聲音叫道:「唐領隊,老夫人請你去一趟。」唐紀中一驚,慌忙鬆開了
摟著的她。

  霍如玉飛紅了臉,不勝嬌羞地道:「你快去吧。」

  唐紀中跨下木床,伸手取過長衫披到身上,一手提起長劍,開門走出,只見
一個綠衣小丫環站在門口等著自己。這小丫環眉目加畫,還飛紅了雙頰,她正是
飛虹。唐紀中看著她,含笑道:「飛虹姑娘,勞你久候了。」

  飛虹驀地一怔,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朝唐紀中望來,問道:「唐領隊
怎麼會知道小婢的小名呢?」

  唐紀中道:「在下聽他們這樣叫著姑娘,在下才知道的。」

  「不對。」飛虹搖著頭道:「小婢的小名是叫飛虹,但副總管因小婢的名字
和宓副總管相同,才改叫小婢小紅,沒人會叫我飛虹的。」

  唐紀中笑了笑道:「哦,哦,在下是聽人說過,所以才叫了出來,姑娘不見
怪才好。」

  「不會的。」飛虹偏過頭來眨眨眼,問道:「唐領隊是聽誰說的呢?」飛虹
低著頭道:「小婢只告訴過一個人。」

  唐紀中故意笑道:「那人一定是姑娘的心上人了。」

  飛虹聽得大羞,忙道:「才不是呢。」低著頭,急步朝前行去。口中雖在否
認,但唐紀中看得出來,她內心正在懷念著這個人,粉臉雖紅,眼神中部流露出
少女迷惘的喜悅。

  唐紀中看在眼裡,心中不禁一動,走拉住她的手,輕輕地告訴她:「是你親
口告訴我的。」

  飛虹大吃一驚,道:「是你……你不是唐……」

  唐紀中忙壓低聲音道:「我不是真的,你可千萬不能……」

  飛虹點著頭道:「我當然不會說除去,但是你……你這樣很危險……萬一…
…萬一被人發現……」小姑娘十分的焦急。

  唐紀中心中的感動,實在無法用語言來表達,那就只好借助行動來表達了,
伸手摟住了飛虹,低頭向她吻住。飛虹的兩片櫻唇已經被唐紀中熾熱的嘴唇堵上
了,她感到一陣喜悅的昏眩,一個人像跌入了雲端,有飄飄然的窒息。

  這樣過了好一會工夫,飛虹輕輕推著他,低下頭飛紅著臉道:「咱們該走了
,老夫人還等著呢。」

  兩人跨進東首精合的月洞門,走廊上站著四名綠衣使女,這時天色堪堪黎明
,小天井中靜悄悄的,只有鳥雀吱吱喳喳的報曉聲音。飛虹走近階前,腳下一停
,回身道:「唐領隊請進。」

  唐紀中舉步跨上石階,就有兩名綠衣使女打起了低垂的湘簾,唐紀中說了聲
:「多謝。」一腳跨入客廳,目光一轉,小客廳中,除了上首坐著面垂輕紗的「
老夫人」--管玲玲。左首一把椅上坐的是面貌和上官靖一般無二的花豹候元。下
首椅上坐著的是總管秦皓。右邊則是楚琬。一共只有四個人。

  唐紀中趕忙趨上兩步,朝上首拱拱手道:「屬下唐紀中,見過老夫人,不知
老夫人召見,有何指示?」

  老夫人一抬手道:「你且坐下來。」唐紀中依言往下首一張椅上坐下。

  只見楚琬望著自己深深地投以一瞥,這一瞥當中包含了關切和訊問兩層意義
,關切的是自己的安危,訊問的則是昨晚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老夫人的目
光透過面紗,也朝府紀巾投來,問道:「紀中,你昨晚率同神武隊的人在哪裡巡
邏?可曾遇上什麼事沒有?」

  「完了,很可能是兩個灰衣道士被殺的事了。」唐紀中心頭一動,急忙答道
:「屬下是以三官廟為中心,把人手分為兩撥,一撥由邢鏗、莫奇齡、霍天柱、
萬青峰四人負責東首,北至五虎嶺,南至蘆店,一撥由封居易、陸其昌、何津航
、章守勤四人負責西首,至登封為止,另由南宮望負責兩地支援,屬下天亮前剛
回來,並未發現什麼事故。」

  老夫人回頭朝秦皓道:「秦總管,你告訴他吧。」

  唐紀中吃驚地道:「難……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秦皓微微地攢了一下眉,說道:「事情是這樣,昨晚四更光景,兩個行宮灰
衣使者在五虎嶺偏西的松林前被殺。」

  「灰衣使者?」唐紀中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人呢?」

  秦皓道:「這裡沒外人,老朽不妨告訴唐老弟,灰衣使者乃是本教行宮中的
傳令使者,昨晚三更時分,有一個女子潛入行宮,由兩個灰衣使者一路尾隨到五
虎嶺,今晨才發現他們被殺,一個死在無形刀下,一個死在長白神拳之下,所以
要向老弟問一問情形。」楚琬聽說昨晚潛入行宮的是一名女子,心中大奇,不覺
朝唐紀中看來。

  唐紀中為難地道:「秦總管,在下……雖是神武隊的領隊,但這些入神志被
迷,在下怎麼問他們呢?再說,他們負責巡邏的地區,闖進兩個不相識的人來,
他們不知道什麼行宮使者,自然要放手一搏,格殺勿論,所以不能怪他們呀。」
言外之意,是怪行宮事前沒下通知。

  「唐紀中這話也是不錯。」

  老夫人點著頭,說道:「大師兄只知責人,不知責已,我早已說過,咱們神
武隊的人,神志被迷,不分敵我,只要進入他們巡邏區,就會不顧一切和你拚命
,要他向上面報告,制發一種可以讓神武隊識別的記號,以免發生誤會,他們一
直沒回覆,現在出事了,倒向咱們來查問了。」

  說到這裡,她憤然道:「他在行宮裡,就自以為高高在上,好像我就是他的
屬下了,秦總管,你回去告訴大師兄,如果覺得神武隊的人殺錯他的手下,就請
他來接管神武隊好了。」

  唐紀中心中暗道:「原來那些灰衣道士都歸她大師兄管的,聽她口氣,似乎
對大師兄很不滿意。」

  秦皓連忙拱手道:「老夫人歇怒,令主要老朽前來,是為了昨晚行宮逃走的
一名女子,咱們這裡有沒有發現她的蹤影?」

  老夫人哼道:「咱們這裡,外巡由神武隊負責,內巡由楚琬負責,直到現在
並沒發現什麼行跡可疑的女子,如果此人往這裡來的,還會不被發現嗎?」轉臉
朝唐紀中道:「據我看這潛入行宮的女子,除了沈雪姑,不會有第二個人,咱們
這裡,可得嚴加戒備,你出去分配一下,白天也要派人巡邏,以防有人潛入。」


  接著又朝楚琬道:「你也要分配人手,不可疏忽了。」唐紀中、楚琬兩人各
應了一聲「是」。

  老夫人道:「好了,你們先出去吧。」唐紀中、楚琬起身告退。

  兩人走出月洞門,楚琬偏過頭來,以「傳音入密」問道:「昨晚闖進行宮去
的不是你嗎?我真替你擔心死了。」

  「謝謝你。」唐紀中也以「傳音入密」說道:「不瞞你說,那個潛入行宮的
女子,就是在下。」

  「是你?」楚琬身軀一震,回頭看了他-眼,問道:「你改扮了女子進去的
?」

  「非也。」唐紀中道:「是出來的時候才改扮成女子的。」唐紀中以「傳音
入密」把昨晚的經過,大略地說了一遍。他說的情形和告訴霍如玉,是一樣的。


  楚琬笑道:「虧你想得出來。」

  唐紀中腳下一停,拱拱手道:「在下還要辦事去,要先走一步了。」

  楚琬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今晚二更,我仍在亭子裡等你。」唐紀中回
轉西院,進入房中。

  霍如玉已經盥洗完畢,看他走入,不禁臉上一熱,低聲問:「老夫人召喚,
有什麼事嗎?」

  唐紀中道:「我們快出去,在路上我再告訴你。」

  霍如玉道:「這麼要緊嗎?」

  唐紀中道:「現在天色已經大亮,我奉老夫人之命,白天也要派人巡邏,嚴
加戒備,我得立時把人派出去才行。」

  霍如玉道:「那就快些走吧。」

  他們來到西首,昨晚值班的人,果然都已回來了。南宮老人立以「傳音入密
」說道:「解藥只能給謝東山、崔介夫、金贊廷三人,其餘的人,暫時不可給他
們。」

  唐紀中就分派寧勝天、霍五、柴一桂、婁通、敖六等五人,負責巡邏三官廟
東首,北至五虎嶺,南至蘆店。李天群(卞藥師改扮)、謝東山、崔介夫、金贊
廷等人,負責西首一路,至登封止。赤煞西門淵負責兩地支援的事宜。分配完畢
,兩撥人就立時出發。

  唐紀中因此刻是大白天,西首一路,直通登封,和少林寺極為接近,較為重
要,決定自己親自前去登封這條路上看看,並要赤煞西門淵和自己夫婦同行。要
赤煞西門淵同行,就是要他擔任這條路上西首的把風,以防白衣聖教賊人暗中跟
下來窺伺。

  李天群(卞藥師)和霍如玉也分別擔任警戒,唐紀中很順利地給謝東山、崔
介夫、金贊廷三人眼下了解藥。金鼠扮了何津航,白天沒任務,不好出來,就由
卞藥師代他把消息傳了出去。現在除了寧勝天、霍五、柴一桂、婁通、敖六五人
,是南宮老人認為他們有問題的,暫時不給解藥之外,還有一個則是赤煞西門淵
,此人生性凶狠,桀驁不馴,一旦給他服下解藥,就不會再聽命令。

  這也是南宮老人授意,不可給他解藥,其餘被迷失心神的人,都已經清醒了
。唐紀中夫婦從登封回來,又走了一趟五虎嶺、蘆店,虛應故事地巡視了一番,
白天自然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回轉三官廟,已是午時。兩人剛走進西院,一名
當差的漢子就垂著手道:「少莊主、少夫人回來了,老爺子已經問過兩次了。」


  唐紀中問道:「爹在那裡?」

  那漢子道:「快開飯了,老爺子就在客堂裡。」

  唐紀中、霍如玉急忙穿過小天井,走入中間客堂,只見唐世良已經坐在上首
一張太師椅上,看到兩人走入,一手摸著八字鬍須,說道:「為父聽說你們出去
巡視,尚未回來,沒什麼動靜吧?」

  唐紀中道:「沒有。」

  唐世良道:「剛才唐祿趕來報告,說你人們也趕來了,昨晚到了少林寺,為
父所以急著要找你們回來。」

  唐紀中道:「爹有什麼指示?」

  唐世良一直摸著鬍子,深沉地道:「他來了,自然也帶了「七絕散」,幸虧
為父早有準備,把解藥掉了包,這瓶僅有的解藥,就在為父手中,你率領神武隊
,難免和你大伯遇上,所以為父分裝一小瓶,你拿去收好,如果發現你大伯揚手
撒出七種不同顏色的煙霧,就要立即取出小瓶旋轉瓶蓋,對著鼻孔聞上少許,就
可無事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遞了過來。

  那小瓶只有一節小指大小,上面有著十來個細孔,就保裝胡椒粉的瓶子一般
。唐紀中答應一聲,伸出雙手接過小瓶。唐世良目光一注,神情似乎微微一震,
一手接著嘴上的八字鬍,就沒作聲了。這時正好那名當差的漢子在客堂中間一張
八仙桌上擺好三付碗筷,送上了酒菜。

  唐世良問道:「秦總管、宓副總管都沒回來嗎?」那漢子應了聲「是」。

  唐世良站起身,走到中間坐下,一面抬手道:「你們飯後可能有事,快坐下
來吃飯吧。」唐紀中、霍如玉在他左右坐下。

  霍如玉伸手取過酒壺,給唐世良面前斟滿了一杯,就欲給唐紀中斟酒。唐世
良含笑道:「如玉,紀中平時總要陪為父喝上幾杯,今天也許有事,不能多喝,
你給他斟上一杯吧。」

  霍如玉粉臉一紅,低頭道:「媳婦就因為他當了神武隊領隊,怕喝酒誤事,
才不給他斟的。」

  唐紀中暗道:「差一點露了馬腳」,一面卻笑著道:「喝一杯決誤不了事,
爹都說了,你還不給我喝嗎?」

  霍如玉道:「好嘛。」果然手捧銀壺,給唐紀中面前也斟了一杯。

  唐紀中拿走灑杯,朝唐世良說道:「爹,孩兒敬你老人家。」

  唐世良微微笑道:「酒要慢慢地喝,你就喜歡喝急酒,一口乾了,能品嚐到
酒的色香味嗎?」他淺淺地喝了一口,說道:「如玉,你只管先吃飯,不用給為
父斟酒了,喝酒的人,要自斟自酌才有意思。」

  霍如玉只得把酒壺送了過去,起身裝了一碗飯,就低頭吃了起來,父子倆喝
完一杯。唐世良把酒壺一推,笑道:「為父看你喝了一杯並不過癮,這樣吧,再
喝一杯,就不准喝了。」

  唐紀中欣然道:「多謝爹。」他取過酒壺,給爹和自己面前斟了酒。

  唐世良朝霍如玉含笑道:「如玉,你一向喜歡吃豆瓣魚,是不是放在為父面
前,你就不好下筷了?這樣吧,你把紅油排骨換過來,給咱們下酒,把這盤魚換
過去好了。」左手端起了豆瓣魚,朝右邊遞了過去。

  霍如玉只好把一盤排骨移到爹面前去,伸手接過豆瓣魚的盤子。唐紀中喝完
兩杯,霍如玉就替他裝了一碗飯,唐世良卻自斟自酌的喝著酒。不多一會,唐紀
中吃了兩碗飯,就不再吃了。兩人依然坐著作陪。當差漢子替他兩人送上茶,就
退了出去。

  霍如玉捧起茶盞正待喝茶,忽然「砰」地一聲,茶盞跌落地上,打得粉碎,
她口中發出一聲輕「咦」,坐著的人,也搖搖欲倒。唐紀中急忙站起,過去把她
扶住,問道:「你怎麼了?」霍如玉一個人倒在他懷裡,張張口,已經說不出話
來了。

  唐世良道:「別動她,她不礙事的。」舉杯喝了一口,目光一拍,又道:「
因為老夫發現她並非如玉,所以不得不……」這話,已極明顯,他在那盤豆瓣魚
裡作了手腳。

  唐紀中暗暗一驚,急道:「爹,她是如玉……」

  唐世良微微一笑,站起身,過去掩上了門,說道:「不是,你也不是紀中,
明人面前不用說假,你們扮得也確實維妙維肖,但老夫是紀中的爹,細微小節,
如何瞞得過老夫的眼睛,你把紀中夫婦如何了?」

  唐紀中心頭一展,他抱著霍如玉讓她頭臉靠近自己的胸口,那是因為胸口掛
著黃衫客送他的一顆蟾珠,專解天下任何奇毒,一面笑了笑,道:「老爺子大概
還不想讓人知道吧?」

  唐世良道:「不錯,老夫兒媳都在你們手裡,所以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但老
弟應該明白,你中了唐門散功奇毒,只有老夫能解。」他是在取過酒壺之時,下
的毒了。

  唐紀中早已運氣檢查過,身上絲毫沒中毒的現象,這就頷首道:「老爺子是
如何發現的呢?」

  唐世良哼道:「你伸手來拿七絕散解藥時,老夫才發現的,紀中左手掌根有
指頭大一塊青癌,假冒的人當然不會有。紀中從小練的是毒沙掌,不能喝酒,此
事如玉當然知道,她經老夫一說,居然給你斟上一杯酒,老夫才知道連如玉都是
喬裝來的。」

  在他說話之時,霍如玉嬌軀一挺,從唐紀中懷裡站了起來,哼道:「唐門散
功毒,原來也不過如此。」

  唐世良吃了一驚,目注霍如玉問道:「姑娘如何解去的?」

  霍如玉披披嘴道:「我只是一時不小心罷了,區區散功毒又能奈我如何?」


  唐世良望望唐紀中驚異地道:「這麼說,老弟也沒中毒了?」

  唐紀中微微笑道:「在下生來不怕奇毒,老爺子信不信?」

  唐世良後退一步,點頭道:「你是上官靖。」

  唐紀中道:「在下可以奉告老爺子,令郎、令媳都很好,不久就可以安然回
來,目前在下還不想離去,老爺子應該知道如何自處吧?」

  唐世良又退後了一步,懍然道:「你要殺老夫滅口?」

  唐紀中道:「那也不用如此,老爺子只要喝醉酒,昏睡上一天,也就夠了。


  唐世良神色微變,嘿然道:「老夫即將成為四川唐門的掌門人,豈能受制於
人?」左手大袖一拂,從他袖中飛出一篷黃煙,其中寒光閃爍,細如牛毛,大袖
堪堪拂出,右手揚處,已經掣出劍來。

  霍如玉娥眉一挑,叱道:「唐世良,你真是個不識死活的老匹夫……」

  唐紀中一擺手道:「你不用理他。」一下便擋在霍如玉的身前。

  霏霏黃煙,瀰漫一室,但到了唐紀中身前三尺,立即消失無形,一篷細如牛
毛的黑芒針也好像打在一堵無形的氣牆上,紛紛落到地上。唐紀中緩緩走向前去
,說道:「你為了想謀奪四川唐門掌門人,竟然連自己兒子、媳婦的性命都不顧
了嗎?」

  唐世良臉色煞白,僵在那裡,咬牙切齒地道:「你再走上一步,老夫和你拼
了。」話聲甫出,人影一閃而至,手中長劍急疾如風,閃電般刺出七劍,劍光乍
展,七點寒星已分刺唐紀中胸前七處大穴,出手之快,當真可以說是凌厲無比。


  唐紀中連身子都沒動一下,右手抬處,三個指頭一下就扣任了唐世良的劍尖
,含笑道:「對你來說,醉上一天,可以保住你身家性命,這是最便宜的交易了
。」隨著話聲,三個指頭一鬆,卻已彈出三縷指風。唐世良那裡還有還手的機會
,就被制住了穴道。

  唐紀中走上一步,取下他手中長劍,還劍入匣,然後把散落地上的黑芒針撿
起,一面以「傳音入密」朝霍如玉道:「你扶他到房裡去,只說他喝醉了就好。


  霍如玉點點頭,雙手扶住了唐世良,唐紀中在左扶著,立即推門走出,只見
那名當差的漢子站在門口,神情呆若木雞,一看就知是被人點了穴道。唐紀中心
頭不覺暗暗一怔,忖道:「會是什麼人來過了?」急忙一掌拍開他被制住的穴道
,問道:「你怎麼啦?」

  那漢子口中「啊」了一聲,忙道:「小的沒……沒什麼?」

  唐紀中問道:「剛才可有人來過?」

  那漢子道:「沒有,一個人也沒來過。」

  唐紀中揮揮手道:「你進去收拾吧,爹喝醉了酒,不准任何人驚擾,知道嗎
?」那漢子連聲應「是」。

  唐紀中和霍如玉一左一右扶著唐世良回房,讓他躺到床上,又取過棉被,替
他蓋好。霍如玉抬目道:「大哥,你點他的穴道,人家解得開嗎?」

  唐紀中含笑道:「放心,這是我師傅的獨門手法,別人不一定會解得開。」


  霍如玉道:「這樣就好。」

  唐紀中道:「爹喝醉了酒,我看你還是留在這裡,也好照顧他老人家。」

  霍如玉點點頭,抬目道:「你昨晚差不多一個晚上都沒休息,也該回房去休
息一回了吧。」

  「我不累。」唐紀中低聲道:「我還得出去看看,卞藥師已把昨晚的消息傳
出去,總舵可有什麼指示?你只管在這裡歇一會吧。」說完,在她鬢邊輕輕地吻
了一下。

  霍如玉粉臉驟然一紅,嗔道:「你快去吧。」唐紀中瀟灑一笑,舉步走出。


  ***    ***    ***    ***

  他剛走到西院門口,只見秦皓匆匆走來,一眼看到唐紀中就含笑道:「唐老
弟,老朽剛才就來找過你,聽說唐老爺喝醉了酒。」

  唐紀中心中突然一動,忙道:「總管什麼時候來的,在下怎麼沒見到你老?


  秦皓深沉一笑道:「老朽來的時候,你老弟正在忙著呢。」這話的口氣大有
問題。

  唐紀中右手暗暗凝聚真力,因為秦皓一身武功極高,並非唐世良可以比擬,
一面問道:「秦總管找在下可有什麼指教嗎?」

  秦皓看了他一眼,才點頭道:「指教不敢,老朽確實帶來了一件極機密的任
務,必須親手交給老弟……」

  他極為謹慎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密柬,叮囑道:「老弟快收起來,但必須晚飯
之後,才能開拆,依柬行事,這是最高指令,老弟千萬疏忽不得,更不能提前拆
閱,切記,切記。」很快的把密柬塞到唐紀中手裡,立即轉身道:「老朽另有要
事待辦,要先走一步了。」不待唐紀中開口,匆匆往外就走。

  唐紀中本待請他進入院中,再突然下手,如今看他走得如此勿忙,顯然對自
己有著極大的戒心。手中拿著密柬,暗道:「這封密柬上,不知寫些什麼,先拆
開來看看再說,免得中了他的詭計。」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25

【第五四章】父女聚首



  唐紀中正待撕開密柬封口,瞥見院外有人急匆匆往裡走來。急忙把密柬揣入
懷裡,抬目看去,這進來的,卻是副總管宓飛虹。他看到唐紀中,急忙飛起衣袖
,拱著手道:「唐老弟,巧極了,兄弟正有事要找你。」

  「他也有事要找自己?」唐紀中暗暗地納悶,連忙迎著道:「宓副座,可有
什麼見教嗎?」

  「咱們自己兄弟,老弟這副座二字,叫得豈不生份了?」宓飛虹和他套著近
乎,一手拉住唐紀中的手,問道:「老弟有空嗎?兄弟想和你談談。」

  「副座有事?」唐紀中抬手往裡讓去,說道:「那就請到裡面坐。」

  宓飛虹目光一動,點點頭道:「好。」兩人回入西院,走進客堂。

  唐紀中遁:「副座請坐,有什麼事,副座可以說了。」

  「不用坐。」宓飛虹沒坐下,他轉了個身,面向著小天井,說道:「咱們就
這樣說好了。」他面向天井,如果外面有人進來,他就可以看得到。

  唐紀中看他神色匆忙,好似有什麼心事,這就問道:「副座到底有什麼事?


  「兄弟要跟老弟打聽一個人。」宓飛虹目光望著唐紀中,一臉誠懇地道:「
兄弟十多年來,一直在打聽著她的消息,現在總算有了眉目,兄弟希望唐老弟安
必據實賜告,宓某一輩子都會感激不盡。」

  「副座言重。」唐紀中道:「不知副座要找的這人是誰?在下如果知道,一
定據實報告。」

  「老弟,我先謝了。」宓飛虹又飛袖拱手,然後迫切地望著唐紀中道:「老
弟是不是遇上過一個名叫飛虹的女子,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唐紀中暗暗生疑,問道:「副座這是聽誰說的?」

  宓飛虹痛苦地道:「不瞞老弟說,她是兄弟的女兒,兄弟一生只有這麼一個
女兒,自從她一出娘胎,兄弟就沒見到過她,十八年來,兄弟無時無刻不耿耿於
懷,為的是太對不起她死去的娘。」口氣微頓,抬目望了小天井一眼,續道:「
八年前,兄弟聽到傳聞,她已經被本教所收容,因此秦總管持了本教聘書來找兄
弟,邀兄弟擔任副總管,兄弟就一口答應了,當時還以為當上了副總管,總可以
查得出小女的下落來,那知兄弟負責的只是黑衣衛,這些年依然毫無小女的消息
……」

  唐紀中問:「是什麼人告訴副座,在下曾遇上過令嬡呢?」

  「這人兄弟也不知他是誰?」宓飛虹道:「今天早晨,兄弟起身之際,發現
窗下有一封信,上面寫著兄弟親啟字樣……」他伸手入懷,摸出一個信封,再從
開口處抽出一張紙來,隨手遞了過來說道:「老弟請看。」

  紀中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那是「欲知令嬡近況,可詢唐紀中便
知,兩個人可為閣下作證。」唐紀中看得心裡笑了。下面一句「兩個人可為閣下
作證」,那是一句衍文,應該並不重要。這人何以要加上這一句衍文呢?其中的
關鍵就在「兩個人」這兩字上了。兩個「個」字,豈不就是「竹」字?這張字條
,那是竹逸先生送給他的了。

  宓飛虹看他沒作聲,接著道:「兄弟看到這張字條,就去找老弟,老弟出巡
去了,直到此時才找到老弟你如果知道小女下落,務請賜告。」

  唐紀中心知竹逸先生送字條給宓飛虹,必有深意,因此想對他多瞭解一點。
一面把紙條遞還宓飛虹,一面說道:「副座垂詢,在下自當奉告,只是有一點,
還望副座先能說清楚才好,當時副座怎麼會和令嬡失散的呢?」

  「唉。」宓飛虹輕輕歎了一聲,看了唐紀中一眼,欲言又止,終於說道:「
二十年前……」他似有顧慮,口氣又停頓下來。

  唐紀中又道:「副座但說無妨,在下決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宓飛虹點點頭,續道:「在下那時已經五十出頭,但還是單身一人,就在那
年在下路經徂徠,忽然病例。這病來得十分突然,差幸在山下遇到打獵的姐弟,
把兄弟扶到他家中,這姐弟二人伺候湯藥,照顧得無微不至,兄弟病勢才漸有起
色,他姐姐那時才二十四歲,堅持要給兄弟作妻小,兄弟雖覺年紀大了她一大把
,恐齊大非耦,但兄弟這條命是人家救的,情難推辭,就這樣草草成婚,她就是
小女的娘……」

  唐紀中問道:「後來呢?」

  「唉。」宓飛虹眼中濕潤了,淒苦地道:「老弟恐怕決想不到,蕙娘原來是
白衣聖教門下,她那弟弟當然也不是真的兄弟,他們是奉命來籠絡兄弟的,因為
兄弟在江湖上,被人號稱飛虹劍客,還薄有虛名……」

  唐紀中驚奇道:「會有這種事?」

  宓飛虹看了他一眼,心想:「難道你妻子霍如玉真是霍五的侄女?不是因為
你的性命掌握在白衣聖教裡,你爹會上鉤嗎?」這話當然沒說出來,只是點點頭
,續道:「蕙娘嫁給兄弟之後,曾勸兄弟投效白衣聖教,但被兄弟拒絕了。直到
第二年,她懷了身孕,她曾暗中告訴兄弟,教主因她未能達成任務,已經責怪下
來,要她回去。兄弟和她商量之下,就決定及早離去,在晚餐時候,兄弟出其不
意制住了她兄弟的穴道,夤夜上路,直到安徽六合,才定居下來,卻沒想到三個
月之後,蕙娘無故失蹤,從此杳無消息……」

  唐紀中問道:「那麼副座怎麼會知道尊夫人生了令援呢?」

  宓飛虹淒然道:「自從搬到六合,蕙娘始終提心吊膽,怕教主派人追緝,曾
不止一次和兄弟說過,不論她生男生女,都會取名飛虹,這樣兄弟就容易找得到
了,兄弟十一年中走遍天涯,也從沒遇上一個叫飛虹的人。後來遇上了秦總管,
才聽他說出蕙娘產後去世,留下一個女孩,教中照顧得很好,只要兄弟肯擔任碧
落山莊的副總管,他保證咱們父女可以團聚,兄弟為了小女,才答應下來的了。


  唐紀中道:「副座身為副總管,怎麼會……」

  「唉……老弟總該知道……」宓飛虹目光一瞥小天井,才道:「咱們這裡,
只是白衣聖教的外圍而已,真正教中核心並不在此,兄弟這副總管算得什麼?」
說到這裡,抬目問道:「老弟,兄弟已經坦誠相告了,老弟是否見過小女,知不
知道她現在何處?」

  唐紀中心中暗道:「他女兒飛虹明明就在這裡,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可見
白衣聖教賊人連自己人都守風如瓶,一點消息都不肯洩露了。竹逸先生送他這封
密函,那是有意要自己策反他了。」心念轉動,一面點頭道:「在下確曾見過一
個叫飛虹的姑娘……」

  宓飛虹神情激動,沒待唐紀中說下去,就一把抓住他手腕,急急問道:「老
弟,小女她……在那裡?」

  唐紀中微微地攢了一下眉,說道:「這個……」故作沉吟地問道:「副座只
是想見她一面,還是……」

  「兄弟自然想見她一面了。」宓飛虹急道:「當然最好是能夠父女團聚了。


  「這個恐怕不容易。」唐紀中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副座請想想看,他們如
果有心讓你們父女團聚,副座已經擔任了副總管,早就該讓你們團聚了,何用一
直都不肯告訴你?這一道理,副座應該懂吧?」

  「我懂。」宓飛虹氣憤地道:「因為小女在他們手裡,可以作為人質,不怕
我不服從他們。」

  「對了。」唐紀中點頭道:「譬如在下,被他們做了手腳,不怕家父不歸順
他們,家父歸順了他們,四川唐門就有一半捏在他們手掌心裡了。」

  宓飛虹看著他,微微地點了一下頭,說道:「老弟只要告訴兄弟,小女在那
裡,兄弟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

  唐紀中沒待他說下去,就接口道:「把令嬡救出去,對不?」宓飛虹臉色為
之一變。

  唐紀中不待他開口,忽然笑了笑,道:「副座既然對在下推心置腹,說出心
裡的話來,在下也可以據實奉告,他們雖然在在下身上下了某種奇毒,必須按時
服用他們的解藥,但其實……」

  宓飛虹問道:「其實怎麼樣?」

  唐紀中得意地笑道:「在下身上奇毒,早就解了。」

  宓飛虹目光奇異,問道:「老弟……」

  唐紀中擺了一下手,說道:「副座真有決心,救出令嬡,也並不是難事。」


  宓飛虹眼睛一亮,矍然道:「老弟有辦法?小……小女究在何處?」

  唐紀中道:「這個副座不用多問,只要副座下定決心,在下保證可以使副座
父女團圓的。」

  宓飛虹道:「老弟你真能使兄弟父女團圓,兄弟就是粉身碎骨,也決不皺眉
,不過老弟有何妙計,能否見告?」

  「這個目前還不能說。」唐紀中道:「副座暫時且忍耐,俟在下今晚見過一
個人之後,一定有好消息奉告的。」他今晚和楚琬有約,想和她商量,如何能把
飛虹救出來。

  宓飛虹左手一舉,右手衣袖也跟著飛起,作了個抱拳姿勢,說道:「果如老
弟所言,大德不言謝,今後老弟如需兄弟協助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唐紀中欣然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宓飛虹舉起手掌,和唐紀中互擊一掌,然後說道:「兄弟今
晚聽候老弟的佳音,多多費神,兄弟告退。」說完,再次飛起衣袖,抱了抱拳,
就舉步往外行去。

  唐紀中心裡暗暗高興,說服了宓飛虹,等於把「黑衣衛」全說服了。目送宓
飛虹走後,迅速取出秦皓給自己的密柬,撕開封口,抽出一張字條,低頭看了一
眼,不由得怔住了。原來字條上寫著:「今晚二更,命全體神武隊守衛三官廟四
周,任何人均不得出入,否則一律格殺勿論。」下面另有五個字:「行宮緊急令
。」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今晚會發生什麼意外。他隨手把密柬塞入懷中,急
於找卞藥師研究這一突如其來的緊急密令,立即舉步朝外行去。派出去巡邏的神
武隊武師的午餐,是由專從選出去的,他們都不用回到三官廟進餐的。

  唐紀中出了三官廟,向西行去,不過數里,就在一棵大樹下遇上了卞藥師(
喬裝李天群的),和赤煞西門淵。唐紀中朝西門淵略一抱拳,說道:「西門前輩
請到五丈外守護,以防有人來窺伺。」西門淵聞言,立即舉步朝五丈外走去。

  卞藥師沒待唐紀中開口,就壓低聲音說道:「總舵有緊急命令來了,決定今
晚對白衣聖教行宮採取行動。」

  唐紀中道:「今晚就要行動?」

  卞藥師點點頭道:「總舵接到老弟的報告,認為余無天是匪教的重要人物,
在他療傷期間,驟出不意,才能一鼓蕩平,等他傷勢好了,此人狡猾如狐,就會
被他再次漏網。」

  唐紀中點點頭,問道:「晚輩可有什麼差遣嗎?」

  「有,這一行動,當然少不了老弟。」

  卞藥師含笑道:「老弟的任務有兩件,第一,今晚二更,你要神武隊全體出
動,圍住三官廟四周,不得放任何人離開三官廟,否則格殺毋論,然後你可把神
武隊的指揮銀哨,交給南宮前輩……」唐紀中聽得不由一怔,總舵這道緊急命令
,豈不和秦皓交給自己的密柬--行宮命令一樣,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卞藥師接著道:「第二,你和丁姑娘(霍如玉)可趕去五虎嶺,和總舵的人
會合。」

  唐紀中抬目道:「藥師前輩,這事情有些古怪。」

  卞藥師「哦」了一聲,注目問道:「老弟還發現了什麼?」

  唐紀中就把秦皓交給自己的密令,也要自己二更以後率同神武隊守護三官廟
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說了一遍。接著說道:「這和咱們的計劃不謀而合,其
中是不是有什麼變故發生。」

  卞藥師微笑道:「老弟將計就計,那不是正好嗎?」唐紀中眼看卞藥師聽自
己說完,毫無錯愕之色,心中暗自感到奇怪,接著又把唐世良認出自己兩人的行
藏,以及宓飛虹和自己密談的一席話,也說了出來。

  卞藥師頷首道:「唐世良果然老奸巨猾,你已經點了他的穴道,那就隨他去
好了,至於宓飛虹他手下有三十六名黑衣衛,都是久經訓練的武士,個個都有極
高的武功,力量不可忽視,如能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

  唐紀中道:「晚輩只要和楚姑娘見面後。能夠先把飛虹姑娘救出來,讓他們
父女見了面,這一點大概就沒問題了。」

  卞藥師點頭道:「如此就好。」

  唐紀中匆匆趕回三官廟,一腳來至西院,剛跨進院門,就看到霍如玉一個人
站在小天井一排花架子前面,正在欣賞著盛開的盆栽花木。唐紀中叫道:「如玉
,爹醒了沒有?」

  這座院子裡有四間房,住的是秦皓、宓飛虹、唐世良、戚繼祖四人,戚繼祖
在塔林失陷,沒回來。現在還住著三個人,他自然要這樣問話,才不至讓人聽了
起疑。霍如玉道:「爹醉得很厲害,方才又要熱茶,又要熱面巾,剛平靜下來,
已經睡著了呢。」

  唐紀中道:「反正沒什麼事,讓他老人家多睡一會兒好了。」站在天井裡,
有人進出,可以一眼看得到,說話也不慮被人竊聽。

  唐紀中走近過去,和她並肩站定,裝作欣賞花木,把卞藥師說的話,悄悄地
說了一遍。霍如玉舉手掠掠鬢髮,低聲道:「你托楚琬去查卞藥姑的下落,和她
約了什麼時候?」

  唐紀中道:「本來和她約在二更以後。」

  霍如玉道:「如今又有飛虹的事,要和她商量,總管又要你率領神武隊出發
,時間都擠在一起,那怎麼辦?」

  唐紀中道:「不要緊,不過稍為匆忙了一點。」

  霍如玉道:「我去找楚琬,你看可好。」

  唐紀中道:「不妥,你本來是她師妹,去找她沒什麼不對,但你現在是霍如
玉,找她就不方便了,今晚行動,極端機密,萬一稍露出破綻,就會影響大局。


  霍如玉道:「可惜我們對霍如玉的身份瞭解不夠,依我猜想,霍如玉可能也
是楚琬的師妹。」

  「可能的事情,還是謹慎些好。」唐紀中道:「我已經仔細想過了,二更以
後,事情雖然多,我們只要早些出發,還是可以應付得過來。」看了她一眼,又
道:「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唐世良,你要千萬小心,不能讓人家給看出來了。」

  霍如玉道:「他喝醉了酒,睡熟了,不會有人起疑的。」接著輕「哦」了一
聲,又道:「你說晚餐之後,我們早些出發,有一件事,你必須先要妥善安排才
行。」

  唐紀中口問道:「什麼事?」

  霍如玉偏頭說道:「南宮老人不是認為寧勝天一夥人很可能有問題,既然他
們可能有問題,今晚你分配他們任務的時候,最好把他們個別隔離開來,這樣就
不怕他們出花樣了。」

  唐紀中口裡不覺「噢」了一聲,欣喜地道:「幸虧賢妻提醒了我,你真是我
的賢內助。」

  霍如玉粉臉一紅,輕啐道:「你又……」又什麼,她羞得說不下去,但心裡
卻有著一絲溫馨的甜意。

  天色很快就昏暗下來了中間客堂裡已經點燃了燈燭,桌上也擺好了酒菜。本
來在這裡一起進餐的有四個人,唐世良、戚繼祖,和唐紀中夫婦。今晚唐世良酒
醉未醒,吃飯的卻只有唐紀中和霍如玉兩人。兩人因今晚有事,所以吃得很快。
飯後,當差的漢子替兩人送上了香茗。

  唐紀中拿起茶盞,只喝了一口,就放回几上,就待站起身來。霍如玉看了他
一眼,笑道:「瞧你,坐立不安的樣子,現在還早著呢,人家這時候還沒吃飯哩
。」她口中的「人家」,當然是指楚琬了。

  唐紀中臉上微微一熱,說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馬上就是初更了,我總得
先把人手調配好了,帶出去才成。」

  「那也不用這麼急。」霍如玉柔聲道:「把這盞茶喝完了,再出去不遲。」
唐紀中只好再捧起茶盞來,輕輕喝著。

  霍如玉嫣然一笑道:「這茶葉還不錯吧?」

  唐紀中道:「很好。」

  霍如玉低笑道:「你方才匆匆地吃了兩碗飯,就像狼吞虎嚥一般,我還以為
你茶飯都無心了呢。」

  「好哇。」唐紀中放下茶盞道:「原來你是在繞著彎子挖苦我。」

  霍如玉嬌笑道:「難道我說得不對?」

  正說之間,唐紀中忽然一揚手,道:「有人來了。」霍如玉知道他內功精純
,耳朵特別敏銳,舉目往外看去,還不見人影。

  唐紀中道:「還在院子外呢。」

  過沒多久,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在廊前叫道:「唐領隊在嗎?」

  唐紀中道:「進來。」

  「是」那嬌脆的聲音應了一聲,從門外走進一個綠衣小婢,說道:「小婢見
過唐領隊、唐少夫人。」

  唐紀中看到她,心頭不禁一喜,忙道:「是小紅姑娘。」一面急忙朝霍如玉
道:「如玉,她叫小紅,就是飛虹。」

  飛虹聽得一怔,望望兩人,嬌聲說道:「小婢早就不叫飛虹了。」

  唐紀中問道:「小紅姑娘來找在下,有什麼事嗎?」

  飛虹道:「小婢是奉總管之命,來請唐領隊的。」

  唐紀中問道:「秦總管現在哪裡?」

  飛虹垂首道:「總管說,有機密之事奉商,所以要小婢前來相請,由小婢領
唐領隊去。」

  霍如玉聽得覺得蹊蹺,自然並不放心,問道:「就請他一個人嗎?」

  飛虹道:「總管曾有交代,如果唐少夫人不放心的話,也可以一起去。」

  霍如玉望著唐紀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紀中點點頭道:「好吧。」

  兩人站起身,飛虹躬身一禮,說道:「小婢領路。」轉身便往外行去,她沒
再作聲,走出三官廟,循著山徑向右,一路上只是低頭疾走。

  現在已經來至一座小山峰的腳下,飛虹依然沒有停步,腳尖點地,輕快地朝
小山峰上掠去。唐紀中和霍如玉互望了一眼,因為這裡正是和楚琬約的地點,如
今秦皓也約自己兩人到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事呢?登上峰頂,六角小亭前面佇立
著一個人,一個長髮披肩的綠衣麗人。

  霍如玉驟睹此人,差點叫出「大姐」來。這綠衣人正是楚琬。她看到飛虹領
著唐紀中、霍如玉上來,立即迎了過來,含笑道:「唐紀中、唐大嫂來了,快請
亭子裡坐。」

  唐紀中心想:「原來是她約自己兩人來的。」一面抱拳說道:「楚姑娘也在
這裡?」這句話帶著探詢的口氣。霍如玉給大姐這聲「唐大嫂」叫得雙頰飛紅,
沒作聲。

  楚畹含笑道:「我也是秦總管約來的,他剛走,說還有一件急事待辦,賢伉
儷來了,就在亭子裡稍候。」

  三人相偕走進亭子,各自在石凳上落坐。飛虹不待吩咐,取起盤中茶壺,和
三個茶杯,給三人倒好了茶,說道:「大小姐、唐領隊、唐少夫人請用茶。」她
垂手站到邊上。

  楚琬纖手端起茶杯,一雙俏眼看著兩人含笑道:「賢伉儷請。」

  霍如玉被她又是「唐大嫂」又是「賢伉儷」,叫得又羞又急,心想:「好啊
,我也要還你兩句才好。」一面隨手拿起茶杯,說道:「謝謝大小姐,小妹聽說
大小姐有了意中人,還是一位文武雙全,風流瀟灑的少年公子,不知可有其事?


  楚琬被她驀地一問,不禁被問得粉臉通紅,輕輕地啐道:「唐大嫂,你是聽
誰說的呢?」

  霍如玉看她羞窘模樣,心裡暗暗地高興,披了披嘴,說道:「小妹是聽紀中
說的。」唐紀中坐在她們師姐妹兩人中間,甚是感到尷尬。

  「對了。」楚琬忽然展齒笑了,秋波一橫,朝唐紀中看了一眼,忍著笑道:
「我方才聽秦總管說,是唐領隊親口告訴他的,唐大嫂有喜了,我還沒向二位恭
賀呢。」話說出來了,粉臉也隨著驀地飛紅了。

  這話說得霍如玉大羞,嬌急道:「你……」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峰頂已出現
了一條人影,迅快地朝亭子走來。

  今晚月色甚明,照在地上,就像鋪了一層輕霜。三人目光一抬,就可以看清
來人的面貌。楚琬奇道:「會是宓副總管。」

  宓飛虹走近亭子,才看到亭中坐著的三個人,也似乎微微一怔,連忙左手一
舉,行了一禮,道:「大小姐、唐老弟、少夫人都在這裡。」

  唐紀中眼看宓飛虹趕了來,正好飛虹也在場,這是最好的機會了,他心中正
在盤算著如何開口才好?楚琬問道:「宓副總管有什麼事嗎?」

  宓飛虹道:「兄弟剛才在廟門前遇見秦總管,他交給兄弟一封密柬,托兄弟
送交大小姐親拆。」

  楚琬聽得奇道:「他剛剛下山,怎麼又要你給我送密柬來呢?」

  接著又問道:「密柬呢?」宓飛虹走入亭子,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遞了過
來。

  唐紀中道:「副座請坐。」

  飛虹立即過來倒了一杯茶,送到宓飛虹面前,說道:「宓副總管,請用茶。


  宓飛虹含笑道:「多謝姑娘。」

  楚琬撕開密柬封口,抽出一張信箋,只看了一眼,就宛眉微微一橫,說道:
「秦總管這是什麼意思?」

  霍如玉問道:「他密柬上怎麼說呢?」這話本該是唐紀中問的,但此時他的
身份只是神武隊領隊,而霍如玉卻是楚琬師妹,所以由霍如玉問了出來。

  楚琬把手中密柬朝唐紀中遞來,說道:「你看。」

  唐紀中低頭看去,只見紙上寫著:「促成父女團聚,善莫大焉。」這下看得
他心中大感驚疑不止,秦皓把楚琬、飛虹和自己兩人約到這裡來,又約了宓飛虹
,這是他有意巧為安排的了。他到底是敵是友呢?他立即臉含微笑,說道:「秦
總管這封密柬,只有在下看得懂。」

  楚琬偏過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問道:「那你說
,這密柬上寫的是什麼意思呢?」

  唐紀中忽然站了起來,朝宓飛虹拱拱手,笑道:「恭喜副座,這雖是秦總管
的苦心安排,在下也總算可以向副座有個交代了。」

  宓飛虹雖然聽得出唐紀中話中的口氣來,但還是出口問道:「唐老弟,你的
意思是說……」

  楚琬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唐世中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拉著宓飛虹一同落座,說道:「副座且請
坐下來。」一面又朝飛虹招招手,道:「小紅姑娘,你過來。」飛虹聞言,立即
趨步過來。

  她問道:「唐領隊,有什麼事?」這時霍如王已經附著楚琬的耳朵低聲說著


  唐紀中抬頭問道:「小紅姑娘,你今年幾歲?」

  飛虹姑娘給他問得一下羞紅了臉,低垂粉頸,幽幽地說道:「小婢……今年
……十七歲……」宓飛虹已有聽覺,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飛虹直瞧。

  唐紀中又道:「小紅姑娘,你原來的名字不是叫小紅,是到這裡才改了名的
,對不?你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原先叫什麼名字?」

  飛虹漲紅了臉,說道:「唐領隊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唐紀中說道:「就是因為在下已經知道了,所以才要姑娘說出來,這件事關
係著姑娘的身世。」

  飛虹姑娘不甚嬌羞道:「好嘛。」她低垂著頭,又道:「小婢本來叫飛虹,
十歲那年,張嬤嬤領著小婢到碧落山莊去,因為小婢的名字和宓副總管相同,才
改叫小紅……」

  竊飛虹激動得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了飛虹的手,目含著淚光,說道:「你真
是我的女兒,這十七年來,為父到處都在找你,天可見憐,咱們父女總算見而了
。」

  飛虹睜大了雙目,怯生生地道:「宓……宓副總管……」

  唐紀中道:「小紅姑娘,宓副總管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生身之父,不會錯了,
你還不快和宓副總管相認?」

  楚琬也道:「小紅,唐領隊說得極是,而且今晚之事,是秦總管一手安排的
,你看這是秦總管要宓副總管帶來給我的密柬。秦總管他就是要我協助你們父女
團聚,所以宓剮總骨是你的生身之父,是絕對不會錯的了。」

  小紅直到此時,才撲跪在地上,哭著叫道:「爹,女兒不孝,一直不知道你
老人家,就是我爹,爹,我娘呢?」

  宓飛虹更是心情激動,老淚縱橫的把飛虹拉入懷裡,說道:「乖女兒,爹對
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娘,十七年來,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你娘……你娘……
她……她……」她生下你就過世了,這世上,你就是爹唯一的親人了這是感人的
場面。宓飛虹父女抱頭落淚。楚琬和霍如玉也陪著在拭淚。

  唐紀中抬頭看看天色,就以「傳音入密」朝楚琬道:「琬妹,今晚二更,神
武隊奉命守護三官廟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你負責內巡,不可要他們外出。」


  楚琬聽得一怔,也以「傳音入密」問道:「這是誰下的命令?」

  唐紀中道:「是秦總管傳達下來行宮的緊急命令。」

  楚琬疑信參半,問道:「是不是你們有什麼行動?」

  唐紀中道:「在下接到總舵的命令,今晚要去對付行宮,這裡神武隊的指揮
交由義父南宮老人負責。」

  「奇怪。」楚琬攢著雙眉,說道:「行宮的命令,怎麼會和你們總舵的行動
不謀而合的呢?」

  唐紀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楚琬關切地問:「會不會有什麼不妥?」「不妥」就是說會不會是陷阱?她
不好明說。

  唐紀中道:「不會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楚琬道:「要不要我協助呢?」

  唐紀中說道:「不用了,你是內巡,走開了會引起他們注意的。」

  楚琬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你要多小心些。」

  唐紀中點點頭道:「我會的。」說著站起身,朝宓飛虹抱抱拳道:「副座父
女重逢,可喜可賀,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要先走一步了,不過在下有幾句話,要
和副座單獨一談。」

  宓飛虹連忙應道:「唐老弟有何見教?」

  唐紀中舉步走出石亭,眼看宓飛虹果然跟了過來,這就低聲地問道:「副座
如今有什麼打算?」

  宓飛虹道:「兄弟準備帶著小女離開此地,老弟以為如何?」

  「只怕不成。」唐紀中道:「本教勢力遍佈江湖,副座這一走,他們會放過
你嗎?這樣一來,你們父女就會水無安寧之日。」

  宓飛虹聽得木然道:「那該怎麼辦呢?」

  唐紀中說道:「今晚你且把飛虹姑娘留在大小姐的身邊,過了今晚,副座就
可以把令援帶走了。」

  宓飛虹道:「唐老弟,今晚有什麼事嗎?」他不愧是個老江湖,唐紀中的口
風,他約略地聽出了幾分。

  唐紀中腳下一停,忽然轉過身來。他兩道神光湛湛的眼睛,直逼著宓飛虹,
說道:「副座在下午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呢?」

  宓飛虹和他眼神一對,心頭不禁猛然地一驚,暗暗地忖道:「難道他不是唐
紀中?」一面忙道:「兄弟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兄弟……」

  唐紀中不待他說下去,截住道:「副座統率黑衣衛,才能自保,今晚只要約
束屬下,不准外出,就可無事。」

  宓飛虹道:「老弟之意,是要兄弟率領黑衣衛嚴守中立了?」

  唐紀中笑了笑,道:「副座明白就好。」一面朝霍如玉招招手,道:「如玉
,我們得走了。」霍如玉答應一聲,和他雙雙下山而去。

  宓飛虹雖然不清楚唐紀中要自己率領的黑衣衛今晚嚴守「中立」,今晚到底
會發生什麼變故呢?但他可以看得出來,秦皓、楚琬、唐紀中三人,早已互通聲
氣,聯結在一起了。試想三官廟的實力,一共只有三支武力:一支是楚琬負責的
內巡,一支是由唐紀中率領的神武隊,一支是自己率領的黑衣衛。唐紀中要自己
嚴守「中立」,那麼神武隊和內巡可能會有舉動了?他們三人聯手,是倒「老夫
人」呢?還是……

  他不用多想,唐紀中說得對,自己統率黑衣衛,有力量才能自保,這就朝楚
琬單掌當胸,躬身道:「在下今晚還有任務,小女就暫時留在大小姐身邊,有大
小姐保護,在下就可以放心了。」

  楚琬道:「這是唐紀中教你的了,好吧!你把小紅留在我這裡,你快去吧。


















【第五五章】深入虎穴





  唐紀中、霍如玉兩人趕去西首僧寮,神武隊的人,因為沒有領隊發令,所以
他們都坐在臥室裡待命。唐紀中取出銀哨,要大家跟他出發,一行人隨著他出了
三官廟。唐紀中取出密柬說道:「諸位前輩,本隊今晚奉命守護三官廟,這是上
面交下來的特別任務。現在請諸位前輩聽清楚了,咱們把三官廟的前、後、左、
右,共分為八個方向。那就是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每一
個方向,由兩位前輩負責,在下按人數分配如下,請大家注意了。」

  「正東方:萬青峰、柴一控,東南方:李天群、崔介夫;正南方:邢鏗、寧
勝天;西南方:金贊廷、章守勒;正西方:霍天柱、婁通;西北方:陸其昌、敖
六;正北方:莫奇齡、霍五。另外南宮望、西門淵、何津航(金鼠)三位隨同在
下夫婦,及時支援各處。從現在起,直到收令為止,三官廟四周,不得放任何人
出人,一經發現,格殺毋論,諸位前輩都明白了吧?那就請各自到指定的方位去
吧。」他話聲一落,輕輕吹了一下銀哨,所有的人立時散了開來,紛紛地縱身掠
起,朝自己分配的方向掠去。

  留下的只有南宮老人和赤煞西門淵、何津航(金鼠)三人。唐紀中把銀哨交
給南宮老人,一面朝西門淵道:「西門前輩,你和南宮前輩一起,負責總巡,一
切均須聽南宮前輩調度。」赤煞西門淵點了點頭。

  唐紀中接著以「傳音入密」朝南宮老人說道:「義父,孩兒和丁姑娘奉命趕
去五虎嶺,這裡就交給義父了。」

  南宮老人領首道:「你們快去吧。」

  唐紀中又道:「還有宓飛虹率領的黑衣衛,孩兒已和他約定,要他約束屬下
,不准外出,他答應嚴守中立,楚琬負責內巡,也不會到廟外來的。

  南宮老人道:「老夫已經知道了,你們快走吧。」

  唐紀中回頭道:「何津航,你隨我到各處去走走。」說完,就和霍如玉一起
朝北首掠去。

  何津航答應一聲,跟著兩人身後就走。趕到五虎嶺,還不到二更時分。唐紀
中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冀的面具,仰首吁了一口氣,說道:「現在總算可
以還我面目了。」

  霍如玉也跟著揭下面具,嬌笑道:「我也一樣。」他們當然就是上官靖和丁
瑤了。

  金鼠摸摸臉上,說道:「可惜在下這張臉皮,是剝不下來的。」他是竹逸先
生給他易的容。

  上官靖說道:「此間事了,咱們還要回去呢,金兄自然還要扮演下去了。」
正說之間,只見一條人影,宛如天際流星,劃空飛掠而來。

  丁瑤「咦」道:「這人好快身法,大哥,快看,那是誰呢?」

  上官靖道:「除了沈姐姐,別人哪有浮光掠影的身法?」話聲甫落,那條人
影已經掠到嶺下。

  上官靖急忙迎了上去,喜道:「果然是雪姐姐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呢?


  沈雪姑被他這聲口氣親密的「雪姐姐」,叫得不禁臉上微紅,身形一停,低
聲道:「我們快些走吧,今晚這一行動,你是最重要的嚮導,後面的人,都是跟
著你行動,伯母不放心,所以特地要我趕來的。」

  丁瑤催道:「那就快些走了。」四人立即往北奔去,金鼠在沿途留下了記號


  奔行之中,上官靖問道:「總舵的人是不是都來了?」

  沈雪姑道:「不但總舵的人都來了,少林寺還出動了四位大師,和兩座羅漢
陣,另外有幾位助陣的人。像武當青石道長、唐門掌門人唐世賢、衡山派飛雲道
長、嶺南離火門的羅道長等人,都是聽到少林寺有警,自動趕來的。」

  這時已經二更天了,本來明亮的月色,漸漸的被烏雲所掩沒,四野的山嶺起
伏,樹林深森,就更顯得一片黝黑。上官靖伸手一指前面的山嶺,說道:「三間
茅舍,就在那座山嶺的山麓之間。」

  沈雪姑道:「你不是說茅屋裡只有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少女嗎?我們先制住這
兩個人,佔據茅屋,那是最好了。」

  上官靖道:「這一老一少,武功稀鬆得很。」

  沈雪姑道:「也許她們昨夜只是一時湊手不及,魔教老巢所在,派在下面的
人,不可能如此易與,我們還是小心些好。」茅舍漸漸接近了。

  上官靖伸手取出面具,覆到臉上,說道:「還是由小弟領先,說是從三官廟
一路巡查過來的,這樣就可免得那老婆子起疑,就容易下手了。」

  沈雪姑道:「這樣也好。」

  丁瑤道:「我也要戴上面具嗎?」

  上官靖道:「你不戴沒關係,只要跟在我後面就好。」

  當下由上官靖為首,走在前面,沈雪姑、丁瑤、金鼠三人在他身後,疾快地
走近茅屋。茅屋中住的是農家,二更天了,自然早已沒燈火了。上官靖在竹籬門
口停住,右手一抬,說道:「何津航,你上去看看,屋中有人嗎?」

  金鼠走入竹籬,來至茅簷之下,正待用手叩,發現兩扇柴扉只是虛掩著,伸
手推,呀然開啟,他舉步走入堂屋,站定下來,大聲道:「屋裡有人嗎?」屋中
仍然沒人答應。

  上官靖心中暗暗奇怪,跟著走入,朝左首廂房走去,定睛一瞧,木床上躺臥
著一個灰布衣衫的老婆子,定著雙目,一動不動,看她神情,似被人點了穴道,
一時大為納悶,忖道:「她是被什麼人制住的呢?」

  目光一動,發現老婆子身邊,還放著一堆東西,走近床前,才看清楚,原來
是一張面具和一堆花白假髮。拿起面具一看,竟和灰衣老婦的面貌一般無二。上
官靖不禁笑了,暗暗地忖道:「原來是竹逸先生已經來過了,這老婆子是他給制
住的。」

  只聽房門口響起丁瑤的聲音,叫道:「大哥,右廂房的少女已經被人制住了
。」

  上官靖道:「她身邊是不是有一張面具?」

  「是啊。」丁瑤道:「你怎麼知道的?」

  上官靖道:「這裡也留下一張面具。」

  沈雪姑走了進來,說道:「看來劉前輩已經來了,堂屋木桌上,還有一盒易
容的藥物,瑤妹,來,你把這張面具戴上了。」隨手把一張面具遞了過來。

  丁瑤接過面具。問道:「大姐要我改扮那丫頭嗎?」

  沈雪姑說道:「這是劉老前輩的意思,不然,他留下了這張面具幹什麼呢?


  丁瑤道:「大姐那是要改扮這老婆子了?」

  沈雪姑笑道:「劉前輩此舉,必有他的深意,你快去把她衣衫脫下來,穿到
身上就行,動作要快些。」

  她也走近木床,迅快脫下老婆子衣衫,穿到身上,然後戴上花白假髮,再把
面具覆到臉上,伸手拉過了一條棉被,蓋在老婆子的身上,放下了布帳,回身走
出。上官靖在她穿衣服的時候,已經退出左廂,回到了堂屋裡,果見桌上放著一
隻小木匣,那是竹逸先生的易容箱,心中暗道:「劉前輩已經臨時在兩張面具上
易了容,還要留下易容木匣作甚,難道還要自己改扮什麼人嗎?」

  沈雪姑回到堂上,說道:「靖弟,你看我像不像?」

  上官靖回過身去,打量著她,緩緩地說道:「面貌、衣衫,自然是很像了,
只是聲音有點不對。」

  沈雪姑笑道:「我這是和你在說話,這幾天,我們幾個人都跟劉前輩學了一
手,不信你聽聽就知道了。」接著就變成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說道:「年輕人
,你現在相信了吧?」

  上官靖點點頭道:「現在差不多了。說話之時,丁瑤也在右廂房走出,正待
開口。

  沈雪姑輕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丁瑤低聲道:「金鼠呢?」

  上官靖笑道:「你不用替他擔心,唔,是從後面來的,大概有七、八個人呢
。」只聽幾個人的腳步聲走近後門便已停住了。

  只有一個人大步地走了進來,上官靖早已取起桌上易容木匣,一下闖入左首
廂房。沈雪姑也朝丁瑤輕輕推了一把,以「傳音入密」說道:「你也回到房裡去
,這裡我會應付的。」

  接著只聽那人叫道:「巴大娘,你睡了嗎?」

  上官靖聽他口音,正是昨晚巡山的「二師兄」,這就以「傳音入密」朝沈雪
姑道:「來人是他們二師兄,昨晚巡山的就是他。」

  沈雪姑學著蒼老的聲音接口道:「老婆子睡了剛起來,方才三官廟的人巡夜
,居然巡到這裡來了。」擦地一聲,打著火媒,點起了桌上的油燈。

  那二師兄手持折扇,已從廚房中走出,哼道:「大師姐怎麼會要人到這裡來
的?」

  上官靖聽得心中一動,暗道:「他口中的大師姐,大概就是假冒娘的管玲玲
了。」

  沈雪姑道:「那可能不是大姑娘的意思,是那小子自作主張巡了過來的。」
一面用衣袖拂著木椅,陪笑道:「二公子請坐。」

  二師兄冷漠的道:「巴大娘不用客氣,你們可曾露了身份?」

  沈雪姑笑道:「老婆子怎麼連這點都會不懂?只說咱們是祖孫二個,沒別的
人了,那小子信以為真,就帶著人走了。」

  二師兄一手搖著折扇,問道:「四師妹呢?睡了嗎?」

  丁瑤在右廂應道:「誰說小妹睡了?」她像一陣風般,從房中走出。

  二師兄看到她,冷漠的臉上,立時有了笑意,迎著她道:「這裡沒事就好,
愚兄也可以放心了。」

  丁瑤問道:「二師兄怎麼會來的呢?」

  二師兄哼道:「都是秦皓,他告訴愚兄,山下似有三、四條人影奔行而來,
愚兄不放心,才下來看看的。其實,如果發現不對,你們也會拉動警鈴的,警鈴
不響,自然不會有什麼事的,愚兄這是關心你。」他們還有警鈴。

  沈雪姑聽出這個二師兄對四師妹特別關心,就暗暗地朝丁瑤使了一個眼色。
丁瑤立時會意,朝二師兄嫣然一笑道:「二師兄我有一件東西給你看……」

  二師兄含笑道:「你給我看什麼……」沈雪姑等他轉過身去,驟出不意,一
指點在他「靈台穴」上。二師兄話聲未落,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立被制使了穴
道。

  丁瑤雙手把他扶住,故意笑道:「你隨我來。」這話當然是說給後門外站著
的幾個人聽的。

  沈雪姑和她二人挾起二師兄,迅快走入左廂房,以「傳音入密」說道:「靖
弟,快些改扮了。」

  上官靖矍然道:「要小弟改扮他嗎?」

  沈雪姑道:「劉前輩留下的易容木盒,就是這個意思了。」

  上官靖道:「好吧。」他迅速脫下自己長衫,穿上了二師兄的男衫,再朝他
懷中一摸,取出一塊繫著紅繩的鍾形金牌。

  另外左首還有一個革囊,內分兩層,外面一層有一隻鹿皮手套,和一個扁形
的藥瓶。裡面一層卻是比米粒還小的鐵沙,色呈墨綠,一看就知是淬過奇毒的暗
器,那麼扁形的藥瓶中該是解藥無疑了。上官靖把自己的長衫折好,放人革囊之
中,再把自己長劍(青陽劍)束在長衫裡面的腰際,然後把二師兄放到床上,取
起他的折扇,剛走出堂屋。

  只見金鼠從屋外閃了進來,悄聲道:「李姑娘等八位奉命趕來,現在隱身二
十丈外,這是李姑娘帶來竹逸先生的字條,請上官少俠看了依計行事。」說完,
立即塞過一張紙條。

  上官靖接過紙條,打開一瞧,上面寫道:「老弟改扮之後,可制住隨行八名
道士,以小雲八人易之,閱後毀去。」上官靖把紙條給沈雪姑看了,就雙手一搓
,化作一篷粉屑。

  沈雪姑以「傳音入密」說道:「你要他們進來,我幫你動手。」說完,身形
一閃,悄無聲息地朝廚房閃去。

  上官靖學著二師兄的聲音,回頭朝屋後叫道:「你們進來。」屋後八個灰衣
道土果然魚貫從廚房走出。

  沈雪姑隱身在廚房暗陬,從最後一個下手。她發指無聲,出手奇快,走在後
面的人,在毫無防備之下,自然很快的就被制使了穴道,走在前面的人自然更一
無所知了。上官靖看他們走出來的只有四個,心知後面四人已被沈姐姐制住了,
心中暗暗佩服她出手之快,一面「咦」道:「你們還有四個呢,怎麼不出來?」
那走出來的四個灰衣道士聞言一怔,不約而同的朝裡首望去。

  上官靖那還怠慢,出其不意,雙手齊發,一連制住了兩個。沈雪姑卻在此進
突然現身,振腕一指,又制住了一人。上官靖故意大喝一聲:「什麼人?」閃身
撲入,從第三個道士身邊掠過之際,右手揚處,也點了他的穴道。

  上官靖眼看八個灰衣道士,沈雪姑一下制住了五個,自己只制住三個,不覺
笑道:「雪姐姐出手之快,小弟當真自歎不如。」

  沈雪姑笑了笑道:「我是在暗處,容易下手,你在明處,能制住他們三個,
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丁瑤道:「如果換了我,只怕一個也制不住呢。」金鼠走到門口,晃亮火折
子,劃了兩個圈圈。

  只見八個人影已經迅快的飛掠而來,那是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和形意
門的趙之欣、徐永旭,虎頭莊黑豹侯休、金刀門郭勇、永安鏢局少鏢頭羅尚武。
李小雲悄聲問道:「都解決了嗎?」

  「都制住了。」沈雪姑道:「二妹,快去給他們易容吧。」

  李小雲說道:「金兄請給我點上燈燭來,不然沒看清楚,教我怎麼依樣劃葫
蘆呢?」

  金鼠道:「這裡可以點燈嗎?」

  沈雪姑說道:「我們都已經改扮好了,就算有人來了,也可以應付得了,只
是二妹要快些才行。」

  祝小青道:「我也會,我可以幫二姐一起來。」

  孫小乙搶著道:「我也會。」

  祝小青道:「你快易你自己易吧。」孫小乙過去掩上柴門。

  金鼠隨即晃著火折子,點起燈燭。沈雪姑朝上官靖道:「你去後面守著,別
讓人闖進來。」上官靖點點頭,轉身往屋後走去。

  不過一刻工夫,李小雲等八人都易好了容,也換上了灰布道袍。只是李小雲
、祝小青兩個女孩兒人家,身材較為矮小,穿上道袍,更嫌寬大,好在束上腰帶
,混在眾人之間,一時也看不出來,何況還在深夜裡,自然更不容易發覺。於是
大家一起動手,把八個道士搬進了右首廂房。

  李小雲悄悄地走到廚房後門,探首叫道:「大哥,可以了。」

  上官靖要趙之欣、徐永旭、侯休、郭勇四人,站到後門口去,才回身走入,
朝著沈雪姑問道:「現在該如何了?」

  沈雪姑道:「現在離三更還有半個更次,總舵的人還沒到齊,咱們就在這裡
等候消息好了。」

  李小雲道:「家師臨行前,交代過我,今晚二更過後,他老人家會有消息傳
過來。」

  上官靖問道:「劉前輩去了哪裡?」

  李小雲道:「不知道,他老人家昨晚就走的。」

  突聽屋後傳來趙之欣的喝聲:「二位請留步。」

  接著響起一個女子聲音,冷冷地道:「你們竟敢攔我的去路?」

  上官靖一下就聽出是管巧巧五師姐的聲音,急忙朝李小雲等四人揮揮手道:
「你們快站到前門去。」一面立即閃身往後掠去。

  趙之欣道:「這是二公子的命令,沒他點頭,任何人都不准出入。」

  接著另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你知不知我們就是找二師兄來的。」

  上官靖呀得又是一怔,忖道:「會是管巧巧?」

  這時他正好掠到廚房,急忙含笑道:「五師妹、七師妹找我何事?」

  趙之欣出聲阻攔,無非是向屋中的人報警而已,上官靖既然已經出聲,他自
然不再阻攔了。管巧巧哼道:「二師兄好大的架子,沒事,我們會來找你嗎?」
隨著話聲,兩人已緩緩地走入。

  上官靖問道:「你們找我究有什麼事?」

  五師姐冷冷地道:「秦皓從山下回來,曾說獲得最機密的消息,昨晚曾來踩
盤的沈雪姑,探知本教行宮所在,立即轉告了少林寺。少林和尚自然不肯讓本教
落腳在他們附近,就聯絡終南五老和附近幾個門派,準備對付咱們,所以夫人要
我們全體戒備……」

  上官靖道:「這個愚兄已經知道了,不然愚兄會帶他們到山下來佈防?」

  沈雪姑跟著走入,含笑道:「五姑娘、七姑娘請到前面坐。」她引著兩人往
前走去。

  五師姐披披嘴道:「我們又不是信使,不該給人家送信來的。」

  上官靖聽出她的口氣,好像是給自己送信來的,這就含笑問道:「五師妹替
誰送信給我呢?」

  管巧巧道:「還不是秦皓,他說有一條妙計,可以生擒前來覷伺行宮的人,
正好遇上我們,就托我們帶來一封密函,轉交給你。」

  上官靖問道:「信呢?」

  管巧巧道:「在我這裡。」

  上官靖道:「那就快給愚兄瞧瞧。」

  丁瑤適時從右廂走出,叫道:「七師妹把信給我。」管巧巧知道四師妹和二
師兄情投意合,所以二師兄的事,她都要過問,這就把信遞了過去。

  丁瑤伸手接過,撕開封口,抽出一張字條,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塞給上官靖
,說道:「還是你看吧。」

  上官靖低頭看去,字條上只有七個字,那是:「送上柳瓊枝一名。」柳瓊枝
當然就是五師姐了。

  上官靖看了,暗暗地笑了,這字條豈非正是竹逸先生寫的?目光一抬,望著
五師姐笑道:「這張字條和五師妹有關……」

  五師姐臉色一沉,哼道:「秦皓寫了些什麼?」

  上官靖隨手把字條遞了過去,說道:「五師妹自己去看吧。」

  五師姐剛伸手接過字條,上官靖閃電般點出一指,制住了她的穴道,一面笑
道:「真抱歉,碰上的又是你。」

  管巧巧驚奇的望了上官靖一眼,問道:「二師兄,你點了五師姐的穴道?你
這是幹什麼呢?」

  上官靖笑道:「愚兄自有道理。」

  管巧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上官靖,臉上忽然流露出驚
怖之色,顫聲道:「你……」這個「你」字,只有上官靖聽得出來,指的已經不
是她的,「二師兄」,而是上官靖。她並不是為了五師姐被點住穴道而驚怖,而
是為了上官靖改扮成「二師兄」,必有舉動,才使她感到驚怖欲絕。

  上官靖含笑道:「你知道就好。」

  管巧巧望望巴大娘(沈雪姑),再看看四師姐(丁瑤),說道:「你們……
」她沒說下去,但她可以猜得到她們都是假扮的了。她目光再次投到上官靖的臉
上,真摯地道:「你不能去,千萬不能……」

  上官靖笑道:「你不用說了,縱是龍潭虎穴,也非去不可。」

  管巧巧身軀一陣顫抖,幾乎哭出聲來,說道:「你不知道,你去了再也不能
活著下來,你……」

  沈雪姑道:「不要緊的,只要你肯合作,就不會有多大危險的。」

  管巧巧目光注向沈雪姑,說道:「你就是沈姐姐了?」丁瑤聽得暗暗奇怪,
忖道:「管巧巧好像和大哥、大姐都很熟。」

  沈雪姑笑道:「管家妹子,你說對了,上次還多虧你偷到解藥,救了不少的
人。」

  管巧巧臉上一紅,幽幽地說道:「小妹只有這些微薄的力量,幫不上什麼大
忙。」她忽然一把拉住了沈雪姑的手,央求道:「沈姐姐、你不能讓他去冒這個
險,千萬不能,郎寰宮裡高手如雲,就拿大師兄來說,他比我姐姐要高出很多,
教主夫人當然還要高。還有道院裡的三位值壇師博,聽說最近又敦請了幾位教外
的仙師,武功還在教主之上,你們人單勢薄,怎麼能夠上去,萬一……萬一……
」她急得一雙盈盈秋波中,起了一層霧水,忍不住滾落晶瑩如珠的淚水。丁瑤現
在明白了,管巧巧對大哥也有一份深摯的兒女之情,哼,大哥真是風流種子,到
處留情。

  「我們不會人單勢孤。」沈雪姑略作沉吟,忽然舉手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
具,也迅快地脫下巴大娘的藍布衣裙,朝丁瑤道:「瑤妹,快叫金鼠傳信,叫劉
媒婆趕來,叫她改扮巴婆子,我和靖弟、管家妹子一起上去。」把面具和藍布衣
裙一起交給了丁瑤,然後回頭道:「管家妹子,請你稍候。」一手挾起五師姐朝
左首廂房中走去。

  丁瑤不敢怠慢,立即跑到門口,告訴金鼠,要他盡快通告劉媒婆趕來。不多
一會,沈雪姑已經易容改裝,從左廂走出來。管巧巧問道:「上官少俠,你們把
五師姐怎樣了呢?她和我最好了,你們不能傷害她。」

  上官靖道:「不會的,我們只是制住她的穴道而已。」

  沈雪姑道:「你五師姐叫柳瓊枝,我已經知道了,二師兄、四師姐呢,叫什
麼名字?」

  管巧巧道:「二師兄叫伍致中,外號鐵扇奪魂,他的奪命神砂,淬過劇毒,
十分的霸道。四師姐叫丁慧珊。」

  沈雪姑回頭朝丁瑤道:「你記住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劉媒婆已從門外走了進來,笑道:「沈姑娘在找老婆子?
」一腳跨進屋采,不由得怔住了,裡面的人,她一個也不認得。

  沈雪姑忙道:「劉婆婆,我是雪姑呀。」

  劉媒婆「哦」了-聲,笑道:「原來……難怪……」

  沈雪姑噓道:「劉婆婆,聲音輕一些。」

  上官靖道:「劉婆婆來得這麼快?」

  劉媒婆輕聲道:「老婆子是遵奉咱們本家大帥的密札,指定二更天必須趕來
此地,聽候沈姑娘差遣,所以先趕來了。」

  沈雪姑由衷地道:「竹逸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安排得絲絲入扣。」一面朝劉
媒婆招招手,道:「你快隨瑤妹到左首房裡去。」

  劉媒婆目光轉動,問道:「丁姑娘呢?」

  丁瑤忙道:「我就是,劉婆婆快快來。」劉媒婆跟著丁瑤往左首房中走去。


  一會工夫,劉媒婆已換好衣服,戴上了面具,從房中走出。她的身材和巴婆
子差不多,不用裝作,也十分相似了。這時只見金鼠匆匆從門外走入,朝上官靖
沈雪姑拱拱手道:「少林、終南的人,都已到了。青松道長、老夫人也隨後就可
趕到,向前輩(銀拂叟向天倫)要在下轉告三位,可以上去了。」

  上官靖點點頭,轉臉朝沈雪姑、管巧巧二人說道:「我們走吧。」

  丁瑤道:「大哥、大姐,我和婆婆也不用留在這裡了,我看還是一起上去的
好。」她是不放心大哥,才要跟上去的。

  沈雪姑沉吟道:「這樣也好,我先上去,你和劉婆婆先待在這裡,稍後再拉
動巴婆子床頭的警鈴,然後撤回山上去,就說敵人大舉來犯,你們兩個擋不住才
退上去的,上去之後,就和我們會合。」

  劉媒婆道:「就這樣辦好了。」

  沈雪姑道:「我們可以走了。」

  管巧巧怔怔地道:「這一來,我真的叛教了。」

  沈雪姑拍著她肩膀,低笑道:「妹子,你選擇的絕對正確,良禽尚要擇木而
棲,魔教危害武林,無惡不作,是一個人人唾棄的邪教,你棄暗投明,有什麼不
對?我們都不會虧待你的……」最後以「傳音入密」說道:「靖弟更不會虧待你
的。」管巧巧粉臉驟然紅了起來。沈大姐最後的那句話,乃是她最喜歡聽的一句
話,有了她這句話,一顆芳心也就踏實得多了。

  上官靖已要守在前面門口的李小雲等四人回入屋來,說道:「我們走吧。」


  管巧巧低垂粉頸,跟著上官靖、沈雪姑兩人身後,朝屋後竹林走去,李小雲
等扮成灰衣道士的八人,也隨後緊跟而上。上官靖走在最前面,就在他登上大石
崖,一眼看到石窟前面,並肩站著兩個身穿大紅長衫的漢子,只要看這兩人一身
打扮,就是伍致中的師兄弟了。

  上官靖還未開口,那兩個紅衫漢子已經拱拱手道:「二師兄,下面可是有什
麼重要的情況嗎?」

  上官靖一手持折扇,故作冷傲,問道:「你們聽誰說的?」在他說話之時,
沈雪姑和管巧巧也隨著上來。

  沈雪姑急忙以「傳音入密」問管巧巧道:「這兩人是誰?」

  管巧巧以「傳音入密」答道:「是三師兄束化龍、四師兄萬成章。」

  沈雪姑再以「傳音入密」朝上官靖道:「他們是你的三師弟束化龍、四師弟
萬成章。

  束化龍道:「小弟和四師弟方才遇上秦總管,是他說的,下面似有情況,二
師兄已經趕下去了,要小弟兩人在這裡等候,如果二師兄再不上來,小弟就要下
去接應……」

  上官靖回頭看了沈雪姑一眼,這是暗號,要她準備一起出手,迅速解決這兩
個人。一面搖著折扇,冷冷笑道:「秦皓就是這個毛病,凡事疑神疑鬼的,愚兄
下去察看了一遍,什麼也沒發現。」接著又道:「不過你們兩人來得正好,四師
妹和巴婆子只有兩個人,守在下面,人手總是單薄了一點。所以愚兄的意思,是
想要請你們兩個也下去,幫著她們看守,就不會有什麼大差錯發生了。」

  束化龍遲疑道:「小弟二人,今晚值勤是在本山……」

  上官靖臉色一沉,說道:「難道下面不是本山範圍嗎?愚兄負責總……」

  沈雪姑及時接口道:「本來二師兄的意思,是要小妹和七師妹留在下面的,
小妹因郎寰仙境也許有事,所以才趕上來的。三師兄、四師兄既然空著,就下去
幫個忙,其實萬一有什麼情況,也是山下首當其衝,二師兄的顧慮是對的。」

  束化龍朝四師弟萬成章點點頭,道:「好吧,四師弟,咱們下去。」

  萬成章回頭笑了笑道:「二師兄的心思,兄弟還會不清楚嗎?你是要咱們去
保護四師妹罷了。」兩人隨著話聲,果然相偕往石崖下走去。

  須知上下石崖,只有一條路而已,要下去、就得從上官靖以及沈雪姑、管巧
巧等人的身邊而過。上官靖迅速地和沈雪姑遞了一個眼色。他讓束化龍過去之後
,待得萬成章經過之際,右手駢指若朝,一下就點了他後心的「靈台穴」上。

  沈雪姑也在同時,等束化龍過去之後,倏地點了他身上死穴。兩人做夢也想
不到同門師兄弟,會對他們驟下殺手,自然毫無戒備之心,空有一身武功,連還
手的機會都沒有,兩人口中發出一聲輕「呃」,同時應指飛起,凌空朝石崖跌落
下去。

  管巧巧是教主夫人的女弟子,和教主門下這些師兄,雖然也算是同門廠平日
毫無感情可言的。因此,她對兩人中指墜落石崖,也並不在意,便她心中唯一不
安的還是「叛教」罪名,待回見到師傅--教主夫人,自己該怎麼辦呢?

  上官靖毫不待慢,回頭以「傳音入密」向沈雪姑道:「咱們進入石窟,有兩
個鐵甲武士,對面站立;小弟對付右邊一個,沈姐姐對付左邊一個,出手必須快
速,要一舉震斷對方心脈。」

  沈雪姑含笑道:「我知道了。」上官靖沒多說話,當先朝石窟中走去。

  如今他扮的二師兄鐵扇奪魂伍致中,乃是行宮副總巡,兩邊石壁間站著的兩
名鐵甲武士當然不會阻攔,更不會要看他的令牌。但上官靖在昂首闊步從狹窄的
崗哨前經過之時,右手閃電般橫出,一掌端端正正印在右首鐵甲武士的胸口上。
這一記當然是驟出不意,致令對方措手不及,才能如此順利得手。

  沈雪姑緊跟在他身後,相差不過半步,上官靖一擊得手,迅快朝前跨出,她
絲毫不但,右腳跨上,左手隨即朝左揮出。左首鐵甲武士反應極快,他似看到上
官靖出手,因此右手趕忙格出,但這一著,早在沈雪姑預料之中,左手五指往下
一拂,勾住對方右腕,右手五指輕彈,發出了五縷指風,依次擊中對方心窩。

  照說鐵甲武士有鐵鏡護腕,尋常刀劍都無法傷得了他,但沈雪姑彈出去的五
縷指風,乃是「無極神指」。「無極神指」發出時,無形也無聲,柔中寓剛,指
勁直透鐵甲,鐵甲武士怎麼也想不到她彈來的指風,竟能穿過鐵甲,直襲心臟,
是以只張了張口,立即死了。

  這下連跟在沈雪姑身後的管巧巧,也不禁看得大感驚異,心中暗暗地忖道:
「看來上官大哥和沈大姐的武功,只怕還在大師兄之上呢。」一行人順利通過僅
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狹窄壁道,來至寬廣的大石窟中。

  這座石窟,彎頂足有三丈多高,十數丈開闊,一共有五道門戶,正中間是一
個圓形洞窟,還有兩扇黑漆鐵門。左上首一道門戶裡面,是白衣聖教的「道院」
,有三位武功極高的值壇師傅和教主門下五名弟子,以及七十二名教友--准弟子
--灰衣道土。

  右上首一道門戶裡面,是「郎寰仙境」,教主夫人和七名女弟子以及侍女居
住之處,上官靖曾經進去過,下首左右兩處洞窟,住的是七十二地煞(鐵甲武土
)。這是管巧巧說的,石窟裡大致情形就是如此。

  上官靖等人魚貫進入這座大石窟之後,正待商量如何行動,只見金鼠已經輕
快地跟著進來。他一下閃到上官靖、沈雪姑兩人身側,悄聲道:「咱們的人已經
上來了,竹逸先生要沈姑娘負責堵住郎寰仙境出口,不可讓裡面的人出來。上官
少俠身邊有一面鍾形金牌,是指揮鐵甲武土的,待會一旦動手,可以命令他們退
下。」剛說到這裡,但見從洞外連續走進了十來個人。

  那是終南五老,和三個手持禪杖的黃衣老僧(少林寺達摩院智虔大師、戒律
院智成大師、白衣殿智難大師),一個穿火紅道袍的老道人(離火門羅道長),
一個四方臉,黑鬚藍袍老者(四川唐門唐世賢)。這些人,上官靖認識的只有終
南五老和少林寺智虔大師,其餘的人,都是沈雪姑以「傳音入密」告訴他的。

  最後還有兩人,那是假扮巴婆子的劉媒婆,和假扮四師姐的丁瑤,她們兩人
迅快地和上官靖、沈雪姑會合在一起。因此此刻已是深夜,白衣聖教「行宮」,
既有二弟子伍致中擔任總巡,又有三弟子束化龍、四弟子萬成章和女弟子中的柳
瓊枝、管巧巧一同輪值。其餘不但任輪值的人,自然不會起來,所以大敵逼近,
仍然沒有得到一點風聲,整座石窟靜悄悄的。

  由銀拂叟向天倫為首的十人,進入石窟之後,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釣竿姜超
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和少林寺達摩院長老智虔、戒律院長老智成、白衣殿
長老智難三位大師,毫不停留的往左上首一道門戶中走了進去,左上首洞窟內是
白衣聖教的「道院」。

  銀拂叟向天倫、竹筇叟易南軒和離火門羅道長、四川唐門的唐世賢等四人,
卻在大石窟中留了下來。他們並沒和上官靖等人招呼,裝作互不相識。沈雪姑、
管巧巧、丁瑤、劉媒婆等四人已迅快的走向右上首洞窟門口(郎寰仙境)。上官
靖率同李小雲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則退向下首。金鼠傳達了竹逸先生的話
,早已悄悄退走。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實則只是上官靖等人進入石窟之後,銀拂叟等人就已緊
跟著走入,前後也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在此時,上官靖已經聽到左右兩邊洞內
傳出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來,那是鐵甲武士交叉巡邏來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多少時
間巡邏一次,但可以猜想得到,大概一盞茶的光景,就出來巡邏一次。

  心念方動,只見左右兩處洞窟中,同時走出八個手持厚背掛刀的鐵甲武士,
兩人一行,步代整齊,朝中間行來。他們當然很快就發現洞窟中的四個外人(銀
拂叟等四人),和站在中間的上官靖(他們總巡伍致中),右上首的沈雪姑(柳
瓊枝)等人。

  一時之間,弄不清情況,走在最前面的四人(左首二人,右首二人),腳下
不由得微一停頓,八道目光一齊朝上官靖投來。上官靖把折扇交到左手,探手人
懷,取出那鍾形金牌,在掌心豎立,以內功發出話聲,朝他們說道:「這裡沒你
們的事,你們退下去。」

  那十六名鐵甲武士聽了上官靖的話,一齊舉刀當胸,行了一禮,立即左右交
叉而過,從左首出來的往右首洞窟,從右首出來的往左首洞窟走去。上官靖看他
們果然各自回人洞去,才放下了心,若是他們不聽指揮,動起手來,這些人身穿
鐵甲、普通刀劍傷不了他們的,只有自己的青陽劍才能奏效,那就不知要費多少
的手腳呢?

  就在十六名鐵甲武士堪堪回人下首左右洞窟之際,突然響起一陣響亮的雲板
之聲,這雲板聲音不知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好像整座洞窟都在敲著雲板一般。管
巧巧吃了一驚,說道:「這是道院發出來的緊急警號,表示已有外敵入侵,接應
行宮的人都要出動了,沈大姐,快叫上官大哥小心應付。

  沈雪姑立即以「傳音入密」朝上官靖道:「靖弟,這是他們緊急警號,整座
洞窟的人即將出動,鐵甲武士共有七十二人之多,你要小心應付。」

  上官靖點點頭,道:「小弟會應付的。」左上首這團同窟,是白衣聖教的道
院。

  門口是長方形一道門戶,進入洞窟,裡面卻是一條寬闊的甬道,成半圓形,
漸漸由左向右,兩邊都是光滑的石壁,並無岔路。直到南道盡頭,迎面出現了一
道寬闊的石階,兩邊壁間,各有一支古銅風燈,燈光相當明亮。

  石階共有一百單八級,登上石階,就豁然開朗,迎面是三橄高約三丈的大殿
。殿前是走廊,兩根大石柱中間,高懸一方朱紅匾額,寫著「白衣聖教道院」六
個金字。六扇丈許高的雕花石門,只有中間兩扇敞開著。門前走廊上,就站立著
四個中年灰衣道士,他們當然是「道院」值夜的人了。

  從下面上來,石階有一百單八級之多,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釣叟姜超然、南
山樵子陶石田和少林寺智虔、智成、智難三位大師一共六個人,他們縱然是武林
中頂尖高手,但究竟不是飛鳥。飛鳥可以一下就飛過去,人的輕功再好,一百單
八級的石階,也要起落縱躍,才能上得去。

  何況這六位高手,都是久負盛名的人,不肯有失身份,因此他們並沒施展輕
功,縱躍如飛,只是拾級而登。這一來,站在兩扇敞開石門前面的四個灰衣道士
,當然很快就發現了。左首一根石柱後面,就高懸著雲板,於是雲板聲音就這樣
響了起來。

  悠長而響亮的雲板堪堪響起,從中間兩扇敞開的石門內,就已湧出來十幾個
灰衣道士,連同站在門前的三個,有一個還在撞著雲板,各自亮出鋼刀,一起往
石階下面奔了下來。這時金鞭叟田五常等六位高手,拾級而上,才走到石階一半


  十幾個道士已經飛奔而下,攔住去路,其中一人大聲喝道:「你們從那裡來
的,還不站住?」

  田五常洪笑道:「你們這些兔思子,老夫懶得動手,快去叫三個值壇的妖道
出來。」

  為首的灰衣道土左手一揮,怒道:「上。」其實他應該喝「下」才對,因為
他們站在田五常等六人的上首。此人喝聲甫出,十幾個灰衣道士立即揮起手中鋼
刀,朝六人迎面撲攻而下,但他們遇上的可不是等閒人物,尤其在兵刃上,先就
吃了虧。

  三位少林大師手中拄的是八尺長的鑌鐵禪杖,金鞭叟田五常的探日鞭,也足
有八尺長,天池釣叟姜超然的釣竿也有八尺長,釣竿上的天蠶絲卻長一丈八尺。
只有南山樵子陶石田的開山斧柄長四尺,連同斧頭,也快有五尺光景,何況他這
柄精鋼大斧,卻有八十斤重,屬於重兵刃之一。六個人中有五個人使的兵刃都有
八尺長,稍為揮動,十幾個灰衣道士就近不了身,別說要拿下了。

  唯一一個兵刃較短的南山樵子,卻是一柄沉重的五尺大斧,你鋼刀和他磕上
,就震得你虎口生痛,立腳不住。就這樣一片刀光堪堪劈落,就響起一陣當當金
鐵大震,十幾個灰衣道士,接二連三的朝左右撞出。石階上動手不比在平地交手
,在平地交手,被震退一步,並沒怎樣,但他們是站在石階上往下攻。

  身後的石階一級比一級高,只要被震後退,就沒路可退,腳下一絆,跌個元
寶翹,坐了下去,還是運氣好,如果你想往旁躍退,再站立不住,腳下一絆,那
麼你就只好順著石級往下滾了。這十幾個灰衣道士,如論身手,當然也是一流的
,因此有人被震,往後跌了下去,就很快的站了起來。幾個被震得站立不住滾了
下去的,最多也不過滾下二、三級,就一個挺身,又站了起來。站得起來的人,
當然不肯就此罷手,又揮刀攻上。

  走廊上撞雲板的灰衣道士,眼看十幾個兄弟還不是六人的對手,雲板自然就
撞個不停,也越撞越急。刀光和鞭影、杖影相接,不斷發出當當大響,也不斷有
人震得翻翻滾滾,十幾個灰衣道士依然旋僕旋起,奮力搶攻不懈。

  就在此時,殿門前有人沉喝了一聲:「住手。」喝聲不響,但全部在場的人
都聽到了。





















【第五六章】在劫難逃



  此人出來之後,雲板聲已經候然停止,他喝聲出口,十幾個灰衣道士的攻勢
,也及時停住,一齊往兩邊退開。金鞭叟等六人抬目看去,只見大殿前石階上並
肩站著兩個身穿大紅衫的漢子,左首一個年約四旬出頭,濃眉如帚,面目深沉。
右首一個,只有三十來歲,臉型塵瘦。

  四旬出頭的紅衣漢子等十幾名灰衣道士退開之後,他目光徐徐掠過了六人,
才拱拱手道:「六位能夠深入敝教道院,當是非常之輩,請到上面奉茶。」他面
目雖極沉,但話卻說得很大方。

  金鞭叟田五常收起揮日鞭,回頭笑道:「三位大師,咱們上去,請。」

  智虔大師等三人一齊合十道:「三位老施主請。」六人登上石級。

  紅衣中年漢子抬抬手道:「請。」

  金鞭叟等六人也不和他客氣,一齊進人石門。三間大殿,居然十分寬廣,足
可容納五百人聚會,中間是一神龕,黃幔低垂,看不見供的是何方神聖?此時大
殿上燈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晝。那兩個紅衣漢子是陪同金鞭叟等六人進來的。隨
著十兒名灰衣道士也魚貫走入。他們只是在下首(入門處),分兩邊抱刀站定下
來。這意思極為明顯,他們守住出口是截斷退路,不讓六人有奪門而出的機會,
金鞭叟等六人卻連正眼也沒看他們一眼。

  那紅衣漢子直到此時,才目光一抬,抱抱拳道:「六位夤夜光臨敞教道院,
不知有何見教,現在可以說了。」他現在的口氣比方才倔傲多了。

  金鞭叟田五常洪聲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紅衣漢子傲然笑道:「在下任乘風,忝任敝教總值。」伸手一指另一個紅衣
漢子,說道:「他是五師弟繆放,在下也想請教六位的大名,不知如何稱呼?」


  管巧巧曾說:教主門下有五個弟子,除了被制住的二弟子總巡伍致中,已死
的三弟子束化龍、四弟子萬成章,這兩個該是大弟子和五弟子。金鞭叟哼道:「
老夫田五常。」

  天池釣叟接道:「老夫姜超然。」

  南山樵子道:「老夫陶石田。」

  智虔大師懷抱禪杖,合十道:「貧衲智虔,他們是貧衲師弟智成、智難。」


  「哈哈,終南三老,少林寺三位智字輩的高憎。」任乘風點著頭,沉笑道:
「果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只不知夜闖敝道院,所為何來?」

  智虔大師道:「貴教作為,遠的不去說他,最近火焚萬松山莊,劫持所有的
人,再以迷迭散迷失神志,以供驅策,老朽就是被迷失神志,派往少林寺作為內
應的人,貴教中人喬裝香客,準備大舉襲擊敝寺,結果並未得逞,直到最近,敝
寺才知道貴教以行宮名義,隱跡於此,穴處洞窟,自是包藏禍心,別有陰謀,敝
寺不得不問,老朽據聞,貴教道院有三位值壇壇主,任施主是否可以請三位壇主
出來?老朽等人有事相請。」

  任乘風身為總巡,一向目空四海,本是極為狂傲的人,但今晚來人都是極負
盛名的高手,倒也不敢作主了。略為抱拳道:「六位既然要會會敝教三位壇主,
且容任某進去稟報一聲……」

  話聲未落,空聽殿後有人接口說道:「咱們已經出來了。」隨著話聲,從神
龕後面已經轉出三個手持拂坐,身穿月白道袍的道人來。中間一個年約六旬,其
餘兩人也都在五旬以上。

  六人之中,少林寺這三位大師,平常很少在江湖走動,但金鞭叟、天池釣叟
和南山樵子,卻都是老江湖了,他們面對著這三個白衣道人,竟然是江湖從未見
過的生面孔。金鞭叟田五常洪笑一聲道:「三位就是白衣聖教道院的值壇壇主了
?」

  中間一個道人領首道:「不錯,正是貧道三人。」

  南山樵子道:「請恕咱們眼生,三位總有個道號吧?」

  「貧道三人從未在江湖走動,諸位自然從未見過了。」中問道人微微一哂道
:「貧道玄清子,他們是玄載子,玄仁子。」

  天池釣叟道:「三位壇下,不知有多少教徒?」

  玄清子濃哼一聲,道:「諸位夜闖本教道院,自然是有意賜教而來,何用多
問?」

  天池釣叟洪笑道:「咱們今晚確實要分個勝負存亡,所以必須先問個清楚,
三位最好把你們道院裡所有的人都叫出來,免得有漏網之人。」要犁庭掃穴,自
然不能有人漏網,這話聽得三個壇主都不禁勃然變色。

  「好狂的口氣。」玄仁子怒聲道:「你們以為可以穩操勝算嗎?」

  玄清子朝他一擺手,深沉笑道:「這樣也好,今晚是一場難得一見的盛會,
讓本院道友一起出來觀摩,也未嘗不是好事。」說到這裡,朝任乘風道:「你去
要院中道友都出來觀戰。」

  任乘風躬身領命,從身邊取出一個金哨,就唇輕輕吹了三聲。哨音短促尖銳
,這三聲當然是集合道院中道友的信號了。方才一陣緊急的雲板聲音,道院中所
有灰衣道士自然全聽到了。他們之中,除了今晚值班的人,其餘的人雖然聽到雲
板聲音,但沒聽到總巡集合的哨音,他們只有待命,是不能出來的,這時聽到哨
音,從神龕兩邊魚貫走出兩行灰衣道土來,每行二十三個,一共是四十六人。道
院共有准弟子灰衣道士七十二人,昨晚跟蹤上官靖的兩個已死。今晚值班人大門
處的有十六個人。他們走出大殿,任乘風面向神龕,雙手向兩邊一揮,這四十六
個灰衣道士就向兩邊退去,分左右站成了兩排。

  玄清子仰首大笑一聲,目光掠過左右兩排和站在入門處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
,徐徐說道:「本院道友們聽著,方纔那一陣雲板聲音,你們都聽到了,你們可
知道今晚闖進本院來的是什麼人嗎?現在你們都看到了,哈哈,這六位可不是等
閒人物,終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釣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位穿
黃色衣的則是少林寺達摩院長老智虔大師、戒律院長老智成大師、白衣殿長老智
難大師,他們來意,當然是為了要和本座三人一決勝負,這是一場武林中難得一
見的決戰,所以本座要你們一起出來,以資觀摩,你們要用心觀看。」六十二名
灰衣道士同聲應了聲「是」。

  玄清於這才目光一抬,朝金鞭叟等六人打了個稽首,道:「咱們不用多說,
六位遠來是客,要如何賜教,主隨客便,六位請劃道吧。」

  金鞭叟田五常早已看得不耐,聞言洪笑道:「不錯,咱們確實不用多說,江
湖上人了斷過節,自然惟有訴之武力一途,來,來,玄清子,老夫先領教你高招
。」

  「阿彌陀佛。」智虔大師口中低喧一聲佛號,合十當胸朝金鞭叟施了一禮道
:「田老施主且慢,白衣聖教隱跡嵩山腳下,志在少林,已非一日,貧衲又曾受
迷香之毒,差點迷失本性,成為背叛少林,欺師滅祖的罪人,出家人最重因果,
這一場,且讓貧衲和玄清壇主討教才是。」

  金鞭叟大笑道:「田某身受魔教之害,算起來比大師還多,既然大師先行出
手,田某理當退讓。」說罷拱手一禮,果然退後了兩步。

  玄清子冷冷一哂道:「誰先誰後,都是一樣的,貧道就先接你智虔大師幾招
……」

  「且慢。」玄載子倏地跨上一步,道:「道兄主持天壇,為本院三壇之首,
這一場理應先由貧道出手。」他主持的是地壇。

  第一場交手,雙方都不知對方路數,試探重於較技、由他出場自然比天壇壇
主玄清子適宜。玄清子自然聽得出玄載子的口氣,他先出場,至少可以先試探對
方武功,這就頓首說道:「也好。」隨著話聲,往後退下。

  玄載子手中的拂塵朝前面一拂,稽首說道:「智虔大師要如何賜教,是否要
使用兵刃呢?」

  智虔大師等人臨行時奉有方丈諭令,魔教餘孽在嵩山腳下建立巢穴,數十年
來,少林寺竟然一無所覺,直到白衣聖教氣候漸成,才被上官靖發現,可見他們
圖謀少林,已非一日之。魔教死灰復燃,對天下武林,雖是最大禍源,但真正成
為心腹大患,威脅最大的,卻莫過於少林寺。因此,對四位大師諄諄告誡,佛門
雖戒殺生,但伏魔衛道,殺一魔頭,可以消弭一場浩劫,佛門也並不戒殺。這就
是在暗示四位大師,對魔教餘孽,不妨痛下殺手,不必姑息。

  智虔大師手拄禪杖,緩緩說道:「老衲一生所學,全在這一枝降魔杖上,自
然是要使用兵刃了。」

  玄載子聽他故意把禪杖稱為降魔杖,心頭不由大怒,厲笑道:「很好,貧道
一生練劍,那就恕貧道亮劍了。」話聲甫出,嗆然劍鳴,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支寒
光閃爍的長劍,抱劍當胸,說了一聲:「請。」

  智虔大師依然手抱禪杖,凜立不動,只以單掌當胸,說道:「壇主請。」

  玄載子喝了聲:「大師接招。」右手長劍忽的平推而出。

  平推,就是劍尖向左,劍刃向外,橫劍推出,這原也算不得是攻敵的劍法。
但他長劍堪堪推出,智虔大師和他相距不過七八尺遠近,陡覺一道森寒劍風從他
劍刃上發出,橫瀾般朝身前湧來。智虔大師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忖道:「原來你
是故意賣弄,練劍數十年的人,都能把真氣從劍上退出來,劍風雖然森寒,卻是
傷不了人的。」心忽一動,手中禪杖隨手挑起,朝玄載子橫劍中間挑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玄載子劍勢未收,人卻陀螺般一個急轉,其快如風,一
下欺近到離智虔大師身前四尺光景,橫推的劍勢突然變招,化作「魔火燒天」,
劍尖接連三挑,幻起一朵火焰般的劍光直邁面門。火焰成「心」字形三點,但是
中間的一點,卻有一縷極細的陰氣直指向智虔大師的眉心。

  智虔大師不防他在第一招上竟然變招如此神速,不覺被逼得後退了一步,上
挑的禪杖劃了一個半月形,朝他劍尖上壓下。只聽「噹」的一聲,劍尖和杖頭交
擊,立時把玄載子的劍尖壓了下去。但玄載子在劍上也貫足了真力,指向智虔大
師面門的劍尖,只被壓下一尺三寸光景,便,自相持不下。

  不,玄載子的劍尖這下正好對準了智虔大師的胸前的「玄機穴」,那一縷從
劍尖透出來的陰氣,依然箭一般直射過來。智虔大師杖頭壓下之際,才發現對方
功力並不在自己之下。玄載子竟然任自己把他劍尖直壓下來,到了對準自己的「
玄機穴」才行停住,豈不是故意如此?

  智虔大師一念及此,陡覺一縷極細的陰氣,逼近身前已不到一尺。心頭不禁
一怔,腳下急急忙忙的後退了一步,左手中指一屈,迅快的朝那縷陰氣彈了出去
。他使出來的正是佛門的「彈指神通」,同樣的也彈出了一縷指風,對準對方的
一縷陰氣彈去。

  玄載子當然識貨,佛門「彈指神通」非同小可,他對自己從劍上施展的「魔
火陰焰」能否是佛門「彈指神通」之敵,毫無把握,豈肯和對方硬接?立即長劍
一收,身形向旁閃出。這不過是第一招上的事。智虔大師雖被他逼得兩次後退,
但玄載子在最後也向旁閃出,雙方只能說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

  玄載子大笑道:「智虔大師果然不愧是少林寺達摩院首席長老,很好,請再
接貧道一劍。」身形一退即上,長劍疾劈而出。

  智虔大師道:「壇主身手,也是不同凡響。」他的禪杖也迎了上去。

  兩人經過第一招的交手,心知果然遇上了勁敵,誰也不敢大意,一招出手,
就各展絕學,劍招杖法,源源使來。玄載子人隨劍走,劍勢開闊,長劍忽東忽西
,宛如舞著綵帶一般,一道丈長劍光,盤空匝地,使得不可捉摸。

  智虔大師已經試出了對方練成魔火陰功,隨時可以從劍上使出。左手一直屈
著中指,隨時準備施展「彈指神通」。右手禪杖更是縱橫起落,暗勁如山,使出
來的正是少林的鎮山杖法--降龍伏虎杖法。兩人這番交手,當真是八仙過海,各
顯神通。

  一個劍勢之盛,寒光耀目,即使觀戰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都是教主的准弟子
,也看得眼花繚亂,分不清劍招路數。一個杖影如山,這套被譽為具有降龍伏虎
之能的杖法;走的是剛猛路子,但智虔大師火候精純,已由剛入柔,一枝禪杖在
他的手中,剛柔並濟,可剛可柔,使得出神人化。

  不過盞茶工夫,兩人已打出了百招。玄載子打得心頭火起,一連三劍急如雷
霆,疾刺而出,便聽「噹」的一聲大響,刺出去的長劍,竟被智虔大師的禪杖壓
住,杖上含蘊著一般極大的吸力,吸住長劍,再也抽不回來。玄載子又驚又恐又
怒,左手拂塵陡然往下疾拂出去,橫掃智虔大師的雙膝。

  智虔大師不慌不忙,右手五指一鬆,放開禪杖,足尖輕跳,躍登禪杖之上,
雙足再猛然一蹬,一枝禪杖忽然箭一般朝前撞去。這一式,正是智虔大師苦練了
數十年的「一葦神功」,在少林七十二藝中,名列第七,也只有達摩院的長老才
能練習,他足踏禪杖,雙手合十當胸,凌空平飛,當真就像達摩祖師一葦渡江。


  玄載子左手拂塵堪堪掃出,智虔大師的禪杖已經比飛還快朝他身前直撞過來
,一時哪裡還有閃躲的機會?只聽「砰」的一聲,杖頭撞上他胸口,把他一個人
撞得往後倒飛出去數丈來遠,再「砰」的一聲,仰跌在地。智虔大師卻藉著回震
之力,也倒飛回去七八尺遠,翩然從杖上飄落,右手及時握住禪杖,抱杖而立,
口中低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後徐徐地退下。

  這一段話,說來較饅,實則雙方動作快速無比,大家只看到智虔大師騰身而
起,腳踏禪杖朝前撞去,玄載子就仰跌出去,沒坐起來;大家只當他身負重傷,
站不起來。任乘風、繆放兩人雙雙躍起,落到玄載子身邊,只見他雙目像魚眼般
定著一動不動,嘴角緩緩地流出紫血。不,還夾著細碎血塊,分明內臟已震碎。


  任乘風看得心頭暗暗震諒,急忙站起身躬身道:「稟二壇主,玄載壇主已經
沒法救了。」這話聽得玄清子、玄仁子身軀猛然一震,不約而同飛身掠落在玄載
子身旁,目光一注,看到他慘死之狀,心頭急怒交加。

  玄清子厲笑一聲,怒道:「好,好,少林賊禿,下得好重的手法。」

  智難大師提杖跨上一步,單掌當胸,說道:「道友身為人壇壇主,此言差矣
,雙方交手,各出奇招制勝。方才貴院天壇壇主玄清子就曾說過,今晚之戰,要
分個勝負存亡,那麼勝者存,負者亡,正是交手的結果,道友如有不服可以找貧
衲動手。」

  玄仁子雙目冒火,切齒道:「好,貧道就向你討教。」長劍一振,身隨劍上
,劍風如濤,陡地迎面劈來,顯見他在劍上的造詣極深。智難大師後退一步,舉
杖封出。

  玄仁子目睹玄載子的慘死,自是滿腔仇怒,一劍出手,第二劍、第三劍接連
劈出,使得又急又忙,辛辣無比。使劍的人,多是以刺為主,因為劍身狹長,和
刀法不一樣,利於用刺,而不利於用劈,但是玄仁子卻是記記迎面劈出。他每一
劍出手,都是鼓氣騰身,朝前直劈,猶如乘浪劈風,一伏一起,劍光就像匹練般
飛出,聲若裂帛,大有一把劍把對方劈成兩半之勢,可以說極盡聲勢之壯。

  智難大師使出來的同樣是一套「降龍伏虎杖法」,但他似是以短打見長,手
握禪杖中間,把一枝八尺長的鑌鐵禪杖當作四尺長的雙節棍施展。他雙手連展,
左右逢源,上下挑劈,一個人隨棍遊走,忽進忽退,和玄仁子的騰身發劍,形如
鼓浪,正如棋逢敵手。他們雙方愈打愈急,杖影、劍光,互相糾纏在一起,令人
看得眼花繚亂,分不清劍、敵、我。

  這一場因為是短打的關係,雙方較為接近,劍杖交擊,接二連三的發出金鐵
狂鳴,比之方才智虔大師和玄載子動手,更令人覺得凶險緊張。其中只要一人出
手較緩,就會當場濺血,伏屍三步之內。玄清子看得暗暗攢眉,心想:對方是有
備而來;雖然只來了六個人,但都是武林中的超強高手。自己這一邊,第一陣就
死了一個玄載子,如今玄仁子最多也不過和智難大師打成平手,他們那邊還有五
個高手未曾出手。

  已方人數雖眾,六十二名准弟子未必能和對方的人相抗衡,武功較高的只有
自己和任乘風、繆放三人。雲板警號,已傳出去了好一會工夫,至今依然不見有
援手趕來?一念及此,頓覺情況不妙,前面只怕也已有強敵侵入,雙方動上手了


  再看現場,對方雖僅五個高手,五人中,終南三老成名雖久,若以武功來說
,似乎還以少林寺戒律院長老智成最為精博。如果自己敵住智成,任乘風、繆放
縱非智虔、金鞭叟田五常的對手,但六十二名准弟子一起撲上,殺他們一個措手
不及,要放倒他們一兩個人,大概也不是難事,那麼已方就可佔到優勢,逐一把
他們消滅了。

  心念這一動,立即以「傳音入密」告知任乘風、繆放二人。要他們看自己撥
劍為號,立即圍攻而上。傳音甫畢,人已舉步朝智成大師走去,大笑道:「智成
大師是少林戒律院長老,武學精博,貧道不才,也想領教領教少林才藝,咱們似
乎不用等了。」右手鏘然發劍,寒光乍亮;直奔智成大師前胸。

  他長劍出匣,「鏘」聲方起,任乘風、繆放同時亮劍,朝智虔大師、金鞭叟
田五常二人欺去。左、右、前、三排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在此時不約而同揮起
手中撲刀,一窩風般隨著擁撲而上,這一攻勢發動得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不,事雖起於倉猝,但金鞭叟等五人早已有了防備。那是任乘風奉命要道院
中所有灰衣道士出來觀戰之時,天池釣叟姜超然就已看出對方可能會仗著人多群
毆的企圖,曾以「傳音入密」朝金鞭叟等人提出警告,要大家小心。因此大家就
在暗中商量決定,如果對方發動群毆,已方六人立時布成四方陣,由四人各拒一
面,另外兩人居中策應。

  現在智難大師尚在和玄仁子交手,玄清子奔向智成大師,繆放奔向金鞭空田
五常,都是一對一單獨作戰。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卻奔向天池釣叟姜超然和南山樵
子陶石田兩人,重重包圍起來,密不透風。這一來,六人方纔的約定,因人手分
散,就無法實行但天池釣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見多識廣,反應自然極快,
沒待對方衝來,就迅速地以背貼背站到中間。

  天池釣叟八尺長的釣竿,「咻」、「咻」兩聲,貼地橫掃出去,立時把衝上
來的灰衣道士逼退回去。南山樵子手中的一柄板斧,柄長四尺,連同斧頭,快要
五尺光景,他急著遠攻,直等灰衣道士衝進五尺範圍,他才大喝一聲,掄斧揮出


  但聽一陣「噹」「噹」,金鐵狂鳴,少說也有六、七個人,被震得虎口劇痛
,右臂酸麻如廢,手中撲刀紛紛脫手,磕飛出去。這一招神威奮發,前面的灰衣
道士慌忙向旁躍開。智成大師眼看玄清子忽然揮劍攻來,急忙舉杖封出,這一情
勢,老和尚自然看得出所以然來。智難師弟和人壇壇主玄仁子未分出勝負,他(
玄清子)突然向著自己搶攻而來,顯系發動群毆的先聲了。

  「阿彌陀佛。」智成大師低喧一聲佛號,佛號剛出口,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已
經發動攻勢,蜂擁而上,這就朗聲道:「道友以為倚仗人多,就可以穩操勝算嗎
?不知這一來,更加速爾等滅亡而已。」

  玄清子是白衣聖教道院三壇之首的天壇壇主,勢在必誅,智成大師自然不會
再和他客氣,喝聲出口,手中鑌鐵禪杖隨著揮起。他使的也是一套「降龍伏虎杖
法」,但他發出的第一招,就如神龍抖甲,猛虎出林一般,風雲正變,剛猛凌傷
,莫之能御。

  玄清子雖然搶先發難,卻被他這一記杖勢逼退了兩步。任乘風仗劍攻向智虔
大師,他年紀雖然不大,不過四十出頭,但他乃是白衣聖教教主門下的首徒,一
身武功已得魔教真傳。此刻撲攻而上,長劍開闊,精芒四射,劍法極為精湛。

  智虔大師禪杖「噹」的一聲,架住對方劍勢,問道:「任施主,你可是貴教
教主座下首徒?」

  任乘風冷傲地說道:「是又怎樣?」長劍疾翻,又是一劍疾刺過來,劍光打
閃,曲折如金蛇亂閃,果然深得魔教劍法,詭異三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智虔大師沉聲地說道:「這就叫在劫難逃。」
禪杖揮處,幻成一個斗大杖花,迎著他捉摸不定的劍光擊去。

  繆放仗劍朝金鞭叟逼攻過去,這更是玄清子失算之處,在他想來,金鞭叟田
五常曾被總管秦皓迷失心神,分在神武隊想來只能算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決非
超強高手,才要繆放上去纏住他的。金鞭裡田五常看他朝自己撲攻過來,不覺洪
笑-聲,道:「小子,你就是那個姓繆的小子吧?」

  繆放怒喝道:「大爺正是姓繆,你想和大爺攀親戚只怕已經遲了。」刷刷兩
劍,連環刺出。

  「哈哈。」金鞭叟大笑聲中,揮日鞭一圈,把他到劍勢推出,點頭道:「那
麼你就是魔教教主門下的五弟子了?別人的人還可以從輕處置,魔教傳人,那就
不能輕易地放過了,哈哈,小子,你就認命吧。」

  八尺金鞭突然揮起,朝繆放捲去,一道金光就像舞龍時的金色長龍,攔腰圈
捲了過來。繆放不敢和他硬接,身形快速地旋轉,使了一招「霸王卸甲」,向右
旋出,一下閃到金鞭叟左側,揮手一劍斜削出去。

  「好小子,還真有些滑溜。」

  金鞭叟田五常對手中的一枝金鞭,少說也有五十怒火候。鞭長雖有八尺,他
卻玩得已熟練到不能再熟練了。繆放旋身發劍,縱然十分快速,但總要身子旋過
去再發劍。金鞭叟卻不用身子轉動,隨手輕輕一抖,金鞭就像有靈性一般,鞭頭
一昂,有如神龍掉首,已經搶到了他左首,就像等著繆放。

  繆放側身發劍,劍招才到一半,揮日鞭金光閃閃的鞭頭,已似毒蛇般昂首朝
他胸口啄了過來。這一下直看到繆放驚出一身冷汗,急切之間,慌忙迥劍推出。
但聽「噹」的一聲大響,擋是擋開了,卻也直震得他右臂隱隱發麻,一個人連退
了三步,才算站穩。

  智難大師乃是少林寺主持白衣殿長老,白衣殿是教授僧侶練拳的地方,殿內
牆壁上就給有少林拳的「錘譜」,由此可知,智難大師最精通的就是拳術了。他
和玄仁子杖、劍交擊,打到五、六十招之際,也正是玄清子揮劍攻向智成大師,
發動圍攻之時。

  智難大師眼看對方人多勢眾,自己這邊只六個人。這就顯得人單勢孤了,處
在人單勢孤之際,就利於速戰速決,不利於纏鬥。老和尚右手當胸,禪杖突然左
右揮舞,在身前幻起一片圓形杖影,像金輪般疾轉如飛,朝前推出。玄仁子但覺
對方杖影如輪,密不透風,沒有一絲的空隙,自己長劍幾乎無從下手,一時不由
得被逼退了三步之多。

  智難大師在他後退之際,忽然杖勢一收,莊容道:「道友身為魔教人壇壇主
,罪無可赦,貧衲只好超度你了。」話聲甫落,杖交左手,右臂一舉,屈指抱拳
,揚拳凌空擊出。

  這一記拳法,名為「光明拳」,乃是少林七十二藝之首,屬佛門第一降魔功
,佛經中曾有這樣一段記載:「如來舉金色臂,屈五掄指,為光明拳。」這一記
佛門神拳,豈同小可?

  玄仁子雖被逼退,但自以為和智難激戰多時,只不過打成平手而已,此時聽
智難大師說出要超度自己,不覺怒喝了一聲,說道:「好個賊禿,你以為勝得了
道爺。」正待奮身劈劍,瞥見對方揚拳擊來。

  本來對方杖交左手,正是自己發劍的好機會,那知就在此時,陡覺一股重逾
千鈞的無形壓力,宛如泰山壓頂而下。別說是奮身發劍了,就是想閃身躲避,也
已經無法移動半步,口中發出一聲悶哼,身子往後便倒。智難大師一記「光明拳
」擊斃玄仁子。眼看一大群灰衣道士紛紛搶攻出手,老和尚又是一聲佛號:「阿
彌陀佛,善哉,善哉。」

  右手用力把禪杖往地下一插,飛身而上,右足足尖定在禪杖之上,突然雙手
齊發,十指連彈,他施展出「千手千眼大悲尼陀羅神指」,十縷指風,像雨點般
居高凌下,朝灰衣道士人群中飄灑而下。佛門「尼陀羅神指」,專破魔功,只要
被指風擊中,一身功力盡廢,少林寺中,只有智難大師練成此功。剎那間,就有
十幾名灰衣道士應指倒下。

  天壇壇主玄清子和智成大師交手還不到二十招,瞥見自己右首的玄仁子突然
悶哼一聲,踣地不起,這對他來說,當真驚駭無比。地壇玄載,人壇玄仁,都練
有一身極高的魔教神功,如今他們竟會一記也沒使出來,就被人家放倒,這豈不
是「魔功未展身先死,長使魔功不甘心」。

  「他們為什麼不和禿賊一拼呢?」玄清子心頭急怒中,不禁疑慮難消,長劍
連展,一口氣攻出九劍,一片含蘊著凜烈殺氣的劍光,像無數匹白練捲飛而出。


  劍勢未停,左手陡然一振,從他寬大衣袖中伸出一隻色呈暗紅的巨大手掌,
對準智成大師迎面拍去。手掌甫出,一道熾烈得可以煉化鋼鐵的炎炎火氣,像熱
浪般湧出,這一道熱氣,幾乎能使空氣為之燃燒,也能令人肌膚炙裂,呼吸立窒
,這是魔教中最厲害的「天魔巨靈神掌」。別說被它擊中,不論人畜,只要被它
迎面照上,魔火陰焰,就會把體內血肉臟腑在剎那間烤乾。

  智成大師陡翻十方在一片劍光急攻中,忽然使展魔功,立即後退一步,懷抱
禪杖,雙手合十當胸,口中朗誦一聲:「南無清淨大海眾菩薩。」佛號甫出,合
十雙掌隨著向外揚出,掌心前推。

  智成大師這一式看去絲毫不用力氣,也沒半點的風聲,只是虛虛作勢而已。
但站在他對面正在施展魔掌的玄清子,卻突然感到不對,因為他拍出去的「天魔
巨靈掌」一道熾熱的掌風,就在這一瞬間完全熄滅了。也在這同時,他只感到心
頭一陣清涼,滿腔的殺機,倏然盡泯,心湖如一泓清水,悟今是而昨非。

  忽然拋下長劍,緩緩盤膝坐下,雙手合掌,說道:「謝謝大師成全,貧道直
到此時,才知魔道總難成得氣候,可惜太遲了。」

  「阿彌陀佛。」智成大師合十道:「道友能在頃刻之間,悟澈玄機,得真解
脫,又何遲之有呢?」

  原來智成大師方才使出佛門「無相神功」,破了他的「天魔巨靈掌」,玄清
子被佛光照身,登時大澈大悟,借此屍解。白衣聖教道院三位壇主至此均已伏誅


  任乘風是白衣聖教教主門下的首徒,他手中一支長劍,深得魔教劍法的神髓
,「三十六式天魔劍」、「七十二式地煞劍」,在他手中使出,宛如天魔亂舞,
地煞翻滾,劍光之強盛,並不在三位壇主之下。任你智虔大師展開「降龍伏虎杖
法」,杖風如狂濤一般,勢若蛟龍一樣,但休想佔得半點上風。尤其任乘風身法
靈活,狡猾無比,記記和你搶攻,卻始終不肯和你杖勢交擊,因此兩人打出三十
餘招,不聞半點金鐵擊撞之聲。

  此時,玄仁子、玄清子業已相繼死去了。任乘風看出情勢不對,左手迅速取
出了金哨,嘬唇吹了一聲。那六十二名准弟子--灰衣道士,都歸他統率,正在紛
紛圍攻的人,聽到哨音,就有十幾個灰衣道士立即一個轉身,揮刀朝智虔大師撲
攻過來,十幾柄鋒利刀光先後劈到,自是不可輕視。

  智虔大師只得揮動禪杖,向左右封出。禪杖掃過,但聽一陣「噹」「噹」急
響,把撲攻而上的十幾個灰衣道士,一齊逼得後退一步、但就在這一瞬工夫,本
來正在和他動手的任乘風,竟已不見了蹤影。老和尚不由得一怔,正待舉目搜索
,十幾個灰衣道士一退又上,又各自揮刀,撲攻上來。

  智虔大師喝一聲:「爾等還不住手?」他急於找尋任乘風,這聲大喝,是以
「獅子吼神功」喝出,聲若晴空焦雷,震得這些灰衣道士耳鼓狂鳴。

  驀然之間,灰衣道士果然不約而同的後退一步,但他們都是久經訓練的魔教
准弟子。一身武功,還在一般江湖高手之上,豈會因你一聲如雷大喝,就被嚇住
了。大家只是愣了愣,就在吆喝聲中,又揮刀攻來。這回他們人影移動,已把智
虔大師團團地圍在中間分左、右、前、後,四面一齊攻上。

  這對智虔大師來說,雖然談不上構成威脅,但阻撓他追蹤任乘風,藉以達到
搔擾目的,卻已經夠了。智虔大師壽眉微攢,禪杖疾揮,人隨杖轉,擋開左、右
、前、後四面撲攻而來的一片刀光。他在身形轉動之際,左手屈指連彈,使的正
是「彈指神通」。

  一縷接一縷的指風,相繼出手,前、後、左、右四面撲攻上來的人,轉眼之
間,就已被制住了七、八個「彈指神通」和「千手千眼大悲陀羅尼指」不同之處
一「彈指神通」雖然每發只能彈出一指,但也可以破解對方擊來的拳掌兵刃。「
千手千眼大悲陀羅尼指」能十指同發,卻只能作點穴之用,被制的人如練的是旁
門左道功夫,那就會被廢去武功,但不能作為對敵時的功夫使用。

  繆放是白衣聖教教主門下的五弟子,掌劍功夫雖然不弱,但比起終南五老的
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那就還差得遠。因此一動上手,就被田五常八尺金鞭逼得險
象環生,連連後退,手中長劍別說攻敵,就是想封架都已不易了。這時圍攻天池
釣竿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因人數過多,大家重重圍了上去,有許多人擠在一
起,根本無法出手,他們眼看繆放在金鞭叟田五常之下,節節後退,大家就揮動
著撲刀,轉身朝金鞭叟圍攻上來。

  金鞭叟田五常那會把這些灰衣道士放在眼裡,口中大笑一聲,喝道:「你們
再上來幾個,老夫也不在乎。」

  他曾被白衣聖教迷失心神,對賊黨恨之入骨!喝聲甫出,金鞭早已抖手揮了
出去,一記「橫掃千軍」,把剛才一齊衝上來的三人攔腰掃出。一招之間,就有
三個人帶著慘號,摔飛出去。被他金鞭掃中的人,自是骨斷筋折,哪裡還能活著


  金鞭叟可絲毫不肯放鬆,掃出去的長鞭一下捲飛三人之後,鞭頭突然一轉,
變為「錦蛇纏腕」,一下纏住繆放握劍右腕。再一抖手,把繆放從五尺外憑空拉
了過去,沉沉地笑道:「你是魔教教主的徒弟,就得認命。」

  繆放右腕被他金鞭纏住,一下拉了過去,心頭大吃一驚,但他究竟是教主門
下的五弟子,武功高出灰衣道士甚多,心頭一急,驀地急中生智,被拉過去的人
隨勢欺上,他左手猝然遞出,朝金鞭叟當胸印去。他雖沒練成「天魔巨靈掌」,
但練的「九陰摧心掌」,也有五、六成火候,若是被他偷襲得手,倒也厲害非凡


  金鞭叟田五常是何許人?六、七十年扛湖經驗,豈會上你毛頭小伙子的當?
他金鞭把你拉了過來,任何一個人都會使力掙扎,但他把繆放拉到身前不遠,金
鞭上的力道忽然減輕。拉力減輕,豈不是就告訴他,繆放將計就計隨勢朝自己欺
來?因此他沒持繆放出手,口中大笑一聲,金鞭突然往上一抖,把繆放一個人往
上摔起。繆放左手還沒遞到一半,人已經拋起半空。窟頂有三丈高,他被摔起不
過一丈高而已。

  「小子,老夫不想再和你動手,你還是去找你師娘去吧。」金鞭叟在喝聲中
,左手突然凌空拍出。

  這一記劈空掌,差不多也用上了五成力道。他七十年功力的五成力道所發出
的這記劈空掌,力道之猛,豈同小可?繆放人在半空,就像飛靶,那裡還有閃躲
的機會?但聽「砰」的一聲,被劈空掌擊得再次往上彈起,一下撞上窟頂,再次
發出蓬然大響,跌落下來,又是「叭」的一聲,就沒再動一下了。

  這一段話寫來較慢,好像已有許多時光,實則僅是金鞭叟一鞭掃出三個灰衣
道土之後,回鞭把繆放拉來的一瞬間的事。就在金鞭叟金鞭把繆放摔起來之時,
餘下的六個灰衣道士,方是一怔之後,又各自揮刀攻上。金鞭叟田五常怒笑千聲
,說道:「看來你們真是不畏死,老夫自然也不怕大開殺戒。」他左手朝上拍出
一記劈空掌,右手長鞭也及時再次橫掃出去。

  那六個灰衣道士因有三個同伴前車之鑒,自然學乖,一看他揮鞭掃來,就紛
紛往後躍退,但怎知方才是金鞭叟和繆放正在交手,著著朝繆放逼進之際,看到
十來個灰衣道士圍攻上來,他才揮鞭橫掃出去。現在的情形可不同了,金鞭叟對
自己一記五成力道的劈空掌很有自信,一定可以收拾得了繆放。右手金鞭是專門
對付你們六個灰衣道士的,他的對手,也就是你們六個道士了,一鞭出手自然會
大踏步跟了上來。

  六個灰衣道士縱然躍退得不慢,也沒他八尺長鞭帶轉的迅速,金光接連閃動
,驚叫慘號也隨著而起。這下就像猛虎撲入了羊群,飲鞭倒下去的,卻不只六個
。那是因為繆放既纏不住金鞭叟,他金鞭揮舞,就大踏步朝圍攻天池釣叟和南山
樵子的灰衣道士人群中撲了過右。

  其實此時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已經只剩下不過十幾個人了。原來這六十二
名灰衣道士,當時一窩蜂般圍攻上來,聲勢雄壯,但對天池釣叟和南山樵子威脅
並不大。天池釣叟和南山樵子並不是不在乎六十二名的灰衣道士的圍攻,而是因
為此時兩人已經背貼背,所要應付的只是自己的正面和右側兩個方向就夠了。

  圍攻上來的人,卻有六十二個之多,但並不是每個人每一刀都能劈到對方兩
人的身上,能夠攻上來的,最多只有八個而已。其餘的人,只能擠在同伴後面,
甚至還隔著三、四個同伴的身後,根本連看都看不到前面兩個敵人。

  這如果是兩軍對壘的戰場上,就可以形容為把敵人重重包圍起來,但現在並
不是兩軍對壘的沙場,而是武林人物的動手,這情形當然不同了。以天池釣叟和
南山樵子的武功,若是和六十二個人動手,武功再高,也敵不過人多,但若是自
己兩人,只要對付面前的四人,那就稀鬆得很了。

  天池釣叟姜超然呵呵笑道:「老五,你對付近的,老夫對付遠的。」

  南山樵子道:「好,就這麼辦?」

  兩人說話之時,同時腳下疾快地在原地轉動起來,南山樵子手中板斧隨著身
形轉動,像法華金輪般橫劈出去。四面八方所能攻到他們身前的八柄撲刀,和他
開山大斧乍然一接,登時就響起八聲金鐵狂鳴。有的人撲刀被震脫手,有的人右
臂登時被震脫,驚啊之聲,也隨著響起,但他們身後擠滿了人,前面受挫的人,
連後退的機會都沒有。

  南山樵子已經又疾又快的轉了過來,板斧掃過,方才想後退的人,後退不成
,立時成了斧下之鬼。天池釣叟一支八尺長的釣竿,加上一丈八尺的釣竿,此刻
也右手連揮,把站在後排的灰衣道士像釣魚一般。釣竿絲一起一落,就有一個人
被他釣了起來,往大殿門外摔了出去。

  要知大殿門外,只有兩步寬的走廊,廊外就是一百單八級的石階,他釣竿起
落如飛,釣竿就像釣魚一般,一個接一個飛摔出去,就一個接一個滑碌碌的從石
階上直滾下去。不過片刻工夫,就被他釣起十二三個人。南山樵子揮動大斧也在
瞬息之間,劈倒了十來個人之多。

  「阿彌陀佛。」就在此時,突聽智難大師低喧一聲佛號,說道:「陶老施主
,上天有好生之德,貧衲請你老斧下留情,不可多傷他們的性命。」

  原采老和尚單足站在禪杖之上,雙手十指發出「大悲尼陀羅神指」,已經連
續點倒了十幾個人。加上被智成大師「禪指神功」制住的也有七、八個,剩下來
的已不過十三個。金鞭叟揮鞭飛撲過來,一下又掃倒了六七個,他金鞭還待再揮
出,卻被天池釣叟的釣竿一下纏住,叫道:「老三,可以停手了。」就在他說話
之時,智難大師已把餘下的幾個灰衣道士一齊制住。

  智虔大師合十道:「好了,咱們此行總算大告成功,只可惜魔教首徒任乘風
,被他乘隙逃走了。」

  天池釣叟姜超然微微地含笑道:「這個大師盡可放下心,他縱然是已逃出了
道院,但也逃不出石窟外面去的。」

  道院一場搏鬥,雖已終止,但前面洞窟中的搏鬥,卻正在愈演愈烈,愈打愈
是兇猛。道院傳出雲板之聲,還在連續響著。所有在大石窟中的人,已經分佈好
了。銀拂叟向天倫、竹筇裡易南軒,和唐門唐世賢,離火門的羅道長,一共四人
站在左上首。(道院人口處)沈雪姑(柳瓊枝)、丁瑤(丁慧珊)、管巧巧、劉
媒婆(巴婆子)四人,站在右首上。(郎寰仙境入口處)上官靖(伍致中)率同
李小雲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則站在大石窟前端,以應付左右兩邊下首兩處
石窟中的七十二名鐵甲武士。

  現在又從洞外進來了兩個一身紅衫,手持長劍的漢子。他們兩個正是剛才被
上官靖、沈雪姑兩個人,一掌擊落懸崖去的三師弟束化龍和四師弟萬成章。此刻
,他們兩個又在大石窟中出現,已經由掣天手李天群和武功門的何津航所取代,
因此進入石窟之後,就和上官靖站在一起。

  這是大石窟中各人所佔據的形勢,如果有白衣聖教的人出來,目光所看到的
,除了上首站著的銀拂叟等四人外,其餘的人可以說全是「行宮」的人。這一點
,可以說是竹逸先生煞費苦心,運籌帷幄最成功的地方了。而且,據金鼠來報,
後援也已來了。他們是老夫人和武當青松道長、衡山飛雲道長、卞藥師、白虎神
暴本仁、風雲刀柴昆及慧修、慧持等人。他們已經來到大石窟前面,只是沒進來
而已。

  黃鼠狼和萬點星率同虎頭莊武士、金刀門刀客,封住了山下的道路。在茅屋
的兩邊,還有智通大師率領的少林寺兩座「羅漢陣」,可以說已經把全山封鎖得
像鐵桶一般。竹逸先生所選擇的動手地點,也就是在這方廣十數丈的大石窟中。


  但直到此時,除了時常由金鼠傳遞消息以外,竹逸先生始終沒現身過,也沒
人知道竹逸先生是去了哪裡?現在雲板聲已經歇了,但雲板停歇,並不表示現在
沒事了,首先是右上首「郎寰仙境」中有了動靜。一串紅燈照著一手提劍、一手
提燈的八個宮女魚貫走去。沈雪姑和管巧巧、丁瑤三個站在一起,擋住了右上首
石窟的出路。

  沈雪姑玉手一揮,說道:「這裡沒你們的事,快進去。」

  走在前面的宮裝少女立時停了下來,她們並沒立時就轉回進裡面去,只是分
向兩邊站了開去,接著走出來的是兩個手提長劍一身淺綠衣裙的女子。稍前一個
年約三十出頭,畫著新月般的柳眉,一張鵝蛋臉上薄施脂粉,看去瘦瘦高高的,
一副極為精明的樣子。稍後一個也有二十七、八左右,體型稍胖,但也不太肥,
另有一種環肥之美。

  管巧巧看到兩人,早已悄悄告訴沈雪姑,道:「瘦的一個是二師姐童無雙,
胖的一個是三師姐高妙雲。」

  她的話聲未落,瘦高的綠衣女子童無雙己冷冷地說道:「是誰說的?」

  沈雪姑欠欠身,說道:「二師姐,三師姐,是小妹說的。」

  童無雙道:「道院傳出警號,你們沒聽到?」

  沈雪姑道:「小妹聽到了,但小妹是奉命守在這裡的,要郎寰仙境的人不用
插手這門事。」

  童無雙雙目逼視,問道:「你這是奉誰的命令?」

  沈雪姑道:「是金道長傳下來的命令,二師姐若是不信,可以問四師姐(丁
瑤)七師妹(管巧巧)她們。」

  丁瑤(丁慧珊)連忙道:「五師妹說得不錯。」

  管巧巧也道:「二師姐,就是這樣的。」

  童無雙哼道:「我們是奉夫人之命,出來接應的,夫人馬上就會到的,你們
還不站開去?」沈雪姑沒加理會。

  童無雙不禁臉色一沉,怒叱道:「五丫頭,我說的話,你到底聽到了沒呢?


  沈雪姑一張臉也沉了下來,冷冷的道:「我奉命站在這裡,就是要稟告夫人
,請她回宮去的。」

  童無雙聽得不由一呆,重重地哼道:「你們三個丫頭都瘋了。膽敢違抗夫人
的金令?」

  話聲甫落,突然聽到石窟中響起幾個女子聲音嬌聲喝道:「夫人駕到。」童
無雙、高妙雲兩人,慌忙轉過身去。

  童無雙躬身道:「啟稟夫人,四丫頭、五丫頭、七丫頭攔在洞口,說是奉金
道長之命,請夫人回駕,不用出去,弟子特來向夫人請示。」

  只聽一個嬌柔聲音說道:「道院傳出緊急求援警號,金道長怎麼會要四丫頭
她們阻止我出去呢?你要她們來見我。」

  「是。」童無雙躬身答應一聲,迅快轉過身來,喝道:「四丫頭、五丫頭、
七丫頭,你們還不快來拜見夫人。」

  沈雪姑已經看到從石窟中走出來一個雲髻高峨,輕紗幢臉的宮裝婦人,雖然
看不到她的面,但體態輕盈,一手扶在一名綠衣小鬃的肩頭,好像有點弱不禁風
,嬌娜多姿,可以想像得到從前一定是個大美人。目前自己扮的是她門下的弟子
柳瓊枝,暫時還是不露身份的好,一念及此,立即躬下身去,道:「弟子叩見夫
人。」丁瑤和管巧巧也一起躬身行禮。

  宮裝夫人問道:「是金道長交代你們守候在這裡,阻止我出去,是嗎?」

  「弟子不敢。」沈雪姑躬身道:「但金道長確是這樣交代的,今晚之事,郎
寰仙境的人都不用插手,請夫人只管回駕返宮好了。」



















【第五七章】六童劍陣



  剛說到這裡,石窟前面,忽然有一條人影一閃,總管秦皓不知何時候已經到
了洞口,連連拱手道:「啟稟夫人,金道長已把金令交給四姑娘了,夫人如若不
信,只管問四姑娘好了。」「四姑娘」,就是夫人門下弟子丁慧珊。

  他側身又朝丁瑤笑道:「四姑娘,快把金令交給夫人看看。」

  丁瑤的心頭猛地一動,暗暗忖道:「他會是竹逸先生。」因為秦皓說的金道
長已經把令牌交給四姑娘了,其實根本就沒這回事,但她的身上確實有一方令牌
。那是師傅在自己臨行的時候交給自己的一個小小布包,裡面就是一塊黑黝黝的
、用鐵鑄的牌子。

  鐵牌的中間,有一個篆文的「天」字,鐵牌入手奇冷,據竹逸先生說,那是
寒鐵所鑄成的。這件事當時只有竹逸先生、上官大哥和李小雲三人在場,秦皓自
然是不會知道的,那麼這個秦總管,豈不是竹逸先生改扮的了?心念這一動,立
即伸手從身邊革囊取出那方寒鐵的金牌來,走上兩步,雙手遞上,說道:「金道
長交給弟子自金令在此,請夫人過目。」

  「會是「天字令」。」宮裝夫人身軀陡然一震,似是驚惶失措,往後疾退了
一步,兩道熠熠的眼神從幛面輕紗中直透出來,注視著丁瑤,喝道:「這「天字
令」真是金道長交給你的?」

  丁瑤道:「自然是金道長交給弟子的了。」

  宮裝夫人道:「他還交代了你什麼話?」

  秦皓卻在此時拱拱手,插嘴道:「金道長尚未復原是要屬下轉交四姑娘的,
他只說給夫人看了,夫人自會明白。」

  「哼。」宮裝夫人冷笑一聲,說道:「天令執法,他要我死,哼,余無天更
是應該死的,他人呢?」這話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秦皓也不禁為之一呆,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心思稍一轉動,立時聽出個大
概來了。這寒鐵「天字令」,是丁瑤的師傅緇衣老尼交給丁瑤的,如今宮裝夫人
說它是執法令,又說余無天要她死,余無天更應該死。這不就是說這寒鐵令牌有
著無上權威,令到法隨,可以處死魔教中任何一個人。心念這一動,連忙陪笑道
:「夫人垂鑒,金道長這次回來,確實說過,他曾中人圍攻,功力盡失,是……
是……」他故意不住下說了。

  「他說了什麼?」官裝夫人怒聲道:「是我害死他的?」

  「咳,咳。」秦皓躬身道:「他認為教主太聽信夫人,任命夫人門下的大姑
娘去主持碧落山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宮裝夫人冷聲道:「余無天自己輕敵,他敢這麼說?還有呢?」

  秦皓道:「他這次回來,身負重傷。幸蒙幾位老神仙給他服下了千年斷續,
又以無上功力助他恢復神功,他曾向屬下透露,傷好之後,要好好整頓本教,才
不負教主重托……」他每一句話,都極盡挑撥。

  宮裝夫人道:「秦皓,你對我說這些話,意思何在?」

  「屬下追隨教主、夫人多年,自然是忠於教主、夫人了。」秦皓連連拱手,
一臉忠誠的道:「屬下是看他趁教主不在、似有謀篡之心,不然,怎麼會傳下「
天字令」要夫人……夫人……」

  「余無天這老賊。」宮裝夫人氣怒的道:「好,秦總管,你去叫余無天出來
好了。」

  「是,是。」秦皓湊上一步,悄聲道:「不過夫人請暫時留在這裡,屬下這
就去。」宮裝夫人點了點頭。

  秦皓轉身朝丁瑤使了一個眼色,忽然又躬身道:「依屬下之見。這「天字令
」先由夫人收起來,等金道長出來,夫人再取出令牌,當眾數說他的罪狀,著令
賜死,這樣就不怕他逃上天去了。」

  宮裝夫人點點頭,嘉許道:「你此計不錯。」丁瑤因秦皓向她使過眼色,就
雙手呈上令牌。

  宮裝夫人伸手接過鐵牌,秦皓立即轉身朝中間兩扇黑漆大門走去,伸手印了
一下鐵環。原來秦皓方才現身之際,己用暗號告知站在左上首(道院)洞窟前的
銀拂叟等四人,請他們退到左上首石窟之內去,因此,這時大石窟前面,已經不
見一個外人了。

  兩扇黑漆大門徐徐開啟,秦皚就大模大樣的走了進去,那八名鐵甲武士眼看
是秦總管,八人雖覺奇怪,秦總管並未出去,怎麼會從外面進來的呢?但他們疑
歸疑,還是朝他舉刀為禮,然後大門又徐徐地關上了,現在連上官靖也早已知道
這位秦總管就是竹逸先生喬裝的,真的秦皓就在中間這座石窟之中。一時不禁為
竹逸先生暗暗地耽心,他這樣進去,豈不是太危險了?

  哪知過了不多一會,中間圓形洞府的兩扇黑漆大門又徐徐地開啟,接著走出
八名鐵甲武士,分兩邊站定。然後是六個一身綠衣肩負雙劍的童子,擁著一輛孔
明車,由兩個童子向前推著,緩緩走了出來。車上端坐一個瘦小蒼髯老道,正是
化名為金道長的余無天,昔年魔教西大天王之-。孔明車後面,緊隨著走出的是
總管秦皓。上官靖心中暗道:「這個秦皓不知是真是假?」

  右上首洞窟中的宮裝夫人,眼看著余無天坐著孔明車出來,立即低聲道:「
大家跟我出去。」於是由四名宮女提燈前導,童無雙、高妙雲、沈雪姑(柳瓊校
)丁瑤(丁慧珊)、管巧巧、劉媒婆(巴婆子)等人,依次分兩行走出,最後的
才是宮裝夫人。

  上官靖等人,一齊朝宮裝夫人躬身為禮。秦皓看到巴婆子,口中「咦」了一
聲,道:「巴婆子,你怎麼上來了?下面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他這-問,上官
靖登時暗暗地「哦」了一聲,忖道:「看來他是真的秦皓了。」

  劉媒婆道:「回總管,山下來了大批少林寺的和尚,老婆子和四姑娘幸虧見
機得快,才沒被他們發現,特地趕上來報訊的。」

  秦皓臉色一沉,怒聲道:「昨晚讓沈雪姑那丫頭逃走,她果然引著少林寺的
人來了。」

  余無天朝著宮裝夫人欠了欠身道:「夫人怨貧道傷勢尚未痊好,不能行禮。


  宮裝夫人冷冷說道:「金道長對妾身何用多禮?」

  余無天道:「貧道聽任乘風來報,方才道院傳出警號,說是少林寺的人大舉
前來犯山,夫人要他傳令召見貧道,不知有何賜教?」

  宮裝夫人是從右上首石窟出來的,在她出來之時,她門下女弟子已列成兩行
走出,無形中就把余無天乘坐的孔明車圍在中間,前面有上官靖率領的八名准弟
子。宮裝夫人眼看他已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覺冷笑一聲道:「余無天,你知罪嗎
?」

  余無天愕然地道:「夫人,你……」

  「不用叫我夫人。」宮裝夫人聲音出奇地冷,說道:「在你眼裡,一向都沒
有我這個教主夫人,何用再假惺惺?」

  余無天驚凜的道:「夫人這是什麼話?」

  「什麼話?」宮裝夫人冷然道:「我問你知不知罪?」

  「哈哈。」余無天忽然大笑一聲道:「貧道稱你二師嫂總可以吧?自從二師
兄擔任教主,他要在外面廣結江湖同道,怕二師嫂一個人擔當不了大事,才要兄
弟來協助你的,但兄弟就是怕二師嫂多心,所以不肯擔任任何名義,而以金道長
的名字,居於客卿地位。這許多年,兄弟也知道二師嫂多多少少總是對兄弟存不
滿之處,但為本教著想,兄弟也一直忍了,如今聽二師嫂的口氣,好像兄弟犯了
什麼大罪似的?兄弟倒要請教,兄弟有什麼罪?」

  「好。」宮裝夫人道:「今晚少林寺的人找上門來,他們怎麼來的?」

  余無天道:「昨晚有人潛人行宮,據說是沈雪姑那個丫頭,她逃出去了,自
然會通知少林寺的人。」

  「哼,你倒推得乾淨。」宮裝夫人道:「沈雪姑是一路跟蹤你來的,你身負
重傷,行動不便,就該找一個隱密之處養傷,才不至被人發現本教隱跡在此,你
雖非有心把敵人引來,但把敵人引來總算事實,你脫得了干係嗎?」

  秦皓忙道:「夫人這是誤會,金道長……」

  宮裝夫人叱道:「你給我住口。」

  余無天道:「聽二師嫂的口氣,那是不容兄弟在這裡養傷了,好,從現在起
,兄弟不再過問本教的事,總可以了吧?」

  宮裝夫人道:「你說得倒是稀鬆。」

  余無天面現怒色,沉哼道:「那麼二師嫂要待如何?」

  宮裝夫人突然左手一揚,哼道:「余無天,你看這是什麼?」她掌心中高舉
的正是那塊寒鐵「天字令」。

  余無天目光一注,陡地變了臉色,驚詫地道:「「天字令」,你……」

  「你想不到吧?」宮裝夫人冷笑道:「現在「天字令」在我手中,你總該知
道怎麼辦了?」

  秦皓吃驚地道:「夫人……」

  宮裝夫人喝道:「余無天,你還不束手就縛?」

  余無天點頭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二師嫂手裡有了這「天字令」,自
可生殺予奪,兄弟不想和你傷了和氣,一切誤會,等二師兄回來再說。」一面朝
著護著他孔明車的六個劍童,說道:「咱們走。」

  宮裝夫人叱道:「余無天,你走得了嗎?」

  「哈哈。」余無天大笑道:「兄弟縱然傷勢未復,二師嫂,若是憑仗你門下
幾個女弟子,還阻攔不了兄弟。」

  宮裝夫人聽得極為憤怒,喝道:「秦皓,你給我把他擄下。」

  秦皓道:「夫人,這事還請三思,金道長有代表教主的金牌,可以指揮本教
門下弟子,這一來,只怕……只怕不妥吧。」

  宮裝夫人怒聲道:「好哇,秦皓,你敢違抗執法令牌?」右手-揮,叱道:
「你們去給我拿下,只要有人敢違抗令牌,一律格殺勿論。」就在此時,從中間
圓洞門中,飛也似奔出一個人來,手指秦皓,大聲叫道:「他是假的,快把他拿
下了。」這從大門奔出來的,赫然又是一個秦皓。

  同時上官靖的耳中響起了竹逸先生的聲音說道:「你去截住秦皓,別讓他逃
了。」

  秦皓聽得一怔,看到從大門口奔出來的這人居然把自己扮得維妙維肖,不由
大怒,喝道:「你……」

  上官靖沒待他說下去,及時揚了揚手中折扇,喝道:「截住他。」身形一閃
,攔在秦皓前面。站在大門前的八個鐵甲武士聽了上官靖(伍致中)的喝聲,立
即朝秦皓圍了上來。

  由李小雲等人喬裝的八個灰衣道士也隨著包圍而上,剎那之間,把秦皓和余
無天的孔明車隔開。另一邊,童無雙、高妙雲、沈雪姑、丁瑤、管巧巧、劉媒婆
等人也立即發動,朝余無天的孔明車圍了上去。余無天曾說:二師嫂憑仗你門下
幾個女弟子還阻攔不了兄弟。他這話倒也不是空言。

  孔明車已在中間停下,六個一身綠衣勁裝的劍童,在這一瞬間,迅速地從肩
頭撤下雙劍,人影晃動,一下就各按方位站定,布下了一座「六丁劍陣」護住孔
明車,繞場行走起來。這一情形,雖然同在一處大石窟之中,但卻在無形中劃分
為兩個部分,作者一支禿筆就無法兩者兼顧。

  先說秦皓話未出口,眼看伍致中(上官靖)指揮八個鐵甲武士,一齊朝自己
圍了上來,一時來不及多說,慌忙朝上官靖拱拱手道:「二公子,快別阻攔,老
朽是真的。」

  上官靖擋在他面前,冷聲道:「我怎麼知道你是真的?」

  秦皓急道:「他可能就是劉轉背,方才假扮總值向金道長報訊的就是他,二
公子只要讓開,老朽就可以把他擒住,真假就可以立判。」

  上官靖心中暗道:「方纔竹逸先生假扮秦皓進去的,原來到了裡面,搖身一
變,扮成任乘風去報訊,無怪很快就把余無天誆出來了。」一面沉喝道:「本座
怎知道你不是劉轉背?你只要讓本座點了穴道,本座自然也會把他拿下,真者是
真,假者是假,一樣可以真假立判。」

  秦皓聽得大急,後退一步道:「二公子……」上官靖不容他多說,右肩一側
,扇交左手,右手三指如撮,朝秦皓的左手腕脈上拿去。

  這一下他使的是「拈花手」,平時對敵、拈劍、拿穴,百試不爽,怎知秦皓
左手忽的往後一縮,竟然被他避開。案皓左手縮人衣袖,右手已經多了一支短劍
,目芒飛射,駭然沉喝道:「你不是二公子。」

  上官靖也暗暗吃了一驚,沒想到秦皓居然能從自己的「拈花手」下脫出,立
即大笑一聲,道:「好個劉轉背,你居然對伍某也使起詐來。」右手折扇迅快交
到右手,陡然劃起一因扇影,朝秦皓肩頭點出。

  秦皓也大笑道:「你可知道伍致中雖是教主門下二弟子,但秦某也教過他武
功,出手一招,就可看出路數,你縱然假扮得很像,可惜武功路數卻全不對頭…
…」口中說著,短劍飛灑,一片儘是急攻招式,老辣凌厲,極盡詭異。

  上官靖使展「游刃身法」,手中折扇連揮,把對方攻勢一一擋開。八個鐵甲
武士看到秦皓和上官靖動上了手,他們豈肯落後,也各自揮刀朝秦皓攻去。秦皓
在白衣聖教中,本來只是外圍組織碧落山莊的總管,如今才知道,他居然還是「
行宮」的總管,但從他口氣聽來,還教過伍致中等人的武功,可見他的身份,竟
然也十分的神秘,很可能是昔年魔教中僅存的幾個餘孽之一。

  這一點,還可以從他武功上得以證實,他一開始就很神秘,經過多少場激戰
,他一直深藏不露,沒有敗給任何人過。就事現在來說吧,他以一支短劍力敵上
官靖,不但毫無敗象,對八個鐵甲武士聯手攻上去的刀法,他一樣視若無睹,只
要身形輕輕閃動,就很自然地避開了八個人的環攻。

  他有十分武功,至少有七分是對付上官靖的,只有三分對付那八個鐵甲武士
。這一情形,看得圍在外面插不上手的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人暗暗使了一
個眼色,準備一齊出手。就在此時、只聽「噹」、「噹」、「噹」三聲急驟劍、
扇交擊,秦皓一下架開上官靖的折扇,左手呼呼兩掌,凌空分擊欺近他身後的兩
個鐵甲武士。

  這兩掌敢情是魔教中極厲害的「九陰摧心掌」了,不然,兩個鐵甲武士前胸
有鐵鏡護心,豈會被他擊出的掌風乍然接觸,就無聲無息的仰跌出去。秦皓一擊
得手,更不怠慢,足尖一點,騰身飛起,疾如鷹隼,朝上首的圓洞門激射過去。


  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個人打了個暗號,就是相約施展「無極神指」,
恰好在秦皓騰身飛起之時,三個人兩時駢指劃因,凌空點出。上官靖接連和他搶
攻了十幾個照面,還是佔不到半點上風,眼看他反手發掌,居然還連傷了兩個鐵
甲武士,趁機捨了自己,飛身而起,企圖逃人中間的洞窟。

  上官靖自然不能讓他逃進去搬救兵,口中大喝一聲,右手突然朗上揚起,這
一記「返照神掌」本該左手上揚,右手下沉,才能發揮威力,但他從小不但練成
「易筋經」,後來又和沈雪姑同修「太素玄功」,又練成了達摩「洗髓經」,可
說身兼佛道三門神功。因此只要心念一動,左手揚處,「返照神掌」就如迅雷般
凌空擊去。這一下四個人幾乎是同一時候出手攻出,目的物就是凌空飛越眾人頭
頂的秦皓。

  出手雖然是差不多同一時候,但總有先後之差,上官靖的一記「返照神掌」
一發如迅雷,到得要比三縷指風早上一步,但聽「砰」然一聲,把秦皓一個人擊
得往上直衝上去,再是「蓬」的一聲大震。撞上洞頂,震得沙石飛灑,一個人再
直摔下來。

  在他撞上窟頂,下落到兩丈左右,三縷指風也一起擊中他的身子,等到再蓬
然跌落地上,這位秦總管早已內腑寸裂,再也沒動一下。站在上首圓洞大門口的
總管秦皓卻欣然迎了上來,含笑拱手道:「總巡好功夫,一舉擊斃假冒屬下的劉
轉背,當真可喜可賀。」

  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等她們收拾了余無天,就得把教主夫人和她
門下弟子一起拿下,就要管巧巧和劉媒婆兩人進郎寰仙境去救人,卞藥姑就被囚
禁在郎寰宮裡。」上官靖點點頭,就以「傳音入密」告訴李小雲,要她轉告其餘
的人,待會不可放過教主夫人和她手下,務必把她們截住。

  再說童無雙、高妙雲為首的夫人門下五個弟子和劉媒婆六人,一齊朝余無天
的孔明車圍了上去。余無天雖然服下千年續斷,又經四位宮中上賓一齊動手,以
無上內功,助他療傷,預期四十九天可以完全恢復功力,今天才是第七天,每天
至少有六個時辰,靜坐練功。

  因為此時正是他不練功的時候,所以竹逸先生才改扮任乘風謊稱奉夫人之命
,有緊急之事相商,把他騙出來的。他功力未恢復,只好坐在孔明車上,由人推
著走,過余無天雖然傷勢還未痊好,一個人就像廢人一般,但他目睹宮裝夫人率
同女弟子朝他圍了上來。

  他臉上一無笑容,也並無吃驚神色,只是安詳的坐在孔明車上,神色倨傲,
絲毫沒把教主夫人和她門下弟子放在眼裡。他有如此自信,所憑仗的是護著他的
六個童子?不錯,這六個劍童確實有些不同於一般童子。那是六個劍童,第一眼
看去,只有十二三歲,高矮如一,個個生得眉目清秀,動作如一,但你如果再看
上一眼,就會發現他們六個人的臉孔,竟然都長得一般模樣,宛如六個孿生兄弟


  你看到他們面貌如一,自然會感到驚奇,忍不住會再仔細的打量他們一番,
這一仔細打量,就保證你會大吃一驚,那是六個綠衣童子?根本不是童子了。他
們除了身材長得和童子一樣,眉清目秀的臉上、額角、魚尾、甚至於臉頰上,都
可以發現有數不清的皺紋,他們當然不止是十二、三歲了。

  人都是會好奇的,你若是有了這一發現,就會看得更仔細,希望能從他們臉
上,看出他們實際年齡來,但這一點,就會使你大大的失望不可,因為從他們(
六個劍童)臉上,你根本看不出他們的真實年齡來:初看十二三,再看二三十,
仔細觀察下,可能四五十,再一彷彿間,又是十二三。反正他們臉上年歲的記錄
,幾乎很難捉摸,或者因他們的情緒變化而異,在一笑一怒之間,可能會有二三
十年的差距。這一情形,直看得沈雪姑暗暗攢眉,忖道:「這六個綠衣劍童,看
來已深得魔教功夫,並非易與之輩。」

  正在心念轉動之際,只聽耳邊響起竹逸先生的聲音,說道:「這場狗咬狗,
就讓他們出手,你們不妨暫時袖手,坐看成敗好了。」

  六個綠衣劍童雙劍當胸,繞圈疾走,雖然沒出手,但已可使人感到這六個劍
童布成的劍陣,居然會有一股濃重的殺氣逼來。童無雙、高妙雲同時一聲叱喝,
揮動長劍朝遊走的綠衣劍童迎面劈去,兩道劍光發如匹煉,各自奔向一個劍童。
這一擊出手,相當凌厲,但六個劍童繞圈而走,任何一人,任何一個方向遭到攻
擊,他們都會有破解之法,否則就不成其為劍陣了。

  只見被攻擊的兩個劍童身法十分快捷,只是身形一側,就避了開去,他一閃
開,你攻過去的劍招自然落空了,但閃開那人的身後立即有另一個劍童閃了上來
,手上的兩柄短劍就劃起兩片冷森森的劍光襲到你的身側。你劍勢落空,他雙劍
已經攻到,你要不要迥劍封解?等你堪堪迥劍封解,這人又已疾向一側閃開,他
身後另一個劍童又揮舞雙劍疾衝上來,攻到你左側,你揮劍封了個空,人家已經
攻到,只好再次揮劍封出。

  就這樣人影循環,劍勢連綿攻到,你本來是攻上去的人,但只是開頭攻出了
一劍,之後,你就只有封架的份兒,根本沒有你揮劍還攻的機會。尤其這六個劍
童雙劍揮舞,劍法詭異,忽正忽反,變化多端,令人不可捉摸,人影去來如織,
劍光忽隱忽現,奇快無比。

  童無雙、高妙雲還是郎寰宮的首徒,平日自以為劍法精湛,這一動上手,除
非你往後躍退,否則六個劍童此去彼來,攻勢綿綿不斷,你只有招架之功,而無
還手之力。這下看得宮裝夫人不禁大怒,嬌喝道:「你們還不給我一起上。」

  沈雪姑、丁瑤、管巧巧、劉媒婆互望了一眼,沈雪姑暗暗地朗她們點了一下
頭,於是四人立即揮劍攻了上去。她們當然並不是全力搶攻,只是敷衍一陣而已
,但事實上,就算你們全力搶攻,如果不施展特別神功,也是無法傷得了他們的


  尤其是六個劍童身法怪異,來去如風,只要輕輕一閃,就會從你身邊閃開,
你休想截得住他們。只要截不住他們,上去的雖然同樣有六個人,就不是一對一
單打獨鬥,依然只是六個人圍攻一座劍陣。因此沈雪姑四人雖然揮劍搶攻上去,
但情形仍然和童無雙、高妙雲攻上去的時候如出一轍。

  只有第一招是你上去的時候攻上去的,以後六個劍童循環攻來,你就只有一
而再,再而三的揮劍封架,再也沒有還攻的機會。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26

【第五八章】大破行宮



  劍陣,就是六個劍童環繞遊走的一圈劍光,他們已由大石窟中間緩緩朝上首
圓洞門移了過去,攻上去的六個人,因為只有招架之功,自然只是隨著他們移動
而移動,毫無阻攔他們的辦法。沈雪姑自然很快地就發覺了,她心中正在考慮著
:這樣下去,豈不讓余無天逃進去了?自己要不要出手呢?但繼而一想,宮裝夫
人尚未出手,且等她出手之後,再作決定。

  宮裝夫人果然也看出來了,嬌聲喝道:「伍致中。」

  上官靖欠身道:「弟子在。」

  宮裝夫人道:「你們三個率人守住宮門,不得讓余無天再退入宮去。」上官
靖、李天群(束化龍)、何津航(萬成章)三人躬身領命。

  由上官靖揮了揮手,立即率同六名鐵甲武士(本來有八個,已被秦皓擊斃兩
個),八名灰衣道士(李小雲等八人),迅快移動,擋在圓洞門前面。余無天端
坐在孔明車上,呵呵笑道:「伍致中,你看看老夫手中是誰的令牌?」左手一伸
,掌心托著一塊比手掌略小的金牌,那是白衣聖教教主的金牌,見令如見教主。


  他沒待上官靖開口,就接著道:「老夫代表教主,命令你們師兄弟三個率同
本教弟子,先把郎寰宮五個女弟子和巴婆子拿下。」

  站在圓洞門口的秦皓(竹逸先生),說道:「金道長,教主不在,大公子他
們自然是聽教主夫人的了。」這話是暗示上官靖等人,先讓教主夫人對付了余無
天再說。

  余無天怒聲道:「你不是……」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宮裝夫人嬌叱一聲,喝道:「余無天,我先劈了你。」
話聲甫出,一道人影挾著一道雪亮的劍光,凌空飛起,宛如半環白虹,朝余無天
當頭疾落。這一招凌空發制,可說凌厲已極。

  余無天重傷未癒,坐在孔明車上自然無處可躲,但是他根本也沒有躲閃,口
中嘿然道:「好劍法。」只說了三個字,突見六道劍光從他身邊飛起,迎空擊去


  原來那六個劍童繞著孔明車遊走,一見宮裝夫人凌空飛擊過來,六人久經訓
練,劍陣立即一收,左手短劍護身,右手短劍同時迎空揮出。但聽一連響起當當
六聲金鐵交鳴,宮裝夫人的劍勢立被擋了開去。

  宮裝夫人究是身在半空,劍勢被他們擋開,只好借勢倒飛回去,童無雙等人
眼看六個劍童倏然後退,正待揮劍撲上。但六個劍童卻行動如風,硬接了宮裝夫
人凌空一劍之後,又閃電般地回到了原處,遊走起來。他們算定宮裝夫人凌空的
劍勢,一旦被擋開,人總不能在空中停留,勢必倒飛回去,故而他們又各自回到
了原來之處。

  宮裝夫人飛回原處,忽然雙足一軟,幾乎站立不穩,心頭又怒又急,尖聲喝
道:「余無天,你……」

  余無天得意地笑道:「天王針,老夫在他們擋開你飛劍一擊之際,打出兩支
天王針,你身在空中,自然無處可以閃避了。」

  上官靖心中暗忖道:「天王針,不知她口中的天王針是什麼樣的暗器,想來
必然是十分歹毒無疑。」

  宮裝夫人身軀驀然一震,厲聲喝道:「你好狠。」接著喝道:「丫頭們退下
。」左手一揮,八名手提宮燈的綠衣少女隨即一擁而上。

  童無雙趕緊喝道:「師妹們退下。」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童無雙等六人
和八名綠衣少女一退一上,擦身而過,八個綠衣少女左手揚起宮燈,右手已掣出
長劍,也圍著劍陣打起轉來。八道劍光劃起一道雪亮的圈圈,左手高提宮燈,隨
著她們的繞圈疾走,上下飛舞,看上去就像在表演宮燈舞-般。

  坐在孔明車上的余無天哼道:「天魔燈,老夫門下,還會在乎你的毒焰。」


  上官靖聽他一說,注目看過去,果見八名綠衣少女左手所提八盞宮燈,在上
下飛舞之際,燭焰搖動,飛出淡得肉眼很難發現的裊裊綠煙。就在此際,那八名
綠衣少女不約而同「噹」了一聲,右手長劍架開劍童一劍,左手高挑的宮燈突然
朝六個劍童當頭砸下。

  六名劍童雙手使劍,一劍雖被架開,另一劍極自然的朝當頭砸下的宮燈劈去
。但聽「蓬」的一聲大響,六盞宮燈被劍劈開,但一溜火光卻依然朝他們當頭罩
落,登時熊火燃燒起來。手提宮燈的綠衣少女原有八名之多,六人架開劍童劍勢
,宮燈朝他們砸落的同時,另外兩人卻玉臂一揮,把高舉的宮燈朝劍陣中央孔明
車上擲去。

  只聽「轟」的一聲,火光大盛,孔明車登時著火燃燒。這一著敢情大出余無
天意料之外,火光中大喝一聲。只聽一陣緊急的「嗒」「嗒」之聲響處,從著火
的孔明車上,發出無數細如竹筷的短箭,密集朝四周射來。六名劍童此時已如六
個火人,滿地亂滾,八名綠衣少女宮燈出手,立被密集的短箭射倒,剎那間,驚
叫慘號響成一片。

  上官靖、沈雪姑、李小雲等人看到從孔明車上射出來的短箭,勢道極勁,紛
紛以劍護身,往後疾遲。好在車上短箭只射了一會工夫,便已射盡。只聽童無雙
驚叫道:「夫人,你怎麼啦。」

  宮裝夫人神色委頓,坐在地上,身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顫抖,似是在竭力忍
受著,她身邊半跪半蹲了一個綠衣小鬃,雙手扶著她,已經驚慌得不知所措。高
妙雲道:「夫人是中了余無天的毒藥暗器?我們快扶夫人進去,宮裡有解毒丹藥
。」

  宮裝夫人搖搖頭,淒然道:「沒用的……天王針沒有解藥,我……不成了,
劇毒快要攻心了,不過我也很值得安慰。余無天這老賊雖然打了我兩支天王針,
卻被我的天魔燈活活的燒死了,你們都可以為我作證,他先下……毒手,教主…
…不能怪我……毀了……他的……左右手……呃。」話聲未落,身軀陡然一陣牽
動,「呃」聲出口,便已毒發身死。

  管巧巧看得大哭--聲:「夫人……師傅……」「撲」的一聲,跪倒在地上。
童無雙、高妙雲也一齊哭叫著「夫人」,跪了下去。

  沈雪姑眼看機不可失,朝丁瑤使了一個眼色,悄悄朝兩人走近過去,童無雙
和高妙雲自然不會提防,一下就制住了兩人穴道。輕輕拍著管巧巧的肩膀說著:
「好妹子,不用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這是最好的歸宿了,你和劉媒婆進去,
快把卞家妹子放出來,這裡還有許多事呢。」

  管巧巧拭著淚站起身,點點頭道:「我們這就進去。」劉媒婆走近綠衣小鬟
身邊,伸手點了她兩處穴道,才跟著管巧巧往右上首「郎寰宮」走去。

  這時,燃燒的火焰業已熄去。余無天和他門下六個劍童,早已被天魔燈活活
的燒死了,八個綠衣少女也一齊中箭死亡,大石窟中間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屍
體。突聽左下首洞窟中響起一陣雜亂而沉重的腳步聲,聽來至少也有二、三十個
人的聲音,朝洞窟外湧來。

  上官靖方自一怔,右下首洞窟中至少站了三十名的鐵甲武士,他們沒有自己
的命令,如何會趕出采的?心念方動,只見當前一個奔出來的竟是身穿大紅長衫
的中年漢子,手提長劍,急步奔出洞窟。他一眼看到上官靖、李天群、何津航三
人,立即叫道:「二師弟、三師弟、四師弟,你們都在這裡,大家快跟愚兄進去
,道院出事了。」在他說話之時,他身後陸續走出二十來個手持朴刀的鐵甲武士
來。

  上官靖雖不識其人,但聽他稱自己為「二師弟」,可見他就是魔教門下首徒
任乘風了,這就故作不知,問道:「道院出了什麼事?」

  任乘風道:「難道你們沒聽到道院傳出來的緊急警號嗎?」

  「聽到了。」上官靖道:「但此地並無外人侵人,如今雲板也不響了,自然
是沒有事情了。」

  「你知道什麼?」任乘風怒聲道:「少林寺智虔、智成、智難和終南三老田
五常、姜超然、陶石田六人,潛人道院,三位壇主已遇害,愚兄及時逃出,才保
住性命,現在惟有調動鐵甲武士,才能和他們一戰……」

  原來道院另有通道,可以通往左下首和右下首兩道洞窟,任乘風逃出來,是
為了調集鐵甲武士,趕去道院支援的。上官靖聽說道院三個壇主都已遇害,心知
進去的六人,已經大功告成了,這就站立不動,冷冷說道:「三師兄、四師弟和
四位師妹都在這裡,少林寺和尚如何闖進道院去的?」

  任乘風怒道:「難道愚兄還會說謊不成,你們只要跟我走就好。」

  上官靖道:「咱們奉金道長傳下金令,要大家合力守住這裡,不得讓外人進
入,大家若是跟大師兄進去,誰來守住這裡?」

  話聲甫落,突聽從中間圓洞裡傳來一聲大笑,喝道:「好個劉轉背,你居然
假冒任某到行宮來使調虎離山之計,把他們都調走了,好讓少林寺的和尚可以乘
虛而人。」

  從裡面大踏步走出來的,赫然又是一個一身紅衫手提長劍的任乘風。長劍一
指對面的任乘風,喝道:「二師弟、三師弟、四師弟、四師妹、五師妹,你們還
不快截住他,莫讓他逃跑了。」他從圓洞門出來,自然不會是假的了?

  上官靖對竹逸先生暗暗欽佩不已,他居然在勿忙之間,一下就改扮成任乘風
,當真不愧轉背之名,心中想著,立即舉步朝任乘風面前逼去。李天群、何津航
、沈雪姑、丁瑤等人隨著從左右兩邊抄了過去,他們這一移動,李小雲等八人也
隨著移動,朝任乘風包圍上去。

  任乘風眼看二師弟等人,不肯相信道院出事,這也算了,未料還從中間行宮
居然奔出一個假扮自己的人,還直指自己是假的。二師弟等人竟然也相信他的話
,反而朝自己包圍上來了。一時當真是氣昏了頭,嗔目喝道:「二師弟,你們連
我的真假都看不出來了?」

  上官靖朝他冷冷一笑道:「閣下果然假冒得維妙維肖,但大師兄剛才明明隨
秦總管一起進入行宮去的,再從行宮出來,自然不會錯了,可惜閣下不是從行宮
出來的,任你易容如何高明,也沒有用了,依在下看,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已被揭
穿,為今之計,閣下還是束手成擒的好。」

  他硬是指真為假,任乘風平日縱然極工心機,此刻已是有口難辯了,氣得說
不出半句話來,怒喝道:「我是真的,他明明是劉轉背,你們卻居然都相信了他
的話。」

  李天群道:「一句話,他從行宮裡出來的,還會假嗎?」他沒學過變音術,
說話的口音,當然不像束化龍了。

  任乘風葛然一震,目注李天群喝道:「你不是三師弟。」

  李天群大笑道:「你才不是任乘風。」

  沈雪姑道:「你是劉轉背,現在還用得著抵賴嗎?」

  任乘風目光陰睛不定,忽然朝身後站立著的鐵甲武士大喝一聲,說道:「上
去攔住他們。」

  上官靖手托鍾形金牌,喝道:「此人乃是劉轉背所喬裝的,鐵甲武士們通通
給我退下去。」

  任乘風大笑一聲,說道:「我是行宮總值年,你總巡也要聽我指揮,你有金
牌,我會沒有嗎?」說著,迅速探手入懷,也摸出一塊鍾形金牌,托在手中,喝
道:「武士們聽著,快給我截住他們,去把假冒我的劉轉背拿下了。」兩人都有
一面鍾形金牌,這使鐵甲武土無所適從,不知聽哪一個的好,就只好站著不動了


  沈雪姑嬌叱道:「你還敢指揮鐵甲武士。」突然屈指輕彈,只聽「噹」的一
聲,把任乘風托在手中的鍾形金牌彈得脫手飛了出去。孫小乙縱身躍起,一下接
到手中,迅快的送給站在大門前的任乘風(竹逸先生)。

  李天群抬手一劍,朝任乘風身側刺去,喝道:「姓劉的,你再不棄去手中長
劍,束手就縛,我就要不客氣了。」口中說著就要不客氣,長劍卻已經對他不客
氣了。

  任乘風金牌脫手,方自-驚,還來不及攫奪,李天群的長劍已隨著話聲攻到
,心頭又急又怒,突然暴喝一聲:「你不是三師弟。」

  李天群是形意門名宿,出手第一招,使的當然是「形意劍法」,他當然一眼
就看出來了。喝聲出口,揮劍直攻過來,長劍劃起一片尖嘯之聲,他以攻還攻,
勢道凌厲絕倫,武功之高,不愧魔教首徒。李天群在眾人面前,豈肯閃避,口中
大笑道:「你自己不是任乘風,還敢說別人是假冒的嗎?」

  口中說著,奮起全力,劈出一劍。在他想來,這一劍上自己至少已用了九成
力道,應該可以將對方震退出去兩、三步之遠的。那知雙劍交擊,發出「鐺」的
一聲大響,任乘風固然是被震退了,但只有一步之遠,而自己卻也被震退了一步
,一時不覺心頭大感凜駭,也暗暗地叫了聲「慚愧」,沈雪姑一記指風就震飛他
手中金牌,自己和他硬拚一招,卻只平分秋色。

  任乘風憤怒已極,在他眼裡,在場的任何一人,誰都該死,李天群搶先向他
出手,自然是他第一個下手的目標,他身形如風,一下欺近,手中的長劍急揮,
一眨眼之間,就一口氣刺出了八劍。何津航看他向李天群迫攻而上,右手一揮,
長劍朝他左側攻去。

  那知他劍勢攻出,忽見任乘風,身如飄絮,刺去的長劍竟然刺了個空,對方
毫不理會,依然揮劍朝李天群刺去。這對何津航來說,當真是大失面子之事,要
知他乃是武功門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如今對方竟然連他出手都
毫不理會,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沉哼聲中,右腕一振,急如星火,連環三劍,
急驟刺出。

  任乘風依然沒有多加理會,只是身子連閃幾閃,把何津航急改過去的連環三
劍完全讓開,但他攻向李天群的八劍,還是電閃雲飛,一口氣擊出,毫無絲毫的
影響。這八劍撒下重重劍影,如急浪捲沙,如驚濤拍岸,逼得李天群連退了數步
之多。

  李天群揮劍護身,連連擋開對方劍勢,左手微曲,揚手一記「炮拳」,朝前
揮了出去。這是形意門中一記剛猛無比的拳法,拳發如炮,含蘊著一股強大的內
勁,足以裂碑碎石的。

  任乘風冷笑一聲,道:「原來你是形意門的人?」左手食、中二指一駢,點
了出去,迎著襲到李天群的握拳脈門。

  上官靖看出他這一記「畫龍點睛」,暗藏魔教陰功,李天群僅以形意門的內
功,只怕無法和他抗衡。身形一側,「豁」的一聲打開折扇,從斜刺裡攔去,口
中大笑道:「看來你功力不足,只怕是劉轉背的徒子,徒孫來冒充的吧?此時此
地,你想要到行宮來逞強,那就是自找死路了。」在說話之時,但聽「啪」的一
聲,任乘風的食、中二指不偏不斜的點在折扇之上。

  這一記任乘風用足指勁,點上扇面,但覺宛如戮在鋼板上一般,而且驟生震
力,兩根手指劇痛若折,他口中「哼」了一聲,往後連退兩步。李天群暗暗歎息
一聲:「江湖後浪推前浪,自己當真不管用了。」

  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等人,圍在右側,她眼看任乘風劍法連展,迫得爹
後退不迭,心中早就暗生怒意了。此時任乘風朝右退來,她左手朝祝小青打了個
手勢,約她和自己一起出手,右手卻立即駢起中、食二指,劃了個小圈,迅快朝
前點出。

  這一記任乘風毫無防備,祝小青還來不及出手,只聽「撲」地一聲,李小雲
一縷指風已經擊中他背後左肩腫上。任乘風悶哼一聲,本來他後退過來的人,陡
然被震得往前撲去,差幸他武功極高,只往前俯衝了一步,就及時剎住身子,驀
地轉過身,喝道:「什麼人出手暗算本公子?」他緊握長劍,怒得咬牙切齒,雙
目凶光亂閃。

  視小青伸手一指李小雲,接口道:「方纔是她,現在是我了。」沒待對方多
說,中、食二指急急劃了個圈,迎面點「無極神指」出手是何等的快速?

  任乘風剛聽到她發話,目光轉到祝小青身上,陡覺一縷指風已經迎面襲到了
,一時之間封架已是不及,只得身形一側,準備閃讓,但「無極神指」出手,豈
容你有閃讓的機會?又是「撲」的一聲響,指風擊在他右肩窩上,震得他整個人
幾乎仰跌出去,肩骨劇痛,長劍「噹」的一聲落到地上,他左手緊按右肩,又疾
退了兩步。

  孫小乙眼看李小雲、祝小青兩人都得手了,任乘風長劍墜地,自是見獵心喜
,身形一晃,一下閃到了他的面前。笑道:「小子,你該束手就縛了吧?老子正
好撿個便宜。」

  任乘風連連失利,急怒攻心,直到此時,他才發現眼前這些人,看上去都是
自己人,實際上卻全是敵人所偽裝,尤其孫小乙一下閃到他面前,他認出正是搶
去自己金牌的人,心想:「哼,自己就算戰死,也要找個墊腳的。」一念及此,
一聲不作,左手放開右肩,猛地一掌朝孫小乙迎面劈落。

  這-記「九陰摧心掌」,他認為相距極近,應該萬無一失,那知孫小乙在欺
過去之前,早已暗中駢起中、食二指,說話之時,就劃著小圈,話聲說完,指已
點出。因為他做得極為隱秘,任乘風根本沒有看到,等他左手拍出,陡覺一圈無
形內勁,逼住手掌,「九陰摧心掌」幾乎已無法施展,心頭陡地一驚,左肋間突
然如中巨錐,痛澈心肺,口中大叫一聲,一個觔斗往後翻了出去。

  他雖然在驚駭傷痛之際,心頭還並不忙亂,這一個觔斗是直向大石窟外面翻
過去的,他眼看情形全非,自然是要設法往外逃走,突出重圍。其實此刻大石窟
外,老夫人、青松道長、德山飛雲道長、卞藥師、白虎神暴本仁、風雲刀柴昆、
慧修、慧待等人,都已經到了,只是沒有進來而已,就算任乘風出了石窟,也逃
不下山去的,但在石窟中的人來說,總是給他逃出去了,石窟中的眾人,豈肯容
他乘機逃走?

  八個改扮灰衣道士的人中,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都已露了一手,沒有出
手的人,自然要搶著出手。任乘風翻出一個觔斗,其實離石窟門口少說也還有七
、八丈遠。此時趙之欣、徐永旭、侯休、郭勇、羅尚武等人,人影閃動,喝聲乍
起,截著任乘風的五柄朴刀,刀光連閃,夾雜著拳風、掌影一齊出籠。

  好個任乘風,口中發出一聲厲嘯,頭頂落地,雙腳叉天,兩手手掌撐立,以
倒豎晴蜒的姿勢,身子保陀螺般一陣急轉,在刀光掌風中旋轉如飛,居然閃避得
極其快速,沒有一記刀光,一記掌風能劈上他的身子。全場高手似是都未料到任
乘風的武功如此之高,不禁看得為之一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任乘風在地上飛轉如輪,自然很快就找到他脫手墜地的
長劍,就在大家還沒看清他這倒立飛旋的身法之際。他已經長笑一聲,突然翻身
立起,劍光乍亮,同時也響起一陣急驟的「噹」、「噹」金鐵狂鳴,他以「地煞
七十二劍」的「迴光返照」,一下擋開了趙之欣等人的追逐圍攻。

  等大家定眼瞧去,任乘風面前忽然多了一個仗劍的少女,冷然道:「今日之
局,你還能逃得出去嗎?」她是丁瑤。

  任乘風雙目通紅,大喝道:「擋我者死。」

  刷,刷,刷,一連三劍,像匹練般飛捲而出,他是拼上了命,出手不但辛辣
凌厲,大有出手一劍就想砍殺對方。丁瑤手中長劍輕輕一翻,一下就化解了他凌
厲的劍招,不,一下壓住了他的長劍,冷然道:「我話還沒有說完。」

  任乘風用力一抽,被對方一個少女壓住了的劍竟然半點也掙動不得,心中極
感驚駭,忖道:「對方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不是武功高強之人。」一面厲聲道
:「有什麼話,快說。」

  丁瑤道:「你們教主不在這裡,對不?」

  任乘風道:「不錯。」

  丁瑤道:「他躲在那裡?」

  任乘風厲笑道:「小丫頭,你以為本公子會說嗎?」

  丁瑤道:「我可以跟你打個賭,你敢不敢接受?」

  任乘風道:「你說說看。」

  丁瑤道:「咱們可以從劍上分個勝負,你勝得了我手中的長劍,就讓你安全
離去,沒有一個人會攔住你,你敗在我劍下,就得說出你們教主現在何處?仍可
任由你下山,這樣算不算公平?」

  任乘風不信一個丫頭片子,能在劍上勝得了他白衣聖教首徒,聞言嘿然道:
「你說的話,他們都同意?」他是急於想離開「行宮」。

  丁瑤道:「這個自然,只要你勝了,決不會有人攔你。」

  任乘風道:「好,我賭了。」

  丁瑤長劍一收,道:「你可以發劍了。」

  原來丁瑤眼看任乘風和李天群、何津航兩人動手之際,使出來的劍法,雖然
極其凌厲,卻似有許多破綻之處!看了一陣,忽然心中一動,暗道:「原來師傅
(緇衣老尼)傳給自己的劍法,竟是專門克制他們(白衣聖教)劍法的,無怪他
使出來的每一記劍法,若由自己和他動手,都可破解無遺。」

  她就暗中告訴了沈雪姑。沈雪姑不覺心中一動,剛才聽余無天的口氣,白衣
聖教教主並不在此,這就對了,他們把這裡稱為「行宮」,那是他們還另有一處
老巢了,一面低聲地問道:「你有把握?」

  丁瑤道:「小妹有十成的把握。」

  「那好。」沈雪姑道:「你去和他打賭,他能夠勝過你,就放他走,你勝了
,只要說出教主在那裡,仍可放你下山。」因此丁瑤在他擋開五人攻勢之後,就
出現在任乘風的面前。

  任乘風賭的是命,丁瑤雖說就是他敗了,只要他說出教主下落,仍可放他出
去,但眼前這許多人,都是敵人,是不是真的肯放他出去?不論是否能出得去,
他都要賭,所謂弧注一擲,碰碰運氣也好。生死存亡在此一戰,他反而鎮定下來
了。抱劍凝立,目光注視丁瑤,神色愈來愈獰厲,雙目之中已經隱隱地射出綠焰
,他練的是魔教陰功,當真有如天魔附體,但卻遲遲沒有發劍。

  在場眾人之中,只有上官靖、沈雪姑兩人功力最高,已可從任乘風的身上,
發現他的煞氣愈來愈重。事不關心,關心了就會耽心。上官靖不由得暗暗替丁瑤
擔心起來,不知她是否真能是任乘風之敵?右手握著的折扇,已經交到了左手,
只要發現丁瑤不是任乘風的對手,他青陽劍立時可以出手。

  沈雪姑當然看得出他的神情來,暗中以「傳音入密」道:「靖弟,你千萬不
能動,瑤妹也用不著你相助,她不會輸的。」就在兩人說話之時,任乘風發難了


  只聽他發出一聲怪嘯,身形驟然升起,劍勢如虹,幻起漫天劍影,有如銀蛇
亂閃。劍鋒所指儘是丁瑤的要害大穴。這出手一招,當然也並不止一招,因為他
劍使得極其快速,就像只是一招。魔教「天魔劍法」,確實有他獨到之處,就憑
這一劍,已看得李天群、何津航兩人暗暗震驚,光是對方這一招,憑他們形意門
名宿,武功門高手,都看不清劍招的變化,無怪各大門派中人,都會落到魔教手
中了。

  他們懷疑任乘風這樣詭異凌厲的劍勢,丁瑤這樣一個年輕姑娘,如何接得下
來?那知定眼看去,竟然大出兩人意料之外。丁瑤只是旋身發劍,長劍輕輕點出
,不但沒有被對方劍勢逼退,反而把任乘風的一片流動的劍光,從容破解開去。
看去極其簡單,但他們根本想不出丁瑤這一劍有何奧妙?竟能破解任乘風曠凌厲
攻勢?

  任乘風暗自大吃一驚,心想:「難道這丫頭真能破解自己劍法?」心念轉動
,手中長劍並未稍懈,一劍緊過一劍把三十六式「天魔劍法」,像流水般使出。


  丁瑤使出來的劍勢,並沒有他那樣複雜,看去招式極其簡單,但卻有著極為
奇奧的變化,任乘風一口氣把三十六式「天魔劍法」源源使出,快速如電,丁瑤
似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只是展開長劍,把自己所學的創法,一路使了下
去,也就依次把對方劍法從容破解下去。

  時間稍久,大家也都看出來了。丁瑤的劍法和任乘風極為相近似,一個劍法
複雜,使得像天花亂墜,一個因繁就簡,巧封妙解,極自然的把他一一破去。任
乘風越戰越驚心動魄,口中大吼一聲,劍法倏變,人如狼撲,圍著丁瑤左右前後
四面亂竄,劍光就像雨後春筍,匝地起落,亂劈亂砍,每一劍都帶起裂帛劍風。


  「地煞劍法」詭異激烈,更勝過方才使的「天魔劍法」,但不論你如何變招
,如何險惡,丁瑤的劍招一路施展下來,既未加快,也沒有跟著他亂轉,依然按
部就搬,一招接一招,連綿不斷,一路破解下去。兩人打到五、六十招,任乘風
七十二式「地煞劍法」,也已經使了二十幾招,發現本教兩大劍法,確實遇上了
剋星。

  每一招式,都被對方逐一破去,看來自己的勝算愈來愈少,額頭上的汗水卻
愈來愈多,心知這樣下去,打到最後一招,自己非傷在她的劍下不可,這就冷聲
喝道:「住手。」

  丁瑤果然立時收劍,喝道:「你是不是認輸了?」

  任乘風道:「任某劍法,悉數為你所破,不認輸也得認輸了。」

  丁瑤道:「好,只要你說出你們教主現在何處,你就可以走了。」

  任乘風道:「任某說出來你會相信嗎?」

  沈雪姑接口道:「信。」

  任乘風看了沈雪姑一眼,問道:「任某說出來了,你們真的會讓我離去?」


  沈雪姑道:「當然。」

  任乘風心想:「我隨便說一個地方,他們也許不信,不如就說三官廟好了。
」這就不加思索的道:「三官廟。」話聲出口,一個人轉身朝外走去。

  沈雪姑喝道:「你慢點走。」屈指朝他的右肩「入洞穴」彈去。

  任乘風轉身朝外走去,滿窟俱是敵人,自然早有防範,運集了全身的功力,
沈雪姑的喝聲人耳,陡覺「入洞穴」一麻,一縷極細的涼氣,直貫經絡,整條右
臂立即廢然下垂,再也用不出力道,握在手中的長劍也當然墜地,心頭又驚又怒
,左手迅速地拾起了長劍,倏地回身,怒聲道:「你們說話到底算不算數?」

  沈雪姑冷然道:「我小妹答應的話,當然算數,你落敗了,只要說出教主的
下落,可以離去的,但我小妹方才沒有說不廢你的武功,我只點廢你一條右臂,
已經對你很客氣了,你現在可以走了。」一面朝孫小乙道:「小乙,你送他出去
,請在洞窟外的青松道長等人,讓他下山去吧。」

  任乘風心想:「原來武當派的人也來了。」正待舉步走去。

  孫小乙叫道:「喂,你且慢走,還是讓我孫老乙走在前面,好給你先去打個
招呼,否則只怕你左腳跨出石窟,右腳就永遠休想跨出去了。」任乘風沒有作聲
,果然讓孫小乙走在前面,兩人一前一後,便往石窟外走去。

  假扮任乘風的竹逸先生,呵呵一笑道:「沈雪姑這著高明得很。」

  沈雪姑連忙躬身道:「前輩誇獎了。」適時但見管巧巧和劉媒婆領著卞藥姑
,從右上首石窟中走出。

  管巧巧一指沈雪姑,朝卞藥姑悄聲地說道:「喬扮成我五師姐的人,就是沈
雪姑沈姐姐呀。」

  卞藥姑急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沈雪姑的玉手,說道:「妹子,我差點見不
到你們了。」

  「卞姐姐脫險了就好。」沈雪姑道:「站在這裡的都是你的熟人,不過此時
,你不用和我們一一招呼了,卞伯父就在洞外,你快去見過卞伯父才是。」

  卞藥姑道:「爹也來了?」

  沈雪姑道:「你快去吧。」

  「謝謝你。」卞藥姑飛一般的往石窟外奔了出去。

  ***    ***    ***    ***

  左上首洞窟中,道院三個壇主已死,壇下所有灰衣道士--白衣聖教的准弟子
,除了當場傷亡之外,也有四、五十個人被制住穴道,同時也全已廢去了武功。
金鞭叟田五常、智虔大師等六人,也早已從道院退了出來,和站在石窟門內(左
上香石門)的銀拂叟、唐世賢等人會合。

  因大石窟中,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假扮敵人,以假亂真的連台好戲,正在上
場,他們自然不好出去,就一起站相洞口觀戰,直到此時沈雪姑放走任乘風,白
衣聖教整座「行宮」中,只有下首兩座石窟的鐵甲武士沒有被制住穴道。因為他
們神志受到控制(有如三官廟裡的神武隊),只認金牌不認人。

  如今兩面指揮他們的鍾形金牌,一塊在上官靖手中,另一塊落到竹逸先生(
假扮任乘風)手裡,就不虞鐵甲武士會反抗了,「行宮」已經完全瓦解了。銀拂
叟向天倫、智虔大師等人,也一起從左上首石窟中走出。銀拂叟呵阿一笑道:「
上官老弟,這次大破行宮,你的功勞最大了。」

  上官靖連忙躬身道:「前輩誇獎。」

  銀拂叟又道:「除了上官老弟的首功,第二名有兩位,那就是沈姑娘和丁姑
娘了。」

  沈雪姑也欠身道:「愚姐妹那有什麼功勞?這該歸功於前輩的總指揮和軍師
竹逸先生運籌帷幄之功……」話聲未落,突聽一聲沉哼傳了過來。

  這哼聲凝重得有如一塊大石,在耳朵中撞擊了一下,不但心頭會猛然一跳,
連頭腦都快被撞得震動。大家驀地一驚,急忙定眼看去,上首圓洞門前,不知何
時候已經多了四個怪人。這四人,左首兩個是一對黃衣夫婦。男的一頭銀髮,留
了一支白玉如意,兩條白眉下垂到眼角,雙目如線,蒜鼻獅口,一部垂胸白髯,
根根如銀,手中拄一支紫色籐杖和黃衣老婆婆站在一起。

  那老婆婆也是一頭白髮,戴著滿頭珠翠,但一張臉卻白裡透紅,嬌艷得像桃
花一般,柳眉鳳目,看去有如三十許人,手中也拄著一支紫色籐杖,依傍著黃衣
老人,有如一對新婚夫婦一般。

  右首兩人,一個是道人裝束,臉如青蟹,兩道黃眉又濃又粗,一部連鬢蒼須
,身穿銀白道袍,手中執一柄銀白拂塵。另一個是瘦高老人,禿頂、雙目深凹、
雙顴突出,頦下生了疏朗的幾十根白鬚,這人瘦得只剩了一身骨頭包著皮而已,
整張臉上也找不出一點有肉的地方,身穿一件黑紗長衫,就像把長衫掛在竹竿上
一般!如果在深夜裡(此時就在深夜裡),只有你一個人趕夜路的話,遇上了他
,你不把他當成殭屍才怪。

  這四人上官靖、沈雪姑、李小雲三人都認識其中兩個。那就是左首的一對黃
衣老夫婦,他們就是當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老怪物--黃雲妖怪--黃衫客和白髮
仙娘。當日黃衫客還認上官靖做小兄弟,送了他一顆蟾珠作見面禮。作者為了要
描述這四個人費了好一會工夫,如論時間,從大家聽到一聲沉哼到回過頭去,看
到中間圓洞門前,忽然多了四個人,只不過是轉頭之間而已。

  只聽黃衫客沉哼之後,冷聲道:「欺師滅祖也算是功勞嗎?真聽得老夫生氣
,白衣聖教門下竟然會有你們幾個恬不知恥的孽徒。」

  白髮仙娘連忙嬌柔的道:「老頭子,這點小事,也惹你生氣了,你也真是的
,別氣壞了身子。」

  黃衫客手中的紫籐杖朝地上一頓,哼道:「欺師滅祖,吃裡扒外,這還算是
小事?」他紫籐杖雖是隨手一頓,但可不得了,但聽「砰」一聲,在地面上的大
石,已被他杖頭頓得四分五裂了。

  本來站在石階下的竹逸先生(任乘風),一眼看到四人,不由心頭一緊,這
四個老怪物,是白衣聖教敦請來的「上賓」,也是白衣聖教倚為長城的大靠山。
本來自己的意思,能不驚動他們,悄悄一走,最為上策,惹上了這四個魔頭,只
怕合大家之力,也未必會是他們的對手,心頭一急,急忙後退了幾步,身子疾快
地轉了過去,衣衫飄動之際,他已經轉了一個圈又回過身來。

  轉身打了個圈,有多少時間?等他這一轉過身來,竟然已經換了一個人,本
來是任乘風的,現在一下又變成總管秦皓了。甚至在他轉身之際,衣衫飄動了一
下,任乘風所穿的一身大紅長衫,也變成綠色長袍。竹逸先生名號劉轉背,轉了
個背,果然就換了一個人。

  秦皓堆起一臉的笑容,急忙趨了上去,連連拱手道:「四位老神仙怎麼也出
來了,這裡沒什麼,些許小事,讓他們師兄弟去料理就好,四位老神仙請到裡面
休息好了。」

  右首殭屍般黑衣老人左手隨便一攔,發出低沉的聲音說道:「沒你的事。」
他雖是隨手一攔,毫不使力,卻把秦皓推得向後連退了三步,才行站穩。

  沈雪姑看到四人在中間石窟出現,心知不易對付,急忙以「傳音入密」朝上
官靖道:「靖弟,黃衫客認你作小兄弟,由你出面,也許可以穩住他們夫婦,你
還不快上去?」

  上官靖朝她點點頭,立時跨前一步,抱拳作了個長揖恭聲道:「老哥哥你誤
會了,我們並不是魔教門下。」

  黃衫客一怔,怒道:「你們明明是白衣聖教門下,欺師滅祖,叛教邀功,還
敢說不是白衣聖教門下?」

  上官靖迅快從胸前掏出蟾珠絲囊,說道:「老哥哥,總認識這個吧?」

  「蟾珠。」黃衫客如線雙目中進射出兩縷金芒,注視著上官靖喝道:「這蟾
珠你從那裡來的?」

  上官靖從身邊取出沾上洗容藥劑,拭抹了一陣,抹去易容藥物,恭敬的拱手
一禮,說道:「小弟上官靖,拜見老哥哥、老嫂子。」

  白髮仙娘嬌柔笑道:「果然是小兄弟,老頭子,方纔我聽他口音,早就聽出
來了,你怎沒聽出來呢?」

  黃衫客呵呵大笑道:「果然是小兄弟,哈哈,老夫怎麼會不認識,只是要問
問清楚罷了。」一面朝上官靖問道:「還有那位沈姑娘呢?」

  沈雪姑也在此時迅快的抹去臉上的易容藥物,抱著拳道:「晚輩沈雪姑,見
過兩位前輩。」

  黃衫客點著頭道:「好、好、你們都是易容而來,假冒白衣聖教門下,闖進
行宮,這是劉轉背教你們的了。」掄目看了眾人一眼,又道:「老夫婦應邀在此
作客,衝著小兄弟,不和你們計較,你們快下山去吧。」他還不知道這座行宮已
經全破去了。

  「慢著。」黑衣瘦高老人道:「黃老既然說出來了,衝著這位小兄弟,讓你
們大伙離去,老夫自無話說,不過少林寺的三個和尚,知要給老夫留下來。」

  智虔大師合十一禮,道:「貧僧智虔,想先請教這位老施主如何稱呼?不知
和敝寺有何過節?」黑衣瘦高老人深凹的雙目中精芒閃動,忽然發出一陣桀桀怪
笑。

  他這一笑,大家才發現,他瘦得皮包骨的臉上,一張嘴卻顯得特別大,幾乎
橫到腮上,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更顯得凶獰無比!笑聲一落,才陰陽怪氣的
說道:「老夫如何稱呼?你們難道沒聽死去的師傅說起過陰山李老祖?」

  這話聽得智虔大師三人不由一驚,昔年魔教猖亂,由少林寺聯合各大門派圍
剿,魔教約來助拳的旁門高人中,確曾有一個來自陰山的李大嚼,練成「殭屍功
」,武功高不可測,只要被他一把抓住,就會一口咬下你一條臂膀,大家就說他
要生吃人肉,因此把他大爵二字改成大嚼。

  那天和李大嚼動手的是少林上一代方丈天字輩的高僧天慈大師,兩人在泰山
頂上拚鬥了一天一晚。最後天慈大師以一記「光明拳」把他擊落懸崖,但天苧大
師也硬挨了他一記「寒冰掌」,回去之後,足足花了七天功夫,才把寒冰之氣逼
出。此人自稱「陰山李老祖」不知是不是李大嚼?如果是他的話,豈不已是百歲
以上的人了?

  智虔大師看了兩個師弟一眼,才合十道:「李老施主來自陰山。自稱老祖,
莫非就是昔年的李大嚼李前輩嗎?」

  黑衣瘦高老人裂開大嘴,嘿嘿怪笑道:「老夫正是李大嚼,你們三個和尚現
在明白了吧?老夫就是要領教你們少林寺的「光明拳」,你們三個一起出手都可
以。」

  黃衫客道:「小兄弟,你們可以走了。」

  「老哥哥、老嫂子,還是你們二位請吧。」上官靖為難地道:「我們……不
能走。」

  黃衫客詫異地道:「為什麼?」

  「因為……」上官靖道:「這裡……」

  秦皓連忙陪著笑接口道:「這樣吧,上官少俠,還是由兄弟來說吧。」一面
連連拱手道:「事情是這樣,金道長和夫人業已死去……」

  青蟹臉黃眉老道突然厲聲道:「秦皓,你說什麼?教主夫人死了?」黃眉一
軒,巨目中射出兩道逼人精光,一下掃過在場的眾人,沉喝道:「是什麼人害死
她的?快說。」

  現在的秦皓究竟不是真的秦皓,不知這老道和魔教官裝夫人有何關係?一面
忙道:「教主夫人是和金道長互拼之下喪生的。」

  「你胡說。」黃眉老道沉哼一聲道:「余無天知道教主夫人就是老夫的侄女
,豈會對她下毒手?」

  「事情確實如此。」秦皓忙道:「金道長是死在天魔燈的「魔焰神火」之下
,教主夫人則是死在金道長的「天王針」下……」

  黃眉老道目射稜光,沉聲道:「你為什麼沒加阻止?」

  秦皓手一攤,為難的道:「在下如何阻止得了?」

  「哈哈。」黃眉老道突然厲笑一聲,目注著秦皓,沉聲地說道:「秦天白,
你忘記了你是誰?」

  秦皓聽得心頭陡然一沉,秦天白,不就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秦皓原來
只是他的化名,難怪他既是碧落山莊的總管,搖身一變,又是「行宮」的總管,
而且還兼了「行宮」中接待「上賓」的職司。原來他的身份和余無天相等,差幸
他也伏誅了。

  黃眉老道桀桀怪笑道:「你當然不是秦天白了,這一點若是從你面貌聲音,
一點也找不出破綻來,破綻是在你不知道秦皓的底細,老夫沒說錯吧?就因為你
假冒了秦皓,才把這座行宮攪得天翻地覆,當今之世,有這份能耐的,只有一個
人,你大概就是奇胲門的劉轉背劉仲甫了?」

  說到這裡,轉身朝黃衫客夫婦抱拳道:「黃衫老哥哥,方才要他們離去,兄
弟不好反對,如今卻有一個小小意見,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黃衫客含笑道:「黃眉道兄請說。」



















【第五九章】勾漏神魔



  本來銀拂叟和衡山飛雲道長等人,看到這銀衣老道生了兩道又濃又粗的黃眉
,已經想到了一個人,只是無法證實而已。這時聽黃衫客這聲「黃眉道兄」,就
證明此人果然是昔年著名老魔頭勾漏神魔漆黃眉了,此人消聲匿跡已有數十年之
久,不想今晚會在此地遇上。

  只聽黃眉老道說道:「不說兄弟是白衣聖教教主夫人的師伯,咱們都是應教
主邀請,奉為上賓,如今白衣聖教行宮被這夥人鬧得天翻地覆,余無天道友和教
主夫人都已遇害,老哥哥,你說咱們四個上賓,住在這裡,是不是面上無光?他
日遇上教主,如何向他交代?」黃衫客皺了一下白眉,沒有作聲。

  黃眉老道嘿然道:「老哥哥已要他們盡快離去,已經盡了心意,他們居然遲
遲不肯離去,如今……」目光一掠站在大石窟面前的眾人,緩緩說道:「這姓上
官的小娃兒,和姓沈的女娃兒,既是你老哥哥的小兄弟,衝著老哥哥賢伉儷,兄
弟自然不好為難他們。因此,希望老哥哥要他們及早地離去;其餘的人,恕兄弟
斗膽了,只好把他們全給留下來。」這話對黃衫客夫婦,確是已經很夠面子了。


  黃衫客還沒開口,白髮仙娘已經嬌柔地道:「老頭子,黃眉道兄這話也有道
理,白衣聖教把咱們敦請了來,待之以上賓之禮,教主不在,這座白衣聖教行宮
全毀了,教咱們日後如何向教主交代?咱們這張老臉又要擱到那裡去呢?」

  「依我看,上官小兄弟以及沈家小妹子,就聽老嫂子相勸,你們兩個還是趕
快走吧。」

  黃衫客頷首道:「不錯,小兄弟,今晚之事,確實使老哥哥感到為難,你們
兩個聽老嫂子相勸,還是離去的好。」

  上官靖抱抱拳道:「老哥哥,老嫂子,不是小弟不肯聽兩位的話,小弟和他
們一起來的,進則同進,退則同退,豈有不顧而去之理。再說,今晚是各大門派
聯合清剿魔教餘孽,他們借白衣聖教之名,出現江湖,各大門派都已蒙受其害。


  「四位都是江湖上的前輩高人,撇開江湖黑、白道不談,江湖上總該有個是
非,今晚到這裡來的人,都是身受其害的人,找上魔教,只是討還公道而已。」


  黃眉老道不待他說下去,沉哼一聲道:「小兄弟,你不用說了,老夫從不和
人講什麼公道,你們兩個趁早下去,免得黃衫老哥哥面子不好看,老夫良言盡此
。」

  上官靖道:「在下和沈姐姐若是不走呢?」

  「嘿嘿,幾十年來,還沒有人敢對老夫這樣說話?」

  黃眉老道望了黃衫客夫婦一眼,勉強笑道:「你們不走,當然也可以,那就
站到黃衫客老哥哥那邊去!只要不出手,老夫不會為難你的。」

  黃衫客招招手道:「小兄弟,你和沈姑娘一起過來,和老哥哥、老嫂子站在
一起好了。」

  上官靖抱抱拳道:「老哥哥好意,小弟待會再過來,因為我和大家一起來的
,剿滅魔教餘孽,也是江湖上稍有正義感的人共同的責任,小弟不能因遇上強敵
,就托庇老哥哥,意存規避。」

  黃衫客看他生性倔強,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心知他武功雖然不弱,只怕也
很難是黃眉道長的對手。不禁暗暗地攢了一下眉,忖道:「小兄弟這種倔強脾氣
,才合自己的胃口,如果叫他過來,他就過來,自己還會認他做小兄弟?」

  這時候,洞窟外的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長、卞藥師、白虎神暴本仁、風雲刀
柴昆、慧修、慧持等人也得到了消息,魔教邀約來的幾個厲害魔頭已經出現,雙
方即將動手,他們立即趕了進來。老夫人道:「諸位都是武林前輩高人,江湖上
的有道之士,總該深明大義,我……我……」

  「不用說了。」黃眉老道截著她話頭,哼道:「四十年前老夫就聽你們這些
自命為名門正派的人,說過大道理,你們如何衛道,魔教如何逆天行事,老夫不
管這些……」

  老夫人看他倚老賣老,不待自己說完,就截住話頭,心中不禁有氣,也截住
他話頭,沉聲道:「老身並不代表各大門派,老身只代表自己,我曾被魔教以藥
物迷失心神,受他們利用,擔任過碧落山莊的老夫人。他們也把各大門派迷失了
心神的人,劃到碧落山莊,作為他們的外圍,差幸老身等人及時得到解藥,尚未
鑄成大錯,才一起聯手,來找魔教的,你不用說什麼自命為名門正派,歧視魔教
,這些話聽來混淆不清……」

  黃眉老道又是一聲怪笑,打斷老夫人話頭,沉聲道:「那好,咱們不用多說
,就是你先出手好了。」

  上官老夫人頷首道:「老身正想領教。」

  衡山飛雲道長朗笑一聲道:「貧道久聞勾漏黃眉道長之名,也想領教領教。
」一面朝上官老夫人稽首道:「老夫人讓貧道去會會他。」不待老夫人答應,已
經飄然走出。

  黃眉老道目光如炬,問道:「道友是哪一派門下?」不說哪一派高人,而說
哪一派門下,就是表示他年歲輩份都高過飛雲道長了。

  飛雲道長也是七十開外的人了,他是衡山派的名宿,還是當今衡山派掌門人
的師叔,聽他口氣如此狂妄自大,不禁微有慍意。單掌當胸,打著稽首,大笑一
聲,道:「貧道衡山飛雲子,道長隱跡數十年,大概沒聽過貧道這樣的無名小卒
吧?」不待對方開口,接著又道:「不過武林較技,較的是武功高低,優勝劣敗
,勝者為尊,與門派、姓名、年齡、名氣似無多大關係,道長可以出手賜教了。
」右手抬處,已從肩頭撤下長劍。

  這話表面上毫無不敬之處,但骨子裡卻是說:你不必倚老賣老,較技是要拿
出真功夫,勝得了我才行。黃眉老道沉笑道:「很好,道友那就接招了。」手中
銀拂輕輕一拂,一個人離地三寸,突然平飛過來。

  他銀拂雖然只是輕輕地一拂,但因他整個人已欺近過來,一道銀光就像匹練
般橫掃而來。飛雲道長在第一招上豈肯退讓,長劍倏然朝前劃出,迎著銀拂揮去
,哪知對方銀拂明明橫掃而來,等他長劍揮出,銀拂閃電般一圈,纏上劍身,不
待你有撤劍變招的機會,黃眉老道右手一揚,銀拂纏著飛雲道長的長劍,朝上甩
出。

  這一下,動作之快,勁力之強,任何人都會措手不及,被他捲飛了長劍;若
是你緊握著長劍不放,那麼一定會連劍帶人都被凌空摔了出去的。飛雲道長就是
緊緊地握住長劍,連人凌空摔了出去。這對旁人來說,摔出去了就摔出去了,但
飛雲道長乃是衡山名宿,衡山劍法亦名「迥雁劍法」,原是長於縱身飛撲,能在
空中迥身發劍,凌空下擊的劍法。

  因此銀拂纏住他的長劍,堪堪把他凌空摔出,飛雲道長身未落地,已經翩然
地倒飛回來。劍光錯落,直朝黃眉老道當頭罩落。這一招,旁人幾乎看不出他是
被黃眉老道摔出去的。因為大家都知道,衡山派的劍法有迥雁身法,以騰空搏刺
為主。

  黃眉老道微微一怔,忽然大笑道:「好,好,衡山劍法果然要得。」口中說
著,銀拂朝上一圈,幻起一朵銀花,迎著劍光升起。

  但聽一連發出「叮」「叮」五聲輕響,飛雲道長撲擊而下的一招五劍,悉被
他一朵銀花接住。飛雲道長一個人隨著往上騰空,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觔斗,劍光
再現,又朝黃眉老道當頭撲來。黃眉老道重重的「哼」了一聲,銀拂再次朝上拂
起,這回他拂上貫注了真力,一拂之勢,暗勁如山,朝上湧起,自是非同小可了


  他怎知飛雲道長練劍數十年,劍上的功力,一樣已達爐火純青,雙方劍、拂
乍接,飛雲道長發現對方拂上真氣進發,雖然視之無形,卻如海立雲垂,直逼而
上。衡山劍法中的迥雁身法,原是借力升騰,用以消解對方力道,別人身在半空
中,是只有挨打的份兒,但衡山派的人卻能以虛消實,你力道再強,他只要多翻
一個觔斗,就可以卸去,然後再回劍下擊。

  飛雲道長這一發現對方拂上力道強大,他長劍乍然一觸,立即騰身斜飛開去
,黃眉老道銀拂剛剛收回,飛雲道長一道劍光又當頭劈來。這就像秋蠅一般,掃
之不去,去而復回,當真可把黃眉老道激怒了,口中大喝一聲,左手袍袖突然凌
空一振,大袖沿著手腕滑落,露出一隻黃毛茸茸的大手,五指勾屈,凌空朝飛雲
道長招去。

  這一招不打緊,正在騰空飛起的飛雲道長陡覺一道強大無比的吸力,朝自己
吸來,心頭大吃一驚。飛雲道長急忙推出長劍,身子往後一仰,一個觔斗翻了出
去,但黃眉老道招手之間,吸力極為強勁,飛雲道長往後翻出去的觔斗,只翻到
一半,就被吸力往前拉去。

  飛雲道長心知不妙,立即運起全力,雙足懸空一蹬,從巨大吸力中掙出,又
是一個觔斗往後翻去。黃眉老道也沒想到,已經被自己掌力吸住的人,還能憑空
掙脫?左手再次朝飛雲道長招去。這次招手之間,吸力大為增加,飛雲道長堪堪
從他巨大吸力中掙出,一個觔斗往後翻去,陡覺身後又有一道強大的吸力,有如
長虹一般從身後追吸過來,力道之強,比方才幾乎增加了一倍之多。他急忙躬身
蹬足,側身翻滾,企圖從旁滾出,但已經力不從心,一下就被對方吸住了,把他
一個人從半空中拉了過去。

  銀拂叟向天倫看出有些不對,他口中大喝了一聲,說道:「吸星大法。」身
隨聲起,手中銀拂從斜刺裡拂起,一蓬銀絲,在黃眉老道和飛雲道長之間,沖天
直上。

  天池釣叟更不怠慢,釣竿一揮,一縷極細的釣竿筆直飛出,釣竿一下就鉤住
飛雲道長的腰帶,像釣魚般,往後就拉。兩人配合得很好,銀拂叟向天倫縱身揮
出銀拂,正好把黃眉老道的無形吸力從中截斷,天池釣叟的釣竿一收,把正被吸
力朝前吸去的飛雲道長,硬行拉了回來。飛雲道長落到地上的同時,銀拂叟向天
倫也一截得手,飛落地上。這段話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前後不過眨眼工夫的事
,合兩人之力,才把飛雲道長從黃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中救了下來。

  黃眉老道只招了兩下手,就把飛雲道長和終南二老(銀拂叟、天池釣叟),
忙得幾乎措手不及,這一情形,看得大家心頭大為驚凜。黃眉老道看著銀拂叟飛
身截斷他發出的一道吸力,卻並沒有出手,只朝銀拂叟點點頭,說道:「你是終
南銀拂叟了?」

  銀拂叟向天倫落到他身前八尺左右,拱拱手道:「兄弟正是向天倫,因為看
到道兄使的也是一柄銀拂,頗有同好之感,才想跟道兄討教幾招,不知道兄肯賜
教嗎?」

  黃眉老道怪笑道:「很好!你以銀拂成名,老夫雖使銀拂,卻沒人稱老夫為
銀拂神魔,咱們兩柄銀拂,正好切磋切磋,向道兄只管請。」「只管請」者,就
是你「只管出手」之謂也。

  他口氣依然十分托大,沒有把終南五老之首的銀拂叟向天倫放在眼裡。銀拂
叟向天倫面對強敵,自然無暇去計較對方的口氣,他在飛身落地之時,早已全身
運起功力,此時只是淡淡一笑道:「道兄怨向某有僭。」

  左掌當胸,右手銀拂一豎,使了一招「龍洗天街」,千百縷銀絲,就像白龍
噴水,飛灑出去。黃眉老道卻什麼招式也沒使出來,你銀拂揮來,他也一抬手把
掛在中指的銀拂朝前拂了出去。使銀拂的招式,要一曲一折,才能天矯如龍,再
把一篷拂絲抖開,才能化作千百縷銀絲,揮灑出去。

  這一招在銀拂叟使出,當然極為神速,也極為精純,千百縷銀絲中,任何一
根都可洞穿金石。黃眉老道沒使招式,用不著把拂塵一曲一折,以內力逼開拂絲
,他的一柄拂塵,只是直接了當的揮出。試想兩人在拂塵上同樣有數十年功力,
但一個要一曲一折的依著招式使出,而一個只是隨手一拂,兩者誰快?

  不用說,當然是隨手揮出,不使招式的人快了。因此銀拂叟向天倫出手較早
,但是在他一蓬銀絲飛灑出去之際,黃眉老道的一蓬銀絲也拂了過來。銀拂叟雖
然不知對方的功力如何,但想來決不會在自己之下,出手的第一招上,不願意和
他硬拚,身形微微一側,帶轉銀拂,迥身飛繞,向左橫揮而出。

  這一招叫「玉帶圍腰」,看上去是旋身避敵,卻是在避開放招之際,橫掃敵
腰,勢必比敵人快上半招,是以退為進的妙著。哪知銀拂叟堪堪橫掃出手,黃眉
老道依然毫無招式的將銀拂朝前揮來。你還是要旋身發招,他卻仍是隨手揮出而
已。因此,這一招銀拂叟向天倫雖然自以為可以快過對方半招,實則黃眉老道還
是比你快過半招。對方的銀拂直逼胸臆,你橫掃出去的銀拂一時又收不回來,自
然就非後退不可。

  銀拂叟進緊吸了一口氣,身子迅速退出八尺。黃眉老道手執銀拂,左腳朝前
一步跨上了八尺,右手抬處,一支銀拂又直揮過來。本來是銀拂叟先發招的,現
在卻被他扳回去了,這第三招就已變成由黃眉老道領先發招了。銀拂叟堪堪退下
,黃眉老道也已跟上,依舊和沒有後退一樣,而且對方的銀拂也隨著拂上胸口。


  這一來,手中空握有一支銀拂,根本派不上用場,別說攻敵,連封架都來不
及了,只好再次呼氣後退。但這和上次完全相同,你後退之時,黃眉老道也跟著
跨上了,手中的銀拂還是對著你的胸口拂來。銀拂叟一連退了三步,黃眉老道也
隨著跟上了三步。

  銀拂叟心頭大怒,猛地暴喝一聲,右手陡振,由下而上,劃了一個弧形,銀
拂奮力朝前揮出,這一下因被逼得連退,心頭積怒已深,奮力一揮,自然用出了
全力。兩支拂塵交擊,拂絲都是柔軟之物,當然不會發出極大的聲響來,但卻把
黃眉老道逼退了一步。高手過招,有不得絲毫退讓,黃眉老道這一步後退,就把
才纔三招佔先的優勢盡皆喪失。

  銀拂叟一擊得手,精神大振,銀拂搖處,接連攻出兩招;這兩招出手,他不
由得又失去了先機。那是因為他的一柄銀拂,是有板有眼的按著招式使出,而黃
眉老道的銀拂卻是隨手揮出,根本不用招式,一招之間,對方就快了半招,兩招
下來,對方就快了一招。

  這並不是說銀拂叟的武功不高,或者使用的招式不好,以銀拂叟的武功來說
,當今武林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他練了一個甲子的功夫,對本門武學,自然
精博無倫,變化神妙。但他遇上的對手卻是黃眉神魔,乃是黑道中的前輩高手,
武功人化,自然要捉襟見肘,處處受制於人了。

  銀拂叟向天倫身為終南五老之首,當著天下英雄,已經扳回劣勢,不出兩招
,又被人逼落下風,如何忍得這口氣?口中一聲大喝,振腕一拂,朝對方的銀拂
揮去。方纔他因不知對方底蘊,尤其對方精擅「吸星大法」,是以一直不肯輕易
和對方比拚真力。

  這回心頭一怒,那還管得這許多顧慮?銀拂叟大開大闔揮了出去。銀拂叟成
名數十年,功力精純,這一輪硬打硬接,威勢之盛,自是不可輕估,接連幾招,
硬是和黃眉老道平分秋色,難分軒輊。但他在先天上總是有著難以彌補的缺失,
那就是他使出來的每一招式,都有板有眼,規規矩矩,雖有變化,不脫終南武功
規範。

  黃眉老道的一柄拂塵,就是不按規矩出招,直接了當,還手揮出,這一來,
銀拂叟每一招都比人慢了半拍。七、八招過去,又將漸漸屆屈下風,就在此時,
但聽「嗒」的一聲,兩柄銀拂一下撞在一起,就像膠住了一般,再也分不開來。


  這是比拚上了內力?不,是銀拂叟上了黃眉老道的當了。銀沸叟一直在注意
著不讓對方施展「吸星大法」,但是稍一疏忽,銀拂叟還是被對方吸住了。「吸
星大法」傳自西域,完全是旁門左道之術,吸力奇強,一經被對方吸住,很難自
撥。本身的真氣會隨著吸力而外洩,被對方吸去,直到真力全耗盡了,才虛脫而
死。

  黃眉老道能在招手之間,隔空施展「吸星大法」,就能把飛雲道長吸去,可
見他火候之深,此時兩柄銀拂撞在一起,有實物交接,比之隔空吸物,自然更具
威力。銀拂叟但覺一股巨大吸力,從對方銀拂上傳來,自己想要運起內力相抗,
你不運內力還好,一運內力,真氣就很快的從銀拂上洩出,有如長鯨吸水一般,
被對方吸去,無法自主,也無法截止,心頭這份震驚,當真不可言喻。

  竹筇叟易南軒看出老大神色不對,低喝一聲:「不好!黃眉老妖是在施展「
吸星大法」了。」竹筇一揮,朝黃眉老道攔腰擊去。

  金鞭登田五常右手朝上揮起,八尺長的揮日鞭射起一道紫金長虹,卻向兩柄
銀拂中間撩去。兩人出手都極具神速,黃眉老道似在全力施展「吸星大法」,自
然無從躲閃。竹筇叟竹筇攔腰橫掃,快要及身,黃眉老道一襲銀色道袍也在此時
忽然間就像打足了氣,一下鼓了起來。

  竹筇擊在他鼓起的道袍上,發出蓬然一聲震響,被竹筇擊中的地方,隨著隱
了下去。旁觀的人還以為竹筇叟這一記力貫竹筇,黃眉老道未必承受得了。但竹
筇叟卻感到不妙,自己這一杖就好像擊中在柔軟的氣體上,竹筇雖然陷了下去,
卻並未擊中實體。

  他經驗老到,發覺不對,立時收杖,只是已經遲了。陷人對方根袍中的竹築
,已被一股極大吸力牢牢吸住了,你想運功抽杖,真力立時源源從竹紹中向外洩
去。和竹筇叟同時出手的金鞭叟八尺金鞭,揮向兩柄銀拂中間,他當然深知「吸
星大法」的厲害。

  但他認為自己的金鞭並不和對方比拚內功,只要從中揮過,把兩柄銀拂展開
,它大就可無事了。但在這一鞭上,當然是用了全力,黃眉老道的「吸星大法」
雖然厲害,也未必截得住自己沉重的鞭勢。怎知黃眉老道百年苦練,「吸星大法
」已練到最上乘的境界,你力道使得越猛,就越會被他吸住。

  這一點,金鞭叟並沒有想到,揮日鞭一道紫金光芒急射而至,極準確的擊在
兩柄銀拂的中間,響起了「啪」的一聲。這也正是竹筇空竹筇擊上黃眉老道銀袍
發出蓬然大響之際,竹筇叟竹筇被鼓起的道袍夾住,金鞭也一下黏在兩柄銀拂中
間,再也無法收回。

  南山樵子陶石田怒聲道:「老四,咱們一起上。」揮動著大斧,正待奔出。


  天池釣叟姜超然忙道:「老五,使不得,還是讓我先來試試。」釣竿一揮,
丈八的釣竿帶著一枚釣竿,「嘶」的一聲,朝老大的銀拂鉤去。

  他出手已經十分審慎,只要釣竿鉤上老大的銀拂,用力向後拉,也許可以把
老大的銀拂拉開,但他怎知此時銀拂叟的銀拂,已被「吸星大法」牢牢的吸住了
,銀拂上早已佈滿了「吸星大法」的吸力。這和傳電一樣,你釣竿鉤的雖是銀拂
叟的銀拂,卻和鉤在黃眉老道的銀拂上並無不同,釣竿當然也立時被吸住了,吸
力從釣竿傳上釣叟,天池釣叟的內力,也由釣竿、釣絲,源源外洩。

  終南五老,被黃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一下吸住了四個,這下當真把全場的
人都震懾住了。這情形,已可想像得到,對方施展「吸星大法」,再多上幾個人
,也一樣會被他吸住,動彈不得。試想終南五老每人一身功夫,都有近甲子的修
為,在場的各大門派中人,有誰能比得上終南五老?

  終南五老尚且如此,別人上去,豈不也是白搭了?南山樵子陶石田眼看老大
等四人都被黃眉老道長的「吸星大法」吸住了,心頭又急又怒,要待揮斧衝上去
,卻被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長等人勸住。但沒有一個人想得出如何才能替終南四
老解圍?

  這段話不過盞茶工夫的事,被「吸星大法」吸住的銀拂叟、竹紹叟、金鞭叟
、天池釣叟四人,業已滿頭大汗,身軀也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顫抖。上官老夫人「
鏘」的一聲,撥劍在手,毅然道:「讓老身去會會他。」

  南山樵子道:「老夫和他拼了。」

  青松道長也掣劍在手,道:「要上,咱們就一起上。」

  白虎神暴本仁洪笑一聲道:「不錯!要上咱們一起這一瞬間衡山飛雲道長和
離火門羅道長、風雲刀柴昆等人,紛紛地掣出了兵刃,正待要出手。

  就在此時,大家陡覺眼前一亮,青光乍亮,一道青濛濛的光華,像匹練一般
朝黃眉老道激射出去。大家還沒有看清這道青虹是誰先發難的?耳中已聽到「嗒
」的一聲清響,光華倏斂,終南四老和黃眉老道已經分開了。黃眉老道手中一柄
銀拂已經只剩了半截斷柄,不用說,銀拂已經被剛才那道青虹劍光削斷了。

  「哈哈。」黃眉老道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怪笑,說道:「青陽劍,原來你是
天殺星的門下,好,好,你說,你師傅在哪裡?」原來方才發劍削斷黃眉老道銀
拂的,正是上官靖!

  他眼看娘要上去冒險,自己身邊有師叔賜給自己的青陽劍,無堅不摧,何不
上去一試?就這樣搶先出手,削斷了黃眉老道的銀拂。沈雪姑怕靖弟有失,也趕
緊閃身而出,落到他身側。丁瑤、管巧巧正待跟著上來。沈雪姑忙以「傳音入密
」說道:「你們不可上來,上來了反而會礙手礙腳的,由我和靖弟聯手就夠了。
」上官靖和沈雪姑雙雙上陣,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人自然也緊張起來。

  三人聚在一起,偷偷商量,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們也約好了一同出手
,好替大哥和大姐助助威。上官靖的突然出手,不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長等人
都大吃一驚,就是置身事外的黃衫客和白髮仙娘也都深感意外,兩人互望了一眼
,雖沒作聲,但也著實替上官靖擔心:「這小兄弟真是初生之犢,不知厲害。」


  上官靖把手中的青陽劍返人鞘中,傲然道:「在下不是蕭師叔的門下。」

  「他是你師叔?」黃眉老道似有不信之色,雙目金芒閃爍,盯著上官靖問道
:「你不是他門下,蕭臨川怎麼會把青陽劍傳給你?」

  「信不信由你,在下何用說謊?」上官靖道:「這柄劍是蕭師叔送給我的。


  黃眉老道從未聽說天殺星還有一個師兄?但他倒也不敢孟浪,問道:「你師
傅是誰?」

  上官靖道:「家師是一位方外之人,法號上不下滅。」

  黃眉老道遲疑地道:「老夫沒聽過。」

  上官靖大笑道:「家師名號,何用人知?」

  「好。」黃眉老道點頭道:「老夫三十年來,一直在找蕭臨川,他是你師叔
,你總知道他在那裡了?」他這個「好」字,乃是礙著黃衫客夫婦,意思就是說
:「好吧,你削斷老夫銀拂,老夫可以不計較,只要你說出天殺星在哪裡就好。
若是不衝著黃衫客夫婦,勾漏神魔漆黃眉老道那有如此好說話的?」

  上官靖笑了笑道:「蕭師叔有如閒雲野鶴,遨遊四海,在下並不知道他老人
家在那裡?」

  「哼。」黃眉老道忽然轉過身去,朝著黃衫客夫婦拱了拱手,說道:「黃衫
老哥哥,這件事倒使兄弟為難了。兄弟不瞞二位說,三十年前被蕭臨川擊中一掌
,幾乎廢去一身的功夫,一直耿耿於懷,非找他算帳不可。但找了三十年,始終
沒有蕭臨川的下落,今晚……咳,咳,這位小兄弟自稱是他師侄,使的又是青陽
劍,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

  黃衫客冷然道:「你要找的是天殺星,小兄弟又不是他門下。」

  黃眉老道說道:「話是不錯,但是這位上官小兄弟乃是天殺星的師侄,總不
會錯到那裡去了。」

  黃衫客道:「父債子還,小兄弟只是他師侄,道兄似乎找不上小兄弟?」

  黃眉老道心頭雖憤,但依然陪著笑道:「兄弟並無找上這一位小兄弟的意思
,更不會為難他,只是……咳,咳,兄弟之意,只是希望暫時把這位小兄弟留下
,天殺星得到信息,自會趕來的,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哈哈。」黃衫客朗笑一聲道:「他是老夫的小兄弟,他願不願意留下,老
夫如何能替他作主?你不會自己問問小兄弟?他若是不願意,你黃眉道兄自是不
會以大欺小,把他強留下來的了。」說話之時,也就回頭看了上官靖一眼,言外
之意,就是示意上官靖,你只要說不願意留下來,他若要為難你,自有老哥哥替
你作主。

  黃眉老道聽得大為氣結,心中暗暗罵道:「好個黃衫老怪,老夫只是不想和
你撕破臉而已,並不是怕你。」一面朝上官靖問道:「小兄弟,你聽到了吧?蕭
臨川既然把隨身的青陽劍都賜給了你,你不會不知他的下落的,縱然你真的不知
,老夫只要把你留下,蕭臨川不用老夫找他,他也會來找老夫的,你的意思如何
。」

  上官靖傲然道:「你要把在下留下,不知如何留法?」

  黃眉老道道:「老夫保證不會為難你的,只要你跟老夫三個月,三個月之後
,蕭臨川若是不來,你也可以離去。」

  「在下沒有工夫跟你三個月。」上官靖道:「何況你也未必能把在下留下來
。」

  黃眉老道怒聲道:「不錯,你有黃衫老哥夫婦倆作你靠山,以為老夫就沒有
辦法留下你了?」

  上官靖傲然道:「在下出道江湖,從不仰仗靠山,道長要把在下留下,這也
並不難,總要讓在下心服口服才是。」

  突聽耳邊響起白髮仙娘嬌柔的聲音道:「小兄弟,你不是他的對手,千萬不
可在他面前逞強,就是你老哥哥,一對一的話,大概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你別
傻了。」

  黃眉老道朝黃衫客夫婦看了一眼,然後朝上官靖問道:「小兄弟要如何口服
心服呢?」

  上官靖先以「傳音入密」向白髮仙娘說道:「謝謝老嫂子,小弟不要緊的。
」一面又傲然說道:「道長自然是知道要如何才能使在下心服口服,何用再問在
下?」

  「哈哈。」黃眉老道突然仰天發出了一聲懾人的怪笑,說道:「小兄弟是要
和老夫較量較量一下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小子不但狂,簡直不要小命了。


  上官靖瀟灑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黃眉老道點點頭道:「說道:」好,好,小兄弟,你果然很有膽識,只不知
要如何和老夫較量?「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悉聽道長吩咐。」

  黃眉道長道:「好!小兄弟,你只要接得下老夫三掌,今晚這場過節就一筆
勾銷,小兄弟意下如何?」

  上官靖道:「道長說了,在下自當遵命。」

  沈雪姑道:「還有我,是我們兩人聯手接道長三掌。」

  黃眉老道大笑道:「可以,小兄弟多邀幾個人聯手,亦無不可。」

  沈雪姑道:「不用,就我們兩個聯手好了。」



















【第六十章】金童玉女



  黃眉老道年已百歲,經驗何等豐碩,他細看這一雙少年男女,不僅俊美如同
瓊樹琪花,面臨強敵,依然從容自如,神情悠然。尤其兩人雙目神光內斂,膚色
晶瑩如玉,隱泛紫氣,顯然內功已致上乘境界,他真不敢相信,弱冠年紀的少年
,怎麼可能會有此造詣?但懷疑歸懷疑,面對兩個少年男女,有如此自負,心頭
也不禁起了一絲的戒意,聞言含笑說道:「好!就是你們兩個聯手,現在你們可
以出手了。」

  沈雪姑道:「道長方才說過,要我們接道長三掌,既然是接,自然該由道長
先出手,我們才能接呀。」

  黃眉道長心中暗忖道:「老夫讓你們先出手,是給你們便宜,真要老夫先出
手,只怕你們一掌也接不下來。」但心念一轉,想到黃衫客夫婦對這雙少年男女
似有偏袒之意,自己如果第一掌上,就把他們擊敗,對黃衫客夫婦面上不太好看
,最好還是讓他們自己知難而退,心念一決,這就頷首道:「好吧!你們既要老
夫先出手,那就準備好了。」

  沈雪姑站在上官靖的左首,及時把一隻纖纖玉手伸了過去。上官靖立即伸出
左手,輕輕握住了沈雪姑伸過來的右手,兩人並肩而立,手牽著手,這哪像是面
對強敵,即將動手的前奏?他們卻好像是一對情侶,在月下花前,互訴衷情一般
,幾乎看不到他們有什麼戒備的神色。

  這一情形,除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長以及卞藥師、李小雲等幾人,知道兩
人練成「太素玄功」,體內真氣可以互通的,其餘的人,都暗暗地感到詫異。這
雙青年男女大敵當前,還在大庭廣眾之前,居然毫無戒備之心,還要如此般的卿
卿我我,就連黃眉老道也看不出他們此時已經運起神功了。

  白髮仙娘面露著甜美的微笑,以「傳音入密」朝黃衫客說道:「老頭子,他
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

  黃衫客也以「傳音入密」說道:「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們練的極似道家合籍
雙修的功夫,此時正在運功哩。」

  白髮仙娘嬌嗔道:「誰說我看不出來?我是說他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這話
又那裡不對了?」

  黃衫客含笑道:「對……對……」他第二個「對」字堪堪出口,黃眉老道已
經出手了,他話聲不覺停了下來,就注目瞧去。

  黃眉老道這一掌只是隨手拍出,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力道,一隻黃毛茸茸的手
掌,朝前推了一把。這在黃眉老道來說。最多只用了四成力道而已!但他的四成
力道,如以一流的江湖高手來說,就是使出十成力道的一掌,也不過如此了。所
以這一掌看他出手雖然只是輕輕推了一把,但掌勢一經推出,情形就登時完全不
同。

  一道無形狂飆,宛如巨浪般席捲過來,看雖看不到,可是站在一兩丈以外的
人,都已感覺到空氣受到了內勁的壓迫,大有令人窒息之感,尤其是一股無形的
推力,幾乎迫得你站立不住。上官靖和沈雪姑手牽著手,靜靜地並肩站在黃眉老
道面前一丈來遠,直等到這般壓力快湧到身前三尺,上官靖右手才子胸抬起,掌
心朝上,身形朝右微側,手掌平攤由左而右,朝外引出。

  這一記,他使的正是「接引手」。黃眉道長推出來的無形掌力,出手之時,
原只使出了四成力道,但他是存心要讓上官靖兩人知難而退的,因此掌勢推出,
手掌並未收回,掌力像後浪推前浪一般,源源推來。上官靖施展「接引手」,右
手朝右外帶出,這一帶之勢,就把黃眉老道推來的掌力,像流水般引了出去。

  黃眉老道功力深厚,反應自然極快,他發現自己推出去的掌力,忽然有如三
峽急流,一瀉千里,心頭不由驀然一怔,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原來是少林
門下。」心念一動,本來朝前推出的手掌,隨著朝後一招。

  這一推一招,功力迥異,本來只是普通的一掌,但隨著招手之勢,就變成了
「吸星大法」了。一道強大的吸力,立時把瀉出去的掌力悉數招了回去。「吸星
大法」當然技不止此,等到把他推出去的掌力,悉數收回之後,掌力的後面,也
就是吸力的開始。

  方纔衡山飛雲道長,就是被他凌空招手,把人吸過去的,現在故技重施,自
然有意要把上官靖他們憑空吸去,但他怎知一般練功的人,以一呼一吸,謂之一
息。你施展「吸星大法」,使用的是吸力,對方的人,若是要和他相抗拒,就要
用力呼出一口氣。

  但不論你一口氣有多長,總有吐盡的時候,等到氣吐盡了,就得開始吸氣。
你一吸氣,對方正在施展「吸星大法」也在吸氣,你的吸氣自然沒有「吸星大法
」強大,於是你就會被「吸星大法」吸了過去。上官靖可不同了,他和沈雪姑同
參道家合籍雙修的「太素陰功」,以陰導陽,兩人體內真氣,息息相關,調坎離
、濟水火,互相通運,不受外界的干擾,你黃眉老道的「吸星大法」再強,他們
體內氣機互相循環,如何能吸得到他們?

  黃眉老道手掌朝前一招之後,就已收回推出去的全部力道,照說在自己的力
道收回之後,後面就會把人家的力道,跟著吸過來,怎知這回除了收回自己的力
道之後,後面竟然空無所有,這下不禁使他又是一怔。右手停在胸前,掌心微凹
,繼續施展吸力,但任你吸力逐漸增加,依然吸不到上官靖一點衣角。這可使得
勾漏神魔漆黃眉第一次感到無比的震驚。

  「吸星大法」會吸不住這兩個小小娃兒?當然,施展「吸星大法」,本來就
是要用自己手掌接觸到對方身體才能生效的。黃眉老道是仗著他百年的修為,才
能不須用手掌接觸對方的身體,隔空招手,也能把人家吸過來。這兩個小小娃兒
的修為,難道還會超過衡山飛雲子?那麼他們必然練成可以化解「吸星大法」的
功夫了,普天之下,據自己所知,還沒有化解「吸星大法」的神功。

  就在他繼續隔空施展「吸星大法」之際,沈雪姑已經發出清冷的聲音道:「
道長這一記,該是第二招了吧?」

  黃衫客夫婦眼看黃眉老道第一掌被上官靖施展「接引神功」引導出去,互相
點了個頭,對這位小兄弟的武功,極為嘉許。黃眉老道手掌忽然由推變招,一下
就使出「吸星大法」來,不禁又暗暗替兩人耽心起來了。後來再看上官靖、沈雪
姑對「吸星大法」似乎毫不理會,而黃眉老道手掌停在胸前,反而面有驚詫之色
,這連黃衫客夫婦也深感意外。

  漆黃眉的「吸星大法」何等厲害,大概除了自己夫婦,已無人能抗。這位上
官小兄弟和沈姑娘兩人,練的究竟是什麼神功,竟然連黃眉老道的「吸星大法」
都吸不動他們?沈雪姑話聲方落,黃衫客朝白髮仙娘使了一個眼色,這是因他不
好開口,才示意由老太婆說話。

  白髮仙娘立即嬌柔地笑了笑,說道:「小妹子說得沒錯,漆道友先前推出一
掌,是第一招,這回招手施展吸力,應該算是第二招了。」

  黃眉老道「吸星大法」無功,再聽白髮仙娘這麼一說,心頭自是十分怒惱。
他活到百齡以上,一生之中只有敗在天殺星的一掌之下,一直耿耿於懷,今晚若
是輸在這一對小小娃兒的手下,他勾漏神魔百年英名,豈不付之流水?

  這一瞬間,他一張青蟹臉登時更青慘得怕人,右掌忽然一鬆,仰首桀桀怪笑
道:「冷仙娘說兄弟已使了二招,那就算是第二招吧。」接著朝上官靖、沈雪姑
二人,嘿然笑道:「就算你們接下老夫兩招,第三招只怕未必接得下來了。」

  他本來是想施展源源不絕的掌力,把上官靖逼得無法承受,經上官靖使出「
接引手」引出,這一著就已無效了。隨後又使出「吸星大法」,想把兩人吸過去
,也徒勞無功。他想要逼使上官靖和沈雪姑兩人知難而退的構想,既已落空,自
然只好使用掌力了,因為這已是第三招,他無論如何也輸不起了。喝聲出口,雙
掌突發,劈空朝上官靖拍來。

  這一擊,他就是沒有用上全力,也使出了八成的力道!勾漏神魔百年修為,
他使出來的八成力道,那還得了。剎那間,宛如風雲丕變,大石窟中響起了轟然
悶響,天搖地動,沙飛石走,兩道勢若黃河天來的掌風,一下合而為一,幾乎擴
及數丈,朝著兩人的身前洶湧捲撞過來。

  白髮仙娘嬌聲急叫道:「老頭子,你真的袖手不管他們了嗎?漆黃眉這個老
魔頭……」

  黃衫客當然看出來了,黃眉老道這一掌已下了重手,他右掌也不期而然抬了
起來,但剛剛抬到一半,忽然似有所覺。因為上官靖和沈雪姑業已同時出手,兩
人招式甫展,已把黃眉老道的掌風像擋風牆一般擋住了。黃衫客右手隨即緩緩垂
了下去,回頭笑道:「看來已不用咱們出手相助了。」原來上官靖和沈雪姑方纔
還手牽著手,並未放開。

  這一瞬間,上官靖的左手忽然放開了沈雪姑的右手,掌心向外,高舉過頂,
右手緩緩下沉,掌心向外,他使出來的正是「返照神掌」的架勢,只是他左掌還
沒朝前拍出而已。沈雪姑和上官靖放開手的同時,右手化掌豎立當胸,左手食、
中二指一駢,急速朝前劃起一個小圈。上官靖剛剛擺出「返照神掌」的架勢,和
沈雪姑左手劃起小圈,原是同一個時候的事,黃眉老道兩道合而為一洶湧飛旋席
捲而來的掌風,湧到兩人身前三尺光景,就突然被擋住了。

  黃眉者道是天下武林數一數二的老魔頭,他發出的掌風,自然和心靈相通,
別說掌風被阻,在掌風尚未湧到上官靖身前三尺,心靈業已有了警兆,不禁微微
地一怔。一時那還敢怠慢,雙掌一頓蘆發,又增加了兩成力道。

  發掌本來是極為快速之事,因為黃眉老道、上官靖、沈雪姑都是武功已臻上
乘的人,雙方反應快如閃電。因此在雙方使到半招之際,就可迅速加強本人使出
的力道,作者也不得不在他們使出半招之際,加以敘述。就在黃眉老道把雙掌力
道增加到十成的同時,上官靖揚起的左手已經緩緩朝前拍出,下沉右手掌心緩緩
向外抬起。

  沈雪姑「無極神指」的後半招,在食、中二指劃個小圈之後,也已經朝圈中
點了出去了,她左手點出去之後,立即撒手,口中一聲清叱,當胸豎立的右手緊
接著朝前劈出。她這一記劈出單掌,以掌代刀,使的是她師傅千手觀音昔年威震
武林的絕學「玄門劈空刀」,和馭劍術極為接近,同樣也可以傷人於百步。(這
一記比點出去的「無極神指」稍後。)

  另外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人,早在大多、大姐出場之際,就已聚在一
起,偷偷地商量好了,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們也約好了一起出手,好替大
哥、大姐助助威。現在已是第三招了,他們再不出手,就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以他們這點微末之技,若和黃眉老道相比,那真是螢火之光而已;但他們三
人卻有一記絕招,那就是大姐教他們的「無極神指」,他們相約一同出手的,也
是這一招。就在上官靖和沈雪姑出手的同時,三人也一起出手了,左手駢起食、
中二指,劃了個小圈,朝圈中點出。

  他們功力不如上官靖、沈雪姑甚遠,因此雖是同時出手,卻要比兩人慢了一
步,甚至比沈雪姑的「玄門劈空刀」還落後了一點。以上說的乃是各人出手的情
形。現在該言歸正傳了,上官靖左手前拍,右手朝前一抬,「返照神掌」在這一
拍一抬之示,-股無形內勁,勢若雷霆萬鈞,轟然湧出,朝黃眉老道掌風撞去。
他不僅練成玄門「太素玄功」,還練成了達摩祖師手著的「易筋」「洗髓」二經
,使出來的「返照神掌」威力自是無與倫比。

  再加上沈雪姑一記「無極神指」,一縷指風宛如雷公打出的「雷公錐」,嘶
然有聲,筆直穿透了黃眉老道的掌風,激射而入。黃眉老道做夢也想不到,對面
這雙少年男女會練成威力如此龐大的佛、道兩門絕世神功,但覺轟然一聲,一股
奇猛無比的震力,把自己拍出的力道,一齊反震回來。

  黃眉老道心頭一驚,暗叫一聲:「會是如來神掌。」匆忙之間,再待收回力
道,已是不及。一個人被推撞得連退了三步,雙足還沒有站穩,陡覺另一股尖鏈
指風,已經穿透掌風,直射而來。

  「無極神指。」他心頭又驚又怒,冷嘿一聲,身上一襲銀袍立即像燈籠一般
鼓了起來。

  「撲」,指風擊中他鼓起的銀袍,一下就隱了下去,但一陷之後,銀袍隨即
彈起,他仗著百年修為,總算把一記「無極神指」硬給接了下來。但他怎知沈雪
姑繼「無極神指」之後,還發了一記「玄門劈空刀」,他銀袍堪堪鼓起,一道森
寒的無形刀鋒又已相繼劈到。

  黃眉老道幾乎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急忙揮起大袖朝前拂出,他自然識貨,
「玄門劈空刀」雖然號稱玄門功夫,卻並非玄門正宗,而是玄門中的旁門武學,
正是昔年和天殺星蕭臨川齊名的千手觀音的絕技。他剛被「如來神掌」一記反震
,仗著功力深厚,尚無大礙,但也被震得氣血浮動,急需調息,自思無法破解「
劈空刀」,只好拂起衣袖,暫時擋上一擋,趁這一絲空隙,雙足一點,飛身後躍


  「玄門劈空刀」來勢何等快速,和他拂起的衣油乍然一接,但聽一聲裂帛大
響,衣袖立被鋒利的「劈空刀」劃破。鼓起的銀袍,因衣袖破裂,就像洩了氣的
破球,登時癟了下去。這原是間不容髮的時間,他人已躍起,猶在空中,尚未落
地。

  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人和上官靖、沈雪姑雖是同時發招的,因功力差
異,出手就有了快慢之分。三人這一記「無極神指」,不僅比上官靖的「返照神
掌」和沈雪姑的「無極神指」固然慢了一步,就是比沈雪姑接著發出的「劈空刀
」也稍稍落後。

  就因為這點稍稍落後,正好是「劈空刀」劃破了黃眉老道衣袖,一身銀袍洩
氣的時候射到,也正好是黃眉老道飛身躍起,尚未落地之際,三縷指風一下就射
上黃眉老道的膝蓋、足踝等處。若是黃眉老道鼓起的真氣未洩,以沈雪姑的功力
,一記「無極神指」尚且傷不了他,李小雲等三人使出來的「無極神指」自然更
傷不了他。

  但此時銀袍洩氣,人未落地,在驟不及防之際,只覺雙膝劇痛,迅速落到地
上,幾乎站立不穩。大家誰也想不到上官靖、沈雪姑聯手,居然擊敗了號稱黑道
第一高手的勾漏神魔漆黃眉。這是何等令人興奮的事?大家臉上都不期而然的流
露出笑容來。

  黃眉老道這回真的是陰溝裡翻船了,連番受挫,直氣得他一張青蟹臉,變成
了煮熟的青蟹,紅得發紫,雙目殺氣進射,怪笑一聲道:「老夫不……」

  「哈哈。」黃衫客大笑一聲,和白髮仙娘連快朝前走出兩步,含笑道:「黃
眉道友,長江後浪推前浪,咱們都是百歲以外的人了,還和他們這些年輕人有什
麼好計較的?兄弟這個小兄弟已經接下你三招,這場過節已了,咱們走吧。」

  黃眉老道豈會看不出來?黃雲妖怪雙雙地走出來,話雖是勸著自己,實有替
上官靖出頭的意思。試想自己連這兩個少年男女都應付不下來,若是再加上一妖
一怪,自己豈不是吃不完兜著走?那時豈不更下不了台?一念及此,也跟著呵呵
一笑,道:「老夫真想不到百年修為,還不及天生大師和千手觀音調教出來的門
人弟子。老夫一向言出如山,這位小兄弟接下老夫三招,今晚這場過節,自然揭
過了,黃衫道兄何用拿話擠兌老夫?」

  上官靖連忙抱拳道:「道長百年修為,在下兩人功力淺薄,怎敢相提並論?
勉強接下道長三招,實在僥倖得很,道長一言九鼎,在下不勝感謝之至。」

  「哈哈。」黃眉老道怪笑一聲,點頭道:「小兄弟身兼佛、道兩門神功,老
夫三招落敗,何用諱言?黃衫老哥哥說得不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一代是你們
年輕人的年代了,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早該歇隱林泉,不問是非了。」說到這裡,
朝黃衫客夫婦拱拱手,道:「老哥哥賢伉儷請。」

  黃衫客深深地看了上官靖、沈雪姑一眼,含笑道:「小兄弟,還有這位小妹
子,你們年紀輕輕,能有這樣的修為,可以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前途無量
,希望你們好自為之了。」

  「老哥哥和拙荊從此一別,就不再履紅塵,你們他日如果有暇,可去青城後
山看看我們。」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陰山李大嚼練成「玄冰掌」,除
了你們聯手,少林三個和尚未必是他的對手。」

  白髮仙娘嬌柔道:「是啊,青城後山景色清幽,你們一定要來。」

  上官靖心頭一陣感激,連忙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小弟蒙你們二位如
此青睞,只要有空,一定會去看你們二老的。」一面也以「傳音入密」說道:「
多謝老哥哥指點。」

  沈雪姑也抱著拳道:「老哥哥、老嫂子,謝謝你們,恕小妹不遠送了。」

  黃眉老道看著兩人,回頭道:「無怪黃衫老哥哥對他們如此垂青,連兄弟也
覺得他們可愛了。」

  三人飄然朝洞外行去。一場驚心動魄的比鬥,終於化干戈為玉帛。現在三個
絕世的老魔頭,業已離去,大家沉重的心情,自然也就放下來了。上官老夫人眼
看自己兒子和這位准媳婦聯手,居然能勝得過勾漏神魔漆黃眉,而且在他落敗之
後,並無怨隙,心中自是喜不自勝。

  ***    ***    ***    ***

  如今大勢已定,只有大石窟右首陰山老祖李大嚼和少林智成、智虔、知難三
位大師動手的結果,卻有兩位大師已傷在他手下。

  李大嚼四十年前被天慈大師一記「光明拳」擊落懸崖,一直耿耿於懷,因此
遇上少林僧人,不禁勾起前嫌,堅持非試試少林寺的「光明拳」不可。他因自己
成名在六七十年以前,智成等三人在他眼裡,自是少林寺的後輩而已,所以曾說
:「你們三個一起出手都可以。」但智虔大師等三人已非六七十年前的小和尚了
。如今他們乃是少林寺達摩、戒律、白衣三座院、殿的首席長老,豈肯三人聯手
合擊?

  智難大師合十一禮,道:「二位師兄,這位李老施主既然指明要試試敝寺的
「光明拳」,那就由小弟先上去會會他好了。」

  要知他乃是白衣殿主持,白衣殿掌管的是「拳譜」,自是精於拳術,「光明
拳」是各種拳功之首,也是智難大師最拿手的絕技。少林寺有七十二藝,各院、
各殿的長老精擅的武功各自不同,那是因為一個人不可能七十二藝樣樣都學,傳
功師傅因才施教,以及日後自己的選修。其中又有資質的不同,有的人一生專修
一技,有的人則兼通數種武學,業精於勤,也精於專,凡是少林寺的長老,都有
精專的一技。

  智虔、智成知道「光明拳」正是知難師弟精專的武功,對方挑明要試「光明
拳」,自然只好由他出手了,兩人同時低聲道:「師弟小心些。」

  智難大師合十道:「小弟省得。」目光一抬,朝李大嚼合十躬身道:「貧衲
智難,請老施主賜教。」

  李大嚼深陷的雙目中射出熔焰精光,闊嘴一裂,深沉的道:「只有你一個人
上場?」

  智難大師合十道:「老施主方纔曾說要找敝寺會「光明拳」的人試試,敝寺
僧侶各有精擅,貧衲練過「光明拳」,所以由貧衲向老施主請教。」

  李大嚼嘿嘿怪笑道:「少林寺只有你一個人會「光明拳」嗎?」

  智難大師道:「這裡的三個人中,只有貧衲一個人練過。」

  李大嚼目光緊緊地盯著智難大師,點點頭道:「好!那你就使出來,讓老夫
瞧瞧。」

  智難大師心知對方指明要自己施展「光明拳」,他在四十年前吃過「光明拳
」的虧,說不定已有破解之法了,但今日之局,如箭在弦,自己是非使不可,心
念轉動,早已默默運起神功,-面依然合十當胸,躬躬身道:「老施主,貧衲有
一句話,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李大嚼道:「你說。」


  智難大師說道:「老施主昔年雖然中過先師伯一記「光明拳」,但老施主並
無多大損傷,至今猶健朗如昔,先師伯涅盤已有二十餘年,應該已經談不上有什
麼過節了……」

  李大嚼笑道:「你們少林寺不是還屹立在少室峰下嗎?」

  智難大師又道:「敝寺「光明拳」為七十二藝之首,老施主四十年來,也許
已經有破解之法,但貧衲不得不把話說在前頭,「光明拳」能發不能收,一經發
出,貧衲也無法收勢,老施主……」

  「哪有這麼囉嗦?」李大嚼不耐道:「你只管使來,接不接得下,那是老夫
的事,最好還是老夫接不下來,老夫拍屁股就走,從前過節,一筆勾銷,若是老
夫接下來了,你們三個和尚,今晚都給老夫留下。」

  智難大師自然不願和他打這個賭,連忙拿話岔開,說道:「貧衲和老施主動
手,勝負只是貧衲一人的事,與貧衲二位師兄無關,老施主請準備了。」

  李大嚼道:「你只管出手好了。」

  「阿彌陀佛。」智難大師口喧佛號,把禪杖交到左手,拄杖凝立,右臂緩緩
舉起,屈指握拳,這一瞬間,也寶相莊嚴,臉上微露笑容,右拳突然朝前一揚,
作出了下壓之勢,凌空遙擊過去。

  「光明拳」成為少林七十二藝之首,是因為這一記拳法創自我佛如來,為佛
門降魔神功,拳勢甫出,一股無形內力,就像泰山壓頂般直罩過去。李大嚼四十
年前吃過它的大虧,自然也不敢大意,雙目緊注在智難大師的拳上,直等千鈞壓
力落到頭頂三尺光景,突然厲笑一聲,雙膝僵直不曲,一個人就像殭屍一般,朝
上面直崩而起!在他頭頂上的一片無形壓力,正當迅速下落,他一個瘦像竹竿的
身軀,卻朝壓力中直穿而上。

  這在外人看來,李大嚼不過在施展「殭屍功」,朝上衝起而已,但智難大師
的感覺卻大大的不同,那是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奇寒無比的冷氣,竟然比冰還
要冷上百倍,一下之間,把自己發出的「光明拳」一團拳風從中衝開!

  要知這一記拳風,乃是智難大師運集本身內力所凝結而成,拳風被對方「殭
屍功」以及「玄冰真氣」一下衝破,徹骨的寒氣,自然很快就滲入到真氣中了。
智難大師在這一瞬間,但覺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噤。這個冷噤就出了大問題!
但他自己在一時之間卻並未有何感覺。

  李大嚼一下衝破「光明拳」凝結的一團拳風,他身在半空三丈高處,一個輕
旋。口中發出一聲刺耳的怪笑!隨著笑聲,人已落到地上,從他的大嘴中,露出
兩排白森森牙齒,得意的道:「少林七十二藝之首的「光明拳」,原來也不過如
此而已。」

  智難大師合十道:「老施主功力……深厚……貧……衲……不……如……如
……」一句話還未說完,就全身發冷,口齒打起顫來,後面的話,竟然說一個字
,打一個顫,身上愈來愈冷,不住地顫抖,連口齒都無法說清了。

  智虔大師大吃一驚,急忙搶了出去,問道:「師弟,你怎麼了?」智難大師
臉上隱現黑氣,張了張口,砰然一聲,往地上跌坐了下去。

  李大嚼裂著一張大嘴,嘿嘿地笑道:「你師弟中了老夫的「玄冰真氣」,你
可也要試一試?」橫手一掌拍了過來。

  智虔大師沒想到他說打就打,驟不及防,但覺一道奇寒的掌風迎面撞來,口
中低喧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右掌當胸橫出,朝前迎擊過去。

  他這一掌使的正是「般若禪掌」,以「般若禪功」為基礎,對付任何外門功
夫,自是綽綽有餘裕;但李大嚼的「玄冰掌」,除了他數十年苦練,掌力之強,
已是舉世罕有其匹,何況他潛伏幽谷四十年,吸取陰山地底萬年玄冰寒氣,練成
北極「玄冰真氣」,掌力之外,還有蝕骨寒氣,蘊集在內勁之中,就算你掌力和
他不相上下,這種奇寒徹骨的「玄冰真氣」,也無法承受得了。

  智虔大師迎出的一記「般若禪掌」,原是抵禦對方的掌勢而發,一來一往,
是何等的快速?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擊實,智虔大師立時感到不對,自己的
手掌就像拍在一塊寒冰之上。不,李大嚼的手簡直比冰還要冷上百倍,就在雙掌
乍接的剎那間,自己一隻有手登時凍得麻木不仁。不,整隻手臂立時僵硬,再也
不聽使喚了,自己的「般若禪功」竟然一點也擋不住徹骨寒氣。

  智虔大師心知不妙,慌忙左手一揮,禪杖使了一記「攔腰打虎」,「呼」的
一聲,橫掃過去。李大嚼口中嘿嘿獰笑,伸出了一隻黑黝黝枯骨似的手爪,輕輕
地一抓,就被他抓住了杖頭。智虔大師正待運勁後撤,那知杖頭堪堪被對方抓住
,一支禪杖就好像剛從冰窖裡取出來的一般,冰凍得掌心隱隱生痛,要待撒手,
已是來不及,但覺一股寒氣從杖頭源源地傳來,業已循臂而上,一時再也忍不住
那股冰冷的刺痛,口中呼出「啊」的一聲,連雙腳都感到有些僵硬,要想後退也
退不成了。

  兩位少林大師對付道院兩位壇主之時,得心應手,一擊成功,這回遇上李大
嚼,竟然如此不濟,這就所謂技高一著,縛手縛腳。他比你高上一著,你就會縛
手縛腳,何況李大嚼武功修為高出智難、智虔兩位大師何止一著?
作者: lping    時間: 2008-10-29 11:27

【第六一章】陰山老祖



  少林寺縱然有七十二藝,但功夫也者,說得明白一些,就是要你痛下工夫。
你下了多少年工夫,你就有多少年的功夫,功夫不如人,七十二藝威力再大,也
勝不過人家。這就是說,智虔、智難二位大師並不是學的武功不如李大嚼,乃是
功力不如李大嚼深厚也。

  智成大師眼看智難、智虔只在一招之間,就傷在對方的「玄冰掌」下,一時
看得心頭又驚又急,手拄禪杖,單掌當胸,迎著朗李大嚼走去,沉聲道:「老施
主要試試敝寺「光明拳」,智難師弟只是應老施主之請,切磋印證,老施主怎可
乘機傷人?更不該的是智虔師兄並未和老施主動手,老施主怎好出手偷襲?老施
主一派宗主,武林前輩,不怕江湖人笑話嗎?」

  李大嚼怪笑道:「老夫和你師弟(智難)動手之前,不是早已說清楚了?他
使出「光明拳」來,最好是老夫接不下來,那麼老夫拍屁股就走,從前的過節,
一筆勾銷,若是讓老夫接下來了,你們三個和尚今晚都得給老夫留下,這話你總
聽見了?」口氣微頓,深陷的雙目,精芒閃爍,盯著智成大師獰笑道:「老夫言
出必行,你們三個和尚只剩下你一個了,你有什麼功夫,也拿出來給老夫瞧瞧。
」話聲甫落,右手指處,一隻枯爪般的手掌,筆直朝智成大師推來。

  少林寺八院十二殿,共有五十六位長老,雖然有的畢生只練一種武功,有的
則是身兼數技,但若論武功最高,身兼有七十二藝中七種武藝以上的,卻只有智
成大師一人。因為他是戒律院的首席長老。戒律院是負有懲戒叛徒之責,武功若
是不足以應付,又如何能夠制得服叛徒呢?

  智成大師後退一步,默默地運起「無相神功」護住身體,右手一記「金剛般
若掌」,遙擊出去。「金剛般若掌」在少林七十二藝中,是幾種強猛的掌功之一
,掌勢甫發,就有一道強勁掌風,勢若狂濤般卷撞出去。但李大嚼修為極深,同
樣一記掌力,撇開他掌風中含蘊的「玄冰真氣」不說,光是掌力,就要勝過智成
大師甚多。

  雙掌乍接,智成大師但覺這一掌宛如擊在一方巨大的寒冰之上,不但推不動
對方分毫,反而被震得連退了兩步,頓覺奇寒徹骨,凍得幾乎透不出氣來。差幸
老和尚「無相神功」已練到十成火候,早已運功護住全身,是以雖覺奇冷難耐,
還不至於被玄冰寒氣侵襲。心頭一驚,左手一翻,使出一記「菩提印」,右手捏
訣凌空劃出,使的是「菩提劍訣」。兩種神功,同時施展,才把才纔的「金剛般
若掌」所沒有抵擋得住的「玄冰掌」給擋住。

  李大嚼怪笑道:「看來你這個和尚,果然比方纔那兩個略勝一籌。」他右掌
未收,左手又朝前推來。這下等於把「玄冰掌」又增強了一倍,刺骨寒氣登時像
潮水一般從四周包圍過來。

  智成大師雖有「無相神功」護全身,但「無相神功」只是薄薄的一層真氣,
四面全被「玄冰袋」奇寒無比的冷氣團所包圍,縱能不讓寒氣侵襲,卻並沒有御
寒的功能。一個人就像坐在千年不化的冰窖之中,寒冷的感覺,愈來愈厲,除了
寒氣,「玄冰掌」還有一般掌力的強勁凌厲勢道,壓人而來。

  智成大師咬緊牙關,猛地發出一聲大吼,右手抓起禪杖,杖頭一頓一挑,身
形隨著杖勢一伏即起,揮出重重杖影,人隨杖走,在一丈方圓之中,撒天羅、鋪
地網,把「無相神功」貫輸杖上,布成綿密一圈。使出來的是,少林寺最具威力
的「天夜叉杖法」。

  左手振腕抖落大袖,伸出手來,大拇指緊扣中指、無名指,食指和小指伸直
,接連不斷朝前彈出。這種指功,名為「牟尼珠」,練氣成珠,擊打對方穴道,
可以連續不絕地彈出一百單八指。少林寺開山以來,從沒有人躲得開一百單八指
的。

  老和尚是情急拼上了命,把數十年來潛心苦修的幾種絕學都使了出來。儘管
他接二連三的施展出少林寺絕世之藝;但卻沒佔得一絲上風,這只有一句話,那
就是李大嚼的修為絕不在黃衫客夫婦和勾漏神魔之下,智成大師修為不如人家遠
甚,譬如小孩和大人打架任你手揮足踢,也總非大人之敵。

  「天夜叉杖法」加上「無相神功」和「牟尼珠」同時施為,也僅能把對方「
玄冰掌」力逼住,無法破得了對方「玄冰真氣」。一支禪杖越舞越急,本該已經
使得全身都有汗了,但此刻卻始終沒有半點暖意,從四面逼近身來的寒氣,卻有
加重加濃之感。

  「哈哈。」李大嚼裂著闊嘴,大笑一聲道:「少林和尚,原來也只有這麼點
能耐,老夫勸你不用再舞杖弄指了。你雖有「無相神功」護體,但在老夫「玄冰
掌」下,暫時縱不為「玄冰真氣」所傷,時間稍久,凍也會把你凍死。」

  智成大師「哼」了一聲,他杖勢揮舞絲毫沒停,左手中指、無名指連彈,不
住提吸真氣,和對方「玄冰掌」硬拚。老和尚已把畢生功力和幾種佛門絕學,壓
箱子的本領全使出採了,但四周寒氣愈來愈重,甚至他吸進去的都是寒氣。

  縱然未被對方「玄冰真氣」侵襲,但這種奇寒苦冷,血肉之軀確實無法忍受
,對方說得不錯,只要時間稍久,確實會被活活凍死!他已經橫上了心,口中不
住默念著佛號,自己能撐多久,就撐多久,生死之事,出家人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現在大石窟突然平靜下來了,三個絕世魔頭相偕離去,智虔、智難二位大師
已被救下,只是全身冰冷,牙關緊閉,連卞藥師都感到束手無策。智成大師還在
和李大嚼苦拼。

  上官靖剛才聽了老哥哥(黃衫客)「傳音入密」的話,立即也以「傳音入密
」朝沈雪姑說道:「雪姐姐,老哥哥臨走時,曾以「傳音入密」告訴小弟,只有
咱們聯手才能對付李大嚼的「玄冰掌」,我看智成大師已成強弩之末,咱們快些
上去把他替下來才好。」

  沈雪姑點點頭道:「老哥哥的意思,是指「太素陰功」了。」說完,一隻纖
纖玉手就伸了過來。

  上官靖急忙伸出左手握住了沈雪姑右手,兩人並肩朝寒氣如霧,層層包圍的
兩丈之內走了進去。由上官靖開口叫道:「大師請退,由在下兩人領教領教這位
李老前輩的「玄冰掌」吧。」兩人手牽著手,真氣互通,一陰一陽,自相生長,
體外寒氣自是無法侵人,隨著話聲,已經走到一丈光景。

  李大嚼看得暗暗驚奇,這一對年輕男女居然會不畏自己的「玄冰真氣」?大
笑道:「你們兩個小娃兒,既非少林門下,何苦闖進來自找死路?」

  上官靖朗笑一聲,說道:「家師不滅和尚,和少林頗有淵源,由在下來接你
幾招「玄冰掌」,又有什麼不對了?」沈雪姑在他們說話之時,就回頭以「傳音
入密」向智成大師說道:「大師速退,李大嚼的「玄冰掌」我們足可應付得了。


  智成大師聽得心頭兀自不敢相信,自己數十年修為,精通幾種佛門無上神功
,還抵不住李大嚼「玄冰掌」,你們兩個二十出頭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對付
得了他「玄冰掌」?就在此時,老和尚耳邊響起了銀拂叟向天倫「傳音入密」的
話聲:「大師只管請退,把李大嚼交給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好了。」

  銀拂叟向天倫是此行的總指揮,有他這句話,老和尚才杖勢一收,往旁躍退
。他差幸及時退下,但手腳已經被凍得有些氣血失調之感。李大嚼因智成大師已
經遲下,不覺掌勢一停,雙爪提胸,深陷的雙目之中精光閃動,退注著上官靖問
道:「小娃兒,你說你師傅叫不滅和尚,可是少林出身?」

  「不錯。」上官靖正容道:「家師在少林寺的時候,法號上天下生。」

  「你是天生的徒弟。」李大嚼對這位昔年號稱少林第一高手的金羅漢天生大
師,心中不無顧忌,點點頭笑道:「天生是天慈的師弟,好、好、小娃兒,算你
是少林門下……」

  上官靖不等他說下去,笑道:「在下不是少林門下,只是和少林有淵源而已
,黃衫老哥哥伉儷和黃眉道長都業已離去,前輩已經連傷了兩位大師,在下覺得
前輩和少林寺談不上深仇大怨,也應該可以住手了。」

  李大嚼沉哼一聲道:「誰說老夫和少林寺沒有深仇大怨?天慈已死,少林寺
還在,老夫非找少林寺算帳不可,小娃兒,你不是少林門下,那就不用管了,快
站開去。」

  沈雪姑冷冷的說道:「李大嚼,今晚我們是找魔教來的,如今這座魔教行宮
業已全破,你看看還有什麼人嗎?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也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何
苦……」

  「住口。」李大嚼厲笑道:「老夫找的是少林寺的人,小丫頭,老夫要你們
站開去是一番好意,你倒教訓起老夫來了,老夫若是一出手,你們兩個只怕一掌
也接不下來。」

  上官靖笑道:「那就這樣好了,在下學過少林武功,以少林武功接你前輩一
掌,接下來了,前輩怎麼說?」

  「你要以少林武功接老夫一掌?」李大嚼簡直還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剛才
三個少林和尚,都是長老身份,都接不下自己一掌,這少年能接下自己的「玄冰
掌」?聞言怪笑道:「你說呢?」

  上官靖道:「和黃眉道長一樣,在下接下了,前輩和少林寺怨隙,從此一筆
勾銷。」

  李大嚼方纔正在和智成大師動手,並未看到上官靖、沈雪姑和勾漏神魔動手
的情形,聞言不禁一怔,忖道:「聽他口氣,好像漆黃眉已敗在他手下了?」他
幾乎難以置信,漆黃眉會敗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手下?一面點頭道:「就這麼
辦。」

  「還有。」沈雪姑說道:「由前輩給二位負傷的少林大師吸出體內寒氣。」


  「可以。」李大嚼道:「只要你們接得下老夫一掌,老夫自會替他們吸出體
內寒氣。」

  上官靖道:「前輩那就請吧。」

  李大嚼看他們兩人手牽著手,並肩站立,神色自若,毫無半點運氣戒備的模
樣,這情形那像就要和人動手?尤其和他們動手的是自己--陰山老祖李大嚼。

  心中不禁暗自狐疑起來,一面注目兩人,沉聲說道:「你們小心了。」

  上官靖應道:「前輩儘管請出手好了。」

  「好。」李大嚼右手抬處,立掌推出,掌勢甫出,一道肋骨奇寒的掌風,像
浪濤般朝兩人身前卷撞而來。

  上官靖左手和沈雪姑右手互握,右手掌心平攤,使出「接引手」,向右方引
出,但他怎知李大嚼苦練「玄冰掌」四十年,已達收發由心之境,推出去的掌力
,陡覺被一股吸力帶引著向外洩去,立時把推出去的掌力前面已被吸出去的一部
份截斷,然後一截再發,後面掌力又像浪潮般朝兩人湧到。

  上官靖使的「接引手」,只引出對方的一小部分掌力,至陰奇寒的掌力又如
浪潮般湧撞而來。他的左手和沈雪姑右手互握,右手施展「接引手」已向右帶出
,自然是來不及回手,沈雪姑左手及時一豎,迎著對方掌風劈出。她這一掌直立
如刀,使的正是玄門的「劈空刀」只聽「嘶」的一聲,從湧撞而來的掌風中直劈
而入。

  但李大嚼的「玄冰掌」可不像勾漏神魔漆黃眉的衣袖,「玄冰掌」所凝結的
真氣,堅若玄冰,沈雪姑這一記只把「玄冰掌」力劈開了三尺光景,就再也劈不
過去,澈骨奇寒的冷氣卻已湧到了身前。李大嚼桀桀怪笑道:「小娃兒,原來你
只會少林「接引神功」,這女娃兒的「劈空刀」,難道也算是少林武學嗎?」

  他右手當胸直豎,名雖說是一掌,實則「玄冰掌」的力道源源地往前推來,
因為他的手勢並未變換,自然只好算他是一掌了。此刻話聲出口,掌力卻在不斷
的增強,在出手之際,他不過用了五成力道,此時已逐漸增強到了八成光景。

  上官靖和沈雪姑一手互握,真氣互相流通,「太素陰功」原是以陰為主,李
大嚼以「殭屍功」練成的「玄冰真氣」,只是旁門中的陰功。兩人有玄門陰功護
體,身外至陰至寒的冷氣雖在急劇增加,卻也傷不了他們。上官靖眼看身外壓力
愈來愈重,寒氣愈來愈盛,自己若不使少林神功,沈姐姐縱能破他的「玄冰掌」
,他也未必肯承認。

  一念及此,大笑一聲道:「前輩真要在下出手嗎?」

  李大嚼怪笑道:「小娃兒,你說過要用少林武學接下老夫一掌,老夫看你使
的只是玄門的護身真氣而已。」話雖如此說法,心中卻已暗暗驚奇,這一雙少年
男女使的玄門護身真氣,居然強過了方纔那個和尚(智成)的佛門「無相神功」


  上官靖應道:「在下那就施展少林功夫,接前輩一掌。」話聲出口,左手突
然放開了沈雪姑的右手,往上揚起,掌心微微向下,右掌下沉,掌心向上,左手
下壓,右手上抬,這一壓一抬,「返照神功」一團無形的潛力,就轟然朝外湧撞
了出去。

  這一下真氣暴漲,發如黃河決堤,洶湧而出。李大嚼見多識廣,看他使出來
的果然是少林「如來神掌」,只是左右手互易,想來可能是天生大師離開少林寺
以後改變的了。心念還沒有轉完,只覺一道奇猛無匹的力道,一下把自己源源推
出的「玄冰掌」力道,一下反捲回來。心頭不由大驚,匆忙之間,不但沒有收掌
閃避,反而運起全力,右掌猛力朝前急推出去。

  要知上官靖不但和沈雪姑練成了玄門的「太素玄功」,他自幼練的是「易筋
經」,後來又練成了「洗髓經」,這兩種神功同出達摩祖師手著,自可收相輔相
成之功,因此施展「返照神功」,威力何止增強倍蓰?這就是智成大師三人都無
法抵抗「玄冰掌」,而上官靖和沈雪姑卻不懼「玄冰掌」的寒氣的原因了。

  李大嚼全力發出了一掌,在他想來,一定可以把反震回來的力道悉數地再反
擊回去。那知掌力出手,不但無法推出去,反而因自己力道用猛,對方反捲過來
的掌風經這一激,震力更見強大,宛如泰山壓頂,直壓過來。這一瞬間,但覺心
頭狂震,氣血浮動,這種情形,分明是自己的「玄冰掌」無法和對方抗衡。

  李大嚼究是有近百年修為的人,發覺不對,立時沉喝一聲:「住手。」人已
隨著喝聲,向旁移開。上官靖聽到他的喝聲,趕緊雙手一鬆,撤去「返照神掌」


  李大嚼身形極快,上官靖撤去掌勢,他已回到原處,緩緩地吸人一口氣,一
張像木頭般的瘦長臉上,已經黯然失色,緩緩說道:「罷了,罷了,老夫勤練「
玄冰真氣」四十年,還是敵不過少林武學,就算再練四十年,也未必能勝,時不
我與,小娃兒,老夫承認敗了。」

  上官靖看他神色蒼涼,連忙拱手道:「李前輩並未落敗,在下只是接下前輩
一掌而已。」

  「哈哈。」李大嚼仰天大笑道:「小娃兒,你不用替老夫掩飾,古人說得好
,文章得失寸心知,武功得失,寸心自知,老夫已是九旬以上的人了,從今以後
,也不會再在江湖出現,敗了又有何妨?那兩個少林和尚呢?老夫給他們吸出侵
人體內的「玄冰真氣」,就要走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多謝前輩。」

  李大嚼舉步走近智虔、智難二位大師身邊,伸出一隻枯瘦的手爪,在兩人胸
口上各自抓了一把。上官靖、沈雪姑跟在他身側,目光緊注,看他手爪懸空一抓
之勢,就有幾縷肉眼無法看清的黑煙從兩人胸口飛起,吸入他掌心。

  李大嚼回身朝上官靖裂嘴一笑,拍拍他肩膀,說道:「小娃兒,你是老夫近
百年來僅見的年輕高手,真是難得的很。」說完,大踏步往外行去。

  沈雪姑急忙叫道:「靖弟,你快快運氣試一試,他拍你肩膀,莫要暗中下了
什麼手腳?」

  上官靖微微笑道:「不會的,我看他臨走之際,目光顯得極為友善,不會對
小弟下手的。」

  上官老夫人走了過來,說道:「靖兒,雪姑說得不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
還是運氣試試的好。」

  沈雪姑含笑把右手伸了過去,說道:「來,你把手伸過來,就算他真的下了
手,我們運一回氣,也可以把「玄冰真氣」消去了。」上官靖拗不過她,只得把
左手伸出去,握住了她的玉手。

  上官老夫人藹然笑道:「對了,這樣我就放心了。」場中原有許多人先前看
著他們手牽手的上場,還不知道兩人體內真氣可以互通,直到此時才恍然大悟。


  智虔、智難二位大師只是被「玄冰真氣」侵入體內,全身僵凍,並非受傷,
此時經李大嚼吸出了寒冰之氣,就漸漸復原,坐起身子來,運了一會功,也就好
了。上官靖也在此時放開了握著沈雪姑的手,笑道:「小弟不是沒事嗎?你現在
該相信了吧?」

  沈雪姑嫣然地一笑道:「沒事不是很好嗎?等到發現不對,就麻煩了。」

  ***    ***    ***    ***

  「行宮」瓦解了,銀拂叟向天倫和青松道長、上官老夫人會商的結果,大家
公推青松道長、卞藥師、萬點星率同四十名武士留在石窟中處理善後事宜,所有
被擒的灰衣道士和教主夫人門下女弟子,一律廢去武功,從「行宮」搜出院教聚
斂的金銀財物,每人發放千兩紋銀,令他們各自謀生,從此不得再為非作歹。

  下首左右兩處洞窟中的七十二名鐵甲武士,剩下的已只有六十六名。因竹逸
先生和上官靖手中各有一面指揮他們的鍾形金牌,他們神志被迷,只認金牌不認
人,所以並未發生變故,仍由上官靖手持金牌,發出號令,要他們隨同自己下山
。各大門派的人,由銀拂叟為首,一起退下山去。

  金鼠早已傳下令去,要埋伏山下的武當派青石道人率領的「太極劍陣」,和
少林寺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率領的兩座「羅漢陣」先行撤退,趕到距離三官
廟一里光景,遠遠布下陣勢。把三官廟包圍起來。接著由上官靖率領的六十六名
鐵甲武士也趕到了。

  上官靖把金牌交給了李天群、何津航兩人,自己和丁瑤各自取出面具戴上,
依然扮成唐紀中和霍如玉,悄悄的趕回三官油。剛到三官廟不遠,就見兩道人影
劃空而來,瀉落面前,正是義父南宮老人和赤煞西門淵。

  上官靖急忙叫了聲:「義父。」

  南宮老人目光一注,問道:「情形如何了?」

  上官靖道:「魔教,行宮,業已破去,大家隨後即可趕來。」

  南宮老人點點頭,又問道:「所有的人全伏誅了?」

  上官靖道:「伏誅的只有教主夫人、余無天和總管秦皓,秦皓其實還是昔年
魔教四大天王的秦天白。」

  「他會是秦天白?」南宮老人也深感意外,接著又問道:「他們教主到底是
誰?」

  「不知道。」上官靖續說道:「他們教主並沒有在行宮之中。」

  南宮老人不由得一怔,輕輕地歎息一聲道:「給此人漏了網,不出幾年,又
會在江湖上興風作浪,真是為山九仞,功虧一潰。」

  上官靖問道:「義父,這裡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南宮老人低聲問道:「現在……竹逸先生可有什麼安排嗎?」

  上官靖問道:「孩兒就是奉竹逸先生之命,率同六十六名鐵甲武士起來這裡
,現在都已經到了,另外他要孩兒和丁姑娘一起趕回來,仍以唐紀中、霍如玉的
身份出現,別的並沒有指示。」

  「好,那咱們就先回去。」南宮老人便把銀哨還給上官靖,說道:「你是神
武隊的領隊,這哨子還是由你拿著。」

  上官靖接過銀哨,只見何津航(金鼠)悄悄地走了過來,說道:「天快亮了
,竹逸先生要少俠可以收隊了,不過要你知會黑衣衛領隊宓飛虹一聲,秦總管要
他不可盲從,聽候發落,可保他父女無事。」

  上官靖直到此時才知道,促使宓飛虹父女重逢,原來也是竹逸先生安排的,
當下點點頭,就要何津航傳令下去,命神武隊的人一起在三官廟門首集合。何津
航點點頭,領命而去。上官靖就和丁瑤、南宮老人、赤煞西門淵等四人,先行回
到了三官廟門首。

  只見宓飛虹匆匆地迎了過來,看到了上官靖,就含笑地招呼說道:「唐領隊
伉儷辛苦了?」

  上官靖忙拱手道:「宓副總管,在下正想去找你呢?」

  宓飛虹問道:「唐老弟有事?」

  上官靖點點頭,說道:「在下確在一件事要轉告宓副總管。」

  宓飛虹道:「老弟請說。」

  上官靖朝右首走了幾步,眼看宓飛虹跟著走了過來,這就悄聲道:「宓副總
管可知白衣聖教有一處行宮嗎?」

  宓飛虹身軀微震,遲疑了一下才道:「兄弟聽說過。」

  「宓副總管知道就好。」上官靖續道:「據說行宮是在一處石窟之中,住有
餘無天、秦天白、教主夫人,另外還有一座道院,有三位壇主主持,而且還邀來
了黃衫客、白髮仙娘夫婦,以及勾漏神魔漆黃眉、陰山老祖李大嚼等四位助拳…
…」

  宓飛虹越聽越驚奇,忍不住問道:「老弟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

  上官靖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說道:「在下方才得到的消息,上官老夫人也就
是從前碧落山莊的老夫人,聯合了終南五老、少林、武當、衡山、四川唐門、白
虎門、金刀門等人,在二更光景,大破行宮……」

  宓飛虹吃驚道:「大破行宮?」

  上官靖道:「教主夫人、余無天、秦天白,以及道院三位壇主均已罹難,黃
衫客夫婦、勾漏神魔漆黃眉、陰山老祖李大嚼等四人撒手走了,行宮已破,只有
教主下落,不知去向……」

  宓飛虹聽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才道:「他們……第二個的目
標,自然是這裡了。」

  上官靖道:「方纔在下遇到秦總管……」他是在試探宓飛虹知不知道秦皓就
是秦天白?

  只見宓飛虹急急地說道:「秦總管怎麼說?」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來他並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一面壓低聲音說道
:「秦總管要在下告訴宓副總管,情勢比人強,你老率領黑衣衛,只要你約束所
屬,不可盲從,聽候發落,可保你父女無事。」

  宓飛虹望著上官靖問道:「老弟,你呢?你是神武隊領隊,如何安排呢?」


  上官靖道:「連高手如雲的行宮,都已被人家破去,咱們這點力量,豈不是
以卵擊石,秦總管要咱們約束所屬,不可盲從,咱們自然只有聽他的了。」

  「好。」宓飛虹點點頭道:「兄弟也聽秦總管的,多謝老弟通知。」

  上官靖道:「宓副總管那就快去安排吧。」

  「老弟說得是。」宓飛虹點點頭,迅快轉身奔去。

  丁瑤走了過來,低聲道:「你說服他了?」

  上官靖點了點頭道:「現在我們還得趕快去找楚琬才是。」

  丁瑤道:「你知道她在那裡嗎?」

  上官靖道:「她負責內巡,自然在廟中了。」

  丁瑤朝他神秘地一笑道:「最好還是你一個人去,我和南宮前輩在這裡等你
,神武隊的人很快就會趕來,你要他們在廟門口集合,總要有人招呼才是。」

  上官靖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是實情,就取出銀哨交給丁瑤,說道:「你招
呼他們集合之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動,我去去就來。」說完,匆匆地往裡
行去,剛走到第二進左廂,左足堪堪跨進院子,只聽一個聲音尖得像鴨子叫的老
婦口音喝道:「是什麼人?」

  上官靖舉目看去,階上一張圓凳上,坐著一個青布衣衫的婆子,正是賣花婆
,這就抱抱拳,道:「在下唐紀中,有事要求見……」

  他底下的話還沒有出口,只見廊上迅快的閃出一個青衣少女,嬌聲道:「祝
婆婆,他是唐領隊,大小姐吩咐過,唐領隊要是來了,要他很快進去。」

  賣花婆冷冷地道:「他是神武隊領隊,你當老婆子不認識他?」

  青衣少女朝上官靖招招手,神秘地一笑,嬌聲說道:「唐領隊,快隨小婢來
,大小姐剛才還問過,今晚至少也已問了十七八遍了。」

  上官靖聽得暗暗奇怪,楚琬怎麼知道自己會來找她的呢?心中想著,急步跟
著青衣少女往裡行去。穿過一間起居室,一直來至湘簾低垂的門口,左右站著兩
個青衣少女。那領路的青衣少女腳下沒停,一直走到門前,才躬身說道:「啟稟
小姐,唐領隊來到了。」

  裡面響起楚琬的聲音道:「快請。」

  青衣少女一手搴起簾子,說道:「唐領隊請進。」

  上官靖舉步跨入,只見楚琬已經迎了出來,目光凝注著上官靖,緩緩舒了一
口氣道:「你終於來了。」

  這口氣,她似是積壓了很久,看到上官靖才吁出來的。轉身朝佇立在身邊不
遠的另一名青衣少女吩咐道:「春香,你們四個守到外面去,不奉呼喚,任何人
都不准進來。」那青衣少女答應一聲,就退了出去。

  上官靖望著她,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你的?」

  楚琬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深情款款的看著他,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
這大半夜,我一直提著一顆心,不知多少次要秋香到外面等著你,我幾乎要急瘋
了……」她淚珠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一個人隨著撲入上官靖懷裡。

  上官靖一時之間竟然手足無措,急忙把她接住,抱著她的雙肩,輕聲問道:
「琬妹,你怎麼了?」

  「你還問呢?」楚琬低低的道:「你要神武隊守住三官廟,不准一個人出入
,你……去了那裡?你知道我一直提心吊膽的過了這大半夜,剛才看到你,這顆
心才定下來。」

  「謝謝你,琬妹。」上官靖說著,便在她秀髮上輕輕吻了一下,道:「現在
一切都沒事了。」

  楚琬忽然站直身子,抬頭問道:「你說什麼?什麼切都沒事了?」

  上官靖附著她耳朵,細聲道:「行宮已經破了。」

  「你說什麼?」楚琬的嬌軀一震,睜大一雙鳳目,問道:「行宮已經破了?
」上官靖在她耳邊,輕聲把此行經過,扼要的說了一遍。

  楚琬眨著眼睛,問道:「現在呢?」

  上官靖道:「家母和各大門派的人,天亮前就可抵達。」

  楚琬喜道:「乾娘來了就好。」接著又低「哦」一聲,說道:「你要我怎麼
做呢?」

  上官靖道:「我是負責外巡的,你是負責內巡的,另外還有宓飛虹的黑衣衛
,大家只要按兵不動就好。」

  楚琬道:「你和宓飛虹連絡過了沒有?」

  上官靖點點頭:「我已經連絡過了。」

  楚琬道:「那就好,這裡縫窮婆、孫虔婆、賣花婆三人,我都已經給她們服
了解藥,只有管玲玲身邊的使女,是戚嬤嬤管的,我無權指揮她們。」

  上官靖道:「她們只有一小撮的人,你不用去管她們了。」說完,他吻住了
楚琬的櫻唇,接著伸手去撫摸她那隆凸的胸部。

  ***    ***    ***    ***

  上官靖慢慢地剝下楚琬的肚兜,兩手在她裸露的乳房上揉捏著,他可以感覺
到急促的心跳聲在她胸膛裡「噗通」、「噗通」地響著。她擁有一具從未被人輕
薄過的胴體,此時卻在上官靖的撫摸下,破壞了她的矜持。上官靖的手更放肆地
在她酥胸上游動著,從她乳房的基部到堅挺的乳尖來回不斷地捏弄,使她有些昏
昏地陷入恍惚迷離的境界裡,全身鬆懈,不由自主地任由上官靖擺佈了。

  上官靖摸著她那一對香暖鮮嫩的奶球兒,只覺得觸手滑酥,像一團綿花似地
,軟棉棉的,硬實實的,香滑滑的。上官靖輕輕地摸著弄著,兩座峰頂的乳頭漸
漸地浮凸了起來。她身上那沁人的香氣,幽幽地瀰散在房中,聞之令人心爽神怡
。上官靖快速地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兩人移到了床上。

  上官靖用雙手摟著她的香肩,低頭輕吻著她的紅唇,接著一手摸著她的乳房
,一手撫著她的肥臀。楚琬被上官靖挑逗得不禁微微啟開了櫻唇,把條丁香小舌
深入上官靖的口裡,品嚐初吻的滋味,這種吸吻的快感,使她昏昏迷迷地陶醉其
中而不可自拔。

  上官靖趁她迷離之中,伸手插進她的褻褲裡頭,輕柔地撫摸著她肥凸微生短
毛,又暖又滑的處女陰戶,一會兒又將中指慢慢地插入那緊窄的膣道,輕輕地扣
挖起來。楚琬抖著嬌軀,顫顫地道:「啊……哎……靖哥哥……不……不要扣那
裡……快把手……拿開……我……好怕……」

  上官靖道:「琬妹,你別亂動,不然會痛的喲,知道嗎?乖妹妹。」

  上官靖有力地緊摟著她,又重重地吸吮著她的香唇,乳房及陰部被上官靖撫
摸著,又輕輕地撥弄著她的肉縫,膣道,陰核,使她酥麻麻地起了一陣莫名的快
感,媚眼微閉,長長的睫毛在她眼皮子上顫抖著,小肉縫裡流出了濕淋淋的淫水


  上官靖見時機成熟,抱起她的嬌軀,脫去她的衣服和褻褲,先欣賞了一番,
白中透紅,柔嫩細膩的肌膚,胸前一對乳房,圓尖尖的奶頭像草莓一般腥紅上翹
,肥白的乳峰,圓軟香嫩,細窄的腰枝恰可一握,肥隆的玉臀,結實渾圓,小腹
平滑緊繃,陰阜高聳,佈滿了濃密約寸許長的陰毛,兩片陰唇掩蔽在陰毛裡,呈
鮮艷的腓紅色,中間夾著一條細縫,緊密地合著。

  上官靖欣賞了好一陣子,她也嬌羞地窺視著上官靖的大寶貝。上官靖伸手撫
摸著她一雙緊繃繃,彈力十足的乳房,再撫摸著她全身細膩的肌膚,哇!真嫩,
真滑,這才是女孩子最上品的身材哪。再低下頭去吻遍了她全身每一處,最後擘
開她的雙腿,撥除陰毛,舐吻那紅通通,嬌嫩嫩的小穴及那粒艷紅滑嫩的核心。
弄得她週身劇顫,嫩臉嬌紅,春意漸升,禁不住地道:「哥……哥……我……好
難受……」

  大股的淫水自她的陰道裡流出,上官靖見她浪水大洩,陰戶潤滑了,便翻身
上馬,叉開她的大腿,露出那粉紅色而濕淋淋的小春洞,握著大寶貝就用力地奸
插進去,同時,她哀叫一聲:「啊……痛……死……我……了……」上官靖的大
寶貝也已過關斬將地塞進了她的小穴之中。

  楚琬痛苦地用小手推拒著上官靖,道:「靖哥哥……不要……動……啊……
好痛……」

  上官靖小心翼翼地安撫著她道:「琬妹,處女開苞的第一次總是很痛的,不
要怕,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後再搞的時候還會更痛的。乖乖,把手拿開,聽
哥哥的話,哥哥不會騙你的。」

  楚琬遲疑地道:「嗯……那麼……靖哥哥……你要輕一點哦……」

  上官靖道:「好的,琬妹,哥哥知道。」上官靖再把大寶貝挺進三四寸,用
力一插,齊根而入。

  楚琬道:「哎……哎呀……痛死我了……」破瓜之疼使她痛得原本嬌紅的嫩
臉都發白了,全身也直抖著。她用手摸了摸陰戶,摸到了一手紅紅的鮮血,吃驚
地叫道:「靖哥哥……我流血了……」

  上官靖安慰她道:「琬妹,不要緊的,那是處女膜破裂所流出來的血,等下
子你就會快樂了。」上官靖開始輕抽慢送,她還是痛得哼聲不絕,香汗霪霪。上
官靖揉著她的乳頭,好增加她的性感,漸漸地她由痛苦轉為快樂舒服了。

  見到她雙眉舒張,上官靖問道:「琬妹,你現在還痛嗎?」

  楚琬深情地望著上官靖,柔聲道:「好點兒了……靖哥哥……我……好癢…
…」

  上官靖一邊插幹著她的小穴,一邊不時用手把玩著她的玉乳,或低下頭去舐
吮著她艷紅的奶頭。大寶貝抽插的速度也漸漸快了起來,磨轉挑弄著陰核,搞著
花心,使她舒服得陰戶裡一陣陣搐動,穴中淌著她滾燙的淫水,夾帶著些微的血
絲,潺潺流出,弄濕了一大片床單。

  楚琬搖乳擺臀,披頭散髮,快樂地浪叫著道:「啊……靖哥哥……我……我
感到……舒服了……你頂……得……我……子宮……好麻……喔……搗死我了…
…我……尿……尿出來了……啊……」上官靖見她這種騷媚的模樣,大寶貝更是
狠猛地操了起來,幹得她欲仙欲死,臀浪直拋,她剛叫完尿出來了,那一股熱燙
的淫精,由她子宮內直洩而出,手滑到床邊,瓊鼻裡氣咻咻地嬌喘著。

  上官靖知道她已經爽出精水來了,但是上官靖尚未射精,於是急急地又直操
著她那精水橫流的小穴,拿出全身力量,又狠又猛地插著她,一邊又舐吮著兩顆
小奶頭,摸捏揉撫肥嫩的乳房,用所有的感官去享受這處女美穴的滋味。

  楚琬任上官靖幹了一會兒,又被上官靖的大寶貝給奸得嬌軀扭動,雙手又緊
纏著上官靖,搖擺著小肥臀迎挺拋送,浪聲叫道:「啊……靖哥哥……你插得…
…真好……妹妹……又……又要開始……舒服……了……真痛快……妹妹的心…
…融化……了……靖哥哥……你插死妹妹了……啊……妹妹又……又要尿……尿
了……又……來了……啊……」一陣熱液又直衝而出。

  上官靖被她這一衝,燙得又酸又麻,陽精也把持不住地飛射進了她的子宮內
,她受到這股精液的射擊,也用盡力氣,死命地緊抱住上官靖。

  ***    ***    ***    ***

  兩人互相擁抱了許久,上官靖見她回復了精神,才問她說:「琬妹,哥哥插
得你舒服嗎?」

  楚琬嬌媚地吻了吻上官靖的嘴,道:「嗯,好舒服呀,想不到插穴是這麼地
美妙和爽快,靖哥哥,你讓妹妹受到了人生的歡樂,妹妹還要你以後再插我,好
嘛?我愛你,靖哥哥。」

  上官靖吻著她道:「琬妹妹,我也愛你。」

  楚琬道:「靖哥哥,妹妹累了,想睡了。」

  上官靖道:「琬妹,我先走了。」

  楚琬點點頭,突然抬起頭道:「你要小心些。」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你放心,這裡的四周已被包圍,沒有一個人可以插
翅飛得出去的。」說完,匆匆掀簾走出,回到大門口,神武隊的人已在左首集合
,只缺了一個李天群。

  本來的李天群,是由卞藥師喬裝的,他為了要救女兒,以為卞藥姑在三官廟
,後來由金鼠通知他趕去行宮,就沒有人假扮李天群,到了此時,也用不著再假
扮南宮老人、赤煞西門淵和丁瑤站在一起,所有的人神志都已恢復了,也已由南
宮老人以「傳音入密」告訴了他們魔教行宮已破的消息。

  這時東方已漸露曙光,前面大路上出現了一隊頭戴鋼盔,身穿鐵甲,手持開
山刀的武士,步伐整齊,朝三官廟行來。領隊的兩人赫然是身穿紅衣的束化龍(
李天群)和萬成章(何津航),他們一直走到三官廟大門右首,才列隊站停下來


  上官靖沒向他們招呼,率領鐵甲武士的李天群和何津航也沒向他們打招呼,
大家只是在三官廟大門左右兩邊廣場上列隊集合,雙方誰都沒有向誰看上一眼。


  ***    ***    ***    ***

  晨曦漸漸由東方升起,淡淡的陽光,使人有溫熙清新之感。這時三官廟前面
又出現了大隊人馬,那是由終南五老領頭,有上官老夫人、少林智虔、智成、智
難三位大師、衡山飛雲道長、唐門唐世賢、金刀門風雲刀柴昆、白虎門白虎神暴
本仁、候休。

  沈雪姑、管巧巧、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王牙婆、劉媒婆、趙之欣、徐
永旭、慧修和慧持、郭勇、羅尚武。神燈教四十名武士,金刀門的二十名刀客,
黃龍寺十六名僧侶,虎頭莊八名武士在大門前面三丈來遠,就停了下來。

  這一行人,聲勢已經十分的浩大,但就在這一行人剛剛行近三宮廟之際,在
三宮廟四周,又有武當派青石道人率領的五十名身穿天藍道袍的武當弟子,列成
大衍太極劍陣。少林寺羅漢堂首席長老智通大師率領的兩座「大羅漢陣」,晶字
形緩緩地移動過來。他們把整座的三官廟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時三官廟大門內,也走出一行人來,那是由宓飛虹率領的三十六名黑衣衛
,一律黑色勁裝,肩背大刀,一個個神情剽悍,一望而知是一支久經訓練的勁旅
。宓飛虹朝上官靖點點頭,就左手衣袖一揮,命三十六名黑衣衛站到大門左邊神
武隊的下首,才列隊站定。他已經看出情勢果如唐紀中(上官靖)所說,對方有
如泰山壓卵而來,三官廟注定非敗不可,因此就遵照秦總管所說,只有約束所屬
,靜觀其變了。

  各大門派的人在三官廟前面一片草坪上停下來之後,銀拂叟向天倫左手一拍
,回頭朝南山樵子陶石田道:「五弟,你去傳話,叫管玲玲這妖女出來。」

  陶石田答應一聲,大步走出,筆直走到三官廟門前,運起一口真氣,大聲喝
道:「魔教餘孽管玲玲聽著,終南五老聯合各大門派,在此集合,你危害武林,
作惡多端,還不出來受縛?」這話聲以內功傳出,恍若春雷,三官廟前後三進,
每一角落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管玲玲這時正當清晨,驀然聽到陶石田這聲焦雷般的大喝,從夢中驚醒。管
玲玲顧不得雲發蓬鬆,酥胸袒露,急急披衣而起,問道:「外面出了什麼事?」


  話聲甫落,只聽房門口響起一名侍女的聲音,說道:「啟稟老夫人,戚嬤嬤
說咱們這裡已被對方的人團團圍住,請老夫人趕快出去。」

  管玲玲怒哼道:「唐紀中率領的神武隊,宓飛虹率領的黑衣衛,都到那裡去
了?難道他們是死人?怎麼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任人家逼近大門,還沒有警號?






















【第六二章】掃平餘孽



  三官廟大門中這時出現了一行女將,她們是由楚琬為首,她身後則是縫窮婆
、孫虔婆、賣花婆、飛虹、和春、夏、秋、冬四香,急步飛奔出來。楚琬一直走
到上官老夫人面前,雙膝一屈,叫道:「乾娘,女兒在這給你老人家磕頭。」縫
窮婆等三人也一齊走出,和王牙婆、劉媒婆敘起舊來。

  上官老夫人藹然笑道:「琬兒,起來,這些時候委屈你了。」

  楚琬盈盈站起,沈雪姑拉著她的手,含笑道:「琬妹,你太性急了,再遲一
會,把管玲玲擒來,不是大功一件嗎?」

  楚琬一怔,忙道:「待我去把她擒來……」

  「不用了。」上官老夫人含笑道:「你以為管玲玲好對付的?她是魔教教主
夫人門下大弟子,練成一身魔功,你哪是她的對手?回來了,就站在娘身旁,看
熱鬧好了。」

  沈雪姑低笑道:「你看,乾娘有多疼你。」說話之時,三官廟中又有人出來
了。

  那是十六名身穿綠色勁裝,身材婀娜的少女,腰插雙劍,手提綠紗燈籠,這
時已是大白天,紗燈裡面點燃著綠陰陰的燈焰。這一情形,使人登時想起教主夫
人手下八名使女提的宮燈,把余無天活活給燒死--天魔燈,由此可見這十六名侍
女手中提的分明也是「天魔燈」無疑。

  十六名侍女後面是一個身穿藍布衣褲,灰白頭髮的瘦高老婆子,一張狹長臉
上,雙顴突出,腰背挺直,看去就像男人一般。她,就是戚嫂嫂。稍後走出來的
是一個年輕女子,年約二十八、九,身穿淺綠衣裙,秀髮如雲,長長地披在肩頭
,一張白裡透紅的桃花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稱得上婀娜多姿,有著十足的
女人味。她就是一直喬裝上官老夫人的管玲玲,今天卻以她的本來面貌出現。

  她才走到階上站定,勾人的眼波一轉,發現唐紀中率領的神武隊和宓飛虹率
領的黑衣衛一起站在左首。出乎她意外的是,右邊居然會是三師弟束化龍及四師
弟萬成章率領了鐵甲武士趕來支援,一時頓覺心頭放下了一塊沉鉛,心想:對方
人手雖眾,自己這邊也同樣高手如雲。這一想,不覺柳眉一挑,冷冷的道:「我
當是什麼人,敢來三官廟撒野,原來就是你們一幫人,碧落山莊沒把你們炸死,
已是叨天之幸,居然還敢衝著白衣聖教來叫陣,這樣也好,今天就叫你們來得去
不得……」

  她話聲未落,突聽管巧巧叫道:「姐姐,你到了這個時候,還執迷不悟?你
也不看看……」

  管玲玲聽得一怔,目光抬處,才發現自己妹妹站在上官老夫人身邊。沒待她
說完,趕緊說道:「巧巧,你怎麼會落在他們的手裡?哼,你們以為擄了我妹妹
當人質,我管玲玲就會屈服了嗎?」話聲一落,右手一揮,嬌喝道:「唐領隊,
你要神武隊的人上。」

  沈雪姑一把拉著管巧巧的手,說道:「妹子,她陷溺已深,無可救藥,你不
用和她多說了。」

  上官靖冷冷地道:「所有神武隊的人,都是各大門派中人,他們中了魔教的
「迷迭散」迷失神志,才被魔教利用,如今他們已經服了解藥,神志恢復清明,
未必還會再聽在下指揮。」

  管玲玲一怔,怒聲道:「唐紀中,你說他們都服了解藥?是什麼人給了他們
解藥的?」

  上官靖笑道:「自然是在下了。」

  管玲玲又是一怔,厲聲道:「你……反了,好哇,姓唐的,你父子兩人體內
的劇毒,非我莫解,你是嫌命長了?」

  上官靖微笑道:「在下並不姓唐。」伸手緩緩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
具來。

  管玲玲目光一注,不覺一呆,說道:「你是上官靖。」

  丁瑤也在此時揭下面具,冷笑道:「管玲玲,我也不是霍如玉。」

  「會是丁瑤?」管玲玲又是一怔,哼了聲道:「你居然吃裡扒外,叛離本教
,還敢和本教作對。」她感到事態嚴重,急忙向宓飛虹喝道:「宓副總管,你要
黑衣衛武士過來。」過來,就是集中人手。

  宓飛虹眼看著自己女兒己跟楚琬過去,心中已無顧忌,這就大不刺刺的道:
「宓某奉秦總管之命,要我約束所屬,不得妄動,宓某只是副總管,自然聽總管
的了。」

  管玲玲沒有想到事有變遷,神武隊和黑衣衛全已不聽指揮,心頭又驚又急,
回頭朝有首率領鐵甲武士的束化龍和萬成章說道:「三師弟,四師弟,你們率領
鐵甲武士開路,咱們衝出去,退回行宮再說。」

  李天群扮的是束化龍,聞言大笑一聲道:「你還要退回行宮去?魔教行宮早
在兩個時辰以前就毀了,只有這六十六名鐵甲武士,是咱們兩人帶下來的,他們
已不是魔教的人,豈肯為你賣命?」

  管玲玲身軀一顫,失聲道:「你不是三師弟?」

  李天群道:「李某當然不是你三師弟。」他和何津航同時以手抹臉,拭去了
臉上的易容藥物。

  管玲玲眼看大勢已去,倏然回身,急急說道:「戚嬤嬤,要她們斷後,我們
速退。」戚嬤嬤雙手一叉,十六名綠衣少女手提綠紗宮燈,在這一瞬間,突然左
右閃出,紗燈交叉,遮住了管玲玲的身子。

  南宮老人洪聲地一笑,突然飛撲過來,戚嬤嬤冷冷地哼道:「南宮老兒你給
我留下來。」雙爪揚起,十道尖風朝南宮老人襲去。這同時,上官靖、丁瑤二人
因相距較近,也隨著飛撲過來。

  管玲玲長劍出鞘,正好上官靖、丁瑤二人,及時飛身掠來。丁瑤身形還未落
地,揮手發劍,「噹」的一聲,架開了管玲玲的長劍,嬌聲喝道:「大哥,由我
來對付管玲玲好了。」丁瑤使出來的一路「執法劍法」,每一記都緊扣住管玲玲
的劍法,一招一式的破了下來。

  管玲玲直被打得膽顫心驚,幾乎不敢再打下去,左手連展,使出蘭花拂穴手
法,纖纖如玉的五根手指,掩映著腥紅尖利的指甲,似拂似抓,側身搶攻,以彌
補她被一路破下來的劍法,只要被她指尖劃上一點,她就勝利了。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一道人影宛如大鵬展翅,壓頂而來,
一道帶著強大無倫的掌風,有若黃河天來,勢道之猛,令人息為之窒,卻是暴本
仁。管玲玲是豁出去了,她有手長劍突然往地上一插,右手一記「九陰摧心掌」
朝上迎擊而去,身向左側,左手五指閃電朝丁瑤肩頭劃去。

  沈雪姑眼看暴本仁凌空發掌,丁瑤竟然不知避讓,心頭一急,匆忙之間,右
手凌空朝丁瑤推出,左手緊跟著凌空一指朝管玲玲點去。丁瑤但覺一股大力推到
自己身子,後力源源湧到,把自己推得身不由己的連退了五六步之多。

  管玲玲的右掌堪堪朝上翻起,陡覺「玄機穴」上一麻,再也動彈不得。「砰
」,一道從上而下的巨大掌力,在她不避不閃之下,端端正正的擊中天靈。管玲
玲一個人驟然之間,竟然被「大風掌」力壓得一寸寸往下縮去,直到「砰」聲著
地,管玲玲已被掌力壓扁,哪裡還成人形?

  暴本仁飛身落地,厲笑道:「師弟,老夫已經替你報了仇了。」戚嬤嬤攔住
南宮老人,雙爪揮舞著,招招狠毒凌厲,如同拚命,也只有拼上命,才能截得住
南宮老人。

  南宮老人先前倒也並未注意,等到被戚嬤嬤截著,對方雙爪一連三招,搶攻
而出,這才發現,這個臉長如驢的老婆子,功力之深,出手之奇,跟自己只是硝
遜一籌而已,要想勝過她,必須施展全力才可以。心中也暗暗地驚異,魔教中居
然還有這樣一個高手?就在此時,暴本仁一記「大風掌」,把管玲玲壓死。

  戚嬤嬤看得白髮飛揚,雙目盡赤,左手朝前一指,咬牙切齒,怒氣上衝,厲
聲喝道:「給我擲。」隨著她左手一指,十六名綠衣侍女,手中提著的慘綠宮燈
,一齊朝前揮出,向上官老夫人等人立身之處投擲過來。

  原來她們宮燈向前一揮之際,脫手飛出來的並不是整盞的宮燈,而是宮燈裡
面的燈蕊,化作十六點綠芒,流星般投射過來,因為她們手中執著燈桿,朝前揮
出,故而可以投射得極遠。大家在行宮中見識過「天魔燈」的威力,遇物既燃,
大家正待舉掌遙劈,突聽有人大喝一聲:「掌風劈不得。」

  一道紅影比流星還快瀉落當場,大袖向空飛舞,那十六點慘綠火焰,颼颼有
聲,一齊飛入他大袖之中。原來這人正是身穿大紅道袍的離火門羅道長。他收下
了十六點火焰,呵呵笑道:「差幸貧道趕來,大家若是用掌風一劈,火仗風勢,
至少這十丈方圓,都被魔火毒焰所籠罩了。」

  銀拂叟向天倫問道:「道兄都已辦好了嗎?」

  羅道長點點頭,笑道:「貧道是最後一道手續,投入三顆霹靂彈,已把全部
行宮石窟炸塌,此後不致再有黑道歹徒利用它作為盤踞之所了。」原來他留在行
宮石窟,等青松道長率人退出石窟之後,由他把石窟炸毀,再一起趕來三官廟。


  南宮老人眼看著戚嬤嬤在和自己動手之際,還指揮十六名提著宮燈的綠衣少
女,將宮燈擲出,心頭不覺大怒,沉喝一聲,身形暴起,雙掌「呼」「呼」兩聲
,直劈而出。這回五行叟發了威,「丙丁掌」一道炙熱狂飆,和「庚辛掌」一道
鋒利如刀的掌風同時出手。

  戚嬤嬤到了此時,只得奮起全力,接下「丙丁掌」,一個人已被震得滿臉通
紅,白髮飄飛,連退了三步,胸口起伏,只是喘氣,哪裡還有還手之力?「蓬」
,第二道掌風相繼劈到,她連哼都沒有哼出口,已被「庚辛掌」一掌震斷了心脈
,往後倒去。

  暴本仁在十六名侍女擲出宮燈的同時,口中虎吼了一聲,雙爪乍發,抓起了
兩名侍女向外摔出,一轉身,又是兩個侍女被他抓住摔了出去。只要是被他的「
虎爪」抓上,那裡還有生命可談?這時沈雪姑急急地飛身而上,口中叫道:「暴
前輩,這些人就交給我來對付吧。」她口中說著,雙手十指連彈,把其餘十二個
侍女,一齊制住了穴道。

  管巧巧眼看姐姐慘死,含著淚水,走到近前,哭拜下去,說道:「姐姐,你
這是何若?你一直執迷不悟,替魔教出力,其實你也是被萬惡的魔教教主利用了
……」管玲玲和戚嬤嬤一死,三官廟的實力,也瓦解了。

  這時青松道人、卞藥師、萬點星等人,也正好從「行宮」辦完了一切的善後
,匆匆地趕來。李天群已由沈雪姑分了六十六顆「迷迭散」解藥,手持鍾形金牌
,命令六十六名鐵甲武士脫下鐵甲,每人服下解藥,再由南宮老人和沈雪姑兩人
,分別廢去了各人的武功。

  只見金鼠急匆匆走到銀拂叟向天倫身邊,低低說了幾問。向天倫就點點頭,
就以「傳音入密」朝上官靖說了。上官靖從丁瑤手中取過銀哨,和南宮老人、沈
雪姑一起朝左首走去。先朝宓飛虹拱手道:「宓老哥信守諾言,只是這三十六名
黑衣衛,都是黑道中人,身中魔教的「迷迭散」,迷失心志,希望你宓老哥能合
作,讓他們服下了解藥才好。」

  宓飛虹飛起右手衣袖,拱拱手道:「兄弟能得父女重逢,都是少俠所賜,宓
飛虹一生感激不盡,自當遵命,讓他們服下解藥,恢復清明,也好重新做人。」


  上官靖數了三十六顆解藥,遞給宓飛虹。一面又以「傳音入密」向宓飛虹說
道:「宓老哥在他們服下解藥之後,就得及時廢去他們武功,這一點不可忽略了
。」

  宓飛虹點點頭,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少俠放心,兄弟省得。」

  上官靖這才轉身走到神武隊眾人的面前,然後用銀哨輕吹了一下,說道:「
諸位前輩,身中魔教「迷迭散」因而神志被迷,現在總算取到解藥了,請大家把
解藥服下。」

  神武隊眾人之中,除了神燈教主蒼龍寧勝天、霍五、柴一桂、婁通、敖六五
人,沒有分服解藥。其餘的人,其實早已服過解藥,恢復了神志。只是剛才在集
合之際,由南宮老人以「傳音入密」通知其餘的人,務必裝作神志被迷,不可妄
動,所以所有的人依然站在三宮廟左側,始終沒有動靜。

  上官靖的話聲一落,就由自己和南宮老人以及沈雪姑三人,各自拿著解藥,
依次分給大家,原已服過解藥的人,只是裝個樣,將解藥接過,舉手送人口中。
但在分給大家解藥的同時,也以「傳音入密」告訴無形刀邢鏗以及長白神拳莫奇
齡二人。

  前面由南宮老人分送解藥給寧姓天、霍五等五人的時候,由邢鏗和莫奇齡出
手,務必制住五人的穴道。前面既有南宮老人和上官靖、沈雪姑三個高手監督之
下,邢鏗和莫奇齡很順利的從身後點了五人的穴道。過了片刻,大家才裝作「迷
迭散」初解,有人口中輕「咳」出聲,接著大家都紛紛說道:「咳,咱們怎麼會
站在這裡?」

  也有人說道:「是什麼人點了兄弟的穴道?」

  銀拂叟向天倫走到眾人的面前,抱抱拳道:「莫老哥,寧老哥,還有幾位掌
門人和諸位道兄,諸位在萬松山莊,被魔教暗中下了迷迭散,迷失神志,編入神
武隊,作為魔教餘孽的高級殺手,差幸上官老夫人、青松道兄、上官少俠、沈姑
娘等人聯合老朽和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於昨晚破了魔教行宮,今天又在這裡
破了魔教外圍,才找到解藥,給諸位服下,現在諸位總算已經恢復清明了……」
大家靜靜地聽著他說話,沒有一人發問。

  向天倫接著又說道:「至於方才在諸位服藥之時,點了諸位的穴道,這也是
不得已的事情,因為咱們破去魔教行宮之時,始終不見魔教教主出現,方才有人
急促傳遞消息,魔教教主很可能就混跡在神武隊中,目前誰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
誰?因此只好委屈諸位老哥,等咱們查證清楚了,再向諸位賠禮。」說完,又連
連拱了拱手,這話聽得大家不禁聳然動容。

  萬青峰怵然道:「會有這等事?這會是誰?」

  寧勝天洪笑一聲道:「不知向老哥要如何查證?」

  向天倫道:「諸位道兄且請稍待,大概很快就會有人趕來了。」

  崔介夫說道:「如今魔教的兩處巢處,均已破去,咱們等上一會,又有何妨
,如果魔教教主確實混跡在咱們這些人之中,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家自己的
心中明白,又何須不安呢?」

  封居易道:「崔掌門人說得不錯,咱們就等上一會好了。

  霍五洪笑道:「兄弟想不出什麼人會是魔教教主?」

  ***    ***    ***    ***

  這時黑衣衛武士和鐵甲武士服下解藥,均已清醒過來,另外還有十二名侍女
,她們神志並未迷失,但都已被廢去武功,由萬點星率同的四十名武士,把從魔
教行宮中搜出來的金銀,按每人發給紋銀一千兩,告誡他們,從此安份守己,從
新做人,打發他們走了。快近午刻時候,才見有兩個人急匆匆的奔行而來,那是
竹逸先生和黃鼠狼。

  向天倫急忙迎了上去,問道:「劉老弟,事情如何了?」

  竹選先生含笑拱手道:「總算查出眉目來了。」

  上官老夫人問道:「魔教教主到底會是誰呢?」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這個兄弟不敢確定,不過兄弟可以向大家報告一件事
,四十年前由少林寺聯合各大門派,聲討魔教之時,魔教中號稱四天的四名護法
,均已逃走,此後也一直不曾在江湖露面。直到四十年後的今天,魔教假白衣聖
教之名,出現江湖,就是由四大天王幕後操縱,咱們在魔教行宮發現了兩個,那
就是化名為金道長,被天魔燈燒死的余無天,和化名秦皓,擔任碧落山莊總管的
秦天白,另外還有兩個,一個叫姬承天,一個叫霍天行,目前尚未露面,是否混
跡在神武隊,就很難說了。」

  姬承天、霍天行,都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人,也極可能混跡在神武隊中,
但神武隊這些人,誰會是魔教中的「四天」呢?大家不禁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
話來。

  「阿彌陀佛。」智虔大師合十當胸,徐徐說道:「諸位之中,如果確有這麼
一個人,老衲認為魔教為害江湖也好,作惡多端也好,如今均已過去了,這位施
主也該可以大徹大悟,回頭是岸,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何不就坦然承認,
覺今是而昨非,正是新的開始,還望這位施主三思才好。」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大師,我佛慈悲,與人為善,但有些人卻偏偏執迷
不悟,其實他不說出來,兄弟也可以猜測到十之六五了。」

  暴本仁洪聲道:「劉老哥,你說是誰?咱們這裡的人,門派雖異,有志一同
,你老哥既然已有十之五六的把握,就不妨直說出來,是他,那就正好,不是他
,那也無妨。」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聲道:「諸位不妨仔細想想,神武隊人數不多,
有的是成名幾十年的人物,有的是一派一門之主,都是有來歷可以查考之人,對
不?」

  「不錯。」暴本仁點著頭道:「劉老哥似乎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出來?」

  竹逸先生大笑道:「底下的話,還用兄弟說嗎?」他雖然沒有說出來,但等
於已經說出來了。

  神武隊這些人中,不論黑白兩道,都是有來歷的人,只有一個人,大家都不
知道他的出身來歷,那就是霍五了。除了江湖上人都稱他為霍五太爺,又有誰能
說出他的姓名、籍貫、出身來歷呢?在場的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一點就透了。

  大家心中都不禁暗「哦」了一聲,忖著:「竹逸先生說的不錯,霍五姓霍,
魔教四大天王中有一個豈不是正好叫霍天行的?」大家目光不禁都朝霍五投去。


  「哈哈。」霍五突然大笑一聲道:「諸位既然把老夫認作霍天行,那就算我
是霍天行好了。」話聲未已,雙腳突然一頓,一道人影凌空飛撲而起,他居然運
氣衝開穴道,企圖乘機逃走。

  他以為自己暗中運氣解穴,只有他已經衝開穴道,其餘的人都還穴道受制,
但他怎知穴道受制的只有他和寧勝天、柴一桂、婁通、敖六等五人,其餘的人根
本並未被點穴道。尤其站在他身後的無形刀邢鏗、長白神拳莫奇齡早經上官靖以
「傳音入密」通知,要他們注視五人行動。

  另一個赤煞西門淵,因是黑道著名凶人,上官靖並未給他們解藥,卻也暗中
叮囑他注意霍五、寧勝天的行動,一旦發現這兩人有何動靜,只管出手。這三人
早經安排,就站在五人身後,前面不遠又有南宮老人和上官靖、沈雪姑三人監視
著他們的舉動。

  霍五不知就裡,大笑聲中騰身飛起,就在這一瞬間,無形刀邢鏗右手抬處迎
空發出一記「無形刀」。長白神拳莫奇齡也在同時振腕打出一記「百步神拳」。
上官靖更不怠慢,身形跟著撥起,凌空攔在霍五前面,大喝一聲道:「回去。」
右掌迎面劈了過去。這三人同時發難,聲勢何等凌厲?

  「無形刀」不帶絲毫風聲,掌力如刀,一下劈中霍五的背後。「百步神拳」
一團罡風也同時擊中他右肩,把霍五一個人擊得像斷線紙聾,在空中連翻了兩個
觔斗。上官靖凌空攔到他前面,他已經翻跌出去了,迎面劈去的這一掌,自然也
就落了空。

  但就在上官靖撥起的同時,另一道人影卻如影隨形,跟著霍五翻出去的身子
貼身飛了出去,左手一探,一隻赤紅怵目的手掌橫擊而出,「砰」的一聲,「赤
煞掌」不偏不倚擊在霍五右肩背上。霍五連透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一連被三大
高手拳掌擊中,一個高大身子從半空中直摔下來。一聲蓬然大震,摔倒在地上。


  別看他一身肥胖,武功底子可著實要得,在連經重創之餘,依然一下就從地
上躍了起來,雖是蹌踉不穩,還是站了起來。他目光凌亂,剛張了張口,又「蓬
」然一聲,倒了下去,這回再也沒動了。等眾人圍了上去,霍五已經死了。

  唐世賢目光一注,發現他右太陽穴有一點如針的黑血,不禁神情微動,訝異
地道:「他是中了見血封喉的毒針而死的。」

  「一點也不錯。」竹逸先生大笑著,又道:「這是有人怕他洩漏機密,才下
的毒手。」

  向天倫聳然道:「這會是誰?」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自然是魔教教主了。」

  向天倫道:「霍天行不是教主嗎?」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霍天行在四大天王中排名老四,他們教主自
然是四大天王的老大姬承天了。」一面回頭朝蒼龍寧勝天含笑道:「寧教主,四
十年前你老哥也應邀參加圍剿魔教,你一定知道的了?」

  蒼龍寧勝天點頭道:「不錯,魔教四天,老大確確實實叫姬承天,這個兄弟
倒還記得。」

  竹逸先生問道:「寧教主曾見過姬承天嗎?」

  寧勝天道:「兄弟沒有見過。」

  竹逸先生又道:「當年寧教主和武當的青風道長以及少林智石大師一同守候
魔宮西北方的,據說魔教三位護法也就是四大天王中的余無天、秦天白、霍天行
,都是從西北方突圍的,不知是也不是?」

  寧勝天道:「當時魔教中人分頭突圍,從西北方突圍的確有幾個高手,兄弟
力戰負傷,而且他們都蒙著面,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人。」

  竹逸先生又道:「據說當時和寧教主一起的青風道長、智石大師都是死在魔
教毒針之下的,情形和今天的霍天行差不多?」

  寧勝天冷然道:「兄弟一生不使暗器,不像唐掌門人以毒藥和暗器著名,一
眼就看得出來。」

  竹逸先生又道:「可惜當時守魔宮西北方的只有寧教主三位,若是多派幾個
高手,就不至被四大天王漏網,也就不至有四十年後的今天這場武林浩劫了。」


  寧勝天作色道:「劉老哥,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是兄弟故意放走他們的
?」

  「寧教主當然是不會故意放走他們的。」竹逸先生一手拈鬚,接著笑道:「
只因為有一個人,有著雙重身份,譬如有人叫我劉轉背,當面我還是劉仲甫,轉
個背,我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步步逼緊,聽得在場的
人的耳中,莫不暗暗「哦」了一聲,事情經他抽絲剝繭般的說來,就漸漸有了眉
目。

  寧勝天怒哼道:「你這話在說什麼人?」

  竹逸先生忽然正容道:「教主心裡明白,何用問我?」

  「哈哈。」寧勝天發出一聲龍吟般的長笑,突然右手一抬,一道銀虹像靈蛇
般飛出,喝道:「劉轉背,你果然不愧是奇胲門的傳人,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
反足以招禍。」

  他身形一個急旋,像旋風般,從站立的一行人中飛旋而出,他這一旋身,正
是預防身後有人襲擊的身法,一道銀虹卻朝竹逸先生頸上圈來。竹逸先生沒防他
會突然出手,急急往後躍退,但寧勝天手上是一支軟劍,劍尖依然疾劃過來。銀
拂叟向天倫一看,及時的將手中的銀拂拂出,但聽「嘶」的一聲,劍尖撩過,銀
拂立被削斷。竹筇叟易南軒竹筇橫掃了過去,又是「嗒」的一聲,竹筇頭上也被
劍尖削斷了一小截。

  上官靖忙道:「諸位小心,他手上是一柄利劍。」口中說著,嗆的一聲掣出
青陽劍,一道青虹揮了過去。沈雪姑也不怠慢,右手一揚,從她袖中飛出一支細
長的軟劍,朝著寧勝天刺出,丁瑤同樣也掣劍在手,跟了上去。

  上官老夫人叫道:「瑤兒,你快退下來。」

  丁瑤回身道:「乾娘,你老人家放心,女兒這柄劍也削鐵如泥,是師傅賜給
我的。」她仗劍加入戰圍。

  寧勝天劍法展開,一道耀目銀虹,力敵上官靖、沈雪姑兩支軟劍,等到丁瑤
仗劍加入,寧勝天突然身軀一震,長劍疾撩,「噹」「噹」兩聲,架開了上官靖
和沈雪姑兩人的劍勢,喝了聲:「住手。」一面朝著丁瑤喝道:「丁姑娘,你手
上這柄劍是從哪裡來的?」

  丁瑤道:「自然是師傅賜我的了。」

  寧勝天問道:「你師傅是誰?」

  丁瑤從她懷中取出寒鐵天字令,說道:「你認識這個嗎?」

  寧勝天神色大變,問道:「公主怎麼說的?」

  丁瑤道:「什麼公主?我師傅要我用這面寒鐵天字令以及這支長劍,誅殺魔
教敗類。」

  寧勝天忽然仰首向天,浩歎一聲道:「公主,你既不見諒,我又何必要如此
費盡心力?」

  突然回手一劍刺入胸膛,仰首垂淚道:「我姬承天並不是魔教叛徒……」砰
的一聲,倒了下去。

  向天倫道:「他果然是姬承天,四十年來,大家都被他蒙在鼓裡,劉老哥,
你怎麼會知道的?」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兄弟只有十分之三是推想來的,有十分之七,還是南
宮前輩所發現的。他們從計劃毀去萬松山莊,劫持在萬松山莊所有的人,都被南
宮前輩偵知了,所以只有他一個人未被「迷迭散」迷失,才能事前控制全局,不
讓他們有機會在中途逃逸。」

  「哈哈。」向天倫大笑道:「幸虧如此,不然大家還會疑心到老夫的頭上,
以為我向天倫是魔教四天哩。」魔教餘孽終於肅清了。























【最終章】男歡女愛



  半個月後,上官靖成親了,新娘子卻又十二個之多,其中沈雪姑、卞藥姑、
李小雲、祝小青、丁瑤、楚琬、管巧巧七人是正妻,飛虹和楚琬的侍女春、夏、
秋、冬四香五人是侍妾。七個正妻自不必說,個個長得如花似玉的姑娘,沒有一
個不和上官靖有著患難與共,生死一心的深厚情誼,也非他不嫁。除了照單全收
,又有什麼辦法?飛虹嘛,也是橫下一條心,要嫁給上官靖,但是又只願意做侍
妾,而楚琬的四個婢女也願意跟隨小姐一輩子,這樣五人順理成章地就成了上官
靖的侍妾。

  ***    ***    ***    ***

  這是一個令人美妙的夜晚,上官靖和卞藥姑洗浴後上床,上官靖擁著卞藥姑
,輕輕扯落她圍束的浴巾,一對盈白的椒乳華光四射、坦露眼前。上官靖一嘴含
住挺翹的乳頭,卞藥姑渾身機伶一顫,肌膚泛起雞皮疙瘩,上官靖除下內褲,赤
條條的抱住卞藥姑,寶貝就擱在卞藥姑兩腿之間。

  卞藥姑的嬌軀發抖著,寶貝夾在大陰唇中間,有火熱的氣息傳出。卞藥姑粉
腿纏住上官靖的身軀,小手緊緊抱住上官靖的胸膛。卞藥姑的小咀又小又翹,那
滋味是幽香甘甜的、滑滑膩膩的,上官靖吻了許久,直吻到卞藥姑通體燥熱、渾
身乏力,而上官靖的寶貝早已磨刀霍霍、蓄勢待發。

  分開兩人的唇,上官靖跟卞藥姑說:「現在讓我來好好看看我的愛人,我要
看她身體的每一處地方,就像自己的身體一樣熟悉。」

  「不要嘛,人家會不好意思。」卞藥姑扭怩著說,雖然她與上官靖已經不是
第一次,但給她的感覺還像第一次一樣。

  上官靖輕輕推開她,仔細欣賞她的美好胴體,而她怕羞,撈起枕頭遮住了臉
龐。卞藥姑的身軀柔若無骨,全身都是均勻的肉色,乳房小而挺翹,腰肢細而緊
繃,尤其一雙粉腿,修長挺直,完美的接榫在渾圓的屁股上,勾勒出美麗的弧線
。她的陰毛細而濃密,遮住泰半陰戶,上官靖輕抬雙腿,一對飽滿的肉丘便躍然
眼前,褐色的大陰唇屏障著中央的鮮紅肉壁,兩者都浮現晶亮的愛液。

  「不要一直看嘛,這樣好奇怪……」枕頭底端傳來她含糊的聲音。

  「不先看一下,怎麼記得住它的長相?」上官靖不僅看,而且還伸嘴過去,
就沿著逐漸鼓脹的陰唇,吸吮與時俱增的淫液。

  卞藥姑嬌軀又是一跳,討饒道:「啊……不要這樣……好髒的……來……來
抱姐姐……」

  隨著上官靖的肆意吸吮,卞藥姑不停地扭動身軀,鼻端發出沉悶的呻吟。她
挺腰迎向了上官靖,濕黏的愛液弄得陰唇湯湯水水,閃耀出淫蕩的光芒。

  「哦……好弟弟……你把姐姐弄騷了……弄淫了……我好想你……好希望你
干我……哦……弟弟……干我……乾姐姐吧……」卞藥姑推開枕頭,用她波光蕩
漾的美目望著上官靖。

  上官靖的寶貝早就麻癢不堪,小腹裡的火頭也燃成了焚身慾火,抓著卞藥姑
的粉腿,上官靖將龜頭塞進糊糊的陰唇間,一剎那,兩片大陰唇包裹住寶貝,一
股美好的吸力漫溯神經,上官靖輕聲道:「喔……我的好姐姐……」濕滑的幽徑
讓寶貝順勢進入了泰半,快美的感覺,很快充斥在上官靖的胯間。

  「啊……弟弟……再進來一點……到我的最深處……對……頂緊我……讓我
知道你在我身體裡面……啊……好舒服……啊……我的好相公……干我……乾姐
姐……」卞藥姑雙腿緊環住上官靖,讓上官靖插入陰道的最深處。上官靖頂到子
宮頸的溫暖肉墊,就抱著卞藥姑的火熱身軀喘息著。

  「來吧……弟弟……卞藥姑嬌羞無限的挺動香臀,小穴含著寶貝開始搖晃。
甜美的感受陣陣襲來,上官靖攔腰抱住她結實的香臀,寶貝用力向前頂送。上官
靖快速抽插,寶貝嵌著陰道內壁的艷紅膣肉,忽進忽出,棒身早已裹上一層黏呼
呼的水光。

  「哦……啊……好麻……頂得姐姐好麻……啊啊……是你的……寶貝……你
用寶貝大力……讓姐姐痛……讓姐姐受不了……啊啊……就是這樣……啊嗚嗚…
…嗚……啊……啊……啊……」卞藥姑弓起身體,香汗淋漓,嬌喘吁吁,小手大
開著玉股迎接上官靖的衝擊。

  上官靖緊抱著美好香臀發狂抽送,淫水濺濕了大腿,陰囊敲擊著陰唇,空氣
中充斥著淫蕩的「啪滋」、「啪滋」的下體親吻聲。上官靖魂飛神馳,慾念遊走
到最頂端,矮身咬住卞藥姑挺立的肉感乳頭,上官靖用盡氣力將寶貝推送到小穴
的最前線。

  「喔……啊……弟弟的寶貝好大……啊……啊啊……好爽……姐姐受不了了
……哎……唔……不行了……啊啊……不行了……姐姐控制不了了……哎呀……
飛了……飛了……」卞藥姑美的胡言亂語,陰道緊縮,一股冷汗在粉白肌膚泌了
出來。

  衝刺、脹大、潰堤、激射,最後是無邊無盡的舒泰,一股一股、層出不窮,
如同跌落雲端,也似飛昇極樂,一粒小石瞬間激起滿湖漣漪,頃刻吞噬了上官靖
。上官靖懷抱卞藥姑載浮載沉,一股股熱熱的激流敲在寶貝上,順著緊密結合的
下體縫隙滲露出來,卞藥姑似乎昏死過去,髮絲凌亂,通體暈紅,臉上洋溢出幸
福的笑意,

  良久,上官靖在卞藥姑耳邊輕聲的問:「姐姐,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裡嗎?


  卞藥姑星眸半啟,無力的搖搖頭,上官靖說:「就是現在抓著我的東西。」


  「什麼東西?」

  上官靖搖了兩下,笑著說:「就是你的屁股。」

  「別……別動……酸呀……」卞藥姑趕緊抱住上官靖的屁股,止住了上官靖


  「姐姐,你知道嗎?你的屁股又圓又翹,小小巧巧的,真迷死人了。」

  卞藥姑「噗嗤」一笑,推開上官靖的身體一轉身,屁股就大剌剌的對著上官
靖,只見她媚眼如絲的望著上官靖說:「怎樣?姐姐要勾引你、迷死你,怎樣?
」結實的香臀顫動,分岔處糊糊水水,白濁的精液流滿整個下體。

  上官靖怎麼受得了這種誘惑,餓虎撲羊一般欺身而上,足足跟卞藥姑做了四
次,才放過疲憊不堪的卞藥姑,但是他還是意猶未盡,摸到了飛虹的房間。

  ***    ***    ***    ***

  飛虹現在更美了,她容顰為面,秋水為神,流彩的鳳目,紅暈的嬌顏,一顰
一笑都是美的化身,那隆起的胸脯纖纖的柳腰,修長的粉腿豐滿的玉臀,娉娉婷
婷如一朵出水的白蓮,陣陣的處女幽香,刺激得上官靖心猿意馬。

  上官靖走上前,拉著她就要求歡。飛虹的櫻唇已經火燙,粉臉發熱,顯然也
已慾火沸騰了。她把香舌自動伸入上官靖的嘴中,熱烈地、毫不保留地熱吻著上
官靖,看來,她也已經控制不住了。經過熱情的長吻,兩人的情慾都已到了爆發
的極限,呼吸也越發急促,衣服已經成了他們最大的障礙,被他們互相三兩把就
脫光了。

  上官靖把飛虹放在床上,壓了上去,挺起粗大的寶貝,在飛虹那迷人的陰戶
上摩擦了幾下,龜頭沾上她那多情的春水做為潤滑,對準她的玉洞一用力就闖了
進去,開始瘋狂地用力地抽挺起來。

  「啊……靖哥……輕點兒……怎麼你每次都是這麼猛呢?妹妹受不了你那蠻
勁。」飛虹是屬於淑女型的,受不了上官靖的狂轟濫炸。

  「飛虹,哥哥愛你呀,哥哥要讓你得到最大的快樂。」

  「讓妹妹快樂也不能這麼狠呀,像要把妹妹的花心插破似的,把妹妹的小穴
弄破了,妹妹倒不怕,妹妹心甘情願,就怕你不能玩了,那不是連你也不好過嗎
?」飛虹溫柔地道。

  「好吧,飛虹,哥哥慢點,唉,冬香跟你就不一樣。」上官靖輕插緩抽,吮
吻著她的柔唇,撫摸著她的玉乳,飛虹嬌怯怯地躺在上官靖的身下,默默地忍受
著,接受著上官靖抽弄,嬌柔的飛虹是這麼可人,這麼令人憐愛,上官靖也真的
不忍心再粗魯亂撞了。

  經過一陣子的抽插後,飛虹的雙頰漸漸更加紅潤,桃源裡的陰精一陣陣的發
洩著,燙得上官靖渾身麻酥酥的,上官靖不知不覺地又用力起來了,不過比起從
前的力量來要輕微多了,只不過是速度比剛才快了許多。而飛虹經過上官靖這一
陣子的輕抽慢插,已經充分調動了性快感,陰道也得到了充分的潤滑和擴張,大
小陰唇都充分膨脹,也從而增加了陰道的長度,所以也能適應上官靖的快速抽插
了。

  「噗滋」、「噗滋」,經過一陣的快抽疾送,飛虹全身一陣顫抖,屁股用力
地向上挺送了幾下,陰道中猛烈地收縮了幾下,就洩身了,一股股熱精噴灑在上
官靖的龜頭上,刺激得上官靖也控制不住,丹田中熱流上升,一股熱流射進她的
花心深處,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好哥哥,這是妹妹最舒服的一次。」飛虹喜孜孜地說。

  「我也是,我也從未嘗過這種輕柔的弄法弄出來的快感,從來就沒有這麼快
活過。」這是上官靖的心裡話,和飛虹這樣輕柔、緩慢、斯文地做愛,確實是別
有一番風味。

  「對了,靖哥哥,你剛才埋怨飛虹時說,我連冬香都不如,冬香都比我強,
那你告訴飛虹,你和冬香是怎麼個玩法?」

  「冬香最爽快了,不像你和秋香讓人急得上火,你是畏畏縮縮的一切處於被
動,秋香是又愛又怕,半推半就,冬香就和你倆的作風不同,最合我的胃口。」


  「那你說冬香是怎麼個作風?又是如何個爽快法?」飛虹好奇地追問著上官
靖。

  「冬香說脫就脫,脫個一絲不掛,說幹就幹,干個淋漓盡致,而且敢說敢幹
,各種姿勢來者不拒,在上在下毫不再乎,別看她年齡最小,卻從不咬牙皺眉的
,比起你們兩個來,她可真是後生可畏。」

  「冬香那小丫頭本來就像是個野小子,只有她那樣的野丫頭才能受得了你這
種蠻勁。」飛虹調侃著上官靖道。

  「好妹妹,你怎麼越來越愛取笑哥哥?我對你們都愛極了。」

  「你到底欣賞哪種類型的?」飛虹又追問起來。

  「其實,我愛你們是一樣的,我之所以說冬香最對胃口,只不過因為她在床
上的大膽作風對我的胃口,能讓我大肆瘋狂。那是因為她現在還未完全成熟,還
很幼稚,所以少了成熟女性那種含羞帶媚、表面羞澀內裡風騷的風韻,也就不會
所謂的半推半就、順水推舟等手法,所以在床上才會對我毫不保留,因為她也不
知道保留、還不知道「含蓄是美」的道理。」

  「而你和秋香那種含羞帶媚的含蓄之美其實才是真正的女性風采,才最具有
女人魅力,才最能挑動我的情慾,說句不怕你笑話的實話,一見到你們那種含羞
帶媚的樣子,我就想幹你們。並且只有在你們身上馳騁時,我才有一種征服感、
佔有感、成就感、雄性感、保護感,加上在你們身上得到的快感,再加我們之間
至真至純的愛,合在一起,才是一個男人在女人身上得到的至高無上的真正快感
、最高快感、最強快感。」

  「而雪姐姐、卞姐姐們的風格則又是另外一種,那是成熟女人的風韻,她們
的大膽則和冬香的大膽有天壤之別,那是一種成熟女人的大膽、見過世面的大膽
、風騷嫵媚的大膽、引誘挑逗的大膽。不過你要知道,雖然你們的風格不同,但
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你們對我的愛是相同的,我對你們的愛也是相同的,
你們都愛著我,我也愛著你們。不管你們在床上屬於哪種風格,我都深深地愛著
你們,直到永遠。」

  「好哥哥,你真是妹妹的好哥哥、好男人,妹妹沒白愛你,她們也沒白愛你
,你也是她們的好男人。」飛虹感動地抱緊上官靖,在上官靖的臉上狂吻著。

  「從今以後,我對你們要區別對待,對付你們要因人而宜:對你是越斯文越
好,對冬香是越野蠻越好,對秋香是斯文野蠻兼而有之,使你們大家都稱心如意
。」

  「哥哥,就你的壞主意多。」飛虹嬌媚地笑了,是那樣的溫柔、慈祥、嫵媚
動人。

  「飛虹,你真美,我真想一口吞下你。」

  「你要真的能吞下我,妹妹也心甘情願,妹妹何嘗不想一口吞下你?」

  倆人依偎著,調笑著,享受著靈肉相交的樂趣。過了一會兒,飛虹輕輕推了
推上官靖,說:「去陪陪秋香和冬香吧,她們等你等得都快要發瘋了。」

  上官靖正要領命而去,心中一動,說道:「不如把她們兩個叫來,我們四個
人一起睡。」

  「哥哥,就你的壞主意多,好吧,你在這兒躺著,我去喊她們來。」飛虹穿
好衣服並體貼地為上官靖蓋上一條薄被才離去,上官靖也疲倦了,加上剛才在卞
藥姑和飛虹身上得到的甜蜜享受,一時心滿意足,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睡得異
常舒服。

  ***    ***    ***    ***

  秋香不知何時進來了,掀起薄被欣賞上官靖的裸體,上官靖被她弄醒了,一
把抓住她就拉到了床上,抱著她就親吻起來,她躺在上官靖的懷裡,溫柔地任上
官靖親吻,上官靖得寸進尺,伸手在她的身上撫摸起來,她那光滑的肌膚、豐滿
的乳峰、柔嫩的大腿、誘人的玉戶,刺激得上官靖心猿意馬,慾火升騰,胯下的
寶貝已經堅硬如鐵了,上官靖伸手就去脫她的衣褲。

  秋香一邊輕微地掙扎著,一邊輕聲阻止著上官靖:「好哥哥,別亂來,一會
飛虹和冬香就要來了,別讓她們看笑話。」

  「怕什麼呀,你們彼此還有什麼好害羞的?」說話的功夫,秋香已經被上官
靖把她的衣服脫了個精光。上官靖伸手向她的陰戶摸去,怪不得這麼輕易就被上
官靖剝了個精光,原來她已想得慾火難耐,現在被上官靖這一陣的親吻撫摸弄得
她春心大動而早已淫水四溢了,所以才會半推半就讓上官靖解除了「武裝」。

  上官靖明白真相後,也不忍心讓可憐的秋香再受慾火的煎熬,就立即壓在她
身上,挺起粗壯雄偉的大寶貝一插而入,就開始用力挺送起來,她也用力地向上
迎送著,好方便上官靖的大寶貝的出入,以平息她心頭的慾火。

  「啊……好哥哥……你弄得妹美死了……啊……好美……」

  「秋香……好妹妹……你的小穴真緊……夾得哥哥……爽極了……好……對
……用力……」

  經過上官靖用力地快速抽送二三百下後,秋香被上官靖弄得美極了,口中也
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了:「好哥哥……好哥哥……你真是秋香的好男人……啊……
啊……」

  秋香很快就到了高潮的邊緣,屁股向上頂的更用力也更快速,口中的呻吟也
越來越急促,上官靖連忙用力地快速而瘋狂地幹著她,直到她渾身一陣顫抖,陰
道中一陣收縮,一股股陰精從她的花心深處洶湧而出,噴射到上官靖的龜頭上,
她也隨即癱軟了。

  而上官靖由於剛剛才在飛虹身上洩過精,所以離射精的地步遠著呢,上官靖
知道秋香一定興趣正高,洩一次身不能徹底解決她強烈的慾望,便繼續輕柔地抽
送著,果然秋香沒有完全滿足,經過短暫的休息就重整旗鼓,開始配合上官靖的
動作。

  上官靖便又開始快速地用力弄她,瘋狂而又技巧地弄她,直弄得她又高潮迭
起,接連又大洩了兩次才罷休,上官靖也不再把持精關,將又濃又熱的精液射進
秋香的子宮中。秋香被上官靖弄得美上了天,滿面腥紅,媚目迷濛,四肢癱軟地
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了。

  「真精采,你們表演的真好。」冬香笑著走進來,飛虹跟在後面。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來而在外面偷看?」上官靖聽冬香的語氣,
知道她們已經在外面看了很久了。

  「我們早就來了,本來我要進來,是飛虹拉住了我,我們從窗戶往裡一看,
剛好看見你往秋香身上一壓,開始把那東西往秋香的那裡面插,我們就是從那時
候開始看的,剛好看了一個「全場」,你可不要怪我,是飛虹讓我偷看的。」

  「我是怕干擾你們的好事,我知道秋香等靖哥哥等得難受,不忍心讓她再多
等一會兒,所以想讓她早點得到你的安慰。」飛虹溫柔地說。

  「說實話,秋香,你們表演的確實不錯,不過,你怎麼這麼快就到頭了?怎
麼這麼經不起干?一會兒工夫就被他弄得大洩了三次?」冬香開始取笑起秋香來
了。

  秋香被她羞得面紅耳赤,不好意思地說:「去你的,你經得起干,那你讓他
幹幹讓我們看看。」

  「對,來,你讓我幹幹讓她看看。」上官靖由於剛才在秋香身上並沒有得到
完全滿足,正想在冬香身上繼續發洩,所以趁機接過話頭。

  「我不,我也經不起干,還是你們幹得好,還是你們來吧。」冬香站在床邊
,撫摸著秋香那光滑可愛的裸體,讚歎著:「靖哥哥,你看秋香多漂亮呀,哎呀
,秋香,你這個小穴怎麼這麼美麗呀?真好看,簡直是美艷絕倫,說實話,別說
靖哥哥了,就連我看著都動心,都想……」冬香調皮地欲言又止。

  「想幹什麼?想和我一樣干她嗎?可惜你少了一樣東西。」說著,上官靖故
意挺著那依然粗壯挺拔的大寶貝在她身上頂了幾下。

  「你這個鬼丫頭,怎麼什麼話都能說出來?可不要嘴不饒人處處樹敵,小心
他們倆人合夥對付你。」飛虹笑罵冬香。

  飛虹的這番話倒提醒了上官靖,上官靖向秋香使了個眼色,秋香會意地一笑
,倆人一擁而上,把冬香按在床上。

  「秋香,你按住她的手,我來脫她的褲子,今晚好好收拾她。」

  秋香依言按住冬香的兩隻手,並把身體壓在她的身上讓她無法掙扎,上官靖
一下子就把她的褲子解開了,這下她慌了神,忙向飛虹求救:「飛虹,快來呀,
他倆人欺負我。」

  飛虹笑著說:「我才不管你呢,誰讓你口無遮攔呢?自己闖了禍,就得叫你
自己受。」

  上官靖三兩下已經把冬香的衣衫脫了個精光,秋香壓住她的雙手,上官靖兩
肋夾住她雙腿,秋香騰出手來抓住她的大乳房,用力地揉搓著,口中取笑著她:
「冬香,你的乳房可真豐滿呀,比我的都大,你才是真漂亮呢,比我漂亮一百倍
。」

  上官靖撫摸著她的陰部,秋香順著上官靖的手發現了新大陸:「呀,飛虹你
快來看,冬香的毛怎麼這麼多、這麼長?真希奇。」說著,她用手梳理著冬香的
陰毛欣賞起來。

  飛虹忙圍過來一看,也感驚訝:「就是呀,真多真長真黑。」說著也伸手撫
摸起來。

  這下弄得冬香花枝亂抖,喘息不已,口中仍在胡言亂語:「好哥哥,我不敢
了,你饒了你的小妻子吧!好妹妹,你們就饒了冬香吧。飛虹你怎麼也來弄我?
我可沒有惹你呀!你們怎麼還不住手?是不是嫌我叫得不好聽?好,上官靖這就
叫好聽的,好哥哥,好嫂子,好妹妹,好妹夫,你們饒了我好不好?」

  這下不但秋香,就連飛虹都讓她喊得難為情了,恨恨地對上官靖說:「真是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靖哥哥,用力整她。」

  上官靖樂得從命,挺著硬梆梆的大寶貝,趁機提出要求:「飛虹,秋香,你
們幫幫我好不好?我怕弄不准,弄不進去。」

  「去你的,什麼便宜都想占,你會弄不准?弄了我們這麼多次,也沒見你哪
次弄錯過地方。」飛虹嬌嗔著,但仍然遷就上官靖,伸玉手分開冬香那又長又多
又蓬亂茂密的陰毛,輕輕掰開冬香那嬌嫩紅艷的陰唇,露出她那紅潤迷人、並早
已因春水四溢而濡濕滑膩的桃源洞口,並對秋香一揚柳眉、暗中示意。

  秋香見狀心領神會,一邊伸玉手握著上官靖那碩大無比而又堅硬挺拔的大寶
貝,將它帶到冬香的陰胯間,對準她的陰道口,並用上官靖的大龜頭在冬香的陰
唇間來回挑拔了幾下,使冬香的情慾更加高漲,淫水也更加汩汩地流出來,陰道
口也漸漸張開了一個小圓口。

  秋香然後將上官靖的大龜頭頂在冬香那微微張開並輕輕蠕動的陰道口上,並
輕輕地插進去一點點,這才媚目示意:「行了,進去吧,這下你滿意了吧?壞哥
哥,你可不要辜負我和飛虹的這番辛勞,可要好好弄冬香呀。」

  上官靖忙遵「旨意」,用力一挺,由於有兩人的幫助,粗大的寶貝一下子全
根插進了冬香那殷紅的陰戶深處,然後就開始橫衝直撞,疾抽猛送。冬香被他們
三人緊緊按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只能靜靜地迎接上官靖的撞擊,雖然被弄得
美得要死,但不能從行動上迎合上官靖,以發洩她那強烈的情慾,只好從口中大
呼小叫,淫聲浪語層出不窮:「啊……好美呀……美死我了……好哥哥……你真
好……你要把妹妹弄上天了……好相公……爽死了……好妹妹……你們放開我…
…讓我和哥哥好好幹……我一定會……打敗他……啊……啊……大寶貝真長……
真粗……真硬……大寶貝要把妹妹……干死了……」

  飛虹和秋香也被她的淫聲浪語刺激得難以忍受,秋香先伸手在冬香的陰戶上
放肆起來,撫摸著她的陰阜,梳理著她的陰毛,揉搓著她的陰唇,撥拉著她的陰
蒂。飛虹見狀,因被冬香的浪模樣刺激得難以自制,並在秋香的影響下暫時丟開
了賢淑文靜,向秋香學習,伸手在冬香的那一對碩大高聳的迷人玉乳上用力揉搓
起來。

  冬香被他們三人刺激得神魂顛倒,欲仙欲死,而由于飛虹秋香忙於在她身上
「揩油」,而放鬆了對她的「壓制」,所以她的行動得到了自由,就開始用力地
向上挺送著以迎合上官靖,口中的淫聲浪語也不停不休:「好哥哥……真能弄…
…要把冬香弄死了……好哥哥……真能幹……好妹妹……你們弄得我也很美……
對……飛虹用力呀……秋香……你也使勁……對……就是那裡……」

  終於,冬香到了高潮,陰精一股股地洩了出來,上官靖繼續用力地瘋狂抽插
,飛虹和秋香也情緒高漲,配合著上官靖繼續給予冬香最強烈的刺激,冬香被他
們弄得一洩再洩、大洩不止。她洩的陰精實在太多了,把床單弄得濕得一踏糊塗
,那一股股洶湧湧出的濃濃的少女陰精,侵襲著上官靖的大寶貝,刺激得上官靖
龜頭發麻,寶貝發酥,再也控制不住高潮的到來,終於洩了身,那滾燙的陽精灼
得她又是一陣顫抖。

  冬香就渾身癱軟地在了床上,頭髮凌亂,媚眼微瞇,四肢大張,玉體橫陳,
屁股躺在一大攤淫精上,陰道口還沒有閉合,陰道中多餘的男女混合精液正在緩
慢地汩汩湧出,順著她陰戶下面的那一溜又長又多、又黑又亮的奇特陰毛,向床
上淌流著,好一幅「玉女洩春圖」。

  「起來吧冬香,快把床整理一下,我們也該休息了。」飛虹說。

  「不行,還沒看你表演呢,你領著他們把我弄了個大洩特洩,自己不來一次
行嗎?」冬香恨恨地說。

  「你胡鬧什麼呀,我不表演,要表演你再表演一次,剛才我去叫你們來這兒
之前我已經和他來過一次了。」飛虹說道。

  大家又調笑了一會兒,便擠在床上睡下了,由於上官靖和秋香冬香都是剛來
過,還裸著身子,所以飛虹在上官靖們三人的強烈要求下也「入鄉隨俗」脫了個
精光,秋香、冬香睡在裡面,上官靖與飛虹睡在外面,四人全部赤裸裸地並頭共
枕,偌大一張床擠得滿滿的。

  ***    ***    ***    ***

  因為剛才弄得太狂了,上官靖和秋香、冬香都疲倦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而飛虹也許被上官靖剛才和秋香、冬香性交的場面刺激得太興奮了,偎在上官靖
懷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幾次上官靖都在朦朧中被她摩擦而醒。

  飛虹粉腿壓在上官靖的小腹上,膝蓋抵住上官靖的胯間,在上官靖的大寶貝
上徐徐蠕動,素手在上官靖胸前撫摸,檀口吐氣如蘭,輕輕地咬著上官靖的肩頭
,上官靖再也無法入夢了,低頭注視懷中的飛虹,面如桃花,兩眼生春,嬌羞地
看著上官靖,上官靖吻著她的紅唇道:「飛虹,是不是需要表演一次?」

  「噓,輕聲點,別吵醒了她們。」飛虹伸手握住上官靖的寶貝,輕輕地套著
,再抓住上官靖的手指進入她的陰戶中,她燙熱的陰道中早已濕淋淋的了,顯然
她已經慾火高漲了。

  上官靖的寶貝也漸漸地勃起壯大,便翻身伏在她的嬌軀上,她自然地分開雙
腿,大開玉門,迎接「貴客」的光臨,倆認你來我往、上下起伏,一切都靜悄悄
地在暗中進行著,雖然僅發出一點輕微的「噗滋」、「噗滋」的聲響,但還是把
冬香驚醒了。

  冬香也不聲張,爬起身來,抱住飛虹的兩隻大腿,像推車似的,左右擺動,
並輕聲對飛虹說:「飛虹,怎麼剛才光明正大的讓你來,你左一個不來,右一個
不來,現在趁我和秋香睡了,卻要偷偷地偷嘴吃?是不是怕我們看戲呀?要不要
讓我把秋香叫醒,看你表演?」

  飛虹被她羞得面紅耳赤,忙說:「好冬香,你就別難為飛虹了好不好?飛虹
求你了。」

  「那好,你不讓我叫秋香也可以,但是你得讓我幫你的忙。」冬香調皮地要
脅著飛虹。

  這時飛虹已經沒有反抗的機會了,因為上身被上官靖壓著,下身兩條腿又被
冬香抱著,加上怕冬香這調皮鬼真的叫醒秋香,只好答應著:「你說我不答應行
嗎?你要幫就幫吧,想你也不會幫什麼好忙,只會幫我的倒忙。」

  冬香聞言,輕輕地嘻嘻一笑,抬起飛虹的大腿,用力地搖擺著,這時飛虹的
玉臀已經被她掀得懸空起來,上官靖仍然被夾在兩腿之間,就像伏在搖籃裡一般
,由於她們兩人的合力搖擺,飛虹的陰道自然而然地夾住上官靖的大寶貝摩擦著
,上官靖已經無用武之地,不需用力便可享受到魚水之歡的樂趣,這不能不感激
冬香的奇招妙方。

  由于飛虹已經和上官靖來過一次,加上剛才受到的刺激太過於強烈,她早已
慾火高漲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再加上冬香的推波助瀾,不大一會兒,她便到了
高潮,陰精一洩而出,噴灑在上官靖的龜頭上,她便癱軟了。上官靖開始發威了
,大寶貝輕柔而又快速地在她的陰道中挺送著,冬香也轉而撫摸她的乳房加以刺
激,不大一會兒,飛虹便被上官靖和冬香倆人弄得又一次洩了身,上官靖也開放
精關,射出幾股灼熱的陽精,直噴入她的子宮深處,滋潤著她的花心……

  ***    ***    ***    ***

  從此,上官靖就陷入的眾香國中,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全書完】
作者: mf3256586    時間: 2009-8-29 08:42

支持,O(∩_∩)O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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