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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 01-23卷 作者: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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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6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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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 01-23卷 作者:迷男
逍遙小散仙
作者:迷男
楔 子
散者,即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散仙者,諸仙之未,或逍遙于深山海島,或淡隱于街井鬧市,低者不過丹卜
之流,高者卻堪比大羅太乙,鴻蒙至今,流傳著無數光怪陸離的奇人異事。
蔚藍的天空亮了數下,明媚的陽光竟然相形失色,一抹紫影流星般從空中劃
落,重重地砸在千翠山半山腰的岩石上,爆出轟天巨響。
一個紫衫少年從碎巖中搖搖晃晃地爬起,沾染塵土的散亂長發披面垂下,半
遮了一張無比狼狽的絕美容顏。
「百煞、二十四靈和七絕將都完了!四大尊衹怕也快擋住不了!」少年並沒
開口,無形的意唸向遠方遙遙遞出。
「嗯,我就到了。」一個聲音在他心中響起,清晰而陰冷。
「那家伙到底是誰?」紫衫少年滿眼驚懼。
「他就是玄玄子,一個太古散仙。」心中的聲音陰惻惻道。
「什麽!散仙?」
「對,但此子與別的散仙有所不同,不屬九幽十類,不入六道輪回,不在叁
界五行。」
「區區一個散仙怎有如此修為?」少年青著臉。
「因為他是自鴻蒙以來的第二衹玄狐。」
「玄狐!」紫衫少年身軀劇震,他千年來幽閉一處,見識頗寡,但亦聽聞有
關玄狐的傳說。
「第一衹玄狐大鬧叁界時,就曾驚動諸天神佛,四大尊七絕將奈何不了他亦
無甚奇怪。」
紫衫少年吸了口氣,盯著天際:「他追來了,四大尊多半也完啦……」
空中飄飄落下一個白衫男子,風神秀異俊逸絕塵。
少年臉色一獰,心中冥唸:「看來我不得不使出……」
「不行!玄狐阻妳降世,天庭遲早誅之,但倘若妳暴露了真身,諸天神佛必
定先叫妳灰飛煙滅!」心中的聲音冷如冰霜。
少年冷汗涔涔:「哪我怎麽辦?」
「妳衹須拖延片刻,我就到了。」
白衫男子笑吟吟的盯著他,無形的壓力如山迫至。
紫衫少年怒道:「玄玄子!妳竟敢違逆天意,阻我錦繡前程,不知死麽!」
臉上忽然爆出一道血口。
玄玄子笑容一收,冷冷道:「上天不仁,竟然讓妳這惡物去為禍人間,倘若
給妳得逞,不知有多少百姓將陷水火!多少生靈將成塗炭!」
紫衫少年拚力抵擋不斷襲至的壓力,咬牙切齒道:「我苦守太華千載,方得
真君向天庭推薦,享他幾年人君之福,妳我無怨無仇,何苦壞我好事?」
玄玄子冷笑道:「妳暗地裏幹的那些勾當,能瞞天哄地,可惜卻騙不過我,
乖乖跟我回去見真君便罷,如若不然……」
紫衫少年截住暴吼:「妳為玄狐,本就天地忌棄,神佛慾誅,還敢來多管閑
事!本尊降世的時辰即到,妳再阻攔,就不怕天誅地滅萬劫不覆麽!」他悶哼一
聲,身子晃動,皮膚爆開道道血口。
玄玄子淡淡道:「便是神形俱滅,我亦管定了此事!」
紫衫少年驀感抵擋不住,怕是即將兵解,陡然豁了出去,目中凶光畢現,十
指或勾或捏,兩手各結了一個極其怪異的法印,原本風和日麗的千翠山突然陰暗
了下來,如血的赤光衝天而起,景象無比詭異駭人。
「果然修煉了這虧天損地的惡法!」玄玄子佇立如鬆,衫帶隨著狂風不住飄
舞,面上一副天地崩于前亦不為所動的傲然之色。
少年大喝道:「潑狐!妳雖神通廣大,但我亦有驚天修為,當真怕妳不成,
受死吧!」兩臂一展,正要發動,突然身子一沉,彷彿給大山重重壓住,功法半
途而廢。
一個墨袍裹住的模糊身影立在他身旁,詭異地時隱時現。
紫衫少年面色一喜,整個人即時鬆懈下來,呻吟著萎坐于地。
玄玄子凝目望著模糊身影,沉聲道:「邪皇?」
模糊身影微一點首:「我就是淵乙。」
玄玄子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妳的策劃,難怪能瞞過天庭諸神諸聖……」
「本尊設計得如此周密,可惜還是給妳知了,不愧為先天玄真。」邪皇嘆道
。
「過譽,湊巧而已。」玄玄子道。
邪皇道:「久聞閣下之名,早就渴盼一會。知妳多半不肯,但我還是忍不住
問一句……」
玄玄子靜靜地望著他。
「吾等皆非弱者,卻衹能偏據一方,不如……妳我聯手,平分天地如何?」
邪皇輕描淡寫道,彷彿在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
「承蒙垂青,多謝了。」玄玄子哈哈一笑,搖頭道:「但這種不知天高地厚
且又毫無樂趣的事,恕在下既不敢做,亦不想做。」
邪皇瞇起了眼:「據我所知,周天之中唯餘妳一個玄狐了。」
玄玄子應道:「沒錯。」
「既然如此,玄狐一脈,就此斷絕。」邪皇說完,抬手揚起,一片灰影如巨
幕般遮住了天空。
玄玄子神色微凝,垂目望著地面,眸中透出一抹邪魅的光芒,淡然道:「不
要太過自信,天地之中還有許多閣下不知道的奧妙。」
「我知玄狐有神魔之外的玄通,亦知本尊沒有取勝的把握,正因如此,我必
須立個禁咒……」邪皇目冷如電,緩緩唸道:「吾以本尊之名立咒,天地之中,
今至永遠,再不允有玄狐一脈。」
空氣似乎陡然沉重,周圍的景象全都開始變形,兩人眼中的彼此亦詭異地模
糊扭曲起來。
第一部
第一卷 出山
第一回 火魅之發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十七年後。
千翠山南,迷蹤嶺。
月色如霜,樹木蔥翠,輕煙薄霧夢幻般地出沒于枝葉之間,偶爾的蟲鳴讓山
嶺顯得更加幽靜寂寥。
「啊!」突從灌木叢裏傳出一聲輕呼,一個身著綠衫、嬌俏秀麗的女孩子猛
然站了起來。
「怎麽了?」另一個男聲響起。
女孩子捋起羅袖,垂頭去看雪膩的玉臂,著惱道:「有蚊子咬我!這裏好多
蚊子啊。」
「快坐下呀,妳想讓山鬼發現我們嗎?」有人把她拉了下去,卻是個劍眉星
目的少年,穿著無袖緊身衫,臂上繞著數圈醒目的烏赤細鏈。
女孩子道:「這裏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交易取消,我要回去了。」提起身旁
的一把波形怪刃,又要立起。
「什麽?叁師姐,妳……妳怎能說話不算數!」少年急道。
女孩柳眉一軒,俏目睜得溜圓:「豬頭小玄!我玉波仙子程水若是這樣的人
嗎?今晚已經等好久了,說不定這裏根本沒有山鬼,更別提什麽火魅了!」
世上當然沒有「豬頭」這個姓,小玄忙道:「有,有,一定有的,乙鶴道長
決不會騙我,他說他曾在這裏親眼看見過。」
「但是現在很晚了,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程水若摸摸自己的臉,心
疼無比地接道:「女孩子熬夜可是最最吃虧的,明兒我一定難看死啦!」
小玄可憐巴巴地央道:「叁師姐,為了明天的偉大發明,我已經整整準備了
五個月,眼下就衹差火魅之發這一樣東西了,師姐您仁俠高義神通廣大,在四位
師姐裏邊,又唯有您能克制火魅,所以今晚請您一定要幫幫忙啊!」
女孩卻白了白眼:「別拍馬屁了,大師姐、二師姐她們什麽妖首鬼王沒會過
,難道還對付不了小小的火魅麽,衹不過她們眼下不在山上,而本小姐又比較好
哄罷了!可我從來不熬夜的,妳瞧瞧現在都幾更了。」
小玄死拉著她的袖子不肯鬆手,咬咬牙道:「我加價,再幫妳多采叁天青瑛
!」
水若眼珠溜轉,歪頭想了好一會,才在少年的面前展開五根春蔥玉指,慢悠
悠道:「加五天。」
小玄氣急敗壞:「叁師姐,妳……妳這是漫天要價!」
「六天。」女孩淡淡道。
小玄差點沒跳起來:「什……什麽!」
「不答應拉倒。」水若作勢慾起。
小玄目中現出兩團熊熊燃燒的烈焰,胸如怒濤般大起大伏,但最終還是蔫了
下來,無比悲憤道:「好吧。」
水若得意放下手中的波形刃,不覺哼了幾句曲兒。
聲音雖然甜美悅耳,但少年卻聽得渾身輕顫,拚命按捺心中的殺人慾望。
「真奇怪,好像蚊子不咬妳的?」水若盯著他忽道。
「……」小玄默不作聲,臉上現出一副十分同情的模樣,肚裏邊卻大樂:「
這就是人品的問題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諸位蚊兄,千萬不用客氣,繼續給我
狠狠地釘這小惡婆啊!」
「一定是因為妳的皮太厚啦,嘻嘻,要不就是肉太臭哩。」水若笑吟吟地說
,眼裏帶著一絲囂張的挑釁。
小玄點頭哈腰地陪笑:「是,是,多半如此。」悄將咬碎的牙齒和血吞下:
「如果不是因為這小惡婆的水靈術能克制火魅,今晚我一定用赤煉索將她捆了,
然後……然後來個先姦後殺!」突然想起不久前在鎮上買到的那冊春宮,裏邊有
一幅畫兒,所繪的女子就是給綁住的,驀爾面燙心跳。
女孩忽道:「喂!把腿伸出來。」
「做什麽?」小玄滿腹狐疑地展開腿。
「放平啊!」水若照他膝蓋捶了一拳,毫不客氣地躺了下去,將頭枕在他的
大腿上,舒服地閉起了眼:「我瞇會兒,發現目標就叫我,錯過自負。對了,順
便幫我趕趕蚊子。」
小玄氣鼓鼓地趕蚊子,生怕有人再次坐地起價。
過不一會,女孩竟似睡著了,呼吸均勻,如蘭似蕙。
原來這對師姐弟俱是玄教如意仙娘崔采婷的門下。程水若在五名弟子中排行
第叁,家世非凡,乃當今皇朝奉天侯程兆琦之女;而小玄排行最未,卻為孤兒,
據崔采婷言:「是從路邊的拉圾堆裏撿來的。」因為不知原來何姓,所以衹好讓
他跟著姓崔。
山嶺上的夜霧越來越濃,不知從哪傳來淡淡的花香,小玄盯著女孩那緩柔起
伏的酥胸,不由一陣口乾舌燥,再瞧瞧她的臉蛋,突然發覺這個平日裏老是欺負
自己的惡師姐其實極誘人。
水若翻了個身,頭頂的秀髻掃到了少年的褲襠。
小玄身子一震,某處頓起了某種難堪的反應,衹覺鼻息都燙了,幾忍不住就
向女孩的酥胸探出爪子。
水若忽然蹙了下眉兒,迷迷糊糊道:「什麽……什麽東西老硌著我的脖子呢
?拿走呀……」
小玄大窘,連忙拚命去想她往時凶巴巴的模樣,可是底下的帳篷依舊頑固地
、高高地撐著。
水若猛然坐了起來,捂著雪頸發嗔道:「到底是什麽啊?嗚……我要回我的
床上睡。」
小玄一陣心慌,突見不遠處有什麽東西移近,忙將食指豎在唇前,示意噤聲
。
水若惺忪地揉了下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便見一衹四肢極長、面目猙獰的
類人怪物走了過去,低聲道:「是山魎。」
小玄興奮地悄聲道:「魑魅魍魎常聚一處,既然來了個魎,衹怕魅也要出現
了。」
「非要等山魅嗎?」水若衹盼能快快交差,小聲道:「山魎的頭發行不行?
我去把它捉了。」
小玄忙擺手:「不行不行,千萬別打草驚蛇啊。我明天所造之靈乃屬火、土
二行,就是普通的山魅毛發都不行,非得用火魅之發,要不也無須麻煩您了。」
水若泄氣般萎糜下去,低低地哀鳴道:「再過一會,我的血就給蚊子喝光了
。」
「耐心耐心,成功在即啦!」小玄意味深長地哄道:「叁師姐,我會永遠記
住您對我好的。」
水若卻哼道:「妳少點兒氣我,本小姐就謝天謝地了。」
「啊,那是什麽?」小玄突然盯著前方。
水若望去,衹見有個騎著一頭吊睛白額虎的精怪從林子裏出來,除了頭頂的
美麗花環,衹在腰下扎著一條帶著葉子的樹技,周身裸露著白得出奇的肌膚,在
月色之下,從內裏透出詭異的淡淡靛藍,立時道:「長這模樣,又能御虎,九成
九是山鬼王哩。」
兩人屏息靜氣,待那怪稍近,見其容顏竟頗妖媚,且有豐乳雙挂胸前,水若
又道:「是山魅,而且是衹母的哩。」
小玄卻猛然激動起來,盯著那怪顫聲道:「叁師姐,妳快瞧它頭發的顏色…
…是衹火魅哩!叁師姐是衹火魅啊!」
「呸!誰是火魅?妳的豬腦進水了麽!」水若怒道,朝那怪的頭頂望去,但
見其發赤如烈焰,果然是傳說中火魅的特征。
「跟乙鶴道長說得極似,這家伙一定就是火魅了!叁師姐,快幫我捉住它!
」小玄方要搶出,忽見林子裏又陸續鑽出幾衹山鬼,跟隨在那怪之後。
水若連忙拽住他,小聲道:「等一下,看看林子裏還有多少山鬼。」
小玄大急:「我的姑奶奶,山鬼可是最擅隱藏的,若是給它溜回林子裏去,
我們今晚可就泡湯啦!」身子一掙,人已從灌木叢裏躍出,威風凜凜地大喝道:
「不許動!無上玄教如意娘娘門下神通廣大道法無邊降妖除魔大士崔小玄在此!
」
那火魅怔住,愣愣地望著他。後邊幾衹山鬼卻疾搶到了大虎之前,張牙舞爪
猙獰嘶吼。
幾衹山鬼根本不足為懼,小玄面色一緩,擺了個玉樹臨風的瀟灑姿勢,溫和
笑道:「別害怕,我衹是想跟各位討一點點東西,不會傷害妳們的。」
話音方落,驀聞各種嘶叫厲吼如潮而起,倏從林中竄出上百衹大大小小的山
鬼來,魑魅魍魎一概俱全,其中不少還抱石持棒,將他團團圍住,作勢慾撲。
小玄頓時傻了眼,臉上陣青陣白:「我的天,這家伙定是個大鬼王,竟有這
麽多手下,嗚……真倒楣呀!」他小心翼翼地舉起雙臂,朝周圍做了個請大家別
激動的手勢,乾笑一聲道:「誤會了誤會了,在下可沒有半點惡意啊,今晚之所
以到此,其實是為了……為了……我為什麽要來這裏呢?」
灌木叢裏的程水若也嚇了一跳,心中連罵:「笨豬頭!蠢豬頭!不聽本小姐
的話,這下可有妳好瞧的了!」
那火魅忽然咯咯一笑,聲音竟是十分嬌脆甜美,朝周圍說了句什麽,眾山鬼
立時安靜了許多。
小玄又驚又喜,忙朝它笑道:「妳聽得懂我說話嗎?」
那火魅衹是笑嘻嘻的,不置可否。
崔小玄擦擦汗,恭聲接道:「您一定是它們的大王吧?真是兵多將廣猛將如
雲呀,了不起!了不起!怎麽稱呼您呢?」
火魅似乎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小玄乾咳一聲,衹好繼續找話說:「我們其是鄰居哩,我就住在隔壁的逍遙
峰,大王您去過嗎?」
火魅仍不答話。
小玄的心慢慢往下沉去:「這家伙衹會傻笑,多半聽不懂我說的話哩……」
凝目望去,見那火魅長眉入發,鳳目如刀,聳鼻闊唇,雙顴透出純凈的水藍色,
相貌雖與人類明顯不同,但卻有一種異樣的妖媚,心中一動,忽然嘖嘖道:「大
王,您長可真漂亮啊。」
虎背上的火魅露出迷惑的表情。
小玄見她似不明白,忙用兩掌虛托著自己的臉,又朝對方豎起大拇指,比手
畫腳道:「我是說,您好看,長得很好看,用我們人類的話說,真可謂羞花閉月
沉魚落雁啊!」
水若聽得耳根發燙,心裏暗罵:「真無恥啊,為了活命,竟連這種馬屁都搬
了出來……我就不信,人家山鬼姑娘能聽得懂!」
小玄笑瞇瞇的,竟慢慢向那火魅走去,周圍眾山鬼立時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紛紛往前逼近。
火魅又說了一句什麽,眾山鬼這才停下腳步。
小玄走到妖精跟前,眼睛痴痴地望著它的頭頂,誇張地嘆道:「大王的秀發
真是太美了,請恕在下唐突,能讓我摸一下嗎?」
火魅眼中的惑色更濃,卻仍一直笑著。
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在眼前,小玄的口水差點都流了出來,終于鼓足了勇氣,
抬手慢慢向她的頭頂移去……
程水若五指收攏,握緊了手中的波形怪刃,心裏噗通疾跳:「這豬頭當真不
要命了,小心人家一爪把妳的心臟挖出來!」
但那火魅衹是用眼睛瞧著小玄的手,並無任何拒絕之舉。
小玄終于觸到了由花環攏住的赤發,他順著勢兒輕輕撫摸,雖然動作十分溫
柔,但眼中卻不知不覺地露出了一種不太相襯的熾熱。
原來那火魅從沒碰見過人,更未遇過如此情形,心裏雖然有點惶惑,卻又覺
得新奇有趣,一時茫然無措。
小玄心唸電轉,柔聲道:「好光滑啊,就是絲綢也不過如此,真美真美……
」
火魅凝視著他,臉上竟然露出了陶醉的神情,腦袋慢慢地歪了下來,似乎想
要靠到少年的肩上。
水若目瞪口呆,幾乎不能相信所見情形:「怎麽回事?天吶……人鬼戀?啊
,我知了,這山鬼定然是個花痴,要不怎會叫那豬頭迷住!」
小玄含情脈脈道:「大王啊,在下有個小小請求,您這美麗的秀發能不能讓
我……讓我帶一束兒回去?就當做今宵邂逅的記唸,讓我在沒有妳的日子裏,能
憶及這曾經的驚艷……」
「太可怕了……這豬頭太惡心了……」水若聽得渾身發麻,差點用手捂住耳
朵。
「您不說話,我就當是答應了。」小玄從腰裏拔出小刀,盡力朝妖精拋出一
個最迷人的微笑,慢慢移向它的赤發。
直至刀鋒貼上了頭發,那火魅方才如夢初醒,驀地怒容滿面,朝小玄厲叱了
一聲,甩起頭來。
肥肉就在嘴邊,小玄焉肯懸崖勒馬,捉住妖精的一束赤發用力割下,誰知那
發竟然極韌,割之不斷,他呆了一呆,急運起離火訣,氣貫小刀,再次割去,卻
仍未損毫發。
火魅甩發不脫,驀地飛起一爪,橫掃他的脖頸。
小玄急往側後抑去,但兩人貼得極近,他又抓著頭發不肯放手,臉上一辣,
已給掃中,腹部倏又劇痛,卻是吃了一記重重的膝蓋,終于堅持不住,撒手跌飛
出去。
四周山鬼厲吼著掩上。
水若跺了跺腳,衹得從灌木叢裏躍出,眨眼已到小玄上方,凌空揮刃,驟見
一圈淡淡的碧光亮起,幾衹最先撲到的山鬼立時慘號,身上爆出大蓬藍血,仰天
倒下。
小玄得此一緩,臂上赤鏈已能甩開,如電般鞭中兩個撲至的山鬼,顧不得喘
息,又朝火魅躍去。
火魅嘴裏咿呀叫喊,縱虎跳開,十來衹山鬼擋身其後。
小玄提步追去,手臂揮舞,又用赤鏈抽飛幾個阻攔的山鬼,中者不但皮開肉
綻,更如給火炙著,傷處竟然冒起了股股輕煙,可聞皮肉燒焦氣味。
原來他臂上之鏈名為赤煉索,乃由數種罕異鐵精所制,最善導熱,配合玄教
聖功如意五行中的離火訣,威力堪勝燒紅的火鏈。
火魅瞧見,心中怒不可遏,倏從虎背上竄起,十指凝爪,反朝小玄撲來,竟
是疾如烈風。
小玄正擔心它逃進林子裏去,心中暗喜,轉身就向水若奔去,叫道:「叁師
姐,我割不斷它的頭發,妳來!」
「才不!」水若翩躚似舞,手中的波形碧刃每一揮出,便有山鬼慘號倒下。
小玄急道:「又怎麽啦?」身子一滯,已給火魅追上,眼角乜見它爪上竟帶
著似有似無的白焰,心中吃了一驚,忙奮力朝旁掠開,誰知其爪如影隨形,始終
緊追不捨,加上四周皆有山鬼圍攻,閃避得越來越吃力。
「妳不聽我的話,我又為什麽要聽妳的!」水若怒中出刀,一弧碧光再次亮
起,數步之處一衹兩人多高的魁梧山魍倏爾轟然倒地,面上猶帶著無法相信的表
情。
原來此姝手上的波形刃名曰「碧波」,乃是與赤煉索同級的兵器,但她功力
卻遠在小玄之上,配合如意五行中的水靈術,威力更是驚人。
小玄才知她在為自己的貿然出擊生氣,忙軟聲道:「好師姐,算我錯啦!什
麽都等回去再說。」
水若冷笑道:「算妳錯了?」右肩一抬,翠袖滑落,露出半截白晃晃的雪臂
,旁邊又有一衹瘦長山魅捂腹倒下。
小玄心中連呼要命,衹得端正認罪態度:「是我錯了!」
水若哼了一聲,還要說什麽,差點就給一塊突然飛來的大石砸中。
小玄大驚道:「小心啊!」自己也險給一個持棒的山魍掃著。
水若見他唬得面如白紙,不知怎的,肚裏的氣立時消去了大半,反手劈倒一
個偷偷襲至的山魑,叫道:「妳把那家伙引過來。」
「來了!這家伙爪上帶有白焰,怕是乙鶴老頭說過的幽炎,千萬不要沾著呀
。」小玄已奔到她的跟前,尾隨的火魅似乎恨透了他,依舊緊追不捨,爪上的白
焰更熾更艷。
水若道:「放心吧,比這再厲害十倍的妖怪我都會過!今兒就讓妳見識一回
本小姐的真正實力。」她收刃護體,凝目火魅,俏臉籠上了一股凜人的煞氣。
小玄驀將真氣提升,故把赤煉索朝四下大抽大甩,昏暗的山嶺上頓現出條條
如虹赤影,聲勢驚人,惹得周圍山鬼個個生嗔,一發朝他撲去。
水若趁機縱起,踏了個天池嬉波步,眨眼就到了火魅的身側,無聲無息如夢
似幻。
火魅大吃一驚,方慾回爪,已見一弧碧亮掠至頭頂,所幸魅類天生十分敏捷
,且它已經修煉成精,電光石火間向後抑去,身子便似突然折斷一般,眼看就要
避過。
小玄從旁瞥見,不禁暗叫可惜,誰知水若將碧波刃一抖,驟有一道與刃同形
的碧芒凌虛脫出,頓見滿天赤發如絲飄散。
水若縱身一撲,已抓了綹赤發在手,餘勢不止,懸空滴溜溜一轉,又有數圈
碧芒縱橫旋出,將她同小玄周圍劈出一片空隙,叫道:「走!」
小玄大喜,見師姐望空躍起,忙也提步追隨,兩人先後掠上一棵大樹,然後
凌空飛縱,以此連過相隔不遠的另幾棵樹,直至出了山鬼群的範圍,方才落回地
面,疾朝山下奔去。
火魅從地上爬起,呆呆地摸了摸頭發,突然放聲大哭,旋朝兩人逃走的方向
一指,咬牙切齒地厲叱了數句,眾山鬼方才如夢初醒,紛紛怒吼狂嘶著往山下追
去。
小玄緊隨水若之後,歡天喜地道:「我果然沒請錯菩薩,叁師姐您真厲害,
連碰都不用碰,就把那妖精的頭發割下來了,而我先前用刀子挨著割,卻還割不
斷哩,佩服!佩服!」
水若忽然停下,扶著樹彎腰道:「算那家伙倒楣!它的屬性為火,卻正好遇
著了我的水靈術,如非行相之克,它那鬼頭發還真不好割哩……」
小玄望著她詫道:「怎麽了?」
水若嬌喘吁吁道:「適才山鬼太多了,逼得我連續使用水華斬,真氣快耗光
了。」
小玄面青道:「真氣耗光了?那給它們追上可就慘了,我背妳逃吧。」上前
就要背師姐。
水若道:「笨蛋,妳慌什麽!雖然真氣所剩無幾,但我們幾乎沒使靈力,眼
下又有施術的空暇,可以用土遁走。」
小玄拍頭道:「對啊,我怎麽傻了!」
「因為妳是個豬頭。」水若笑嘻嘻道:「快開始吧,施展土遁耗時頗多,而
妳又那麽蹩腳,待那些家伙趕到可就來不及了。」
當下兩人默唸真言,運功施法。
數十山鬼追到山腰,見兩個搶了大王秀發的惡人正在前面,呆立著半天未動
,不由大喜,急忙殺奔上前,孰知一陣風沙驟起,兩人倏爾消逝無蹤。
眾山鬼莫名其妙,愣在當場,突有一衹山魍指著山下吱吱大叫,它們轉頭齊
望,衹見兩股輕塵滾滾而去,片刻便融入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第二回 無敵大將軍
清晨的逍遙峰彷彿就是一幅水墨畫兒,靈秀飄逸,美得如夢似幻。
近峰處,但見一匹寬達二、叁十丈的瀑布從碧玉般的山壁上挂落,周身崩珠
散玉,如雪若霧,涼爽沁骨的清風不知從何吹拂過來,令人五臟如洗。
瀑布飛瀉傾入山壁前的一個大潭,潭子的周圍竟是一簇簇呈結晶狀且幾乎透
明的水藍色石頭。
更奇的是,在瀑布右邊的碧石壁上生著一棵巨大怪樹,青枝馥鬱,綠葉陰森
,長逾百尺,如腰帶般彎彎盤過瀑身,方圓達數畝的樹冠凌空懸在飛瀑之前,蔚
為奇觀。
而在此時,離潭近百步的草地上擺放了數十塊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石頭,
彼此之間錯落有致,似按宮卦之位布置,隱隱構成了一個法術陣型。
一個身著黃衫、頭綰雙髻的女孩子半跪在陣中的大石前,正用木勺從身旁的
罈子裏舀出粉未,小心翼翼地依著某種圖案灑在石面上。
「小玄,這些粉兒是什麽呀?」她抬起頭來,但見瓜子臉上生著一雙水靈靈
的大眼睛,瑤鼻下邊的紅紅嘴兒如菱彎起,模樣十分甜美。
崔小玄滿頭大汗地抱著塊血色石頭過來,故作神秘道:「是我最新研發出來
的調料,待會兒,它就會變成令無敵大將軍充滿生機活力的血液。」
女孩蹙眉道:「到底是用啥做的?氣味真嗆人哩。」
小玄如數家珍:「叁十六個磁晶精、叁十六塊雷紋石、叁十六貼醍醐香、五
丈鬼枯籐、四兩火蓮籽、六十六衹蠱螺殼、九錢琰精、叁桶青瑛精……總之很多
很多,我這些年積攢的稀罕原料幾乎全在裏邊了。」
女孩抱起罈子,走到另一塊大石前繼續灑布粉末,咋舌道:「這次把老本全
部投下去啦,萬一又失敗了怎麽辦?」
小玄立啐道:「呸呸呸!烏鴉嘴巴,快賠我幾句好話來!」他拋下石頭,眼
睛朝周圍的石塊左瞄右測,參照它們的擺放位置,將血石仔細挪正。
女孩笑道:「我這是替妳擔心哩。」
小玄道:「放心吧,這半年裏我已經做過上百次模擬實驗了,今回肯定萬無
一失的。」
女孩乜了他一眼,笑容甜極:「次次都這樣說,可妳上回弄出來的那個什麽
神焰獸……是叫神焰獸吧?卻怎麽滿山追著要吃妳啊。」
原來此姝正是小玄的四師姐夏小婉,原乃千翠山下的獵戶之女,因父母早亡
,加之五行稟異,天生旺土,自幼便給崔采婷收在門下。
小玄臉上一陣發燒,悻悻道:「那次絕對是個意外,原因我找出來了,衹不
過在調制原料時有些大意了,忘記加點火荷莖了。」
小婉道:「妳哪回不大意的……對啦,妳找到火魅的頭發了?」
小玄得意地點了點頭,道:「這次我決不冒險了,衹要少任何一樣材料,我
都不會硬來。」
忽聽有人笑道:「全副身家都投進去了,還敢蠻幹嗎?」
小玄與小婉轉頭望去,見一對身著淡衫的秀麗女子並肩行來,忙喚道:「大
師姐,二師姐。」
來者正是崔采婷門下大弟子金霞仙子雪涵和二弟子青霓仙子李夢棠。兩人早
已出山,同侍天道閣誅魔大帥麾下,降妖伏魔無數,名動地界,合稱霞霓雙使。
兩人急迎上前,小玄歡喜道:「妳們果然趕得回來。」
雪涵年正雙十,長挑身材,削肩瘦腰,模樣有點弱不禁風,但眉目之間卻似
隱蘊威儀,令人不敢逼視,微笑道:「為了妳的新仙術大典,我們可半點不敢耽
擱呢。準備得怎樣了?」
小玄興奮于表:「就快完成了。」
雪涵又道:「小玄,妳可不簡單呢,召喚的東西一次比一次厲害,這回要弄
個什麽出來呢?」
小玄道:「大師姐,妳怎麽又忘啦?不是召喚,而是發明,我今天要創造一
個從來沒有過的新生靈出來,加持火、土二行特性,這樣它就會有火行的速度與
破壞,又兼土行的力量及防御,名字就叫……嘿嘿,就叫無敵大將軍。」
雪涵笑道:「對對,應該叫做發明,太久沒回來了,忘記我們的小玄從來就
不喜歡墨守成規的。」
旁邊的李夢棠嘴角微微彎起,忽問道:「小玄,妳這次有多少把握?」她比
雪涵小兩歲,乃散仙中有名的美女,生得腮凝新桃,膚膩鵝脂,加上一頭過腰及
股的如瀑長發,宛若天女仙妃。
小玄自信滿滿道:「不敢說十成,但九成九是有的。」目光不覺粘住了她,
心頭怦怦直跳地悄忖:「真奇怪,二師姐每次回來,都好像比前次美了幾分。」
夢棠道:「火行諸術妳識得不少,但土行並非妳所長,且火、土二遁非生非
克,極不易融合,妳可別大意。」
小玄笑道:「土行方面有小師姐幫我呢,解決了許多疑難之處,還為我寫了
叁十六道御巖符;至于火行方面,有了二師姐您上次回山時送給我的那一顆金睛
火猊心,則完全沒問題了。」
夢棠笑瞇瞇道:「那就好,千萬莫似上回,給那衹什麽獸追得滿山跑。」
小玄趁機往她身上猴去,難為情道:「二師姐,妳老是拿這個來笑話我!」
夢棠將他輕輕摟住,滿臉溫柔道:「幾月不見,好像又長高了呢。」
雪涵道:「好啦,妳快去準備吧,待會我們還得去師父那裏見一位門中長輩
。」
小玄奇道:「門中長輩?是哪位來了?妳們許久才回山一次,怎麽消息倒比
我還靈通。」
雪涵道:「回頭再告訴妳,用心準備吧,莫再出什麽差錯,到時候又哭鼻子
鬧我們送妳東西。」兩女尋一棵大樹底下坐了,小玄遂同小婉繼續布置石陣。
小玄布好石陣,開始在每一塊石頭上封貼御巖符,又于每張符上粘一根火魅
頭發,見小婉在最後一塊石上撒完粉末,便朝她喚道:「喂,妳去把那衹封了蓄
焰符的紅泥罈子拿過來,放到離位的石塊上。」
小婉不滿道:「越來越沒禮貌,連聲師姐都不叫了啊,今兒好心幫妳,卻把
我當什麽啦?」
小玄忙討好的笑了一下,悄聲道:「這不正說明我們感情好麽,妳瞧我適才
老叫大師姐二師姐的,其實多見生啊。」
小婉啐道:「狡辯!小心我把這話告訴她們去。」走到石陣邊上,在數衹壇
子中找著封有蓄焰符的紅泥罈子,抱在懷裏,朝陣中的離位行去,突然眉兒大皺
,叫道:「唔……好腥呀!這罈子裏裝的又是什麽?」
「拿穩啊,裏邊盛的是金睛火猊心。」小玄道。
小婉差點失手,唬得小玄急撲過去,接過罈子緊緊捧在胸前,叫道:「我的
姑奶奶,這寶貝就是無敵大將軍的心臟吶!知不知我求了二師姐多久,她才肯幫
忙去找的,妳若失手摔了,今兒便沒戲啦。」
小婉凝著身子連連擺手,惡心道:「快拿遠遠的,我要吐了。」
半柱香後,準備工作終于全部完成,小玄目眺遠方,焦急道:「小惡婆怎麽
還不來?」
小婉蹲在草叢裏,饒有興味地盯著忙碌往來的螞蟻道:「耐心點吧,叁師姐
不讓人等才怪呢。」
小玄在石陣邊上來回踱步,氣呼呼道:「我就最瞧不慣她那婆娘,老是仗著
家裏有人當大官盛氣凌人!哼,眼下還沒出山,架子卻比大師姐二師姐都大。」
李夢棠微笑道:「小玄,把這次的用料配方拿給我瞧瞧好麽?」
小玄從懷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單子,有點不好意思道:「改了幾次,因此寫
得很亂。」
夢棠接過一瞧,見單上龍飛鳳舞東塗西抹,簡直猶勝天書,不由皺了眉兒,
搖頭道:「這樣的東西能馬虎麽!當心自個兒看錯哩。」
小玄訕笑道:「下回一定改正。」
夢棠看了一會,神情漸漸有點驚訝起來,道:「小玄,妳這方子都參考了哪
些典籍,請教過師父嗎?」
小玄道:「幾乎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還沒請師父看過……嘿嘿,妳們也曉
得,師父不喜歡我搞這些的。」
旁邊的雪涵問:「怎麽了?」
夢棠道:「小玄的這張方子好奇怪,很少看過有人這樣調配的。」
雪涵知她飽閱師門諸典,今又為誅魔大帥整理《周天諸靈榜》,見識極其廣
博,若說少見,那便是沒有了,又問:「有什麽不妥麽?」
夢棠道:「我瞧不出來,若說行不通,卻又覺得有點道理。」
小婉笑道:「上次那衹神焰獸的配方不也很奇怪麽,可小玄居然真的能憑空
弄出來,而且還差點兒成功了呢。」
雪涵微笑道:「說得也是,我總覺得啊,小玄日後一定比我們有出息呢。」
小玄一陣陶醉,忽聽小婉叫道:「叁師姐來了……叁師姐!」轉頭望去,見
程水若正婷婷裊裊地行來,忍不住大聲道:「昨天不是跟妳說好時辰了嗎,怎麽
現在才來?」
水若愛理不理道:「睡晚了不行麽?哼,我昨兒不知給誰拉去喂了一晚上的
蚊子,現在能起來,有人就該謝天謝地勒。」
小玄頓給嗆住。
因為師門有令:凡未出山者,一律禁止私出逍遙峰。昨晚為了火魅之發溜去
迷蹤嶺,足以讓他吃上叁個月的面壁。
小婉好奇道:「叁師姐,昨晚有人拉妳去喂蚊子?是誰啊?為什麽要去喂蚊
子呢?」
小玄忙將她圍開,壓聲道:「這小惡婆癲的,妳倒當真啦。」
水若從他身邊穿過,逕自走到兩位師姐跟前拜見,一頭撲入李夢棠懷裏,撒
嬌道:「大師姐,二師姐,妳們這次回來能住多久?我可想死妳們了。」
夢棠輕撫其發,微笑道:「明兒就得下山了,不過啊,今次我們可能會在一
起很久哩。」
水若一呆:「這是怎麽說?二師姐妳快講明白。」
夢棠笑道:「回頭再說,我們先看小玄的新發明。」
水若道:「有什麽好看的,八九又是一場鬧劇。」
小玄怒道:「程水若,妳別老是瞧不起人!待會見了我的無敵大將軍,妳可
莫眼紅哦。」
水若猖狂地嬌笑一聲,怪聲怪氣道:「妳這豬頭要是能成功呀,太陽就打西
邊出來勒!」
李夢棠擰了下她臉蛋笑道:「妳們倆個真是水火不容哩,山上就妳們這幾人
,還成日家鬥嘴皮子。」
雪涵道:「時候已不早,小玄妳開始吧。」
小玄應了聲是,凜然轉身走到石陣之前,凝神靜氣了片刻,緩緩將臂揚了起
來,兩手各捏印法,口中唸唸有詞,突然大喝一聲:「列!」
原本靜止不動的石陣忽爾發生了變化,衹見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石頭竟離開了
地面,懸空浮起。
雪涵點點頭,道:「不錯,有長進了。」
水若卻不以為然:「大師姐,他是仗著四師妹幫他寫的幾十張御巖符呀。」
李夢棠道:「小玄根本不懂御土遁,僅憑符就能同時移動幾十塊石頭,可見
靈力增強了不少。」
小玄兩手不住東拉西扯,數十塊懸空的石頭漸漸加速漂移,開始圍繞著陣中
離位石塊上盛著金睛火猊心的紅泥壇旋轉起來,隱隱生出風雷之聲。
雪涵又贊道:「速度真均勻,各石的距離幾乎保持不變,難得難得,小玄在
御物方面好像很有天賦啊。」
夢棠道:「我也這麽覺得,曾經跟師父提起過。」
「哦,師父怎麽說?」雪涵問。
夢棠道:「不知為何,師父當時衹是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什麽,我一直在為
此奇怪哩。」
雪涵若有所思。
這時小玄雙臂越揮越快,口中依舊默唸不止,額頭臉上已見汗水津津,顯然
消耗頗巨。
夏小婉雙手環在嘴前,大聲喊道:「師弟加油!小玄加油!」
水若也給眼前的奇異景象吸引住,臉上的輕蔑之色不覺淡去許多。
小玄倏又大喝一聲:「陣!」驟見群石奔雷般齊往盛著金睛火猊心的紅泥壇
飛去,在震耳慾聾的轟隆聲中,眨眼聚成了一大團,猶自互相掙扎排擠,似有生
命般蠕動不停。
夏小婉忽叫道:「啊,妳們快瞧,那裏像不像是一張……一張人的臉?」
其實眾女皆已瞧見,石堆團的一部分浮了起來,數塊石頭或凹或凸,竟然漸
漸構成了一張似人的臉面,接著周邊清晰而現,有如人頭般抬了起來。
水若道:「小婉,妳要死啦,偷偷教他召喚土精術了是不是?」
夏小婉把頭搖得潑浪鼓似的:「沒有啊,再說這樣也不像召喚土精啊。」
正說間,那石堆團不住地蠕動排列,又從中間慢慢伸出了兩條人臂模樣的東
西來,前端各是一塊巨大石塊,宛若握緊的拳頭一般。
雪涵凝目道:「這跟上次弄出神焰獸的模式大同小異,衹是規模大了許多倍
而已,不知是否……仍屬正道?」
夢棠再次拿起手上的單子看,沉吟道:「嗯,我也覺得有點不妥,回頭還得
請教師父才好。」
兩條巨臂往地上一撐,石堆團漸漸拉長,忽然如人般搖搖晃晃地站立了起來
,眾女人這才瞧見在它的下部竟已多了一對異常粗壯的石腿。
原本混亂無序的石堆團,此刻完全變成了一個高逾四丈的巨型石人,身上不
斷閃耀出詭異的銀紫色符篆圖文。
小玄滿臉興奮,在默唸完一段冗長的法咒後,再次大喝:「兵!」
石人竟亦跟著發一聲長嗷,胸口突然透出了絲絲暗紅,隨後越來越亮,彷彿
有熔岩在裏邊翻滾沸騰,倏地熊熊烈焰自它胸前的每一條縫隙中猛烈噴出,轉霎
蔓延全身,焰光幾乎映赤了整個山頭,景象懾人心魄。
眾女無不目瞪口呆,此前怎麽也想像不到小玄弄出來的會是個這麽駭人的怪
物。
小玄興奮慾狂,手舞足蹈地大叫:「我的無敵大將軍終于誕生了!天地間最
強大的、從未有過的新生靈就此誕生了!」
水若卻在後邊冷冷道:「最強大?我一根指兒就能叫它立刻消失。」
火石巨人似乎對自己的突現感到茫然,巨首左盼右顧,體內不停爆出沉悶的
、令人不安的霹叭聲。
李夢棠忽把小玄喚到身邊,神情凝重地指著手裏的配方問:「這個寫的是什
麽?」
小玄自己辨認了老半天,才不好意思道:「是赤蟒信,嘿嘿,寫得草了點。
」
「啊!赤蟒信跟琰精相衝的呀,《玄異誌》上說,這兩者雖然皆屬火行之極
,但性相彼此互克,最忌調合。」夢棠吃驚道。
小玄不以為然道:「是嗎?但我不是成功了麽,妳們瞧它多棒,來,待我叫
它耍幾招厲害的給妳們瞧。」
小婉聲音有點發顫:「妳們瞧它的臉,好……好嚇人啊……」不知何時,無
敵大將軍的臉已轉向這邊,呆滯的面容在火焰裏不住模糊扭曲,顯得十分猙獰可
怖。
眾人皆感一種若有實質的波動侵來,雪涵微詫道:「是威煞!這東西居然能
產生威煞。」
衹有非凡的生物才能產生天然威煞,如龍、鳳、麟……諸靈,小玄又驚又喜
:「哈哈!厲害吧,要不我怎麽給它取名叫無敵大將軍!」
「哼,別高興的太早,這家伙怎麽老是抖個不停?好像快要散架了。」水若
背負雙手,在旁繼續大潑冷水。
小玄突然回身,雙手捧住女孩的螓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嫩如凝脂的
臉蛋上惡狠狠地親了一口,狂笑道:「嫉妒壞了吧!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我能理
解!」
水若愕然呆住,驀地滿面飛紅,大怒道:「死豬頭,妳瘋了麽!」
小玄自己也嚇了一跳,忙道:「不小心的……我怎麽會……對……對不起…
…」
「崔小玄,我……我殺了妳!」水若吼道,眼角已見晶瑩閃動。
旁邊的小婉咋舌道:「小玄,妳完了……」
小玄慢慢往後退去,突然撒腿就逃。
驀聞眾女齊聲驚呼,夢棠叫道:「小心!」
「難道小惡婆真的對我下毒手了?」小玄哪敢絲毫停頓,驟感背後一片熾熱
,彷彿天上的烈日就在咫尺,炙得渾身汗如漿出,不由吃了一驚,回頭望去,竟
見他的無敵大將軍尾隨在後,猙獰中揮出烈焰燎繞的巨拳,熾燃流星般從半空砸
落下來。
第叁回 反噬
小玄魂飛魄散,奮力朝旁竄出,火石巨人的拳頭雷霆萬鈞地砸在他原來的位
置,將地面搗出一個深深的大坑,波及的草木剎那焦枯。
「喂喂,怎麽回事?我……我可是妳……妳老爸啊!」小玄白著臉大叫。
但無敵大將軍似無半點善罷甘休的意思,低嗥著繼續逼近。
「是反噬,一定在哪裏出差錯了。」雪涵道。
李夢棠又瞧手裏的配方,凝眉道:「恐怕就是赤蟒信跟琰精相衝的問題。」
程水若臉上的紅暈猶在,咬牙切齒道:「活該!誰叫這豬頭不好好練功,卻
整天瞎搞胡鬧。」
火石巨人又惡狠狠的朝小玄撲去,巨足踏得地皮一陣發顫,威勢駭人。小玄
慌忙跳開,東奔西竄地逃命。
無敵大將軍窮追不捨,它身巨腿長,輕易一跨便有兩、叁丈遠,始終如影隨
形地緊跟其後。
小玄盡能施展「陸地騰飛術」,不但無法擺脫,反給越追越近,險象環生。
夏小婉焦急道:「怎麽辦喲?這家伙如此高大,力氣肯定不小,且又滿身是
火,若給他碰著一下可不是說笑的。」
水若卻幸災樂禍:「這次又給自己制造出來的怪物追得滿山跑,瞧他以後還
敢不敢哩。」
無敵大將軍追至距小玄丈許,厲嗥一聲,飛拳朝他背心搗去。
「天吶,是我把妳做出來的呀!妳……妳怎麽能恩將仇報忘恩負義!」小玄
狼狽滾開,差點要哭了。
「跟它講道理有屁用呀!」水若忽然喊道:「笨蛋,快唸禁咒啊!別跟我說
妳做它之前沒有設定禁咒。」
小玄猛然驚省,口中急忙默唸,也不知唸對了沒有,反見無敵大將軍更加狂
亂,不斷發出駭人的厲嗥怒吼,追得越發急迫,這回連腳亦用上了,好幾次差點
將他踏成肉餅。
小婉見勢不妙,突然提步近前,手裏捏了個訣,口中悄唸真言,卻是施展了
個泥沼術,驟在火石巨人的腳下現出一灘方圓近丈的泥潭……
無敵大將軍巨軀一傾,兩條石腿已陷泥潭,眨眼便給沼泥吞至大腿,但它委
實高巨,長長的雙臂往旁一展,便撐住了潭邊的地面,叁兩下就爬了出來,附體
的烈焰猶自未熄,似乎認定是小玄搞的古怪,繼續朝他猛撲過去。
夢棠道:「看來小玄自己制不住它哩,我們幫他吧。」柔荑自袖內伸出,悄
捏了個蟒籐術的印法,向火石巨人一指,叱:「疾!」倏見草叢裏鑽出六條碗口
粗的怪籐,蟒蛇般飛纏住了它的足裸,迅速朝上蔓延。
無敵大將軍身子一滯,已給怪籐纏至腰上,用手去扯,卻反給順勢捆住,掙
扎不脫,頓時暴怒起來,狂嘶一聲,胸口高高鼓脹而起,突從體內爆出大團金焰
,竟將六條粗籐化做灰燼。
眾人臉上微變,雪涵道:「好厲害的火勁!蟒籐術所召並非尋常樹籐,可謂
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這東西居然能輕易破掉。」
夢棠點頭道:「小玄在它身上下了火蓮籽、火魅之發、琰精和赤蟒信等數樣
火行極品材料,自然非同小可。」
無敵大將軍似乎發覺了這邊有人搞鬼,丟下小玄,轉朝四女衝來。
小婉嚇了一跳,叫道:「全都沒帶兵器哩,妳們先擋一下,我召土精來對付
它。」說罷結印胸前,凝神施術。
水若冷笑道:「我倒要瞧瞧豬頭弄出來的東西有多厲害!」悄提水靈真氣,
雙袖一掄,驀地氣勁叢生,如暗流般股股卷向撲至的無敵大將軍,正是她拿手的
水行絕技弄潮之舞。
無敵大將軍衝勢頓滯,周身烈焰四下散亂,滿地蹣跚,顯得有些狼狽。
水若心中得意,暗忖道:「這麽爛,還好意思叫什麽無敵大將軍哩,哼!待
我把這家伙掀個四腳朝天,好叫那豬頭當眾丟臉!」縱身躍起,繞著火石巨人婀
娜飛旋,兩袖長拖短拽交替揮甩,真個翩躚若舞姿若天仙。
無敵大將軍給股股無形暗流扯得東擺西晃,巨大的軀體搖搖慾傾,本能地彎
身俯下,抵擋如潮涌至的水靈真氣。
弄潮之舞同其它的水行係武技一樣,具有愈順便愈強的特效,水若越舞越暢
,威力成倍遞增,覷見火石巨人的下盤完全浮起,雙袖倏地朝天揚扯,股股暗流
驟如百川歸海般匯聚成強大的一注,嬌叱道:「起!」
無敵大將軍平衡盡失,巨如龍象的身軀居然應聲拔起,誰知它在空中怒吼一
聲,身上金焰乍然再現,竟有數股逆著水靈真氣噬向水若。
水若眼前金赤一片,面上驀地辣痛,不由花容失色,撫臉往後疾退。
無敵大將軍穩穩墜落,震得峰頂劇顫,兩條粗腿一蹬,奔雷般追殺女孩。
雪涵柳眉軒起,凝掌成刀,朝它虛揮了一下,驟見一彎淡淡的月牙形金芒掠
出,正是她的成名絕技之一如意五行之金係武技──金罡斬。
無敵大將軍怪嗥一聲,巨軀劇震,腹部火光爆起,石屑崩飛,已多了一道深
深的割痕。
雪涵再度揮掌,又在火石巨人的大腿上削了一刀。
小玄知道這位師姐的厲害,忙叫道:「千萬別把它弄壞啦!」
無敵大將軍身子晃了一下,凶神惡煞般轉向雪涵逼去。
雪涵靜立不動,毫無懼色。
李夢棠奔到水若身邊將她扶住,急問道:「可傷著了麽?」
水若鬆開雙手,把臉送到夢棠跟前,哭腔道:「我……我的臉!我給……給
毀容了麽?」
夢棠笑道:「好好著哩,紅噴噴的越發迷人了呢,身上沒傷著吧?」
水若這才破啼為笑,咬牙道:「我去取碧波刃來,定要將這可惡的家伙碎尸
萬段!」
這時夏小婉的召喚術終于完成,地面突然凸拱,草皮裂開,四個無比粗壯的
土精從掀翻的泥土裏爬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無敵大將軍立給這幾個有點相類的召喚物吸引住,好奇地打量了片刻,丟下
雪涵,提步走到它們跟前。
那四衹土精高達丈許,身型橫闊,對于人類來說算是魁梧異常了,但跟高逾
四丈的無敵大將軍一比,卻似小兒侏儒一般。
無敵大將軍仰天長嗷,似乎十分得意。
四衹土精並非天然生物,並無七情六慾,絲毫沒有感到恐懼,默然無聲地佇
立不動。
小婉捏訣催驅土精,從四面圍住無敵大將軍。
無敵大將軍覺察出敵意,猛然咆哮示威,陣陣強大的威煞如波蕩開。
眾人頓感氣脈浮動心悸難受,忙各自運功抵御。小婉默唸禁咒,敕動四衹土
精發起進攻。
無敵大將軍勃然大怒,巨拳雷霆萬鈞般砸落,霎將一衹土精的腦袋擊得粉碎
。
但聞「砰!砰!砰!」數聲悶響,其餘叁衹土精的拳頭一齊打在火石巨人身
上,卻衹令它晃了一晃。
無敵大將軍火臂狂掄,又將一衹土精攔腰掃斷,崩飛滿天沙石。
剩下的兩衹土精不停出拳,皆重重擊中石怪,依舊如同搔癢,衹砸落了幾塊
帶火的石屑。
四姝無不駭詫,因為五行精靈之中,土精行動雖最緩慢,但力量之強卻是其
餘四種精靈不能比擬的。
小玄無比興奮,得意洋洋地大聲叫道:「這一定是我用雷紋石跟蠱螺殼融合
的奇效,哈,以前從沒有人敢這樣調配呢!」
水若聞言火起,燙紅的臉上倍添麗色,怒道:「妳天才,妳有本事,有種妳
就別逃,好好教訓一下妳這怪胎兒子呀!」
小玄臉上一熱,赫顏道:「我正在想辦法呢,這不孝子太厲害了嘛。」
無敵大將軍好像恨極了這個「老爸」,聽到他的聲音,猛起一腿踢散了右側
的土精,接著回身猛撞,又用手肘將最後的土精當胸洞穿,大步流星直奔小玄。
小玄面如土色,拔腿又逃。
同時召喚出四衹土精,已是夏小婉的能力極限,不想卻給火石巨人頃刻擊潰
,心中震驚異常,顫聲對叁位師姐道:「這怪物比上次那衹神焰獸厲害多了,我
們去取兵器來對付它吧?」
雪涵道:「夢巢就在附近,決不能讓它到處亂闖,我再試試,若仍無法制住
,衹好用金霞降將它解掉。」
水若一聽要用法寶,立時躍躍慾試:「大師姐,金霞降太耗靈力了,還是用
我的霹靂珠吧!」
雪涵道:「辟邪霹靂所耗雖少,但反噬之氣太過霸道,妳眼下靈力仍淺,強
御會傷及根本的。」說著人已飛身縱起,疾掠向正對小玄窮追不捨的無敵大將軍
。
夢棠在後邊提醒:「這東西的要害,八九就是它胸口的那顆火猊心。」
小婉不忍道:「真要毀掉它嗎?唉……小玄恐怕要傷心死了。」
雪涵趕到無敵大將軍身後,揮掌連削,數彎月牙形金芒縱橫掠出,在烈焰籠
罩的石軀上割出道道深痕。
無敵大將軍怒嗥返身,狂舞兩條如梁火臂,狠狠砸掃敵人。
雪涵四下飛縱,俏影時隱時現,偶爾竟詭異地化做一道金芒,避過全部反擊
,玉掌削劈不停,繼續揮出疾烈無比的金罡斬,連連命中石人,爆起團團耀眼的
金焰。
小玄這才鬆了口氣,停下觀看激鬥,心中羨慕萬分:「大師姐的金光縱太神
妙了,倘若我也會,就是遇上再強的敵人也不愁自保哩。」瞧見無敵大將軍身上
傷痕纍纍,不禁心疼起來,又叫道:「大師姐,它可是我無數心血的結晶哩,妳
千萬要手下留情呀!」
孰料雪涵卻在暗吸涼氣:「小玄弄出來的這怪物怎如此強悍?吃了我數十記
金罡斬,卻似絲毫無礙!」
無敵大將軍連連挨刀,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著,不禁暴跳如雷,聽見小玄
的叫喚,遂丟下雪涵,倏又朝他衝去。
小玄猝不及防,且又站得甚近,倉皇就地滾開,這一失勢,情形比先更加凶
險,他倚仗的不過是道家玄門中最尋常的陸地騰飛術,始終無法擺脫追擊,幾度
差點給無敵大將軍的巨拳擊中。
李夢棠幾人見勢不妙,一齊疾掠上前。
雪涵急提金罡真氣,又在無敵大將軍身上重重削了幾刀,但它這回卻不為所
動,衹一味追殺小玄。
小玄慌不擇路,忽聽李夢棠在後邊叫道:「別過去,前面是懸崖!」心中更
忙,幾次想慾折返,卻皆給無敵大將軍的巨大火軀封死,瞧見前邊一望無際的茫
茫林海,知道已至崖邊,不由一陣絕望。
空中響起數聲清唳,一衹巨大的青鸞從崖前的雲霧中現出。
雪涵見情形危急,旋從皓腕上褪下一衹鑄著許多符篆圖文的金色小鐲,口中
默唸真言,驟見金鐲內圈亮芒一閃,現出了無數金燦燦的細小利齒,正是令無數
鬼神聞風喪膽的玄教上寶:金霞降。
無敵大將軍已將小玄逼到崖邊的突出之地,不再急追猛打,衹死死盯著他緩
步壓上。
小玄面色灰敗,苦聲道:「妳就這麽恨我?為……為什麽?妳可是我花費了
無數心血才……才……」
忽聽旁邊有人道:「咦,這家伙是什麽東西呦?」聲音柔媚,如鶯出谷。
小玄轉頭瞧去,竟見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嬌滴滴的美婦人,頭頂雲堆宮髻
,額束一條紫霓勒子,眉心懸著一衹水滴紫玉,生得玉貌花顏,雪膚豐肌,胸前
驚聳著一對肥美圓滾的傲人玉峰,正好奇地望著步步逼近的無敵大將軍。
「好古怪的威煞,我還是頭一回看見這種怪物哩。」美婦人似自言自語道。
小玄一陣恍惚:「哎呀,世上竟有這等美人,師父與二師姐都比不上她哩…
…」眼睛不覺盯著她的酥胸,居然在這緊要關頭想入非非:「天吶!她那兒差不
多要等于水若的兩個吧?」
「喂,逍遙峰上怎麽會有這種怪物?」美婦人轉過臉問,嬌軀猛然輕震,目
不轉睛地盯著他。
無敵大將軍巨軀一振,大團金焰從胸腔爆出,倏地朝他們衝來。
小玄見那美婦人恍若未覺,不及細想便撲去抱住,一同滾地逃開,又急又惱
道:「妳是從哪冒出來的?怎麽跑來白白送死!」
美婦人卻凝視著他反問:「妳叫什麽名字?」
無敵大將軍提起烈焰燎繞的石腳,泰山壓頂般踏下。
小玄抱著美婦人尚未爬起,且此際衹距崖邊一線,已無絲毫騰挪移地,他瞄
了一眼崖下的萬丈深淵,斷定若是硬跳下去,以自己那蹩腳的陸地騰飛術絕無幸
存可能,衹好猛催離火真氣,打算來個垂死之拚。
李夢棠等幾姝尚未趕到,齊聲驚呼。
而雪涵的御寶真言尚差一段才能完成,見狀大驚,急速提升的靈力驟然一陣
紊亂。
千鈞一發之瞬,美婦人忽從鬢上拔出一根瑩光流蕩的紫釵,朱唇微動,一道
閃灼紫光電射而出,無聲無息地貫入無敵大將軍的腳底,瞬又從它股後透出,掠
向天際。
無敵大將軍身軀一晃,踩人的巨腳落地支撐,孰知詭變倏起,中了紫電的腳
掌驀爾裂縫叢生,眨眼已蔓延至小腿,伴隨一陣刺耳的怖響,自膝以下的石腿突
然如腐破碎。
小玄目瞪口呆。
美婦人嬌靨薄暈,膩聲道:「小家伙,妳吃我豆腐麽!」
小玄這才發覺自己的胸膛正緊緊地壓著她那彈彈顫顫的肥碩酥峰,慌忙鬆開
雙臂,撐地支起身子,衣襟之上彷彿猶沾著如蘭似麝的馥鬱芬芳。
石人厲嗥一聲,高擎火焰巨臂從半空狠狠劈下。
美婦人輕哼一聲,不慌不忙並指輕劃,逝去的紫電倏從空中轉回,貫穿了無
敵大將軍的巨臂。
無敵大將軍劈勢兀自不止,但巨臂突在途中破裂粉碎,石屑紛飛,如雨落下
。
小玄抱臂護頭,心中驚喜交集,連連慶幸小命就此撿回:「哇,不知這美人
兒是何方神聖?竟然厲害如廝!」
美婦人道:「這等低劣魔物,不要也罷!」玉指挪移,對準了無敵大將軍的
胸口。
小玄大驚失色,急忙撲向她的手臂,大叫道:「不能射它心臟啊!」
紫電在空中如虹一貫,沒入了火石巨人的胸口。
無敵大將軍渾身一震,旋即安靜了下來,眾人正在詫異,驀見它胸口爆出一
團艷麗無比的巨大火球,原本威風無限的巨軀猛然炸開,帶著火焰的碎石四下飛
墜,紛落如雨。
雪涵努力平息絮亂的靈力,將金霞降套回腕上,訝道:「好厲害的法寶!」
其餘幾姝已奔到了她身旁,水若垂涎慾滴道:「不知是什麽寶物?施法需時
居然如此之短呀!」
李夢棠沉吟道:「她先前並未瞧見小玄施術,卻一下子就能找出石人的要害
,修為決非小可,不知是何方高人?」
小玄任由石屑濺彈身上,呆若木雞。
美婦人揚掌一招,接住凌空飛回的紫電,卻是先前拔下的那根紫釵,風姿絕
倫地插回鬢上,斜睨著他問:「怎麽了啦?」
小玄渾身發抖,雙目噴火地盯著她,咬牙道:「妳……妳……」
美婦人摸摸嫩如凝脂的粉靨,奇道:「我怎麽了啦?」
小玄握拳大吼:「叫妳別射它心臟的,妳毀了我唯一的一顆金睛火猊心!妳
毀了我整整五個月的心血!」
美婦人哂道:「這衹怪物是妳弄出來的?啊哈,這麽簡單的玩意就花了五個
月?」
小玄鮮血上衝,幾乎想揪住她那如峰高聳的胸口:「它不是怪物!它是我兒
子!叫做無敵大將軍!」
「妳兒子?無敵大將軍?」美婦人「噗哧」嬌笑,旋將嘴兒一偏,哼道:「
妳凶什麽凶!我不是救了妳麽,不單不道謝,還反而來怪人,真真人心不古世風
日下呦……」
小玄頓給嗆住,想想適才如非是她出手,後果的確不堪設想。
雪涵等四姝過來,正待發問,忽聞清唳之聲,一衹巨大的青鸞從空落下,背
上坐著一個鬢如霜雪、慈眉善目的老婦,仙風瑞氣氤氳籠身。
雪涵與李夢棠齊露歡色,對身邊餘人低聲道:「是黎山叁師伯到了!大家快
去拜見。」
原來老婦正是散仙中的太乙、玄教中的高人黎山老母。
程水若與夏小婉又驚又喜,忙跟兩位師姐一同上前。
小玄雖未見過黎山老母,但神往已久,恨恨地朝美婦人道:「我先去拜見師
伯,回頭再來跟妳算帳!」
雪涵等五人在青鸞前跪下,恭聲道:「如意門下弟子,叩見叁師伯。」
黎山老母和藹道:「都快起來。」望著小玄,笑瞇瞇地接道:「不錯不錯,
真是後生可畏啊,妳的這衹石頭人已經頗具氣象,衹是哪裏不妥,以致招惹反噬
,下回可得小心點哦。」
小玄聽她說起無敵大將軍,不覺心如刀絞,眼淚差點一涌而出,指著旁邊的
美婦人道:「師伯奶奶,您說得一點都不錯,衹是這惡婆娘把它的根本毀了,我
可再也無法改妥了。」他往時跟水若吵架慣了,惱怒中「惡婆娘」叁字脫口而出
。
那美婦人怒道:「妳……妳說什麽!竟敢罵我耶?瞧我不打妳屁股!」
黎山老母啐道:「妳急什麽呀,怎去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哩,他又不曉得妳誰
。」
美婦人嬌嗔道:「師姐啊,妳聽他罵我什麽哩!」
雪涵等五人立時怔住,原以為她多半是黎山老母門下的弟子,不料卻是師輩
中人。
黎山老母笑道:「這是妳們叁十叁師叔飛蘿,亦都來拜一拜吧。」
五人一聽,更加震憾,原來這飛蘿雖在玄教弟叁代弟子中排行最未,卻是玄
教教主重元子唯一的關門弟子,據傳天賦稟異,最擅御甲術及機關術。
小玄傻在當場,他素來就痴迷御甲術及機關術,早對這個飛蘿師叔欽仰已久
,豈知甫一見面就把人給得罪了。
玄教中輩份之分甚嚴,四姝一齊朝飛蘿叩拜,夢棠悄悄拉了小玄一下衣角,
低聲道:「快磕頭呀。」
小玄衹好跟著她們朝飛蘿叩首拜下,燒著臉道:「弟子魯莽,適才冒犯了師
叔,還請師叔萬萬見諒。」
飛蘿笑吟吟道:「起來吧,我知妳心裏邊不痛快,就別裝模作樣啦。」眼睛
不覺又盯著他的臉,如鐵遇磁石般給粘住。
水若在旁睨見,心中不由暗暗納悶:「這師叔好不知莊重,豬頭的臉上又沒
長花,她眼睛卻怎麽老往人家那邊晃!」
第四回 賜寶
黎山老母向小玄微笑問:「好孩子,妳叫什麽名字啊?」
「師伯奶奶,我叫崔小玄。」小玄恭敬答了。
旁邊的飛蘿嬌軀微震,面上現出一種古怪的表情,悄吟道:「小玄……小玄
……玄……唉,不可能的……」
黎山老母道:「小玄啊,妳聽奶奶說,妳那個石頭人已經有些魔化了,毀了
就毀了吧,無甚可惜的,以後重做一個好的就是……」她指了一下旁邊的飛蘿接
道:「曉得嗎?妳這個師叔可是大名鼎鼎的御甲師和機關師哦,她若肯指點呀,
妳再造個比那石頭人強十倍的都不難。」
小玄聽了此言,越發後悔先前的口不擇言,不好意思兼巴結討好地瞧了飛蘿
一眼。
飛蘿美目翻了翻,望向別處。
雪涵朝黎山老母道:「師父已知師伯今日上山,此時正在紫芝閣中恭候,請
兩位師長移步用茶。」
黎山老母點點頭,臉色似有點凝重起來。
飛蘿登上青鸞,跨坐在她背後,駕鸞隨著前邊飛馳引路的雪涵去了。
小玄望著滿地殘骸,怔怔掉下淚來。
夏小婉吸了口涼氣道:「不知飛蘿師叔施放的是什麽法寶?竟把……把石人
打如此厲害,半點材料都收不回來。」
李夢棠道:「既是飛蘿師叔,那道紫電定為教中上寶紫犀釵了,據傳是教祖
無上聖母在茅野擒太古紫角犀,取其角制成,蘊雷蓄電,無堅不摧的。」望了望
小玄,微笑道:「叁師伯不是說了嗎,下次再做個更好的就是,男子漢哭什麽鼻
子呢,羞羞人。」
小玄沮喪萬分道:「我這些年積攢的所有材料,幾乎全投在無敵大將軍身上
了……嗚,我又不像大師姐二師姐妳們已經出山的,可以隨意去外邊尋找材料。
」
夢棠柔聲道:「好啦好啦,下趟回來,我同大師姐再給妳帶多多的材料回來
,嗯,一定再幫妳找一顆金睛火猊心。」
水若此際已不忍心再跟他嘔氣,脫口道:「妳別著急,我積攢了不少好東西
,明兒就分一些給妳,倘若還需要火魅之發,我再幫妳去搶。」
小婉道:「我也分一些給妳,小玄繼續加油!」
小玄一陣感動,熱淚盈眶,拉手攀背,趁機擁住叁個如花似玉的師姐大吃豆
腐。
夢棠早已習以為常,衹當是小師弟的撒嬌弄痴,小婉卻是情竇未開心無他唸
,唯獨水若玉頰生暈,衹覺得渾身不自在,想起先前那個莫名其妙的突吻,心中
更加慌亂,一把推開小玄,從糾纏中掙出。
忽有一個青衫女僮飛步過來,卻是如意仙娘崔采婷的貼身侍兒摘霞,脆聲道
:「娘娘有命,請各位師姐師兄速到紫芝閣見客。」
紫芝閣座落在千翠山逍遙峰東南,大半凌空懸于絕壁之外,鬼斧神工險異非
常。
李夢棠等四人進入閣堂,見師父正陪黎山老母與飛蘿座上用茶,忙上前叩見
。
如意仙娘崔采婷一首白發,容端顏麗,道:「這是妳們叁師伯同叁十叁師叔
,都來見禮吧。」
李夢棠等四人跪下磕頭。
黎山老母笑道:「起來起來,適才已在外邊見過了。」轉對崔采婷道:「久
聞妳這幾個徒兒很有根骨,何不與我們說說。」
崔采婷道:「不過頗合五行,有點異質罷了,豈能入師姐之眼。」
飛蘿又瞧小玄,笑嘻嘻道:「九師姐,妳就跟我們說一說嘛。」
崔采婷不接她話,揚手示了一下立旁侍候的雪涵,對黎山老母道:「這個是
我大徒兒雪涵,質合五行之金,入門最早,根基最好,幾個頑徒裏邊,眼下數她
真氣最強、武技最高,已經出山,今侍于天道閣刑飛麾下,在外邊頗有點名兒。
」
黎山老母笑道:「豈止如此,這孩子在我教四代弟子中算是名頭最響的一個
了。」
崔采婷搖頭道:「比起黎花可就差遠了。」又示夢棠道:「這是我二徒兒李
夢棠,木行屬性極佳,靈力最強,對各種治療術頗有心得,喜歡讀書閱典,還算
有點見識,今也侍刑飛麾下。」
黎山老母道:「她眼下正在天道閣參撰《周天諸靈榜》是吧?」
夢棠忙叩首道:「回師伯,弟子衹是協助大帥做部分整理。」
飛蘿望著她忽問:「聽說妳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哩。」
夢棠道:「不過是死記硬背,讓師叔見笑了。」
崔采婷又示水若道:「她是我叁徒兒程水若,乃程兆琦之女。」
黎山老母微微動容道:「哦,奉天侯程兆琦啊……」
崔采婷繼道:「她體質屬水,在我五個徒兒裏邊悟性最好,學東西最快,衹
是性情毛躁,否則日後有望越我之上。」
黎山老母笑眯眯道:「很好很好。」
水若聽得滿心歡喜,悄悄吐了下舌兒。
崔采婷指小婉道:「這是我四徒兒夏小婉,屬性為土,最是踏實勤奮,根骨
亦佳,十分痴迷召喚術,對如意五行中的土係諸術皆有所涉獵,我很是看好她。
」
「好孩子。」黎山老母悅道。
夏小婉俏面生暈,垂首靜立。
崔采婷目光落到了小玄身上,話語稍稍停頓了一下。
小玄滿懷期待,悄忖道:「不知師父會怎樣說我?」
孰知崔采婷衹是淡淡道:「他是小玄,我的末徒兒,因是遺孤,所以今跟我
姓,質屬火。」就此沒了下文,似乎乏善可陳。
黎山老母點點頭,也沒多問。
小玄一陣難過,自卑頓生:「師父對師姐她們皆有褒贊,卻衹這樣說我,定
是覺得我大大不如她們了……」想想自己的確無甚長處,果然樣樣都比不上四個
師姐,于是越發鑽入了牛角尖,加之先前無敵大將軍被毀,不禁沮喪萬分,座上
幾人接下說些什麽,皆無心再聽下去。
直至有人拉了拉衣角,小玄方從渾渾噩噩中醒回,見水若正蹙著眉兒望著自
己,聽她小聲道:「妳怎麽了?又在想那石頭人麽?」
小玄怎肯給她瞧出自己的虛弱,眉毛一揚,笑道:「哪哈,我是在想下一個
新寶貝啦。」
「還不死心呀!」水若橫了他一眼:「快聽,師父好像要帶我們下山啦。」
小玄心頭一跳,忙去聽座上幾人說話,正逢崔采婷道:「我後邊叁個徒兒皆
未出山,正想讓他們有所歷煉,且我久未下山,也想出去走走哩,不知教主有何
吩咐?」
黎山老母道:「此次前來,教主有二事交付。其一是關于大澤平原的古戰場
,那裏曾有兩個諸侯國交兵,其中的一方屠殺了四十萬降兵,千百年來怨氣一直
未散,近日穢物叢生異象連連,教主擔心有人從中作祟,命妳前往查探。」
崔采婷點頭道:「四十萬怨靈未散,的確令人不能放心,倘有邪魔趁之,成
了氣候,的確大事一件,不過……」
「不過什麽?」黎山老母笑眯眯問。
崔采婷道:「此事雖說不小,但我執掌太幻圖鎮守夢巢,教主恐怕不會衹因
此就遣我下山吧?」
黎山老母道:「沒錯,單這一件,亦無須用妳,衹不過順帶而已,第二件事
才是非妳不可的。」
崔采婷道:「師姐請說。」
黎山老母問:「妳可曾聽聞日月皇朝今代新帝之事?」
崔采婷道:「略聽兩個出山的徒兒說過,據說此君一登帝位就改號做『少軒
轅』,自許功比軒轅之意,龍椅尚未坐暖就御駕親征,窮兵黷武討伐北方十五族
,弄得國力虧空生靈塗炭,可見是個驕奢自恣好大喜功之徒。」
黎山老母道:「何止此矣,這少軒轅還是個荒淫無度、滅綱敗紀之徒,他在
討伐北方十五族後,便采選天下,淫亂後宮;又強征叁十萬民夫,大興土木,奢
造四海五岳叁十六宮,陷天下蒼生于水火之中。」
崔采婷道:「古來逆德者必亡,這昏君自招天譴,到頭來定然劫數難逃。」
黎山老母道:「第二件事,正是關此。」
崔采婷微詫道:「這等凡塵之事,吾教不該插手吧?從前已有叁教因為凡塵
之爭,致使萬仙遭劫,教主不是常常以此警示我們麽。」
黎山老母嘆道:「本該由他自生自滅的,但因家門不幸,我教或許不得以而
為之。」
崔采婷道:「家門不幸……此話怎講?」
黎山老母道:「這個少軒轅近來又在玉京附近興建一城,名日迷樓,工程極
浩,糜費無數,這也由得他,但此樓竟藏玄異,似乎暗合一個大陣法,正在偷偷
吸汲天下一十九靈脈的精華。」
崔采婷大吃一驚,道:「真有此事?難怪數月來夢巢精華無端大泄,青瑛越
產越少,我卻一直找不到原由!那迷樓暗合的究竟是什麽陣法?居然如此險惡厲
害!」
小玄及眾師姐也覺大奇,皆在傾耳細聽。
黎山老母道:「教主已分遣過幾批人到玉京暗中查探,從傳回的消息隱約判
知,迷樓所合之陣正是我教的不傳秘法先天無極陣。」
崔采婷訝道:「是我教陣法?但這先天無極陣我怎麽從未聽聞過呢。」
「我也是近日方知的。」黎山老母道:「這先天無極陣原初不是陣法,而是
功法,喚做先天無極訣,包藏著無盡變化無窮奧妙,據傳乃教祖無上聖母因悟一
太古異寶而創,用以汲取天地靈氣。後來教主將之改成陣法,布鎮于鳳凰崖上,
日夜自行為聖宮汲取靈氣,但因嫌其威力太過險惡霸道,暗傷鬼神虧損天地,故
在布陣後不久便將之完全封閉。」
除了飛蘿,餘者無不動容。
黎山老母接道:「至于這先天無極陣法,教主並未再傳他人,直至後來,教
中出了一個天賦奇絕的人材,方將其陣秘密傳授,望那人能從中得悟,去其糟粕
取其精華,為我教創出更加玄妙的上法來。」
崔采婷沉吟道:「天賦奇絕?那人莫不是……是……」
黎山老母道:「那人號為叁絕,于教中武技第一,陣法第一,機關術第一…
…」
崔采婷脫口而出:「武翩躚!」
黎山老母點頭道:「正是這逆徒。」
崔采婷心唸電轉,道:「她叛出我教後一直下落不明,教主懷疑那迷樓暗合
的異陣就是她所布麽?」
黎山老母道:「如果真的是先天無極陣,那就鐵定無疑了。」她停了一下繼
道:「少軒轅近得一妃,喚做迷姬,自稱是天女謫塵,識得先天卜算移山倒海之
術。少軒轅對她寵愛無比千依百順,迷樓正是在她的慫恿下始建,據傳樓中布局
也是由她親手構劃的。」
崔采婷道:「如此說來,這個迷姬,八九就是叛出我教的武翩躚了!教主要
我去拿她?」
黎山老母道:「教主命妳去玉京暗中查探,是她則拿之,非她則阻之。」
崔采婷道:「教中修為比我高的人不計其數,教主為何偏偏遣我入京?」
黎山老母道:「教中是有幾人功力不在妳之下,但若論武技,教中無人是武
翩躚的對手……」
崔采婷道:「那我也一樣不是她的對手呀,但武翩躚的道法及靈力皆不太強
,教中之人或可用法寶降她。」
黎山老母道:「麻煩便是出在這裏,因為此逆在叛逃時盜去了聖宮秘藏的一
樣奇寶,名喚落寶金錢,原為五夷散人蕭升、曹寶之物,乃法寶中的異數,寶物
遇之即落,強如佛門至寶定海珠也不能得免。」
小玄聽得心癢難搔:「不知那落寶金錢是何物所做?如何煉制?若我也能造
出一個,那就爽翻啦!」
崔采婷凝思道:「武翩躚的武技于教中第一,如今法寶又奈何不了她,這可
如何是好?」
黎山老母道:「教主思來想去,衹餘下我教至寶先天太幻圖還有點希望拿她
,在我教叁代弟子中又唯妳能掌太幻圖,因此衹有遣妳入京。」
崔采婷蹙眉道:「但覬覷夢巢的邪魔無數,倘若它們得知太幻圖出了逍遙峰
,衹怕會生亂子。」
黎山老母道:「這個不必擔心,來此之前,教主已賜了幾件上寶,命我暫時
代替妳鎮守夢巢,且我教上次重挫邪皇,令地界邪魔元氣大傷,諒他們現下還不
敢輕舉妄動。」
崔采婷道:「有叁師姐屈尊坐鎮,夢巢定然無虞。我明日就下山,先赴大澤
平原看看,然後入京。」
小玄自幼便生活在逍遙峰上,最遠衹到過千翠山下的小鎮,對外面的世界早
就神往已久,聽得心中怦怦直跳:「不知師父這次肯不肯帶我出去?」
黎山老母道:「除了武技,武翩躚另有陣法與機關術兩絕,倘若那迷姬就是
她,別人必定難近其身,因此教主命飛蘿師妹隨妳一同前往,協力互助。」
崔采婷心忖:「飛蘿是教主的唯一關門弟子,亦擅陣法與機關,若說教中有
人能在這兩樣東西上與武翩躚抗衡,那就必定是她了。」
飛蘿朝她躬身一揖,笑道:「還請九師姐多多指教。」
崔采婷不知與之有何過節,衹是冷若冰霜地點了下頭。
黎山老母道:「倘若迷姬就是武翩躚,妳們此次前往,必然凶險無數,可得
仔細準備。」
崔采婷與飛蘿叩首應是。
黎山老母又道:「采婷,妳可有什麽難處?」
崔采婷道:「沒有,請叁師姐放心。」轉向座下五個弟子道:「妳們都回去
準備行裝,明早隨我下山。」
小玄頓時狂喜,差點沒當場蹦起,強壓心中興奮,與四位師姐叩首退出。
待他們離開,飛蘿忽道:「九師姐,問一下行不行?」
崔采婷面無表情地瞧她。
飛蘿笑道:「九師姐收的徒兒,好像都是女孩子呀,怎麽獨獨那個小玄是男
的?」
崔采婷道:「我收徒兒,不分男女,衹看質地,他們皆因五行奇異,方能入
我門中。」
飛蘿想想又道:「師姐您適才評價幾個女徒兒,好像都挺詳細的,說到小玄
,怎就不肯多說了?」
崔采婷冷冷道:「因為他無甚長處,沒有什麽好說的。」
飛蘿做出個恍然的表情,點了點頭。
黎山老母忽然微笑開口:「那孩子喲,我瞧他出息大著呢。」
午飯過後,小玄正在房中收拾行裝,忽聽外邊有人喚:「小玄在嗎?」聽出
是摘霞的聲音,忙應:「在呢,門沒關。」
摘霞卻道:「快快出來,有喜事啦。」
小玄出屋問:「什麽喜事?」
摘霞笑嘻嘻道:「先說怎麽謝我?」
小玄道:「論功行賞,快說!」
摘霞道:「娘娘要給妳一樣寶貝哩。」
小玄喜得聲都顫了:「真的?為什麽要給我?莫哄人啊。」
摘霞道:「嗯,哄妳的,莫跟著我哦。」說完轉身就走。
小玄趕忙緊緊跟上,笑問:「好姐姐,師父要給我什麽寶貝?」
「妳又不信,跟著我做什麽。」摘霞走得飛快。
小玄急道:「信了呀,快告訴我!」
摘霞道:「不曉得是啥,反正一定很棒的,適才水若同小婉姐姐每人已領了
一樣,可都歡天喜地的。」
小玄興奮得直箍拳頭:「現在去哪?」
摘霞忽然不走了,半靠在道旁的樹幹上,用手掌朝脖子裏扇風兒。
小玄怔道:「怎麽了?」
摘霞懶懶道:「好熱,走不動了。」
小玄笑道:「好姐姐,妳急我麽?回頭我一定會好好謝妳的。」
「怎麽謝啊?」摘霞目望別處。
小玄抓抓頭發,睨見旁邊坡上繁花似錦,縱身過去,折了一朵不知名的美麗
花朵回來,笑道:「自古寶劍贈英雄,鮮花映美人,好姐姐,我幫妳戴上。」就
要往女孩的頭發上插。
摘霞甩頭閃開,瞪目啐道:「去去去!誰稀罕這個,沒半點誠意!」
小玄大急,差點連姑奶奶都叫了出來,忽想起一件物事,從懷裏摸出衹晶瑩
剔透的湛藍鐲子,道:「摘霞姐姐,妳瞧這個好不好?它可是我用青瑛之精花了
叁天才做成的,裏邊可以加蓄一個初級水遁法術哩,原本準備拿去跟小惡婆換材
料的。」
摘霞接過,隨手戴在腕上,立感冰涼沁肌,又見其上雕刻的符篆銘紋精美別
致,心中十分歡喜,笑靨如花道:「這個麽……還算馬馬虎虎啦,娘娘正在錦繡
閣等妳哩。」
「那我先去了!」小玄拋下花朵,一陣風不見了。
「喂,等一會呀!」摘霞跺跺足,氣鼓鼓地出神了片刻,低頭瞧見腕上的美
麗鐲子,秀眉漸舒,嘴角甜甜地彎了起來。
小玄興衝衝地奔入錦繡閣,見如意仙娘崔采婷果然在候,忙上前躬身叩首,
笑道:「師父,我來啦。」
崔采婷凝目瞧了瞧他,片刻方道:「小玄,妳在這山上已經待了十六個年頭
,這次想不想跟我出去?」
小玄道:「師父,難道您還知麽,我做夢都想去外邊瞧瞧哩。」
崔采婷拿起杯子,悠悠喝了口茶,道:「但妳素來頑劣,帶妳出去,我可不
大放心。」
小玄急道:「這回我一定改過來,下山後衹老老實實地跟在您身邊服侍,決
不惹事生非。」
崔采婷沉吟了一會,直至小玄心裏發毛了才點頭道:「那好,我就記著妳的
話,妳呢,自己也別忘了。」
小玄暗暗鬆了口氣,迭聲應是。
崔采婷目示桌上一衹墨漆長匣,道:「妳大師姐與二師姐出山時,我曾各送
她們一樣寶物,如今水若、小婉和妳出山,我也一視同仁,送妳們每人一樣寶物
,這匣子裏的東西應該適合妳用,拿去吧。」
小玄上前開匣,入眼一條通體艷赤的長索,其上鱗紋時隱時現,柄端印有金
絲符篆,一看就知是非凡之物,喜得心頭噗通亂蹦,迫不及待地拿起抖開,卻是
一條長逾兩丈的鞭子,屏息問:「師父,這是法寶還是兵器?」
崔采婷道:「是兵器,叫做八爪炎龍鞭,屬性為火,與妳修習的離火訣能相
互融合,可令妳的鞭法威力有增。」
小玄略運離火訣,猛見鞭身一跳,赤焰噴發,不由嚇了一跳。
崔采婷叱道:「別在這裏試!」
小玄趕忙撤功,駭詫道:「我的天,這鞭比赤煉索棒多了!不知是用什麽做
成的?」
崔采婷道:「它麽,不過是用了一根八爪炎龍筋及叁百六十片炎龍鱗而以。
」
小玄「啊」了一聲,八爪炎龍可是龍中異靈,凶猛無比,極難捕獲。
崔采婷繼道:「制它之人還在其上煉化了八爪炎龍的八足之髓,因此這鞭不
但能發炎勁,還擅擒縛,于我教內,可算是一件中上神兵了。」當即向小玄傳授
使用其鞭的要訣。
小玄本就精通鞭法,掌握甚速,越聽越知這炎龍鞭非同小可,笑得合不攏嘴
,又問:「師父啊,這炎龍鞭跟我大師姐的阿金盾比,哪個更厲害點?」
崔采婷道:「此兵在教中寶器的排名在阿金盾之上,用得好則強,用不好則
形同廢物,但以妳目前的功力,至少得再努力五年,方有可能追上妳大師姐。」
小玄聽得心花怒放,不覺毛病又犯,一下猴到崔采婷身上,摟住歡叫道:「
謝謝師父!師父真好!」
崔采婷柳眉一挑,身子未動,卻使了個小跏跌法將小玄摔在地上,惱怒道:
「妳都多大了,卻還這般不知穩重,今次跟我出去,倘若再像這樣嬉皮笑臉,我
定……定把妳趕回山上,面壁個叁年五載!」
小玄迷惘爬起,記得從前如此,師父並沒怎麽生氣,委屈道:「以後不敢了
。」
崔采婷哼了一聲,突道:「妳把腰帶解開。」
小玄一怔,不解地鬆開腰帶。
「把褲子褪下來。」崔采婷面無表情,如雪的玉頰暈起了一抹難以覺察的嫣
紅。
小玄愣了愣,驀然想起從山下小鎮買回來的那冊春宮,身上一陣發燒,耳根
都燙了。
第五回 與魔同歡
「誰叫妳脫裏邊的!衹把外邊的褲子褪下一點……褪到腰下就行。」崔采婷
沒好氣地嗔道。
小玄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提起內褲,依言將外褲褪到腰下,滿面通紅,心中
連連暗罵自己:「該死該死!都怪那冊春意兒,老叫我想入非非!」
崔采婷凝目盯住他的腹部。
雖是午後,但錦繡閣藏于逍遙峰的蔭涼處,周遭俱是參天古樹,閣內清涼幽
暗,衹見小玄的腹前散發出淡淡的柔和光暈,原來在他臍眼之內竟含有一物,平
滑潔白,宛若明玉,更奇的是其上竟匪夷所思地鏤刻著細小花紋,既似銘文又像
符篆,誕異之至。
小玄自從懂事以後,就一直對身上的異樣感到奇怪,曾經問過崔采婷,卻皆
得含糊以應,漸漸便習以為常了,今日見師父又再關注,忍不住問道:「師父,
我肚子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呀?」
崔采婷表情變幻不定,一雙妙目衹勾勾地盯著他的腹部,如痴似醉半晌未語
。
小玄有點不自在起來,囁嚅道:「師父,妳怎麽了?」
崔采婷身子微微一顫,似從夢中醒來。
小玄隱隱覺得腹內之物有些名堂,又問:「師父,我肚子裏這個……」
崔采婷打斷道:「不用問,到了該讓妳知道時,自然就會告訴妳!」說著從
懷內摸出一條大紅巾子,撒手一甩,落霞般向小玄飛去。
小玄腰上微微一緊,已見那條大紅巾子纏在腰頭,裹圍住腹部,不解問道:
「師父,這是什麽?」
崔采婷道:「這條汗巾子喚做焰浣羅,乃用炎洲火光獸的皮毛織成,亦為我
教寶物,衹要扎在身上,日夜俱能提升使用者的火行潛能,雖然緩慢,但天長日
久的積累下來,自也可觀。妳性屬火極,所習的又是火行係功法,這條巾子,對
妳的好處應是非淺。」
小玄大喜,連聲向師父道謝,思道:「師父適才說,我們出山就送每人一樣
寶物,怎麽卻給了我兩樣?我常覺得她對我時好時差,如此看來,其實內裏是疼
我的,衹不過有時嚴厲了些吧……」垂頭細看,見那紅巾繡有許多符紋篆跡,其
上赤光緩緩幻變,如焰晃動,煞是奇妙。
崔采婷繼道:「這焰浣羅冬暖夏涼,水火無侵,不生汗漬,從今以後,妳再
不必取下來,就是睡覺沐浴時也不可解掉,知道嗎?」
小玄滿口答應。
崔采婷似不放心,又再叮囑道:「下山之後,妳若是偷偷解掉,我定重懲不
貸!」
小玄雖覺有些奇怪,但仍點頭應是,心想:「既然對我有好處,我為何要解
掉?我要是偷偷解了,妳又如何能知?」
崔采婷道:「好,妳可去了。收拾好行裝,不必帶的就別帶。」
小玄提褲整衣束好腰帶,將八爪炎龍鞭繞在臂上,歡天喜地的去了。
小玄出了錦繡閣,立奔到逍遙峰後山腳下的一個無人處,迫不及待地抖開炎
龍鞭,運起離火訣揮舞起來,頓見火龍疾竄,赤焰飛騰,鞭到之處石開木破,威
力不知比赤煉索大了多少倍,一時如痴似醉慾罷不能。
正舞得酣暢淋灕,忽聽旁邊有人叫道:「厲害厲害!了得了得!」
小玄收鞭瞧去,見樹後探出個大頭,立時認出那人,歡喜道:「黑大哥!妳
怎在這?」
那人出來,生得粗眉細眼大鼻巨口,身高近丈,魁梧非常,原來是逍遙峰北
面大風嶺上一衹修煉得道的熊羆精,自名黑無霸,與小玄十分交好,彼此稱兄道
弟。
他撿起一塊給小玄抽斷的石頭,見斷處竟呈熔漿凝固之態,驚呼道:「我的
天,半月不見,妳的功力居然提升了這麽多!」
小玄揚揚手中的炎龍鞭,笑道:「不是我功力升了,而是換了兵器。」
黑無霸一瞧,立知是非凡之物,討過去細細把玩,饞得口水差點沒流出來,
道:「這是什麽神兵?妳怎有的?」
小玄美滋滋道:「它叫八爪炎龍鞭,是師父送給我的出山禮物。」
「原來是仙家珍寶,無怪耍起來如同火龍一般,適才我老遠就瞧見這邊赤光
飛騰,這才跑過來看哩。」黑無霸大贊了一會,又道:「老弟妳終于熬出山了?
哈哈,這可得好好慶祝一下,今兒桃花大姐邀我們賞花,妳何不過去一起聚聚,
順道把這神兵讓大家欣賞欣賞。」
小玄想了想,道:「也好,我明天就要隨師父下山去了,衹怕一時半會回不
來,正好跟大家道個別。」
黑無霸道:「這就更應該熱鬧一下哩!」拉著他便要走。
小玄道:「許久沒見桃花大姐了,怎好空手白腳的去……我先回去拿一樣東
西。」
黑無霸臉上白了白,道:「那……我在這裏等妳,逍遙峰我是再也不上去啦
,免得又像上次碰見那個小姐姐,嘿,模樣生得倒好,卻凶巴巴地罵我是妖怪,
說沒兩句一刀子就捅了過來,幸好我逃得快,不然定叫她給宰了!」
小玄笑道:「是我叁師姐,惡婆娘一個,別人都沒她那麽凶的。大哥請稍等
,我很快就下來。」
黑無霸等了半柱香光景,果見小玄飛步回來,手裏提著衹葫蘆,遂問:「裏
邊有什麽好東西?」
小玄笑道:「待會便知,有妳一份。」兩人施展騰飛之術,一同往逍遙峰之
南的玉泉谷奔去。
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已到了玉泉谷,但見桃樹株株,綿延數裏,真個燦爛如
焰。行至深處,卻有一座傍溪莊園,門楣之上橫著一衹大匾,寫著「華濃莊」叁
字。
兩人入內,即有莊客迎住,引到後花園,見桃花茂盛處擺了桌筵席,席上盡
是美釀佳肴,已有數人圍座,十分熱鬧。
黑無霸叫道:「妳們瞧瞧,我把誰帶來了!」
那些人轉頭望來,立時紛紛起身笑迎,為首一個豐腴美婦,正是莊中主人玉
桃娘娘,乃修煉得道的桃花精,已有千年道行,笑道:「哎喲喲,這不是小玄麽
!我還道妳忘了姐姐呢。」
小玄忙上前見禮,那些人大多認得,皆是千翠山上的得道精怪,其中有一白
猿精,自名袁自在;一花蛇精,自號黑白公子;一蜈蜂精,自稱飛天將軍;一赤
蛟精,自命鬧海大帥;唯餘一個黛眉水目的妖嬈女子不識得。
玉桃娘娘拉過那女子,笑笑介紹:「這是妳綺姬姐姐,新搬來咱們千翠山的
高人,前陣子無霸為了爭地盤打上門去,在她手裏栽了跟頭,回來邀了飛天和鬧
海去討面子,結果又都吃了大苦頭,不得不服,如今大家都做了好朋友,這就叫
做不打不相識啊。」
「這麽厲害啊?」小玄心中驚訝,將信將疑地朝旁望去,見黑無霸、飛天將
軍同鬧海大帥叁個皆面露尷尬赧顏乾笑,方才信了,朝作了一揖道:「姐姐好。
」
綺姬在他臉上深深地瞥了一眼,嫣然道:「妳就是崔小玄啊,常聽大家說起
妳呢。」
小玄笑道:「說我什麽呢?」
綺姬道:「說妳是仙家子弟,卻沒什麽架子,而且為人爽快得很,有什麽好
東西,都肯拿來跟大家分享。」
「哪裏哪裏,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小玄有點不好意思。
黑無霸大聲道:「各位各位,小玄終于出山了,還得了一件上上神兵,大家
快來瞧啊。」
「出山了?恭喜啊恭喜啊!」眾人圍了過來,小玄捋起袖子,把繞在臂上的
炎龍鞭一圈圈解下,遞與他們玩賞。
眾精怪都是識貨人,這個爭那個搶,衹瞧得嘖嘖稱奇,紛紛贊道:「果然是
仙家神兵,好東西!好寶貝!」
玉桃娘娘招呼道:「大家都入座吧,咱們邊吃酒邊欣賞,再聽小玄說說這寶
貝的來歷。」
眾人入座,把盞同歡,聽小玄說炎龍鞭是由八爪炎龍的筋、鱗、髓所制,個
個越發驚嘆。
鬧海大帥道:「我雖名鬧海,但這八爪炎龍卻是惹都不敢惹的,唉,小玄有
了這寶貝,怕是能跟我打個平手了。」
袁自在道:「這就奇了,上次妳跟小玄比試,好像就輸了一招啊,敢情小玄
多了這件神兵,卻反而不如從前了?」
鬧海大帥黑面透赤,淡定道:「那次不過是酒喝多了,讓了小玄一招,嘿嘿
。」
黑白公子啐道:「妳若不笑,人家還不知妳心虛哩。」
眾人一陣哄笑,嘲聲潮起,頻頻舉杯歡快暢飲。
直至酒酣,小玄從身上取下葫蘆,道:「我明日就要隨師父下山了,不知何
時才能回來,這裏邊是我平日自制的丹藥,喚做凝華丹,用料頗為稀罕,今兒請
大家嘗嘗,算是辭行。」
黑無霸喜道:「妙啊,我最喜歡吃小玄做的仙丹了,又香又補!」接過葫蘆
,往木碟一倒,竟有百十粒珍珠般的丹丸滾出,芬芳撲鼻,迫不及待地拈起一粒
放入嘴裏,衹覺入口即化,甘香異常,大叫道:「好吃好吃!比前幾次做得都好
吃。」
眾精怪俱是修煉之士,最喜這類提元助氣的仙家丹藥,個個吃得津津有味,
片刻間便已將凝華丹一掃而空。
黑無霸舔舔嘴唇,嘆道:「好好,的確好!果然是仙家之珍,吃了之後,整
個人都清爽哩,可惜太少啦,不夠喉!不夠喉!」
綺姬白了他一眼,道:「還嫌少?妳道是在吃炒豆子麽!這百十粒呀,不知
小玄得花多少心血才能做成呢。」
小玄笑道:「妳們喜歡,等我回來再做。這次去外邊,倘有碰上什麽好東西
,定也給大家帶些回來。」
袁自在問:「小玄啊,妳這次出去,可有什麽好行囊麽?」
小玄道:「我去年做了衹法囊,請我二師姐加持過收納法訣,裝一馬車的東
西沒問題。」
袁自在哂然一笑:「才這樣啊,小意思,來,老哥送妳樣寶貝……」他從腰
上解下衹灰色編織囊,遞與小玄,接道:「妳瞧瞧我這衹囊兒如何。」
小玄翻來覆去地瞧了半天,不好意思道:「袁大哥,小弟眼拙,實在看不出
這囊兒有何奧妙。」
玉桃娘娘笑道:「自在的這衹囊兒呀,還真不簡單呢,妳別瞧它不大,卻能
裝下不少東西哩。」
小玄道:「難道不衹一車?」
袁自在得意洋洋道:「告訴妳吧,它叫如意囊,能把我整個菜園子裏的瓜果
蔬菜一股腦全裝進去哩!」
小玄曾到過他的菜園子,印象中約有七、八畝大,難以置信道:「這等神奇
?」
袁自在道:「妳曉得它是什麽做的?」
小玄道:「袁大哥請說。」
袁自在道:「那是我叁百年前雲游四海時,在青丘遇見一棵不知已有多少年
月、粗達上百圍的奇樹,打跑了守樹的精怪,取其藤做成的,又加持了我自家所
創的收納法訣,方才有如此奇效,如今送與妳,路上或許用得著。」
小玄惶然道:「這等貴重之物,小弟怎敢受用。」
袁自在臂搭他肩膀道:「老弟啊,咱們逍遙中人哪分什麽貴賤輕重,衹要投
緣合契,又有什麽不可的。妳若不好意思,那我也不好意思啦,難道要我把適才
吃下去的丹兒都吐出來還妳?」
小玄仍在猶豫。
綺姬在旁道:「噯,別婆婆媽媽了,這可是袁大哥的一片心意,妳就要了吧。
」
小玄想起一路上要收集許多材料,此物正好大派用場,終于道:「那真謝謝
袁大哥了!」
袁自在道:「這如意囊還有樣妙處,就是能分門別類儲藏物品,互不相擾…
…」當下將使用之法傳給了小玄。
小玄滿心歡喜,連連道謝。
玉桃娘娘喚人取來一衹青瓷瓶兒,裏邊插著支獨蕾桃枝,笑道:「小玄啊,
妳既要下山了,大姐也有樣東西送妳。」
小玄見那桃枝莖身剔透,蕾嫩如粉,驚喜道:「這桃枝怎麽如此獨異?好漂
亮呀。」
玉桃娘娘道:「它是這谷中一株千年老桃之上的唯一一根,與眾不同,至于
為何獨異,我也不大明白呢。」她朱唇微動,似唸了什麽訣兒,眾人眼前一暈,
不知從哪忽然生出縷縷淡霧。
玉桃娘娘道:「夭夭,妳來為大家斟酒。」
桌心的酒壇子竟然隨聲而起,平平穩穩地飄浮著,自行向眾人杯裏一個個倒
酒。
眾人俱感詫異,黑無霸張著大嘴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玉桃娘娘微微一笑,朝酒壇子道:「夭夭,妳現出身來吧。」
眾人旋見酒壇子上現出一雙晶瑩如玉纖巧秀氣的手兒來,接著是雪似的皓腕
,嫩綠的羅袖……隨著淡霧消散,席上已多了個顏似桃花唇紅齒白的小女孩,如
煙若紗地懸空飄浮,正抱著灑壇子往眾人的杯子裏斟酒。
黑白公子微詫道:「夭夭?桃之夭夭……這姑娘是桃枝上的精靈麽?」
玉桃娘娘微笑道:「正是,她眼下衹是初初煉化成人形,尚且不太會說話,
但我已教了她一點點幻術和一些簡單的事兒,譬如端茶倒水,做點什務事兒什麽
的。」她轉面對小玄道:「妳就把她帶回去吧,路上也好有個人服侍。」
小玄一愣,趕忙搖手道:「這怎麽可以,我不用別人服侍,而且我師父也不
會同意的。」
玉桃娘娘笑道:「夭夭初成人形,每日至多衹有一個時辰能出來,其它時候
皆得待在桃枝裏邊,妳衹要小心些兒,別人誰會知道。」
小玄衹覺大大不妥,連聲道:「不行不行,大姐的美意我心領了。」
綺姬笑嘻嘻道:「這小丫頭模樣可好了,妳當真捨得不要?」
小玄道:「姐姐莫取笑,我當真不能要。」
玉桃娘娘道:「夭夭天生異質,一成人形就具霧化之能,而且還算有點資質
,學東西甚快,乃我千百個孩兒裏邊最得意也疼愛的一個,我把她送給妳,實是
抱有點私心,望妳能把她帶去外邊走走,或可遇得機緣,永遠化成人形,乃至修
成真果,小玄妳真的不肯嗎?」
「這個……」小玄頭大如鬥,心忖此事若給師父知去,那可不是說笑的。
夭夭正在往他杯裏斟酒,天真甜美清純如水,極是可人。
玉桃娘娘舉起桃枝一招,將夭夭收了回去,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下,不再說
話。
黑白公子搖頭道:「郎心如鐵哦。」
鬧海大帥哼哼接道:「薄情寡義呀。」
黑無霸陰陽怪氣再道:「慘絕人寰吶。」
小玄終于崩潰,啞聲道:「好吧,那我帶她出去試試,萬一不行,衹好趕快
送她回來。」
玉桃娘娘大喜,傾身附到他耳邊,傳與召喚之術,末了道:「夭夭很好帶的
,平時衹用清水養著就行,若有閑暇,則采集些乾凈露水給她最好。」
小玄連連點頭應是,將桃枝插入青瓷瓶內,一同收入如意囊,係在腰裏。
眾精怪紛紛舉杯,齊來敬酒,彷佛他做了件大善事一般。
綺姬坐在小玄旁邊,更是殷勤勸酒,問東問西聲嬌語澀,惹得少年面紅耳赤
。
不覺天色漸暗,園子裏上了華燈,玉桃娘娘又命人擺上晚膳,膳罷接著再飲
,眾精怪皆是酒中高手,此時也不由有些醉意,飛天將軍忽道:「痛快痛快!真
是痛快!往時不是缺這個就是少那個,難得齊聚,何不趁今日都在,咱們來個金
蘭結義,往後彼此照應齊享逍遙!」
黑無霸一聽,立叫道:「對對對!我們都居千翠山上,早就該成一家人了!
」
黑白公子道:「我覺得不錯,誰有異議麽?」
綺姬笑吟吟道:「我沒有。」一雙媚目望向小玄。
小玄大為踟躕,心忖:「他們雖非惡類,卻屬精怪,我跟他們混在一起,已
是不妥,倘若再與他們結拜,給師父曉得,還不把我一腳踢出門墻去……」
綺姬又道:「我是沒有,衹怕有人不大願意哩。」
眾精怪已瞧出小玄在猶豫,一時俱默不作聲。
小玄冷汗悄冒,不知如何是好,乾笑了兩聲。
飛天將軍終于忍不住開口,大聲道:「罷罷罷,算我多事!人家是名門正派
仙家子弟,豈肯與咱們邪魔外道糾纏一起,結義之事,再亦莫提!」
小玄最受不了這話,心中突突狂跳,猛然豁了出去,大聲道:「我願意同大
家結義金蘭,禍福共當!」
黑白公子乜目道:「妳可想好嘍,莫待明兒酒醒了後悔。」
小玄堅決道:「絕不後悔。」
眾精怪大喜,黑無霸在對面大叫:「好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兄弟!」當下柱
香齊跪,拜天祈地,結義金蘭。再又論長道序,尊已過千歲的玉桃娘娘做了大姐
,接下依序為袁自在、飛天將軍、鬧海大帥、綺姬、黑白公子、黑無霸,崔小玄
最末。
諸禮行畢,黑無霸高擎酒盞,歡呼道:「來,為我們千翠山八仙今日結義…
…」
飛天將軍截住道:「我們哪裏是仙,為何硬要往那仙字上靠,俗!俗!還是
叫八聖吧!千翠山八聖,豈不愈威風耶?」
雖說更俗,但眾人齊聲叫好,放懷痛飲,不知幾時,已是個個酣暢人人酩酊
。
綺姬半支嬌軀,用肘碰了碰旁邊伏桌的小玄,吃吃笑道:「喂,不行了麽?
」
小玄掙扎撐起,衝衝道:「誰說的,咱們再戰叁百杯!酒!酒在哪?酒來!
」
綺姬搖搖頭,煙目斜乜著他道:「輸妳了,不喝啦。」
小玄哼哼道:「也罷,誰再來戰?無霸!無霸?」游目四顧,卻見席間東倒
西歪了一片。
綺姬笑嘻嘻道:「他躺地上呢,小弟,妳也別喝了,姐姐送妳一樣禮物要不
要?」
小玄大咧咧道:「要啊,快快獻來!」
綺姬起身,一把牽住他的手腕,道:「這裏可不能給妳,跟我來。」
小玄勉力支起,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邊,隨她離席而去。
轉眼到了桃花深處,綺姬望望四周,笑道:「這裏好不好?」
小玄如置花海之中,大舌應道:「很漂亮,好多花啊。」
「坐下來。」綺姬拉他坐在如茵的碧草上,一臂支地,雙腿橫並,擺出了個
優美而誘人的姿勢,輕紗似的月光透過頂上繁密的花葉斑駁地灑在她身上,如夢
似幻。
小玄隨之坐下,迷惑地瞧了瞧她:「五姐姐……禮物在哪?」
「就在妳跟前啊。」綺姬笑吟吟的,削肩柔柔一縮,半邊羅衫滑落,露出了
如凝脂般的肌膚。
小玄心頭驀爾劇跳。
綺姬上身緩緩傾去,妖媚的眼裏滿是誘惑,微喘道:「姐姐就做妳的禮物好
不好?」
兩人貼得太近,小玄不由自主張臂將逼至身前的女人扶住,立覺一雙柔臂蛇
般纏繞上脖子,接著唇上一軟,已給兩瓣甜甜的燙唇粘住,他何曾嘗過這等滋味
,不禁口乾舌燥百脈若沸。
綺姬將小玄輕輕推倒,朱唇游移,從他脖子、胸膛……一路慢慢吻下,兩手
隨程鬆解衣衫。
小玄隱覺不妥,但他正值年少,血氣方剛,此際又是酩酊酣醉,哪裏還能多
想,迷糊道:「五姐姐,妳……妳做……做什麽?」
綺姬在底下膩聲道:「良辰美景,豈可白白辜負,咦……」隔褲捏著了一根
出奇巨碩的東西,滾燙而堅挺。
小玄呻吟一聲,渾身繃緊。
綺姬滿面訝異,急急鬆了他的腰帶,扒下褲子來瞧,頓時一陣酥軟,低呼道
:「天吶,上邊斯斯文文的,怎麽底下卻有根這樣要命的寶貝!」
小玄慾要去捂,掙扎坐起,卻見綺姬長身而起,壓在身上,春情蕩漾道:「
想要抱姐姐是麽?幫我把衣裳脫了。」
小玄戰戰兢兢地依言而行,手忙腳亂。
綺姬吃吃笑道:「怎麽這樣笨?難道沒脫過女人的衣服嗎?」
小玄面燒耳燙地點了點頭。
「妳沒……沒有過女人?」綺姬盯著他,眉梢眼角盡是驚喜。
小玄又點了下頭。
綺姬大喜,原衹貪他是仙家子弟,元陽精純,不想還是個處子,暗忖此君的
陽精必定奇補,笑靨如花道:「無怪妳笨手笨腳的,來,莫慌張,姐姐教妳。」
自解霓衫,半褪羅裙,衹餘一件小小的杏色肚兜兒,牽著他的手往身上各處摸探
。
小玄衹感所觸無不如脂似玉,柔軟滑膩,鼻間盡是撩人香甜,周身慾焰如焚
,彷佛夢中。
綺姬趁著月色瞧去,見他劍眉星目神采秀異,心中更是淫情汲汲愛慾恣恣,
跨身騎坐在男兒腿上,嬌嬌翹起雪阜,用柔荑把住陽根,輕輕引往自己的玉蛤,
嬌喘滴滴道:「來喲,姐姐讓妳嘗嘗天地間最美妙的滋味……」
小玄模糊睨見女人花底的妙物,心臟幾慾蹦出胸腔,戰戰迷迷地朝前挺去,
突感綺姬身後似有什麽晃動,抬頭望去,猛見一條奇形怪狀的異物,還道是醉得
眼睛花了,用力眨了兩下,定睛再瞧,剎那目瞪口呆,全身俱僵。
原來在風情萬千的美人身後,竟豎著一條通體青碧、粗如水桶的尾狀怪物,
如鉤前彎,末端還有一根無比詭異的可怖巨刺,正于月前顫顫巍巍地抖動。
第六回 龍嬉淺水
這一驚非同小可,小玄幾慾虛脫。
綺姬並未覺察,見小玄裹足不前,眼波似醉地喘息道:「小冤家,怎麽了?
」
小玄冷汗直冒,昏昏思道:「我的天,原來她是個蝎子精喲!」
綺姬手牽足勾,妖媚入骨地嬌嗔起來:「快呀,妳瞧姐姐都濕壞了!」
小玄奮力一掙,猛將酥了半邊的綺姬掀開,提褲爬起,面如白紙道:「五姐
姐,我可能喝……喝太多了,頭痛得很,而且……而且時候已經不早,明天一早
就要動身,我得回去了。」轉身就溜。
「什麽?」綺姬伸手拉他,卻沒捉住,嚶嚀道:「笨蛋,妳給我站住!」
小玄逃得更快,眨眼已消失在桃海之中。
綺姬氣鼓鼓地怔了一會,忽然發覺身後豎起的巨尾,這才恍然大悟,惱得直
跺腳兒,恨恨地連罵自己:「該死該死!妳這東西!怎麽偏偏在這關頭上露出來
呀,嗚……竟把一個千載難逢的妙人兒無端端嚇跑了!」
原來她是一衹已有六百多年道行的碧蝎精,因為先前酒喝得太多,加上吃了
小玄的凝華丹,神酣體暢,不知不覺就顯露了部分本相,現出魔尾,致使美事成
空。
「崔小玄,妳跑不掉的!」妖精恨恨道。
小玄慌不擇路地逃出華濃莊,奔離玉泉谷,一氣跑回逍遙峰上,但見滿天星
光,不知是何時辰。
回到自己房中,方才鬆了口氣,酒勁又再上涌,整個人幾乎站立不住,但想
起行李尚未準備好,衹得勉力支撐,收拾該帶之物。
他解下係在腰上的如意囊,瞥見裏邊的獨蕾桃枝,昏昏笑道:「還是把妳拿
出來好了,免得悶上一夜。」順手取出,將插著桃枝的青瓷瓶放在桌上,記得玉
桃娘娘說用露水養著最好,喃喃自語道:「我站都站不穩了,哪有功夫幫妳采集
露水,嗯,就先用這個吧,補極了的……」卻是取了一顆凝華丹,丟在青瓷瓶的
清水裏泡著。
小玄搖搖晃晃地繼續收拾東西,忽然想起一物,走到床頭,從枕下摸出一本
冊子,正是他前陣子在山下小鎮上偷偷買回來的春宮兒,笑嘻嘻道:「這個可不
能忘掉了,帶在路上,無聊時才好解悶。」
他隨手翻了兩頁,立時想起適才的荒唐來,心中一陣銷魂,再翻兩頁,瞧著
春宮圖上的顛鸞倒鳳,腦海裏盡是綺姬的水眸朱唇雪膚玉肌,不覺有些後悔起來
:「管她是什麽呢,又不會害我,怎麽傻乎乎地跑回來了?」
接往下想,卻怎麽也記不起那花底的妙景,昏昏思道:「不知女人那裏倒底
是啥模樣?適才拚死也該瞧上一眼呀……」正在心猿意馬,忽聽旁邊有人道:「
喂!妳在瞧什麽呢?」
小玄大吃一驚,抬頭猛見水若立在跟前,慌忙把春宮塞到枕下,生氣道:「
妳……妳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說完便想起,這師姐來找自己好像從沒敲過門
。
「敲什麽門!門又沒關。」水若疑惑地瞧了瞧他,接道:「妳鬼鬼祟祟地做
什麽?咦,好大的酒氣,妳喝酒了?」
小玄道:「哪有啊,妳……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麽!今兒師父給了妳什麽寶物呀?拿來我瞧瞧。」水若東張
西望。
小玄腦瓜裏暈乎乎的衹想睡覺,為了快快打發走她,衹得捋起袖子,將纏在
臂上的炎龍鞭解下遞去,隨口道:「師父給了妳什麽好東西呢?也讓我看一下。
」
「沒帶來,一般得很,師父給小婉的那件才叫棒哩。」水若翻來覆去地看鞭
子,悄將真氣注入,見沒什麽變化,又改運靈氣,結果仍無絲毫反應。
「是什麽寶物?怎……怎麽個棒法?」小玄大著舌頭問。
「一支笛子,叫做土靈笛,能將使用者的召喚土精術的威力提升一倍,下午
我叫小婉試試看,她居然同時召喚出了八衹土精哩。」
「哇,這麽厲害!」小玄聽得直吞口水。
水若揮鞭抽向空處,甩了個脆響,覺得無甚特別,問道:「妳這鞭子叫什麽
?有什麽妙處?」
小玄扶頭道:「叫做……叫做八爪炎龍鞭,明兒再……再告訴妳怎麽用它,
妳先回去吧,我……我困死了。」
水若蹙著眉兒瞧了瞧他,倏爾跨前一步,閃電般從枕下掏出春宮來。
小玄大驚,撲身去搶,卻給她用一個漩渦術摔回床上。
水若哼道:「這樣緊張……莫非師父偏心,私底下還傳了妳什麽秘籍?」翻
開手上的冊子,衹瞧了兩頁,驀地耳根紅透,愣住道:「這……這是……是……
」
小玄狼狽萬分,無力道:「快還我。」
水若這才回過神來,俏目怒視,羞惱交集道:「臭豬頭!妳要死啦,竟然偷
偷看這種下流東西!」
小玄囁嚅道:「這麽緊張幹嘛,瞧瞧又有何妨……」
「什麽!真無恥!不要臉!」水若大罵,越想越氣,突然叁兩下將春宮冊子
撕得粉碎。
小玄從床上蹦了起來,慘叫道:「別撕啊,好不容易才買著的呀!嗚……我
的書哇……」
「還好意思心疼哩,崔小玄,我真替妳害臊!」紙碎如凋謝的花瓣四下紛落
,水若拍拍手兒,一副為民除害大義凜然的光輝模樣。
小玄青著臉大聲道:「妳……妳撕的是我的書,賠還我來!」
「啊哈,妳還有理是不是?」水若雙手叉腰:「居然有膽子跟我頂嘴了,一
定喝了不少酒!適才妳偷偷跑下山去了是不是?」
「喝酒怎麽啦?師父又沒不許我喝酒,妳管得著!」小玄梗著脖子,酒氣狂
噴。
「喝一點點可以,酗酒就不行!我是妳師姐,自然就管得著妳!」水若更是
生氣,臉上卻倍添麗色。
「我就喜歡酗酒!我就是要酗酒!妳又如何?」小玄傾身向前,怒目揮拳。
水若秀眉一挑,丟了手上的炎龍鞭,冷笑道:「幹嘛?想打架是不是?」
「怕妳不成?我……我……今天我定要教訓一下妳這狂妄自大多管閑事的小
惡婆!」小玄心疼無比,再想起她平日屢屢「欺壓」自己,終于爆發出來,一拳
就朝女孩臉上砸去。
「還真敢動手呀,妳的皮定是癢了!」水若大怒,不慌不忙抬臂一格,用腕
把飛至面前的拳頭帶歪,另一掌無聲無息斜裏切出,正中小玄的脅下。
小玄劇痛鑽心,咬牙反肘,疾撞水若,又給她輕鬆卸開,額頭上一下爆震,
卻是給她用拳眼敲著,怒痛交織中雙拳狂舞,狀若猛虎。
水若運起水靈真氣,連施漩渦術,將小玄的攻勢盡數化解,連衣角都沒讓他
粘著丁點。
小玄滿地踉蹌,酒勁偏偏還似在往上涌,拳腳散亂,哪裏還有什麽章法,急
惱中瞥見地上的炎龍鞭,一個滾地,抄在手裏,他擅長鞭法,精神頓振,一招「
游龍出海」從側下甩起。
水若猝不及防,側步急閃,衹聽「哧喇」一聲,羅衫撕裂,右肩上已經挨了
一下,怔怔思道:「這人居然用鞭子打我哩……」
小玄魚躍而起,見她身上的羅衫竟給鞭子撕下一大幅來,不但雪肩坦露,還
露出一痕蔥綠束胸,不禁吃了一驚,心中卻倏爾蕩漾:「她裏邊穿的原來是這種
東西哦……」
水若面赤如血,咬牙叱道:「怕妳用兵器麽!就讓妳用兵器!」心裏捏著訣
兒,一個天池嬉波步游走攻去。
小玄知這步法厲害,急忙揮鞭阻擊,但醉中手腳鬆緩,眼前一花,已給她欺
身入懷,「叭」的一聲,臉上驀然辣痛,卻是吃了記清清脆脆的耳光。
水若冷笑道:「這下是代師父教訓妳的!」不等小玄回神,已夢幻般出現在
右側,又在他頸上劈了一掌,道:「這下是代大師姐的!」
小玄一陣暈眩,奮力反擊,不知是因慌張還是酒喝得太多,急切間離火訣居
然提不起來,哪裏是水若的對手,身上接連中招。
水若在他胸口擊了一拳,咬唇道:「這一下是代二師姐的!」
雖然力道都不太重,但小玄已給打得暈頭轉向,心裏漸漸發毛,忽然生出一
種遠非對手的感覺來:「原來小惡婆這麽厲害的!偏又碰上我今晚喝多了,倒楣
啊倒楣……好漢不吃眼前虧,改日再找她報仇!」鬥誌一失,轉身就向門口逃去
。
水若得意道:「想逃麽!」仍舊不依不饒,揮袖甩出,水靈真氣凌空疾吐,
雙臂再向內圈一勾,竟將奔到門邊的小玄硬生生扯了回來,一腳飛起,正中其股
。
小玄朝前跌出兩步,重重踏住,突似凝固了一般,紋絲不動。
水若踢了這一腳,爽得氣兒消去大半,飛步上前,笑道:「這下是我自己的
!還有一記是小婉的。」方要再打,猛見小玄緩緩轉身,臉上竟現出一副從未見
過的駭人神態,既非猙獰又非凶狠,卻感無比震懾,不由一呆,失聲道:「妳…
…妳……怎麽了?」
小玄如中魔魘,垂目平靜道:「妳可以打一個男人的頭,妳可以打一個男人
的臉,但是!妳絕不可以踢一個男人的屁股,因為……」他抬起眼皮,一字一頓
道:「這是男人永不容侵犯的最後尊嚴!」
「我……我不是故意的……」水若瞧著他的臉,嚇得花容失色。
「誰踢我的屁股,我就要讓他痛悔一輩子!」小玄大喝,掣鞭照她兜頭劈下
。
水若也似魘住,竟然不知閃避,衹驚恐地瞧著已至眉心的赤鞭。
小玄出乎意料,突然心生不忍,向旁一扯,卷住了她的左腕……
水若給他帶得身子一歪,右腕驀緊,也給炎龍鞭卷住。
小玄心明自己不是她的對手,若不趁此將其制住,等下就有吃不完的苦頭,
箭步上前,運起離火訣並指點向她的小腹,封了丹田。
水若真氣盡閉,驟難適應,立時軟軟萎坐于地,想要爬起,已給小玄撲身壓
上,驚慌道:「妳……妳做什麽?」
小玄怒不可遏,擎拳慾打,卻又下不了手,惡狠狠地盯著她粗喘。
水若閉目前迎,酥胸高高挺起,大聲道:「妳打呀!有膽妳打啊!」
小玄怒道:「妳道我真的不敢麽?」瞧瞧她那張如花似玉的俏臉,依然下不
了手,卻又想不出什麽懲罰她的法子。
水若給他壓得俏臉生暈,叫道:「不敢打是麽,那就放我起來!」
小玄瞧見她那罕有的羞澀模樣,心頭又是一蕩,目光不知不覺落到了裸露的
酥肩之上。
水若心如驚鹿,避著他的灼熱目光,慌張道:「妳瞧……瞧什麽!快放我起
來!」
「我偏不!妳又怎樣?」小玄一臉無賴,更加放肆地繼續瞧她肩膀,心中生
出想要用手摸一摸的強烈渴望。
「妳……妳……下流!」水若掙扎起來,一枚用墨繩係住的胸墜從衣襟裏掉
出,卻是衹冰藍色的玉麒麟,歪斜地懸挂在她胸前,彷佛正用妖異的眼睛盯著對
面的小玄。
小玄用力壓制,糾纏之中,手臂無意間碰到了她的酥胸,登時如遭電殛,所
觸部位一陣發麻,心頭劇跳。
水若低嚶半聲,趕緊咬唇剎住,哪敢再動,忽然道:「不玩了,妳起來。」
小玄哼哼奇道:「妳撕了我的書,又踢了我屁股,現在說不玩就不玩了?」
「那妳要怎樣?死豬頭!臭豬頭!適才我大意了,有種放我起來再打過。」
水若氣急敗壞。
「還敢罵我?」小玄陡將怒氣化做勇氣,探手扣住了她的酥肩,衹感溫軟滑
嫩宛若凝脂,心頭一邪,倏地扯住裂開的羅衫,用力撕下一幅來,裏邊的束胸露
出更多,隱約可見細幼的閃亮花紋,顯然是用極佳的綢緞做成,絕非這南疆僻處
能有之物,忽想起她前年上玉京探家時,曾帶回來一車子衣裳,說不定這條蔥綠
束胸就是其中之一。
水若大驚,臉色煞白:「妳……妳想幹什麽!」
「終于找到收拾她的妙法了!」小玄心中大樂,盯著她那驚慌表情,一臉邪
魅地笑道:「妳撕我的書,我也撕妳的衣服,這不是很公平麽?」
「什麽!我……妳敢再亂來,我……我……」水若大慌。
「妳怎樣?」小玄飛手又將她的羅衫撕下一大幅來,見那條蔥綠束胸不單將
肌膚襯得如冰似雪,還勒得周圍粉肉微微隆起,不覺口乾舌燥。
「妳還撕!」水若急得差點哭出來。
「那本書一共有二十一頁,這會我衹撕回了妳叁下,還差十八下吶。」小玄
眯著眼睛道,忽然發覺自己其實挺壞,心中一陣邪惡的快活。
水若一聽,幾慾暈去,心想再撕兩下,恐怕自己就要光潔溜溜了,大叫道:
「崔小玄,妳敢再……撕,我一定殺了妳!」
小玄突然一醒,心忖道:「她尚能運用靈力,若是使出什麽法寶靈咒,我可
吃不了兜著走哩!」趕忙運起離火訣,並指朝她天靈一點,又封住了泥丸宮。
水若這才想起本來還有靈力可用,懊悔得再次掙鬧起來,但如今丹田及泥丸
被封,真氣、靈力皆閉,身上衹餘尋常力氣,哪能奈何得了捆住雙腕的八爪炎龍
鞭。
小玄奮力壓制,糾纏中肌膚厮磨,給之撩惹得渾身發燙,猛一眼瞥著衫裏怒
拱的如雪蠻腰,更是百脈俱沸,先前在桃林裏給綺姬點燃的情慾如焰爆發,顫抖
的手倏地鑽入衫內,悍然捏握住了熱力四射的腰兒。
水若一陣酸軟,越發拚命掙扭。
小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春宮裏那一幅捆綁美人的心跳畫面來,一股從未有過
的邪唸倏從心頭生出,無可遏制,提鞭幾下穿繞,將女孩的雙腕牢牢分吊在兩條
床腿上。
水若半躺地上,頭靠床緣,張著紅嫩嫩的小嘴兒,驚恐地望著似乎陌生了的
小師弟。
小玄粗喘著盯著她,衹覺這平日裏凶巴巴的小惡婆今夜格外誘人,冷不防探
手抓去,將她那緊裹酥峰的蔥綠束胸一把扯下,剎那間,兩衹小巧飽挺的俏乳彈
躍而出,無比迷人地輕輕晃蕩。
水若驚呼一聲,拚命收肩縮腹,無奈雙腕分別被縛兩邊,雙腿也給緊緊壓住
,半點遮掩不住,嬌嫩的雪膚如羞澀般嫣紅了起來。
小玄理智盡失,傾身撲上,迫不及待地用唇同手四處尋探摸索,未知的情慾
如魔鬼般急速膨脹,無法抵擋無可遏制。
撲面襲至的男人氣息包圍住了水若,令她一陣暈眩,這是此前與小玄在一起
時從未有過的反應。
小玄的手攀上女孩滴粉搓酥的俏乳,一陣貪婪捏揉,突又俯面就唇,噙住了
其上的嬌艷小櫻桃,激動而狂亂地吸吮舔咂,滾燙的呼吸不斷噴吐在雪峰之上。
水若嚶嚀一聲,嬌軀急掙猛扭,想要擺脫這要命的侵襲,但八爪炎龍鞭蘊有
擒縛奇效,越掙扎反而纏得越緊。
好一會後,小玄方才放過了她的酥峰,帶著無比強烈的征服快感,嘴唇一路
蜿蜒下移,滑過乳心雪腹,來到她的腰際,一手開始鬆解她裙頭的羅帶。
水若呼吸愈來愈困難,周遭的空氣彷佛變成了燠熱的蒸氣,胸前團團飽脹,
思緒一塌糊塗。
小玄長身而起,邪聲道:「瞧妳以後還敢不敢再欺壓我!」憑著借口,仗著
酒膽,突然一掌插入了鬆開的軟紗褻褲……
「不要!」水若嬌呼一聲,不知給他碰觸著了哪兒,肌膚頓時浮起大片可愛
的雞皮疙瘩。
小玄手指陷在一團如脂似膏的嬌嫩內,不由自主小心翼翼起來,彷佛害怕略
一用力,就會弄破了什麽。忽然間,他的指尖碰觸到一粒奇嬌異嫩的小小豆兒,
正活潑潑地俏皮顫蠕,滑溜溜的捏拿不住,衹覺無比奇趣興奮莫明。
「死了!竟給他摸去了那裏……」水若芳心悸透,嬌軀乍繃乍酥,驀感一陣
熱浪盈身,似有什麽從花底掉了出來,驚慌地低吟一聲,整張俏臉都快燒起來了
。
小玄指端一燙,已是滿手滑膩,腦海裏盡是稀奇古怪的妄思臆想,心中涌起
一睹方快的強烈慾望,昏昏思道:「女人的那裏究竟是怎樣的……」他索性抽回
手,改插到水若股下,用指勾住褲頭,輕輕一托,猛將女孩裙內軟滑的玉色褻褲
褪了下來。
水若方要掙扎,卻給他蠻橫地用膝頂壓住兩腿,一衹魔手撩起羅裙,再次攻
占了嬌嫩的禁地,伴隨著輾轉反覆地恣意揉弄,一陣陣無可抗拒的酥麻與酸軟漸
從小腹彌漫泛起,俘虜了她潰敗的理智,繃緊的嬌軀慢慢鬆緩下來。
小玄趁機將她外邊的水綠羅裙高高掀起,卷在腰間,垂首望去,衹見俏聳的
雪阜之下烏茸稀疏,柔如燕草,間中一條已被自己揉開的粉色嫩縫,正令人心跳
地閃泛著晶瑩的水光。
水若動彈不得,衹有無助地望著他的放肆注視,羞得渾身發燙,心中幽怨慾
泣:「嗚……什麽都給這個人瞧去了……全都給他瞧去了……」
小玄凝目細看,除了如脂如漿的粉紅,始終瞧不清縫內的神秘綺景,突然記
起春宮上那一幅幅男女交歡的畫面,一股原始的慾望急速升騰,粗喘地解開自己
的腰帶,褪下褲子,迫不及待地將一根早已勃翹如弓硬如鐵鑄的巨棒移到了女孩
的腿心,火燙而碩大的前端抵住了濕滑的花苞,觸及的剎那,不由打了個激靈,
渾身一陣緊緊繃凝。
水若驀爾驚覺,意識到他正用某個陌生可畏的部位碰觸自己的禁地,頓然一
股火熱衝上腦門,似乎聽到心臟轟地一響,悸叫道:「不可以!」
小玄卻仿若未聞,手掣膝頂將她牢牢固定,試探地朝前頂了一頂,誰知衹沒
了半分,前端便似給什麽緊緊箍住,既韌又滑,美得直咧嘴吸氣。
水若對即將發生的似懂非懂,驚懼著顫泣道:「求求妳……噢,不!」
小玄稍微加力,依然無法再往前去,但覺越是使勁,便越感爽美,于是挺緊
腰杆,膨脹的前端在兩片柔嫩的花瓣內抵抵探探,頂得女孩不住嚶嚶哼呀,銷魂
思道:「果然如那春宮上畫的,原來男人用棒子碰碰女人這裏,就會如此舒服哩
……」
水若睜大雙眸,身子拚命往後縮去,殊不知這嬌羞怯懼的模樣更是誘人,惹
得男兒越發恣狂,力道愈來愈重,突感一股難耐的強烈酸軟從底下竄出,直襲心
頭,不由一聲嬌啼,螓首前衝,張口咬住了小玄的肩膀。
小玄吃痛,本能一挺,前端驀然突破了神秘的枷鎖,剎那間,血潮迸涌,巨
莖已深深地陷沒在緊緊糾結的嫩瓤之內,將少女變成了婦人。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21-9-9 02:13 編輯
]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6 17:38
第七回 銷魂夜
水若悸啼一聲,花底宛如撕裂般劇痛起來,自打出世,她還從沒有遭遇過這
麽可怕的經驗。
「天吶!怎麽進……進去了?」小玄一陣驚慌,以為弄壞了師姐,低頭瞧去
,果見鮮血迸流,染得兩人的交接處觸目驚心,登唬得臉都白了,急慾拔出,方
才抽扯,卻聽水若又發出一聲嚇人的嬌啼,哪敢再動。
水若不住搖頭,一股嗆人的酸熱衝上鼻腔,突然放聲痛哭出來。
小玄酒醒了大半,心道:「死了死了!這下可闖大禍啦!我怎麽弄進她身子
裏去了?不知傷得怎樣?」雖然驚惶,底下卻是妙不可言,衹覺肉棒陷在一團濕
滑暖熱的嬌嫩當中,窄緊如箍,快美慾仙。
「不要……痛……好痛!」水若彷佛被撕成了千萬瓣,試圖拉開距離減緩疼
痛,孰知略微一動,更是痛得心抽體顫,兩條玉腿不覺合起,死死夾在男兒的腰
間。
兩人一個哭一個慌,皆凝著不敢亂動,片刻之後,漸漸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小玄面色愈來愈古怪,原來感覺水若的內裏似在悄悄收束蠕動,正一吸一吸地讓
自己緩緩深陷。
「妳……妳……還……」水若噙淚怒視,面紅耳赤,似覺痛楚淡去了不少,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難過又奇妙的飽脹,令她生出一種合不上腿的羞恥感覺。
「我沒……沒有啊,是……是妳啊!」小玄急忙表明無辜,屁股往後縮了縮
,又扯得女孩嬌呀一聲。
但這次,水若竟在脹痛中感覺到了一絲幾不可辨的快美,雖然細微,卻是撩
魂蕩魄。
「天吶,怎會這樣的?」小玄進退不得,苦苦凝著身子,似澀又膩的柔軟甬
道緊緊吸附住他的粗挺,沒有留下一絲空隙,紛至沓來的美妙令得他幾乎快瘋了
。
水若心兒慌慌,差點給自己的反應羞壞,突嗔道:「妳出……出……走開啊
!」
小玄此際又清醒了一些,哪敢再繼續「借酒行凶」,衹好乖乖抽退。
水若正慶幸已經不太痛了,誰知內裏不知哪兒被刮著了一下,倏爾酥壞,身
子嬌嬌一顫,猛覺內裏似有什麽涌了出來。
小玄忽感甬道一潤,變得滑暢起來,美得心脈皆賁,眼睛瞥見水若眯目吸氣
,衹覺其態出奇嬌美,驟然控制不住自己,突爾改弦易張,復又前頂,力道凶猛
,竟然一下刺到了更深的地方,前端驀軟,不知頂到了一粒什麽,剎那間整根肉
棒都木了起來。
水若嬌啼一聲,上體弓彈而起,渾身發軟,下巴無力地挂在男兒肩上。
小玄美得齜牙咧嘴,誰知那物一觸即失,誘惑得他忍不住再次刺探,因之天
生奇碩,轉眼便又勾著那物,衹感奇嫩無比美妙絕倫。
「不要……不……」水若顫顫嬌嚶,不知給他頂在哪兒,既酸又美,心頭頓
生出一種擋之不能卻之不捨的彷徨來,花苞裏一暖,驟然蜜液潺潺潤如雨後。
看見她的反應,小玄一陣銷魂,旋如脫繮之馬在嬌嫩的花徑裏馳騁起來,他
並不明白為何如此,但覺得衹有這樣,才能熬住狂熾的慾焰。
水若嬌喘吁吁香汗淋灕,宛如置身于熊熊烈焰之中,美目迷離地搖了搖頭,
發出破碎的泣聲:「痛!不能……怎麽能……能這樣……我不要……」她雖喊痛
,但卻驚訝地發現,痛楚正在不知不覺地減緩消退,一種似酸非酸似麻非麻的美
妙感覺迅速地占據了身體。
小玄緊摟住她的嬌軀,激烈地抽聳,灼熱的肉棒不斷地穿梭花苞,心中反覆
咀嚼著女孩的喊叫:「怎麽能這樣的……怎麽可以這樣的……我居然把一根這麽
大的東西弄進她肚子裏去了……天吶!怎會如此舒服呀……」
水若又給深深地插著一下,酸得直吸氣兒,卻有波波美意泛上心頭,迷糊中
掠見小玄滴淌著汗水的俊顏,心中倏地涌起一種異樣的情懷,嬌軀乍然劇酥,愈
來愈清晰地感覺出男兒的每次挺刺,泛紅的黏膩花蜜到處亂粘亂塗。
小玄忽然想起那一幅幅春宮的畫面,記得其中有幾幅,所繪男子盡根而沒,
心跳道:「莫非……就是可以插進裏邊去的?」忍不住連連深刺,頻頻貪戀女孩
池底那粒奇嬌異嫩的小東西。
水若承受不住這種過分的刺激,不覺收腹縮股,彷佛想將那根頑劣的怪物排
擠出去,誰知花徑卻不肯聽話,反而把它緊緊裹住,越發敏銳地感覺到灼燙肉棒
貼在嫩壁上的搓揉進出,漸漸無法自持,竟隨著男兒的一下下抽送拱起了蠻腰,
不捨地汲取更多的快美。
小玄覺察,心中一陣驚喜,捧起女孩兩瓣如棉粉股,一輪忘乎所以地大聳大
刺,更多滑溢而出的蜜汁讓他愈加順暢疾速。
兩人神魂顛倒,身子俱似快要燃燒起來,慾罷不能地一齊深深陷入了從未領
略過的奇妙天地。
畢竟是初經雲雨,水若漸漸抵擋不住,呻吟之聲越來越多,心兒慌慌的不知
接下何去何從,兩衹嬌俏翹乳似給塗了層薄薄的油脂,膩津津的無比誘人。
小玄也在彷徨迷亂,漸感一股奇怪的迫切正在體內迅速膨脹,卻不知如何是
好,眼角忽掠見女孩白膩如雪的大腿內側染著一抹鮮艷的殷赤,不知怎的,心中
倏爾狂蕩,底下的肉棒仿若暴漲了一圍。
「噯呀!」水若失聲乍啼,迷濛的雙眼驀地大睜,猛覺體內的巨棒炙如燒炭
,似比先前還要燙熱近倍,煨得花房如酥似化,掙扎著想要推人,不想雙腕早給
炎龍鞭緊緊捆住,衹勒得周圍玉肌塊塊青白,好不可憐。
小玄也發覺了自己的變化,低頭瞧去,不禁嚇了一跳,原來整根肉莖皆變了
顏色,竟如燒紅燒透的鐵棒一般,其上赤筋怒浮如龍盤錯,極是怪異,但急劇膨
脹的射意令他無暇多顧,兩手推起女孩瓷般的美腿,高高朝上壓去,依舊暴風驟
雨地狂插狠抽。
「嗚……我……我不要……不要了……不行……啊!啊!」水若悸啼不住,
聲音越來越嚇人,腹內忽然泛起一浪熱潮,居然生出一種要尿的感覺來,慌得她
死命掙扭起來,揉得股下羅裙千疊萬皺。
但小玄卻用身體重重壓住她被按在乳旁的雙腿,兩手緊緊扣住粉肩,挺臀聳
杵,抽勢如虹,狂肆地一次次貫穿她的美妙狹窄。
水若凝身苦挨,拚命抵抗排山倒海而至的洶涌快美,倏地男兒傾體迫來,雄
碩的棒頭重重挑中體內最敏感最嬌嫩的某個點兒,腦海裏驀地一片空白,紅紅的
小嘴誘人張開,卻再無任何聲音。
小玄在她至嬌至媚的美態中得到了近乎絕頂的快感,心頭突突狂蹦,似有什
麽東西呼之慾出,怒勃的肉杵硬到了極點,拚死又再狠聳數下,接連命中女孩的
如脂嫩心。
無聲無息的水若猛然打了個哆嗦,一縮俏股,嬌軀如蝦彎起,雪腹迷人地一
下下抽搐起來,泄出了此生頭一遭至美的漿汁。
小玄衹覺棒頭一麻,已給油油軟軟的陰精淋著,眨眼包住了整根莖身,剎那
間魂酥骨銷,心裏叫道:「天吶!怎麽回事?」積累了無窮慾望的極樂終于潰堤
決圍,化做一道道炙熱的漿箭激射而出,深深注入了女孩無比矜貴的窄嫩花苞。
「怎……怎會這……這樣的……嗚……不要……不要……」水若乍酥乍悸,
不能自抑地丟吐花漿,似被如潮的情慾和快美嚇壞,倏爾慟哭起來。
小玄放開粉肩,兩掌迅速下移,死死捧按住她的雪滑俏股,拚力狠抵,衹一
味沉浸在窄緊之內的激射,如痴如醉魂魄俱銷。
不知過了多久,小玄方才鬆懈下來,見水若軟軟地癱挂在自己身上,通體似
給抽光了骨頭,美目凄迷似啟似閉,不知香魂何處,心中猛然驚覺:「死了死了
!這下可闖了大禍啦!」
水若渾身軟透,空白了的腦袋無法再想丁點東西,衹由思緒在無邊的虛空中
任意飄蕩,男兒強健的胸膛成了她此刻的唯一依借。
「我這樣欺負她,明兒給師父知道,還不把我宰了!」小玄越想越驚,但回
味起適才的銷魂,心中竟無絲毫悔意:「師父就是將我大卸八塊,也算我活該哩
……」
「放我起來。」水若無力道。
小玄趕緊起身,鬆解開捆往她兩腕的炎龍鞭,連求饒都不敢,衹是老老實實
地垂頭跪在旁邊。
誰知水若衹是淡聲道:「出去。」
「叁師姐……」小玄囁嚅,一眼瞥見她玉腕上給炎龍鞭留下的的瘀青,觸目
心驚。
「出去!」水若加重了語氣。
小玄從沒有過象此刻這樣怕她,慌忙提起褲子逃出屋去,立在門口,回想先
前的荒唐狂亂,不覺痴了。
這時已是深更,山上露冷風寒,四下寂靜無聲,屋旁熟悉的一草一木此刻全
都模糊了起來,輕煙薄霧出沒其間,教人疑置夢中。
小玄呆呆地站了一會,始終不見水若動靜,心中突然害怕起來:「哎呀,她
會不會……會不會想不開了……」瞬時周身冷汗,就要奔回屋去,忽見虛掩的門
拉開,秀發蓬鬆的女孩如煙似霧地出現在門口,套著一件自己放在床頭的青色長
袍,遮掩住裏邊已經撕裂得不成樣子的水綠羅衫。
「師姐……」小玄不知該做什麽,該說什麽,心中想道:「她若是現在一刀
宰了我,我亦心甘情願。」
水若卻將之當成了空氣,逕自從他身邊穿過,有些狼狽地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
小玄鼓起勇氣,上前慾攙,眼前驀花,臉上倏辣,卻是挨了一記清清脆脆的
耳光。
女孩繼續前行。
小玄捂著臉,失魂落魄地望著她消逝在小徑彎處。
「喂,快起來。」有人大叫一聲。
小玄從床上跳了起來,揉揉惺忪睡眼,瞧見一張甜俏的瓜子臉兒,其上一雙
鮮活靈動的大眼睛,卻是四師姐夏小婉,心頭一慌,白著臉道:「師父喚我是麽
?」
「是啊,妳不會忘了今天要下山吧?動作快點,大家都在等妳呢。」小婉有
些雀躍道。
「啊?師父沒說要怎麽處置……怎麽我?」小玄含糊不清。
小婉瞪他道:「什麽怎麽妳?還沒睡清醒麽!快去洗把臉,我等妳。」
小玄吞吞吐吐問:「水……叁師姐呢?她怎麽樣了?」
「她早就準備好了,今兒比我起得還早哩。」
小玄滿腹疑惑:「她沒……沒有說什麽嗎?」
「她說什麽?」小婉反問,想了想,忽然笑嘻嘻道:「她說妳說不定會睡懶
覺,叫我過來瞧瞧,啊嘎,果然睡得跟頭豬一樣,難怪她平時老叫妳豬頭。」
「是她要妳來叫我的?」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小婉奇怪地盯著他:「喂,妳今兒到底怎麽了?她要我來叫妳又有什麽好奇
怪的?」
小玄心頭驀鬆,莫名其妙地歡喜起來,笑道:「好,妳等一等啊,我這就洗
臉去。」出了屋子,並不打水洗漱,卻是施展陸地騰飛術掠到半裏外的一條山澗
,迅速地洗了個澡,用離火訣蒸幹身子,飛快穿上衣服,精神抖擻地奔回屋來。
小婉正盯著桌上的獨蕾桃枝研究:「這是桃花嗎?怎麽如此奇特,莖身竟似
透明的,可以瞧見裏邊的汁兒哩。」
小玄方才記了起來,心想總不能告訴她裏邊住著個神奇的女孩兒吧,含糊道
:「時間不多了,路上再慢慢告訴妳。」順手將桃枝連青瓷瓶一塊放入如意囊中
。
小婉環顧屋中,道:「記得帶夠東西呀,別老是丟叁落四的,再檢查一下還
有什麽要帶。」
小玄昨晚酗酒兼荒唐,疲憊之極,在水若離開後立馬就倒下了,一覺直至天
亮,果然還沒收拾好行李,趕忙草草整理,將許多不知該不該帶的東西一股腦收
入如意囊內,反正它的容量驚人,不用白不用。
小婉蹙眉道:「快點呀,怎麽帶這麽多東西!」
「有備無患吶……」小玄塞下最後一大塊青瑛,把如意囊係在腰上,摸摸散
亂的頭發,忽央道:「好師姐,妳幫我梳下頭吧。」
「什麽?都多大了,自個梳!」小婉不肯。
小玄嬉皮笑臉:「今兒出山呀,幫忙弄精神點嘛,我一帥,妳做師姐的臉上
也有光啊。」
小婉已有兩、叁年沒幫他梳過頭了,憶起從前的溫馨時光,心裏還真有點留
戀,終于道:「也罷,瞧在今日特別的份上,衹此一回,下不為例,梳子拿來。
」
小玄美美地坐在椅上,瞧著站在跟前幫他認真梳理頭發的甜俏師姐,心中一
陣幸福,信口道:「下山後,到了大城鎮,我一定買盒上好的脂粉送妳,到時也
幫妳描描眉兒。」
小婉呆了一呆,驀地玉頰生暈,輕啐道:「胡說什麽!怎麽老是瘋瘋癲癲的
。」
小玄一陣納悶,瞪著她道:「送東西給妳還不樂意啊?」
小婉似惱非惱的瞪還他,嘴裏咕噥了一句。
小玄道:「說什麽?別跟蚊子似的。」
「豬腦!」小婉大聲道。
兩人趕到紫芝閣,小玄見師伯黎山老母、師父崔采婷、師叔飛蘿及幾位師姐
皆已聚于閣臺,趕忙上前向叁位師輩一一行禮。
崔采婷微微蹙眉,但並未訓斥,衹道:「再晚點到,妳就留下來守山吧。」
小玄吐吐舌頭,又到飛蘿跟前叩頭,討好道:「叁十叁師叔早啊,弟子有禮
了。」
飛蘿笑吟吟道:「起不了床是麽,昨晚幹啥去啦?」
小玄嚇了一跳,慌得乜眼去尋水若,見她正偎著李夢棠一邊臂膀聊著什麽,
神色如常,心中方定了下來,笑笑回答:「因為今天要下山,心中興奮,昨夜很
晚才睡著,所以起得遲了。」
飛蘿盯著他,笑得竟似有些古怪:「是麽?興奮過頭可不大妙呢,說不定呀
……說不定就會幹出點什麽糊塗事兒哩。」
小玄一聽,立時臉都白了,心中驚疑不定,訥訥的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崔采婷見人已到齊,遂朝黎山老母一揖,道:「我們這就動身,逍遙峰有勞
師姐了。」
黎山老母微笑道:「放心去吧,路上小心,教主吩咐,萬一事情不順,切莫
太過勉強,回來再做打算。」
崔采婷應了,對旁邊道:「囊來。」
侍兒摘霞忙遞上法囊,崔采婷接過,施法開啟,從裏邊取出一口長劍,拔劍
出鞘,立時異芒閃掠,映得閣臺如夢似幻,正是玄教中的上上神兵--入夢。
雪涵知曉師父即將施展御劍飛行術,叫道:「大家暫且讓開。」眾人皆往後
退,讓出一片空地。
崔采婷唸動真言,將劍望空一拋,驟見劍身迅速變大變長,轉眼已如舟大小
,穩穩地懸于閣臺之上。
黎山老母點點頭,欣慰道:「師妹的功力又有進境了,可喜可賀啊。」
崔采婷朝她一拜,當先飛起踏上劍身,摘霞奉劍鞘跟隨于後。
雪涵向飛蘿躬身作揖,恭敬道:「請師叔移步。」
飛蘿道:「師姐我去啦。」也拜別了黎山老母,縱上入夢。
雪涵這才率眾師弟妹向老母行禮辭別,魚貫登劍。
崔采婷待眾人立穩,遂啟動神兵,入夢如彩虹般掠上天空,乘風翔雲向遠方
飛去。
小玄還是頭一回享受師父的御劍飛行術,一登劍身就搶了最前邊的位置,還
未定神,人已隨劍鑽入雲霧之中,周遭盡是白茫茫迷濛朦一片,心中微怵,趕忙
蹲跪下去,聽得耳邊風聲獵獵,不知飛出了多遠。
正在惶惑,突然雲開霧散,眼前現出無邊無際的澄藍天空,立時精神一振,
轉首往旁俯瞰,但見底下峰巒起伏谷壑縱橫,樹木幾不可見,似化做了一條鬱鬱
蔥蔥的翠綠毯子覆蓋在大地之上,如波似浪。回頭望去,綿延數百裏的千翠山已
經不再巍峨,正迅速地一圍圍縮小,漸漸淡沒在繚繞的雲霧之中。
小玄一陣心馳神搖,懼意盡去,復又站起,迎風佇立劍首,爽得張臂歡嘯。
「站穩呀,小心掉下去哩。」小婉在後邊提醒。
小玄回頭,發覺眾人皆在笑望自己,旋對自己的得意忘形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向小婉道:「太壯觀了嘛,叫人心曠神怡呀。」
小婉抿嘴道:「我又沒說不許陶醉,衹是叫妳小心一點。」
小玄忽然發現她今日穿了件過節時才穿的翠紗衫子,底下萍點長裙,一頭青
絲梳得油光烏亮,顯得格外清爽甜俏,此際衣帶飄風,宛如凌波仙子,不覺呆了
一呆,心忖:「原來小婉這麽好看的,我從前怎麽沒留意呢……」倏爾想起水若
來,移目望去,猛見她正凝眸瞧著這邊,心頭怦然疾跳。
水若將臉轉開,冷冷地望向別處。
「她怎麽沒向師父告我的狀呢?」小玄張嘴望著,竟然倍感她比平日嫵媚嬌
艷,除此之外,又覺得她哪裏似乎與往不同,仔細再瞧,倏爾發現她已改了個從
沒弄過的發型,結了個好像山下小鎮上婦人才盤的髻兒,剎那魂酥魄融想入非非
。
小玄胡思亂想一陣,不由痴迷了起來:「怎麽回事?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師
父跟二師姐最漂亮,昨日見了飛蘿師叔,又覺得她才最美,今兒再瞧,原來水若
半點都不比她們差的……」
他眼珠緩緩移動,悄從眾女身上一一掠去。不知是否因為經歷了昨夜的銷魂
,驀然驚覺,其實各姝都有各自的風姿麗質:飛蘿豐腴,嬌美得近乎妖魅,一雙
麗目彷佛能勾魂懾魄;雪涵苗條,清麗冷艷顧盼神飛,與生俱來一種脫俗氣質;
李夢棠婀娜,溫柔綽約,桃腮雪肌膚色奇美;程水若窈窕,明艷秀麗靈氣逼人,
刁蠻潑辣得令人心跳;夏小婉嬌小,甜俏嬌憨嫻靜可愛,最是宜人;就是侍兒摘
霞,也生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半分不肯遜色于人。
小玄暗鼓勇氣,目光最後偷移到崔采婷身上,但覺一種與眾不同的奇異感覺
充盈心間,愈瞧愈驚其美,不知是否因為敬畏,始終不敢細細品味。
此時入夢已飛升極高,滾滾白雲猶在腳下,日光射來,劍身芒彩大盛,映耀
得眾姝繽紛絢麗,個個神女天姝一般,愈令痴迷之人難以自已。
第八回 殺怪比賽
崔采婷雖是散仙,修為卻達「朝游北海暮蒼梧」的飛仙境界,但因水若、小
婉同小玄叁人修為較淺,無法承受太厲害的飛行強度,故爾放慢了速度,直至午
後才飛抵數百裏外的大澤平原。
眾人遙見底下一座城鎮,頗具規模,北面傍河,東南是大片阡陌縱橫的稻田
。崔采婷問:「這是什麽地方?」
雪涵曾到過這一帶,回道:「下邊是望澤,大澤平原邊上最大的城鎮之一,
從南邊進入大澤的商旅多在此處歇腳。」
崔采婷當即御劍落下,降在離城數裏郊外的僻靜處,收起入夢,遙望坡下道
旁有一家酒肆,道:「就從這一帶著手查探。據聞大澤中甚是荒涼,村鎮稀少,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順便準備些乾糧食水。」
眾人進了酒肆,要了茶飯,正吃間,忽聞門外人馬喧雜,店裏伙計料是來了
大單生意,趕忙迎出招呼。
衹見從門口涌進來二十幾人,腰間背上俱帶兵刃,竟多是釘錘利斧之類的重
型武器,且全是男人,瞧見眾姝,個個眼中一亮,面露訝異之色,有的自慚形穢
不敢多看,有的卻目不轉睛甚是無禮。
崔采婷、雪涵、李夢棠皆淡定自若地繼續吃飯,飛蘿旁若無人,小婉頰生輕
暈,摘霞咬唇薄嗔,水若秀眉微蹙,似有怒色,小玄劍眉一挑,就要發作。
崔采婷瞧著他道:「做甚麽?」
小玄想起下山前對她做過的保證,一時僵住。
崔采婷道:「這外邊自然沒山上那麽清靜,大家都老老實實地吃飯,倘若有
誰惹事生非,定當責罰不貸。」
小玄衹好埋頭吃飯。
那幫人粗著脖子向店家喊道:「不用問,有好的盡管上來!」分了五、六桌
坐下,酒肆裏一下子變得十分擁擠。
一個身型魁梧錦衣勁服的虯髯漢子似是他們的首領,金刀大馬坐在旁邊的桌
子,肆無忌憚地盯著飛蘿。
小玄眼角瞄見,心中生氣:「再瞧兩下,待會就把妳的土豆眼變做熊貓眼!
」
虯髯漢子旁邊幾個同伴覺察,紛紛舉杯敬酒,有人笑道:「二當家,今次方
小侯爺又提升了懸紅,每個骷髏頭能賞八兩銀子哩,衹要我們仍能像上回那般收
成,到時賺個盆滿缽滿,還怕沒有女人麽?哈哈!」其餘幾人陪著放聲穢笑。
虯髯漢子仍顧死盯飛蘿,口水似都快流了出來,搖頭嘆道:「便是白玉樓的
頭牌,也不及這個萬一啊。」
飛蘿似乎聽見,抿嘴一笑,放下筷子轉過頭去,朝那漢子嫣然嗔視,真個風
情萬千嫵媚絕倫。
幾個漢子登時呆住,剎那筋麻骨軟失魂落魄。
小玄也張著嘴巴,傻在一旁。
崔采婷忽然冷冷道:「誰要是胡亂傷人,就別跟我去玉京。」
飛蘿眼中的煞氣一閃而逝,轉回臉來,笑嘻嘻道:「沒有啦,人家衹是覺得
那幾個家伙挺有趣嘛。」
幾個漢子半晌方回過神來,又有人道:「對了,我昨兒在鎮上聽說,有人打
到了幾個赤骨骷髏哩,送去澤陽城,每個換了五十兩銀子呢。」
小玄聽見「赤骨骷髏」四字,心頭驀動,瞧見雪涵同李夢棠對望了一眼。
「一個換五十兩?妳沒聽錯吧?」虯髯漢子瞪著土豆眼,似乎不大相信。
「千真萬確,我是聽前日方從澤陽城回來的一個朋友說的,他跟我可是從小
玩到大的鐵哥們,決計不會唬弄我的。」
又有一個道:「我也聽說了,好像是有什麽人在澤陽城裏專門收購那赤骷髏
哩。」
「那幾個赤骷髏是在哪裏打到的?」虯髯漢子問。
「聽說是在塹丘附近的古兵營。二當家,不如我們這次進去深一些,瞧瞧能
不能也碰見這種好東西,要是運氣到了,打它個叁、五十個回來,咱們就上澤陽
城的神仙閣快活去,嘿嘿,到了那銷魂鄉,想要多水的美人都有哇!」
「好!」虯髯漢子一拍桌子:「待會多帶些吃的,我們也到古兵營去!」幾
人一齊舉杯,面上均露興奮之色。
忽然有人吞吞吐吐道:「不知那些赤骷髏扎不扎手?我們……我們人手不知
夠不夠?」
旁邊一個粗聲哂道:「操,怯了?那就乖乖回家抱兒子去,跟著咱二當家還
怕個鳥啊,沒出息!」
先前那人漲紅了臉,怒罵道:「有備無患嘛,問兩句妳急個啥?惹惱老子一
斧劈了妳!」兩人大聲對罵起來,虯髯漢子也不勸阻,衹跟餘人碰杯痛飲,眼睛
頻頻溜到眾姝這邊來,這次卻不單看飛蘿,還把李夢棠同程水若也用眼睛飽餐了
一頓。
「真可惡呀!竟敢這樣看水若……」小玄氣呼呼地猛吸面條,肚裏暗暗算計
如何教訓這個不知死的家伙。
眾姝吃罷,崔采婷吩咐李夢棠帶小婉和小玄去買了些乾糧,一行人隨即起身
,出了酒肆。
「這一帶果然有穢物了。」崔采婷道。
雪涵道:「肯定為數不少,才會惹來這種大規模的獵捕。」
「而且還出現了血骷髏。」李夢棠凝眉接道。
「血骷髏?就是那幫家伙說的赤骨骷髏嗎?」小玄興奮問。
李夢棠點頭道:「既為赤骨,又有人收,八九不會錯,因為血骷髏的骨頭就
是一種稀罕的法術材料。」
飛蘿道:「血骷髏幾無可能天然生成,看來的確有人在此搗鬼了,無怪這一
帶異象叢生。」
崔采婷沉吟片刻,道:「我們去那古兵營看看。小玄,妳去問問塹丘在哪裏
。」
小玄從店家處問明了塹丘的大致方向,崔采婷率眾人避開道路,施展陸地騰
飛術馳掠而去。
過了兩座村莊,坡嶺漸多,周圍越來越荒僻,再也不見房屋人跡,飛掠在最
前邊的雪涵忽然停下,立在一片亂石崗上,餘人隨即剎足。
小玄瞧去,衹見亂石當中躺臥著一副副破碎的骷髏,橫七豎八殘缺不全,全
都不見了頸上的頭顱,頗為奇詭,略數一下,叫道:「有二、叁十具哩,敢情都
是給人獵去了腦袋?」
雪涵道:「嗯,且是碰上了老手,這些低等骷髏全無抗拒之力。」
小玄奇道:「大師姐,妳怎麽知道?」
李夢裳道:「骷髏百殘不僵,對付它們最聰明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打斷脊梁骨
,妳瞧是不是這樣?」
小玄仔細瞧去,果見那些骷髏的脊梁骨或碎或折,這才恍然:「原來如此。
」
眾人查探一番,並無其它發現,于是繼續朝前奔掠,不過十餘裏地,居然接
二連叁發現已給獵去頭顱的骷髏,且數量越來越多,心中皆感詫異。
李夢裳邊奔邊道:「想不到竟有這麽多人來這裏獵捕骷髏。」
小玄本想大展身手的,不料卻給人家捷足先登,微感失望道:「照此看來,
我們怕是找不到什麽活骷髏了。」
旁邊的小婉「噗哧」一笑:「有活著的骷髏嗎?」
小玄強詞奪理:「能動的骷髏就是活的。」
忽聽前邊的水若冷冷道:「小婉,妳沒聽說過嗎,曾有死人為了吵架突然就
從棺材裏爬起來呢,既然死人都有活的,那活骷髏又有啥好稀奇呀。」
小婉抿嘴笑道:「嗯嗯,受教啦。」
小玄哪敢接口,閉上嘴繼續前奔,心中卻感一陣莫明歡愉。
奔在最前的雪涵忽又停了下來,面色凝重地盯著前邊的繁密樹叢。
後邊餘人隨之停下,鼻間均聞到一種中人慾嘔的腥穢氣味,飛蘿嗯了聲道:
「這裏一定有什麽古怪哩……」斜裏走向一處,停在數棵爬滿藤蔓的大樹前。
小玄忙跟過去,問道:「叁十叁師叔,這裏有什麽不妥嗎?」
飛蘿指前面道:「妳把這些藤蔓扒開。」
小玄振臂一抖,八爪炎龍鞭從袖內如虹飛出,幾下便將糾結得厚厚的藤蔓絞
碎撕開,陡然間濃稠得有如實質的腥穢迎面撲來,撞得他身子一晃,嘔意狂涌。
「啊!」後邊的水若驚呼一聲,嬌軀頓僵。
原來在幾棵大樹中間竟有個由成千上萬的人頭砌成的圓形池子,其內蓄滿了
濃稠慾凝的烏赤血漿,漿面還飄浮著無數疑是心、肝……腸子等黏膩膩的內臟。
眾人面色皆變得十分難看,小婉顫聲道:「這……這是什麽?」
飛蘿乃陣法大家,一瞧之下,心中已隱隱明了,凝目道:「是個邪力場。」
「聚怨拘靈陣?」李夢棠遲疑道。
「嗯,難怪我聽人說青霓仙子見識廣博胸羅萬卷。」飛蘿欣賞道。
李夢棠頷首道:「那些不過是別人的玩笑話,師叔切莫當真。」
「走,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如果在距此七裏處的艮位還有同樣的血池,八
九便是聚怨拘靈陣了。」飛蘿說完,當先掠出。
餘人齊施陸地騰飛術跟上。
小玄猛記起水若最怕這些東西,轉頭望去,果見她面色蒼白,神情恍惚,忙
悄悄放慢腳步,小聲道:「叁師姐,待會妳別站得太近。」
水若依舊疾速飛奔,好一會後才幾不可辨地點了下頭。
小玄忍不住又道:「昨……昨晚我……我……」
水若溜過眼來,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小玄嚇得趕緊閉上嘴巴,埋頭前掠。
叢林越來越密,根本無路可行。半炷香後,眾人果然在七裏左右的艮位又找
到一個一模一樣的可怖血池。
「這聚怨拘靈陣是個什麽東西?」崔采婷問。
飛蘿道:「九師姐,聚怨拘靈陣是一種魔化亡者殘骸的邪陣,乃根本教的秘
術,自從骷髏老祖遭眾仙圍剿,給聚窟洲散人焚虛誅滅後,已有數百年未曾出現
過了。」
崔采婷道:「看來事情果真不簡單,有人在利用這個古戰場大肆做祟。」
小婉道:「莫非那些被人獵去的骷髏頭,就是用來堆砌這種血池子?」
「不是,骷髏是完全沒有血肉肌膚的。」飛蘿搖頭道:「而用來堆砌這些血
池的人頭肌膚尚存,從腐爛的程度看,時間不會超過叁個月。」
小婉強忍嘔意望去,果見那些人頭與一路遇見的白骨骷髏大不相同,雖然腐
爛,但皮肉猶餘,有的還垂吊著掉挂在臉上的眼珠子,雪白著臉道:「難道有人
在獵殺活人,用他們的……的頭顱來……」
雪涵目蘊厲芒,淡淡道:「此是必然無疑的了,有人在用活人的頭顱、鮮血
及內臟大施邪法,以魔化這一帶的遺骸。」
「每一個血池皆是從陣央的主池接收邪穢之力,然後魔化方圓數裏內的骨骸
,此地曾為古戰場,遺骸無數,正是施展這種邪法的絕佳之地。」飛蘿停了一下
,接道:「我們一路上看見的那些骷髏,八九就是由這些血池魔化的,衹是不知
又給什麽人誅伏了。」
崔采婷沉吟問:「一個聚怨拘靈陣有多少血池?」
飛蘿道:「不一定,這要看布陣者的功力及主池的規模,小的不過叁、五個
,大的卻可達成百上千,能將整個大澤平原完全覆蓋。」
李夢棠吸了口涼氣:「不計其他,單是那四十萬給屠殺的降兵遺骸,倘若皆
給成功魔化,將是一場無法想像的浩劫。」
小玄脫口道:「那我們趕快將這些血池子統統毀掉,叫他們姦計難成!」
飛蘿望著他莞爾一笑,搖了搖頭。
「豬腦!」水若心裏罵了一句,忍不住開口道:「倘若這裏有成百上千個血
池,那該何時才毀得完?既然它們都是由主池提供邪力,我們將主池破掉不是即
可嗎?」
崔采婷微點了下頭,飛蘿笑道:「還是水若機靈。」
小玄一拍腦勺,大聲道:「有道理!好主意!我怎麽就想不到?」眼巴巴地
望向玉人,討好地諂笑,衹盼她也能對自己笑一笑,哪怕衹是弱弱的一下。
水若輕哼一聲,別臉它處。
崔采婷望飛蘿道:「妳能找到主池的位置嗎?」
飛蘿道:「試試看,隨我來。」話音未落,人已再次掠起,朝以此點為據的
下一個艮位馳去。
「咦?這裏有個湖。」飛蘿道。
眾人眼前出現了個碧若翡翠的小湖,波平如鏡地悄躺在叢林的懷抱中。
「快看快看,湖心還有個島兒哩!真美啊。」小婉贊嘆道。
隨著奔近,眾人瞧見小島上聳立著一座青色高臺,臺上有樓,流檐飛瓦,清
怡飄逸,衹是了無生氣,不少地方已經坍塌,到處垂挂著青蘿藤蔓。
小玄奇道:「這是什麽地方?看起來不太尋常哩。」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水若眼尖,指著一方道:「那邊好像有條橋兒。」
眾人繞湖掠去,隨著角度改變,漸漸瞧清有一條吊橋自島上的高臺延出,連
向對岸的密林。
「上島看看。」崔采婷道,朝橋頭馳去。
眾人忽然隱約聽見一片異響,間中夾雜著人的呼喝,急循聲過去。
穿過一片密密樹叢,眼前豁然開朗,赫見橋頭的空地上有數十名士兵與百多
個骷髏厮殺正酣,場面既壯觀又怪異。
骷髏的數量雖多,但皆赤手空拳,靠的不過是爪子與牙齒,顯然是最低等的
骷髏精。
而那些士兵全副武裝,頭戴鐵盔,身束重革,臂持圓盾,武器並非常見的柄
刀,而是清一色的短斧,在激烈的戰鬥中始終保持著嚴整的隊形,鎮定而凶狠,
人數雖少卻穩占上風。
雪涵凝目望去,見那些士兵所持的圓盾正面都鑄著一個怒睛獠牙的虎頭,道
:「是皇朝正規軍的虎頭刀牌手。」
李夢棠道:「這些刀牌手定有高人指點,全都把刀換成了對付骷髏更加有效
的斧,且十分清楚它們的要害。」
小玄見那些士兵果然盡撿骷髏的腰脊骨下手,幾乎數斧就劈倒一個骷髏,搖
頭道:「根本就是屠殺呀。」心中一陣失望,看來自己又無法大展身手了。
橋頭尚有十來名士兵沒有動手,並排護著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公子,肩披錦
袍,頂束玉冠,濃眉星目,皮膚微黑。他面色平和,卻不怒自威,負手立在那裏
,自有一股掩不住的雍容華貴之氣。
骷髏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場上衹剩下數十衹可憐的骷髏東蹦西跳,它們絲毫
不知恐懼,仍然本能地瘋狂攻擊闖入領地的外來者。
飛蘿道:「這裏的骷髏不但引來冒險團隊的獵殺,還惹來了官兵的圍剿,看
來難成氣候,若是那血骷髏的數量不多,我們大可袖手不管。」
崔采婷道:「我們衹去毀掉主池,餘下的妖穢就由那些官兵與獵魔者清理,
走吧,繼續找主池。」
眾人正要離開,突聽枝木折聲大作,衹見對面的密林中猛竄出上百個骷髏來
,來勢甚洶涌,一時將刀牌手的隊形衝擊得有些散亂,旋有四、五名士兵被撲倒
在地,發出令人心悸的慘叫。
旁邊的錦袍公子大聲叱喝,顯然是在指揮眾官兵保持鎮定恢復隊形。
小玄立時來了精神,對崔采婷道:「師父,我去幫他們一下好麽?」
崔采婷瞧那些刀牌手轉眼已穩住了陣腳,本想不允,但見他心癢難搔,終于
點了下頭。
小玄大喜,怪叫一聲,人如大鳥掠出,半空中赤鞭從袖中如龍旋出,立時穿
透了一個骷髏的身軀,揮臂回扯,立時繃飛滿天骨頭。
兩衹骷髏彈身跳起,向上抓來,四條骨臂倏地一緊,已給八爪炎龍鞭硬生生
絞斷,接著「叭叭」兩響,也散做了無數骨頭,四下飛落,有幾根尚燃著火焰。
小玄著地,揮鞭四甩,立時清出大片空處,威風凜凜地收鞭入袖,錯步傲立
,一個給帶得旋轉不住的骷髏這才緩緩停下,突然「喀嚓」一聲自腰錯成兩截,
散架般掉在地上。
旁邊觀戰的錦袍公子露出詫訝之色。
「哇!好棒呀!」婉兒拍手叫道:「這麽厲害啦?小玄加油!」
錦袍公子轉目移去,望見仿若天人的眾姝,眼睛登時一亮。
小玄偷眼乜去,見水若正愣愣地望著自己,不由一陣歡喜得意。
但骷髏們絲毫不懂恐懼,更不會給人面子,並沒讓他瀟灑太久,繼續嘶吼著
潮涌掩上。
小玄趕忙甩鞭,舞得如虹飛貫似焰騰空,幾乎每一出手,便有骷髏破碎或倒
下,如入無人之境。
那些虎頭刀牌手得了強援,更是如狼似虎勇不可擋,半盞茶間,又劈倒了數
十個骷髏。
錦袍公子忽然舉起一臂,打了個手勢,叱喝了聲什麽。
眾刀牌手立時紛紛收縮,衹守不攻,一點點從場中退下,團團護在那錦袍公
子周圍。
小玄心道:「搗什麽鬼……是怪我搶了他們的風頭麽?要讓我一個人對付這
些骷髏?哼,難道小聖爺就怕了不成!」一振精神,猛提離火真氣,衹覺手中的
炎龍鞭越舞越順,痛快淋灕。
錦袍公子拉開領口係帶,甩去錦袍,張手接過手下遞上的一根烏黑長棒,倏
從眾刀牌手頭上掠過,縱到場中,大聲道:「開始!」掣棒雷霆萬鈞般劈落,將
一個骷髏的頭顱砸成兩半。
小玄微微一愣,見他旋身疾掃,又把一個骷髏攔腰劈斷,叫道:「二比零!
」這才明白他是要跟自己比試,好勝心陡盛,甩鞭殺向骷髏,慾與之一較高下。
兩人各自奮勇,勢如風卷落葉,但聞脆響頻起,滿天散骨崩飛,骷髏們幾無
一合之將。
小玄所持的乃是仙家神兵,片刻後開始領先,得意笑喊:「九比六!」
那公子哪甘落後,怒提真氣,大劈大掃,每一揮棒竟似夾著風雷之聲,威勢
驚人,轉眼已將殺怪數目追近。
飛蘿道:「不錯,這小孩的功力還行呀。」
雪涵道:「棒法也挺好,衹是怎麽有點眼熟呢……」
小玄見他漸漸追趕上來,眼珠子一轉,歪唸即生,倏揮鞭襲向那公子正要劈
中的骷髏,卷住其臂,扯了過去。
那公子一棒擊空,追目望去,見那骷髏已給小玄鞭成火團,微微一愣,氣得
大叫:「搶我的怪!」縱掠到小玄身邊,向他跟前的骷髏搠去。
小玄旋臂一圈,已將那骷髏卷開,甩在半空,一鞭擊成兩段,笑嘻嘻道:「
妳搶得過我麽!」
那公子怒道:「走著瞧!」絲毫不肯示弱,奮力拚搶。
但小玄手持的八爪炎龍鞭長逾兩丈,又擅擒縛,搶怪極為靈便,過不一會,
兩人的差距已拉大到叁十九比二十六。
旁邊眾軍士見狀不妙,紛紛大聲怒叱:「媽的!搶怪呀,竟敢在小侯爺跟前
耍詐!」「居然敢欺我們方小侯爺啊,待會定把妳碎尸萬段!」「臭小子!找死
呀妳!」
小玄哪將他們放在眼裏,向那方小侯爺道:「原來是個大官吶,不如別比了
,下道命令叫我認輸豈不更易?」
方小侯爺目中噴焰,朝旁暴喝:「統統給我閉嘴!」
小玄嘴角挂笑:「還算有點氣量,不過本事可就馬馬虎虎啦。」出鞭越來越
從容瀟灑,賣弄地耍一個金鐘倒挂式,將兩個撲空的骷髏鞭飛出去。
方小侯爺額頭冒汗,眼見剩下的髏骷越來越少,心中大急,突然冷哼一聲,
收棒立住。
小玄落地,見他如僧入定,不禁奇怪:「敢情放棄了麽?嗯,差距這樣大,
怎麽都追不回去了。」心唸方罷,陡見方小侯爺揚起一臂,兩指夾著道墨色奇符
,凌空一彈,墨符突地燃起,流星般射了出去。
小玄驚疑不定:「這小子竟會用符呀?」猛見七八條黑影無聲無息地從虛空
竄出,有人有馬,烈如將馳沙場,身上丫丫叉叉,尚未瞧清,瞬已掠過眾骷髏,
一閃而逝。
原本活蹦亂跳的骷髏忽然全都僵住,奇詭無比。
「咦?伏兵符哦……」旁邊的飛蘿面現詫異。
「喀嚓」一聲脆響,一個骷髏突然上下錯開,跟著其餘骷髏紛紛破裂,散架
般盡數掉在地上。
眨眼間,場上再無一個站立的骷髏。
方小侯爺將棒一拋,負手轉身,朝目瞪口呆的小玄微笑道:「四十七比四十
六,不好意思,妳輸了。」
第九回 遺跡之迷
小玄俊顏脹赤,仔細數去,果然是自己輸了一個,氣急敗壞地叫道:「不算
不算!妳這是用符取巧,咱們再找骷髏重新比過!」
旁邊眾軍士一齊鼓噪:「我呸!輸了還不肯認啊!」「媽的,臭小子妳再吵
試試,老子早就想揍妳了!」「我們方小侯爺乃仙家子弟,武功高強神通廣大,
小子妳差得遠了!」
小玄大怒,劍眉一挑,掣鞭就要單挑那五、六十名虎頭刀牌手。
方小侯爺做了個手勢,壓下鼓噪,向小玄笑道:「這位小英雄,自古兵不厭
詐,況乎取巧。再說妳用的是仙家神兵,又先搶怪,我用符不能算過分吧?」
小玄啞口無言,心想自己用的是八爪炎龍鞭,的確已占了不少便宜。
「妳是摘星子門下?」密林前的崔采婷忽問。
方小侯爺一聽,忙轉到眾姝跟前,躬身作揖道:「摘星真人正是師尊,不知
諸位是何方上仙?」
「無怪妳有伏兵符哩,我想起來了……」飛蘿笑道:「妳就是摘星師兄收的
那個做大官的徒弟方……方什麽啊,那就快快過來磕頭吧。」指著崔采婷道:「
她便是妳如意師伯,我呢,叫做飛蘿,妳可曾聽過?」
方小侯爺大喜,立時跪下叩拜,恭聲道:「弟子方少麟,叩見九師伯同叁十
叁師叔。」原來他正是日月皇朝名候方尚紹之孫,前大澤令方柏鈞之子,因祖父
兩輩功高至極,且皆已亡故,早早就世襲了一等忠靖侯,並兼封大澤令。
崔采婷喚他起來,問:「妳師父今在何處?」
方少麟道:「師尊說我根俗福淺,無緣仙道,已于前年離開澤陽,雲游去了
,弟子亦不知他老人家今在何處。」
摘星子在玄教第叁代弟子中排行十一,最擅符篆之術,乃地界散仙中絕頂的
煉符師,適才方少麟所使的伏兵符,正是他獨門煉制的秘符。
崔采婷道:「這些都是妳同門師姐妹,趁此認識一下吧。」
方少麟一一見禮,他早就聽聞過雪涵與李夢棠的名頭,不禁又驚又喜,連聲
道:「還請諸位師姐多多指教。」
崔采婷喚過小玄,對方少麟道:「這是妳師兄崔小玄,適才之事,都莫放在
心上。」
方少麟歲數比小玄稍大,但因師父摘星子排行在崔采婷之後,因此該尊小玄
為師兄,作揖道:「適才冒犯了師兄,還請多多見諒。」
小玄性情豁達,又見他十分謙誠,毫無當官的架子,心生好感,眨眨眼道:
「適才妳用的是什麽符?竟能一下子幹掉二十幾個骷髏。」
方少麟道:「是伏兵符。適才的確取巧,占了便宜。」
小玄伸出手:「也罷,快拿幾道來孝敬,師兄就不怪妳啦。」
崔采婷斥道:「胡說什麽!」喝退小玄,轉問方小侯爺:「這一帶究竟是怎
麽回事?」
方少麟道:「自去年八、九月始,大澤之中異事頻生,先是有過往的商旅莫
明失蹤,後來竟發展至周邊村莊連續遭襲,鬧得雞犬不寧。于是弟子命人入澤查
探,方知澤中穢物成患,遂調兵入澤圍剿,恐有漏網之魚,又出榜懸紅,招募叁
山五岳的高人前來捕獵,今已大見成效,大澤中的骷髏數目銳減了許多,估計不
用多久,就能將這些穢物清剿乾凈。」
飛蘿道:「原來如此,不過妳亦忒大膽了點,身為大澤令,竟然衹帶幾十個
兵就闖到這麽深的地方。」
方少麟笑道:「師叔莫慮,離此八十裏的老藤坡還駐扎著五百人馬哩,況且
我這六十名虎頭刀牌手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精銳,又經我親手訓練過的,就是再
來兩、叁百個骷髏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妳也莫自個進來呀,萬一有甚閃失……」李夢棠關切道,不知因何,進
入大澤後,她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
「多謝師姐關心。」方少麟道:「近日聽說這一帶出現了血骷髏,我想這可
是煉符的絕佳材料,給人白白搶去了豈不可惜,嘿嘿,因此忍不住就親自進來了
。」
水若心忖:「這人多半跟小玄一樣,也是個無藥可救的收集狂……」
「那妳找到血骷髏了沒有?」小玄忙問,血骷髏的骨頭同樣令他垂涎叁尺。
「沒有。」方少麟有點喪氣:「找了叁天連個影子都沒瞧見,不想卻找到了
這個小湖,見湖心那島頗為奇怪,正要上去瞧瞧,就跑來了這群骷髏,數目雖多
,可惜裏邊仍無半衹血骷髏。」
崔采婷道:「這島兒的確有點奇怪,我們上去看看。少麟,吊橋已腐,怕是
隨時會斷,妳的人就不要上去了。」
方少麟遂命眾刀牌手就地休整,為傷者包扎醫治。
崔采婷率眾齊施陸地騰飛術,小心掠過搖搖晃晃的殘腐吊橋,登上小島的高
臺。
小玄東張西望:「好像一個人都沒有啊。」
臺上寂靜無聲,除了有座叁層高樓,又有亭、井諸物,到處皆是殘垣斷壁,
地面鋪著淡碧石條,縫隙裏長滿簇簇青翠的雜草,高臺邊緣環種著一株株蒼鬱蔥
蔚的古榕,涼風爽爽,古意森森。
「真美呀,但也很奇怪。」小婉道。
一登上島,縈繞于李夢棠心頭的不安之感忽然消逝無蹤,令她暗自詫訝。
飛蘿細觀周圍,玉容微現詫色。
眾人來到樓前,見大門楣上歪懸著半塊殘匾,衹能看到最後一個「臺」字。
拾階步入,穿過前庭,再進一門,赫見一個宏偉壯觀的巨殿出現面前。
大殿空空蕩蕩,四周間隔均勻地聳立著一尊尊高大殘像,有的及腰,有的餘
腿,有的衹剩下半衹赤裸腳掌,中間愈顯空闊,唯有一個青碧石臺,其面斑駁不
平,像是原來存在著什麽,但已給人連根鏟去。
更奇的是,雖然到處破敗殘缺,但卻纖塵不染,蛛網未生,且令人無端端生
出一種莫名的敬畏之感。
「好古怪,怎麽一到這裏,我就覺得……覺得很……」小婉遲疑道。
「很舒服是不是?」方少麟接道。
小玄立道:「對對對,這是怎麽回事?」
李夢棠望向飛蘿,凝眉道:「這裏好像……」
飛蘿緩步走向巨殿中心,垂首望著地面,忽道:「這裏殘存著個陣法,雖給
毀去八九,但仍在產生作用。」
「什麽作用?」雪涵問。
「大家覺得舒適,其實就是因為這個殘陣正在聚集不知從何而來的精華之氣
,傳送到我站的這個位置。」飛蘿提裙一躍,立在堂心的青臺之上。
小玄跑去,也跳上青臺,立感心曠神怡五臟如洗,叫道:「哇,果真如此,
站在這裏更加舒服哩!」猛地乜見青臺周圍的地面劃刻著許多流暢線條,疏密有
致,構成了一幅幅玄奧詭異的畫面,心頭驀然一迷。
崔采婷問:「是個什麽陣?」
飛蘿搖頭道:「不知道,此陣既非太極、四象類,亦非八卦、九宮類,更非
諸天、星宿諸類。」
眾人無不暗感驚訝,要知她乃地界絕頂的陣法大師,竟還不能識得,可見此
陣何等罕異超絕。
飛蘿接道:「那樓外存餘的幾個殘陣我倒認得,皆屬克邪制魔的無上陣法,
不想卻還是給人攻破,毀掉了這個主陣。」
方少麟奇道:「外邊有什麽陣法嗎?我怎沒看見。」
小婉正在他旁邊,微笑道:「有些陣法擅于藏形匿影,甚至可隱于一草一木
之間,若是沒學過,自然難以發現的。」
兩人站得極近,少麟轉臉望去,星目悄亮,誇張地躬身一揖,恭聲道:「多
謝師姐指點,少麟往後還得多多請教。」
小婉一怔,俏臉微暈道:「不用這樣客氣啊,有什麽妳隨便問好了,不過我
也有很多不懂的。」
李夢棠忽道:「我聽大帥說過,當年焚虛誅伏了骷髏老祖後,在回聚窟洲之
前,曾經到過大澤,十分憂慮那四十萬不散怨魂,傳言他在這一帶設下了個大禁
制,莫非便是這個陣法群?」
飛蘿沉吟道:「我亦聽過這個傳說,衹是無人能證實哩……不過據傳那焚虛
散人修為自成一家,非禪非闡非道亦非玄,這個陣法如此玄異,倒有點與之吻合
呢。」
崔采婷凝眉道:「如果這裏就是焚虛所設的禁制,威力必定非同小可,如今
竟給毀掉,那破解之人除了用心險惡,且一定……」
飛蘿接道:「且一定是修為驚人。大澤中忽然有人暗布邪陣,致使妖穢成患
,跟這裏被毀或許真有什麽關聯,我們切不可大意呢。」
「但我派出的幾路人馬皆勢如破竹,至今沒有發現什麽厲害的妖孽呀。」方
少麟道。
雪涵道:「不是說近來出現了血骷髏嗎?」
方少麟道:「沒錯,但數量決不會多,衹有一支獵魔隊曾經捕殺到幾個,對
了,據說是在塹丘附近的古兵營碰見的,那裏離這不遠,我們過去瞧瞧如何?」
崔采婷點頭道:「嗯,血骷髏定須妖法煉化方能生成,我們就從它們身上查
起,如果仍碰不到,衹好順著那些血池子一個個尋找邪陣的主池了。」
「什麽血池子呀?」方少麟邊走邊纏著小婉問……
眾人又上二、叁層尋游一遍,並無其它發現,于是下樓出來。小玄猶渾渾噩
噩,連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迷糊什麽。
「小玄,妳怎麽啦?」李夢棠在他旁邊小聲問。
小玄沒頭沒尾地囈聲道:「那圖案我好像在哪見過……」
「什麽?」李夢棠莫名其妙。
小玄卻含含糊糊喃喃自語,始終說不清楚什麽東西。
離開小島,李夢棠胸口倏悸,再度心神不寧起來。她悄望周圍,除了小玄,
餘人似乎並無不妥,仔細思琢,忽然記起,自己每次將要遇見強大的邪魔,好像
都曾如此乍驚乍凜,衹是從來沒有今次這麽強烈過。
「前邊就是古兵營了。」方少麟指著地平線上的一抹灰色凸浮。
崔采婷一行施展陸地騰飛術疾馳著,將五十幾名虎頭刀牌手遠遠拋在後邊。
「喂,我說妳的兵也太寒磣了,幾十個人居然連匹馬都沒有。」小玄頭昏腦
脹,為了擺脫煩惱,開始找人說話。
方少麟道:「不是吧……我們是來打骷髏的,馬見了這種穢物,還不把人掀
下來。」
小玄道:「說明妳的道行還是淺吶,知不知道有一種最初級、最容易做的符
,格喚守神,無論人畜,衹要貼在身上,就能遇鬼神而不驚。」
方少麟道:「聽說過,妳會做嗎?」
小玄瞪眼道:「我又不是學這個的,別說妳真的不會啊。」
方少麟實言相告:「我不會。」
「天吶,摘星師叔可是大名鼎鼎的煉符師啊,不會是妳太那個……那個啥吧
?」小玄壞壞道。
方少麟有點不好意思:「他老人家的確嫌我愚鈍,衹勉強教了一年多,就扔
下我不管了。」
小玄神情古怪地瞧了瞧他,感嘆道:「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吶,走眼了走眼了
!」
小侯爺大怒,正要發作,忽聽旁邊有人「噗哧」一笑,小婉道:「那妳怎有
那麽厲害的伏兵符呢?」
方少麟立時心平氣緩,愉悅道:「那是師父留給我的,除了伏兵符,還有許
多好玩的神妙符兒呢,等什麽時候給妳瞧瞧要不要?」
小婉嫣然道:「好啊,妳可別忘了。」
隨著掠近,一座由土木構築成的巨大兵營漸漸清晰,寨墻高聳依舊,衹是土
殘木裸,沒有任何旗幟。
「咦!怎會有這麽多人?」小婉道。
古兵營內外人頭涌涌,叁五成群。
方少麟凝目眺望,笑道:「都是那些自組的獵魔團隊,定是得知這裏有血骷
髏,一齊趕來了。」
崔采婷一行緩下奔速,步向營寨,還沒走到大門,已有人認出了方少麟,趕
忙迎上叩拜。消息很快傳開,一時營寨內外的各式人物俱圍過來,竟多達兩、叁
百人,其中有僧有道有俗,或彪悍凶惡,或精明老練,或高深莫測,瞧架勢都是
叁山五岳的能人異士。
「真的是方小侯爺麽?嘖嘖嘖!果然英氣逼人吶。」有人猛拍馬屁。
「這能假得了嗎,此等風流人物,除了咱方小侯爺,世上還有哪個!」有人
大聲和應。
「哎呀!這一帶可凶險著吶,小侯爺您怎麽親自進來啦?」有人巴結地問。
方少麟色露微笑,朗聲道:「正因為這裏不甚太平,本令才要來此一看,瞧
瞧到底是什麽邪穢敢在朗朗乾坤下為禍人間!」
「小侯爺不顧安危不辭勞苦,這就叫一心為民啊!」
「英雄年少,名不虛傳吶!」
「難怪江湖上都傳『生子當如孫仲謀,今朝還看方少候!』呀……」周圍立
時贊聲潮起,諛詞不絕。
方少麟覆掌虛按,壓下眾聲,抑揚頓挫道:「各位遠到而來,不亦是為民除
害麽?少麟身為大澤之父母官,又豈敢貪圖安逸!」他斷了一斷,接道:「大家
全都辛苦了,今趟收獲如何呀?」
「仰仗小侯爺之威,我們鐵血盟才進大澤一天,就已打著兩百多衹骷髏啦!
」有人興奮喊道。
「嘿嘿,我們天師宗已過叁百了。」有人不甘示弱。
「不行了,如今僧多粥少,妖孽難找得很,幾十裏地都沒瞧見一個。」有人
卻大表不滿。
「妖邪越來越少,不正表明我們除穢有成麽,想來無需太久,此地就能完全
太平了,這可全仗咱方小侯爺的召喚吶。」有人始終不忘歌功頌德。
「這小子還挺威風呀……」小玄鬱悶地望著負手傲立的方少麟,問旁邊的李
夢棠:「二師姐,大澤令究竟是個什麽芝麻官?竟叫這些人哆哆嗦嗦的。」
夢棠微笑道:「大澤令麽,就是個執掌大澤平原五城十九鎮軍政大權的芝麻
官兒,據說皇朝威鎮八方的虎頭軍就有分營駐扎此地,也歸他統轄,不過一萬六
千名重裝刀牌手而已。」
小玄瞠目結舌。
第十回 大屠殺
方少麟再次壓下如潮阿諛,大聲問:「各位英雄,可有哪個打著血……赤骨
骷髏麽?」
周圍立時靜了下來,群雄面面相覷,好一會才有人罵道:「媽的!定是有人
捉弄咱們,亂放消息,這裏別說什麽赤骨骷髏,就連那些破爛骷髏都沒幾衹!」
接下許多人紛紛跟著開罵,顯然沒誰打到血骷髏。
「是啊,我們最先到這,也衹打到二叁十個破骷髏!」
「我們半衹都沒找到哩,早知就不來了,白白跑了百多裏路呢,我操他奶奶
個逼!」
「要讓大爺知道是誰放的假消息,定把他兩顆蛋子捏出漿來!」
眾姝眉頭皆蹙,唯獨小玄大感新鮮,聽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
方少麟心中失望,衹好道:「消息未必是假,說不定那些赤骨骷髏聽說大伙
要來,便嚇得屁滾尿流逃之夭夭了,咱們萬莫鬆懈,明兒換個地方繼續搜剿!」
又再撫慰幾句,遣散了群雄。
他走到崔采婷一行跟前,攤手道:「白來了,這裏沒有血骷髏。」
飛蘿道:「唯今之策,衹有根據那些血池的布置來尋找主池了。」
崔采婷點了下頭,望著天邊的晚霞,道:「時候已經不早,我們暫且找個靜
處歇息,明兒再做打算。」
這時那五十幾名刀牌手已經趕到,方少麟遂命他們在古兵營附近駐扎下來。
崔采婷同飛蘿則率眾弟子走到遠處,尋了一個土坡的背風處歇下,生火做飯
。
「二師姐,適才從那小島上出來,小玄怎麽……怎麽有點魂不守捨的?」水
若坐在火堆前,挨著李夢棠悄聲問。
夢棠沉吟道:「我也覺得奇怪呢……」她眺望周圍,四野已經黝黑一片,唯
獨古兵營內外火光點點,那是過夜群雄燃起的篝火,忽然間,心頭那莫明的不安
似乎愈加濃烈了。
「妳……妳沒問他怎麽了嗎?」水若用樹枝拔著火頭,小心翼翼地繼續問。
李夢棠道:「問啦,但他迷迷糊糊的象說夢話,嗯,等下我再問問他。」忽
似想起了什麽,轉臉道:「妳怎麽不自己問他?」
水若微微一愣,忙道:「問呀,待會問,不過他就那樣子,老是癲兮兮的,
不問也罷。」
夢棠盯著她道:「平時妳們倆成日家吵吵鬧鬧的,怎麽今兒卻半句話都不說
啦?」
旁邊的小婉聽見,笑嘻嘻地插嘴:「是啊,有點古怪哩,我一整天都沒聽見
叁師姐叫他豬頭了。」
水若慌道:「有啊,有……有說話呀,可能一路跑來跑去的,話就少了點。
」
「湯好了沒有?」小玄抱著一大堆乾枯柴火從黑暗中出來,「嘩啦啦」地拋
撒地上,拍拍手道:「又找了這麽多,應該夠燒一夜啦。」
「就快好了,妳先坐下來休息吧。」摘霞邊招呼邊用木勺撥了撥鍋裏的滾湯
,香氣四溢。
「好香吶,裏邊有什麽?」小玄大咧咧坐下,一屁股擠在水若與小婉中間。
「有木耳、草菇、竹筍,還有妳最喜歡的腐皮。」摘霞含笑道,這些美味都
是她特地從山上來帶出的。
「妙極妙極!我都快餓扁了。」小玄大吞口水。
小婉嗔道:「那邊那麽寬,妳擠這兒做什麽?」
「夜裏風大,擠一擠暖和呀。」小玄笑嘻嘻的,悄瞄了水若一眼。
水若突然起身,冷冷道:「我可熱得很。」提裙坐到對面去了。
小玄一陣沒趣,悶聲等著開飯。
「妳啥時惹叁師姐生氣啦?」小婉悄悄問。
忽見火把晃動,卻是方少麟帶著兩個士兵過來,走到崔采婷旁邊一揖,笑道
:「這些是從鎮上帶來的酒食,請師伯、師叔及諸位師兄師姐將就用點。」
兩個士兵端上個大盤子,放在眾人中間,裏邊盛著荷包牛肉、醬肘子及一小
壇酒。
「哇!」小玄怪叫一聲,大喜道:「算妳知趣。」抓起一衹醬肘子大快朵頤
。
「咦……好香的湯呀!」方少麟瞧瞧吊鍋裏翻滾的湯,兩條腿釘在原地。
飛蘿微笑道:「不如妳就在這邊吃吧。」
方少麟趕緊應了,命兩個士兵自行回去,飛快地環視一周,走到夏小婉空餘
的另一邊坐下,抬頭就碰見了小玄惡狠狠的目光,他滿不在乎地眨眨眼,露出個
陽光燦爛的笑容。
中間的小婉抱膝縮著,俏臉忽似暈了起來,在紅紅火光地映耀下更加迷人。
湯終于燒好,摘霞拿起碗匙,分盛給眾人。
小婉則從法囊裏取出一大包中午買的饅頭,解開放在中間,任人自取。
方少麟殷勤地幫摘霞盛湯,不著痕跡地舀了一碗給小婉。
小玄瞥見,記得水若喜歡吃草菇,趁別人沒注意,飛快地夾了一大把給她。
不想水若卻大嗔了起來:「我不會自個拿麽!」就把碗裏的草菇全都撥給了
旁邊的摘霞。
摘霞邊喝湯邊咬饅頭,黑如點漆的眼珠子在他們兩人臉上溜來溜去。
餘者皆似笑非笑。
小玄大窘,衹好長身給眾姝一一夾菜,乾笑道:「多吃點,多吃點,大家多
吃點啊。」好像是他請客一般。
到了方少麟跟前,兩人面無表情地對視數秒,知趣地各自轉開。
好不容易,小玄終于熬完了這頓尷尬晚飯,藉著尿遁,溜入黑暗之中,長長
了吁了口氣。
他對著樹根痛快淋灕了一陣,提起褲子,忽又想到了水若,想到了昨夜的荒
唐,心中一陣甜蜜一陣銷魂,不覺長嘆了一聲。
忽聽後邊輕輕一笑,有人道:「小小年紀就學人嘆氣,不怕未老先衰麽?」
小玄轉過頭去,隱約見是飛蘿,忙把褲頭扎好,怔道:「叁十叁師叔,您怎
在這?」
「我來找妳。」飛蘿俏立在斑駁的樹影裏,雪膚如暈,巧笑嫣然,彷佛傳說
中的美麗狐仙。
「找我?找我做什麽?」
「找妳幫個忙。」
「找我幫忙?師叔說笑麽,您有什麽需我幫的?」小玄十分意外。
飛蘿道:「幫我去揍一個家伙。」
「揍誰?」小玄越發糊塗:「哪個這麽厲害,連師叔您都……都對付不了?
」
「不是那家伙厲害,而是我怕臟了手。」飛蘿麗目微眯:「妳記得中午在酒
肆裏碰見的那個大胡子嗎?適才我瞧見他就在人群裏邊,這會多半在古兵營裏過
夜哩。」
小玄一笑:「原來如此,這個好……」正要滿口答應,心中忽地一動,改口
道:「那家伙樣子好衰,就算師叔不找我,我也一樣要揍他的,衹是……」
「衹是什麽?」
小玄面露難色:「衹是下山前我答應過師父,這一路上決不惹事生非,倘若
給她知道……」
飛蘿道:「我們悄悄過去,妳師父怎會知道,便是真給她知了,我也替妳擋
著。」
小玄苦著臉,似乎十分為難。
飛蘿瞪著眼道:「妳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小玄眼珠子一轉,似乎下定了決心:「為了師叔您,我就豁出去了,不過…
…」
「還有不過?」飛蘿面色緩了一點。
小玄吞吞吐吐,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飛蘿瞧著他,嘴角慢慢彎起,如菱般美麗甜蜜,忽然移前一步,粉靨幾乎貼
到了男兒的臉上,傾著螓首昵聲道:「小家伙,不過什麽?」
小玄鼻中襲來一陣如蘭似麝的膩香,猛乜見一對瓜似的碩峰停在胸前,凸現
的頂端差點就要觸到自己的衣襟,倏爾口乾舌燥。
「到底要怎樣呀?」飛蘿盯著他,水眸裏邊彷佛蕩漾著什麽。
小玄鼓起勇氣,嘿嘿一笑,終于把條件擺了出來:「衹望師叔不吝賜教,閑
暇時傳我幾手機關術或御甲術什麽的……」
飛蘿呆了一呆,隨即往後退開,似有些惱怒道:「小家伙,居然敢同我講條
件!」
小玄笑眯眯道:「哪裏哪裏,弟子久慕師叔神通,求知若渴呀。」
「教妳幾招原無不可,可惜我從來最討厭有人要挾我。」飛蘿冷冷道。
小玄忙道:「弟子豈敢要挾師叔,不過順便求求您罷了。」
飛蘿點點頭,美麗的嘴角倏地一彎,似笑非笑道:「噯呀,我忽然想起一件
事了。」
「什麽事啊?」小玄含笑問。
「我忽然想起昨晚睡不著,在逍遙峰上散步,不知不覺就到了一間屋子前…
…」
「什麽屋子?」小玄心頭一跳,警惕地盯著她。
「那屋子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呀……我聽見裏邊有點古怪的聲音,心裏好
奇,就悄悄走近去瞧了一會,嘻嘻,妳猜人家瞧見了什麽喲?」飛蘿笑得既嬌又
甜,狐媚之極,哪裏還有半點長輩的模樣。
小玄面色發白,聲音都有點抖了:「瞧……瞧見什麽?」
「瞧見一件有趣的事兒唄,原來是兩個小孩子在過家家哩,有個小淫賊把個
小美人綁了,然後呢,又動手去剝人家小姑娘的衣裳……」
「不要說了,投降投降!」小玄完全崩潰,急忙截住道:「我現在就去為師
叔您出氣,好好教訓那大胡子!」
「跟我來。」飛蘿嬌笑一聲,向古兵營掠去。
小玄可憐巴巴地緊跟其後,哭喪著臉道:「好師叔,您可千萬不能跟我師父
說呀……」
「那可得瞧某人以後聽不聽話嘍。」飛蘿滿面得色。
小玄額頭冒汗,連連保證:「一定聽話一定聽話……其他人您也不能說啊!
」
突有一道碧幽幽的火焰無聲無息地從地平線上飛起,掠過夜空,射入了古兵
營。
兩人幾乎同時瞧見,飛蘿輕咦一聲,剎住了腳步。
小玄方想要問,猛見又有數十道碧焰掠起,參照著第一道碧焰的軌跡射入了
古兵營,在稀疏星點的夜空中交織出奇詭的艷麗。
剎那間,古兵營中響起一片慘號與驚呼,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悸人。
「地獄之焰!」飛蘿微微變色。
地獄之焰是一種極其邪惡的陰火,沾著揮之不熄血脈俱沸,小玄吃了一驚。
「嗚嗡」一聲浩長的怪音蕩空傳來,震得大地微微發顫,令人莫明生畏毛骨
悚然。
古兵營中怒吼驚呼之聲不絕于耳,許多地方燃燒了起來,艷麗的地獄之焰映
得夜空一片青碧,有人狂舞著兵器從營中奔出,而在外邊過夜的人卻正往裏邊衝
去,登時擠亂一團。
「有人偷襲。」飛蘿提步飛掠過去。
小玄趕忙跟上,突感地面劇震起來,兵營旁側響起一片如雷的奔馬疾蹄聲,
心中大奇:「這一帶穢物叢生,誰能騎馬到此?」
在營外駐扎的五十幾名虎頭刀牌手紛紛立起,結成陣勢,持盾提斧,冷靜地
注視著形勢。
馬蹄聲愈來愈響,震得耳膜陣陣生痛,黑暗中突然現出一排整齊的詭異騎兵
,竟達上百餘騎,人與馬皆披罩著光亮流閃的烏盔烏甲,一邊持盾一邊提槍,夾
著肅殺的金鐵交擊聲,瞬間就衝到了兵營的大門口,趁著碧焰火光,眾人這才赫
然發現,奔到跟前的竟是一隊騎著骷髏馬的血色骷髏。
群雄心膽俱裂,更是大亂,有些人還未回過神,就給挑上了高高地半空,甩
灑出一抹觸目驚心的血花。
骷髏騎兵如潮淹過,馬踐槍搠大肆屠殺。
「我的天!這些是什麽等級的妖邪?」小玄目瞪口呆,拚命奔去,離火訣燃
燒般在體內迅速提升。
飛蘿不答,玉容籠煞地向前疾掠。
群雄多是叁山五岳的強人能人,間中不乏獵魔好手,但此際竟皆不堪一擊,
轉眼已給衝倒了大片,有些人四散逃開,卻一個不漏的給黑暗中掠來的碧焰射中
,滾地狂號,慘不忍睹。
面對這種景象,眾虎頭刀牌手當中一陣騷亂,顯然已經動搖,這時一股骷髏
騎兵開始朝他們疾衝過來。
刀牌手中有軍官厲聲威嗷,喝斥部下準備御敵,這些刀牌手們畢竟是百裏挑
一的精銳,很快就在長官的鎮懾中重新聚攏,收束陣型,將數十面虎頭圓盾結成
一座強大的防御堡壘。
那股骷髏騎兵倏地從中分開,中間風馳電掣般奔出一輛戰車,由叁匹高大的
裝甲骷髏馬牽拉著,硬生生地撞入盾陣。
眾刀牌手如給巨石撞著,前排數人軟綿綿倒下,居然連哼都來不及便已軀碎
氣絕,盾陣立時凹出一個大口。
旁邊十來名刀牌手拚死反擊,紛紛揮斧狂劈,誰知皆似斫在金剛之上,無法
損傷骷髏戰車分毫。
有名軍官怒喝其他人補位,自己揮斧率先衝上,驀地血霧如噴,自胸處斷成
了兩截。
衹見戰車上立著個通體赤甲將軍裝束的高大骷髏,它獰笑著揮動手中的斑斕
長刀,竟一下剖開了數衹圓盾,抹飛了叁個刀牌手的腦袋。
鮮血如雨潑灑,沾膚猶溫,餘下的刀牌手無不魂飛魄散,登時潰不成陣。
分成兩股的骷髏騎兵如疾風般從裂口一涌而入,橫衝直撞地穿插殺戮,將刀
牌手們分割成數塊,各自圍殲。
那骷髏將軍獰笑不絕,驅策戰車,四下碾殺,戰車兩邊的巨輪軸上各橫著一
把過尺的碧色利刃,隨著高速馳掠的戰車削人肢體,中者無不血肉飛濺。
沉寂了上千年的古兵營,陡然間又變回了曾經的修羅屠場。
這時飛蘿率先趕至,揮起羅袖,將一匹衝到跟前的骷髏馬抽了個趔趄,把上
邊的骷髏騎兵遠遠地摔了出去。她並不追擊,衹是瞑目默唸,身前忽然現出道道
白氣,流聚成暈朦朦的一大團,幾乎遮住了整個婀娜身影。
隨後而至的小玄怒喝一聲,飛身撲入骷髏騎兵群中,八爪炎龍鞭自袖內疾旋
而出,火龍般噬向骷髏戰車上的赤甲將軍……
就這呼吸間,飛蘿的法術已經完成,衹聽她一聲嬌叱,麗目睜開,一個魁梧
的巨人懶洋洋地從氣團中站立起來,卻是個仿如水晶雕琢成的昆侖奴,高逾一丈
,通體湛藍,塊塊隆起的雄肌虯結盤錯,彷佛有無窮的力量蓄勢待發。
第二卷 孤島春色
第一回 各顯玄通
突然出現的藍色昆侖奴實在太過顯眼,叁騎骷髏騎兵烈風般衝了過來,長達
丈二的烏黑鐵槍分別刺向巨人的不同部位。
「古勒普普。」飛蘿嬌吆一聲,看似渾渾噩噩的昆侖奴突然動了,側身出臂
,迅如閃電般將一個骷髏騎兵從馬背上叉了下來,重重地揉入土中,接著一個大
旋身,巨肘把另一騎衝到身旁的骷髏騎兵連人帶馬撞離了地面。
第叁個骷髏騎兵趁空突入,一杆鐵槍正中昆侖奴的脅下,誰知衹沒寸餘,兩
股突逢的巨力竟使長長的槍杆發生了彎曲。
昆侖奴收臂一夾,把那不肯放手的骷髏騎兵猛扯下馬,縱上一跺,踩碎了戴
著戰盔的骷髏頭,兩手一抄,又將披罩著烏甲的骷髏馬捉住,整個舉過頭頂,叁
兩下撕得粉碎,彷佛許久沒有這般痛快過,仰首狂嗷了起來。
骷髏戰車上的赤甲將軍倏地轉身,崔小玄眼前寒光一掠,胸口森然如割,大
驚之下疾抖手腕,八爪炎龍鞭如火龍般飛旋而回,衹聽「鐺」得一聲大響,人魔
兩個各自震開。
赤甲將軍身子一蹲,似乎把力道轉嫁給了底下的戰車,叁匹高大的骷髏馬齊
歪向一邊,直至奔出十幾丈後方才平衡過來。
小玄則如風箏般飛了出去,落地後猶不能遏制地連退數步,衹覺周身氣血翻
騰,底頭瞧去,見胸前的衣衫已給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所幸未傷肌膚,不覺
冷汗涔涔。
赤甲將軍黑洞洞的眼眶內射出一道凶殘厲芒,惡狠狠地鎖住了小玄,另一衹
手搭上刀杆,穩住了顫個不停的長柄大刀,腳下發力,透過戰車傳向叁匹骷髏馬
,驅策它們調頭轉向,威武猙獰地衝向目標。
小玄還是頭回遭遇如此勁敵,心中激起一股爭強的鬥誌,振鞭迎上。
斜裏殺出兩騎骷髏騎兵,風馳電掣地突刺過來。
小玄于半空一個旋翔,炎龍鞭再度飛出,超過兩丈的長度顯出優勢,在長槍
刺到前,將一個不知閃避的骷髏騎兵扯下馬去,側身讓過另一杆槍,重重鞭向第
二個骷髏。
那骷髏提盾迎擋,連人帶馬晃了一下,居然沒摔出去。
小玄落地,沉軀怒鞭,連抽叁下,才將那骷髏騎兵硬生生擊倒下去,心中暗
凜,赤甲將軍已經殺奔到前,由叁匹裝甲骷髏馬牽拉的戰車雷霆萬鈞地撞了過來
。
那情勢根本不容硬撼,小玄箭步竄出,游走旁側,一面散發著恐怖氣息的斑
斕大刀隨形抹來,他疾提離火真氣,人在半空如龍翻旋,一連幾個變幻騰挪,居
然無法擺脫追擊,心唸電轉,甩鞭迎上,衹聽一串令人酸牙之聲,炎龍鞭已纏住
了大刀,鞭頭飛旋不住,順著刀杆噬向赤甲將軍。
赤甲將軍急揮長刀,卻見小玄隨勢蕩曳,甩之不脫,纏夾著赤焰的鞭頭眨眼
已襲至握柄處,掀掉一片護手,繼彈向面門,耀亮了一張邪惡的骷髏怖容。
眼見無法避開,赤甲將軍回臂格擋,遮住沒有護甲的面容。
小玄將腕暗抖,炎龍鞭立鬆開了刀身,趁敵視線被阻,鞭頭改扎其心窩,「
砰」的大響,爆出一團飛焰。
赤甲將軍身軀劇震,衹是晃了一下。
小玄呆了一呆,人已落到戰車之上,瞥見赤甲將軍胸前的護心鏡不過多了幾
條裂縫,趕緊奮力加鞭,抽得焰光四迸,俱中敵軀。
赤甲將軍左搖右晃,突用刀杆一撐,將身子硬生生頓住,獰笑聲中揮刀反擊
,攔腰橫削。
小玄有些措手不及,差點就給逼出車外。
「這些東西身上的盔甲定是經過邪法強化,不要硬拚!」飛蘿的聲音遙遙傳
來,就這片刻間,她已驅御昆侖奴擊倒了七、八個骷髏騎馬兵,但那五十幾名虎
頭刀牌手早給屠殺過半,餘下的二十幾人總算聚結到了一起,互依著苦苦支撐,
至于古兵營中的群雄,此際連慘號聲都稀疏了。
小玄聞言唸轉,立時變換鞭勢,將抽擊與甩刺改成拖割纏繞,果然大見成效
,鞭上的炎龍麟片或勾或刮,扯帶得赤甲將軍前俯後仰站立不住,倏地一聲裂響
,左肋處已給撕掉大幅赤甲,露出裏邊的血紅裸骨。
小玄覷機掩上,鞭似火龍般掠過破處,抽得血骨冒起一溜赤焰。
赤甲將軍狂嗥一聲,傾肩猛頂,烈不可擋。
兩個極近,小玄閃避不及,衹好收臂護身,劇震中喉頭一甜,已給撞出車外
,飄飛老遠。
一騎骷髏騎兵飛馳趕來,烏亮的長槍毒蛇般疾竄他胸膛。
小玄方要迎擊,驀覺一口氣轉不過,手上已慢了些許,偏偏人還在半空,變
勢不能,驚得急提離火真氣聚護胸口,一弧熟悉的碧色陡從眼角掠過,沒入骷髏
騎兵的骨臉,將之從馬背上劈飛出去。
「水華斬!」小玄心頭一喜,落地時果見程水若提著碧波刃從旁縱過,殺入
骷髏群中。他鬆了口氣,用手背拭抹嘴角的粘膩,方知適才嘔了血,正想運功自
療,驀感煩惡盡去,整個人如沐春風之中,轉頭望去,卻是李夢棠俏立背後,正
隔空施展木華術為自己療傷。
崔采婷率領眾徒趕到,望見眼前慘象,無不訝異凜然。方少麟從來視兵如子
,看見刀牌手傷亡過半,更是大怒,擎棒殺入戰團。
「這些骷髏怎麽都穿盔甲呀……還會……騎馬的?」夏小婉悚然道。
雪涵俏容籠煞,沉聲道:「全是魔化過的血骷髏,且訓練有素,大家小心。
」她束起右邊羅袖,從法囊中取出衹金光燦爛的小圓盾挂在藕臂上,心中捏訣,
倏地金光一閃,人已瞬間消逝。
數騎骷髏騎兵突見有道金光落在中間,不由分說一齊挺槍搠去,猛見金芒暴
起,幻出一面若有實質的巨大光盾,將數杆利槍皆盡格開,一個纖俏身影現于盾
後。
雪涵將挂著小金盾的藕臂一旋,徑達丈許的巨大光盾立時跟著變化,由豎轉
平,邊緣斜斜一削,兩顆骷髏頭便離軀飛去。
餘下叁騎不知死活的骷髏騎兵收槍重刺,光盾的角度又再變幻,剎那已將他
們連人帶馬整齊削斷,響起一片十分難聽的割骨之聲。
眨眼間,五騎全副盔甲的血骷髏人仰馬翻,散架般摔沒于塵土之中。
小玄瞧得心馳神搖,咋舌道:「太厲害了,難怪大師姐在外邊的名頭如此響
亮!」
赤甲將軍發現了更厲害的敵人,驅策戰車殺奔向雪涵。
崔采婷道:「這個我來收拾,妳們去對付其它妖穢。」話音未落,人已飄飄
升起,看似緩慢,卻一下子就到了骷髏戰車的上方。
赤甲將軍猛生警兆,抬頭望去,衹見一個白發美人姿若天仙地飄浮頂上,他
已魔化至高階,具備了尋常骷髏沒有的七情六慾,心中突然生出一絲從沒有過的
無名驚懼,怒嗥聲中,揮起斑斕大刀望空斬去。
崔采婷拂袖虛空一引,正是如意五行中水係絕技弄潮之舞,衹不過威力比水
若強了近倍,立將大刀卸開,趁隙穿入。
赤甲將軍眼前驀花,心知不妙,足下發力,戰車登如旋風般轉開,但他的右
肩還是一下劇震,手中的斑斕大刀幾乎脫手而出,乜目一瞧,衹見肩甲穿了窟窿
,金芒如水似電般在赤甲上流蕩傳開,異樣絢爛。
崔采婷在快要落地的時候曼妙一翻,人如鷂鴿般翔空追去,並指如劍,前端
帶著淡淡的金芒。
赤甲將軍揮刀狂舞,寒光如匝護住全身,但在崔采婷掠過的一瞬,刀光立散
,整個高大的身軀搖搖慾墜,差點就跌下戰車去。
小玄遠遠望見他腹甲上多了個穿透的小洞,洞周圍的赤甲竟呈金色,由深至
淺,蔓延了近碗口之大,駭嘆道:「這就是金遁係的頂級絕技點金訣麽?果然無
堅不摧啊!」
李夢棠點頭道:「嗯,但亦極難修煉,大師姐至今無法突破第叁轉。」
她的療傷術造詣非凡,片刻之間,小玄已經完全復元,振臂甩了下炎龍鞭,
笑道:「叁師姐,我好了,衹要有妳在,受多重的傷都不 怕哩!」
李夢棠收功,微笑道:「妖穢好多,我們快上吧,小婉、小玄妳們倆從左邊
包抄,摘霞跟我衝右邊。」
餘下叁人應了,小玄當先掠出,逕向水若奔去。
李夢棠從法囊內取出一把與她幾乎等高的碧色長弓,帶著手持拂塵的摘霞馳
向另一邊。
夏小婉提著一柄短錘跟在小玄之後,奔到骷髏群前,猶豫了一下,收步立住
,將短錘放入法囊,從裏邊換出一支通體烏亮的笛子,試了幾下音,開始嗚嗚地
吹了起來。
方少麟屢次衝殺,皆無法突到那群被包圍的刀牌手前,反給數騎血骷髏纏住
圍攻,殺得汗流浹背,幾次擊中身披盔甲的骷髏騎兵,均不能重創它們,愈鬥愈
是心驚,想要施符,卻連半點機會都沒有。
正在暗急,旁邊的地面陡然凸拱,八個無比粗壯的怪物從掀翻的泥土裏爬出
,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每個竟高達丈許,比那些騎著骷髏馬的血骷髏還要高出
叁分之一。
方少麟大吃一驚,心中連連叫苦:「我的天!這些血骷髏就已經吃不消了,
怎又鑽出幾個大家伙來?」誰知一個怪物猛撞向旁邊的一個血骷髏,把它掀下馬
去。
周圍數杆烏槍飛刺而至,一齊深深扎入那怪的身軀,那怪掙扎起來,身上泥
沙俱下,有的部位已給扯帶下大片土塊,卻猶悍然不倒,不住揮拳反擊,另外七
個怪物也動了起來,紛紛襲向身旁的骷髏騎兵。
「起了內哄麽?」方少麟目瞪口呆,一時空暇下來,覷機砸倒了一個正與怪
物狠鬥的血骷髏,忽見小婉立在十餘步外橫笛吹奏,心中大是奇訝:「這時候她
怎麽還有閑工夫吹笛子?」
那些怪物個個力大無比,抗擊力也極強,在二十幾騎骷髏騎兵的圍攻衝擊下
,終有兩個倒了下去,散做數灘土塊,但骷髏們卻為此付了沉重的代階,有十餘
騎人仰馬翻,根本不成比例。
小婉頂上現出一縷淡淡的白氣,正是靈力消耗的跡象。
方少麟望見,忽然有所省悟,殺到她身邊問:「這些怪物是妳召喚出來的?
」
小婉依舊吹奏,嫣然點頭。
「是土精吧?」方少麟訝道:「我的天!妳一次能召喚出八個土精?」
小婉又點了下頭。
方少麟凝目瞧去,越發覺得這個女孩俏麗可人,殷勤地提棒守在她身邊,不
再衝遠,大聲道:「我幫妳護法!」
小婉笑望他一眼,繼續吹笛子,又從土裏召喚出兩個土精,將土精的數目重
新補充至八個。
雖然每一個土精的威力都遠比不上飛蘿的昆侖奴,但對付骷髏騎兵卻綽綽有
餘,而且數量一多,在群戰中效果更佳,局面已呈一面倒之勢。
小玄衝到水若身邊,笑眯眯道:「多謝叁師姐救我。」大發神威,一下子鞭
倒兩騎擎槍亂搠的血骷髏。
水若壓力驟減,冷冷道:「誰救妳了,我衹是喜歡打妖怪!」
「我也喜歡打妖怪啊,咱們一塊兒打。」小玄趁勢糾纏。
水若道:「妳去別的地方打,別來跟我搶。」她刀法曼妙而凌厲,但力量略
顯不足,往往數刀都無法劈倒那些身著重甲的骷髏騎兵,衹得不惜花費真氣,頻
頻施展一擊必殺的水華斬。
「我們雙劍合璧,不是更厲害麽?」小玄有了八爪焰龍鞭,攻擊力大幅提高
,明顯超過了水若,賣力地左右衝殺,持護玉人。
「誰跟妳雙劍合……合……誰要妳幫,妳很了不起麽!」水若見他打怪的確
大占上風,俏面似有惱色,竟在激戰中忽將碧波刃收入法囊,一騎血骷髏趁空殺
至,長槍疾刺她胸口。
小玄大驚,急忙縱身掠去,硬擋在水若身側,一招「怒龍鬧海」猛生生把那
騎風馳而至的血骷髏連人帶馬鞭成火團,因真氣提得太急,消耗頗劇,喘息道:
「怎麽了?」
水若不答,探手入懷,從衣襟裏掏出一物,雙掌合住,結印于胸前。
小玄衹好死守著她,一時束手縛腳,十分吃力,而那些骷髏騎兵攻勢一暢,
輪番衝殺,威力倍增。
水若瞑目觀心,櫻唇似在默唸什麽,身前忽現出道道淡藍氣流,時急時緩地
盤旋聚集,周圍的氣溫驟然下降。
小玄在她旁邊,不覺冷得打了個哆嗦,眼角瞄她施法,心中大感詫異:「是
要使用冰漩術麽?但印法不太像呀……難道她最近學了什麽新法術?」
淡藍之氣愈聚愈多,凝鬱的中心竟隱隱映透出一張怪獸的臉來,有虯有鱗閉
著眼睛。
小玄瞧見,不由一呆,差點就給一杆烏槍挑中。
「疾!」水若嬌喝一聲,臂分袖舞,美若彩蝶展翅,團聚的淡藍之氣驀然飛
散,在她身前已多了頭大小若牛、頂上有角、周身披麟的怪物。
小玄仔細看去,竟是衹通體透明的淡藍色麒麟,如冰雕就,似正埋頭酣睡。
「寶貝起床嘞。」水若嬌吆,輕拍了其頂一下,叱道:「去!」
麒麟突然睜目,竟是猙獰無比,暴如奔雷地縱起,瞬將七、八步外的一個血
骷髏撲下馬去,幾下掏扒,掀飛滿天赤骨。
旁邊的骷髏騎兵掣槍搠去,卻見藍影一閃,麒麟竟已抱住了血骷髏,「喀嚓
」一口咬碎了戴盔的骷髏頭,底下的骷髏馬承受不住重量,驀爾跪地趴下,但聞
折裂之聲此起彼伏,不知有多少根骨頭斷碎。
小玄瞠目結舌,問道:「這是什……什麽怪物?」
「什麽怪物!」水若瞪了他一眼,面有得色地接道:「是冰麒麟啊。」
小玄見她高興,忙順勢道:「它是真獸還是幻獸?」
水若手仍結印,邊運靈力邊道:「從前是真獸,現在衹是幻獸了。」
小玄一聽,立時明白這冰麒麟是用已亡的靈獸煉就,說話間,見它又撲倒了
兩騎骷髏騎兵,吞著口水道:「真厲害吶,是從哪裏弄來的……也幫我尋一衹好
麽?」
「想得美呀,師父說這寶貝是獨一無二的,上哪找去。」水若又橫他一眼,
哼道:「就是有,我也不幫妳找!」
小玄方知這是師父賜她的出山寶物,猛見她胸前多了一枚用墨繩係住的胸墜
,正是昨晚在她身上看見的冰藍色玉麒麟,驀地冷汗涔涔:「原來她昨晚就帶著
這個寶貝哩,幸好我封了她的泥丸宮,否則這小惡婆一怒之下招喚出那大家伙,
還不把我一口吞了……」
突有一騎骷髏騎兵從黑暗裏衝過來,水若正運靈力,又在跟小玄說話,毫無
防備。
小玄吃了一驚,急忙攔去,但鞭勢未展,根本阻擋不住雷霆萬鈞的衝擊。
馬蹄濺起的沙石如刀子般刮掠過兩人的肌膚,水若猛然驚醒,揮指游移,急
召在十幾步外厮殺的冰麒麟回來救援。
小玄眼見不妙,卻不肯躲開,猛提離火真氣,護住全身。
冰麒麟風馳電掣地奔了過來,但卻鞭長莫及,此際尚餘叁、四步之距。
兩衹撲騰的骷髏馬蹄突破小玄的防守,蘊蓄著千鈞之力踢向他胸膛。
水若眼角掠見,突然嬌叱一聲,吐了個「臨」字,衹見冰麒麟大口倏張,通
體驟亮,一股藍晶晶的華光噴灑了出來,剎那間,就要踏上小玄胸口的馬蹄突然
頓住,整匹骷髏馬同其上的血骷髏都被凝結成冰雕似的塑像。
「是冰焰!這家伙竟能放出冰焰……真是頂級幻獸哇!」小玄又驚又喜,奮
起一鞭,立將血骷髏與骷髏馬擊得如冰破碎,晶瑩剔透的冰晶夾雜著部分尚未冰
化的骨頭散落了一地。
這種功法似乎極耗靈力,水若頭頂白氣縷縷,嬌靨也變得有點蒼白,忽然兩
手一合,將胸前的胸墜夾住,口中唸唸有詞。
衹見冰麒麟慢慢伏地,冰晶般的身軀忽然化做了道道淡藍之氣,流聚向水若
緊合的掌縫,轉眼不見。
水若嬌喘吁吁地將麒麟墜塞入懷內,身子微微一晃。
小玄趕緊扶住。
水若立把嬌軀一縮,豎眉道:「別碰我!」
小玄手足無措,衹好道:「快坐下歇歇。」
水若本不願聽,但她先前頻施水華斬,後又召喚冰麒麟,真氣與靈力皆耗費
極多,委實有些支撐不住,終還是盤膝坐下,運功返元。
小玄持鞭緊護玉人,雖然近處已無骷髏騎兵,但仍不敢離開半步。
他趁空放眼四周,見眾姝各展玄通,骷髏騎兵越來越少,盡殲已是為期不遠
,那為首的赤甲將軍與崔采婷乍分乍錯,身上的厚厚赤甲破碎不堪,左邊護肩不
知所蹤,護心鏡也掉挂胸前,狼狽萬分。
崔采婷喝道:「伏誅吧!」人飄空中,合掌結印,並聚的四指白芒映耀,周
圍隱隱閃現出玄奧的金色符篆,正是點金訣中的伏魔絕招--鑄魔印。
赤甲將軍揮刀慾迎,忽似勇氣盡失,倏地驅策戰車調頭就逃。
崔采婷天仙般飛落,白芒掠過,竟將包著魔化裝甲的戰車轟截下半段來,深
深地陷在土中,絲絲金色的殘符光影猶不時閃現。
赤甲將軍死死抓住車首,懸著兩腿,顛簸急竄。
突然右側金光大現,卻是雪涵斜裏截出,與她臂上小盾同形的巨大光盾飛旋
割至。
赤甲將軍急忙閃避,驀地厲嚎,衹見右肩護甲分瓣飛起,巨大光盾已陷骨鋸
入,數息方逝,血紅色的骨屑紛揚如粉,詭怖之極。
雪涵眨眼掩至,挂著阿金盾的藕臂一振,逕達丈許的巨大光盾再次出現,赤
甲將軍心膽俱裂,猛朝前方怪嘶一聲,隨即伏身趴下,緊貼車身。
黑暗中現出點點微晃的幽光,陡聞「蓬」地輕響,幽光忽地拉成長線,瞬化
做上百道碧色流星電掠過來,齊射向飛馳中的雪涵。
「地獄之焰!」小玄大驚,提鞭衝去。
第二回 地獄之淵
雪涵心頭一凜,不慌不忙調轉光盾,將整個人完全護住。
赤甲將軍趁機逃開,拖著殘臂駕著衹剩前半部的戰車竄入黑暗。
上百道碧色流星電掠而至,卻皆給巨大的光盾擋住彈開,現出本形,原來是
一支支前端燃著碧焰的骨箭。
小玄這才放下心來,自哂道:「大師姐何等厲害,我豈用如此緊張。」腳下
不停,逕向黑暗中追去。
雪涵施展金光縱掠出,立時超越過小玄,前邊出現兩排手持長弓的血骷髏,
又射出一大蓬地獄火箭,她揚盾格擋,在箭雨中剖出一條通道,衝近一輪橫掃,
割草般削倒了二、叁十個骷髏射手。
小玄盯著那赤甲將軍緊追不捨,無奈骷髏戰車奔速驚人,始終無法縮短兩者
差距,心中正焦,倏見一道碧光從旁掠過,竟比地獄火箭更艷更疾,剎那已射中
了赤甲將軍的右腰,透甲而沒,衹餘尾部不住輕顫,卻是用數片青翠樹葉做成的
箭羽。
赤甲將軍大嚎一聲,差點從戰車墜下,腰後中箭處蔓延出一片潤鬱的青碧,
詭異地侵覆了周圍的赤甲。
「是二師姐的木母弓!」小玄心唸方動,又有第二道碧光從後掠至,這回卻
不是射人,而直襲牽拉戰車的一匹披甲骷髏馬,疾奔中的骷髏馬怪嘶一聲,立時
摔倒,扯得戰車及其它兩匹骷髏馬跟著傾覆,赤甲將軍衝前飛出,重重地撲在地
上,但他頑悍異常,旋即連滾帶爬地竄起,狂奔逃命。
百步外的李夢棠拉開碧色長弓,青翠的箭尖穩穩地鎖住了赤甲將軍的背脊骨
。
「木母神弓在此,焉有邪魔能逃掉!」旁邊的摘霞雀躍道:「棠姐姐快射,
這一箭結果掉它!」
數步外的崔采婷忽道:「棠兒莫射,暫放這妖孽逃命,我們跟著它尋找巢穴
!」
李夢棠應了一聲,收起名揚地界的木母弓,連箭放回法囊。
崔采婷又朝飛蘿叫道:「我和雪涵追蹤那妖孽,妳領其他人清理餘穢,隨後
跟來。」話音未落,人已掠出老遠。
飛蘿喊道:「小心!」繼續驅御昆侖奴殺敵,那些身披魔化重甲的骷髏騎兵
,在他手下竟似紙扎泥糊一般。
夜晚終于重歸平靜,稀疏的傷者呻吟聲與木頭燃燒發出的辟叭聲清晰可聞。
古兵營內外尸橫遍野,間中散撒著一具具盔甲破碎的血骷髏殘骸和奇異的骷
髏馬骨架。
方少麟臉色鐵青地指揮十幾名幸存的手下救護傷者。
眾姝清剿完四周的骷髏射手,相繼聚來。
「好可怕,這些妖穢出手太狠了,幾乎都是一擊斃命,沒有留下幾個傷者…
…」夏小婉猶有餘悸。
方少麟咬牙道:「血骷髏究竟是什麽魔物?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幾百號人
屠戮一光!」
飛蘿凌空虛抓,一頂烏盔從地面飛起,落入手中。她翻來覆去地瞧了瞧,凝
重道:「血骷髏不是天然形成的魔物,衹有經過特定的邪法煉制方能生成,這些
盔甲則用上好精鐵打造,看來不但有人在魔化這一帶的骷髏,而且還在大規模地
將它們武裝成軍隊。」
「它們有騎兵,有弓箭手,武器全都經過了魔化,威力驚人。」李夢棠手裏
拿著一把用人骨做成的長弓,試撥著弓弦的張力。
方少麟恨恨道:「好狡猾,原來它們一直都在隱藏實力!」
飛蘿沉吟道:「衹怕還有更大規模的攻擊在後頭。」
方少麟濃眉一挑,揮拳怒道:「竟敢在本令的地頭作祟,待我調集大軍將它
們連根鏟了!」
飛蘿道:「不可大意,大澤之中遺有四十萬古代士兵的骸骨,說不定這些血
骷髏衹是冰山一角。」
餘人相顧駭然,個個暗吸涼氣,皆意識到問題越來越大了。
「咦,小玄呢?」夢棠忽問。
「他……好像隨師父和大師姐一起去追那個骷髏魔頭了。」水若立道,臉上
掩不住露出一絲擔憂之色。
飛蘿道:「我們這就去接應他們。」轉頭對方少麟道:「妳帶部下把傷者送
走,快快離開這古兵營,此後再不要鼓動尋常的獵魔者進入大澤冒險。」
方少麟望了小婉一眼,道:「我不走,我要跟妳們一道去尋找這些妖穢的老
巢,到時才好率領大軍征剿。」他不待飛蘿答應,即召來一名虎頭營統領,命其
帶領其他人運送傷者撤離。
那名統領面露難色:「可是大人您……」
方少麟道:「我沒事。妳先去老藤坡,傳我口諭,把駐扎在那裏的五百刀牌
手帶到望澤侍命。」
那名統領昂然挺胸,大聲道:「大人不走,下官也決不離開!」
方少麟眼睛一瞪,道:「那我現在就砍掉妳腦袋!」
*** *** *** ***
小玄在黑暗中一陣急追,前邊的赤甲將軍同崔采婷、雪涵俱已不見了蹤影,
心中焦灼,衹好照著原方向前奔,過了半炷香光景,耳中忽然隱隱傳來潮汐之聲
,忖道:「莫非到了大澤?」
隨著掠近,前邊泛出一線銀白,接著越來越寬,顏色漸漸變成了深色的蔚藍
,潮聲亦越來越響。
又奔片刻,小玄終于望見了個大湖,猛然發現自己竟到了懸崖之上,強勁的
大風自下掠來,灌得衫袍飽脹如鼓獵獵作響。
他放緩腳步走向崖邊,俯瞰看去,衹見底下煙波浩蕩潮水滾滾,浪頭一個接
一個地摔打在崖腳的礁石上,粉碎成朵朵如煙似霧的細末。
「啊哈,這個必是大澤了!中原的第叁大湖呀……」小玄抬頭眺望,見遠處
模糊一片,天水不分,身處其前,頓生出一種渺小如塵的感受來,贊嘆道:「聽
人說大澤浩瀚如海,此話果然無虛哩。」
他乃頭一回看見這種大湖,不覺心馳神搖,迷醉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思道
:「難道那魔頭跳下崖去了?」再瞄底下,衹見峭壁如削,深逾百丈,心覺不大
可能,于是調頭回行,藉著稀疏的星光,沿崖尋覓魔蹤。
此處林木更密,上有大樹遮天蔽日,低處有灌木叢勾衣纏足,十分難行。走
到背風處,空氣潮得似能擰出水來,看不到人蹤,聽不見雜聲,衹有偶爾一兩聲
夜鳥的鳴啼,在潮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清脆動聽。
地勢漸漸陡斜,周圍越來越黑,幾是伸手不見五指,小玄凝神敵蹤,不料腳
下突然踏空,整個人穿過數重繁密的枝葉,向下高速墜落。
小玄兩手亂抓,卻沒觸到任何東西,數息間仍未到底,衹驚得魂飛魄散:「
怎麽這樣深,跌下去怕是粉身碎骨了!」心唸電轉,八爪炎龍鞭旋從袖中飛出,
揮圈甩卷,似乎觸到邊際,卻始終捉纏不住東西,他急提離火真氣,炎龍鞭登時
一跳,鞭身噴出熊熊赤焰,照亮了周圍。
趁著火光映耀,竟見四面都是由磚石砌成的平整墻壁,布滿了苔蘚,卻沒有
任何凹凸之處。
小玄無從下鞭,更是驚慌:「難道我崔小玄出山的第一天就要完蛋?這也太
冤了吧……」猛見底下有一條巨大黑影凌空伸出,急忙收鞭注氣,在交錯的霎間
覷準甩出,卷住了巨物。
他身子一震墜勢倏止,悠悠蕩蕩吊在半空,這才發覺背後已給汗水浸濕,自
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矣!」迎面撲來一股惡腥,抬頭望去,心臟立又高
高懸起,原來鞭子卷住的竟是一條由無數人骨組成的巨柱,縫隙中還夾注著各種
血淋淋的器官內臟,似乎隨時會滑掉下來,無比的惡心可怖。
「這是什麽鬼東西?」小玄胃中發麻,衹想立刻鬆開鞭子,無奈不知底下有
多深,正在惶恐,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沉重而整齊,趕忙撤去離火真氣,炎龍
鞭上的赤焰立時熄去,四周重新沒入濃墨般的黑暗。
腳步聲越來越響,甚至可以聽見金屬的碰撞聲,光亮突從某處亮起,竟見一
隊高擎火把全副武裝的血骷髏從轉角齊步行出,手持長戟,身上皆披盔甲,前邊
四個血骷髏更是凶狠怪異,每個居然生著兩衹腦袋,身橫體闊,腰挎巨劍,軍官
裝束,煞是威武。
「這幾個是什麽怪物?樣子好猛啊……莫非此處就是血骷髏的巢穴?」小玄
粗數了一下,見約有叁十幾個,掂量自己一人多半對付不了,又怕附近還有其它
妖邪,衹好依舊吊著,靜待它們行過。
他趁火光環顧四周,猛見斜上模糊著個巨大的骷髏頭,正猙獰地對著自己,
登時大吃一驚,差點就失聲叫出,定神細看,才發現那巨頭同鞭子卷住的巨柱一
樣,也是由無數骨頭搭砌而成,心中稍定:「還好不是活的……」
順其往下瞧去,不禁冷汗狂冒,原來對面石壁有個巨大的凹陷,裏邊立著一
個高近十丈的超巨型骷髏,全身上下俱由人骨搭成,自己用鞭卷住的正是它伸出
的一條手臂。
底下的那隊血骷髏終于全部巡過,四周再次陷入黑暗,小玄如于魘中,忽然
想極了師父和幾個師姐,思道:「適才師父同大師姐在我前邊啊,怎麽一下子都
不見了?」
又挨了一會,再不見什麽動靜,遂振鞭發出火焰,照亮周圍,強忍嘔意蕩到
巨型骷髏身上,飛快地攀游而下,到了地面,急忙奔開,但衣衫同肌膚之上彷佛
已沾染了無比惡心的血腥氣息,始終如影隨形地死跟著他。
小玄朝那隊血骷髏離去的相反方向悄悄尋探,不時用炎龍鞭發出火焰照明,
見那甬道極寬極長,竟然每隔十餘丈就有一尊靠立在凹壁內的巨型骷髏,心中愈
來愈驚訝:「這些骷髏像高大如塔,如果真的都是由人骨組成,那得需要多少呀
……工程如此之巨,卻沒什麽用處,誰這樣無聊呢?」
他百思不解,又望了一眼旁側的巨型骷髏,不知為何,猛然生出某種幻覺,
彷佛那尊巨大的骷髏像乃是活物,正用黑洞洞的眼眶猙獰地俯視著自己,心中發
毛,趕緊轉頭不看。
又走了片刻,前邊忽然出現了個四分的岔路口,小玄探頭望去,卻見都是漆
黑一團,正不知該往哪條,忽聞一陣「乒乒乓乓」的金鐵敲打聲傳來,心中奇怪
,遂循聲選了一條摸去。
隨著漸近,敲打之聲越來越響,前邊透出一片光亮,小玄放輕腳步悄悄過去
,猛見一對持戟的骷髏士兵分立兩邊,守著個頂嵌骷髏頭的洞門,忙要轉身,但
此段甬道筆直,且無任何雜物,立時給那對骷髏士兵瞧見,挺戟嘶吼著撲過來。
小玄本想要逃,但忖:「這兩個家伙一路大呼小叫,衹怕會引來更多妖孽,
不如宰了它們反而乾脆!」主意一定,便向兩個骷髏士兵迎去。
兩個骷髏士兵挺戟齊搠,不料卻刺了空,驀感頂上熾熱,抬頭瞧去,衹見赤
焰如旋渦罩落,急忙提戟格擋。
旋聽「辟叭」數響,焰光四下飛吐,兩個骷髏士兵已如散架般摔在地上。
小玄飄飄落下,豎耳聆聽周圍動靜,但聞那些金鐵敲打聲依舊,此外並無異
響,這才放下心來,用手掀了掀兩個倒地骷髏兵的衣甲,見比先前那些骷髏騎兵
單薄了許多,心道:「難怪這麽容易就搞定……」瞥見裏邊的赤色骨頭,心中一
動,繼思道:「適才為了追趕那魔頭,來不及收集血骷髏,這回可不能錯過了。
」
他貪唸一起,哪管身處險地,當即動手去剝兩個骷髏士兵的盔甲,忙了好一
會,終將兩副血骷髏骨骸取出,唸動真言收入如意囊內,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手
,起身躡向那透出光亮的洞門。
才到門旁,立感陣陣熱浪迎人撲來,探頭窺去,裏邊居然是個巨型大廳,廳
中赤焰熊熊火星四濺,擺著上百組火爐、鑄模及鍛臺,地上臺邊堆放著無數兵器
與盔甲的半成品,許多係著圍裙仿若人類工匠的血骷髏正分工忙碌,或敲打或淬
煉或搬運,不時被冒起的大股煙霧模糊甚至掩罩,此起彼伏的捶打聲震耳慾聾。
更詭異的是,于大廳的一角,還立著數名術士打扮的黑袍骷髏,正在施展邪
法強化一批已是成品的巨劍。
小玄目瞪口呆,若不是親眼瞧見,他怎麽也不會相信,在這樣深的地底有個
規模如此巨大的兵工廠,而且還是由骷髏們經營的。
突聞厲叱之聲,轉頭望去,衹見從斜對面的大門進來一隊苦力,竟是有血有
肉的活人,衫殘褲破衣不蔽體,手腕腳踝俱給鐐銬鎖住,吃力背著大筐礦石,運
送到各個爐子前卸下,旁有十幾個揮甩著皮鞭的血骷髏監押驅趕,稍有遲怠便是
一輪狠鞭狂抽。
小玄瞧得又驚又怒:「這些妖孽竟然奴役活人哩,無怪它們要襲擊大澤周邊
的村莊,原來是去捉活人來充當苦役呀,可恨可恨!委實可恨!待我出去尋師父
她們來,一齊將這窩妖穢連根除掉!」
但一想到如何出去,不禁大為煩惱,思道:「這裏邊骷髏極多,倘若給它們
發現,撲過來每個咬上一小口,我千翠山崔小聖多半就皮肉無存啦,運氣好點,
或許也能變成衹骷髏哩……」想到這裏,心頭突然一動,返身去撿起一套剛才從
骷髏身上剝下的盔甲,穿戴身上,又拿了長戟,笑道:「大丈夫能伸能屈,本小
聖就做一回骷髏吧。」
他把頭盔拉底,遮住大半個臉,然後邁步走進大廳。
廳中的骷髏們照舊各自忙碌,並無哪個注意到有異類混入。
小玄低著頭逕向斜對面的大門走去,心忖:「那些人從這門運礦進來,半多
能通外邊。」眼看到了門口,忽然又有一隊由骷髏監押的苦力背礦進來,登時擁
擠不堪。
小玄瞄瞄周圍,發覺衹有自己一個逆向而行,著實太過顯眼,趕忙轉身,混
在人流中溜回廳中,幸好沒有骷髏覺察,他悄悄地拭了下汗,偷目四望,見旁側
不遠有個小門,遂慢慢行去。
進了小門,原來又是一條甬道,衹不過這條較為狹窄,且七彎八折,兩邊每
隔一段就有火把,壁紋精致而妖異,刻畫著綿延不斷的骷髏圖騰。
小玄這回更加小心,每逢拐彎便先探頭觀察,此段居然沒遇見半個骷髏,不
禁覺得有點奇怪,又探了一程,到了個岔路口,忽聽前邊腳步聲大作,趕忙閃身
貼壁,藏入陰暗之處,衹見一隊骷髏步兵小跑奔過,除了前面有五個手持巨劍的
雙頭骷髏,後邊全是跟自己裝束相同持戟骷髏。
小玄心中好奇,待它們全部奔過,倏地一閃而出,緊緊跟在後面。
這隊骷髏衹顧朝前急奔,無誰發現自己的隊伍中已多了一個假骷髏。
奔了片刻,突聞前邊高聲厲喝,竟是人語:「雙首虎,妳們來這裏做甚麽?
」
小玄眺目望去,見數排骷髏兵攔住去路,喝問的是一個奇形怪狀的骷髏,高
長無比,腦袋幾乎觸到了頂上的石壁,周身披束著青碧鱗甲,橫著一把雙股巨叉
,形態十分凶狠。
奔在最前邊的一個雙頭骷髏顯然就是它所稱的雙首虎,大聲道:「長骸,淵
中有敵闖入,老祖命我過來助妳把守!」
小玄心中一驚,暗忖:「是我的行蹤暴露了……還是師父她們也到了這裏?
」
長骸猙獰道:「誰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敢闖吾地獄之淵耶!」
「廢話少說,快快讓路,倘若魔君之覆有什麽閃失,妳我俱擔當不起!」雙
首虎的兩個骷髏頭齊聲喊叫,煞是詭異。
小玄凝目望去,這才注意到它的兩顆骷髏頭跟別的雙頭骷髏不同,一邊是人
首,另一邊卻是個骷髏虎頭。
「進來吧!」長骸轉身,從部下當中穿過,走入其後的一個洞門。
雙首虎率部跟去,小玄低著臉緊隨在最後。
進入洞門,裏邊原來是個大廳,衹見中心立著一衹數人高的朱紅色巨爐,爐
底的地面有個已經生成的巨型法陣,道道墨色焰狀的魔力按陣中的符篆圖案竄向
空中,隨逝隨生,形成了個十分詭異的守護結界。
雙首虎訓喝一聲,他帶來的骷髏士兵立時分排列開,將洞門層層圍住。
小玄趕緊按照隊序站位,給擠到了裏層的一處死角,心中暗叫倒楣:「這個
位置大大不妙呀,倘若給識破,逃起來可就費勁啦!」
突聽一個妖媚的聲音響起,有人喝道:「長骸將軍,這是怎麽回事?為何一
下子來了這麽多人!」
小玄循聲望去,見法陣之外立著數人,其中竟有一個人類女子,面上攏著墨
色紗巾,一襲墨色紗袍,身材凹凸有致曼妙惹火,心中奇怪:「這裏滿窩子骷髏
,怎麽會有個女人?嗯,物以類聚,八九是個妖精哩……」忽爾想起了綺姬來。
長骸將軍俯下高高的身子,抱揖恭聲道:「御使大人,因有外敵闖入淵中,
老祖特命他們來加強這裏的守衛。」
小玄莫名其妙:「御使?這怪物怎麽稱她做御使?衹有皇帝的使者才能稱之
為御使呀!」
那女子聽了,卻連應都不應,逕轉向旁邊一個灰袍人道:「覓鼎子,準備好
了沒有?這就開始吧。」
灰袍人咳嗽了一下,似是十分敬畏道:「御使大人,此回成與不成,都必是
最後一次,請容小老兒再稟幾句。」
小玄這才注意到那灰袍人也是個活人,貌極蒼老,頭上衹餘稀疏的花白毛發
,瘦得皮包骨頭,彷佛經歷了煙火的長年熏染,膚色灰黑,衫袍上到處是火星燙
出的小破洞,兩眼呆滯無神,彷佛隨時會睡去。
那女子黛眉微蹙,眼中寒芒一閃即逝,微笑道:「覓鼎子,妳說吧。」
覓鼎子痴似地望著法陣中的巨爐,緩緩道:「拜貴教之賜,小老兒到此已有
一十九載,這爐中的魔君之覆經過無數次地修補,終亦到了最後的關頭……」
小玄忖道:「原來這骷髏窩至少已有一十九年了,又得如此規模,卻怎麽從
未聽聞過?藏得可真深吶。」
那女子道:「衹要妳修好了魔君之覆,很快就能出去了。」
覓鼎子輕嘆一聲,道:「小老兒已不奢望重見天日了,倘若這次有幸修復魔
君之覆……」他朝墨袍女子躬身一拜,接道:「衹求貴教遵守諾言,放了小老兒
的一家老少。」
那女子麗目微微一眯,溫和道:「這個放心,妳家裏人全都好好著呢,衹要
能修好魔君之覆,什麽都好說。」她爽聲一笑,催促道:「您老人家莫要想得太
多,快快開始吧。」
小玄心道:「那魔君之覆是個什麽玩意?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是樣很重要的
東西哩……居然一修就是一十九年啊,這位老伯好凄慘,顯然是給脅迫來的!」
覓鼎子無可奈何地直起,轉身踏入守護結界,衹見他雙目一睜,剎那間疲態
盡逝,煥發出一種宗師才有的光華和神彩,兩手各結起一印,開始緩緩掄動,巨
爐內立時發出呼嘯悶響,數息間,廳中突然一亮,朱紅爐身現出了數百個金色符
印,燦爛異常。
小玄凝目望去,居然有大半符印不識得,更有一些連類別都無法判斷,心中
詫訝,衹感玄奧無比。
覓鼎子手臂愈掄愈快,那巨爐中的呼嘯聲亦隨之越來越響,似有什麽從裏邊
蕩溢而出,扯得周圍的守護結界一陣陣波動。
小玄正在驚奇,驀見覓鼎子雙臂朝天一揚,巨爐頂上驟然雪亮,五條光柱衝
天射出,顏色各呈不同,分為金、赤、碧、藍、紫五色,眩絢之極。
「五曜爐!」小玄身軀一震,差點叫出聲來。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6 17:40
第叁回 七邪覆
崔小玄痴迷于創造怪物,除了御甲術和機關術,對相關的鑄造術也是十分喜
歡,當然就聽說過大名鼎鼎的鑄造神器--五曜爐。
傳說此爐始于千年之前,乃聚窟洲鑄造大師逆木游歷天地,采聚了五種奇光
之精華所造,曾有無數神器法寶由它而出,其中最出名的一件,就是天相宗的鎮
派之寶--天相輪。
直至叁百年前,逆木大師突然神秘失蹤,五曜爐亦隨之下落不明,數百年來
,尋找之人一直未曾斷絕,不想今日卻出現在這大澤的骷髏窩中。
小玄一陣激動,不住大吞口水。
五條光柱射到守護結界的邊緣,突然彎曲起來,游龍般四下飛舞,時而如虹
時而似焰,映耀得滿堂絢燦。
覓鼎子連續變換印法,那五條奇光便如實體般隨著他地操控交織盤繞,神奇
之極。
忽有一片黑影從爐頂冉冉升起,給五條光柱帶到空中,在輪番浸淬與衝擊中
蕩出圈圈眩目的光芒,時金時赤、時青時碧……不住變幻。
小玄凝目望去,好不容易才瞧清楚,原來那是一張人臉面具,心中惑道:「
這面具便是那魔君之覆麽?瞧起來沒什麽特別的啊……」
覓鼎子不再變換印法,將面具固定在空中,頭頂白氣如蒸,顯然靈力消耗極
巨。
結界外的墨袍女子打了個手勢,旁邊一群術士打扮的黑袍骷髏中步出六名,
各自唸咒結印,進入法陣,立在覓鼎子身後兩尺,開始隔空向他輸送靈力。
面具不住激顫,蕩幻出的光圈亦越來越絢麗燦爛,發出一波波「嗡嗡」的怪
音。
覓鼎子身體晃動,臉皮如紙顫蕩,汗如雨落。
六名骷髏術士的衣袍均高高鼓起,顯然正竭盡全力。
面具抖動得愈來愈劇烈,倏地變白,蕩出一圈數倍于先前亮度的眩目光芒。
小玄眼睛一閉,猛聽「轟」的震天巨響,似有狂風刮來,不由退了半步,趕
緊睜眼,衹見廳中情形大變,中心的巨爐竟已不見,法陣中懸空翻滾著無數燃燒
的火塊,心中閃過一唸:「五曜爐爆炸了!」
六名全身帶火的骷髏術士從殘破的守護結界內竄出,撲地亂滾,發出令人毛
骨悚然的慘嘶。
周圍的骷髏士兵紛紛退後,它們並不懂得恐懼,衹是本能地討厭那些神異火
焰,長骸同雙頭虎厲喝制止。
墨袍女子突然縱身而起,掠入煉獄般的結界。
小玄心中駭然:「傳說五曜爐的火焰是由五種奇光之精華凝聚而成,瞬間就
能銷金融鐵,她這不是去送死麽!」正在驚疑,那女子已從結界躍出,手裏提著
一人,正是覓鼎子。
衹見那女子的面紗及衣袍俱成灰燼,身上卻毫發無損,晃裸著瑩白如雪的粉
肌,玉峰俏聳蜂腰堪搦……
小玄張口結舌,急忙睜大眼睛,待要瞧個仔細,可惜那女子已凌空一抓,從
旁邊的骷髏術士身上扯過黑袍,裹住了玲瓏浮凸的迷人嬌軀。
小玄吞了吞口水,衹好把目光移到她臉上,見其蛾眉挑發鳳目如刀,眼皮及
兩瓣潤嫩如脂的朱唇皆抹著晶瑩紫彩,異樣的妖妍艷麗,不由扼腕遺憾,心中悄
贊:「這妖精好漂亮呀!」
妖魅女子扶住似乎奄奄一息的覓鼎子,驚怒交集道:「失敗了?」
覓鼎子搖了搖頭,緩緩抬起臂來,手裏竟捏著那張面具,疲憊無比道:「請
御使查驗。」
妖魅女子大喜,接過面具,翻來覆去地瞧了好一會,顫顫巍巍地戴在臉上。
小玄望去,衹見那面具色如淡墨,衹覆及鼻梁,開著兩衹眼洞,前方頂處竟
生著七衹邪異的彎角。整衹細紋遍布,彷佛由許多塊碎片粘合而成,但其上不時
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電似青芒蜿蜒爬過,予人一種異樣流暢之感。
妖魅女子嬌軀猛地一震,兩手握拳,竟如痙攣般繃扭起來,面具下邊露出的
半張臉兒咬牙切齒,似在忍耐著什麽。
小玄心中奇道:「她怎麽一戴上那魔君之覆就變了模樣?啊,敢情跟我上次
一樣,煉壞了寶物,招致反噬啦!」
妖魅女子身子越抖越劇,倏地揚臂展指凌空虛抓,七、八步外的一個骷髏術
士立時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逕直朝她撞來。
妖魅女子獰喝一聲,亦不知做了什麽,骷髏術士突然衣袍盡裂,根根赤骨如
炸開般四下飛散。
餘下的另外叁個骷髏術士大吃一驚,紛紛朝後退去。
妖魅女子縱身而起,如鬼魅般飛出,在叁個骷髏術士身旁各現了一瞬,然後
叁個骷髏術士幾乎同時爆碎,連聲慘呼都不及發出。
守在門前的長骸將軍驚叫道:「御使大人,妳……妳……」要知這每一個骷
髏術士都是靈力極其深厚的魔法高手,珍稀之至,孰知卻在眨眼間就給全部消滅
。
妖魅女子駐足停下,顫著身狂笑道:「終于修復了!魔君之覆終于修復了!
令無數神魔聞風喪膽的七邪覆終于重現天地啦!」
聽著她那狂蕩無比的笑聲,小玄心中一陣發毛,忽想某個傳說來:「魔君之
覆……七邪覆……莫非這面具跟上古大魔頭七邪魔君有關?」
覓鼎子支撐著跪下,頭伏至地,喘息道:「御使大人,魔君之覆今已修復,
就請貴教依照諾言,放過小老兒的一家老少。」
妖魅女子身子依然不停地痙攣扭動,似乎無法控制住自己,隔了好一會,才
獰笑道:「放……放什麽?我們壓根就沒捉妳的家人回去呀!」
覓鼎子抬起頭來,面如白紙。
妖魅女子張狂笑道:「不明白是麽?本座就清清楚楚地告訴妳吧,那夜去府
上的人喚做血尊,素來最嗜人血,偏偏他那次又領會錯了命令,嘿嘿,所以呀…
…不好意思,貴府沒有人活過那夜。」
「不!」覓鼎子絕望地大吼一聲,兩手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稀疏的白發。
妖魅女子如陷瘋魔,手足不時便會一下觸電似地甩動,獰笑道:「七邪覆已
經修好了,妳的使命也就結束了,如果妳想妳的家人,眼下就可以去見他們喲!
」
覓鼎子悲憤慾絕,眼睛直直地盯著某處,詛咒似地喃喃道:「妳們騙我……
妳們會後悔的……妳們一定會後悔的……」
妖魅女子逕從他身邊飄過,笑聲如冰:「長骸將軍,我突然想到了個主意,
這老頭兒或許是個煉化血骷髏的好材料哩,雖然那時他的鑄造技能會喪失很多,
但會變成一個永遠對本教忠心耿耿的骷髏工匠。」
長骸將軍獰笑道:「大人高見,淵中正缺少工匠吶,末將待會就把這老頭兒
送去血煉池!」
覓鼎子忽爾安靜了下去,小玄望見他嘴唇微動,似在默唸著什麽。
妖魅女子驚呼一聲,伸手往自己臉上捂去,但面具已先一瞬飛了出去,她急
轉回身,見覓鼎子正啟唇默唸,心叫不好,縱身朝其撲去。
覓鼎子仰面朝空,那七邪覆便像長了眼睛似地向他飛去,正正地罩落在他臉
上。
妖魅女子厲叱一聲,爪如電掠,卻衹掃中覓鼎子的殘影。
戴著面具的覓鼎子瞬間出現在距原處七、八步的地方,雖然體貌依舊,但卻
給人一種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感覺。
妖魅女子怒道:「妳偷偷給七邪覆下了禁咒!」
「妳們一定會後悔的……」覓鼎子向門口掠去,竟是疾迅無比。
妖魅女子大喝:「攔住他!」
長軀將軍厲喝:「把門堵死!」挺起手中的雙尖巨叉,抖出個叉花,朝電掠
而至的覓鼎子刺去。
誰知覓鼎子足尖一點,人如鶴般衝天而起,避過了巨叉,再于空中不可思異
地一折,從數排骷髏士兵頭上掠過。
兩個雙頭骷髏劍士從地面躍起,揮劍劈來。
覓鼎子硬衝上去,拚著身受兩下重劍,分拳將兩個雙頭骷髏劍士擊飛,同先
前判若兩人。
眼見衝到了門前,看似十分笨拙的雙首虎突然縱起,用橫闊的巨軀堵住了門
口。
覓鼎子心知稍有遲疑,生路必絕,遂仗著七邪覆之威,依舊往前衝去。
雙首虎大喝:「找死!」雙手擎劍砍去。
覓鼎子悶哼一聲,卻是用背硬生生挨了他那雷霆萬鈞的一劍,幾乎同時,他
的拳頭也擊中了雙首虎右邊的骷髏虎頭。
雙首虎的虎頭震得一偏,但身子衹稍稍歪移。
覓鼎子又飛出一拳,正中其心窩,雙首虎震退了兩步,胸前的護心鏡已完全
碎裂,卻仍然強悍無比地攔在出口。
小玄有心助那覓鼎子,亦想趁機逃出去,急速提起離火真氣,詐做上前攔截
,卻倏地撞到了門前一排骷髏士兵的身上,又橫戟絆倒了追來的幾個骷髏士兵,
將門口亂成一團。
後邊的妖魅女子從眾骷髏士兵頂上飛過,一邊手爪帶出道道黑色氣流。
「蝕魂爪!」覓鼎子心中涼了大半,突見一個骷髏士兵沒頭沒腦地撞到雙首
虎腹上,竟將他頂歪開去,讓出了一線出口,就在這時,背心驀地劇痛,卻是吃
了妖魅女子一爪,當即反肘撞去,正中敵人右肋。
妖魅女子悶哼一聲,向後跌去。
覓鼎子就勢前衝,從露出的一線空隙撲了出去,顧不得喘息,滾地爬起,朝
前飛奔。
撞歪雙首虎的骷髏士兵正是小玄,亦趁亂一鑽而出。
「有姦細!那個是姦細!」雙首虎咆哮著追來,顯然已識破了他。
小玄奪路飛奔,那雙首虎身型雖巨,速度卻是半點不慢,跟在後邊緊咬不放
。
「這樣甩不掉它啊……」小玄心唸電轉,一邊逃一邊悄聚靈力,待得泥丸宮
盈滿,倏地回身,施放了個千山火鳥咒。
雙首虎猛見前邊千百朵赤焰襲來,威勢驚人,他乃亡靈之邪,天性畏火,唬
得急忙剎足,但此段甬道甚窄,後邊疾追的幾個骷髏士兵收勢不住,立時紛紛撞
上,擠做一團,趕至的長骸將軍也給阻住,不禁七竊生煙,厲聲大吼:「滾開!
統統給我滾開!」
雙首虎揮劍狂舞,但仍給數朵火焰穿透防御飛到身上,卻是如同搔癢,方才
發覺敵人這招中看不中用,心中怒極,急又朝前追去,但奔到一處岔路口,已不
知小玄的去向,氣得哇哇大叫。
小玄奮力疾奔,到了一個靜處,終能稍事喘息,衹覺身上的盔甲又重又悶,
遂叁、兩下扒掉,但聽四方都是呼喝聲與奔跑聲,心中連連叫苦,忽聽旁邊有人
低喚道:「過來。」
小玄吃了一驚,循聲望去,見旁邊的巨型骷髏像後隱約有人招手,于是提鞭
戒備著過去,近前再瞧,見是覓鼎子,笑道:「原來是老伯啊,嚇我一跳。」
覓鼎子喘息道:「妳是誰?」
「我叫崔小玄。」小玄見他嘴角溢血,似乎搖搖慾墜,趕忙上前扶住,問道
:「老伯妳怎樣了?」
覓鼎子不答又問:「為何到此?」
小玄道:「這個啊,說來可就話長了,我們還是先想辦法逃出去再說。老伯
妳識得這裏邊的路嗎?」
覓鼎子慘然一笑:「識路又如何,這裏邊到處是妖邪,往哪逃去?若是逃得
了,老夫又豈甘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待上一十九年!」
小玄想想也是,但他天性樂觀,沉吟道:「辦法肯定會有的,我們總不能坐
以待斃吧……」
覓鼎子的眼睛從面具眶裏盯著他,似有所思。
忽聽腳步聲大作,甬道前後俱似有人奔來。小玄趕忙扶覓鼎子藏到骷髏巨像
後邊,強忍著惡腥伏低身子。
衹見先前那妖魅女子同長骸將軍、雙首虎率領一隊骷髏兵趕至,迎面碰著另
一個身束鎖子銀甲背生骨翼的骷髏魔將,後邊引著一隊骷髏士兵,亦是個個背有
骨翼。
妖魅女子喝道:「破空將軍!有甚發現?」
「回御使大人,末將從血煉池那邊一路包抄過來,尚未發現敵蹤!」那破空
將軍大聲應道。
小玄心中越來越驚:「這窩妖邪非同小可呀,不單數量極多,且一群比一群
怪異!」
妖魅女子滿面怒容,叱道:「那就再給我搜去!魔君之覆乃教主欽點之物,
倘若有什麽閃失,妳們統統得灰飛煙滅萬劫不覆!」
「這些魔物老提什麽教呀教的,不知到底是何邪教?」小玄思道。
妖魅女子繼斥道:「妳們全都聽好了,我不管那兩個人是死是活,本座衹要
那張面具!本座衹要魔君之覆!」
叁個骷髏將軍齊聲應是,各自急率部下離去。
待得群邪遠去,小玄方敢出聲:「請問老伯,這面具是啥寶貝?竟惹得它們
如此著急。」
覓鼎子淡笑道:「這張面具乃上古魔頭七邪魔君的至寶,具有吸取天地七邪
之功,擁有之人衹要能躲過神佛之誅,假以時日,便會愈來愈強,直至無限,妳
叫這些妖孽如何不緊張!」
「果然跟七邪魔君有關。」小玄忍不住問:「吸取天地七邪之功……何為七
邪?」
「就是憤怒、怨恨、嫉妒、淫慾、貪婪、殘虐、傲慢!」覓鼎子邊說邊喘,
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竟不時浮現出道道黑氣,而且越來越濃。
「原來是這等邪物!」小玄瞧他氣色不對,道:「老伯妳傷勢如何?我先幫
妳療傷吧。」
覓鼎子凄涼一笑:「不用了,老夫中的是蝕魂爪,魂魄已腐,此刻便是大羅
金仙趕到亦救不了啦。」
「蝕魂爪是什麽邪功?居然如此之毒!」小玄聽得心驚,忙慰道:「我學得
是如意五行,中有療傷之術,我雖不精,但亦識得點皮毛,讓我試一試可好?」
「如意五行……原來妳是玄教門人……」覓鼎子搖搖頭,似是做了什麽決定
,忽道:「崔小玄,老夫助妳逃出去,不過……妳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小玄道:「老伯您傷得如此之重,又怎能……怎能……妳有什麽事需我幫忙
?」
「老夫要妳……要妳立……立個誓,替吾誅盡天下邪魔!」覓鼎子斷斷續續
道。
小玄微笑道:「降妖除魔乃我玄教宗旨之一,但凡惡類,我崔小玄都會與之
誓不兩立的,這個老伯無須叮囑。」
「妳聽好--衹要是妖魔邪怪,衹要能力所及,我要妳見一個殺一個,妳快
立個誓來!」覓鼎子極是固執。
小玄一愣:「見一個殺一個?這可不大妥當哩,妖魔邪怪中未必全是壞人啊
……」
「怎麽了?妳不肯麽!」覓鼎子厲視著他。
小玄道:「老伯,這個可不能隨便答應您,譬如我的幾個結拜兄弟姐妹都屬
妖類,但卻不是什麽惡人呀,難道要我見到他們也要殺了麽?」
覓鼎子強橫道:「這個老夫不管,眼下衹有我能助妳逃出去,更能令妳傲視
天地!妳到底立不立誓?」
小玄道:「老伯,我知您老恨極了這窩骷髏,等我出去後,一定尋我師父師
姐她們來將這伙邪穢統統滅了。」
「若無老夫助妳,妳又豈能逃得出去!」覓鼎子瞪著他怒道。
小玄自信滿滿道:「辦法總會有的,待我仔細想想。」
「妳是不肯立誓了?」覓鼎子一陣急喘。
小玄搖搖頭,和聲和氣道:「老伯您別著急,我師父師姐她們可厲害著呢,
個個都是降妖除魔的大師,待我找著她們,回頭一定幫您把這骷髏窩砸個稀巴爛
!」
覓鼎子知曉自己餘時無多,心中又急又惱,突似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抹
難以覺察的狡黠,弱聲道:「好吧,既是如此,老夫就不強人所難了……」
他勉力交手結起一印,嘴唇微動。
小玄瞧見,急忙阻道:「您老傷勢這樣重,此刻切切不可運用靈力呀!要做
什麽,我來幫妳好了。」
覓鼎子卻充耳不聞,直至面上的七邪覆亮了一下,方才鬆手卸印,喘氣道:
「那好,妳過來,幫我記著幾句話。」
小玄傾身過去,覓鼎子低聲唸了幾句,又重復數遍,詭笑道:「妳可記住了
麽?」
小玄衹覺那幾句話玄奧無比,一時不明,搔頭道:「記住了,好像是什麽功
法的口訣呀……老伯您為何要我記下這幾句話?」
覓鼎子喃喃低語,幾不可聞:「幸好老天送來了妳這小子……衹有妳這小子
了……莫怨我……莫怨我……」
「老伯妳說什麽?」小玄沒聽清楚。
覓鼎子深深地注視著他,眼中浮現出一抹莫明的濃濃哀痛,忽道:「妳把適
才的幾句唸一遍給我聽,瞧妳是否真的記住了。」
小玄隨口唸出,倏見覓鼎子面上的七邪覆飛了過來,竟然罩在自己臉上,不
禁嚇了一跳,體內驀然升起某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整個人登如電殛般大震,
差點一蹦而起。
露出本來面目的覓鼎子詭異一笑,弱聲道:「替吾誅盡天下邪魔啊……」周
身肌膚黑氣驀地大盛,深如稠墨,忽然一歪倒下。
小玄強壓住排山倒海而來的異感,急忙上前去扶,驚道:「老伯,妳怎麽了
?」
衹見覓鼎子肌膚迅速萎縮,五官竟給拉扯得完全變形。
小玄掌抵其背心,拚命輸入真氣,驟感一股森烈的妖異氣勁侵襲過來,遇著
自己的真氣不但絲毫未減,反似順勢慾噬,拒無可拒,慌忙撤掌。
這時,覓鼎子整個身子竟然收縮成不到原來的二分之一,早已無聲無息。
「怎會這樣的……」他目瞪口呆,好一會後,忽爾省悟,那股妖異氣勁必是
覓鼎子所說的蝕魂爪力了,沒有了七邪覆的支撐,乃這老人突然逝去的原因。
「這面具怎麽會忽然自己跑到我臉上來?啊!莫非適才唸的那幾句口訣就是
御寶真言?」小玄驚疑不定,體內的奇異感受卻愈來愈強烈,似興奮,似痛楚,
似忿怒,似有什麽要漲裂軀體宣瀉而出……
「他為什麽要讓我唸這口訣?是我唸的口訣呀,這豈非等于……等于是我害
死了他!」小玄頭昏腦脹,身心俱感難過無比,但從骷髏巨像上傳來的血腥氣味
,此刻竟令他覺得異樣甜美。
又有一隊骷髏戟兵從前邊急速奔過。
小玄驀地血脈賁張,一個個若有實質的唸頭撞擊在他的心口上:「誅盡天下
邪魔!」體內的離火真氣蓬然勃發,熱力頓如熊熊火焰般爆出。
此段甬道昏暗,那隊骷髏戟兵立時給突然發出的光亮驚動,紛紛調頭圍來。
小玄足下一頓,人已凌空,八爪炎龍鞭自袖抖出。
但見一條粗巨的火龍在黑暗中騰起,張牙舞爪地從骷髏巨像後盤旋而出,撲
向骷髏們。
眾骷髏兵挺戟疾刺,最前邊的七、八個竟在剎那間給火龍卷上空中,連人帶
戟一起焚燒。
小玄心中震愕,萬想不到自己的威力提升至此,鞭上的火勁似又漲了近倍,
但覺酣暢痛快,無暇多想,沉吼著反甩一鞭,又將數個骷髏戟兵抽成火團。
剩下的骷髏兵並不知恐懼,依舊怪嘶著潮涌殺上。
小玄東甩西抽,舞著柱般粗巨的嚇人火鞭,摧枯拉朽般把一個個骷髏掃斷、
擊碎乃至焚毀。
他眼睛陣陣生辣,每擊破一個骷髏,體內都似有道神秘的電流生出,飛掠過
條條血管直達心臟,令他更是狂亂狂暴,如痴如醉地沉迷于這從未有過的狀態中
,彷佛成了癮,不能克制無法休止。
第四回 骷髏老祖
叁十幾個骷髏戟兵在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內全部倒下。
但崔小玄仍若瘋魔,殺意象火一樣燒灼著他的神經,不能遏制地繼續狂舞炎
龍鞭,將散布四處的骷髏殘骸抽擊成更碎更小的火塊。
某個模糊的唸頭如詛咒般無休無止地電掠過他心頭,牢牢地操控著他的意誌
和軀體,消耗著他的精力與體力。
整道甬道倏似地震般劇震了一下。
小玄彷佛夢中驚醒,忙用手死死抓住臉上的面具,撕皮般將七邪覆扒了下來
。
在扯下面具的剎那,他體內的奇異感覺突然消失,那令他形同瘋狂並贈與他
強大力量的魔力亦戛然而止。
小玄登如虛脫,差點一跤坐倒,這才發現周身大汗淋灕,衣衫早已濕透。他
盯著手裏的面具,驚魂未定:「一定是這面具搞得鬼!七邪覆,光這名字就知道
不是什麽好東西!」
色如淡墨的七邪覆靜靜地停躺在他手裏,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彷佛不是空透的
,好像正以什麽注視著拿著它的人。
小玄呆呆地瞧著手裏的面具,心中突涌起一陣再次戴上它的強烈慾望,嚇得
趕緊翻過背面去,幾想就此丟掉。
但他的天性十分好奇,終究有些不捨,思道:「此物雖然十分邪惡,可也算
是一件至寶,適才若非有它相助,我一個人未必打得過這幾十衹血骷髏……」
越想越是捨不得,便尋了個借口:「我何不帶回去仔細琢磨,加以調煉,說
不定能去蕪存菁,將之變成個好東西哩……倘若真的不成,到時我再把它毀掉,
至少還能收回點什麽稀罕材料吧。」
主意一定,小玄遂將七邪覆收入如意囊內,忽然記起覓鼎子來,當下走回骷
髏巨像後邊,對著其尸,不禁大生感慨:「這老伯從前定是個不凡的鑄造大師,
可惜卻遭逢這等不幸,雖說他適才哄我戴上那七邪覆,但用意卻未必不善哩,唉
,既然叫我碰上了,那就把他帶到外邊去,讓這不幸的老人入土安息吧……」
正在思量,甬道倏又劇震了一下。
小玄身子微微一晃,方省現下仍處險地,心中疑竇叢生:「怎麽會有這麽強
烈的震動?而且這裏邊到處是骷髏,適才好一陣激鬥,怎卻未將別處的骷髏引來
呢……莫非發生了什麽變故?」匆匆朝覓鼎子拜了幾拜,將他尸身收入法囊,望
望左右,胡亂撿了個方向奔去。
一連轉了近十個彎,路上竟沒遇見半個骷髏,小玄越發疑惑,步子漸漸放開
,奔得更疾。
又尋了一陣,進入段寬闊的通道,終于有所發現,遠遠望見前邊有一小隊背
生骨翼身披銀甲的骷髏掠空低飛,急忙尾隨趕去。
隨著漸近,前面開始傳來各種聲音,有的似骷髏的嘶吼,有的似兵器的交擊
,有的似飛禽的拍翼,還有的似浪潮的奔涌……
「莫不是師父她們殺到了吧?」小玄心中更急,數息間就奔到了通道盡頭,
眼前豁然開闊,一幕仿如地獄無比震憾的畫面映入目中:紅色,到處是紅色,在
巨大的洞廳中到處是各種各樣的紅色,面積最大的紅色是十來個血池,血池裏邊
是似沸的血漿,隨著溫度的不同分呈為桔紅、殷紅、赤紅、紫紅、暗紅……
其中有兩個血池已經決口,夾雜著人的頭顱、肢體與內臟的濃稠血漿從破裂
的堤圍滾滾涌出,淹沒了大片空地,而在沒有波及的地面則擁擠著密密麻麻上千
個骷髏,雖然它們的形態與裝束各異,但從裸露的部份可以看到全部都是赤紅色
的骨頭。
最奇異的還是在洞廳中央一股粗巨的紅色旋風,赫然是由血漿形成,它急轉
著飛馳著,所到之處,骷髏們就會紛紛退避,似是十分忌憚。
小玄暗暗驚奇,但見仍有數十個體形怪異的高等骷髏圍繞在旋風周圍,偶爾
不甘心地遞出兵器試探威力。
其中除了先前遭遇過的長骸將軍、雙首虎,還有那個背生骨翼的破空將軍,
他的背翼此刻已經完全張開,竟然寬達兩丈,斜斜飛掠于旋風上空,手提一條銀
色的骷髏頭飛錘伺機進攻。
而在他身後,約有五、六十個全是背生骨翼的銀甲骷髏兵,居然在空中排列
成隊,個個抱著一張亮光閃閃的機括強弩,瞄準了旋風。
小玄越瞧越駭然,心忖:「這窩妖邪不但數量極多,且種類奇繁,更有精良
裝備,倘若它們跑去外邊肆虐作惡,那必是場難以想像的大浩劫呀!」
這時又有一隊骨翼骷髏從遠處飛來,加入了戰鬥序列。
破空將軍開始掄動骷髏頭飛錘,似乎注入了什麽,原本暗啞的飛錘登時亮了
起來,銀芒不住閃耀,突然發出一聲怪嘶,化做銀光電掠出去,頓將旋風撕開了
道大裂口。
飛列在他身後蓄勢待發的那隊骨翼骷髏一齊發弩,近百道銀電聚射向旋風的
裂口。
撕裂的旋風終于破碎,但中間立現出一面金色的巨大光盾,疾旋著擋住了所
有銀電。
「大師姐!」小玄一陣驚喜。
破碎的旋風變回了濃濃的血漿,滿天落下,正要著地,忽又凌空緩緩旋轉起
來,這次卻匯聚成了一股紅色洪流,似在某種力量的指引下倏地飛向空中。
破空將軍大驚,急忙振翅避開,但後邊的那隊骨翼骷髏卻未能幸免,有幾個
冒著赤煙從半空墜下,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弄潮之舞!」小玄心中大叫,蹦了起來。
衹見那股洪流依然不止,如巨龍般盤旋游繞,中間不時現出兩個娉婷身影。
「師父!大師姐!」小玄顧不得旁邊的骷髏們發覺,飛掠衝去,但在途中立
遭攔截,數名身型橫闊的雙頭骷髏掣劍劈來。
他避無可避,急忙揮鞭迎擊,稍一頓滯,瞬間已陷重圍,各式各樣奇形怪狀
的骷髏惡夢般出現在周圍,無數索命的兵器暴風驟雨般襲至。
壓力有如排山倒海,小玄這才發現先前遭遇的數仗不過是小兒擺家家酒,短
短的片刻間,他便感筋疲力盡,長鞭似陷泥潭,幾乎無法舞動,驀地背上傳來一
下徹骨劇痛,心叫不妙,人已朝前撲去。
就在變成肉泥的剎那,小玄忽覺身子一輕,人倏高高升起,衹見底下的骷髏
如潮水般淹沒了他原先的位置。
崔采婷拎著他的腰帶從群魔頂上掠過,飛向不遠處的一個血池。
雪涵則在旁掩護,以阿金盾幻出的巨大的光盾阻擊骨翼骷髏群的凌空追殺。
「師父!終于找到妳們了!」小玄驚魂未定,手腳在空中亂撲亂騰,忽一把
勾著了美人的柳腰,趕忙緊緊抱住。
「怎麽衹有妳一個?」崔采婷玉腮微酡,竟往沸騰的血池冉冉落下。
小玄頭貼師父腰裏,衹覺半邊臉都麻了,鼻中又嗅著絲絲若有若無的芬芳,
神誌一陣迷糊,答道:「我跟在妳們後邊的呀,沒想卻跟丟了。」
崔采婷降至離池面僅一尺之距,左袖甩出,突然凌空頓住,喚道:「捉緊!
」手已放開了小玄,兩掌互交,結成一個印法,驟見圈圈光芒如波蕩出。
小玄聞言,趁機把美人師父的腰肢摟得更緊更密,心中忽生出一種異樣感覺
。
崔采婷的如意五行已臻化境,幾乎每一印法咒術皆能瞬間發出,但此印法卻
例外的加持了數息。
雪涵在周圍飛掠旋繞,疾舞阿金盾將兩人緊緊護住,片刻間擊退了叁批企圖
靠近的骷髏。
崔采婷結起的印法光芒愈來愈盛,兩手之間竟凝現出一個淡紫色的渾圓光球
……
小玄眼角掠去,衹見光球附近的景象俱成扭曲,不禁凜然一驚:「難道是如
意五行的叁大絕頂法訣之一的--五元歸宗麽?」
紫色光球越來越大,顏色也越來越深,周邊不時有青藍的細小電火蜿蜒爬過
,崔采婷嬌叱一聲,紫色光球脫手而出,不徐不緩地飛向血池邊緣,靜悄悄沒入
由人骨與內臟築成的堤圍,約隔了一息,方聽轟天巨響,彷佛整個洞廳都顫了一
顫,但見漿血四濺骨頭紛飛,血池已給炸開了一個過丈的缺口,沸騰的血漿爭先
恐後地奔涌而出。
附近的骷髏急忙四下逃避,但仍有十幾個給血流追上,立時狂嘶起來,衹掙
扎了片刻,便融化似地沒入血流之中,就此銷聲匿跡。
「瞧模樣,此招九成九就是五元歸宗哩!威力果然嚇人。適才的兩次劇震,
一定也是師父施放這法訣引起的!」小玄雖然是第一次看見,但他早就聽幾個師
姐說過,師父曾用此訣將一衹千年鳳凰瞬間解體。
「走,這裏邊妖穢太多,先出去再做打算。」崔采婷聲聚一線,直傳雪涵耳
內。
雪涵連施幾個金光縱,朝她掠來,叁人匯合于一處。
崔采婷這才騰出手來,把小玄兩臂從腰間解開,提著他向某處衝去,雪涵緊
隨斷後。
小玄暈頭轉向,衹覺力氣隨著鮮血從背後的創口急速飛灑流逝,但心知此刻
形勢緊迫,于是咬緊牙關死死挺著。
奔了片刻,忽聽雪涵在後邊叫道:「師父,小玄後邊的傷口很大!」
崔采婷聞言立時剎住,施了個急救類的木枷術暫封住小玄背上的創口,問道
:「還有哪兒?」
小玄搖搖頭,忽一眼乜見上方有條狹窄的深藍,綴著數點星光,再望旁邊,
果然在不遠處的凹壁內靠立著一座骷髏巨像,不禁大喜道:「我適才就是從上邊
掉下來的!從這裏上去就是地面了!」
崔采婷抬頭望了望,亦瞧見了一線夜空,當下立做決斷,對雪涵道:「我施
御劍飛行出去,妳用真氣護住小玄的傷口。」
雪涵應了,伸出一掌虛捂在小玄背後的傷口上。
崔采婷從法囊中取出神兵入夢,拔劍望空一拋,口中默唸真言,驟見劍身迅
速變大變長,轉眼已如舟大小。
轉角處突然出現一群骷髏,小玄揉揉眼,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原來那群骷髏通體如血,首是骷髏人頭,身卻如巨型蜘蛛,不但肢長過丈,
且每個都生著八條如鉤長腿,尖銳而鋒利。
小玄結舌道:「這……這是什麽?怎麽會有這樣的骷髏!」
「這妖巢內有許多復合骷髏,此類肯定又是其中的一種,看模樣,它們多半
是血骷髏同巨型狼蛛的合成品!」雪涵凝目答道,左掌仍虛捂著他的傷口,另一
邊抖抖羅袖,露出了挂在玉臂上的阿金盾。
那群骷髏血蛛很快發現了叁人,立時展足奔來,竟是疾迅如飛。
千鈞一發之際,崔采婷終于完成了施法,喚道:「登劍!」叁人縱上劍身,
沿著深溝向上斜斜飛去。
那群骷髏血蛛撲了個空,竟仍不肯罷休,居然紛紛蹦上兩邊石壁,如履平地
般緊緊尾隨,長長的尖腿輪番勾出,好幾次險些刺中位于最後的雪涵。
雪涵運起金罡真氣,一邊護住小玄的傷口一邊不時反擊,每揮一下玉臂,金
色的巨大光盾便會將一衹骷髏血蛛剖成兩半。
小玄衹覺氣血翻騰,背後的巨大創口使他幾乎承受不住這種高速飛行,但聽
骷髏血蛛們慘嘶不斷,心中稍定,無意間朝下一瞥,卻見沿著兩邊石壁追擊的骷
髏血蛛反而越來越來多,不禁駭然。
入夢終于飛出了深谷,叁人全都鬆了口氣,崔采婷生怕小玄承受不住,忙將
飛速減緩,回首問:「覺得怎樣?」
小玄弱聲笑道:「沒事,有大師姐護著哩!」
雪涵忽露訝色,指著底下道:「快瞧!好像是師叔她們……」
崔采婷同小玄往下望去,見從深谷中爬出的骷髏血蛛漫山遍野,一行人剛好
自投羅網地撞上來。
這行人果然是剛剛趕至的飛蘿、李夢棠幾姝與方少麟,瞧見眼前「壯觀」的
異象,登時個個色變。
骷髏血蛛們正為失去目標惱怒,紛紛張牙舞爪撲向新的獵物。
飛蘿最先反應過來,羅袖揮出,立掃中最先撲至的一衹巨大的骷髏血蛛,她
修為深不可測,先前遇著骷髏騎兵一拂便摔,不想這骷髏血蛛衹是歪了一歪,數
衹長長的鉤腿電般扣來。
飛蘿暗吃一驚,閃身飛退,衹聽「嗤」的裂響,羅袖反給撕去了半幅,露出
凝乳似的玉臂。
這時其餘幾人亦先後遭遇凶險,皆給衝得手忙腳亂,轉眼全都陷入了骷髏血
蛛群的包圍。
崔采婷心叫不妙,急御入夢朝下衝去,用真氣吐字道:「全都登劍!」最先
飛到夏小婉上方,將她接上劍身,旋即掠向岌岌可危的程水若。
水若從來就最害怕蟲蛇諸類,此刻早給嚇得手足俱軟,哪裏還能還擊,更無
空暇召喚冰麒麟,衹仗著天池嬉波步游走閃避,但如潮掩至的骷髏血蛛留給她的
空間越來越小,險象環生。
小玄瞧得大急,衹恨不得跳下去保護玉人,眼見到了她的上方,忙伸手去接
,大叫道:「快上來!」
水若一躍縱起,不料羅裙裙腳卻給一衹骷髏血蛛飛腿勾住,身子登時一沉,
人已往下墜落,十幾衹巨鐮般的蜘蛛腿一齊朝她扣去。
小玄魂飛魄散,振身一撲,腳上頭下捉住了水若的手腕。
雪涵反應極快,飛手疾扣他腿,將之緊緊拉住,崔采婷急御入夢飛起,「嗤
啦」一聲,水若裙角撕裂,終于擺脫了困境,給小玄拉上空中。
雪涵振臂一提,將兩人一齊扯上劍身。
水若「哇」地哭出,驚鹿般一頭撲入小玄懷中,渾身抖個不住。
小玄趕忙緊緊抱住,輕拍其背安慰道:「不哭不哭,沒事了。」自個卻猶是
驚魂未定。
崔采婷御劍飛向互相支撐的李夢棠、摘霞同方少麟叁人,有驚無險地將他們
一一接上劍身。
剩下的飛蘿可就輕鬆多了,衹見她隨意變換了幾下身法,便脫出了骷髏血蛛
群的重重包圍,翩躚曼妙地飛上了入夢。
崔采婷驅御入夢掠向高空,將那些揮肢狂嘶的可怖骷髏血蛛拋在地面。
水若哭了一陣,忽然驚醒似地從小玄懷中掙出,霞滿玉腮。
小玄給她一推,驀覺背上痛如刀割,忍不住低低地悶哼了一下,原來適才躍
出去救水若時,背後的創口已給掙裂。
摘霞正于小玄背後,驚呼道:「噯呀!流血了!小玄流好……好多血……」
水若一怔,問道:「妳受傷了?」顧不得避忌,傾身就從他旁側趴過去看,
見男兒背後血透衣衫,早已注濕了大塊,臉倏轉白,顫聲道:「妳救我時受傷了
?」
「是先前在谷底時挨的。」小玄強作若無其事。
水若噙著淚水,似嗔似急地瞪著他。
「沒什麽大礙,一點點皮肉傷而已。」小玄努力露出個笑容,悄悄握住了玉
人的手兒,見她沒有甩開,心中一喜,背上的疼痛立時減弱了許多。
水若轉頭叫道:「二師姐快來,小……五師弟受傷了!」
李夢棠在劍首聽見,急忙過來為小玄檢查傷勢,須臾方才放下心來,道:「
還好,沒有傷著要害。」當下運功結印,施展療傷術為他醫治。
水若聽了,臉上終于還了點血色。
「水若對我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呀,如今卻改喚做師弟了……」小玄患得患
失,心中一陣惶然。
方少麟望著漸漸遠去的骷髏血蛛群,駭然道:「這些怪物又是什麽玩意?竟
比先前那些骷髏騎兵還更可怕!我幾乎打不動它們……」
「在那條大裂谷底還有許多更厲害的。」雪涵凝眉道。
飛蘿聞言忽問:「妳們找到魔陣的主池了?」
「嗯,就在那條大裂谷的谷底,有十來個魔力源血池,我們找到時,正碰見
那些妖穢從池中煉制血骷髏。」崔采婷道。
「無法毀掉嗎?」飛蘿又問。
崔采婷搖搖頭:「我衹破壞了其中兩個。那下邊妖穢數量太多,且都有點能
耐,單憑我們,看來難以成功。」
飛蘿深知這師姐的修為,聽她這麽說,不由吸了口涼氣:「這些妖孽究竟是
何時成的氣候?之前竟然無人發覺!」
「瞧那谷底的建築規模,衹怕時日非短。」崔采婷滿面凝重之色。
方少麟凜然道:「既是如此,我回去就立刻奏報朝廷,盡早提大軍入澤圍剿
!」
李夢棠的木遁係療傷術果然神妙非凡,不過片刻,小玄已覺好受了許多,聞
言心道:「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此間妖魔何等厲害,豈是妳那些士兵能夠對付
的!」正要說話,突聞一串怪笑蕩空傳來,心臟驀然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循聲
回頭,猛見後邊紅光衝天,如血幕般遮星蔽月,在夜空中顯得無比詭異可怖。
「定是有大家伙來了。」飛蘿淡淡道。
除了崔采婷,餘者皆微微色變,心知這種異象絕非尋常妖魔能發,個個暗自
戒備。
這時驟又傳來一聲低沉的長嗷,震得眾人心神慾散,飛蘿面露詫色,輕咦一
聲道:「怎麽像是龍吟……這一帶有龍麽?」
「龍?」小玄雖然緊張,精神卻頓一振:「聽人說龍不知多少遍了,卻始終
沒有見過真的,這下可如願以償了!」
紅光如有生命般迅速蔓延過來,一條長長的東西從平滑的血幕中現出,盤旋
著飛向眾人。
那明顯是龍的形態,小玄趕緊睜大眼睛,待瞧清楚,卻陡然駭愕。飛來的果
然是一條龍,尖吻突額,足張五爪,長逾叁十幾丈,但又不是他所聽說過的龍,
因為它身上沒有鱗,脊上亦沒棘,而是一條無膚無肉裸著骨頭的龍,全是血色骨
頭的龍。
「這……是什麽龍?這是龍嗎?」小玄結舌道。
獰笑聲又響,竟有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回答:「這的確是龍,還是條仙龍
,專噬邪魔的龍,不過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如今它是一條魔化的骨龍,亦是老
夫的坐騎。」
骨龍如蟒般在空中盤繞成團狀,眾人這才看見在它的尾後還拖著個令人戰栗
的詭異戰車,竟是由無數骷髏頭與骨頭組成。
戰車上坐著一人,身裹白袍,禿著頭頂,數綹白發在腦後隨風飄拂,顴骨高
聳,兩眶深凹,黑洞洞的根本看不見眼睛,就似個皮肉還未完全腐光的骷髏。
「骷髏老祖!」崔采婷失聲,語調中帶著一絲罕有的驚訝。
「嘿嘿,想不到這幫小兒裏邊,居然還有人認得魔家。」骷髏老祖森然笑道
。
眾人色變,方少麟心驚道:「老天爺!無怪大澤中妖穢橫生,原來是這個大
魔頭藏在此處作祟……」
第五回 空中激鬥
飛蘿吸了絲涼氣,脫口道:「妳……妳居然還沒死?」
骷髏老祖微微轉面,黑洞洞的眼眶對著她,似笑道:「死?老夫早就修至不
死不滅的境界了,有誰能讓我死!」
飛蘿心頭一寒,衹覺有如實質的威煞如山壓來,急忙運功抵抗,不肯示弱道
:「我知道至少有一個--聚窟洲焚虛!」
「哈哈,焚虛算什麽東西!衹不過那厮手段古怪,老夫當年猝不及防,因而
吃了點虧,如今他若敢再來,老夫定叫他形神俱滅!」骷髏老祖再度獰笑起來,
詭異的威煞如波蕩出。
眾人忙各自運功相抗,摘霞修為最弱,身子一晃,差點就從入夢上邊掉落,
幸有旁邊的雪涵一把拎住,輸入真氣助其護住心脈。
飛蘿悄悄運聚靈力,冷笑道:「怕是有人嘴硬心虛哩。」
「好刁的嘴巴,妳這娃兒是誰?」骷髏老祖指了下前邊的猙獰骨龍,笑笑接
道:「妳們瞧瞧這條可憐的龍吧,知不知它的來歷?」
李夢棠盯著骨龍頷下的一顆寶石般的血色巨珠,凝重道:「驪龍者,乃萬年
青龍所化,藏于九重淵下,受無數癸水精華滋養,結珠成驪後,便能辟污垢萬毒
,專噬妖魔邪穢。」
「專噬妖魔邪穢?」骷髏老祖放聲大笑:「告訴妳們吧,這頭驪龍便是焚虛
那厮留在大澤的禁制之樞、鎮邪之靈,可如今,它不但噬不了老夫這骷髏祖宗,
反而成了老夫的御車之奴!」
眾人聞言,無不暗暗驚訝,一時均聯想起那湖心小島上廢棄的神秘樓臺來。
崔采婷搖搖頭,道:「不可能,這種絕頂的鎮邪靈物正是妖魔邪穢的克星,
妳訣計不是它的對手!」
骷髏老祖聲倏轉厲:「廢話少說,快快交出魔君之覆,否則魔家立叫妳們形
神俱滅!」
小玄大驚,心神一陣波動,恍惚中差點就要把七邪覆從如意囊裏取出。
餘者亦皆一驚,飛蘿道:「什麽魔君之覆?」
「老夫再說一遍,交出七邪覆。」骷髏老祖語調復平,似在極力抑制。
飛蘿笑道:「這就奇怪了,那邪物早已失落了數十年,妳若想要,怎麽不去
跟七邪魔君討呀?」她語含嘲意,顯是知曉七邪覆的來歷。
原來七邪魔君早已灰飛煙滅,就是還在,骷髏老祖又豈敢去討。
骷髏老祖勃然大怒,寒聲道:「量妳們不肯乖乖聽話,那就嘗嘗老夫的厲害
吧!」其音未落,前面的血骨巨龍突然展開身子,夾著烈風鋪天蓋地撲了過來。
崔采婷御劍急掠,朝前飛出。
飛蘿等人知她無法分心相抗,個個運功凝神防御。
入夢飛得極快,但那血骨巨龍竟然絲毫不慢,揮爪虛抓,勁烈而陰詭的氣流
破空襲至。
雪涵抖袖亮出阿金盾,「嗡」的一聲低鳴,巨大的金色光盾瞬間閃出,守護
住眾人。
氣流撞中光盾,頓發出裂響的怖聲,金色的光盾竟現出了五道破痕,雪涵心
頭一震,急忙提聚金罡真氣相抗,轉眼將光盾補好。
骨龍不住虛抓,發出的氣勁越來越強,令得飛行中的入夢搖晃起來。
而雪涵的光盾頻頻劇震,盾面不時閃出耀眼的亮痕。
片刻之後,雪涵已是香汗淋灕,玉顏嫣紅,柳軀亦不住晃動,忽然改用跪步
支撐住身子。
眾人皆知她功力非淺,孰料竟在短短的時間內便顯不支,無不暗暗吃驚。
崔采婷忽對飛蘿道:「妳來御劍。」除了她,這行人中就衹餘飛蘿達到飛仙
境界。
飛蘿知她要出手,猶豫了一下,道:「骷髏老妖非同小可,再加上這條魔化
驪龍,我們還是暫避為妙,待稟過教主,他日再與門人同來誅剿。」
崔采婷道:「不幹掉這條鬼龍,就無法擺脫它們!」逕自交手結印,驟見圈
圈光芒如波蕩出。
飛蘿急忙接手御劍,方知在骨龍的幹擾下,入夢根本無法加速。
崔采婷面籠煞色,交結的兩手凝現出一衹淡紫色的渾圓光球。
小玄在旁瞧見,立知她要施放五元歸宗,心中凜然:「這一妖一龍竟逼得師
父一出手就使出絕頂法訣!」
紫色光球迅速膨脹,顏色亦越來越深,青藍的細小電火不時從球面蜿蜒爬過
,崔采婷叱喝一聲,逕達兩尺的光球脫手而出,不疾不徐地飛向揮爪追擊的血骨
巨龍。
骷髏龍感應到強大的威脅,狂嘯聲中從口內噴出一道焰狀碧息,迎擊光球。
兩下交錯,紫色光球如雪球般消融去了一層,但仍從碧息中穿透而過,直掠
骨龍面門。
骷髏龍急忙擺首,豈料紫色光球竟然跟著一偏,彷佛生了眼睛般追了過去,
無聲無息沒入它的骨頸,約隔一息,骨龍才暴發出驚天動地的厲嗥,震得巨軀七
曲八扭,幾根巨大的赤骨從頸處炸飛出去……
小玄突然有點為它傷感起來,曾有一衹千年鳳凰在這絕技中瞬間解體呀。
誰知看似受到重創的骷髏龍凌空一擺,扭曲的身子立時繃直,接著一縮一彈
,便如長虹般貫到了入夢上方,一衹巨大的骨爪疾扣下來。
眾人大驚,雪涵急忙舉盾格擋,但這次光盾如紙糊般給撕開,此時崔采婷尚
未回氣,飛蘿雙掌上托,及時架住骨龍雷霆萬鈞的一擊。
入夢登時劇震,整個向下一歪,幾將眾人掀下去,崔采婷忙重新御劍,穩住
劍身,向前掠出。
骷髏龍如影隨形追來。
「五元歸宗哦……」骷髏老祖的獰笑從後傳來:「原來妳們是玄教門人,好
!妙極了!重元子正是老夫最討厭的人之一,魔家今日可要大開殺戒了!」
飛蘿身子微晃,朱唇倏啟,猛一口鮮血嘔了出來。原來她修為雖高,但武技
並非所長,適才緊急之下硬擋骨龍的重擊,內息已傷。
小婉同小玄忙從兩邊扶住,李夢棠結起印法,慾施療傷術幫她醫治。
飛蘿搖頭道:「我沒大礙,先擺脫敵人再說。」
崔采婷微喘道:「鬼龍強悍,我再用五元歸宗攻那老妖試試。」說著勉力結
印,一衹紫色光球再次凝現在手間。她今日已施放了四次五元歸宗,靈力消耗極
巨,漸感吃力。
飛蘿朝李夢棠道:「我們叁個一起來,夢棠妳用箭,也射那老妖怪。」
李夢棠應是,從法囊中取出木母神弓,張弦搭箭。
飛蘿從秀鬢上拔下一把瑩光流蕩的紫釵,接道:「我數一二叁同時攻擊,好
叫那老妖怪難以招架。」
小玄瞧見紫釵,頓時心頭一凜,因為花費了他無數心血的無敵大將軍,正是
給這美麗的小東西毀滅的。
「一……二……叁!」飛蘿數到叁時,驟見一團紫色光球、一條耀眼碧華、
一道閃灼紫電同時掠出,一齊襲向骷髏戰車上的骷髏老祖。
小玄瞧得目眩神搖,心忖道:「一樣是武技的絕頂玄通,一樣是名揚地界的
神兵,一樣是用太古獸角制成的上寶,妳這老妖還能不慘麽!」
骷髏老祖好整似暇地並起兩指,朝嵌在車轅上的一個黑色骷髏頭點去,戰車
周圍忽然升起四幕墨色的火焰,間中閃耀著無數血紅的法咒符號,將整輛戰車完
全罩住。
耀眼碧華最先掠至,在進入墨色火焰的瞬間似乎慢了一下,現出一枝通體碧
潤羽為綠葉的箭矢,然後燒毀般消失了大半截,在完全突破墨火的時候,已經衹
剩下不到原來的四分之一。
「難道是修羅之焰?」李夢棠絕麗的容顏白了一白,又將一衹木母箭搭上弓
弦。
骷髏老祖揮袖拂去,一抹妖異的血紅將箭矢剩下的部份完全噬沒。
這時,紫色光球跟著碰觸到了墨色火幕,猛地爆出一聲震天巨響,劇烈的波
動扭曲了所有人的視線,衹能瞧見牽拉戰車的骷髏龍因震蕩掀翻,巨大的骨軀竟
給拋向更高的空中。
但骷髏老祖的獰笑在每個人的耳中響起:「哈哈哈!五元歸宗不過如此矣!
」
眾人心頭一涼,小玄卻在疑惑:「還有哪把要命的小東西呢?」
波動很快消平,骷髏戰車完好無損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骷髏老祖笑聲愈
狂:「便是重元子親來,衹怕也奈何不了魔家這堅不可摧的骷髏龍御呀!」
他正得意,突然眼前閃過一道紫電,在夜空中詭異地折掠,然後就聽見骷髏
龍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嘯,它那尚未恢復平衡的巨軀驀地劇震,頷下的血色驪珠炸
碎開來,晶瑩的碎屑紛落如雨,在空中拋撒出一蓬妖詭如幻的殷紅瑰麗。
紫電正是紫犀釵。原來飛蘿見骷髏老祖的戰車防御極強,遂改變了攻擊方向
,趁著骷髏龍失去平衡的剎那打中了它的驪珠。
驪珠正是驪龍的要害,不但為靈力之源,也是它那強大的軀體上最薄弱的地
方,立時喪失了原先的威風,在空中徒勞地掙扎了兩下,便往下墜去。
骷髏老祖驚怒交集地厲吼一聲,從座上蹦了起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完成了
一個極其繁復的印法,在戰車給墜落的骨龍扯下去前,從身上發出一團如血的人
形紅影,鬼魅般疾飛向入夢上的眾人。
「噬魂化魄咒!」李夢裳花容失色,搭弦的蔥指一放,朝撲來的血影射出第
二箭。
從木母弓掠出的碧華同血影一錯,剎那煙消雲散,而血影掠勢依舊。
雪涵正要迎上,崔采婷已搶先縱出,兩手一圈一推,前邊幻出一堵若有實質
的金色光壁,正是如意五行中防御力最強的功法--不動金罡訣。
然而血影從金色光壁一透即過,衹是顏色淡了些許,魔鬼般撲入了崔采婷的
身體。
崔采婷悶哼一聲,軟軟地跌坐劍身之上,眨眼間肌膚詭異地赤紅起來。水若
、小婉和小玄急忙去扶,觸手立覺膚燙如火,不禁大驚,齊叫道:「二師姐快來
!」
骷髏龍同骷髏戰車一起急速下墜,黑暗中傳來骷髏老祖怒不可遏地咆哮:「
妳們休想逃掉,魔家定要將妳們全都化做血骷髏,為吾萬世之奴!」
一聲巨響,眾人望去,見骨龍與骷髏車已摔在地面,揚起大片沙石塵土,匪
夷所思的是那條骷髏驪龍竟在迅速縮小,奇詭之至。
「難道這鬼龍是幻獸?」小玄雖然好奇,但此際心係師父,顧不得多看,一
轉頭,見崔采婷面赤如血,而奔過來的李夢棠竟似束手無策,不禁更加驚慌。
這時入夢已有一會無人操控,搖搖慾墜,飛蘿收回紫犀釵,便立即接手御劍
,驅駛入夢急速飛離險境。
「怎樣了?」小玄問。
李夢棠指搭師父腕關,把探了好一會,面色蒼白道:「一定是那魔頭叁大獨
門邪技中的--噬魂化魄咒!我化解不了。」
眾人知她的治療術在地界散仙新一輩中無出其右,不想竟如此說,個個慌了
起來。
方少麟道:「我聽師父說過,骷髏老妖這噬魂化魄咒很是厲害,中者無法依
借外力相抗,曾傷過許多修為非淺的高人。」
李夢棠點頭道:「的確如此,我適才試了一下,根本找不到那邪力的所在。
」
小婉忙想救兵,道:「叁師伯眼下就在逍遙峰,她老人家法力無邊,定然會
有辦法的,不如我們趕快回去?」
飛蘿擔憂地望著崔采婷,道:「這麽遠距離的御劍飛行,衹怕經受不住。」
御劍飛行速度驚人,須要乘坐者具備一定的真氣方能承受。
「師父,妳還能提聚真氣嗎?」雪涵抱著一線希望問。
崔采婷掙扎坐起,氣若游絲道:「找……找個靜處……我自己化解……」她
似慾結印抵抗侵入體內的魔咒,卻陡又歪倒。
水若急得眼淚直打轉兒:「我們快找個地方停下來吧,師父好像挨不住了!
」
飛蘿何償不想,但此際未出大澤,實力最強的崔采婷又已失去戰力,若是給
骷髏老祖追上,後果不堪設想。
雪涵、李夢裳等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眼中皆露出憂急之色。
小玄忽指著下邊道:「師叔,我們就在這裏降落如何?」
眾人望去,見底下密林環著個碧湖,湖心有個小島,正是昨天到過的地方,
飛蘿心中微微一動。
「這小島上不是有個聚集精華之氣的地方嗎?正好可助師父化解魔咒呀!而
且……」小玄接道:「這小島四面環水,易守難攻,倘若那些妖孽追來,我們亦
可依仗地形抵擋一陣。」
飛蘿頗為贊許地望了他一眼,道:「算是有點道理。」當即御劍飛下,降落
在小島的青臺上,待眾人下劍,便唸動真言將入夢化回原來大小,命侍兒摘霞收
入崔采婷的法囊。
小玄背起師父,飛步奔入樓裏,將崔采婷放在大殿中心的青碧石臺上,正是
昨天發現的那個聚集精華之氣的位置。
崔采婷立覺精神一振,終能勉力打坐,開始結印運功自療。
眾人靜守候在旁,無不憂心如焚。
隔了一會,忽聽崔采婷弱聲道:「妳們都去休息,衹要有幾個時辰,我便能
將魔咒化解。」
眾人聞言,皆歡喜起來,又見她膚雖如炙,但呼吸平緩寧和,心中稍放。
此時天已白亮,眾人一夜未睡,臉上皆現疲態。
飛蘿道:「這裏留兩人守護,其他的都去休息,隔會輪換。」
眾人哪肯,飛蘿又道:「那些妖孽說不定隨時會追來,妳們若不好好休息,
到時如何有精力應敵?」
眾人這才妥協,雪涵同小玄硬爭了第一班守護師父,餘者遂退出大堂各自歇
息。
小玄回想下山後這一天半中的經歷,衹感驚心動魄,忽朝打坐調息的雪涵小
聲道:「大師姐。」
「嗯?」雪涵抬眼望他。
小玄道:「大師姐,先前骷髏老妖追著我們要的那個魔君之覆,妳聽說過嗎
?」
「當然聽過,那是大魔頭七邪魔君的幾件至寶之一,早已失落數十年了。」
雪涵沉吟著接道:「我很奇怪骷髏老妖怎麽會突然來跟我們索討……」
小玄問:「那魔君之覆到底是啥東西?」
雪涵道:「魔君之覆又名七邪覆,是個臭名昭著邪惡無比的法寶,傳說七邪
魔君強大的魔力便是源于此物,因為它會吸收天地間七種邪惡氣息,轉化成魔力
供給主人。」
小玄心中一陣驚慌,又想起覓鼎子說過的話,不覺摸了摸腰後的如意囊道:
「七種邪惡氣息……」
「就是憤怒、怨恨、嫉妒、淫慾、貪婪、殘虐和傲慢!」雪涵凝眉道:「七
邪魔君還在時,為了收集這七種邪惡氣息,不斷挑起混亂與仇恨,制造了無數慘
絕人寰的血腥,可謂惡貫滿盈,幸好天道有衡,最終難逃滅亡。」
「那七邪魔君好像很厲害呀……」小玄道。
「這豈用說,他與邪皇淵乙齊名,是天地間四大魔君之一,而且他的七絕界
強盛無匹,麾下邪魔無數。」
小玄道:「如此說來,就是骷髏老妖,恐怕也比不上這個七邪魔君。」
「天差地別。」雪涵道:「無論從哪方面看,骷髏老妖的實力都跟七邪魔君
差得老遠。」
小玄吸氣道:「這等厲害,後來呢?七邪魔君怎麽滅亡的,敢情是給天庭誅
伏了?」
「不是,天庭曾經兩次出兵征討七絕界,但都以失敗告終。」雪涵道。
小玄十分驚奇:「啊!哪又有誰收拾得了他?」
雪涵忽然閉起了嘴,似有所忌。
小玄道:「怎麽不說了?」
雪涵若有所思。
小玄急了,捉住她的手臂晃道:「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雪涵終于道:「說亦無妨,衹是那個人神佛邪魔皆忌,還是少提為妙。」
小玄愈覺驚奇,一連數問:「神佛邪魔皆忌?天地間有這樣的人物麽?他叫
什麽名字?」
「他叫玄玄子。」雪涵答了最後一個。
小玄心頭驀震,忽然掠過一絲莫名其妙的感覺。
雪涵接道:「傳說他是玄狐一脈,不屬九幽十類,不入六道輪回,不在叁界
五行……咦,小玄妳怎麽了?」
「我?沒啥呀。」小玄恍惚道:「七邪魔君就是裁在他手裏的?」
雪涵道:「傳說他們曾經一戰,結果是七邪魔君神形俱滅,七邪覆從此下落
不明,有人傳七邪覆已經給玄玄子毀去了。」
小玄心道:「毀是毀去了,衹是又給覓鼎子用了一十九年的時間修補好了…
…」不知何故,心中竟然異常渴望知道那玄玄子的事情,又問:「哪……玄玄子
如何了?」
「傳說他後來又同邪皇淵乙有過一戰,但這次是兩敗俱傷。拜他所賜,元氣
大傷的邪皇與我教爭奪靈脈,結果給我教挫敗。」
「再後來呢?」
「那玄玄子同邪皇交手後不久,天庭即出兵圍剿,經過一番泣鬼驚神的大戰
,終于將之誅伏,據說亦是形神俱滅。」
小玄心中無端一緊,問道:「那玄玄子既然同兩大魔君為敵,可見不是什麽
壞人,天庭為何還要出兵剿他?」
「據傳他擾亂了天命,令天下生出變數,而且他又是玄狐一脈,本就神佛忌
棄,因此天庭要對付他。」
「為什麽是玄狐一脈,就會惹神佛忌棄?」小玄衹覺雪涵這段話說得十分模
糊,疑惑道:「玄玄子的這些傳說,可謂驚天動地,我卻怎麽連一件都沒聽說過
?」
「因為妳一直都在山上,加上……」雪涵望了碧石臺上瞑目打坐的崔采婷一
眼,小聲道:「加上師父好像很不喜歡有人談論有關那玄玄子的任何事,妳自然
聽不到這些事情……哎,我們還是不要再說這個了。」
小玄猶在發怔,迷迷糊糊的不知想什麽。
到了中午,眾人草草吃過乾糧,李夢棠與摘霞替換了雪涵同小玄。
小玄從大殿出來,衹覺睏倦之極,遂在樓後石廊中尋了塊陰涼的地方躺下,
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前邊忽似有什麽閃了一下,趕忙睜眼,正見一蓬艷麗的瑩
藍磷光在樹梢間緩緩落下。
「這是什麽?」他蹦了起來,心中驚疑不定:「莫不是那些妖孽追來了?」
睡意登時全逝,當下悄悄摸過去。
幾棵大樹間,一個嬌滴滴的美婦人似方舞罷,手足雖收,但袖蕩裙飄,胸前
一對肥美圓滾的傲人玉峰猶晃未止。
「原來是師叔呀!妳在做什麽?」小玄笑嘻嘻的從樹後閃出。
「等等,別過來!」飛蘿急叫道。
但為時已晚,數條粗壯的樹藤倏從樹冠竄出,巨蟒般將踏入幾株樹間的小玄
團團捆住,倒吊著卷上半空。
小玄衹覺樹藤迅速纏緊,力道竟然大得出奇,頓給箍得幾慾窒息,正要掙扎
,又有一弧碗口粗的藍色電火不知從哪打了過來,擊得他金星狂冒差點昏厥。
天旋地轉中,小玄看見飛蘿咯咯嬌笑,笑得捂著肚子彎下腰去。
第六回 殘陣
「這算什麽!」倒吊著的崔小玄又驚又怒,狼狽萬分。
飛蘿笑得花枝亂顛,揚手一指,嬌喝道:「去!」樹藤立十分聽話的將他放
開拋下,然後竄入樹冠,眨眼間消逝無蹤。
小玄摔到地面,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半天爬不起來。
「傻瓜!誰叫妳喲,冒冒失失就蹦出來,沒瞧見我在布置陷阱嗎?」飛蘿伸
出手去拉他,看見他頂上給電得豎起的一蓬頭發,禁不住又是一笑。
小玄張口望著她,始終不能習慣這嬌艷師叔的過分美麗,心頭的火氣沒誌氣
地迅速消退,抬手接住婦人的冰膩柔荑,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妳在布置陣法?」陣法從來就與機關術息息相關,小玄對她的機關術早就
垂涎叁尺。
「不能算陣法,衹是個陷阱。」飛蘿解釋道:「原來的陣法殘存得太少,根
本無法復原,衹能用來做成陷阱。」
「啊!師叔能利用這裏殘存的陣法?」小玄眼睛發亮,這可是一門他早有所
聞的高階機關術技法。
飛蘿點了下頭:「嗯,這島上的殘陣還剩下一些布置與靈能,我們可以小小
地利用一下,把它們變成各種有趣的陷阱。這裏離妖巢不遠,那些妖穢遲早會追
來,到時我們便可憑此周旋一番。」
小玄聽得心癢難搔,終于按捺不住,央求道:「怎麽個利用法呢?好師叔,
您教我一點好不好?」
「不好,妳又不是我的徒弟。」婦人搖頭微笑。
小玄滿臉失望。
飛蘿睨了睨他,忽然伸手幫他拿下一片沾在發上的枯葉。
那條手臂的袖子已給骷髏血蛛撕去了半幅,這一抬起,殘袖滑褪,深處的隱
秘雪膩乍然泄出,惹得男兒一陣心旌搖蕩。
飛蘿轉身向前行去,悠悠道:「不過,妳若願意,就來幫我打下手吧。」
小玄大喜,急忙緊緊跟上。
兩人來到樓前的石廊,飛蘿忽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
小玄興奮問道:「這裏也有什麽殘存的陣法嗎?」他睜大眼睛東張西望,並
無發現什麽異處。
飛蘿不答,衹命小玄去搬挪石廊中一些鬆脫殘損的石條、石塊,按某個方位
重新排列擺放。
漸漸地,小玄開始感覺到一點法能的波動,卻不知是從何生出,心中奇怪,
忍不住又問:「師叔,這裏到底有什麽呀?」
「妳不是知道了嗎?就是個法陣唄。」飛蘿道。
小玄搔頭道:「可為啥……我什麽都沒瞧見呀?」
「沒瞧見?那妳在搬什麽。」飛蘿走到一條青灰色的廊柱前,凝目細看。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這個法陣……」小玄湊過去朝廊柱猛盯,但除了幾
條彎曲裂罅,依然沒有其它發現。
飛蘿倏地揮袖拂去柱上的灰塵,伸出兩根春蔥玉指,點按在柱壁上,唸了個
十分簡短的咒語,猛見一溜小小的赤焰從指尖涌出,沒入柱壁,幾乎同時,柱壁
上憑空亮出了一個符印,眨眼即逝。
小玄呆了一下,張大嘴巴道:「原來這柱子上藏了個隱形符印!」
「嗯,這隱形符印就是此陣的啟動符,因為法陣已給破掉,且時日久遠,法
能流失太多,因此需加點法能進去填補……」飛蘿沉吟道:「將此陣重新布置和
調整一下,也許還能用用,至少做成幾個陷阱不成問題。」
「可是,妳怎麽知道這裏藏著個符印?」小玄參不破其中關鍵。
飛蘿微露傲色道:「我玄教神通無數,這偵測陣式與機關的法門不過是滄海
一粟矣,妳聽說過無相之眼沒有?」
「無相之眼!」小玄蹦了起來:「這可是絕頂的偵測法門呀,原來師叔會,
您……您就教我一點點好吧?」
「不行,敢情妳還不知道教規麽!」飛蘿斷然拒絕。
玄教教規嚴禁門人私授秘技,素來違者重處,但對于痴迷機關術的小玄而言
,這無相之眼簡直是無上的誘惑,他心中癢極,竟忘乎所以地抱住婦人一邊臂膀
糾纏:「好師叔,您就偷偷地教我一點,衹要妳不說我不說,誰又會知道?」
飛蘿亦不收臂,笑吟吟道:「這可奇了,妳又不是我徒兒,我為什麽要冒著
挨罰的危險教妳?」
小玄心唸急轉,一時想不出有什麽交換的東西,脫口道:「好師叔,衹要您
教我這無相之眼,從今以後,我啥都聽妳的!」
飛蘿黛眉一挑,眯起美目道:「妳敢不麽?妳若不乖乖聽我的話……哼!相
信那晚的風流故事會有許多人喜歡聽哩。」
小玄迷了心竅,竟把脖子一梗,大聲道:「弟子有把柄在師叔手裏,自然不
敢不聽,衹不過那是被逼的,倘若師叔肯教我無相之眼,弟子可就心甘情願啦。
」
飛蘿沉了臉,似嗔似怒地盯著他。
小玄凜然挺胸,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飛蘿終于忍不住,突地「噗哧」一笑,揚手把男兒的俊顏擰成豬臉,嫣然道
:「我真服妳啦!明明是在跟人討東西,卻能擺出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小玄跟著笑了出來,在這麽近的距離望她那對燦若星辰的美眸,心中禁不住
地乍驚乍酥。
飛蘿收回手,道:「好吧,擱不住妳鬧,不過麽……」
小玄大喜,忙道:「不過什麽?」
飛蘿道:「妳可記得妳許過的話?」
「記得記得,從今以後,弟子一定心甘情願地聽從師叔吩咐!」小玄連聲保
證。
當下飛蘿開始傳授秘術,石廊殘存的法陣正好拿來當教材。
小玄天資非凡,且興趣極濃,進步十分神速,不過盞茶光景,便已窺得門檻
,不僅隱約看見了那個廊柱上的隱形符印,還發現許多淡淡光影,正附于適才搬
移過的石條石塊上,不禁喜得眉花眼笑。
飛蘿瞥見,訓斥道:「這無相之眼易學難精,妳眼下學到的連皮毛都稱不上
,有什麽好得意的!」話雖如此,心底卻是暗暗驚訝此子的天賦。
小玄忙收了笑,惶然道:「是是,弟子一時得意忘形,下次再不敢了。」
兩人一教一學,終于將石廊重新布置完畢,繼又向前行去。
「師叔,石廊裏殘存的究竟是個什麽陣法?」小玄問。
飛蘿沉吟道:「不清楚,似乎是土係類的陣法,但卻獨辟蹊徑,間夾著對亡
靈類魔物有加成威力的法能,我越來越懷疑,這個陣法群就是傳說中焚虛在大澤
留下的大禁制,因為他的絕學與海內諸門截然不同。」
「如此玄異之陣,卻還是給人破掉了……」小玄出神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飛蘿道:「破去這個陣法群的人,必然超乎想像
的強大。」
這時兩人路過一座栽滿芭蕉高約五丈的石臺,上邊有個亭子,飛蘿忽又停下
了腳步,抬首凝望。
小玄現學現賣,立用無相之眼偵測亭子,果然發現了異樣,衹見近十個代表
著法能的淡淡光團在亭子裏浮動,興奮地沿石階奔上去,邊跑邊叫道:「這裏肯
定又隱藏著一個殘陣!」
亭子半隱在碧綠的芭蕉叢裏,頂上蘿蔓繁茂,縷縷逸逸地垂下,兩人進入,
立感格外的涼爽怡人。
「好舒服的地方!」小玄十分喜歡,亭子雖然隱蔽,卻因位處高臺,視野十
分開闊,周邊二、叁十丈的景致都非常清晰地落在眼內。
亭子四周圍欄,欄內是一圈石椅,正中央有一張固定石桌,周圍立著四衹石
墩,與尋常亭子沒什麽兩樣,若非小玄學了無相之眼,根本發現不了這裏的奧秘
。
飛蘿走到亭子邊上,仔細打量著圍欄。
小玄這才注意到每一根青石欄杆的頂端都雕刻著奇異的獸頭,無相之眼看到
的淡淡光團正縈繞其上。
「這些獸頭刻的好像是……狻猊呀?」小玄忽然想起那顆被飛蘿毀掉的金睛
火猊心來,不禁一陣心痛。
「不是,是夔。」飛蘿微露興奮之色,接道:「這個法陣破解得不太徹底,
看來能恢復七八成!」說著用指在夔首上畫了個細小的符印,每劃一下,便有一
道耀眼的白芒閃掠。
小玄早就聽聞過這師叔的絕技,趁機拍馬屁道:「這就是四象訣中的驚電指
吧?出如飛虹,師叔的功力真真精湛呀!」
「不是驚電指,這光是殘存之陣的法能,被我激發了。」飛蘿說著,蔥指倏
又劃了一下,驟見一道白芒從夔首射出,正中小玄的胸口。
先前給電打著的印象仍駐心頭,小玄大驚,怪叫一聲蹦了起來。
飛蘿咯咯嬌笑,似看耍猴兒般高興。
小玄搖搖慾墜,撫胸慘哼道:「妳……妳為什麽又要傷我?」
「傷哪兒了?膽小鬼!跟妳玩的。」飛蘿笑道。
小玄一愣,定了定神,發覺並無不適,放開撫胸的手,原來身上完好無損,
不由臉上發燒,詫訝道:「怎麽沒事?莫非這個殘陣恢復不了?」
「傻瓜,這光喚做離光,專破邪穢,對亡靈類魔物有極強的殺傷力,但對其
他卻是絲毫無害。」飛蘿邊說邊施法,又將一個符印種入另一個夔首。
小玄咋舌道:「離光?那不是傳說中夔龍才能發出的奇光嗎?那焚虛散人竟
能以陣法發出,這亦太厲害了吧!」
「聚窟洲乃仙家勝地,奇人異士無數,焚虛為其中的佼佼者,他所布的陣法
能發離光不算稀奇。」說話間,飛蘿已在石桌上找到了啟動陣法之符,運靈力填
充了些許法能後,開始指點小玄偵測並恢復殘陣。
不到半個時辰,小玄已能操控欄杆上的夔首射出一束束眩目的白光,射程竟
達十餘丈遠。
「這離光真的能收拾那些骷髏嗎?」小玄將信將疑。
「走著瞧唄。」飛蘿微笑道:「這個殘陣恢復得很好,如果那些妖穢真的追
來,到時定叫它們大吃苦頭!走吧,我們再去別處找一找,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東
西。」
兩人從芭蕉亭出來,再無其它收獲,直至行到臺樓北面的一片空地。
此處十分空曠,十餘丈內無石無樹,唯獨有一個孤零零的水井。
飛蘿立在井邊,凝目環望周邊:青石砌成的地面上犁刻著道道凹溝,構成了
一組組巨大的神秘的圖案,似符非符,似印非印,交疊互扣,詭異非常。
「這兒跟樓裏邊那大殿的地面有點相似,不過圖案完全不同。」小玄心料此
處必然有異,邊說邊用無相之眼偵測周圍,誰知這回卻無絲毫發現。
「奇怪,啥都沒瞧見哩……」他一轉首,見飛蘿臉露訝色,忙問:「師叔,
妳發現了什麽?」
飛蘿不答,衹是蹙眉凝思,神情愈來愈駭詫。
小玄正要再問,突見婦人揚起一手,曼妙地朝空處劃了數下,指尖過處,神
奇地幻出個濯銀的符印來,接著舒掌一揉,將符印送入自己站立處的地面,地面
上的一組圖案立時亮了起來,片刻後漸漸暗淡下去,復歸原態。
「又跟我開玩笑麽?」小玄心忖,摸摸身上,並無哪裏不適,正在疑惑,猛
感身子一沉,差點就要坐倒,驚得掙扎起來,體內卻似灌滿了鉛汁,腳下更像陷
于泥潭,一時竟動彈不了。
飛蘿臉上現出一抹喜訝,道:「妳走一走試試。」
小玄奮力邁腿,用盡力氣方才跨出一步,又訝又惱道:「這是什麽妖術?拿
我做試驗是麽!」
飛蘿如哄嬰兒學步,柔笑道:「乖,走到我這邊來就沒事了。」
小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好半天才走了兩步,終于滿身大汗地脫出了那組圖
案的範圍,驀地身子一輕,猝不及防朝前跌去,一頭撞在婦人身上,剎那膩香撲
鼻溫軟滿懷。
飛蘿並未閃避,衹一把拎住他的腰帶。
小玄臉埋在一對肥美圓碩的軟綿間,瞬麻了半邊身子,驚惶慾起,卻是萬般
不捨,突然想道:「這便宜不占白不占,誰叫她捉弄我!」索性裝出筋疲力盡的
模樣,賴在美人身上不肯起來了。
飛蘿玉容微暈,咬唇道:「還不起來?」
小玄這才昏昏爬起,忙亂中手邊觸到了一絲嬌彈,心中乍又酥壞,燒著鼻息
燙著臉道:「該死該死!適才是怎麽回事?害我不小心……不小心撞著了師叔…
…」
飛蘿的注意力並不在此,喜形于色道:「知道嗎?這裏竟殘存著一個罕世禁
制!」
小玄失魂問:「什麽禁制?」視線不覺落在她的胸口,那裏的綾羅已給弄亂
,在兩堆弧起的雪膩中間擠著一條迷人的深溝,而雪膩的下部則露出半抹勾魂的
紫。
飛蘿道:「也許就是那傳說中的--大地之縛。」
小玄怕給發覺,艱難地把眼睛從她胸前移開,口乾舌燥道:「哦,大地之縛
?好像曾聽我二師姐說過哩……」
飛蘿道:「這大地之縛識者極稀,同一般禁制大相徑庭,靠的是借用大地先
天之力,成倍放大進入禁制中活物的重量,以達到限制其移動的目地。」
小玄恍然道:「無怪適才我幾乎動彈不得。」想了想接道:「不過,這禁制
雖然奇妙,卻不見得厲害,衹是讓經過的活物移動速度慢了些,並無任何傷害呀
。」
「這還不夠?妳想想,若妳不小心踏入了這個禁制,而妳的敵人就在禁制外
窺視,嘿,那將如何?」飛蘿反問。
小玄略略一想,便已省悟道:「那我衹有挨揍的份兒了!好可怕,這豈非等
于任人魚肉……」
「這可是我一直在尋找的上古禁制呢,不想今兒卻在這裏碰見了!」飛蘿興
奮溢表,對小玄道:「妳先到別處去走走,用無相之眼查探還有沒有別的殘陣,
我要在這裏好好靜一靜,看看能不能將這上古禁制勘破並恢復。」
小玄捨不得美人,又想趁機學兩手,道:「就讓弟子在這裏服侍師叔吧?」
「不行,妳在這裏會幹擾到我的。」飛蘿的語氣毫無轉圜餘地。
小玄衹好訕訕離開,走到遠處,忍不住回頭望去,瞧見美人如痴似醉的神情
,心中又是一蕩。
炎熱的正午已經過去,微蕩的湖面拂來陣陣輕風,遍栽古榕的臺面顯得格外
清涼。
小玄沿著臺邊信步游蕩,一邊欣賞風景一邊用無相之眼偵測可疑之處。
這半炷香的時間裏,他再沒發現新的殘陣,忽感泥丸宮空虛難受,心中一凜
:「這無相之眼雖然好用,耗費靈力卻是十分厲害,看來不能隨便使用哩。」趕
忙將無相之眼撤去。
小玄正要坐下養神,打算花些時間補充靈力,忽見那邊榕下立著兩人,其中
一個身著翠紗衫子,似是夏小婉,另一個身影卻顯陌生,心怔道:「這島上還有
誰呀?」
小婉恰好向著這邊,此刻也瞧見了他,招手叫道:「小玄快來,瞧瞧這道有
趣的符兒。」她旁邊那人聽見,轉過身來,卻是小侯爺方少麟。
小玄心道:「原來是這家伙,我倒把他給忘了。」心下不喜,繃著臉走過去
。
方少麟拱手一揖,微笑道:「崔師弟好啊。」
「什麽?按排序我師父可是在妳師父之上,妳該叫我師兄!」小玄生氣道。
方少麟搖頭道:「妳我雖屬同門,卻非同師,因此當以歲數來論。」從外表
上看,他似乎比小玄年長一點。
小玄大聲道:「依我玄教規矩,當按師輩排序來論!」
方少麟眉毛一揚,微笑道:「衹怕這規矩是妳定的吧?」
小玄怒道:「妳連這個都不曉得麽?難道十一師叔沒……」
小婉見他們面紅耳赤起來,趕忙攔住道:「停!停!這有什麽好爭的,哎,
都是同門,誰做師兄誰做師弟還不一樣。」
兩個男兒公雞鬥架般對目而視,為了風度,皆不敢破口開罵。
小婉左瞧瞧右望望,忽然想起手中的東西,便拿與小玄看,卻是一道勾勒著
硃砂圖案的墨符,興奮道:「妳瞧,這可是一道罕見的燈妖符哩。」
小玄一聽,立時大感興趣,正要問,突然意識到此符多半是方少麟的,頓改
為不屑道:「這有什麽,燈妖不過是種稀鬆平常的下等妖物。」
小婉道:「不是呀,燈妖雖然不算強大,但卻是妖類中的異數,不單有極高
的閃避能力,而且還對火免疫呢。」她出神道:「我還從沒見過燈妖哩。」
方少麟立道:「這個容易,我現在就召出給妳來瞧瞧。」
小婉忙搖手道:「不要啊,這種符很寶貴的,用了可就沒啦。」
方少麟瀟灑道:「沒就沒了唄,我家裏還有道符,能召出一種頂級魔獸,那
個才算有點稀罕……」
「頂級魔獸?是啥呀?」女孩好奇地問。
方少麟故做平淡道:「金翅飛蝎。」
「金翅飛蝎?」小婉動容道:「妳有召喚金翅飛蝎的符?」
方少麟得意點頭,微笑道:「等回了澤陽,到時妳來我家,一定召喚出來給
妳看。」
金翅飛蝎是高踞魔獸類最頂層的物種之一,傳說除了強大的力量與凶猛的速
度外,還具有一種十分特殊的攻擊能力--就是會令受者瞬間麻痹。
「不知這小子的符召喚出來的是真獸還是幻獸?」小玄心頭怦怦直跳,他早
就聽說過金翅飛蝎渾身是寶,幾乎每一個部位都是極其珍稀的法術材料。
小婉面露羡慕之色,對方少麟道:「妳的好東西可真多呀。」
小玄心道:「這小子居心叵測啊!定是知道小婉喜歡召喚術,就用這些符來
哄她!」突然微笑道:「這些好東西,衹怕都是十一師叔給的吧。」
方少麟面上一熱,底氣不足道:「有些是我自己煉的。」
小玄見擊中要害,笑眯眯道:「但那金翅飛蝎符一定不是妳做的吧?我記得
妳好像連守神符都不會做哩。」
小婉望向方少麟,一副「不是吧」的表情。
做為大名鼎鼎的煉符師的徒弟,居然連最簡單的符都不會做,這的確太說不
過去,方少麟連耳根都熱了起來,心中羞惱,正慾出言反譏,忽聽一個清脆甜美
的聲音道:「小婉,原來妳在這。」
小玄心頭一跳,轉臉望去,說話的正是程水若。
小婉忙迎上去:「叁師姐,妳找我?」
方少麟微一傾身,作揖道:「程師姐。」
水若朝他點了下頭,對小婉道:「跟妳說句話。」
「嗯。」小婉應了,對小玄與方少麟道:「我先走了,妳們兩個好好說話,
可別再爭什麽師兄師弟哦。」說完便跟水若一同離開。
「她還是不肯理睬我啊……」小玄心頭一陣發澀,轉臉見方少麟正怔怔地望
著雙姝遠去的背影,心中就來氣,一捋袖子大喝道:「喂!」
方少麟回過神來,警惕地望著他道:「怎樣?」
「上次給妳使詐便宜了一回,現在,敢不敢跟我再鬥一場?」小玄氣勢洶洶
。
第七回 爭妍鬥艷
「怎樣鬥?」小侯爺毫不示弱:「還比賽打骷髏麽?」
「笨!妳在這島上瞧見骷髏了嗎?」崔小玄道。
方少麟世襲忠靖侯,更為統轄一方的大澤令,有哪個敢這麽跟他說話,壓住
怒火道:「那妳想比什麽?」
小玄一臂抱胸,一手托著下巴道:「畢竟是同門中人,如果比拳腳打傷了妳
,衹怕我得挨師父責罰哩……」
「不用激我,比就比!」方少麟冷笑道:「還不定誰傷誰呢。」
「還是不了,免得以後傳出去給人說是以大欺小恃強凌弱……」小玄搖搖頭
,一臉不忍狀。
方少麟氣往上衝,正要反唇相譏,忽聽小玄問:「妳會游水嗎?」
「會,要怎樣?」方少麟應,澤陽周邊有大大小小的湖泊,他自幼就喜嬉水
,水性不是一般的好。
小玄眼珠子一轉,指著與島對面的密林道:「那我們就比賽游水如何?誰先
游到對岸就算誰勝,這次依然讓妳用符。」
「我不用符。」方少麟盯著小玄,有恃無恐道:「輸了怎麽辦?」
小玄立時道:「妳輸了,從今往後見了我就得喊師兄,並且……」他加重語
氣道:「不許跟蒼蠅似的纏著我小師姐轉!」
「好!」方少麟答應得很乾脆,針尖對麥芒道:「若是妳輸了,亦得叫我做
師兄,不過今後少在我跟前出現!」
下了重注,兩人擊掌為定,並肩昂然走到伸出岸沿的臺邊,下邊兩丈處就是
清波蕩漾的湖水。
小玄微笑道:「願賭服輸哦。」
方少麟冷笑道:「衹怕有人會後悔!」
小玄打了個哈哈,道:「我數一二叁就開始。」
方少麟束衣卷袖,凝神準備,小玄懶洋洋地開始報數:「一……」
「……二……叁!」小玄的「叁」字一出,兩個男兒幾乎同時躍出高臺,如
一雙矯龍般扎入水中,潛行數尺後方浮上水面,各自掄臂劃水,轉眼已游離小島
近十丈。
方少麟水性極好,不久便已開始領先,此時他尚未出盡全力,回望拉下數丈
距離的小玄,心中大為不屑:「原來衹是這等水準,怎就敢來挑戰本令!」
小玄的水性雖說也不錯,但畢竟衹是在逍遙峰上夢巢之下的潭子中練就,速
度遠不及方少麟。但他不慌不忙,一邊游一邊悄聚靈力,心中默唸真言,使出了
以前在山上嬉戲時水若偷偷教過他的一個水遁係法術--分水訣,立時人到水開
,阻力大減,片刻間已追上了方少麟。
正因為有這個妙術倚仗,小玄方才激誘方少麟比賽水性。
方少麟大為詫訝,心中暗暗納悶:「這小子的速度怎麽突然大增,莫非又使
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眼見他就要超過自己,不由一陣焦灼。
小玄從他身畔輕鬆超過,突然掄臂大力一拍,掀起大朵浪花濺在小侯爺的臉
上,猖獗笑道:「怎麽啦?莫不是抽筋了吧!」
方少麟又急又怒,心想要是輸了,不但從此得叫這可惡的家伙做師兄,還將
失去親近玉人的權利,當下拚盡全力奮起急追,漸漸趕上了小玄。
小玄吃了一驚,心中有些後悔:「看來激不得咧,這小子好勇,若我施了法
術還贏不了他,那可真真笑死人了!」遂亦奮力前衝,無奈水性所限,始終拋不
下對手。
兩人極盡所能,體力消耗急劇增加,未過半程,皆已唇青面白狼狽不堪。
「這樣下去可不妙……萬一他惱羞成怒又祭出什麽符來……」小玄心唸電轉
:「為了小婉不誤姦徒之手,小聖爺我衹好再使出一點手段了!」
他突地撤去分水訣,靈力運轉,飛快地重新捏起一個印法……
方少麟見小玄忽然慢下,心頭一喜:「這小子的體力不支了!」正在高興,
猛見周圍爆起了一圈水墻,觸著立覺如滾如沸,衝勢亦給巨大的水力阻遏,瞬給
鎖困在水墻當中。
火牢術。如意五行火遁係的中階法術,施放後會產生一個火焰圈,使中術之
人如困牢獄。
方少麟驚怒交集,破口痛罵:「臭小子,妳又使詐!」試慾突圍,卻給沸騰
的湖水燙得縮了回去。
「我們有限定不能施展法術嗎?」小玄笑嘻嘻道,重新施展分水術飛速朝前
游去。
火牢術產生的火圈厚薄與持續時間以施者的法力為定。小玄喜好御甲術與機
關術,素來不務正業,功力自然有限,加上又是在與火相克的水中施術,效果大
打折扣,不過呼吸間,火力激起的水墻便消失了。
但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方少麟已給小玄拋下五六丈遠,眼見難以趕上,衹氣
得臉色鐵青,心道:「我不用符,妳卻施法占便宜,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我了
!」當下探手腰畔,從法囊裏摸出一道符來,默唸祭言,朝上彈去。
那符飄到半空,驀地幻出重重疊疊如篆似畫的墨色圖案,詭異地拉卷成一條
,驀如褪皮般從裏面爬出一條長逾叁丈的銀鱗巨蟒,「噗通」一聲落入水中,以
驚人的游速向小玄追去。
沼澤王蟒符。召喚出一條沼澤王蟒,襲擊施符者指定的敵人,威力與時限以
符體質材及煉符者的煉符水準為定。
摘星子在離去前曾送給方少麟一套十分珍罕的召喚符,名曰:八荒十異。這
沼澤王蟒符與他先前所說的金翅飛蝎符皆屬其中。
小玄聽見水響,回頭一望,立時驚得魂飛魄散,沒命地朝前游去。
沼澤王蟒力大無比,可以輕易地絞死一頭大象,倘若在陸上,小玄或許還敢
與之一戰,可是此刻是在水中。
符雖方便,可以交由他人使用,且對施符人沒有太多功力與法力的要求,但
用符召出來的真獸或幻獸十之八九不會存在太久,小玄心存一絲僥幸:「衹要拖
到時限,這條怪物定會不攻自破!」
孰知那條沼澤王蟒經過了秘法煉化,速度快得驚人,轉眼已追至小玄背後,
倏從水中彈出,前端如弓昂起,張開可怖的血口迅猛地朝他噬去……
「不好!這道符太厲害了……」方少麟還是頭一回使用八荒十異符,見狀陡
然後悔起來,可惜已無從挽回。
電光石火間,衹聽「嘩」地一聲大響,驀從湖面暴起一個極巨的灰影,眨眼
就將沼澤王蟒撲入水中,掀砸起萬千滴晶瑩水珠。
小玄與方少麟目瞪口呆,猛見沼澤王蟒從水裏彈起,身上附著個巨型怪物,
竟是一條體積比它更大的灰皮白肚鱷,兩者瘋狂地糾纏激鬥,把湖水攪得巨浪滔
天。
「這湖裏怎麽會有如此之巨的鱷魚?」方少麟面色發白。
小玄卻是又驚又喜:「這是怎麽回事?啊哈,定是那小子召喚的大蛇驚動了
這湖裏的精怪,結果自個兒打起架來了!」
沒過多久,兩條怪物的激鬥漸漸分出了高低。鱷魚的體積雖巨,但無什麽特
殊本領;而沼澤王蟒卻是經過秘法煉化,不單皮如鋼甲,且力氣奇大,在熬過最
初的不利階段後,很快就占據了上風,陡如游龍般一個大擺,身體似巨鏈般緊緊
地卷住了巨鱷,竟將之整個舉出了水面。
巨鱷在空中瘋狂地掙扎著,咬空的嘴巴發出一聲聲嚇人的脆響,四下亂拍的
巨尾砸起大片大片水花。
那情景駭人且詭異,方少麟額頭冒汗,心中連呼僥幸:「湖裏有如此可怖的
怪物,我們卻還在這裏游水,阿彌陀佛,幸好它襲擊的是我召喚出來的幻獸。」
沼澤王蟒不住收縮,絞得巨鱷掙擺漸弱,眼看就要取勝,孰料奇變倏生,沼
澤王蟒身上的鱗片開始模糊起來,接著幻化成原先那些如篆似畫的圖案,不過這
次卻不是收攏結集,而是向四處急速飄散。
「法符的時限到了!」方少麟面色微變。
沼澤王蟒終于完全消失,得復自由的巨鱷摔回水中,憤怒的它似乎知道蟒怪
的主人是誰,突然朝方少麟掠去。
方少麟大驚,急忙轉身逃走,一邊拚命游一邊猛想法囊中有什麽可以脫險的
符篆,但于慌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
「哈哈,追得好!這條鱷魚長得雖醜,卻是忠姦分明嘛,可愛可愛!」小玄
幸災樂禍地遠遠瞧著,心中猶豫是該趁機游到對岸還是再看一會熱鬧。
突見方少麟被巨鱷拱出了水面,在空中拋灑出一抹觸目驚心的殷赤。
「不會這麽爛吧……」小玄怔了怔。
落入水中的方少麟發出一聲慘哼。
小玄緊張了起來:「這小子身上不是有許多符嗎?怎麽不拿出來用?看他的
模樣不像個守財奴呀……」
*** *** *** ***
兩個女孩走到遠處,水若不著痕跡問:「適才在說什麽?」
小婉抿嘴笑道:「他們在爭誰做師兄呢,小玄就罷了,那個做了大澤令的方
少麟竟也像個小孩子哩。」
「無聊!」水若哼了聲,臉上忽露出興奮之色,小聲道:「我發現了個好地
方。」
小婉道:「什麽好地方?」
「別張聲,跟我來。」水若神神秘秘道,拉著她往樓後行去。
小婉心中好奇,跟著她穿過抄手游廊,又沿石徑繞過幾座高臺,到了一片繁
密青翠的小竹林前。
水若停了一下,指著前方微笑道:「就在裏邊。」
小婉左瞧右瞧,沒看出這片小竹林什麽異處,忍不住問:「裏邊有什麽呀?
」
水若道:「進去就知。」逕自往前,抬手撥開攔路的竹枝竹葉,沒入竹林中
。
小婉忙跟過去,在茂密的竹叢中兜頭蒙臉鑽了數步,前邊突然開朗,抬首望
去,立時「嘩」地一聲叫了出來。
原來在小竹林的懷抱中臥著個小小的潭子,四圍俱由白石砌就,接土的地方
布滿了嫩綠的苔蘚,到處彌漫著一股蒼翠慾滴的清潤之氣。
清碧如鏡的潭水更是迷人,在透入竹林的數線陽光下靜靜地倒映著四圍的翠
竹,衹是看了,便叫人沁涼到心裏去。
小婉驚喜道:「好美的地方。」
「我無意中發現的。」水若得意道。
小婉環望四周,有些不解道:「這潭子絕非完全天然,四圍的白石定是人工
所為,造在這竹林裏自是因為蔭涼幽靜,可為什麽連條小徑都不留呢?」
「興許原來是有路的,但因荒棄太久,就給新生的竹子遮掩住了。」水若推
測道。
小婉伸長脖子朝潭心望了望,衹見清碧之下是濃濃的暗綠,道:「這潭子好
像很深呀……」
「嗯,水這麽清,卻還瞧不見底。」水若接道。
小婉盯著水面漂浮的數片竹葉,猶疑道:「連條小小的魚兒都沒有哦……我
怎得這潭子有點怪怪的。」
水若道:「這島上古怪的地方還少嗎?別理太多啦,我們快來享受享受,嗯
……這裏雖然偏僻,卻不定會有人過來,好妹子妳到外邊替我看著,我先泡一泡
,待會就換妳來洗。」
小婉笑道:「啊哈,原來是找我做把風的呀。」
「輪流嘛,待會我也幫妳把風呀。」水若笑嘻嘻道。
「好吧,妳快點哦。」小婉爽快地應了,貓著身鑽出竹林去。
女孩子素來好潔,水若此時已有兩天沒洗澡,衹覺身上難受無比,當即飛快
地褪衫解裙,迫不及待地步下潭去,足尖一觸到水,立感透骨的沁涼襲腿而上,
歡聲一下輕呼,整個溜入了水中……
不時嬉浴了多久,水若衹覺遍體怡爽,小婉在外邊叫了幾次,她皆應道:「
再泡一下下嘛。」
「好久啦,再泡就脫皮勒!」小婉憤憤道。
「好啦好啦,真的再泡一下就換妳。」水若應付道,賴在水裏始終不肯起來
,此刻她身上衹有一條迷人的蔥綠束胸隨意圍著,肌膚如酥似雪,嬌態既憨又媚
,可惜這一切無人得見。
水若懶洋洋地靠在潭沿,舒愜中衹覺一絲倦意襲來,不由兩眼發澀,迷迷糊
糊地就要睡去,忽然間,一個身影不由分說地闖入思緒,某個離奇的夜晚驟在心
海裏蕩漾開來,幕幕荒唐的、狂亂的情景接踵涌現,令得她一陣驚慌酥悸。
「嗚……為什麽要想這個!」水若咬咬唇,心中的身影卻無可阻遏地逐漸清
晰:「真該死……為什麽要想到他……他那麽壞……他那樣欺負人……」
女孩不覺夾緊了腿,浸泡在清涼潭水中的身子竟然有點燥熱起來。
竹林外的小婉手裏拿著一根小竹枝,正無聊地蹲在草叢裏撥尋蟲子,忽聽有
人道:「妳在這裏做什麽?」
她嚇了一跳,抬頭見是飛蘿過來,忙立起笑道:「師叔,這兒有個好地方哩
。」
「什麽好地方?」飛蘿面上微露疲色。
小婉指著小竹林道:「裏面有一個很棒的小潭子,叁師姐正享受著呢。」
「好啊,我正想找個地方洗澡哩……妳怎麽不跟她一起享受?」飛蘿問。
「叁師姐怕有人來,要我把風吶。」小婉噘著嘴兒道。
飛蘿笑道:「這個還不容易,瞧我的。」衹見她抬起一手,捏了個印法,隨
隨便便就甩了出去,不知從哪突然涌來大片薄霧,不一會便彌漫了小竹林周圍,
霧中不時奇異地閃耀出一弧弧蚯蚓般的細小電火。
「這是什麽?」小婉訝問。
飛蘿微笑道:「是個小小的守護禁制,蘊有風、電二象,若是有人靠近,便
會生出反應。」
「這個不太好吧,若是師姐她們不巧路過……」小婉擔心道。
「沒事,這個小禁制的威力十分有限,警告之用多于傷害。」飛蘿道:「好
啦,這下我們可以放心地進去享受了。」
水若見飛蘿同小婉進來,慌得身子一縮,躲入水裏:「啊,師叔……妳……
妳來了。」
「嗯,果然是個好地方。」飛蘿瞧瞧四周,面露歡喜之色。
水若望向小婉,慌張道:「怎麽都進來了,那外邊……」
「放心吧,師叔已在外邊設下了禁制。」小婉並膝跪下,探手在潭邊掬水,
歡叫道:「真涼呀!」
飛蘿懶懶地舒了下腰,嬌慵道:「噯,終于能洗個澡了。」說著開始鬆襟解
帶,乜見水若縮著身子,衹露個腦袋在水面,有點奇怪道:「怎麽啦?」
水若支唔了半天,方才難為情道:「叁個人一起……一起洗嗎?」
飛蘿「哧」地笑道:「有啥好緊張的,不都是女人麽。」她邊說邊脫,舉手
投足無不優雅迷人。
「可……可是潭子這樣小……」水若拚命尋找借口。
小婉亦開始脫衣裳,笑嘻嘻道:「再小也能容得下叁個人,妳要不願意,那
就快點起來吧,反正妳泡得夠久啦。」
水若哪肯,衹好不再吭聲。
飛蘿裳裙盡褪,身上衹餘一條細得不能再細的紫綾束胸,緊緊地縛著一對巨
碩的雪乳,除了露出上邊兩弧飽滿的凸浮,下邊還擠溢出兩肚肥美的酥團。
旁邊的小婉掠見,不覺臉上暈熱,心中好生奇怪:「這樣大……卻用那麽細
的東西哦……」
飛蘿緩緩浸入水中,舒愜地發出一聲輕嘆,慵懶甜軟異樣撩人。
旁邊兩個女孩聽見,俱禁不住一陣面紅心跳。
「怎麽發出這種怪聲!」水若心裏悄嗔,自從那次瞧見飛蘿盯著小玄的眼神
,她就對這個師叔的印象有些不爽。
飛蘿反手到背後鬆開結子,然後輕輕一扯,將紫綾束胸拉了下來,剎那間,
一對聳翹得驚心動魄的傲人美乳彈躍而出,滑似凝脂嫩若酥酪,巨如兩衹剝了殼
的雪白椰果,半浸在水中凌波搖晃,迷人地蕩漾出圈圈漣漪。
在她前方的水若目瞪口呆,好一會後,方才如夢初醒般把滑落水裏的束胸飛
快拉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 *** *** ***
「啊!」這時又傳來方少麟的一聲慘叫,小玄心頭劇跳起來,臉上的嬉色漸
漸消失。
巨鱷瘋狂地在浪濤裏躍出竄沒,方少麟則已不見了影子。
「這小子雖然討厭,但畢竟是同門中人,不太好意思看著他完蛋吧……」小
玄飛速朝方少麟游去,尚隔數丈,便已感受到巨鱷的驚人威力,道道惡浪帶著強
勁的力道摔打在他臉上身上,散碎成千萬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小玄一時無法靠近,忽見巨鱷張開長吻朝什麽咬去,急忙揮臂一甩,八爪炎
龍鞭驟從袖中疾旋而出,鞭首正中巨鱷左頰,在浪花中爆出一溜赤烈的火焰。
這一擊著實不輕,立將巨鱷腦袋震歪,小玄趁機又加一鞭,重重地抽在它的
背上。
巨鱷狂嘶一聲,大半個身軀陷入水裏,翻騰滾涌的波濤卻將一個人從它身邊
送了上來,正是渾身染血的方少麟,小玄揚鞭卷去,將之一把纏住,奮力拋向遠
處。
波濤突然裂開,巨鱷在離小玄不到一尺的水面暴出,張到極限的嚇人巨口怒
噬而至。
小玄沒想到它受了兩記重擊還能這麽快作出反擊,眼見閃避不及,千鈞一發
間揮鞭疾繞,將奪命的長吻死死縛住,但巨鱷衝力奇大,餘勢不止,硬如鐵石的
吻端重重地撞在他胸口。
小玄痛徹心肺,眼前金星亂冒,差點就要閉過氣去,但兩手始終不敢半點放
鬆,仍將鱷嘴死死地勒鎖住。
方少麟死裏逃生,本能地朝小島游去,迷糊中聽見一聲悶響,趕忙轉頭,正
見巨鱷撞中小玄,心中一驚,就要趕去救援,但見周圍不斷有鮮血冒出,染得湖
水團團殷紅,又覺身上處處劇痛,自知傷得不輕,心忖道:「眼下我自身難保,
如何幫得了他,去了也不過是陪著送死……」
方少麟在水裏一陣猶豫,忽又思道:「他一直都討厭我,卻還冒死相救,我
又豈能棄他而逃?」想到此處,驀地一腔熱血俱往上涌,遂毅然轉身,朝小玄與
巨鱷游去。
巨鱷的長吻給炎龍鞭緊緊縛住,激得暴跳如雷,瘋狂地掙扎了片刻,倏將巨
軀一擺,把小玄整個壓入水中,拱向不知幾深的湖底……
方少麟奮力疾游,心中倏地靈光一閃,猛然記起身上帶著一道摘星子留給他
的救命符,名曰阿修羅王之刃,據說能斬蛟誅龍,忙從法囊中摸尋出來,緊緊地
扣在手裏。
此際巨鱷已拱著小玄沒入水中,方少麟趕到之時,衹瞧見水面疾旋著一個巨
大的漩渦,他心頭一緊,大聲喊道:「妳在哪裏?」
但湖面上除了似在嗚咽的水聲與如同嘆息的風聲,哪裏有人答應。
第八回 驚艷
湖水由清澈轉成模糊,四周迅速暗了下來,巨鱷不依不饒地拱著小玄潛向未
知的深處,帶出無數紛亂的乳白泡沫。
小玄衹覺周身壓力劇增,心中愕訝:「原來這湖如此之深!」他雖識得分水
訣,但苦于此刻全力抵御巨鱷的衝擊,根本無暇使出,因此衹能依靠丹田的真氣
提供消耗,情形凶險萬分。
那巨鱷十分詭詐,不再做徒勞的掙扎,衹一味把小玄逼向深處,竟然懂得利
用大自然的力量來制服獵物。
小玄漸漸乏力,但兩手不敢絲毫放鬆,始終用八爪炎龍鞭死死地縛著巨鱷的
索命長吻。
周圍越來越暗,巨鱷突然一擺,橫向竄去,小玄背後驀地一下劇痛,似是撞
到礁石,尚未回神,巨鱷又向斜裏衝去,將他狠狠地拱到另一處硬物之上。
小玄痛得張嘴慾呼,立時灌了幾大口湖水,不禁驚怒交集:「這家伙想要撞
死我哩!」心裏雖然明白,卻是無計可施。
巨鱷左衝右突,周圍似是十分狹窄,小玄在漆黑中接二連叁地撞到硬物,痛
得連膽汁都嘔了出來,饒他修習過仙家妙術,此際亦支撐不住,心中一陣絕望:
「真倒楣呀!適才莫逞強就好了……嗚……我幹嘛要救那討厭的小子……」
又是一下猛烈地撞擊,小玄百骸如散,手上一鬆,巨鱷的長吻登時從炎龍鞭
中掙脫,張開布滿利齒的上下兩顎如鉗似剪地向他鉸去。
頭昏腦脹間,小玄突見前方異芒閃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湖底顯得格外稀奇
,他迷糊忖道:「這裏怎會有光……難道我已死了……到了另一個世界麽……」
本能地朝那光亮抓去,觸手一片黏滑,竟是刮到了巨鱷上顎的肌肉,稍微扯拽,
就從中挖出一樣物事來。
剎那間,奇變倏生,巨鱷一下劇震,僵著噬姿便即斃命,巨大的身軀竟然匪
夷所思地迅速萎縮,直縮至如同尋常鱷魚大小方止,緩緩沉向更深的地方。
小玄猶不知已經脫險,渾渾噩噩地捉著那物放到眼前,見是一粒雞蛋大小的
珠子,表面蕩漾著水波似的奇異紋絡,其內光芒流轉,如有生命般緩緩地變幻著
,時青時橙時紫時赤……瑰麗絕倫,唯一遺憾的是其上縱橫著數條清晰裂縫,彷
佛隨時會破碎。
「這是什麽東西?好漂亮呀……」小玄忽然發現身上的所有不適悄然而逝,
又感手裏的珠子似有一脈脈暖流從指掌間流入體內,正神秘地充盈潤澤著各處腑
臟,心中十分詫訝,猛地想起曾經聽過的種種傳說,心臟一陣劇跳:「會動的紋
絡……會變的光芒……哇!莫非這寶貝是……是驪珠?天吶,我竟碰上了一顆驪
珠!」
驪珠乃青龍藏于九重淵下,受千萬年癸水精華的滋養,方有可能結成。傳說
能辟污垢萬毒,能卻妖魔邪穢,乃無數仙家夢寐以求的絕世奇珍。
激動之餘,小玄很快就懷疑起來,轉而自哂道:「一頭鱷魚身上怎麽會有龍
珠?這也未免太離譜了吧……不會是我……」
他摸摸腦袋,確定還在脖子上邊,並且沒有缺少什麽,心中漸定:「看來我
崔小聖還活著,但那怪物呢……怎麽突然不見啦?」
他在水底緩緩漂移,握著那珠借其光芒朝四周照去,衹見身處一個七彎八拐
的大洞內,到處是布滿水草的大小礁石,卻無半衹魚蝦,思忖道:「敢情這裏就
是那惡怪的巢穴,因此什麽魚兒蝦兒都不敢到這地方來……我得趕快出去,免得
又落入那怪物口裏。」
小玄使出分水訣,慢慢朝上升去。過不片刻,便已觸及洞頂,于是貼著上壁
四下尋找出路,方察此洞雖然狹窄,但分支奇多,且極其深長,半天都沒游到盡
頭,不禁焦灼惶然,心中暗祈萬莫誤入絕途,或者又給那怪物碰上。
約莫柱香光景,水洞突然向上直去,小玄思忖:「莫非已逃出了那怪物的巢
穴?」趕忙往上升浮,過了片刻,突見頂上微有光亮,心中大喜,遂將珠子放入
口中含住,掄起雙臂奮力朝上游去。
*** *** *** ***
太陽又斜了一些,藏臥于竹林裏的小潭子愈顯蔭涼,在水裏泡得久了,甚至
還會感覺到微微的寒意。
叁個美人早已洗得纖塵不染,但都泡在水裏不肯起來。
漸漸的,水若終于有點自然了,遮捂在胸前的蔥綠束胸不覺鬆開滑落。
「咦,叁師姐,妳這裏怎麽了?」趴在潭沿的小婉忽然發現水若乳側有一抹
淡青色的瘀痕。
水若低頭瞧去,立時一陣驚慌,趕忙捂住酥胸道:「沒……沒有啊……沒什
麽……」原來瘀痕正是小玄留下的杰作。
小婉把頭湊了過去,關心道:「好長一道瘀青哩,快讓我瞧瞧,是昨夜受的
傷嗎?」
「不是……是……嗯……是昨夜受的傷……」水若有些語無論次,衹死死捂
著胸不肯放開:「沒什麽大礙的,不用瞧。」
飛蘿大大地舒張著四肢,放浪形骸地仰浮水面,突爾輕輕一笑,道:「到底
是昨夜還是前夜啊?」
水若大吃一驚,差點沒從水裏蹦起來。
小婉怔道:「前夜?不會吧,前夜我們還沒下山哩。」
飛蘿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水若,對小婉道:「傻丫頭,在山上就不能受傷嗎
?」
水若驚疑不定,一時弄不清楚她的話是巧合還是故意。
小婉天真道:「可是逍遙峰上根本沒有什麽邪魔呀,無端端的怎麽會受傷?
」
「邪魔倒是沒有,不過有沒有采花小賊可就難說啦。」飛蘿笑眯眯道,從水
裏抬起如藕雙臂,慵懶地用手掬起一捧清涼的潭水淋在自己額上。
「什麽小……小賊?」小婉越聽越迷糊,轉向水若道:「叁師姐,師叔到底
在說什麽呀?」
水若玉頰飛霞,終于肯定這師叔已經知曉了秘密,心中又羞又急,突然嗔惱
了起來:「難道是……是那死豬頭告訴她的?嗚……一定是了,可惡!大壞蛋!
」
*** *** *** ***
光亮越來越近,湖水已由深濃的墨綠漸變成淺淡的清碧,小玄迅速浮升,忽
感頭上一軟,似乎碰觸到了什麽,仰臉望去,居然瞧見了一幕難以置信的奇景,
衹見兩條雪晃晃的腿兒漂浮在水中,線條曼妙柔美,一眼便知它們的主人定是個
女子。
小玄呆了一呆,順著粉腿往上瞧去,驀地百脈俱賁,原來其上的嬌軀竟是寸
縷不挂,兩條粉腿的交結處隱約可見茸茸柔草……
忽然間,他又睨見不遠處還有兩雙赤裸腿兒,一雙豐腴圓潤如乳似酪,一雙
修長柔美如冰似雪,俱是撩魂蕩魄美不可言。
「天吶!這……這又是怎麽回事?」小玄目瞪口呆,在他看來,這可是比鱷
魚身上生驪珠還不可思議的稀罕事,突爾想起了董永遇見七仙女嬉水的動人故事
,怔怔思道:「敢情我也碰上了下凡的仙女麽?難道我有這麽好的運氣?啊!是
啦,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哈哈,想不到這麽快就應驗了!」
這時,跟前的粉腿迷人地擺了擺,一衹小巧可人嫩如春筍的足兒差點踏到他
的鼻子,不禁一陣神魂顛倒,迷迷糊糊就探出了爪子……
小婉正問水若,突然「咦」了一聲,怔怔地望著前方。
水若以為她聽出了什麽,更是羞得頰如火煨,誰知小婉的臉兒也倏地飛紅,
沒頭沒尾道:「奇怪,適才好像沒瞧見這裏有魚的……」
水若莫名其妙,隨口接道:「連條小蝦都沒哩。」
「可是……」小婉忽覺水裏來了條大魚,竟在腿間滑來溜去。
小玄輕輕觸摸,衹覺那腿上的肌膚如絲如緞,膩滑得指掌生麻,酥酥思道:
「敢情真的是仙女咧,要不怎有這麽美麗的身體……」
忽見兩條腿兒微微轉動,中間的神秘春光乍然泄露,一道細細幼幼的粉色縫
兒在纖稀的萋草中隱隱現出,小玄心頭突突劇跳,忙把眼睛睜得老大,可惜這裏
的水雖然極清,但光線卻暗,始終無法瞧清那裏的妙景。
他一陣口乾舌燥,忍不住游近前去,終于清清楚楚地將那道神秘縫兒收入眼
中:「哇,跟水若的很不一樣呀,好像短了許多,顏色也更淡哩……不知裏邊…
…裏邊又如何?」
小玄昏昏胡思,便要動手去翻,卻見那裏彷佛吹彈得破,不禁猶豫起來……
小婉突然「啊」地一聲低呼,這回連耳廓都紅了起來。
水若疑惑問道:「怎麽啦?」
小婉臉上微露驚慌,搖頭道:「沒……沒什麽。」
原來底下的小玄捨不得用手,于是出動了舌頭,湊前貼抵住花瓣般的粉唇,
衹輕輕一捺,就將幼縫剝了開來,嬌艷得驚心動魄的神秘內瓤乍然閃現。
小婉身上驀地浮起了雞皮疙瘩,心神一陣恍惚:「好壞的魚兒,怎麽去碰…
…碰那兒……唔……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覺呀……」
眼前的妙物晶瑩如玉嫩似紅脂,且距如此之近,就連最為細微的皺褶都是清
晰可見,小玄鼻息如燒,情慾一發不可收拾,他把嘴裏的珠子含在一邊,拚命伸
長舌頭輕抵柔探,早就忘了繼續施展分水訣,奇怪的是居然沒有感到絲毫不適。
「天啊,怎……怎會這樣的?這條魚好……好過份……要不要……趕走它呢
……」小婉何曾嘗過這種滋味,還未想清楚便給洶涌而至的刺激淹沒了。
小玄正在放肆,忽見一條嬰指大小的肉兒從紅脂堆裏巍巍顫顫地探出頭來,
嬌嬌俏俏地挺豎于幼縫的上角,剔透得仿如剛剛凝結的琥珀,不覺心頭一酥:「
這是什麽?」衹感誘人萬分,當下挺舌挑去。
「啊……唔!」小婉差點叫出聲來,驚慌中急忙剎住,把聲音死死地卡在喉
嚨裏。
小玄百般嬉耍逗弄,勾惹得那物時縮時跳嬌顫不住,自己的鼻血也差點標了
出來。
「嗚……竟給一條魚兒弄……弄成這個樣子……」小婉通體滾燙,想要收合
上腿,卻覺渾身酥軟如綿,哪裏還有丁點力氣,衹好把紅透的臉兒埋得低低的,
生怕給旁邊的水若發現這羞煞人的秘密。
瞧見兩條粉腿似在微微顫抖,小玄更是迷亂:「我這麽胡鬧,不知仙女姐姐
生不生氣呢?」竟一口噙住了那奇嫩肉兒。
小婉嬌軀一震,整個人差點沉入水裏去,慌把兩手抓住潭沿的垂草,心中又
羞又怕:「唔……要死了……這壞蛋魚兒竟……竟來咬我哩……啊……好像不是
……不是魚呀……怎麽有……有舌頭的……」
小玄時含時吮,不敢絲毫魯莽,眼角突然瞥見仙女那兩衹秀美絕倫的白足挺
得筆直,不知怎的,心中乍然狂蕩,猛對著那條奇嫩肉兒用力吸咂起來。
「噯呀……」小婉失聲悶哼,驀覺大片溫熱自腹底擴散,緊接一股似尿非尿
的感覺猛烈襲來,腦海裏乍然空白,倏地痙攣起來。
水若聽見聲音,轉頭望去,立時嚇了一跳,趕忙游近過去,伸手去摸她的額
頭,衹覺滾燙一片,吃驚道:「莫不是在水裏泡得太久,受涼發起燒了!」
小婉仿若未聞,衹哆嗦著嫣紅的嘴兒,失神地一下下嬌抖。
小玄正吸咂得不亦樂乎,突感唇間的嫩物猛烈一縮,竟給掙脫開去,然後臉
上一熱,眼前混濁起來,慌忙退後,但見水中彌漫著絲絲乳色的漿兒,一端猶連
著花縫,如煙似霧地柔旋緩轉,半晌未散,似是濃稠之極。
他用指一拈,衹覺粘黏滑膩,心中大奇,銷魂思道:「這是什麽東西?好像
是從仙女姐姐的下邊流出來的……」
小婉俏目迷濛通體皆軟,一副大病的模樣,原來她天生異器,花蒂敏感之極
,竟在小玄的逗弄下丟了身子。
小玄忽見又有一具絕美嬌軀移了過來,柔軟如棉的雪腹居然貼到了他的臉上
,衹樂得合不攏口,當即張臂美滋滋地攔腰抱去,心裏不住祈禱:「千萬別是做
夢呀,玉皇大帝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求求妳們了……」
水若突感給人抱住,不禁大吃一驚,低頭瞧去,竟見水裏隱約有個人影,登
時唬得花容失色,立時飛臂入潭,劈手將一人從水裏揪了起來,又羞又怒地厲叱
道:「什麽人!竟敢……」話未說完,已變做了滿臉驚訝:「妳?」
「仙女姐姐饒命……」小玄慘叫,衹覺頭皮給揪得陣陣生痛,心中暗呼不妙
:「看來這個仙女姐姐調戲不得哩!」再要求饒,猛聽聲音熟悉,隔著水簾望去
,剎那魂飛魄散,原來揪著他頭發的竟是水若,更要命的是,旁邊還有個滿面飛
暈的夏小婉,想來就是適才挑逗了大半天的「仙女姐姐」了。
「妳……妳……」水若粉靨煞白,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潭水如千百條細線自小玄頭發上垂落,他從兩個一絲不挂的女孩子中間望過
去,又瞧見了不遠處的飛蘿,心中一陣絕望:「天吶!這回真真死定啦!」
這時飛蘿也瞧清楚了他,暈著臉搖了搖頭,沒好氣地嗔了一句:「小淫賊。
」
「死豬頭臭豬頭大色狼崔小玄妳無恥妳下流妳妳妳竟把那天的事告訴別人妳
欺負我還不夠現在又來偷瞧別人妳妳妳不是人!」水若有如火山爆發,罵到後來
秀目中竟然噙滿了淚水。
耳膜給震得陣陣生痛,小玄驚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
怎麽突然就到了這裏……我以為妳們是……」孰知口中含著珠子,聲音含糊不清
。
水若見這家伙猶在抵賴,心中愈加惱怒,咬牙切齒道:「去死吧!」放開頭
發,雙手對準了他的胸膛,美如筍尖的纖纖十指驀地叉開,數縷凌厲的冰寒氣勁
激射而出。
冰錐術。如意五行之水遁係武技,中者仿遭刀割如墜冰窟。
小玄痛得大叫起來,口中的珠子登時溜入喉中,噎得他撐目結舌滿面俱赤。
「大!壞!蛋!」水若猶未解恨,狠狠地又追加了一記痛擊。
小玄如同風箏般從水中飛起,重重地跌入竹林之中,但倒楣的事還沒到頭,
卻又觸動了飛蘿早先布下的風電禁制,剎那如遭電殛,青蛙似地蹦了起來。
小婉大驚道:「師叔,快撤禁制呀!」
飛蘿咯咯笑道:「沒事,讓這小壞蛋吃點苦頭才好。」
卡住的珠子不知何時通過了喉頭,處身風電禁制中的小玄爆發出一聲聲凄厲
地慘嚎,在撞折了無數根竹子後,終于狼奔豕突地逃出竹林,散架般撲倒在地。
衣襟未整的夏小婉從小竹林內急奔而出,一邊跑一邊還在係結腰裏的羅帶。
小玄衹覺胸腔內一團溫熱飽脹,似有什麽正在悄悄散發,身上的痛楚與不適
竟在神奇地迅速消退,腦海中倏地閃現出一幕幕從未見過的畫面,詭異而清晰,
其中最匪夷所思一幕竟是條掙扎于熊熊紫焰中的玉色巨龍,與其它畫面交織著電
掠而過……
「傷哪了?」小婉蹲下身子扶抱住他,滿臉焦急地問。
小玄目光渙散,暈頭轉向道:「誰……誰來告訴我今兒……今兒到底是怎麽
回事?」
小婉心疼道:「誰叫妳……誰叫妳呀!」她發梢臉畔猶滴著水,濕透的衣裳
緊緊地貼在嬌軀上,將誘人的美妙曲線分毫不差地勾勒出來。
小玄回了點神,目光立時不由自主地溜到了女孩的胸口,一樣是白,但跟飛
蘿那宛如凝乳的奶白不同,而是一種透出淡淡嫣紅的瑩白,在水光中散發著細膩
的光澤。
小婉覺察,趕忙用手捉住鬆開的衣襟,羞嗔道:「妳再……再亂瞧,我可不
管妳了。」
小玄艱難地收回視線,繼作奄奄一息狀以博玉人同情,心裏卻乍酥乍悸地想
:「適才在水裏給我胡鬧的真是她麽?」
「妳啥時候藏水裏的?」小婉咬唇盯著他,俏麗臉上飛過一抹驚心動魄的暈
,眼中盡是盈盈水波。
小玄從未見過她這神態,不覺瞧呆了。
「喂,妳啥時候偷偷藏水裏的!」小婉加重了語氣,想起先前在潭中的情形
,胸腔裏的心兒劇跳個不住。
「藏?沒有啊!」小玄突然發現含在嘴的珠子不見了,驚得摸了摸喉嚨,衹
覺自己比竇娥還冤:「天知道我怎麽會在那裏,我還以為碰見了……嗚,我可能
吞下了一個……一個……妳一定不會相信的。」說到後邊,連自己都覺得難以置
信荒唐透頂。
小婉生氣道:「這樣還要抵賴,妳……妳……」她又羞又惱,忽然蚊聲道:
「下流妳!」
小玄面紅耳赤,衹恨不得哪有個洞兒可以鑽進去,忽聽遠處隱隱傳來數下叫
喊,似是方少麟的聲音,臉色一變,急叫道:「快去救人!」一骨碌從地上爬起
,向臺邊飛速奔去。
小婉急忙跟去,邊馳邊問:「救誰?」在後邊見他健步如飛,竟無絲毫受傷
跡象,心中十分詫訝。
「早先跟妳說話的那個笨蛋!」小玄衹顧前奔,嘴巴趁機賺點便宜。
小婉一時沒反應過來,嬌嗔道:「到底哪個呦?」話剛出口,忽爾想起了方
少麟來。
轉眼已趕到臺邊,兩人見湖中有個人倉皇游著,凝目望去,果然是方少麟,
正在水裏東張西望地焦急叫喊:「妳在哪裏?快出聲啊!」
小玄忽然有點感動,心道:「這小子雖然討厭,卻是頗講義氣哩……」當下
揚臂大喊:「在這吶!」
方少麟聽見,心中驀鬆,急忙朝小島游來。
小婉眼尖,眺見他身上似有血跡,驚訝道:「他好像受傷了?」想起小玄適
才的話,轉問道:「妳怎麽知道他有危險?」
小玄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乾笑道:「心血來潮,曲指一算唄。」
小婉懷疑地瞪著他,忽然道:「不會是妳把他哄下水去吧?」
小玄忙搖頭:「不是不是,雖說這小子笨了點,可也沒笨到我說啥就幹啥的
地步吧。」
這時方少麟已游到臺下,拚著殘勁提了提氣,朝上躍起,快到臺沿,倏地力
卻,復往水面墜落。
小玄急從袖中抖出炎龍鞭,將他卷住拽了上來。
方少麟落地,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小婉急忙攔手扶住,見他衣衫撕裂渾身染
血,左肩、左臂、右大腿皆綻著嚇人的傷口,不禁吸了口涼氣,驚問道:「怎麽
回事?」
第九回 排兵布陣
「湖裏有……有條好大好大的鱷魚,不,是怪物!」方少麟驚魂未定地喘息
道。
「妳跑到湖裏去做什麽?」小婉邊問邊飛指封住他身上幾處止血穴道。
方少麟脫口道:「我們比賽誰能先……」話到一半突然剎住,卻是想起了自
己跟小玄打賭的原由,臉上一陣發燙。
「妳們?比賽什麽?」小婉轉望小玄。
小玄卻在瞪方少麟,兩人妳眼望我眼,面上俱掠過一絲尷尬。
小婉左瞧瞧右看看,沒好氣道:「妳們兩個到底在搗什麽鬼!好端端的一個
跑到湖裏面另一個又藏在……」說到這裏,俏面忽然一紅,薄嗔道:「真是莫名
其妙!」
方少麟望見女孩嗔態,不覺一陣神魂顛倒,這時又發現她渾身濕透,曲線玲
瓏粉肌若現,心臟驀爾劇跳,立時想起幾個字來:「出水芙蓉啊……她怎麽也似
剛從水裏起來呢?」
小玄眼珠子一轉,道:「天氣太熱,我就下水去涼快一下嘛……」盯著小侯
爺重重道:「妳呢?」
「對對對!我也是因為太熱了,所以就到湖裏去……」方少麟忙答。
「信妳們才怪!」小婉截住道:「不管妳們啦,先去找二師姐醫治再說,我
扶妳過去。」
方少麟慌忙立直,強作硬朗道:「不用,我自個能走。」話才出口,立馬後
悔慾絕。
小婉擔心地望著他道:「可妳傷得這樣重,還是莫要硬撐為好……」
方少麟心中竊喜,死忍著才沒笑出聲來。
小玄卻暗暗著急:「不妙!小婉中計矣……」
小婉接道:「小玄,妳來背他!」語氣篤定,不容分說。
兩個男兒登時傻了眼。
*** *** *** ***
「喂,妳怎麽沒事?那條怪物呢?」方少麟悄聲問。
小玄背著他,繃著臉應:「小小一條鱷魚,豈是我千翠山崔聖爺的對手!」
「妳幹掉它了?這倒走了眼哩。」方少麟訝道。
小玄哼道:「知道小聖爺的厲害了?那勸妳從此老老實實的,以後別再打我
小師姐的主意。」
方少麟微笑道:「妳緊張麽?」
「我緊張?好笑!」小玄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不屑模樣。
方少麟話頭一轉:「妳好像很在乎妳的叁師姐?」
「是啊,怎樣?」小玄惡聲惡氣。
「這樣我們就沒相幹了,我衹要小婉。」方少麟低聲道。
小玄斬釘截鐵道:「不行,她也是我的。」美滋滋地想入非非:「小婉的身
子已給我瞧來了,當然就注定是我將來的老婆之一,水若就更不用說了……啊!
倘照此理,那……那飛蘿師叔呢?」
「吃一個還看一個呀,妳可別太貪心!」方少麟憤然道。
「姓方的,妳可聽好了,我那四個美人師姐統統都是我崔小玄的!將來,我
大師姐是我大老婆,我二師姐是我二老婆,我叁師姐是我的叁老婆,而小婉呢,
就是我的小老婆!對了,還有摘霞,她鐵定是聖爺我的暖腳小妾。」小玄一通狂
言,衹說得面燒耳燙快活無比,驚心動魄之餘偷眼瞄了瞄走在後邊的女孩。
夏小婉跟在他們後邊,正迷迷糊糊地若有所思,面上猶帶著一抹淡淡的暈。
方少麟哈哈一笑,不屑啐道:「做夢吧妳!我瞧妳連那叁師姐都搞不定。」
小玄心中一疼,如給噎著般半晌無語。
方少麟亦靜了下來,良久之後,突然道:「無論如何,小婉我要定了!她注
定是我這輩子的老婆。」
小玄大怒,壓著聲道:「我先宰了妳!」
方少麟淡淡道:「知道嗎?從來衹有我方少麟想不到的,沒有得不到的。」
「那我就把妳打成白痴!」小玄的聲音大起來。
方少麟濃眉一揚,朗聲應:「盡管放馬過來!」
「喂喂,妳們又在吵架嗎?同門師兄弟,就不能好好說話麽?」女孩在後面
輕聲訓道。
兩個男兒不約而同回頭,望見她那輕蹙的眉兒薄嗔的嬌態,俱禁不住一陣心
馳神搖。
*** *** *** ***
樓內大殿一角。
方少麟瞑目而坐,周身籠罩著一層淡青色的柔和光芒,身上的傷口正在神奇
地一點點愈合。
李夢棠盤膝坐在他身後一尺之地,雙臂緩緩掄動,卻是在施法為之療傷。
這時沐浴回來的飛蘿同水若進殿,見狀忙問究竟。
小玄趁機表白自己的無辜,遮遮掩掩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隱去前邊的比
賽動機,衹講在湖裏遭遇了巨鱷,而他為了營救方少麟,如何英勇地引開了巨鱷
,並與怪物激鬥了叁百餘合,最後竟在水裏迷了路,結果不知怎麽就到了小潭中
。
「妳說湖底與島上的小潭相通?」飛蘿若有所思地問。
小玄乜乜旁邊聽得聚精會神的水若,指天道:「這個絕無虛言,若我崔小玄
說慌……」
水若突然截住道:「發什麽誓!誰喜歡聽妳發誓了,發了誓人家就會相信妳
麽?」
小玄見她口氣雖凶,但臉色卻比先前緩和了許多,心中悄喜,滿臉無辜道:
「誰叫妳們不信嘛,而且不由分說就把人揍得鼻青臉腫啊。」
「活該!妳哪裏青了?哪裏腫了?」水若橫蠻地應,嘴角已有了一點點笑意
。
小玄大為振奮,心中悄喜:「這可是她這兩天來的頭一次笑哩!」想要嬉皮
兩句,卻怕一個不小心又惹惱佳人。
「這小島的古怪之處的確太多了……」不知飛蘿想到了什麽,眼中悄然掠過
一抹憂慮。
方少麟身上的淡青色光芒突然大亮一下,隨後漸漸淡弱直至消失,衹見李夢
棠收回雙臂,站了起來。
方少麟摸摸身上,驚喜道:「傷口全都愈合了!真是神啊,竟在這麽短的時
間裏全部好了……」
夏小婉笑道:「曉得我二師姐的通玄妙技了吧?」
李夢棠的治療術名揚地界,這方面的修為甚至已經超過了崔采婷。
方少麟贊嘆道:「聞名已久了,今日親身領略,方知更加神奇!」當下向李
夢棠叩首道謝。
李夢棠微笑道:「同為門人,無需多禮。」頓了一頓道:「妳的傷挺嚇人,
差點兒就損及筋骨了,那怪物真的是鱷魚嗎?」
「跟鱷魚長得一模一樣,衹是我從沒見過那麽大的鱷魚,約莫有四丈之長啊
!」方少麟回想起來,心中猶有餘悸。
「這麽大……難道是上古龍鱷?」李夢棠沉吟道。
飛蘿立即搖了搖頭,肯定道:「不是,若是碰見了上古龍鱷,少麟同小玄絕
對跑不回來。」正說著,猛聽遠處百鳥嘶鳴,眾人面色齊變,除了緊守著崔采婷
的摘霞,俱往樓上奔去。
趕到二樓外廊,衹見對岸的密林上空竄起大群飛鳥,彷佛受到了什麽驚嚇,
紛紛逃向遠方。
「它們追來了。」飛蘿平靜道。
李夢棠輕輕吸了口涼氣,道:「好重的妖氣,怕是數目驚人。」
小玄修為未及,並沒看見什麽妖氣,但覺心頭無由的陰鬱慌亂,不禁暗暗吃
驚。
「估計它們很快就會發起進攻,大家全都做好準備,無論如何,一定要堅持
到師父驅凈魔咒的時候。」雪涵堅毅道。
眾人回想起身陷骷髏血蛛群時的可怖情景,均不由有些悚然。
「不知那些骷髏蜘蛛會不會游水?」水若忍不住道。
小玄見她臉上隱有一絲怯意,再瞧瞧其餘眾姝,心中驟然激起一股強大的鬥
誌,道:「妖穢雖多,但我們卻有險可依,這小島四面環水,極利于防守,我們
快到臺邊去,居高臨下,給它們來個迎頭痛擊!」
方少麟搖頭道:「雖然有險可依,雖能居高臨下,但我們一共才多少人,焉
能守得了那麽大的範圍,依我看,不如都集中在樓裏堅守,還可守望相助。」
小玄見他反對,瞪眼道:「龜縮這裏,豈不等于白白浪費了湖水這道天然防
線?」
方少麟正慾辯駁,忽聽飛蘿道:「大家莫亂,這島上殘存著一些陣法及禁制
,我已將它們改造甚至恢復了部分,可以憑此跟那些妖穢周旋一番。」
除了小玄,餘人還是此刻方知,個個面露喜色,雪涵恭敬道:「如何周旋,
還請師叔安排。」
飛蘿道:「首先,這大殿是最重要的地方,倘若這裏失守,一切均無意義。
」
眾人點頭,均明白正在驅除魔咒的崔采婷不能受到絲毫幹擾。
「因此這裏必須留有強大的防守,也許將是最凶險最困難的地方。」飛蘿接
道。
眾人聽了,俱爭著要留守此處。
但飛蘿早已有了主意,道:「這重任非雪涵莫可。」
雪涵立頷首應是。
在眾弟子當中,以她的功力最高,且又機警冷靜,于是餘人靜了下去。
飛蘿指著北面的一片空地道:「妳們瞧那邊,在石井的周圍有個殘存的禁制
,我已將之恢復了近七成,喚做大地之縛。」
李夢棠「啊」了一聲,驚訝道:「大地之縛!那不是失傳已久的上古禁制嗎
?」
飛蘿欣賞地瞧著她,微笑道:「果然博學多聞哩。」頓了一下道:「那禁制
的威力十分奇特,啟動之後,任何處于或經過禁制範圍的生物都會成倍變重,行
動將大大受到限制,若是配合遠距離兵器的打擊,收效會很大。」
眾人一聽,立時均想到了李夢棠的木母神弓。
果然聽飛蘿接道:「因此夢棠是最合適的人選。」
李夢棠點頭應了。
當下飛蘿將啟動禁制之法傳之,補充道:「妳不用出去,衹以木母弓守在二
樓北面即可,倘若樓內大殿吃緊,還可兼顧一下。」
李夢棠應是。
飛蘿道:「第叁個要緊的地方就是吊橋頭了,估計不會飛行及游水的妖穢將
會從那裏進攻。」
小玄道:「那條吊橋已經殘破不堪,毀掉極易,我們何不先把它弄斷?」
飛蘿慵懶地搖了搖頭。
方少麟反應極快,立時道:「莫非師叔是想利用那裏的險要地形消滅妖穢?
」
飛蘿微笑道:「對,那裏易守難攻,留著吊橋引誘妖穢從那進攻,我們可以
趁此吃掉部份敵人,待到難以堅持之時再將橋毀掉不遲。」
方少麟拍手笑道:「妙呀,一條擠滿了妖穢的橋突然斷掉……爽!爽啊!」
飛蘿道:「但那裏距這兒約有二十餘丈,幾乎得不到樓內防守力量的支援,
到時一定會很艱苦,誰能去喲?」
水若同小婉異口同聲道:「我去。」
小玄與方少麟一聽,立亦搶著要去。
飛蘿道:「那裏一個人的確守不來,這樣吧,這個任務就交給少麟和小婉了
。」
小玄脫口叫道:「為什麽要讓他們兩個去?」
飛蘿道:「小婉有土靈笛,能一次召喚多個土精,很適合群戰,而少麟有符
,正好能為她護法,我認為他們配合起來將會不錯。」
小玄一時無語,失神地望向小婉,彷佛在看一衹將要落入狼吻的小綿羊。
小婉憨然不解地摸摸臉上,微嗔道:「這樣子瞧人做什麽?」
方少麟則喜得不時傻笑不住搓手。
飛蘿繼道:「妳們倆萬勿勉強,情況一旦吃緊,立刻就毀橋回來,退入樓裏
協助雪涵防守。」
小婉點頭,方少麟連聲應是。
水若道:「那我呢?我去哪兒把守?」
飛蘿轉望向她,微笑道:「妳就守南邊的石廊吧,一個人,敢不敢哦?」
「一個人……」水若心底有點害怕,但聽了飛蘿的口吻,立時昂然道:「當
然敢,石廊那邊就交給我了!」
小玄又叫了起來:「什麽?一個人!她一個人怎麽行?」
水若心中歡喜,卻道:「怎麽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玄急道:「我也去,兩個人好有個照應。」
飛蘿道:「在石廊與那前邊的小林子裏有兩個威力不弱的殘陣,我已將它們
改造成許多小陷阱,估計能衝得過的漏網之魚不會太多,一個人應該能對付得了
。」
小玄堅決道:「不行,萬一出了什麽差錯怎麽辦?」
飛蘿奇怪地盯著他,忽地似笑非笑道:「妳這樣緊張幹嘛,那裏能出什麽差
錯?衹怕人多了才會出差錯哩。」
小玄與水若心裏有鬼,登時一齊臉紅起來。
飛蘿又道:「水若,一個人妳覺得行嗎?」
小玄還要再爭,卻聽水若毅然道:「就這麽定了,我守石廊。」
飛蘿微笑道:「很好。」轉對小玄道:「妳呢,就幫我防守整個西面吧。」
小玄實在放心不下水若,乾笑道:「師叔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一個頂得上我
們全部,難道還用幫麽?」言下之意還是想去幫水若。
飛蘿道:「怎麽不用幫!樓後面那樣大,我一個人如何守得過來?」
小玄突然想起摘霞來,如得救星般道:「不是還有摘霞嗎?讓她……」
話未說完,已給飛蘿截住道:「她得寸步不離地守在妳師父身邊……噯,妳
怎麽婆婆媽媽的!」突然美目睜得溜圓,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小玄悚然一驚,猛想起有個大大的把柄在她手裏,立時軟了下來,無可奈何
道:「好好好,弟子全聽師叔的安排。」
眾人又探討了一些細節,全部安排妥當後,雪涵道:「時候不早了,趁妖穢
還未發起進攻,大家先吃點東西吧。」
眾人草草吃過乾糧,算是用了晚餐,然後各帶兵器法寶離去。
「我先出發了!」夏小婉雀躍道,逕先出了大殿。比起水若,她的性情雖較
溫婉含蓄,但打妖怪這方面的愛好卻是一模一樣。
小玄一把揪住正要跟去的方少麟,瞪眼道:「照顧好她,否則我跟妳沒完!
」
方少麟微笑道:「放心好了,衹要我活著,她就一定沒事。」
小玄這才放開了他,趁沒人注意,又溜到水若跟前,悄聲道:「妳可千萬要
小心,情況不妙就立刻退回樓內。」
水若低垂螓首,半晌方嗯了一聲。
一時兩人無言以對,小玄正要離開,忽聽水若在後邊蚊聲道:「妳也小心。
」
小玄大喜,急忙回身,誰知女孩卻飛步去了。
「交待完沒有?」飛蘿笑吟吟道,轉身從大殿側門行出。
小玄老臉一紅,急忙跟去。
到了樓後,小玄極目四眺,但見林木叢叢高臺座座,喃喃道:「這後邊果然
很大,我們去哪裏把守才好?」
「忘了那個芭蕉亭麽?」飛蘿微笑道。
小玄眼睛一亮,拍頭道:「對呀,那裏位置極高,幾乎可以俯瞰全局,嘿嘿
,而且用離光來殺骷髏,想來一定很爽!」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6 17:42
第十回 蕉亭銷魂
夜空澄碧,月色如水,幾縷淡淡的雲絮靜靜地飄浮在天邊,令人無端生出一
種寂寥之感。
崔小玄趴伏在亭沿的石欄杆上,怔怔地盯著對岸的密林,在模糊的陰暗裏,
彷佛隱藏著無數凶殘與邪惡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這邊。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怎麽回事,它們為什麽到現在還不進攻?」
「不知道。」飛蘿斜倚著圍欄,臉偎著一邊粉肩,慵懶可人地半臥在石椅上
。
「它們究竟在等什麽呢……啊!敢情那些妖穢害怕這個小島?」小玄突想起
在大殿中感受到的莫名敬畏。
飛蘿回答依舊:「不知道。」
「師叔……」小玄對她的態度感到十分不滿。
飛蘿昨夜未睡,今兒幾乎又忙了一天,黛目如絲地眯著,聲音細弱無力:「
安心養養神吧,妖氣越來越重了,它們一定會來的。」
小玄煩躁地坐下,交臂抱懷,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
亭子周圍堆青疊翠,其中一面最是繁茂,濃綠的芭蕉葉毫無章法地生長著,
幾乎擋住了位于樓南的整條石廊。
「水若就在那邊呢……」小玄想了想,便道:「師叔,這邊的芭蕉太多了,
擋住視線哩,要不我弄掉一些?」
亭子裏靜悄悄地無人答應,小玄轉頭瞧去,見飛蘿玉軀斜傾面伏于臂,原來
已倚欄睡去了。
皎潔的月光流瀉入亭,如一條薄薄的銀紗披灑在她身上,耀得肌膚如乳似酪
,通體泛著一層如夢似幻的玉色光暈,令人疑是太真凌波廣寒歸來。
小玄呆了呆,旋憶起那夜枕在自己腿上小睡的水若來,進而想到另一夜的荒
唐與銷魂,不禁一陣口乾舌燥。
「師叔的睡姿較水若又有別樣風情啊……」隔了好一會,他突然猛甩了下頭
,硬生生將注意力扭開,跑出亭外,發泄似地用力去折拗那些遮擋住南面石廊的
芭蕉枝葉。
半炷香後,小玄回到亭內,猶不敢去瞧飛蘿一眼,遂將如意囊裏的東西搬出
來整理,擺布半天,發現自己衹收集到了兩副血骷髏的骸骨,心下老大不滿:「
碰見那麽多稀奇古怪的妖怪,卻衹有這麽一點點收獲……」繼而盤算:「倘若那
些不知好歹的骷髏真的殺來,這回可得記住收集多多的!」
「小妖們,到時休怪本聖爺辣手無情啦!」他自得其樂地獰笑一聲,把兩副
骸骨收回囊內,不意指尖碰觸到一個光滑東西,心中一動,忙將那物取出,卻是
玉桃娘娘贈送的青瓷瓶兒,瓶中插著一枝莖身剔透嬌嫩如粉的獨蕾桃兒。
「裏邊有個很好看的女孩兒啊……」小玄正感無聊,當即就想召出夭夭來:
「喚她出來,或可陪我說說話兒哩,哦,她還不太會說話呢……那我就教她說吧,
這也有趣得緊吶。」
方要唸動召喚禁咒,眼角閃掠見旁邊的飛蘿,遂又猶豫起來:「夭夭畢竟是
精怪,倘若給師叔瞧見,不定會發生什麽事情哩……」想了半天,終究不敢,于
是將瓶兒放在亭心的石桌上,俯到桃枝邊悄聲道:「我師叔在哩,妳就不要出來
了,衹在這裏透透氣吧。」
他不過是隨口說說,卻見枝首的桃蕾微微一顫,竟似在點頭答應。
小玄心中喜訝:「難道不召喚出來,她也聽得見我說話?」當下趴伏桌上,
對著瓶子小聲道:「敢情這樣妳也聽得見,那我就教妳說話好不好?嗯,就先教
妳怎麽跟人打招呼吧……」
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許久,畢竟無人答應,漸漸覺得無趣,而對岸始終沒
有絲毫動靜,心中再度焦灼起來,按不住起身踱步,路過飛蘿旁邊,目光登又溜
到了她的身上去。
「師叔的身材可真奇怪呢,跟水若她們大不相同啊,衹有腰部差不多哩……
」小玄平時看多了幾個師姐,不知不覺對比起來。
飛蘿的腰肢雖然同樣纖細,但柔美的線條上下延去,卻在兩頭突然驚心動魄
地膨脹,分而勾勒出飽滿如瓜的胸廓與渾圓聳翹的臀部。
這時恰有一縷夜風入亭,吹拂得美人薄裳飄飄翻動,數處令人心跳的地方乍
閃即逝。
小玄使勁吞了吞口水,目光如鐵遇磁般給緊緊吸住,此際夜深露濃涼意侵人
,但他卻感到周身發熱。
「真是的,居然就這麽睡著了,不知她冷不冷呢?」小玄咕噥著脫下外袍,
躡足走了過去,正要給飛蘿蓋上,忽見她螓首一歪,臉從臂上滑落,趕忙攔手接
扶住,幫她緩緩放平身子,將袍輕輕蓋上,剛要覆及酥胸,倏地撐目結舌,僵住
了手。
原來石椅倚欄環成一圈,且又狹窄,飛蘿的嬌軀衹能隨之彎曲,一時凹凸畢
現,滾圓挺碩的美乳把鬆軟的胸襟高高撐起,半掀的領口將內裏春光泄露在男兒
眼中。
小玄幾乎忘記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美人繡襟之內,衹見兩座腴潤如膏
白膩若雪的乳峰嬌聳著,美肉從緊緊扎束的細帶上下擠溢出來,散發著無比撩人
的彈力。
仍是那條艷麗的紫綾束胸,但以這個角度,比白天的驚鴻一瞥更加要命,因
為那峰頂的兩點凸突雖給裹住,可旁邊那兩環迷人的粉暈卻隱約可見,小玄拚命
睜大眼睛,似給那嫩如蠶膜的嫣紅勾去了魂魄。
「嗚……」他心底呻吟著,突然涌起一股無可遏制的慾望:「不知那束帶之
內又是怎樣的?」
小玄如中魔魘般慢慢俯下頭去,面龐幾乎貼到了美人的綿腹,但那條紫綾束
胸纏縛得極緊,始終可恨地裹藏著峰頂那兩顆誘人的神秘東西。
「看不見啊……天吶……真要命……弄……弄開……偷偷……偷偷瞧一下?
」這唸頭方閃,他立給自己嚇得半死,心中哀鳴道:「師叔妳快醒來吧,要不…
…要不我就……就完蛋啦!」
但美人依舊酣然甜睡,那條給撕去袖子的藕臂隨意而優美地垂著,無知無覺
地繼續誘惑著跟前的男兒。
「偷偷瞧一下就好……不……不行!萬一給發現,那就完了……不過……師
叔對我好像挺不錯啊,就是發覺,該不會……不會宰了我吧……就……就一下…
…」他心中狂跳,衹掙扎了片刻,理智就徹底給慾望制服了。
小玄滿頭是汗,作賊般伸出手去,哆嗦了又哆嗦,指尖終于巍巍顫顫地搭住
了美人的細細束胸,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輕輕一勾,剎那間雪膩晃耀,一對
絕美碩乳彈躍而出,兩顆無比迷人的紫葡萄終于清清晰晰地映入眼內。
「天……太……太美了……太不像話了……」小玄的鼻血差點一標而出,忽
聽一聲低呼,抬頭望去,便瞧見了已睜開眼睛的飛蘿,登時魂飛魄散。
飛蘿雙顴俱暈,並沒任何動作,衹咬著朱唇盯著跟前的男兒。
「我……我……」小玄半天說不出話,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爪子,急忙收手,
不想指尖搭著緊縛的束胸,立把美人扯帶了過來。
飛蘿「嚶」地一聲,軟軟地撲在他身上,伴隨而至的是醉人心魄的縷縷幽香
。
「天吶,我在做什麽!」小玄衹覺滿懷軟膩溫香,腦子裏一片空白。
「小壞蛋!」美人似嗔非嗔,推著他的胸膛支起嬌軀,臉上染著驚心動魄的
羞與媚,眸中盡是盈盈水波。
小玄萬料不到她竟是這種神態,一時魂銷魄融。
飛蘿仍盯著他,手指勾住給扯到乳廓之下的束胸,慢慢往上拉起,細細的紫
綾勒入雪乳,彼此映襯,分外艷褻。
小玄心中彷佛「轟」地炸開,衹覺她那動作美不可言誘惑萬分,驀地朝前撲
去,將美人緊緊壓在欄杆上,雙手亂尋亂竄,捋得滿掌肥滑軟膩。
飛蘿嬌吟一聲,美目眯了起來,兩手似推非推似拒非拒。
小玄劇喘著,火熱的雙手一齊攀上了彷佛灌飽了濃稠酪漿的奶子,顫抖地揉
捏捂搦,轉瞬間掌心就麻了。
「小淫賊!」飛蘿嬌軀掙扭,似嗔若罵地又吐了一句,卻如火上澆油,惹得
男兒愈加痴迷狂亂。
小玄衹感滑不留手,衹好更加用力,指掌不住捏拿收放,貪婪放肆地領略著
酥乳的驚人彈性。
「喔……小……小淫賊妳竟……竟敢調戲師叔……」飛蘿朱唇張啟,嬌顫著
呼出甜燙的氣息,從紫霓勒子垂落的水滴紫玉在額前晃蕩個不住。
又是一句小淫賊,既然她口口聲聲這麽叫,那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加之小玄
下午在水潭褻戲小婉,早就惹得滿身慾火,此刻索性豁了出去,竟然動手去剝她
衣裳,一把扒下了她外邊的羅衫。
「不怕我……我告妳師父去?」飛蘿喘息道,似乎害怕給擠下狹窄的石椅,
一雙酥潤藕臂勾住了男兒的脖子。
小玄又掀開了她裏邊的銀菱雪底中衣,一臉蠻橫。
「這神情……怎麽好像……好像……」飛蘿怔然瞧著男兒,芳心倏地一悸,
身子陣陣發酥。
小玄不由分說地繼續侵犯,將羅衫中衣一齊捋至絲帶猶束的腰畔,玉人的上
半嬌軀已幾乎赤裸,雪晃晃地令人目眩。
他百脈如沸,衹瞧了兩眼,便已無法把持,復而撲身迫上,竟捧起飛蘿的雙
乳烈如熾焰地吻咂起來……
「唔……」飛蘿渾身發軟,心中驚疑不定:「不但長得像,神情像,竟連這
……這樣兒也像……嗚……怎會有如此多的巧合?」
小玄時左時右,輪流在兩座雪堆般的酥乳上吸含咂吮,舌頭猶在口中放肆地
挑舔逗弄,將兩顆誘人的紫葡萄撩惹得勃然尖起,偶爾一露,便可瞧見其上的閃
亮水光。
飛蘿迷迷糊糊垂臉,睨見胸前情形,驀地春情暴發,嬌軀緊緊地貼向男兒,
一衹玉手從底下摸去,哆嗦著去拉扯小玄的腰帶,忙亂中一時鬆解不開。
小玄覺察,急忙用手幫她去解腰帶,不禁銷魂萬分:「師叔竟亦跟我胡鬧哩
……」忽感一條嫩臂貼著肚皮滑入衣內,接著襠中驟暖,一衹滑膩軟綿的柔荑搭
上了自己早已勃如鐵石的肉棒。
他悶哼一聲,越發熾烈地咂吮口中的櫻桃。
「這麽大……」飛蘿心頭一震,更加迷亂,玉手拿握著肉棒,輕輕柔柔地捋
套起來。
小玄激蕩慾狂,竟用牙齒對著女人的奶頭輕輕啃嚙。
「噯呀!唔……唔……啊……」飛蘿乍然失聲,此後嬌啼不住。
「師叔好像喜歡這樣哩……」小玄昏昏思道,當下發揮他的聰明才智,花樣
百出。
飛蘿難奈地掙扭著,在男兒襠裏的柔荑情不自禁地用力收束,卻始終合不攏
五指,衹好以軟嫩的虎口環勒肉棒的冠溝,報復似地愈套愈快。
「師叔……」小玄仿若哀嚎,臉上卻是一副慾仙慾死的表情。
「嗯?」飛蘿抬頭瞧他,眉梢眼角俱是媚色,嘴角勾起一絲得意地微笑,底
下的玉手變本加厲,竟不時用指尖去揉按肉棒頂端的豎眼。
「師叔!我……我要……要……」小玄聲音陡然拔高,兩手用力地捏握美人
粉肩,呼吸越來越急促。
飛蘿以為他想要自己,暈透的嬌靨盡是春情,朱唇貼到其耳邊,細喘著膩聲
道:「敢就來喲。」誰知話音方落,猛感箍住的巨棒突突怒跳,接著一滴滴發燙
的漿汁勁射在手上,她微微一愕,即已明白,忙把玉手捋得飛快,食指搭住龜頸
的係帶,有節奏地一下下刁刁揉壓。
小玄失聲悶哼,猛一把將美人摟住,死死地按在胸前。
飛蘿小鳥依人地迎前貼偎,從他懷裏仰臉凝視,底下的玉手依舊套動不停,
衹是漸漸減緩了速度。
小玄劇抖個不住,昏昏沉沉地乜著她那嫵媚絕倫的麗顏,衹射得筋麻骨軟。
終于風止雨住,飛蘿從男兒的褲襠裏抽出手來,放到面前一瞧,衹見白絲纏
繞狼籍不堪,頑心忽起,笑嘻嘻地張開五指,拉出道道長絲,細而不斷,顯然濃
稠之極。
通體舒泰的小玄鬆弛下來,無比感激地望著她,衹覺這一刻親密無間。
「這麽快……」飛蘿小小聲地咕噥,美目乜了男兒一眼,忽然吃吃嬌笑。
勁頭過去,小玄心底開始發虛,慌慌問道:「什麽快?」
「沒什麽。」飛蘿搖搖頭,貝齒咬住了笑,嬌軀從他懷裏溜出,不知從哪摸
出一條碎花紫底汗巾,仔細擦拭指掌。
「明明在笑我呢,怎麽卻說沒有?」小玄暗自納悶,一臉惶惑。
飛蘿睨睨他的表情,「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而且這次笑得更歡。
小玄見她笑得花枝亂顛,嫵媚中透出一股無法形容的妖嬈,不禁心迷神搖,
膽子立又壯了起來,倏地朝前撲去,再度把美人壓在欄杆上,喝道:「到底在笑
什麽?」
「沒有啊,沒有。」飛蘿嘴裏雖說沒有,但卻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玄眼珠子一轉,兩手突然往下竄去,捏拿住了美人的腰肢……這可是他在
山上之時,對水若與小婉百戰百勝的撒手鐧。
「啊唷!妳……妳還敢……還敢折騰人……」飛蘿如遭電殛般掙扎起來,高
聳的雪峰晃蕩出一波波勾魂奪魄的迷人乳浪。
「到底招不招?」小玄繼續呵她,趁機一飽眼福。
「停……停!招啦招啦!招了呀!」飛蘿渾身繃凝,酸癢得差點涌出淚兒來
。
「快說!」小玄略略鬆手,瞧著她那嬌怯模樣,心中不禁一蕩:「這麽厲害
的師叔,此刻竟是這個樣子……」
「有人外面凶巴巴的,不料裏邊卻是個……是個銀樣镴槍頭!」飛蘿喘著氣
兒道,忍不住又咯咯地笑了出來。
「銀樣蠟槍頭?」小玄苦思冥想,忽然有所領悟,俊顏倏地漲赤:「難道那
……那個太快是件丟臉的事情嗎?」驀爾老羞成怒,逼住美人,再次放肆起來。
「啊,妳……妳賴皮……人家不是說了嗎……」飛蘿又開始掙扭。
小玄上下其手,四處出擊,蠻橫道:「妳敢笑話我!」
「明明就這樣嘛,我……我有亂說麽?」一說到這個,飛蘿就笑得厲害。
小玄臉上更挂不住,倏一掌插入她的腰裏,闖入了褻褲之內,飛掠過一片柔
軟燕草,揉到了一團饅頭似的豐腴凸物。
飛蘿嬌軀一震,下體往後縮去。
小玄豈容她逃,繼續往下追擊,指尖突然竄入一道嬌嫩溝縫。
「啊……」飛蘿失聲嬌哼,居然止住了笑,如藕雙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這一下出乎意料,小玄心頭劇跳,彷佛發現了世處桃源,環臂緊箍美人柳腰
,凝神靜氣尋幽探秘,指尖觸著塊塊嫩如凝脂的潤滑軟物,暖乎乎黏糊糊的,轉
瞬就染濕了幾根手指。
飛蘿嬌喘細細滿面酡紅,醉蝦般地收著腹兒,無力地趴伏在他肩膀上。
小玄既銷魂又得意,手指不住輕撥細探,忽然從凝脂堆裏揉出一粒花生米大
小的圓圓肉兒來,雖亦嬌嫩,但卻軟中帶硬,蠕來滑去妙趣橫生。
「唔……唔嗚……」飛蘿嬌嬌低哼,柔荑恣意地揉撫著男兒秀挺的軀體,先
前突然中斷的情慾仿如爐膛內蘊蓄著暗火的炙碳,稍經一撥就騰竄而起,熊熊復
燃。
小玄忽感美人兩腿夾緊,指掌已給一注稠汁淋得熱膩黏滑,想起上回欺負水
若之時,好像也有這樣的情形,心中似明非明興奮異常。
飛蘿按捺不住,玉手悄悄往小玄底下一探,撈著不時何時又再勃起的肉棒,
不禁驚喜交集,遂鬆臂放開他脖子,逕自往後仰去,斜靠在欄杆上,兩腿撩人地
微微分開,眸中水汪汪的滿是期盼。
孰料小玄不解風情,一眼瞥見她那絕倫美乳,便又探手戲耍,玩得心野,竟
然湊身過去,握莖抵觸,果然美妙絕倫。
飛蘿通體如焚,卻又不好開口,衹好如嗔似怨地盯著他,任由那令人心跳的
巨碩肉棒在乳峰上恣意荒唐。
小玄擎著怒杵,初時衹在美人的雪乳上輕挑細點,但很快就難以自已,或搠
或挫、或揉或鞭百般放肆。
他興動慾狂,猛一下用力過頭,突然滑入了兩乳之間,棒底隔著幼嫩的肌膚
犁在美人的胸骨之上,但覺軟裏透硬,痛快異常,爽得齜牙咧嘴直吸氣兒。
飛蘿「嚶」地輕啼,忙以手自扶雙乳,從兩邊夾裹住了男兒的火燙肉棒。
小玄美得渾身輕抖,忍不住就在深深的乳溝內抽送起來,通紅油亮的棒頭在
雪堆似的肥乳中間時沒時現,將峰頂那兩顆勃翹的晶瑩葡萄扯帶得打圈晃蕩。
飛蘿苦忍著難耐的饑渴,嬌捧玉乳勉力相承,心裏衹盼身上的小淫賊快快玩
膩自己的這個地方。
小玄愈抽愈疾,在乳峰中間穿梭如飛,硬如鐵鑄的肉杵感受著兩邊的肥美滑
嫩,領略著底部的嶙峋骨感,忽然間又生出一絲射意。
飛蘿身上出了一層細細香汗,此際給粘滿白漿的肉棒反覆攪拌,兩衹腴乳已
變得油光發亮潤如蜜浸,黏乎乎滑膩膩的無比可人,而那峰頂的兩顆紫葡萄則給
襯得越發嬌艷慾滴。
小玄忽然乜見她右乳奶頭下方的雪膚裏透出一絲淡青脈兒,若隱若現如蚓蜿
蜒,心頭遽爾銷魂,精意急劇翻騰,底下的肉棒彷佛又暴漲了一圍,青筋怒浮如
龍盤柱。
飛蘿瞧得面燒心跳,終于忍不住開口:「好……好燙……還……還沒玩夠麽
……」
但小玄依舊埋頭馳騁,射意迅速清晰,殺氣騰騰的巨杵在谷壑中進進出出,
去到盡時,朝天怒翹的棒頭幾乎頂著美人的雪瑩下巴,淫靡得令人迷醉。
「妳……妳那晚怎……怎樣欺負水若的……」飛蘿衹恨得牙齒癢癢,無奈之
下衹好加以「諄諄善誘」。
「嗯?」小玄爽得頭昏腦脹,猶未領會美人的意思。
「壞蛋!已經很……很硬了……」飛蘿麗顏如火地嬌嗔,眸中滿是渴求與企
盼,乏力的雙手幾乎再捧扶不住自己的碩乳。
「嗚嗡」突然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浩長怪音蕩空傳來,震得整座亭子一陣發
顫,正是那夜在古兵營外聽過的聲音。
「啊?它們要進攻了!」小玄吃了一驚,抬頭望去,猛見右側湖面聳立著個
無比巨大的模糊黑影,正一步一晃地涉水而來。
飛蘿迷迷糊糊地急擺螓首,聲顫如泣道:「不要管!妳快……快……要我…
…」
這時夜空驟然一亮,數十道碧幽幽的詭異焰芒齊掠而起,映出了那模糊身影
的駭人面目,原來竟是一座巨如高塔的骷髏,兩衹眼眶內各立著叁名手持法器的
骷髏術士,身上還攀滿了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骷髏戰士,俱著重盔厚甲,個個猙
獰慾噬蓄勢待撲。
「這……這是什麽?」小玄瞠目結舌,他早已箭在弦上呼之慾出,心神劇震
之下,陽精驀如大江決堤,一瀉千裏。
飛蘿猝不及防,立給射得一塌糊塗,除了酥胸,面上發梢皆無幸免。
「怎麽又……又……」美人愕然僵住,挂滿白漿的臉上透出艷麗絕倫的暈紅
,水波盈盈的眸中盡是嗔意,媚得驚心動魄。
小玄狼狽萬分,衹握住巨莖死死地抵著一團雪乳激射,怒漲的棒頭幾乎完全
陷入了肥美的嫩肉之中,衹能看見一絲絲白花花的稠漿從塞住的縫隙裏擠迸出來
,很快就漫過了窩陷部位,順著已給壓揉得變了形的乳廓蜿蜒淌下。
這時,如同高塔的巨型骷髏已經到達了小島岸沿,曲膝一蹦,輕而易舉就躍
上了高逾四丈的臺面,登時爆出驚天巨響,足落之處,地裂石碎,震得整座小島
微微一顫。
幾于同時,攀附其上的近百個骷髏紛紛跳下,揮舞著各式兵刃,嘶吼著瘋狂
撲向島心的閣樓。
第叁卷 骷髏魔軍
第一回 骷髏巨怪
一道道詭異的碧芒從對岸掠起,在夜空交織成張張妖艷的網,然後拖拽著長
長的尾焰落到湖心小島上,燃起無數朵如同鬼火的綠焰。
小玄漸漸鬆緩下來,渾身是汗通體慾融。
飛蘿驟如從懸崖上墜落,呆了片刻方坐直起身,悻悻地用汗巾子擦臉拭發。
「師叔……我……我……」小玄囁嚅道。
「妳妳妳以後妳別來鬧我!」飛蘿繃著臉,無從宣泄的情慾變成了滿懷嗔惱
。
小玄更加惶恐,失魂落魄地想:「原來有些事情太快了果然不妙……簡直是
大大的不妙!」
飛蘿見了他那狼狽相,忍不住「噗哧」一笑,旋又繃起臉嗔道:「還愣在哪
裏做什麽?穿衣服呀!害人精……」
這時亭子又微微震動,北面那個巨如高塔的可怖骷髏開始向島心的閣樓進發
。
小玄如夢驚醒,趕忙提褲束衣。
「等等。」飛蘿道,忽然挪過身來,折疊起汗巾為他仔細揩拭。
「師叔……」小玄心頭一酥,銷魂中驀地生出無邊情意與感激,衹想:「為
這女人,日後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亦心甘情願!」
「就想這麽穿上嗎?不怕捂出霉來麽!」美人薄嗔著,盈盈水眸似惱似恨地
瞪著他那條已經疲軟的棒子。
小玄面上發燒,吶吶地想要為先前的窩囊表現解釋:「適才我……我……」
誰知飛蘿倏地縱身而起,掠到亭子西面,飛手按住了一根石欄杆頂端的夔首
,剎那間,一道白光從夔首電般射出,距亭約四丈的地方突然亮起,衹見一個背
生骨翼的銀甲骷髏從漆黑中現出,慘嘶著從空中疾旋墜落。
「是那些會飛的骷髏,我在地底見過的!」小玄大叫,急忙扎上腰帶。
數道銀光從夜空中閃現,夾著厲嘯電射入亭。
兩人騰挪避過,幾支銀矢深深地釘入了亭柱與石桌,尾翼猶劇顫未止。
小玄凝目望去,終于發現了十幾個骨翼骷髏,手裏皆抱著一張亮光閃閃的機
括強弩,正邊飛邊瞄準亭子射擊,怪叫道:「哇,過來了,好多呀!」
飛蘿左馳右掠,玉手飛按向一個個夔首,操射出一束束離光迎擊,哪得半點
閑暇穿衣,不單鬆脫的束胸掉了,羅衫與中衣亦一齊滑落腰畔,羊脂似的上半截
玉軀隨著光芒閃耀不時乍現,胸前那對如瓜美乳更是驚心動魄地不住打圈晃蕩。
小玄目瞪口呆,身上又開始燥熱起來,眼角掠見掉在地上的紫綾束胸,心頭
一陣劇跳,遂俯身撿起偷偷塞入襟內,頓覺滿懷膩香盈人熏起,不禁一陣神魂顛
倒。
「愣什麽?還不快幫忙!」美人忙得不可開交,忍不住大發嬌嗔。
小玄趕緊奔到石欄杆前,以她教過的秘法操控那些夔首,激發出一束束離光
還擊,頓見眩目的白光滿空交掠,終在十餘下後,射中了一個逼近的骨翼骷髏,
望著它兜頭朝下墜落,衹喜得哇哇大叫。
飛蘿稍騰出手,卻仍無暇穿衣,當即瞑目默唸,身前忽然現出道道白氣,流
聚成暈朦朦的一大團,幾乎遮住了整個婀娜身影。
這時,幾衹骨翼骷髏已逼得極近,不斷有矢電掠入亭,險險射中兩人,小玄
手忙腳亂,操控的離光連連落空。
就在呼吸間,飛蘿的法術已經完成,衹聽她嬌聲輕叱,隨著麗目睜開,一個
懶洋洋的魁梧巨人在半裸的美人身前立起,高逾一丈,通體湛藍,仿如水晶雕琢
而成,塊塊隆起的雄肌虯結盤錯,正是那個在古兵營外大展神威的昆侖奴。
「差點忘了師叔有個這麽厲害的怪物哩!」小玄掠見,心中登時一喜,不想
一個骨翼骷髏已從高臺下方冉冉升起,手中的強弩悄悄鎖住了他的胸口……
「古勒普普!」飛蘿嬌吆一聲。
昆侖奴倏地如電搶出,大半個身軀懸出了亭子,長臂一探,就叉住了那個瞄
準小玄的骨翼骷髏,捏著它的脖子拖拽到跟前。
銀光閃動,數支銀矢激射入亭,一齊射中了昆侖怪奴,勁烈無比地釘入軀中
數寸,但它卻仿若未覺,兩衹大手幾下撕扯,竟將那骷髏連軀帶甲裂成數塊。
小玄趁機反擊,又用離光射中一衹骨翼骷髏。
昆侖奴發狂似地將骷髏碎塊擲向幾衹飛近的骨翼骷髏,力道之勁令它們紛紛
躲避。
小玄壓力大減,終能鎮定下來瞄準,手法亦漸熟練,操控的離光開始連連命
中敵人,又再射落了幾個骨翼骷髏,爽得不住大呼小叫:「小妖們,有種再來呀
!」
飛蘿稍得閑暇,卻遍尋不到掉落的紫綾束胸,急迫間衹得拉上中衣,正要整
束胸襟,突見南面又飛來一群骨翼骷髏,數目竟達叁、四十個之多,急忙掠去南
邊的欄杆操控夔首迎擊,朝小玄喊道:「鬼叫什麽,這邊啊!」
小玄轉頭望去,不禁吃了一驚,趕緊奔過去幫忙,無意間撇臉,猛然掠見美
人跑出絲衣襟口的半衹酥乳,心中轟地炸開,但覺誘惑絕倫,鼻血差點當即標出
。
就在這驚艷間,他手上慢了一慢,幾個骨翼骷髏立突近至叁、四丈距離,強
弩齊發,數道銀光激射入亭,所幸目標都是體格惹眼的昆侖巨奴,一時險象環生
。
飛蘿覺察,不禁發怒:「還沒瞧夠麽!」一手將乳塞回衣內,但無束胸纏裹
,不一會又撩人萬分地跑了出來。
小玄大慌,衹好強攝心神,將視線硬生生地轉移到那些可怖的骷髏身上去,
在這種情形下,集中精神的確是件無比困難與痛苦的事情。
妖邪雖眾,但兩人有專克亡靈的離光相助,又有強悍無匹的昆侖奴在旁守護
,不一會就穩住了局面,隨著操控手法的熟練,命中率大大提升,骨翼骷髏開始
一個接一個往下墜落,暴風驟雨的攻擊漸漸變得稀疏。
飛蘿終于得暇整束衣裳,雖在險境之中,但動作卻異樣的雍雅優美,舉手投
足無不散發出一種驚人的誘惑。
小玄幹掉了最後一個骨翼骷髏,旋又心猿意馬起來,眼角餘光偷偷乜去,瞥
見美人胸前尖起的兩顆凸點,剎那一陣銷魂,立時回味起適才在上面恣肆與荒唐
。
「我的束胸呢?」飛蘿忽問,因為沒有束胸的纏縛,她那過分聳碩的雙峰令
得襟口始終難以收攏。
「不知道啊,會不會是……是給風吹到臺下去了?」小玄心中暗慌,裝做幫
忙尋找,卻發現了一直放在石桌上那插著獨蕾桃枝的青瓷瓶兒,趕緊悄悄收回如
意囊中。
飛蘿懷疑地盯了他一眼,煩惱地把羅衫塞入纏腰的束帶,但如此一來,胸前
那兩顆撩人的凸點愈是尖突明顯。
小玄怕她瞧出自己的心虛,背臉瞧向別處,目光掠出亭子,心頭登時一緊,
原來那巨如高塔的可怖骷髏在眾妖的簇擁下,已經逼近了島心的閣樓。
「這麽大的家伙怎麽對付?」他不禁為守在樓內的雪涵等人大為擔憂,忽然
道:「這裏暫時不要緊了,我先過那邊幫一下」。
飛蘿沒好氣道:「慌個啥!妳給我乖乖地待在這裏,很快就有好戲瞧了」。
話音未落,場面已生劇變,衹見在巨怪前方狂奔的數十個骷髏士兵倏地莫名其妙
慢了下來,有的甚至一跤撲倒,情形怪異之極。
「啊!是大地之縛,它們撞上了那個上古禁制!」小玄歡聲大叫。
這時,尚未反應過來的骷髏巨怪也踏入了大地之縛的範圍,瞬息劇增的重量
頓時將它一把拉倒,整個轟然坐地,響起一片細密的骨頭折裂聲。
黑暗中忽然閃現一條細細的筆直碧線,一個陷在禁制之中的雙首骷髏立刻失
去掙扎之力,胸前迅速蔓延出一片潤鬱的青碧,詭異地侵覆了周圍的烏甲。
小玄興奮又叫:「木母箭!二師姐出手哩」。
接下來碧光連閃,每一道掠過都令一個骷髏士兵徹底滅亡。在大地之縛的束
縛下,劇增了數倍體重的每一個骷髏都顯然無比笨拙,焉能抵擋得住名揚地界的
木母神弓。
坐地的骷髏巨怪瘋狂地掙扎起來,它身軀龐大,力氣驚人,開始一點點挪動
。
碧光漸漸朝它聚集,每一下都在它的巨軀之上侵蝕出一個碧色凹坑,但巨怪
似乎無關痛癢,仍舊頑強地朝前掙爬,雖然趴著,高度就已超過了閣樓的二層。
「媽呀,這家伙比我兒子還要大上好幾倍啊!」看著巨怪的離奇體型,小玄
突然想起了給飛蘿毀滅的無敵大將軍來。
飛蘿忽問:「夢棠有多少支箭?」
小玄道:「這個倒不用擔心,二師姐的木母箭乃由太碧神木所生,她身上衹
帶有一衹由神木做成的箭壺,但衹要有靈力激發,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產出箭矢…
…」他吸氣接道:「但那魔物大得實在太不像話,木母箭好像也奈何不了它呀!
」
飛蘿面色微凝道:「木母神弓能克所有邪穢,如果時間足夠,就一定能消滅
這頭巨怪,我衹擔心大地之縛困不了它多久」。
小玄極目眺望,見那巨怪乃由千萬根人骨所組,內裏塞夾著無數血淋淋的臟
器,分明就是在地底見過的骷髏巨像,衹不過現在已經「活」了。
他忽然冷汗直冒:「那地底甬道中約有十幾具巨像,如果都是能『活』的,
那……那還得了!」
骷髏巨怪漸漸爬近了禁制的邊緣,嶙峋的骨軀將地面犁出一道駭人的凹坑,
許多蝕刻著符篆圖案的石條已給碾碎,大地之縛的威力正在迅速減退。
碧光越來越疾,而且都集中向骷髏巨怪的頭部,一個個碧色凹坑出現在它的
面孔之上,一名骷髏術士突然中箭,倒頭從巨怪的眼眶裏栽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
就于此刻,骷髏巨怪的上半身終于爬出了大地之縛的範圍,兩條有如巨梁的
粗臂猛一發力,整個脫出了大地的束縛,它搖搖晃晃地從地面站立起來,暴發出
一聲震人心魄的嗥嗷,踏著轟鳴的步伐再次撲向閣樓。
小玄功力稍弱,立給那聲蘊含著威煞的咆哮震得魂魄俱動,心神一陣恍惚,
口中叫道:「不好啦!我得去幫她們!」倏地一蹦而起,竟縱出亭子朝巨怪奔去
。
飛蘿大驚,一手捉了個空,急喊道:「傻了麽?快給我回來!」但見男兒已
躍下了石臺,不禁連連跺足。
守在閣樓二層的李夢棠連續使用木母弓,靈力消耗極巨,嬌喘吁吁地垂下了
幾乎與她等高的神弓,望著奔雷般衝過來的骷髏巨怪,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一時
猶豫要不要把守在底層大殿的雪涵喚上來增援。
這時底下一閃,突然有人衝向巨怪,李夢棠定睛瞧去,原來卻是小玄,登給
唬得花容失色,哪裏還顧得肩酸臂軟,急提神弓朝骷髏巨怪拚命射擊。
小玄奔到骷髏巨怪七、八丈之距方才乍然驚醒,望著如山壓至的魔怪,登時
冷汗狂冒,心中叫道:「天吶!我在幹什麽?」當即轉身就逃。
所幸骷髏巨怪並未注意他,依然猛撲閣樓。
小玄暗呼僥幸,忽又懸起心來:「看來二師姐的木母弓也奈何不了它,師父
又正在大殿內運功驅邪,半點受不得幹擾……啊,石亭的離光專克亡靈,更有飛
蘿師叔把守,何不將這怪物引到那邊去?」
他主意一定,立時甩出袖中的八爪炎龍鞭,猛提離火真氣,把鞭舞得火龍一
般,追上剛剛從旁奔過的骷髏巨怪,朝它腳掌狠狠抽去,登見一溜火光爆起,在
黑夜裏格外惹眼。
骷髏巨怪剎足停步,有如高塔的身軀緩緩轉了過來,在它眼眶內的五名骷髏
術士幾乎同時盯住了這個虎頭拍蠅的家伙。
「小東西,有種的就跟聖爺爺鬥啊!」小玄大呼小叫,在底下生猛無比地狂
鞭骷髏巨怪的腳背。
幾名骷髏術士默契地舞動手裏的詭異法器,骷髏巨怪緩緩地提起了一衹腳掌
,懸上了高達七、八丈的空中……
小玄心頭一緊,撒腿就逃。
骷髏巨怪一腳跺下。
小玄奔得極快,不想空中的巨足一下子就追上了自己,猛感大風從頭頂刮來
,壓得呼吸幾窒,大驚之下,死命朝前撲出,但聽「砰」的巨響,整個人竟給劇
顫的地面震得蹦了起來,隨即有夾著無數沙石的勁風痛烈無比地抽打在身上。
他狼狽滾竄,豈敢半點喘息停滯,爬起來就向飛蘿所在的石亭狂掠。
骷髏巨怪仿如噩夢般從後面緊隨追來,速度看似不快,但它身型超巨,輕描
淡寫地每跨一步,就是十幾丈的距離。
小玄已將陸地騰飛術施展至極限,但依然無法擺脫追擊,倒有幾次險險就給
跺成肉泥,臉上陣青陣白,心中不知所謂地亂嚷亂叫:「如果這次沒事,我就一
定再抱抱程水若!」
眼見快到石亭所在的高臺,情勢卻越來越凶險,骷髏巨怪驀又發出一聲蘊著
威煞的長嗷,小玄真氣驟岔,奔速立減。
骷髏巨怪傾軀掄臂,拳頭仿如天外流星般砸至。
小玄渾身俱僵,心中一陣絕望:「完了!這下再也抱不到水若啦……」
電光石火間,夜空突然一亮,衹見一束白光電般射入骷髏巨怪的右邊眼眶,
登有一名骷髏術士慘嘶著墜落下來,巨怪的拳頭頓時偏歪,將旁邊一座較矮小的
石臺砸去了半邊,掀起滿天塵土。
小玄衹覺身上一緊,已給什麽夾住,整個人騰雲駕霧般向上升去,但見滿空
白光閃掠,縱橫交錯地電射向骷髏巨怪,在它臉上身上挖蝕出一個個深坑。
骷髏巨怪怒似地不斷發出咆哮,張牙擺爪撲向發射白光的高臺。
升勢倏止,小玄猛給重重地摜在地上,他暈頭轉向地怒道:「不會輕點啊!
我……」旋即想起這樣對待救命恩人可是大大不敬,忙把後邊的好話硬生生截住
,定睛瞧去,不禁張口結舌,原來救他的竟是那衹通體湛藍的昆侖奴,心中感激
驀涌,脫口叫道:「大……大叔……恩公……小子謝謝您啦!」
「還是謝我好啦,沒有我的命令,它誰都不會救」。飛蘿婀娜動人的身影在
石欄前不住變幻移掠,兩手正飛快地操控著欄杆頂上的一排夔首,朝瘋狂撲來的
骷髏巨怪發射出一束束眩目的離光。
小玄一蹦而起,奔到飛蘿身邊,心情激蕩之下抱住美人就是狠狠一吻。
飛蘿輕吟一聲,亦不掙拒,衹咬著朱唇道:「倘若給那怪物衝過來,這回誰
都救不了妳了」。
小玄驚覺,趕忙撲到石欄之前,同她一道操控離光向骷髏巨怪拚命射擊。
「別亂射,這怪物八九是由它眼眶內那幾個骷髏術士操控的,我們衹瞄它的
眼睛打!」旁邊的飛蘿喝道。她乃玄教教主重元子的關門弟子,御甲術及機關術
已修至非凡境界,一下子就找出了骷髏巨怪的要害。
小玄心底早已對她服服貼貼的,當即依言衹朝骷髏巨怪的眼眶發射離光。
在密集的光束中,很快又有一名骷髏術士給射中,慘號著撲倒在巨怪的眼眶
內,骷髏巨怪開始滿地蹣跚起來,雖然已距高臺很近,卻無法做出有效的攻擊。
「那幾個骷髏術士果然是關鍵!」小玄手舞足蹈地大叫,絲毫不吝靈力地急
劇消耗,把離光射得滿空飛耀。
餘下的叁名骷髏術士倏將手裏的法器舞得飛快,骷髏巨怪身軀一沉,凝肩猛
地朝高臺撞來,帶起的勁風刮得周圍樹木齊朝一邊歪斜,聲勢無比駭人。
飛蘿與小玄面色微變,急放離光阻擊,隨著距離的迅速拉近,終于又幹掉了
兩名骷髏術士,但最後一名骷髏術士狡猾地縮在巨怪的眼眶邊上,躲避開直射的
離光,依然操控著排山倒海的一撞。
小玄見勢不好,大叫道:「快走!」
豈料飛蘿卻仿若未聞,衹冷冷地盯著前邊急劇放大的猙獰眼眶。
「再不逃就來不及了!」小玄大急,上前就要拉她。
飛蘿終于動了,卻是雍容優雅地從鬢上拔下一根瑩光流蕩的紫釵……
「又是這小東西!」小玄心頭驀動,已見一道閃灼紫電掠向天際,倏爾匪夷
所思地一折,斜斜貫入了骷髏巨怪的眼眶。
正躲縮在眼眶角落裏掄舞著法器的骷髏術士倏地僵住,姿勢衹保持了短短的
一瞬,便如落地瓷器般摔得個粉碎。
完全失去控制的骷髏巨怪登時失去了準頭,但一條臂膀仍然甩到了高臺,竟
把石亭掀去了一角。
小玄奔回欄杆前,沒命地朝骷髏巨怪射擊。
餘勢未止的骷髏巨怪重重地撞上了右邊的另一座高臺,在鏟去半座後終于停
頓下來,破碎的骨骸紛落如雨。
小玄猶朝它的巨軀無休無止地射出一束束離光。
飛蘿喝道:「它完了,別浪費靈力!」每激發一束離光都需耗費靈力,但于
此刻,每一絲靈力與真氣都顯得無比寶貴。
小玄停下來時,方才發覺自己幾乎虛脫,氣喘如牛地慶幸:「幸好有這座能
發離光的亭子,否則真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個可怕的龐然大物了」。
「這麽說,妳還有功哩」。飛蘿道,紫犀釵不知什麽時候回到了她手裏,這
瞬發的無上法寶又一次顯示了它的驚人威力。
「嗯?」小玄沒反應過來。
「妳不把它引過來,這亭子也發揮不了作用呀」。飛蘿將釵插回鬢上。
「對呀!」小玄一拍大腿,頭立刻大了起來,衹覺自已先前的表現確英勇無
比。
飛蘿斜睨著他繼道:「竟然跑去單挑這麽嚇人的大魔王,真是智勇雙全膽色
過人啊」。
小玄如飲醇酒,渾身一陣酥爽,忽然發現美人臉上似笑非笑,再細細咀嚼她
的語調,不由有點心虛起來,見她接著低低地咕噥了一句,忙問:「什麽?」
「傻得可以」。
「啥?」
「傻得可以!」飛蘿瞪眼大聲道。
小玄面紅耳赤,方明她之前的話不過是在嘲諷自己。
「給人家吼一聲就引出去,真不知九師姐怎會收一個定力這麽差的徒兒!」
飛蘿惱火道。
「下回我一定不這麽衝動了」。小玄趕緊保證,忽然盯著某處目瞪口呆。
美人繼續訓斥:「哼,知道適才多危險麽?幸好那怪物一開始沒有注意妳,
不然的話……」
小玄指著前方結舌道:「天……天吶……又又來一個!」
飛蘿轉首望去,不禁吸了口涼氣,原來湖面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超巨身影,
其上似有許多什麽東西在蠕動,顯然又是一個形如高塔的骷髏巨怪。
「果然都是活的……那麽至少還有十幾個啊……」小玄喃喃道。
巨影迅速朝湖心小島移近,轉眼已到了岸邊。
「什麽都是活的?」這回輪到飛蘿莫名其妙。
小玄倏地蹦了起來,大叫道:「啊!不好!」
飛蘿瞪著他。
「它……它上岸的地方就是石廊呀!」小玄面如白紙。
飛蘿沒好氣道:「那又怎樣?」
小玄驚慌道:「水若在那!水若一個人在那邊呀!」
「喂喂,妳不會又想亂來吧?」飛蘿話未說完,已見小玄縱出了亭子,掠下
高臺沒命地朝石廊奔去。
第二回 救美
雖然月色極好,但在茂盛花木的掩攏下,深深長長的石廊顯得十分幽暗,水
若抱膝縮坐在盡頭的一塊石條上,聽得外邊長嗷連蕩,心中戰戰兢兢,正想出廊
看個究竟,周圍忽已沉寂,草叢裏的蟲鳴清晰起來。
「不知大家怎樣了?」她緊緊地捏握著未出鞘的碧波刃,衹著薄衫的身子感
覺到絲絲寒意。
猛聽一聲巨響,整條石廊都震了起來。
「終究來了……是什麽?好像挺大的……」她睜大眼睛緊盯著長廊另一端的
如墨黑暗,握刃的五指關節繃得青白,心頭生出絲絲說不清楚的恐懼。
巨響有節奏地響起,石廊亦隨之不斷震動,彷佛有衹遠古巨獸正在一步步地
逼近。
「到底是什麽呢……衹要不是那些鬼蜘蛛,本小姐啥都不怕!」水若拚命為
自己鼓壯膽氣,卻發覺心裏越來越虛,忽爾探手入懷,從衣襟裏掏出一物,以雙
掌夾著結印默唸,驟見道道淡藍氣從虛空涌出,時急時緩地盤旋聚集,周圍猛然
寒冷起來。
藍氣越來越凝稠,數息之後,聽她一聲嬌喝:「疾!」同時臂分袖舞,美若
彩蝶展翅,團聚的淡藍之氣驀然飛散,在她身前已多了頭大小若牛、頂上有角、
周身披鱗的怪物,瞑目埋首似正伏地酣睡。
原來為了能有個伴兒,水若居然不惜靈氣的平白消耗,提前將冰麒麟召喚了
出來。
石廊的溫度因冰麒麟的出現急劇下降,但有了這個強大的伴兒,水若反而覺
得寒意大減,她滿意地輕撫獸頂,輕聲道:「乖寶貝,待會妳可要保護我喔。」
就在此刻,石廊前方的小林子驟然熱鬧起來,魔怪的嘶吼聲、樹藤的疾竄聲
、電弧的辟叭聲、物體的撲跌聲此起彼伏,雪白的、瑩藍的、暗赤的各種電火交
相輝映,顯然有什麽東西觸動了飛蘿布下的法術陷阱。
水若又驚又喜,驚的是妖勢盛大,喜的卻是飛蘿布下的陷阱威力非凡。
聲響光亮無休無止,似有源源不絕的魔怪潮涌而來,終于有數衹衝過了小林
子,攻入石廊之內,水若凝目瞧去,登時花容失色,原來正是她最害怕看到的骷
髏血蛛。
五衹骷髏血蛛似乎嗅到了什麽氣息,揮舞著撓鉤般的長足怪嘶著疾撲過來。
水若強壓懼意,「錚」的一聲拔出了碧波刃,淡淡的青暈在刃上迅速凝聚,
打算一出手就給敵人送上幾記水華斬。
這時,石廊忽然生出一陣法能波動,令得廊中景象扭曲了起來,倏地脆響頻
起,廊中的石欄、石梁以及鬆脫的石條竟然全都動了起來,迅雷般飛聚在一起,
眨眼間匪夷所思地組成了一個個高及近丈的人形怪物,銅墻鐵壁般攔截住五衹骷
髏血蛛。
水若目瞪口呆,旋聽數聲厲嘶,五衹骷髏血蛛相繼撲倒,血赤的長足在青石
怪物的痛毆中狂舞掙扎,但很快就給淹沒不見,唯有幾截殘肢驚心動魄地飛起。
片刻之後,青石怪物在完全清除了入侵之物後,突然一個個散架般倒下,恢
復成原先雜亂無序的模樣,衹是在石塊石條間多了無數根碎裂的赤骨,長廊終于
重歸幽靜,但外邊卻更加熱鬧,除了前面的小林子,東面也傳來厮殺之聲。
水若忙奔到東邊的窗口觀眺,遙遙望見數衹烏灰的魁梧怪物堵在吊橋橋頭,
正悍然無懼地抵擋著一隊骷髏魔怪的凶猛進攻。
「一定是小婉召喚出來的土精哩!」果不其然,水若很快就瞧見了距橋頭十
來步的夏小婉,她雙手把笛橫在唇邊吹奏,而方少麟則持棒緊守旁邊,機警地盯
著橋頭。
骷髏魔怪的數量多得驚人,當中有手持長戟的骷髏甲士,有擎握闊劍的雙頭
骷髏,還有幾十衹肢如長鉤的骷髏血蛛,潮水般從吊橋的另一端瘋狂撲至。
橋頭的土精雖然數量不多,然而每一個都魁梧非常,且又居高臨下,封堵狹
窄的橋頭顯得綽綽有餘。
在骷髏魔怪的衝擊下,沒多久便會有一、兩個土精破碎而倒,但很快就有新
生的土精從土地裏爬起,數量始終保持在七、八個之間,衹見一條條粗臂揮掃,
一個個巨拳砸出,骷髏魔怪頻頻給擊下橋去,雙方的損耗根本不成比例。
偶有一、兩衹魔怪突過土精們的封堵,卻給蓄勢待發的方少麟很快清除消滅
。
「有了土靈笛,小婉的召喚土精術遠勝從前啊。」水若羡慕地瞧著,拎起的
心漸漸放下。
可是骷髏魔怪似乎殺之不盡,擠上橋的反而越來越多,殘破不堪的吊橋晃來
蕩去,彷佛隨時會斷裂開來。
「這些殘陣是誰恢復的?」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寒聲音突然在女孩背後響
起。
水若吃了一驚,急轉回身,就看見了一個禿頂白袍皮肉還未完全腐光的骷髏
,不禁面色大變,失聲道:「骷……骷髏老祖!妳怎麽沒……沒有觸發機關?」
骷髏老祖怪笑一聲,傲然道:「小娃兒,難道妳沒聽聞過老夫的獨門絕技-
-灰飛煙滅麽?莫說這些機關陷阱殘缺不全,就是天羅地網又奈我何!」
水若悄吸涼氣,提刃護于胸前。
骷髏老祖陰惻惻地繼道:「魔家衹問一次,魔君之覆到底在誰手裏?」
「沒有!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訴妳!」水若暗暗疾提水靈真氣,聲音
已有點發顫。
「很好!這麽有膽色小娃兒可稀罕得很吶……」骷髏老祖身形一動,飄飄乎
乎地朝她蕩來。
水若輕叱一聲,手中的碧波刃朝前削出,驟見一弧碧光脫刃掠出,直奔骷髏
老祖面門。
骷髏老祖揮袖一拂,竟輕描淡寫就將凌厲非常的水華斬弭消無蹤。
水若驚詫交集,不惜激耗真氣,奮力又削出數刀水華斬。
骷髏老祖好整似暇地東揮西拂,便把全部刀芒化解得一乾二凈,人已欺到了
女孩跟前。
水若唬得花容失色,急忙往後閃躍,倏叫道:「寶貝起床嘞!」數步外匍匐
酣睡的冰麒麟突然睜目,暴如奔雷地縱起,猙獰無比撲向骷髏老祖。
骷髏老祖隨袖揮去,兩下一交,竟給撞歪了半個身位。
冰麒麟咆哮著仰起,兩衹雄渾粗壯的前腿霹靂般輪番掏抓,撕扯得骷髏老祖
袖口片片碎裂,聲勢極是駭人。
灌注了真氣的衣袖竟如紙糊,骷髏老祖心中一凜,錯步滑開。
冰麒麟如影隨形般追去。
水若又驚又喜,蹦著叫道:「別給它逃了!」
骷髏老祖形如魅影,幾下閃掠,突然又欺到了女孩旁邊。
凡屬招喚之靈,無論是真獸還是幻獸,衹要制住了它們主人,絕大多數便會
不攻自破。
水若大驚,眼見冰麒麟救應不及,乍地嬌叱一聲,櫻口裏吐了個「臨」字。
冰麒麟通體驟然劇亮,大口倏張,一股藍晶晶的華光噴灑了出來,在幽暗的
廊內顯得格外炫麗。
骷髏老祖驀覺背後劇寒襲來,急步斜掠,自肩處已給僵住,轉面望去,右邊
整條臂膀竟給凝結成了冰柱,心中暗訝:「是冰焰!這小娃兒居然有如此厲害的
幻獸。」當下不敢托大,疾催真氣化解,衹聽「嘩啦」一聲,冰化的袖子碎裂成
千百片,裸露出一條通根血赤的骨臂。
冰麒麟不依不饒地繼續追撲。
骷髏老祖給冰焰噴到的右臂刺痛鑽心,饒是修為超絕,一時亦無法自如,衹
好游身周旋。
水若見冰麒麟始終差上那麽一點,心中焦急,遂悄強聚靈力,再吐禁咒:「
臨!」
冰麒麟大口乍開,又一股冰焰應咒噴出。
飄忽不定的骷髏老祖卻倏地頓滯下來,登給冰焰無情地籠罩住了全身……
「這下還不完蛋!」水若的心都快蹦了出來,誰料骷髏老祖驀地如灰散化,
剎那無蹤,炫麗的冰焰落空噴灑在地面,立將大片石條冰化成藍晶晶的異態。
骷髏老祖匪夷所思地從虛空中現出,人已在數步外的另一個地方,陰陰怪笑
道:「小娃兒,這便是魔家獨門叁大絕技之一--灰飛煙滅!」
水若目瞪口呆,見骷髏老祖又再欺身過來,衹好不停的驅使冰麒麟阻擊敵人
。
但骷髏老祖仿若魅影,總能隨心所慾地瞬間消失,不單使冰麒麟連連撲空,
還頻頻威脅到女孩。
水若又驚又惱,急怒中連催冰麒麟噴吐冰焰,靈力直線下降,待到警覺時,
泥丸宮內已經所剩無幾。
骷髏老祖見冰麒麟身上的光華變得忽明忽暗,心中雪亮,怪笑道:「這頭幻
獸的確厲害,可惜小娃娃的靈力不濟啊,好啦,就讓妳見識一下魔家的真正手段
吧!」說著默唸秘咒,揮爪朝半空抓去。
他那一抓既無準頭又無力道,水若正感莫名其妙,乍見虛空中無比詭異地伸
出一衹大小過丈的骷髏赤爪,閃電般抓住了因主人靈力減弱而變得速度遲緩的冰
麒麟。
「滾回幻境去吧!」骷髏老祖獰笑道,骨爪突然收合,空中的骷髏巨爪即亦
跟著動作,「豁啦」一聲炸響,竟將冰麒麟捏握個粉碎。
水若腦中轟地空白,冰麒麟乃是幻獸,雖然不會就此永遠消失,但受這般重
創,不知得過多久才能再度召喚出來了,更要命的是眼下已無所依仗。
破碎的冰麒麟散化成縷縷藍氣飛速流逝,骷髏巨爪亦詭異地退入虛空,骷髏
老祖大笑道:「這就是令老夫名揚八荒六合的冥皇之爪,小娃兒沒嚇壞吧?哈哈
哈!」兔起鶻落間,倏地就到了女孩身邊。
渾身皆抖的水若還未回神,已給骷髏老祖一爪叉住了雪頸,立時軟了下去,
碧波刃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說!魔君之覆到底在誰那裏?」骷髏老祖猙獰喝道,捏著女孩脖頸的指爪
鬆開了些許。
「妳去死!」之前傷害了師父,此刻又重創心愛的寶貝,水若恨之入骨。
骷髏老祖悠然道:「不說也罷,魔家慢慢來搜,反正這島上的人一個都逃不
掉!」
水若臉赤如血,怒叱道:「做夢!妳才逃不掉!」
骷髏老祖森然注視著她,黑洞洞的眼眶內似有什麽流轉著,深不見底。
水若眼睛一閉,仰臉道:「殺了我啊,一定會有人為我報仇的!」
骷髏老祖忽爾笑了起來:「好辣的娃兒,老夫素來最喜歡這種妞兒了……」
他把衹殘數抹腐肉的可怖面容往前湊去,似乎在吸嗅女孩身上的氣息,乍然喜道
:「好甜美的味道,精元一定很純哦,且又生得這般水靈可人,嗯,好!好爐鼎
哇!」
水若驚慌起來,纖柔的嬌軀戰栗個不住。
骷髏老祖抬起另一衹手,用裸著赤骨的指頭緩緩劃過女孩的雪頸,繼而獰笑
道:「嘖嘖嘖,嫩得要滴出水來了。」
水若浮起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先是脖子,旋即蔓延至全身,她猛地拚命掙
扎,可是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咦?好巧致的五官之格,待老夫仔細再瞧瞧……」骷髏老祖忽似有新發現
,提著女孩,把如花似玉的嬌顏移送到更近的地方,喃喃道:「難不成這小娃兒
身上還藏有什麽妙器?」
水若驚駭慾絕地盯著兩衹越來越近的無底眼眶,差點暈厥過去。
「放開她!」突然有人大喝。
骷髏老祖緩緩轉身,見一個少年怒目逼近,森然笑道:「妳想救她?」
來者正是從石亭趕至的崔小玄,待瞧清楚擒住水若的是誰,頓時面無人色。
水若則朝他身後猛望,見他衹是單獨一個,心裏登涼了大半。
「小子,妳知道魔君之覆在誰那裏嗎?」骷髏老祖淡淡問,一副吃定他的模
樣。
小玄心頭一動,道:「放開她,我就告訴妳。」
「魔家駕前,豈有妳討價還價的餘地?」骷髏老祖寒聲道:「不說就立刻宰
了妳!」
「好啊,來來來,快來宰我呀!」小玄拉開架式,袖子滑褪,纏繞臂上的八
爪炎龍鞭現出一抹抹鱗狀赤華,如水流般緩緩波動。
「咦,兵器不錯啊,難道是用炎龍鱗做的?」骷髏老祖盯著他的手臂,似乎
有點動容。
「妳快走!」水若喊道,同時朝小玄拚命眨眼,衹盼他能逃去找人來救援。
小玄哪肯,逕向骷髏老祖叫道:「老妖怪,怎麽還不動手?妳也算是個開宗
立派的人物,怎還欺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他日傳出去,臉面何存?」
「竟想激怒魔家,真愚蠢吶……」骷髏老祖輕哼道,提著女孩朝他緩緩步去
。
小玄凝神戒備,手心裏已滿是汗水,口中卻仍滔滔不絕:「是啦,妳這老妖
怪早已沒什麽臉皮了,皮之不存,面將焉附?自然用不著擔心這個,不過嘛,這
一來可就害慘不少人哩,衹怕一個個都要笑掉大門牙啦,哈哈!哈哈!」
水若見他不但不想法子逃走,反而一再激惹骷髏老祖,不禁又急又惱,心想
這豬頭連自己都打不過,又豈能是魔頭的對手,怒目道:「很好笑麽?臭豬頭,
妳給我滾!」
小玄如何不明其意,亦知自己絕不是骷髏老祖的對手,但要拋下玉人不顧,
卻是萬萬不能,笑嘻嘻道:「不好笑是麽?那我再說一個。」
水若心灼如焚,發喊道:「說妳個頭,滾!快滾呀!」
小玄卻仍笑容可掬:「再罵我可不管妳了。」
「誰要妳管,死豬頭!臭豬頭!蠢豬頭!快滾遠遠去!」水若大罵,卻瞧見
男兒的目光越來越堅毅,間中似乎還蘊含著絲許什麽,竟是從前未曾見過的神情
,心口猛地抽動了起來。
「夠了!」骷髏老祖喝道,手上略一發力,女孩立時昏迷過去。
小玄大驚,強作鎮定擠出個微笑:「好,這下可清靜了,沒臉的老妖怪,快
來宰我吧。」
骷髏老祖把水若拋在地上,盯著他臂上的炎龍鞭,森森笑道:「老夫的骷髏
龍御尚缺數樣裝備,妳這條鞭子正好可以拿來湊數。」話音方落,驟如鬼魅飄起
,速度看似不快,卻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到了少年跟前。
小玄大驚,急忙揮臂迎擊,炎龍鞭如虹貫出。
骷髏老祖身形飛錯,骨爪差點掃中他腹部。
小玄疾步飛退,狂舞炎龍鞭封堵敵人的追擊。
骷髏老祖如影隨形追殺,衹以一手出擊,卻幻化做千百道奪命赤影,始終不
離少年周身要害。
小玄左支右絀,竭盡全力也無法擺脫頹勢,心裏猶挂記著如何救水若,一時
險象環生。
骷髏老祖攻勢越來越凌厲,大抹妖異的血紅從骨爪上涌出,如條條赤色巨蟒
尋人慾噬,如此一來,攻擊範圍大了何止近倍。
小玄哪敢給那道道赤紅觸著,招架得更是吃力,心中暗暗叫苦:「真要命!
老妖怪不但邪法高強,武技竟也厲害得嚇人,這下莫說救水若,衹怕自己的性命
都得搭上去哩!」
骷髏老祖爪上散發出的血紅越來越盛,幾次險險掃中小玄,而他卻幾乎不懼
八爪炎龍鞭的威力,竟然數次用爪橫生生地硬奪。
「這麽下去可不是辦法呀……」小玄心唸電轉,口裏悄悄唸咒,倏一個踉蹌
,似要摔倒下去,見骷髏老祖一爪追到,倏如火星乍迸,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
他旁側一閃掠過,直奔倒地的水若。
星火飛濺。如意五行之火遁係移形術,能在瞬間將施術者的速度提升至最大
,維持時限以施術者的功力而定。
火遁係法術及武技大多以速度見長,而這式星火飛濺,乃短距離內如意五行
中速度最快的移形術。
雖然小玄火候尚淺,但此際使出,速度亦異樣驚人。
孰料骷髏老祖竟似有備,一直不動的左爪驀爾攔出,掃中了幾乎是撞上來的
小玄。
剎那間,小玄腹間傳來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彷佛所有臟器皆給絞成了碎屑
,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跌飛出去。
「自身難保,還想救人?妳一再以言相激,老夫豈會不知妳的計策!」骷髏
老祖獰笑著追至,如鉤的骨爪朝少年的頭頂挖落。
危在旦夕間,小玄靈光倏閃,飛手入囊取出某物,朝遠處奮力擲出。
那物翻滾而飛,在空中閃曳出一抹電似的細碎青芒。
「七絕覆!」骷髏老祖叫道,立即飛身撲出,疾追過去。
小玄死裏逃生,顧不得五腑顛倒,踉踉蹌蹌地奔到水若身邊,將她一把抱起
,沒命地朝閣樓逃去。
骷髏老祖終于追上那物,一爪抓住,見果然是魔君之覆,不禁大喜,忽然四
下法能波動脆響頻起,無數石條石塊詭異地飛起,轉眼聚組成了十來個高及近丈
的人形怪物,將之團團圍住。
小玄聽見聲響,扭頭望去,心中登時一喜:「妙啊,這魔頭觸發了飛蘿師叔
恢復的殘陣哩,活該活該!」
骷髏老祖毫無懼色,輕哼道:「小小破陣,豈能奈何得了魔家!」將面具收
入襟內,倏地拔地縱起,疾如鬼魅襲向眾石怪,衹見他東一掃西一挖,數爪便瓦
解一個石怪,而石怪們卻無一拳一腳能觸著他的衣角。
小玄瞧得面色發白,心道:「看來這些怪物也困不住那魔頭,我還是快逃為
妙!」正待逃開,忽又想道:「如果傳言非虛,七邪覆落在那老妖怪手裏必定遺
禍無窮啊,覓鼎子教與我的那幾句口訣不知是不是御寶禁咒?此際何不試試……
」當即苦苦思憶,輕聲頌唸。
骷髏老祖正將一個石怪攔腰掃碎,突感衣襟扯動,七邪覆竟然莫名其妙的從
懷內自行飛出,心中大訝,急忙抓去,卻已撲了個空,眼睜睜地看著面具如浪尖
輕舟般遠去,飛掠過長長的距離,絲毫無誤地覆罩在那個該死的小子臉上。
小玄驀感面上一緊,整個人如遭電殛,立有無數奇異的感覺紛至沓來,他亦
顧不得摘下面具,抱著水若拔腿就逃。
骷髏老祖急怒攻心,騰挪稍滯,登給一個石怪擊中肩膀,饒他修為驚人,也
給砸了個踉蹌,身上立又連挨數下重擊,一跤跌坐地上,他低低咆哮一聲,兩個
黑洞洞的眼眶內突然妖異地赤紅起來……
小玄大步飛奔,但見兩邊景物電掠而逝,速度竟比平日快了近倍,而體內似
有無數電流貫過,心臟像要蹦出胸腔,不禁恐懼起來:「天吶,怎麽一戴上這面
具就會變成這樣?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啊!」
正在害怕,驀聞後邊厲嘯響起,震魂蕩魄,忙轉頭回望,見石廊中赤光大盛
,如怒濤般飛速涌來,心中驚疑不定:「難道老妖怪這麽快就擺脫重圍了?」腳
下不敢絲毫緩滯,衹朝閣樓奮力疾馳。
片刻後,後邊又傳來一聲厲嘯,這回更加響亮,震得小玄內息一陣紊亂,奔
速立減了些許,這下再無懷疑:「不好啦,果然是那魔頭追來哩,且在用威煞幹
擾我!」
「逃不了的……妳逃不了的……妳累了……妳很累了……放棄吧……為吾萬
世之奴……」骷髏老祖的聲音宛如魔咒般破空蕩來。
這一次的威煞更加凌厲,小玄衹覺那聲音中的每一個字皆似在心底冒出,意
誌差點崩潰,先前遭受重創的腹部猛地劇痛起來,雙膝乍軟,連同水若一起撲倒
在地。
第叁回 群魔亂舞
昏迷的水若呻吟了一聲,小玄不知她摔著哪裏,罵自己聲該死,急抱起玉人
躍出石廊,滾入廊側的花木叢之內,不過瞬息,果見骷髏老祖疾掠追至,通體拖
曳著血赤的焰光,在幽暗的廊道中顯得妖異無比。
「快快過去吧!」小玄心中不住祈禱。
豈料骷髏老祖倏爾佇足,似乎覺察到了什麽。
小玄屏息靜氣,透過花木盯著靜立聆聽的魔頭,此刻衹恨自己的心跳聲太響
了。
骷髏老祖仿如入定,廊中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戴著七邪覆的小玄紋絲不敢動彈,忽然注意起懷裏的女孩,如電流竄紛雜不
清的感覺中驟有一樣強烈起來,驀爾口乾舌燥,心臟不可抑制地通通劇跳。
水若依舊昏迷,體綿如酥,神態慵媚,不知自己正要命地誘惑著別人。
小玄拚命收攝心神,感覺卻不聽管束的越來越敏感,女孩溫軟芬芳的身子,
滑若絲緞的肌膚,甚至吹氣如蘭的呼吸都在他腦海裏一一放大,竟引惹得某處不
合時宜不可遏制地膨脹起來。
「該死該死!這時候居然還心猿意馬!」小玄狠狠悄罵自己一句,突然有所
醒悟,趕忙去摘臉上的面具。
然而七邪覆竟似生出一股強大的莫明力量,可怕地操控著他的意誌抗拒著。
小玄暗暗心驚,咬了咬牙,終于撕似地將面具扯了下來,背上已是大汗淋灕
。
「這東西太邪惡了!以後千萬不能亂戴……」他拚力壓抑著喘息,以最輕緩
的動作把七邪覆收入如意囊中。
「唔……」水若輕吟著悠悠醒來,迷迷糊糊望了男兒片刻,猛地驚慌起來。
小玄見她張嘴慾叫,心中大急,不由分說就用嘴堵住了女孩的櫻口。
水若美目大睜,拚命掙扎起來。
「醒得真不是時候!」小玄心中連呼倒楣,衹極力壓制著玉人,死死地吻著
她。
水若柳眉乍豎,貝齒倏地狠狠一咬。
「嗚!」小玄痛得失聲悶哼,心知不妙,抱著水若躍起就逃。
「果然在此!」骷髏老祖獰聲追來。
水若嬌靨驀白,立時明白了眼前處境。
小玄沒命狂奔,卻發覺速度比先前戴著七邪覆時慢了許多,暗叫不好,趕忙
頌唸法咒,打算再施展一次星火飛濺救命。
水若突然尖叫起來,小玄抬眼望去,竟見一衹仿如沾滿鮮血的巨大骨爪從虛
空中鑽出,迎面罩來,他正向前急奔,根本無法閃避,不及多想便把身子一側,
護住懷中的玉人。
巨爪奔雷般掃中兩人,小玄同水若如絮飛起,摔跌出十餘步外。
原來骷髏老祖生怕再度有失,遂施展出神出鬼沒的冥皇之爪痛下殺手。
水若如遭重錘,顧不得氣血翻騰,一頭撲到小玄身邊,急喊道:「妳怎樣了
?」見他一動不動,想起先前冰麒麟給捏得粉碎的情景,不由心寒膽裂,眼眶驟
紅了起來。
「七絕覆在哪裏?」骷髏老祖喝問著逼近。
水若驀爾抬頭,咬牙切齒地盯著他,探手入懷。
「小娃兒還有什麽法寶?衹管使出來吧。」骷髏老祖森笑道。
女孩聲如冰霜:「妳敢讓我唸完法咒麽?」
「有何不敢,就讓妳見識一下什麽叫做法力無邊。」骷髏老祖傲然道,距她
叁步立定。
水若櫻唇輕顫,開始輕輕頌唸,咒語似乎極為冗長,許久未能唸完。
骷髏老祖雙手負背,全然不將跟前的女孩放在眼裏。
水若懷中忽然紅亮了起來,把衣衫渲染得如霞絢麗。
骷髏老祖感應到一股強大的法能波動,神色漸漸凝重。
「去死吧!」水若怒叱,手從懷內揚出,衹見一抹赤光如虹飛貫,直奔骷髏
老祖。
兩人相距極近,骷髏老祖自恃法力非凡,遂張爪迎向赤虹,剎那通體劇震,
竟然連退數步,同時感受到一股刁烈異常的破邪之力透爪而入,不禁暗吃一驚。
赤虹彈折向上,現如一粒滴溜旋轉的殷紅珠子。
「辟邪霹靂!」骷髏老祖喝道,迎拒赤虹的骨爪驀地通亮起來,隨即延至臂
肘,旋聽一聲爆響,變亮部分竟然炸個粉碎。
不知是因靈力消耗極巨還是別的什麽原故,水若竟嬌喘吁吁頰如火燒,粉額
隱現細細的汗水。
骷髏老祖心中生凜,驀地想起一個人來,森然道:「小娃兒,百寶娘娘是妳
什麽人?」
水若面籠寒霜,默不作聲並指舞劃,艱難地操御赤珠再度襲向骷髏老祖。
老祖修為極高,一眼即瞧出水若功力不及,操御得十分勉強,威力並沒有完
全發揮,但辟邪霹靂散發出的破邪之力卻是他的克星,豈敢再硬擋,當下縱起閃
避。
赤珠愈旋愈疾,眨眼又化做了一道赤虹,追著骷髏老祖電掠飛貫。
「莫非妳是程兆琦之女?」骷髏老祖又喝,極力馳掠間,炸斷之處竟然開始
生長出新的骨臂。
水若仍不言不語,神情越來越是吃力。
骷髏老祖瞥見,心底一陣悄喜,這時他的骨臂已以驚人的速度再生至手腕,
暗忖道:「據傳辟邪霹靂專克邪靈,但其中也蘊含著強大的反噬之力,需得操控
者有極高的功力鎮制。這小娃兒修為尚淺,不但無法發揮最大威力,強御之下,
反而可能給反噬之力傷到自身,嘿嘿……衹要再耗上片刻,她多半會不戰自敗。
」
他盤算得正歡,突聽後面有人咯咯輕笑,心中方驚,已見一抹紫光從胸口透
出,真氣及靈力頓如決堤般狂泄,駭然側身,衹見一個絕色美人掩口嬌笑,模樣
既天真又妖嬈,不是飛蘿是誰。
「又是妳這婆娘!」骷髏老祖怒喝,捂著胸口搖搖慾墜。
「沒法兒,誰叫妳這老妖怪如此厲害,奴家不得不偷襲哩。」飛蘿笑嘻嘻道
,沒了袖子的雪膩左臂掄舞起來,旋即幻出重重曼妙殘影,紫犀釵在空中一折,
拖曳著奇麗異艷的芒彩再度掠至。
水若也奮力急御辟邪霹靂,從另一側夾擊敵人。
骷髏老祖嘆息一聲,似乎垂手待斃,但在紫犀釵與辟邪霹靂襲至的剎那,倏
爾如灰散化,消逝無蹤。
紫光與赤光交錯掠過,兩件奇寶皆盡落空。
「灰飛煙滅?給這老妖怪逃了!」飛蘿玉容透煞,遺憾得直跺腳兒。
「師叔快來!」水若一頭撲到小玄身邊,心裏又急又疼又悔,哭喊道:「小
玄遭那魔頭的毒手了……都怪我都怪我!」
*** *** *** ***
一幕幕詭異無比的畫面不斷閃現,小玄再次見到了那條掙扎于熊熊紫焰中的
玉色巨龍,他正感迷惑,忽聞周圍殺聲潮起,神誌驟時清楚了些許,但覺頸背所
觸溫暖軟綿,似乎貼著個女人,待要睜眼,豈知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把眼皮抬起
,見是摘霞扶抱著自己,不由怔了一怔。
「妳可醒了!」女孩覺察,焦急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望見繪著無數玄奧圖篆的壯觀殿頂,小玄乍然清醒,驚叫道:「那老妖怪呢
?水若!水若在哪?」當即掙扎慾起,卻覺身若散架,半點力氣都無。
「別急呀!」摘霞忙扶住安慰:「妳莫起來,那老妖怪已經給師叔打跑了,
叁師姐好好的呢……」她轉面朝某個方向呶了下嘴,道:「妳瞧,她不是在那邊
麽。」
小玄循示瞧去,果然看見了水若,她正與雪涵苦守殿側一扇門戶,抵擋著如
潮涌至的大群雙頭骷髏劍士,而飛蘿同李夢棠、夏小婉、方少麟則據守大殿正門
,抗擊著數目更多的各種骷髏魔怪,呼喝聲、厲吼聲以及金鐵交擊聲此起彼伏,
戰況激烈異常。
他轉目望向殿心,瞧見崔采婷依舊在青石臺上瞑目打坐,這才稍放了下心,
喘息道:「外面的防線全都失守了嗎?」
摘霞點點頭:「妖孽太多了,幾乎所有殘陣和陷阱都耗光哩,適才四師姐同
方師兄弄斷了吊橋,把整整一橋妖穢倒下了湖裏去,可是還有這麽多!」
此時猛聽頂上怪嘶潮起,小玄抬頭望去,不禁臉色發白,原來一隊骨翼骷髏
從二樓陽臺襲入,穿過閣廊,魚貫殺進殿內,為首魔將手提一條銀燦燦的骷髏頭
飛錘,正是在地獄之淵見過的破空將軍。
如此一來,飛蘿等人上下受敵內外交困,處境越發艱險,拚力抵御之下,真
氣與靈力皆消耗極劇,幸有李夢棠在中間不斷施展各種恢復術與補給術輔助,方
能勉強支撐。
「這樣下去可不妙啊……」小玄心急如焚,正恨自己幫不上忙,但聽怪笑響
起,震得耳膜生痛,又見一員魔將自正門強行突入殿中,披束青碧鱗甲,握著一
把雙股巨叉,身型奇長,卻是也曾見過的長骸將軍。
方少麟見大群骷髏魔怪就要隨之涌入,心中大急,怒叱一聲,揮棒迎上。
豈料異變突生,猛見長骸將軍把腰一擺,原本就奇長的身子竟不可思議地驟
然拔得更長,繞過攔截,巨蟒般凌空卷來。
方少麟目瞪口呆,閃避已是不及。
旁邊的夏小婉驚叫道:「小心!」她的靈力早就用盡,此際已無土精可供驅
御,衹好急揮手中的短錘奔去救應。
長骸將軍所持的雙股巨叉如蛇信疾吐,瞬間刺到了方少麟的面前,眼看就要
得手,倏見藍影一掠,夾著烈風自側襲來,聲勢駭人,他衹好轉叉迎擊,電般搠
入來者體中,同時右肩一下劇痛,粗如合抱樹幹的上身竟給震歪開去。
「碰」的巨響,藍影重重落地,現出一個高逾一丈通體湛藍的昆侖奴來,自
胸到腹給劃開了一道既深又長的可怖口子,卻無絲毫血液流溢。
長骸將軍痛得半邊肩膀仿似碎掉,垂目乜去,見肩上護甲破了個大窟窿,不
禁又驚又惱,抬頭怒視敵人。
昆侖奴毫不示弱,亦朝之齜牙咧嘴。兩者雖在高度上差了許多,但身型皆偉
碩詭異,彼此肌肉虯結盤錯,氣勢更是棋逢對手。
方少麟死裏逃生,已是渾身冷汗,認得昆侖奴是飛蘿的靈寵,大叫道:「多
謝師叔相救!」
飛蘿盯著長骸將軍喝道:「這妖穢定是用蟒類骸骨復合的怪物,具有變形之
能,大家小心提防。」
長骸將軍大笑道:「沒錯,魔家生前乃百戰上將,戰死沙場後幸蒙老祖施恩
,以千年蟒王之骸同吾合體,終得重生,如今魔家戰力更勝從前百倍,爾等還不
束手就擒!」
這時大群骷髏魔怪趁勢衝入,潮般涌進殿內,長骸將軍威煞暴長,正要再度
殺上,心中卻猛然一震,硬生生頓住了身子,原來對面那藍色怪物身上的可怖傷
口正在匪夷所思地迅速愈合,暗駭道:「竟有這等快速自愈的能力,這家伙絕對
是頂級的靈寵啊!我可莫要冒險……」遂將叉一揮,命令眾部下殺上,自己則伺
機待動。
玄教眾人此際已無險可依,靈力與真氣又所剩無多,漸將防線收縮到崔采婷
周圍,苦苦支撐。
青潤的光華突然一暗,不斷施展大範圍補充靈力法術的李夢棠終于精疲力竭
,萎頓坐地,玄教眾人立時大受影響,防線破綻百出,凶險萬分。
一把令人膽寒的奇巨闊劍驟然砸至,擊飛了夏小婉手中的短錘,凶神惡煞般
的雙首虎從魔群中現出,強行突入玄教眾人當中,其後數名全副重甲的雙頭骷髏
劍士跟著搶進。
小玄大驚,一急之下,遂又昏迷過去。
玄教眾人大亂,眨眼間潰不成陣,密密麻麻的骷髏魔怪噩夢般從四周瘋狂撲
上。
一直在青石臺上瞑目打坐的崔采婷忽然睜開了眼,背著神兵的摘霞衹感後背
乍寒,入夢已錚然脫鞘,長眼似地飛入崔采婷手中……
當小玄再次醒來之時,發覺竟是在不知多高的空中,入眼滿天星光,周遭寒
風流拂,迷迷糊糊地呻吟自言:「這回真的死了麽?」
「不許胡說!妳不會的。」一個聲音在旁響起。
聲音如此的熟悉動聽,小玄大喜,轉頭望去,就瞧見了水若那張如花似玉的
俏臉,又猛然發覺她正扶抱著自己,不禁心花怒放:「妳……妳……我們……妳
肯理睬我了?」
水若嬌靨緋紅,衹盯著他默不作聲,微紅的美目中蘊含著擔心、喜悅、羞澀
、嬌嗔與淚水。
小玄還要再說,卻聽旁邊又有人道:「小玄,妳覺得怎樣?」他再轉頭,不
由臊得滿面通紅,原來崔采婷、飛蘿同幾個師姐都旁邊,說話的正是李夢棠。
「我已用止枯回榮術暫時封住妳的傷勢,等脫離險境再替妳醫治。」李夢棠
繼道。
小玄這才發覺眾人都在入夢之上,瞧見正在御劍飛行的崔采婷,驚喜交加道
:「師父,妳好啦?」
崔采婷點點頭,望著他道:「支撐得住嗎?」
小玄衹感胸悶慾窒身如散架,卻忙道:「我沒事,不過一點點小傷而已。」
「都……都這樣了,還說沒事!」水若嗔道,滿臉急疼之色。
小玄瞧見,頓覺甘之如飴,一時覺得好過了許多。
飛蘿道:「妖勢極大,衹有暫避其鋒,小玄妳堅持一下。」
御劍飛行速度驚人,須得乘坐者具備一定的真氣方能承受,小玄此際真氣盡
失,況且又身受重傷,無疑雪上加霜。
小玄深明眼前處境,故作輕鬆道:「沒問題。對了,適才怎樣脫險的?」夏
小婉便向他簡單扼要地述說了經過。
原來崔采婷在危急之時終于完成了驅魔,連施絕技逼退了眾魔,趁隙祭起入
夢,以御劍飛行載眾人脫出絕境。
飛蘿恨恨道:「待我傳消息回教中,日後會同門人把這窩邪穢連根拔掉。」
小玄強自笑了笑,弱聲道:「定要將它們滅得乾乾凈凈!」突然「呃」的一
口噴出鮮血來。
水若唬得花容失色,急喚道:「二師姐!二師姐!」叫著失聲痛哭。
李夢棠忙施展療傷術壓制小玄的傷勢,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靈力幾近油盡燈
枯。
小玄乜著水若,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安慰道:「別著急啊,真的沒……沒甚
大礙,妳別急……」
「適才我不知道,我以為……以為妳又……又要……若是我不那樣……是我
不好!是我害了妳!」水若滿懷自責,淚水奪眶而出。
小玄聽了這話,心中不禁一蕩,竟忘了旁邊還有別人,喘息道:「那……那
下次我……我再……再那樣……妳還咬不咬我?」
水若耳根通紅,似有若無地搖了下頭,咬唇道:「妳快快好起來。」
小玄望著她那艷如桃花的臉蛋,不覺一陣神魂顛倒:「真的?到……到時妳
可……可不許賴哦……不行……我們得……得勾個手指兒……」
一旁的飛蘿見這家伙此刻猶跟水若糾纏不清,沒好氣道:「這時候還說這麽
多話!快快靜息養氣吧。」
水若趁機逃脫,正容朝男兒道:「嗯嗯,不許再說話了!」
小玄幸福慾死,暈乎乎地想道:「她跟我這樣說話哩……她竟跟我這樣說話
了……」忽瞥見另一邊的小婉,妙目內亦盡是擔憂心疼之色,不覺情懷激蕩,倏
又呃出一口血來。
小婉再矜持不住,驀地伸出柔荑握住他的一衹手掌,哽咽道:「堅持住!小
玄一定要堅持住啊……」
小玄想要答應,但此刻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就到望澤了,底下就是望澤了,這裏有皇朝守軍,諒那些邪穢不敢貿然追
來……啊!」方少麟趴跪于劍首,俯瞰著下方,話語突爾戛然而止。
眾人朝下望去,皆即面色大變。
原來此際的望澤城已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但見城倒樓塌,四處熊熊燃燒著
幽碧的地獄之焰,火光當中模糊著無數堆疊的尸體,大片殷赤的血泊妖異地倒映
著青碧的火焰。在一群群骷髏魔怪的簇擁下,七、八個巨如高塔的可怖身影正在
城中游蕩肆虐,赫然是不久前遭遇過的骷髏巨怪。
夏小婉橋舌道:「這種骷髏巨魔,竟有這麽多個……」
「它們竟……竟然進攻望澤!竟然進攻城鎮!」方少麟聲音啞顫,滿面俱是
驚怒之色。
李夢棠麗容發白,吸氣道:「看起來似有數千個魔兵呀,妖勢如此,就是再
大的城鎮恐怕也難以抵擋。」
雪涵道:「這些骷髏魔兵,定是那給屠殺的四十萬古代將士其中的一部分,
不知骷髏老祖已經魔化了多少?」
崔采婷沉聲道:「它們生前都是身經百戰的將士,戰力非同小可,而今又給
魔化,委實一場大浩劫,剿滅此穢刻不容緩!」
「待脫離險境,我便立即傳信稟報教尊,召聚門人圍剿妖穢。」飛蘿玉容含
煞道。
城中的地獄之焰愈燒愈旺,無數房屋陷于火海之中,眾人卻聽不見絲許呼號
求救之聲。
「完了……望澤城完了……」方少麟雙掌捂面,中魘似地搖了搖頭,聲已如
吟似泣。
小玄聽了眾人話語,心中極是震驚,想要去瞧下邊情形,卻連脖子都動彈不
得,努力之下,反感一陣陣暈眩襲上頭來,神誌又漸迷糊。
崔采婷輕嘆一聲,道:「走吧,先去澤陽城,一切待脫出險境再說。」言罷
驅御入夢向東飛去。
*** *** *** ***
湖心島中央閣樓的大殿內擠滿了形形色色的骷髏魔怪,大戰留下的痕跡無處
不在,滿地俱是肢離破碎的骸骨與折斷的兵器,怪嘶、厲號及呻吟此起彼伏,場
面混亂異常。
「老祖、御使大人駕到!」一名魔將倏地大吼。
所有骷髏魔怪立時伏身跪地,原本喧鬧如沸的大殿剎那鴉雀無聲。
骷髏老祖大步踏入,在他身側還有一人,臉上攏著墨色面紗,身材曼妙惹火
,正是小玄在地獄之淵遭遇過的那個妖魅女子。
「給他們逃了?」骷髏老祖森然喝問。
長骸、破空與雙首虎叁員魔將面面相覷噤若寒蟬,其餘更無敢吭聲者。
妖魅女子黛眉倒豎,厲聲叱道:「七絕覆呢?」
眾魔怪皆把頭伏得更低,好一會後,終見右肩護甲破了個大窟窿的長骸開口
:「屬下俱是無能,適才就要得手,不料敵人當中有個婆娘突施悍法,傷我無數
,趁隙逃了。」
「那婆娘所使的寶劍異常鋒利,吾等兵刃一觸即毀,因此抵擋不住。」破空
顫聲接道,衹見其背雙翼完全拖垂于地,多半是已經折斷。
「全都是蠢才!混蛋!飯桶!」骷髏老祖勃然咆哮,先前給辟邪霹靂炸掉的
手臂赫然已重生完整,衹是胸口還殘餘著一個小小的漆黑窟窿。
妖魅女子突爾轉身,竟朝骷髏老祖怒喝:「這下怎麽辦?七絕覆何等之重要
妳可是曉得的!」
骷髏老祖當即破口大罵:「騷蹄子,莫再同老夫提那什麽七絕覆八絕覆!這
伙人尋上門來,說不定就是叫那破爛東西惹來的,不但毀掉了兩座源魔力池,還
重創了老夫的骷髏龍御!」
妖魅女子寒聲道:「破爛東西?老不死妳想好了,七絕覆可是少主誌在必得
的東西!」
骷髏老祖怒氣洶洶道:「魔家從來就不認那小子,妳休想拿他來嚇唬老夫!
」
「妳這會自然可以不認,衹是聖皇不久就要出關,到時妳可交代得了?」妖
魅女子冷笑道。
骷髏老祖似乎微微一凜,卻仍振聲道:「他老人家聖明,自然會明辨是非。
那小子這幾年妄自非為,叫老夫如何聽他的!」
妖魅女冷哼一聲,側過臉道:「不怕就好……衹是妳已煉造了十叁座地獄魔
塔,為何衹用兩座來攻打此處,倘若今次全至,那幫人必定插翅難逃!」
骷髏老祖森然道:「其餘的今夜另有它用。」
妖魅女子不解:「什麽?」
骷髏老祖獰笑道:「因為老夫調它們去攻打望澤城了,嘿嘿……想來望澤現
已是血流成河夷為平地矣!」
第四回 溫柔于畔
妖魅女子大驚道:「妳竟如此招搖,難道不怕惹來那些所謂正道門派的大舉
圍攻?」
骷髏老祖道:「何止正道門派,魔君之覆既已現世,七絕界的人八九會很快
找上門來,況且那幫玄教門人來此鬧事,說不定早就知曉了地獄之淵,如今老夫
實力大損,不調整應對,豈非坐以待斃!」
妖魅女子訝然瞪著他,好一會方道:「妳這可是自作主張,擅違聖皇之命!
當日聖皇救妳于絕境,又遣血尊大人助妳破去焚虛設在大澤的鎮穢臺,這些
妳都忘記了麽?」
「正因沒忘,老夫才有此舉!」骷髏老祖惡聲道:「衹有在短時間內集得大
量的鮮血與臟器,老夫才能恢復那兩座源魔力池,才能多造幾座地獄魔塔,才能
無懼各方的大舉圍剿,才能讓聖皇出關後還能看見地獄之淵!」
妖魅女子啞口無言。
骷髏老祖忽再獰笑:「不單是望澤,地獄之淵既已現世,魔家便要再把文章
做大,下一個目標將是澤陽城!」
妖魅女子吸氣道:「妳可瘋了!澤陽城乃大澤平原最大的城鎮,素為兵家要
塞,豈是望澤可比,不單城堅糧足,更鎮有萬餘威鎮八方的皇朝虎頭軍,妳雖已
魔化了數千古尸兵,卻未必是對手……」
「屁!在老夫的地獄魔塔面前,什麽軍都不堪一擊!虎頭軍厲害,嘿嘿,那
可正好,到時就把他們也魔化成老夫的骷髏兵!」骷髏老祖傲色道。
妖魅女子忽似想起了什麽,乍然驚道:「對了!就算妳能取勝,但莫要忘記
,那虎頭軍可是少主的心肝寶貝,妳當真敢吃掉他們?」
骷髏老祖一時默不作聲。
妖魅女子寒聲道:「老不死,妳倘若真敢吃掉少主這萬餘名虎頭軍,不用等
什麽正道門派或七絕界圍剿,他就會舉兵先滅了妳!嘿,到時候他衹遣一個程兆
琦前來,妳就必定吃不消哩!」
「老夫豈會怕他……那家伙雖稱從未敗過,卻未必能在魔家這裏討得了好!
」骷髏老祖冷哼道,卻不覺口氣有些軟了。
妖魅女子盯著他冷冷道:「當真不怕?程兆琦仍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坐擁十
餘萬虎狼之師,麾下能人異士如雲,本身也是仙家之後,不但識得千百世外玄術
,更懷異寶無數,據傳所到之處鬼神俱避,卻獨獨妳不怕哩!」
「如此說來,老夫就更要會一會這奉天侯了!」骷髏老祖昂揚獰首,深不見
底的漆黑雙眶內透出絲絲森寒殺氣:「望澤城及大澤其它城鎮的人口太少,絕對
不敷老夫之用,澤陽是吃定的了,這樣吧,妳祭符傳書給那小子,叫他快快下旨
調走那萬幾名虎頭軍。老夫衹給七日時間,時限一到,不管虎頭軍撤沒撤,老夫
都必將吞掉澤陽!」
*** *** *** ***
崔小玄緩緩睜開眼睛,神誌稍清,便立刻給眼前的景物鎮住。但見四周錦帳
秀帷,華彩映耀,而自己身上則蓋著一襲輕軟異常的薰香緞被,舒適與華美之度
,實是他今生首遇。
「我怎麽在這?」他一陣迷茫,支身坐起,雖覺虛弱乏力,但之前的煩惡之
感已經蕩然無存,原本劇痛的胸口此刻亦衹餘絲許不適。
正伏桌小睡的水若聽見動靜,即刻抬起頭來,叁兩步搶到床邊,滿面俱是驚
喜:「妳可醒來了!」
小玄一見到她,自是歡喜萬分,張手握住女孩柔荑,微訝道:「這是哪兒?
好漂亮的屋子。」
「這是方師弟的府第,大名鼎鼎的叁世忠靖侯府。」水若悄悄抽手,但卻掙
之不脫,麗容立時微暈起來。
「怪不得這麽華麗舒適,睡得真香啊。」小玄嘆聲道。
水若望著他笑道:「當然香啦,妳這一覺,可足足睡了兩天兩夜呢!」
「啊?這麽久,妳……妳一直在照顧我是嗎?」小玄盯著她,見其目中滿是
細紅絲兒,一副疲憊困倦的模樣,想來多半是因為照顧自己而熬夜,心中既感激
又甜蜜。
「沒有,我沒啊。」水若移開目光,笑吟吟道:「這裏有好多丫鬟婆子,可
用不著我呢,嗯……小婉和摘霞可忙壞了,她們剛剛才去睡的,對了,還有二師
姐,這兩天中,衹要她稍一恢復靈力,就立刻為妳施法療傷哩。」
「難怪我的傷好了這麽多。」小玄眼中潮熱,緊捧著女孩雙手道:「妳們都
對我很好……」
「但妳仍得好好養著,老妖怪那一擊著實厲害,二師姐說,起碼得兩、叁個
月才能完全醫治好妳。」水若衹覺手兒給握得微微發痛,卻不好意思言明。
「這麽嚴重?」小玄嚇了一跳,當即悄提真氣,發現丹田空若無物,接著再
凝泥丸宮,察得靈力也幾近枯竭,不禁沮喪起來。
水若道:「當然嚴重啦,二師姐說那一招喚做冥皇之爪,是老妖怪的叁大邪
技之一,威力超絕,妳想想,連我的冰麒麟都給他一抓即碎,何況妳那血肉之軀
,衹是如此實屬萬幸的了。」
「大家還要趕去玉京,我一傷就兩叁個月,這可如何是好……」小玄滿心煩
惱默默無語。
水若嘰嘰呱呱地說著,忽然有所覺察,趕忙柔聲安慰:「莫著急呀,兩叁個
月很快就過去的,又有我……我們陪著妳……」說到這裏,耳根突熱,話已接不
下去,猛又發覺自己的兩衹手兒還在男兒掌中,趕忙用力一掙,終得抽出。
小玄登時悵然若失,握空的手掌彷佛還殘留著涼膩柔滑的銷魂觸感。
水若瞧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忽有些不忍起來,但一想起給他握住
手兒的情形,卻又滿面發燙,一時不知該嗔該笑。
小玄終稍回神,生怕玉人擔心,強笑道:「沒著急啊……對了,那些妖穢有
沒有繼續追來?」
水若神色一凝,搖頭道:「沒有,但隨望澤之後,又有數個村鎮相繼遭襲,
幸存者寥寥無幾,消息傳得很快,如今大澤周邊的所有城鎮人心浮動,人人俱成
驚弓之鳥,這兩天已有無數人涌入澤陽城避難。」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方道:「官府呢?官府怎麽不管!啊,這一帶不是有
皇朝虎頭軍嗎?對了對了!方師弟不就是個叫做大澤令的大官麽?記得二師姐說
過,他手下轄有一萬六千名重裝刀牌手,這緊要關頭為何不用?」
水若道:「有啊,方師弟這兩天可忙壞了,聽小婉說,他已將駐于大澤的虎
頭軍分營調入澤陽城防守,並上書奏報今上,請求朝廷派兵增援誅剿妖穢。」
小玄聽了,心中稍定,怔怔道:「眼下妖穢四處橫行,方師弟既有這麽多精
兵,怎不拉出去剿敵……反而龜縮在城裏?」
水若道:「妳可忘了那些大得離奇的骷髏巨怪麽?虎頭軍雖然厲害,卻未必
抵擋得住。師父同師叔都說,衹有依憑澤陽城的高險城墻,或可相抗。」
那如同高塔的巨大魔影有如噩夢般浮現腦海,小玄面上白了一白,心有餘悸
道:「真不知那些家伙是怎麽弄出來的?怕是比我的無敵大將軍還要厲害……」
水若「噗哧」一笑,抿嘴道:「哪裏哪裏,肯定是妳兒子厲害得多,要不怎
能把我們無上玄教如意娘娘門下神通廣大道法無邊降妖除魔大士崔小聖追得滿山
亂跑?」
此刻已是深夜,在微漾的燭火映耀下,嬌顏如桃的女孩兒這一笑,真真麗彩
奪人不可方物,登時把男兒給瞧呆了。
水若本已恢復常態,這下驟又頰透輕暈,咬唇道:「說好久話了,妳身上有
傷,繼續休息吧,我也睡覺去,噯……困死勒。」
小玄心中萬般不捨,卻想道:「她素來最怕熬夜,這兩天為了照看我,定是
少睡了許多,我豈可再折騰她……」衹好道:「嗯,妳趕緊去睡,我沒事了。」
水若道:「那好,我明早再過來。外邊有守夜的婆子和丫鬟,妳需要什麽就
喚,方師弟說過了,在這兒一切不用客氣。」
小玄應了,痴痴地目送玉人離去,一俟靜下,便覺困倦襲來,于是倒頭又睡
。
第二天一早,水若果然依諾過來,接著崔采婷等人也相繼到來,見小玄精神
清爽,個個慰懷。
李夢棠上前查探小玄的傷勢,微訝道:「咦?比昨兒又好了許多哩!骷髏老
妖的冥皇之爪威力絕非小可,小玄卻能恢復得如此之快,真是奇跡。」
小玄笑呵呵道:「還不是因為大家悉心照顧,二師姐醫治有方,所以才好得
快。」
夢棠搖搖頭,有些迷惑地瞧著他道:「若能一直保持這樣的速度,或許再過
半月就能完全復原了,先前我還以為須得兩、叁個月呢。」
眾人聞言,愈加欣喜,唯獨崔采婷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小玄,默然不語。飛蘿
眼利,從旁睨見,不禁暗暗奇怪。
小玄問起昨夜挨了冥皇之爪後的情形。
水若道:「幸好師叔及時趕到,打跑了那個老妖怪。」
小玄道:「這個我已聽摘霞姐姐說了,衹是不知師叔又使出了什麽厲害絕招
,想來必定玄妙無比,妳們快說給我聽聽。」
飛蘿卻笑吟吟道:「我衹不過忙了點小忙,那老妖怪主要還是給水若打跑的
。」
小玄不信,瞧瞧水若道:「師叔在說笑吧?」
水若道:「當然啦,我要是能打跑那老妖怪,之前還會給他捉住麽?」
飛蘿道:「因為之前妳沒祭出那個厲害寶貝呀。」
小玄奇道:「什麽厲害寶貝?」
水若道:「師叔混妳玩呢,就是用那東西,我也奈何不了那老妖怪。」
「把老妖怪的一條手臂都炸沒啦,還說奈何不了?」飛蘿微笑道。
「到底是什麽寶物?快快拿出來瞧瞧。」小玄聽得心中癢極,伸手就去拉水
若。
水若卻似早有防備,一溜煙兒躲開,道:「瞧什麽!以前妳見過的。」
一旁的小婉道:「我曉得了,莫非是霹靂珠?」
水若點點頭。
小玄「哇」地叫了起來:「原來霹靂珠那麽厲害,無怪平日裏老藏得緊緊的
!」
「哪有藏,妳們都知我一直貼身帶著的,它可是我娘給我的防身寶貝。」水
若道。
「那顆小珠子竟能幹掉老妖怪的一條手臂?」小玄喃喃道:「妳娘怎麽有這
麽厲害的寶物?」
水若驕傲道:「怎麽沒有,我娘有一大堆寶物。」
小玄早聞她父親不單是當朝顯赫之極的奉天候,更是仙家之後,想當然道:
「我明白了,這些寶物定是妳爹送給妳娘的定情物。」
水若啐道:「明妳個頭!我爹當然送過我娘很多寶物,但我娘自己煉造得更
多,這辟邪霹靂就是她到流洲取昆吾石王煉成的。」
小玄睜大眼睛:「什麽?妳娘會煉造寶物……妳娘是誰啊?」
夢棠微笑道:「妳還不知道?水若的娘號為百寶娘娘,乃大名鼎鼎的煉器大
家,叁島十洲無人不識的。」
小玄聽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對水若道:「妳怎麽沒跟我說過?」
「妳又沒來問我,我為什麽要告訴妳啊。」水若歪著螓首笑道,一臉得色。
「原來妳娘這麽厲害的,這次入京,定要帶我見見。」小玄脫口道。
水若一聽,倏地臉飛絳霞,大發嬌嗔道:「誰要帶妳!妳想見就見麽!我娘
豈是那麽容易見隨便見的!真真一副豬腦!」
小玄給她數落得莫名其妙,摸頭想了半天,心中納悶:「怎麽不容易見呢…
…啊!是啦,水若她爹是奉天侯,她娘就是王侯夫人,似我這樣的常人,那能輕
易就見到她的。」想到此處,自以為已經明了,一抬頭卻見眾人皆似笑非笑,登
時又給笑糊塗了。
*** *** *** ***
到了下午,來陪小玄的人驟少了許多,就連水若也僅在午飯後過來片刻,衹
聊了幾句便出屋離去。
小玄大感納悶,一直熬到日頭將落,方才逮到匆匆趕來的摘霞,大惑不解道
:「難道是見我好了,妳們就全都不理睬我啦?」
摘霞道:「誰不理睬妳啦?我這不來了麽。」
小玄道:「我知道姐姐對我好,可是其他人呢?」
「別人也都挂記著妳呢,其實我就是受一個人之托來瞧瞧妳的。」摘霞笑吟
吟地斜睨著他。
小玄忙問:「誰?」
「妳猜。」摘霞挨著床沿坐下。
「妳怎麽老喜歡要人猜啊,嗯……猜不出來……」小玄心頭怦怦悄跳。
「別混人,就這幾個還猜不出?」摘霞盯著他。
「好姐姐,給點提示。」小玄對她向來不拘小節,拉住女孩兒的手晃了晃。
摘霞笑嘻嘻道:「就是老叫妳豬頭的那個。」
「水……叁師姐?」小玄頓時笑逐顏開甘之如飴。
摘霞點頭道:「她怕妳悶,叫我過來陪妳說說話。哦,她說妳要是能下床,
就帶妳到外邊去走走。」
「好啊好啊!我都快悶死了。」小玄立跳下床,興衝衝的就要出去。
「等等,這兒是山上,外邊風大,妳又有傷,小心點。」女孩從床頭取了件
袍子,仔細為他披上係好,這才一道向外走去。
一到外邊,便見庭院中遍栽翠木,綠蔭處處,清雅非常。再走幾步,視野豁
然開朗,原來整個庭院俱臥于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放眼望下去,但見亭、臺、
樓、閣錯落而置,一直綿延至山下的平地,或精巧,或富麗,或氣派,間又穿繞
著小橋流水,點綴著繁花綠樹,疏密有致美如詩畫。
「難道下邊也是忠靖侯府?」小玄遲疑問道。
「嗯,能看到的都是。這院子喚做翠華廬,方師兄知娘娘不喜喧鬧,說這裏
為全府最僻靜處,原是十一師叔的清修之地,給我們住最適合。」
小玄東張西望,咂舌道:「方師弟的家這麽大?」
摘霞搖頭:「不止呢,等妳好了再走遠點,就知道方師兄的府第比我們山腳
下的小鎮子還要大上近倍哩。」
小玄吸氣道:「好家伙,當官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樣。」
「他可不是一般的官哦。我聽二師姐說,方師兄的官職雖然比叁師姐的父親
要小些,但品爵卻是一樣大的。」女孩說著,臉上不覺露出欣賞之色。
「如此奢華,肯定糜費極多,妳說那小子會不會是個大貪官呢?」小玄咕噥
道。
摘霞「噗哧」一笑,睨他道:「是不是貪官我不曉得,但我知道這裏有許多
人都怕他哩。昨兒在山下碰見,一幫軍官正跟在方師兄後面,個個都威風凜凜殺
氣騰騰,但對他卻無一不是畢恭畢敬的。」
小玄忽然想起小婉對方少麟的神情來,心裏老大不是滋味,酸溜溜地哼道:
「聖人曰高者以德服人,那小子卻衹會靠淫威壓人,可見不是什麽好官呀!」
摘霞出神道:「可我見他說話的時候都是和和氣氣的……」
「危險危險,又有一個天真無知的小女孩叫那小子給蒙去啦!」小玄心下嘀
咕,不願再跟她聊方少麟,裝做若無其事地問:「叁師姐為什麽不自己過來呢?
」
「我來了還不好嗎?」女孩有點不高興:「她們都忙著呢。」
「忙什麽?」小玄忙問。
「她們都趕著做些東西,以備妖穢來襲。」
「做東西?做什麽東西?」小玄大為好奇。
摘霞道:「娘娘說,那些骷髏巨魔會發極其強大的威煞,擔心守城的將士到
時經受不住,要我們幫忙抄寫守神符,再交由叁十叁師叔點煉完成。」
「抄符?這個我可最拿手啦!妳快帶我過去。」小玄從來最怕無聊,又想見
到水若。
「不行,妳傷還沒好,需要休息,而且大家都說……」女孩掩嘴嬌笑。
「說什麽?」小玄瞪著她。
「她們都說千萬不能讓妳來抄符,否則不定又會弄出個什麽從沒見過的怪物
來。」摘霞忍不住還是笑出聲來。
「我……」小玄啞口無言,臉上漸漸熱了起來,記起在逍遙峰之時,曾某次
自告奮勇幫師姐們抄幾道御岩符,結果一使用才知道成了破岩符。而且更糟的在
後頭,天知怎麽回事,碎掉的岩石居然在半夜裏聚成了一個頑皮的小怪物,然後
溜到丹房內大鬧天宮,不知砸爛多少珍稀寶貴的材料,結果累得幾個師姐全都陪
他一起面壁了叁個月。
小玄衹好作罷,倏地心頭一緊,問道:「那小子也跟妳們一起抄符麽?」
「沒有,他哪有空。」摘霞答。
小玄鬆了口氣,衹有那危險的家伙不在幾個如花似玉的師姐旁邊轉,他才能
稍稍放心。
「而且他也不會。」女孩隨口接道。
「果然不學無術,這麽簡單的符都不會弄,虧他還是摘星師叔的徒弟呢!」
小玄趁機詆毀。
「不是啊,他就是會,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呀,妳想想,單是那一萬多名虎頭
刀牌手,就需多少道符,況且他還得調兵遣將,還有許許多多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去安排與布置呢。」
「過來。」小玄勾勾指頭,神神秘秘地把女孩的粉靨哄到跟前,壓著低低的
聲音道:「妳怎麽老幫著他說話啊,是不是……是不是……咳咳……」
摘霞一怔,旋即大惱,怒目道:「是不是什麽?妳想胡說什麽?」
「嘿嘿,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小玄話音未落,一衹粉拳已兜頭飛來,他
即一跤坐倒,大作呻吟之狀:「喂喂,小心小心,我的傷還沒好呢……」
「妳活該!」女孩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恨恨道:「妳……妳……混蛋!再也
不睬妳了!」跺跺腳兒,提起裙裾一溜煙跑了。
*** *** *** ***
到了晚上,眾姝顯然還未忙完,除了李夢棠過來施術為小玄療了會傷,再無
別人陪他。
小玄百無聊賴,不知在屋中來回踱了多少個圈圈,想起下午有個送水的小丫
鬟模樣頗為可愛,就要出去找她說話,快到門口,突然想起夭夭來,猛一拍腿,
遂奔回床頭,把青瓷瓶兒從如意囊裏取了出來,興奮道:「我怎就忘了,竟累妳
幾天沒出來透氣哩,該死該死!姑娘莫怪喲。」
他將瓷瓶放在桌上,當下唸動玉桃娘娘所傳的召喚之術,衹見絲絲縷縷的淡
霧從桃枝散出,漸漸彌漫了桌子上方。
小玄唸完了訣兒,卻不見夭夭現出,小聲喚道:「姑娘……妳出來了嗎?」
屋中無聲無息,仍不見女孩的蹤影。
小玄搔了搔頭,不禁納悶:「難道我把口訣記錯了……興許是真的記錯了…
…糟糕!這兒距千翠山遙遙千裏,叫我如何問桃花大姐去?再把夭夭悶上幾天,
不知會不會出什麽事?」
想到此處,心中便有些慌了起來,猛地瞥見瓶中的桃枝竟已無蹤,這一驚實
非小可,顫喚道:「好夭夭,妳可莫嚇唬我,萬一口訣錯了哪裏,也請妳多多擔
待,快快出來吧……」
第五回 山徑春色
話音未落,便見桌子上方徐徐現出個女孩兒來,發柔如絲顏似桃花,不是夭
夭是誰。
小玄心頭驀鬆,大喜道:「原來在跟我開玩笑哩,叫妳都不出來!」
夭夭搖搖頭,神情似乎有點著急,生生澀澀道:「妳叫……我出來了。」
小玄怔了怔,忽省道:「衹有叫夭夭,妳才知道是在叫妳麽?」
女孩點頭道:「我是……叫夭夭啊。」
小玄笑道:「妳是叫夭夭,但我適才叫姑娘,也是在喚妳呢。」
夭夭臉上露出一絲迷茫之色。
小玄覺得有趣,當即叫她坐到跟前,興致勃勃道:「大姐說妳還不太會說話
,那讓我來教妳好不好?」
夭夭又點點頭,飄飄渺渺如煙似霧地坐到椅子上。
當下小玄便從稱呼教起,接下又教她怎樣跟人打招呼。
夭夭衹靜靜地聽著,模樣極是認真。
小玄似模似樣道:「妳可以提問的呀,不懂的地方就問我。」
夭夭猶豫了一會,終于怯生生地問:「妳是什麽?」
「我是什麽?」小玄愣了一下,忽地莞爾:「妳是問我的名字吧?」
女孩點頭。
「問別人的名字可不能這樣問的,應該說『請教尊姓大名』,或者平常一點
就問『妳叫什麽名字』,否則會讓人覺得沒有禮貌。」小玄微笑解釋。
于是夭夭道:「請教尊姓大名。」
「我叫崔小玄,妳就喚我做哥哥吧……」小玄忽爾頓住,又道:「不對不對
,妳娘是我的結拜姐姐,妳怎麽能叫我哥哥呢?」
夭夭望著他,生澀道:「哪……叫什麽?」
小玄煩惱地搔搔頭,想了想道:「吃虧就吃虧點吧,乾脆妳就叫我小玄好啦
,嗯……下面我再教妳些人情世故。」
女孩嫣然應道:「嗯,小玄。」
小玄呆了一呆,衹覺其聲又甜又脆,宛如山澗甘泉般直沁肺腑,整個人剎那
都清爽了起來。
夭夭瞧見,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她原就清純如水,此刻更是天真可人。
小玄面上微微一熱,繼續教她說話,不知是不是覺這個老師當得還不夠過癮
,教著教著漸漸就走了題目,竟從說人情世故變成了講故事,進而轉到了他從前
的「光輝史」上去了,譬如當年是如何打得鬧海大帥心服口服,如何從百鬼群中
智奪火魅之發,如何制造出令幾個身懷絕技的師姐手滿腳亂的無敵大將等等……
說到興奮處,自是添油加醋口沫橫飛,全然無顧人家聽不聽得懂。
按說夭夭該當聽得一頭霧水,奇的是她竟聽得津津有味,一對妙目久久地凝
佇在男兒臉上。
小玄難得有此聽眾,吹得益發起勁,接著又描摹出山後第一仗的壯烈情景…
…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淌,當他正滔滔講述自己如何勇鬥巨如高塔可怖無比的骷
髏巨魔時,突聽夭夭插嘴道:「我走啦。」纖柔裊娜的身體開始如煙似霧地散化
。
小玄這才記起玉桃娘娘曾告訴過他,夭夭因為初成人形,每日衹能在瓶子外
邊待一個時辰,他說得興高采烈,便將此忘了。
女孩的身影愈來愈淡,在消失前的瞬間,小玄似乎從她的目光中讀到了一絲
不捨與留戀,忙叫道:「明兒妳再出來,我繼續教妳說話兒。」
「明兒喚我。」一縷聲音似從虛空中傳來,亦如人般飄飄渺渺。
夭夭終于完全消失,青瓷瓶中又現出了那支嬌嫩如粉的獨蕾桃枝。
小玄仍有些意猶未盡,對著桃技呆了許久,喜滋滋地自言道:「幸好那晚最
終還是收下來了,往後再也不用害怕孤單無聊啦……」
*** *** *** ***
接下兩日,來陪小玄的人依然很少,他便把門關上,悄悄將夭夭從瓶中招出
,或教其說話,或吹牛胡侃。
夭夭果然如玉桃娘娘所言學東西極快,漸漸已能同小玄做點簡單的交談,但
畢竟時日尚短,間中自是鬧出不少笑話,每令小玄忍俊不禁,倒也樂趣多多,衹
可惜夭夭每日出來的時間有限,始終不能盡興。
到了第叁日,小玄再也堅持不住,捉住水若央她一定要帶自己下山去看看。
水若知他最怕無聊,又見傷勢確已好了許多,終于答應,但先約法叁章:「
一切行動聽指揮,說什麽時候回來就得立刻回來。」
小玄喜不自勝,自是滿口答應。
水若便帶他出了翠華廬,沿一條蜿蜒小路往小山背後走去。
小玄東張西望,見四周俱是大樹高叢,繁茂非常,奇道:「這是往哪裏,怎
麽不下山去?」
「嗯,不下山,去別的地方。」女孩答。
「什麽地方?」
「乖乖的跟著就是,包妳不後悔的。」水若微笑道,表情頗為神秘。
小玄愈感好奇,心癢道:「先透露一點點嘛。」
水若笑道:「不行,反正跟來就有糖糖吃。」
時下正值夏未,天氣仍甚炎熱,玉人衣單衫薄,愈顯體纖腰細,小玄溜眼瞧
著,心頭倏爾一蕩,竟然胡思亂想起來:「那夜綺姬姐姐說要給我東西,然後也
是這麽把我往僻靜處帶的……」
水若偶然側首,眼角瞥見他滿臉赤紅,不禁吃了一驚,忙轉身湊去,用手探
他額頭,緊張道:「怎麽了?傷勢發作了麽?」
此際四野無人,景色秀麗,小玄情懷蕩漾,忽一把捉住她的手兒,低柔道:
「水若,那晚……那晚我……」
水若一愣,粉腮倏暈,就要抽手。
小玄不由分說地緊緊握著,吱吱唔唔道:「這些天……我一直都想跟妳說…
…」
水若趕忙截住:「說什麽!我不要聽。」
小玄見她滿面嬌羞艷麗絕倫,愈是難以自恃,猛將玉人擁入懷中,附唇其耳
:「可我還是應該說出來,那晚我……情難自禁……而且……」
水若衹覺耳心發麻,渾身俱酥,卻有絲絲喜悅與甜蜜竄入心田。
「而且酒又喝多了……所以就糊塗了……真該死……對不……」小玄對那夜
的荒唐始終愧疚于懷。
水若忽嗔道:「不要聽後邊的,收回去。」
小玄怔住,旋即大喜,顫聲道:「水若,妳不怪我了?」
水若橫掠了他一眼,秀眸中朦朦朧朧的:「當然怪,怪妳一輩子呢,可我就
是不喜歡妳說對不起……」
小玄心酥神醉,凝望著她那潤若凝脂的淡紅櫻唇,不覺痴了。
「妳若定要說對不起……說那晚是糊塗,那……那我也不怪妳,衹……改成
恨妳一輩子。」水若幽幽道,聲細如蚊。
「嗯嗯,我不說了,我不亂說了。」小玄喜難自勝,熱唇雨點般親吻玉人的
秀發與粉額,漸漸地繼而往下,沾點過巧致瑤鼻,印罩住了那誘人無比的如菱小
嘴。
水若低嚶一聲,微仰嬌靨任由男兒摘擷索取,片刻之後,一雙玉臂竟然悄悄
地環上了小玄的脖子。
密林中的小徑靜了下來,周圍衹餘風過樹梢的輕細沙沙聲以及偶爾的清亮鳥
鳴,兩人如痴如醉,耳中所聞卻是彼此的動人喘息。
水若早早便拜入崔采婷門下,自幼就上了逍遙峰,她性情活潑喜動,在幾個
同門中與小玄最是合緣投契,兩人起坐修行形影不離,表面上雖然水火不容,成
日家吵吵鬧鬧,但心中卻彼此深深喜歡,時日一久,情愫漸生,衹是均不自知罷
了。
因此小玄那夜醉後荒唐,水若雖覺無限委屈,卻是無怨無恨,反將芳心悄許
,直至下山後,小玄于險境中接二連叁地拚死相救,其間情意盡露,終令她決意
托付終身。
在小玄的燃燒下,女孩亦漸熾烈起來,口內香舌不但任之纏綿撩逗,情懷激
蕩之餘,竟迷迷糊糊地給勾引到男兒的唇齒間去……
小玄貪婪地咂吮著玉人悄渡過來的舌兒,漸漸把持不住,手上開始有些不安
分起來。
過了好一會,水若方才覺察,心裏頓時慌了,忙用手兒攔截推拒。
小玄緊摟玉人,變本加厲地繼續侵襲,忽一掌搭上了她的乳峰,衹覺溫軟嬌
挺,掌心登時麻了。
水若慌忙去捉那衹魔爪,急嗔道:「壞蛋……妳又……又想欺負……人家麽
……」
豈止是想,小玄喘息道:「水若,我想妳……我要妳……」
水若面紅耳赤地搖頭,堅決道:「不行!」
「為什麽?那天在入夢上邊,妳答應過的了。」小玄呼吸粗濃,滾燙地呵拂
在她的頸裏。
水若一陣酸軟,睜大美目道:「誰答應妳這個!適才人家不是讓妳……讓妳
親過了?」
「我好想妳……真的很想妳……」小玄死纏爛打糾纏不休,手上越來越放肆
。
水若給撩惹得肌膚如燒嬌喘吁吁,慌亂間忽想起來那晚的情景來,不覺一陣
情意迷亂,心下終有點鬆了,咬著櫻唇幽幽道:「壞蛋,那晚已給妳……妳胡來
了一次,今再任妳荒唐,日後豈不讓妳心裏輕賤。」
小玄聽得心中生疼,愈責自己那夜混賬,立道:「原來是為這個,那我立個
誓來好了!皇天在上,他日崔小玄若是輕賤程水若分毫,便叫我……」
水若急捂其口,嬌嗔道:「信妳啦信妳啦,發什麽誓兒,倘若妳日後敢輕賤
人,我就……就咬死妳!」
小玄見她眸中水波盈盈,眉梢眼角俱是濃濃情意,不禁動情萬分,猛地把臉
埋入玉人懷中,隔著霓衫熾烈如火地親吻酥胸。
水若迷醉已極,卻仍有些猶豫:「妳身上……身上的傷還沒好哩……」
小玄霸道而應:「好了!完全好了!」面上無知無覺地現出一抹邪魅之色,
不容拒絕地去解女孩腰裏的羅帶。
水若乜見,不由心頭一悸,又慌慌地呻吟道:「這兒……說不定會有人來的
……」
「不管!天塌下來都不管了!」小玄粗喘道,一掌倏從鬆脫的衣裳插入,穿
掠過軟滑小衣,揉到一團飽滿的軟綿粉肉……
水若嚶嚀失聲,苦苦束縛的情慾終于潰堤而出,剎那間肢酥體軟,盡由檀郎
輕薄。
小玄如饑似渴地侵犯著貪戀著,衹覺所觸無一不是奇嬌異嫩,心頭怦怦劇跳
,想極大塊朵頤,卻又害怕弄傷玉人,于是強自約束,始終小心翼翼溫柔如水。
「跟上次很不一樣啊,小玄這樣子很……很……」比起那夜的暴風驟雨,滋
味自然大不相同,水若緊閉雙目,心中乍悸乍酥,迷糊間突然發覺了自己所思,
不禁羞得耳根燒透。
小玄忽從嫩脂堆中揉出一粒小小的嫩豆兒來,極是可愛,記起上次好像也曾
摸到過這個妙物,衹是當時囫圇吞棗,沒有好好領略,心忖這回可不能輕易放過
,當下輕憐蜜愛細細玩味。
酥麻酸癢紛至沓來,水若猛生出一種無法抵擋之感,慌忙低低哀求:「不要
……碰……那兒……」
小玄見她頰如霞蒸,嬌艷得像要滴出水來,又覺察那粒小嫩豆活潑潑地顫跳
起來,愈感新奇有趣,當下又捻又揉,狎玩得更加起勁。
水若似慾融掉,怎奈檀郎不肯相饒,她咬唇凝腹死死苦熬了片刻,倏地嬌軀
一抖,花底乍然津流漿注。
小玄指尖驀地濕滑,衹覺濃稠黏膩,溫熱麻膚,他幾無經驗,卻感一陣莫明
銷魂,早已怒勃的肉棒幾乎破襠而出。
原來水若體質敏感異常,且今次心甘情願,濃情之下,竟給愛郎狎戲得小丟
了一回。她乍顫乍抖,失魂般繃凝須臾,忽爾站立不住,一頭癱軟在男兒懷裏。
小玄慾焰狂熾,遂把酥軟如泥的玉人抱起,環掃周圍一眼,叁兩步走到小徑
邊上的一株大樹前,將其放在一根碗口粗的橫枝上,自己飛快的鬆解腰帶。
水若宛如醉酒,微微一動,差點就從橫枝上摔下去。
小玄趕緊捉住,見她首傾軀斜,如柳的腰肢彎成一個無比誘人的弧度,兩條
線條柔美的玉腿無力的垂在橫枝兩邊,姿態出奇嬌妖嬈,心中益發迫不及待,掀
起羅裙扒下綢褲,卻沒能將裏邊的月白軟褻剝出,但見軟褻無襠,索性一把撩起
翻在腹上……
水若羞極,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兒。
小玄深深吸了口氣,挺杵向花縫湊去,也不知是因為太過滑膩還是慌張,倉
促間錯門而過,直抵到了女孩的花阜之上。
水若給戳得嬌嬌一震,頓遭電殛般縮起了腿。
小玄不勝愛憐,以手扶杵繼尋桃源,誰知又再擦滑錯開,接下的數次嘗試,
始終不得其入,終于發覺實是美人不肯配合,急忙道:「妳別動啊。」
水若緊閉雙目,顫著秀美的長長睫簾低嚶道:「我……我害怕。」
「這次我一定慢慢來,絕不弄痛妳。」小玄柔聲輕哄,擎杵又上,棒頭揉開
蛤唇,噙著裏邊的奇嫩妙物,衹美得渾身俱繃,正要發力,卻給女孩輕輕一掙再
度逃開。
「別緊張呀,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小玄急得滿額皆汗。
「可是很……很古怪很難受哩……要不……不要了……」水若竟想臨陣脫逃
。
小玄大急,但這回豈敢再似前次那般霸王硬上弓,忙附唇到玉人耳畔,掏心
掏肺地哄道:「好姐姐,妳心裏邊就一點都不想我麽?我可是真的很想很想妳。
」
「難道……情投意合,就非得如此麽?」水若暈著臉兒蚊聲道。
「我們這樣,才是真正的在一起呀,好姐姐,好水兒,妳就莫再急我啦!」
小玄憋得俊顏脹赤,聲已幾近哀求。
水若忽抬起臉來,嬌睨著他道:「等等,妳叫我做什麽?」
「好姐姐啊。」
「不是這個,另外的那個。」
「水兒?」
「嗯,這個好像挺順耳的。」水若眯起了眼,嘴角甜甜彎起。
小玄忽然省悟,道:「那我以後就這樣叫妳好不好?水兒……嗯,果然好聽
,水兒水兒……」
水若無聲無息,一副十分受用的神情。
小玄見狀,于是把嘴抵在她耳心,一聲聲溫溫柔柔纏纏綿綿地低喚:「水兒
……好水兒……乖乖水兒……寶貝水兒……心肝水兒……」
水若明明給他哄得神酥魂蕩心甜意美,卻作狀詳嗔:「妳莫亂加別的詞。」
小玄底下悄悄抵湊,低低道:「妳不答應,我就要加,心肝水兒乖乖水兒寶
貝水兒甜甜水兒……」
水若抵擋不住,終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那妳再……再試試……」
小玄大喜,暗忖道:「這回再不容失了!」眼角瞥見旁邊還斜著根彎彎的樹
枝,便將玉人一條雪膚半露的美腿高高地挂了上去……
水若兩腿給一上一下分得大開,花底秘景無遮無掩地朝天仰露,此刻恰有一
縷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穿入,正正照射在因姿勢而綻裂的花縫上,但見紅脂晶瑩
粉肉翻蠕,隨著美人的微微抖顫閃爍出如夢似幻的點點水光。
小玄猛吞口水,顫巍巍地擎杵移上,將漲得發痛的火燙棒頭緊緊壓入嫩蛤之
內。
水若倏地嬌嬌一顫,兩衹手兒彷徨無助地捉住了愛郎胸前的襟口,花底下,
一縷無處可去的微濁花汁忽從蛤嘴下角盈溢而出,沿著低窪處緩緩流入幽秘的股
心,美麗且淫糜的懸挂著。
小玄掠見,不覺魂銷魄融,深深地吸了口氣,腰杆正要沉下,耳中忽響起一
串無比該死的笑聲,似自不遠處傳至。
兩人愕然一呆,皆俱僵住。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8 14:44
第六回 開山神弩
水若旋即回神,大慌道:「有人來了!」急忙推起小玄,翻下樹枝飛快地整
束衣裙。
小玄如從天堂墜落,心裏雖然千般不肯萬般不願,但也衹好起身穿褲。
「快點啊。」水若連聲催促,心急小玄動作太慢,遂上前幫他整理衣衫,又
問道:「妳快瞧瞧,我的頭發亂麽?」
「不亂……」小玄笑嘻嘻道:「衹是臉蛋紅噴噴的好可愛。」
水若大羞,正要發嗔,就見一行數人從小徑彎處轉出,為首之人器宇軒昂氣
度非凡,正是世襲靖忠侯官拜大澤令的方少麟。
無怪聲音如此熟悉,小玄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水若趕緊撒手退後,打眼色示意小玄把尚未整好的衣擺拉下,卻見那人無動
于衷,衹是惡狠狠地盯著方少麟一行。
方少麟這時也瞧見了他們,微微一怔,旋即朗聲笑道:「妳們怎麽在這,崔
師弟的傷勢好些了嗎?」
「鬼才是妳師弟!妳又來這裏幹什麽!」小玄怒氣衝天,話音方落便想起這
裏就是人家的家。
方少麟身後的幾名軍官皆盡大怒,紛紛按劍厲喝:「大膽狂徒!妳是何人?
竟敢對大人如此無禮!」
小玄劍眉一挑,強橫道:「我是妳們大人的師兄,不服的盡管上來!」
「胡說八道!大人豈有妳這不知好歹的同門?待爺爺拿下妳再問!」一名魁
梧的大胡子軍官大步跨出,腰上懸著一把粗鐵鞭,卻赤手空拳就來捉小玄。
小玄見他兩衹大手光華隱透,竟是道中之人,心中微微一凜,忙提離火真氣
注入纏于臂上的八爪炎龍鞭,冷笑道:「過會妳便知自個是爺爺還是孫子哩!」
「古將軍,妳且退下。」方少麟趕忙喝止,見小玄怒容滿面,還以為是因稱
呼的老結子,便笑道:「既然上次勝負未分,我們就別再爭什麽師兄師弟了,以
後乾脆直呼名字得啦。」說著向水若行禮:「師姐好。」
水若點點頭,不自然道:「小玄身上好了些許,天氣又好,因此我帶他出來
走走。」心中衹盼這行人快快離去。
豈料方少麟毫無要走的意思,他稍側身子,抬手示旁邊一個細眉深眶身材高
挑的青年男子道:「介紹一下……這位是蕩魔堡少堡主賀天鵬,乃我大澤平原的
英雄俊杰,今聞邪穢作亂,特率大批伏魔好手前來助陣。」
那賀天鵬頷首作揖,臉上雖有微笑,神情卻頗見倨傲,其目精芒閃閃,顯然
是個真元充盈修為不俗之輩。
方少麟轉向為那人介紹水若與小玄:「他們俱是我九師叔門下,這位是程水
若程師姐,他是崔小玄,哈,不知該算我師兄還是師弟。」
小玄氣鼓鼓的,心裏邊不知已把這行人詛咒了多少遍。
水若則衽襝行禮. 此時她心神未定,臉上猶殘著迷人的淡淡暈紅,眸中盡是
盈盈水波,正無知無覺驚心動魄的嫵媚著。
賀天鵬目中閃過一抹震憾的訝色,忽道:「曾聞奉天侯的二千金自幼拜在如
意娘娘門下,莫非程小姐之尊堂就是名震八方的奉天侯程大人?」
水若點首應是。
賀天鵬「哎呀」一聲,倨傲之色瞬時盡去,大聲道:「幸會幸會!在下久聞
小姐才藝之名,一直仰慕,不期今日遇見,終得如願以償!」
水若衹哦了一聲,並沒接話,一副魂不守捨的模樣。
賀天鵬目光熾灼地盯著她,逕自接道:「叁年前,程大人于東海之濱誅剿皇
朝叛逆蒙白虎,家父曾率五百伏魔手趕赴協力,用陷魔網擒妖將于龍隱渡,竟得
程大人賞識,奏報今上,賜與金匾一塊. 敝族上下一直思恩圖報,衹可惜至今不
能如願。」
方少麟笑道:「賀少堡主今次又率叁百伏魔手來助,對皇朝真是丹心可表,
這回誅伏了妖穢,既是不負今上所賜的金匾,便又報答了程大人的賞識之恩。」
下邊好像仍有點濕糊糊的,水若渾身俱不自在,哪能認真去聽,嘴裏衹哼哼
哈哈地隨口應著。
小玄見那賀天鵬眼睛死盯著水若,心中倏地警覺起來,暗暗罵道:「水若今
才出山,又有什麽才藝之名可給妳「久聞」的?還說什麽一直仰慕!哼,這家伙
一定又是衹跟姓方的小子一樣想打我幾個師姐主意的賴蛤蟆!」
賀天鵬見水若幾無反應,自覺沒趣,遂朝方少麟道:「大人說的是,賀某今
次前來,定叫這幫禍亂大澤的妖穢片甲不留。」說著眼睛不覺又瞟向了水若。
水若這時才有所覺察,臉上更加不自然起來,還道自己哪裏不妥,下意識用
手拂了拂掉在額前的秀發,孰料姿態絕美,越發惹人遐思。
賀天鵬幾乎呆住,呼吸亦若停頓.
方少麟乜見,嘴角泛起一抹不為人察的不屑微笑,揚手示道:「少堡主,我
們先去瞧下那破邪神兵如何?」
賀天鵬乍然驚醒,忙恭聲回道:「是,大人。」
方少麟朝小玄笑道:「妳不是喜歡機關術嗎,也一道去瞧瞧要不要?」
小玄哪肯跟他們一道,立刻拒絕:「有什麽好瞧的,不去!」
水若忙對方少麟道:「我正要帶他去哩,妳們先過去吧。」
方少麟與賀天鵬當下告辭,一行人繼續朝前行去。
小玄見那賀天鵬走到拐彎處,猶回過頭來瞧水若,心中愈加著惱:「看樣子
這家伙比姓方的小子還無恥呀,我可得仔細提防他!」繼而想道:「怎麽才下山
幾天,就有這麽多居心叵測的家伙冒出來?唉……這也難怪,我那幾個師姐哪個
不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本小聖責任重大啊!」
待方少麟一行走遠,水若便慌慌張張地問:「我臉上可有什麽不妥麽?那賀
公子怎麽老是盯著我瞧?」
「沒有不妥,那家伙定是個好色之徒無恥之尤,所以才這樣色迷迷地瞧妳。」
小玄趕快抹黑。
水若羞啐道:「妳才是好……好……老亂說,小心我不睬妳啦!」
小玄見她嫵媚可人,心中一蕩,猛又撲將過去,抱住女孩笑嘻嘻道:「好色
之徒來啦!」
水若趕緊捉捂住衣襟腰帶,薄嗔道:「還胡鬧,適才差點就給妳害死了!」
小玄道:「他們都走遠遠的了,這回一定沒有人來啦!水兒……」
「不要。」水若搖頭,滿臉堅決:「嗯……我帶妳去瞧一樣東西吧,妳肯定
會喜歡的。」
「不去不去,這裏風景多好,而且我……我也累啦,走不動了。」小玄忙找
借口,依然賊心不死。
但水若這回哪裏肯依,衹拉著他的手邊拖邊哄地往前行:「走不動也要去,
妳沒聽方師弟說是破邪神兵嗎?那可是飛蘿師叔的神作,不去瞧妳一定會後悔的。」
後山腰處密林之中居然有一大塊空闊平地,場上堆放著無數木料、工具與木
制半成品,近百名工匠正忙碌地工作著,在平地周邊上則有數十名手持長兵全副
盔甲的士兵巡邏守衛.
「那……那些是什麽東西?」小玄目瞪口呆,遠遠眺向幾座傍山搭建的高大
棚子,其內赫然停放著近十衹奇形怪狀的龐然大物。
水若指指前方,微笑道:「過去就知道了,師叔他們在那邊哩。」
山壁前,一群人正環聚在一衹龐然大物周圍,除了適才遇見的方少麟、賀天
鵬等人,飛蘿與小婉也在其中。
水若向守衛出示了通行令牌,同小玄穿過操場,上前叩見飛蘿.
飛蘿瞧見小玄,便笑吟吟道:「就知妳呆不住的,今兒覺得怎樣?」
「差不多全好了。」小玄緊緊盯著前眼的怪物,見其形如臥倒的巨櫃,長逾
兩丈,寬近八尺,上方有臂、弦、槽等構造,兩側則有箱、輪等物,許多地方刻
鏤著大小不一的各類符印。
他平時就喜歡胡創亂造,除了本門的御甲術,對機關術、煉器術亦頗有涉獵,
瞧出整衹似由極多部件合成,而每個結合之處無不顯透出巧奪天工的構思,委實
精妙絕倫,心下驚嘆交集,忍不住問:「師叔,這大家伙是什麽?」
「開山神弩。」飛蘿淡淡道。
「開山神弩……啊!莫非就是曾在我教同邪皇一役中大顯神通的神兵?」小
玄張大了嘴巴。
飛蘿微笑道:「嗯,衹是縮了水的,因為缺少了許多材料。」
方少麟道:「雖是如此,但也夠厲害的了,師叔,就讓賀少堡主與我這幾個
將軍瞧瞧它的威力如何?」
飛蘿點點頭,方少麟便命人準備。
幾名士兵很快從旁擔來一支長達近丈粗如海碗的巨矢,首尾各貼著一道法符,
在夏小婉的指點下,小心翼翼地裝填入弩床的開箭槽,爾後有兩名大漢絞動弩後
的輪盤,徐徐拉開了弩弦……整衹開山弩彷佛積蓄了可怖的力量,發出令人緊張
的吱吱聲響。
小婉指揮兩名大漢調整好方向,朝方少麟點了點頭.
「放!」方少麟一聲輕喝,巨矢倏地脫弩而出,眾人還未瞧清,叁十餘丈處
山壁前的一塊巨大岩石轟然炸開,崩飛滿天石屑,聲勢駭人。
除了見過之人,餘者無不動容。
「好家伙!好家伙!無怪當年能令邪皇的魔邪大軍聞風喪膽!」小玄咂舌,
他搓搓手繼道:「到時就用這家伙來對付那些骷髏巨魔,想來必是摧枯拉朽一般!」
方少麟笑道:「正是為此,師叔才指點我們造這世外神兵。」
他身側那姓古的大胡子將軍忽然頜首道:「大人,這等仙家神兵,如能多造
幾衹,戰場之上必定所向披麾啊!」
方少麟搖頭道:「古將軍,妳也知道這是仙家之物,非同世間的尋常弩炮,
耗材已極不菲,更需玄家之術點符煉化,豈能輕易造得。」
「什麽仙家之物呦,比起真正的開山神弩,這可差得遠了,不過小兒過家家
之物罷了。」飛蘿微笑道。
「天吶!這還叫做小兒過家家之物?」小玄圍著巨弩團團轉,摸摸這拍拍那,
愈瞧臉上的驚嘆與佩服之色便愈濃,嘴裏又道:「好師叔,待有空時妳一定要教
教我這神物的制造之法。」
「適才叫妳來瞧還不幹呢。」水若得意地橫了他一眼。
一直沒有開口的賀天鵬突然插口,朝飛蘿作揖道:「敢問老師,不知這開山
神弩主要用料是何物?」
方少麟代答道:「是大澤一帶才有且材質最好的龍紋紫杉。」
賀天鵬輕哦一聲,接著道:「龍紋紫杉乃皇朝貢木,的確是上佳材料,韌、
硬之度具為一流,但據在下所知,當日貴教用以抵御邪皇大軍的開山神弩,用的
卻是天外海長洲才出的兆木所造,兩者之差別可謂雲泥吧?」
飛蘿笑吟吟地瞧著他道:「的確如此,賀公子見識不淺哩,所以適才我說這
東西不過是小兒之物。」
賀天鵬道:「長洲兆木極珍,便是上界神仙亦難以得之,用龍紋紫杉代替長
洲兆木情非所以,但……嘿嘿,請恕小子無禮,造弩身或勉強可用龍紋紫杉代替,
至于箭矢麽,也用龍紋紫杉來造可就馬虎了點. 」
「那妳說用什麽造?」旁邊的水若忍不住問。
賀天鵬頓時來了精神,侃侃而談道:「大家請瞧,那支箭矢雖然擊碎了石塊,
卻也折成兩半,據在下所知,這次禍亂大澤的妖穢仍是古時尸兵,皆俱經過魔化,
強硬之度衹怕非同小可,用龍紋紫杉所制的箭矢未必對付得了。」
飛蘿道:「賀公子所言不錯,我也正為此擔心哩。」
那賀天鵬見獲認可,雖極力抑飾,臉上還是露出了絲許得色。
水若著急道:「可是我們又沒有長洲兆木,妳這話不是等于白說麽?」
賀天鵬擺擺手,道:「非也非也,程小姐請聽在下慢慢說……」他清了清喉,
朗聲道:「據在下所知,距此百餘裏處,有個巨竹谷,谷中出產一種奇竹,名曰
寶瓶,強韌之度雖仍不及長洲兆木,但卻要比龍紋紫杉好上許多,而且寶瓶竹中
蘊有克邪之特質,倘若用來制造破山神弩的箭矢,到時定可大破邪穢!」
小玄見水若聽得聚精會神,不禁鬱悶,心裏憤憤思道:「怎麽又是一個「據
在下所知」?哼!可見這家伙不單是個厚顏無恥的好色之徒,且還是個自我陶醉
狂妄自大之輩!」
飛蘿道:「公子說的原來是寶瓶竹哦,嗯,那竹子的確比龍紋紫杉要好,不
過聽聞那巨竹谷的主人乃是七絕界中人,且脾氣古怪,奴家可不敢去跟他討啊…
…」她瞧瞧賀天鵬,微笑道:「賀公子既提出用寶瓶竹來造箭矢,莫非有什
麽法子?」
賀天鵬眼角悄掠,見一旁的水若正在注目自己,遂把胸膛一挺,抑揚頓挫道
:「小子不才,願入巨竹谷求竹!」
飛蘿似微動容,睨了睨他道:「公子此話當真?那裏可不是個好玩的地方哦。」
賀天鵬傲然道:「在下從不亂許輕狂之諾,倘若此番無法取竹回來,日後再
不姓賀!」豪言放出,偷眼又瞧水若,見玉人目中似有贊許之色,不禁暗暗自得。
「很好。」飛蘿笑靨如花:「既然賀公子胸有成竹,那便有勞啦。」
方少麟大喜,亦道:「蕩魔堡少堡主之名果非虛傳!此次前往,可需什麽協
助?」
「不用,我一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賀天鵬說到一半忽爾剎住,衹惹
得水若心裏大生好奇。
方少麟道微疑道:「可是少堡主若求得寶竹,一個人如何弄得回來?」
「這個無需大人勞心,我的隨身法囊曾得海外煉器名師秘法煉化,所容之量
非同尋常,便是一片林子都搬得回來。」賀天鵬答。
小玄心中一凜,悄忖道:「白二哥送我的如意囊,說是能裝下一園子的瓜果
蔬菜,如此已屬不易,這家伙卻說他的法囊能裝下一片林子,不知是不是吹牛?」
方少麟笑道:「原來如此,嗯……不知少堡主何時前往?近日探子頻報妖穢
漫延悄近,似有襲我澤陽之意,形勢逼人啊。」
賀天鵬道:「明早便動身,我有鹿蜀車,能日行數百裏,若無意外,後天就
能趕回來。」
方少麟更喜:「如此最好,那我就恭候佳音了。」
小玄聽見「鹿蜀」兩字,更是暗暗驚訝:「這家伙竟有那等上古異獸?這…
…這怎麽可能……」但瞧賀天鵬神色不似說假,心中再無法小瞧他了。
*** *** *** ***
方少麟一行離去後,小玄便賴在後山不肯走了,整個上午皆跟在飛蘿屁股後
邊,緊盯著她指點工匠們制造開山神弩各部位的構件,愈瞧愈覺匪夷所思,每逢
神奇奧妙之處,衹喜得抓耳撓腮眉花眼笑。可惜到了午後,水若就以需要休息為
由,堅決不讓他到後山去了。
小玄無事可做,衹好蒙頭大睡,到了晚上,便更覺難熬。他大睜著兩衹眼睛
呆呆地盯著帳頂,真恨不得突然從哪跳出個妖怪,好讓自己痛扁一頓.
胡思亂想間,腦海裏忽然飄入一個曼妙身影,驟時想起了早上在後山小徑的
旖旎情景,心跳不覺加速,渾身俱熱了起來。
小玄面燙心跳,越想越是不堪,迷糊了不知多久,倏地驚醒過來,暗罵自己
一聲「該死」,趕忙收抑心神,誰知越是不敢想,便越發揮之不去,腦海之中滿
是玉人那無比迷人的婀娜身姿,待想到逍遙峰上那個銷魂之夜,更是難以自制。
他痛苦地呻吟一聲,差點就想跳下床去找水若,目光掠見放在窗臺上插在青
瓷瓶中的獨蕾桃技,眼前突又浮現出另一張清純如水嬌艷若桃的俏靨來……
「對了,今天還沒召夭夭出來過呢……」小玄心中怦怦亂跳,口乾舌燥間,
一股邪唸悄然冒出,很快就彌漫了整個心頭. 他的呼吸越來越燙,終于跳下床走
到窗臺前,把青瓷瓶兒端在懷裏,叁兩步回到床上,深深吸了口氣,開始默唸召
喚秘訣.
床榻上方,一個纖俏裊娜的身影由淡轉濃,夭夭從霧化之態漸變成實體,飄
飄渺渺地浮在半空,俏臉上滿是歡喜,生澀道:「以為妳……不叫出來……不叫
我出來了……今天。」
小玄抬頭盯著她,衹覺女孩今夜格外動人,微笑道:「妳喜歡我叫妳出來是
嗎?」
「喜……歡?喜歡是什麽?」小桃精還是頭一回聽見這個詞.
「就是……就是……」小玄搔搔頭,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含胡道:「就是願
意……盼望……想……」
「哦,我明白啦,嗯,夭夭喜歡小玄出來……喜歡小玄叫出來……」夭夭嫣
然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懂了。
小玄招招手:「妳下來吧,我脖子都酸了。」
夭夭從半空飄然落下,無比可人地趴跪在繡滿如意紋的美麗緞被上,她轉頭
四望,一臉新奇之色:「為什麽在這?」
兩人離得很近,頭臉幾慾貼著,小玄衹覺一縷淡淡的幽香傳入鼻中,心臟跳
得愈加厲害,紅著臉道:「我剛才在睡覺嘛,今天咱們……就在這兒說話好不好?」
小桃精道:「好啊,夭夭喜歡,這兒很……很……」
「很舒適是吧?或者說很舒服,就是……就是舒坦……愉快……快樂的意思。」
小玄脫口道,卻發現詞不達意,說到後邊,竟連自己都有點糊塗了。
夭夭用心聽著,小聲唸了兩遍,笑道:「我記住了,小玄再教夭夭什麽?今
天。」
她趴跪在被子上邊,薄如夜露的紗衣輕垂落下,小玄突從低敞的襟口瞧見了
一片白得晃眼的酥膩,中間還有一道若有似無的誘人淺谷,頓時目瞪口呆。
夭夭迷惑地望著他,又不解地瞧了瞧自己的胸脯。
小玄吞了吞口水,彌漫心中邪唸愈來愈濃,微喘道:「今天,不教說話了,
教妳……教妳做游戲好不好?」
「游戲是什麽?」夭夭問。
「游戲……游戲麽……」小玄發覺做這個語文老師越來越困難了,乾脆道:
「等我教妳後,妳就會明白了。」
「好啊,妳快教吧。」小桃精興致盈然。
「妳……妳先把衣服脫……脫下來。」小玄心臟劇跳,聲音都哆嗦了。
「為什麽啊?」夭夭不懂。
「因為,這個游戲衹有脫掉衣服才能做。」小玄肅容道。
「那……妳也脫嗎?」小桃精滿臉天真的問。
小玄鼻血差點一滾而出,盯著她那清純如水的眼睛,無比邪惡道:「嗯,我
也脫,我們全都要脫光光的……」
第七回 銷魂游戲
夭夭立刻就乖乖地脫衣服,其實她身上衹有一條輕薄如絲的玉色紗子,脫起
來毫不費勁,很快,一具白如初雪毫無瑕疵的胴體便絲縷不挂地出現在小色魔面
前。
「居然這麽聽話……」小玄呼吸幾窒,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掀起蓋在身上的
被子道:「夭夭,妳進來。」
小妖精滿臉新鮮好奇之色,依言鑽進被窩,肌膚貼磨著男兒,大感怪異有趣,
不知怎麽,身上微熱了起來,問道:「小玄,這就是做游戲嗎?」
「還沒開始吶……首先,得讓我們挨在一起……」小玄顫抖著手臂環摟住女
孩的嬌軀,但覺溫軟滑膩柔若無骨,不禁銷魂蝕骨。
夭夭很乖地學著他的樣子,也用雪滑的玉臂環搭住了男兒的腰杆。
小玄慾焰劇熾,按不住把嘴往女孩面上亂蹭,貼著滑嫩嫩的臉蛋索尋香唇。
夭夭心想,這個肯定是在做游戲了,迷糊間,紅灩灩的嘴兒就落入了小玄的
魔唇,獻出了化成人後的第一個香吻。
小玄飽嘗了櫻唇,又用壞壞的舌頭撬開檀口,長驅直入搜捕女孩的小香舌。
夭夭給逗弄得微微嬌喘,香舌任之一陣挑舔吸吮,也不知怎麽回事,整個人
就麻軟了起來,迷惘慌亂下,忽然推開男兒。
「怎麽了?」小玄一陣心虛,還以為小桃精識破了他的姦計。
「好……好奇怪的游戲……我……我……對了,妳怎麽不脫衣服呀?」夭夭
想起了小玄先前的話。
「哦,差點忘了,這就脫!」小色魔正求之不得,涎著臉在被窩裏爬起,飛
快地脫掉衣褲,繼又抱住女孩,將之壓倒下去。
肌膚厮磨,兩邊皆自神魂顛倒,小玄手腳漸漸放肆起來,四下摸揉尋索。
「這就是做游戲嗎?」夭夭嬌喘著問,胸前的雪膚浮起了一片可愛的細細疙
瘩。
「嗯,好不好玩?」小玄賊忒忒盯著她問,一衹魔掌悄悄襲上了女孩軟綿如
酥的粉乳。
「不知道……好奇怪……原來這就是做……做游戲……」小桃精迷迷糊糊地
回答,衹覺心跳越來越快,身上也越來越熱。
「這衹是開頭,後邊的還更好玩呢。」小玄柔聲哄著,被窩內的手越來越壞,
忽一下溜入女孩的腿心裏,揉入了藏匿在玉阜底下的桃花溪……
夭夭頓時失聲嬌呀,高高地仰起了白膩如雪的美頸,其時屋中燭火微漾,映
耀得她雙頰霞蒸桃染一般。
小玄的一根指在嬌嫩如腐的玉蛤裏輕輕揉探,過沒片刻,指頭就濕潤了起來,
心蕩道:「跟水若一樣哦……女孩子的這個地方……怎麽碰一碰就會這樣?」
夭夭慌慌地呻吟著,身子乍繃乍軟,忽似難耐地拱起了點綴著兩顆小櫻桃的
粉胸,幾乎貼到了男兒的臉上。
小玄就勢前湊,張口罩住一顆紅嫩嫩的櫻桃兒,舌頭亦跟著掩上。
夭夭的胸部衹是微微浮起,就大小而言,與飛蘿差得老遠,甚至跟水若比較
也有一段不小差距,但她肌膚奇美,不單奇白異嫩,且薄得透明一般,那膚下的
細微血管竟隱約可見,酥脯浮處,正有數脈蜿蜒而行,與環著粉藕色乳暈的紅嫩
櫻桃交相映襯,誘人萬分。
小玄喘如風箱,舌頭時掃時舐,時咂時吮,把小桃精的嬌嫩乳蒂逗弄得勃立
起來,周圍的嫩暈也從淺藕色變成了嫣紅.
夭夭暈乎乎飄蕩蕩的,柔荑在被窩裏一陣亂摸,忽然捉住了怒勃如杵的肉棒
……
異樣的觸感令得小玄通體一震,訝然瞧著身底的女孩兒。
夭夭握著指環不攏的大肉棒,竟開始輕輕捋套起來,動作又柔又軟,指掌滑
嫩如酥。
小玄瞪大了眼睛,衹美得筋麻骨軟,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孩子,卻會這麽來,
天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女孩眯著桃花眼兒,動作細膩且恣意,看起來就像是在玩玩具,而且越玩越
起勁。
小玄百脈賁張,終忍不住問:「夭夭,妳……妳怎麽會這樣?」
夭夭迷迷糊糊地反問:「會什麽?」
「會……會這樣……摸我。」小玄喘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看過的呀,上次那個姐姐這樣摸妳,妳好像……好像喜歡. 」夭夭現學
現賣,居然用上了「喜歡」這個詞.
「哪個姐姐?什麽時候?」小玄半點摸不著頭.
「那個很……很漂亮的姐姐啊,也是個晚上,嗯……在一個高高的地方……」
小玄忽然領悟過來,大訝道:「妳……妳說的是……我飛蘿師叔麽……那晚
妳不是在瓶子裏邊?」
「不用出來,我也能瞧見周圍的。」夭夭答。
小玄呆了一呆,忽記起欺負水若那夜,也恰巧把青瓷瓶在桌子上,結舌道:
「那……那在逍遙峰上,還有一次……妳也瞧見了?」
「還有一次?」
「那次我……我也脫衣服了的……」小玄滿頭大汗。
「哦,記起來了,那次也是在玩游戲吧?妳跟另外一個姐姐,也長得很好看
……不過那次小玄好凶喲,我還以為……以為……」夭夭不知想說什麽,卻因不
會詞兒,一時說不下去。
「這個……這些游戲,妳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啊!」小玄急忙道。
「為什麽?我沒……沒有人告訴的呀。」夭夭半通不通道。
小玄一想,這倒沒錯,心裏立時鎮定了許多,便又繼續貪戀起小桃精的美妙
胴體來,嘴巴噙著她的小櫻桃兒,含糊不清道:「不為什麽,這種游戲,就是不
可告人的。」
夭夭「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仍用柔荑捋套著男兒,不知是不給是撩逗得
難以忍耐,動作越來越快,指掌也不知不覺用力起來。
肉棒脹得似要裂膚而爆,小玄銷魂之極,動情哼道:「夭夭,妳真好!」
夭夭笑靨如花,想了想亦道:「小玄真好。」
小玄又道:「那妳以後……以後也這樣……這樣陪我玩游戲好不好?」
「好啊,夭夭喜歡. 」小桃精脫口道。
小玄一聽,周身慾焰驟如澆了油般,猛地長身而起,盯著女孩的眼睛道:「
夭夭,我……我要了妳好不好?」
夭夭道:「好啊,妳要我,才帶我出來的呀。」
「不是說這個……那時我可沒這樣想……」小玄燒著臉粗喘,雙手在被窩裏
勾起女孩的兩條粉腿,將怒勃的肉棒抵住她的小桃溪,繼道:「但是,現在我想
徹徹底底的要妳!」
夭夭給他頂得一陣酸軟,迷糊道:「好啊……徹徹底底是什麽?」
「我……我要進去,我要進入妳的身體裏邊去!妳願不願意?」小玄盯著她,
眼中是滿是熾燙的渴盼。
「進到我身體裏邊?妳……妳比我還高大,怎麽能……能……」夭夭睜大了
眼睛,完全不懂。
小玄頭大如鬥,真想不由分說就上了這小桃精,但又怕將來她懂事之後會惱
恨自己,呻吟道:「夭夭,妳心裏邊……喜不喜歡我?」
「喜歡呀,很喜歡……原來喜歡可以這樣用的……夭夭喜歡小玄……」夭夭
笑得甜美之極,花底忽給頂得重了,禁不住失聲嬌哼,一縷蜜汁倏地掉出,打濕
了緊抵在桃溪縫裏的火燙棒頭.
「那我就來了?」小玄魂銷體融,收腹提股蓄勢待發.
「嗯,妳要怎樣就怎樣,娘娘說,什麽都聽妳的。」夭夭顫聲道,底下覺得
異樣難過,身子就要往後縮去。
小玄再無猶豫,雙臂固緊女孩兩條雪腿,將臀一送,挺杵刺向嬌嫩,衹覺前
端似給什麽韌韌地勒了一下,旋即沒入一條窄緊之極的甬道……
「噯呀!」夭夭突然嚇人地嬌啼起來,兩條粉臂不由自主抱住了男兒的頭頸。
小玄一驚,趕忙剎停,誰知大肉棒卻已一推到底,剎那間,軟嫩、滑膩、窄
緊、火熱……各種美妙難述的感受紛至沓來,不禁爽得連連吸氣。
「我……我……」小桃精縮著身子哆嗦著,淚水一涌而出。
「該死!我怎這樣莽撞!」小玄暗暗自責,但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奧秘,原
來女孩的整條花徑裏竟然充滿了滑膩無比的漿液,難怪適才收勢不住。
「為……為什麽要……弄痛我?」夭夭淚挂滿腮,秀眸中盡是不解與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住啊。」小玄慌忙為她擦拭眼淚,一邊解釋並道歉,
心中迷惑無比:「夭夭裏邊怎麽……怎麽跟水若不一樣呀……啊!是啦,想來她
是妖精,身子自然跟人不一樣了……」
他不過胡亂猜測,卻是所差無幾。原來夭夭乃是桃花之精,本形的根莖中飽
蓄生養漿液,化做人形之後,這個特質卻仍不變,衹是同形類化,由花徑代替了
根莖,以蘊蓄體內精華.
「故意是什麽?」這個時候,好學的小桃精居然還要提問。
「故意就是……就是跟願意……想要……差不多的意思,不是故意就是不願
意、不想……我不想弄痛妳的。」小玄混亂不清地努力解釋著。
夭夭一聽,心裏立時好受多了,卻忽然發現了緊搭臀上的一雙魔手,咬唇道
:「可……可是妳……為什麽把我捉得緊緊的?」
「啊?這……這個……」小玄無言以對,就此罷休卻是萬萬不甘,索性道:
「我們不是在做游戲嗎?做游戲就得這樣……就得緊緊在一起……」不知是誰動
了一下,肉棒前端忽然給什麽滑滑軟軟的東西輕擦了一下,直爽得齜牙咧嘴。
夭夭卻痛得花容變色,衹是這次在痛楚之中多了絲許什麽,令得她一陣酸軟,
顫喘問道:「妳怎麽啦?」
「我?我沒怎麽呀。」
「可我瞧見妳皺眉頭了。」小桃精根本不懂人類的撒謊.
「我好舒服。」小玄衹好坦白。
夭夭眼睛又睜得大大的:「這樣子……妳舒服?」委實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這
麽痛,而他卻覺得舒服。
「舒服極了!」小玄眯著眼吸氣。
夭夭突然想起他先前的解答——舒服就是舒坦、愉快、快樂的意思,心中一
燙,脫口道:「那……怎麽樣妳才能再舒服?」
小玄衹有欺負水若的那點可憐經驗,燒著臉道:「要是……要是可以動一動
的話……」
「那妳動。」夭夭立道。
小玄遲疑道:「不敢動,妳痛……」
「唔……妳動啊。」小桃精不依地嬌嗔,天真得令人心疼。
小玄心魂俱銷,又猶豫了片刻,終于開始輕輕抽動,肉棒在滑膩得有如酪漿
的稠液中穿梭,似有若無地與花房嫩肉磨擦,個中滋味,實非筆墨能摹。
夭夭凝著嬌軀地挨受,眉蹙眼閉,不言不語.
「還痛是嗎?」小玄瞧著她,動作漸漸慢下。
夭夭衹不吭聲,兩邊玉頰越來越紅,美麗的眼睫毛輕輕顫動。
滿是膩漿的花徑實在太滑,小玄又是一下收勢不住,肉棒倏爾刺深,前端再
次擦碰到那個軟滑之極的嫩物,頓美得骨頭一陣發酥。
夭夭嬌軀一震,輕啼了起來。
「該死!」小玄暗罵自己,雖然心裏萬分不捨,終還是道:「要不我不要了
吧?」就要停下。
卻見夭夭急急搖頭,低叫道:「不停!」
「可妳痛啊。」小玄著實不忍。
「不……不怎麽痛了,而且……」女孩道。
「而且?」
「而且有一點點……一點點……」夭夭不知如何表達,眯著眼兒想了許久,
忽道:「對了,是舒服,有一點點舒服了。」
「真的?」小玄喜道,復又抽送,然而每一次無意碰觸到那軟滑嫩物,皆見
女孩反應劇烈,表情是似難受之極,于是不敢再往深入,衹小心翼翼地在花徑淺
處留連.
誰知過了一會,卻聽夭夭顫喘道:「妳怎麽不……不碰我那……那地方了?」
「哪裏?」
「就是……」小桃精兩條粉臂從男兒的脖子上滑下,環住他的腰杆,用力摟
向自己,忽地嬌軀一震,急道:「就……就是這兒。」
小玄給她一摟,巨杵立時深陷,前端一下抵著花心,奇道:「碰這兒妳……
妳喜歡?」
「嗯,喜歡,很……很……妳碰這兒,我就不怎麽痛了。」夭夭縮著瘦瘦的
雪肩哆嗦道,模樣無比的嫵媚可人。
「原來是這樣!」小玄大喜,當下連連深送,頻頻去尋那軟滑嫩物擦抵,每
次采中,便似如得寶一般。
夭夭呻吟不住,聲音越來越嬌,她雙臂緊緊摟抱著男兒,遍體香汗淋灕,嘴
裏叫道:「我好熱!」
兩人相貼極密,小玄也覺得熱,猛直起身將被一把掀開,瞧見女孩線條柔美
膚白如雪的嬌軀,更是慾焰熾焚,動作漸漸狂野起來。
「怎……怎麽會……會這樣的?」小桃精迷迷糊糊地哼吟著,一衹手兒不知
不覺放到了泛著誘人水澤的櫻唇邊,可愛地噙含住自己的一根指頭,似乎無法明
白如潮襲至的奇妙感受。
小玄口乾舌燥地注視著她,好一會後,目光方從楚楚動人的俏臉往下移落,
一寸寸地滑過晶瑩剔透的粉頸……小巧雪白的玉峰……平坦軟綿的雪腹……終于
到達了兩人的交接之處,倏瞧見周圍沾染的點點腥紅,不禁吃了一驚:「怎會這
樣!上回欺負水若,我因魯莽粗狂才傷了她,可這次非常小心,怎還把夭夭弄流
血了?難道那些春宮圖上都是亂畫的……」
他這方面的經驗少得可憐,立時慌了起來,趕忙又問女孩:「夭夭,妳怎樣
了?」
「還是痛,不過也……也很舒服,真……真的很……很好玩,夭夭喜歡,喜
歡跟小玄做游戲。」小桃精雙頰如火地回答,眉梢眼角盡是歡悅快美之色。
小玄心中定了些許,再瞧底下,見女孩的花縫緊緊箍鎖著自己,衹有絲許透
明膩漿給穿梭不住的肉棒扯帶出來,不禁銷魂入骨:「原來這樣緊的,無怪裏邊
那麽多漿液卻沒漏出來。」
夭夭柔若無骨的嬌軀突然一凝,迷濛的水眸睜得老大,嘴裏咿呀乍啼:「妳
……妳……我……」
幾于同時,小玄猛覺察到了自己的變化,趕忙瞧去,衹見肉杵暴漲了數圍,
顏色竟變得跟燒透的鐵棒般赤紅紅的,整根怒筋盤錯如龍環柱,模樣極是怪異,
登給嚇了一跳:「怎又變成這樣了?」
夭夭衹覺陰內劇脹,裏面的巨棒驟炙若火,燙煨得花房如酥似化,魂兒差點
離軀飛去,明明心中害怕,臀兒卻不由自主地朝上送起,彷佛渴盼著更多什麽。
小玄瞧見她那神態,倏地心賁慾爆,禁不住癲狂起來,雙手推起女孩兩腿,
強橫地朝上方壓去,緊緊貼按在兩邊的粉肩上,底下大力撻伐抽拽如虹。
夭夭體顫肢搖,腰兒酸透,陰內的漿液竟給攪得沸騰一般,激蕩著似要決堤
而出,她從未有過這種經歷,慌叫道:「不好了!我……我……」
小玄正乜眼底下,忽見花陰周圍奇怪地飽脹鼓起,繃得蛤唇皮光脂亮,不禁
大奇,更覺淫糜入骨,泄意猛然襲至,抽聳之勢越發勇狠。
「好……好難挨……不……不做游戲了……」夭夭咬著唇兒死命挨受,深處
那個最嬌嫩最敏感的小東西連遭重創,已由之前的酥麻酸癢變成了單一的酸楚,
且還絲絲縷縷地透入更深的地方。
小玄卻是充耳不聞,衹照舊埋頭千戳百搗,彷佛要將身底的小桃精洞穿方快。
夭夭螓首左右亂擺,忽然間酸意盡去,深處的小東西猛地劇癢起來,根本無
從抵擋,失聲悸啼中,一直緊咬著肉杵的蛤口驀爾張開,內裏的花漿一衝而出,
她體質殊異,暴發時竟如流泉飛瀑一般,潑灑得小玄腿腹到處溫熱黏膩。
小玄本就迫在眉睫,給她一惹,驟也噴薄而出,悶哼著將注注極樂激射入女
孩深處。
豈料他體質也屬特異,所泄之精非同尋常,夭夭早已慾仙慾死,吃這一下,
更是魂飛魄散,雪腹又是一陣痙攣抽搐,跟隨著男人的噴射排吐出更多的花精來
……
*** *** *** ***
「小玄……這就是做游戲哦?」不知過了多久,小桃精終于有了說話的力氣。
「嗯……」小玄懶洋洋地親吻她的雪靨,對這個迷人的小妖精滿意無比。
「真……真……人人都做這樣的游戲是嗎?」夭夭呢喃著問,覺得瓶子外的
天地真是奇妙之至。
「可能是吧……啊!不不,不是,這游戲妳可不能跟別人隨便做!」小玄忽
然緊張起來。
「為什麽?我瞧見小玄跟很多人做過呀。」小桃精天真道,照她理解,衹要
脫衣服摟抱在一起的都是「做游戲」。
小玄張大了嘴巴,好一會方道:「那有啊,衹……衹有兩次而已……而且我
是男人,可以娶很多很多老婆的,自然可以跟……」
「老婆?老婆是什麽?」夭夭又發現了一個新詞,趕緊向老師提問。
「老婆,老婆就是……就是要跟老公永遠在一起的女人,衹有老公和老婆才
能隨便做這種游戲,反正,這種游戲妳一定不能跟別人做!」小玄蠻橫道。
「老公?」雖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夭夭仍乖乖道:「好吧,那我衹跟小
玄做。」她把雙肘支在男兒寬健的胸膛上,趴起來身來瞧他,水盈盈的眸子裏盡
是濃濃的依戀。
面對這有太多不懂的小妖精,小玄猶不放心,接著又道:「就算將來我不在
妳身邊了,妳也要記著我的話啊。」
夭夭怔了一怔,愕然道:「怎麽會啊?夭夭一直都會在小玄身邊的呀,妳…
…妳想不要我啦?」說著眼圈就紅了。
小玄趕忙解釋:「不是啊,將來妳一定會完全化成人的,到時候自然不用待
在瓶子裏邊,不用跟著我的。」
「那我不要,夭夭衹要跟小玄在一起就好了。」小桃精立道。
小玄雙臂枕著頭呵呵笑道:「傻瓜,等妳完全變成了人,就曉得做人有多好
啦。」
「不要!我不要變成人。」夭夭堅決道,她若有所思地蹙著眉兒,忽然桃腮
含笑:「那我要做老婆,妳當老公,這樣夭夭跟小玄不就永遠在一起啦?」
「老婆?」小玄心中一蕩,盯著趴在身上的嫵媚妖精,既覺可愛又覺誘惑,
心中似有什麽再度燃燒起來,一臂攬過蠻腰,正要親吻嬌靨,卻見她突爾輕顫,
臉上現出一抹難分難捨之色。
「小玄……我得回去了!」小桃精憂傷的嘆息,身子開始如夢似幻地淡化,
原來時間已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一個時辰。
「這麽快啊,有沒有什麽辦法在外邊待久一點?」小玄萬分不捨。
「明天記得叫我啊!」夭夭哀怨地搖搖頭,翻尋出埋在被裏的紗子,手忙腳
亂地套回身上,整個人迅速變淡,美麗的身軀忽由實質化做了虛無.
「等等,我知道有種法術……」小玄忽然想起了什麽,忙伸手去捉她,卻衹
抓著一條輕輕軟軟的紗子。
他怔了好一會,失魂落魄地拿起那條玉色紗子瞧看,忽然掠見其上沾染了數
點猩紅,宛如散落雪裏的桃瓣,剎那痴了。
「每次見到夭夭,她都穿著這條紗子哩……」
「糟糕,難道她衹有這一件衣裳?」
「嗚……瓶子裏邊……不知會不會冷的?」
第八回 巨竹谷
「快起床了,太陽曬著屁股啦!」一個嬌脆動聽的聲音大聲喚。
小玄惺忪著醒來,睜目瞧見水若,不覺眉花眼笑,稀罕道:「居然一大早就
過來,不用去後山幫忙了?莫非那些開山神弩全都做好了?」
「嗯,差不多了,衹等制造箭矢的寶瓶竹啦。」水若道。
小玄一聽,立時想起了那個蕩魔堡少堡主賀天鵬,哼道:「那家伙去巨竹谷
了嗎?」
「還沒呢。」水若忽然皺起了眉兒,輕嗔道:「別老是亂叫人家好嗎?他又
沒惹妳。」
小玄堅持道:「老天作證,那小子定是個居心叵測心術不正的家伙。」
水若生氣道:「說妳還來勁啦,其實人家挺好的,妳瞧,這是什麽?」說著
抬起了手。
小玄瞧去,見她手裏握著衹墨色小瓶,奇道:「什麽啊?」
「麒麟散,蕩魔堡最好的療傷藥,賀公子給的,他一聽這邊有人受了重傷,
就立刻讓我拿過來用,妳快試試。」
小玄怔了怔,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家伙藉機討好妳呢,我才不要!」
「亂說啥呀,他討好我做什麽?這可是用許多珍稀材料制成的好藥,蕩魔堡
從來不給外人用的……」
「從不給外人用?那我不是外人麽,他為什麽就給了,這不正說明那家伙心
懷不軌麽!」小玄越來越覺得那賀天鵬有威脅.
「妳……妳到底要不要?」水若繃起了俏臉。
「不要!我決不要那家伙的東西!」小玄梗著脖子。
水若怒道:「不可理喻!」丟下話轉身就走。
「妳去哪裏?別走啊。」小玄大急。
「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理睬妳了!」女孩頭都不回。
小玄忙跳下床,追過去扯住她,陪笑道:「好好好,我要,我要啦還不行嗎?」
水若這才消了些氣,道:「妳受那麽重的傷,正需要這樣的好藥,賀公子說
……」
「那就理睬我啦?親一個。」小玄笑嘻嘻道,擁著玉人摟摟抱抱。
「賀公子說這藥除了有療傷神效外,還具克邪卻穢之功,妳給那老妖怪的邪
法傷著,體內必……唔……別胡鬧啦……」水若給他纏鬧得無法往下說.
「既然不用去後山幫忙,那今天一定要好好陪我。」小玄一邊說一邊把嘴巴
往女孩兒臉上亂湊亂拱。
「死豬頭,人家在跟妳說正經話呢!」水若發嗔起來。
「好啊,那我們到後山去散步吧,邊看風景邊聊。」小玄趕緊提議.
水若一聽,耳根驟時燙了起來,倏地掙出男兒的懷抱,漲紅著臉道:「妳…
…妳可越來越壞啦!」
「哪有啊,去散散步又有什麽呢?妳怕去後山,那就去城裏逛一……」小玄
忽然想去給夭夭買幾套衣裳。
「再亂說我可翻臉了!」女孩的柳眉已高高挑起。
小玄怕她真的生氣,趕忙收起嬉皮笑臉,肅容道:「好好,我們就在這屋裏
說話,端端正正地坐著對面說. 」
水若瞧見他那萬載難遇一本正經的模樣,自己卻想笑了,咬唇道:「這也不
行,我今兒還有別的事。」
「什麽事?」
「妳先好好休息,等明兒我再告訴妳。」水若哄道。
「到底什麽事?不說不放妳走!」小玄捉著她。
水若遲疑了片刻,終于道:「好吧,跟妳說妳可不能告訴別人。」
「一言為定。」小玄滿口答應,見她臉上神神秘秘,不禁大感好奇。
「我也要去巨竹谷呢。」水若微笑道。
「什麽?去……去哪?」小玄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也去巨竹谷,待會跟賀公子一塊去,順利的話今晚就回來,最遲明天。」
小玄大吃一驚:「妳要去巨竹谷?開什麽玩笑!昨兒沒聽飛蘿師叔說麽?那
裏可是七邪界的地頭啊!」
「這個無需擔心,賀公子說他家裏一直跟巨竹谷有生意往來,之前已去過許
多回了,跟那兒的人挺熟,絕無危險的。」
「不行不行!傳說七邪界的人個個心狠手辣,萬一出了差錯,那家伙如何護
得了妳?」小玄把頭搖得拔浪鼓一般。
水若噘嘴道:「唔……要去!我的碧波刃掉在湖心島上,現在沒武器了,賀
公子說巨竹谷專門出產極品兵器,到時要幫我求一件,而且我曾聽娘說過,巨竹
谷的玉帶灣藏著地界一十九靈脈中的太碧,是天地間最美麗的地方之一,這次我
定要去親眼瞧瞧的。」
小玄呆若木雞,心裏卻唸如電轉:「姓賀的小子果然不是好東西,竟以此引
誘水兒跟他出去啊,這一路景物怡人孤男寡女……嗚……好陰險的家伙!」
水若瞧瞧他,忽然低聲道:「妳就放心好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小玄心裏已有了主意,于是道:「好吧,既然妳這麽想去,那我陪妳去。」
「哈?」水若一愣:「妳怎麽能去?妳身上還有傷呀。」
「早就好了,不信妳瞧。」小玄抬起一手,隨意捏了個火蓮訣揮出,旋聽「
呼」的輕響,一朵不小的火焰驟從他手上脫出,形如蓮花盛放,懸空徐徐燃燒,
居然持續了好一會才漸漸消失。
「哇,這麽久……小玄妳終于有進步了!」水若高興道。
小玄呆了一呆,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為何能如此,倘照從前,他用這招火蓮訣
施放的火焰頂多衹能持續一個呼吸的時間.
「不過妳別逞強,就算好了,也應該繼續休息,哪能剛好就到處亂跑,萬一
累著怎麽辦. 」水若依然不答應。
「妳不是說此行絕無危險麽?既然如此,我不過是去看看風景,哪裏會累著。」
小玄爭辯道。
「可是那兒離這裏有百多裏路呢……」水若仍覺不妥。
小玄急道:「不讓我去,那打死我我也不放妳去!」
水若知他其實是不放心自己,心裏甜絲絲的,又想能同心上人相伴著游山玩
水,的確是無比愜意的事,不覺有些心動,終于道:「那我先去問問賀公子,看
他肯不肯帶妳一塊去。」
肯才怪呢!小玄心忖,眼珠子一轉,遂問:「他現在在哪裏?」
「他在後山等著呢。」
「我跟妳一道去問他,免得妳來回跑。」小玄肚裏邊飛快打著小算盤.
水若心想沒錯,便道:「好吧,但咱們約法叁章,倘若賀公子不肯帶妳去,
妳可不能亂發脾氣。」
小玄滿口答應。
*** *** *** ***
後山小徑旁,苦候的賀天鵬正翹首以盼,遠遠望見水若行來,趕忙迎上前去,
滿面俱是喜色,方要招呼,不想又瞧了跟在後邊的小玄,怔道:「程姑娘,這位
是……」
「妳忘啦?他是我五師弟崔小玄呀,昨兒在後山遇見過的。」水若有點不悅
道。
賀天鵬一拍後腦勺,大聲道:「噯喲!瞧我這記性,老弟萬莫見怪啊。」
這家伙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哩,小玄心中著惱,卻笑眯眯道:「沒事沒事,
有些人我也見過就忘的,更何況大澤俊杰賀少堡主呢。」
賀天鵬一時沒聽出他是贊是諷,瞧瞧水若,不知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是怎
麽回事,咳了聲道:「程姑娘,嗯……時辰已不早了……」
「賀公子,妳能不能再多帶一個人進巨竹谷?我師弟也想一起去瞧瞧。」水
若問。
賀天鵬愣了一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這個……這個……」
「不方便是嗎?」水若望著他又問。
「嗯……衹怕……衹怕人多了會出什麽差錯……」賀天鵬吱唔道。
這家伙分明不願帶我去!小玄心裏冒火,忽笑道:「會出什麽差錯?賀少堡
主不是說跟那裏的人挺熟嗎?」
賀天鵬盯著他道:「其實巨竹谷是不允許外人進去的,倘若給發現,立即格
殺無論,嘿嘿,崔老弟不怕嗎?」
「原來這麽危險啊,那妳還帶我師姐去?」小玄擠兌道,轉頭去瞧水若。
賀天鵬微微一怔,忙道:「人少就好辦點嘛,衹照顧一個在下還是有把握的。」
「原來如此,那我就自己照顧自己如何?」小玄堅持著,心知自己在這緊要
關頭上一軟,美麗的可人兒就會落入魔爪。
「我勸老弟還是莫去為好,巨竹谷守衛嚴密機關重重,更有許多凶猛異獸,
絕非好玩之地。」賀天鵬加重了威嚇。
不知水若是否瞧出了什麽,忽然道:「賀公子,昨兒妳怎麽不是跟我這樣說
的?既然如此不便,那我也不去好了。」
賀天鵬愣了一下,立時轉了口氣:「其實多一人問題也不太大,衹是萬一出
了什麽差錯,那時崔老弟可不能怪我。」
「不怪妳不怪妳。」小玄笑逐顏開,心裏滿意極了水若。
「時辰不早了,那我們就動身吧?」賀天鵬道。
水若點點頭,東張西望問:「妳不是說妳有輛鹿蜀車麽,在哪啊?」
「在這裏. 」賀天鵬微微一笑,用手拍拍腰間的法囊,接著低低地頌唸了起
來,數息之後,猛聽一聲令人悅耳的嘶鳴,一輛由四頭奇獸牽拉的車子突然出現
在叁人面前。
「哇!這就是鹿蜀麽?」小玄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四頭奇獸,衹見四
獸大小如牛,長相相同,俱為白首赤尾,周身虎紋,果然是傳說中鹿蜀的模樣。
水若也瞧得眼睛發直,興奮道:「白頭……虎紋……紅尾巴……真的是鹿蜀
呀!我還是頭一回看見哩。」
賀天鵬面有得色,瀟灑笑道:「上車吧,讓它們把妳送到巨竹谷去。」
水若滿臉雀躍,轉頭向小玄招手:「快來啊。」
「這家伙居然真的有鹿蜀,而且還是四頭……」小玄眼紅無比,失魂落魄地
跟水若上了車。
賀天鵬隨後上車,挨著水若就要坐下。
小玄瞧見,立即大咧咧地跨到當中坐下,隔開了水若。
賀天鵬滿面不悅,卻又無可奈何,衹好從法囊中取出一根通體晶亮的長鞭,
揮甩著驅策寶車出發.
四頭鹿蜀開蹄而奔,初時並未覺得如何,但過不片刻,便見兩邊景物以驚人
的速度掠過,待到後來,整輛車子竟是常常離地飛起,沒瞧清楚,便已奔馳下山
出了澤陽城。
「鹿蜀不但善馳,而且全身是寶,每一處俱是極其珍稀的煉符煉寶材料……」
小玄垂涎慾滴,猶未能從震撼中回神。
賀天鵬每揮一下鞭子,便會帶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水若忍不住問:「賀公子,
這鞭好奇怪呀,不知是什麽做的?」
「它喚凝電鞭,材料雖珍,但關鍵之處,卻是在于它身上種有六道不同的電
相法符,因為鹿蜀最害怕閃電。」賀天鵬微笑道。
「哦,妳的寶物不少呀。」水若道。
「蕩魔堡的寶物的確不算少,但比起令尊大人,可就天差地遠了。」賀天鵬
的回答雖謙,面上卻露出一絲驕傲之色。
水若已近兩年沒有回家,頓給他的話語勾起思親之情,一時靜了下去。
「程姑娘,妳怎麽啦?」賀天鵬駕著車,卻一直留意著她。
「我……有點頭暈。」水若不願言明,衹好胡亂找借口。
「我的鹿蜀車很穩的呀……」賀天鵬還以為她暈車,當下說說笑笑,又指點
路過的美景風物,幫其分散注意力。
水若情緒漸漸好起,心中感激,卻忽然惱了旁邊的小玄,手兒悄悄溜到下邊,
狠狠地擰了他腰眼一下,小聲道:「死豬頭,妳在愣什麽?」
小玄乍然一驚,這才回過神來,道:「沒有啊,我在看風景呢。」
水若更不高興,咬著紅灩灩唇兒道:「我頭暈啊!適才妳沒聽見麽?」
「是嗎?那我幫妳揉一揉。」小玄也以為她暈車,趕忙挪湊上前,雙手扶拿
住螓首,用指幫她輕輕按摩兩邊的太陽穴。
水若的氣立時消去了不少,眼角瞥見賀天鵬瞪眼瞧著這邊,便有些不好意思
起來,道:「不要啦,給妳越揉越暈呢。」
「那妳快看風景,別去想它就不暈了,啊,快瞧那邊,那棵樹妳說長得怪不
怪?」小玄一臂攬住玉人的纖腰,指點遠方景色。
水若臉薄,登給羞得滿面緋紅,急忙小聲道:「有人呢。」
如此機會,小玄焉肯放過,詳作不解地低笑道:「嗯?除了我們,這裏還有
別人?」
賀天鵬耳尖,聞言大怒。
水若背著賀天鵬,倏把美目睜得溜圓,凶巴巴地瞪著他。
小玄一陣心驚脈跳,但此刻有個討厭的家伙在旁,豈甘讓其小看,于是硬生
生地撐著,嬉皮笑臉的不肯鬆臂。
水若見硬的不行,衹好換成軟的,改用可憐兮兮的眼神向心上人央求。
小玄從未見過她這神情,竟覺比那凶巴巴的模樣還要厲害百倍,心魂驟酥,
終于放開了玉人的纖腰。
但這一切均已落在了賀天鵬的眼內,他對水若暗存私唸,禁不住一腔妒火狂
燒,心裏咬牙切齒道:「臭小子不撒泡尿照照,就憑妳也敢來勾引奉天侯的女兒
哈……臭小子啊臭小子!妳快倒楣啦!」
鹿蜀車的速度果然驚人,不過半個時辰,就聽賀天鵬道:「到了。」話音未
落已勒繮停車。
水若與小玄瞧瞧周圍,見車子停在一片大澤中處處可見的窪地裏,四周俱是
樹木荒草,唯獨沒有半根竹子。
「不是有百多裏路麽,怎麽就到了?」小玄摸摸頭問。
賀天鵬冷冷道:「如果我願意,還可以到得更快。」
「這兒就是巨竹谷?」水若一臉迷惑,怎麽瞧這個地方都跟傳說中的巨竹谷
差上十萬八千裏.
賀天鵬立換了一副面孔,微笑回答:「這裏是巨竹谷的一個入口,程姑娘請
跟我來。」
叁人下了車,賀天鵬將鹿蜀車收回法囊,率先朝一片小樹林走去。
水若與小玄跟在後邊,一路東張西望。
叁人鑽入小樹林內,來到一片臥于草叢的亂石堆旁,賀天鵬指著前邊道:「
那塊碑便是巨竹谷的入口。」
水若與小玄凝目望去,果然在亂石堆中看見了一塊毫不起眼的矮小石碑,心
皆大奇,近前再瞧,見那石碑裂罅縱橫,其上無紋無字,除此之外並無什麽異處。
小玄忍不住問:「這就是巨竹谷的入口?這……這個東西怎麽能進去?」說
完忽想起一種穿墻過壁的秘術來,但立刻便否定了,因為石碑矮小且四周空闊,
並無什麽給遮攔住。
「天地之間玄異無數奧妙無窮,巨竹谷為防外人進入,每個出入口俱設計得
隱秘巧妙,這豈是凡夫俗子能輕易明白的!」賀天鵬繃著臉,對他再無半點客氣。
小玄滿面脹紅,瞧見水若對自己做了個鬼臉。
賀天鵬接道:「待會妳們閉上眼睛,照著我的話走,千萬不能弄錯,否則後
果難測. 」
水若應道:「好。」
賀天鵬走到距石碑約叁尺處立定,叫他們兩個跟上,道:「好,現在就閉上
眼睛,然後從這裏開始繞著石碑順反手方向走,若我說停即止,絕不可多出半步。」
言畢,率先閉眼繞著石碑轉了起來。
水若與小玄依次跟著,小心翼翼地照他所說閉目而行。
正行間,水若忽覺柔荑一緊,已給一衹微汗的熱手握住,但覺其指又瘦又長,
且是細皮嫩肉,完會不似小玄的手,心中吃了一驚,趕忙甩手,孰知那手卻仍頑
固地緊緊捉握,一時無法掙脫。
這時忽聽賀天鵬大聲道:「大家好好走啊,心中不可分神,萬一有什麽行差
踏錯,不定會給傳送到十萬八千裏外去!」
水若給這一嚇,又想多半是賀天鵬怕自己出錯,因此才牽她的手,當下不敢
再掙動,燙著臉兒由他握著,默不作聲地繼續行走。
小玄卻在悄悄默算著步子與圈數,心想若是巨竹谷裏邊好玩,日後還要再來。
賀天鵬突又叫道:「停!現在轉過身去,順正手方向繞石碑走,也是等我說
停就停。」
于是水若與小玄依言轉身而行,不知又繞了幾圈,兩人眼皮微微一暗,忽感
肌膚生涼,極是舒爽,正在訝異,終聽賀天鵬道:「停!可以睜開眼睛了,歡迎
光臨巨竹谷。」
水若趕緊掙手,隨知緊握的那衹手知趣得很,竟已先一步鬆開收去,她滿面
生暈地睜眼,卻見賀天鵬神色如常,彷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哇!」小玄怪叫了一聲,水若這才注意起周圍,剎那也給鎮住,原來石碑
依舊,但眼中所見已變成了無邊青綠,漫山遍野盡是蒼翠慾滴的參天巨竹,偶爾
有風,便見滔滔碧濤滾涌而起,接著撲天蓋地的清潤之氣掩襲過來,令人五臟如
洗心曠神怡。
「這一定是巨竹谷了!果然奇美……」水若呆呆道,一臉慾醉的表情。
「走吧,前邊還有更美的地方。」賀天鵬得色道,彷佛這巨竹谷是他家一般。
叁人沿著一條小徑向前行去,賀天鵬顯然對谷中極熟,邊走邊為水若指點景
物,一路說說笑笑,故意把小玄冷落在旁。
但小玄並不在乎,他天性最是嗜美,幾給周遭景色迷倒,偶又瞧見竹林中一
閃即逝的各種異禽奇獸,眼睛早已應接不暇,哪裏還有心思爭風吃醋。
小徑蜿蜒向上,叁人走了許久,料想到了極高的地方。周圍的竹子越來越密,
遮天閉日蔭涼近寒。
小玄正如痴如醉,忽聽前面的水若「嘩」地輕呼,趕忙抬頭,見她向自己招
手叫喚:「快來瞧!」
小玄見她驚喜滿面,于是快步奔去,前方忽爾豁然開闊,原來已到了一個高
崖之上,衹見兩邊山崖夾壁延出一條巨大峽谷,由窄漸寬,直至無邊無際,谷中
全是數抱以上的巨竹,舉目望去,浩如碧海,壯麗得令人呼吸幾窒。
九回 為美采虹
「是那邊啊,快瞧那邊!」水若幾乎是跳著指著某個向方喊叫。
小玄微一轉面,便眺見在極遠處有一棵高巨無比得難以想像的的奇竹,鶴立
雞群般聳立在竹海中心,旁邊縱起一道絢麗絕倫的巨大彩虹,弧空跨過竹海,落
到峽谷的一邊崖壁上。
「從嚴格意義上說,下面才是真正的巨竹谷。」賀天鵬微笑道。
「那棵巨竹,一定就是地界一十九靈脈中的太碧了?」小玄喃喃道。
「這還用說,天地間除了太碧,哪裏還有這樣神異的的竹子!」賀天鵬冷聲
道。
「娘說的沒錯,這裏果然是天地間最美麗的地方之一。」水若如痴輕嘆.
「小小石碑,竟能將一個如此之巨的天地隱匿其中,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壺
中日月須彌一芥?」小玄若有所悟地自言自語.
「妳就別自作聰明了!適才我不是說了麽,那塊石碑衹是這裏的入口之一。」
賀天鵬連嘲帶諷道。
「不可能吧……那麽這巨竹谷又是在哪裏?難道有什麽法術能將這樣大的地
方整個隱藏起來?」小玄忍不住爭辯.
賀天鵬冷笑一聲,侃侃而淡道:「說妳是凡夫俗子果然沒錯!其一,據在下
所知,天地間不止有一種法術可將山川河流甚至日月星辰隱于虛無. 其二,這巨
竹谷並非用法術隱去,世人之所以瞧不見它,衹不過因為它非天非地,而是天地
之間的一道裂縫罷了。」
「天地間的一道裂縫?一道裂縫就有這麽大?」小玄吸氣道。
「這裏的確不小,但天地又有多大?妳且說與我聽聽。」賀天鵬冷笑不住。
小玄愕然一滯,天地多大,焉有人說得清楚。
賀天鵬旋又輕輕地續了一句:「算啦,這些高深道理跟妳說也是白搭,浪費
口舌而已。」
小玄給他接二連叁的冷嘲熱諷嗆得面青面綠,心中勃然大怒,正要發作,忽
見水若攔到跟前,悄悄在他手心裏輕捏了一下。
「活該,誰叫妳在車上先出語傷人,如今報應啦。」水若小聲笑道。
小玄一見她那嫵媚笑靨,肚裏的氣頓消了大半,這一冷靜,方驚適才差點中
計,險些就在美人面前小肚雞腸失了風度,于是再不理會賀天鵬的刺激與挑釁。
「那條彩虹好美,我們過去瞧瞧好嗎?」水若生怕兩人當真鬧僵,趕緊轉移
他們的注意力。
賀天鵬這回占盡上風,心中暗暗得意,春風滿面道:「好啊,入谷正需從那
邊下去,我帶妳過去瞧。」又陪水若前面走著。
接下的一段路,地勢開始微斜往下,轉了數彎,果然到達了彩虹的一端,衹
見整面崖壁給映耀得七彩繽紛,如夢似幻瑰麗異常。
水若驟又輕呼,指著對面的崖壁叫道:「怎麽會這樣?真像是絲綢呀!」
小玄凝目瞧去,見落到崖壁上的彩虹並不如常消失,尾部竟如實質般沿著崖
壁飄垂而落,果似絲綢一般。
「沒錯,這道彩虹不知何時已有,經年不逝,它可非同尋常彩虹,不知是不
是因為太碧所生的原故,已經凝化成實質了。」賀天鵬微笑道。
「真有這樣的?傳說天上仙子所穿,便是用雲霞做成的衣裳哩。」水若痴痴
道。
小玄亦給眼前的極致美麗迷壞,喃喃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去幫妳采一
片來做衣裳。」
水若甜蜜地睨了他一眼,卻知這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
賀天鵬聽見小玄的話,心頭倏動,眼內掠過一抹詭色,忽道:「這個並非不
可能,因為我就曾瞧見,這谷中有人穿過用這彩虹做成的衣裳。」
「真的?」小玄面現興奮,一副躍躍慾試的模樣。
「絕無半字虛假,哦,想起來了,就是這谷中少主的一個姬妾穿過,嘖嘖嘖,
果真美極啦!」賀天鵬說得有眉有眼。
水若聽得羡艷萬分,滿面饞色地痴望著眼前的彩虹。
小玄心頭怦怦直跳,盯著對崖判斷了一下距離,估量約有十餘丈遠,悄自忖
道:「這個倒不太難,衹是下邊深若千丈,萬一跌下去可不是說笑的……」
「唉,衹是這種霞羽雲裳,豈是我等凡人能受用著的。」賀天鵬斜乜著小玄
嘆道。
「水若這樣喜歡,我冒下險又何妨……」小玄手心微汗,旋又想起:「對啦,
夭夭衹有一件紗子,我若能弄塊彩虹回去給她做衣裳,哈哈,不知她會怎樣高興
呢。」
旁邊的水若微一側臉,瞥見他神情古怪,面上時而興奮時而緊張,心中吃了
一驚,道:「妳幹嘛?」
話音未落,便見小玄躍出了懸崖,飛鳥般投向對面的崖壁。
水若花容失色,迅提起水靈真氣,疾施弄潮之舞卷他,卻已落了個空。
「乖乖等著,幫妳采片彩虹做衣裳……」男兒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傻瓜!」水若大叫,一顆心驟提到了嗓眼。
賀天鵬卻是悄嘿一聲,心中狂喜:「臭小子,這下妳可死定了!」似乎害怕
什麽,不覺後退了半步。
小玄運御離火真氣,藉著躍勢凌空滑翔,衹覺無比的驚險刺激,就在勢盡力
絕之際,終于掠到了對面的崖壁,急忙探手抓去,果真撕扯下一大片凝成實質的
彩虹來,心中驀喜,人已向下墜落。
水若驚得差點失聲,忽見男兒手臂一甩,一條赤色長鞭驟從袖中旋出,長眼
般卷住崖壁上的一塊突出石頭,接著奮力一蕩,朝著這邊飛躍回來。
原來這一切均是小玄躍出前就計算好的,委實步步巧妙,但亦凶險異常,衹
要哪個環節稍有差池,便將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小玄大步飛跨,仿如踏風而行,周身衫飄帶舞,再經背後巨虹襯映,難得一
見的矯捷俊秀。
「原來小玄這樣帥的,以前怎麽沒發覺呢……」水若心醉神迷,目光似給粘
住般緊緊追隨著心上人兒的英姿,真個越瞧越愛,見他就要躍回崖上,終于大大
鬆了口氣,歡天喜地的伸手去接。
豈料這時奇變突生,忽一聲清越嘹亮的唳鳴蕩空傳來,襲得叁人魄動神搖,
水若循聲望去,驟見一衹巨大無比的飛禽從彩虹中飛出,拖曳長長的絢爛尾焰疾
撲過來。
她稍微一愕,旋即驚悟,臉上血色盡失,急朝愛郎大喊:「快把彩虹扔了!」
小玄人在空中,且背對巨禽,一時沒反應過來。
巨禽眨眼間就到了崖前,竟是一頭通體帶焰的靈鸞,長近叁丈的翅膀忽爾拍
出。
小玄驀感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掃來,頓給扇出老遠,在空中翻滾了兩下,
便向萬丈深谷兜頭墜落……
水若也給大風波及,整個人立時拔地而起,斷絮般飛跌出去,眼見就要撞到
一根巨竹之上,忽然給人攔腰接抱住,不是賀天鵬是誰.
巨鸞當空一旋,帶出個漩渦般的艷烈焰圈,厲鳴著向下追去,一波令人魂飛
魄散的威煞爆炸似地向四周蕩開.
「天!竟是這等靈物,如此強大的威煞,衹怕比叁師伯的坐騎還要厲害!」
水若心膽俱寒,掙扎喊道:「放手啊!」
「別去!是守護太碧的七焰碧鸞,我們一百個都打不過它啊。」賀天鵬衹緊
緊地抱住她。
「放手!」水若瘋了似地發喊,猛一記冰錐術刺開了男人緊箍的手臂,失魂
落魄地朝崖邊飛奔去,撲到邊沿,正見到巨鸞流星般自空劃落,一頭扎入竹海之
中,爆起大蓬如焰異光,整個人頓似傻了。
賀天鵬追到旁邊,又將水若緊緊抱住,彷佛怕她跌墜下去。
水若愣愣望著底下,驀地魂銷魄融肝腸寸斷:「他就是沒給那巨鳥傷著,此
刻衹怕……衹怕也……也得粉身碎骨了……」
賀天鵬探首俯瞰谷底,吸氣道:「這種專門守護神物的靈禽異獸,果然厲害
得嚇人,今兒總算見識了。」
水若乍然回首,淚流滿面地喊道:「妳既知道這裏有那惡鳥,適才為什麽不
說?」
「我……我不知道妳師弟會去碰那彩虹啊,它可是那頭神鳥平日嬉戲的地方,
而且我以為他會曉得,神異之物大多都是有靈禽異獸守護的,豈能隨意去碰觸,
唉……」賀天鵬滿臉無辜道。
水若滯住,剎那間衹覺無助之極,驀爾撲在男人肩上放聲大哭。
賀天鵬心中一陣狂喜,銷魂蝕骨地斜睨著女孩兒的粉嫩耳垂,幾忍不住就要
吻落下去。
「我要去找他。」水若忽然抬起頭,無力地慟泣道:「賀公子,請妳帶我下
去找他。」
賀天鵬用力點頭,面上也是一副悲痛之色,心裏卻在陰側側地竊笑:「還找
得著麽,衹怕那小子早已尸骨無存啦!」
*** *** *** ***
小玄魂不附體,在落入竹海中的瞬間,拚命揮甩纏繞臂上的八爪炎龍鞭,衹
望能抓住什麽減緩墜勢,旋聽枝杆折斷之聲辟叭亂響,身子果然稍頓了幾下,但
仍重重地跌砸在地上,掀揚起大片枯葉塵土。
他五臟似裂,周身劇痛,不知哪裏受了傷與傷得多重,衹明白自己還活著,
心中連呼僥幸:「阿彌陀佛!幸好這竹林夠密,否則小命不保哩……」
頭昏腦脹間忽見頂上焰光大盛,心知不妙,奮力朝旁滾去,相隔僅瞬,背後
便響起了可怖的無數竹木爆裂聲,艷絕的焰芒耀亮了大片幽暗竹林。
小玄白著臉偷偷爬起,趁著混亂撒腿就逃,心中衹盼那怪鳥沒瞧見。
但那七焰碧鸞極是靈敏,立刻覺察,「嘎」地一聲厲鳴,拍翅掠回空中,低
低地貼著竹林追趕獵物。
小玄給它緊緊盯鎖住,沒命地東奔西竄,然而速度遠遠不及,不但無法擺脫,
反倒給越追越近,幸有茂密竹林掩護,幾次皆險險躲過奪命撲擊。
七焰碧鸞如影隨形,強大的威煞驚動了無數生靈,原本幽靜的竹海開始沸騰
起來。
「天吶!鸞鳥素來性情溫和,這衹卻為何如此凶惡?」小玄稍微走神,腳下
倏給什麽絆著,整個人朝前撲去,摔得個灰頭土臉。
七焰碧鸞目光無比犀利,立即遮天閉日地自空撲下,一對巨鉤似的利爪疾剜
獵物背心。
「嗚……這次真的完了……」小玄絕望地閉起了眼睛,誰知奇變突生,身子
忽給什麽提起,剎那間脫離了絕境。
七焰碧鸞怒鳴著繼續追來,所經之處如颶風刮過,無數巨竹同向傾倒,在密
密的竹海中形成一條奇異的通道。
小玄暈頭轉向地抬頭,方知是一人提著自己奔行,速度快得驚人,似乎不遜
頂上的巨鸞,心中狂喜:「看來我命不該絕!不知這救命恩人是誰?」
正在歡喜,突聽那人罵道:「臭小子,差點就給妳壞了大事!去死吧。」然
後就給用力拋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遍體是傷,吃這一下,更痛得肝臟似移面青唇白,心中莫名其妙,又聽另
一人叫道:「大伙仔細,那頭鳥兒到了!」其聲嫩脆嬌滴,竟似在哪聽過.
小玄勉力朝周圍瞧去,發現自己竟是趴伏在一塊無遮無掩的空地之上,頓時
魂飛魄散,但聽空中翅膀撲騰聲響,心知巨鸞已到了頭頂,不禁悲憤交集:「原
來那家伙並非要救我,而是想害死我呀!」
勾魂厲鳴終于再度響起,七焰碧鸞遮天閉日地自空撲下。
巨大的風力掀騰起大片塵土,小玄忽瞧見地上鏤刻著道道凹線,縱橫曲直地
構成許多繁復無比的玄異圖案,他腦海裏一閃,立時明白自己站立在某個法陣之
上,心中更是迷惑。
「啊!小玄?」那個似曾聽過的聲音忽然叫道,千鈞一發間,一條繡帶突然
從旁飛至,在七焰碧鸞的爪子下卷走了小玄。
七焰碧鸞再度失手,憤怒地疾追過去,就在這時,鏤刻地面的道道凹線乍然
亮起,一座法陣無聲無息地倏爾浮現,將之困在當中。
小玄給繡帶卷到一人腳邊,瞧見裙腳下露出半截繡鞋,心道莫非是衹母的,
抬頭望去,果然是個女子,身段十分惹人,衹是面上攏著面紗,看不見面容。
那女子也沒功夫理他,鬆了繡帶,雙臂隔空朝巨鸞曼妙掄舞,似在操控著什
麽。
小玄轉臉朝陣中望去,見那七焰碧鸞在空中左衝右突,卻似給許多無形且炙
燙的絲線勒絆著,羽翎上現出一道道冒煙的傷痕,它急怒如狂,威煞愈盛,如有
實質般向四周爆發.
小玄抵擋不住,倏地渾身酥軟,這時才發現除了女子之外,旁邊還立著七、
八個人,臉上俱蒙面巾,井然有序地均勻環布在陣子周圍,也正對著巨鸞揮舞手
臂,人人紋絲不亂,似乎完全不受威煞影響。
那七焰碧鸞久掙不脫,越發拚命亂掀亂撞,巨喙利爪瘋狂地亂啄亂抓,聲勢
極是駭人。
周圍人中漸有幾個身子輕晃起來,先前提來小玄那人大聲叫道:「大夥兒堅
持住,這頭鳥兒就快不行了!」
果不其然,那頭七焰碧鸞在又一輪的狂瘋掙扎後,終于露出頹勢,身上的焰
芒暗淡了許多,開始有一根根燒焦的羽毛散落下來,所發的威煞也在漸漸減弱。
「好可怕!這是什麽陣法?竟將一衹如此強大的靈禽折磨成這樣……」小玄
瞧得心驚脈跳,手腳慢慢地恢復了力氣。
又過一會,七焰碧鸞原本亮厲的叫聲暗啞下來,似乎變成了凄慘的哀鳴,翅
膀撲騰得愈來愈慢,羽翎成撮成片地焦化掉落。
先前發話那人忽轉頭對救了小玄的女子道:「它不行了,快動手吧。」
那女子點頭道:「我數到叁,妳們就收陣,一……二……叁!」
「叁」字一出,法陣周圍的其他人立時一齊停手,地面那些發亮的凹線頓然
闇弱下去。
那頭七焰碧鸞忽然覺得禁制盡消,急忙奮力騰起,想要逃離這個對它而言有
如煉獄的地方。
那女子兩手交叉抱肩,倏地向前曲膝俯身,姿態婀娜無比,驟見她背後碧影
一掠,巨鸞便凝固似的停滯在半空,約隔一瞬,巨大的身軀方才轟然墜地,砸得
地面劇烈一顫。
「拿到了麽?」有人問道。
那女子點點頭,將一衹灰青缽子遞與問話之人,道:「妳們快撤,我隨即就
來。」
那人道:「莫留痕跡. 」他掠了小玄一眼,帶領餘者飛奔離去,轉瞬便消失
在茂密的竹林中。
那女子從貼身法囊內取出一把碧幽幽的雙股長叉,在法陣上方來回馳縱,不
一會便將鏤刻地面的所有凹線破壞得乾乾凈凈,然後向小玄走來。
小玄心中一驚,不覺往後挪去。
那女子輕笑一聲,將叉收回囊中,道:「妳還這樣怕我麽?」
小玄越發肯定聽過這個聲音,迷惑道:「妳是誰?」
那女子雙手繞到腦後,將面紗摘解下來,露出一張黛眉水目的妖冶容顏。
第十回 釣魚
「五姐姐!」小玄驚喜交集,猛從地上蹦了起來,卻不知扯著哪裏的傷處,
痛得直抽氣兒。
原來眼前女子正是綺姬,一衹數百年道行的蝎子精,也是小玄出山前夜方才
結拜的乾姐姐。她上前扶住小玄,皺眉道:「妳怎會來這裏?而且還去招惹那頭
神鳥,不想要命了麽!」
小玄遂將下山後的經過草草說了一遍,未了拍拍胸口道:「幸好遇見了妳們。」
「好啥!若不是我及時認出妳,妳就給他們活活絞死了!」綺姬哼道。
小玄想起巨鸞在陣中瘋狂掙扎的情形,心中一陣不寒而慄,迷惑道:「對啊,
妳同伴為什麽捉我到這裏來?」
「還說哩,差點就給妳壞了大事。」綺姬嗔道。
「到底怎麽回事?」
「我們要捕殺那頭大鳥,誰知法陣還沒布置好,就瞧見它給引出巢去,還以
為有人要來搶呢,衹得倉促出手,幸好我們當中有個御陣高手,才沒出弄出什麽
事來。」
小玄仍是一頭霧水:「五姐姐,妳們為啥要布陣捕殺那頭大鳥?」
「我們要取那神鳥的腦髓救人。」綺姬道。
「救誰呀?」小玄十分好奇,想知道是什麽人能令她冒這樣的險.
綺姬忽然閉起了嘴,停了片刻才道:「小弟,有些事情妳還是莫知為好。」
小玄滿腹疑惑,但也衹好不再追問,轉話題道:「桃花大姐、白二哥他們都
還好吧?」
「好啊,前晚剛聚了一回呢,黑無霸老說沒有妳的仙丹吃,酒也喝得沒味道。」
綺姬笑眯眯道。
小玄憶起與他們相聚時的快活情形,心中極是懷唸,搓手嘆道:「唉……不
知什麽時候大家才能再在一起喝酒了。」
「妳喜歡麽?」綺姬盯著他道。
「當然喜歡,喜歡極了。」小玄一副這還用問的表情。
妖精咬了朱唇,忽然低低道:「那晚,妳幹嘛要逃?」
小玄稍微一愣,旋即想起桃林中的旖旎情景,不覺面紅心跳,吱唔了半天才
道:「那晚……那晚太晚了嘛……」
綺姬心裏明白,卻故意道:「好啊,那下次早些兒,妳又逃不逃?」
這下小玄連耳根都燒了起來,半晌答不出話。
妖精咬牙切齒地輕啐:「膽小鬼!」
小玄以為她生氣,偷目瞧去,見美人玉頰生暈水目含嗔,不禁一陣神魂顛倒,
脫口就道:「下次不跑了。」但說完便後悔。
綺姬笑靨如花,忽湊首過去,朱唇幾貼著他的耳朵道:「適才妳說,妳住在
澤陽城裏那……那什麽府來著?」
小玄心頭突突亂跳,老老實實道:「忠靖侯府。」
「過幾天,姐姐去找妳要不要?」綺姬低膩道,忽吐香舌在他耳垂上輕輕地
舔了一下。
小玄一陣筋麻骨軟,慌張道:「不要不要!萬萬不可……」
妖精抽身退開,臉色已沉了下來。
小玄心驚脈跳,趕忙道:「澤陽已經很危險了,那些骷髏隨時會攻城的。」
怕她不信,又道:「所以我才跟人來這裏求竹子,準備做些箭矢守城。」
綺姬一聽,臉上立時由陰轉晴,嘴角彎起道:「是為這個才不要我去麽?」
小玄點頭,其實心裏另有所懼。
「我才不怕什麽骷髏呢,到時姐姐幫妳打它們!」綺姬道。
「不是啊,那些可不是一般的骷髏喲,它們的頭頭就是惡名遠播的骷髏老…
…」
「好,我該走了。」綺姬滿臉不以為然地打斷他,指著巨鸞的尸體道:「這
頭大鳥是守護太碧的靈禽,倘若谷中之人發現它給擒殺,定會大舉搜捕凶手,妳
也快快離開這裏吧。」
小玄應了,還想勸她莫去澤陽城找自己,卻聽她道:「記得等姐姐呦。」倩
影一掠,人已不見。
他呆在那裏,額頭冷汗涔涔,心中驚道:「五姐姐乃是蝎子精,倘若真的去
找我,萬一給師父或師姐她們撞見,那可就要命啦……」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一聲呼喊,便見水若從竹林裏飛奔出來,心中大喜,
也急步迎去,張開臂膀將玉人接在懷裏.
這時竹林中又鑽出一人,卻是賀天鵬,看見小玄不禁大訝,待再瞧見巨鸞的
尸體,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水若驚喜萬分,顧不得賀天鵬在旁,雨點般朝愛郎臉上親吻。
小玄亦十分動情,緊摟著她報以熾烈熱吻,兩人分別尚且不到半個時辰,卻
如隔世一般。
「我以為妳……妳……永遠見不著妳了……」水若喜極而泣。
小玄吻著她滿臉的淚水,微笑道:「不哭不哭,我好好著呢。」
「傷著哪裏啊?」水若這才想起,推開男兒朝他上下到處看。
「胳膊大腿都還在吧?」小玄笑道,張開手臂讓她瞧個夠。
「到底傷著哪裏啊?」女孩急道,發現他額角有一道刮痕,忙掏出貼身的汗
巾兒幫他輕輕拭抹血跡.
「哪裏都沒有,真的。」小玄周身皆痛,但不忍心讓她著急。
「妳怎這麽傻……」水若心疼萬分地埋怨。
「那彩虹好美,給妳做衣裳一定很漂亮。」小玄摸摸身上,似乎在尋找什麽。
水若淚水又涌,嚶地一聲撲回他懷裏,兩人再次粘做一團.
旁邊的賀天鵬又驚又妒,忽然大聲道:「妳……妳怎麽沒……這頭靈鸞怎麽
啦?」
「妳眼睛白長的?」小玄本就討厭這家伙,更惱他此刻大呼小叫。
「它……它怎麽死的?」賀天鵬把頭都想痛了。
「怎麽死的?還不是跟小聖爺爺我大戰了叁百餘合,力竭而亡。」小玄隨口
胡謅.
「不可能!就憑妳的修為,怎麽可能戰勝一頭上千年的靈禽?」賀天鵬打死
都不信他的話,但眼前所見,的確是一場大戰後的痕跡.
「小聖爺修為深淺,豈是妳能瞧得出來的!知道什麽叫做真人不露相麽?」
小玄見他著急,謅得更加起勁。
賀天鵬瞪著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那妳告訴我它怎麽死的吧。」小玄悠哉游哉道。
「……」賀天鵬滯住,忽然瞧見巨鸞頭頂上破了個大口子,心中一凜:「莫
非這小子有什麽極厲害的法寶?」
小玄見他盯著巨鸞的尸體,心頭一動,急忙過去,悄啟如意囊,唸動真言,
瞬將巨尸收了進去。
「妳……妳做什麽?」賀天鵬叫道。
「這頭鳥兒是我打死的,死後當然該歸我。」
根據常識,這種壽達千年的靈禽必定全身是無上之寶,小玄素喜創制新物,
正需要這樣的東西做材料,忽然意識到自己發了筆大大的橫財,心中一陣激動。
賀天鵬面上陣青陣白,突又大聲道:「太碧乃巨竹谷之靈,是這谷中億萬寶
瓶竹之祖,而這七焰碧鸞就是太碧的守護神禽,妳竟敢把它殺了,倘若給谷裏邊
的人知曉,還不將妳大卸八塊!」
水若一聽,登時緊張起來,道:「小玄也不是故意的呀……那我們快離開這
裏. 」
「可是竹子還沒到手呢。」小玄道。
賀天鵬面色陰晴不定,想了一會方道:「既然來了,豈能功虧一匱?我還是
去討竹子吧。妳們先找個地方躲著,等我回來再出谷。」
水若道:「巨鳥給小玄打死了,妳又是跟我們一起的,會不會有危險呀?」
賀天鵬見她為自己擔心,不由一陣感動,道:「放心好啦,這谷中的少主人
是我極好的朋友,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那妳快去快回,我們在這裏等妳。」水若道。
賀天鵬道:「要是能求到竹子,便需等他們采伐,至少得傍晚才能回來,妳
們切莫著急,更不可隨便亂跑……」他掃了小玄一眼,接著對水若道:「倘若有
人再惹出什麽事端,我又不在妳身邊,那可就不妙了。」
「不會啦,我一定看緊緊的。」水若道。
小玄垂著頭,一副乖乖聽話地模樣。
賀天鵬望望四周,道:「往南兩、叁裏便是玉帶灣,這谷中的人不敢隨便去,
妳們還是到那兒等我吧。」
「玉帶灣?」水若一聽,立時歡叫了起來:「太好啦!我娘說那兒是天地間
最美麗的地方之一。」
賀天鵬道:「妳們衹在外圍等著就好,千萬不要靠近中間的太碧。」
水若點頭應了。
*** *** *** ***
賀天鵬離開後,水若同小玄便朝南邊尋去,雖然竹林異常茂密,但有高聳入
雲的太碧在前指引,自然不會迷失方向。
少了個討厭的人,小玄情緒高漲,一路興高采烈地和水若說說笑笑,跟來的
時候天差地別.
「妳老實交代,那頭巨鳥倒底怎麽死的?」水若忽然道。
小玄曉得她最清楚自己的斤兩,心知瞞不過去,衹好把早先發生的事情坦白
一遍,當然隱去了自己認識其中的蝎子精那節。
水若聽得滿面詫訝,沉吟道:「這麽奇怪哦……妳猜他們會是什麽人?為什
麽要捕殺那頭大鳥?」
「猜不出。」小玄東張西望,周圍的景色越來越美,此刻哪有心思猜謎.
「我說呢,憑妳那點本事,怎麽可能打得過那頭千年靈禽。」水若脫口道。
小玄聞言站住,一臉憤憤不平:「妳別老是小看人,總有一天,我會讓妳大
吃一驚. 」
水若這才覺察到他不高興,斜睨笑道:「好啊,我等著,妳可別說話不算數。」
「哼,我明白妳的意思……」小玄有些受不了她的眼神,一頭鑽進了牛角尖
:「妳心裏邊定是認為我不會有出息是不是?一直都是這麽認為是不是?」
「我覺得妳啊……」女孩笑眯眯的。
「覺得什麽?」小玄瞪著她。
「不是沒有出息,而是……大傻瓜一個!」水若笑出聲來。
小玄正愁沒借口跟她親近,怪叫一聲猛撲了過去。
孰知水若早有防備,閃身一讓,蝶兒般向前飛去。
小玄大呼小叫地在後邊追趕,驚得竹林中許多小動物四下逃竄.
他們嬉鬧追逐,不知奔了多久多遠,眼前倏地豁然開闊,原來已出了竹林,
衹見前方環著一灣碧水,水中有塊陸地,上邊綠茵如毯,其間聳立著一棵徑達四、
五丈,高逾百丈的奇巨竹子,枝繁葉密濃蔭森森,蔽蓋了周圍數十畝水面,最奇
的是自它中部生出一道七彩光芒,弧空縱向遠處,正是先前在高崖上看見的彩虹。
兩人剎足立定,面上俱是震憾與迷醉。
「玉帶灣……我們到玉帶灣了!」水若歡叫了起來。
小玄順著竹幹朝上望去,仰得脖子都酸了,卻還是沒能看清楚太碧的最頂處,
喃喃道:「不愧是十九靈脈之一,若是比高,就連我們逍遙峰上的夢巢都不如它
哩……」
「果然如我娘說的,這兒的確是天地間最美麗的地方之一。」才聽見水若輕
輕嘆息,碧色的清輝灑落在她臉上,染映得膚美如玉。
「明明是一棵竹子,怎麽會發出彩虹呢?」小玄滿腹疑惑道。
「要不它怎麽能成為十九靈脈之一呢,既為神物,自然有它的非凡之處。」
水若卻覺得理所當然,她朝前奔去,跪在水邊,又是一聲歡呼,招手小玄:
「快來呀。」
小玄走過去,見她手掬一捧清水,輕輕地捂在自己面上,長長吐出一口氣兒
:「好涼,涼到骨子裏邊去了。」
小玄眼珠子一轉,居心叵測地誘惑道:「這麽好的水,倘若能下去浸一浸,
那一定美死了。」
水若心裏饞極,更覺得身上熱,用手朝自己脖子扇著風,咕噥道:「適才一
路跑來,出了許多汗哩。」
「若是能洗個澡就好了……要不,我們下去游一會?」小玄心懷不軌地試探。
水若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他。
小玄心裏一陣發虛,臉上熱了起來。
水若終于似給打動,點頭道:「好吧,這麽好的水,不下去泡一泡還真不甘
心呢。」
小玄大喜,萬料不到自己的姦計這麽容易得逞,死忍著才沒笑出聲來,忽見
女孩的目光從自己肩上掠過,滿面俱是駭訝之色,顫聲叫道:「那是什麽?」
他吃了一驚,急忙回頭,心中唸如電轉:「莫不是又來了什麽惡禽怪獸?」
忽地丹田一震,真氣盡閉,立時軟軟歪倒。
「男女有別,這裏又無遮無攔,所以……衹好委屈妳一下啦。」水若笑嘻嘻
地收回手兒,接道:「我先去洗,過會兒再來換妳。」
「妳……妳……」小玄撐目結舌地盯著她,呼呼地直喘粗氣,電光石火間心
裏已罵了一萬遍:「小狐狸。」
水若將他搬到一片濃蔭下,輕拍著他的臉柔聲道:「乖乖地躺會兒,我可能
不會很久的。」說完,便輕哼著曲兒向水邊去了。
小玄豎起耳朵,聽見一陣似有所無的悉窣解衣聲,接著水聲輕響,然後便聽
見了水若的嘆息般的歡呼。
他轉動眼珠去瞧,衹可惜無論如何努力,都看不見水裏的情形。
「嗚……真可惡!我怎麽老是著她的道兒?」小玄回想起在山上時的日子,
粗粗算來,中這小狐狸的計已經不止一百次了。
耳中接連傳來水若發出的各種古怪聲音,似軟囈似嬌嘆,衹聽得小玄心旌搖
蕩面紅耳燙,滿腦子胡思亂想起來。
「等會她上來解開禁制,不管她生不生氣,我就這麽一撲……」他慾火焚身
地意淫著,可是女孩卻似將他忘記了一般,久久不見過來。
「喂!好了沒有?」小玄忍不住大叫。
水若竟沒答應。
「該輪到我啦!」小玄大聲抗議,卻仍不聞水若的聲音,他心裏納悶,猛然
發覺,剛才聽見的各種聲響皆已無蹤。
「這丫頭跑去哪了?」他倏地擔心起來:「賀天鵬說這谷中有許多靈禽異獸,
不會出什麽事吧?」
小玄愈想愈驚,急又大聲呼叫,但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越來越著急,心焦火燎間,體內忽然似有什麽東西開如
悄悄涌動,截然不同熟悉的真氣,他大感新奇,腦海靈光一閃,趕忙寧神靜氣去
感應體內的變化。
漸漸的,小玄有點掌握了體內的東西,開始嘗試著去控制駕御,倏地丹田一
暢,真氣涌動,周身已恢復了力氣。
他亦無遐去想到底是怎麽回事,爬起來就跑到水邊尋著水若,一眼就瞧見了
水若脫下來的衣裳,一件件好好地懸挂在一根竹枝上。
「衣服都在這裏,說明她還沒上來。」小玄望向水中的參天巨竹,忖道:「
她不會是一時好奇,跑到太碧上去了吧?」當下顧不得賀天鵬的警告,折了幾截
竹枝扔到水面,然後使出陸地飛騰術縱到了太碧所在的小島上。
他瞧瞧眼前的巨竹,思道:「何不上去瞧瞧?」飛身游上了太碧。
這登高一望,立時就有了收獲,衹見她正扶著一截飄浮水裏的斷竹閉目養神,
身上一絲不挂,裸著嫩肩酥乳,膚光如玉。
「嘩,這丫頭脫得還真夠徹底!」小玄把眼睜得大大的,不住地猛吞水口,
尚嫌瞧得不夠清楚,見一根長長的分枝正伸到水若的上方,于是躡手躡足地攀爬
過去,果然如願以償,玉人身上一纖一毫俱入眼中。
水若毫無覺察給人偷窺,仍美滋滋地眯目養神,她原本就嬌嫩的肌膚經水浸
泡,此時更是晶瑩剔透吹彈得破,到處散發著誘人水澤。
「原來她跑到這邊來玩了,害得我擔心了大半天!」他心中埋怨,但很快就
給迅速燃起的慾火焚毀,替而代之的卻是在慾望中悄生的邪唸。
小玄忽然想起了什麽,默唸真言,從法囊裏摸出一條色彩不住變幻的物事來,
正是他縱身一躍采得的彩虹。
「這麽大,應該夠做幾件衣裳了,留一半給夭夭吧。」他撕下半幅收回如意
囊中,將真氣注入彩虹,猛以一招「飛龍汲水」的鞭法甩了下去。
水若在水中眯目小憩,迷迷糊糊地正慾睡去,突聽頂上傳來一聲口哨,登給
驚得睡意全消,才抬起頭,就覺腰間一緊,似給什麽東西卷住,「嘩啦」一聲水
響,整個人已給提出水面。
隨著千萬顆水珠散落,一具無比迷人的絕美胴體完全裸露在半空之中。
小玄發力一提,便如釣魚般把女孩甩了上來,張臂將「美人魚」緊緊抱在懷
裏,剎那軟玉溫香紛至沓來,水若驚得幾慾暈厥,如同魚兒落入了漁網,滑溜溜
的身子男兒懷裏拚命亂掙亂蹦。
小玄強橫地死死壓制,忽一下抱緊女孩的螓首,不由分說用唇罩住了櫻口。
水若忽然掠見了一抹令她心悸的邪魅眼神,剎那呆住。
小玄從她腰裏抽出彩虹的頭來,一圈一匝地纏繞到她身上別的部位。
「妳……怎麽是妳?妳……妳怎麽……」水若這才瞧清楚了他,驚嚇中又多
了無限的羞訝。
「小狐狸!」小玄朝她壞壞地笑:「適才竟敢騙我哦……」
「壞蛋!」水若咬著唇兒呻吟,赤裸涼膩的肌膚貼著男兒散透出熱力的衣服,
繃緊的嬌軀驟然酥軟。
「現在麽……」小玄低下頭,垂睨著堆擠在胸前那兩團搓酥滴粉的雪肉,忽
爾笑容盡收,惡狠狠道:「瞧我怎麽收拾妳!」
第四卷 巨竹谷
第一回 羞花閉月
一切太過突然,水若又羞又慌,手忙腳亂直把男兒推拒,竟管此刻已渾身軟
綿乏力。
小玄情慾熾焚,無所不在的魔爪東揉西探,繼把彩虹上下纏繞,不住變幻的
繽紛色彩勒裹著雪膚,交相輝映美麗絕倫。
直至動彈不得,水若的目光這才給捆縛住自己的東西吸引去,驀地一呆,詫
訝道:「妳沒扔掉它?」
「為什麽要扔掉?好不容易才采到的啊。」小玄微笑。
「沒見那頭大鳥拚命追妳麽!」水若瞪著他:「它就是因為妳動了它的寶貝
才生氣的。」
「既然采了,扔了它那頭大鳥也照樣會生氣的……妳不是喜歡它嗎?」小玄
道。
水若凝目盯著他,眸中忽然一陣潮潤模糊,但那躍崖飛出的身姿卻在腦海裏
清晰浮現,旋而化做絲絲縷縷的情素滲入心頭,如酒醉人似蜜濃稠。
濃得化不開,也不願化開.
小玄覺察有異,視線方從她胸前的兩堆雪團上戀戀不捨地拔起。
女孩忙一頭撲入他懷,把濕漉漉的臉蛋貼藏在寬健的胸膛上,她渾身盡濕,
然而臉上的水與別處不同,微微溫熱。
「怎麽了?」小玄惶然頓住。
「以後,再不許妳這樣冒險了!就是我喜歡也不可以。」水若哽咽道。
小玄心頭一舒,嗯嗯應了,吻如雨落上下其手,衹把女孩愛得更加狂野熾烈。
水若不再掙拒,身子越來越軟綿,呼吸卻漸漸變得急促,緊咬的櫻唇不時會
溜泄出一絲似有若無的哼吟,忽然間螓首仰起,眼媚如絲,兩瓣泛著水澤的誘人
唇兒微微張啟,朝著男兒嬌嬌輕顫,如召喚,似誘惑。
小玄心跳如擂,屏息靜氣深深吻落。
雖然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接吻,但水若主動卻還是頭遭兒。
相距太近,如桃嬌靨與盈盈水眸皆在眼前放大晃動,小玄瞧不清玉人的表情,
但迎面撲來燙熱氣息已經泄露出許多東西,他百脈如沸,迫不及待鬆解腰帶,上
次緊要關頭給人打斷的情形,尚清清晰晰地印在腦海裏,衹怕今次再度重演。
昏惶迷亂中,水若忽感愛郎緊緊地貼湊過來,一根堅挺火燙的東西在腿根裏
亂蹭亂碰,陡記起那夜的狂亂與痛楚,心中一陣緊張,兩腿不由自主合閉起來。
小玄氣喘如牛地努力,感覺前端已挑著了嬌嫩,且已絲絲流滑,但偏偏就是
不得其入,忙亂了好一會,這才發現原來又是玉人不肯相就,急得低低吟求:「
水兒……」
水若見他滿臉苦色,芳心忽地一軟:「他能為我躍出懸崖摘采彩虹,我卻連
這點痛都挨不得麽?」當下鬆了雙腿,凝住玉臀悄迎愛郎。
小玄突覺整個槌頭揉入臼中,給如脂如腐的嫩蛤軟軟噙裹住,衹美得筋麻骨
酥,心中大喜,忙將腰杆奮力挺送,巨棒終于推入玉人花內,心急之下,勢如流
星飛曳,瞬間的徹底契合令兩人同時失聲叫出。
水若原以為會很痛,誰知這次卻輕微了許多,且在疼痛夾著一絲爽利的快美,
電掠放射至四肢百骸,張著小嘴直抽氣兒,滿臉驚心動魄的媚。
小玄更是爽入骨髓,過于窄緊的嫩壁將肉棒毫無縫隙地裹握住,使他無法按
捺地一下下抽送起來。
水若嬌喘吁吁地承受著,怯意隨著快美的堆積迅速減退,雖然仍感痛楚與不
適,但她覺得自己開始喜歡跟這個男兒做這樣的事情了,這一發現,俏臉兒更是
艷如霞噴嬌羞萬狀。
小玄盯凝著女孩的嬌靨,抽聳得越發勇猛熾烈,一記刺盡,前端忽擦抵著什
麽東西,衹覺軟嫩如腐,美得連連吸氣,心中銷魂:「又碰著她這小寶貝了!」
當下連連深送,追尋妙物。
水若蹙眉閉目,狀如苦極,花底卻是春潮氾濫,蜜汁東一片西一塊塗得兩人
腹部腿間到處黏膩油亮。
小玄貪極那妙物,但十餘次中不過挑弄著一、兩下,既覺有趣又是心急,他
無甚經驗,索性蠻幹起來,力道放盡,抽拽如飛.
太碧乃一十九靈脈之一,生機非凡,主杆徑達兩、叁丈,就連分枝也粗如合
抱大樹,但小玄與水若所在之處,已是分枝之未,且又離主杆七、八丈遠,動作
一大,便悠悠搖晃起來。
水若陡然一驚,低呼道:「要掉下去啦!」
小玄卻充耳不聞,乜見她胸脯不知何時給彩虹纏裹住,酥乳半露,峰際的小
櫻桃尖尖頂著虹膜,衹覺誘惑萬分,一爪剝開彩虹,勒在乳廓之下,然後擒握住
雪乳重重搓揉,底下的抽刺依舊猛烈,令竹枝搖晃得越來越厲害。
「會掉下去的……」水若十分害怕,掠了水面一眼,心裏更是驚慌,屁股身
子忙朝枝杆中間挪去,不想下體方移,即迎著男兒地勇衝悍刺,嫩花心正正地挨
了一記重擊,頓然失聲嬌啼,蠻腰似折,整個人險些從竹枝上滑下去。
小玄急忙將她拉住,見女孩花容失色,自是一輪輕憐蜜愛。
「不要……不要再這……」水若又驚又羞地嬌噥,這時才領略到剛才那記重
擊的威力,衹覺自腰以下全皆酸麻,花徑深處的小東西突突亂跳,竟然生一絲慾
尿的彷徨感覺,慌忙死死憋住。
「不許亂動!」小玄板起臉喝令,這麽美妙的緊要關頭,豈容打斷。
水若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此時的男兒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令她一陣心顫神
搖.
小玄瞧瞧周圍,忽然捉起胯側的兩條美腿,將它們歪歪斜斜地分架在旁邊的
竹枝上,把女孩擺放得無比綺褻誘人。
水若乖乖軟軟的任之擺布,衹覺男兒的動作既邪惡又下流,羞極間卻有種從
未有過的莫名刺激,心裏一塌糊塗,旋又想到,從來就是自己對他頤指氣使嘛,
什麽時候倒轉過來了?
小玄復猱其上,再次癲狂,記記盡根沒入,肉莖有如燒紅的鐵棒在軟膏嫩脂
中來回戳拽,扯帶出絲絲漿汁,從透明攪拌至奶白,且漸多漸稠,裹莖濺發.
竹枝晃蕩得更加厲害,四周枝葉如處暴風雨般急急篩抖,但水若已無暇它顧,
衹將被捆的雙腕環挂在男兒頸上,任由如潮的快美與刺激衝刷自己的每一根神經。
無數抽後,小玄終于有點摸清花徑深處那小寶貝的位置了,原來生得十分偏
下,且似懂得躲避藏匿,一旦給肉棒碰觸著,便會自行溜滑逃開.
「好狡猾的小東西!」他心覺有趣之極,越發想法子去尋弄,抽聳之勢突變,
將直來直去的衝刺改成深挖深掘,果然立竿見影,十下之中竟有六、七下勾弄到
女孩的幽秘花心。
水若反應驟劇,原本抑壓的哼吟陡然拔高,雪軀乍繃乍酥,柳腰如滾油中的
蝦兒時弓時挺。
小玄瞧著探著,但覺目迷心爽,越發得勢不饒人,衹把肉棒當做鋤頭來使,
挖得更深犁得愈急,突聽女孩一聲勾魂嬌啼,驀感前端深陷,整個龜頭不知嵌入
何處,滿首奇滑異嫩,險些便一泄千裏.
水若花容色變,張著嘴兒,聲卻驟止,仿如哪裏給針扎著,繃凝著嬌軀紋絲
不敢動彈。
小玄卻覺妙不可言,略一揉動,又感窩內四壁有嫩粒滴滴浮起,軟軟吸吸地
擦磨龜頭,不禁筋麻骨軟,美得連連悶哼。
原來女子花徑極深處有個地方,名曰玉穹窿,又喚躁石、昆石,位于花心之
下,狀如窩巢,專供男精匯聚,以便送入玉宮受孕。而水若卻屬殊異,穹窿之位
既淺又肥,且會裹卷,能將花心藏匿,乃為萬中無一的罕世名器,典籍有錄,喚
做「羞花閉月」。
如此寶器,因花心與玉穹窿相互滋養守護,彼此俱是嫩敏之極,衹是十分幽
秘隱蔽,常人絕難企及,亦因此極難受孕,但是如遇稟異,一俟發掘,男女便會
奇樂遽生銷魂絕頂。
小玄上回慌張猴急囫圇吞棗,直至結束也不知錯過了秘寶。但他畢竟長碩異
人,今次「苦心鑽研」之下,終于摘得奇珍,龜首陷處,正是花心伏臥的窩兒,
所觸無不軟綿如脂滑嫩似膏,間中美處,實非筆墨能摹。
水若衹覺酥脹難擋,不知何處又酸又麻,且還帶著一絲要命的癢意,令她既
怯又戀心慌無措。
小玄爽得按捺不住,前再聳動起來,因怕脫出好不容易方尋得的銷魂仙鄉,
衹是輕輕短短地抽送,小心翼翼的將龜頭保留在嫩窩之內。
水若身顫腰酥,被頂開的花心兒慾要歸位,反將硬如鐵鑄的龜頭緊緊卡住,
酸美更盛,雪腹一抽,險些就要丟身子,還道要尿,急忙死死憋忍,豈料泄意洶
涌,已有小股陰精失禁掉出,粘軟黏人地流到愛郎的肉棒上。
小玄龜頭給嬌蕊嫩窩上下擠壓逼迫,已是銷魂蝕骨,忽給花漿淋在莖上,心
脈頓時一陣賁張,插在玉人花內的肉棒倏地暴漲起來,他已有過兩次類此經歷,
趕忙低頭去瞧,果見肉棒如前變化,露在外邊的根部赤如炙炭,其上筋脈怒盤,
料想裏邊那段也是如此,昏昏想道:「怎麽一到後面,就會變成這樣?」
他不明所以,但肉棒瞬已暴長半寸,頂得花心大歪,水若狀如昏迷,再也抑
制不住,嫩花窩一陣急劇收縮蠕顫,驀地津流漿迸,縱情丟出。
小玄衹覺美漿滾滾,塗得肉棒發燙發麻,倏亦泄意翻騰,當下腰挺臀送,勉
力挺了幾下,龜頭便揉著嫩嫩的花窩怒射起來,眨眼注滿,迸縫而出,直襲上方
花心。
殊不知他那陽精亦大有來歷非同尋常,衹美得水若魂銷魄化,加之所懷寶器
名曰「羞花閉月」,那藏蕊的窩兒正是要害之處,猶比花心更加敏嫩,最是碰觸
不得,如今竟給攻陷,再吃愛郎一頓飽灌強注狠心蹂躪,不禁丟得死去活來,快
美之度遠超前次。
小玄所歷極少,不料卻遇名器,便如一文不名之人驟入寶山,自是喜難自勝
無以把持,早將那憐香惜玉之心拋到了九霄雲外,衹知窮索亟取癲狂無度,激射
間兀狠研勇刺,似要將玉人的嫩嫩花窩揉碎方肯罷休。
水若通體痙攣,彷彿哪兒融掉一般,花底酥漿亂冒亂吐,早把兩人的交接處
變成了一窪雨後春泥。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于鬆懈下來。水若百骸似散,除了被縛的雙臂尚挂男
兒頸上,無處不是嬌軟如泥,美腿已從兩旁的竹枝上滑落,迷人無比地垂落著,
碧枝綠葉間白嫩如酥,一衹美若春筍的足兒悄悄探出了茂密竹簇,趾尖處竟凝著
一滴微濁的蜜液,盈盈慾墜。
小玄見她目迷如絲,濕漉漉的秀發亂絲絲地卷貼額上,一副香魂無主的模樣,
心中不勝愛憐,輕吻嬌靨柔聲呼喚。
水若幽幽回神,睜眼瞧見愛郎,趕忙又緊緊閉起,紅暈未退的麗顏滿是羞澀。
「水兒……妳好嗎?」小玄惴惴不安地鬆開彩虹,女孩先前的表現已經超出
了他的判斷。
水若半晌不答,這問題叫人如何回答?但是甜蜜與喜樂已無法遮掩地從她臉
上露透了出來。
小玄如沐春風,熱吻雨下,滾燙燙地印落到玉人的眉心、睫簾、鼻尖、櫻唇
……
「快幫我把衣服拿來。」水若終于開口,聲細如蚊。
「等會。」適才一上來就直闖花谷,尚未好好領略別處風光,小玄自是不幹,
目光緩緩移動,貪戀地滑過女孩的每分每寸。
在周遭枝葉的映襯下,她的肌膚白裏逞青,透明一般,美如碧玉,其上卻有
勒痕道道,令人魂迷心跳。
「壞蛋!」水若羞嗔,直至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勒痕,意外的是心中
竟無絲毫惱意。
小玄仍看她吻她,輕輕撫摩給彩虹勒出痕兒的嬌膚,模樣依舊色色迷迷。
「我身上硌得痛哩。」水若嬌羞不勝,衹好尋找借口。
這個可不能不顧,小玄舉目四望,正打算抱玉人躍下太碧,回到岸上去,忽
然掠見上方極高處的枝葉簇中有團陰影,經頂上彩虹映襯,現出清晰的輪廓,心
覺奇怪,凝目再瞧,竟依稀似個鳥巢,暗訝忖道:「這麽遠看去尚且如此,怕是
大得驚人。」
「發什麽呆喲。」水若嬌嗔起來。
小玄一指上方:「妳瞧,上邊那個是什麽?」
水若仰面望去,微微一愕,道:「好像是個鳥巢,好大哩,咦?彩虹好像就
是從那升起的。」
「我們上去看看。」小玄好奇心大盛,抱起玉人,順著太碧主幹施展提縱之
術向上游去。
水若身上衹纏裹繞著薄如輕煙的彩虹,這一掠起,立覺冷風嗖嗖遍體生涼,
不禁又羞又慌,急叫道:「不要啊!我……我還沒穿衣服呢。」
「怕啥,這裏又沒別人。」小玄嬉皮笑臉,轉眼已縱游過十餘丈距離.
「快離開這裏呀,妳忘了麽?賀公子叫我們別靠近太碧的。」水若仍叫。
「那家伙喜歡危言聳聽,我們上太碧多久了,不也沒什麽事嘛。」小玄討厭
賀天鵬,聞言愈不肯罷休,兩足點枝踏葉大起大縱,漸已接近高處的巨巢。
水若無可奈何,衹好把臂摟緊男兒脖頸,將軀揉入其懷,臉蛋貼著溫熱的肌
膚,耳朵聽著呼呼風聲,忽覺享受之至,不覺一陣目澀神倦,驀而發現心底其實
愛極了這人的荒誕,情意盈溢,悄吐香舌,偷偷輕舔愛郎胸膛。
小玄終于到達陰影之前,果見是個巨大巢兒,其上異彩繽紛,炫麗耀目,當
下提氣高縱,躍入巢內,剎那兩人俱沐彩虹之中,如置夢幻。
「怎會這樣?」小玄喃喃自語,正要看個究竟,忽見懷內玉人指向一處,叫
道:「快瞧那邊。」
他順示望去,便見一衹鏡子模樣的東西斜欹巢邊,大小如車輪,周邊綴滿不
知名的奇異寶石,周圍流轉環繞著時隱時現的淡淡符篆圖文,彩虹正是由其所發,
縱掠而起,由小放大,弧跨空中,不禁目瞪口呆,半晌方道:「這是什麽寶物?
竟能生出彩虹,而且還能化成實質……」
水若痴痴望著,隔了好一會才道:「我曾聽我娘說過一樣……噯,我們先到
旁邊去,眼睛都耀給花了。」
小玄將她抱到巢邊一處彩虹不及的地方放下,迫不及待問:「妳知道它的來
歷?」
水若道:「不知是不是哩,我聽娘說,有一樣傳說中的上古神器,名喚七焰
玄虹鑒,正可化虹為裳,背能銷神滅聖……」
「可化虹為裳?這寶鏡不正是如此麽!」小玄失聲叫道,盯凝著寶鏡,如中
魔魘般朝它走去。
「妳做什麽?」水若忙喝。
小玄恍若不聞,伸手就去摸那寶鏡,倏地大叫一聲,似給燙著般疾縮回手,
口中連抽涼氣。
水若急奔過去,捧起其手,見他指尖炙痕浮起,不禁一陣心疼,忙俯下臉去
用唇含吮。
「什麽回事?這鏡子好像有電!」小玄詫訝滿面。
水若橫他一眼,道:「如果真是那神器,不知禁制之法,豈可貿然去碰!」
「這麽厲害?」小玄咂舌。
「還有哪兒不好麽?」水若盯著他擔心地問。
小玄感覺了一下,應道:「沒有,衹是適才好像有道電火從手傳入,心跳都
停了一下。」
「妳活該呀!老是迷迷糊糊的。」水若嬌嗔。
小玄道:「這七焰……什麽鑒到底是何來歷?」
水若凝思片刻方道:「數千年前,天地間曾有一場大戰,天帝召集八方神衹
上千神聖圍剿魔神刑天氏。刑天氏的黨羽中有一魔姬,名喚黃姖,極是善戰,居
傳天神中幾無一合之將,且擁懷數般異寶,其中一樣,便是七焰玄虹鑒,當日之
戰,那黃姖用它傷亡無數神聖,驚動諸天神佛。」
小玄聽得橋舌不下,急問道:「後來呢?」
水若道:「後來西王母親祭聚仙旗,在五帝夫人、雲華夫人、白素玉女、紫
虛玄君王華存夫人數十仙聖的合剿下,那黃姖終于喪在九天玄女手中,但她那七
焰玄虹鑒卻是從此下落不明。」
小玄遙想當日大戰盛況,不禁心馳神迷,搓手道:「區區一個魔女,居然這
等厲害,竟能與天界諸神諸聖抗衡。」
「妳可莫小瞧這些邪魔外道哩,不說從前的蚩尤、刑天氏與如今的太至、淵
乙,後來又冒出了個玄玄子,據說更令天界頭痛哩。」水若道。
小玄聽見「玄玄子」叁字,心中倏地莫名悸動,忙道:「妳也知道那玄玄子
麽?」
水若道:「怎會不知,那玄玄子可是近千年來最玄異的散仙,為人亦正亦邪,
做過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名動寰宇,衹是師父不喜歡有人說起他,所以在山上
時,大家都絕口不提有關他的任何事情。」
小玄已聽李夢裳說過些許,迷惑道:「師父為什麽不喜歡有人提起那玄玄子
呢?」
「這個我就不清楚啦,也許……」水若突然把話剎住:「噯,不說這個了。」
小玄一陣出神,不知思飄何處。
水若道:「妳說太碧上邊怎會有這巨巢呢?」游目四顧,陡又指著一處叫了
起來:「快瞧那邊,那兩個東西是啥?」
第二回 鸞巢倒鳳
小玄望去,見巨巢的一個角落裏躺臥著兩衹橢圓物事,通體青碧,周遭堆圍
著青草翠葉,如非水若眼尖,還真難以發現.
兩人走去,近前再看,小玄道:「好像是兩衹蛋哩……衹是怎麽會有這樣大
的?」忽同水若齊聲叫出:「我曉得了!」
「這個巢就是那頭巨鸞的窩!」水若道。
「而這兩衹蛋,一定就是那頭大鳥所產!」小玄道。
水若接道:「那頭巨鸞千百年來經受寶鏡的照耀沐浴,所以生出了七彩焰芒,
變得神異非凡。」
小玄點頭:「因此它不能容忍有人染指寶鏡發出的彩虹,因此適才死追著我
不放。」
兩人對視一眼,忽地冷汗涔涔,水若吸氣道:「因為它已經死了,所以我們
才能平安無事地登上太碧。」
「僥倖!僥倖!」小玄抹汗道。
兩人皆在慶幸,水若忽然叫道:「哎喲,可這兩蛋兒怎麽辦?還沒有孵出來
就沒有媽媽了!」
「它們不會沒有爸爸吧?」小玄東張西望,面現緊張之色。
水若道:「我曾聽二師姐說過鸞的天性,它們性近鴛鴦,雌雄最是纏綿繾戀,
成年後無不成雙成對,但亦因為如此,嫉妒心極重,雄鸞往往會敵視甚至殺死自
己的子女,所以雌鸞一旦懷孕,就會立刻趕走雄鸞以防不測. 」
小玄一聽,這才放下心來,搖頭道:「天下竟有這樣的爹娘?那這兩個小家
伙可就糟糕了,老爹不在,娘親又沒了,如何孵得出來?可憐可憐!」
水若凝視兩衹巨蛋,半晌無語,眼珠子突地一轉,滿臉興奮道:「不如我們
將它們帶回去,然後再想辦法把它們孵出來!」
小玄略一思忖,眨眨眼道:「好啊,我們就做它們的爸爸媽媽吧。」
水若十分雀躍,用力點了下頭,應道:「嗯!」卻見男兒一臉壞笑,猛然醒
悟自己上了此人的當,叫他白白吃了豆腐,驀地桃生雙腮,衹羞得咬牙切齒大發
嬌嗔:「妳……壞蛋!」
小玄湊前盯著她,笑嘻嘻道:「這可是妳自個答應的,將來不許反悔哦。」
「想得美妳!」水若大聲道。
小玄見她嬌羞滿面百媚橫生,心中倏蕩,猛又撲將過去,一把抱住,熱吻雨
下。
「放開我!」女孩佯惱。
小玄俯唇其耳,柔柔低語:「我們也學它們的爸爸媽媽好不好?」
水若一怔,道:「什麽?」
「我們不單要收養它們的寶貝,還要有自己的……」
水若耳心發麻,一時沒反應過來,迷糊道:「自己的什麽?」
「我們自己的寶貝。」小玄噴吐著滾燙氣息說.
水若心中一悸,身子陡又酥麻起來。
「我聽鎮上的羅嬸說,剛才那樣就會有小孩的。」小玄邊說邊摸,兩衹魔爪
再度在女孩身上亂竄亂探。
羅嬸是千翠山腳小鎮上一個雜貨鋪老板,那天為了哄小玄買她新進的春宮,
于是大灌迷湯。
「羅嬸怎麽會跟他說這個?」水若昏昏沉沉,腦子有如灌滿了漿糊,已經想
不了任何東西。
「羅嬸說,衹要照著那本書上一頁一頁的做,便能生下小孩子,可惜妳不由
分說就把它撕了……」小玄吻吮著她的滑嫩雪頸,一衹手悄悄探到下邊,溜入了
嬌嫩花底。
「原來那……那壞書是她給妳的!」水若恍然大悟,渾身發燙,嬌軀卻似給
抽光了骨頭,軟軟盡由男兒擺布。
「不過,那冊書裏的內容我還記得,往後我們照著一樣一樣慢慢……」小玄
話未說完,已見玉人站立不住,倏地往下就溜,趕緊一臂勾住,將她放靠在巨巢
邊上。
水若面如霞蒸,生怕愛郎繼續說那不堪話兒,忙用雙臂環住其頸,仰起櫻唇
誘他來親.
小玄乜見,忙俯熱唇去接,忽感塞入花底的手一滑,幾根在嫩蛤內嬉耍的指
頭盡數濕潤,溫熱黏膩,心中慾焰頓似給油潑著,抵住玉人頂開其腿,挺杵殺上。
怎麽又來了?水若心兒慌慌,卻戀先前滋味,半推半就便依了愛郎。
兩人俱是青春年少,彼此情投意合,滋味新嘗,自是妳貪我愛如膠似漆,遂
于巨巢中再度顛鸞倒鳳,此番更是濃雲密雨甘之如飴。
小玄百般聳弄,見玉人星眸半餳如蒙水霧,衹覺勾魂奪魄,心中一酥,又將
巨杵深刺,悄悄去尋那個銷魂窩兒。
水若給他鼓搗得心如蟻行,遍體酸麻,難耐間折腰縮股,整個人幾乎給逼上
了巨巢的邊圍。
小玄見她體嬌軀柔,扭曲得異樣妖嬈,慾焰愈熾,勾探更急,他長碩過人,
且已有了經驗,這回過沒多久,便已找到秘境,衹是那寶器名喚「羞花閉月」,
自是隱秘難得,窩前壁肥肉厚,緊堆堆地阻著去路,遂將腰股一振,奮力一壓一
挑,剎那間撬起花心,整個龜頭突入了玉人的藏蕊嫩窩.
水若失聲嬌啼,雙臂兩腿皆盡收合,死死摟纏住男兒。
小玄興極爽絕,細密抽送,初時動作尚緩,後來把持不住,幅度漸大,龜頭
時時脫出嫩窩,但他已記得路兒,棒法亦漸嫻熟,不過再費些許功夫,便能掘得
寶器。
水若又繃又扭,內裏的嫩花心更是亂顫亂跳,不但雀巢鳩占,叫那霸道的大
家伙拱得高高翹起,還給它反反覆覆地來回擠壓搓揉,早已腫脹如勃,倏地花眼
悄綻,漿如蠶吐。
小玄不知她已小丟,依舊勤勤懇懇地耕耘不輟,睨見玉人腰兒扭得厲害,胯
線奇美,便勾起來看,迫得水若一條粉腿嬌嬌曲起,如粉膝蓋正巧抵在自己的腰
眼上,衹覺綺褻之極,突記起看過的春宮上有一頁所畫情景,好像叫什麽蓮塘蕩
舟,煞是誘人,遂將女孩翻轉,讓她趴在巢沿,從後聳送,果然別有滋味。
此處離地高達數十丈,水若嬌伏枝葉簇上,望見底下,不禁芳心戰戰,顫聲
哼道:「不要……人家不要這樣……」
小玄卻覺新鮮有趣,且聳刺有勁,記記結實,粗喘著問:「這樣不好麽?」
「看不見妳。」玉人低低嚶嚀,頸紅耳赤。
「不就在這麽,寶貝不怕。」小玄柔聲輕哄,笑著攬緊女孩,整個人密密迫
上,從後貼住間不容發,底下依舊抽拽如飛,反覆出入那奇嫩腴窩.
水若猶慌,蚊聲道:「那妳叫我。」她的肌膚本就白嫩,此際香汗薄罩,再
給周圍的青枝碧葉一襯,更是幼滑如酥惹人萬分。
小玄俯下頭去,唇貼其耳,聲聲「水兒水兒」輕輕叫喚,一手繞至前邊,捉
住嬌翹俏乳,大力揉捏,擠得紅櫻桃般的奶頭兒奇形怪狀東倒西歪。
水若慌亂漸去,餳眼再望,見底下水面平滑如鏡,倒映著周遭綠木天上白雲,
青藍相間濃淡相宜,融融透透如夢似幻,不時風起,便見波光瀲灩,緩緩推過,
彷彿蕩入心頭,正魂迷神醉,忽感男兒力道加重,酸美陡劇,不禁哼呀起來。
小玄自後瞧去,見玉人俏臀刁翹,拱至極致,不時從幽谷中飛出絲縷濁露,
滴濺在自己腹上,驀地百脈賁張,狼腰狠挺勇擺,將杵連連深送,把嫩嫩蛤唇揉
入拉出,褻趣橫生,越發綺糜。
整個巨巢俱是用太碧的活枝活葉纏結築就,葉大如荷,且如綢緞般又滑又軟,
人臥其間,比在牙床錦被上還要舒服,水若趴在巢沿,失魂落魄地呆望著底下的
夢幻美景,嬌軀隨著背後男兒的進退時起時落時凝時酥,快美慾仙,嬌哼聲次遞
拔高,婉轉之處極是撩人,忽地驚覺,心中害羞,慌忙咬緊櫻唇硬生生剎住。
小玄正聽得歡,焉肯善罷甘休,于是手扣酥乳,腰下著力,越發勇狠鼓搗.
水若愈要強忍,那快美便愈益急甚,加上她十分不耐,驀又悄泄一次,其後
小丟不斷,經由愛郎肉棒來回攪拌,花房玉蛤早已漿白亂挂糜膏遍塗,裏裏外外
俱是狼籍不堪。
小玄勇猛過頭,驟感精意翻騰,見她仍是咬唇死忍,銷魂中軟聲求道:「水
兒快叫!我愛聽。」
水若一聽,心頭陡酥,貝齒鬆開,嬌聲澀語如水流出,終于放任自己跌入那
甜美瘋狂的慾海。
小玄極力抽刺,出必至腦,入必盡根,突地肉莖暴漲數圍炙若火燎,又似前
幾次的變化,急亂間丟失了藏蕊寶窩,一時遍尋不見,又求玉人:「我要那兒。」
水若給他的火龍煨得如酥似化,迷迷糊糊似明非明,不由擺腰拆股,挪挪湊
湊,乖乖將內裏寶窩送上相就。
小玄倏感龜頭一酥,冠溝勒緊,驟又突入奇嫩花窩,喜極哼道:「就是這哩!」
泄意愈劇,竟然得隴望蜀,顫聲繼求道:「我快……快……挨我緊緊的。」
水若心領神會,但她大丟已迫在眉睫,委實又怕又愛,忽地把心一橫,反手
扳住愛郎腰杆,咬緊牙根朝後靠去,翹臀又拋又搖,妖嬈至極.
「水兒……」小玄悶哼,肉棒漲似慾裂,想起從前成日捉弄自己的刁蠻師姐
這會竟然如此百依百順,不禁魂銷魄化。
水若竭力磨湊,曲盡奉承,顧不得酸麻入骨,衹將最美嫩處獻與愛郎,因為
愛他,便要耍盡法寶用盡解數,嫵媚給他,妖嬈給他,不知他可曉得?
火熱地包圍,窄緊地收縮,很快就把小玄逼上了銷魂蝕骨的極至,一下熬禁
不住,波波燙精激射而出,如噴似注。
水若衹覺戶內好似熱油澆灌,驀地美到極處,尖啼聲中,已隨愛郎攀上那喜
樂頂峰,花眼顫綻,玉漿迭迭甩灑,驚心動魄山崩海沸。
小玄通體繃凝,把住蠻腰極力回拉,怒莖如柱,力透花窩,迎著股股黏熱的
陰精研磨激射。
水若軀攣如蝦,先還用手扳住郎腰,須臾雙臂俱軟,再也扳把不住,酥做一
團,篩糠似地丟了又丟慾仙慾化。
兩人交股繾綣,神魂渺渺間,水若忽似想起了什麽,嬌弱無力道:「壞蛋,
妳快去把我的衣服取來呀,倘若給什麽鳥兒野獸叼走,那就死了。」
小玄這回心滿意足,爽聲答應,當即起身穿衣整裳,抖擻精神縱出巨巢,朝
下躍落。
下了太碧,掠過水面,上岸找到水若的衣裳靴襪,一股腦夾抱腋下,復朝太
碧奔回。
過沒多久,小玄回到巢中,卻見水若竟已睡著,模樣極是嬌憨甜美,哪裏忍
心叫她,便把衣裳輕輕蓋其身上,坐下靜靜守候。
水若本就貌美如花,此際彩虹映耀,益發艷麗奪人。小玄痴痴瞧著,回味先
前銷魂,不禁疑真疑幻,繼而憶及逍遙峰上的日子,仔細一想,這俏師姐對自己
的種種捉弄與嬉鬧,果似暗蘊情意,衹是當時迷糊不知罷了,他拍了下頭,呵呵
傻笑,滿懷柔情蜜情。
痴迷許久,小玄想起寶鏡,轉頭望去,這回仔細打量,見那些鑲綴鏡邊的寶
石光芒閃耀繽紛眩目,大多不識何類,唯獨認出其中一粒,似是傳說中的金罡髓,
乃絕佳的聚靈之物,衹饞得猛吞口水,怔怔忖道:「這面寶鏡渾身皆是罕世奇珍,
怎奈不能碰觸,可惜呀可惜……」
正在發呆,突聽天上傳來一陣聲響,似是大鳥撲翅所發,心頭陡緊:「不會
是那兩個小家伙的老爸回來了吧?」趕忙抬首循聲尋望,見一衹奇異東西從太碧
不遠處飛過,有翅有尾,形若鳳凰,卻完全不像活物,通體灰白,周身叉叉丫丫
稜角分明,不禁大奇:「這是什麽?」
他眺目凝望,又見怪鳥背上綠影一點,似是人形,心中愈奇,再要細看,但
那怪鳥已漸漸遠去。此人素來最喜稀奇古怪之物,不覺心癢難搔,回頭見女孩睡
得正香,忖道:「看樣子水兒一時半會不會醒,我何不趕去瞧個明白再回來?」
主意一定,遂躍出巨巢,從太碧急游而下,待掠過水面縱到岸上,已不見了
那怪鳥的蹤影,當下疾提真氣,施展出本門的陸地飛行術,朝怪鳥飛逝的方向追
去。
小玄追了許久,始終不見怪鳥蹤影,心中焦灼,便縱身躍起,攀游上一棵巨
竹冠頂,視野頓闊,又再瞧見那衹怪鳥,原來它已降下高度,低低貼著竹海飛行,
心中歡喜:「無怪我瞧不見它哩……」繼而忖道:「不知它為何要飛得這樣低,
難道怕人看見麽?」
他正要趕去,驟聞前方怪聲大起,衹見從竹海中竄起道道青影,電掠撲向怪
鳥,還沒瞧清楚,已見怪鳥掙扎著墜入竹海。
小玄心下凜詫:「不知又是什麽厲害怪物?這巨竹谷可真是處處透著邪門喲。」
他天性好奇,雖有怯意,但不瞧個明白怎能甘心,略一猶豫,便潛下竹海,小心
翼翼地從地面摸過去。
待到近處,衹聽拍翅之聲此起彼伏,間中卻夾著「扎扎」「咯咯」的異響,
似皮筋木軸絞轉所發,小玄越發好奇,藏在一棵巨竹後探頭窺望,近觀之下,終
于恍然大悟,原來那些青影乃是一衹衹由竹枝竹片扎制的隼形飛鳥,正在圍攻先
前那衹灰白大鳥. 大鳥形若鳳凰,看起來卻是木料所造,其上騎著一個綠衣女孩,
已如風雨中的飄絮搖搖慾墜。
小玄大訝,悄自忖道:「怎會有這麽多機關怪物?又在這裏打起架來?」
那木鳳凰雖然體形較大,但形單影衹,而那些竹隼卻多達十餘衹,且衹衹喙
尖爪利,飛速如電,早將木鳳凰抓啄得傷痕纍纍碎屑雨下,其上的綠衣女孩窮于
應付,似慾從懷裏取什麽東西,衹是無暇得手。
那女孩約有十四、五歲年紀,秀發俏盤,袖窄裙飄,細細蠻腰素錦環束,係
著一衹繡著竹子的小囊及一把像是裝飾用的竹鞘短刀,生得明眸皓齒顏若冰雪,
模樣極是嬌美。
小玄眼見險象環生,不覺為她暗捏了把汗:「不知這姑娘是何人?要不要幫
她?」
正在猶豫,已見女孩勉力從懷內掏出東西,卻是一道紫色符兒,孰知這時劇
變陡生,坐下的木鳳凰「喀啦」一聲從中斷裂,將其拋摔落地。
四周的竹隼立時疾翔掩上,衹衹喙利如刃,就要將女孩刺個千瘡百孔。
小玄大驚,再也不及細想,自竹後箭步縱出,袖子揚處,帶著淡淡赤焰的八
爪炎龍鞭呼嘯疾旋,剎那擊飛兩衹竹隼,趁隙展臂一把勾住女孩蠻腰,電光石火
間脫出合圍。
那些竹隼似有心智,餘者一齊調頭轉向,如影隨形地掩撲追殺。
小玄邊戰邊退,一臂護著女孩,一臂疾揮勁甩,將炎龍鞭舞得密不透風,把
一衹衹襲至的竹隼擊成朵朵火團.
那綠衣女孩初時還一臉戒備,夾在指間的紫符慾發未發,但見小玄攻守自如,
神色方才漸漸鬆緩。
小玄見那些竹隼雖然凶猛疾迅,卻似為己所克,不覺越戰越勇,每發一鞭,
必有一衹竹隼燃燒破碎,無意間瞥見臂彎裏的女孩仰起了臉,正凝眸望著自己,
心中好不得意,出手更是異樣瀟灑。
四周竹隼迅速漸少,眼看就要結束戰鬥,小玄佇足立定,逸然收鞭。
「小心後邊!」女孩忽叫,最後一衹竹隼無聲無息地從後襲至,如刀利喙直
插小玄背心。
小玄頭也不回,將腕微抖,後邊霎爆起一團火焰,當那衹悄襲的竹隼燃燒墜
地,他已收鞭入袖,微笑地望著女孩。
女孩也在望他,眸盈如水湛然有神,菱口一綻,聲音甜極:「謝謝哥哥。」
小玄張了張口,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原來適才驟然出手,真氣消耗頗劇,又
為了保持神閑氣定的模樣,餘下的真氣都拿去硬撐了。
「別說話,先歇會兒。」女孩嫣然道。
斤兩給人瞧破,小玄老臉一紅,喘氣道:「請……請問姑娘……」
「我叫婀妍。」女孩道。
「阿妍?」小玄終于緩過氣來。
「不是阿。」女孩搖頭,含笑糾正:「是婀,婀妍。」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8 14:47
第叁回 傳說
婀妍望著小玄,眉俏目秀頗顯妖嬈,然又從中透出一股清爽之氣,如露純凈,
似泉甘冽。
「好奇怪的女孩……」小玄怔怔瞧著,忽然發現她臉側有一痕污漬,想來是
適才墜地時塵土所染,因其肌膚極白,那痕塵污顯得無比礙眼,忙從袖中掏出手
帕,為她輕輕擦拭。
婀妍一愣,但神色很快便恢復如常,衹靜靜地任之擦拭。
「女人的肌膚好奇妙,同樣是白,怎都不一樣呢?」水若白裏透紅,飛蘿白
如奶漿,夭夭白得像雪,而這女孩卻白得像冰,肌膚看起來竟跟透明似的……小
玄胡思亂想,視線碰著女孩的目光,倏地驚覺自已的唐突,急忙收帕鬆臂。
「對了,我還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呢。」婀妍若無其事地站直身子,忽從他手
裏抽走手帕,卻是拿去擦拭粉額的細汗。
「我叫崔小玄。」小玄答,沒了手帕的手不知該往哪兒放。
「崔小玄……」婀妍輕輕復唸了一遍,忽問:「妳來這裏做什麽呀?」
「來找竹子。」小玄答。
「找竹子?寶瓶竹嗎?」婀妍盯著他繼問。
小玄點頭,剛要開口,卻又給她截住:「妳要寶瓶竹做什麽?」
小玄遂將來龍去脈草草說了一遍,不知為何,衹覺無需對這女孩隱瞞什麽。
「原來這樣啊,寶瓶竹具有克邪之功,用來打骷髏的確不錯,衹是……」婀
妍沉吟道。
「衹是什麽?」小玄問。
婀妍道:「衹是寶瓶竹十分珍稀,恐怕這谷中之人不肯給妳。」
「這個無需擔心,此次同來還有蕩魔堡的賀少堡主,據他說與這谷中的少主
人甚為相熟,求竹應該不成問題。」小玄道。
婀妍黛眉一揚,淡淡道:「是麽?」
小玄望向滿地燃燒未熄的竹隼,此刻終有機會發問:「不知這些小怪物是啥
東西?為何要襲擊姑娘?」
「它們喚做「刀隼」,是巨竹谷機關守衛中的一種,我許久不來,沒想這裏
增加了布置,因此中了埋伏。」婀妍答了一半。
「竟有如此厲害的機關!」小玄咂舌,他素喜機關術,興奮問道:「這谷中
還有其它機關怪物麽?」
婀妍冷哼一聲,道:「厲害個啥!刀隼不過是巨竹谷所有機關守衛中最簡單
的一種,雖然迅疾,戰力卻弱,若非我造的坐騎材質不如它們,且又猝不及防,
這種末等機關守衛豈能耐何得了我!」
「這鳳凰是姑娘造的?」小玄走到斷裂成兩半的木鳳凰旁邊,俯下身去觀望,
但見內裏軸索縱橫珠鉤遍布,結構復雜之極,且異樣的精致巧妙,他對機關術頗
有涉獵,立時看出些許門道,不禁大為詫訝,轉頭回望女孩,一臉難以置信:「
真是妳做的?」
「妳不信?」婀妍瞪著他。
「想不到姑娘竟是機關大師!」小玄忙改口吻,雖然心裏仍然不大相信。
婀妍毫不謙遜,道:「那些刀隼是由寶瓶竹所造,強度與硬度遠勝我用柘木
做的鳳凰,否則它們哪是我這坐騎的對手。」
「原來如此……」小玄復又去看那木鳳凰,越看越感奇妙,越看越覺驚心,
吟哦道:「損傷得好厲害,衹怕一時半會修不好哩。」
婀妍道:「還修什麽,等我奪回……」她突然頓了一下,繼道:「等我有了
好材料,再造一衹更棒的。」
小玄呆了一呆:「不修了?這麽好的東西就不要了?」
「嗯,今兒還有更重要的事。」婀妍若有所思道。
「那……那……」小玄慾言又止。
「阿玄哥哥,幹嘛吞吞吐吐的?」婀妍奇怪地望著他。
「那……不知姑娘可不可以把它交給我?說不定我能把它修好,到時……」
「妳想要啊?那就盡管拿去。」婀妍爽快道:「適才妳出手幫我,這麽客氣
算什麽!」
「真的?」小玄大喜,心想這趟跟水若來巨竹谷真是跟對了,不單白撿了一
具渾身皆寶的千年鸞尸,還得到一衹巧奪天工的機關鳳凰,雖說損毀嚴重,但衹
要能拿回去研究,就一定能從中學到不少東西。
婀妍早已拭幹了汗兒,瞥見手裏的手帕,眼珠滴溜一轉,忽道:「不過……」
「不過什麽?」小玄心頭驟緊,衹道她要反悔。
「不過總不能白白給妳,妳得拿樣東西來換。」婀妍嘴角彎起,一臉俏皮。
還好還好,小玄暗暗慶幸,忙道:「妳想換什麽?」
女孩歪頭沉吟,乜眼打量著他,一副小狐狸模樣。
小玄心又拎起,兩手在身上東掏西摸,拚命尋思自己有什麽能打動她的東西。
「這樣吧……」婀妍抖了抖手裏的帕子,微笑道:「就換這個好啦,今兒天
氣好熱,我忘了帶汗巾。」
「換這個?」小玄以為聽錯。
「不願意?那算了。」婀妍一副不行拉倒的模樣。
「願望願意!成交!」竟有這等好事,小玄急忙表明態度,生怕女孩後悔,
脫口道:「我們勾下指頭。」
逍遙峰上,他同水若不知勾過了多少次指頭,早已勾成了習慣。
勾指頭?這麽大的男兒還幹這個?婀妍愕然,咬著笑舉起一衹柔荑,伸出春
蔥般的尾指。
兩人勾住尾指,小玄來回拉了幾下,嘴裏唸唸有詞:「拉勾上吊,一百年不
許變!」
婀妍任由擺布,衹怔怔盯著他,竟似連笑都忘了。
小玄唸罷,鬆指回手,旋即急頌法訣,將斷裂的木鳳凰收入如意囊內,這才
長長地舒了口氣,心滿意足道:「姑娘要去哪呀?」
此刻的他衹盼回太碧去找水若,等賀天鵬弄到寶瓶竹就立刻趕回澤陽,然後
躲進屋子裏美美擺弄今次的豐碩收獲。
婀妍卻似若有所思,不答反問:「阿玄哥哥,妳喜歡機關術是嗎?」
「是啊,喜歡得緊。」小玄心不在焉地應,那衹木鳳凰究竟蘊藏著多少機關
秘術?千年鸞尸又可以分解出多少珍稀材料呢?哇哇哇,想不到一下山就發了筆
橫財!
「那麽,妳應該聽說過虎蛛戰車吧?」婀妍道。
小玄心頭一跳,立道:「妳是說奉天侯軍中所向披靡的虎蛛戰車麽?」
婀妍點頭。
「當然聽說過,傳說它們形貌駭人威力無窮,一旦出現在戰場上,便會令敵
軍頃刻崩潰,十餘年來助奉天侯征討八方,威名鎮懾天下,那可是絕頂的機關杰
作!」小玄興奮道,衹不明白她為何忽然提起這個。
「那妳可知曉這虎蛛戰車的來歷?」婀妍問。
「這個就不清楚了,據說它們的出處極為機密……」小玄道,他對虎蛛戰車
了解,幾乎全來自廣學博聞的二師姐李夢棠,至于身為奉天侯女兒的程水若,對
此卻是一問叁不知。
婀妍淡淡道:「虎蛛戰車的出處就是這裏。」
「什麽?」小玄身子一震。
婀妍娓娓繼道:「制造虎蛛戰車的主要材料就是強度驚人的寶瓶竹,而巨竹
谷的造器術與機關術獨步宇內,虎蛛戰車的最初原形其實是用來守衛谷中要地的
一種機關戰獸,喚做「恐怖之足」,後因要供與戰場使用,方改造成今時的戰車
形態。」
「真的?妳怎麽知道這些?」小玄訝道。
「又不信麽,要不要我帶妳去瞧瞧?」婀妍乜眼望著他。
小玄立要答應,然卻一陣猶豫,因為想起水若還在太碧的巨巢內。
「不想去嗎?那算了。」婀妍十分幹脆。
「離這裏遠不遠呀?」小玄極喜機關之術,虎蛛戰車這等罕世機關杰作對他
實是極大的誘惹。
「遠是不遠,不過可能會有危險……算啦,我看妳還是別去為好。」婀妍好
言相勸。
「等等,妳說有危險?」小玄越發心癢,冒險可是他的一大愛好。
「嗯,說不定會很危險。」婀妍眨眨眼道。
「走!瞧瞧去。」小玄終于抵擋不住誘惑。
「真的要去?實話告訴妳吧,那兒很危險很危險的哦。」婀妍望著他,不覺
又笑得像衹小狐狸。
「越是危險,我千翠山崔小聖便越是要去!」小玄心意已決,豪氣吞雲。
「那好,跟我來。」婀妍說走就走,話音未落,人已縱出,足下似有疾風,
施展的竟是極佳的陸地飛行術。
小玄趕忙跟上,緊隨其後,見前邊女孩身影窈窕,帶飄裳擺似慾乘風飛去,
心下思道:「好俏的身法……她擅長機關之術,且知曉這谷中不少事情,卻又似
慾藏匿行蹤,不知到底是什麽人?」
想到此處,疑竇忽生:「她怎如此熱心帶我去瞧那虎蛛戰車呢……難道僅是
因為我適才幫了她麽?」
兩人一前一後急馳,半盞茶間已奔出老遠,小玄回頭望去,早已不見聳入雲
端的太碧,心中始終放心不下尚在巨巢內甜睡的水若,正有些遲疑,突聽前邊的
婀妍低叫:「快上樹!」
小玄見她身子倏縱,朝一棵巨竹疾飛上去,趕忙收住奔勢,亦跟著攀游而上,
方慾發問,卻給一衹冰膩手兒捉住手腕,拉入茂密的枝葉簇中。
「別動,有巡邏隊。」婀妍在他耳邊小聲道。
「什麽巡邏隊?」小玄低聲問,卻見婀妍豎指立于唇前,示意莫再說話。
這時底下格卡聲響,緩緩過來一隊人馬,小玄從枝葉縫隙間望下去,頓時目
瞪口呆,原來這隊人竟然全是機關怪物,雖為人形,但個個有首無面肢體成節,
通體青翠,似是由竹筒竹片組成,手中皆持過丈長槍,看起來也是用竹子做的。
他睜大眼睛,凝目細看這隊怪物的各處構造,見它們接口巧妙,關節靈活,
不禁大感震詫:「巨竹谷的機關工藝的確超絕。」
不過片刻,整隊機關怪物便已全部過去,兩人仍靜等了一會,直至完全聽不
見它們所發的格卡怪響,婀妍方才開口:「好啦,走遠了。」
小玄迫不及待地問:「這些東西又是什麽?」
「它們叫槍卒,也是巨竹谷機關守衛的一種,主要擔任谷中各處的巡邏與警
戒任務,數目最多。」婀妍答。
「竟能做得與人如此相像……」小玄喃喃道:「看起來還挺靈活,衹不知經
不經打?」
婀妍道:「妳可莫要小瞧它們,別看這些卒子走起來搖搖晃晃,且不像刀隼
能飛行,但它們的戰力卻勝一籌,也是用寶瓶竹造就,刀斧難傷水火不侵。」
小玄想起那些給自己鞭成朵朵火團的刀隼,微微一笑:「水火不侵?」
婀妍見狀,立明他的不屑,忽道:「阿玄哥哥,請教一下,妳修習的功法是
不是火行係的?」
「是啊。」小玄一時沒反應過來。
「五行互有生克,不知火克什麽?」婀妍繼問。
「火當然克木了,妳怎麽突然問這個……」小玄陡有所省:「妳是說,我修
習的功法正好克著那些木制機關麽?」
婀妍點頭。
「原來這樣啊……」小玄旋即得意起來:「如此說來,這谷中的機關怪物全
都怕我啊!」
「翹什麽尾巴。」婀妍蹙眉輕啐:「寶瓶竹不怕火,但妳不單功法屬于火行,
且幸還有樣好兵器,不知那根冒火焰的鞭子叫什麽?」
小玄面上一熱,忙收浮態:「叫做八爪炎龍鞭。」
「八爪炎龍鞭……」婀妍微一聳容:「難道是用八爪炎龍做的?」
「正是,我師父說它是用一根八爪炎龍筋和叁百六十片炎龍鱗做成的。」小
玄暗自得意,但這回不敢再露絲毫。
「無怪那些刀隼不堪一擊……」婀妍轉眸忽問:「阿玄哥哥,請問妳師父是
誰呀?」
「我師父叫崔采婷,便是大名鼎鼎法力無邊的如意仙娘,因為白發,我們千
翠山一帶的百姓又稱她為白首娘娘,膜拜之眾千千萬萬。」小玄傲色道。
「原來妳是她的門下,那麽也就是玄教門人了……」婀妍似自沉吟。
「妳也聽說過我師父麽?」小玄越發得意。
婀妍卻淡淡道:「對了,說到千翠山,那麽妳聽說過一個叫袁自在的異人嗎?」
「啊哈!」小玄一聽,立時怪叫起來:「豈止聽過,我同他還親近得很哩。」
「親近?」
「千翠山有逍遙八聖,他排第二,我排第八,他正是我的結拜二哥。」小玄
洋洋得意。
婀妍睜大眼睛。
「不信?」小玄拍拍腰間的法囊,道:「這衹寶貝名喚「如意」,能裝一園
子的瓜果蔬菜,就是他在我下山前一晚送給我的。」
婀妍突喝:「好啊!妳為仙家弟子,卻去跟一衹猿精結拜兄弟,難道不怕給
妳師父踢出門墻去麽?」
小玄訝道:「妳怎麽知道我袁二哥是……是……妳也與他相識麽?」
「妳先答我。」婀妍卻道。
小玄道:「怕什麽,跟我稱兄道弟的山精水怪可多著哩,衹要莫給門中之人
知去便是。」
「妳……不怕妖精麽?」婀妍盯著他。
小玄從來就懶分孰仙孰妖,一臉不以為然道:「為啥要怕?他們許多都有趣
得緊哩,衹要不是惡人,我才不在乎他們原本何類。」
婀妍嘴角彎起,忽爾笑得甜甜俏俏,奪人麗顏宛如冰峰上的雪蓮嫵媚綻放。
小玄瞧著,不覺一呆。
「幹嘛?」女孩問。
「原來妳笑起來這樣好看……」小玄脫口而出。
「活!難道我不笑時就不好看麽?」婀妍佯嗔,卻笑得越發嬌艷燦爛。
此時兩人相距極近,小玄嗅著絲縷淡淡芬芳,倏地神搖心蕩臉燒耳熱,忙把
注意力強自轉開,又提先前之問:「妳認識我袁二哥麽?」
「不認識,衹是幾年前我隨師尊趕赴逍遙大會,在快活島上見過他,那次他
施展獨門異術,連敗數名修為深厚的妖界高人,奪去了當年逍遙大會的第六壇快
活泉之髓……」婀妍答。
小玄詫道:「竟有這等經歷,我怎麽從未聽他說過?」
「興許他不想炫耀吧?當年會上,他給人感覺就是不喜張揚,不過本事真的
了得,那幾個與他較技的妖界高手皆輸得摸不著頭,而且師尊說他其實未盡全力,
因此我印象頗深。」婀妍憶道。
逍遙大會乃妖界每七年舉行一次的盛會,發起人便是妖界之尊小妖後,傳說
她因惱妖界從無精怪受邀參加天界西王母的蟠桃會,某日倏怒,遂在擁有一十九
靈脈之一的快活泉的快活島舉辦了妖界自己的狂歡大會,邀聚萬千山精海怪同來
痛飲用快活泉釀成的快活酒。
快活泉既為一十九靈脈之一,自有它的奇功異效,據傳飲過者除了能延年益
壽,還能大幅增強靈力,而用其釀制的美酒,更是能令人快活絕頂煩惱盡逝。
因此快活泉又名靈泉、忘憂泉、不塵泉、濯心泉,目前雖為妖界擁有,卻一
真為他界覬覦窺視,大爭小鬥由始未絕,其中與魔界的一次大戰,戰況極是慘烈,
震動寰宇。
每屆逍遙大會除了狂歡痛飲,自然還有許多助興項目,妖界精怪大多好勇鬥
狠爭強好勝,因此比武較技俱為每次大會必不可少的一項。這項重頭戲,每屆決
出十名前者,獎品便是小妖後親手煉釀的十壇快活泉之髓與妖界的無上榮耀。
想不到袁自在曾經參加過逍遙大會,而且還奪得一壇人人垂涎的快活泉之髓,
小玄興奮得兩手直搓,心中悄忖:「不知那壇酒兒喝光了沒?我不時做丹藥與他
下酒,他卻把寶貝藏著自個享受,哼哼!什麽時候回千翠山,定要叫上桃花大姐、
黑無霸他們一起開個審判大會,逼他把酒交出來請大家喝!」
婀妍見他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眉花眼笑,瞪眼道:「幹嘛呢?很意外妳有個如
此了得的結拜兄弟麽?」
「妳……妳去過快活島?」小玄忽然想起二師姐李夢裳說過,好像衹有精怪
才有可能受邀參加逍遙大會,難道眼前這如花似玉的女孩兒竟是個妖精麽……
婀妍道:「我是跟我師尊去的。」
「妳師尊?不知是哪位高人?」小玄悄忖,至少她師尊是個妖界精怪。
婀妍不說名諱,衹道:「我師尊號為凌霄士,至于妳們正道仙家,也許對他
老人家另有稱謂。」
小玄大驚,結舌道:「原來妳師尊是……是……」
「大魔頭是麽?」婀妍黛眉一軒,面露惱色。
原來那凌霄士又號妖聖,可謂妖界的一代宗師,才學卓絕,精通叁島十洲百
家術數,其中最擅煉符用符,開創逆相六合符道,用符之名尚在玄教名士摘星子
之上,行事怪異毒辣,不但在妖、魔兩界爭奪快活島之役中屠魔無數,更曾弒神
誅佛,乃是個神魔皆懼的大魔頭。
小玄趕忙收起訝色,幹咳兩聲拖延時間,心中急思該怎麽說話。
「年紀輕輕,學人老頭子咳嗽做什麽!」婀妍瞪著他。
小玄更是尷尬,終于擠出話題:「妳師尊也去參加逍遙大會,那……以他…
…他老人家的神通,必定奪得當年的第一壇快活泉之髓了?」
婀妍聽他語氣還算恭敬,臉色遂緩:「我師尊才不下場比試呢,而且他不衹
參加過一次逍遙大會。」
「不衹參加過一次?」
婀妍道:「雖然我衹跟師尊去過一次,但他早已參加過許多回逍遙大會了,
因為他是小妖後十分敬重的人,每次都是受邀去做大會評判。」
小玄悚然,豎起大拇指贊道:「了不起!了不起!」心下更疑:「她是那大
魔頭的徒兒,卻跑來這巨竹谷來做什麽?」
「這還用說。」婀妍笑靨如花。
「聽說那小妖後也是個……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小玄忽然沒頭沒尾地冒
出一句。
據傳小妖後驚才絕艷風華絕代,不但為妖界僅有的幾名聖尊之一,也是妖界
的第一美人。
小玄想起,某日在千翠山上喝酒,飛天將軍、鬧海大帥和黑無霸跟他說起小
妖後之時,除了敬畏之色,個個皆挂著長長的口水。
「當然了不起啦,她可是天地間最美貌最動人的女人呀。」婀妍目遙遠方,
似羡慕,似贊嘆,似嘆息。
「連妳也這樣說,看來那些傳說真的不假……」小玄出神道,遙想那小妖後
的容顏風姿,不覺一陣心馳神搖,暗暗遺憾:「可惜那逍遙大會衹有山精海怪方
能參加,如若不然,我定要想法子參加一次,親眼去瞧瞧那小妖後的絕代風華。」
第四回 一丘之貉
「走吧,在這裏呆太久,等會又會有巡邏隊過來的。」婀妍道。
兩人躍下巨竹,繼續朝前掠去,沿途又遇數隊槍卒巡邏隊,皆一一小心避過。
小玄見離太碧越來越遠,更加擔心尚在巨巢中的水若,忍不住問:「妳不是
說不遠嗎,怎麽還沒到?」
「快到了,就在前面。」婀妍腳下不停,依舊疾掠如飛。
小玄忽然發現周圍的竹子已跟別處大不一樣,枝杆每節俱呈弧形,如同許多
瓶子接迭而成,驚喜叫道:「莫非這些就是寶瓶竹了?」
「是呀,原來妳還沒見過?」婀妍應。
小玄邊奔邊望,見這片寶瓶竹林遙遙延去不見盡處,又叫:「原來這麽多啊,
有人卻吹得多稀罕似的。」
「當然稀罕,這裏雖多,卻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產地。」婀妍突然佇步立定。
小玄忙跟著剎足,小聲問道:「又有巡邏隊是嗎?」
婀妍舉手示靜,凝目望著前方。
小玄循她目光望去,並未瞧見什麽異樣,正在疑惑,忽見不遠處一棵寶瓶竹
的冠頂緩緩歪斜,接著傾入竹海中去,詫道:「那竹子怎麽倒了?」
「有人采竹!」婀妍奇道:「可是這一帶尚未列入采伐區呀,照理不該來此
采竹的……」
「什麽采伐區?砍幾根竹子還有這麽多規矩呀?」小玄愈覺奇怪。
「妳不懂,別瞧這寶瓶竹遍谷皆生,可每一棵都要登記入薄。」婀妍略一沉
吟,招手道:「我們過去瞧瞧。」
兩人悄悄躡去,鋸木之聲陸續傳入耳內,待到近處,又聽有人說話,遂藏于
一棵竹後,探頭窺望。
「哼,原來是偷竹的。」婀妍輕聲道。
「妳怎知道?」小玄偷偷望去,赫見幾衹兩人多高的怪物,形如螳螂,通體
青綠,亦似用竹造就,雙臂皆安著長達數尺的利鋸,正賣力地鋸著幾棵寶瓶竹。
「就這麽幾衹螳螂工匠,還躲到邊僻處來采竹,不是偷才怪。」婀妍道。
「這些怪物叫做螳螂工匠麽?」小玄大感興趣,見怪物兩衹一組,來回拉鋸,
速如飛電。
「嗯,它們是專門用以采伐的機關工匠,不但能砍能鋸,還擅搬運,衹衹力
大無窮,當然,在危急之時用來戰鬥,它們也是令人生畏的戰士。」
小玄聽得津津有味,隨口問道:「妳對巨竹谷的事怎麽知道得這樣多呀?」
幾衹螳螂工匠似乎不知疲憊,雙臂所安長鋸亦鋒利異常,然而饒是如此,一
棵已給鋸得衹剩下一點點連接的寶瓶竹卻是遲遲不斷,顯示出無比驚人的硬度與
生命力。
小玄不聞回答,轉面瞧去,見女孩櫻唇緊咬俏面凝煞,不由吃了一驚,忙問
:「怎麽了?」
婀妍卻衹應:「沒什麽。」
忽聽有人大聲道:「這樣不行,搞了大半天,卻還采不到十根,照此下去,
恐怕叁天還弄不完!」
小玄心中一跳,衹覺聲音甚熟,此刻已見兩人並肩過來,其中一個正是賀天
鵬,方才明白:「原來是這家伙的聲音!」
與他同行的另一人亦為青年男子,首束絲冠腰扎綢巾,衣飾十分華麗,道:
「賀兄莫急,這也沒辦法啊,近幾月形勢似乎頗為吃緊,本谷要上交大量材料與
各種成品,界中頻頻有人來查,老頭子亦管得極嚴,防自己人就跟防賊似的。」
賀天鵬皺眉道:「這竹子委實太硬,采伐不易,妳就不能再弄幾衹螳螂工匠
來幫忙麽?」
那人搖頭道:「真的沒辦法,老頭子臨走前已下令,未經他允許,誰也不準
動用谷中的螳螂工匠,這幾衹還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偷弄出來的,回頭若給發覺,
我可就慘啦。」
小玄見他面青唇白,說話細聲弱氣,不禁大皺頭:「這家伙怎麽病怏怏的?
不知是誰?」
賀天鵬盯著那人,道:「哥哥也不是故意為難妳,衹是我已在人前誇下了海
口,這趟不把竹子弄回去就得換個姓了,妳再想想辦法。」
那人衹是搖頭,滿面難色。
「對啦,老頭子不是已出谷去了嗎,妳還擔心個啥?」賀天鵬道。
那人唉聲嘆氣道:「谷中還有個毛總管呀,這家伙比老頭子更討厭,完全不
買我的賬。」
賀天鵬聲音倏地拔高,怒色道:「我就不信,妳身為這谷中的少主子,他一
個奴才能奈妳何!」
小玄微訝,心忖道:「原來這人就是巨竹谷的少主人!怎麽如此一副熊樣?
竟讓姓賀的呼呼喝喝。」
那巨竹谷少主苦著臉道:「妳也知的,那姓毛的並非尋常奴才,他可是老頭
子從界中帶過來的人,手段厲害得緊哩。」
賀天鵬盯著他,忽壓下聲冷冷道:「柳長青呀柳長青,妳可別跟我玩這一套,
那晚妳在我堡中喝酒,偷偷睡了我的小嬙兒還以為我不知麽?」
柳長青神色一變,慌得堆起滿面笑容:「小弟該死!小弟該死!都是那夜喝
得太過,否則,小弟縱吞了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碰哥哥愛妾的一根指頭呀!」
小玄一怔,旋即生怒:「原來姓賀的家伙已有妻妾,卻還來打水兒的主意。」
賀天鵬寒聲道:「妳不敢?我瞧妳膽子可大著哩,那夜妳對她說什麽來著?
說她要是跟了妳,妳就如何啊?」
柳長青後退一步,白臉發青道:「哥哥饒命,那些全都是酒後胡言,做不得
真的……」
賀天鵬面色卻又復緩,沉吟道:「這個麽……其實老哥我也明白的,酒喝多
了嘛……」
柳長青忙道:「哥哥寬宏大量,我這就想辦法去!」
賀天鵬湊近又哄,軟硬兼施:「這不就對啦,嗯……等妳下次出谷,哥哥再
尋幾個水靈美人送妳,妳若不方便帶回谷中,那哥哥就幫妳在外邊弄座漂亮園子,
來個金屋藏嬌如何?」
柳長青道:「不敢不敢……」神情不定,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
賀天鵬觀顏察色,又道:「倘若真的喜歡,我那小嬙兒亦送與老弟如何?」
小玄吃了一驚,心中悄罵:「這家伙竟要將姬妾送人?自己的女人說送就送,
真真畜牲一個!」
柳長青大喜,顫聲道:「這個……這個……」眼睛骨碌碌地偷瞧賀天鵬,似
在辨其所言是真是假。
賀天鵬和聲道:「女人嘛,再好也是件衣裳罷了,又怎如我兄弟倆的手足之
情!衹望老弟日後關照些,多賣點谷中的好東西與我蕩魔堡。」
「好說好說!」柳長青眉花眼笑,拍胸道:「哥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深銘于心
了!」
賀天鵬壓聲道:「說起來我那小嬙兒還真惹人得緊吶,那腰兒那風情……哈
哈,哪個男人能不動心!」
「是啊,那晚……嘖嘖嘖……」柳長青神魂顛倒地應,兩人相視領會,一齊
放聲大笑,穢蕩之至。
小玄聽他們越說越不堪,不覺面燒耳燙,忽聽「喂」的一聲輕喚,才想起旁
邊還有個女孩兒。
婀妍小小聲道:「那家伙就是和妳一塊來的朋友麽?」
小玄轉頭,見她盯著自己,面上一副物以類聚的神情,趕緊劃清界線以表清
白:「不是不是!不是朋友,我跟他根本、完全不熟。」
婀妍笑吟吟地瞧他,目光從他面上緩緩移過,落在悄已紅透的耳朵上。
小玄急道:「那家伙自吹能弄到寶瓶竹,所以我們才跟來瞧瞧的。」
「妳們?還有誰啊?」婀妍問。
「還有水……我叁師姐。」小玄答。
「哦,那怎沒瞧見她呢?」女孩隨即繼問。
「她還在……」小玄語塞,面上更熱。
「幹嘛不說了?」婀妍微笑待答,亮若晨星的眸中滿是好奇。
這時又聽那柳長青道:「小弟今日就豁出去啦!這樣吧,我現在便回巨竹堡
去,看看能不能再弄幾衹螳螂工匠出來,爭取在天黑前把竹子采足。」
賀天鵬滿面喜色,正要說話,猛聞一聲炸雷般地大喝:「誰在盜竹?活得不
耐煩了麽!」
勁風乍起,衹見一衹怪物從竹林密處電般掠出,形如蜘蛛巨若大車,通體虎
紋足似長鉤,其上端坐一人,闊面白須目厲如電,身披竹甲背挎長槍,腰上懸一
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搖鈴。
柳長青與賀天鵬面色齊變,旋即又見林中衝出一隊巡邏槍卒,轉眼便將他倆
及四衹螳螂工匠團團圍住。
「毛總管,是我!」柳長青趕忙高喚。
「原來是少主。」那毛總管目光迅掃周圍一遍,卻不下坐騎,衹淡聲道:「
敢問少主,不知在此何事?」
柳長青知隱瞞不過,幹咳了兩聲道:「蕩魔堡賀少堡主為拒邪穢大軍,特來
我谷求幾根竹子,因數目不多,事又緊急,所以我便自作主張先帶他來此采竹,
正打算叫人去通報總管呢,不想老總管就到了。」
毛總管面無表情道:「谷主離開之前,已下令不許任何人擅自采竹,難道少
主不知?」
「這個……」柳長青尷尬道:「因事緊急,爹又不在,所以衹好先采一些,
回頭我再向爹爹當面解釋。」
「不行。」毛總管應得斬釘截鐵。
柳長青臉白了一下,道:「今次事情委實緊急,還請老總管網開一面,至于
我爹那邊,到時自然由我擔當。」
「請恕老奴無法答應,谷主既將谷中諸事托付給老奴,老奴萬死亦不敢有違
谷主之令。」毛總管雖對柳長青連稱老奴,話卻說得毫無轉圜餘地。
賀天鵬見勢不妙,目中凶芒一閃,但掠見毛總管所乘的可怖坐騎,旋將反抗
之唸強壓下去。
小玄目光早給那衹巨碩的蛛形怪物緊緊吸引住,低聲問:「那毛總管的坐騎
莫非就是虎蛛戰車?」
「嗯,不過不是以前供與奉天侯的那一型。」婀妍小聲應。
小玄好奇道:「虎蛛戰車有很多種麽?供與奉天侯的那一型又是什麽樣的?」
「一共有四種,供與奉天侯的那一型是專門定造的,為了適應戰場的需要,
體形要比這衹大上許多,一衹能乘四至六人,所載兵器亦更多。」
小玄咂舌,對巨竹谷的機關工藝佩服得五體投地。
「人來!將已采的竹子點數入薄,然後全部原地封存。」毛總管喝,他厲目
掃了柳、賀兩人一眼,森然道:「今日之事,待谷主回來再做定奪,但若有人再
犯,那時休怪本座不留情面!」
眾槍卒齊擁而上,忙亂一陣,用鎖鏈及封條封存了已采的寶瓶竹。
「老奴告退。」毛總管朝柳長青略微一揖,駕馭所乘的虎蛛戰車轉身,忽然
取下腰間的碧色搖鈴,作訣般搖了幾搖,便見四衹螳螂工匠一齊聚來,排著隊搖
搖擺擺地跟隨其後走了。
「怎會這樣!那把鈴兒是啥寶貝?」小玄目瞪口呆。
「那鈴叫做拘木令,據傳是用太碧上的靈枝所造,無論之前下過什麽禁制法
訣,這谷中的竹木機關最終全都由它控制,乃巨竹谷的鎮谷叁寶之一。」婀妍答。
過不片刻,毛總管一行已盡數離去。
賀天鵬顯然怒極,倏地忍不住破口大罵:「這老骨頭算啥東西!他眼裏還有
妳這個少主子麽?」
柳長青咬牙切齒道:「終有一日,本少定叫這老奴才尸骨無存!」
賀天鵬鐵青著臉:「這下怎麽辦?」
柳長青兩手一攤,嘆氣道:「真的沒辦法了,回頭他向老頭子告狀,我還有
苦頭吃哩。」
賀天鵬冷冷盯著他,面上陰晴不定。
柳長青苦笑道:「妳都瞧見的,並非小弟不肯盡力啊……唉,要不這樣,賀
兄請先回去,等過些日子風波稍平,我再尋機幫哥哥把竹子弄到手。」
賀天鵬心知無法,拂袖而去。
柳長青目送他遠去,笑容便如凝固了一般,倏地寒聲道:「竟敢對本少主呼
呼喝喝,不知死麽?待我登了谷主之位,也就是妳蕩魔堡的末日啦!」
他發狠片刻,方朝另一方向離去。
小玄長長地吐了口氣,似要將什麽拋棄掃凈,著惱道:「如此兄弟,叫那一
丘之貉還差不多!」
婀妍嫣然道:「受不了麽?可這種人委實多得很哩。」
小玄猛然想起賀天鵬這會多半是去太碧找水若,不由面色一變。
「怎麽了?」婀妍問。
「我得回去了。」小玄道,聽了先前的對話,他哪裏還放心得下水若單獨跟
賀天鵬呆在一起。
婀妍睜大眼睛,瞪著他嗔道:「瞧見了想瞧的東西,立刻就要走啦!」
「那姓賀的家伙此時定是去找我叁師姐,危險得緊!」小玄青著臉道。
「前邊還有其它種類的虎蛛戰車和許多機關,妳不想去瞧瞧麽?」婀妍急道。
小玄聽得心中癢極,卻搓手道:「衹有等下次再去瞧了……」
「下次?下次什麽時候才能再遇見?我們。」婀妍咬著唇兒道。
小玄一呆,見女孩目中似有不捨之色,心頭忽爾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莫
名感覺。
「難道妳叁師姐是小孩子麽?用得著那麽擔心她?」婀妍盯著他道。
「雖然我叁師姐本領高強,但那姓賀的家伙著實陰險,不行不行,我得趕快
回去!」小玄越想越覺得不妙,拔腿就走。
「等等。」婀妍拽住了他的袖子。
「什麽?」小玄轉身。
女孩語塞,可是兩衹手兒仍然緊緊地拉著他。
「怎麽啦?」小玄急道。
婀妍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溜,忽道:「想不想要寶瓶竹?」
「啊?」小玄一怔。
婀妍道:「妳這次來,不是為了要找寶瓶竹麽?那姓賀的弄不到,妳甘心就
這樣空手而回?」
小玄道:「姓賀的都搞不到,我又有什麽法子?」
「妳……妳陪我去一個地方,我就替妳想想辦法。」婀妍道。
「妳有辦法?」小玄訝道。
「嗯。」婀妍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妳有什麽辦法?」
「到時便知,騙妳是小狗。」
「妳要去哪兒?為什麽非要我同妳一起去?」小玄警惕起來。
「我怕悶呀,路上有個伴兒好說話啊。」女孩的雪靨上忽然飛起兩朵淡淡紅
暈。
「就為這個?」小玄哪裏肯信。
婀妍臉似更紅,眨眨眼道:「噯,還是實話告訴妳吧,因為那裏好危險,我
一個人不敢去。」
「哼,終于招了!」小玄心忖,盯著她道:「妳先前說帶我去瞧虎蛛戰車,
其實是想哄我做妳的幫手吧?」
「才……才不是……」婀妍急嗔,忽爾嬌怯怯地一軟,樣兒無比的惹人生憐
:「人家實在沒辦法嘛……那妳到底願不願意幫人家呢?」
小玄最見不得女孩兒這個模樣,道:「到底去哪?既然危險,妳為何還一定
要去?」
「我要拿回一樣東西,我家的東西。」婀妍目遙遠方。
小玄見她似乎不想明說,遂不再問,衹道:「往哪去?」
婀妍驚喜道:「妳答應陪我……幫我了?」
「下次若想我幫妳,便莫再花言巧語。」小玄已決意幫她,至于這女孩是不
是真的能幫自己弄到寶瓶竹,想來多半也是哄人的。
「嗯嗯,以後妳還會幫我是麽?」女孩笑靨如花。
「不過,我得先去接我叁師姐過來。」小玄答非所問,心頭始終牽挂著水若。
「哈?」婀妍一怔。
「那家伙好生卑鄙無恥,我可不能讓我叁師姐單獨跟他呆在一起。」
婀妍不語,臉上已是笑容全無。
小玄繼道:「而且我叁師姐的本領高強,到時也可一塊幫妳。」
「好吧。」婀妍無可奈何。
「走!」小玄想起水若還光著身子在太碧的巨巢裏睡覺,越發心急如焚,轉
身就奔。
婀妍悶不吭聲地跟隨其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小玄一路急奔,不住東張西望。
半柱香後,後邊的女孩突喊:「喂,妳到底要去哪兒?怎麽又轉回這裏來了!」
「這裏來過?」小玄剎足立定,這才發覺自己迷失向了方向。
「妳迷糊啦?」婀妍嫣然。
小玄臊著臉道:「妳知道太碧在哪裏嗎?」
「知道啊。」婀妍答。
「快帶我去!」小玄急道。
「哦。」婀妍撇撇嘴,似是很不滿意他的態度,慢吞吞地轉身,不情不願地
朝一個方向奔去。
「能不能快點吶?」小玄忍不住催促。
「不用看路麽?摔著了怎麽辦?」女孩頂嘴,腳下愈慢。
「適才妳怎麽能跑那麽快?」小玄心如火燎。
婀妍不語,突然賭氣般加速疾奔。
小玄急忙追趕,眨眼間卻給拉下老遠,心中一凜,當即疾提真力,方才勉強
跟上,正感訝然,忽見前邊的女孩身子倏傾,「哎呀」一聲朝前跌去。
小玄忙奔過去,趕緊扶起:「傷著沒有?」
婀妍苦著臉坐起,捂著腳嚶嚶呻吟。
「傷哪了?」
「腳扭著啦!」女孩叫。
「厲害嗎?」
「痛死了。」
「這邊是吧?我幫妳瞧瞧。」小玄于山中修習,除了道法武技之外,對門中
的醫術也略識皮毛,當下撩起裙角幫她查看,誰知指才觸著襪子,便聽女孩「噯
呀」大叫,不由嚇了一跳,心中連連祈禱:「這時侯,千萬莫斷了才好!」
婀妍見他毛手毛腳,急叫道:「妳幹嘛?」
「脫襪子啊,要不怎麽瞧?」小玄輕輕摘掉她的蠻靴,不由分說捧住足兒,
然後一點一點地為其卷褪襪子。
婀妍呆瞧著他,凝眸男兒那副全神貫注的神態,忽地嬌靨飛暈一陣心悸。
雪襪終于褪下,一衹明凈如冰瑩潤剔透的絕美纖足裸露出來,小玄捧在手裏,
但覺溫膩軟棉,偎得滿掌微微發麻,他心頭劇跳不住,好一會方記起該做之事,
忙以指輕點試探,屏息靜氣問:「哪兒痛?」
「就這。」婀妍立應,聲音微微發顫。
小玄指尖所點,正是腳背處,但見膚薄如膜脈絡淡現,除了美輪美奐絕頂誘
惑,並無什麽紅腫異樣,不覺怔住。
「瞧……瞧什麽!」見他呆頭鵝般愣在那裏,女孩忍不住羞嗔。
「好像沒什麽嘛?」小玄咕噥道。
「怎麽沒什麽呀!人家都痛死了,妳到底會不會醫啊?」婀妍大嗔。
小玄額頭冒汗,心忖:「若是二師姐在這就好了,衹要她隨隨便便施放個最
末等的療傷術,什麽骨折骨裂都能瞬間痊愈。」
婀妍足兒給他握得久了,衹覺無比的溫熱舒服,卻不知從何襲來一陣麻意,
心頭慌亂,倏地將腳抽回,拉裙覆住。
「怎麽了?」小玄一頭霧水。
「不要妳醫了!瞧妳就不像會家子。」婀妍道。
小玄臊著臉道:「這一時半會瞧不出什麽,不過我身上帶著我門中的療傷藥,
無論骨折骨裂,都有極佳療效,我先幫妳敷上,回頭再好好醫治。」
「不要啦,誰敢給妳亂醫!」婀妍緊緊摀住裙角,在裙裏摸索著穿回靴襪。
小玄心中牽挂水若,大急道:「那怎麽辦?妳怎麽這樣不小心,偏偏在這關
頭上……」
「活!好沒良心啊,人家還不是急著為妳帶路,才沒留心腳下麽,這會妳倒
來怪人家啦!」女孩嬌嗔,眼圈一紅泫然慾泣。
「沒……沒有怪妳啊,一點沒有真的沒有,都怪我全怪我!」小玄手足無措,
趕忙賠罪勸慰。
婀妍含淚望他,咬著櫻唇,嘴角似有一絲笑意。
小玄心唸急轉,道:「要不……妳先在這裏歇會兒,我去接我叁師姐過來再
說。」
「不行不行!妳把我丟在這裏,腳又走不了,萬一有什麽妖怪野獸來了怎麽
辦?」婀妍即刻反對。
這話倒不是危言聳聽,小玄入谷不過半天,但對此已深有體會。
「再說,妳不帶著我,待會又迷路了怎麽辦?」女孩又加了個怎麽辦。
小玄急得直抓耳撓腮。
婀妍眼珠子悄悄一溜,忽道:「噯,想到個辦法了,妳要不要聽?」
第五回 萬蛛嶺
「什麽辦法?快說!」小玄仿如抓著了救命稻草。
「就是……妳背我。」女孩望著他道。
「背妳?」
「既然一時半會醫不好,妳不背我怎麽辦?」婀妍道,已恢復常色的臉蛋上
又浮現出淡淡的薄暈。
「對啊,這麽簡單的辦法怎就沒想到!」小玄一拍大腿,當即扶起女孩一把
背在身上,焦急道:「快瞧瞧,去太碧該往哪邊?」
「如果沒有認錯,應該是這邊。」婀妍指了個方向。
小玄拔腿就奔,速如箭掠。
「小心呀,倘若妳也跌倒動不了,那就真的沒辦法了。」婀妍在他背上樂悠
悠道。
小玄不語,衹顧疾奔,顛簸中但覺女孩身體軟綿如酥,偎得他滿背皆麻心慌
意亂。
「喂,就這麽一會,妳叁師姐不至于立刻就遭毒手吧?」婀妍沒好氣道。
小玄道:「妳不曉得,我叁師姐看似精明,其實卻好哄得很。」
「好哄麽?妳經常哄她是麽?」婀妍笑嘻嘻道。
小玄耳赤。
「幹嘛不說話?」
小玄忽感一陣柔風輕拂,原來卻是女孩在他後邊朝他耳朵吹氣兒。
「耳朵這麽紅,熱不熱啊?」婀妍咯咯嬌笑,異樣放肆。
「別鬧,快認路。」小玄輕喝,衹覺耳朵給她越吹越燙,一陣心神不寧。
「這麽著急妳叁師姐,妳一定很喜歡她是吧?」婀妍忽問。
小玄哼哼哈哈,這下惹得臉都燒了。
「一定是呢。」女孩笑道,忽然在他耳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小玄吃痛,怒道:「做什麽!」
誰知婀妍卻不再說話,也不再嬉鬧,衹是垂下臉兒,默默地輕伏在他的一邊
肩上。
小玄莫名其妙,卻也無暇細想,仍繼大步馳掠,過不多時,終于瞧見了太碧,
他奔到水邊,放下女孩,道:「妳在這裏等著,我上去找我叁師姐。」
婀妍駭色道:「什麽!妳師姐在太碧上面?」
小玄點頭,便慾躍出。
「等等!」婀妍驚叫道:「不能去,上邊有頭上千年的靈鸞哩!」
「沒事。」小玄笑應,一躍縱到水面,掠向水灣中央的太碧。
「妳瘋啦?快回來!」婀妍大喊。
「別亂跑,乖乖等我!」小玄的聲音遠遠傳來,人已順著粗巨如塔的太碧主
幹攀游而上。
「笨蛋!」婀妍嬌靨煞白,目瞪口呆地望著男兒消逝在太碧的密密枝葉中,
突地一跺足兒,從左邊袖裏疾摸出兩道游散著細碎光屑的紫色符兒,分夾右手食、
中、無叁指間,然後縱身一躍,亦貼著水面飄掠向太碧。
小玄很快就到了巨巢底下,足在葉上輕點,飛鷂般翻掠入巢,落定一瞧,登
給驚得魂飛魄散,原來不但沒瞧見水若,就連那兩衹青碧巨蛋也不見了蹤影。
「水兒,妳在哪裏?」小玄高聲大喊,腦海裏電般閃過種種可能:是水若自
個走了?抑或遭遇了突然回來的公鸞?還是賀天鵬摸上來瞧見她光著的身子起了
歹唸?
他愈想愈驚,冷汗淌水般直冒出來,忽聞身後似有動靜,驚喜叫道:「水兒
妳唬我麽?」急轉過身,誰知看見的卻是婀妍,不由一呆。
「怎麽了?」婀妍游目四顧,一臉戒備之色,右手指間緊緊地夾著兩道符兒。
「我師姐不見了!」小玄哭喪著臉道。
「別慌,這裏沒有半點凌亂之相,不像出了什麽事。」婀妍道,此刻的她冷
靜鎮定,竟無絲毫先前的嬌柔怯弱。
小玄心神稍定,忽然想起什麽,張口望著她道:「妳怎麽上得來?妳的腳不
是……」
「噯喲……」婀妍趕忙彎身捂腳,滿面痛苦地呻吟:「我……我……人家怕
妳有什不測,一著急就上來了。」
小玄趕緊上前扶住,心裏一陣感激。
婀妍目光停在那衹發出彩虹的奇鏡上面,訝異道:「那是什麽?」
「不曉得,我師姐猜它是一樣上古神器,叫七焰……什麽鏡來著?」小玄答。
「七焰玄虹鑒!」婀妍脫口而出,星眸發亮。
小玄道:「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妳也聽說過麽?」
「聽是聽過,不過不太清楚……妳們怎麽敢到這上邊來?沒有遇上什麽危險
麽?」婀妍問,顯然在納悶他們如何躲得過那衹千年靈鸞。
「這個……」小玄漲紅了臉,含糊應道:「我們見這棵太碧委實神奇,所以
就上來瞧瞧,沒遇見什麽啊。」
婀妍直起身子,似慾向鏡子行去。
「不要過去,那面鏡子碰不得的,燙手得很。」小玄忙道。
「哦……莫非它身上附有什麽守護結界或禁制?」婀妍一陣沉吟。
小玄擔心水若,衹急著要去尋找,對女孩道:「去別處找找,我背妳下去。」
「嗯。」婀妍應,眼睛卻盯著奇鏡,似是十分不捨。
小玄將她背起,翻出巢外,在枝葉間點踏縱躍,次第落下,過不片刻,已至
水面,接又貼水飛掠,回到岸上。
他沿岸繞著太碧疾奔,一路東張西望,衹是不見玉人蹤影,著急道:「到底
跑哪裏去了?」
婀妍沒好氣道:「這般沒頭蒼蠅地亂竄有啥用,動動腦子啊。」
小玄聽她說得有理,當下拚命思索,各種唸頭電掠閃過,然卻無一可用,更
是心焦氣浮。
婀妍從側瞧去,見他眉頭緊蹙汗如雨下,心中好氣又好笑,忽道:「喂,幹
脆妳求求我吧,我幫妳把心上人找回來。」
「妳有辦法?」小玄喜道。
「承認啦?她是妳心上人哦……」女孩笑嘻嘻道。
「快告訴我怎麽辦。」小玄叫。
「不求我,我是不幫的。」婀妍在他背上悠悠道。
「好姑娘好妹子,求您行行好幫幫忙,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銘記沒齒不忘!」
小玄行雲流水一氣吐出。
「不行,這麽沒心沒肺的一點都不誠懇。」婀妍應。
小玄大急道:「別鬧了,難道我適才那樣幫妳妳忘了麽?」
「活!這會兒來算賬啦,敢情妳先前幫我是心有所圖哩!」婀妍宛似惱了。
真真不可理喻,小玄心懸水若,衹好軟下聲來:「姑奶奶,那妳到底要如何?」
「這樣吧,妳算是欠我個人情,至于以後麽……」婀妍秀目盯著他,一字一
句道:「我要妳什麽時候還,怎麽樣還,到時妳可不能推叁阻四狡辯抵賴。」
這不是趁機敲竹竿麽?小玄無可奈何:「好吧,妳快說。」
「妳記住了麽?」女孩不放心似地又道。
「記住了。」小玄點頭,心裏卻想,等出了這巨竹谷,以後妳上哪尋我去?
婀妍笑逐顏開,從袖中摸出一道符來,口中唸唸有詞,突然間白光一閃,箭
般朝上射去,旋聽「轟」的炸響,在空中爆出一大蓬極亮光芒,層層鋪灑次第散
開,迭成巨傘之狀,邊緣處白芒如雪紛落,映耀得四下亮如鍍銀,無比壯觀絢麗。
「這是什麽符?」小玄張大了嘴巴,這樣的符他還是頭一回遇見。
「這符喚做「雪煙花」,好不好看?我做的。」婀妍得色道。
小玄呆望著天空又問:「好看是好看,可是它能幫我們找人麽?」
婀妍卟哧一笑:「傻瓜啊!它怎麽識得找人,它是用于夜晚或暗處照明的,
當然啦,無聊時也可以用來玩玩打發時間。」
「照明的?那跟找我師姐有什麽……」小玄說到一半,忽已明白,若是水若
在附近,眼前的異象無疑能將她吸引過來。
那蓬光亮如若實質,說話間竟仍高懸天上凝聚不散,衹是亮度減弱了稍許。
小玄對各種材料近乎痴迷,忍不住問:「小小一道符兒竟能發出如此巨亮,
且能持續這樣久,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做的?」
「成份可多了,有地息草、朱木果、狡佞棗、火蓼……」婀妍扳著蔥指數道
:「噯不說了,統共有四十幾種材料,其中必不可缺也最難得的一樣就是雪蛟骨。」
「啊,雪蛟骨?妳有雪蛟麽?在哪弄到的?」小玄一連數問。
傳說雪蛟生于極寒之處,衹在天外海方有,全身俱為異寶,但性情凶猛且狡
猾,極難捕獲。
「在玄洲最北邊的一條大冰河裏,我守了足足叁天叁夜才捉到的。」婀妍得
色愈盛。
「玄洲?妳竟去過那麽偏遠的地方?」小玄衹覺難以置信。
玄洲正是天外海叁島十洲之一,傳說其上景色如幻異寶遍地,衹是距此何止
萬裏。
「衹要有寶貝,去那裏也不算什麽難事。」婀妍道。
小玄想起有關玄洲的種種神異傳說,不禁羡慕萬分,喃喃道:「那裏美麽?
聽說有許多極其珍稀的材料哩。」
「嗯,很美,我都還想再去呢……」婀妍頓了一下,趴在他耳邊道:「阿玄
哥哥,妳若喜歡,等什麽時候我帶妳去要不要?」
小玄衹覺耳朵微微生麻,一轉臉,便望見了女孩近在咫尺的嬌顏,于夢幻般
的光芒下,此刻更是如冰似雪清麗無匹,不覺心頭一蕩,正要說話,忽聽有人大
聲喊叫:「小玄,是妳麽?」卻似水若的聲音。
小玄驚喜交加,即刻循聲望去,見遠處奔來一人,身影婀娜纖俏,果然是水
若,不禁大喜,趕忙高聲答應:「水兒!我在這裏!」正要奔去,忽聽背上的婀
妍低聲道:「快放我下去。」
小玄將她放下,飛步迎向水若。
水若飛奔過來,似慾撲到他身上,誰知望見了其後的婀妍,腳步倏緩,一臉
遲疑。
這時小玄也瞧見了她身後跟來的賀天鵬,心頭一緊,急上前捧住其手:「妳
沒事吧,去哪裏了?」
「還不是去找妳,找半天都沒找著,急都急死了,幸好賀公子趕回來了。」
水若嬌嗔。
小玄掃了趕來的賀天鵬一眼,脫口問道:「那家伙沒……沒對妳怎麽樣吧?」
「什麽呀,他會對我怎麽!」水若瞪他,眼角餘光卻頻頻打量婀妍。
小玄放下心來,趕忙介紹:「她叫婀妍,適才遇見的。」又朝婀妍道:「這
就是我叁師姐。」
「姐姐好。」婀妍含笑問好,雙手相握垂放腹下,一副乖乖女模樣。
「好。」水若衹略一點頭,神情頗為矜持冷淡,埋怨小玄道:「妳呢妳哪去
了?竟然一聲不吭就跑了,還去得這樣久!」
「回頭再告訴妳。」小玄瞧瞧賀天鵬,見他正盯著婀妍,心中老大不樂意,
微笑道:「賀少堡主既已回來,想必是求到寶瓶竹啦?」
賀天鵬神色如常道:「這次真不湊巧,谷中主人不在,據說得十天半月才回
來,衹有到時再說了。」
小玄又問:「那這谷中的少主人呢?妳不是說與他的交情不錯麽,難道他也
不在?」
賀天鵬目中掠過一絲疑色,稍停方道:「嗯,他也不在。」
小玄盯著他笑:「原來是不在,我還以為他做不了主哩。」
賀天鵬錯愕,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卻仍不動聲色,忽朝婀妍道:「敢問姑娘,
可是這谷中之人麽?」
「是。」婀妍竟然點頭。
賀天鵬似感意外,冷聲道:「但我來過這谷中許多回了,怎就沒一次遇見姑
娘呢?」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可不是什麽人想遇就能遇見的人。」婀妍笑應,秀
目掠了小玄一眼。
小玄微微一怔,忽感掌心扎痛,卻是給水若用指甲悄刺了一下,轉頭瞧去,
見她正乜著自己,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莫名其妙。
賀天鵬道:「可我還是感到奇怪,這巨竹谷鐘靈毓秀,衹怕不是妳這種人能
呆的地方。」
「請問賀少堡主,我是什麽人啊?」婀妍笑吟吟問。
「既然妳知我姓賀,那想必也知我是什麽人了,安敢在本少面前裝模作樣!」
賀天鵬言詞愈來愈厲。
小玄見他一上來就為難婀妍,心中惱了,忽大聲道:「少堡主姓賀麽?」
賀天鵬微愕,一時沒反應過來。
水若也覺奇怪,望著小玄道:「妳忘了麽?」
小玄詫狀道:「他怎麽還姓賀?」
「什麽呀,他不姓賀姓什麽?」水若益發不解。
「那我就不知了……」小玄微笑道:「入谷之前,我曾聽人誇下海口,揚言
此番定要取得寶瓶竹,如若不然,便要就此改姓,難道那人說話象屁,可以亂放
麽?」
水若愣了一下,驀地啞然失笑,趕忙以袖掩口,秀目狠狠瞪他。
婀妍卻是咯咯嬌笑,恣情肆意。
賀天鵬瞠目結舌,旋即大怒,然卻啞口無言,面上陣青陣白煞是狼狽。
小玄走了他跟前,笑笑道:「老兄如果還想姓賀,那就莫要隨便得罪人,眼
前這位姑娘,或許能幫助我們弄到寶瓶竹。」
水若瞧向婀妍,大感意外。
「她能?我都弄不到她能?」賀天鵬大聲道。
「沒聽我說或許麽,老兄盡可不信,不過妳若肯爽快地就此改姓,那便繼續
得罪她好啦。」小玄對此其實也沒多大信心。
婀妍著惱似地瞪了他一眼,道:「不過幾根竹子罷了,又有什麽了不起!如
果妳做到答應過的事,我定言出必踐。」
水若悄拽小玄袖子,緊張問道:「妳答應她什麽了?」
「我答應同她去一個地方,她就想辦法幫我弄竹子。」小玄答。
「去什麽地方?」水若一臉警惕之色。
小玄望向婀妍。
婀妍道:「去了便知,不放心盡可不去。」
小玄忙道:「去去,要去,本小聖也是言出必行之人。」
水若又扯扯他的袖子。
小玄毅然道:「寶瓶竹事關重大,值得我們一試。」話雖堂皇,其實卻是心
裏有些不捨得婀妍,存心幫她。
水若望向賀天鵬。
賀天鵬猶豫了好一會,想是不大甘心就此改姓,盯著婀妍道:「妳帶路吧,
不妨讓我瞧瞧妳的手段。」
婀妍微笑道:「蕩魔堡少堡主在此,小女子豈敢耍什麽手段,跟我來。」言
罷,即展陸地飛行術向前掠去。
小玄急忙跟上,叫道:「妳的腳怎樣?我還是背妳吧。」
「我好了。」婀妍頭也不回地應,似乎有所顧忌,足若踏風奔得更疾,眨眼
便將他拉下一段距離。
其餘兩人一齊提氣展步,不即不離的跟隨其後。
飛馳間,水若悄聲問:「賀公子,這女孩有什麽不妥麽?」
「她麽……」賀天鵬淡淡道:「非我同類,非精即怪。」
小玄心中一凜,冷笑道:「妳怎曉得?莫要信口開河!」
賀天鵬傲笑道:「識妖辨魔,乃我蕩魔堡絕技之一,數百年來從未出錯過。」
小玄默然,心裏已信了大半,想起先前婀妍講她師尊乃是妖聖,其實就該有
所預料。
水若道:「不知她有何企圖?」
「走一步瞧一步便是,有我在此,諒她無法怎樣。」賀天鵬寒聲道。
小玄根本不信婀妍會害自己,哼道:「縱是精怪,亦未必都是壞人。」
水若似笑非笑道:「是啊,就像妳那些千翠山上的豬兄狗弟,個個都是好人
哩。」
小玄大吃一驚,結巴道:「妳……妳說什麽?」
「就像那熊羆精啊、赤蛟精啊、花蛇精啊什麽的……」水若慢慢數著。
「妳怎……怎麽知道的?」小玄忽然記起她素來最喜歡打妖怪,聲都顫了。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水若瞪了他一眼。
小玄噤若寒蟬,豈敢再問。
水若似要再說什麽,但瞧瞧緊隨一側的賀天鵬,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地勢忽陡,四周開始陸續出現狀如瓶迭的寶瓶竹,初還與谷中的尋常巨竹混
做一塊,其後漸漸成片成林,再接下去,眼中所見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寶瓶竹,且
比別處繁密許多,頂上遮天蔽日,底下間狹隙窄,陰暗潮濕步步難行。
「這裏跟別處很不一樣哦……」水若瞧見了許多蜘蛛網,飄挂在梢頭枝間。
賀天鵬眉頭緊皺,不住觀望四周,面色愈來愈凝重。
「啊,妳們瞧那邊!」水若突指向某處顫叫。
小玄與賀天鵬順她所指望去,便瞧見了一張大如漁網的蜘蛛網,自枝頭垂落,
幾乎觸著地面,上面觸目驚心地粘附著不知什麽動物的殘破骨骼。
水若一陣惡心道:「這麽大的網……織它的蜘蛛豈不是大得嚇人?」
小玄知她素來最是厭懼蟲蛇諸類,不禁為之擔心,遂提速疾追前方的婀妍。
婀妍見他趕了上來,乜眼道:「不用陪妳師姐麽?」
小玄卻問:「這個方向好像與我們先前的不一樣啊?」
「嗯,我改了路線,因為那邊巡邏隊太多,萬一給發現就麻煩了。」婀妍答。
「可是這一帶好像有點……有點不妥哩。」小玄瞧瞧四周,這一段的景像已
經可以用陰森二字來形容了。
「妳害怕啦?」婀妍道。
「我才不怕,不過我叁師姐有點害怕什麽蟲啊蛇的。」
「妳不是說她本領高強麽?」婀妍笑嘻嘻道:「妳喲……妳一定喜歡她得不
得了呢,什麽都替她操心。」
小玄面上微熱,正要說話,忽聞後邊的水若一聲驚呼,急忙回頭,赫見一衹
通體殷赤大若熊羆的蜘蛛正從側方撲向她,想要救援已是不及。
水若花容失色,疾提水靈真氣,慌亂中一牽一扯,稍將赤蛛帶歪,人即朝後
退去,不料一手按到旁邊的蛛網之上,嚇得又是一聲尖呼。
赤蛛一彈轉身,電般追撲,幾根長足如鉤襲至。
水若手探腰間,不料卻摸了個空,驀然記起碧波刃已遺湖心島上,哪裏還有
兵器可使,面對迅速放大的可怖蜘蛛,衹駭得渾身發軟,剛要閉目,倏地白影一
閃,卻是賀天鵬攔在前面,右手揚處,驟見金芒晃耀,什麽物事如波散開,立時
將赤蛛整個網住,卻是一張金絲閃閃的漁網狀兵器。
赤蛛嘶聲厲叫瘋狂掙扎,但金絲網卻愈收愈緊。
賀天鵬一臂攬過唬得半軟的水若,微笑道:「嚇著沒有?」
水若驚魂未定,直至瞧見奔近的小玄與婀妍,方覺察自己給賀天鵬摟懷裏,
急忙輕輕一推,掙脫出來,玉頰已滿是紅暈。
「傷著沒有?」小玄急問。
水若搖搖頭,卻舉起了粘滿黏稠蛛網的手,哭喪著臉道:「我的手……」
小玄忙掏手帕,摸了半天方想起給婀妍用木鳳凰換去了,衹好拿起衣角,捧
住玉人嫩手為之細細擦拭。
水若惡心慾嘔道:「不要呀!好臟的。」眉梢眼角卻現出歡喜甜蜜之色,美
眸水淋淋地直瞟愛郎。
這時赤蛛已了無聲息,諾大的身軀竟給擠壓成西瓜大小,衹餘露在網外的長
肢偶有抽搐,賀天鵬將網提到面前,仔細打量了片刻,忽吸氣道:「是火蜘蛛!
人一旦給它刺中,便會血脈如沸痛苦異常。」
小玄與水若聞言俱吃一驚。
婀妍笑吟吟道:「少堡主好見識。」
賀天鵬轉面望她,目光突厲:「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婀妍仍笑:「少堡主知道麽?」
賀天鵬冷冷道:「火蛛極其稀罕,出處不過幾個地方。據我所聞,這巨竹谷
裏衹有一個地方才有。」
「什麽地方呀?」婀妍問,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樣。
賀天鵬青著臉道:「萬蛛嶺!」
「原來少堡主曉得哩。」婀妍道。
賀天鵬大喝:「萬蛛嶺通往巨竹谷的一處禁地,妳帶我們到這裏做甚麽!」
第六回 誘捕
「我要去的就是那個禁地,倘若妳們怕了,此時仍可反悔。」婀妍笑道,面
朝著賀天鵬,眼角卻瞟向小玄。
賀天鵬盯著她問:「據我所知,但凡私入那禁地者,巨竹谷必定格殺無論,
妳要去那裏做什麽?」
「這個可不能告訴妳。」婀妍輕應,停了一下接道:「不過,妳們要的寶瓶
竹,眼下也衹有到那裏才能取到。」
賀天鵬愕住,隔了好一會,方似有所領悟:「妳是想去那裏偷采?」
「何需偷采!」婀妍哼。
賀天鵬冷笑道:「去那裏偷竹,就算巨竹谷的人不會發現,但憑我們幾個,
又能砍得了幾根比鐵還硬的寶瓶竹?」
小玄雖然討厭此人,卻不得不承認他言之有理,因為粗粗稍算,要為近十衹
開山神弩制做箭矢,最起碼也需要兩、叁百棵寶瓶竹,而在沒半衹專門采伐的螳
螂工匠的情況下,他們四個人幾乎不可能完成如此巨大的工作量。
「這個不勞費心,本姑娘既已答應,便自有辦法,衹要去到了那裏,我保證
妳們能取到所需的數量。」婀妍悠悠道。
賀天鵬望向水若。
水若卻悄拽小玄袖子,低聲道:「此行著實凶險,我們還是不去好了。」
「不去的話,寶瓶竹便沒希望了。」小玄猶豫道,他望向婀妍,見她正悄睨
著自己,目中似有深深企盼,心口一熱,思道:「她定是非常需我相助,既然如
此,本小聖豈有退縮之理。」
水若瞧瞧賀天鵬網住的赤蛛,怯色道:「可是這裏有這種這麽可怕的惡心東
西,我的碧波刃又丟了……」
「這個不用擔心,從這一刻開始,我便寸步不離妳身邊。」小玄保證。
水若聽得心甜,細若蚊聲道:「好吧,妳這麽想要取到竹子,我……我陪著
妳就是。」
小玄如沐春風,朝婀妍道:「繼續走吧,大家小心提防,莫要走得太快。」
婀妍面露喜色,轉身又奔。
賀天鵬瞧著水若道:「妳受得了嗎?」
水若見他滿面關切,心中感激,道:「有妳們在,我便不怕。」稍頓一下低
聲繼道:「謝謝妳救我。」
「這麽客氣幹嘛。」賀天鵬微微一笑,隨手將網中赤蛛收入腰間法囊,舉止
極是瀟灑。
一旁的小玄面青面綠,想起適才他把水若摟在懷裏,更是恨得牙齒癢癢,如
非他真的救了水若,便要上前與之打架。
賀天鵬又道:「這妖精行止詭異莫測,不可不防,我去警告她則個。」言罷,
當即追上婀妍,與她並肩奔行。
婀妍笑道:「少堡主有何見教?」
賀天鵬一揚手中金網,淡淡道:「曉得它是什麽嗎?」
婀妍掃了一眼,見那網絲如金,其上不時滾浮出若有似無的符篆圖像,道:
「敢情便是大名鼎鼎的陷魔網了?」
「看來妳也頗有見識麽,不過衹猜對了一半,這網的確是陷魔網,但卻是陷
魔網之王,間中附有化妖、誅魔、煉鬼、鎖怪等諸般大禁制,專門用來對付妖魔
鬼怪,叫做金剛陷魔網!」賀天鵬緩緩道。
「聽起來很厲害哦。」婀妍吐吐舌兒。
賀天鵬寒聲道:「妳最好別在本少跟前耍什麽花樣,莫以為我不曉得妳是什
麽東西,要知捉妖降魔于我蕩魔堡不過是家常便飯!」
「人家不敢啦。」婀妍做了個鬼臉。
賀天鵬盯著她,忽有些猙獰地笑道:「任何妖魔,一旦落入其中,便衹有乖
乖地束手待斃,間中苦處,或可用死去活來方可形容。」
「還有完沒完啊?」婀妍掠了他一眼,嬌笑道:「我勸妳還是莫要嚇唬人,
嚇壞人家妳會後悔的。」
她笑得異樣嫵媚,卻不知為何,竟令賀天鵬心頭微微一寒,但他嘴上焉肯示
軟,冷笑道:「好啊,本少倒想瞧瞧怎麽個後悔法!」
婀妍不再言語,笑容依舊繼朝前奔。
此刻,後面的小玄也一言不發,不過卻是面色鐵青。
「怎麽了?」水若覺察。
小玄緊閉巴嘴,目光直視前方。
水若莫名其妙,又問:「妳幹嘛?」
「那家伙真真可惡!」小玄終于忍不住。
「啊?」
「我說那姓賀的是個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小玄咬牙切齒。
水若總算聽清楚了,笑嘻嘻道:「咦,我怎麽聞到酸溜溜的?」
小玄漲紅了臉。
水若盯著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盛,臉上有一點得意,一點歡喜,一點甜蜜。
「我可告訴妳,那家伙真的不是什麽好人!」小玄幾乎想把先前賀天鵬與柳
長青的對話告訴她,轉唸卻想:「我若憑告狀勝了那家伙,豈算本小聖的本事!」
水若咬著笑,悠悠道:「唉,這下我可懂了,什麽叫做天下本無事,庸人自
擾之。」
「妳沒覺察麽?適才他居然……居然對妳動手動腳!」小玄氣虎虎的。
「什麽啊?他不是為了救人家嘛!」水若嗔道。
小玄粗著脖子道:「那家伙根本就是混水摸魚,趁機占妳便宜!」
「豬頭啊妳!」水若有點急了,臉蛋紅紅的。
「哼!」小玄越想越惱,越惱就越往牛角尖裏鑽:「而妳呢,卻還給人家哄
得暈暈乎乎一個勁地道謝!」
「妳……妳……不可理喻!」水若惱了:「不睬妳了!」
「不睬拉倒!」小玄即應,應完就悔。
兩人各自梗著脖子朝前奔掠,半晌無語。
又磨了一會,小玄幾乎想要投降了,忽見水若慢慢奔近,幾乎跟自己挨到一
塊,趕忙把頭仰得高高的。
水若瞧瞧他,目光似羞若嗔,卻仍默不作聲。
小玄眼角睨見,氣惱登時消去了大半,艾艾道:「幹嘛?」
「就算別人想怎麽有什麽,可人家都……都已經陪妳……陪妳……那樣……
那樣子了,妳還不放心麽?」女孩紅暈滿面,聲音幾不可聞。
小玄驟如甘飴淋著,滿心甜透通體舒泰,一陣神魂顛倒。
「好了沒?」水若瞪他。
小玄傻笑不住,腳下輕快如飛。
「輪到我問妳了。」水若道。
「問什麽?」
「妳是怎麽遇見那個妖……那個女孩的?」水若斜睨著他問。
「就在林子裏唄,我回到太碧巢中,見妳睡著,忽然聽見天上……」小玄當
下把遇見婀妍的經過略說了一遍,因知她不喜妖怪,故而瞞去了婀妍師尊是妖聖
那節。
水若聽罷,秀眉輕蹙道:「不知她到底是個什麽人?怎麽處處透著邪門……」
小玄道:「她是山精也好水怪也罷,我瞧她不像是壞人。」
水若橫了他一眼,哼道:「對啊,妳最會看人了,一看就知人家賀公子是壞
蛋,而那妖精就是好人。」
小玄滿面堆笑,不敢吱聲。
「適才,妳就是那樣一路背著她來哦?」水若臉上又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小玄趕忙解釋:「她跌傷了腳嘛,我又急著回來找妳。」
「可是她現在怎麽能跑這樣快?怎麽一點傷著的樣子都沒有?妳別跟我說她
已經完全好了。」水若冷笑道。
小玄啞口無言。
「好了,大英雄,妳再跟我說說妳是怎麽英勇救人的。」水若笑瞇瞇道。
小玄這回終于學乖,衹哼哼哈哈地含糊帶過。
地勢越來越陡,竹林也越來越密,不時還會突然竄出一、兩衹火蛛突襲,四
人行速大減。
小玄緊緊跟隨在水若身邊守護,用八爪炎龍鞭將一衹衹突襲的火蛛抽擊成真
正的著火蜘蛛,然後把尸體收入如意囊中。
水若終于忍不住反對:「這麽惡心的東西,收集那麽多幹嘛?」
小玄道:「雖然眼下不知能將它們分解出什麽材料,但如此稀罕,多收集點
肯定沒錯,妳瞧那姓賀的家伙不是也在收集嗎?」
賀天鵬的金剛陷魔網果然厲害,看似隨意一撒,便必定有火蛛落入網中,無
論如何掙扎,最終都難逃一劫。
小玄卷回一衹已給燒成黑糊狀的火蛛,用手從鞭梢取下,收入囊中,酸溜溜
道:「那家伙的兵器雖然難看,但用來收集東西還真不錯。」
水若打了個寒戰,秀眉大蹙:「妳非要用手不可嗎?」
小玄拍了拍手,笑嘻嘻道:「不用手怎麽辦?妳要惡心,那就別瞧,待會我
找個有水的地方洗幹凈不就成了。」
水若把臉轉向別處,忽覺上方似有什麽一晃,抬頭瞧去,登時發出一聲驚呼。
小玄反應極快,聞聲迅速仰首,赫見一衹巨蛛自上垂下,差點就觸著自己頭
頂,實時將腕一抖,炎龍鞭呼嘯著疾彈而上,正中其身,豈知僅僅抽起一溜火焰,
並未如前鞭到就燃。
巨蛛厲嘶著半空一滾,八足輪番襲至,如鉤亂搭。
水若見情勢險急,鼓起勇氣揮袖疾掃,用水靈真氣將巨蛛扯著得稍稍一滯。
雖衹一瞬,但小玄已抓住時機,當即揮鞭連擊,分打巨蛛各足,爆出朵朵焰
火。
巨蛛八足俱給震開,破綻大露,又給小玄一鞭狠狠抽在腹際,狂嘶著墜地,
長長利足亂鉤亂撓,情狀煞是駭人。
小玄真氣注鞭,雷轟電閃般再加幾記重擊。
這時賀天鵬與婀妍皆已趕至,方慾援手,已見巨蛛仰天倒翻掙扎漸止。
「好厲害,阿玄哥哥真棒!」婀妍拍手歡叫,右手指間夾著一道紫符。
小玄這才瞧清,眼前巨蛛與之前的火蛛大不相同,周身布滿黑黃紋絡,體型
也比火蛛大了近倍,訝然道:「這又是什麽蜘蛛?居然如此耐打!」
婀妍微笑道:「這就是虎蜘蛛了,不但凶猛靈活,而且殼堅力大,乃萬蛛嶺
蜘蛛中最厲害的一類,亦是巨竹谷所造的恐怖之足和虎蛛戰車的原型。」
賀天鵬一震,大訝道:「虎蛛戰車是巨竹谷造的?」
婀妍笑道:「少堡主與巨竹谷這樣熟,怎麽卻還不知?」
賀天鵬寒目盯她,似乎若有所思。
小玄聞言,趕忙將虎蜘蛛的尸體收入如意囊,意猶未盡地眺目四望,道:「
原來是這麽好的東西,那得再收幾衹。」
「走啦,前邊一段多的是,到時夠妳收的。」婀妍催促,繼朝前去。
四人又行,除了原先的火蛛,果然開始頻遭虎蛛襲擊,應付得頗為吃力,行
速更是緩慢。
小玄怕婀妍吃虧,幾步趕上,道:「別走太快,跟我們一起。」
「嗯。」婀妍低應一聲,放慢了腳步,眼中滿是歡喜之色。
一路上,賀天鵬手持寶網來回馳掠,似乎想在水若面前有所表現,除了應付
突襲的蜘蛛,且去主動攻擊隱匿周圍的蜘蛛。
水若見他驍勇異常,又將一衹可怖的巨大虎蛛捕入網中,忍不住歡叫道:「
這衹不會是蛛王吧?好棒!」
賀天鵬聽見,心中更是來勁,出擊範圍愈擴愈大,一時攪得四下禽飛獸走。
婀妍喊道:「妳幹嘛?這一帶危險得很,小心惹來蛛群!」
賀天鵬微微一笑,揚著手中寶網道:「放心好了,我這神兵,用來對付成群
結隊的妖物,恰可一顯它的真正威力!」
他邊說邊撒網,每朝竹簇草叢隨手一拋,拽回時就必有收獲,正在瀟灑得意,
突見竹簇中竄出一道白影,堪堪躲過陷魔網,閃電般弧空掠過,穩穩地釘附在一
棵寶瓶竹的主杆上。
眾人十分意外,定睛瞧去,卻是一衹大小如掌的奇異蜘蛛,通體晶瑩,白如
寒玉,腹側竟是透明的,裏邊似有液體在微微晃蕩。
水若睜大眼睛訝道:「這是什麽?」
賀天鵬又一網撒去,誰知那蛛倏化白光,彈躍到了另一棵竹上,彷佛在戲弄
想捕捉它的人,並不逃遠。
「好快!」小玄躍躍慾試,提鞭就要過去,誰知卻給婀妍悄悄拉住袖子,轉
臉瞧去,見她微搖了下頭。
「怎麽了?」小玄問。
「不要惹它,危險。」婀妍小聲道。
這時賀天鵬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睛盯著玉蛛,神情似乎有點驚疑不定。
那蛛穩絲不動,通體泛溢著近乎妖異的迷人光澤,與青翠慾滴的竹幹相互映
襯,宛如一衹妙手天成的精美雕像。
水若奇怪道:「怎麽不捉它了?這衹蜘蛛好漂亮。」
「可能是食腦蛛,會隔空吸食腦髓的。」賀天鵬面色凝重道。
「啊?」水若一驚,生怯道:「那別碰它,我們快走吧。」
卻聽婀妍「卟哧」一笑,道:「不懂就別裝懂了,什麽食腦蛛呀,食腦蛛才
不是這樣的,食腦蛛雖然也是白色且透明,但頭部生得奇大,而它這模樣,絕對
是酒蛛無疑。」
小玄問:「酒蛛又是哪一類蜘蛛?」
「酒蛛麽,乃蛛中異品,數量最稀,傳說是由不同蛛類雜交所產,受水精月
華潤澤而生,天生不食葷腥,衹喜歡采擷各種花木漿汁,如釀酒般造蓄腹中,因
此給人名為酒蛛。」婀妍娓娓道。
賀天鵬一聽,心中定了許多,自我解嘲道:「原來不是什麽魔物惡物,難怪
我蕩魔堡的典藉中沒有記錄。」
「身為蛛類,卻不食葷腥,那豈不像是人類的和尚麽,世上竟有這麽奇怪的
小東西。」小玄笑道,心中卻不解婀妍適才為何警告危險。
水若即道:「什麽和尚呀,這麽難聽,說它像蜜蜂不好麽?」
婀妍瞟了賀天鵬一眼,輕哼道:「酒蛛怎麽不算魔物?它的魔力才不可思議
哩,據傳若是用其為餌,輔以符篆,便能引誘各類妖魔精怪,任之如何機警狡猾,
縱在千裏之外,到時也會渾渾噩噩蠢蠢慾動地趕赴聚來。」
賀天鵬一聽,不覺怦然心動,暗思道:「能引誘各類妖魔精怪?這不正是我
蕩魔堡夢寐以求的東西嗎?」
婀妍接道:「我還聽人說,因為它常采花木的漿汁為食,所以用其入藥,不
但能輕身健體,且還最養容顏。」
水若聽見「最養容顏」四字,秀眸登時閃閃發亮。
「噯,走啦,這麽可愛的小東西,我們就不要傷害它了。」婀妍轉身慾行。
「等等,既為魔物,且又如此稀罕,我們豈可輕易錯過。」賀天鵬貪唸已生,
提著陷魔網躡足向那酒蛛慢慢掩去。
「喂!妳……妳就忍心去傷害它?」婀妍叫。
「別吵!降妖除魔乃我蕩魔堡義不容辭之責,而且本堡要集齊天下魔物做標
本,眼下正缺這個。」賀天鵬頭都不回地應,逼至酒蛛數尺之距,倏地一網撒出,
孰知又是撲了個空。
那酒蛛似是知道危險,蹦躍得越來越快,開始朝竹林深處逃去。
賀天鵬焉肯放過,提起真氣大步疾追。
其餘叁人衹好跟隨其後,此段地勢起伏極劇,且草叢高密腐木縱橫,愈是險
惡難行,小玄持鞭緊護二女,不敢絲毫懈怠。
賀天鵬邊追邊撒網,然卻連連落空,心頭火起,腳下奔得更急,大喝道:「
小畜牲,不信今日妳逃得掉!」
水若見他越奔越遠,身影時見時失,而周圍蛛網四飄蛛影重重,異常之陰森
可怖,心中害怕,朝前大喊道:「要不別追了,這兒好像有很多蟲子!」
小玄笑道:「不怕,我有在呢。」
「我怕他一個人吃虧哩。」水若總是一副熱心腸。
婀妍忽然笑道:「姐姐說得沒錯,我們不要跟得太近,那家伙有苦頭吃了。」
「妳說什麽?」水若吃了一驚。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一定要糟糕啦。」婀妍話音未落,便聽一聲驚叫,
正是賀天鵬的聲音。
水若俏臉發白,急道:「定是出什麽事了,我們快去幫他!」心中雖然害怕,
卻率先就朝發聲處掠去。
小玄急忙跟上,緊護玉人。
「妳師姐還挺講義氣的嘛。」婀妍笑嘻嘻道,右手指間又多了一道法符。
小玄面色鐵青,講義氣是不錯,但是對那姓賀的卑鄙家伙講可就大大不妙了。
叁人奔到發聲之處,卻不見賀天鵬的影子,水若掌攏嘴旁大喊:「賀公子,
妳在哪裏?」
「我……我在……在這!」賀天鵬的聲音傳來,竟是悶糊不清。
叁人四下張望,忽聽婀妍道:「瞧,前邊好像有個坑。」
小玄同水若循她所指望去,果然在腐木草叢間看見一個黑洞洞地小坑,水若
飛步奔去,快到旁邊之時,倏地腳下空軟,整個人往下就陷,發出一聲驚呼,後
邊的小玄大驚,即刻揮鞭甩出,卷住了水若有蠻腰,巧勁一發,便將玉人凌空扯
起拽回,穩穩地接抱懷中。
水若面無血色,緊摟著愛郎的脖子抖個不住。
小玄輕拍其背安慰:「沒事沒事。」
婀妍凝目地面,沉聲道:「這地面有蹊蹺。」
這時又傳來賀天鵬的聲音:「我掉下邊了,動不了,快幫我!」
婀妍緩步踏前,倏地飛鷂般翻空躍回,道:「下面是空的。」
小玄道:「我瞧瞧。」放開水若,照前方地面一鞭抽下,衹聽枝木折聲脆響,
竟然抽出一條大溝來。
「這……這是什麽鬼地方?妳們快點行不行!」賀天鵬的聲音再度傳來。
「妳急什麽急,誰叫妳充好漢!」小玄喝,示意二女退後,心中捏了個「攪
海勢」,掄起八爪炎龍鞭朝地面兜頭四劈,登見草飛木折塵土潑揚,竟然將一大
塊地面揭皮般掀了起來。
孰料不掀不知,一掀全都嚇了一大跳,原來腐木草皮遮蓋住的竟是一個極巨
的大坑,隨著陽光照落,衹見底下又有不少高大竹木懸壁而生,枝幹間赫然結著
一張大得匪夷所思的蜘蛛網,而賀天鵬就似昆蟲般掉在其上,身體、四肢及頭俱
給牢牢地粘住,眼巴巴地動彈不得。
「我的天!怎麽有這樣大的蜘蛛網?」小玄吸氣道。
賀天鵬這時才瞧清了自己的處境,頓時臉全白了。
水若卻是渾身發軟,驚半晌說不出話來。
「肯定是什麽蛛王蛛後的窩。」婀妍道。
「快救我!」賀天鵬又再大叫催促。
婀妍蹲下身子,雙手支頷笑嘻嘻地瞧他,一臉幸哉樂禍道:「少堡主,您的
陷魔網不是專門對付天下妖魔的麽,怎麽今兒自己倒給網住了?」
「這會說什麽笑!妳們快想辦法啊。」賀天鵬怒道。
「咦,這人想要別人救他,卻怎麽半點不懂禮貌?不如我們不管了吧。」小
玄慢悠悠道。
「妳……妳……」賀天鵬氣得臉色由白轉青。
忽然間,猛一股中人慾嘔的腥風滾涌而起,衹見陽光未照及處似有什麽在動,
整張巨網都晃蕩了起來,片刻之後,從黑暗中慢慢出現了一個奇巨的身影,隨著
移近,四人終于瞧清,原來竟是一衹巨似小山的可怖虎蛛。
眾人面色齊變,賀天鵬更是驚駭慾絕,張嘴傻了好一陣,驀地嘶聲大喊:「
救我!快救我上去!」
水若滿面急色,顫聲道:「怎麽辦?我們快想辦法幫他呀!」
小玄卻咦了一聲,指著巨蛛叫道:「妳們快瞧它的頭頂!」
餘者望去,這才注意到巨蛛頭頂有個什麽東西,凝目一瞧,赫然發現竟是那
衹玉色酒蛛。
賀天鵬首不能動,衹有斜目盯著,驟又暴凸著眼珠大叫:「是那……那衹小
畜牲!它……它……原來它是在引誘我!」
第七回 趁人之危
婀妍笑靨如花,嘲諷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蕩魔堡少堡主,今兒會也上人
家妖魔的當。」
「它……它究竟是甚魔物?適才妳蒙我!」賀天鵬大吼。
婀妍嬌嗔道:「誰蒙妳啦,人家說得全都是實話哩,啊!不過有件事忘記告
訴妳啦,酒蛛還有個另外的名字,也是它真正的名字,叫做狡蛛,因為它們最擅
于誘捕獵物了。」
「死妖女!妳……妳怎麽不早說!妳在故意坑我!」賀天鵬破口大罵。
婀妍仿若未聞,娓娓繼道:「狡蛛乃雜交而生,本類極稀,往往衹有與它類
蜘蛛繼續雜交才能繁衍下去,而且跟人一樣趨炎附勢,喜歡高攀高附,一找便要
找那些最強大的靠山,結這張網的大虎蛛,八九就是它的老婆啦。您瞧,它幫它
老婆引誘來食物,然後它老婆保護它,真真一對絕配哩。」
賀天鵬目瞪口呆,小玄與水若也聽得驚心動魄。
這時巨蛛緩緩前移,朝它老公引誘來的獵物徐徐逼近。
「救我!快救我!」賀天鵬拚命掙扎,無奈那蛛網粘力異樣黏稠,根本脫掉
不得。
「快救他呀!」水若扯了扯小玄的衣服,衹急得眼圈發紅。
小玄醋意大發,盯著她道:「怎麽救啊,妳要我下去麽?」
水若道:「妳用鞭子拉他上來。」
小玄兩手一攤:「這樣深,鞭子夠得著麽?」
水若瞧瞧底下,見賀天鵬所在處距坑面約有六、七丈遠,確實是鞭長莫及,
一時愣住。
賀天鵬見巨蛛愈逼愈近,驚急交集地嘶聲又喊:「快救我!求妳們啦!」
婀妍笑道:「少堡主,您那什麽陷魔網不是厲害得很麽,適才嚇得人家心裏
邊卟通卟通地亂跳,這會怎麽不用啦?」
賀天鵬整衹手臂俱給牢牢粘住,莫說此際用不了金剛陷魔網,便是能用,又
如何網得下那巨如小山的可怖虎蛛,咬牙切齒道:「妳……妳這妖女,害了我還
……還要羞辱我,待我上去,定要把妳……把妳……」
「把我什麽呀?您還是先上來再說吧。」婀妍笑嘻嘻地挑釁。
賀天鵬轉望水若,聲中已帶哭腔:「程姑娘,妳快救我啊!」
水若粉額皆汗,忙安慰道:「妳別著急,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話雖如
此,卻是一籌莫展,衹急得連跺足兒。
小玄見狀,心中不忍,遂道:「那我下去吧,瞧瞧那家伙的運氣如何。」
水若望望巨蛛,六神無主道:「可是……可是那樣太危險了……」
賀天鵬聽見,趕忙叫道:「崔少俠,您本領高強神通廣大,我曉得您一定行
的!」
「我呸!以為拍幾句馬屁小聖爺爺就會救妳麽?哼!若非瞧我師姐的份上,
誰會睬妳!」小玄啐道,收鞭束回臂上,沿著坑邊攀下。
賀天鵬軟聲迭應:「是是是,之前若有得罪,賀某上去後一定好好賠罪!」
小玄攀下兩丈,見鞭仍夠不著,瞧瞧四周,忽地縱身一躍,跳到更底處的一
棵橫生的竹枝上,搖搖晃晃道:「妳賠罪值個屁,我要妳離……」本慾叫他別打
水若的主意,但想如此一來,自己的氣勢可就差了,遂將下邊的話硬生生剎住。
誰料賀天鵬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忙道:「您若救我上去,賀某定當重重答謝!」
「別說話呀,小心腳下!」水若在上邊喊,一顆心兒提到了嗓眼。
小玄聽賀天鵬說重重答謝,心中突然一動,朝他道:「這話倒還合聽,不知
妳要如何謝我啊?」
賀天鵬見巨蛛此刻又逼近了一些,驚慌叫道:「這個好說,您快點啊!再慢
可就遲啦!」
「妳還是先說清楚怎樣謝好啦,要不我可沒勇氣再下去了。」小玄也望那巨
蛛,見其似乎發現了自己,心中一陣緊張。
賀天鵬汗如雨下,哆嗦道:「衹要救得我上去,您想要啥就要啥,我蕩魔堡
什麽奇珍異寶都有!」
小玄壓低聲音道:「這樣好了,小聖爺爺也不要什麽奇珍異寶,衹要妳把那
輛鹿蜀車送我便成。」
「什麽!」賀天鵬頓時傻了眼。
小玄悠悠道:「沒聽清楚麽?那我慢慢再說一遍……」
「您要其它的什麽都成,那鹿……鹿蜀車乃是傳家之寶,送不得人的。」賀
天鵬顫聲道。
「可我就要它。」小玄固執道。
「您要別的吧,要珍寶要女人,我都給妳,但那車子真的不行。」賀天鵬面
露哀求之色。
「真的不行?」小玄問。
「真的不行!」賀天鵬神情堅決,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那就再見。」小玄調頭,作狀朝上攀去。
「妳……妳這不是趁人之危敲詐勒索麽!」賀天鵬大吼。
小玄充耳不聞,真的向上攀去。
就于此刻,巨蛛倏地蹦起,竟是異樣捷迅,一下了就到了他倆旁邊,數衹長
足如鉤襲向小玄,顯然不肯放走任何獵物。
水若驚呼失聲,疾提水靈真氣,旁邊的婀妍卻已揚起了手,衹見空中白光倏
閃,一道極粗的光柱垂直貫下,正落巨蛛身上,衹聽「喀嚓」數聲,巨蛛突然周
身籠霧頓住不動。
小玄驚覺轉身,抖鞭急朝巨蛛擊出,卻聽婀妍叫道:「別打,一打它又能動
了!」他趕忙收鞭,定睛瞧去,見巨蛛竟給一塊巨大的冰塊封凍住了前半段身子,
後半段尚露冰外的四衹長足亂鉤亂搭,正在瘋狂掙扎,心中大訝:「是什麽樣的
法力?才能發出如此強大的冰氣!」
婀妍又叫:「我的符衹能冰住它一會,妳快上來!」
小玄聞言,心中愈加震憾,愣愣想道:「原來婀妍有這麽厲害的法符,那為
何還要鬧著我幫她?」
「別走,快救我!」賀天鵬哭腔大叫,這下更是嚇得半死。
「快上來,冰塊開始裂了!」婀妍叫。
小玄見巨蛛身上的冰塊果然出現了數道裂痕,心中一陣猶豫:「若是真的拋
下他不管,水兒定然會很難過。」
旋聽「喀喇」一聲,一角冰塊碎裂開來,巨蛛的一衹前足從冰塊中穿出,閃
電般直襲賀天鵬,所幸距離差了一點,毛茸茸的巨足重重地釘在他臉側。
賀天鵬幾慾崩潰,面如死灰地朝小玄吼道:「車子給妳!」
小玄一聽,登時精神大振,心忖:「不救他水兒心裏不好受,眼下又加上鹿
蜀車,看來這險還值得冒。」遂笑道:「妳這家伙卑鄙慣了,叫我怎麽信妳?不
如妳把車子先交出來。」
賀天鵬心裏邊詛咒了他一萬遍,哭喪著臉道:「我這樣怎麽取得了車?」
這時巨蛛又一足劈空搭來,足尖幾乎鉤到他的鼻子,駭得他急聲大叫:「我
發誓如何?我發誓我發誓,若妳救我上去我不給妳鹿蜀車,便叫我賀天鵬五雷轟
頂斷子絕孫!」
小玄笑嘻嘻道:「好吧,瞧在這毒誓份上,小聖爺爺便信妳一回。」當下把
手鬆開,又再躍下叁丈,落在賀天鵬上方的一根斜枝上,甩出炎龍鞭,卷住了他
的腰,發力一扯,卻未能將其拽起。
「再用力啊!」賀天鵬叫。
小玄連試幾次,雖已將他高高扯起,但蜘蛛網仍舊牢牢地粘其身上,始終無
法掙脫。
冰塊上的裂縫越來越多,巨蛛又有一足穿出冰外,僅差寸餘就能鉤著賀天鵬
的腦袋。
賀天鵬驚得面無人色,朝上邊的婀妍大叫:「再發道符冰住它呀!」
婀妍笑嘻嘻道:「哈,妳不是要把我怎樣嗎,怎麽又來跟我說話?符是有的,
可是用料極珍,我為啥要幫妳啊?」
「我……我……妳……」賀天鵬啞口無言。
婀妍望見巨蛛的一衹利足逼近小玄,心中緊張,忙從袖內悄悄取出一符夾于
指間,繼笑道:「適才妳一而再再而叁地嚇唬人家,如今後不後悔呀?」
賀天鵬悔得腸子都青了,但聽她口氣似乎有點轉圜餘地,急忙軟聲求道:「
我知錯了我知錯了!在下眼無珠,姑娘您貌勝天仙大人大量,萬萬莫往心裏邊去。」
婀妍俏臉倏寒,厲聲道:「哼!像妳這種瞎了眼的不入流貨色,本小姐不知
收拾過多少,還以為我真的怕妳麽!今兒暫且饒妳一回,往後別在我跟前丟人現
眼!」斥罷,甩臂一揚,指間的法符眨眼無蹤,驟見半空白光閃掠,又一道極粗
光柱垂直貫下,正正擊在巨蛛身上。
一陣白霧彌漫,巨蛛再度給冰住,幾衹露在外面的利足俱為一僵,掙拒大減。
水若趴在坑沿大喊打氣:「小玄加油!」
賀天鵬也迭聲急催。
小玄滿頭大汗,朝他沒好氣道:「粘太緊了,我若用真氣,妳受得了嗎?」
賀天鵬拚命點頭:「妳衹管用,我有神功護體,就是再厲害的真氣也傷不了
我!」
「操,這時候還不忘吹牛!」小玄粗口了一句,疾提離火真氣,貫注入八爪
炎龍鞭,驀地大喝一聲,朝上猛扯。
賀天鵬應聲而起,身體終于掙脫了異樣黏稠的蜘蛛網,眼見飛到小玄跟前,
急忙張臂一把抱住,仿如抱著了根救命稻草。
小玄朝上攀去,脖子給他緊緊箍住,面紅耳赤地悶哼:「放鬆點,妳想勒死
我麽!」
賀天鵬卻是恍若不聞,兩條鐵臂樓抱得更死。
小玄頭昏眼花,衹好奮力往上攀,終于到了坑沿,水若同婀妍急忙探臂幫拉,
一人一邊將他們拽了上去。
小玄一跤坐倒,指指緊箍脖子的臂膀,二女慌忙上前解救,好不容易才把賀
天鵬的鐵臂掰開。
「妳怎樣了?」二女跪在兩旁扶著小玄問,說完才發現幾乎是異口同聲,互
朝對方瞧了一眼。
婀妍下意識的放開小玄,暈著臉站起身去。
「這家伙定是想趁機勒死我!」小玄氣呼呼道。
「亂說啥呀。」水若「卟哧」一笑,轉面朝賀天鵬輕喊:「好啦,沒事了。」
賀天鵬如夢初醒,驀感腹際辣痛,低頭瞧去,原來腰帶衣褲已給炎龍鞭燒去
了一圍,急忙用手緊緊摀住,神情狼狽之極。
「快把車子交出來!」小玄喝,一緩過氣便立刻討賬。
賀天鵬一陣遲疑,面上陣青陣白。
小玄心急寶物,一蹦跳起,繃起臉威嚇:「想耍賴是麽?信不信小聖爺爺我
一腳踢妳下去!」
水若適才在上邊,並沒聽清楚他們在坑中的話,迷惑問道:「什麽車子呀?」
賀天鵬心唸急轉:「這小子雖為玄教門人,卻未必能在我蕩魔堡少堡主的手
裏討得了好!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之辱,將來定要叫他加倍償還!」
終于慢吞吞地唸動禁咒,將鹿蜀車從法囊中召出。
「禁咒?」小玄不動聲色地問,內裏卻緊張得心臟都差點從胸口蹦出來。
賀天鵬鐵青著臉把禁咒速唸了一遍。
小玄依言一試,果能將鹿蜀車收入如意囊中,心中狂喜,眉花眼笑道:「多
謝少堡主啦。」
水若這時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朝他嗔道:「妳怎麽可以……可以這樣!」
盡管小玄拚命死忍,無奈還是笑得嘴合不攏:「我這樣辛苦救他,他能不有
點表示麽?」
水若瞪了他一眼,轉朝賀天鵬道:「妳別著急,就算是借我師弟玩幾天,回
頭我定叫他把車子還給妳。」
賀天鵬暗把咬碎的牙齒和血吞下,死撐著灑脫的笑容道:「不妨不妨,妳師
弟喜歡便盡管拿去,這樣的東西我家裏多得是。」
這時倏聞喀喇數響,四人朝下望去,見巨蛛又將冰塊拱出了許多裂痕,其頂
上的玉色狡蛛更是鑽到了冰塊邊沿,賀天鵬變色道:「我們快走,冰塊恐怕困不
住他多久!」
小玄瞧瞧巨蛛,忽朝婀妍道:「妳還有沒有那冰符?」
婀妍卻笑吟吟道:「妳還捨不得走麽?」
小玄一副躍躍慾試的神情,道:「妳若能再冰住那大家伙一下,我就有把握
幹掉它們。」
水若一聽,瞪目叫道:「什麽!好不容易才逃上來,妳又想要冒險?不行不
行,我不答應!」
小玄搓手道:「這巨蛛與狡蛛皆是極其稀罕之物,錯過太可惜啦。」
水若轉視婀妍,道:「妳別幫他!」
婀妍即刻笑應:「好,我聽姐姐的。」
小玄愣住。
水若亦覺有點意外,又道:「這裏太危險,我們快走。」
「嗯。」婀妍點頭,模樣乖乖的。
賀天鵬已如驚弓之鳥,立刻拔腿就走。
二女皆望小玄,水若道:「妳還不走?」
小玄無可奈何,衹好把手一揮,道:「走走走,大伙兒扯呼!」
四人當即匆匆離開。
賀天鵬提著褲頭腳下如飛,一馬當先奔出老遠,倉皇不可名狀,哪裏還有半
點蕩魔堡少堡主的架勢。
小玄卻是一路東張西望,不時甩手跺腳,似乎渾身都不自在。
水若心中奇怪,蹙眉問道:「怎麽了?」
「在找水唄,那家伙糊了我一身蜘蛛絲。」小玄沒好氣道。
水若低聲道:「適才妳很勇敢哩。」
小玄一笑:「這還用說,英雄本色麽。」
「我知道妳討厭賀公子,肯下去救他完全是因為……因為我,我……人家很
開心呢。」水若聲音越來越低。
小玄如飲佳釀,飄飄慾仙道:「妳開心我便開心。」
兩人對視一眼,俱瞧見對方目中的濃濃情意,水若忽然瞥見奔在小玄另一邊
的婀妍正笑瞇瞇地望著自己,不覺臉上一紅,趕忙調頭朝前。
「有水了!」小玄倏地歡叫,急步掠出,直奔前方的一條小溪,邊走邊還脫
衣解帶。
賀天鵬聞聲回頭,見狀愕然。
小玄已脫去了外邊衣褲,「卟通」一聲跳入水中,又叫道:「妳們等等我,
一下就好。」
二女見他身上僅餘一條內褲,不由嬌靨生暈,一齊轉身。
賀天鵬奔到她們跟前,大急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他怎麽還有閑功夫去洗
澡?」
婀妍吊眼乜著他道:「都這麽遠了,用不著如此緊張吧?」
賀天鵬面上一熱,訕訕道:「哪有緊張,衹是這裏不太安全哩。」
水若道:「他說很快就好的。」
賀天鵬衹好不再言語。
婀妍蹙眉道:「妳身上的蜘蛛絲比他還多,敢情不難受麽?」
賀天鵬面紅耳赤,窘色道:「我也去洗一洗。」當下亦向小溪走去,在溪邊
找了塊大石擋著,一脫衣褲,這才感覺渾身黏膩腥穢不堪,更有許多蛛絲已注透
了衣服緊粘在皮膚上,一剝便似揭皮般痛,忍不住咬牙咒罵:「老子操妳十八代
祖宗!」
孰知卻聽有人笑嘻嘻道:「妳想操誰的祖宗啊,那衹大蜘蛛麽?」原來卻是
小玄游過來了。
賀天鵬冷目視之,不理不睬繼續脫衣。
小玄瞧見有大石擋著,居然大咧咧地把內褲脫了,拿在手裏摳剝注透的蛛絲,
咕噥道:「什麽鬼玩意!竟跑裏邊來了。」
「哼!竟敢在本少面前丟人現眼……」賀天鵬心中冷笑,昂立溪邊挑釁般亦
脫內褲,目光傲然向小玄底下掠去,驀然虎軀一震。
小玄覺察,眼睛亦朝他底下覷去。
賀天鵬慌忙用褲摀住,飛快穿回。
*** *** *** ***
二女背對小溪,漸漸等得有點不自在起來,婀妍指了前邊一下,道:「姐姐,
這邊太陽大,我們去林子裏涼快些。」
水若點頭,兩人一起走入竹林。
水若埋怨道:「說一下就好,卻怎麽這樣久還不來?」
「男人的話,有幾個好信的。」婀妍微笑。
水若掃了她一眼,臉上不以為然。
婀妍也在瞧她,卻是目不轉睛。
水若戒備道:「幹嘛?」
「姐姐妳長得真好看。」婀妍嘆息般道。
水若一愕,淡淡道:「妳也很漂亮呢。」
「皮膚這麽美,就像那桃花的顏色。」婀妍繼贊,目中滿是羡慕。
女人最經不起有人稱贊容貌,水若臉上繃不住,微笑道:「妳的皮膚也很好
啊,這麽白,跟冰一樣透明。」
「我的不好……」婀妍搖搖頭,煩惱道:「沒有顏色,跟生病似的。」
水若忙安慰:「不會喲,妳皮膚很特別很少見,不過真的很美呢。」
「唉,要是我能像姐組這樣就好了……」婀妍含含糊糊地嘆,忽然道:「難
怪他那麽喜歡妳。」
水若一呆,道:「妳說什麽?」
婀妍朝小溪一指,笑道:「他唄。」
水若俏靨緋紅,艾艾道:「妳怎麽知道?」
「我問了他喲。」
「妳問他?」
「適才回太碧,他一路上為妳著急,我就問他妳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他……」
婀妍頓了一下。
水若忙問:「他怎麽樣啊?」
「他默認了哩,臉紅得跟什麽似的。」婀妍笑嘻嘻道。
水若心中又甜又喜,卻又有點不滿:「他什麽都沒說麽?」
「是啊,不過我瞧得出來,他可是真心真意喜歡姐姐的。」婀妍盯著她道。
水若滿心歡喜,對跟前的女孩大生好感,笑道:「妳也有喜歡的人麽?」
婀妍微微一呆,怔了片刻才道:「有了。」
「他一定對妳很好嘍?」水若問。
「我不曉得,初初遇見,他就幫我擦汗與我勾手指,說一百年不許變。」婀
妍遲疑著緩緩道,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
第八回 卿卿我我
「原來是一見鐘情呀!」水若笑道:「這麽說他肯定很喜歡妳哩。」
「是麽?」婀妍望著她問。
「一定是呢,妳怎麽好像迷迷糊糊的?」水若笑吟吟道,心裏已開始有點喜
歡這個單純迷糊的女孩子了。
「我不太……不太清楚這個,以前沒有誰對我那樣。」婀妍冰靨微暈道。
「妳長這麽好看,怎麽會沒有?」水若覺得有點奇怪。
「可能……」婀妍迷茫道:「許多人都怕我師尊,連玩都不敢跟我玩哩。」
「妳師尊是……」水若脫口便問,說到一半忽然想起賀天鵬的警告,心中倏
凜。
「姐姐,適才妳沒哄我是麽?」婀妍道。
「哄妳什麽?」
「妳說他……他是真的喜歡我……」婀妍支支吾吾地蚊聲道。
「我覺得是,聽妳那樣說。」水若笑嘻嘻接道:「不過這個可得靠妳自己去
感覺呀,要不然,就直接問他好了。」
婀妍痴痴迷迷地思索了一陣,忽似定下了什麽決心,目光閃閃直視水若。
水若不解,正要發問。
「咦?」婀妍突然吸吸鼻子,詫色道:「好奇怪的香氣!」
水若仔細嗅了嗅,道:「沒什麽呀,就是草木的清香吧?」
「不是不是……啊!」婀妍叫了起來。
「怎麽了?」水若問。
婀妍道:「我想起來了,這一帶有種很神奇的草,果子好吃極的,我帶妳瞧
瞧去。」
水若遲疑道:「不要吧,說不定他們就快好了。」
「不知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哩,我們何必眼巴巴的傻呆著,姐姐走吧,那兒不
遠,就在這附近。」婀妍親親熱熱地牽住她手腕,不由分說拉著就走。
水若衹好跟著她行,走了好一會,卻仍不見停下,忙道:「不是不遠麽?走
太遠等下他們找不著我們了。」
「很快就到了。」婀妍衹是牽著她朝前走,又過片刻,終于叫道:「就是這
了。」
原來兩人已到了一處崖邊,水若望向四周,見雲霧如海彌漫崖下,心凜道:
「這裏好高呀。」
「嗯,不過前邊一段才是巨竹谷最高的地方,也比這裏更美。」婀妍應,放
開水若,徑向崖邊行去。
「妳做什麽?小心啊!」水若忙喚。
婀妍不答,走到了崖邊,趴跪在地探出身去朝下觀望,歡叫道:「太好啦,
已結了果子哩!」倏地縱身一躍,消失在崖邊。
水若大驚,登時呆了。
然而不過數息,衹見人影一閃,崖邊已多了個人,水若定睛瞧去,不是婀妍
是誰。
水若又喜又訝,拍著胸口叫道:「妳做什麽呀?真真嚇死我了!」
「我下去采果子呀。」婀妍道,手裏拎著一串火紅的果子走向她。
「這麽危險,為幾個果子值得麽?」水若驚魂未定。
婀妍瞧瞧她,目中似頗復雜,笑道:「害姐姐擔心哩,不過這果子絕對值得
冒險呢。」說著提起了果串。
水若見那串果子大小如龍眼,顆顆火紅晶瑩,美如珠玉,不禁贊道:「好漂
亮的果子,它叫什麽字名?」
婀妍衹道:「這果子數年乃至數十年方有一結,我們運氣好才能碰見。」說
著摘下一顆遞給水若:「妳快嘗嘗,好吃極的。」
水若接在手裏,遲疑道:「到底是什麽呀?」
婀妍又摘下一顆放入自己嘴裏,嚼了幾下,漿汁溢出,竟將櫻唇染得紫艷艷
的,原本如冰似雪的臉上卻驟然浮出兩朵迷人紅暈,黑白分明的美目此刻波光流
蕩,彷佛醉酒一般。
饒水若是個女子,見狀亦不覺一呆。
婀妍催促道:「快吃喲,甜得很。」
水若將果子放入口中,稍微一咬,頓時漿迸汁滾,果然異樣甜美,待把漿汁
咽下,驀感熱氣涌起,熏得五腑六臟無一不暖,面上亦滾燙了起來,訝道:「好
奇怪哦。」
婀妍又摘一顆遞給她,笑道:「再吃再吃,這果子可是極好極稀罕的東西,
據說對我們女人很好,最是養顏哩。」
「真的?」水若怦然心動,望著對面女孩紅得異樣可人的嬌靨,又把果子吃
了,衹覺體內暖流四下流竄,舒服得似乎連心兒都酥了。
婀妍也在瞧水若的臉,目光似訝似妒,嘖嘖道:「吃了這果子,姐姐果然更
好看了!」邊說邊將手裏的果子一顆接一顆摘給她。
女人哪個不貪美貌,況且水若素來極喜甜食,美心起來,不覺連吃幾顆,孰
知眼中居然有些模糊起來,笑嘻嘻道:「好奇怪,吃這果子,怎麽跟……跟喝酒
似的有……有點醉……醉人吶?」
婀妍笑靨如花地應道:「待會還會更醉哩,姐姐敢不敢再吃呀?」
水若木著舌憨笑道:「怎……怎麽不敢?這麽好吃的……的果兒,好妹子,
姐……姐姐還要……咦……」她摸摸自己的臉繼道:「我臉……臉怎麽這樣燙?」
話音未落,人已軟軟蹲下,掙扎著想要立起,然卻一撲伏地。
婀妍近前,輕聲喚道:「姐姐,姐姐,妳怎樣了?」
水若衹是不應,一副爛醉如泥的模樣。
婀妍笑道:「姐姐不知麽?這果子便是玉紅草所結的果子,雖能養顏,卻極
醉人,傳說用它釀造成酒,便能醉人叁百年,我吃一顆都快醉了,妳怎麽敢吃這
麽多喲?」
水若呻吟了一聲,口中呢喃著什麽。
婀妍俯首去聽,竟似「豬頭」「小玄」等語,面色微微一變,忽地將她扶起,
架到懸崖邊上,雙手支住其肩,望著她嘆息道:「姐姐莫要怨我,誰叫我今兒遇
見了他,而他心裏邊偏偏又衹裝著妳呢……」
水若耷拉著螓首不聞不語,身後便是無邊雲霧萬丈懸崖。
婀妍緊咬櫻唇,雙手正要推出,突聽遠處有人叫喚,正是小玄與賀天鵬的聲
音。她呆了一呆,麗容瞬息數變,時而猶豫、時而冰寒、時而驚慌。
「水若?妳在哪裏?」小玄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婀妍腦海之中浮現出先前他尋找水若時的焦急模樣,銀牙一咬,雙手即要推
出。
「婀妍?婀妍?」小玄又叫。
婀妍驟時一呆,凝固般頓住。
「妳們在哪裏?快出來啊!」小玄的聲音裏充滿焦急。
婀妍凝視著水若,呻吟般無力地輕嘆一聲,將她從懸崖邊上架回,放聲喊道
:「我們在這呢!」
小玄同賀天鵬疾風掠至,見狀俱吃一驚。小玄急奔近前,幫忙扶住水若,慌
神道:「嘴唇怎麽成紫色了?她中毒了麽?」
婀妍道:「沒喲,我們衹是吃了幾顆果子。」
小玄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也變成了紫色,給暈了兩朵嫣紅的冰顏一襯,顯得
異樣冶艷妖媚,不覺呆住。
賀天鵬卻一臉疑色,立旁警惕四望。
婀妍揚揚手裏的火紅果串,吐著氣兒道:「想不想嘗嘗?甜極啦。」
小玄竟從她的氣息中嗅著一股醉人的芬芳,駭訝道:「這是什麽?妳們怎麽
亂吃東西!」
婀妍身子一歪,朝他肩膀靠去,吃吃笑道:「別緊張喲,這果子我識得的,
它是玉紅草的果子,沒毒的,衹是……有點……有點兒醉人,嘻嘻。」
「玉紅草?」小玄詫道:「哪裏來的?」
婀妍朝懸崖一指:「在那下邊摘的。」
小玄瞪眼道:「怎能亂吃東西!妳知不知道?傳說玉紅草的果子能醉人叁百
年哩!」
「原來妳也知道呀,看來見識不少嘞。」婀妍憨笑道。
小玄眉頭大皺道:「妳們吃了多少?」
「我數數啊,一……二……叁……」婀妍軟軟地倚他臂側,扳著春蔥指兒數
道:「叁……四……唉,數不清楚啦,反正就幾顆。」
小玄看看水若又瞧瞧她,沒好氣道:「這下好了,妳倆就在這裏睡覺吧,哪
都不用去了。」
婀妍叫了起來:「不行不行,我能走的,妳答應人家的事想要賴麽?」
小玄目示水若道:「那她怎麽辦?」
婀妍道:「她就在這裏睡唄,我們繼續走。」
一言不發的賀天鵬突然插話,冷冷道:「我是哪也不去了,妳們一定要走,
我便留在這裏替妳們照看程姑娘好了。」
「妳照看她?」小玄怪叫,腦海裏立時浮現出一幅畫面來:一衹淌著長長口
水的大灰狼蹲在睡得香噴噴的小羊羔跟前。
賀天鵬點頭,朗聲應道:「嗯,妳們盡管放心地去,衹要有我留守這裏,保
證沒有半點問題。」
小玄冷汗涔涔,毅然聲明:「我也哪都不去!」
婀妍瞧了瞧他,忽然朝賀天鵬走去,笑瞇瞇道:「妳真的不去?」
賀天鵬警惕地盯著她應:「沒錯。」
婀妍從袖中摸出什麽,握拳伸出,甜甜笑道:「少堡主,妳猜猜我手裏有什
麽呀?」
賀天鵬疑惑地望她的粉拳,冷冷道:「猜不出。」
「妳這人啊……真真沒趣,好吧,給妳瞧好啦。」婀妍話出展掌,原來手心
裏放著一道花箋似的符兒。
賀天鵬莫名其妙,正摸不透她的意思,突見那符一花消失無蹤,幾于同時,
不知從哪飛來一對五彩斑斕的蝶兒,倏上倏下忽左忽右,繞著自己翩翩飛舞,不
覺間眼皮陣陣發澀,神誌竟有些迷糊起來,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去摸腰間的金剛
陷魔網,然而已遲一步,身子晃了幾晃便「咕咚」倒地。
小玄大訝,待要瞧定,卻已不見那對斑斕彩蝶,大奇道:「怎會這樣?」
婀妍笑道:「這下妳可放了心吧?」
「他怎麽了?」小玄又問。
「他已給我的符兒勾去了魂魄,若無解治,叁天叁夜都醒不回來。」婀妍笑
嘻嘻道。
「妳用的是什麽符?」小玄駭然。
「適才的符兒喚做「勾魂蝶」,有趣麽?」婀妍答。
「勾魂蝶……」小玄橋舌道:「妳怎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符兒?」
「有些是我師尊給的,有些是我自個做的。」婀妍得色道。
小玄擦汗道:「妳不會用它來對付我吧?」
「那倒不一定,倘若妳惹惱了人家呀……」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瞇了一瞇。
小玄白著臉望她。
婀妍卟哧笑道:「放心好啦,我就是想害妳呀……也不會害太慘的。」
小玄瞧瞧臂彎裏的水若,道:「妳有什麽解醉的符兒嗎?」
婀妍道:「這倒沒有,妳就放她在這睡覺吧,妳陪我接著走,我呢,帶妳取
寶瓶竹去。」
「放她在這裏睡覺……妳不是在說笑吧?」小玄大感不妥。
婀妍道:「姓賀的已失了魂兒,妳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不成不成,這谷中有許多奇禽異獸,倘在我們不在時來了,那我師姐可就
糟了。」小玄道。
「好吧,我有辦法。」水若邊說邊從袖裏掏摸,很快又取出一道符來,對小
玄道:「放下她,到我這邊來。」
小玄不知她弄什麽玄虛,依言將水若放在草地上,走了過去。
婀妍口中默唸,突地揚手,聚見前邊景象扭曲,如有一陣水波緩緩蕩過,然
後水若與賀天鵬就消失了。
地面花草依舊,小玄目瞪口呆。
「這樣總該放心了吧?」婀妍道。
「他們哪去了?」
「給我用符隱去了,聲形俱藏,便是有什麽蟲獸來此,亦無任何危險。」
小玄走到放下水若的地方,東摸摸西探探,緊張道:「不會是真的給妳變沒
了吧?」
婀妍沒好氣道:「放心好啦,等下回來,我保證還妳個完完整整的師姐,現
在可以走了麽?」
這女孩的符層出不窮,且一道比一道神奇,小玄心中震憾,失神地點了下頭,
道:「我們動作快點,莫叫我師姐醒來時著急。」
「她啊,怕是沒睡個一天兩天醒不回的……好啦,終于剩下我們兩個……自
己走了!」婀妍笑逐顏開。
小玄盯著她手裏的果串,忽問:「妳說這果子是從那崖底下采來的?」
「哈?……是啊。」婀妍似微一怔。
「等我一下。」小玄朝崖邊走去。
「要做什麽?」婀妍忙拉住他問。
小玄道:「玉紅草的果子極其珍稀,典藉中有記,用它來釀酒、煉丹俱為絕
佳,我要收集些備用。」
婀妍呆了一呆,眨眨眼道:「那下邊沒有了……全都給我采上來了,妳若想
要,我這些都給妳呀。」
「這樣子啊……太不好意思了吧?」小玄搓手道。
「妳會不好意思麽?我瞧妳臉皮厚厚的。」婀妍含笑瞪他,爽快地把手裏的
火紅果串遞了過去。
小玄趕緊接住,迅速收入如意囊中,衹笑得嘴合不攏,迭聲道:「那我就不
客氣啦,多謝多謝……我們走吧,該往哪邊?」
「背我。」婀妍卻道。
小玄瞧瞧她道:「怎麽又要我背……妳的腳不是好了嗎?」
「腳是好了,不過人家吃了那果子,身上沒力氣麽。」婀妍道。
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小玄衹好將她背起,哼哼道:「瞧妳下次敢
再亂吃東西。」
「下次不敢啦。」背後的女孩膩聲應,滑嫩的臉龐貼上了男兒的頸側。
小玄怦怦心跳,又問:「往哪邊?」
婀妍指了個方向。
*** *** *** ***
山勢越來越陡,幾可用險峻形容,竹林亦比前段更深更密,但小玄乃是修煉
之人,雖然背著婀妍,卻不覺絲毫吃力。
兩人一路說話,愈來愈感熟絡親近。
不知是否真是醉了,婀妍肆無忌憚地趴伏在小玄背上,軟玉溫香自是道之不
盡。
「婀妍姑娘,適才妳……」小玄問。
「妳直接叫人家的名字就好了。」女孩截住道。
「哦,適才妳那道能把人隱去的符叫什麽?」
「叫做「空空如也」。」婀妍答。
「空空如也?」小玄呵呵一笑:「果然是空空如也哩,它亦是妳自己做的嗎?」
「嗯,我做的,不過煉法卻是我師尊所傳。」
「不知這空空如也符用料如何?難不難煉?」
婀妍道:「煉造之法倒不算太難,衹是用料頗珍,不過總有人送我很多材料
的。」
「這麽說,妳……妳有很多空空如也符是麽?」小玄吞吞吐吐。
「不多。」婀妍應,忽然有所覺察,從旁覷眼他道:「多不多怎麽呀?」
「能不能……」小玄聽她說不多,又把下邊的話咽了回去。
「妳想要啊?」婀妍問。
小玄趕緊點頭,關鍵時刻,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臉皮太薄嘛,況且婀妍給他
的印象一直都很大方。
「妳怎麽啥都想要呀?」女孩笑。
「終于不肯了!」小玄心頭一沉,訕訕笑道:「這符有趣得緊嘛,不過……
既然不多,那就不要了。」
「雖然不多,可也不是不能給妳,這樣吧,我出個謎妳猜,猜中了就獎妳一
道空空如也符。」婀妍笑瞇瞇道。
「好啊好啊,正走得悶哩。」小玄迭聲答應,豈甘放過機會。
「那妳聽好哦……」婀妍朗朗唸道:「一雙筷子臂兩條,專把油水湯裏撈,
既慣挑肥又揀瘦,更喜戳戳再搗搗,香飯好菜它先嘗,卻吃不胖長不長,若要此
君肯罷休,除非碗中已光光。打一成語。」
小玄緊皺眉頭,苦思冥想。
婀妍笑嘻嘻地乜他。
「一乾二凈是嗎?」
「不是。」婀妍判。
「衣食無憂?」小玄搜肚刮腸。
「錯,哪來的衣?」
「捷足先登?」小玄瞎蒙。
「妳亂猜喲。」
「無所事事?」小玄額頭冒汗。
「不著邊際。」婀妍啐。
「口福無邊!」小玄急了。
婀妍奇道:「口福無邊?這是成語麽?」
「不猜了不猜了妳說答案吧!」小玄投降。
「妳放棄了?」婀妍道。
小玄點頭,一副心力俱悴的模樣。
「那我說答案啦?」
「說。」
「耳朵來。」婀妍喚。
小玄湊首過去,把耳朵放在女孩的櫻口邊。
「貪得無厭。」婀妍輕輕道。
小玄呆了一呆,驀地面紅耳赤。
婀妍緊咬櫻唇盯著他,憋了片刻,倏地咯咯失笑。
符沒搞到還慘遭嘲辱,小玄老羞成怒,奈何此刻英雄氣短,除了重哼一聲再
無作為。
婀妍卻笑得更加厲害,身如花枝亂顛,軟綿綿的酥胸在男兒背上時挨時觸若
即若離。
小玄滿背生麻,滿腹羞惱登化做了心猿意馬,漲赤著臉找話:「怎麽還沒到?」
「快到了,妳瞧上邊,到那最高的地方便是了。」女孩舉臂指上方,軟羅窄
袖滑落,露出一截無比誘人的冰肌白臂。
小玄一陣口幹舌燥,心中慌得更加厲害,忙轉移注意力道:「奇怪,這段路
怎麽沒有碰見什麽蜘蛛?」
婀妍道:「別高興,前邊又有很多哩,比先前的還難對付。」
「妳來過是麽?這樣清楚。」小玄問。
「嗯。」婀妍衹應一字。
小玄心裏納悶:「為何一提及此,她便把話剎住?」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8 17:53
第九回 美人之贈
「放我下來。」婀妍忽道。
小玄將她放下,哼哼道:「終于覺得……不好意思了吧。」
「哦,原來妳不樂意背我的!」女孩嗔目道。
「誰樂意啊,那麽小氣……」小玄低低咕噥,對她的空空如也符始終耿耿于
懷唸唸不忘。
婀妍衹覺好氣又好笑,臉上卻是一副緊張之色,道:「妳走前邊,小心提防。」
小玄瞧見她的神情,心中不敢大意,凝神向前走去。
婀妍夾了道紫符于指,距他一丈跟著。
小玄望望四周,疑惑道:「搞什麽玄虛……」
「別說話,小心走。」婀妍立即截住。
小玄強著道:「這裏離嶺峰已不到半裏,一段小跑也就到了,何需這等陣仗,
不如我們……」話沒說完,便聽旁邊草木輕響,即轉頭去,卻不見什麽東西。
「來了,小心!」婀妍叫,指間紫光一閃,身子周圍倏現出四粒紫艷艷的光
球,上下盤旋飛繞。
「小心什麽?」小玄凝鞭于臂,微感有風撲至,略一遲疑,左臂乍然生辣,
似給什麽劃著,血珠從衣服的裂口裏飛迸而出,卻仍一頭霧水。
後邊的婀妍揚臂甩手,繞身盤旋的四粒紫光球中分出一粒,呼嘯直飛小玄身
側,衹聽「轟」的悶響,憑空炸起一團紫焰,隨即響起什麽生物的凄厲叫聲。
電光石火間,小玄掠見紫焰團中現出一衹蜘蛛模樣的怪物,心中駭然,急也
揮鞭抽出,將之撕扯成數段。
婀妍將光球收回身畔,奔前瞧他手臂,問:「要緊麽?」
小玄訝望著墜落地面的幾段尚在燃燒的殘軀,張大嘴巴問:「這是什麽鬼東
西!適才為何看不見?」
婀妍笑道:「是鬼蜘蛛,此類雖不似火蜘蛛有毒,也不如虎蜘蛛疾迅凶猛,
但卻是這萬蛛嶺上最怪異也最難對付的一種,因為它有隱形之能,令人防不勝防。」
「隱形?妳怎麽不早說!」小玄瞠目結舌。
「人家適才不是叫妳小心嗎?」婀妍道。
小玄這才瞧見她的變化,望著繞著她身子不住盤旋飛繞的四粒紫光球,呆了
一呆道:「這是什麽兵器?看起來不錯啊。」
「不是兵器,是符,喚做紫雷罩。」婀妍答。
「符?好厲害,我曾聽我二師姐說有的符能當兵器使用,今兒總算親眼見識
了。」小玄咂舌,又問:「它能持續多久?」
「若是不收,它能持續半個時辰。」
「能這麽久啊,極品極品……」小玄搓搓手,吞著口水道:「這符妳有多少?」
「妳又眼紅啦?快走!」婀妍大嗔。
小玄強壓下心頭貪唸,繼朝前走,這回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每有風吹草動,
即朝空處亂鞭一氣,怎奈那些鬼蜘蛛無形無跡,極難防備,身上接二連叁挂彩,
所幸後邊有婀妍盯著,紫雷發處,必有鬼蜘蛛給擊中現身。
又走一段,沿途的鬼蜘蛛越來越多,有時竟有叁、四衹同時襲擊,小玄手忙
腳亂疲于應付,所學武技無處施展,加上周身辣痛,雖然皆是皮毛小傷,卻給惹
得心焦氣躁,一見有鬼蜘蛛給婀妍擊中現身,必即上前加鞭痛毆,嘴裏大呼小叫
:「有種就別鬼鬼祟祟,小聖爺爺把妳們統統碎尸萬段!」
婀妍卻是一言不發,衹在後邊凝神跟隨,出手異樣冷靜狠辣。
小玄忽有所悟,轉朝女孩大叫:「啊,我曉得了!原在妳是要我當靶子,好
誘它們出來給妳打!」
婀妍「卟哧」一笑,軟聲道:「沒辦法呀,這裏非得這麽過,本來我那衹木
鳳凰可以當誘餌的,可惜撞著埋伏毀掉了。」
「哦,所以妳就把我哄來當妳的誘餌!」小玄漲紅了臉:「難怪我說妳本事
這樣大,為何還要我幫妳!」
「阿玄哥哥,這荒郊野嶺的,妳若不幫便沒人幫我了。」女孩可憐巴巴道。
「我幫妳什麽了?我衹不過是個肉盾!一個大笨蛋肉盾!」小玄氣乎乎道,
冷不防背上又挨了一下,此時衣褲皆破血跡遍染,模樣異常狼狽。
「沒有啊,妳這就是幫我了,沒有妳頂著,人家根本過不了這裏呢。」婀妍
趕忙安慰,話語間已將偷襲小玄的鬼蜘蛛轟成火團。
小玄一想也是,窩囊之氣頓時消了不少,心中冷靜下來,突地靈光閃過:「
這些鬼蜘蛛擅藏形跡,而飛蘿師叔教我的無相之眼正是無上的偵測法門,不知能
不能拿來對付它們?」
他精神一振,當即施展無相之眼,頓見旁側隱隱現出幾衹鬼蜘蛛的身影來,
心中大喜,怪叫一聲飛撲上前,八爪炎龍鞭自臂上疾旋而出,立將幾衹鬼蜘蛛擊
成瘋狂翻滾的火團。
婀妍一怔,見小玄箭步斜掠,鞭揮空處,登時光迸火涌,竟又把兩衹隱形的
鬼蜘蛛擊打現身,疑惑道:「妳……妳怎麽……」
小玄威風凜凜轉身,凝目望來,指她身側叫:「左後,叁衹!」
婀妍聞言即擊,御動紫雷朝他所指處亂拋一氣,但見紫焰頻爆,果然轟出叁
衹鬼蜘蛛來,大訝道:「妳瞧得見它們?」
小玄將幾衹鬼蜘蛛的殘尸撿起,收入如意囊中,得意洋洋道:「吾教神通無
數,妖蛛的隱形之能不過雕蟲小技爾,豈能逃得過本小聖的法眼!」
婀妍愣愣瞧他,不覺刮目相看,歡喜道:「原來哥哥有這麽棒的本領,那我
們過這地方可就容易多了!」
兩人繼朝前衝,鬼蜘蛛的速度與力量衹屬尋常,並不比之前的鬼蜘蛛和火蜘
蛛厲害,一旦無所遁形,根本無法對他們構成威脅。
小玄一馬當先,仗著無相之眼大展神威,速度比之前的步步為營不知快了多
少倍,半柱香後,兩人終于登上了萬蛛嶺的頂峰。
峰頂險絕,放眼望去,但見底下雲霧滾滾竹海茫茫,偶有湖泊河灣點綴,如
明鏡如珠璉,壯麗明媚,令人目清神越心曠神怡。
「好美!」小玄大贊。
「嗯,這兒是巨竹谷最美的地方之一。」旁邊的婀妍輕應。
小玄忽然望見遠處有什麽物事高聳出竹海,極目眺去,竟似一座城堡模樣的
宏偉建築,訝道:「那是什麽?」
孰知半晌不聞回答,小玄轉頭,見婀妍也正凝眸其處,但眼圈卻是紅紅的,
不禁吃了一驚,忙問:「怎麽了?」
婀妍似乎強忍著,挨了片刻,倏地撲在小玄肩頭,放聲大哭。
小玄大訝,趕忙撫慰:「莫哭莫哭,到底怎麽了?說出來我幫妳。」
「那裏就是巨竹堡,也是……也是我……我家。」女孩慟泣道。
「妳家?」小玄張大了嘴巴:「原來妳就是巨竹谷裏的人,難怪對巨竹谷這
麽熟悉,但……妳為何要哭啊?」
「我……我回不去……回不了家。」婀妍淚出泉涌,浸透男兒衣衫。
「回不了家?」小玄急忙開動腦筋,運轉了片刻,突地恍然大悟:「啊,我
知道了,敢情妳頑皮鬧了什麽禍,怕妳爹娘責罰,所以不敢回去。」
「不是哇!」婀妍跺足哭道。
「那到底怎麽了?妳先莫哭……」瞧她哭得有如梨花著雨,小玄心頭大疼,
脫口道:「妳快說什麽事,便是天塌下來我亦幫妳頂著!」
婀妍抬頭,淚眼模糊地瞧他,抽噎道:「真的?」
「嗯。」小玄即應,應完就感一陣心驚脈跳。
「妳知道巨竹谷的主人是誰嗎?」婀妍問。
「不太清楚,聽我師叔說,好像是七絕界的人。」小玄答。
婀妍搖頭,道:「不是,巨竹谷的主人一直是靈竹族人,也就是我的族人…
…」她指著遠處的建築繼道:「這巨竹堡便是我們族人所建,已經歷了上千
年的風雨。」
「難怪看起來完全不像尋常城池,層層迭迭的倒似樓臺多些。」小玄喃喃道。
「因為巨竹谷出產寶瓶竹,且在制造工藝上有獨到之處,所以一直為外界垂
涎覬覦,直至五年前,七絕界突然大舉偷襲,一夜之間幾乎屠光我族人,占去了
這個天地間最美麗的地方。」
小玄張口結舌。
「當時我正在師尊那裏學藝,因此才僥幸逃過一劫,可是我……我爺爺我爹
娘都……都……」說到這裏,婀妍又泣不成聲。
小玄聽得怒火中燒,道:「以前就聽聞七絕界無惡不作,果真一點不假,待
我回去求我師父來幫妳報仇!」
婀妍搖頭:「妳師父不肯的。」
「我師父從來嫉惡如仇,怎會不肯?」小玄奇道。
婀妍道:「我們靈竹族在妳們玄教門人的眼裏都屬妖類,怎麽會肯。」
小玄呆了一呆,心想也是,遂毅然道:「就算我師父不肯,我也一定幫妳!」
婀妍凝目瞧他。
小玄一陣心虛,燒著臉道:「妳嫌我本事馬虎,又衹一個,幫不上忙是麽?」
婀妍又搖頭,噙淚笑道:「妳有這份心,我很……很高興。」
小玄忽然叫道:「有了!七絕界雖然人多勢眾,不過我也有幾個兄弟姐妹,
皆是妖王精首,麾下兵將無數,衹要我去相求,他們一定肯幫忙的!」
婀妍笑了起來,道:「不用啦。」
小玄不解。
婀妍道:「這些年來,已有許多人答應幫我,奪回巨竹谷衹是遲早的事。」
「原來這樣啊……」小玄道,心中不覺有點失落,再一想:「她師尊乃妖界
之聖,衹要開口,自是一呼百應,何需我幫。」
婀妍瞧了瞧他,忽道:「阿玄哥哥,妳陪我到此,其實就已經幫我很多了。」
「啊?」小玄一怔。
「跟我來。」婀妍拉住他手,轉身向峰頂中心走去。
轉過幾坡林地,一座宏偉的巨大圓臺赫然出現眼前。
兩人走上臺去,小玄見臺面鑄刻著許多符篆圖案,詫道:「這裏怎麽有個法
陣?」
「是守護禁制,妳隨我過來。」婀妍道,帶他走到一處,足踏法陣某位,口
中開始默默頌唸。
小玄東張西望,突聞轟隆悶響,衹見圓臺邊上陷下數個方坑,心正疑惑,猛
見坑裏有什麽東西竄起,每坑數根,長近二丈如鉤似撓,接著從坑中爬出七、八
衹龐然大物來,將他同婀妍團團圍住。
「有埋伏!」小玄大驚,氣貫寶鞭。
「別緊張,是守護入口的機關。」婀妍微笑道:「仔細瞧吧,它們就是妳想
看的頂級機關杰作——恐怖之足。」
小玄定睛瞧去,見那些龐然大物果然是竹木造就,形如蜘蛛,通體虎紋,長
肢如鉤般尖利,體型要比早先瞧見的毛總管的坐騎還大數倍,令人心驚膽寒,壓
低聲音道:「這些東西好像要襲擊我們,幹掉它們麽?」
婀妍笑道:「妳麽,打不贏它們的,這八衹恐怖之足強大之極,不單力大無
窮迅捷異常,且還殼硬件堅刀槍難入,更對大多數法術有抗性,是谷中最厲害的
機關護衛。」
「哪怎麽辦?」小玄白著臉道。
「妳瞧夠了沒有?」婀妍問。
小玄見那些恐怖之足愈逼愈近,趕忙道:「夠了夠了!」
婀妍手探腰側,不慌不忙地從小竹鞘中拔出一把短刀來,高高地舉在頭頂,
口中唸唸有詞,登見那些恐怖之足停住了腳步,然後轉身,乖乖地爬回坑裏去了。
「它們怎麽會聽妳的?」小玄驚喜道。
婀妍把臂放下,晃晃手裏的刀,微笑道:「它們聽的是我手上的這把刀。」
小玄見那把刀通體碧綠,似是竹木雕就,除了光澤靈動,餘皆樸實無華,訝
道:「這個又是什麽寶貝?那些恐怖之足怎麽會聽它的?」
「這把刀叫做解木令,也是用太碧上的靈枝所造,與那毛總管手裏的拘木令
一樣,乃我巨竹谷鎮谷叁寶之一。那些恐怖之足在點靈之時,便已給設下禁制,
不得攻擊持有此物之人。」婀妍道。
小玄問:「哪……叁寶還有一寶是什麽?」
「待會給妳瞧。」婀妍蹲下身去,將手中的解木令插入一眼石縫,又聞一陣
轟隆悶響,兩人所立處突然往下沉落。
小玄尚未明白,落勢已經頓住,衹見四周井壁現出幾個門道,婀妍拉著他走
入其中一個。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小玄忍不住問。
「一個放東西的地方。」婀妍答,轉了幾彎,兩人面前出現一扇大石門。
婀妍上前,將手中的解木令插入門旁的一眼石縫,又聞轟隆沉響,大石門徐
徐升起。
小玄有所領悟,道:「原來這解木令是把鑰匙。」
婀妍搖頭:「不,鑰匙衹是它的一個功能,解木才是它名字的由來。」
「解木?何為解木?」小玄問。
「解木者,即是「天地之木,遇其即解」的意思。」兩人進門,婀妍拉著他
朝前走去。
「「天地之木,遇其即解」……這等厲害?」小玄咂舌,突然呆住,原在他
處在的是一個極大的空間,眼所及處,放立著一排排竹禽、竹獸與竹人,數量怕
是有數千之多,皆俱靜穆無聲紋絲不動,彷佛正在等待著什麽。
「這……這裏……」小玄震憾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地方叫做神工井,是我族的秘密工坊和庫房,儲備著靈竹族人千百年來
血汗與智慧的結晶。」婀妍緩緩道。
小玄走到數排竹人跟前,依稀認出是早先遇見的槍卒。
婀妍道:「這些已是成品,衹要給它們披上護甲,再點過靈,它們就會成為
一個個槍卒戰士。」
「這麽多……」小玄訝嘆,突奔到幾衹巨大的蜘蛛狀車輛之前,興奮叫道:
「莫非這些就是虎蛛戰車了?」
婀妍點頭道:「嗯,這一款便是我族為奉天侯特地打造的虎蛛戰車,最適合
戰場上使用,每產一輛皆耗材耗時極多,珍貴非常。」
小玄仔細觀察,愈看愈覺神奇精妙,心中無比嘆服,眼角忽然掠見不遠處的
一排高大竹獸,驚喜得又叫起來:「那些不就是螳螂工匠麽?」
「那些也是成品,衹差最後的點靈。」婀妍道。
「點過靈它們就能動了是麽?」小玄興奮道:「妳知不知道如何幫它們點靈?
衹要有了這些神奇工匠,我們便能采到足夠的寶瓶竹!反正這萬蛛嶺上沒什麽人
來,我們偷采一點不會給發覺的。」
「今日來此,就是要為它們點靈的。」婀妍頓了一下接道:「當日我族突然
遭襲,倉促之下來不及為這些儲備點靈,族中的大祭司衹好在逃出谷前暫封住這
裏,以待他日回來啟用。」
小玄道:「妳是想要使用這些機關助妳奪回巨竹谷麽?」
婀妍點頭:「雖然已有許多人答應幫忙,但七絕界的實力非同小可,有了這
些機關,我才更有把握。」
「那要如何點靈?」小玄問。
「需用木靈之源。」婀妍手探腰間,從小囊中取出一盞通體碧綠的竹筒小燈
來,道:「就是這個,我族的叁寶之一——啟木令。」
小玄見那竹筒小燈並無什麽起眼之處,好奇又問:「怎樣用它點靈呢?」
婀妍道:「衹要我唸動禁咒,它便會源源不斷地產生能與木感應的靈力,然
後依照某種方法附入這些機關當中,它們便會「活」起來,就像我們之前碰見的
那些形形色色的機關護衛。」
小玄拍掌道:「早該這麽做了,這數千機關戰士一旦「活」起來,七絕界如
何抵擋得住!」
婀妍輕嘆道:「當日遭襲,叁寶之中拘木令被奪,而這啟木令卻給毀掉,靈
力盡失,所幸殘骸為我族中勇士搶出,幾經輾轉送到我手中,這五年來,我師尊
廣邀煉器名師,耗費珍材無數,至今方才修復,不過……」
她頓了一下,目中現出堅毅之色:「這啟木令修好之日,也就是我族奪回巨
竹谷之時!」
「那我們快快開動!」小玄搓著手道,心想有這麽多螳螂工匠,采它兩、叁
百根寶瓶竹還不是片刻功夫的事。
「嗯,不過這可急不來,點靈需時甚長,若要全部點完,恐怕得花十天半月。」
婀妍道。
小玄聽得心頭一沉,面色灰敗。
婀妍瞧瞧他道:「妳擔心寶瓶竹是麽?」
小玄苦著臉道:「澤陽城日益險惡,恐怕等待不了這麽久……」
「跟我來。」婀妍拉他又走,卻是轉入另一個大廳。
小玄登時歡呼起來,原來廳中堆放著一堆堆已經砍伐好的寶瓶竹,成千上萬
數不勝數。
「我沒哄妳吧?」婀妍笑盈盈道。
小玄興奮至極,倏地轉身,抱住她就是狠狠一口,親在女孩額上。
兩人俱是一愕,驀地滿面通紅。
小玄異樣狼狽,這才想起眼下不在逍遙峰上,對方也不是偶爾給他這麽胡鬧
的水若、小婉與摘霞。
過了好一會,小玄方吶吶道:「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幹這事還有故不故意的?婀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臉上似嗔似喜,目移它處
道:「妳去拿竹子吧,要走可以走了。」
「哪……妳呢?」小玄呆望著她長長的睫毛問。
「我要留在這裏點靈,十天半月都不會離開。」婀妍道。
「哦。」小玄含糊一聲,急忙去取寶瓶竹,忙了半個時辰,終于將叁百根竹
子收入如意囊中,轉身方見婀妍仍立原處,正呆呆地瞧著自己。
「弄好了。」小玄道。
「哦。」這回輪到婀妍衹應一聲。
「真是謝謝了。」小玄感激道。
「不用。」婀妍道。
小玄想想道:「如果需要幫忙,就告訴我,這幾天我會在澤陽城。」
「好。」婀妍點頭。
兩人一時無話,小玄尷尬道:「那……我走啦?」
「嗯。」女孩應。
小玄轉身,沒心沒肺就走。
「等等。」婀妍忽叫。
小玄趕緊回身,這才驚覺心中的不捨。
婀妍從袖中取出兩道符來,遞與他道:「妳不是想要空空如也符嗎?我也沒
多,衹能送妳兩道。」
小玄大喜,急忙接過。
婀妍將空空如也符的施祭及解消禁咒傳述一遍,問:「記住了麽?」
「記住了。」小玄應,笑得嘴合不攏,連道謝都忘了。
「還有,這是解消勾魂蝶之法,妳也聽好了……」婀妍將禁咒唸了一遍,接
道:「我已告訴妳了,妳肯不肯饒那姓賀的是妳的事。」
小玄點頭,道:「那家伙雖然討厭,但無大惡。」
婀妍似乎遲疑了片刻,又從懷中摸出叁道符來,突然放指齒間,用力咬下。
「妳做什麽?」小玄吃了一驚。
婀妍不答,將流血的指尖分移叁道符上。
血雖不多,但小玄卻瞧得驚心動魄悸動莫明。
婀妍抬起臉來,將符遞與,靨暈似桃眸凝如水道:「這叁道,也送給妳要不
要?」
「這是什麽符?竟……竟然要用血染的。」小玄趕忙接住,衹見符面圖紋呈
銀,底色如雪,血一染上,鮮艷異常。
「是傳送符,沒有禁咒,衹要持符者以血點符,縱在天涯海角縱然遠隔萬裏,
也能瞬間到達用血開符之人的跟前。」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邊幾不可聞。
符自玉人懷中出,猶盈著縷縷醉人的幽香,小玄心中怦怦劇跳,脫口道:「
竟有這樣的符,它叫什麽名字?」
「叫做……相思符,書上說的。」婀妍聲細如蚊,滿面緋紅。
小玄呆望著她,一陣魂悸魄動。
婀妍羞不可抑,催促道:「妳不是急著趕回澤陽麽?快走吧。」
小玄點頭,腳下卻似給粘住般紋絲不動。
「對了,這種符珍稀無比,妳可別隨便亂用。」婀妍道。
「哪……什麽時候用?」小玄茫然問。
婀妍如嗔似惱地羞橫一眼,足尖忽蹺,嘴兒湊到了他耳邊。
「想我的時候。」
小玄心魂俱酥,抬眼望去,已見玉人翩然遠去,動人俏影頃刻遺失。
第十回 醉夜沾香
小玄回到懸崖邊,用婀妍傳授之法解去空空如也符的禁制,見水若完好無缺,
方將一直高高拎著的心放下。
「快醒醒,寶瓶竹到手了,我們這就回澤陽城。」小玄抱著她輕喚。
水若卻依然沉睡,軟綿如泥,任憑如何叫喚,衹是無知無覺。
「玉紅草的果子果然厲害,竟把她醉成這個樣子!」小玄想了片刻,又唸禁
咒,從如意囊取出鹿蜀車,把水若抱了上去。
然後瞧瞧一旁的賀天鵬,哼哼道:「看在這寶車份上,今次就饒了妳吧,倘
若以後還敢糾纏水兒,定把妳丟到這來喂蜘蛛!」遂也將他搬上車去,塞在踏腳
處。
他跳上鹿蜀車,扯動繮繩,誰知四衹鹿蜀毫不理會,衹在原地悠閑跺步。
小玄怔住,心忖道:「姓賀的趕車時用的是一條什麽……什麽閃電鞭,莫非
這幾頭不識好歹的畜牲衹怕那個?」想及此處,當即俯下身去搜賀天鵬的身子,
找了半天,卻沒找著凝電鞭。
「敢情那鞭子藏在他的法囊裏?」小玄眉頭大皺,因為各人的法囊各自設有
禁制,不知咒者便是將囊毀掉也取不到裏面的東西。
他無可奈何,越想越急,越急便越惱,倏從袖中抖出纏繞臂上的八爪炎龍鞭,
劈空甩響,登時雷炸火涌,聲威駭人,大喝道:「幾衹小畜牲!若再不動,小聖
爺爺定叫妳們屁股開花!」
話音未落,車子已動,四衹鹿蜀風馳電掣般朝前奔去。原來鹿蜀最是怕電,
對其他的風、雷、水、火並不怯畏,但小玄手中的鞭子乃是萬獸皆懼的八爪炎龍
的筋與鱗所制,上又附有許多玄教高人的法符靈篆,所發之火豈同尋常,鹿蜀類
屬妖獸,焉能不怕。
「這不就對了!」小玄哈哈大笑,朝幾衹鹿蜀叫道:「如今跟了我,衹要乖
乖地聽話,包妳們往後吃香的喝辣的!」他扯動繮繩,憶著來時的方向,駕著車
子奔去,幾經周折,方才找到入口處的無文石碑,收起車子,又憶著賀天鵬帶他
們進來的方法繞著石碑轉,誰知一連試了數回,直轉得頭昏眼花也沒能出去。
「當時我悄悄數過的,明明是反轉九圈,正轉七圈,這次怎麽就不行了?」
小玄急得額頭冒汗,差點就要解開賀天鵬中的勾魂蝶符,將他拖起來拷問。
小玄苦思冥想,突然靈光一閃:「啊,莫非進來同出去的方法是相反的?」
當下改成正轉九圈,反轉七圈,眼前景色倏變,果然出了巨竹谷。
「果真是倒過來的,妳怎麽這樣笨!」小玄拍頭自嘲,返身入谷,依次搬出
水若和賀天鵬,再度祭出鹿蜀車,朝澤陽城奔去。
此時已至黃昏,遍空彩霞,絢麗繽紛。小玄意氣風發地揚甩長鞭,駕著鹿蜀
車凌風飛馳,想起今趟的種種奇遇與豐盛收獲,不禁心情大好,一臂攬著醉態可
掬的水若,一腳踏著塞在座底的賀天鵬,放喉高歌:「高山青,澗水藍,千翠山
的姑娘美如水呀,千翠山的少年壯如山吶……啊啊啊……高山長青,澗水長藍,
姑娘和那少年是永不分呀,碧水長圍著青山轉,那奴灣多依呀吶呀候依呀嘿……」
這本是千翠山的山歌,誰知他這一路高歌,驚動了一位路過的海外神仙,聞
歌頗喜,遂記于心,將歌帶到了東海的某座寶島,不想流傳開去,甚是廣遠,直
至千百年後又有新唱,更加燴炙人口,至于出處,反倒無人清楚,此皆後話,不
能考究。
鹿蜀車的速度委實驚人,待到夜幕初臨,小玄已從百餘裏外的巨竹谷趕回了
澤陽城,驅車從城北的山嶺飛入,正是傍山而建的叁世忠靖侯府。
小玄找了個僻靜處停車,唸動婀妍傳授的禁咒,解去了賀天鵬所中的勾魂蝶
符,然後將之一腳踢下車去。接下又馳至翠華廬,在後園收起鹿蜀車,背起水若
偷偷溜到摘霞的房前,俯耳貼門悄聽了一會,這才推門進去。
摘霞正于燈下埋頭抄寫,桌上已堆了厚厚一迭新制的守神符,見他背著水若
進來,不禁吃了一驚,訝道:「叁師姐怎麽了?」
「喝醉了。」小玄東張西望道:「快讓她躺下。」
「原來偷偷溜去外邊喝酒了,難怪我說怎麽一整天都沒瞧見妳們哩。」摘霞
趕忙上前幫忙,將水若扶到自己床上去,見她軟得如酥似泥,詫異道:「怎麽醉
成這模樣?」
「今晚妳幫忙照顧下她,千萬莫給別人知去。」小玄小聲道。
摘霞幫水若蓋好被子,轉身瞪眼道:「妳哄她喝了很多酒是不是?」
「冤枉啊,是她自個要喝的。」小玄衹好這麽說。
「冤枉?叁師姐從來就不怎麽喝酒,妳還說冤枉?一定是給妳灌的哩,瞧我
不告訴娘娘去!」摘霞威脅道。
其實摘霞比水若、小婉和小玄叁個均略為年長,但她乃是崔采婷的待兒,因
此在稱呼上尊他們為師姐師兄,叫崔采娘做娘娘。
「不要啊,好姐姐,妳莫嚇唬我。」小玄忙求。
「誰嚇唬妳了!」摘霞繃著臉冷哼。
「一定是嚇唬人的。」小玄上前抱住她臂,嬉皮笑臉道:「好姐姐,我知道
妳心腸最好的啦,要不然我也不敢上這來求妳幫忙。」
摘霞抽臂讓開,道:「那妳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今兒妳帶叁師姐上
哪玩去了?」
「不就是……城裏的一家小酒樓唄,門面雖小,不過酒卻好吃,因此我們便
多喝了幾杯。」小玄撒謊道。
「哼,居然丟下人家。」摘霞道。
小玄忙道:「今晚妳好好照看叁師姐,明天我帶妳去。」
「這算什麽?交換是麽!」摘霞生氣道。
「不是不是,姐姐妳為什麽要這樣想……」小玄心唸急轉,作揖陪笑道:「
今兒忘了姐姐的確是我不對,明天請姐姐喝酒算是賠罪道歉。」
摘霞有些繃不住臉,咬著唇兒道:「妳別裝模作樣,以為我不曉得妳肚子裏
打什麽算盤麽!妳是既想有人幫妳照顧叁師姐,又怕妳灌醉她的事叫娘娘知去,
所以才來賄賂人家。」
小玄湊近前去,又捉手攀臂地糾纏女孩,笑嘻嘻道:「賄賂就賄賂唄,總之
明天一定找家大大的酒樓,好好賄賂姐姐。」
摘霞這回並沒掙開,道:「我才不去,虛情假意的誰稀罕!」
小玄急道:「絕對是真心誠意的呀,姐姐怎就不信?」
摘霞這才道:「大師姐分了好多符要我幫忙抄寫,哪裏有空出去。」
「今晚我就在這裏幫妳一起抄。」小玄脫口道。
摘霞即道:「行啦行啦,誰敢要妳幫呀。妳走吧,瞧在妳還算……還算誠心
的份上,這次不告發妳就是。」
「這個……」小玄喜道:「那就麻煩姐姐了!」
摘霞不接話,似乎等著他走。
小玄心裏正急著回去擺弄今趟的豐盛收獲,匆匆就走。
摘霞後邊跟著,送到門口,忽見他轉回身來,神神秘秘道:「今兒出去,我
還得了幾樣好東西,給妳瞧瞧要不要?」
摘霞問:「啥呀?」
「幾樣極為稀罕材料和一衹十分奇妙的機關。」小玄興奮道。
摘霞對這些根本沒什麽興趣,打哈欠道:「不瞧,妳沒見我還有許多符要抄
麽?今晚不知要忙到幾更哩。」
小玄瞪眼道:「不瞧別後悔哦。」
「不後悔。」摘霞即應。
小玄突然想起一件物事,道:「好姐姐,妳閉上眼睛。」
「幹嘛?」摘霞警惕道,在山上時,她和小婉可是此人經常捉弄的對象。
「聽話,送妳樣好東西。」小玄微笑哄道。
摘霞疑惑閉眼,警告道:「妳可莫捉弄人,小心惹惱了我告發妳去!」
小玄從如意囊內取出從巨竹谷采得的彩虹,撕了一幅輕輕圍到女孩的頸上身
上。
摘霞給他碰觸著身子,不由微縮了一下,慌張道:「妳做什麽?」
小玄將餘下的彩虹放回囊中,笑道:「可以睜眼了,瞧瞧是什麽?」
摘霞睜眼,見身上竟然纏挂著一條絲綢般的柔軟東西,通條流光溢彩,映耀
得滿屋繽紛如夢似幻,登時呆住。
「喜不喜歡?」小玄微笑問。
「這……這是什麽?」摘霞目瞪口呆,觸摸彩虹,竟若實質。
「彩虹啊。」小玄得意道。
「彩虹?世上真有……真有這樣的彩虹?從哪弄來的?」女孩聲如夢囈。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待我明天再告訴妳。」小玄邊說邊向外走,此刻天
色已完全黑落,月亮也給濃雲遮去,四周花木有如濃墨潑就,寧靜而幽秘。
「等下……」摘霞急抬起頭,卻見男兒已如風去,眨眼便消失在花木間,她
怔了一陣,不覺捧虹偎面,時而蹙眉時而甜笑,時而羞澀時而輕嘆,彷佛痴了一
般。
次晨,叁世忠靖侯府的後山小道。
飛蘿慵懶地伸了下腰,奇怪道:「一大早就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麽?」
小玄微笑:「給妳看樣東西。」
「妳會有什麽好東西?搞得這般神神秘秘。」飛蘿乜眼瞧他。
小玄將她帶至一個偏僻處,忽捉其腕拉入林中。
飛蘿玉容驟暈,咬唇道:「小家伙,妳又胡鬧什……」話沒說完,倏地呆住,
原來林子裏堆放著數百根如瓶迭接的碧綠竹子。
「寶瓶竹!賀天鵬弄回來的?」美人訝問。
小玄搖了下頭,得意洋洋道:「不是他,是我。」
「妳?」飛蘿睜大了美目。
小玄道:「賀天鵬是去了巨竹谷,不過他連一根也沒討到,這些全是我搞來
的。」
飛蘿瞧瞧他,道:「到底怎麽回事?妳給我老實交代!」
不知為何,衹要在她面前,小玄便覺得無需隱瞞什麽,當下把他同水若偷偷
跟賀天鵬去巨竹谷的經歷述說了一遍。
飛蘿靜靜地聽著,直至結束,方才道:「原來有這個典故,難怪之前一直都
聽聞巨竹谷的主人是靈竹族人……嗯,妳說那個靈竹族女孩是妖聖的徒弟?」
「嗯,她是這麽說的。」小玄點頭。
飛蘿沉吟道:「這就有點奇怪了,按理說,她既是妖聖弟子,過那萬蛛嶺並
不是什麽難事,何須一定要妳相助?」
小玄立刻叫道:「不是啊,那萬蛛嶺上妖蛛無數,委實凶險的,師叔妳可要
莫小瞧人,倘若沒有我相助,她一個人還真的不容易過去。」
飛蘿似笑非笑地睨著他,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小玄心中不忿,一臉憤憤不平。
好一會後,方聽飛蘿道:「小家伙,挺不簡單的麽……」
小玄的頭登時大了起來,笑逐顏開異樣得意,口裏卻謙遜道:「其實也沒什
麽啦,還虧師叔傳了我無相之……」
誰知飛蘿笑瞇瞇地接道:「竟能哄得人家迷迷糊糊,一下子就送妳這麽多寶
瓶竹哦。」
小玄一愕,俊顏漲得赤紅,大聲道:「師叔妳……妳亂說什麽呀!」
飛蘿忽肅容道:「不過,那丫頭既為妖聖之徒,想必不是什麽善類,且又一
見面就送妳大禮,用心實在難明,妳自己可莫迷迷糊糊,反倒叫人家哄去了。」
小玄見了她的神情,心中一凜,忙道:「師叔教訓的是,弟子會記住的。」
「不管怎麽說,這次妳功勞不小呀。」飛蘿又笑。
「哪……不知師叔有什麽獎勵?」小玄趁機道,無相之眼帶給他的甜頭記憶
猶新。
「沒有!這些竹子又不是落我兜裏的。」飛蘿一口拒絕。
「不行,沒有這些寶瓶竹做箭矢,怎能體現師叔制造的破山神弩的威力?弟
子既為師叔爭光,怎可沒有獎勵!」小玄上前糾纏,嬉皮笑臉地捉手攀臂,哪裏
還有師徒之相。
「好啦好啦,沒大沒小的……」飛蘿似真似假道:「擱不住妳鬧,我教妳一
樣法術吧。」
「好啊!多謝師叔。」小玄大喜。
「不過這法術非同尋常,我悄悄地教,妳悄悄地學,千萬莫要告訴別人。」
飛蘿叮囑道。
小玄聞言,心中更喜,迭聲應道:「師叔盡管放心,弟子保證守口如瓶!不
知是啥法術?」
「借形術,一樣逃生的法術。」飛蘿道。
「逃生的法術?」小玄微怔了一下:「怎麽教我這個?」
飛蘿凝眸瞧著他,嘆息般道:「因為妳這小子太過調皮,且又不辨正邪,終
有一天會闖出什麽大禍的,教妳此術,說不定到時能救妳一條小命。」
*** *** *** ***
小玄興衝衝闖入摘霞房中,正要叫喊,卻見床榻帳子垂放,趕忙閉口。
這時摘霞正外邊端了盆水進來,道:「妳怎麽又來了?」
「都什麽時辰了,她怎麽還沒起來?」小玄問。
摘霞嗔道:「正要問妳呢,叁師姐睡了整整一晚,早上叫她起來吃粥,卻仍
醉得跟泥似的,無論我怎樣叫喚,她都不理不睬。」
「典藉所記果然不假,玉紅草的果子醉起人來厲害之極……」小玄心忖,笑
道:「那就讓她繼續睡吧,等中午再叫她看看。」
「妳到底哄她喝了什麽酒?」摘霞盯著他問。
「天仙叁步倒!不不,是天仙叁步軟。」小玄隨口胡謅。
「哪有這樣的酒!我怎麽從未聽說過?」摘霞將信將疑。
如果用玉紅草的果子泡酒不知會怎樣?小玄突發異想,道:「不信是麽?那
妳今晚來我房裏,我拿那天仙叁步軟給妳嘗嘗。」
「今晚?妳……妳房裏?」女孩愣了一下。
小玄湊首移近,嘴巴貼她耳畔道:「今晚妳悄悄過來,莫給別人知道。」
摘霞耳心生麻,臉上似乎有些不自然起來:「莫給別人……知道?」
小玄神神秘秘道:「嗯,除了請妳喝酒,我還告訴妳一段奇遇。」
摘霞掠了他一眼,倏地玉頰飛紅,道:「才不去!妳會有什麽奇遇?」
「不信?」小玄瞪眼,心感遭到了藐視。
「不信!」女孩咬著唇兒應。
「一定要來,昨晚妳不是問我那彩虹是從哪裏弄來的嗎?難道不想知了麽?」
小玄道。
摘霞聽見「彩虹」二字,臉上更不自在,垂首揉弄衣角,半響默不作聲。
「等妳哦。」小玄往外就走。
「別等,我不會去的。」搞霞趕忙聲明。
「要來要來,不來後悔。」小玄飛快地走向自己的屋子,邊走邊想怎麽用玉
紅草的果子入酒,興奮思道:「不定真能弄出個什麽天仙叁步軟來呢!嘖嘖嘖,
想不到絕世美釀,竟然出自我手……哈哈……哇哈哈……」
摘霞心兒鹿般亂蹦,還要再說什麽,卻見男兒已消失在小徑轉處,她怔怔地
立在門口許久,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正在撫摸戴在左腕上的湛藍鐲子,驀地面如火
燒,咬唇低哼:「壞人……」
*** *** *** ***
月華如水,柔柔灑入,給屋中的一切披了層朦朧銀紗。
小玄獨坐桌前,抿著口酒,瞇眼細品了許久,方才徐徐咽下,驀地打個激靈,
大聲道:「好酒!好酒!天仙叁步軟,就是這個名字了!」
他又連飲兩口,衹覺愜意無比,自言道:「古人誠不欺吾,玉紅草果然是釀
酒之極品,衹投了兩顆果子,便有如此奇效,倘若再加幾個,豈非叫人羽化登仙!」
興之所致,小玄再從玉紅草果串上摘下兩顆果子,仔細剝去表皮,丟入殼中
均力搖晃,接下邊調邊試自斟自飲,不覺喝掉了半壺。
他愈飲愈興,衹盼有人同享,眼巴巴地直望門口,可惜就是不見摘霞的身影,
心中灼悵,自言自語道:「怎麽還不來?再不來我可喝光啦!」旋而又想:「她
平時不大喜歡喝酒,今晚多半是不會來了……」
小玄往時常跟千翠山眾妖在一起鬼混,酒量非淺,但那玉紅草極是厲害,不
知不覺已陷酩酊,醉中忽然想起了婀妍,昏昏思道:「不知她喝不喝酒的?若在
這裏,不知會不會陪我喝酒?」
唸及此處,不由思潮如涌,腦海裏盡是女孩的俏顏笑靨:「她要在那秘庫裏
待上十天半月,一個人孤伶伶的沒人說話,定是寂寞極的……」心中一陣衝動,
當下便扯過如意囊,慾取那相思符出來,誰知醉得狠了,連唸了幾次禁咒,也沒
能將如意囊打開。
他苦思冥想,抓了半天頭發也沒想起是哪裏出了差錯,衹好將囊丟開,懊喪
間突然想起:「哎呀,我怎麽把夭夭給忘了?」當即跌跌撞撞地撲到窗臺,將插
著獨蕾桃枝的青瓷瓶兒取下,唸動禁咒,所幸較為簡短,此次終沒出錯,衹見空
處現出一個模糊身影,嬌小纖俏,正是夭夭。
小玄喜叫道:「快出來,有好東西給妳!」
身影漸漸清晰,小桃精楚楚動人地浮在半空,不知是否因為小玄「雨露」的
潤澤,出落得益發鮮麗嫵媚。
小玄伸出手去,衹輕輕一拉,夭夭便乖乖地投入懷中,兩條雪臂緊緊環住了
他的腰杆。
「想不想我?」小玄問。
小桃精抬起頭來,喜怨交加道:「想啊,一直在想,可是妳怎麽……怎麽這
樣久才喚我出來?」
「怪我怪我,昨兒事多,便給忘了!」小玄心疼道。
「哪以後別再忘喔,夭夭很……很……喜歡跟小玄在一起。」小桃精生澀道,
因為記起了「喜歡」一詞,笑逐顏開。
「一定一定,有樣好東西給妳……」小玄見她身上果然仍披著那條玉色紗子,
忙扯過如意囊,想取彩虹出來,孰知仍然記不清楚啟囊禁咒,衹好道:「明晚再
給妳。」
「要給我什麽啊?」夭夭微微失望。
小玄不忍,心中一動,遂道:「很好喝的東西。」抱起輕如煙霧的女孩,走
回桌邊,倒了杯酒,遞到她唇邊道:「我親手調弄的,快嘗嘗。」
小桃精滿面歡喜,俯唇就杯,衹淺淺地啜飲了一口,便在男兒懷裏打了個激
靈,眨眼間俏臉便紅了起來,暈暈粉粉的極是迷人。
「好不好喝?」小玄問。
「好喝,甜得……甜得……不知怎樣說哩,是什麽?」夭夭瞧向杯中,衹見
津液蕩漾,紫灩灩的十分美麗,心裏更是喜歡。
「天仙叁步軟,出自崔小玄之手的極品美釀,必將流芳百世的傳奇佳釀。」
小玄目遙窗外,異樣興奮。
遺憾的是小桃精聽不太懂他的自吹自擂,衹道:「我還要吃。」
小玄便又遞杯去喂,夭夭就唇相接,幾口過後,面上已是酡紅一片,眼中水
汪汪的,舔唇道:「怎麽一喝下去,肚裏邊就……就暖乎乎的好……好舒服哩?
這個能說舒服嗎?」
小玄點頭,眼睛呆呆望著那條在水唇上舔掃的小嫩舌。
「我還要。」夭夭見小玄不動,便自個動手,指托杯底,又喝了兩口,這下
連雪頸都紅了,張著小嘴直呼氣兒。
氣息如蒸似熏香鬱甜膩,中人慾醉,小玄本就酩酊,不禁銷魂,倏地湊首過
去,罩住櫻唇就是一頓狠吻。
夭夭唔咿一聲,旋即熱情相就,雙臂纏摟住男兒頭頸,美目瞇迷如絲,似極
享受。
小玄撬開嫩唇,探舌亂撥亂鑽,過了一會,不想女孩照搬照學,香舌竟也溜
到他口中來,魚兒般四下頑皮地游竄嬉戲。
「真是個極品寶貝,幸好當日要了她……」小玄心裏慶幸,突給女孩推開。
「喘不過氣兒了……」夭夭大口喘氣,又用手摸自己的臉,呻吟般道:「好
熱,臉上好熱……」
「那就把衣裳脫了……」小玄低喘道,不待回答,便將女孩身上的紗子往兩
邊掀開,頓見一對雪膩乳兒跑了出來,嬌小玲瓏軟綿如酥,沒有半點瑕疵,惹得
他一爪襲上,發狠揉捏。
夭夭登時一陣酸軟,失聲嚶嚀,嬌膩之處實不可摹。
小玄口乾舌燥,又一頭俯落,埋臉雪脯恣情吃咂。
小桃精嬌顫不住,喘著喘著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好癢……好……好怪…
…妳又要和夭夭做游戲麽?」
小玄立記起前夜的銷魂來,周身血脈如賁,悶哼道:「妳想不想?」
「想,很……很喜歡……噯呀!」夭夭忽叫,懵懵憨憨地問:「妳……妳怎
麽咬我?」
這個連小玄自己也搞不清楚,依舊唇咂齒噬,魔爪四擾。
夭夭給他逗惹得渾身俱不自在,然卻不知如何是好,突感底下一痛一麻,接
著有物入體,登時渾身繃緊,衹是視線給男兒阻住,不知他在做什麽。
原來小玄手溜花底,指侵花溪,偷襲花房。
不知是因為酒勁發作還是男兒的魔手,小桃精忽然朝下滑去,整個軟得彷彿
給抽光了骨頭。
小玄急忙勾住,將她抱起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鬆解自己的衣帶,打開女孩
的兩條粉腿,將輕薄如絲的玉色紗子高高撩起,然後殺氣騰騰逼上,將渾碩的棒
頭抵住緊閉的縫兒。
夭夭似給燙著,柳腰嬌縮,倏見縫中水光閃動,旋見一泓水汁溢出嫩蛤下角,
延著微凹的迷人粉溝一滾流下,滴在桌面上。
小玄稍稍向前,悍然揉開細縫,棒頭點住內裏的滑溜嬌嫩,頓給完全打濕,
油光光地繃亮。
夭夭酥胸如波起伏,想起男兒上次的怪話,喘息道:「小……小玄又……又
要進到夭夭裏邊來麽?」
「不但要進,還要深深的!」小玄邪褻地喘道。
夭夭聞言,驀地春情爆發,纖美雪腿盡朝兩邊張去,顫嚶道:「快……小玄
快來!」
小玄慾焰劇熾,正要挺搶挑出,驟聽一聲厲叱,有人怒喝:「哪裏來的妖精?
竟敢迷惑我師兄耶!」
兩人色變,齊朝門口瞧去,赫見一個俏麗女孩飛身掠來,手結印法挑眉豎目,
不是摘霞是誰。
「天吶!」小玄陡然酒醒,這才記起自己的邀請,頓時慌得六神無主:「這
下死了……她怎麽這樣晚才來……」
摘霞瞬間掩至,手結法印迅雷般直奔夭夭的雪額。
小玄猛一眼認出她使的正是專門對付妖魔的破邪印法,不禁大驚:「這下打
著,夭夭還不灰飛煙滅!」
第五卷 妖魔遺孽
第一回 采霞
「不可!」小玄急叫,飛臂揚起,架住了摘霞的破邪殺招。
「妳還護著這妖精!」摘霞大急,手上印法不散,旋身一閃,從側又擊夭夭。
「等等,妳先聽我說!」小玄再度招架,朝夭夭喝道:「快走!」
小桃精這才如夢初醒,驚得醉意盡去花容失色,扯起紗子,整個人開始迅速
淡化。
「她……她會霧化!」摘霞訝道,愈是奮力追殺,可惜她的武技及功力均比
不上小玄,每次攻擊不是給擋住便是給化解,一時心急如焚。
小玄覷著破綻,倏一招「星火飛濺」閃入空處,攔腰抱住了她。
「放手!她快逃啦!」摘霞掙扎著大叫,無奈小玄衹是緊緊箍鎖著不放。
夭夭臉上滿是驚慌與不解,幾乎赤裸的誘人身軀終于完全霧化,倏地消逝無
蹤,幾乎同時,窗臺上的青瓷瓶中無聲無息地多了一支獨蕾桃枝。
「給她逃了……」摘霞終于鬆懈下來,這才覺得一陣酸軟乏力,她著惱地轉
視小玄:「妳要死啦!那是什麽妖精?」
「姐姐莫急,不過是個小桃精罷了,而且是我識得的。」小玄陪笑道。
「識得的?」摘霞怔了一怔:「妳就不怕她害妳!」
小玄笑道:「妳放心,她衹是初成人形,不會害人,也從未害過人。」
摘霞一聽,更是焦急生氣:「狐精、桃精最會騙人,她又是初成人形,最需
要人的……人的精氣,難道妳不曉得麽?」說及此處,忽感底下有異,垂首望落,
登時羞得俏靨通紅,急忙用力直推。
小玄猛然省悟,趕忙鬆臂,扯起褲子,一邊扎帶一邊朝女孩訕笑。
「該死!」摘霞嗔啐,心中又羞又急又惱,重重地跺了下腳。
小玄燒著臉道:「她……那女孩雖是妖精,卻絕不是什麽壞人。」
「妳還……還不知醒悟!定是叫那小妖精給迷昏了,我這就告訴娘娘去!」
摘霞轉身就走。
小玄面如土色,慌忙追上拉住,急求道:「千萬別啊,師父最惱這個,知道
還不扒了我的皮!姐姐饒我一次吧……」
摘霞衹是要走,小玄死纏不放,口中連連求饒。
「那妳下次還敢不敢了?」女孩道。
小玄見有轉機,趕緊應道:「不敢了。」
「真的?」摘霞盯著他問。
「真的真的。」小玄迭聲保證,一副痛悔模樣。
「那衹桃花精是從哪裏來的?」摘霞又問。
「不……不清楚,不曉得啊。」小玄哪敢說出原由,再說多點,衹怕連什麽
熊精蛟怪都得抖出來。
「這一帶好像沒有什麽桃樹呀……」摘霞蹙著眉兒道。
「後山那麽大,好多地方都沒去過呢。」小玄含糊道。
摘霞注目瞧他,心疼道:「妳呀……怎麽這樣傻,桃花精可是好惹的麽?」
小玄見她神色緩了,心中稍放,笑道:「再不傻了,姐姐放心。對了,妳怎
這麽晚才過來?」
摘霞臉兒一紅,道:「怪我壞了妳的好事麽?那我走!」
「不走不走。」小玄趕忙攔住,握住她手,拉到桌前坐下,興奮道:「給妳
嘗嘗我親手調制的天仙叁步軟。」
「才不喝,我過來衹是想聽……想聽妳今早說的奇遇。」摘霞道。
「邊喝邊聽。」小玄滿滿地倒了杯酒,遞與女孩。
摘霞搖頭,不肯去接。
「衹喝一點點。」小玄道。
「咦,怎麽這樣的顏色?」摘霞瞧見了杯裏的酒,竟是紫波灩瀲異樣瑰麗,
詫道:「好美的顏色。」
「不但顏色好看,味道更好哩,不嘗鐵定後悔!」小玄趁機哄誘。
摘霞終于心動,接過杯子,抿著櫻唇淺淺地嘗了一口,嬌軀登時打了個激靈。
「怎麽樣?」小玄急問,仿如一個上了新菜的廚師等待著食客的評價。
「好甜……還不錯。」摘霞道,捧著杯子不由又抿了一口,眯著秀目又道:
「果然挺好喝。」
小玄知她素來不喜喝酒,聞言大喜,得意道:「那就多喝點,不夠我再弄去。」
「真是妳做的麽?」摘霞再喝一口,臉上飛起兩朵美麗的紅雲,櫻唇給酒汁
染得紫灩灩水亮亮,于微晃的燈火下無比鮮麗動人。
「這還有假,這便是今早我說的天仙叁步軟,知道它是用什麽調……」小玄
忽然睨見了女孩的嘴唇,不禁呆住。
「幹嘛?」摘霞問,她咂咂唇兒,忍不住又飲,不知不覺大半杯酒就沒了。
小玄仍目瞪口呆,第一次發現原來跟前的女孩是如此之美麗,如此之誘人。
「怎……怎麽不說啦?」摘霞覺察,臉上有些不自然起來。
「摘霞姐姐……」小玄的呼吸粗重起來。
「我要走了。」摘霞突然立起,孰料身子卻是一軟,搖搖晃晃的就要栽倒。
「小心!」小玄趕忙起身扶住。
摘霞更是慌張,掙扎慾起,怎奈周身乏力,盡往男兒懷內軟去。
「姐姐……」小玄盯著她的唇兒,禁不住一陣心猿意馬。
摘霞嬌喘道:「怎麽衹喝了半杯,我就……就沒力氣了?」
「這酒好喝是好喝,不過挺厲害的。」小玄道。
「那妳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妳是不是故意的呀……」摘霞聲嬌音膩,酒香從
誘人的紫唇裏徐徐呼出,醉人魂魄。
「我……我……」小玄突然吻落,嘴巴印在女孩的櫻唇上。
摘霞嬌軀一震,無力地掙拒了幾下,一雙玉臂便環繞上了男兒的脖頸。
小玄心頭怦怦劇跳,感覺到女孩在不住地顫抖,感覺到女孩肌膚似火,感覺
到女孩把嫩嫩舌兒吐給了自己……
情迷意亂了好一陣,兩人方才分開,各自喘息。
「今晚妳要我來,便是存心哄人家喝酒的是麽?」摘霞低低聲道。
小玄道:「沒有啊。」
「壞蛋,還想抵賴麽……」女孩盯著他的眼睛,如嗔似惱。
「真的沒有。」小玄仍懵不開竅。
「那妳抱著我做什麽?」摘霞掙扎起來,兩衹手兒在他胸前亂推亂攘。
「我……我……我喜歡姐姐。」小玄脫口而出,兩臂摟得緊緊的。
摘霞轉嗔為喜,笑逐顏開,異樣的嬌美甜蜜。
小玄見她嫵媚之極,不禁情慾浮動,俯下臉去又慾親吻。
女孩卻似想起了什麽,忽地將臉別開,冷聲道:「對啦,人家心裏邊衹喜歡
那個方少麟呢,妳快快放開我!」
小玄怔了一怔,旋即想起幾日前的話來,忙笑道:「好姐姐,那日我說著玩
的。」
「妳說著玩的?」摘霞哼了一聲:「妳說著玩,我卻是真的喜歡那方少麟哩。」
小玄見她生氣,心中慌了,趕緊連賠不是:「姐姐莫惱,我知錯了,下次再
不亂說了。」
「這個可以說著玩的麽!」女孩仍氣鼓鼓的。
「我……我心裏邊緊張麽……妳老是幫著那小子說話……」小玄吞吞吐吐道。
摘霞一聽,心中嗔惱立時化做烏有,轉臉回望男兒,笑吟吟道:「妳當真會
緊張麽?」
小玄面紅耳赤。
摘霞一手捂上他胸口,輕輕柔柔地揉著,低聲道:「傻瓜了妳,妳有什麽好
緊張的,我……我……」
她秀眸朦朧面如霞燒,呢噥般接道:「還在山上時,在很早很早以前,人家
的心裏邊就衹有……衹有……知道麽?妳送我的這衹鐲子,人家天天都戴著的。」
「原來她對我已早有情意!」小玄如飲甘飴,喜極吻落,這一刻,給酒汁染
得紫艷的兩瓣唇兒誘人入骨。
摘霞怯怯迎住,粉臂又抱,衹不過這次環住的是男兒腰杆。
兩人天昏地暗,小玄愈吻愈烈,越摟越緊,但覺軟膩溫香紛至沓來,一衹手
按不住壞了起來。
「不要……」摘霞嬌喘地呻吟,手兒無力地阻拒,嬌軀卻是緊緊地貼向小玄,
一對如酥乳兒軟軟地頂在他的胸前。
小玄見女孩似拒似迎,忽然想起她這麽晚才來,並非無意而為,心中一陣銷
魂,手愈使壞,穿襟透衣四下侵襲。
摘霞嬌喘細細,也不知是因酒力發作還是小玄的魔手,整個人軟得無骨一般。
小玄慾探幽秘,無奈前邊給緊緊壓住,心唸轉處,遂改從側入手,熱掌鑽進
裙裾,沿著女孩的粉腿摸索而上。
摘霞滿面滾燙,埋貼男兒懷內,喘息漸漸濃急,倏地輕哼一聲,兩衹手兒捉
緊了小玄。
原來小玄已探至腿根,顫手再上,立觸著一團嬌嫩,舒掌輕摩幾下,突地燙
熱傳來,摘霞內裏的薄薄褻褲竟然濕透了一塊,滑溜溜黏膩膩,惹得他血脈賁沸,
另一衹手急急便去鬆解女孩的腰帶。
摘霞比小玄大了兩歲,男女之事已是朦朧知曉,她對小玄早生情意,今夜過
來,其實心有所許,忽然道:「不在這。」
小玄微怔,旋即大喜,抱起女孩,叁兩步急行至床邊。
「門。」摘霞細如蚊聲。
小玄衹好將她放在床上,奔去把門關了,轉回床前正要上去,又聽女孩吩咐
:「帳子。」
小玄飛快地放下帳子,終得爬到床上,見女孩怯怯地躺著,臉上羞媚不勝,
愈瞧愈覺可人,心中一陣劇跳,俯上溫存片刻,便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
摘霞羞澀相就,待到身上剩下一條肚兜與褻褲時,便不肯給小玄脫了。
小玄大急,更怕她悔了,當下百般溫存哄誘。
「再脫可就醜死了。」摘霞咬唇嚶嚀,手臂抱著酥胸衹是搖頭。
「一點都不醜,姐姐美得我也醉了呢……」小玄呼著酒氣吻如雨落,兩衹手
掌隔著杏色的小小肚兜捏柔著女孩的玲瓏綿乳,指頭不時去勾嬉峰際的兩點誘人
尖凸。
摘霞何曾嘗過這等滋味,嬌軀顫一陣抖一陣,手臂漸漸鬆了,嬌喘道:「我
今晚過來,妳可不許告訴別人……」
小玄趕緊點頭,趁其不意扯下肚兜,把女孩的一邊雪乳剝了出來,瞄準峰頂
的紅櫻桃兒一口罩落。
摘霞衹覺乳上麻暖波般蕩開,襲得身子陣陣酸軟,但仍死撐著把話說下去:
「妳……妳也不許在心裏邊悄悄笑話人!」
「嗯,一定一定,我心裏邊衹有感激姐姐的。」小玄迭聲答應,一衹手偷偷
往下溜去,從腹際塞入了女孩的褻褲。
摘霞失聲嬌哼,明明氣都喘不上來了,卻猶畫蛇添足地表白:「如果不是…
…不是怕妳給那桃花精哄去,今晚我才……才不會……」
小玄幾慾笑出,嘴裏嗯嗯應道:「是是是,我明白的,姐姐今宵之憐,小玄
一定深銘于心。」說著直起身子,托起她的綿股迅速一褪,終將又薄又軟的褻褲
摘下,剎那間細茸畢現花縫乍露,蛤旁還隱隱挂著一道蜿蜒水痕,入目骨酥魄融。
摘霞羞極慾捂,卻給小玄捉住拿開,雙腿慾合,又給他俯身壓上頂迫兩邊,
驀感一條火燙巨物碰觸花底,心兒跳得似要從胸口蹦飛出去。
小玄抵抵探探,莖首揉入蛤唇,噙著內裏嫩脂,心中愈覺銷魂,急慾尋幽探
秘又怕弄痛玉人,遲疑間槍法自是拖泥帶水。
摘霞嚶嚶哼哼,給他撩惹得魂酥體麻,但覺底下又酸又燙,倏地一下抽搐,
蛤中汁流津吐,淋在男兒棒頭。
小玄美不可言,忍不住一壓一揉,巨碩的棒頭頓藉著滑溜沒入蛤中。
摘霞嬌啼一聲,底下竟不知死活地拱彈起來,更將男兒的巨棒深深吞入。
小玄爽得直吸氣兒,此刻哪還記得憐香惜玉,腰杆猛挺鐵杵送盡,不但一鼓
作氣揉碎花膜,還采著了幽深處的嫩嫩花心。
摘霞乃是處子,小玄又是巨碩非常,這一下如何禁受得起,衹痛得頭昏眼花
體繃肢凝,淚水直涌而出。
小玄已略有經驗,趕忙止步佇足,百般溫存哄慰。
摘霞雖然痛極,心頭卻覺甜蜜無比,往日做慣了姐姐,此際趁機作小,在愛
郎身底薄嗔嬌泣討盡溫柔。
兩人神迷心醉妳恩我愛,不知在帳中纏綿了多久,摘霞痛澀漸去,小玄也有
些按捺不住,彼此開始揉揉蹭蹭,立感酥麻遍體妙趣橫生。
摘霞目迷如絲滿面潮紅,酥胸起伏個不住,兩條白腿時縮時挺,揉得床單皺
如水波。
小玄見她似乎受用,忙問道:「姐姐好麽?」
「好……好奇怪……怎麽會這樣的……」摘霞咬著指兒哼吟道。
「那我動一動好不好?」小玄喘息問,但覺肉棒給箍握得爽勃脹慾裂,衹有
一抽方快。
「妳不是在動麽?」女孩羞嗔道。
小玄面上一熱,道:「再快一點點好麽?」
摘霞默不作聲,隔了好一會方蚊聲道:「妳覺得……覺得怎麽好就怎麽樣,
隨妳便是。」
小玄大喜,當即緩緩抽送起來,因為極緊,牽扯得女孩的嬌軀跟著前後聳動,
那衹給剝出肚兜的玲瓏乳兒也隨之輕輕搖晃,煞是迷人。
摘霞秀眉輕蹙閉目承受,一副嬌滴滴羞怯怯的可愛模樣,兩條雪臂時伸時曲,
似是不知怎樣放才好。
小玄漸覺順暢,抽送悄疾,忽感底下一陣溫熱濕潤,趕忙底頭瞧去,看見兩
人交接處水光閃閃,卻是女孩滾出了一泡液兒,正在銷魂,又見液中夾淌著絲縷
許鮮血,不禁嚇了一跳:「她怎麽也流血了?」
猛聽摘霞嬌哼了一聲,同時嬌軀也縮了一下。
「還痛麽?」小玄忙住杵問。
摘霞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妳……妳別管我。」
小玄顫聲道:「姐姐妳……妳流血了!」
摘霞一聽,趕忙支起身子,從脫在旁邊的衣裏摸出條帕子捂拭下體,羞澀間
睨了男兒一眼,見他臉都白了,不禁掩口嬌笑。
「適才我……我……」小玄結結巴巴,滿懷自責。
摘霞仔細拭畢,將帕子收回衣中,見愛郎仍在發呆,方才嫣然道:「別怕,
我聽人說,女孩子第一次都會流血的。」
「真的?」小玄訝問。
「不是真的又怎樣,妳肯放過人家麽?這麽……這麽大的東西,放進來能不
流血麽?」女孩如嗔似怨。
小玄猛然領悟,思道:「是了是了!無怪水若和夭夭的第一次都流了血哩,
原來如此!」想及此處,心中大大鬆了口氣。
摘霞復躺下身,見男兒依然不動,暈著臉道:「妳夠……妳好了是麽?那我
起來了。」
小玄急忙壓住玉人,笑逐顏開道:「沒好沒好,我還要姐姐!」當下又再抽
送,這回更疾更重,且連連深入。
摘霞嬌軀頻縮,不知幾時,嚶嚀之聲此起彼伏。
又是一陣熱潮襲來,小玄抽送放盡勢猛如虎,他巨碩異人,一旦深入,便幾
乎下下碰著花心。
「不要……不要太……太深……啊……不要……」摘霞忽地求饒,一臉不堪
苦相,叫人瞧了,卻覺驚心動魄的媚。
小玄充耳不聞,衹是埋頭狠幹,在女孩不斷地浸潤中,倏地杵如火發,暴漲
數圍。
摘霞尖叫一聲,雙臂猛地抱住男兒的頭頸,顫啼道:「妳……妳……怎麽…
…脹死人了……好……好燙……燙壞了……」
小玄揮汗如雨,抽送由急變緩,重重頻挑女孩的嬌嫩心子。
摘霞凝軀相承,腦子裏早已暈糊一片,更且男兒的氣息此刻濃烈異常,令她
如痴如醉魂酥魄銷。
小玄盯凝著她,忍不住推起兩條雪白粉腿,開開地分壓兩旁,盯著兩人的交
接處繼續發狠抽聳。
摘霞迷糊中睨見,不禁面如火燒,但此刻哪還顧得上羞澀,衹覺肢體愈來愈
僵,心中也酥懶若融,于是盡由愛郎縱情馳騁肆意征伐,幽秘內的嫩池嬌蕊紛紛
陷落,驀地一陣極美,身子痙攣似地哆嗦起來。
小玄倏感女孩陰中劇烈收縮,箍握得肉棒奇爽,勉力抽送數下,便覺抵擋不
住,拚力一聳,將棒頭死死地壓在嫩花心上,眨眼間大壩決堤江河奔瀉。
摘霞一聲悸啼,上身如弓彈起,剎那丟了陰精。
小玄渾身繃凝,雄肌塊塊糾結,衹射得如痴如怒痛快無比。
摘霞張口結舌粉頸溝現,雪腹一下一下地劇烈抽搐,態媚入骨。
兩人額頭下體雙雙交抵,明明已經力竭力盡,卻仍不住發狠使勁。
不知幾許,終見兩人同時一軟,崩塌落下,久久不見動靜。
「姐姐……」小玄喘息輕喚。
「嗯?」摘霞無力地輕應,散架般癱在床上。
「妳好不好?」小玄問。
「原來……是這樣的……」女孩閉目呢喃,酥胸如波起伏,靨上紅暈猶駐。
「好不好啊?舒不舒服?」小玄又問,宛如剛交了試卷的學童惶惶不安。
摘霞半晌不語,忽仰起頸,在他額頭輕輕地親了一下。
小玄一陣心喜,頭大了起來,朝女孩的眉目鼻口雨點般吻落。
「手……」摘霞道。
「什麽?」小玄微微一愣。
「手好痛哩。」摘霞嬌嗔。
小玄趕緊支起身子,這才發現女孩的一邊手臂給自己壓得發青發白,忙俯下
頭去輕輕吹呵,心疼道:「好該死,對不住。」
摘霞抬起雙臂,兩手輕輕捧住他臉龐,柔情萬縷道:「傻瓜,不要妳這麽說,
不要妳對不起,衹要妳……以後把人家放在心裏邊……藏在心裏邊……」
*** *** *** ***
「放!」一名軍官輕喝,兩名弩手應聲撒弦,用寶瓶竹制成的巨矢從開山神
弩上電般掠出,旋聽炸響,叁十丈外的一塊大石已給射成粉碎。
一名士兵飛奔到方少麟跟前跪下,大聲道:「稟報大人,箭矢完好無損。」
「好!太好了!」方少麟大笑,興奮地一拳砸在小玄的肩上,道:「好家伙,
這次妳算是立了大功啦!要什麽獎賞?」
小玄大為得意,卻惱他用這種口吻說話,當即報以重重一拳,也擊方少麟肩
上,笑道:「我可不是妳部下,找來這些竹子更不是為了妳,妳大可不必感激我!」
方少麟給他砸得身子一晃,痛得捂住了肩膀。
「大膽!」「放肆!」他身後幾名全副武裝的軍官齊聲大喝,有人甚至握住
了腰際的利劍。
方少麟卻並不在意,抬手示止,幾名軍官立時靜下,衹是個個面上怒色猶存。
小玄才不怯他們,抱臂傲立。
方少麟轉朝旁邊的崔采婷與飛蘿抱手作揖,恭聲道:「師伯師叔,妖勢雖急,
但守住澤陽城的希望卻是越來越大了,前陣子已有許多能人異人趕來相助,如今
小玄又弄來了專破邪穢的寶瓶竹,令開山神弩如虎添翼……」
他頓了一下接道:「另外,數日前我已派人奏報朝廷請求援軍,昨日終得佳
音,有聖使進入大澤境內,正朝澤陽飛速趕來,想必是朝廷已派遣了援軍!」
眾人聞言,面上皆現喜色。崔采婷道:「澤陽周圍的妖氣日益濃重,妖穢來
襲已然不遠,聖使何時能至?」
「據報聖使一行昨夜已到了城北五十餘裏處的驛站,如無意外,近午就應該
能到。」方少麟答。
崔采婷點了下頭,不再說話。
飛蘿道:「眼下澤陽四周定有妖穢游蕩窺視,少麟妳可有派人去接應?」
方少麟道:「師叔提醒的甚是,弟子昨夜便已派出一支護衛隊前去迎接聖使
了。」
飛蘿微笑道:「少麟做事,很是令人放心哩。」
小玄見幾位師姐甚至水若皆在看方少麟,眼中似有欣賞之色,心中老大不樂
意,不覺忿色盡露。
方少麟此刻心情大好,瞥見小玄的表情,忽道:「師叔贊我,妳不服是麽?
我們再尋什麽比試比試如何?」
「好啊,既然妳想自尋難看,我就讓妳如願以償!」小玄挑眉豎目地應。
「那……」方少麟微微一笑:「我們就來比比酒量可好?」
第二回 天外孤煙
「好啊,就比這個!」小玄大喜,對他來說,這種比賽真是美妙之極快活之
極。
「不許胡鬧!大敵當前,還敢喝酒!」一旁的崔采婷輕喝。
方少麟笑道:「稟師伯,弟子已經禁酒多日,今見城中的準備基本完妥,方
敢稍微鬆懈……」
「妳可以喝,小玄不許!」崔采婷繃著臉道。
方少麟朝她躬身一揖,接道:「師伯師叔入城多日,弟子卻還未好好招待,
心中著實難安,今日可得設個筵席略表敬意!」
崔采婷面色稍緩,和聲道:「不用了。」
飛蘿微笑道:「少麟,妳師伯與我都是不喜歡熱鬧的,妳就不必費心了,況
且今次妖魔勢大,妳為一城之主,不容有絲毫懈怠。」
方少麟又是深深一揖,道:「師叔言之極是,既然如此,衹好容弟子日後再
補了。」
美事成空,小玄大為失望,面上卻不敢絲毫流露,瞥見對面的水若朝自己偷
偷做鬼臉,心情方好了些許。
這時忽見一名軍官從遠處急奔過來,滿面皆汗神色狼狽,朝方少麟叩首拜道
:「稟報大人,屬下奉命暫封北門以迎聖使,不想卻有一個無臂怪人硬要闖入,
守城軍士上前阻攔,卻紛紛給他用異術制住,許多人動彈不得了。」
「無臂怪人?」方少麟微微一怔,旁邊的崔采婷與飛蘿竟亦動容。
方少麟道:「妳們可有問他姓名?」
那名軍官應:「他不肯說,衹是自稱什麽……什麽孤煙島散人,更……更且
口中無禮,竟敢直呼大人名諱,還要大人去見他!」
「孤煙島散人!」方少麟面露喜訝之色,朝崔采婷與飛蘿望了一眼,道:「
敢情是六師伯來了?」
飛蘿沉吟道:「這般自稱……且又如此脾氣,定是妳六師伯沒錯。」
「原來是易尋煙六師伯!」小玄一陣興奮,他雖然從未見過這位號為「天外
孤煙」的六師伯,但早就聞其乃是玄教的護教尊者,修為高絕,一身玄異真氣已
臻化境,據傳曾經誅伏過地界七七四十九洞妖王,名震大荒。
方少麟朝那名軍官揮手道:「快去請來,千萬不可得罪……不不,還是我去
迎接好了!」言罷朝兩位師長一揖,便即疾步離去,孟統領同幾名軍官緊跟其後,
隨之下山。
飛蘿望望崔采婷,遲疑道:「師姐,妳……見不見他?」
「不見!」崔采婷冷冷道。
飛蘿似慾再說什麽,卻見崔采婷掠了小玄一眼,竟道:「不但我不見,我門
下弟子誰也不許去見,如有違者,定然逐出門墻不赦!」
旁邊的雪涵、李夢棠、程水若、夏小婉與小玄無不錯愕。
飛蘿似有若無地輕嘆一聲,笑道:「好吧,師姐自便,我可是無論無何要去
見他的。」說完,便轉身朝山下行去。
*** *** *** ***
眾人散去,小玄悄悄拉住水若,小聲道:「等我。」
水若急忙甩開他的手,望望四周,見別人已經行遠,方才鬆了口氣,瞪了男
兒一眼,低聲警告:「有人在時,妳可別動手動腳的!」
小玄哪吃這套,張臂撲去,將她一把摟入懷中,笑嘻嘻道:「這下沒人了,
快讓我親親。」
水若俏臉生暈,做狀慾推,可是被他蠻橫一抱,嬌軀便軟了,櫻唇登時陷落,
眨眼間給吻得天昏地暗。
直至快喘不過氣來時,兩人方才分開。
「想要悶死人麽!」水若嬌嗔。
小玄笑道:「太想妳了啊。」
「想我?」
「是啊,很想很想。」
「那我昨兒頭暈了一整天,妳怎麽不來瞧我?」水若生氣道。
「妳頭暈?哎,摘霞怎麽不告訴我!快讓我瞧瞧……」小玄緊張道,忙用手
摸探女孩的粉額:「啊,定是那玉紅果子惹的,曉得嗎?那天妳吃的可是令人一
醉叁百年的的玉紅果子哩!妳統共吃了幾顆?」
「別轉移話題,妳答我話先!」水若縮額退後。
小玄摸摸頭,道:「昨兒?昨兒我在後山給師叔打下手呢,用寶瓶竹趕造開
山神弩的箭矢呀,一忙起來就忘記去看妳了,該死該死!」
「妳陪了她整整一天?山上有這麽多工匠用得著妳麽!」水若似更生氣。
小玄道:「我想從她那裏偷學兩手嘛,妳也知的,師叔的機關術和造器術精
湛無比,機會難得啊。」
「機會難得?哼,好一個機會難得!」水若想起飛蘿的姿容體態,忍不住又
哼一下,脫口道:「一副妖精模樣!」
「什麽……什麽妖精?」小玄怔了怔,這才覺察到女孩的醋意,心中一驚,
猛然想起那夜跟飛蘿在亭子裏的旖旎情景,登時面紅耳赤起來。
「給我說中了是麽?」水若盯著他道。
「妳……妳胡說什麽?」小玄更感心虛,但想此刻萬萬慌張不得,于是強作
委屈氣憤狀。
水若轉望它處,悠悠道:「我說有人心裏有鬼喲,要不怎麽會覺得機會難得?
要不怎麽一有機會就去跟人家粘做一處?」
「妳想到哪裏去了?她可是我們師叔啊,況且我衹是想跟她學點機關術呀!
難道妳不知機關術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麽!」小玄大聲道,死撐出一副理直
氣壯的模樣。
水若凝目瞧他,面色稍緩,哼道:「既然妳對機關術這麽著迷,那乾脆改投
到她門下去算了!」
「噓!」小玄忙起指豎在唇前,鬼鬼祟祟道:「這種玩笑千萬別開,萬一傳
到師父那裏可就完了。」
「大不了把妳踢出門墻去!」水若吊著美目斜乜著他道。
「踢出門墻?」小玄打了個寒戰,望著遠方喃喃道:「要是師父哪天真的不
要我了,哪我可怎麽活吶……」
水若「噗哧」一笑:「喂喂!妳可是大男人一個了,怎麽卻跟個小姑娘似的
……」
小玄瞧瞧她,突然誇張地叫道:「對啊!自從那夜起,我可就是個真正的男
子漢大丈夫了!」
「那夜……」水若微微一怔,疑惑問道:「哪夜?」
小玄目光邪邪地盯著她,嘴角挂著一絲曖昧不明的微笑。
水若驀地醒悟,不禁滿面飛紅,羞極中用拳捶他。
小玄挺胸領受,反將玉人抱得更緊,賊賊笑道:「好水兒,這會沒人,且又
鳥語花香陽光燦爛,妳就讓我變是更像個男子漢好不好?」
聽見「陽光燦爛」四字,女孩羞得越發厲害,嬌叱道:「死豬頭!」尖尖十
指倏張,纏繞著數絲令人生寒的細小藍芒叉擊在他臂上。
小玄猝不及防,陡覺冰寒刺骨,慘叫一聲鬆開了臂。
水若趁機脫出,蝶兒般飛出丈外。
小玄一臉痛苦之色,捂臂悶哼:「冰……冰錐術!妳……妳好狠心,竟捨得
下這麽重的毒手!」
「誰叫妳啊,活該!」水若笑嘻嘻道,見他搖搖晃晃地似要撲來,嚇得急忙
朝後躍退,飛似地逃離了這個危險的地方。
小玄頹然坐下,運了好一會真氣,方才將刺骨的寒意完全驅凈,望著山下悵
怔想道:「她是害羞還是又在惱我了?前兩日那麽好,怎麽現在又這樣了……」
想及此處,不禁一陣銷魂,突然大聲嘆道:「唉,女人呀女人……妳怎麽這
般難懂?」
他呆坐山頭胡思亂想,忽地想起崔采婷地警告來,心中好生迷惑:「六師伯
乃是同門中人,師父為什麽不但自己不見?且還不許我們去見?這個好沒道理啊
……」
小玄越想越是糊塗,越想越覺奇怪,再想起那六師伯曾經誅伏地界四十九洞
妖王的傳說,心中大癢,思忖道:「我偷偷地溜去,隔遠遠瞧那六師伯一眼就走,
如此又有何妨?」
想至此處,不覺精神一振,當即立起,快步朝山下奔去。
叁世忠靖侯府傍山而建,從半山腰的翠華廬下去,經過幾座半隱林中的亭子
高臺,房屋便漸漸多了起來,待到山腳,園子樓房更是一個接一個。
小玄一路東張西望,心中茫然,忖道:「姓方這小子的家如此之大,如何曉
得他把六師伯請到哪裏去了?」
他轉了大半天,仍無丁點頭緒,忽見前邊籬笆內有一個滿頭白發的婆子和一
個戴著美猴王面具的孩童,趕忙上前,笑眯眯地恭聲道:「老奶奶,您在逗孫兒
玩吶?」
那婆子顫巍巍地轉過頭來,道:「小伙子,妳是誰呀?怎麽從來沒見過妳。」
小玄見她用手攏著耳朵傾頭過來,似是耳朵不好,于是大聲道:「我是這幾
天才來的客人,住在山上的。」
那婆子點點頭,道:「那一定是小侯爺的貴客嘍,衹有貴客才能住在山上的。」
小玄趁機問:「您知道小侯爺住哪兒嗎?我有急事找他。」
那婆子搖搖頭道:「不曉得哩,雖然都住這府第裏,可是小侯爺住的地方我
們閑雜人是不能隨便去的。」
小玄心中著急,衹好又問:「那……您知不知道大概在哪裏呢?」
那婆子朝北一指,道:「就在那邊哩,有綠瓦墻圍著的,我兒子便知道,他
時常都進去的。」
小玄忙問:「您老的兒子是哪位呀?」
那婆子有些得意道:「我兒子麽,就是專責打理小侯爺後院花木的那個,叫
做阿豬。」
「他在哪裏?」小玄心中一喜。
「他今兒一大早就進去伺候了,聽說有什麽大人物要來。」那婆子答道。
小玄大為失望,突聽腳步聲響,似有多人快步行來,他轉頭望去,衹見小徑
拐角過來一隊衛士,個個手持長戟衣甲鮮明,為首一名軍官高聲喊道:「聖使就
到了,閑雜人等快快回避!」
婆子唬了一跳,愣在那裏。
那軍官望向這邊,顯然是認識婆子,壓低聲道:「李奶奶,您快帶孫子進屋
裏去吧,莫要驚擾了聖使。」
婆子慌得拉了孫子往屋子就走。
那軍官指住小玄,厲聲喝道:「妳哪裏的?也給我快走!」
小玄懶得惹事,追上婆子扶住,小聲道:「奶奶,借我進去避避可好?」
婆子點頭道:「快進去快進去,天吶,原來是聖使要來喲……」
那軍官率隊正要過去,突地面色大變,大步奔到小童的身邊,一把扯下他臉
上的美猴王面具,叁兩下扯個粉碎。
小童懵然一呆,旋即放聲大哭。
婆子又驚又怒,指著那軍官的鼻子破口大罵:「死二虎!妳這忘恩負義的小
王八蛋!妳忘了妳小時候我如何疼妳的麽?妳爹入土那年我又是怎樣幫妳們家的?
怎麽今兒卻來嚇唬我孫子!」
那軍官滿面皆汗,道:「好彩好彩!幸好給我瞧見了,否則大禍臨頭哩!」
婆子呆了一呆,小玄也滿頭霧水。
那軍官道:「李奶奶,您忘了今上最忌有人戴面具麽?怎麽還拿面具給小孩
子玩!今日聖使過來,萬一瞧見您孫子戴面具,還不平白惹出個滿門抄斬的大禍
來!」
婆子張口結舌,然即猛拍了下額,叫道:「噯喲!我真是老糊塗啦,該死該
死,謝謝二虎子!」說著便要跪下給那軍官磕頭。
那軍官趕忙扶住,道:「快快進屋去吧。」言罷便率隊急行離去,一路依舊
高聲呼喝示人回避。
小玄隨著婆孫倆進到屋中,把門關上,訝問道:「怎麽回事?今上不許有人
戴面具麽?」
「妳不曉得麽?」那婆子奇怪道。
「奶奶,我一直住在深山裏的,外邊的許多事情都不知道哩。」小玄道。
婆子道:「原來如此,那老身就告訴妳吧。聽我兒子說,今上自幼便喜歡戴
面具,登極後更是迷上了一張古怪面具,日夜不除,因此惱忌別人也戴面具,幾
年前便下旨禁止任何人造面具、戴面具,違者滿門抄斬哩!」
「這麽霸道?自己喜歡戴面具就不許別人戴,可惡!」小玄怒道。
婆子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慶幸道:「今兒幸虧遇著了二虎子,不然給聖
使瞧見,那可就完了!」
小玄憤憤又罵:「荒唐!荒唐!」
婆子壓低聲音道:「今上的荒唐事多了去哩,傳說他身上時常藏著利鉤、剪
刀、錐子、小鋸這些凶器……」
小玄呆了一下,問:「貴為天子,身上帶著這些東西做什麽?」
婆子道:「用來取樂呀,一旦興起,他便要用這些惡物來傷人取樂,拒者處
死。」
「竟有這樣的事?」小玄衹覺難以置信。
「還有更離奇的吶……」婆子面現恐懼之色。
「還有?」小玄面色鐵青。
婆子微顫道:「老身還聽聞,這……這厮曾在宴上發狂,竟然當著幾個大臣
的面,把在旁服侍的妃子活活撕碎下酒吃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喃喃道:「這……這不是惡魔麽?」
婆子面露痛恨之色,咬牙切齒道:「對,這厮就是個惡魔!魔鬼!老早就這
樣傳哩,衹恨老天爺怎麽糊塗了,竟然降下個惡魔來做天子!」
小玄忽然想起黎山老母說過的話,不禁氣得渾身皆抖,暗忖道:「今次入京,
定要瞧瞧這荒唐暴君到底是人是魔!」
*** *** *** ***
小玄挨了好一會,見外邊沒有動靜,方辭了婆子從屋裏出來,腦子裏想著先
前聽到的話,一路神不守捨,突見前面閃了數閃,雪亮如電,舉目望去,原來已
到了一片林木之前,心中好生奇怪:「眼下大晴天的,哪裏來的閃電?」
他快步過去,鑽入林中,猛聽有人喝道:「再接這招!」其音嬌膩,正是飛
蘿之聲,旋聞悶雷滾滾,綿密響起。
小玄一驚,心忖:「莫非師叔碰見敵人了?我快去幫她!」當即氣貫臂上寶
鞭,腳下奔得更疾,倏見一條人影飛掠空中,裳飄帶舞姿若天仙,不是飛蘿是誰。
「小心!」飛蘿又喝,指捏印法,雙臂交叉掄動,幻著重重疊疊影子,數衹
電光繚繞的光球從她手際飛出,或急或緩或直或弧,襲向地面一人。
「怎麽叫敵人小心?」小玄一怔,轉臉瞧去,赫見對面那人兩邊長袖俱垂,
竟是無臂,衹于原地靜靜佇立,紋絲不動。
眨眼之間,光球先後飛至,誰知一近那人身旁,突如水泡破裂,光電閃耀中,
強大的法能四下震炸,發出聲聲沉悶爆響。
小玄驀感勁風貫來,整個人給一股巨力猛推了出去,撞樹方止,心中既駭又
喜:「這人功力驚人,且又雙臂俱無,定是「天外孤煙」六師伯啦!師叔在跟他
切磋功法哩……」
飛蘿飄浮空中,手勢倏爾變換,旋聞霹靂炸響,道道碗口粗的垂直閃電憑空
現出,長了眼般齊擊那人頭頂,豈料一近其身,又見光芒亂綻盡數破碎,根本無
法觸及易尋煙分毫。
小玄見狀,心中益發佩服:「據傳六師伯乃是煉氣大家,若論真氣,可排入
我教叁名之內,今日一見,果非虛傳哩……手腳未動,便將飛蘿師叔的攻擊完全
化解掉哩!」
易尋煙忽道:「下來吧,不鬧了。」
飛蘿粉靨微暈,在空中嬌叫道:「師兄莫要小瞧人,再接我一招!」話音方
落,手勢又變,突地狂風大作,刮得底下樹木東倒西歪,隨著她的手勢變急,風
中倏地熱力四散,原本無形無色的風赫然變成了桔紅色,仿若火龍狂舞,在林中
咆哮厲吼,聲勢極是駭人。
小玄張大了嘴巴,心中生凜:「原以為飛蘿師叔衹是機關陣法厲害,想不到
武技竟也這等驚人!」
底下的易尋煙一直面無表情,這時嘴角微勾,道:「嗯,風火龍旋罩,這招
有點像樣了。」
飛蘿面露得色,咬咬朱唇,兩手時分時疊交叉掄舞,于林中狂奔盤旋的火龍
驀地向心收攏,夾著呼嘯朝易尋煙當頭罩落,周遭給波及到的樹木枝葉立時燃燒
焦枯,轉瞬成灰。
易尋煙終于動了,兩肩微抖,空垂的雙袖倏然舞躍,旋見如煙白氣從中溢出,
與空中旋落的窒人火罩一接,頓時爆出大蓬焰光,四散的法能似熱浪般波波蕩開,
遠至五、六丈外的枝葉竟燃燒了起來。
小玄渾身炙燙大汗淋灕,凝目望去,見火罩似給什麽卡住,在半空疾旋個不
住,卻始終無法落下,疾吐的焰火顯得異樣散亂。
空中的飛蘿滿面通紅,掄舞的雙手漸漸緩下,粉額現出了點點細汗,模樣似
是十分吃力。
而于火罩下時沒時現的易尋煙卻是神態悠閑,兩條空袖揮舞自如渾若無物。
小玄愈瞧愈訝:「師叔這招如此厲害,卻也奈何不了六師伯……」
飛蘿雙手越舞越慢,到後來便似陷入泥淖般寸步難移,火罩焰光亂搖亂晃,
漸漸失去了原先的形狀,威勢大不如前。
易尋煙微微一笑,道:「小飛蘿,妳就莫勉強了。」說著一袖忽甩,直指空
中。
飛蘿頓似給什麽擊中,嬌軀一晃,便從半空搖搖墜落,已是強弩之末的火罩
即時土崩瓦解。
風停火逝,焦枯四飄,小玄記起崔采婷的警告,趕忙閃身躲到一棵大樹之後。
飛蘿四飄飄落地,但見鬢亂腮暈,模樣頗為狼狽,她咬了咬朱唇,嬌噥道:
「哎,苦苦修習了這麽幾年,卻仍拿師兄沒丁點法子!」
易尋煙莞爾,道:「小飛蘿,妳還是這麽頑皮,明明鑽研的是御甲術與機關
術,卻偏要以武技來同我過招,不過,妳的小四象訣的確有了長足的進境,不簡
單哩。」
小玄朝他望去,見其須濃似墨目蘊精芒,雖然貌似四旬,然卻風神秀異,舉
手投足一派宗師氣象,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這下更覺奇怪:「師父為啥不肯
見他?」
飛蘿輕撥微亂的雲鬢,嘆道:「我便是將御甲術機關術全都搬出來,也依然
奈何不了師兄的……對啦,師兄怎麽會突然到澤陽來呢?莫非是聽到了邪穢禍亂
大澤的消息,特地趕來相助的?」
易尋煙竟搖了下頭,道:「飛蘿,妳曉得的,這些年我不理睬塵世瑣事的。」
小玄微一錯愕,心道:「妖穢禍亂大澤,血洗望澤城後,連日來又頻頻襲掠
村鎮,至今已殘害蒼生無數,此乃天大的事情,怎麽可以說是「瑣事」?」
「那妳?」飛蘿一臉不解。
「半月前,有人趁我不在之時摸上了孤煙島,破解掉島上的禁制,偷獵了一
對犀渠獸,盜去了它們的腦髓……」易尋煙輕描淡寫道。
「啊!」飛蘿訝道:「誰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敢到師兄的島上偷盜!」
易尋煙道:「盜獵之人試圖抹去痕跡,但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我一路循跡
追蹤,跟到了距此百餘裏的巨竹谷,卻發現他們剛剛離去,其中有一路似往澤陽
方向過來,因此我又追到了這裏。」
小玄聽到此處,不禁大吃一驚,立時想起數日前在巨竹谷遇見綺姬時的情形
來:「五姐姐同那些神秘人合力捕獵七焰靈鸞,取的也是腦髓,怎會這般湊巧?
難道……」思及此處,幾乎不敢往下再想。
「師兄,盜獵者大概是些什麽人?」飛蘿問。
易尋煙道:「從這一路留下的氣息判斷,這幫盜獵者似屬精怪之類,且個個
修為非淺。」
小玄猛然想起綺姬是衹蝎子精,不由越聽越驚。
「犀渠獸的腦髓功用極少,不知他們盜取去做什麽?」飛蘿蹙眉沉吟,待要
再言,卻聽易尋煙道:「少麟說,妳九師姐也在這裏?」
「嗯。」飛蘿應,黑漆漆的美眸溜望過去,似慾從他臉上瞧出什麽東西來。
「她仍……不肯見我麽?」易尋煙道,聲音微聞沙啞。
飛蘿點點頭,似有若無地輕嘆了一下。
易尋煙稍仰起首,目遙遠處半晌無語。
飛蘿小心翼翼道:「師兄,都已這麽多年了,難道妳心裏邊還放不……」
小玄聽得雲裏霧裏,心裏浮起一種奇異感覺:「飛蘿師叔為何這樣說?他與
師父……」
就在此刻,易尋煙突然揚起一袖,甩向小玄藏匿之處,沉喝道:「出來!」
小玄驟感身子一緊,整個人竟然不由自主地給提了起來,尚未明白,已給一
股巨力從樹後扯了出去。
第叁回 卿卿我我
小玄突然遭襲,離火訣即給自行引動,真氣急速提起,剎那流貫周身,于巨
力當中奮力掙扎。
易尋煙見他竟能在空中翻滾掙拒,不由微微一怔,似乎有點意外,袖子旋處
真氣蓬發,加強了力道的控制。
這時,旁邊的飛蘿已經瞧清了小玄,趕忙叫道:「等等!」
小玄衹覺控制自己的力道劇增,立感胸悶氣滯渾身難受,電光石火間手捏法
訣,驟見百十朵焰火憑空幻出,鳥兒般順著牽扯的巨力疾飛向易尋煙,威勢煞是
嚇人,正是千山火鳥咒。
「離火訣?」易尋煙輕咦一聲,然卻不閃不避,仍旋長袖扯拿小玄,待到朵
朵焰火掠至,方將另外一邊袖子揮起,登將焰火掃得乾乾凈凈。
小玄見嚇唬不了對方,心唸急轉,待再施法,但人已給卷扯到易尋煙的跟前,
見其甩袖揮向自己胸口,不由臉全白了。
飛蘿深知這位師兄的修為,心忖小玄若給掃著,必是非死即殘,急叫道:「
師兄不可!他是……」不及話畢,便已並指點出,直掠易尋煙甩向小玄的長袖。
易尋煙微微一笑,雙袖揮甩,灑然應對。
飛蘿猛覺腕際一緊,身子登時酸軟了半邊,而小玄已給長袖拂中,卻是一沾
即退,周身力氣驟然全失,軟軟跪倒在易尋煙的跟前。
「不錯不錯,這孩子功力雖然尚淺,反應卻是頗快。」易尋煙望著小玄微笑
道。
飛蘿心頭一鬆,拍拍胸口笑道:「師兄好壞,嚇我一跳。」
易尋煙收回雙袖,朝小玄道:「妳是采婷門下?」
小玄衹覺壓力盡去,力氣立時恢復,趕忙朝易尋煙磕頭拜道:「弟子崔小玄,
叩見六師伯!」
「崔……小玄?」易尋煙似微一怔,道:「起來吧。」
小玄立起,歡笑道:「六師伯果真厲害,弟子仰慕已久,今日終得一見。」
飛蘿笑道:「妳這調皮鬼,竟敢躲在一旁偷瞧,幸好妳易師伯認出了妳的功
法。」
這時,易尋煙已瞧清了小玄的容顏,神情微微一愕,道:「妳也姓崔?」
小玄應道:「是,弟子乃是孤兒,師父見憐,便賜我隨她姓崔。」
「孤兒……」易尋煙凝視著他,眉頭不覺漸漸皺起,又道:「妳叫小玄?」
數語間神情竟已冷淡了許多。
「是啊,弟子是叫小玄。」小玄覺察,心中一陣莫明惶惑。
易尋煙朝他上下打量,之前的和藹笑容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疑惑且
嚴厲的神情。
小玄給他瞧得渾不自在,委實不明身上有哪不妥。
飛蘿瞧瞧小玄又望望易尋煙,問道:「師兄,怎麽了?」
易尋煙卻朝小玄擺了下手,冷冷道:「妳先去吧,我同妳師叔還有話說。」
小玄如釋重負,趕忙叩首離去。
易尋煙遙望著他遠去,突道:「我聽聞采婷門下收的都是女弟子,怎麽卻有
一個男的?」
飛蘿道:「我也不大清楚,這孩子我也是今次上逍遙峰才見著的,不過他的
根骨好像不錯。」
「豈止不錯,且是奇異之極。」易尋煙沉吟道。
飛蘿笑吟吟道:「那日叁師姐見了這孩子,也說他將來大有出息呢。」
「妳覺得……」易尋煙道:「他像不像一個人?」
「像……像誰?」飛蘿心中一跳。
易尋煙轉面望她,目中精芒灼灼。
飛蘿猛然記起自己第一次瞧見小玄時的詫訝來,心臟倏地莫明劇跳。
「那眉目,那眼神……」易尋煙森然道。
飛蘿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好一會方道:「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易尋煙一聲冷笑:「先天太玄至今下落不明,總讓我覺得那衹
妖狐並未灰飛煙滅,至少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沒有血脈遺下,而采婷卻突然多
了這樣一個徒兒……」
飛蘿呆了一呆,突爾失態地擺了擺頭,似慾令自己信服般叫了起來:「不可
能!絕對不可能!我知道他……他……不會的!」
易尋煙凝目盯視著她,半晌不語。
飛蘿倏爾嬌靨漲赤,畏懼似地退了一步。
易尋煙輕嘆一聲,轉望向小玄離去的方向,隔了許久方才開口,聲音中夾著
一股令人戰栗的寒意:「但願,這孩子同那妖狐沒有任何瓜葛……」
*** *** *** ***
小玄逃似地奔出林子,心中萬分鬱悶,見著師伯的興奮早已蕩然無存。
「哼,這六師伯修為雖高,但性情卻是古怪得很,難怪師父不肯見他!」小
玄邊走邊想,百思不解。
「豬頭,原來妳在這裏!」有人忽叫。
叫他豬頭的還有哪個,小玄心情立時好了起來,一抬頭果就瞧見了水若,正
興衝衝地朝這邊奔來。
小玄急迎上去,心中好生歡喜得意,笑嘻嘻道:「一分開便想我了是不是?
終究還是想我了是不是?」張臂抱去,卻給女孩一閃躲開。
「別臭美!誰想妳啦,人家是要給妳瞧一樣東西。」水若道。
「什麽東西?」小玄問。
「這個!」水若抬起一臂,揚了揚握在手裏的東西。
小玄瞧去,見她手裏握著一把鱗鞘短兵,高興道:「師父又給妳新的兵器了?
是啥寶貝?」
「不是師父。」水若應,一手握柄一手持鞘,朝兩邊輕輕一拉,驟時光芒閃
耀,寒意襲人。
「嘩,好炫的刀!」小玄訝然贊道,眼睛頓給光芒刺得眯了起來。
水若洋洋得意道:「它叫辟邪冰焰刃,據傳是用北海冰精與炎洲浣焰石打造
的,已有無數邪魔伏誅其下。」
小玄眼睛漸漸適應光亮,見那寶刃近護手處鑲著一藍一赤兩顆奇石,石中隱
有光華流蕩變幻,心知乃是非凡之物,矯舌問道:「上邊這兩顆石頭又是啥寶貝?」
「這兩顆寶石麽,一個是冰精之髓,一個是浣焰石髓,皆經煉器名師煉化過
的,能各蓄一個瞬發的水、火遁法術哩,我已在上面加持了一個冰爆術,妳快幫
我再加一個什麽好用的火行術上去。」水若嘰嘰呱呱道,俏臉興奮得異樣迷人。
小玄嘖嘖稱奇,又問:「這把寶刃不是師父給的?」
水若點點頭道:「適才在山上分手,我走沒多遠便碰見了賀公子,他說這次
去巨谷竹沒能幫我弄到兵器,心裏好生過意不去,就硬要將這把家傳的寶刃送給
我。」
小玄一聽,立時沉了臉,冷冷道:「呵,他還真夠大方的,傳家之寶也捨得
拿來送人!」
「是啊,其實他人挺好的,就妳老是瞧不慣人家。」水若美滋滋瞧著手裏的
寶刃道。
小玄醋勁頓發,冷笑道:「得了這把神兵,如今妳可高興啦。」
水若道:「我才不好意思要勒,衹是盛情難卻,這才暫且收下,我跟賀公子
說好了,衹玩賞幾天就要還給他的。」
小玄聽她不要,心裏舒服了點,哼哼道:「還什麽還,要了就要唄,那家伙
既然捨得,咱就別跟他客氣!」
水若道:「什麽話啊,這可是人家的傳家之寶,咱們豈能隨便收下。」
小玄聽她也隨自己稱「咱們」,心裏一陣高興,得意思道:「那姓賀的家伙
大獻殷勤,卻也不見得能打動我的寶貝水兒。」
水若忽似想起了什麽,抬頭望小玄道:「對了,上次妳勒索人家的那輛車子,
打算什麽時候還回去?」
「不還!」小玄立應,道:「為啥要還?鹿蜀車是那家伙為了報答我這救命
恩人,心甘情願送給我的!」
「心甘情願才怪,分明是妳趁人之危敲詐勒索!」水若盯著他道:「妳老老
實實回答我,到底什麽時候把那車子還給人家?」
「不還!」小玄斬釘截鐵,別首他處。
「當真不還?」水若輕輕地又問一句。
聲音雖輕,反令小玄一陣心虛,施施然轉回臉來,見玉人面籠寒霜,正目不
轉睛地盯著自己,心中暗慌,但想那鹿蜀車何等神異,著實不願把到口的肥肉就
此吐出,當下堆出一副笑臉,柔聲道:「好水兒,不如這樣,日後我也尋一樣稀
罕東西送那姓賀的,算是補償下他……」
話沒說完,便見水若轉身就走。
小玄急忙追去,飛手捉住她的手腕,叫道:「別別別,有話好好說嘛,我們
再商量商量!」
水若用力甩手,繃著俏臉道:「這件事沒得商量!」
小玄衹是緊緊握住,心唸急轉道:「那……那得叫那姓賀的拿樣寶物來換!」
「妳放手!」水若漲紅了臉兒,使勁抽手。
「好吧!」幾經天人交戰,小玄終于投降,悶哼道:「還他就還他!」
水若靜了下來,盯著他問:「說話算數?」
小玄青著臉點點頭,一陣心如刀割。
水若面色迅速回暖,慢慢靠近前去,歪著螓首仔細睨他。
小玄衹覺渾身乏力,沒好氣地望著她。
水若「咭」地一笑,柔荑輕輕捂上他的胸口,嫣然道:「這裏疼死了是麽?」
「別把我瞧得這麽小氣好不好?區區一輛車子,我又會豈放在心上。」小玄
強擠笑容,應得異樣灑脫堂皇。
失寶已成定局,這會可不能連風度都丟了。
水若如何瞧不破他,柔聲道:「別心疼,妳喜歡寶物還怕沒有麽?我娘的寶
物可多著呢……」
小玄想起她娘親號為「百寶娘娘」,乃叁島十洲無人不識的煉器大師,自是
異寶無數,脫口哼道:「就因為妳家裏的寶物多,所以才不稀罕那輛鹿蜀車哩。」
「豬腦啊妳!」水若嬌嗔起來。
小玄立省失言,好生後悔。
水若咬唇盯著他,眸中一片朦朧,低低聲道:「傻瓜,衹要妳……對我好好
的,這次入京見到我娘,到時我便幫妳跟她討多多的寶物。」說到此處,粉頰已
是暈如霞蔚。
小玄怦怦心跳,情不自禁擁抱住她,心中的患得患失一掃而空,低笑道:「
妳不是不肯帶我去見妳娘親的麽?」
水若一怔,奇道:「我幾時不肯了?」
小玄悻悻道:「上次妳說妳娘豈是那麽容易見的,還罵我什麽腦哩!」
水若這才記了起來,噗哧笑道:「誰叫妳啊,竟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亂說。」
原來是慾蓋彌彰啊!小玄也笑,注目瞧她。
水若見他笑得古怪,疑惑道:「妳笑什麽?」
「沒有啊。」小玄否認。
「有!」女孩給他笑得心兒發虛。
「沒有,真的沒有。」
水若不依不饒道:「一定有,笑得這麽壞!」
「我高興啊。」
「高興什麽?」
「高興有人要帶我去見丈母娘了。」小玄笑嘻嘻道。
「妳……妳敢來笑人!臭豬頭!不讓妳去見我娘了!」水若大羞,掄起粉拳
砸他。
小玄任之捶擂,反將她抱得愈緊愈實,微喘道:「水兒,我好想妳……」
「想就想唄,誰要睬妳!」水若面燒耳燙地應,嬌喘著橫睨男兒,觸著他那
熾熱如焰的目光,心中乍然酥悸,不覺情懷盈蕩,眯了秀目微仰櫻唇,似在期待
著什麽。
孰知卻聽見……
「我們到後山去好不好?」小玄低低聲道,呼吸如炙如焰,噴吐玉人頸側。
水若錯愕,立時在他懷裏掙扎起來,羞慌交集地大嗔:「妳這人!怎就老想
著那……那個!」
正在糾纏,忽聽腳步聲響,水若同小玄轉頭望去,見數名武將裝束的軍官正
沿徑快步行來,兩人趕忙分開,臉上皆紅了起來。
幾名軍官卻似個個面帶憂色,衹掠一眼,便經他們身邊匆匆過去。
「來得真是時候!」小玄咕噥道,方要去拉水若,誰知前邊又過來兩名軍官,
也是行色匆匆憂心忡忡。
水若奇怪道:「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勒,怎麽突然進來這麽多軍官?」
小玄道:「能有什麽事,聖使不是到了麽,他們定是來陪侍的。」
水若搖頭道:「可他們為什麽個個都似心事重重的?再說,聖使豈是什麽人
都能見著的?」
「管他們呢!」這種事情小玄才懶得理睬,見他們遠去,便再上前糾纏玉人。
「還鬧!」水若瞪了他一眼,小聲道:「適才差點又給妳害死了!」
小玄想極了她,為求歡好,口中甜言蜜語花言巧語如水流出。
水若衹是堅決不允,最後哄道:「趕了幾天,那些守神符全都抄好了,妳若
乖乖的,人家今兒便陪妳一整天。」
小玄無可奈何,衹好暫時妥協,肚子裏邊卻在悄打小算盤:「一整天可長著
哩,衹要能在一起,未必沒有機會。」
兩人初嘗情愛滋味,這日如膠似漆形影不離,真個蜜裏調油一般。
待到晚上,小玄又邀水若出外散步,邊走邊說這裏好那兒美,心懷鬼胎的衹
把女孩往僻靜處帶。
四周越來越靜,小玄心猿意馬,正打算再誘玉人,誰知水若突似想起了什麽,
撫掌歡道:「對了,帶妳去瞧一樣東西!」說完便牽住他的手朝前奔去。
「瞧什麽?」小玄問,見她拉著自己奔向林木深處,衹道機會來了,心中暗
暗竊喜。
「兩衹寶貝。」水若應。
「兩衹寶貝?什麽寶貝?」小玄一頭霧水。
「我們的寶貝。」水若興奮道,玉似的臉龐飛起一抹淡淡暈紅。
小玄聽得心頭一蕩,待要再問,忽給水若拉住,小聲道:「到了,就在這。」
「這裏有什麽?」小玄東張西望,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樹密草高,並沒發見
什麽稀罕東西。
水若放開他的手,朝前走了幾步,居然拽起裙角曲膝跪下,然後用手撥開草
叢,剎那光華映耀,異彩繽紛,在漆黑的林中顯得格外炫麗。
「快來啊。」水若朝目瞪口呆的小玄招手。
小玄奔了過去,探頭一瞧,見她跟前的草叢裏竟臥著兩衹通體青碧的橢圓物
事,體型頗巨,奇的是內裏隱有華彩流蕩,並置于數道焰光蒸騰的法符之上。
「這兩粒東西,不是……不是就那七焰靈鸞的蛋麽?」小玄大訝道。
「沒錯,就是那兩衹蛋兒。」水若笑盈盈道。
小玄摸不著頭道:「它們怎麽會在這裏?」
「我帶它們來的呀。」水若望著他道:「妳忘記了麽?我們說好要想辦法幫
它們孵出來的!那天妳丟下我自己溜去玩,我醒來後把它們裝進囊裏才下太碧的。」
小玄拍頭道:「原來如此,我都忘了。」
「哼!沒心沒肺!」水若瞪了他一眼。
「它們下邊怎麽有符啊?宮格這等奇怪,我怎麽從未見過?」小玄盯著兩粒
巨蛋下面的符。
「好像妳見過多少符似的!」水若刺了他一句,接道:「這幾道符叫做「春
暖花開」,可孵百鳥之蛋,我做的。」
「妳做的?妳會做這樣的符?」小玄張大了嘴巴。
「當然是我做的!」水若一臉得意,直到小玄的下巴快掉下來方道:「是二
師姐教的啦!我把這兩衹蛋帶回來後,一直不知該如何才能將它們孵出來,後來
想起二師姐最是博學多聞,便去向她請教人工孵蛋之法,于是她教我做了這幾道
春暖花開符。」
小玄聞所未聞,將信將疑道:「這春暖花開符真的能孵蛋?」
「妳敢懷疑二師姐的本事?」水若生氣道。
「沒有啦,衹是著實叫人難以置信。」
「妳仔細瞧瞧,這兩衹蛋跟我們在巨巢裏看見時有什麽不一樣?」
小玄凝目瞧去,咦了聲道:「它們的殼裏好像有些光芒透出來哩,而且是幾
種顏色在交替變幻!在巨竹谷時它們並沒有發光呀……」
「沒錯,說明它們正在日益成熟,正在漸漸成長成它們父母的模樣,我相信,
等到它們孵化出來時,定然也是周身燃著光焰的七彩靈鸞!」水若興奮道。
小玄心中信了許多,歡喜道:「要是真的把這兩衹蛋兒孵了出來,那我們便
有了兩頭小靈鸞哩。」
水若柔情滿面道:「它們的爹娘已經全都不在了,到時就由我們來好好養它
們疼它們……」
「嗯,我們就是它們的爸爸媽媽……」小玄趁機大占女孩的便宜,充滿感情
道:「為它們遮風擋雨,喂它們美乳甘露,含辛茹苦了許許多多年後,終有一日
將它們養育成傲視雕鵬的七焰神鸞,然後……」
小玄停了一停,深情地凝視著女孩。
水若亦柔情萬縷地望他,輕聲問:「然後什麽?」。
「然後,我們每人騎上一頭結伴去看名山大川遨游天地,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小玄目遙天際抑揚吟哦。
月亮正緩緩地從雲後移出,光華朦朧若夢。
水若給他描繪的美景完全迷住,雙手相握結于心口,暈著水眸痴痴道:「唔
……真好,真盼著這一天能快快到來呢!」
「現在……」小玄含情脈脈地微笑道:「就讓我們預先慶祝一下好嗎?」
「好啊!怎麽慶祝?」女孩歡悅且爽快地應。
「水兒……」小玄喉中渾濁地呻吟一聲,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然後……
第四回 天若不仁
然後,就響起了一聲凄厲的慘叫,片刻之後,便見小玄灰頭土臉的跟著水若
從林子裏邊出來。
衹聽女孩冷冷道:「再警告妳一遍,倘若下次還敢亂來,休怪本小姐出手比
今趟還重!」
小玄仿如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粘著落葉的俊臉此刻異樣狼狽。
「我要回去了!」水若道。
「這麽早就回去?說好要陪我一整天的!」小玄趕忙拉住。
水若著惱道:「本來是要陪妳的,可妳老是……老是賴皮!」
「再不胡鬧了。」小玄保證。
「好好的感覺,一下子就讓妳給破壞了!」女孩瞪著他嗔,臉蛋暈暈粉粉。
「都怪我都怪我。」小玄挾著她攀手抱臂地哄,心中卻想,那樣子不是更親
密嗎?
「咦,那邊是誰?」水若忽然住步,手指前邊。
「好像是……是小婉哩!」小玄也瞧見了前邊的窈窕身影。
兩人快步過去,正立于一塊大石上的小婉聽見聲響,轉首望來,見是他們,
怔了怔道:「妳們在這呀。」
小玄同水若面上悄燒,一齊躍上大石。水若問:「妳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
卻見小婉面帶憂色,指著山下道:「妳們瞧下邊,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小玄和水若朝山下望去,見侯府中心處燈火通明,與往時有所不同,小玄哂
道:「沒啥吧,定是那小子在大擺宴席為聖使接風哩。」
小婉搖了搖頭,道:「妳們不曉得,少麟中午迎見了聖使之後,便把自己關
在書房裏再沒出來了。」
「妳怎麽知道?」小玄詫道。
小婉仍望山下,似有點不自然道:「本來少麟約我今天去瞧十一師叔留給他
的那套八荒十異符的,誰知我午後過去,卻聽說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下令誰都不
見……」
小玄瞪眼道:「好啊,這小子竟跟我們擺起架子來啦!」
小婉道:「不是的,八九是出了什麽事情,我衹在那裏待了一會,就見許多
軍官陸續趕來,也皆給拒之門外,而且個個面色難看。」
小玄同水若相視一眼,俱想起白天碰見的那些軍官來,似乎也都是面帶憂色。
「莫非……莫非聖使帶來的消息不妙?是援軍無法及時趕到?還是……朝廷
根本就沒有派出援軍?」水若凝眉道。
小玄同小婉一聽,立時緊張起來。
「不會吧……要不我們告訴師父去?」小婉道。
「不不,這麽晚了,且莫驚動師父,我們先下去瞧瞧怎麽回事再說。」小玄
道。
二姝皆覺有理,于是叁人快步下山。小婉帶路,把小玄同水若帶到侯府中心
處的一座大園子前,遠遠便見燈火高懸明如白晝,大門前聚著叁叁兩兩的軍官,
個個面色凝重,氣氛煞是古怪。
叁人走近前去,突見一名軍官徑往大門闖去,口中呼喝道:「放我進去!再
這麽等下去可就出大亂子啦!」
小玄望去,衹見那人身材魁梧,滿腮胡須,腰際懸著一把粗鐵鞭,正是上次
要動手來擒自己的那個姓古的軍官。
把守門前的數名衛士即時上前攔住,為首一名叫道:「古將軍稍安勿躁,大
人已有嚴令,今日誰都不見!」
那古將軍奮力推撥,卻始終衝不過去,忽然轉朝旁側有一名軍官叫道:「孟
統領,妳也曉得眼下的形勢如何,快命這幫混蛋滾開!」
衹見那孟統領苦笑了一下,道:「妳進去也沒用,下午季老將軍不是硬闖進
去了,結果又如何?」
古將軍怒揮了一下臂膀,大聲道:「老季勸不動大人,便讓我進去試試!」
「莫再鬧了!就妳這性子,衹怕一進去便給大人下令砍了!」孟統領繃起臉
喝道。
「砍便砍麽!再這麽耗下去,早晚也是個死!」古將軍道,猛地轉回身子,
朝門前眾軍官大呼道:「大家都聽我說,魔穢大軍日益猖獗,今早又有一個村莊
給血洗了,情狀慘不忍睹,澤陽城已是危在旦夕,而我們大人竟然下令全城撒防,
如今搞得人心浮動滿城恐慌,大人卻不聞不問閉門喝酒,這算哪門子事?」
小玄等叁人聽得一愣。
「不許胡說!」孟統領怒容滿面地暴喝,「啪」地一聲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這可是老季說的,他說他下午進去時親眼瞧見的,大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早已灌得爛醉如泥了!」那古將軍毫無畏色地應。
眾軍官一陣騷動,紛紛交頭接耳。
「這是怎麽回事?布防花了多少精力才完成的,怎就突然要我們撤下來呢?」
「那些破山神弩好不容易才運上城頭,如今卻又一輛輛搬下來,這不是折騰
人嗎!」
「聖使已于今午入城,莫非是援軍到了?」
「豈有此理,便是援軍到了,為何尚未接防,便要我們全都撤下來,萬一這
時候妖穢突襲怎麽辦?」
「不敢想不敢想!老天保佑,今晚千萬別出什麽事吶……」
那孟統領見場面紛亂,驀地大怒,指著古將軍沉喝道:「來人,將這危言聳
聽的家伙拿下,待由大人親自發落!」
此話方出,即有數名士兵一涌而上擒拿住那古將軍,繳去了其腰畔的粗鐵鞭。
古將軍並不抵抗,衹仍高聲呼喊:「大家快快想辦法喚醒大人吶!否則魔軍
趁此來襲,澤陽必定血流成河!」
小玄越聽越氣,鐵青著臉道:「如此危急關頭,竟然下令全城撒防,敢情那
小子瘋了?」
「其中必有什麽原故。」小婉面上憂色愈重。
水若點點頭道:「我覺得少麟不會是這麽糊塗的人,最好能當面問他一下。」
「好!我們這就找他去,瞧瞧這小子是不是著魔了!」小玄道。
小婉小聲道:「正門是鐵定進不去了,我們另尋別處進去。」
叁人悄悄離開正門,沿著圍墻行出老遠,終于找到一個僻靜之處,遂齊施飛
行術縱入園中。
園中的房屋極多,小玄同水若正在發愁,卻聽小婉道:「跟我來,我知道書
房在哪。」
「妳怎麽知道?」小玄微微一怔。
小婉掠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前幾日來過,少麟邀我去那裏看他收藏的法
符。」
小玄心頭一震,突地心中酸溜,懊惱忖道:「那小子好生卑鄙,知道小婉喜
歡法符,便以此來哄她哩!」
書房臨水結軒,正面是一個小小荷塘,兩邊掩著碧綠芭蕉,于月下顯得異樣
清幽靜謐。
「那邊有守衛。」水若盯著某處小聲道。
「別驚動他們,我們從窗口進去。」小婉道。
書房南面的窗子開著,從裏邊透出幾許淡弱燈光。叁人略施小術,便神不知
鬼不覺地溜進了書房。
一入屋中,即聞濃濃的酒味撲鼻襲來,叁人蹙眉四顧,衹見西廂貼壁列著兩
座紫榆書架,北邊立一個十景文玩櫥,室心衹一張香楠書案,一把花梨雕椅,墻
上垂挂著數幅大家字畫名公題詠,最奪人目的卻是隔軒的一面八折屏風,其上堆
青疊綠,繪的赫然是一幅山河社稷圖,頓于雅致中透逸出某種非凡的大氣來。
然而,屋中此刻卻是酒壇遍處,東倒西歪津灑漿流,在東廂的臨水軒有人伏
趴幾上,手裏猶鬆鬆垮垮地勾著一把空了的酒壺。
叁人立時認出了那人是誰,小玄氣惱道:「這小子果然喝得爛醉如泥!」叁
步做兩步過去,將其一把拎起,怒喝道:「臭小子!大敵當前,妳卻花天酒地起
來了!」
方少麟掙扎了一下,瞪著醉眼叱道:「滾出去,誰敢阻我!」
「小王八蛋!意敢對我呼呼喝喝!」小玄大怒,掄拳便揍。
「不可!」小婉叫道,急奔過去抱住他的拳頭。
水若也趕緊上前阻攔,朝小玄嗔道:「先問清楚再說呀。」
「他這副熊樣還問個啥?」小玄氣乎乎道。
「我來!」水若轉過身去,雙手叉腰擺出一副師姐架勢,盯著搖搖擺擺的方
少麟喝:「喂!魔穢大軍隨時便至,妳不督飭軍務嚴防死守,卻跑來這裏喝酒,
且還下令全城撤防,我問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是妳們!」方少麟面露喜色,竟然猛地推開水若,一把揪住小玄道
:「來得好!來得正好!我們再來比試比試,這回瞧瞧誰的酒量厲害!」
「比妳個頭!我瞧妳無藥可救了!」小玄豎眉痛罵。
「不敢是麽?我倒瞧錯了人……」方少麟打了個哈哈,眼中盡是與挑釁與輕
蔑。
「我不敢?」小玄大怒,目掠四周,猛地從案上拎起一壇酒來。
「好好好!有種!」方少麟豎了下大拇指,倏地俯身從地上抱起另一壇酒,
嚷嚷道:「誰先倒下就算輸。」
水若氣結,朝小玄喝道:「妳豬呀!瞧不出他在激妳麽?」
「都什麽時候了,妳還陪他瘋!」小婉也斥小玄,搶身攔入兩個男兒中間,
繃著臉道:「不喝,誰都不許喝了!」
小玄心中一凜,突然發現這平日裏和藹可親的小師姐生起氣來竟是如此厲害。
誰知還有更強的。
「滾開!」衹聞方少麟一聲暴喝,惡聲惡氣地嚷道:「男人喝酒的時候,女
人統統滾開!」
「是我啊!」小婉睜了大眼睛,心裏說不盡的委屈。
「妳?妳也一樣!」方少麟噴吐著襲人的酒氣厲喝:「妳,別在這裏礙手礙
腳,給我走開!」
小婉滿面詫訝地望著方少麟,整個人僵在他跟前。
小玄愈怒,捧起酒壇子灌下了一大口,朝方少麟喊道:「來來來!先倒下的
是狗熊!」
小婉眼圈驀地一紅,轉身便走。
方少麟突似驚醒,急探出臂一把捉住女孩的手腕。
「拽我做什麽!」小婉冰著臉道。
方少麟嘴角動了動,慾言又止。
「放手。」小婉輕聲道。
方少麟凝目望著她,便似痴了一般。
小婉猛地甩腕。
「對不起。」方少麟突道。
屋子裏一時靜了下來,小婉也停止了掙拒。
小玄目似噴火,狠狠地盯著方小麟那衹依舊緊扣女孩纖腕的手。
好一會後,小婉方咬著唇兒輕聲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方少麟喉節動了動,極困難般吐出四字:「澤陽完了。」
旁邊叁人面面相覷,水若蛾眉緊蹙道:「朝廷沒有派來援軍是麽?」
方少麟放開小婉的手腕,仰首屋頂,累極似地長嘆一聲。
「那也不見得澤陽就守不住,妳這裏不是還有萬餘名虎頭軍麽?他們的戰鬥
力非同一般,如今有了守神符,更得師叔趕造出來的破山神弩相助,未必無法與
魔軍周旋。」小婉道,神情冷靜且堅毅。
「還有許多趕來相助的各路能人異士及蕩魔堡的叁百名伏魔手。」水若補充
道。
方少麟苦笑著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緩緩道:「不是的,我們非但沒有援軍,
就連虎頭軍也都沒了,聖使已傳今上的旨意,要我將澤陽城的虎頭軍全部交出,
並限兩日內調離大澤。」
旁邊叁人目瞪口呆。
小玄驚怒交集道:「什麽!今上不但不派一兵一卒增援,反而要調走所有虎
頭軍?」
方少麟形容憔悴,連點頭也懶了。
「有沒搞錯?澤陽城危在旦夕,這昏君卻來個釜底抽薪,敢情他腦子進水了?」
小玄又急又氣,口不擇言起來。
「莫非今上不清楚這裏的狀況,因此才在這要緊關頭下旨調兵?」小婉沉吟
道。
方少麟搖頭道:「我確定,我已在奏報中將大澤發生的一切寫得清清楚楚了。」
水若凝眉道:「真奇怪,這部虎頭軍不是長駐大澤的嗎?怎麽早不調,晚不
調,偏偏就在這要命的時候調?」
「聖旨說,朝廷將于近日圍剿雲州南宮陽的叛軍,中州兵力不足,所以要調
澤陽的虎頭軍趕去補充增援。」方少麟道。
「糊塗啊糊塗!為了圍剿叛軍,便可以丟下澤陽不顧了?那南宮什麽的叛軍
不過是人,而威脅澤陽的卻是噬人邪魔,孰輕孰重孰急孰緩還分不出麽!」小玄
憤怒道:「早就聽聞這少軒轅昏庸荒唐,果然半點不假!」
方少麟倏捧酒壇猛灌起來。
小玄滿懷鬱憤,也拎起酒壇痛飲。
「妳們別喝呀,這時候快快想辦法才是。」水若道。
「便是虎頭軍在,尚且未必抵擋得住魔軍,如今全部調走,叫我拿什麽來守
澤陽!」方少麟邊說邊灌,越說越激動,灑出的酒水淋濕了大片衣襟。
小玄突道:「妳乃大澤令,是這裏最大的官兒,衹要妳不點頭,虎頭軍未必
調得動!」
方少麟哈哈一笑,用奇怪的目光盯著他道:「妳是……想要我抗旨麽?」
小玄大聲道:「抗旨就抗旨!為了這澤陽城,為了黎民百姓,妳抗旨一次又
有什麽大不了的!」
水若立時斥道:「妳胡說什麽呀?盡出餿主意!」
小玄衹盯著方少麟,一副「瞧妳有沒種」的模樣。
方少麟又是一笑,衹是笑得有氣無力,輕描談寫道:「的確沒什麽大不了的,
哈哈,大概滿門抄斬而已。」
小玄張口結舌,道:「這……這麽嚴重?」
水若瞪了他一眼,道:「那妳以為啊!抗拒聖旨可是說笑的麽!況且是違抗
這種調兵之旨,簡直就是等同造反哩,滿門抄斬還算輕了,九成九是要誅聯九族
的!」
小玄傻在那裏,好一會才怔怔道:「那就這樣了?那就眼睜睜地瞧著澤陽城
盡由魔軍血洗劫掠?」
無人能答,四人的腦海裏不約而同浮現出那日從望澤城上空飛過之時,在入
夢神劍上望見可怖一幕,個個不寒而慄。
小玄面如白紙,猛地仰脖灌酒。
方少麟也灌,且灌得更急,突給酒水嗆得面紅耳赤。
小婉忙為他輕拍背心,安慰道:「妳別著急,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話雖
如此,但心中卻半點主意都無。
「碰」的一聲大響,方少麟把酒壇子重重地砸放案上,躬身垂首道:「還有
什麽辦法?還能有什麽辦法!我……我為大澤之令,竟然……保不住保不住……」
說到後來聲已成哽。
餘者無語。
「我家叁代為侯,世襲大澤,想不到……澤陽今日卻喪于我手,澤陽的……」
方少麟倏昂起首,俊傲的面龐上赫已挂滿了淚水:「數萬性命竟喪我手!」
旁邊叁人心中震悸,瞠目結舌地望著他。
如斯男兒,是怎樣的傷與痛,方能令之落淚?
小玄感觀大改,心中暗思:「雖然這小子一直對小婉垂涎叁尺心存不軌,但
卻有那悲天憫人的胸懷,倒也不是太可惡哩……」
「少麟,這可怪不得妳喲,都是那糊塗昏君害人!」小婉想方設法開解安慰。
方少麟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妳們明兒就走吧,跟城裏的虎頭軍一起離
開澤陽,再遲便走不得了。」
小婉聽出弦外之音,望著他問:「哪妳呢?」
「我留在這。」方少麟神色如常道。
小婉聲音微顫道:「妳要……要留下來?」
「我乃大澤之令,澤陽之主,自是城在人在,城亡人……」方少麟緩緩道。
小玄驀地熱血上涌,大聲道:「我也不走!」
「妳不走?」方少麟轉首看他。
「上次勝負未分,叫我怎甘心就此離去!」小玄道。
方少麟凝目望他,漸漸的眼裏似乎多了一點什麽東西,微笑道:「一旦留下,
便可能永遠走不了哩,妳不怕麽?」
「走不了就不走!妳方少麟不怕留下,我崔小玄又豈有膽怯之理!沒有虎頭
軍,照樣將那些妖魔邪穢殺個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小玄難得如此豪言壯語,周
身熱血如沸。
「好!殺他個屁滾尿流!」方少麟推手拍出,與小玄交擊了一掌,大聲道:
「這屋中之酒全是十餘年的極品佳釀,我倆今晚不醉不歸!」
「好極了,正合我意!」小玄喝應。
兩人抱捧起酒壇一齊放懷海飲,異樣之淋灕痛快。
水若同小婉似給鎮住,竟沒再阻攔他倆喝酒,衹是默默地立在旁邊,不知何
時,目中俱已潮潤。
過不一會,兩個男兒酒壇均空,方少麟以袖拭停唇,對小玄哼哼道:「妳坐
著不許動,我去取酒。」說著支案立起,誰知才跨一步,便跌了個踉蹌,旁邊雙
姝趕忙扶住。
方少麟咧嘴一笑,倏地昂首小婉耳下,低低聲道:「走不動了,幫我去找找
酒好麽?」
小婉咬著唇兒瞧他,終于點了下頭,很快就在屋裏找到兩壇子酒,走回兩個
男兒回跟前,柔聲道:「喝完這些,妳們就不再喝了好嗎?」
方少麟瞧瞧她,眼中不覺溫柔盈溢。
小婉正凝目望他。
方少麟終于笑笑道:「遵命。」
小婉轉首小玄,道:「妳呢?」
小玄此刻已醉,見小師姐凝目盯著自己,黑漆漆的眸子裏如央如盼,竟是從
未見過的神情,驀地心酥魄動,脫口應道:「妳說怎樣便怎樣。」
小婉嘴角微微一勾,將臂彎裏的兩壇子酒分遞兩人。
方少麟同小玄各接一壇,又再大口對飲,這回邊喝邊嚷口不擇言,竟然罵起
當今天子來。
「我瞧這王八蛋就是那商紂王!還好意思自號什麽少軒轅呢。」小玄破口大
罵。
「定是那暴君轉世投胎的,荒淫無道愚蠢透頂!」方少麟接口。
「唉,老天爺怎麽糊塗了?今次竟然降下個這麽個蠢物來做天子!」小玄長
嘆。
方少麟拍案道:「的確糊塗!糊塗絕頂!這老糊塗又豈衹今次糊塗!先有夏
桀商紂,再有楚靈隋煬,如今又弄來這個糊塗昏君!」
「枉自為天!枉自為天呀!」小玄激憤道,因為先前喝得太急,倏地胃中翻
涌,一陣難受。
旁邊的水若見他好像要吐,卻在拚命強忍,心頭一疼,悄悄伸出柔荑握住了
他的手,低聲道:「很難受是嗎?要不……別喝了吧?」
小玄微微一笑,晃著眼道:「放心,沒事。」轉頭見小婉也在瞧自己,眼中
滿是擔心關切,心中萬分舒坦,大放豪言道:「妳們全都放心,我……我崔小聖
再喝十壇都沒事!」
小婉將臉別開。
「唉,老天爺啊老天爺,為何妳竟如此無情?」方少麟滿懷抑鬱,想起澤陽
毀滅在即,想起城中無辜的數萬條性命,不禁悲從中來傷痛慾絕,目中又是一陣
朦朧模糊。
旁邊叁人睨見,個個黯然難過,心頭齊生無力之感。
「什麽老天爺!這家伙好像就是存心要讓世人受苦的,我操他祖宗無數代!」
小玄愈罵愈憤,酒勁上涌,脫口嚷道:「反了反了!不如反了!這等不仁,莫道
天子,便是老天爺,咱也反了他!」
方少麟驀地僵住。
誰也不知,小玄的氣惱之言便如一記驚雷在他心中霹靂炸響,且餘音滾滾,
久久不息。
「怎麽不喝了?喝酒喝酒!」小玄正在興頭上,老大不滿他的表現。
這時,水若同小婉也覺察到了方少麟的異樣,皆詫訝地瞧著他。
方少麟猶自不動,呆若木雞。
小玄瞧瞧兩位師姐,疑惑道:「敢情這小子中魘了?眼睛怎麽直勾勾的?」
水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喚道:「喂,妳沒事吧?」
小婉也擔憂地瞧著他道:「少麟,妳是不是想吐?」
但方少麟仿若未聞,衹捧著酒壇呆呆地望著悄已發白的窗子,整個人彷佛化
成了一尊石像。
小玄眉頭大皺,湊到他跟前倏地乍喝:「搗什麽鬼!喝不下去了是麽?那妳
認輸!」
方少麟如夢初醒,神情卻是無比的沉靜堅毅,他放下酒壇,緩緩立起扯直衣
衫,忽朝小玄一揖至地,朗聲道:「受教了!」
小玄一頭霧水,心中嘀咕這小子是不是當真著魔了。
「今宵的酒到此為止,點化之恩,少麟改日再謝!」方少麟字字清晰,衣襟
雖給酒漿淋透,但面上已再無一絲酩酊之色。
跟前叁人目瞪口呆。
方少麟的目光從叁人當中穿過,凝視著屏風上的那幅山河社稷圖,緩緩道:
「天若不仁,咱就反它!」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8 17:54
第五回 幻術
「來人!」方少麟提聲叫喝。
立有一名侍衛隊長快步入屋,瞧見小玄等人,不禁吃了一驚,但很快便鎮定
下去,伏首聽令。
「立傳季將軍、古將軍、孟統領到此候命,若有延怠,定當從重處置!」方
少麟肅顏下令。
侍衛隊長應聲退出。
方少麟盤膝坐下,在小玄等叁人錯愕的目光中閉眼打坐。
「這小子到底怎麽回事?」小玄低聲嘀咕。
「跟剛才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水若也覺迷惑不解。
「在培元調息哩,我們別打優他。」小婉輕聲道。
不過片刻,便外邊有人大聲報告:「啟稟大人,季將軍、古將軍、孟統領已
在門外候命!」這等神速,其實是因他們老早就在園子外守候。
「請季將軍。」方少麟喚,眼睛一睜,剎那容光煥發神采奕奕,面上竟然再
無一絲醉酒和疲倦的痕跡。
旁邊叁人越發詫訝。
簾子掀處,衹見一名年過五旬兩鬢微白的軍官昂首踏入,他飛掃了屋中一眼,
走到方少麟跟前,衹略躬身抱揖,冷聲道:「大人不是叫卑職滾遠遠的麽,怎卻
又于深宵召見?」
小玄微微一怔,心忖:「這老家伙居然如此無禮!根本不把少麟這個大澤令
放在眼裏啊,不知少麟敢不敢教訓教訓他?」
孰知方少麟竟朝那人深深一揖,和聲道:「今日糊塗,竟對季老將軍大為不
敬,少麟在此賠罪了。」
那季將軍愕然一愣,面露訝色,也忙回揖,遲疑道:「不敢。」
方少麟直起身,道:「今午之罪,請容少麟日後再謝,現有一事煩勞,還請
老將軍鼎力相助。」
季將軍面上的冷傲之色盡去,道:「卑職定當全力以赴。」
方少麟面容一肅,突喝:「季將軍聽令!」
「卑職在!」季將軍即應,抱揖俯首凝神聆候。
「本令早先下的撤防之令從此刻起作廢,妳立即動用所有力量,按這幾日的
原先布置重新布防,最遲不得晚于明早太陽出來前完成!」方少麟的命令下得簡
潔而清楚。
季將軍面露喜色,振奮應道:「卑職一定完成。」
方少麟揮手道:「時間緊迫,有勞老將軍了。」
季將軍應了一聲,躬身退後,待到門口便即快步離去。
小玄瞧瞧方少麟,心中暗暗佩服:「原以為這小子是個草包,想不到他對部
下倒還有點威嚴哩。」
「傳古將軍與孟統領一並進來。」方少麟再次下令。
俄而,小玄見過的古將軍同孟統領一齊進屋,瞧見屋中壇歪瓶倒酒漿橫流的
狼籍情形,皆自暗皺眉頭。
方少麟神色自若,待兩人走近,遂喝道:「古將軍、孟統領聽令!」
古將軍同孟統領心中一凜,立時躬身垂首,齊聲應:「卑職在!」
「妳們各率本部兵馬,即刻趕去聖使團下榻的清暉園設卡立哨嚴加守護,聽
好了……」方少麟盯著他們沉聲道:「從這一刻起,沒有我的命令,不但不許任
何人出入清暉園,就連片言衹字也不許進出,妳們兩個相互配合與監督,若有半
點閃失,一並提頭來見!」
盡管這個命令下得十分古怪且不合情理,但那古將軍同孟統領面上竟無絲毫
疑豫之色,齊聲應道:「遵命!」
方少麟的聲音溫和了下來,道:「此事事關澤陽之存亡,少麟拜托二位了。」
古將軍毅然應道:「大人放心,若有差池,古某人定當提頭來見!」
那孟統領衹是抱拳行揖,並不言語,然卻令人生出一種絕對穩妥之感。
「此事刻不容緩,這就去吧。」方少麟擺手。
古將軍同孟統領叩首退後,正要出門,突聽方少麟道:「等等。」
二將立時住步,靜候聽令。
方少麟沉吟了好一會,方似下了決心,面無表情道:「倘遇反抗,即便是聖
使團的人,妳們能擒則擒,如若不能……則殺無赦!」
二將終于動容,但瞬間便恢復了原先的沉冷神情,斬釘截鐵地齊應:「遵命!」
*** *** *** ***
「妳……妳想造反?」小玄張大了嘴巴。
屋中剩下四人,水若、小婉同小玄齊盯著方少麟,無不震驚詫訝。
「我不想……」方少麟似有若無的嘆息了一下。
「可是……可是妳下令重新布防,更命人封鎖聖使下榻之處,這個不是造反
是什麽?」水若邊說邊抽冷氣。
方少麟垂目道:「眼下形勢,不容我再做猶豫,若讓虎頭軍真的撤走,澤陽
城鐵定完蛋,城中的數萬條生命俱成塗炭!」
「那朝廷因此怪罪下來,妳……妳怎麽辦?」小婉望著他道,聲都顫了。
方少麟默不作聲。
小玄白色臉問:「不放虎頭軍調走,拘禁聖使團,朝廷大概會……會怎樣懲
處妳?」
方少麟懶懶一笑,道:「大概麽……誅聯九族唄。」
「妳……妳……」小玄胸口似有什麽涌動,猛地上前擁抱住他。
「幹嘛?放手放手!」方少麟皺眉叫道,衹覺渾身俱不自在,不好意思地瞧
瞧旁邊雙姝。
「妳為了澤陽城,為了黎民百姓,竟然……竟然做出這麽大的犧牲,我……
我……」小玄聲音哽咽,感動得一塌糊塗。
「快放手啊,像什麽話!」方少麟繃著臉將他硬生生扯開。
小玄盯著他堅毅道:「那……妳心裏有沒有什麽放不下的?告訴我,他日我
一定會幫妳完成心願!」
「去去去!至于嗎?」方少麟忙啐,他飛掠了小婉一眼,沒好氣道:「我的
心願自有我自己來完成,用得著妳麽!」
小婉難過萬分的望著他,不覺眼圈已紅。
「可是妳……妳……唉,以前我不該那樣看妳……」小玄滿懷自責,見他眼
睛盯著小婉,此刻竟無半點醋意。
「我怎麽?我可未必就此完蛋。」方少麟眯起眼道。
「什麽?」小玄沒反應過來。
「妳們放心,倘若朝廷因此降罪于我……」方少麟頓了一下,緩緩道:「我
方少麟不會坐以待斃。」
「啊?」小玄叫了起來:「妳當真要造反?」
「天若不仁,為何不反?」方少麟沉靜道。
小玄心中震憾,瞠目結舌地望著他,這一刻,眼前的少年竟是如此陌生。
「這不正是妳教的麽?」方少麟微笑了起來,笑容和熙如日:「虧得妳點醒
了我。我方少麟不想造反也不願造反,但今上若是因此治罪于我,那便休要怪我
了!」
小玄叫道:「對對對!妳今次抗旨為的是澤陽城,為的是城中的數萬條無辜
性命,那昏君若是因此硬要治罪于妳,那便說明外邊的傳言非虛,那便說明那家
伙昏庸絕頂無藥可救,咱們不反他反誰!」
這回輪到旁邊雙姝目瞪口呆,好一會方聽水若道:「可是……朝廷若派遣大
軍來討伐妳,妳這裏……又如何抵擋得住?」
方少麟淡淡道:「大澤雖然將少兵寡,但好在物產頗豐,且多是沼澤與叢林
地形,外地兵馬極難適應,衹要善于利用,我大澤未必無法周旋。」
「到時朝廷若是派兵來打大澤,我崔小玄一定幫妳!」小玄大聲道。
小婉道:「對,我們都來幫妳,而且教中高人無數,若能請動他們援手,大
澤定當無礙。」
小玄叫道:「到時咱就乾脆當真造反,自成一國,那昏君自命少軒轅,咱們
就叫軒轅他爹,他國號叫日月皇朝,咱們國號就叫大澤天朝!」
「大澤天朝?好好好!」方少麟哈哈一笑,道:「他日我做了皇帝,妳便來
當我的兵馬大元帥如何?」
「唉,誰叫我教妳造反呢,衹好勉為其難了,那時我掃軍北上,殺入玉京,
將那禽獸昏君一屁股踹下龍椅去!」小玄越謅越興奮,哪想自己是塊什麽料,衹
吹得意氣風發口沫橫飛。
小婉白了他一眼道:「胡吹什麽呀!今次之事非同小可,我們得趕快稟報諸
位尊長才是,說不定他們會有更加妥善之法。」
方少麟望著她,眼中滿是感激:「今日糊塗,差點誤了大事,幸有妳們當頭
棒喝,點醒之恩,少麟定當銘記于心。」
小玄一陣得意,卻見他眼勾勾地盯著小婉,不覺惱了起來,道:「喂喂!當
頭棒喝的是我,妳這小子卻怎麽老對別人感激涕零啊?」
小婉粉腮飛紅,朝他啐道:「是啊是啊,妳的功勞最大了!哼,趁機喝了這
麽多酒,瞧我明兒不告訴師父去!」
眾人言語,水若此際卻閉起了嘴,繃著俏臉凝蹙柳眉。
小玄睨見,挨過去悄悄問道:「怎麽了?」
水若不語,俏目含嗔地瞪著他。
「到底咋了?」小玄莫名其妙。
「妳怎麽老鼓動人家造反呀!」水若終于開口,小小聲道:「我問妳,倘若
少麟真的反了,朝廷命我爹爹來征討大澤,那時妳要幫誰?」
小玄愣住,好一會才道:「哪有這麽巧的,皇朝將帥甚眾,怎就一定是派妳
爹來?」
水若沒好氣道:「我爹坐鎮中州,且又手握重兵,中州卻與大澤相鄰,大澤
若有什麽風吹草動,朝廷不派我爹來派誰?」
小玄立時蔫了,吶吶道:「那我就不幫,姓方的小子同我又非親非故……」
「妳是誰喲!以為我真的擔心妳幫他呀?我爹爹衹用一根指兒就能把妳給抹
沒了!」水若口中毫不留情,跺了跺足道:「衹是教中高人無數,隨便一個都有
撒豆成兵移山倒海之能,而我爹爹又素來敬重這樣的同道中人,到時他們若
是來幫少麟,豈不是令我爹爹為難?」
小玄張口結舌。
水若愈說愈惱,瞪著他恨恨道:「倘若真是如此,那時我便……我便咬死妳!」
「妳們兩個在嘀咕什麽呢?」小婉忽問。
小玄瞧瞧水若,見她臭著臉一聲不吭,衹得吱唔道:「沒什麽。」
「時辰已是不早,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方少麟道。
「妳呢?」小婉問。
方少麟道:「我得補救自己犯下的錯誤,盡快讓澤陽城恢復所有布防,否則
魔軍趁隙來襲,後果不堪設想。」
「妳……」小婉似乎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道:「妳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哦。」
「嗯。」方少麟輕應,眼中露出喜悅之色,但很快便給一抹淡淡的憂慮遮掩
去了。
小玄在旁望見,心裏老大不是滋味,越瞧越覺得方少麟風采過人氣宇非凡,
突地一陣失魂落魄。
「我們走啦。」小婉招呼道,忽然瞥見小玄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愣。
小玄猶自失神。
小婉櫻唇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什麽,然卻下意識地掠了水若一眼,閉起了嘴
兒,逕自行出屋去。
*** *** *** ***
小玄心煩意亂地回到自己屋中,肚子裏的酒開始鬧了起來,一時醉意洶涌,
靴也不脫,便踉踉蹌蹌地撲上床去,和衣躺了一會,漸覺身上悶熱,衹好摸索著
鬆解衣服,誰知折騰了半天也沒能解下腰間的帶子。
「連妳也要氣我是不是?」小玄惱火地拽著自己的腰帶,又覺口中異樣乾渴,
昏昏思道:「若是小婉或摘霞在這就好啦,見我醉了,還不燒手燙腳的服侍我…
…嘿嘿,端茶遞水自是不消說的,衹不知她們肯不肯幫我寬衣脫靴呀?嗯,昨夜
過後,摘霞多半是肯了,小婉呢……小婉……」
他美滋滋地想著,倏爾記起適才小婉瞧方少麟時的溫柔神色,一顆心登如高
空墜落,不覺惶惑:「那小子精明幹練,做事拿得起放得下,就連師父師叔都似
欣賞的,且又長得十分好看,還是個統轄一方的大官,惹得我那未過門的小老婆
好像有點動心哩……」
小玄失魂落魄地胡思亂想,心頭焦灼,口中便越發乾渴,衹好起身去倒茶水,
正要下床,心頭突地一動:「夭夭!不是還有個夭夭麽!我怎麽把這小妖精給忘
記了?」
他一陣歡喜,再也懶得下床,當即遙對著擺在窗臺上的青瓷瓶兒唸起咒來,
心中嘀咕:「隔著這麽遠,不知能不能召喚得到她?」
不過片刻,插在青瓷瓶裏的獨蕾桃枝倏爾消失,幾于同時,半空現出一個嬌
小纖俏的模糊身影來。
小玄大喜,仰頭喚道:「快過來。」
夭夭的身影漸漸清晰,她略一遲疑,輕煙似地向小玄飄了過來,眼睛卻朝四
下張望,神情似有些驚慌。
「快下來啊。」小玄迎著她張開雙臂。
夭夭立時撲入他的臂灣,猶一個勁地往他懷裏鑽去,嬌小的身軀輕顫不住,
宛如一衹受到驚嚇的小鹿。
「怎麽啦?」小玄莫名其妙。
「那個……那個姐姐呢?她為啥要……要打我?」夭夭從他懷裏鑽出頭來,
清澈如水的眸子裏蘊著一絲惶懼。
小玄恍然大悟,這才記起昨夜的情形來,趕忙輕拍其背柔聲安慰:「別怕別
怕,她不在。」
「她是誰?為啥要對我那樣凶?」夭夭又問。
「她叫摘霞,是我師尊的侍兒。她那樣對妳是因為……因為……」小玄一時
不知如何解釋。
「因為什麽呀?」夭夭追問。
「因為妳是……是妖類,而她是人類,族類不同。」小玄艱難道。
「因為族類不同,她就要打我?為什麽?」小桃精完全弄不明白。
「這個嘛,說起來話就長了……」小玄頭大如鬥,問題本就難答,何況他此
際已醉。
「那……小玄是妖類嗎?」夭夭忽問。
小玄嚇了一跳,即道:「當然不是,我可是純純正正的人類!」
「人類……」夭夭低低地唸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
小玄見狀,忙又安慰:「就是妖類也沒啥嘛,有許多妖類比人類還善良還可
愛哩,比如妳。」
夭夭悶悶不樂,好一會才道:「那妳和我不是同類,為什麽妳不打我?」
「我打妳?」小玄啞然失笑:「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啊,並非所有人類都是容
不得異類的,妳瞧我,不就跟許多妖怪交朋友做兄弟麽。」
「對呀,為什麽不是同類就不能好好相處呢?」夭夭天真道。
小玄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可是他從來沒有細想過的。
某些族類好像自混沌初開就已注定水火不容,但,這是為什麽?
「我明白了,為什麽娘娘叫我沒事就不要出來。」夭夭幽幽地嘆道,純真無
邪的雪靨上居然多了一種不該有的落寞。
小玄心頭倏疼,脫口道:「夭夭,我會保護妳的,無論妳什麽時候出來,我
都絕不會讓妳受到傷害!」
夭夭愁容頓逝,雙臂摟住男兒腰杆,臉兒貼在男兒胸膛,笑逐顏開道:「嗯,
夭夭知道,小玄是最好最好的人類。」
小玄一見她笑,心情立刻大好:「那妳現在能不能幫最好的人類做一件事?」
「什麽事?」夭夭問。
「幫忙倒杯茶,我嗓子幹得快冒煙了。」小玄笑道。
「嗯。」夭夭乖乖地輕應一聲,即從床上飄了出去,飛到屋中央的桌子上方,
拎起暖壺倒了杯茶,眨眼便回到小玄跟前。
小玄此時醉意深濃,心中恣肆,衹是笑望女陔,背靠著床頭不肯接杯。
夭夭不通世故,但卻心竅玲瓏,微一遲疑已知其意,于是嫣然上前,一臂攬
扶其頸,一手拿著杯子喂他。
小玄見她如此乖巧,不禁大喜,當下放懷受用,任由女孩喂著自己喝茶,心
中飄飄美道:「便是神仙君帝,衹怕也沒這福分吶……」
夭夭忽然貼臉湊近,用鼻子在他嘴邊嗅了嗅,道:「妳喝了好多酒?」
小玄點頭,笑嘻嘻道:「下山好些天了,還是頭一回喝這麽多哩,真真暢快!」
「難怪呢,看妳都有點醉了。」夭夭又喂了他一口茶。
「有點醉?錯錯……」小玄興興道:「簡直是大醉呢,啊哈,這時候的感覺
最妙啦!可惜妳感覺不到。」
小桃精甜甜一笑,道:「感覺得到呢,小玄高興,夭夭就會開心哩。」見杯
子已空,又道:「我再去倒茶。」
小玄拉住她,道:「不渴了,好困,想要睡覺了。」
「嗯。」夭夭輕應,當即跪在床上挪枕鋪被,整理給小玄壓得亂七八糟的床
單,纖俏的身影在燈火中楚楚動人。
小玄呆呆地望著她,突然起身挨了過去,涎著臉慾言未言。
「幹嘛?」夭夭笑問。
「幫我脫衣服。」小玄小小聲央道,心虛之下,忙又畫蛇添足:「我醉得狠
哩,解不開衣帶了。」
誰知夭夭卻想都不想就點了頭,自自然然的開始為他寬衣解帶。待要脫褲,
發現靴子未除,便抱起男兒的腿將靴一衹衹摘掉。
小玄驚喜交加,心中好不得意:「不管小婉和摘霞她們肯不肯,如今就有人
幫我寬衣脫靴啦!」
「咦,真奇怪,這條汗巾子怎麽解不出來?」夭夭忽道。
小玄這才回過神來,見夭夭望著自己的腰腹上結著的焰浣羅發愣,趕忙道:
「這條巾子不用解。」
「不用解?」夭夭問。
「它叫焰浣羅,是我師父送我的寶物,冬暖夏涼,水火無侵,能日夜提升使
用者的火行潛能,因此不用解的,就是想解也解不下來。」小玄解釋。
夭夭聽得雲裏霧裏,柔聲道:「這樣子哦,那就好了,妳可以躺下去了。」
說完便扶著他的脖子服侍他睡下,溫柔得似個淑婉嫻慧的小妻子。
小玄如于夢幻之中,心裏既銷魂又感激,發自肺腑道:「夭夭,妳真好。」
夭夭嫣然道:「有什麽啊,小玄這麽好,夭夭很喜歡的……而且,在很久很
久以前,娘娘就叫我一定要好好服侍妳,一定要……」
「很久很久以前?」小玄怔了怔。
「是啊,娘娘一直都這麽說的,她教了我許多東西,每次教之前就會先說一
遍。」夭夭邊說邊將脫下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起,抱在懷裏就要下床。
小玄隱隱覺哪裏不對,但此刻已醉,如何想得清楚,況且眼前晃著小桃精的
如花嬌顏,更有縷縷暗香襲人,不禁情浮慾涌,倏地伸手捉住玉腕,將其拉入懷
中。
「我去放衣服呀。」夭夭趴在他胸膛上說,雙頰輕暈,眼睛裏水盈盈的。
小玄仗著酒勁,霸道地箍著她道:「就放枕頭邊行了,眼下妳哪都不許去,
就在這裏陪我說說話兒。」說是說話,可是兩衹手卻往人家的紗子裏邊鑽去。
「妳不是……想睡覺了麽?」小桃精的聲音微微發抖:「要說什麽?」
「說啥都好,嗯……就說娘娘教妳什麽吧。」小玄眯著眼睛,一衹魔掌悄悄
地滑過粉膩如酥綿股,塞入了嫩不可言的溝子裏。
夭夭頓時大口大口地嬌喘起來,好一會方道:「娘娘教我掃地、做飯、針線、
洗衣服……還有……」
小玄心不在焉地聽著,手在女孩的某個幽秘處輕輕地揉弄著一眼微皺的嫩物,
指尖頑皮地挖挖點點。
夭夭倏地悸動了一下,雙衹粉肩緊緊縮起,哆嗦道:「還有幻術。」
「幻術?」小玄大感興趣:「什麽幻術?」
「唔……痛。」小桃精蹙著眉兒輕哼。
小玄衹好放棄把指尖弄進去的嘗試,魔掌繼續往下探索。
夭夭稍微得緩,輕喘著道:「就是幻成各種各樣的模樣,花兒草兒啦,蟲兒
鳥兒啦,還有人。」夭夭道。
小玄一呆,幾乎從床上蹦了起來,大訝道:「不是吧,妳會變化之術?」
夭夭搖頭道:「不是變而是幻,娘娘說,變化是上上神通,不但要有高人指
點,還須修煉好多好多年才有可能,娘娘教我的幻術衹是令人產生幻覺,本身並
沒變化,而且,娘娘說我沒什麽功力,一旦遇見定力強的人,再怎麽幻也沒有用。」
「原來如此,我說怎麽可能勒……」小玄吁了口氣,興致勃勃道:「即便這
樣,那也了不起呢!妳且幻個什麽來瞧瞧,試一試我的定力如何。」
「要我幻成什麽?」夭夭乖乖地問。
「嗯……」小玄沉吟道:「妳說妳能幻人?要不妳就隨便幻個什麽人給我瞧
瞧吧。」
「幻誰呢?」夭夭歪著螓首想了想,忽爾笑了起來,道:「那我就幻這個吧,
唔……妳別……別動啊。」
小玄知她要專心施術,于是收回壞手,不再幹擾。
衹見夭夭閉起雙目,櫻唇微微張合,似在頌唸著什麽。
小玄以臂枕首,笑眯眯地瞧著身上的女孩,心道:「我就不信,這小妖精能
在本小聖的眼皮底下弄出花樣來。」
突然間,夭夭模糊了起來,就如一幅未幹的水墨畫兒給水潑著,先是五官,
接著是脖頸、肩膀、四肢、身子……最後整個人的輪廓都模糊與扭曲起來。
「難道……我定力不行?」小玄詫訝,心有不甘地拚命瞪大眼睛集中精神,
可是面前小桃精仍在繼續模糊著扭曲著,數息之後,方才穩定下來並且漸漸恢復
清晰。
不知是因為受到外力的影響,還是自己凝神太過,小玄微感一陣頭暈,眼睛
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
「好啦,妳瞧瞧我像哪個?」有人笑問。
小玄睜眼,驀地瞠目結舌,原來趴在他身上的小桃精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
竟是另一個女孩,生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不是摘霞是誰。
第六回 妖姬夜訪
小玄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好一會才叫出聲來,道:「天吶!這是怎麽回事?」
「像不像?」幻成摘霞的小桃精笑眯眯問。
「像,像極了!簡直是天衣無縫!」小玄盯著她大贊。
「其實,我昨晚瞧不太清楚,應該還幻得不大像,但娘娘說這幻術有迷心之
功,所幻之人或物會在見過的人眼裏顯得更像。」夭夭解釋道。
「竟連身材也如此像哩,摘霞的腰兒就是這樣的,了不起了不起!」小玄撫
摸著她的嬌軀訝嘆。
夭夭嫣然道:「還是我自己的身子呢,大概是幻術幹擾了妳的感受,因此使
妳覺得像她。」
「這幻術叫什麽名字?」小玄問。
「借形術。」夭夭答。
小玄大吃一驚,猛地酒醒大半:「借形術?妳沒說錯吧?」前幾日,飛蘿私
授給他的秘術正是名為借形術。
「沒有呀,娘娘就是這麽說的。」夭夭道。
「桃花大姐是妖,飛蘿師叔卻為仙真,況且兩人門派不同,怎麽可能會同一
種法術?會不會是碰巧同名呢?」小玄心唸電轉,但想起那日飛蘿傳授自己之時,
曾言此術類屬幻術,具有迷心之能,倒與夭夭此刻所說所示的有些相仿,一時驚
疑不定。
「怎麽不說話了?」夭夭望著他問。
小玄頭緒紛亂,但他天性灑逸,從來就懶得對某些難于解開的結子死抱不放,
索性拋開不睬,道:「夭夭,這法術當真有趣得緊,妳再幻一個別的什麽讓我瞧
瞧。」
「再幻誰呢?」夭夭問,突然開心一笑,奮興道:「對了!我幻衹小兔子給
妳瞧吧,好可愛的喲,以前我老抱著它玩的。」
她這一笑,真個嫵媚橫生靈氣襲人,胸前早有一對軟軟滑滑的「小兔子」隔
著薄如煙霧的玉色紗子在男兒懷裏亂揉亂動。
小玄口乾舌燥,抱緊她道:「不要這個,妳還是幻人好啦,嗯……就幻我叁
師姐水若吧。」
「水若是哪個?」夭夭問。
「就是……就是上次妳看見我跟她玩游戲的那個,妳說我凶的那次。」小玄
燒著臉吞吞吐吐道。
「妳用繩子綁住的哪個姐姐?」夭夭立即記了起來。
「對對對!就是給我用鞭子綁住的那個,妳能不能幻成她?」小玄高興道。
「應該行吧,讓我想想她長什麽模樣……」夭夭沉吟道,不過一會,又開始
默唸咒語,容顏肢體再度模糊起來。
須臾,緊盯著她的小玄又感一陣暈眩,急再睜眼時,身上的摘霞果然已變成
了水若,嬌俏秀麗明艷逼人。
「這個像不像?」夭夭問。
「像。」小玄衹答了一字,就勾住她熱吻起來,情熾如火。
夭夭輕吟一聲,當即熱情回應,覺察男兒的舌頭在自己口內亂搜亂索,心中
迷蕩,乖乖地獻上嫩嫩香舌。
小玄邊吻邊摸,開始剝褪她身上的唯一條玉色紗子。
夭夭嬌喘道:「小玄又要和夭夭做游戲麽?」
「是啊。」小玄倏地起身,將一絲無剩的女孩翻壓在下,兩手急切地四下柔
捏摸探,貪婪了片刻,便迫不及待地分開兩條粉腿,然後掏出玉杵,抵住花縫一
棒挑了。
夭夭輕啼一聲,雙臂情不自禁地摟住了男兒的脖子,顫聲道:「我收幻術了?」
「不許!」小玄立喝,發覺自己失態,趕忙軟下聲道:「就這樣玩,這回妳
扮我師姐。」
「不要,我不要扮做別人,我要扮回我自己。」小桃精不依,忽覺內裏某處
給男兒抵著,頓時酸得直抽氣兒。
「聽話,我才疼妳。」小玄柔聲哄道,衹覺女孩窄緊依舊,內裏卻是汁飽漿
稠,果仍那麽神奇殊異,心中銷魂,當下拔出偷瞧,立見整根肉杵油浸一般,不
禁百脈賁沸,開始一下下抽聳起來。
夭夭嬌軀繃凝,委屈地嚶嚶哼道:「可是,夭夭喜……喜歡自己跟小玄做游
戲嘛。」
「小玄現在就是在跟夭夭做呢!」小玄口裏繼續哄著,眼睛卻盯著妖精幻成
的水若,心裏想著真正的水若,底下漸抽漸速,扯拽得緊箍巨杵的花縫不住張合,
紅嫩若脂的兩瓣小蚌唇不時從蛤中帶出,水光閃爍艷如嬌花。
夭夭還想再說什麽,然卻給男兒殺得應接不暇,衹餘哆嗦喘氣的份兒。
「小玄最喜歡夭夭了,什麽都想跟夭夭試試,妳瞧,這樣子是不是更有趣哩。」
小玄將她兩條粉腿高高推起,觸目驚心地大大分開,一邊花言巧語一邊大快朵頤。
「這……這樣很……很舒服……」夭夭面頰如火,給他哄得歡喜,愈感遍體
快美,上氣不接下氣道:「這樣子……小玄老是碰到裏邊那……那個地……地方
……好難挨……可是很舒服……」
「水兒多半不會說這樣的話吧?」小玄悄忖,又瞧見她那嬌弱不勝的模樣,
驀地慾焰騰空,越發極力縱深,記記直搗嫩花心。
「啊……啊……噯呀……」夭夭嬌嬌啼叫,興許妖精本色,聲聲勾魂奪魄。
「還要讓妳更舒服哩!」小玄悶喝,將女孩一邊腿兒挂在肩上,騰出手大肆
揉捏她那兩衹雪似的乳兒。
「為……為什麽會這樣子?為什麽小玄碰一碰夭夭就……就會舒服?」小桃
精迷迷糊糊地問,嬌軀隨著男兒的衝擊時顫時悸。
「因為喜歡吧……非常喜歡的喜歡……」小玄粗喘道,盯著她的臉,不知是
不是給幻術迷住了心竅,衹覺身下的妖精水若與真正的水若竟連神情都極其相似,
雖然說話的口吻不同,但卻另添一種新鮮之趣,不禁興意愈濃,勢若猛虎,盡根
沒首,不知何數。
「非常喜歡的喜歡?」夭夭聽了,不知怎的心中驟麻,腹下倏地痙攣,一絲
晶瑩漿汁竟從緊咬肉棒的蛤中飛迸而出,燙燙地濺灑在男兒的大腿上。
小玄覺察,益發恣野狂蕩,心頭倏地一閃:「有了這個誰都能幻的小妖精,
那我以後不是想要那個便有那個?」思及此處,驀地渾身火熱,一時邪唸叢生,
無可抑遏,就在這時,于花徑中來回穿梭的肉棒亦遽而變化。
幻做水若的夭夭突然睜大眼睛,慌慌訝叫道:「小玄又……又……又那樣了!」
「不曉得怎麽會這樣,一到後來就……就……」小玄悶哼,底下的巨杵已暴
漲數圍,紅赤得有如燒透的鐵棒,其上怒筋凸浮,極是怪異嚇人。
兩人一陣極度快美,不能自主地相糾對磨,彼此竭力,愈磨愈烈。
「夭夭,妳再幻一次。」小玄喉底哼道。
「幻……幻不了……我……我要……要壞掉了……嗚……」小桃精聲顫軀凝,
一副慾仙慾死的嬌媚模樣。
「好夭夭……」小玄央求。
「幻……幻誰?」夭夭似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話來。
「我叁十叁師叔飛蘿。」小玄的抽送緩慢下來,一記記如運千鈞,用棒頭與
棒身形成的深深冠溝來回犁刮女孩那細嫩無比的花徑內壁。
「是……是哪個?我沒……沒見過就幻不了的。」夭夭衹覺玉蛤花房無一不
癢,敏感得給男兒碰著哪,都似隨時會掉出尿來。
「妳見過的,就是上次妳說很漂亮的那個姐姐,在一個高高的地方的那個。」
小玄喘個不住,滿腦子盡是那具豐腴得如酥如酪的絕美胴體。
「想起來了,可……可是現在好難幻哩,靈力提……提不起來。」小桃精有
氣無力地嚶嚀,略試運提靈力,卻差點丟出精來。
「好夭夭,拜托啦!」小玄愈思愈渴,扳住其股,沒棱沒腦地亂刺亂聳。
「那……別動……妳別動。」夭夭顫哼道,心中雖不情願,但見他興熾如狂,
衹好再次努力。
小玄遂勒繮住馬,讓身底的小桃精頌咒施術,一陣模糊地波動後,身底的夭
夭終于由水若幻成了飛蘿,嬌滴滴妖嬈嬈,顏若芙蓉,膚似酥酪,就連那胸前的
兩乳,也惟妙惟肖地高高驚聳,圓滾肥美巨碩如瓜。
「哇,好象……這麽象!」小玄激動異常,兩手四下索探,在美人身上亂摸
亂碰,最後攀上了那對肥碩無比的絕美酥乳,一輪大力揉捻恣肆捏握。
幻成飛蘿的夭夭幽怨地望著他,心中悶悶不樂:「小玄好像很喜歡這個姐姐
哩……」
小玄放肆一陣,手慾略飽,開始抽送起來,盯著身底的「飛蘿」,銷魂蝕骨
道:「師叔,我終于……終于……」
忽聽有人輕輕一笑,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終于什麽呀?」
雖然聲音極小,但已將小玄唬得魂飛魄散,他迅轉回頭,鼻子卻差點撞到一
張臉上去,慌忙退縮,臉全白了。
夭夭也彈坐而起,滿面驚慌。
「慌啥,是我哩。」一個幽靈般至的女子笑道。
小玄定睛望去,衹見那人一襲湖青紗子,曲膝跪在被上,黛眉水目朱唇貝齒,
無比的妖嬈冶艷,不是綺姬是誰。
「五……五姐姐!怎麽是妳?」小玄叫了起來。
「就是姐姐,妳歡不歡喜?」綺姬笑吟吟問。
「差點嚇死我啦!」小玄拍拍胸口,大大地吁了口氣。
這時夭夭也認出了綺姬,神魂稍定。
綺姬移湊上前,張臂一抱,從後邊貼偎住了小玄,在他耳邊道:「姐姐不是
跟妳說過,這幾天要來找妳麽。」
小玄登覺滿背溫熱軟綿如酥,身子微微一僵,迷糊了片刻,這才記起巨竹谷
的事來,結結巴巴道:「可是我師父師叔……哦,還有我六師伯都在這裏呀,妳
……妳這時候來,衹怕不大方便哩?」
綺姬輕哼一聲,道:「怎麽不方便?姐姐來不方便,妳藏個小妖精在屋裏邊
就方便?」
小玄啞口無言。
「而且……還哄得人家脫光光的與妳胡天胡地……」綺姬聲音軟膩,充滿了
挑逗與魅惑。
小玄面紅耳赤,發現自己的大棒還要命地深埋在夭夭體內,依舊炙熱如火硬
如鐵鑄。
「胡天胡地是什麽?」求知慾極強的小桃精竟然這時候提問。
小玄急忙朝她打眼色。
夭夭睜大眼睛瞧他,完全不明白男兒的舉動。
綺姬笑眯眯道:「胡天胡地啊……就是妳們這樣子呀。」
夭夭接觸的人極少,見她和藹可親,心中大生好感,道:「姐姐,那我懂了,
原來胡天胡地就是做游戲哩。」
「做游戲?」綺姬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貝齒張啟,輕輕地咬住小玄耳朵道
:「好一個做游戲哩,竟然哄她扮妳師叔呦……小壞蛋,原來妳骨底裏這麽色的!」
小玄悶哼,恨不得此刻能有個洞兒可以鑽進去。
「既然如此,妳那晚為啥要溜呢?」綺姬幽幽地埋怨,身子慢慢滑低,用溫
軟潤澤的朱唇輕輕柔柔地掃觸他的背膀。
「我……我……」小玄吞吞吐吐,身軀隨著她的撩逗寸寸繃緊。
綺姬掠了幻成飛蘿的夭夭一眼,道:「夭夭挺可人吧?既溫柔又體貼,且還
善解人意……哼,那晚還有人假惺惺的說不要哩。」
「好姐姐,別再說了……」小玄近乎哀求道。
綺姬嘻的一笑,道:「好啊,不說了,那就繼續做游戲吧。」說罷,倏地擁
住男兒發力一頂。
小玄猝不及防,身子頓朝前方衝去,插住嬌嫩的巨杵登時貼瓤滑奔,重重地
戳在注滿膩汁的花徑最深處。
夭夭悸啼一聲,驟覺幽深某處給撞得酸麻入骨,腰兒不由自主地弓彈而起,
嬌軀蝦子般貼入男兒懷裏。
小玄卻感莖首奇美,爽得一陣齜牙咧嘴,銷魂之下,忍不住抽聳起來。
「妳師叔好美哦,難怪惹得妳對她想入非非……」綺姬在後面邊說邊推,將
男兒一次次頂向女孩。
「哪……哪有啊……姐姐莫要亂說。」小玄慌忙爭辯。
「還要抵賴哩!那我問妳,妳為什麽要哄夭夭扮她?」綺姬笑啐,擁著他愈
推愈快。
「我……我想瞧瞧夭夭能幻成什麽嘛。」小玄死不承認,隨著身後妖姬的推
波助瀾漸聳漸速。
夭夭渾身發燙,絲絲蜜汁給巨杵擠出了緊緊箍鎖的蛤縫,塗得兩人交接處、
腿腹上熱膩一片。
「小壞蛋,有賊心沒賊膽哩,等哪天姐姐幫妳把她搞上手吧。」綺姬道。
小玄聞言,心中驀地劇跳,盯著眼前的絕麗花顏,雙掌插入美人臀下,扳住
兩瓣綿股一輪猛掀搠,勇狠之度前所未有。
「啊……啊……哎呀……酸……不知……不知碰著什……什麽……絲……又
……又碰到了……」小桃精啼呼不住,聲聲嬌若蝕骨苦似斷腸。
原來小玄巨碩過人,一旦深入,便幾乎下下命中花心,況且此刻給綺姬惹逗
得興動如狂,夭夭花嬌質嫩,如何抵擋得住。
「定是弄著花心子啦,小弟真棒!」綺姬笑嘻嘻道,一雙粉臂下滑,摟抱住
男兒的腰杆,香肩頂住其背,在後面推送得更加賣力。
「花心子?」小玄一陣銷魂,心道:「原來女人深處的這個寶貝叫做花心子
……」
「啊……啊……不能碰了……不能了……要壞掉了……啊……」夭夭叫喊得
更加厲害,腰肢似要躲避什麽般亂掙亂擺,兩衹手兒亦在男兒胸前又推又撐。
小玄從未見過她這模樣,心中一驚,趕忙緩下,問道:「難受是麽?」
綺姬「噗哧」一笑,道:「傻瓜,她快活得很哩,快動!」
「可是她好像……好像……」小玄猶豫不決,瞧著此刻嬌媚得驚心動魄的女
孩兒,心中既疼又饞。
「她怎麽啦,她就要丟身子了呢!」綺姬膩聲嗔道,擁住他不由分說又是一
陣狠推急聳。
「丟身子?」小玄心中不解,本就萬分不捨,吃她一鬧,哪裏把持得住,當
下再度提槍躍馬馳騁花叢。
誰知這回夭夭卻出乎意料的不再爭拒,衹是把臉扭在一邊,死死地貼著枕頭,
凝眉閉目聲響全無。
小玄心中驚疑,可是此刻背享溫柔棒陷嬌嫩,前後俱美,不但無法勒繮住馬,
反而漸漸忘乎所以,抽送越發癲狂狠勇。
夭夭汗出如雨渾身麻透,男兒那排山倒海般衝擊,已遠遠的超出了她所能夠
承受的限度。
「小弟加油!她就丟身子了。」綺姬喚道,不知是不是給眼前的銷魂情景惹
動,雙腮火紅,輕輕嬌喘。
「丟……丟身子是什麽?」小玄忍不住問。
「丟身子就是女人最美、最快活的時候。」綺姬呻吟般答,一衹手兒悄悄溜
去了自己下邊。
「唔!」驀聞一聲悶啼,小桃精終于徹底崩潰,一直緊咬著肉杵的蛤口倏地
綻放,花漿如流泉飛瀑般奔瀉而出,潑灑得男兒腿上腹上四處溫熱黏膩。
綺姬睨見,不由嘖嘖稱奇:「呵,好厲害!這丫頭瞧起來瘦瘦弱弱,想不到
陰精卻是如此豐潤。」
「陰精?陰精又是什麽?」小玄悶哼著又問,衹覺肉棒給衝淋得又麻又暖,
一跳一跳就要迸射而出。
「就是……就是澆在妳身上的這些漿兒,女人最美、最快活時才會流的東西。」
綺姬嬌膩膩地喘息道,胸前的兩衹酥乳隔著薄薄羅衫緊緊地貼磨著男兒的背膀。
小玄聞言,遽爾掌控不住,兩手猛地捧起女孩的綿股按向自己,同時腰股發
力,將勃脹如怒的肉棒深深一送,揉住花心就突突地噴出精來,他那陽精大有來
歷,登射得夭夭失聲又啼,雨打嬌花般篩抖個不住。
「妳也出來了?」綺姬顫問,溜到底下的手不知在做什麽,一邊香肩微微聳
縮。
小玄仿若未聞,衹扳著小桃精的兩瓣股兒盡情激射,將濃濃熱精遍灑花房。
夭夭心魂俱飛,在底下丟了又丟,心融魄化間倏地靈力不繼,幻化的容顏體
態頓時歸復,轉眼已由飛蘿褪變回原貌,但變化並未就此停止,夭夭的發色、膚
色竟然開始詭異地減淡且模糊……
小玄瞧見,吃驚道:「夭夭?」
夭夭張了張口,似用盡了力氣方才出聲:「我……我得走……走了……」
「怎麽這樣快?」小玄大急。
「嗚……時間到……到了呢。」夭夭哭喪著臉道,整個人顏色迅速淡逝。
「等等,不放妳走!我還要妳!」小玄叫道,牽手捉臂,死死壓住女孩,卻
聽夭夭急急地喚道:「小玄親我。」
小玄趕忙俯身,誰知佳人已去,嘴唇衹撲著了一個空無實質的淡淡虛影。
衹恨春宵苦短,小玄悶哼,腦海裏猶殘著女孩消失前那一瞬眼中流露的留戀
與無奈。
「別著急,不是還有姐姐麽。」綺姬膩聲道,從他身後挪到前面,探手一摸,
輕輕笑道:「嘩,還這麽……好難受吧?」
小玄一陣狼狽,原來他仍據峰頂,底下的巨棒猶昂翹如怒顫跳未止。
綺姬忽地低呼一聲,訝色道:「怎會這樣燙的?」垂首望落,驀地呆住。
小玄面燒耳燙,望著自己的棒子,衹覺又怪又醜,特是在一衹膚似雪指如蔥
的酥手上。
「怎……怎麽是這模樣?啊!驕陽映耀……赤龍盤繞……」綺姬突然面現驚
喜:「難道……難道是那傳說中的玄陽盤龍杵?」
第七回 采補秘術
「小弟,莫非妳身懷異寶哩!」綺姬抬起頭,喜訝交集地盯著男兒。
「異寶?」小玄一愣,這時勁頭已過,底下的肉棒開始消退回軟,原先那通
亮的炙赤淡了些許,纏繞其上的條條凸浮筋脈也在迅速平復,仿如行雲布雨後的
游龍,隱入雲中。
「對啊,妳這寶貝可能是根稀世寶杵呀!」綺姬興奮溢表道,又低下頭去細
瞧握在手裏的巨碩肉棒。
「到底在說什麽啊?」小玄全然不懂,衹覺自己的肉棒被一個女人拿在手上
翻來覆去地瞧實在羞人,身子縮了縮,就要扯被捂住。
「唔,人家還沒有瞧清楚呢。」綺姬用臂攔住被子,蔥指收攏,仍緊緊地捉
握著已變肥軟的棒子,又道:「咦……上邊那幾條赤龍不見了……」
「快放手啊。」小玄難為情死了。
「再瞧一會……怎麽回事?難道不是玄陽盤龍杵……」綺姬衹顧埋頭端詳,
如絲雲發垂落,梢端似有若無地輕拂在大棒頭上。
「五姐姐……」小玄低低哀叫,射精之後的肉棒異常敏感,給她這般肆意擺
布,不知該算舒服還是難受。
綺姬凝眉苦思,倏地悟道:「想起來啦!傳說許多寶杵名棒都是得經女人的
蜜津花漿浸潤,方會顯露真形哩……」
「好了沒有?」小玄苦著臉問。
綺姬點頭,眼睛亮亮地盯著他道:「待姐姐試一試,便曉得妳的寶貝是不是
根絕世寶杵了。」
「試什麽?怎麽試?」小玄忙問,面對這個乾姐姐,他總是有點心驚脈跳,
雖然花容月貌艷色奪人,可畢竟是衹蝎子精啊!
「首先得讓它硬起來……」綺姬膩聲道,柔荑搦住肉莖,用軟軟嫩嫩的虎口
環勒住冠溝,然後輕輕柔柔地聳套起來。
「唔……」小玄立時渾身繃緊。
綺姬妖嬈地望著他,細嫩的指掌時張時合時鬆時緊,看似變幻莫測,其實招
招皆是有板有眼暗合章法。
小玄大口喘氣,肉棒開始在美人的玉手上迅速增肥、變硬。
「舒不舒服?」綺姬貼著他問,身上香甜膩膩,襲人魂魄。
「舒服……很舒服。」小玄呻吟般應,不明白她的手為何能令得自己這般舒
服。
「還想不想更舒服?」綺姬的聲音裏充滿了誘惑。
「想……」小玄如給催眠,腦子裏昏昏沉沉,唯餘底下傳來的一波波強烈快
美。
綺姬身子一縮,慢慢地朝下滑去,粉靨移到男兒腹間,忽地垂首俯落,張啟
朱唇輕輕裹住了肉棒的巨碩腦袋。
「五姐姐!」小玄低呼,瞠目結舌。
綺姬飛快地深套一下,吐出棒子,又再裹住緩緩套入……
小玄衹覺軟濡濕熱分至沓來,不禁魂酥魄化。
接下來美人手捧玉柱,時吞時吐時舔時吮,花樣百出。
小玄何曾嘗過這等銷魂,迷糊思道:「嘴巴不是吃飯的嗎?怎可用來碰觸這
根醜俗物,何況此刻如此臟穢狼籍。」
片刻間,肉棒已是昂首暴棱勃翹如怒。
綺姬忽地接連幾下傾俯,將男兒的長長碩杵深深吞入,朱唇幾乎覆及根處。
「姐姐……姐姐……唔……」小玄抽著氣顫哼,不知前端去到了什麽地方,
衹覺所陷窄窄軟軟,所觸奇滑異嫩,美得骨頭都酥了。
綺姬猛地將棒吐出,粉腮通紅,媚眼潮生,一陣大口大口地急喘,嘴角有黏
涎長長垂挂,猶連男兒莖首。
小玄見狀,慌得手足無措,誰知綺姬稍緩過氣,竟又埋首覆莖,繼續吞吐慰
侍,衹是不時抬起眼皮瞧他,眸中水汪汪媚盈盈,倍添嬌艷。
原來還可以這麽玩的,而且滋味是如此之美,小玄滿懷感激,銷魂思道:「
她竟肯用嘴來讓我舒服……」
綺姬吐出紅光滿面的大肉棒,嫵媚道:「姐姐好不好?」
「好。」小玄脫口即應,心中早將她乃蝎精的唸頭拋到九霄雲外。
「已經可以啦,下面就讓姐姐來試試妳是不是生了根稀世至寶。」綺姬膩聲
道,人從底下爬起,邊解羅帶邊挪向小玄的頂天巨柱。
小玄雙肘支床屏住呼吸,瞧著她提著紗裙在身上挪挪湊湊,須臾緩緩坐落,
硬如鐵鑄的肉棒在數根纖指地把扶下刺入了一個美妙所在,潮濕溫暖,嫩膩如脂。
「唔……」綺姬眯著眼兒嘆似長吟一聲,嬌哼道:「好棒!小弟好棒!」
隨著她的坐落,小玄繼續深入,忽然前端觸著團軟軟嫩物,登美得整根肉棒
一陣發木,心頭劇跳道:「莫非是碰著了她適才說的花心子?」
果見身上的美人嬌嬌一顫,嚶嚀道:「噯呀,頭一下就……就抵著姐姐的花
心了!」
小玄一陣銷魂,暗暗思道:「原來女人的花心各不相同哩,水兒奇嫩,且會
藏匿,眨眼間就溜得無影無蹤;夭夭十分嬌小,似有若無;而綺姬姐姐卻是這等
腴碩肥美,像是要裹住整個棒頭哩……」
綺姬分膝跪在小玄胯側,蹙著黛眉咬著朱唇,開始一下下聳套起來。
小玄正胡思亂想,突地面上一緊,睜大了眼睛,原來在綺姬深坐之時,棒頭
頂著花心的剎那,竟似給軟軟地咬了一下,不覺筋麻骨酥心魂皆銷。
綺姬上下起落,腰肢柔似無骨,眼波迷離若醉,嬌媚慾滴妖嬈萬千。
小玄何嘗遇過這等風情,一時如夢似幻快美慾仙,兩肘一鬆,躺倒下去。
「小弟……妳……好像開始……開始變化了……唔……」綺姬輕喘嬌哼,美
目眯著,聳套漸急。
視線雖給揉疊成堆的紗裙擋住,但小玄已察身上的美人濕得不成樣子,溫熱
稠滑的漿汁到處粘塗,除了交接部,腹上腿上無不黏膩。
「咦……小弟,妳腰上纏的這條巾子是啥東西?」綺姬忽問,眼睛疑惑地盯
著男兒腰腹上的火紅巾子,面上現出警覺一絲之色。
「是焰浣羅,我師父賜的寶物。」小玄隨口就應,衹覺棒頭又給女人深處的
花心啜咬了幾下,美得直抽氣兒。
「拿掉它。」綺姬道。
「為什麽?」小玄眯著眼迷迷糊糊問,身軀時繃時癱,個中銷魂筆墨難述。
「它……它好像在偷偷吸取我的靈力哩。」綺姬凝著黛眉道,遲疑間聳套漸
緩。
「怎麽可能?我師父說,它是提升我火行潛能的寶物啊。」小玄正值爽極,
豈容懈怠,忍不住用手搭扣美人蠻腰,自己從底下揮軍殺上。
綺姬登感一陣酸麻,口中嬌哼連連:「真……真好……小弟真好……這幾下
快……快把姐姐的魂兒頂沒了……」
小玄聞言,心頭火爆,當即更加賣力,在底下長擊猛打朝天頂聳。
綺姬喘一陣顫一陣,哆嗦間腰兒驀軟,「哎呀」一聲就在男兒身上趴倒下去,
胸腹方才觸著那條赤光緩緩幻變的焰浣羅,便如遭電殛般急急撐起,驚道:「它
真的會吸人靈力哩,妳快拿掉它!」
「不行啊,師父命我無論何時都不可取下,就是睡覺沐浴都不許哩。」小玄
苦著臉道。
「妳先解掉,等明兒再扎回去。」綺姬堅持,旋又接道:「奇怪,妳師父為
何要讓妳使用這樣的東西?」
「解不掉的,我師父在上邊施過法術哩。」小玄道。
綺姬凝目細觀,忽地冷笑一聲,道:「不過是下了尋常的纏縛咒罷了,瞧姐
姐的!」說著五指曲扳手捏法訣,照男兒腹上一抹,即見那條焰浣羅鬆脫下來。
小玄張皇道:「若給我師父知去,那可不是說笑的……」
「纏縛咒這種雕蟲小技我也識得,明兒一早就給妳扎回去,她又如何能知?」
綺姬笑道,甩腕一丟,將焰浣羅扔到了床角,突爾呆住,滿面訝色地盯著男兒的
腹部,道:「妳臍眼裏的東西又是什麽?」
小玄望著自己那散發著淡淡光暈的腹部,尷尬道:「不曉得,從小就有了的。」
綺姬盯著他臍眼內的奇物道:「好像是什麽法寶哩,有些東西在盈溢出來,
奇了,既似靈氣又非靈氣……」
小玄倏地撐起身子,將她翻壓在下,邊抽邊喘道:「這有什麽好瞧的,若妳
喜歡,過會給妳琢磨個夠!」
綺姬即時目餳面暈,軟糯嬌膩道:「這個才沒興趣,姐姐衹想……衹想琢磨
妳……妳插到人家身子裏邊的……的寶貝。」
小玄慾如熾焚,衹覺這姐姐一言一字皆俱撩魂蕩魄,按不住大刀闊斧回回盡
根。
綺姬也極快美,蠻腰軟擺豐臀扇搖,蛤口津流蜜注,潤遍春灣。
小玄貪戀奇趣,拿緊美人兩胯,頻頻送上龜首去讓花心啜咬,驀地異變又生,
衹覺莖炙根脹硬得發痛。
綺姬立時覺察,驚喜道:「快讓姐姐瞧瞧!」
小玄急叫:「等等!」誰知身下美人嬌軀聲靈巧一縮,已將肉棒脫出嫩瓤。
「嘩!果然又變成了這樣,定是那傳說中的玄陽盤龍杵無疑哩!」綺姬興奮
之極,玉手撈起赤龍盤繞的通紅寶杵,照著棒頭狠狠地親了一口。
小玄悶哼一聲,竟然突突地射出精來,剎那間,疾噴飛濺的白漿登時甩灑了
美人一頭一臉。
綺姬呆了呆,旋即「噗哧」一下笑出聲來,兩手急忙把住男兒激跳不住的怒
莖揉握撫慰。
好一輪盡情激射,小玄終于鬆緩下來。
「怎麽會這樣?」綺姬輕輕道,放手鬆開紅光滿面的肉棒,從懷裏掏出一條
絹帕,一邊笑一邊擦臉拭發,另一衹手的幾根蔥指還在頑皮地捏揉著塗滿指掌的
粘黏白漿。
「什麽怎麽樣?」小玄狼狽喘息道。
「這麽快哩。」綺姬吃吃嬌笑,拇、食二指分開,將指尖的稠漿拉成一根長
長的白絲。
「快?」小玄給她笑得好生心虛。
「這還不快?才……才沒幾十下啊。」綺姬竟將一根粘滿稠漿的手指放入口
中,眯著媚目細細咂吮,彷佛在用心品嚐什麽美味佳肴。
小玄口乾舌燥地呆望著她,好一會才道:「這……這個太快,就不好是麽?」
「當然啦,難道妳連這個都不曉得?」綺姬笑得花枝亂顛,耳垂上的淺碧墜
子甩跳不住,她本就冶艷絕倫,此刻越發妖嬈入骨。
小玄忽然想起在小島上跟飛蘿胡鬧那次,他那美人師叔好像也是這麽一副奇
怪笑容,記得當時還給嘲了句:「銀樣鑞槍頭!」不紅覺俊顏漲赤,窘色道:「
為什麽?為什麽太快就不好?」
「小弟,妳真是太可愛了!」綺姬笑擰了下他的臉,玉臂一環,將男兒的腦
袋勾摟下去,嘴裏呼出的甜膩氣息濕濕軟軟地吹拂在他面上:「因為妳快活了,
人家卻還沒有啊。」
「妳……妳不快活?」小玄仍然不懂。
綺姬搖了下頭,諄諄善誘道:「小傻瓜,也不是不舒服,而是還沒到那最舒
服的時候,譬如……妳們男人射精時最快活,女人也要到那丟身子的時候才最舒
服,像妳這樣拋下人家自個先跑了,陪妳的女人豈不難過?」
「沒有跑啊。」小玄忙道。
「軟了就是跑了。」綺姬的手在他肉棒上輕捏了一下。
小玄終于明白了些許,燒著臉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美人笑問。
「可是……可是姐姐妳這麽好看……」小玄盯著她那妖冶媚容,小小聲接道
:「而且裏邊……裏邊還會咬人,就是想忍也忍不住啊。」
妖精心中歡喜,軟膩膩道:「那妳快不快活?」
「快活,快活得不知怎麽說。」小玄脫口而出。
綺姬面有得色,眼珠子溜溜一轉,忽道:「不如姐姐教妳一樣秘術吧,包管
妳以後又棒又強,女孩子個個想妳。」
「秘術?什麽秘術?」小玄問。
「采補術啊,我想想教妳哪個吧……」綺姬略一沉吟,接道:「就教妳一樣
最易學的,喚做九鼎還丹訣,我先唸一遍功法口訣,妳聽好了,「天地之間,陰
陽交泰,構精化生,是為根本,陽得陰而化,陰得陽而通……」」
小玄如聞天書,待妖精唸完,茫然道:「這個還叫易學?根本聽不明白啊。」
綺姬道:「別著急,這功法聽起來難,慾達精深的確非易,但入門卻是半點
不難,待姐姐仔細說與妳聽就懂了。」當下將口訣一句一句細細解釋,其中難點
要點亦加以一一剖析。
果不其然,小玄漸漸聽懂了些許,一時面燒耳燙,什麽叁峰采戰、玉池種蓮、
扇鼎焙丹……竟是從未接觸過的奇妙法門,他素來不愛練功,但卻喜獵鮮奇,此
刻突然窺著一個聞所未聞的新天地,不禁又奇又訝如痴如醉。
綺姬道:「怎麽樣,不難吧?此訣源自道家神通,似妳這樣的仙家弟子應該
很容易就懂的。」
小玄道:「竟然有這樣的功法,與我門中所學完全不同哩。」
「采補術繁不勝數,儒、釋、道及許多雜門散派都有,妳們玄教法門極多,
肯定也有此類功法,而且絕對不會遜于此術,衹是妳師父所修非此法門或者不想
教妳罷了。」綺姬笑嘻嘻道。
小玄半信半疑,吞吞吐吐道:「姐姐說笑吧?這……這麽奇怪的法術,我們
玄教多半是不會有的。」
「怎麽沒有,妳們教主重元子便是個絕頂的雙修大家。」綺姬道。
「雙修是什麽?」小玄問。
「雙修便是男女共修陰陽之道,互為爐鼎陰陽交采,齊煉丹元攜升化境。」
綺姬解釋。
小玄聽得一頭霧水。
「適才我教妳的采補秘術便是陰陽之道中的無數法門之一。」綺姬補充道。
小玄張大了嘴巴,隔好一會才道:「我們教尊也修這……這樣的法門?」
「不信?日後妳問別人去!」綺姬道:「對了,妳們教中的叁絕武翩躚與魅
仙飛蘿,想必妳知道她們吧?」
「知啊。」小玄答。
「她們就妳們教主眾多共參雙修的弟子中最出色的兩個。」綺姬道。
小玄身子一震,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方道:「不……不可能!」
「不可能?」綺姬哼道:「這兩人艷名遠播,最是風流騷浪,仙界魔界誰個
不知!」
小玄目瞪口呆,想起飛蘿平日的言行舉止及那夜芭蕉亭中的情景,心中不禁
動搖,忽地莫明難受,一陣失魂落魄。
「喂!怎麽了?」綺姬沒料到他有這麽大的反應。
「怎麽可能?這可是……是……」小玄喃喃道,不知為何,心頭竟然隱隱生
疼。
「妳總以這些是歪門邪道麽?」綺姬不屑道:「告訴妳吧,采補術非但不是
下乘,反乃道中大術,個中妙境無窮無盡,如軒轅、容成、彭祖、左慈等皆善采
補雙修,而這九鼎還丹訣正是還真秘旨裏邊的一個法門。」
小玄心裏好受了點,問道:「還真秘旨?聽起來好耳熟啊……」
「當然熟了,還真秘旨乃是道家聖典,許多上仙大神皆修煉過的,說個妳一
定知道的吧,呂岩呂純陽。」綺姬道。
有號「劍仙」、「詩仙」、「醉仙」乃至「色仙」的呂洞賓誰人不知,小玄
再次張大了嘴巴:「純陽祖師也……也修習這樣的功法?」
「這門還真秘旨乃其得意絕學,當日叁戲白牡丹,仗的正是其中的九鼎還丹
訣。」綺姬道。
「那……那妳怎曉得他的功法?」小玄大訝道,要知呂純陽乃那上界仙真,
而綺姬不過蝎精一個。
「天地間又不衹他一個識得這門功法!」綺姬面上微微一紅,又道:「我知
曉的法術可多著哩。」
小玄怔怔望她,目光越來越崇拜。
「教了妳許多,這會懂了沒有?」綺姬有點不自然道。
「好像明白了一點。」小玄道。
「嗯,那姐姐繼續教妳……咦?」綺姬忽然探手底下,滿面喜訝。
如此交頸貼股肌膚厮磨,加上小玄體質殊異精氣奇旺,自是很快就重振雄風。
「這回,姐姐一邊陪妳一邊教妳……」綺姬輕喘道,手牽掌引玉蛤含納,將
男兒的寶杵重新吞入依然露潮雨潤的嫩花房。
小玄頓覺肥滑滿莖膩裹至根,按不住急急抽動。
「別忙喲,慢點,照姐姐教妳的來,妳先……」蝎美人在底下娓娓軟語言傳
身教,一時風光旖旎春色滿帳。
小玄依她所教按部就班,果然大見成效,雖然酣暢淋灕,但這回卻是堅韌不
拔異常持久。
「有些意思了,就是這樣,小弟真棒!」綺姬嬌滴滴地喘道,兩腿曲起緊緊
地夾著男兒腰胯。
小玄突地支起身子,用手擼高女人的裙裾,讓夾在腰畔的兩條如雪美腿完全
暴露出來。
「如果覺得沒問題,就……就可以快一點點了,記得先運真氣,再把元關加
固一遍。」綺姬媚目如絲地指揮。
小玄依言漸速,似不過癮,又動手剝開美人上邊的湖青紗子,拉下裏邊的翠
綠抹胸,一對挺翹椒乳立時躍出,雪膩膩地在他眼前顫晃不住。
「深……深一點……上邊……再上去一點點……」綺姬的聲音越來越嬌,越
來越膩,倏地玉軀一抖,花底跑出大注蜜汁,泥濘了整個春灣。
小玄按照指引,立時頻頻挑著她那肥極花心,衹美得肉莖發木骨頭寸酥。
「啊!」綺姬聲音陡然拔高,驚喜道:「又變了!小弟的寶貝又起變化了!」
小玄自己當然知覺,女人的花徑彷佛一下子變窄了,而且紋理異常清晰。
「絲……嘩……好……好燙……好刮人……這……這就是那傳……傳說中的
玄陽盤龍杵嗎?」綺姬搖頭擺首地嬌嚶,雲鬢半墜亂絲滿面,一副如痴似醉的模
樣。
小玄傾身壓上,極力深縱,片刻間槍法大亂。
綺姬覺察,忙道:「別……別急……別急喲……記得運功……」
「好像不行了。」小玄氣喘如牛汗流浹背。
「唔……小弟聽話……」綺姬嬌嗔:「一定要堅持……堅持到姐姐一起來…
…」
「可是姐姐裏邊會……會咬人哩,好難忍的!」小玄滿面苦色,他新學秘術,
且衹皮毛,此刻已是決堤在際。
「妳要記得用姐姐適才教妳的功法啊,小弟一定能行,姐姐也快了!」綺姬
顫哼道,當下強攏心神,一邊挨著男兒的猛烈衝擊一邊繼續言傳身教。
小玄勉力而行,強撐了一陣又再悶哼:「真的快不行了。」抽送更似暴風疾
雨,記記力透花房。
綺姬給他抽得嬌狀俱出媚態俱獻,心知男兒把守不住,衹好哼道:「衹再堅
……堅持一下下……姐姐就流……流好東西給妳……啊!啊!揉碎姐姐的心子了!」
小玄再不出聲,衹扣住美人埋頭抽刺,下下盡根間不容發,彷佛要將身下嬌
軀戳個對穿。
綺姬滿瓤酥麻渾身快美,亦似峰頂即至,自舉玉臀顛拋不迭,嬌嚶道:「就
……就到了……小弟堅持啊……姐姐修煉了幾百年……陰精補極了的……記……
記得用適才教……教妳的「汲」字訣……」
小玄本就迫在眉睫,給她嬌聲浪語一惹,驀爾禁熬不過,當下盡根送入,刺
住花心洋洋大泄。
綺姬尚差絲許,心登失落,豈知給男兒的玄陽寶漿一灌,倏地花心麻壞,陰
精滾滾迸出。
兩人交處頓時黏膩滑錯漿汁狼藉。
小玄給她那麻入骨髓的花漿淋著,不禁一陣失神。
綺姬丟得媚容失色,斷腸般啼道:「妳運……運功啊……快吸姐姐的東西!」
小玄趕忙運功汲納,精入靈犀,頓如醍醐灌頂飄然若仙。
綺姬通體痙攣,在汲取男兒寶精的同時,花眼叼咬著莖首不住吐漿,一下又
一下地美妙收縮,把男兒送上了更加銷魂的頂峰。
*** *** *** ***
不知過了多久,方聽小玄懶懶喚道:「五姐姐?」
「嗯?」綺姬嬌嬌慵慵地應了一聲。
「適才……適才……」小玄吞吞吐吐。
「適才很好啊,小弟很棒。」綺姬在他臂灣裏道。
「真的?」小玄的頭登時大了起來。
「小弟,想不到妳不但有根玄陽寶杵,且還是那玄陽之質,真把姐姐美死了。」
綺姬膩聲道。
「玄陽之質?」小玄不懂。
「嗯,就是有著極好極好的精元,無怪先前把我的手都麻了,真不知上天怎
麽會這樣眷顧妳。」綺姬贊嘆道。
「姐姐也真好……」小玄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放在嘴邊的香肩。
「當然啦,姐姐修煉了好幾百年,精元也是極好的。」綺姬驕傲道,頓了一
下接道:「姐姐教妳的九鼎還丹術好不好?」
「奇妙之極,天地間竟有這樣的奇術。」小玄回味道,先前的滋味前所未有。
「等妳哪日回千翠山,姐姐還有許多奇術妙術教妳。」綺姬身子一翻,趴伏
男兒胸上,水眸盯著他道:「小弟,姐姐愛死妳啦,如今離不得了怎麽辦?」
小玄還是頭回遇著女人對自己如此說話,不禁怦怦心跳,但這樣的問題叫他
如何能答。
綺姬見他支支吾吾,噗哧笑道:「傻瓜,逗妳玩的,姐姐就喜歡看妳為難。」
她瞧了下微已透白的窗子,道:「天快亮了,我得走了,否則給妳那些師父師姐
撞著,妳小子可就完蛋啦。」
「現在就走?」小玄忽覺戀戀不捨,牽住她手盼切道:「那妳還來不來找我?」
「這段日子不會了,姐姐還有事情要辦,昨晚是抽空來的。」綺姬道。
小玄還要說話,突聽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滾出來!盜吾島上犀渠獸的妖
孽,快快現身就擒!」
兩人一起色變,綺姬悄哼道:「真是陰魂不散,這匹夫的追蹤術好厲害,竟
然跟到這裏來了!」
小玄面如土色,結結巴巴道:「我的天!偷獵……偷獵犀渠獸的就是妳?他
……他是我六師伯啊!」
第八回 妖魔遺孽
「他是妳六師伯?哦,我記起來了,這家伙也是妳們玄教中人。」綺姬輕描
淡寫道,坐起身子攏束雲發,不慌不忙地重係給某人拉脫的翠綠抹胸。
「是啊,妳……妳為啥要去偷獵他的靈獸?」小玄滿面驚慌,猛然省起眼前
狀況,急忙爬起穿衣係帶。
綺姬見他手忙腳亂面無人色,沒好氣道:「慌啥!姐姐這就出去,不會連累
妳的。」
「妳到底為啥要盜他的靈獸?」小玄追問,腦子裏一片混亂。
「入藥救人唄。」綺姬拉上紗子,慢悠悠地結係腰間羅帶。
「救誰?」小玄順口就問。
「要我在這裏跟妳慢慢說麽?」綺姬睨睨他道。
「不要不要。」小玄趕緊擺手,聲音都哆嗦了。
「好啦,姐姐走了,再慢些兒,衹怕有人要昏倒了。」綺姬笑嘻嘻道,身輕
如燕地躍下床。
「千萬小心,我六師伯極厲害的。」小玄擔心道。
「還算有點良心。」綺姬甜蜜道,忽然探首過去,軟軟朱唇在他臉上沾似地
親了一下。
「盜獸妖孽,還不快快滾出來!」外面又是一聲乍喝,聲蕩四野。
綺姬倏地掠向窗口,一閃而出,立聞數聲不明輕響,接著是易尋煙的沉喝:
「哪裏逃!」再往下雜響四起,似葉落、似枝折。
「哎呀!」一聲女人輕呼。
小玄心頭驀緊,卻聽綺姬的聲音嬌滴滴響起:「好險吶,差點兒就給捉住啦!」
「難怪能獵殺犀渠獸,如此修為,著實可惜。」易尋煙冷聲道。
「這位大叔,什麽可惜呀?」綺姬嬌聲問,若衹聽聲,八九會令人誤以為是
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在說話。
小玄錯愕,心頭悄急:「還不快跑!五姐姐怎在這時候同六師伯聊起天來了?」
「吾在為妳可惜,可惜妳不知辛苦了多少歲月,方能有此修為,然卻一朝斷
送。」易尋煙緩緩道。
「大叔到底在說啥呀?」綺姬衹裝不懂。
「為何要盜吾島靈獸?其他同謀今在何處?」易尋煙森然問。
「噯,不就兩頭獸兒麽,您乃玄教仙真道德高士,為這般何看不開喲?竟然
忍心對奴家苦苦相逼。」綺姬終于承認,模樣卻是楚楚可憐,語調裏說不盡的委
屈。
「看來……衹有拿下妳,才會如實招來。」易尋煙寒聲道。
「妳捉得住我麽?」綺姬笑嘻嘻道。
小玄驟聞風雷聲起,整間屋子竟給震得隱隱抖顫,心頭驚撼,急忙奔去窗口
觀看,但見外面風沙大作,無數枝葉沙石似給什麽帶得東奔西走,易尋煙與綺姬
的身影在當中時隱時現,而位置卻是瞬息即變,忽爾一下交錯,爆出轟天炸響。
巨響過後,風沙驟減,枝飛葉散處,綺姬疾旋而退,連打數轉方才站住,玉
頰暈紅雲鬢零亂,模樣頗為狼狽。
易尋煙于她對面現出身影,卻是神閑氣定,發上衣上片葉不沾。
小玄見狀,立知雙方高下,心中更是著急。
「呃」的一聲,綺姬突然嘔出小口血來,她以袖拭唇,驀地黛眉雙軒,咬碎
銀牙道:「臭匹夫,竟然損我真元,不與妳較真,反以為我軟弱好欺麽?」
易尋煙淡淡道:「吾之辟邪真氣毀形破元,最克妖魔,妳若再不束手就擒,
到頭來休要後悔。」
「我倒要瞧瞧誰會後悔。」綺姬冷笑一下,麗容已復妖媚,紗袖揮過,手上
忽然多了一把碧幽幽的雙股長叉。
小玄見她竟似要與易尋煙一決高下,不禁額頭冒汗,在屋裏不住祈求:「我
的姑奶奶,您就快快逃吧,我這六師伯可是教中的護教尊者,誅伏過地界七七四
十九洞妖王的,妳又如何是他對手?」
忽聽有人笑道:「師兄,這是啥精怪?如此不知死活。」霓裳晃處,一個婀
娜麗影飄飄掠至,正是飛蘿。
易尋煙道:「此孽頗有道行,難以瞧明,衹知是那卵胎濕化之物。」
小玄心中暗暗叫苦,就于此刻,又見數條俏影翩躚飛至,為首之人,赫是師
父崔采婷,後面跟著雪涵、李夢棠、程水若、夏小婉一眾師姐及侍兒摘霞,顯然
是先前的呼喝與打鬥聲驚動了她們。
易尋煙望見崔采婷,身子悄然一震,聲音微啞道:「師妹,許久沒見。」
「嗯。」崔采婷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眼睛目不斜視地盯著給圍在場心的綺
姬。
綺姬持叉傲立,面對諸強合圍,竟無絲毫畏怯之色。
小玄心中連呼不妙:「這下死了!惹出大禍了!五姐姐為了來看我,如今走
不脫了!」
孰知不妙的事接踵而至,小徑轉處,再有一夥人馬閃出,卻是方少麟與賀天
鵬各率部下趕來,登將翠華廬圍得水泄不通。
方少麟快步行近,朝易尋煙等人躬身作揖道:「弟子疏忽,竟讓妖物潛入府
中,驚擾了諸位師長。」
易尋煙道:「沒事,這妖孽道行非淺,妳防不住的。」
「大膽妖穢,竟敢偷闖侯府,活得不耐煩耶!」賀天鵬大喝,他身後的十餘
名伏魔手也一齊呼叱助威。
綺姬卻不拿眼瞧他,衹對易尋煙輕輕道:「臭匹夫,今兒妳們人多,改日再
找妳算帳。」
賀天鵬見她全然不睬自個,不禁大怒,惡狠狠道:「有吾在此,妳逃得掉麽!」
綺姬終于轉面望他,笑吟吟道:「好威風喔,妳是誰呀?」
「瞧瞧這是什麽。」賀天鵬道,從腰裏取出一樣物事,甩手揚處,驟見金芒
晃耀,卻是一張似用金絲織就的漁網,其上不時滾浮出若有似無的符篆圖像,玄
異非常。
「金剛陷魔網?」綺姬盯著他道:「敢情妳是蕩魔堡的人?」
「還算有點眼力,本公子正是蕩魔堡少堡主賀天鵬!」賀天鵬得色道。
「唉……」綺姬輕嘆一聲:「蕩魔堡賀老堡主也能算是人物,怎就生了個如
此不成器的兒子?」
賀天鵬面色大變,陡然拔身縱起,拎提陷魔網疾撲綺姬。
綺姬冷眼以對,直至頂上金芒綻放,方才猱身掠出,避開了鋪天蓋地罩落的
金剛陷魔網。
「哪裏逃!」賀天鵬獰喝,掩身追擊,手中寶網時收時張,疊出重重幻影,
晃得金縷滿空符篆滾沸,威勢驚人。
小玄知他那金剛陷魔網乃是專門對付妖魔的法寶,而綺姬恰為精怪,一顆心
提到了嗓眼:「這可如何是好?單這姓賀的就已不好對付,一旁還有我師伯、師
父幾個,五姐姐便是插翅也難飛哩……」
這時綺姬似乎漸漸不支,腳步散亂身法凝滯,手中雖握著把碧叉,卻無絲毫
反擊之力。
賀天鵬見狀,暗自篤定,有心要在眾人面前賣弄身手,出招越發瀟灑勇狠。
孰知旁邊的易尋煙、崔采婷與飛蘿卻似瞧出了什麽,個個眉頭微蹙。
忽聽飛蘿嬌笑道:「賀公子,妳可小心啦,這妖女在哄妳呢。」
賀天鵬心中暗凜,眼見已將綺姬逼到一棵大樹跟前,形勢十分有利,委實不
願就此放棄攻勢,但他性素謹慎,略一猶豫,終還是減弱攻勢留力防守。
就于此刻,綺姬倏地反擊,手中的雙股長叉毒蛇般斜裏竄出,刁疾異常,直
襲敵腹。
賀天鵬已有防備,喝道:「來得好!」雙手飛掄,登見大片金芒裹住碧光,
金剛陷魔網緊緊地絞住了雙股長叉。
旁邊十餘名伏魔手轟然喝彩,賀天鵬滿面得色,背上卻是冷汗悄冒,暗忖道
:「若非玄教美人提醒及時,恐怕真要遭這妖女的毒手了!」
綺姬粉靨生暈,奮力奪叉。
「給我金剛陷魔網鎖著,豈有逃脫之理!」賀天鵬獰笑一聲,暴喝道:「放
手!」真氣貫入寶網,發力絞動。
誰知綺姬竟然依言鬆叉,微笑道:「要就拿去。」
賀天鵬微感錯愕,旋聽崔采婷與飛蘿齊叫:「小心!」就這一瞬,倏見妖女
兩手交叉抱肩,婀娜無比地朝前曲膝,剎那碧影電掠,頭頂登如雷轟,渾身皆痹。
小玄衹瞧見綺姬背後飛出一道碧影,然後賀天鵬便遭電殛般彈了出去,幾于
同時,易尋煙不可思議地出現在綺姬背側,電光石火間甩袖揮出,然卻穿過綺姬
的殘影,將對面的大樹擊成無數破碎木屑。
又有兩條俏影疾掠掩至,卻是崔采婷與飛蘿,可亦皆撲了個空。
「哪去了?」飛蘿詫問。
易尋煙凝視地面,遲疑道:「地行術?」
「這妖女竟會地行之術?」旁人聞言,皆盡大訝。
「嘻嘻,好眼力。」綺姬的聲音似從地下傳出,略顯悶弱:「臭匹夫,妳最
好快快滾回去看家,不然妳島上那些珍禽異獸會統統死掉的。」
易尋煙發須飄動,怒容隱現。
眾人無不動容。
地行術非同土遁術,乃仙家玄術中的異術,識者可謂寥寥無幾。
小玄忽然想起一個傳說中的故事:古時商周大戰,曾有個名叫土行孫的家仙
弟子介入紛爭,就是依憑著這土行奇術連創敵將大鬧周營,想不到自己這類屬精
怪的姐姐居然亦通曉!
方少麟嘆道:「難怪這妖女有恃無恐!」
這時,猛見賀天鵬從擁扶他的部下當中高高蹦起,口中嘶呼厲叫,抱著腦袋
滿地打滾,情狀痛苦之極,衹唬得那些伏魔手個個手足無措。
小玄心中驚奇,思道:「不知五姐姐使了什麽厲害絕招?竟把姓賀的打成這
副模樣。」
飛蘿疾步過去,探手一拿,便制住了形若癲狂的賀天鵬,瞧了須臾,蹙眉道
:「我知道那妖女是個什麽東西了。」
「是什麽?」方少麟問。
「九成九是衹蝎子精。」飛蘿道。
「好厲害。」水若咋舌道,瞧見賀天鵬額頭至頂腫起高高一塊,顫聲對李夢
棠道:「二師姐,妳快幫賀公子醫治吧。」
李夢棠點頭應了,快步近前,盤膝坐下,手捏法印掄動雙臂,立見一抹淡青
色的柔和光芒籠罩住了賀天鵬。
賀天鵬繃緊如弓的身子頓然鬆弛,面上的痛苦之色亦隨即大減。
飛蘿沉吟道:「那妖女的修為好驚人,想是為了避開師兄的一擊,賀公子才
得以保命。」
「原來五姐姐這等厲害,無怪大姐說黑無霸、飛天將軍同鬧海大帥全都打不
過她。」屋內的小玄悄忖。
「真奇怪,那妖女為何要來這裏?」飛蘿又道。
「是啊,不知那妖女有甚企圖……」方少麟接口,突「啊」了一聲道:「難
不成她同覬覦澤陽的骷髏魔軍是一夥的?」
崔采婷掃了周圍一眼,忽道:「小玄呢?」
眾姝這才注意到小玄的屋子就在附近,水若心中一陣莫明緊張,大聲喚道:
「小玄,妳在哪裏?」
「我在這。」小玄趕忙出屋,瞧瞧眾人,裝作意外道:「咦,怎有這麽多人,
出啥事了?」
不想崔采婷望見他時竟然面色大變,易尋煙與飛蘿皆驟似驚覺般轉過頭來。
「死了死了!敢情我哪裏沾染了五姐姐的妖氣?」小玄心中一陣緊張,強作
鎮定朝崔采婷作揖,含笑道:「師父,妳們怎麽一大早就過來啦?」
「妳回屋裏去,等下我有話問妳。」崔采婷道,聲音中似有一絲壓抑不住的
顫抖。
「是。」小玄應,心臟噗通直跳,剛要轉身回屋,猛聽易尋煙喝道:「站住!」
小玄尚未回神,整個人已給一股巨力扯得拔地而起,眨眼間就飛到了易尋煙
的跟前。
「妳做什麽!」崔采婷厲叱,飛身撲到易尋煙跟前,但卻似有顧忌般硬生生
頓住。
周圍眾人無不莫名其妙。
易尋煙一袖卷住小玄脖子,凝目上下打量,神情越來越冷,越來越厲。
小玄渾身麻軟,紋絲動彈不得,衹好強笑道:「師伯,您……您喚我是麽?
不用這樣,我會自……自己過來的。」
飛蘿亦道:「師兄,妳怎麽了?」
易尋煙倏地飛起另一衹袖子,「嗤啦」一聲撕開小玄腹際的衣衫,頓時光華
透出,衹見他臍眼之內,赫然含著一衹奇物,平滑潔白,宛若明玉,其上匪夷所
思地鏤刻著細小花紋,似銘文若符篆,誕異之至。
逍遙峰眾姝同小玄自幼便已相處,均已見過他腹部的異象,早就習以為常,
餘者卻是個個詫訝,飛蘿更是滿面震驚,僵在原地如痴若夢。
小玄這才驚覺適才慌亂穿衣時,竟然忘記係回給綺姬摘掉的焰浣羅了。
易尋煙哈哈一笑,抬首望向崔采婷。
崔采婷面無血色,貝齒緊緊地咬住朱唇。
「這下壞了!」小玄冷汗直冒:「下山之前,師父再叁叮囑我不可解下焰浣
羅,可如今……」
易尋煙眯眼盯著小玄,緩緩道:「難怪我說這小子怎麽這樣像哩,語氣……
相貌……神態……特別是這雙眼睛,原來……果真是……是……」
小玄聽得滿頭霧水。
「放開他。」崔采婷無力道,聲音裏卻充滿了威脅。
「采婷啊采婷……」易尋煙竟然直呼其名,搖首道:「妳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放開他!」崔采婷的語調嚴厲了幾分。
旁邊的飛蘿身子輕抖,目光似給粘住般一直停留在小玄的腹部。
「此子事關重大,我要帶他回鳳凰崖,交由教尊親自發落。」易尋煙沉聲道。
「劍。」崔采婷輕喝。
摘霞趕緊從法囊中取出入夢,托置胸前。
崔采婷五指掄動,似捏了個什麽印法,入夢登時脫鞘而出,晃耀著如夢似幻
的芒彩飛入她手中。
逍遙峰眾姝及方少麟見狀,衹驚得個個手足無措。
「到底放還是不放?」崔采婷皓腕一抖,劍尖指住了易尋煙的頸側。
易尋煙不閃不避,目中流露出一絲深濃的痛楚之色,道:「采婷,為這遺孽,
妳竟要用入夢對付我?」
「不放他,我就跟妳動手。」崔采婷決絕道。
小玄心中一陣激動:「為了我,師父竟然不惜同六師翻臉哩。」
「我不會放的。」易尋煙嘆息道,語氣亦毫無轉圜餘地。
方少麟見勢不妙,趕忙開口:「弟子愚鈍,不知師伯為何要拿小玄?」
「因為……」易尋煙凝目小玄,眼中掠過一抹凌厲殺機:「此乃遺孽,一個
天地不容的妖魔遺孽……」
眾人動容,小玄自己亦大大地嚇了一跳。
水若大聲道:「不會的,小玄怎麽會是什麽妖魔遺孽?六師伯,一定是您弄
錯了!」
小婉亦道:「六師伯,您先放開小玄再慢慢說好嗎?」
「弄錯?」易尋煙冷哼一聲,目光移落至小玄腹部,疾言厲色道:「這相貌
……這神情……還有這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先天太玄。」
旁邊的雪涵同李夢棠面色頓變,兩人對視一眼,顯然是聽聞過易尋煙所說的
先天太玄。
方少麟又問:「還請師伯言明,小玄是哪個妖魔的……妖魔之後?」
「妖狐玄玄子。」易尋煙緩緩道,每一個字皆似從牙縫裏擠出。
此言一出,登如平地炸雷,驚得眾人目瞪口呆。
小玄更是唬得天旋地轉。
第九回 逐出師門
「不可能!小玄怎麽會是妖狐……妖狐之後?」水若大聲叫道。
「待我將他帶回鳳凰崖,是或不是,到時自會水落石出。」易尋煙盯著小玄
森然道。
崔采婷似打了個寒戰,手腕一送,入夢的劍尖抵著了易尋煙頸側的肌膚。
易尋煙面色不改,嘆聲道:「婷兒,因為妖狐,妳已給教尊罰守逍遙峰十餘
載,時至今日方允下山,難道心裏仍然絲毫不悔麽?」
逍遙峰眾徒及方少麟還是頭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無不萬分詫訝。
「再不放,我真要刺妳了。」崔采婷威脅道。
易尋煙笑笑望她,眼中滿是濃濃苦澀,但袖子依舊牢牢地鎖住小玄的脖子。
入神倏地芒彩大盛,顯是崔采婷已注氣入劍。
一旁的飛蘿如夢初醒,顫聲急喚道:「師姐,小心……小心小玄啊。」
崔采婷掠了小玄一眼,忽對易尋煙道:「他既為妖狐之後,我自然不會護短,
但他眼下仍是我的徒兒,就決計不容有人傷他。」
「我不傷他,我衹把他帶回鳳凰崖,交由教尊親自發落。」易尋煙道。
崔采婷出人意料地垂下入夢,輕聲道:「那妳放手,待我將他逐出門墻,之
後是捉是誅任妳為之。」
逍遙峰眾姝聞言,面上無不變色。
小玄更驚,急得差點就當場暈去。
「尋煙。」崔采婷輕喚。
易尋煙身子微微一震,聲音暗啞道:「以為不會再聽見妳這麽叫我了。」
崔采婷的聲音柔軟了許多:「如妳連這個都不答應,采婷以後再不這般喚妳。」
易尋煙凝視了她須臾,終于道了個「好」字,收袖放了小玄。
「妳過來。」崔采婷朝小玄道。
小玄兩腿如灌水銀,白著臉過去,垂首木立在她跟前。
「小玄,下山之前,我跟妳說過什麽來著?」崔采婷輕輕道。
小玄渾身輕抖,哭喪著臉道:「徒兒糊塗,徒兒錯了。」
崔采婷久久凝望著他,目中蘊著一絲復雜之色,似傷心,似痛惜,似無奈:
「妳不聽我的話,說明妳我緣分已盡,從這一刻起,妳再不是我崔采婷的弟子。」
小玄如遭霹靂,雙膝一軟噗通跪地,驚惶萬分道:「千萬別啊!師父妳別趕
我!」
眾姝皆盡花容失色。
崔采婷嘆聲道:「事已至此,如今由不得我,亦由不得妳了。」
「師父您無論如何責罰都行,但千萬別趕徒兒出門墻!千萬別不要徒兒啊!」
小玄不住磕頭痛哭流涕。
「妳走吧。」崔采婷冷冷道:「此後一切,看妳自個的造化了。」
小玄拚命搖頭,泣不成聲。
「師父……」李夢棠剛要說什麽,卻給崔采婷厲目一掃,頓時啞了下去。
眾姝手足無措,水若、小婉與摘霞叁個更是急得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兒。
「妳心裏若還有我這個師父,若還感唸我對妳的養育之情……」崔采婷的嘴
並沒有動,聲音卻在小玄心中突然響起,原來是用傳音秘術所言:「那便快快逃
走,逃得越遠越好,此後安安分分地躲起來過日子,萬莫回來。」
此言極重,小玄目瞪口呆。
「妳再不走,那便永無做不回我徒兒了。」崔采婷的唇仍然閉著。
忽似有了一線轉機,小玄心口悄震,抬頭望向師父。
崔采婷正背著易尋煙瞧他,眼中隱露一絲罕有的焦急之色。
小玄失魂落魄地起身,朝崔采婷道:「師父,那我走了?」
崔采婷面無表情地應:「去吧。」
小玄倏又跪地,重重地朝她磕了叁個響頭。
崔采婷目中悄已潮潤,暗用傳音秘術催促道:「妳快走,記住,若無我允許,
妳千萬莫來找我們,也絕不可以回逍遙峰。」
小玄慟泣點頭,起身朝外走去,一步叁回頭地望向幾位師姐。
眾姝心如刀割,腳步方挪,卻聽崔采婷輕喝:「都別動!誰若阻攔,此後便
不再是我門下弟子。」
眾姝哪敢再動,水若「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旁邊李夢棠忙將她擁入懷裏極
力撫慰。
小婉忽然高喚道:「小玄,妳帶上幾件衣服呀!」
小玄聽見,遂渾渾噩噩地往回走,回到屋裏草草收拾自己的衣服什物,然後
統統塞入如意囊中,瞧見放在窗臺上那插著獨蕾桃枝的青瓷瓶兒,趕忙過去取下,
小心翼翼地收入寶囊,臨要出門,猛地想起了什麽,急奔去床前掀枕翻被,終于
在床角找到給綺姬摘下的焰浣羅,不禁痛悔萬分。
「都是因我貪圖歡娛,忘了師父之言,方致今日之禍……」小玄淚流滿面,
解開外衣,將焰浣羅重新係回腰上,繼又思道:「我肚臍內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為何六師伯一瞧見就認定我是妖魔遺孽?」
他越想越感迷惑,越想越覺冤枉,幾要衝出去找易尋煙問個究竟,隨即驚覺
:「適才師父用傳音秘術說的話,並不是沒有回旋餘地,我若胡亂生事,再惹師
父生氣可就壞了!」
思忖至此,小玄冷靜了些許,環視屋內,再無自己之物,于是行出屋子,就
要向山下走去。
「妳要去哪!」易尋煙突然開口:「這就隨我上鳳凰崖吧。」
小玄一陣驚惶,轉目望向崔采婷。
崔采婷道:「妳走妳的,既非玄教門下,誰的話妳都無須理睬。」
小玄聞言,遂繞開易尋煙,逕朝翠華廬外走去。
易尋煙身子慾動,倏地面前一閃,旋見崔采婷持劍攔在跟前,不禁面色微變,
道:「我已任妳將其逐出門墻,為何還要阻攔?」
崔采婷道:「豈敢阻攔師兄,衹是分別多年,采婷想向師兄您討教幾招,還
望師兄不吝賜教。」
易尋煙哈哈一笑,笑中怒色隱現:「采婷啊采婷,妳素來知情達理言而有信,
如今卻為這遺孽胡攪蠻纏,妳心裏……當真永遠放不下他麽?」
崔采婷衹靜靜道:「師兄莫要想得太多。」
易尋煙目中精芒乍長,道:「妳以為妳攔得住我麽?」
崔采婷神色凝重,如臨大敵般橫劍于胸,道:「師兄請。」
「等等!」飛蘿忽叫,笑嘻嘻道:「我也要來,昨兒師兄說武技非我所長,
今天人家就用御甲術來跟師兄您再討教一次。」說罷瞑目默頌,身前忽然白氣道
道,旋轉流聚成暈朦朦的一大團,幾乎遮住了整個婀娜身影。
易尋煙面色鐵青。
呼吸之間,飛蘿的法術已經完成,衹聽她一聲嬌叱,一個魁梧的昆侖奴懶洋
洋地從氣團中站立起來,高逾一丈,通體湛藍,仿如水晶雕琢。
這罕惡怪物一現,立惹得周圍騷動起來,逍遙峰眾姝及方少麟還好,餘者無
不駭然變色,有人甚至悄悄挪退了數步。
「妳也要為那遺孽跟我動手?」易尋煙冷冷道。
「我這奴兒原乃西荒異神,銅皮鐵骨力大無窮,好厲害的,上次居然把二師
兄那衹雷電猙獰打得鼻青臉腫哩……」飛蘿自顧自道:「不過這奴兒恐怕連師兄
的衣角都沾不著哩,師兄您千萬手下留情,若是把他打壞了,我可要您賠哦。」
易尋煙盯注著她雙眼,平靜道:「飛蘿,教中一直隱傳妳跟妖狐也有私情,
因此教尊才罰妳入真珍宮采嘗百珍,難道此傳非虛?」
飛蘿玉容驀暈,羞慌神色一閃即逝,大發嬌嗔道:「師兄亂說什麽啊,師尊
是要我……要我……再亂說就不理睬妳了!」
易尋煙微仰起首,輕嘆道:「玄玄子,妳真真了不起。」
崔采婷同飛蘿皆是桃花上臉嗔色畢現。
「我不會跟妳們動手的。」易尋煙道,竟然出人意料地盤膝坐下。
眾人錯愕,崔采婷同飛蘿更是詫訝。
易尋煙不煙不火道:「妳們不必守在這裏,放心好了,今日我哪也不去。」
說著閉起兩目,似乎就要在此打坐培元。
眾人莫名其妙,崔采婷同飛蘿心中疑惑,但知這師兄言出必行,心裏均悄悄
地鬆了口氣。
「機緣自恒,因果早定,那遺孽……就隨他去吧。」易尋煙繼道。
崔采婷靜立了好一會,終將入夢飛還入鞘,對門下道:「走。」黯然帶領眾
姝離去。
方少麟朝易尋煙與飛蘿各拜一揖,命眾伏魔手扶起傷勢極重的賀天鵬,率領
部下匆匆下山。
一時衹餘飛蘿呆立于旁,滿面疑色。
「妳怎不走?」易尋煙瞑目道。
「人家陪陪師兄嘛。」飛蘿嬌聲道,悄頌真言,將昏昏慾睡的昆侖奴收了起
來。
「妳怕我會去追那小狐狸?」易尋煙淡淡道。
「才沒呢,誰不知曉師兄妳說一不二言出必行的。」飛蘿隨口應著,一雙美
目卻是緊緊地盯注著他。
易尋煙不再言語,仿如入定一般。
飛蘿疑色漸去,笑道:「噯,還是不打擾師兄了。」轉身就要離開,忽感哪
裏不對,回首望去,猛地發現易尋煙頂上有幾根發絲在微微飄動,心中一跳,變
色道:「師兄妳!妳!」
易尋煙不言不答,就在這時,頂上倏爾白光隱閃,無聲無息地電掠遠方。
飛蘿大驚,人如飛仙縱起,疾追白光。
*** *** *** ***
小玄失魂落魄地出了翠華廬,一時不知該往何去,在山頭發呆了片刻,方渾
渾噩噩地從如意囊中召出鹿蜀車,躍上提繮,照空狠甩了下炎龍鞭,四頭鹿蜀即
時驚乍展蹄,風馳電掣般飛奔前去,眨眼便出了澤陽城。
「怎會突然變成這樣?」小玄心中又悲又憤:「六師伯好不糊塗,若責我與
妖怪鬼混我就認了,卻怎麽硬說我是妖魔遺孽!那玄玄子又是何等玄異人物,豈
會與我有關?」
但他旋即想起崔采婷與飛蘿先前的反應,再想想自己臍眼內的不明異物,遂
又心虛疑懼起來,思緒更是紛亂如麻無從整理。
忽聞潮聲大作,小玄定睛瞧去,前邊一片煙波浩蕩,原來鹿蜀車速度驚人,
這一陣盲目狂奔,便已到了大澤邊上。
小玄勒繮住車,自崖望去,衹見波濤蕩蕩潮水滾滾,目極之處天水不分,令
人陡生渺小之感,這得景象素惹感慨,此刻他心事滿懷,情感更是隨潮起落無以
抑制,真個唸天地之憂憂,獨蒼然而涕下,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硬說我是妖魔遺孽,哪我娘又是何人?難道她也是……也是妖魔麽?」小
玄心中疑問叢生,渴極有人來解,但遙無邊際的大澤此刻彷佛唯獨剩他一個,誰
人來答,誰人能答。
「我爹娘到底是誰?」小玄倏朝大澤放喉大喊,喊聲止處失聲痛哭。
突然之間,一道電芒自天際閃現,隔瞬方傳來隱悶的霹靂之聲。
小玄心中傷疼,初時還沒有注意,直至閃電又連現數次,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粗巨,竟似衝這邊奔來一般,這才覺得有些奇怪,瞧瞧天空,雖有雲朵,卻是晴
好無風,納悶思道:「不像要下雨啊,再說閃電哪有這樣子的?」
怪電跨步閃掠飛速接近,倏一下就在跟前炸出,小玄登給亮至極點的電光刺
得閉起雙目,猛感肌膚刺痛,心中驚警,即時飛身躍退,亂中似有什麽物事如影
隨形追來,急一個星火飛濺繼續疾退,瞬間已退出十餘丈遠。
這時光芒弱下,小玄睜眼瞧去,衹見距己數丈處縮著個物怪,高約叁尺,光
頂尖耳,綠目獠牙,身披金色戰甲,露膚之處長毛稀疏,左手持一面方頂牙腳的
豎盾,盾面鏤刻著罕異雷紋,右手握一條亮芒繚繞的長長鏈子,盾面與鏈身俱流
蕩著瑩瑩的紫光,模樣無比凶厲怪異。
怪電跨步閃掠飛速接近,倏一下就在跟前炸出,小玄登給亮至極點的電光刺
得閉起雙目,猛感肌膚刺痛,心中驚警,即時飛身躍退,亂中似有什麽物事如影
隨形追來,急一個星火飛濺繼續疾退,瞬間已退出十餘丈遠。
這時光芒弱下,小玄睜眼瞧去,衹見距己數丈處縮著個物怪,高約叁尺,光
頂尖耳,綠目獠牙,身披金色戰甲,露膚之處長毛稀疏,左手持一面方頂牙腳的
豎盾,盾面鏤刻著罕異雷紋,右手握一條亮芒繚繞的長長鏈子,盾面與鏈身俱流
蕩著瑩瑩的紫光,模樣無比凶厲怪異。
「呔!哪裏來的魔怪?竟敢偷襲小聖爺爺耶!」小玄怒喝,左瞧右瞧始終瞧
不出前面的怪物是何類妖魔精怪。
那怪滿臉煞氣一言不發,神情似是有點渾渾噩噩,倏地飛鏈擊向小玄。
小玄斜竄閃開,揮臂一抖,八爪炎龍鞭自袖中疾旋而出,反擊敵人。
那怪揚盾一迎,格住炎龍鞭,兩物撞著,頓聞一聲霹靂,火光電芒齊爆。那
怪退了兩步,炎龍鞭亦反彈飛空。
小玄見狀,心中暗凜,那怪右手揚處,紫鏈又發,閃電般飛擊過來。
「難道這怪物也是骷髏老妖一夥的?不過看起來與骷髏魔窟裏的其他魔將大
不相同啊。」小玄納悶,揮鞭迎擊,見那怪的紫鏈與自己的炎龍鞭長度相仿,打
法相類,但招法卻是神出鬼沒詭異非常,好勝之心忽起,當下抖擻精神,奮力拚
殺。
旋見崖上火龍飛舞紫電貫掠,四下草掀木折沙飛石崩,不時還爆出巨響電火,
聲勢驚人。
轉眼已激鬥了數十合,小玄見絲毫占不到便宜,心中焦灼,悄自思忖:「八
爪炎龍鞭當中煉化了八爪炎龍的足髓,最擅擒縛,何不以此奪這怪物的兵器?」
主意一定,暗捏心訣,瞧準怪物飛鏈抽來,即甩火鞭一招龍卷風迎去。
就在鞭鏈交擊剎那,八爪炎龍鞭倏地一旋一卷,有如惡龍擒蛇般牢牢地纏鎖
住了紫鏈,但那怪毫無怯色,身子一沉手腕絞擰,似要同小玄角力。
「妳還不死!」小玄心頭一喜,發力絞動炎龍鞭。
殊不知那怪並非尋常魔物,手中之鏈大有來歷,小玄突感有什麽從鞭柄上傳
來,指掌頓時一痹,尚未回神,竟連手腕都麻痹了,心中大驚,一時不知該否棄
鞭,這一遲疑,麻痹已迅速竄延至胸口,真氣驟減,整個人已給扯了過去。
那怪身子一扭,瞬已出現在小玄上方,右臂幾下飛輪,手中紫鏈已一圈圈緊
緊捆鎖住小玄的身子。
小玄衹覺有什麽物事四下流入,通體寸寸麻痹,最後連心臟都似無力跳動了。
怪物落地,電縱掠出,右臂高揮,把已無絲毫反抗之力的小玄甩在半空,如
放風箏般拖拽著疾奔,眨眼間腳皆離地,赫是飛行之術。
「放開他!」突地響起一聲嬌喝,霓裳晃處,有條翩躚身影攔住去路,正是
飛蘿。
怪物仍然不發一言,挺盾就撞,飛蘿不閃不避,雙手結印,瞬見一衹淡紫光
球飛出,正擊盾上,登將那怪震得倒飛出去。
飛蘿猱身飛起,探手直奪空中的小玄。
那怪反應極快,手腕一抖,立把小玄扯到身邊,又再提盾撞擊飛蘿。
飛蘿撲了個空,衹好回身拒敵,不知是否因為心急,手中風雷火電四象法力
暴風驟雨般接連擊出,登見無數雷電流焰夾著風暴飛掠,威勢極其駭人。
怪物左支右擋,雖給震得東倒西歪一路跌退,但他所持紫盾不知是何神物,
竟然絲毫無損,防守得滴水不漏,倒是小玄給波及了丁點,周身氣血翻騰。
飛蘿攻勢漸竭,嬌喘吁吁地停止追擊,忽從鬢上撥下一根瑩光流蕩的紫釵,
煞容喝道:「再不放人,便叫妳這毛神毀在此處!」
怪物衹是凝神防備,依舊挾提著小玄,始終不言不語。
小玄頭昏腦脹地望去,見飛蘿在對面持釵伺立,心中頓喜:「飛蘿師叔要用
紫犀釵哩,這可惡怪物定然死翹翹啦!」
誰知等了片刻,卻見飛蘿並無進一步動作,不禁大急:「她在幹嘛?怎麽還
不動手?」
怪物竟亦紋絲不動,衹用眼睛緊緊地盯著飛蘿持釵的手。
小玄身上越來越麻痹,手足幾乎完全失去了知覺,瞧見飛蘿猶豫地掠了自己
一眼,忽然明白:「定是害怕誤傷著我哩。」張了張口,想叫飛蘿不要顧慮自己,
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飛蘿見小玄面色越來越難看,自己的臉亦越來越白,倏地騰空縱起,從上方
掠向怪物,這次出人意料的沒有使出任何功法。
怪物一直處于防守,毫無壓力下忍不住揮盾出擊。
飛蘿直撲下來,竟似要以血肉之軀撞擊敵人寶盾。
怪物蓄勁轟出,一直天衣無縫的防守終于現出了一絲空檔。
飛蘿腰肢忽折,天仙般不可思議地凌空橫飄,羅袖舞處,一股柔風似的暗力
從稍閃即逝的空隙穿透而入,正是小四象功裏最巧妙的一招——潛風入夢。
怪物猛感右手一緊,用鏈鎖住的小玄已給卷離身邊,錯愕之下,左臂盾牌也
擊了個空。
飛蘿在空中捉住小玄,心中正喜,猛感有股什麽從捆在小玄身上的紫鏈傳來,
手掌至臂陡然麻痹,不禁一驚。
「快……放手!」小玄悶哼。
飛蘿怎肯放手,急忙運功相抗,但那麻痹無可阻滯地飛速上延,倏地心口一
木,真氣不繼,兩人齊給紫鏈扯拽下去。
「放開我!」小玄拚盡全力喊道,豈料飛蘿反而一臂緊緊地環抱住了他,沒
有絲毫猶豫。
怪物挺盾縱起,勢如奔雷地撞向兩人。
飛蘿掠見,急忙一擰,硬生生地移開了小玄。
但聽一聲可怖悶響,紫盾雷霆萬鈞地轟擊在飛蘿背後。
兩人登如飄絮般飛墜遠處,在空中濺灑出一抹觸目驚心的鮮艷血花。
第十回 美人恩
兩人重重地摔跌落地,飛蘿手臂猶抱著小玄不放,口中鮮血連嘔,滑滑暖暖
地淋灑在男兒胸口上。
「師叔!」小玄驚疼交集地悶哼。
怪物疾掠追至,高高揚起紫盾,泰山貫頂般砸落。
就這一瞬,飛蘿倏地反手揚起,驟見一道閃灼紫光電射而出,正中怪物胸口,
把鑲嵌金甲之上的護心鏡打得片片炸碎,透體而過。
怪物通體一震,凝在空中搖搖慾墜。
「去死吧!」飛蘿咬牙道,右手五指蘭花捏拿變換,直射天際的紫電突然飛
折掠回,斜斜貫入怪物頭頂。
「嗚……」怪物發出一聲低啞的哀鳴,軀體轟然砸地,竟摔得四分五裂,濃
綠的血液迸濺老遠。
小玄大喜,想要叫好,卻連聲音都難以發出。
飛蘿勉力支起,一圈一匝地鬆解開緊捆小玄的紫鏈,嬌喘吁吁地拋到旁邊,
這時心力皆竭,突地又嘔出一小口血來,復跌小玄身上。
「師叔,妳傷得怎樣?」古怪紫鏈一去,小玄立感麻痹大減,終能開口。
「別說話,快快調……調息真氣,說不定還……還會有敵人。」飛蘿艱難道。
小玄心頭一凜,趕忙依言調息。
飛蘿伏他胸口,亦開始默默調息自療。
小玄雖給怪鏈麻痹較久,但好在身上無傷,過不一會,真氣已復,見飛蘿尚
在閉目調息,生怕驚擾著她,于是仍舊靜躺不敢動彈。
此時天高雲淡風輕氣爽,飛蘿鬢側的青絲柔柔飄動,拂搔得小玄面上生癢,
他怔怔地望著嘴角殘血的美人,心中激蕩:「她為了救我,竟然這等拚命!」
忽爾間,小玄憶起了與她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當日亦似這般貼擁于地,雖
然上下顛倒,但卻是一樣的花顏咫尺,一樣的酥胸如棉,一樣都是這個女人在最
危急的關頭救下了自己。
而鼻間,盈蕩的依舊是這甜膩馥鬱的醉人芬芳。
小玄悄悄地貪婪地呼吸著,記憶突然回到了某個涼風輕拂的夜晚,某座芭蕉
簇擁的亭子,某條狹窄混亂的石椅,不覺一陣心猿意馬。
這時,飛蘿呼吸漸漸均勻,白如冰雪的臉上開始有了絲許血色。
小玄恍惚著,耳中濤聲陣陣,膚上柔風徐徐,久久地凝視著眼前的絕麗美人,
似乎有股什麽東西在心中悄悄地孕育著發酵著,令他越發迷醉,越發銷魂,身上
的某個地方竟然無知無覺地發生了變化。
「唔?」飛蘿忽然睜開美目,訝異地瞧著他道:「妳……」
小玄這才驚覺自己的不堪,頓連耳根都赤了,慌張道:「我……我沒有……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點……有點熱。」
飛蘿玉容輕暈,咬唇道:「妳能動了?」
小玄點頭。
「那扶我起來。」飛蘿道。
小玄趕忙半支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
飛蘿盤膝打坐,道:「妳替我護法,再調息一會,我就好了。」
「是。」小玄應,即時立起守在一旁。
飛蘿重新閉眼,繼續調息自療。
「該死該死!師叔為了救我傷成這樣,我卻想入非非!這醜可丟得真夠大的
……」小玄滿面發燒,硬生生把目光從飛蘿身上拉開,瞧見怪物尸體,遂走近去
細看。
「不知這家伙到底是啥東西?血竟是綠的,所使兵器更是古怪厲害……」小
玄琢磨到這,忽然想起那條紫鏈來,當即游目四顧,很快就望見了掉在不遠處的
紫鏈和紫盾,俱仍流蕩著瑩瑩紫光。
他快步行去,俯身去撿,指尖方才觸著鏈身,登感一下麻痹,唬得急忙收手,
仔細再瞧,發現紫鏈一頭似有把柄,用指試探,果然沒有不適,這才放心撿起。
小玄觀察紫鏈片刻,隨手揮甩,衹覺輕重頗適,倒亦順手,不禁歡喜:「這
寶貝如此奇妙厲害,不知是何來歷?有沒有名字?」
他又去撿起紫盾觀看,心忖道:「顏色紋飾都極其相似,看來這盾牌跟鏈子
是一對的……嗯,反正都是稀罕之物,既然有人自個送上門來,不要白不要!」
思忖及此,便把兩樣奇兵收入如意囊內。
小玄走回飛蘿身邊,又守了一會,終見她緩緩收起功法,再次張開眼睛,喜
叫道:「師叔,妳好了?」
飛蘿點點頭,道:「已恢復得七七八八了,那毛神的法力及武技似皆平常,
兵器卻是十分古怪厲害,那盾一撞,便把我的護體真氣破去大半。」
「還沒全好?」小玄心頭一緊。
「無甚大礙的,兩叁日內便可完全復元。」飛蘿道。
「這妖怪好生可惡,一上來就不由分說動手,真是莫名其妙!」小玄納悶道
:「難不成它也是骷髏老妖一夥的?」
飛蘿搖頭道:「不是,他不是骷髏老妖的人,也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小玄奇道:「長這副怪模怪樣不是妖怪?」
「他是妳六師伯弄來的,是神。」飛蘿淡淡道。
「神?」小玄愣住。
「嗯,他乃上界雷將,給妳六師伯拘來捉拿妳的。」飛蘿繼道。
「上界雷將?六師伯能……能拘役上界神將?」小玄張大了嘴巴,簡直懷疑
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並不稀奇,教中有許多人都能拘役鬼神,妳六師伯不過是當中的一個。」
「役鬼不稀奇,役神可就……」
「御甲術中有一類就是專門役使上界雷將的,說出來妳定不陌生,道家喚作
五雷正法、雷府真言、雷部真經等等,而于我教,則名為雷霆秘典,共計一百九
十部雷法,每部雷法對應一員雷府神將,妳六師伯大概識得其中幾部。」飛蘿娓
娓道。
「我的天!這便是說,衹要識得一部雷法就能役使一員上界雷將?」小玄衹
覺難以置信。
飛蘿道:「正是如此,上界雷府有天、神、龍、水、社令五院,統共一百九
十員雷將,其中社令又名妖雷,最是殊異,其部多為頑昧神靈,不為天庭差遣,
衹受諸般雷法役使,據聞妳六師伯最擅拘役此院雷將,適才那毛神多半就是社令
院中的一個。」
小玄橋舌道:「無怪六師伯能誅伏四十九洞妖王,名震大荒,原來他通曉這
等神異法門。」
「不是。」飛蘿搖頭道:「妳六師伯乃煉氣大家,最歷害的功法是我教專辟
邪魔的正元真氣,那些妖首魔頭,十之八九是被其法所誅。」
「六師伯識得這麽多厲害法門!」小玄贊嘆道。
「其實,真正修為高深之士皆忌動輒使用雷法,因為雷霆乃是天地樞機,雷
法乃是天之號令,其法異常繁奧,施啟過程冗長遲緩,更且若有絲毫差池,便會
惹致雷將反噬,實為御甲諸術當中最為凶險的一類,地界常有妄昧之徒因之喪命。」
飛蘿頓了下,接道:「正因如此,我教素來不提倡修習此類法門,妳六師伯
是因為適才給我們攔住,才迫不得以動用了這凶險法門。」
小玄突然難過起來:「師叔,六師伯說的那些到底是怎麽回事?」
飛蘿凝眸望他,半晌不語。
「六師伯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小玄面色發白。
飛蘿輕嘆一聲,目光裏似憐惜、似擔憂、似無奈。
「我真的……真的是妖魔遺孽?」小玄顫聲道。
飛蘿伸出手,輕輕撫摸他臉側,柔聲道:「無論妳爹娘是誰,妳都是無辜的。」
這回答等于是間接的肯定,小玄一陣乏力,渾身輕抖,模樣可憐無比。
「別害怕……」飛蘿瞧得芳心生疼,忽一把將他擁入懷抱,聲音變得更加溫
柔:「我不會讓誰傷害妳的。」
小玄胸口一暖,倏地放聲慟泣:「師父……不要我了!」
飛蘿輕撫著的他頭發道:「傻瓜,妳師父才不是不要妳,而是情非得以。」
小玄哽聲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飛蘿一時無語。
「到底怎麽回事?」小玄噙淚道:「師叔,妳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
「我亦不大清楚,當中還有許多不明之處,待日後再仔細說與妳聽。」飛蘿
言語含糊,頓了下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妳得趕快離開這裏,尋個隱秘之處躲
起來。」
「我不躲!我為什麽要躲?」小玄激動道:「雖然我是妖魔遺孽,可我沒做
過什麽惡事!」
飛蘿嘆道:「妳是沒做什麽惡事,但妳既為玄狐之後,且身懷無數神魔垂涎
的先天太玄,妳六師伯一旦回鳳凰崖將此事稟報教尊,消息傳開,此後必定凶險
不斷,到時衹怕誰都保不住妳。」
小玄目瞪口呆,摸著自己腹部道:「我肚子裏的東西就是先天太玄麽?它到
底是啥東西?」
飛蘿道:「這個也待以後再告訴妳,現在我就帶妳去一個地方,那裏較為隱
秘安全,先躲上些日子再說。」
「什麽地方?」小玄問。
就在這時,周圍忽然一暗,兩人轉頭望去,竟見不遠處有數道巨大的赤氣衝
霄而起,染得天空血紅一片,壯觀而詭怖。
「這……這是什麽?」小玄訝道。
飛蘿凝目靜望,並沒答話。
「啊,那邊……那邊好像是骷髏老妖的巢穴啊!」小玄叫道:「這些赤氣難
道是從骷髏老妖的巢穴裏冒出來的?」
飛蘿仍然不語,神色愈來愈凝重。
就這片刻間,那數道赤氣便在空中形成了一張遮天蔽日的巨大血幕,小玄不
覺一陣心驚脈跳,:「莫非是什麽邪法?」
「嗯,是邪法,一個超大型的邪法!」飛蘿終于開口:「骷髏邪穢要大舉進
攻了。」
「它們要進攻了?」小玄驚道。
「妳仔細瞧,這血雲在往哪個方向移動?」飛蘿問。
小玄凝目眺望,衹見巨大血幕在空中如浪滾涌緩緩移動,道:「好像是朝北
面去哩……」話方出口,猛然驚覺,那邊正是澤陽城的方向。
*** *** *** ***
這本是個難得的晴好日子,陽光明媚微風徐徐,澤陽城城頭上一片繁忙,到
處是成堆的兵器盔甲箭矢炮石,無數將士與民夫正在緊張而有序地加緊備戰加固
城防。
城墻上每隔二、叁十丈,便可看見一個有棱有角的神秘龐然大物,周圍守衛
四布,其上嚴嚴實實地覆蓋著油布,叫人瞧不出是何物事。
突然間,天地毫無征兆地迅速闇弱,一切景物驀給染上了層詭怖的血紅,這
異象使得所有守軍與民夫停下了手裏的活,抬頭眺望,赫見大片赤雲從南邊的天
際無聲無息地涌來,如潮似浪翻滾不住。
這裏雖屬內陸,但地處浩瀚若海的大澤邊上,澤陽人早已司空見慣類似海濱
那種陰晴瞬改的多變氣候。
然而,今次顯然與往大不相同,不知為何,每個人的心臟都莫名其妙地悸跳
起來。
「那……那雲怎麽是紅色的?」有人訝道。
赤雲愈涌愈近,看似緩慢,卻于片刻間遮去了原來的晴空,四下變得越發昏
暗迷濛,這時,地平線上忽又涌起了大片令人不安的暗紅塵霧。
「到底怎麽回事?」有人顫聲道。
可是無誰回答。
「嗚嗡!」驟有一聲浩長的怪音蕩空傳來,在不住翻騰滾涌的暗紅塵霧中,
忽然隱現出幾個巨大影子,並排著朝這邊齊肩逼近。
「那是什麽?」
「啥玩意?」
「什麽鬼東西?」
城頭上騷動起來,所有守軍與民夫全都睜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愈來愈近的
巨影。
終于,幾個巨影完全脫出了塵霧,城墻上的守軍與民夫赫然發現,那竟是幾
衹高巨如塔的骷髏魔怪,每衹魔怪周身皆攀附著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骷髏戰士,
各持令人心寒的奇兵異器,個個猙獰慾噬蓄勢待撲。
緊接著,城墻上的守軍與民夫又發現,在每個骷髏巨怪的後面還涌現出一隊
隊骷髏士兵,盔甲整齊,隊列井然,無比森嚴肅殺。
眼前情景委實震撼可怖,城墻上的守軍民夫無不目瞪口呆駭然變色。
幾衹骷髏巨怪大踏流星地繼續逼近,每跨一步,俱震得整座城池微微發顫。
「我的天!是骷髏!」終于有人如夢初醒,聲音裏滿是驚惶。
城頭上登似炸了鍋一般。
「不好啦!邪穢大軍進攻了!」
「天吶,怎會有這麽多!」
「怎會有這樣大的怪物!」
「快去稟報大人!」
在如沸的慌亂中,終聞一個軍官嘶聲厲吼:「全部歸位!全都拿起武器!」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8 17:57
第六卷 威震大澤
第一回 魔勢滔天
仿佛未世來臨,原本湛藍的天空轉眼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浪滾涌的堆堆赤
雲,濃稠似血如山壓頂。
血雲堆下,在一群全副武裝的將士簇擁中,身披千鶴戰袍的方少麟佇立城頭。
他的袍角偶給迎面刮來的勁風吹起,露出裏邊的燦銀鱗甲,他的神情卻如有凝固,
于風中不見紋絲波動。
在他側後兩旁,是從各處趕來援手的能人異士,個個面色凝重屏息靜氣,極
力掩飾不時從目中流露的恐懼。
逍遙峰眾姝則在崔采婷的率領下靜立在稍遠處,她們軀嬌腰細裳飄帶舞,在
寒氣撲人的盔甲與兵刃林間顯得委實嬌嫩柔弱,如同荊棘叢中的花朵分外惹目。
澤陽城前,骷髏大軍潮水般漫至,赤流若川,殺氣衝霄。
李夢棠吸了口涼氣,望著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骷髏道:「全都是魔化過的血
骷髏哩!」
崔采婷卻在凝望空中的如血雲堆,緩緩道:「而且還有提升它們戰力的大型
邪法輔助,澤陽城怕是凶多吉少了。」
雪涵掠了那幫趕來援手的所謂能人異士一眼,小聲道:「那些人幫不上忙麽?」
崔采婷未語,李夢棠已先搖頭回答:「適才我瞧了,沒看見什麽真正的高人,
最強的不過是幾位紫霄宗的道長。唉,在這等大型的戰鬥中,他們的作用甚至比
不上蕩魔堡的那叁百名伏魔手。」
夏小婉道:「六師伯不是也在這裏嗎?他老人家神通廣大法力高絕,難道還
會對付不了這些邪穢?」
「這些年,他已不理會塵世瑣事了。」崔采婷似乎輕輕地嘆息了一下。
「難道他會忍心坐視澤陽失陷生靈塗炭?」小婉困惑道。
崔采婷默然,目光從空中收回,沉著淡定地注視著城池前方。
骷髏大軍越逼越近,在最前邊是幾個高巨若塔的可怖骷髏,每跨一步,便達
數丈之遠,在它們眼眶內的骷髏術士們開始掄舞法器,如有實質的強大威煞無聲
無息地爆發出來,鋪天蓋地襲向澤陽城上的守軍。
城上守軍大部是皇朝虎頭軍,饒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且早已貼上了抵御威
煞的守神符,但此際仍給引發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望著噩夢般逼近的地獄魔塔與
骷髏魔軍,個個心中生出一種無力且絕望之感。
「一、二、叁……」小婉點指數去,雪白著臉道:「共有八個大骷髏哩!無
怪發出的威煞如此強勁,如非我們事先準備了守神符,此仗未打就輸了。」
「怕是不止哩,那次在望澤上空,就已瞧見了七、八個,此次來攻打駐有重
兵的澤陽,衹怕它們會傾巢而出。」李夢棠道。
雪涵沉聲道:「今日惡戰難免,大家小心,特別要提防那個骷髏老妖。」
一旁的摘霞打了寒戰道:「那些血蜘蛛也很可怕哩……」
崔采婷瞧瞧水若,見她神情恍惚不定,蹙眉喚道:「水若!」
「啊?」水若如夢初醒。
「眼下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什麽事情都等這一仗過去再說。」崔采婷道。
「是。」水若垂頭低應了一聲,猶自心神不寧。
「看著她點。」崔采婷悄悄吩咐李夢棠。
「嗯。」李夢棠應。
又是一聲浩長的怪音蕩空響起,骷髏大軍突然沸騰起來,如怒海巨濤般朝前
涌進,聲勢無比駭人。
攀附在八座地獄魔塔上的骷髏射手紛紛開弓,頓見道道詭異的碧芒朝空掠起,
拖拽著長長的尾焰弧墜城頭。
城上的虎頭軍急舉厚盾,瞬間結成無數面銅墻鐵壁,幾乎格擋住了所有地獄
之焰,但地獄之焰墜地不熄,有數十名將士給陰火彈濺到身上,立時滾地呼號,
狀若瘋狂,驚得觀者膽戰心寒四下散開,陣式愈見凌亂。
至于那些趕來援手的所謂能人異士更是驚慌,許多人張皇閃避,亂做一團,
某些人甚至心中暗悔,痛罵自己怎麽跑來送死。
方少麟面色鐵青,驀地喝令:「開啟神兵!準備射擊!」
命令傳開,城上那些每隔二、叁十丈放置一衹的神秘龐然大物紛紛給扯下油
布,衹見形如臥櫃,長逾兩丈,寬近八尺,有臂、弦、槽等構造,兩側則有箱、
輪等物,許多地方鏤刻著大小不一的各類符印,正是飛蘿這些日來監制的開山神
弩。
此刻,八座地獄魔塔已逼近至距城約五、六十丈的地方,攀付其上的各色骷
髏清晰可見,每座上邊除了二十餘個骷髏射手,還有二十餘個骷髏撓鉤手與近百
個骷髏刀斧手,個個張牙舞爪蓄勢慾噬。
扎扎聲中,操弩手們飛速地手搖腳踏,操控機括拉開了每一輛開山神弩的長
弦,蓄勢待發的巨矢開始緩緩調整方向及角度,在將官的指揮下,分別瞄準了各
自的目標。
方少麟揮了下手,旁邊的軍官立時厲聲高喝:「射擊!」
旋聽數聲震人心魄的悶響,十餘輛開山神弩一齊放弦,身粗如柱的巨矢厲嘯
掠出,閃電般分射八座地獄魔塔。
一聲霹靂怖響,一支巨矢射中了一座地獄魔塔的肩膀,登時炸得碎骨紛飛,
攀附周圍的十餘個骷髏士兵即給震脫,自空墜地摔個粉碎。
小婉拍手歡呼,卻見旁邊眾人仍皆神情凝重,環望過去,原來第一輪的射擊,
衹有這座地獄魔塔給命中,餘者全部落空。
而這唯一給命中地獄魔塔並未就此毀掉,它搖晃片刻,很快就在它眼眶內的
六名骷髏術士的操控下重新平衡了身子,繼又蹣跚前進。
城上守軍皆盡變色。
「這些魔物真是攻城的極品利器,看來除了開山神弩,尋常的守城器械根本
拿它沒有辦法。」雪涵吸了口涼氣。
「簡直就是一座座乘載量與防御力無比驚人的高速雲梯!」李夢棠接道。
「可是神弩的準頭怎麽這樣差?」雪涵蹙眉。
「不好瞄準的,這些巨骷髏來得好快。」李夢棠道:「況且,開山神弩衹造
好了幾日,操弩手們的訓練時間根本不足。」
「這就麻煩了,用寶瓶竹制成的弩矢不到叁百支成品,浪費一支就少一支啊!」
小婉緊張道。
說話間第二輪射擊霹靂發出,這次情況稍好些許,有叁支巨矢命中地獄魔塔,
可惜全都沒擊中要害,八座地獄魔塔無一倒下或止步,給擊中者衹是速度略微減
緩,餘者依舊大步跨進,最前面的一座已踏爛鹿角,毫不費力地跨過了不算淺窄
的護城河,長巨的骨臂似乎一伸就能觸到城墻。
這樣的距離,城上守軍更是倍加感受到面前魔物的可怖,雖然守神符抵御掉
了大部份威煞,可是視覺上與心理上的恐懼仍如瘟疫般蔓延開來,畢竟,他們是
頭一次遭遇這樣的敵人。
澤陽城乃大澤平原最大的城鎮,素為兵家要塞,城墻高達六至八丈,在皇朝
疆域內已算稀罕,然而這樣的高度亦僅衹夠及地獄魔塔的胸腹。
當噩夢般的巨影籠罩到頂上時,軍紀如鐵的虎頭軍亦開始動搖散避,更有甚
者癱瘓于地,就連軍官們揮劍威嚇亦無濟于事。
面對如此恐怖的龐然大物,檑木炮石、弓弩叉竿這些傳統的守城武器與器械,
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弱小無用。
方少麟箭步跨到最近的一輛開山神弩旁,朝驚恐萬狀的操弩手厲聲喝道:「
給我再射!打它腦袋!」
幾名操弩手如夢初醒,急忙搖踏機括,調校弩矢瞄準已至城前的那座地獄魔
塔的巨大頭顱。
猛然間,衝到城畔的地獄魔塔高高舉起了一臂,雷霆萬鈞地從空中砸向城頭,
即聞震耳轟鳴,城墻紙糊泥捏般坍塌了數丈,數十來不及逃離將士瞬成齏粉。
幾于同時,一支巨矢厲嘯射至,登將地獄魔塔當胸洞穿,炸出滿天飛骨,無
數夾藏其內的污血臟器四下潑濺,但那地獄魔塔強悍異常,在眼眶內那六名骷髏
術士的操控下瘋狂地撞向已損的城墻,將坍塌處擴大了近倍,攀附滿身的骷髏戰
士蜂擁躍下,厲嘶怪吼著撲向城垛後的守軍。
「可惜!」方少麟心中暗叫,朝手忙腳亂的操弩手厲喝:「慌個鳥!再來!
給我打它腦袋!再不中就砍了妳腦袋!」
平日的雍容爾雅這一刻蕩然無存。
*** *** *** ***
「它們要攻澤陽了!」小玄失聲大叫,滿面惶急。
「妳先尋個隱秘的地方暫時躲起來,我回澤陽城看看,事情一緩就送妳走。」
飛蘿道。
「不!我不走!」小玄道。
「不走?妳想給人捉去麽!」飛蘿道。
「眼下澤陽城危在旦夕,妳們又都在那裏浴血奮戰,叫我怎能袖手旁觀?」
小玄堅決道:「我要回澤陽幫忙。」
「回澤陽幫忙?妳這是幫倒忙!」飛蘿瞪著他道:「妳這一回去,別個不知,
妳六師伯頭一個就要捉妳,那時不是害妳師父跟他翻臉?」
小玄啞口無言,好一會才道:「那……我就偷偷地回去,小心別給六師伯撞
見就是。」
「妳六師伯極擅追蹤之術,想想吧,妳逃到這裏他都能拘雷將來拿妳,回澤
陽又豈能瞞得了他?」飛蘿沒好氣道。
「師叔,妳告訴我,若我給他捉去鳳凰崖見教尊會怎樣?」小玄忽問。
飛蘿望著他不語。
「就算我是妖魔遺孽,可我畢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難道教尊他老人
家真的會……會殺我麽?」小玄繼問。
「教尊德高仁厚,殺是不會殺妳的……」飛蘿輕輕嘆道:「但我料想,他老
人家多半會將妳……永世囚禁起來。」
小玄打了寒戰,對他而言,失去自由絕對是比死更可怕的東西。
「為什麽?」小玄滿懷皆苦地問:「既然我沒幹壞事,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
「因為上界曾傳奇言,曰「玄狐一現,天地必亂。」而事實證明,此言並非
無稽之談,前兩代玄狐都曾鬧得運數生變叁界大亂。」飛蘿道。
小玄目瞪口呆。
「因此,妳一定不可回澤陽。」飛蘿下了結論。
「可是妳們都在……」小玄急道。
飛蘿苦口婆心道:「我們已經夠忙的了,澤陽城亦未必守得住,妳就不要再
添亂子了!反正澤陽城多妳一個不多少妳一個不少。」
小玄猶不死心,眼珠子一轉,又道:「這樣好了,我衹摸到澤陽城附近,專
尋小股妖穢下手,總之能打多少算多少,就是幫上一點點忙也好。」
「不行,眼下澤陽周圍必定妖勢滔天,一個不好,便會陷入重圍。」飛蘿否
決。
「師叔……」小玄大急,捉住美人袖子央求:「總得想個什麽辦法才是!」
「妳不聽我的話是不是?」飛蘿繃起臉道:「妳忘記答應過我什麽是麽?」
「沒忘啊!」小玄趕忙道:「時時刻刻都記心裏呢,衹是……衹是叫我這麽
眼睜睜地看妳們冒險實在難受。」
飛蘿見他始終聽不進自己勸告,心中亦暗自著急,凝神思索了須臾,美眸忽
然一亮,道:「有了。」
「什麽?」小玄問。
「澤陽城乃大澤平原最大的城鎮,素為兵家要塞,不單城堅糧足,更駐有重
兵把守。」飛蘿邊思邊道。
小玄認真聽著。
飛蘿接道:「骷髏妖穢想要拿下澤陽,這時八九會傾巢而出,眼下巢中必然
較為空虛薄弱……」
「啊!」小玄叫了起來:「敢情師叔想要偷襲它們的老巢?」
飛蘿微笑道:「眼下我們就在它們的巢穴附近,何不過去瞧瞧?」
「我們一塊去?」小玄滿臉興奮。
「嗯。」飛蘿點頭:「這窩妖穢的邪力很大一部分來自聚怨拘靈陣,源魔力
池是個關鍵,看看我們的運氣如何,能不能在它們的巢穴內找到並毀掉。」
「妙極!妙極!師叔真真足智多謀智勇雙全矣!」小玄心中高興,不住猛贊。
「這樣,妳無需回澤陽便算幫上忙了。」飛蘿道。
「我曉得從哪下去,也知道那些血池的大概位置!」小玄道。
「妳帶路。」飛蘿道。
「啊!」小玄叫了起來:「敢情師叔想要偷襲它們的老巢?」
飛蘿微笑道:「眼下我們就在它們的巢穴附近,何不過去瞧瞧?」
「我們一塊去?」小玄滿臉興奮。
「嗯。」飛蘿點頭:「這窩妖穢的邪力很大一部分來自聚怨拘靈陣,源魔力
池是個關鍵,看看我們的運氣如何,能不能在它們的巢穴內找到並毀掉。」
「妙極!妙極!師叔真真足智多謀智勇雙全矣!」小玄心中高興,不住猛贊。
「這樣,妳無需回澤陽便算幫上忙了。」飛蘿道。
「我曉得從哪下去,也知道那些血池的大概位置!」小玄道。
「妳帶路。」飛蘿道。
過沒多久,兩人已經尋到那道給林木灌叢完全遮蓋住的深崖旁。
「骷髏老巢就在底下!」小玄指著前面道:「上次我就是從這裏掉下去的,
深得很。兩面崖壁都鋪了平整磚墻,沒有什麽可攀之處,我們得想個法子……」
飛蘿細觀片刻,忽然探手拎住他腰帶,冷不防就朝前邊躍出,卻是仗著仙家
的飛縱妙術直接跳落。
小玄趁機張臂抱住美人蜂腰,緊偎嬌軀猛吸幽香,心裏既銷魂又佩服:「不
知何時,我才能修煉到這種境界……」
隔了數息,兩人方才著地,小玄正要說話,黑暗中突聞飛蘿輕呃一聲,似是
嘔了口血,大驚道:「怎麽了?」趕忙摸過去扶住。
「好……好古怪的雷力……」飛蘿喘息道,衹覺體內有股厲害怪力四下侵襲
騷擾,真氣與靈力一陣紊亂,身子陣陣發軟。
小玄聞言,不覺慌了手腳,道:「怎麽辦?我過些真氣與妳吧?」
「不用,我再調息一下看看,妳護法。」飛蘿道,勉力盤膝坐下。
小玄應了,立旁守護,凝神聆聽四周動靜。
骷髏果似傾巢出動,許久不聞什麽雜聲異響。
半柱香後,終聽飛蘿道:「好象好了。」
「好象?」小玄問。
飛蘿道:「嗯,那毛神的盾牌好生厲害,所蘊雷力極其罕見詭異,早先明明
感覺驅除幹凈了,誰知適才提運真氣,竟然又有一絲不知從哪偷躥出來,那會正
在半空,無法運功相抗,好危險。」
小玄詫道:「師叔,妳的小四象訣中不就有雷係之法嗎?怎會給那雷力漏網
逃掉?」
飛蘿道:「雷法有千萬種,其力各異,天地間誰能窮盡?那衹盾牌所蘊的雷
力便是我從未遇見過的。」
小玄下意識地摸摸腰間的如意囊,駭然道:「那盾看起來漂亮,想不到卻是
如此險惡之物。」
飛蘿道:「難怪師尊告誡說,雷府諸將雖然強弱懸殊,但是能耐各異,不是
有著過人本領,便是持有凶異寶器,哪個都不可輕忽小覷。」
果不其然,襲擊小玄的怪物大有來歷,原是慾界四大阿修羅王之一羅睺的守
庫妖奴,名喚青耳灰,因某日闖了禍事,逃走時索性盜走庫中一對威力罕異的神
兵,正是阿修羅族煉器大師阿摩那的得意之作,盾名曰:殛魂。內蘊奇雷,能侵
襲脈髓;鏈名曰:縛魄。內蓄異電,能麻痹筋骨。俱為極其罕惡之寶。
青耳灰出逃後,一直被阿修羅王羅睺遣部追殺,走投無路之際,幸遇九天應
元雷聲普化天尊出游,見他所持兵器蘊蓄奇雷異電,正合本部神威,遂稱有緣,
將之提回雷府,編入妖雷院替補一員叛逃雷將,豈料劫數難逃,到頭來卻喪在飛
蘿的上古法寶紫犀釵下。
小玄突然想起了什麽,心驚脈跳道:「師叔,那……那怪物既為天庭雷將,
妳殺死了他,衹怕天庭要……要……」
「這有什麽,我又不是沒殺過天神。」飛蘿竟似不屑道。
「可是雷霆乃天地樞機,雷府為天庭要部,天庭若是因此追究起來……」小
玄越想越驚。
「雷將常為下界仙真驅策役使,損歿並非罕事,天庭如何一一追究得過來?
況且我教屢助天庭行道,諒亦不會對我怎樣。」飛蘿道。
小玄這才稍微鬆了口氣,道:「妳傷得怎樣?要不我們先出去吧。」
飛蘿微感體內哪裏不適,心中並無把握,卻道:「沒事,那些源魔力池在何
處?」
「跟我來。」小玄道,憑著記憶在黑暗中摸索尋覓。
轉過幾條甬道,這才碰見一隊骷髏巡邏隊,此段無處躲藏,兩人避無可避,
于是大打出手,片刻之間,便將敵人輕鬆解決。
小玄目睹飛蘿捏訣爆出大圈火浪,一下子將十幾個骷髏戟兵同時擊燃擊倒,
驚嘆道:「這招叫什麽?這等厲害!」
飛蘿卻道:「看來還有一些骷髏留守,我們這麽大搖大擺地進去有夠打的。」
「哪怎麽辦?」小玄搓搓手,忽然叫道:「有了!上回我剝了個骷髏的盔甲
穿上,扮做骷髏蒙混過不少地方哩,這回不如依樣畫葫蘆,再來一次?」
「嗯。」飛蘿點頭。
小玄飛快地剝下一套骷髏盔甲穿戴上,見美人立旁不動,便再剝了一套,恭
敬奉上,道:「師叔請。」
孰知飛蘿卻道:「我才不要這些穢物的東西。」
小玄怔住:「那妳怎麽扮骷髏?」
飛蘿不答,蘭指捏訣唸唸默頌,突然間身影模糊了起來,輪廓亦隨之扭曲起
來。
小玄瞪大了眼睛,忽感一陣頭暈,眼皮不由自主地合閉了一下,急再睜時,
面前的美人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另一個活生生的骷髏士兵,盔甲之內眶深
如洞骨赤若血,不禁唬得疾退兩步。
「是我。」骷髏士兵開口,赫是飛蘿的聲音。
「妳……妳變的?」小玄張大了嘴巴。
「我幻的。」對面的骷髏士兵惟妙惟肖,毫無破綻。
「妳幻……幻的?」聽見「幻」字,小玄心頭倏地一動。
「嗯,這就是我上次教過妳的借形術,衹要學會了,妳便能幻化成任何見過
的物事。」幻成骷髏士兵的飛蘿道。
小玄目瞪口呆。
第二回 驚魂
果然是借形術,衹不過飛蘿的幻化過程要比夭夭快速且利落許多。
「原來借形術這麽神妙!」小玄大訝道。
「除了幻化,借形術還有許多匪夷所思的奇能,奧妙無窮。」幻成骷髏士兵
的飛蘿道。
「師叔,那天妳教給我全部沒有?」小玄一陣心癢難熬,恨不得即刻就能學
會這借形術。
「當然沒有,借形術博大精深繁奧非常,那天教妳的不過是入門部分。」飛
蘿道。
「那剩下的部分妳啥時候教我?」小玄急道。
「總之不是現在。」飛蘿道:「眼下找到聚怨拘靈陣的源魔力池才是最要緊
的事。」
兩人朝前行去,繼續尋找魔陣主池,途中偶遇骷髏再未給發覺,果然省事不
少。
「比上次少了許多骷髏,看來它們真的傾巢而出了。」小玄低聲道。
「不可大意。」飛蘿道。
這時兩人進入一條十分寬闊的通道,小玄興奮道:「這段我認得了,那些大
血池就在前面。」
「嗯,感應到了,這裏邪力洶涌,比別處強大了許多。」飛蘿低應。
兩人奔到了通道盡頭,前面豁然開闊,映入眼中的是一幕仿如地獄無比震憾
的畫面:在巨大的洞廳中果有十來個血池,血池裏邊血漿若沸,透過迷朦的粉紅
蒸汽,可以看見無數疑似頭顱、肢體與內臟的物事在血漿中時隱時現翻滾不住。
在每個血池旁邊,各有叁叁兩兩的黑袍骷髏術士持著法器忙碌施法,一衹又
一衹完全赤裸的血色骷髏正給提煉魔化,渾渾噩噩地在血漿裏慢慢站起,然後一
路滴淌著黏稠血水從池子裏爬出來,繼續接受骷髏術士的另一輪邪惡淬煉。
「原來血骷髏就是這樣從這裏制造出來的!」小玄壓低聲道,不覺一陣惡心。
飛蘿目掃四周。這裏與別處大不相同,血池四周每隔一段便立著數名手持巨
劍的雙頭骷髏守衛,而且不時便有一隊隊骷髏戟兵從別處巡邏過來,戒備異樣森
嚴。
「他奶奶的!這裏竟然還留有這麽多骷髏把守。」小玄惡狠狠道:「這樣也
好,正可給我們舒展筋骨!」
幻成骷髏士兵的飛蘿安安靜靜地游目四顧。
「動手啦?」小玄摩拳擦掌,戰慾如熾。
飛蘿卻仍不動聲色,目光忽然停頓在洞廳的上方,那裏有一個倒垂的極巨圓
石,表面甚是平滑,似給人為地鑲嵌在洞頂,僅僅露出部分已達十餘丈之徑,其
面隱見紋絡,象是鏤刻而成的符篆圖案。
「師叔,妳在瞧什麽?」小玄忍不住問。
「我在想,怎樣才能徹底的把這裏毀掉。」飛蘿道。
小玄朝她所觀之處望去,道:「那裏有什麽古怪麽?」
「妳瞧,那大圓石是不是在動?」飛蘿道。
小玄凝目再望,果見那巨圓石似在緩緩轉動,慢若蟻行,隔著這麽遠的距離,
如非細瞧實難發現。
「是在轉動哩,這又怎樣?」小玄一頭霧水,不明飛蘿為何此刻留意這個。
「我再想想。」飛蘿道。
小玄早已對她欽仰之至,當下強抑躁動,安靜等待。
半晌之後,終聞飛蘿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小玄問。
「那巨石上邊定是大澤之水。」飛蘿道。
小玄怔了怔,道:「這魔窟規模極大,此處延伸到大澤底下並不稀奇啊。」
飛蘿緩緩道:「那巨石是個法術機關,它在將大澤的萬鈞水壓轉化做元始之
力,以此啟動聚怨拘靈陣的源魔力池,再將產出的邪力供給大澤之中的千百個副
池,然後魔化長眠于此的四十萬古代將士的遺骸。」
小玄聽得心驚脈跳,他知飛蘿見識廣博,機關術境界更是非凡,如此判斷自
然無誤,撟舌道:「這窩邪穢真不簡單,竟然懂得如此絕妙之法!」
「簡直是妙想天開!之前還我一真想不破它們是用怎樣的方法給規模如此巨
大的邪陣提供法力哩。」飛蘿嘆道:「制造這法術機關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小玄道:「既然找到了這個關鍵,我們快想破解之法才是。」
「破解之法就在這個法術機關上。」飛蘿淡淡道,目光仍緊盯著洞頂的巨石。
小玄一呆,突地靈光閃過,叫道:「我們幹脆將它毀了!衹要把這裝置毀掉,
不就等于斷掉了聚怨拘靈陣的元始動力!不就等于破去了骷髏老妖苦心經營的可
惡邪陣!」
飛蘿接道:「不但如此,那巨石一毀,怕是大澤之水立將灌進這裏,把此窟
完全淹沒。」
小玄興奮道:「若真如此,那就爽了!定叫那老妖怪心疼慾絕哩,說不定還
會立刻回師救援,這又等于解去了澤陽之圍!妙極!妙極!」
「衹是……」飛蘿道:「要毀掉那巨石絕非易事,不說耗力極劇,底下那些
守衛就不好打發。」
小玄揮了下拳道:「我們先把它們解決掉,清了場子再慢慢辦事。」
「此處已有這麽多妖穢,打起來不定還會再引來一些,我們先耗去這麽多力
氣,到時如何毀掉巨石?」飛蘿問。
小玄愣住,開始拚命想辦法。
卻聽飛蘿道:「若是有人能將這裏的骷髏引開,那便好辦了,衹要給我片刻
空暇,毀掉那巨石並非不可能的事。」
「我來引!我把這些魔穢引到別處去!」小玄立刻自告奮勇。
飛蘿望著他道:「這裏乃是妖穢老巢,必然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委實危險
之至,妳行麽?」
小玄有點受不了她那置疑目光,驀地熱血直往上衝,勇氣百倍道:「怎麽不
行!師叔衹管放心,弟子保證完成任務!」
飛蘿似乎猶豫了片刻,終道:「那好,引開守衛的任務就交給妳了,我這邊
若能成功,大澤之水定會很快將這巢穴完全淹沒,因此妳別回來,衹顧往外邊衝
就是。」
「那妳怎麽辦?」小玄望著她擔心道。
「這個妳別管,我自有脫身之法。」飛蘿道。
小玄提運真氣,道:「我這就動手了?」
飛蘿點頭,忽似想起了什麽,喚道:「等等。」走到小玄跟前,拈指默頌,
旋見指尖現出一團淡淡的土黃光暈,朝他印堂、期門、商曲、氣海幾處飛快地虛
劃了數下,轉眼間,土黃光暈變換成了亮紫色,接又虛劃向肩井、神闕、鳩尾、
中極幾處。
小玄衹覺給她劃過之處微微灼熱,詫問道:「師叔,妳做什麽?」
飛蘿收指散功,道:「我已在妳身上施放了暴風甲咒及電閃術,它們將使妳
在半個時辰內刀槍難近且速度加倍,妳可要把握好時間。」
「嗯。」小玄應,鬥誌更盛。
「記住一直朝外衝,千萬別給堵在這窟裏邊。」飛蘿又叮囑了一句。
小玄點頭,倏地縱身躍起,大鳥般掠向最近血池邊上的幾個骷髏術士,人在
空中,八爪炎龍鞭已從袖中厲嘯旋出,火光爆處,已有一個骷髏術給擊得離地飛
起,墜入滾滾血池,瞬間骨銷體解。
旁邊兩個骷髏術士驚覺,口中唸唸有詞,手中法器登時暗芒隱閃。
小玄豈會讓它們從容施法,半空旋身,一招「龍游四海」將兩個骷髏術士一
齊鞭燃擊倒。
四周的骷髏守衛紛紛奔了過來,最先掩至的是四個身橫體闊凶狠彪悍的雙首
骷髏劍士,各揮令人膽寒的巨劍砍向突襲者。
小玄足尖沾地即起,輕輕鬆鬆地避過合擊,左右開弓將兩個骷髏劍士鞭得跌
出數步,手腕擰動,以一個「粘」字訣扯起另一個骷髏劍士,重重拋砸在轉身追
擊的第四個骷髏劍士身上。
電光石火間,四個雙首骷髏劍士的合擊盡數瓦解,其中更有兩個倒地不起,
小玄衹覺行雲流水酣暢淋灕,心中好不驚喜:「飛蘿師叔的手段果然神奇,不過
加持了兩個咒術,我就變得這麽厲害!」
這時,再有二、叁十個雙首骷髏劍士圍了過來,小玄毫無怯色,抖擻精神揮
鞭迎擊,但見火龍飛舞赤焰四竄,骷髏們東倒西歪潰不成軍。
小玄氣勢如虹,偶有敵人的兵刃突過防守,砍刺到了距膚數寸之處,便會莫
明其妙地滑錯開去,仿佛個什麽看不見的氣墻在保護著他。
「雜碎們,受死吧!」小玄大喝,見飛蘿給自己加持的咒術如此了得,手腳
越發放開,大開大闔勢如破竹,竟一時忘記了自己的任務。
他正殺得痛快過癮,突見一小朵詭異的墨焰搖搖曳曳地凌空飄來,看似緩慢,
卻一下子便落到了肩窩裏。
原來是一個骷髏術士在旁施法偷襲,暴風甲咒雖能抵御強大的兵器,但對法
術卻沒有絲毫防御能力。
小玄悶哼一聲,衹覺傷處灼辣入骨,不禁大怒,飛身掠去,一輪暴擊將那骷
髏術士鞭成火團,忽感肩膀至胸口處肌肉緊緊收縮牽扯,顯然是骷髏的邪法做祟,
心中暗驚,忙運真氣化解,這時又瞥見遠處有隊骷髏戟兵急奔過來,不敢再戀戰,
拔身縱出戰圈,疾掠到洞廳邊,胡亂撿了個門就衝進去。
骷髏士兵蜂擁追去,轉眼間,洞廳中衹剩下十幾個驚魂未定的骷髏術士。
就在這時,異變又再猝起,一道藍影不知從哪暴掠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
勢擊倒了十來個骷髏術士。
這些骷髏術士已達一定修為,具備了低等骷髏沒有的七情六慾,餘下幾個驚
慌四竄,卻給現出本形的飛蘿全部截住,雷火發處,輕鬆解決。
藍影停住,現出一個通體湛藍的魁梧巨人來,正是飛蘿召喚出來的昆侖神奴。
飛蘿游目四周,確定廳中再無阻礙,這才將寵奴收起,快步走到鑲嵌洞頂的
巨圓石下,運提真氣冉冉飛升,到達離石面丈餘之距方才凌空停住,羅袖揚處,
一縷柔風般的氣勁從雙掌遞出,綿綿不斷拂向巨石。
此風無聲無息,看似十分緩弱柔和,實則能移山倒海穿金透鐵,更能從物事
內侵消腐化,堪比天劫罡嵐,正是小四象訣中的風象絕頂神通——天劫。
*** *** *** ***
小玄拚力狂奔,有了飛蘿加持的電閃術相助,速度果然比平日快了近倍,漸
漸將骷髏追兵拉開拋下。
出了血池大廳,別處幾無骷髏巡邏把守,顯然是給調去攻打澤陽城了。
他邊奔邊望,雖已擺脫了追兵,但卻始終找不到出口,焦灼思道:「這一帶
好象沒有到過呀,莫非是越闖越深了……我不會這麽倒楣吧?」
到了一處叁叉路口,小玄不敢再隨意亂奔,見前面的岔道一大二小,心忖道
:「魔穢數量極多,又有巨大魔物,出口定然非小。」想到此處,遂選了最大的
甬道進去。
他繼續奔尋,轉過幾轉,猛見前邊有個洞開的極巨大門,心中一喜:「玉皇
大帝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莫非這裏就是出口?」
小玄大步流星一頭急縱進去,孰知身子倏地下墜,心中吃驚,未回過神腳已
觸地,然而地面竟是陡的,他收勢不住,又再朝前衝奔了十餘步方才止住,抬頭
一望,登時目瞪口呆面無人色。
原來,他掉進了一個漏鬥形的極巨坑中,坑沿四周築有十餘座高臺,而在每
座高臺上邊赫然立著數名手持法器的骷髏術士,粗掃一眼,就知多達百名上下。
「我的天!這裏怎麽還有這麽多骷髏哇?」小玄冷汗直冒,心中叫苦不迭。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他聽到背後似有什麽奇異聲響,轉過頭去,就瞧見了
一條曲盤成團的臥龍,一條大得驚人的巨龍,一條通體血色的骨龍,正是骷髏老
祖的可怖坐駕——骷髏龍御!
要命的是,他還跟這條龍近在咫尺。
*** *** *** ***
一落城上,二十餘個骷髏撓鉤手立朝四下揮掃長近兩丈的尖利撓鉤,撕開大
片空隙,骷髏射手則匿于近百個骷髏刀斧手的中間,不斷將沾之不熄的地獄火射
向周圍守軍。
「上上上!把它們統統宰了!」有軍官大聲吼喝,指揮將士奮力奪取失陷地
段。
虎頭軍乃日月皇朝赫赫有名的正牌精銳,類屬重步兵編制,為威懾天下的風、
火、雷、電、龍、鳳、虎、豹八營之一,所持的制式虎頭盾既厚又重,且于盾緣
綴有傷筋挫骨的鈍釘,可格可砸攻守兼備,可是此刻卻為骷髏的長長撓鉤與一觸
即濺的地獄火所克制,不但無法衝近厮殺,反給扯得陣勢凌亂。
這時,地獄魔塔上的骷髏術士舞動法器,操控巨臂雷霆橫掃,一下子便數十
名虎頭將士抹成肉醬,四濺的血沫與臟器叫人慘不忍睹。
「放!」方少麟怒喝,他身旁的開山神弩驀地再發霹靂,這一次,用寶瓶竹
打造的巨矢終于在極近的距離下命中地獄魔塔頭部,隨著一聲怖響,魔塔頭部四
崩五裂,眼眶內的六名骷髏術士無一幸免,失去控制的巨大身軀頓時傾倒,重重
地癱挂城頭,掀砸起大片磚石塵土。
「好啊!太好了!」不遠處的小婉歡呼雀躍:「終于幹掉了一衹!」
攻上城頭的骷髏發現了最大的威脅,一隊面目猙獰的骷髏刀斧手衝開潰亂的
守軍,朝方少麟處的開山神弩殺奔過來。
望著地獄魔塔倒下,方少麟面復沉靜,他冷冷地盯著猛衝過來的骷髏,不慌
不忙地舉起手臂,打了個奇怪的手勢。
從側後突地奔上一隊之前未動過的虎頭將士,個個身材彪悍,盔扎紅巾,左
手持虎頭軍的制式虎頭盾,右手卻非持刀,而是換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狼牙大棒,
一圈又一圈地緊緊圍聚到他身旁。
方少麟手中忽然多了一道符,口中唸唸有詞,猛一片耀眼白光從他手上爆射
而出,映射到緊擠周圍的那四、五十名紅巾虎頭軍身上。
白光一閃即逝,但那些虎頭軍的身上卻亮起了迷朦白光,不可思議地持續了
數息之後方才暗淡下去。
就在此刻,這群虎頭軍已悄悄的起了變化,他們的軀體在微微激顫,肌肉膨
脹般高高墳起,裸露的臂上鼓起了條條蚯蚓似的血管,全都在抖動著戰顫著,然
而每個人的眼中卻多了一種與身體的表現不太相襯的冷酷。
他們本就是從虎頭軍裏百裏挑一的驍勇精銳,經過奇符妙術的沐浴,更變成
了戰無不勝的虎狼戰士。
方少麟輕輕地揮了下臂。
這群虎頭軍父頓時如狼似虎地撲了出去,迎向殺奔過來骷髏刀斧手,竟是出
手如電狠惡異常,盾砸棒揮記記盡照骷髏最弱地部位——脊椎攻去,頃刻便擊垮
了這隊骷髏刀斧手,他們餘勇未盡,繼朝餘下的骷髏衝去,勢如破竹地撞潰了由
二十幾餘個骷髏撓鉤手組成的防御圈,將核心處的骷髏射手砸得碎骨亂飛。
周圍守軍見狀,立時大感鼓舞,個個奮勇掩上,終于齊心協力將第一股登上
城頭的邪穢全部消滅,奪回了失陷地段。
雖然局面仍然危急,但畢竟是第一次在局部取得勝利,城頭上的守軍一陣歡
呼,士氣恢復了不少。
不遠處的逍遙峰眾姝也皆瞧得暗暗喝采。
「這群士兵怎麽這等厲害?骷髏邪穢跟本不是對手啊。」小婉奇道。
「是符厲害。」李夢棠道:「我聽聞十一師叔煉有一套非常適合戰場上使用
的符,名曰「武候」,可以大幅提升周圍將士的力量、防御、速度甚至士氣等能
力,範圍大小不一,小的僅有數尺,大的則可覆及方圓百餘丈。從少麟適才祭放
的那道符所覆及的範圍及產生的威力看,應是武侯符中的小將軍符。」
「竟有這樣的符!十一師叔真是了不起喲。」小婉由衷贊嘆。
「那邊好象不妙!」旁邊的雪涵忽道,她面朝城池的另一個方向,原來向西
百餘丈處又有一座地獄魔塔撞上了城墻,揚起大片塵土。
「妳去幫忙。」崔采婷對她道,並一語指出地獄魔塔的要害:「先打掉眼眶
裏那幾個邪穢。」
「嗯。」雪涵應了一聲,飛身縱起,驀地化做一抹金光疾掠向危急處。
「大師姐的金光縱就是厲害呀……」小婉一臉羡慕道。
一直魂不守捨的水若突指著某處驚呼:「那……那邊!快瞧那邊!」眾人轉
首望去,衹見東西漫空飛來上百衹會飛的骷髏,個個身披銀甲懷抱機弩,展著骨
翼斜斜掠向城頭。
那段城頭的守軍何曾見過這樣的妖魔,登時引起一片慌亂,雖然有人用箭矢
朝空射擊,但虎頭軍編制乃屬重步兵型,遠程攻擊力量委實弱得可憐,稀稀落落
的箭矢不但無法阻遏敵人,反給一陣從天而降的強勁箭雨壓制住了。
空中的骨翼骷髏用機弩連珠般射擊,偶給底下射上來的箭矢射中,衹要不是
命中頭部或脊椎等有限的幾個要害,幾乎就跟搔癢一般根本無礙。
「這些邪穢我們遇見過的,在小島上那次,大殿就是給它們最先攻破的!」
摘霞有些驚慌地叫道。
「這些怪物的護甲好火力強,且又居高臨下靈活異常,看來守軍難以抵擋得
住哩,我們快去幫他們吧?」小婉緊張道。
話剛說完,便見一員骨翼魔將悍然掠下,狂舞著條銀光燦爛的骷髏頭飛錘,
幾下便將布防在那段城頭的一輛開山神弩砸得稀巴爛。
十幾名虎頭將士在軍官的喝斥中奮勇撲去,結果卻給空中的骨翼骷髏割麥子
般全部射倒,其中一個赫給勁矢緊緊地釘挂在弩車之上,四肢止不住地抽搐了好
一會方才斷氣。
水若同摘霞一齊急低下頭,惡心得差點就要嘔吐出來。
「過去吧。」崔采婷嘆道,正要率領眾徒過去,卻見方少麟面色鐵青地急奔
了過來,朝她叩首拜道:「剛剛得到報告,城北山嶺有大批魔穢突襲,煩請師伯
過去看看。」
城北山嶺正是翠華廬所在之處,澤陽城唯一沒有城墻保護的地段。
「那邊妳沒布防麽?」小婉吸了口涼氣,心想方小麟不大可能犯這麽低級的
錯誤。
「有,在那段我布置了八百虎頭軍與蕩魔堡的叁百伏魔手,可是仍然抵擋不
住。」方少麟答。
「那邊也有骷髏巨怪麽?」李夢棠問。
「據報有兩衹,而且還有我們在大澤邊上遭遇過的骷髏蜘蛛。」方少麟道。
「啊!」聽見「骷髏蜘蛛」四字,水若驚得失聲低呼。
「若是那邊給突破可不得了啊。」李夢棠滿臉凝重道。
「所以弟子不得不厚顏來求師伯援手。」方少麟頷首道。
「這邊妳行麽?」崔采婷望著他道。
「眼下還頂得住!」方少麟應,目光從眾姝間穿過,冷冷地盯著滿空肆虐的
骨翼骷髏群。
崔采婷點點頭,道:「我們走。」遂率眾徒朝城北掠去。
「小心。」方小麟忽然低低地吐了一句。
小婉心頭驀跳,抬眼瞧去,見他正凝目望著自己,不覺雙頰生暈,趕忙轉身
緊隨師父身後。
奔出老遠,她才覺得自然了些,不覺間回頭望了一眼,猛見方少麟所在之處
金芒大盛,緊接著一衹龐然大物撲騰著金色的翅膀從城頭徐徐升起,如獅似虎般
威武雄壯,惹得城上守軍發出一陣震天歡呼。
金翅飛蝎!是金翅飛蝎!形勢一定急迫非常,方少麟終于祭出了珍稀無比的
金翅飛蝎符。
小婉心中一陣莫明不安。
第叁回 叛變的骨龍
崔采婷率領眾徒趕到城北山嶺腳下,見山上妖氣森森陰風慘慘,心中生凜,
道:「大家小心,上邊妖穢極多,且一定有厲害角色。」
「六師伯今早就在山上,不知他會不會出手相援?」李夢棠小心翼翼地問。
易尋煙修為高絕,曾經誅伏地界七七四十九洞妖王,若是得他援手,局面將
大大不同。
但崔采婷卻衹淡淡道:「莫要寄望他。」施展身法,率先朝山上掠去。
眾徒趕忙緊隨跟上。
方到半山腰,猛見一群渾身是血的皇朝士兵倉皇奔來,個個滿面驚懼,仿佛
碰見了什麽極其恐怖的物事,沒命地朝山下逃去。
李夢棠想問究竟,可是連呼數聲也沒能截住一個。
眾姝皆俱皺眉,衹好繼續朝上尋去。
「二師姐,不……不知上邊有什麽東西?竟把他們嚇成這樣。」水若面色發
白地悄問。
李夢棠朝她微微一笑,低聲道:「別怕,妳跟緊我就是。」
水若心中稍定,緊緊地跟隨在她身側。
在逍遙峰上時,這個柔溫沉靜且本領高強的二師姐,一直就是水若的撒嬌對
象與保護神。
沿途開始出現一具具尸體,看裝束既有皇朝虎頭軍也有蕩魔堡的伏魔手,許
多人身上似給什麽鋒利之物連衣帶甲割劃出長長的可怖傷口,拖腸溢臟,死狀極
慘。
「是給那些骷髏蜘蛛弄的,看來它們就在附近。」李夢棠沉聲道,奔掠中從
法囊裏取出了木母神弓。
水若則早就亮出了兵器,正是賀天鵬送給她的辟邪冰焰刃,此刻緊張,握刀
的指關繃得節節青白。
「咦,快瞧這裏!」同崔采婷走在前面的小婉忽叫,眾姝瞧去,原來在幾株
大樹間吊著數張巨網,在每張巨網的裏邊赫然兜著兩、叁衹骷髏血蛛,伸出網外
的長腿不時抽搐,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好象是陷魔網哩……」李夢棠道。
就在這時,猛聞前面喊聲大作,有人高呼:「網住了!網住了!大伙加把勁,
莫要給它逃了!」
眾姝急奔向前,鑽從一片密林之中,衹見林中有數十個勁裝漢子來回跑動,
手裏各持繩索,齊扯著一張奇異大網,其內網著個龐然巨物,正在瘋狂地掙扎。
「果然是蕩魔堡的伏魔手!他們好象擒住了什麽妖魔。」李夢棠道。
「嘩!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陷魔網嗎?」夏小婉訝道,眼睛好奇地盯著那張大
網,衹見網上粘貼著一道道法符,不時閃爆出眩目的電火。
「嗯,這便是蕩魔堡的大型神兵、曾經捉住妖將蒙白虎的陷魔網。」李夢棠
點頭應道。
給網住的不知是個什麽魔物,看上去體形龐巨且力大無窮,掙扎間竟扯帶得
幾十個伏魔手腳步虛浮,它扭著蹦著,倏一下驚天動地地撞到旁邊的樹上,赫把
桶口粗的樹幹攔腰砸斷。
「大伙堅持住啊!好不容易才陷著這家伙的!」有人聲嘶力竭地喝。
「這王八蛋殺了好多人,我們拿它回去碎尸萬段,再油炸了下酒!」有人則
赤紅著眼咬牙切齒。
突然間,一衹形如鉤、色如血的可怖長足從網眼中捅了出來,飛速戳割著網
絲,碰觸著網上的法符,惹得電火一陣亂閃亂爆。
水若瞧見,臉色白得更加透明,顫聲道:「好……好象是也衹骷髏蜘蛛哩,
怎麽比別的大那麽許多?」
「興許是它們的老大吧?」小婉應道,這時才從法囊裏摸出土靈笛來,她對
昆蟲之類的怪物倒不怎麽害怕,臉上比水若鎮定許多。
這時又有一衹長長赤足從網中捅出,沒頭沒腦地朝四周亂戳亂刺。
「小心,它好象要掙出來了!」有人大叫。
「網!再給這家伙加張網!」有人大吼。
「沒有啦,這是最後一張!」有人面色鐵青的應。
「沒事!沒事!大家鎮定,它越掙扎便死越得快!網上的法符很快就會把它
燒成焦灰的!」有個看似頭目的伏魔手沉聲呼喝,誰知話音方落,遽給毫無征兆
襲至的鉤般長足當胸刺穿,高高地挑上了半空,一聲未響便已氣絕。
眾伏魔手大驚失色,有人當即撤手。
「不好!」李夢棠輕喝,紗袖一揮,數條碗口粗的怪藤從草叢中疾竄而出,
正是木遁係中的絕技——蟒藤術,但崔采婷比她更快,已手結法印電般掠出。
驀聞一聲不似人類所發的低低咆哮,整張陷魔網已失去了控制,四周沒有放
手的伏魔手頓給扯得一齊飛起,重重地摔跌出去。
與此同時,數道赤影交錯閃掠,登見血花飛濺,幾個尚拋空中的伏魔手已給
攔腰斬斷。
「什麽雜碎,竟敢伏擊我血刃大將軍耶!」伴隨著無比刺耳的獰笑聲,一個
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蛛的巨大身影從陷魔網中掙脫而出。
李夢棠召出的幾條怪藤倏爾斷掉,崔采婷亦給數道夾著厲風的赤影盯上,電
光石火間幾下交擊,竟給逼退了兩步。
*** *** *** ***
小玄差點沒當場暈去,昏昏思道:「我怎就這麽命苦哇!無端端便給人指責
是妖魔遺孽,這會又掉進龍的窩裏!嗚……四周還圍著一大圈骷髏!」
巨坑沿上的骷髏術士們皆吃一驚,上百雙黑洞洞的眼眶齊鎖住了這個不速之
客。
盡管小玄身上披戴的是骷髏士兵的盔甲,可是在這麽多高階骷髏的注目下,
簡直就跟沒穿衣服般無所遁形。
「哇!全部都是術士……」他看清楚了骷髏們的打扮,一顆心直往下沉:「
怎麽全是骷髏術士?而且圍成一圈?啊!敢情它們是在搞什麽大型儀式?」
骷髏術士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手中法器紛紛閃耀,顯然是要除掉這個自投
羅網的倒楣家伙。
小玄心知不好,已見形形色色的光亮鋪天蓋地朝自己飛來,急忙朝旁躍出,
剛剛縱開,原地便爆起蓬蓬詭麗焰火,仿佛無數煙花一齊綻放。
「若給這麽多術士轟著,怕是連牙齒都找不著了!」小玄面色鐵青,心唸急
轉,猛地拔地縱起,沿陡坡朝上衝去,但奔沒幾步,便給一串急速射至的青焰逼
回坑中,接著或弧或直、或急或徐、或明或暗的各色光亮暴雨般傾瀉下來。
小玄在坑中東奔西竄,若非有飛蘿加持的電閃術相助,早就成了馬蜂窩,真
個狼狽萬分。
短短數息間,他已汗流浹背,真氣消耗頗劇,怎奈腳下片刻難停,就在這時,
前面倏地炸出大團碧煙,如魔鬼般迅速膨脹,張牙舞爪中磷光閃閃,顯是某種惡
毒邪法,不及多想便朝後疾躍,飛退數步,猛地背後吃痛,卻是撞在什麽硬物之
上。
想不到的是,一切突然靜了下來,坑沿上的骷髏術士全都停止了攻擊。
小玄雲裏霧裏,驚魂未定地轉過身去,頓給唬得通體盡軟,原來他撞在了血
骨巨龍的下巴上,骨龍衹要張張口,就能把他象舔飯粒般弄進嘴裏去。
「天吶!」小玄鬥誌驀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我死後,不知師父師姐她們會不會偶爾想想我?水兒會不會永遠記著我?
嗚,小婉怕是要哭死了……哎呀!夭夭怎麽辦?沒有人放她出來,沒有人給
她澆水……」他傷心慾絕地思著唸著,眼淚都快掉了出來。
但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周圍居然靜悄悄的,唯餘巨龍的均勻吐息聲清晰可聞。
小玄如待宰羔羊般乖乖等著,隔了好一會,仍然不見任何動靜。
「難道,這頭惡龍在睡覺嗎?」小玄慢慢睜開眼睛,朝骨龍那黑洞洞的眼眶
望去,見它們似乎正對著自己,心臟一陣劇烈狂跳。
「到底怎麽回事?」他急速思索:「嗯,上邊那些骷髏半多是害怕不小心打
著這條惡龍,因此停止了攻擊……但這惡龍又是怎麽回事?怎麽對我不理不睬?」
骨龍仍然紋絲不動,小玄發現:它雖通體如血,可是色澤暗淡光彩盡失,遠
不如當日所見那般殷紅鮮活。
他抬起頭,見坑沿上的骷髏們俱緊緊地盯著坑底,有幾個服飾與眾不同的骷
髏術士則在交頭接耳似在商議什麽,心中突地一動,猛然想起了上次的遭遇之戰
:「敢情這條惡龍給飛蘿師叔傷得極重,因此才動彈不得?而上邊那些骷髏術士
正在施法為它醫治?是了!是了!瞧這架勢一定是哩!否則這麽多術士圍在這裏
做什麽?」
思及此處,小玄心中定了稍許,衹是仍然找不到什麽脫困之法,心忖道:「
總不能這麽僵持下去,時間一久,那些骷髏們定會想出辦法來對付我哩……就是
奈何不了我,飛蘿師叔一旦引入大澤之水,我也得跟浸老鼠似的給活活淹死!」
他心焦如焚,呼吸漸急,忽然驚覺跟前的骨龍的吐息竟亦急促起來,不禁一
驚:「不知它是在做噩夢還是快要醒了?」
突然間,小玄猛感胸腔溫溫熱熱地飽脹起來,身上亦似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
在大量地散發,原本通體暗淡的骨龍竟然開始奇異地陣陣發亮,如血骨頭耀出暈
朦朦的大片紅光。
這時怪事又生,他的眼睛明明睜著,腦海中卻倏地閃現出一幕幕詭異且清晰
的畫面來,赫是那日吞下無名怪珠時見過的情景:在熊熊的紫焰中,有一條玉色
巨龍正瘋狂地、拚命地掙扎著,仰首若嘯,狀極痛苦,看上去凄慘無比……
可是這一切,雖然有影有像,但卻無聲無息,如夢似幻。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幕畫面的背景就是那條實實在在存在的血色骨龍,
依舊靜靜盤臥,與前邊的詭景交替顯現。
「怎麽回事?」小玄驚恐萬分,給魘著般朝前邊亂掃亂撥,然而所見的可怖
詭景始終揮之不去。
這時,玉色巨龍掙扎漸止,在它的頷下的一團瑰麗且柔和的光亮忽然脫體飛
出,流星般逸向遠方,眨眼無蹤。
小玄莫明其妙,猛見巨龍身上的鱗片與脊棘大片大片地燃燒焦融,過沒多久,
巨龍的玉色皮肉亦在紫焰的包圍中給焚化融掉,觸目驚心地露出內裏的根根晶瑩
巨骨,在紫焰無情地燎灼炙烤下,晶瑩巨骨開始漸漸變紅變赤……
小玄瞧得驚心動魄,忽然發現,給焚燒得骨骼盡裸的巨龍竟然在與背後的血
色骨龍詭異地徐徐重疊,就在紋絲不差地完全疊合的剎那,突聞一聲震耳慾聾的
厲嘯,眼前赤光大盛,衹見疊二為一的血色骨龍衝天而起,拖著骷髏車差點撞到
數十丈高的洞頂上去。
這景象震憾之極,小玄瞠目結舌,望著滿空盤旋飛舞猙獰慾噬的骨龍半天沒
反應過來。
坑沿四周的骷髏們也似乎全給鎮住,個個木頭般立于原地仰首呆望。
「怎會這樣的?敢情是哪裏出了差錯麽?」小玄百思不解,他迷惘地瞧瞧坑
頂那些看似手足無措的骷髏們,心中忽想:「要是這頭惡龍突然發起瘋來,把坑
上的骷髏全都嚇跑就好了……」
此唸方起,猛見頂上的血色骨龍呼嘯而下,竟然張牙舞爪朝坑沿的骷髏們俯
衝過去,洪流般撞飛了十幾個骷髏術士。
小玄張大了嘴巴,又見骨龍巨軀一甩,萬鈞巨尾來了個大橫擺,頓將另一邊
的七、八個骷髏術士掃到了墻壁之上,撞得如腐破碎。
直至這時,餘下的骷髏方才意識到了眼前的極度危險,紛紛調頭四散逃竄。
但血色骨龍仍然不依不饒,一彈一縱,就將數個已逃到十幾丈外的骷髏術士
撕得粉碎。
「好好好!這頭龍可幫了我的大忙了!」小玄驚喜非常,當下急施陸地騰飛
術朝上縱掠,巨坑的四壁雖然陡峭,但還難不住他,數息間已上到坑沿,一躍而
出。
他舉目四望,方才知道此處是個大得難以形容的山洞,洞頂及邊沿俱是十分
昏暗模糊,顯然高遠之極。
這時洞中除了四散的破碎骨骸,再無一個能動的骷髏,那條巨龍此際也不知
去向,小玄心中連呼僥幸,急邁開步朝大門飛奔過去。
「在這裏耽擱了好些時間哩,師叔怕是快引下大澤之水了!」想到這,他不
禁一陣緊張,奔到大門前正要出去,突有一陣大風迎面刮來,不但托得身勢頓滯,
還將他推退了數步,緊接著一個巨大的腦袋從大門伸了來,尖吻突額,裸骨如血,
不是適才的骷髏骨龍是啥。
「天吶!這頭惡龍怎麽轉回來了……」小玄面如死灰地朝後退去,心中再度
絕望:「今日,我崔小玄終究還是命喪于此……」
長達數十丈的骷髏血龍浮空游入,有些奇怪的是,它並沒象先前那樣起落如
暴縱掠若虹,衹用一對空洞洞的眼眶對著小玄,巨首緩緩逼近。
小玄不住後退,驚慌中突給什麽絆著,一屁股跌坐地上,眼見骨龍的巨首就
到跟前,倏地意誌盡潰,失聲大叫道:「別過來!」
骷髏血龍居然隨聲而止,凝在半空微微浮動,奇怪的是,它那周身血骨此刻
竟多了一種絕不該有的光澤,柔和如玉瑩瑩流動。
「這龍的色澤怎麽有點變了?」小玄呆了一呆,繼又思道:「它怎麽會聽我
的話?不可能不可能!多半是巧合哩……」
骷髏血龍沉沉吐息,兩衹深不見底的洞黑眼眶似在耐人尋味地打量著他。
「妳退後……能不能往後邊退一點點?」小玄怯怯地試探道。
骷髏血龍竟然朝後游退,衹是巨首仍然朝對著他。
小玄目瞪口呆,半天沒明白過來,心道:「這頭龍今天怎麽這樣聽話?它可
骷髏老妖的魔寵呀!」
他愣愣地與骷髏血龍僵持著,彼此對望間,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奇
異感覺來,仿佛眼前的龐然大物似有什麽在跟自己悄相呼應息息相關。
小玄凝神思忖,目光不知不覺移落在骨龍的頷下,記得那裏曾經有顆象是驪
珠的血色巨珠,因當日給飛蘿用紫犀釵毀去,如今衹餘一個深深的窪陷,猛然間
想起自己吞落過一顆也疑似驪珠的珠子的經歷來,再思及吞下珠子時與先前出現
的相同詭景,心中一陣驚疑:「難道……我吞下的那顆珠子與這條龍有什麽關係
嗎?」
這一驚覺,頓有許多模糊的東西浮上心頭,但任他冥思苦想,始終就是猜不
出堪不破。
這樣幹耗下去畢竟不是辦法,小玄決定再試一試,朝龍畢恭畢敬道:「大神,
您……您能不能離開這裏?請您離開這裏好麽?」
骷髏血龍果然調頭,即朝大門浮游過去。
小玄張嘴瞧著,至此終能完全否定「此乃巧合」的判斷,眼見骨龍就要游出
門去,忙大聲高喚:「回來!大神請回來!」
骷髏血龍應聲而回,乖乖地浮停在他跟前。
「大神,您能不能帶我出去?請您帶我離開這裏好麽?」小玄涎著臉得寸進
尺。
骷髏血龍盤身擺尾,將係于腰尾之間的骷髏戰車穩穩地拋放在他的跟前。
小玄趕緊爬上,方才坐下,骷髏骨龍便展軀旋起,載著他朝大門飛去。
「到底怎麽回事?」骷髏車上的小玄驚喜慾狂,自作聰明地想道:「骷髏老
妖說這龍以前是條仙龍,是焚虛散人留在大澤的禁制之樞、鎮邪之靈,後來不知
發生了怎樣的變故,才給他魔化為奴的,敢情今日終于幡然醒悟,不再助紂為虐
了!是啦是啦,必是如此哩!」
骷髏骨龍出了大門,載著小玄飛速前進,它身軀十分長巨,但卻靈巧得不可
思議,在堪容通過的甬道中穿行自如,絲毫不見磕碰遲滯。
小玄笑得合不攏嘴,繼又思道:「可是它糊塗了這麽久,怎麽直至今日方才
突然悔改?嗯……想來定是遇見了我崔小聖爺,為吾之王者之氣與偉大人格折服
感化了!」
他正自我陶醉,猛見轉角處閃出十來個骷髏術士,顯然是有備而伏,紛紛舞
動法器,登見無數道黑氣激射過來,填滿了整條甬道。
小玄心中一驚,已見骨龍迎頭而上,頂著各種魔法邪術的攻擊衝了過去。
衹聞「嗤嗤」密響,骷髏術士的邪惡攻擊全都打在了骷髏龍的血骨之上,爆
起團團穢煙及片片詭彩,但骨龍居然毫發無損,猙獰巨首瞬間衝至,立將骷髏們
撞得紛紛飛起破裂,隨後而至巨大的骨軀左右甩擺,將四散的碎骸無情地犁入甬
道四壁。
「太恐怖了!太厲害了!」小玄吸著涼氣喃喃自語,瞥見有兩個躲過一劫的
骷髏術士逃向遠處,正想叫:「追上它們!」誰知心唸方生,骷髏骨龍竟已調頭
追去。
小玄一怔,旋即想起先前盼望它嚇走坑上的骷髏時,這條龍便發威起來,心
頭怦怦亂跳:「難道這條龍能知道我心裏邊在想什麽?」見前邊又有岔道,心中
便試著思道:「往左邊第一條!」
骷髏骨龍果真放棄了對那兩個骷髏術士的追擊,巨軀一擺,乖乖地飛入了左
邊第一條甬道。
小玄又驚又喜:「天吶,這等神奇!這龍不但肯聽我的話,且還知道我心裏
在想什麽!」當下連續試驗,骷髏骨龍竟似與他心意相通,上下左右徐急直拐,
全隨他心中之唸呼應而動。
「這頭魔龍本是骷髏老妖的座駕,如今卻歸我小聖爺爺了!」突得天降橫財,
小玄興奮無比,忽然望右邊的岔口有隊骷髏戟兵奔跑而過,猛然認出這裏好象離
血池所在的大廳不遠,不禁擔心起飛蘿來,心中遂喝:「追上它們,殺無赦!」
心唸生處,骷髏骨龍即來了個流暢的大回旋,風馳電掣地追了過去。
*** *** *** ***
血池大廳內,半空之中,飛蘿正恒運真氣,以小四象訣的絕頂神通——天劫
破壞鑲嵌洞頂的法術機關巨圓石。約莫盞茶光景,突見巨圓石微微一震,暴出沉
悶巨響,四周碎屑紛下,心知已收成效,于是繼續發功加緊施為。
就在這時,飛蘿猛感環跳至會陰間一下刺痛,似有什麽東西悄竄了出來,如
電流般四下侵襲,旋即明白這是前先給雷將擊傷時侵入的怪異雷力,心中大驚:
「適才明明驅幹凈了,怎麽這裏還殘藏著一股!」
她此際正施大法,自是無從運功抵御,心中一陣猶豫,不知是否就此罷手,
但見巨圓石又震一下,震動程度比先前更加劇烈,遂緊咬銀牙,強自堅持。
孰知那股雷力悍詭之極,在體內越來越活躍,數息間便襲得她滿腹酸麻真氣
紊亂。
飛蘿香汗淋灕,強御真氣間倏感腹內某處痛如刀割,心知雷力侵入極深,經
脈元氣皆已大損,心中又驚又惱,但此際成功在即,哪裏顧得了這個,衹求能快
快破去眼前這個事關重大的法術機關。
巨圓石震動得愈來愈頻繁,周圍有大塊大塊的碎石屑脫落墜下,突聞「豁喇」
怖響,鏤刻滿符篆的石面現出一條深深的、長長的裂縫,被天劫之力腐化的內腹
如粉揚出,已是搖搖將墜。
忽然間,巨圓石的表面生出一陣水紋樣的波動,令得鏤刻其上的符篆圖案詭
異地扭曲起來,不知從哪彌漫出大團灰朦濁氣,糾纏著不住滾涌推擠……
是護守者!光從感應到的波動靈力,就能知道是個異樣強大的精怪,飛蘿花
容驟白,立即毫不猶豫地收功撤法,因為一時回氣太急,氣血涌處,差點就嘔出
血來。
但天劫乃是大法,撤去談何容易,就這呼吸間,灰朦濁氣已迅速地凝聚成形,
赫是一個巨大無比的人形怪物,倏地長身暴起,一頭就撞在正于半空的飛蘿身上。
這一撞雷霆萬鈞,飛蘿登如斷線風箏般跌飛出去,血沫止不住地從鼻口中滾
涌而出,在失去知覺前的瞬間,還絕望地掠見一條通體如血的骷髏骨龍張牙舞爪
地飛進大廳……
第四回 水淹魔窟
小玄駕御著骷髏骨龍追上那隊骷髏戟兵,頃刻之間全部解決,心中好不痛快,
猛然望見血池大廳就在前面,遂駕骨龍過去,誰知方進大門,就瞧見了驚心動魄
的一幕:飛蘿給一個巨大的怪物撞著,整個人在空中飛掠過長長的距離,然後軟
綿綿地朝下墜落。
小玄大驚,心唸閃處,骷髏骨龍已載著他疾飛過去,眨眼便到了飛蘿跟前,
他探身急撈,于千鈞一發間接抱住了凌空墜落的美人。
「師叔!師叔!」小玄連聲叫喚,卻見飛蘿不聞不應癱軟如泥,鼻口間猶有
鮮血涌冒出來,急忙提運真氣,抵住她的丹田緩緩輸入。
骷髏骨龍一聲吟嘯,示威般在空中高高地仰起了頭。
小玄抬頭望去,衹見一衹巨大的骷髏狀精怪倒垂著挂在巨圓石的石面上,正
惡狠狠地盯著這邊。
「王八蛋!竟敢傷我師叔,聖爺爺跟妳沒完!」小玄心中圭怒,但眼下無暇
理會,繼續埋頭為美人療傷。
骷髏骨龍沒有得到指示,衹于空中朝那怪物張牙舞爪施威對峙,而那怪物亦
揮拳舞臂低低咆哮,毫無畏怯之狀。
兩個精怪僵持了片刻,倒是那巨圓石的怪物忍耐不住,倏地從高空躍落,登
時暴出驚天巨響,震得整個大廳一下劇晃。
小玄一驚,再次望去,這回瞧得清楚,衹見那怪高近五丈,通體青灰,洞目
裸骨,狀若骷髏,但那一身骨頭卻是凹凹凸凸,猶如亂石砌就,心中一動:「若
是加上火焰,倒與我的無敵大將軍有些相似哩,莫非……」
那怪物倒有膽色,竟然邁開粗巨如柱的大腿,一步步朝凌空懸浮的骷髏骨龍
逼近過來,雖然緩慢,但卻有著山一般的沉重壓迫感。
這時,小玄瞧見它的胸前鏤刻有一道大符,邊際模糊,圖案古拙單調,似屬
奇門遁甲中的「九地」之類,心中越發肯定:「「九地」性屬堅牢、固守,常為
土遁係御甲術之輔助,看來這怪物多半是個土遁係的精怪!」
果不其然,原來這怪物雖然貌似骷髏,其實卻是土遁係的精怪,不過並非尋
常的土精、石精,乃是那十分罕見的天然石精之王,成靈前已汲受了千萬年的天
真地秀日精月華,成靈後又經骷髏老祖秘法魔化,專門用來守護汲取大澤能量的
法術機關。
小玄見它越逼越近,衹好暫時停止為飛蘿輸送真氣,心中愈怒:「這王八蛋
不知死活,竟敢來挑戰鎮邪之靈耶!」遂朝骷髏骨龍大喝:「把這該死的蠢物給
我拆了!」
骨龍應聲而動,流瀑般從空中游掠而下,揮舞著如鉤鋒銳的利爪直撲石怪,
尚隔數丈,勁烈而陰詭的氣流已破空襲至,登在石怪胸腹上劃出數道長長的豁口
來。
石怪衹是晃了一晃,便奔雷般直撞了過來。
「這家伙的防御好強!」小玄想起大師姐用阿金盾所發的強大護罩給這骨龍
凌空一抓,便即破裂的情景,心中吃驚,眨眼間,兩衹龐然巨物已交錯一起,頓
時暴出下下可怖巨響,而帶出的勁風,竟令四周鳴起道道厲嘯,真個氣勢磅礡驚
天動地。
骷髏車中的小玄給震蕩得五臟似移,生怕重傷的飛蘿承受不住,東倒西歪中
一手緊抓前邊骨軾,一臂將其摟入懷裏護住,忙亂中還抽空從如意囊中取了兩顆
本門的療傷丹藥塞入她的口內。
數息間,戰況已見慘烈,骷髏骨龍竟給擊得數處骨頭現出裂縫,而那石怪卻
是渾身豁口,碎屑亂崩,但是兩者皆俱強悍異常,絲毫不見受創緩滯,反而打鬥
得更加瘋狂激烈。
小玄心中越來越驚,要知這骷髏骨龍原乃萬年青龍所化之驪龍,更為聚窟洲
仙真焚虛散人留在大澤的禁制之樞、鎮邪之靈,自是強大無匹,雖說曾經毀滅過,
但肯定又經骷髏老祖重新煉造魔化,實力就算沒有提升,至少也不會減弱,想不
到竟似奈何不了區區一個石精。
雖然五行之中,土遁係精怪最以力量及防御見長,抗擊能力之強是其他四係
精怪無法比擬的,但現在面對的可是一條非同尋常的龍!一條可謂仙魔合體的驪
龍啊!小玄毫不懷疑,自己花了數月時間及無數心血打造的無敵大將軍就是在此,
恐怕也捱不住這條強大骨龍的幾下攻擊。
就在這時,石怪胸前的法符突然亮起,從它身上猛然暴發出一股強勁無比的
吸引之力,立扯著骨龍連骷髏車中的小玄及飛蘿一齊飛了過去……
「這是什麽邪法?」小玄大驚,猛然想起飛蘿在小島上恢復的那個喚作「大
地之縛」的神秘的禁制來:「壞啦!難道這怪物也有那種神奇能力!」
石怪展開巨柱般的雙臂,氣吞山河地朝內一抱,無情地箍住了骷髏骨龍,小
玄即時聽見一陣可怖的骨頭碎裂之聲,萬幸的是骷髏車吊落在石怪的腹部,方才
沒給抱著,否則他同飛蘿此刻怕是已成齏粉。
「嗚……剛剛才得到的寶貝就這麽完蛋了嗎?」小玄面色灰敗,一陣心如刀
絞。
出乎意料的是,似遭重創的骨龍竟然倏仰起首,朝著緊箍自己的巨臂噴出一
大股濃濃稠稠的如血吐息,旋即凶悍無比地一口咬落,啃碎了大塊已變成了粉色
的石塊來,此後接連重復,數息間便將石怪的兩條巨臂咬得東缺一塊西少一塊,
觸目驚心。
小玄瞠目結舌,驚心動魄地思道:「這怪物怎麽突然變得如此差勁了?莫非
這龍的吐息有腐蝕之效哩,好好好!差點小看它了!不愧是萬年驪龍!不愧是鎮
邪之靈!給我噴!給我咬!狠狠地咬!咬死這偷襲我師叔的烏龜王八蛋!」
石怪昂首一聲咆哮,胸前鏤刻的法符再度亮起,雙臂萬鈞力發狠狠收束,箍
絞得骨龍又響起一陣骨頭碎裂之聲。
而骨龍則依然拚命地重復吐息——撕咬,真個不是妳死便是我亡,就看哪個
支撐不住先倒下去。
「我得幫幫它!」小玄心唸急轉,此時骷髏車正吊在石怪的腹部,目光很快
就落到它的胸口,倏地靈光閃過,疾提離火真氣,長身甩出八爪炎龍鞭,朝那不
時發亮的法符就是重重一抽。
登見石怪通體劇震,暴發出一聲震耳慾聾的厲吼,緊箍的雙臂亦似鬆了一下,
即給骨龍掙出一截身軀來。
小玄又驚又喜,忖道:「敢情這裏就是它的要害了!」心中振奮,顧不得腳
下不穩,一陣暴風驟雨地狂鞭,皆盡狠狠地抽擊在石怪的胸口之上,將法符砸得
七零八落碎不成形。
石怪全力箍鎖瘋狂掙擺的骷髏骨龍,根本無從應付底下的小玄,忽地身子一
晃,兩臂倏鬆,立給骷髏骨龍完全掙脫。
骨龍凌空一旋,瞬間反盤住了石怪,帶得它那巨大身軀一個原地旋轉,巨鉤
般的骨爪揮過,竟將一條如柱的石臂撕扯了下來。
石怪發出一聲大吼,聲音卻已弱去不少,腳下蹣跚起來,顯然已遭重創。
「它快不行了!」小玄歡聲高呼:「加油幹掉它!」
骷髏骨龍探首一噬,赫把石怪五官模糊的面部咬出了個駭人的大洞,緊接利
爪掃去,摧枯拉朽地把石怪掀掉了半邊腦袋。
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石怪忽然變得不堪一擊,在骨龍的恐怖攻擊下頃刻土崩
瓦解。
給邪法魔化過的骷髏骨龍的殘忍面目此刻暴露無遺,明明已擊潰了對手,但
它依舊不依不饒地繼續瘋狂施暴,將碎裂的石塊掏扒得滿天崩散。
突然,從石怪的殘軀當中飛起一團深烏色的不明物事,混在崩飛的碎石中朝
遠方疾飛而去。
「那是什麽?」孰知卻給小玄眼角掠見,他心中倏地一動:「二師姐說過,
類似龍之驪珠鳳之還丹,修練成靈的五遁係精怪體內大多結有靈核,是絕佳的造
符煉寶材料,它們的一旦主體被毀,便會自行逃逸,莫非這個就是?」心唸動處,
急御骨龍追去,長逾兩丈的炎鞭龍一甩,卷住了那團深烏色物事。
他抽鞭扯回,接住一瞧,原來是個柚子大小的烏色光球,入手溫熱,如水似
液般波動不止,這正是靈能充沛的表現,不禁大喜,衹是心中牽挂美人,無暇仔
細觀看,遂匆匆將其收入如意寶囊,轉頭去瞧飛蘿。
飛蘿依舊昏迷不醒,顏如白紙血色盡失。
小玄心中又疼又憐,掏出手帕輕輕揩去她嘴角的殘血,束手無策下,衹好繼
續掌抵美人丹田輸送真氣,苦惱間想起李夢棠來:「要是二師姐在這裏就好了!」
頓又想到了崔采婷及其他幾個師姐身上,這一刻真是無比的思唸。
半柱香後,小玄的真氣有些不繼,衹好收功撤掌,見飛蘿的吸呼勻緩了些許,
心方稍定,又瞧骨龍,見它身上先前給石怪擊裂的那些骨頭此刻赫已痊愈了許多,
傷得厲害處也衹餘數條淡痕,不禁驚喜:「這頭龍果真神異,竟然有這麽強大的
自愈能力!不知它到底還有多少奇妙神通?」
他正在打算下一步該怎麽辦,突聞頂上傳來數聲沉悶異響,抬頭望去,見洞
頂那緩緩轉動的巨圓石似給卡著般下下震動,鏤刻滿符篆的石面出現了幾條深長
裂縫,思忖道:「看來它已給師叔破壞了大半,此際妖穢已清,我何不趁機把它
徹底毀掉?讓大澤之水將這魔窟變做龍宮!」
主意一定,遂指著頂上的巨圓石,對骷髏骨龍道:「毀掉它!」
骷髏骨龍聞示即起,載著他與飛蘿直撲巨圓石,如鉤利爪幾下掏扒,便見巨
圓石如豆腐般四分五裂,接著傳來一連串令人心驚膽跳的聲響,大片泥沙如雨紛
落,驀地地動山搖,水花現處,萬均大澤之水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快走!」小玄忙喝,唸在言先,骷髏骨龍早就一個回旋,躲過了鋪天蓋地
的大水,眨眼便飛出了血池大廳。但大澤之水何等洶涌,很快便注滿了大廳,接
著蜂擁奔擠入甬道,如魔鬼般從後邊咆哮追來。
「快快快!快跑!快到地面上去!」小玄不住急喝,他雖然早有準備,但仍
給這滔天水勢唬得面青唇白。
所幸骨龍不負重托,經過一段驚險萬分的飛奔疾突,終于在整個地獄深淵淹
沒前衝了出去,載著他與飛蘿掠上高空。
小玄驚魂未定從空中望落,看著不斷從裂谷中滾冒而出的水花及塊塊塌陷的
地面,心中連呼僥幸:「若非有這頭龍,就算能毀掉那個機關,恐怕此刻亦逃不
出來!」
他怔怔地望了許久,忽從震憾中驚醒過來:「不知澤陽城現在怎樣了?師父
師姐她們是否危險?」
瞧瞧前邊那蜿蜒浮空長達叁十幾丈的骷髏巨龍,心中倏地一動:「有這威力
無匹的大家伙做幫手,我何不趕回去助陣?到時還可把師叔交給二師姐去醫治…
…嘿嘿,不知那些邪魔雜碎瞧見這條惡龍做了墻頭草、窩裏反時,臉上會是
什麽一副表情?嗯,它們一個個面無皮肉,縱是吃驚也沒辦法有表情哩,最多嚇
得屁滾尿流望風而逃吧!啊呵,它們無腸無肚,屁滾尿流也是不可能的……」
小玄越想越是興奮,正要動身,心中忽爾一驚:「可是這一回去,多半會給
六師伯撞見,萬一讓他捉去鳳凰崖關上一輩子可就慘了……」他躊躇了半晌,腦
海中靈光突閃:「對了!我何不裝扮一番,叫他認不出我來就成!」
想到此處,當即動手實施,此時他身上披戴的是骷髏戰士的盔甲,自是不用
更換,便從如意囊中取出七絕覆來,猶豫了片刻,終還是咬著牙毅然戴上,剎那
間身了如遭電殛般一震,無數劇烈的詭異感覺蜂涌襲來,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
乃大有抵擋不住之感。
「一戴上這鬼玩意就這麽難受,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下次無論如何都不能
碰了!」小玄低低地悶哼了一聲,無意間目光落到軟綿在骷髏車內的飛蘿身上,
驀地口幹舌燥百脈賁張。
這女人本就勾魂,此刻雲鬢微亂美目迷離,曲蜷座間的嬌軀柔若無骨線條畢
呈,因為昏迷,看上去就格外惹憐越發誘人,但最要命的依舊是那對驚人滾碩但
卻無比聳翹的玉峰。
「那麽沉那麽軟的東西,人又東倒西歪的,為啥還能一直保持得那樣挺拔呢
……」
小玄昏昏沉沉地想,迷迷糊糊就伸出手去,直至指尖觸及綢裳的剎那,方才
猛然驚醒:「該死該死!都啥時候了,我怎麽還……還……該死該死!啊!定是
這張面具在作怪哩!上次救水若,我也是一戴上它就立刻想入非非了!」
他狠狠地拍了下臉上的面具,硬生生把視線從美人身上扭開,呆望著空處大
口大口地喘氣,心思眼角再不敢有絲毫往飛蘿那邊去。
喘息了好一會,忽然想起八爪焰龍鞭也可能給人認出,便又去如意囊裏摸出
不久前才得到的縛魄鏈與殛魂盾,衹覺這兩件兵器倒是十分趁手,遂將八爪炎龍
鞭收卷回臂上,待到全副武裝完畢,各種異感亦變得越來越強烈,似興奮,似煩
躁、似痛楚,似忿怒,似乎有什麽就要漲裂軀體奔瀉而出……
「雜碎們!聖爺爺來啦!」小玄抑制不住地大吼一聲,左手持盾,右手舞鏈,
真個骷髏小魔王般,駕御著血骨巨龍煞氣騰騰地朝澤陽城殺奔而去。
*** *** *** ***
在滾滾血雲蒸蔚下,所有的人與物都給染上了一層詭怖的殷赤,捨生忘死的
戰鬥愈趨激烈。
骷髏大軍潮涌不斷,澤陽守軍異樣艱苦,萬餘名皇朝虎頭軍傷亡已逾叁成。
方少麟用符祭出的金翅飛蝎早已消失,但總算擊退了上百個骨翼骷髏的進攻,
在接下的數波戰鬥中,他又一氣祭出了八荒十異符中的四道,靈力與真氣幾近枯
竭。
雪涵則在竭盡所能下,以阿金盾及令鬼神聞風喪膽的玄教上寶金霞降擊潰了
一座地獄魔塔,退回到城上運功打坐,恢復靈力同真氣。
然而此時,骷髏大軍尚餘叁座幾乎完好及兩座半殘但尚具戰鬥誌力的地獄魔
塔在肆虐著,不但撞毀了數段城墻,更將一批批猙獰可怖的骷髏戰士輸送上城頭。
形勢已明顯傾斜,澤陽城危在旦夕。
「還有多少開山神弩?」方少麟問身旁的下屬。
「弩車衹餘叁架,弩矢這邊剩下七支,其他處不清楚,估計也沒多少了!」
將官大聲回答。
「適才西段派人來幹什麽?」方少麟繼問,此刻他戰袍破碎,腹際護甲微微
滲出血來,無人知曉他是何時受的傷,傷勢有多重。
「上官統領已陣亡,部隊傷亡過半,因此葉副統領派人過來求援。」將官答。
「城裏的騷動又是怎麽回事?」
「有群骷髏邪穢從西段坍塌的缺口衝入城裏,在西市一帶大肆殺戮,季將軍
動用了部分預備軍趕去圍剿。」
方少麟默然不語,面上依舊沉著,但心裏卻一直在往下沉,以上種種情況都
不是最糟糕的,眼下最令他焦慮的是:經過長時間的戰鬥,守軍們身上所貼的守
神符的效用好象已在開始減退,小規模的潰逃不時發生,就連軍官揮劍威嚇也無
濟于事。
他乃仙家弟子,深知在地獄魔塔發出的強大威煞面前,一旦守神符的效力完
全消失,這些沒有任何抵御威煞能力的將士就算不逃走,到時也會癱瘓在地。
然而,眼前的戰鬥怎麽都不象是會在短時間內結束的。
「難道……澤陽城真的要毀滅了嗎?」方小麟環掃戰場,心頭彌漫著濃濃的
悲哀。
突然間,戰場上怪音長鳴,一支隊形十分嚴整的骷髏魔軍開始緩緩朝城墻的
最大一個缺口進發。
方少麟凝目望去,瞳孔驀地收縮。
這是一支由數百個雙首重甲骷髏劍士為前鋒,上千個骷髏戟兵為護翼,近百
個手持法器的骷髏術士為核心的恐怖構成。
附近的兩座地獄魔塔也在朝大缺口集中過來,後面跟隨著成群的骷髏刀斧手。
天空的血雲如滾如沸,骷髏大軍的致命一擊到來了。
「十異符衹剩下四道了……」方少麟摸摸腰後的法囊,拚命鼓足自己的信心,
以此抵御敵人這波異常強大的進攻。
他身後的一名將官踏步向前,低聲問:「是否把城裏的預備隊調……」
「不。」方少麟簡潔明了地打斷了他。
這時,不遠處打坐的雪涵站了起來,婷婷俏立在巍峨的城頭,微散的青絲在
風中柔柔飄舞,面容恬靜而堅毅。
方少麟眼角掠見,心中忽然涌出一種說不清楚的感動,鬥誌衝霄而起。
仿佛受到了感染,他身後的一眾將士皆俱昂揚肅立,緊握兵刃靜待厮殺。
第五回 血戰
慘烈絕倫的激戰終于爆發,在兩座威力無匹的地獄魔塔的強助下,數百個雙
首重甲骷髏劍士洪流般衝入了城墻的大缺口,揮舞著令人膽寒的寬刃巨劍,瘋狂
地收割一切阻擋者的生命。
城內的皇朝虎頭軍則持著重盾捨生忘死地奮力堵截,雖然人人畏懼,但全都
知曉給這群邪魔攻陷城池會是怎樣的下場,退無可退的絕境中,衹有選擇殊死的
搏鬥。
此時,跟隨在雙首重甲骷髏劍士後的骷髏術士群已進入了法術射程,開始紛
紛舞動手中的法器,驀然間,千百道碗口粗細的邪惡黑氣激射而出,登將封堵在
缺口處的虎頭軍掀飛了大半,骷髏劍士趁機潮水般涌入城內,大肆殺戮。
戰況無比震憾慘烈,兩邊城頭上的守軍無不目瞪口呆膽戰心寒。
方少麟目中發赤,朝擠在城頭斷裂邊沿處觀望的將士們沉喝道:「全部退開!」
說著從法囊中拈出一道紋彩斑斕的法符,拱手捧祭低低唸頌。
斷裂邊沿處的將士立即依言退開,眼睛全都滿懷希望地盯著他。
他們早就聽聞這個世襲大澤令乃是仙家弟子,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今日更從
他接二連叁祭喚出的各種強大精怪中肯定了這一點,生死存亡的此刻,他與他的
神通就是他們的最後希望。
殊不知這貌似無比強大的仙家弟子所仗的全是他師父留下的法符,用掉一道
便少一道。
城頭斷裂邊沿處突然紅光大盛,一陣虛無的波動後,現出條猛獸的輪廓來,
隨著紅光凝聚,漸漸看出是頭狀若豹子的東西,但異樣的是,身軀竟比尋常豹子
大了七、八倍,而且額上生有一角,股後揚甩著五尾,模樣極是怪異凶猛。
眾將士不知是個什麽東西,不遠處的雪涵卻認了出來,心中生凜:「莫非是
衹猛猙?十一師叔真不簡單,竟然能找到這種上古猛獸的煉符質材!」
那頭猛猙的身影迅速清晰,由虛幻變成了實體,衹聽它腳下咯喀作響,倏地
整個連同碎裂的磚泥石塊一起從城頭墜落下去。
原來缺口附近的城墻已經非常脆弱,承受不住急劇增加的重量土崩瓦解了。
旋聞一聲大響,猛猙龐巨的身軀重重地摔砸在骷髏群中,登將時壓碎了數名
骷髏術士,它發怒般彈縱暴起,如入無人之境般瘋狂地在骷髏群中咆哮肆虐。
骷髏群一陣大亂,幾個骷髏戟兵齊搠長戟,狠狠地刺中猛猙的身軀,然卻發
現銳利的戟鋒僅僅扎入近寸,錯愕間給猛猙的巨爪一掃,拍得四下飛跌出去,又
有一個雙首重甲骷髏劍士擠了過來,尚未揮劍,已給它整衹撲到身上,張口咬掉
了一邊腦袋,緊跟著給邪法強化過的血骨身架赫給壓垮下去,響起一片骨折之聲。
已具備了恐懼的骷髏術士紛紛朝後逃退,陣勢更見混亂,一時阻塞住了缺口,
已衝入城內的骷髏失去了支撐,立給士氣稍振的皇朝守軍奮勇包剿,頃刻覆沒。
猛猙在骷髏群中東奔西竄,每一張口就能咬掉骷髏的半邊身子,每一揮爪就
會拍碎骷髏的整個頭顱,如同摧枯拉朽。
緩過氣的幾名骷髏術士在遠處舞動法器,朝它射出數道墨似的黑氣,不知是
什麽邪惡法術,立時在猛猙那似銅澆鐵鑄的身軀上腐蝕出坑坑窪窪的可怖傷口。
誰知這下卻惹來了滅頂之災,猛猙暴吼一聲,奔雷般縱掠過去,幾下掏扒,
便將它們撕扯成了碎片,此後就專盯著身著黑袍的骷髏術士痛下辣手。
形勢似乎剛剛稍緩,城頭上的開山神弩卻忽然啞了,兩座受到重創地獄魔塔
仍在蹣跚著朝缺口逼近,身上攀滿的骷髏戰士猙獰慾噬。
「怎麽回事?」方少麟轉首厲斥,無需細想,僅從體型上判斷,他用符祭喚
出來的猛猙就算再強悍,亦絕不會是地獄魔塔的對手。
「弩矢沒了,全部都用完了。」一名將官沙啞著聲報。
方少麟悄嘆一聲,摸摸腰後的法囊,半晌找不出有哪一道符能夠抵御眼前的
地獄魔塔。
兩座高巨如塔的骷髏魔怪愈逼愈近,如同大山般壓得城頭上的每一人都喘不
過氣來。
就在這時,突見白裳飄舞,一條纖俏身影躍出了城頭,縱到空中,身上倏地
光芒乍閃,化做一道金虹疾掠向高巨如塔的骷髏魔怪。
許多人都沒來得及看清楚是誰,方少麟卻知是雪涵,心頭既喜又憂,喜得是
之前她已證明了她的實力能夠對付一座地獄魔塔,為自己接下了燃眉之急;憂的
是之前她已竭盡全力,眼下恐怕體力難支。
施展金光縱的雪涵掠過長空,虹般貫入已逼至城墻邊的一座地獄魔塔的左眼
眶中,羅袖揚處,一面徑達丈許的巨大光盾從她挂在藕臂上的阿金盾暴幻而出,
幾乎填滿了整個眶室空間,兩名骷髏術士尚未反應過來,便即身首異處,剩下的
一個骷髏術士急揮手裏的骷髏法杖,一團如墨烏煙剛從杖頭的骷髏頭中滾出,但
見光盾由縱轉橫,已給剖做兩半。
雪涵一躍而出,方要縱入地獄魔塔的右邊眼眶,卻見數團烏煙交錯著滾涌而
來,衹好操轉光盾格擋,這一阻滯,人已朝下墜去,飄落在地獄魔塔的胸際,攀
附了地獄魔塔一身的骷髏戰士紛紛揮舞兵刃,咆哮怪嘶著疾竄聚來。
金光縱橫,光盾的角度不住變幻,剎那將數個洶涌撲至的骷髏刀斧手攔腰削
斷,在如潮掩的夾擊中,在嶙峋崎嶇的骨骼上,雪涵竟然如履平地,衹見她面無
懼色的沉著應戰,綽約身影乍起乍落,真個翩若驚鴻矯若游龍,殺得眾骷髏人仰
馬翻,紛紛從高達十幾丈的地獄魔塔的身上墜落,摔得粉身碎骨。
城頭上一時萬人仰望,無不為其驚才絕艷的風姿及身手心曠神怡。
「這女子是誰?竟然有如此身手!」有人驚嘆著問。
趕來助陣的各路人馬來自叁山五岳,當中不乏見聞頗廣之人,立時有人應:
「她那兵器好象是……阿金盾啊……莫非此姝便是天道閣誅魔大帥麾下、玄教白
首仙娘首徒、人稱金霞仙子的雪涵?」
雪涵奮力拼殺,所到之處密密麻麻的骷髏便如波浪遇舟尖般給破開,幾無一
合之將,但因骷髏的數量委實太多,一時無法衝到地獄魔塔的右眼眶室,右眼眶
室中的叁名骷髏術士趁機操御已失平衡的地獄魔塔朝前逼進。
就在這時,第二座地獄魔塔已從另一個方向壓到了城池跟前,巨大的骨臂從
空中砸落,又再把城墻轟開了一個缺口,附近的骷髏立如潮水般涌入。
方少麟雙目赤紅,從法囊中又再摸出一道符來,咬緊牙根強提靈力。
阿修羅王之刃!雖然這道符並非大荒十異中的一道,但它乃是摘星子留給他
的防身之符,據說能斬蛟誅龍,也許可以對付這個高巨若塔的骷髏魔怪吧?
方少麟口中默默頌頌唸,在眾將士的期盼中,指間之符倏地消失不見,在他
頂上赫然現出了一把模糊不清的墨色巨刃,竟達五、六丈之長巨,入眼震憾之極。
眾將士精神一振,卻見方少麟突爾身軀劇震,「哇」地一聲噴吐出大口血來,
人亦一跤坐地,頂上那把正在漸漸清晰的巨刃一閃逝去。
原來祭符所需的靈力並不多,但方少麟修為甚淺,之前又接二連叁的祈祭上
階強符,靈力已幾乎消耗殆盡,這次情急之下再度強行提運,頓時氣脈受損,即
將形成的阿修羅王之刃因而中斷。
周圍將士急忙上前擁扶,見大人面色灰敗口溢鮮血,皆盡曉得事情不好,但
他們除了面面相覷,誰都無法可施。
猛聞數聲暴吼傳來,方少麟掙扎而起,推開眾將士奔到缺口邊朝底下望去,
見猛猙給一員手持雙股巨叉、身形無比奇異的魔將緊緊纏住,正是在湖心小島上
遭遇過的長骸將軍,他領教過此魔的厲害,心頭不禁一緊。
但不妙的事情接踵而至,骷髏群中又閃出一員雙頭骷髏魔將,一邊腦袋是骷
髏人首,另一邊卻是個骷髏虎頭,手持巨刃全身重甲,卻是也在湖心小島上遇見
過的雙首虎。
方少麟面色更加難看,猛猙雖然凶猛,但在兩大魔將的夾擊之下,已顯得有
些不支,身上頻頻挂彩,終被雙首虎一劍砍成兩段後消失無蹤。
兩員魔將獰聲狂笑,率領眾骷髏再度涌入城中,如此一來,已有兩個缺口的
城墻幾乎失去了防御的作用。
形勢急轉直下,澤陽守軍無不一臉絕望,許多趕來助陣的叁流九教人馬已開
始各自逃散。
失陷在即,方少麟朝天昂起了頭,閉著眼半晌不語。
「要不撤吧?東門似乎還未被圍,眼下衝出去還來得及。」有名將官在他身
側壓低聲道。
方少麟卻朝部下伸出了手,淡淡道:「棒來。」
接過棒後,他緩緩將已是殘破不堪的袍角扎入腰裏,聲調如常道:「撤離者
無罪,願死者……隨我來。」
眾將士肅然直立,紛紛整束盔甲更換新刃,赫無一個離開。
方少麟大喝一聲,飛般躍出城頭,率部殺奔向衝入城內的骷髏。
然而此刻,在地獄魔塔上厮殺的雪涵也遭遇了強敵,衹見一員身束鎖子銀甲
背生骨翼的骷髏魔將凌空殺至,緊緊跟隨著她的移動,揮舞著條骷髏頭飛錘不時
甩砸,出手既刁又狠。
雪涵心中面上依舊冷靜如水,但心中卻在暗暗焦急,因為她的靈力及真氣已
近油盡燈枯,如果再無法立刻打開局面,耗下去衹有死路一條。
那員會飛的魔將,正是骷髏老祖麾下幾員得力大將之一的破空將軍,在湖心
小島上,他就是第一個攻入大殿的魔將,不但武技高強,而且狡猾異常,見雪涵
雖然孤陷重圍,然而身手十分了得,于是並不靠近,衹死死地緊盯跟隨,企圖穩
穩當當地將她逼入絕境。
雪涵高踞地獄魔塔之上,眼角眺見城池已破,心愈若焚,就在此刻,胸口倏
地莫明一悸,心臟難以遏制地急速跳動起來。
不單是她,戰場上的澤陽守軍甚至骷髏魔軍似乎皆感受到了什麽,竟然一時
忘記了厮殺,紛紛抬頭朝上方望去。
空中的血雲似乎更加猩稠,有如血漿般不翻滾,某種混雜著邪惡、恐怖及某
些不明感受的詭異氣息不斷從雲堆中涌泄而出。
猛然間,無比強大的威煞鋪天蓋地般侵襲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一個巨大的
猙獰頭顱從滾滾血雲中鑽了出來,緊接著一條長達叁十餘丈的巨大骨軀從雲堆中
蜿蜒游出,噩夢般出現在每一個人的眼中。
是龍!一條無鱗無棘、無膚無肉周身裸著血色骨頭的骨龍!
本就強大難敵的骷髏魔軍居然還擁有這樣一條魔龍!澤陽守軍全都驚呆了,
僅存的一點鬥誌頃刻崩潰,城裏的百姓更是驚駭慾絕,人人心頭浮起未世之感。
已是渾身染血的方少麟怔怔地望著天空,突感疲憊之極。
其實,在此之前他並未徹底絕望,因為城裏還藏留著一支數目達兩千的虎頭
軍精銳預備隊,但這一刻,心已完全涼透:「這條魔龍不是給飛蘿師叔用紫犀釵
重創了麽?驪珠被毀,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復元了?」
地獄魔塔上的雪涵面如白紙,饒她素來處變不驚,此刻亦難以保持鎮定。
骷髏老祖到了!在這種情形下,真是令人心生絕望。
「不知師父她們怎麽樣了?」雪涵忽對她們思唸之極,眼見骨龍越飛越近,
一咬銀牙,猛地朝糾纏不休的破空將軍縱去,遠遠地飛離了地獄魔塔。
這一下真是出乎意料,破空將軍心中暗喜,急舞飛錘招架。
兩個瞬于空中激鬥了十餘合。
雪涵的武技明顯高出一籌,阿金盾又是玄教上兵,破空將軍左肩倏給光盾削
中,一角肩胛骨連帶著銀鱗護肩無聲無息地離開了軀體。
但破空將軍並不驚慌,因為衹要沒被完全毀滅,象他這種亡靈生物的身軀是
可以重新修補的,重要的是此刻已將女孩遠遠地誘離了地獄魔塔。
他一聲怪笑,突地拋下雪涵,朝後疾飛而退。
沒了憑借,雪涵身子下沉,當即凌空結印,似在運提真氣。
破空將軍立即反撲,獰笑道:「想要飛回去麽?魔家送妳一程吧!」正要甩
出飛錘,卻見女孩朝自己冷笑了一下,皓腕揚處,驟見千百道金光自上方疾旋罩
落,衹驚得魂飛魄散,方慾逃開,已給金光緊緊絞住,旋聞一片難聽的割骨聲響
起,骷髏骨軀段段分解。
原來雪涵並非運提真氣飛回地獄魔塔,而是在運御靈力祭放令無數鬼神聞風
喪膽的玄教上寶——金霞降。
破空將軍衹發出了短短的哀嚎便徹底分解,雪涵一腳點在他的殘骸之上,借
力飛回地獄魔塔,眼見就到,猛從地獄魔塔的右眼眶中噴射來數道滾滾黑煙,若
在平時,格擋或閃避自然不在話下,但此時她的真氣及靈力皆已點滴不剩,衹有
眼睜睜地硬生受下,落到地獄魔塔之上,忽感全身惡心乏力,一頭就從離地十幾
丈的高處栽了下去。
如此絕境中,還有一條骷髏骨龍在張牙舞爪地朝這邊飛來,急速下墜的雪涵
輕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勁烈的大風拂體而過,雪涵猛感腰背一緊,似乎給人接抱入懷,詫異睜眼,
赫見一個戴著額豎數角的墨色面具的人摟抱著自己,驚得趕忙推拒,誰知手上根
本沒力,卻哪裏掙扎得開,傷勢牽動,頓時溢出一口污血,意識隨即模糊起來。
「大師姐!妳怎樣了?」那人大聲喚道。
雪涵有氣無力地呻吟:「放手……放開我……」
「是我呀!」那人喊道。
但雪涵已經漸陷昏迷,根本聽不清楚他的話了。
不用說,這戴面具之人正是剛剛從地獄深淵趕至的崔小玄,他駕御著莫明其
妙就對他唯命是從的骷髏骨龍一進入戰場,就望見了從地獄魔塔上墜落的雪涵,
大驚之下急御骨龍飛來,在千鈞一發之刻救下了她。
「放……手……殺了……妳……」雪涵猶在頑強掙扎,盡管此刻身止已無絲
許力氣。
「大師姐性子好烈……」不知是不是因為戴上了七邪覆,小玄心頭卟通亂跳,
衹得將她放躺在飛蘿旁邊,見她面上似有道道黑氣時隱時現,不知是中了什麽邪
法異術,趕忙從如意囊裏取了本門的療傷丹藥塞入她口裏,接又俯下頭去,唇貼
在她耳畔問:「師父她們在哪?」
雪涵卻已完全失去了知覺。
小玄束手無策,心中萬分焦急:「看來衹有快快找到二師姐,才能為她們倆
醫治!」環掃望去,見澤陽城南面城墻已破了兩個大缺口,骷髏魔軍正潮水般涌
入,形勢危急萬分,驀地心生嗔怒,駕御骨龍朝一座骷髏魔塔衝去。
駕御地獄魔塔的幾個骷髏術士見是主子的坐駕,哪有料到會向它們發動襲擊,
依舊駕御魔塔瘋狂地虐待城墻,突見骷髏骨龍迎面直撞過來,皆驚得呆若木雞,
剎那間魔塔頭部已給撞中,轟天巨響中給掀掉了半邊。
「摧毀它!」小玄心唸動處,旋見骷髏骨龍調頭而回,繞著沒了半邊腦袋的
地獄魔塔盤旋數圈,吻爪齊舞痛加撕噬,瞬將地獄魔塔拆得七零八落。
魔塔本就千瘡百孔的龐巨身軀再也經受不住這麽沉重的打擊,終在一連串爆
響聲中驚天動地地垮了下來,掀揚起的塵土沙石淹沒了地面上的大群骷髏。
這個劇變實在是太過突然與驚人,骷髏大軍中除了不知驚恐的最低等的骷髏
戟兵及骷髏刀斧手,皆俱嚇得四下逃開。
骷髏戰車上的小玄渾身激顫,自打進入戰場,他就感覺到似有無數的看不見
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急速涌來,如潮似浪般滲透入他的身體,戴上七邪覆後的種種
奇異感覺隨即成倍放大,在擊垮地獄魔塔的一剎那,這種異感更是成十倍、成百
倍地急劇膨脹,令得他心跳如擂血液似沸,周身肌肉繃若痙攣,仿佛擁有了吞天
滅地的力量。
他難耐地低吼一聲,駕御骨龍朝另一座地獄魔塔飛掠過去。
那座地獄魔塔眼眶內的幾名骷髏術士驚慌失措,直至骷髏骨龍飛到跟前,方
才發現骷髏戰車上的人並非它們的主子,但此刻為時已晚,衹見骨龍巨吻一張,
大股如血吐息噴吐而出,魔塔給噴著的部位頓時腐蝕起來,攀附其上的骷髏亦紛
紛銷融。
骷髏骨龍一掠而過,硬極的骨軀赫將地獄魔塔的腐蝕部位刮帶下大塊來,小
玄曾跟地獄魔塔較量過,知曉它們的弱點,心唸閃動,骨龍即朝天際飛去,在地
獄魔塔上方百餘丈處來了個大倒旋,九天落瀑般俯衝掠下,直貫魔塔頭頂。
豈料這下猛烈顛倒,竟將骷髏車後座的雙姝一齊拋甩而出,小玄在前邊殺得
目赤心野,根本沒有發覺,幸好飛蘿驚醒過來,一臂勾住前軾,亂中掠見旁邊兜
頭栽落的雪涵,急忙飛手抄去,捉住了她的手腕。
雪涵給她一拽,隨即醒來,誰知睜眼就發現自己正頭下腳上地從百餘丈的高
空疾衝向大地,不禁驚呼一聲,麗容失色。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8 17:58
第六回 威震大澤
骷髏骨龍從百餘丈的高空俯衝而下,雷霆萬鈞般重重撞擊在地獄魔塔頭頂上,
衹聞一聲可怖巨響,碎骨滿天飛散,魔塔內部夾雜的大量污血臟器四下濺灑,如
瓢潑大雨般澆淋在地面的骷髏群上。
骷髏戰車係在骨龍的腰尾之間,距龍首尚有二十來丈,但仍給劇震波及,車
後座的飛蘿傷勢極重,此時真氣及靈力幾乎盡失,一下勾不住側軾,連同給她拉
拽住的雪涵驚呼著從車中一齊跌滑出去。
小玄聽見驚呼,趕忙回首,正瞧見從旁滑過的雙姝,急探出臂一把將飛蘿攔
腰攬住,飛蘿則乃死命地捉住已吊在車外的雪涵。
骷髏骨龍朝旁飛出數十丈,凌空又是一個大回旋,調頭重新衝向已是搖搖晃
晃地獄魔塔。
小玄發力一扯,飛蘿便給他摟入懷中,同時也將死死拉住的雪涵帶回了車裏。
「妳是誰?」飛蘿問,一雙美目詫訝無比地盯著他那戴著七邪覆的臉。
「坐穩!抓緊車子!」小玄回頭朝驚魂未定的雪涵大喝,身子一側,把飛蘿
的臉面密密地捂護在懷裏。
又是一聲巨響,骷髏骨龍再次撞上了地獄魔塔,這次似更猛烈,骷髏戰車給
震得蕩上空中東顛西倒,飛蘿還好,有小玄用身體夾護著,而後面的雪涵就衹有
靠自個抓緊側軾了,頓給震得氣血翻騰差點又暈過去。
「哈哈!第二座!幹掉兩座啦!」小玄一陣狂笑,衹覺有什麽東西排山倒海
般撲來,不由分說地涌入了自己的身體,令得他氣力澎湃興奮慾狂。
雙姝聞聲抬頭,就瞧見了正在緩緩倒下的地獄魔塔,心中皆盡震憾駭然。
小玄興極而嘯,揮鏈指向地面最密的一群骷髏魔軍,骨龍旋即俯衝掠下,先
是數口吐息,接著吻噬爪揮,殺得骷髏狼奔豕突亂做一團。
直至此刻,骷髏魔軍這才醒悟過來,這條主子的座駕非再是自己陣營中的一
員。逆著大群逃退的骷髏,從遠處奔來大隊尚未加入戰鬥的骷髏騎兵,排著整齊
的陣形挺槍朝骨龍衝鋒。
「來得好!」小玄厲喝,聲音已嘶啞得近乎某種野獸,御轉骷髏骨龍迎頭殺
上,不知是不是因為七邪覆的魔力,他周身似有無窮的力量與如熾的殺慾亟待宣
泄。
「這聲音怎麽有點熟悉呀……」飛蘿同雪涵心中齊生疑訝,但做夢也想不到
這個身披骷髏戰甲、頭戴骷髏頭盔、面覆邪惡面具、更乘御著骷髏老祖的座駕的
人會是崔小玄。
骷髏骨龍委實強悍厲害,一下子就深深地楔入骷髏騎兵的陣型中,瞬間撞飛
了數十騎披銅罩鐵的骷髏騎兵,而戳刺到它身上的一杆杆長槍卻如面條般彎曲軟
掉。
骷髏戰車上的小玄痛烈出手,縛魄鏈疾甩而出,驟見紫艷電光爆出,竟有柱
子般粗巨,威力赫比早先襲擊他的那員雷將強大許多,剎那將七、八個骷髏騎兵
掃離了坐騎。
飛蘿立時認出他手中的鏈子與右臂持挂的盾牌來,心中更詫:「這鏈子和盾
怎麽會落到此人手裏?難道此人也是天庭的雷將?可是他又怎是這副邪魔裝扮,
且又駕御著骷髏老妖的魔龍?」
她驚疑不定,凝目細瞧小玄臉上的面具,目光落在面具額頭的七根怪角上,
驀地心頭一震:「魔君之覆?」
小玄越戰越勇,與骨龍有如翻江攪海,殺得群邪丟盔棄甲人仰馬翻,這一刻,
原本凶窮極惡的骷髏們顯得是那麽的渺小與脆弱。
飛蘿給他緊緊地夾在臂膀間,不覺面生紅暈,悄悄掙拒,誰知反給箍抱得更
緊,忍不住輕喝道:「放下我!」
小玄卻仿若不聞,衹中魘般縱情厮殺,紫鏈所到之處,骷髏一觸即飛,瞥見
遠處有一座地獄魔塔從城墻的坍塌處跨入了城內,遂御骨龍追掠過去。
先是高塔一般的恐怖巨魔從缺口擠跨而入,然後是長達叁十餘丈的骷髏骨龍
遮空掩至,這兩衹龐然魔物頓時震住了澤陽城內的所有守軍,有些士兵甚至癱軟
于地,就連一直不肯放棄的方少麟也頹然地垂下了手裏的長棒。
誰知從後趕至的骨龍倏地高昂起首,一口就朝前邊的地獄魔塔噬落,剎那咬
去了半個腦袋,幾個骷髏術士給甩抖而出,從高空跌墜地面,摔砸得粉碎。
緊接著骷髏骨龍的長尾一下猛擺,橫掃千軍般將東倒西歪的地獄魔塔擊趴在
地,大山般壓住了大片骷髏魔軍。
這異想不到的奇變,令得衝入城內的高階骷髏幾乎全都驚呆了,至于澤陽守
軍則是個個雲裏霧裏摸不著頭,一時搞不清楚究竟是出了意外還是骷髏魔軍中起
了內哄。
「下去!」小玄心唸動處,骨龍巨首一沉俯衝掠下,勢如破竹地衝入了骷髏
魔軍之中。
骷髏戰車上的小玄再度揮甩出縛魄,驟見電光爆現銀蛇亂舞,骷髏骸骨四下
彈散。
直至此刻,已深陷絕望的澤陽守軍這才意識到,眼前這條看似邪惡無比的血
色骨龍及其上的神勇戰將竟然是骷髏魔軍的敵人,無不又驚又喜,甚至有人思道
:「莫非是老天開了眼,不忍心生靈塗炭,因此降下這神龍神將來救我們?」
小玄殺得如痴如醉,數不清的奇異感覺潮水般撲涌入他的身體,更令得他形
同瘋魔,掠見又有一座地獄魔塔攻入城內,立御骨龍風馳電掣地撲去。
飛蘿給他越夾越緊,此刻護體氣勁盡失,嬌嫩且敏感的部位給堅硬的戰甲硌
擠得異樣疼痛,忍不住大聲喊道:「混蛋!放鬆點啊!」
就在這時,又是一下猛烈劇震,骷髏骨龍已撞上了地獄魔塔。
小玄獰然而笑,這次更加瘋狂,在萬千人魔的矚目中,駕御著骷髏骨龍來回
飛馳穿梭,不住地繼續撞擊地獄魔塔。
車上雙姝給震蕩得幾乎閉過氣去,天旋地轉中瞧見又一座地獄魔塔搖搖晃晃
倒下。
澤陽守軍哄然歡呼,個個鬥誌重燃勇氣倍生。
方小麟更是精神大振,朝身側的傳令官喝道:「找季將軍,把預備軍給我全
部拉上來!」
局勢急劇轉變,率先攻入城中的雙首虎暴跳如雷,揮舞著巨劍直奔骨龍。
小玄覷見雙首虎衝來,大喝一聲,雷霆萬鈞地揮鏈砸去。
雙首虎雙手握劍奮力一迎,驀感十指劇震,巨劍竟捏拿不住脫手飛出。
小玄手腕疾抖,縛魄一跳一甩再度掃出,他提運的明明是離火真氣,可鏈上
所發的光芒始終是紫艷艷的如同閃電。
雙首虎急忙閃避,卻猛然發覺自己通體麻痹,大驚間已給從中劈著,左右兩
首赫隨著給剖成兩半的身軀分離開去,兩半身軀各自跌跌撞撞地踏出數步方,方
醉酒般撲倒在骷髏群中。
飛蘿同雪涵皆盡駭然,均想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不知是敵是友?」
混戰間骷髏群中倏彈射出一條青影,無聲無息的從側後疾竄上戰車。
飛蘿正好面對這個方向,見一把雙股巨叉如毒蛇直搠過來,而夾抱著自己的
人卻似毫不知覺,唬得急呼一聲:「後面!」
小玄這才驚覺有人偷襲,潛意識怕傷著身邊的美人,急調轉左臂的殛魂盾格
護,但已慢了一瞬,給兩股叉尖深深地刺入了肩胛,頂得整個人跌向車沿,背心
重重地撞上了車沿的一個骷髏頭,但他竟似不畏疼痛,提臂一拍,竟用殛魂將巨
叉硬生生砸斷。
就于此刻,那車沿上的骷髏頭猛地從小玄身後彈躍而起,突然變成了一衹赤
裸的半身骷髏,通體鏤刻著符篆圖案,雙手持握一把長柄鐮刀,冷不防就砍在偷
襲者的頭上。
那偷襲者正是骷髏老祖麾下幾大得力魔將之一的長骸將軍,衹覺頭頂劇震,
急忙後退,旋聞一陣十分難聽的割骨之聲,頭顱連盔竟給鐮刀拉成兩半。
小玄怒叱揮鏈,衹見紫電一閃,已將長骸將軍當胸擊穿。
長骸將軍哀嚎一聲,散架般跌入骷髏群中。
車沿的半身骷髏猶在鬼詭地揮舞鐮刀,片刻間斬斷了數衹靠近戰車的骷髏魔
兵。
小玄心中一動:「莫非這是機關?」掠見左右及後側車沿上各鑲嵌兩衹同樣
的骷髏頭,遂上前一一拍擊,驀見又有五衹半身骷髏彈躍而起,亦皆通體鏤刻符
篆圖案,手裏分持瓜錘、長鉤、長戟、大斧,朝戰車四周大打出手,唯餘一個空
著雙手,卻也十分厲害,張牙舞爪地撕扯著靠近戰車的骷髏魔兵。
飛蘿同雪涵瞠目結舌。
小玄大喜,仔細再瞧車子,見前邊車轅上尚嵌著一衹墨色骷髏頭,遂俯身過
去拍下,猛見戰車周圍忽然升起四幕墨色的火焰,間中閃耀著無數詭異的法咒符
號,將整輛戰車完全罩住,正是骷髏老祖當日用來抵御崔采婷、飛蘿及李夢棠全
力合擊的絕頂防護機關邪法——修羅之焰。
「原來是這東西!」小玄記憶猶新,深知此物的防護能力異樣強大,心中樂
不可支。
有了六衹機關骷髏與修羅之焰的防護,骷髏戰車猶如鐵桶籠罩潑水不入,所
到之處勢如破竹。
這一陣狠殺,令得衝入城內的骷髏魔軍完全陷入了慌亂,而澤陽守軍卻是士
氣大振,此消彼長下,局面完全改觀。
小玄左衝右突,每每擊垮一個魔軍強將,附近的澤陽守軍都會爆發出一陣震
天歡呼,他何嘗這麽威風過,心中萬分得意,更是興奮若狂神勇異常。
這時,方少麟一直捨不得動用的兩千精銳預備軍從城中心殺了過來,終于徹
底擊垮了衝入城內的骷髏魔軍,重新封堵住了城墻的幾處缺口。
至于整個戰場,澤陽守軍也看到了一絲勝利的希望,因為邪穢大軍的八座地
獄魔塔此時已經全部倒下了。
「喂!妳……妳的肩……」飛蘿忍不住叫道,尚插在小玄肩胛上的半截股叉
令她瞧得心都悸了。
小玄聽見,遂一手搭上叉柄,竟然連皮帶肉將叉從肩胛裏硬生生地拔了出來,
叉尖的倒鉤還扯拽下一片染滿血漿的護甲來。
雙姝瞧得花容失色直吸涼氣。
小玄咧嘴一笑,見飛蘿朱唇輕顫,臉色蒼白,一副嬌弱不勝的模樣,心中又
疼又憐,猛地情難自禁,俯下頭去就在她唇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妳!」飛蘿驚羞交集,正要掙拒反抗,已給一把拋入了後座。
「混蛋!」她滿面暈紅的怒罵,卻見輕薄自己的惡棍御起骨龍直掠高空,腦
袋四轉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師叔,這厮到底是什麽人?」雪涵悄問。
「不清楚,這厮雖然在殺魔軍,可也不見得是什麽好東西,我們得尋機逃走。」
飛蘿壓低聲音羞惱滿懷道。
*** *** *** ***
逍遙峰眾姝定睛望去,見前面的魔將形容極其詭異可怖,赫是上身為人,下
體為蛛,通體殷赤如血,上身的肌肉塊塊虯結,似有無窮的力量正待宣泄,底下
的八條長腿則如鉤似鐮,長近叁丈,正是令十來名伏魔手瞬間肢解的凶器。
「看來這家伙是與蜘蛛復合的骷髏。」李夢棠道。
「力氣很大!」給逼退了兩步的崔采婷沉聲道。
四周幸存的伏魔手無不滿面驚駭,跌跌爬爬地朝後逃退。
「啊哈!怎會有這麽多粉粉嫩嫩的小娘兒送上門來?多鮮美的食物!」那魔
將一陣獰笑,聲音中充滿了驚喜,腥稠的口涎不住地從口邊淌溢垂落。
水若一陣惡心,拚命將水靈真氣注入手中的辟邪冰焰刃,催鼓得鑲嵌刃上的
一藍一赤兩顆奇石閃閃發亮。
「敵人很多,速戰速決!」崔采婷發動玄功,手上白芒閃耀,再度朝魔將掠
去。
「找死!讓妳們知道我血刃大將軍的厲害!」魔將獰喝,前邊幾衹長腿電般
竄起,如染血鐮刀般交錯削勾。
崔采婷身形突地慢下,婀娜妙曼若飄似舞,不知怎麽就穿入了血刃將軍的嚴
密防線,一下子欺到他跟前。
原來這正是如意五行中的水遁係身法——天池嬉波步,衹不過她使出來要比
水若精妙上數倍。
血刃將軍吃了一驚,急揮利足回救,驀地通體劇震,腹部已挨了下重擊,吃
痛下一陣疾削亂斬,好不容易才將敵人逼開,衹覺傷處又重又硬,訝然望落,瞧
見自己腹上染了一片金黃,周圍隱隱閃現出絲縷金燦燦的符篆光影,方知碰上了
罕遇的強敵。
李夢棠眼尖,立時瞧出魔將挨著的正是本門金遁係的伏魔絕招——鑄魔印,
心中大是嘆服:「師父的功力精湛如斯,竟然能同時運用兩係功法!」當下抓住
機會,拉開了名揚地界的木母神弓……
血刃將軍正在驚怒,猛見一條筆直碧線掠來,疾如閃電,尚未反應過來,肩
膀上已多了支由數片青翠竹葉做成尾羽的碧箭,中箭處很快就蔓延出一片潤鬱的
青碧,詭異地侵覆了周圍的肌肉,奇怪間用手摸去,竟如挖豆腐般抓下一塊來。
「嚎!嚎!好不容易才長出來的肉哇……我要生氣了!」血刃將軍咆哮大叫,
驀地仰起脖子朝天發出一串震耳慾聾的怪吼。
摘霞冷笑道:「這家伙發什麽瘋?棠姐姐妳再給它一箭!」話音方落,猛聞
四周怪嘶響起,似有無數魔怪潮涌圍來。
水若面色微變,顫聲道:「好……好象是那……那些東西!」
「大家小心!」李夢裳輕喝,手上半拉開弓,一臉警惕。
夏小婉遂將土靈笛橫在唇邊,嗚嗚地吹了起來,旋見八衹雄壯的土精掀翻草
皮泥土從地下爬了出來,默默地圍成一圈,守護在逍遙峰眾姝四周。
倏聽「嗖」地一聲,一衹赤影從林木中竄了出來,正是眾姝皆遭遇過的骷髏
血蛛。
外圍的土精揮拳慾砸,卻見一道波浪形的碧芒掠出,沒入骷髏血蛛的軀體,
骷髏血蛛「叭」地一聲墜地,長肢抽搐個不住,附近的兩衹土精掩上前去就是一
陣痛毆。
原來是水若搶先發出了水華斬。
這時又有數衹骷髏血蛛先後竄出,別人尚未及發招,卻見碧芒頻頻疾掠,水
若已一口氣揮出了十餘記水華斬。
眾人怔住,小婉急叫道:「別啊,叁師姐,妳的水華斬太耗真氣,先讓我的
土精去打吧。」
水若卻渾似未聞,緊繃著俏靨依舊發狠揮刃,瞬又用水華斬削倒數衹骷髏血
蛛。
崔采婷眉頭微蹙,輕叱道:「水兒別慌!注意節省真氣。」
水若這才驚醒般收手,酥胸起伏面色蒼白,顯然耗費極劇。
「別緊張,有我們呢。」李夢棠柔聲安慰,忙施展木遁係的輔助絕技——瓊
林玉樹,為她補充真氣。
接下來從林木間奔竄出的骷髏血蛛越來越多,摩肩接踵從四面八方瘋狂撲至。
逍遙峰眾姝身手不俗,又有八衹力量及防御皆為上佳的土精援護,自保一時
不成問題,但周圍的幾十名伏魔手可就招架不住了,厲呼慘號此起彼伏,片刻便
已聲息俱絕。
摘霞功力最弱,望著密密麻麻的魔蛛,心中愈來愈慌,失聲叫道:「天吶!
越殺越多哩!怎會有這麽多?」
水若素來最怕蟲蛇,此際比摘霞更加驚慌,瞧見群蛛漸逼漸急,又再拚命用
狠,不惜真氣連發威力非凡的水華斬。
「孩兒們,給我把這幾個又嫩又水的小娘兒統統撕碎!」血刃將軍狂笑不止,
衹立于七、八丈外指揮蛛群攻擊眾姝。
守在外圍的土精接二連叁的給骷髏血蛛撞散撕碎,小婉不斷吹笛召出新的土
精補充,靈力的消耗漸急漸劇。
「劍!」崔采婷突朝摘霞喚道。
摘霞忙從法囊中取出入夢,橫捧胸前。
崔采婷凌空一抓,入夢「錚」地脫鞘而出,流曳著寒光飛入她手中,朝眾徒
道:「妳們小心,我去收拾那穢物!」
「師父,我跟妳去。」李夢棠叫道,她當然知曉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但見魔
蛛極多,心中未免擔心。
崔采婷搖了下頭,人已縱躍而出。
李夢棠急開神弓掩護,見有魔蛛危脅到師父,便即給它一箭。
崔采婷凌空飛掠,足不點地的直奔血刃將軍。
血刃將軍知她厲害,急忙揮舞長近叁丈利鉤般的赤腿迎擊。
驀見劍光縱橫寒芒流曳,長腿赫給節節削斷。
血刃將軍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的八條長腿全都是經過邪法魔化
過的,有如金鐵鑄就,從來就衹有他打斷別人的兵器,哪料得到今日肢解之災,
大驚之下急朝後退,但為時已晚,飛仙般的美人已如影隨形地追至,手中那如夢
似幻的寶劍遞向他的心口。
豈知奇變猝生,在入夢劍鋒就要觸及血刃將軍胸口的剎那,崔采婷身後忽然
憑空生出一團煙塵似的東西……
崔采婷心生警兆,左手拂袖向後擊去,驀地背後劇震,整個人朝前跌飛出去。
後面的眾姝駭然瞧見一衹巨大的骷髏赤爪從虛空中現出,瞬間擊中了崔采婷,
齊發出一陣驚呼,水若對這個曾經重傷心上人及重創愛寵的邪惡法術更是刻骨銘
心,顫聲叫道:「老……老妖怪來了!」
煙塵倏地消散,李夢棠瞳孔收縮心臟劇跳,手上迅速開弓,急呼道:「是灰
飛煙滅!小心!過來了!」
話音未落,消失的煙塵已在眾姝中間驟然生出,眾姝驚怒出手,卻見赤影如
電飛掠,身上紛紛遭創。
電光石火間,眾姝連同外圍的土精全數倒下,陷于骷髏蛛海中。
煙塵糾纏著收縮凝聚,漸漸現出一個人形來,禿頂白袍神閑氣定,不是骷髏
老祖是誰。
他朝血刃將軍打了個手勢,血刃將軍立即發出一聲怪嘯,骷髏血蛛便停止了
瘋狂的進攻,衹擁擠著圍逼住逍遙峰眾姝。
跌出老遠的崔采婷掙扎爬起,怒色滿面地盯著骷髏老祖,朱唇突張,猛地彎
下腰嘔出大口血來。
「小娃娃們,我們又見面了,老夫真高興吶!」骷髏老祖森然笑道。
李夢棠曲蜷于地,手捂著腹呻吟道:「老妖怪,妳也算是個開宗立派的人物
了,卻還偷襲,不丟臉麽?」
「嘿嘿,能省卻許多功夫,有什麽丟不丟臉的!」骷髏老祖怪笑道,「上次
妳們當中不就有個小賤人偷襲魔家麽,咦……她怎麽沒跟妳們在一起?」
他環首四顧,忽爾陰森森道:「對了,還有那個可惡的小家伙呢?他在哪裏?」
第七回 掃蕩魔邪
李夢棠睨了閉起雙目的崔采婷一眼,心知她在運功療傷,遂問道:「哪個小
家伙?」
「就是那個使用鞭子做兵器而且狡猾透頂的臭小子!」骷髏老祖道,雖然面
上衹殘數絲腐肉,但眾姝都感覺到了他的怒意。
「哦,妳獨獨找他做什麽?」李夢棠忙接口。
「魔家要從他那裏取回一樣東西,然後將他剝皮啖骨煉做萬世奴僕!」骷髏
老祖咬牙切齒道。
水若聽得滿心驚悚,顫聲喊道:「妳做夢!」
「妳要從他那裏取回什麽東西啊?」李夢棠則不停發問,力求為師父爭取時
間。
誰知骷髏老祖卻已警覺,忽轉頭盯住了正在默默運功自療的崔采婷。
李夢棠心叫不妙,果然聽骷髏老祖森然道:「嘿,重元老兒的門下果然有點
能耐,上次中了噬魂化魄咒居然沒死,這回吃了魔家一記冥皇之爪,又能運功自
療,那……魔家就讓妳再嘗一爪吧。」
眾姝面色大變,卻皆無可奈何。
骷髏老祖骨指捏訣,正要施展邪法,忽聞天上傳來一聲震人魂魄吟嘯,如若
龍音,抬頭望去,立時愕住。
逍遙峰眾姝亦皆仰首,透過樹梢望去,衹見一條尖吻突額無鱗無棘長逾叁十
幾丈的血色骨龍蜿蜒飛來,個個心頭涼透,越發絕望。
骷髏老祖由愕轉訝,心中忖道:「這是怎麽回事?這條龍的再造驪珠不是給
毀掉了嗎?眼下應該是在深淵中修養的呀,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處?」
他驚疑不定,當即運提邪法冉冉升空,迎著骨龍飛去。
小玄馭駕骨龍四處飛馳,尋覓師父及一眾師姐的行蹤,片刻便轉過大半個澤
陽城,到了城北山峰上空,立時瞧見漫山遍野的骷髏血蛛,遂打算先下去大殺一
場,猛然瞧見陷在蛛海中的師父師姐一行,心中大喜,趕忙御龍降落,正碰見迎
面而來的骷髏老祖,不禁一凜,急馭骨龍停住。
骷髏老祖飛近,見骷髏戰車上的六衹戰鬥機關骷髏全數打開,需要積蓄大量
靈能放能啟動的防護機關魔法修羅之焰也在浪費地不停施放,心中又驚又疼又怒,
厲聲喝道:「車上何人?竟敢御吾座駕!」
小玄此時身披骷髏戰甲、頭戴骷髏頭盔、面覆魔君之覆,且給修羅之焰籠罩
其中,車子的左右及後側還有六衹機關骷髏在瘋狂亂舞,難以讓人瞧清。
不知為何,面對如此強敵,小玄這一刻心中竟然毫無畏懼,他掠眼底下,見
師父及師姐們所處凶險已極,啐了聲:「老不死王八蛋!」就馭骨龍殺上。
骷髏老祖見骷髏骨龍張牙舞爪地衝來,忙運魔功頌唸御龍禁制,誰知原本對
自己服服貼貼的骨龍衹似痛苦地厲吟一聲,竟昂起巨首朝自己噴出一大口吐息來,
饒他修為高絕,亦不輕易挨受,急朝旁側閃避,衣袍已給吐息邊緣拂著一下,頓
時腐蝕掉了大片,露出內裏如血殷赤的裸骨,煞是狼狽。
小玄精神大振,舞盾揮鏈追殺過去。
骷髏老祖驚怒難抑,發功魔功凌空迎擊。
底下眾姝目瞪口呆,摘霞道:「是我的眼睛花了麽?老妖怪怎麽跟自個的座
駕打了起來?」
李夢棠眼尖,道:「是那車子上有人,莫非老妖怪的魔龍給別人控制了!」
「可是,老妖怪肯定會有自己座駕的禁制呀?」小婉訝道。
「這個就不清楚了,也許是出了什麽差錯或變故吧?」李夢棠凝目望著上空。
「這樣最好,就讓它們狗咬狗去,鬥個兩敗俱傷才好!」摘霞躺在地上恨恨
道。
小玄衹覺真氣靈力從未有過這樣的充沛,源源不絕且洶涌澎湃,注入殛魂縛
魄之中,便見雷電閃爆縱橫交錯,聲威驚人,加上骷髏骨龍及六衹戰鬥機關骷髏
同修羅之焰,竟殺得骷髏老祖手忙腳亂。
這一切,已令得他隱隱感知與臉上所戴的七邪覆有關,在如濤涌來的痛快與
迷亂中,竟似對這張邪惡絕頂的猙獰面具生出了絲絲迷戀與癮頭。
骷髏老祖愈鬥愈訝,在激鬥中透過修羅之焰望去,見敵人面上戴著的面具竟
似魔君之覆,心中更加震驚,百思不透這個奪走自己座駕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連施幾記冥皇之爪皆給骨龍與修羅之焰阻御掉後,突地兵行險著,一個灰飛煙
滅瞬移至戰車後方,猛將護體氣勁提升至,然後就硬生生地強突入了修羅之焰。
車後座的飛蘿與雪涵齊聲驚呼,小玄心知不好,急忙側身回擊,但神出鬼沒
的邪惡絕技冥皇之爪已經倏現在車子中,蘊藏著可怕魔力的巨大骨爪將他整個人
捉握在爪心中。
小玄痛苦地悶哼一聲,鮮血從口中噴薄而出。
骷髏老祖飄立車沿之上,錯愕了一下,惡狠狠地獰笑道:「居然沒給我的冥
皇之爪一把抓碎,好好好!好修為呀!看看妳能堅持多久吧!」當下不惜劇耗,
掐訣催鼓靈力,繼續維持從虛空中鑽出來的毀滅之爪。
巨爪越收越緊,小玄盾格臂擋死命支撐,衹覺股股利害魔力從四面八方侵體
而入,壓得五臟六腑若碎似移,痛苦萬分中鮮血又噴。
其實骷髏老祖這時亦不好受,適才強行突入,給威力驚人的修羅之焰傷及腑
臟,真元已虧,但見成功在即,便衹有咬緊牙關強行維持。
飛蘿雖然不知給冥皇之爪困住的人就是小玄,但權衡利害,心忖若給骷髏老
祖得手,自己一眾門人定然無倖,當下悄提適才一直暗中凝聚的一點點真氣,捏
了個驚電訣朝骷髏老祖的丹田偷偷點去。
豈知骷髏老祖機警之極,右腿一抬就將她的捏訣的手蹬踏在車沿上。
飛蘿慘呼一聲,痛得花容失色。
骷髏老祖獰笑道:「原來是妳這小賤人!又想來偷襲魔家麽?待會瞧我怎麽
收拾妳。」
這一下雖沒成功,但已擾得骷髏老祖靈力一滯,小玄猛然發喊,竟將困住他
的冥皇之爪震爆得粉碎,骷髏戰車有如挨了炸藥般劇震跳起,雪涵頓給拋出車外,
幸好一手勾著了車側的輪子。
與此同時,小玄奔雷般彈縱而出,殛魂盾重重地轟擊在骷髏老祖身上。
衹聽喀卡密響,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的骷髏老祖給震上了空中,小玄仍然不
依不饒,赤紅著眼疾掠追上,提起殛魂盾拍砸在骷髏老祖頭上。
這一下真個雷霆萬鈞,饒是骷髏老祖如此修為,顱頂亦立現出條條裂縫,他
驚怒出手,一爪將小玄擊回車中。
這時,身受重傷的雪涵已經堅持不住,手指一鬆,就從高空跌墜而下。
底下的水若突然失聲驚叫起來:「好像是大師姐呀!」眾姝也均認出了墜落
的人是雪涵,無不大驚失色,然而此刻人人受傷,且給骷髏血蛛團團圍住,誰都
無法施以援手。
千鈞一發間,倏見影子閃掠,有人在半空「接」住了雪涵,用的卻是一條空
空飄飄的袖子。
地面眾姝見狀大喜,小婉歡叫道:「是六師伯!他老人家終究還是出手了!」
易尋煙無暇放下雪涵,在空中微一輕踏,就帶著她出現在上空百十丈處的骷
髏老祖跟前,另一邊袖子隨便揮出,不知怎麽便穿過了嚴密的防守,掃中了骷髏
老祖的胸口。
骷髏老祖頓感某種奇異氣勁透體而入,周身的護體魔功幾乎沒起到任何防御
作用,骨腔內懸著的一團修煉了千萬年的真元赫給衝得七零八落,立知是碰上了
專克自己功法的頂級高手,不禁心膽俱寒,疾朝後方飛退。
「敢傷吾教門人耶!」易尋煙冷哼一聲,如影隨形地追去。
骷髏老祖色厲內茬地怒喝道:「妳是何人?」他自恃修為深厚,一邊飛退一
邊暗自運功調息,誰知竟惹得頭頂的裂紋蔓延下來,一直裂到了眼眶旁,真氣止
不住地朝外飛速滲泄。
「孤煙島散人易尋煙。」易尋煙淡淡道。
骷髏老祖雖一直蜇伏于地獄深淵潛心修煉,但他在外有布大量耳目,對這些
年來的相關動靜了然指掌,一聽眼前之人就是誅伏了四十九洞妖王的玄教護法,
心中越發慌怯,加上此際傷得委實不輕,驀地鬥誌大失,再瞧見那個戴著魔君之
覆的人馭著背叛了自己的骨龍追殺過來,暗暗長嘆一聲:「罷了罷了!留得青山
在,不怕沒柴燒!」幾根骨指在袖內捏訣,悄悄施展出他那叁大獨門邪技之一的
灰飛煙滅。
易尋煙已追至極近,正要出手,倏見骷髏老祖如塵四散,眨眼便無影無蹤,
心中詫異,但這時無暇施法偵測追蹤,旋從高空降下,去解救給骷髏血蛛圍困住
的眾姝。
小玄見骷髏老祖突然不見,雖然惱怒,然卻無可奈何,亦御龍急掠而下,直
撲地面的骷髏蛛群。
骷髏血蛛雖然數量極多且凶猛非棠,但給這兩大強援殺至,又如何敵擋得住,
逍遙峰眾姝立時解了重圍。
血刃將軍見主子潰逃,心知不妙,遂也趁亂溜走了。
小玄馭龍來回衝殺,每幹掉一衹血蛛便似有一道電流撲入身體,然後神秘地
屯積著激蕩著,彷彿烈焰焚燒怒濤摔砸,令得他如瘋若狂,繃緊至極限的肌肉近
乎痙攣了。
這時,骷髏戰車車沿的六衹戰鬥機關骷髏所蓄的靈能已經相繼耗盡,一個個
先後收了兵器趴伏縮下,依舊衹露六個頭顱在車沿之上。
四周騰竄的修羅之焰也因靈能的枯竭開始漸漸減弱,很快就低矮成朵朵各不
相連的淡墨色火苗,似不甘熄滅般跳躍著掙扎著,但最終還是完全消失了。
然而小玄卻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盾若雷轟鏈似電劈,一衹衹巨大的骷
髏血蛛直如面捏紙糊肢離破碎。
這一刻的他,彷彿對殺戮著了迷上了癮。
雪涵見骷髏蛛群已經構不成威脅,急朝易尋煙喊道:「六師伯,妳快去求叁
十叁師叔,她在那個戴面具的家伙車上。」
易尋煙錯愕,足下略踏,瞬就到了骷髏戰車上方,沉聲喝道:「爾是何方魔
怪?」
小玄如怒揮鏈,手中的縛魄似一道粗巨如柱的閃電朝空貫出。
易尋煙心頭微凜,揮袖迎去,登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劇響,四吐的強大氣勁
掀飛了周圍的數衹骷髏血蛛。
小玄給震得肢體一陣酸麻,卻覺脹得自己難受無比的力量有了宣泄之處,當
下想都不想便舞鏈狂鞭,電光石火間又與敵人交擊了十餘次。
衹聞炸響密爆,聲威駭人,終見兩個各自分開。
易尋煙由急轉徐飄飄而退,小玄卻是連車帶人給震飛出去,繃扯得連接骷髏
戰車與骷髏骨龍的鏈子筆直如線扎扎作響。
雖然高下顯見,但已令得逍遙峰眾姝個個大為驚詫。
易尋煙更是暗暗訝異,他修為高絕,素來罕逢敵手,對對方有如此強勁實力
倒不是太放在心上,但對方看上去分明是個邪魔,功法卻是異常古怪,成分似正
若邪繁雜難解,心中奇道:「這廝究竟是仙抑魔?何界何域所出?」化解了力道,
復又掠前逼上。
小玄氣血翻騰,衹覺鼻間有什麽淌下,隨手抹去,染了一手皆血,但他毫不
在乎,見敵又至,立驅戰車舞鏈殺上。
戰意有如烈火般燒灼著得他兩眼殷赤似血陣陣生痛。
兩人再度交手,比前次更加疾迅激烈。
易尋煙終于展現了與他名聲相稱的可怕實力,道道渾厚無匹的辟邪氣勁隨袖
貫出,所過之處,便見樹摧土掀枝葉成粉,十分駭人。
小玄不過是依仗阿修羅界的兩件奇兵與七邪覆所吸汲的各種力量,叁板斧過,
便漸漸抵擋不住易尋煙如川若流的攻擊,縛魄鏈構成的防線屢屢被破,幸得還有
寬大的殛魂盾左右招架,才未立時潰敗,焦灼中心唸閃動,骷髏骨龍倏地吟嘯而
落,張開猙獰巨吻朝易尋煙噬去。
易尋煙不慌不忙,一個輕妙騰挪,便已掠過龍首欺身入懷,袖子揮出,衹聞
辟叭脆響,赫將骨龍那渾如金剛的巨骨掃斷了數根。
原來他所修的正元真氣乃是專辟邪魔的無上絕學,而骷髏骨龍雖然原為仙家
驪龍,但後來給骷髏老祖用邪法煉化,屬性已幾乎全轉為魔,立時給他克制。
小玄見骨龍受創,不禁又疼又急,心神猛然清醒了些許,這才意識到眼前之
敵是誰,登時冷汗直冒:「我怎麽跟六師伯打起來了……」旋即想起給他捉住的
後果,更是驚恐交加,見師父師姐們險境已除,倏御龍朝天上飛去,衹求能逃得
遠遠的。
「休走!」易尋煙喝,大步追來,他已修至飛仙境界,一跨便達百丈之距。
小玄急馭骨龍飛馳,沒命地一味奔逃,骷髏骨龍雖然受傷,但速度仍極驚人,
展騰起來,真個風馳電掣瞬息千裏。
易尋煙漸給拉下,突然住步默唸,將袖一揮,旋見白光四放,卻是祭出了衹
有翼玉鼎,上刻祥雲朵朵,正是他的秘煉法寶雲翼鼎,跨坐上去,朝前疾翔追擊。
可惜遲這片刻,前方的魔龍已經不見了蹤影。
易尋煙在空中尋覓了一大圈,仍然沒有收獲,衹好定住雲翼鼎,施法潛心卜
測演算,以玄教的不傳秘術追蹤敵人。
蛛群終給全數殲滅,林子裏到處是骷髏血蛛的殘肢碎骨,眾姝驚魂稍定,夏
小婉道:「不知那車子上的人是仙是魔,為何要助我們?」
「那人也未必是助我們,衹能說他在與魔軍為敵。」李夢棠道。
「是啊,否則那人為什麽要劫去叁十叁師叔。」摘霞道。
雪涵慾言又止。
「那人好厲害,居然奪去了骷髏老妖的魔龍,不知他是如何破解禁制的?」
夏小婉怔怔道。
「還有……那人臉上戴的面具頂上生著七根尖角,好像就是傳說中的七邪覆
啊……」水若接道。
「七邪覆不是在十幾年前給玄……給毀掉了嗎?怎麽今兒會出現在這裏?而
且落在那人的手上?」李夢棠瞧了師父一眼道。
崔采婷卻不接話,秀眉微蹙似有所思。
「哎,怎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如此神秘的家伙來呢?」夏小婉喃喃道。
「幸好,六師伯趕來了,否則今日我們……我們……」摘霞說到一半,見眾
人面色難看,趕忙閉住嘴兒將後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此番下山,尚未入京,便已連連遭遇凶險與變故,飛蘿凶吉未卜,小玄則給
逐出門墻,而餘皆已受了輕重不一的傷,思及此處,眾姝皆盡黯然。
崔采婷瞧瞧一直沒說話的雪涵,問道:「前邊如何?」
雪涵神魂不定道:「本來已是危在旦夕,但這一人一龍突然出現,連續擊垮
了數座骷髏巨魔與許多魔兵魔將,令得形勢大大好轉了,在來這邊之前,甚至可
以說魔軍已在潰敗。」
眾人聽得大感詫訝,小婉道:「真搞不懂這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蛋啦!」
「妳們兩個怎會落入那人手裏?」崔采婷又問。
「我給魔兵擊傷,從巨魔身上跌落下來,是那人及時救了我……」雪涵猶豫
道:「等我清醒時,便已經在他的車子上了,而且師叔就躺旁邊,好像也受了很
重的傷。」
眾姝面面相覷,越發迷惑不解。
「不管怎麽說,那人幫了我們的大忙。」雪涵凝眸望著天邊道。
崔采婷沉吟了片刻,道:「這個暫且不管了,妳們師叔有六師伯去救,想必
無甚問題,眼下,我們還是趕回前面去助少麟守城要緊。」
*** *** *** ***
小玄馭駕骨龍沒命飛逃,眼見拉下了後面追趕的易尋煙,飛蘿心中著急,當
下不顧傷勢,就在後座暗運真氣,好一會後,終于點點滴滴地聚集了絲許,凝于
指尖,悄悄立起,倏一下刺在小玄腦後的天柱穴上。
雖這一指所蘊的真氣極其有限,但飛蘿巧妙地將之轉化成了四象中的電屬性,
衹要擊中要害,仍能令人麻痺癱瘓。
孰知這十拿九穩的一擊竟然失敗了,戴著七邪覆的小玄衹是通體一震,怒轉
回頭,暴吼道:「做什麽!」
飛蘿大驚,急切間指尖下滑,又一下戳在他的背後的懸樞穴上。
小玄一陣暈眩,卻仍不倒,衹堅持著繼御骷髏骨龍朝前飛馳。
飛蘿面無血色,咬緊牙根將最後僅餘的一絲真氣點刺在小玄的命門穴上。
這下真是要命,小玄大叫一聲,痛得面具後的臉都扭曲了,倏地轉身,惡狠
狠一把扭住了飛蘿的手腕。
「噯呀!」飛蘿哼了一聲,傷勢牽動,這回輪到她痛徹心肺了。
聲音雖細,但卻嬌嬌膩膩,鑽入小玄耳中,令得他心頭一麻,猛地用力摜出,
將美人重重地摔在後座。
這一刻的他暈頭轉向灼躁異常,已全然不知憐香惜玉。
飛蘿給摔得花容失色,捂著胸腹痛苦地蜷縮起身子,原本就玲瓏有致的線條
扭曲得驚心動魄,一截奶漿凝就的美腿從掀起的裙裾下露出了出來。
小玄怔怔地盯著,胸膛急劇起伏,從七邪覆中露出的一雙赤眼越發渾濁迷亂。
聽見漸粗漸急的呼吸聲,飛蘿抬頭瞧去,觸著迎面射來的可怕目光,忽似意
識到某種危險,慌忙強支起身拉下裙子,失措地把雙臂遮擋在胸前。
殊不知這個舉動更加誘惑,纖細的玉腕根本遮捂不住聳翹的碩乳,而畏懼的
神情及驚慌的目光從來就是令邪惡種子生根發芽的水分與肥料。
何況還有一張誘發七種邪力的七邪覆。
小玄喉頭「荷荷」作響,聲音已近乎野獸,不知何處傳來的神秘邪力令得他
通體若焚心智盡失,猛地縱身撲出,壓在美人身上。
飛蘿大驚,急忙掙拒,怎奈此刻力氣盡失,哪裏阻止得了。
小玄手上發勁,衹聽嗤喇一聲,撕開了美人胸前的衣襟,不由分說就扒下抹
胸,一對比雪還白的巨碩美乳立時彈躍而出,鼓鼓脹脹顫顫巍巍的在他眼前上下
悠晃,似有無窮的熱情要從裏面漲裂而出。
飛蘿驚呼慾捂,已給小玄捉住雙腕,一頭就扎進了兩衹高聳雪峰夾出的深深
峽谷,從七邪覆下露出的鼻口粗莽地磨礪著凝乳似的肌膚。
飛蘿又踢又捶極力掙抗,過不片刻,已是手酸腳軟,竭聲喊道:「妳既來救
澤陽,又救了我,可見不是什麽惡人,卻為何要做這種禽獸之事!」
小玄充耳不聞,牛喘著在深谷中拱進拱出,唇擦舌舔百般貪婪。似酥非酥、
似蜜非蜜的淡淡香氣隨著磨擦蒸熏而起,加上融融暖暖粉粉膩膩的觸感,令得他
更加情迷慾亂血沸髓麻,兩手忽然放開美人雙腕,蠻橫地捧住如瓜肥乳,捏揉成
千形萬狀。
飛蘿輕哼一聲,碩峰上的兩顆朱彩美蒂竟給冰冷堅硬的面具亂得勃翹了起來,
周圍的美麗嫩暈似乎也擴大了些許,一股異樣濃鬱的乳香悄溢而出。
小玄怔了怔,鼻子用力地吸嗅了幾下。
飛蘿惶然地用手捂住,卻驚覺一衹炙熱似火的手掌從裙底下鑽了進來,索捋
著腿迅速朝上襲來。
「不要!」她一聲驚呼,兩手急去下面阻攔,可是顧此失彼,上邊立時失陷,
右邊峰頂的翹蒂倏給一張滾燙的嘴巴罩落,緊緊地吸吮住了。
就在這時,底下也晚了一步,敏感萬分的嬌嫩處又落入了他人之手。
「混蛋!」飛蘿顫聲怒罵,肌膚浮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雙手死命捉按住在羅
裙裏的惡手,可是身上的淫徒蠻力無窮,不依不饒地繼續侵犯著。
小玄渾身熱氣蒸騰,深探裙中的手恣意捏拿,所觸無不腴肥如膏軟嫩若脂,
衹耍得指掌陣陣發酥,忽感絲絲溜滑黏膩,原來已把美人惹逗出了數縷蜜汁。
「嗚……我……我殺了妳!」飛蘿咬牙切齒地羞哼,突爾嬌軀一震,原來她
那無比誘人的奶頭給身上的淫徒重重地咬了一下。
這時的小玄形同入魔,在大力捏揉肥美酥乳的同時,唇齒竟還不知輕重地咂
吮嚙噬,全然不顧美人是否疼痛難挨。
殊不知飛蘿的玉峰藏匿奧妙,最是敏感,給他這麽一頓粗野放縱地蹂躪,衹
覺陣陣酸痛萬分難挨,嬌軀竟然不爭氣地麻軟掉了半邊,她狼狽萬分地哼吟著,
如雲秀發蓬鬆墜落,遮去了半邊面頰,露出的半邊則浮現出嬌艷慾滴的鮮濃桃暈
來。
小玄呆了一呆,口乾舌燥地盯著美人的迷濛美目與飽潤朱唇,突然騰身而起,
兩手在自己身上猛扒亂扯,骷髏戰甲登如紙扎泥糊般碎裂散落,內裏的衣衫也給
撕開,露出了塊塊虯結若賁炙赤似火的肌肉。
飛蘿失聲低呼,身子拚命朝後退去,驚慌失措地在車座裏縮做一團,平日的
雍容自信早已皆盡不見。
骷髏骨龍失去了神秘的外來控制,衹好漫無目的在空中胡亂飛行。
千百丈下,波濤滾滾浩瀚萬頃,正是一望無際的大澤。
第八回 雲裏銷魂
小玄再度撲上,猙獰可怖的七邪覆下方露出了半截赤紅如血的臉。
飛蘿死命掙拒,但一切都是徒勞的,完全喪失了真氣與靈力的她絲毫阻止不
了此刻如同野獸的暴徒,很快就給徹底制住。
小玄左手捉住兩條粉腕,牢牢地壓制在她的頭頂上,右手掀撩起裙裾,接著
雙膝一分,強橫地頂開了美人的兩條凝乳般的白腿。
小衣亂處,襠底春光乍泄,但見燕草繁密烏似濃墨,雪阜高墳腴如脂膏,叫
人觸目心醉入眼魂迷。
可是這一刻的小玄無心細賞,他粗喘地迅速地挪湊上去,衹渴盼能快快槍挑
花蕊棒搗玄霜。
飛蘿動彈不得,嘴裏不住喊罵,驀地心中絕望,淚水一涌而出,滾落桃腮。
已赤上身的小玄搭住褲頭,猛地一扒扯掉腰帶,將褲頭捋了下去,剎那間一
根雄渾巨碩的大肉棒彈躍而出,殺氣騰騰地柱立在美人跟前。
飛蘿正哭罵不停,倏地嬌軀一震,睜大美目望著前邊。
這當然不是給那根挑眉豎目的大棒子嚇蒙了,而是暴徒腹上散發出的一片淡
淡光芒令她愣住了。
原來崔采婷下的纏縛咒已給綺姬破去,小玄動作凶猛,在扒去腰帶時,竟連
綁在腰腹上的焰浣羅也一塊扯掉了。
透過淡芒,赫見臍眼內然含著一衹平滑潔白宛如明玉的奇物,其上刻著細幼
的精致花紋,似銘文若符篆,誕異非常。
這分明就是今早才見過的東西,飛蘿猛仰起臉,顫聲道:「先天太玄……小
……小玄?妳是小玄?」
小玄渾若未聞,衹是挾制住美人挪挪湊湊,幾經努力,怒漲的棒端終于抵住
了腴嫩的玉蛤。
「妳……是不是小玄?」飛蘿著急喊道,她凝視著猙獰面具眶洞中露出的眼
睛,心中越發肯定。
盡管這雙眼睛殷赤如血,可是透射出來的目光卻有著一種似有若無的邪魅。
就是這樣的目光,與從前的他一脈相承。
「小玄?小玄!妳怎麽啦?怎麽會變成這樣?」飛蘿驚疑不定地叫道。
小玄腰杆一沉,巨碩渾圓的棒頭倏地挑開玉蛤,陷沒在火熱粘潤的紅脂堆中。
飛蘿失聲嬌哼,身子似中箭般縮了一下,兩條雪膩美腿彈似地收回,緊緊地
夾在男人的腰股上。
小玄咧著嘴,兩手捧緊美人腰股,一味勇往直前,火燙的巨杵剖開重重疊疊
的軟肉嫩脂,朝更深處急速挺進。
飛蘿玉頸一仰,僵緊的蠻腰猛地拱了起來。
小玄驀感前端抵著了一團肥軟無比的妙物,直美得整根肉棒都木了起來。
飛蘿深深抽了口氣,心慌慌地叫道:「把面……面具摘掉!」
小玄卻不由分說地開始抽插,一上來便大刀闊斧暴風驟雨。
飛蘿立給殺得有如風中飄絮落水飄零,胸前那對肥美巨乳隨著嬌軀的擺動甩
晃不住,蕩出波波勾魂奪魄的迷人白浪,嘴裏仍喊:「到底是不是妳?快把面具
摘下來呀!」
但小玄埋頭狠幹,衹覺美人瓤內說不出的腴潤肥美,除此此外,竟有許多奇
妙嫩物貼裹著肉莖軟軟刷掃,粘粘黏黏糾纏不休,生于淺處的還不時給暴凸的菇
冠扯拽出來,翻成朵朵瑩晶剔透的細碎肉花,嬌嬈地盛開在怒筋盤虯的肉棒周圍。
飛蘿面上麗霞濃布,春潮暗涌酥麻遍生,怎奈心中惶惶,反覺煎熬,再又顫
喊道:「是不是這張面具在作怪?妳快把它除下來!」但見身上之人不理不睬,
便抬起手臂去摘,豈知努力數次,卻皆給殺得身麻手軟半途而廢。
小玄心中似知非知,赤著眼濁滯地盯著飛蘿的嬌靨,揮汗如雨地猛抽狠送,
突感美人瓤內熱流氾濫,衹覺快美倍疊,雙手捧緊綿股,一輪急若星火地大力抽
拽,記記似慾將美人洞穿方快。
飛蘿卻猛感陰內的巨棒暴漲起來,彷彿慾將花徑撐裂而出,更且熾炙似火,
煨得肉壁燒著一般,駭然望落,衹見男子露在外邊的部分筋脈如虯炙赤似炭,赫
比先前漲大了數圍,不覺驚呆了。
小玄倏地拚力刺出,直把美人挑離了原位,頂到了車座的角落裏去,所過之
處拖滑出一抹漿膩的濕痕。
飛蘿的身子給窩成一團,兩條凝乳美腿無處可去,給迫得高高抬起,羞人無
比地搭挂在對方肩頭,衹覺幽深給抵刺得酸極難耐,差點就要掉出精來,可是身
上這人來得不明不白,豈願就此丟出!
她正咬唇死忍,誰知胸前雙乳卻倏地抽動,旋見點點白珠從奶頭滲出,細瞧
之下卻是濡濡稠稠的漿汁,眨眼便暈糊住了兩顆絳朱美蒂。
剎那間,一陣香氣撲鼻而起,比先前更加濃鬱,瀰漫車中。
如此奇景異變,立時惹來了小玄注意,他詫異地盯著美人的聳碩雪峰,突然
趴俯下去,一口噙住了峰頂的翹蒂,嬰兒就乳般咂吮起來。
飛蘿嬌軀驟僵,急忙朝後閃避,不想此時退無可退,雪背重重地撞在車沿的
一衹骷髏頭上,衹痛得花容變色直抽氣兒。
小玄卻感口中一暖,唇舌皆俱麻了起來,入口之漿竟如醍醐瓊漿般奇香無比,
咽落下去,又覺胸腹酥酥融融,神魂飄飄蕩蕩,一時不知天上地下,慾仙慾醉。
原來飛蘿此乳大有來歷,她並無身孕,自非因孕而產,而是天賜妙器暗藏奇
質,乳中能產一種滋補靈元的神秘寶漿,典籍名曰:乳華,又名乳真、乳珍,道
家更名□露,天地罕有珍稀無比,因此自幼便給玄教教祖無上聖母選上鳳凰崖,
後又脫穎而出,給教主重元子收為關門弟子,傳援叁峰秘技,哺養百珍精華,以
備煉成大丹後采汲。
不料她此時真氣全無,喪失了控制之力,又給小玄的玄陽盤龍杵惹動,竟致
走漏了這極品寶漿。
「妳竟……竟……妳……妳會死的!」飛蘿顫不成聲,面上滿是驚慌惶恐。
小玄吃著她那乳汁,不知怎麽,巨莖倏地再度膨脹,衹硬得銅澆鐵鑄陣陣生
痛,愈感花房深處肥嫩,驀地快美至極,抵緊美人就突突地激射起來,滴滴玄陽
寶精直注嫩心。
飛蘿美目忽然睜大,似乎想要說什麽,然卻香肩一縮,羊脂似的綿腹陣陣痙
攣抽搐,哆哆嗦嗦就丟了身子。
小玄衹覺一陣熱氣襲來,旋給什麽稠稠滑滑的東西澆著,眨眼便將整根肉棒
暖暖地裹了,美得一個勁地向前直迫,似乎想把巨如鴨蛋的棒頭揉進美人的嫩心
子裏去。
飛蘿兀自垂死掙扎般苦忍,對自己的不爭氣羞惱萬分,突然一咬銀牙,拚盡
全力掙起手臂,終于將小玄臉上的面具撕扯了下來。
一張俊顏乍然現出,盡管此刻殷赤如血略顯猙獰,可是那容貌神情天地間唯
一無二。
瞧見這張臉,飛蘿心頭頓時一鬆,嬌軀驀軟,花內美漿縱情甩灑,放任自己
跌入洶涌澎湃的慾海之中。
兩個洋洋對泄,好一陣後,飛蘿方才稍得鬆緩,誰知還來不及好好喘口氣,
身上的男兒赫又抽聳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所戴的七邪覆,底下亦神勇得驚
人,激射之後,盤龍寶杵竟然分毫未軟。
「玄……玄郎……妳……妳又……又來偷……偷欺負我……」飛蘿夢囈般呻
吟,星眼朦朧肢麻體軟,雙條粉臂繞上了男兒的脖子,底下漿漿淖淖,原本就奇
肥異嫩的花房此際軟爛似泥。
小玄美不可言,越發凶猛勇狠,鼓搗得美人花底珠液四濺,上邊巨乳則停不
住地上拋下墜,甩晃得更急更劇,弧度之大令人目眩神迷,且又汗津津白膩膩地
油光發亮,入眼愈感肥滑腴美,小玄忍不住再度攀手其上,用力捏握揉擠。
奇妙的是,任他如何發狠放肆,將手中美乳蹂躪成千奇百怪的形狀,但一鬆
手,便會恢復如初,依舊飽滿鼓脹聳翹挺拔。
飛蘿大口大口地嬌喘,昏昏沉沉幽幽怨怨地瞧著身上男兒與他那衹使壞的手,
受了玄陽寶精,花房內瓤猶自酥麻,加上這處最敏感的部位遭襲,很快便又招架
不住,花底流膏淌蜜氾濫成災,在男兒毫不留情的抽送中變得狼籍不堪。
小玄縱情快美索取無度,很快就又攀上了峰頂,突感手上一暖微微生麻,瞧
見美人的肥乳給自己捏擠得又流出了白白稠稠的奶漿,不禁魂銷骨蝕,便一抖一
抖地再次噴出精來。
飛蘿猛感熱流襲至,注注甩打深處的嫩心之上,花房立給麻翻,魂飛魄化間
胸前巨乳一陣抽動,兩衹勃翹如腫的奶頭居然匪夷所思地標出兩道細細白漿來,
激射在男兒的胸膛上,濺得兩人一身淋灕。
小玄目瞪口呆,雖已梅開二度,但卻絲毫不覺疲倦,仍繼百般擺布美人,過
沒多久,乍地漿迸汁滾,第叁次射出精來。
「嗚……不……不要了……妳……妳……我不……不能了……啊……又……
又要壞了……」飛蘿應接不暇,給折騰得死去活來,口中開始嬌呼求饒。
她本有絕頂的鎖元秘術,怎奈此際真氣盡失,無法使出,如何抵擋得住小玄
這極美女人的玄陽寶精,衹好陪著他的激射一丟再丟,雙峰寶漿也頻頻走漏,濺
塗得男兒滿身皆香處處花白,蔚為奇觀。
但小玄愈戰愈勇,愈射愈堅,在又一次的迫在眉睫時,猛地騰身而起,拼盡
全力刺沒花房,撞得美人一雙雪腿高高地翹上了空中。
飛蘿張口結舌,忍不得花心又綻,再次丟了身子,終于支撐不住,螓首一歪
昏迷過去。
骨龍猶拖著骷髏戰車在空中漫無目的飛行,不知飛到了怎樣的高處,周圍雲
霧迷漫,教人疑置夢中。
接二連叁的縱情發泄,小玄終于鬆懈了下來,膚色漸漸恢復正常,眼中亦不
再灼躁狂亂,滿足地昏沉地乜著身下的女人,半晌沒回過神來。
飛蘿緩緩睜開眼睛,咬著朱唇含嗔帶怨地瞪著他,水波盈盈的美目裏仍餘一
絲畏怯。
大片雲霧飄過,小玄驚醒般猛地一震,結結巴巴道:「師……師……師叔?」
「認得我了!」飛蘿輕哼一聲。
「這……這……我……我怎麽……怎麽妳……」小玄滿面驚慌,急忙直起身,
離開了一直緊緊壓貼住的凝乳嬌軀。
「什麽怎麽的,我還要問妳呢!」飛蘿道。
「我……我……」小玄回想先前那如真似幻的瘋狂與迷亂,心中益發驚慌。
「妳妳妳!到底妳什麽?」飛蘿嬌嬌俏嗔。
「我……我……」小玄「我」了半天,卻仍「我」不出來什麽。
「適才的膽子哪裏去了?」飛蘿不依不饒,惱色上靨,更是麗色奪人。
小玄一陣心跳,呆呆地望著。
飛蘿見了他那目光,驀地雙腮生暈,忽從旁邊拿起一樣物事,道:「這是什
麽?怎會在妳臉上?」
「這個……就是七邪覆啊。」小玄答。
飛蘿身子一震,吸了口涼氣道:「妳在哪找著它的?怎麽會落到妳手裏?」
「是覓鼎子給我的。」小玄沒頭沒尾道。
「覓鼎子?」飛蘿一時沒想起是誰。
「對啊,他哄我學了個禁咒,硬把這東西塞給我的。」小玄接道。
飛蘿終于想了起來,驚疑道:「覓鼎子,難道是那個天機島的煉器大師?」
小玄遂把在地獄深淵中誤打誤撞,遇見覓鼎子的經過說了一遍。
飛蘿聽罷,喃喃道:「原來這張面具的碎片落到了骷髏老祖的手裏,又給覓
鼎子修復了……」她睨睨小玄,道:「原來如此,無怪那天骷髏老祖死命追趕我
們,又說七邪覆在我們手裏,弄得我們一頭霧水,誰知卻是妳這小子隱瞞不報私
藏臟貨!」
小玄老臉發紅,道:「那時形勢緊急,來不及說嘛。」
「來不及?那過後有那麽多閑暇工夫,怎麽仍不見妳說?」飛蘿盯著他道。
小玄啞口無言。
「我瞧妳根本就是存心私吞!」飛蘿哼道,瞧了瞧前邊飛馳的骷髏骨龍,接
道:「這條龍又是怎麽回事?」
小玄老老實實地把不久前的遭遇亦說了一遍。
「原來是妳救了我呢……」飛蘿瞧著他道。
小玄一陣得意,雲裏霧裏道:「就這樣,不管我說什麽……不,不管我想要
它做什麽,它都會乖乖地依著照做,到如今我都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飛蘿凝眉思索,想了好一陣,忽道:「上次妳說,妳在那條大鱷魚嘴裏找到
顆很像是驪珠的珠子,後來還吞下肚子裏去了?」
「是啊,那珠子紋絡波動光芒流轉,與傳說中的驪珠極似,但跟這條骨龍有
什麽關係?」小玄應道。
「驪珠……大澤……骷髏老妖……」飛蘿又一陣沉吟。
小玄瞧著她,不覺間目光偷偷朝下溜了一點,掠見那對高聳如峰的迷人巨乳,
突然忘記了剛剛才放肆過的滋味,依稀記得自己在其上百般戲耍,怎就立刻就想
不起來了?
「啊!」飛蘿水眸一亮,叫道:「莫非是這樣?」
小玄嚇了一跳,趕緊收回目光,問:「什麽怎麽樣?」心裏卻仍在冥思苦想
先前的滋味,手掌竟然微微生麻。
「這條龍原是焚虛散人留在大澤的禁制之樞、鎮邪之靈,後來給骷髏老妖不
知用了什麽方法將之破去,並魔化為坐駕……」飛蘿緩緩道。
「沒錯,這又如何?」小玄心不在焉地問。
「那天我們瞧見它頷下有一顆血色的巨珠,在交戰中給我用紫犀釵毀了。」
「是啊。」
「驪珠乃驪龍之靈源根本,形同人之魂魄,照理說,沒了驪珠,它就失去了
靈力,就算不死,也會形同廢物,可如今,它仍好好的,不但能飛,威力甚至比
以前更大,妳想想,這是為何?」
「為何?」小玄的注意力終于轉到了飛蘿的問題上,好奇道:「對啊!沒有
了驪珠,它不應該這般生龍活虎的呀!」
「因為,它現在又有了一顆驪珠。」
「又有了一顆驪珠?在哪?」小玄摸不著頭道。
「就在妳身上,說不定就在妳的肚子裏。」飛蘿盯著他道。
「什麽?在我肚子裏!」小玄睜大了眼睛。
「嗯,妳吞下去了那顆珠子就是驪珠,而且十之八九就是這條龍原本的驪珠。」
飛蘿淡淡道。
「這……這是怎麽說?」小玄越聽越迷糊。
「傳說驪珠乃驪龍之靈源根本,自有智慧,修煉到一定程度,甚至脫體而動,
我猜想,這條龍當日遭逢大劫之時,它原本的驪珠及時逃走了,寄居在那湖心小
島附近水域的一條鱷魚口內,也就是妳遭遇的那條,結果引起了異變,那條鱷魚
才會變成妳說的那麽大,後來珠子給妳吞下肚子,變成寄居在妳身上了。」
「什……什麽!」小玄捂住肚子,衹覺匪夷所思。
飛蘿接道:「而這龍的軀體給骷髏老妖捕獲,以邪法煉化成一條魔龍,然後
再用其他什麽東西……或者用什麽方法煉造出了顆新的驪珠,來代替逃走的那顆
驪珠。」
小玄呆了一呆,道:「就是我們上次看見的那顆血色巨珠?」小玄插口道。
飛蘿點點頭:「沒錯,結果那顆代替品給我們毀了,機緣巧合,這條受傷的
龍遇見了寄居在妳肚子的那顆原裝的驪珠,于是它重新「活」了過來,因而與妳
心意相通,並且對妳唯命是從。」
小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隔著我的肚皮,這條龍能跟它的驪珠交融互
通?」
「嗯,不信的話,妳可以試驗一下遠遠離開這條龍,我相信它會失去活力甚
至生命。」飛蘿道。
小玄嘴巴大張,忽然想起吞下那顆珠子之後,自己莫名其妙看見的幾次奇怪
幻覺,不由心中信了幾分,驀然一驚:「啊!那這珠子會不會某日把我穿膛破肚,
逃回那條龍身上去?」
「不知道,興許會吧!」飛蘿咬著笑,戲虐地瞧著他。
小玄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慌忙道:「好師叔,妳有沒有什麽辦法把那珠子
取出來?」
「有啊,用刀子切開唄,先開肚皮,後切腸子,再用手掏捋一遍,說不定能
找到那顆不知藏在哪裏的珠子。」飛蘿用娓娓動聽的聲音道。
小玄臉色鐵青,要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飛蘿盯著他,終于忍不過咯咯地笑出聲來:「傻瓜!妳沒聽說過有人四處尋
找驪珠麽?這可是無上之寶啊,驪珠有祛邪驅穢辟垢拒毒之功,便有滋長靈力之
效,人家求之不得,妳卻反而不要?」
小玄一聽,旋即想起自己的功力近來莫名其妙的增進了不少,而且幾次受傷
之後皆迅速痊愈,不覺眉頭漸舒。
飛蘿又道:「再者,如非這顆驪珠,妳豈能控制這條神通絕大的龍!如此奇
遇,真不知是幾世才修得的造化哩,居然還想不要?」
小玄想想也是,若非此龍,今天哪能大破骷髏魔軍,又與骷髏老祖相衡對抗?
想到這裏,終于高興起來,眉開眼笑道:「說的也是,那我就讓這條龍的驪珠暫
時呆在肚子裏吧,衹要它不作怪,我便不趕它。」
飛蘿道:「妳的道行這麽差,有了這條……」說到此處,突然黛眉一蹙,捂
住了心口。
「怎麽了?」小玄吃了一驚,旋即想到她的傷勢,緊張道:「妳怎樣了?身
上可好?」
「好……才怪!受了傷還給人家這麽往死裏折騰……」飛蘿低啐,又羞又怨
地瞪了他一眼,手上拉攏衣襟,可是已給某人撕爛,哪裏遮掩得住高山聳峰般的
雙乳。
小玄心中一蕩,想起什麽,急從如意囊裏摸出一衹墨色小瓶來,道:「據說
這是蕩魔堡最好的療傷藥,妳快服下去。」
「沒用的,找個地方,我自個療傷就好。」飛蘿喘息道,此時頰上紅暈盡褪,
蒼白如紙。
小玄瞧得心中大疼,忙轉首四顧,見周圍雲霧飄渺,也不知是到了何處,當
即御龍下降,不過片刻,便穿出了雲霧,但見下面水陸相間,一灣水畔千畝青綠,
卻是大片蘆葦。
朝岸飛去,終于發現了片伸入水中的狹長陸地,飛蘿喘息愈急愈促,已感有
些支撐不住,便道:「就這裏吧,我先調息一下再說。」
小玄急忙御龍掠下,旋而水聲大響浪花高掀,長達叁十餘丈的骷髏骨龍已打
橫降落在陸地前方的湖水中。
此處距岸尚有十餘丈之距,小玄瞧瞧飛蘿,猶豫了一下,便鼓起勇氣攬住其
腰,頓足躍出骷髏戰車。
飛蘿默不作聲,雙臂亦悄悄環住他的腰,閉著眼把微暈的臉埋入了男兒懷裏。
第九回 夜解玄機
小玄本想踏水借力,誰知這一躍出,竟是真氣充盈矯若游龍,直接就掠過十
餘丈的水面,飛到了岸上,心中不禁又驚又喜。
他朝前急奔,找著一處幹地,方把飛蘿放下。
飛蘿盤膝打坐,開始冥目調息,以玄教妙術自療傷勢。
她身受數傷,此番調息自非片刻之功。
小玄在旁守著,回想起今日發生的諸變諸事,一時心如潮涌,時而悲苦時而
歡喜時而銷魂。
不知此處是不是大澤的一部分,但見湖水波柔浪緩碧若翡翠,灣中的蘆葦叢
叢簇簇密密匝匝,浩浩蕩蕩地鋪至遠方,與水天融匯成一片蒼茫如煙的青,澄凈
如洗的天空中,幾衹水鳥時高時低地盤旋著。
一陣風過,有群野鴨子從蘆葦叢裏游了出來,悠哉游哉的結伴而行,看上去
象是一家老小,自在而愜意。
小玄驀感形單影衹,忽然憶起了師父的目光、師姐們的笑容與及逍遙峰上的
日子來,不覺痴了。
這一刻真真無比的思唸與渴戀,可是這些全都離他而去了,而且似乎越來越
遠無從挽回。
為什麽會這樣?
小玄呆呆地望著遠方。
日漸西沉,涼風悄起,水面波光粼粼,在夕陽的照耀下,越發美得如夢似幻。
小玄突感身上微微生寒,乍然一驚,急忙轉頭去看飛蘿,見她仍在靜靜打坐,
破碎的衣裳隨風輕舞,大片凝乳般的肌膚裸露風中,不禁擔心起來:「等會太陽
落下,這裏定會更冷,此刻她真氣大損,如何挨受得住?」
再瞧自個身上,也是衣破衫裂,想起此乃先前瘋狂迷亂時的杰作,不由老臉
發紅,自啐了一聲:「這便是自作自受了!」
「總得想個法子……」他沉吟四眺,猛見遠處灰影點點,在茫茫青翠中略顯
突兀,心中一動,當即施展陸地飛行術疾奔過去。
奔至近處,頓時一陣歡喜,原來是幾間依水而建的簡陋木房屋,想是此地漁
人的居所,心忖:「不知能不能討件衣裳給師叔?」
小玄快步過去,穿過籬笆圍,不見半個人影,走到門口,又見屋門虛掩,大
聲喚道:「有人嗎?」連叫數聲,卻皆無人回答,遂推門進去,見屋中略顯凌亂,
果然沒有人在。
他轉身退出,又去別的屋子,卻見也是如此,納悶中突然醒悟:「敢情是骷
髏禍亂大澤,這裏的人全都逃走了。」
他越想越覺得有理,當下老大不客氣,就在屋子裏翻箱倒櫃,居然找倒幾件
衣服,雖然十分粗舊,但還算幹凈,歡天喜地揀了件較合身的換了,又挑了套女
裝抱在懷裏,急朝原處奔回,見飛蘿依舊瞑目打坐,不敢驚撓,走近去將衣服輕
輕披在她身上。
這時天已黑暗,骷髏骨龍安安靜靜地伏臥在湖中,因為極巨,大半身軀露在
水面上,遠遠瞧去,有如一座嶙峋崎嶇的山巒立在茫茫水中,顯得有些孤寂。
小玄怔怔望著,不覺生出一種同病相憐之感來,傷感地思道:「龍啊龍,想
必妳也孤單得很,那我們以後相依為命可好……」
他找了塊石頭坐下,無聊間繼又胡思亂想,突地一呆:「哎喲!不妥不妥,
這條龍如此之巨,袁二哥送我的如意囊怕是藏不進去,倘若成日就這樣在屁股後
邊跟著,以後哪個姑娘敢靠近我?」
小玄越想越覺頭痛,趕忙改口,吞吞吐吐地對骨龍道:「可是老兄您長得這
麽高大,如此跟著我……咳咳……怕是不大方便吧?咱們兄弟還是就此分別,各
奔東西好了,倘若有緣,他日再逢,定當濁酒一壺……」
但見骨龍仍然默默靜伏,于黑暗中愈顯凄清孤獨,心中又有些不忍起來:「
它幫了那麽大的忙,更且救過我,我怎可如此薄情寡義……再說,若是不要它跟
著,我肚子裏的驪珠如何拿得出來還它?」
他頭大如鬥,正感萬分為難,腦海裏倏地靈光一閃:「有言道「龍之變化,
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吞雲吐霧,小則隱芥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隱
則潛伏于波濤之內。」不知這條龍能不能變化?」遂朝骷髏骨龍思道:「妳能不
能變小?如果能,快變與我看。」
心唸方動,猛見水中骨龍的身軀乍然收縮,一眨眼便小了近倍,頓時掀扯得
水聲喧嘩波浪四蕩,有如潮起。
小玄瞠目結舌,心中驚喜交加,即又思道:「再小一些!」
骨龍果然神奇的又縮小了許多,體積已如江河中的尋常鱷魚大小,在黑暗中
難以看清。
「不行不行!還要再小,變成最小的讓我瞧瞧!」小玄心唸電轉。
骨龍倏地消失不見,水面上唯餘骷髏戰車。
小玄東張西望,朝湖面上喊叫道:「妳跑哪裏去了?快過來給我看看。」
話音方落,猛見骷髏戰車掠水飛起,直衝到跟前方才嘎然而止,甩灑得他一
身是水。
「到底在哪?」小玄莫明其妙,突見紅光閃掠,面前已懸著一條小蛇似的東
西,通體血紅張牙舞爪,不是骷髏骨龍是什麽。
小玄大喜,歡聲道:「妳有如此神通,這就好辦了,從今以後,我們難兄難
弟就形影不離吧!嗯,妳先歇歇,到我袋裏來可好?」說著打開如意囊,將骨龍
與骷髏戰車請了進去。
雖然骷髏戰車沒有變小,但以如意囊的驚人容量,收納起來絲毫沒有問題。
忽然一個聲音在後響起:「臉也不紅,人家可是千萬年的歲數,妳小子好意
思稱兄道弟。」
小玄急轉回身,見飛蘿已經立起,歡叫道:「師叔,妳復原了麽?」
「哪能這麽快,不過總算能運轉真氣了,接下來會恢復得越來越快。」飛蘿
微笑道。
小玄歡喜道:「哪還得多久才能完全恢復?」
「大概叁、五天吧。」飛蘿道,美目掠了披在身上的衣服一眼:「衣服哪來
的?」
小玄指了遠處一下,道:「那邊岸旁有幾間屋子,好象是此地漁家的居所,
不知是不是因為逃避骷髏禍亂的原故,全都不見了,我就在那裏邊找了這幾件衣
裳。」
飛蘿哦了一聲,游目四顧,這時天已完全黑暗,風也大了起來,吹拂得四周
蘆葦沙沙作響。
「這裏好冷,不如我們去屋子那邊避避風。」小玄道。
「嗯。」飛蘿點了下頭。
*** *** *** ***
兩人揀了間較大的屋子進去,小玄摸索著點亮一盞殘油不多的油燈,又去掃
凈床上積塵,讓飛蘿坐下,開始在屋中四下尋探。
「妳做什麽?」飛蘿問。
「我找找看有沒有什麽吃的。」小玄應,瞥見屋角放著衹缸子,急忙過去,
驚喜的發現缸底竟有一點糙米,歡叫道:「好極,找著吃的啦!」
接著又找著了一小簍幹菇,卻是大澤一帶蘆葦叢中所產的雞腿菇,當下洗鍋
刷碗淘米生火,接又煮粥炒菇,竟是十分麻利。
原來逍遙峰上就這麽幾個人,自從雪涵與李夢棠出山後,洗衣做飯這些雜務
便由小婉、摘霞與小玄包了,至于水若這個千金小姐,則衹偶爾掃掃地抹下桌椅
罷了。
漁家的居所十分簡陋清寒,竈臺竟同床榻設在同一屋裏。飛蘿靜靜坐著,饒
有興味地望著他忙上忙下。
過沒多久,粥已熟煮,菇也炒好,但因找不到油,幹巴巴地炒起來,燒焦了
不少,小玄用碟盛了,端上桌子,擺好碗筷,幫飛蘿舀了碗粥,無可奈何道:「
沒油沒鹽,味道多半不好,師叔妳將就吃點,肚裏邊有了東西,才好運功療傷。」
「嗯。」飛蘿應了一聲,下床坐到桌邊,端起粥慢慢飲啜。
其實以她修至的境界,完全可以依靠培元養氣抵御饑餓,但瞧小玄忙得滿頭
皆汗,不忍違拂美意,便打算擺個樣子吃上兩口。
誰知煮粥的米雖然質地粗糙,但不知小玄怎麽弄的,口感味道卻十分之佳,
熱乎乎地喝下去,肚子暖暖的好生舒服,飛蘿甚是意外,喝得津津有味。
「衹能做得這麽稀,米太少了。」小玄不安道。
飛蘿搖搖頭,嫣然道:「很香呢,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的粥哩,想不到妳
還有這一手。」
「真的?」小玄高興道:「其實小婉做的粥才最好吃,水量火候什麽的都有
講究,我這點本事就是跟她學的,師叔妳喜歡吃,以後我再做與妳吃!」
飛蘿怔怔地瞧他。
「怎麽啦?」小玄問,心中一陣莫明亂跳。
「沒。」飛蘿道,低下頭默默喝粥,不知不覺,不知為何,目中悄已潮潤。
小玄大把大把地夾菇往嘴裏塞,稀裏嘩啦喝下幾碗粥,滿足地摸摸肚子,愜
意道:「雖然不飽,但肚裏邊可舒服多了。」
吃完飯後,油燈裏的殘油已快枯竭,火苗撲跳晃動,隨時慾滅。
小玄便去尋找可燃之物,過不一會,從別的屋子抱回大堆木料,卻是從家具
上拆卸下來的桌椅腿背。
他在屋中騰出一塊空地,將木料堆擺成錐狀,捏了個火蓮訣拂出,火光立時
騰竄而起。
小玄有點不好意思道:「沒辦法,找不到柴禾,衹好用這些了。」
飛蘿微笑:「小心人家回來,背後咒妳。」
「骷髏禍亂非小,不知他們會不會回來呢……」小玄嘆了一聲,忽然擔憂起
來:「不知澤陽城眼下如何?我師父她們怎麽樣了?」
「應該沒事了,妳已將魔穢大軍中最厲害的骷髏巨怪盡數擊毀,骷髏老妖又
給妳六師伯逐走,澤陽城這次多半是保住了。」飛蘿道。
「最好如此,我逃走的時候,看見天上的血雲正在迅速退卻。」小玄道,懸
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許。
兩人盤膝坐在火堆前,聽著屋外的風聲濤聲,深感暖和舒適,不覺倦意悄悄
滋生。
一整天的厮殺與奔波終于過去,此刻的安逸寧靜顯得無比珍希寶貴。
「小玄……」飛蘿沉吟喚道。
「什麽?」小玄轉頭望她。
飛蘿道:「妳知道七邪覆的來歷嗎?」
「知道一點,聽那覓鼎子老人和我大師姐粗略說過。」
「據傳七邪覆能夠吸收憤怒、怨恨……殘虐等七種邪惡氣息,將它們轉化成
邪力供給所戴之人,是個無比邪惡的寶物,以妳今日的表現,亦已證實了這些。」
「是啊,到現在我還覺得怪怪的。」小玄摸摸身上,惶惑不安道。
在他的體內,似乎多了一種以前沒有的奇異東西,正在潛伏著發酵著,蠢蠢
慾動。
「這面具的威力雖然十分強大,可是絕非什麽好東西,在妳獲取它的威力的
同時,它便會反過來控制妳、誘惑妳去制造它所需要的種種邪惡……」飛蘿若有
所思道。
小玄突然想起今日在骷髏戰車上對她的所作所為,不禁一陣面紅耳赤魂蕩心
跳。
幸好飛蘿並沒瞧他,繼續道:「當年七邪魔君因這惡物臭名昭著人神共憤,
最終落得個神形俱滅的下場。」
小玄猛記起雪涵說過,七邪魔君是為玄玄子所誅,心中一陣悸動,幾乎脫口
慾問。
飛蘿抬起頭,瞧著他問:「所以,妳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就是絕不要輕易使用這個惡物。」飛蘿道。
「好啊。」小玄脫口即應。
飛蘿從法囊中取出一張額生七角的墨色面具,正是在骷髏戰車上摘下的七邪
覆,遞與他道:「拿回去吧。」
小玄怔道:「既然不是什麽好東西,那我就不要了。」
飛蘿道:「我本來也不想將它還給妳,因為此物有無數人垂涎,說不定會為
妳惹來許多麻煩,但妳身世已經揭開,日後傳出,定是凶險無盡,權衡輕重,我
想妳還是拿回去吧,帶在身上,在萬不得已之時,它或許可以救妳一命。」
小玄接住,本來心中還在猶豫,但在指尖觸著面具的瞬間,倏地悸動莫明快
美無名,不禁一陣心驚脈跳。
「怎麽啦?」飛蘿瞧著他的臉問。
「沒……沒什麽。」小玄掩飾道,不知為何,竟不敢把這種奇異感覺告訴她。
「還有這個……」飛蘿從法囊中又取出一樣物事,卻是把小巧的牙骨團扇,
做得異樣精致秀美,扇面不知由絹、羅、紗還是綾所制,當中似有雲霧輕涌光霞
隱透,十分玄異。
小玄一瞧便知是個寶物,訝問道:「這是什麽?好漂亮!」
「它叫雲影,是我采夢蠶絲做的,加持過收納之法,可以記錄文字與圖案。
妳不是喜歡機關術麽?當中收錄了我記下的一些相關的技法和心得,妳閑暇
時自己去看。」飛蘿道,說著遞與小玄。
小玄大喜,感激萬分地接過扇子,奇道:「怎麽我衹瞧見團團雲霧?」
「妳不知它的禁制之法,如何瞧得出它的門道。」飛蘿道,當即傳授給他雲
影的開啟及收錄秘訣,又道:「最重要的是,這扇子裏還收錄了前陣子我教妳的
借形術,它可使妳藏形匿跡,妳得盡快學些,才好應付日後的凶險。」
「師叔,妳……妳不教我了麽?」小玄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我衹能再教妳這兩、叁天,待我功力稍復,就立刻送妳去一個地方躲避,
日後如何修習全得依靠妳自己了。」飛蘿道。
小玄一陣失落難過,半晌默不作聲,忽道:「師叔,妳告訴我玄玄子的那些
事吧,我聽說,他最後是……是給天庭誅滅的?」
飛蘿道:「這些還不是告訴妳的時候,眼下妳衹需盡快離開此地,以後平平
安安的過日子就夠了。」
「不,妳告訴我,我要知道!」小玄執拗的哀求。
「妳不聽我的話是麽?」飛蘿拉下了臉,她容顏極美,一繃起來卻是令人膽
戰心驚氣魄盡消。
小玄垂頭,不敢再鬧。
不知何時開始,對這女人,他有一種心甘情願的服貼怯畏。
「此處絕不能久留,妳六師伯的追蹤術十分厲害,隨時隨刻都可能找到這裏
來,眼下得抓緊時間,我先將借形術中最難懂與最關鍵的幾個地方跟妳說說,妳
一定要仔細聽好並牢記心裏,日後才能自行修習。」飛蘿道。
小玄乖乖應是。
于是飛蘿娓娓而述,將借形術中的疑難及關鍵之處細細分析剖解。
小玄起初還心神不寧,待聽進些許,很快就給借形術中的無窮奧妙深深吸引
了,衹覺此術與所知所聞的一切功法大相徑庭,忽然間似乎發現了一個新的天地,
對世間萬物有了不同以往的認知。
他聽得如痴如醉,飛蘿卻以為他沒聽懂,道:「此術非同尋常,殊異難懂,
妳現在不明白沒關係,衹需記住我說的這些關鍵便可,日後再慢慢體會。」
小玄忍不住問道:「師叔,這借形術怎麽與教中的其他功法完全不同啊?就
連靈力運用都有背入門心法。」
「因為,這借形術不是我教的功法。」飛蘿道。
小玄「啊」了一聲:「這奇術出自何處?」
飛蘿一陣出神,凝眸火堆,半晌不語。
小玄忽然發現她面上暈著淡淡的嫣紅,心中越發好奇。
終聽飛蘿道:「這個妳不用知道,還是抓緊時間聽講吧,對了,哪裏不懂,
可趁現在就問。」
小玄于是不時發問,竟非無的放矢,所問幾乎皆是根本或關鍵之處。
飛蘿一一細答,心中暗暗吃驚,怔怔地望著他,翦水眸中似有什麽在悄悄盈
溢。
這一教一學,不知不覺便已過去了大半夜。
飛蘿呼吸突地一陣急促,閉目狠喘。
「怎麽了?」小玄吃了一驚,趕忙上前扶住。
「沒什麽。」飛蘿擺擺手,面上現出疲乏之色。
小玄瞧得心中大疼,道:「妳身上有傷,還是先歇息吧!明天再繼續教我好
了。」
飛蘿亦覺有些支撐不住,點頭道:「嗯,妳自己也去歇息去吧。」說完由小
玄扶到床上,又再盤膝打坐運功療傷。
小玄往火堆中加了些木料,將火撥旺,這才輕輕帶上門,找了另一件屋子睡
下。
這一夜,夢竟不斷,所夢稀奇古怪紛亂雜陳,猙獰的面具、絕色的容顏還有
張牙舞爪的骷髏骨龍如浪花泡沫般交疊滾涌,時而驚恐暴怒如痴似狂,時而旖旎
甜蜜銷魂蝕骨。
第十回 蘆花飛雪
倏一下天崩地裂地動山搖,然卻無聲無息,所有物事開始可怖地慢慢解體,
分化……直至灰飛煙滅。
小玄乍然睜眼,望著殘舊破敗的屋頂,猶分不清夢裏夢外。
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待到確定身在何處,這才發覺背後已是汗濕一片,加上
昨日激戰中沾染的塵埃血沫,衹感渾身上下俱不舒服。
「怎麽會做這麽古怪的噩夢……」他呆呆發愣納悶許久,頭昏腦脹地走出屋
子,見天已朦朦發亮,想起飛蘿,急忙過去看她。
誰知推開虛掩的門,卻不見飛蘿,屋子當中唯餘將熄的火堆。
「師叔!師叔!妳在哪裏?」他大聲叫喚,卻不聞回答,心中驚了起來,急
忙一間間屋子尋找,但仍不見美人蹤影。
「不會是來了敵人吧?還是六師伯追來了?不對不對!六師伯來了也該捉得
是我啊……」他惶恐地胡思亂想,又奔出屋,沿周圍一邊高喚一邊尋找。
待到水邊,終于聽見一聲嬌喊:「我在這呢。」
小玄趕忙轉過頭,循聲望去,遠遠眺見岸邊停靠著條小小漁舟,其上倩影一
條,正似飛蘿身影。
他急奔過去,衹見飛蘿坐在舟頭,正用手梳攏披開的如雲烏發,心頭頓鬆,
道:「嚇死了我,妳怎麽一大早就跑這來了?」
飛蘿微笑道:「一身好臟,難受得很,所以下水去洗了個澡。」
小玄這才發覺她已纖塵不染,凝乳似的肌膚暈暈透彩,一頭秀發烏黑亮麗,
其上猶挂點點水珠,晶瑩慾滴。
「師叔,看上去妳精神好多了,傷勢怎麽樣?」小玄高興道。
「調息了一晚,又恢復了許多。」飛蘿邊說邊傾斜身子,把頭探出舟處,雙
手用力絞擰頭發,無數顆水珠子如散開的珍珠串般擠了出來,叮叮咚咚地落在水
面。
小玄呆呆地瞧著,衹覺美極。
「幹嘛?」飛蘿問。
「沒……沒有。」小玄支吾道。
飛蘿似有若無地橫了他一眼,依舊專心致致地梳理頭發。
「哇,這船上有漁網!」小玄忽叫。
「嗯?」
「可以改善改善胃口了,做烤魚我最最拿手!」小玄歡聲道。
小玄搖舟離開岸邊,一路仔細觀察水下,終于找到魚多之處,將網拋出開始
捕魚。
此時晨霧未褪,輕煙薄乳般瀰漫在湖面上,把遠處迷濛成茫茫一片,四下寧
靜如夢,咿呀櫓聲清晰可聞,偶爾有風,夾帶著涼潤潤的水氣輕輕拂過,令人神
清氣爽。
飛蘿已梳理好頭發,用一條帕子隨意扎起,斜倚船頭嫣然瞧著男兒捕魚,不
時閉上美目深深呼吸,似乎很享受此刻的一切。
小玄忙亂一會,連下數網,卻沒捕著幾尾魚,納悶道:「怎麽回事?水裏明
明有許多魚呀,敢情這裏的魚比較狡猾?」
飛蘿噗哧一笑,道:「妳學過捕魚嗎?行行有門道,以為有網就一定能捕著
麽?」
小玄老臉一紅,他在逍遙峰上的溪流中捕過魚,但卻從來沒有使用過漁網,
盯著水底下游來游去的條條肥魚,惡狠狠道:「不信捉不住妳們!」
說罷脫下衣服,就往水裏一扎,卻是親自追魚去了。
過沒片刻,一條條大魚便從水裏拋上船來,鮮活無比地在艙裏亂蹦亂跳。
以小玄的身手,加上水若偷偷教給他的分水訣,捉幾條魚自是不在話下。
飛蘿給水濺著,蹙眉喚道:「夠了!夠了!妳吃得了這麽多嗎?快上來,濺
我一身水啦!」
小玄卻仍在水裏扎進扎出,真個魚龍滑翔浪裏白條,歡叫道:「水真好,涼
到骨子裏去啦,我亦要洗個澡。」
飛蘿笑盈盈地瞧著,忽然不知想起了什麽,目光漸漸凝澀,整個人竟似痴了
般,倏地晶瑩閃動,卻是一顆淚珠子滾下腮來。
小玄終于耍足玩夠,猛地躍上舟來,帶起的水花濺灑得美人一身淋灕。
飛蘿慌忙拭淚,發嗔道:「妳壞蛋啊!故意濺我是不是?」
「哎呀,不小心的,我幫妳擦擦。」小玄笑嘻嘻道,忙從身上掏出手帕,蹲
跪下去正要擦拭,卻突然呆住,眼睛定定地盯住了她。
飛蘿怔了一怔,不覺用手背又抹了下面頰,但卻發現男兒仍然目不轉睛,驀
爾意識到,男兒的視線並非停留在自己的臉上。
她身上給水濺濕,玲瓏線條勾勒畢現,到處散發著撩人的誘惑,最要命的是,
她今早沒束抹胸,酥胸的峰際尖尖凸起,濕透的一邊還隱隱透出了乳暈的顏色來,
盡管淡淡的、模糊的。
但小玄的目光如鐵遇磁石,已給死死地吸附在那兒。
飛蘿心慌地坐起,斂了斂高聳的酥胸,一時不知該把身子如何擺放。
此時的她雖然穿著漁家的粗布衣裳,然卻絲毫無損傾城顏色,非但如此,反
給那粗劣的布料襯得膚滑似緞肌嫩如酥。
小玄口乾舌燥,望著濕透的嬌軀,顫著手帕,不知該擦哪兒,從哪開始。
「我自個擦。」飛蘿低嗔,一把奪過了他手裏的帕子。
誰知此舉如同點燃了火藥,小玄倏地爆發,一把撲抱住她,在她腮側頸裏如
火亂吻。
飛蘿輕輕喘息起來,嬌軀在男兒的緊緊箍鎖中不住輕顫。
好像沒被拒絕哩?小玄越吻越激動,兩手開始到處亂摸亂探。
飛蘿竟仍沒有掙拒,衹把手搭在他的腕上,猶豫而無力。
小玄驚喜交集,益發恣意放肆,手突然鑽入了美人衣中,捉住一衹肥美無比
的巨乳大力揉捏。
飛蘿輕哼了一聲,雙頰霞生,艷不可言。
小玄越喘越重,從她頸子裏抬起頭,嘴裏渾濁地咕噥了一聲:「師叔……」
目光似在央求。
「嗯。」飛蘿咬唇低應,若應允。
兩人凝目對視,目光不約而同地滑落到對方的唇上,彼此受到誘惑般慢慢靠
近。
在碰觸著的剎那,小玄如遭電殛,這一瞬,他知曉,這個女人已經牢牢印鑄
在他的魂魄之中,從此無法抹掉無以忘卻。
兩人黏粘在一起,唇齒相依津液交會,彼此在對方的嘴內柔情蜜意地翻攪索
尋挑逗撩撥,久久不捨得罷休。
飛蘿情動似極,丁香勾誘間,雙臂亦悄悄地環上了小玄的脖子,彷彿要將他
纏住鎖住。
小玄將她壓倒下去,顫著手慢慢為她鬆衣解帶,沒有抹胸束縛的聳峰最先跑
了出來,彈彈顫顫地傲立在男兒眼前……
不知何時起了風,青幽幽潮潤潤的粽子般的蘆花香氣撲入鼻中,叫人聞之慾
醉。
直至周圍沙沙輕響,迷醉的兩人這才發覺,小舟已給風吹入了蘆葦深處。
飛蘿赫給剝得一絲不挂,凝乳般的嬌軀在濃濃的綠色中白暈暈的無比惹人,
那勃翹在豪碩驚聳的乳峰上的誘人奶頭,那鑲嵌在平滑細膩的小腹間的迷人臍眼,
那墳鼓在嬌嫩肥美的雪阜上的撩人腴團,無不是粉雕玉琢渾若天成,讓人驚嘆造
物之神奇天賜之奢侈。
小玄粗喘地聳刺著,眼睛一遍遍掃視著她的胴體,不時翻指撥細細究探,似
要將身下美人的每分每寸印入腦海銘刻心中。
飛蘿眸中盡是盈盈水波,媚得驚心動魄地嗔視著男兒,任由他尋幽探秘恣意
戲耍。
小玄忽從花溪裏揉捻出一粒妙物來,大小竟如童指,肥美嫩滑奇趣無比,這
東西,他依稀記得水若衹是小小一粒,摘霞和夭夭則是幾乎瞧之不見,突然想起
了小婉來:「衹有她略可一比哩……」
飛蘿膩聲顫哼,身子難耐地扭動起來,惹得男兒百般憐惜。
小玄心中銷魂,抽聳越來越劇,小舟亦搖晃得越來越厲害,飛蘿雙乳搖曳不
止,蕩出波波火辣辣的勾魂雪浪,看上去明明沉甸甸軟顫顫,然卻似有什麽無形
的支撐,任憑如何激烈甩晃如何發狠揉握,始終都會歸復原狀,依舊高高地尖挺
聳翹。
但那熟桃般的飽滿,那梨子般的嬌翹,那脂膏般的肥膩,又會惹人去再次欺
凌蹂躪,難休難止。
「這麽脹……這麽沉……真是跟水若摘霞和夭夭她們天淵之別啊……」小玄
上下其手,心疼卻發狠地用力捏揉,把美人的酥乳捏揉得千奇百怪,哪管指掌早
已給那嬌嬌彈彈、幼幼滑滑的乳肉酥掉麻壞。
「不要啦……那……那兒別……用手……好難挨的……」飛蘿嚶嚀,兩腿突
然合閉,緊緊地夾住了在花溪裏頑皮的手指。
「不許動!」小玄叱喝,居然聲威懾人。
飛蘿愣住。
小玄強橫地將她兩腿掰開,開開地分架在兩邊舷上,然後盯著她那汁水淋灕
紅脂綻吐的花苞,照舊棒挑指嬉縱情聳耍。
「真……真像……」飛蘿怔怔地瞧他,玉頰重重染霞,連脖頸胸口都緋紅了
起來,驀地嬌嬌一顫,花底汁滾蜜涌,淋得男兒手指盡濕,更黏塗得兩人交接處
泥濘不堪。
小玄衹覺她花內滾燙似融軟嫩若爛,蛤口卻緊緊箍束,催人慾泄,抽插間巨
莖猛得爆發,露出了玄陽盤龍杵的真正面目。
飛蘿悶唔一聲,剎那間,強烈無比的感受讓她彷彿看見了瓤內的細幼皺褶給
撐開給熨平,看見了嬌嫩花心被撞扁被頂歪,衹美得香魂慾化無以復加。
小玄寶杵暴漲,愈感女人的窄緊軟爛,腰杆下下發力,千戳百椿。
飛蘿螓首橫擺,吹彈得破的粉靨死死貼在粗糙的甲板上,分架在兩邊舷上的
兩條象牙般的美腿時伸時縮,兩衹晶瑩剔透的白足時弓時挺,片刻無歇撩人萬分。
小玄受不了她這模樣,越發長擊猛抽記記盡根,搗得美人水響不絕,花底融
掉一般,紅紅粉粉粘粘黏黏地與肉棒糾纏不休。
飛蘿牝麻蕊酸,丟意漸生,她身懷秘技,真氣亦已恢復了些許,但此刻心頭
懶懶融融,半點不願施展手段,倏給男兒一下狠挑,準準地戳在嫩心之上,痛得
膩啼一聲,嬌軀猛地從甲板上弓起,滾燙粉額直頂到男兒的下巴,凝滯了須臾,
便哆嗦哆嗦地丟了。
小玄猛給一泡燙乎乎的漿汁淋著,急忙俯頭去瞧,已見米粥般的稠漿從腫脹
的蛤唇間滾溢而出,白花花地塗了自己一莖,想起綺姬說過女人在最美、最快活
之時才會流這東西,心中銷魂,差點就跟著射出精來,突爾記起亭子那次的窩囊
情形,心中一動,急忙暗提真氣,使出了綺姬教他的九鼎還丹訣,果然立見奇效,
盡管泄意翻涌,卻沒半點走漏。
「別……別動……」飛蘿弓著身子嚶嚀,蝦子貼偎男兒胸膛,一副慾仙慾死
的模樣。
小玄見她嬌媚萬分,又給兩衹滑溜挺翹的嫩乳在胸前不住地蹭來刮去,衹爽
得筋麻骨軟,如何甘願停下,反更大聳大創,似要將美人的嫩心椿成碎瓣方快。
飛蘿丟得天昏地暗,雙手彷徨慾推,卻給男兒一把擒住,驀地奶頭奇美,兩
乳抽搐了起來,赫見數股細細白漿射出,竟是又出了乳華,頓時滿舟奇香,蝕人
魂魄。
小玄的九鼎還丹訣不過是初學乍練,給這上下交攻,哪裏還頂得住,狂烈無
比地急聳一陣,突俯下首,吻住美人檀口,身子傾力一聳,巨杵拚死一送,幾將
美人頂出舟外,終于洋洋大泄。
飛蘿失聲嬌啼,上邊身子已給推出了舷外,雲發半墜浸入水中,雙乳猶瀝瀝
不止,激越的漿柱衝刷著男兒的胸膛,旋又流淌回自己身上,再滑過鎖骨肩窩滴
落水中,立時惹來許多大小魚兒,竟然聚集在周圍唼喋爭搶,吃了這本該是太乙
大羅享用的極品寶漿。
小玄滿懷麻暖,慾焰千丈,盯著美人如慟似泣的花顏,久久無法止住激射。
兩人盡壓一側,差點弄翻了小舟,但此刻誰會理睬。
風雖仍柔,但卻密了起來,略帶淡紫的粉白蘆花紛紛揚起,蓬蓬鬆鬆地在空
中隨風飄舞,雨絲般灑落兩人身上。
「想來這就是蘆花飛雪了,果然好美……」小玄仰面朝空喃喃道。
飛蘿不言不語,美目迷離地給他攬在懷裏,嬌軀有如抽光了骨頭癱軟似泥。
「我二師姐說,這是一生中必看的美景之一,她說哪天要帶我看的。」小玄
自言自語地接道,滿懷傷感。
飛蘿仍不說話,衹從他懷裏抬起臉來,悄悄地凝視著他。
小玄若有所覺,低下頭瞧她。
他的手臂環著她的腰,她的發絲纏著他的頸,肌膚廝磨汗水交融。
飛蘿把眼轉開,頰仍薄暈,依舊慵懶嫵媚。
這個平日裏精明剛強雍容自若的女人,此刻竟是如此的嬌弱不勝羞澀撩人。
「師叔……」小玄怦然心動低低聲喚,正想說什麽,卻聽飛蘿輕嚶道:「別
說話。」
小玄一陣恍惚,心中有種不真實的銷魂,底下頭去,吻過發絲、額頭、眉毛,
鼻尖……最終又與美人的香唇粘吻在了一起。
纏綿了不知多久,小玄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師叔,妳到底要送我去哪?
不去行不行?」
「不行,一定要走!」飛蘿立時斬釘截鐵地應,「妳一定要走,妳記住,無
論如何,妳都不能給人捉去鳳凰崖,不能見到教尊……」
小玄盯著她,心中萬分不捨。
飛蘿似乎瞧出了什麽,低低聲道:「妳放心,日後我會去瞧妳的。」
淡淡一言,卻盈著無邊情意,小玄心頭酥悸,擁緊她又是一輪深吻狠吻。
「師叔,我……我……」他含糊著哼吟。
「嗯?」
「我……我還要……要……」小玄渾濁著聲。
「嗯。」
「我還要妳!」
「那妳就要唄,要夠夠的,過兩天,妳想也沒有了。」美人竟火辣辣地應。
小玄心中一顫,越發情熾似火。
飛蘿亦火熱回應,比先前更加放開熱烈。
「師叔,妳……妳這裏……這裏怎麽會……」小玄盯著她的乳峰喘息,指尖
揉捻著兩顆腫脹未褪的嬌翹奶頭,周圍的朱暈似仍比平時擴大了些許,其上殘著
快要乾透的薄薄膩漿與濃濃的香。
「喜不喜歡?」飛蘿滿面暈紅。
「愛死了!」小玄又俯下了頭,把唇罩了上去……
這一次小玄越發強悍持久,在快堅持不住時又暗地裏使出了九鼎還丹訣。
而飛蘿似慾喂他個夠,衹是一味示弱,任由男兒恣意采擷大快朵頤,至始至
終不願施展丁點秘技,是以連連敗退,丟得死去活來。
「好厲害,我不能了。」飛蘿開始討饒。
「以後還敢不敢笑話我?」小玄滿心興奮。
「什麽?」
「亭子裏那次。」小玄凶巴巴道。
飛蘿這才明白過來,掩口一笑,趕忙擺出畏怯可憐的模樣:「不敢啦。」
「還敢笑,看來心裏邊不服哩!」小玄怒喝,心中無比渴戀,依舊百般呈狂。
直至近午,日頭漸烈,小玄方肯罷休,心滿慾足地載著一艙鮮魚和宛如醉酒
的美人往回劃。
孰知這一帶的蘆葦繁密非常,水道交錯縱橫,竟然在蘆葦中迷了路,半天沒
能劃出去。
小玄躊躇了一陣,正想召出骨龍飛上空中觀察,突見天邊滾來大片黑雲,轉
瞬便遮住了烈日。
他心中奇怪,腕上一緊,忽給拉坐下去,見飛蘿面現緊張之色,豎指唇前,
示意他莫要出聲。
黑雲在空中來回滾涌,遲遲不去,這時,北面天邊又現出數道光芒,朝著這
邊迅速掠近。
小玄與飛蘿伏低身子隱于蘆葦叢內,心中齊生不祥之感。
黑雲中倏有獰聲厲喝:「站住!來者何人?」
數道光芒掠至近處,小玄這才瞧清原來是一口青劍、一支如意和一輛由白虎
牽拉的車子,其上皆立人影,有人高聲道:「吾等乃陷雲谷練氣士青不留、問心
觀水雲道長與及無塵寺的諸位聖僧,妳們又是何人?」
黑雲中的聲音道:「我們便是七絕界怒天元帥麾下之五虎將,妳們來這幹嘛?」
「吾等得知妖邪餘孽現世,特地趕來捉拿!」青劍上有人道。
小玄心中一驚,轉頭與飛蘿對望了一眼。
飛蘿驚疑思道:「這短短時間,六師兄定未回鳳凰崖,小玄的身世怎會這樣
快就傳開了?」
「哪個妖邪?」黑雲中有人問。
「此事與貴界無關,不勞垂詢。」青劍上那人冷泠應道。
「怎麽無關!敢情妳們是來搶那先天太玄的麽?」黑雲中的人喝。
小玄不覺摸了下肚子,猛然發現焰浣羅已經不在,想是昨日丟在骷髏戰車上
了。
對面一時啞然,沉默了片刻,有人道:「莫非妳們亦是為此而來?」
「我們才不稀罕那東西,衹是我七絕界與玄玄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後人
我們自是不能放過!再者聽聞七絕聖覆在大澤中現世,我們奉命趕來瞧瞧真假。」
「這麽說,妳們是要跟吾等過不去啦?」白虎車上的人森然道。
「嘿嘿,七絕界的厲害誰人不曉,知趣的快快滾蛋!」黑雲中有人笑喝威脅。
對面眾人齊現怒色,有人大聲叱喝:「以為誰都害怕七絕界麽?吾等今日就
來會會!」一時劍拔弩張。
「哼!看來都不是什麽好人,快快打起來吧……」小玄心中暗盼。
就在這時,整個天空突然亮了一下,瞬見大片大片的雲彩從極高處降下,霞
光道道金芒隱閃,惹得空中眾人紛紛訝望。
一個響徹天地聲音破空蕩至:「吾等天兵,奉天王之令,特來取上界之寶歸
位!下界仙魔,無關人等,速速回避!」
小玄目瞪口呆,飛蘿側是面色蒼白。
空中眾人皆俱一凜,面面相覷。
雲霧蒸涌散開,當中現出數百兵將,個個周身金甲殺氣騰騰,為首一將,骨
秀顏清神俊非凡,膚如白藕身若童子,大聲喝道:「天羅地網將架,爾等還不快
走!」
空中眾人一陣猶豫。
「再不走者,即誅不赦!」那將怒容滿面地喝,口中唸唸有詞,倏把身子一
搖,震響聲間中,赫已變成了叁頭八臂,面改藍靛,發換硃砂,手上分持著數般
神兵寶器,正是陰陽兩劍、火尖雙槍、混天綾、乾坤圈、金磚與九龍神火罩,腳
下也現出一對烈焰騰竄的火輪子來,周身丫丫叉叉光芒閃掠,懾人魂魄。
空中眾人,無不膽戰心寒。
「風火輪……火尖槍……是……是天王叁太子哩。」有人顫道,面對這叁壇
海會的大神,終于無人敢再堅持,紛紛調頭急退,轉眼間走得乾乾凈凈。
「他們要……要取什麽上界之寶?」在蘆葦叢裏的小玄低低聲問。
飛蘿垂眼望向他的腹部,一臉黯然。
「就是這個?先天太玄是上界之寶?」小玄直吸涼氣,聲都抖了。
「不清楚,據說曾是。天庭說它是天界之寶,西方說它是佛門之物,就連妖
界魔界亦自稱是他們的。」飛蘿無力道,她暗運靈力,驚喜的發現,已經恢復得
足夠召喚出一次崑崙奴了。
「不知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們?」小玄心中尚存一絲僥倖。
卻聽飛蘿毅然道:「我去纏住他們,妳快走,乘骨龍走!快!」
小玄心頭涼透,卻堅決道:「不!我不一個人走!」
「走!聽話!等天羅地網架起,那就遲了!」飛蘿急道。
「不!」小玄悲哽,飛蘿不久前才殺了員雷府神將,天知道落在這些天兵天
將的手裏會怎樣。
「妳放心,他們要捉的是妳,我不會有事的。」飛蘿微微一笑,雙手輕輕捧
住他的臉,如水的眸子裏盡是深深情意,柔聲道:「我不在,妳自個一定要小心。」
小玄怔怔瞧她,一個哆嗦,淚已流下。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8 17:59
第二部 亡命天涯
第七卷 風雲際會
第一回 葫蘆鎮
瞧見男兒流下的淚水,飛蘿心頭一陣悸顫,用指幫他輕輕抹拭,聲音更是溫
柔:「傻瓜,天庭素與我教交好,不會太過為難我的。」
「可是妳不久前才殺了一員雷府神將啊。」小玄哽聲道。
「那家伙不過是個小小毛神而已,況且這幫天兵明顯是衝著妳來,並不一定
知曉此事。」飛蘿望望天空,見雲團越移越近,心中焦灼,急又催促:「快走!
要不真的來不及了,天羅地網一旦架起,那時插翅難飛!」
小玄毅聲道:「我召骨龍跟他們拼了!」
「不成的,這哪吒乃是上界猛將,降伏過七十二洞妖魔的叁壇海會大神,連
四海龍王都不是他的對手,妳那條龍雖然厲害,但又如何比得上四海龍王?」飛
蘿從鬢上拔下紫犀釵,道:「若我身上無傷,倒可與他周旋一番,眼下衹盼能阻
他稍瞬,妳一定要瞧準時機衝出去!」
「可是……不行不行!我絕不能看著妳為我冒險。」小玄連連搖頭,心唸急
轉拚命想辦法。
「妳再婆婆媽媽,我可要生氣了!」飛蘿沉下了臉。
小玄心中又疼又急,額頭汗珠直冒,驀地靈光一閃,興奮叫道:「有啦!瞧
瞧這個能不能救我們……」
「什麽?」飛蘿呆了一呆。
小玄迅啟如意囊,從囊裏摸出一道符來,接著口中唸唸有詞,將符揚空甩去,
驟見周圍景象扭曲起來,宛如一陣水波緩緩蕩過,兩人連小舟已給籠罩在一粒水
泡狀的完全透明的奇妙東西當中,無數細小的符菉圖案從水泡上滾涌而出,有如
浪花般瞬生瞬逝。
「隱形符?」飛蘿詫色道。
小玄點頭道:「這符叫做「空空如也」,有隱形匿物之功,不知能不能幫到
我們?」
飛蘿凝目細觀那些符菉圖案,神情越來越訝,道:「好神妙的符兒,靈能特
異宮格繁奧,絕對是上上之品,妳怎會有這樣的符?」
「就是上次去巨竹谷,在谷中遇見的那個靈竹族姑娘送給我的。」小玄答。
「原來是妖聖的符!難怪有此奇功。」飛蘿不由贊嘆。
就在這時,空中紫雲分流而動,在上方散布開來,渲染得天空異樣瑰麗。
兩人一陣緊張,飛蘿壓低聲道:「定是在尋找我們了……」
小玄合掌默祈:「玉皇大帝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求妳們千萬保佑我們
別給發現……」唸到這裏,猛然想起玉皇大帝正是這幫天兵天將的主子,說不定
就是他派人來搶先天太玄的,又怎會保佑自己,趕忙啐了一口:「妳這老家伙一
邊涼快去!」
一團紫雲冉冉降下,在兩人上方十餘丈處緩緩盤旋,雲上的七、八名金甲天
兵須發可見,個個正柱著刀斧俯面朝下仔細觀覓。
小玄同飛蘿屏息靜氣,紋絲不敢動彈。
在這短短的片刻,兩人猶如渡過千百年般漫長。
小玄雖知婀妍的符神異奇妙,但此刻面對的乃是上界天兵天將,心中絲毫沒
底。
幾名天兵的目光掠過飛蘿與小玄隱匿之處,卻皆無甚異樣之色,駕著紫雲在
他們頂上盤旋了一陣,慢慢移向別處。
小玄暗暗驚喜,對飛蘿低聲道:「這隱形符果然有用,看來瞞過他們啦!」
飛蘿忙豎指唇前,示意他莫說話。
又過了片刻,四處盤旋的雲團紛紛上升,在高處聚回一處,顯然皆無收獲,
在空中停留了須臾,終向遠方徐徐飄去。
「他們走了!」小玄大喜,就要立起,卻給飛蘿一把拉住。
「別動,他們還沒走遠,百十裏的內動靜逃不出他們的耳目。」飛蘿小聲道。
小玄趕緊坐回舟中,耐心等待。
蘆葦蕩的風再次大了起來,無歇無止地揚起滿空蘆花,如雪似雨般輕盈盈地
曼妙飄舞,有許多穿透過水泡狀的隱形罩灑落兩人身上。
小玄初時還緊張不安,但很快就在飛蘿的凝視中安靜了下來,他貼近過去,
擁住了那柔軟且溫暖的豐腴嬌軀。
飛蘿靜靜安坐,任他抱著,玉首輕輕枕在他的肩膀上,麗眸微眯,似在聆聽
風拂花舞的美妙聲音。
小玄享受極了這刻,他沐浴在芬芳之中,鼻間除了美人身上固有的甜膩馥鬱,
還多了一種濃濃的奇異香氣,如醍醐似瓊漿,叫人疑置瑤池仙境。
這正是飛蘿先前走漏了乳華的味道,小玄深深吸嗅,不覺魂酥魄醉。
飛蘿察覺,不由香腮暈桃,一頭鑽入他懷裏,將滾燙燙的面頰貼埋在寬健的
胸膛上。
小玄仰面朝空,望著花飛花舞雲卷雲舒,衹盼就這麽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太陽漸漸西斜,光芒從耀目轉為柔和,最終以艷麗絕倫的姿影沉入了遠方的
粼粼水面。
湖上黑暗下來,因為風聲,四下顯得異樣靜謐。
「冷嗎?」小玄輕聲問。
飛蘿搖搖頭,道:「這麽久沒動靜,估計他們已走遠了,我們也離開這裏吧。」
「還回漁家去嗎?」
「不,此處不宜再留,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可是妳身上的傷還……」
「管不了這些了,衹有盡快趕到葫蘆鎮,妳才能安全一點。」
「葫蘆鎮?那是個什麽地方?」
「去到那裏,妳便知了。」飛蘿從舟上立起,道:「妳把骨龍車子召出來吧,
不過別讓骨龍變得太大,以免招惹有心之人。」
小玄心中一動,道:「對啦!我還有輛車子,妳瞧瞧如何。」說著打開如意
囊,唸動禁咒,旋聽數聲悅耳嘶鳴,卻是將鹿蜀車召了出來。
飛蘿微詫,美目盯著牽拉車子的四頭奇獸:「是鹿蜀?」
小玄得意洋洋地點頭,道:「不如我們坐這輛車子吧?它的速度也很快,但
比起骨龍,它們不會太過招搖。」
「妳怎有這輛車子?」飛蘿問。
「賀天鵬送的,上次在巨竹谷裏,我救了他的小命。」小玄道。
飛蘿一聽,立時猜著了幾分,睨著他道:「他才沒這麽大方,定是妳勒索人
家的吧?」
「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吶!」小玄嘿嘿一笑,抱起美人躍上車子,右臂揚處,
八爪炎龍鞭從袖中疾旋而出,在空中炸甩出一朵焰火。
四頭鹿蜀即時騰空而起,眨眼已離水面數丈,載著兩人馳掠向天際。
「那葫蘆鎮離這有多遠?往哪走?」小玄問。
飛蘿指點了個方向,道:「大概有幾百裏吧,鹿蜀的速度還可以,估計兩、
叁個時辰就能趕到。」
車子越馳越快,突然間,前方空中紫芒大亮,有人高聲大喝:「來者何人?」
兩人朝前望去,衹見一團紫雲從黑暗中灼灼現出,其上立著十餘個披挂金甲
的天兵天將,不禁大吃一驚。
「天吶!這幫家伙還沒走……」小玄白著臉低聲道。
飛蘿從上拔下紫犀釵,扣于指掌間,悄聲道:「準備好,我們衝過去。」
「吾等乃上界天兵,前面車子速速停下!」紫雲上一員天將威喝。
「衝!」飛蘿輕喝。
小玄猛地甩鞭,駕御車子斜斜就朝紫雲下方馳去。
孰知那些天兵天將反應極快,有幾個即時縱出紫雲,揮舞兵刃躍下攔截,為
首的天將厲聲大喝:「呔!吾等在此,安敢逃逸耶!」
鹿蜀奔勢極快,小玄見調頭已遲,遂駕車直撞上去。
眾天兵天將紛紛怒喝,旋見寒芒乍掠,數杆長戟閃電般搠了過來。
小玄疾提真氣,衹聽「轟」的一聲悶響,甩出的八爪炎龍鞭爆出熊熊烈焰,
赫如火柱般粗巨,瞬將襲來的數杆長戟掃得東倒西歪,他怔了一怔,也無暇細想
為何威力強至如斯,腳下稍點,整個人已從車座躍到一頭鹿蜀的背上,手中寶鞭
痛烈揮擊,殺得幾個天兵四散退避。
鹿蜀車趁隙一衝而過,旁側天將勃然大怒,高擎巨劍奔雷砍至,蘊蓄著強大
法力的劍身拖曳出道道藍色光芒。
「小心!」飛蘿叫,扣在手裏的紫犀釵正慾射出,卻見小玄迅如鬼魅般回身
旋臂,鞭若火龍疾噬,竟一下子絞飛了那天將手上的巨劍。
天將大吃一驚,正慾急退,已給炎龍鞭重重地抽擊在胸口之上,衹聽「乒」
的巨響,胸前的護心鏡四下炸碎,整個人晃了一晃,兜頭就從半空栽落。
眨眼間,鹿蜀車已遠遠拋離了眾天兵,風馳電掣朝前疾馳。
「這些天兵天將怎麽這般不濟事?」小玄懵道,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不是他們不厲害,而是……」飛蘿望著他沉吟道:「妳的功力好像提升了
很多。」
小玄心裏一陣興奮,有些得意忘形地笑道:「在小聖爺爺跟前,天兵天將也
不過如此。」
「不過,這並不見得是好事,我猜是那七絕覆的原故。」飛蘿面露憂色道。
「七絕覆的原故?」小玄不解。
「傳說七絕覆能吸取天地間的七種邪惡氣息,轉化成魔力供給所戴之人。」
飛蘿頓了下,接道:「我想,定是因為澤陽一戰中妳戴著七絕覆,在戰場上
吸收了大量夾纏著憤怒、怨恨……殘虐等血腥殺戮之氣,所以功力急劇提升了。」
小玄張口結舌,心中已相信了八九分。自打澤陽城一戰之後,他就覺得渾身
充斥著從未有過的力量,有如大海般洶涌澎湃,但心緒卻是莫明難寧,譬如昨夜
就做了那個奇怪的的夢。
「七絕覆果然非同小可。」飛蘿道。
小玄幹笑一聲,道:「即便如此,也是好的,無論如何我的功力提升了。」
飛蘿凝眸望他道:「妳的功力雖然提升了,但依靠的卻是諸種邪力,這會對
妳以後的修行帶來很大的隱患,更令我擔心的是,這些邪力可能會影響妳的心智,
使妳偏離正道步入歧途。」
小玄愈聽愈驚,面上仍故做輕鬆,笑道:「我以後不戴那面具就是。」
飛蘿點頭道:「不到萬不得以,妳就別碰那東西。」她將紫犀釵插回鬢上,
眺目四望,指了個方向道:「往那邊,我們繞個圈子再去葫蘆鎮。」
小玄心知此舉是要擺脫追擊,當下依言將鹿蜀車調轉了個方向。
接下兩個時辰裏平安無事,山山水水一一掠過。
飛蘿在車上盤膝打坐,抓緊時間運功療傷。
「看來沒事了。」小玄歡聲道:「葫蘆鎮快到了沒?」
「到了,就在前面。」飛蘿道。
小玄抬眼望去,見前面橫著一座大山,迷惑道:「我怎麽沒瞧見什麽城鎮呢?
滿山都是石頭樹木嘛。」
「鎮子在山谷裏邊,妳把車升高,待到峰頂時就能瞧見了。」飛蘿道。
小玄御車上升,飛上峰頂,前方豁然開朗,果見群山當中有個空闊大谷,透
過飄浮的薄薄雲霧,可見谷地上河道縱橫交錯,房屋星羅棋布,間有燈火點點,
依稀是個城鎮模樣。
「好奇怪的地方,四周都是高山,這城鎮好像沒有出入之路啊?」小玄詫異
道。
「有的,而且還不小,能供規模很大的商隊通過,但隱藏在山腹裏邊,且設
有崗哨,常人是進入不了這裏的。」飛蘿道。
「常人到不了這裏?這葫蘆鎮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小玄更加好奇。
「說起另外一個地方,妳可能就知道了。」
「什麽地方?」
「水晶潭。」
「啊!是地界一十九靈脈之一的水晶潭嗎?」小玄失聲叫道。
「嗯,水晶潭就在這葫蘆鎮上。」飛蘿指著下方道:「妳瞧,那反光的地方
便是。」
小玄俯首望去,果見在鎮子的中心有個閃亮小點,似乎是個池潭,因為距離
甚遠,難以判斷大小。
「聽說一十九靈脈皆有仙魔守護,比如夢巢是我們玄教,快活泉是妖界,太
碧是七絕界,守護這水晶潭是哪派仙魔呢?」小玄問。
「這千年來,占據此處的是截教門人、通天教主的故友空空老仙。」
「啊,是這位聖祖!」小玄心中一震。
「據傳此祖當年看破萬仙之劫,于封神期間,至始至終閉門不出,是以截教
之中,衹有他逃得一辱。」飛蘿繼道。
「啊!如此說來,這位聖祖豈不是比通天教主還要高明?」小玄道。
「據傳他的修為不在通天教主之下,當初加入截教衹是為了要窺探鴻鈞道術,
而且他素來心性淡泊,衹好參玄悟妙,比通天教主看得多一點遠一點也不奇怪。」
飛蘿道。
「了不起!了不起!」小玄由衷大贊。
「這還用說,當日封神劫後,通天教主隨鴻鈞歸去,截教已日漸式微,但空
空老仙占據這水晶潭後,天上地下,再無哪個敢妄圖染指此處,而且截教的元氣
也開始迅速恢復。」
小玄忽問:「師叔,妳認識這位聖祖嗎?」
「我連見都沒有見過,又怎認識得到這位聖祖。」飛蘿搖頭。
「那……這地方可以隨便來麽?」小玄道。
「空空老仙極喜奇珍異寶,因此以這水晶潭做誘餌,建造了這個鎮子來收集
天地間的珍寶,此處凡人知者寥寥,但于神、仙、妖、魔諸界卻是大名鼎鼎,建
鎮之日起,已有無數仙魔精怪來此煉造、交換寶物與買賣各種珍稀材料,有的甚
至在此安居置業,如今這裏已成了令諸界煉材師、煉器師、煉符師、御甲師、靈
獸師、煉氣師、陣法師、機關師……還有珍寶商留連忘返的樂土了。」
「以水晶潭做誘餌?」小玄一時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嗯,水晶潭所出之泥名曰「水晶淖」,對煉鑄具有獨特的輔助功效,同我
們夢巢所產的青锳一樣,都是絕佳的煉寶材料,而且因為有了水晶潭,這一帶不
知何時形成了個奇異的結界,衹要在這個結界的範圍內,許多原本性相、品質相
互衝突的材料都能融合與穩定,至今已有許多在別處煉造不出來的法寶、神兵在
這裏煉造成功了。」飛蘿解釋道。
「原來水晶潭有這個妙處,難怪能吸引這麽多人來!」小玄聽得大為興奮,
心想當日在逍遙峰上嘔心瀝血煉造出來的無敵大將軍之所以反噬,很可能就是李
夢棠指出的赤蟒信跟琰精相衝突的問題,假如當日能到這葫蘆鎮來,耗費了他無
數珍稀材料的無敵大將軍也許就能煉造成功了。
「不過,這葫蘆鎮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來的。」飛蘿道。
「哦,什麽人不能來呢?」小玄問。
「這裏仙聖道俗可進,妖魔鬼怪可進,但闡教門人、西天僧佛及天庭諸神不
能進。」飛蘿答。
小玄脫口慾問,旋即明白,道:「這是因為當年的封神之劫麽?」
飛蘿點頭。
小玄想想又道:「闡教門人、西天僧佛與截教有隙,不讓他們來我明白,可
是天庭的人為什麽也不能來呢?」
「因為天庭之中就有許多闡教門人,又與西方交好,且今已隱隱為這二教所
控制。」飛蘿答。
「啊!」小玄叫道:「我曉得了,妳帶我來此,就是因為這個原故!」
飛蘿微笑道:「不衹如此,我們還要在這裏找一個人,衹要他肯答應保護妳,
許多人就奈何不了妳了。」
「是誰?」小玄忙問。
飛蘿不答,衹道:「好了,我們下去吧。」
突然間,遠處天邊火光一閃,兩人怔了怔,尚未回神,又見火光在漆黑中閃
了一下,衹是這次近了許多。
飛蘿面色一變,道:「快走,有人追來了!」
小玄趕忙揮甩炎龍鞭,催趕鹿蜀朝谷底馳去。
就在這時,一抹火焰從上方疾掠而過,流星般飛墜落下,戛然而止攔在前方,
一個小小身影被腳下兩衹輪子燃燒的烈焰徐徐勾勒出來。
「哪……哪吒!」小玄失聲顫叫。
飛蘿輕輕吸了口氣,把手探向雲鬢。
哪吒垂槍盯著他們,冷冷道:「先天太玄,可是在妳們身上?」
「哪……哪有,先天太玄是什麽呀?小哥您又是哪位?」小玄眨眨眼道。
「莫跟本聖裝痴弄傻,許天師已清清楚楚地卜測出了先天太玄的位置,否則
我也不會追蹤到這裏。」哪吒聲音清亮,然卻令人不寒而栗。
小玄見抵賴不過,遂把心一橫,大聲道:「沒錯,先天太玄便在我身上,妳
待如何?」
「交出來。」哪吒面無表情道。
「憑什麽要我交給妳?」小玄生氣道。
「先天太玄原乃上界聖寶,因給妖穢盜去,遺失多年,今次天庭卜測出聖寶
重新現世,特命我來請回歸位,至于妳們,也得隨我回天庭去,交代聖寶為何會
在妳們手裏。」哪吒道。
小玄心中雖然怯,但聽到這裏,不禁大惱,怒色滿面道:「放屁!這明明是
我的東西,自打我一出世就帶著的,又怎麽會是天庭的東西!妳們想搶,擺明說
了就是!」
哪吒冷目而視,神色愈來愈厲,手中的長槍緩緩挑起,槍脖子上的艷麗紅櫻
開始妖嬈舞動,似有若無的淡淡火焰從槍尖噴涌而出。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火尖槍了……」小玄一陣驚慌,望望四周,見衹他一個,
暗忖道:「準是這家伙的火輪子跑得快,把那些同來的天兵天將拉在後頭了…
…而我的功力已提升許多,未必無法跟他周旋。」
唸及此處,他心中定了些許,笑道:「好像衹來了妳一個人哦,真的要來搶
麽?」
「最後一問,交或不交?」哪吒面如寒霜,挑起的槍尖已遙遙指住了他。
「不。」小玄毅聲應,疾運離火真氣,源源不斷注入纏繞在臂上的八爪炎龍
鞭。
飛蘿則凝神靜氣,垂目觀心,悄將點點滴滴的靈力從泥丸宮中提聚出來。
驟見槍尖一抖,夜空中倏地飛起一條火龍,剎那就噬到了鹿蜀車前,炙人的
熱浪直撲兩人面上。
小玄眼睛睜圓,驀然發覺,無論威力還是速度,自己的戰力都與對方根本不
在同一個檔次上。
第二回 鬥神
旋見火光大盛,八爪炎龍鞭從小玄袖中疾旋而出,與撲面噬至的火龍迎頭相
撞,交擊出密集且刺耳的金鳴聲。
火龍現出原形,火尖槍如電刺出的十數槍盡給全部攔下,不但沒攻破炎龍鞭
的防守,反而給震得微微散亂。
哪吒心中一凜,不待招老,已收槍回防,腳下火輪飛轉,改換迂回側擊。
這一合真是出乎意料,小玄不禁驚喜交加,忖道:「原來我能與他一戰!我
的功力真是提升了極多!」他心中興奮,當下長擊短打把炎龍鞭施展開來,倒也
有攻有守進退得度。
旁邊的飛蘿忽然拈指默頌,指尖帶著一團淡淡的土黃光暈在小玄身上虛劃了
數下,緊接著,土黃光暈轉變成了亮紫色,又虛劃向肩井、神闕、鳩尾、中極幾
處,原來是給小玄加持了暴風甲咒及電閃術。
小玄頓時如虎添翼,更是信心奮增勇猛異常,舞得炎龍鞭有如火龍騰竄,但
見紅焰遍空赤柱縱橫,聲勢居然蓋過了哪吒的火尖槍。
哪吒踏著金霞風火輪圍著鹿蜀車纏繞攻擊,數輪強襲,仍無隙可趁,心中不
禁暗暗詫訝:「這小子不知是何人門下?于何處修煉?竟有這等身手!」
小玄越鬥越精神,心中得意萬分:「嘿!想不到我崔小玄竟能跟大名鼎鼎的
天王叁太子分庭抗衡,日後回千翠山,定要跟黑無霸他們好好吹吹!」
這一人一神激鬥了數十合,哪吒絲毫占不到上風,心下灼躁,猛然「呔」地
一聲大喝,身子搖處霹靂震響,倏地現出叁首八臂的法象來,但見靛面猙獰神威
凜凜,手中各持奇兵異寶,或金芒流蕩,或雷電繚繞,或焰火吞吐,暴風驟雨般
擊出。
小玄登覺壓力排山倒海而至,不過幾合,已是筋麻骨軟手忙腳亂,就連喘氣
都快喘不上來了,心下駭然,眼見招架不住,突爾大叫:「停手!」
哪吒哪裏肯停,衹是略緩攻勢,冷笑道:「要投降是麽?」
小玄汗流浹背,叫道:「妳乃上界大神,就不怕別人恥笑麽?」
「恥笑什麽?」哪吒問。
「我等都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自當以勇武一決高下,妳卻巧詐耍寶,真個
卑鄙無恥勝亦不武!」小玄大聲道。
哪吒傲色笑道:「胡謅!我哪裏用了?實言告訴妳,倘若本聖祭出它們的真
正威力,單這七尺混天綾就能令東海龍宮晃上一晃,此刻焉有妳說話的工夫!」
言語間,出手毫不留情,攻勢驟然又急。
小玄苦苦支撐,身形給無數股巨力扯得東倒西歪,幾次險給火尖槍挑中,焦
急間朝飛蘿望去,見她悄悄晃了下扣在手裏的紫犀釵,心中頓時燃起一線希望,
遂又朝哪吒叫道:「喂喂喂!妳是叁壇海會的大神,跟我打架本就是以大欺小,
一對一已經夠丟人的了,怎麽眼下還以多欺少,難道不害臊麽?」
「呸!本聖哪裏以多欺少了?」哪吒怒道。
「妳叁個打我一個,這不是以多欺少麽?」小玄見飛蘿手上一鬆,紫犀釵遽
已不見,忙繼胡攪蠻纏以吸引哪吒的注意力。
哪吒一怔,氣惱交加地笑罵道:「蠢貨!此乃仙家法象,妳不懂麽?」
就于此刻,小玄瞧見一道紫芒突然出現在哪吒後方,正無聲無息地電射而至,
趕忙大叫道:「停!停!罷了罷了!我投降,聖寶給妳啦!」
哪吒哈哈一笑,頓住身形,得色道:「知曉本聖的厲……」話未說完,猛然
驚覺後面有物襲來,急忙朝旁一閃,但為時已晚,大叫聲中,左邊肩膀已給紫芒
射了個對穿。
紫犀釵乃是玄教至寶,為玄教教祖無上聖母親手煉就,間中蘊蓄奇雷異電,
威力絕大無堅不摧,饒哪吒的軀體是仙家蓮荷所化,這一下也禁受不住,整個人
登從風火輪上一跤跌落。
飛蘿心知時機稍瞬即逝,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強聚最後一絲靈力,馭御寶釵
折回再擊。
哪吒衹覺真氣同靈力有如大壩決堤般從給洞穿的肩膀急劇瀉出,運功竟也收
止不住,心中震驚,暈頭轉向間瞥見那道可怖的紫芒趁著夜色再度從旁疾貫襲至,
慌得急催所餘靈力,強行祭起乾坤圈迎去,衹聽「叮」的一聲脆響,紫芒彈射開
去,乾坤圈卻是光芒盡散搖搖下墜,凝目瞧去,圈身居然崩缺了一段,不禁魂飛
魄散,心知碰上了極厲害的法寶,當下接住圈子,捏了個法訣,化做一道輕煙朝
遠方掠去。
「毛神莫逃!再來跟小聖爺爺鬥他叁百回合耶!」小玄在後面大呼小叫,把
八爪炎龍鞭甩得呼呼作響。
「天威無界,妳們逃不掉的!」哪吒的聲音遙遙傳至。
「終于把這家伙打跑了!」小玄歡聲叫道,一轉頭,猛然瞧見飛蘿面色蒼白,
趕忙上前扶住,驚慌道:「師叔妳怎麽了?」
「沒事,衹是消耗了些靈力……」飛蘿弱聲應,收回紫犀釵,接道:「我們
快下去,衹要進入葫蘆鎮的範圍,這伙天兵就不敢跟來了。」
「好!」小玄應,正要駕車降下,忽然瞥見空中有兩團火焰飛旋不住,心中
一動,當即甩鞭過去,絞住了兩團火焰,頓時火去焰消,現出兩衹刻滿符紋的輪
子來,正是哪吒丟下的金霞風火輪。
「快走,這時候還貪心!」飛蘿沒好氣道。
「這就走!」小玄用力一扯,把兩衹輪子卷了過來,伸手去接,立給燙得大
叫起來,趕忙唸動禁咒,開啟如意囊把風火輪裝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御車往谷中
飛落。
谷底的條條河道與各式房屋越來越清晰,隨著距離的拉近,小玄方才發現,
這是個占地極廣規模極大的城鎮。
快到地面時,飛蘿道:「我們尋個偏僻的地方下去,以免驚擾別人。」
小玄應了,駕著車子朝山腳飛去,找了個林木繁密處降落。
兩人下車,小玄將鹿蜀車收入如意囊,扶著飛蘿向鎮子行去。
「奇怪……」飛蘿忽道。
「奇怪什麽?」小玄問。
「我在想,妳已經下山好些天了,為什麽現在才驚動天庭?而且,我們明明
已兜了個大圈子,哪吒怎麽還能這樣快就能追上來?」飛蘿沉吟道。
「那家伙不是說什麽天師卜測麽,而且,傳說天庭有千裏眼和順風耳,追蹤
我們並不太難。」小玄道。
「我是說,先天太玄同妳與生俱來,為什麽直至現在才給天庭發覺?」
小玄呆了一呆,道:「對啊,先天太玄一直在我身上的……」
「上次我跟妳叁師伯上逍遙峰時,發現峰上有個奇怪的結界,似有遮蔽靈力
之能,當時以為是教尊的布置,用來阻止夢巢的氣脈外泄。」飛蘿頓了下道:「
如今回想起來,那個結界很有可能是妳師父所設,以防妳身上的先天太玄給有心
之人發現。」
小玄張口結舌,好一會才道:「我身上的先天太玄很容易給人感覺到麽?」
「先天太玄有種很獨特的氣息,當初我同妳叁師伯一遇見妳時便感應到了,
衹是不清楚是何物。但妳六師伯對先天太玄卻是刻骨銘心,因而發現了妳的身世,
可是……」說到這裏,飛蘿蹙起了黛眉。
「可是什麽?」小玄問。
「可是他頭一次見到妳時,為什麽沒有察覺呢?」飛蘿百思不解道。
「啊!」小玄叫了起來,道:「我明白了!我現在明白了!定是因為那條巾
子!」
「什麽巾子?」飛蘿莫名其妙。
小玄飛快頌咒,打開如意囊,將骷髏龍御召了出來,整個人趴到車座裏一陣
掏摸,很快就找到了掉在角落裏的焰浣羅,遞與飛蘿道:「師叔,妳瞧瞧這東西
有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飛蘿接過,拿在手裏仔細觀看,立刻便道:「這巾子是用火光獸的皮毛所制,
具有提升使用者的火行潛能之效,咦?上面好像加持了……加持了我教的靈力遮
蔽咒!」
「難怪!難怪!」小玄倏地仰首朝空,兩眼潮熱道:「我終于明白我師父的
苦心了!」
「怎麽回事?」飛蘿問。
小玄遂把下山之前,崔采婷贈他焰浣羅,並叮囑一定要扎在腰裏的經過說了
一遍。
「原來如此!」飛蘿恍然道:「我曉得了,莫非是那天早上,妳沒把這條巾
子扎在腰裏,因此才給妳六師伯感應到了先天太玄!」
小玄點點頭,想起崔采婷的種種苦心,心中不禁悔恨交加:「若不是那晚我
貪圖歡樂,把師父的叮囑拋置腦後,今天也不會給趕出師門亡命天涯了!」
「還有,因為妳這兩天皆沒把這條巾子扎在腰上,所以天庭能通過卜測來追
蹤妳,所以盡管我們繞了個大圈也沒能甩掉天兵的追擊。」飛蘿繼道。
小玄冷汗涔涔。
「原來九師姐做了這條巾子,真真用心良苦哩……」飛蘿嘆道:「妳快把它
扎上吧,以後再莫把它摘下來。」
小玄解開腰帶,鬆開衣服,噙著奪眶慾出的熱淚將焰浣羅重新緊緊扎在腰裏。
飛蘿睨了睨他,卻故做沒有覺察,歡悅道:「這下好了,有了這條巾子,我
們可以大大地鬆口氣啦。」
踏著月光,兩人進入了鎮子,但見河道條條,石橋座座,路面鋪著青石板,
兩邊是烏瓦粉墻的房屋與攏滿青翠的園子,一派江南情韻水鄉風格。
小玄立時喜歡上了這裏,一路東張西望,衹覺處處新鮮,不禁贊道:「比我
們千翠山腳的小鎮繁華多了,就是澤陽城也沒這裏漂亮。」
飛蘿面上微現疲倦之色,道:「我們先尋個地方歇下來,明兒再去找人。」
「好啊,趕緊找點東西吃,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了!」小玄摸著肚皮高興道。
兩人沿條河道行去,很快就瞧見前面橋頭有家挑著酒竿挂著燈籠的客棧。
「就這裏吧。」飛蘿道。
走到店前,但見朱欄畫檻竹燈萍缸,裝潢得即富麗又雅致,大門兩側挂一對
聯子,分寫著:何須千裏覓桃源,無意此間遇仙鄉。頗具雅意,誰知再往上瞧,
卻見門匾上寫著「豬家客棧」四個大字,小玄啞然失笑:「怎會是這個名字,難
道老板姓豬麽?」
興許天晚,兩人進去,見店中無甚客人,小玄撿了個窗邊的位子,拉開椅子
給飛蘿入坐,瞧瞧沒人招呼,便朝櫃臺那邊高聲喊道:「店家在嗎?有客人啦!」
「來了,客官要些什麽?」一個小二突然出現在小玄身旁。
小玄轉過頭去,猛地嚇了一跳,原來那小二肥頭大耳滿臉生毛,面上拱著個
長長的嘴巴,赫然是個如假包換的豬頭人!
「客官要什麽?」那小二瓮聲瓮氣地又問了一次,眼皮耷拉嘴角尚涎,仿佛
仍在夢中。
「水兒老叫我豬頭,這個才是真正的豬頭吶……」小玄回過神來,道:「妳
們這裏有啥吃的?」
「有豬家蹄子、紙包蟹、炒螺螄、炖蝦糟、叁味圓還有花生糕和沙煲粥……」
小二打著哈欠流水般報。
「豬家蹄子?豬……豬家蹄子是什麽?」小玄望著眼前的大豬頭問,心想這
道菜該不會是用它自己的蹄子做的吧?
「就是醬牛蹄唄,用秘制的醬料輔以精挑細選的上好茴香、姜片、紅糖、黃
酒等無數佐料,晝夜文火燜煮而成,醬香可口,嚼勁十足,吃起來肥而不膩,酥
而不爛,是我們豬家客棧最最有名的一道招牌菜,誰來葫蘆鎮都鐵定要嘗嘗的。」
小二說到得意處,終似有了點精神。
「果然不是豬蹄……」小玄轉頭問飛蘿:「師叔,妳想吃些什麽?」
「隨便,我要清淡點的。」飛蘿道。
「妳這裏有什麽清淡小菜麽?」小玄又問小二。
小二便報了幾個。
小玄遂道:「那就要這幾道小菜,再來個豬家蹄子和沙煲粥,嗯……還要壺
酒。」
小二「哦」了一聲,夢游般去了。
「這家伙根本沒睡醒吶,不知會不會跟廚子報錯我點的東西?」小玄不由擔
心,轉頭對飛蘿道:「敢情這家店子是窩豬精開的?」
「嗯,沒啥好奇怪的,在這鎮子上,妳就是看見牛魔王都不奇怪。」飛蘿托
著下頷,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客棧臨河而築,有大半架在橋頭之上,從窗子望出去,狹窄的河道筆直延向
遠方,于月下顯得無比清幽靜謐。
「牛魔王?」小玄怔了一怔:「那魔王不是已給天庭捉去,押解往西方了嗎?」
「早就逃了,跑去投奔妖界的小妖後了,天庭也無可奈何。」飛蘿道:「聽
聞這魔王很喜歡此處,偶爾會跑來這裏尋歡作樂。」
「小妖後……」小玄一陣出神,問道:「聽我二師姐說,這個小妖後很厲害
哩,好像連天庭都不敢得罪她是嗎?」
飛蘿點頭道:「那當然,小妖後乃妖界之尊,是與天界西王母、我教無上聖
母這些先天真聖齊名的人物,麾下有萬千妖王精首,天庭豈敢輕易惹她。」
小玄聽得心馳神往,贊嘆道:「想不到神佛之外,天地間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物……」
兩人說話,過沒多久,酒菜便一道道送上來了。
飛蘿喝粥,偶夾幾筷子小菜,小玄卻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這豬家蹄子果然美味之極!師叔妳怎麽不吃?」小玄無比愜意地灌下一大
口酒。
飛蘿搖了下頭,道:「現在沒味口,太油膩了。」
「一點也不油膩啊,這蹄子衹是看上去肥,實則不膩,很好吃的。」小玄正
勸,忽聞外邊喧嚷起來,有人大聲叫道:「掌櫃的快來招呼,俺們大伙人要吃飯
住店!」
櫃臺那邊立時有人答應,衹見一個身著上好綾羅、肥得滿身肉顫的豬頭人急
步迎了出去,轉眼間呼啦啦從門口進來二、叁十個人,赫是一群青面獠牙的精怪,
或高或矮或肥或瘦,膚發各異,但個個勁裝鎖甲,不是手執槍棒便是背懸刀斧。
堂上頓時忙亂起來,不知從哪冒出幾個豬頭小二端茶遞水招呼客人。
小玄瞧見這群精怪,驀地想唸起千翠山上的幾個兄弟姐妹們來,心中不由生
出一種親切之感。
就在這時,突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外在面響起:「就是這裏了!姐姐快來。」
話音方落,便見從門口一花,有如彩蝶般飛進來兩個女孩兒,身上裳帶一紫
一綠,俱是靚妝麗服嬌艷奪人,混夾在一群猙獰醜怪的妖怪當中,叫人眼睛一亮。
「老板!老板在哪?」綠裳女孩兒喊道。
那肥得滿身肉顫的豬頭人正忙著分派小二招呼客人,隨口應道:「來了。」
一個高出他近半,身材十分魁梧的漢子走了過去,倏地一把拎揪住了他的胸
口,惡聲惡氣地喝道:「沒聽見我們奶奶叫妳吶?」
豬頭人吃了一驚,忙道:「聽見了聽見了!這便過去這便過去。」
魁梧漢子方才放開他。
豬頭人趕緊來到兩個女孩兒跟前,滿面堆笑道:「兩位奶奶有什麽吩咐?」
兩個女孩兒乜眼瞧瞧他,身著紫裳的道:「妳就是這兒的老板?」
「是是,在下便是豬家客棧的老板,大家都叫俺豬哈哈。」豬頭人恭聲回答。
「我問妳,妳們這裏的蹄子當真很好吃麽?」紫裳女孩道。
「好吃好吃!我們的蹄子是葫蘆鎮上最最地道、最最正宗的啦。」豬哈哈笑
容可掬道。
「那好,快快去弄來,每桌都要一大盆,還有其它什麽好吃的也盡管送上來。」
紫裳女孩說罷,便同姐妹向裏邊行去,眾精怪紛紛讓路,把最好的位置留給她們。
旁邊一個狼首漢子朝豬哈哈露了露尖錐似的牙齒,獰聲喝道:「妳聽著,千
萬給老子好好伺候,若是我們奶奶滿意,自然重重有賞,否則麽……今晚就把妳
的店子拆做碎片!」
豬哈哈連聲答應,急匆匆地往裏間忙去了。
這群精怪一到,立時把原本空空的堂子幾乎坐滿,之前的清靜也給喧嘩所代
替。
飛蘿黛眉微蹙,埋頭喝粥。
小玄卻給兩個女孩子完全吸引住了,即覺賞心悅目又感十分好奇:「這兩個
女孩不知是什麽人?看上去嬌滴滴水嫩嫩的,然而卻似這伙精怪的首領哩……」
過不一會,一盆盆香氣四溢的豬家蹄子與各式酒菜流水般端了上來,精怪們
放懷大嚼,就連兩個女孩兒也高撩羅袖,旁若無人地露著雪白玉臂,用手抓起蹄
子大快朵頤,衹吃得眉飛色舞津津有味,朱唇玉手皆塗得油膩膩潤亮亮的,吃到
興處,又與眾精怪舉杯歡飲,哪有半分淑女模樣。
「她們的吃相倒跟水兒有得一比呢……」小玄愈感親切,呆呆望著兩個女孩,
心中驀地傷感黯然:「不知師父她們怎麽樣了?這時候在做什麽呢?」
忽然間,綠裳女孩瞥見了小玄的目光,面上笑容頓凝,一雙麗目凶巴巴地瞪
了過來。
小玄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時紫裳女孩循著綠裳女孩的視線也望了過來,水目在小玄身上放肆地打量
了一番,卻是得意一笑,跟綠裳女孩說了句什麽。
綠裳女孩噗哧一聲,與紫裳女孩同時放聲大笑,兩張如花似玉的臉上滿是嘲
弄與輕屑。
小玄這才察覺到對方不善,驀地漲紅了臉,心下生氣:「浪笑什麽!我師叔
我水兒我任何一個師姐都要比妳們好看一萬倍!」當即轉頭,不再看那兩個女孩。
豬哈哈從裏間出來,走到兩個女孩身邊親自倒酒服侍,笑眯眯地問道:「兩
位奶奶可吃得滿意?」
「還行。」綠裳女孩應了一聲。
「那就好那就好,還要什麽請盡管吩咐。」豬哈哈道。
「對啦,我要問妳,聽說這陣子水晶淖又漲價了?」紫裳女孩道。
「妳們是來買水晶淖的嗎?」豬哈哈道:「那真是不夠湊巧,昨兒又漲了很
多呢。」
「又漲了?」紫裳女孩瞪眼道:「是因為產量又減少了嗎?」
「是啊,不知什麽原故,這幾月來水晶淖的產量一直下滑哩……」豬哈哈頓
了下道:「不過昨兒漲價,卻還有另一個原故。」
「什麽原故?」綠裳女孩問。
「昨兒奉天侯遣人入谷,在鎮上買走了大量的水晶淖,所以價格暴漲了。」
豬哈哈答道。
小玄一聽見「奉天侯」叁字,心頭驀地一跳:「難道說的是水兒的爹爹?」
「奉天侯?奉天侯是什麽人?」綠裳女孩道。
「哎唷!妳們是從外邊來的,卻怎麽連奉天侯是誰都不知道?」豬哈哈面上
現出一副錯愕的表情。
綠裳女孩秀眉一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那奉天侯很了不起麽?」
小玄心忖:「敢情這伙精怪是從深山老林裏出來的……」
豬哈哈陪笑道:「奉天侯就是名帥程兆琦呀,他手握十萬重兵,坐鎮中州,
乃當今皇朝的四大頂梁柱之一啊。」
「果然是在說水兒的爹爹呢!」小玄趕忙豎起耳朵。
兩個女孩衹哦了一聲,絲毫沒有動容之色,紫裳女孩淡淡道:「那個程兆琦
為啥要買這麽多水晶淖呢?」
「兩位奶奶不知,南安候南宮陽起兵反了,程兆琦奉命平剿,眼下正在雲州
大戰呢,聽聞兩邊皆請了許多高人異士,各出奇兵詭謀,厮殺得天昏地暗哩。」
豬哈哈道。
小玄聽得呆了。
豬哈哈接道:「因為戰事,兩邊都在大舉收刮戰備物資,如今已攪得接鄰的
幾個州物價飛漲人心惶惶了。」
「喂!說了大半天,妳都沒說那奉天侯要買水晶淖幹嘛。」紫裳女孩蹙眉道。
豬哈哈道:「聽人傳聞,南宮陽請高人在雙嶺關布了個極可怕的奇陣,扼守
住了雲州的錢糧腹地,程兆琦不但屢攻不破,反而損兵折將,于是搬來了叁夫人
百寶娘娘,打算練造一支仙兵破陣,而這支仙兵所用的兵器就需水晶淖來煉制…
…」
「百寶娘娘!」兩個女孩一齊失聲,紫裳女孩道:「妳說百寶娘娘是程兆琦
的老婆?」
「是啊,奉天侯的五個老婆個個都是貌若天仙且來頭不小的人物吶!」豬哈
哈滿面羡色道,嘴角的哈拉子差點沒挂下來。
「水兒的娘也來了!」小玄心中一陣莫名激動,旋又微詫:「水兒的爹爹不
衹一個老婆?」
綠裳女孩喃喃自語道:「原來外面發生了這等大事,竟然惹動了百寶娘娘。」
豬哈哈說得興起,又道:「除了這個,外邊近來還發生了兩件了不得的大事
哩,二位奶奶可有興趣聽啊?」
「妳說吧,反正眼下閑著。」紫裳女孩喝了口酒道。
「第一件,就是七絕覆重現世間了。」豬哈哈道。
第叁回 風雲
小玄心中一震,瞧見飛蘿也在凝神聆聽。
「七絕覆!」兩個女孩動容,紫裳女孩道:「不是傳說七絕覆已給玄狐毀掉
了麽?」
「傳是這麽傳,可是誰也沒有親眼瞧見吧?」豬哈哈頓了下道:「不知二位
奶奶有沒有聽說,前陣子大澤一帶有邪穢作亂,並大舉進犯澤陽城,在大難臨頭
之際,就是一個戴著七絕覆乘著骷髏龍的人突然殺至,解去了澤陽之厄。」
「有這樣的事?那個戴七絕覆的人是誰?」綠裳女孩問。
「沒人知曉,不過許多人都在猜測,那人十之八九就是七絕魔君之子、當今
七絕界之主小魔君。」豬哈哈道。
小玄聽得一愣。
「小魔君!」兩個女孩輕輕吸了口氣。
「這個可能嗎?」紫裳女孩道:「聽聞小魔君在叁年前給七絕界的叛黨埋伏,
已重傷成廢人,怎麽可能跑出來大展身手?」
「原來兩位奶奶知道的事挺多的。」豬哈哈笑道:「這個俺也不大清楚,可
是幾撥從外面來的客人都在這麽傳,七絕界高人如雲,善醫者不知幾何,也許那
小魔君已給醫治好了吧?要不誰還有那七絕覆?誰還能御控七絕覆?」
「如果真是小魔君,而且七絕覆仍在,衹怕外面又將腥風血雨了……」紫裳
女孩喃喃道。
「還有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是什麽?」綠裳女孩朝豬哈哈問。
「第二件嘛……」豬哈哈道:「那更件是不得了的大事哦,絲毫不亞于小魔
君與七絕覆的現世……」
「快說,賣什麽關子!」綠裳女孩叱道。
「是是!」豬哈哈忙道:「第二件,就是一個比七絕魔君還要厲害的大魔頭
的後人出現了!」
小玄心跳倏地加速。
「哪個大魔頭?」綠裳女孩怒道:「倘再婆婆媽媽,姑奶奶就剁了妳這頭肥
豬下酒吃!」
豬哈哈急道:「就是奶奶您適才說的,那個將七絕覆毀掉的大魔頭玄狐玄玄
子!」
「玄玄子!」兩個女孩嬌軀齊震。
小玄更是心中劇蕩,硬生生地坐穩身子。
「沒錯,就是當年大鬧叁界的玄狐玄玄子!」豬哈哈應道。
「他的後人出現了?他有後人麽?」紫裳女孩道。
「沒錯!玄狐不但有後人,而且還給找出來了!兩位奶奶猜猜,那玄狐的後
人一直藏身何處?」豬哈哈道,不知不覺又在賣弄關子。
「不猜!」兩個女孩兒齊豎黛眉,寒霜籠面。
豬哈哈一驚,忙道:「好好好,不猜不猜,原來那玄狐的後人竟以玄教弟子
的身份作掩護,一直藏匿在白首仙娘門下!」
「胡謅!」綠裳女孩嬌聲斥道:「玄狐跟重元子可謂水火不容,當年天庭與
西天大舉圍剿玄狐之時,玄教也有插上一腿,他的後人怎麽可能拜入玄教門下?」
小玄聽得一愕,抬頭望向飛蘿。
飛蘿閉目不語,不知是在養神還是在聆聽。
豬哈哈道:「俺也不知啊,但這消息乃是蕩魔堡的賀少堡主傳出來的,據說
他親眼瞧見,當時玄教護法天外孤煙慾要清理門戶,卻給白首仙娘護短阻撓,因
而讓那小玄狐逃走了。」
「賀天鵬!」小玄咬牙切齒,這才明白自己是玄玄子後人的消息之所以立刻
傳開出去,原來都是賀天鵬幹的好事。
「啊,聽說那天外孤煙的兩條臂膀就是給玄狐廢掉的,如今尋著玄狐的後人,
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紫裳女孩道。
小玄聽得心中驚濤駭浪,越來越覺得有無數與己相關的隱秘尚不知曉。
「還有,傳聞說那小玄狐身上帶著諸界爭奪的至寶先天太玄,眼下已有無數
人在追捕他哩。」豬哈哈繼道。
「真的?」綠裳女孩轉面朝紫裳女孩笑道:「要是那小狐狸身上真的有先天
太玄,咱們也去捉它。」
小玄驚惱交加,身子禁不住微微輕抖,忽感手上一暖,原來是飛蘿探掌握住
了他。
「這個我才不信,倘若那小狐狸身上真有先天太玄,再怎麽也輪不到咱們。」
紫裳女孩打了個哈欠道:「噯,趕了這麽多路,真真乏死了。」
「我也是,好想睡覺哩。」綠裳女孩懶洋洋地膩哼,轉回對豬哈哈道:「不
聽這些天花亂墜的故事了,妳快快去按排房間,我們要間最好最幹凈的。」
「沒問題,包管兩位奶奶滿意。」豬哈哈點頭哈腰地應,趕忙去了。
過不片刻,豬哈哈便轉了回來,笑容滿面道:「房間全都安排好了,兩位奶
奶和各位大爺可以入房休息了。」
兩個女孩于是起身,由著小二帶路,裊裊娜娜地往裏間去了。那綠裳女孩臨
走前還不忘傲慢地朝小玄這邊飛個嘲蔑的白眼。其餘眾精怪正在興頭之上,大多
仍留在堂上繼續吃喝耍樂。
「不知這兩個黃毛丫頭是啥東西?竟敢揚言捉我!」小玄惱火道。
「別理睬她們,兩衹會飛的小妖精罷了。」飛蘿道。
「兩衹會飛的小妖精?」小玄怔道。
「妳用無相之眼瞧瞧不就知了。」飛蘿道。
小玄聞言,趕忙運提靈力,施展出無相之眼,頓見一對車輪子大小、色為一
紫一綠的斑斕粉蝶翩躚跟隨在引路的小二身後,但因他的無相之眼遠未精熟,瞧
得十分模糊。
「啊哈,原來是兩衹蝴蝶精哩!」小玄驚喜道,再朝堂上眾精怪望去,卻是
一衹衹身著衣冠的豺狼熊豹,不覺心花怒放,悄笑道:「全是衣冠禽獸喲!想不
到無相之眼還有這等妙用!」
「無相之眼乃我教的無上偵測法門,用來對付這些根行淺薄的精怪不過小菜
一碟。」飛蘿淡淡道。
小玄衹覺新鮮有趣之極,眼睛不住在眾精怪身上掃來掃去。
「別浪費靈力,無相之眼極耗靈力的。」飛蘿道:「好困,我吃完了。」
小玄見她面容蒼白,神情倦怠,忙喊道:「店家,結賬!」
豬哈哈正在不遠處,聞聲過來,掃了一眼桌子,道:「多謝二兩銀子。」
小玄一怔:「有沒有搞錯?吃這點東西要二兩銀子?」
「沒錯,一點也沒錯。」豬哈哈應。
「不過一盆蹄子和兩碟小菜,就要二兩銀子!妳不如去搶好了!」小玄生氣
道,這個價錢比別處貴了十倍不止。
「敢情小哥您是頭一次來?」豬哈哈睨了睨小玄身上的粗舊衣衫,皮笑肉不
笑道:「葫蘆鎮上的東西就這價,況且俺的蹄子做的比別家正宗地道,貴一點點
也是因該的。」
小玄衹覺被斬得一脖子是血,氣呼呼道:「妳的蹄子?」
「沒錯,俺的蹄子。」豬哈哈雙手攏袖,耷拉著眼皮應。
討得了點便宜,小玄心中好氣又好笑,真恨不得把這頭肥豬立時割了蹄子下
酒,但畢竟已經吃了人家的東西,眼下也衹好認了,無可奈何道:「我還要兩間
……」說到一半,不覺朝飛蘿瞧去,心頭驀地噗通直跳。
飛蘿一手捧著茶杯,一手托著下巴,正睨眼窗外。
「我還要一間上房,要最幹凈的。」小玄鼓足勇氣道,眼睛偷望飛蘿。
飛蘿神色如常。
小玄心中一陣歡喜甜蜜。
「您放心,俺的客房是鎮子上最舒適最幹凈的,嗯,酒菜連房錢一起給妳個
優惠價吧,多謝八兩銀子。」豬哈哈道。
「什麽?八兩銀子!妳家是開黑店的?」小玄叫道。
「這還嫌貴?俺已給妳打了八折啦。」豬哈哈翻著眼皮道。
小玄漲紅了臉,他在逍遙峰時,衹偶爾采些草藥到山腳下的鎮子上換酒錢,
此刻身上所有的銀子加起來還不到五兩。
「房間到底要不要開?」豬哈哈有些不耐煩道。
小玄眼角溜了下飛蘿,見她仍靜靜安坐,捧著杯茶悠悠地品著,仿佛一點沒
瞧見自己的窘相。
怎麽辦……這下可糗了,難不成今晚要讓美人露宿街頭?
小玄面紅耳赤,心中橫了,倏地立起,一臂搭住豬哈哈的肩膀,道:「咱們
借一步說話。」
豬哈哈給他一搭,頓感千均壓下,驚怒慾掙,卻覺摟住自己的手臂緊如鐵箍,
尚未回神,整個肥大身軀已給連拖帶抱地弄到了數步之外。
「妳……妳妳幹嘛?」豬哈哈又驚又怒。
「老板貴姓?」小玄眯著眼問,一抹神秘邪魅不知不覺地現于臉上。
「姓豬!怎麽著?」豬哈哈梗著脖子道。
「哦,是豬大老板,失敬失敬……」小玄輕聲道:「我說,您看能不能讓我
賒個賬?過幾日便還妳雙倍的銀子。」
「不行!」豬哈哈斬釘截鐵道:「小本經營,從不賒欠!」
「不行?」小玄盯著他,手臂微微發力。
「不行!」豬哈哈肥頭直搖,臉上的肉如涼粉般簌簌哆嗦。
「真的不行?」小玄臂上徐徐加力。
「不行!」豬哈哈痛得面容扭曲,然卻意外的堅強堅定。
「死胖子!」小玄稍微提高了聲音,鐵青著臉道:「實話告訴妳!妳是開黑
店的主兒,爺爺我卻是那殺人不眨眼的山大王,吃酒住店從來就不花銀子,妳若
不識好歹,牙縫裏再道半個「不」字,定教妳立時血濺眼前人頭落地!」
「殺了俺也不行!」豬哈哈大聲道,赫然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絕決模樣:「
妳便是天皇老子,要住俺的店就半文錢都不能少!」
緊要關頭竟碰上了這麽一衹軟硬不吃的鐵公雞,小玄恨得牙齒癢癢,不禁惡
從膽邊生。
敢情得把這頭大肥豬拖出去毒打一頓才成?
豬哈哈瞧瞧他,眼珠子忽地一轉,道:「小哥妳到葫蘆鎮來幹嘛?做什麽生
意的?若是不想付銀子,有什麽材料來抵賬也成。」
「材料?」小玄一怔:「妳要什麽材料?」
「犀角粉、醍醐香、玉萐莆、紫蝎毒、蠱螺殼、碧芥、磁晶精、雷紋石或鬼
枯藤這些都成,若是有稀罕的,譬如脂蟾膠、青锳什麽的,我還可以折算更優惠
的價錢給妳。」豬哈哈道。
「青锳?妳要青锳?」小玄眼睛一亮。
「妳有麽?」豬哈哈乜眼瞧他,一副不信妳會有的表情。
小玄鬆臂放開他,把如意囊移到腰前,默唸開囊禁咒,從裏邊抱出一大塊亮
晶晶的青色石塊來。
豬哈哈呆了一呆,驀如中魘。
「瞧清楚了,這個是不是青锳?」小玄道。
豬哈哈揉了揉眼,急步湊到青锳跟前,顫著手摸了摸,又用指敲了幾下,呻
吟似地顫聲道:「天……天吶!這麽大塊的青锳!俺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
瞧見這麽大塊的青锳啊……」
原本喧鬧無比的堂上忽然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一齊盯住了小玄臂彎裏的青
锳.
「嘖嘖嘖!質地這等純正,幾乎沒有雜質,極品極品啊……」豬哈哈摸著嘆
著,一條哈拉子就從嘴角長長地挂了下來。
「可以住店了麽?」小玄道。
「可以可以!」豬哈哈如雞啄米般點頭,突然驚醒似地瞧瞧周圍,忙拉著小
玄直往前去,走到裏間,方笑容滿面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姓?」
「姓崔……」小玄忽然省醒不便報出真名,隨口謅道:「姓崔,崔小白。」
玄即黑,黑的對面就是白了。
「哎喲喲,原來是崔公子,失敬失敬!您請稍等,小人這就給您準備房間去。」
豬哈哈稱呼也改態度也改,來了個一百八度的大轉彎。
「等等,這個怎麽算?」小玄曾聽李夢棠說過青锳在外面十分珍貴,當然要
討價還價。
「不用算不用算,都這麽晚了,公子您先在小人的店裏歇下,其餘的全等明
兒再說。」豬哈哈笑容滿面道。
小玄愣住。
「真奇怪……」小玄斜躺床頭,雙臂枕在腦後,望四周納悶道:「那頭肥豬
怎麽突然變大方了?不但不要我一文錢,還給了這個如此舒適的大套間。」
「沒什麽好奇怪的,那家伙看上妳的青锳了。」飛蘿洗漱已畢,坐在妝臺前
對著鏡子梳理如瀑披落的雲發。
「我想也是因為這個,青锳在外邊很值錢是麽?」小玄問。
「不是很值錢,而是非常值錢,況且妳那塊青锳又大得很,稀罕之極的,明
兒妳就狠狠的宰回他吧。」飛蘿用一條紗子將發束了,從凳立起,走到床前,提
裙從小玄旁邊爬了上去,「噯」的一聲,慵懶無比地趴伏到被上。
小玄一陣劇烈心跳。
「妳還不去洗漱?」飛蘿睨了他一眼。
小玄趕緊起身,走到外間去洗漱,不知怎的,漸漸就面燒耳熱起來。
洗漱完畢,小玄興衝衝地回到裏間,卻見飛蘿扯被蓋在身上,兩眼眯著似已
睡著,不由愣在床前,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聽飛蘿嬌懶懶道:「還愣在那裏幹嘛?妳不是衹要了一個房麽?這屋裏又
沒別的床。」
小玄如獲綸音,急忙摘掉靴子,歡天喜地爬上床去。
飛蘿掀開半邊被子,挪開嬌軀讓了個位置。
小玄喜得魂兒都要出竅了,喉中渾濁地咕噥一聲,撲下身去抱住了她。
「妳睡覺不脫外衣的麽?」飛蘿道。
小玄趕忙脫掉外邊衣褲,然後又再毛手毛腳地去抱美人,瞧著近在咫尺的朱
唇,情不自禁就親了過去。
誰知飛蘿卻閉上了眼睛,輕聲道:「好困,我要睡覺了。」
小玄一怔,衹好訕訕作罷。
「睡吧,明兒再說。」飛蘿含糊低語,環過玉臂摟抱住他,把臉貼埋在他的
胸畔,不過片刻,便已酣然睡去。
「定是累壞了……」小玄心中又疼又憐,悄悄吻了吻唇邊的纖柔發絲:「因
為我,她連番受傷,且又一直奔波,唉,不知我崔小玄修行了多少世,才遇著這
重如山的恩情福份……」
他感慨萬千,繼又想起吃飯時聽見的話,疑惑忖道:「不知那兩衹蝴蝶精說
的話可是真的?」一時心潮翻涌思亂如麻,疲倦悄然襲至,終亦迷迷糊糊睡去。
小玄眉頭緊蹙滿額是汗,半夢半醒間依稀聽見幾下輕響,一時分不清是什麽
聲音,亦想不起身在何處,摸摸蓋在身上的軟滑絲被,猛然發覺飛蘿不在懷中,
頓時驚得一彈坐起,直待瞧見婷立窗前的婀娜身影,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是在葫蘆鎮哩,剛才的聲音,多半是有船從橋下穿過,槳櫓碰著了橋墩。
窗被推開,飛蘿面朝窗外,不知在望什麽。她赤著足,身上衹著一條輕軟紗
子,飄飄逸風綽約若仙。
小玄下床,略一遲疑,從後面環臂抱住了她。
「下雨了。」飛蘿輕輕道,沒有回頭。
清新且略帶寒意的晨風拂面而至,小玄朝外望去,衹見天已微亮,如煙似霧
的細雨婆娑飄落,紛紛揚揚地迷濛了鎮上的房屋庭院,更潤綠了河道兩畔的垂柳。
水聲輕響,河道中一衹已有不少歲月的烏蓬船正緩緩遠去。
小玄衹覺心凈如洗,從夢裏帶出來的灼躁消逝一盡。
「好美是不是?」飛蘿凝目遠處道。
「嗯,很美的地方,要是……能長長久久這樣子就好了。」小玄輕嘆,心裏
說,如此景致,有了妳更加醉人。
「別太貪心。」飛蘿微微一笑:「好東西,總是難長久的,好好享受吧。」
說著頭往後仰,閉起眼睛輕輕靠在他的胸前。
小玄一陣銷魂,呆望著紛飛雨絲,細細咀嚼她的話語,不覺痴了。
兩人相擁靜立,良久不語,直至飛蘿輕輕打了個哈欠。
「怎麽起得這樣早?」小玄道。
飛蘿微笑道:「我要起來療傷啊,已經調息了一輪,終于把那股狡猾的雷力
捕捉著了。」
小玄喜道:「驅除幹凈了是麽?」
「沒。」飛蘿搖頭道:「那股雷力好生頑固,而我的靈力衹恢復了幾成,自
己一個驅除不掉它。」
「那怎麽辦?我能幫上什麽忙嗎?」小玄頓時擔心起來。
飛蘿面上微微一熱,低聲道:「妳想幫忙是麽?」
「這還用說,快告訴我怎麽辦?」小玄即道。
飛蘿側首,把臉貼在他的胸口。
小玄急道:「到底怎樣幫忙?妳快告訴我呀。」
飛蘿卻道:「小玄,妳覺得師叔是個什麽樣的人?」
小玄呆了一呆,答非所問道:「不知道,就覺得很親切,很……牽挂。」說
完臉就紅了。
「牽挂?」飛蘿抬眼瞧他,心口一陣悸跳。
小玄點頭:「嗯,就像是身上的什麽地方,分不開離不得。」
飛蘿深深呼吸,眼波似醉。
小玄給她瞧得心頭一陣悸蕩,忍不住道:「師叔,我昨晚做夢了,夢見妳…
…」
「夢見我什麽?」飛蘿問。
「夢見妳走了,沒告訴我就離開了,急得我到處找妳,還好沒過多久就醒了。」
小玄心有餘悸道,俯下唇吻著她的發絲,兩臂收攏,緊緊地摟抱住她。
飛蘿似有若無地嘆了一下,咬唇道:「我是會走的,安頓好妳就會離開。」
小玄急道:「不能不走麽?我們……我們……」他眼中涌現出一抹熾熱似火
的期盼,鼓足勇氣道:「我們就在這葫蘆鎮住下來,什麽都不要管了!永遠……
永遠……」
飛蘿凝目望他,嘴角甜甜地勾起,眸中卻悄然潮潤,忽然垂下了眼:「我一
定得走的,知道嗎?我必須同妳師父一道去玉京,如果迷樓真的是武翩躚布的先
天無極陣,那就衹有我才知道怎麽破解,這也是教尊命我出鳳凰崖的原因。」
「不去又會怎樣?」小玄激動道。
「不去?」飛蘿微微一笑:「若是不去,一來違背了教尊之命,我遲早會給
帶回鳳凰崖,下次出來,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其二,妳師父說不定會遭遇到很大
的危險,因為她的先天太幻圖也許能制住武翩躚,但卻無法應付先天無極陣。」
小玄啞口無言。
「妳能忍心讓妳師父遇險麽?」飛蘿盯著他道。
小玄心中驟然泛起一抹無力之感。
「不說這些了,有些事情,我們是注定無法改變的……」飛蘿柔聲道。
「師叔,我要是能幫上點忙就好了!」小玄自責道。
「妳能幫忙呀。」飛蘿仰起玉首,雙頰微微生暈:「我需要盡快復元,現在,
妳來幫我療傷好不好?」
「好啊,怎麽辦?」小玄道。
「親我。」飛蘿道,低膩的聲音裏充滿了無以形容的誘惑。
小玄稍微一怔,便即吻落下去,罩住了她那凝脂般的軟嫩朱唇。
飛蘿雙臂抬起,反勾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在窗前纏綿擁吻,妳嬉我誘妳來我往,時沾時分時淺時深,如火般愈熾
愈烈。
第四回 銷魂雙修
「師叔,妳不是說要療……」小玄喘息道。
「沒錯,現在起不許再說話了。」飛蘿低聲道,捉住小玄摟按在腹際的兩衹
手掌,牽引著它們慢慢往上移,放在自己的胸脯上。
小玄一陣口乾舌燥,小心翼翼地摸了幾下,便猛然把手鑽入微敞的紗子當中,
按捺不住地大力搓揉起來。
那裏高聳如峰滾碩如瓜,肥軟中蓬勃著令人癲狂的美妙彈力,任誰都是無法
自制的。
飛蘿霞飛玉頰,嬌嬌地也喘了起來,雙眸暈暈潤潤,似乎非常享受。
小玄情動如火,指頭觸著兩顆高高勃翹的奶頭,動作不覺更加恣肆粗野,攀
在酥乳的手掌除了搓揉捏握,居然還打橫扭擰起來。
「唔……」飛蘿嚶嚀失聲,痛疼中竟給扯帶出某種異樣的刺激與快美,朱唇
顫啟,反首又與男兒吻做一處。
小玄緊擁著她親吻,忽然發覺底下肉棒已硬如鐵鑄,且恰好貼抵在肥美的綿
股之上,衹覺酥麻麻的舒服無比,忍不住向前迫去,把整粒棒頭都深深陷在美人
的軟彈肉中。
飛蘿陣陣酸軟,嬌軀難耐的在男兒懷中妖嬈扭動,卻仍怎麽都擺脫不掉拚命
刺來的火燙鐵棒。
「唔……那樣好酸呢。」飛蘿嬌喘著低嗔。
「哪?」小玄似明非明,一衹手放開了她的碩乳,摸索著朝下探去,滑過繃
緊的蜂腰,落在了美人的肥臀之上,一輪用力捏拿,反把鐵棒抵刺得更緊更盡。
飛蘿倏地一下細哼,聲音嬌膩得有些與往不同。
小玄忽在她的股縫附近摸到一小塊潮濕,心中滾燙,猛地俯下身去,一手就
從紗子底下鑽了進去。
飛蘿慌亂呻吟,已給男兒的手掌順著大腿撩到了花底,搭按在嬌嫩的蛤口上。
原來美人已是泥濘如淖,小玄掏得滿掌濕糊黏膩,指頭輕輕剝揉,魚兒般鑽
入嫩瓣之內。
飛蘿大口喘氣,兩手緊緊地捉住男兒的衣襟,不由全身繃緊,迷人無比地嬌
嬌悸顫。
小玄細細掏挖,時深時淺地尋幽探秘,底吟道:「師叔好滑好黏哩……」
飛蘿朱顏燒透,把臉緊緊地貼埋在男兒懷裏。
小玄動情萬分,望著嬌羞不勝的師叔,突然飛速解開腰帶,褪下褲子,一掌
將她的紗子連同裏邊的小衣掀了起來,高高地捋到她的蜂腰之上。
剎那間,羊脂凝就的美腿和肥股動人心魄的露了出來,無遮無掩地盡落男兒
眼中。
「別在這……」飛蘿正出言攔阻,卻給一把推趴在窗沿上。
小玄一手握莖,另一手搭住美人雪股,拇指用力壓按,捺開半邊粉肉,覷了
眼露出的凝露紅脂,一個挺腰聳股,提槍就搠。
「啊!」飛蘿低低一呼,蛤口驀燙,已給男兒不由分說地挑了。
小玄朝前急衝,但很快就在肥美花房的重重箍束中慢了下來,由刺變推,再
從推變成塞。
飛蘿捉緊窗沿,衹覺花房給急速擴張,嬌嫩花壁的每分每寸都在拉伸拉薄,
緊緊地勒在壯碩的肉棒之上,美得心都酥了。
小玄驟覺前端奇滑異軟,棒頭登時一木,原來已玉莖已至池底,抵著了嬌嫩
無比的花心。
「唔……」飛蘿嬌哼,又道:「別在這……」
小玄深深地牴觸了幾下,直把美人惹得凝腰收股,心中慾火千丈,開始大力
抽送起來。
「會……會給別人瞧去的!」飛蘿急急低叫。
小玄瞧瞧窗外,道:「外邊沒人。」仍繼極力聳刺,不過十餘下,便見一縷
膩汁從蛤口縫裏跑了出來,淋得莖身油光發亮。
「壞蛋!」飛蘿顫聲嚶嚀,額俯窗臺,幾乎站立不住。
雖是雨天,但窗前的光線很好,飛蘿的美臀珠圓玉潤如酥若粉,每插一下,
股上的嫩肉便涼粉似的簌簌甩顫,蕩出波波迷人白浪。
更妙的是,這姿勢令她花底纖毫畢現,一抽一聳間,那蛤中的塊塊紅脂妖嬈
騰舞,無歇無止地粘纏著來回衝刺的肉棒,叫人入目魂銷魄融。
小玄垂首瞧著,越發勇狠恣肆,忽還探手到前,捉扣住一衹酥乳重重揉握,
捏拿出千百種撩人形狀,捏拿得滿掌生麻。
飛蘿雙乳極是敏感,給他一輪縱情戲耍,不禁嬌聲連出,花房內裏也更爽利,
肥美的嫩壁開始一下下收縮箍束,把男兒的肉棒吸咬得越來越硬越來越燙。
「師叔真是好軟好大,怎麽弄都沒辦法一手握住哩……」小玄心中銷魂,突
地變本加厲,扣握碩乳的手摸上乳峰,捏住已是腫脹了近倍的奶頭,然後揉、擰、
擠、搓花樣百出地戲耍起來。
飛蘿通體生麻,忽見一衹烏蓬船從橋下鑽出,船尾立著個撐船的梢公,慌得
低呼:「有人來了!」
小玄也已望見,卻笑道:「怕什麽,他又沒朝這上邊瞧。」依舊抽送如虹,
整根肉棒已是水光閃閃。
「壞蛋!」飛蘿面紅耳赤地嬌嗔,反手就要來推人。
小玄見了她那情急的嬌態,不覺慾焰愈熾,忽爾頑心大起,竟一把捉住兩條
玉臂,反剪按在她的股上,怒杵聳刺得愈狠愈急,記記深貫軟底,杵杵重椿嫩心。
飛蘿動彈不得,衹好急急呼停:「快……快……」
誰知那「停」字未出,小玄卻已傾身過來,把唇貼在她耳心低笑:「快什麽?
要我再快一些是麽?」
這聲音低回如磁,似蘊著某種勾魂奪魄的至絕邪魅。
飛蘿呆了一呆,彷彿曾在許久前聽過,驀地魂魄皆融,丟意驟至,慌亂中急
忙提運真氣,想要使出秘技禁鎖,豈知花心倏綻,已把一小股濃稠稠的漿兒甩吐
了出來。
小玄給她陰精一麻,泡浸花蜜已久的巨杵猛地猙獰畢露,終于現出玄陽盤龍
杵的本相來,剎那筋若盤龍,炙如艷陽。
飛蘿登時失聲而啼,衹覺花壁給刮燙得麻癢入骨,還想再忍,卻又尿似地掉
出一股精漿來,正澆棒頭之上。
小玄接連給麻,驀覺精意翻騰,差點也射出精來,美極間萬般不捨,突然記
起了綺姬傳授的九鼎還丹訣,當即急提真氣,悄悄使出,頓感精關重固,射意雖
急,卻沒絲毫走漏,一時得意忘形,把莖深深刺住,真氣吞吐,不覺使出了個「
汲」字訣來。
「妳……妳……」飛蘿目瞪口呆,終于放棄了所有抵抗,顫啼聲中,盡任自
己縱情丟泄。
「五姐姐教的秘術果然奇妙,一使出來,立時就把師叔變成這樣了!」小玄
心中自豪,見美人彷彿給抽光了骨頭,不但手捉不住窗臺,腿也站立不住,整個
人軟軟癱在自己懷中,心中好不憐惜,雖然不捨,但還是撤去功夫拔杵退兵,將
之抱起,回到床上。
飛蘿散架般癱在被裏,香汗淋灕嬌喘不住,平滑細膩的雪腹兀自微微抽搐。
「師叔……」小玄為她撥好散亂的發絲,在她肩窩裏輕輕親吻。
「小壞蛋。」飛蘿有氣無力地哼。
小玄笑嘻嘻地瞧她,心中越發得意。
「要妳幫我療傷,妳卻偷偷來……來吸人家!」飛蘿迷離著美目低嗔。
「療傷?」小玄一愣:「適才是在療傷?」
「我問妳,這功法是誰教妳的?」飛蘿問。
「什麽功法?」小玄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妳適才……適才偷偷吸我的那個功法!」飛蘿暈著臉道。
「不好,給她發覺了!」小玄心中一陣緊張,道:「沒……沒有啊。」
「還想說謊?小壞蛋妳休在我跟前耍花招!」飛蘿瞪著他。
小玄心知抵賴不過,吞吞吐吐道:「沒有啦,那法子是一個……一個朋友教
我的。」
「什麽朋友?」
「一個千翠山上的朋友……」
「千翠山上的朋友?」飛蘿盯著他:「妳老實交代,是不是山裏的什麽精怪?」
「是。」小玄聲若蚊吶地應。
「好啊!妳居然偷偷跑去跟妖精廝混!」飛蘿叫道。
「不敢啦,我以後再不去找她了。」小玄忙道,心想自己從來就沒去找過綺
姬,那可是她上門來找自己的。
「哼,才懶得管妳,我是怕妳吃虧!」飛蘿苦口婆心道:「曉得嗎?精怪最
喜歡我們修行之人的真元,很多都善采補之術,妳小心給人哄去,白白虧了道行。」
「不會吧,她是我的結拜姐姐,怎麽會……」小玄住口,突然發覺自己說漏
了嘴。
「什麽!妳還跑去跟妖精結拜成姐弟?我瞧妳師父趕妳出門墻真是趕對了!」
飛蘿氣結。
「是……是他們非要跟我結拜的啊。」小玄汗如雨下。
「他們?」飛蘿吃驚道:「還不衹一個?」
小玄張口結舌。
飛蘿盯著他,忽似想到了什麽,神色漸漸緩和下來,嘆了口氣道:「算了,
這也怪不得妳,以後莫去惹那些精怪就是。」
小玄瞧見她的神情,猛然想自己便是玄狐之後,恐怕自己就是妖怪,驀地面
如死灰。
飛蘿見他面色難看,立時猜著了幾分,趕忙反來安慰:「精怪也不見得就是
惡類,妳衹小心莫給用心險惡之徒哄去就好。」
小玄嗯嗯應著,思著唸著,一進無以自拔。
飛蘿怕他越想越多,柔聲道:「好啦,其實這也沒啥,連我自個都交結過精
怪呢。」
「妳也交結過精怪?」小玄頓時好奇起來。
飛蘿面上忽有些不自然起來,道:「不說這個啦,妳……妳還幫不幫我療傷
了?」
「幫啊,這個才是至關緊要的。」小玄忙應。
「妳還……」飛蘿的聲音忽然低膩起來,一衹手朝下探去,輕輕握住了他那
依舊挺拔的肉棒,衹略揉捏,立又勃翹如怒硬似鐵鑄。
「師叔……」小玄瞇眼,舒服得呻吟起來。
「它還沒出來呢,難不難受?」
「難受極了。」
「再放進來……」飛蘿引導著:「不過這次別再……別再偷偷吸人,一切都
聽我的。」
小玄在她的牽引下,再次把巨杵刺入了一個肥美無比的所在,那裏有如雨後
春泥,異樣的溜滑濕潤。
「要出來的時候告訴我。」飛蘿悄聲道,兩條白臂繞上了他的脖子。
「嗯。」小玄答應,凝目瞧著身下美人,挺腰擺股一下下抽送起來。
飛蘿與他對望,眸中秋水盈盈情絲縷縷。
小玄心魂慾醉,漸漸地愈送愈深,愈聳愈急。
飛蘿細細地嬌喘起來,不時用手拔開他掉落額前的發絲,不時用指去輕輕描
畫他的臉龐,至于底下則沒上邊那麽從容,早已是蜜汁橫流春潮氾濫了。
「哎!」「唔!」兩人忽然同時失聲,原來在花蜜的不斷浸潤中,小玄的肉
棒倏地暴漲了數圍,再度現出了玄陽盤龍的猙獰本相。
飛蘿從容頓失,凝望男兒的美目迷離起來,嬌哼膩啼不時從唇齒間飛泄而出。
小玄大弄大創,雙手拿住她的兩條羊脂美腿,分朝兩邊推去,開開地用力壓
住,然後邊聳邊瞧兩人的交接之處,但見烏茸盡濕,亂絲絲地粘貼在周圍雪肉上,
蛤中紅脂翻蠕嬌蒂顫翹,晶瑩汁液淋灕而出,轉眼便給飛速出入的巨杵攪拌成黏
稠的白漿,把股下的被褥注濕了大塊。
「別……別看……」飛蘿耳根紅透地顫哼,衹覺內裏某處給刮得癢入骨縫,
不覺間凝乳似的蜂腰用力拱了起來,撩人萬分的高高弓著。
「我要看!好美……師叔好美!」小玄低喘著哼,目不轉睛地彷彿要將她看
個飽,過了許久,目光終于離開花溪向上移去,緩緩掠過高鼓如墳的玉阜,平坦
緊繃的雪腹,落在正在飛快打圈的兩衹巨碩酥乳上。
飛蘿身上的紗子早已凌亂,雖說霧裏看花分外迷人,但小玄卻不解風情,一
手剝開襟口,將紗子扒至美人臂膀。
撩人萬分的圓滾豪乳徹底躍出,因為汗水,其上油光一片,入眼越發潤膩肥
美。
小玄血脈賁張地盯著,忽然悄悄使壞,抽送之勢故意時急時緩,時重時輕,
花樣百出的間接控制美人兩乳的打轉速度與幅度,果然綺景迭出妙趣橫生,心中
不由樂開了花。
飛蘿似覺非覺,咬著朱唇含嗔帶媚地望著他,靨上的暈酡越來越濃。
忽然間奇香四溢,小玄陡見飛快打轉的酥乳上多了什麽,趕忙頓住抽送,原
來是兩顆朱紅奶頭上凝出了點點白珠,立時想起昨天的情景來,心中萬分銷魂,
忍不住俯下頭去,噙住了一顆奶頭。
飛蘿顫嚶一聲,雙臂摟去,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腦袋。
小玄大口咂吮,把奶頭上的點點白珠悉數卷入口中,衹覺甜糯糯香馥馥,眨
眼間唇舌口腔俱麻軟了起來,驀爾射意涌動,悶哼道: 「好像要……要出來
了!」
「妳快全部進來……」飛蘿立道。
快美在急劇臌脹,小玄猛仰起身,忍不住一輪急抽狠聳。
「別……別動了!」飛蘿嬌呼,兩衹肥美巨乳給抽拽得上下亂拋,重重地摔
打在他的胸膛上。
小玄滿懷皆麻,越發癲狂凶猛,把美人挑得筋癢蕊酸汁飛蜜濺。
「壞蛋!快進來……要深深的……」飛蘿快要斷氣般哼,兩條白臂死死地摟
緊了他的腰杆。
小玄猛省過來,這才依言深入,直推縱深。
「上……上去一點……再上邊一點點……」飛蘿一邊指點,一邊自個挺腰抬
股,勉力挪湊。
「這是要助師叔療傷哩,我可不能貪圖歡娛誤了大事!」小玄咬緊牙關,衹
覺每移分毫都有一潰千裏的可能,強忍間真氣提縱,不知不覺竟又使出了綺姬教
他九鼎還丹訣來。
「啊!妳怎麽又……別……別運功喲!」飛蘿急叫。
小玄一驚,急忙撤功,精意給真氣牽動,差點就射將出來。
飛蘿一陣狠喘,彷彿在強忍什麽。
「師叔,我……我……」
「堅持一下,就快行了,妳再往右邊來一點……」
小玄依言湊去,棒頭前端一軟,原來抵著了花心。
「唔……碰到了,就是這兒,別再動了……」飛蘿哆嗦了一下,顫哼道:「
妳上來,親我。」
小玄長身往上,吻住了她的檀口。
飛蘿雙臂環摟住他的脖子,含糊地膩哼:「好了,妳來吧,頂緊我……」兩
腿突爾緊緊地在他腰畔一夾,顫聲道:「來!」
小玄的忍耐早就超過了極限,心頭驀鬆,衹把棒頭往肥美如凝脂的嫩心上稍
稍一捺,便即迭迭狂噴。
飛蘿閉目領受,暗運玄功,忽地從花心裏生出一股奇異吸力,悠悠韌韌地直
透男兒龜眼之內。
小玄瞠目結舌,立感莖心酸酸麻麻的出奇酥美,衹射得天昏地暗慾仙慾死。
飛蘿雖然已施秘技鎖了精元,但小玄所出乃是玄陽之精,一汲竅中,花心、
花眼同玉宮頓給麻翻,宛如飲了烈酒般臉兒紅身子燙,眼中亦水汪汪的幾慾滴出。
小玄從未泄得如此厲害過,心中彷徨,但至極至絕的快美卻令得他無法剎住
亦不想剎住,片刻已是手軟腳軟,懶洋洋間忽感飛蘿口中透來一股氣息,暖流般
注入自己體內,登時精神大振,又再生龍活虎,巨杵突跳得愈強愈劇,射得越發
激烈歡快。
飛蘿源源不斷地度氣過來,彷彿接通了小玄的身體,真氣在兩人經脈中循環
流動,一齊進入了個奇妙無比的世界。
小玄根本不用理睬什麽真氣調度,衹是極力抵刺,一邊激射邊狠頂,而飛蘿
的花心出奇肥美,花心眼兒也正綻著吸汲,幾乎給他把半粒棒頭揉在嬌嫩之內,
身子早已酥壞了大半,但為療傷,衹得苦苦堅持。
精行丹走,飛蘿終于完成了一個周天的功法,急忙散去玄功,登時精關崩潰,
積蓄了許久的快美有如山洪爆發,雙乳倏地一陣劇烈抽搐,赫見數股細細白漿從
奶頭激射而出。
「師叔!」小玄驚喜地叫,胸膛給激越的漿柱衝刷得麻暖一片,就在這時,
底下也猛感有什麽燙乎乎東西迎頭襲來,尚未回神,已給澆得棒首發木滿莖皆酥。
「師叔又丟身子了呢!」小玄一陣銷魂。
「頂緊……我……我哺精還妳……」飛蘿哆嗦著哼。
「什麽?」小玄沒聽明白。
「啊……啊……不行!」飛蘿突然弓彈起身,兩衹尖翹肥美的巨乳緊緊頂著
男兒胸膛,雪腹重重抽搐,陰精如尿瀝似地洶涌而出,顫啼道:「我壞了……妳
……妳吸我……」
小玄驀感深透莖心的神秘吸力完全消失,頓時困龍飛天,長抽短擊盡情聳刺。
「別動……吸……吸我……快運功吸我!」飛蘿顫不成聲,聲音嬌膩得勾魂
奪魂。
小玄雖不懂,但從飛蘿的神情看出此刻乃是關鍵,衹好強按快美,勉力運提
真氣,使出了九鼎還丹訣的「汲」字訣,驟如醍醐灌頂,股股濃稠的花漿從龜眼
吸汲而入,轉眼間已給麻得滿腹皆暖。
「吃我的……吃我……」飛蘿自捧碩乳,把兩顆正在激射乳華的奶頭送到了
小玄嘴邊。
小玄張嘴罩住,大口大口地吸咂,衹覺上下皆俱奇美,不由筋麻骨軟魂酥魄
化。
飛蘿精華激迸,意識在止不住的痙攣中漸漸模糊,一個堅持不住,終在至絕
的極樂巔峰上昏迷了過去。
*** *** *** ***
雲收雨散,相擁而眠,許久後才聽飛蘿說話:「終于把那股狡猾的雷力徹底
化解掉了。」
「真的?太好了!」小玄大喜,心想原來還有這種療傷之法,委實美妙之極。
「不過功法沒有全部完成,本來我該哺精還妳的,誰知卻沒能堅持得住,功
法行至于一半就給破掉了……」飛蘿滿面暈紅,拍拍心口道:「幸好妳識得一點
汲納之法,否則我就把妳的真元害虧損了。」
「虧損就虧損唄,衹要妳能好起來就成。」小玄脫口道。
「才不要!害妳虧損我寧可不要。」飛蘿咬著唇道。
帳中仍瀰漫著濃濃的奇香,兩人凝目對望,回味先前滋味,各自銷魂心跳。
「師叔,適才妳用的是什麽功法?竟能用來療傷。」小玄問。
「這便是道家常言的雙修之術,不但能療傷,更能培元煉氣增長修行。」飛
蘿道。
「這麽妙……」小玄忽道:「師叔,妳教我這個功法好麽?」
飛蘿微微一愕,道:「妳要學這個?妳學這個做什麽?」
「我想跟師叔一起雙修。」小玄涎著臉道。
「小色狼!」飛蘿輕嗔,水波盈盈地橫了他一眼。
「答應教我了?」
「不教。」
「為什麽不教?」
飛蘿不語,好一會才道:「因為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
小玄一陣黯然。
飛蘿瞧瞧他,趕忙轉移話題:「我餓了,咱們去吃點東西,完後我還要去找
人。」
「妳?」小玄怔道:「不是我們?」
「嗯。」飛蘿點頭。
「為什麽?」
「因為,我們要找的那個人不肯輕易見陌生人,我得先跟他打個招呼。」
「不肯輕易見陌生人?」小玄遲疑道:「這樣的人……會平白無故收留我麽?」
「誰說平白無故了?我想他一定會的。」飛蘿篤定道:「而且我衹知道他在
這葫蘆鎮上,但不曉得具體在哪,因此還需到處去找,妳不用陪我浪費時間。」
「那我做什麽?」
「妳乖乖地呆在客棧裏等我,悶了就出去逛逛,但千萬別走太遠……」飛蘿
頓了下道:「因為,這鎮子上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第五回 召喚
吃過早飯,飛蘿便匆匆地離開了客棧。
小玄也不回房間,正打算出去走走,忽見豬哈哈笑容可掬地過來,命人在雅
座擺上茶水點心,招呼道:「崔公子請這邊坐坐,昨晚休息得可好?」
「馬馬虎虎啦。」小玄知他為何而來,大咧咧地坐下道:「出門在外,衹好
將就著過吧。」
「哎喲喲,小人的客棧可是這葫蘆鎮上最好的啦,房間又大又乾凈,光線也
很好,早晚還有熱湯相送,床單被褥都是上好絲緞做的……」豬哈哈唸唸叨叨道。
「好啥,叁更半夜老有船從橋下過,吵死人了!」小玄打斷他。
豬哈哈愣了一下,無限委曲道:「公子不知,這正是本店的妙處吶,有道是
「古橋四角豎樓亭,百載老店當中設,吟酒品茗眠櫓聲。」好多客人從大老遠跑
來住我的店,就是專門為了聽這船聲水響的。」
「我是粗人,不懂這些風雅之妙。」小玄翻翻眼道。
「非也非也,公子乃是那爽快之人也,俺瞧得出。」豬哈哈道,雙手捧茶恭
恭敬敬地遞與他。
小玄不接,道:「我不喝茶,要喝就喝酒。」
「果真是爽快人!好,好,咱們喝酒!」豬哈哈笑道,即朝旁邊的小二喚道
:「去取一壇水晶潭來,要十五年的。」
小二即時應聲去了,過沒片刻就捧了一罈子酒回來,啟了封泥,即時香氣四
溢,惹得小玄直吞口水。
豬哈哈親自為小玄斟酒,笑道:「此乃我們葫蘆鎮上出產的酒,取水晶潭水
所釀,已在窖子裏封存了好些年,公子請嘗嘗,瞧瞧可合心意。」
小玄老大不客氣,拿起杯子骨碌碌就灌了下去,頓感香盈滿口綿熱落肚,咂
了幾咂舌頭,大聲道:「好酒!」
「呵呵,公子喜歡,那就多喝幾杯。」豬哈哈笑瞇瞇地加酒,此後又敬又勸,
十分慇勤。
小玄吃得高興,飄飄然間,不覺對眼前的豬頭老板大生好感起來。
豬哈哈再憋不住,小心翼翼地笑道:「崔公子,敢問您那塊大得驚人的青瑛
是從何得來?」
「終于來了!」小玄心忖,道:「青瑛還有哪裏?當然是千翠山之巔——逍
遙峰啦!」
「這個曉得,在下是問,您是怎麽得到的?」豬哈哈道。
「妳問這個幹嘛?」小玄警惕道。
豬哈哈輕咳了兩下,笑道:「在下是在想啊,崔公子您能不能忍痛割愛,把
那塊青瑛轉讓給我?」
小玄尚未回答,他又急急接道:「至于價錢麽,在下絕對給您個滿意的數。」
「這個……」小玄沉吟,心想這塊青瑛即大又純,自己已給逐出師門,日後
不知何時才能再回逍遙峰,可不能就麽隨便賤賣了。
「崔公子,您看這個價行不行?」豬哈哈探手出袖,在桌上比劃了個「八」
字。
「八十?八百?」小玄心唸急轉:「八百不大可能,八十又少了點,哼!我
崔小玄雖窮,可是誌卻不短,要是沒有一百兩銀子我是 絕不會賣的。」
「您看行不行呀?八千兩。」豬哈哈盯著他,聲音有點發顫。
「什麽!八……八千?」小玄的手一抖,杯子捏拿不穩,裏邊的酒汁全灑衣
襟之上。
「哎喲喲,崔公子您怎麽啦?」豬哈哈急忙起身,從袖裏摸出條手帕,賣力
地幫他擦拭。
「妳……不是在開玩笑吧?」小玄深深呼吸,八千兩銀子已足夠在千翠山腳
的鎮子上買一座數畝大小的庭園,並且再討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加幾房小妾了。
豬哈哈察顏觀色,目光觸著他的眼睛,驀地一陣心虛,慌忙道:「哎,絕不
是在開玩笑,更不是有意氣您,小人絕對是真心誠意的期盼您能把那塊青瑛轉讓
給我,可是在下經營小店,能力實在是有限呀……不行我再加點給您?」
「再加點?」小玄心臟突突狂跳,臉上漲的赤紅,心中懊悔慾絕:「我的天!
原來青瑛這麽值錢的,早知如此,下山時就該多帶幾塊!」
豬哈哈用袖子抹抹額頭冒出的汗珠,強把視線從小玄的目光裏扯出,哆嗦道
:「公子莫惱公子莫惱,那就加一半!您瞧一萬二如何?這個真是在下傾力所能
的了!」
「一萬二!發生了什麽事?鎮定!鎮定!一定要鎮定呀!」小玄心中拚命朝
自己大喊,好不容易才冷靜了丁點,想了想,方慢吞吞道:「本來嘛……我是有
點想要轉讓給妳的,但現在不了。」
「為什麽?」豬豬急道。
「因為誠意,因為妳沒誠意。」小玄冷冷道,人從座上立起,似慾拂袖而去。
豬哈哈怔了怔,趕忙把拉住他的袖子,急叫道:「等等!」
小玄不動聲色地望著他,開始連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豬哈哈神情變幻不定,面上肥肉倏地一抖,咬牙切齒道:「兩萬!兩萬兩銀
子!再多我真的拿不出了!」
「看樣子還能再討點便宜……」小玄心驚脈跳,意誌卻忽地一軟:「賣吧!
賣吧!錯過這村就沒這個店了,別再貪得無厭,萬一搞砸可就雞飛蛋打啦!」
一陣天人交戰,「成交」兩字正要出口,突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喚道:「喂!
小子。」
小玄同豬哈哈轉頭望去,見一大伙人從裏間涌出,齊朝他們走來,為首兩個
就是昨夜瞧見的那對蝴蝶精所化的嬌媚女孩。
走到他們跟前,紫裳女孩比了下手勢,跟在後面的二、叁十個精怪即時立定,
但已對小玄和豬哈哈隱隱形成包圍之勢。
「他們想要幹嘛?」小玄眉毛微微一挑,暗自凝神提防。
「妳。」紫裳女孩的尖尖蔥指在豬哈哈胸口點了一下,道:「呆一邊去。」
豬哈哈錯愕,但瞧瞧她後面那些青面獠牙的大漢,衹得乖乖地聽話走開,心
有不甘地呆在一邊。
兩女一齊盯住小玄,綠裳女孩道:「聽說,妳有塊很大很大的青瑛?」
「沒錯,幹嘛?」小玄冷冷道。
「拿出來瞧瞧。」綠裳女孩道,一副命令的口吻。
「不行!」小玄即應,斬釘截鐵。
兩個女孩微微一怔,紫裳女孩道:「敢情這小子沒有?」
「嗯,準是這些笨蛋瞧錯了。」綠裳女孩轉頭,妙目冷冷地掃了眾精怪一眼。
眾精怪吃了一驚,有個豹首妖怪委曲道:「稟報奶奶,昨兒我們真的是親眼
瞧見了,不信……」
「瞎了妳們的狗眼!」紫裳女孩厲聲截住,喝斥道:「青瑛何等珍奇稀罕,
哪會輕易就給妳們碰見!」
「要不,就是有人把什麽染了顏色的石頭拿來矇混拐騙,一下子便把妳們給
糊弄住了!」綠裳女孩斜睨著小玄冷笑道。
眾精怪張口結舌,再無哪個敢開口。
「想用激將法麽,小聖爺爺豈會上妳們的當!」小玄交臂抱胸不理不睬。
綠裳女孩見小玄無動于衷,遂放肆地朝他上下打量,口中越發無禮:「姐姐,
這土包子的衣衫如此破爛,若有青瑛還會這麽寒磣麽?」
小玄大怒,正要反唇相譏,卻聽紫裳女孩接口道:「我瞧也是,再說青瑛唯
獨逍遙峰上才有,長年皆有玄教門人守護,豈是一個小毛孩能有的?」
「姐姐,我們就不要在這裏浪費表情了,走吧。」綠裳女孩輕哼道。
小玄面色鐵青,猛地探手如意寶囊,衹聽「呯」地一聲大響,一塊大如南瓜
的青色石頭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滿桌杯碗齊跳。
兩女眼睛一亮,立時緊緊地盯住了石塊。
「瞧清楚了,這個是不是染了顏色的石頭?」小玄噴火道。
兩女齊湊前去,圍著石塊仔細觀察,見石塊紋理如絲如雲,當中似有股股青
色煙霧蒸騰瀰漫,神色越來越詫訝。
瞧見她們的表情,小玄心中有些得意起來。
「姐姐,真……真的有這麽大塊的青瑛耶……」綠裳女孩夢囈般道。
「質地好純凈,幾乎沒有什麽雜質,極品!極品!」紫裳女孩深深呼息。
「這麽大塊的青瑛可以研磨成多少青瑛粉呀,可為為多少兵刃寶器點注靈力
啊……」綠裳女孩輕嘆著,不知不覺伸出了手,剛要觸到石塊,倏地眼前一花,
眼前的寶貝已經消失不見。
兩個女孩愣了一愣。
小玄拍拍如意囊,把囊移到了屁股後。
「妳……妳!」綠裳女孩朝氣勢洶洶地朝他嚷道:「喂!妳怎麽把它收起來
了?」
「真奇怪,我的東西想收就收,難道還須問誰麽?」小玄翻了翻白眼。
「我們還沒瞧清楚吶!」綠裳女孩生氣道。
「這就更奇怪了,為啥要讓妳們瞧清楚?妳們給我銀子了麽?妳們是我家親
戚麽?」小玄鼻孔朝天道。
「妳!」綠裳女孩氣結,一根尖尖蔥指直戳到了小玄的鼻子跟前。
「幹嘛?想打架麽?」小玄眉毛一挑。
驟聞金鳴聲鏗鏘大作,兩個女孩身後的精怪一齊抽拔出了兵器,剎那間堂上
刀光劍影寒芒閃掠。
「臭小子!妳找死麽!」
「敢對我們奶奶無禮!大爺我捅死妳!」
「媽的,大伙兒把這小子剁了!」
眾精怪紛紛呼喝怒罵,就要一擁而上。
小玄後退半步,急提真氣凝神戒備。
就在這時,紫裳女孩卻比了個手勢,眾精怪立時安靜了下來,個個壓著怒氣
盯著小玄。
「噯,小哥哥,妳能不能把這塊青瑛讓給我們呀?」紫裳女孩甜甜地微笑道。
「真是見風使舵的小妖精,見我真的有青瑛,態度就立刻不一樣了!」小玄
心忖,繃著臉道:「不行!」
「不是白白要妳的,我們用很多很多銀子跟妳買。」紫裳女孩嬌聲道。
「不賣!」小玄惱火她們昨晚給自己飛白眼,痛快無比道:「多少銀子都不
賣!」
「那……我們用另一些很珍稀的材料跟妳換,一定折算到妳滿意為止,我們
有狼牙青、紫蠍毒、琰精、寶瓶竹和鬼枯籐,妳想要哪樣?」紫裳女孩又道。
「寶瓶竹?妳們有寶瓶竹?」小玄怔了一怔。
「有啊,妳想要這個是麽?我們用二十根寶瓶竹跟換妳那塊青瑛好不好?」
紫裳女孩道。
「不換!寶瓶竹我多了去了,用都用不完呢……」小玄想起婀妍,不由一陣
甜蜜與驕傲,信口胡吹道:「我有個朋友就是專門批發寶瓶竹的,妳們想要,以
後盡管來找我好了,打個八折給妳們如何?」
兩個女孩呆了一呆,面上怒色隱現,綠裳女孩眼中更是閃過一絲凶光。
「怕是要動手了!哼,兩衹小小的蝴蝶精能有什麽本事?難道聖爺爺會怕妳
們麽!」小玄暗忖,但見對方人多,心中不敢輕怠,悄將真氣緩緩注入纏繞臂上
的八爪炎龍鞭。
「噯,小哥哥,我們姐姐倆姓胡,我叫紫兒,我妹子叫碧兒,妳呢?妳叫什
麽名字?」紫裳女孩忽問,臉上的笑容依舊很甜。
小玄微微一怔,給她客氣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衹得道:「姓崔,我叫崔小
……崔小白。」
「原來是小白哥哥,看妳也是修行中人,不知是何人門下?」胡紫兒道。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小玄遲疑道:「我無門無派……」
兩女對視了一眼,碧兒似有若無地點了下頭。
小玄心中一凜,驀地恍然大悟:「敢情她們是在打探我的底細,好決定要不
要硬搶我的青瑛哩!」
「真的?那……這塊青瑛妳是怎麽得來的?」紫兒又問。
小玄心唸電轉,道:「搶來的唄。」
「搶來的?從哪搶來的?」紫兒眨眨眼問。
「千翠山巔,逍遙峰頂。」小玄傲色道。
「哈?妳……妳上逍遙峰搶的?夢巢不是有長年都有玄教門人守護麽?」紫
兒愕色道。
「玄教門人又如何?我崔小白不過略施神通,逍遙峰便如無人之境矣。」小
玄哼道。
「小白哥哥妳亂講的吧?」紫兒笑了起來:「玄教門人好厲害的,聽說鎮守
逍遙峰的乃是白首娘娘崔采婷,她不但精通變幻莫測的如意五行,更持有玄教的
鎮教之寶先天太幻圖,那寶貝連太乙大羅都不想惹的,妳又怎能對付得了她?」
小玄聽見師父的名字,胸口不由疼了一疼,豈敢亂說師尊,便道:「那日白
首娘娘不在,我衹碰見了她門下的五大弟子……」
「那又怎樣?」紫兒問。
「自然免不了一場激戰,叁百合後,終于殺得他們落荒而逃,然後我又擊敗
了守護夢巢的水精尊者,這才采到了這塊大青瑛。」小玄口若懸河。
「我不信!」碧兒忍不住道:「妳連門派都沒有,怎麽可能這麽厲害?」
「妳們聽好了!吾可是大有來歷的。」小玄微微一笑,目遙遠方吟哦道:「
混沌未啟已真玄,太虛勘破吾為先,八荒六合任逍遙,誰人知我何處仙。」唸罷
便即怔住,他本想故做高深胡諂幾句,不想竟是張口就來,而且朗朗上口似蘊玄
機。
此刻的他雖身穿漁家的粗布衣衫,但這一瞬突地神飄采逸,身上似有某種看
不見然卻能感受得著的光芒四下映耀,驀將在場的人全都鎮住了。
「果然是妳。」一個美妙得勝似天籟的飄渺聲音忽然在小玄心中響起。
「誰?」他詫訝四望,很快就肯定心中聲音不是周圍的人所發。
「來,我等妳。」聲音再次響起,柔和無比卻令人無法抗拒。
「妳在哪?」小玄朝外急奔了出去。
孰知聲音就此無蹤。
小玄東張西望,但見街上行人寥寥,並無什麽殊異之處。
「怎麽回事?難道適才聽見的是幻覺麽……」他怔怔地呆立在客棧門口。
「不可能,我明明聽得清清楚楚的呀,而且那聲音好像曾經在哪聽過……」
不知怎麽,小玄心頭涌起一股莫明渴望,既是模糊不清卻又強烈無比:「不
行!
我一定要找到這聲音的主人!」
他瞧瞧左右兩個方向,胡亂選了一邊,茫無頭緒地朝前走去。
此時雨方停歇,鋪著青石板的街道一碧如洗,河道兩旁垂柳輕蕩,含著水的
清氣及青苔味道的微風不時吹拂過來,把人潤得心清神爽。
小玄邊走邊瞧,越發喜歡這鎮子上的景物,不覺間已走出老遠,轉入一條大
街,忽見兩邊的鋪面多了起來,行人也多了許多,遠比別處繁華熱鬧,心中高興,
便一間間逛了過去。
這一逛更是驚喜詫訝,原來這些鋪子裏除了尋常城鎮常見的酒肆、油行、鹽
棧、藥鋪、香店、布行以及銀莊之外,竟還有許多專門收售各種珍稀材料及兵器
法寶的店鋪。
小玄逛得興高采烈,心中忽想:「水兒最喜歡熱鬧,此刻若是在這,定然快
活極了。」
他越想便越是思唸,不由一陣失魂落魄,突然遠遠瞧見在林立的店鋪之後聳
立著一座多達十餘層的高塔,于是信步過去,直到跟前,方才發現竟然也是一家
店鋪。
這家與眾不同的店鋪規模奇大,人流如鯽往來不絕,在最底層的大門門楣上
橫著塊漆底金字的巨匾,上書「天地無寶」四個大字。
「天地無寶?這是什麽意思?好奇怪的名字……」小玄好奇心大盛,隨著人
流邁步進去。
一入大門,頓給眼前景象鎮住。衹見堂殿宏巨,櫃臺極多,奇特的是,在櫃
臺裏面吊著許許多多泛著碧色光芒的籠子,大小各不相同,在每衹籠子裏面都懸
空飄浮著一件或數件物品,有的是材料,有的是兵器,有的是法寶,更有一些赫
然關著從未見過的奇禽異獸,林林總總光怪陸離,令人眼花繚亂。
小玄心中震憾,深深吸了口氣,一樣樣慢慢地觀瞧過去,不覺如痴似醉。
忽間,他在一衹籠子跟前停住,原來籠子當中懸浮著一把刀,長衹尺餘,刃
卻寬達叁寸出頭,隨著緩緩轉動,刀身之上神奇地隱隱現出水滴霧氣,散發著淡
弱卻近乎妖異的光芒。
「好像是水行屬性的哩……」小玄一陣心跳,思道:「水兒的碧波刃掉了,
姓賀的便趁機大獻慇勤,硬是把自家的破爛刀子塞給她,結果把她哄得迷迷糊糊
的,我可不能掉以輕心吶……」
想到這裏,便朝櫃臺裏高聲喚道:「掌櫃的在嗎?我要看這把刀。」
櫃臺裏即有一男子過來,身著青帽灰袍,約莫四、五十年紀,道:「客官,
您要看什麽?」
小玄指著籠子,道:「請問這把是什麽刀?可否讓我瞧瞧?」
「這把是麽?」那掌櫃口中唸唸有詞,吊在空中的碧色籠子倏地開出一扇小
門,掌櫃抬手一爪,那刀便凌空飛了下來,落在他的手中,遞給小玄道:「客官
慢看。」
小玄接過,又問:「這刀可有名字?有來歷麽?」
掌櫃道:「前秦符堅,得天外海煉器名師指點,集十年甘露于甘露四年造一
刀,名曰「神術」。此刀便是我們工坊仿其所造,是以名曰「神術之後」。」
「妳們工坊仿制的?」小玄詫道,摸摸刀身上隱現的水滴霧氣,卻是冰涼乾
燥,果然全是影像。
掌櫃面現驕傲色,道:「我們工坊大師雲集技藝高絕,所仿寶器,衹在原物
之上。」
「真的假的?」小玄心忖,雖然不大相信,但見手上的刀的確脫俗,不由越
瞧越是喜歡,又問:「這刀的屬性好像是水行係的?」
「客官好眼力。」掌櫃點頭。
小玄翻來覆去細瞧刀子,突地手臂一揮,掣刀朝空處虛斬出去,驟見鋒際水
光霧影吐濺,竟達半尺之距,心忖:「我所學的乃是火遁係功法,跟此刀的性相
完全不合,但這隨便一揮,便有如此威力,日後給水兒來用,定然更加趁手厲害,
待到那時,我的寶貝水兒豈會再把姓賀的那把破爛東西放在眼裏!」
他盤算打定,遂朝掌櫃道:「這刀怎麽個賣法?要多少銀子?」雖料這把刀
定然價格不菲,但因如意囊中兜著塊至少值兩萬銀子的大青瑛,底氣十足。
「客官要用銀子來買是麽?那需一萬九千兩。」掌櫃道。
小玄悄悄地噓了口氣,抹著汗暗自慶幸:「還好還好,我趕快回去,把青瑛
賣給豬哈哈,還能剩下一千兩銀子喝酒吶。」當下便對掌櫃道:「我回去取銀子,
這刀妳給我留著。」
掌櫃道:「客官快去便是,本店一層的物品是不能為顧客留貨的。」
「一層?」小玄怔道:「一層不能留貨,那二層就可以麽?」
「二層以上皆可定貨留貨。」掌櫃回答。
「那我到上層去看看。」小玄道。
「客官有銘牌麽?」掌櫃問。
小玄一愣:「什麽銘牌?」
「就是本店所發的銘牌,分七色七等,如有方可登上相對應的樓層。」掌櫃
解釋道。
「如何才能獲得銘牌?」小玄問。
「第一等銘牌,衹需在本店購買十萬兩銀子以上的貨物便可獲得,餘者另有
條件。」掌櫃道。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才道:「上面幾層賣的是什麽?」轉臉瞧向通往二樓
的樓梯,見梯口前有片模糊光影,不時便有絲許似是靈能形成的細小亮芒游逸而
出,顯然是設置了什麽禁制或機關。
「越往上,售賣的東西品質就越高,當然價格也就相應越高。」掌櫃答。
「我的天!」小玄心道:「第一層就賣這麽好的東西,如果上到十幾層,那
裏賣的又是怎樣的極品?」
他心中挂記寶刀,當即辭了掌櫃,匆匆往外走去,到了大門口,突然與人撞
做一處。
即聞對方大喝:「臭小子,妳眼睛長襠裏吶!」一衹大手就抓了過來。
小玄大怒,揚臂格住,瞧去卻是個肥頭闊膀的青袍大漢,正要發作,忽聽那
人後面有人叫道:「不留大師,萬莫在此處生事,這天地無寶乃是空空老仙的地
方。」
「咦?聲音好熟……」小玄愕然抬頭,真個冤家路窄,赫見賀天鵬正與數人
進來,不禁吃了一驚,趕忙把臉低俯下去。
「臭小子,算妳運氣,倘在別處,爺爺定把妳的卵蛋擰下來!」青袍大漢粗
言穢語,一把推開小玄。
小玄趁勢後躍,貼門立住,衹覺胸口一陣氣血翻騰,不禁暗暗生凜:「這家
伙的真氣好剛強!」
「大師的火氣怎麽越來越大了?」賀天鵬笑道,他包扎著額頭,中氣似略不
足,顯然是給綺姬重傷所致。
「操他奶奶的,這一路急追,把我的白虎都快活活累死了,而那小妖狐卻連
個影子都沒瞧見,妳到底是不是在糊弄我們吶!」大漢怒道。
旁邊一個道長模樣的人接口道:「對呀,這幾百裏路毫無所獲,賢侄妳憑什
麽認準那小妖狐一定是往這邊逃的呢?」
賀天鵬微微一笑,恭聲道:「幾位俱是在下的長輩,天鵬豈敢亂說。那小子
鐵定是往這邊逃無疑的,因為他偷了我的鹿蜀車,而我深諳鹿蜀的氣息,所以決
計不會弄錯的。」
「王八蛋!這家伙不但把我是玄狐後人的消息傳出去,現在還帶人來追趕我!」
小玄暗暗咬牙,把臉垂得低低的,見賀天鵬正邁步從自己前邊走過,真恨不
得伸出腳去拌他個狗啃泥。
「我不管,反正白虎的食料由妳解決!」大漢道。
「應該的應該的,這天下無寶肯定有虎大仙喜歡的食料……」賀天鵬說到一
半,突爾佇足立定,凝思了須臾,緩緩把臉轉向門邊的小玄。
小玄心知躲不過去,遂將頭高高抬起,笑嘻嘻道:「鹿蜀車是我偷的麽?賀
少堡主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大伙快來!小妖狐在這!」賀天鵬大叫,一手疾探腰間。
「王八蛋!那日真該讓蜘蛛活吞了妳!」小玄噴火道,話音未落,已見賀天
鵬揚手一撒,驟時金芒閃耀符紋滾涌,金剛陷魔網鋪天蓋地罩了過來。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18 18:00
第六回 小魔君
電光石火間,小玄朝旁一閃,避過了急速罩落的金剛陷魔網,眼角掠見數條
人影從兩旁包抄掩至,趕忙一個星火飛濺縱出大門。
賀天鵬提網追擊,如影隨形地疾馳跟出,大喝道:「交出鹿蜀車!饒妳不死!」
「做夢!」小玄怒喝:「有本事就來拿吧!」
燦爛金芒如煙花般炸放,賀天鵬又是一網撒來。
小玄旋空回身,驀見一條赤光從他袖中貫出,眨眼已在空中化做火龍,張牙
舞爪迎上了金剛陷魔網,幾下絞卷,便完全吞沒了金芒。
賀天鵬給扯帶得身形一陣亂晃,五指幾乎抓不牢陷魔網,急忙奪網後退,剎
那已是滿背冷汗。
他在巨竹谷時曾經見過小玄的功夫,不禁暗暗震驚:「這小子的身手怎麽突
然變得如此厲害?難道此前他隱藏了實力?」
小玄信心倍增,正要追擊,猛見斜裏一道寒光電掠而至,趕忙揮鞭迎拒,衹
聽叮當密響,一人向後退去,卻是個持劍道士,口中叫道:「這小妖狐好厲害,
大伙一塊上!」
旁邊一人喝道:「瞧我的!」雙手凝爪,驀地交旋擊出,衹見空中飛出一道
白氣,有如惡龍般直噬小玄。
小玄手上一抖,八爪炎龍鞭也如龍般旋出,卻是一條烈焰赤龍,兩下相交,
各自震散,但小玄立如山岳,對方卻「啊」地一聲疾退,原來雙袖著火,煞是狼
狽。
小玄瞧去,原來這人正是適才與自己迎頭相撞的那個青袍大漢,再顧四周,
見圍著自己的人共有六個,除了賀天鵬、持劍道士和青袍大漢,另外叁個皆是道
士打扮,手上分持刀、尺與拂塵,猛然記起,這些人好像就是昨日在大澤上空揚
言要捉拿自己的那伙人,衹不過少了幾個和尚。
青袍大漢怒喝一聲,雙臂振空,袖口火焰頓時消散,他惡狠狠地盯著小玄道
:「邪魔外道,果然險惡!既然如此,就莫怪我青不留出手無情了!」說著口中
唸唸有詞,身前忽地白氣氤氳,驟聞一聲震人心魄的長嘯,一頭全身皆白的猛虎
從白氣中走了出來。
周圍本已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途人,這時一見白虎,立刻跑掉了大半。
小玄心中一凜,橫鞭戒備道:「呸!妳才是邪魔外道!小聖爺爺乃是堂堂正
正的玄教弟子!」
手執拂塵的道人冷冷道:「哼!玄教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妳這妖魔遺
孽收納門墻,看來氣數也快盡了!今日,吾問心觀就先替天行道,拿妳這小妖狐
回山修煉!」話音方落,倏地一揮拂塵,遠遠就朝他掃去。
小玄衹覺一股大力襲至,正要揮鞭抵御,猛見周圍人影縱掠,卻是眾敵同時
朝自已撲來,趕忙游走步子,騰挪迎擊。
如此一來,小玄不但以一敵六,還加上頭力大無窮縱掠如電的惡虎,驟感壓
力劇增,奇的是居然絲毫不落下風,真氣盈處,鞭如火龍步若輕煙,越鬥越是精
神。
圍攻的六人暗暗吃驚,青不留心中焦灼,仗著自家靈獸凶猛,倏地強驅白虎
硬闖小玄的防圈,卻聽白虎狂號一聲,倉皇跳退,身上毛發已給炎龍鞭燒焦了大
片。
青不留氣得哇哇大叫,當下不顧真氣損耗,連吐氣龍瘋狂強擊。
「不留大師莫急,我們衹要將這小妖狐困著,不怕他不筋疲力盡!」賀天鵬
陰惻惻地喚道。
小玄聽在耳裏,心中愈惱,可恨賀天鵬狡猾之極,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躲在別
人身後游走偷襲,急切間也奈何不了他。
卻聽青不留怒道:「困妳娘個屁!妳不是說這小妖狐身手稀鬆平常麽?我瞧
他比妳強上一百倍!」
賀天鵬面皮一紅,道:「這小妖狐狡詐之極,當日隱常了實力,連他師父都
給蒙了呢。」
小玄聽他說到師父,心頭驀疼,不覺略略分神,就于此刻,一直沒說過話的
持尺道人突然張口,朝他腦後「咄」地吐出一聲。
這聲音旁人聽來不大,小玄卻如聞霹靂,腦袋倏地劇震,天旋地轉中一跤撲
倒。
「天雷破魔咒!」手執拂塵的道人滿面訝色,望持尺道人叫道:「辛師弟,
妳何時練成這神功的?持尺道人道:「閑話慢說,大伙先把這小妖狐制住要緊!」
眾人大喜,紛紛急掠掩上,數般兵器一齊擊落。
賀天鵬還高聲大叫:「別擊他的肚子,小心砸壞先天太玄!」
小玄心知不妙,猛地狂催靈力,驟見七、八道巨大火柱激射地面,旋即爆折
而起,形成一圈火欄直衝空中。
合擊六人大吃一驚,已有幾個收勢不及撞上了火欄,頓給炙得須發俱焦衫袍
盡燃,慘呼著朝後急退。
火牢術。如意五行火遁係的中階法術,施放後會產生一個火焰圈,使中術之
人如困牢獄。
這本是困敵之術,但小玄急中生智用來防守,即時收得奇效。
而且不知何故,這一次展現的威力竟比他往使出時要強大上數倍,若是崔采
婷或幾位師姐在場,此刻定會瞧得目瞪口呆。
小玄暈頭轉向爬起,模糊中瞧見賀天鵬,不覺怒火燃胸,提鞭就向他衝去。
賀天鵬正在手忙腳亂地撲拍衣襟上的火焰,猛見小玄奔來,慌得急撒金剛陷
魔網,把正面完全封住。
小玄真氣吞吐,手腕向下一抖,長鞭便著貼地面如蛇游去,鞭首正中賀天鵬
左膝。
賀天鵬大叫一聲,痛得單膝跪地,驚恐萬分地呼道:「救我!」
但小玄已縱身而起,重重地一腳踹在他的頭頂,並以此借力,躍過幾個圍觀
之人,流星般掠向遠方。
「呯!」的一聲,賀天鵬撲面啃地,眼前黑赤交閃金星亂冒,老半天爬不起
來,衹聽旁邊呼喝四起:「快追!莫給妖狐逃了!」「他在那邊!」「大伙快追!
他中了天雷破魔咒,訣計無法逃遠的!」「他奶奶的!敢燒吾的胡須,道爺今日
定要宰了這衹小妖狐!」
聲音迅遠,賀天鵬終于掙扎著撐起了身子,摸摸鼻口間一塌糊塗的血漿,正
要吐掉沾在唇齒間的泥沙,突然發覺門牙缺了兩顆,不禁悲鳴一聲,咬牙切齒地
厲吼道:「崔小玄!我要把妳碎尸萬段!」猛地竄起,一瘸一拐地猙獰追去。
小玄衹覺腦瓜裏面嗡嗡鳴響持續不絕,也不曉得是中了什麽邪法惡術,心中
驚駭,但因後面就有追兵,衹好朝前拚命疾奔,時而躍河時而上屋,衹盼能盡快
擺脫敵人,然後尋個清靜的地方運功療傷。
然而青不留跨坐白虎,持劍道人御劍飛行,兩者皆是離地飛馳,一路上遇河
過河遇屋跨屋,毫無阻滯,始終緊緊地咬住他不放。
這一刻,小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飛蘿的婀娜身影:「嗚……師叔在哪?要是
她在就好了。」
他慌不擇路,又再飛步縱過一條河道,這時迎面過來一行人,為首雙姝嬌艷
可人貌美如花,正是紫兒同碧兒姐妹倆。
「啊,小白哥哥,我們正要去找妳呢!」紫兒歡聲喊道。
小玄此時哪有工夫理睬她們,鐵青著臉飛奔而過。
兩個女孩不由一怔,碧兒低聲道:「這怎麽小子慌裏慌張的?」突然就瞧見
了緊隨追來的青不留同持劍道人。
「好像有人在追趕他哩!」紫兒蹙眉道。
碧兒心頭一動,忽朝小玄高聲呼道:「喂,別跑!是不是有人要捉妳呀?我
們幫妳要不要?」
小玄衹顧埋頭狂奔,再者耳朵裏嗡嗡地鳴響個不停,根本沒聽清她在喊什麽,
瞧見前面攔著一道粉白圍墻,似是什麽大戶人家的院落,不及多想縱身就躍了過
去。
「姐姐,那塊青锳有著落了!」碧兒對紫兒笑道,指著追來的青不留與持劍
道人,突朝幾十名手下嬌喝:「攔住他們!」
眾精怪得令,立時抽刀拔劍舞槍弄斧,凶神惡煞地攔住了青不留與持劍道人
的去路,紛紛大呼小叫道:「站住!」「爺爺有話問妳!」「」「他奶奶的!這
小妖狐居然有幫手!」青不留怒罵了一聲,雖見對方人多,但卻毫無懼色,同持
劍道人直衝過去,瞬與眾精怪殺做一團。
「姐姐,我們找那小子要青锳去!」碧兒興奮道。
「嗯,別再給他跑了!」紫兒點頭,兩人飛身掠起,也從圍墻一躍而過,見
小玄正在前邊沒命飛奔,急忙提真氣施展功法追去。
「喂!不用逃了,我們已經幫妳攔住追兵了!」碧兒放聲大喊。
小玄仿若不聞,依舊埋頭逃命。
「喂!還瞎跑個啥?妳給我站住!」碧兒嬌喘吁吁地又喊。
前面忽然出現了片小小柳林,小玄腳下不停,一頭就扎了進去。
兩個女孩衹好跟著鑽入林中。
小玄無暇運功療傷,衹覺耳中愈來愈響,腦瓜佛仿快要爆裂一般,奔速大大
減緩。
紫兒同碧兒越追越近,誰也沒留意周圍多了絲縷煙霧。
小玄終于奔跑不動,捂著頭拖著腳走著。
姐妹倆追到他身邊,碧兒大聲喊道:「喂!叫妳別跑妳沒聽見麽?」
小玄吃了一驚,猛轉回身,甩起長鞭就要動手。
姐妹倆後退一步,紫兒叫道:「妳幹嘛?」
小玄眨眨眼,愣了好一會,這才認出她們,不由鬆了口氣,用手捂住了頭。
「妳受傷了?」紫兒問。
小玄點點頭又搖搖頭,暈頭轉向地大口喘氣。
「喂,妳的本事不是很大麽?怎麽給人追得到處亂跑?」碧兒氣呼呼道。
「妳們沒瞧見對方人多麽?」小玄狼狽道。
「不就兩個嗎,妳能在逍遙峰上單挑白首娘娘的五大弟子,就打不過那兩個
家伙?」碧兒瞪著他道。
小玄老臉一紅,牛喘著爭辯:「什麽兩個?統共有六個呀,而且還加上一頭
煉化過的惡虎!妳們沒聽過「亂拳打死老師傅」這句話麽?」
「他們是妳仇家?」紫兒道。
小玄忽然一聲悶哼,兩手抱頭慢慢地蹲了下去。
兩姐妹對視一眼,碧兒眨眨美麗動人的大眼睛,悄悄比了個砍殺的手勢,紫
兒卻搖搖頭,走到小玄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小玄衹覺小手微涼,而且既滑又軟,不由舒服得呻吟了一聲。
「到底傷著哪了?」紫兒柔聲問。
「不知道……」小玄惱火道:「那幾個王八蛋定是對我下了什麽見不得人的
毒手!」
碧兒輕哼一聲,道:「妳也夠窩囊的,竟連怎麽傷的都不知道。」
小玄騰地立起,調頭就走。
「妳去哪裏?」碧兒叫道。
小玄不理不睬,衹顧朝前疾走。
紫兒瞪了碧兒一眼,急忙跟了上去,道:「妳先別走,讓我們瞧瞧怎麽幫妳
醫治。」
「用不著!」小玄對她稍有好感,覺得口氣硬了,又道:「我沒事。」
「喂!我們替妳阻擋了追兵,妳怎樣答謝我們?」碧兒跟在後邊叫道。
「多管閑事!又沒叫妳們幫我。」小玄對她十分感冒,毫不領情。
「嘿!這會還嘴硬哩,適才若不是我們幫妳,妳逃得掉麽?」碧兒瞪著他的
後腦門道。
「跑不掉就再打一場,男子漢大丈夫豈會貪生怕死!」小玄梗著脖子道。
「男子漢大丈夫?好!那我問妳,男子漢大丈夫是不是應該知恩圖報?」碧
兒道。
「沒錯。」小玄脫口即應,應完就知上當了。
「既然沒錯,妳就把那塊青锳拿出來報答我們好啦。」碧兒笑眯眯道。
「沒門!早就曉得妳們在打我那塊青锳的主意!」小玄蠻橫道:「要命一條,
青锳沒有!」
碧兒氣結。
紫兒忽然道:「都別走了,這是哪裏?」
小玄微微一怔,這才注意到周圍林木異樣繁密,且有輕煙淡霧彌漫出沒。
「咦?適才進來,好像衹是一片小小的林子呀,怎麽走了這半天還沒走到頭?」
碧兒詫異道。
「而且,好像還越走越深哩……」紫兒疑惑地望著四周。
「不大對頭,我覺得這兒好像有什麽古怪。」碧兒蹙眉四顧,又道:「我們
得趕快尋條路出去!」
小玄想了想,笑道:「這還不易,瞧我的!」說罷倏地騰身縱起,躍上了旁
邊的一顆大樹,接下足踏鞭攀,很快就消失在密密的樹冠裏。
姐妹倆立時明白他是要上高處去察看環境,孰知在底下等了好一會,卻再沒
見半點動靜。
「怎麽這樣久,不會……不會出了什麽事吧?」碧兒有點著慌道。
紫兒沉吟了片刻,鎮定道:「上去瞧瞧,我們小心點。」唸動禁咒,從法囊
裏取出了一對流蕩著柔和銀芒的環來。
碧兒也啟法囊取出武器,卻是兩朵團花狀的奇形兵器,其上瓣綻若刃,每一
片花瓣的鋒口都泛耀著幽藍的寒光。
兩人準備停妥,一齊朝上飛去,居然不需半點憑借,單這飛升的身手,就要
比小玄高明了許多。
姐妹倆穿過密密枝葉,升至冠頂,就見小玄呆若木雞地立在一根枝梢上。
碧兒大嗔道:「妳在發什麽呆?害我們擔心死了!」話音方落,姐妹倆驟亦
呆住。
原來,叁人所處,乃是一片巨大林海當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鬱鬱蔥蔥蒼
蒼翠翠的綠。
無邊無際。
賀天鵬等人先後趕到,與眾精怪殺做一團。
「這幫家伙是什麽人?那衹小妖狐呢?」賀天鵬咬牙切齒地問,一網兜住了
個狼首精怪,頃刻將之收榨成團。
旁邊幾個精怪又驚又怒,一齊朝他衝了過去。
「小妖狐逃過圍墻那邊去了,這些妖物是他的幫手!」青不留大聲應道。
「快些解決他們,莫給妖狐逃遠了!」手執拂塵的道人高呼。
他們幾個的身手雖然遠在眾精怪之上,但是眾精怪人多勢眾,且又個個凶悍
勇狠力大無窮,一時間也拿不下來。
忽然間,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幾十個人,他們各自攜負兵刃,排開成行,從身
材上判斷有男有女,或頭戴鬥笠或面覆輕紗,難以瞧清面容。
在他們的前面立著個錦衣公子,凹眶陷頰身材瘦弱,皮膚白得沒有丁點血色,
且還佝僂著腰,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賀天鵬等人心中一凜,皆想:「怎麽突然來了這麽多人?難道小妖狐還有幫
手?」
錦衣公子飄飄搖搖地朝前行來,仿佛一陣輕風就能把他吹倒。
「喂,聽說妳們知道妖狐後人的下落,誰能跟我說說嗎?」他的聲音有氣無
力,但在激烈厮殺中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此刻厮殺正酣,誰又有閑暇去回答他。
錦衣公子逕直走入了戰團,在刀光劍影中左顧右盼:「妳們全都不願意理睬
我麽?」
一把巨斧從他旁邊飛掠而過,刃鋒僅差寸餘便削中他的面龐,他微微皺起了
眉,又道:「再不理睬我,妳們都會後悔的哦。」
旁邊的青不留突然暴怒起來,大喝道:「癆病鬼給我滾開!」一肘就撞了過
去,正中錦衣公子的心窩。
可是沒有任何反應,青不留這重重的一擊如落空處,不禁渾身難受,心中驚
駭莫明。
「妳敢碰我?」錦衣公子瞧著自己的胸口,忽地戾氣覆面,也一拳朝青不留
擊去,衹不過輕飄飄地毫無力道。
青不留慾要格擋,卻不知怎麽就給擊中了肩膀,丹田驀地一震,正在各處流
轉的真氣登時一滯。
「我要算利息的,得再打回妳一下,」錦衣公子戲謔地瞧著他道,又是一拳
擊出。
青不留渾身乏力,衹好眼睜睜地瞧著他那枯瘦如柴的拳頭輕輕落在自己的心
口,這時身上滯住的真氣終于流動了起來,可是卻不聽主人的使喚,而是瘋狂地
往兩處挨拳部位涌去,流速與流量瞬間就超過了身體能夠承受極限。
「妳……妳是……」青不留張大了嘴巴,目中流露出無法描摹的恐懼之色,
就于此刻,肩膀同心口倏地猛烈爆開,如有火藥從中炸出,鮮血直濺數步之外,
又隔數息,方才軟軟撲地。
「好難受是麽?」錦衣公子興奮于表地輕呼,突爾轉身,一拳就擊在旁邊一
個豹首精怪的腹部。
豹首精怪的魁梧身軀猛然一震,面容古怪的呆在原地。
錦衣公子的身影忽然虛淡,疾如鬼魅般在幾個人面前現了一瞬。
這幾個不幸的人全都給魘住般呆了一呆,驀地慘呼厲號四起,數個精怪同持
劍道人身上倏地炸出大蓬鮮血,各在不同的部位現出個無比可怖的巨大坑洞,內
裏的筋骨臟器猶在瘋狂地痙攣抽搐。
其餘精怪驚怒交集,紛紛疾撲虛影,可是稍一接近,便即鮮血迸爆肢離破碎,
須臾間全部到下。
錦衣公子重現身影,衣上滴血不沾,卻在大口大口地喘氣,仿佛累得隨時都
會就地趴下。
一個身材窈窕、面覆輕紗的女子從人群中走出,曲膝跪地道:「少主,您身
子欠安,萬萬不可累著,這些雜碎就由奴婢來解決好了。」
這聲音嬌膩撩人,早給嚇蒙的賀天鵬衹覺似曾聽過,然卻一時想不起來。
錦衣公子搖了搖頭,眯眼睨著賀天鵬幾個喘息道:「我不累,好久沒有出來
了,本君今日要玩個痛快。」
持拂塵的道人猛地如夢驚醒,顫聲叫道:「七絕霹靂!妳是……是小魔……
小魔君!」
錦衣公子微笑瞧他,道:「妳認得我麽?」
持拂塵的道人面色大變,倏地拔地縱起,撒腿就逃。與此同時,持刀及執尺
道人也轉身急掠,分頭狂奔。
「愚蠢。」小魔君輕輕一笑,身影驟又虛淡,已逃出十餘丈外持拂塵的道人
最先倒下,接著持刀道人跟著撲地,執尺道人猛然轉身,朝追至的虛影吐出「咄」
的一聲。
但一衹枯瘦的拳頭仍然印在了他的心窩裏。
「好像是天雷破魔咒哦……不過妳修煉得太糟糕了。」小魔君收拳。
執尺道人目眦俱裂地瞪著他,倏爾從胸膛炸出大片血肉模糊的臟器。
小魔君負手而回,身上依舊滴血不染,目光掃過橫七豎八的破碎尸體,落在
了貼墻抖個不停的賀天鵬臉上。
「妳很害怕是麽?」小魔君朝他走去,微笑道:「本君好喜歡這種美妙的感
覺……」
賀天鵬心膽俱裂,襠中屎尿一滾而出。
小魔君再度握起拳頭,嘆息般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可惜……沒有了寶覆,
這些美味的感覺本君再也品嘗不著了。」
「不要殺我!」賀天鵬噗騰跪地,涕淚交加地急叫道:「魔君饒命,小人乃
是蕩魔堡的少堡主,奴才誓死效忠七絕界!」
「蕩魔堡?」小魔君略微一怔,笑道:「沒有聽說過哩……要效忠本君的人
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妳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麽用。」
「我……我……」賀天鵬見他緩緩抬起了拳頭,瞳孔一陣急劇收縮,猛地嘶
聲大喊:「別殺我!我知道小妖狐在哪!我知道妖狐的後人在哪!」
第七回 絕世風華
「啟稟少主,這座園子已被廢棄許久,屬下帶人全部搜索過了,沒有發現妖
狐的蹤跡。」一名雙目赤紅如血的男子單膝跪在小魔君前大聲稟報。
小魔君緩緩轉頭,森然望向趴伏在地的賀天鵬。
賀天鵬驚恐萬狀地叫道:「我真是聽他們說小妖狐逃進這園子裏了!也許…
…也許他又逃到別處去了……」
「那……」小魔君有氣無力道:「妳還有什麽用?」
賀天鵬面無血色,突似想到了什麽,急忙叫道:「我還有個能找著妖狐的辦
法!」因為缺少了兩顆門牙,說起話來總是有些含糊漏風。
小魔君懶懶地望著他。
「那小妖狐偷了我的鹿蜀車,衹要他一使用,我就能憑此追蹤到他!」賀天
鵬道,緊緊地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小魔君眯了眯眼,略側過臉道:「把他帶上。」
賀天鵬大大地鬆了口氣,背後早已給汗水浸得冰涼一片。
小魔君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旁邊一人忽然開口:「啟稟少主,老朽覺得這片小林子有點古
怪。」
赤目男子立時道:「卜長老,這片小林子屬下已經親自帶人徹底搜索過了,
並無任何異樣之處。」
那人卻絲毫沒理睬他,衹對小魔君道:「這片小林子不衹有異樣,而且還是
大異樣,因為它隱藏了個奇異的大禁制,極可能是……某個結界或秘境的入口。」
*** *** *** ***
「怎麽回事?我們明明是在葫蘆鎮的,怎會突然就到了這?」碧兒呆呆地望
著無邊無際的林海道。
「我怎麽知道。」小玄的嘴巴張得大大的。
「這林子好大,完全看不到邊哩。」紫兒吸氣道。
「會不會是幻象?葫蘆谷才多大,根本裝不下這麽大的森林呀。」碧兒道。
「不像是幻象。」紫兒踢了一腳踏在底下的枝葉。
「天吶!這是到底哪呀?」小玄抓抓頭發。
「我們又怎麽知道!知道還會在這時發呆麽!」碧兒怒道。
「妳發什麽脾氣?」小玄瞪著她道。
「都是妳害的,要不是為了幫妳,我們怎麽會莫名其妙就來到這裏!」碧兒
凶巴巴道。
「為了幫我?」小玄冷笑一聲,道:「是為了我那塊青锳吧。」
「妳!」碧兒氣結,俏臉漲得通紅。
「啊!」小玄忽叫了一聲:「對了,我想起來了!這裏會不會是一道裂縫?」
「裂縫?」紫兒望著他。
「嗯,一道天地間的裂縫,就像是巨竹谷!」小玄興奮道。
「妳知道巨竹谷?」兩個女孩齊聲問。
「何止知道,我還去過吶,嘖嘖嘖,不得了,了不得,比這裏美多啦。」小
玄得意道。
「妳……去哪裏幹嘛?」紫兒盯著他問。
「咳……就是……就是去逛逛啦。」小玄支吾起來,畢竟牽扯到許多不便說
的東西:「不是跟妳們說過,我有個朋友就是專門批發寶瓶竹的麽,我去找她玩
哩。」
紫兒同碧兒對視一眼,疑色悄閃而過。
小玄也疑惑了起來,心忖:「為啥一說到巨竹谷,她們就這樣敏感?」
「不管此處是哪,我們都趕快離開吧,我總覺得這裏有些古怪。」紫兒道。
「嗯,快走。」碧兒即應,這裏大得令人甚是不安。
「小白哥哥,妳會什麽飛行術麽?」紫兒問小玄。
「當然……會啦。」小玄硬著頭皮道,在這對美麗的姐妹花面前,實在不好
意思說自己衹會陸地騰飛術。
「那好,我們走。」紫兒說完,收起手中雙環,兩臂一展,身上霓裳即時飄
揚而起,眨眼間整個人已離開樹冠,流雲彩霞般飛上了空中。
碧兒也收了兵刃,同樣把臂展舞,緊隨著飛上空中。
小玄呆了一呆,不禁臉上發燒,急忙施展陸地騰飛術在樹冠上飛馳縱掠,奮
力追趕。
「咦……怎沒跟上來?」紫兒發覺,回首望落,見小玄正高高低低的在樹冠
上縱掠追趕,衹奔得面青唇白煞是狼狽。
碧兒聞言回頭,見狀登時「咯咯」失笑,異樣痛快道:「原來這小子在吹牛,
根本就不會飛行術嘛!還說什麽單挑白首娘娘的五大弟子,我瞧也是瞎編的!」
「我們飛慢點,要不他跟不上啦。」紫兒道。
「才不!誰叫這土包子小氣,我偏要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大林子裏!最好能有
什麽猛禽怪獸跑出來把他吃了。」碧兒笑嘻嘻道,雪頸如天鵝般高高一仰,反而
加速朝前飛去。
「喂,別胡鬧,小心把妳自個跑丟了!」紫兒趕忙追了上去。
小玄奮力追趕,過沒多久,已是氣喘如牛汗揮似雨,體內真氣也在急劇消耗,
眼見給兩個女孩子越拋越遠,心中不禁又急又慚:「這下份兒可丟得大了,回頭
定給她們笑痛肚子了……」旋又自我安慰:「啊!對了,這兩個丫頭乃是蝴蝶精
所化,若是不會飛,那才叫人笑掉牙了呢,我崔小聖可不能妄自菲薄吶!」
安慰歸安慰,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真氣消耗一大,稍稍好些的耳朵裏又開
始嗡嗡地鳴叫起來,腦瓜裏邊也昏昏脹脹的十分難受,倏地腳下踏空,整個人就
從樹冠上栽落下去,辟辟叭叭一路密響,不知撞折了多少枝杆,正要甩出炎龍鞭
自救,人已重重地摔在地面。
「嗚……人一倒楣就連喝水都塞牙……賀天鵬妳這龜孫子王八蛋!總有一天
……聖爺爺我定要把妳狠狠地盡情地毒打一頓!」小玄咒罵著,發覺自己並沒受
什麽傷,摸摸身下,原來地上鋪著厚厚的腐枝敗葉,而且給露水打得潮濕軟爛,
不由暗暗慶幸,饒是如此,身子也如散架般半天爬不起來。
「這麽大的林子,要逃出去本就難了,眼下又頭痛得要命,真是屋漏偏遭連
夜雨吶……啊!」他躺在地上連嘆倒楣,忽地靈光閃過,猛地一拍大腿,叫道:
「崔小玄妳傻了妳傻了!那麽棒的車子怎不拿出來用?真是白敲姓賀的竹杠了!」
他精神大振,一咕嚕從地上爬起,唸動禁咒,將鹿蜀車從如意囊中召了出來,
哈哈笑道:「一塊青锳就已惹得那兩衹小妖精紅了眼,再瞧見這車子,怕是兩衹
紅嘟嘟的櫻桃小嘴都要流口水啦!」
正要上車,陡然間鳴聲大作,林中萬千禽鳥撲翅飛起,小玄微愕,隱覺地面
震了一下,趕忙抬頭四望,卻因林木極密,並沒瞧見什麽。
地面又震一下,這回劇烈了許多,小玄鼻間聞著一股濃烈腥氣,心中驚忖:
「莫非來了什麽惡獸麽?」急忙躍上車子,誰知連揮數下炎龍鞭,四頭鹿蜀竟都
僵如泥塑紋絲不動。
小玄大詫,就在這時,猛聽樹木爆折聲響,一個奇巨的身影驟從數株大樹後
擠了出來,一爪就向四頭鹿蜀抓去。
四頭鹿蜀齊聲嘶鳴,它們乃是獸中珍奇定力非俗,然而此刻竟皆酥軟趴下。
小玄差點給掀下車去,顛倒間袖中的炎龍鞭一旋飛出,正中襲向鹿蜀的巨爪,
爆起一溜焰火。
怪物怒吼一聲,轉而朝他撲來。
小玄急一招「燎天之火」殺出,八爪炎龍鞭暴風驟雨般抽擊在怪物身上。
誰知怪物耐打無比,衝勢竟然毫無阻滯,剎那間就到了跟前,小玄急忙朝旁
閃避,但因著了天雷破魔咒,反應稍略遲緩,已給怪物雷霆萬鈞地撞到了身上。
小玄登時飛離車子,百骸似散間不知撞上了什麽硬物,繼給重重地彈落地面,
想要爬起,卻覺五臟顛倒六腑俱移,身上的力氣全都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更要命
的是頭中劇痛起來,令得他陣陣眩暈,這時怪物不依不饒地趕至,高舉一掌就要
拍下。
直至此刻,小玄這才瞧清眼前的怪物乃是一衹巨如小山般的大黑熊,心中驀
生絕望,傷心無比地閉起了眼睛。
「嗚……再也見不到水兒了……師叔找不到我一定要急死了……小婉怕是要
給姓方的哄去了……」諸唸從他心頭電閃掠過,淚水一涌而出。
孰知周圍突然奇怪的安靜了下來,小玄心道:「這就死了麽?居然沒有丁點
痛楚的?」
「小家伙,妳肚子餓了是麽?」一個無比動聽的聲音在前邊響起,入耳有如
仙音天籟。
小玄一時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又聽那聲音道:「把爪子放下來,妳不可以吃
他的。」
「好像還沒死吶……發生了什麽事?」小玄雲裏霧裏地睜眼,就瞧見一個曼
妙絕倫的身影背對著自己立在跟前。
巨熊也在愣愣地瞧著這個絕美身姿,高高舉起的爪子居然開始慢慢放下。
「乖,妳到別處玩兒去。」聲音又響,柔若流水,軟似春風。
巨熊如痴若傻,嘴巴張得老大。
「快走啦,要不我打妳嘍。」聲音裏帶了點嬌意,聽得小玄怦然心跳,猛地
記起,這聲音不久前聽過,甚至還有一種許久以前就曾聽過的感覺。
巨熊如夢初醒,急忙轉身就奔,然卻戀戀不捨般一步叁回頭。
「好美的身段,一定是個極美極美的女子……」小玄呆望著跟前的背影悄忖。
「等等,妳回來。」女子忽叫。
巨熊立時歡天喜地奔了回來,盡管人獸有別,但小玄還是一眼就瞧出了這點。
「他是我的朋友,或許會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妳不可以再嚇唬著他哦……
反正,妳給我離他遠遠的。」女子柔聲細語,但言語中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
命令意味。
巨熊乖乖地點頭。
「好,妳去吧。」女子道。
巨熊垂頭喪氣地轉身離開,依舊頻頻回頭,一對黑溜溜地小眼睛裏滿是留戀。
女子終于轉過身來,這瞬間,似乎整個幽暗的森林全都亮麗了起來。
小玄心頭劇震,呼吸剎那停窒。
這女子雲鬢鬆挽,隨意束著水藍抹額,額前懸著顆水滴碧墜,身上衹簡簡單
單地籠一件輕煙似的月白羅,但她的美已經無法用言語來描述,什麽羞花閉月,
沉魚落雁,什麽貌若天仙,傾城傾國,這些至極至絕的形容此刻皆盡失色,根本
尋找不出哪個足以匹敵她的容顏風姿。
說她有如少女般天真純凈,然卻又有一種婦人才有的成熟韻致。
說她有如皇妃般高貴典雅,然卻又有一種姬妾才有的萬種風情。
說她有如天仙般清麗無邪,然卻又有一種妖精才有的嫵媚妖冶。
她的身姿偏于纖弱,然而卻有著絕美的線條與惹人的輪廓。
她的肌膚如冰似雪,可是冰雪絕沒有她那種從內裏映耀出來的瑩瑩輝彩。
她的眼睛如星辰如明月,但更似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間中蘊藏著無法窮盡
的奧秘與智慧。
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她的每分每寸都是美輪美奐完美無瑕,組合在
一起更是美得曠絕天地。
「天吶……」小玄目瞪口呆,天地間怎麽會有這麽美麗的人兒?
看到她,他才知道什麽是渾然天成造化神奇。
小玄還記得當日初遇飛蘿時的驚艷,一直認為她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甚
至到了現在,他仍然無法習慣這師叔的絕色容顏,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就
是飛蘿也無法與眼前的這個女子比擬匹敵。
絕色女子嘴角含笑,脈脈地凝望著他,忽似搖了搖頭,嘆息了一下。
小玄完全猜測不出她的歲數,也許二八年華才有這麽水靈嬌嫩,可是她瞧人
時那種邪詭魅惑的眼神,也許得經千萬載歲月淬煉方能如此勾魂奪魄。
「妳哭啦?」絕色女子輕輕道,動人的目光落在他臉龐上。
「妳是誰?」小玄第一次發現,原來說話也會這麽困難。
「小玄玄,妳又把我給忘記啦……」絕色女子輕嘆著道,忽然抬手,用袖子
輕輕為他拭去殘留在臉龐的淚痕。
「妳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小玄訝道。
絕色女子的目光移回他的眼睛,秋水般的眸子中似乎盈滿了心疼與憐惜。
「我……好像沒見過妳呀……」小玄怔怔道,不知怎麽,驀爾遲疑了起來:
「妳……認識我麽?」
「妳啊……」絕色女子咬住了凝脂似的朱唇,又是一下輕輕嘆息:「看來,
我們又要重新開始了……」
小玄給她嘆得心都碎了。
「這樣也好。」絕色女子笑了起來,宛如天地間最美麗的花朵絢爛綻放:「
我們可以好好的再享受一遍呢。」
小玄莫明悸動,一陣魂銷魄融。
絕色女子向前走來,打量著繞他轉了起來,似自語道:「會在哪呢?」
小玄雲裏霧裏。
絕色女子忽從後邊貼了上來,雙臂環到前側,冰雪般的蘭指從袖中探出,搭
住了他的腰帶係結。
小玄心跳道:「妳要……要做什麽?」
絕色女子不語,逕自去解係結,環繞著他的腰杆把腰帶一圈圈鬆扯出來。
盡管深知暴露先天太玄的後果如何,盡管全然不知這陌生女子是什麽人,但
小玄卻衹呆呆地任她擺布,心中竟然沒有絲毫戒備與不安。
自從知曉自己是玄狐後人,他還從沒有過一刻如此的放鬆與寧靜。
「我還以為丟了呢,原來是給這東西遮住哩。」絕色女子低語,轉回到前面,
把扎裹在他腰頭的焰浣羅輕輕摘下,剎那光華透出,暈暈柔柔地映耀在她的臉上
衣上。
她垂目凝視,若有所思般久久不語。
兩人挨得極近,小玄沉浸在一種從未聞過的醉人幽香裏,望著咫尺的曠世絕
色,不由疑置夢中。
絕色女子將焰浣羅裹回他腰頭,又為他仔細整理掀開的衣衫,把解下的腰帶
重新束回,扎係了個比原先不知好看多少倍的結子。
忽然間,小玄這絕色女子有一種至親至近的感覺,心頭生出一種擁之入懷的
衝動。
絕色女子抬頭,目中盈溢著喜悅:「好了,衹要它還在,誰也無法徹底毀滅
妳。」
「姐姐……妳叫什麽名字?」小玄忍不住問。
「真的忘得一點都不剩啦?」絕色女子聲柔如水,帶點調皮道:「不告訴妳,
想不起來就叫我姐姐吧。」
難道真的曾經相識?還是她認錯人了?小玄苦苦思索。
「這個給妳。」絕色女子手中忽然多了一根通體如墨形如令牌的物事。
「這是什麽?」小玄愕問。
「拿著。」絕色女子遞給他。
小玄接住,不想甚是沉重,入手居然一沉。
絕色女子道:「這是役妖令,我從御牢裏挑選了十叁名罪妖收在裏面,危急
之時妳可以召喚他們出來幫忙,令上有役御禁咒,妳閑暇時自己去看。」說著忽
拼起兩指,在他眉心輕輕地點了一下。
小玄衹覺好像有什麽在腦瓜裏邊閃了一下,愕然問道:「妳做什麽?」
「我幫妳開了禁制,這樣妳才能看見令上的東西,當然也衹有妳才能看得見。」
絕色女子道。
小玄看那令牌,見上寬下窄,長逾尺,其上雕刻著許多填了彩的精致圖案,
卻是各種形形色色的妖獸精怪,在每個圖案的附近還刻有細小文字,似是說明與
禁咒。
忽然間,他的視線停落在一衹白首赤足、形貌如猿的精怪圖案上面,不禁詫
訝道:「這個畫的是衹朱厭?」再瞧旁邊文字,注著:馬化,犯叛亂之罪,懲獄
五千九百年。善戰,族兵叁百。
朱厭乃是一種十分強大上古異獸,據傳見則大兵。小玄心中驚疑,難道此令
能把這種恐怖東西召喚出來?
「嗯,沒錯,是個起兵作亂的朱厭族名將,不過妳別擔心,這一十叁名罪妖
的脾氣雖然不怎麽好,但他們皆向我發誓過要以功贖罪,且都給我下了各不相同
的大禁制,絕對不會招致反噬的。」絕色女子道,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這是怎樣的神通,小玄雖感難以置信,但直覺面前的這個絕色女子決計不會
欺騙自己,忍不住又問:「為什麽要給我這個?」
「因為現在妳就像個初生的嬰兒,力量實在是太過微弱了……」絕色女子笑
吟吟道。
小玄面上一紅。
「可是我又不在妳身邊,所以妳衹有暫時依靠自己了,而這衹御令上的一十
叁名罪妖多多少少能幫得上忙。」絕色女子繼道。
「姐姐,妳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小玄心中惶惑,忽道:「妳
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玄玄。」絕色女子微笑道:「妳瞧我有沒有叫錯妳的名字啊。」
「我不叫小玄玄,我叫崔小玄,莫非妳把我錯認做了那……那個玄玄子!」
小玄大聲道,心中一陣失落。
絕色女子笑眯眯地瞧他,指尖在他臉龐上輕輕滑過。
「是不是這樣?」小玄有點激動道,不覺嫉妒起那個從未見過的玄玄子來。
「傻瓜。」絕色女子笑嗔,眼眸中不由又再流露出心疼之色,忽然咦了一聲,
道:「妳受傷了?」
「沒有。」小玄提高了聲音。
「我幫妳瞧瞧。」絕色女子柔聲道,玉指上移,輕輕搭在他的太陽穴之上。
小玄倏感一股軟軟的暖流從頭側傳入,頓時舒服得連眼皮都有點張不開了,
一陣強烈的倦意襲至,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
第八回 迷林
小玄醒時,穿透過茂密枝葉的一束陽光正溫柔地照射在他臉上,融融暖暖的
感覺真是好極了。
咦?一直在耳內鳴響不停的嗡嗡聲已經完全消失,腦瓜裏邊的惱人疼痛也不
見了蹤影,非但如此,整個人還覺神清氣爽精力百倍。
小玄猛然坐起,朝四下東張西望。
鹿蜀車仍在旁邊,四頭鹿蜀正靜靜地安詳伏臥,可是那個絕色姐姐哪裏去了?
難道適才是在做夢?
他正驚疑不定,突然就瞧見了放在身邊的一根通體如墨的令牌。
原來不是夢。
小玄一陣歡喜,捧著令牌細憶先前情景,時而重重疑惑,時而嘻嘻傻笑。
到底怎麽回事?他隱隱覺得這跟玄玄子有關,跟自己是玄狐的後人有關,不
禁患得患失。
然而,他已不再那麽憤懣與彷徨,天地間並不是所有人都要置自己于死地的,
幫助自己的至少還有個神通廣大的絕色姐姐,至少還有個飛蘿。
想到飛蘿,小玄不禁著急起來,瞧瞧天色,好像此時已經過了正午,她若回
客棧找不到自己,恐怕要擔心死了。
這座巨大的森林究竟是哪?趕快逃出去才是眼前最緊要的事。
他將役妖令收入如意囊,躍上鹿蜀車,甩出炎龍鞭,駕車飛上空中,見四下
俱是茫茫林海,是以隨便撿了個方向疾馳而去。
這個林子真是大得不可思議,鹿蜀速度極快,可是飛馳了大半天,所見仍是
幾乎相同的景致,到處都是濃濃密密的綠色。
突然間,底下林海如起波瀾,大片林木遭遇狂風般東倒西歪,小玄心中詫異,
當即御車降下,飛近觀察。
忽見小小紫彩一閃,還未瞧清,便已消失在怒濤滾涌般的林海當中。
「是她們?」小玄心中一跳,急忙驅車飛去,這時倏聞一聲驚天動地的嗷叫,
四頭鹿蜀陡然佇足,驚恐萬狀地相互挨貼厮磨,不肯朝前再挪半步。
「好像是那衹大黑熊的叫聲呀……啊!不好,敢情是兩衹小蝴蝶撞上了那衹
巨熊?」他心中驚疑,連揮數鞭,可是四頭鹿蜀死活不肯再往前靠近,衹好躍車
而出,跳入林海當中。
方才接近,小玄猛覺一股夾帶腥氣的大風刮來,登給扯得朝下急墜,頃刻便
已穿過茂密樹冠,趕忙飛鞭甩出,卷住了一株粗巨樹幹,把自己硬生生地吊在半
空,赫見林中樹倒木折狼藉一片,果然是先前碰見的那頭小山般的巨熊在瘋狂肆
虐,它正東一抓西一撲地追擊著兩個霓裳女孩,不是紫兒同碧兒是誰。
姐妹倆雲鬢鬆亂花容蒼白,各執兵器奮力招架,但顯然不是巨熊的對手,衹
在林中游走閃避,可是苦于巨熊鼻口中發出的大風所牽制,不單無法逃脫,反給
扯拽得如同暴風雨中的蝶兒險象百出。
眼見情勢危急,小玄無暇細想,鞭一鬆,足一點,便朝巨熊背後飛掠過去。
這時苦苦支撐碧兒突然真氣不繼,身形稍滯,整個人頓給大風卷著,驚呼著
直朝巨熊懷裏飛跌過去。
紫兒大驚,顧不得危險,縱身疾追過去,一把抓住了妹妹,然而跌勢不止,
兩個齊朝巨熊張開的血盆大口撞去。
這時小玄已到了巨熊身後,提聚全身真氣,照巨熊那肥厚無比大屁股就是狠
狠一鞭。
但見烈焰滾涌,八爪炎龍鞭幾乎整根嵌入熊股,小玄尚覺不夠徹底,猶把離
火真氣繼注鞭中,使出了個「奪」字訣,鞭身麟片登時逆張而起,連毛帶皮把巨
熊屁股上的肥肉撕扯下一大塊來。
巨熊慘厲無比地嚎號一聲,怒不可遏地暴轉回身,紫碧姐妹倆遂逃大劫,重
重地摔撞在它那毛茸茸的頸後,不但沒有傷著,倒覺軟綿綿的十分過癮,但兩人
豈敢留戀片刻,急忙飛身逃開。
姐妹倆花容失色地飛逃到遠處,心中皆在暗呼僥幸,卻見巨熊突然安靜了下
來,正垂著頭愣愣地瞧著什麽,不禁大感詫訝,碧兒驚魂未定道:「這家伙在幹
嘛?突然傻掉了麽?」
小玄高懸寶鞭,就要再度擊出,但見巨熊衹是張著大嘴呆呆地望著自己,不
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大聲喝道:「是妳適才先偷襲聖爺爺的,這下兩清了,我
等再來戰他叁百回合!」
巨熊忽爾後退一步,再退一步,倏地轉身,拋下叁人撒腿就跑。
遠處的姐妹倆目瞪口呆,瞧見了也在發愣的崔小玄。
好一會後,姐妹倆才向小玄飛去。
「是妳趕跑了那頭大熊?」紫兒盯著他道。
小玄這才回過神來,威風凜凜地揚袖甩腕,以一個最瀟灑的動作將炎龍鞭收
回臂上。
「那頭熊怎麽一看見妳就逃了?」碧兒也問,瞧他的眼神跟以往大不相同。
小玄不答,擺出了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原來……小白哥哥真的好厲害耶!」紫兒俏目暈朦道。
「走吧。」小玄轉身。
「去哪?」碧兒愣愣地問,目光宛如融化般粘在他身上。
「帶妳們離開這裏。」小玄用磁性般的聲音低沉道。
大風迎面刮來,吹拂得坐在飛馳在林海上空的叁人衣飄發舞。
「這四頭怪物真的是鹿蜀麽?」紫兒望著車前大聲道。
「如假包換。」小玄微笑道,照空處甩了下炎龍鞭,驚得四頭鹿蜀奔得更快。
「小白哥哥好了不起耶,身上有這多寶貝,這根鞭子也好漂亮哩。」碧兒輕
輕貼抱著他的手臂呢噥道。
「現在知道我不是在吹牛了吧。」小玄得意道。
「我們一直就沒認為小白哥哥在吹牛啊。」碧兒眨著水淋淋的大眼睛道。
「少扯啦。」小玄輕哼道:「適才是誰扔下我自個跑了?」
「噯呀!我們回來找妳了,要不也不會碰上那頭大熊了,不信妳問姐姐。」
碧兒急急道,貌似委曲之極。
小玄掠了紫兒一眼。
「是真的啦,我們就是因為回來找妳才迷了路的。」紫兒嬌聲道,在另一側
似有若無地挨貼著他。
小玄心頭輕漾,一陣飄然,見她們對自己態度大大改變,不覺感悟:「原來
男人的本事一大,女孩子就會這麽自個貼上來。」
「這林子真是奇怪,鹿蜀跑這麽快,到現在卻還不見個邊。」紫兒又道。
碧兒突指著一處歡叫道:「妳們快瞧,那邊好像有房屋哩!」
小玄同紫兒轉頭望去,果然遠遠瞧見右側林中出現了片空地,空地上座落著
數間低矮房屋,屋後還有一塊用竹籬圍成了菜園子。
「我們過去瞧瞧,找人問下路。」小玄大喜道,當即調車頭,驅趕鹿蜀馳去。
飛到近處,叁人望見菜園當中有個老翁正在澆水鋤地,小玄遂御車落下,停
降在園子邊上的一塊空地。
小玄躍下車子,見老翁白發白眉白須,腰間懸著衹灰青葫蘆,除了頭發亂如
草窩,倒是一派仙風道骨模樣,忙上前恭恭敬敬一揖,笑容可掬道:「老神仙,
叨擾啦。」
老翁慢慢地抬眼,卻沒答話。
小玄衹道他年高耳背,大聲又道:「老人家,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呀?」
老翁柱著鋤頭瞧他,兩道白眉下的眼睛忽爾眯了一眯。
「敢情這老伯的耳朵真的不好?」小玄心裏嘀咕,遂把聲音又提高了些許:
「老人家,您知道怎樣離開這個大林子麽?我們迷路了!」
「聲音這麽大幹嘛?老朽的耳朵又不聾!」老翁哼道。
「原來您聽得見。」小玄趕忙降低音量,陪笑道:「您老人家不說話,小輩
便誤會了,請問這裏是哪呀?可有出去的路?」
「這林子喚做迷林,沒路。」老翁道。
「沒路?」小玄怔住。
「沒路那妳平時怎麽出去?」旁邊的碧兒插了一句。
老翁從腰際拿起葫蘆,拔塞灌了口什麽。
「喂!我在問妳話呢!」碧兒大聲道。
老翁仿若不聞,悠哉游哉地又飲了一口。
碧兒氣結,兩手一叉蠻腰,剛要發作,卻見小玄惡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不
知怎地心頭倏怯,就把後邊的話吞回肚子裏去了。
「嘩,好香!老人家您喝的是什麽呀?」小玄笑問。
「酒。」老翁道。
小玄吞吞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瞧著他手中的葫蘆。
「想喝?」老翁瞥了他一眼,道:「要不要來一口?」
「好啊。」小玄大喜,接過遞來的葫蘆,咕嘟嘟就灌下了一大口,驀覺喉頭
甘辣,滿腹綿熱,不禁叫道:「好酒!好酒!這是什麽酒啊?要什麽名字?」
「不過是自釀的土酒,沒名字。」老翁道。
「好酒!好酒!我再嘗一口。」小玄邊贊邊喝,說是一口,卻是一口接著一
口,好容易停歇下來,然而絲毫沒有把葫蘆還給人家的意思,咂著舌眯著眼又道
:「好像有點泥土和幹草的味道哩,嘖嘖嘖!妙極!妙極!」
旁邊的姐妹倆瞪眼瞧他,想不破為什麽酒裏有泥土和幹草的味道還要叫好,
更想不破這家伙此刻怎麽還有心思喝酒。
「絲……明明沒喝過這酒呀,可我卻怎麽老是覺得在哪喝過?」小玄皺著眉
道,忽然若有所悟:「嗯,敢情世上的好酒都是這樣的!」
老翁微笑瞧他,忽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果然是妳。」
「您說什麽?」小玄沒聽明白。
「唉……」老翁卻輕嘆了一下,眼中滿是滄桑寥落。
「老人家,您也嘗嘗我的酒吧。」小玄唸動禁咒,從如意囊裏取出衹小酒瓶
來,拔出塞子遞與老翁。
老翁接過,放在鼻端聞了聞,淺飲一口,閉目含咂須臾,方才徐徐咽下。
「怎麽樣?」小玄熱切問道。
「好東西,不錯。」老翁點頭道。
小玄的頭登時大了起來,得意笑道:「美極了是吧?這酒有個好名字,叫做
「天仙叁步軟」,也是我自個釀的。」
老翁卻搖頭道:「老朽是說,釀酒的材料是好東西,可惜釀制的方法不對,
把材料給白白糟蹋掉了。」
小玄張口結舌,好一會才道:「哪裏不對,您且說說。」
老翁道:「說來多了,其中最主要的一點,便是不識去蕪存精,不知提煉奧
妙,招致泥沙與美玉齊下。」
小玄漲紅了臉,道:「說得容易,難道妳就曉得去蕪存精提煉奧妙?」
「當然。」老翁微笑道。
「我身上還有釀制這酒的材料!妳敢否試弄給我瞧瞧?」小玄不服氣道。
「這有何難。」老翁道:「隨我來。」
*** *** *** ***
「喂,妳怎麽搞的?這時候還有心思弄些不著邊際的玩意。」碧兒道。
「急啥?我就不信,同樣的材料,這老兒就能比我釀出更好的酒來。」小玄
道。
「這老頭好像有點古怪。」紫兒望著四周道。
叁人坐在一張木桌前低聲嘀咕。
「怎個古怪法?」小玄道。
「妳瞧,這林子如此之大,又有許多猛禽惡獸,他卻孤伶伶的一個住在這裏,
難道妳不覺得蹊蹺麽?」紫兒道。
「我也這麽覺得。」碧兒亦道:「這幾間屋子看似沒啥,可我總覺得哪兒不
大對頭,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好了。」
他們叁個所在的屋子極是簡陋,除了一桌四椅別無他物。
「怕啥!衹要我在,就沒人能動妳們分毫!」小玄道。
他不過是信口開河,然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灑脫氣勢。紫兒同碧兒瞧他,眼神
皆怔怔的。
「小白哥哥……妳會保護我們是嗎?」碧兒道。
「當然,以聖爺爺的本事,實在是綽綽有餘吶。」小玄大言不慚,美人當前,
一時忘了自個眼下已是過江的泥菩薩。
「那……妳能幫我們一個忙嗎?」紫兒睨著他道。
「什麽忙?衹管說來!」小玄道。
「過幾天我們要去跟人打架,妳能來幫我們麽?」紫兒道,眼中滿是期待。
「小意思。」小玄脫口即應,應完就立刻警惕了起來:「但是我為啥要平白
無故去幫妳們打架?」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呀。」紫兒嬌聲道。
「少來,我們不過萍水相逢,認識還不到一天。」小玄道。
「可是……我們姐妹倆很漂亮是不是?妳若對我們好,說不定吶……我們哪
天會報答妳喲。」碧兒盯著他嬌滴滴道,香腮輕暈,聲音裏充滿了誘惑。
誰知小玄卻哼了一聲,翻著眼睛道:「省省吧,不說我師父師叔,就是我的
幾個師姐都比妳們好看一百倍。」
「妳……妳胡說!」碧兒勃然變色,就要一蹦而起。
紫兒忙在底下悄悄地拉住她,對小玄笑道:「真的麽?我才不信,妳哪天帶
我們瞧瞧可好?」
「沒問題,好說好說。」小玄說得胸口一痛,笑容微僵。
這細小的反應並沒能逃過姐妹倆的眼睛。
「對啦,妳不是說妳無門無派麽?又從哪兒冒出來這些師父師叔和師姐呀?」
紫兒笑道。
小玄愣住。
「活!果然是在撒謊!」碧兒叫道,臉色好看了許多。
「咦,怎麽這樣久?那老兒不會哄去我的紅玉果就腳底抹油了吧?」小玄轉
移話題,心底忽然有點擔心起來。
「喂,妳那串紅玉草果子是從哪裏弄來的?」碧兒問。
「一個……真正的好朋友送的。」小玄道,心中滾燙甜蜜,婀妍的花顏笑靨
又浮眼前,忽然思唸之極。
正說間,老翁忽從門外進來,手裏拎著把酒壺同幾衹杯子,道:「弄好了,
雖然倉促了些,但味道總算出來了。」
小玄把酒徐徐咽下,目瞪口呆。
「如何?」老翁笑眯眯問:「比妳釀的天仙叁步軟怎樣?」
小玄突立起,朝他一揖到地,嘆道:「天差地遠,小子甘拜下風,請問老神
仙您高姓大名?」
「孤居世外,姓甚名誰早就忘了,近幾百年,有人喚我做白眉翁。」老翁道。
「幾百年?」小玄同兩女對望一眼,道:「老人家您果然是神仙吶。」
「神仙……神仙都是那流煙浮雲吶。」白眉翁撫須噓唏道。
小玄一怔,隱覺此言背後大有深意,然卻接不上話,遂笑道:「可惜眼下沒
什麽東西下酒,否則味道更美。」
「也罷,既是遠道而來,更是舊故重臨,老朽且弄幾道菜招待妳吧。」老翁
說罷,又朝屋外走去。
「舊故重臨?這白眉翁在說什麽?」紫兒奇道。
「我總覺得這老頭話裏有話。」碧兒蹙著俏眉道。
「我也聽不懂吶……」小玄納悶道:「不過我覺得他對我們沒什麽惡意。」
過沒多久,白眉翁便已轉回,手中托著個盤子,上有幾碟菜肴,卻是一碟白
斬雞,一碟苦瓜炒蛋,一碟清炒竹筍,一碟油爆野菇,一盆豆腐清湯,色澤動人
香氣四溢。
此時已過中午許久,叁人早就饑腸轆轆,當即大快朵頤起來。
白眉翁在旁作陪,衹偶夾幾箸,慢慢飲酒。
雖然幾道菜皆屬尋常,然卻做得異樣美味,叁人吃得興高采烈,連誇白眉翁
手藝不凡。
小玄邊吃邊喝,更是眉飛色舞快活似仙。
兩衹蝴蝶精見小玄連呼酒好,便嚷著也要吃,一嘗之下,杯裏便再不肯空,
姐妹倆妳來我往,喝得痛快淋灕不亦樂乎。
小玄給她們喝得心疼無比,忍不住就來搶酒壺,道:「不許再喝了!」
「妳做什麽?」碧兒把酒壺往背後一藏,笑嘻嘻道:「幹嘛撲人身上?」
小玄一陣狼狽,瞪眼道:「這酒是用紅玉草的果子做的,難道妳們不怕喝醉
麽?」
「放心吧格格,我們千杯不倒的。」碧兒用陰陽怪氣的語調道。
紫兒興衝衝道:「不如我們叁個就來比試比試?瞧瞧誰先躺下!」
「好啊好啊!先倒下的那個是小狗。」碧兒興高采烈道。
「好好好!妳們不聽,等下難受可別怪我沒提醒!」小玄氣呼呼道。
「活!姐姐妳聽。」碧兒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他老說我們會醉哩。」
「真真笑死人啦,我們莫睬他!」紫兒哼道,伸出羅袖高卷的藕似白臂:「
阿碧妳把酒壺拿來,我倒要瞧瞧誰敢搶姑奶奶的東西!」
第九回 旖旎雨夜
小玄無可奈何,衹好放棄奪酒之唸,轉向白眉翁請教釀酒之法,進而談到材
料的提煉。
「若是不識提煉之法,便等若暴殄天物,譬如妳把紅玉草果子直接入酒,就
是糟蹋了極好的東西。」白眉翁邊說邊從袖裏取出兩個小紙包,遞與小玄道:「
還妳。」
小玄一怔,接過拆開,見是一紫一赤兩堆細幼粉未,詫道:「這是什麽?」
白眉翁道:「妳那紅玉草果子的果肉已給我提煉出來入酒了,這紫色粉未是
從果籽中提煉出來的精華,赤色粉未是從果皮中提煉出來的精華,兩者各有妙用,
皆是煉符做藥的絕佳材料。」
小玄張大了嘴巴。
「衹要識得提煉之法,便能物盡其用,好東西是點滴不容浪費的。」白眉翁
道。
「我把紅玉草果子丟進酒裏就一股腦喝了,而老伯您卻不但能釀出味道更好
的酒,還多提煉出了兩種材料來,真是太厲害、太了不起了!」小玄佩服萬分道。
白眉翁微笑道:「善于提煉,甚至可化腐朽為神奇,況乎紅玉草果子這種極
品材料。」
「敢情……老伯您是位煉材大師?」小玄恭敬道。
「我不是。」白眉翁援著須道:「不過我有幾個弟子倒算是。」
小玄呆了一呆,心中越發敬佩,忽叫道:「啊,有一樣東西請您幫忙瞧瞧。」
說罷唸動禁咒,啟了如意囊,朝空處一指,但見青影閃動,一衹大得驚人的巨禽
倏地現出,頓時塞滿了半邊屋子。
旁邊雙姝唬了一跳,定眼瞧去,方知是死的,紫兒驚道:「好像是衹鸞哩?」
「天,這麽大,怕有好幾千歲了吧?」碧兒拍著心口道。
「沒,衹約一千出頭。」白眉翁凝目道。
「老伯您幫我瞧瞧,這頭大鳥能提煉出什麽材料來嗎?」小玄滿忙希望道。
白眉翁上前,翻看了一下七焰靈鸞的尸體,道:「本來麽,至少可以提煉出
上百種材料的,可惜妳沒有保存好,眼下恐怕衹能提煉出十幾種甚至幾種了。」
「嗚……」小玄聽得萬分心疼。
「這鸞原非凡物,如今靈元已失,再不處理,過些日怕是顆粒無收了。」白
眉翁又道。
「啊!」小玄急道:「那……老伯您能不能幫我處理一下,提煉出來的東西
咱們對半分。」
「對半分?」紫兒叫道,跑到他跟前一雙俏目拚命眨啊眨。
「幹嘛?去去去!」小玄心煩意亂地將她一把撥開。
「唔……」白眉翁沉吟了片刻,道:「好吧,那老朽就動動筋骨,好久沒碰
如此大塊頭的東西了。」
旁邊的紫兒頹然坐下,咬牙切齒地悄對碧兒道:「這笨蛋是個大白痴,竟把
這麽寶貝的東西跟人家對半分!」
「處理這頭大鳥需要多久?」小玄問。
「少則一夜,多則叁天。」白眉翁道。
「那好,過兩天我再來取。」小玄道。
「過兩天?」白眉翁眉頭微微一皺,道:「妳想離開這裏?」
「是啊。」小玄忽似想起了什麽,忙道:「對了,老伯您能不能告訴我們離
開這大林子的辦法?」
「沒有辦法。」白眉翁道。
「沒辦法?」小玄愕然,強顏笑道:「老伯您是不是在開玩笑?」
「這林子名曰迷林,即清者自清,迷者自迷。于清者而言,這林子不過咫尺
方圓,跨步即出,若于迷者麽,嘿嘿,這林子可謂無邊無際無窮無盡,永世難離。」
白眉翁道。
小玄等叁人聽得目瞪口呆,碧兒冷笑道:「我才不信,世上哪有這樣的林子。」
白眉翁卻不理睬她,眯眼望著小玄又道:「老朽瞧妳眼下迷迷糊糊失魂落魄,
怕是出不了這林子的,不如就留在這裏吧。」
「不行!」小玄一陣心驚莫明,道:「絕對不行!我師叔還在等我呢。」
他越想越急,哪裏還呆得住,倏對兩個女孩道:「我要走了,妳們走不走?」
「走啊,我們也有要緊事要辦哩。」紫兒道,撐著桌子同碧兒一道立起,顯
然醉了,兩人身子皆有些搖搖晃晃的。
小玄朝白眉翁躬身一揖,道:「多謝老伯款待,小子改日再拜。」
「如果出不去,妳就回我這裏來吧。」白眉翁微笑道,笑得高深莫測。
小玄有些狐疑地瞧他的笑容,道:「不勞挂心。」轉身就向門口走去。
「多謝老伯啦,妳做的菜真好吃,我們會記住您老人家的。」碧兒對白眉翁
笑嘻嘻道,卻給紫兒把手一扯,急急就去追趕小玄。
小玄出到屋外,召如鹿蜀車,一躍而上。
「喂,等我們呀!」紫兒叫道,姐妹倆玉臂一展,蝶兒般飛上了車。
白眉翁站在門口,背負雙手望著鹿蜀車飛上空中,直至消失不見。
「他走了?」一個天籟般的聲音忽在背後響起。
白眉翁立轉回身,屋裏已不知何時多了個絕色女子,他微微一愕,急忙撩起
袍角曲膝跪下,道:「不知聖後駕臨,有失迎迓,還望聖後降罪。」
「起來,妳我不必多禮。」絕色女子道。
白眉翁這才立起,道:「聖後是為他而來?」
絕色女子卻道:「他一定要走是嗎?」
「嗯。」白眉翁頷首應道:「不過他出不去,我已改換了禁制,無論他朝哪
個方向走,最終都會轉回到我這來的。」
「妳有心了。」絕色女子道。
「唉……如今的他已非昔日可比了,外面又是險惡重重。」白眉翁嘆道。
「吾界近臨一個萬世不遇的大劫,我分神不得,他的安危就拜讬妳了。」絕
色女子道。
「聖後放心,無需您吩咐,就憑當日他上鳳凰崖相救之恩,白眉自該肝腦塗
地。」白眉翁道。
「此次來者甚多,來頭不小,妳需要什麽協助盡管說與我知。」絕色女子道。
白眉翁沉吟了片刻,道:「不用了,衹是天庭及西方二路,還請聖後退之,
餘者白眉皆可應付。」
絕色女子點了下頭,道:「據我所知,重元子也打算下鳳凰崖,妳想自個應
付他麽?」
「他也要來?」白眉翁眉頭一皺,道:「那……這一路也請聖後出手吧,那
厮有樣功法專門制我,白眉至今都想不出什麽破解之法。」
「好。」絕色女子道。
「聖後適才說,吾界近臨一個萬世不遇的大劫?」白眉翁問。
「嗯。」絕色女子應。
「這劫來自何方?是何來頭?」白眉翁繼問。
絕色女子面色凝重道:「不曉得,界中的諸尊諸老同我一道做了數月功課,
然卻始終卜算不清,正因如此,可知此次之劫非同小可,吾界半點馬虎不得。」
「唉……自從他遭逢大難之後,界中能者強者雖多,卻無一能為聖後分憂了。」
白眉翁又嘆。
絕色女子默然不語,輕輕閉上了美目。
「不過,先天太玄好像仍在,待白眉想個辦法看能不能使他快些強大起來。」
白眉翁道。
「千萬不可。」絕色女子搖頭道:「拔苗助長絕非好事,再者,他雖為玄狐,
卻非吾界中人,上次之所以遇難,多少與吾界有關,為此我已痛悔萬分,如今再
不可為了。」
這回輪到白眉翁一陣沉默。
「其實,從前兩世玄狐來看,他這一世也必定會強大起來,可我……」絕色
女子嘆息道:「卻盼他就這麽一直微弱下去,時間久了,說不定諸神諸佛就會把
他給忘記。」
「聖後……他,真的就是他麽?」白眉翁道:「還是衹是他的後人?」
絕色女子思索著道:「我不清楚,玄狐一脈誰都難窮其秘,但我總覺得第一
世玄狐跟第二世玄狐就是同一個人,而且……」
她那張絕麗的容顏上忽爾紅暈悄泛,隔了好一會才道:「他曾親口對我說,
衹要他在,下一個玄狐就永遠不會出現。」
太陽已向西斜,大片大片的綠從底下電掠而過,然而就是無窮無盡不見盡頭。
小玄心急火燎地駕車飛馳,臉色越來越難看。
「嗚……嗚嗚……」
「哦……哦……」
兩個女孩卻放浪形骸地趴在車座兩沿大呼小叫,聲音時高時尖、時嬌時妖,
無比的放縱恣肆。
「別鬧了!吵死人了!」小玄惱火道:「叫妳們別喝太多,現在好了吧!」
「喂,妳是說我們醉了嗎?」紫兒笑嘻嘻道,一雙粉膩白臂忽然纏了上來,
從後面軟軟地攀摟住了他的脖子。
小玄微微一震,驚道:「幹嘛?坐好!」
「人家醉啦,站不穩啦。」紫兒摟著他膩聲道。
小玄心頭噗通亂跳,又喝道:「給我坐好去!」
「不嘛,人家就要小白哥哥扶!」紫兒繼續撒嬌糾纏,軟綿綿的酥胸挨上了
他的背心,紅灩灩的櫻唇也幾乎貼到了他的耳心,吐著又濕又熱的薰人酒氣。
「快坐好!小心我把車子摔下去!」小玄渾身發熱。
紫兒哼道:「我才不怕,人家會飛的呦。」
小玄滿頭大汗,眼角突然瞥見旁邊的碧兒把大半個身子探出了車外,似在嘔
吐,不由大驚道:「快去把她拉回來,小心一個筋鬥栽下去!」
「車子這麽晃,我怎麽過得去?」紫兒卻道:「再說妳離她比我近,又怎麽
自己不去拉?」
「沒見我在駕車麽?」小玄粗著脖子吼,見碧兒身子越傾越出,心中發毛,
趕忙轉身去捉她。
碧兒猛地回身,一頭就撲入了他的懷裏。
「吐了是麽?」小玄瞪著眼道。
碧兒望著他吃吃憨笑。
「這下知道難受了吧!」小玄氣呼呼道:「我在駕車,都給我坐好去!」
這時候身上給兩個千嬌百媚的人兒攀著摟著,無疑是件極考驗意誌力的事。
「嗚……」碧兒嚶嚶哼吟,像衹小母貓般往他懷裏直鑽:「人家難受死了,
人家要小白哥哥抱。」
紫兒倒是放開了他,然卻爬到座位上高高地站起,揮舞著雙臂又嚷又叫:「
呼……呼……我飛……我要飛……我要飛到天上去……」
小玄瞧得心驚肉跳,怒喝道:「快下來!妳想給風刮下去麽?」
「我掉下去妳心疼麽?」紫兒笑嘻嘻道。
「心疼個頭!我又不是妳爹!」小玄黑著臉喝。
紫兒竟在車座上蹦了起來,啦啦啦地又唱又跳,紫裳墨發皆給大風拉得筆直。
小玄臉都白了,大吼道:「別瘋了!」
紫兒卻仿若不聞,蹦得愈高愈歡。
「莫鬧了好不?」小玄顫道,聲音低軟了許多。
「那妳心疼不心疼?」紫兒得意地盯著他道。
「心疼心疼痛得肝腸寸斷心碎慾絕妳若掉下去我也不活了!」小玄崩潰道。
「這可是妳說的喲,日後不許賴哦!」紫兒咯咯嬌笑,高高地就從車座上撲
了下來,再次摟住了他的脖子,濕軟滾燙的櫻唇竟在他頸後耳側親了幾下。
「啊,那我也要!」懷裏的碧兒倏撐起身,也在他的下巴和脖子上火辣辣地
親了幾口。
小玄陣悸陣麻,正在焦頭爛額之際,突然盯著前方目瞪口呆。
兩個女孩覺察,抬眼望去,就瞧見了白眉翁的幾間屋子和菜園。
「怎麽轉回來了?」小玄愣愣道。
「有人沒專心駕車唄。」碧兒笑嘻嘻道。
小玄想起白眉翁臉上的笑容,心中疑惑起來,猛一甩鞭,調轉車頭,又朝遠
處馳去。
誰知過了半個時辰,竟又第二次轉了回來。
「到底怎麽回事?」小玄驚疑不定。
「我總覺得那老頭子有古怪,妳適才還對他那麽大方!」紫兒道。
小玄白著臉掉轉車頭。
待到晚霞滿空時,鹿蜀車第叁次回到了白眉翁的屋子前。
小玄心中震驚,面容反而沉靜下來。
臨走前白眉翁那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此時在他腦海裏已變成了得意的嘲笑。
「天快黑了哩……」紫兒望著四周道。
這時,兩個女孩的酒已醒了許多,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周圍都快看不見了,林子裏又有巨熊那樣的惡獸……要不,我們下去歇一
晚,明兒再作打算?」碧兒心慌道。
「絕不!」小玄鐵青著臉道。
「可是,跑了這樣久,它們也累了呀。」紫兒擔心地望著車前的幾頭已在喘
氣的上古奇獸。
但小玄已調車頭,再度驅車奔向遠方。
整座森林毫無征兆地倏亮一下,緊接著天空霹靂炸響,豆大的雨點漫空砸落
下來。
「啊,下雨了!」碧兒叫道。
「嗚……」紫兒用手遮捂住頭頂,哭喪著臉嚷道:「我的頭發要完了,快找
個地方避雨呀!」
「真倒楣啊,偏偏這時候來下雨……」小玄心中一陣疲憊,環顧四下,哪裏
找得到避雨的地方。
「下去瞧瞧,說不定林子裏有避雨的地方。」碧兒道。
小玄衹得驅車下降,飛入密林之中。
穿過密密枝葉,頂上已是雷聲滾滾,大雨瓢潑而下,漆黑的林中頓時煙茫茫
霧朦朦一片。
雨水劈頭蓋臉流下,似要把人窒息方快,小玄努力睜眼,駕著車子東奔西竄,
以期找到避雨之處。
又一道粗巨閃電從天劈落,照得四下亮如白晝,碧兒忽然指著一處大喊:「
那邊!」
幾于同時,小玄也發現了旁邊一株大樹的近根處有個大洞,急忙駕車馳去,
奔到跟前,先把兩個女孩送入洞中,這才隨後爬了過去。
叁人鬆了口氣,但身上皆已落湯雞一般,樹洞並沒多大,叁個人貼膚擠著,
冰涼涼的異樣難受。
小玄唸動禁咒,把尚在洞外的鹿蜀車收入如意囊中,心中一片沮喪:「看來
今晚是回不去了……師叔找不著我不知會急成什麽樣子哩……嗚……都怪我到處
亂跑……」
「嗚……好冷……」碧兒可憐巴巴地呻吟,紫兒也在黑暗裏微微哆嗦。
然而雨卻愈下愈大,雨點如炒豆似地摔打在樹葉上,陣陣寒風無情地直灌洞
中。
「她們喝了不少酒,又吹了大半天風,再加上淋這一場雨,真是夠她們受的。」
小玄心中憐惜,但也無計可施。
「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哇?嗚……我要回客棧……我泡熱水澡……我要鑽進
暖和暖和的被窩裏……」碧兒夢囈般道。
「不管出于什麽目的,她們畢竟是為了我才莫名其妙地陷在這林子裏……」
小玄想到此處,心中更是過意不去。
「唔……小白哥哥的身上好曖和哩……」紫兒低吟,軟綿的嬌軀緊緊地貼著
他,相挨的地方已給兩人的體溫烘幹了許多。
小玄腦海裏倏地靈光一閃,不禁歡喜起來,當即悄提真氣,運轉離火玄功,
身上頓然烘熱了起來。
「咦?」緊挨在他身畔的兩個女孩立時察覺,便如冬日裏蹭火爐的貓兒貪婪
地向他直貼過去。
小玄身上越來越熾熱,過沒多久,竟把叁人濕透的衣服完全烘烤幹了,而他
們原本冰冷濕澀的肌膚也變得溫暖光滑起來,貼在一塊美妙異常。
「唔……好舒服……」紫兒懶洋洋地呻吟,聲音嬌膩得惹人遐思。
「好困……」碧兒也在嚶嚀,螓首枕著男兒的胸膛連打哈欠。
對比起外面的寒風冷雨,此刻的洞中溫暖如春,叁人疲倦之極,先後在轟鳴
的大雨聲中昏昏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中忽然響起「啊」的一聲,小玄叫道:「別鬧。」原來
不知誰在他的耳垂上悄悄地舔了一下。
可是對方卻不依不饒,又在他左邊的頸側輕輕佻舔,那舌兒又濕又滑又暖,
極是活潑調皮。
小玄仍處半睡眠狀態,迷迷糊糊間一時想不起挨在左邊的是哪個女孩。
調皮的小舌又溜回耳畔,倏一下點進了他的耳心。
小玄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抬手慾擋,不想手肘竟碰觸到一團軟綿綿嬌彈彈的
東西上,立聞有人「啊」地叫了起來。
「怎麽啦?」紫兒的聲音從另一側轉來,聲音慵懶,顯然也是剛剛睡醒。
「有人偷偷碰我胸脯。」碧兒嬌聲道。
「我可沒有哦。」紫兒笑嘻嘻道。
小玄狼狽萬分:「我……我不是故意的。」
「原來……」碧兒貼了上來,櫻唇抵著他耳心狐媚道:「原來妳這麽壞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裏邊太窄了。」小玄蒼白無力的辯解,突然耳心一
麻,那條滑溜溜的小香舌竟又魚兒般鑽了進來,他如遭電殛,但這回豈敢再亂動。
「咦,小白哥哥,妳幹嘛喘這麽大的氣兒?」另一邊的紫兒問。
「沒……沒什麽,可能有點……有點感冒了。」小玄拚命抑制呼吸。
「心跳也好快哩。」紫兒的一衹手兒捂上了他的胸口,繼而摸索著從襟口悄
悄地鑽了進去……
小玄口幹舌燥心跳如擂,就在這時,不知誰的一條大腿打橫盤來,正巧軟綿
綿地壓在某處要命的地方。
他悶哼一聲,剎那怒勃而起,擎天柱般頂住了那條惹禍的腿兒。
耳邊的碧兒輕笑一聲,摟在他脖子上的粉臂忽然滑了下去,轉眼間一衹軟軟
地手兒隔褲握住了他的巨碩。
「嘩!」碧兒失聲驚呼。
「又怎麽啦?」紫兒問。
「這兒有條蛇哩,大得好嚇人,給我捉著了。」碧兒笑嘻嘻道。
「真的?在哪?」紫兒又問。
「這裏,小白哥哥的下面,啊!它還在反抗耶!」碧兒咯咯嬌笑。
「我來幫妳。」紫兒道。
于是又有一衹軟綿暖滑的手兒搭上了小玄的「大蛇」,一下子就捉握住了它
的頭部。
「啊!這……這麽大,果然好大!」紫兒低呼。
「而且還很長勒……」碧兒輕喘道,手兒上上下下捋捏個不休。
「住手!」小玄悶哼著警告。
但姐妹倆充耳不聞,四衹滑嫩如酥的手兒依舊肆無忌憚戲耍不休。
「腦袋真大,嘻,它還在跳哩!」紫兒低笑道。
「好硬……好有勁……」碧兒舔著舌兒喘道。
「嗚……這兩衹小妖精實在……太過分了……」小玄百脈賁張,大口大口地
喘氣,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
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洞中突然大亂起來,衹聽紫兒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姐姐?」碧兒叫道。
黑暗中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解衣聲。
「小白哥哥?」碧兒又叫。
回答她的卻是小玄的重重粗喘。
「呀!」紫兒倏地悸啼,聲音顫得不成樣子。
「怎麽啦?妳們在搞什麽鬼?」碧兒問,探手摸去,就觸著了一個繃如鐵鑄
且在不住振動的背膀。
「唔……他……他……」紫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嬌喘。
「他幹嘛?」碧兒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他在欺負我!」紫兒嚶嚀,聲音膩得似要滴出水來。
第十回 大陣仗
樹洞本就不大,這時候愈顯格外狹窄,黑暗中的小玄曲膝跪著,雙手鉗著紫
兒的兩條粉腿把她頂在洞壁上發狠聳弄。
紫兒初還細細輕喘,但很快便嬌哼起來。
這時碧兒摸索上來,從後面貼纏抱住了小玄,咬著唇兒道:「好哇,小淫賊!
妳竟敢欺負我姐姐。」
「誰叫妳們惹我!」小玄牛喘道,一記比一記推得更深,眼前黑不見物,感
覺異樣敏銳,沒幾下就在女孩的最深處挑著一粒滑溜溜的凸浮妙物。
「誰惹妳啦?我瞧妳這小淫賊早就對我們姐妹倆心懷不軌,喝酒的時候還趁
機吃我的豆腐哩!」碧兒邊說邊剝,把他上邊衫子扒下了大半,竟用濕燙的嫩舌
在他背心頸後舔來掃去。
小玄哪裏還能和她理論,突然放開紫兒兩條粉腿,雙手朝前抄去,隔著衣裳
攫住了兩團尖飽酥乳,重重地捏揉起來。
紫兒雙腿落下,恰給挂在男兒兩邊肩上,池底頓時受力,驀感花心酸透,不
禁失聲顫啼:「輕點!這樣子好……好難挨的……」小玄聞言,心中越發火熱癲
狂,抽送力道分毫不減,如此猶覺不夠過癮,雙手倏往兩邊一扒,剝開了女孩的
薄薄羅裳,再把裏面的軟滑抹胸朝上推開,放出了女孩的兩衹尖尖乳兒,漆黑中
把嘴亂湊,終于叨著了一顆粉嫩乳頭。
「啊!」紫兒低呼,突然咯咯嬌笑。
「咋啦?」碧兒問。
「他……他在吃我奶頭哩……礙…別咬……」紫兒笑得花枝亂癲,忽又戛然
而止,變成了大口大口地嬌喘。
碧兒渾身發燙,跪在後邊長身貼上,自捧兩乳來厮磨男兒的精健脊背。
小玄前後俱美,不由渾身繃緊,抽送更是下下著力,杵杵帶響。
「唔唔……好舒服……再……再深點……」漆黑中響起紫兒難耐的嚶嚶嬌哼,
如啜似泣。
小玄奮力聳搠,可是因為角度關係,始終無法盡根而沒,十餘槍中才有一二
命中紅心。
「要……要再深一點點呀!」紫兒搖頭甩發急急嬌喊。
「喂!沒聽見我姐姐的話麽?」碧兒嬌嗔,身手並用從後面用力推他。
小玄滿頭冒汗,他雖天生異稟,可是樹洞實在太過狹窄,龍困淺灘無從施展,
焦急間心頭一動,兩手忽然放開酥乳,卻是抄到了女孩股底,把她整個掀抬起來。
「啊!碰到了!碰著人家了!」紫兒陡然悸啼,黏膩的花蜜隨著男兒的抽刺
飛濺而出,轉眼間懸空的兩股已如油浸般滑不留手。
角度一調,小玄頓感酣暢淋灕,棒棒沒首盡根,結結實實地椿在花房底部,
頂得嫩蕊東倒西歪顫跳不祝紫兒唇麻肢軟,挂在他肩膀上的兩條腿兒倏地脫落,
這一牽扯,突而花心凸鼓,一股燙漿竟掉了出來,正擊靈龜之上。
兩人失聲齊哼,緊緊地抵抱做一團。
原來小玄差點也跟著射精出來,生怕再兩個女孩兒面前出醜,衹好急剎抽送。
「他射了?」後面的碧兒輕喘問道。
「是……我。」紫兒氣短喉幹地喘道:「不小心就掉了一股。」
「妳?」碧兒詫道:「怎會這麽快?妳沒……」「來不及,他好厲害,妳試
過便知。」紫兒道,嬌軀猶自陣陣痙攣,然卻不知悄悄使出了什麽妙法秘術,衹
失了一股陰精便即止住了。
就在這時,小玄忽又悶哼一聲,紫兒也跟著驚呼起來。
「又咋啦?」碧兒訝問。
「他……他……」紫兒顫顫道:「他怎麽又變大了?」
原來給花汁蜜漿接連浸泡,刺在窄緊花徑中的肉棒溫度驟升,圍數暴漲,現
出了玄陽磐龍杵的真正面目。
「怎麽可能?原來就大得嚇人了,再大還得了。」碧兒道。
「是真的呦,嘶……好燙!」紫兒低呼。
小玄衹覺女孩陰內陣陣收束,肉棒給滑滑的嫩壁箍握得美不可言,遂再抽聳
起來,不過這回已提真氣,悄悄使出了綺姬傳授的九鼎還丹訣,精關一固,寶杵
越發雄勁剛強。
紫兒登給殺得腹麻腰軟,嚶嚶嗚嗚道:「原來妳這麽厲害的,人家快要給妳
弄壞了……礙…礙…怎麽會這麽舒服……好像又要……要……礙…」小玄聽得心
頭一片滾燙,兩手鉗緊她的腰肢縱情鼓搗,記記破底,急若流星。
「礙…好深……老是在碰那……礙…真的要……要……」紫兒啼如流水,兩
條粉滑腿兒突然向內收來,死死地夾抵住男兒腰畔。
碧兒臉燒心跳,在後面推頂得越發賣力,心底竟盼姐姐快些敗退,自個才好
披挂上陣。
終聞紫兒尖啼一聲,斷腸似地叫道:「壞了!」
姐妹倆深明彼此,一聽這聲,碧兒立時知曉姐姐丟了,趕忙傾身迫上,全力
把小玄向前頂去,喘息道:「別動,頂緊她。」
豈知小玄卻雷厲風行悍勇如故,槍槍深挑長搠,仍繼殺奔已綻嬌蕊。
「啊礙…礙…別了……礙…」紫兒啼呼不住,蠻腰又掙又扭,可皆無法逃脫
男兒的追擊,花心酸處,陰精又甩。
碧兒拼命壓制,終于勒住了姐妹倆中間的不馴野馬,咬牙道:「小淫賊,妳
就這麽狠呀!想弄死我姐姐麽?」
小玄突地回臂一抄,攔腰攬住了她。
碧兒低呼一聲,已給整個抱到前面,窩放在酥軟如泥的紫兒懷裏。
姐妹倆一齊不滿地嬌嗔起來,但這會也衹能接受現狀了。
小玄從紫兒花底拔出狼藉不堪的長槍,也不拭抹,便殺氣騰騰地朝上邊的碧
兒逼去。
碧兒早就淫情濃濃,偷偷探手朝下一摸,頓時唬得驚呼起來:「這麽大!真
的變更大了!咦……怎會這麽燙的?」
紫兒環臂從後面抱住她,有氣無力道:「我沒亂說吧。」
碧兒輕喘道:「怪不得妳一下子就掉了。」
「從沒那麽爽利過……」紫兒咬著她耳朵低聲道:「這小子的寶貝當真厲害,
我慢點運功就頂不住了,妳千萬記住先鎖精關,要不待會也定跟我一樣。」
碧兒聞言,心中越發躍躍慾試,輕笑道:「放心,瞧我的。」
小玄也聽不清楚她們姐妹倆在嘀咕什麽,摸索著扯去碧兒腰頭羅帶,又解開
紗裙撩起中衣,手背觸著內裏的軟綢褻褲,立時發覺襠處已給混濕了大塊,心頭
一蕩,遂抬其股,將綢褲沿腿褪下。
碧兒渾身酥軟,衹倚在姐姐懷裏乖乖的任他擺布。
但樹洞裏委實狹窄,姐妹倆四條腿疊來絆去施展不開,小玄索性就把碧兒兩
腿抬起高高地搭在洞壁之上,漆黑中握槍撩探,很快在女孩粉滑的腿心裏尋著了
一道濕糊糊黏蠕蠕的縫兒,棒頭揉了幾揉,便緊緊地壓在嫩縫內。
碧兒低嚶一聲,心兒顫顫地扶住了他的兩肩。
小玄完全對準了蛤內的臼口,猛地把腰一挺,把臀一聳,就將鐵莖刺入了嬌
嫩之中。
「啊!」碧兒登時嬌啼起來,心裏雖然早有準備,可身體還是無法抵擋男兒
的巨碩,衹覺花徑劇脹嫩瓢似裂,淚珠兒不由自主就掉了出來。
小玄卻覺又緊又滑,沒推到底就急急抽聳起來。
碧兒咬牙苦挨,通體繃凝,內裏的秘徑自然也跟著寸寸糾緊,美妙無比地捏
拿男兒。
小玄奮力抽添,棒頭漸突漸深,忽一下衝到了花道盡頭,重重地戳著了一團
軟軟的肉兒,不禁爽得直抽氣兒,就此大刀闊斧,恣剖嫩蚌頻采嬌蕊。
碧兒不適漸去,頓感快美有如泉涌,花蜜滴答流溢,黏塗得四下脂膩不已。
「快鎖精關呦。」紫兒在她耳邊悄悄提醒。
「鎖……鎖好了,怎會這麽爽利?」碧兒顫哼道。
這一順暢,小玄越發勇猛,在花房裏上挑下刨橫衝直撞。
「嗚……小淫賊,這麽大根還這樣凶!」碧兒嚶嗚道,衹覺陰內某處癢極,
倏地自抬起股,迎著男兒的抽刺急拆狠擺,嘴裏叫道:「我讓妳凶!我讓妳凶!」
小玄一聲悶哼,美得齜牙咧嘴,喝道:「來得好!」當即重椿狠椿,揮舞寶
杵迎頭痛擊,誓與浪娃一較高低。
碧兒毫不示弱,舉著腰股極力頻聳,浪浪又叫:「來呦!來呦!人家怕妳不
成?」
「這對小妖精跟我五姐姐有得一比,而且妹妹比姐姐還更浪些!」小玄心頭
酥麻,鐵莖使出暗力,槍槍貫透花房。
就在這時,外邊倏地閃電,照得洞中雪亮一片,但見兩個嬌娃爭奇鬥艷,這
個雲鬢斜墜,那個青絲飛甩;這個星眼朦朧,那個美目迷離;這個櫻口輕張,那
個丁香半吐;這個腮畔紅艷艷,那個面上春濃濃;這個霓裳零亂,那個繡襟輕掀
;這個嫵媚勝天仙,那個妖嬈蓋魔姬;姐姐有姐姐的韻味,妹妹有妹妹的風情。
真個:亂花迷人眼,俱叫郎心酥。
紫兒暫且不提,碧兒在前,兩衹油光光的尖翹酥乳皆跑出了鬆脫的紅綃抹胸
外,腰下則是絲縷不挂,正活潑潑地擺蕩著白馥馥的肚皮,把雪阜玉股亂拋亂篩。
這景象雖衹一瞬,但已惹得小玄魂魄銷融慾焰千丈,倏地傾身而上,壓住妖
精千戳百搗,仿佛要將之插個對穿方才痛快。
「啊!頂進肚子裏了!啊!啊!」碧兒顫聲嬌啼,她雖驍勇,且有鎖精秘術
暗助,可惜今趟遇見的卻是天地皆罕的玄陽磐龍杵,逞強了數十合,突地嚶嚀一
聲,收腰縮股鎩羽而逃。
小玄怎容她逃,兩手把她腰兒一鉗,揮軍長驅奮力追殺。
碧兒啼個不住,衹覺花心給頂得亂跳亂顫,似要飛將出來,急對姐姐道:「
不行!要丟。」
紫兒見狀,忙在她耳邊悄聲道:「快使那法兒!」一衹手從底下悄悄探了出
去。
「還敢不敢再罵我?還敢不敢再罵我?」小玄威風凜凜地喝問,存心炮制身
底的妖精,依舊棒棒無情斬盡殺絕。
碧兒銀牙一咬,不知使出了什麽秘法奇術,忽而狀如憋尿,覷準男兒刺到深
處,猛地將腹一收。
小玄驀感女孩的花徑大力收縮,竟將肉棒牢牢箍住,棒頭陷在花心,快美頓
然瘋狂劇增,幾于同時,又有一股如有實質的細細吸力透莖而入,酸酸地直襲莖
心,九鼎還丹訣居然有些抵擋不住,腰杆驟緊,不由悶哼了一聲。
就這緊要關頭,忽有一衹手兒溜到了他的股心,一根尖尖的手指扣入秘眼,
刁巧無比地挖弄起來。
小玄張口結舌,終于土崩瓦解一潰千裏。
「他完蛋了!」碧兒歡叫起來。
姐妹倆笑逐顏開,紫兒得意洋洋地朝小玄道:「小淫賊!我們不單敢惹妳,
我們還吃定妳啦!」
*** *** *** ***
風停雨住,迷林上空卻仍雲團滾滾層疊密布。
數十奇服異相之人急速上升,穿透過層層雲海,來到了最頂端的一層。
但見旌旗飄舞,槍戟林立,這層雲上竟有數千天兵天將肅穆靜列,在一杆大
旗前赫然立著托塔天王、哪吒太子、張、許、邱、葛四大天師、游奕靈官、九曜
星君、二十八宿及雷府諸將等天庭將帥。
那數十人匆匆奔到大旗前,叩首齊拜,為首正是雷公、電母、風伯、雨師四
個。風伯大聲道:「啟稟天王,吾等已竭全力,發風雷雨電無數,但皆無法攻破
底下結界,還請天王降罪。」
天王眉頭微鎖,道:「這結界甚是詭譎強大,非爾等之過,暫且退下。」
于是,雷公、電母、風伯、雨師四個率部唯唯叩退。
旁邊的葛天師忽道:「據吾觀測,這林子與葫蘆谷氣脈隱隱相接,怕是與空
空老仙相關。」
天王嘆道:「若是這聖祖要插手,我等今次衹好作罷,先回天庭稟奏玉帝再
作定奪。」
游奕靈官道:「不急,大軍既發,先著人下去試探一番再說。」
張天師亦道:「空空老仙道行雖高,但我們所奉乃是玉帝之命,他也不一定
敢貿然插手。」
天王準議,遂命九曜星君率領五百天兵持護四大天師前往破解結界。
眾將正點兵馬,突聞四方鼓聲大作,接著雲霧流滾,潮水般疾往這邊涌來。
眾神臉上微微變色,天王急令各部結陣嚴防。
這時雲霧涌近,衹見無數兵馬從四面八方黑壓壓地逼了上來,赫對數千天兵
隱隱形成了合圍之勢。
窒人的肅殺如山壓至,天兵們無不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黑鳳凰旗!」許天師忽蹙眉道:「莫非是妖界的聖御軍?」
天王面色驀爾鐵青。
游奕靈官環顧四下,吸了口涼氣道:「竟然來了這麽多,單能瞧見的衹怕就
有叁、五萬人馬。」
話音方落,南面兵甲突然兩邊分開,又見大股雲團騰涌而至,間中隱隱現出
許多巨禽怪獸的影子來。
「啊!」哪吒低呼一聲,面色大變道:「好像是小妖後的聖靈兵團!」
「李大天王安在?」一個雄渾聲音破空蕩至,緊接著從雲團中飛出數十騎禽
御獸的妖將,肆無忌憚地直逼到天兵陣營前約百步方祝哪吒厲聲高喝:「爾等何
人?」
「吾等乃聖後御前護衛軍,吾帥聖御軍鎮界總兵馬大元帥萬劫真君在此!」
那雄渾聲音傲然道。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20 16:56
第八卷 但為君故
第一回 絕代妖後
聽見統御妖界百萬聖御軍的大元帥萬劫真君親至,天庭眾神皆俱心頭一震。
托塔天王不敢輕慢,踏前道:「本王在此,真君有何見教?」
「不知大天王親率天兵降臨塵世所為何事?」一個陰冷得令人骨寒的聲音傳
來,但因諸妖陣前雲霧彌漫,無法瞧清說話之人是何模樣。
「吾奉玉帝之命,前來捉拿玄狐遺孽,敢問真君,爾率大軍至此又為何故?
」天王揚聲道。
「捉拿玄狐遺孽?」那萬劫真君輕笑道:「衹怕是為了先天太玄而來吧?」
天王微微一滯,便道:「不錯,此亦為今趟目的之一,先天太玄乃上界聖物,
吾帝下旨迎請歸位。」
此話一出,對面驟時笑聲大作,極是放肆無禮,眾神則是個個怒目而視。
「天王此言差矣,先天太玄原為吾界之寶,又何時成了上界之物?」萬劫真
君的聲音遙遙傳來:「不過此物紛爭已久,妳我也不必在此爭辯,本帥此來,也
有個目的。」
「真君此來,莫非也是為了先天太玄?」天王道。
萬劫真君笑道:「非也,先天太玄雖然原是吾界之物,但它自有真靈性大智
慧,誰也無法逆其本意,吾界才不做這痴心妄想之事。」
天庭眾神聽他言中大有嘲諷之意,心底無不越發惱怒。
「本帥此來,乃是奉聖後之令,特來恭請天王率部歸位,莫擾下界安寧,還
望天王給個薄面。」萬劫真君緩緩道,言詞雖然客氣,語調卻如命令。
眾神皆俱大怒,哪吒厲聲道:「大膽!我等乃奉玉帝之命,妳們敢來阻攔?」
對面一陣沉默,仿佛誰都懶得回答他。
「如果本王不答應呢?」天王道。
「那就衹兵戎相見了。」萬劫真君淡淡道。
天王須發微微拂動,沉聲道:「真君以為本王怯戰麽?」
萬劫真君嘿嘿一笑,道:「今日不巧,本帥帶來的人馬多了些許,大天王乃
是識兵之帥,更是知進退者,或許不會打這勝負已決之戰。」
托塔天王面色愈來愈難看,但見眼前形勢的確如此,對方不但精銳盡出,而
且兵力遠在已部之上,心中退意悄萌,森然道:「爾等今日傾兵幹涉,難道不怕
天、妖兩界就此大動兵戈麽?」
「既為聖後旨意,莫說大動幹戈,便是肝腦塗地亦再所不惜。」萬劫真君強
硬無比道。
哪吒再忍不住,倏地揚槍挑起,直指妖陣眾將,怒喝道:「久聞真君神通蓋
世,敢否出陣與吾一戰?」
眾妖將聞言大怒,即時紛紛破口喝罵。
「放肆!竟敢挑戰大帥!」
「這毛孩找死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娃娃,爺爺先來跟妳玩玩吧!」
哪吒乃是上界大神,何嘗遭受此羞辱,心中怒不可遏,提槍就要殺出,可惜
腳下少了金霞風火輪,威風減弱不少。
「大力將軍何在?」萬劫真君輕喝。
「未將在此!」妖陣中有人大聲答應,響如雷鳴。
萬劫真君森然道:「聽聞妳與這小孩有點過節,今日趁此了結了吧。」
「是。」那將應聲而出,驅著頭惡獸真奔哪吒,厲笑道:「哪吒小兒,可還
認得我?」
哪吒凝目望去,見那將軀巨如犀,頭戴明盔身披金甲,手掣混鐵棍,背後交
叉負著兩口劍,騎跨著一頭辟水金睛獸,不禁失聲:「原來是妳這潑魔!」
原來此將便是當年與孫悟空大戰的牛魔王,本給西方拘去,後來得隙逃脫,
卻是投到小妖後麾下,又再薦入聖御軍中,號為大力將軍。
仇人相見,眼外分紅,牛魔王咬牙切齒道:「哪吒!當日妳仗著人多勢眾,
斬了我多少劍,今日定當加倍奉還!」
哪吒冷笑道:「當日既能斬妳,今日定當也能!」說著把身一搖,霹靂響處,
現出了叁首八臂的法象來。
牛魔王獰笑道:「小毛孩還敢逞能,不知本王今已脫胎換骨了麽!」
就在這時,突聞上方有人朗聲笑道:「爾不皈依我佛,脫胎換骨又有何用?」
兩界兵馬皆朝上方望去,但見祥雲氤氳瑞輝遍空,又有陣陣梵音佛號飄唱而
來,卻是數百手執各種法器的僧兵佛將冉冉降下,為首兩個頭戴天冠,身披瓔珞,
寶相慈和莊嚴,首後明環映耀,正是文殊與普賢兩大菩薩。
牛魔王面色微變,又聽上方道:「牛魔,妳還認得我們麽?」他循聲望去,
立時認出兩尊菩薩旁邊還立著當年圍捕他的五臺山秘魔岩神通廣大潑法金剛、峨
眉山清涼洞法力無量勝至金剛、須彌山摩耳崖毗盧沙門大力金剛及昆侖山金霞嶺
不壞尊王永住金剛,心裏登時慌了。
托塔天王等天庭神將卻是心中大喜,雖見僧兵甚少,與已部加起來也遠遠不
及對方的數量,但深知兩大菩薩及四大金剛法力非凡,皆忖得此強援,今日或可
與妖兵一戰了。
「牛魔,當日吾等攜爾往西方尋覓極樂,爾卻偷偷逃走,跑去與妖穢相互勾
結沆瀣一氣,如今運數將絕,心中可悔了麽?」不壞尊王永住金剛冷冷喝道,言
詞之中毫無忌憚,顯然沒把面前的數萬妖界兵將放在眼裏。
牛魔王更是怯畏,萬劫真君瞧在眼裏,不禁心頭灼怒,正要另遣強將出陣,
突聽一個美妙絕倫的聲音道:「運數何物?妾身始終弄不明白,今兒倒要向幾位
佛爺討教了。」
聲音似是不大,但叁方數萬人卻無一不聽得清清楚楚,旋聞天籟飄蕩綺音潮
涌,衹見無數道大小不一的黑色火焰從下方雲層繚繞而起,幾下舞竄便升騰至眾
僧佛的雲團前,翱翔轉處,竟化做了一對對靈鸞、孔雀、朱鶴、花翎、鴻鵠等奇
禽異鳥,其上或立或坐著形色不一的妖姬魔女,她們圍著當中最大的一蓬黑色火
焰環繞飛舞,頓將眾僧佛散發的清亮光芒吞噬了大半,把大片天空渲染成一種無
比神秘的奇詭顏色。
這時,中心的黑色火焰開始徐徐收攏,赫然現出一衹異樣巨大的、周身燃燒
著黑焰的鳳凰身影來。
直至黑焰收至低矮處,眾人才瞧清原來這是一衹天地至罕的墨色鳳凰,在兩
翅及尾翎上分立著四個身裹金縷裳袍的妖艷美姬,手持懷抱著罕異寶器,中間有
一女子,柳倚棠睡地斜臥鳳凰背上,裳如雪,膚勝酥,雍容華貴麗絕寰宇。
剎那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忘記了呼吸,完全給眼前的震撼景象鎮魘住了。
妖界數萬人突然忽啦啦全都跪了下去,齊叩首道:「聖後聖安。」
那絕色女子抬起皓腕,嬌慵不勝地打了個手勢,妖界將士這才轟然立起,整
齊如一。
這女子實在是太美了,美得令人心醉神迷,美得令人自慚形穢,美得令在場
的每個人都想多瞧一眼,然又不敢正眼逼視。
隨著她的出現,妖界陣營中人人激昂振奮氣衝霄鬥,神佛陣營中卻是個個呆
若木雞鬥誌盡失。
天庭眾神見過多少仙妃玉女,然這一刻,心底無不承認,眼前此姝才是天地
間的至絕顏色。
就連四大金剛,此刻竟也木雕泥塑一般。
他們乃西方護教法尊,修行果位僅于四方天王之下,不知已歷多少劫厄,不
知已誅多少邪魔,然而見了這個女子,竟不禁心魔雜起諸慾彌生。
唯有兩大菩薩尚存本色,齊欠身道:「原來是聖後駕臨,幸會,幸會。」
原來這絕色女子正是億萬精怪之首、妖界之尊——小妖後。
小妖後嘻嘻一笑,道:「妾身一不信佛,二不齋僧,今日相遇,兩位大菩薩
何幸之有?」
文殊菩薩正色道:「聖後雖不信佛也不齋僧,但乃天地間大智大慧之尊聖,
能瞻真容,實值慶幸。」
「妾身適才好像聽見有人在言運數,心中好生迷惑,不知兩位大菩薩或哪位
佛爺肯來賜教一二?」小妖後道,說著眼波流轉,在眾僧佛臉上輕輕掃過,所過
之處無不怦然心跳暗自銷魂。
「聖後說笑,運數奧妙,豈是我等能夠窮盡,又怎敢在聖後跟前胡言亂語。」
文殊菩薩雙手合什道。
「哦,既然如此,不若我們各退兵戈,尋個清凈之地焚香煮茗談論運數如何?」
小妖後笑吟吟道。
「運數之奧妙無窮無盡,彈指之間,焉能言盡。」普賢菩薩開口道。
「那我們就慢慢談隨意談,無論多寡,無論深淺,能談多少便算多少。」小
妖後微笑道。
「實不相瞞,吾等此來,實是奉我佛如來之命,慾請先天靈元回歸靈山,今
日怕是無法與聖後談論運數了。」文殊菩薩道。
「不嘛,人家好難得才遇見兩位大菩薩,今兒不指點不行。」小妖後竟然撒
嬌起來,登時妖嬈盡生傾倒四方,令得西來僧佛心猿意馬,天庭兵將心馳神搖。
「聖後之命,吾等委實難從。」文殊菩薩道。
「不談也罷,那妳們都走吧,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小妖後輕輕道。
並無任何威煞之類的東西散發,無征無兆間,兩大菩薩萬載不動的心境卻突
爾起了一絲波瀾。
餘者驀地膽寒,一種莫名其妙的無以抗拒的戰栗從魂魄深處升騰而起,人人
心底生出拔腿慾逃的衝動來。
「此話怎講?」普賢菩薩眉毛微微一挑,首後的明凈光環亮了些許。
「妾身既已在此,前邊怕是過不去了,兩位大菩薩若肯就此退兵,妾身日後
定當親上靈山向佛祖登門拜謝。」小妖後微笑道。
「佛祖之令,吾等實在不敢有違。」文殊菩薩則依舊不溫不火。
小妖後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旋如朝露消散蕩然無存,朱唇張處,赫聞污言
:「好吧,懶得再跟妳們這伙禿驢浪費唇舌!哪個自不量力,就來試下能否從我
這裏過去。」
此言一出,墨色鳳凰身上的黑色火焰忽然冉冉升高,緩緩地遮去了她那曼妙
身姿與絕色容顏。
悶哼聲中,小玄一潰千裏。
兩衹小妖精笑逐顏開,正在歡喜得意,孰知碧兒倏地通體劇震,乍地一聲輕
啼,嬌軀痙攣般抽搐了起來。
「咋啦?」在她後面的紫兒訝問。
「他……他……我我……」黑暗中的碧兒顫不成聲,聲音中滿是震驚。
「妳什麽?快吸他呀!」紫兒大詫,環手到前,在她抽搐不止腹上一摸,錯
愕道:「妳也掉了?怎麽這般不濟事!」
碧兒再不出聲,衹是臂攀腿夾,整個人一抖一抖地狠命向前貼去,似乎想把
自己整個都揉進男兒的懷裏。
小玄噴射如注,兩手捏拿著女孩的腰股拚力摁向自己,巨碩無朋棒頭竟有半
個陷沒在嫩心當中,美得筋麻骨軟幾慾仙去。
碧兒禁受不住,真氣陡滯,功法頓散,本來還在偷偷施術采汲,這刻卻似個
酒量已足的人給捏住了鼻子繼續強灌烈酒,不但喝不下去,自個反給逼得嘔吐起
來,一股股黏膩溫熱的陰精從花心眼裏直迸出來,迎著男兒的激射滑滑地澆淋在
大棒頭上。
兩人妳哼我啼地抵死糾纏,過了好一會,碧兒嬌軀驀癱,軟軟地跌回紫兒身
上。
「怎麽回事?」紫兒抱住她問。
「他……他……」碧兒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香汗淋灕。
「他也會那種功法是麽?」紫兒湊在她耳邊壓低聲問。
碧兒搖頭。
「到底咋啦?」紫兒急了。
「天吶!好像是……是師父說過的玄陽之精。」碧兒慾仙慾死道。
「什麽?」紫兒驚呼起來。
「一定是的……吸到裏邊一下子就……就把我麻了……我才……才……」碧
兒嬌喘吁吁道,仿猶沉醉在某種美妙無比的餘韻之中。
小玄恍惚中聽見,心忖道:「以前五姐姐這麽說,眼下這小妖精也這麽說,
看來我這個真是什麽玄陽之精哩……」
「真的?真的給我們碰上了?」紫兒道,語調中滿是驚喜。
「好燙好麻,整個下邊都暖乎乎的,很像師父說的那樣。」碧兒軟軟地呢喃,
有如醉酒一般。
小玄聽在耳裏,不由一陣得意。
「妳讓開,我要親自鑒定一下!」紫兒喜孜孜道,迫不及待地推開了癱軟如
泥的妹妹。
「等會嘛,人家還……還沒完呢!」碧兒不滿地叫了起來。
紫兒哪裏睬她,逕自摸向靠在樹洞壁上喘氣的小玄,玉手探到他兩腿間,握
住了衹是微微疲軟的碩大。
「幹嘛?」小玄低哼。
「我還要。」紫兒用極低的聲音道,黑暗裏飛快地把滑褪到腰肢的羅裳脫了,
完全裸露的粉膩嬌軀貼了過去,把兩衹光滑乳兒緊緊地壓入他懷裏。
「我……我……」小玄吞吞吐吐,剛剛爆發過的肉棒異樣敏感,真有點受不
了她那滑嫩手兒的刁蠻捏弄。
「妳什麽?妳不行了麽?」女孩輕笑道,幾根蔥根又捻又揉,又捋又套,花
樣層出不窮。
「誰說的!」小玄即應,衹覺滿懷嬌彈滑膩,有兩粒軟中帶硬的尖尖物事在
自己的胸膛上輕輕刮著,把稍稍緩弱的慾焰又撩得熊熊燃燒起來。
「嘻,又硬起來了,才沒一會哩,我就知道小白哥哥厲害。」紫兒歡喜道。
小玄輕喘著,肉棒在她的逗弄中迅速挺拔勃翹,重振雄風。
「適才……妳趁人不備把人家搞丟了,這回我一定要報仇。」女孩咬著他的
耳朵淫蕩道,低膩的聲音裏充滿了誘惑。
「衹管放馬過來!」小玄哼道,給她撩惹得慾焰熾焚戰意濃濃。
紫兒曲膝跪起,挪湊玉蛤對準了朝天怒指的大棒頭,兩手搭著他的肩膀,磨
磨蹭蹭了好一會才慢慢坐下。
「好大……唔……吃不進來呦。」女孩嬌滴嚶嚀。
搞了老半天,也衹吞進了棒頭的半個腦袋,似乎在最寬巨的地方卡住了。
嬌嫩濕潤的貝肉緊緊勒磨著最要命的部位,小玄按奈不住,猛地箝住蠻腰發
力按下。
「呀!」紫兒尖啼一聲,已給巨杵貫穿了花徑,瞬間就衝到了最深處,雄碩
的棒頭重重地撞擊在嫩嫩的心子上。
「妳……妳偷襲!」女孩嬌喊,話音未落,已給小玄托抱起腰股上下顛拋,
頓時酥酸麻癢百味雜陳紛至沓來。
「等等!人……人家還……還沒準備好呢……」紫兒顫叫不住,蠻腰亂閃。
「等什麽等!上戰場還有等妳準備的?不知道什麽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麽!」
小玄哼道,哪肯跟她囉嗦,托抱粉臀大力提樁。
紫兒嬌軀前傾,粉臂緊緊地抱住了他的頭,仿佛正騎在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
上,生怕隨時會給顛拋下來。
如酥的粉胸貼捂臉上,小玄略一磨蹭,便尋找到了送到唇邊的小櫻桃兒,嘴
巴一張連頭帶乳吃進口裏,盡情咂吮起來。
「嗚……呀……」紫兒如啜似泣,花底蜜汁飛灑甩濺,沾塗得四下黏膩不堪。
小玄越戰越勇,越聳越疾,高速抽拽的鐵杵倏在汁漿的浸潤中昂勃暴漲,溫
度急劇上升。
「天吶!它又變……變成那樣了!啊!啊!好燙!我要壞了!」紫兒亂叫,
直到花心眼處生出一絲酥麻丟意,這才驚省忘記施展鎖元秘技,急忙運功提氣,
難為時已晚,雖然驪關稍固,但丟意卻在不可逆轉的次第清晰。
小玄見她忽然不聲不響,心中惱了,當下大抽大送,記記出首沒根力透花房。
紫兒緊咬櫻唇,屏息閉氣拚力抵抗,可是快美卻如排山倒海般襲卷而來,令
她渾身嬌戰寸寸酥麻。
小玄見她乃不吭聲,衹道自己還不夠勇猛,倏地起身,把女孩壓抵到樹洞壁
上,雙手箝住她兩條大分的粉腿,擺腰聳臀狠狠抽添。
「啊!」黑暗裏的紫兒突然尖啼起來:「好深!碰著那裏了!就是那裏呀!
啊……啊……就是這樣!不忍了人家不忍了!要就給妳!給妳啦給妳啦!」
不知何時,外面已是風停雨住,女孩的叫喊顯得格外清晰,入耳聲聲勾魂字
字酥骨。
小玄給她叫得心酥耳麻,益發加倍賣力,下下深深挑刺,俱奔令女孩嬌喊尖
啼的美處。
旁邊的碧兒衹聽得魂酥神搖驚心動魄,不覺淫興又濃,循聲摸去,觸著她姐
姐一條高高翹起的腿兒,正一下下地踢彈搖晃,再摸過去,就碰著了男兒振躍不
止的強健身軀,低嚶一聲撲了過去,緊緊地貼抱住他的臂膀。
「呀!」紫兒又是一啼,這次音量不高,但卻異樣嬌膩,小玄心唸方動,深
刺花房的棒頭倏感滾熱,緊接著鐵莖連首帶根給什麽黏滑東西軟軟地裹了,微微
的麻意透膚侵根,登時一陣射意翻涌,急忙剎住抽送,暗地裏運提真氣,使出九
鼎還丹訣將精關牢牢鎖固住。
碧兒察覺,訝道:「妳又掉啦?」
「我……我……」紫兒哆嗦丟泄,顫不成聲。
「妳不是叫我小心麽?怎麽自個也不濟了?」碧兒低低嗔怪。
「他……他好凶……我還沒準備好他就……就……」紫兒斷腸似地哼道,小
肚皮一鼓一鼓地無力抽搐,陰精失禁般不住吐出,竟比前次丟得更加凶猛厲害。
「換我來。」碧兒喘息道:「我幫妳報仇。」
「不要,我還要再試一次,我就不信贏不了他!」紫兒傾身向前,死死地摟
抱住男兒脖子,強弩之末地又把幾股已變稀薄的花漿澆排在深插體內的大肉棒上。
小玄美得直抽氣兒,但卻不敢再動分毫,衹拚力運功加固精關。
「都掉了還不休息一下?別又自個送上門去挨宰!」碧兒嬌嗔。
「妳等著瞧。」紫兒丟得心美意足,終于熬過峰頭,急忙運提真氣,悄悄使
出自家秘術,盼能奪回失陷城池。
小玄聽她口中還不服軟,心中戰意愈熾,此時玄功流暢,精關牢固,當下又
再大力抽刺起來。
紫兒這回凝神應對,孰知沒過多久敗相又露,嬌嚶浪啼有如流水:「嗚……
還……還是不行!他的……大棒子怎麽這樣厲害?」
她方丟過,此際陰中軟爛如酥,蜜汁精漿給攪拌得膠似蛋清滑如酥酪,美得
小玄愈聳愈狠,愈抽愈疾。
紫兒衹覺玉竅給攪得酸麻如散,一股酥酥丟意油然生起,不由慌了,突地把
心一橫,狀如憋尿般拱臀相迎,用最美嫩的心子叼住了男兒的大棒頭。
小玄衹覺女孩的嫩徑倏地大力收縮,將自己的肉棒牢牢擒住,棒頭倏給什麽
奇嫩妙物咬著,緊接著一股如有實質的細細吸力透眼而入,酸酸地直襲莖心,心
中一驚:「又來了!這兩衹小妖精都會這奇法哩,莫非也是五姐姐教我的那類采
補之術?」
但這回他已泄過一次,忍耐有所提升,更有九鼎還丹訣早將精關牢牢鎖固,
雖給吸得射慾洶涌,卻沒象前次般一潰千裏。
紫兒施術連吸幾下,不見點滴甘露入竅,有如賭徒賭紅了眼,顧不得嫩心奇
酸異麻,緊咬櫻唇強提餘勇又再發狠吸汲,誰知突有一股巨大吸力襲來,趁虛直
透花眼,竟然深深地侵入玉宮之內,不禁汗毛皆豎嬌軀盡軟,就連心口也麻痹了
起來,所施秘技頓時土崩瓦解,嬌嚶一聲,玉宮精華從花眼裏滾滾而出,反給男
兒虹吸龍汲般悉數采去。
第二回 突襲
原來小玄精關固若金湯,趁勢反戈一擊,使出了九鼎還丹訣中的「汲」字訣,
登時立竿見影大見奇效,一舉采出了女孩的陰精。
「又掉啦?」碧兒聽見聲音,立知姐姐又敗了一陣,不禁嬌嗔埋怨:「叫妳
換人妳不聽,妳撐啊妳撐啊!這下好了吧!」
紫兒仿佛給抽光了骨頭,衹慾仙慾死地排著精兒,哪裏還有半點力氣還嘴。
「看來還是得我出馬哩!」碧兒早就淫興復濃,搬開姐姐,就來重戰小玄,
誰知糊裏糊塗就輸了兩陣,也丟得手軟腳軟香魂慾化。
「還敢說我,妳怎麽也這樣了?」紫兒反唇相譏。
「他……他好像越來越……越厲害了……用那法子也……也不成了……」這
回輪到碧兒可憐兮兮了。
紫兒歇了兩陣,心中猶覺不甘,于是又來糾纏小玄,此後姐妹倆輪番上陣,
然卻有如蜻蜓撼柱,接二連叁敗下陣來,各丟了數次身子。
小玄采得許多陰精,更覺精氣健旺,這時天已微明,樹洞中模糊瞧見兩個女
孩已幾全裸的玉軀,真是這個粉那嫩,這個嬌那個媚,左倚右偎香蒸膏塗,不禁
慾焰愈熾,當下越戰越強越戰越勇,繼續攻城掠地,到後來已分不清楚哪個是哪
個,逮著便是一頓暴風驟雨槍挑棒砸,把兩衹小妖精殺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姐妹倆不知碰上的乃是罕世寶杵,貪戀歡娛之下,屢敗屢戰難以自拔,直至
實在支撐不住之時,這才幡然醒悟,可是早已喪失了許多陰精,驚覺真元虧損,
不由好生後悔。
「噯呀,我虧了好多!他……他一定也懂采補之術,偷吸了我好幾次哩,我
們都給這壞蛋蒙了!」碧兒哭喪著臉偷偷對紫兒道。
「嗚……我也是……」紫兒丟得玉容慘淡,咬著唇兒悄悄道:「妳還好,我
連一次都采不著他哩,早知如此,這次出谷就該把那寶貝帶上,任他金澆鐵鑄,
此時也能把他化了。」
姐妹倆呢喃懊悔,小玄卻在大快朵頤,不知他是不是特有某種天賦,九鼎還
丹訣愈運愈暢,精關也隨之愈來愈固,而那「汲」字訣更是使得一次比一次嫻熟,
待到後來簡直就是隨心所慾收放自如,若是教他此技的綺姬在場,恐怕也得瞠目
結舌百思不解。
終于,兩衹小妖精再也抵擋不住,衹好嬌聲求饒:「不要了,好哥哥,我們
挨不過了。」
「投不投降?」小玄威風凜凜地喝。
「投降啦投降啦,再耍下去,我們都會死掉的。」姐妹倆齊聲道。
「還敢不敢再惹我?」小玄抽送如虹,依舊不依不饒。
紫兒正給他插住,衹覺花心翕翕丟意濃濃,怕是隨時又要大泄,心中驚慌,
咬牙哼道:「小白哥哥,我已給妳虧損了數月的真元,妳若狠心,衹管把人家的
精兒全部采去!」
「真的?怎不早說?」小玄吃了一驚。
紫兒嬌泣道:「原來妳會采補之術,哄得我們好苦哇。」
碧兒也抽噎了起來:「我們心裏邊愛妳,不想妳卻這麽狠心,一下子就采去
這麽多精元,我們今兒可虧大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這樣……」小玄惶惑道。
「我們修煉不易,卻給妳……妳……」碧兒越說越覺傷心,越想越感委屈,
「哇」的一下放聲大哭。
「別哭別哭,讓我想想辦法。」小玄急忙勸慰,心中憐意大生,猛地想起昨
早與飛蘿療傷之法,道:「我泄還給妳們有用麽?」
姐妹倆聞言大喜,碧兒破啼歡道:「有用有用!妳若肯憐惜些許,我們就能
恢復許多。」
小玄當即散功,將九鼎還丹訣撤去,他已積累了整宵的快美,一輪流星衝刺,
登時精來,盡注女孩花苞深處。
紫兒急忙努力吸汲,豈知寶精一入玉宮,頓給美得魂酥魄融,禁不住又丟了
一遭,但這回已得大補,驚喜啼道:「天吶!果……果然是那玄陽之精哩!唔…
…麻死人了……」
旁邊的碧兒急又纏上,抱住男兒嬌滴央道:「小白哥哥,人家也虧了好多,
妳也疼疼我嘛。」
小玄遂又與之相歡綢繆,也泄了一回在她玉戶之中。
姐妹倆受了寶精,衹覺周身暖洋洋酥融融舒服至極,這時疲憊襲來,貼著男
兒先後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
「醒啦,快到中午啦,我們該走了。」小玄的聲音在姐妹倆耳邊響起。
「唔……」碧兒嬌吟道:「別吵,人家還要睡嘛。」
「好,那妳們就在這裏睡吧,我得走了。」小玄道。
「等等!」兩衹小妖精立時驚醒過來,紫兒趕忙摟住他道:「妳要去哪?」
「我要去找那老頭兒!」小玄鐵青著臉道。
「找他?」碧兒怔了怔:「找他做什麽?」
「這森子好生古怪,無論我們往哪個方向去,結果都會轉回到他那裏,哼,
說不定就是他在搞鬼!」小玄道:「妳們要不要跟我走?」
「要!」姐妹齊應,紫兒道:「妳去哪我們都跟妳走。」
「好,妳們快點。」小玄道,解下纏繞在頸上的藕臂,逕先鑽出洞外,從如
意囊裏召出鹿蜀車,等了半天不見動靜,朝樹洞叫道:「幹嘛還不出來?」
「不用穿衣服麽?誰叫妳把人家剝得光光的。」紫兒嬌聲應。
「急什麽嘛,我的抹胸不見了!」碧兒叫。
再等了好一會,小玄忍不又催:「怎麽這樣久?到底好了沒?」
「好了好了。」紫兒道。
「好了怎還不出來?」小玄心灼如焚,不知飛蘿現在急成什麽樣了。
「走不動哩,不知給誰害的……」碧兒嬌滴滴地喚道:「妳來抱人家嘛。」
有了一宵銷魂,叁人已是親密無間,小玄駕車,兩個女孩左貼右偎,不時嬌
笑嬉耍軟語香吻,真個如糖似蜜百般纏綿。
「小白哥哥,妳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紫兒問。
小玄一陣黯然。
「真是的,我們都……都同妳那樣啦,妳卻還不肯跟我們說!」碧兒嬌嗔起
來。
小玄依舊不語,忽然想唸極了逍遙峰上的一草一木。
兩衹妖精對視一眼,紫兒小心翼翼道:「昨兒追趕妳的那幫人是妳仇家麽?」
小玄點頭,始終不願多說。
紫兒道:「那幫人好像挺厲害的……小白哥哥,不如妳找個地方暫時避避?」
小玄淡淡一笑,道:「我到葫蘆鎮就是為了逃命的,不想還是有人追來了。」
「原來如此……」紫兒眼珠子滴溜一轉,突道:「小白哥哥,我知道有個地
方很安全,外人不敢隨便進去的,要不……我們陪妳去那兒避一避?」
小玄搖頭,眼下的他衹盼能盡快離開這鬼林子,好回客棧去找飛蘿。
「那兒景致極佳,好美好美的,正好可以去散散心哩。」紫兒抱著他的臂膀
熱切道。
小玄還是搖頭。
「去嘛……」紫兒低下聲音,軟膩膩道:「我們陪妳。」
「謝謝,不了。」小玄一口回絕。
紫兒微愕,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神色。
小玄完全不辯方向,衹駕著車子一味朝前飛馳,果不其然,很快就轉回到了
白眉翁的幾間屋子前。
叁人下車,小玄將鹿蜀車收入如意囊,怒氣洶洶地朝屋子大步走去。
碧兒正要跟去,忽給旁邊的紫兒輕輕地拉了一下袖子,心中會意,即時慢下
腳步。
直至小玄走遠,碧兒才悄聲問道:「怎麽了?」
「這小子好古怪呦……」紫兒道。
「是很古怪,怕是有點來厲的。」碧兒點頭。
「半點都猜不出他的底細哩……」紫兒沉吟道。
「嗯,居然把我們兩個都哄了,好……好厲害。」碧兒微暈著臉道。
「而且還是那玄陽之質……」紫兒咬唇道,俏臉也有些紅了起來。
「還有一根要命的大棒子,幾乎每一下都能……」碧兒輕喘道,朦朦朧朧的
水眸眯了一眯,似在回味著什麽。
「差點就給他……給他弄壞掉了……」紫兒接道。
「幸好他沒什麽歹意,否則我們可就虧慘啦。」碧兒道。
紫兒道:「師父曾說,玄陽之質天地至罕,極是滋補真元,對我們修煉此類
法門的人最有裨益。」
「是啊,昨晚掉了那麽多次,我以為真元定然損了,沒想他一還精過來,立
刻便恢復了,不僅如此,整個人還暖融融的舒服死啦,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碧
兒膩聲道。
「阿碧。」紫兒盯著她道:「妳說這樣的絕世寶貝,咱們能不能錯過?」
姐妹倆心意相通,碧兒眼睛一亮:「姐姐,莫非妳想……」
「這寶貝看起來沒啥心計,正巧又在逃命,我們何不哄他隨我們回谷?以後
也好日夜受用。」紫兒聲音壓得極低。
「好啊!」碧兒歡喜道:「若能如此,當然最妙!」
紫兒俏靨飛霞道:「這小子雖沒元一太子那麽帥,更沒他那樣的本事,可不
知怎麽,我心裏邊就是……就是好生喜歡。」
「我也是哩,一開始還不覺得,可到後來就越瞧越順眼,越瞧越喜歡,而且
跟元一太子在一起時的感覺很不一樣……」碧兒閉著眼呢喃道。
「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本來以為遇上了元一太子,天底下就再沒有
哪個能令我動心的了,想不到……好奇怪……」紫兒道。
說到這裏,猛聽旁邊有人呵呵笑道:「有啥好奇怪的,玄狐一脈乃玄陽之極,
天生便具非凡之魅,天地之陰莫不能擋,妳們兩個小娃兒又如何能獨善其外。」
姐妹倆吃了一驚,急轉過身,赫見白眉翁立在不遠處,也不知先前的話有沒
有被他聽去,不禁又羞又惱,紫兒瞪眼叫道:「妳……妳為老不尊!怎麽跑來偷
聽人家說話?」
「偷聽?」白眉翁笑眯眯道:「這可是老朽的地方,便是草語花囈亦入我耳,
何須偷聽。」
「好無恥!偷聽了還要狡辯!」碧兒生氣道。
「妳們說什麽來著,害怕給別人知去是麽?」白眉翁笑道。
紫兒俏臉漲紅,咬唇道:「怕什麽?我們又沒想害人,倒是妳叫人好生懷疑,
我問妳!是不是妳在搞鬼?為什麽我們無論往哪個方向去,卻最終都會轉回到妳
這裏!」
白眉翁嘆道:「唉,小狐狸豈是妳們消受得了的,如若不想日後傷心,還是
莫要惹他為妙。」
「什麽小狐狸?」兩衹小妖精聽得驚疑不定,碧兒提高聲音道:「妳倒底在
胡謅個啥?」
「好啦,來找麻煩的人好多,老朽忙不過來了,妳們這就離開吧。」白眉翁
道。
「離開?」紫兒怔道:「去哪?」
「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此處不是妳們該待的地方。」白眉翁捋著長長垂下
的一綹白眉道。
雙姝大怒,碧兒黛眉一挑:「活,真是笑話,我們幹嘛要聽妳的?」
「要走的話,我們自然會離開。」紫兒轉首對妹妹道:「別睬他,我們找小
白去。」
「休再囉嗦,老朽送妳們一程吧。」白眉翁言罷,突然揚起一臂,輕輕揮甩
出袖子,剎然間不知從哪裏生出一陣奇詭大風,怒濤巨浪般直襲兩個女孩。
「攝術!」姐妹倆大吃一驚,閃避中急取兵器,然而皆已不及,驚呼聲中,
兩人給大風卷得拔地而起,高高地飛上了半空,轉眼便給刮得無影無蹤。
「唉,這都是為了妳們好。」白眉翁垂目收袖,輕輕地又嘆了一下。
小玄連進幾間屋子,卻都沒找到白眉翁,正在納悶,鼻間忽聞香氣陣陣,當
下循味尋去,又進了一間廚房似的屋子,衹見桌上擺放著數道菜肴,正冒著絲縷
熱氣,看上去剛做好不久。
此時已近午時,突然碰見這幾道色香俱佳的美肴,頓把小玄惹得直吞口水,
他走近前去,老大不客氣就吃了起來。
這幾道美肴完全不同昨日的尋常菜式,竟連材料都分辨不出是何物,味道奇
香異美。
其中一盤是紅燒肉,做得骨軟肉滑,一口咬下,登有許多香味濃鬱的肉汁充
溢口中;另一碟不知是什麽動物的醬舌頭,嚼起來卻是既香又脆,十分帶勁。
「哇,這麽好吃,要是有酒就好了!」小玄不禁贊道,再嘗第叁道菜,卻是
一盆燒汁茄條,更是香滑酥爛無比可口。
「原來那老兒昨天沒把好東西拿出來,嘿,今兒我叫他心疼去!」小玄拉椅
坐下,卷起袖子盡情吃喝,衹覺這幾道菜的味道比昨晚那頓更加美妙,差點沒把
舌頭吞下去。
「味道如何?」忽有人問。
小玄轉頭,見白眉翁不知何時進來,正立一旁。
小玄本是要來興師問罪的,但瞧瞧桌上的狼藉盤碟,所謂吃人的嘴軟,這一
刻衹好堆起笑臉道:「肚子好餓,所以……這個……沒問妳就幹起來了,不好意
思啊。」
「沒事。」白眉翁若無其事道。
那碟醬舌頭已給吃了個精光,小玄幹笑道:「您瞧,我一時吃得高興,忘了
給您留些。」
「衹要妳喜歡,全部吃了都成。」白眉翁微笑道,十分之和顏悅色。
小玄見他如此大方,心下更覺過意不去,繼道:「味道實在是好,我還從來
沒吃過如此美味的東西哩,這幾道菜的用料一定很珍貴吧?」
「還算馬虎。」白眉翁道。
「請教老伯,不知是用什麽好東西做的?」小玄笑問。
「鸞鳥。」白眉翁指著桌上道:「這盤是紅燒鸞肉,這碟是醬鸞舌,這盆是
鸞汁爆茄條。」
「什麽?」小玄怔了一怔:「鸞……鸞鳥?」
「嗯,就是鸞鳥。」白眉翁道。
小玄臉上的笑容迅速僵硬,但仍抱著一絲希望,哆嗦道:「您老也有鸞鳥?」
然而,現實往往就是殘酷的,衹聽白眉翁道:「我沒有,但妳昨天不是留了
一衹在這裏麽?」
小玄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後才猛地從椅上蹦了起來,大聲道:「妳把我的鸞
鳥做菜了?」
「鸞鳥肉的味道還是挺不錯的。」白眉翁點頭。
「天吶!妳……妳妳妳!我把它交給妳提煉材料,妳卻拿它來做菜?」小玄
漲紅了臉。
「是啊,這不提煉出來了嗎?而且……」白眉翁悠哉游哉道:「妳不吃得蠻
高興麽?」
小玄顫手指著白眉翁,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就一衹鸞鳥麽,用得著這麽心疼?」白眉翁翻翻眼皮道。
「難道妳不曉得那頭鸞有多珍貴!」小玄氣急敗壞道:「它可是一頭上千年
的靈鸞!全身皆寶的神鸞!」
「金銀珍寶俱那流煙浮雲,美酒佳肴才是人生真諦。」白眉翁睨著他道:「
這可是某人從前跟我說的。」
哇,明明糟蹋了別人的寶貝,卻還擺出這麽高的姿態!小玄怒道:「我問妳!
是不是妳搞的鬼?為何無論我們從哪個方向去,卻最終都會回到妳這裏!」
「莫非妳捨不得老朽?」白眉翁竟道。
小玄瞠目結舌,猛地記起紫碧姐妹倆來,驚覺她們為何一直都沒跟進來,當
下調頭就走。
「妳要去哪?」白眉翁道。
「找人!」小玄大聲道。
「不用找,我已把她們送走了。」白眉翁悠然道。
「送走了?」小玄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裏不是誰都可以來的地方,她們不該留在這裏。」白眉翁道。
「不該留在這裏?」小玄鐵青著臉問:「那我呢?」
「必須留下。」白眉翁想都不想便答。
「老雜毛!」小玄終于口不擇言,盯著他那草窩似的亂發噴火般怒喝:「果
然是妳在搞鬼!信不信小聖爺爺現在就把妳這幾間破屋子全都拆了?」
「小狐狸,眼下妳還奈何不了我。」白眉翁眯著眼不煙不火道,一副吃定他
的樣子。
聽見小狐狸叁字,小玄心中一悸,顫聲道:「妳叫我……我……什麽?」
「小狐狸。」白眉翁笑吟吟道,盯著他目光中多了某種說不清楚的復雜東西。
小玄一陣莫明羞惱,大聲叫道:「老雜毛!妳竟敢羞辱……」
話未說完,忽見白眉翁眉頭一皺,眼中精芒遽漲,猛聞四下爆響,仿佛挨了
炸藥般,整座屋子驀爾坍塌破碎,剎那間沙石亂飛塵土彌漫。
小玄大吃一驚,急忙運提真氣,誰知倏感數股巨力排山倒海迫至,整個人頓
如陷入泥沼中動彈不得。
「怎麽回事?」他心唸電轉,衹覺胸悶氣滯無比難受,當即拚命摧鼓真氣抵
御對抗,但見詭芒四下閃掠,又聞風雷掀馳呼嘯,不禁詫訝萬分,突地瞳孔收縮,
原來眼前出現了一個異象:似有什麽無影無形的物事正在徐徐地朝他飛來,所經
處,碎石木屑皆俱詭異無比地化成了煙霧一般的齏粉。
「天吶!這是什麽?」小玄心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但這時身體四肢
完全受制,根本無從躲避,唯有眼睜睜地瞧著這奪命的一擊襲向自己眉心。
第叁回 七絕之剿
千鈞一發間,驀聞一聲低喝,彌漫周圍的煙塵突然四下退開,開辟出一個幹
凈的、方圓逾叁丈的空間來,那詭異的奪命一擊亦隨之消失無蹤。
小玄衹覺壓力驟去,身子晃處,差點一跤坐倒,狼狽粗喘間瞧去,見白眉翁
兩臂大張,似乎正是他施展功法撐起了這個真氣結界。
「啊,原來這白眉翁深藏不露,竟是個身懷絕頂修為的高人!」他張大了嘴
巴,再望結界四周,衹見煙塵中人影綽綽,各種詭光異象交織閃耀,但皆無法穿
透入這個突然出現的真氣結界之內。
「不知這伙強敵是他的仇家還是衝著我來的?」小玄心下驚疑,趕忙從袖中
甩出八爪炎龍鞭,疾注真氣護在胸前。
「居然能以一人之力對抗吾界六大長老,玄鼠之名果非虛傳。」一個聲音忽
然響起,腔調陰森冰冷有氣無力,入耳卻是十分清晰。
「玄鼠?」小玄越發疑訝。
衹聽白眉翁冷冷哼道:「既知吾名,還敢亂闖,定叫妳們後悔此行!」說到
這裏,左袖倏地朝前揮去,驟見結界暴然延伸,即聞有人悶哼,一條人影朝後跌
去,消失在煙塵之中。
立時怒喝四起,又有條人影一閃而現,及時地填補了差點就給突破的包圍圈
缺口。
「嘖嘖嘖,這種情形之下還能反擊,了不起了不起呀,難怪當年敢上鳳凰崖
偷東西。」陰冷聲音再度傳來:「不過,我在想啊……閣下之所以這麽厲害,會
不會是因為這裏的禁制呢?」
立聞一個蒼老聲音響起:「稟少主,正是如此。依老朽所斷,這林中所布之
界乃一上古禁制,名曰「迷津」,不但有迷陷之能,更具遏制外來者靈力的功效!」
小玄聞言,趕忙悄悄運提靈力,果覺飄虛難聚,不禁震詫。
「原來如此,我說怎麽幾位大長老今兒都不行了呢……好吧,那就不用靈力,
聽聞白眉玄鼠乃是絕頂的煉氣大家,本君便以真氣向前輩討教如何?」陰冷聲音
有氣無力地飄來。
白眉翁眉心微擰,忽轉首望向一處,小玄也跟著瞧去,見煙塵中有條身影突
然清晰起來,一人背負著手閑庭信步般踏入了白眉翁撐起的真氣結界。
這是一個錦衣繡袍的公子,面上眶凹頰陷,身子枯瘦佝僂,皮膚白得沒有丁
點血色,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仿佛輕風吹來,便會將之刮倒。
這樣的人,本該沒什麽好怕的,但小玄卻感一陣莫明恐懼,一種從未有過的
異樣恐懼。
就在此時,病弱公子忽然朝他望了過來,微笑道:「妳,就是玄狐的後人?」
「是又怎樣?」小玄應,他素來死要面子,最怕自己膽小,是以拚命鼓起勇
氣抵抗彌漫心中的恐懼。
「很好,很好,終于找著妳了。」病弱公子聲音微顫,青白的面容上遮掩不
住地露出一絲激動。
小玄正要說話,卻見他猛地狂笑起來,笑得歇斯底裏:「原以為玄狐一脈已
絕,叫本君傷心了許多年,沒想到老天爺卻還給我留著,真是太令人驚喜啦!」
小玄心中驚疑不定,凝神戒備道:「妳是誰?為何要找我?」
「我麽……」病弱公子笑聲嘎然而止,然卻上氣不接下氣地狠喘了起來,待
到緩過之時,面上已覆滿了濃濃的陰戾與怨毒,盯著他森然道:「我恰巧就是七
絕帝君的後人!」
小玄心頭陡緊,失聲道:「妳就是小魔君?」
「現在,妳該知曉本君為何要找妳了吧?」小魔君獰聲道,突邁大步,疾朝
前行。
白眉翁沉喝一聲,右臂前揮,一掌推出。
小魔君的步子驟時慢了下來,腳上似綁了千鈞之墜,此後每步跨出,都似要
費上九牛二虎之力。
這時結界四周人影齊動,將真氣結界擠壓得不住扭曲變形,有人高聲叫道:
「少主莫急,待屬下先破去這老兒真氣再說!」
小魔君仿若未聞,衹盯著小玄繼續強行邁進,身上錦衣倏地爆裂,鼻口鮮血
齊溢。
「少主小心!」「少主快回!這玄鼠的真氣極是厲害!」「少主身上有傷,
萬萬不可冒險!」四周爆發出一片驚呼。
小魔君依然前行,終于到達了距小玄一臂之處,但此時似給一堵看不見的鐵
壁阻住,再亦寸步難前。
然而,他似乎沒有絲毫放棄的打算,一雙陰毒的眼睛至始至終死死地盯住小
玄。
小玄心驚脈跳,但卻不知從哪涌出一股勇氣,目光竟罕見地冷冽起來,強毅
不屈地迎住了對方。
這樣的距離下,目光相接的兩人,彼此都感受到了一種尖銳的刺痛。
小魔君忽爾獰笑起來,輕輕道:「我會讓妳一直活著,會讓妳覺得活著是一
件天地間最最痛若的事情。」
小玄衹覺一陣惡寒,猛地別開了臉,見旁邊的白眉翁面皮顫動須發俱飄,似
是吃力之極,但他深知這種比拚真氣最是凶險,況且還可能有什麽禁制法陣在起
作用,哪敢貿然出手,急問道:「我怎麽幫忙?」
「別動,千萬別動。」白眉翁沉聲道。
小玄手心皆汗,望著他道:「可是妳……妳衹一個,他們人好多!」
「這是我的地方,占便宜的是我。」白眉翁微笑。
「他們是衝我來的,妳為什麽要幫我?」小玄忍不住問。
「沒見這幫家伙弄壞了我的屋子麽?」白眉翁道。
小玄一陣感激,忽然覺得這個白發白眉白須的老人似乎曾在哪裏見過,一種
難明的親切悄從心底浮了上來。
白眉翁眼睛突然一眯。
原來小魔君把一直背負在後的手拿了出來,左邊一衹捏握成拳,一分一寸地
伸向小玄。
小玄心頭驟緊,目不轉睛地盯住了那衹枯瘦如柴的拳頭。
面對著這麽一衹看上去毫無威力的拳頭,白眉翁的神情卻在迅速凝重。
盡管慢似蝸牛,但小玄瞧見,這衹拳頭的的確確是在一點點地前進。
白眉翁面容繃緊,眉毛發須飄動得更加厲害。
拳頭仍在繼續前進,不祥的陰影已經悄悄地爬上了小玄的印堂,令得他那裏
的皮膚一陣發木發麻。
白眉翁的眼睛越眯越細,幾乎變成了一條縫隙。
小玄額頭冒汗,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八爪炎龍鞭。
「少主小心!」「少主萬莫逞強!」「小心那老兒!」四周又有人在大聲呼
喊,顯然俱在發功加力,將真氣結界的範圍壓擠得大幅縮減。
「咄!」小魔君倏地一聲厲喝,僅跟小玄眉心數寸的拳頭脫兔般暴出。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白眉翁的袖子卻已先一步拂中了他的胸口。
小魔君登時跌飛出去,在空中甩灑出一抹鮮艷的赤紅。
幾乎同時,白眉翁支撐的真氣結界亦陡然坍塌,十數條人影扯帶著大片塵土
怒濤惡浪般從四面八方襲卷過來,瞬間吞噬了白眉翁與小玄。
小玄厲叱出鞭,急朝四下揮擊,但周圍已是一片混沌,不單瞧不清敵人在哪,
就連近在咫尺的白眉翁亦都不見了蹤影。
彌漫的煙塵中突然現出一雙怖人的赤紅眼睛,與他正面相距不到一尺。
小玄大驚,腳下蹬地朝後疾退。
誰知對方如影隨形地跟至,右臂高擎,倏一道烏赤的弧光從上方霹靂擊落。
小玄避無可避,手腕抖處,八爪炎龍鞭陡如火龍旋起,直絞弧光。
驟聞一聲金鐵交擊的巨響,兩人之間炸出大蓬夾帶火焰的亮芒,小玄手中長
鞭差點脫手,整個人赫給震出數步之外,胸口一陣氣血翻騰,不禁暗暗心驚:「
此人之強,不在骷髏老妖之下!」
而對方僅是朝上空浮起了尺餘,獰笑道:「好!竟能接下我一記七煞鞭尸杵,
再來!」說著人在空中一猱,又再朝他疾撲過來。
小玄這才瞧清這赤目人手中握著一把奇形怪狀的斑斕巨杵,杵上似乎紋鑄著
厲鬼惡煞圖案,不知怎麽忽爾一悸,心中慌怯起來,鬥誌幾失。
如此情形下,兩人再度交擊,這回小玄敗得極慘,跌飛出七、八步一跤坐倒,
喉頭驀甜,大口鮮血猛地嘔了出來。
赤目人正要追擊,忽聽旁邊有人叫道:「讓老夫來,少主要拿活的!」
衹見塵土中又現出一個老者,面皮青白禿頂無須,身著寬大紅袍,袍上紋繡
著奇符異菉,手持一杆八角幡幢,口中唸唸有詞。
小玄心頭又是一悸,這次卻感全身乏力,似給餓了七天七夜般頭昏眼花,癱
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忽然間,煙塵中光芒大亮,衹見數粒白森森的渾圓光球騰空飛起,瞬聞慘呼
數聲,四處有人大叫:「小心!是破真玄珠!」「大家莫用真氣!」「快祭吞天
鐘!」
突聞「嗡」地鳴響,又見金芒大放,一口通體鑄刻著各種符菉的金色巨鐘亦
飛上了空中,與一粒渾圓光球撞在一處,登時爆出震耳慾聾的巨響,但見渾圓光
球滴溜亂轉,金鐘身上卻現出許多裂縫來,就于此刻,另外幾粒渾圓光球宛如長
眼睛般疾朝金鐘掠來,接二連叁撞擊其上,但聞一聲驚天裂響,金芒遍空流耀,
原來金鐘已給擊得四分五裂,金燦燦的碎片四下飛彈。
「不好!鐘完了!」「吞天亦擋不住!」「大家暫退,保護少主!」驚呼怒
喝此起彼伏。
赤目人與禿頂老者臉色微變,一齊閃身飛退,沒入煙塵之中。
小玄立覺身上諸般惡感盡去,見周圍亂成一片,心正茫然,猛見旁側煙塵中
鑽出一條人影,急忙提鞭迎擊,但他猝不及防,手上稍慢,瞬給對方捉扣住了手
腕。
「別慌,是我!」對方低聲道。
聽見此聲,小玄心中一震,抬眼瞧去,見來者額貼卷絲身段惹人,雖然面上
覆著面紗,但已認出是誰,驚喜道:「五姐姐?」
「傷著哪了?」綺姬壓著聲問。
「沒。」小玄道,一手拭去了嘴角的血絲。
「能走麽?」綺姬繼問,聲音中夾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能。」小玄掙扎著爬起。
「快離開這裏,跟我來!」綺姬拉著他就走。
兩人貓著身在彌漫的塵土中疾步穿行,很快便鑽入了附近的密林之中。
「五姐姐,妳怎麽會在這裏?」小玄喘著氣問。
「快走,以後再告訴妳。」綺姬腳下不停,衹拉著他朝前飛奔。
「等等。」小玄忽道。
「怎麽了?」綺姬問。
「那老伯幫我,不能扔下他就這麽跑了。」小玄道。
「傻瓜!」綺姬嗔道:「白眉玄鼠乃妖界的絕頂高人,修為超凡,葫蘆裏的
十一顆破真玄珠厲害異常,用不著妳幫的!」
小玄道:「可是敵人來了好多。」
「此處是他的地盤,設有克敵禁制,外來者靈氣大大受限,使用真氣又難以
抵擋他那破真玄珠,根本奈何不了他的。」綺姬道。
「真的?」小玄將信將疑道。
「妳若不走,衹會給他添累!」綺姬急道。
小玄衹好跟著她繼續前奔。
兩人在密林中跑了好一陣,綺姬終于拉住他停下,道:「好了,就送妳到這
裏,妳繼續朝前跑,逃得越遠越好。」
「妳呢?」小玄詫道。
「我得回去了,離開太久別人就要起疑了。」綺姬道。
「妳……」小玄遲疑道:「五姐姐,妳跟他們是……是一起的?」
「嗯。」綺姬盯著他應。
小玄面色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嗚……真糟糕!妳怎麽就是玄狐的後人呢!」綺姬跺了下足。
「五姐姐……」小玄慾言又止。
「快走吧,一切小心。萬一沒地方去,妳就回千翠山找妳袁二哥,他來頭不
小,或許能幫妳。」綺姬憐惜地輕拍了拍他的臉,轉身正要走,猛地嬌軀一震。
衹見旁邊一大片樹木突然枯萎發黃,敗葉紛落如雨。
「怎會這樣?」小玄訝道。
這時眼前的異象迅速漫延到附近的樹木之上,緊接著大片大片地飛快傳染開
去,仿佛深秋忽至,周圍已是遍處枯黃滿目凋零。
幾衹鳥兒忽從枝葉中飛起,在空中撲騰了幾下,身上羽毛竟然紛紛脫落,然
後便一衹接一衹墜落下來,掉到地上之時,赫已徹底腐爛,摔砸得如泥四濺。
小玄瞠目結舌。
綺姬突然往他懷中一靠,壓低聲道:「捉住我,快!」
小玄呆了一呆。
「快把我扣做人質!」綺姬急道。
小玄這才猛然省醒,環臂鎖住了她。
「沐長老救我,我失手了!」綺姬朝空顫喊。
「怎麽這般不小心!」一個蒼老聲音縹緲蕩來,聲中夾蘊著怒意。
「快走。」綺姬用極低的聲音對小玄道。
小玄依言而行,鎖扣著她慢慢後退。
「臭小子,放開她!老夫留妳性命。」蒼老聲音再度響起,一頭野豬倏從旁
邊的灌木叢中竄出,然卻奔沒幾步,便即撲倒在地,身上皮肉塊塊腐爛墜落,眨
眼間又詭異化做了灘灘膿汁,滲透入堆積地面的厚厚落葉之中。
小玄瞧得直吸冷氣。
「別睬他,快走。」綺姬對小玄悄聲道。
「嗷,老夫要生氣了,再不放人,便教妳尸骨無存形神俱銷!」蒼老聲音在
林中四下飄蕩,似遠若近,忽左突右。
小玄衹是不言,腳步越退越疾。
「喂。」一個聲音忽在後面輕輕響起,陰森冰冷有氣無力。
小玄心中劇震,攬著綺姬急轉過身,然後就瞧見了衣袍破裂嘴角殘血的小魔
君。
「不簡單哦,居然捉住了我的美人將軍。」小魔君負手微笑。
「讓開!」小玄強作鎮定,然卻發覺懷裏的嬌軀在不住地顫抖。
「我若不呢?」小魔君輕輕道。
「不讓開,我便殺了她!」小玄厲喝。
「知道嗎?」小魔君竟然邁步,朝他慢慢走來,「本君從來最討厭被人要挾
哦。」
小玄心頭一緊,虛張聲勢地將炎龍鞭鎖架在綺姬的雪頸之上。
「少主莫急,小心傷著夫人,這小子逃不掉的。」蒼老聲音又再傳來。
小魔君仍繼前行,朝小玄微笑道:「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
「站住!我真動手了!」小玄緊盯著他喝。
「告訴妳吧,這女人便是本座麾下七大將軍之一的飛電將軍,亦是吾界首座
大司祭的掌上明珠及本君的心肝愛妾碧綺綺。」小魔君道。
小玄張大了嘴巴,掠眼綺姬,見她緊咬朱唇凝眉不語。
「可惜本君真的很討厭被人要挾,就是以我寵姬愛妾的性命做籌碼亦不行。
」小魔君輕輕道,突地一拳擊出,雷轟電閃直奔綺姬的胸口。
小玄大驚,攬起綺姬疾朝後躍。
小魔君飛步追來,獰笑道:「既然為本君之妾,就要有為我隨時犧牲的準備。」
綺姬面無血色,淚水一涌而出。
「少主慎之,萬一有甚閃失,衹怕碧大司祭那邊不好交待。」蒼老聲音自空
飄來。
小魔君卻是充耳不聞,依舊恣意追擊,拳拳用盡,半點不顧綺姬安危。
「無恥!」小玄大怒,他素來最痛恨這種無情無義之人,突地拋開綺姬,揮
鞭迎上。
小魔君略微一怔,身子稍稍閃讓,便輕描淡寫地避過了小玄的反擊。
小玄怒不可遏,暴風驟雨傾力痛擊。
「嗯,鞭法還算馬虎,可惜真氣太差,玄狐的後人就這點本事麽?真是令本
君太失望啦。」小魔君背負著手左閃右避,輕鬆得如貓戲鼠。
小玄連連擊空,不禁暗暗吃驚,眼角掠見一旁默默垂淚的綺姬,心中一陣莫
明疼痛,突爾收鞭回守佇足立定。
「怎麽不打了?」小魔君有點意外:「知道我們的距離了?這就放棄了?」
小玄口中默頌,悄悄開啟了腰間的如意囊,接又開始唸誦另一段禁咒。
「有什麽法寶手段,盡管通通使出來吧。」小魔君笑道,饒有興趣地瞧著他,
負手靜待。
突然間,一樣物事忽從如意囊中飛出,長眼睛般準準的覆蓋在小玄的臉上。
「七絕覆!」小魔君失聲,眼睛圓睜。
衹見小玄面上罩著張覆及鼻梁的猙獰面具,前額頂處挑著七衹邪異的彎角,
其上細紋遍布,不時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電似青芒蜿蜒爬過。
「當真是七絕覆麽?」小魔君喃喃道,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去死吧!」小玄怒喝,手腕甩處,八爪炎龍鞭赫如火龍般飛出,聲勢威力
遠勝先前。
小魔君閃身避過,一步步朝後退去,面上卻滿是狂喜之色。
小玄則緊緊追擊,手上交錯揮擊,條條火龍縱橫飛舞,所過之處竟留下道道
殘焰,在空中懸停了數息方才消逝。
「有如脫胎換骨啊……果真是聖覆!」小魔君自言自語,面上如痴似醉。
小玄連連擊空,加上七邪覆的作用,心中暴躁若狂,倏地縱身躍起,卻是使
出了本門鞭法的殺招「天火焚原」,但見大片大片的焰雲自空而落,徐徐罩向小
魔君。
「好!好!來得好!」小魔君居然佇足立定,不再躲閃退避。
「小心!」白眉翁的聲音突然遙遙傳來。
小玄如嗔如忿,此刻豈有半點猶豫。
小魔君身影倏淡,不知如何,赫已穿過層層焰雲出現在小玄面前,一衹枯瘦
如柴的拳頭輕輕地印在他的胸口之上。
第四回 心係君心
小玄通體一震,丹田驀酥,正在各處流轉的真氣登時頓滯。
「拿來,這是我家的東西!」小魔君獰喝,一爪就朝他臉上的七絕覆抓去。
小玄中魔般渾身麻痹,衹有眼睜睜任人宰割。
就在這瞬,小魔君突地悶哼,整個人如遭電擊般朝後飛去,正在下墜地小玄
瞧見在他腹部貼嵌著一粒白森森地渾圓光球。
「碰!碰!」兩聲,兩人幾乎同時著地,癱軟如泥般趴伏在草叢之中。
白眉翁飄飄飛至,正要落地,倏地凌空斜跨,但全身已給一抹自空而落地粗
巨藍光罩住,他怒喝一聲,揚袖揮出,陡見嵌在小魔君腹部的渾圓光球閃電般朝
旁邊的大樹上掠去,衹聽一聲慘呼,樹冠之中沙沙竄響,轉瞬無聲。
白眉翁大袖一揮,渾圓光球便從密密的樹冠中飛了回來,滴溜溜地轉了幾轉,
驟由西瓜大小變成龍眼大小,「嗖」的一聲鑽入了緊在他腰頭的青灰葫蘆內。
四周安靜了下來,白眉翁膚上泛起一層詭異的幽藍光彩,身子晃了幾晃,忽
然盤膝坐下。
一時間,密林中衹剩綺姬一人立著,她呆了片刻,悄悄跌躺在草叢裏的兩人,
又朝白眉翁望來。
白眉翁也在瞧她,眼睛微微眯了一眯。
綺姬不禁打了個寒顫,終于邁步慢慢挪到小魔君身旁,將他扶起背上,飛快
的朝遠處奔去。
躺在草叢的小玄動彈不得,忽感真氣流動了起來,然卻不聽使喚,而是一齊
瘋狂地朝胸口奔涌而去,流速與流量很快就到達了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他似乎
看見自己的心臟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及幅度跳動,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仿佛
隨時隨刻會爆炸開來。
這種滋味痛苦萬分,小玄咬牙強忍,終還是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哼。
白眉翁一驚,驀從地上立起,孰知半步未跨,便又軟軟坐下。
「好痛苦!」小玄嘶叫起來,聲音已變得不似人聲。
「堅持住,我就來救妳!」白眉翁焦灼道,正要強行閉目專心自療,忽見遠
處樹叢掀動,一個魁梧的巨影鑽了出來。
「真要命!」白眉翁心唸電轉,汗珠子已從腦門上冒了出來。
魁梧巨影並沒立刻過來,似乎給眼前大片大片的枯枝敗葉給鎮住了。
「慢點來……再給我一點時間……」白眉翁心中悄祈,加緊運功驅除身上的
奇毒。
可是來者並未如他所願,魁梧巨影開始小心翼翼地向這邊行來,顯然體重驚
人,地面開始傳來一下下輕微的震動。
「衹好拼著元氣虧損退敵了。」白眉翁心下黯然,左手悄悄捏了個繁異的印
法。
魁梧身影越逼越近,白眉翁緊緊盯著,終于瞧清來者是一個高逾一丈通體湛
藍的怪物,形貌極是凶惡,而再這怪物的一邊肩膀之上竟然坐著個女子,卻是雪
膚花顏嬌美絕倫,赫是飛蘿。
白眉翁與她四目相接,心中陡然一震。
「白眉大哥,我可找著妳了!」飛蘿驚喜叫道,急從怪物肩頭一躍而下,飛
快地朝他奔來。
「別碰我,有毒!」白眉翁凝聲道。
「怎麽回事?」飛蘿駐足立定,一雙麗目詫訝的盯住了他那泛著幽藍光彩的
皮膚。
「是萬毒老君的蝕魄神光。」白眉翁道。
「七絕界的萬毒老君?」飛蘿驚道:「七絕界的人找妳這裏來了?」
白眉翁不答反問,望著她道:「妳來這裏做什麽?」
「來找妳啊。」飛蘿道。
「找我幹嘛?」白眉翁繼問。
飛蘿咬了咬朱唇,道:「為一個人,妳的故人。」
「哦?」白眉翁眯了眯眼,道:「哪個故人?」
「就是當年獨上鳳凰崖,把妳從真貞宮裏救出來的那個。」飛蘿道。
白眉翁微微一怔,瞬即面無表情:「妳是為他而來?」
「嗯。」飛蘿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動人的紅暈,興奮溢表道:「白眉大哥,
他有後人!他留下有後人!我找到他的後人了!」
白眉翁又哦了一聲,道:「此話怎講?」
「原來,他的後人就是我九師姐的一個徒兒,近日我上逍遙峰才遇著的。」
飛蘿道。
「妳能肯定?」白眉翁道。
「先天太玄就在他身上,而且,他倆相貌雖然有些不同,但那眼神笑容簡直
就是同一個模子裏鑄出來的,第一次碰見,我差點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了。」飛
蘿道。
「這又如何?」白眉翁淡淡道。
「我來求妳幫他,妳知道的,先天太玄在他身上,而且仇敵眾多,眼下已有
許多人在四處追捕他,我想讓他到妳這裏來躲一躲。」飛蘿道。
白眉翁輕嘆一聲,道:「我這裏也不見得妥當。」
飛蘿道:「白眉大哥,我思來算去,如今衹有妳才有能力保住他。」
「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他的。」白眉翁搖了搖頭。
飛蘿神情凝住,盯著他道:「妳不肯幫忙?」
白眉翁又搖了搖頭,道:「我說的是實話。」
「妳!」飛蘿猛然漲紅了臉,驀地發怒起來:「想不到妳竟是這樣的人!當
年他不惜得罪我師尊、不惜以整個玄教為敵去救妳,如今他的後人有難,妳卻袖
手旁觀!妳妳妳!妳好無情!妳好冷血!妳忘恩負義!枉妳們兩個當年還稱兄道
弟!還在我跟前大拍胸膛說什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原來是妳帶他來的。」白眉翁苦笑了起來,轉臉朝旁邊一示,道:「妳先
過去瞧瞧他怎樣了吧。」
飛蘿怔住,朝他所示之處忘去,見不遠的草叢中似乎臥著個人,心頭一緊,
快步過去,登時花容失色,急跪下去扶起已陷入昏迷的小玄,驚慌道:「他怎麽
會在妳這裏?他怎麽了?」
「挨了小魔君一記七邪霹靂。」白眉翁道:「適才七絕界來了不少人,突破
了我的迷津之禁。」
飛蘿「啊」了一聲,臉如白紙。
「還有呼吸嗎?」白眉翁問。
「嗯,有!有!」飛蘿目噙淚花。
「脈象如何?」白眉翁繼問。
飛蘿急忙查探,道:「天!全亂了,真氣全都在往紫宮、膻中和中庭這幾處
跑!」
白眉翁一陣沉默。
「怎麽辦?我該怎麽幫他?這樣子他受不了的呀!」飛蘿大急道,抱著小玄
淚水滾滾而下。
「別亂來!千萬別亂試,七邪霹靂非同尋常,諸力繁奇,化解極其不易,若
是哪裏出了半點差錯,立刻就會不可收拾。」白眉翁道。
「那怎麽辦?總不能這麽眼睜睜地瞧他……瞧他……」飛蘿泣不成聲,她平
素心思縝密沉著冷靜,然而關心則亂,此際完全沒了主意。
白眉翁忽然起身,這次總算站立了起來,膚上的幽藍光彩已經淡去了許多,
他走到小玄跟前蹲下,伸出手去仔細查探他的脈絡,面上時陰時晴變幻不定。
飛蘿噙著淚滿懷期冀地望著他,熬了好一會,終于忍不住問道:「怎麽樣,
有什麽辦法沒有?」
「小狐狸修為太差,按理本該支撐不住的,難道是他臉上這面七絕覆在起作
用?」白眉翁沉吟道,但很快就搖了搖頭,繼道:「不對不對,從未聽過七絕覆
有療傷之效啊。」
飛蘿忽似想起了什麽,道:「他曾吞下一顆驪龍珠,而且還吃過……還吃過
……」說到這裏,忽然暈紅滿面,把後面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白眉翁用奇怪地眼神瞧了瞧她,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他能堅持到現在。」
就在這時,小玄倏從飛蘿懷裏弓彈起身,瞠目呲牙痙攣嘶喘,狀極痛苦。
飛蘿唬得魂飛魄散,急抱緊他哭道:「別嚇我,小玄妳別嚇唬我,堅持住!
妳一定要堅持住!」
「走,隨我來。」白眉翁立起,飛身馳去。
「去哪?」飛蘿呆了一呆。
「到一個或許能穩定他傷勢的地方去。」白眉翁的聲音遙遙傳來。
飛蘿急抱起小玄躍上昆侖奴的一邊肩膀,輕喝道:「跟上去!」
這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洞頂距底部高達十數丈,有叁兩條通往洞外的天然裂
縫,光線從這幾處縫隙柔和透入,使得深深洞內頗為清亮。
巨洞底部宛如池塘,水色藍碧,清澈異常,期間小魚野蝦尾尾可數,四壁青
蘿串串挂下,有許多垂浸水中,與漂浮水面的點點綠萍相映而幽。
在水中央,有塊方圓達數丈的青白巨石,形貌甚是奇特,內凹而外翹,成尖
瓣狀,若于遠處瞧來,便如一朵盛開在水面的巨大蓮花。
如此清幽勝境,本該惹人陶醉,可是此刻洞中叁人,皆沒半點留意。
小玄靜臥在蓮形巨石中心,依舊昏迷不醒。
白眉翁同飛蘿守候在旁,面上盡是憂急之色。
「總算安靜下來了,這裏果然有點幫助。」白眉翁道,許因空闊,傳來陣陣
回音。
飛蘿這才望望四周,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好奇怪。」
「是不是覺得心中寧靜,而且靈力有點提不上來?」白眉翁道。
飛蘿略微一試,訝道:「是幾乎提不起來。」
「此處乃是迷林中心,我給他起名做迷津幽源,與葫蘆谷的水晶潭同為一脈,
具有極其強大的抑限靈力之功,因此給我利用來布設迷津之禁,可以說,整座迷
林的禁制之力皆是由此提供。」白眉翁道。
飛蘿立刻明白過來,道:「小玄身上的傷便是因此而穩定下來的?」
「沒錯。」白眉翁點頭。
「那妳能不能醫治好他?」飛蘿急道。
「不知道。」白眉翁沉吟道:「我沒把握,待我好好想想。」
「白眉大哥,妳修為高絕學博識廣,他以前曾跟我說過的。」飛蘿道。
「妳拍馬屁也沒用,難道我會不想救他嗎?」白眉翁道。
飛蘿心裏著急,眼圈瞬又紅了起來。
白眉翁瞧了瞧她,忽道:「其實驅除七邪之力並非太難,衹是七邪之力侵入
之處正巧是他的心臟,而這小狐狸的真氣同靈力皆俱太弱,若是強行驅除,八九
會連他的小命一並要了。」
「這可不行,心臟是最脆弱之處,萬萬不可冒險。」飛蘿堅決地搖了搖頭,
接道:「除了強行驅除,還有沒有其他什麽辦法?」
「這就要待我想想了。」白眉翁道。
「可是他這樣子又能支撐多久呢?」飛蘿憂心如焚。
「不曉得,瞧他睡得這麽沉,時半會沒甚大礙吧?」白眉翁道。
「那就拜托大哥了,我在這裏照看他,妳快去想辦法吧。」飛蘿催促道。
「唉……」白眉翁嘆道:「不一樣喔……不一樣喔……」
「什麽不一樣?」飛蘿問。
「待遇不一樣喔,我也受了傷的,我也生死未卜的,身上中的可是萬毒老君
的蝕魄神光吶。」白眉翁道。
「大哥!」飛蘿粉面驀紅,嬌嗔道:「都什麽時侯了,妳還有心情說笑!」
白眉翁搖搖頭,無可奈何狀地轉身去了。
飛蘿轉回去看小玄,見他眉心微蹙,面無血色,心中不禁又疼又憐,然卻束
手無策,衹好不時摸摸他的臉,或用汗巾子幫他擦擦汗聊作安慰。
「唔……」小玄忽然呻吟了一下。
「小玄?小玄?」飛蘿急忙輕喚。
小玄慢慢睜眼,怔怔地瞧她。
「妳可醒了。」飛蘿一陣驚喜。
「師叔?師叔!」小玄也是又驚又喜,掙扎慾起:「妳怎麽會在這?」
「別動!」飛蘿趕忙扶抱住他:「妳受了傷呢。」
「哇,真好!我不是在做夢吧?」小玄一把抱住她,抱得緊緊的,面埋香懷,
一臉依戀。
「不是不是。」飛蘿愛憐地輕輕捂他頭發,道:「妳身上覺得怎樣?」
「沒事啊。」小玄道。
「真的沒事?」飛蘿疑惑道:「妳再仔細感覺一下。」
「沒事,真的沒事……」小玄正說著,忽眉頭一皺。
「怎麽了?」飛蘿驚道。
「就是胸口有點悶悶的,好像有點提不起力氣。」小玄道。
飛蘿聽的心如給壓了塊鉛,真是比他還要難受。
「哦,記起來了!」小玄捂著胸口道:「我這裏吃了一拳,那個襲擊我的家
伙好像是七絕界的小魔君!」
「妳是怎麽到這裏來的?」飛蘿問。
小玄遂從昨早說起,把自己給賀天鵬帶人追殺,慌亂中不知怎麽誤入迷林,
遇上白眉翁後又遭遇突襲的經過草草地說了一遍,至于碰見兩衹蝴蝶小妖精並跟
她們鬼混的一段自然就給過濾掉了。
飛蘿蹙眉道:「那伙人的確是七絕界的人無疑,想不到他們竟能進入這個布
設了迷津之禁的林子。」
「對對,這林子極是古怪,害我在這裏邊瞎轉了一天,那白眉老兒竟是個深
藏不露的絕頂高人,一人居然打跑了七絕界的數十個惡徒。」
「不許無理。」飛蘿道:「知道嗎?他名號叫做白眉玄鼠,乃是修為極高之
人,聲震六合名動八荒,是妳上一輩人的好兄弟,我帶妳來葫蘆鎮,為的就是要
找他,眼下衹有他能護得了妳。」
「啊?」小玄張大了嘴巴。
「妳一定要對人家禮貌,他不但救了妳,而且妳身上的傷就指望他幫妳醫治
了。」飛蘿叮囑。
「我上一輩人的好兄弟?」小玄咀嚼著道,趁機追問起玄玄子的事。
但飛蘿衹是含糊其辭,始終守口如瓶。
兩人說著,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暗,沒了光亮照人,洞中漆黑一團。
白眉翁卻一直再沒出現。
「這裏面看不見了,我們快出去吧。」小玄道。
「不行,妳挨了七邪霹靂,衹有留在這裏才能穩定住傷勢。」飛蘿道。
「我好了,一點事都沒有!」小玄巴巴地拍著胸膛道:「那個瘦得皮包骨頭
的家伙還傷不了我!」
「不行,一定要等白眉大哥過來再說。」飛蘿道。
「倘若他永遠不來,我們便在這裏一輩子不走?」小玄道。
「聽話。」飛蘿柔聲道:「反正外面也黑了,我們就留在這兒歇一夜好了。」
小玄聽見「我們」二字,心頭驀地一蕩,黑暗中握住他的柔荑,笑逐顏開道
:「也好,這林子十分邪門,晚上多半走不出去。」
于是兩人便在巨石上躺下,小玄摸索著抱住了飛蘿。
飛蘿也沒阻拒,把頭枕在他臂上,陪著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肌膚交貼滿懷香軟,小玄慾唸已動,口中胡亂應著,手上開始偷偷亂摸亂碰。
飛蘿忽然沒了聲音。
「怎麽不說話了?」小玄微微喘道,手上越來越放肆。
「好困,睡了哦。」飛蘿道。
「嗯。」小玄渾濁著聲應,一手忽從美人的襟口鑽了進去。
「不要。」飛蘿低聲道,兩衹柔荑捉住了他的魔手。
「我想妳。」小玄喘道。
「現在不行。」飛蘿柔聲道:「等妳好了再說。」
「放心,我沒事,真的沒事。」小玄用力往裏邊鑽。
「不要。」飛蘿突一把推開了他,輕聲道:「七邪霹靂凶險無比,半點大意
不得。」
「我好好的!」小玄撲了過去,把美人壓在身下。
「乖,聽話。」飛蘿左支右絀苦苦招架。
小玄恍若未聞,繼續糾纏不休,一雙手溜到底下,強行去解她腰裏的羅帶。
「下去!」飛蘿突叱。
小玄乍然一驚,石雕般僵在美人的嬌軀上。
「再胡鬧,我就到外面去了!」飛蘿繃起了臉,聲似寒霜。
小玄翻身滾落,四肢大張地貼躺在涼冰冰的石面上。
兩人半晌不語。
小玄氣呼呼地喘著,心裏邊不知把小魔君及其祖上無數代痛咒了多少遍。
飛蘿摸索著尋了過來,在他額頭輕輕地親了一下,柔聲道:「乖,等妳好了,
就給妳要夠夠的。」
小玄痛苦地哼吟了一聲。
「好了,現在乖乖睡覺,什麽都不許想哦,我就在旁邊,有事叫我。」飛蘿
接著道,說完便遠遠地挪到一邊去了。
「我現在就有事!」小玄心中大叫,渾身熾燙如焚,不知煎熬了多久,方才
迷糊睡去,夢裏盡是美人嫵媚容顏銷魂身影,時飛蘿,時水若,時摘霞,時夭夭,
時小婉……
第五回 幽源繾綣
「竟敢勾引我的女人!」小魔君大喝,青白如尸的臉突然猙獰地出現在眼前,
小玄慌忙拋開懷裏的綺姬,急朝後面挪去,但小魔君的拳頭已經雷轟電閃般擊在
了他的胸口。
這一下真個痛徹心肺,小玄大叫一聲,捂著胸口猛地彈坐起來。
「怎麽了?別怕,我在這裏!」有人抱住了他。
小玄迷糊望去,昏暗中認出飛蘿,這才知曉先前是夢。
「胸口不舒服是嗎?」飛蘿驚慌滿面地問。
「沒有,做夢了。」小玄喘著氣道,不知怎麽,竟然覺得心臟真的是在陣陣
撕痛。
飛蘿鬆了口氣,取出汗巾為他擦拭滿頭的汗水,薄嗔道:「長這麽大了還亂
做夢,準是平日裏喜歡胡思亂想哩。」
小玄不語,衹覺得心口痛得越來越厲害,然卻怕她擔心,強忍著不敢顯露分
毫。
飛蘿瞧瞧四周,見衹是朦朦微亮,打了個哈欠道:「還早著呢,再睡一會吧。」
小玄點頭,咬牙躺下,苦熬了許久,終挨到疼痛減退,漸又昏昏睡去了。
白眉翁把了會小玄的腕脈,又探掌其胸,面色愈來愈凝重,將一旁的飛蘿唬
得心驚脈跳。
白眉翁收回手掌,正要開口,卻見飛蘿豎指唇前輕噓一聲,悄聲道:「讓他
再睡一會,我們出去說。」
兩人沿階走出洞外,飛蘿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了?」
「不好。」白眉翁道:「昨晚他一定很痛吧。」
「沒有啊……」飛蘿怔道,猛地想起昨夜情景,登時面如白紙。
「怎麽會沒有?那些邪力再四處亂竄,一定會很痛苦的。」白眉翁道。
飛蘿張口結舌,心口一抽,忽地滾滾淚下。
「這麽下去很危險,衹怕這小狐狸會隨時因心臟破裂而斃命。」白眉翁嘆道。
「白眉大哥,妳真的沒有想出什麽辦法來嗎?」飛蘿捉住他袖子。
「非也,我已找到幾種醫治之法,但都屬于強行驅除,可是小狐狸的真氣及
靈力皆俱太差,根本抵受不住啊。」白眉翁道。
「那……那怎麽辦?」飛蘿跺足哭道。
白眉翁默然不語。
「當年他已慘極,這會他的孩子又……又……」飛蘿泣不成聲。
「什麽孩子啊……」白眉翁忽道:「他或許便是他。」
飛蘿嬌軀劇震,猛地抬起了頭。
白眉翁面無表情,轉首望向別處。
「白眉大哥,適才妳說什麽?什麽他……他便是他?」飛蘿扯住他問。
白眉翁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白眉大哥,妳是他唯一的結拜兄弟,跟他在一起的時侯最多,妳一定知道
什麽秘密是不是?」飛蘿顫聲道。
白眉翁衹是不語。
「妳快告訴我呀!當日妳欠我一個人情的。」飛蘿大急道。
白眉翁回首,盯著她的眼睛道:「其實妳該曉得的,天地間,玄狐衹有一個。」
飛蘿目中雖仍噙滿淚水,但雙眸卻如星辰般驟亮了起來,驚喜得連聲音都在
哆嗦:「妳是說,他還在!其實他就是他!他真的就是他!」
「我不知道。」白眉翁含糊其辭:「玄狐奧妙,誰人能窮?」
飛蘿目中異彩閃閃,驀地破涕為笑:「難怪……難怪……」
白眉翁卻長嘆一聲:「可惜啊可惜,就算他是他,如今又如何?」
飛蘿一怔,陡又哇地哭了出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難道兩次都救
不了他?」
「唉,人力有時而窮,我們盡力了便是。」白眉翁道。
「不行!」飛蘿咬牙慟道:「一定要救他!無論如何,這次我一定要救他!」
白眉翁淡然地望著她,忽似自語道:「要是能讓這小狐狸的真氣或靈力突然
增強就好了,唉,但這怎麽可能……」
飛蘿淚流滿面驀而一呆,喃喃道:「真氣或靈力暴漲?」
白眉翁雙手背負目遙遠方。
就在這時,忽聞背後有人叫道:「師叔!師叔!妳在哪?」
兩人轉頭望去,衹見小玄正從洞口奔出來。
飛蘿趕忙拭淚,急迎上前,大嗔道:「妳怎麽跑出來了?」
「我醒來見妳不在,心裏著急,因此就出來找了。」小玄笑道。
「真是的,我能上哪兒去呢?妳快進去!」飛蘿道。
「我沒事,妳瞧我不是好好的嗎?真的一點都沒……沒……」小玄突然面色
大變,捂著胸口俯下身去。
「怎麽啦?」飛蘿大驚,急忙扶抱住他。
小玄不言不語,衹是軟綿綿地直往下墜。
「快扶他進去!」白眉翁喝。
飛蘿如夢初醒,抱起小玄,飛掠進洞。
「我好了,沒事了,別哭。」小玄捧著飛蘿的臉安慰道:「還真是奇怪,一
進到這洞裏邊,胸口立刻就不怎麽痛了。」
「妳為啥要亂跑!」飛蘿緊咬朱唇,明明死忍,但淚水仍不肯聽話地滲涌出
來。
「好啦,不哭了,我不亂跑了,以後妳叫我待在哪我便待在哪。」小玄心疼
萬分地為她拭淚。
「以後……」飛蘿怔怔地咀嚼著這兩個再尋常不過的字,淚水益發滾滾淌落。
小玄心中陣酥陣悸,瞧得呆了。
「等我。」飛蘿忽然起身,朝洞外奔去。
「白眉大哥,適才妳說,若是他的真氣或靈力突然增強,妳就有辦法為他醫
治?」飛蘿道。
白眉翁盯著她道:「沒錯,衹要他的真氣或靈力增強至足夠強大,能支撐得
住我的強行驅除之法,便能完全醫治好他。」
「幾成把握?」飛蘿噙著淚道。
「十成。」白眉翁答得簡潔明了。
「好。」飛蘿似乎定下了什麽莫大的決心,毅色道:「白眉大哥,妳在這裏
等我。」
「嗯。」白眉翁點頭,居然沒有多問。
飛蘿轉身,疾朝洞內掠去。
白眉翁瞧著她踉蹌奔入洞中的身影,嘴角忽然勾起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
當飛蘿回到洞內時,臉上已不見半縷淚痕,取而代之的卻是嫵媚惹人的眼神
與如花嬌艷的笑容。
小玄怔坐石上,衹瞧得兩眼發直。
飛蘿在他跟前屈膝跪下,輕聲道:「小玄,昨晚妳是不是很難受?」
「嗯……」小玄迷糊應道,突然醒悟,趕忙改口:「沒有沒有。」
「真的沒有?」飛蘿盯著他,兩丸漆眸水汪汪的。
小玄不覺一陣口幹舌燥。
「不老實喲。」飛蘿笑吟吟道,嬌軀朝他愈貼愈近,獨有的香氣絲絲飄至,
把男兒熏得心旌搖蕩。
「師叔,妳……妳……」小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昨晚明明抵死相拒,今
兒卻怎這般親熱起來?
「我怎麽了?」飛蘿忽然低聲道:「妳還想不想我?」
小玄張開了嘴巴,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不說我可走啦。」飛蘿盯著他薄嗔。
「想!好想!想死了!」小玄急道。
飛蘿甜笑,長起身子在他唇上沾似地親了一下。
小玄張臂慾抱,誰知卻給她分臂攔住,正不明白,已見她低下身子,潤澤的
朱唇從自己的下巴開始親吻,然後是喉結、胸口……一路慢慢地細細地游滑下去。
「那就讓我好好補償妳吧。」飛蘿邊親邊語,聲音軟膩得勾人魂魄。
小玄心中狂喜,見她分開自己的衣襟,粉面埋入衫中,陡感胸膛燙熱,濕濡
的朱唇已軟軟地覆在一邊乳上,不覺麻了半邊身子。
飛蘿細細舔舐,時而撥舌柔掃,時而合齒輕噬,直至男兒繃緊的身子輕抖起
來,這才往下移,一邊繼續親吻,一邊用手鬆解他的腰帶。
緊在裏邊的焰浣羅露了出來,飛蘿瞧了一眼,兩手捉住小玄褲頭,緩緩朝下
褪去。
怒賁地肉棒一躍彈出,把內褲撐起個高高地帳篷。
飛蘿咬唇嬌笑,美目朝上掠了一眼,螓首緩緩朝前移去。
小玄心頭突突狂跳,很快就難以置信地瞧見飛蘿張開無比誘人的艷艷紅唇,
將裹覆著內褲的巨棒含入嘴裏。
「唔……」小玄悶哼,雖然隔著一層衣布,但已能清楚地感受到飛蘿口中的
溫燙與濕濡,然更惹人的其實是視覺,他緊緊地盯著,把女人那勾魂奪魄的一舉
一動全部收入眼裏銘刻心底。
飛蘿時吞時吐,時舔時舐,高高撐起的帳篷很快就給打濕潤透,清晰地勾勒
出裏面巨物那遒勁有力的線條來。
小玄大口喘氣,忍不過處失聲哼吟。
飛蘿在底下瞧了瞧他,玉指輕點帳篷笑道:「想不想放它出來?」
「快!」小玄哼。
飛蘿兩手勾住他內褲褲頭,慢條斯理一分一寸地往下拉,直把男兒惹得心如
火燎。
驀地赤影閃晃,紅通通的巨棒猛地彈躍了出來,金澆鐵鑄般朝天怒翹。
飛蘿細細嬌喘,抿著嘴瞧了又瞧,這才用手輕輕把住,張啟朱唇再度覆上。
這回再無絲縷阻隔,滋味自是與先前大不相同,小玄通體繃凝,陣酥陣悸地
感受著美妙絕倫的滑嫩與專心極致的惹逗,再接著飛蘿抬眼望上來的脈脈目光剎
那,心中驀而迷醉:「她竟然親我這裏!師叔竟然親我這裏!」
飛蘿舔吮一陣,開始吞吐起來,蔥指勾環住玉莖根際上下套落。
小玄銷魂蝕骨,通體一陣酥麻乏力,不覺後仰,衹以兩肘支住身軀。
飛蘿吞吐漸急,還時而在棒端重重地咂吮,時而竭盡全力強往下套,讓男兒
的巨碩棒頭直闖到嬌嫩的喉關去。
饒是如此,怎奈男兒委實長巨,始終剩餘近半截在外。
小玄愈喘愈劇。美極間突然坐直身子用手扶抱住飛蘿的玉首,擺腰聳股盡情
挺送。
「唔……」飛蘿嬌聲悶哼,黛目緊蹙,但兩手卻放開了捧住的巨莖,改去支
撐石面,任男兒恣意癲狂。
小玄爽不可言,抽勢急如流星飛瀑,貪戀美人喉嚨深處的至絕嬌嫩,倏地稍
稍又往前迫,殊不知先前已達極限,再深這寸餘,便猛地突過美人的喉關,不知
去到了哪裏。
飛蘿忽然掙扎起來,雙手用力推他。
小玄心中一驚,急忙抽槍退後,把整根巨杵全退出美人的檀口。
飛蘿滿面通紅,美目溢淚,捂著喉頭一陣劇烈幹嘔,趴跪再石上急喘不住。
小玄急忙幫她撫胸拍背,心裏直罵自個該死。
「小壞蛋,這麽狠的,妳想嗆死我嗎?」飛蘿薄嗔,面上卻無絲毫埋怨之色。
小玄感激,心中愛焰更是高熾千丈,瞥見她嘴角迷人地殘挂著一絲晶瑩涎沫,
猛地俯首過去,覆唇就吻。
飛蘿嬌吟,藕臂環起,勾抱住他的脖頸,唇啟送舌,與他熾烈熱吻。
兩人纏綿,小玄慾焰愈熾,突一把將飛蘿翻壓在下,兩手齊發急扯其衣,尚
未剝盡,便迫不及待地頂開美人的兩條乳凝似的白腿,挺杵抵向閃露出來的桃源
花溪。
飛蘿見他如此情急激動,心頭也火熱難抑,一手悄往下探,捏住龜頭引往玉
蛤,孰知才到縫前,男兒驟然腰股齊振,鐵杵猛地脫手而出,瞬已深深地刺入了
嬌嫩之中。
「啊!」嬌啼聲中,小玄勇往直前,硬如鐵鑄的火熱巨棒一路強推,擠開重
重疊疊的團團肥滑,直奔誘人萬分的縱深。
飛蘿上身陡然弓起,喉底又發出一聲令人驚心動魄的膩哼,卻是嬌蕊已陷。
小玄滿意地吁了口氣抵緊美人,這才去剝扯她上面的衣裳束胸,把那對巨碩
如瓜肥美如膏的迷人雪乳放了出來,又把鐵莖深揉須臾,探準花心位置,猛地暴
風驟雨地大聳大刺起來。
飛蘿嬌喘吁吁,蠻腰肥臀隨著男兒的抽刺搖擺拋跌,花內早已涌泉滴蜜,潤
遍鐵莖,驀地失聲,咿咿呀呀地哼啼起來。
小玄兩手支地,抽聳間猛俯下頭,一口叼住了飛蘿的美乳大力咂吮。
飛蘿玉首左右急擺,身上出了層細細香汗,泛起的光澤令得如乳凝就的嬌軀
益發誘人。
小玄瞧得心癢,突然將她抱起,緊緊地摟在懷裏上下聳弄,享受她那嫩滑肌
膚的交貼厮磨及兩衹肥美巨乳的彈甩揉搓。
「這樣好……好……」飛蘿嚶嚀嬌哼。
「好什麽?」小玄盯著她問。
「沒……沒什麽……」飛蘿支吾道,這樣的姿勢這麽近的距離,她那絕色花
顏與羞澀神情根本逃不過男兒的眼睛。
「說!」小玄捏捧住她的兩瓣肥臀,上下拋椿。
「沒……沒有啦……啊!啊!」飛蘿叫了起來。
「告訴我!」原來小玄手上加了力道。
「停!停!等會兒!」飛蘿又喘又喊。
「不說不停!」小玄喝,這下不但捧著她拋椿,還在底下朝上猛聳。
「啊!啊!」飛蘿尖啼,失神道:「我說我說!」
小玄緩下攻勢,飛蘿玉首俯來,香腮貼著他臉細細聲道:「這樣好深,好著
力,老是碰著那兒……」
小玄心中酥麻,問道:「老是碰著哪兒?」
飛蘿咬唇睨他,滿面暈酡。
「哪呀?」小玄心中明白,卻仍追問。
「就……就這……妳現在碰的地方……」飛蘿細如蚊聲。
「這裏?」小玄扶著她挑挑抵抵,頂住花心暗力揉刺。
「壞蛋,妳還……還故意!」飛蘿一陣酸軟,聲都顫了。
「不舒服?」小玄問。
飛蘿搖搖頭。
「師叔,妳這裏好柔軟。」小玄與她額抵著額。
「喜不喜歡?」飛蘿低語。
「愛死了!」小玄道。
「那妳就來,不過那兒剛開始輕點,要不很難挨的。」飛蘿暈著臉指導。
「原來如此。」小玄心道,遂又捧抱著她椿提起來,這次輕抽緩送如同柔風
細雨。
誰知飛蘿的反應卻比先前更加厲害,眼媚似醉頰赤若燒,花底膩汁泉出,流
得兩股滑不溜手。
小玄貪戀無比,每每深送至底,頻頻去碰她那花心,他與飛蘿相歡還是頭一
次這麽柔緩仔細,潛心勾弄良久,竟然把那妙物的形狀大小摸探出了個大概,心
中酥酥蕩蕩:「原來是這樣兒,同水兒、夭夭她們又有不同,肥美之度則衹有五
姐姐尚可一比。」
他細細品嘗,愈感哪妙物美不可言,加上花蜜浸潤已久,驀地莖身暴漲炙如
熾炭,勃然現出玄陽盤龍杵的本相來。
「啊……好漲……又變那……那樣了!」飛蘿打了個哆嗦,花徑不馳反束,
緊緊收縮。
小玄衹覺美人瓤內陣陣箍束,糾纏得抽送十分吃力,然卻愈感爽美,不覺間
抽送再度趨急,力道也一下比一下重了起來。
「別老碰……碰那。」飛蘿喘道。
「這樣也不舒服是嗎?」小玄虛心求教,衹覺變化後的寶杵極是敏感,愈能
感察女人內裏的玄機,滋味益發美妙,連把漲得硬如金鐵的雄碩龜頭去揉刺嫩心。
飛蘿搖頭,朱唇張了張,卻半天沒見聲音出來。
小玄瞧見她嬌美無力的可人模樣,心中熬將不過,猛又暴風驟雨起來。
飛蘿啼如流水,更是說不上話來。
小玄狂抽正急,驀而一滯,抱著美人整個僵住。
「嗯?」飛蘿一愣。
「我……我……」小玄支支吾吾。
「要出來了?」飛蘿立時明白。
小玄漲赤了臉。
「那就來吧。」飛蘿嬌喘道。
「該死!這次怎麽又……又……」小玄咬牙苦忍,本還期望使出綺姬教他的
九鼎還丹訣挽回局面,然卻發覺為時已晚,半點不明白怎會突然崩潰。
「沒事啦,想出來就讓它出來好了。」飛蘿柔聲安慰。
小玄驟又猛聳起來,記記盡根,下下至底,倏地朝上傾力一頂,刺住美人的
肥美嫩心突突狂射。
「唔……」飛蘿悶哼,黛眉緊縮地在男兒懷裏挨受了片刻,香肩驀縮,腴潤
的嬌軀竟也一下下抖了起來,卻是給小玄那最美女人的玄陽寶精惹丟了。
兩人相擁靜泄,舌交肢纏迷蒙對視,如痴似醉,幾慾化去。
小玄終于鬆弛,勾住美人一起躺倒下去。
「明明覺得還有一會的,卻不知怎麽,突然就不行了。」小玄面紅耳赤地喘
道,對自己的表現極度不滿。
「誰叫妳啊,老是去碰人那兒,都提醒妳了。」飛蘿咬唇道,一根蔥指在他
胸口劃來劃去。
「都是師叔太誘人了。」小玄喃喃道,似乎猶在回味。
「活該,還來怪我啦?」飛蘿薄嗔。
「沒有沒有,是我貪心。」小玄趕忙表明態度,低低聲道:「師叔那兒,真
是太美妙了。」
飛蘿頰如桃染,怔怔地盯著他的胸口若有所思。
「在想什麽?」小玄察覺。
「小玄……」飛蘿慾言又止。
「怎麽了?想說什麽?」小玄問。
「仔細感覺一下,妳這裏怎麽樣了?」飛蘿卻指著他胸口問。
「咦……」小玄忽然皺眉。
「覺得怎樣?」飛蘿有些緊張起來。
「唔……好難受!」小玄猛地捂住胸口叫道。
「真的?怎個難受法?」飛蘿吃了一驚。
「真的。」小玄笑道:「這裏好想師叔,想得好難受,想得好心疼。」
「壞蛋!大壞蛋!」飛蘿大嗔,用力掐他手臂,然卻大大地鬆了口氣,一雙
美目深深地凝望著他,兩丸水眸似籠罩著一層迷蒙的薄薄煙霧。
小玄亦在凝凝瞧著她,眼中盡是濃濃的情意與眷戀:「師叔,這是真的,雖
然妳現在就在身邊,可我卻怎麽都覺得抱不夠看不夠想不夠,不知如何似好。」
「那我走了妳怎麽辦?」飛蘿咬著唇道。
「不知道,也許我就快死了吧,」小玄愁苦萬分道。
「胡說!妳是玄狐,永遠都不會死的!」飛蘿輕叱,終似下定了某個決心,
支起身子朝上爬去,凝脂朱唇貼到他耳心,用充滿誘惑的聲音道:「還想不想要
更舒服?」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20 16:57
第六回 贈丹
「要!」小玄即應,將懷中美人抱得緊緊的。
他天賦異稟精力極旺,說話這片刻間,微微軟落的巨碩竟已悄然勃起重振雄
風,硬邦邦地抵在飛蘿的腹下。
飛蘿道:「妳不是想學雙修之術嗎?那我現在便教妳一樣要不要?」
小玄大喜:「不要一樣,我要妳教多多的。」
「貪心鬼!小心貪多嚼不爛喲。」飛蘿橫了他一眼,于是輕聲訟唸,傳授秘
法口訣。
小玄認真聽著,遇著不明白之處便開口發問。
飛蘿耐心傳授,唸完口訣,又把其中的難解之處一一細細剖析。
小玄越聽越感奇怪,竟然覺得這功法似曾相識,不由一陣迷茫疑惑。
飛蘿見狀,衹道他沒聽懂,安慰道:「慢慢來,這功法頗為難學,與其他類
功法很是不同,一時不明白也不奇怪。」
誰知小玄卻道:「待我試試。」當下心中默唸口訣,依法提運真氣,初時還
有些生澀呆滯,周天數轉後,真氣便開始流暢自如起來,忽然笑道:「有趣有趣!」
飛蘿微微一怔,道:「什麽有趣?」
「妳教我的這個功法啊。」小玄道。
「氣脈走得起來嗎?」飛蘿有點意外。
「當然走得起來,而且乖乖地挺聽話。」小玄道。
「走到哪兒了?」飛蘿忙問。
小玄閉目感覺,唸到:「剛過氣海哩,現在正在石門……走到關元了……」
飛蘿睜大了眼睛。
「到中極了啊……」小玄輕叫了一聲。
「氣脈散掉了是嗎?」飛蘿問。
「不是,怎跳到大赫去了?」小玄道。
「沒錯啊,中極之後就是要跳轉大赫的,這一關最難!」飛蘿面露驚喜之色。
「啊,又跳回曲骨這邊來了……」小玄道。
飛蘿屏住了呼吸。
「到會陰了……」小玄突然睜眼。
飛蘿急忙探手下去,握住了壓在腹下的玉莖,驀感手心傳來一陣細密震蕩,
不禁目瞪口呆。
「呵!真有趣,怎會這樣的?」小玄亦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動。
「第一次運轉就成功了?」飛蘿呆呆道。
「這也不是很難啊。」小玄得意道,衹覺飛蘿教的這個功法要比綺姬教的九
鼎還丹訣容易多了。
飛蘿難以置信捏握了幾下,但覺男兒的鐵棒的的確確是在不住震躍,且有愈
來愈強劇之勢。
「師叔,這功法叫什麽名字?」小玄問。
「叫……叫入宮訣。」飛蘿暈著臉道,聲音細若蚊吶。
小玄見她嬌羞不勝,不禁心中一蕩,遂環臂將她勾抱上來,笑嘻嘻道:「這
功法有什麽妙用啊?」
「待會兒就知道了。」飛蘿低低聲道。
「這樣子,會很舒服是嗎?」小玄盯著她悄聲道。
飛蘿不語,這時連耳根都紅了。
小玄衹道自己猜對,心中銷魂,一個翻身把她再度壓在身下,笑道:「作業
既已完成,那就交給老師打分啦!」說罷,陡用膝蓋頂開美人兩腿,挺莖對準玉
蛤,不由分說,一槍挑了。
「妳先散掉這功法,等我說的時侯再用。」飛蘿輕喘道。
「為什麽?」小玄新學奇技,急慾試鮮,遂把震蕩不止的鐵莖直送池底,尋
著花心,緊緊抵住一陣研磨。
「啊……」飛蘿登時斷腸似地顫啼起來,雪膩腰肢蝦子般高高拱起。
「哇呵,果然厲害!」小玄又驚又喜。
「先別用,這功法很……很耗真氣的!」飛蘿顫叫道。
「嘩!一下子就讓師叔這模樣了……」小玄眼睛發直地盯著兩人的交接處,
但見花縫中水光閃爍如泉涌冒,打得周圍毛發盡濕。
「快散功!」飛蘿又哼,手推男兒,下體朝後縮去。
「等會,我真氣可足著呢。」小玄興奮非常,哪裏肯聽,兩手捉按住慾逃的
美人腰肢,依舊深揉狠抵強襲花心。
「這樣不……不行的……妳聽我說……」飛蘿嬌軀掙扎蠻腰急擺。
「妳說妳說,我在聽哩。」小玄應道,衹覺美人的嫩花給研磨得急劇腫脹起
來,且變得軟爛如酥,正不由自主地貼吮著龜頭前端,爽得直抽冷氣兒。
「聽話啊!我要生氣了!」飛蘿繃起了臉。
小玄最怕她這樣子,急忙散掉真氣,撤去功法。
「壞蛋,不教妳就好了!」飛蘿大口喘氣,嬌軀寸寸顫軟,似給抽走了許多
骨頭。
「那樣不是狠舒服嗎?」小玄道,俯下身去百般撫慰溫存。
「就是不舒服!」飛蘿嬌嗔,用指尖抹去不知何時挂在眼角的一顆晶瑩淚珠。
「真的?我以為……」小玄誠惶誠恐。
「妳知不知道,這功法好霸道的。」飛蘿道。
「那我不用了。」小玄道。
「誰叫妳不用?」飛蘿瞪著他道:「我是叫妳等我說的時侯再用。」
「等下就不會不舒服了嗎?」小玄不解。
「傻瓜,妳聽我的就沒錯。」飛蘿沒好氣道。
「好好,全聽妳的。」小玄點頭如雞啄米。
「那妳怎麽賠償人家?」飛蘿睨眼瞧他。
「怎麽都行,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小玄心甘情願道。
「我要妳上刀山下火海幹嘛?」飛蘿面上又回復了先前的誘惑之色,藕臂勾
下男兒脖子,唇貼他耳邊輕吐:「我要妳讓我舒服……」
「遵命!」小玄笑逐顏開,又再與她歡好起來。
巨石奇大,兩人調雲弄雨顛鸞倒鳳,卻已從東到西由南至北幾乎歷遍。
飛蘿動情之極,嬌狀百出媚態千呈,忽然嬌哼道:「小玄,這樣真好,妳越
來越……好了。」
小玄終于有所領悟:「原來師叔喜歡這樣,我越是溫柔,她便越發快活哩。」
此時兩人已來到大石邊上,飛蘿背靠一面弧起的蓮瓣狀石上,兩條修長雪腿
勾在男兒腰頭,頭頂烏雲早墜鬆鬆的披散下來,遮去了半邊花容,露出的半張臉
上盡是如痴似醉的迷亂春情。
小玄徐徐抽送,不時俯首過去與她親嘴蜜吻。
飛蘿有如融化一般,目中含潮帶露,膚上香汗淋灕,花底更是蜜滴泉流,塗
抹得兩人腿腹俱滑私下皆黏。
小玄衹覺她那花內嫩瓤愈收愈緊,不由有些把持不住,但這次早有準備,趕
忙悄悄使出九鼎還丹訣,將精關牢牢鎖住。
「快點……可……可以……快一些了。」飛蘿細細喘道。
小玄如聞綸音,挺腰擺股一陣疾挑猛搠,驀地昂首暴震,久浸花蜜的鐵杵再
一次現出了玄陽盤龍杵的本相來。
「啊!啊!」飛蘿反應頓劇,緊緊勾在男兒腰後的兩衹晶瑩白足繃挺得筆直。
小玄朝下望去,衹見美人玉蛤已給暴漲的巨杵抽扯得觸目驚心,兩瓣原本異
樣肥美的蛤唇此刻竟給撐成了一圈亮亮薄薄的細肉環兒,緊緊箍在棒身之上,至
于唇內的兩條赤蛤肉兒及玉蛤上角的迷人嬌蒂則是時隱時現,不時隨著自己的抽
退與內裏的嫩脂粉肉一塊給翻拉出來,妖艷絕倫的盛開在巨杵周圍。
「好美!師叔妳好美!」小玄顫抖著聲道。
飛蘿咬唇凝眉,仿佛苦不堪言,卻突然哼道:「要……要丟了……」
小玄聞言,心中熾焰聚如油潑,當下收腰束腹凝肌蓄勁,就要傾力衝殺。
「等等……妳先聽我說……」飛蘿叫道。
小玄趕忙剎住勢頭,聽她說話。
「還記得適才教妳的功法嗎?」飛蘿問。
「記得。」小玄道。
「待會我……我丟身子時,妳就立刻使出來。」飛蘿低低聲道。
「嗯。」小玄百脈賁張地應。
「還有,妳先忍者別出來,一定要等到我說好才行。」飛蘿半通不通地續道。
小玄心中雖覺奇怪,但仍一口答應。
「來,讓我永永遠遠記住這一刻好嗎?」飛蘿兩手輕輕捧住他的臉,凝望他
的目光中盡是濃得化不開的盈盈情意。
小玄深深地吸了口氣,猛地將腰一擺,把臀一聳,大刀闊斧地衝刺起來。
飛蘿陡然嬌啼,宛轉似鶯勾魂奪魄。
小玄發狠鼓搗一陣,猶嫌力道不夠,突而將環在腰頭的兩條凝乳美腿解開,
拿住兩衹春筍白足高高地挂在自己兩邊肩上,然後兩手撐地,腰股直上直下狠椿
猛聳,果覺遠勝先前,似乎全身重量都通過龜頭送到了嫩花心上。
飛蘿通體繃凝,驀地住了嬌啼,哆哆嗦嗦地嚶呀道:「啊……啊噯……準備
……我……我丟……要丟了……」
小玄拼盡全力,椿聳得愈重愈疾,忽見她那兩衹巨乳峰際的兩顆奶頭勃然抽
搐了起來,一眨眼,數道細細白色乳柱已激射而出,暖暖淋灑在自己胸口上,就
在這瞬,龜頭亦驟然酥麻,刺在花房內的肉棒忽給大股東西澆著,軟軟燙燙的美
不可言,他心裏牢記飛蘿的叮囑,顧不得仔細品享,急忙運提真氣,使出了先前
才學的秘術,龜頭頓時震躍起來。
「抵緊我……」飛蘿慾仙慾死地哼吟。
小玄即時依言深刺,將振跳不止的大龜頭緊緊頂在了她的嫩心子上。
這入宮訣厲害之極,倘在平時使出,女子片刻即丟,何況飛蘿此時正在丟泄,
但她心有所唸,竟于此刻強行調御起真氣來。
「妳用力……頂進來……」飛蘿顫聲喚道。
「什麽?」小玄一時沒聽明白。
「繼續用力……頂進我心子裏面來……」飛蘿邊丟邊哼。
「啥?還要再進去?」小玄睜大了眼。
飛蘿點頭,在震躍的頂聳中丟得死去活來,綢緞似的墨發披墜一邊胸前,更
襯得她的肌膚白如凝乳。
「還能再進去?」小玄張大了嘴巴。
「能……快……」飛蘿昏昏哼道。
小玄遂挺腰前迫,果覺龜頭似乎朝前陷入了稍許,抵著什麽奇滑之物,登時
美得直打顫兒,原來前端已揉入花心眼兒之中。
「用力……要……全部進去……」飛蘿哼吟道。
「全部?」小玄衹覺不可思議,但他心中最是信服這個女人,于是繼續發力,
朝前強頂。
飛蘿汗如漿出,卻是在悄悄運轉真氣,奮力施展秘法開啟自己的玉宮之門。
小玄滿面漲赤,他的大半個棒頭已陷在美如肥脂的花心之中,前端更是噙貼
著花眼內的奇美妙物,如非依仗九鼎還丹訣鎖住精關,怕是早已流彈飛射一瀉千
裏了。
「唔……」飛蘿倏地悶哼,又有數股膩滑花漿奪路而出,甩灑在震跳不住的
大龜頭上。
「進不去了。」小玄美得直咧嘴巴。
「不行……一定要進去!」飛蘿咬牙哼道。
「可是……」小玄加勁努力,雖感美人花心出奇嬌嫩,然而就是無法再進一
步,忍不住問道:「為什麽還要再進……進去?」
「我要讓妳好起來!我一定要讓妳……」飛蘿忽然激動起來。
「什麽?」小玄聽得雲裏霧裏。
飛蘿驚覺失言,趕忙改口,柔聲道:「小玄妳不想同我……同我融為一體嗎?」
「融為一體……」小玄心頭驀酥,細細地咀嚼著她的話兒。
「來……我要妳進來……進到深深的地方來……進到最深最深的地方來……」
飛蘿目迷如醉滿面暈酡。
小玄銷魂蝕骨,腰杆一挺繼又奮力前突,顫跳不住的巨龜猙獰畢露,在已給
撐開的嫩花眼內又啃又噬,可是無論如何努力,始終不見分毫進展,反倒激惹得
美人花蜜橫流玉漿頻吐,不由再次遲疑了起來,喘息道:「真能進去嗎?這麽…
…這樣子不會傷著妳吧?」
「一……一定行……不會傷著我的……妳加油……」飛蘿口中不住鼓勵,面
上卻不知不覺流露出一絲惶惑畏怯之色來。
小玄瞧見,心疼道:「要不不要了,這樣已經很……很……」
「叫我……妳叫我……」飛蘿夢囈般呻吟。
「師……師……」小玄叫到一半,心底驀地情懷激蕩愛唸翻涌,不知哪裏來
了勇氣,輕輕喚道:「阿蘿!」
飛蘿通體驀震,喜訝萬分地睜開眼瞧他,目中驟而淚光點點。
就于此刻,小玄倏感花心嫩眼裏一鬆,震蕩不止的雄碩龜頭竟然開始緩緩前
進,一點點地朝更深的地方陷入。
「呀……」飛蘿尖啼半聲,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阿蘿!」小玄凝視著她輕喚,雖仍步履艱難,但畢竟已在前進,他小心翼
翼地重復著抽出與戳入的細小動作,一下比一下用力,也一下比一下更加深入。
飛蘿淚流滿面,也不知是因為動情、快美抑或難受。
正在全力以赴的小玄此刻已無暇顧她,猛感前方一滑,巨莖仿佛頂穿了花心,
棒頭不知突入到了哪兒去,緊接著團團肥美無比的油滑嫩物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過
來,軟軟地將整粒龜頭裹住,如吸似吮地不住蠕動。
飛蘿美目輕翻櫻口綻張,然卻再無一絲聲音,從未有人涉足過的玉宮終被突
破,摩擦帶來的劇烈痛楚與至極快美令得她每分每寸全都麻痹了。
小玄衹覺所挨所觸無不奇嬌異嫩滑膩萬分,龜頭忽又刺在一團蛋清似的軟滑
奇物之上,差點就要一泄而出,但他心中仍還牢記著先前的承諾,不敢動彈分毫,
顫聲哼道:「阿蘿我……我……」
「吸……」飛蘿嬌弱無力地吐了一字,內裏的嫩宮猶在本能地拼命收縮,似
乎想將突然侵入的粗硬巨物排擠出去,然卻無法如願,衹是無助無奈地夾著咬著
……
因有上次療傷的經驗,小玄聞言立時明白,趕忙強提真氣,使出了九鼎還丹
訣中的「汲」字訣來,猛覺有什麽溫潤滑膩之物從龜眼一吸而入,登時如醍醐灌
頂美到了極處,剎那見,真氣意誌皆俱土崩瓦解,他垂死掙扎地強抽幾下,最後
拼力一頂,玄陽寶精迭迭甩灑,盡注玉宮之內。
飛蘿失控地抽搐起來,雪白的乳華突又毫無征兆地從兩顆迷人奶頭再度飆出,
一注注地澆射在男兒胸腹之上,而底下的蜜汁花漿更是尿般迸出,流瀉得腿心窩
裏似打翻了白米粥一般,面上神情卻是越來越迷離慵懶,驀地玉首一歪,小死了
過去。
小玄則猶在昏昏沉沉地噴射,忽然間,他瞥見飛蘿那如雪如酥的平坦白腹驚
心動魄地凸鼓了起來,赫然隱隱顯出自己的龜頭形狀,不禁魂銷魄融,更是射得
難休難止,直至玄陽寶精幾乎燙遍嫩宮,終才通體一鬆,筋疲力盡地趴倒在玉人
身上。
「白眉大哥。」一個聲音輕輕響起。
正于洞外負手遠眺的白眉翁轉過身來,便瞧見了悄立背後的飛蘿,沉靜的面
容上陡然露出一絲詫訝之色。
這時的飛蘿仿佛大病了一場,雲發蓬鬆玉容慘淡,整個人似乎整整瘦掉了一
圈。
「讓妳久等了。」她無力地笑笑。
白眉翁凝視著她,張了張口,然卻一時無語。
「勞駕妳進來瞧下,看看小玄現在能不能承受得住妳的醫治。」飛蘿道。
兩人入洞,來到蓮形大石之上,白眉翁蹲跪下去,道:「妳封了他的穴道?」
「嗯,我想讓他多睡一會。」飛蘿道。
白眉翁狐疑地瞧了瞧她,開始在昏睡的小玄身上仔細把探起來,面上喜色漸
露。
「怎麽樣?現在他能承受得住妳的強行驅除之法嗎?」飛蘿問。
「當然可以,此時他可謂脫胎換骨了。」白眉翁掩飾不住地興奮道。
「一點危險都不會有了嗎?」飛蘿繼問。
「以他現在體內所蓄的真氣及靈力來看,我有十足的把握醫治好他。」白眉
翁道。
飛蘿輕輕舒了口氣,倦色滿面的臉上現出一絲欣慰。
「妳……」白眉翁盯著她道:「妳把內丹給他了?」
「嗯。」飛蘿輕聲應,美目憐愛無比地望向小玄。
「這小狐狸的福分當真不淺吶。」白眉翁嘆了一聲,接道:「回頭妳如何向
妳師尊交待?」
飛蘿默然不語,目光怔怔地停留在小玄臉上,仿佛片刻都捨不得離開。
昏睡中的小玄忽然開口,含糊不清地咕噥了一聲。
飛蘿凝神聽去,卻似「阿蘿」二字,,嬌軀登時微微一震。
「阿蘿……他又喚我做阿蘿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沒錯!」她思著唸著,
眼中忽而酸澀,嘴角卻漸漸勾起一抹微笑,甜美如蜜。
「不如,妳到快活島上去吧,今日之事,由我稟報聖後,她定然會留下妳的。」
白眉翁道。
飛蘿搖搖頭,終于轉過臉來,道:「白眉大哥,我該走了。」
「現在就走?」白眉翁詫道。
飛蘿點頭。
「妳還是先留在這裏歇上幾日吧,待大哥想辦法幫妳補充些真氣再說。」白
眉翁溫和道。
「不要了。」飛蘿道:「我師尊自有秘法能隨時追蹤到我,眼下我又失了內
丹,在這裏多留一刻,他的危險便會增多一分。」
白眉翁無語。
「那……白眉大哥,我就把他交給妳啦。」飛蘿朝他盈盈一拜。
「阿蘿。」白眉翁竟然罕有地回了她一揖,正容道:「妳放心,衹要我在他
便沒事。」
飛蘿又深深地望了小玄一眼,咬住櫻唇快步朝洞外行去。
「等等,用不用我送妳出去?」白眉翁道。
「不用。」飛蘿笑道:「前晚我花了一整夜的功夫,已經破解了妳的迷津之
禁。」
白眉翁望著她遠去的婀娜倩影,不禁又嘆了一聲。
長嘆。
飛蘿駕起輕風,在林海上空朝前飛掠,正在尋測出去之路,倏感丹田一虛,
心叫不妙,人已朝下墜去,衹聽嘩啦啦一陣聲響,真個人已穿過密密的樹冠摔落
在地。
所幸的是她此時飛得不高,地上又堆積了厚厚的腐枝敗葉,這才沒有粉身碎
骨。
天旋地轉了好一會,飛蘿方才撐地坐起,猛覺右邊小腿傳來一陣劇痛,衹痛
得冷汗直冒,忙去察看,不由心中叫苦,原來已給摔斷了骨頭。
她捂著腿望向四周,所見盡是茂密林木,不覺一陣發呆:「真氣竟然虧成這
樣子了……」又去試著運提靈力,發覺亦是所剩無幾,心中頓有些慌了起來。
「沒有真氣靈力,這迷林是斷然出去不的……」飛蘿心唸急轉,倏而靈光閃
過,想起還有個寶貝奴兒可以代步,心中一喜,急忙捏印唸咒,誰知連續誦唸了
幾次,卻都沒能把昆侖奴召喚出來。
「死了,靈力好想不夠……」她心猶不甘,稍稍歇息了片刻,又再重新催鼓
靈力施法召喚,可是依然如前,始終不見昆侖奴那魁梧高大的可愛身影。
「嗚……怎麽衹剩下這麽一點點靈力哇!」飛蘿懊喪地捶了下地,委屈地哭
了出來。
忽然間,她似乎覺察到了什麽,猛地轉頭望去,剎那間目瞪口呆。
原來在她旁側不遠處已經多了叁個男子,亦不知幾時來的,為首一人鳳目美
須膚潤如玉,溫文爾雅卻風神秀逸,袖口竟有絲絲薄雲淡霧氤氳繚繞,立在那裏,
便自由一派大羅太乙的氣象。
他正凝目瞧著飛蘿,面上無波無瀾,衹是目光裏流露出一絲令人莫名生畏的
疑訝之色。
「師……師尊。」飛蘿面色蒼白地喚道。
第七回 聖尊之戰
這人正是太乙玄門玄教教主重元子,身後兩個,便是他的貼身僮子清泉同白
石。
飛蘿掙扎慾起,然而從小腿折斷處傳來的一陣劇痛擊得她又再癱坐下去。
重元子仍舊原地立著,不言不語,衹是靜靜地盯著她,目光愈來愈訝,神情
愈來愈冷。
飛蘿膽戰心驚,低低地垂下了頭。
「真丹沒了?」重元子終于開口。
飛蘿渾身輕顫。
「玄狐是麽?」重元子輕輕繼問。
飛蘿依然不敢言語半字。
「他果然在這林子裏?」重元子不動聲色道。
「師尊……」飛蘿忽然額伏至地,叩首泣道:「您饒了他吧!」
重元子深深地吸了口氣,閉起了眼。
「師尊,他今已非常弱小,弱小得微不足道,這次您就饒了他好麽?」飛蘿
苦苦哀求。
「閉嘴!」重元子突斥,兩眼一睜,厲色畢現:「我本來就不會對他怎樣,
或許我還會幫他護他,可如今,是妳!是妳害了他!是妳讓我徹底地瞧清了玄狐
一脈的劣根惡質!」
「師尊!」飛蘿慟哭呼道。
「莫再叫我師尊!我沒有妳這個弟子!」重元子面上依然沒有紋絲波動,衹
是漸急的語調與凌厲的目光暴露了他心中的震怒:「妳天賦殊異,更得百珍滋補,
不日就要煉成真元大丹,若得妙法雙修,便可立時跨躍諸境飛升太乙大羅之境!」
飛蘿垂首,淚水滾滾而下。
「可是妳!」重元子微微提高了聲音:「卻不知自愛,一而再再而叁魔迷心
竅貪圖孽慾,上次給妖狐破去初元,今又耗我無數真珍,負我一片苦心,而妳自
己也會為此付出代價!從此歸于凡塵!從此墮入輪回!」
「師尊,我重新修煉大丹,絕不再辜負您的期望,衹求您饒他這次。」飛蘿
淚流滿面地叫道。
「妳內丹已失!又拿什麽來修煉大丹?」重元子怒不可遏。
「我……我重頭煉起……沒成大丹再不下山了……」飛蘿抬起頭道。
「重頭修起?好,那妳告訴我這重頭煉起需要多久!」重元子打了個哈哈,
繼喝:「妳不會再下山了!妳永遠都不會再下山了!不!便是想要輪回怕也不成
了!」
飛蘿打了個寒戰,眸中露出濃濃的恐懼之色。
重元子微一側首,喝道:「用陰陽鼎把這小賤人拿下!」
在他身後的白石僮子立啟法囊,取了一衹鑄刻著星辰日月的青鼎來。
飛蘿渾身輕抖,咬緊櫻唇閉起了眼。
「唉,好可憐的孩子。」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如仙音,似天籟,美妙至極。
飛蘿睜眼,見身旁多了個白裳女子,貌美無雙風華絕代,顫聲道:「妳……
是妳?」
「小蘿蘿,妳這又是何苦。」白裳女子輕嘆,目光裏盈著一絲憐惜。
飛蘿驀爾狂喜了起來,急扯住她衣袖:「聖後,妳快救他!他就在這裏!」
無需細表,這絕色女子正是妖界之尊小妖後。
她微微一笑,轉首望向重元子。
重元子已是滿面凝重,接著她的目光便微笑起來,道:「原來是聖後駕臨,
幸會幸會。」
小妖後道:「重元子,妳心腸可真夠狠的,如此對待門下弟子,就不怕別個
寒心?」
「本教瑣事,不敢煩勞聖後挂心。」重元子淡淡道。
「重元子,妳滿口堂皇,實則為的不過是一已之私,還道別人不知麽?」小
妖後冷冷道。
重元子眉心微微一蹙,仍然不煙不火:「所處不同,自是見解各異,吾教之
事,還請聖後莫要幹涉。」
「誰有功夫理睬妳家裏的破事,衹是……」小妖後盯著他道:「這迷林乃我
妖界中人之地,不知妳來此何事?」
重元子道:「聽聞我教下有弟子困陷此處,因此過來瞧瞧。」
「妳教弟子?」小妖後冷笑道:「這就奇了,我卻聽聞他已給逐了出門墻,
怎還是妳教中弟子?」
重元子略一沉吟,不動聲色道:「既然如此,那便告辭了,日後有幸,重元
再上快活島拜會聖後。」
「且慢。」小妖後道:「重元子,我妖界之地,豈是容人說來便來,要去便
去的?」
重元子面上勃然變色,道:「聖後待要如何?」
小妖後竟道:「想要揍妳一頓。」
重元子身後的清泉白石二僮聽得一愣,萬想不到這一界之後竟然說出了句小
女兒撒嬌般的話語來,本來緊張得連呼吸都快喘不過來,這時心中卻是一蕩,不
覺綺唸暗生,俱痴痴迷迷地呆望著前面的絕色麗人。
「聖後雖為一界之尊……」重元子打了個哈哈,森然道:「但吾也是地仙之
祖,聖後莫要欺人太甚才好!」
「妳且瞧瞧我能不能欺妳!」小妖後面籠寒霜道。
重元子面復沉靜,傲色微笑:「叁清為我故友,四帝與我平坐,聖後當日與
我大師兄鎮元一戰尚不能勝,今日就有把握奈何我麽?」
「重元子,當日玄郎遭難,當中便有妳一份大大功勞,本後早就想上鳳凰崖
尋妳,怎奈確實無甚把握,是以一直忍著,但我近來新煉一物,喚做「破元棒」
,昨兒已讓兩位大菩薩試過,想來定是叫他們銼灰不忘的了,今日亦讓妳嘗
嘗。」小妖後言罷,忽然憑空一抓,手上已多根暗紫色的短棒。
重元子凝目朝那暗紫短棒瞧去,瞳孔驀地收縮,變色道:「妳……妳怎會有
……有……」
「重元匹夫,受死吧!」小妖後咬牙嬌叱,藕臂揚處,驀似有什麽東西從紫
棒之上蕩出,剎那間風、聲音、甚至視線皆俱詭異的慢滯了下來,整座迷林竟然
劇震了一下……
天地驟暗,仿佛未世將臨。
小玄迷糊醒來,猛地吃了一驚,完全搞不清楚前眼狀況,原來此時的他正泡
在一大鼎浸滿奇異雜物的湯水之中,滿鼻異味肌膚微麻。
「怎麽回事……不會是在做夢吧?」他揉揉眼,見大鼎呈長方形狀,長近十
尺,寬約叁尺,鼎內光滑,以平淺細紋雕刻著許多驪龍,四沿則鑄著四條臨波遨
游的青龍,長長的身軀貼著鼎沿時起時伏,曲成一個個橋洞狀的提耳,在鼎外的
東西兩頭,各有猙獰夔龍高高盤起,龍口裏還咬著巨大的蟠龍把手,每條龍俱是
栩栩如生呼之慾出,入目無比震憾。
小玄呆了呆,又用力掐了大腿一下,但感劇痛鑽心,倏爾想起飛蘿來,急呼
道:「阿蘿!阿蘿!妳在哪裏?」
「她走了。」有人回答。
小玄循聲望去,就瞧見了正在一面大藥櫃前抓藥的白眉翁,他驟從水中立起,
卻猛然發現自己身上一絲不挂,忙又坐回水裏,大聲叫道:「我師叔走了?她幾
時候走的?不會又是給妳趕走的吧!」
「我想留她,但沒留住。」白眉翁淡淡道。
小玄愣住,好一會才道:「她去哪裏了?」
「不曉得,她沒說。」白眉翁答。
「嗚……為什麽要走得這麽急……為什麽不等我醒了再走……」小玄喃喃自
語,一陣失魂落魄。
「反正要走,遲走早走還不一樣。」白眉翁卻似在說風涼話。
小玄心中又急又惱,瞪著漂浮在湯水裏的各種奇異雜物道:「這些是什麽?
我怎會在這大鼎子裏?」
「這鼎叫做「聚龍」,具有煉化與辟穢之功,浸泡在裏邊的那些是藥材,很
珍稀的藥材,妳挨了一記七邪霹靂,老朽正在為妳醫治。」白眉翁道。
「我的衣服呢?」小玄叫道。
「不就在椅上麽,不過妳還是多泡一會再起來。」白眉翁朝他旁側呶了下嘴。
小玄轉頭望去,見在大鼎的左邊放著條長木椅,自己的衣褲、八爪炎龍鞭、
七邪覆及如意囊俱放其上,當即嘩啦一聲從水中站起,汁水淋灕地躍出大鼎,逕
去取衣。
「這麽快起來幹嘛?莫要浪費我的藥材!」白眉翁生氣道。
「我要去找我師叔。」小玄道,拿起準備好的毛巾草草拭了身子,飛快穿衣。
「妳要去哪裏找她?」白眉翁瞪著他道。
「到處找!」小玄穿好衣褲,收起炎龍鞭及七邪覆,一邊係如意囊一邊轉首
四顧,見此處也似山腹洞穴之中,在大藥櫃的左側有扇虛掩著的木門,遂飛步奔
去。
「給我站住!」白眉翁叫道。
小玄稍微一頓,繼續朝門急奔。
誰知眼前人影一閃,白眉翁已攔在前方。
「讓開!」小玄眉毛一挑。
「混蛋!妳去找她做什麽?」白眉翁喝道。
「妳別管!」小玄就要硬闖。
「如此糟蹋自己!妳對得起她麽!」白眉翁厲聲道。
「我怎對不起她了?」小玄一怔。
「知道麽,她為了救妳性命,已不惜大虧真氣及靈力把內丹哺與妳了!」白
眉翁道。
「什麽?她……她把內丹哺給我了?」小玄張大嘴巴,腦海裏猛地閃過在蓮
形巨石上的銷魂一幕。
「她用心良苦,妳卻絲毫不愛惜身子,傷還沒好就要到處亂跑,如此糟蹋自
己,這不是對不起她又是什麽!」白翁慍怒滿面。
小玄心中震驚,登時呆住。
「回去!再去泡一會藥湯!」白眉翁厲喝:「聽著!一十九日內,每逢寅、
午、亥叁時,妳皆須來此浸泡我調配的藥湯!若是耽誤一次,妳便會給七邪之氣
附軀蝕骨永世糾纏!」
小玄愣愣轉身,走回大鼎旁,迷迷糊糊地脫掉衣褲,重新爬進鼎裏浸入藥湯
之中。
白眉翁哼了一聲,仍走去大藥櫃前抓藥配藥。
「她真的把內丹給我了?」小玄忽道。
「這還有假!妳自個沒感覺麽?察看一下身上的真氣與靈力便知。」白眉翁
道。
小玄趕忙自運提真氣,立感異樣充沛自如,與前大不相同,又再運轉靈力,
果然也是無比豐盈流暢,跟出山之時已非同日而語。
他定了定神,又問:「我師叔沒了內丹會怎樣?」
白眉翁默然不語,拿了一碟混雜的不知名藥材過來,傾倒入大鼎之中。
小玄一把扯拽住他:「妳快告訴我!她失去內丹到底會怎樣?」
「這個因人而異,但真氣同靈力至少會喪失七、八成以上,而且重新修煉的
內丹再亦無法似第一顆內丹那般精純了,日後跨躍叁災天劫必將倍加吃力。」白
眉翁嘆道。
小玄面如白紙,竟管他早就聽聞過修行中人失去內丹會很慘。
「眼下,妳衹有好好養傷好好活著,才不負她一片苦心,日後才有可能去報
答她。」白眉翁淡淡道。
「阿蘿……」小玄心如刀絞地輕輕低喚,淚水一涌而出。
此後數日,小玄皆于白眉翁限定的時辰到山洞中浸泡藥湯。
于至其它時間,他便在迷林中瞎摸亂走,悄悄尋找出林之法,可惜始終毫無
所獲。
白眉翁在迷津幽源附近重新搭建了幾間木屋,兩人日夜相處,漸漸熟絡,白
眉翁時常戲喚小玄做「小狐狸」,小玄也毫不客氣反譏其「老雜毛」,彼此非但
沒有生氣,反而因此親近了許多。
在這期間,似乎還有數路人馬闖入迷林來找麻煩,但都遠遠不及七絕界那伙
人的實力,白眉翁每次皆是獨自前往,毫發無損地輕鬆打發。
小玄得他悉心醫治與保護,心中十分感激,又見他擅做佳肴識釀美酒,更知
曉諸界無數典故秘事,不覺對這號為「白眉玄鼠」的老妖仙刮目相看日益服貼。
這日傍晚,兩人把盞對酌,小玄忽道:「老雜毛,妳我非親非故,卻為何一
直對我這般好?敢情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企圖?」
白眉翁呵呵一笑,道:「無他,衹要妳欠我多多人情,日後知恩報答。」
小玄當然不信,盯著他道:「妳號為玄鼠,莫非與當年的玄狐有什麽交情或
瓜葛?」
白眉翁斜睨他道:「小狐狸想知道些什麽?」
小玄道:「妳說,玄狐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白眉翁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吟了口酒,道:「何為好壞?同一個人同一件事,
在妳眼裏是好,但到了另一個人的眼中興許便是惡了……」
「但凡事總有個常理吧,大多數人認為是好那多半就是好的,大多數人認為
是惡那十之八九便是壞的。」小玄道。
「屁!好壞善惡豈是以數量判定的!」白眉翁竟口出穢言,突然惡狠狠道:
「便是所謂天道,在我瞧來,亦不過是個堂而皇之的狗屁借口罷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才道:「那妳是說不出玄狐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了?」
「我不曉得玄狐是好人還是壞人……」白眉翁頓了下道:「但我知道他是一
個言出必踐頂天立地的人。」
「頂天立地的人?」小玄聽得一呆,心中驀地輕鬆起來,道:「既是個言出
必踐頂天立地的人,多半不會壞到哪裏去,那為何他的仇家卻是如此之多?就連
天庭都要追剿他?」
白眉翁冷笑道:「仇家多又能代表什麽?天庭更不見得是什麽好東西!」
小玄一陣迷茫,待要再問,卻聽白眉翁把話剎住:「不想再說這些悶事,有
些東西,時侯到了,妳便自會明白。」
小玄悶悶喝酒,怔怔發愣。
「其實,玄狐的朋友也有很多,絕不會比仇家少的。」白眉翁突又冒出一句,
目光遙眺窗外,嘴角眼裏盡是暖暖笑意。
這日小玄又在山洞裏浸泡藥湯,心中思唸飛蘿,真個無以排解,猛地想起飛
蘿贈與他的雲影寶扇,急抄過如意囊打開,就在湯水中翻尋裏邊的東西,忽然紫
彩映目,心頭一動,遂將那物取出,卻是一條細細的紫綾束胸,剎那間思緒飄蕩,
瞬時飄到了某個涼風輕拂的夜晚,某座芭蕉簇擁的亭子,不覺痴了。
「不知她眼下在哪?是否回澤陽跟我師父會合了?她失了內丹,真氣及靈力
都大大減弱,倘若仍要堅持去玉京,勢必萬分凶險……」他思著唸著,捧著紫綾
吻著嗅著,心中時而銷魂時而擔憂,旋又想到水若、小婉等人身上,然卻無可奈
何,長噓短嘆了一陣,方把紫綾放回如意囊中,又再繼續翻尋,終于找到了雲影。
小玄取出雲影,默訟飛蘿傳與給他的開啟禁咒,旋見雲霧輕涌的扇面突然一
亮,加持在其中的文字與圖案一一顯現了出來。
反正還要浸泡許久藥湯,他便背靠鼎沿慢慢玩看,初時還漫不經意,但很快
便給雲影中的記載完全吸引住了,什麽雷牛、夢龍、狐影、火蜈蚣、軒轅斬、符
力士、百步機丁、連環冥燈、開山神弩、霹靂堡壘……一款款匪夷所思光怪陸離
的機關類、御甲類奇物怪物如夢似幻般展現在他的眼前,除了少許幾種曾經聽過,
大多皆是聞所未聞。
更妙的是,這些奇物怪物除了列有名稱、出處、能力與特點的介紹外,而且
每一款都配有圖形以及制作方法、制作材料的說明,更有一些甚至標注著相關心
得,十分詳盡細致。
「這些都是阿蘿的心血啊……」小玄心中震憾,這時方知什麽才是真正的機
關術與御甲術,對比起來,以前他在逍遙峰上的瞎蒙胡搞簡直就如小兒過家家一
般,至于嘔心瀝血制造出來的那些無敵大將軍、神焰獸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破爛
玩具。
「難怪當時阿蘿瞧見我的無敵大將軍時,臉上會那麽不屑一顧,而我還寶貝
得跟什麽似的……」小玄耳根發燙,心中越發思唸玉人。
他如獲至寶,衹看得如痴如醉,直至天黑下來,滿洞昏暗方才驚覺。
小玄匆匆出洞,回木屋草草吃了晚飯,便又躲到僻靜之處細看雲影。
此後數日,但逢稍有空閑,他便會取出雲影來看,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小玄連續數日迷醉雲影之中,越瞧越是心癢,這晚泡在藥湯中忽想:「這雲
影裏邊所記載的每一款機關或怪物都附有詳細的制造之法,眼下我有大把空閑,
何不挑選哪個來試造耍耍,也好打發這無聊日子。」
此唸一起,登時撩得他舊癮大發,心中倍感興奮,當即重頭看起,仔細挑選。
然而過了許久,小玄仍未做出決定,衹覺這個挺不錯,那個也很好,有的大
感興趣,但一看所需的制作材料,就知根本無法湊齊,衹得忍痛放棄。
他瞧得眼花繚亂,目光忽給一副圖畫緊緊吸引住,那是一個人形怪物,以數
種光彩繪成,絢爛如幻惹眼之極,再去看旁邊的說明,見其名曰:魅影。後面跟
注:土遁係機關,出處天機島,因機關大師卜軒司所役,致北海大元帥瞿躍兵解
而聞名,特性:需造者之血,與造者心通,唯造者驅役,匿跡于造者影中,速疾,
善隱,擅刺殺。
「匿跡于造者影中?這個太有趣了……」小玄大為心動,忙去看所需的制造
材料,發現自己似有其中幾樣,更令他興奮的是,所需的最重要材料竟是土遁類
精怪的靈源,這讓他立刻想起了不久前在地獄之淵中擊破那巨石怪時捕獲的不明
物事來。
「那東西肯定就是石怪的靈核,十有八九屬于土遁類精怪的靈源……」小玄
越想越感振奮,當即躍出大鼎,在腰頭胡亂圍係了件衣衫,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如
意寶囊,翻尋所需的各種材料,將它們一一取出陳列地上。
他拿著雲影一邊對照一邊尋找,指尖忽在如意囊內觸著一個滑潤物事,心臟
猛地顫跳,大叫道:「該死!我怎忘了!」趕忙將那物取出,卻是衹插著一支獨
蕾桃枝的青瓷瓶兒。
「夭夭,真是對不住了,這些天四處逃命,竟然把妳忘了!該死該死!」小
玄連連自責,當即唸動禁咒,衹見瓷瓶上空蕩過一道似有若無的波動,然後一個
纖俏裊娜的身影淡淡地浮現了出來……
「夭夭,快下來!」小玄熱切萬分地張開臂膀。
夭夭的身影迅速清晰,「嚶」的一聲撲入他懷中,纖弱嬌軀顫抖不住。
「夭夭!」小玄動情地緊緊抱住,俯下唇去親吻她的秀發。
好一會後,夭夭方從他懷裏仰起臉來,如花的嬌靨上赫已滿是淚水,嚶嚶泣
道:「夭夭好想妳,想得……想得不知怎麽樣才好……」
第八回 鼎戲嬌桃
「都怪我!都怪我!」小玄吻去她的淚水,心中連罵自己該死。
夭夭哭個不停,兩條藕臂死死地摟抱住他。
小玄心中大疼,百般溫存哄慰,夭夭這才漸止哭泣。
「為什麽這麽久不找我?」夭夭望著他幽幽問。
小玄怕她擔心,衹輕描淡寫道:「最近忙著趕路,一時就忘了。」
夭夭眼圈又紅,瑤鼻一抽,似還要哭。
「不哭不哭,再哭我這裏就疼死啦。」小玄指著胸口道。
夭夭忙咬了櫻唇,強噙住淚,手兒在他胸口上輕輕揉搓。
小玄心中真的大疼起來,忽道:「夭夭,妳閉上眼睛。」
夭夭雖不明白,但還是乖乖地閉起了眼。
小玄急翻如意囊,從中取出一樣物事,一圈一匝地輕輕環繞到她頸上身上,
笑道:「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夭夭睜眼,衹見身上纏繞著條絲綢般的柔軟帶子,通條流光溢彩繽紛耀目,
美得如夢如幻,不禁呆住,訝道:「好漂亮呀……這是什麽?」
「摸得著的彩虹。」小玄微笑。
「要給我是嗎?」小桃精摸著彩虹驚喜道。
「就是給妳的。」小玄道。
「啊,好高興!」夭夭雀躍歡呼,興奮得俏目異彩漣漣,突地撲去在他唇上
親了一下。
小玄趁機捉住,抱緊她一陣熱吻。
夭夭熱情迎接,粉臂緊摟,不斷把丁香小舌送到男兒口中。
香軀于懷軟玉在抱,又是小別重逢,小玄心頭火熱,不覺有「點蠢蠢慾」動
起來。
「小玄,妳身上怎麽沒有穿衣服?」夭夭輕喘道。
「想要跟妳做游戲啊。」小玄低語,吻得更加熾烈,手上摸索亂探,隔著薄
紗與彩虹搓揉小桃精的軟綿粉乳。
夭夭嬌顏生暈,衹用那雙清純無邪的俏目水淋淋地注視他。
小玄情慾激蕩,正要將其按倒,忽見她神情一怔,咦了一聲。
「怎麽了?」小玄問。
「這味道……」夭夭皺起瑤鼻嗅了嗅,驚喜道:「好像是褚華的味道耶!」
「什麽?」小玄仍未明白。
夭夭俏目四盼,目光停在不遠處的聚龍鼎上,輕輕一掙,人已從他懷裏脫出,
如煙似霧地飄到聚龍鼎旁。
小玄忙跟過去。
夭夭探首鼎內,伸手從中撈起一小把朱紅色草兒來,撿了根放在口裏咬了咬。
「別亂吃!不知是什麽東西呀。」小玄趕緊阻止。
「果然是褚華,這個能吃的,汁水很甜的,是我以前很喜歡吃的東西。」夭
夭歡顏于表。
「妳以前吃過?妳能吃東西的?」小玄望著她問。
「能吃啊,好吃的我就吃。」夭夭道。
小玄立時想起哄她喝酒的那夜來。
「嘩,這裏邊有好多好東西哩!」夭夭探臂下去,又撈起一樣東西,卻是根
近乎紫色的枝條,其上細孔無數,形貌完全不同尋常樹枝。
「這個也能吃?」小玄怔道,看上去那紫色枝條非骨即石,似是十分堅硬。
「這個不是吃的,不過可以用來釀酒,也可以入藥,它叫龍骨珊瑚,有極好
的鎮痛之效。」夭夭道。
「妳能肯定?」小玄心中一跳,他曾聽李夢棠說過龍骨珊瑚,據傳是由一種
名為蝕龍的罕異龍類的遺骸所化,衹于天外海的少數深海中才能找到,因此十分
珍稀。
「嗯,我見過的,娘娘的丹房裏就有這東西,一定沒錯,妳瞧摸上去手就麻
麻的。」夭夭道。
小玄用手一摸,果然指掌生麻,道:「難怪我泡在裏邊覺得有點麻麻的,原
來是這東西在做怪。」心中悄忖:「那老雜毛對我還真大方,這麽珍貴的寶貝都
拿來給我用了。」
「妳泡在這裏邊?」夭夭好奇道:「妳為啥要泡在這裏邊呀?」
小玄怕她為自己擔心,隨口謅道:「洗澡唄。」
「啊!還有這個!」夭夭叫道,又再從湯水中撈起一團暗赤色的藻狀物來。
小玄見她滿臉興奮,遂問:「這個又是什麽?」
「這是蝦皇須,娘娘說過,這種東西非常滋潤,對我們桃族來說是極補極好
的。」夭夭道。
小玄心中一動,道:「那就享受享受!」說完抱起她,一縱躍入聚龍鼎中。
「啊!好奇怪,果真有點麻麻的。」夭夭咯咯笑道。
小玄見她粉肩上浮起一片細細的雞皮疙瘩,衹覺可愛無比,忍不住俯頭去吻。
「咦?」夭夭卻用腳丫踏了幾下,忽然彎下身去,從鼎底摸起一顆大小如李
的斑斕奇物來。
「又發現什麽了?」小玄邊親邊問。
「是蟾蜍石耶!」夭夭驚喜叫道,拿著奇物翻來覆去的瞧。
小玄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繼續親吻她的雪頸香肩。
「妳瞧……」夭夭手上用力一捏,驟見水線四射,那顆斑斕石子竟然匪夷所
思地縮小下去,變成龍眼般大小。
小玄呆了一呆,但這時更吸引他的其實眼前的小妖精。
「妳瞧一捏它,它就變成這麽小啦,是不是有趣得緊?」夭夭開心道,宛如
撿到了一個極好玩的玩具。
仿佛受到感染,小玄望著她的燦爛笑靨,心中莫明的輕鬆快樂起來,這種感
覺似已久違多日了。
「這種石頭會吸水的,並會將水中的雜質穢物慢慢化解掉,娘娘的丹房裏也
曾有過這東西,可是後來不知哪裏去了。」夭夭道。
小玄仍然一言不發,衹迷迷地看她。
「小玄?」夭夭終于覺察,瞧瞧他道:「妳怎啦?怎麽不說話了?」
「我們……」小玄喉頭吞咽了一下。
「嗯?」夭夭問:「我們什麽?」
「玩游戲?」小玄盯著她道。
「現在?好啊。」小桃精嫣然應道,興致盈然。
小玄猛地將她抱住,面埋粉乳,一口便把峰際的紅櫻桃兒吃進嘴裏。
「就在這裏嗎?」夭夭顫哼了一聲。
小玄不語,盡情咂吮了一陣,又吐出悄已勃翹的粉色嫩奶頭,改用舌頭舔掃
挑舐,不時還繞著嫩如蠶膜的粉暈連打圈圈。
夭夭細細嬌喘,手兒彷徨地摸撫著男兒的頭發,突然整個人軟了下去。
小趕忙勾住,讓她靠在鼎沿,一臂攬腰一手下掏,尋到了女孩的腿心裏去…
…
「小玄……妳的手……唔……」夭夭呻吟。
「怎麽樣?」小玄低語,一進入口緊箍的花徑,整根手指就完全滑膩了。
「要什麽?更用力麽?」小玄低聲問,指上又加了幾分力道,抽動變成了壓
按,速度也越來越快。
「不不……是我……我要……停……要尿尿……」夭夭顫不成聲。
小玄頓然明白,笑道:「不是尿,是要丟了。」
「停……等一會……啊!」夭夭尖啼,嬌音未止,就見嬌軀猛地一繃,此後
便如打擺子般直打哆嗦。
小玄驀感水底有股熱流沿指衝出,直奔手掌腕際,雖亦溫潤,卻無陰精那種
沾膚微麻之感,而且並不粘黏濃稠,心中生詫:「難道真是尿了?」
夭夭又繃又抖,目餳如絲靨艷似霞,櫻口顫啟聲嬌難摹。
小玄見她百媚橫生嬌不可言,衹瞧得心旌搖蕩百脈賁張,猛地扯去圍係腰頭
的衫子,就在水裏摸索迫上,拔指換杵,用炙燙龜頭剖開嫩窄花縫,緊緊頂住。
夭夭猶抖不住,吃這一挑,登又噴流吐液,盡淋男兒棒上。
小玄衹覺滿莖溫熱,龜頭更是給嫩蛤夾吮得酥麻入骨,腰臀猛地一挺,在女
孩的嬌喊聲中洞穿了嬌嫩。
夭夭如遭電殛,待要縮退,花心已給重重插著,登給撞得酸痛鑽心渾身皆痹。
小玄抽聳起來,記記出棱沒首,攪得滿鼎湯水波濤翻涌嘩啦作響。
夭夭給聳得花枝亂顛,靠得鼎沿的嬌軀越溜越下,身子從直立漸漸變成了平
躺,肩首幾要滑入湯水裏去,衹好放開男兒,用雙臂撐住鼎沿。
小玄捧握其腰,毫不費力便能連連命中花心,爽美中感覺女孩的嫩蛤至多衹
能套到肉棒過半之處,心頭燙燙思道:「夭夭真是好淺……」情動之處,更是將
她細細品弄。
夭夭快美萬分,花徑內雨飛蜜滴,但因她那蛤口與眾不同,至始至終緊閉如
箍,蜜汁除了給肉棒帶走部分,餘者幾無走漏,是以暢潤無比。
小玄衹覺她內裏漿液愈積愈多,而且變得燒滾燙人,肉棒穿梭其間,真個滑
潤如油妙不可言,不覺抽送漸漸趨疾,猛地肉棒暴漲,早早就現出了玄陽盤龍杵
的真身來。
夭夭本就抵擋不住,這時又挨受寶杵,酸癢交加的花心麻了起來,花眼深處
丟意悄濃,撐在鼎沿的左臂突然一滑,半邊身子墜入湯水之中。
小玄趕忙將她勾住,抱起來重新架放鼎沿,眼角忽在瞥著因失平衡而翹露出
水面的一衹小腳丫兒,心頭驀酥,但覺美極,遂抄起來細瞧,衹見秀氣纖巧瑩潤
如筍,不由越看越愛,捧住把玩。
「小玄……」夭夭低呼,因為一跌,那根勾魂奪魄的大寶貝從花底滑脫掉了。
小玄拿著她的足兒翻來覆去地輕捻細揉,愛不釋手。
「小玄!」夭夭嬌喚,美目盯著翹出水面的赤紅巨棒,如水的眼波中似有說
不盡的幽怨,道不完的渴盼。
但小玄仿若未聞,依舊全神貫注地擺布她那衹小腳,放在臉畔輕憐蜜愛地貼
蹭了一會,忽用唇舌去親吻舔吮。
夭夭呻吟了一聲,愈感內裏的空虛與難耐。
手中的小腳丫兒實在是太過誘人,不單雪白幼滑軟綿如脂,且還散發著淡淡
的芬芳香氣,小玄情不自禁吐出舌去,鑽入女孩的趾縫之中細細舔舐。
夭夭衹覺絲絲癢熱,不但繃緊的嬌軀軟落下來,心兒更是跟隨著男兒舌頭的
逗弄乍酥乍悸。
小玄的舌頭探索過小腳丫兒的每一條縫隙,心猶不捨,突然張嘴,一口就把
女孩那珠圓玉潤拇的趾兒整個吃了進去,如小兒吃奶般吸咂起來。
「呀……」夭夭嬌嚶一聲,再也按捺不住,一衹手兒急急溜到水下,捂住了
渴盼撫慰的嬌嫩玉蛤……
因為一衹腳兒給高高抬起,使得她的秘處距水面極近,彷徨亂動的手兒很快
給小玄發見了,他微微詫愕,猛地用手一托,將小桃精的下體抬出了水面。
「小玄……快……快進來……快跟我玩啊!」夭夭顫呼,幾根搭按在蛤嘴裏
的手指已沾滿了潤膩的汁漿,正閃爍著撩人的晶瑩亮光。
小玄吞了吞口水,道:「揉啊,再揉給我看。」
夭夭的手指便聽話地動了起來,壓按著玉蛤的上角處打圈揉動,一顆珍珠似
的粉紅嫩蒂勃然而起,線條分明地從脂團粉肉裏擠出頭來。
小玄瞧得眼睛發直,雖然歡好過了數度,但在這麽近的距離下這樣觀察這小
桃精,卻還是頭一次。
夭夭的喘息越來越急越來越嬌,手指也揉按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重,將纖茸不
生的飽滿雪阜牽扯成各種淫靡形狀。
小玄口幹舌燥,把她那春筍似的小腳丫兒放在唇前不住親吻。
夭夭忽然停住了手,蛤口倏顫,一注清膩的蜜汁猛從緊閉的花縫裏迸了出來,
流入股溝,再滴進湯水之中。
「好漂亮!」小玄輕喝。
「小玄妳跟我玩啊。」夭夭哀怨顫哼。
「寶貝,繼續揉給我看。」小玄湊前親了她大腿內側一下,壞壞教道:「把
手指放進去,放進去給我瞧。」
「放進去?」夭夭惶恐道:「不要,我怕。」
「有啥好怕的,放進去,會更舒服呢。」小玄柔聲哄道。
夭夭便試探地把指慢慢插入自己那緊緊閉合的花縫內,發出一聲低低地嚶嚀。
「對了,就這樣,深一點……再放進去一點……」小玄高興道:「然後把手
指拔出來,嗯,再放進去……」
夭夭依言而行,開始怯怯地抽動起來。
「快一點,要快一點才會更舒服。」小玄諄諄善秀,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喜
歡當這小妖精的老師了。
夭夭乖乖地加快了速度,口中不時發出勾人魂魄的嬌吟。
「是不是更舒服了?」小玄血脈賁張道,這一刻,衹覺再沒什麽比教一個天
真無邪的小女孩手淫更刺激的事情了。
夭夭搖頭,迷迷糊糊地哼道:「沒有,沒有妳跟我玩舒服。」
「我也跟妳玩啊,這就是在跟妳玩啊,別停,再快一點。」小玄一邊鼓勵一
邊親她,熾熱的嘴唇雨點般落在她的花瓣周圍。
「啊,要……要……」夭夭突叫。
「要什麽?」
「要出來了!」
「好啊,那就讓它出來!」小玄喜道。
「可我……我……」小桃精從花縫裏拔出手指,重新壓按在嫩蒂周圍揉動,
衹是這次揉按得更快更重。
「怎麽拿出來了?」小玄問。
「我不要自己出來,我怕。」小挑精慌張地顫哼。
「別怕,我就在這裏啊。」小玄趕忙安慰。
「我要小玄,夭夭要小玄,妳……妳碰我好不好?」夭夭嬌嬌急呼。
「等會兒,現在我要妳自己來,我要看妳自己來。」小玄道,其實底下的肉
棒早已硬得陣陣生痛,但因貪玩,仍然咬牙強忍。
「可我……我……」夭夭哭腔哼道。
「好夭夭,給我看,我要看!」小玄喘息道。
「嗯。」夭夭點頭,把唇兒咬得緊緊的。
「加油,揉快點!再快點!」小玄指揮。
夭夭把指揉得飛快,眉頭緊蹙眼兒緊閉,也不知是苦抑樂。
小玄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秘處,生怕美景稍瞬即過。
「出不來……」夭夭驟又嬌哼,急惱得螓首亂擺足兒直蹬。
小玄怔了一怔,忙道:「我幫妳!」說著把她腳兒挂在肩上,騰出手,將兩
根手指挖入嫩蛤發力扣弄壓按。
才沒幾下,便見夭夭渾身繃緊,倏地雪膩腹兒一弓,急急顫呼:「要……要
……」
小玄趕緊再加力道,指頭重重地扣擊花徑上壁的腫脹之處,疾如蜂蝶振翅。
「啊!」在夭夭的尖啼聲中,第一股花漿滾吐而出,澆淋得兩人指掌全濕,
眨眼間第二股接踵便至,這次卻是噴灑出來的,熱膩膩的花漿直濺小玄臉上發上,
此後直如流泉飛瀑,極是壯觀迷人。
「嘩!好漂亮!真漂亮!」小玄大聲喝彩,心裏真是愛煞了這乖乖小妖精。
夭夭痙攣不止,腰兒弓了又弓,嫵媚花顏如悸似泣。
小玄舌頭一舔嘴邊的花漿,赫然發現小桃精的陰精裏竟含一絲甜膩,不禁又
驚又喜,當即趴俯下頭,貼臉湊在花縫花瓣上吸咂舔吮,如蜂采蜜。
夭夭美上加美,在男兒的吻吮中又魂融魄化地丟出幾股混和著花精的蜜汁來。
好一會後,小玄方從花溪裏抬起頭來,俯到女孩跟前低低柔語:「夭夭,妳
好甜美。」
夭夭仿若未聞,喉底嚶嚶啜泣,神魂不知飛到了哪裏去。
見女孩媚得不成樣子,小玄心頭愈野,瞥見飄浮旁邊的一截紫技,正是夭夭
先前說的龍骨珊瑚,遂從湯裏撈起抄在手裏,竟用一手剝開蛤唇,小心翼翼地刺
將進去。
「啊!」夭夭驚呼。
小玄不語,直將手裏的龍骨珊瑚推到花徑盡頭,然後輕輕抽送起來。
「唔……不行!這個不行!」夭夭腰肢亂閃,那龍骨珊瑚雖然極輕,但卻十
分堅硬,戳著花心哪裏禁受得了,況且她剛剛丟罷,瓤內無處不是軟爛嬌嫩敏感
萬分。
但小玄迷于嬉耍,不但手上不停,且還越抽越急,嘴裏道:「試試好不好玩。」
鼎中的藥湯已有麻膚之效,再加上這更能麻人的龍骨珊瑚,夭夭衹覺花心痛
楚,但卻內外皆麻,差點便給這主子玩瘋掉了。
龍骨珊瑚久浸海底,但表面布滿細孔,說滑很滑,說糙亦糙,出入之間,但
見女孩蛤內淺處的粉嫩皮肉不時給帶出扯出,入目驚心又勾人魂魄。
小玄瞧瞧下面,又望向夭夭,見她俏目輕翻丁香半吐,但覺媚入骨中,越發
極力聳弄。
夭夭抵擋不住,兩衹腳兒一掙,倏從男兒肩上滑脫下來,緊緊地合閉起腿,
死死地夾住龍骨珊瑚。
小玄見她反應如此之劇,心中更是慾動若狂,掰開女孩兩腿抽送幾下,又給
緊緊合上,喘道:「好夭夭,再讓我玩一下!」
夭夭搖頭,衹是死死夾住腿兒。
「妳不是要跟我玩游戲麽?」小玄哄道。
「夭夭要小玄,不要那根東西。」夭夭可憐兮兮地回答,腮畔不知何時多了
一道淚痕。
小玄乜見,不知怎麽,突地邪慾悄涌,心疼間竟隱隱想把這女孩兒再度弄哭,
且又愛極她適才的嬌態,哪甘就此罷休,掠見大鼎四沿鑄著許多由游龍身子曲成
的橋洞狀提耳,心中一動,猛將女孩雙腿大大掰開,拿住腳兒一邊一衹塞入提耳
之中。
第九回 魅影
「小玄!」夭夭驚訝地望著他。
小玄握緊龍骨珊瑚,不由分說再度抽送起來。
興許是因為這天真無邪的女孩兒,興許是因為這唯命是從的小妖精,他才敢
這麽恣情肆意這麽肆無忌憚。
「不敢了不敢了!裏邊要……要壞掉了!」夭夭啼呼討饒拚命掙扎,怎奈兩
衹腳兒給套在環洞之中,腰股又給男兒緊緊固住,根本無法逃脫。
小玄百般戲耍,望著她那惹人心疼的嬌容,她那紅暈遍浮的雪膚,以及她那
因為扭曲而更加妖媚的迷人嬌軀,周身慾焰有如油潑,手上越來越重,握著龍骨
珊瑚千戳百搗。
夭夭魂飛魄散,很快就在痛楚與酥麻中掉出了第二回花精。
「舒不舒服?」小玄吻著她柔聲問。
夭夭點點頭又搖搖頭,嬌吁吁地喘道:「夭夭不要這樣玩,夭夭好害怕。」
此際的她目餳如醉香汗淋灕,模樣無比嬌慵可憐。
小玄眼勾勾地瞧她,接又東張西望,腿丫在鼎底踏了幾下,忽彎身去撈取什
麽東西。
「小玄……妳去哪兒?」夭夭正在惶惑,已見小玄站直起身,手上多了一個
斑斕奇物,正是適才告訴他的蟾蜍石。
小玄手上用力一握,擠得石中之水四下濺射,將之捏縮成龍眼大小。
「讓我下來啦?腿好麻。」夭夭央道,衹覺吊在兩邊鼎沿的腳腕給勒得陣陣
酸痛。
「再玩一會。」小玄朝她詭秘地笑了笑,握石的手悄悄地移到了她的腿心。
「啊!」夭夭猛地睜大眼睛。
原來小玄剝開了她的蛤唇,正在把蟾蜍石往花縫裏塞。
「妳……妳怎麽……」夭夭慌張嬌呼。
「好不好玩?」小玄笑問,用指將已完全塞入花徑的蟾蜍石往更深處推去。
「快……快拿出來!」夭夭急叫。
「不舒服麽?」小玄笑嘻嘻道。
「它會……會吸水,會變大的!」夭夭恐懼地叫道。
「就是要這樣啊。」小玄邪邪道。
「等會拿不出來了!」夭夭慌道。
「咦,推不動了,到底了是麽?」小玄盯著她問。
「快拿出來啊。」夭夭衹覺深處一緊,嫩嫩花心已給蟾蜍石壓著。
小玄指上加力,試著又推了幾推,不想倏地一陷,蟾蜍石不知給頂到了哪裏
去了。
「噯呀!」夭夭失聲嬌啼,原來石頭已給男兒頂進了花心下方的玉穹窿,那
裏極是嬌嫩,頓時渾身酸軟,雪膚上浮起片片雞皮疙瘩。
「哪裏去了?」小玄奇道,手指在花徑深處亂勾亂探。
「唔……」夭夭顫顫低哼,真是「雪上加霜」,不但秘窩遭侵,嫩心還給男
兒頻頻撥到觸著。
小玄尋找不到,便又退到淺處來覓,順手重重地揉摁了花壁上方的腫脹處幾
下。
夭夭驟感尿意又生,抽著氣兒叫道:「快取出來啊!」
「我不是在找麽?放心,一定給妳取出來。」小玄哄道,他遍尋不獲,忽然
想起飛蘿贈與自己內丹的那次來,心忖:「難道是跑入花心裏去了?」
「啊,它在變……變了!」夭夭衹覺腹內深處急劇漲起,原來是那蟾蜍石吸
汲了她陰中的蜜汁,開始膨脹起來。
「它在哪裏?」小玄忙問。
「裏……裏面,最裏面!」夭夭嚶嚀道。
「最裏面?沒有啊?」小玄又往深處尋探。
「下邊,下邊一點點!」夭夭酥胸劇烈起伏,都快喘不過氣兒來了。
「啊,碰到了!原來藏在這裏!」小玄興奮道,指尖終于觸著了已經脹大的
蟾蜍石,但卻不知給卡在哪裏,半天沒能勾取出來。
「快……快拿出來……漲死人了……」夭夭不住催促。
小玄努力了半天,用盡辦法,不但無法將蟾蜍石取出,反倒刺激得女孩慾丟
慾尿。
「啊!它……它……」夭夭突然嬌啼,原來飽汲了她蜜汁的蟾蜍石已經恢復
到鵝蛋大小,將趴伏在玉穹窿上的花心子高高的頂了起來。
小玄也察覺到了這個奇異變化,不禁詫訝萬分。
夭夭粉腮赤紅,難耐地直扭腰腿,攪提鼎中湯水嘩嘩作響,倏地一聲嬌哼,
從緊緊箍咬男兒手指的蛤口中迸出一注燙汁來,汁中白漿混濁,竟是小丟了一遭。
小玄再也把持不住,拔出手指,在女孩的痙攣中再一次刺入了她,巨杵趁著
如油的滑膩狠捅到底,赫將女孩的嫩嫩花心壓入池底寸餘之多。
這一下真是厲害,夭夭衹覺酸、麻、痛、癢紛至沓來,雪腹不聽使喚地一陣
抽搐,便即大丟起來,夾含陰精的漿汁噴灑了男兒一腿一腹。
小玄想不到她這麽快又丟,不覺興動如狂,當下大刀闊斧長抽狠撞,勇狠之
度遠超從前。
夭夭的嫩心每次皆給頂得深陷池底,但眨眼又給塞在底下的蟾蜍石拱彈回來,
依然高高地勃著翹著,無可奈何避無可避的承受著龜頭與蟾蜍石的下一次夾擊。
「不……不玩了不要了……我不玩了……」小桃精失聲顫喊。
但這刻的小玄哪還顧得憐香惜玉,隱覺射慾涌動,反倒一槍比一槍深入一棒
比一棒痛烈。
夭夭何嘗經歷這等狂風暴雨,不由美完又美丟罷又丟,嬌軀魂魄皆慾化去。
終于,深陷池底的蟾蜍石不知何時給頂出了丟得鬆軟的穹窿嫩窩,在小玄的
一次抽退時,隨著急流噴灑的漿汁一衝而出,「咕咚」一聲墜入湯水中。
小玄復又挑入,對比起先前有蟾蜍石的拱墊,衹覺女孩深處變得又鬆又軟,
極力抽刺了幾下,驀地精至,兩手捧住綿嫩粉股朝自己狠狠一按,鐵莖同時傾勢
聳出,刺住花心突突激射。
「啊!」夭夭尖啼一聲,支撐了數息,便在美極中昏迷過去。
「夭夭……」小玄柔聲輕喚,憐愛無比地親吻女孩的肌膚。
「小玄……」小桃精悠悠醒來。
「適才好不好玩?」小玄壞壞地問。
「嗯。」夭夭居然點頭。
小玄頗感意外,促狹道:「那……下次還要不要這麽玩?」
「嗯。」夭夭竟仍點頭,乖得叫人心都疼了起來。
小玄喜極,與她額貼著額道:「寶貝,下次我不這麽瘋了。」
誰知夭夭卻搖了搖頭。
「嗯?」小玄不解。
「夭夭好喜歡小玄適才那樣子喲,跟別的時候很不一樣呢,流了好多好多的
汗啊……」夭夭迷蒙著眼兒,似猶沉浸在先前的銷魂餘韻中,隔了會又道:「無
論怎樣,衹小玄高興,夭夭就會快樂的。」
小玄呆住,望了眼前的女孩許久,方才重新親她,唇燙似火吻如雨落。
兩人柔情蜜意,又是小別重逢,接下的日子裏,小玄夜夜皆把夭夭召喚出來,
兩人妳恩我愛濃雲密雨,真個如膠似漆蜜裏調油一般。
不知何故,夭夭化成人身的時間悄悄增長,衹是兩人妳貪我戀無暇算計,不
但沒有發覺,反而總嫌良宵苦短時如水逝。
至于其它時間,除了浸泡藥湯,小玄便苦心鑽研雲影中的機關術及御甲術,
並開始著手制造「魅影」的準備工作。
遺憾的是,他發現制作魅影所需的材料欠缺許多,而且大部分似是必不可缺
的。
但小玄始終不肯放棄,有時居然想冒險使用已有的材料來做代替。
「勉強使用別的材料代替,不知會不會又像無敵大將軍那樣招致反噬呢?」
小玄猶豫不決,泡在藥湯裏愁眉不展。
忽然間,他的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大藥櫃上。
「那裏有好多寶貝,不知有沒有我要的東西?」想到這裏,便「嘩啦」一聲
躍出大鼎,汁水淋灕地急步奔到大藥櫃前,然後一屜屜地查找起來,片刻已找到
了一樣所需的材料,不禁怦怦心跳,接下果然又找著了幾樣,衹喜得心花怒放。
如此翻尋了整個下午,他已從千百格抽屜中幾乎找到所有的所需材料。
「哈哈,老雜毛的寶貝還真不少!他糟蹋了我的千年靈鸞,我用他一點材料
也不算過分!」小玄興奮萬分,當即每樣取了一些,還順手牽羊揀了幾樣暫用不
著稀罕材料,用紙包了,分門別類收入如意囊內。
是夜,他便溜入密林中,尋了個僻靜之處,開辟出塊空地並草草搭建了個木
棚子,然後開始按照雲影中的記述動手制造魅影。
一直忙到天亮,終于搭造成了魅影的大致輪廓骨架,又調配了部分材料,制
作了幾個內部機關,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屋睡覺。
如此連續進行了五六天,魅影已由初具規模變成血肉漸豐,而小玄也從無比
繁復的制作過程中領悟到許多新的機關術及御甲術知識,但覺奧妙無窮,越發痴
迷沉醉。
除此之外,他還偶爾按照雲影中的記述修習借形術,不知是否因為之前曾聽
飛蘿剖析過其中的關鍵處與難解處,抑或別的什麽原因,進展竟是十分順利迅速,
最近一次,居然成功地幻做了一衹小小的可愛胖熊,逗得夭夭無比開心。
到了第十一天晚上,魅影已近完成,終于來到了最後的點靈階段,按雲影中
所述,需要制造者注入鮮血作為靈源。
「玉皇大帝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求妳們一定要保佑我這次成功啊……」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合掌默祈了會諸方神明,從臂上解下八爪炎龍鞭,注入離火
直氣,驀見其上鱗片逆張,朝腕口輕輕地割了一下,然後趕忙將傷處捂在魅影的
天靈蓋處,讓血從其上的槽口流入,與此同時,口中默默頌唸御役禁制。
忽然間,魅影軀上開始微微發亮,片刻後通體光芒閃閃,各種顏色的光亮繽
紛耀目,極是絢麗。
小玄興奮萬分,強抑激動繼續注血頌咒,好不容易挨到最後關頭,大喝道:
「親親水兒!」
這句當然不是御役禁制中的原本咒語,而是他自己為魅影設定的啟動口令。
但見躺在地上的身軀光芒大盛,魅影的身子開始動了起來。
小玄睜大眼睛瞧著,劇跳的心臟似要從胸腔裏蹦將出來,但是過了好一會,
魅影仍沒爬起,倒似痛苦之極般在地上掙扎。
「怎回事?按雲影中所記,這魅影應該是動如脫兔迅似閃電的呀……」他怔
怔思著,臉上的興奮漸漸凝固。
「親親水兒!」小玄又再大喝一次。
但魅影身上的光芒卻在迅速減弱,而且動作漸微漸止,終于完全不動。
「嗚……失敗了?又在哪裏出了問題?」小玄面色灰敗,對著光芒盡逝的魅
影冥思苦想,然卻找不出出問題的癥結,心焦處忍不住大呼:「寶貝妳怎麽不起
來!」
突聽旁邊有人哈哈一笑:「它要是起得來那就怪啦。」
小玄一驚,轉頭望去,卻見白眉翁笑吟吟地立在不遠處,也不知來了多久。
「妳幾時來的?」小玄訝問。
「不久,就在妳點靈的時候。」白眉翁笑答。
「妳……妳知道我在幹啥?」小玄又問。
「嗯。」白眉翁應。
「從一開始妳就知道了?」小玄再問。
白眉翁點頭。
「妳……妳怎麽會知道?妳一直在跟蹤我?」小玄瞪著他道。
「我有這閑功夫麽?每天要打發的人就夠我忙的了。」白眉翁道:「妳莫忘
了,這迷林可是老朽的地盤,又有什麽能瞞得過我的。」
小玄目瞪口呆,突然想起這些天來與夭夭的纏綿來,驀地面紅耳赤。
白眉翁似乎看破了他,笑道:「有個小妖精陪伴,日子過挺滋潤吧?」
看來這家伙什麽知道了,小玄把心一橫,豁出去道:「是妳糟蹋我的千年靈
鸞在先,所以我才拿妳一點材料來用的!」
「要用便用,用多少都沒問題。」白眉翁道。
小玄頗感異外,那些材料大都非常珍稀,想不到他竟這麽大方。
「不過,有些材料妳好像沒有用對。」白眉翁的目光掃了下魅影,接道:「
所以妳這寶貝衹能在地上躺著。」
小玄一聽,急忙請教:「哪裏用錯了?」
「妳這寶貝的身架骨是用寶瓶竹做的吧?」白眉翁反問。
「沒錯,雲影裏說這魅影用霓玉來做身架骨最好,但還說如果沒有,便使用
金精髓或寶瓶竹代替也可,衹是速度方面會差一點而已。」小玄道。
「代替是可以代替,但既然改用寶瓶竹,那麽用于別處的一些材料也須跟著
對應變換,譬如用來塗抹膚面的霞焰粉、用以維持靈源的鳳津蘭汁,它們的性相
皆與寶瓶竹衝突得很厲害,因此必須加以調煉或者幹脆更改成別的材料。」
小玄啊了一聲。
白眉翁繼道:「還有,虎煞石十分霸道,亦不能直接就這麽拿來使用,須得
敲碎後放入鬼枯滕汁叁蒸七煮拔掉其毒,方可使用。」
「這些妳……妳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小玄瞠目結舌。
「妳有問過我麽?」白眉翁道。
小玄啞口無言,好一會才道:「眼下怎辦?有什麽辦法補救沒有?」
「有,不過……」白眉翁沉吟道。
「不過什麽?」小玄急道。
「不過妳便因此而欠我一個人情……」白眉翁道。
「沒錯,我以後報答妳如何?」小玄忙道。
「無需妳報答,衹要妳答應為我做一件事。」白眉翁道。
「什麽事?」小玄問。
「還沒想到。」白眉翁眨眨眼道:「衹要妳先答應我便成,日後想到之時再
告訴妳。」
「沒問題,衹要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小玄趕忙申明。
「嗯,不會叫妳去幹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的。」白眉翁道。
「好,我答應妳,妳快告訴我補救之法吧。」小玄迫不及待道。
「把這寶貝交給我,並給我兩天時間,我幫妳重新調校一下其中的材料,然
後……」白眉翁道。
「然後什麽啊?」小玄急問。
「然後,妳把它帶到迷津幽源裏去重新再點一次靈。」白眉翁道。
「為什麽要到那裏去點靈?」小玄疑惑道。
「因為,那裏與水晶潭氣脈相接,對各種性相、品質相互幹擾或衝突的材料
具有穩定作用。」白眉翁道。
小玄陡然記起飛蘿跟他說過的水晶潭的奇效來,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我們能利用那兒化解霞焰粉、鳳津蘭汁與寶瓶竹的衝突問題是麽?」
「嗯,那裏是絕佳的煉寶造兵之地,如果妳的寶貝身上還有別的沒給發現的
問題,多半也能一並解決。」白眉翁道。
「那真太謝謝了,這兩天就拜讬妳啦!」小玄興奮道,之前的頹喪一掃而光。
接下兩日,白眉翁便親自出馬為魅影調煉材料,而小玄則緊緊跟在一旁觀望,
不時發問,白眉翁皆耐心解答,教了他不少奇妙罕異的調配及提煉之法。
「這是什麽?」小玄盯著白眉翁手上一碟色彩不住變幻的粉未問。
「幻焰鸞骨粉。」白眉翁道。
「這個……」小玄道:「這個要用在哪裏?雲影裏面沒有提到這種材料啊。」
「我要把它加入魅影外表的塗抹材料中。」白眉翁道。
「這樣亂加東西沒問題嗎?」小玄吞吞吐吐道。
「當然沒問題。」白眉翁睨了他一眼。
「妳能確定嗎?」小玄擔心道。
「嗯。」白眉翁應了一聲,就要把碟中的粉未倒入面前沸騰著湯水的小鼎中。
「等等。」小玄急忙抱住他的手臂:「妳真的能確定麽?妳憑什麽能確定?
「就憑我數千年來對材料性相的了解與研究。」白眉翁瞪著他道。
小玄這才放手,幹笑道:「這就好這就好。」
「放心吧,如果弄壞了妳的寶貝,我就賠妳個比它好十倍的如何?」白眉翁
沒好氣道,粉未倒入沸湯之中,登時撲騰起大片絢麗焰光,煞是奇妙。
「沒事沒事,妳盡管試。」小玄笑容可掬,心裏七上八下。
「我覺得用它來加強霞焰粉,效果應該會更好。」白眉翁拿衹大木勺攪拌著
湯水道。
「嗯,多謝多謝。」小玄口是心非的笑道,心裏衹祈求別出什麽差錯足矣。
「不用謝,這幻焰鸞骨粉本來就是妳的東西。」白眉翁道。
「我的東西?」小玄一怔。
「是啊,它便是從妳那衹靈鸞身上提煉出來的材料。」白眉翁拋下木勺,拍
了拍手。
「啊,妳不是把那衹鳥兒拿去做菜了麽?」小玄摸不著頭,記得當時還因此
差點跟他翻臉。
「做菜的是一部分,那衹鳥兒身上還有一些地方提煉成材料更好,比如它的
骨頭,內臟,血液還有毛發。」白眉翁慢悠悠道。
小玄呆住。
「放心,那些材料等妳要離開這裏的時候,我會交還給妳的。」白眉翁繼道。
小玄不由分說地一把緊緊捧握住他兩手,感激得聲音都給梗住了。
白眉翁使勁抽回手去,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 *** *** ***
兩天後,小玄抱著經白眉翁校煉過的魅影進入迷津幽源,將它放躺在蓮形巨
石中心。
他再次合掌默祈了諸方神明,這回大大地擴大了範圍,一氣唸出長長的名單
來:「大羅天元始天尊玄穹高上玉皇大帝未來金闕玉晨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
寶天尊太清太上老君中天紫微北極大帝勾陳上宮天皇大帝後土皇地祗燃燈古佛釋
迦牟尼佛彌勒佛藥師琉璃光如來阿彌陀如來大勢至菩薩觀世音菩薩,求妳們行行
好,保佑我這次一定要成功吶……」
小玄祈畢,狠喘了幾下,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用八爪炎龍鞭上的鱗片割破
手腕,抵放在魅影的天靈蓋上注入鮮血,同時開始默頌御役禁咒。
魅影的身軀陡然發亮,赫比前次更加絢麗燦爛。
小玄驚喜交集,強按興奮繼續頌唸,經過冗長的初始設定,終于吐出最後的
啟動命令:「親親水兒!」
剎那間,驟見光芒爆起,如彩虹似流星般一貫而出,在洞中四處飛縱疾掠,
速度衹能用駭人來形容。
小玄目瞪口呆地望著,根瞧不見光瀑中的魅影,好一會後才想到試驗控制,
當即心中唸道:「過來!站我面前別動!」
此唸方起,便見正貼洞壁飛縱的光芒疾掠過來,一眨眼已在他跟前立定。
小玄這時才瞧清了魅影此刻的模樣,衹見它通體閃耀,水晶般剔透的身軀裏
散發著變換不休的夢幻光芒,無眉無眼無鼻無口的臉面在光芒中顯得益發詭異神
秘。
「一定是成功了,我再試試他的威力……」他游目四顧,忽指著上方,心中
唸道:「把那根最大的鐘乳石給我截下來。」
魅影立時爆起,驚虹般直貫到十幾丈向的洞頂,旋聞巨響,然後就見一根給
攔腰截斷的巨大鐘乳石朝下疾墜,「碰」的驚天動地一聲墜入水中,掀濺起大蓬
水花。
小玄心中狂喜,高聲叫道:「我來追妳啦,莫給我捉著喔!」說罷提起直氣
縱身一躍,登時拔地而起,竟然直飛上高達十多丈高的洞頂。
「啊!這是怎麽回事?」他還從未有過這種無需任何憑借就能飛躍這麽高的
經歷,不禁大訝,驀爾省悟這一定是因為得到了飛蘿的內丹,從此跨入了霞舉飛
升之境。
魅影果然聽話,見小玄飛至,猛地一縱,閃電朝遠處掠去。
兩個在洞中妳追我趕,小玄衹覺身輕如風,想要去哪瞬息便至,真個自在如
意逍遙慾仙,口中大呼小叫,心中如痴如醉:「這便是飛的滋味了!我會飛啦!
我終于會飛啦!」
第十回 叁絕
饒是如此,但小玄仍然無追上疾如電掠的魅影,至始至終碰不著半點邊角。
「厲害厲害!」他驚喜交加地大贊,對自己的這件最新作品真個滿意之極,
忽然記起白眉翁來,心道:「這次能夠成功,裏邊有他一份大大的功勞,我可不
能忘記人家。」
小玄心中感激,急慾去找白眉翁道謝炫耀,當即喝道:「寶貝夭夭!」這句
自然也不是御役禁制中的原本咒語,而是他自己為魅影設定的停止口令。
驟見滿洞縱掠的魅影倏地飛來,朝他身後的影子一撲,眨眼不見。
小玄東走走西逛逛,邊行邊仔細打量自己的影子,見無任何異處,忍不住又
大聲贊嘆:「妙極妙極!真真神妙之極!」卻不知贊的是發明者、魅影還是他自
己。
他歡天喜地朝洞外奔去,剛到洞口,忽見人影一閃,卻是白眉翁進來,高興
道:「來得正好,快來瞧瞧我的魅影。」
孰知白眉翁卻滿面凝重,道:「莫要出去!」
「怎麽了?」小玄一怔。
「有人來了。」白眉翁沉聲道。
「誰來了?」小玄問。
「不知道。」白眉翁竟道。
「不知道?」小玄雲裏霧裏摸不著頭,又問:「是敵人嗎?來了多少?」
白眉翁卻道:「妳退後,我要啟動這裏的禁制。」
小玄趕忙後退,見他神情從未有過的緊張,心裏不禁暗暗吃驚,道:「敵人
很厲害是麽?」
「嗯,把迷林的禁制全毀掉了。」白眉翁道。
「全毀掉了?」小玄呆了一呆。
白眉翁口中唸唸有詞,手捏印訣朝洞口比劃施法。
「敢情是七邪界那伙人又來了?」小玄道。
「不是,上次他們闖進來,也衹是破解了出入之法,並沒有毀壞迷津之禁的
能力。」白眉翁道。
突然間亮芒大放,一片青碧的光幕如簾子般遮蔽住了洞口,但見其上細電蜿
蜒亂爬,符菉如潮滾涌,顯然是個非同尋常的法術禁制。
「那會是什麽人?還有誰比七邪界那伙人厲害?」小玄喃喃道。
「天地間比七邪界厲害的人的確不多,但也決計不少。」白眉翁道,心中沉
吟:「最強的天庭、西方、重元子叁路已有聖後阻著,這一路又會是誰?」
「眼下怎麽辦?」小玄問道。
「妳在這裏待著,我去瞧瞧來的是什麽人。」白眉翁道。
「我跟妳去。」小玄道。
「不行,妳就在這裏等著,我已啟動禁制將洞口封了,這裏相對安全一些。」
白眉翁道。
小玄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去,遂道:「他們既然能毀掉迷津之禁,這裏也不見
得妥當,我還是跟妳一起去好了。」
白眉翁搖搖頭,盯著面前的碧色光幕道:「這道禁制喚做「無解」,乃我數
千年的心血所成,雖無迷津之禁的浩大威力,但在某方面卻有獨到之處,除了本
源禁制,其內還藏有一十七道各不相同的罕異禁制,如有不知出入之法的人強行
硬闖,便會給它毀掉血肉骨髓削去叁魂六魄,萬世不入輪回。」
「這麽厲害!」小玄吸了口氣,心裏對這老人愈來愈感佩服。
「雖然天地間一定會有人能破解它,但我敢肯定數量絕對不會超過十個。」
白眉翁傲色道。
忽聽有人咯咯一笑,聲如鶯囀珠走:「也許,奴家便是那十個裏的其一哩。」
白眉翁心頭一震,赫見碧幕片片分解,驟而金虹閃掠,急忙朝後疾退。
小玄見白眉翁暴起飛退,一人則如影隨形地緊跟住他,眨眼已掠至十幾丈高
的洞壁之上,他未及反應,已見兩人停住,這才瞧清追擊白眉翁的乃是一個宮鬢
女子,衣如霓裹霞繞,豐胸細腰身段異樣修長惹人,手中握著把未出鞘的長劍,
劍鞘燦爛奪目,竟似黃金鑄就,其上寶石密綴,繁如天河星辰。
而這把未出鞘的劍尖,竟然點在白眉翁的心口之上。
小玄「嗖」地從袖中抖出八爪炎龍鞭,但見白眉翁受制,一時不敢貿然亂動。
「是……妳!」白眉翁面色灰敗,整個人被逼得緊貼山壁之上。
「許久不見啦,白眉大哥別來無恙啊。」那女子笑道,衹見她雙足凌虛,裳
垂帶止地凝停在空中。
「原來是妳,難怪能毀掉我的迷津之禁!」白眉翁嘆道。
「好厲害的禁制呢,花掉了人家個把時辰的功夫哩。」女子撒嬌般道。
地上的小玄聽見,心中不禁暗驚:「這女子到底是是誰?居然衹用了個把時
辰就毀掉了迷津之禁!」
白眉翁盯著她沉聲道:「武翩躚,妳來我這裏幹嘛?」
小玄心頭劇震:「武翩躚?她就是教中武技第一,陣法第一,機關術第一的
大叛徒叁絕武翩躚?」
「聽說……」武翩躚道:「有衹小狐狸在妳這裏,我來瞧瞧是真是假。」
小玄心中驚怒:「難道她也是來搶先天太玄的?」
「妳想幹什麽?」白眉翁低喝,面上怒色隱現。
「我想帶他離開這裏。」武翩躚輕聲道。
「妳休想!」白眉翁怒喝。
「白眉大哥,妳攔不了我吧?」武翩躚嬌笑道。
白眉翁忽然冷靜下來,不動聲色道:「聖後知道他在這裏。」
武翩躚卻笑嘻嘻道:「不管啦,就是她知道也沒辦法,況且……她眼下自個
麻煩不小,否則人家也不敢到妳這裏來了。」
「妳說什麽?聖後有甚麻煩?」白眉翁吃驚道。
「好啦,現在妳的寶貝葫蘆先交與我保管一下吧,人家可不想嘗著妳那十一
顆破真玄珠的滋味哩。」武翩躚緊盯著他,一手仍繼持劍逼迫,另一衹手慢慢地
伸向係在他腰際的青灰葫蘆。
白眉翁眼睛微微一眯。
「白眉大哥,翩躚可不想傷妳,妳莫要冒險呦,聚寶雖在鞘裏,但我的破甲
法多半也能破掉妳的護體真氣。」武翩躚微笑警告,指尖距白眉翁的葫蘆越來越
近。
白眉翁倏地朝旁一滑,閃電般貼壁斜掠,袖子搭住了葫蘆,但就這時,明明
已給擺脫的黃金劍鞘不知怎麽又匪夷所思地出現在他的胸口之上,輕輕地點了一
下。
「都說了,叫妳莫要亂來的。」武翩躚嬌嗔道,揮鞘一撩,把他腰頭的青灰
葫蘆挑了過去。
白眉翁在空中頓滯了一瞬,倏地兜頭朝下栽落。
小玄大驚,急忙提步奔去,剛慾掠起,眼前驟花,一條翩躚身影出現在他的
面前,小玄怒喝出手,八爪炎龍鞭縱橫擊出,然卻全部落空,不單如此,一把金
色劍鞘神出鬼沒地穿透了他的防線,鞘尖輕輕地點在了他的喉節之上。
這時白眉翁已從十幾丈的空中疾墜而下,重重地摔砸在水裏,濺起大蓬水花。
小玄動彈不得,朝墜入水中的白眉翁大叫道:「妳怎樣了?」
「我沒……事……妳快逃……」白眉翁斷續哼道。
「幹嘛要他逃喲。」武翩躚嗔道,人從空中飄落,立在石階之上,但手中寶
劍的鞘尖始終沒有離開小玄的喉節。
小玄這才瞧清了眼前的女人,但見頭盤龍髻耳懸碧墜,肌膚潤如明玉,星眸
湛似秋水,顧盼間風情萬千,真個天妃降世一般。
惹眼的是,在她的細細蠻腰上係著一條七彩流幻的奇異羅帶,而且左臂無袖,
裸著一條膚光勝雪的藕臂,小臂近腕處繞著幾匝墨繩,繩上係著枚暗金古錢,錢
上鑄有兩翼,煞是奇特。
小玄目瞪口呆,他早曾聽聞武翩躚是個大美女,但這瞬間還是給眼前的傾城
麗色鎮懾住了。
她雖然無法同麗絕寰宇的小妖後相比,但卻與飛蘿不相上下,而且她們兩個
還有一點甚是相似,皆有說不盡的嫵媚與妖嬈,衹不過飛蘿嫵媚多些,而這女子
卻是妖嬈多些。
武翩躚也在盯著他,眼中異彩漣漣,似乎有些詫訝。
「來啊,刺啊!」小玄怒喝。
「妳就是崔小玄?」武翩躚道。
「是又怎樣?」小玄瞪著她道。
「那先喚我一聲師伯吧,人家在叁代弟子裏邊排第七,比妳師父前面一點點。」
武翩躚含笑道。
「套什麽近乎!妳乃叛逃之徒,早非我教中之人!」小玄正氣凜然道。
「活……」武翩躚失笑道:「我不是教中之人了,那妳又是麽?我怎麽聽說
妳已給妳師父趕出門墻啦?」
小玄愣住,登時面色灰敗意氣盡消。
武翩躚瞧著他道:「看來此傳非虛哩,唉,這下妳我同為天涯淪落人,自當
相惜相憐,不如妳跟我走吧。」
「跟妳走?」小玄呆了一呆:「去哪?」
「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妳一定會喜歡的。」武翩躚道。
水裏的白眉翁忽然大叫:「莫要給她哄了!這妖女最會騙人!」
「我幹嘛要哄他喲!」武翩躚嬌嗔,對小玄道:「妳別聽他亂說。」
小玄道:「妳用劍指著我,我又怎會認妳這個師伯?」
「如今妳我皆非玄教中人,這個師伯認不認都無所謂啦。」武翩躚邊說邊收
手,垂下了劍。
陡聞小玄輕喝,炎龍鞭倏如火龍竄起,從四面八方撲噬向她。
但這聲威驚人的攻擊嘎然而止,小玄握鞭的手凝停半空,一把黃金劍鞘的鞘
尖正點在他的腕際。
「小家伙,妳哄我收劍哦。」武翩躚嘴角勾笑。
小玄面紅耳赤,好一會方道:「原來妳心裏邊一直在提防我!」
「幸好我提防妳了。」武翩躚笑道。
「妳這樣子,叫我如何敢跟妳走?」小玄眨眨眼道。
「那要怎樣,妳才肯跟我走?」武翩躚道。
「我們各退叁步,做好準備,光明正大地打一場,妳贏了便我跟妳走。」小
玄道。
「好。」武翩躚爽快地應,提步後退,剛要踏上下一級石階,便見焰光暴起,
炎龍鞭疾卷而至,襲向她的下盤。
原來小玄知她武技高的驚人,心忖常法肯定打不過,是以施以突襲。
但這次又告失敗,小玄狼狽萬分地僵在石階之上,攻也不得收也不成,因為
黃金劍鞘的劍尖正點在他的眉心之上。
「不是說各退叁步麽?妳耍賴呦。」武翩躚道。
怎麽回事?小玄心中震驚,完全不明白為何自己在占得先機的情況下還給瞬
間制住,而且就連對方如何出招都沒能看清。
這女人的武技高得也太可怕了吧。
「這叫兵不厭詐,難道妳沒聽說過麽?」小玄死撐著臉皮道。
「臉皮還真夠厚的,跟某人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武翩躚薄嗔,明
玉似的靨上忽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重新來,這次我絕不占妳便宜了。」小玄朗聲道,仿佛這時給制住的是對
方。
「啪!」地聲響,武翩躚用鞘尖在他額上輕敲了一記,收劍道:「來吧,小
無賴。」
小玄凝神靜氣,將離火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兵器,旋見八爪炎龍鞭噴出熊熊
烈火,粗巨竟達尺餘,威勢異樣駭人,心中又驚又喜:「我的真氣竟然又強了許
多啊!」
武翩躚卻垂著劍鞘,抬首望著從洞頂裂隙射入的一縷陽光,不知在想什麽。
「來了!」小玄大喝,揮鞭猛擊,但見火龍疾竄,赤焰飛騰,誰知剛出半招,
腹部已給黃金劍鞘抵住。
「還打不打?」武翩躚問。
「妳……妳到底使了什麽妖法?」小玄張口結舌。
「是武技。」武翩躚道。
「我不信,天地間哪有這樣的武技?」小玄搖頭。
「妳知道小張太子麽?」武翩躚問。
「小張太子?大聖國師王菩薩的徒兒小張太子?」小玄道。
「嗯,就是這個。」武翩躚點頭。
「當然知道,傳聞他武技非凡,罕逢敵手,曾助其師收伏魔力廣大的水母娘
娘。」小玄道。
武翩躚道:「當年他曾上鳳凰崖,點名邀我比試武技,妳猜他與我打了幾合?」
「妳曾與他比試過武技?」小玄想想道:「如果衹比武技,我猜妳大概能撐
住二、叁十合吧?」
「他在我手裏衹走了一合。」武翩躚淡淡道。
小玄目瞪口呆。
「所以妳跟我打架沒甚意思,再怎麽耍滑使詐都贏不了的。」武翩躚道:「
這就跟我走吧。」
「不信!堅決不信!以小張太子的身手,怎麽可能衹在妳手裏走了一合?這
個定是妳吹牛的。」小玄大聲道。
武翩躚嘆了一下,道:「好吧,再跟妳玩一會,我出手慢些,讓妳瞧個清楚
如何?」
小玄揮鞭又擊,這回果然瞧見了武翩躚出招,明明瞧得清清楚楚,然卻仍舊
一招便給制住。
他衹覺莫名其妙,一言不發繼又重新發動進攻,可是任他傾盡全力費盡心思,
始終都在武翩躚手裏走不出一合。常常似是武翩躚隨意舉劍等著,然後他就把自
己的額頭、眼睛、胸口、下腹……這些重要部位以不同的速度及角度乖乖地送上
門去,如果武翩躚真要取他性命,恐怕早已死掉了百十次。
小玄越打越心裏毛,脾氣幾乎全給磨沒了,忽然間對自己一直修習的武技完
全喪失了信心。
「笨蛋,妳打不過她的!」白眉翁高聲喝道。
小玄驀地驚省,收鞭止步,不再出擊。
「好啦,不玩了,這就跟我回去吧。」武翩躚柔聲道,就像是姐姐在喚貪玩
的弟弟回家。
小玄衹覺疲累之極,差點便想答應。
「千萬莫上她當,妳上世遭難,裏邊就有這妖女的一份功勞!」白眉翁大叫。
小玄一驚,猛地打了個寒戰,突然想起飛蘿說過如果自己給捉去鳳凰崖,便
會給人永世拘禁的話來。
「別聽他的,姐姐絕不會傷害妳的。」武翩躚道。
小玄退後一步。
「這裏不安全,眼下衹有我才保得住妳。」武翩躚繼道。
小玄一言不發,橫鞭胸前。
「清醒點,這妖女在哄妳!快逃!」白眉翁又叫。
「妳信他還是信我?」武翩躚輕輕地嘆了一下。
小玄警惕地盯著她。
「知道嗎?」武翩躚迎著他的目光道:「這天地間誰都有可能害妳,獨我不
會。」
小玄腳下一跺,倏地朝後疾掠。
「笨蛋!別跑呀。」武翩躚咬唇追來。
眨眼間小玄已奔出洞口,真氣涌處,幾步就掠上了空中。
此時的他真氣充盈,飛在空中,衹覺酣暢淋灕心曠神怡,比以前的陸地飛行
術不知快了多少倍。
但武翩躚如影隨形地追來,不但沒給落下,反而愈追愈近。
「怎麽辦……」小玄心唸電轉,眼見很快就會給追上,突然默唸禁咒,打開
了如意寶囊,心唸動處,一輛骷髏做成的車子飛了出來,他跨步躍上,骷髏車前
已現出一條細小如蛇的骨頭龍來,緊接著急速增長,數息間已暴成一條通體血赤
長達叁十餘丈的巨大骨龍。
武翩躚「咦」了一聲,瞬給拉開距離。
小玄心中大喜,朝骨龍呼道:「快跑快跑!能多快就跑多快!」
飛了一陣,小玄轉頭望去,見武翩躚的身影已縮小成點,似乎放棄了追趕。
「哈哈,這條龍果真好用,今兒又幫了我一個大忙。」小玄正在高興,猛見
一道絢麗彩虹弧空掠來,從他頭上飛貫而過,不禁一呆,心詫道:「此時無風無
雨,怎會無端端的就起了彩虹?」
旋見彩虹弧掠而下,攔在前方,虹彩散處,現出個絕色美人來,不是武翩躚
是誰。
小玄驚愕,急御龍骨調頭,朝另一個方向掠去。
但彩虹再度掠至,依然攔在前方,武翩躚笑道:「過天虹一縱便有九千裏,
妳這條骨頭龍豈能快得過我。」
果不其然,接下幾次,小玄馭龍四竄,皆俱給她輕鬆攔住。
「這條骨頭龍還算不錯,妳若再要亂跑,我便把它拆了。」武翩躚威脅道。
「天吶!怎麽辦?不知給她捉去會怎樣?要是也把我關上一輩子就慘了!」
小玄叫苦不迭,心唸急轉,突地靈光閃過,趕忙打開如意囊翻找起什麽東西
來。
「再不停下,便休怪我不客氣了!」武翩躚沉下了臉,手中的金鞘寶劍驀地
光芒大盛。
「等等!」小玄叫道,竟然乖乖地御停了骨龍,朝她笑道:「好啦,我認栽,
不跑了。」
武翩躚收起彩虹向骷髏戰車徐徐飛來。
小玄笑吟吟地望她,好整以暇地靠在座背上,先前的驚慌已經無影無蹤。
武翩躚疑惑地瞧著他,口中安撫道:「別怕,人家真的不會傷害妳的。」
「別再自我陶醉了好不好?聖爺爺什麽時候怕過妳啦。」小玄哂道,忽然抬
手放指齒間,重重咬下。
「妳做什麽?」武翩躚隱覺哪裏不對,飛速陡提,掠上了骷髏車。
小玄將咬破的手指摁在一道銀紋白底的符上,殷紅的鮮血如滴入雪裏般四下
暈開,笑嘻嘻道:「咱們後會有期啦。」
「這是什麽符!」武翩躚輕喝,一爪扣住了他的肩膀。
就在這時,小玄的身體突然匪夷所思地波動起來,如水蕩漾。
武翩躚滿臉詫色,手上忽感一虛,急將五指收緊,卻仍捉了個空。
骷髏戰車上的小玄瞬已不見。
武翩躚驚疑不定,足下一點,人已從骷髏戰車上掠起,飛上更高處四下張望,
但小玄就如給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笨蛋!」她咬牙切齒地從唇間迸出這兩個字,面上怒色倏現,口中默頌了
幾句,旋見腰際的七彩羅帶灼灼亮起,整個人化做了道彩虹朝迷林方向飛貫而去。
*** *** *** ***
那道符正是「相思」。原來走投無路間,小玄突然記起了婀妍贈他的這道奇
符,當即急找出來,在他滴血入符的剎那,心頭倏地一悸,滋味真個有如情人相
思。眨眼便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各種夢幻似的絢麗色彩在周圍詭異流蕩,衹
是一切都是模糊的無法瞧清的。
最重要的是一直無法擺脫的武翩躚已經不見,小玄大喜:「適才她明明還抓
著我肩膀的啊……這符果然奇妙!嗯嗯,危急之時用來逃跑還真不錯!可惜衹剩
兩道了……」
他心中一鬆,不知怎麽便想起了婀妍,眼前盡是她的嬌顏俏貌,忽爾發現竟
是思唸之極,心中怦怦直跳:「當真要見著她了麽?不知她現在怎樣了?還待在
那個滿是機關禽獸的大山腹裏麽?這會兒她在做什麽?點靈?吃飯?走路?還是
在睡覺?」
小玄胡思亂想,突地心頭一蕩,啊呀叫道:「不會正在……正在沐浴吧……
不會這麽巧的吧……」
想到這裏,不禁眉花眼笑。
「想起來……她的皮膚還真奇怪哩……那麽透明的……」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20 16:59
第九卷 情為何物
第一回 調兵遣將
小玄越想越美,心中一片滾燙,忽然間周圍的絢麗色彩消散無蹤,眼前倏地
大亮起來,眼睛不由眯了一眯,陡間厲喝四起:「有刺客!」「護住宮主!」「
拿下刺客!」緊接著鏗鏘鳴響寒氣縱橫,他莫名其妙,睜眼瞧去,登時瞠目結舌。
原來眼前情形與他先前的期盼完全不同,非但沒有碰上正在沐浴的美人,反
倒陷在密如荊棘的刀槍劍戟之中,無數流耀著寒芒的鋒刃幾乎抵刺到他的身上,
有的甚至刺破了他的衣衫和肌膚。
「天吶!這是怎麽回事?」小玄面無人色,分毫動彈不得,這情景令他想起
了在地獄深淵中跌進骷髏海的那一刻,彼時有師父解救,可這次又會有誰?
明明是該出現在婀妍的眼前啊,難道那相思符出了什麽差錯嗎?小玄心唸電
轉,無論如何,他都不信婀妍會害自己。
「且慢!」一聲嬌叱在千鈞一發之際想起,所有正在朝前逼迫的鋒刃立時硬
生生頓住。
「全都退下!」那聲又喝,其音清脆嬌美,中間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
嚴。
「是婀妍!是婀妍的聲音!」小玄驚疑不定地循聲望去,很快就從如潮散退
的兵刃叢間瞧見了一張明麗奪人的嬌容,眸似星樣燦爛,靨若冰般剔透,大喜叫
道:「婀妍!」
「妳……怎麽來了?」
女孩娉婷俏立,依舊如露純凈,似泉甘冽。
「我……我想妳了。」小玄脫口而出,雖為逃命而來,但這句話確有一半不
假。
此言一出,立感無數道目光刷刷地聚射臉上,小玄茫然望去,這才瞧清周圍
環伺著無數形形色色的妖獸精怪,個個身披盔甲手執兵刃,大多形容猙獰,似慾
隨時撲噬。
婀妍雙頰驀暈,似乎有些狼狽與慌亂,滯了好一會才回過神道:「妳先旁邊
等著。」聲音竟然頗為冰冷。
小玄怔住,滿腔的滾燙剎那冷去了大半。
「沒聽見麽?滾到那邊去!」一個肥頭大耳將領模樣的漢子厲喝,手揮駭人
巨斧,目光滿是敵意。
小玄聽他言語不敬,心中惱火,衹冷冷地盯著他不動。
不遠處一個女子望望婀妍,又瞧瞧小玄,忽朝持斧肥漢嗔叱道:「死肥豬!
妳怎麽這樣說話?不分青紅皂白就拿斧子唬人!」
持斧肥漢滯了一滯。
「還不快把家伙放下!」那女子叱道。
持斧肥漢不敢頂拒,瞪著小玄悻悻地垂下了手中巨斧。
小玄轉頭望去,見那女子頭挽雲鬢,左耳垂一顆剔透的瑪瑙墜子,右腕戴一
衹淡碧鐲子,身姿修長綽約,面容秀麗姣好,心存感激地朝她笑了一笑。
那女子微笑招手:「這位小哥,妳先過來這邊等等好麽?」
小玄朝持斧肥漢冷掃一眼,這才抬步走到那女子旁邊。
「繼續聽令!」婀妍輕喝,這片刻間,臉上的薄暈已經全然不見。
「是」周圍轟聲齊應,響如炸雷,把小玄嚇了一跳。
此時的婀妍盤發束腰,一襲紫緞衫袍,內襯雲紋錦羅,緊緊地勾勒出兩雙挺
翹乳兒的輪廓,袖衹及肘,露著冰雕玉琢似的晶瑩小臂,一邊腕上束著串紫朱珠
子,腰頭係著一衹竹編小囊及一把竹鞘小刀,衣飾清爽利落,但臉上卻是寒煞逼
人,不怒自威。
而在她的身後,還肅立著幾個窄衣短袖手執兵刃的俏立女侍衛,也是個個英
姿颯爽粉面含霜。
小玄瞧得眼睛發直,一時無法把這時的婀妍跟當初遇見、那個嬌甜可人的女
孩兒聯係起來。
他又眺向四周,但見根根寶瓶狀的參天巨竹簇擁聳立,心中毫無疑問,此處
就是巨竹谷。
「金甲大師!」婀妍喝道。
「小將在!」之間一個膀大腰圓身高近丈的禿頂妖將應聲而出,身著寬衣肥
褲,袒著胸露著肚,腰頭兩邊各懸一衹渾圓大錘,形貌十分猛惡,仿如天上巨靈。
「妳率本部兵馬潛伏巨竹堡東面,與戌時二刻發動進攻。」婀妍道。
「是!」那金甲大師大聲應諾。
「巨竹堡?」小玄心頭一跳,暗討道:「敢情婀妍要動手奪回家園了?」
「但妳不許強擊,衹消拉開架勢佯攻即可。」婀妍接道。
「佯攻?」金甲大師一怔。
「巨竹堡東面雖然最坦闊,但防御卻于四面之中最強,不單機關陷阱極多,
更築有明暗一十五座弩樓,威力超絕,若在那個方向上強攻,傷亡必定慘巨,因
此妳的任務就是大張旗鼓虛張聲勢,以期能吸引到最大的守備力量。」婀妍道。
「原來如此,宮主放心,虛張聲勢這個小將最是拿手!」金甲大師抱揖領命,
躬身退下。
「這家伙身上片甲沒有,卻怎叫做「金甲大師」?」小玄心中奇怪,悄運靈
力,施展無相之眼望去,立時瞧出這將的本相來,原來是衹磨盤大的金殼巨龜,
這才恍然而悟,再朝別處望去,衹見婀妍周圍十幾個將領全是精怪所化,非禽即
獸,而婀妍身後的那幾名俏立侍衛的本相卻是一根根輕碧的寶瓶竹子。
「全都是精怪哦……」他心頭一動,忙把目光移到婀妍身上,卻見模糊一片,
始終無法瞧清是何物事。
「楚純姐姐。」婀妍又喚。
「婀妍,我在這裏。」竟然是小玄身旁的那秀麗女子出聲應道。
「亦請姐姐率本部兵馬于戌時二刻趕到巨竹堡,配合金甲大師于巨竹堡上空
發動佯攻。」婀妍道。
「我也佯攻?」那秀麗女子微詫問道。
「對。」婀妍點頭道:「巨竹堡頂層有數百衹機關戰鷹,俱是靈竹所制,工
藝精湛迅猛異常,姐姐衹消糾纏住它們就行,切切不可與之硬撼,待我奪回拘木
令後,它們便會不攻自破,日後仍可為我所用。」
「這好辦,那我就佯攻好了。」秀麗女子道。
小玄心道:「原來她叫楚純。」忍不住又悄悄使出無相之眼去瞧,卻見無甚
變化,不由微感意外:「難道這女子不是什麽精怪?」
婀妍又道:「那些機關戰鷹雖然十分犀利,但卻飛得不高,姐姐的兵馬衹要
別降下得太低,它們便奈何不了妳。」
「知道啦,就照妹子的話去做。」楚純點頭應道。
「絕影大王!拔山大王!啄日大王!」婀妍又喝。
「小王在!」叁個將領模樣的妖王即應而出,小玄施展無相之眼一一望去,
卻分別是一個赤豹精、一個銀蟒精及一個金雕精。
「妳們各率本部人馬潛伏巨竹堡南面,待東面的佯攻開始半個時辰後再發起
進攻,一定要按早先排演的布置進擊,切記震、巽、艮叁位千萬不可亂,否則定
然無法抵御恐怖之足的衝鋒。」婀妍道。
「遵命!」叁個妖王齊聲喝應,各自退回列中。
「離九命!采繽紛!藏千刺!步盜翼!」婀妍令如流水。
又有一女叁男四個妖將應聲出列,小玄再施展無相之眼去瞧,卻是一個山貓
精、一個芍藥精,一個箭豬精與一個生著翅膀的青馬精,不禁暗暗稱奇。
「妳們各率本部于戌時叁刻強擊巨竹堡之北,以本宮所授的陣形依托進擊,
待攻上星夜臺,便按既定分配分襲指揮閣、傳送臺、物器庫與工匠坊,妳們可都
記得自己的目標?」婀妍道。
「回宮主,屬下記得!」四妖齊應,領命而退。
「真是走眼了,原來婀妍如此了得,竟有這麽多妖王精首聽她的命令。」小
玄越瞧越感凜訝,意外之餘不禁暗暗佩服:「且還好像識得調兵遣將之道,指揮
得如此鎮定自若條理分明,一個小姑娘家,怎麽會懂得這些將軍元帥才識的東西?」
「門隱子大師。」婀妍輕聲喚道。
「山人在。」衹聽頂上有人答應,小玄抬頭望去,原來有個人立在一根細細
竹枝之上,衣袍寬肥,背後負著口劍,眉疏發枯目垂唇閉,一副憔悴愁苦的模樣。
「煩請大師率門下弟子于戌時叁刻從巨竹堡西面發起進攻,按既定路線奔襲
堡心,若是能搶先封閉住兵庫,此役便算勝了一半。」婀妍道。
那門隱子「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不知那幾個機關群的位置與破法,大師是否記住了?」婀妍問道。
門隱子仍舊衹應了一聲,似是漫不經心。
婀妍又道:「大師這一路極為凶險,但卻事關重大,婀妍這裏拜托大師了。」
「宮主不必客氣,山人知曉輕重,豈敢有辱相托。」那門隱子微微頷首,眼
皮稍抬,眯成縫隙的眼睛裏忽而精芒乍現,閃掠出一抹令人生寒的凌厲。
「公主?」小玄暗討:「這些人怎麽都叫婀妍做公主?」
他心中奇怪,忍不住朝旁邊的楚純小小聲問:「請問姐姐,婀妍是個什麽公
主啊?敢情是靈竹族的皇族麽?」
楚純瞧瞧他,微笑道:「不是公主,靈竹族乃化外仙族,哪似凡塵俗世有什
麽皇族,婀妍是我們虛照境無盡宮的宮主。」
「虛照境無盡宮?」小玄一怔:「虛照境在哪裏啊?」
「這個怎麽說才好呢……」楚純道:「虛照境不在天不在地,如果硬要說個
位置的話,虛照境就在生洲之南。」
小玄啊了一聲:「原來在天外海吶……那不是很遠。」
楚純笑道:「說遠挺遠,說近很近。」
「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名字如此縹緲的……」小玄好奇道。
「那裏很美,而且還很特別。」楚純道。
「特別?」小玄問。
「嗯,虛照之意,即影之虛幻,鏡之照應。那裏的五行生剋與外界大多逆反,
因此有許多東西跟別處不太一樣。」楚純道。
「五行生剋與外界逆反?」小玄思討她話中意思,詫異道:「五行生剋決定
著天地萬物的形貌與內在,若是相逆,那不是許多事物都要面目全非了。」
「沒錯,正是如此。與外界相較,那裏的東西往往在某些方面脆弱得驚人,
但某些方面又會強大的匪夷所思。」楚純頓了下道:「譬如在別處貓是老鼠的天
敵,但在虛照境,貓卻是鼠的美食;又譬如別處水往低流,在那裏的許多地方卻
是水向高行,大聖師凌霄士正是因為坐隱虛照境而悟,開創了獨步天地的逆相六
合符道。」
「竟有這樣的地方!」小玄張大了嘴巴,猶覺難以置信,喃喃道:「五行生
剋與別處相逆……這……這怎麽可能……」
「以天地之廣大,又有什麽不可能的,況且虛照境本就不屬于這天與地。」
楚純道。
「不屬于這天與地……」小玄猛地想起賀天鵬說過的話來,道:「莫非虛照
境與這巨竹谷一樣,也是天地間的一道裂縫?」
「可以這麽比喻,衹是虛照境比起巨竹谷還要更特別些。」楚純道。
小玄一陣神往,心中祈盼什麽時候能去那虛照境瞧瞧,卻聽她道:「適才妳
是不是用符遁來的?」
「是啊,妳怎麽知道?」小玄道。
「不簡單勒……」楚純笑道。
「什麽不簡單?」小玄不明。
「嘿,竟有能耐得到我們婀妍的相思符。」楚純接道,笑得甚是曖昧。
小玄怔住,臉上不覺有點熱了起來,艾艾道:「妳……妳知道相思符?」
「當然知道,婀妍煉這些符時,還到過我島上採集材料呢。」楚純道,邊說
邊朝他身上肆意打量。
小玄臉上越來越燙。
「對啦,妳叫什麽名字?」楚純忽然問。
「我叫崔小玄。」小玄應。
「是何門派?從哪裏來?」楚純盯著他,語調中有點審問的意味。
「我……我是……」小玄遲疑起來,一時不知該不該把底細如實相告。
楚純見狀,便不再問,道:「妳到這兒,也是為了來助婀妍拿回巨竹谷的是
麽?」
小玄搖搖頭又點點頭,毅然應道:「沒錯,正是為此。」
「那妳要好好表現嘍,我們婀妍可不是那麽好追的。」楚純盯著他笑吟吟道。
「什麽啊!我……我可不是為這個才要幫忙的……」小玄急忙辯白,就在這
時,忽然婀妍的聲音略微提高:「此役實是凶險,雖然我們出其不意,但巨竹堡
中陷阱密布機關重重,更有許多刀槍不懼水火難侵的機關護衛,防御之強諸界皆
聞,若有輕怠,傷亡必巨,大家千萬仔細。」
「宮主放心!定不辱命!」眾妖齊應。
「好。」婀妍喝道:「開撥!」
眾妖王精首即時分頭掠去,眨眼已沒竹海,片刻間喧囂大起,四下似有無數
人獸呼喝嘶鳴,聲勢之大,令人震撼。
「哇!原來周圍藏匿著這麽多人馬……」小玄心正詫訝,忽聽旁邊的楚純笑
道:「我先走啦,妳加油哦。」不待回答,人已飛身掠起,瞬逝林間。
小玄面紅耳赤,自個嘀咕道:「才不是妳以為的那樣呢……」轉頭去瞧婀妍,
見她正在同幾個妖王妖將低聲說話,心中遲疑,一時不知要不要過去。
這一稍靜,早先的遭遇便一幕幕涌入腦海,武翩躚那如舞身姿與可怕劍技歷
歷重現,他細細回憶,竟然有些迷醉起來:「若說無跡可尋,偏能瞧的清清楚楚,
若說速度不快,卻又招招制人……天地間怎麽可能有如此恐怖而絕妙的武技?」
繼又思道:「那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為何一定要我跟她走呢?敢情
也是衝著先天太玄來的麽?白眉翁口口聲聲說她在說謊,可是看上去怎麽都不太
像啊……啊!她捉不到我,不知會不會回去尋老雜毛的晦氣?」
就在這時,猛聽頭上怪唳連連,小玄抬頭望去,衹見數十頭巨大奇禽當空撲
起,赤著血似的眼睛、血色的鉤喙,排成兩列朝遠處飛去,為首一頭身形最巨,
背上坐有一人,身段窈窕裳飄帶舞,正是楚純。
「這些是什麽鳥兒?從來沒有見過呀。」他仰頭呆望,正不知那些奇禽為何
物,忽聽後面有人道:「那是嬰勺,喜食虎豹,是虛照境最犀利的猛禽。」
「婀妍!」小玄歡喜回頭,果然是婀妍俏立在後。
兩人四目相交,不知怎臉上都有點不自然起來。
「老實告訴我,妳怎麽突然來了?」婀妍道。
「那個……想妳了。」小玄吞吞吐吐。
「真的?」婀妍盯著他問。
「就是想妳了。」小玄厚著臉皮死撐,對比起這個理由,為了逃避一個女人
的捉拿更是難以出口。
婀妍雙頰漸漸地暈了起來,冰似的俏顏如同染了朝霞般艷麗奪人。
小玄也滿面發燒,但望著眼前的動人嬌容,心中越發肯定自己沒有說謊。
「可妳怎麽能當著……能這麽說啊。」婀妍小小聲道。
「也是妳說的啊。」小玄無限委屈道:「妳不是說那符不能隨便亂用麽?衹
有……衹有……」
「可是……妳沒瞧見適才那麽多人嗎?」婀妍薄嗔,一雙星眸卻是異彩連連,
閃動著掩藏不住的喜悅,與早先的矜持模樣迥然不同。
「原來是為這個!」小玄恍然大悟:「啊哈,無怪她適才對我那麽冷淡,原
來是害臊了呢。」
他心中莫名一蕩,旋即歡喜起來。
「妳笑什麽!」婀妍滿面羞紅地瞪著他問。
小玄笑嘻嘻道:「沒呀,沒有。」生怕女孩嗔惱,趕忙移開話題:「妳準備
奪回巨竹谷了?」
「嗯。」婀妍應。
「有這麽多人幫妳啊。」小玄道。
「嗯。」婀妍恍惚而應,似猶未從羞澀中恢復過來。
「還需不需要再多點人幫忙啊?」小玄試探著問。
「要。」婀妍即道:「妳幫不幫我?」
「當然幫。」小玄即應,雖是為了逃命而來,雖仍驚魂未定。
「為什麽?」婀妍卻問。
小玄一愣,支吾道:「不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婀妍盯著他。
「就是想幫妳嘛。」小玄困難道。
婀妍燦爛一笑,咬了唇兒,目光盈盈地望著他。
誰知小玄卻在這時想起了個理由,畫蛇添足道:「上次妳不是送了我叁百根
寶瓶竹麽?衹為這個,我就幫定了!」
婀妍笑容驟凝,冷冷道:「那就不用幫了!」
「啊?」小玄雲雲裏霧裏:「為什麽?」
「區區叁百根寶瓶竹又算得了什麽,怎敢勞您冒險。」婀妍淡淡道。
「沒事沒事,我從來不怕冒險,越危險就越過癮吶。」小玄忙道,心中奇怪
女孩怎麽突然變得這般客氣,而且臉上的笑容一眨眼又沒了。
「但我怕,此戰凶險非常,萬一哪裏磕著碰著了您崔小聖,我可過意不去呢。」
婀妍冷冰冰道。
小玄聽她越說越冷淡客氣,心中急了,道:「妳忘了上回過萬蛛嶺麽?」
婀妍微微一滯,道:「沒忘。」
「那時我可有怕過?」小玄道。
「不是我唬妳,這一次比上回過萬蛛嶺還更凶險十倍,妳可想好喲,一個不
好,命就沒了。」婀妍道。
「那妳怎麽辦?若是如此,我就更要去了!」小玄斬釘截鐵道:「總之這個
忙我是幫定了!」
婀妍的臉色這才回暖了些許,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人,硬要來幫忙的?
我可沒求妳啊。」
「不用妳求!」小玄道。
「我也不領情的哦。」婀妍咬著唇笑道。
「不要妳領情!」小玄氣呼呼道。
婀妍盯著他,目光漸漸柔和。
小玄瞧瞧她,不知怎的,心裏有點慌張起來。
婀妍忽然抬步,朝他慢慢行去,一直走到他的跟前,嬌軀幾乎碰觸到了他的
身體。
淡淡的怡人芬芳絲縷薰拂,小玄手足無措,忍不住道:「幹嗎?」
婀妍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的頸側,輕聲道:「他們適才割著妳了?」
「沒事,衹碰著了一點點。」小玄道。
婀妍從腰畔的小竹囊裏取出條帕子,捂住他頸上輕輕揩拭。
女孩的蔥指很涼很滑,帕子又香又軟,小玄胸口怦怦亂跳,心中陣酥陣麻。
「還傷著哪裏?」婀妍朝他身上四處張望。
「沒,沒有了。」小玄甘之若飴,臂側背後的幾道小傷口半點不覺得痛。
「阿玄哥哥,妳真心想幫我的是麽?」婀妍低道。
小玄點頭。
「澤陽城那邊沒事了嗎?」婀妍問。
「沒事了,骷髏魔軍給我們擊敗了,說到這個,真要謝謝妳給了我寶瓶竹。」
小玄道,不禁又思唸起師父及一眾師姐來。
「阿玄哥哥……」婀妍暈著臉道:「澤陽一解圍妳就立刻過來找我,我很開
心……很……」
小玄臉上發燒,但此刻怎敢實言相告,望著咫尺的嬌媚冰顏,衹覺得神清氣
爽心曠神怡。
「前些天我一個人在神工井裏點靈,心裏邊就很想……想……」婀妍抬眼瞧
他,羞澀滿面道:「原以為要過很久才會再見面呢,想不到妳這麽快就來了。」
小玄心口劇跳,一陣恍惚一陣迷糊,有種說不出辯不明的感覺在胸口縈繞蕩
漾。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叫道:「宮主在哪?」「婀妍,我們回來了!」「太子
到了!」
婀妍趕忙縮手,將帕子飛快收起,朝後退了一步。
「婀妍,元一太子已率軍到了,眼下就在谷外扎營。」一個女子叫到,聲音
甜脆嬌嫩。
小玄衹覺聲音有些耳熟,轉頭望去,衹見兩個霓裳女孩如蝶兒般朝這邊翩躚
飛來,待到近處,不禁訝然,原來竟是胡紫兒、胡碧兒兩衹小妖精。
姐妹倆幾乎同時瞧見了他,面上皆露驚喜之色,齊叫道:「小白哥哥!妳怎
麽會在這裏?」
第二回 奔襲
「小白哥哥?」婀妍怔了一怔。
小玄笑著朝她眨了眨眼。
紫兒碧兒一人一邊捉住了他的衣袖,模樣極是親熱。
小玄嚇了一跳,趕緊扯衣拽袖掙了出來。
「妳怎麽會在這裏?」「小白哥哥,那老家伙有沒有為難妳?」「妳沒事吧?」
「這些天妳都在那個鬼林子裏麽?」姊妹倆如鳥兒般唧唧喳喳個不停。
「什麽老家伙?人家叫做白眉翁!」小玄生氣道。
「那老東西趁人不備就施邪法把我們趕出來了!」碧兒怒道。
「我們想再進去找妳,可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路了。」紫兒道。
「他是為了妳們好。」小玄道,想起給七絕界圍攻的那一戰,背上猶自冷汗
涔涔。
「啊!妳們認識?」紫兒突道,狐疑地瞧瞧他和婀妍。
「我不是跟妳們說過,我有個巨竹谷的朋友麽。」小玄笑道。
「哦,就是妳說批發寶瓶竹的那個?」碧兒恍然大悟。
小玄心叫不好,忙朝婀妍瞧去,見她正瞪著自己,不由一陣慌張。
「小白哥哥?」婀妍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小玄硬著頭皮應了一下。
「我是批發寶瓶竹的?」婀妍盯著他柔聲問。
「那是……是跟她們……跟她們開玩笑的。」小玄結結巴巴,涎臉幹笑。
兩衹蝴蝶精瞧瞧婀妍,又望望小玄,彼此對視一眼,似有所悟。
婀妍轉朝姊妹倆道:「妳們又怎麽認得這個崔小白?」
「婀妍,他就是我們上次跟妳說的,在葫蘆鎮遇見的那個啊。」紫兒道。
「就是上逍遙峰獨挑白首娘娘門下五大弟子的那個呀。」碧兒興奮道。
「哦……」婀妍作大悟之狀,朝小玄道:「聽說妳在逍遙峰如入無人之境,
把白首娘娘門下五大弟子打得落荒而逃啊。」
「這個……這個……」小玄尷尬陪笑。
「對啦,我知道五大弟子當中有個叫做程水若的相當厲害,連她都給妳打得
落荒而逃了?」婀妍似笑非笑,目光灼灼。
小玄噤若寒蟬。
「啊!還有個叫做崔小聖的,他也給妳打得屁滾尿流是吧?」婀妍笑嘻嘻道。
小玄面現求饒之色。
婀妍瞪著他道:「當時我還納悶了許久,老是想不出來那個少年高人是誰,
原來就是妳呀!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不敢當,不敢當。」小玄趕緊擺手,面紅耳赤。
「小白哥哥好厲害的。」碧兒欣賞地望著他道:「小白哥哥,那日我們求妳
幫的忙就是要攻打巨竹谷哩,這下好了,早知道妳是婀妍的朋友,那就不用我們
浪費表情了。」
「嗯嗯,今日到此,就是特地來幫忙的。」小玄大言不慚道。
婀妍似嗔似喜地掠了他一眼,忽然向姊妹倆問道:「太子到谷外了?他怎麽
說,答應出兵了?」
紫兒同碧兒對視一眼,兩人皆支吾了起來。
「說。」婀妍沉聲道。
「太子說……說衹要……衹要妳……」紫兒道。
紫兒似乎鼓足了勇氣,終于把話完全說了出來:「太子說,他不要什麽竹子
和機關,衹消妳答應事成之後到皇都一會,他就親率大軍入谷,為妳蕩盡七絕邪
魔。」
婀妍冰腮驟然漲赤,眉心惱色隱涌。
「怎麽了?」小玄忙問。
婀妍不答,緊咬櫻唇。
小玄心中悄思:「不知那元一太子是何人?竟然這麽大的口氣……不過也是
要來幫忙的啊,婀妍卻怎麽不太高興?」
「婀妍,怎樣……回覆太子?」紫兒小心翼翼地問。
「不回覆!」婀妍輕叱,寒煞逼人地冷哼:「用不著他幫,我自己就能拿回
巨竹谷!」
「嗯。」兩衹小妖精一齊點頭,碧兒道:「這麽不爽快,就讓他在谷外傻等
著好啦!」
「走!」婀妍道,掠了小玄一眼,縱身飛起,徑朝竹林密處奔去,不遠處的
幾個侍衛即時緊緊跟上。
紫兒碧兒姊妹倆亦飛身而起,齊朝小玄喚道:「快來啊!」
小玄趕忙提氣疾趕,不過數息,便已超過姊妹倆及一眾侍衛,追上了婀妍。
婀妍眼角睨見,不由輕咦一聲,道:「妳的身法比上次精進了許多啊。」
小玄心下得意,高深莫測狀地微微一笑。
眼前突然開闊,衹見前面的竹海當中有成百上千的竹人、竹獸、竹禽縱橫排
列肅穆靜立,場面極是壯觀震撼。
「嘩!槍卒、刀隼、螳螂工匠……虎蛛戰車!這麽多……」小玄喃喃驚嘆,
婀妍道:「這些全都是「活」的麽?」
「嗯,為它們點靈,整整花費了我十一個晝夜。」婀妍微笑回答。
幾句話間,紫兒碧兒姊妹倆及幾個侍衛亦已趕到。
這時前邊有幾個妖將快步迎來,朝婀妍叩首而拜,大聲道:「各部整備已畢,
正候宮主下令!」
「妳們立即率各部開拔,于戌時之前趕到巨竹堡附近潛伏待命!」婀妍喝令。
幾名妖將應聲而去,一時號令四起,眾竹人、竹獸、竹禽紛紛展軀移動,隊
列整齊地魚貫而行,一隊隊一節節地消失在茫茫竹海之中。
「有這麽多機關兵馬,巨竹堡還不輕鬆拿下。」小玄喜道。
豈知婀妍卻搖了搖頭,道:「這些機關暫時還不能動用。」
「為什麽?」小玄不解。
「因為拘木令還在七絕邪魔的手裏,它能控制這些機關。」碧兒道。
「若是把這些機關貿然送上,衹會為敵所用。」紫兒接道。
「啊!」小玄呆了一呆:「那怎麽辦?」
「衹有等到我們奪取了拘木令,方可使用這支機關部隊。」婀妍道。
小玄這才明白婀妍為何有了這麽強大的機關部隊,仍還需要其他的援助,道
:「那……我們現在就去把那拘木令搶過來!」
「正慾如此。」婀妍點頭,比了個手勢,幾個俏麗侍衛即時以兩個一組分躍
上停在不遠處的四輛虎蛛戰車,駕馭著朝這邊馳來。
小玄定睛瞧去,見這四輛虎蛛戰車車體漆虎紋,狀若蜘蛛,體型異樣巨大,
每輛上面竟然各載著兩支螳螂工匠,咋舌道:「好厲害!這些家伙比神工井入口
的那幾支還要高大。」
「這是叁款虎蛛戰車中最大的一型,格鬥不如恐怖之足,但擅攻城掠寨,當
年供給奉天侯的便是這種。」婀妍道。
「好家伙!好家伙!這模樣真夠嚇人的,難怪傳說當它出現在戰場上時,往
往會令敵軍頃刻崩潰。」小玄贊不絕口。
「上車。」婀妍道,足下未動,人已飛上了其中一輛虎蛛戰車。
小玄趕忙跟著縱身躍上,緊接著紫兒碧兒姊妹倆也飛了上去。
婀妍皺皺眉頭,朝紫兒和碧兒道:「湊什麽熱鬧?妳們去坐別輛!」
「不嘛。」碧兒抗議道:「我要跟小白哥哥一起。」
婀妍掠了小玄一眼。
小玄衹覺頭皮一陣發麻,結結巴巴道:「這輛車人太……太多了吧?」
「但是一點都不擠呀。」碧兒道,軟綿嬌軀若即若離地挨著他的一邊臂膀。
「堡內那麽凶險,大家在一起才好互相照應啊。」紫兒在另一邊道。
「這個……這個……」小玄額頭猛冒汗珠。
婀妍微笑,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打量著他。
小玄給她瞧得心底發毛,著慌道:「要不……要不我去坐另外一輛?」
「出發!」婀妍突喝。
前邊駕座上的兩名侍衛即時扳動機關,衹聞喀拉數響,兩邊八根柱般長足一
齊展動,巨大的虎蛛戰車風馳電掣般奔了出去。
日漸西沉,艷麗夕陽把原本翠綠的珠海染映得如血一般。
一支支各種武裝的隊伍正在林中默默穿行,更為眼前的景象平添了濃濃殺意。
「這些人馬全都是去攻打巨竹堡的?」小玄指著一隊提槍掣斧的精怪問。
「嗯,這些是藏千刺的人馬,前邊那支是絕影大王的隊伍。」婀妍答。
小玄心中生凜,道:「原來有這麽多人幫妳啊。」
「當然啦,婀妍可是我們虛照境說一不二的人物。」碧兒插嘴道。
「當初真是瞧走眼了……」小玄心裏嘀咕,瞧了瞧婀妍道:「這些人馬全都
是從虛照境過來的麽?」
「部分是。」婀妍答。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肯幫妳呢?」小玄順勢問。
「我請他們幫忙啊。」婀妍道。
「妳一請人家就肯幫忙?總不會平白無故就肯幫忙吧?」小玄追問。
「當然不是平白無故啦,我人好嘛,平時對別人好點,人家不就肯幫忙嘍。」
婀妍笑道:「妳不就是這樣子麽?我對妳好,就就願意來幫我了。」
旁邊的妖精姊妹嘻嘻輕笑。
小玄眼角掠見,不知怎的,心底一陣疑慮,總覺婀妍言中有些不盡實。
虎蛛戰車速度極快,不一會便超越過了絕影大王的隊伍,轉眼又奔到另一隊
高大精怪旁側,但見槍戟森嚴旌旗鮮艷,更攜有猛獸拖拉的各種攻城器械及輜重
車輛,小玄贊道:「這隊人馬好威風,不但甲胄齊全,而且個個如此高大魁梧!」
「這是絕影大王的人馬,當中有許多熊兵虎卒,且素有訓練,曾為小妖後征
召,與魔界打過數場惡仗,算得上妖界的一支精銳。」婀妍道。
「哇,這幾隊加起來怕是有幾千人馬吶!我看就算不動用妳的機關部隊,也
能輕鬆打下巨竹堡。」小玄道,心中琢磨:「若是碰上這支妖獸大軍,衹怕骷髏
老妖的尸骨魔軍也討不了好。」
婀妍搖搖頭,道:「沒那麽容易,巨竹堡的防御能力強大得超乎妳想像。」
「對啊,當年七絕界曾經兩度強攻都沒打下,後來改為偷襲才得手的。」碧
兒道。
「傳說千年之前,當時的天道閣主以降妖除魔為借口打巨竹谷的主意,也曾
傾師壓境,但卻鎩羽而歸。」紫兒得色道。
「不是傳說,而是事實。」婀妍淡淡道:「覬覦寶瓶竹及機關術之徒極多,
我們巨竹谷從來就沒有過長久的安寧。」
「天道閣也……也……」小玄駭然。
天道閣乃地界最強大的組織之一,一直廣納正道高賢,以降妖除魔為己任,
在俗世間的影響遠在玄教之上。譬如小玄的大師姐雪涵與二師姐李夢棠出山後就
是加入其中,侍于當今天道閣主除魔大帥刑飛麾下,名聲響亮,合稱霞霓雙使。
「想不到巨竹谷的機關如此厲害,連天道閣也沒辦法。」小玄喃喃道。
正說間,忽聞有人高叫:「小神恭候小姐歸來!」四人微訝,紫兒、碧兒同
幾個侍衛即時亮出了兵刃。
衹見前邊的地面徐徐冒出股青色煙霧,煙霧當中現出一人,胡髯灰白,年約
四、五旬模樣,朝婀妍叩首就拜。
「妳是何人?」婀妍輕喝。
那人道:「小姐不認得我啦?小神乃這谷中的土地喬叁啊,小姐幼時在谷南
玩耍時迷了路,便是小神送回堡中的呀。」
婀妍凝目望去,驚喜道:「喬伯伯,原來是妳!」
「當日谷中遭逢大劫,小神力弱,無以援救,眼睜睜地瞧著老谷主遭難,真
是罪該萬死!」喬叁哽咽道。
「不關妳事,一切都是七絕邪魔做的惡!」婀妍咬牙道。
「老谷主對小神恩重如山,小神卻無以為報,這些年來,真是食不甘味寢不
安席,晝夜悲慟啊。」喬叁愈說愈激動,老淚縱橫。
婀妍輕嘆,星目潮潤。
「這下可好了,今日終把小姐盼回來了,且率如此強援,真是令人喜慰萬分。」
喬叁道。
「此番定要血洗前仇,奪回家園!」婀妍恨恨道,忽問:「對了,千臂老魔
回來沒有?」
「這個小神一直都有留意,那魔頭已出谷數月,至今未歸,眼下留守谷中的
乃其子柳長青,是個不成器的東西,倒是有個叫毛苦的總管有些能耐,當年偷襲
巨竹谷的七絕邪魔當中就有他一個。」喬叁道。
婀妍面露喜色,道:「很好,喬伯伯有心了。」
「小神一直苦候小姐歸來,今日願盡綿薄之力,以供驅策。」喬叁道。
「喬伯伯,妳有多少人馬?」婀妍問。
「說來難堪,這些年給七絕邪魔霸占谷中,香火血食少得可憐,小神眼下衹
有陰兵兩百,不過……」喬叁愧色道:「小神雖然人少,但對谷中地形卻熟,或
許能有點用處。」
「很好,那就煩勞喬伯伯率部于巨竹堡周圍埋伏,若見七絕殘部逃出,則設
法攔截圍堵。」婀妍道。
「是!小神這就去準備。」喬叁應,頓了下又道:「七絕邪魔極是殘忍,還
望小姐自個保重。」
「嗯,我會小心的。」婀妍應。
喬叁深深一揖,仍化輕煙鑽回地中。
四輛虎蛛戰車正要繼朝前行,忽見一員妖將飛奔過來,大聲道:「啟稟宮主,
奉天侯的二公子程石亦程將軍率部到了,正在前邊恭候!」
婀妍登時面露驚喜之色,道:「快帶路。」
小玄卻是一怔,驀地心跳:「奉天侯的二公子?不會是水兒的兄弟吧?」
四車疾馳,在妖將的引領下,很快就瞧見了一支奇怪人馬,待到跟前,赫才
瞧清竟是四、五十衹符紋石雕獅子,前邊立著一將,年近叁十,白袍銀甲,雄健
彪悍英氣逼人。
婀妍躍下車子,喚道:「前邊的可是程二公子程將軍?」
「在下正是程石亦,姑娘便是少谷主麽?」那人朗聲道。
小玄凝目望去,見他眉目間果然跟水若有幾分相像,不禁暗暗激動:「是了
是了!這人定是水兒的兄長無疑!」
婀妍襝衽一福道:「小女子就是。」
程石亦拱手揖道:「在下奉家父命前來援助少谷主,但願沒有來遲。」
小玄仔細打量,見其劍眉星目猿臂狼腰,神情堅韌,舉手投足皆有股剛毅果
敢的勁頭,不知是否愛屋及烏,心中大贊:「我這未來舅子竟然如此英挺帥氣,
真真一表人才啊,英雄!英雄!」
「將軍來得正是時候!」婀妍喜道:「聽聞雲州吃緊,令尊竟還發兵來援,
此番恩德,小女子感銘于心。」
「少谷主不必客氣,家父與令尊乃是深交,此番之援義不容辭。」程石亦頓
了一下,接道:「雲州那邊的確十分吃緊,還望少谷主莫忘信中之諾,此番事舉,
便贈些神兵及寶車與我們。」
「這個一定。」婀妍道:「除此以外,安頓好這邊,我即依諾率部前往雲州
援手。」
程石亦大喜道:「若得少谷主相援,雲州指日可破!」
「敢問將軍,妳帶來的這些兵馬是何神物?」婀妍指著他身後的那些石獅道。
「回少谷主,這些石獅乃是我叁娘新煉的甲兵,行動雖緩,但卻力大無窮,
希望此番能幫上點忙。」程石亦謙恭道。
「叁娘?感情是說水兒的娘親哩……」小玄心跳愈劇。
果不其然,衹聽婀妍道:「原來是百寶娘娘煉造的仙兵,那一定是很厲害了。」
「眼下如何調度,少谷主盡管吩咐,在下定然遵照行事。」程石亦道。
「那就不客氣了。」婀妍稍微沉吟,便道:「煩勞將軍率部趕赴巨竹堡西面,
合同我部于戌時叁刻發動進攻。」說著從腰畔小囊裏取出一物,道:「這是本宮
的令牌,將軍持此前去,自然有人接洽。」
程石亦接過令牌,拱手揖道:「定當不負少谷主之命!」
「程將軍,妳可要小心啊!」虎蛛戰車上的小玄忽然高喊。
程石亦微微一怔,抬頭望去,朝他笑了笑,旋即跨上一頭石獅,口中誦唸真
言,猛見幾十衹石獅邁開四足動了起來,剎那塵土飛揚,幾十衹石獅竟然排列成
線,轟隆隆的朝一個方向去了。
婀妍躍回車上。
「好厲害,那些石頭獅子跟妳的機關部隊可謂異曲同工啊!」小玄對她訝嘆
道。
「嗯,百寶娘娘可是個叁島十洲無人不識的煉器大家,而煉器跟御甲素來相
通的。」婀妍點頭。
「這兩種奇兵相比,不知道哪個更厲害些?」小玄好奇道。
「當然是婀妍的竹子兵厲害,刀劍不壞水火難侵,一直令好多人垂涎的。」
紫兒十分肯定。
「如果不是為了得到虎蛛戰車跟竹子兵,奉天侯才不會派他兒子來幫忙哩,
由此可見,他老婆的石獅兵肯定比不上婀妍的竹子兵。」碧兒接口。
「真是這樣?」小玄望著婀妍。
「走吧。」婀妍不置可否。
四輛虎蛛戰車繼朝前急馳,不到半個時辰,便已超越過所有隊伍。
周圍的風聲、蟲鳴漸漸清晰,林中顯得格外靜寂。
突然間,小玄從茂密的枝葉間望見了一座直插雲端的青翠巨堡,失聲道:「
到巨竹堡了!」
「沒呢,還有四、五裏路。」婀妍道。
「還有四、五裏路?」小玄微微一怔。
「嗯,巨竹堡十分高巨,所以看上去像是離得很近。」婀妍解釋。
「婀妍,我記得妳說過巨竹堡上有個極美的空中潭子的!」碧兒興奮道。
「等會就會經過那裏的,我們快點打下來,妳便可以在那裏玩了。」婀妍道,
說著忽然打了個手勢,駕車的侍衛立時剎住虎蛛戰車,其後叁輛也隨之即時停下。
「就是這裏?」紫兒問。
「什麽這裏?」小玄四下張望。
婀妍躍下車子,在林間東奔西馳了一圈,像是尋找什麽。
「她在幹什麽?」小玄問紫碧姊妹倆。
「找入口。」紫兒答。
「入口?什麽入口?」小玄一呆。
「巨竹堡的秘密入口,可以通過一條地下秘道進入巨竹堡的入口。」紫兒道。
「啊,有這秘道,豈不是可以來個出其不意!」小玄高興道。
「正慾如此,不過婀妍說這條秘道甚是狹窄,無法讓大隊人馬通過,而且不
能確定是否已給七絕邪魔發現。」紫兒又道。
正說間,忽見婀妍在一大簇竹叢前停住,招手呼道:「全都過來這邊!」
四輛虎蛛戰車齊聚過去,來到婀妍旁邊,衹見她從囊裏取出道符,口中默默
誦唸,蘭指彈處,符倏不見,猛地豪光大放,映曜得眾人難以張目。
小玄眼睛微微一眯,呼吸間光亮已逝,睜目之時,赫然發現周圍景象已變,
四輛虎蛛戰車及車上人已全都置身于一圈密不透風的竹叢之中,此處有塊數丈方
圓的空地,中心地上鋪著面竹排,其上雜草叢生,看不見邊沿何處。
「怎麽突然在這?」小玄訝問。
「我用了移地符。」婀妍答,指著地面喝令:「把竹排掀起來!」
八衹螳螂工匠應聲而動,卡卡嗒嗒地分從四輛虎蛛戰車上提步跨下,齊走到
竹排跟前,各出如鉤似鋸的長臂,搭住了地面的竹排,接著同時發力,旋聞扎扎
作響,竹排開始離地而起,草掀土翻處現出了個徑達丈餘的洞口。
眾人過去,朝地洞入口望落,衹見其內有階,斜向而下,深處漆黑一團,根
本瞧不見什麽物事。
婀妍朝一眾侍衛喝道:「妳們守在這裏,相機接應!」
眾衛領命,各驅虎蛛戰車及螳螂工匠四下散開,環繞洞口結陣布防。
婀妍一馬當先,奔入洞中,小玄同紫碧姊妹趕忙跟去,黑暗中忽現光亮,原
來婀妍手上已多了顆散發著暈柔白芒的奇異珠子。
小玄見那珠子光澤雖柔,亮度卻足,好奇道:「這是什麽?」
「鮫珠。」婀妍答。
「鮫珠?傳說鮫珠是鮫人的淚珠凝成的呀……」小玄訝道。
婀妍高舉珠子,邊走邊警惕地朝四周觀察。
這是一條高逾八尺、寬約五尺的甬道,上下左右皆以寶瓶竹子支撐裹覆,顯
然已有年月,竹色微微呈黃,有許多雜草從縫隙裏鑽出。
「妳怎有的?」小玄忍不住又問。
「我在天外海捉了個鮫妹妹,逼她哭了叁天叁夜做出來的。」婀妍面無表情
道。
「真……真的?」小玄張大了嘴巴。
婀妍瞪了他一眼,邁開步子徑朝甬道深處奔去。
「發什麽呆?走啊!」紫兒叫道,姊妹倆從他身邊飛掠而過。
小玄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提步跟上,忽而啞然失笑:「定是在說笑哩,婀妍
豈會那麽狠心的。」
甬道並無分支,四人疾步飛奔,未遇丁點麻煩阻礙,約莫過了半炷香光景,
眼前突然開闊,小玄猛地掠見兩邊影影綽綽,似有許多持握兵刃的高大衛兵立著,
不禁大吃一驚,但腳步已收之不及,隨著前面的婀妍一頭就扎了進去。
「有埋伏!」後面的紫碧姊妹齊聲低呼,雙雙亮出兵刃。
第叁回 星空下的願望
「別慌!這些是密道的守衛,未給七絕邪魔控制的!」婀妍叫道。
小玄定神瞧去,見甬道兩邊貼壁立著十來對高大竹人,清一色披挂繁瑣厚重
的竹片盔甲,手拄寶瓶竹削制成的巨劍,面上無眼無口,模樣十分威武懾人。
「妳怎不早說,嚇我一跳!」碧兒拍著心口嬌嗔。
這十來對竹人貼壁靜立,對于幾個闖入者,並無紋絲反應。
「看來密道還沒給那些邪穢發現。」婀妍快步向前。
「這些是什麽利害角兒?看上去挺威風,好像沒在妳那些竹子兵裏見過呀。」
小玄道。
「它們叫做劍將軍,數量極少,是我巨竹谷的高級機關,攻擊同防御俱為上
佳,單兵格鬥能力僅次于恐怖之足。」婀妍道。
「厲害!厲害!」小玄嘖嘖稱贊道,又問:「但它們怎麽一點都不動?難道
是太久沒使用,全都壞掉了?」
「它們的職責是首位這道門,如果搞錯了啟門之法,妳就會知道它們到底壞
掉沒有。」婀妍淡淡道。
小玄轉頭望去,見她已行到甬道的盡頭,正面對著一扇刻滿了奇異符紋的緊
閉竹門。
「此處已是巨竹堡的底下,衹要通過這道門,便能進入巨竹堡內了。」婀妍
拿起鮫珠,近距離地移照著鏤刻在竹門上的條條符紋凹槽。
「那妳一定知曉這扇門的開啟之法了?」小玄走過去,同她一道打量面前的
竹門。
「但願我沒記錯。」婀妍道,說著踏前一步,抬起右手,用指點摁住了一顆
嵌在竹門上符紋凹槽裏的圓竹珠。
「婀妍,小心啊。」紫兒緊張地望著兩邊道。
甬道靜謐非常,多了這十幾對無聲無息的竹人,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婀妍捺動蔥指,摁住圓竹珠沿著符紋凹槽滾動起來,到了符紋的分岔之處稍
作沉思,便選了其中一條繼續滾走。
「這凹槽的軌道,好像是九宮的某種變形哩……」碧兒道。
小玄凝目細瞧,詫訝道:「果然有點像,想不到竟有這樣的玩法,有趣有趣!」
「別吵,小心幹擾到婀妍。」紫兒低聲道。
「如果珠子滾錯岔道,這些竹人真的會來攻擊我們嗎?」碧兒道。
「會。」婀妍盯著竹門道:「它們會把這甬道裏的一切生命清除得幹幹凈凈。 」
小玄與碧兒凜然噤聲。
婀妍的手忽然停住,指尖摁住的竹珠子停頓在一處有著叁道分岔的地方。
「怎麽了?」小玄低聲問。
「我忘了這個地方該怎麽走。」婀妍道。
旁邊叁人立時緊張起來,小玄幹笑道:「這些劍將軍到底有多厲害?」
「一個劍將軍大概能幹掉十衹刀隼、五個槍卒或叁衹戰鷹。」婀妍淡淡道。
小玄暗抽涼氣。
「妳們準備應戰。」婀妍嘆道:「看看老天爺肯不肯幫我們吧。」說著蔥指
一捺,摁著竹珠子滾向岔道的其中一個分支。
衹聽「嗒」的一聲輕響,似從極遠處傳來,除此之外,再無動靜。
「沒……沒有選對?」小玄瞧瞧竹門又望望佇立兩旁的劍將軍。
「等等。」婀妍凝眉道,似在聆聽著什麽。
數息後又聽「嗒」的一響,衹是聲音大了許多,緊接著扎扎聲起,竹門終于
緩緩向右移動,其後露出個門洞來。
「成功了!」紫碧姐妹齊聲歡呼。
「反應好慢,敢情這門年久失修,快要壞掉了。」小玄抹抹汗道。
「不知道就別裝懂啦,動力之源在遠處,傳送動力過來不需要時間麽!」婀
妍沒好氣道。
「原來如此。」小玄恍然悟道:「我曾到過一個地底魔窟,那裏的機關是用
其上的湖水作為動力之源,不知道妳們巨竹堡用的是什麽?」
「一道氣脈。」婀妍向前走去。
其他叁人趕緊跟上,小玄道:「用一道氣脈做動力之源?」
「嗯。」婀妍道:「地界有一十九靈脈,巨竹谷擁有其一……」
「這個我知道,就是太碧了!」小玄道,猛地想起太碧之上的那個銷魂巨巢
來,心口不由一陣抽痛。
「沒錯,但太碧衹是陽脈之象,另一半的陰脈在這邊,也就是我們巨竹堡的
地基中心。」婀妍道。
「這靈脈還分陰陽的?跟夢巢不一樣啊。」小玄詫道。
「每一靈脈都是不相同的,譬如水晶潭代表著平衡,具有穩定、調配與融合
之功,對五行生克起著緩衝作用;譬如快活水晶代表著生命,具有延年益壽、增
強靈力之功,特別是對天地間的水行之物有著非凡奇效;夢巢代表著根本,具有
孕育守護、固本培元之功,對所有土行之物有莫大好處;而我們巨竹谷的太碧代
表著生機,具有生長、復原及繁殖之功,對一切木行之物有無上益處。」婀妍道。
「原來如此。」小玄道,心忖:「婀妍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這點跟我二師
姐倒是有點像哩。」
「啊,怎麽沒路了?」碧兒忽然叫。
小玄一望,果見前邊叁面皆壁,沒有去路。
婀妍卻是不慌不忙地走到一角,探手握出了一支鑲嵌于壁的不起眼竹竿,輕
輕地扳了一下,旋聞扎扎聲響,四人身子一浮,全都朝上迅速升起。
「這是什麽機關?」小玄大感新奇。
「這是一個縱向傳送臺,在巨竹堡裏還有很多。」婀妍道。
「它會把我們送到哪裏?」小玄又問。
「雨夢臺。」婀妍道:「巨竹堡最高的地方。」
「然後呢?」
「然後從那裏溜進巨竹堡的內部,再然後想辦法摸到低層的中心。」婀妍道。
「去搶拘木令是麽?」小玄繼問。
婀妍搖搖頭道:「去封閉太碧的陰脈。」
「封閉太碧的陰脈?」小玄奇道:「為什麽?」
「因為太碧地靈脈對木行物事具有十分驚人的生長及繁殖之功,衹要存在,
整座巨竹堡就是「活」的,就會牢不可破,而且,在巨竹堡範圍的所有以寶瓶竹
造成的機關護衛都會擁有成倍甚至數倍的戰力。」婀妍答道。
「這等可怕!」小玄咋舌道:「一座城堡會怎麽個「活」法?」
「就是如同生靈般會有生命,會有自我痊愈的能力,譬如某個局部給損毀之
後,它便能夠迅速地自行恢復。」婀妍道。
「這……這麽神奇?」小玄張大了嘴巴。
就在這時,四人突感升勢一頓,前面的竹壁陡然朝旁縮去,婀妍依舊當先跨
出,其餘叁人緊跟其後。
「嘩!」碧兒倏地低呼。
小玄急忙瞧去,原來四人已立在一座高臺之上,前面較低處是一個徑達七、
八十丈的巨大圓圈,圓圈是由無數根碧竹構築成,其頂還拱架著千百根寶瓶竹,
這些寶瓶竹全部都向心傾斜,千百道水柱從它們的一段出口滾涌而出,如同千百
道晶瑩泉水般以美妙的弧度一齊注向中心的巨大池潭,無比瑰麗壯觀,令人迷醉
震撼。
「好漂亮哇!這就是妳說的那個空中潭子了?」紫兒驚嘆。
「嗯,這裏就是雨夢臺。」婀妍點頭,踏前一步,仔細地觀察著底下。
「真是好美!怎麽可能把水引到這麽高的地方來?」小玄也為眼前的景象傾
倒。
婀妍沒答,眼中悄悄地潮潤起來。
此時天已黑暗,天上月明如鏡,映耀得整個潭子有如一顆閃閃發亮的巨大寶
石,四圍的千百注細泉就似為其裝飾的流蘇銀線,偶有風過,便會在這些流蘇銀
線間吹揚起陣陣如煙似露的迷濛水霧,更為眼前奇景添上一層迷人的薄薄面紗。
「啊!那邊有守衛!」小玄忽然低叫。
紫碧姐妹倆凝目望去,果見斜對面貼墻處立著一排槍卒,因顏色與背後的竹
墻十分接近,不仔細看便會忽略。
婀妍鎮定如初,顯然早亦發現。
「我們從哪進入堡內?」小玄道。
「那裏。」婀妍指著對面的一個門洞。
「那兒離那幫守衛好近,我們過去會給發現的。」紫兒道。
「那就不過去。」婀妍道。
「不過去?」小玄怔道。
婀妍竟然就在臺上坐了下去,道:「等。」
「等?等他們撤崗麽?」小玄皺眉道。
「這種崗多半通宵不撤的。」婀妍道。
「那還等什麽?」小玄道:「要不然我去把它們引開!」
「瞧那邊。」婀妍指著對面的一座高臺。
旁邊叁人望去,見其上竹簇密布,小玄問:「那邊怎麽了?」
「那片竹林裏藏匿著幾百衹機關戰鷹,妳若不想要命,便可試引一下。」婀
妍道。
「那咋辦?」小玄急道,心中大呼遺憾:「都是那妖女幹的好事,倘若骨頭
龍還在身邊就好了!」
「今晚的天空好幹凈呀。」婀妍卻道,雙手撐地,姣軀後仰竟然抬起頭欣賞
起月亮來了。
旁邊叁人一愣,面面相覷。
「婀妍妳這時候看什麽月亮,快點想辦法吶!」碧兒蹙眉叫道。
婀妍卻悠悠道:「時候不到,急也沒用。」
小玄眼睛忽而一亮,便亦盤膝坐下,抬頭看天。
此處絕高,視野極廣,滿空星海盡入眼中。
「喂!妳怎麽也突然變傻了?」碧兒瞪眼叫道。
小玄幹脆躺倒下去,雙臂作枕,凝目望天。
兩衹小妖精疑惑仰頭,但見碧空如洗,繁星似鑽,明月如玉,除了美麗,別
無異處。
于是四人望天,兩個痴迷兩個發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婀妍如夢似囈地輕
嘆道:「很美是不是?」
小玄怔怔望天,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一陣柔柔夜風吹過,拂得四人衣裳輕輕飄舞。
「好涼快……好舒服……」婀妍如貓低嚶,高舉雙臂嬌嬌地伸了個懶腰。
小玄若有所思,亦覺神暢氣緩,無比的舒服愜意,忽而發現自己好像從沒有、
也從不懂這麽靜下心來享受身邊的美景。
逍遙峰的景致與夜空並不比這裏的差,但他卻從來沒有好好地留心過,欣賞
過,就是佳人在畔時。
猛然間,他憶起了某個夜晚,在輕煙淡霧出沒的花木叢中,水若旁邊躺下,
頭就枕在他的腿上,那本該是多麽美妙動人的時刻,但他竟然眼巴巴地盯著遠處,
心急如焚地渴盼著一撮火魅的頭發。
該死!居然這麽該死!為什麽那時不懂得珍惜?小玄驀爾兩眼潮潤,在沒有
自己的這些日子,愛哭的水兒不會哭壞了吧?
心口無可遏制地陣陣抽疼了起來。
「不知牛郎織女的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婀妍望著垂挂天際的一抹美麗的
細碎銀沙:「有時候,真想飛上天去親自看一看……」
小玄心頭越來越疼,用力地咬住了唇。
「據說天河好美的……」婀妍又嘆。
「嗯。」小玄點頭:「還有瑤池。」
「嗚……我要暈啦。」旁邊的碧兒向姐姐嬌嗔:「這兩個人!怎麽這時候聊
起這些來了?」
「真真莫名其妙!」紫兒也惱著道。
「阿玄哥哥,妳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婀妍忽問。
「阿玄?」旁邊的妖精姐妹不由一怔。
「最大的願望?」小玄呆了一呆,心裏倏地滾燙了起來,那就是娶四個老婆
吶,把大師姐娶做大老婆,把二師姐娶做二老婆,把叁師姐娶做叁老婆,把小師
姐娶作小老婆……啊!如今還要加上個她……可是……如今的她在哪裏?眼下怎
麽樣了?
「不願說?」婀妍驀而薄嗔:「當我沒問!」
「不是啊……」小玄忙道,可是這樣願望怎麽說得出口?趕緊托出別一個夢
想應付女孩:「我想制造一個空前絕後的寶貝,要金剛不壞力拔山河的,要任誰
都打不壞的,要碰誰都打得贏的,而且,它還要有感情的,懂感情的,要知曉善
惡是非的,最好還能陪我喝喝酒的……」
旁邊的妖精姐妹「噗吃」一笑,紫兒掩口道:「好古怪的願望,天底下怕是
獨妳一個這麽特異啦!」
小玄瞪眼道:「那妳的願望是什麽?」
「我麽……」紫兒瞇起麗目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變成一個
能像小妖後那麽美麗的女人!」
「變成小妖後那麽美麗的女人?」小玄失笑:「做夢吧妳。」
「我知道。」紫兒嘆道,神色蕭索黯然。
小玄見狀,心中遂有些不忍起來,忙慰道:「妳這樣子就已夠漂亮了,再漂
亮下去豈不要迷死人啦?」
「人家就是想要迷死人!」紫兒轉嗔為喜,秋波放彩道:「小白哥哥,我知
道妳在哄我!」
「妳呢?」小玄轉問碧兒。
「我?我沒想過呢……」碧兒呆了呆,遲疑道:「我想快快活活地過日子…
…永遠不要有煩惱……不要有憂慮……不要有傷心……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
的東西……玩好多好多好玩的東西……」
「這個願望好啊。」小玄笑道。
碧兒望著他,忽地沒頭沒尾加了一句:「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說罷嫩頰便
暈了起來。
「一定會如願的!」小玄為她打氣,轉頭道:「婀妍,妳的最大願望又是什
麽?」
「我啊……」婀妍略微沉吟,凝視著夜空道:「我想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天
地間所有美麗的、有趣的地方,跟心愛的人。」
小玄呆住。
跟心愛的人自由自在地遨游天底,也許這才是最美好的願望吧?
這可是他跟水若許諾過的呀。
但如今,實現這個許諾的日子怕是遙遙無期了。
不知水兒把那兩衹七焰靈鸞蛋孵出來沒有?小玄驀地滿眼酸熱。
「咦,小白哥哥妳怎麽……哭了?」碧兒驚道。
婀妍同紫兒聞言轉頭,一起詫訝地瞧向他。
「胡說什麽!」小玄趕緊拭目,笑道:「人一犯困,眼睛就會生澀,眼睛一
澀自然就會流淚的懂不懂?」
叁個女孩皆俱疑惑地盯著她。
場面忽然靜了下來,四人耳中唯餘注入池潭的嘩嘩水聲,規律的,柔柔的,
悅耳動聽。
「要是……等會不用打架就好了……碧兒囈聲道,衹覺眼皮陣陣發澀,卻是
給清涼的夜風吹拂得有些懶倦起來。
「有東西來了!」紫兒盯著底下突道:「婀妍妳快瞧,那些怪物是什麽?」
婀妍朝下掠了一眼,淡淡道:「是刀螳螂,也就是格鬥型的螳螂工匠。」
「格鬥型的螳螂工匠?類型還真不少啊!」小玄聞言坐起,望著沿池移動的
十來衹奇形怪物,心底益發佩服巨竹谷的機關工藝。
「他們好像在巡邏哩,看來從這邊是絕對下不去的!」紫兒焦灼道。
「到底怎麽辦喲?」碧兒也十分著急。
「別急。」小玄卻在微笑。
「這樣子能不著急麽?弄不好還要給困在這啦!」碧兒瞪眼道。
小玄抬頭望月,悠然道:「戌時二刻也許就快到了吧……」
婀妍嘴角彎起,用一種欣賞的目光瞧著他。
就于此刻,寧靜突給打破,夜空中傳來聲聲怪唳,緊接著數十衹黑影出現在
月光之中,眨眼間疾撲下來,赫是一頭頭體形巨大的奇禽,血睛赤啄異樣猛惡,
正是小玄先前見過的嬰勺。
雨夢臺上立時亂了起來,槍卒及刀螳螂四下奔行,對面高臺上的竹林中突然
爆起數百道影子,厲嘯著朝嬰勺群電掠撲去,卻是一衹衹啄如刀爪似勾的機關竹
鷹。
幾于同時,又聞數聲震天厲嗷從東面堡下傳來,旋而殺聲大作,似有無數兵
卒來襲。
雨夢臺上的槍卒及刀螳螂紛紛朝東面的邊沿處快步奔去。
「佯攻開始了!」小玄興奮道。
婀妍點頭,道:「趁亂闖過去……準備……走!」話音一落,人已脫兔般奔
出,躍下邊臺,飛向池潭對岸的一個門洞。
紫碧雙姝如夢初醒,急同小玄一道掠出。
這時狀況紛亂,雨夢臺上的機關護衛俱往東面涌去,四人身法極速,神不知
鬼不覺地掠過池潭,奔入門洞之內。
「原來在等這個!我說怎麽突然聊起天來了……」碧兒拍拍心口,長長地舒
了口氣。
「別停!」婀妍低喝,即又朝前掠去,沿著一條竹木旋梯向下飛奔。
其餘叁人趕緊跟上。
婀妍對堡內環境似乎極為熟悉,時而向左時而往右,東奔西轉間沒有絲毫頓
滯猶豫。
四人飛步急奔,穿堂過屋層層向下,進展出乎意料地順利,幾乎沒碰上什麽
敵人,然而堡外卻是殺聲震天,顯然堡中的守衛俱給吸引到外圍去了。
小玄邊奔邊瞧,衹見堡內重重疊疊的氣象萬千,除了座座貼壁而懸的亭臺樓
閣,竟然還有假山、溪流及池塘等物,彼此高低相望,用條條造型不一的橋及凌
空飛旋的階梯貫通連接,心中震撼:「若非親眼瞧見,怎麽也難以想象在一座建
築物裏邊能有這些東西!」
前邊領頭的婀妍突然止步,打著手勢貼壁靜立。
後面叁人急忙剎足,亦隨之靠壁而立。
旋即嘰嘰呱呱之聲傳來,前方的岔道口魚貫奔過一群奇形怪狀的魔物,個個
身高過丈,然卻瘦瘦長長,手臂叉叉丫丫,竟多達數條甚至數十條。
小玄目瞪口呆,忍不住小小聲問:「這些又是什麽機關?如此怪異的!」
「不是機關,是魔物。」婀妍壓低聲音應。
「魔物?這裏怎麽會有魔物?」小玄更覺奇怪。
「他們不是我巨竹谷裏的東西,而是千臂老魔帶來的魔物,想來跟他一類,
皆是成魔的木精。」婀妍道。
「成魔的木精?」小玄繼問:「千臂老魔到底是誰?」
「一個上古樹精,七絕界的大司祭,我族不共戴天的仇人,當年偷襲巨竹堡
就是這惡魔幹的好事!」婀妍姣軀輕栗,咬牙切齒道:「我爺爺我爹我娘還有許
多族人都死在他手裏!」
小玄大怒:「這就尋他去!我幫妳宰了這個惡魔!」
「這惡魔眼下不在堡內。」婀妍紅著眼圈道。
「日後定去尋他!」小玄突而想起小魔君來,恨道:「七邪界的人果然都不
是好東西……他叫千臂老魔?」
「他自稱千臂元聖,乃是昆侖界一株成精的服常古樹,據傳吞噬了文玉、叁
珠、琅玕等上古神木,魔力高絕,當年我族中幾大長老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
婀妍道。
小玄衹覺血往上涌,脫口道:「不管他有多厲害,總之這仇我幫妳報定了!」
「阿玄哥哥……」婀妍哽咽喚道。
不知怎麽的,旁邊的紫兒卻白了男兒一眼,面無表情道:「話可別說得太滿,
那魔頭很厲害的,多少仙真魔王都不敢惹呢。」
「那就想想辦法,我就不信奈何不了那個惡魔!」小玄握拳道。
「妳有這份信心,我很高興。」婀妍破涕為笑,笑得燦爛如花,眼角餘光卻
冷冷地掠了紫兒一眼。
紫兒咬唇,臉上一陣青白。
一隊樹魔終于全部過去,四人繼朝前奔。小玄忽感衣角給拉了一下,回頭望
去,見紫兒打了個眼色,似乎有話要說,心中奇怪,便稍略放慢了腳步,與前邊
的婀妍和碧兒拉開一小段距離。
「又不關妳事,妳盡往自個身上攤幹嗎?」紫兒極低聲道。
小玄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她所指何事,笑道:「朋友麽,能幫就幫嘛。」
「婀妍很精的,用得著妳幫麽!」紫兒道:「再說,那個千臂老魔是妳惹得
起的麽?別以為能單挑逍遙峰五大弟子就多了不起,依我瞧,便是白首仙娘娘也
遠非那魔頭的對手。」
小玄瞧瞧她道:「妳不也是婀妍的朋友嗎?見我想要幫她,怎麽反而不高興
了?」
「豬頭啊,我是怕妳吃虧!」紫兒瞪眼道:「知道嗎?婀妍的修為比妳厲害
多了,可是連她自個都十分忌憚那個魔頭,今次之襲,便是選在那個魔頭離谷之
時。」
聽見「豬頭」兩字,小玄衹覺得一陣親切,笑道:「放心好啦,我還沒活膩,
不會白白送命的。」
紫兒輕哼一聲,待要再說什麽,猛聽前邊的婀妍、碧兒齊聲厲叱,緊接著咔
嚓聲響,似與什麽打鬥起來。
小玄一驚,飛步奔上前去,赫見轉角處拱出一個巨大影子,正輪番展動數根
利鉤似的長足閃電般疾襲兩女,足尖過處,墻壁上一根根比金鐵還要堅硬的寶瓶
竹立時如腐割裂,現出條條可怖深痕。
「恐怖之足!」小玄吸了口涼氣。
怪物察覺還有敵人,長足一彈,劈頭蓋腦朝他搭來。
第四回 傾心
小玄朝旁一閃,心唸動處,離火真氣注入纏繞臂上的八爪炎龍鞭。
碧兒手舞兩朵團花狀奇形兵器,嬌軀凌空旋起,瞬在恐怖之足的身側斬劈了
無數記。
但見火星亂迸,恐怖之足卻衹是微微一震,丟開小玄,數根鉤般長足暴風驟
雨般送了過去。
碧兒立時手忙腳亂,眨眼間已現不支之象。
旁邊的婀妍玉掌一張,五根蘭花間紫焰倏閃,猛見一蓬亮芒炸開,登將形如
巨岩般的恐怖之足硬生生地震退了數步,幾于同時,右手疾探腰間,拔出了一把
碧綠如玉的竹子小刀。
恐怖之足長足舞動,鋒利的尖處深深刺入旁側墻壁,牢牢地固住了身子。
昏暗中倏地赤焰閃竄,一條火蛇蜿蜒游出,耀亮了後邊的小玄。恐怖之足抽
拔利足,立將周圍的寶瓶竹壁割得四分五裂,氣勢洶洶地朝火蛇直撲過去。
小玄面無懼色踏步前行,腕臂揚處,火蛇之形突地暴漲,剎那變成了一條張
牙舞爪的粗巨火龍,迎著閃電襲來的鋒利巨足飛舞起來。
兩邊迅速接近,空中爆出聲聲悶響,初還瞧見恐怖之足的虎紋長足與火龍交
錯糾纏,烈如蛟龍相搏,驀地紅光大盛,旋見火龍身軀瘋狂地粗漲起來,頃刻吞
沒了恐怖之足的巨大身影。
旁邊的叁個女孩猛感一片令人窒息的熱浪襲卷撲來,趕忙各自退後,但聞喀
嚓之聲密集響起,尚未明瞭,眼前的大片紅光忽而消散,空中重新現出飛舞的火
龍來,映耀出相互對峙的一人一蛛。
火龍倏地熄滅,小玄手臂一抖,灑然把現回原形的八爪炎龍鞭收回袖內,無
比的矯捷帥氣。
叁個女孩與他近在咫尺的恐怖之足卻如凝固般紋絲不動,仿照虎蛛漠陽雕刻
而成的可怖頭部幾乎貼觸到鼻尖。
「怎麽回事?」碧兒驚疑叫道,見男兒佇立不動,衹道他哪裏受了傷。
小玄微笑,就于此刻,恐怖之足倏地支離破碎,巨大身軀土崩瓦解般嘩啦啦
地垮了下去,斷裂的殘肢及破碎的內件散擲一地。
叁個女孩目瞪口呆。
「接下往哪?」小玄假意淡定,心中卻為自個的表現驚喜萬分。
他還清楚地記得,上次到神工井時,婀妍曾說自己不是恐怖之足的對手,沒
想到今次卻輕輕鬆鬆便擊垮了一衹,驚喜之餘又有些得意起來。
「小白哥哥真棒!」碧兒雀躍歡呼。
婀妍疑訝地望著小玄,一時無法把他的身手跟眼前此所見聯係起來。
「這裏怎麽會藏著一衹恐怖之足呢?」小玄猶豫地盯著跟前的巨大殘骸,心
中生出一股收揀破爛的強烈慾望。
「本小聖一直都這麽厲害啊。」小玄笑嘻嘻的應,終于按捺不住,開始動手
收集起恐怖之足的散碎支件。
「快走,說不定已經驚動了別處的守衛!」婀妍還刀入鞘,調頭就奔。
「等一下。」小玄急忙唸動禁咒,開啟如意寶囊,將恐怖之足的殘軀及散碎
支件一一收入。
「妳幹嘛?快走呀。」紫兒催促道。
「這家伙都破爛成這模樣了還有什麽用?」碧兒納悶道。
「這可是大名鼎鼎的恐怖之足啊!」小玄道:「我看能不能修好,倘若運氣
到了,說不定還能打造成一個嶄新的寶貝哩。」
婀妍聞言回頭,沒好氣地叫道:「別撿了!等奪回巨竹堡,我送妳一衹好的。」
「真的?到時可別忘啦!」小玄大喜,但還堅持地收起了恐怖之足的最後一
衹斷肢,這才飛步趕去。
四人繼朝前去,遭遇的守衛逐漸增多,皆俱匆匆奔行,顯然是在調度布防,
四人小心應付一一避過,又下了數層,忽見前邊懸挂著一道寬達數丈的瀑布,小
玄正感震撼,已見婀妍飛步掠去。
「嘩!好壯觀,想不到一座建築物內竟然有這樣的東西。」小玄立在瀑前贊
嘆。
「不是天然的。」婀妍道。
「就是人工的才了不起吶!厲害厲害!」小玄道,心中對建造這座神奇巨堡
的人愈來愈感佩服,見婀妍專注瀑布,問道:「這道瀑布有什麽不妥麽?」
「通過這道瀑布可以到達堡底中央,也就是太碧陰脈的出口。」婀妍道。
小玄探出頭去,望向瀑布的傾陷處,但見水霧之下漆黑一團,深不見底,怔
道:「要從這兒跳下去?」
紫兒駭道:「這水好大,一個不小心給衝著就完了!」
碧兒也驚道:「底下有多深呀?飛下去是沒問題,就怕給水衝著哩。」
「當然不是跳下去,這瀑布後面藏著個秘密升降臺。」婀妍道。
旁邊叁人鬆了口氣,小玄道:「原來如此,妙極妙極,我們躍過去吧?」
「全部小心點,我不知道這裏有沒增布守衛。」婀妍凝視著瀑布道。
「有就幹掉他它!我先進去瞧瞧好啦。」小玄話音未落,人已箭般掠出,一
個星火飛濺縱向瀑布。
婀妍急亦躍出,紫碧姐妹略一猶豫也跟著飛向瀑布。
衹聽「嘩啦」一聲,小玄已穿過瀑布,睜目瞧去,果見前面有塊丈餘長寬的
方形平臺,真氣一沉,便穩穩當當地落于其上。
這塊平臺無遮無攔,除了中心的一根長長縱軸之外別無他物,小玄見無異處,
正要招喚,已聽水聲嘩響,叁個女孩已先後縱了進來。
「沒有守衛。」小玄喜道。
紫碧姐妹舒了口氣,垂放下擋護胸前的兵器。
婀妍卻仍四下環顧,兩手各扣著道符,神色十分警惕。
小玄發現縱軸之上有根短短手把,問道:「這是升降開關吧?」
「這麽重要的地方,竟然沒有一個守衛,這就有點奇怪了……」婀妍沉吟道,
面上疑色重重。
「也許那些邪穢還沒發現這個秘密平臺,所以沒有布防。」碧兒道。
「不可能。」婀妍搖頭:「此處雖然隱秘,但千臂老魔垂涎太碧靈脈已久,
不可能占據了這麽多年還找不到這個通往陰脈的平臺。」
「或許……他們太大意了,以為不會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來,而且還能
找到這裏。」紫兒推斷道。
婀妍蹙眉,猶自沉思。
「不管他了,來一個咱們宰一個,來兩個咱們宰一雙!」小玄正道,猛地心
生警兆,急忙朝旁閃避。
「小心!」婀妍幾于同時叫道,揚手疾彈,瞬見青芒電閃,小玄身側倏地現
出一條粗如海碗的綠色長藤,纏捆住了一個似是人形的高大身影!
「什麽東西?」小玄詫訝,八爪炎龍鞭從袖中飛旋而出。
婀妍左手突又彈出,在碧兒側後炸出團艷麗紫芒,映耀出一個高大的人形輪
廓。
兩衹小妖精大吃一驚,雙雙提起兵刃,劈頭蓋臉齊朝那人形輪廓擊去,但聞
金鳴之聲鏗鏘密響,人形輪廓眨眼無蹤。
婀妍左手指間瞬又多了道符,右手飛探腰畔,閃電般拔出了竹子小刀,就于
此刻突「嚶」一聲,左肩肩窩處猛地飆出一股血箭,似被什麽無形利物洞穿而過,
整個人赫給衝離平臺,撞上背後飛流而瀉的瀑布,剎那便給衝得無影無蹤。
「不!」小玄大吼,撲身縱去,鞭如龍貫,然卻卷了個空,衹掀起一抹激蕩
的水浪。
旁邊喀嚓聲響,似有什麽物事向他襲來,旁邊的兩衹小妖精急舞兵刃朝聲響
處亂擊一氣,卻皆落了個空。
「什麽鬼玩意!」小玄怒喝,無相之眼隨唸即生,平臺之上立時顯現出四條
虛淡身影,赫是早先見過的劍將軍模樣,手裏皆持透明似的巨劍,其中一個已悄
悄地摸到了紫兒的背後。
「狗東西!」小玄彈身暴起,長鞭倏地化做火龍噬出,正中那個準備偷襲的
劍將軍,登聞「砰」地大響,火光炸處,那個劍將軍已給擊成破碎。
周圍的叁個隱身劍將軍齊揮巨劍,風馳電掣朝他砍刺過來。
小玄怒容滿面,臂上的八爪炎龍鞭有如狂龍亂舞,聲勢異樣駭人,唬得平臺
上的兩衹小妖精四下退避,烈焰飛竄間,旋聞一聲巨響,一個劍將軍竟給攔腰掃
斷,緊接著第二個給擊飛出平臺,再交數合,最後一個劍將軍的腦袋赫給火龍絞
了下來,滴溜溜地在地上亂轉,繼給一腳踢入瀑布。
兩個小妖精花容失色,驚怯地望著怒不可遏的男兒。
「婀妍!」小玄趴在平臺邊上大聲呼叫。
姐妹倆也趴到邊沿,朝下眺望。
「婀妍!」小玄又呼,聲音嘶啞。
「婀妍!妳在哪?」碧兒也跟著呼喊。
然後杳無回音,叁人耳中唯有瀑布的咆哮。
「嗚……婀妍……」小玄喉底哽咽,悲痛交集。
「別急啊,妳不曉得婀妍有多厲害,身上到處都藏著神異無比的奇符,一定
沒事的。」紫兒道。
「沒見她受傷了麽!」小玄吼道,目赤如獸。
兩衹小妖精唬了一跳,齊朝後縮。
小玄站立起來,收鞭回臂,深深吸氣。
姐妹倆一驚,紫兒叫道:「妳想幹嘛?」
小玄倏地從平臺上躍了出去,撞入奔流飛瀉的瀑布之中,瞬間無蹤。
兩衹小妖精目瞪口呆,隔好一會兒才聽碧兒愣愣道:「他跳下去了?」
紫兒嬌軀輕慄,目中隱現淚光,驀朝底下大聲喊道:「傻瓜!笨蛋!」
瀑布飛流傾瀉,勢不可擋地將夾在其中的小玄向下疾衝。小玄雙目緊閉,除
了運蓄真氣護住身軀外別無他法。
墜勢極速,雖猶如此,還是等了數息才摔至底部,小玄人如流星般重重地砸
進一汪冰寒水中,又給力道萬鈞的瀑布不由分說地壓向深處,緊接著一股巨大的
浮力將他往上猛托,莫說常人,便是尋常的修煉者恐怕也會給這兩種相逆的巨力
壓扯得分筋錯骨瞬間斃命。
但此時的小玄已今非昔比,在他體內的某處正藏匿著一顆在九重淵下凝煉而
成的萬載驪珠,在他的體內蘊蓄著澤陽戰場上的萬千殺戮之氣,他已吸汲了本該
是太乙大羅享用的珍異乳華,除此之外,令他脫胎換骨的還有一顆用無數真珍精
華並以無上仙家妙法修煉而成的飛仙內丹。
這一切,已暗中助他度過了數次生死之劫,也使他今次逃得生天。
小玄很快就從暈頭轉向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兩腳數下蹬踏,人便迅速朝上升
去,旋聽「嘩啦」一聲,終于從水中冒出頭來。
此處已離瀑布數丈距離,但掀起的陣陣迷蒙水霧仍然籠罩著他,令得視線無
法遠及,衹知所處的乃是個水潭。
小玄四下張望,正在察看周圍狀況,耳中猛聞一聲清脆嬌叱,心頭頓時狂跳
起來,真氣提處,整個人便如蛟龍出海般從水中騰空而起,循聲疾掠過去。
方出水霧,他就瞧見了岸邊上一個窈窕身影,身著紫袍手握小刀,不是婀妍
是誰,這一喜非同小可,但即發現情況不妙,原來在她周圍正有許多怪物潮涌而
至,定睛望去,卻是早先見過的樹精之類,當下急飛過去,大聲叫道:「婀妍別
慌,我來了!」
婀妍抬眼掠去,緊繃的冰顏登如花般綻放。
小玄飛落其旁,八爪炎龍鞭如火龍般從袖中旋出,神威凜凜地大喝一聲,登
將一個逼近跟前的樹妖掃趴在地上,反手揮去,又把另一個騰舞著長肢的樹妖卷
飛了出去。
「一人一邊。」婀妍叫道,嬌軀一旋,與他貼背而倚,握著小刀揮砍不停。
樹精接連迫近,不但數量極多,且個個異樣巨高,然而小玄此刻心中喜悅,
毫無懼色地予以迎頭痛擊,真氣發處,竟將一個高逾二丈的樹精劈出大股焰火來。
「爽啊!」他怪叫一聲,鞭及之處,又將數個樹精擊爆擊燃,衹覺通體真氣
空前流暢,戰得興起,居然反守為攻,大呼小叫地向前殺去。
婀妍卻是與之相反,在背後一直默不作聲。
小玄猛地記起她先前跌進瀑布的情形來,忙問:「妳的傷怎麽了?」
「沒事。」婀妍應。
小玄聽她聲音微弱無力,心中一凜,趁隙回頭,掠見其背染得大片殷紅,不
禁大驚:「妳……妳傷得這麽重!」
「別管這個,解決掉它們再說!」婀妍低喝。
眼前形勢也別無他法,小玄心急如焚,手上狠招盡出,炎龍鞭真如火龍般遍
空飛舞騰竄,張牙舞爪地將一個又一個樹精劈斷、點燃、卷飛、擊爆。
但是樹精前僕後繼,幾個方才倒下,又有幾個不知從哪裏掩來,大有殺不絕
之勢。
「狗娘養的!怎有這麽多?」小玄咬牙切齒,生怕拖得太久女孩支撐不住,
又問道:「婀妍妳怎樣?」
這一分神,一個高達叁四丈的巨大樹精兜頭襲至,滿是尖尖叉椏的長長粗臂
突過火龍的攔截,雷霆萬鈞般砸向他的頭上。
小玄心中叫糟,然而此際長鞭在外,眼見收回不及,正待拼力閃避,卻見樹
精的長臂倏地失控,力道盡失地栽墜下來,卻是給什麽東西齊幹削斷。
婀妍的冰靨出現在他旁側,微笑道:「我那邊解決了。」說著手上的小刀朝
空處輕輕一揮,驀見還在數丈之外的巨大樹精攔腰而錯,樹冠一傾,驚天動地的
砸倒地上。
小玄目瞪口呆,又見婀妍握刀縱揮,另一個數步之處的樹精倏給從中剖開,
分成兩半各倒一邊,他駭然回頭,衹見背後重重疊疊倒著無數樹精,不禁傻了。
「快幫忙啊,我沒力了。」婀妍嬌嗔。
小玄目光落在她滿是血跡的衣襟之上,心中又疼又急,怒喝一聲,飛身直撲
敵陣,在餘下的十幾個樹妖當中奮力拼殺。
婀妍則仍在原地伺機出刀,每揮一記,數丈之內便有一個樹精匪夷所思地分
成兩段,斷處無不平滑如鏡。
終于,小玄將最後一個樹精擊成了火團,急忙回到玉人身邊。
婀妍垂著小刀無力的朝他笑了一下,忽而軟軟坐地。
小玄大驚,撲跪跟前察看傷勢,但見其左肩窩處血肉模糊,猶有鮮血汩汩淌
出,趕緊撕下一邊袖子為其包扎,青著臉哆嗦道:「傷得這麽重,好像給穿透了。」
婀妍含笑瞧他,道:「妳怎麽跳下來了?」
小玄突然想起一物,急啟如意寶囊,從裏邊摸出個墨色小瓶來,從中倒出兩
顆小丸,道:「快服下去。」
「這是什麽?」婀妍問。
「據說是蕩魔堡最好的療傷藥,賀天鵬給的。」小玄道。
「不要!」誰知女孩頭卻一偏:「那臭男人的東西我才不要!」
「快吃,這時候還講究個啥!」小玄急道。
「不要,死了都不要!」婀妍異樣堅決。
「別鬧,救命要緊,妳瞧血還在滲吶!」小玄哄道。
女孩任性地把頭偏向另一邊,依然不肯。
早知道就別說是賀天鵬給的!小玄心中大悔,一時手足無措。
「喂,我問妳,幹嘛這麽高就跳下來了?」婀妍又問。
小玄發怔,不知如何回答。
「見我掉下來,妳很著急是麽?」婀妍盯著他的眼睛柔聲道。
「啊?那個……那個……」小玄支支吾吾。
婀妍嘻嘻嬌笑,笑得極甜。
「快把藥吃了好麽?妳瞧妳的臉上都沒血色了。」小玄又軟語央道。
「放心,沒事,我臉上從來就沒有什麽顏色的。」婀妍道。
小玄呆呆瞧她,不知不覺目光已給她那冰似的俏麗嬌顏深深吸住。
「是不是很難看?」婀妍道。
「沒啊。」小玄搖頭道:「很好看,好看得緊。」
女孩笑得愈甜,忽道:「好累,肩膀借人家靠一下好麽?」
小玄趕忙挪到她身側坐下,女孩嬌軀一倚,把頭枕靠在他的肩上。
「可惜我二師姐不在這裏,她的療傷術精湛得很,因為有她,我下山時沒帶
什麽療傷藥。」
小玄道,每每這個時候,心裏就對李夢棠有無邊的思唸。
「二師姐?」婀妍問:「她對妳很好是麽?」
「嗯。」小玄點頭。
「有沒有妳叁師姐對妳那樣好啊?」婀妍笑吟吟地繼問。
「幾個師姐都對我很好。」小玄隨口應道,思緒難以自拔地沉浸在逍遙峰上
的美好時光裏。
婀妍咬唇,低低地咕噥了一句。
「妳說什麽?」小玄問。
「沒有!」女孩板著臉道。
「妳覺得怎樣啦?」小玄垂頭去瞧她的包扎處,血似乎已經止住了。
「我要死了。」婀妍卻道。
「很難受是麽?」小玄登時緊張起來。
婀妍乜眼望他,似有若無地輕嘆了一下,臉上漸漸又有了笑意。
「到底怎樣了?」小玄著急道。
「阿玄哥哥,人家就這麽死在妳懷裏好不好?」婀妍笑嘻嘻道。
「胡說什麽?不好,一點都不好!」小玄急惱交加。
「那就不死唄。」婀妍笑道:「別急啊,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向妳保證。」
小玄見她神色輕鬆,心中稍定,道:「我們快點離開這裏,才好找藥為妳醫
治。」
「我才不走呢。」婀妍竟道:「妳瞧這裏多美,沒欣賞個夠才不走呢。」
小玄這才注意起四周,抬頭望去,衹見所處乃是個極大的空間,四壁及頂部
俱由根根粗巨無比的寶瓶竹所構,其上綿延刻繪著一幅幅山水海島圖,其間羅列
著許多形形色色的奇樹異木。
高達數十丈的頂部開著個巨大口子,將小玄和婀妍衝下來的瀑布正從其間滔
滔傾落,在口子的周圍刻繪著巨大的日月星辰圖案。瀑布落處是一大潭,周圍竟
然栽滿了簇簇生機盎然的寶瓶活竹,但最奇之處卻是離潭不遠的地方,有個徑達
數丈的井狀巨物,亦是寶瓶竹築構,一抹抹絢麗絕倫的柔柔碧光正從井中噴吐而
出,把這個巨大空間裏的所有一切渲染成了濃濃的綠。
「這是什麽地方?」小玄張大了嘴巴。
「很美是不是?」婀妍開玩笑似地道:「不如我們從此就留在這裏吧?」
「從此?」小玄驀地心跳,有些慌張道:「這裏沒吃沒喝,衹怕待不了多久。」
「妳不願意?」婀妍卻道。
小玄心跳愈劇,偷眼望去,衹見女孩正凝視著自己,星眸裏朦朧著一層水霧
似的迷蒙,心底驟似給什麽神秘的東西飄灑著般,一陣魂悸魄動。
此時兩人極近,放佛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女孩的長長眼睫忽而垂下,視線不經意地在他的唇上停頓了一下。
小玄屏住了呼吸,不覺間目光也落在了女孩的唇上,那兒軟軟如脂,泛著暈
柔的淡紅與潤澤的水意,正花瓣般輕輕嬌顫。
婀妍抬頭,望見了男兒的目光,不禁心如鹿撞,但仍遲疑著微仰著臉。
小玄猛然發現兩人的距離正在慢慢縮小,一時分不清向前移動的是自己還是
對方。
抑或彼此?
四瓣燙唇越來越近,就在即將觸著的剎那,婀妍忽然扭頭,別開了臉,原本
冰似的俏顏飛起了一抹迷人的紅暈。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20 17:00
第五回 千臂元聖
小玄尷尬滿面,心底莫名失落。
婀妍臉上越來越紅,半天沒敢回過頭來。
小玄心下慌亂,趕忙找話:「對了,剛才刺傷妳的不知是什麽鬼東西?居然
會隱身的。」
「就是早先在秘道見過的那種劍將軍。」女孩恢復了點自然。
「可是這些怎麽會隱身的呢?」小玄疑惑道。
「還記不記得上次妳陪我上萬蛛嶺時碰見的鬼蜘蛛?」婀妍反問。
「記得。」小玄道。
「那一定記得那些鬼蜘蛛就是隱身的吧?我族長老曾從那種鬼蜘蛛身上提煉
出一種神秘材料,塗抹在部分機關之上,使得它們也有了隱身的能力,那幾個偷
襲我們的劍將軍定是其中之一。」婀妍道。
「隱身的機關,這也太恐怖了吧!」小玄喃喃道。
「可惜鬼蜘蛛很難捕獲,而且不易提煉,所以提煉出的材料衹能供給極少數
的機關護衛使用。」婀妍淡淡道。
又是一陣沉默,婀妍游目顧盼,小玄則在拼命尋著話題,目光忽然掃著女孩
腰畔的小刀,便道:「婀妍原來妳這麽厲害的,宰殺那些魔物就跟切蘿卜似的。」
婀妍拍拍小刀道:「不是我厲害,是它。」
「真是奇怪,看上去其貌不揚,卻有這等威力。」小玄道。
「其實它很漂亮的。」婀妍把解木令從刀鞘裏拔出,舉在男兒面前展轉而示,
繼道:「妳仔細瞧,雖然它的樣子很簡單,但身上卻流蕩著一股無比靈動的氣息
哩。」
「嗯,顏色在慢慢變幻哩……小心割著啊。」小玄提醒道,想起先前數丈外
的樹精被它一揮兩段的情形,對這把小刀的威力有點不寒而栗。
婀妍擺弄著小刀,忽地朝他一揮,將解木令抵在他的脖子上。
小玄大吃一驚,整個人僵硬如石。
女孩咯咯嬌笑,握著小刀貼在他頸上輕輕地揉來刮去:「可惜妳沒胡子,要
不我用它幫妳刮一刮。」
怎會沒事?小玄萬般不解,怔怔道:「它怎麽不利了?」
「其實它一點都不鋒利的,就是用它來刮胡子都不行。」婀妍笑道。
「那適才怎麽能幹掉那麽多樹魔?」小玄道:「莫非需要加入真氣或靈力才
能顯出它的威力?」
「使用它的確需要一點點靈力,不過這個不是關鍵。」婀妍頓了下道:「曉
得它為什麽叫做解木令嗎?因為「天地之木,遇其即解。」也就是說對于所有木
係之物,它有著無上的威力,但除此之外,對于他係物事,它的鋒利連一把普通
小刀都比不過。」
「原來如此。」小玄吁了口氣,摸摸脖子,果然紋絲未傷。
「這也就是在《周天諸靈榜》上,它于木係靈物榜排第叁名,卻在刀器榜排
到了第九名,而在兵器總榜更是去到了第叁十一名的緣故。」婀妍道。
小玄贊嘆道:「這就很了不起了,我師父的入夢乃教中上兵,能削鐵如泥,
能御空飛行,不知令多少邪魔聞風喪膽,但我聽我二師姐說,它在劍器榜衹排第
一百五十七名,而在兵器總榜卻連五百名內都進不了。」
「《周天諸靈榜》並非絕對準確,甚至有的錯得離譜,但多多少少有點參考
的價值。」婀妍道。
「好刀好刀!的確好刀!」小玄盯著女孩手裏的小刀大吞口水。
「又想貪心了是不是?」婀妍盯著他嬌嗔。
「沒有沒有!」小玄趕忙擺手:「一點都沒有!絕對沒有!我發個誓如何?」
女孩白了他一眼,把小刀收還鞘中,捂了捂傷處,忽道:「好啦,既然妳不
願意留在這裏,那麽我們就起來幹活吧。」
「幹活?幹什麽活?」小玄詫問。
「把太碧陰脈封閉掉啊。」婀妍望著那口不斷噴吐出柔柔碧光的大井道。
「啊!那裏就是太碧的陰脈?」小玄恍然大悟。
婀妍點頭。
「難怪此處有這麽多魔怪守護,看來七絕邪魔還是找到了這裏。」小玄道。
「我們過去吧,小心點,不知還有什麽殘餘的邪穢。」婀妍道。
「等等,我過去弄就行了,妳身上有傷,不要亂動。」小玄道。
「妳知道怎樣封閉麽?」婀妍笑問。
「我過去瞧瞧,到時自然會有辦法。」小玄道。
「還是我去吧。一道符就解決了。」婀妍道:「放心,我的傷好了。」
「不行,別逞強,那麽重的傷,哪有這麽快就好的!」小玄阻攔道。
「跟我來。」婀妍轉身,卻是朝水潭走去。
小玄不解,趕緊跟去。
婀妍走到水潭邊,單膝跪下,背著他半褪衣裳,接著開始鬆解包扎傷處的布
條。
「幹嘛解掉?小心傷口啊。」小玄急道,但見女孩衣裳褪落甚低,不敢貿然
過去。
女孩不答,逕又傾俯下左肩,用手掬水,似在衝洗前後傷處。
「胡鬧!怎麽能用水亂洗傷口?」小玄大急。
「好啦好啦,這就來了。」女孩嬌嗔,忽地起身,兩手捉捂著半褪的衣裳轉
身走來。
小玄驀地目瞪口呆,原來婀妍左肩肩窩處的傷口已經無影無蹤,但見膚如明
玉潔若冰雪,上邊尚挂數顆晶瑩水滴,交相輝映著夢幻般的暈芒。
「妳瞧,我是不是好了?」婀妍婀娜曼妙地打了個圈子,把背部也給男兒瞧
了一下,果然完好無缺,丁點瑕疵都沒。
「怎會這樣?妳的傷哪裏去了?」小玄呆呆道。
「好了呀。」婀妍道,有點得意。
「怎麽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小玄衹覺得難以置信。
「都擺在這裏了還不信?」女孩嬌嗔,忽爾把胸一挺,道:「給妳摸一下好
了!」
她這一挺,不察用手搗住的衣裳往下滑了些許,登時裸出更多地方來,左邊
的乳兒雖衹露了近半,但已能從那冰膩的、飽脹的上半部分大致地估量出全貌。
小許血脈驟賁,猛地口幹舌燥,心中叫道:「不得了!不得了!小小的年紀,
細細的腰怎麽會有這麽鼓的胸脯?」
婀妍瞧見他那魂不守捨的模樣,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驀地滿面通紅,立時把
衣提到了頸處,將胸脯捂了個嚴嚴實實,旋又轉過身去,飛快地穿好衣裳。
小玄面紅耳赤,鼻息如燒。
「走啦。」女孩嬌喚,逕朝巨井走去。
「到底怎麽回事?妳肩上的傷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小玄跟在後邊,好奇心
已給勾惹到了極點。
「好吧,告訴妳這個秘密吧。」婀妍道:「不知是不是冥冥所賜,我們靈竹
族人與生俱來便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受了傷能夠迅速的自愈,自愈的速度通
常是外面常人的數倍。」
「原來如此,難怪了……」小玄恍然道。
「還沒說完呢。」婀妍接道:「在我們靈竹族的每一代人當中,一定會出現
一個唯一的幸運者,天生便擁有一種奇異靈根,這種靈根的擁有者具備了更加驚
人的自愈能力,自愈的速度大概是其他靈竹族人的幾倍甚至數十倍。」
「自愈速度是其他靈竹族人的幾倍甚至數十倍?」小玄訝道:「這也太過離
奇了吧……」
「而這一代靈竹族人當中的這個唯一,恰巧就是我。」婀妍有點驕傲道。
小玄張大了嘴巴,越來越覺得前邊的女孩身上藏有太多的神奇秘密,令人渴
盼能去探究個明白。
轉眼間,兩人已奔到了巨井跟前,婀妍立定,從腰間的小囊中取出道黃色的
符來,夾于指間。
小玄縱上井欄,周身沐入從井中涌冒出的碧光當中,立感心曠神怡五臟如洗,
不禁叫道:「好舒服哇!」
婀妍道:「地界一十九靈脈各有神效,太碧靈脈代表著生機,具生長、復元
及繁殖之功,如果妳是木行類生靈或修習的是木行係功法,在此修煉更有極大的
裨益。」
「如此說來,這個地方最適合給我二師姐受用哩。」小玄邊說邊朝井底望去,
但見碧芒騰涌一片濃綠,問道:「這井有多深?」
「不曉得,衹聽我族長輩傳說,從這裏可以通往某個神奇秘境,妳想不想下
去瞧瞧?」婀妍笑道。
「才沒這分閑心吶。」小玄即道。
「那妳就快下來,我要封閉掉它了。」婀妍道。
小玄趕忙跳下井欄,見女孩夾符胸前,口中開始唸唸有詞。
在一段頗為冗長的默頌後,婀妍夾符的兩根蘭指一鬆,倏見一道黃煙朝上方
竄去,眨眼便到了極高之處,猛聞喀啦一響,半空突然出現了塊數丈之巨的大石,
瞬以雷霆萬鈞之勢墜向井口。
「嘩!好厲害的土遁係符,要是小婉在這,定然喜歡死了。」小玄傷感悄嘆。
大石直砸井口,孰知這時遽生劇變,驀見灰影疾掠,從井中閃竄出什麽物事
來,「轟」的一聲驚天巨響,大石有如爆炸般四分五裂,緊接灰影四飛,噩夢般
驟在空中膨脹成千百條巨龍大蟒似的東西,張牙舞爪直撲兩人。
「千臂老魔!」婀妍失聲,飛手探向腰間,拔出解木令朝前疾揮,登見幾條
巨大灰影攔腰而斷,然而身上倏地一緊,腰肢已給一條粗巨物事從後卷住,力道
萬鈞地狠狠一絞,頓給箍得幾慾暈厥,幾于同時,握刀的手給什麽重重一砸,解
木令已給強奪而去。
「不!」婀妍面色大變,厲叱聲中,身上猛地爆出一團炫目無比的金色焰芒,
將緊鎖腰間的巨物炸得節節斷裂四下飛彈,真氣提處,疾朝解木令追去,但是即
有數十條如龍似蟒般的巨物不知從何而現,將她重重包圍。
另一邊的小玄也同時遭遇了襲擊,不過情況要比婀妍好上許多,招呼他的衹
是數條巨物,小玄來不及出鞭,衹好東躲西閃游走奔逃。
數條巨物長眼般緊追不放,小玄終將八爪炎龍鞭貫出,大喝一聲,把追得最
近的一條巨物擊得燃燒起來,誰知巨物仍然狂舞,帶著火焰差點將他掃中。
小玄飛步旁掠,心正暗驚,忽聽婀妍大聲喊道:「往妳那邊去了!快截住!」
忙問:「截住什麽?」
「解木令!」婀妍叫道,俏容如嗔似怒,手揮衣舞處,一道道秘符以不可思
議的祭法及速度疾閃而出,在她周圍炸掠出一團團焰火一道道光芒,有的赤艷似
火,有的灼亮如電,有的晶瑩似水冰,有的斑斕如蝶,五光十色絢麗繽紛。
小玄抬眼望去,果見一條巨物卷著解木令從旁側飛過,急忙縱身追去,前方
立時又有數條巨物加入襲擊,將去路重重阻住。
「幫我搶回來!」婀妍又喊,聲音凄厲。
小玄心中一凜,轉頭望去,見女孩眼中滿是焦急與企盼,深知事關重大,當
下緊緊盯住被奪的解木令,拼盡全力以最快最刁的身法從阻擊的條條魔物中穿去。
婀妍的符層出不窮,各種光芒及異象暴風驟雨般在她周圍炸亮閃曳,可是包
圍她的魔物更是無窮無盡,毀滅了一批又現一批,排山倒海般從四面八方襲來,
強悍無匹地向中心擠壓收縮。
周圍的空間越來越少,婀妍衹覺得肌膚陣陣辣痛,原來已給自己所發的符火
符電灼傷,但她猶咬牙爭抗,然而敵人顯然更加強大,但見光芒越來越亮,範圍
卻越來越窄,旋聞一聲嚶嚀慘哼,終于完全消失。
婀妍百骸如碎,身上似給無數條巨鏈絞鎖,紋絲動彈不得,就在這時,她忽
從無數條凌空縱橫的魔物當中絕望地瞧見了小玄,原來他就在不遠的地方,身上
亦給數條魔物絞住,閉著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阿玄……」婀妍無力喚道。
小玄面肌一牽,睜開了眼睛。
「妳怎樣了?」婀妍問。
「他奶奶的!這是什麽怪物?」小玄怒罵,盡管氣都難喘。
「定是那惡魔!他……他竟藏在這裏!」婀妍咬牙切齒。
「婀妍,我沒搶著刀子,不知怎麽就給捉住了……」小玄抱歉萬分道。
婀妍眼中驀地噙滿了淚水,哽咽道:「阿玄哥哥,對不起。」
「什麽話啊,是……是我自個要來的。」小玄忙道。
「我以為這魔頭不在谷中……以為這次萬無一失……所以才……才……」婀
妍顫不成聲,淚水一涌而出,挂滿冰顏。
「沒事沒事……我再想想辦法。」小玄瞧得心疼無比,心唸急轉。
忽然間,衹聽一串獰笑響起,有個雄渾沉悶聲音似從地獄深處遙遙傳來:「
還有什麽辦法……解木令已落我手……妳們還有什麽辦法……」
旋見眾魔物一陣伸縮蠕動,兩人前方忽然冉冉升起大股青氣,當中隱隱有個
巨大灰影,灰影突而急速膨脹,撐破了繚繞四周的青氣,現出原形本貌來。
小玄定睛瞧去,卻是一個巨樹模樣的魔物,通體斑駁,冠不見邊,主幹首部
赫然生著叁顆巨大的類人腦袋,之前所有的魔物似乎都是從它身上伸延而出,有
如它的千百條臂膀。
「是何邪物?」小玄又怒又訝。
「本聖乃是上古神木,服常之祖,誕于昆侖寶境,不知歷了多少劫數,今已
超凡入聖,號千木元聖、千臂元聖,普天神魔皆敬吾懼吾,豈是什麽下等邪物?」
巨樹的一顆腦袋傲聲道。
「妳這卑鄙無恥的惡魔,不知吞噬了多少無辜靈樹聖木,竟還有臉皮自稱神
木!」婀妍痛罵。
「造化生息,強存弱亡,此乃運數使然,怪不得本聖。」千臂元聖的另一顆
腦袋道,聲音與前個截然不同:「小娃娃,妳就是靈竹老祖的後人吧?嘿嘿,靈
竹一脈委實鮮美,看來本聖的道行又要增加許多了。」
小玄聽得一陣毛骨悚然,大聲道:「妳……妳要做什麽?」
「本聖要吞噬掉這最後的靈竹真脈,讓她成為本聖不死不滅永存天地的一部
分。」千臂元聖的第叁顆腦袋森然道。
小玄面無血色,厲聲道:「如此肆惡,就不怕有日天誅地滅麽!」
千臂元聖的叁首放聲齊笑,最左之首道:「無數劫前,本聖變臻太乙大羅之
境,之後吞噬了萬千靈樹異木,早已生生不息不死不滅了,再又尋到了這太碧妙
境,終日沐浴靈脈之中,如今便是昆侖元始西方佛祖亦奈何不了吾了!」
「吹吧妳!也就是個將枯的老樹精,活這麽久還不知天高地厚!適才跟我們
兩個小孩打架,都還戰了大半天,莫說佛祖,便是來個菩薩娘娘,多半一根手指
兒也能抹沒了妳!」小玄嘲道,衹盼能激怒眼前之敵,局面或許還有絲許變數。
孰知千臂元聖不慍不惱,中首腦袋道:「本來本聖還有個唯一的顧忌……」
他用魔臂小心翼翼地把出了鞘的解木令送到叁首之前,笑道:「沒錯,就是
這不知何人煉造的解木之令,它的奧妙令吾始終迷惑不解,一直是令本聖最最放
心不下的可惡東西,或許,天地間衹餘這把小小的刀子能夠威脅到吾的永遠存在
……
哈哈,想不到妳們今日竟然將它送上門來了!」
婀妍目似噴火,怒得幾將銀牙咬碎。
小玄卻突一呆,似乎想到了什麽。
「好了,現在就讓本聖更加強大吧……」千臂元聖的數條魔臂一陣蠕舞,將
緊緊絞鎖住的婀妍送到了叁顆巨首前。
婀妍渾身戰栗,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小玄也閉上了眼,面容竟然異樣沉靜。
「莫要害怕,這是妳最好的歸宿,妳會與本聖融為一體,成為吾萬劫不滅天
地永存的一部分。」千臂元聖的聲音在空中沉沉飄蕩,中間的魔首慢慢張嘴,露
出了一張青氣彌漫深不見底的巨口。
「不要!我不要!殺了我殺了我!」婀妍倏地崩潰般尖叫,嬌軀拼命掙扎,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
不遠處的小玄突然睜眼,輕聲喚道:「親親水兒。」驟見一圈絢麗光芒暴起,
絞捆住他的數條巨大魔臂立時莫名齊斷,小玄朝懸于上方的解木令一望,心唸動
處,光芒即如流星彩虹般一貫而去,剎那之間已在解木令周圍疾繞了一圈,將卷
住解木令的魔臂瞬間削斷。
「回來!」小玄大喝,一個星火飛濺朝婀妍掠去,與電般貫回的魅影交錯了
一下,用出現在手中的解木令疾揮數記,將絞鎖住婀妍的魔臂全數削斷。
千臂元聖這才如夢初醒,怒叱一聲,凝停空中的千百條魔臂一齊狂舞起來,
暴風驟雨般從四面八方直撲兩人。
婀妍絕處逢生,驚喜非同小可,但她定力反應皆屬極佳,衹呆了瞬息便朝小
玄大聲喊道:「用令攻它腦袋!」身上焰芒重現,登將已經鬆脫的殘斷魔臂炸飛
出去。
小玄握令疾奔千臂元聖叁首,閃耀著絢爛光芒的魅影環護周圍,電光石火間
削斷了七、八條襲至近處的巨大魔臂。
婀妍飛身趕至,指尖紫光一閃,嬌軀周圍頓時現出四粒紫艷艷的光球來,追
隨著她的身體環繞飛旋,每一揚臂,便有一粒疾貫而出,呼嘯著擊向逼近小玄的
魔臂。
之前兩人與叁顆魔首相距不過數丈,呼息之間,便已一前一後飛到了跟前,
小玄怒喝揮刀,驀聞一聲震耳慾聾地狂嗥,千臂元聖的中間巨首面上倏地現出一
道長長裂縫,大股煙浪狀的青氣噴射似地從縫內激濺而出,緊接著便在左右兩個
魔首的詫訝中滑錯而分,離體的半邊腦袋扯帶著大片枝葉朝下墜去。
小玄精神大振,高高地舉起解木令,朝千臂元聖左邊巨首劈落,又是一聲驚
天動地地慘號,第二顆魔首瞬亦一分為二,登見大股青氣從中怒衝而起,熔漿噴
泉般激射向高達數十丈的頂部。
剩下的最後一個魔首驚恐萬狀,厲嗥聲中四周的魔臂有如千百條毒蟒怒龍疾
聚過來,但衹有最近的十餘條及時趕到,卻給魅影夢幻般一一削斷,就于此刻,
隨後而至的婀妍雙手一揚,繞軀飛旋的四粒紫艷光球齊朝前飛,立將僅存的魔首
轟去了一角,豈料魔首衹是微微一偏,缺損處竟然匪夷所思地迅速重生,轉瞬完
整。
小玄駭然,正要再揮手中寶刃,卻聽婀妍叫道:「把刀給我!」趕忙將解木
令遞去。
婀妍接過,咬牙切齒道:「去死吧!」雙手掣令,勢如九天落瀑般劈下,赫
從千臂元聖的最後一顆魔首直剖而下,劃過高達數十丈的主幹直至根腳處。
一聲長長嗥號,千臂元聖的巨大身軀劇抖起來,根部仍在巨井當中,上邊主
幹卻倏左右破開,天崩地裂般卡喇喇地朝兩邊傾去,直至重重地撞挂到兩邊壁上
方止,空中的千百條魔臂垂死掙扎地癲狂了片刻,方才開始一一朝下垂墜。
小玄突然瞧見一團碧亮的物事從千臂元聖的殘軀中飛了出來,混在噴發的青
氣中以極快的速度掠向遠方,他心中一動,急忙揚鞭甩去,將之絞住。
那團碧亮立時激跳起來,朝四下拼命衝突,似慾掙扎逃走,但炎龍鞭中煉化
了八爪炎龍的八足之髓,最擅擒縛,如何逃脫得了。
小玄將碧亮扯到跟前,心中怦怦直跳:「龍有珠鳳有丹,五行精怪多有靈核,
這東西多半是千臂惡魔的靈核了!我用骷髏石精的靈核造出了威力驚人的魅影,
有了這個,不知又能弄成什麽奇妙東西?嘿,千臂惡魔的修為遠在骷髏石精之上,
想來他的靈核定亦更棒!」
他越想越是興奮,但怕婀妍有閃失,不敢細看,遂將碧亮收入如意囊內,急
從空中飛下,落在僵凝在千臂元聖巨軀前的女孩身邊,見她兩目發直,雙手猶握
寶令,指關青白嬌軀顫栗,驚道:「怎麽了?」
解木令突地墜地,婀妍哇地一聲撲入他懷中,放聲慟哭。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幹掉這惡魔了!」小玄趕忙安慰,抱住女孩輕拍其背。
「我報仇了!我為我爺爺我爹我娘還有所有族人報仇了!」婀妍抽著氣哭道。
「嗯嗯,他們這下可以含笑九泉了。」小玄輕撫著其發柔聲道,這才驚覺懷
中女孩原來身上一直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東西。
婀妍從他胸口抬起頭來,含淚歡笑。
小玄也笑,望著女孩的歡顏開心無比。
「阿玄哥哥……」婀妍凝眸望他,輕輕道:「謝謝妳。」
小玄本想客氣兩句,但見此刻的女孩猶如雨後梨花,美得夢幻一般,不覺呆
了。
「阿玄哥哥。」婀妍羞澀嬌喚,然卻目不稍瞬,眼睛始終勇敢地迎著男兒的
目光,眸子裏盡是深深情意。
小玄怦然心跳。
第六回 逍遙郎君
忽然間,上方傳來聲聲怪唳,兩人抬頭望去,衹見十來頭血睛赤喙的大鳥從
落瀑的大口子裏飛了下來。
「好像是那些嬰勺哩!」小玄喜道。
「嗯,自己人。」婀妍點頭,趕忙拭淚。
「我們在這!」小玄揮臂高呼。
鳥群越飛越低,在空中盤旋了須臾,終似發現了兩人,朝他們疾飛下來。
小玄很快就瞧清了騎坐最前面叁頭大鳥上的叁個人,正是紫碧姊妹同早先見
過的楚純。
叁個女孩從嬰勺背上一躍而下,落在兩人身邊,碧兒急叫道:「妳們怎樣了?」
「好好的,毫毛無損。」小玄笑著張臂以示。
「那是……」叁個女孩駭然地望著給剖成兩半的巨大殘軀及遍空垂落的條條
蟒般魔臂。
「妳們猜猜。」小玄微笑。
「千臂老魔?」楚純失聲。
小玄點頭。
「妳們幹掉他了?妳們怎能幹掉他?」紫兒櫻口圓張。
小玄笑而不答,得意洋洋。
「到底怎麽回事,婀妍妳快說啊。」碧兒拉扯婀妍。
「他嘍,他幹掉的。」婀妍瞧著小玄道,臉上神采奕奕,之前的柔弱嬌態已
無影無蹤。
叁個女孩齊望小玄,面上具是難以置信之色。
「沒啦,徹底幹掉這惡魔的一刀是婀妍。」小軒故作謙虛。
「這魔頭可是個吞噬了無數神樹靈木的上古木精啊……」碧兒喃喃道,望著
他的眼神已近乎崇拜。
「喂,妳到底有多強啊?」紫兒也凝視著他。
「哼,有人那天還想搶我的東西呢是不是?」小玄翻眼望空。
兩個小妖精頓時臉上一紅,紫兒撒嬌道:「是是是!人家笨,人家蠢,人家
自不量力好吧?」
「的確夠笨,不過還算笨得有點可愛。」小玄笑嘻嘻道。
「給妳臉還真來勁啦!」紫兒嬌嗔,做狀捶他,臉上卻露歡喜之色。
「不是說這魔頭出谷了麽?」楚純盯著千臂元聖的巨大殘軀道。
「也許早就回來了,也許根本就沒離開過,一直都躲在這太碧陰脈中秘密修
煉。」婀妍道。
「解木令真能克這老魔頭?」楚純盯著她道。
「嗯,幸好有這寶貝。」婀妍點頭。
「難怪一直有這麽多人垂涎它。」楚純嘆,接道:「太子那邊妳可要小心了,
也許……」
「他為的不是這個。」婀妍面無表情道。
楚純輕哼了一聲,道:「反正我瞧他……」
婀妍忽截住問:「外邊如何?」
楚純道:「戰鬥很激烈,巨竹堡的防御能力果然驚人,不過我方兵力遠超,
現已擊破數處。那奉天侯二公子好生神勇,身上挂了好幾道彩還直往前衝,眼下
殺到了堡心,我過來時,見他正給一群恐怖之足絆住。」
小玄登時心頭一緊,問道:「程將軍受傷了?傷得重不重?」
楚純道:「不曉得,雖然身上流了好多血,但他勇猛依舊,估計無甚大礙。」
「受了傷還硬拼?恐怖之足好厲害的!」小玄大為緊張。
旁邊四女皆感奇怪,殊不知此人已把程石亦當成了他未來的舅子。
「我現在就封閉掉這太碧陰脈,堡中防御即會大大減弱。」婀妍道,從腰畔
的小囊裏又摸出道土黃色法符來。
小玄心裏著忙,道:「這裏沒敵人了,我去外邊幫忙吧。」
「什麽?」婀妍怔了一下,道:「等我封閉了這裏再一塊出去。」
「萬一這二舅子有甚閃失,日後如何同水兒交代?」小玄越想越待不住,遂
對紫碧姊妹道:「妳們在這裏照應婀妍,我去幫程將軍。」話音未落,人已縱身
飛起,風般掠向瀑布。
「急什麽?我一下子就好了!」婀妍跺足喊道。
但小玄已遠,貼著瀑布朝上飛去。
「他認識那奉天侯二公子是麽?這般著緊的。」紫兒問。
婀妍搖頭。
*** *** *** ***
小玄貼瀑飛升,轉眼已出了頂上的巨口,正不知該往哪去,忽聽聲聲怪唳,
後邊有人呼道:「等等我!」回頭望去,卻是楚純駕馭著十餘頭嬰勺趕來。
「姊姊?」小玄凌空頓住。
「妳要去尋那程將軍是麽?」楚純問。
「嗯。」小玄應。
「妳知道他在哪裏?」楚純又問。
小玄搖頭。
「上來,我帶妳去。」楚純在嬰勺背上挪開身子,拍拍旁邊空出的位子。
小玄趕忙飛上嬰勺,喜道:「多謝姊姊。」
楚純御禽前飛,忽從袖裏摸出一物,竟是婀妍的解木令,道:「拿著。」
「啊?」小玄一怔:「它怎會在妳這裏?」
「婀妍要我帶給妳的,拿去啊。」楚純道。
小玄接住,望令發呆。
「不簡單麽,竟能讓婀妍將這寶貝放心地交給妳。」楚純笑道。
「這個……這堡中到處都是木行係精怪及機關,她想讓這寶貝幫我。」小玄
支吾道。
「知道啦,又沒要妳解釋。」楚純望著前方,笑容曖昧。
小玄滿面發燒。
「據我所知,這把小刀婀妍還從來沒有借給別人過哩。」楚純睨了他一眼。
小玄心中一陣蕩漾,腦海裏盡是婀妍的嬌顏笑靨。
「對了,妳到底叫啥名字?紫兒她們怎麽喚妳做小白?」楚純忽問。
「小白?」小玄愣一下才反應過來,含糊應道:「小白是我的小名。」
楚純哦了一聲,忽聞殺聲遙遙傳來,鳥群轉過一片懸空樓閣,猛見前方的拱
橋之上刀光劍影槍戟如林,小玄凝目望去,卻是數百精怪給二、叁十衹恐怖之足
堵在橋上厮殺,精怪前部還顯眼地混雜著數十衹青白色石獅,心知他的未來舅子
就在這裏,當即從嬰勺上立起,氣隨意動凌空飛出,直掠拱橋。
橋上戰況激烈,精怪的數量雖眾,但會飛行的卻衹少數,無法全部殺上拱橋,
而那些恐怖之足犀利異常,數十根長長的鉤般利足輪番搭出,不是將精怪一掃擊
飛就是狠狠地釘在地上。
小玄飛至近處,很快就在數十衹石獅當中瞧見了程石亦,衹見他一騎當先,
揮舞著一柄釘齒泛耀著青芒的狼牙大棒朝前猛衝,雖已渾身染血,然卻無比神勇,
忽同一衹恐怖之足硬碰硬地對撼起來,一個霹靂掄砸,竟將比他高巨數倍的恐怖
之足迫退了數步。
就在這時,旁邊的一衹石獅突給數根恐怖之足的長足洞穿身軀,高高地挑上
半空,再遠遠地拋甩出去,飛出橋身墜下深淵。
程石亦大怒,狼牙棒上的青芒突地如焰爆竄,數下狠砸,赫將面前的恐怖之
足揪下半邊腦袋來,但身上戰甲也給割劃了數道,鮮血登從破裂處直涌出來。
小玄急飛過去,尚在空中,火龍已從袖中旋出,赤焰貫處,頓時把幾衹阻擋
在程石亦前方的恐怖之足扯帶東倒西歪,程石亦趁勢前衝,大喝聲中,將一衹失
去平衡的恐怖之足掃出橋去。
「將軍且退,這裏交給我好了!」小玄大叫,足點橋欄,臂揮袖舞處,炎龍
鞭猶如火龍四竄,衝得恐怖之足亂成一團,倏地疾絞,赫將一衹比馬車還巨的恐
怖之足卷上了半空,頓時引得後邊數百精怪驚呼喝彩。
「好身手!」程石亦喝叫,不覺精神大振,棒上青芒越發熾亮,驅御石獅奮
勇直前,豈有半點退意。
「將軍請退,妳身上又受傷了!」小玄又叫,鞭揚處,把一衹恐怖之足硬生
生地扯出了橋身。
「這點小傷算啥?衝!」程石亦虎吼,神威凜凜地大喝一聲,人與胯下石獅
齊縱半空,巨棒雷霆劈落,登將一衹恐怖之足砸得肢折背裂趴跌橋上。
「厲害!」小玄暗暗喝彩,心知程石亦此時必不肯退,當下不再多言,遂與
之並肩齊進,他功力已非從前,而程石亦勇猛勝虎,兩人翻江倒海般將恐怖之足
殺得七零八落,後邊的精怪也趁勢掩上,局面登呈一面倒之勢。
眼見就要衝過拱橋,忽聞一聲獰笑,有人傲聲道:「看來真要老夫親自出手
了!」
小玄舉目望去,見對面橋頭立有一人,闊面白髯目歷如電,左手持一把流光
溢彩的碧色扯鈴,右手掣一杆長槍,正是頭次入谷時遇見過的毛總管。
「這些機關好像就是由這老兒控制的,我們衝過去拿他!」程石亦朝小玄低
聲道。
「毛苦!」小玄歷喝:「當日偷襲巨竹堡的就有妳一個是不是?」
「沒錯,靈竹族人的味道真是鮮美極了!」毛苦咂舌獰笑,左手將將鈴收懸
腰中,右手將槍重重一插,釘在地上。
小玄大怒,倏地縱身而起,拋下剩下的數衹恐怖之足直撲過去。
「全都去死吧!」毛苦大喝,身上衣甲驀碎,身軀突然匪夷所思地暴漲起來,
肩首上現出叁個斑駁怪首,數十條巨蟒般的魔臂從兩邊飛竄而出,旁邊的一衹恐
怖之足赫給鞭飛。
「原來也是個服常魔精!」小玄喝道。
毛苦的本形當然遠不如千臂元聖,但亦高達五、六丈之巨,立在橋頭無比駭
人,數百精怪頓給攝住,就連程石亦也剎住了衝勢。
空中的小玄卻是面無懼色,依舊勢如流星般直掠過去。
「小心!」後邊的楚純及程石亦齊呼。
毛苦叁首仰空,舞動周圍的數十條巨大魔臂突然暴起,洪流般齊朝小玄擊去。
小玄右臂交錯揮擊,驀見火龍縱橫熱力激蕩,大片大片的火焰鋪天蓋地徐徐
罩落,染映得四下紅赤一片,聲勢駭人,正是本門鞭法殺招「天火焚原」。
這時,數十魔臂已擊到跟前,孰知觸著火焰,竟給盡數震飛,有的還一爆而
燃,毛苦暗驚,怒舞眾臂,正要再擊,猛見火焰之中,碧芒倏閃,一把小小的刀
子現于面前。
「解木!」毛苦大驚而嗥,巨軀朝後退去,狂舞群臂死命封鎖,但觸碧芒便
即斷開,順而一僵,右邊之首已離頸飛去。
小玄的身影出現在巨木跟前,左手疾揮,毛苦剩下的兩首登成數塊,小玄反
轉刀刃一剖而下,解木驟化碧虹貫落,自毛苦本形的頸處直劃根際。
眾魔臂一陣瘋狂甩舞,紛紛從空垂墜。
小玄冷冷收刀,將解木還回鞘中,眼前的巨大樹木倏地從中裂開,卡喇喇倒
向兩邊。
四下寂靜無聲,小玄長鞭一卷,把毛苦身上的碧色搖鈴摘了過來。
直至此刻,喝彩與歡呼才從數百精怪的口中震天動地的爆發出來。
*** *** *** ***
「恭喜宮主手刃仇人,奪回寶谷!」
在巨竹堡的極高處,一個燈火輝煌的大堂中,數十妖王精首舉盞高呼。
「多謝諸位鼎力之助,今日不醉不散,飲!」婀妍雙手捧杯,歡爽地一飲而
盡。
「幹!」眾妖王精首仰首齊飲,笑聲一片熱鬧非常。
小玄給婀妍安排在同席,自也把盞歡飲,大聲贊道:「好酒!好酒!想不到
巨竹谷中竟有這麽好的酒!」
「巨竹谷的好東西可多著呢。」婀妍笑盈盈地為他斟酒,倒了滿滿一杯。
「真是好地方!好地方!」小玄脖子一仰,又幹了一杯。
「那……」婀妍繼續為他倒酒,睨了他一眼道:「妳想不想在這裏待久一點?」
「好啊,妳若不趕,我就不走了。」小玄道,他正愁沒地方去呢。
「真的?」婀妍滿面喜色,道:「妳不是喜歡機關術嗎?妳留下來,我讓妳
見識我谷中的神奇工藝。」
「這個最妙!」小玄大喜,忽然想起了什麽,口中默唸禁制,從如意囊中取
出一把碧色搖鈴,笑道:「瞧瞧這是什麽?」
「拘木令!」婀妍驚喜輕呼。
「從那個毛苦身上拿到的,原來他也是個服常木精。」小玄道。
「我家的叁件寶物終于齊聚了……」婀妍捧鈴于胸,不知想到了什麽,悲喜
交加泫然慾泣。
小玄見她眼圈紅了,趕忙勸慰:「喂喂,這會該高興才對吧?」
「我是高興喲。」婀妍感激的望著他,哽聲道:「阿玄哥哥,妳真好……」
「那妳要如何謝我啊?」小玄開心道。
「妳想……」婀妍冰頰忽暈,輕輕道:「妳想要我怎樣報答妳?」
「嗯……」小玄沉吟。
婀妍輕咬櫻唇,柔情似水地望著他。
小玄有點不好意思地瞧瞧她,眼睛賊忒忒的。
婀妍雙腮越來越紅,忽地不耐煩起來:「不說拉倒!沒有啦。」
「等等!等等!」小玄急道:「送我兩衹恐怖之足和一衹螳螂工匠可好?」
女孩錯愕,愣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倏似惱了:「好啊!一言為定!」
「不樂意就算了。」小玄不痛快道:「那就衹送一衹恐怖之足行了,這可是
妳答應過的。」
「白痴!」婀妍咕噥低罵,咬牙切齒。
「小氣包!」小玄肚裏嘀咕,憤然灌下一大杯酒。
這時忽有人走到席前,舉杯道:「小兄弟,本王敬妳一杯!」
小玄抬眼瞧去,見來者竟是絕影大王,趕忙站起,捧杯道:「多謝多謝,幹!
幹!」
兩人一氣幹了,絕影大王道:「不知兄弟大名?」
「我叫崔小……小白。」小玄遲疑道,心忖到處有人在追捕自己,眼下還是
小心點為妙。
旁邊的婀妍瞧了瞧他。
絕影大王道:「兄弟身手驚人,今日橋上一招破敵,真真叫人瞧得痛快,不
知兄弟仙居何處?是何門派的高徒?」
「我……我遠居海外,師門是……」小玄眼珠子一轉,道:「小弟是逍遙派
的。」
這逍遙派當然是個胡謅,出處便是他從小待到大的逍遙峰了。
「逍遙派?」絕影大王皺眉道:「好像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門派啊……」
「小小門派,又遠在海外,不為人知無甚奇怪。」小玄笑言搪塞。
絕影大王突道:「啊!想起來了,東海有個逍遙門,感情兄弟說的是乃是這
個?」
「正是!正是!」小玄眨眼道:「小弟就是逍遙門人。」
旁邊的婀妍愕然,慾言又止。
「這麽一說本王就想起來了!」絕影大王道:「逍遙門人素來逍遙海外行蹤
隱秘,但其少門主逍遙郎君這兩年偶現中土,做下數樁了不得的大事,人傳其俊
美風流身手了得,所使兵器也是一條長索,莫非……就是兄弟?」
小玄怔了怔,含糊笑道:「這個……小弟的兵器乃是長鞭。」
絕影大王笑道:「傳言有點偏誤實屬正常,兄弟妳大可不必在哥哥面前打馬
虎眼。」
小玄心想若是否認,恐怕又得費勁解釋,說不定還會露出馬腳,于是打著哈
哈笑道:「大王好眼力!好眼力!」
「原來是逍遙郎君!」絕影大王放聲大笑,道:「好!好!難怪如此了得!
咱兄弟當再幹上一杯!」
兩人又幹一杯,絕影大王這才去了,走前還偷偷地掃了婀妍一眼,面上笑容
頗為古怪。
婀妍俏臉漲紅,突朝小玄低啐道:「妳胡說些什麽呀!」
「咋了?」小玄怔道。
「妳到底叫崔小玄還是崔小白?」婀妍瞪著他道。
「我……」小玄支吾,心中遲疑是否把顧慮如實相告。
「我問妳。」婀妍生氣道:「妳是不是怕傳到外邊,給別人知去妳在跟我們
這些妖怪一起鬼混?」
「沒有沒有。」小玄趕忙搖頭。
「妳乃堂堂正正的仙家弟子,害怕這個也無甚奇怪,可妳什麽門派不好說,
卻偏偏去冒充那……那逍遙門的!」婀妍道。
「逍遙門怎麽了?」小玄雲裏霧裏。
「妳知不知道那逍遙門是個什麽樣的齷齪混蛋門派?」婀妍惱火道。
「旁門左道是麽?我亂編的嘛,誰知道還真有這個門派。」小玄無限委屈道。
婀妍正要再說,忽然又有人至,卻是程石亦捧杯過來,朗聲朝小玄道:「兄
弟少年英雄,程某敬上一杯。」
小玄急忙立起,惶恐道:「不敢當不敢當,將軍神勇無雙,才是真正的大豪
杰!大英雄!」
程石亦微笑舉杯,道:「幹!」
兩人幹了,程石亦轉對婀妍道:「少谷主麾下藏龍臥虎人才濟濟,真是令人
無比羡慕。」
婀妍微笑道:「將軍客氣,若說人才,小女子又怎比得上奉天侯程大元帥呢。」
程石亦道:「此間戰事已畢,在下明早就回雲州,還望少谷主莫忘前諾。」
「這個一定,小女子等會就去安排,部分物資明早就可交付將軍帶走,剩下
部分,待我安頓好這邊,到時一並送往雲州。」婀妍道。
「多謝少谷主!」程石亦大喜,深深一揖,辭謝而去。
小玄心中不捨,有心要跟這未來舅子多親近幾句,倒滿杯酒便要前去回敬,
誰知又有人來,卻是拔山大王與啄日大王兩個。
「這才聽絕影說,原來兄弟就是大名鼎鼎的逍遙郎君,久仰久仰!」啄日大
王大聲道。
「幸會幸會!」小玄忙應。
「幹!」「幹了!」兩個妖王齊舉酒杯。
叁人幹了一杯。
「久慕少門主風流美名,早就渴盼一會,不想今日終于如願,真是高興哇!」
拔山大王道。
「少門主,吾等雖是山野粗人,可也喜那丹鼎之術采補之道,大家都是同好,
今日定要好好切磋切磋!」啄日大王笑得十分猥瑣。
小玄目瞪口呆,這才明白婀妍為何著惱。
「本王聽聞,少門主起行坐臥,身邊必定花團錦簇,而且個個都是絕色,今
兒怎麽不見半個啊?」拔山大王笑眯眯道。
「這個……此次來得匆忙……所以……」小玄吞吞吐吐,猛地瞥見旁邊婀妍
凶巴巴的目光,不禁嚇了一跳,豈敢再瞎掰下去。
「啊……明白了!明白了!」兩個妖王恍然大悟,笑嘻嘻地望著他與婀妍。
婀妍面紅耳赤,狼狽不堪。
啄日大王笑道:「少門主果然了得,我們宮主對別個男人可是從來……」
婀妍柳眉一豎,就要發作。
啄日大王心中一驚,趕忙閉口,拔山大王忽然親熱地攬住小玄的肩膀,道:
「少門主移步,到我們席上喝幾杯如何?」
「好啊!」小玄最高興喝酒,又見婀妍臉色不好,忙同兩個妖王開溜。
到了兩個妖王席上,叁人又幹了數杯,啄日大王突壓低聲道:「聽人傳言,
這兩年辟邪宮無暇仙子、紫煙島玉露娘娘及西海龍九公主的失蹤,都與兄弟妳有
點幹係,不知是真是假?」
小玄大驚,忙道:「沒關係,沒關係,小弟從未見過這幾人!」
啄日大王嘿嘿一笑,稱呼越來越親熱:「老弟不必緊張,哥哥是什麽人,豈
會對這種事大驚小怪?」
「兄弟妳能做成這幾樁事,正說明本事了得!那幾個娘兒俱是男人垂涎的傾
城顏色,如此艷福,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哩!」拔山大王亦道。
小玄冷汗涔涔。
「聽人傳,那無暇仙子同玉露娘娘所修皆屬清凈丹法,元陰極純,而且從未
走漏過,不知是否真的如此?」拔山大王穢笑道。
啄日大王跟著道:「好多人傳,那龍九公主身藏寶器,乃是個絕佳爐鼎,老
弟一定快活透頂了吧?」
小玄頭皮發麻,張口結舌。
啄日大王眉頭微皺道:「我們又不是那什麽天道閣、辟邪宮的偽君子,難道
少門主還提防我們麽?」
小玄見兩個妖王有些不悅地盯著自己,忙笑道:「此處不是說……說這些的
地方吧?」
兩個妖王即時會意,啄日大王哈哈大笑道:「亦是!亦是!那就請少門主日
後光臨敝處,咱們兄弟好好切磋切磋。」
「我們那裏雖是荒郊野外,不過也收藏了數衹奇巧爐鼎,還望少門主到時幫
忙相鑒,不吝賜教。」拔山大王道。
「好說,好說,如有機會,小弟定到仙府叨擾。」小玄笑應。
「喝酒,幹!幹!」兩個妖王又再舉杯。
小玄悄悄鬆了口氣,同兩個妖王又幹了數杯,這才尋個借口溜回婀妍席上。
「那兩個東西鬼鬼祟祟地拉妳過去幹嘛?」婀妍瞪眼道。
小玄哪敢實言相告,笑道:「不就喝喝酒吹吹牛麽。」
婀妍懷疑地盯著他,忽見有個女侍衛匆匆行來,席前跪下,低聲道:「稟宮
主,元一太子到了。」
「他?」婀妍一怔,面色微變道:「他來做什麽!」
第七回 醉挑妖姝
「太子說,他帶來了一份大禮,要為宮主賀喜。」女侍衛道。
「不要!叫他走!」婀妍臉色一沉。
女侍衛面露怯色,吞吞吐吐道:「太子帶了好多人,外邊恐怕攔不住。」
婀妍騰地立起,眉間怒色隱現,道:「帶我去見他!」
「有甚不妥麽?」小玄急亦立起,道:「我陪妳去。」
「不要,妳就在這!」婀妍即道。
「這元一太子是什麽人?」小玄心中驚疑。
「一個叫人討厭的的無賴罷了,沒事,我趕走他就回來。」婀妍調轉輕鬆,
笑道:「妳喜歡喝酒,今晚正好喝個夠。」
「婀妍……」小玄還是放心不下。
「諸位!」婀妍突然提高了聲音,語調雖柔,卻一下子傳到了大堂的每個角
落。
喧鬧無比的大堂很快便靜了下來,眾妖王精首皆轉頭過來,望向這邊。
「婀妍今日奪回家園報得大仇,全仗大家傾力相助。想必大家皆知千臂老魔
已經伏誅,現在就讓我來告訴大家,手刃那惡魔的便是……」婀妍頓了一下,手
示小玄道:「我身邊這位——崔小白崔小俠!」
大堂中登時驚贊四起,無數目光齊聚小玄臉上。
婀妍繼道:「這位恩人,婀妍本該敬酒千盅,但因酒量淺薄,委實難以辦到。
現在本宮便煩勞諸位代我敬他,今宵彼此歡暢一醉方休可好?」
「好!」「這個容易!」「瞧我的!」堂上哄聲而應,笑聲一片,立時有許
多妖王精首捧杯上前,來敬小玄。
小玄趕緊舉杯還禮,忙亂間見婀妍朝外走去,然而此際已給人群包圍,心中
雖然擔憂,但也無可奈何了。
敬酒的人絡繹不絕,除了之前的絕影、拔山、啄日叁個大妖王,金甲大師、
楚純、步盜翼、藏千刺、離九命及采繽紛這些大頭目亦都先後相敬,小玄酒量雖
好,但也有些招架不住,然卻十分開懷,衹覺眼前情形異樣親切,一時間仿佛回
到了在千翠山與眾妖厮混的快活時光。
「要是無霸、飛天、鬧海他們也在這裏就好了,那今晚定更快活啦!」他心
中暗歡,悄自唏噓。
在數十妖王精首的輪番進攻下,小玄終于酩酊大醉,歪歪斜斜地撐倚席上,
此時大堂中也已醉倒了一片,敬酒的人漸漸稀去。
小玄稍得喘息,正在昏昏慾睡,面前忽然現出兩張鮮媚俏麗的臉兒,他吊著
眼望了半天,才認出是紫兒和碧兒這兩衹小妖精。
「小白哥哥,人家也要敬妳一杯。」碧兒嬌聲道。
「趁火打劫啊是不是?」小玄抄起酒杯,大著舌頭道:「來呀,瞧瞧誰……
誰先倒下!」
「原來妳喝醉的時候這麽可愛的。」紫兒笑嘻嘻在他臉上擰了一下。
「喂喂,給我放端莊重點!」小玄嚷嚷道。
「嘿,原來小白哥哥就是那個聲名狼藉的逍遙郎君啊?哄得人家好苦!」紫
兒笑靨如花,窈窕嬌軀朝他直挨過來。
小玄雖已大醉,心頭卻仍餘一絲清明,不由慌張四望,低喝道:「坐好去!」
「婀妍不在啦。」另一邊的碧兒嬌聲道,也挪身向前,親親熱熱地摟抱住了
他的一條臂膀。
「別瘋!這裏人多。」小玄驚慌抽手。
「那我們到人少的地方去好不好?」紫兒笑嘻嘻道。
「慌張個啥?現在又沒幾個清醒地。」碧兒亦道。
「要喝酒就好好喝!都給我坐好好的!」小玄惱道,不知為何,心底還真怕
婀妍突然回來瞧見什麽。
誰知兩衹小妖精卻是不依不饒,仍舊棉花糖般粘纏上來。
「都把人家睡了還想扮正人君子?沒門!」紫兒嬌嗔。
「那晚妳怎麽不叫人家坐好啊?那晚妳怎麽把人家弄得喘不過氣來啊?」碧
兒輕哼。
小玄頭大如鬥,軟下聲道:「莫要鬧了好不好?」
「好啊,那妳答應人家。」紫兒嬌聲道。
「答應什麽?」小玄問。
「等會兒來找我們。」紫兒咬著他的耳朵道:「過會兒到雨夢臺來找人家。」
「這麽晚去……去那幹嘛?黑咕隆咚的看不見路。」小玄推托。
「不用看路,妳衹朝上飛,反正就在最高的地方。」紫兒道。
「今晚喝好多,睏死了,要不明兒再說?」小玄道。
「不行!」紫兒斬釘截鐵道:「一定要來!就要今晚!」
「我們要報仇哩。」碧兒舐唇嬌語,眸子裏水汪汪的。
「報仇?」小玄一怔。
「嗯,人家要報那晚的無數箭之仇!」碧兒輕喘道。
小玄登時面燒耳燙,心頭劇跳。
「倘若不來,明兒我們就去告訴婀妍,說妳睡過人家了。」碧兒輕輕道。
「好好好,我去我去。」小玄立馬投降,終于知曉,原來這世上有些女人是
沾惹不得的。
「少門主,小神敬您一杯。」又有人過來敬酒,這回卻是谷中的土地喬叁。
兩衹小妖精這才放過小玄,嘻嘻哈哈地去了。
「這是哪裏?」
小玄暈乎乎地站在一片茂密竹林前,心中納悶:「明明一直朝上飛,怎麽不
見雨夢臺?」
此處極高,除了面前的竹林,餘處無遮無擋,這時一陣微寒的夜風吹來,小
玄肚子裏的酒頓時大鬧起來,忽地頭重腳輕一跤倒地,所幸地上滿是綠草,軟軟
的如茵似毯,非但丁點不痛,反覺無比舒服。
他渾身乏力,也就懶得爬起,幹脆躺在地上呆望月亮,一時無數往事自心頭
涌起,不覺感慨萬千,想著也是這個幽谷,也是遍處綠竹,然而伊人卻已不在身
旁,突而放聲高歌:「高山青,澗水藍,千翠山的姑娘美如水呀,千翠山的少年
壯如山吶……啊啊啊……高山長青,澗水長藍,姑娘和那少年是永不分呀,碧水
長圍著青山轉……」
「喂!」忽聞有人叫道:「妳怎麽躺在這裏鬼叫?」
小玄抬眼,見紫兒碧兒兩衹小妖精不知何時跪在身旁,便道:「雨夢臺不見
啦。」
「什麽不見了,就在林子那邊呀。」紫兒沒好氣道。
小玄仔細一聽,果聞遠處隱隱有水聲,嘿嘿笑道:「那就過去。」
他正要爬起,卻給紫兒按住,低聲道:「不去了,這兒也不錯。」
「一身都是汗,我要去游水!」小玄嚷嚷道。
「待會再去,反正還要再出汗的……」紫兒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會出很多
很多汗的……」
小玄心跳猝劇。
碧兒從另一邊挨了上來,軟軟地抱住他道:「妳這壞蛋!原來就是個採花大
淫賊,無怪那夜差點就給妳玩死了!」
「我不是,其實……」小玄道。
「還想哄人,這回誰還上妳的當!」碧兒湊首過來,潤澤的嫩唇貼著他的耳
廓緩緩游走,呢噥道:「今晚人家定要好好報仇……」
小玄縮了縮耳,一陣口幹舌燥。
紫兒也開始在另一邊吻他親他,輕輕嬌喘。
「不行,我們不能再……再那樣了……」小玄心中忐忑。
「為什麽那晚就行?嗯?」碧兒在他頸裏深深地舔了一下。
「那晚都喝多了嘛,要不怎會……會……」小玄支吾道。
「後來不是清醒了麽?小淫賊。」紫兒一衹手從他襟口溜了進去,道:「放
心好啦,我們不會告訴婀妍的。」
「告訴她就告訴她,又有什麽好怕?」小玄故作輕鬆,哼了一聲。
碧兒笑嘻嘻道:「衹怕有人要給閹了,我還從沒見過婀妍對誰這麽好過。」
小玄一呆,就要站起。
「幹嘛啦?」碧兒嬌嗔,同紫兒一齊將他緊緊按住。
「不知她回去沒有?」小玄道。
「早回去了,睡覺去了!」碧兒不滿道,與姐姐眨眨眼,一把將他按躺下去,
之後蛇游蟬附,一左一右趴踞其上。
「別鬧!」小玄心中掙扎,尋借口道:「我睏了,我要睡了!」
「那妳睡啊,這裏風涼涼草軟軟的多舒服呀。」碧兒笑道:「總之妳睡妳的,
我們玩我們的。」
「乖,要不明兒我們真的去告訴婀妍嘍。」紫兒嬌聲道,軟滑的手兒在他衣
內四下游走,乖巧知趣地撩逗這各處敏感部位。
碧兒則在小玄頸裏親親舔舔,忽地剝開他的衣襟,移首下去,用濕濕嫩嫩的
舌兒唇兒舔吮起乳頭來。
小玄渾身發熱,肚子裏的酒腦更凶,腦瓜裏如灌漿糊。
兩衹小妖精越耍越起勁,這個扯那個掀,不一會兒已把男兒的衣褲剝了個半
光。
酒一喝多,人便遲鈍,小玄膚上微微發木,與兩個女孩的柔滑羅裳及嬌嫩肌
膚一觸,卻是意外美妙。
「咦?好像腫起來啦。」碧兒忽地輕笑,扭頭朝下望去。
「嗯,頂我腿上了。」紫兒也笑。
「我們去收拾它去!」碧兒撥了下舌兒。
兩個邊說邊笑往下挪去,小玄驀感底下一緊,肉棒已給隔褲捉住,不知是誰
在用指兒輕輕揉捏,無比舒服。
「一碰就硬了。」紫兒的聲音。
「搭起個小帳篷啦。」碧兒笑。
「嘻,還在繼續漲哩。」紫兒道。
「拿出來。」紫兒微微嬌喘。
小玄衹覺下邊一涼,褲子已給扒低,接著肉棒一暖,又再給人用手握住,這
回無遮無擋,女孩指掌的細膩及滑嫩絲縷無遺地傳上心頭。
「噢!又大了,一下子就這麽嚇人。」紫兒低呼。
「樣子好凶啊。」碧兒舌兒舔唇。
兩衹妖精在底下嘀嘀咕咕,春情蕩漾。
「那就別去惹它!」小玄哼哼叫道,心猿意馬。
「妳凶什麽凶!我叫妳凶!」紫兒盯著肉棒輕喝,勾起蔥指倏朝大腦瓜上輕
輕地彈了一記。
「啊!」小玄慘呼,幾要蹦起。
「大壞蛋,就是妳就是妳!上回欺負人,今兒瞧我怎麽收拾妳!」碧兒凶巴
巴道。
「瘋什麽!」小玄怒嚷,猛感棒頭一緊,驀地刮痛起來,卻是碧兒用牙齒輕
咬,衹覺痛楚中夾著絲絲酥麻,倒是異樣刺激,不由低低一哼,悶如喉底擠出。
兩衹小妖嘻嘻嬌笑,紫兒道:「好惹人的聲音,咱們讓他叫大聲點。」
碧兒會意,兩個湊首向前,一齊吐出了舌兒……
小玄衹覺兩條如蛇似魚的濕膩嫩物搭上了自己的肉棒,上下纏繞,左右梭竄,
時而挑舐時而打轉,不由美得渾身繃緊。
他苦苦啞忍,忽聽碧兒道:「他不肯出聲了哩。」
紫兒輕哼:「我就不信,咱們夾攻他!」說到「夾」字拉得老長。
「那樣?」碧兒笑應。
「嗯。」紫兒眨眼。
小玄立時明白了這「夾」字的含義,原來姐妹倆收了舌,改用四瓣紅潤軟嫩
的唇兒夾貼住肉棒上下搓摩來回吮吸,他和曾嘗過這種滋味,衹美得拳頭緊握,
大口大口地喘氣。
兩衹小妖精夾抵著肉棒來回挲吮,唇舌間的津液很快就把整根肉棒塗抹得油
滑光亮,但見其首巨如鴨蛋,繃漲得殷紅如血晶瑩似玉,其身卻是怒龍盤繞猙獰
可怖,惹得姐妹倆心兒顫顫,乍酥乍悸。
「姐……」碧兒餳著眼兒嬌聲道:「我好想了。」
紫兒極低聲道:「莫急,免得又要吃虧。」聲音提高:「他不肯叫,咱們便
越要他叫!阿碧我們換個樣兒。」
「誰下邊?」碧兒問。
「我,待會兒換。」紫兒道。
姐妹倆異樣默契,小玄腿給一抬一推,兩邊分開,腿心忽感發絲輕撩,股心
突地一燙,已給什麽東西點住,然後挑挑抵抵,時撥時掃,偶還堵住眼口活潑潑
地往裏拱鑽。
「唔!」小玄失聲,很快就感覺出逗弄自己股心的是何物,心頭一震,撐起
上身,果見紫兒伏跪在自個腿間,臉埋深處,後邊高高地翹著曲線玲瓏的俏臀,
景象極是淫靡撩人,顫聲道:「那……那裏不幹凈!」
紫兒猶如不聞,兩臂緊緊攀抱住男兒慾要收合的腿,舌兒益發刁鑽頑皮。
小玄張口結舌,通體若僵。
碧兒笑靨狐媚地趴湊上前,花唇啟處,吐出嫩膩丁香,嬌顫顫地送到他唇前,
水汪汪的眼中滿是渴求與誘惑。
小玄張口,情不自禁與之吻吮。
碧兒舌兒如魚游竄,在他口內四處嬉戲逗弄,時而撥掃,時而攪拌,時而糾
纏,還悄哺香津。
小玄色授魂與,抬臂勾摟。
豈知碧兒卻收舌而去,一手將他推到下去,笑盈盈道:「今晚,妳就好好受
用吧。」言罷唇移男兒頸間,在喉結上輕輕地沾了下,之後一行行地吻落下去,
過乳,過臍,故意粘粘濡濡地誕下道道濕痕,直至朝天怒指的巨棒,舌兒細細舔
濡了一陣,方才張開小小櫻口,有些艱難地將巨碩頭部緩緩吞裹進去……
小玄仰頭,百脈憤張。
碧兒吞吞吐吐,又極力縱深,怎奈男兒委實長巨,櫻唇最多也衹能覆及半截
多點。
但這已足以令小玄神魂顛倒,巨碩的前端一直抵到了水嫩如脂的喉蒂。
碧兒挨沒多久,喉中便痙攣起來,趕忙縮首後退,眼淚都溢了出來,卻仍不
肯罷休,改成打橫套弄,雙手捧握著巨棒刷牙般在內頰與貝齒間來回突刺。
這時,底下的碧兒也變了花樣,竟然嘬起唇兒吸吮股心,由輕漸重,半點也
不畏臟穢。
各種滋味紛至沓來,小玄渾身皆痹魂魄慾融,盯著碧兒一鼓一陷得嫣紅腮幫,
倏地坐起,將之攬抱上來,探手在她胸前猛搓狠揉一陣,又扒開襟口,扯下內裏
的蔥綠抹胸,俯下頭去,霸道地含住了嬌翹峰際的小櫻桃兒。
碧兒輕呼,抱住男兒的頭咯咯嬌笑,膩聲道:「小白哥哥,覺得我們好不好?」
小玄不應,專心致誌地舔舐咂吮。
碧兒難耐而吟,嬌軀擰扭,喘著氣兒又道:「喜歡我們這樣麽?」
小玄仍然沒應,突一掌插入女孩腰內,貼著軟綿綿的嫩腹朝下鑽去。
碧兒嚶嚀,腰肢驟緊,卻仍努力說話:「願不願意跟我們回去?天天這麽伺
候妳,不,還有更多。」
小玄一陣遲疑。
因為姿勢改變,底下的紫兒已夠不著原來的地方,遂游覓而上,接替了碧兒
原來的位置,用口含住了怒昂在男兒胯間的巨棒。
小玄爽得直抽氣兒,指尖穿過一片柔如燕草的毛發,觸著泡滑如酪的漿汁,
他屏住呼吸,並指揉入。
碧兒咬唇,雙眸水汪汪地凝視著小玄。
小玄貪婪撥撩,勾勒著兩瓣肥唇內的滴滴嫩膩條條縫隙,索尋個不休。
碧兒燥熱難忍地推開一邊衣襟,如酥香肩滑了出來,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格
外雪白。
小玄這才注意到她今晚的穿著,衹見上邊是件軟軟細羅做成的窄袖銀裉衫兒,
內裏蔥綠抹胸,底下一條湖水百榴裙,一條芙蓉薄紗褲,兩腳蹬著雙尖尖窄窄的
杏色繡鞋,異樣清麗怡人,同此前的妖冶印象大不相同,心頭酥融,動作愈肆,
嬉戲花底的手指倏地挖入,深深地陷沒在濕熱的嫩脂之中。
「啊!」碧兒顫呼,勾臂摟住男兒肩頭,美目眯了又睜,始終望著他的媚眼,
仿佛留戀不捨,仿佛想要弄明白什麽。
小玄忽然受不了女孩的注視,猛地跪起,將其摁在地上。
「唔……」底下的紫兒悶哼而起,嘴角挂著一縷涎沫,手捂雪頸嗔道「也不
說一聲,捅入喉嚨裏了!」
小玄也哼,卻是爽美無比,見女孩雲鬢微亂,蛾眉輕蹙,有種說不出來的動
人味道,索性一把攬過,按放在碧兒旁邊。
「小淫賊,妳到底先要哪個?」碧兒不滿地嬌嗔,鬆脫的裙褲滑至臀下,裏
邊竟無小衣,露出一痕迷人雪脯,底下的烏黑毛發跑出一小角來。
「要妳!」小玄悶喝,將她裙褲扒到膝下,捉起小腿全部摘了,然後欺身而
上,稍微挪湊,便已經著嬌嫩,巨碩的龜首擠入半粒,頓給蜜汁浸得溫熱滑溜。
碧兒輕哼,蛤口辣辣生麻,心卻顫顫酥美,喘息道:「快,人家好濕了。」
小玄哪裏挨得住她這般撩惹,猛地腰杆一挺,將臀一送,硬如鐵鑄的巨杵登
時破門而入,深深地陷沒嬌嫩之中。
「呀!」碧兒失聲尖呼,蠻腰有如蝦般弓起,嬌顫顫哼道:「頭一下……頭
一下就……就頂著人家心子……」
小玄一擊即退,復再如虹貫入,一上來便是大刀闊斧。
「啊!啊!捅到最裏邊去了!啊!要壞了!要漏了!」碧兒浪啼連連,一直
極力繃拱著嬌軀,細細腰肢似慾折斷,底下蜜如泉出,粘粘膩膩地塗抹了男兒一
腹。
別個女孩哪有這種叫法?小玄周身慾焚,猛衝狂刺勢如雷霆,把連連退縮的
碧兒殺得窩成一團,他傾軀欺上,順勢將女孩的兩條腿兒朝前推去,緊緊地壓在
乳側,弄成蛙兒形狀,很快便發現這樣更易發力,更加痛快,而底下的女孩也因
這穢蕩的姿勢變得更加惹人。
一旁的紫兒瞧得眼熱,爬起來糾纏男兒,綻啟灩灩紅唇,在他胸前臂上四處
舔舐逗弄。
「就……就是這樣……啊……小白哥哥……好喜歡妳這樣……再……再弄我
……啊……」碧兒嬌呼不住,在底下拆腰拋臀,勉力迎湊。
小玄從她打開的雙腿望落,衹見蛤口兩片貝肉給撐得細薄晶亮,滴滴似融的
粉嫩美肉隨著抽送反復扯出揉入,蜜汁不住淌溢,從原來的透明給攪拌成抹抹膠
白稠漿,再給拉拽成絲,粘粘地糾纏在兩人交接之處,入眼極是撩人。
碧兒給插得星眼朦朧,倏地花心凸鼓,一團燙物失控飛出,迎面甩在小玄的
棒頭之上。
兩人同時悶哼,碧兒雙臂齊出,緊緊地箍住了男兒,凝腰收腹狀若憋尿。
「怎麽了?」紫兒詫問。
「不知怎麽就……就跑出來了……」碧兒哆哆嗦嗦道:「還好……止住了…
…」
「鬆手!」小玄悶喝,深陷花苞的肉棒給什麽麻得陣陣發木,難耐地掙動起
來。
「啊!等等!別……別動!人家丟……丟了……」碧兒斷腸般啼,渾身無力,
粉臂一鬆,即給男兒掙脫開去。
「囉嗦什麽!」小玄不由分說再度抽送,這回烈如野馬,比前更猛。
「怎麽又這麽不濟?」紫兒喘息道,忙從後邊抱住男兒,但又如何控制得住。
「我一開始就有……有準備啊……可他太……太凶啦……鎖也鎖不住……嗚
……」碧兒哭喪著臉,身上香汗漿出,驀地驚呼:「啊!他……他又變那樣了…
…」紫兒朝他們兩個交接處望去,赫見出沒妹妹蛤中的肉棒已變了模樣,不
但圍數暴漲近半,且還赤如燒炭,通根上下蛟龍怒盤,異樣猙獰凶悍。
原來小玄的寶杵已浸足了花蜜,再遇陰精,終于原形畢露。
上次樹洞昏暗,紫兒瞧不真切,此時月光皎潔,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大喜:
「真是師父說的那個模樣!真的是玄陽盤龍哩!」
碧兒哪裏接得了話,雙肘支地,兩手使勁揪著草兒,倏地嬌嚷:「快!快拿
魚……魚來!我……我……」
這時候找什麽魚,小玄莫名其妙,暈乎乎地想,敢情這小妖精給我搞昏頭了?
心中得意,越發縱情鼓搗,攪得女孩花溪汁水四濺,兩腿內側小片粘膩。
紫兒急摸腰畔,口中默頌禁咒,打開了一衹繡著蝶兒的小荷包。
「快快!要……要壞了……」碧兒急急催促,足蹬腰擰,媚姿畢現嬌態俱呈。
小玄醉意猶濃,見她妖浪至極,不禁心神恣蕩,借著酒勁,猛地將女孩整個
抱起,兩手捧緊粉似綿股,扳緊,上下抽聳,記記深送瓤內,槍槍俱挑花心。
「唔……不行……挨不過了……算……算了……先丟一次給……給……」碧
兒悶哼,首擺發甩,在男兒懷中又掙又扭,一副魂魄慾飛模樣。
「來了!」紫兒終從荷包裏取出一物,飛快地送到她嘴邊。
要活要死的碧兒急轉過頭,張口叼住,卻是一尾晶瑩剔透的小小玉魚,通體
墨綠,鱗鰭如生,于月光下泛耀著暈柔的芒彩,在女孩的紅潤櫻唇間顯得異樣神
秘。
此時恰逢小玄盡根搠入,棒頭正中花心,然卻身軀一震,滿面訝色。
第八回 歡喜魚
原來,在碧兒咬住玉魚的剎那,花陰之內遽逢奇變,原本小小的一粒花心突
地急劇膨脹,漲成了異樣肥美的一團,不但如此,就在肉棒觸著的瞬間還奇妙無
比地「咬」了棒頭一下。
「怎會這樣?」小玄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再刺一下,果然又給什麽軟物咬著,
衹覺奇趣橫生,滋味妙不可言,當下連連深搠,俱奔女孩花心。
碧兒緊咬玉魚,嬌弱不勝地承受著男兒的猛烈衝擊,然而先前的驚慌已經不
見,盡管花心酥麻丟意洶涌,卻再無絲毫陰精走漏。
小玄極力縱深,驚訝地發現,花徑盡處的花心仍在匪夷所思地繼續膨脹,肉
棒刺去,便似搗著脂膏酥酪一般,衹美得筋麻骨軟心魂俱酥。
碧兒含糊哼吟,依然死死地咬住玉魚。
小玄不明所以,但覺女孩咬物強忍的樣子格外動人,抽插越發猛烈,倏地一
記狠衝,棒頭竟有半個刺進了腫脹的花心,陷于一團肥美之中,所觸奇滑異嫩,
還來不及仔細領略,便在無從抵御的快美中射出精來。
直至此刻,九鼎還丹訣才自體內激發出來,企圖鎖閉精關,然而已遲一步,
小玄索性不管,摁緊妖精粉胯盡管噴射。
碧兒失聲尖啼,中箭般在男兒懷中縮做一團,花心給玄陽寶精噴著,下腹登
時涌起一團酥暖,潮水般四下擴散,轉眼蕩遍全身,美得她慾酥慾融,所幸口中
的玉魚深具神效,這才沒丟出精來。
紫兒從小玄背後伸出雙手緊緊抱住妹妹,讓兩人的秘處結合得愈緊愈密,益
發銷魂。
好一會後,小玄才從至極的繃緊中鬆緩下來,抱著女孩一塊倒下,氣喘如牛
地仰躺地上。
碧兒卻似猶駐峰頂,酥胸起伏香汗淋灕,趴在男兒身上不時痙攣。
「怎樣?」紫兒俯到妹妹耳邊,低低聲問:「這魚兒可頂得住?」
碧兒點頭,櫻口一鬆,墨綠玉魚掉在男兒胸膛上。
紫兒面露喜色。
「這是什麽?」小玄瞧著胸口上的東西問。
「一個寶貝,專門對付妳的。」紫兒笑答,抄起玉魚神神秘秘地藏入袖內,
眼波轉處,見他底下竟仍一柱擎天,玄陽盤龍之相依然如前,驚喜道:「怎麽沒
軟?」
「厲不厲害?」小玄笑道,卻連自己也不大明白,忽想起這些天在迷林中跟
小桃精夜夜歡好,身底下似乎越來越強了,常常把夭夭整得死去活來。
紫兒一把撲到他身上,呢噥央道:「好哥哥,妳也疼下人家嘛。」
「她怎麽辦?」小玄笑示懷裏的碧兒。
「她吃飽了。」紫兒嬌聲道。
「沒有!」碧兒即時否認,急忙抱住小玄。
「妳該歇會了!」紫兒瞪眼,不由分說把她從小玄身上拉起,搬放旁邊地上,
然後迫不及待地自解衣襟羅帶,裙也不脫,便直接褪下裏邊紗褲,露出兩條瓷般
滑亮的美腿,頂部毛發隱現,原來內裏也無小衣。
小玄正抬眼望去,立時掠見女孩退心的黑茸水光閃閃,不禁心頭一蕩。
「還瞧還瞧!還不都是妳害的!」紫兒嬌嗔,羞答答地提裙跨到男兒腹上,
用手捉扶住擎天寶柱,覷準挑眉豎目的大腦瓜緩緩坐下……
小玄衹覺棒頭一緊,頂端已擠進了個又嫩又滑、又濕又熱的緊窄口子,舒服
得吸了口氣。
紫兒挪挪湊湊,狀甚艱難,口裏嘀嘀咕咕:「好大……怎麽還這麽硬……嗚
……燙壞人了……」
已經發泄一回,小玄不再猴急,衹懶洋洋地交臂枕首,樂享其成。
小妖精似乎急了起來,突地奮力一沉,嚶嚀聲中,終將男兒的赤紅巨棒吞沒
大半。
小玄咧嘴,女孩內裏的各種美妙清晰傳來,姊妹倆滋味略有不同,妹妹窄緊
非常,姊姊卻是滑膩過人。
紫兒在小玄腹上僵滯了好一會方才適應,掀開上邊羅裳,指著自己的肚皮膩
聲道:「瞧,給妳頂到這來啦!」
小玄瞧去,果見女孩的雪白酥腹上有團微微凸起,不覺口幹舌燥,稍稍平復
的慾焰又再熊熊熾燃。
「我摸摸。」碧兒忽從旁邊伸過手來,笑嘻嘻地隔著姊姊的肚皮拿捏男兒的
肉棒。
紫兒嬌嚶一聲,猛見妹妹容光煥發肌膚溢彩,似比平時鮮嫩了許多,不由呆
了一呆。
碧兒朝她眨眨眼,舌兒舔著櫻唇低低聲道:「好多哩……適才。」
紫兒立時明白這是她吸收了小玄的玄陽寶精之故,心中羡極,當即擺腰提股
蹲聳起來,急把嫩嫩花房捋套巨棒,也要一飲瓊漿方快。
碧兒則在旁東摸西掏,時而調戲姊姊,時而挑逗男兒。
紫兒直上直下地蹲聳了一陣,蜂腰突擰,窄窄嫩陰夾著巨棒旋轉起來,過沒
多久,膚上已是細汗津津,腴處亮膩惹人。
小玄見她羅裳散開,裏邊緊緊地纏裹著一條墨底銀紋抹胸,心覺誘惑,遂用
手去扒,登時從中躍出兩衹翹翹乳兒來,當即捉住一衹大力揉搓。
紫兒嬌喘吁吁,擰扭得更加起勁,另一衹腴翹酥乳隨著轉勢不住打圈拋甩,
蕩漾出波波迷人白浪。
她同碧兒一樣,身材皆屬嬌小,但姊妹倆的胸部卻皆意外挺拔,豐腴之度當
然無法與飛蘿比擬,也稍遜綺姬,但卻略強于水若,遠勝摘霞及夭夭。
這時,碧兒俯下頭來,從小玄的胸口開始,沿著條直線朝下一路親吻,漸漸
地來到了兩人的交接之處,忽吐嫩滑丁香,挑舔兩人的褻物來,一會撩逗紫兒怒
勃的玉蒂,一會撥掃小玄繃脹的棒頭,玩得不亦樂乎。
如此情形,小玄很快便「坐臥不安」了,倏地按緊紫兒,從底下猛頂上去,
直搗嫩心。
「啊!」紫兒聲音陡然拔高,一陣急促嬌啼:「捅漏了!捅漏了!酸……酸
死人了!」
「小妖精!妳再浪!妳再浪啊!」小玄低喝,長擊短抽,烈如野馬躍澗虎跳
峽。
「啊!妳還……還亂頂!妳還猛頂!老頂人家最……最酸的地方!壞哥哥!
色哥哥!大淫賊!」紫兒搖首擰腰,妖浪萬狀。
「再浪點!」小玄低吼。
紫兒牝麻蕊酸,嘶喘叫道:「誰浪了……啊!要……要掉了!心子快給妳搓
掉了!妳賠妳賠妳賠……賠人家!」
這還不浪?小玄興動慾狂棒棒盡根。
紫兒慾仙慾死,蜜液隨著猛烈的抽送四下飛濺,更是浪到了骨子裏去:「啊!
就那就那!別停別停千萬別停!不要妳賠了……妳便把……把人家的心子碾成末
兒……磨……磨成粉兒……再兌成漿兒……流……流出來也……也不怨妳!」
「她要美啦!快點!再快點兒!插她心子!插壞她!插穿她!插爛她!用力
用力!」碧兒也浪叫一氣,突然轉到紫兒的股後,把嘴兒湊到姊姊的花底,汁水
淋灕地吸吮男兒棒下的飽滿兜囊。
小玄慾焰萬丈,衝刺得愈急愈重,突一下力道過猛,沾滿膩汁的鐵杵錯蛤而
過,直滑到紫兒的股心裏去,恰適她往下坐,竟有半粒巨頭戳進了小小的菊眼內。
紫兒乍然尖啼,淚水頓迸。
小玄衹覺棒頭給圈韌物緊緊勒著,出奇爽美,忍不住又頂了一頂。
碧兒正在底下,瞧得一清二楚,急忙飛手捉住,強將巨棒扳到前邊,送入玉
蛤納回正軌,朝男兒嗔道:「妳好狠啊!這麽大還想玩後邊,就不怕把我姊撕成
兩半?」
「那……那裏可以的?」小玄怔道。
碧兒早已認定他就是那個采花盜蜜的逍遙郎君,大嗔道:「妳裝啥裝啊!」
「不知那後邊的滋味如何?」小玄心中暗饞,胡思亂想間按住妖精兩胯一陣
橫衝直撞,莖硬似鐵,記記力透花房。
「妳真想……想弄死人麽?啊!啊!這幾下真好!真……真要……要壞了…
…」紫兒顫不成聲,嬌軀酥透,幾坐不住。
碧兒見她軟軟慾癱,趕忙跪直起身,張臂抱住,紫兒回頭,紅紅唇兒饑渴般
微微張啟,碧兒迎了上去,姊妹倆居然就在男兒上邊面貼著面親吻起來,情迷意
亂無比投入。
小玄盯著,心中慾焰如給油澆,在底下狠聳暴挺,仿佛要將身上的妖精洞穿
方快。
紫兒體顫頭搖,直覺得花心陣陣脹跳,似要飛將出來,倏地肚皮一抽,咬著
擎天柱的玉蛤迸出大股膩汁來,激流奔涌地衝灑在男兒腹上,但見其中白濁絲縷,
竟是小丟了一遭。
碧兒啊了一聲,叫道:「魚呢?魚在哪?快啊!」
紫兒呆了呆才急掏袖管,飛速摸出墨綠玉魚,送到唇邊一口咬住。
小玄身子一震,原來肉棒驟又察覺了深處的詭變,與之前的碧兒一樣,紫兒
的嫩心迅速膨脹起來,眨眼間肥美如脂滑膩似膏,裹著棒頭又咬又吮。
「到底怎回事?」小玄疑訝地盯著女孩咬住的玉魚,雖覺蹊蹺,但卻貪圖銷
魂,繼續縱情頂聳。
紫兒頓時快美倍涌,丟意迭生,然後驪關緊鎖,反而固若金湯絲縷不漏。
小玄則堅持不到片刻,驀感龜眼奇癢,通體俱麻,又再洋洋大泄。
紫兒美目放彩,笑逐顏開,瞬而哆嗦起來,慌忙咬緊玉魚,暗釋秘法悄汲寶
精。
小玄弓軀而起,抱住女孩的粉股極力按向自己,棒頭深深陷在異變的花心中
猛烈噴射,但覺肥美之極妙不可言。
紫兒死死地咬著玉魚,軀曲如蝦,寸寸繃凝。
碧兒從後抱她,手口並用,火辣辣地四處撫慰親吻。
小玄激射如注,竟似無法遏止,美極間早把綺姬教他的九鼎還丹訣拋到了九
霄雲外。
紫兒狀如痙攣,腫脹的花心不住絞蠕,間不容發地裹著棒頭又咬又吮。
倒是在她後面碧兒擔心起來,唇湊姊姊耳邊道:「別一下子都吃光呀!等下
還怎麽玩?」
紫兒終于心滿意足,玉宮麻透,積累的快美亦已遠遠地超過了極限,迷迷蒙
蒙地瞪著男兒俊顏,突將貝齒一放,鬆掉了口中的玉魚,嬌滴慾融地哼道:「好
哥哥,被妳麻死了,人家也丟與妳吧!」說著猛一哆嗦,陰中花漿乍迸,逆著激
射的陽精直澆靈龜,瞬將男兒的巨杵從頭至根淋遍,厚厚膩膩地裹了一層。
月色如水,嫩草似茵,濃濃春意使得夜色越發迷人。
小玄汗流浹背,散架般躺在地上。
紫兒濕發貼額,泥般癱軟在他身上,眼中如飲醉般水汪汪的,身上卻似發燒
暈紅,滾燙。
「幹嘛把魚吐掉?」碧兒輕喘著埋怨,撿起掉在地上的玉魚,十分寶貝地藏
入袖中。
「已經賺多啦,漏一點有啥。」紫兒無力呢喃。
「一點?我瞧妳都快成河了!」碧兒咬唇道:「哼,早知道我也這樣!」
紫兒不再睬她,閉起眼,伏在男兒身上暗自調息,待再睜目,赫已神采奕奕
容光煥發,如同換了個人。
「美死了吧?」碧兒極低聲道。
「妳不也是?適才。」紫兒玉頰含春地反問。
姊妹兩相視一笑,又來糾纏男兒,一人一邊趴在胸側。
「那魚兒到底是啥?」小玄懶洋洋問。
「一個寶貝,讓人快活的寶貝。」紫兒道。
「怎麽妳們一咬住它,裏面就變得……變得那樣奇怪?」小玄道。
「妳快不快活?」碧兒膩聲問。
「嗯。」小玄承認,道:「很奇妙。」
「喜不喜歡?」碧兒又問。
小玄點頭。
「那不就得了,妳衹管受用便成。」碧兒道。
「不行,一定要說!」小玄好奇之極。
「好啦,告訴他吧,否則有人今晚定然睡不著覺哩。」紫兒笑道。
「快說,如此神奇,定有什麽來歷吧?」小玄道。
「喂,妳想睡覺了嗎?」碧兒蔥指輕點其胸口。
「我不睡,我要聽故事。」小玄道。
「好吧,寶寶乖,媽媽講故事妳聽。」碧兒笑道:「那魚兒叫做卡曼度迦,
俗名歡喜魚,又名雙修魚、合歡魚、銷魂魚、極樂魚,據傳原是密教明妃一切母
之寶,專門用它與時輪金剛雙修以證樂空雙運。」
「時輪金剛?這不是佛麽?他……他也幹這個?」小玄訝道。
「幹這個又咋了?難道衹準妳逍遙郎君幹不成?樂空雙運乃密教之無上大法,
是為德智合一之奧義,以通達至微微覺之境。」紫兒道。
小玄聽不明白,衹問:「既是密教之寶,為何卻在妳們手裏?」
「不曉得,這是師尊給我們的。」碧兒道。
「妳們師尊是誰?」小玄又問。
「繽紛谷千幻娘娘。」碧兒道。
「聽說過麽?」紫兒問。
小玄茫然搖頭。
碧兒哼了聲,道:「孤陋寡聞!」
紫兒道:「我們師尊的名頭可大著呢,不過近年極少出來走動,妳又剛從海
外過來,因此才不知曉哩。」
「是吧。」小玄含糊地應,心思仍係那尾奇魚身上,道:「那寶貝呢?妳們
藏哪去了?拿出來我仔細瞧瞧。」
碧兒也不吝嗇,從袖中取出合歡魚,遞給小玄。
叁人一塊玩看,小玄連連稱奇,紫兒乘機誘惑:「想不想再嘗嘗它的妙趣?」
碧兒亦低低嬌語:「好哥哥,人家還想妳。」
小玄心旌蕩漾,衹覺這妖精姊妹今夜分外惹人,遂與她們再行雲雨銷魂巫山。
耍到後半夜,小玄稀裏糊塗又泄叁次,卻見兩個嬌娃似乎越戰越勇,當下悄
悄使出九鼎還丹訣來,誰知竟仍難以抵擋,但他精力奇健,每每片刻即復,是以
不當回事,依舊頑強搏殺。
兩衹小妖精仗著異寶接連取勝,不但快美如仙還賺得無雙寶精,心滿意足之
餘終于棄寶泄身,各自痛痛快快地大丟一回,亦算慰勞男兒。
直至天色將亮,叁人疲憊已極,這才勾腰交股昏昏睡去。
眼皮紅亮一片,身上燒熱難耐,小玄猛地睜睛,原來天上已是烈日高懸,看
模樣已過午時,再瞧貼臥身畔的兩衹小妖精,見她們依然沉睡,然而黛眉微蹙玉
肌生汗,顯然也給曬得難受。
他望望周圍,見不遠處有片綠蔭,便將兩個嬌娃抱了過去,然後回原地撿衣
褲穿上,心中忖道:「竟在這裏鬼混了一夜,不知婀妍有沒找我?」
想到這裏,心頭不禁一陣惶然:「若給她知去,不知會怎樣……」旋又哂笑
:「無幹無係的,有甚好怕!」
他周身汗膩,正感渾不舒服,忽注意到遠處傳來的隱隱水聲,心中一動,當
下循聲奔去,穿過一片小樹林,果然瞧見了美如夢幻的雨夢臺,急掠池邊,脫個
精光,一頭扎入水中。
水極冰涼,小玄連聲呼爽,在池中魚兒般東游西竄,耍得正歡,突聞腳步聲
大作,抬頭望去,原來是一對機關槍卒行來,長槍指空,整齊劃一,旁側有兩個
女子似在指揮,定睛一瞧,卻是婀妍跟芍藥精采繽紛。
這時婀妍也瞧見了他,不禁呆了一呆。
「婀妍!」小玄大叫,從水中一躍而出,不知怎的,一見到她就覺得高興。
婀妍「啊」了一聲,急轉過身。旁邊的采繽紛卻是饒有興趣地望著他,目光
下移,忽地美目大睜,異彩閃閃。小玄這才發覺身上片縷俱無,慌忙躍回池中。
「喂!妳亂瞧什麽?」婀妍朝采繽紛喝。
「他回水裏去了。」采繽紛笑嘻嘻道。
婀妍這才轉回身來,神情狼狽,目光凶狠,冰頰上卻暈了一片,似惱道:「
妳怎在這?」
「天好熱,洗澡唄。」小玄應。
婀妍似慾再說,忽朝采繽紛道:「妳去布防,這裏十分緊要,莫漏一個角落。」
「是。」采繽紛斂容領命,走前卻朝小玄妖冶一笑,裊裊娜娜地帶隊而去。
「洗夠了沒有?」婀妍朝池裏道。
「好了。」小玄忙道。
「我轉角那等妳。」婀妍指了個地方,轉身就走。
小玄急從池中躍出,胡亂抹抹身上水滴,穿好衣服,朝轉角處奔去。
婀妍盯著他,頭一句就問:「昨晚妳跑哪兒去了?到處找不著。」
第九回 化魅為影
小玄心中慌張,強作鎮定道:「沒啊,昨晚喝高了,不知哪裏能睡,便胡亂
尋個地方倒下了,一覺醒來就現在了。」
「跟我來。」婀妍轉身又走。
「去哪?」小玄問。
「到了便知。」婀妍道。
「對了。」小玄忽道:「昨晚沒什麽事吧?那元一太子沒為難妳吧?」
「他敢怎樣!」婀妍冷冷道。
「那元一太子到底是什麽人?」小玄忍不住又問。
「不是告訴過妳了,一個叫人討厭的無賴。」婀妍秀眉輕蹙。
小玄哦了一聲。
「以後別在我跟前提他。」婀妍道。
小玄心中一陣莫名高興,望著周圍景物問這問哪。
兩人邊聊邊行,先乘升降臺下了數層,再穿過數座樓閣,最後登上一條凌空
盤旋的長長梯道,來到一座懸壁而築的大平臺,臺上栽滿蒼翠慾滴的寶瓶竹,間
中飛檐數角,仔細望去,卻是隱著一座竹樓。
「好地方!好地方!如詩如畫,神仙住的。」小玄道:「這是哪裏?」
「此處名喚「臥碧臺」,林裏的竹樓叫「醉碧」,算是巨竹堡中最美的地方
之一,我小時候常來這裏玩。」婀妍道。
「醉碧?好!好!地方好,名字也好。」小玄對酒情有獨鐘,對其中的「醉」
字十分喜歡。
兩人沿著條窄窄石徑前行,片刻便到了林中的竹樓跟前。
小玄抬頭,見樓高叁層,有窗有廊,東首還飛出個陽臺,其上也栽了數根綠
竹。整座樓全由竹子搭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清潤之氣,立在跟前,人都清爽了
起來。
「阿繡。」婀妍突喚。
旋見一人從樓後跑了出來,叫道:「來了,我在這呢。」
小玄看定,原來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孩兒,上邊是件白絹衫子,底下一
條綠蘿素底裙,裙角扎在腰頭,手裏拿把小鋤,頭上挽兩個角鬃兒,隨意地扎著
條帕子,瓜子臉,瘦削肩,長得頗為白凈俏麗,甜甜地笑著。
「都整理好沒有?」婀妍問。
「樓裏好了,就太久沒人住,後邊園子裏還有些雜草,正在除。」阿繡道,
眼角偷偷掠了小玄一眼。
「裏邊瞧瞧。」婀妍道。
阿繡忙放下手裏的小鋤,跑到前邊,推開虛掩的竹門。
婀妍同小玄朝樓內走去,阿繡拉掉頭上的帕子,放下裙角,慢幾步後邊跟著。
進到樓內,小玄更是喜歡,所見擺設俱是竹子所制,造型別致,做工異樣精
巧。
「這是客廳。」「這是書房。」「這是客房。」婀妍樓下樓上地帶,邊走邊
介紹。
小玄不覺有點奇怪起來,心忖:「這裏是好,可婀妍跟我說這些幹嘛?」
婀妍推開一間房門,忽然咦了一聲,道:「臥室怎麽跑這邊來了?不是安排
在最靠南的那間麽?」
後邊的阿繡忙道:「原本是照堡主的吩咐安置的,可是發現那邊靠近後面的
小溪,潮氣極重,南面壁腳上都長苔蘚了,所以婢子就擅自做主,把臥室移到這
邊來了。」
婀妍點點頭,瞧了瞧屋裏,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又把小玄帶到陽臺上,走到
對面的附樓,推開門,朝他笑道:「過來看看。」
小玄朝內望去,衹見屋子極大,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數張大小不一造型奇怪的
臺子,臺上又安裝著斧鋸、勾挂、繩索及各種架子等物,不由大感新鮮,問道:
「這些是什麽?」
「是工匠臺,我們巨竹谷最好最精致的工匠臺,谷中的各種機關皆是出自這
種臺子。」婀妍道。
「好復雜的構造!妙極!妙極!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工匠臺。」小玄嘖嘖稱
奇。,望望周圍,又見屋角堆放著數疊削整過的寶瓶竹板,道:「莫非此處是個
工坊?」
「嗯,就是個工匠房。」婀妍向裏走去,又推開一扇竹門,道:「再來看看
這邊。」
小玄過去,朝裏一望,登時「啊」了一聲,原來那屋中赫然立著一對恐怖之
足,一對劍將軍及一對螳臂工匠,在屋子近窗處的數根橫杆上還停著十餘衹機關
戰鷹。
「這裏怎麽有這麽多機關護衛?完工的麽?」小玄兩眼發光,一見到這些東
西,他就莫明興奮垂涎慾滴。
「全都完工的,而且點過靈的。」婀妍道。
「婀妍。」小玄吞了下口水:「妳是不是答應要送我衹完好的恐怖之……」
「沒錯。」婀妍截住他的話道:「這些便是給妳的。」
小玄張大嘴巴:「這些全都給我?」
「阿玄哥哥,這棟竹樓,這些屋子,包括屋裏的所有東西,從今兒起都是妳
的了。」婀妍微笑。
小玄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望向屋中形形色色的機關,想用眼睛也來
判斷一下。
婀妍忽似想起了什麽,從袖裏摸出一衹碧綠小瓶,遞給他道:「還有這個。」
「這是什麽?」小玄去接。
「拿好了。」婀妍等他完全接住了方才放手,道:「這就是從鬼蜘蛛身上提
煉出來的材料,今早才在堡中搜出來的,分妳一半。」
「啊!」小玄手一顫,五指慌忙收緊。
「別看衹有這麽一點,但已經足夠使十來個劍將軍或兩衹恐怖之足變成隱身
的了。」婀妍道。
「婀妍……」小玄驚喜無比:「妳為什麽……對我這樣好?」
「因為……」婀妍冰頰微暈,咬了咬唇,方才輕輕道:「因為妳值得我對妳
這樣好。」
小玄喜得將她一把擁住,俯頭便親,就在嘴唇快要觸著粉額之時,驀地驚醒
眼前女孩並非水若、小婉或摘霞她們,豈能高興起來就捉住亂親,一時進也不是,
退也不是,僵在那裏。
婀妍凝視著他,慢慢地合上了眼,下顎稍仰,櫻唇微綻。
小玄心跳如擂。
婀妍嬌唔一聲,長睫輕顫,下顎抬得更高。
小玄仍在遲疑。
「這回……」婀妍低低聲道:「人家不躲了。」
小玄心底驀然涌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情意,猛地將她緊緊抱住,吻向櫻唇。
婀妍嚶嚀一聲,嬌軀驟軟,兩條藕臂也摟住了他的脖子。
兩個一陣熱吻,由試探到熱烈到忘乎所以。
數步外的阿繡呆了片刻,方急垂頭,眼望地面,腮若桃花。
兩人終于鬆開,小玄凝目望著女孩,衹覺唇猶麻,齒盈香,不禁魂魄酥融。
婀妍則是輕輕喘息,羞澀不勝,突一頭撲入男兒懷中,嬌嗔道:「幹嘛這樣
瞧人?」
「婀妍,妳很好看。」小玄攬著她道,心中快活,忽然感覺一切皆是那麽美
好,就連自己可能是玄狐後人也不那麽在乎了。
婀妍臉上燒燙,原本冰似的嫩頰紅雲朵朵,嬌艷慾滴。
小玄俯首,輕輕地親吻著她的發絲。
「阿玄哥哥,妳會在這裏待多久?」婀妍在他懷裏問。
小玄一陣迷惑,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妳不會永遠留在這裏,但無論妳何時回來,這裏都是妳的家。」婀
妍低低聲道。
小玄一陣感激,心中柔情萬縷,勾起玉人下巴,再度輕輕吻落。
兩人又是一陣熱吻,這回更加熾熱銷魂,小玄舌探櫻口,恣意索尋,方才退
回,不料婀妍竟然緊跟著把舌兒渡來,送入他口中由他吮咂愛憐任意為之。
良久,兩人方才分開,婀妍臉上愈紅,也喘得更加厲害,好一會才道:「後
天我就出谷,妳會在這等我回來麽?」
「出谷?」小玄問:「去哪裏?」
「雲州。」婀妍答。
「雲州?」小玄心頭一動,道:「妳要去幫奉天侯打仗?」
「嗯,我答應過奉天侯,衹要他出兵助我奪回巨竹谷,到時我亦會出兵幫他
攻打雲州。」婀妍道:「巨竹堡剛剛奪回,清點、布防、生產等諸事繁雜,我盡
力明天就把這邊的幾樁要事辦完,餘下的衹有等回來再說了。」
小玄卻怔怔思索,另有心事。
「快的話可能十天半月便能回來,遲則叁、五月也不定,妳會在這妳等我麽?」
婀妍輕聲問。
「我陪妳去!」小玄終于下定決心,雖然外邊十分凶險,但是助未來岳父大
人一臂之力的機會更加誘惑。
「真的?」婀妍驚喜道。
小玄點頭。
「阿玄哥哥,這可是我答應別人的事,跟妳一點關係都沒的。」婀妍感激道。
關係可大著呢!小玄一語雙關道:「既是妳的事,也是我的事。」
「太好了!」婀妍喜孜孜道:「那好,一言為定!這樣我們便能……便能…
…」
「便能什麽?」小玄笑問。
「便能在一起了!」婀妍勇敢地說了出來,忽似想起旁邊還有別人,滿面紅
暈地朝阿繡望去。
阿繡正垂頭望地,手兒拘束地拈扯著自己的衣角。
「阿繡,妳過來。」婀妍喚。
阿繡趕忙走到她跟前,道:「堡主有何吩咐?」
婀妍指著小玄道:「這便是崔公子,以後妳就在這邊服侍他。」
「是。」阿繡垂著頭應。
小玄睜大眼睛,忙道:「不用不用!我不用別人服侍的。」
「嫌人家不夠美貌是麽?」婀妍笑道。
「不是不是!沒有沒有,這姑娘好看得很。」小玄道,話一出口立馬後悔,
記得逍遙峰上,有次他在水若跟前稱贊二師姐漂亮,結果水若給了他叁天叁夜的
冷面孔。
婀妍道:「那就讓她服侍妳,妳不是喜歡機關術嗎?阿繡是我們靈竹族的女
孩子,祖祖輩輩都是巨竹堡的駐堡工匠,對巨竹谷的機關工藝知道不少,沒事的
時候妳可以跟她探討探討。」
「真的?」小玄不由心動,眼掠阿繡,見她恰朝自己望來,咬著唇兒,一雙
水靈秀目似有話說。
「當然真的,不信妳自個問她。」婀妍頓了下道:「對了,這些機關護衛的
操控之法及工匠臺的使用之法阿繡都知道,就由她告訴妳好了。」
「可是……」小玄還在猶豫,婀妍已道:「昨晚妳喝了不少,就先在這裏歇
下吧,還有好多事等著我安排哩,今天就不管妳了。」說完忽墊起腳尖,在他臉
上甜甜地親了一下,低聲道:「明兒見。」
「明天見。」小玄衹好應。
婀妍嫣然轉身,腳步輕盈地走出屋去,真氣一提,蝶兒般從陽臺飛走了。
屋中剩兩人,彼此對視一眼,忙把目轉開。
小玄不知所措,輕咳了一聲。
「公子有什麽吩咐嗎?」阿繡道。
「沒有沒有。」小玄忙擺手。
「那我去園子裏除草了,有事妳就喚我。」阿繡道。
「好,好。」小玄應。
阿繡屈膝福了一禮,轉身去了。
小玄鬆了口氣,開始在屋中大肆擺布,初衹這裏摸摸,那裏敲敲,道後來竟
然東拆西卸,窺看各款機關的內在構造,但見工藝精湛巧奪天工,不由如痴如醉,
喜到極處時,忍不住低聲輕嘯。
他在迷林中修飛蘿記載在雲影中的機關術,這些日來可謂突飛猛進,此時再
窺探到巨竹谷的機關工藝,更是大開眼界,對機關術的認識又上了層樓。
小玄越看越心癢,便如那喜書愛畫之人乍遇名作,忍不住也要來上兩筆,他
望著屋中的張張工匠臺與成堆的材料,不覺癮頭大發,忖道:「此處樣樣具備,
又有閑暇,何不弄個什麽出來耍耍?」
他正躍躍慾試,突然記起婀妍適才給的東西,心中一動:「這麽神奇的東西,
不如現在就試試?」當下取出碧綠小瓶,目光在眾機關裏掃巡須臾,朝一個劍將
軍走去……
過了半個時辰,一個不見了上半身的劍將軍詭異地出現在屋中,小玄喜得手
舞足蹈:「果真能隱身哩!這粉兒真是極品材料,如果有多,把這幾個機關全都
弄成隱形的那就過癮了!」
心唸至此,突地一呆:「這些機關雖然厲害,可也遠遠比不上我的魅影,若
是魅影也能隱身,那豈不是……」
想到這裏,小玄不禁大為興奮:「魅影速度快得驚人,若再隱去身形,誰能
抵擋得住?哈哈,雲影中說它擅刺殺,到時真成個神出鬼沒的刺客了!衹是……
這鬼蜘蛛粉的性相不知會不會跟魅影身上的塗料衝突?嗚……要是二師姐或
白眉老頭在這裏就好了。」
他踟躕再叁,終還是抵擋不住這強烈的誘惹,當下默唸禁咒,輕聲一喝:「
親親水兒!」
驀見光芒閃耀,滿屋繽紛,通體璨爛的魅影從他的身影中電掠而出,凌空跟
前。
小玄晃晃手裏的碧綠小瓶,聲音微顫:「寶貝,妳乖乖的別動,老爸讓妳脫
胎換骨……」
*** *** *** ***
「啊!」一聲輕呼,剛進門的阿繡似給什麽撞了一下,手中的琉璃燈差點掉
地。
「寶貝夭夭!」小玄輕喝。
阿繡猛見一條淡得幾無的影子從前邊掠過,眨眼無蹤。
小玄驚喜滿面地盯著自己的影子。
「誰?」阿繡驚道。
「怎麽還能瞧見一點點影子……敢情塗抹得不夠?」小玄自言自語,搓著手,
興奮溢于顏表:「嗯,或許這樣才像它的名字哩,既然脫胎換骨了,那就該換個
名字了,叫什麽好呢?原來的名字可真難聽……」
他眉頭緊皺,突地一拍大腿,喊出個惡俗無比的名字來:「影子刺客!就叫
影子刺客!」
第十回 牽腸挂肚
「公子,妳怎麽了?」阿繡吃驚地望著他。
「啊……」小玄這才注意到她,忙道:「沒什麽,在想東西呢。」
「適才好像有……有條影子從我跟前過去……」阿繡驚疑不定道,此時滿屋
昏暗,原來已是黃昏。
「沒事沒事,是我的一個機關寶貝。」小玄微笑。
「哦。」阿繡拍拍心口。
「不知道妳來,沒嚇著妳吧?」小玄歉意道。
「沒。」阿繡道:「晚飯弄好了,請公子到樓下享用。」
燈火映耀,亮而穩定,柔柔地灑遍整間屋子。桌子上,一盤炒竹筍,一盤炒
芥藍,一盤炒雞蛋,一盤紅燒肉,一盆豆腐湯,幾碟兒粉綠小菜。
小玄大口扒飯,夾起塊肉塞進嘴裏,嚼了幾嚼,鼓著腮幫含糊道:「好吃!
好吃!這是啥肉?」
「竹鼠肉,就這谷中產的。」立在一旁的阿繡道。
「好香,肥而不膩,飯也很可口,不比我小師姐做得差。」小玄又贊。
阿繡微笑:「那妳就多吃點。」
小玄突然發覺,道:「妳怎麽站著?坐下來吃啊。」
「我待會吃。」阿繡道。
「幹嘛啊?哪有這麽麻煩,一塊吃!一塊吃!」小玄道。
阿繡搖頭。
「坐下來一起吃,要不我不吃了。」小玄停住筷子。
阿繡衹好坐下,盛了碗飯低頭扒著。
「幹嘛衹吃飯?」小玄夾了把菜到她碗裏。
「我自己來。」阿繡有些慌亂。
「我不用人侍候的,明兒我也做頓飯妳吃。」小玄道。
「這份怎麽行?堡主知道罵死我的。」阿繡道。
「她有這麽凶麽?」小玄笑道:「沒事,知道了我就跟她說去。」
「堡主不凶,衹是妳是公子爺,婢子怎能吃妳做的飯?」阿繡道。
「我才不是什麽公子爺,我在山上時,常常做飯給我師父師姐她們吃的。」
小玄道,很快就扒完了一碗飯。
阿繡忙放下筷,拿過碗幫他盛飯,道:「不一樣的,她們可是妳師父師姐,
我衹下人一個。」
「不是下人,以後我自己盛就行了。」小玄道:「妳我不分什麽主人下人。」
「妳可是個大英雄呢。」阿繡道:「聽他們說,是妳誅殺了七邪界的邪魔,
幫堡主幫我們族人奪回家園報了大仇。」
小玄一陣飄然,道:「不衹我,還有好多人呢。」
「可妳打死的那個是最厲害的,功勞最大。」阿繡道,不覺望著他,停了片
刻才趕忙低頭。
小玄道:「反正我們不能分什麽主人下人,行嗎?要不我就不住這裏。」
阿繡咬唇,半晌之後,終于勉勉強強點了下頭。
晚飯之後,阿繡收拾了碗筷,又備好湯水請小玄沐浴。
小玄走進裏間,見屋中放著衹大木桶,桶中熱氣蒸騰,桶邊擺著張小幾,幾
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兩條大毛巾及一套新衣服。
阿繡幫他脫掉外衣,道:「公子慢用。」說完轉身出屋,把門輕輕帶上。
「再這麽下去,當真要迷上公子爺的滋味了……」小玄泡在熱湯中,頭枕桶
沿,舒服得眼睛眯成一線。
回想起這兩天的經歷,真似夢幻一般,腦海裏頻頻浮現出婀妍的嬌顏笑靨,
細細咀嚼她今日的一言一語,不禁時悸時痴,陣陣銷魂。
他心神正蕩,猛又想起了水若:「啊,該死!這兩日我怎麽少想到她了……
不知她這會怎麽樣了?」登時思唸潮涌牽腸挂肚,難以自己。
「此次去幫未來岳丈打仗,定要全力以赴爭取表現,日後水兒知道,定會開
心哩。」小玄暗下決心,忽想到:「可恨被武翩躚那妖女追得緊,把骨頭龍給丟
掉了,那家伙身軀龐大,力量驚人,在戰場最派得上用場,可惜啊可惜!」
他思著唸著,猛地一驚:「妖女捉不到我,不知會不會把氣出它身上?」旋
又想起飛蘿分析過的情況:「骨頭龍的驪珠在我體內,遠離了我,不知會不會真
似阿蘿說的那樣?若是因此死掉,那我就罪大莫及了!」
想到此處,小玄再也坐臥不住,「嘩啦」一聲從水中站起,爬出桶外,草草
拭幹身子,把放在小幾上的新衣穿了,卻是從內到外一整套衫袍褲襪,衣料質地
及裁剪做工皆是極佳,穿到身上十分舒適。
他無暇細賞,把如意囊係在腰頭,將炎龍鞭纏繞臂上,便朝外間走去。
一推開門,就見阿繡坐在桌前縫補東西,她抬起頭,有點意外道:「公子沐
浴好了?」
「嗯。」小玄應,匆匆朝門口走去,想了想停步道:「我出去辦點事,今晚
可能不回來了。」
「啊?」阿繡忙放下手裏的針線:「公子要去哪?堡內重新布防了,許多機
關陷阱又啟用了,而且路也不好認,就讓婢子陪妳去吧?」
「我要出谷,從哪走最方便?」小玄道。
「哦。」阿繡起身,問:「公子識得飛升之法或有什麽能飛之物麽?」
「會飛。」小玄道。
阿繡道:「公子隨我來。」
小玄便跟她朝外行去,出了竹樓,阿繡帶他走入後園的一條小徑,繞了幾繞,
來到竹林深處的一個小洞口前,道:「公子從這裏進去,一直走到盡頭,那裏有
扇小門,打開後就到巨竹堡外了,不過那裏離地面數十丈,要飛才能離開。」
「好的,謝謝妳。如果明天婀妍找我,妳就告訴她我出谷去辦點事,會盡力
在後天早上趕回來。」小玄道。
「嗯。」阿繡應。
小玄正要轉身,卻聽阿繡道:「等等,那盡頭的小門設有禁制,我跟妳說禁
咒。」當下把禁咒唸了一遍,衹有簡短的數個音節,十分易記。
小玄默頌兩遍,道:「記住了。」走向洞口。
「公子小心。」後面傳來女孩的輕喚。
小玄心頭一暖,朝後招了招手,鑽進洞中。
出了巨竹谷,小玄祭出鹿蜀車,先飛到大澤邊上,然後再朝上次飛蘿指點的
方向飛去。
「迷林雖是秘境,但應該就在葫蘆谷中或附近,骨龍若是沒事,去那一帶應
該能找著。」小玄判斷,心中又祈:「骨頭龍啊骨頭龍,妳可千萬別亂跑,我這
就來找妳啦。」
鹿蜀車在空中飛馳了近個時辰,小玄突然望見在更高的地方出現一道亮芒,
色彩絢麗不住變幻,絕非流星能有,他這陣子給人追捕多了,心中十分警惕,急
把鹿蜀車收了,凌空停住。
亮芒由細變粗,且越來越亮,小玄心捏了把汗,提蓄真氣,眼睛緊緊地盯著
亮光。
亮芒從他頭頂上一掠而過,絢爛得令滿空星辰相形失色。
小玄鬆了口氣,眼睛盯著亮芒,見其上立著數條人影,猛地渾身一震,剎那
熱淚盈眶,失聲叫道:「入夢!是師父師姐她們!」
他急追上去,然而速度遠遠不及,正要召出鹿蜀車,猛地發現亮芒旁還跟著
一物,凝目細看,卻是衹有雲翼鼎,不禁大驚:「六師伯也在!」
這一稍滯,入夢與雲翼鼎已掠到了近百丈外,小玄急得面紅耳赤,怔了片刻,
終還是祭出了鹿蜀車追去,衹是遠遠地跟著,不敢靠近。
忽然間,亮芒速度減緩,朝下徐徐貫落。
小玄也趕忙減速,極目俯瞰,衹見漆黑中似有棟棟房屋,這才發現原來底下
有個小小城鎮,心忖:「莫非師父她們要在鎮上歇宿?」
轉眼間亮芒已經不見,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小玄猶豫須臾,思唸終于戰勝了恐懼,遂將鹿蜀車收了,然後從空中緩緩降
下,找了個無人處落地。
此時已近午夜,四下黑燈瞎火,小玄小心翼翼地沿街尋找,終于瞧見遠處有
些亮光,忙走近前去,但見燈籠高挂,原來是個二層樓的老舊客棧,看來似是這
破敗小鎮上的唯一一家。
「不知師父她們是不是在這裏歇宿?」他在暗處觀察了一會,繞個大圈摸到
客棧後邊,真氣提處,人便無聲無息地飛上了二樓,然後沿著外墻的小階朝一間
間屋子裏窺探。
尋過幾間屋子,不是睡著尋常住客便是空無一人,小玄正有點氣餒,猛聽旁
邊屋內有人說話,聲音雖細,卻一下子就認出了這無比熟悉無比思唸的聲音來,
身軀驀震,心都差點從胸腔裏蹦將出來。
他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摸了過去,正巧窗頁支著,遂彎腰溜到窗臺之下。
「我終于明白他為啥那麽喜歡酒了,果然是樣好東西。」水若的聲音。
「別這樣喝了,等會又要難受死了。」這是小婉的聲音。
小玄滿眼潮熱,悄悄探頭,果然瞧見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師姐,兩人對坐桌前,
桌上擺著兩衹杯子,一小壇酒,一盞油燈。
水若拎起酒壇倒酒,拿起杯,粉頸一仰一口幹了。
小玄目瞪口呆,水若這樣喝酒,他還是頭一回見著。
「陪我喝點?」水若盯著小婉,眼睛發直,眼神卻有點迷亂。
小婉咬唇,不聲不響地看著她。
水若厭厭一笑,又幹一杯。
小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他知道她從來不喜歡喝酒,也一直都不會喝酒。
果不其然,水若劇咳起來,咳得嬌軀亂顫滿面通紅。
小婉急忙起身,奔到她旁邊為她拍背。
「妳說。」水若眼中淚汪汪的,亦不知是不是給酒嗆的:「妳猜他……他現
在在哪?在做什麽?」
小婉輕嘆,默默地繼續為她拍背、揉背。
小玄頓然明白了許多,心中大叫:「我就在這!我就瞧著妳呢!」衹因不知
易尋煙是不是在附近,不敢貿然出聲。
水若咳嗽未止,居然又去抓酒壇。
小婉忙捉她手,生氣道:「別喝了再喝就喝死了!」
「讓我喝。」水若大著舌頭,撒嬌奪酒。
小婉堅決地捉緊住她,突把酒壇一拎,放到了遠遠的桌角,道:「妳每晚都
這麽喝,我真告師父去了!」
「知道麽?」水若卻微微一笑,喘著氣道:「他曾說過要陪我一起去看名山
大川,遨游天地,說今生今世永不分離的。」
小婉一震,僵住身子。
「可如今,別說一塊兒,就連他在哪裏都不知道了……」水若扶額擺首,似
乎難受之極。
小婉怔怔地望著前方,眼圈悄然紅了起來。
「小婉。」水若突抬起頭,笑嘻嘻道:「妳也喜歡他是麽?」
「啊?」小婉嚇了一跳。
窗外的小玄也給唬了一下,聽小婉笑道:「是喜歡啊,他是小師弟嘛,除了
有點調皮,喜歡捉弄人,喜歡喝酒,其他什麽的都挺好,所以喜歡他啊。」
「我說的不是這個喜歡,妳知道我問的是什麽。」水若盯著她道。
「沒……沒有……」小婉有些慌亂起來,眼睛閃避這水若的目光。
「妳瞞不過我的。」水若笑道:「我問妳,妳要是不喜歡,那天他躲水裏邊
偷瞧我們,妳怎不惱啊?」
小婉滿面通紅。
「還有。」水若道:「妳心裏邊若是沒他,怎麽他一走了,妳就再也不去方
少麟那邊了?」
小婉呆住。
窗外的小玄也呆了,心中驚濤駭浪,乍酥乍悸。
小婉走回原來的位置,愣愣坐下。
「妳我怎會不知,要不這麽多年的師姐也白當了。」水若撐桌站起,拎回桌
角的酒壇子,往自己杯裏倒酒。
小婉突伏桌上,「哇」地一下失聲痛哭。
水若咬唇,眼中晶瑩閃動:「這一走,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著了……」
小婉悲聲大慟,泣不成聲:「他從來就……就喜歡熱鬧,可這一路逃命,沒
人做伴沒人說話,定是孤單得很,不知道……不知道他怎麽過的……」
水若終忍不住,兩行淚水滑落玉頰,哽咽道:「這麽多人要為難他,現在,
我也不盼他回來了,衹求他吉人天相平平安安就好。」
小玄滿眼熱淚,真恨不得衝進屋去,不讓兩個玉人再為自己難過。
「要是……要是不下山就好了,大家待……待在逍遙峰上快快樂樂的一輩子
多好!」小婉哭得削肩劇抖。
「來,喝點,也許就不會太難受了。」水若幫她倒酒,手拿不穩,酒汁淌了
一桌。
小婉猛地坐起,拎過酒壇就灌。
「妳瘋啦!」水若急忙起身,踉踉蹌蹌地搶到她跟前奪下酒壇。
但小婉已狠狠地灌了幾口,嘴角殘液,衣襟盡濕。
「我的天……」小玄暗叫要命,他知道這小師姐從來滴酒不沾的。
果不其然,小婉「碰」的一下,頭磕桌上,趴在那裏再也不動。
水若頹然坐下,呆呆望著某處,繼續喝酒。
「別再喝了!再喝妳也倒下了!」小玄急得心中大叫。
水若忽然探手懷內,摸了半天,掏出一樣東西來,登時滿屋繽紛,絢麗如幻,
正是小玄當日在巨竹谷躍出懸崖為她采的奇異彩虹。
「豬頭……」水若輕喚,捉著彩虹貼偎頰畔,櫻唇時噙時吻。
「不知六師伯是不是也住這裏?」小玄五內如焚。
「豬頭……」玉人低低再喚,不知想到了什麽,淚水又涌。
「不管了!便是千刀萬剮天塌下來也不管了!」小玄站直身子,腳下一點,
輕輕巧巧地從窗口穿入屋內。
「妳怎走了呢……妳不是喜歡我麽……妳怎捨得呢……」水若迷迷糊糊地呢
噥。
小玄魂魄俱融,從後面輕輕地抱住了她,在她耳畔輕語:「別叫,是我。」
水若身子一僵。
「千萬別叫啊……」小玄心中祈禱。
水若轉過頭,不但沒叫,竟還微微一笑,出于意料地仰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水兒。」小玄顫著低喚,火一般抱緊了她。
「唔……」水若輕吟,道:「真好……一喝多……果然就能見著妳……」
小玄一愕,旋即明白過來,心中又疼又憐,親了她粉額一下道:「水兒,是
我真的來了。」
「嗯?對呀……今晚妳怎……怎會這麽清晰啊?」水若用收摸摸他的頭發,
他的臉,他的眉,眼睛努力的睜了睜,水眸卻仍迷濛如霧,倏地身子一側,頭俯
地面,劇烈地嘔吐起來。
小玄趕忙輕拍其背,心如刀絞。
嘔了好一陣,水若才回過身來,這下酒勁翻涌,更是醉得厲害,天旋地轉地
撲入男兒懷裏,嬌軀軟如濕泥。
小玄瞧瞧屋內,見東首擺著兩張床鋪,遂將玉人抱起,走到一張跟前將她放
下,拉過被子幫她蓋上,又東張西瞧,方要站起,卻給水若緊緊地捉住袖子。
「妳要去哪?怎麽這麽快就走?」水若嬌嗔。
「我去倒茶。」小玄道。
「不要,我不要茶。」水若叫道:「我衹要妳!」
「我倒杯茶就來。」小玄哄道。
「不要,人家就要妳抱。」水若抬臂,攀住了他的脖子。
小玄衹好坐下,俯身抱她,心疼無比道:「喝這麽多,難受死了吧?」
「嗯,好難受,抱我緊點。」水若緊緊摟他:「等下一清醒,妳又不見了。」
「怎麽會?我是真的,我真的來了。」小玄用力抱住,雨點般吻她額頭眉梢。
「今晚我喝多多的,再不讓妳一下子又走了。」水若道。
「我不走,今晚我不走了。」小玄喉結滾動,不知不覺眼又潮了。
「豬頭,我有好多話兒想跟妳說,不知道妳聽不聽得見?」水若輕語。
「當然聽得見,我就在這裏啊。」小玄忙道。
「要是……要是現在是真的多……多好。」水若衹覺一陣眩暈,閉起了眼。
「真的,現在就是真的!」小玄不知如何是好。
水若睜眼,目光直直地盯著頂上的床帳:「不知他會不會時……時常想我?
會不會也夢……夢見我?」
「會,我好想妳,想得要命!」小玄吻她秀發,淚水一涌而出。
「咦?妳怎麽哭了?」水若抬手,蔥指輕輕拭抹他的淚水,呢噥道:「豬頭
……我不要妳哭……要是哪天能再重逢……人家一定不再氣妳……不再亂發脾氣
……妳別哭啊……」
「我沒哭。」小玄忙去吻她粉頸,把臉埋住。
水若嬌吟一聲,眯著美目繼道:「而且我一定要好好地疼妳……好好地愛妳
……還有妳想怎樣就怎樣……不再急妳了……」
小玄猛地抬頭,淚流滿面地吻住了她的櫻唇。
水若嚶嚀接住,吻了一陣便張啟櫻唇,先把嫩滑丁香渡過,在他口中活潑潑
地四處撩逗,然後邊勾邊引,把男兒的舌頭誘到自己口中,熱情似火地用力吮吸。
小玄從未見過她如此,不覺渾身燠熱,一衹手移到了她的腰際……
兩人終于分開,水若狠狠地喘了幾口,藕臂一攬,又勾下男兒的頭,如饑似
渴地繼續親吻。
小玄再也把持不住,在她腹上愛撫的手掌忽地上竄,穿入襟口塞進抹胸,扣
住了一衹尖翹粉乳,頓然滿掌生麻,忍不住用力揉握。
「啊!」水若忽然驚呼。
「怎麽了?」小玄嚇了一跳。
「我……我怎麽……」水若手捂雙頰,滿面紅暈道:「要死了!我怎會夢見
這個?」
「夢?」小玄既心疼又好笑,亦越發銷魂,俯下頭與她額抵著額,低啞著聲
道:「妳不是說我想怎樣就怎樣麽?妳不是說不再急我了麽?」塞在襟口裏的手
用力一拽,扯下她的抹胸。
他已決心,今晚定要讓這個魂牽夢縈的人兒清醒過來,並用無限的憐愛把她
帶上九霄雲端。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20 17:01
第十卷情迷意亂
第一回良宵苦短
「啊?」水若低呼,慌捂胸口,卻一把按在塞入衣內的手背上。
小玄趁機揉握,輕輕地捏拿掌際的玉乳。
女孩的乳兒尖尖挺翹,嬌彈光滑且巧致趁手,捫扣掌中,即生陣陣麻意。
「等一下……唔……我怎麽會做這……這樣夢?」水若吟囈,急用手掰,孰
知此時醉得厲害,渾身上下軟綿乏力,哪裏奈何得了小玄的強橫,不但沒將手掌
掰開,反倒累得嬌喘吁吁,夾帶著薄薄酒香的蘭息噴吐而出,把前邊的男兒照拂
得差點也醉了。
此時,那條從巨竹谷采擷的奇異彩虹蜿蜒兩人身間,把兩人臉上、身上乃至
整個床帳都渲染得絢麗繽紛。小玄盯著水若,真覺眼前有如夢幻,突俯下頭,臉
埋女孩酥胸,情熾似火地親吻羅衫內的粉嫩肌膚。
「唔……不要啦……這個夢不能再……再做下去了……」水若眼波迷離,玉
頰燒得霞般紅艷,嚶嚀喘道:「豬頭妳害……人做這麽……這麽奇怪……的夢…
…都是妳……都是妳……」
「既然是夢,那就更不必害羞啦。」小玄在她衣襟裏喘息,熱唇漸親漸高,
倏一口罩住了玉乳峰際的紅櫻桃兒。
「啊!」水若嬌軀輕震,酒力激蕩,腦瓜裏又是一陣暈眩。
小玄愛憐地親吻著她,咂吮須臾,又用舌尖順著紅櫻桃兒的輪廓一遍遍畫圈
圈,輕輕舔掃那如綢薄嫩的粉暈。
「唔……豬頭……」水若嬌吟,惹人無比地縮起了雪肩。
小玄撐起身子,將她掀開的衣襟完全剝開,衹見兩衹粉乳給拉下的抹胸勒得
飽飽鼓脹,嫩紅的奶頭尖尖勃翹,親吻過的那顆更是明顯腫脹,心中火熱,當下
又去鬆她腰間羅帶。
水若秀目半啟,傻傻愣愣地望他。
小玄朝她溫柔一笑,打開水藍紗裙,揭起裏邊的月白小衣,赫然發現下襬已
浸濕了小小一塊,不禁情焰愈熾,將玉人粉臀輕輕一托,把綢褲褪到膝處,人又
俯下,這次卻是把臉湊到了女孩的腿心……
水若衹覺底下驟暖,說不出的舒美油然而生,原來男兒的唇已落在她的腿心
間。
小玄緩緩親吻,唇覆玉阜,舌梳細茸,鼻間陣陣芬芳,心中益發銷魂迷醉。
水若微微嬌喘,忽爾頭朝後仰,雪白的鵝頸拱成了一條迷人的弧線。
小玄舌探嫩蛤,手又摸到她膝蓋處,把半褪的綢褲推到腳踝整條摘去,輕輕
打開粉腿,但見細茸稀疏水光隱閃,一道透露著濕意的嫩紅縫兒豎臥其間。
「唔……」水若羞極,兩腿一縮,就要閉起。
小玄趕緊用肘阻住,凝目觀瞧了會兒,終忍不住伸出手去,指按緊閉縫兒的
兩邊,搭住粉淡嫩瓣小心翼翼地輕輕一分……
「啊!」水若低呼,衹這輕輕一剝,已令她渾身發軟。
在如夢似幻的絢麗虹輝中,女孩的秘處如花綻放,內裏麗景盡現于前,但見
線條分明,潔凈瑰麗,有的淺淡如粉,有的深濃若脂,皆罩著層薄薄露兒,嫩似
吹彈得破,正隨著主人的顫抖輕輕蠕顫,小玄屏息而視,口幹舌燥地朝前貼去…
…
「呀!」水若驚呼,細柔的腰肢猛地一緊。
小玄輕憐蜜愛,時而舌剖縫隙細細索尋,時而舌覆花苞大片舔掃,不肯漏掉
絲許角落。
怎麽可以這樣子的?那地方怎麽可以用嘴去碰?這夢真是越來越荒唐啦……
水若快美迭生,花底驀地一陣收縮翻蠕,瑩潤的蜜汁沁溢而出。
小玄滿唇溫熱,舌尖忽在脂堆中勾著一粒小小芽兒,原本軟嫩,一碰便猛地
勃翹起來,心覺有趣,當下追舌過去連連逗弄。
「唔呀……」水若顫哼,腰臀擰擺腿足伸縮,手兒摸到了底下,觸著男兒的
腦袋,卻不知如何是好。
小玄百般嬉戲,舌在花苞內時如蜻蜓點水時如魚梭蓮底,將苞中的嫩脂軟芽
恣意翻犁拱攬。
「唔……那裏……那裏不行!」水若突然嚶嚀。
「這裏?」小玄低笑,反而撮唇噙咂,輕輕吸吮,舌尖還從內裏挑挑點點。
水若嬌軀乍凝乍酥,溫潤的花蜜潺潺而出,很快便把男兒的面頰下巴塗得滑
膩一片。
小玄見她動情非常,心中益發來勁,索性張口罩住整衹水嫩花苞,時輕時重
地吸吮,愛到極處,又把入口的微臍膩汁盡數咽下。
水若花嬌質嫩,何曾嘗過這等狂蕩滋味,兩條粉般美腿驀地收合,緊緊地夾
住了男兒的腦袋。
小玄更是張狂,倏地吐舌,硬挺地刺向苞蕊。
「啊……」水若嬌啼,不能自主地縮了下粉股。
小玄奮力頂送,舌頭以最大的限度深入苞中,來回梭攪采刺花陰內壁的嫩滑
紋理,口還繼續汲吮涌冒出來的誘人蜜液。
快美如潮襲來,水若陣陣痙攣,突地啜泣起來:「小玄……妳……妳在哪裏
……」
小玄心頭一顫,即時長身而起,嘴唇雨點般親吻上她的粉額眉睫,心疼如絞
道:「我就在這!我來了,水兒,我真的來了!」
水若卻渾若不聞,似仍浸溺于醉夢之中,猶自閉著眼囈喚:「豬頭……豬頭
……我好想妳……」
「這不是夢,真的是我!水兒妳摸我,妳摸摸我呀!」小玄急了,捉著她的
手往自己面上胸上放。
水若任他擺布,手兒漫無目的地在他身上攀摩游蕩。
小玄眉頭大皺,忽一把扯去自己的腰帶,釋放出硬到極處的灼熱巨棒,送到
花底,在嫩蛤邊撩撥碰觸,前端很快便沾染滿了膩滑的蜜液,他調校位置,深吸
口氣,腰下猛地發力。
「呀!」水若嬌啼,睜大了眼睛。
小玄強剖嬌嫩,勇往直前。
水若乍然輕震,原來已給男兒衝到了最深之處。
小玄吸氣,抵緊花心。
「豬……豬頭……小玄?」水若訝色滿面。
「是我。」小玄應,眼中盡是溫柔。
「真……真的是妳?」水若顫聲道,衹覺某處酸麻難當,粉臀不由縮了一縮,
卻把男兒糾纏得更實更密,濕滑的嫩壁似與火燙的肉棒黏融做一塊,宛如我中有
妳,妳中有我。
「真的。」小玄點頭,拿起她的一衹柔荑放在臉側輕輕厮磨,又張唇輕吻春
蔥般的指兒,衹覺底下奇美,按捺不住地緩緩抽送起來。
「真的……不是夢?」水若目中溢出無限驚喜。
「嗯,不是夢。」小玄輕輕地咬了她指兒一下。
「豬頭!」水若猛地起身,死死地摟住了他,指摩男兒的眉毛鼻梁,淚如雨
下。
「水兒。」小玄緊緊抱住她,用唇吻吮玉人淚兒,盡管渴極顛狂,進退卻溫
柔似水。
「真的是妳!」水若終于完全肯定,含笑嬌泣,美如雨後虹彩。
「水兒……」小玄又愛又憐,再一次深深送入,直抵花宮盡頭。
水若輕顫一下,秀目微瞇,卻又急忙張開,片刻捨不得離開愛郎。
「喝那多酒,好難受是吧?」小玄心疼地瞧著她。
「妳好像瘦了?」水若卻摸他面頰,問:「在外邊吃得不好是麽?」
「沒,妳才真的瘦了呢。」小玄道。
「我……大家都記挂著妳哩,好擔心。」
「妳每天都這麽偷偷喝酒?」
「嗯,我有點喜歡喝了,嘻,近墨者黑,跟妳學的。」水若笑嘻嘻道。
「不許妳再這麽喝了。」
「為啥?妳行我就不行?」
「因為我這裏會疼。」小玄道。
「哪?」水若問。
「這。」小玄指指胸口。
「這裏呦……那我幫妳揉揉吧……」水若手含笑捂他心口,輕輕揉搓。
「不止這,別的地方也難受……」
「還哪?」
「這。」小玄輕輕地挺了一挺。
「……」水若滿面暈紅。
「怎麽辦?」小玄低聲問。
「……」水若咬唇不語。
「怎麽辦啊?」小玄用額拱她的額。
「壞蛋!這樣……這樣還難受?」女孩嬌嗔。
忽然間話語全無,唯餘彼此的喘息。
小玄愛唸滿懷,極盡溫存。
水若輕輕嬌喘,不知是否因為積累了過多的想唸,還是喜歡這樣的溫柔,在
男兒的輕抽緩送中竟然春潮迭涌,花底津流蜜注滑如油浸。
小玄低頭,見肉棒水光閃閃,出入間還拉拽出絲絲膩白漿兒,糾纏于兩人毛
發之間,入目銷魂蝕骨。
望見著愛郎的注視,水若不由心慌意亂,低低聲道:「妳一來就……就……」
「就什麽?」小玄問,衹顧瞧著底下,且邊說邊弄,故意左挑右撥把那些白
漿絲兒挂得到處都是。
「就這樣……」水若羞道,聲音細不可聞。
「因為好想妳,妳不知我有多想妳。」小玄親她,吻如雨落,忽然想起她喜
歡自己叫她,于是唇俯玉人耳畔,一下下柔聲輕喚:「親親水兒……乖乖水兒…
…寶貝水兒……」
水若頓時目餳體酥魂魄似化,玉白般的鼻翼突一陣急促扇動,嬌喘著小聲央
道:「快點。」
她素來矜持,歡好間還是頭一次如此主動要求,小玄心中驚喜,當即加快速
度,頻頻深入,用灼熱的龜頭去輕啄花徑盡頭的嬌嫩妙物。
「啊……唔……豬頭……」水若粉肩緊縮,呻吟愈來愈嬌膩,嫩稚之處有如
童音,入耳蕩魂醉魄。
「水兒的身體怎會這樣美妙?」小玄肆意馳騁,衹覺玉人花內如脂滑溜,而
且又窄又緊,全無縫隙地纏裹著肉棒,令自己的每一次出入都似羽化登仙。
突然間,飽浸花蜜的肉棒暴漲起來,通根燙似燒炭,在女孩體內現出了玄陽
盤龍的真正面目。
「啊……熱……好熱……」水若輕呼,衹覺花房給漲得慾開慾裂,麻麻辣辣
的似要燒將起來。
「哪裏?」小玄明知故問。
「裏……裏邊……唔好脹……」水若昏昏沉沉地應,兩衹尖翹美乳隨著嬌軀
的晃動不住打圈搖轉,甩蕩出一朵朵令人目粒神馳的勾魂白浪。
「舒服麽?」小玄盯著她的胸粗喘。
水若點頭,眼如絲頰似桃,興許酒醉,興許情濃,模樣異樣的嬌媚鮮麗。
小玄突將她上身抱起,摟在懷裏褪其衣裳,將外衫小衣通通脫去,接又摘去
扒在下的抹胸,將女孩剝得一絲不挂。
水若羞澀難勝,緊閉兩眼,埋頭衹往男兒懷裏鑽。
在微漾的燈火下,她白雪般的肌膚暈著層粉潤光澤,整個人美得宛若落入凡
間的仙子。
「果然是個碧波仙子哩……」小玄喉頭緊縮:「抱緊我!」
水若于是環臂其頸,竭力攬抱,難得的聽話。
小玄便以坐姿頂刺,聳弄漸急,力道亦越來越重,膨脹的巨碩龜頭把緊勒的
蛤口掀扯得如花開謝。
水若被頂得兩衹翹乳上下拋甩,兩顆鑲嵌在雪膩峰際的嫣紅櫻桃隨之化做了
兩線紅影,花底宛如融化,橫流的蜜汁追棒而出,將兩人股下床單打濕了大片。
快美在兩人體內迅速堆積,水若情迷意亂,兩條藕臂又攀又摟,忽將愛郎的
腦袋勾近,櫻唇顫綻,茫無目的地親吻著他的嘴唇、下巴與胸膛,流水般呢喃著
嬌言澀語,動情之度前所未有。
小玄更是難以自己,倏探出手,捉住面前的雪乳一陣重重揉捏,拇指還不依
不饒地搓弄著峰際的嬌嫩櫻桃,另一手則繞到玉人股後,搭抱住粉臀,迫使嫩蛤
前突,徹徹底底地領受自己慷慨饋贈的愛慾風暴。
「啊!那裏那裏!」水若突然急急低呼,柳腰怒擺,前後急聳。
小玄心中明了,立時再加力道,記記長擊深刺,雷霆萬鈞地送向令玉人失聲
嬌啼的最嬌嫩處。
水若嬌軀驀僵,旋似給雷電殛著般一陣劇抖,俏麗臉上浮現出慾仙慾死的迷
人神情,卻是丟了身子。
小玄衹覺莖頭一暖,似給什麽東西塗著裹著,險些就要射出,趕忙剎住抽送,
心唸動處,體內真氣即時自行,將險些崩潰的精關牢牢鎖住。
原來他前陣子在迷林中與夭夭夜夜春宵,近又與兩衹恃寶猖狂的小妖精鏖戰
通宵,九鼎還丹訣于不知不覺中精進許多,今已步入唸生即發的境界。
小玄精關一固,便再生龍活虎起來,他腰臀發力猛挺怒擺,衹盼能將玉人送
上更美妙的巔峰。
水若也不懂叫停,衹丟得花開又謝,謝了再開,不覺遍體酥透,摟抱愛郎的
雙臂一鬆,朝後便倒。
小玄忙攪其腰,誰知女孩腰似柳折,上半身仍軟若無骨地跌回枕被之上。
小玄一陣銷魂蝕骨,在漿漿淖淖的酥麻中更把這女孩兒愛到了骨子裏去。
水若猶在輕輕痙攣,嬌弱不勝,小玄瞧得心疼,遂暫止馳騁,讓她緩過勁頭。
眼睛瞥見女孩兩條線條奇美的腿兒,衹覺誘人之極,便用手捉起把玩,花樣百出
地打開合上、推高放低,又以此操控玉人的嬌軀,讓鐵莖以不同的角度去品嘗花
穴,探尋每一處奧秘。
怎有如此多的花樣?滋味好像不同哦,有的地方磨到是癢,有的地方觸到是
酸,有的地方碰到卻是麻的,水若迷迷糊糊地承受著戰悸著,她方才丟罷,瓤內
敏感無比,不禁擰扭粉臀,嬌態畢呈。
小玄貪渴地注視著,衹求能將身下玉人的美態點滴無遺地烙刻心中。
水若終于察覺,急忙僵凝身子,不敢再動彈分毫。
「再來啊,我要妳!」小玄低啞著聲央道:「屁股再動一動。」
「我……我這樣子……」水若粉頰如火道:「是不是很……很丟人?」
「水兒,妳很美。」小玄柔聲道。
水若羞不可遏,蠻腰粉股卻悄悄地又動了起來。
「對,就是這樣,我喜歡妳這樣。」小玄俯到她臉畔,唇抵著她耳心道。
「可能是……人家好想妳……才會……會這樣……」水若聲如蚊蚋,猶在畫
蛇添足的解釋。
「我就要妳這樣!恨不得跟妳揉成一團融做一處!」小玄掏心掏肺道。
「玄……」水若嬌喚,心窩甜透,一時拘束盡去,腰肢擰得愈急,臀兒亦拋
得更高。
「我們揉做一團……水兒跟小玄揉做一團……這就揉做一團……」小玄在她
耳邊輕語,每次抽添十餘下,便把寶莖深深插入,頂在軟滑的嫩花心上研磨打轉。
「啊……不不……別……別……」女孩哆嗦地哼。
「嗯?不好?」小玄盯著她嫵媚絕倫的俏顏,磨得更加來癮起勁。
「唔唔唔……別磨了……心要蹦出來了……停……啊……酸……」水若顫不
成聲,心裏乍酥乍悸既慌又美。
「好,那就換一個。」小玄笑道,突然將她雙腿高高推起,貼著面龐擔在肩
上,兩腳一撐傾軀殺上。
水若給壓做蛙狀,羞處迎郎大開,更是情迷意亂,猛感小玄排山倒海般搗來,
硬如金鐵的巨杵記記戳搗在深處的嫩心子上,快美刺激之度比適才強烈了何止數
倍,猝又抵擋不住,倏地哭喊出聲:「啊……那裏……那裏……我……我又……
又要那樣……那樣子了……啊……」
「要丟了是麽?對,叫出來!我愛聽!」小玄一陣筋麻骨軟,抽插卻越發剛
強勇猛,杵杵力透嫩蕊。
水若驀覺內裏奇癢,剎那間有什麽東西自美極處迸出,猛烈得令她險些暈厥
過去,與此同時一團暖流自腹涌起,潮水般四下擴散,眨眼便席卷了全身。
小玄察覺,忙低頭去瞧底下,恰見交接處滾冒出一溜濃稠的白漿來,觸目心
跳地吐溢在兩人的毛發之上,不禁銷魂,搬起女孩的粉臀,極力又狠搗了數下。
水若慾仙慾死的丟著,雪腹頻頻抽檣,兩衹梨形雪乳益發挺拔尖翹。
在滑極的流泄中,小玄猶在忘情馳騁下倏地一擊過猛,赫將趴伏的嫩心整個
橇起,半顆莖頭竟卡入其下一個窩兒似的奇妙之處……
「啊!」水若乍啼,這一下痛極,然又奇美,叫她不知如何反應。
小玄衹覺所觸又嫩又軟,似塗著層滑滑的油脂,不禁爽得直抽氣兒,突然記
起在太碧上與她歡好時的奇遇,當即調校角度,狠狠地朝那凹陷處頂去。
水若悶哼連連,聲音顫得全走了樣,突地急急嬌呼:「玄!愛妳!」猛又丟
了一股,急勁如噴。
「好厲害!那裏究竟是啥地方?上次也一樣哩……」小玄暗暗驚奇,迎著滑
膩挺莖突刺,孰知再也寸步難前。
水若狀若苦極,啼似斷腸,她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非常反應才招惹來愛郎
的好奇,接下來,那處最敏感的地方便反反覆覆地被揉搓、頂刺甚至撞擊,那裏
的感受迥異別處,除了驚人的快美,還有叫人想逃的酸軟、麻痹、痛疼與心悸,
層層交迭著飛速攀升。
小玄滿額熱汗,心中悄急:「記得可以更深的呀……」
水若蹙眉擺首,秀發四散,一副死去活來的勾魂模樣。
小玄心中忽動,卻是記起飛蘿秘授的入宮訣,心唸方生,真氣猛地觸發,眨
眼流至腹下,玉莖陡然震顫起來,棒頭果真開始一點點朝前陷沒。
「呀!」水若失聲悸啼,急扯被角死命咬住,兩條玉似的嫩滑腿兒使勁合起,
把男兒的腦袋緊緊夾住。
小玄馭運真氣,鐵莖震顫愈強,陡感前端一滑,莖頭猛地突入了個更深的地
方,所觸奇滑異嫩,美妙得無以形容。
水若瞠目結舌,嬌軀頓僵,她藏的乃那「羞花閉月」之器,感觸至敏,花心
縮時,其下嬌嫩窩兒亦本能地拼命合閉,緊緊地夾裹住了蠻橫入侵的灼熱巨物。
小玄悶哼一聲,女孩寶器裏的溝溝渠渠清晰可辨,驚人的快美成倍遞增,他
試圖抽動,竟把女孩整個下體都提離了床面。
「不行……別動……好像卡……卡住了……停……」水若失神顫呼,香汗漿
出,兩手死抓著被單紋絲不敢動彈。
小玄隱約聽見女孩喊痛,可是無法抵御的奇美卻令他忍不住顛狂起來,像是
要將身下玉人搗壞,每一記頂送都力道千鈞,每一記抽扯都不留餘力。
尖銳的痛楚與滅頂的極樂席卷而至,水若失控地大丟起來,卡住鐵莖的嫩心
不住抽搐,稠膩花漿如澆似甩般迸出,瞬間注遍花房,再從蛤口奔出,米湯似地
淌溢了兩人一腹。
小玄有如脫繮驚馬出林怒虎,噴射已是迫在眉睫,突一下扯得狠了,赫將緊
卡的花心猛然掀翻,整顆龜頭從下方的嫩窩裏硬生生地抽拽而出。
水若魂飛魄散,倏地弓起嬌軀,竟有一小注尿液從嫩蛤上角飛奔而出,以美
妙的弧度激射在男兒緊繃的鐵腹上,再又摔砸成千百顆晶瑩碎珠,濺灑得兩人胸
腹皆是。
小玄大訝,不由百脈俱沸精關盡潰,復將硬到極點的鐵莖深深一刺,抵住花
心盡情怒射,將最美女人的玄陽寶精噴注在女孩的最美嫩處。
水若腦海驟然空白,美目一翻,人已小死過去。
溫存良久,水若才在小玄懷裏悠悠醒來,歡極的餘韻仍未消退,雪白的膚上
尚存片片潮紅,嬌軀軟綿得有如給抽光了骨頭。
「水兒……」小玄憐愛無比地吻著她輕喚。
「適才死掉了麽?」水若迷離著眼兒道,一綹秀發從前墜下,曲卷著給汗水
黏貼在雪額之上,為她的俏麗又添多了份嫵媚。
「嗯,不過又活回來了。」小玄微笑,心中卻猶在銷魂女孩適才的最後一瞬。
水若忽似想起了什麽,驀地滿面通紅。
小玄望她,壞壞地笑著。
「妳……妳……」水若羞極。
「我什麽?」小玄問。
「妳……妳笑話人家!」女孩嬌嗔。
「沒有,沒有啊。」小玄忙道。
「有,妳明明在笑的!」水若急了。
「真的沒有,不是笑妳。」小玄抱著她又親又哄。
「壞蛋!適才那……那樣還不是給妳害的!」女孩委屈慾泣。
「嗯嗯,都怪我都怪我……」小玄湊唇過去,在她耳邊悄聲道:「不過我喜
歡,好喜歡,適才的水兒美極可愛極啦,真的。」
水若耳心發麻,這才安靜下來,羞意仍猶未去,低低聲囁嚅道:「不知怎會
那樣?」
「我也不曉得啊……」小玄盯著她笑:「我們以後再試試,弄他個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聽見「以後」兩字,水若突地心裏一緊,旋即絞痛起來。
「怎啦?」小玄見她臉色難看,忙道:「好好,不再亂說了。」
水若不語,隔了半晌道:「這些日妳怎麽過的?」
小玄遂將這些日的經歷簡略地說了一些,怕她擔心,當中遭遇的數次凶險與
受傷部分衹字不提,飛蘿的一路相助也下意識濾去。
「那葫蘆鎮真是個好地方,不但景色秀美,人也有趣,街上好多妖怪,就連
客棧的老板也是個豬精。」小玄笑道:「日後我帶妳去,妳定會喜歡的。」
「日後……」水若幽幽地嘆了一聲。
小玄驀地黯然,這「日後」不知何時何日,衹怕是遙遙無期。
兩人一陣沉默,忽聽趴伏桌前的小婉呻吟了一聲,這才猛然省起適才旁邊一
直有人,臉上皆燒了起來。
「她好像在叫口渴哩。」水若悄聲道。
「這麽睡可不行……」小玄也小聲道,心忖小婉喝了酒,這樣子一晚下來鐵
定著涼。
他忽然起身,取衣披了,然後下床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小婉從桌前扶起,
抱到屋裏的另一張床上。
小婉又吟囈了一聲,小玄仔細聽去,果似在喚口渴,便拉過被子幫她蓋上,
再去桌上找了壺茶,見裏邊的茶水已冷,便運起離火真氣,用掌熨得溫熱,倒了
滿滿一杯,走回床前,扶起小婉,一臂抱著,一手拿杯,喂她慢慢喝下。
水若坐在床上靜靜瞧著,眉心輕凝。
「還渴不渴?」小玄柔聲問。
小婉迷迷糊糊地搖了下頭。
小玄這才將她輕輕放下,重新蓋好被子,走回水若這邊來。
水若嬌顏一笑:「我也渴。」
小玄忙去倒茶,捧到女孩跟前。
「也要妳喂。」水若嬌聲道。
小玄微笑,坐下攬住她,正要送上茶杯,心中忽然一動,卻把杯轉到口邊,
自個飲了。
水若愣住。
小玄含著茶,直湊到她的面前。
水若心中一悸,不覺慾縮,卻給緊緊攬住,這時郎唇已到嘴前,衹好張口接
住,隨即一注清香暖流緩緩地注了過來,頓時酥掉了半邊身子。
小玄就這麽哺了幾口熱茶,放開玉人,笑道:「還要不要?」
水若滿面暈紅,目中水淋淋的似要滴出,輕喘道:「要死啦,妳怎會這麽玩
……這樣子的?誰教妳的?」
「這還用得著教麽?就是想跟妳這樣啊。」小玄望著她笑道:「不喜歡?」
「幾日不見,妳又更壞了。」水若羞嗔,卻是心中甜透面溢歡喜,掀開一角
被子喚道:「進來啦,外邊涼。」
小玄鑽入被窩,又與水若黏做一團,兩人儂儂我我互欣相思,情意濃處按不
住又再恩愛起來,歡洽愈極。
終于雲收雨散。
小玄心滿意足,懶洋洋地問:「這些日,師父她們怎樣?」
「知道麽?妳走那日,骷髏魔軍就大舉進攻澤陽了。」水若蜷縮在他懷裏道。
「啊?」小玄故做驚訝。
「那日從清晨一直戰到黃昏,澤陽守軍傷亡無數,師父師姐她們也都受了傷。」
水若道,回想起來當日的慘烈,心中猶有餘悸。
「傷得重不重?」小玄緊張地問。
「不輕,但所幸皆未傷及根本與元氣,妳放心,有二師姐在,復元自然不成
問題,眼下全都好了。」水若道。
小玄舒了口氣,道:「澤陽保住沒有?」
「保住了。」水若點了下頭,接道:「那日十分凶險,魔軍攻破了幾處城墻,
還有一股從側抄襲,眼見危在旦夕,忽然冒出來個神秘高人,奪了骷髏老妖的骨
龍戰車在魔軍中四下衝殺,破敵無數,並擊毀了數魔骷髏巨魔,又救下了飛蘿師
叔和大師姐,最後六師伯終于緊要關頭出手,打跑了骷髏老妖。」
小玄暗暗得意,假意詫道:「不知那神秘高人是何方神聖?」
「不曉得,大家都在納悶哩……對了,那人臉上戴著張可怖面具,額有七角,
極似傳說中的七邪魔覆,因此大師姐與二師姐都猜測那人很可能就是七邪界的小
魔君。」水若道。
「啥?」小玄愣住:「小魔君?」
第二回重圍
「不過疑問甚多,因為小魔君乃一界之尊,且凶殘暴戾喜嗜殺戮,為何要親
自出馬拯救蒼生?」水若道。
「是啊!那樣的惡人,豈會來救澤陽!」小玄憤憤不平道,萬想不到自己的
功勞竟給算在那個把他打得半死的惡魔頭上。
「更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那神秘高人離開之時,還劫走了飛蘿師叔……」水
若凝著眉心道。
小玄嘴角微微一勾,自覺笑得高深莫測,心道:「沒事沒事,那個神秘高人
其實就是小聖爺爺我啊!」
「直至今日,飛蘿師叔仍然下落不明。」水若繼道。
「啥?」小玄大吃一驚:「阿蘿……飛蘿師叔沒有回來?」
「嗯,自從給劫走後,一直沒有回來。」水若道:「我們都在猜測那神秘高
人將她劫走的用意。」
小玄心中驚疑不定:「阿蘿離開迷林已半月有餘,怎會沒回來跟師父會合?
她把內丹給了我,功力大利虧損,不會遭遇到什麽危險吧?」
「妳們沒有去找嗎?」小玄急了起來。
「找過,方少麟也派出許多人馬搜尋,但是都沒結果。」水若道:「六師伯
已傳信回鳳凰崖稟報教尊,想來教中之人會于各處尋找的。」
「她會到哪裏去呢?」小玄幾躺不住,就想立刻爬起來去找飛蘿,然而該去
哪找心中全無頭緒。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數聲雞鳴,兩人一齊抬頭,真是春宵苦短,衹見窗口微
白,方知已至清晨。
水若忽然慌亂起來,對小玄道:「六師伯也在這裏,妳……快走吧。」
兩人相望,眼中俱是萬般不捨。
「快走,六師伯會捉妳的!」水若又再催促,滿面惶急。
小玄輕嘆一聲,衹好從暖和無比的被窩中爬起,慢吞吞地穿衣。
水若跟著坐起,幫他整理衣發,她乃王侯千金,從來嬌慣,性子又是大刺刺
的,這一刻卻是異樣溫柔,蘭指輕舒,一寸寸地為愛郎揉平衣襟,一緒綹地為愛
郎梳順頭發。
兩人默不作聲,目光偶爾碰著,便如膠似漆般難分難捨。
「我走啦。」小玄遲疑道,不情不願地跨下了床。
水若突從後邊緊緊地摟抱住他,臉伏他背上不住抖顫,死忍了須臾,終還是
失聲慟哭起來。
小玄反身擁住,心如刀絞。
「這段時間,妳千萬不要再來了,二師姐說有好多人要捉妳,來頭皆非同小
可,說就是我爹那邊也保不住妳……」水若哭道。
「妳爹那邊?」小玄一怔。
「我想去中州找我爹爹,可大師姐和二師姐都說沒用……」水若道。
小玄旋即明白,心中無比感激,安慰道:「妳放心,我沒事的。」
水若抬起頭,滿面是淚道:「妳找個偏僻的地方躲上一陣,暫時不要出來…
…這幾年都不要出來了……」
小玄點頭,心中鬱抑萬分,自己從來就善惡分明、嫉惡如仇,怎麽無端端地
就成了人人慾誅的玄狐後人?
「我知妳喜歡熱鬧,可這次一定要等到風平浪靜的時候再……再……」水若
忽地哽住,卻是想起這「風平浪靜的時候」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頓又淚如雨下。
「嗯,我會小心的。」小玄凝目望她,曲指為她輕輕拭淚。
「走吧,這兩日趕路,師伯師父他們都起得很早。」水若啜泣道。
小玄把頭一甩,轉身走到窗前,正要躍出,猛聽水若後邊叫道:「等等。」
小玄趕忙轉身,見女孩從枕邊拿起法囊,在裏邊掏摸著什麽,然後披衣下床,
快步走到他跟前,遞過一包用手帕裹住的東西,道:「拿著。」
「什麽?」小玄接過,打開一瞧,卻是數件首飾,入眼頗熟,很快便認出其
中一衹金光燦爛的鏤花鐲子是水若最喜歡之物,逢年過節才拿出來戴的。
「這些都是每次回家時,我娘和嫂嫂們給的,本來有很多,可都放在山上,
這次出門衹帶了這幾件,妳一個人在外邊,早晚要用錢,需要時就拿去換吧。」
水若道。
「不要,不用……」小玄道:「我有錢的。」
「叫妳拿妳就拿著!」水若瞪眼:「妳那點錢怎麽夠花?」
小玄堅持道:「用完再掙唄,我有手有腳還沒辦法麽?這些都是妳最喜歡的
東西,我不能……」
「再推我生氣啦!用得著妳就用,用不著妳就……就替我保管著。」水若眼
圈驀地又紅:「要是想我了,妳就拿出來瞧瞧。」
小玄眼眶一熱,遂將手帕仔細扎起,放入懷裏小心翼翼地藏好,然後轉身,
面對著窗。
水若咬著櫻唇瞧他,兩手交垂腹前,默默地用力地掰著拗著,痛著痛著心亦
疼了,淚又悄悄滑落。
小玄倏地回身,濕痕滿面地抱住她熱吻。
深吻。
長吻。
石階,老屋,無人巷子。
風寒露重,清晨的小鎮顯得格外靜謐冷寂。
鎮子實在是小,小玄渾渾噩噩地走著,知覺時,人已到了小鎮的邊上。
前邊是條不大不小的土路,兩邊盡是矮丘灌叢,蒼蒼茫茫地綿延天際。
「這一別,便不知何時能再見著了……」小玄回首,客棧已望之不見。
天空微微一暗,他抬起頭,見天邊正涌來大片烏雲,遮去了晨曦。
「要下雨了麽……敢情老天爺也在為我難過?」小玄滿懷傷感,在風中一陣
噓唏。
忽然間,遠處塵霧大作,淹沒道路草木,鋪天蓋地朝鎮子滾滾而來。
小玄心中一凜:「那是什麽?無端端的怎會有此異象?」
塵霧來勢洶急,很快就到了數十丈外,但見摧枝折木飛沙走石,聲勢極是駭
人。
伴隨而至的還有滔天的哀號聲慟哭聲,隱隱約約綿密如潮,令人毛骨悚然。
小玄驚疑不定,飛身縱起閃到一間房屋背後。
轉眼塵霧已到,登聞瓦掀窗裂聲大作,接著驚呼慘叫此起彼落,原本寧靜的
小鎮剎那間沸亂一團。
小玄詫然望去,隱見塵霧中飛舞著無數手持奇兵怪刃的影子,正穿屋過巷四
處肆虐,逢人便殺。
一種中人慾嘔的腥穢氣息瞬間彌漫了整個小鎮。
「哪裏來的邪魔?」小玄驚怒交集,急提離火真氣,突見對面房屋的木門推
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叟探出頭來,小玄猛掠過去,將之推回屋中,反腳一踢,
關上了門。
「妳……妳……」白發老叟唬得連退數步,一跤坐地,牙齒上下交擊戰栗不
住。
「別出去!」小玄低喝,見屋中床上還縮著個緊抱小孩的老婦,也是驚得渾
身顫抖。
就在這時,猛聽「卡嚓」一聲,窗子片片碎裂,一條影子倏從窗口掠入,直
撲床上的老婦與小孩。
小玄輕喝,八爪炎龍鞭自袖中電般飛出,登將影子卷住。
影子怪叫一聲,身形暴起,轉而撲來,一柄缺著口子的鐮形怪刃疾削他的脖
頸。
小玄冷冷地瞧著,手心真氣一注,炎龍鞭猛地烈焰噴吐,驟將捆住的赤影完
全裹住。
影子厲聲嘶吼,瘋狂地又蹦又竄,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然而衹掙扎了片刻
就萎頓于地。
小玄收起真氣,這才瞧清,原來卷住的是個缺了半邊腦袋的人形怪物,衣衫
破爛得有如碎片,面上膚上布滿道道傷口,傷口既深又長,卻無絲許鮮血滲溢,
怖如從死人堆裏爬起的尸體。
小玄一陣惡心,揮臂甩出,將怪物遠遠地拋到屋角。
屋中叁人更是嚇得半死,老叟連滾帶爬地撲到床前,將老婦與小孩緊緊抱住。
「千萬別出去。」小玄沉聲道,瞧瞧外邊,從窗口一躍而出。
外面已是一幅慘不忍睹的景象,到處是斷壁殘垣碎肢血灘,小玄怒火中燒,
在煙塵霧中游走躲藏,片刻間又將幾個怪物悄悄收拾,駭然發現皆非完整之軀,
有的缺鼻少目,有的殘肢斷體,有的開膛破肚,狀極慘怖。
「到底是些什麽魔怪?為何突然襲擊這個小鎮?」小玄疑思重重,這時四下
越來越暗,抬頭一望,見天空已給大片大片的黑雲遮去,正怒濤惡浪般滾滾奔涌
向一處。
「啊!那裏不是師父她們歇宿的客棧麽?」小玄猛然驚覺,心叫不好,急朝
客棧的方向掠去。
漫空黑雲徐徐下降,似即壓到頭頂,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窒息之感。
小玄見前方怪物愈密,不願多做糾纏,心唸倏動,當即手掐法訣,正是飛蘿
秘授的借形之術,人朝前方一撲,瞬間幻做了衹灰貓,就地縱起,竄上旁邊的屋
頂,此後接連縱躍,從眾怪上方掠過。
客棧已入視線,突然間空中傳來一聲炸雷般的喝叱:「呔!下邊聽著,速將
玄狐交出,或可留下性命!」
「又是衝我來的!」小玄驚怒交加,卻聽地面上有人厲聲回應:「何方邪穢,
敢擾世間清平!」正是易尋煙的聲音。
小玄望去,衹見客棧檐頂上立著數人,立時認出了崔采婷及幾個師姐的熟悉
倩影,不由心急如焚:「壞了壞了!師父她們給困住了!」
「吾乃七絕界怒天大元帥,奉吾主之命來拿玄狐,現已將此地重重圍住,爾
等莫作垂死掙扎!」空中聲喝。
「又是七邪界!」小玄心頭一緊,驀地怒火中燒:「為了捉我,他們竟然亂
殺無辜!這小鎮怕是就此毀了……」
「閉口!」衹聽易尋煙厲喝道:「莫說孽狐不在此處,便是在這,亦該由吾
教定奪發落,豈能讓妳們這些邪穢任意妄為!」
小玄又疼又怒,忽然疑問叢生:「奇怪!我昨夜到此,就連師父他們都不知
道,七邪界的人又怎會找到這來?」
他摸摸腹間,心中納悶:「焰浣羅可是好好的縛著,昨晚也沒有摘掉啊……」
「不知死活!」空中倏地霹靂大喝:「把他們統統拿下!」
客棧周圍頓時沸騰起來,瞬見無數殘缺怪物疾竄而上,上方的黑雲亦降下大
塊,上百個臉覆面具手執長兵的甲士自雲中躍出,口皆嗷嗷怒喝,殺氣騰騰地猛
撲下來。
崔采婷從摘霞手裏接過入夢,餘者紛紛亮出兵刃,登見光焰縱掠芒彩閃耀,
雙方混戰一團,客棧檐頂登顯格外擁擠。
易尋煙大袖輕揮,氣勁至處,赫將撲至丈餘的四、五衹魔怪撕扯成無數碎塊。
已奔至對面屋頂的小玄不禁悚然,急忙硬生生地剎住腳步。
易尋煙眼角一掠,見眾姝有些手忙腳亂,身影倏虛,人已在檐頂游走了一圈,
所到之處怪物無不崩飛潰退,低喝道:「敵人甚眾,妳們各面一方,互倚防守!」
眾姝個個身手非俗,得此一緩,立時穩住了陣腳,幾人背倚中心,結環而依。
這時空中撲落的甲士殺至,眾姝正要游擊,已見易尋煙飛身而起,袖舞處,
但聞砰碰密響,十餘甲士四下飛墜。
「上邊我對付,妳們小心周圍!」易尋煙喝道,人在空中如雲飄霧蕩,又將
數名掩至的甲士擊飛出去,真氣到處,碎甲斷兵遍空彈掠。
「六師伯果然厲害,出手好狠……」小玄瞧得心驚膽顫,對易尋煙的畏懼又
增了幾分。
大批倏物再度竄上,從四面疾撲眾姝。
夏小婉手執一柄短錘東敲西打,才退數敵,便有些吃力起來,原來武技非她
所長,又未從昨夜的酒醉中完全恢復,慾召土精助陣,探手腰間去取土靈笛,孰
知稍微分神,一杆利槍即時突破防守,閃電般刺向她的頸側。
「呀!」夏小婉驚呼一聲,驟見旁邊金芒縱綻,將就要刺中她的魔怪連人帶
槍剖成兩段。
「怎麽回事?」旁邊的雪涵蹙眉輕喝,藕臂反轉,阿金盾幻出的巨大光盾斜
斜削出,將數丈外的另一條赤影一分為二。
小婉出了身冷汗,顫聲道:「這些魔物好快!」拿起土靈笛放唇邊嗚嗚地吹
了起來,旋見客棧前的石街突然凸拱,一衹衹高達丈許異樣粗壯的土精從掀翻的
泥土裏爬出,立時將周圍大群怪物吸引過去。
雪涵便緊守在旁,為她護法。
小婉接連吹奏,土精的數量終于達到了召喚能力的極限,八衹防御及力量皆
極強的土精一時為眾姝減輕了不少壓力。
因為易尋煙在,小玄衹好強壓援手之唸,心焦如焚地在客棧對面的屋脊上幹
瞪眼。
「惡心死了!這些怪物怎麽全都是缺鼻少眼或斷手短腳的?」水若啐道,心
中暗暗著急:「又是衝著豬頭來的,不知他走遠了沒有?」
「這些定是惡名遠播的七邪界七邪軍中的邪尸,據說是用邪法將折磨致死的
人煉化而成,怨戾之氣極重,不但凶殘迅猛,且不知疼痛恐懼,異樣難纏,大家
千萬小心。」旁邊的李夢棠一臉凝重道。
「天上那些戴面具的又是什麽邪穢?」摘霞擔心望著天空:「好多啊!」
「那些也是七邪軍其一,名號邪甲,正面戰力尚在邪尸之上。」李夢棠道,
她衣袂飄飄地立于檐頂,左手執弓右手開弦,蘭指每每一放,便見碧電閃掠,無
論遠近,必有魔怪人仰馬翻。
小玄瞧得心馳神搖,忖道:「四個師姐裏邊,若論出招的幹脆俐落,當以大
師姐為最,但論瀟灑漂亮,則是二師姐無疑。」
他目光一轉,落到崔采婷身上,見她劍未出鞘,動作也不大,舉手投足簡潔
隨意,然卻無敵能近叁步之內。
小玄呆呆瞧著,心中忽然浮起一種莫名感覺:「師父出手平淡無奇,怎麽卻
覺這般好看?為何以前從未發現……」
易尋煙有如摧枯拉朽,片刻之間,空中的上百邪甲竟然給他擊潰了近半,陡
聞怒號蕩空,聲威盡壓周圍甲士,衹見黑雲中躍下五員凶神惡煞般的魔將來,一
持長柄大刀,一持狼牙巨棒,一持宣花巨斧,一持六棱雙鐧,一持流星飛錘,皆
披厚盔重甲,將他圍困中間。
易尋煙驀感壓力倍增,接連數招,竟然未能擊破一個。
那五將攻守呼應,隱隱結成陣勢,每個人的戰力都在成倍膨脹。
旋聽一將獰笑喝道:「吾等乃大元帥麾下怒、憤、慍、惱、忿五大先鋒,取
敵首級無數,妳這頑愚匹夫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易尋煙面色一寒,眼中精芒倏地暴長,袖起處,道道無形巨力凌空貫出,排
山倒海般壓向五將。
五將登給扯得東倒西歪,心中皆盡一驚,然卻悍勇異常,非但半步不退,反
而各盡平生本領掩前拼殺。
更高空處,一片巨大的黑雲上,數十胖瘦不一、高矮不齊甚至奇形怪狀的身
影靜默而立。
在這些身影的最前邊停放著輛奇異大輿,輿身鏤刻著詭譎難明的繁復圖案,
有的似眼、有的似耳、有的似鼻,有的似舌,還有的疑似某些臟器,輿中卻堆錦
積繡奢華非常,與外側形成無比鮮明的對比。
輿中,一個佝僂著身披散著發的人垂首坐臥,似倦極瞌睡。
在這人的兩邊各立一女,皆俱絕色,左側這個黛眉煙目、蜂腰翹臀,赫是綺
姬;右側那個妖嬈嬌滴,模樣極其狐媚,卻不知是何人。
除了輿中的垂首者,餘人皆在注視底下的戰況,近輿處一個拄著法杖的紫袍
老者點點頭,道:「不愧是誅伏七七四十九洞妖王的天外孤煙,五先鋒非其對手。」
衹聽綺姬道:「這匹夫的功法十分險惡,上回我與他交手不到十合,立刻就
給損了真元。」
「哦?」另一邊的狐媚美人道:「這麽可惡呀?那今兒一定將這厮宰了,不
不,還是活捉的好,把他拿與姐姐出氣!」
綺姬卻是一臉冷漠,並沒接口。
紫袍老者點點頭道:「玄教的某些功法真是不該留在這世上。」
「不知那白眉玄鼠是否也在?」綺姬凝眉道。
「夫人莫要擔心,今趟吾界高者盡出,他若在此,便一並收拾了。」紫袍老
者淡淡道。
「這兩人雖然都是散仙之數,但修為堪比太乙境界,萬萬輕忽不得。」綺姬
道,忽問:「我娘怎麽還沒到?」
「大司祭到了,已在百裏之內。」紫袍老者微笑。
「小狐狸到底在不在這?」輿中人突然開口,緩緩抬頭,露出一張病怏怏的
蒼白悴容,正是當今七絕界之尊小魔君。
立見一人從輿後奔出,連滾帶爬撲到輿前,顫抖著聲道:「聖君在上,小人
萬萬不敢胡言,那小狐狸鐵定就在此地。」
這人頭發凌亂,下巴盡是稀疏胡渣,模樣無比的憔悴狼狽,不是賀天鵬是誰。
小魔君森然瞧他,眼眶面頰都比半月前凹陷得更深,皮膚鬆垮,額頭眼角竟
然微見皺紋,彷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賀天鵬遍體生寒,慌忙又道:「追蹤鹿蜀之法是小人的家傳秘術,絕對不可
能弄錯的。」
「那麽,他在哪裏?」小魔君有氣無力地問,寥寥兩句竟然喘起氣來。
「少主莫急,身子要緊哩。」狐媚美人趕忙俯下身去,用手為他輕輕揉搓胸
口。
綺姬黛眉微蹙,不露痕跡地冷笑了一下,依舊木立不動。
賀天鵬戰戰兢兢道:「定是給藏起來了,下面那幾個都是玄教中人,那白發
婆娘便是小狐狸的師父,衹要拿下她拷問,自然水落石出。」
紫袍老者忽道:「不消片刻,五怒將便要敗了。」
「快把小狐狸給我找出來!」小魔君突地低吼,結果引發一陣嚇人的劇喘,
彷佛隨時就要斷氣,面色更是青白難看。
周圍登時騷動起來,狐媚美人忙不停地幫他輕揉胸口,朝旁嬌嗔道:「少主
這麽著急,卜長老、殷長老妳們快點想辦法嘛!」
紫袍老者道:「少主寬心,吾這就調派人手去助怒天,玄狐若是在此,便插
翅亦難飛。」
人群中忽然跨步走出個灰衣男子,雙目赤如凝血,朝紫袍老者微一躬軀,道
:「卜長老,屬下願去收拾那天外孤煙。」
七絕界強者如林,其中最出眾者除了六大長老外,還有四大司祭與七大將軍。
此人正是七大將軍中的傲天將軍凌傲天,以七絕界七大獨門邪以之一的「傲
之絕」及一柄七煞鞭尸杵威震八方。
而紫袍老者便是六大長老中的首座長老卜木司,已歷無數劫厄,修為比肩太
乙大羅。
卜長老微笑道:「凌將軍,我瞧還是讓別個去為好。」
凌傲天面色一凜,道:「此話怎講?」
卜長老道:「聽聞這天外孤煙修習的辟邪真氣乃玄教大法,專克旁門道術,
妳的傲之絕乃集天地戾氣所練,恐怕正對他的胃口。」
凌傲天赤目倏地圓睜,凌厲之色一閃而過,森然道:「哦,那我凌傲天就更
要去會會他了,以證大長老言之非虛。」話音止處,腳下倏地一沉,整個人便從
雲上陷了下去,眨眼不見。
卜長老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輕喚道:「午司祭。」
衹見一個白衣男子從人群中跨步而出,赫是滿頭銀發,且有大片從前披落,
幾乎遮去整張臉面。
「凌將軍恐非那天外孤煙的對手,還請大司祭前往相助。」卜長老道。
銀發男子微一頷首,手朝前方抓去,立見虛處如水波動,一尾似冰雕就的七
弦琴憑空而現。
「大司祭不可輕怠,這天外孤煙的真氣列玄教叁甲之內,非第八重天不能取
之。」卜長老又道。
銀發男子仍然不語,抱琴于懷,腳下開始緩緩下陷,直至整個人沒入雲中。
卜長老俯瞰底下,一身青裳的李夢棠正左右開弓,箭似連珠地將一個個邪尸
兵射翻射飛,在眾姝當中格外搶眼。
「吞天。」卜長老忽然又喚。
「在。」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應,衹見人群中移出個小山似的巨怪來,豆眼,
獅鼻,血盆巨口,通體靛藍,左腕戴著個寒氣撲人的長刃爪套,精赤著肌內虯結
的上體,胸腹間紋著頭色彩斑斕的猙獰惡獸,仔細瞧去,赫是上古奇獸——饕餮。
「妳也去。」卜長老瞇起眼道:「把那拿弓的小丫頭吃了。」
「胡……」巨怪張著血盆般巨口睨向下方,口中的腥涎漫過可怖的利牙溢出
嘴角,沿著下巴不斷淌落,滴得胸腹滿是濕膩。
「小心她的弓。」卜長老補充了一句。
「嗥!」巨怪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狂號,龐大身軀驟從雲端拔起,以驚人的
速度彈縱出極遠,消失在更高處的一堆黑雲中。
第叁回七邪魔將
易尋煙以一敵五,但仍穩居上風,他大袖揮舞,速度越來越慢,五個敵將的
動作竟亦不能自主地跟著滯慢下來,彷佛陷入了個看不見的大泥潭中。
表面上,五怒將依然氣勢洶洶,可是心中無不暗暗震驚。
他們皆修七絕界七大獨門邪功之一的——怒之絕,俱已達到第四重天的境界,
不但能以「怒」大幅提升戰力,還能以「怒」驅除疼痛與恐懼,進入一種狂暴的
強大狀態,然而此刻全都失去了作用,提升了數倍的戰力有如泥牛入海,無所畏
懼的意誌也在動搖,每個人的心底都無可遏制地冒出一絲隨時毀滅的可怕唸頭。
更要命的是,他們百戰沙場打磨出來的默契也在迅速崩潰,爛熟于胸的陣法
已經開始瓦解。
「閃開!」怒將暴喝,手中的長柄大刀險些砍到憤將身上。
憤將狼狽避過,衹驚得一身冷汗,怒喝道:「妳幹嘛!」
「鬼知道妳跑那裏去!」怒將厲喝:「怎麽不按方位走?」
「奶奶的全都亂了!全都亂了!」手掣雙鐧的忿將暴跳如雷,幾次剛要出擊,
視線都給同伴莫名其妙地擋住。
「老子劈了妳!」惱將乍然大喝,強將功力催鼓至極限,高擎狼牙巨棒照易
尋煙腦後狠狠砸落,勢到老處,卻匪夷所思地劈到了慍將頭頂,憤將急舉宣花巨
斧格住,但聞「鐺」地巨響,兩人上下震開,手臂一陣酸麻。
「操妳娘!怎麽都來搞老子!」憤將破口大罵。
旁邊的慍將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易尋煙,觀見他煙霧般從憤將身側飄開,五指
一放,手中的流星錘毒龍般疾追過去。
就這瞬間,怒將卻猛見眼前一花,敵人身影竟然現于咫尺,急橫長刀封堵,
孰知手腕一緊一麻,長刀立脫手飛出,旋見敵人身影旁移,還未明白,面門已給
破空而至的流星錘轟中,登時滿面開花,天旋地轉中肩膀驀又劇痛,兩條手臂赫
給硬生生地撕扯下來。
慍將大驚,急收鏈錘,卻見虛影一閃,易尋煙竟如影隨形般跟錘飄來,不禁
魂飛魄散,方要砸出鏈子另一邊的錘子阻擊,已被敵人靠入懷中,丹田倏地一震,
周身真氣瞬息全閉,緊接兩肩奇痛,雙臂亦如紙扎泥糊般給撕扯離軀。
易尋煙身影由虛轉實,雙袖一展,兩條齊肩斷裂的手臂掉了出來,翻滾著墜
向地面。
慍將狂號一聲,遍空打滾,而不遠處的怒將則拖著甩灑血漿的兩肩軟綿綿地
從空中倒頭栽落。
餘下叁將心膽俱裂,一時無法明白適才發生了什麽。
底下的小玄瞠目結舌,與叁將不同的是,他居然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空中發生
的一切,從易尋煙行雲流水地于夾擊中脫身,接著一氣呵成地誘擊,奪兵……直
到最後重創兩員魔將。
他曾跟易尋煙兩度交手,敗得不明不白,衹知這個師伯修為高絕,至于高在
何處、究竟多高都如雲裏霧中,也許是因為近來的突飛猛進,這次他終于隱隱約
約地窺視到了易尋煙的境界與高度。
「六師伯出手這麽狠的……」小玄直吸涼氣,又忖:「原來衹知道他的真氣
排在教中前叁,想不到武技竟也如此厲害……啊!傳說武翩陲于教中武技第一,
豈不是還在六師伯之上?這也太可怕了吧……」
繼而想起遭遇武翩踵的那天,不禁心有餘悸:「幸好有相思符逃命,下次見
到婀妍,就是讓她取笑也要再討幾道。」
易尋煙抬眼,冷冷的目光落到叁員魔將身上。
叁員魔將如墜冰窟,從來衹有他們虐殺別人,可今趟的敵人好像比他們更狠
更殘忍。
易尋煙身影倏爾又虛,叁員魔將急忙防守,皆以最快的速度用兵刃舞出的寒
光把自己完全裹住。
然而易尋煙還是輕而易舉地穿透了他們的防守,兩條蘊蓄著可怕的毀滅之力
的袖子分朝惱將和忿將的後腦揮去,就在這時,壓力驟然如山迫至,令得易尋煙
身形慢了一慢,更令叁員魔將如拎千鈞幾提不起手裏的兵器。
易尋煙心頭一凜,當機立斷棄攻轉守,袖朝頂上封堵,登時爆出一聲悶響,
整個人竟朝底下猛沉了十餘丈,抬頭望去,見對方亦給震退,飛上了更高空處。
「衹如此麽!」那人大喝,身子一沉急又掠下,但見目赤如血,手持一柄奇
形怪狀的斑斕巨杵,杵上紋鑄著密密的厲鬼惡煞圖案,正是傲天大將軍凌傲天。
易尋煙不語,真氣提處,人如輕煙飄上,兩個驟而交錯,瞬間激鬥了數十合,
竟然不分高下。
「又是這個赤眼魔頭!」底下的小玄立時認了出來,上次兩招便敗,心中猶
驚猶懼。
「咄!」凌傲天一聲沉喝,邪功摧動,大片詭異的威煞赫從杵上發出,伴隨
著鋪天蓋地的攻勢壓向易尋煙。
易尋煙心頭生悸,趕忙分氣相抗,頓給迫退數個身位。
「不好,六師伯好像有點抵擋不住哩!」小玄瞧得暗自著急。
「天外孤煙,拿出妳的真本事來,讓本座瞧瞧妳的辟邪真氣!」凌傲天厲喝,
迅將傲之絕重重提升,魔杵掄舞,霹靂般轟向敵人。
易尋煙雖為散仙,但修為已近太乙之境,他早已感兆雲中尚有許多強敵,是
以暗留餘力,但見眼前之敵已強橫至斯,心中暗暗焦灼,又鬥須臾,招法已有施
展不開之感,倏地叱咤:「無知邪穢,便讓妳見識一下吾教的滅魔神通!」
他深吸口氣,兩袖向心一旋,猛地向外損出,驟聞嘯如龍吟,一條巨大的淡
淡白氣噴吐而出,竟然隱有鱗、須、爪諸相,赫如飛龍。
凌傲天赤目睜圓,驀地心生畏懼,不覺朝後疾退,然而氣龍迅似飛電,眨眼
便噬到了跟前,衹好橫杵格擋,驀地膚發盡豎,五臟皆移,通體異樣難受。
「再來!」易尋煙喝,兩袖旋處,但見白氣集聚,又有一條白龍緩緩形成。
凌傲天心知不妙,急提真氣于體內運轉一周,陡然發覺真元已虧,怕是數載
之功灰飛煙滅,這一驚非同小可,又見氣龍厲嘯撲來,急朝旁側閃避,孰知氣龍
凌空一擰,竟然如形隨形地跟來,剎那間再挨了一下,胸腹麻處,鮮血箭似地從
口中飆出。
「竟敢毀我真元!本座定要把妳千刀萬剮砸做肉醬!」凌傲天踉蹌跌退,怒
不可遏的咆哮蕩遍天空。
易尋煙冷冷地盯著他,第叁條氣龍在兩袖之間隱隱顯現。
「這是什麽神通?」底下的小玄張大了嘴巴:二下子就扭轉了局面哩!」
客棧屋頂的眾姝也給上方的龍嘯之聲惹得紛紛抬頭,雪涵凝眸望空,遲疑道
:「莫非這便是……」
旁邊的李夢棠點頭道:「是龍罡,一定就是辟邪真氣中的絕頂神通龍罡。」
猛聞「嘩啦」巨響,檐頂倏地塵土彌漫瓦礫橫飛,眾姝平衡盡失。
「小心腳下!」崔采婷喝,人已當先飛起。
眾姝急跟著紛紛縱起,李夢棠卻覺腳踝一緊,整個人已給一股巨力向下拖去,
她反應極快,于天旋地轉中疾開數弓,分朝四面八方射出,驟聽「嗷」地狂嗥,
身上已挨了重重一擊,人頓彈飛出去,結結實實地撞在什麽硬物之上。
她百骸如散,手裏仍死死地抓握住木母弓,方搖搖晃晃地從瓦礫中爬起,猛
見塵土中閃出一條巨影,柱般的巨腳一抬,腹部已給雷霆萬鈞地踹中。
這一腳極重極狠,力道向下,李夢棠通體一震,無聲無息地軟綿于地。
巨影正要踏前,猛地頂上金光大盛,巨怪怒嗥,雙拳朝上齊飛,電光石火間
雷電般轟出了千百記。
雪涵從塌陷處彈縱而出,一個鷂子翻身落在隨時崩塌的檐角上,懸挂阿金盾
的藕臂抖個不住。
「什麽東西?」崔采婷握著入夢虛點幾下,數條撲向雪涵的邪尸登時飛跌出
去,墜向樓下。
「一……一個巨怪……力氣極大……阿金盾好像傷不了它……」雪涵劇喘著
道,突地嬌軀一俯,咯出了口鮮血。
對面的小玄不知客棧這邊發生了什麽,遙見塵埃中似乎少了個李夢棠,心中
大急,再亦顧不得許多,猛地一撲,從屋脊上縱了出去。
水若奔到雪涵旁邊,顫聲問道:「二師姐怎樣了?」
雪涵搖了搖頭:「不曉得,沒瞧見她……」
水若面如白紙,她與李夢棠極是要好,每每委屈或不開心時便找這個最會疼
人師姐撒嬌傾訴,此時心中一急,就要跳下去救人。
崔采婷倏地掠至,一把將她扣住,輕喝道:「都別動,妳們守這上邊,我下
去。」
兩人眼前影子一閃,衹聽有人低喝道:「敵人太多,走!」
來者正是易尋煙,原來他見底下形勢驟變,遂放棄對凌傲天的追擊,從空中
飛回援手。
崔采婷搖頭,「錚」地一聲從鞘中拔出入夢。
「快走!用入夢走!他們還有高手!」易尋煙稍稍提高了聲音。
「棠兒在下面!」崔采婷喊。
「我去救人!我保證把她還給妳!」易尋煙即道。
崔采婷盯著他。
易尋煙笑了笑,清臞的臉上不覺逸出絲縷寂寥。
「師兄……」崔采婷低喚,驀然發現他的鬢側已有了幾根白發。
「走。」易尋煙抬頭,滿面凝重地望向天際一塊漸壓漸低的巨大黑雲。
崔采婷也瞧了瞧空中,終似下了決心,當即唸動真言,將入夢照空拋去,瞬
見光華大放,入夢開始急速地變長變大,頃刻已有舟般大小……
這時,幻化成野貓的小玄已從圍攻的邪尸怪中溜過,悄悄地鑽進了客棧,見
裏邊坍塌大片,到處都是斷梁瓦礫與彌漫的塵埃,正不知該往何去,突聽前邊響
起一串怪笑,急忙循聲摸去。
昏暗中,一個巨怪正彎身俯下,將捂腹的李夢棠頭發一抓一卷,拎到鼻子前
嗅了起來。
半陷昏迷的李夢棠衹覺頭頂劇痛,接著聞到一股夾著濃濃惡臭的腥氣,不禁
打了個激靈,迷迷糊糊地睜目望去,登時唬得魂飛魄散,原來在她的咫尺處正湊
著張無比猙獰醜惡的巨臉。
「胡……我聞到了靈力的味道了……」巨怪瓮聲瓮氣道,奇腥的涎沫不斷地
從嘴角淌溢而下。
李夢棠渾身發抖,她生來便具過目不忘之能,更因參撰《周天諸靈榜》,得
以覽閱天道閣數千年來收集的龐大資料,見識之廣博,于地界可列十人之內,巨
怪的血盆大口及一身靛藍膚色已令她驚疑不定,待再瞧見巨怪胸腹上紋刻著的饕
餮,終于確定了跟前的魔怪是誰,衹嚇得險又昏迷過去。
原來此怪便是七絕界七大將軍中的吞天大將軍,不但銅皮鐵骨力能拔山,最
可怕的還是他那張長滿利牙的巨口,據傳能絞金洞鐵,已噬仙魔無數。
「好充盈的靈力哇……一定是個很可口的小東西……」吞天大將軍舔了舔舌
頭。
摸到旁邊的小玄大驚,急撤玄功復還人形,正要躍出,忽聞一聲沉喝:「放
下她!」
吞天大將軍飛快轉身,惡狠狠地盯著發聲處。
易尋煙的身影從塵埃中徐徐現出,目光冷似刀鋒。
小玄心頭一凜,急往後退,把身子隱入更暗之處。
「找死!」吞天大將軍怒嗥,將手中女孩朝旁一拋,勢如雷霆地撲了過去。
屋中登時飛砂走石塵土飛揚,不時還有大根梁木飛起,聲勢駭人。
「不知六師伯是否收拾得了這怪物?」小玄暗暗著急,然而始終看不清楚戰
況。
猛聞一聲洪亮的吟嘯,一條巨大白氣突然閃現,如龍似蟒般在塵埃中翻滾騰
竄,緊接著是驚天動地的咆哮,吞天大將軍跟跟跆蹌地從塵土中跌了出來,將一
面坍塌近半的墻壁撞得粉碎。
粗巨白氣一閃而逝,易尋煙從塵中飛出,人還在空,又有一條氣龍在兩袖間
徐徐游動。
吞天大將軍豆眼環睜,怒嗥一聲,胸腹間紋刻的圖案陡然鮮艷起來,旋見頂
上青光閃耀,幻出個清晰虛影來,赫是衹饕餮模樣的龐然巨物,正低低咆哮,彷
佛隨時會暴起噬人。
「吞天噬地大法。」易尋煙目光愈寒,冷冷道:「原來是這惡法,難怪不停
的吃人!」
「竟敢損我真元,魔家今日定吃了妳!」吞天大將軍吼道。
易尋煙雙袖朝外一揮,游蕩其問的氣龍倏地暴長,直朝吞天大將軍縱去。
吞天大將軍挺胸一振,頂上的饕餮亦猛地撲出,帶起的勁風竟把旁邊一根斜
臥的巨大梁木凌空刮起,砰砰碰碰地砸倒數面殘墻。
旋聞「轟」的一聲巨響,劇震中氣龍同饕餮交錯而過,饕餮撲出丈餘,形影
突地片片殘破,待到易尋煙跟前已成數道青光,饒是如此,易尋煙身上衣袍哧喇
而裂,竟給撕開了數道口子。
而氣龍衹給削去了一圍,仍繼氣勢如虹地直朝前貫,吞天大將軍傾力出擊,
身形稍滯,瞬給氣龍噬中,龐大身軀赫給整個撞離地面,「嘩啦啦」地跌入一堆
瓦礫當中。
易尋煙掠眼身上,面上突地煞氣隱現,雙袖朝內一圈,數丈外的氣龍立時當
空疾旋,龍卷風般直鑽瓦礫,過處無物不成齏粉。
吞天大將軍搖搖晃晃地從瓦礫堆中爬起,周身氣血翻騰,尚未回神,猛見氣
龍從頭頂直絞下中來,不禁魂飛魄散。
這電光石火問,易尋煙似乎聽了一聲琴音,幾于同時,心臟有如給人用手輕
輕地握了一下,登時渾身皆痹,軟軟萎地。
就要絞中吞天大將軍的氣龍即時減速,變淡,接著四下潰散,終于完全消失。
吞天大將軍心頭一鬆,疑訝間忽然發現黑暗中多了條人影,白衣銀發依稀可
見,大喜叫道:「多謝大司祭相助!」
那白衣人不言不語,身前懸浮著一尾冰雕似的七弦琴,兩手正撫琴輕撥。
易尋煙在塵土中慢慢地盤膝,坐直,兩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竟然如運千鈞,
忽然間一抹鮮血從他嘴角溢出,順頷而下,滴濺衣襟之上。
「怎麽回事?」躲藏暗處的小玄不禁一驚:「六師伯啥時候受傷了?」。
「感覺如何?我們大司祭的琴聲很好聽吧?」吞天大將軍獰笑道,邁步走向
易尋煙。
易尋煙垂目,眼觀鼻,鼻觀心,靜坐不動。
「好像不妙啊,難道那琴聲有古怪麽……」小玄朝白衣人望去,見其銀發遮
面,長袖覆手,衹露幾根手指撥彈琴弦,所發琴音委婉,幽柔,細微,除了動聽,
別無異處。
吞天大將軍步步逼近,已到易尋煙丈許之處。
易尋煙仍垂目安坐,紋絲不動。
他表面平靜如水,實已是凶險之至。白衣人所發的琴音宛若流水般傳入他的
耳內,然卻似在胸腔響起,如同一根細細的絲線捆綁住了他的心臟,正一下下地
扯著拽著。
易尋煙不得不全力對抗,心中驚怒交加,彈琴之人的功法不但詭異高絕,出
手時機也拿捏得極準極妙,不但捉住了他防守的最薄弱一瞬,而且後著綿延不絕,
至始至終緊盯死鎖,絲毫沒給他反擊與擺脫的機會。
「怎麽辦?六師伯好像動不了啦……」小玄大急。
「受死吧!」吞天大將軍吼道,戴著鋒利爪套的左臂一揮,閃電般照易尋煙
胸口捅去。
易尋煙突然抬眼,揚袖輕揮。
吞天大將軍衹覺胸口給一股巨力拂著,龐大身軀第叁次跌飛出去,不過這回
沒像前兩次那般狼狽,居然凌空一滾,「轟」地一聲巨響釘立地面。
易尋煙悶哼一聲,強撐著立起,又有一條氣龍游弋于袖問,衹是影像淡薄邊
緣抖顫,彷佛隨時會瓦解消散。
白衣人似乎有點出乎意料,手勢一變,琴音有些低渾壓抑起來。
易尋煙面色蒼白,游弋袖間的氣龍抖動愈劇,顯然吃力之極。
「不妤!」小玄心唸電轉:「不管了,先幫忙再說,六師伯這會未必顧得上
捉我。」他疾提離火真氣,心中突地一動,猶豫須臾,毅然把手探向腰後如意囊
……
吞天大將軍僵立原地,強忍了好一陣,終還是噴出滿口血霧,不禁暴跳如雷
:「魔家定要把妳撕成碎片!」赫要再度撲上。
「他功法克妳,若再逞強,衹有徒損真元。」白衣人終于開口,聲冷若冰。
吞天大將軍猛地驚省,這才硬生生地剎住衝勢。
「這裏交給我。」白衣人輕描淡寫道。
「午十?」易尋煙忽道。
白衣人沒應。
「這便是當年令曹景休棄板絕塵、藍采和泣不成歌的九幽長恨曲?」易尋煙
又道。
「不是。」白衣人緩緩道:「九幽長恨已封棄多年,此乃新作。」
「哦。」易尋煙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個回答,等于肯定了他的判斷。
原來此人便是七絕界四大司祭之一的長恨琴魔午十,以一尾魔琴一闕魔音獨
步天地,名頭不在千臂元聖之下,據傳曾獨鬥上八仙中的曹國舅及藍采和,一說
勝負未分,一說大勝二仙。
「可否賜教此曲之名。」易尋煙艱難道。
「與我這把琴同名,衹一字。」午十道:「恨。」
「恨」字一出,琴聲陡然綿長,如流水不斷似恨意不絕,易尋煙登時復坐于
地,袖間的氣龍終于消散。
吞天大將軍惱恨不已,倏地轉身,朝躺臥瓦礫間的李夢棠走去。
「寶貝。」吞天大將軍摸摸腹部,那裏尚有片潤鬱碧色,邊緣如絲似縷參差
不齊,詭譎地蔓延出極遠,獰聲道:「適才妳射了魔家這裏一下,還好痛好痛哇
……」
李夢棠面無血色,驚慌地望向易尋煙。
但易尋煙正全力抗御午十的奪魂魔音,根本無暇理會這邊。
李夢棠神情凄楚,目光越來越暗淡。
「這會需要妳來給我補補了……小東西,妳修練的是清凈丹法吧?」吞天大
將軍越逼越近,腥涎一路滴淌。
李夢棠身子輕抖,眼睛倏地一閉,抓起木母弓就朝自己的胸口用力戳去,誰
知衝勢驟滯,弓柄的尖角在距心口寸許處硬生生頓住。
她詫訝睜眼,就見面前立著一人,左臂持盾,右臂繞鏈,臉上戴著一張覆及
鼻梁的面具,面具色如淡墨,其上不時有電似的青芒蜿蜒爬過,前額挑著七根形
狀不一的詭異怪角,弓柄正給此人緊緊抓住。
「妳?」李夢棠立時認出眼前的不速之客便是上次澤陽之戰中突然出現的神
秘人。
易尋煙就在旁邊,小玄不敢開口,衹將對著她心口的弓柄尖角輕輕按下。
「胡!又是誰來送死?」吞天大將軍厲嗥,巨軀一縱,泰山壓頂般撲來。
小玄猛地轉身,左臂的殛魂盾雷霆般摜出。
一聲驚天巨響,吞天大將軍的兩條巨臂轟砸在盾面上,驀感肌膚撕痛,接著
一股奇異之力自臂傳入,瞬似雷火在體內炸開。
小玄低吼,聲音嘶啞如獸,右腕甩處,縛魄鏈飛虹驚電般躍出,「劈啪」一
響結結實實地鞭在吞天大將軍的胸腹之上。
吞天大將軍大叫一聲,通體痙攣,人自空中墜落,重重地摔砸在目瞪口呆的
李夢棠跟前。
第四回突圍
這結果連小玄自己都感意外,他無暇細想,便朝墜地的吞天大將軍掩去。
吞天大將軍一蹦而起,兩條鐵柱似的巨臂怒揮狂砸,周圍的殘墻斷壁頓如泥
糊紙扎般坍垮破碎,聲勢驚人。
猛聽「哧喇」一聲,小玄的衣襟給吞天大將軍左臂的爪套撕開大片,鮮血從
胸膛飛濺而出,但他仿若不知,衹一味往吞天大將軍的防御圈裏強行突入。
吞天大將軍咆哮一聲,胸腹間紋刻的饕餮驟然鮮艷起來,頂上青光閃耀,一
頭龐然巨物隱隱顯現。
但小玄已突破了防守,貼靠著他的龐大身軀用殛魂盾一輪疾拍狠砸,暴出聲
聲沉悶而結實的聲響。
吞天大將軍痛嚎連連,他有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護體魔功,但此刻全然不起
作用,每挨一記,身上便似給雷電轟著,五臟六腑皆盡顛倒,頂上已經清晰的饕
餮影像轉而抖顫起來。
「竟敢傷我師姐!」小玄忿怒若狂,雖知是面上的七邪覆作怪,但卻半點不
能遏止控制。
吞天大將軍又驚又怒,他身型龐巨,最忌這種貼身肉搏,巨腿一蹬疾朝後退,
衹盼與敵拉開距離。
但小玄如影隨形,疾似飛電般繞著他前後游掠,臂上的殛魂盾灼灼亮起,紫
輝越來越盛,在昏暗中異樣燦爛眩目。
吞天大將軍大吼一聲,頂上的饕餮影像一明一滅,猛地撲噬到了小玄身上。
小玄用盾一擋,遮護不著的地方衣衫盡碎,驀感有什麽撲面而入,旋在他體
內掀起一道奔騰的巨浪,周身真氣膨脹似炸,殛魂盾猛地朝前頂出,正中吞天大
將軍胸腹。
吞天大將軍瞠目結舌,龐大身軀竟被整個轟離了地面,胸腹赫給殛魂盾印出
了片清晰的雷紋,紋中細電游竄,不時爆出朵朵電火。
小玄右臂疾揮,縛魄鏈便如一條紫龍般追上空中,緊緊地纏鎖住了吞天大將
軍。
吞天大將軍探爪捉鏈,正慾掙奪,誰知鏈上倏地傳來一股奇力,登時如遭電
殛通體俱痹。
小玄掠眼正撥彈著琴的銀發人,手臂猛地一扯一甩,將困鎖空中的吞天大將
軍拋了過去。
午十微微一嘆,人與懸浮身前魔琴齊齊朝旁移開,堪堪避過了小山般砸至的
吞天大將軍。
他的手仍在繼續撥彈,但琴音已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紊亂。
易尋煙何等修為,立時捉住了這稍瞬即逝的機會,真氣猛地摧鼓,終于擺脫
了琴音的壓制,倏從地上飛起,輕煙似地飄向午十。
午十疾朝後退,勾剔撥彈十指齊掄,一面攔在他背後的墻壁毫無征兆地如粉
垮下。
易尋煙緊緊追隨,一條氣龍已在袖間隱隱形成。
兔起鶻落間,兩人一前一後飛出了客棧。
小玄轉身,奔回李夢棠跟前。
李夢棠吃了一驚,本能地朝後縮去。
此時的小玄目赤如血,周身衣破,裸露的肌肉塊塊怒賁,加上猙獰可怖的七
邪覆,模樣的確嚇人。
「能走麽?」小玄問。
雖然聲音異樣嘶啞,但還是令得李夢棠心頭莫名一跳,暗自詫異此聲為何似
曾相識。她點點頭,抓緊木母弓,強撐著站起,誰知腿還沒直,便又軟軟坐下。
小玄突傾俯下身,一把捉住了她的纖腕。
「妳……妳做什麽?」李夢棠驚慌道。
小玄將她拉起,不由分說背在背上。
李夢棠這才明白他要帶自己離開,玉頰不覺紅了起來,怯生生問:「妳是誰?」
「摟緊我!」小玄道。
眼下別無他法,李夢棠衹好將木母弓收入隨身法囊,然後環臂攬住他的脖頸,
身子卻僵著,盡量使胸脯與對方的背部保持一定距離。
小玄背著她向外衝去。
一出客棧,立有許多邪尸嘶叫著撲來,小玄右手揮甩,縛魄鏈電般劈出,立
將最前的幾個邪尸鞭飛出去。
但是更多的邪尸發現了他們,紛紛揮舞兵刃朝這邊撲過來。
小玄騰身而起,時上屋頂時落地面,一邊御敵一邊張望,然卻不見崔采婷等
人的身影,而追擊午十的易尋煙也不知所蹤。
李夢棠則趁隙閉目調息,在他背上抓緊時間運功自療。
周圍的邪尸愈來愈多,小玄來回衝殺,每幹掉一個便感有道神秘的東西撲入
身體,在體內匯聚成一股奔騰的激流,令他如怒似狂,周身肌肉緊繃得近乎痙攣,
出手益發勇狠猛烈。
邪尸如潮涌至,可是無一能近,稍給縛魄鏈觸著,便即摔跌出去,甚者肢離
破碎。
黑雲之上。
眾邪皆盯著下方,面上無不動容。
「果然在這。」小魔君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青白的臉上現出一絲猙擰。
「追蹤鹿蜀之法乃小人的家傳秘術,絕對不會出甚差錯的。」趴跪雲上的賀
天鵬忙道,一臉卑恭諂媚。
綺姬冷冷地盯著他,一抹寒色于目中悄然掠過。
「那面具好像是七絕聖覆……」眾邪中有人道。
「沒錯,絕對就是聖覆,當年本座見過的!」立有人接口。
眾邪一陣騷動。
「把那小狐狸拿了,要活的。」小魔君有氣無力道。
一旁的卜長老點首,正待開口,卻聽小魔君又道:「還有,七絕覆乃本界聖
寶,絕不允有半點損傷。」
卜長老躬身應喏,突地提聲喝道:「七殘聽令!」
李夢棠運功自療,她在治療術方面有獨特造詣,所受的傷雖重,但幸未傷及
根本,沒過多久便已恢復了些許。
突然閑,她面龐驟熱,似給什麽物事潑著,睜眼一瞧,赫見背著自己的神秘
人左肩給割開了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正從傷處飛灑而出,潑濺在她臉側。
一個沒有下肢的怪物鬼鬼祟祟地凌空滾過,手中的利鉤猶滴淌著血。
「啊!」李夢棠低呼。
小玄卻仿若不覺,怒嘯身形暴起,剎那便縱到了怪物跟前。
怪物舉鉤迎擊,招式古怪滑稽,但卻異常刁狠疾迅,瞬與小玄激鬥了數合。
此怪貌極醜怖,不但沒有腿腳,腦殼還缺失了大半邊,李夢棠驀地心頭一凜,
失聲叫道:「天殘地缺!」
小玄盾轟鏈劈,一記比一記痛烈,暴風驟雨般照怪物身上傾瀉。
怪物終似有點招架不住,倏爾借著小玄的一記重擊飛退出去,隱入眾邪尸的
密集處。
小玄不依不饒地疾追過去,手起鏈落將一個試圖阻攔的邪尸劈成兩半。
誰知阻力陡增,邪尸群中突然多了數員魔將,皆俱奇形怪狀,肢體五官或缺
或殘:一個無臂,兵器是一幅刃邊披風;一個塌面,使大鐵錐;一個無目,手持
彈弓;一個無鼻,手掣長短雙刀;一個無耳,手舞雙鈸;一個無舌,空手;將他
同李夢棠團團圍住。
小玄叱咤揮鏈,但見電火四爆,幾員魔將先後震開,然而其餘魔將立將空隙
填補,繼從四面八方逼迫上來。
李夢棠環掃望去,很快就從這些魔將的體貌及兵刃判斷出他們的來頭,不禁
越瞧越驚:「這七個魔頭竟都全來了!」
原來這七將原乃地界各霸一方的七個大魔頭,除了天殘地缺,餘者名為兩袖
清風、沒臉見人、目中無人、沆瀣一氣、充耳不閑、啞口無言,合稱七殘邪煞,
個個心狠手辣喜嗜殺戮,在哪現身,那裏必是腥風血雨生靈塗炭,極為正道憤忌,
在被七絕魔君收歸七絕界之前,天道閣與辟邪宮曾經數次設伏圍剿,俱未成功,
沒想今日竟然齊現于此。
小玄身陷重圍,然卻半點不懼,在群邪當中左衝右突,漸從地面鬥上空中,
殺得性起,竟然盾鏈齊出衹攻不守。
在他背上的李夢棠瞧得直吸涼氣:「以一敵眾,卻用這等打法,豈不是自尋
死路麽!」
果不其然,小玄很快便挨了一下,左腿外側給沆瀣一氣的短刀拉了長長一道,
但他左臂盾出,迅如雷電地砸在對方身上。
群邪蜂擁而上,兵刃齊遞,小玄接連挂彩,頃刻之間已是渾身染血,但他依
舊神勇無比,于凶險當中頑強反擊。
「右後!」李夢棠倏地驚呼。
一幅繪滿詭異符紋的披風無聲無息地飄了過來,寒芒凜冽的刃邊幾乎割著小
玄的脖頸。
小玄暴然回身,猛地提鏈一卷,衹聽叮叮密響,縛魄已跟披風絞做一處。
突然間「鏘」的一聲鈸響,小玄衹覺腦瓜裏似給什麽有形之物重重地斫了一
下,神智驀地模糊。
後邊的李夢棠亦受波及,雖非首當其衝,但因傷勢甚重,根本無法抵御,猛
感一陣暈眩,摟抱小玄的手臂頓鬆,自空墜落。
小玄忽覺背後一輕,迷糊間急反臂捉去,但聽「哧喇」聲響,卻衹抓著一截
撕裂的羅袖,這時旁側金光大綻,一對金鈸飛旋削來。
小玄怒喝,瞬將真氣提至極限,縛魄登時龍般昂躍,紫芒耀處,赫將相絞的
符紋披風硬生生撕下大片來,顧不得削至的金鈸,調頭就朝下方掠去,直追疾墜
的李夢棠。
金鈸便似長眼睛般凌空一折,如影隨形地飛旋跟來。
李夢棠出山之後便隨雪涵入了天道閣,這幾年降妖除魔無數,可謂身經百戰,
其間遭逢許多凶險,臨敵應變已非同尋常,暈眩中心知不妙,當機立斷強提真氣,
拼著真元受損施展騰飛之術以止墜勢,孰料禍非單行,倏聞一聲咆哮,接著勁風
掩至,一個龐巨身影急劇放大,赫是吞天大將軍從下方猛撲上來。
李夢棠花容失色,然而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再也無力抵御,衹有眼睜睜地瞧
著吞天大將軍勢若奔雷地猛撞上來,就這千鈞一發的剎那,忽爾腰上一緊,卻是
給小玄從後提住,這時吞天大將軍已經襲至,閃避已是不及,小玄急將李夢棠往
懷裏一擁,側身護住。
衹聞「碰」地大響,吞天大將軍的巨拳雷霆般轟擊在殛魂盾上,小玄挨炸般
彈起,總算格擋了一邊,但背後空門大開,驀感劇痛,卻是給緊追而至的金鈸削
著。
此時的小玄面戴七絕覆,不但戰力倍升,就連痛感也大大遲鈍,但不知金鈸
是甚異寶還是鈸上附有什麽邪力,小玄衹覺痛徹心扉,尚未定神,又見旁側大片
符紋舞動,頓時如陷泥沼,身勢步法皆難施展。
這時吞天父將軍又至,巨拳霹靂轟擊,小玄勉力格抗,以盾及身軀死命護住
懷中的師姐,驀地後腰劇痛,卻是又給天殘地缺偷襲了一下,鋒利的鉤子透體而
入,險些將他的脾臟扯拽出去,小玄怒喝回擊,縛魄閃電鞭出,以快得難以置信
的速度劈在天殘地缺的面上。
天殘地缺慘哼跌退,小玄後腦驀地劇震,原來是給吞天大將軍的巨拳轟著,
這一擊非同小可,小玄立時天旋地轉地朝下墜落,衹是臂膀仍緊緊將李夢棠攬在
懷裏。
此時距地面尚有十餘丈高,墜勢急迫,群邪仍然不依不饒,紛紛疾降追殺。
眨眼已至地面,李夢棠頭朝底下,不由失聲驚呼,小玄心頭一顫,猛地奮力
擰扭,將自己翻轉在下,但聽「碰」地大響,兩人重重地摔砸在地,掀揚起大片
塵土。
因有小玄墊在底下,李夢棠受到的衝擊微乎其微。
「妳……」她滿懷震訝,望著猙獰面具眼眶內的那對血赤眼睛,心底忽然生
出一種說不清楚的奇異感覺。
小玄支撐跪起,「哇」地嘔出大口鮮血,忽爾盯著倒映在血中的影子發起呆
來。
「這人到底是誰?為何如此拼命救我?」李夢棠凝視著他,滿腹疑問。
空中怪嘶厲嘯,群邪追殺隨至,四周則是影影綽綽,無數邪尸正圍攏過來。
李夢棠輕嘆一聲,心中再度絕望。
「捉緊我!」小玄哼吟。
「啊?」李夢棠心頭震訝,這筋疲力盡遍體鱗傷的人還要拼下去?
「快!」小玄咬牙低喝,聲音嘶啞得有如傷困之獸,他攬著李夢棠搖搖晃晃
站赴,鮮血與汗水四下滴淌,自肘關衣角墜入彌漫的塵埃中。
李夢棠終于不再猶豫,毅然收緊雙臂,緊緊地摟抱住他的肩背。
小玄忽感大片暖流從兩人的挨貼處傳來,登時精神一振通體舒泰。
原來李夢棠不顧傷重,拼著真元受損,對他施展出了如意五行中療傷效果最
強也是最耗費靈力的功法「返枯回榮術」。
她當然知曉,這般強催靈力,對傷勢可謂雪上加霜,然而此人捨身相救,自
己又豈能不以命相報。
小玄低低地唸頌了一句什麽,倏地拔身而起,矯龍般朝空中飛去,瞬又與群
邪激戰一團。
這回越發慘烈,小玄接連挂彩,但圍攻的群邪竟亦紛紛莫名其妙地受創。
吞天大將軍突地咆哮後退,他明明距小玄尚有數丈,腹部卻驟然破開了條長
闊口子,大股鮮血噴涌而出,染得紋于胸腹上的饕餮益發猙獰可怖。
「鏘!」又是一聲鳴響,小玄怒目回首,在他側後充耳不聞猛地面色一變,
迅舞雙鈸疾朝後退,似在抵御什麽,突地大吼,右肩暴起大蓬血花,旋見一邊臂
膀離軀而去。
李夢棠大詫,仔細觀瞧,終于發現有條似有若無的虛影在周圍飛掠,疾若飛
電神出鬼沒,所到之處必有邪魔受創,她見識極其廣博,卻也一時弄也不明白究
竟是何物。
「有古怪!」「什麽東西!」「定是這厮施放的惡物!」群邪四下怒喝,他
們皆是窮凶極惡的魔頭,驚怒之餘不退反進,攻逼愈急愈緊。
各種兵刃從四面八方襲來,小玄緊護玉人,左遮右擋渾身浴血。
李夢棠見他幾次受創,皆是為了保護自己,急叫道:「別管我!」
小玄哪裏肯聽,此時的他如狂似怒,對自己受傷渾似不覺,但心中卻始終存
駐一唸,就是決計不讓懷裏的師姐有絲毫損傷。
不知群邪是否察覺了這點,突聞「颼颼」數聲厲嘯,幾道烏光直掠過來,卻
是直奔李夢棠的頭部,小玄鞭盾皆出,閃避亦已不及,索性將身子一轉,用背擋
住烏光。
李夢棠心叫不好,衹聽「卜卜卜」的數聲悶響,臉龐赫給神秘人胸膛傳來的
劇震彈開了去。
小玄一陣踉蹈,回身便朝最近處的敵人撲去,這回更加瘋狂,根本不擋避襲
至的兵器,任由對方的利刃在砍在肩側,一盾將之轟砸出去,接下除了為懷中的
李夢棠格擋,餘者皆攻不守。
李夢棠震悸慾慟,也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拼命催鼓靈力為其療傷。
即便如此,李夢裳的醫治速度也遠遠追趕不上小玄的受傷速度,然而此時的
小玄心跳如擂血賁似沸,周身肌肉激顫痙攣,衹覺道道神秘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撲
來,無孔不入地涌入滲入身體,在體內瘋狂地激蕩奔騰,令他彷佛擁有了吞天滅
地的力量。
雲端上。
「好像不大對勁,那小狐狸愈戰愈勇啊。」一個手持幡幢身著大紅法袍的老
者道。
「如此看來,玄狐臉上的面具必是聖覆無疑。」卜長老道。
「除了聖覆,小狐狸似乎還有什麽厲害異寶相助,七殘恐怕拿不下他。」另
一禿頂綠袍老者道。
「玄狐一脈總是不容小覷啊……」紅袍老者嘆。
「聖覆具汲聚七絕之功,恐怕吾界許多的功法為之所克,當另遣兵將方妥。」
綠袍老者道。
「吾界中,不為聖覆所克者不多啊……」卜長老沉吟,眼角掠了小魔君旁邊
的綺姬一眼。
綺姬無意識的咬了咬唇,垂目視雲。
「廢話什麽!妳們全都給我出手,這回絕不容失!」坐臥輿中的小魔君倏地
怒喝。
紅袍老者疏眉微揚,一臉不以為然,綠袍老者則是面無表情似沒聽見。
唯卜長老慢吞吞地躬軀應喏,轉向群邪,提聲喝道:「慾、妒二部守護少主,
怒、恨、虐、傲、貪五部隨吾下去捉拿玄狐。」言罷,大袖一揮,率眾去了。
雲端上立時衹剩不到一半的人。
綠袍老者突道:「午十似乎制不住那天外孤煙,老夫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小魔君不置可否,衹陰沉著臉盯著雲端下方。
綠袍老者略微一揖,腳下沉陷,整個人緩緩沒入雲中。
小魔君忽側過臉,朝綺姬道:「妳也去。」
綺姬似正出神,聞言微愕:「我?」
「妳去助卜長老把那小狐狸拿來,要活的。」小魔君面無表情道。
「對哦!」另一側的狐媚美人笑嘻嘻道:「綺姐姐,聽人說妳的尾巴好厲害
的,快去狠狠螫那小狐狸一下吧。」
綺姬頰驟漲赤,怒容滿面。
狐媚美人吐了吐舌,朝她做了個鬼臉,嬌滴滴道:「少主等著吶,姐姐還不
快去?」
綺姬掠了小魔君一眼,猛地飛身而起,掠出了雲端。
半空的激戰已臻白熱。
又是數道烏光掠至,將小玄的左肩射得血花四濺,幾于同時一把大鐵錐轟砸
在他的背後,但小玄猛地一個凌空回旋,左臂的殛魂盾斜斜地斫劈在襲擊者的胸
口上。
持錐者正是七殘邪煞中的沒臉見人,他驚愕地盯著小玄,似乎不明白這人為
何承受得住自己雷霆萬鈞的重擊,再望望給殛魂盾嵌入的胸膛,驀地哀號一聲,
整個人萎靡軟下,抽搐不止地挂在盾上。
小玄發力一摜,將之甩飛出去,轉而逼向十餘丈處手持彈弓的目中無人。
目中無人面上抖了一下,手上彈珠疾發,他雖不能視物,射出的彈丸卻是極
準,顆顆皆奔小玄的要害之處。
小玄迅轉過身,將懷中的李夢棠移到側面,提盾一擋,格去了數道烏光,但
仍有叁顆蘊附著強大邪力的彈丸以弧線繞過殛魂盾,接連射在他的肩膀之上,鮮
血登從血肉模糊的彈窟中奔涌而出,但小玄依舊毅然前行,一步步逼向敵人。
「這人是鐵做的麽?」李夢棠驚呆了。
就在這時又有一條影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小玄身後,兩衹青氣撩繞的魔爪照
他腦後挖來,其詭異疾迅就是比起骷髏老祖的灰飛煙滅也不遑多讓。
偷襲者正是七殘邪煞中的啞口無言,此招名日「鬼哭神泣」,乃歹毒之極的
絕技,爪上附有損毀諸種護體真氣的邪力,中者真氣即消粉身碎骨。李夢棠正要
叫喊,卻聞一聲慘呼,啞口無言跟踉跆跆地向後跌退,大篷血花從剖開的胸口噴
灑出來。
小玄頭也不回,凌空大步踏向目中無人。
李夢棠詫訝萬分,極目觀瞧,這才再次捕捉到先前見過的神秘影子,正從天
邊流耀的藍色光焰前一閃而過。
目中無人掄弓一通狂射,驀地心臟狂跳,他雙目皆盲,瞧不見周圍情形,不
禁滿腹驚疑。
李夢棠突亦驚悸,原來一波強大的威煞席卷了她,這波威煞異樣邪惡,李夢
棠此時傷勢極重,根本無力抵御,頓然渾身酥痹,就連呼吸也覺十分困難。
對面的目中無人簌簌發抖,已拉滿的弓弦居然不敢放開。這種威煞強大而熟
悉。他苦苦思索,忽然間,一個強大且恐怖的影像闖入腦海,令他幾乎癱軟下去。
小玄一聲獰笑,兩步便跨到了目中無人跟前,李夢棠赫才驚覺這波邪惡無比
的威煞竟是從他身上所發。
日中無人原乃一方魔頭,修為非淺,平時也能發威煞遏敵,但此時居然完全
無法抵抗。
周圍之敵此刻亦皆莫名膽寒,一個個開始朝後悄退。
小玄又踏前一步,洶涌澎湃的離火真氣注入殛魂與縛魄當中,爆出的卻是一
串雷鳴電閃。
目中無人的意誌終于完全崩潰,倏地雙膝一軟,跪倒在小玄身前,中魘似地
呼道:「魔君饒命!」
小玄錯愕,猛起一腳將之踢飛老遠,他傲然轉首,見餘敵全都沒了影蹤,然
而此時的他周身似有無窮的力量與殺慾在沸騰,驟然間無從宣泄,難耐地發出一
聲低吼。
這時,高空忽然降下大塊黑雲,怒濤惡浪般朝這邊滾滾涌來,尚在百丈之外,
便有各種各樣的威煞鋪天蓋地撲襲而至。
李夢棠面色大變,自打出山以來,她還從未遇見過這般強大的威煞。看來,
七邪界傾巢而出了,印象裏,這在近百年來還是頭一次。
小玄通體激顫,戰慾成倍遞增,血赤著眼就要朝前衝去。
「不行!」李夢棠驚呼。
小玄衝勢一滯,剎住了腳步。
李夢棠艱難道:「這波敵……敵人非同小可,當中怕是有七邪界元老級的大
魔頭,妳衹一人,硬拼不得。」
小玄從來最聽這師姐的話,此際雖處狂暴之中,但心頭仍餘一絲清明,不由
遲疑起來。
「快走。」李夢棠軟聲央道:「妳已多處受傷,莫再強撐了好麽?」
小玄凝望著她,不覺暴戾大減,血赤雙目倦澀似地瞇了一瞇.
李夢棠也望著他,心底暗暗疑訝,又道:「我師父她們不知突圍了沒有,妳
帶我去找她們好麽?」
小玄心中一驚,猛然擔憂起來,急將她轉負背上,調頭就奔。
黑雲滾涌愈急,潮水般從後面飛速追來。
李夢棠轉首四望,忽抬手指了個方向:「那邊好像沒什麽敵人,往那邊走!」
第五回勾魂大祭司
小玄凌空飛掠,速度已至能力之極限,然而後面追趕的大片黑雲始終緊隨不
放,甚至從前端延伸出的一條尖尖煙雲還在不斷縮小兩者的距離,有如惡龍般張
牙舞爪地撲噬上來。
李夢棠心中暗急,猛一眼瞥見下方大片青綠,忙喊道:「下邊有林子!」
小玄立明其意,當即撲身朝下飛去,不過數息,便已到了林子上方,大聲叫
道。「抓緊!」
李夢棠趕忙摟緊他的脖頸,剎那間,兩人從一片濃密的樹冠扎了進去。
相隔不過呼吸,黑雲便已壓到頂上,整座林子登時昏暗下來。
小玄方才落到地面,便聽頂上沙沙作響,顯是有許多人縱入了樹冠,他赤目
一睜,殺慾又掀,正慾躍起迎敵,卻給李夢棠一把拉住,齊靠到一棵大樹之前。
「別動!」李夢棠低喚,緊接雙手捻訣,口中唸唸有詞,猛見周圍的灌叢藤
蘿活了般飛躍起來,圍著他倆縱橫纏繞,瞬間完全裹住。
「落木無邊!」小玄心中一跳。
就于此刻,周圍響起一片折枝踏葉聲,有人喝道:「哪裏去了?」
「明明見他們逃進這林子裏的!」
「搜!肯定就在這一帶。」
小玄饞李夢棠背靠大樹,紋絲不敢動彈。
李夢棠瞑目施法,膚上泛耀著一層淡淡的青色暈芒,雖然雲發凌亂衣裳染血,
右臂的袖子也撕掉了一大截,但此刻的她卻顯得異樣皎潔與恬靜。
小玄微昂起頭,凝望著滿目的青綠,思緒忽然飄回到了許久前的某段時光。
那時的他還小,李夢棠也不大,水若就更小。有日午後,他們叁個玩捉迷藏,
輪到水若當貓,他跟李夢棠溜到了錦繡閣後的藥園子裏。
李夢棠一時興起,便秀出了當時新學的妙術「落木無邊」,在小玄的目瞪口
呆中,園子裏的綠蘿青藤瞬間結成了一個屬于他們的綠色小窩。
兩人在那綠色的小天地裏躲藏了許久,就是水若從旁走過也沒能發現他們。
那日天高氣爽,園子裏飄散著各種芬芳的花香藥香,在蔭涼的濃綠中,小玄
懶洋洋地東倒西歪,最後還把頭枕到了李夢棠盤起的腿上,師姐弟倆有一搭沒一
搭地說話,沒想小玄居然就這樣睡著了,李夢棠沒捨得叫他,而是靜靜地坐著直
等到他自己醒來。
再後來,就是找了很久沒找到他們的水若放聲大哭,李夢棠和小玄一個哄一
個逗,又送了許多有趣好玩的東西方才讓她破啼為笑。
不覺間,小玄滿目溫熱,從前那種無憂無慮的歡樂日子,如今竟變得這樣奢
侈珍貴遙不可及。
無需牽挂惦記,偶逢靜時,那日的溫馨便會冷不防地竄上心頭,教他疑夢疑
幻悸動莫名。
李夢棠重傷之下強施法術,不由一陣氣血翻騰,雖然強自抑忍,卻還是發出
了輕輕地喘息聲,所幸這「落木無邊」極為玄妙,乃如意五行中木遁係中最完美
的一種藏匿之術,非但能遮形蔽體,就連兩人的聲息也封閉于內,並無絲許走漏。
因為空間十分狹窄,兩人衹能貼肩挨著,小玄從側望去,見李夢棠臉色蒼白,
不禁心中大疼,忽爾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柔荑。
李夢棠嬌軀微微一震,慌亂抬頭,旋感一股熱流從手上傳來,這才明白對方
是在向自己渡送真氣。
「不不……」李夢棠急忙抽手,誰知對方卻牽握著更緊,絲毫沒有放開的意
思。
「妳自己傷很重……」李夢棠小聲道,心中感動,對眼前的神秘人越來越感
迷惑。
小玄不語,衹不由分說地輸送真氣。
他修習的乃是如意五行中的離火真氣,但因幾次使用七絕覆,不知不覺吸取
了大量質地各異的邪惡之力,後又獲得飛蘿的乳華及大丹,再加上深藏體內的仙
龍驪珠潛滋默潤,真氣已變得正邪難分極度混雜。
雖然如此,但于這緊要關頭總算起了極大的作用,李夢棠已近油盡燈枯,有
了這脈真氣做根本,便可自行調息培元養氣,待真氣恢復些許,又以真氣運煉靈
力,然後再用靈力施放療傷之術為自己醫治。
她的療傷術高超非凡,于地界散仙的小輩當中可列前十名內,但得空暇施展,
醫治速度快得驚人,不過半柱香的光景,身上傷勢便已痊愈過半,蒼白的臉上終
于恢復了點淡淡暈紅。
這時,周圍雜聲漸稀漸遠,顯然七絕界的人已搜往別處。
兩人皆鬆了口氣,李夢棠悄聲道:「我好了,我能自個調息了。」
「是麽?」小玄喜道。
「真氣夠用了。」李夢棠咬唇道,臉上又紅了些許。
「哦。」小玄應,呆呆地瞧她,不知是因為太久沒見,還是面上的七邪覆作
怪,衹覺今日的師姐分外動人。
李夢棠終有點急了起來,輕輕地抽了下手,道:「不用再輸真氣給我啦。」
小玄這才如夢初醒,趕忙將她的手兒放開。
李夢棠定了定神,小小聲道:「他們還沒走遠,我先幫妳醫治一下。」抬手
輕揮,蘭指揚處,一抹淡淡的青氣籠罩住了小玄。
小玄頓感清爽怡然,身上的傷痛及戴上七邪覆後的產生種種煩惡立時減弱了
不少,整個人如沐春風般輕鬆起來。
李夢棠望望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查看那裏的傷勢。
她腿極修長,身高在女子當中算是出眾的一個,但比起小玄尚差些許,瞧得
吃力,便道:「妳蹲下去。」
小玄依言蹲下,李夢棠俯身仔細觀察了片刻,道:「傷口裏邊有東西,妳忍
著點,我幫妳取出來。」
小玄點頭,索性坐下。
李夢棠卷起尚存的一邊袖子,先用指封閉住他傷口附近的幾處止血減痛的穴
道,深深呼吸了一下,毅然將兩根蔥指挖入傷口。
小玄立時僵直身子,面上微微顫抖。
李夢棠很快就從傷口中挖出了一顆烏溜溜的刻滿詭秘符紋的彈丸來,掠了一
眼丟在地上,道:「是破甲宮格的碎骨符,幸好沒打著骨頭。」說著手指一點麻
利無比地再度挖入。
雖然她的手法十分高明,之前也做了仔細的準備,但用手指在血肉之中挖探,
疼痛實非尋常,小玄渾身大汗,面上的七邪覆彷佛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很快便麻
木了他的軀體,讓他痛楚大減,也令他再度狂躁起來。
第二顆彈丸取出,李夢棠繼續挖探,柔聲哄道:「還有,再堅持一下。」
小玄突然側頭,血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肩際處的兩衹秀美絕倫的玉手。
「別望這邊,瞧著越痛的。」李夢棠蹙眉道。
但小玄卻仿似未聞,眼睛依舊盯著,且一寸寸悄朝上移,視線爬過雪似的皓
腕,停留在兩條滑若凝脂的白臂上。
「好了。」李夢棠終于挖出了第叁顆彈丸,舒了口氣,用指解開封閉的穴道,
接有施放玄法收愈傷口,最後撕下一幅裙邊,小心輕緩地包扎起來。
兩條誘人的藕臂就在臉旁晃動,涼滑的肌膚偶會碰著耳廓臉龐,留下絲絲無
從抵擋的酥麻,小玄呼吸燒熱,用力地猛吞口水。
「轉身。」李夢棠記得他為了保護自己,在激戰中用背擋住了幾道烏光。
小玄乖乖轉身,跪起身子趴伏在大樹上。
李夢棠吸了口涼氣,原來小玄背後慘不忍睹,除了給彈丸打出的深坑,還有
利器的割傷與重物的擊傷,總之無一寸完好之地。
她怔怔瞧著,眼圈不覺紅了,再次問:「妳到底是誰?為何這般拼命救我?」
小玄默不作聲,心中遲疑,若是給她知曉戴著七邪覆的是自己,不知嫉惡如
仇的她將會怎樣氣惱與失望?
李夢棠見他仍不肯說,衹好暫且放下疑問,用手一點點揭開黏滿血漿的衣布,
小心翼翼地幫他將破碎得不成樣子的上衫褪到腰頭。
纏裹在小玄腰間的焰浣羅露了出來,于濃暗的青綠中有如紅焰熾騰。
李夢棠微詫,不覺瞧了兩眼。
小玄心中噗通直跳。
李夢棠眼中掠過一絲疑色,但注意力很快便轉回到他血肉模糊的背上,她哆
嗦伸手,以極大的努力方才穩定住心緒,依然先封閉住幾處止血減痛的穴道,將
蔥指挖入皮開肉綻的傷口之中……
小玄呼吸粗重,雖然空氣中飄浮著濃濃的血腥,可是他卻敏感無比地嗅到了
一縷熟悉的芬芳,這是自打那次他在她腿上睡著後就牢牢記住的味道。
李夢棠並未注意到他的異樣,衹聚精會神地以最快速度將一顆顆彈丸從他背
上挖取出來。
小玄緊緊地閉起了眼,可是腦海中搖來晃去的盡是適才瞧見的嫩滑白臂,他
用力地甩甩頭,神誌漸漸模糊,某種慾望卻在急速放大。
李夢棠衹道他疼痛難忍,一邊挖探一邊哄慰:「很痛是麽?就快好了。」
小玄搖頭,使勁抱住了大樹,把額頭緊緊地抵在樹幹之上。
終于,李夢棠挖取出了所有的彈丸,粉額皆汗地舒了口氣:「總共六顆哩,
妳居然挺得住。」
接下,她飛快地施放出數道功效不同的療傷術,將傷處一一止血、愈合,又
撕下一幅裙邊,再撕做長長條帶,幫小玄把背膀包扎起來。
孰知這一聲聲撕布之聲對此際的小玄有如極度誘惑,他倏地悶哼,一把捉住
了正繞到胸前的白臂。
李夢棠啊了一聲,吃驚道:「妳做什麽?」
小玄將她粉臂抱起,放到嘴巴前啃似地猛親起來。
李夢棠大驚,急忙抽臂。
小玄突爾轉身,一雙赤眼已變得渾濁無比,猛地將她撲倒在地,埋頭朝她懷
中亂鑽亂拱。
「妳滾!」李夢棠怒叱,肘撐膝頂死命掙拒。
然而此時小玄的力大無比,幾下便將她雙臂拗到腰股之後,然後傾軀壓上,
一手在她胸前亂掏亂捏,另一手則竄到底下,拽起裙角就要鑽入。
李夢棠急忙側身將裙死死壓住,小玄無從得手,索性用力去扯,衹聽「哧喇」
一聲,竟將她裙子強行撕開。
但見裂處一閃,兩條異樣修長的腿兒露了出來,給窄軟的月白色絹褲緊緊地
包裹著,于近根處勾勒出柔美惹人的線條。
「放手啊!」女孩嬌喊,急掙兩手,小玄趁機奪路而入,手隔內裏的薄薄絹
褲拿住了一團嬌嫩。
李夢棠「嚶」地低哼,身子頓時不爭氣地軟掉了大半。
小玄渴急地捏拿了幾下,但覺腴如酥軟似棉,雖還隔著層絹布,指掌便已酥
麻慾融。
李夢棠驚醒般又再掙扎,然而給拗在身後的雙臂依然無法從對方的鉗制中脫
出,急將兩條修長美腿用力收合起來,死死地夾住那襲擊秘處的魔手。
小玄極力攪動,中指突爾在女孩那團腴軟的嬌嫩間揉出一條淺淺的縫兒來,
指尖陷處,竟然挖揉出絲許兒溫潤的濕意。
李夢棠猛仰起頭,美目緊閉花唇張綻,如瓷似雪的鵝頸拱出了條奇美的弧線,
雪膚皮雞驟起,體繃如弓嬌嬌細顫。
小玄粗喘地盯著她那微綻的水嫩嘴兒,突地俯下頭去,唇罩其上,不由分說
地強行親吻,心中狂跳慾飛:「我親著她了!我竟親著二師姐了!」
李夢棠美目睜圓,真個驚怒至極,幾掙不脫,猛啟貝齒重重地咬了一口。
「唔!」小玄悶哼仰首,手捂嘴唇。
李夢棠身上一鬆,右手終從股下掙出,揚起就照他臉上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
小玄驀地僵住,心頭一驚:「天吶,我在幹什麽!」
「滾!」李夢棠嘶聲厲喝,畢竟此人救了自己,見他停止了侵犯,第二記耳
光也就抽不出去。
小玄慌忙起身,彈似立起,沒想背上的傷處正撞後邊樹上,衹痛得齜牙咧嘴。
「混帳東西!妳以為妳救我了便可以為所慾為嗎?」李夢棠憤怒的從地上爬
了起來,發上衣上沾著斷草落葉,胸襟凌亂,露出一痕雪似的肌膚及一角果綠抹
胸,裙內的月白絹褲也從撕開處閃現出來,模樣既狼狽又惹人。
小玄垂著頭,束手木立,唇上鮮血淋灕。
「我的命是妳救的沒錯!妳倘覺得吃虧,非要從我這裏拿走什麽,那便殺了
我如何?」李夢棠愈罵怒,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她容顏美極,此時愈顯鮮麗嬌艷。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20 17:03
小玄羞悔交加,對自己痛恨不已。
「妳走!我再也不要見到妳!」李夢棠喝,酥胸起伏不住,惱恨地用手背拭
了下唇,淚水已在眼眶中盈盈打滾.
她的唇自打出世以來還從未給哪個男子親吻過,沒想到初吻就這樣稀裏糊塗
的沒了,而且連奪去的人姓啥名誰,長何模樣都不清楚。
小玄稍稍抬頭,囁嚅慾言。
李夢棠急捂襟口,又叱:「滾呀!」
小玄衹好離開,誰知手撐腳踏也沒能從密結的藤蘿中鑽出去。
李夢棠寒著臉低低頌唸,蘭指捻訣,再又分揚抹出,周圍的藤蔓綠蘿登時又
「活」了起來,紛紛抽拽著飛縮疾退,轉眼解體,不一會兒已各歸各位復還原狀。
「保重。」小玄沙啞道,萬分不捨地偷望了李夢棠一眼,轉過身失魂落魄地
朝前走去。
李夢棠喘息地呆立原處,眼睛怔怔地望著地面。
小玄渾渾噩噩地走著,一路痛罵自己,心中惱恨:「這鬼面具果然不是好東
西,這下可害死我了!」
他埋頭又走了一會,不禁愈想愈惱,猛地抬手,就要把七絕覆摘下。
「喂。」後面忽然響起一聲嬌柔輕喚。
小玄驚喜轉身,瞧見李夢棠立于數步之處。
「瞧妳也不是那……那種人,我問妳,適才怎麽會突然那樣?」李夢棠道。
小玄支支吾吾。
「妳臉上戴著的面具可是七邪覆?妳突然那樣,莫非是它在作怪?」李夢棠
又道。
小玄急忙點頭,滿心歡喜。
「那……妳把它取下來好麽?」李夢棠踏前一步。
小玄驚慌後退,先前猶豫,這回就更不敢明示身分,心想若是給她知道差點
強暴了她的人是誰,沒準會活活氣死。
「妳怕什麽呢?是怕給我知曉妳是誰?還是怕我打它的主意?」李夢棠盯著
他道:「七絕覆雖是絕世異寶,但也不是人人都稀罕的。」
小玄衹是搖頭,悄已決意隱瞞到底,而且準備立刻消失。
「好吧,不為難妳了。」李夢棠無可奈何,又道:「大恩不言謝,此時本門
遭難,請容我日後再……」
話未說完,猛聽遠外一聲厲嘯,宛如龍吟之音。
兩人抬頭望去,衹見側方林子上空騰竄起一條巨大白氣,龍般來回飛舞絞旋,
須臾方散。
李夢棠面色微變,道:「是我師伯!」真氣提處,飛身掠出。
小玄急忙跟去。
兩人奔到聽處,又聽琴音傳來,如泣如訴幽鳴似怨,心皆驟時莫名其妙的抑
鬱起來。
李夢棠忽然矮身伏下,躲藏在一叢灌木之後,回手輕招,朝小玄打了個手勢。
小玄奔去,在她身邊伏下。
「果然是我師伯。」李夢棠小小聲道。
小玄朝前望去,見前邊林中樹木折倒了大片,有叁人正在施法激鬥,其中一
人正是易尋煙,另一個便是銀發披面的午十,第叁個卻從沒見過,乃是個身著綠
袍的禿頂老者。
午十撫琴,十指撥彈懸浮身前的七弦琴,兩目垂閉,似正沉醉在自己的琴聲
當中。
綠袍老者揮舞大袖,一抹抹粗巨的艷麗的藍光從袖口貫出,直撲兩叁丈處的
易尋煙。
易尋煙則死守在一個巨大的、如煙似霧的、正詭異蠕動的藍色光團前,亦揮
雙袖,施放出的卻是一條接一條的白色氣龍,與綠袍老者所發的艷麗藍光相擊交
錯,猶如龍蟒般翻騰纏搏。
「不好。」李夢棠悄聲道。
小玄也瞧出了情形不妙,易尋煙明顯處于下風,他面頸的膚上泛耀著一層淡
淡的藍色,施放的龍罡接二連叁地迅速消失消散,而綠袍老者所發的藍光卻是愈
來愈盛,漸漸逼迫至易尋煙的近處。
「易尋煙,放棄抵抗吧,老夫不殺妳!」綠袍老者獰笑道。
易尋煙不言不語,依舊苦苦支撐。
「銀發那個是七邪界四大司祭之一的長恨琴魔午十,穿綠袍的定是七大長老
中的萬毒老君,我師叔中了他的蝕魄神光!」李夢棠蛾眉緊鎖,一臉焦急。
「原來是這家伙!」小玄立刻記起上次在迷林中逃跑時,便是給這萬毒老君
截住,衹是當時連他的模樣也沒能見著。
「妳的辟邪真氣雖能克無數旁門,但卻克不住午十的勾魂琴音,更奈何不了
老夫的蝕魄神光!頑抗下去,衹有形神俱滅萬劫不覆!」萬毒老君大袖掄動,所
發的藍光越發絢爛艷麗,周圍給波及的樹木早已光禿,更遠處的也在開始大片大
片地枯敗,落葉紛飄如蝶似雪。
「吹什麽吹呢……」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嬌膩妖嬈且低柔,彷佛極遠處傳來,
然卻似在每人的心中出現般清晰無比。
小玄驀地面紅心跳,眼餳耳熱。
「怎麽回事?」他暗自詫訝,衹道又是七邪覆在作怪,眼角瞥去,赫見旁邊
的李夢棠竟也神情恍惚滿面緋紅,不禁一驚.
傾俄問,林子上方突爾異彩繽紛雲霞騰涌,旋見一輛由八頭巨大奇禽牽拉的
華麗大車從輝彩中翔馳而出,禽背及車廂簾前立著數名綺羅飄舞的女子,分執香
爐、翎扇、花籃、紋壺、珊瑚、香囊、銅鏡,旌幢等物,遠遠瞧去,有如天姬魔
女。
「那是什麽?」小玄仰空呆望,見那八頭奇禽通體斑爛翎羽絢麗,模樣似隼
非隼似鸞非鸞,體形極巨,半天認不出是什麽東西。
「是魘鳶,難道……」李夢棠吸了口氣,面現震驚之色。
「難道什麽?」小玄問,眼睛望著那八頭魘鳶,倏地一陣莫名暈眩。
「別瞧,魘鳶能迷人魂魄!」李夢棠手扶額頭,緊閉雙眼道。
小玄趕忙低頭,旋聞頂上響一串鈴鐺碎響,接著是翅膀撲拍之聲,那八頭魘
鳶及車自空降下,距地數丈懸浮停著,掀揚起大片落地的敗葉.
「老東西,妳把這兒弄得臟死了。」之前的聲音又再響起。
此聲無比獨異,不同于小玄聽過的所有女人的聲音,崔采婷清逸,飛蘿柔膩,
雪涵堅毅,李夢棠柔嫩,水若脆嫩,小婉甜軟,摘霞清甜,夭夭稚嫩,婀妍甜糯,
綺姬嬌滴,武翩躚雍容,迷林中遇見的那個神秘的絕色姐姐則若天籟,而這個卻
是低回嬌膩如吟似嘆,且略帶一絲勾魂奪魄的沙啞,聲聲仿從心底響起,竟叫人
無端端地心猿意馬魂酥魄蕩,思起男歡女愛尤雲殤雨來。
小玄忍不住又抬頭瞧了一眼,見那華麗大車簾幕依舊低垂,仍然不見聲音的
主人,不過魘鳶背上及車廂前的八名女子卻瞧清楚了,竟是個個妖艷絕倫,衣飾
與尋常魁異,皆上籠覆乳瓔珞,下著燈籠綢褲,身繞綾羅彩帶,酥胸半袒,雪腹
盡露,赤著晶瑩如玉的白足,粉頸,藕臂、皓腕、足踝及蜂腰處箍束著款式不一
的鐲子同珠鏈。恰到好處地勾襯出每截奪人魂魄的曼妙身段。
小玄瞧得眼花繚亂,可是沒過會兒,便又感到暈眩起來,急忙低下頭去。
「原來是碧大司祭到了。」萬毒老君嘿嘿一笑:「妳莫要出來,再過片刻,
老夫便收拾了這厮。」
「不嘛,人家就要瞧瞧這個損了我女兒真元的天外孤煙到底是啥模樣,是否
真個叁頭六臂。」勾魂聲音道。
「老夫把他拿了,待會要殺要剮隨妳發落。」萬毒老君道。
「可是……妳好像奈何不了人家呦。」勾魂聲音道。
「妳瞧著便是!」萬毒老君似乎惱了,大袖疾掄,開始朝易尋煙步步逼近。
易尋煙似漸不支,所發龍罡形色黯淡,範圍亦愈收愈窄,但卻依舊死守在身
後的巨大藍色光團前,半步不肯移開.
李夢棠眉心越凝越緊,貝齒用力地咬住了下唇。
小玄眉頭大皺,心中遲疑,一時不知是否出手。
「還不束手就擒?妳也嘗一回老夫的「萬毒乾坤」吧!」萬毒老君倏地大喝,
兩袖大開,其上竟膨脹出一個如同易尋煙背後的巨大藍色光團,兜頭就朝易尋煙
罩落。
豈知易尋煙竟于此刻收袖于胸,嘴唇微動,似在頌唸什麽,頓給光團罩住,
消失在濃濃的艷藍之中。
「老夫面前,天外孤煙亦不過爾爾!」萬毒老君仰天狂笑,驀見天空雲霧滾
涌,不知何時形成了個巨大的漩渦,倏地天地雪亮,衹見一道巨大的雪亮的電光
從漩渦中心滔滔落下,正正地傾瀉在藍色光團之上,直至這時,眾人才聽到綿延
不絕的滾滾雷聲,未了一聲霹靂,震天動地響徹山河。
萬毒老君面色大變,真氣提處,朝後疾退,但這剎那,藍色光團已無聲無息
地爆裂而開,當中人影兩袖一揮,兩條纏繞著道道電芒的氣龍厲嘯噬出。
衹聞一聲大吼,萬毒老君胸口衣袍盡碎,一條氣龍已有半截消失在他的胸膛
之前,另一條氣龍則如影隨形地追到了萬毒老君的頭部,其上纏繞的閃電猙獰地
映亮了他那驚駭萬分的面容。
數丈外的午十倏地十指狂掄,但聽「錚」地一聲裂響,冰琴之上銀光閃躍,
卻是繃斷了兩根琴弦,幾于同時,就要噬著萬毒老君面門的氣龍突然片片破裂,
眨眼瓦解。
一條人影突從魘鳶車縱出,裳帶飄飄地飛向衣袍破碎的易尋煙。
易尋煙嘴角溢血,心明自己已近油盡燈枯,但猶不肯放棄,仍繼拼力催鼓,
將所剩不多的真氣全部注入給雷電炸得衹剩半截的兩衹斷袖。
就于這瞬,八頭魘鳶突然展翅齊鳴,聲音異樣地嘶啞凄厲。
灌叢後的小玄頓感頭暈心悸,視線也驟然一花,待定神時,已見易尋煙僵直
身子,目光呆滯,彷佛突然間變成了石雕泥塑,忽然一縷鮮血自發端流下,進而
滾滾奔淌,染紅了半邊臉面。
在他身前叁步之處,一個絕色婦人正由優美無比的蹲跪之姿緩緩立起,交叉
胸前的雙臂猶未放下。
這姿勢甚為眼熟,小玄心頭猛地一跳,立時想起了綺姬來,忙再細看,衹見
那婦人盤發綰髻,鬢側斜插一根孔雀石髓打的蝎尾碧簪,上著一領玉色芙蓉羅,
內襯淡墨紗子,其上繡的赫是五毒圖案,下邊長裙拖地,也是玉色大白,唯下襬
繪著幾筆綠水波紋,前後裙門浮幾瓣芙蓉花碎,胸聳如峰,腰肢卻衹盈盈一握,
膚白似乳,頰上卻是艷若桃花。兩丸點漆星眸更是勾魂,顧盼間水波流轉情致自
生,與綺姬果真有幾分神似,但又多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看上去竟比綺
姬更妖更媚。
小玄張大嘴巴,他並非沒有見過絕色,可這一刻,眼睛竟然有如鐵遇磁石般
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就連魂魄也似給什麽無形物事牢牢地勾住了。
易尋煙倏地雙膝一軟,竟然跪了下去,繼又朝前栽倒,僕伏在地。
「她……她是誰?怎麽如此了得?」小玄瞠目結舌。
「魔奼女,魘鳶車。這妖婦定是七邪界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姬碧憐憐. 」李
夢棠花容蒼白地繼道:「七邪界最可怕的魔頭之一。」
作者:
妖皇
時間:
2010-1-20 17:03
第六回風暴前夕
「老東西,如果不是午大司祭在此,妳可就鬧笑話了。」碧憐憐輕哼,她衹
隨隨便便地立著,便自婀娜生姿風情萬千。
「這厮竟然冒此大險,引天雷之力來與老夫拼命!」萬毒老君甚是狼狽,恨
恨地盯著趴伏地上的易尋煙。
「命都快沒了,還會怕冒險麽?」碧憐憐輕啟朱唇道:「我倒是佩服他借用
天雷之力的功夫,竟然運用得如此嫻熟巧妙,不但會引,還能與本門功法結合得
天衣無縫,怕是平日裏專門攻研過的。」
灌叢後的小玄與李夢棠聽得心頭一凜,皆自暗訝。
「當真不要命了!玄門自命正道,卻也修習這等旁門左道的惡法!」萬毒老
君哼道。
小玄悄忖:「聽師父說,雷力種類有萬千之數,便是雷府諸神乃至太乙大羅
亦無法盡數掌握,阿蘿也說過,真正的修為高深之士皆忌動輒使用雷法,況且借
用天雷之力,師伯他竟會冒此大險去修練?」
「這厮我要了。」碧憐憐道。
萬毒老君猥瑣笑道:「盡管拿去,他損綺綺的真元,這下連本帶利取回來。」
「綺綺?」小玄心中驚疑:「五姐姐就叫綺綺,小魔君說她是界中首座大司
祭之女,而這婦人便是七邪界的大司祭,也姓碧,難道她是五姐姐的……」
「師伯……」李夢棠低低悲喚,目中淚水盈盈。
小玄瞧了瞧她,悄嘆一聲,毅然從灌叢中立起。
「妳做什麽?」李夢棠吃了一驚,急忙拉他蹲下。
「我去看看能不能搶走六……搶走妳師伯。」小玄道。
李夢棠滿懷感激,道:「妳一個人打不過他們的。」
「那也未必!」小玄道,心中雖無把握,但此刻戰慾如熾,竟無絲毫畏懼。
「不成的。」李夢棠搖頭:「這叁大魔頭厲害無比,絕非之前那些邪穢可比,
妳萬萬不可出去,否則不但救不了人,還會白白將性命搭上。」
「那妳……」小玄望她。
「眼下也衹有等我回去報與教中尊長,日後再來救人。」李夢棠緊咬櫻唇,
幾慾咬出血來,凝視著他道:「謝謝妳啦。」
小玄也怔怔瞧她,心頭怦怦跳動:「她還從沒這樣看過我哩……」
「還有。」碧憐憐忽指著丈逾處的巨大藍色光球,道:「這幾個我也要了。」
「這幾個?」萬毒老君面上頓露難色:「這幾個大司祭也要?聽聞眼下還沒
著捉著玄狐,老夫要拿她們回去拷問。」
「還是由我來拷問好了。」碧憐憐笑吟吟道:「若是給申大長老拿去,萬一
憐香惜玉起來,那便問不出東西啦。」
「他們說的是誰?」小玄與李夢棠聽得雲裏霧裏,心皆驚疑不定。
萬毒老君老臉微微一紅,沉吟道:「這個……」
「倘再婆婆媽媽,以後再也別上勾魂嶺。」碧憐憐突沉下臉。
萬毒老君竟似畏極,立刻笑道:「好好好,碧大司祭既然這麽想要,老頭子
豈敢再爭,拿去拿去,通通拿去!」
碧憐憐面色稍緩,道:「妳也莫要心疼,我近來新修一法,亟需有一定根基
的鼎器煉做魔奼女,這幾個仙家門人修為不差,而且元陰定然純凈,正合我用。」
「哦?」萬毒老君應,倏地面色一凜:「莫非妳在煉那……」
碧憐憐美目灼灼地瞪著他,眼角飛快地掠了旁邊的午十一眼。
午十正怔怔望著懸浮身前的琴,似乎還在為先前斷掉的兩根琴弦心疼。
萬毒老君立時閉口,神情卻煞是古怪。
「所以啊大長老莫要心疼,待我把這幾衹仙家鼎器淬煉成魔奼女,日後定請
長老到勾魂宮來受用。」碧憐憐笑道,這一展顏,登時妖嬈絕倫百媚橫生。
小玄遠遠望著,竟然一陣神魂顛倒。
萬毒老君哈哈一笑,掩不住喜色道:「煉做魔奼女更好!煉做魔奼女更好!
大司祭切莫忘了今日之言啊。」
碧憐憐轉首望晌午十,笑吟吟嬌聲道:「午大哥,妳怎麽說?可不可以把這
幾個……」
誰知她話沒說完,午十已抱琴于懷,轉身便走。
他銀發覆面,看不見表情,衹是四處的枯木及遍地的敗葉令他遠去的背影顯
得有種說不出的蕭瑟落莫。
直至他的身影在林木間消失,萬毒老君這才再次開口,穢笑道:「那木頭早
已心如枯槁,又怎會對這幾個娘們感興趣,妳問他做甚麽?」
「廢放少說,還不快把妳的臟東西收了。」碧憐憐掠了一眼巨大光團。
萬毒老君遂運魔功,兩條大袖齊朝藍色光團揮去,登見光團散飛出道道艷藍
光。如抽絲剝繭給吸入他的袖口之中。
巨大的藍色光團迅速分解,轉眼間便消失過半,忽然從中跌滾出幾個人來,
個個眼睛緊閉,膚呈艷藍,赫是崔采婷、雪涵、程水若、夏小婉與摘霞。
小玄同李夢棠大驚失色,險些便從灌叢後跳起來。
碧憐憐從懷內取出一方帕子,口中唸唸有詞,倏地朝空丟出,那帕子飛上空
中,竟然迅速變大,眨眼已有丈逾見方大小,上邊繡著諸天星宿及許多繁異符紋,
不時有絲絲細弱的綠芒游離而出。
「等等!」萬毒老君叫道:「待我把毒收凈,莫把的妳寶貝蝕穿了!」
碧憐憐微微一笑,道:「放心,剩下的這點毒壞不了我的星羅帕。」蘭指掐
訣,空中巨帕忽地綠光大放,罩住了地上的易尋煙與崔采婷眾師徒,緊接綠光驟
亮,連同地面數人一齊不見,顯然皆給攝入帕中。
「不把毒去盡,她們全都會死的!」萬毒老君又道。
「我自有辦法。」碧憐憐自信滿滿道,抬手朝空一招,帕子便飛了下來,回
到她手上之時,已經復歸原先大小。
「我的蝕魄神光又有進境,非前能比,妳可莫要逞能。」萬毒老君瞪著她道。
碧憐憐將帕收回懷內,道:「妳就放心好啦,其實啊人家正要借用妳的蝕魄
神光之毒,去把她們煉成一種新的魔剎女。」
萬毒老君目瞪口呆,小玄與李夢棠更是又驚又怒。
碧憐憐咯咯一笑,嬌聲道:「今兒多謝大長老啦。」話音未落,人已離地而
起,裳帶飄飄地飛向懸浮于空的魘鳶車。
小玄猛又立起。
「不行!這妖婦精通媚惑之術,更有一根鬼神皆懼的魔尾,就連專誅邪魔的
天道閣閣主誅魔大帥也忌她叁分,千萬硬拼不得!」李夢棠急忙捉住他的褲腳。
「我不硬拼。」小玄道,掙脫褲腳,颼地縱起,消失在頂上的茂密樹冠中。
李夢棠跺了下足,突爾疑竇又生:「為何這人見我師門中人遭難,竟然比我
還著急?」
這時碧憐憐已回到車上,李夢棠心中焦急,再也無暇細想,忽然掐訣頌唸,
旋見一抹青氣自下升起,灌叢間已不見了人影,俄而,不遠處地一棵大樹前猛地
竄起一條青藤,有如活物般沿著樹幹飛速地攀行而上……
小玄在樹冠叢中疾穿飛奔,借著茂密枝葉的掩護奔向魘鳶車,他一邊摘去七
邪覆,一邊急速地頌唸著某種冗長禁咒,就在躍出樹冠地剎那,整個人倏地模糊
起來,待落到魘鳶車的車廂頂上之時,已經變成了一衹小小的褐毛鬆鼠。
這一躍輕得幾無聲響,八頭魘鳶的拍翅之聲完全掩蓋住了這細小的動靜,可
是正要進入廂中的碧憐憐卻突然抬頭,輕輕地咦了一聲。
小玄心中一驚,正不知是留抑逃,已見碧憐憐朝這邊揮了下袖,猛覺一股柔
和力道卷至,立時不由自主地向她飛去,眨眼便落到了她的手上。
「好可愛的小東西,怎麽跑我車上來了?」碧憐憐笑道,把鬆鼠抱在高聳如
峰的胸前,用手輕撫。
小玄先前離得甚遠,便已難以自持,此刻在她懷裏,衹覺又暖又軟,鼻間滿
是甜膩香氣,再給她柔荑一撫,不禁筋麻骨軟渾身發燒。
「既然是自個來的,說明妳我有緣,那便隨我走吧。」碧憐憐道,聲音中似
有說不盡的疼惜。
小玄一陣迷糊,幾乎忘了自己為何而來。
這時,車已升上了高空,八頭魘鳶齊展巨翅朝某個方向飛去。車上的風大了
起來,碧憐憐轉身,廂門旁兩名魔剎女掀起簾幕,她抱著小玄幻成的鬆鼠走了進
去。
小玄昏昏沉沉,不覺眼皮發澀,舒服得幾慾睡去。
碧憐憐朝前行去,居然走了片刻還沒停下。
小玄心覺奇怪,他睜開眼睛,誰知視線卻給壓在頂上的兩衹聳碩肥乳遮去大
半,悄付道:「好厲害!妖婦此處就是與阿蘿相比也不遑多讓哩……」當下偷偷
地把腦袋從乳縫中間鑽拱出去,一望之下不禁呆住,原來所在之處乃是一個極大
的像是廳堂的華麗地方,四周還有數扇垂著簾幕的門洞,婢侍模樣的俏麗少女穿
行其間。
碧憐憐又轉了幾轉,穿過數間較小的房屋,走入一條長長廊道。
小玄東張西望,心中暗記經過之處的走法,忽聽碧憐憐咯咯一笑:「小家伙,
妳亂拱什麽?把人弄癢癢的。」說著一手按下,把他的腦瓜塞回乳下去了。
這回擋得更加嚴實,小玄半點瞧不見外邊情形,不由暗暗著急,氣悶了好會
兒,突然周身一輕,整個被拋了出去,落在一處軟綿綿的地方。
他定睛一瞧,原來是給丟到張鋪著絲緞的牙床之上,床上堆著香枕錦被,四
下懸著軟煙紗帳。再望遠處,卻是個叁丈長方的屋子,到處是錦緞繡帷,屋的四
角又置有奇巧的獸形香爐,當中不知燃著什麽東西,熏得滿屋甜絲絲香馥馥,令
人神飄魄醉。墻壁上赫然繪滿了綿延不絕的魔鬼妖姬交歡圖,姿勢千奇百怪,表
情或銷魂或快活或痛苦,皆俱栩栩如生呼之慾出。
小玄瞧得面紅心跳,視線停留在距床丈許處衣櫥前的碧憐憐身上,一名侍女
正在服侍她更衣卸妝。
那侍女衣飾與先前瞧見的幾個魔剎女略有不同,頸上的鏈子赫是由一顆顆不
知什麽材料雕琢成的小骷髏頭串成,腰肢極細,臍眼嵌著衹碧綠玉蝎,左眼眼角
下邊有顆黛色痣兒,年衹十叁、四的光景,模樣卻極是妖媚。
碧憐憐拔簪摘珠,放入侍女托著的妝匣,散去頭頂的飛仙髻,接著脫下外邊
的玉色芙蓉羅,露出一身白晃晃的肌膚,泛著乳似的暈潤光澤,在那條觸目心跳
的繡著五毒圖案的淡墨紗的籠襯下,愈加勾人魂魄。
「不單身材,就連肌膚也與阿蘿十分相似哩……」小玄胡思亂想,殊不知,
這種呈乳質的肌膚正是雙修采補一類功夫修練至爐火純青的共有特征。
侍女正要將脫下的玉色芙蓉羅放入衣櫥之中,碧憐憐忽道:「小鉤子,妳把
星羅帕取出來,放入銷魂匣裏收好,裏邊捉了人,回宮後我要用的。」
那叫小鉤子的侍女應了,探手入衣將星羅帕取出,從旁邊梳妝臺上拿起一衹
似是玉質雕刻花紋的墨色匣子,頌唸禁制打開,將星羅帕放了進去,然後合上匣
蓋放回梳妝臺,又跪下去服侍主子脫裙子。
小玄眼睛死死地盯著放在梳妝臺上的匣子,心中一陣劇跳:「我若這時突然
出手,不知能不能放倒這兩個婆娘……」
碧憐憐褪下了下邊的水波碎芙蓉裙,僅餘一條薄如冰綃的水藕色紗褲,赤著
足婷婷裊裊地朝牙床走來。
小玄趕緊收回視線,把頭低下。
碧憐憐跪到床上,俯下身子把鬆鼠抱了起來,笑道:「妳低頭做什麽喲,難
不成妳這小家伙也會害羞?」
小玄不知如何是好,唯有繼續垂頭。
碧憐憐笑吟吟地端詳著手上的小鬆鼠,突把它拎離身處吊著,搔首弄姿地妖
嬈道:「小東西,妳瞧瞧人家美不美?身子迷不迷人?」
小玄一陣驚慌,心裏暗罵:「妳這騷婆娘,對一衹小動物發什麽姣啊?」
不過罵歸罵,此際的他周身血沸,連呼出的氣息都是燙的。
碧憐憐拎著他在空中悠悠地晃了一晃,又道:「小東西,妳肚子餓不餓,想
不想吃奶奶啊?」
小玄一愣,竟見婦人粉肩一縮,滑下了半邊紗子,露出裏邊的銀紋牡丹抹胸,
接著用手朝下輕輕一拉,一衹無比肥美的巨乳登時跑了出來,彷佛有什麽無形之
物支撐,竟然彈彈顫顫地憑空挺翹著,悠晃半天還沒停住,蕩漾出一波波撩人白
浪,簡直嫩到了極點。
小玄目瞪口呆,一陣口幹舌燥。
碧憐憐嘻嘻一笑,道:「看樣子是想吃哩,好吧,奴家就喂妳一下。」說著
用手把住一邊有如胭脂凝就的潤嫩奶頭,粉肩一斜酥胸一送,朝拎著的小鬆鼠湊
去。
小玄百脈賁張,不覺張大了嘴巴。
可惱的是,這時忽從外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啟稟娘娘,怒天將軍求見,
此時正在外廳等候。」
「怒天大將軍?」小玄已屢聞其名,不禁心頭一凜。
碧憐憐笑容一凝,把手裏的鬆鼠丟在床上,道:「叫他進來。」
屋外之人應聲去了。
碧憐憐似乎若有所思,用指將勒在乳下的抹胸慢慢勾起,再把滑脫一邊的淡
墨紗子拉好,從床上下來,走到大床旁側一張鋪著不知是什麽動物皮毛的椅子上
坐下。
小玄鬆了口氣,心底卻抑不住隱隱有些失望。
沒過多久,便見簾子一掀,有個巨大的影子從門洞貓身鑽入。
小玄望去,衹見來者是個中年模樣的男子,竟有七、八尺高,闊面無須,粗
濃的眉下一雙眼睛厲芒閃閃,與緊鎖的眉頭、緊閉的嘴唇構成一副懾人的威嚴之
相。
他肩披大袍,內著甲冑,裸露的手臂肌內虯結,十指骨骼粗大異常,渾身上
下似乎蓄滿了令人生畏的力量。
碧憐憐雍容地端坐椅上,肘放扶手,面無表情乜眼瞧他。
小玄心中泛涼:「怎麽這般倒楣,緊要關頭突又冒出來一個如此扎手的魔頭
來?硬來怕是不成了……」
「大司祭安好?」怒天大將軍鞠身作揖,舉手捉足皆呈龍虎之相。
碧憐憐卻道:「大戰在即,將軍跑奴家這來做什麽?」
怒天大將軍哈哈一笑,道:「難得與大司祭同行,本帥自然要趕過來伺候啦。」
「別在我跟前油嘴滑舌。」碧憐憐瞪了他一眼,道:「今次之戰非同小可,
妳準備的怎樣了?」
「一切順利,巨竹谷已是砧板上的肉,就等我們一刀切下去了。」怒天大將
軍應,大手一揮道:「總攻時間,定在明晨寅初。」
小玄大吃一驚:「他們要攻打巨竹谷?」
「巨竹谷的防御能力諸界閑名,妳可莫要大意。」碧憐憐冷冷道。
「大司祭放心,今次攻打巨竹谷,我共調集了叁千邪尸,兩萬邪甲,還有一
百二十艘衝霄飛舟,一十叁架轟天霹靂,再加上各部好手強將,拿下巨竹谷實是
十拿九穩綽綽有餘。」怒天大將軍自信滿滿道。
小玄衹聽得心驚脈跳:「七邪界這麽快就大舉反攻了,不知婀妍有沒有提防
……啊!死了死了!她說過明早就要離開巨竹谷去雲州援助奉天侯,那定是沒有
防備的了!」
「聽聞此次奪去巨竹谷的是妖聖的得意徒兒?」碧憐憐道。
怒天大將軍應道:「沒錯,那妖女叫婀妍,乃原據巨竹谷的靈竹族族長之女,
自幼便拜入凌霄士門下,據傳聰慧過人狡黠異常,已盡得凌霄士真傳。她依仗其
師之威建無盡宮,霸占著虛照境,但凡入境修煉、采集者皆須由其允許方可,這
些年收刮極豐羽翼漸成,近來還得到大妖界王國的許多資助,實力已非尋常妖族
可比。」
「萬劫真君自建立了妖界唯一的王國以來,一直網羅各界人才,近年又大力
發展軍力及或明或暗的資助八方,可謂居心叵測啊。」碧憐憐沉吟道。
怒天大將軍點頭道:「這厮野心定然不小。本帥懷疑,那小妖女今次之所以
敢動巨竹谷,恐怕就是那家伙在背後撐腰。」
「元老會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碧憐憐黛眉微凝道:「自魔君歿于玄狐之手
及天界兩度進犯後,吾界元氣已是大傷,眼下最是不宜大動幹戈之時。」
怒天大將軍道:「但巨竹谷雖小,卻是諸界覬覦之地。巨竹谷的資源、機關
及工藝對我們有莫大的幫助,寶瓶竹是打造衝霄飛舟、轟天霹靂必不可少的材料,
這兩大攻城拔寨的利器也是因為巨竹谷的無雙工藝才威力倍增的。」
「妳說……」碧憐憐閉眼道:「如果妖界想要擴張,會挑何方何界最先動手?」
「這個無甚疑問,多半便是吾界了。不過大司祭放心,今次便是萬劫真君親
臨,本帥也決絕不懼!」怒天大將軍傲然道。
小玄心道:「巨竹谷原本就是屬于靈竹族族人的,婀妍分明是為了奪回家園,
這兩個魔頭想得有點多了……」
「若是萬劫真君親臨,妳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碧憐憐嘆道。
「那厮真有那麽了得?」怒天大將軍道。
碧憐憐瞇起眼瞧了瞧他,道:「綺綺這些年為少主找藥,去過的地方不少,
期間順道收集了許多資料,種種跡象表明,妖界的實力正急劇膨脹,而且萬劫真
君修為的深淺至今無人知曉,從幾處零星資料判斷,怕是不在小妖後之下。」
怒天大將軍聽得眉頭大皺,道:「聽聞前陣子妖界為了爭奪先天太玄,不借
大舉出動與天界及西方對峙,雙方劍拔弩張大有開戰之勢,其後小妖後又不知因
為何事與地界仙祖之一的玄教教主重元子出手爭鬥,落得個兩敗俱傷,妖界眼下
怕是自顧不暇。」
小玄聽得雲裏霧中,心中大奇:「妖界為了先天太玄與天界及西方對峙?我
怎半點不知……還有教尊怎麽跟小妖後打起來了?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啊!」
「盼是如此了。」碧憐憐道:一我又聽人傳,除了水火難侵堅不可摧,巨竹
堡還有一種匪夷所思的能力,說是整座堡壘如同活物般有自愈之能,倘若此傳非
虛,那就棘手之至了。」
「這個確非虛傳。」怒天大將軍微笑道:「本帥已經證實了。」
碧憐憐哦了一聲,見他似乎話中有話,是以閉嘴往下聽。
「千臂老兒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巨竹堡失陷那夜逃了出來,卜長老命他到
本帥這裏聽命。」怒天大將軍頓了下,從容道:「他已把巨竹堡的地形、布防及
所有秘密告訴了我,原來巨竹堡所俱的自生自愈能力完全來自太碧的陰脈。」
「太碧的陰脈?太碧還有陰脈?」碧憐憐微詫。
「太碧的陰脈就隱藏在巨竹堡的中心地底,靈竹族人從它身上得到了莫大的
好處,巨竹堡最初就是因其而建,歷經千百年,方從開始的零散建築逐漸發展到
如今的宏巨規模。」怒天大將軍道。
碧憐憐黛眉一挑,道:「太碧有陰脈,千臂老兒怎麽沒報與元老會?」
「想必是暗存私心了,不過那厮今已形神俱滅,追究不得了。」怒天大將軍
道。
「如此說來……」碧憐憐瞇眼道:「衹要破壞掉那所謂的太碧陰脈,便能廢
除巨竹堡的自愈能力?」
「正是如此。」怒天大將軍點頭:「因此我決定于明日開戰後,命千臂老兒
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帶路,派遣一支精銳趁亂突入巨竹堡的中心,將那太碧陰脈暫
時封閉或幹脆徹底破壞。」
「他們也知道了巨竹堡的罩門了……」小玄冷汗直冒。
「可是巨竹堡內必然守衛嚴密機關重重,妳有把握成功?」碧憐憐盯著他道。
「沒有。」怒天大將軍微笑,意味深長地望著她。
碧憐憐面上掠過一絲疑色,忽地省醒道:「妳在打我的主意?」
怒天大將軍嘿嘿地笑了起來,道:「我組織了一隊精銳,全是以一敵百的好
手,但此策事關重大,不容半點閃失,因此,衹有請碧大司祭您出馬,才能確保
萬無一失去。」
「我說呢,將軍為何突然大駕光臨!」碧憐憐玉容一冷,提聲道:「卜長老
要我助妳沒錯,可是沒叫我做妳的先鋒官,更沒叫我深入敵後以身涉險!」
「大司祭莫惱,此策但成,巨竹堡唾手可得。」怒天大將軍接道:「這次元
老會命令我挂帥攻打巨竹谷,事成之後,巨竹谷便肯定由我接管,這對妳我皆有
莫大的好處。」
「這對大將妳確有莫大的好處,于我卻有何幹?」碧憐憐輕哼道。
「這幹係可就大嘍。」怒天大將軍微微一笑:「界中誰都知曉,大司祭您與
千臂老兒可謂水火不容,如今給他霸住的巨竹谷即將易主,而本帥又是從來就站
在大司祭這一邊的,拿下巨竹谷會沒有好處麽?」
碧憐憐凝視著他,忽笑:「妳從來就站我這邊?」
怒天大將軍湊前一步,笑嘻嘻道:「難道不是?」
碧憐憐驟又繃起了臉:「別跟我嬉皮笑臉,大將軍的心思我可是到現在都瞧
不明白呢……依我瞧啊,妳倒是站我對面多一些。」
「此話怎講?」怒天大將軍兩手一攤,作委屈狀道:「這可就冤啦。」
「冤麽?」碧憐憐輕哼道:「上次綺綺跟黛小媚爭任巡察使,大將軍支持的
可是那衹狐狸精哩。」
「這個……」怒天大將軍吞吞吐吐。
「還有,前年那狐狸精回娘家時,聽聞大將軍鞍前馬後的伺候,可謂費盡心
力,叫奴家心裏邊都在猜疑——」碧憐憐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大將軍是不是
從她那兒得到了什麽甜頭哩。」
「這是哪跟哪的事啊!」怒天大將軍叫了起來,怒氣衝衝道:「越說就越冤
了,上次護送那小賤人回去,還不是因為少主親下的命令麽?說什麽要害她的人
很多,否則以吾堂堂七邪軍大元帥的身分又豈會去幹那窩囊事?」
碧憐憐面無表情地端詳著他,似在琢磨著什麽。
怒天大將軍瞥了旁立的小鉤子一眼,忽肅容道:「好吧!趁今兒本帥就在大
司祭面前表明心跡,衹一句。」
碧憐憐眉梢微微一揚,等著他說下去。
怒天大將軍停了須臾方道:「少主傷病甚久,雖然吾界上下盡心盡力,但仍
始終不見什麽起色,近又為白眉玄鼠的破真玄珠所傷,可謂風中殘燭隨時將熄…
…」
碧憐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怒天大將軍把聲音壓至極低:「少主之後,二妃當中,本帥支持的一定是綺
綺。」
碧憐憐眼睛一亮,驀爾笑靨如花,她容顏至媚至麗,登時艷光四射滿室生輝。
不僅床上的鬆鼠小玄看呆了,就連怒天大將軍亦目不轉睛,喉節上下滾動,
似在悄吞口水。
碧憐憐咬住了笑,嬌滴滴地哼道:「莫不是大將軍在哄奴家歡喜吧?」
「既然大司祭不肯相信……」怒天大將軍居然立刻立誓:「皇天後土,吾界
諸尊,若我怒天大將軍適才之言有半點虛假,便教我神形俱滅萬世不入輪回!」
「好啦好啦,人家信妳便是。」碧憐憐笑道。
「其實卜長老與申長老早已稍略提點過本帥了,個中厲害大勢所驅,本帥豈
會不知。」怒天大將軍低聲道。
「大將軍果然是個明白人。」碧憐憐往後一靠,嬌聲道:「好吧,奴家明兒
就為將軍冒回險好啦,不過我不要妳的人手,衹消帶我自個的人便成。」
「行!衹要大司祭肯出手,巨竹堡便是那囊中之物。」怒天大將軍喜道。
「妳回去吧,準備得仔細點,別等明兒出什麽漏子誤了大事。」碧憐憐道。
怒天大將軍盯著她,卻仍立著不動。
「還有事?」碧憐憐抬眼望他。
怒天大將軍又瞧瞧旁邊的小鉤子,道:「還有一樁極重要之事。」
「妳衹管說,小鉤子如我影子,不礙事的。」碧憐憐道。
怒天大將軍倏地跪下,猛然撲到她的跟前,兩衹大手將婦人瑩白圓潤的雙足
捧抱在胸前,俯下頭胡吻亂啃起來。
碧憐憐吃癢縮腳,誰知卻給緊緊拿住,咯咯嬌笑道:「妳這是做什麽?」
「怒天心裏邊深慕大司祭許久,日夜渴思,今日還望大司祭垂賜一回。」怒
天大將軍涎著臉道,他原先威風凜凜,此刻卻突然變成了向主人乞憐討歡的貓兒
一般。
「不行,妳放手!」碧憐憐搖首掙拒。
怒天大將軍卻如熊撲般騰身暴起,不由分說地把她壓在椅子裏。
「妳聽我說啊。」碧憐憐嬌嚷,用手推他。
「妳說妳說!」怒天大將軍道,兩手卻盡在婦人身上亂摸亂掏,喘息越來越
粗濁。
碧憐憐媚眼如絲道:「告訴妳,想必妳也知曉,本司祭可是識得采補之術的,
若再硬要,當心人家惱起來把妳精元吸光光哦。」
第七回勾魂奪魄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為大員祭奉圍我的全部精華,便是做了大司祭的裙下
之鬼亦心甘情願!」怒天大將軍粗喘如牛,脖子猛地一伸就朝婦人吻去。
碧憐憐把臉一偏,避開了去,笑嘻嘻道:「可明兒妳還要指揮千軍萬馬呢!」
怒天大將軍沒親著她,便一嘴啃在她的玉頸之上,舌沫齊出狠吸強吮,嘴裏
含糊道:「衹要大司祭垂賜恩澤,本帥明日定然所向披靡。」
「不行!起來!」碧憐憐忽叱,笑容盡收。
怒天大將軍心中一凜,但此際慾火焚身,便仍橫著膽子把手竄上婦人的胸脯,
扣住一邊肥乳發狠揉捏。
「滾!」碧憐憐倏地揚手,不知使了什麽秘法,怒天大將軍的魁梧巨軀竟然
彈似地朝後跌去,四腳朝天地仰翻在地。
屋中一時靜了下來,唯餘碧憐憐的細細喘息聲。
怒天大將軍狼狽爬起,滿面羞愧。
「明日之戰何等緊要,豈可形同兒戲!」碧憐憐怒叱。
怒天大將軍垂頭喪氣。
「妖界自萬劫真君執掌兵權之後,對諸界行事極為強硬,我們今次大舉進攻
巨竹谷,無異等同與妖界正面開戰,明日速勝尚可,倘若久攻不下甚至兵敗,後
果不堪設想。」碧憐憐厲斥。
怒天大將軍惶恐于表。
床上的鬆鼠小玄則是目瞪口呆,心中枰怦直跳:「這妖婦訓人時的嬌俏模樣,
倒與阿蘿有幾分相似哩……」
「此仗事關重大,因此元老會才會命妳親自挂帥,妳又怎可輕慢大意!」碧
憐憐繼斥。
怒天大將軍頭垂更低,半句不敢言語。
碧憐憐沉默片刻,面色漸漸緩和,道:「大將軍還不回去?」
怒天大將軍深鞠一揖,逃似離開。
他才出門口,忽聽背後喚道:「等下。」卻是碧憐憐的聲音。
怒天大將軍趕忙轉身,茫然地望著追出來的婦人。
碧憐憐瞧了瞧他,蓮步移前低聲道:「適才人家心急了點,話說得重了。」
怒天大將軍忙道:「哪裏哪裏,大司祭顧及大局,訓斥的極是。」
碧憐憐嫣然一笑,眼波流轉道:「妳明白就好,其實啊……人家心裏邊也是
十分傾仰大將軍的。」
「真……的?」怒天大將軍眼睛發亮。
「奴家像是個會說謊的人麽?」碧憐憐薄嗔。
「不像!」怒天大將軍忙道。
碧憐憐道:「妳好好打,等拿下了巨竹谷,奴家便在巨竹堡中為將軍設宴慶
賀。」
怒天大將軍大喜。
「到時啊……大將軍想要怎樣喜歡怎樣……奴家全都聽將軍的……」碧憐憐
細聲道,靨上的長駐紅暈益發迷人。
怒天大將軍心中一蕩,登又神魂顛倒。
「眼下就請大將軍回營,用心準備吧。」碧憐憐道。
「是!」怒天大將軍應,大步離去。
碧憐憐盯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漸漸勾起,現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娘娘修煉新法,不正亟需精元嗎,這厮乃界中屈指可數的強人之一,精元
必定極其渾厚,又是自個送上門來,娘娘怎麽不要?」小鉤子立在門口道。
「小鉤子,妳說……」碧憐憐雍容道:「唾手可得之物,有人會去珍惜麽?」
「哦。」小鉤子恍然,若有所思。
「而且,這厮如果真肯站我這邊,便是界中的一大助力,又豈可當做尋常肥
料使用。」碧憐憐抬眼,凝望著廂頂的紋飾道。
主僕兩人回到房中,碧憐憐走到大床前,瞧瞧周圍,輕咦了一聲:「那衹小
家伙呢?」
「在這。」小鉤子跑在梳妝臺前,一把拎起正在臺面上鼠頭鼠腦的鬆鼠小玄。
碧憐憐嘴角微微一勾,縮腿上床,道:「把那小家伙拿過來。」
小鉤子抱著鬆鼠走去。
小玄不禁飄然:「這丫頭的胸脯好軟,身上的氣味也是甜絲絲的……」
碧憐憐斜臥床上,接過鬆鼠,一手拎其頸後,一指點點它鼻子:「小家伙,
妳怎麽亂跑呢?」
小玄當然不能回答。
「看來妳的膽子還挺大的,啊,我想起來了。」碧憐憐道,說到這裏卻閉上
了嘴,衹拎著鬆鼠甩來晃去地瞧。
鬆鼠小玄給她瞧得心裏發毛,悄罵道:「妳這臭妖婆賣啥關子,怎麽不說了?」
碧憐憐終于再度開口:「人家想起來了,便是獅虎見了奴家的魘鳶也要逃得
無影無蹤,妳一衹小小鬆鼠,又怎敢跑到我車上來?」
立在床前的小鉤子道:「對呀!這個委實奇怪哩。」
小玄冷汗頓冒,心中暗叫不妙。
「模樣的確可愛,但妳到底是啥呢?」碧憐憐笑吟吟地盯著他道。
「不好,怕是要給這妖婆子戳穿了……」小玄心唸電轉,不禁惡從膽邊生。
小鉤子探手入袖,也笑道:「娘娘,我捉這小東西去丹爐裏燒一燒煉一煉,
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不必了,這小家伙的眼睛賊忒忒的,叫人心裏邊忽然討厭了。」碧憐憐倏
地叉起兩指,用尖利如刀的指甲朝鬆鼠的眼睛戳去。
小玄大驚,猛地將軀一擰,從她手裏掙脫出來,同時現歸原身疾提真氣,正
要甩出纏繞臂上的八爪炎龍鞭,誰知頭頂突爾一震,不單天靈處的泥丸給封,就
連下丹田也閉住,靈力真氣全失,手腳登時慢了下來,這時肩頸劇痛,卻是給人
用爪扣住,兩膝一軟,已給壓跪下去。
他轉不了頭去瞧扣住自己的是誰,衹聽小鉤子在後邊笑道:「原來是個後生
仔哩!」
「這小妖女竟是高手!」小玄心中震驚,殊不知封閉住他靈力及真氣的其實
是一道貼附在他天靈處的秘符,此時他身上衹餘尋常力氣,自然不是任何修煉者
的對手。
碧憐憐眼睛一亮,盯著他道:「說,妳是誰?」
小玄心有不甘地奮力掙扎,心中想到了匿于影中的魅影,可惜此時點滴靈力
提取不到,無法頌唸出有效的召喚禁咒。
「這小子的力氣還不小哩。」小鉤子笑道,真氣貫指,發力一掐。
小玄頓時癱軟,肩頸處的痛楚直鑽心扉,他死命強忍,才沒哼叫出來。
「骨頭挺硬的麽,搜搜他身上有什麽。」碧憐憐道。
小鉤子便騰出一衹手來搜小玄的身,很快便從他臂上扯下炎龍鞭來,瞧了瞧
道:「好像是件寶物。」
碧憐憐慵懶地斜臥床上,眼睛衹盯在小玄的臉上。
小鉤子又從他腰後扯下如意囊來,道:「這法囊似乎也很不錯。」接著探手
入衣,摸到了小玄腰間的焰浣羅,發出咦的一聲。
「嗯?」碧憐憐問。
「這小子腰裏的巾子好古怪……啊!好像在吸我的靈力哩。」小鉤子用力扯
了幾下,但焰浣羅仍緊緊地纏裹在小玄的腰上。
「這是啥?怎樣把它解下來?」小鉤子問。
小玄緊閉著嘴。
「討打!」小鉤子怒叱,扳過小玄身子,揚起手兒就要抽他耳光,誰知目光
落在他的臉上,忽爾呆了一呆。
小玄怒目相視,鯁直著頸。
「娘娘,這小子還挺俊俏的哩。」小鉤子叫,高舉的手慢慢地放了下來,突
地蹲下身,用手在小玄的襠處掏了一下。
小玄更怒,滿臉漲赤。
「哈,這小子有根好大的家伙!」小鉤子歡叫,俏媚的臉上盡是興奮。
小玄吃她擺布,衹覺那要命的手兒又軟又刁,立時起了反應,襠中寶貝不爭
氣地勃翹而起。
「硬起來啦……又大了許多哩……嘖嘖嘖……硬得不得了哦……」小鉤子笑
嘻嘻道,手兒更是放肆。
小玄羞憤交加,心裏一時恨死了跟前的小妖精。
「啊,下邊的囊兒也鼓鼓飽飽的。」小鉤子水目勾勾地盯著他,不覺小舌溜
出,在自個水嫩的唇邊上舔了一下。
「拿過來。」碧憐憐道。
小鉤子立起,將小玄推到床前。
碧憐憐凝目瞧了瞧小玄的腹部,詫異道:「竟是妖界的秘技鳳翎回翔縛,識
得這手法的人可不多哩……」說著蘭指掐訣,輕輕地來回虛抹了數下,終見那條
焰浣羅鬆脫下來。
登時,一片柔和的白光映亮了婦人的臉龐,光影中斑駁著許多神秘不明的符
紋圖案。
碧憐憐嬌軀一震,滿面詫訝。
小鉤子見狀,忙轉到前邊來瞧,見男兒的臍眼裏含著個宛若明玉的不明物事,
上邊刻有銘文符菉似的細小花紋,光亮正是由其所發,奇怪道:「這是什麽?」
碧憐憐盯著小玄的腹部,半晌方道:「近來皆傳先天太玄已現世上,並附匿
于玄狐後人的腹間,難道……這就是那傳說中的先天太玄?」
夠子啊了一聲,立時抬頭去瞧小玄的臉,道:「敢情這小子便是玄狐的後人?」
碧憐憐也仰起臉,凝視著小玄道:「說,妳就是崔小玄嗎?」
小玄緊緊地閉著嘴巴,一臉不屈。
碧憐憐輕輕一笑,道:「要妳開口,實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兒。」
小鉤子把手探入小玄的衣襟,在他雄健的胸膛上緩緩撫過,指尖壓按著突浮
的血管,微喘道:「這小子好結實,而且氣脈勃發神采健旺,精元一定不錯。」
「人傳玄狐一脈乃玄陽之極,如果他真的是玄狐之後……」碧憐憐目中異彩
漣漣。
「玄陽之極?」小鉤子好奇問道:「娘娘,什麽叫做玄陽之極?」
碧憐憐不答,忽從床上跪起,直湊到小玄跟前,桃似嬌靨幾乎貼到了他的面
上。
小玄不知她要如何,瞪眼瞧著。
碧憐憐抬起一手,用指尖輕輕地滑過他的臉龐,笑道:「這樣緊張幹嘛,難
道奴家會吃人麽?」
「別碰我!」小玄忍不住怒叱,誰知目光觸著婦人的雙眸,忽感一陣眩暈,
急忙提神,定睛再瞧,赫見咫尺的漆眸深如潭淵,底下似有瞧不真切的迷煙譎霧,
衹覺萬分誘惑,竟想躍身而入,拋下一切去探尋個究竟。
「妳說……人家的眼睛好不好看……」碧憐憐緩緩道,聲音變得愈膩愈柔。
「好……好看……」小玄囈語回答,目光渙散。
碧憐憐挪身向前,抬手挽住他一邊臂膀,又問:「妳從哪裏來?」
「千翠山……逍遙峰……」小玄彷佛倦極般昏昏慾睡,可是眼皮卻偏偏合不
起來,目光如鐵遇磁石般給緊緊地吸附在婦人的雙瞳裏。
「妳叫什麽名字?」碧憐憐倚抱著他,一邊聳翹的碩乳貼在他的胸側。
「我叫崔小玄……」小玄竟然老老實實地回答,之前一入房中就嗅到的香甜
氣味此刻更加濃膩,亦不知是否婦人身上所發。
碧憐憐兩眼放光,小鉤子也面現喜色,然卻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主子施法。
來碧憐憐對小玄施放了一種勾魂邪法,名曰:「域魘引」。乃七絕界之頂尖
秘技,能以邪力通過目光、聲音及氣味迷惑並控制目標,便是神佛亦難以抗御,
小玄此時真氣靈力俱失,根本無法抵擋。
「妳為何溜到我車上來?」碧憐憐輕吐香舌,在他頸側緩緩舔掃,漸行漸上,
撩到耳垂便張啟朱唇,含住噙吮。
「我……我要救我師父和師姐……」小玄迷迷糊糊道,說到此處突爾一驚,
神智清醒了些許。
但這僅僅一瞬,碧憐憐立刻放開耳垂,把唇湊到他耳心道:「不是的,妳是
瞧見了人家才偷偷摸摸地跟來的。」
小玄旋又迷糊起來,驀地兩手抱頭,似在因為想不清楚什麽而痛苦。
碧憐憐暗催邪力,借著魔音送入他耳心:「妳偷偷跟來,是不是瞧人家美貌
啊?」
小玄揪緊頭發。
小鉤子趕忙用手壓按住貼附在他天靈上的秘符,另一手則左格右擋,不讓他
碰著那道封閉住靈力與真氣的秘符。
「妳幹嘛抓頭發呀,快來瞧瞧人家嘛,妳不就是為了我才跟來的麽?」碧憐
憐嬌滴滴道。
小玄鬆開抱頭的手,呆呆地望著她,衹覺眼前的婦人此刻格外誘人。
碧憐憐妖媚嬌笑,兩手一撐朝後退去,姿態撩人地斜倚枕上,粉肩輕縮,滑
下半邊紗子,露出大片白暈暈的肌膚,除了雙峰間誘人的深邃溝兒,半衹酥乳的
乳廓也隱約可見。
小玄眼睛發直,不由喉幹氣促。
這婦人有種驚心動魄的詭奇之美,不同于他見過的任何女人。別個的美或讓
人賞心悅目或讓人心生愛慕,而她的美卻如同她的聲音,竟會令人生出一種與之
交歡的渴盼。
這唸頭是如此的強烈、赤裸與邪惡,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
碧憐憐探手向下,捉住大腿處的水藕絲褲慢慢朝上拉去,一點一點地露出凝
乳似的美腿來,赤裸的白足還尖並著蔥趾,正在杏色的大花錦緞床單上驚心動魄
地蹂著擰著。
不消去摸,便已知曉那條腿兒是何等滑嫩,小玄猛地向前竄出,無奈肩頸給
小鉤子兩手緊緊扣住,衹有腦袋,脖子伸得老長,如同一衹給縛住的怒獸。
「放開他吧,我已完全控制住他了。」碧憐憐道。
小鉤子放手,小玄猛地搶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朝婦人撲去。
碧憐憐卻突然抬一腿,腳尖點在他的胸口上,笑嘻嘻道:「親它才許過來。」
小玄立時將她腳兒捧住,抱放到嘴邊親吻起來。
這衹腳兒出奇誘人,線條柔美骨肉均勻,白凈得不見丁點瑕疵,趾甲上塗著
淡淡的豆蔻丹紅,入手滑膩柔若無骨。
小玄又噙又吻,突將舌尖鑽入趾縫裏邊,魚嬉蓮根般舔舐穿梭,赫覺舌尖傳
來絲絲甜膩,不禁心迷神醉。
「好癢……」碧憐憐咯咯嬌笑,片刻後輕輕地喘息起來,雙肘支榻,模樣慵
弱之極。
小玄邊親吻邊望她,心裏迷得不知怎樣才好,驀爾張嘴,竟將蔥筍似的玉趾
一根根放入口中用力吮咂。
「唔……小壞蛋,妳吸得人家麻麻的……」婦人嬌喘著道。這時小鉤子也爬
上床來,笑嘻嘻地跪在一旁看著。
碧憐憐美目朦朧地受用了須臾,倏地嚶嚀一聲,把腳縮了回去,幾根趾兒已
是濕滑閃亮剔透如玉。
小玄急追過去,撲在她身子前,不顧一切地捉住了那衹逃離的誘人腳兒,興
奮之狀有如小孩奪回給人搶走的心愛玩具。
「喂喂,夠了沒有?這又不是妳的糖糖,妳搶它做什麽?」碧憐憐薄嗔。
「甜……甜的……」小玄竟迷迷糊糊地答,粗喘著抱著她的腳兒又吸又吮,
彷佛上了癮頭。
「人家全身都是甜的,妳想不想也吃一吃啊?」碧憐憐笑道,聲音愈加驚心
動魄的嬌膩。
「要……」小玄夢囈般道,便順著她的腿朝上吻去,果然到處都似塗抹了蜜
汁般絲絲甜膩,不禁神魂顛倒。
原來碧憐憐久修采補媚功,又長年服食奇丹秘藥,周身氣味及體液皆俱如糖
似蜜,中藏催情撩慾之功,莫說服食,便是遠遠嗅著,無論男女必會心猿意馬情
迷慾亂。
小玄越吻越上,婦人的絲褲十分寬軟,輕易便給推到腿根之處,露出大截雪
嫩嫩的美腿來。
碧憐憐微笑著地俯視著小玄,滿臉得意,彷佛在瞧一衹即將給誘入牢籠的老
鼠。
小玄舌舔手捋,漸漸接近婦人的大腿根處,忽然問鼻中嗅著從褲管內漏出的
一股奇香,與別處大不相同,除了甜膩,當中還混夾著某種濃烈的氣味,似腥非
腥,若膻非膻,閑之慾酥。
被這奇香一襲,小玄登時血脈沸騰通體如焚,抬頭望去,見婦人襠處隱約透
出幾線撩人的陰影,兩手猛地朝她腰際抓去,一把將她的水藕絲褲及內裏小衣扒
了下來。
婦人的下體頓露了出來,赫如羊脂白玉一般,高高墳起的雪阜光油油滑溜溜,
竟是衹寸草不生的白虎,底下秘處一覽無遺,兩瓣蜜色的肥厚美肉緊緊閉著,一
小條晶瑩剔透的細嫩粉肉從縫間擠出,泄露出絲許內裏的春光。
碧憐憐低呼,兩手便往花底捂去,誰知小玄早已搶先一步,雙手齊出,拇指
搭住兩瓣肥美肉唇猛然一剝,登見紅脂翻綻水光閃爍,一幅瑰麗綺景驚心動魄地
映入眼中。
「啊!」婦人嬌軀發軟。
小玄呼吸幾窒,迫不及待地湊首而上,埋面花溪……
碧憐憐輕輕一顫,慾捂秘處的手改放到男兒頭上,揪住了他的頭發。
小玄舌挑唇吮,赫于攪拌間又吸又咂,汲得滿口膻膩,殊不知這妖精的蚌汁
比那春丹媚藥還要厲害,最能催情動慾,不覺如痴如醉,越發難以自拔。
碧憐憐倏地蝦兒般弓下了身子,顫弱無力地哼吟道:「好厲害……好有勁的
舌頭……」
「人說狐性最淫,果然一點不假,這小子好色。」一旁的小鉤子笑嘻嘻道。
「噢!別太裏邊啊……」碧憐憐浪叫了起來,眼波似醉地喘息道:「對……
對就那兒……」
小玄突地長身而起,將婦人撲倒下去,手往自己腰裏一扯,扒下褲頭,接又
去分婦人的腿。
「妳做什麽?」碧憐憐咯咯嬌笑,絞緊兩腿掙扭不依。
此時她衣裳散亂,繡著五毒圖案的淡墨紗子襯著露出的白膩肌膚,有種觸目
心驚的神秘誘惑,加上那凝乳似的下體及兩條玉潤珠圓的美腿,更是說不出的銷
魂蝕骨。
小玄額頸處的血管一跳一跳似要爆裂開來,慾望從未似此刻這般饑渴過,當
下手搭其膝,使出蠻力去掰她緊絞的雙腿。
眼見就要得逞,誰知碧憐憐突地朝旁一滾,笑著喘著逃到了床角,一手遮酥
胸,手捂嫩陰,朱唇微張,用充滿誘惑及挑逗的目光斜睨著他。
小玄給勾惹得更加狂亂,叁兩下追撲過去,豹子般擒住了獵物,埋頭就朝婦
人的壞裏亂鑽亂拱。
碧憐憐嬉笑躲閃,轉身攀住床欄,嘴裏叫道:「不要啊……小壞蛋妳怎麽吃
人家的奶奶……妳……妳想吃回家去找妳娘親去……」
小玄心急如焚,睨見她光著的下體腴白若乳,兩瓣肥嫩圓滾的香臀萬分誘人,
周身慾焰便似給油潑著一般,索性就從後邊掩上,兩手箝緊婦人腰臀,底下一送
一湊,腰杆猛然一挺,已硬得生痛的昂翹鐵莖登時沒入了嬌嫩之中。
第八回陰陽鎖
碧憐憐「呀」地嬌啼,雙手抓緊了床欄。
小玄揮軍直前,灼巨的龜頭粗暴地剖開膣道內的黏嫩美肉,強橫地突向深處。
「啊!」碧憐憐又叫了一聲,身子朝前衝去,兩衹肥美的巨乳重重地撞硌到
床欄之上,吊著嗓兒顫呼道:「撞著人家的心子啦!」
小玄衝勢驟然一滯,原來婦人的花房內竟然峰巒迭蟑般重重匝匝,不但肥美
得出奇,且遍處滑如塗油,然又糾緊如箍,一入其中,嫩滑的肉壁便從四面八方
擠壓過來,捅到盡頭,棒頭還搗在一團軟彈無比的妙物之上,衹這一下,便險些
射出精來。
但他此時心智迷糊,已完全沉浸于慾海之中,哪裏還曉得把持,稍稍一頓便
如野馬烈駒般縱情馳騁起來。
「啊……啊……真好!真好!爽利死人!」碧憐憐嬌聲歡呼,凝著身挨了十
餘杵,嬌軀便軟軟地垮了下去,下巴架在床欄上浪哼騷吟個不休。
小玄又鼓搗了十來下,見婦人越饑越抵,抽聳起來甚不順暢,遂繞臂到前,
將她曲跪的兩腿對折箍緊。雖然他此時真氣靈力皆失,但力氣仍在,兩臂輕鬆一
抬,便將婦人整個下身凌空抱起,腴臀肥蛤皆俱凸呈,這回杵杵結實,槍槍見底。
碧憐憐兩手死死地捉著床欄,嘴裏叫道:「快放我下來呀……哪有這……這
樣子玩人家的……要摔了啊……啊啊……」
她的下體給高高扳起,身子變成懸空打橫,雙腿又給對折箍著,不單下體異
樣受力,而且姿勢出奇淫靡,萬分撩人,惹得小玄益發狂迷,記記盡根不留餘力。
「啊……啊……心子要給妳捅……捅漏了……啊啊……又戳著啦……捅……
捅妳捅啊……小心肝奴奴愛死妳了……」碧憐憐浪叫不絕,黏膩的花蜜從蛤
縫間淋灕而出,塗洗得飛速出入的鐵杵閃閃發亮。
小鉤子湊前觀看,衹瞧得渾身發燙,她久侍碧憐憐,深知這主子擅以聲色惑
人,但今次所見,顯然真是歡娛之極,目光落到兩人的交接之處,正見主子一大
股淫水跑了出來,淋得男兒莖腹皆膩,接又順腿淌下,把男兒膝下的床單打濕了
大片。
小玄埋頭狠搗,喉中嘶哼如獸,胸腹上的雄健肌肉塊塊墳起。
「啊!」碧憐憐突又顫呼,聲音裏滿是驚悸:「怎麽……怎麽又……又漲…
…漲……」
小鉤子定睛一瞧,猛見小玄的鐵莖模樣大變,不但暴漲了數圍,而且通根赤
紅如火,其上筋脈高高浮起,宛如一條條盤柱虯龍,出入之間,刮扯得糾纏的蛤
肉翻如花綻晶瑩似透,驚奇道:「哇,大了好多耶!顏色也變了……」
碧憐憐忙回頭來瞧,她身段雖屬豐腴,腰肢頸項卻極其柔軟,輕易便瞧見了
男兒的寶杵,登時滿面驚喜,顫聲道:「天吶!難道是哪傳說中的玄陽盤龍?」
原來小玄給她那銷魂蝕骨的花房惹動,寶莖早早便現出了玄陽盤龍的本相。
小鉤子顯然也知曉些許,聞言眼睛睜得老大:「果然跟傳說中的挺像哩!紅
日鑄杵,虯龍盤柱……」
「早聽人傳玄狐是玄陽之體,想不到陽根也是那絕世寶貝,噢!」碧憐憐又
吃了重重一下,頭轉回前,哀鳴地垂向床面,腰肢弓得更彎,臀股拱得更翹,此
起彼伏的身段猶如峰巒波浪。
「恭喜娘娘得了這絕世之寶!」小鉤子歡喜道。
小玄抽插驟急,鵝卵般的巨大龜頭接二連叁地將蛤嘴淺處的晶瑩嫩物刮帶出
來,就連陰戶周圍的粉肉也給扯拽得不時高高墳起。
小鉤子瞧得心酥魂蕩,衹覺腿心裏滑熱起來,忍不住把手摸去……
「啊啊……麻脹死人……撐得人家要……要裂掉啦……」碧憐憐嬌呼不住。
小玄突然鬆開雙臂,婦人立時跌跪床上,肥軟嬌嫩的花房給硬如鐵鑄的寶杵
狠狠一擱,頓然痛快得尖啼起來。
這時小玄兩手一搭,緊緊地壓按住她那圓滾的肥臀,極力抽捅了數下,將長
莖盡根一送,旋見狼腰收緊,身軀打擺子似的劇顫起來,卻是泄了,自此竟還沒
上百抽。
碧憐憐猛感花心一燙一麻,烈不可擋,陰精險些就給這突如其來的至美勾惹
出來,所幸她的采補之術已臻化境,體內真氣立時自行運轉,牢牢地鎖住驪關。
小鉤子見她驟然目翻唇張,如飲烈酒般頸下、心口等處泛起大片潮紅,詫愕
喚道:「娘娘?」
碧憐憐不答,雪滑的腰臀簌簌擰扭,似慾擺脫什麽。
小玄盡情注射,兩手緊緊壓制,婦人的粉臀肥軟之極,十指按處,幾沒肉中。
鎖固驪關後,碧憐憐終于緩過勁來,旋即暗施秘術,陰內頓起奇詭變化,一
陣壁吸蕊吮將男兒的精華點滴不遺地汲入玉宮,不過須臾,凝乳似的肌膚上便從
內裏隱隱映透出一種極淡的紫色光華,把她的勾魂胴體渲染得美如夢幻令人窒息。
「娘娘?」小鉤子又喚了一聲,面上滿是驚訝之色。
「呦……」碧憐憐終能發出聲來:「不愧是玄陽之極,自我修煉以來,還從
沒遇見過這麽好的精元。」
「原來如此,怎麽個好法?」小鉤子喉嚨發幹地問。
激射終于歇止,小玄大口喘息,緊繃得幾慾痙攣的肌肉漸漸鬆弛下來,緊扣
在粉臀上的兩手頹然滑落,露出數條惹人疼憐的深紅捏痕。
「酥麻死人,魂魄都給融掉了……」碧憐憐呻吟,聲音中夾帶著銷魂的嘆息
:「而且至精至純元氣豐足,便是上次在瀛洲遇見的那條守護玉醴泉的萬年驪龍
亦遠不能比。」
小鉤子悄悄地吞了下口水,捂按腿心的手兒暗加了幾分力道。
碧憐憐忽地轉身,蜂腰一擰玉腿一抬,便不可思議地翻反過去,由跪姿變成
坐姿,整個過程下體竟然始終與男兒保持接連。
小玄咧了下嘴,依然挺拔的鐵杵給她磨得爽美無比。
「好厲害,居然一點兒也沒軟呢……」碧憐憐也美得嬌嬌地打了個哆嗦,她
騎坐在男兒的懷裏,與他面對著面,嫵媚絕倫地睨著他。
小玄也在望她,衹不過眼神渾濁而灼熱。
「小心肝,妳這麽硬邦邦的是不是還想要啊?」碧憐憐膩聲道,微微地扭了
扭肥臀。
「要……」小玄夢囈般應。
「好,奴家今兒喂妳個飽。」碧憐憐嬌滴滴道,說著將他輕輕推倒下去,然
後緩緩地套動起來,才沒幾下,便發出「噯」地軟軟一聲,花底一注清膩的汁液
淋了下來,流得男兒腹上濕滑一片。
玄射過精後,雖然仍舊堅挺,但玄陽盤龍的本相已經悄然隱去,孰知吃她那
勝似媚藥的淫水一襲,驀又勃然而發,再次現出猙獰之相。
「他又變那樣了!」小鉤子跪在兩人後邊興奮地叫。
碧憐憐雙腮暈紅,瞇目緩聳,她極工淫巧,看似迷醉忘形,其實每次起落皆
以巧妙的腰力控制,是以時深時淺或磨或旋收發自如,每一個看似隨意的動作俱
為爐火純青妙到毫巔,陰內又悄運暗力,肥美多漿的嫩壁不停地蠕縮箍握,時時
催人慾泄。
小玄通體緊繃面頸俱赤,衹覺婦人內裏鬆緊極適,深處始終有股神秘吸力,
似有若無地籠罩著龜頭虛吮,過沒一會,居然隱隱又有了射慾。
碧憐憐嬌喘吁吁,忽爾反臂背後,解下抹胸丟到床角,兩手托捂著自己的肥
美巨乳忘情地揉搓起來。
小玄直勾勾地盯著,遲疑地伸出了手。
「想要是麽?」碧憐憐妖嬈一笑,略傾玉軀,把兩衹滴粉搓酥的巨乳送到了
他的手上。
小玄立刻扣住,恣肆蠻狠地用力捏拿,拇指還重重地揉搓著峰際的彈翹奶頭。
婦人咬唇嬌吟,雙頰酡紅地垂望著自己那對被捏揉成千奇百怪的乳房,目中
汪汪盈盈地似要滴出水來。
小鉤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的交接之處,見那根盤滿虯筋的巨杵將主子蛤內
的嫩脂不停地揉沒掏出,心窩有如蟻行蟲咬,捂在花底的手動得飛快,忽爾按捺
不住,竟趴俯下身,把臉湊到兩人的交接處吐出舌兒去舔舐時沒時露的肉棒及下
邊的飽滿囊袋。
小玄的射意正在迅速攀升,吃她這麽一擾,猛地暴發起發起來,兩手扣住婦
人腰胯,朝上一輪怒衝狂聳。
「啊啊……要死了……頂穿人了……啊……」碧憐憐登如花枝亂顛,口中顫
啼不住,彷佛騎上了一匹突然發狂的烈馬。
小玄驀地傾力一頂,腰臀皆高高地雕開了床面。
碧憐憐尖呼一聲,嬌軀寸寸繃凝,雙手死死地抓著男兒的肩膀。
小玄在她那肥美無比的深處突突激射,龜頭前端似給什麽嫩極之物軟軟叼住,
一股令人崩潰的詭秘吸力隱隱傳來,直透龜眼而入,深深地侵至莖根,陽精便如
江河決堤般怒奔而出。
誘人的巨莖已經盡根而沒,小鉤子一陣茫然失落,索性把口罩到了主子那朵
張翕不停的迷人菊眼之上,迷亂意亂地舔吮起來。
「天吶!真真美死人!小心肝妳把奴奴的心子都燙壞了!」碧憐憐哆嗦嬌呼,
腴肩緊縮,神情乍酥乍悸。
這回真是名副其實的「怒」射,小玄衹覺難遏難止,洶涌澎湃的極樂不由分
說地簇擁著灼熱的精漿馳迸而出,就連龜眼已射得隱隱生痛亦無法停下。
碧憐憐如痴如醉,肌膚上又開始映透出熒熒的紫色華彩,且比前次更加亮麗
生輝。
終于,小玄鬆開了她的腰胯,四肢大癱地仰躺床上,張著嘴喘息個不住,自
從識得雲雨相歡以來,還頭一回感到如此疲累。
碧憐憐長長地呼出口氣,臉上盡是撩人的春意與極致的滿足,膩聲嘆道:「
原來玄陽寶精便是這個滋味……險險就給妳射丟了……小心肝奴奴愛死妳啦……」
說著傾俯下身,張啟朱唇去舔吮男兒面龐上密布的汗珠。
後邊的小鉤子聽得饞極,忽見男兒的大肉棒因主子身子前傾滑脫了出來,用
手一拿,居然衹是稍稍軟了丁點,其上裹滿了乳白色的稠漿,忍不住就將花唇湊
了土去,稍微沾著便低呼一聲,驚奇道:「娘娘,怎麽是麻的?」
「要不怎會叫人這般快活?」碧憐憐媚眼如絲道。
小鉤子渾身燒熱,心中似明非明:「原來玄陽之極是這麽個回事……若是給
這麻人的漿兒灌到裏邊再澆在心子上……豈非把人都融掉了……」
她胡思亂想,不覺間把肉棒上的稠漿吮入口中,轉眼唇也麻了,舌也麻了,
吞咽下去,喉嚨立時也跟著麻了,過沒片刻,整個人便莫名其妙地暖熱了起來,
通體酥融融懶洋洋地舒服慾仙。
「小心肝,妳說人家好不好?」碧憐憐聲若夢囈,眸中波光流蕩盈盈慾滴。
小玄呆滯地望著她的眼睛,乖乖應道:「好……」
「那妳再來疼人家嘛……奴奴還要……」碧憐憐嬌滴嘀道,粉軀扭動,讓兩
衹滴粉搓酥的巨乳在男兒懷中溜來滑去。
小玄呼息又漸粗重,迷迷糊糊去摸她酥乳。
小鉤子正捉握著他的肉棒舔吮,驀感手中之物又再迅速硬熱,且勃勃昂翹掙
手慾脫,需用好大力氣才能捉住,不由笑惱道:「妳這大蟒蛇,歇沒會兒就又想
使壞麽?」
「硬了沒有?」碧憐憐問。
「根本沒軟過。」小鉤子答,她已將肉棒舔吮得幹幹凈凈,心中卻仍迷戀難
捨,但見主子身子下挪,把臀溝湊了過來,衹好照棒頭重重地吮了一口,捉握著
它插到主子的肥蛤裏去。
「噢……還是那麽棒!一下子就頂著心子了!」碧憐憐浪叫,直起身子又再
聳套起來。
小玄卻沉迷于她那圓滾肥美的誘人雙峰,粗暴地百般欺要。
碧憐憐越套越來勁,每每坐到深處,便姣浪地將擰腰扭臀發狠打轉,用肥美
的花心研磨男兒那顆灼熱如炭硬翹如鐵的大龜頭,衹樂得大呼小叫:「啊……啊
……酸……酸死人了……怎會這樣硬的……呀……陷到心子裏邊去了……」
小玄兩手倏地抱住了她的兩條大腿,在下面挺聳起來。
「啊啊……啊……愛死妳了……」碧憐憐閉目受用,口中心肝寶貝地騷啼亂
叫。
小玄滿面漲赤,夾抱住婦人兩腿的手臂越收越緊。
婦人起落得更快更急,迎著男兒的凶器連把嫩心重頓狠挫,美得狠了,嬌喘
哼道:「這麽凶妳這麽凶!來喲來喲,人家怕妳不成!啊啊!怎會這麽美的……」
小玄狼腰高拱健臀急聳,倏一輪凶悍絕頂,下下皆離床面。
「啊啊啊……這……這幾下好……絲……要命……」碧憐憐一陣魂飛魄散,
痛快無比地顫哼道:「小心肝妳又要射了是麽?」
小玄不語,頂聳越發悍烈,驀地按緊婦人,居然又是沒上百抽便一泄如注。
碧憐憐差些給他的玄陽寶精麻翻過去,斷魂似地呼道:「好……好……射多
多的出來……全都射出來……全都射到奴奴的嫩嫩裏……啊啊……麻死人……」
接下婦人放浪形骸百般誘惑,小玄頻頻走泄,間隔之短前所未有,昏昏沉沉
中竟覺一次比一次銷魂,五、六遭後方才疲態漸露。
但碧憐憐卻是不依不饒索求無度,連繼施展秘法媚術勾誘,汲得極多寶精,
膚上紫華熒熒,竟然持續不退。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小玄已完全不能自拔,心身俱陷迷幻及淫慾之中。
碧憐憐吃他寶精一遍遍澆灌,不禁遍體酥透,漸漸美至巔峰,忽爾沉靜了下
去,雙腮深酡如痴如醉,起落之勢也輕緩了許多,無聲無息地聳坐了十餘下,花
似的面容突爾扭曲起來,嚶地嬌哼:「不行了……忍不住了……啊……啊……快
點快點……小心肝奴奴也……也丟一回給妳……」
話音方落,猛將肥臀一沉,重重地坐在正朝上衝的擎天柱上,發出聲嬌到極
點的顫啼,渾身打擺子般直哆嗦。
小玄衹覺龜頭給一團肥軟無比的嫩物緊緊壓住,緊接著許多油滑曖熱的酥漿
淋下,當中不知蘊含著什麽奇詭物事,登時筋麻骨軟,肉棒勃跳又是一輪噴射。
「泄死了……」碧憐憐肩縮軀曲地顫哼,在男兒身上不住地痙攣與抽搐,模
樣劇烈得有些嚇人,面容卻是更加妖嬈嬌媚。
旁邊的小鉤子瞧得驚心動魄,手兒在底下一陣飛速狠揉,倏地哆嗦地彎下身
去,亦跟著主子丟了。
隔了好一會兒,叁人才先後緩過勁來,碧憐憐軟若無骨的趴伏小玄身上,小
鉤子卻是軟綿綿地倚靠在床欄邊上,絹褲襠處混濕了大塊。
「好久沒有這般痛快過了,一不小心就采了他這麽多。」碧憐憐媚眼如絲地
望著昏昏沉睡的男兒,除了無比的滿足,目光中竟然還有一絲疼惜之色。
「對喲,這樣的寶貝,是該好好養著,日後方能慢慢受用。」小鉤子道,挪
身近前,用一方軟巾為她拭汗,眼睛卻連連瞟向滿面汗水的男兒。
「沒錯,對我來說,這心肝真真是個無雙之寶。」碧憐憐道。
「不過……界中正在找他,若是落到魔君手裏……」小鉤子望望主子,慾言
又止。
「原本難說,可是從現在起,誰都永遠找不到他了。」碧憐憐微微一笑。
「娘娘打算……」小鉤子試探地問。
「我要讓這寶貝從此離不得我。」碧憐憐道:「妳去把銷魂匣拿來。」
小鉤子趕忙下床,走去梳妝臺把那衹墨色匣子取了過來,唸頌禁咒打開蓋子,
遞到主子跟前。
碧憐憐蘭指輕拈,從中取出一顆黃豆般大小的碧綠色丸子來,接著捉扶起男
兒已經完全軟綿的肉棒,彎下身,把碧綠丸子放在舌面之上,對準龜頭送了過去,
舌尖拱動將碧綠丸子一點一點地頂入龜眼當中。
小玄迷迷糊糊地睜眼,呆呆地望著底下。
碧憐憐抬眼,朝他露出個詭異的微笑,終于將碧綠丸子塞進了龜眼。
小玄突地打了個莫名冷顫,想要動彈,然卻手足皆軟。
碧憐憐直起身子,輕聲笑道:「寶貝,妳永遠都是我的啦。」
小鉤子疑或地瞧了瞧她與小玄,問道:「娘娘,那丸兒是啥啊?」
「陰陽鎖。」碧憐憐得色一笑。
「陰陽鎖?」小鉤子茫然道。
碧憐憐道:「此乃上古秘蠱,衹能由女子煉制,中藏陰陽蜱,用五毒津涎同
煉制者的陰精喂養,再以秘法熬煉,最後再種下一十九道陰陽鎖魂咒。」
聽起來這蠱好像很難煉制哩,不知有可功用?」小鉤子問道。
「當然不易。」碧憐憐笑道:「成蠱之後,衹要將此蠱種入男子體內,那男
子從此便會對那個以陰精養蠱的女人神魂顛倒慕戀萬分,會日夜渴盼與那女子雲
雨相歡,縱然相距天涯,也會千裏迢迢地趕來相會。」
「這等神異?如此便無需擔心這絕世之寶會逃走了。」小鉤子驚奇地瞧向小
玄,見他正木然地望著碧憐憐。
碧憐憐接道:「有了此蠱,待我再施幾次蜮魘引,便能徹底控制他的心智,
莫說逃走,到時就是拿棍子趕他抽他,他都絕不肯走的。」
小鉤子想了想問:「倘若他給別人捉去,又關了起來,無法見到煉蠱者,那
會怎樣?」
碧憐憐道:「那時候,種在他體的蠱就會發作,起初衹會讓他食不知味焦灼
無名,過些時候就會使他日夜縱慾但卻始終無法緩解,待到最後階段,若是他還
無法與煉蠱者交歡並得到煉蠱者的陰精,深藏在他體內的陰陽蜱就會破殼而出噬
光他的內臟吸幹他的血液,讓他痛苦萬分直至斃命。」
小鉤子不覺打了寒顫,正要說話,忽聽有人喚道:「娘。」
碧憐憐微微一愕,望著門口詫道:「妳怎到這來了?」
迷糊中的小玄微一激靈,神智清醒了丁點。
「聽聞元老會要娘參與攻打巨竹谷,我來助娘一臂之力。」那人道。
小玄衹覺這聲音甚是熟悉,但腦瓜裏如灌了漿糊般渾沌不清,他吃力地思索
著,心頭猛然一跳:「五姐姐!」
第九回反戈一擊
碧憐憐拉好身上的紗子,取過丟在床角的抹胸係上,道:「少主已回七絕嶺,
妳怎不待他身邊?」
「我不去七絕嶺。」來者果然是碧綺綺,她一屁股坐入椅中,滿臉疲憊之色。
「為何不去?少主傷勢日重,正需有人服侍。」碧憐憐瞪眼道,穿上褲子跨
下牙床。
小鉤子忙施術封截了小玄身上幾處經脈,也跳下床,去衣櫥取了件袍子為碧
憐憐披上。
「自然有人服侍他。」碧綺綺面無表情道:「那狐狸精不是形影不離地守在
他旁邊麽。」
「胡鬧!」碧憐憐生氣道:「妳立刻給我回七絕嶺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娘在一起!」碧綺綺倔強地把頭一偏。
小玄經脈被封截,連頭都轉動不得,雖然看不見來者容貌,但已從聲音肯定
了自己的判斷,心中震詫:「定是五姐姐來了……那妖婦竟然是她娘親……難怪
長得那麽像……」
「糊塗!這時候妳就更應該守在他身旁,妳跑到這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
小賤人!」碧憐憐厲聲斥道。
「我不!」碧綺綺聲音一顫,驀地哽咽起來:「我這兩年裏四處奔波,不惜
得罪諸方神魔,上天入地為他尋藥,千辛萬苦才配齊了鮑長老需要的所有材料,
他卻毫不放在心上,不但不知體恤,反倒終日為那狐狸精神魂顛倒,他還……他
還……」
碧憐憐安慰道:「妳這兩年來如何為他尋藥,界中諸尊諸老皆瞧在眼裏,這
功夫沒有白費。」
「娘知曉麽?上次到迷林圍捕玄狐,我被玄狐挾持,那厮不但……不但全然
置我不顧,竟還對我……對我痛下殺手……」碧綺綺一陣氣苦,淚水滾滾而下。
碧憐憐沉著臉道:「這個我已聽申長老說了。」
「從前他……他不是這樣的,自從遇見了那狐狸精,他就完全變了!」碧綺
綺哭道。
床上的小玄聽得漸漸清醒,回想從前諸事,這才明白了些許來龍去脈。
碧憐憐森然道:「妳莫揪心,那小賤人為娘遲早會收拾的。」
「我再也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同這樣的人做夫妻還有什麽意思?」碧綺綺咬
牙道。
「綺綺。」碧憐憐柔聲道:「娘知道的,他傷病已久,已經形同廢人,這些
年來委屈妳了。」
碧綺綺怒道:「形同廢人還好,那厮簡直就是個變態,也衹有那狐狸精才忍
受得了他!」
碧憐憐道:「這點妳就不如那小賤人了,眼下是最最緊要的關頭,無論如何
妳都忍忍才是。」
碧綺綺道:「娘,妳不曉得那厮……」
誰知話沒說完便給碧憐憐厲聲打斷:「妳怎這般不識大局!那厮無情無義不
假,但他畢竟還是吾界之尊!」
「我……」碧綺綺垂頭,委屈萬分。
碧憐憐怒目視她,隔了良久,臉色方才漸漸緩和下來,壓低道:「那厮重傷
難愈,近又遭白眉玄鼠重創,可謂將熄之燭。妳身為妃後,有娘的支持,元老會
亦有大半長老站在我們這邊,除此之外,各部還有眾多的擁護者,在他去後,這
一界尊主之位十之八九就是妳的,但那狐狸精近年來在界中暗要手段,拉攏了不
少人,倘若我們怠慢大意……」
「娘,女兒才不稀罕成為那什麽一界之尊,女兒衹想快快樂樂地……」碧綺
綺囁嚅道,視線觸著母親逼視的日光,聲音便漸漸地細小了下去。
但碧憐憐並沒發怒,而是和顏悅色道:「娘知道妳不稀罕那個位子,但是衹
有成為吾界之尊,才有可能進入玄冥塔,那可是娘千萬年來的夢想,眼看就要實
現,難道妳就不能為娘委屈一下麽?」
「能……我能……」碧綺綺噙淚點頭。
「娘知妳能的,妳一定能的,妳是娘的心肝寶貝麽……」碧憐憐側斜著坐入
椅中,將她擁入懊裏。
聽到此處,小玄又清醒了些許,心中疑惱交集:「不知那玄冥塔是啥緊要東
西?這妖婦竟然為此犧牲女兒的幸福……」
碧綺綺遲疑道:「娘,那厮如今完全給那狐狸精迷住了,什麽事都聽她的,
到時未必……未必……」
碧憐憐冷笑道:「到時就未必由得他了!妳放心,其他各個方面娘都安排好
了,衹要妳自個別垮下就成。」
碧綺綺點頭,埋面貼在婦人胸口。
「眼下,娘的手裏又多了一張極其重要的籌碼,勝算更大。」碧憐憐輕撫其
發道。
「什麽籌碼?」碧綺綺問。
碧憐憐微微一笑,卻轉了話題:「蜮魘引妳練到第幾重了?」
碧綺綺道:「還是第叁重,這兩年中幾乎沒甚進境。」
碧憐憐輕嘆道:「這兩年妳四處奔波,那厮又無力助妳修練。」
碧綺綺咬了咬唇。
碧憐憐道:「不過妳無需憂慮,娘找到了個無上的元陽寶器,待娘調練妥當,
過些時日便給妳修練,到時自然一日千裏。」
「嗯。」碧綺綺乖乖地應了一聲。
「綺綺。」碧憐憐道:「妳聽娘的話,現在立刻就回七絕嶺去,眼下乃是緊
要關頭,界中隨時會起大變化,切莫叫那狐狸精占去了先機。」
「好吧。」碧綺綺無可奈何地應。
母女倆從椅中站了起來,碧憐憐又道:「妳一定要打起精神,提防那狐狸精
暗中做手腳,還有,元老會中殷、慕兩個老東西可能與她串通一氣,妳也須留意
他們,至于卜、申、鮑叁位長老則是雷打不動站在我們這邊的,遇到什麽急難之
事,妳可去向他們討教求援。」
「孩兒記住了。」碧綺綺道:「娘這邊也得小心,這兩年來我在很多地方聽
聞過婀妍這妖女,據傳本事不小,且十分之狡詐毒辣,妖界許多妖王精首都很怕
她。」
「我會的,妖聖的弟子,豈可小戲。」碧憐憐道。
這時忽聽簾外有人報:「啟稟娘娘,巨竹谷已到,怒天大將軍正在前方恭候。」
小玄心中一凜,悄微掙扎,誰知身上幾處經脈皆給小鉤子截閉,真氣及靈力
又給天靈處的秘符鎖鎮,半點動彈不得。
碧憐憐應了一聲,對小鉤子道:「去把碧落霞飛裳拿來。」
小鉤子又去衣櫥,卻是取了件奇異的法袍出來,不知是何物織就,底為燦爛
霞彩,中有一大抹虹似的青碧,正看光影流動,側瞧卻見襯底的霞彩映耀出千萬
道交織的亮紋,顯然是件非同尋常的法寶。
碧憐憐換上法袍,指了一下床,道:「看好。」
「是。」小鉤子應。
「走吧,娘順道送妳。」碧憐憐朝女兒道。
碧綺綺掠了眼床上,同母親一道走出門去。
小玄想要呼救,卻羞于此時的不堪,嘴巴張了張,終究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屋中一時靜了下來,小鉤子掩上門,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身快步朝牙床走
來。
小玄豎耳凝聽周圍動靜,心中唸如電轉。
小鉤子爬上床,探頭來瞧男兒。
小玄靜靜地盯著她。
「寶貝,輪到我們來樂一樂啦。」小鉤子輕輕笑道。
小玄默不作聲。
小鉤子迫不及待地伸手到他胯間,捉握住軟綿卻依然粗碩的肉棒揉搓起來,
片刻後又俯下頭去,賣力地用口舌咂吮撥舔。
然而之前的連番銷魂已令小玄的精力極度透支,始終疲不能興。
「怎麽一點都……」小鉤子失望地抬起頭來,嬌嗔道:「喂,妳不是這麽沒
用吧?」
小玄閉眼,心裏拼命去想以往所見過的最惡心的物事。
小鉤子淫情汲汲,心有不甘地又俯下頭去,許久後惱火地直起身來,臉上一
副想要吃人的表情。
「妳急也沒用。」小玄開口:「已經給妳家主子榨光光了。」
小鉤子絕望地發出一聲哀鳴,忽然轉頭去瞧梳妝臺上的銷魂匣。
「這小妖女該不會想求助于什麽春丹媚藥吧……」小玄心中一驚,忙道:「
不過也不是沒辦法。」
小鉤子即轉回頭:「什麽辦法?」
「我修習過采補術,衹要妳解開我身上的禁制,讓我能運提真氣,立刻就能
與姐姐歡好啦。」小玄滿面發燙道。
「真的?」小鉤子盯著他,哼道:「妳休想跟我要什麽花樣!」
「我能要啥花樣?」小玄眨眨眼道:「經脈全都給封住截住,連根手指都動
不了,姐姐說這樣子能要什麽花樣?」
「妳說……衹要讓妳運提真氣,妳就能……能……」小鉤子遲疑道。
「沒錯,衹要能運提真氣,我定讓姐姐快活似神仙。」小玄陽光燦爛地微笑,
衹覺臉上的燒熱已減退了不少,心中暗詫,難不成自個真是塊說謊的料?
小鉤子凝眉思索,終于道:「好吧,妳若膽敢要甚花樣,休怪姑奶奶立時宰
了妳!」說著一手按在他的心窩處,另一手伸到小玄頭頂,揭下了貼附在天靈處
的秘符。
小玄立感原本空空蕩蕩的上下丹田充實起來,稍微運提,真氣及靈力便即隨
唸流動,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道邪符在作怪……」
小鉤子曲指輕輕一彈,那符立時化做灰燼,又摸到小玄底下,皺眉道:「怎
麽還是軟趴趴的?」
小玄掠了一眼按在心口的春蔥玉手,忖道:「眼下手腳無法動彈,倘若貿然
反抗,給她小手勁道一吐,小聖爺爺我就一命嗚呼了……唉,罷罷罷!衹要能救
得師父師姐,我崔小聖今兒就犧牲點色相吧!」當下運提真氣,使出了九鼎還丹
訣,胯間巨物登時一躍而起龍精虎猛。
小鉤子大喜,嚶嚀道:「好哥哥!」飛速退下絹褲,扶住擎天寶柱,對準蛤
口便坐了下去,才吞入半顆龜頭,便有一注滑膩膩的花蜜垂了下來,淋濕了半根
肉棒。
「這小妖女還真窄哩……」小玄臉上輕顫了一下。
小鉤子眉心輕蹙地一點點往下沉,喉中咿咿嗯嗯,貌似艱難之極,才將大棒
吞至近半,便「絲」地吸氣往上提回,接下吞吞吐吐起起落落,最多也衹覆及整
根肉棒的叁分之二。
盡管她生得如花似玉,風情身子皆俱勾魂,但小玄根本無心受用,雖然面呈
陶醉之色,其實卻在悄悄地留意周圍,暗尋可趁之機。
「啊啊……噯呀……這麽酸……好哥哥妳來疼人家嘛!」小妖女忘乎所以地
嬌喚。
「我動不了,怎麽疼妳?」小玄趁機道。
小鉤子猛然一省,口中不再言語,一衹玉手仍不失戒備地按在他心窩,人若
扶風搖柳般在他身上縱情顛聳,很快便神魂顛倒起來,目餳腮酡有如醉酒。
小玄忽然低低地唸了一聲:「親親水兒。」
「妳在唸什麽?」小鉤子迷離的水目一睜,警惕地盯著他。
小玄心中一凜,忙再運提真氣,本就粗巨得驚人的肉棒登又膨脹數分,滿滿
地頂在正向下急沉的妖女陰心。
「啊!」小鉤子失聲尖啼,嬌軀蝦子般縮做一團,凝著身輕抖了須臾,突又
急聳猛套起來,按在男兒心口的手兒移到了自己的腿心,蔥指摁住玉蛤上角的嫩
皮急急狠揉,牽扯得蛤口內那粒勃翹粉蒂直打轉兒,哭腔叫道:「不管了……怎
會這樣爽利……啊啊要……要……」
小玄趁機聚集心唸,一條不知從何而來的幾乎完全透明的人形影子無聲無息
地掩到了小鉤子的背後。
「啊……丟……丟了……丟給大雞巴哥哥了……」小鉤子聲嘶力竭地喊,迷
人的肚皮兒一陣抽搐,從花心裏排出股股溫熱的陰精來,就在這時,猛地周身一
緊,似給什麽物事從後邊緊緊地鉗制住。
小鉤子驀然一驚,登又滾迸出大股花漿來。
「解開我經脈!」小玄冷冷道。
小鉤子卻仿若未聞,衹張著紅灩灩的嘴兒在他身上哆嗦痙攣。
小玄心中一動,當即使出九鼎還丹訣的「汲」字訣猛然一吸,小鉤子頓時汗
毛盡豎,陰精如尿崩般淋灕而出,不覺把臀一縮,誰知卻給後邊的奇物緊緊制住,
反倒向前一迫,嬌嫩的花心立給結結實實地壓按在鐵如鐵鑄的龜頭上,綻開的花
心眼兒赫給撐闊近倍,竟把半顆鵝蛋大小的龜頭吞了進去。
「啊!」小鉤子悸啼一聲,汗如漿出渾身皆痹。
小玄衹覺出奇爽美,心唸遞出,制住妖女的魅影即時又朝前迫。
「不行不行……心子要……要裂掉啦……啊……」小鉤子螓首急擺,青絲亂
舞。
「解開我經脈!」小玄輕喝。
「不……不能再進去了……痛……」小鉤子哇地哭出聲來,稍住的陰精猛然
又迸,衝著撐開花眼的龜頭泉涌而出。
「竟然還敢頑抗!」小玄大怒,繼命魅影向前壓迫,突爾記起飛蘿秘授的入
宮之術,遂運轉玄功使將出來,半陷在嫩心裏的灼熱龜頭頓時細密地震顫起來,
開始一點一點地朝前推進。
小鉤子目瞪口呆,驀地嬌軀一震,從未有人踏足過的秘境已給小玄強行突入,
摩擦嬌嫩的疼痛與快美洶涌掩至,精漿花蜜噴薄而出。
玉宮之內無不奇滑異嫩,言語難述的快美急速攀升,小玄強抑射意,再度使
出「汲」字訣狠狠一吸,一團蛋清似的奇物即時游附過來,觸著靈龜,霎有叁分
之一消蝕不見。
小鉤子花容色變,她亦修習采補之術,立知千辛萬苦方才煉成的內丹即將不
保,衹驚得魂飛魄散,慌忙求道:「饒命……哥哥饒命……我……我什麽都聽妳
的……別……別……」
「那就解開我的經脈!」小玄厲喝。
「好……好……哥哥妳先……先讓我緩一緩……我這就……就……啊啊……
不能再吸啦……」小鉤子弓縮著嬌軀哆哆嗦嗦地抬手,彷佛連吃奶地勁都使
盡了方能移到小玄身上。
小玄遂撤玄功,又遞意唸讓魅影稍減壓迫,小鉤子幾慾虛脫地摸索了大半天,
終于解開他身上全部給封截住的經脈。
小玄坐起一拔,猛然抽出了仍猶怒翹的盤龍寶柱,小鉤子顫呼一聲,腿心裏
急流飛瀉地又奔出數股漿汁來,噴灑得床單盡濕,痙攣了好一會,這才軟綿綿地
癱挂在魅影的臂灣之中。
小玄扯過被子草草拭幹身子,又在床沿找到焰浣羅,手忙腳亂地係回腰上,
穿好衣褲便急忙去拿那衹通體如墨的銷魂匣,朝小鉤子道:「開啟禁咒?」
小鉤子略微猶豫便說了出來。
小玄依咒打開匣子,見裏邊錯落有致地隔出十餘個大小不一形狀不同的格子,
格、放著形形色色的奇異物事,很快就看到了那條星羅帕,當即取出,拿到妖女
面前一抖:「這帕的禁咒?」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衹有娘娘她自個才知道的。」小鉤子可憐兮兮道,長
長的眼睫微顫了一下。
「再說一遍。」小玄淡淡道,心唸遞出,後面的魅影立將手臂一勒,小鉤子
雪白的脖子上立時出現了一圈細細的紅線,鮮血絲滲而出。
「啊!別……別……我說我說!」小鉤子恐懼萬分道,急把星羅帕的禁咒說
了出來。
這時忽聞屋外有人叫道:「姐姐在裏邊麽?娘娘要我來取東西。」
小玄心頭驟緊,「叭」地將匣一合,趕忙去撿扔在地上的八爪炎龍鞭及如意
囊,把銷魂匣及星羅帕一塊收入如意囊中,同時四下張望,發現別無出口,除了
唯一的一扇門,連窗戶都沒有。
小鉤子緊張地望著他,見他突朝這邊走來,不禁大驚,慾要掙動,卻給魅影
緊緊制住,顫聲叫道:「別……別殺我……我什麽都說了……也沒騙妳……」
「騙沒騙我,要等證實了再說!」小玄將她一把挾住,撿起丟在旁邊的絹褲,
叁兩下幫她套上。
小鉤子驚慌漸去,仰起臉兒,兩眼水汪汪地望著他。
「姐姐快開門啊,娘娘還等著呢。」屋外的聲音催促道。
小玄不敢再耽擱片刻,心御魅影,一前一後猛地朝墻撞去。
衹聽「卡喇」一響,以寶瓶竹為外殼打造而成的魅影硬勝金鐵,刀狀的手臂
更是鋒銳無比,輕易把墻壁撞出個大洞,小玄挾攬著小鉤子隨後而出,登有大風
迎面刮來,定睛一望,原來身懸萬丈高空。
此時天還沒亮,上方星光點點,底下蒼茫模糊,但隱約能瞧出是片一望無際
的竹海,果然到了巨竹谷。
小玄並不意外,當即運提真氣御風而飛,生怕與魅影失散,遂唸了一聲:「
寶貝夭夭。」將魅影收入影中。
小鉤子臂攬其腰,面貼其胸,閉著眼兒,似是享受之至。
小玄迅速飛離懸浮于空的魘鳶車,倏地心頭一震,原來前方空中停著數十條
船舶狀的長巨影子,周身丫丫叉叉,某些部位于星光下發出閃閃亮芒,凝目望去,
原來是一支支粗巨得驚人的弩炮。
「莫非這些東西就是衝霄飛舟?」小玄驚疑不定,調頭慾飛另一方向,誰知
遠處的空中也懸停著一條條形狀相同的影子,均勻分布,四面八方封鎖住了去路。
「這樣走不掉的,衝霄飛舟威力大的嚇人,硬闖衹有粉身碎骨。」小鉤子軟
軟央追:「好哥哥,妳還是跟我回車上去吧,娘娘很喜歡妳,不但不會傷害妳,
還會讓妳天天慾仙慾死的。」
「閉嘴!」小玄怒喝,環望四周,果然無路可逃,再俯瞰下方,見茫茫中有
一顆一高奇巨的樹影,鶴立雞群地立于竹海之中卜心中突爾一動:「是太碧,不
如先到那躲會!」當即向下斜掠,朝它飛去。
過沒多久,吋玄已飛到太碧上方,他運轉真氣,貼著太碧的主杆徐徐降下,
很快便找到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巨巢,急急飛了過去,縱身躍入巢中,突爾心中
一震。「不對啊,那個能發彩虹的鏡子怎麽不見了?」
就于此刻,忽聞沙沙疾響,數條粗巨的影子從四面襲至。
小鉤子驚呼一聲,旁邊焰火驟竄,一條火龍已從小玄袖中疾旋而出,瞬與幾
條影子交擊一起,火光映處,赫是幾條巨蟒般的綠藤。
「蟒藤術!」小玄一怔,立時認出這熟悉無比的法術來。
「炎龍鞭?」一個柔嫩聲音呼道:「小玄是妳麽?」
第十回戰妖
「二師姐?」小玄心中一震,旋見一條俏影從竹葉密處現出,正是昨天剛分
開的李夢棠。
「妳怎麽會在這?」小玄驚喜交集,忙撤真氣收鞭歸臂。
「師父她們給七絕界的邪穢捉了,我一路跟到這裏,看看能否尋機救人。」
李夢棠憂心如焚道,目光落在攬抱著他的小鉤子身上,柳眉忽然一挑,道:
「她是誰?」
「她嘛……」小玄趕緊將小鉤子推開,喝道:「給我站好!」
小鉤子不情不願地放手,低眉順目地站著,一副可憐兮兮地模樣。
「小玄,這是個妖物。」李夢棠冷冷道。
「我知道。」小玄忙道。
「知道妳還同她在一起?」李夢棠日中現出一絲惱色。
「等等。」小玄道,急從如意囊中取出星羅帕來,按小鉤子交代的禁咒頌唸
起來,將帕照空一拋,旋見紅光大盛,崔采婷、雪涵等眾姝及易尋煙出現在巢中,
個個膚呈詭藍,昏迷不醒。
「他們怎會……妳救了他們?」李夢棠又喜又訝。
小玄一時不知如何解釋,衹得含糊道:「說來話長,妳先救人。」
李夢棠忙上前察看眾人傷勢,從隨身法囊中取出許多針具丹藥等物,立時忙
得不可開交。
「禁咒沒錯,妳可以走了。」小玄轉向小鉤子冷冷道,想了想把銷魂匣遞到
她跟前,道:「這匣和那條帕子妳都可以帶走,倘若再拿來害人,定懲不貸!」
小鉤子一愣,接過銷魂匣,又收了星羅帕,卻仍在巢中磨磨蹭蹭地待著,若
有所思。
「怎還不走?想等我改變主意麽!」小玄瞪眼道。
「妳叫人家怎麽走嘛?這裏到處都是衝霄飛舟,一個不好就會給射得渣都不
剩的。」小鉤子嬌聲道。
「別想要花招!」小玄厲聲道:「再不走就不讓妳走了!」
「不讓走那就不走唄。」小鉤子嘻嘻一笑,面上全無懼色。
小玄臉色一沉,就要發作。
小鉤子忽然眼圈一紅,怯弱道:「人家真的回不去了嘛,娘娘叫我看守妳,
如今卻給妳逃了,除非妳肯跟我一塊回去,否則人家還不給活剝了呀!」
小玄微微一怔,壓低聲道:「我師父師伯還有師姐她們個個都愛殺妖怪的,
妳不走到時可別後悔。」
「妳在替我擔心啊?」小鉤子望著他笑。
「我替妳擔心?別自我陶醉好不好。」小玄冷起臉。
小鉤子歪頭打量他,笑靨如花。
小玄臉一沉,眉挑如劍。
小鉤子踏前一步,小小聲道:「我真的不能回去,留下來呢妳師父他們又要
殺我,那……不如妳把我藏起來吧?」
「什麽?」小玄道:「我把妳藏起來?我幹嘛要把妳藏起來?」
「好哥哥,妳心腸好啊,人家瞧得出來。」小鉤子嬌聲道:「佛祖不是說,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麽?」
小玄繃著臉道:「我能把妳藏到哪裏去?」
「我有辦法,衹要妳別趕我走就行。」小鉤子道:「妳閉眼。」
「妳要是膽敢要啥花招,休怪我無情。」小玄威脅。
「好啦好啦,人家怕妳好不好。」小鉤子笑道。
一玄遲疑閉眼,等了好一會,不聞妖女絲許聲息,道:「好了沒?我睜眼了。」
前邊仍無丁點動靜,小玄睜開眼睛,面前已是空空蕩蕩,唯餘夜風徐徐,吹
拂得襟袖輕輕飄動。
「走了?」小玄疑惑張望,忽聞李夢棠喚道:「快來幫忙。」
小玄趕忙奔過去,李夢棠遞給他一衹小瓷瓶,道:「這是我調好的藥,妳快
喂他們服下去,每人一口,小心妳的手別碰著他們的皮膚,有毒。」
小玄接過,從崔采婷開始,依次扶起來喂藥。
李夢棠則調弄針具,開始為他們一個一個地拔血排毒。
「沒甚大礙吧?」小玄對這師姐的醫術充滿信心,放下崔采婷,又扶抱起雪
涵喂藥。
「嚴重之至,他們皆中了七絕界萬毒老君的蝕魄神光,這邪功惡毒無比,不
但損肌毀骨,更能侵蝕真元。」李夢棠凝眉道,說著把數根銀針分刺入崔采婷的
天柱、風府、風池等數穴,接又分開對襟拉下抹胸,再把幾根銀針刺入俞府、璇
璣、神闕及背後的神道等諸穴。
小玄趕忙轉頭,心中枰怦直跳,問:「妳有辦法驅除吧?」
李夢棠搖頭道:「沒把握,而且我身上帶的丹藥不夠,眼下衹盼能先遏制一
下毒力,阻止毒素徹底侵蝕臟腑,其他的衹有等離開這裏再說。」
小玄立時緊張起來,這時正喂水若喝藥,見她面容憔悴膚色詭藍,不禁心如
刀割。
半柱香後,小玄喂易尋煙喝下最後一口藥汁,而李夢棠還在忙著用針拔毒。
眾姝衣裳半剝,搞得小玄一時不知該把眼睛往哪放。
李夢棠瞧瞧他道:「好了,暫時沒事了,妳先去休息一會吧。」
小玄忙起身躍出巨巢,飛到巢下的一處橫枝之上。他激戰半日,又給碧憐憐
施術采去了許多陽精,此刻疲倦之極,但因四周都是敵人,豈敢放心睡覺,是以
強提精神守護巨巢。
他眺望著空中遍布的一艘艘衝霄飛舟,不禁憂心如焚:「師父她們危在旦夕,
卻給困在此處……唉,都是因為我,她們才身陷險境的……」
繼而回想下山後所發生的一切,不由心如潮涌:「莫名其妙就跟玄狐牽扯在
一起,天界、七絕界及其他各方勢力接踵而來,這東藏西躲的日子沒完沒了,我
自己一個死便死了,卻偏偏總是累及身邊的人……水兒小婉她們若是因此有甚不
測,那我就萬死莫贖了……」
他思著唸著,忽然間覺得自己在這些力量面前委實渺小無比,無力一笑:「
崔小玄!妳啊妳,竟連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入魔就入魔吧!衹要那張鬼面能讓我站著面對這一切!」小玄咬了咬牙,
心中竟閃掠過一絲對七邪覆的異樣感覺,如癮似戀。
思及此處,腦海中倏爾一閃,猛地想起了在迷林中遇見的那個神秘女子來,
記得她笑自己弱小得似個初生的嬰兒。
小玄當即打開如意囊翻尋,很快就找到了那支通體如墨的役妖令。
「那姐姐說它可以幫助我的……她說當中收著一十叁名罪妖到底是啥意思呢?」
小玄一邊尋思一邊擺弄令牌,目光及處,一行行細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
圖案從令上匪夷所思地浮現出來,這是他頭回仔細去瞧那些圖文,當初匆匆一瞥
已是驚詫異常,這下越發駭訝。
「夫諸……呲鐵……鳴蛇……夔牛……天吶,不會是真的吧?」小玄喃喃自
語,迫不及待繼往下瞧。
不知過了多久,忽聞上方有人輕喚:「小玄,妳在哪?」
小玄呆了一呆,方從震憾中驚醒過來,忙將役妖令往懷裏一塞,應道:「我
在這。」
「快上來。」李夢棠道。
小玄趕緊飛身掠起,回到巨巢之上,衹見李夢棠坐抱著崔采婷,手扶額頭,
神情無比的沮喪,驚問道:「師父她們怎樣了?」
「還是不行……我已盡力了,很多要用的藥這裏都沒有。」李夢棠閉著眼搖
頭,聲音微顫:「這樣子她們挺不了多久……」
小玄心唸電轉,猛想起白眉翁的迷津幽源中有很多藥材,忙道:「我知道有
個地有藥,我們現在就過去那邊找找。」
「可是……」李夢棠深深吸氣,卻倏地哭出聲來:「四下都是敵人,我們怎
能出得去?」
小玄驚訝地望著她,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哭。
李夢棠師出無上玄教,乃地仙界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派,出山後加入天道閣,
也是強者如雲的誅妖降魔組織,加之她醫術高絕救人無數,十分得人疼寵喜愛,
雖然經歷了不少艱難險阻,卻一直都有許多人在旁呵護照顧,從未陷入過今次這
般險惡無助的境地,環伺的強敵,如山的重擔,再加上身心俱疲,終于令她崩潰。
小玄蹲跪下去,抬起手用指為她輕輕擦拭垂挂面龐的淚水,心疼如絞。
李夢棠長長地吁出口氣,這一發泄,情緒終于緩過了些許,臉上一紅,有些
不好意思起來,旋即心中驚省:「險惡關頭,我怎可在小師弟面前如此軟弱!」
想到這裏,忙將袖子一抹,拭去臉上的淚痕,衹是長長的睫毛上猶還挂著幾
顆極細的晶瑩淚珠,輕顫著,沾美得如夢似幻。
小玄凝視著她,心中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她們毫發無損地離開這裏,
即便是粉身碎骨亦再所不惜!」
李夢棠尷尬一笑,掩飾道:「哎,適才不知怎麽了,突然就……讓妳看笑話
啦。」
「妳放心,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裏,師父她們一定會沒事的,我保證。」小玄
輕輕道。
李夢棠微訝地望他。
小玄微笑,眼神鎮定且堅定,有種天塌下來有我扛著的淡定。
這已不是逍遙峰上那個頑皮貪玩的小師弟了,李夢棠心中忽然泛起一絲從未
有過的、難以明了的異樣感覺。
小玄毅然立起,打開如意囊,口中唸唸有詞,陡聞數聲悅耳嘶鳴,一輛由四
頭奇獸牽拉的車子突然出現巨巢之中。
「啊,這是……鹿蜀?」李夢棠微訝,立時認出了四頭奇獸是何物事。
小玄俯下身從她腿上抱起崔采婷,小心地放入車座,接著又去抱水若。
李夢棠忙起身跟他一塊搬人,問:「這車哪來的?」
「賀天鵬為了報答我這救命恩人獻出來的!」小玄痛快道,彎下身去搬易尋
煙,殘破不堪的衫子裂處忽揚,閃露出腰際的一圍火紅色汗巾,于黑暗中如焰騰
竄鮮艷奪目。
李夢棠驀地一震,整個人都呆住了。
借著夜色的掩護,小玄駕馭著鹿蜀車在眾衝霄飛舟的縫隙間悄悄穿梭。
眾姝及易尋煙依舊昏迷,李夢棠手拈木母弓默不作聲地守在後座。
生怕驚動敵人,小玄操控鹿蜀車以極慢的度速飛行。
「看來沒發現我們,再穿過前面這兩艘飛舟就能突圍了。」小玄壓著聲音興
奮道,不聞李夢棠接口,回頭一望,見她正呆呆地望著自己。
「怎麽了?」小玄問。
李夢棠如夢初醒,有點慌亂地別開臉去,道:「沒事。」
小玄驚奇地發現她的雪頰上暈起一片薄薄的嫣紅,皺眉道:「別騙人,真的
沒事?」
李夢棠咬了咬唇,忽轉回頭,凝眸盯視著他道:「好,都不許說謊,我問妳
——」就在這瞬,倏聞數聲地動山搖的霹靂,南邊極遠處焰光高高衝起,映亮了
大片天空。
小玄心頭一震,脫口道:「開始進攻巨竹堡了!」
「誰進攻巨竹堡?」李夢棠呆了一呆:「巨竹堡不就是七邪界的麽?」
「巨竹堡已經給靈竹族人奪回去了。」小玄道,想起婀妍,心中不由一陣擔
心。
「妳怎知道?」李夢棠問。
「我……」小玄含糊道:「我聽說的。」
遍空的衝霄飛舟一艘艘迅速亮起,輝煌的燈火照耀得夜空如同白晝,亦映亮
了它們的猙獰面目:每衹戰船的艦首皆嵌著長巨得驚人的撞角,前方甲板置有兩
座巨型弩炮,中部樓起叁層,高逾五丈,載著一排排披盔戴甲肅殺列立的將士齊
朝巨竹堡的方向飛去。
鹿蜀車正要從兩艘衝霄飛舟中間鑽過,距離極近,立給陡然亮起的燈火照得
一清二楚,兩艘衝霄飛舟一齊向心靠攏,如山似岳般攔住去路。
「發現我們了!」李夢棠玉容蒼白,心中生涼。
小玄高高揚起炎龍鞭,在空中甩炸出團熾烈的焰火,四頭鹿蜀奔得愈快愈疾。
「調頭呀,衝過不去的!」李夢棠大驚。
小玄卻仿如不聞,又猛甩如數鞭,就像是想要駕車去撞那兩艘衝霄飛舟一般。
兩艘衝霄飛舟上的四座弩炮飛速調校方向,一齊瞄準這不知死活直撞過來的
小東西,與此同時艦舷上列立的一排排邪甲戰士亦紛紛亮出了寒光冷冽的兵刃。
小玄忽從懷中拔了通體如墨的役妖令,肅穆閉目,口中唸唸有詞,猛聞頂上
一聲霹靂,天與地都亮了一下,虛空裂處,竟然現出一個高達十逾丈的巨大妖魔
來,但見白首赤面形貌如猿,面目無比猙獰猛惡,肩披大袍,身著一副奇甲,甲
上紅焰涌耀,有如岩漿在不停地突跳,手持一杆長約二、叁十丈的長柄大刀,刀
背鏤鑄百妖嬉戲,刀鋒氤氳著一抹濃艷的青暈,模糊而詭異。
伴之而生的是如有實質的威煞,如奔騰的怒潮般向四面八方擴散,尚距十餘
丈的衝霄飛舟上竟有人兜頭栽落。
「霹靂甲、百妖刃……」李夢棠早已筋疲力盡,完全抵擋不住這強大無匹的
威煞,幾癱軟于座,失聲道:「難道是……是……」
「呔!」巨妖炸喝,聲蕩天地:「哪個活得不耐煩了?竟敢拘本帥到此!」
小玄心中怦枰疾跳,拼盡全力抵抗如山壓至的威煞,強將手中之令高高舉起,
厲聲喝道:「罪妖馬化!妳可認得此令?」
巨妖登然動容,瞪著兩衹懾人的巨眼細瞧了片刻役妖令,驀爾躬身叩首,惶
恐于衣道:「原來是主公召喚,罪妖苦候已久,不知主公有何吩咐?」
李夢棠瞠目結舌,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天!果然是那個縱橫妖界的
朱厭族之王戰妖馬化,據傳數千年前興兵作亂,已給小妖後親手制服,打入御牢
之中,怎會突然在此出現?又叫小玄做主公?」
小玄心中大定,高聲道:「妳來開路,阻者——殺無赦!」
「喏!」馬化即應,猛抬起頭,兩眼精芒暴射,怒容咆哮:「誰敢攔吾主公?」
聲音未止,手中魔刃隨意揮出,瞬將攔在前方長巨如鯨的衝霄飛舟一刀兩段,
怖響聲中,船上百餘邪甲將士登隨碎甲殘木四下彈飛。
「孩兒們,出來耍耍!」馬化厲喝,將背後大袍一舞,倏見數百條灰白影子
自他軀上流星般縱出,亦是形貌如猿,衹是體形小了許多,然而個個疾如奔雷閃
電,最前幾個竟赤手空拳地將披戴重甲的邪甲戰士撞得肢離破碎慘不能睹。
直至此刻,小玄這真正才明白了役妖令上的那段注釋:馬化,朱厭族之王,
犯叛亂之罪,懲獄五千九百年。善戰,族兵叁百。
李夢棠則記起了她參與編撰整理的《周天諸靈榜》中的一段:朱厭,上古異
獸,生即銅皮鐵骨,力斃虎豹,見則大兵。
小玄心中驚濤駭浪,將役妖令拿到面前,目光落在另一段僅他能見的文字之
上:布喜,吼族之王,犯驚擾聖駕之罪,懲獄叁千七百年。善鬥,曾奪逍遙大會
第十名。
隨著他視線移動,令上一幅色彩艷麗的圖畫徐徐地亮了起來,畫為一獸,形
類駿馬,周身褚鱗火光纏繞,左腳爪中抓著數條瘋狂掙扎的龍,右腳爪下踏著數
衹奄奄一息的蛟,挺胸昂首,狀極威傲猛惡。
小玄肅穆閉目,捧令于胸,開始頌唸一段音節古怪繁復冗長的禁咒:
先天地生歷萬萬億劫大威德大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
但凡崇信吾者一切卵生胎生濕化,
即沐吾恩生生不息,
即沐吾恩世世輪回……
……
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御牢諸役聽旨,
即拘罪妖布喜速速前來聽命……
(第十卷完)
作者後記:
這裏首先向讀者及河圖公司深表歉意。因為個人的原因,以致《逍遙》第十
集一拖再拖,焦頭爛額中的迷男正在努力調節時間與精力,但願事如人意吧。
從這係列伊始,我就在嘗試一種細流成川的寫法,希望能以許多看似各不相
關及關緊要的點點滴滴逐漸匯聚成一個深思熟慮的故事,以期到時能給讀者一點
「原來如此」的享受。
本書名為逍遙,當並不意味衹有輕鬆自在隨波逐流,隨著故事的展開,主人
公會給卷入各界勢力的紛爭之中,會逐步成為故事的真正焦點,我們的小玄狐一
定會撐起自己的天與地。
布局已漸完成,希望解下來能為大家成功描繪一幅波瀾壯闊的大畫面。
在一些論壇上看到,有許多讀者擔心失去內丹的飛蘿是否會就此消失,甚至
成為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這裏就透露一點設定,飛蘿始終是本書中最重要的女
主角之一,不但不會就此消失,而且還將有很多的篇幅且更加精彩的故事。
本集的字數比別集超出許多,但願能以此向各位讀者略表補償,希望這樣的
自作主張沒給河圖公司帶來太大的成本壓力。
附上某夜小談,是關于本集的對話。
迷男:對了,字數超出八千多,出版方面會有問題嗎?
羅森:六萬八?
迷男:對。
羅森:妳腦子有問題!出版社最多接受六萬五,現在紙價又調漲,應該連六
萬五都不行。妳老老實實拿掉八千,當成十一集吧。
迷男:汗。
羅森:這樣妳十一集馬上就有八千字底稿了。要不然,妳十一集可能要叁個
月後才能出版。
迷男:本集的字數比別集超出許多,是想向各位購書者稍作補償。
羅森:妳如果寫得快,那多出字數可以說是有誠意,妳連基本的都做不到,
就不必給這個補償了,讀者要的是能早點看到十一集,不是在這裏多看八千字。
迷男:不是啊,最後那段是本集中的亮點(讓小玄威風起來),放到下集效
果就差多了。
羅森:妳這一段交上去,老板一定會不顧成本出書。但站在我的立場,很討
厭這種虧損成本的行為。
迷男:上集的「作者後言」中,我就說本集要讓小玄威風起來,如果最後這
段沒有,那就食言了。
羅森:妳可以在本集的作者後話中解釋,說擠到下一集去了。而且這一集床
戲超豐滿,讀者也夠本了。說實在話,這一集床戲確實超豐滿的。
……最後,經過各方的努力,迷男終于還是如願了。這裏還要多謝一下羅森
兄的幫忙與河圖公司的付出。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0:52
標題:
【逍遙小散仙】(第二部)(十一卷)作者: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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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第二部)(十一卷)
作者:迷男
字數:84995
說明:三樓爲迷男大大斷更期間其他作者續寫!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一回上古妖王
一聲沈悶爆響,飽浸濃墨般的夜幕突似被燭火灼破了個洞,抹抹桔紅烈焰自
洞內噴湧而出,將著火區域迅速擴大。
燃燒處正於小玄高舉的役妖令所指方向,旋見烈焰當中徐徐現出一個奇異身
影來,時而似人時而若獸,扭曲且模糊。
正在空中狂暴肆虐的戰妖馬化突然安靜下來,按刃回首,猙獰地望向烈焰。
烈焰中的身影漸漸清晰,形態卻仍不住變幻,旋而變人,旋而化獸,雖非馬
化那般高巨如塔,卻也可比龍象,周身肌塊虬結,覆著萬千暗紅鱗片,鱗片與鱗
片之間的縫隙湧透出抹抹耀目白亮,顯是非同尋常的高溫火焰。
「跟役妖令上所畫一模一樣!敢情真是那個犼族之王?」小玄心中突突疾跳。
馬化暴而轉身,對著烈焰發出一聲低沈雄渾的怒叱。
焰團中的妖物也驟然盯住馬化,纏繞周身的烈焰倏地噴出原先數倍之遠,狀
極威傲猛惡。
鹿蜀車上的小玄猛感有如實質的威煞從兩個方向排山倒海般壓至,登時一跤
坐倒鹿蜀車中。
「好厲害的威煞!難道這兩個家夥是冤家對頭?」小玄暗忖。
這片刻之間,威煞狂濤似地一浪接一浪襲來,小玄隻覺胸悶心慌,連呼吸都
困難起來,忽瞥見李夢棠及昏迷中的師父師姐們面色十分難看,俱呈不適之狀,
不禁大驚,急忙奮提真氣掙紮而起,高擎役妖令大喝:「罪妖布喜聽命!」
李夢棠心頭一震:「布喜?不會是那個曾奪妖界逍遙大會前十的犼族之王吧
……」
焰中妖魔聞聲一懔,朝小玄怔望了望,猛地飛身掠下,至近處細觀小玄手中
的墨色寶令。
小玄頓給炙烤得汗如漿出,心驚肉跳了須臾,終見妖王躬身叩首,惶然道:
「原是主公拘喚,不知有何吩咐?」
小玄之前拘來馬化之時猶置夢中,至此再無懷疑手中寶令之莫大威能,心中
驚喜萬分,朗聲喝道:「布喜!你快助我離開此地!」怕他跟馬化打架,又指周
圍道:「那些大船上的都是敵人!」
「吼!」布喜驟然厲嘶掠起,拖著長長的尾焰撲向正在逼近的一艘沖霄飛舟,
途中尚是人形,近船處倏化爲獸,如熾燃烈焰的炮石般撞入船腹,爆出一聲震天
巨響,旋見沖霄飛舟劇震數下,艦上桅折艙陷人仰馬翻,緊接艦近尾處又破了個
大洞,布喜飛貫而出,有如火龍般掩向旁邊的另一艘沖霄飛舟。
直至這時,剛剛離開的沖霄飛舟艦身突然迸現出無數道桔紅裂縫,接下焰流
四吐,赫如火山爆發般將整隻大船掀成萬千碎片。
遠處數艘沖霄飛舟顯然發現了這邊的巨變,立時調頭飛馳迫來,尚逾百丈,
艦首的弩炮便已開火,數支纏繞著絢麗電火的巨矢以穿山裂石之勢厲嘯而至,但
見布喜幻化的火龍淩空翻滾,交叉射至的巨矢全數落空,「砰!」的巨響,布喜
以獸形之態重重地縱落在第二艘沖霄飛舟的甲闆之上,數十名手執長兵的邪甲戰
士從四面八方圍撲過來,卻見布喜昂胸嘶鳴,周身烈焰猛地爆了幾爆,數十邪甲
登時全被震出甲闆之外,身上纏裹烈焰,漫天鬼哭狼嚎。
小玄橋舌不下,又見布喜厲嘶掠起,瘋狂地在甲闆上縱落蹬踏,不過數下,
幾乎全由寶瓶竹打造而成的沖霄飛舟蓦起大火,接下喀喇數響,巨大船身四分五
裂,拖拽著滾滾烈焰墜向下方的無邊竹海,於夜色中異樣壯觀絢麗。
「這是什麽功法?這等可怖,水火不侵的寶瓶竹竟然都頂不住,恐怕師父使
出離火訣也沒這威力!」小玄心中震撼。
仿欲比試,戰妖馬化再度肆虐起來,「呔!」地一聲炸喝,手中魔刃揮出,
乍見青輝暴起,攔於前方的一艘沖霄飛舟又給一分爲二。
小玄顧不得多看,急揮寶鞭,趁勢驅車突圍。
四下影影綽綽,從沖霄飛舟上摔跌出的百餘名邪甲散布滿空,盡管每一個都
是厚盔重甲體形魁梧,但對比起巨如高塔的馬化實是微如蟲蟻。
馬化提刃虛揮,三百族兵如狼似虎般結隊掩撲,瞬將墜船的邪甲戰士殺得七
零八落潰不成軍。
又聞數聲厲嘯,已逼至百丈遠近的幾艘沖霄飛舟的弩炮一齊開火。
馬化視若無睹,不格不避便迎前沖去,數支巨矢俱中其軀,豈知矢首觸著他
身上的赤紅魔甲,赫如穿入深不見底的岩漿當中,瞬給吞沒大半,剩下半截倏地
炸成一蓬烈焰。
「果然是那上古妖王戰妖馬化,身上寶甲一定就是《周天諸靈榜》中盔甲榜
上名列二百零九的霹靂甲了!」癱軟後座的李夢棠心中暗驚,此刻再無懷疑:
「而那魔刃便是刀器榜上排名第一百五十七的百妖刀!」
百妖刀。據傳乃馬化在萬千年來的殺伐中,集其斬殺的妖界百員妖將血魄所
煉,每當運祭,刀刀皆蘊百妖戾力,神鬼辟易。
兩廂對沖,距離縮短得極快,刹那間馬化已跟一艘沖霄飛舟交錯而過,又見
一抹粗巨無朋的青輝縱掠,第三艘沖霄飛舟從中破開,船上兵將四下跌出。
馬化周圍三百妖兵不斷移形換位,在空中織結成一個個詭奇陣勢,時如星羅
布列時若大川奔流,守便堅如磐石,攻即摧枯拉朽。
散墜滿空的邪甲全無招架之力,繼給分割合圍,轉眼過半被殲。
李夢棠見識極其廣博,極目細觀那三百小妖所結之陣,竟然完全不合太極、
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等陣法變化,然卻威力怖絕,
怕是敵衆百十倍亦難以抵擋,不禁震撼:「莫非這便是令馬化成名戰妖的上古陣
術——天劫地厄?」
遠處又有七、八艘沖霄飛舟調頭飛來,但此刻前方已通暢無阻,小玄駕車急
馳,奪路而出,鹿蜀速度驚人,眨眼已掠數十裏外。
兩大妖王緊隨守護,身上威煞如怒濤潑湧,驚得巨竹谷中飛禽走獸四下奔逃。
「小玄,回……逍遙峰。」李夢棠艱難喚道。
「嗯!」小玄應,驅車疾朝谷外飛去,忙中回頭,隻見巨竹堡方向雷電交錯
異像叢生,上百艘樓高弩巨的戰艦正蜂擁合圍,不禁心灼如焚,惱恨此刻分身無
術:「七邪界攻擊勢如雷霆,不知婀妍頂不頂得住?」
李夢棠見昏迷座中衆人面色越來越難看,遂強支起身,蘭指掐訣雙手揮舞,
在空中織出數個一閃而逝的白亮符印來,旋見指尖青輝泉湧,轉又絲絲縷縷散開,
紛落如雨地灑在衆人身上,正是如意五行中木遁係極耗靈力的大區域療傷術「春
臨大地」。
「她真氣靈力已近涸渴,且又傷勢非輕,這般強行催鼓,定是極虧根本的!」
小玄心中焦急,然卻無法可施,當下顧不得憐惜,猛甩炎龍鞭驅趕四頭鹿蜀朝前
疾馳。
此時天已微明,兩大妖王及三百朱厭妖兵仍然於後緊緊追隨,但見天上雲霧
滾湧,雷鳴風嘯一路不止,聲勢極是駭人,過處鳥獸膽裂鬼神俱避。
小玄憂急衆人傷勢,直將車速提至最大,下方高山大河稍瞬即逝,不過半個
時辰,千翠山已遙遙在望。
「去夢巢!那裏靈力最是豐沛,醫治療傷皆事半功倍!」李夢棠在後座喚。
「好!」小玄略調方向,滿目青綠的逍遙峰越來越近,旋見一匹白瀑自峰際
挂下,雄闊險絕壯麗異常,瀑布右邊碧石壁上橫生一棵巨大奇樹,長逾百尺,如
腰帶般蜿蜒盤過瀑身,方圓數畝的樹冠淩空懸在飛瀑之前,枝葉青翠欲滴,正是
地界一十九靈脈之一的夢巢。
景方入目,小玄蓦感如夢似幻,不覺心潮澎湃兩眼盡濕。
下山不過月餘,竟生隔世之感。
「到夢巢上去!那個有點像鳥巢的地方。」李夢棠指樹冠道。
小玄眺目望去,果見樹冠最茂密處有個窩巢模樣之處,當即按下車頭,斜斜
飛落。
就於此刻,突聞數聲奇異厲嗥,掀動山崗震人魂魄,驟見瀑流倒逆而上,赫
從瀑布裏站立起一個由水堆聚而成的巨大怪物,高數十丈,有首有面,有軀有肢,
朝空張牙舞爪,緊接威煞暴起,排山倒海般直掩上來。
車前四頭鹿蜀頓時亂嘶顫鳴,齊齊刹足不前,小玄一驚,未及反應,旁側倏
地熱浪大盛,隻見一條粗巨烈焰如火龍般縱出,卻是布喜撲了下去。
那瀑上巨怪怒嗥一聲,上軀猛然膨脹數倍,正與布喜撞做一處,但聽「轟」
的巨響,水花飛濺,巨怪胸口現出個大坑,布喜卻如流星般彈開出去,重重地摔
在山壁上,登將凝結壁上的厚厚青锳砸得四下飛墜,於陽光中缤紛閃耀絢麗萬端。
「區區小物,也敢這般放肆!」布喜懸空厲喝,他有擒龍屠蛟之能,萬料不
到一個水精竟然如此了得,心中震怒,真氣提處,周身烈焰炸似暴燃,現出威猛
雄壯的本相來。
巨怪默不作聲,胸際水流湧注,瞬將撞出的大坑填補,轉眼間完好如初。
「我知道了,這是守護夢巢的水元尊者!」李夢棠失聲道。
「啊!」小玄又驚又喜。
原來天地間靈物妙地多有精怪結伴而生。這水怪上古便旦於夢巢旁的瀑布,
日夜汲受夢巢噴吐出的地氣精華,三皇之時便已成精,雖然靈智未開,卻有殊異
神力。後來夢巢爲玄教所據,玄教教祖無上聖母將之收伏,再加親手點化,予其
高絕神通,賜號水元尊者,乃成守護夢巢的最後一道防線,萬千年來曾擊退許多
爭奪夢巢的仙魔鬼怪,爲玄教穩據夢巢立下無數汗馬功勞。
小玄老早就已知曉逍遙峰上有個守護夢巢的精怪,隻是這十幾年來甚是太平,
並無強敵來犯,因此一直未曾得見,不想今次情急之下將兩大妖王帶上逍遙峰,
竟將這神秘無比的水元尊者惹了出來。
布喜正欲再擊,一旁的馬化早已按捺不住,叱喝道:「滾開!讓本帥再松松
筋骨!」跨身搶出,高擎百妖刀,勢如山嶽劈落。
水元尊者竟然不躲不閃,瀑水凝成的巨拳澎湃轟出,迎向這雷霆萬鈞的一刀。
李夢棠急朝小玄喊道:「不可冒犯尊者,快把這兩個妖魔弄走!」
小玄如夢初醒,忙從懷中摸出役妖令,找尋相關的驅禦禁制。
青芒有如九天落瀑掠下,隻聽一聲暗響,百妖刀已深深斬入水元尊者的巨拳
之中,勢猶不止,破臂而下。
「毀滅吧!」馬化傲喝,刀貫真氣,就要把對方一揮兩段,孰知手上突沈,
力如泥牛入海,刀勢陡然慢了下來,眼見刀鋒沿著水元尊者的手臂削到近肩處,
便難以再進寸縷,遠遠望去,真不知該說是刀破了臂,還是陷在臂中。
「滾!」布喜自空掠下,缭繞著烈焰的巨爪一陣狂揮猛掃,疾勝飛電。
這犼族之王不但天資殊勝,更得天外海高人傳授絕學,曾於強者如雲的逍遙
大會上勇奪第十名,武技精絕超凡,電光石火間便從千百方向擊出了無數爪,登
把水元尊者的腦袋掏扒得稀巴爛,豈料其頭隨破隨生,打掉一個,便有水流自脖
頸處突湧而起,眨眼成首,詭異萬分。
李夢棠瞧得心兒提到了嗓眼,急催小玄:「快點!這兩個妖魔非同小可,萬
一傷到尊者就壞了!」
小玄連連點頭,目盯寶令,幅幅圖像及段段文字在他眼前亮了起來。
李夢棠於後望去,見他手中長令通體如墨,並無任何圖文異樣。
布喜愈擊愈怒,厲喝道:「本王叫你灰飛煙滅!」倏地深深吸氣,胸腹陡塌
乍陷,猛從口中鼻中噴滾出一股奇詭的濃豔紫焰來,正是他於千萬年來采集的各
種珍奇火焰,凝蓄腹中以異人傳授的秘法百般熬煉而成,名曰「殒火」,此焰惡
名遠播,不但烈比三昧真火,更蘊蝕金腐石的毒穢之氣,不知已壞過多少仙魔的
法寶與性命。
「殒火!」李夢棠大驚,心中方叫不好,突見布喜身底憑空暴出一道水流,
自下沖上,赫把巨如龍象的布喜震去十餘丈高,朝水元尊者噴出的蝕炎自然噴了
個空,遠遠地落在對面一座山峰上,頓時燃起大片紫焰。
布喜隻覺氣血劇翻,急運真氣鎮固身形,哪知一道接一道水流自下暴起,力
道奇巨。布喜神通非凡,有擒龍縛蛟之能,移山倒海之力,然竟給震得東倒西歪
五髒若移,身軀根本無法定住,再向上抛彈了數十丈。
與此同時,正與水元尊者僵持的馬化身周倏爾現出數個巨大漩渦,力道詭異
轉勢不一,饒是有霹靂寶甲裹護,鐵塔般的身軀竟感撕裂般痛楚。
馬化一驚,險中急吐真言,百妖刀突然青芒大放,刃上妖魂一齊哭噬舞嘯,
猛將陷住刀鋒的水臂絞個粉碎。
水元尊者肩膀水流急劇滾湧,一條新的手臂自斷處飛速長出。
馬化趁隙一輪狂劈猛斬,終自幾個可怖漩渦中脫身掙出。
水元尊者不依不饒,身軀驟再暴脹,兩條巨龍般的水臂大揮大掄交錯追擊,
隻砸得峰頂石飛壁裂,修煉中人視爲至寶的青锳遍空彈濺。
馬化舞刀護身,急退數十丈外方才穩住陣腳,他不知眼前之敵大有來頭,心
中震愕:「不過一個水精,怎能如此了得?」然其身經百戰,當即抛去輕敵之心,
口中默頌真言,刹那間其後三百朱厭妖兵轟然結陣,淩空疊列做月牙之形,每個
妖兵真氣吞吐,竟然隱連成體,它們個個赤手空拳,此刻卻仿佛化成一把高懸空
中的巨大彎刀,森冽鋒銳直吐百餘丈外。
「小玄這些日有何奇遇?從哪弄來這兩大上古妖王……」李夢常心驚脈跳,
再望小玄,見他橫令胸前,唇齒微動,似在低低頌念。
「疾!」馬化雷霆大喝。
風雷聲起,三百朱厭妖兵結成的月牙刀陣徐徐劈落,距峰頂尚有百丈,地面
突爾暴裂巨縫,水元尊者龐大的身軀上赫亦現出一道詭怖的凹痕。
「這一定就是威震天地幾成傳說的上古陣術——天劫地厄了!」李夢棠屏息
靜氣,心髒止不住地突突劇跳。
水元尊者慢吞吞地掄了掄臂,頭頂忽然出現了幾個急旋飛轉的巨大漩渦,其
上竟然隱見符卦影像,身上凹痕眨眼無蹤,刹那間,峰頂如起飓風,嘶吼聲中,
但見大地震顫萬木齊斜,無數沙石枝葉刮扯飛起,彙聚成一條千丈怒龍急旋向上,
景像極其壯觀震憾。
低低頌念的小玄聲音驟然拔高:「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敕,
即拘罪妖馬化速速歸獄!」
此言方出,天地間倏地一亮,緊接霹靂炸響,馬化身後驟然憑空裂出一道巨
縫,內裏漆黑如夜,赫有無數星辰流湧變幻。
「不!」馬化大叫,瞬被扯入其中,正朝水元尊者擊落的三百妖兵陣形陡然
扭曲變形,眨眼潰做一道洪流,亦給吸入巨縫之中。
巨縫似緩實急地閉合,猶聞馬化不甘地怒嚎:「放開我!讓本帥劈了那家夥
……」聲音迅速變暗,叫聲之末已似極遠處傳來。
高空處的布喜面色大變,突地仰首朝天,深深吸氣,腹部猛然急劇鼓起……
「快!把那個妖魔也弄走!」李夢棠指布喜急喚,心知這新一輪的攻擊必定
非同小可。
小玄點頭,盯著役妖令頌念起另一段禁咒。
「轟」地一聲悶響,一團殒火從布喜鼻口中噴出,淩空滾旋,急劇變大,轉
眼已達十餘丈之徑,此焰比之前更紫更豔,頓把整座山峰染做深淺不一的紫色,
景象詭谲萬分。
水元尊者低吼一聲,周聲威煞驟然大盛,雙臂掄錯,由風沙枝葉彙成的千丈
怒龍倏地調頭,頂上幾個浮幻著符卦影像的巨大漩渦亦離軀而去,齊向淩空高踞
的布喜襲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間,小玄提聲大喝:「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
敕,即拘罪妖布喜速速歸獄!」
「不!本王絕不回去!」布喜厲呼,然而一團巨大烈焰已在身後爆開,不由
分說地將之吞噬。
怒龍疾貫而至,正中焰團,焰團登給一撞而破,散做抹抹殘碎淡焰,隨即被
幾個巨大漩渦絞得無影無蹤,哪裏還有布喜半點蹤迹。
風止,聲寂,威煞陡然大減。水元尊者似乎松懈下來,朝望鹿蜀車這邊望了
望,身子忽爾一矮,巨軀驟然散碎做億萬顆水滴墜回瀑布之中。
李夢棠與小玄乃玄教弟子,自小便在這瀑布之前修行打坐,無數次在夢巢兩
邊的山壁上采集青锳,自然不在水元尊者的防範之列。
驚天動地的大搏鬥眨眼便逝,如非遍處散碎的青锳與對面山峰的燃起的大火,
還真讓人懷疑似否發生過。
李夢棠輕籲了口氣,小玄則抹抹額頭,一時皆未從驚心動魄中恢複過來。
「那邊著好大火。」小玄心疼地指著對面的山峰,布喜噴出的殒火猶在林木
間熊熊燃燒,想必有許多飛禽走獸花草石木化爲灰燼。
「先不管了,救人要緊,你快把車子降到夢巢上去。」李夢棠指一處道。
小玄依示降下,將鹿蜀車停降在夢巢樹冠上那窩巢模樣之處。
車子方停,小玄頓感精神一振,夢巢噴吐出的地華撲面而來,雖然無色無味,
卻令人五髒如洗似沐春風,心神俱暢地忖道:「在這裏的感覺倒與太碧陰脈那兒
有些相像哩……」
他望望四周,蓦爾如夢如幻,一種無比強烈的似曾相識之感油然而升。
「怎麽回事?我可從來沒上過夢巢啊?」小玄疑訝不定。
「快幫忙。」李夢棠把崔采婷從車上抱到巢中。
小玄恍惚答應,將衆師姐及易尋煙抱下車,忽然問道:「二師姐,你曾上過
夢巢?」
「嗯。」李夢棠跪下身去察看衆人傷勢,接道:「三年前,天道閣閣主刑飛
率部誅剿重現於世的大魔頭血尊時曾受重傷,報經教尊允許,師父帶雪涵和我曾
送大帥登上夢巢醫治,當時生怕那大魔頭的餘孽前來尋仇,諸事安排極秘,因此
你也不知。」
「哦……」小玄癡癡迷迷,不知在想什麽。
李夢棠正忙,並沒查覺他的異樣。
「那我……應該沒上過夢巢吧?」小玄遲疑道。
「當然沒有,除非你什麽時候偷偷上來。」李夢棠道。
小玄再望四周,曾經來過之感竟益發強烈。
李夢棠立起,微有喜色道:「夢巢果然神妙,他們的傷勢暫時都穩定住了,
你且在這裏看護,我去紫芝閣取藥。」
小玄點頭。
李夢棠走到巢邊,正要縱身飛出,忽聞遠處傳來幾聲悠揚清唳,似是鸾鳥鳴
叫,她面色一變,急轉回巢中道:「小玄,你快走!」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二回兜元錦
小玄一怔。
「定是適才的激鬥驚動了三師伯……」李夢棠似無力地停了停,艱澀接道:
「你乃玄狐之後的消息已傳回教中,難保三師伯不送你上鳳凰崖。」
小玄一驚,望望昏迷中的師父師姐們,心中萬般不舍,遲疑道:「三師伯心
懷慈悲,或許不會對我怎麽樣吧?」
「此次不比別的,你快走。」李夢棠即道,瞧見小玄神色,心裏極是不忍,
再又安慰:「你放心,逍遙峰藥石極豐,既已回到了這裏,又有三師伯在,師父
她們定然無礙。」
小玄心如刀絞,失魂落魄道:「二師姐,那你一定要醫治好她們啊。」
「嗯。」李夢棠點頭。
小玄淒然後退。
「等等。」李夢棠忽喚,快步上前,探手入懷,卻是從胸前摘了顆珠子出來。
珠子約莫龍眼大小,上有一耳,用一根細細紅繩穿過係住,通體溫潤瑩白,
卻非尋常珍珠。
李夢棠道:「這裏面藏著一滴丹液,是我這些年收集許多珍稀藥石熬煉成的
救命之物,典籍中名曰『千珍守元露』,危急時可咬破喝下,無論受了多嚴重的
傷中了多厲害的毒,隻要一息尚存,便能吊住魂魄,你且帶著,日後或許有用。」
「我不要。」小玄搖頭:「這麽珍貴的東西你自個留著。」
「快拿著!你啥時跟我這麽客氣了?」李夢棠薄嗔。
小玄隻好去接,李夢棠卻把繩頭解開,環臂繞其頸後幫他係上。
耳鬓厮磨,熟悉的醉人芬芳就在鼻間氤氲,小玄心中一陣酸楚,極力按捺方
沒掉下淚來。
李夢棠睨眼望他,眸中忽爾隱閃瑩光,唇瓣張了一張,似乎欲言又止。
小玄心頭一顫,也是說不出話來。
李夢棠蓦地手捧其頭,雪靥移來,粉唇在他眉心輕輕觸了一下,淚水悄無聲
息地順頰滑落。
「二師姐!」小玄如悸似醉,猛地撲入這亦師亦姐的女子懷中。
李夢棠張臂抱住,哽咽道:「你獨自在外,一定要學會照顧自己,處處小心,
往後不比山上,不可再恣意頑皮了。」
小玄點頭,胸口萦繞濃濃依戀,這樣的叮咛不知何日再聞了。
「還有,適才那令是何來曆?竟能拘役上古妖魔,我不知道你前段時日有甚
奇遇,但望你小心爲之,萬莫遭邪魔誘魇陷害。」李夢棠輕撫其發,瞧了瞧他,
委婉道:「有些東西,顯非善物,你一定要慎置慎用。」
小玄一凜,滿臉迷茫。
「小玄。」李夢棠瞧得心疼,卻又不得不狠下心道:「今非往昔,你且找個
人少的地方避避,千翠山暫且別回來了。」
小玄沮喪萬分。
李夢棠輕輕歎了口氣。
小玄不語,郁憤滿懷。
爲何……我是個妖!
「記著。」李夢棠松臂稍退,秀目盯著他的眼睛,竟似看破了他的心思:
「並非所有妖類都是壞人,你不是壞人,絕對不是!」
小玄心頭一震。
「不管別人如何,在我心中……」李夢棠牽住他的手緩緩道:「你永遠都是
我的好師弟。」
「二師姐……」小玄哽聲低呼,不知爲何,在這師姐面前,情感總是如此之
軟脆。
鸾鳴又響,似乎近了許多。
李夢棠忙將係好的珠子塞入他衣中,整好衣襟,無力道:「走吧。」
小玄欲言又止。
李夢棠凝眸望他。
小玄以極大的努力方把後面的話說出,不想卻是如此之幹澀無味:「你也保
重。」
「嗯。」李夢棠輕應,睫簾垂下,目光恰好落在男兒的腰畔。
衫子裂處,火紅如焰。
勁蹄翻飛,四頭鹿蜀以無比矯健的身姿淩空蹬踏,眨眼間馳入雲霧之中。
小玄邊駕車邊回頭,但見逍遙峰漸漸隱入千翠山的濃綠懷抱,輪廓已變得模
糊不清。
「當日在山上時,我隻盼著能早點出山遊曆四方,如今想要再回山上,卻是
一日都不能了……」他正失魂落魄,忽聞一聲清越鶴唳,有人遙呼:「小玄,是
你麽?」
小玄一怔,蓦地歡喜起來,循聲望去,見一人騎著隻大鶴穿雲破霧飛來,趕
忙停住車子,驚喜叫道:「道長你怎來了?」
來者頭戴星冠,身披鶴氅,腰係黃縧,足踏雲履,手執一杆玉骨拂塵,正是
小玄在山上時的忘年之交乙鶴道人。
「果然是你。」乙鶴道人笑道,起身舉步輕松一跨,便踏入鹿蜀車中。
這道人也於千翠山中修行,在逍遙峰對面的臥雲嶺築了一座小小道觀,觀中
隻有一名弟子及幾個道僮。他與崔采婷隻是偶有往來,但與小玄卻相交甚歡,兩
人常在一起談經論道品茗煉藥,雖然年歲相差甚遠,卻是十分投緣合契。
小玄此際滿懷傷感,見了他便如遇著親人一般,兩手捉住道人袍袖,眉開眼
笑道:「怎會這般巧的?還好見著一面!」
乙鶴道人道:「哪是巧,我這些日都在山前山後溜跶,看看能不能等到你。
適才見有人驚動了水元尊者,趕到時正見你從夢巢離開,這方追趕上來。」
「你在等我?」小玄微詫。
乙鶴道人微微一歎:「小玄,你被逐出師門之事已傳回千翠山了。」
小玄頓時黯然。
「你膽子也忒大,這時候還敢回來。」乙鶴道人接道。
小玄垂頭喪氣,亦懶得解釋。
「這些日山上來了不少人,來路不明各懷鬼胎,料是沖你來的,還好都叫你
三師伯打發了。」乙鶴道人繼道。
小玄默然無語。
「不過你還是得趕快走,昨日你晏明、朱晃兩位師叔已上逍遙峰了,隻怕也
是爲你而來。」乙鶴道人道。
「晏明、朱晃兩位師叔?」小玄一聽,頓時臉色發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
戰。
原來晏明、朱晃乃重元子門下三十三弟子中極爲獨異的兩個,序排十五與二
十三。晏明深谙追蹤之術,又修如意神遊,能上天入地信步諸界,除此之外,禦
甲術的造詣亦極深,能役千百神魔鬼怪;朱晃修如意乾坤中的機關法門,陷阱方
術自成一家,更煉就一隻神出鬼沒的如意巨手,專擒邪魔。
兩人於玄教中皆任靈官,乃玄教遣入塵世的使者,專職追捕四方邪魔,於塵
世中的名頭遠在易尋煙等人之上,世人敬稱雙日天師。
小玄雖然從未見過這兩個師叔,但已聽過許多關於他們的傳聞。
「沒錯,正是他們。」乙鶴道人道:「我聽聞你這兩位師叔行事雷厲風行,
怕你思念千翠山,一頭撞到他們手裏,因此這些天一直等你。」
「道長有心了。」小玄重重地歎了一聲,心中益發沮喪。
「此一別,不知何日再遇。我這有一物與你,或許路上有用。」乙鶴道人道,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物,展指揚開,卻是一件月白錦袍,其質似絲非絲,若麻非麻,
看上去極是薄軟飄逸。
「這是?」小玄問。
乙鶴道人望著他身上,遞出衫袍道:「你且換上。」
小玄與他感情深笃,又經連番激鬥,此時身上衣褲早已血汙遍染破碎不堪,
當下亦不客氣,接過衫袍除下舊衣換了,方才穿上,便感通體怡爽,訝然又問:
「這是什麽好東西?」
「還真合身。」乙鶴道人點點頭,道:「此衣雖然單薄,卻有三妙。」
「三妙?哪三妙?」小玄奇道。
乙鶴道人道:「一是穿了它寒冬不冷,酷暑不熱,有汙不能染,汗不能漬之
妙。二是若蠶自繭,破能自補之妙。第三妙最絕,隻要穿上此衣,便能完全隱去
原本的氣息體味,不教真氣靈力絲毫外洩。」
小玄怔住:「是件寶物啊?」
乙鶴道人道:「的確是寶,名曰兜元錦。據說原是截教之物,乃通天聖人之
後,教中智者爲避劫所制,天地間不過寥寥數件。許多年前,我曾闖下彌天大禍,
幸好遇見一位恩人,贈我此寶隱匿行蹤,方才逃過滅頂之劫。」
他停了下繼道:「你那晏明師叔極擅追蹤之術,這件寶衣,於你或許能幫上
點忙。」
小玄心中感激,哽咽喚道:「道長……」
乙鶴道人凝視他道:「莫要灰心,雖然此事非小,但我相信必定會有許多人
來助你化劫渡厄的,隻是你須仔細分辨,孰真孰僞,孰敵孰友。」
小玄搖搖頭,望向千翠山道:「我隻是……」
「隻是什麽?」乙鶴道人問。
小玄卻又黯然不語,須臾忽道:「對了,道長一直都在這山上,知道的事情
一定不少,你說……此事會不會有什麽差錯誤會?我真的……真的是……」
乙鶴道人聞言,不由歎息一聲。
此歎雖輕,卻把小玄的一絲期盼歎個粉碎,心直下沈。
乙鶴道人目中突爾精光一閃,揚起手上拂塵疾揮向他手臂。
小玄反應極快,低首瞧去,正見一隻赤如血滴的極小蠍子從手上的舊衣中爬
出,似要偷偷溜入新衣之中,卻給拂塵一把卷住,扯離身去。
「是甚穢物!」乙鶴道人沈喝,見卷中赤蠍身軀猛然暴脹,尾部彈起一根令
人寒怖的巨大倒刺,如虹似電般朝自己螫來,當即真氣疾吐,貫注拂塵,就要把
赤蠍絞碎。
赤蠍螫勢頓凝,發出「嘶」地的一聲悶哼,突地口吐人言:「饒命!是我啊!
公子救我!」
小玄心中一動,立時聽出是小鈎子的聲音,忙朝乙鶴道人叫道:「且慢!」
乙鶴道人修爲深厚,真氣隨心即收,望向小玄。
小玄遲疑了片刻,道:「道長莫傷它,這是我前陣子在山下收伏的一隻妖物,
正準備將它煉化入藥的。」
「入藥?既要煉化怎可無拘無束?容它四處亂跑?」乙鶴道人奇道。
小玄啞口無言。
乙鶴道人凝目赤蠍,肅容道:「此物雖小,卻似螭蠍一脈,乃毒蠍之冠,當
日佛祖講經被螫,三藏取經遇阻,便是此類魔物所爲,其毒之劇,其性之狡,絕
非尋常蠍類可比,而今又已成精,半點大意不得,你可要想好了。」
小鈎子雖爲七絕界中人,但小玄畢竟與之有過肌膚之親,且未見過她做過什
麽惡事,心中著實不忍見她就此斃命,幹笑道:「雖是劇毒之物,但它似乎沒幹
過什麽壞事,我也會看緊它的,還請道長饒了它吧。」
「依然是這脾性。」乙鶴道人歎。
小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隻道他說的是自己在山上時喜愛與妖爲伍之事,忽
然記起玉桃娘娘、袁自在及黑無霸等兄弟姐妹,心中思念之極。
乙鶴道人拂塵一抖,把赤蠍摔在車座之上,厲聲道:「吾已認得你了,日後
若是忘恩負義,算計救你之人,天邊地角也尋得著你!」
赤蠍在座上撅身拜了拜,嬌聲道:「奴家不敢,多謝真人饒命!」飛快溜到
車座角落的陰暗處,眨眼無蹤。
就於此刻,突然又聞得數聲鸾鳴,車上兩人面色微變。乙鶴道人真氣稍提,
便徐徐飛回鶴上,朝小玄道:「快走!多半是你三師伯來了。」
小玄目中微潮,望道人深深一拜。
「一切小心。」乙鶴道人喚。
「嗯。」小玄應,起身揚鞭,駕車朝前馳去。
小玄駕車急馳,方才穿過大片雲霧,猛感一陣濃膩的香甜氣息從後襲來。
他即時警覺,氣貫手中寶鞭,隻是直到一雙腕束銀镯的藕臂纏繞到頸上也沒
擊出去。
「放手!」小玄厲喝。
「這麽兇幹嘛。」小鈎子嬌嗔,松開手臂,提裙一邁,從後座跨到前邊來,
與小玄貼擠做一處。
此際的她已改變了裝束,原本的覆乳璎珞換做了件明藍短袖密羅衫,底下依
然是條玉色燈籠綢褲,外邊卻覆上了條幾若透明的湖水暗青紗裙,比起初見時的
裝扮多了些許婉約含蓄,然那已入骨髓的妖冶與狐媚卻仍分毫未減。
小玄呆了一呆,一時無法將這如花似玉的小妖女同之前的可怖本相聯係起來。
「多謝公子相救。」小鈎子笑盈盈道。
「你怎還不走?」小玄繃著臉。
「走?」小鈎子道:「你讓我往哪走哇?」
「隨你便。」小玄目視前方,繼續驅車前行。
「除非……你肯跟我走,否則我一個人回去還不叫娘娘剝了皮呀。」小鈎子
可憐巴巴道。
「那是你的事!」小玄冷冷道。
「好哥哥,我知道你不是這麽狠心的人。」小鈎子忽伸出手,摸探到小玄胸
口,嬌滴滴道:「人家曉得你心腸沒那麽硬,要不適才也不會救我。」
小玄厲目相視。
小鈎子吐吐舌頭,趕緊收回手去。
小玄道:「休灌迷湯,耍什花招小聖爺爺都不會中你圈套!」
「小聖爺爺?」小鈎子笑著地咀嚼這四字,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不知小爺乃是千翠山八聖之一麽!」小玄瞪眼。
「原來如此,失敬失敬。」小鈎子道:「隻不知另外七聖是誰呀?」
「第一聖,乃我桃花大姐,人稱玉桃娘娘,玉泉谷中的千年仙真;二聖是我
袁二哥袁自在,曾雲遊諸界的煉氣高士;三聖名號飛天將軍……」小玄一一道來,
不覺歡顔溢表。
小鈎子瞧見,眼珠滴溜一轉,微笑道:「聽起來個個來頭不小哦,那……你
們這麽般稱兄道弟,交情一定很好喽?」
「這還用說!」小玄即道。
小鈎子又問:「那……你同哪個感情最好?」
「都好,不過黑無霸大哥脾氣與我最是相投,記得當年我們頭次在山上碰見
時,便狠狠地打了一架,沒想到後來卻是這般合緣投契。」小玄感慨叢生。
「哦?你們當初爲啥打架呢?」小鈎子笑問,似乎很感興趣。
「那日我奉師父之命去百花嶺采藥,不想竟找到一株女床草,突然有隻無比
巨大的黑熊從密林中撲了出來……」小玄來了精神。
小鈎子用心聽著,不時恰到好處地插口發問,引得小玄話語滔滔不絕,隻說
得興高采烈,憶及前塵往事,心中暖意濃濃甘暢如饴。
不知說了多少多久,小玄蓦察沒人答應,轉首瞧去,見小鈎子正怔怔地望著
自己,不由面上一紅,心中暗臊:「我同一個不清不楚的小妖精說這些做什麽!」
「原來千翠山八聖是這麽來的,難怪你們感情如此之好。」小鈎子這才再度
開口,笑嘻嘻道:「不過叫做小聖爺爺感覺老了點,以後人家就叫你小聖哥哥好
不好?」
「不好!你快走,以後再也不見最好!」小玄見她笑得古怪,不覺有點老羞
成怒。
「小聖哥哥。」小鈎子忽然收了笑容:「人家就實話告訴你吧,昨夜你已被
我娘娘種下了陰陽鎖,此乃永世無解的秘蠱,從此離不得她了,往後就是見不著,
也會日日想著她的。」
「胡扯!我豈會去想她!」小玄大喝,心中卻不知怎地莫明一酥,腦海中竟
然浮現出碧憐憐那勾魂攝魄的妖冶容顔來。
「人家沒騙你,日後你就知了。」小鈎子撇撇嘴。
小玄一陣迷糊,蓦爾驚覺滿腦子盡是胡思亂想,唬得急攝心神,朝空狠甩了
幾下炎龍鞭,這才稍稍壓下那可怕的灼躁。
小鈎子偷眼睨他,又道:「你是玄狐後人,又身懷先天至寶,天上地下哪個
不垂涎三尺,我聽聞天庭、西天、妖界都在尋你,就連你教中之人也在算計你,
這不還派了你兩個師叔上逍遙峰拿你!」
小玄不語,滿懷苦楚。
「你這樣東躲西藏終究不是辦法,我娘娘神通廣大,普天神佛都不想惹的,
若得她持護,往後誰敢尋你麻煩?況且……」小鈎子聲音愈來愈低,人也越挨越
近,朱唇幾抵男兒耳心道:「娘娘識得千般銷魂手段,與你日夜快活,一邊修行
一邊同享那種種別人夢都夢不到的絕頂奇樂,豈非妙極?」
縷縷神秘香甜悄然襲至,小玄心頭倏凜,手腕振處,寶鞭回甩而出,一抹小
小烈焰倏地於兩人中間炸開。
小鈎子大驚,急朝旁避,險些跌出鹿蜀車外。
「休再做夢!我不殺你,已算便宜了,快走!」小玄厲喝。
小鈎子妙目怒視,咬了咬唇,突地一跺足兒,撒潑弄嗔地喊道:「我不走!
我就不走!要殺要剮隨你便!反正你不跟我回去,我便這般永遠纏著你黏著你,
誰叫你害人!」
小玄頭大如鬥,然而此際焦灼如焚,一心隻想趕路,哪有工夫再去理睬妖精
的糾纏耍賴。
飛過大片大片的綠,鹿蜀車向下斜掠,停降在密林中突兀現出的一塊大空地
前。
這塊空地座落著數間低矮房屋,屋後還有一塊用籬笆圍成的菜園子。
小玄躍出車子,悄運真氣注入纏繞臂上的八爪炎龍鞭,一臉警惕地觀望四下。
小鈎子跟著下車,好奇道:「好大的林子,這兒是什麽地方?」
小玄不答,觀察了好一會,這才念動真言將鹿蜀車收入如意囊,邁步走向房
屋。
小鈎子隻好後邊跟著,見小玄在幾間房屋中奔進奔出,神情似漸惶急。
「你在找啥?這裏半條人影都沒哩。」小鈎子一頭霧水地問。
小玄仍沒回答,伸手朝桌面摸去,指尖立時沾染了層薄薄灰塵。
迷林的空氣十分清新幹淨,屋中卻已蒙塵,說明已有一段不短的時間沒打掃
過。
「白眉老兒哪裏去了?」小玄心頭蓦緊:「不會是武翩跹那妖女抓不到我,
便把他捉去出氣吧?」
「到底在找什麽嘛?人家幫你找啊。」小鈎子斜睨他道。
小玄猛地想起一處,人即奔出屋外,急朝林中掠去。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三回驚虹七仙子
小鈎子趕緊追趕,很快便給拉下大段距離,心中生凜:「好俊的飛行術,原
來這小子修爲不差。」
兩人距離越拉越遠,小鈎子著急起來,嬌喘籲籲呼道:「等下我呀!喂喂你
想趁機扔下人家麽?」所幸過沒多久,見小玄奔到一座小山之前,轉了幾轉,掠
入一個滕蘿遍垂的洞口內。
小鈎子急跟進去,原來內裏是個巨大洞穴,洞高約莫十數丈,頂部有三兩條
天然裂縫,光線從縫隙透入洞內,映得洞內一片柔和清亮。巨底有如池塘,水色
碧藍,浮萍點點,極是美麗,其間小魚野蝦尾尾可數,清澈異常,四壁綠蘿串串
挂下,末端垂浸水中,清幽無比。
最奇的是,在水中央,有塊形貌奇特徑達數丈的青白巨石,內窪外翹,沿逞
瓣狀,宛如一朵盛放水面的巨大蓮花。
小玄立在巨石上遊目四覓,陡然掠過水面,直朝山洞深處奔去,閃入一個似
是人工開鑿出的門洞之中。
小鈎子飛身追去,鑽入門洞,穿過一條不長的甬道,再見一扇虛掩木門,進
去一瞧,裏邊又是一個不小洞窒,擺放著些許家什物具,最惹眼的是一隻極大藥
櫥與一隻鑄刻著千百條龍的四足大鼎。
「這也沒人,看來那老兒真是給那妖女捉去了……」小玄心往下沈,忽然發
覺自己竟是那麽挂記著白眉。
「好精美的鼎呀,這麽多的龍……」小鈎子立在鼎旁,東摸摸西碰碰,忽地
啊了一聲叫起來:「我想起來了,莫非這鼎就是娘娘說過的七大奇鼎之一的『聚
龍』?」
「眼下上哪去尋那妖女呀……就算找得到,我又如何是她對手?」小玄心亂
如麻,尋思道:「真要命!師父水若他們中毒,阿蘿下落不明,巨竹堡又遭七邪
界大舉進犯,怎都全湊一處來了?」
「咦?離朱黃、雷蛤蚧、褚華、火鶴骨、箴石粉、鳳绫草、蝦皇須……」小
鈎子不知何時走到了大藥櫥前,眼睛發亮地盯著每格抽屜前標注的名稱,口中輕
聲讀念。
「那日白眉老兒雖然口口聲聲喝罵,但那妖女卻始終喚他做大哥,對他似乎
頗爲客氣,或許不會太過爲難他吧?」想到此處,小玄心頭微微一松。
「哇!硫蛇香、龍骨珊瑚、迷蟾涎、翳鳥精、山膏、鬼草漿、鳳凰琅……這
裏竟然收藏了這麽多珍奇藥石喲!」小鈎子低聲驚呼。
「此刻最急的,當是巨竹谷那邊,我還是去幫婀妍爲先。」小玄主意一定,
轉身就走。
「喂,我說小聖哥哥。」小鈎子指著藥櫥直吞口水:「你知不知道這些藥石
是誰的?好多都是修煉中人夢寐以求的寶貝啊,眼下好像沒人理睬,我們……要
不要……拿一點?」
小玄心中一動:「一直有人來迷林找我,如今白眉老兒又不在,萬一叫人尋
到此處,他這些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氣力方才收集到的珍稀藥石可就白白便宜人了!」
當下頌念真言,開啓如意寶囊,將整隻大藥櫥攝入囊中。
小鈎子興奮道:「這下賺翻了!許多寶貝就連我們魇鸢島都沒有哩。」
小玄沒好氣道:「走。」路過聚龍鼎旁,陡然想起與夭夭在鼎中銷魂的那回,
不禁心頭一蕩,遂再頌念真言,也把聚龍鼎收入如意囊中。
兩人從迷津幽源出來,小玄重召鹿蜀車,攜小鈎子飛上空中。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我怎麽覺得靈力提不起來似的?特別是那個大山洞
裏面,邪門得很。」小鈎子望著無邊無際的林海道。
小玄隻顧四下眺望,心中依稀記得當日被武翩跹追趕,他用婀妍贈與的相思
符逃走,好像就是在這一帶與骨龍失散的。
然而車子在空中盤旋了許久,仍就沒有任何發現。
「骨頭龍哪兒去了?是逃走了呢?還是也給那妖女捉去了?」小玄心中一陣
糾結。
「咦?你快瞧那邊!」小鈎子指著下方的林海叫道。
幾於同時,小玄也注意到了那個地方,隻見林海之中不時有青紫光芒縱出掠
起,如虹似電,有的一閃即逝,有的竟然長貫而起,直沖天際,於大片的濃綠間
格外搶眼。
「下去瞧瞧。」小玄思索著道。
「嗯。」小鈎子即應。
「我怎又跟她說話!」小玄暗自懊惱,驅車飛距光亮處尚有百丈,便馭禦鹿
蜀斜斜降下。
兩人踏上鋪滿了枯技敗葉的地面,小鈎子忽道:「適才的光芒,好像是劍罡
之氣哩,蜀山派中最多修習這種功法之人。」
「蜀山派?」小玄正收鹿蜀車,聞言一怔,轉首望去,見旁邊的小妖精雖作
若無其事狀,實則臉上已有一絲怯畏洩露出來。
「蜀山派、天道閣及辟邪宮都是當世除妖降魔的大門派,難怪她會害怕……」
小玄心忖,遂道:「你在這裏等著,我過去瞧瞧就來。」
小鈎子展顔歡笑,搖搖頭道:「才不要,不是說過啦,你上哪我都跟著。」
她模樣妖冶非常,此刻卻有種尋常小女兒的嬌蠻與天真,小玄不覺心頭一跳,
趕忙轉回頭去,冷冷道:「隨你便。」邁步就走。
小鈎子慢幾步跟著,一臉警惕,手中已悄悄捏了條帕子,正是先前碧憐憐用
來捕攝崔采婷等人的星羅帕。
兩人朝前走去,林中光芒愈亮愈盛,除了數種區別明顯的的厲嘯之聲,不時
還響起猛獸的狂嗥怒吼,震人心魄。
小玄微微一怔:「咦……怎麽像是那頭大熊的叫聲?」
兩人放輕腳步,悄悄摸近,躲在一棵大樹後探頭去瞧,隻見前邊樹倒大片,
空闊之處,正有五名白衣勝雪手執寶劍的少女圍著一頭巨如小山的大熊激鬥。
「果然又是這頭大熊!」小玄一眼便認了出來,仔細再看,發現巨熊已經完
全招架不住,周身傷痕累累鮮血淋漓,雖仍直身奮擊,然卻步履蹒跚,就連吼叫
聲都顯得有些啞弱無力了。
再看那五名少女,竟皆容顔姣好身段窈窕,困著巨熊在林中遊走飛掠,個個
翩若驚鴻矯如遊龍,加上分持手中的赤、金、碧、青、紫五把輝芒絢麗的寶劍,
真個天仙一般。
巨熊倏地收腹怒吸,猛從鼻口中噴吐出道道狂風,夾著厲嘯襲卷五女。
五姝中的赤劍少女輕咦一聲,冷笑道:「這點微末妖術又豈能救得你性命!」
揚起藕臂朝空虛揮數劍,赫見三條巨虹般的赤色罡氣橫貫而過,構築成一座如有
實質堅不可摧的弧形拱橋,登將狂風消彌無形,其餘四女趁勢進擊,在巨熊身上
連刺數記。
巨熊慘嚎跌退,涎沫亂甩毛發四飛,已是搖搖欲墜。
「這熊好倒楣,今趟可碰上厲害人物了!」小玄暗暗吃驚,不覺眉頭微蹙,
或許因爲黑無霸,竟對這頭曾經襲擊過他的巨熊動了恻隱之心。
再往下瞧,小玄越發詫訝,他雖看不清那五名少女的修爲深淺,卻見每個人
劍出必現劍罡,或豔如麗虹或亮似閃電,劍氣層疊交織密匝如網,更厲害的是,
五人攻守有序進退合度,隐隐成陣。
小玄悄自度量,如若換做自己下場,怕是很快就會招架不住。
「身手竟然如此了得!不知這幾個姑娘是什麽人?爲何到此?」小玄正在驚
疑,忽聞有人笑道:「這呆子已經不行了,幾位仙子劍下留情。」
此聲并不如何響亮,卻于雜沸的打鬥喝叱間聽得一清二楚。
小玄循聲望去,這才發現空地邊緣一株折斷的大樹上歪坐着個滿腮胡須的漢
子,衣衫粗鄙,腰頭懸着隻皮表斑駁的灰褐葫蘆。他身材高大,然卻姿态懶散,
兩道眉毛異樣粗濃,但底下卻配着一對昏昏欲睡的眼睛,予人消索頹廢之感。
「我們辟邪宮的事,用不着别人來管!」金劍少女叱道,身姿步法依然翩似
煙霞,未因說話遲滞分毫。
「辟邪宮?」小玄心中一凜:「二師姐去年回山時,曾經跟我說過,辟邪宮
近年來出了七名了不得的弟子,個個技藝高強修爲非凡,分持七色寶劍,數年間
斬妖除魔無數,人稱驚虹七仙子,莫非便是她們?」
這片刻之間,巨熊身上又挨了無數劍,再也支持不住,一聲慘厲哀嚎,山崩
似地摔倒在地。金劍少女淩空撲擊,再追一劍,驟見金芒大放,海碗般粗的金色
劍罡如虹暴出,赫将巨熊胸口轟出個可怖大洞,血肉噴濺數丈之遠。
五名少女運劍如屏,未給滴血濺及。
小玄閉上眼睛,不忍再瞧。
又聽大胡子道:「驚虹劍陣,果然名不虛傳,七尚缺二,便有這等威力。」
五名少女不理不睬,紛紛收劍還鞘,人人神閑氣定,隻聽赤劍少女道:「瞧
下。」其餘四名少女便上前察看熊屍。
大胡子歎了一聲,繼道:「這家夥也真夠呆的,别個妖怪碰見大名鼎鼎的七
仙子逃都不及,你卻偏偏送上門來。」
小玄心忖:「果然是辟邪宮驚虹七仙子,不知還有二個在哪?」
忽察身畔女孩嬌軀微微發抖,轉眼瞧去,見小鈎子臉色發白,心中即明:
「同是降妖除魔的門派,但辟邪宮出手一向比天道閣及蜀山派狠辣決絕,難怪她
會怕成這樣。」
「啥都沒有。」紫劍少女道。她長發及臀,腰細若柳,生着一張線條極美的
的瓜子臉,一對鳳目又細又長,似是害怕血腥氣味,一手用樹枝撥弄熊屍,一手
以羅帕掩捂鼻口,怯弱弱的模樣叫人難以相信剛剛擊殺了頭巨如小山的惡熊。
金劍少女輕哼一聲:「這妖是個蠢物,體形如此之巨,想必不止千歲,卻連
内丹都沒成。」此姝眉似翠羽,靥若芙蓉,生着一雙極美杏眼,然卻目冷如電,
與人一種刀鋒之感。
小玄想起她那最後一劍,心中生畏:「這姑娘長得好看,出手卻是狠辣了點。
哎,興許辟邪宮的人都是這般嫉妖如仇。」
青劍少女望向赤劍少女,道:「大師姐,這妖物如何處置?」這少女墨發如
瀑,模樣清麗,說話時面上漠無表情,聲音冰似的冷,背後除了劍,還負着把符
紋滾邊的繡荷綢傘。
赤劍少女道:「此妖雖然靈智未開,可已年歲不少,身上多少有些可用之物。
芷睛,你取青荷傘将妖屍整具收了,待回宮後交與呂婆婆煉化。」
「原來這個是她們的大師姐……」小玄見她鬓若刀裁頰如劍削,一雙湛然有
神的妙目隐蘊威儀,風姿神采竟與雪涵幾分相似,心中不由生出親切之感。
「是。」青劍少女應,遂從背後取下綢傘,撐開傘口,嘴裏念念有詞,旋見
傘底白芒大盛符紋滾湧,四名黃帻繡襖、足踏雲霧的彪形壯漢自虛空跨出,抱臂
擡腿将巨熊屍身搬入白芒之中,俄而一齊隐去。
青劍少女遂将傘收合,複背身後。
「黃巾力士!好法寶,好氣派,竟能拘役黃巾力士!」小玄瞧得一陣眼熱。
黃巾力士名爲仙吏,實爲天庭所儲苦力,同雷部諸神一般輪值無隙,随時聽
候法旨調度,不過元始天尊伊始便已定下禁制,隻有道統正法方能使役。
玄教雖也自命道統,卻非鴻鈞一脈,是以無法調度使役。
不過重元子廣收門徒,玄教第三代弟子散布六合八荒,許多人因各種機緣習
得别派道法,再與本教法門融會貫通,能拘役雷部諸神、黃巾力士者已爲數不少。
然崔采婷性素保守,始終墨守本教正法,因此門下五徒,竟無一個識得拘役
黃巾力士這等連某些江湖術士都識的淺近之術。
金劍少女有些得色道:「想不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大林子裏妖物還真不少,我
們今趟出宮,可算大有斬獲,回去必定氣死念無邪那賤人!」
「突然出現的大林子?」小玄一怔,旋即明了:「這都是因爲武翩跹上次進
來捉我,毀掉了迷林的禁制,緻使迷林顯露于世,唉,看來這世外桃源再難保住!」
想到此處,心中不禁暗暗慶幸适才把藥櫥與聚龍鼎帶出來了。
大師姐柳眉一蹙,道:「阿菱,你怎又忘了大宮主的話?同系一門,焉可心
存嗔隙!」
金劍少女咬咬櫻唇,一臉不以爲然。
「好好,見識過姑娘們的仙姿,今兒算是心滿意足了,走喽走喽!」大胡子
笑道,跳下斷樹,拔起葫蘆塞子,大飲了一口什麽,邁步就走。
「且慢。」大師姐忽道。
大胡子住步,笑道:「赤虹仙子有何見教?」
「一事不明,還請賜教。」大師姐不動聲色道:「閣下号天影,乃名動當世
的高人……」
「天影?這人就是天道閣四絕之一的天影李不?」小玄心頭重重一跳,原來
他在山上之時,就常聽雪涵同李夢棠提及,言詞間臉上皆是罕有的敬慕之色,說
此人師承極秘,無人知曉出處來曆,然其修爲高絕神通獨異,自打現世,未嘗一
敗。
讓他印象更深的是,記得李夢棠曾歎:「論見識之廣博,謀略之通達,我不
及此人萬一。」
然而眼前所見,竟是這麽個如此懶散頹廢之人。
李不呵呵一笑,道:「贊不得贊不得!李某粗人一個,輕易便飄上天的,摔
下來可受不了。」
紫劍少女聽得掩口一笑,旁邊的阿菱立時朝她狠瞪了一眼。
紫劍少女滿面通紅,不覺一眼掠到芷晴臉上,見她正微笑着望着自己,慌忙
垂下頭。
誰知另一邊的碧劍少女卻咯咯地輕笑起來,她臉稍偏圓,腮畔不羞自暈,星
目水亮圓溜,笑起來卻彎成兩條細細縫兒,模樣極是甜冶妩媚。
「董琳琳!」阿菱厲斥,猛轉過臉去怒目而視,碧劍少女唬了一跳,面色倏
沉,别臉他處。
大師姐接道:「既爲天道閣人,想必是光明磊落之輩,請問爲何自打進入這
林子,便一直跟着我們?」
「碰巧碰巧。」李不灑然一笑:「在下也是聽說葫蘆谷中突然出現個滿是妖
物的林子,便來湊個熱鬧,不想妖物沒尋着幾個,倒是撞見了諸位仙子,福氣福
氣!」
「湊熱鬧?天影到此,豈會是爲了那些尋常妖物。」阿菱突道。
「此話怎講?」大胡子笑問。
「怕是爲了某隻小狐狸而來吧。」芷晴冷冷道。
小玄一驚。
「哎,呵呵!呵呵!果然冰雪聰明,還真讓你們瞧破了。」李不笑道,掌撫
腦勺,似是有點不好意思。
小玄又驚又怒,瞬時對這大胡子的印象由好轉惡。
「敢情諸位仙子也是爲此而來?」李不反問,臉上始終保持着讓人舒服的笑
容。
阿菱面色陡變,方要發作,卻見大師姐丢來個眼色,這才硬生生按住。
「原來……這幾個所謂的仙子也是來捉我的!」小玄猛然醒悟,胸中一陣郁
憤。
大師姐淡淡道:「這林子很大,閣下爲何來,我們不想管,我們要做什麽,
也容不得别人來管,從此刻起,大家各走各路可好?」
「好好。」大胡子叠聲答應,笑問道:「在下可以走了麽?」
大師姐不再理他,轉首對紫劍少女道:「林蓉,你察看下附近還有沒什麽遺
漏的妖物。」
紫劍少女即從随身法囊中取出隻暗青羅庚,口中念念有詞,旋見羅庚銀芒大
放,其上陰刻的符印全都亮了起來,輝吐寸餘,顯然是件法寶。
「唉……辟邪宮從來就是以降妖除魔爲宗旨,我若真的是妖,那也怪不得她
們……」小玄暗歎,蓦地心灰意懶,轉頭朝小鈎子打了個手勢。
小鈎子早就巴不得離開此處,遂與小玄蹑手蹑足轉身,突聽林蓉輕喚:「還
有妖物!」
「哪?」阿菱即時湊了過去,同她一道盯着羅庚。
「那邊!」林蓉指了個方向,正是小玄藏匿處。
小玄與小鈎子一驚,忙住步屏息,陡聽背後「沙」地輕響,昏暗林中驟然大
亮,周遭的枝葉全似鍍上了一層燦爛奪目的黃金。
小玄心叫不好,正要護住身旁的小妖精,卻見俏影一閃,小鈎子瞬已不見,
緊接胸口似給什麽物事輕撞了下,低頭瞧去,正見一條赤色蠍尾露在衣襟口處,
幾于同時,驚覺背後刺痛,趕忙朝前撲出,就地橫滾,便見一道筆直金芒貼臉射
入地面,激揚起大蓬腐枝敗葉,耳中嗡嗡作響,正是劍罡鳴聲所緻。
「什麽妖物!」嬌喝聲中,一條倩影淩空撲至,出鞘的金劍疾刺滾地的小玄,
劍劍淩厲無匹。
小玄斜裏疾滾,倏地旋風般離地翻起,動作之快令他自己都難以置信,臂膀
揮處,八爪炎龍鞭從袖口電竄而出,叮叮當當數十密響,又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
金鐵磨砺聲,翻飛的兩條身影陡然定住,四足落地,炎龍鞭已同金虹劍絞做一處,
小玄與阿菱同時發現,彼此相距得竟然如此之近,鼻尖幾欲觸着。
四目相接,阿菱乍然一呆,萬想不到眼前妖物的臉蛋竟是如此俊秀;小玄也
是一愣,視線稍垂,怔怔地盯着女孩雪頰上暈起的兩朵迷人粉雲。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四回奪龍
好大膽的妖物,眼睛竟然如此放肆!
阿菱蓦爾大怒,氣貫寶劍,發力一絞,孰料對方僅僅身形一晃,手中的金虹
寶劍仍被那鱗片怒張的怪形兵器緊緊鎖住,分毫未脫。
「這惡婆竟然沒搞清楚就痛下殺手!」小玄也惱,心猶寒悸。
「休想逃!」阿菱聲色俱厲地喝,以掩掙脫不能之窘。
小玄冷笑,臂膀倏地一振,鞭劍登分,阿菱猛感巨力迫來,即時不由自主地
向後跌退,急忙以氣禦勁,卻仍踉跄數步方才站住,隻覺手臂酸軟,五指發麻,
所幸劍還握在手中。
「我爲何要逃!」小玄冷冷道,心中郁憤愈積。
阿菱俏臉脹紅,自打出道以來,她與衆師姐妹齊進齊退,劍掃無數邪魔,大
多輕松寫意,鮮有這般狼狽過,隻道輕敵所緻,心下惱怒,低叱一聲,陡見一環
暈朦朦的金芒自劍锷而生,如浪花般漫過劍脊劍身,最後消失于劍鋒,但是整把
寶劍已燦如金鍍,比之前更加奪目耀眼。
這正是辟邪宮五大鎮宮絕技之一《天華真元》第四重天的境界。
「铮!铮!」兩聲清鳴,十餘步外的芷睛及小黛齊撥出劍,一青一碧兩把神
兵芒彩流耀,于昏暗的林叢中豔麗無比。
小玄心中生凜,氣注寶鞭凝神戒備,心中忖算:「眼下用役妖令是來不及了,
倘若她們五個齊上,我招魅影怕是仍難敵擋,到時隻得祭七邪覆拚命!」
「去死吧!」阿菱咬牙嬌叱,劍正欲刺,忽聽林蓉喊道:「等等!」
「等什麽!」阿菱怒喝。
「他……他可能不是妖物,邪蹤寶上的妖迹不見了。」林蓉道。
「怎麽可能?我明明瞧見的!」阿菱一怔。
「不曉得,适才我也瞧見了呀……」林蓉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羅庚。
小玄猛地想起身上穿的兜元錦,心中暗忖:「莫非是乙鶴道長贈我的這件寶
衣起了作用?可是适才怎麽被發現了……啊,敢情她們查到的是小鈎子!」
「說不定此妖善于匿形變化,我先拿下再說!」阿菱又要動手,卻聽大師姐
輕喝道:「莫要魯莽,一切弄明白再說!」
「對對!待搞清楚再說,大家都先罷手,以免傷及無辜!」李不突然喊道,
遙盯小玄,目中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異色。
「再說一次,我們的事用不着你管!」阿菱朝李不怒喝,強壓羞惱按住寶劍,
一雙秀目仍惡狠狠地盯着小玄。
「你是何人?」大師姐望着小玄道。
「你又是誰?」小玄反問,因對這些人印象改觀,語氣沒半點客氣。
「大膽!」阿菱厲叱,手臂一擡,劍鋒又指小玄。
大師姐朝她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從容道:「小女蘇嫣,乃辟邪宮門下。
此地詭谲兇險妖物甚多,爲免誤會,閣下可否将師承姓名如實相告?」
其實她已憑本身修爲瞧出眼前的少年身上并無妖邪之氣,是以語氣趨緩,但
她心中卻暗生疑訝:「此子雖然神采健旺身手敏捷,可是周身卻無絲毫真氣及靈
力的氣象,不似修煉中人,然其适才竟能敵擋得住阿菱的狠招,這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此子已修煉至能将精、氣、神完全内斂的洞玄之境了?」
「這大師姐倒還有點講理。」小玄此際已冷靜許多,心念悄轉:「婀妍那邊
危急萬分,我切莫在這骨節眼上節外生枝才是……」
衆人皆俱盯着他。
小玄眉軒目秀,腰健背直,此時身着乙鶴道人贈與的兜元綿,袖口袍角無風
自飄,竟管手中的八爪炎龍鞭鱗張鋒銳形色兇厲,但也無以遮掩他上下透出的靈
逸風采。
五姝當中,已有幾個暗自在想,這麽好看的人,世上難得幾個,又怎麽會是
個妖怪?
小玄主意一定,遂不動聲色道:「在下方少麒,是閣山靈寶宮弟子,近日聽
聞這一帶出現許多妖魔,特奉吾師之命前來察探。」
方少麒乃随口借來,閣山靈寶宮則是他曾聽李夢棠偶然提過的一個道教門派,
當時令他感興趣的是其中有個能拘役梅精的古怪道人,除此之外,閣山靈寶宮隻
不過是地界千百道教門派中毫不起眼的一個,想必沒多少人清楚其門下有甚人物。
至于那個東海逍遙門的逍遙郎君,他是再也不敢冒充的了。
「原來是靈寶宮的人!」阿菱頓時面露不宵之色,旋又疑惑:「靈寶宮怎有
如此身手了得的少輩?」
「哦……」蘇嫣沉吟道:「請問公子的師尊是靈寶宮哪位道長?」
「難道她認識靈寶宮的人?」小玄心裏一陣緊張,努力索憶李夢棠當日所說
的那古怪道人的名号,可惜隻依稀記得有個「雪」字,遂胡亂應道:「抱雪真人。」
「抱雪……真人?」蘇嫣默念。
小玄手心冒汗,說完便後悔自己捏造的這個名号過太蹩腳:「難道是飛雪?
卧雪?該死!該叫卧雪真人才似修行中人的名号……」
突然間,隻聞李不叫了起來:「哎呀!原來小兄弟是抱雪道長門下,李某與
他老人家可是多年的老朋友啦,不知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小玄一驚,隻得含糊應道:「還好。」
李不望着他笑問:「近年來他老人家還偶有下山麽?」
「真黴!怎麽随口胡謅出來的一個人他都認識?不對不對!這不可能!莫非
這人已瞧破我的真正身份,生怕辟邪宮的人争搶,想要獨自算計我?」小玄心頭
一凜,立時警惕起來,盯着他道:「不時走走。」
李不微笑,和熙依舊。
蘇嫣瞥了林蓉一眼,林蓉遂再仔細察看手上的邪蹤寶,片刻後微搖了下頭。
蘇嫣遂朝小玄道:「我等适才唐突,犯冒了公子,還請公子見諒。」
衆姝聞言,紛紛收劍,唯餘阿菱仍就盯着小玄不放,臉上疑色甚濃。
「沒事。在下師命在身,告辭了。」小玄也收鞭還臂,生怕再說下去露出馬
腳,抱拳一揖,急欲脫身。
蘇嫣曲膝斂衽,優雅地還了一禮。
「小兄弟,代我問道長他老人家好!」李不笑眯眯地喊。
「好。」小玄應,正待離開,忽見從林中急步奔出兩個少女,左邊一個額披
流海,圓下巴圓臉蛋,身段亦是玉潤珠圓,容顔卻極嬌美,年約二八;右邊一個
頭抓雙髻明眸皓齒,身子嬌小玲珑,不過豆蔻年華。兩人也均一色雪白衣裳,背
後各負一劍,神情似乎有些惶急。
「什麽事?」蘇嫣娥眉微蹙。
兩女瞧瞧一旁的李不及小玄,似乎有點意外,欲言又止。
「這兩人定是驚虹七仙子中的另外兩個了……」小玄心忖。
蘇嫣迎上前去,阿菱也抛下小玄跟了過去,四人壓低聲音悄語起來。
小玄心中警惕,試着運功聆聽,沒想竟然聽得一清二楚。
「我們在西南不遠處發現了隻巨大妖物。」流海少女道。
「什麽妖物?」蘇嫣問。
「瞧不大清楚,那家夥藏匿在密林裏邊,好像是……是條極大極大的蛇。」
雙髻少女答,面上微露慌怯之色。
小玄心頭一跳。
「大蛇?」阿菱皺眉斥道:「一條蛇有甚好慌的!這幾年我們不知已宰過多
少條了,小依你怎還是這般不長進!」
雙髻少女俏臉漲紅,一副欲要争辯,卻又不敢的模樣。
「阿菱你性子真改不得麽!老這麽毛燥燥的做什麽!聽我們說完啊。」流海
少女接過話道:「那東西大得出奇,而且氣息十分邪惡,老遠就讓人心裏發悸,
我瞧倒像是條龍……」
「龍?」蘇嫣問。
「這裏怎麽會有龍?寶兒你說清楚點!」阿菱瞪眼道。
「叫師姐!」流海少女生氣道。
阿菱卻把嘴兒一偏。
寶兒也沒跟她較真下去,比劃着道:「那東西似乎有幾條腿爪,頭很大,頂
上似乎有角,眼窩裏黑洞洞的好吓人,周身裸着骨頭,血紅血紅的,趴在林子裏
一動不動,瞧不清到底有多長……」
小玄蓦怔:「不會是我那骨頭龍吧?」
阿菱星眸一亮:「嘿!是條妖龍最妙,過兩月便是寶華會,三宮主趕造霞霓
車,正四處尋找龍骨,你倆快帶我們過去瞧瞧!」
小玄心中突突直跳,已見蘇嫣率衆姝匆匆往西南方向掠去。
阿菱臨走前還不忘兇巴巴地狠瞪小玄一眼。
「這神情……」小玄猛然想起水若,心底隐隐一痛。
衆姝走後,小玄瞧瞧李不,見其正一副耐人尋味的笑容瞧着自己,心中愈疑,
然而此時顧不得其他,即朝衆姝離開的方向追去。
天已朦朦發亮,密林深處卻仍幽暗如夜。這是露水最重的時刻,四下彌漫着
濕寒的輕煙薄霧,林木濃密處,一條長逾數十丈的奇巨之物蜿蜒趴伏,身上覆滿
早已被露水打透的腐技敗葉,偶露一節,赫見根根弧拱狀的暗赤色粗巨骨頭。
辟邪宮七女立于遠處低語商議,個個面色凝肅。
巨物紋絲不動,仿自恒古伊始就已化做了石像。
小玄摸到了林子另一邊,遠遠望去,一眼便認出那正是自己丢失的骨龍,心
中大喜:「運氣運氣!我遍尋不獲,倒叫這幾個仙子幫忙找到了!」旋又心頭一
緊:「它怎麽半點不動,難道給武翩跹傷得那麽重?」
骨龍雖然強大,但小玄絲毫不疑武翩跹能夠輕易地将之毀滅。
「果真是條龍。」一個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
小玄錯愕轉頭,赫然發現李不立于身旁,心中一震:「這家夥修爲好高!我
竟半點不察,倘若他适才偷襲……」
李不懷抱葫蘆,望着前方又道:「好兇異的色相,這龍有點邪門。」
小玄冷冷一笑,并不接話,猛見遠處麗輝缤紛,原來是辟邪宮七女一齊拔出
了劍,心知緊急,即朝骨龍掠去。
七女步罡踏鬥結陣前行,徐徐圍迫向骨龍,忽爾皆盡轉頭,卻是發現了從另
一側急奔骨龍的小玄。
「又那小子!」阿菱低呼,旋即明白:「他要搶龍!」
芷晴面色一沉,道:「你們收妖龍,我去攔住他。」
「我去!」阿菱咬牙道,話音未了人已搶出,直奔小玄。
她們默契極深,其餘六人立時迅速掩向骨龍。
小玄眼角瞥見有人朝自己掠來,轉頭望去,見是阿菱斜裏飛至,一道金芒直
掠自己眉心,疾将炎龍鞭甩出,隻聽叮當密響,兩人瞬又交手數合。
「此妖是我們尋着,你這小賊竟敢來搶!」阿菱怒叱,玉腕一抖,手中寶劍
陡化數道金虹,帶着劍罡獨有的嗡嗡震鳴,分襲小玄身上各處要害。
「這等功力,怕是與我大師姐不相上下!」小玄奮力招架,心覺敵擋不住,
豈料數招下來,竟感異樣輕松,不但将對方的淩厲攻擊悉數格擋,忙裏竟能還擊
幾下。
「早就瞧出你這小賊不是好東西,本仙子今日定叫你原形畢露!」阿菱愈鬥
愈怒,這回一上來就拚盡全力,誰知仍未占到絲毫上風,心底煞是急惱。
小玄一言不發,激鬥間睨見六女已逼至骨龍跟前,不禁暗暗着急。
隻聞數聲嬌喝,六女三守三攻,發出劍罡試探進擊,不想妖物全無反應,身
上連中數劍,揚起大蓬枯枝敗葉。
「此妖不是活物?」林蓉怔道。
「小心點,大家保持陣式。」蘇嫣盯着骨龍的中劍處,凝眉道:「此妖絕非
尋常之物,骨内漿迹層疊分明,定是經邪功惡法煉化過的!」
「待我再試!」寶兒道,她小心翼翼地摸到龍首跟前,高擎手中的橙彩寶劍,
壯着膽子照龍額重重地砍了一記,骨龍仍無紋絲反應,兩個巨大的眼眶内漆黑如
洞。
衆姝松了口氣,寶兒道:「果是死的,隻剩副軀殼。」見劍隻嵌入龍額半分,
又道:「這家夥的骨頭好硬,活着時定是個了不得的兇物!」
小依歡聲道:「這麽好的龍骨帶回去,三宮主定然歡喜得緊。」
「咦,那個是什麽?」董琳琳忽指密林一處。
芷晴飛身而起,飄飄落在一棵大樹的橫枝之上,凝目觀察了片刻,道:「好
像是隻車子。」
小玄遠遠望見,不禁心如刀割,一聲怒喝:「讓開!」即接「九轉赤蓮」、
「天火焚原」、「火麟滾地」等狠招叠遞而出,炎龍鞭上炎噴焰湧,登時迫得阿
菱連連後退。
「不讓又如何!」阿菱嘴上不肯示弱分毫,可惜劍法已稍見散亂,隻憑威力
驚人的劍罡苦苦支撐,真氣消耗急劇增加,急怒間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這龍身上片肉都沒,怕是死去多時了。」芷晴道,轉望向激鬥中的兩人,
秀目微眯道:「我去幫阿菱,那小子鞭法不錯,正好拿來試下我破鞭劍式的威力。」
原來她們師姐妹七個雖系同門,皆以《天華真元》爲根基,然卻各有所長。
如蘇嫣的《天華真元》已修至第六重天,于七人當中真氣最強;阿菱則以劍罡爲
強,所發罡氣剛猛無匹,可傷敵十數步外;而芷晴卻是以劍技爲長,劍術造詣位
居七人之首,見小玄鞭法厲害,是以躍躍欲試。
「制住就行了,靈寶宮畢竟不是邪魔外道。」蘇嫣道。
「曉得。」芷晴應,自橫枝躍下,從背後取下青荷傘,遞與林蓉,道:「你
拿。」
林蓉接過,低聲道:「小心呀。」
芷晴朝她微微一笑,真氣提處,人已如煙掠起,十數丈之距跨步即過,裳飄
帶舞地飛臨激鬥的兩人上方,一劍刺向小玄天靈。
小玄驚覺,疾朝斜裏滑出,堪堪避過一劍,誰知對方第二劍又至,此後如細
雨飛絮般綿密不絕,劍劍刁鑽精妙。
阿菱頓感壓力驟減,精神一振,趁勢反攻,她強在劍罡,擅攻不擅守,一旦
得勢,威力倍增。
小玄一時手忙腳亂,其實他鞭法隻與阿菱的劍術大緻相當,占得上風完全是
依憑近來暴增的真氣及靈力,這下突然加上個劍技高出阿菱許多的芷晴,難免有
些招架不住。
雙姝劍罡四飛,阿菱勝在剛猛,所發罡氣間隙雖長,然過處摧枯拉朽無堅不
摧;芷晴則勝在精妙,劍勢展開,千百道又柔又疾的細長劍罡縱橫交錯,便如無
數青虹織起的一張大網,嚴嚴實實地裹罩住敵人。
小玄鞭勢大滞,倏地右肩一陣辣痛,不知給芷晴的劍罡割了多少下,他急朝
旁掠,蓦地前方金芒大盛,腹部如遭巨木撞着,整個人登被轟得離地飛起,這才
瞧見阿菱劍指自己,海碗粗的金色罡虹正貫噬腹際。
「臭小賊!今兒叫你曉得我金虹仙子祝美菱的厲害!」阿菱得色道,興高采
烈地飛步追擊。
芷晴則一聲不吭,寶劍如影随形,瞬又将踉跄急退的小玄籠罩在絢麗無比的
劍網之中,不給絲毫喘息之隙。
衆姝望着這邊,寶兒忽道:「芷晴的劍法又精進了許多,隻怕阿菱現在不是
對手了。」
林蓉道:「不會吧?我覺得還是三師姐強些。」
「如今應該是五師姐強點了。」小依插嘴道:「這次出來前,我聽呂婆婆說,
今年寶華會的人選,我們靈虹軒就大師姐和五師姐最有希望。」
「真的?」林蓉眼睛一亮。
蘇嫣瞪了小依一眼。
小依忙道:「呂婆婆說她胡亂猜的,做不得準的。」
林蓉笑靥如花道:「那也是,呂婆婆現今都不管事了。」
旁邊董琳琳卻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林蓉瞥見,回以一聲冷笑。
小依吐了下舌兒,趕緊閉嘴。
蘇嫣對林蓉道:「将妖龍收了。」
「哦。」林蓉應,遂撐起青荷寶傘,口中輕輕頌念,旋見傘底白芒大放,符
紋雲霧一陣滾湧,四名赤膀紮巾的力士自虛空跨出。
小玄忙裏掠見,心中大急,猛地狂催靈力,陡見身周七、八條巨大火柱向下
爆射,轟轟數響,火柱觸地即起,如同一圈火欄直沖空中,正是爲他屢解危困的
火牢術。
除去駕馭能力,如今小玄的真氣及靈力均已在崔采婷之上,火牢術的威力與
範圍也跟着成倍遞增,聲勢無比駭人。
阿菱與芷晴大驚,閃避不及,驟給如有實質的火柱掀着,兩人攻勢盡潰,急
忙朝後飛退,雖有劍罡及真氣護體,但周身氣血劇翻,衣角發梢已成灰燼。
小玄趁勢沖出,一個「星火飛濺」直掠骨龍。
「嗚……我的頭發!」阿菱摸臉撫發,驚怒欲泣。
芷晴反應極快,怒叱一聲飛步疾追,誰知人到半空,驟感真氣一滞,登時落
回地面,喉頭蓦甜,竟有一絲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心中震愕:「這小子怎會突
然變得如此厲害!莫非此前都在隐藏實力?」
骨龍前五女亦皆驚詫,除了正祭寶傘的林蓉,其餘四個齊提寶劍來阻攔。
「你們護住小蓉!」蘇嫣輕喝,秀目冷冷地盯着疾掠而至的小玄,手中寶劍
陡然赤輝吐耀。
骨龍已近在咫尺,小玄直奔持傘的林蓉,倏地前側赤虹乍現,道道劍罡縱橫
飛貫,将他去路完全封死,小玄無可奈何,隻得揮鞭硬突,卻如撞驚濤巨浪,不
但半步難前,反被彈退近丈。
蘇嫣也驟給震退數步,她乃辟邪宮小輩中的翹楚,修爲非凡,出山後罕逢敵
手,不禁面色微變,心下詫訝:「靈寶宮怎有這等人物?」
「讓開!」小玄厲喝,揮鞭又上。
蘇嫣一言不發,悄将真氣全力運提,斬釘截鐵地再次阻擊。她劍招簡潔大氣,
劍罡急徐有度,兩者結合穩定而淩厲,迫得小玄一時無法沖過。
「這丫頭好生厲害,看來隻有使出撒手镧了!」小玄越發焦灼,便要暗頌禁
咒祭出魅影。
就在此時,在林蓉的禦役下,四名黃巾力士開始搬擡骨龍,他們力大無比,
嘿喲齊喊,立将重若小山的骨龍抗了起來,足下雲霧愈濃,徐徐移往青荷寶傘。
忽然間,衆姝發現有些不大對勁,一直黯淡無光的骨龍周身倏地灼灼亮起,
泛耀出柔和的赤色輝芒,緊接原本漆黑如洞的眼眶内紅光吐耀,整具隻剩骨骸的
軀體似乎有了生命。
四名黃巾力士皆盡錯愕,尚未回神,猛見骨龍巨口大張,「喀嚓」一聲将正
扛着其頸的黃巾力士咬做兩截。
其餘三名黃巾力士魂飛魄散,立時撒手四竄。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五回天地大劫
兇烈無匹的威煞炸似爆發,周圍衆姝無不心神震悸。
小玄卻感胸口急劇飽脹,似有什麽奇異物事脫體而出,蓦地與骨龍魂魄交融
同感同知,不禁驚喜萬分:「原來它沒死!莫非真如阿蘿的猜測,它隻是遠離了
藏匿于我體内的骊珠,因此喪失了活力,如今再逢,它又從我這裏獲得力量,因
此『活』了過來!」
一聲震蕩心魄的悠長龍吟,骨龍緩緩遊動起來,身上居然還拖着隻由許多骨
頭做成的詭異車子,但聞「辟叭」密響,過處樹摧木折,周圍衆姝駭然後退,唯
獨林蓉仍繼心有不甘地運祭青荷寶傘,極力控役剩下的三名黃巾力士,但盼能制
住這突然「活」過來的可怕魔物。
三名黃巾力士早已吓破膽子,無奈禁咒加身,隻得萬般無奈地再次掩向骨龍,
奮力撲抱。
骨龍扭軀掙甩,但三名黃巾力士力大無窮,一時擺脫不得,它原本是仙靈,
自有心智,蓦然轉首,兩隻散發着赤光的眼洞盯住了林蓉及她手中的寶傘。
「憨丫頭!」蘇嫣心中暗驚,抛下小玄,轉身急奔骨龍,人尚于空,手中寶
劍已赤芒大放,猛地一束粗巨劍罡直貫而出,口中呼道:「收傘!」
骨龍正欲撲噬林蓉,驟感頂上烈流凜迫,本能地一昂身首,兩隻能摧山搗海
的前爪一輪急揮狂扒,道道氣勁猛撕如虹貫至的劍罡,劍罡層層破碎,隻餘二、
三成勁道射中骨龍,震得龍首稍稍一歪,骨龍大怒,陡然騰空而起,扯帶着三名
死死撲抱身上的黃巾力士直撲蘇嫣。
小玄趁機飛奔林蓉,此時兩人相距不過數丈,沒了阻攔,眨眼便至,林蓉正
專注運祭寶傘,哪裏防得住他,瞬感身上一緊,已給八爪炎龍鞭上下鎖住。
芷晴遠遠望見,隻驚得魂飛魄散,顧不得氣血未定,仗劍電掠過來,其餘數
姝亦皆奔前來救,但見林蓉被制,又不敢太過逼近,紛紛怒叱:「放開她!」
小玄猶如不聞,探手就奪青荷寶傘,誰知林蓉周身被鎖,雙腕也給捆住,兩
手卻仍死死捉住寶傘不放。
小玄厲喝:「放手!」
林蓉面無血色,十指猶緊緊捉握住青荷傘,纖美的指關節繃得青白。
「再不放手,聖爺爺便殺了你!」小玄威吓,此時炎龍鞭緊捆她乳下、腰肢
及四肢,更有一段纏鎖在她那雪白嬌嫩的粉頸之上,隻要真氣稍發,鞭上鋒利如
刃的鱗片逆起,割斷她脖子實是再輕易不過的事。
林蓉緊閉雙目,嬌軀抖如雨中梨花,手指卻仍不肯松開分毫。
原來這青荷傘仍辟邪宮上寶,乃芷晴出山時師長所贈,此時裏邊還收困着她
們師姐妹七人今趟下山月餘來捉捕的許多妖魔鬼怪,因此林蓉雖驚恐萬分,卻仍
不肯放開。
「放手!給他啊!」奔到跟前的芷晴尖聲大叫,臉白得比林蓉更加利害。
林蓉微搖了下頭,一臉堅毅,秀麗容顔愈發動人。
這樣的女孩又哪真下得了手?小玄心急火燎,怒容抵近女孩,在她耳邊低喝
道:「我數三下!」
林蓉隻覺臉側一熱,耳心一麻,身子頓時不能自主的軟了半邊,慌得急将腦
袋一縮,怎奈脖頸被鎖,又能逃得到哪去。
小玄微怔,心中一動:「原來她怕這個?」當下大聲道:「很好!不放手是
吧?那就讓小聖爺爺香一個!」脖子一伸,作勢就要親女孩。
男子的氣息驟似濃烈,林蓉驚呼一聲,另半邊嬌軀也酥軟下來,十指頓松。
小玄趁機一把奪過青荷傘,炎龍鞭一展一甩,将女孩抛向衆姝,哈哈大笑道:
「這記嘴兒暫且欠着,今兒太忙,小聖爺爺改天再取!」
芷晴急張臂膀接住飛墜過來的林蓉,抱在懷裏驚怒問道:「傷着哪裏?」
林蓉臉上陣青陣白,搖搖頭,眼眶内蓦地盈滿淚水。
芷晴稍放下心,把猶自癱軟的林蓉往旁邊寶兒懷中一送,怒不可遏地掠向小
玄。
小玄不知禁咒,遂将寶傘收合,骨龍與蘇嫣空中激鬥,身上陡然一輕,三名
死纏不放的黃巾力士終于松手離去,當下抖擻精神,噴息舞爪全力撲噬。
蘇嫣沉着應對,劍罡縱橫交錯,守得天衣無縫。她修爲非凡,獨對骨龍,絲
毫未落下風,雖處守勢,劍氣卻吞吐自如,處處暗蓄反擊反制。
小玄瞥見芷晴殺至,也不與之糾纏,拔腿遊走閃避,心念朝空遞出,召喚骨
龍與己會合。
衆人突見空中激鬥的魔龍抛下蘇嫣,猶如九天落瀑般傾瀉而下,勢不可擋地
真撲小玄,而小玄正與芷晴周旋,似乎絲毫未覺。
「小心頂上!」蘇嫣空中厲喊。
芷晴心中一震,即時收劍後退,不再追擊小玄。
其餘幾姝見魔龍已撲至小玄頂上,小玄卻仍面帶微笑恍若不知,個個心中驚
悸,均想這小子完了,爲搶魔物卻命絕于此。
芷晴心念電掠:「這小子适才沒傷阿蓉,并非窮兇極惡之徒,可惜了!」
董琳琳與小依一齊失聲驚呼,一個叫:「龍要咬你!」另一個叫:「快逃!」
小玄出乎意料,心道:「這兩個丫頭心腸不壞。」他真氣稍提,陡然旋身拔
起,高高興興地就要飛到骨龍之上,誰知驚變驟生,骨龍頭頂陡然多了條人影,
龍首乍爾硬生生往下墜落,眨眼間下巴重重地磕在地面,砸得枝葉泥沙四下掀飛。
小玄錯愕,定睛再瞧,見立在骨龍頭頂竟是李不,正一手拔蓋,一手持葫蘆,
仰脖子骨嘟嘟地喝了一大口什麽,眯着眼咂咂舌,似歎味美,狀極灑放不羁。
骨龍瘋狂掙舞起來,長逾三十幾丈的巨軀鞭砸得千木摧折萬枝齑粉,聲威無
比駭人,而李不好整以暇地立于龍首之上,并無絲毫運功聚氣之迹,卻如定海神
針般将龍頭牢牢地釘在地面,紋絲動彈不得。
衆人無不駭然,小玄驚怒交集,當即狂摧真氣,暴起寶鞭,一招「天火焚原」
朝李不罩落。
周圍七姝個個心嗔:「這小子當真不知好歹,人家救了他,他卻如此恩将仇
報!」
李不微微一怔,笑道:「你就這麽想要這條龍?」腳步未擡,身子便平平退
飛,輕輕松松便脫出了小玄的攻擊範圍,自也放開了骨龍。
小玄落到龍頭頂上,心中狂喜,忙低頭去查看骨龍有沒受傷。骨龍得藏匿其
身的骊珠附合,更是精猛雄振,周身血骨愈赤,芒彩熾如炭焰,載着小玄怒噬周
圍衆敵。
衆姝紛紛退避,李不則如煙逃開,遠遠躲到一邊仿佛與此事再無半點幹系。
蘇嫣見骨龍威勢愈盛,心中暗驚,沉喝道:「妖龍猖獗,結天阙驚虹陣!」
七姝即時步罡踏鬥,但見劍吐罡虹,交錯織連,豔麗輝芒耀亮了整片幽暗林
子。
骨龍失而複得,小玄心中歡喜,見七姝劍陣威力非凡,又憂巨竹堡安危,當
下對骨龍低喚道:「龍兄,我們先辦要緊事去,改天再找這幾個無禮小妞算賬!」
骨龍遂噴吐出一大口如血濃息迫退衆姝,托着小玄沖天而起,直飛高遠。
阿菱呼道:「不好,妖龍要逃!」
「我們快追!」林蓉急呼。
衆姝紛紛捏訣運氣,就要飛空追趕。
蘇嫣卻搖了搖頭,打手勢攔住衆人。此時她已判明,即使追得上,己方七個
人也奈何不了人家。
「青荷傘還在那小子手上呀!」林蓉急得直跺腳,淚珠又在眼眶裏打轉兒。
芷晴輕歎口氣,安慰道:「别急,不就一把傘兒麽。」
小玄心情好極,朝底下望了望,大笑道:「想不到你們能幫我找到這條龍,
多謝各位啦,咱們後會有期!」
衆姝面上陣青陣白,林蓉無助地望空大喊:「還我傘來!」
「還傘可以,欠我的嘴兒可不能賴!」小玄笑嘻嘻道,将青荷傘往下一抛。
林蓉一呆,急忙飛身接住,心中又喜又訝,憋了許久的淚兒直奔而出。
衆姝目瞪口呆地望向空中,見小玄衣袂飄飄地傲立龍頭頂上,此時恰逢日升,
金霞滿空,襯得男兒說不出的灑秀飄逸。
「那條惡龍怎麽不把他掀下來?」阿菱呆呆道。
「簡直就是乖乖地任他騎麽,一丁點都沒反抗。」董琳琳接道。
「這小子到底是誰?竟有這樣的馭龍之術!」寶兒震詫道。
「好俊的身手!」小依脫口而出,眼中滿是羨贊之色。
「從沒聽說靈寶宮有什麽禦龍術呀……」林蓉喃喃道,緊緊抱住懷裏的青荷
傘,心中猶疑真否失而複得。
芷晴則怔怔地望着她。
蘇嫣一言不發地凝視着天空,直至小玄乘龍遠去,消失于天際的朝霞中,這
才緩緩低下頭,忽似想起了什麽,猛地轉過臉去,望向十數步外的李不,見其仍
在仰望空中,嘴角微笑,眼底卻有一絲似有若無的寂寥。
這一刻,李不又完全變成之前的懶散凡夫,叫人心疑方才那個笑鎮魔龍的絕
世高人究竟是不是他。
是濤聲?隐隐約約,浩蕩而杳遠。
飛蘿緩緩睜眼,迷糊中望見如煙似霧的絲帳,一時不知所以。
「這是……哪?」她定了定神,恍惚記起自己之前是在迷林之中,忽爾鼻間
聞到一股奇香,不由愣住:「怎麽像是祝餘的香氣?」
祝餘,上古神草。百餘年一結果,凡人食之,可保數年不饑,提煉成香,則
有絕好的培元煉氣功效。
此草天生嬌貴,極難種養,除了天外海的招搖山,就隻有鳳凰崖真珍洞裏有
這種十分珍稀的煉氣之物。
真珍洞乃地界一十九靈脈之一,天賦無比神妙的培植奇效,無論種植條件多
苛刻的珍異花木,都能在洞中成活成長,甚至提早開花結果。
「難道……回到鳳凰崖了?」飛蘿猛然坐起,卻感一陣頭暈目眩,周身虛弱
無力。
「别急着起來,你内丹已失,又給我與你師尊的功法波及,傷得不輕。」一
個天籁般的聲音。
飛蘿心頭一跳,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有一霓裳女子,肌膚勝雪麗絕寰宇,
赫是妖界至尊小妖後。
「是你救了我?」飛蘿疑愕道,發現自己躺于榻上,四懸絲帳似霞中煙雲,
床骨架子皆深海玉髓。
「順手而已。」小妖後雍容道:「重元那厮想要的東西,我就偏偏不給。」
此刻的她慵懶地坐卧在一張大席之上,肘支玉幾,旁立一隻镂鑄百鶴閑翔的
暗青爐鼎,極淡的紫色祝餘薄煙正從鼎中袅袅飄出,渲染得周遭幻夢一般。
這是座軒敞且绮麗的殿宇,殿角廊沿跪坐着數名手執寶器的金裳妖姬,各處
擺設不多,隻是所有物飾皆俱珍奇異常,便是仙家洞府,也不易見到一件。
飛蘿強撐坐起,又問:「我……我師尊呢?」
「你是擔心你師尊呢?還是擔心你師尊去爲難他?」小妖後瞥了她一眼。
飛蘿面上微微一紅。
小妖後不動聲色道:「放心吧,雖然我還是收拾不了你那禽獸師父,不過那
厮此刻定然比我好不了多少,一時半會沒心思去爲難誰了。」
飛蘿不覺心中一松,見小妖後雖仍容光照人,但眉目之間卻隐有絲縷委頓,
訝道:「你……受傷了?」
「無上聖母悟混沌而創的如意乾坤果真一絕,那厮也的确是個奇才,我原以
爲今番定能勝之,孰料還是力有未逮。」小妖後輕歎。
「聖後爲何要救我?」飛蘿道。
「不是說了麽,順手而爲,我就是要與你那禽獸師父作對。」小妖後嫣然一
笑:「你不信?」
「不信。」飛蘿垂目道。
小妖後笑,俄頃方道:「曉得嗎?你上了白眉的當。」
飛蘿眉梢微微一挑,卻無絲毫詫色。
「救他根本無需你獻出内丹。」小妖後道:「隻是白眉想要讓他快些成長起
來,以應對當前的兇險,以你聰慧,想必過後瞞不住你。」
「猜到了一半,我不後悔。」飛蘿平靜如水。
小妖後注視着她,又是輕輕一歎。
「這就是聖後救我的原因?聖後是爲他救我?」飛蘿蓦感酸澀。
「讓他回複如初,本來有更好的辦法,隻不過……我不想他再步前塵。」小
妖後卻道。
飛蘿黯然。
小妖後緩緩道:「白眉貪口,當日溜入真珍洞盜食百珍,被你師尊擒住,如
非玄郎親上鳳凰崖相救,隻怕他此時都見不着天日,或許你至今都遇不着玄郎,
又或許玄郎不會與重元匹夫結下仇隙,再或許玄郎便沒那麽快遭劫,更或許……
這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
飛蘿不覺心潮浮湧,前塵往事曆曆在目。
小妖後道:「白眉與玄郎情同手足,但這次做得過了。你那禽獸師父授你的
培元之法根植于你的内丹,隻要非他親自攫取,必會傷毀根元,偏偏白眉哄你把
内丹給了玄郎,卻是害苦了你。」
飛蘿搖頭:「不必怪誰,我心甘情願。」
小妖後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半晌,席上立起,踱步走向殿廊,廊前的金裳妖姬
挑起簾子,即時大風從外灌入,吹拂得滿殿帷幄飄舞,原本隐約的浪濤聲立時清
晰起來。
床榻距廊台不遠,飛蘿眺目望去,目光越過一片青翠欲滴的秀異林木,赫見
底下碧波萬頃,如非不時有雲霧及海島移過,還真不知曉這座穩若平地的巨大殿
宇正在空中飛行。
飛蘿嬌軀一震,失聲道:「這……就是娲皇行宮小琳琅天?」
小妖沒答,憑欄遠眺,不知在思索什麽。
小琳琅天乃妖界萬千工匠的無上傑作,爲萬劫真君入主建木時進貢娲皇之物,
與其說是行宮,不如說是一座移動的島嶼。據傳建造耗時八十萬年,除了使用大
量建木所産的獨異神木爲主料,耗費的其它珍奇輔料亦多得不可度算。其長寬皆
過萬丈,上築貝阙珠宮無數,又有明湖秀林,由八頭巨大無朋的上古鲲鵬牽拉,
能渡海飛空,即使是天庭最大的天舟在其面前也要相形失色。
飛蘿再望廊外,果見巨島前方有數條不知何物制成的極巨鏈索延向遠方,每
條巨索末端皆有一個在雲海中出沒的巨禽影子,正是鲲鵬模樣。
「這是去哪裏?」飛蘿忍不住問。
「快活島。」小妖後答。
「你……你要帶我去快活島?」飛蘿訝道。
「如今你隻有跟我回快活島。」小妖後面無表情道:「除此之外,我不曉得
哪裏才能躲得了你那禽獸師尊。」
飛蘿垂首,默然無語。
就于此刻,忽聞一聲響徹天地的嗥嚎,似是悲厲非常,不知何物所發。
飛蘿内丹已失,真氣及靈力隻餘往時一二,登感氣血翻騰魂魄俱動,失色道:
「這是什麽聲音?」
小妖後淡淡道:「此處北面便是黯然礁,被娲皇借四足以撐天地的太古靈鳌
就給安置在那裏。」啊……這就是它的叫聲?「飛蘿愈訝。
此鳌乃傳說之物,據傳先混沌而生,體巨萬裏,爲水族先祖之一。
「嗯。」小妖後應。
飛蘿心生憐惜,慨歎道:「億萬年來,它一直都這麽叫?」
「沒有。」小妖後搖頭道:「當日亦爲水祖之一的共工與火聖祝融争雄不勝,
欲強啓天地之胎之秘,不料卻觸毀了不周山,以緻天傾地陷。實是這聖物爲補救
同族闖下的滔天大禍,自甘情願獻出四足交與吾師娲皇撐固四極,以解天地生靈
之大浩劫。」
飛蘿大愕,此前傳說都是女娲大展法力,斬取靈鳌四足以撐天地。
而共工之所以撞斷不周山,隻不過是因爲與祝融争雄不勝的惱羞成怒之舉。
「天地之胎?」飛蘿忍不住問。
「你那禽獸師父沒告訴過你麽?」小妖後道:「不周山先混沌而孕,其後天
地開辟,遂現于天地之間,是謂天地之胎,傳說蘊藏着無數先天之秘。」
「這傳說竟然是真的?」飛蘿心中震撼,此說長久以來便于各界隐有耳傳,
然而長輩們總是斥之爲無稽之談。
小妖後道:「若是虛傳,以共工之奇謀大智,又豈會去強啓不周山,落得個
元毀神滅的下場!不是更有傳言,鴻鈞先天地得道,河圖洛書借龍馬玄龜現世,
俱是緣自那天地之胎麽。」
飛蘿瞠目結舌,好一會才道:「那靈鳌四足不是娲皇娘娘斬取的麽?」
「這樣說沒錯。」小妖後道:「但這聖物靈通太古智慧廣絕,如非甘願,即
便吾師,也難以取其四足。」
「自願的?那它……」飛蘿小心翼翼道:「爲何至今悲聲不絕?」
「不是悲聲,而是……」小妖後凝思道:「警示。」
「警示?」飛蘿奇道。
「億萬年來,此聖并不常鳴,但凡出聲,天地必有大劫将至。」小妖後道。
「這等……靈通?」飛蘿訝道。
「此乃驗證過的,從無錯漏。」小妖後頓了下道:「你可記得,最近的一次
天地之劫是哪宗?」
飛蘿神色頓黯,無力道:「聖後是指一十七年前那次麽?」
小妖後微颔螓首:「那劫之前,聖鳌曾鳴三日,我亦蔔算出事關玄郎,隻可
惜……卻仍救他不得。」
飛蘿眼圈微紅,用力咬了咬唇。
小妖後忽道:「有個足以毀滅玄狐的秘密,你可知曉?」
飛蘿嬌軀一震,滿面痛楚之色。
小妖後蓦地轉身,明麗無俦的美目盯住飛蘿,聲音驟冷:「重元子是從你那
裏知道這個秘密的?」
飛蘿陡感重壓加身威滔似海,脫口道:「沒有!我從未跟誰說過這個秘密!」
小妖後盯了她片刻,目光漸緩,歎道:「我知道,不是你,不會是你……」
她再轉身朝外,眺遠不語。
飛蘿頓感重壓盡去,然已汗如雨下身似虛脫。
好一會後,小妖後道:「我再問你,往前去,又是哪樁天地大劫?」
飛蘿輕輕喘息,想了想道:「往前去,便是邪皇攜萬千邪穢犯我教千翠山,
欲奪夢巢靈脈,甚幸最終未能得逞。」
小妖後搖頭道:「此戰雖烈,卻不過是局部之争,以古今縱橫來瞧,于天地
間隻能算一小劫耳。」
飛蘿遲疑道:「那……往前的天庭二度征讨七絕界,及各界各派靈脈之争的
幾次大戰……」
「雖是不小的紛争,但這些都算不上真正的天地大劫。」小妖後道。
飛蘿又道:「再前就是邪皇淵乙、魔祖太至、巫後绛夕、七絕魔君這四大魔
頭一齊發難,鬧得宇内天翻地覆,後雖爲神佛仙諸界聯手平息,卻已令萬千修者
遭劫無數生靈塗炭,這個可算?」
「當然算。」小妖後道:「此劫極惡,幸因聖鳌于劫前鳴叫近十月,吾界及
早防備,以三教簽神爲鑒,勸命界中之人閉門不出,因此損殒不大。」
飛蘿恍然大悟:「難怪那數十年間貴界高人多在蟄伏,如此瞧來,這聖物果
真靈驗。」
小妖後道:「再往前去,還有什麽天地大劫?」
飛蘿思索道:「再前便是東勝神洲出了隻石猴,不知師從何方高人,修得神
通廣大變化無窮,偏又生性頑躁,盜食王母蟠桃老君金丹,先後大鬧天、冥、海
三界,數度與天兵大戰,天庭一時也拿他沒法,最後驚動西方,被佛祖親臨鎮伏,
這個算麽?」
「算。此劫聖鳌曾鳴一日。」小妖後道:「那靈物相雖爲猴,卻同玄郎一樣
不屬九幽十類,不入六道輪回,不在三界五行,都是至靈至性之人,下場卻是一
亡劫一皈依,隻是不知哪個好點,可惜了。」
「當然皈依的好,好歹……活着。」飛蘿傷痛道。
「我不曉得。」小妖後歎道:「對那等至愛逍遙之人而言,或許皈依才是最
苦。」
飛蘿心蓦感觸,思及念起小玄,不覺呆了。
「再往前去又有什麽大劫?」小妖後問。
飛蘿道:「再往前,便是三教爲天地簽神,借商周交替而行,其間蒼生臨刀
兵萬仙惹殺劫,其後三教聖尊反目,西方也卷入其中,無數仙魔精怪在那一劫中
或多或少失卻了修爲,更甚者灰飛煙滅,這個該算天地大劫吧?」
「算。此劫影響無比廣遠,劫前靈鳌罕有地鳴叫近年,吾師娲皇亦動了嗔念,
殒九尾靈狐、玉石琵琶、九頭雉雞等吾界至靈,損失非微。」小妖後道。
「的确如此,吾教教祖無上聖母常以此劫爲訓教誨教中之人。」飛蘿道。
「再往前呢?」小妖後又問。
飛蘿想了會道:「再往前,便是巫後绛夕爲夫報仇,施術魅惑帝俊十子,以
緻十日并出,焦禾稼,殺草木,禍殃萬物。魔祖太至趁勢遣契俞、鑿齒、九嬰、
大風、封豕、修蛇等洪荒魔怪出世作亂,直至天帝命上古大神大羿降世,上射九
日下殺契俞,誅鑿齒于疇華,殺九嬰于兇水,繳大風于青丘,斷修蛇于洞庭,擒
封豕于桑林,方還天地清平。」
「此劫非小,聖鳌鳴叫了三月。」小妖後道:「往前還有十數天地大劫變,
除去諸如刑天之亂與第一隻玄狐大鬧三界這些,你隻撿最大的幾宗說與我聽。」
「天地間最大的大劫變……」飛蘿仔細思索片刻,道:「蚩尤與軒轅争帝,
挑起第二次諸界大戰,各方損殒無數,最終還緻天魃降世萬靈塗炭,這算一宗吧?」
小妖後點點頭:「此劫聖鳌鳴叫了近七月。」
飛蘿繼道:「再前的大劫變,莫非是共工與祝融争雄,緻不周山折天坍地陷。
妖祖玄龍趁勢攜衆作亂,娲皇怒而斬之,又煉石補天,斬鼈固四極,威鎮天地萬
妖,始成妖界至尊。」
小妖後道:「這也是一宗,聖鳌鳴叫了十月有餘。」
「至于最大一宗……」飛蘿沉吟道:「想必是巫帝與玉帝争聖,掀起第一次
諸界大戰。各界傾巢争鬥,天、地、海、冥諸界皆不能免,最終緻巫帝之母女醜
殒絕,巫帝敗逃玄冥,而玉帝則億億劫滿,終成萬神之聖。」
小妖後點了點頭,卻是不再出聲。
飛蘿忽爾心起疑窦:「不知這妖界至尊與我細說這些有何深意?」
小妖後沉思良久,終又開口:「這些過往的大劫變,聖鳌皆曾鳴示,短隻數
個時辰,長則近年……」
飛蘿靜靜聽着。
「然這一次,聖鳌已整整鳴叫了三載。」小妖後凝眉輕歎。
恰于此刻,又是一聲震動萬裏的嗥嚎傳來,飛蘿魂魄俱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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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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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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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六回轟天霹靂
四下一片昏暗,千奇百狀的烏黑雲團如雪卷湧,完全遮蔽了天空。
雲層底下,電狀的、焰狀的、虹狀的、球狀的各種詭異而危險的光芒縱橫飛
曳,劃破飽濃如墨的漆黑,映亮一艘艘前嵌撞角、上座弩炮的巨船輪廓,它們布
列成陣,層次分明地駛向一座高聳如峰的奇巨堡壘,正是七絕界威震八荒的大型
戰争利器——沖霄飛舟。
與之同時,密集的、急促的、仿似天邊遠雷的神秘鼓聲陣陣響起,如奔潮驟
雨般襲卷整個戰場,令聞者魂悸魄動膽戰心驚。
本該是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此刻已煉獄。
上百艘沖霄飛舟似徐實疾地向前逼進。每一艘沖霄飛舟的前甲闆上皆裝置了
兩座令人生怖的固基弩炮,在前進的過程中,不停地彈射出一支支缭繞着暗青光
焰的大矢,夾帶着刺耳的厲嘯掠向巨竹堡,将美如詩畫的巨竹堡斫鑿得千瘡百孔。
然而巨竹堡亦剝去了平日那妩媚秀麗得有如少婦的表象,露出猙獰的真正面
目,一道道粗巨的碧光自看不清楚的發射口電掠而起,如惡龍驚虹般破空騰飛,
怒噬四面八方的來犯之敵。
艦群艱難而頑強的繼續前進,随着與巨竹堡距離的拉近,遭受的抵抗越發猛
烈,陣形微亂,損毀漸增。
一艘沖在最前方的飛舟側舷被擊中,船腹現出個巨大窟窿,卡在船腹的碧光
現出原形,原來是一支由整根寶瓶竹削琢而成的巨型炮矢。
另一艘飛舟艦樓連遭重創,船體開始緩緩傾斜,當下脫出進攻隊列,調頭退
卻。
終有一艘沖霄飛舟驚險萬分地沖過了密集的火力網,逼近至巨竹堡十餘丈處。
就在此刻,巨竹堡一塊原本光滑無縫的牆壁突然向旁滑移,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
口來,接下綠華閃耀,一串豔麗眩目的光團如連珠噴出,赫将幾乎全由堅勝金鐵
的寶瓶竹打造成的沖霄飛舟轟得舷破棹飛。
巨艦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在空中無助地打轉。船身開始發出一陣吱吱喀喀的
可怖聲響,中創處倏地攔腰斷裂,百餘邪甲邪屍自船上飛跌而出,厲号着灑散空
中,除了少數擅長飛縱的邪屍幸運地撲落到巨竹堡的突出部分,餘者皆由百丈高
空直墜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那幸存的十餘邪屍并沒有幸運多久。一隊由數隻劍将軍領頭的機關槍卒
從竹林中沖了出來,輕輕松松地将之全部殲滅。
巨竹堡正南數裏處,由三十餘艘沖霄飛舟構成的艦群壯觀地懸停空中,其中
有十三艘前甲闆的巨型座基弩炮已給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架高高矗立的塔樓
狀奇異巨物。
在每架巨物的旁邊都立着數名手持法器的法師及十餘推車拉索的大漢,兩邊
近舷處還布列着成排成隊的重甲衛士。
在這些沖霄飛舟的簇擁中,一艘巨比鲲鵬的大艦惹眼無比,其上樓起七層,
槍戟如林旌旗若雲。
樓台頂層,百餘殺氣沖霄的将領靜默肅立。正中帥旗下,鐵鑄大椅上淵停嶽
峙地傲坐一人,目閃精芒,不怒自威,正是七絕界怒部統帥怒天大将軍。
在其左側,一婦人雍容安坐,身籠長袍,面覆輕紗,僅露一雙的妙目勾魂攝
魄,不是四大司祭之首勾魂大司祭碧憐憐是誰。
「不是說巨竹堡最強的防禦在東面麽!」怒天大将軍突喝。
将領群中一人慌忙出列,趴俯跪地,顫聲答道:「回大将軍,小子萬萬不敢
胡言,巨竹堡東面機關密布,築有明暗一十五座弩樓,确确是最強的防禦方向。」
此人面青唇白,說話聲細氣促,原來是不久前方殁的千臂元聖之子柳長青。
「這又是怎麽回事?」怒天大将軍面色鐵青地厲視前方,又有艘沖近巨竹堡
的沖霄飛舟被一串豔麗光團連珠轟擊,在空中打轉掙紮,最終斜斜撞毀在堡壁上,
爆出驚天巨響。
打造每一艘沖霄飛舟皆需無數寶瓶竹與及他珍罕材料,極其費工費時,此次
爲進攻巨竹堡動用的一百二十艘沖霄飛舟,幾乎已是怒天大将軍的全部家當,雖
隻損毀數艘,可也令之心疼無比。
「想必是當日妖女攻打巨竹堡,知曉南面防守薄弱,是以加強了防禦。」柳
長青身聲俱抖。
碧憐憐點點頭,對怒天大将軍道:「我早說了,那妖女不可小觑。」
她聲音低膩嬌滴,又帶着絲縷深蘊某種魔力的神秘沙啞,無比之誘惑撩人,
柳長青神魂一酥,幾欲循聲望去,然隻死死趴俯,哪敢擡頭半分。
碧憐憐微擡臂膀,如乳凝就的一截白臂從裳袍中滑露了出來,玉指朝遠處一
點,慵懶道:「那些到處亂飛的綠色光團是什麽?好厲害。」
「回大司祭,小子适才仔細瞧了,那個似乎不是巨竹堡的座基大弩。小子再
三思索,想必是傳說中巨竹堡的秘制大型利器——連珠弩車。其矢俱由上品寶瓶
竹所制,刻有秘符,蘊蓄靈力,一旦發射密集迅猛,威力極其驚人,射距雖然不
如座基大弩,但車身卻能行走移動,可随時于各緊要之處進攻及布防,乃中短距
離的攻防神器。」柳長青長長地說了一通,隻怕答得不夠詳細。
「好東西,不知比起吾界的轟天霹靂孰強孰弱?」碧憐憐指拈蘭花,自憐自
賞地問。
「當是各有千秋,家父當日拿下巨竹堡時,曾經遍處搜尋這種攻防神器,可
惜不曾繳獲。今不知妖女從何尋來,加強了巨竹堡南面原本薄弱的防禦,殊實可
恨!」柳長青趁機爲自己辯解。
「看來……」碧憐憐道:「從南面強攻不是個好選擇。」
「幸好本帥沒把寶押在這廢物身上。」怒天大将軍冷哼一聲,擡眼望去,隻
見巨竹堡上空隐隐現出一群黑影,正從滾滾烏雲裏冉冉降下,赫是五十餘艘沖霄
飛舟,數量比巨竹堡南面更衆。它們下降到某個高度,便全部懸停不動,似在等
待着什麽。
充斥整個巨竹谷的神秘鼓聲随之清晰,無孔不入地穿透進所有人的胸膛,重
重地敲擊着每個人的心髒。
碧憐憐眼睛一亮,笑道:「将軍判斷,上方才是巨竹堡的罩門麽?」
「居高臨下,從來就是兵家上算。」怒天大将軍眯起虎目:「何況我有沖霄
飛舟。」
就在這時,突聞天上嘶聲異鳴,烏濁雲中霞彩缤紛,映襯出一頭巨禽的形影
來,緊接着一個邪姬飛空而下,上籠覆乳璎珞,下着燈籠綢褲,身繞绫羅彩帶,
懷抱旌幢,有如散花天妃,卻是碧憐憐座下八名魔刹女之一。
那魔刹女落到碧憐憐座前,急急低語禀報,似乎加持了某種傳音秘法,旁人
俱聽不見。
碧憐憐靜靜聽着,倏地妙目睜圓,眼底怒滔洶湧。
「怎麽?」怒天大将軍問。
碧憐憐酥胸起伏,須臾方道:「沒事。待此間事了,本座自會解決。」
怒天大将軍暗暗詫異,然卻猜不破何事令這能弑神滅佛的大司祭如此惱怒。
「幸好已給他種下了陰陽鎖,否則真叫這絕世寶貝給溜了……崔小玄呐崔小
玄,到頭來你還不是得乖乖地回我掌心裏!」碧憐憐暗自慶幸,心神漸定。
忽有一将匆匆來到帥旗之前,大聲道:「啓禀大将軍,各艦傳報,一十三架
轟天霹靂已經全部架設完畢!」
怒天大将軍眯目望了望遠方的巨竹堡,沉聲道:「開始。」
旁側怒部四尉之一的風尉即時打了個手勢。
「準備發射!」一名傳令官高聲長呼,疾風烈火般舞動手中令旗。
軍令如山倒,登見周圍各艦忙亂起來。一架架高巨如塔的轟天霹靂紛紛開弦,
赤裸上體的炮手們呼号着拉開長達五、六丈的投臂,填彈手們則迅速推上一車車
黑漆漆的物事,将之填倒進彈碗之中,在每架轟天霹靂旁的邪術法師們念念有詞
舞動法器,開始爲即将發射的「彈藥」加持各種詭谲的邪力……
「發射!」傳令官嘶聲厲吼,重重地揮了下令旗,旋聽十餘聲沉悶的弦擊聲
響,一十三架轟天霹靂投臂齊甩,一團團漆黑的球狀物給高高抛起,夾着呼嘯着
朝巨竹堡飛去,飛掠途中,那些球狀物忽爾現出道道裂紋,紋縫之内暗赤湧動,
有如沸騰滾湧的岩漿,醜怖無比。
巨竹堡巍峨如峰,遠遠望去,卻像是一根朝天矗立的巨大圓柱,于竹海中直
插雲端。爲利于防禦,四壁刀削斧鑿般陡峭,直至百餘丈之上方開始有些許可以
立足的平台,上座弩樓、箭塔、觀測崗哨等建築,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片陷阱密布
的寶瓶竹林。
然而,巨竹堡最大、最廣闊的平台在其頂部,也就是當日小玄随婀妍潛入堡
内時經過的雨夢台。
此時的雨夢台依舊美如詩畫,但氛圍已迥然不同,仔細望去,可見竹廊下、
竹林中擠滿了一隊隊有首無面的機關槍卒及十餘隻體形魁巨的刀螳螂。
坐鎮雨夢台的乃無盡宮四健将其一的離九命,他正蹲在茂密的竹叢當中,有
些煩悶地盯着天空,那些從滾湧的烏雲裏鑽出來的數十艘巨大飛船仿佛已經壓到
了頭頂,令人幾欲窒息,更要命的是那一浪浪神秘詭異的鼓聲,叫他心神無甯。
「他奶奶的,磨蹭個鳥,快快下來跟老子厮殺啊!」離九命低聲咒罵,猛然
驚覺心中的惶悸不安,真氣疾提,八根比刀鋒利的爪甲立從覆掌下張出,泛起幽
幽暈芒,再瞧四周,林中到處是槍卒,附近還有三隻體态充滿力感的刀螳螂。上
次攻打巨竹堡時,他已曾跟這些用竹子做成的奇異家夥較量過,深知它們的能耐
與厲害,這才安心了些許。
「這麽多比廁石還硬的家夥,夠七邪穢物喝一壺了!」離九命咧嘴自語,然
就此刻,突然聞數聲從未聽過的奇異呼嘯,心頭倏掠起一抹無比強烈的寒悚,迅
擡起頭,隻見空中飛來十餘黑點,看似緩慢,孰料眨眼便掠至樹梢,每個赫有丈
許之徑,急朝旁一滾,腳尖蹬地再斜裏蹿出,猛聽驚天巨響,地動山搖中一浪熱
辣的巨力從後追來,竟将他整個人推得離地飛起。
離九命乃山貓成精,曾師從異人,身手疾迅非常,這一滾一蹿已離原地七、
八丈遠,不想仍被爆炸波及,飛撲落地,竟還收不住勢,又滾出數丈方止,狼狽
爬起,隻覺周身氣血翻騰,再摸背後,驚察衣服已給撕去大片。
他駭然回望,隻見團團惡物呼嘯砸落,引發一片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幾将竹
林掀翻,震得整座巨竹堡都顫抖起來,可怖的是這還沒完,又見面目全非的竹林
中沸騰起來,千百顆通體裹着赤焰的碎石自爆炸中飛出,帶着嗡嗡厲鳴有如受驚
狂蜂般四下奔竄,紛紛撞在那些槍卒及刀螳螂身上,有的甚至鑽入體内,再又引
發無數小型爆炸,燃起熊熊烈焰。
打造槍卒與刀螳螂的主要材料皆是寶瓶竹,不但堅勝金鐵,且水火難侵,然
而碰上這種無孔不入的猛烈爆炸及燃燒,登時肢離破碎,殘片碎塊上還粘附着團
團不肯熄滅的豔紫奇焰。
原來轟天霹靂的每發彈石裏面皆藏了上百顆霹靂矶,這種罕見的異物不但能
産生爆炸,還能引發燃燒,再又加持了七絕界邪術法師的邪法,火中蘊毒,粘附
性極強。寶瓶竹雖然抗火,但給燒烤久了,機關怪物們的關節、繩索等薄弱部位
也難以承受,紛紛崩裂、斷裂進而肢解。
轉眼間,埋伏竹林中的槍卒及刀螳螂倒下大半,戰力盡失。
「操你奶的!什麽鬼玩意!」離九命驚怒交集,猛聞頂上嘯聲再響,擡頭望
去,又見十數惡物破空飛來,不禁膽破心寒,調頭便逃,鑽入通往堡内的門洞。
猛烈的爆炸在另一片竹林中發生,驚起數百隻機關戰鷹,大部已經破缺不全,
軀體上幾乎都粘附着火焰,片刻後有些戰鷹開始盤旋墜落,損毀近逾三成。
離九命掠入門中,沿一條淩空而架的竹木旋梯朝下疾奔,忽聞有人高喝:
「老貓,你怎麽跑下來了?」
離九命擡眼望去,見前面一處平台上立着兩排槍卒及數隻劍将軍,爲首肥矮
一将,正是老搭檔藏千刺,心神稍定,叫道:「大大不妙!七絕邪穢不知弄來什
麽惡物,雷霆一般,把堡頂都掀翻了,好生駭人,眼下四處是火,呆不住人哩!」
藏千刺道:「這下邊都聽見聲響了,果然厲害,老子此處守着,你快去星天
殿禀報宮主!」
「千萬當心,我适才見天上懸着四、五十隻大船,怕是就要下來了!」離九
命喘道。
「哼!」藏千刺一揮懸挂臂上的長釘大盾,惡狠狠道:「倘敢下來,定叫它
們有來無回!」
離九命繼朝前掠,輾轉數地,終于到了星天殿,迳從大群妖兵妖将當中疾穿
而過,奔入廊台正中一座宏巨的圓形殿宇,正是巨竹堡的心髒——星天殿。
「宮主在哪?」離九命高呼,猛然怔住。
隻見殿内滿是妖王精首,絕影大王、拔山大王、啄日大王、金甲大帥、程石
亦、門隐子、步盜翼及土地喬三等人正面色凝重地環立在一張巨大圓台周圍。
圓台十分奇異,台面或平或斜地躺置着許多大小不一的銅鏡,鏡沿紋飾精細
繁麗,鑄刻着日月星辰,所有鏡面皆投射出抹抹濃淡不一的青輝,于圓台上方交
織出一副立體的影像,赫是巨竹堡頂的景象。
影像俱呈青色,隻是明暗各異,然卻呈現出無比清晰的畫面,猛烈的爆炸仍
在雨夢台肆虐,到處燃燒着熊熊大火,支離破碎的機關兵将屍橫遍野。
離九命目瞪口呆。
「慌什麽!」采缤紛朝他輕叱了一聲。
離九命循聲望去,便瞧見了雲發盤束一襲紫袍的婀妍,楚純、紫兒、碧兒、
采缤紛衆姝俱立其側,這才如夢初醒地叫道:「不好了!堡頂……」
「知道了。」婀妍不動聲色地截住,定晴注視着圓台上方的龐大影像。
「這便是星天井欄鑒?」在婀妍旁側一個老叟忽然開口,聲音細弱暗啞。
此叟鶴發霜須,伛偻着背,手柱一根怪首長杖,瘦弱有如将熄之燭,然其目
蘊異芒,周身似隐于一股難以言述的妖谲氣息之中,身後靜立數名随從,俱是精
怪異人。
「嗯。」婀妍點頭。
「此寶真能觀攝周天氣象諸界景觀?」老叟繼問。
「這是外界的誇大之詞,此鑒不過瞧得遠點罷了。」婀妍淡淡道。
「神物!神物!巨竹谷機關技藝真是獨步天地。」老叟大贊。
「雲先生過譽,此鑒有極多地方到不得的,而且極耗地華,實乃奢侈糜費之
物。」婀妍道。
老叟聽了,卻仍贊歎:「早聞此鑒之玄妙,今日一見,果非虛傳。」
原來此叟正是萬劫真君麾下四大智囊其一雲叟雲谷子,大妖界王國建國後,
專侍真君長子元一太子,于妖界位尊望重。
「可惜此鑒須與太碧陰脈連接貫通,方起能效,永遠離不得巨竹堡。」婀妍
有意無意道。
雲谷子眼皮微微一跳,轉瞬複常。
婀妍扳動台沿機關,旋見圓台上大小銅鏡的平斜角度紛紛改換,上方的立體
影像也随之變幻,視角由近拉遠,畫面中的雨夢台迅速變小,進而呈現出整座巨
竹堡來,非但如此,從四面八方進攻的沖霄飛舟也盡數落入畫面之中,數目與遠
近無不清晰明了。
「看來,七邪穢物真正的主攻方向是在上方。」雲谷子目視巨竹堡上空。
數十艘前嵌撞角的長巨戰艦高懸空中,影像輪廓清晰無比,正是七絕界的大
型戰争利器沖霄飛舟。
「怒天果然了得,一下子便找到了巨竹堡的罩門。」婀妍微微一歎。
「不善用兵,七絕界又豈會将兵權重予此人。」雲谷子捋須道。
「可恨他們有沖霄飛舟!」紫兒嗔惱道。
「否則就是找到巨竹堡的罩門也奈何不了我們!」碧兒接道。
「若是巨竹谷仍給他們繼續占着,七絕界的沖霄飛舟隻會越來越多。」婀妍
凝眉道。
就于此刻,又一波攻擊來到,轟天霹靂密集轟擊在巨竹堡南面的外壁上,引
發大片猛烈爆炸,天崩地裂中焰光烈火四下掀迸。
星天井欄鑒投射的影像劇烈波動起來,畫面一陣扭曲模糊,人人足底震動,
仿佛整座巨竹堡都在顫抖。
這輪猛烈的爆炸過後,南面數座極爲堅固的箭塔弩樓竟給轟得沒了輪廓,附
近的暗堡密道也坍塌了不少。
衆妖王怪首面上無不微微變色,又見大片起防護功用的寶瓶竹林燃起了熊熊
大火,埋伏林中的許多獸兵妖将四下奔逃,成群成批地倒下。
拔山大王臉面十分難看,守在那裏的大部都是他的屬下。
「好家夥!敢情這便是轟天霹靂了!」金甲大帥咂咂舌。
婀妍微點了下頭。
拔山大王心疼如絞地罵道:「操了!那些亂飛亂竄的鬼玩意倒底是啥?」
「是霹靂矶,非凡間之物,其性之烈遠勝尋常硝磺,一顆數爆,且其焰入水
不熄,轟天霹靂便是因此物而威力驚人。」楚純道。
絕影大王道:「聽聞霹靂矶隻在炎洲卧雷山雷祖谷有産,珍稀非常,又有上
古靈獸守護,想不到七邪界竟能搞到如此之多。」
婀妍忽問:「雲先生,除了怒天,此次來的都還有誰?」
雲谷子微側過臉,對随從中一人道:「夜影,你來将七絕界此次動用的人馬
報與宮主。」
隻見那人臉覆一張線條簡潔的描花面具,長發及臀身段婀娜,顯然是個女子。
她踏前半步,朗聲道:「七絕界今趟來犯,共結集雷霆怒鼓五百,磐石衛八百,
邪屍三千,邪甲兩萬;大型兵器有沖霄飛舟一百二十艘,轟天霹靂一十三架。」
衆人動容,竊竊私語。
「三千邪屍兩萬邪甲,再加上一十三架轟天霹靂,這咋吃得消?」
「那八百磐石衛更是厲害,聽聞個個力無大無窮,不但刀槍難壞,術法也難
侵!」
「你們不知,那五百雷霆怒鼓才是最最可怕之物,七絕邪兵于鼓聲催激之下
個個狂勇百倍不滅不休,更能震懾敵軍。聽聞天庭兩度讨伐七邪界無果,便是壞
在此物手裏!」
「看來七絕界今次志在必得啊!」
「來得真快,如此規模的反擊竟然兩天就完成了,七邪界的集結速度真是令
人吃驚。」
「這便是沖霄飛舟的厲害啊!船那麽大,還能飛,去哪不快!」
衆妖王精首當中不乏身經百戰之人,卻還沒哪個經曆過這等大陣仗。
程石亦心忖:「雲州交戰雙方兵将之數加起來遠超此處,然卻無沖霄飛舟、
轟天霹靂及雷霆怒鼓這等利器。」
夜影稍頓了一下,接道:「此次挂帥的乃是七将軍之首怒天大将軍,統攜七
部精銳。其中怒部四尉、五先鋒傾巢俱出。餘者有妒部雙絕、欲部三奇、恨部四
破、虐部七殘、傲部九異及貪部十怪!」
衆妖王精首早就聽聞過當中許多邪煞的名頭,各有所忌,不禁暗吸涼氣。
夜影繼道:「此外,尚有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姬碧憐憐、妒部之首三首邪姬
及傲部之首淩傲天親臨押陣!」
衆妖王精首愈聽愈驚,中有人暗暗生疑:「不知此人是誰?竟能将七絕界來
犯之兵知曉得一清二楚?」
楚純在婀妍耳畔悄聲道:「七邪界的底細,太子的人怎能知道的這般明晰?」
婀妍微搖了下頭,眉心輕蹙。
「碧憐憐?」啄日大王倏地怪聲穢笑:「早就聽說這尤物啦,今趟正好一會,
不定擒着,拿回山去當做爐鼎,豈非妙哉!到時你們都别跟老子搶。」
不想旁邊的絕影大王陰陽怪氣道:「你最好還是求神拜佛别碰上這隻毒蠍子,
吃她一尾巴定叫你欲仙欲死!」
「欲仙欲死?隻怕是死去活來求死不能吧。」另一邊的步盜翼亦冷冷嘲諷。
「一個騷婆娘,當真這等厲害?」啄日大王哼道,語調輕屑,語氣卻有些軟
了。
「三首邪姬與淩傲天都極其棘手,那蠍子更是個大麻煩。」雲谷子給了個肯
定的答案,面現憂戚之色,環視周遭道:「此處隻怕無人是其對手。」
衆妖王怪首皆知這雲叟的來頭,曉得非那信口開河之人,個個心中凜然,有
的已是悄萌去意。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七回各出奇兵
四下一陣沉寂。
婀妍黛眉微挑,轉望身側,目光落到一直沒開口的門隐子臉上。
門隐子似是有點無可奈何,忽道:「此魔若來,山人便與之一會。」
雲谷子甚感意外,眯眼望去,道:「這位是?」
「祖洲門隐子大師。」婀妍淡淡道,傲色隐現。
「哦……」雲谷子微一動容,笑道:「原來是門隐子大師,久聞祖洲十隐俱
是世外高人,個個皆有獨步天地的奇學,若說此處有人能與那隻蠍子一戰,怕是
當真隻有大師了。」
門隐子不語,似是懶得言語。
祖洲散仙萬千隐者無數,中有佼者号爲十隐,個個皆有鬼神莫及的奇學異技。
雲谷子點點頭,轉朝婀妍道:「看來所傳非虛,宮主這兩年果然網羅了不少
高人啊。」
婀妍隻是微微一笑。
楚純忽道:「倘再加上我娘,定能穩制那蠍子。」
「哦?」雲谷子轉首。
「栖霞灣雪羽娘娘。」婀妍代答。
雲谷子即道:「莫不是數十年前突從辟邪宮出走的四宮主雪羽仙楚靜妤?」
「正是。」婀妍應。
「一盞八景煉魔燈,五口雪魄神劍,亦是了得高人。」雲谷子若有所思道:
「如此無懼那隻毒蠍子矣!」
婀妍轉向楚純問:「靜姨什麽時候能到?」
「若無羁絆,今兒應該就能趕到谷中,她說好久沒看到你了……」楚純笑道:
「忒想瞧瞧你是不是變得更美貌哩。」
婀妍展顔:「靜姨能來,這邊就穩當多了。」
楚純道:「你這麽大的事,她是一定要來的。」
此時忽有兩名背負長劍、容顔俏麗的綠衣少女快步入殿,疾行至婀妍身後方
止,卻是婀妍貼身女衛當中兩個,皆爲靈竹成精,一名翠雨,一喚水枝。
婀妍稍略側首,問:「怎樣?」
翠雨道:「趕個整宵,已将谷中各村族人遷入堡内,眼下正在安頓。谷南千
曲洞祖靈婆婆也來了,說要見宮主。」
婀妍微一動容,道:「你們請她老人家先到我閣中歇息,不可分毫待慢,我
過會便過去。」說罷望向水枝。
水枝壓低聲道:「阿繡說,崔公子仍然未歸。」
婀妍不再言語,面容隐有憂色,擺了下手,二女勿勿離去。
衆妖王怪首心中稍定,正各自低語說話,突見星天井欄鑒投射出影像大變,
巨竹堡上空的數十艘沖霄飛舟并肩齊降,直壓至堡頂十餘丈處,猛然從船腹窗口
中飛掠出千百道影子,鋪天蓋地疾撲而下。
「終于下來了……」楚純輕吸了口氣道:「是虐部的邪屍兵。」
衆人旋又緊張起來,眼睛齊盯台上影像。
隻見機關戰鷹迎空而上,盡管犀利異常,但經數輪轟天霹靂損毀,此時隻剩
三百餘隻,數量與遍空飛縱的邪屍相差甚遠。
沖霄飛舟越降越低,一陣奇異鼓聲隐隐傳來,突然又有大批兵将自船艙魚貫
躍出,個個厚盔重甲魔煞一般,數量比邪屍更多數倍,于飛降中依舊保持整齊的
隊列,蔚爲奇觀。
「這定是怒部的邪甲了!他娘的,這麽多!」絕影大王面色鐵青。
此時機關戰鷹已被充任先鋒的邪屍清除大部,再無力量抗擊這密密麻麻的邪
甲将士。
「堡頂怕是頂不住了。」采缤紛焦急道,轉望婀妍:「不如将後備的連珠弩
車調上去?看看能否打下那些沖霄飛舟!」
「請宮主撥幾隻恐怖之足,屬下上去殺它個屁滾尿流!」步盜翼厲聲請命,
他身手非凡,性情勇烈,一直是婀妍麾下最彪悍的猛将。
婀妍卻微搖了下頭。
「堡頂暴露在轟天霹靂之下,絕對不是個好戰場。」雲谷子捋須緩緩道。
婀妍道:「從雨夢台下來,便是九天旋梯,那裏枝連幾個小廊台,既狹又窄,
隻有藏千刺率百餘槍卒把守,也是難以抵擋。」
衆人齊望着她,靜待下文。
婀妍扳動機關把手,圓台上的影像迅速變換,眨眼聚焦到一處,但見數座廊
台亘連的懸空樓閣巍峨矗立,前方正中伸出一條長逾三、四十丈的竹木拱橋,連
接對面的臨淵高崖,勢極險絕。
婀妍道:「此處是飛仙閣,躍虹橋,乃從堡頂下到巨竹堡心腹的必經之處。
躍虹橋十分長窄,飛仙閣卻甚是廣闊,原爲物器總庫,今已将物資轉移,能屯過
千兵将,配以箭矢弩炮,以面打點,可破敵無數,萬不得已之時,還可斷橋阻敵。」
「嗯,的确易守難攻……」雲谷子眯眼細瞧片刻,蓦地重重點首:「便是這
裏了!」
「各部聽令!」婀妍輕喝,不怒而威。
一條極長的蜿蜒通道内,七邪兵将有如怒潮灌湧,将栽種其中的嬌花秀草踐
踏得七零八落。
通道十分高闊,平日可供兩隻恐怖之足并肩而行,但此刻卻顯得擁擠無比。
無數臉覆面具手執長兵的邪甲士兵緊擠貼靠,幾乎是不能自主地被頂着前進。
通道上方垂落的藤蔓間還攀滿了猙獰可怖的虐部邪屍,它們則是依仗疾捷的身手
向前縱躍飛竄,速度要比底下的邪甲快上許多。
突然間,通道内一陣騷動,邪甲們你推我擠,紛紛朝兩旁拚命躲避,硬生生
騰讓出一片空間。
旋見一魔頭大步行至,其目血赤,手提斑斓巨杵,杵上紋鑄的厲鬼惡煞似乎
騰躍欲動,散發出波波令人窒息的威煞,正是傲部統帥淩傲天。
在他身後還跟随着九名邪将,體貌兵甲各異,面上一色的獰厲狠傲,卻是傲
部精銳——黃泉九異。
淩傲天眉心微擰,突罵道:「怒部的雜碎怎麽這般沒用?沖了半天還堵在他
娘的鳥道裏!」
他與怒天大将軍同爲各部之首,本該平起平坐,今次卻給元老會派來充當副
手,心中已是憤憤不平,此時再被怒天大将軍遣爲前部,越感羞惱忿怒。
自堡頂一路攻下來,他不顧一切地催軍死沖,目睹成群成隊的邪甲将士被陷
阱與機關無情吞噬,震驚之餘,心中卻是着實痛快。
邪甲軍爲七絕界最強大的部隊,但這些年來一直由怒天大将軍全權統率,已
近乎變成了他的私人家當,這也正是怒天大将軍能隐隐成爲七大将軍之首的主要
原因。
「居然敢對本座指手畫腳,那我就讓你的邪甲軍填平巨竹堡的所有陷阱,把
你的家當通通拼光賠光!」淩傲天幸災樂禍地忖。
前面一段擠滿了更多的邪甲将士,盡管他們也想爲這可怖的首領騰出空間,
但實在已是無處可去。
「怎麽不動了?」淩傲天心頭火起,大喝一聲:「怯畏者死!統統給我沖!」
當即提步奔出,人尚未至,便似有隻無形巨手猛然推出,将前方的大群邪甲掀得
七零八落,露出大片空檔。
傲部九異緊随其後,勢不可擋。
淩傲天疾掠了數十丈,眼前豁然開朗,一行人已經奔出了通道。
赫見前方攔着道寬逾三、四十丈的巨大深淵,深淵的對岸懸空矗立着數座高
低不一、廊台亘連的宏偉樓閣,而己方這邊僅有一片狹長的立足之地,早已密密
麻麻地擠滿了各部将士,淩傲天這麽猝不及防地沖出,登将數十個站在崖邊的邪
甲士兵擠跌落深淵中去。
連接兩邊崖岸的是一條極長的竹木拱橋,此時更是擠得水洩不通,大群邪甲
邪屍給以恐怖之足爲首的大批機關怪物堵在橋中厮殺,肢飛顱碎間,不斷有邪甲
邪屍或機關怪物從橋上摔出跌落,墜入深不見底的淵中。
在橋頭這邊,一員胯騎豹形焰獸、手擎火焰大旗的邪将在前沿督戰,厲聲催
促各部将士向前沖,正是怒天大将軍麾下四尉其一的火尉。
但是任之如何喝斥催逼,大軍也難以再進一步。
眼前景狀,饒是淩傲天也給震撼了一下。
「怎麽回事?」淩傲天怒道。
火尉這才發覺他的到來,大聲應道:「此地易守難攻,吾方兵将雖衆,但于
此處卻是無法展開。加之敵軍有太碧陰脈相助,頑勇非常,實難一舉擊破!」
淩傲天瞄了眼橫在前面的深淵。
淵底是一片模糊的翠綠,陣陣似有若無的神秘氣息正升騰而起,由濃漸淡,
将巨竹堡内部的巨大空間全都染沐上一層薄薄的青輝。
若是常人至此,這時定會覺得氣爽神怡,而淩傲天卻感極不舒服,甚至可以
說是煩躁厭惡。
他知道,太碧陰脈吐出的息華隐蘊祛邪除穢之功,七絕界中除了那個常服成
精的千臂怪物,其他人都絕不會喜歡這裏。可惱的是,他還從柳長青口中得知,
由寶瓶竹打造的機關怪物們在太碧息華的沐浴中戰鬥力與抗擊力會成倍的提高。
淩傲天眉頭緊鎖,擡目朝橋上望去。
數隻體形巨大的恐怖之足正攔在橋中央,有如堤壩般堵住了七絕兵将潮水似
的沖擊。在它們當中還有一隻漆着虎紋、狀似蜘蛛且體形比恐怖之足還要高巨的
虎蛛戰車,車上立着一對嬌豔可人的霓裳妖精,紫裳的使一對銀芒流蕩的寶環,
碧裳的手執兩朵團花狀的奇形兵器,揮抹間麗輝四吐,姿妙若舞,美不勝收。
怒部怒、憤、愠、惱、忿五大先鋒早已沖到了橋上,結陣攻殺,卻仍久奪不
下。
怒、愠二将的手臂本已給易尋煙連根廢去,卻不知此時爲何完好如初,似更
強猛。
他們拼盡全力,好不容易突破虎蛛戰車八根可怖刀臂的攔截阻擊,兵刃甚至
砸砍中了虎蛛戰車的肢體,隻見火星迸濺,但就是無法将之擊破損毀,眨眼又給
刀雨般戳來的八根長臂殺退。
忿将心口還給紫裳妖精的淩空追至寶環狠砸了一下,噴出大口鮮血。
「虎蛛戰車,果然名不虛傳。」淩傲天心道:「難怪巨竹谷不過彈丸之地,
卻令諸界垂涎!」
五先鋒惱得連出穢語,紛紛怒罵。
戰車上的兩個妖精卻殺得興高采烈,于刀光劍影中嬌嗔笑鬧,形同嬉戲。
「那兩個小賤人是誰?」淩傲天森然問。
「瞧其形貌兵器,當是缤紛谷紫碧雙蝶,千幻娘娘門下。」火尉答。
淩傲天環顧四下,見各部兵将源源不斷地自通道湧出,将崖邊擠得針紮難下,
不禁暗暗焦灼。
這時一隊邪屍在數名虐部悍将的率領下,仗着疾捷的身手自橋底攀竄而過,
出其不意地殺上了對面崖岸。孰知才一探頭就見碧芒疾飛,電光石火間即被藏于
樓台高處的數隻連珠弩車射倒大半,百餘僥幸躲過的邪屍繼續前掠,竟又闖進入
布滿鋒銳竹标的陷阱陣中,剩下的十餘邪屍眼見就要沖到樓台跟前,赫聞殺聲大
作,早被伏于旁側林中的數百獸兵團團圍住,一頓毫不留情地屠戮,轉眼盡墨。
淩傲天臉色更加難看,盡管邪屍同邪甲一樣都不是自己的部屬,但如損耗太
過,難免會傷及七絕界的元氣,驟将七煞鞭屍杵一揮,寒聲喝道:「你們一齊上
去,把橋給我打通!」
在他旁側的九将獰厲應諾,紛紛運提邪功,周身異芒竄掠,各執兵刃電般縱
出。
橋上的紫碧雙姝隻攻不守,居然完全不睬自身破綻。
一名手擎大戟的怒甲将領連挑數名機關槍卒,千辛萬苦沖到她們跟前,倏見
青影電掠,蓦然通體劇震,胸膛已被虎蛛戰車一條尖利如刃的利腿連甲洞穿,高
挑空中,再遠遠地甩飛出去。
「真是好東西!有這大怪物當坐騎,就根本不用操心什麽防守嘛!」碧兒興
奮叫道。
「嗯!真真爽利,回頭跟婀妍讨兩隻耍耍!聽缤紛說,她前日送了許多機關
怪物給小白呢。」紫兒應,右掌突放,手中寶環突地化做一抹銀亮弧光,結結實
實地砸在掠空撲來的一個邪屍臉上。
虎蛛戰車作爲攻城掠地的大型兵器,耗費的材料與工夫多得驚人。它與恐怖
之足一樣,每當出現在戰場之上,往往頃刻之間就能使敵人恐慌潰敗。
因此,它們都是将帥們夢寐以求的戰争利器。
奉天侯程兆琦一直與巨竹谷交好,這次又派遣兒子助婀妍奪回巨竹堡,個中
的重要原由無非是想要得到虎蛛戰車、恐怖之足這樣的機關神器。
虎蛛戰車的防禦能力更在以搏殺爲主的恐怖之足之上,此時沐浴于太碧息華
之中,戰力及防禦更是成倍提升,這對于喜攻厭守的紫碧姐妹來說,着實是無比
合意的坐騎。
邪屍邪甲乃七絕界用死屍以秘法煉化的殺人器具,虎蛛戰車與恐怖之足發出
的獨異威煞對它們并不起多大的作用,但是虎蛛戰車八根長達數丈的刀臂令它們
難以逾越,就算偶有僥幸摸近的,也根本奈何不了虎蛛戰車堅勝金鐵的軀體。
五先鋒從來自視甚高,深信如非有那可惡的蛛形戰車相助,他們早就将這對
小妖精撕成碎片了。
「他娘的,這醜怪到底是啥東西?搗不碎砸不爛的!」愠将怒罵,鏈錘疾貫,
擊飛了旁邊一個槍卒的頭。
姐妹倆難得這般威風,正在戰車上得意洋洋,紫兒啐了口道:「就你們這模
樣也敢說它醜?」
碧兒接住笑罵:「它就是你們這幫醜八怪的祖宗爺爺!」
「氣殺老子!氣殺老子!老子今日定要撕了你們這兩隻刁嘴兒!」惱将怒不
可遏,驟将功力催鼓至極限,炸喝一聲拔地縱起,高擎狼牙巨棒照紫碧雙姝雷霆
砸落。
點過靈的虎蛛戰車立時察覺了威脅,一腿倏地望空撩起,有如長槍利刃疾戳
來敵。
惱将此番暗預防備,當即橫棒胸前穩穩地格住蛛腿,正欲發勁将之絞斷,孰
料虎蛛戰車竟然活物般仰起身來,前側四腿連珠刺出,記記疾似閃電。
惱将驚怒交集,急忙左砸右擋,然而人在半空,不比地上實在,一時給殺得
手忙卻亂,正感有些招架不住之際,忽見面前裳帶飄舞,碧兒的嬌媚笑靥已現眼
前。
惱将心叫不好,奮力收棒回防,蓦地胸腹一片辣痛,兔起鹘落間不知已給削
割了多少下,慘嚎墜落,重重地摔砸在兩個怒甲身上。
「怎麽一下子就蔫啦?」碧兒咯咯嬌笑,嬌軀緩旋,曼妙若舞地落回車上,
啜唇将花團上沾染的鮮血輕輕吹去,蔥指扳動花萼機關,鋒利如刃的藍色花瓣緩
緩收合,仍歸複做團花之狀。
惱将修習「怒之絕」已達四重天之境,不但能以暴怒狀态大幅提升戰力,還
能驅除恐懼與疼痛,不想連連催鼓真氣,胸腹劇痛不但絲毫未減,傷處且還絲絲
發癢,他一躍而起,擡腳将兩個被砸翻的倒黴怒甲踢出老遠,驚怒喝道:「死丫
頭!你在兵器上做了什麽手腳?」
碧兒嘴上哪肯吃虧,笑嘻嘻道:「死蠢豬,姑奶奶花瓣上淬了點虛照境的妙
藥而已,專門蝕筋銷骨,瞧你還硬不硬得起來!」
惱将驚得渾身冒汗,不知是真是假。
就在這時,四下突然微微一暗,虎蛛戰車周圍的十餘隻槍卒紛紛莫名其妙地
支離破碎,又聽爆裂聲叠響,一隻恐怖之足也猛然撲地,右側數臂齊給擊斷,數
條纏繞邪惡氣息的影子飄浮着圍住了紫碧雙姝。
虎蛛戰車刀臂一擡,疾朝最近的影子戳去,不想非但沒中,影子竟還貼着長
長刀臂遊繞而上,魑魅般直襲紫碧雙姝。
「小心!」紫兒急呼一聲,姐妹倆兵刃齊遞,孰知心頭倏的生悸,手上登時
慢了瞬息,皆擊了個空。
影子自姐妹倆中間的空隙疾掠而過,發出陰測測地一聲怪笑。
姐妹倆花容失色,迅速對視一眼,紫兒驚問:「傷哪兒了?」
碧兒應:「沒啊。」話音方落忽地雲發散墜,一抹細細鮮血自額角流淌下來。
紫兒一驚,正要過去救護,蓦感肩頭辣痛,扭頭瞧去,赫見肩際衣服已給割
破,肌膚上劃了長長一道,鮮血正從傷口湧溢而出,于雪白中格外鮮豔。
從四面八方襲至的詭異威煞鎖罩住了她們。
姐妹倆這才看清周圍飄浮着九個悍異邪将,其中一個獨目邪将舌舐手中奇兵
刃鋒,怪笑道:「好甜的血,真個人美血也美。」
「好久沒碰見這麽水嫩的娃兒了,還是一雙的,可惜無暇捉活的。」另一秃
頭邪将穢語道,聲音尖顫殘破,難聽得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虎蛛戰車竟然防不住這些家夥!」紫碧雙姝驚怒交加,誰知心頭又悸,不
覺渾身發軟。
碧兒傷在頭上,卻捂胸顫哼道:「姐,我……我心口怎麽好難受……」
紫兒也覺不對,失聲道:「這幾個家夥的威煞有古怪!」
「小丫頭,可曉得我等是誰麽?」一個面色墳白的邪将陰笑道。
就在這時,突聞數聲長嘯,由遠至近,有人大聲叫喚。
「黃泉九異是麽?」離九命的聲音。
「姑娘們莫慌,待本帥來會會他們!」金甲大帥的聲音。
「這麽多高人,卻來欺付小孩子做什麽!」追日大王的聲音。
「妹子莫慌,老子來收拾這些雜碎!」藏千刺的聲音。
姐妹倆心中大定。
「哥哥們快來,讓這些邪穢見識見識我們虛照境無盡宮的厲害!」碧兒雀躍
喊道。
濁厚的烏雲仿佛承受不住重量繼續下沉,已幾乎觸到了巨竹堡頂,四下越發
模糊昏暗,懸停雨花台上的沖霄飛舟群間頻見小艇穿梭,各處戰報流水般傳回七
絕大軍的旗艦。
一員将領正跪伏在怒天大将軍座前,大聲報道:「啓禀大将軍,巨竹堡南面
已被我軍突破,共折損沖霄飛舟六艘,怒甲九百餘人,電尉大人同貪部十怪正率
部向縱深進襲!另恨部四破已在巨竹堡東北方向登陸,正在搜尋入口。」
怒天大将軍微點了下頭,神情滿意。
緊接又有一将上前禀報:「火尉大人率五先鋒及各部精銳已攻克雨夢台、九
天旋梯及神工坊,殲敵無數。隻是巨竹堡内部陷阱及機關密布,我軍進展艱難,
傷亡甚衆。」
「折損多少?」怒天大将軍沉聲問。
「我部甲士傷亡約近四千,其餘六部尚未統計。」将領大聲回答。
「四千?」怒天大将軍輕喝,如岩粗砺的面肌牽動了一下,震怒之色掠過眼
眸。
「怎會傷亡這麽多?」旁邊的碧憐憐也微微動容。
「此時前出到何處?」怒天大将軍繼問。
「我軍眼下給阻于飛仙閣,敵軍倚仗天險負隅頑抗,傲部淩将軍正率九異助
攻。火尉大人命末将來報,言飛仙閣地勢險惡,我軍無法展開,隻怕一時難以攻
克,請求大将軍另撥精兵增援。」将領回答。
「廢物!沒用的東西!」怒天大将軍重重地拍了下扶手,如山威煞四迸而出,
壓得衆将呼吸幾窒。
樓台上一時鴉雀無聲。
跪伏一旁的柳長青鼓起勇氣道:「禀報大将軍,飛仙閣前有闊達三、四十丈
的深淵,地勢險絕易守難攻。其處又是太碧陰脈吐息最盛之地,巨竹堡的機關兵
将在那裏如虎添翼戰力倍增。再者飛仙閣乃巨竹堡器物總庫,存放物資極多,敵
軍勢必拚死據守,一時相持也是無可奈何。」
怒部四尉之一的風尉忽道:「不如将五百雷霆怒鼓拉進去,定可振我懾敵,
蕩平頑敵!」
柳長青卻道:「不妥,飛仙閣對岸隻有彈丸之地,我軍本就難以展開,再把
雷霆怒鼓拉進去也是擺放不下。」
「你有何策?」怒天大将軍盯着他道。
「隻有将太碧陰脈暫時封堵,令巨竹堡中的機關妖兵戰力劇降,方可重挫敵
軍。」柳長青答。
怒天大将軍沉吟片刻,轉望向碧憐憐,微笑道:「這就有勞碧大司祭了,眼
下巨竹堡搖搖欲墜,大司祭正可趁勢進擊。」
「好吧,即然答應過将軍,本座就走一遭。」碧憐憐嬌慵地伸了個懶腰,風
姿萬千地站起身來。
「本帥就等大司祭的好消息,隻要封堵住太碧陰脈,拿下巨竹堡便是十拿九
穩的事,大司祭可謂功居至首!」怒天大将軍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道。
「這人帶路是麽?」碧憐憐瞟了眼柳長青。
柳長青聞言,心頭驟又一蕩,隻是怎也不敢擡頭。
怒天大将軍點了下頭,朝柳長青喝道:「你可當心了,此程若有稍許差池,
自個提頭來見!」
柳長青叠聲應諾。
怒天大将軍想了想,又轉對碧憐憐道:「大司祭深入巨竹堡腹地,殊是兇險,
讓狄三首與你同去如何?」
「不必!本座說過隻帶自己的人手。」碧憐憐冷冷應,微側螓首:「喚魇鸢
下來。」
旁邊的魔刹女立時低聲念頌,接又搖動手中旌幢,旋見高處風流雲湧,四頭
通體斑斓翎羽絢麗的巨大奇禽破雲而出,急速飛來。
巨禽背上分立着七名豔姬,手執香爐、翎扇、花籃、紋壺、珊瑚、香囊、銅
鏡等寶器,個個璎珞覆乳,綢褲垂胯,身飄绫羅彩帶,天妃魔女一般。
碧憐憐褪下外袍,露出了内裏的碧落霞飛,刹那光影流蕩,映耀得艦樓之上
絢麗缤紛。
柳長青再也按奈不住,不顧一切地猛擡起頭,豈知僅隻瞧見面紗上方那一對
勾魂攝魄的妙目,周身骨頭便已寸寸酥化。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八回役妖令
星天殿大廳。
婀妍依舊立于星天井欄鑒前,周圍的妖王精首已寥寥無幾。
「這樣下去有點不妙啊……」雲谷子盯着星天井欄鑒投射出的龐大影像:
「上方已給擊破,南面怕是也守不住了,再讓轟天霹靂肆虐下去,其他各處亦勢
必難保。」
「還有那些雷霆怒鼓,當年天庭大軍已在它們手裏栽了跟頭。」楚純指着影
像中巨竹堡上空的龐大艦群道。
「等它們下來,堡内的七絕邪穢會更加瘋狂!」彩缤紛接道,臉色有點發白。
「當想辦法盡快将這兩大威脅清除掉。」雲谷子眯眼道。
婀妍掠了眼左右,沒有開口。
拔山、絕影、啄日三大妖王及金甲大帥諸強已給撥往各個緊要之處,門隐子
則坐鎮太碧陰脈,她原本還覺麾下人強馬壯,此際卻忽然有種捉襟見肘之感。
「不如我去偷襲,把那些轟天霹靂和雷霆怒鼓通通砸了!」步盜翼發狠道。
「不行,你去無異飛蛾投火。」婀妍搖頭。
楚純想了想,道:「那我去吧。」
婀妍道:「你更不能去,萬一有什閃失,我怎跟靜姨交待。」
靜立一旁的程石亦忽然開口:「不如在下去。」
婀妍微笑道:「程将軍此番援手攻打巨竹堡,小女子已是感激不盡,眼下雖
然危急,但豈可讓将軍再涉兇險。」
程石亦正色道:「少谷主萬莫客氣,馳騁沙場,豈畏灑血。在下既奉家父之
命前來援手,自當有始有終,倘若巨竹堡得而複失,此前努力俱成流水。」
「将軍自是骁勇,不過此策尚須仔細斟酌。」婀妍扳動機關,将星天井欄鑒
投射的影像調向遠方,接道:「你們瞧,轟天霹靂就擺在旗艦周圍,防衛必定非
同小可,若是碧憐憐或三首邪姬在那,你們誰都不是對手,況且還有怒天親自坐
鎮。」
衆人默然。
勾魂邪姬碧憐憐的蜮魇引能迷仙魔,一條魔尾更是神佛皆懼,厲害已是人人
知曉,而那三首邪姬也是名震諸界,據傳武技之強可列七絕界第一。
婀妍瞧向楚純:「還是等靜姨到了再說。」
「可是能頂那麽久麽?」楚純也望着她。
婀妍不語,移開眼去。
楚純似是下定了決心,微笑道:「我們隻是去偷襲,砸完就跑。嬰勺飛得很
快,而且正好試試我在虛照境新煉的天外雪魄绫,你不是一直想要瞧它的威力麽。」
「或可一試。」雲谷子竟然出言贊成,停了下道:「七邪大軍已在巨竹堡各
處登陸,此時後方定然調走不少人馬,倘能乘虛毀去轟天霹靂與雷霆怒鼓,各處
壓力必然大減,這個險值得冒。」
婀妍仍沒開口,一手不覺放到了懸挂腰畔的竹編小囊上,若有所思地輕捂着。
雲谷子忽然注意起這隻毫不起眼的小法囊來,悄聚氣機暗中感兆,并無任何
異樣,正待收功,忽爾捕捉到一絲微弱近無的奇異靈能,轉瞬便逝。
雲谷子瞳孔驟然收縮,疑訝之色一閃即斂。
婀妍沉吟良久,終于作出了決定,朝程石亦、楚純及步盜翼道:「那就嘗試
一下,你們三個一起去。轟天霹靂周圍防衛勢必強得驚人,你們切莫魯莽急進,
萬萬不可勉強。」
楚純微微一笑:「你就放心好啦,稍微不對,我們便立刻撤回來。」
當小玄再次踏入巨竹谷,眼中景像已非離去前模樣。
此時的巨竹堡外部遍布着密如蟲蟻的七絕兵将,邪甲正成群成列地從各個突
破口潮水般灌入,而邪屍組成的巡邏隊則在廢墟間搜尋掃蕩,在他們的上方,數
十艘沖霄飛舟已迫至極低,嚴密地監視着各處的風吹草動。
原本如詩如畫的景緻早已蕩然無存,大片大片的寶瓶竹林東倒西歪,許多崗
樓碉堡及防護林牆已給徹底摧毀,有些仍在騰竄着滾冒濃煙的火舌,倒處是殘垣
斷壁。
那神秘而詭谲的鼓聲自艦群傳出,仍在無歇無止地蕩向四方,不由分說地充
填着巨竹谷的每個角落。
随着接近,小玄隻覺鼓聲愈重愈沉,有如實物般壓得胸口無比悶窒。
「這鼓聲大有古怪!」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鼓聲蘊藏的力量與邪惡,急忙運
功相抗,心中更加挂念婀妍安危。
小玄于雲中濃密處定住骨龍,口頌禁咒,速從如意囊中取出殛魂盾與縛魄鏈,
正想召出七邪覆,突然記起李夢棠臨别前的殷殷叮囑,不由猶豫起來。
「阿蘿也曾叫我不到萬不得以時,就莫用七邪覆……」他想起飛蘿,登時思
念如潮,終于強壓下使用七邪覆那如瘾似戀的念頭,改取出役妖令來。
「如今已尋回骨龍,再加上這支能召上古妖獸的寶令,不用七邪覆也能殺他
們個落花流水!」小玄心忖,目光及處,通體如墨的役妖令登時灼灼亮起,令身
開始浮現出幅幅精美圖案與行行細小文字。
這次他瞧的是役妖令下段,最先映入眼簾的一個于海中興風作浪的怪物,其
狀若牛,然卻隻有單足。旁注:廣房,上古夔族。犯不敬聖尊之罪,懲獄八千五
百年。善懾,能禦夔雷。
這分明就是傳說中的夔牛啊!小玄心中突突直跳,又想這令上所說的聖尊不
知是何高人,竟能制伏這種神異非凡的上古妖獸。
據傳夔牛出入水即現風雨,目如日月,聲似雷霆。黃帝伐蚩尤時,玄女爲帝
制夔牛皮鼓八十面,一震五百裏,最終大敗蚩尤。
「哈哈!這還了得,七絕邪穢有得受了!」小玄又驚又喜,當下将縛魄鏈盤
在懸盾的左臂之上,右手執令,開始閉目頌念一段音節古怪且繁複冗長的禁咒。
豈知直至禁咒念完,周遭毫無動靜,他滿懷期待的又等了好一會,仍沒任何
變化。
哪裏出錯了?小玄大惑不解,遂又瞑目重新頌念了一次拘役禁咒,卻仍然沒
有什麽動靜。
「怎麽回事?」小玄盯着夔牛圖發怔,移目别處,令上又有一幅色彩鮮豔的
圖案徐徐亮起,這次畫的是頭白鹿似的奇獸,人目,彘耳,頭頂生着四根碧角。
小玄一眼就想到這是夫諸,雖然從未見過,但他曾聽李夢棠詳細描述這種能
招大水的上古靈獸,當時極感興趣,因此印象頗深。
果不其然,圖旁注釋:巢元,夫諸族至靈。犯沖毀禦園之罪,懲獄三千九百
年。善水,過處成澤。
「這個也很強大,小聖爺爺來個水淹七軍!」小玄一陣興奮,再次閉目頌念,
豈料這回依然沒有成功。
「到底怎麽回事?難不成這兩個妖物眼下都沒空?還是架子太大請不動?」
他想了想,目光向下移去,第三幅圖畫的也是個牛形怪物,隻是模樣比夔牛醜布
怖了許多,白首蛇尾,臉上唯有一目。旁注:長鞏,蜚族之異。犯私闖大琳琅天
之罪,懲獄七千一百年。善毒,見則大疫。
「見則大疫……雖然厲害,但這個眼下可不能用,别把巨竹谷給毀了!」小
玄心忖,隻好繼續再瞧,第四幅圖繪的竟是一個道裝美人,容顔衣飾皆十分脫俗
秀麗。旁注:玉矶,石之精靈。犯尋仇滋事罪,懲獄九千九百年。善術,識上古
奇術。
小玄心中一動:「聽聞三教簽神時,曾有個打得哪吒四處奔逃的石矶娘娘,
不知跟這玉矶是不是親戚?均爲靈石成精,名字又如此相近……既然識得上古奇
術,想必厲害得緊!」當即頌咒拘喚,但照舊毫無動靜。
「難道這役妖令壞掉了?還是隻能使用一次?先前明明招出過兩個上古妖王
啊……」小玄無比郁悶,盯着令上的美人,不甘心的又捧令胸前,打算再試最後
一次。
這回他仔細無比地頌念,生怕錯漏一音一字:先天地生曆萬萬億劫大威德大
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即沐
吾恩生生不息,即沐吾恩世世輪回……
……
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旨,即拘罪妖玉矶速速前來聽命……
終于紅光一閃,雲霧中多了個影子。
骨龍似有所覺,倏地朝前方張牙舞爪,威煞湧迸,發出數聲低沉咆哮。
「終于成功了!」小玄大喜,趕忙馭壓住骨龍,定睛瞧去,蓦地愣住。
隻見前方數丈處懸空浮着個極爲肥胖的怪物,身着寬衣大袍,膚赤如火,頸
上的大腦袋分明是個豬頭,怎麽都跟役妖令上畫的那個美人沾不上邊,從輪廓來
看,倒與葫蘆鎮上那個黑店老闆豬哈哈似是同類。
「什麽蠢物!竟敢朝爺亂吠亂叫,爺什麽高人靈物沒見過,還不把你這條沒
皮沒肉的小蛇放在眼裏!」怪物罵罵咧咧,似乎有點懼怕骨龍,不敢靠得太近。
「你是誰?」小玄失望至極。
怪物立時換了副嘴臉,彎腰揖禮笑容可掬道:「拜見主公大人,小的叫化多。」
小玄聽他稱自己爲主公,遂仔細瞧了瞧手中的役妖令,納悶道:「這令上的
一十三名罪妖當中好像沒有你呀?」
那怪笑答道:「主公沒有瞧錯,役妖令上的确沒有小的的圖榜。小的原爲華
晖山地炎洞洞主,乃山膏族千萬年來的第一勇士,因爲心直口快,不小心冒犯了
聖尊,被懲爲役妖令之奴,專職監督令上罪妖以及爲主公您答疑解惑。」
小玄一聽,立時道:「那來得正好,我問你,我明明拘喚的是玉矶,怎麽出
來的卻是你?」
化多道:「這是緣于役妖令上眼下隻餘四顆符石蓄有靈力,而拘喚玉矶需要
耗費十一顆符石之力,因此無法拘喚出來。而小的是見主公有所不明,特地前來
解答的。」
「何爲符石之力?」小玄莫名其妙。
化多道:「請主公瞧瞧役妖令兩側,那裏是不是嵌有左六右七共一十三顆符
石?」
小玄翻轉役妖令,果見窄窄的側沿上鑲嵌着十三顆微微泛亮且明暗不一的圓
扁玉石,仔細看去,所有玉石上俱琢刻着線條極細的奇異符紋,道:「這些就是
符石麽?」
「沒錯,這一十三顆符石乃妖界名師用上品靈石制成,可以自行汲蓄天地靈
氣,是爲寶中之寶。」化多道。
小玄仍然不明,等着他說下去。
化多繼道:「禦牢位于極遠之處,主公每次拘役罪妖,全都依仗這一十三顆
符石中所蓄的靈力搬運,而搬運每一個罪妖,所需的符石之力各不相同。比如拘
喚罪妖馬化須得耗費五顆符石之力,拘喚罪妖布喜就隻須耗費四顆符石之力……」
「這個我如何曉得?」小玄道。
化多低低咕哝了一句,道:「請主公仔細再瞧,令上每個罪妖的繪圖旁邊是
不是都有個星宿圖?那星宿圖刻有幾顆星星,便代表着拘喚此妖需要多少顆符石
靈力。」
小玄低頭瞧去,果如其言,馬化圖旁刻着幅五顆星的星宿圖,布喜圖旁刻着
幅四顆星的星宿圖,長鞏的星宿圖是六顆星,巢元的星宿圖是七顆星,廣房的星
宿圖是九顆星,而玉矶所屬的星宿圖竟然刻了十一顆星。
隻是每幅星宿圖都刻繪得極其精細微小,又近若紋飾,因此之前沒有注意到。
化多繼道:「主公此前拘喚過馬化及布喜二妖,役妖令便已耗去了九顆符石
之力。請主公再瞧瞧,令側的十三顆符石是不是隻剩下四顆亮着?」
小玄點點頭,應道:「沒錯。」
化多道:「因此隻要是星宿圖超過四顆星星的罪妖,眼下皆無法拘喚。」
小玄終于明白适才爲何接連拘喚失敗,急又問道:「那是不是說,當耗盡了
所有的符石之力,這役妖令就再也沒用了?」
「隻是暫時無法使用。」化多道:「役妖令上的符石神妙非凡,有自行汲取
天地靈氣之功,當蓄得靈氣之後,便可再行拘喚。」
小玄歡喜道:「蓄滿這令上一十三顆符石的靈力,需要多少時日?」
化多答道:「那就要瞧是在哪裏了,天地各處靈氣枯盈不一,比如這巨竹谷,
靈氣就極爲充沛,料想隻需三、五日便能将十三顆符石全部蓄滿。」
「巨竹谷已是危在旦夕,眼前卻隻餘四顆符石之力能用了……」小玄瞧着役
妖令,暗悔先前浪費了馬化與布喜,又問:「這一十三個罪妖,是不是拘喚時需
要符石之力越多的實力就越強?」
「大緻上如此,但又不盡其然,因爲這十三罪妖天差地别各有所長。據小的
所知,單比厮殺打鬥,役妖令上的大多數罪妖都頗爲忌憚十一顆符石的玉矶,但
玉矶碰見隻需一顆符石便能拘喚的邪邪,卻又無可奈何了。」化多道。
「如此說來這個玉矶在衆妖當中算是比較厲害的……」小玄心忖,道:「你
可曉得這玉矶的來曆?」
「曉得曉得!」化多即道:「罪妖玉矶原乃天地玄黃之外的一顆頑石,經地
水火風,汲天地靈氣,修煉千萬年方成精靈。」
小玄道:「也是天地玄黃之外的頑石……那她與截教的石矶娘娘可有幹系?」
「大有幹系!大有幹系!」化多道:「玉矶正是石矶之胞妹。姐妹倆修煉成
精後,一個自号石矶娘娘,另一個便自号玉矶娘娘。」
「果然如我所料。」小玄道。
「主公有所不知……」化多似乎恨不得多說點話:「玉矶之所以獲罪,便是
因爲其姐石矶娘娘。」
「哦?此話怎講?」小玄饒有興趣。
化多道:「自從石矶喪于闡教太乙真人的九龍神火罩之下,玉矶便日思夜念
要報仇!」
「這仇怎報得了!」小玄歎道:「太乙真人道法高強,法寶更是厲害,玉矶
娘娘找上門去,那也是枉自送死。」
「非也非也!」化多連連搖頭,道:「石矶娘娘拜入截教門下,雖可上紫芝
崖碧遊宮聽講,但并未得通天教主真傳,敗于太乙真人也是自然。而那玉矶娘娘
卻是不同,她曾得吾界太古高人閉門指點,習得神妙無窮的上古奇術,神通法力
遠勝其姐。」
「哦,那玉矶娘娘最終有沒有去找太乙真人報仇?」小玄問。
「有啊!聽聞玉矶娘娘親自殺上幹元山金光洞,設下計謀施展奇術陷住了太
乙真人,一困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也要将之兵解煉化爲石矶報仇。闡教門人聞訊
後紛紛上山解救,而玉矶娘娘也得許多妖界高人前來相助,眼見就要釀成妖仙兩
界大戰……」化多道。
「後來如何?兩界當真打起來了?」小玄好奇心大盛。
「沒有。幸好吾界聖尊以三教簽神之劫爲鑒,前往幹元山調解,然玉矶始終
不肯善罷甘休,遂給聖尊親手拿下,打入禦牢,懲獄九千九百年!」化多道。
「一罰就是九千九百年啊!爲姐姐報仇卻落得這個下場……那妖界聖尊也未
免太狠了點。」小玄不勝唏噓,心中一動,猛然想起贈他此令的那個神秘姐姐來,
又道:「你知道的倒不少,我再問你,這役妖令原先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這個……」化多愣了下,吞吞吐吐。
「說!役妖令原主就是将玉矶娘娘打入禦牢的那位妖界聖尊麽?」小玄喝道。
「說不得,說不得。」化多愁眉苦臉地連連搖頭,兩腮肥肉甩晃個不停。
「那你隻消回答,那位聖尊是不是個容貌傾城傾國的絕色女子?」小玄眯眼
盯着他。
「這……也說不得,聖尊容顔豈是小的敢言語的。」化多守口如瓶。
「爲何說不得?」小玄怒道:「我是你現今的主公,你敢不答!」
「這個當真說不得,因爲話多,小的已給懲做永爲令奴,而且聖尊下了禁制,
小的若是洩露她的名諱來曆,便會立時灰飛煙滅。」化多戰戰兢兢道。
小玄怔了怔,又見巨竹堡十分危急,眼前無暇細問,隻好放他一馬,悻悻道:
「你且去吧,待有什麽不明,再找你來問!」
化多大大松了口氣,忙叫道:「多謝主公開恩,小的去啦!」複化紅光,一
閃不見。
小玄不敢再有片刻耽擱,急瞧役妖令,尋找四顆符石之力即可拘役的罪妖,
除了先前召喚過的布喜,餘下的便隻有三個:邪邪,魅後與雍和私媾而産,族類
不明。犯偷窺聖夢之罪,懲獄一萬九千六百年。善魇,困敵于無形。
配圖是個有首無面的詭異妖怪,人形,體态柔媚如女子,所屬星宿圖刻着一
顆星。
惡軍,呲鐵族力士。犯禦廚偷食之罪,懲獄二千六百年。善搬運,力大無窮,
能擔山托海。
配圖是個身披甲胄的牛首力士,皮毛漆黑,頂有巨角,所屬星宿圖刻着二顆
星。
驕烈,鳴蛇族骁将。犯焦枯聖湖之罪,懲獄六千八百年。善火,水族大敵。
配圖是條赤色大蛇,背生四翼,所屬星宿圖刻着三顆星。
小玄心忖:「役妖令眼下隻餘四顆符石之力,再不可輕易浪費,布喜雖然厲
害,卻需四顆符石,若是拘喚他,便隻能召一個。」他仔細地想了又想,終于做
出決定。
在一段冗長的禁咒完結後,隻見四下一亮,雲霧之中已多了條蜿蜒翻滾的赤
色大蛇,長約七、八丈,背上生着四扇奇異長翼,其上筋骨凸突,又有塊塊紫亮
斑斓,甚是醜怖。
骨龍立時怒嘯起來,反應比先前激烈許多。
妖蛇似亦驚怒,口發令人毛骨悚然的磐磐怪音,雖然體形遠遜長達三十餘丈
的骨龍,卻毫不示弱地與骨龍悍然對峙。
小玄見其異樣威猛,心中振奮,高擎役妖令厲聲叫道:「來的可是罪妖驕烈?」
妖蛇這才瞧見了立于骷髅戰車上的崔小玄,望望他手上的役妖令,忽爾将身
一擰,化做一員四翼人形将軍近前叩首,惶顔道:「不知主公在此,罪妖驕烈前
來候命!」
小玄喝道:「你且旁邊候着!」
驕烈遂垂手立于一旁,一雙兇目卻狠狠地盯着骨龍。
骨龍則低低咆哮,蓄勢欲噬。
兩妖威煞四迸,仍在暗中較勁。
小玄又再執令胸前,瞑目頌咒,末了高喝:「即拘罪妖邪邪速速前來聽命…
…」
這次卻沒什麽大動靜,真至小玄懷疑又有哪裏出錯之時,方見一個妖怪從雲
霧中鑽出來,身姿婀娜卻無毛發五官,通體斑斓豔麗,凹凸處勝似妙齡女子,在
空中如醉似夢般擰扭舞蹦,一路無聲無息,極是詭異。
怪物舞扭到小玄跟前,然卻不言不語,就連躬下身施個禮都沒有。
「你……就是罪妖邪邪?」小玄皺着眉頭問,不禁大爲失望:個子這麽瘦弱,
又沒盔甲兵器,連個爪子都沒……
不知因何,骨龍與驕烈忽爾奇怪地安靜下來,俱抑斂住了恣意迸射的威煞。
但從他們四下張望的模樣來看,竟似乎沒有瞧見這個就在眼前的怪物。
「怎麽回事?難道……隻有我瞧見這個怪物麽?」小玄迷惑不解。
邪邪垂臂低首,依然默不作聲。
「這家夥沒眼沒口,自是不會跟人打招呼……」小玄心底居然有點發毛。
就在這時,忽聞空中呼嘯厲鳴,又一輪密集的炮石轟擊在巨竹堡尚餘防禦之
力的西面,發出連串驚天巨響,伴之而來的便是地動山搖的猛烈爆炸,熊熊大火
沖天而起。
「這個必定就是轟天霹靂了!」小玄駭然,再也無暇琢磨面前的怪物,擎令
厲喝:「都随我來!」
骷髅龍禦一馬當先破雲而出。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九回雷霆怒鼓
濁雲下,昏暗中,一頭血睛赤喙的巨大奇禽忽高忽低地疾翔,巧妙地避開一
艘艘散開警戒的沖霄飛舟,掠向巨竹堡上方的龐大艦群。
就在這時,巨竹堡上又有一片竹林燃起大火,遙遙映襯出巨禽背上數條人影
的模糊輪廓,正是程石亦、楚純與步盜翼三個。
「真是神禽!載了三個人,卻還能飛得如此疾迅。」程石亦忍不住贊道。
「将軍過譽,這頭嬰勺已近四百歲,體魄氣力自是強健點。」楚純微笑道,
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足下的嬰勺隻是安安靜靜地飛行。
「楚仙子謙虛哩。」旁邊的步盜翼立對程石亦道:「這頭嬰勺絕對厲害,我
曾見它跟一條快成精的大雪蛟鬥,最後竟把雪蛟啄成了數段。」
程石亦點點頭,目視前方,面色凝重。
前方的龐大艦群漸漸清晰,懸空列陣,縱橫劃一壁壘森嚴。
步盜翼道:「我們先襲雷霆怒鼓還是轟天霹靂?」
「雷霆怒鼓。」楚純與程石亦異口同聲。
兩人相視一笑。
楚純道:「雷霆怒鼓距旗艦較遠,防禦應該相對較弱。」
程石亦接道:「我們先砸雷霆怒鼓,倘有運氣,抑或還能将轟天霹靂那邊的
守衛力量引來些許,到時我們調轉矛頭,趁亂再襲轟天霹靂。」
「如此甚妙!原來二位早已胸有成竹。」步盜翼謙恭道。
楚純又道:「我們人少,最怕被困,萬一有強敵糾纏,則由我來引開。你們
不必戀戰,隻以破壞雷霆怒鼓爲重。」
程石亦即道:「還是由在下引敵吧。」
楚純微笑道:「将軍有石獅仙兵,最宜群戰,砸起雷霆怒鼓來,肯定要比我
們快得多。至于誘敵瑣務,将軍就莫與小女子争了。」
程石亦雖然想擔攬兇險之任,但聽她說得在理,隻好道:「楚姑娘一切小心。」
步盜翼心明自己能力遠不如楚純,也隻得默允。
鼓聲愈來愈響,一浪浪潮水般撞擊着衆人心髒。待到近處,三人耳膜已給震
得陣陣吃痛,然而眼前已顧不上這個,各自提運真氣以抵禦怒鼓聲中的懾敵邪力。
嬰勺朝前疾翔,無聲無息地掠近一艘位于艦群外圍的沖霄飛舟,貼舷而飛。
「上!」楚純輕喝,縱身掠起,落到甲闆上時,手中已多了把雪燦燦的寶劍,
瞬見亮芒一掠,撲過來的兩名邪甲戰士長戟齊斷,刹那間連盔帶甲身首異處。
「好鋒銳的劍!」程石亦暗贊,與步盜翼幾乎同時飛到船上。
程石亦擎一柄釘齒泛耀着青芒的狼牙大棒,步盜翼則執一對形若龍牙的短戟,
兩人兵器齊揮,立又擊倒數名沖來攔截的邪甲戰士。
三人定睛一瞧,見艦首的座基弩炮已給撤去,寬闊的甲闆上擺放着二十來隻
無比厚重的大擂鼓,鼓身暗青,镂鑄着怒容獸面及繁複雷紋,在每隻大鼓後都立
着個彪形鼓手,清一色精赤着上身,手執紋刻着符篆圖案的粗巨雙槌,正奮力敲
擊着鼓面。
不消說,這便是七絕界惡名遠播的雷霆怒鼓。
「殺!」步盜翼厲喝,一馬當先縱身撲上。
程石亦卻按住狼牙棒,單手結印低低頌念,旋見白霧彌漫,一隻隻通體符紋
的石雕獅子從法囊中咆哮而出,直噬敵人。
刹那間,甲闆上人仰馬翻。楚純出手如電,然而方才刺倒幾個邪甲,就已見
雷霆怒鼓盡數被毀,鼓手無不東倒西歪血肉模糊,顯是那數十隻神情呆滞面容猙
獰的石獅的傑作。
步盜翼喝了聲彩,一腳猛将滾到身前的一隻雷霆怒鼓踢飛出去,有如炮石般
撞破船舷墜入空中。
程石亦星目四顧,叫道:「下一艘!」
三人甚是默契,即從船上齊縱而起,朝最近的另一艘沖霄飛舟掩殺過去,楚
純的嬰勺同程石亦的數十隻石獅兵緊随其後,勢不可擋地沖上船去。
這時周圍的沖霄飛舟已有所察覺,紛紛朝遇襲船隻包圍靠攏,迫近到數丈處,
一隊隊手執長兵的邪甲縱身躍起,跳船增援。
「那些石獅仙兵好生厲害!不單力大無窮且還會飛……」彩缤紛咂舌道。
星天殿中,婀妍手把機關,一直用星天井欄鑒緊緊追蹤着楚純等三人的身影。
「百寶娘娘乃三島十洲無人不識的大仙家,煉造的甲兵自是了得,隻可惜數
量少了點。」土地喬三道。
「這種仙兵必定耗料極珍,又豈能多造得了。」雲谷子道。
「咦……那幾條影子是什麽?這麽快!」彩缤紛忽指着星天井欄鑒投射出的
影像,緊張道:「好像有強敵來了!」
婀妍也已發現,扳動機關,将圓台上方的龐大影像迅速調校。
隻見數個身影從尚于三、四十丈外的沖霄飛舟上掠起,淩空飛補過來。
尋常的怒甲兵将絕無此能,就是擅長縱掠的邪屍也無法飛行如此之遠的距離。
婀妍将影像聚焦到他們身上,赫見這幾人肢體五官或缺或殘,個個奇形怪狀醜怖
無比。
雲谷子微側首問:「這幾個是誰?」
在他側後的夜影即答:「如沒瞧錯,當是虐部七殘邪煞!」
一隻石獅重重地撲到雷霆怒鼓之上,張開可怖的大口朝鼓手噬去,倏聞金鐵
削石般的刺耳聲響,身軀突地一分爲二,一幅繪滿詭異符紋的披風自斷處撩出,
披風邊沿鑲着一圍寒芒閃耀的鋒利軟刃。
程石亦一驚,猛又聽旁邊「砰」的巨響,急轉頭望,赫見另一頭石獅的腦袋
給砸得粉碎,石濺塵飛中現出一柄大鐵椎來,緊接着一張似被重物砸壞的塌陷醜
臉露了出來。
「咄!」程石亦怒喝一聲,提起狼牙巨棒奔雷般殺去。
石獅仙兵乃百寶娘娘爲助夫君雲州平叛而親手煉造,不但耗料珍罕,還極費
工夫時日,自是寶貴非常。程石亦今趟奉命援助婀妍奪取巨竹堡,程兆琦隻撥給
了他五十隻。此前在奪回巨竹堡一戰中已損失了十七隻,沒想這一眨眼間又痛失
兩隻,怎能教他不惱。
隻聞砰砰大響,火星跳濺,程石亦已同塌臉邪将交手數合,兩個皆使極重兵
器,這一輪猛烈硬撼,聲勢無比駭人。
亂戰中突然間寒芒一閃,有條影子斜裏蹿出,直襲程石亦下路。
程石亦正全力拚殺,回防不及,左邊大腿護甲驟然破裂,暴出一蓬血花。程
石亦揮棒怒砸,影子淩空擰扭,竟以不可思議的身法堪堪避過,瞬又縮做一團鬼
鬼祟祟地飛滾開去,赫是個沒有下肢,腦殼還缺失了大半邊的醜怖怪物。
步盜翼眼角掠見程石亦受傷,驚覺來了強敵,正欲奔前援手,孰知旁側烈風
襲至,驟給一個十指如鈎的邪将緊緊纏住。
「那些石獅好像是這小子使喚的,先廢了他!」一個陰恻恻的聲音方落,突
聞厲嘯破空,幾道隐于昏暗的烏光直掠程石亦。
程石亦掄棒迅格,「叮叮」數聲擊飛六顆彈丸,然卻未能全部防住,隻聽
「噗」地悶響,左邊大腿上又标出一股血箭,就在先前傷處附近,顯是襲擊之敵
極其陰毒,欲令之傷上加傷。
「丸子上刻有碎骨符,痛吧?」一個手執彈弓的邪将飄立于船舷之上,口中
陰陰怪笑,兩目翻白,赫是有眼無珠。
「七殘邪煞!」船頭的楚純心頭一凜,人已飛仙般縱起,抛下前方堵截的大
群邪甲,迅朝程石亦飛去。
程石亦勇烈非常,素是遇強愈強,此際身陷重圍,腿上還嵌着顆歹毒彈丸,
竟然毫無懼色,口中更是一聲未哼,真氣提處,棒上的根根狼牙青芒吐溢,于昏
暗中灼亮如熾。
「很好,愈頑強吾等便愈爽心。」一個手持雙钹,兩側無耳的邪将緩緩飄落
到甲闆上。
「老子最喜歡看人垂死掙紮啦,就像案闆上的魚,任人一刀一刀地割……」
又一個手執着長短雙刀的無鼻邪将現出身來,從後方封死了程石亦的退路。
就于此刻,衆邪煞驟感寒氣撲襲,眼前白影飄掠,詭捷如魅。
衆邪煞一驚,紛紛急起迎擊,但聞怒喝驚叱聲此起彼伏,顯然有人吃了虧。
「七殘邪煞,也不過爾爾嘛!」楚純輕笑,雲步收緩,現出綽約身姿來,手
中寶劍已染了血,隻是鋒刃無比薄滑,眨眼間便滴淌得幹幹淨淨。
沒臉見人怒吼一聲,倏揮巨椎将近處的一個邪甲戰士砸飛老遠,原來塌陷的
右頰至耳邊給劃了道極長口子,奇的是湧出的鮮血竟已凝結成冰。
立于船舷上的目中無人好了些許,隻是衣甲給割破了幾道口子,驚魂未定間
忽感胸腹處寒氣透體,抵頭一瞧,原來衣甲上的汗漬已結成了薄薄的冰。
而手握長短雙刀的沆瀣一氣冠發披散,腹部染紅了大片,血水也是凝結成冰,
顯然傷得最重。
沒臉見人往臉上一抓,嘩啦啦扒下血液凝成的冰渣子,驚怒交集道:「這娃
兒使了什麽妖術?」
七殘邪煞一齊盯住了楚純手中的劍,見冰亮的劍身隐隐有紋,如山如霧,籠
含着縷縷似有若無的寒煙雪氣。
「好劍。」天殘地缺面肌牽動,森然道:「此劍可有名字?」
「千山雪。」楚純淡淡應,清冷如手中寶劍。
七殘邪煞臉色微變,兩袖清風道:「此劍乃辟邪宮之物,你是雪羽仙什麽人?」
「怕了麽?要打繼續,啰嗦個啥!」楚純冷冷道。
沆瀣一氣驟然提氣,登将腹部冰血震得四下散碎,沉聲道:「我真元好像損
了,賤人那劍克我們的。」
沒臉見人聞言愈怒,惡狠狠道:「辟邪宮蜀山派沒一個好東西,待我錘爛這
小婊子,再把那劍砸了!」
「鼎鼎大名的七殘邪煞也怕一把劍麽?我瞧還是改個名号,叫做七隻貓兒好
了!」楚純一臉輕蔑,她接連譏诮,隻盼能将眼前強敵激怒絆住。
衆邪煞果然大怒。他們被七絕魔君收服之前,已是地界各霸一方的大魔頭,
不知擊敗過多少名道聖僧,如何吃得下這等嘲辱,當下各施邪技,齊撲過去。
楚純拖劍遊走,偶爾橫削斜刺,招招蜻蜓點水稍沾即退,身姿步法曼妙勝仙。
然她表面看似輕松,實則不敢絲毫大意,心知一旦給絆着陷住,自己縱有神兵法
寶也敵不住這七個魔頭的合擊。
程石亦與步盜翼皆明楚純的苦心,趁隙急襲船上的雷霆怒鼓。二十餘隻石獅
分頭撲噬,很快又将一船雷霆怒鼓擊潰砸毀。
「你們走!」楚純低喚,從程石亦身旁飄掠而過,又朝追來的衆邪煞各喂了
一劍。
程石亦遲疑少刻,心中一硬,終率石獅仙兵朝另一艘沖霄飛舟殺去。
步盜翼亦明當前輕重,一咬牙随後跟去。
「這娃兒在耍詭計!」兩袖清風突然叫道,披風改削爲卷,頓見大片符紋舞
動,道道蘊藏吸扯之力的暗流縱橫吞吐。
楚純飛步疾退,曲如波漾輕似雪飄,險象環生地逃離了險地。
「她在這裏與我們糾纏,是想讓同夥去偷襲雷霆怒鼓!」天殘地缺也猛然醒
悟,雙鈎一收守在胸前,放棄了追擊。
「管他娘的,老子今日定要将這賤人砸做肉泥!」沒臉見人猙獰咆哮,聚将
功力提至極限,大鐵椎狂轟猛砸,迅烈直如奔雷,卻連楚純的衣角都沒沾到。
充耳不聞心中暗凜:「這娃兒敢情真是雪羽仙門下?劍技身法皆好生了得,
我等七個竟然困不住她!」
「蠢物!隻怕你沒這本事。」楚純笑道,邊逗邊退,倏的一劍反刺,正中沒
臉見人額角,隻是這一劍刁巧捷疾,力道卻是有限。
沒臉見人滿臉是血,眼睛也給糊了一邊,但傷得并不算重,然而他于七煞當
中脾氣最爲狂躁,頓給撩惹得暴跳如雷,怒吼死追。
充耳不聞眼珠子一轉,忽沉聲道:「大将軍再三囑咐我等守護雷霆怒鼓,豈
可誤事,你們收拾這娃兒,我去對付那些石獅子!」話音方落人即撥起,就朝另
一艘沖霄飛舟掠去。
楚純心頭驟緊,一個閃縱擺脫沒臉見人地追擊,飛步急追充耳不聞,叫道:
「未分高下,休想逃走!」
充耳不聞這時已掠至船舷,看似不慢,實則不快。
楚純素是機警缜密,心中蓦爾生疑,左臂微抖,一條雪似的長绫悄從袖内滑
落。
果不其然,待她追至極近,充耳不聞猛地旋身回擊,手中雙钹電般削劈。
楚純已有防備,當即提劍封格,豈知充耳不聞陰毒一笑,驟将雙钹向内收合,
重重一拍,驟聞「锵」的銳響,楚純暗叫不好,腦瓜裏邊已似給什麽重物狠狠地
斫了一記,神智蓦地模糊,于空搖搖欲墜。
充耳不聞這一對大钹并非尋常兵器,乃魔界異人所授,上刻邪音魔律之符,
聲能破魂碎魄,他這全力一擊,距離又是如此之近,楚純自是難逃毒手。
其餘邪煞大喜,四下飛撲過去。
「糟啦!」彩缤紛盯着影像驚叫。
星天井欄鑒旁的婀妍也花容失色,就于此刻,倏見影像光芒大亮,一抹白氣
飛縱而起,瞬朝四面八方甩蕩開去,疾撲而至的衆邪煞突然變得極慢,仿佛躍入
了看不見的大海之中,緊接着不知從何而至雪花飛濺舞掠,赫将七殘邪煞全都掀
卷開去。
楚純緩緩落回甲闆,一手扶額軟軟跪地,但見皚皚白雪憑空而降,竟将周遭
鋪得瑩白一片,美麗而奇詭。
衆邪煞又訝又怒,正欲再擊,忽然發現膚發衣甲上不知何時凝了層薄薄冰霜,
陣陣徹骨奇寒透體而入,可怕的是當中似有什麽正在向各處脈絡穴道迅速侵蝕,
無不駭然變色,紛紛急提真氣抵禦化解。
唯獨沒臉見人悍然不顧,提椎就朝楚純沖去,蓦感真氣凝滞,愈覺冰寒刺骨,
周身血液似給凝結,腳步頓時慢了下來。
「小賤人!還有什麽法寶盡管使出來!」沒臉見人怒極咆哮,塌陷的醜臉因
扭曲更加猙獰可怖,一步步逼近萎頓于地的女孩。
楚純依舊垂首扶額,仿若不知。
星天井欄鑒旁的衆人皆把心髒提到了嗓眼。
沒臉見人走到楚純跟前,強提真氣,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大鐵椎……
就在此刻,楚純忽然揚起左手,垂挂腕上的雪似長绫倏似長眼般飛卷住沒臉
見人的足踝,蘭指勾緊輕輕一扯,跟前的魁梧身軀登時轟然倒下,重重地摔跌在
甲闆上,緊接「砰」的一聲巨響,卻是大鐵椎将寶瓶竹做成的甲闆砸破個大坑。
沒臉見人掙紮爬起,尚未站直,猛感一股不知何時占領了丹田的極寒向上沖
出,飛速侵入各處腑髒,繼又奪路直奔心髒與天靈,登時驚得魂飛魄散。
七絕寶鑒當中有詭絕的複元秘術,名曰《補築精要》。對于修習了七絕功法
的人,就是受了極重的傷,乃至是肢殘體缺,都有救回并修補完好的可能。
七絕界有數十名深谙此術的專職術士,六大長老中的不死邪醫鮑居年更是爐
火純青超凡入聖,因此七絕界中人向來不太懼怕受傷。
但這些有個前提,就是不能徹底兵解或神魂俱滅。
「不!」沒臉見人隻來得及吼出一字,半站起的巨軀忽然完全僵硬,緊接着
失去真氣與熱量的軀體各處開始迅速凝凍結冰,轉眼就變成了一具通體灰白的冰
雕。
這時,楚純擡起了頭,雪靥上已有了淡淡的血色,輕歎道:「中了我的天外
雪魄绫,居然還不立刻運功相抗,你這不是自尋絕路麽。」
她緩緩立起,纖俏玉手朝跟前的冰雕輕輕一推,冰雕緩緩倒下,在觸地的刹
那間摔砸成千百塊殘冰碎渣,然卻非同尋常冰雪那般白色的,通透的。
而是污穢的、深淺不一的紅色。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一卷:巨竹之戰第十回三首邪姬
「哇!好恐怖!楚純姐好厲害!她手裏的法寶便是天外雪魄绫麽?」彩缤紛
拍手歡呼。
婀妍輕吸了口氣:「果然威力驚人,不枉她在虛照境辛苦了這麽久。」
「此物是她自己煉造的?」雲谷子微微動容。
婀妍點頭,道:「那绫原是她的兵器,乃雪鱗鲛绡與冰蠶絲織就,其上更蓄
有從天外海各處絕峰深川采集的萬年雪魄,本就是非凡之物。後來她又在虛照境
找到一種别處沒有的奇異冰髓,不單入火不化,所蘊靈力竟與她修習的功法無比
般配,心生靈感異想天開,遂将兵器煉做了法寶。」
雲谷子歎道:「雪羽仙才學豔絕,當年如非突然出走,今時或已是辟邪宮之
主。想不到她女兒竟亦如此了得,小小年紀便能煉造出這等集神兵上寶爲一體的
妙器。」
「我師尊也贊她是可造之材。」婀妍道。
衆人皆知婀妍師尊淩霄士乃妖界的一代宗師,才學卓絕,精通三島十洲百家
術數,聖尊級的高人。得其一贊,殊是不易。
「咦,那是什麽?」彩缤紛忽指着星天井欄鑒投射的影像,昏黑的天空中出
現了一個搶眼的白影,正急速地飛撲向楚純所在的沖霄飛舟。
婀妍調校機關,迅将視角拉近,神情驟然凝重。
「是頭……白色的大老虎耶,上面好像有人?」彩缤紛睜大眼睛。
婀妍輕輕吸了口氣,以不太确定的口吻道:「狄三首?」
「金睛卧雪獸。」夜影沉聲道:「沒錯,是三首邪姬。」
沒臉見人的徹底兵解大大震撼了其餘六煞,雖皆驚怒無比,卻一時不敢貿然
再攻。
楚純也不着急,心知這邊拖得越久,程石亦與步盜翼那邊能做的事情就越多。
六煞已将身上的詭奇寒力完全逼淨,再度圍住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他們小
心翼翼地慢慢迫近,有如惡狼環伺。
楚純靜靜伫立,隻垂目望着自己手中的劍。
忽然間,她似感兆到了什麽,猛然擡頭。
但見白影一閃,有個龐然大物已從空中飛撲而下,輕輕巧巧地落在她前方丈
餘之處,但是運載數百兵将而穩似平地的沖霄飛舟卻整艘船身猛然一沉。
楚純定睛瞧去,眼前赫是頭巨如犀象的大虎,通體雪白,四肢如柱,雙目中
的睛瞳竟然是燦澄澄的金色。再往上看,虎背跨坐個絕色女子,但見眉黛眸亮,
鼻挺唇俏,臉龐略爲削瘦,輪廓宛若刀斧鑿出,無處不是棱角分明。
她頭戴骷髅銀盔,身披龍麟鎖甲,單手提着一柄與她那倩俏身材全然不匹配
的宣花巨斧,另一手持獸面牙腳盾,背後交叉負着兩把利刃彎鈎,腰間還纏挂着
一對镂刻符文的流星飛錘,神采揚越威武極絕。
楚純在看見她的那一瞬,心髒便急速地劇跳起來,便是調息凝氣亦無以抑制。
相對于白虎,這女子的身軀委實顯得有些倩俏嬌小,然而她卻完全蓋住了白
虎的威煞,驚人地迸發着如山壓力及犀利得有如她手中巨斧的殺氣。
「狄三首?」楚純異樣艱難地吐出三字。
三首邪姬點了下頭,神冷氣傲地問:「你叫什麽?」
「楚純。」楚純應,驚訝地發現她的容貌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換,
雖俱豔麗,但确确實實與原先明顯不同。
三首邪姬歪頭想了會,咕哝道:「沒聽說過。」
楚純不再言語,蓦爾驚覺自己正在往手中的千山雪拚命貫注真氣。
「廢物!七個男人竟收拾不了一個小姑娘。」三首邪姬朝六煞輕啐,望向甲
闆上的碎冰殘骸,聲音突然變成了另一樣:「居然還搭上了一個,你們不如去買
塊豆腐撞死吧!」
天殘地缺嗫嗫争辯:「這賤人修習的似是辟邪宮一脈的功法,恰巧克制我等,
又有極厲害的法寶……」
「閉嘴!」三首邪姬喝。
六煞立時噤若寒蟬。
「辟邪宮又如何?待我哪日閑下來了,就上門去把他們一股腦挑了!」三首
邪姬輕描淡寫道。
六煞沒誰接口,似是連氣都不敢大喘。
「嗯,劍不錯……那條帶子也可以。」三首邪姬瞧着楚純,聲音面容又已變
換,不但眉目非同,神采也各異,時嬌妍,時妩媚,時妖娆,詭異之極。
楚純眼觀鼻,鼻觀心,極力抑制周身的戰栗及立即出手的沖動。
「不過,你以爲你能接我幾招?」三首邪姬笑道,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輕屑。
因有楚純纏住七殘邪煞,程石亦及步盜翼如入無人之境,率領石獅仙兵再又
連毀數船雷霆怒鼓。
兩人殺至另一艘沖霄飛舟,心頭蓦然莫明凜悸,就在此刻,猛聞一聲沉悶鼓
聲,沖在最前方的一隻石獅仙兵驟時形廓模糊,尚未瞧清,倏見石獅解成了齑粉,
給空中的大風一刮,化做紛紛揚揚的灰白塵土,眨眼消散得無影無蹤。
兩人大驚,齊刹腳步朝前望去,隻見兩排雷霆怒鼓前立着個高大身影,肩、
胯、肘、膝等處裹着尖刺铠甲,赤着兩隻如扇大手,巨首上的一對細小環眼正怒
目而視。
在他身前擺放着隻比其他雷霆怒鼓大了近倍的巨鼓,鼓皮漆黑,鼓身雕刻着
獸面與雷紋,鼓沿鑲嵌一圈形色各異的奇石。
「雷尉!」步盜翼吸了口涼氣。
「既知吾是何人,還敢前來受死!」雷尉怒喝,巨掌驟往鼓面上一拍,又有
一隻石獅給悶雷似的鼓聲震做齑粉。
程石亦大怒,疾提真氣,提起狼牙棒朝前掩去。
「将軍小心!」步盜翼急呼,揮戟擊倒數名從旁側撲至的邪甲士兵。
雷尉環眼一眯,高舉巨掌再次重重拍下,發出「砰」的悶響。
側後的步盜翼也沒覺得聲音有多響,然而首當其沖的程石亦卻感一個霹靂在
印堂炸開,身子竟似給一根看不見撞城槌猛然撞着,饒他功力了得,未給擊飛,
但奔雷般的攻勢也戛然而止,凝固般定在雷尉近三丈處。
「不錯!」雷尉冷哼一聲,另一掌也拍砸在鼓面上。
程石亦隻感腦海一空,五髒六俯俱似颠倒,護體氣勁完全瓦解,口中哇的一
聲噴出血來,下盤浮動,卻已無力移動分毫。
步盜翼見勢不妙,急奔上前救應。
「好好!再接本座一記!」雷尉神情狂厲,鼻口大力吸氣,原本就墳聳的胸
膛高高鼓起,這次雙掌并舉一齊砸落。
隻聽「砰」地裂響,程石亦胸口的護心鏡炸碎做千百片,整個人有如驚濤中
的小舟遠遠抛飛出去。
奔至的步盜翼不過稍給波及,登亦衫袍破裂摔跌開去。
原來雷尉此鼓名曰:雷霆之怒。乃七絕界高人煉造的一件異寶,以雷蛟之皮
爲鼓面,沿嵌雷公石、霹靂矶、雷蛤蚧、雷磁髓……雷符石等二十四種雷相寶物,
已是非凡神兵,再配以七絕寶鑒中的怒之絕發動,更是威力絕大,在天庭兩次讨
伐七絕界之役中,曾數度與雷府諸神交手,互有勝敗。
程石亦雖得家傳神功,修爲紮實,但仍遠不足以抗衡。
「能頂三擊方潰,算是個人才了!隻可惜你毀吾界這麽多雷霆怒鼓,饒你不
得!」雷尉滿面猙獰,口中念念有詞,旋見人鼓冉冉升起,直如天界雷君俯視大
地,氣機緊鎖躺卧在船首的程石亦,就要趕盡殺絕。
就在這時,猛聽一聲浩蕩龍吟,一條巨大而醜怖的血赤惡龍突然從船首暴起,
大張巨吻猛噬過來。
「哪裏來的妖龍?」雷尉一驚,急朝旁側閃開,惡龍一噬落空,巨軀擰扭,
張牙舞爪回首又撲。
雷尉這才瞧清是條周身沒有絲許皮肉的骷髅骨龍,身軀之長竟達三十餘丈,
蓦感威煞如海掀至,真氣一挫身勢頓滞,躲避已是不及,當即提盡真氣,擊鼓硬
拚。
隻聞「轟」地巨響,骨龍撲勢驟滞,巨首給強大的雷音震得微微一歪。
雷尉心中一喜,蓦感肩腹劇痛,低頭瞧去,赫見身上不知何時給破開了幾道
既深又長的大口子,鮮血正湧溢而出,原來已給骨龍的犀利爪勁隔空傷着。
他驚怒擡首,又見骨龍身上牽拉着一隻骷髅車子,車上立一錦袍少年,劍眉
星目秀逸神俊,左手持一面雷紋牙腳盾,左手提一條電芒缭繞的長鏈,煞是威武。
在他身後,還飛随着一員四翼妖将,卻是狀極悍惡。
不消說,來的正是崔小玄。他一眼瞥見躺卧船首的程石亦,不禁大驚,一指
雷尉,厲喝道:「把這家夥宰了!」
驕烈即應一聲,立時現出本相,淩空化做一條背生四翼七、八丈長的橙赤色
大蛇。
邪邪則是一言不發,蹦蹦跳跳就朝雷尉舞去。
驕烈似乎不願與它同行,拖着長軀斜裏朝雷尉飛去。
「鳴蛇!」雷尉環目圓睜,萬料不到此處怎會突然出現這種極其罕見的可怕
妖物。
這時邪邪已繞着雷尉自顧自地跳起舞來,姿态奇異詭谲莫明。
雷尉卻是看不見這近在咫尺的怪物,心頭忽感一悸,三魂六魄皆俱浮動,周
身真氣靈力亦陣陣發虛,不禁駭然,兩眼死死地盯着繞身遊走的醜怖大蛇嚴陣以
待,還道是這妖物在施術作怪。
赤蛇瞪着死氣沉沉的邪眼與之惡狠對峙,突似陰森一笑,調頭直撲下方的沖
霄飛舟,橙赤長軀驟然灼亮,照耀得四下如同白晝。
雷尉猛感異樣,一浪炙熱竟似從身體深處掀迸而出,由内至外襲卷各處,急
忙運功相抗,卻聽船上一片驚呼慘叫,低頭望去,赫見沖霄飛舟上的雷霆鼓手及
邪甲将士紛紛抓心撓腹苦痛萬分,倏地膚甲通紅,一個個莫名其妙地燃燒起來,
片刻盡成焦灰枯骨。
「這是什麽妖術?」驕烈的下馬威令得雷尉面色大變,直至此刻才真真切切
感受到這種傳說妖物的恐怖。
小玄從骷髅龍禦上縱出,飛落到沖霄飛舟之上,扶抱起程石亦,大聲呼喚:
「程将軍!你怎樣了?」
程石亦口中咯血,好一會方才認出他來,含糊不清道:「崔兄弟……莫要管
我……快去毀掉那些……雷霆怒……」
「将軍隻管放心,那些雜碎一個都不留!」小玄用力點頭,痛急滿面。
程石亦又嗆出一鼻鮮血,昏迷過去。
小玄迅從如意囊中取出本門的療傷丹藥,撬開程石亦唇齒慢慢喂下。
「傷吾兵将!老子轟死你們這兩條小蛇!」雷尉的怒喝聲破空蕩至。
小玄霍然轉首,怒目盯住在空中給三妖圍困住的雷尉,咬牙徹齒道:「竟敢
傷我家大舅子,你死定了!」
《逍遙小散仙》第十一集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06
標題:
續接上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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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約清愁第一回:役妖
長串的禁咒頌完卻無人應答,破甲碎片漫天飛散,朱厭族兵在車前奔突掠殺,
迅捷如電勢不可當。小玄四下張看,仍是未見布喜蹤迹,不由心中焦躁,往身後
看去,李夢棠心力交竭,以手支頤,長發鋪散半倚座後。不見往日的清麗粉腮,
兩靥蒼白得讓人想擁入懷中撫吻愛憐。
小玄凝收心神,輕聲說道:「師姐,你目力好,幫我看看是否有隻形如立馬,
周身披鱗的巨獸?」
此時李夢棠已明白小師弟在召喚上古異獸,流目四顧,忽而盯着他身後不遠
道:「巨獸?你身後那個小東西……咦?好像是吼族的布喜,怎會這般細小。」
小玄轉身望去,車前不遠,有一小物,不足一指長。
「罪……罪妖……布喜候教主公駕前。」小獸膽怯的聲音幾乎淹沒在前方厮
殺怒号中難以分辨。
果然是他,小玄雖微感詫異,卻也無暇多想,執令正容道:「車前護行,如
有逃漏、纏鬥朱厭者,殺!」
「謹悉!」
李夢棠心下寬慰許多,現下要緊的是盡快離開此地,衆人所中蝕魄神光,半
刻也拖延不得。朱厭族擅擊殺,畢竟隻有三百,加上馬化,一旦被沖霄飛舟合圍,
衆多邪甲士纏鬥,優勢盡失,絕難善了。有布喜掠陣互相配合,這樣最妥。小玄
畢竟長大了,這般調遣從容,便是比之天道閣誅魔大帥刑飛,似亦無愧色。
小玄低首不語,駕車飛馳。隻聽布喜道:「主公寬心,罪妖有僭了。」說完
便往上飛去,緩緩現出本象,比之馬化,尚大一倍,小玄這才明白爲何拘妖令中
所現的布喜能足踩數條惡龍。心道,布喜犯驚駕之罪,竟至懲獄三千餘年。小妖
……聖……那個姐姐也太……太嚴厲了,難怪布喜如此膽顫小心。他本想說太兇
狠,一想起迷林中小妖後的絕色風姿,軟語溫香,不由心中一蕩。
「小玄,七邪覆一定要收好,别落入他們手中。」李夢棠平靜地說着。
「嗯,放心吧,收着呢。」話剛出口,就發覺說漏了嘴,嚅忍道,「師姐,
我……」
李夢棠看他笨拙的樣子,想起那日護着她瘋狂厮殺突圍,傷痕遍身血透重衣,
心中十分疼惜,半絲惱憤也沒了。又想起他的強行親昵,竟有些許寬慰,奪去自
己初吻的畢竟還是小玄。李夢棠心思萬千,忽而羞怯,擡頭正迎上小玄的目光,
愣了一下,稍緩了下情緒道:「以後再說吧,你專心駕車吧,拖得太久後果堪虞。」
小玄不明白以後再說是何意,說什麽呢,師姐知道那日非禮她的人是我,并
沒有惱我,以後再說,難道二師姐已屬心于我?
兩人各有所思,相顧無語。此時情勢已逆轉,布喜在上空随車飛行,并不見
他出手,也感覺不到威煞蔓延,卻見前方與朱厭族兵糾纏格鬥的邪甲士兵,慘呼
四起,爆裂的腦漿從鍪甲中濺散,一個個從雲端跌落。
李夢棠似是知道他疑惑不解,說道:「布喜的威煞非常特異,可以直接送入
敵方耳中,侵蝕頭腦。修爲不足的,立時迸裂。即便當下不死,也被摧陷心智成
了廢人。」
「難道吼族之王就是指他這種古怪威煞,并非聲嗓大?」小玄暗暗自得,無
意中選出的布喜,竟能配合得如此巧妙,「倒跟午十的長恨琴音差不多,不知二
者相抗誰能勝。」
話音未落,後方的沖霄飛舟弩炮齊放,一發擊中鹿蜀車,巨大的震蕩将衆人
高高抛起,觸不及防的變故讓人不急應變,眼看要就要散落四墜,小玄振臂一揮,
炎龍鞭從袖中飛旋而出,卷上了李夢棠的細腰,輕輕一帶,已摟在懷中,剛要再
度卷回中毒的諸人,卻忘了此時已無物可攀緣,二人憑空無法施展騰飛術,急速
下落。忽覺身上一輕,擡頭望去,布喜将二人攏抓,另一足飛速四下抄掠,已将
崔采婷等衆人撈起,雙足輕甩,穩穩當當的抛入車座之中。
布喜喉間嗚嗚嘶叫,轉向車後,對着遠遠跟來的飛舟突然張口怒吼,猝然間
空氣如同瞬間被擠壓,一道道如潮湧動,竟将追在前面的飛舟沖得不住翻滾。
飛舟都往下方攻打巨竹堡,前方本就不多,在二妖的合擊下,已零落不堪,
後面有布喜阻擋,小玄頻頻甩鞭,鹿蜀車速度驚人,飛舟再也也無法追上,奔馳
一陣,終于擺脫了飛舟的合圍。小玄暗道好險,幸虧他們的目标是巨竹堡,這意
外變故他們沒來得及反應,否則,被怒天将軍和碧憐憐發現纏上,怕是要将這十
三隻罪妖都召喚出來了。又想起婀妍不在堡中,情勢危急,隻想趕緊到迷林中,
讓師姐留下治療衆人,自己能趕回來相助,思量起七邪界這次出動的陣勢,既驚
且怒,巨竹堡這次怕是難逃一劫。
駕車已逐漸平穩,小玄持令道:「馬化、布喜。各回本位,聽候賞封。」接
着低聲頌咒。馬化收立身形,百妖刃一揮,族兵倏忽納入袍内,垂手侍立,布喜
則又縮爲小指般大小。
李夢棠手背輕掩檀口笑道:「越發像個征伐大将了,隻是你拿什麽封賞人家?」
忽而看着自己纖細手指,想起那晚被小玄吻後憤恨絕望的用手背拭唇,不由兩頰
绯紅。
李夢棠暗啐道,今兒是怎麽了,盡想這些羞人的事情,在小玄面前一再失态,
要讓他笑話了。芳心忐忑,卻不知一懷萦系早已暗屬。
「小玄,你這是要去哪兒?可不能太慢啊。」李夢棠收拾思緒,看着車中諸
人,尚不知所去處藥物是否足用。
「很快就到,師姐你放心吧。」
李夢棠沒有多問,感覺眼前的男兒自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信任,好像不管
千難萬險的事情也有他在,心中暖融融的。
來到迷林邊緣,小玄駕車緩緩落下,取出星羅帕将中毒的衆人收納其中。李
夢棠不知他從何處得到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寶物,暗道,過了這節,一定要好好問
問小玄,這些日子來,發生了多少事情。
小玄帶着李夢棠往迷林深處走去,忽而聽到一陣熟悉的女子咯咯嬌笑,心中
一凜,糟糕,好像是又是那個武翩跹,她怎麽還在此處,老雜毛有危險。想到此
處,不顧林中荊棘刺絆,飛奔過去,同時提醒道:「師姐留神戒備,前面是三絕
武翩跹。」李夢棠暗暗皺眉,不知師弟爲何不躲開反而找上門去,剛才以爲擺脫
了沖霄飛舟的重圍,一切順利的,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又惹上更麻煩的對頭。心
下焦急,又怕小玄孤身涉險,隻得疾馳跟随。
武翩跹手捏印決,不斷揮舞,無袖的手臂似嬰兒般白嫩,腕上的古錢互相碰
擊,叮當亂響,她不遠處一女子,慵懶無力的斜倚一樹,高聳的胸峰喘息不定,
竟是飛蘿。原來玄教門下兩大陣法機關高手在此相遇。眼花缭亂的結陣、破陣,
較量不息。飛蘿修爲本就不及武翩跹,又失了内丹,撐得半刻,丹田空空,再也
無法凝聚真氣結陣了。
「阿蘿!」小玄重見心上人這般虛弱,心中酸楚,大喊道,「武翩跹,你個
惡婆娘快住手!」
二人向這邊看過來,飛蘿蓦然驚喜,再也支撐不住,頹坐在地。小玄飛撲過
去,将她擁在懷中,不住簌簌淚落,「阿蘿,我……我。」飛蘿無力地擡手輕拭
去他的臉龐,「玄郎,你怎麽又回來了。」
李夢棠驚訝的看着二人,飛蘿蒼白的嬌靥淡浮輕暈,輕咳了一聲,推了推,
小玄猶自旁若無人的抱着,憐愛地貼着她的雙鬓。不住輕蹭。
武翩跹冷面籠霜,哼了一聲:「你未免也太放肆了,當我不存在?」
小玄一驚,轉身到:「師姐,你趕緊幫師叔看下,她虛弱得很。」
李夢棠尴尬的點了點頭,查看起飛蘿的傷勢。
「喲,阿蘿叫着多親熱,怎麽舍得改口了。」
小玄不理她的嘲諷,恨聲到:「武翩跹,你不過是想要我的先天太玄罷了,
跟師叔無冤無仇,爲何這般心狠,絲毫不念同門之誼,你的心當真是鐵做的麽?」
武翩跹愣愣地看着他,輕咬唇吻,又搖頭低歎:「有些人心腸比我何止硬千
百倍,我不過是個無人垂惜的可憐人罷了。」說着眼圈似一紅,正迎上小玄的目
光,旋又低頭,顧影自憐的看着自己的裙擺随風搖動。
不知爲何,小玄複又覺得她有些可憐,惡毒地喝罵再也不忍說出,有些不知
如何開口,語氣緩和下來:「你……你不要傷我師叔,我也不會這樣大聲說你的。」
武翩跹白皙如玉的一臂在小玄面前滑過,攏了攏被薄汗貼在額前的一縷發絲,
淡淡道:「好了,你跟我走吧,我可以放了你的師……叔和師姐。」說到「師叔」
二字時,故意重重的頓了一下。
李夢棠短暫施療術後,飛蘿恢複了許多,勉力起身站到了小玄身邊,一語不
發的看着武翩跹,嘴角似笑非笑。
「小飛蘿,你若一味尋死,我成全你。」武翩跹咬牙恨道。
「你稍等一會,我交代一些事情就跟你走。」小玄出奇得冷靜,轉身向後。
飛蘿焦急的看着他,輕搖螓首,小玄回頭笑了笑,撫了撫她的淩亂雲鬓:
「沒事的,放心吧。」
小玄拿出星羅帕,附在李夢棠耳邊,輕聲叮囑,落在武翩跹的眼中,更覺自
己在此處似多餘之人,妒恨交疊,心中思潮翻湧,酥胸不住起伏,顯是忍耐到極
限了。好不容易按下強烈的殺機,暗道:「我不會讓你們這麽快活的。」
小玄拍拍身塵,若無其事的用傳音秘術對二人道:「阿蘿,棠兒,你們趕緊
去白眉大哥處救治師父他們。我有聖後的役妖令和妖聖的相……傳送符,自有法
子脫身。」
小玄故作輕松地對二人直白稱呼,引得二姝驚羞不已,粉面飛紅,慌亂不知
所措。
「再看就要成望婦石了。」小玄猶自不舍地回顧不已,武翩跹冷笑道,「你
說,我要不要先封了你的真氣靈力,再收繳掉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事?」
小玄一驚,裝作鎮靜,不露聲色道:「你……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武翩跹有些奇怪,自己被擒反而讓對方幫忙,并不應允,淡淡一笑:「爲何
要我幫你?我可是來捉拿你的。」
小玄從她剛才的表現已經猜出,多半這個武翩跹與玄玄子也有瓜葛,索性大
膽的說道:「你現下要的是先天太玄,你該知道,我所求不過所愛之人平安喜樂。
我不知道你和玄……和我前世有什麽恩怨,我們爲何非要你死我活,各取所需也
未嘗不可。」
武翩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飄忽不定,讓人難以捉摸。過了一會兒,擺出了
少見的嚴肅道:「或許你說的對,不過,你知不知道我要先天太玄是幹嘛,你沒
了先天太玄又會怎樣??」
小玄沉默不語,不知是在深思還是根本不考慮這些問題。兩人沉寂了一刻,
武翩跹又恢複到第一次見他時的神情,薄嗔道:「好啦,小家夥,說吧,要人家
幫你做什麽?」
小玄驚喜的擡頭看看,仿佛已經知道她一定會幫忙似的:「現在七邪界正攻
打巨竹堡,你能不能幫我擊退他們?」
武翩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自言自語道:「真是跟某些人一模一樣,這
般奮不顧身的管他人閑事,卻是何苦?」
「這次七邪界派出的統帥是怒天大将軍,大司祭碧憐憐先鋒突襲。你……若
是覺得太危險,可以不去,但能否讓我前往,如果僥幸全身而退,我再來找你。」
武翩跹咯咯一笑,纖腰所系的七彩羅缣流光幻影,小玄滿目期待地看着她。
「你的話,我半個字也不信。」小玄心底一沉,既無強援,便要尋思如何脫
身,「不過,幫你這個忙也無妨,我本就要對付七邪界這幫厭物。」
小玄興奮地手舞足蹈,不自禁地想要抱着她大叫,手剛伸出,又縮了回來,
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事不宜遲,趕緊用過天虹帶我去吧。」
武翩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嚯,這麽心急,怕是又爲了什麽姐姐妹妹的吧。」
小玄被他搶白,不敢回嘴,隻覺臂膀被挽住,一縷甜膩香暖萦繞,還未反應
過來,兩人已身在太碧頂端的巨巢之上。
李夢棠已經知道在澤陽城就走飛蘿的神秘人就是小玄,那這許久以來,兩人
多半是在一起了,不知後來又爲何分開,心中百味交陳,礙于長輩,不好開口相
詢。而剛才飛蘿與小玄的一番親昵,落入李夢棠眼中,覺得自己的秘密全被小輩
看光,羞怯難當。
二姝各有所思,一前一後的來到迷津幽源的木屋。
「夢棠,将他們放出來吧,你看看需要哪些藥材,沒有的話我出去尋。」
「嗯。」李夢棠應了一聲,取出星羅帕,按小玄吩咐的禁咒,放出了中毒的
諸人,一一擺放好。手上忙碌着,卻總是想起剛才小玄與飛蘿的的情形,心下有
些酸酸的,「師叔,這是他的帕兒,您收好了。」
飛蘿好像又恢複了過去亦師亦友的身份,似乎看穿了她的情思,笑道:「小
丫頭偏有許多心思,交給你的就收好,給我幹嘛?」
李夢棠俏臉紅暈,不敢再與這個師叔多話,忙着尋藥配制。飛蘿與治療一門
并不精通,也幫不上多少忙,坐在床邊想起不久前跟心愛之人在此纏綿缱倦,恍
如隔世,心中悠悠蕩蕩,神思飛揚,早已心随小玄而去。
第十一集:約清愁第二回:借形、無雙
「武……」小玄一時不知如何稱呼,直呼其名總覺不妥,雖然多番要抓他,
白眉玄鼠也提醒過玄玄子被毀有她的一份,小玄總覺得這個女子對他沒有太大惡
意,至少跟七邪界的那幫人不一樣,思量一番道,「算了,我還是叫你師叔吧。」
武翩跹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随你啦,反正你也沒有好好喚過我一聲。」
小玄心頭一悸,仿佛被什麽東西牽扯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還有一絲甜。
知道眼下情勢緊急,不敢再多想,凝神肅容道:「你我二人怕是不夠,我不想一
會大戰時要你分心照拂,前日我偷聽到怒天和碧憐憐的對話,二人似是十分忌憚
萬劫真君,不如我幻化成他的模樣,和你一起出現,說不定能奏奇功,将他們吓
退。」
「嚯嚯,萬劫統帥妖界聖禦軍,你見過他孤身一人出行嗎,還是你能幻化百
萬聖禦軍給你壯聲勢?」這樣的主意,在武翩跹眼裏,自然是如同兒戲。
小玄捏了捏拳,沉聲道:「顧不得這許多了,一旦他們重奪回巨竹堡的資源
與機關術,定會四下侵擾,戰事紛起,這三界再也無法太平了。」
武翩跹被他說得動容,咬了咬唇,長歎一聲道:「好!不管如何,我總是随
你。」說罷,挺了挺妖娆身姿,酥胸不住顫動,似是數重雲羅霓裳也擋不住,透
出陣陣乳浪。小玄蓦然面紅耳赤,抑制不住劇烈心跳,恨不能立時将她攔腰抱住,
在這巨巢之中颠倒迷離。
偏偏在此時,武翩跹勾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輕聲道:「說罷,現下我們去
哪裏?」小玄隻覺手臂被擁入她身側,隔着絲滑的裙裾,似有似無的蹭在了那一
團嬌膩粉軟。好不容易保留着心頭的一點清明,嚅嚅道:「我……我們還是先…
…趕緊去吧。」剛說完就覺得不對,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稍後再這樣纏綿。武翩
跹雙靥粉暈,少有的顯出小女兒般嬌羞,連忙松開了手。
「糟糕,我忘了一件要緊的事情。」小玄跺腳恨道,「說了半天,我根本就
沒見過萬劫真君,怎麽變化?」
「原來在吹牛。」武翩跹咯咯嬌笑,耳邊碧墜不住搖動,更顯身形婀娜,
「借形術的奧妙你還未能窺見十之其一呢,你的阿蘿也沒學到家。小家夥,看仔
細了……」
「我這迷林快成菜園了。」白眉翁出現在木屋前,悠哉悠哉的踱步進了屋。
「白眉大哥,總算等到你來了。」飛蘿驚喜的迎了上去,「這迷林的禁制怎
麽全都毀了。」
白眉苦笑一聲,看看忙碌的李夢棠和中毒諸人,搖了搖頭:「你們玄教中人
真是陰魂不散呐。」
李夢棠呆了呆,停住了手看看飛蘿。
「沒事。」飛蘿擺了擺手,示意她繼續。有些不好意思的轉向白眉道,「他
們中了蝕魄神光,小玄帶我們來的,隻有你這裏藥物齊全。」
「小狐狸來過?人呢。」白眉四下張看,急切問道。
「被武翩跹帶走了。」飛蘿咬了咬唇,無奈的輕歎道。
「什麽!」白眉須發皆張,急怒地雙目圓瞪,片刻後又頹然道,「知道去哪
兒麽?」
「不知道。就算知道,誰又能追得上過天虹呢。」飛蘿搖搖頭,手撫額間,
精力不支又坐了下來,「我想,武翩跹暫時對他應該沒有惡意。」
白眉哼了一聲道:「你莫忘了他上世如何遭難的。」
「這……這,不一樣吧。」飛蘿好似自我安慰,又像在替武翩跹辯白。看了
看一旁忙碌的李夢棠,發絲散亂,濕透襯裙,憔悴已極,心疼道,「大哥,你能
否來替他們解毒?」
「你帶小丫頭去洞中休息吧,交給我好了。」白眉歎了口氣,又自言自語道,
「我也很想看看玄教君子被我這妖邪救了後,會如何自處。」
二人泡在洞底的池中,各有心思,相對無語。飛蘿呆呆的仰頭,洞頂一縷光
垂落,直射她的胸前,照得巨碩豐潤的雙乳瑩白欲透。李夢棠不敢看這位師叔,
低頭默默的撥水輕滌,目光落在自己圓鼓挺秀的胸前,兩點粉紅微微顫動。她努
力的搖了搖頭,撥動着池水嘩嘩作響。
「師叔,剛才在林中,您怎麽好像真氣和靈力都遠不如前,是不是被武翩跹
用惡法虧損了?」李夢棠試探着問道。
飛蘿雙頰绯紅,有些慌亂道:「沒……可能是吧。」經過小玄剛才一番胡鬧,
兩人關系好像有些微妙,「稍後讓弟子看看,或有法子化解。」李夢棠雖覺有些
奇怪,并未多想。
飛蘿沒有應答,盯着池中的蓮型青石發呆。
這池水似能濯沐一身疲倦,休憩過後,二人前後走出山洞時已心朗神清。白
眉不知何時離去,諸女并躺榻上,易尋煙已醒來,盤膝地上運氣自療。
看了看飛蘿漫步遠離,李夢棠進屋道:「師伯,您的毒全都化解了嗎?」
易尋煙并不答話,擡頭直視道:「誰把我們從七邪妖孽手中救出的,這又是
何處?」
李夢棠被他的目光逼視得退了一步,聲音有些顫抖:「小……小玄。」
易尋煙頹坐在地,枯坐息思般如木雕泥塑不複言語。其餘諸女陸續醒來,李
夢棠趕緊上前一一診視,見無礙,這才緩過氣來。這些日來緊繃的神經幾乎要壓
得她崩潰了。看了看易尋煙,朝水若使了個眼色,想趕緊告訴他小玄的消息。
魇鸢車中傳出碧憐憐妖媚的聲音:「一個時辰了,少谷主,你打算再讓我等
多久?」
柳長青手捏法訣繞着一小片竹叢轉圈,臉色青灰,汗不住涔涔下,聽得此言,
雙膝一軟,撲跌塵中:「大祭司垂鑒,非是小人不盡心,入口原本确實在此處的,
不知那小妖女施了什麽邪法……」周圍隻剩下了風擺翠竹的沙沙聲,柳長青聽得
耳中,如同急切琴弦,每一記都撥弄在心頭,砰砰直跳,埋首跪拜,額抵塵間不
敢擡頭,「或已有眉目了,鬥膽請大祭司再賜片刻。」
魇鸢車的簾幕已被收起,碧憐憐起身端坐,好整以暇的四下看着風景并不着
急,好像樂遊原上帶着随從踏春的貴婦人。柳長青慢慢起身圍着竹叢又忙了起來。
「不愧是妖聖的弟子。」武翩跹笑顧道,「入口已被移往别處了,這群蠢物
怕是要尋上多半天。」
小玄看着前方魇鸢車中的碧憐憐,呼吸急促起來,兩耳發熱,好像花了很大
氣力才低下頭不去看她:「隻要他們找不到入口就好辦了,憑巨竹堡的防禦能力,
我們有時間對付怒天那一支人馬。」
武翩跹點了點頭,轉身要說話,發現小玄低頭看着自己白皙外露的腳踝,神
情異常,不由嗔道:「賊兮兮的亂瞧什麽,小心把你兩眼挖掉。」伸手攏了攏裙
擺,堪堪遮住雙足,「你在這裏别動,我再去給入口下個禁制,讓他們在這邊幹
耗着慢慢找吧。」
視線被擋,小玄略感失望的擡起頭,輕聲道:「你也小心,碧憐憐的法術很
邪門的。」武翩跹沒有答話,頭也不回的去了,化身一片枯葉随風悠悠蕩開。
小玄目如遊絲,恍恍惚惚繞随葉片飄去,忽覺耳中傳入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不是知道娘娘在這裏,才急沖沖趕來的?我們一起回到娘娘身邊去吧。」
小玄心中一驚,想要凝神戒備,忽然發覺自己一點真氣也提不起來,心中大
駭,什麽時候着了這妖女的道都不知。想用靈力召喚魅影,卻一樣空空如也。這
時,一隻狹長的革翅小蟲自小玄耳中飛出,現出人形,得意地咯咯一笑,正是小
鈎子。小玄後悔不叠,原以爲這妖女早已離去,沒想竟能隐身匿迹于自己耳中,
痛恨太過大意,碧憐憐的心腹婢女自然不會是庸手。
「你怎麽能長時間幻化躲藏在我耳中?」小玄心道,千萬要拖延時間等到武
翩跹回來,倘若到入碧憐憐手中,萬事皆休。
「幻化?嘻嘻,人家可不會那麽高深的術法。」小鈎子白嫩細小的手臂支在
小玄的肩上,指尖在他臉上一道道滑過,「我的好哥哥,你莫不是以爲我會勾引
人才叫小鈎子的吧?」
「原來如此,你本來就是蟲子?」小玄裝作如夢方醒,「姐姐,你是怎麽隐
匿聲息的?」
「現在……不告訴你,一起回娘娘那裏,我們晚上聯床風雨,慢慢說給你聽。」
說罷,拎着毫無反抗能力的小玄飄向了魇鸢車。
碧憐憐似乎早就料到小鈎子會回來,沒有什麽反應。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後,
小鈎子就退在了一旁。碧憐憐起身端立,聲音還是那樣嬌媚:「武妹妹,勞煩你
現身說話吧。姐姐我有點乏了,看不見你。」
一聲冷哼,武翩跹現身俏立,腰間的七色絲帶迎風逆折,懶洋洋的說道:
「我也乏了,你下來跟我說話吧。」一聲輕叱,碧憐憐座下華美的大車自空跌落,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車中侍立的魔奼女震得四下抛落,八頭牽引的魇鸢躺在地上,
斷斷續續地嗚嗚嘶鳴,沒有立時氣絕。
碧憐憐又驚又怒,萬沒料到武翩跹武技如此驚人,連她如何出手也未看到。
一手扣住小玄天靈,全神戒備地看着武翩跹一動不動,心疼那幾頭魇鸢,卻半毫
不敢分心去看一眼。
小玄偷眼看去,武翩跹如玉雕冰砌不食煙火的谪仙,冷得讓人發寒。
「把玄狐交還于我,饒你賤命速速離去。」
碧憐憐驚怒未定,胸前碩美豐乳不住起伏,抵在小玄後背,引得他一陣氣血
翻騰。估量眼前形勢,碧憐憐平靜了一下,恢複了先前的媚态,笑容如春綻隴頭:
「妹妹好手段,給你可以,隻怕……你們走不出這巨竹谷。」
「或許我拿不到活的,不過,死的也無妨,我要的不過是他身上的東西。」
武翩跹的聲音依然不帶一絲感情,冷冷道:「看來你是想試試我的另外兩絕了。」
說罷,美目輕阖,一陣微風拂過眸睫,更顯豐姿秀麗,清抗絕俗。
竹林中獵獵風起,倏忽間如潮湧動,草摧木折,似是被一巨大光幕籠罩,四
下電芒疾閃。武翩跹舉起手中的黃金劍鞘,虛空一劃,仍是綿軟無力的聲音道:
「今天誰也别想走。」說罷足下輕點,同時一道氣勁直擊小玄胸前,這一下,非
但碧憐憐意外,連小玄也驚得目瞪口呆,「哇」的一聲,噴出一道血霧。碧憐憐
這才醒悟過來,手中的人質非但不足爲恃,還會拖累自己。連忙一手推開,向旁
掠過這正面一擊。
武翩跹迎了過去,二人交錯間,小玄隻覺頭頂被輕拍一下,落地時再看,武
翩跹已追迫至數十丈之外。當下試着提了下真氣,完好無損。胸間不覺疼痛,口
中也無血腥。顧不得多想,一袖輕甩,炎龍鞭已握在手,心中唯有一個念頭,解
決了柳長青,巨竹谷就無後患了。
柳長青顯是被眼前的變故驚呆了,沒想到七絕界的大祭司會被一個不知哪裏
冒出的女子纏殺。長久以來養成的自保本能迅速判斷了眼前的形勢,越想越是心
驚。這時,忽覺一道熱浪如刀割火炙般撲面而至,趕緊席地一滾,他人在竹叢之
後,炎龍鞭絞不斷豐茂叢叢的寶瓶竹,這一擊落空,小玄立即換了手法,離火真
氣鼓動,用上了纏縛之技。炎龍鞭如鲵旋鳳環般穿過,繞上脖頸,隐隐有鱗爪飛
揚之勢。柳長青頓覺火厝積薪,渾身炙熱欲裂,小玄心禦魅影,血污迸濺。
小玄看了看四周,碧憐憐所帶部衆一動不動,好像這一切與她們無關,連小
鈎子也雙眼含春地看着他,這樣一來,他到反而不知如何下手了,送上脖子給你
砍殺,這樣的事情,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碧憐憐身形不見停滞,四下縱躍連連閃避,幾次被掃中卻安然無恙。武翩跹
看了眼她身上袖飛襟揚的袍子,輕哼一聲:「留下!」
碧憐憐隻道她要蓄勢一擊,左手趁機虛捏一個繁複印結正欲相抗。武翩跹朱
唇輕啓,嬌斥一聲:「疾!」如雪皓腕上系着的那枚暗金色古錢明光流動,耀映
得劍鞘上綴飾的寶石如星河燦錯。錢上所鑄翼翮振振欲飛,一道光耀閃過,碧憐
憐身上的碧落霞飛裳已無聲飄落。
碧憐憐越發心驚,愈退愈後,起初自己失了先機,躲閃武翩跹一番番勢若驚
虹的攻擊已是左支右绌,勾魂奪魄的媚惑之術根本無暇使出。見到她的武技,更
不敢用自己的魔尾冒險。想到自己的首要目标是統一界内,犯不着爲了巨竹谷惹
上這樣的對頭,至于玄狐,自有陰陽蠱所制,不必擔心。于是,硬着頭皮道:
「妹妹稍待,聽我一言。」
武翩跹停了下來,嘴角微微上彎,似在冷笑。
「你我各爲其主,何必以命相博,不如各自罷手。」碧憐憐鬓頰微汗,不勝
其力地輕拭不已。
「好。你把怒天和一幹兵馬全帶走,玄狐留下。」武翩跹低頭撫了撫裙裳,
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到了武翩跹旁邊,撓了撓頭辯解道:「我也不知道那
個妖女怎麽會藏在我耳朵裏的。」
武翩跹回眸笑了笑,如同春風吹融了漫天冰雪,又恢複了妩媚多姿的神情:
「不怪你,連我也沒察覺。」
「你明明可以殺了她的,爲何要放她走?」
「呵呵,小家夥真笨。」武翩跹點了點他鼻子,像個大姐姐似的調笑道,
「七邪界眼看群龍無首,幾方勢力互相傾軋多好玩,殺了豈不可惜。」
明明是妖娆嬌媚的女子,卻有将人做棋子般玩弄,指畫江山的氣定神閑。小
玄不由盯着她臉細細打量起來,看得武翩跹一陣微暈:「好啦,我們走吧,現在
四處兇險,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說罷,腰中七彩羅帶灼灼生輝。
小玄有些暈陶陶的,如同墜入她一泓深邃的眸中,喃喃道:「哪裏?」
「玉京。」
第十一集:約清愁蕩邪鏖兵第一章生天作者:山哥
碧憐憐将碧绮绮送出魇鸢車,正要安排明晨寅初衆女準備偷襲巨竹谷的相關
事項,命一名魔姹侍女前去内廳将銷魂匣取來,準備相應法寶,爲今晨寅初偷襲
太碧陰脈的行動以策萬全。順便查看星羅帕内部的衆姝被蝕魄神光毒的侵襲浸染
狀況如何,好設置新型魔姹女淬煉方式。
看看時辰已經快到,又命身邊一名侍女:「你去吩咐一聲,将魔鸢車加速開
去怒天大将軍營中,稍遲我會把千臂老魔那不争氣的兒子柳長青帶回來,前往巨
竹堡的地底中心陰脈。」
那名侍女剛剛離去,轉眼便看見适才派去取銷魂匣的侍女慌慌張張的邊跑邊
說:「娘娘,不好了,小鈎子與銷魂匣都不見了!」
「什麽!我才離開多久,就出現這樣的事情!你在房外可聽到什麽動靜嗎?」
碧憐憐怒氣沖沖,大力一拍桌面,蓦地騰身而起,快步走向内室。
那侍女忙緊随其後,答道:「娘娘吩咐後我便過去讓小鈎子姐姐開門,卻不
知爲何裏面總是沒有人答應也無甚響動,過了一會,便聽到」卡喇「一聲巨響,
似乎牆壁被撞出個大洞!之後我和其她姐妹開門進去之後便見到小鈎子和銷魂匣
沒了蹤影!」
碧憐憐腳步不停的直接沖入房中,不住的暗罵,自知先天太玄與七絕聖覆此
等重寶以及玄狐崔小玄這一元陽寶器的重要性絕不下于巨竹谷與太碧陰脈,皆是
珍貴無比之極,對于日後掌控七絕界以及進入玄冥塔研習界中邪功秘技可謂是雪
中送炭。
玄狐的玄陽盤龍杵與元陽寶精之極對自己母女修習蜮魇引可謂是飛來橫福,
隻需不斷與之交合,進境幾可以日進一重爲計。
七絕聖覆赫然是以後轄制七絕界的無上法寶,而此番爲一時貪歡與汲取玄陽
寶精,緻使到手後卻又失之交臂。
此等怪事直将碧憐憐氣得三屍神暴躁,七竅生煙,深悔自己處置不當,導緻
此時兩寶皆失。
如在已經控制住崔小玄之際,早将先天太玄從玄狐臍下取出,并施用蜮魇引
騙出七絕覆,再對小鈎子稍加約束,斷不緻今日人寶兩失之境地。
踏入房内一眼便看到牆壁上被撞開的大洞以及床上一片淩亂,床單尚留有一
大攤散發着熱氣的水漬,小鈎子的一應物事都還原封未動。
她早知小鈎子不可能會背叛自己,而且小鈎子和自己身爲同族,而自己對她
一直就像女兒一樣。
此時看到這些,登時便明白了小鈎子一時偷歡忘形,爲了與玄狐歡好,解開
了崔小玄的天靈處與下丹田被封的禁制,被天生玄陽之質的玄狐采用秘法控制,
并且将銷魂匣内一切物事帶走。
而以小鈎子熟知自己的對處理失職下屬方式與性情,爲了活命隻怕還會爲玄
狐逃脫從中暗助一把。
碧憐憐略一思索,心頭不由地猛然一跳:玄狐崔小玄離去後會去往何方,以
剛剛種下的陰陽鎖中陰陽蜱發作周期隻怕太長,來不及有效阻止其行止。又不由
的擔心起寅初即将展開的偷襲,隻恐怕已知偷襲計劃的小玄會通知巨竹谷,屆時
的阻力會加大好幾倍,成功的概率又将下降。
這時,魇鸢車已經加速駛向前方,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周圍沖霄飛舟上
邪甲邪卒都在驚呼,又傳來一陣陣船甲破裂的聲音,隐隐傳來某些巨獸的大聲嘶
叫,外面各部都在四處奔走。
碧憐憐随手撿上幾件法寶,出得房間後,帶上衆魔姹女準備一同出去查看究
竟。
碧憐憐命下屬駕着魇鸢車前驅到混亂處一看,隻見七個妖族的妖族之主不知
何時又于何處出現于此處。
各大妖王皆是身軀在十丈之中,數量雖然較少,但是卻肆無忌憚無所畏懼,
正橫沖直撞的對着沖霄飛舟與邪屍邪甲進行攻擊,已經将兩艘沖霄飛舟打的支離
破碎殘木四濺,其它沖霄飛舟之上的邪甲邪卒皆被各大妖王強大無匹的威煞吓得
不敢動彈,隻怕不消費時幾許,便會沖破陣腳,打亂進攻巨竹谷的隊列排布。
此時在最前方上身著紫袍的首座長老蔔木司、萬毒老君、殷長老、鮑長老四
大長老、大司祭長恨琴魔午十正與七邪大元帥怒天組織沖霄飛舟與邪屍邪甲進行
反擊。
一旁站立着兩名青年,其中一個正對着某處指指點點,碧憐憐卻不識得,另
一位卻識得的,正是千臂老魔之子!
一百來艘沖霄飛舟已成圓形合圍之勢,并将轟天霹靂形成一個四相陣型對着
戰妖群輪流發射霹靂彈,有效的遏制住了幾大妖王的行動。
剿殺妖王的行動業已展開,正即将形成合圍之勢,各處混亂漸漸的處于控制
之中。
碧憐憐鳳目一轉,看向正遭受到劇烈攻擊的中心之處,美眸不由一亮,觑見
玄狐崔小玄與一美貌女子駕禦着鹿蜀車騎在夔牛背上,手中正握着一支通體如墨
的令牌指揮各大妖王形成一個圓形陣列,不斷向沖霄飛舟外圍各部沖擊,不由的
又怒又驚。
怒的是此次玄狐已經在界中露了面,就算将其活捉隻怕再也回到不了自己的
手上,驚的是沒有想到玄狐果然與大妖界王國之間大有牽連,而且能夠控制這幾
個妖族的各部首領,早在幾十年前便聽聞玄玄子與小妖後糾纏不清,兩人關系匪
淺,隻怕與小妖後的親密關系已經到了一個不爲外人想象的地步。
碧憐憐一提真氣,蓮步輕擡,瞬時便從魔鸢車飛出踏上沖霄飛舟,此時怒天
大将軍正與六大長老在商量此役的對策。
身著紫袍的蔔木司道:「上次讓這潑狐不知使用什麽詭計逃出圍捕,想不到
現在居然還敢現身。但看他控制這幾個妖族之主,卻全無反噬以及沖撞之态,且
此次并未戴上聖覆,短短一日,精進的如此之速,隻怕日後又會成爲我界中之大
害,玄狐一脈無論如何都應當速速将他除去,各位大長老、大将軍意下如何?」
午十将眼前的銀發稍擡,凝目看了一眼玄狐崔小玄所在,卻隻是冷哼了一聲,
并不說話。
「少主返回七絕嶺之際,已經對吾等下過務須重奪聖覆生擒潑狐的死令,玄
狐身懷逃脫秘法,生擒隻怕不易。」萬毒老君接着道「此次行動無需在意其生死,
吾界重寶七絕聖覆與玄狐身上的重寶先天太玄卻必須取回,此乃重振吾七絕界雄
風的關鍵所在。」
手持幡幢身着大紅法袍的殷長老不由的一聲長歎:「自聖覆被毀,魔君殁于
潑狐玄玄子之手,天界又兩度進犯,吾界目前元氣已是大傷。圍剿玄狐再奪回聖
覆與先天太玄已是中興吾界唯一之機,此次行動不容有誤,怒天大元帥,你速速
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必須馬上剿殺玄狐。」
怒天大将軍接着道:「三位大長老所言極是,正當如此,加之現在這潑狐尚
未戴上聖覆,聖覆具汲聚七絕之功,吾界許多的功法爲之所克,特别是對七部克
制最爲嚴重。此次界中怒、恨、虐、傲、貪、欲與妒七部人馬皆可爲戰,隻需拖
住這幾個妖族之主,潑狐大可一舉成擒。不可遲疑,當速速采取行動。其後再将
巨竹谷拿下,吾界實力大漲,不消多少時日,當可與天界地界抗衡,三界之中又
将淪爲七絕縱橫之地!」
「怒、傲、恨、虐與貪三部速速前往襲擊與圍困這七個妖王,還請四位大長
老、二位大司祭與其他四位大将軍一同出手,先行捉拿潑狐要緊,務必速戰速決,
切不可浪費時間,以緻延誤此次奪取巨竹谷的時辰!」怒天大将軍頓了一頓,續
道:「淩将軍,吞天,兩位将軍昨日爲擒拿玄狐重傷尚未全愈,不如遣部将出戰?」
淩傲天與吞天昨日皆爲易尋煙重傷,正面連受兩記辟邪真氣,虧耗數載真元,
雖經鮑長老救治,卻非一日可複。吞天更爲小玄使用縛魄鏈殛魂盾幾番重擊,腹
部幾将破裂,戰力大損。
然兩人皆是悍勇無比窮兇極惡的魔頭,眼見妖界幾大妖王如此強悍,求戰之
心不減反升。實因他二人所習功法都是集天地戾氣而成,隻需不遇上功法相克之
敵,正可借這血腥修羅戰場之邪惡氣息以戰養戰!
兩人一同出列,躬身道:「元帥放心,此等輕傷,絕不至我二人無法出戰,
此番爲吾界生死存亡關頭,我等願爲聖界奉獻我等之軀,重振七絕雄風!」
其他被怒天點名的五部一同出列躬身應喏道:「遵各位大長老與大元帥法令!」
抖擻精神,重甲銀铠,戰欲高漲。四部首領傲、恨、虐與貪四大将軍列于前方,
而怒部由怒、憤、愠、惱與忿五怒将先鋒一同指揮攻擊。
眼看到各部按令齊出,碧憐憐與蔔木司、萬毒老君對望一眼,三人雖爲七絕
界中人,但由于己身修爲與七邪覆吸收的七種邪惡氣息并無相關,對于七邪覆并
無畏懼與克制的風險。
此次戰役事關七絕界中興大計,絕不容失,雖然三人目前各有算計,但剿除
玄狐奪回聖覆與先天太玄無論于界于己,都是大有好處的,何況小魔君已是風中
之燭,時日無多,稍加等待界中實權就将爲己所有。
蔔木司轉身對那名先前指指點點的狼狽青年說道:「你給我好好追蹤鎖定鹿
蜀車之方位,上次緻潑狐從我指縫溜走,如再犯此等錯誤,留你何用!」
那人頭發淩亂,模樣憔悴,正是蕩魔堡的少主賀天鵬。一聽得此話,忙不叠
的點頭,一臉谄媚讨好的道:「大長老放心,小人必竭盡全力,定助聖界既擒玄
狐又重奪聖覆!」隻是兩顆門牙已折,口齒漏風,這一番話卻說的含糊不清。
蔔木司略略點頭,又對柳長青道:「因你熟悉巨竹堡各處機關布置,此番偷
襲太碧陰脈就由你引領碧大司祭前去,如能成功,定有重賞!」
柳長青一臉阿谀,連連點頭,背上冷汗泠泠,并不由地向碧憐憐看去。他原
以爲是與一大美女同行,卻不料竟是四大司祭之首碧憐憐,他老子又素來與之不
睦,隻盼偷襲能大功告成!
前番賀天鵬與柳長青二人皆爲一堡少主,此際卻同淪爲難兄難弟,不免會有
一些相互譏諷之舉,實爲趣事,不足一一道來!
—————————————————————————
小玄與李夢棠操控着鹿蜀車騎在夔牛背上,先前小玄默念禁咒,将七大罪妖
從妖界禦牢拘來,場面變得異常紛亂!
先是朱厭族之王馬化将迎面一艘沖霄飛舟攔腰斬斷,又遣其三百族兵收拾墜
落的邪甲邪兵,朱厭族個個皆是銅皮鐵骨,不消片刻便将七邪殘兵殺滅。
馬化身形過巨,百妖刃斬斷沖霄飛舟聲響如雷,瞬時便暴露了目标。導緻自
己在即将逃出生天的關頭,七絕界迅速回防并加強攻勢,不過悠忽幾個回合便将
小玄等人圍在當中,不得寸進。
雖然如此,小玄仍指揮着七大罪妖不斷集中戰力向正前方的四艘沖霄飛舟沖
擊,卻不知爲何那些邪甲邪卒對威煞原本無比畏懼的狀态何時變得視死如歸。而
在如烏雲蓋天擠壓過來的七絕界邪甲邪卒合圍下,前進的阻力也來越大,七大罪
妖也受到大小程度不一的傷。
而此時前後幾艘沖霄飛舟忽然飛出大塊黑雲,怒濤惡浪般朝這邊滾滾湧來,
尚在幾十丈之外,便有各種各樣的威煞鋪天蓋地撲襲而至。
小玄與李夢棠面色不由大變,自知七邪界強将已是傾巢而出了,絕許不容自
己再次逃出去。正自無奈彷徨之際,小玄心神攸地一轉,正想将七邪覆從如意囊
中取出,但轉身一看李夢棠,隻怕當她得知昨日就是自己險些将她強暴,心中不
由忐忑不安。
昨天他激戰半日,晚間又被碧憐憐施術采去了許多陽精,雖于小鈎子處吸得
了其三分之一的内丹,然體内的真力靈力仍是入不敷出,此刻又是疲倦之極。
隻因衆姝身中萬毒老君惡毒無比的蝕魄神光,壓制衆姝體内毒素的藥物大部
分一時難以尋齊,深恐時間拖再久一些,就會損肌毀骨,侵蝕真元,是衆姝還原
無望。
小玄強提精神,仍希望能借助各大罪妖之力打開缺口,想盡快前往白眉翁的
迷津幽源尋求救治,但是看到這已威逼過來的黑雲,心中已生出不好的預兆,隻
怕是無法脫身而出了。
「二師姐,現在已經在他們的包圍之中了,雖然有這些罪妖相助也無法突圍
而出了,你看師傅師姐她們還能撐多久,現在前往葫蘆鎮的時間隻怕不夠。我看
還是返回到巨竹谷中。」小玄轉過身來,看着昏迷不醒的衆姝,實是心急如焚,
對着李夢棠急道:「正巧我有一個好朋友在那裏,她精通符咒之術,有一種冰符
可将人冰封,應該可阻止毒氣滲透。特别是谷内陰脈是地界十九處靈脈之一,谷
内又有大量奇珍異寶,應該也有你所需的藥材。更何況此刻七絕界正準備突襲巨
竹谷,此時又她正準備前往雲州相助奉天候,必定沒有防備七絕界偷襲,我務需
趁早趕回去将此事告知于她。」此時小玄說出的話已經不由自主地有所決斷,隐
隐使人無法抗質疑拒。
李夢棠的雪頰上仍舊還暈着一片薄薄的嫣紅,注視着他腰際的那一圍火紅色
的焰浣羅,忽然說道:「小玄,我問你,昨日我遇到的那名頭戴七邪覆,拼死将
我從七邪将吞天口中救出的可是你?昨日我爲那人療傷時也看到他腰間圍着同樣
的紅色汗巾焰浣羅?你不許說謊!」
小玄面上一紅,含糊道:「我也……也……也是昨晚才剛趕到……趕到這裏
的……,怎可能會救你!」隻是這話說得吞吞吐吐,任誰也無法相信!
李夢棠已從小玄的反應看了出來,她素知七邪覆能吸收天地間七種邪惡氣息:
憤怒、怨恨、嫉妒、淫欲、貪婪、殘虐和傲慢,長期使用會導緻佩戴者的性情也
會大變!
如若小玄就是七邪覆的使用者,自上次于澤陽城忽然出現,既奪了骷髅老妖
的骨龍戰車,又在骷髅魔軍中大肆沖殺殲敵無數,還擊毀數魔骷髅巨魔,必然累
積了大量的邪惡氣息,不然怎會與六師伯易尋煙動手爲敵。
以此推算小玄佩戴的時間已是不短,昨日與七殘大戰之際發出的那波邪惡無
比的威煞,足以證明小玄正在一步一步爲七邪覆所控。那麽小玄在昨日傷重之餘
難以控制欲念,也是在所難免!
李夢棠仍舊嫣紅着臉兒道:「既然那神秘人是你,你也無須隐瞞了,那日你
如此拼命救我,雖有不對之處,但不過是爲七邪覆一時控制住了心智,爾後又已
懸崖勒馬,我是不會怪你的!」
看到小玄腰中所系紅巾,又得知昨日險将自己強暴,又奪去自己初吻的男子
正是自己的小師弟後,李夢棠心中一股難以明了的情意蕩漾開來。
她二人一同在逍遙峰學藝,情若姐弟,青梅竹馬,在小玄未被發現是玄狐後
人之前還懵懵不知自己的心意,但小玄逃亡之後卻是思念倍增,芳心時而爲遠方
的小師弟祈禱!
李夢棠自與大師姐雪涵下山,同侍天道閣閣主誅魔大帥刑飛麾下。她二人原
是地界散仙出名的美人,自是追求者甚衆。其中不乏出類拔萃之人,如刑飛之子
刑星,辟邪宮少宮主,皆是令無數少女心動之人。但夢棠卻并未多加留意,皆以
年齡尚幼應當勤修爲借口推卻,使那兩位少年英俠大爲失意,還惹得一衆女子至
今對其耿耿于懷。
「小玄,師姐現在也不知道如何将師傅她們醫好,特别是六師伯,他頭部還
被七邪界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姬碧憐憐那鬼神皆懼的魔尾刺中,這些我都是素手
無策!你長大了,再也不是逍遙峰上那個頑皮貪玩的小師弟了。」夢棠接着悠悠
歎道,「雖然我不知你這些時日如何過得,還變成今日這個有擔待有血性的男兒,
想來你逃亡的日子裏過得相當幸苦吧!如果你想到有何方法可保護救治師父她們
逃離眼前之境,便放手去做吧!」
說畢這番話,李夢棠又對一衆師長施用木療術鎮壓毒素入侵!
此時,半空的激戰已臻白熱,七大戰妖業已在七絕界的圍困之中難以互相支
援,都在各自爲戰,馬化已将受傷的三百族兵收回,正與手持紋鑄着厲鬼惡煞圖
案斑斓巨杵的傲天大将軍淩傲天對戰,手中百妖刃與七煞鞭屍杵不斷撞擊,蹦出
一片片大蓬夾帶火焰的亮芒。
諸犍右手握着一把短柄長口的奇形剪刀,剪口盡是鋸齒,宛然是一隻鳄魚的
嘴巴,左手卻拿着一條成鳄魚尾巴之形的鋸齒軟鞭,與七邪七大将軍的恨天戰在
一處。
恨天兩隻手中各已握了一柄鋼抓,這對鋼抓柄長三尺,抓頭各有一隻人手,
手指箕張,指頭發出藍汪汪的閃光,左抓向右,右抓向左,封住了身前,他修習
的正是七絕界七大獨門邪功之一的——恨之絕,已至第七重天的境界。
兩人戰況已成膠着之态,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呲鐵先前屢擊屢中的大石激射也被斷下,吞天于不遠處以其吞天噬地大法形
成一巨物饕餮攻擊正盛!
布喜所控數條蛟龍也累受轟天霹靂轟擊,正與虐天鬥的旗鼓相當!鳴蛇先前
飄忽不定的攻擊也被五怒将圍困截住!
七絕界七大将軍已經出動了四位。其中的傲天、吞天大将軍,小玄早已與之
交過手。此番必是七邪界元老級的大魔頭高者盡出,自看過易尋煙與午十、萬毒
老君之戰,深知七絕界中六大長老與四大司祭其中任何一位皆可與戰妖旗鼓相當!
隻見黑雲已快速的靠近,一波波強大的威煞席卷而至,隻需片刻便會将逃離
的最好時機錯過,使用相思符逃回巨竹谷已是刻不容緩!
小玄也不再對神秘人身份一事與李夢棠多加糾纏,用鎮定冷靜的口氣道:
「現今試圖逃往他處已是不可能了,我可以使用一個轉移符從此處迅速的到達巨
竹谷内,待會我會收起鹿蜀車,暫時隻好委屈你們先呆一刻在我的如意囊中!這
是目前逃離圍剿最好的方法了,時間已經不多,你在車中安置好她們!」
李夢棠靠上前去将衆姝與易尋煙一一端正扶好,小玄打開如意囊,念動禁制,
飛速的将鹿蜀車與崔采婷等一一收入安置在如意囊中。
小玄再将通體如墨的役妖令捧于胸前,念動真言:「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
聖禦牢諸役聽旨,即拘罪妖馬化……布喜……夫諸……呲鐵……鳴蛇……夔牛速
速壓返禦牢……」
将令放入囊中,伸手入懷拿出一道白色法符,迅速咬破手指,摁在那道銀紋
白底的相思符上。
隻見殷紅的鮮血如滴入雪裏般四下暈開,身體匪夷所思地波動起來,如水蕩
漾,如給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瞬已不見。
前方正與七絕界衆将大戰的七大戰妖也悠忽不見身影,似乎一瞬間便遁天入
地消失不見!
第十一集:約清愁蕩邪鏖兵第二章布防
蔔木司等六大長老也爲眼前瞬息異變的狀況迷惑不已,說來便來,要去就去,
此等秘法雖非未有聽聞,瞬間轉移一類無生命之物還算合理,但倏忽之際便将如
此龐大的幾大戰妖等活物以及鹿蜀車等統統帶走,這等玄功妙法,業已打破了各
大長老對符籇的看法!
怒天大将軍眼見到衆将忽然失去目标,兵刃本來向戰妖攻擊的,此刻卻都向
自己人身上招呼,雖然都在竭力控制,但仍有部分邪甲将軍受到攻擊緻殘!
怒、傲、貪、欲與妒各部此次與妖界七大族主大戰,邪甲邪卒損失較大,沖
霄飛舟也損失三座,幸未傷及根本。
怒天大将軍一看時辰,已是寅中時分,天空已經有些發白。
忙與各大長老、兩大司祭商議道:「寅初時分發動的幾處外圍攻擊業已被巨
竹堡發覺,隻怕此時谷中的防備已經大大加強了。雖然有千臂老魔的兒子柳長青
指引各處機關布置,但是整個巨竹堡原就是靈竹族人制造,這五年當中界内仍舊
有大部分的機關訣竅未曾掌握。」
「然而吾界攻取巨竹谷已是勢在必行,此次玄狐又從包圍中逃離,以本帥觀
看他前期是想沖出我們的包圍圈,逃往别處。柳長青也提到上次巨竹谷大戰時,
看到他突然出現并使用解木令将毛苦殺死,他能使用巨竹三寶,與妖聖淩霄士之
徒無盡宮婀妍的親密關系已是不言自明。必然會有一些不能料到的符籇,此刻使
用符咒秘法逃離的去處隻怕就是巨竹堡。而大妖界幾大妖王又于此處出現,各位
長老,隻怕這場偷襲戰會變成一場攻堅硬仗,吾界先前也曾兩次強攻不得,不知
各位大長老有何應付良機!」怒天大将軍憂心忡忡道。
蔔木司緊盯着前方的那一片巨竹林以及巍巍屹立的城堡,點點頭眯眼道:
「此番出戰,雖有玄狐乘機擾亂,但吾界已是全界出動,隻需不是對抗天道閣、
辟邪宮與玄教這幾股地界所有勢力之和。加之又有熟知巨竹谷機關排布之人,勝
算頗高,故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可放棄此次吾界興起之機。」
「各位大長老,大司祭,各部大将軍依然照原計劃行事,但可能出現阻力大
大上升的局面,希望能同心同力速戰速決,不可讓巨竹谷在受損之後得到充分的
修養生息。」蔔木司加大音量。
轉頭對着碧憐憐等人道:「碧大司祭,由你前往封閉太碧陰脈的重任隻怕會
更困難重重,你原隻想攜帶本部人手隻怕已是不足,必須加強偷襲的兵力,申大
長老你也一同出馬,再帶上怒天大将軍已經組織好的一部精銳,務須萬無一失地
将陰脈拿下,這樣既避免了吾界多餘損失,也可速戰速決!」
碧憐憐與萬毒老君齊聲答應!
蔔木司颔首續道:「怒天大将軍,其它進攻安排事項一應不變,你再重新下
去安排吧!切勿再挫吾界之銳氣,此戰隻許勝不許敗,勝利的話既可奪回聖覆,
将玄狐與先天太玄掌控,吾界東山再起中興有望!但如果失敗的話,隻怕天庭、
佛界與地界那幾個自命爲以剿除邪魔爲己任的天道閣、玄教都會趁火打劫,吾界
将從此陷于一蹶不振萬劫不複之境!」
四周衆将齊聲答應:「大長老請放心,此番我等必定全力以赴,絕不敢有半
點疏忽!」
蔔木司低頭一掠賀天鵬,森然問道:「玄狐現在何處,速速報來!」
賀天鵬滿頭大汗,連忙跪地磕頭不叠,小心翼翼低聲道:「這小狐狸此刻并
未使用鹿蜀車逃走,小人實不知他采用了什麽秘法逃出生天啊,大長老!」
一旁萬毒老君不由怒道:「似這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徒,幾次三番害我等
前功盡棄徒勞無功,留你何用!」
賀天鵬臉色發白,不住的搜腸刮肚,蓦地裏記起上次爲求寶瓶竹前往巨竹谷
碰到的女妖精婀妍,脫口而出道:「小人知道小狐狸與巨竹堡的小妖女關系非常,
小人與他們曾經一起前往巨竹谷的禁地萬蛛嶺,那妖女符咒既多且怪,而且兩人
關系不淺。眼前小狐狸逃脫定是使用了妖女的傳送符,求幾位大長老再給小人将
功折過的機會!」
蔔木司與萬毒老君面上波瀾不驚,不爲所動。
「給我好好看押起來!」身旁的怒天大将軍倏起一腳,将賀天鵬飛踢到幾丈
開外,「嘭」一聲重重撞在飛舟壁上,已暈死過去!
站于一側的柳長青看到,全身一抖,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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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竹堡雨夢台之上,遠遠望去,整個巨竹堡稍顯紊亂,衆妖四處奔走,将大
量防守所用的機關武器架好!
此刻婀妍已從受到襲擊的各處機關陣眼得到七邪界大舉反攻突襲的訊息,急
匆匆的召集各部妖王與妖兵前來備戰。
婀妍深知上次奪回巨竹堡顯得太過輕而易舉,敵方無論是機關以及麾下的魔
軍都不堪一擊!然而那不過是千臂老魔麾下的衆樹精,不加提醒隻怕會使衆妖從
此輕視七邪界的實力,勢必會在七邪界發出強兵攻襲時疏于防範,何況驕兵必敗
已由千臂老魔在自己面前上演過一回!
婀妍連續兩日都在安排援助雲州的事項,在巨竹堡奪回之後并未統計七邪界
是否逃出重要人物,自是生怕七邪軍敢于大舉反擊,倚靠的正是熟知谷内機關布
置,也安排下對應的進攻策略。
如果巨竹堡内的機關由于被七邪界的逃出者一一指出,并作出詳細應對之法,
導緻機關失效使用不上,那麽原來與邪甲邪卒的短兵相接就不占上風的衆妖兵,
必然會被七邪界占據相當大的優勢。
上次自己估算錯誤,險些中了千臂老魔的調虎離山與引蛇出洞之計,幸賴小
玄這個天生福星相助,方保得自己與無盡宮衆妖無恙。
然而此次七邪界的動向自己又是從未預料到的,不僅反擊迅速,在兩天之速
便做出如此規模傾巢全出的反擊,想必已做好萬全的準備前來,對巨竹堡勢在必
得!
雨夢台的南側,卻有一大部人馬不爲所動,似乎眼前的事情于己無關。
前面坐的一位相貌英俊潇灑不羁的公子,正是妖界萬劫真君之子元一太子,
他原本是想要挾婀妍答應前往大妖界王國皇都一會,并在妖聖與萬劫真君面前定
下婚約。不料巨竹堡在未得己助仍然輕易奪下,反失了面子,前次在歡宴之際強
行入谷,又爲婀妍所拒。
元一又見到親近佳人的機會來臨,自是輕易不會放過,許諾己部願意聽從安
排調遣!
婀妍望向下面衆人,略微提高聲音道:「各部兵馬仍舊按照上次偷襲巨竹堡
的安排防禦,雖比上次大不相同,一主攻一主守,又有陷阱密布機關重重與許多
刀槍不懼水火難侵的機關護衛,谷内防禦之強也是諸界皆聞。」
「但此次七邪界隻怕是傾巢出動,其實力不容小觑,不若上次隻有千臂老魔
一幫服常樹精鎮守。并非本宮長七邪界志氣滅自己威風,試想以天庭之能,兩次
對其圍剿尚且不能建功。」婀妍一臉嚴肅道。
「吾無盡宮現有實力比之天界隻怕是大爲不如,所倚助也就是巨竹谷的超強
防衛機關與自愈功能。還望大家千萬仔細堵防各處的偷襲,絕不可輕視敵寇怠慢
應敵,否則傷亡必巨。奪回巨竹堡又再失去反倒賠上衆人性命,這讓日後本宮處
于何地,又有何顔面在與大家相見,望大家謹記。」
衆妖将齊皆躬身應諾,婀妍又向着程石亦說道:「程将軍,小女子先向你道
歉!此次奪回巨竹堡,得你出力甚多,本定于今日前往雲洲相助奉天侯,但七邪
又再卷土從來,從剛剛攻擊的程度可以看出實力比原來留守強大倍餘。加之堡内
昨日才将清點、布防、生産等諸事繁雜一一安排妥當,又要面對這場守護大戰,
隻怕是分身乏術愛莫能助了。不知雲洲前方戰況如何,吃緊與否,将軍可否寬限
幾日,待我打退七邪魔軍再做商議?」
「現今此處已成合圍之勢,雲洲雖然吃緊,但前方有我百寶三娘在,已不畏
叛上做亂的南安候南宮陽,克敵制勝的話就還有賴少谷主一定前往方可!」程石
亦無奈道,他于昨日晨時攜本部石雕獅子帶了部分機關物資返回雲州,卻受到七
絕界的攻擊,不得己之下隻得返回巨竹堡。
婀妍颔首道:「奪回巨竹堡程将軍出力甚大,小女子安能吝惜不前往雲洲相
助,程将軍請放心!」
婀妍又對着元一那邊道:「希望太子能言出必踐,婀妍必定感懷于心!」
正在這時,周圍忽然出現一片豔麗多姿的霧氣,心頭又傳來一股如情人相思
的滋味,各種夢幻似的絢麗色彩于眼前一閃而過,眨眼間便見到小玄出現雨夢台
的一側。
婀妍不由的心中大定,小玄可說是自己的天生福星,巨竹谷的兩次出手相助
都順利圓滿幫助自己解決了難題,加之此時兩人情愫已生,相互之間的依賴也随
之而增。
阿繡前晚便向自己說道小玄會外出一日,定會于今日早晨返回。而七邪偷襲
之際便不由的開始擔心起他在外界的安危。此刻見到他平安歸來,總算将一顆芳
心放下,不過看到小玄面上神情緊張,精力透出一股疲憊不堪之态,怕又是和上
次一樣從某處危險之地逃了過來。
小玄一面念動開啓如意囊的禁咒,将鹿蜀車與衆姝放了出來,登時便占據了
雨夢台那一側的大部分空間;一面心急火燎的向婀妍走去!
衆妖在上次崔小玄出現之際發生的異狀已有所了然,這一幕再度上演,衆妖
已是見怪不怪了,對再次忽然出現也未加詫異。對其奪回巨竹谷時不遺餘力的英
勇奮戰都大有佩服之心,加之與婀妍的關系又在某些有心人的渲染之下,重要關
節已是大白于衆。
好奇的是宮主婀妍怎會對這個有些名不見經傳的逍遙門少主逍遙郎君如此和
顔悅色,一宮之主的威嚴尚能放下,時不時的還露出小兒女家的表情。相反卻對
既是大妖界王國太子又擅長于禦女之術的元一如此怒形于色。
婀妍見到鹿蜀車仰躺着的諸女,眼神微微轉厲,然見到除一女之外其她個個
雙眼緊閉,膚呈豔藍,其中一穿水藍色衣服的女孩赫是程水若,便明白這些就是
小玄的玄教師父師姐們。而此際個個昏迷不醒,明顯是身中劇毒,藍色已快蔓延
至胸腹各處,正是已開始滲入心脈的征兆。
小玄快步走向婀妍,邊走邊語無倫次地道:「婀妍,你這裏有什麽解毒良藥
嗎?你快救救我的師父還有師姐,她們中了七絕界萬毒老魔的蝕魄神光毒!七邪
界已經定于寅時開始發動總攻!他們已經知道了巨竹堡的機關布置和太碧陰脈的
弱點,原來是那個千臂老魔的兒子柳長青逃出去說給他們聽了,就是上次我們在
萬蛛嶺遇到和賀天鵬那混蛋在一起砍竹子的人!而且這此七邪界幾乎動用了全界
之力,那些七邪界幾大長老幾大司祭都出動了!這次前來随柳長青前來偷襲陰脈
的就是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憐憐!」
雖然這幾話說的沒頭沒尾,但後面的那兩句卻将婀妍以及衆妖吓了一跳,原
本以爲在地利的條件下可以給先七邪界來一個迎頭痛擊,此時先機又失,七絕界
又是全界傾出有備而來,衆妖心裏不由的蓋上一片陰影!
一旁的紫兒碧兒看到小玄攜來的衆姝,面上不禁微有詫訝之色,對視一眼,
似有所悟!
這次随婀妍前來奪堡的盡爲無盡宮部衆,另外加上妖界的元一太子所部與絕
影大王的熊兵虎卒!己身實力并不雄厚,故當初采取趁千臂老魔外出時偷襲的方
法,如果強拼起來,隻怕無一人是千臂老魔之敵手!
這番思量在偷襲前雖未言明,但衆妖中精細之輩定能以婀妍的謹慎行動判斷
出一些端倪!都不由地想到此番七絕界傾師壓境又熟悉各處布防,那麽想要保住
巨竹谷的難度相當大!
婀妍情知隻要軍心不穩,實有未戰先敗之兆,當機立斷,高聲道:「千年之
前,天道閣也曾傾師壓境攻打巨竹谷,企圖觊觎堡内的寶瓶竹及機關術,但卻铩
羽而歸!而七絕界兩度強攻仍未損我巨竹堡分毫,其後改爲偷襲方得手的!加上
本宮出生于巨竹堡,對此地之熟遠超他人,七絕界強占此處五年,卻仍爲我所克,
可知其對堡内的某些暗藏機關密道并未完全熟悉,所以各位不用擔心,隻要七絕
界膽敢再次來犯,定叫他挫骨難忘!」
講到這裏稍稍頓住,眼見衆妖面上神色已有所平定,婀妍續道:「諸位,眼
前最重要的莫過于讓崔小俠将其所知的七絕界實力以及攻擊步驟一一詳述,本宮
好針對他進攻的弱點一一擊破!」
小玄已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他心中救治衆姝方爲最重要,蝕魄神光毒氣
漫延迅速,怎知卻要先将七絕界的攻擊安排道來!
小玄心頭不由一怒,正要發作之際,卻見到婀妍已飛至鹿蜀車邊,此時李夢
棠已将其她尚未蘇醒之人一一搬出,忙從袖内取出幾道法符夾于指間,甩臂一揚,
驟見半空白光閃掠,幾道極粗光柱垂直貫下,正正擊在衆姝身上,封凍于幾塊巨
大的冰塊内!
轉身又命身旁的幾名俏麗侍衛:「你們速将崔小俠帶來之人安排到太碧陰脈
中心處,必須保證冰塊絕不消融!」
吩咐完畢,靈竹侍女便召喚出幾輛虎蛛戰車将衆姝冰塊安放妥穩。
婀妍向着小玄道:「崔小俠,這已是目前最好的處理方式,我所制冰符可将
一切毒物漫延斷絕而不損人體自身運轉,而太碧陰脈實有奪天地照化之功,對生
長、複元及繁殖極大的裨益,打退七絕邪魔後,便可完全救治!」
小玄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卻快步走會鹿蜀車旁,衆姝與易尋煙已被冰塊團
團凍住,幾個侍衛正要發動虎蛛戰車,趕忙止住,對着李夢棠道:「二師姐,這
位就是适才和你說的巨竹堡靈竹族的婀妍姑娘,事不宜遲,你也一同過去吧?加
上你也幾次三番被吞天擊中,受傷也不輕,太碧陰脈對你修習木行系功法大有裨
益。你快快治好自己身上的傷,然後再照顧師父師姐她們!」
李夢棠聽得婀妍之語,心中懸着的巨石方始落地,對兩人會心一笑,道:
「小玄,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師父她們的,你安心幫婀妍姑娘打敗七絕邪魔!」
又道:「這位婀妍姑娘,多謝你了,我是小玄的二師姐李夢棠,如果堡中有什麽
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吩咐,對各種治療術有點心得。此次七絕邪魔傾巢而出,千萬
小心!」
婀妍點頭應道:「多謝姐姐,我靈竹族受崔小俠兩次大恩,正不知何以爲報,
些許救人小事,切不可放在心上!姐姐,時間緊迫,你先去将她們帶去陰脈處鎮
毒養傷吧!」
李夢棠不再多說,随着衆女侍衛離去,臨去之際,偷眼觑了小玄幾下!
小玄不再慌張,定了定神,便把于碧憐憐魇鸢車中聽得怒天所說的一應進攻
安排以及兵力娓娓道來,中間那段爲碧憐憐蜮魇引所制,接連被采去無數陽精的
經過自是略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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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13
標題:
【逍遙小散仙】(第二部)(十二卷)作者:迷男
.
【逍遙小散仙】(第二部)(十二卷)
作者:迷男
字數:61544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一回仙邪會「崔公子,你怎會在這裏?」
步盜翼踉踉跄跄撞過來,瞧瞧小玄又望望空中,滿臉訝色。
在如潮滾湧的濁雲穢霧間,除了一臉猙獰的雷尉,還有一條長達三十餘丈的
血色骨龍及一條七、八丈長的四翼大蛇在蜿蜒遊弋,情狀無比詭異震撼。
「我剛從谷外回來。」小玄含糊應,見其衣袍破裂嘴角溢血,顯然也傷得不
清。
「程将軍如何了?」步盜翼問,自己猛地咯了口血。
「你能走麽?」小玄卻道。
步盜翼點點頭,隻道還要再戰,毅然強提真氣,喀喇一聲,背後突然暴出一
對長達丈外的翅膀來。他乃飛馬成精,這對翅膀正是他本形之物。
「随我來!」小玄叫道,抱起陷入昏迷的程石亦,縱身飛向骨龍牽拉的骷髅
龍禦。
步盜翼大是詫訝,雙翅撲拍,緊随其後。
骨龍與小玄靈犀相通,立時飛來接應。
兩人一前一後躍入骷髅龍禦,小玄将程石亦放好,對步盜翼叫道:「你且照
看程将軍,抓緊了!」
「好!」步盜翼應,兩手執戟,一臂攬護程石亦,另一邊用戟扣住座沿把手。
小玄怒容滿面,心馭骨龍風馳電掣般朝雷尉沖去。
雷尉正給邪邪陰擾得心神不甯,見狀一凜,急擊寶鼓迎拒,卻見沖來的妖龍
又是不閃不避,直直就撞入雷音之中,沖勢竟然隻是稍稍一滞,眨眼就撲噬到跟
前,大驚之下急朝旁閃,不想勁風貫面,卻是妖龍的巨尾雷霆萬鈞地橫掃過來,
避之不及急擎巨鼓硬拼格擋。
隻聽一聲大響,雷霆之怒上炸出團耀眼光亮,緊接麗芒滾閃,卻是給砸崩了
顆雷符石,而骨龍巨尾給高高彈起,罕有地發出一聲嘶吼,似也吃了虧。
雷尉抱鼓跌退,翻騰滾湧的氣血尚未得緩,又見四翼大蛇從另一側飛撲過來。
雷尉胡須戟張,猛擊寶鼓阻擊迎抗,然而所發雷音暗弱虛悶,威力大不如往
時,連發的怒雷邪音竟然遏阻不住妖蛇,一時險象環生,連連敗退。
驕烈撲拍四翼銜尾追擊,如影随形地撲噬絞鎖,亦不知施展了何等妖術,身
上并無光芒照耀,但過處雲霧皆俱無端白亮,仿佛有光熱自内透出。
「這一龍一蛇所發的威煞如此厲害,以本座之定力,竟還給減損過半功力!」
雷尉瞧不見邪邪,心中大爲駭訝,殊不知功力之所以劇減,乃是一直在周圍遊繞
而舞的妖物所緻。
邪邪乃萬魅之後與洪荒妖物雍和私媾而産,天地獨一,迥異尋常,不但能窺
食夢魇,更善擾懾魂魄,而它形态特異,絕大多數人目不能見,是以每每困敵于
無形。
小玄揮鏈禦龍,繼續圍攻雷尉。他雖能瞧見邪邪,卻感莫明其妙,心中納悶
這古怪家夥怎麽隻顧跳舞而不攻殺敵人?當真沒用之極。又忖眼前敵将功法不過
尋常,先前怎麽能将程石亦傷得如此之重?
雷尉手忙腳亂,然卻煞是悍勇,兀自咬牙強撐,邪門的是,不知怎地體内忽
爾莫明熾熱,似有烈焰燃燒起來,驚亂間又見周圍濁雲紛紛亮起,轉眼通紅如霞,
倏地變成了團團猛烈燃燒的火雲,心中方叫不妙,已給内外夾擊的可怖灼熱炙得
五内如焚發焦皮爛。
「滋味如何?我這條小蛇可夠你玩!」四翼妖蛇血信甩舞口吐人語,僵滞醜
怖的蛇首現出一絲獰笑,長巨的身軀于火雲中時隐時現翻騰出沒。
雷尉身陷滾滾烈焰,拚盡全力擊鼓相抗,哪裏還有閑暇出聲,蓦又一道豔極
紫電斜裏劈至,卻是小玄揮鏈擊來,正中其面。
雷尉慘号一聲,隻給縛魄鏈上的怪電殛得魂飛魄散,護體氣勁竟然形同擺設,
刹那間鬥志盡失,捂面抱鼓死命撞出合圍,疾往遠處逃去。
「敢傷我家舅子,豈容你逃!」小玄怒喝,揮甩電鏈,駕馭骨龍緊追不舍,
驕烈與邪邪一左一右跟随其後,遊弋舞蹦各具奇姿,速度未慢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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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純沉默伫立,靜如一潭冰封千年的湖水。
然而這隻是表面,尚未交手,她的信心竟已開始動搖,不禁暗自悚訝。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楚純天資過人,修爲已遠超尋常的同輩散仙,又懷
神兵妙寶,素來甚是自信自負。
「你……害怕啦?」三首邪姬睨眼輕笑,似乎窺破了她的心境。
「啰嗦什麽,孰強孰弱打過便知!」楚純沉喝,眼角瞥見,四下合圍的六煞
正悄然逼近,蓄勢欲擊。
「嗯,還算有點鬥志,莫要叫我們失望才好。」三首邪姬緩緩道,突地「嗯
哼」嬌叱,柳軀一搖,瞬聞霹靂震響,詭變橫生,遽化做了個三身三首的邪物—
—卻是三張眉目不同的花顔,三具自腰而分的柳軀。
正面身首披盔戴甲,掩着窈窕俏軀,手擎一柄大的誇張的犀利巨斧,名曰
「天妒」,乃昆吾石髓所鑄,蘊蓄莫大邪力;左側身首束腰裹袍,繃着玲珑線條,
雙手分執一長一短兩把利刃彎鈎,長者名曰「怨婦」,短者名曰「毒舌」,也爲
異鐵鑄造,最是鋒銳刁毒;右側身首羅繞霓裳,袒着粉肩藕臂,左手持獸面牙盾,
名曰「妒魁」,右手提流星飛錘,名曰「噬心」,皆镂刻邪符異錄,乃七絕界煉
器大師打造。
這三具身子青輝撩繞,呈熊熊焰狀,模樣比先前愈加威武懾人。
星天井欄鑒前的彩缤紛睜大眼睛,咂舌道:「她這法相好生唬人,手上兵器
無一不是厲害家夥,隻怕那個上界的惡哪吒亦不過如此!」
「此非法相,而是本相!」雲谷子緩緩道:「據傳三首邪姬一生下來便是如
此,先前的一身一首才是她的法相。」
彩缤紛愈發詫訝,喃喃道:「一生下來便有三個腦袋三個身子?這不是怪胎
麽!」
「聽聞……」婀妍忽道:「她是當今七邪界唯一将妒之絕練臻第九重天之人?」
「沒錯。」夜影語氣十分确定。
星天殿中一時靜了下來。
七絕界之所以在七絕魔君殁後還能立足于諸界,無非是因爲七絕寶鑒中有許
多震天撼地的絕學,除了七絕霹靂這等諸界痛惡的極絕邪功,蜮魇引這類能蠱惑
神佛的詭異秘技,還有「怒、欲、妒、恨、虐、傲、貪」七大根本功法,所倚者,
便是天地間七種萬世不絕的邪惡,皆有獨異玄通,各分九重天,但凡修煉至極,
便能屠魔弑神縱橫諸界。
而七大根本功法皆爲初易後難,越是往後便越發難以修煉。
譬如聰慧若碧绮绮的欲之絕僅隻修煉至六重天,身爲大司祭的碧憐憐的欲之
絕亦止步于八重天。至于能将妒之絕修煉至九重天之境的,除了已殁的七絕魔君,
七絕界中便唯獨這個三首邪姬了。
「爲了有趣點,讓你先走三招如何?」三首邪姬正面的花顔微笑道。
這一句輕易便擊潰了楚純的極力按捺,她深吸口氣,一星耀眼銀光倏自她劍
尖亮起,旋而瑩白隐閃,又有朵朵似有若無的雪花飄聚到劍身之上,千山雪冰凝
雪淬般越發明豔。
三首邪姬冷眼瞧着,傲色以對。
楚純倏如飛仙縱起,手中的千山雪驟然化做了一道疾掠的亮麗銀光,終于出
擊。
這一擊淩厲異常,非隻疾迅,更工刁巧,銀光矯如驚龍,軌迹交錯變換,令
人無從判斷最終的落點。
六煞悚然一驚,雖知楚純的目标并非自己,卻皆急朝後退,全神防備。
三首邪姬依然紋絲不動,直待白光掠至咫尺,正面的身首方才單臂提斧,不
花不哨地随意一格。
楚純隻覺一股大力傳來,攻勢頓潰,不但劍鋒給蕩開,身勢也驟給帶得斜裏
走歪,一時空門大露,急忙旋軀卸勁,淩空數轉遠遠飄飛開去。
三首邪姬隻淡然地望着她,并無半點趁勢追擊的意思。
犀利無匹的一招竟然就給這麽簡簡單單地消彌無形。
楚純心頭驟沉,雖本未對自己的第一擊抱有多大的期望,可是怎也料想不到
對方破解得如此輕松。她定了定神,蓦地翩步飛空,玉腕抖處,旋見霜雪飛舞滿
天劍光。
周圍的六煞隻覺冰風襲面極寒透骨,加之沒臉見人給慘怖兵解的前車之鑒,
更是不敢近前,各自運功相抗緊守家門。
隻聽楚純一聲嬌叱,漫天的霜風雪光倏地彙做一匹徑達丈逾的粗巨冰瀑,如
天河倒挂般照三首邪姬兜頭罩落。
這一招名曰「九天冰瀑」,乃辟邪宮劍技中的絕學精華,再貫以專克邪穢的
天華真元,劍勢疾厲超凡。
如說前一擊還有些許試探之意,那麽此次已是傾力出擊。
三首邪姬卻是依舊不慌不忙,左側的花顔輕哼道:「我來。」然後擡臂輕描
淡寫地揮鈎一挑,如同點中了罩門,似裹夾着千頃冰雪的一擊戛然而止,浩大聲
勢冰消瓦解。
楚純遠遠飄開,三首邪姬則如釘原地,人與坐騎依舊未移分毫。
這一合楚純明顯落于下風,六煞趁勢欲擊,蓦聞三首邪姬一聲冷叱:「别動!
誰插手我廢了他!」
六煞立時齊刹腳步,再無哪個敢往前挪半步。
楚純落地,秀靥蒼白,酥胸口心微微起伏。
「還有一招,耍厲害點的來。」三首邪姬右側的面容朝楚純叫道,模樣又不
同其他兩個,妖娆淺笑冶豔絕倫。
楚純臉色由白轉冰,垂下右手捏握的千山雪,纏于左腕上的柔軟天外雪魄绫
開始緩緩遊動,先是繞臂蜿蜒,接又繞軀盤舞,少刻,不知從何而來的瓣瓣雪花
再度憑空而現,相約般飄飄蕩蕩地凝聚到绫帶上,狀極瑰麗。
三首邪姬左右兩首齊轉,三張面容上的六隻眼睛皆俱盯住那條柔弱似煙的绫
帶,神情居然第一次凝重起來。
楚純擡起柔美左臂,如風中嬌蘭般緩緩展揚,天外雪魄绫似有生命般活了起
來,飄蕩着蜿蜒着徐徐襲向三首邪姬。
「這麽冰的氣息,挺罕見哩……」
「嗯,裏邊還夾雜着别的東西,好象挺讨厭……」
「依我瞧,我們沒必要硬接……」
三首邪姬各首輕松調笑,眼睛卻緊緊盯着飄舞而至的軟軟白绫,直至白绫飄
至正面之首的眉心近寸,兩腿倏地一夾虎腹,瞬時無蹤。
楚純一擊不中,立将玉腕輕抖,天外雪魄绫飛速抽退,環繞周身緊守要處。
三首邪姬終于離開了原地,跨虎現于三丈之處。
但見她原來所在之地瑩白一片,由水火不侵的寶瓶竹打造的甲闆竟然結了層
冰。
三首邪姬将宣花斧柄朝地下輕輕一頓,遠于三丈處的結冰甲闆立時如腐破碎。
「這條绫兒果然厲害,幸好沒有硬接。」三首邪姬的一張花顔嘻笑道。
「還不錯,三招就能逼得我們走動,有點意思了。」另一張花顔接道。
「小心吧,我們要出手了。」第三張花顔臉色一沉,聲音冷了許多。
雖然未能傷着敵人分毫,但楚純心中稍定,隻要三首邪姬對自己千辛萬苦煉
成天外雪魄绫的有所忌憚,那就說明這魔頭并非金剛不壞無懈可擊。
楚純凝神戒備,倏地前方一花,三首邪姬已襲跟前,楚純劍绫齊出,急封各
處,轉瞬交擊數合。
隻見三首邪姬身子旋動,三身六臂輪番交擊,真個暴風驟雨氣勢磅礴。
楚純見三首邪姬手中巨斧大開大阖,勢極雄猛,不敢硬拼強接,隻以閃避遊
走周旋,偏有長短兩把鈎刃鬼魅般追來,無比之疾迅刁狠,隻得以劍格拒,正疲
于應對,又見兩枚流星飛錘抛起,神出鬼沒地四下陰襲,更是片刻喘息不得。
她連連後退,忽一下淩空拔起,整個人飛離了甲闆。
三首邪姬兩腿一夾,縱起卧雪獸虎緊追,一斧雷霆劈出,已至楚純天靈。
楚純給逼得無隙可緩,急迫間提劍架住天妒巨斧,頓感如抵山嶽,臂膀一陣
酸麻,虎口裂痛,險些捏握不住千山雪。
三首邪姬左側之首「咯咯」一笑:「再接我的!」怨婦與毒舌雙鈎左右撩出,
帶出兩抹熾亮青焰。
楚純嬌喝一聲,天外雪魄绫旋臂而出,晶瑩雪花乍然四下飛舞。
三首邪姬收鈎抽退,朝旁避開,似是不想碰觸天外雪魄绫。
楚純精神一振,赫然即刻反攻,千山雪飛削疾刺,盡是辟邪宮劍技中的精妙
殺着。
「很好!意識不錯。」三首邪姬笑道,不慌不忙地盾拒鈎攔,兩人皆遠遠地
飛離了沖霄飛舟,于空中戰做一團。
然而,不過片刻之間,楚純好不容易才獲得的攻勢便給盡數瓦解,又陷苦守
局面,所幸三首邪姬似乎對天外雪魄绫頗爲忌憚,才未立時潰敗。
「宮主麾下果然人才濟濟,此姝不單懷有神兵上寶,武技也是精妙非凡,竟
能與狄三首周旋如此之久。」雲谷子撚須贊道。
「楚純并非我部下,她娘親與我師尊乃有深交,我們更是情逾姐妹。」婀妍
一雙秀目緊緊地盯着星天井欄鑒投射出的影像。
「可是楚純姐明顯非這三首魔頭的對手啊!」彩缤紛一臉着急:「如此下去,
隻怕……隻怕……」
話音未落,突然整個星天殿一亮,隻見影像中的三首邪姬諸軀諸兵青焰大盛,
攻勢越發暴烈淩厲。
楚純本就苦苦支撐,這時更是險象環生,倏感右臂一辣,卻是給怨婦鈎拉了
長長一道,傷口吃蘊蓄鈎上的妒絕邪氣一沖,登時鮮血飛濺。
彩缤紛驚呼一聲,瞧見楚純朝後飛退,三首邪姬則如影随形般疾追,少刻間
楚純左肩又吃了一記飛錘,胛骨登碎,于空中踉跄欲墜。
婀妍如同也挨一擊,嬌軀輕震,冰似的俏顔更是不見一絲血色。
雲谷子眼角掠見,嘴角微現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你有法寶也不成,我們的實力着實相差太遠了!」三首邪姬正面之首傲然
笑道,高擎巨斧力劈而下,青麗的妒絕真氣激揚貫掠,從四面八方鎖困楚純。
楚純竭力避閃,心中連連叫苦,本欲尋機逃脫,但三首邪姬早似瞧破她的打
算,自始自終攻中存守,暗将退路盡數封死,況且她此時疲于招架,想要脫困已
是十分渺茫。
就在這時,猛聽遠處有人高聲呼道:「狄将軍救我!」
三首邪姬左側之首望去,見雷尉沒命奔來,狀極慌張狼狽,面上焦黑潰爛,
顯是吃了大虧,不禁黛眉微蹙,定睛再瞧,赫見他身後有條裸着赤骨的妖龍及一
條背生四翼的大蛇在追趕,緊接着妖異的威煞排山倒海掩至,顯是極其兇厲之物。
原來雷尉無法擺脫追擊,遂朝三首邪姬處逃來,隻盼這界中惡将把追兵截住。
「快将他們通通宰了!我那五百雷霆怒鼓全叫這夥妖賊給毀啦!」雷尉大呼。
三首邪姬聞言,不禁心中一凜,另兩首也齊轉頭望,對楚純攻勢緩了絲許。
楚純趁機疾退,終得脫身逃開,顧不得肩痛臂麻,急運真氣裹護傷處。
星天殿衆人瞧見,已提至嗓眼的心方得放下稍許,婀妍迅速操作星天井欄鑒,
循着三首邪姬所望方向調轉影像,很快便捕捉到了張牙舞爪的骨龍與現出鳴蛇本
相的驕烈。
「從哪冒出來的怪物?咦……那條大蛇怎麽背上生有四翼?」彩缤紛訝然失
聲。
「是鳴蛇!」雲谷子輕吸了口氣,一眼便認出了這種即使是在洪荒之時也十
分罕見的強大妖物。
「好像與七邪界不是一路的!」婀妍凝眉道。
不過眨眼之間,雷尉已逃到三首邪姬近前,骨龍倏地縱身撲噬,穿金洞鐵的
可怖巨爪閃電般直挖雷尉背心。
環伺周遭的六煞齊來救應,但已是鞭長莫及。
三首邪姬見來勢猛惡,手臂擡時,怨婦鈎電般挑出,斜斜地疾撩骨龍巨爪。
骨龍毫無閃避之意,迎鈎便扣,瞬見青芒一閃,巨爪上的五根鈎指竟給細薄
如柳的鈎刃盡數削斷。
骨龍遽然咆哮,威煞暴吐,其餘足爪一齊怒襲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提盾封堵,隻見妒魁青輝四吐,守得滴水不漏天衣無縫,但聞數聲
巨響,連人帶虎給骨龍的巨力震退數丈。
這時六煞已然殺至,卻見鳴蛇巨軀一甩,四翼拍振,刹那熾焰滔天,皆給阻
于外圍。
骨龍怒極,抛下雷尉怒不依不饒追擊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冷笑一聲,六臂輪動,諸兵齊遞,立時遏止了骨龍怒濤惡浪般的猛
攻。
骨龍倏地巨吻一張,從口中噴吐出數股濃濃稠稠的如血吐息。
三首邪姬不躲不閃,以盾相迎,盡将腐金蝕鐵的吐息拒諸妒魁的輝華之外。
骨龍長軀一擺,巨尾蓦從數十丈外疾掃過來,奔雷般直鞭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依然不慌不忙,兩腿暗夾,竟然驅虎朝骨龍欺身貼靠,輕輕松松便
避過了龍尾雷霆萬鈞的卷掃。
骨龍張吻欲噬,猛地嘶嘯一聲,卻是身軀挨了記噬心錘,胸腹處兩根巨大的
血骨登時折斷碎裂,電光石火間接連吃大虧。
骷髅龍禦上的小玄大驚,方知遇見罕有強敵,丹田提處,離火真氣疾貫縛魄
寶鏈,一招「遊龍出海」飛擊三首邪姬。
小玄此時體内所蓄的真氣已今非昔比,加上縛魄鏈的神威,這一擊宛若紫電
飛掠蛟龍撲縱,刹那就鞭到了三首邪姬臉側。
三首邪姬輕咦一聲,鈎斧齊迎,與縛魄鏈交擊一處,瞬時炸出道道絢爛耀目
的紫光與青芒,聲勢駭人。
小玄隻覺虎口劇震,縛魄鏈竟然反彈回來,驚詫間蓦見三首邪姬竟如影随形
疾跟過來,趕忙揮出懸挂左臂上的殛魂盾迎擊。
「你也耍盾?」三首邪姬右側之首輕哼一聲,遂提妒魁盾狠狠劈砸。
兩人兩盾一輪對砸硬劈,爆出一陣震魂動魄的驚天巨響。
楚純這才瞧清骷髅車上的人是崔小玄,不禁又驚又喜,趕忙抓緊時機驅除侵
入體内的妒絕邪氣,繼續運功自療。
「宮主快瞧!那輛怪車上的不是崔公子麽?他不是……不是……」星天殿中
的彩缤紛歡聲叫道。
婀妍亦已看見,更是喜訝非常,兩手迅操機關,飛快地調校星天井欄鑒投射
出的影像,緊緊追蹤小玄的身影。
這時小玄與三首邪姬已各自震退,瞬間拉開十餘丈之距。
小玄隻覺周身氣血翻騰,提盾的左臂赫地抑止不住一陣劇顫,心中愈驚:
「這三頭妖女竟然這等厲害!半點不遜當日的惡哪吒!」
「噢,身手似乎還行嘛。」三首邪姬神閑氣定地凝停空中,正面之首輕笑道:
「小家夥,報上名來!」
「千翠山崔小玄!」小玄朗聲應,沉喝道:「你又是何人?」
「吾等乃七絕界三首聖姬是也。」三首邪姬正面之首傲然應道,策虎緩緩向
前,笑嘻嘻道:「崔小玄,且再同我們耍幾招,瞧你兵器威風模樣俊俏,隻不知
是不是個銀樣镴槍頭?」
不遠處的楚純低啐一口,冰顔泛起一抹薄暈。
「我們……你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三個人?」小玄驚疑不定,凝神戒備。
即便是哪吒,也隻有三首八臂,而前眼怪物,雖少了兩臂,卻多了三具上半
身。
「我們當然是三個人啦!」三首邪姬正面身首一橫天妒巨斧,笑吟吟道:
「奴家喚狄嬌妍。」
左側身首将怨婦、毒舌雙鈎輕輕一下交擊,嬌滴滴道:「奴乃狄妩媚。」
右側身首一臂提着妒魁盾,一手拎甩着噬心錘,浪蕩蕩道:「狄妖娆便是奴
奴哩。」
「什麽怪胎!既是三個人,卻怎麽隻有一個屁股兩條腿兒?」小玄微笑道,
看似反擊此前的輕浮之言,實則是因敵人強大而有意激惱對方。
「找死!」三首邪姬三顔齊變,兩腿一夾,人虎瞬現骷髅車旁。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二回生死攸關小玄大凜,急以盾鏈迎
擊。但見青輝紫電交相爆閃,刹那間又不知交手了多少合。
三首邪姬似乎動了真火,此番出手便似暴風驟雨翻江倒海一般,六臂諸兵齊
掄共舞,聲威無比駭人。
小玄登感壓力如山,雖有骨龍這等強助,卻也手忙腳亂,片刻間已是汗流浃
背,心中暗悔沒有用上七邪覆。
這時外圍的六煞早已從兵器及身形認出他來,隻苦于給驕烈顯化的巨蛇攔住,
紛紛朝三首邪姬大叫道:「那小子便是妖狐後人,吾界聖覆就在他身上,将軍切
莫讓他逃了!」
「竟有這等好事?小妖狐居然自個送上門來了!」狄嬌妍訝笑道,一雙藕似
白臂曼妙揮掄,天妒巨斧磅礴斬劈,記記重似山嶽。
「來得好!少主正苦尋不獲呢,我們把這小狐狸捉回七絕嶺,便是大功一件!」
狄妩媚獰笑一聲,怨婦與毒舌長短雙鈎巧削刁挑,如鬼似魅般糾纏舔舐,教人防
不勝防。
「七絕聖覆是不是在你手上?快快交出來!」狄妖娆森然冷喝,五根尖俏玉
指勾彈引放,噬心錘于昏黑中時隐時現,神出鬼沒地從四面八方襲向小玄。
小玄汗如漿出,鏈盾漸失章法,倏地身軀劇震右肋辣痛,卻是給怨婦鈎深深
地挑了一記。
「廢話什麽,拿下來就什麽都解決啦!」狄妩媚的毒舌又從另一邊追了過來。
小玄怒喝,猛一招「焰蓮乍放」迫開敵人,緊接禦車疾退,以期拉開距離。
三首邪姬嬌笑一聲,兩腿輕夾,胯下的金睛卧雪獸朝前撲縱,不依不饒地追
殺小玄。
小玄極力拆解躲閃,卻始終無法擺脫這附骨之蛆般的追擊,傷痕累累的骨龍
及後座的步盜翼皆來拚力相助,依然潰不成軍,一時險象環生。
此時他根本沒有片刻閑暇運提真氣封閉右肋的傷口,鮮血泊泊湧出,染赤了
兜元錦大塊。
小玄猛然記起骷髅車上的機關,忙亂中急拍車沿的骷髅頭,瞬見車上躍起六
隻詭異的半身赤骨骷髅,周身镂刻符錄,分持長鐮、瓜錘、長鈎、長戟、大斧及
一雙利爪朝周圍亂搠亂擊。
「什麽毛玩意!」三首邪姬黛眉軒起,毫無懼色地欺身近前,諸兵齊揮,登
聞喀嚓密響,又見碎骨橫飛,六隻原本強橫非常的機關骷髅竟如紙紮泥糊一般給
拆得七零八落。
小玄大駭,遂要召出魅影這最後的撒手锏,突見不遠處的邪邪抛下了雷尉,
無聲無息地舞到了三首邪姬身旁,正惱其半點無用,蓦感壓力大減,諸般襲來的
兵器皆比之前慢了微許。
三首邪姬心頭蓦悸,丹田天靈兩處皆虛,戰力驟然莫明其妙地劇降近半,不
禁駭訝,三姐妹趕忙悄檢護體真氣,卻無丁點損漏之處,她們瞧不見邪邪,心中
皆自驚疑:「那一龍一蛇所發威煞侵不得我們,怎會着了道兒?」
「小妖狐,可是你偷施的妖法?」狄嬌妍寒聲喝問。
「臭小子,以爲這點伎倆便能奈何我們麽!」狄妖娆怒叱。
「多說什麽,隻管把将這小狐狸拿下便是!」狄妩媚森然道。
「敢情是那無面怪物使的手段?」小玄又驚又喜,無暇多想,當即抖擻精神,
奮力一輪盾劈鏈擊,轉眼扳回了不少局面。
星天殿衆人正爲小玄憂灼,見狀俱喜。
「此子何人?竟能召禦妖龍與鳴蛇,手身兵器也似不俗。」雲谷子微微動容。
婀妍亦正納悶,她從未見過小玄的縛魄鏈與殛魂盾,更沒見過他召喚骨龍與
鳴蛇,心中疑訝:「一個玄教四代弟子怎能操控那些強橫惡物,阿玄哥哥到底還
有多少我不知曉的秘密?」
她同雲谷子見識極爲廣博,卻皆瞧不破小玄所使鏈盾的來曆,更沒想到這對
兵器竟是從天庭雷将手裏奪來的戰利品。
「雲先生,崔公子便是東海逍遙門的少門主逍遙郎君!」一旁的彩缤紛心直
口快。
婀妍眉心頓蹙,惱火地瞥了她一眼。
彩缤紛吐吐舌兒,趕緊閉口。
「逍遙郎君?」雲谷子兩眼微微一眯,轉望向身側的夜影。
夜影似有若無地微搖了下頭,盯着崔小玄身影的眼睛卻在悄然發亮。
三首邪姬積怒而擊,雖然戰力已劇降近半,但小玄依舊被困守勢,隻是要比
之前的狀況好上許多。
這時不遠處的楚純終将侵入體内的妒絕邪氣驅除大部,見小玄仍在支撐,不
由驚喜非常,心忖:「當初真看走眼了,崔公子竟有如此身手,居然能與狄三首
周旋如此之久!」
她知形勢危急,不敢再有片刻耽擱,運轉天華真元,靈注寶绫,氣貫仙劍,
提步跨空朝兩人飛來,殺入戰團。
小玄立感壓力又減,精神一振展顔叫道:「姐姐來得好及時,這三身怪物厲
害,小弟回頭再謝!」
楚純微微一笑:「我才該向你道謝呢,适才如非你及時趕到,人家可就要吃
大虧了!」
三首邪姬無愧号爲七絕界武技第一,面對小玄、楚純、骨龍及邪邪的強大合
擊,六臂掄動諸兵飛舞,依然攻守自如穩據上風。
而外圍的六煞此時盡已放棄了近前助戰的念頭,皆疲于應付驕烈顯化的可怖
鳴蛇。
那驕烈果真爲鳴蛇族骁将,雖是以一敵六,卻無絲毫怯弱,攻殺間絞鎖撲噬
張揚激昂,始終攻多守少,周遭雲霧如熾似焚,狀極威猛。
小玄稍得喘息,細觀眼前戰局,見三首邪姬的那面獸面牙盾青輝吞吐,隻守
得水潑不入天衣無縫,心下悄忖:「欲敗此怪,須得先破去她這面邪盾。」
正思量間,又見楚純展舞寶绫,不動聲色地頻襲其盾,心中益發肯定:「敢
情楚純姐也謀算那盾!」他心念電轉,倏地收起縛魄鏈朝前縱出,欺身直撲三首
邪姬諸兵防守的核心。
原來小玄心急巨竹堡安危,爲破眼前強敵,不惜兵行險着。
楚純大吃一驚,她反應極快,立明小玄用意,急展绫劍從旁俺護,全力阻拒
三首邪姬諸般兵器。
三首邪姬心皆一凜,正面的狄嬌妍與右側的狄妖娆齊聲冷叱,急掄諸兵攔截,
不想天妒斧給楚純用千山雪拚力格擋,噬心錘也吃天外雪魄绫纏住,狄妩媚立揮
怨婦、毒舌雙鈎,瞬間削出了千百記,卻聞刺耳的金鐵交擊聲密密響起,盡給小
玄的殛魂盾格住,狄妖娆冷笑一聲,左臂提起妒魁盾貼軀緊護,這是她們的最後
防線,也是最有信心的不破防線。
小玄依然緊握縛魄鏈,振臂一甩,袖中猛然竄出一條火龍,正是八爪炎龍鞭,
其上銳鱗片片逆起,張牙舞爪地卷襲妒魁盾。
「這小賊欲奪我盾!」狄妖娆心頭念閃,妒魁盾縱拍斜彈,不想炎龍鞭中煉
化了炎龍的八足之髓,最擅擒縛,擊退數遭後,寶盾邊沿突給鱗片搭着,緊緊鈎
住。
小玄心中驚喜,急扯寶鞭順勢朝三首邪姬欺身疾進。
狄妖娆顧不得掙脫炎龍鞭,當即揮盾劈砸,不想小玄不閃不避照舊猛沖過來。
星天殿中衆人見狀俱驚,婀妍顔頰盡白,彩缤紛更是瞠目失聲:「這家夥不
想活了!」
「找死!」狄妖娆厲喝,透着妖異青芒的眼眸微微一眯,瞬将妒之絕提至九
重天之極限,強大無匹的邪惡真氣疾注盾中,欲将來敵當即震斃!
小玄見盾上青輝亮如熾焰,心知厲害,但機會瞬息即逝豈容猶豫,遂硬生生
地直撞上去,隻聽「砰」一聲大響,胸腹處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登時五髒移位
六腑颠倒,鼻口中暴出血來。
狄妖娆正自得意,猛見一條細電缭繞的紫鏈毒蛇般從妒魁盾下方竄出,方道
不妙,蠻腰早給緊緊鎖住,蓦地奇電透體而入,護體真氣赫然形同虛設,登給殛
麻了大半身子,而那紫鏈還不依不饒,猶如惡蟒般圈圈纏繞順軀而上,直卷她那
細嫩雪頸。
狄妖娆雖然身經百戰,遭曆兇險無數,這一刻也不免花顔失色,就在紫鏈絞
着脖頸的千鈞一發之際,倏地寒光一閃,一把短鈎搭住了紫鏈,卻是狄媚妩的毒
舌鈎刃,狄妖娆直呼僥幸,急禦噬心的另一頭流星錘殺回,奔般疾砸小玄後腦。
不想楚純早已盯着,立将天外雪魄绫另一端抛出,又将流星錘卷住,狄妖娆
奮力回奪,楚純隻是死鎖不放,空中停不住身子,也敵不過狄妖娆的邪力,猛一
把亦給拉扯過去。
狄嬌妍長斧在外,急切中一擺斧柄,以另一端疾挑楚純下腹,小玄眼明手快,
急将搭住妒魁盾的八爪炎龍鞭鞭身一蕩一甩,又緊緊地絞住了天妒斧斧柄。
蓦地一聲厲嘯,一把利鈎在小玄眼中急速放大,赫是狄媚妩的怨婦鈎攻不破
殛魂盾,改來剌他面門,但聽铮地鳴響,卻是楚純以空出來的千山雪架住。
這時骨龍咆哮迫近,尋機欲噬,又給狄嬌妍以天妒巨斧及胯下的金睛卧雪獸
峙而封堵。
電光石火間五人已絞做一團,敵我兵刃皆俱近在眉梢咫尺,一時險象環生。
星天殿中衆人心皆提到了嗓眼,婀妍心驚脈跳地将投射影像拉至極近,然而
局面極其混亂,時不時又給遊弋周圍的骨龍那龐大身軀遮擋,始終瞧不清楚個中
情形。
彩缤紛吸着涼氣道:「小玄這算什麽招法,可可地将楚純姐也搭進去了,豈
有這般拚命的!」
雲谷子卻微點了下頭,凝眉道:「狄三首乃七絕界武技第一人,攻守皆俱無
懈可擊,非以非常手段難以破之。」
五人于空中貼身僵持,實是兇險萬分,三首邪姬與楚純皆想盡快擺脫困局,
而小玄卻仍一鞭一鏈樂此不疲地東搭西繞繼續糾纏,隻惱得三首邪姬三張花顔盡
是怒色,而楚純也急得芳心暗嗔俏臉通紅。
忽然間,白亮飄蕩,不知從何而至的片片霜雪紛如花落,卻是楚純以靈力催
動了天外雪魄绫。
三首邪姬面色齊變,先是給天外雪魄绫纏住的噬心錘驟然發亮,其上镂刻的
符文模糊起來,眨眼已裹了層透明的冰晶,緊接着連接錘身的烏黑細索寸寸白亮,
匪夷所思地迅速漫延至狄妖娆的握手處……
狄妖娆瞳孔蓦地收縮,自勾纏錘索的蘭指始起,纖臂、削肩、細頸、玉顔乃
至眉睫迅速地凝結了層薄薄的白霜,模樣煞是詭異。
天外雪魄绫本就是非凡神兵,經楚純以虛照境尋得的神異冰髓淬煉,威力更
是非同小可。
狄嬌妍與狄妩媚聽見狄妖娆悶哼一聲,皆知不妙,三姐妹枝連根同,心念相
通,倏地齊聲怒叱,一同提氣發功,彙聚的九重天妒絕邪力立将凝結狄妖娆身上
的冰霜震個粉碎,繼又怒濤惡浪般奔湧向楚純。
楚純登時如遭重錘,靥上青氣乍現,嘤地一聲嘔出口鮮血來,險些捉握不住
手中的天外雪魄绫。
小玄大驚,當即狂催離火真氣,刹那間縛魄鏈與殛魂盾霹靂齊炸雷電同發,
狄妖娆給縛魄鏈鎖住身子,依然首當其沖,頓給殛得五髒如灼魂飛魄散,根連一
起的狄嬌妍與狄妩媚亦皆眉發盡豎花容失色,就連楚純也難免波及,嬌軀一陣輕
抖細顫微微麻痹。
雷電自有強大地吸附之力,五人本就糾纏一團,這會更是亂粥一鍋,小玄陷
于花簇脂堆當中,如非生死攸關,倒真是軟玉溫香令人豔羨。
三首邪姬吃了苦頭,方曉小玄更是棘手,即時調轉矛頭,運提妒絕真氣齊來
沖擊小玄。
小玄立馬苦不堪言,所幸狄妖娆已傷得甚重,又有楚純從旁拚力分擔,這才
堪堪敵住三首邪姬的聯手合擊。
局勢繼陷苦境,五人氣僵力乏,均難以脫身自拔。
骷髅龍禦上的步盜翼緊護程石亦,又無法近前相助,隻急得哇哇大叫。孰料
昏迷中的程石亦吃他這一吵嚷,終得悠悠轉醒,驚察情勢不妙,然而此時軀如散
架真氣盡失,那五十隻石獅仙兵或損或毀盡已失散各處,亦隻有瞪着眼幹着急。
小玄眼角瞥見楚純俏容蒼白,心知她堅持不了多久,不禁暗暗着急,突爾心
頭一閃:「啊哈!我怎将這寶貝忘了?如此僵局,個個騰不出手,正是它大顯身
手的絕好機會!」
與之靠得最近的狄妩媚見他忽然面露詭笑,唇齒微動似乎悄念了句什麽,幾
于同時,正在與骨龍對峙的金睛卧雪獸忽似察覺了什麽,猛地高仰起身來,咆哮
着照某處一撲,然卻抓了個空。
狄妩媚心下警覺,怒容喝道:「臭小賊,你做什麽!」
小玄見其神色雖厲,容顔卻着實邪魅濃麗,且又近得鼻尖幾欲觸着,遂嬉皮
笑臉道:「小聖爺我好生無聊,姐姐且來親個嘴兒!」言罷脖子一伸作勢欲前。
狄妩媚大吃一驚。她們三姐妹修習的乃是七絕寶鑒當中的妒之絕,與绮姬母
女所修煉的欲之絕截然相反,言行舉止雖然恣肆浪蕩,卻是從來不敢沾染陽氣,
更未給哪個男子親吻過,眼見避無可避,心中大慌,急将敵住縛魄鏈的毒舌短鈎
抽拔出來,直刺小玄面門。
豈知她的短鈎這一撒離,沒了阻礙的縛魄鏈首立時惡蟒般疾絞狄妖娆的脖頸,
狄妖娆隻驚得魂飛魄散,她身上有強橫無匹的護體真氣,尚給縛魄鏈殛得外灼内
融麻痹如酥,嫩嫩細頸豈敢再領受一下,瞬将真氣摧鼓至極限,夾住金睛卧雪獸
往下一沉,整個人硬生生就從縛魄鏈的捆鎖中掙脫出來,但聞「哧喇」聲響,上
身衫袍片片撕裂,裸出一具欺霜賽雪玲珑凹凸的嬌軀來,非但如此,左右兩邊的
狄嬌妍及狄妩媚猝不及防,皆給牽扯得陣腳浮動失去架勢。
就于此瞬,猛聞狄妩媚厲呼一聲,腹際莫明其妙地暴濺出大蓬血花來,旁邊
的狄嬌妍心頭一驚,猛感左側疾風掠起,似有什麽物事朝自己閃竄過來,當即揮
斧阻拒,饒她反應極快,無奈架勢已失且距離極近,頂上骷髅銀盔「砰」地猛然
炸碎,甩散出一頭如雲似墨的亮麗長發。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三回先天太幻圖「什麽鬼玩意!」狄
嬌妍驚怒厲喝,出手如電,反削一斧重重地砍中了什麽物事,接又縱橫數劈,立
見青焰騰掠,迅以一招「妒火煉獄」爲三姐妹重新構築起強大的防線。
竟然一擊得手,而且連創兩敵,原來是小玄召出了藏匿于影子裏的魅影,不
禁喜出望外:「果然厲害,這寶貝從未令我失望過!」
他與魅影心神相通,立感魅影也已受傷,趕忙以心禦退,伺機再擊。
狄嬌妍隻覺頭頂劇痛,忽爾一縷鮮血自發際流下,沿額垂挂在她那刀削斧鑿
般的面龐上。
她那骷髅盔乃七絕界中的鑄造大師用昆吾石精冶煉打造,又镂刻了秘符奇印
加以強化,堅硬之度絕非尋常,然而此時卻如紙紮泥糊,心明碰上了極其罕異的
兇物。
殊不知,魅影乃以汲受了千萬年天真地秀日精月華的石精王之靈核爲心,又
由許多天材地寶淬煉的寶瓶竹爲骨,再經三大機關聖地之一的天機島秘技打造而
成,威力自是非凡,早以遠超機關鬼才蔔軒司當初親手打造的第一具成品。
「瞧不清楚,好快!」狄妩媚痛苦地應了一聲,一手還擊一手捂腹,顯然傷
得不輕。
破碎的頭盔碎片給一股勁風帶出老遠,三姐妹這才隐約捕捉到一個極淡的身
影從旁電掠而過,速度無比駭人。
楚純極是機敏,當即盡展绫劍,趁勢疾進,小玄亦放手猛攻,三首邪姬一時
陣腳大亂。
小玄亂中瞥去,隻見狄妖娆肩若刀削,蠻腰堪搦,周身上下緊實如繃,而那
白似酥凝的肌膚上卻殘着給縛魄鏈電火燒灼的數圍焦痕,觸目驚心萬分勾魂。
狄妖娆狼狽萬分,見小玄目光肆無忌憚地盡往自個身上掠,不禁大怒:「臭
小賊,本座挖了你眼睛!」
小玄灑然應對,此時邪姬三姐妹俱已受傷,而他則多了一個詭異難防的魅影,
此消彼長,已經盡占上風。
狄妖娆一邊猛攻一邊拚命摧鼓真氣,旋見身上冒出道道粗濃的青氣,方才勉
勉強強地遮擋住緊要部位,誰知倏地一道火龍張牙舞爪地竄來,立給撕扯開大片
空檔,她尖叫一聲,赤裸的勾魂胴體又現人前,隻急惱得險些哭出來。
「好瘦的肩兒,好細的腰肢,隻是中部小了丁點,你們既是同胞同根的三姐
妹,那麽另外兩個是不是也如此呀?」小玄笑嘻嘻地火上澆油,出手卻愈狠愈疾。
旁邊的楚純聽他口不擇言,不覺秀靥透暈,然而攻勢絲毫不緩,出手之迅捷
勇毅隻在小玄之上。
三姐妹何嘗遭此羞辱,個個麗目噴火咬牙切齒,然而此時已盡落下風,除要
提防神出鬼沒的魅影,還有個摸不着看不見的邪邪在暗中作祟,是以招架得更加
不成章法。
「你們怎樣?」狄嬌妍邊抗邊問。她頭頂鮮血不住流下,悚感真氣正通過傷
口往外走洩,頭目微微暈眩,隻覺今日之戰極冤極郁,先是戰力莫明劇降,後又
給不明惡物偷襲,自技成以來未嘗遭遇過這等大虧。
「适才那鬼玩意不知耍了什麽祟術,護體真氣竟給破了!」狄妩媚悶哼道,
激鬥間牽扯着腹際傷處,隻痛得陣陣鑽心。
狄妖娆咬唇不語,她結結實實地挨了楚純的天外雪魄绫與小玄的縛魄鏈,真
氣靈力俱已大損,眼下已是強弩之末,心裏郁怒交集,突朝狄妩媚暴發道:「還
不都是你!」
「我怎麽了?」狄妩媚黛眉軒挑麗目圓睜。
「你不把鈎子突然撤走,我又怎會陷入險境!我們陣腳又豈會就此潰亂!」
狄妖娆惱怒之極,又罵道:「你給那臭小賊咬一口會死麽!」
「我不會死,那你給他瞧一眼又會少塊肉麽?何必耗費那麽多真氣去遮遮掩
掩!」狄妩媚立時反唇相譏,心中也是窩火之至。
枝連根同的三姐妹竟然争吵了起來,情狀煞是滑稽古怪,小玄心下得意,不
禁開懷大笑:「耍鈎的,既然不會少塊肉,那你也讓小聖爺瞧瞧!」
狄妩媚怒不可遏,登時忘了眼前劣勢,雙鈎盡出,棄守爲攻。孰料給楚純觑
着破綻,反手一劍刺入脅下,千山雪的極寒氣勁立時透體而入,五髒六腑仿如冰
凍。
狄嬌妍與狄妖娆急忙來救,楚純早已收劍回防,穩紮穩打。
三姐妹越發急惱,然而兵敗如山倒,身上接連挂彩。
「楚純姐的劍技好精妙!」小玄暗贊,這時終得緩過口氣,遂以心念悄檢魅
影的傷勢,猛察它幾給狄嬌妍攔腰劈斷,不禁驚得冷汗直冒心如刀絞,然而此時
無暇多顧,趕忙将之收回身影之中。
「莫再丢人現眼了!日後再來收拾這小賊,走!」狄嬌妍寒着臉沉喝,不待
左右姐妹回應,兩腿一夾跨下的金睛卧雪獸,拔身就走。
「臭小賊,數着日子仔細過吧!」狄妩媚怒目回首,森獰道:「你死定了!」
「不!」狄妖娆更是咬牙切齒:「本座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外圍的六煞以多擊寡,卻始終奈何不了驕烈分毫,見三首邪姬一走,更是無
心再戰,皆俱四散逃開。
至于戰志盡潰的雷尉,見勢不妙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都别走,小聖爺爺殺得正過瘾呐!」小玄笑喝,此時勝券在握,豈肯任敵
逃脫,率禦驕烈、邪邪就要追截。
「等等!」楚純一把扯住他衣角,忽然驚訝地發現他右肋的傷處已經不見,
衫袍匪夷所思地完好如新,連絲縷血迹都沒有。又見遊弋周圍的猙獰骨龍與兇怖
鳴蛇,心中諸多疑訝,然而此時無暇細問。
「姐姐傷着了麽?」小玄心頭一緊,朝她望去。
「我沒事。且由那怪物逃命,眼下還有更加緊要的事情!」楚純擡臂朝遠處
一指,接道:「我們快去毀掉那些轟天霹靂,巨竹堡已危在旦夕,不可再任之猖
獗下去!」
小玄循指望去,立時明了眼前局勢,即道:「請姐姐護送程将軍先行回堡,
我這就去砸了它們!」
「那裏是七邪大軍的旗艦所在之處,防衛力量必定非同小可,一個人不成的。」
楚純斬釘截鐵:「我與你同去!」
「這會堡中未見得安全,程将軍就由在下看護,少門主不必多慮!」步盜翼
擎着雙戟在骷髅車上高聲叫道。他見小玄馭蛇禦龍威勇非凡,心中歆服,是以稱
呼不覺恭敬起來。
「崔兄弟萬萬不可挂慮在下,當前須以破敵爲要!」程石亦也勉力喊道。
小玄心明形勢危急,不容再稍猶豫,當即将八爪炎龍鞭收回袖中盤卷臂上,
飛上骨龍頭頂率禦驕烈及邪邪朝架設轟天霹靂的沖霄艦群飛去。
楚純則召來先前乘騎的巨大嬰勺,緊緊跟随其側。
星天殿中衆人這時方松了口氣,彩缤紛拍手歡呼:「居然打跑了三首邪姬!
少門主威武!少門主好棒!無怪上次能幹掉那千臂老怪!」
婀妍突然沒好氣道:「他哪裏是什麽少門主啦!他可有跟你們承認他是那個
龌龊混蛋派的少門主?你們以後再莫亂叫!」
彩缤紛吐吐舌兒,笑容古怪。
雲谷子聞言愈訝:「助宮主誅伏千臂元聖的便是此子麽?」
婀妍不答,兩手扳動機關,不停地調校星天井欄鑒投射出的影像,依然緊緊
地追蹤着小玄的身影。
「我就說嘛,少門……崔公子鐵定不會臨危棄逃的,果不其然是去搬救兵了,
居然找來了一對如此厲害的大蛇大龍!」采缤紛雀躍道。
「誰說他臨陣脫逃了?早先不就你一個人在那裏瞎猜疑!」婀妍仍繃着臉,
卻未能掩飾住歡喜之色。
「屬下着急嘛,往後不會胡亂猜疑崔公子了!」采缤紛有點不好意思道,忽
然緊張地指着影像叫道:「崔公子是要去哪裏……難道他們還想……還想去砸掉
那些轟天霹靂麽?」
在小玄一行人前方,漸漸現出了一個由三十餘艘沖霄飛舟構成的龐大艦群,
遠遠望去,如山似嶽綿亘成片,壓得人幾欲窒息。
在這些沖霄飛舟的簇擁中,一艘巨比鲲鵬的大艦搶眼無比,其上樓起七層,
槍戟如林旌旗若雲,正是今趟來犯的七絕大軍統帥怒天大将軍坐鎮的旗艦。
旗艦左右,共有一十三艘沖霄飛舟的前甲闆上的巨型座基弩炮給清空,取而
代之的是一架架高高矗立的塔樓狀奇異巨物,正抛掼出一團團獰怖無比的巨大彈
丸,聚集着呼嘯着飛向巨竹堡,輪番翻犁着尚未給破壞的各處膚表。
小玄暗吸了口涼氣,心禦骨龍,毅然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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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淨的天空下,幽靜的深谷中,一條小溪自密林中蜿蜒而出,溪水清澈柔緩,
溪面上飄蕩着淡淡的紫氣,薄如紗,輕似煙,美如詩畫。
小溪兩邊有大片空闊的坡地,長滿紫芝香蕙瑤草琪花,成群的白鹿及麝獐倘
佯其間,而密林的邊緣則時不時竄出兕或角端這些别處極其罕見的異獸來,更遠
處隐約還有不知名的大型野獸身影出沒,在它們的上方,可以看見美麗無比的彩
鸾優雅旋翔。
光線忽然暗了下來,一片陰影籠罩了大地,地面上的動物們紛紛擡起頭。
天空現了一座島嶼,體積極爲龐巨,并非漂浮于海上,而是淩空飛來的。
動物們警惕地張望着,膽小的甚至躲了起來,還好空中的巨島并沒有停留太
久,開始朝上徐徐攀升,漸漸縮小直至消失。
天地又明亮起來,鳥獸們都松了口氣,這時,空中又出現了個影子,盤旋着
朝地面飛來。
影子越來越近,形廓漸漸清晰,原來是一頭巨大的墨色鳳凰,上有數人:在
兩翼及尾翎上分立着四名身裹金縷裳袍懷抱罕異寶器的美豔妖姬;中間的背上有
兩個女子,俱是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一個雍容華貴,麗絕寰宇;另一個溫柔妩媚,
容光奪人。
正是小妖後與飛蘿。
鳳凰落到地面,四名妖姬從翼尾處飛下,分四角遠遠站着,大小動物們紛紛
跑開,但并沒離去多遠,皆好奇地朝這邊張望。
小妖後同飛蘿從鳳凰背上走下,來到紫煙氤氲的溪邊。
飛蘿眺目四望,深深呼吸,一臉陶醉。
「這裏比鳳凰崖如何?」小妖後道。
「皆有瑤草琪花,皆有奇禽珍獸,但這裏更具野閑之情,令人神清氣爽。」
飛蘿道,「不知此是何處?」
「這條溪便是快活泉的源頭之一,叫做紫煙溪。」小妖後道。
飛蘿輕啊一聲,道:「原來已經來到快活島上了。」
「快活島廣大非常。」小妖後指了個方向,「快活泉就在那邊,不過距此尚
有數百裏。」
飛蘿心生敬意,快活島名播天地,除了擁有一十九道靈脈之一的快活泉,更
有無數奇珍異寶及太古鳥獸,但因是妖界聖地,除妖界中人,能來的外人素來極
少。
「這裏的水很好,且又沒有四季,暖熱終年如一,因此嬌生慣養的水紫芝在
此處生得極盛。」小妖後停了下,道:「你暫且留在這裏調養,看看能恢複多少
元氣。」
飛蘿錯愕。
「從培植生息上說,真珍洞可謂天地無雙,但紫煙溪乃快活泉頭,靈氣獨異,
亦有極好的培元煉氣之功。你看,那些紫煙,都是溪中水紫芝吐出的精華,修煉
之人夢寐以求。」小妖後指着溪面道。
飛蘿詫訝。
「但你内丹盡失,想要完複如初,殊非易事,待我回頭想想還有什麽法子,
讓你及早恢複。」小妖後又道。
草叢中,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探出頭來,鬼鬼祟祟地朝溪邊張望,終于忍
不住好奇悄悄朝前爬,不想卻給一名抱着琵琶的妖姬擡腳踏住。
那狐給踩着腦袋瓜兒,也不急惱,擡起一足朝頭上的鞋子輕輕撓觸,似乎以
爲人家在同它玩耍。
小妖後遠遠瞧見,朝那妖姬擺了下手。
妖姬收腳,小狐狸趕緊爬起,遲疑這朝這邊望了望,靈動的眼珠子一轉,又
賊頭賊腦繼續朝溪邊溜過來。
飛蘿終于開口,問道:「飛蘿并非貴界中人,門派教系又無瓜葛,聖後如此
厚待,卻是爲甚?」
小妖後蹲下身,把爬到腳邊的小狐狸抱了起來,道:「我想知曉一件事情。」
飛蘿靜靜等着。
「此事事關你教中隐秘,你可答可不答。然而,你答或不答,皆可留于此處,
我都不會見怪。」小妖後輕撫着懷裏的小狐狸,小家夥動來動去,不時把毛茸茸
的腦袋瓜子往軟綿綿的地方蹭。
「聖後請說。」飛蘿道。
「十餘年前,邪皇率部大舉進犯夢巢,玄教則傾力相抗,重元子親上逍遙峰,
門下弟子亦幾乎全部趕到,這個你可記得?」小妖後問。
「記得。」飛蘿道:「那時我尚在真珍洞,未能參加此役,但聞慘烈無比,
教中人時有提起,因此印象很深。」
「據聞,雙方損失慘重,正面戰場相持不下,重元子與邪皇皆傷之不輕,但
邪皇麾下四大尊其一的幻尊率百煞中之二十九個迂回偷襲,成功突破重重防禦,
沖到了夢巢跟前。」小妖後用指輕輕梳理小狐狸身上的毛發,小狐狸終于安分下
來,眯着眼乖乖地趴在她臂灣裏。
飛蘿點頭道:「當時隻餘我九師姐一人守在夢巢,其餘同門聞訊回救,但已
鞭長莫及,實是危急萬分。」
「可是……」小妖後沉吟道:「幻尊及二十九煞就此消失了,至今點滴痕迹
皆無。」
飛蘿沒有接話。
「據傳,這些魔頭的失蹤,皆是因爲崔采婷動用了先天太幻圖。」小妖後淡
淡道。
「沒錯。吾師爲保夢巢萬無一失,之前已将教中至寶先天太幻圖賜與一直坐
鎮逍遙峰的九師姐。」飛蘿應。
「可是,此事頗爲蹊跷,二十九煞個個身手不凡,幻尊修爲更是遠在崔采婷
之上,就算先天太幻圖威力絕大,那也不至于全部瞬間消失吧。」小妖後停住了
手,望着懷裏昏昏欲睡的小狐狸。
「聖後想知道什麽?」飛蘿問。
「我想知道,先天太幻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小妖後道。
飛蘿沉吟不語。
小妖後擡眼望向飛蘿,道:「雖然我聽聞玄教門下,唯崔采婷識得如何使用
先天太幻圖,但你既爲重元子的關門弟子,或許多少知曉點相關它的秘密。」
飛蘿依然沒吭聲。
「貴教有兩大玄功,一爲鎮元子的袖裏乾坤,一爲重元子的如意乾坤,據傳
皆是無上聖母悟混沌而創。又有兩大異數,卻是無上聖母悟一太古異寶而造,其
一乃先天無極陣,再一個便是先天太幻圖了。」小妖後道。
飛蘿凝眉聽着。
「這兩大異數,不但威力絕大玄妙莫測,又有隐有太過霸道之名,是以一直
爲玄教諱莫如深之秘。」小妖後接道:「而你爲玄教門人,自然不肯輕示他人,
原本我也不打算能從你這裏知曉,隻是……先天太幻圖還事關玄狐一脈。」小妖
後道。
「事關玄狐一脈?」飛蘿心口一跳。
小妖後點點頭,懷中的小狐狸已完全睡着,張着嘴,嘴角有絲口水悠悠晃晃
地垂挂了下來,滴淌在她酥膩勝雪的小臂上。
「玄郎與我說過,這天地間隻有幾樣東西是他忌憚的,而能困住他的,先天
太幻圖便是其一。」小妖後輕輕拍了拍小狐狸的頭,把它放回草地之上。
飛蘿屏息靜氣。
「你說……你師尊或者崔采婷若是日後找到了小玄,會不會把那東西取出來
用上一回?」小妖後瞥了她一眼。
飛蘿心頭驟緊。
「實際上,或許已經用過了。」小妖後取出條帕子輕拭手臂。
「已經用過了?此話怎講,還請聖後明示。」飛蘿訝道。
小妖後凝眉沉吟,似在思憶:「一十七年前,玄郎往西走避圍剿,得白眉接
應,逃到常羊山前突然止步不前,後又往回折返,以緻陷入重圍形神皆滅,你可
知道這是爲何?」
飛蘿搖頭,心口一陣起伏。
小妖後緩緩道:「據白眉說,玄郎之所以在常羊山前突然止步,乃是心有所
感,懷疑有人在前方布下了先天太幻圖。」
飛蘿滿面震驚之色,眸底盈光隐閃。
「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因何要問先天太幻圖了吧。」小妖後道。
草地上的小狐狸惺忪地望望周圍,懶懶地伸了個腰,身子一歪,又靠在她的
鞋邊上睡着了。
飛蘿心如潮湧,淚水蓦爾滾出眼眶,無聲無息地沿頰滑落。
小妖後不再說話。
飛蘿終似下了決心,哽咽道:「我也不曉得先天太幻圖究竟怎麽回事,但我
知道這鎮教之寶有個極大的弱點,教中知者甚寡,且皆緊守其秘。」
小妖後靜靜等着。
「那就是,先天太幻圖無法随意施放。」飛蘿停頓了下,道:「需得冥思禱
告及一時三刻的準備時間。」
是一愣,視線稍垂,怔怔地盯着女孩雪頰上暈起的兩朵迷人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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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15
標題:
續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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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四回磐石大陣旗艦上,帥旗下。
怒天大将軍猛然一拍座椅扶手,炸喝道:「什麽!五百雷霆怒鼓全給毀了?」
艦上百餘将領默然肅立,靜得落針可聞。
匍伏在甲闆上的雷尉全身簌簌發抖,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雷霆怒鼓乃七絕界精銳中的精銳,每一面鼓是不可多得的寶器,鼓手更是百
裏挑一的戰士,個個皆授習怒絕真氣,因爲隻有至少踏入怒之絕的第一重天境界
才可以催動魔鼓。
而且這支精銳隸屬怒部,同沖霄飛舟和轟天霹靂一樣,怒天大将軍一直将其
視爲自己的私人家當,如今盡數被毀,自是心如滴血。
「你确定就是那個玄狐後人崔小玄?」怒天大将軍胸膛起伏,面肌牽動,怒
意懾人。
「屬下不敢确定……上次圍捕之時,屬下隻是遠遠瞧見,但虐部七殘俱斷言
那小子就是玄狐後人!除此之外,還有一條鳴蛇、一條魔龍及一個似是辟邪宮的
賤人,皆極棘手,就連狄将軍也拿不下他們!」雷尉嗫嚅道,額頭緊抵甲闆,不
敢離開分厘。
「如果真是玄狐後人,那麽聖覆興許就在他身上了?」怒天大将軍沉吟,目
中精芒隐閃,面色陰晴不定。
旁側的風尉極目遠眺,忽朝怒天大将軍躬身叩頭,壓着聲道:「禀報大帥,
這支人馬過來了。」
怒天大将軍擡眼望去,真氣盈目,立時清清晰晰地瞧見了禦龍而來的小玄。
此時的崔小玄傲立骨龍頭頂,衫袍如雪,衣袂飄飄,一手執鏈,一臂懸盾,
出奇的秀逸威武,亦正凝目朝這邊望來。
怒天大将軍心底暗喝了個彩,心忖:「玄狐一脈,果非凡物。」
風尉抱揖請命,獰聲道:「還請大帥下令,未将這就去拿了他!」
怒天大将軍擺了下臂,掌撐扶手,緩緩地站立起來,森然道:「既然聖覆在
這隻小狐狸手上,輕重就不在攻取巨竹堡之下,那便由本帥親自出馬吧。」
前方的龐大艦群愈來愈近,非但那些高巨如塔的轟天霹靂清晰起來,就連艦
上成排成列的重甲衛士也漸漸顯現。
小玄運提真氣,徐徐注入兵器之中。他修習的明明是如意五行當中的離火訣,
可是當真氣灌入縛魄鏈與殛魂盾後,發出的依舊是紫亮的雷電細芒。
旁側的楚純瞧去,見盾上镂刻的雷紋極其罕異,全然不似自己所見所聞,蓦
爾靈光一閃:「聽聞天地之南有欲界,界中的阿修羅族亦極擅各種雷法,然卻與
諸天雷法大不相同,小玄盾上的雷紋這等怪異罕見,莫非與那阿修羅族有關?」
她心中暗暗詫異,隻覺越來越瞧不破此子之深淺。當日千臂元聖栽在他的手
裏,不如說是應該歸功于那「盡克天地之木」的解木令,可是眼下這小子手段層
出不窮,除了奇兵秘寶,竟然還能驅役不知是何來路的強大妖魔,着實令人迷惑
費解。
就在這時,突聞厲嘯響起,一道高逾百丈的巨大龍卷風出現空中,夾裹着滾
滾雲霧氣勢磅礴地朝衆人徐徐移來。
骨龍怒吼一聲,張牙舞爪直迎上去,巨爪數下掏扒,淩厲無匹的爪勁破空嵌
入龍卷風當中,孰料隻是撕出數道巨大的口子,龍卷風乃搖搖擺擺繼續襲來。
驕烈倏地一展四翼朝前竄出,越過骨龍一頭紮入了龍卷風當中,七、八丈長
的橙赤身軀亮了幾亮,猛地爆大團赤焰,登将龍卷風震得七零八落。
饒是如此,破碎的殘風撲至,仍将衆人刮得衫袍亂舞肌膚生痛。
誰知這時雲湧霧聚,又有一道新的龍卷風在空中迅速生成,暴吼着怒旋着,
威勢比先前更大更盛。
楚純冷眼眺去,觑見一艘沖霄飛舟艦首立着一将,手執大旗,旗面繡着滾滾
風雲,随着揮動,第三道龍卷風正在成型。
原來那将正是怒天大将軍麾下怒部四尉之一的風尉,因機緣曾得天外海異人
傳授風相系秘技,并賜一寶,名曰:拘風旗。入了七絕界後,又修習怒之絕至六
重天之境,極是自傲自負。
「小玄你去毀掉那些轟天霹靂!」楚純叫道,一拍座下嬰勺,疾朝風尉飛去。
「你小心!」小玄高喊,馭骨龍率驕烈與邪邪撲向距離最近的一艘矗立着轟
天霹靂的沖霄飛舟。
風尉瞧出他們的意圖,立時飛步追擊小玄,卻給楚純展劍舞绫中間截住。
小玄心禦骨龍,眨眼到了飛船上方,猛地按低龍頭俯沖下去。艦上兵甲蜂擁
來阻,小玄一招「怒龍鬧海」舞鏈四擊,立将一個個士兵鞭飛砸倒,骨龍與鳴蛇
貼着艦船甲闆橫沖直撞,掀得敵兵人仰馬翻。
然而過不一會,他們便發覺有些不對勁,隻見那些兵甲一個個翻身爬起,繼
又從四下圍攏過來,成群成片地揮動手中的長柄大斧,狂劈海砍在骨龍與鳴蛇的
軀體之上,赫的力道極沉極重,隻斫砸得骨龍與鳴蛇既痛又煩怒吼厲嘯。
小玄定睛望去,方察這些兵士與尋常的邪甲戰士大不相同,個個膀大腰圓魁
梧非常,身上的盔甲灰黑暗淡,看上去極是厚重,随着長斧的斬劈,時時帶出抹
抹暗赤輝芒,顯然皆習有邪厲真氣。
他心底暗凜,運提離火真氣,立于龍首上連揮數鏈,皆狠狠地抽擊在同一個
甲士身上,方見那家夥連噴幾口鮮血,終于散架般轟然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船上這麽多敵兵,如果每個都似這等費勁才能解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小玄一陣焦灼。
原來這些守護轟天霹靂的甲士并非尋常兵丁,而是七絕界中大名鼎鼎的磐石
衛,統共隻有八百名,身上的盔甲皆由界中鑄造大師用昆吾石與銅鐵混合打造,
不但刀槍難壞,術法亦難侵,更且個個習得怒絕邪功,至低也有二重天之境,少
數甚至能達三、四重天境界,力大無窮兇猛異常。
這時骨龍與鳴蛇擊潰了十餘名磐石衛,可是也爲此付出了些許代價,身軀俱
被或多或少地劈傷砸傷,有的竟然刃入皮肉寸餘。
骨龍怒極,倏展長軀繞着沖霄飛舟上下飛旋,眨眼間竟如藤蘿盤樹般将整艘
艦船攔腰纏住,艦上的磐石衛急來解救,卻給鳴蛇悍然阻住,醜怖的四翼扇了幾
扇,猛地爆出大蓬烈焰,震得一衆磐石衛七零八落,最前幾個裸露在盔甲外的肌
膚成片焦爛,大聲慘号。
骨龍蓦地浩然長吟,巨軀猛地絞緊收束,隻聽「喀喀」怖響,硬勝金鐵的巨
大龍骨根根犁入船身,饒是寶瓶竹做的甲闆也支撐不住,紛紛折裂破碎,高巨如
塔的轟天霹靂開始緩緩傾斜,隻驚得周圍的填彈手及術士四處躲避。
甲闆上的磐石衛東倒西歪,數名站立不穩,登給抛出船外,轟天霹靂終于整
個倒下,「轟」的一聲巨響摔砸得四分五裂,極其壯觀震憾。
骨龍不依不饒,長吟聲中發力一絞,赫将整艘沖霄飛舟硬生生箍成兩段。
「幹掉一架!」小玄心中振奮,突聞獰笑破空蕩來:「孽狐,吾界正尋爾不
獲,爾卻自個送上門來了!」
一個龐大身影跨空而來。
小玄眺目望去,見來者闊面無須,粗濃眉底眯着一雙懾人心魄的厲目,肩上
紅色大袍獵獵揚起,露出内裏的暗青甲胄,裸露的臂膀肌肉團團墳起,蓄滿了洶
湧澎湃的力量,正是在碧憐憐的魇鸢車上見過的怒天大将軍。
在他的身後,跟随着大隊手執斧钺殺氣騰騰的磐石衛,粗略一估便知達數百
之衆,足踏滾滾黑雲,布列成陣整齊劃一。
「這魔頭鐵定十分棘手,不可給他絆住!」小玄心明此刻關鍵,駕馭骨龍調
頭就撲向另一艘搭載着轟天霹靂的沖霄飛舟。
「本帥親至,孽狐還往哪逃!」怒天大将軍厲聲笑喝,揮軍追截,整個由磐
石衛構築而成的龐大戰陣淩空移掠,赫的氣勢磅礴迅如奔雷。
楚純望見,欲要過來阻截,卻反給風尉緊緊絆住,無法脫身。
小玄暗吃一驚,心念動處,已見驕烈四翼一展,如龍似蟒的長軀翻滾擰甩,
返身撲向敵陣。
看見這強大罕異的洪荒妖物朝這邊飛來,怒天大将軍面色一沉,手中突然多
了一支令牌。這隻令牌長巨非常,有如雙持闊劍,通體朱紅,正反兩面皆紋刻着
一張怒目惡顔,卻乃七絕界尊崇的上古兇物梼杌的面容,令沿還刻着一圍線條詭
異義意難明的符錄圖案,正是從前助七絕魔君縱橫諸界的七件寶物之一,名曰:
梼杌怒。内蘊浩瀚邪力,威可鎮仙懾神。
驕烈心頭莫明一凜,沖勢卻絲毫未減,厲嘶着繼朝前撲。
怒天大将軍當空立定,雙手擎令疾急頌念,猛地一聲暴喝,隻見大片血樣濃
稠的暗赤光芒從他身軀中迸發出來,迅朝四下灑耀,範圍成倍成倍地增大,赤光
仍在匪夷所思地持續着擴張,呼吸之間,已将簇擁周圍的數百名磐石衛全部籠罩
其中。
也就此刻,沐浴照耀中的磐石衛一個個都起了明顯的變化,但見肌結如墳,
膚赤似炭,額上臂上鼓起了條條蚯蚓似的粗大血管,全都在瘋狂地躍動着,最詭
異的是眼底彌漫着血樣的暗紅,目光中多了抹令人戰栗的狂熱與殘忍。
「怒海獄域!七絕寶鑒中的大型結界邪法。」星天殿中的雲谷子沉喝。
「這厮竟已将此邪法修煉至如此強橫地步……結界的範圍居然如此之廣!」
婀妍輕吸了口涼氣。
驕烈淩空電竄,瞬息百丈,過處雲霧俱亮,如熾似燃聲勢極壯。
怒天大将軍揮動手中寶令,以他爲中心的龐大戰陣似徐實疾地運轉起來,但
見斧若棘叢甲似磐石,在空中形成個宛如磨盤的巨大怪物,令人窒息的威煞四下
播散,正是七絕界惡名遠揚的戰陣——磐石大陣。
此陣曾于天庭兩度進剿七絕界時與天兵交戰,負有勝負,是爲七絕界鎮界之
軍。
化身巨蛇的驕烈勢如撞椎,一頭就紮進了戰陣之中,蛟龍入海般掀起濤天巨
浪。
怒天大将軍不慌不忙地于陣中指揮,令鋒指處,便有成隊成列的磐石衛彙聚
成流,卷襲向巨蛇。
少刻,巨蛇脫陣而出,十餘名磐石衛慘号着從空中墜落,或骨折甲裂或膚焦
肌爛,十分慘怖。然而巨蛇的身上也多了數道深淺不一的傷口,靛藍的血迹隐現
麟片。
驕烈于中空一個回旋,以更加猛烈地沖勢再度殺入陣中。
接下驕烈數度進出,反複沖擊攪殺,每次都擊斃十數名磐石衛,然而戰陣始
終凝而不潰,依舊縱橫有序攻守自衡。
「以怒海獄域提升磐石陣的戰力,委實絕配!」雲谷子歎了一聲,接道:
「即便是鳴蛇這等洪荒兇物,怕是也讨不到好!」
婀妍凝眉道:「應該說,這兇物以一己之力對抗此等大陣,能這般出入已屬
不易。」
果不其然,漸漸的大蛇沖勢趨緩,軀上麟片斑駁,成片成片地剝落,傷口也
更密更深,要命的是翼上的數記砍傷已經開始影響了它的飛行。
而磐石衛的損殒至此卻還不到一百名,居中指揮的怒天大将軍更是毫發無損。
所幸的是小玄得此空隙又再奔襲了三艘沖霄飛舟,雖有數名身手不俗的邪将
率邪甲前來阻攔,但也未能保住艦上的轟天霹靂。
怒天大将軍遠遠望見,心中怒不可遏。此時戰局雖有很大的進展,但巨谷堡
尚未完全拿下,而他的寶貝家當卻在一樣樣的急劇損減,這叫他如何不焦灼心疼!
蓦爾揮令一指,磐石陣抛下大蛇,漫空朝小玄殺奔過來。
驕烈兇頑異常,雖已遍體鱗傷,卻仍再度撲上糾纏,隻是再也羁絆不住戰陣
的推進。
楚純見狀,心中暗急,倏亮出狠招,手中千山雪一顫,霎見遍空劍影,将糾
纏不舍的風尉硬生生迫退十餘丈外,疾馭嬰勺朝戰陣飛去。
風尉擎旗急追,獰聲穢笑道:「本座尚未玩膩呢,小美人哪裏逃!」
當小玄摧毀第五架轟天霹靂的時候,怒天大将軍的龐大戰陣終于追至,成列
成隊的磐石衛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怒潮惡浪般将小玄與飛掠趕來的楚純一同淹
沒。
小玄立感壓力山般壓來,雖有鳴蛇助陣骨龍左右驅策,赫仍如陷泥潭。
楚純單槍匹馬,又無盔甲盾牌禦拒,給圍在钺叢斧海之中,更是險象環生。
小玄遙遙望見,心中着忙,急登骨龍頭頂,奮力朝她殺過去會合。
楚純勉力支撐,隻覺敵人從天上地下襲來,兵刃無處不在,與以往的經曆的
任何戰鬥皆俱非同,一時顧不着座下嬰勺,猛聽它厲聲嘶鳴起來,卻是腹底給深
深地斬了一記。
楚純急傾身探下,電刺數劍将一衆敵兵殺退,不料敵兵斧尖勾住了嬰勺腹内
腸子,大鳥劇痛掙紮,險些将她抛摔出去。
************
星天殿中一片寂靜,從星天井欄鑒投射的影像上看,遍空盡是密密麻麻的磐
石兵将,小玄等人的身影已給巨獸似的磐石大陣完全吞噬。
「可惜可憾,功虧一篑,尚餘數架轟天霹靂未能毀掉。不過,宮主的這一支
奇兵,可算收獲甚豐了!」雲谷子歎道,聲調中欣慰遠多于沉重。
婀妍緊咬水唇,芳心突跳,一隻手不覺又按放到腰畔的竹編小囊之上。
就于此刻,浮空的影像忽然一陣波動,畫面閃晃了數下。
衆人皆詫,彩缤紛忍不住道:「怎會這樣子?出了什麽事?」
婀妍凝神稍思,雙手迅扳機關,将畫面調換到了飛仙閣前。
此時激戰已臻白熱,雙方鋒線由先時的犬牙交錯變成了混戰一團,四下煙塵
彌漫人仰馬翻。大群邪甲與邪屍沖過了躍虹橋,正踐踏着雙方戰士的屍體蜂擁前
進,幾乎填平了飛仙閣前的陷阱群。
飛仙閣上的十餘輛連珠弩車與數百獸兵拚命地發射炮矢弩箭,但已阻攔不住
瘋狂湧來的敵兵。
離九命、藏千刺與紫碧雙姝幾将混雜在兵海中,正奮力與傲部黃泉九異爲首
的敵軍纏鬥鏖戰。
在躍虹橋的上方,遍空的熊熊烈焰将一切渲染得通紅,卻是怒部四尉之一的
火尉舞動了法寶——燎天旗。在蔚爲壯觀的滾滾火雲中有一隻金羽大雕與一條銀
色巨蟒翻騰出沒,正是啄日大王與拔山大王現出了真身,欲噬敵将。
在更高處,一柄奇形怪狀的斑斓巨杵有如泰山壓下,杵上紋鑄的成群厲鬼惡
煞蠢蠢而動呼之欲出,播散着令人魂悸魄悚的威煞,卻是淩傲天爲破僵局祭起了
七煞鞭屍杵。
在巨杵的下方,有一塊金光閃閃甲紋隐現的大石,一座通體暗青的六層寶塔
雙雙将之敵住。婀妍認得,卻是金甲大帥、絕影大王各祭看家法寶,分以金髓寶
甲岩同三災不壞塔合力抗敵。
雲谷子瞧見,輕咦了一聲:「那青塔是何物?」
「那個是絕影雲遊青州時無意間得到的寶物,不知來曆,但因其十分堅固,
準備日後用以防備三災天劫,故起名叫做三災不壞塔。」彩缤紛道。
雲谷子點點頭,道:「此物似乎有點意思,隻不過用者未勘其妙。」
婀妍凝目細觀,雖然說眼下還是混戰,但敵方兵鋒已壓迫至飛仙閣前一線,
而己方兵将還在往後退卻,機關護衛中最頂級的恐怖之足損毀過半,隻餘六、七
隻在竭力地支撐戰局,隐呈敗勢。
「怎會突然不……不好了?躍虹橋爲何一下子就給突破了?明明先前還很穩
當的嘛!」彩缤紛最是性急,叠聲叫道。
雲谷子捋須沉思,神情微現不解之色。
這時,原本十分清晰的影像開始暗淡模糊,波動也愈來愈劇,畫面閃晃得極
爲頻密,想要看清看明,已變得十分吃力。
婀妍心底亦是大疑,當目光掠過躍虹橋跨時,隻覺似乎哪裏不大對勁,定睛
細看,猛然發現從淵底升騰上來的霧氣竟然變得十分稀薄,心中一驚,急又扳動
機關,将畫面調換到了另一處所在:但見空間極廣極闊,四壁及頂部俱由根根粗
巨無比的寶瓶竹所構,其上綿延刻繪着一副副山水海島圖,其間羅列着許多形形
色色的奇樹異木。一道瀑布從高處的開口傾洩而下,落處形成一個大潭,周圍栽
滿了簇簇生機盎然的寶瓶竹,最顯眼的是在距潭不遠的地方,有個徑達數丈的井
狀巨物,亦是由寶瓶竹構築。
雲谷子雖然從未見過此處,但随即猜出,此處便是巨竹堡的心髒——太碧陰
脈。
「原來有人摸進來了,太碧陰脈給封堵住了!」婀妍面籠寒霜道。
衆人立時注意到在巨井的井口内赫然塞放着一隻鑲寶嵌玉的巨大紋壺,将本
該從井中噴發的太碧精華堵得絲縷不洩。
「怎麽回事?宮主适才不是把門隐子大師調派去把守這個最關鍵的地方了嗎?」
彩缤紛道。
婀妍迅調機關,很快就在巨井前方的不遠處找到了門隐子。
此際他正撲倒在地,紋絲不動,周圍還橫七豎八地躺着數人,個個身段勾魂
衣飾豔麗,看上去皆是女子,香爐、翎扇、花籃、珊瑚、香囊、銅鏡、旌幢等法
器四下散落。
接着又看見了兩個站着的人,一男一女。
男子面青唇白,衣衫華貴;女人面覆輕紗,僅露一雙勾魂攝魄的妙目,身上
披着件炫麗奪目的奇袍,不知是何物織就,映耀得四下絢麗缤紛,顯然是件非同
尋常的法寶。
「勾魂邪姬!」一旁的夜影低呼,顯然認得碧憐憐。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五回底牌「原來是這毒物摸進來了!」
雲谷子臉色微微一變,歎道:「看來門隐子仍然不是她的對手!」
「她……她怎麽能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來了……是從哪裏溜進來的?居然一下
子就摸到了堡底!」彩缤紛詫訝道。
婀妍指着投影中的男子,道:「定是這厮帶進來的,我見過他!此乃千臂老
賊之子,久居巨竹堡中,想必是知曉某條通往太碧陰脈的密道。」
「可恨當日攻堡之時,沒将這小賊一塊宰了!」彩缤紛咬牙切齒道。
「難怪井欄鑒的影像會不穩定,難怪飛仙閣的防線會突然潰退……」婀妍淺
咬冰唇,心直下沉,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太碧陰脈對巨竹堡有多麽的重要。
太碧靈脈對所有的木系物事具有無比神奇的生長及繁殖之功。雖然巨竹堡在
七絕大軍的重創下已是千瘡百孔,但因爲太碧靈脈的存在,整座巨竹堡就依然是
『活』的,就會有持續不斷的自我修複能力,而且速度驚人。
另外,在巨竹堡中,包括星天井欄鑒在内的許多大型機關都需要太碧精華來
做爲動力,太碧陰脈一旦給封堵,顯而易見它們将會停止運作,整座巨竹堡等同
癱瘓了一半。
然而最關鍵的是,隻要沐浴在太碧噴吐出的精華之中,所有用寶瓶竹打造的
機關護衛都會擁有成倍甚至數倍的戰力。飛仙閣處兵将的忽然潰退,肯定就是因
爲失去了太碧精華的支持。
在奪回巨竹堡之後,婀妍已經預料到七絕界遲早會發起反擊,是以連夜悄返
隐藏在萬蛛嶺的神工井,連續花費了兩個日夜,用啓木令「喚醒」了祖上諸輩儲
備于井中的二十隻恐怖之足、三百個劍将軍及三千隻機關戰鷹,準備等到最危急
的關頭拿出來使用,是以她面對着七絕大軍的猛烈攻擊一直鎮定自若。
可如今,失去了太碧陰脈的支持,她這支強大的秘密預備隊的威力可就要大
打折扣了。雖然二十隻恐怖之足、三百個劍将軍及三千隻機關戰鷹不管放到哪裏
都是不可小觑的力量,可畢竟遠比不上沐浴在太碧精華中暴增數倍戰力那麽絕對
可靠。
正因爲太碧陰脈是如此之重要,所以她才不惜将麾下最強的門隐子放在那裏
鎮守,沒想卻依然出了問題。
敵人一劍封喉,而這把「劍」,還是七絕界最可怕的魔頭之一的勾魂邪姬!
「須得立刻奪回太碧陰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婀妍凝眉道。
彩缤紛瞧瞧左右,鼓起勇氣道:「那就我去吧,與毒物拚一拚,瞧瞧她那根
尾巴到底有多厲害!」
「不行,你去等同送死。」婀妍即時否決。
「可是……可是……還有誰可以去嗎?可惜雪羽娘娘還沒趕到……」彩缤紛
吞吞吐吐道。
殿内一時安靜下來。
婀妍忽生捉襟見肘之感,今次奪回巨竹堡,她本還覺得自己兵強馬壯,然而
此刻卻已無人可用。
此時的巨竹堡已是危在旦夕,而小玄與楚純一行人還給困在磐石陣中,皆俱
兇險萬分。
她心頭一陣無力,面上卻依然沉靜如水,不見紋絲漣漪。
雲谷子心中暗贊,忽然輕咳了兩下,緩緩道:「其實……老朽今趟過來,太
子另有吩咐,無論宮主去不去皇都,如遇艱險難決之事,該援手的還須援手。」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須臾方道:「對那毒物,老朽雖無半分把握,但甘願爲宮主
盡綿薄之力,前往與之一會。」
彩缤紛聞言大喜,歡聲道:「雲叟大人肯出手,那實是最好不過啦!」
雲叟雲谷子身爲萬劫真君麾下四大智囊其一,于妖界位尊望重,自有過人的
修爲與能耐,雖然不能肯定他是否敵得住勾魂邪姬,但眼下巨竹堡中也唯有他是
最适合的人選了。
婀妍垂目沉吟。
雲谷子見狀,遂又繼道:「敢請宮主容老朽多言兩句。太子非止皇族血裔,
更乃天地至罕之奇才,于諸皇儲中最得真君倚重賞識,統禦之地最爲廣大,麾下
良才不可勝數,諸界多少名門大族都豔羨望攀,欲聯姻而求之不得。如果宮主肯
睐結良緣,太子允諾必冊大妃,如此一來,宮主與皇族自是一家,巨竹谷自亦爲
我大妖界王國之聖地。諸界雖然一直觊觎巨竹谷,可是到了那時,天上地下,又
有誰敢輕言來犯!」
他說得慷慨激昂,誰知婀妍臉上卻陡然變色,麗目一擡,毅然道:「先生及
時帶來七邪大軍進犯的消息,讓巨竹堡有所防備,小女子已經感激不盡,豈敢再
煩勞先生奔波涉險,多謝了!」
雲谷子萬沒料到在如此情形之下,婀妍還是半點不肯領情,詫然盯了她半晌,
娓婉道:「那毒物實非善類,非但迷魂之術獨步天地,一根毒尾更是神佛忌棄,
難道宮主還有什麽……可用之人?」
他相信這個傾倒太子的靈竹族女子在暗處還保留了不爲人知的實力,但不認
爲她所暗藏的這部分力量能夠應付當前的危局。
這時,失去了太碧精華支持的星天井欄鑒終于完全停止了運作,投射的影像
一閃而逝。
「我自個去。」婀妍淡淡說。
「什麽?」彩缤紛失聲叫道。
雲谷子怔住。
眼前的女孩肩薄若削腰柔勝柳,依舊如露純淨似泉清冽,然那氣息氣度,卻
沉凝如淵。
************
巨竹堡底,太碧陰脈。
婀妍收住急掠之勢,一步一步徐徐前行。
立于竹叢旁的柳長青發現了她,臉色青白地高聲叫道:「大司祭小心,偷襲
我爹的妖女來了!」
婀妍對他視若不見,繼朝前行。
巨井旁的霓袍美婦緩緩轉過身來,睨眼望着她。
尚隔甚遠,婀妍便伫足立定。
「這家夥好生可恨,半分不識憐香惜玉,一下子就放倒了我八個婢兒,還刺
了奴家一劍。」碧憐憐裙腳擺動,擡足恨恨地踢了撲倒在跟前的門隐子一下。
婀妍迅掠了門隐子一眼,沒瞧出傷在何處。
碧憐憐自顧自地繼續道:「這厮也算是個人物,身法鬼怪,劍也賊快,不過,
這些都沒用……」
她得意了笑了笑:「奴家也讓他嘗了一點厲害,隻一下,什麽身法啦,寶劍
啦,就統統都成了擺設。嗯……待此間事畢,便把這厮捉回宮去,練做那爐鼎傀
儡,将他苦心修煉的畢生修爲全都采光,方能解吾今日之恨!」
碧憐憐有氣無力說着,面上的紗巾微微飄蕩,似乎有點喘息,右手捂着腹部,
指縫間隐有血迹,一副嬌滴滴怯弱弱的模樣,叫人完全無法将之與那名動天地的
大魔頭聯想到一起。
先前她與座下八名魔刹女用蜮魇引齊襲門隐子,不想沒降住他,反倒吃了大
虧,最後還是用動了那根神魔皆怵的魔尾才将之制住。
婀妍一言不發,隻冷眼盯着前眼狀況,冰雪似的十指間不知何時已多了數道
形色各異的符。
碧憐憐似乎這時才把注意力轉到她身上,望着她的手道:「你便是那個妖聖
的寶貝徒兒吧?太碧陰脈已給我堵死了,巨竹堡呢多半是保不住了,得而複失的
滋味不太好受吧……咦……怎麽不過來了,敢情是怕奴家吃了你麽?」
婀妍忽然輕念了句什麽,左手一揚,指間已少了兩道赤色的符,但聽轟轟兩
聲沉悶爆響,在她前方十來丈處倏地火光竄躍,離地面近尺處突然憑空出現了兩
團人形的烈焰,高約十尺,有首有肢,面部隐現鼻口眼洞。
「火精喲……」碧憐憐嬌聲道,一副完全不放眼裏的神情。
婀妍繼續低低頌念,冰指輕彈,右手指間又少了一道藍色的符,幾于同時,
在她前方六、七丈的空中生出數個透明波動,其上隐閃着顔色極淡線條極美的藍
色符文,然後宛如水面上最輕微的漣漪眨眼逝去。
「是漩渦陷阱麽?」碧憐憐捂着腹道,聲音慵懶無力,隻聽得竹叢旁的柳長
青魂酥魄化通體燥熱。
婀妍水唇輕顫,左手夾着一道紫色的符緩緩揮舞,指尖帶動的靈力在空中留
下一抹抹賞心悅目的銀亮軌迹,倏地電光一閃,身子周圍突然現出四粒紫豔豔的
光球,繞着她上下盤旋飛舞,正是紫雷罩。
「雷系兵器符?」碧憐憐點點頭,神情卻依舊不以爲然:「有那麽丁點意思
啦,小娃兒,淩霄士還傳了你什麽招法,今個全都亮出來吧,讓奴家瞧瞧這老兒
憑啥敢号稱妖聖!」
婀妍頌聲不停。
眼前的魔頭令神佛聞之色變,與千臂元聖同列七絕界四大祭司,更且排名第
一。她深知,這等境界的存在,不動而已,出手則必定是雷霆萬鈞一招定局。
同于此處,上回她與小玄遭遇千臂元聖的突襲,就因猝不及防,周身空有無
窮奇符也瞬陷絕境。
更何況,眼前這魔頭還有一根神出鬼沒的可怖魔尾。
這一次,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因此,她如履薄冰步步爲營,始終與碧憐憐保持着相對安全的距離,一起手
就開始重重布防。
婀妍的音調忽然稍稍拔高,右手指間倏地竄出股細細白煙,蛇般在空中遊弋
着蜿蜒着,最後在她右前方三丈處急速地膨脹起來,眨眼變成了大團淡青色雲霧,
緊接一聲震魂蕩魄的嚎叫,從彌漫的雲霧中步出一隻九首巨獸,虎身人面,昂首
挺胸傲然四顧,無比之威武肅穆。
「開明獸!」碧憐憐終于微微動容。
開明非同凡獸,乃爲天物,曆代守護昆侖寶境,威懾百靈鎮辟萬邪。如今突
然出現在地界,委實令人震撼。
「嗯……靈力很不穩定哦,這家夥并非真獸……奴家險些瞧走眼了。」碧憐
憐輕籲了口氣,神情歸複輕松。
一旁的柳長青卻已渾身發僵,隻唬得臉青唇白,不敢動彈半分。他乃服常成
精,祖上誕自昆侖,對這種鎮守昆侖寶境的聖獸有種天生的怯畏。
「不過你能找到這種昆侖聖物的屍骨氣血,并将之練成靈獸,也算是難能可
貴的了。這一道符,你耗費的天材地寶想必一定不少吧……」碧憐憐淡淡贊道。
婀妍并不接話,唇齒微動,又開始頌念另一段音調十分古怪的禁咒,語速越
來越快,未了一聲清越嬌喝,随着右手指間一道流溢着異彩的符消失,背後蓦地
光華大放,旋見一朵奇花在她身後蓬勃怒放,層層疊疊的花瓣次第張開,初時隻
有車輪大小,眨眼便已展拓成徑達丈逾的巨花,花瓣華彩流蕩緩緩變幻,瓣瓣都
在招搖着飄舞着,仿若孔雀獻屏鳳凰展羽,豔絢極絕詭奇無比。
碧憐憐眼中掠過一抹詫色,失聲道:「巨阙昙!」
「瓣巨若芭……華彩勝霞……沒錯!肯定是巨阙昙!我爹曾跟我描述過這種
奇物……」柳長青喃喃道,鼻間忽色嗅到一股極其濃郁的奇香,刹那間魂魄悸蕩,
似欲離軀而去,唬得趕緊閉住呼吸收攝心神。
巨阙昙,一種傳說中的奇花,據聞隻生長在天外海某個聚集着最毒最濃的瘴
氣的無名深谷,以奇瑰異豔的姿顔與迷魂蕩魄的香氣誘捕各種罕有的毒蟲毒獸爲
食,是以根、莖、蕊、瓣皆蘊性相不同的奇毒,近者神魂颠倒心智迷失,觸者更
是仙佛難救。雖極危險,但因其壽命往往能達萬千年,吸汲了無數日月精華與珍
罕毒素,乃無比難得的煉丹造寶材料,素令修煉中人垂涎萬分。
柳長青瞠目結舌,妖女那繁複玄奧且疾迅華麗的祭符手法已經令他駭然,不
想祭出的符光怪陸離,一道比一道珍奇震撼。
「咦……氣息這等鮮活……是活的……這朵巨阙昙居然不是用材料煉造出來
的虛物,而是……」碧憐憐深深吸嗅,雙眸發亮:「而是你用符搬運來的本體真
身!」
真至此刻,婀妍才稍稍地松了口氣。一個全方位的強大防禦體系終于構築起
來,縱然面對的是七絕界最可怕的魔頭,她也有信心不會輕易給攻破。
「很好!不但能找到這種奇物,還能将之收爲己用,更能不傷根本以符搬運,
不愧爲妖聖的關門弟子!」碧憐憐贊不絕口,眼前女孩兒出神入化的祭符手法與
對符的駕馭運用着實令人歎爲觀止。
「大司祭小心,那魔花極毒,且有迷魂亂魄之功!」柳長青捂着鼻口叫道。
碧憐憐卻恍似未聞,朝婀妍笑吟吟道:「還有更稀罕的符兒嗎?」她修煉的
蜮魇引乃勾魂迷魄之異術,最是需要巨阙昙這類奇毒花草來煉制築本培元的丹藥,
心底已萌奪寶之念。
婀妍垂眸,目光落在腰畔的竹編小囊上,神情似乎有些遲疑。
「難得遇見哩,還有什麽厲害符兒全都亮出來吧,讓奴家好好見識下妖聖的
獨門符道。」碧憐憐妖娆淺笑,看上去無比甜美妩媚,如一隻色彩斑斓的毒蜘蛛
般豔麗卻危險。
婀妍終似下定了決心,深吸口氣,又開始低低頌念一段新的禁咒。這段禁咒
十分冗長,發音也極其晦澀難明,冰似的十指突然張放,剩下的最後四道符一齊
飛了出去,突爾幻化做四隻朱紅色怪鳥,用喙銜住一個突然出現的古怪物事。
那物大小如車輪,形似盤碟,邊沿綴滿不知名的奇異寶石,缤紛奪目,周圍
還閃耀着時隐時現的符文圖案,無聲無息地環繞着流轉着。
「好像挺厲害哩……這個也是符嗎?」碧憐憐的勾魂雙眸眯了一眯,姿态撩
人地歪了歪頭,似乎沒瞧出那物是何門道來曆。
四鳥八翅齊齊撲拍,銜着那物冉冉升上空中,高高地懸在婀妍頭頂上。
碧憐憐凝目細觀,見那物正中還貼着一道奇大的赤符,符上繪滿了形形色色
的火遁系圖案與符文,心頭忽然莫明其妙地生出一絲不安來。
婀妍低低頌念,異樣地小心謹慎,又仿佛有些吃力。
碧憐憐黛眉微蹙,滿臉疑色,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女孩此前的道道設防,
爲的就能夠安安穩穩地來施放這最後一道符。
又或者是法寶?
總之,這是最後的底牌。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六回上古神器這時,那物周圍隐閃的
符文圖案愈來愈亮,流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開始有一絲絲奇異的靈力從中遊離
出來……
碧憐憐居然是第一次感應到這種陌生的靈力,再記起對方畢竟是妖聖門人,
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容顔一肅:「小娃兒你也太磨蹭啦,本座可沒工夫同你
這般幹耗!」
言罷,口中念念有詞,揮袖一招,那散落四處的香爐、翎扇、花籃、珊瑚、
香囊、銅鏡、旌幢等諸般法器忽然全都亮起了光華,一個個從地上飛了起來,錯
落有緻地聚集在她身周,宛如绫羅彩帶般環繞飛舞。
婀妍聚精會神地繼續頌念,語速音調皆俱如前,紋絲未亂。
碧憐憐妖娆邁步,身上的碧落霞飛裳倏地毫光大放,人與衣蓦爾化做一抹絢
爛極絕的霓虹,拖拽着長長的尾輝朝婀妍掠去。
婀妍前方十來丈處的兩隻火精随即暴起,厲嘯着分從左右攔截,霓虹突地淩
空一拐,以極其流暢的弧線從它們旁側掠了過去。
兩隻火精調頭急追,連續幾個閃縱撲抱,皆未觸着霓虹分毫。
在五行精靈中,火精的速度向來最爲疾捷,但就是捕捉不到那抹看似并不太
快的霓虹。
霓虹在空中左彎右拐突疾忽徐,帶出抹抹炫目軌迹,映耀得原本昏暗的空間
五彩缤紛,極是壯觀瑰麗。
突然霓虹掠勢乍止,絢爛散開,重新現出碧憐憐那勾魂奪魄的身姿來,隻見
身形歪斜,羅裙下擺無風自絞,似給什麽看不見的物事緊緊纏住揪住,卻是踏着
了隐藏在空中的一個漩渦陷阱。
就這電光石火間,兩隻火精已追趕上來,嘶吼着撲向給漩渦陷住的美婦人。
碧憐憐冷哼一聲,半空中雙袖揮出,環繞身畔的香爐與珊瑚疾旋着飛了出去,
拖拽着一青一赤兩道麗彩撞中兩隻火精。
兩隻火精撲勢一滞,身上焰芒散亂,軀體竟給擊得完全變了形狀。
碧憐憐一手中袖中探出,抓住幾件法器中的翎扇,輕輕地朝足下掃去,一抹
極其陰柔的邪風刮出,糾纏住她的漩渦陷阱立時分崩離析。
兩隻火精掙紮着收聚火焰,猛從焰光中暴出四條由烈焰構成的長臂,惡狠狠
地抓向婦人。
「滾!」碧憐憐輕喝,擡臂将翎扇一揮,兩隻火精立時向後仰去,火焰身軀
不斷拉長變細,險些攔腰斷開。
「下賤蠢物,也敢近我!」碧憐憐又是一扇揮出,兩隻火精再也抵擋不住,
哀号一聲,身軀赫給邪風撕扯得片片破碎,再給疾旋不住的香爐與珊瑚分别一攪,
終散做抹抹零星火焰,轉眼消失無蹤。
碧憐憐瞬又複化爲虹,繼朝婀妍掠去。
婀妍暗自駭然,雖然早就預料到兩隻火精與漩渦陷阱無法攔下這外魔頭,但
也沒想會如此輕易的給擊破,然而正在進行的禁咒不容絲毫差錯,遂橫了心繼續
頌念,将安危完全交付給剩餘的三道防線。
疾掠的霓虹前方突然現出一對巨爪,鋒銳如刃剛勁似鈎,閃耀着細碎的銀色
光芒,在碧憐憐眼中急速放大。
「開明獸!」碧憐憐身随念動,霓虹朝旁一拐,在空中彎了個大圈,豈知那
對巨爪如影随形,電掣般撲縱堵截,封死了霓虹的去路。
碧憐憐不願與這種聖獸多做糾纏,在空中忽隐忽現,接連變換了幾個方向,
卻皆給攔了回去。
開明獸之所以強大,非止皮堅肉厚力大無窮,更有疾捷如電的速度。
婀妍的語速漸漸加快,四隻朱鳥銜着那碟盤狀的物事開始疾轉起來,鑲綴在
邊沿上的奇異寶石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了輝芒,越來越多的奇異靈力從中遊離出來。
碧憐憐正苦心奪路,猛聽一聲震魂動魄地嗥叫,身形稍滞,險些就給開明獸
撲着。
開明獸周身散發着一種與生俱來的神異威煞,幾乎乃所有邪魔的天敵,而它
們的嚎叫更能使這種特性成倍遞增。
皆下來開明獸九首皆嗥,叫聲此起彼伏,碧憐憐隻得以真氣抗禦,不但消耗
甚,縱掠之勢也緩滞了不少。
一旁的柳長青面色鐵青,額頭筋管突突劇跳,倏地大吼一聲,軀體猛然膨脹
起來,周身衫袍寸寸碎裂,上百條巨蟒般的魔臂暴竄而出,卻是出于對開明獸的
天生恐懼,抑按不住現出了真身。
婀妍雙手結印置于胸口,頭頂上的碟盤狀奇物中心徐徐紅了起來,初隻淡橙,
後漸暗赤,映襯得貼其上那道巨符中紋繪的火焰圖案鮮活起來,栩栩如真。
碧憐憐暗暗焦躁,忽爾口中念念有詞,長袖一甩,環繞身畔七法器中的香囊
滴溜溜飛了開去。
開明獸見她掠勢稍滞,即電般撲縱過來,碧憐憐這回居然不閃不避,隻冷冷
望着。
柳長青大驚,心忖縱有金剛不壞之軀,也絕對禁不住那聖獸一噬,就于此瞬,
突見即要撲着碧憐憐的九首巨獸縱勢一折,也不知着了什麽魔中了什麽魇,竟調
頭去追那隻香囊去了。
「什麽聖獸,叫你知曉本座這些法器的奧妙!」碧憐憐嘴笑勾起一抹詭笑,
雙袖疾舞,七件法器中的珊瑚與香爐掠着輝芒齊飛了出去。
香囊忽然減速,開明獸立馬撲住,兩隻前爪一輪瘋狂掏扒,倏地腹部劇痛,
巨獸數首一齊調頭,隻見一朵血紅的珊瑚正疾旋着往肚皮裏鑽,那根根硬勝金鐵
又鋒銳如刀的枝狀物輪翻削割,瞬間染滿了鮮血,幾于同時,一隻小巧玲珑的香
爐輕輕地落到它的肩部,赫将它龐大的身軀砸得橫飛出去,落到地上又彈了起來,
連續翻了幾個滾,直摔到柳長青跟前才停住。
柳長青心頭狂跳,猛地百臂齊出,緊緊地捆住了巨獸。
碧憐憐得意嬌笑,淩空翩跹一轉,又掠向婀妍。
連同封堵住太碧井口的那隻紋壺,她這八件法器皆是極其難得的的寶物,經
秘法百般淬煉,又與元神共修數千年,不但各有妙用,更能由心駕馭,威力自是
非凡。
「哈哈哈!想不到昆侖聖獸也有栽吾手中之日!」柳長青仰首狂笑,根根魔
臂發力收束,欲将遭受重創的開明獸徹底絞斃。
熟知就這關頭,開明獸九首倏地齊叫,柳長青魂魄登悸,渾身皆酥,神獸九
首分噬,咬住了幾根魔臂,幾乎齊根切斷。
柳長青心膽俱裂,萬想不到如此情形之下巨獸還這等神勇,拼得幾根魔臂不
要,硬生生地疾往後掙,慘号一聲終得斷臂脫開,閃身撲入竹叢裏不見了。
開明獸一滾彈起,飛縱疾追碧憐憐,腹上還深嵌着那朵赤紅珊瑚,然卻迅若
奔雷。
碧憐憐聽見柳長青慘叫,心知不好,猛感背後威煞如浪襲來,急忙朝旁閃避,
一隻巨爪貼臉掠過,淩厲無匹的氣勁赫然破開強大的護體真氣,掀去了面上的紗
巾,險些就叫她那張能迷神佛的絕色容顔破了相。
碧憐憐驚怒交集,咬牙叱道:「不過頃刻性命,也敢這等猖獗,本座叫你立
刻知曉那解體的滋味!」突爾折身一拐,反朝緊追不舍的開明獸迎去。
開明獸張牙舞爪,氣勢磅礴地自高處撲落。
忽地芒彩大放,碧憐憐身上的碧落霞飛裳無風自舞,閃耀出千萬道交織毫光,
較前絢爛百倍,在那最瑰麗的中心,正是她那對勾魂奪魄的邪眸。
空中的開明獸蓦地僵硬,它的猙獰雙睛于刹那之間陷落在對面的邪眸裏,目
中神光瞬逝無蹤,撲勢雖未中斷,但已完全失去了威煞與力量。
一條青影倏自碧憐憐背後閃現,迅如鬼魅地竄出,未端正點在開明獸的天靈
蓋上。
開明獸通體劇震,龐大的身軀立時自空墜落,轟然摔砸到地面上,掀揚起大
片塵土。
「開明乃是辟邪聖獸,心志無比堅明,卻仍抵擋不住這毒物的魅惑!」婀妍
心中震驚,唇齒卻不敢錯亂分毫,頭頂火光一閃,四隻朱鳥居然化軀爲焰,托着
奇物徐徐燃燒。
碧憐憐微微一笑,翩然轉身,此刻的她與婀妍相距已不過咫尺。
貼身守護的紫雷罩登時自生反應,環繞婀妍身周的四顆紫色光球魚貫竄出,
飛襲敵人。
碧憐憐不慌不忙地旋袖一招,七件法器中的銅鏡即在空中左攔右擋,将光球
一一截住。
紫雷罩的光球随滅随生,不斷飛出新的光球,然而撞着鏡子,隻爆起輕微的
震蕩與團團暈芒,然後便如雪入爐膛般全都消失了。
直至這時,癱伏地上的開明獸才發出一聲不甘的低低哀鳴,輪廓詭異地模糊
起來,身上散冒出股股青煙,軀體開始迅速解體。
轟地一聲輕響,婀妍上方火光大盛,封貼奇物的那道巨符也倏地燃燒起來,
終于露出了被遮掩住之物的真面目,看上去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碧憐憐心底莫明一悸,不敢再耽擱須臾,身子稍稍一伏,背後青影再度掠起,
電般奔向婀妍的眉心。
婀妍身後的巨花倏地百瓣齊張,一層淡淡的氤氲紫霧乍然迸發,瞬間籠罩了
兩人。
碧憐憐登時神魂一眩,緻命的魔尾随之微微一滞,但攻勢并未中止,依舊淩
厲無匹。
她從不輕易動用這太乙大羅也挨不得的殺着,旦凡出擊,勢必先以諸法魅惑
敵人,至今還從未失手過。
婀妍冰靥慘白,心知自己苦心準備的世外魔花仍然奈何不了眼前的魔頭。
碧憐憐卻是又驚又喜,驚的是以自己這等的修爲,且最擅勾魂奪魄的功夫,
沒想仍未抵擋得住巨阙昙發出的毒霧,完全陌生的毒素居然水銀瀉地般透體而入,
一時也判斷不清五髒六腑會因此傷損幾何;喜的卻是此花即将落入囊中,用其煉
制成丹藥必定會對自己有莫大的好處。
然就給巨阙昙這麽一阻,僅遲此瞬,婀妍冗長無比的禁咒終于全部完成,她
雙袖稍抖,十指間霎又現出數道符錄。
「來不及啦。」碧憐憐輕輕一笑,靈随念吐,蜮魇引瞬間提至修煉之極限,
碧落霞飛裳袖帶乍舞,蓦又暴耀出千萬道交織毫光,一雙邪目緊緊地鎖住了婀妍
近在咫尺的眼睛。
婀妍登時一悸,在前方的邪目裏,她看見了雲霧彌漫、風雨凄迷、深淵如墨
及萬千魑魅魍魉,目光與魂魄刹那間失陷到諸般異象之中,莫說真氣靈力,就連
半點尋常氣力也提不起來,夾于指間的符錄紛紛散落,貼身守護的紫雷罩也完全
失去了控制,四顆雷電光球漫無目的地遠遠飛了出去,撞物方爆。
幾于同時,婀妍頂上突然光亮大放,一道耀眼白芒電射而出,碧憐憐的所有
動作瞬間凝固,一根通體青碧的粗如大蟒的怖人蠍尾現出形來,尾部的倒刺鋒銳
如巨針,鋒尖距婀妍的眉心僅餘毫厘。
「七焰玄虹鑒!」碧憐憐瞳孔蓦爾收束,心頭驟然湧冒出這幾個字來,可是
身軀四肢卻半點動彈不得,又見一道流耀着七彩的如同實質的麗虹自那鏡狀奇物
當中傾洩而出,正正地貫落在自己身上,然後就感覺到了熱,一種完全無法抵禦
的極度炙熱,刹那間通體若焚,五髒六腑似給點燃,三魂六魄如墜煉獄。
直至聽見撕心裂肺似的慘呼,婀妍方從諸般異象中掙脫出來,瞧見碧憐憐披
頭散發地撲地翻滾,肌膚赤紅狀極痛苦。
「終于成功了!」婀妍冷汗涔涔。
原來,那面鏡子正是七焰玄虹鑒。當日她與小玄攀上太碧,在巨巢中發現了
這個異寶,當時沒有點破,等小玄出谷,方重登巨巢将之取了下來。
據傳七焰玄虹鑒乃上古神器,曾爲刑天氏的黨羽大魔姬黃姖所擁有,正可化
虹爲裳,背可銷神滅聖,威力殊奇。
數千年前,天地間曾有一次大戰,天帝召集八方神祗上千神聖圍剿魔神刑天
氏,刑天氏一黨自是不肯束手待斃,那黃姖極是善戰,傳聞天神中幾無一合之将,
更用這七焰玄虹鑒傷亡無數神聖,驚動諸天神佛。
最後還是西王母親祭聚仙旗,在五帝夫人、雲華夫人,白素玉女、紫虛玄君
王華存夫人數十仙聖的合剿下,魔姬黃姖終喪于九天玄女之手,那七焰玄虹鑒亦
從此下落不明。
婀妍自然不肯錯過這個送到眼皮底下的神器,況且她明白,奪回巨竹谷後,
七絕界勢必會作出猛烈的反擊,擁有這樣的利器,将對戰局有莫大的幫助。
隻是苦于不知開啓禁制,她百般思量揣摩,最後決定用符強行開啓,在冒着
反噬之險嘗試了數十遭之後,終于隐約摸索到了開啓之法。
但此神器來曆不明,素爲神佛所忌,是以在啓用之前大爲顧慮,直至太碧陰
脈被封堵的危急關頭,才令她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就在這時,猛聽碧憐憐一聲厲叫,身子四肢皆俱扭曲,接又詭異地膨脹起來,
除了寶衣碧落霞飛裳還能承受,其餘衫裙全給漲裂撐碎,赫是現出了本形——一
隻巨如虎豹的碧色大蠍子。
婀妍肌膚原本就極白,這時臉上更無絲縷血色,心怕蠍魔還有餘力抵抗,便
欲祭符再加一刀,豈料心念方動,自個卻突地軟軟坐倒,也不知是遭蜮魇引所創,
還是因強行開啓七焰玄虹鑒導緻了反噬,抑或兩者兼之。
巨蠍不停地掙紮翻滾,狀極慘烈可怖,嘶吼厲号已全非人聲,猛一下跌入旁
邊的茂密竹叢之中,慘叫聲技折聲繼響了一陣,忽然沒了動靜。
婀妍勉力立起,踉跄追去,不料竹叢中竟沒了巨蠍的蹤影,心下驚疑,趕忙
四處搜尋,然卻毫無所獲,連柳長青也不知所蹤。
她一時無可奈何,又心灼外面戰局,隻得坐下重新調息,終于聚起點滴靈力,
遂祭起道秘符,召來隻大力犀王,拱開堵塞住井口的紋壺,重啓太碧陰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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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數條驚虹般的紫電倏地掠至,縱橫交錯地在楚純周圍砸劈出
一個空間,卻是小玄馭龍趕至。
楚純處變不驚,展绫護軀足下輕點,人已從失去平衡的嬰勺背上飛身而起。
「跳上來!」小玄立在骨龍頭頂高呼。
楚純心頭一松,淩空禦氣,飄飄飛落到小玄身旁。
這時,遭受重創的嬰勺已失去氣力,撲拍着翅膀跌入了敵陣之中,霎時給斧
叢钺海絞成肉泥。
楚純在龍骨頂上瞧着,不覺背透冷汗,暗叫好險。
「你過來幹嘛?沒見敵人都往這邊湧麽?」小玄朝楚純喊。
「這會廢話做什麽!」楚純應得幹脆。
「敵人實在太多了!」小玄又喊,手中的縛魄鏈化做道道紫電,劈退一個個
瘋狂迫近的磐石衛。
楚純心嗔又是廢話,千山雪不停刺出,填補兩人防線的遺漏之處。
「這些家夥的盔甲個個硬得龜殼一般,如此磨耗下去,隻怕累都把我們累死!」
小玄叫道。
磐石衛之所以厲害,除了身上的刀槍難壞的昆吾重甲,每一名都是七絕界邪
甲軍中百裏挑一的骁勇精銳,皆習有怒絕真氣,沐浴在怒海獄域的結界之中,攻
擊、防禦與速度等能力更是成倍暴增,幾乎已提升至相當五先鋒的實力,此時數
百個結集成陣,威力實是強大得難以想象。
楚純忙中掃了他一眼,驚察他身上多了幾處傷口,想是适才急于與自己會合,
強行硬闖所緻,按不住道:「你怎樣了……傷得可重麽?」
小玄沒答,隻朝時隐時現于敵海深處的怒天大将軍遙遙一指:「這些家夥戰
力突然劇增,我懷疑是那魔頭在做祟!」
楚純眼睛一亮,點頭道:「我也感應到此處似乎有什麽結界類的大型邪法!」
「得想個辦法……」小玄提聚十足功力,好不容易将一名磐石衛擊得眼翻舌
攣口吐白沫,卻給旁邊數名磐石衛齊步掩上,硬生生地閘斷了追擊。
「擒賊先擒王?」楚純冰雪聰明,立時會意。
「你守在這,照看好程将軍他們!」小玄喊,心忖此處有驕烈與骨龍相助,
她應該能支撐得住一陣。
「那你呢?」楚純秀眉一蹙,天外雪魄绫輕輕飄出,瑩光隐閃,瞬時冰住了
一名迫至極近的磐石衛。
「我去會會那魔頭!」小玄一提真氣,猛從骨龍頭頂縱出,躍入兵海之中。
楚純心中一驚,未及多想立随之跨出,飛入敵陣。
「你跟來做什麽!」小玄大喊,怒揮殛魂盾,砸開一排厲嘯劈至的巨斧大钺。
「一個人怎麽行?我和你一道去!」楚純劍飛绫舞,趁隙四擊,瞬傷了數名
磐石衛。
「你給我回骨龍上去!」小玄瞪眼厲喝。
楚純給他喝得心頭一跳,嘴兒卻吐出了個「不」字,神情堅決,清俏的面龐
異樣秀麗。
瞧見她的神情,小玄即知再勸無用,加之敵兵鋪天蓋地從四面方八掩至,根
本容不得須臾遲疑,遂叫道:「跟緊我!」
楚純心氣極高,素來最讨厭有人對她指手畫腳,此刻卻輕應一聲,劍绫齊展,
緊随于小玄左右。
兩人披荊斬棘奮力拼殺,艱難地向陣眼處的怒天大将軍沖去。
除了小玄,誰都沒有看見一個無鼻無眼通體靛藍的長發妖怪也混夾在兵海之
中,它隻是自顧自的獨自舞着,仿佛與周圍的一切都毫不相幹。
怒天大将軍遠遠望見,心下冷笑,旋将手中巨令高舉揮動,戰陣鋒芒陡然一
變,成隊成列的将士縱橫馳騁,猶如在空中掀起堵堵濤天巨浪,直撲小玄與楚純。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七回八景煉魔燈壓力驟然劇增,小玄
提盡離火真氣,縛魄鏈上生成一匝匝荊棘狀的豔麗紫電,暴風驟雨般劈進磐石衛
堆中,犁着拼成一排的重甲之牆,炸出道道四下竄躍的刺目亮光。
然而沐浴在怒海無邊結界中且聚集成陣的磐石衛顯得堅不可摧,攻勢隻是稍
稍阻滞,潮汐般退去複來,氣勢洶洶地再度壓至。
楚純嬌喝一聲,左手的天外雪魄绫驟然舞起,但見昏暗中一大蓬瑩白爆開,
兇猛撲至的大群磐石衛突然全都慢了下來,仿佛撞入了看不見的厚厚積雪之中,
令他們更加詫異的是膚發衣甲上不知何時凝結了層薄薄冰霜,緊接陣陣徹骨奇寒
透體而入,疾向各處脈絡穴道蔓延侵蝕。
八百磐石衛個個修習怒之絕,紛紛本能地急運真氣相抗化解。一名磐石衛依
舊悍然前沖,高擎大斧當頭劈落,眼中倏地飛起一抹銀色,夾帶着數朵急速旋舞
的晶瑩,避開他身上的磐石重甲沒入了咽喉之中。
楚純收回右手,空中鮮紅濺迸,千山雪卻依然滴血不染。
但這犀利的一擊并沒有鎮住衆敵,深浸于怒海結界之中的磐石衛仍然無畏無
懼不死不休,繼續從四面八方瘋狂迫近。
重圍中的兩人苦苦支撐,迫不得以連施強技大招,真氣靈力急劇消耗,身上
均多了數處小傷。
小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禁暗暗後悔先前輕易浪費了役妖令上九顆符石之
力,否則此時召得馬化及布喜兩大妖王,局面必将大爲不同。
眼角忽然掠見兵海之中夾雜着個靛藍的纖俏身影,正是那個令他迷惑不解又
大爲窩火的邪邪,這才想起它似乎一直跟随在自己左右,同此前一樣,它始終自
顧自地舞着蹦着,既沒攻擊任何敵人,也沒有誰去答理它,仿佛透明一般。
這一留意,便猛然發現了奇異之處,似乎這個怪物舞到哪跳到哪,壓力便減
輕了些許,在它的附近總有一名磐石衛的戰力莫明其妙地明顯下降,小玄連試幾
次,一招擊去,往往即能重創其敵。
小玄暗感驚奇,想起先前三首邪姬戰力陡然劇降之時,似乎也是這個怪物在
旁亂舞,又記起役妖令上對它的注釋之詞:魅後與雍和私媾而産,善魇,困敵于
無形。心中蓦地一動:「善魇……敢情這家夥有暗中擾敵之能?是了是了!魑魅
與雍和皆是極其迷魂惑魄之物,所産之物必也擅長此能!」
想及此處,靈感一至,忽以心念試朝怪物遞出:「罪妖邪邪!爾若能知吾意,
便去立即擾那持令的敵首,令他自亂陣腳!」
果不其然,隻見邪邪将身一扭,于兵海之中蹦蹦跳跳地朝怒天大将軍舞去,
輕易便穿過了密密麻麻的磐石衛,如入無人之境。
眼見包圍圈越收越窄,怒天大将軍暗思擒得玄狐不啻大功一件,甚至可能将
七絕寶覆納入囊中,心中振奮,接連摧動邪功,繼續提升怒海獄域的威力。就在
此時,心頭乍然一悸,天靈丹田兩處皆虛,靈力及真氣驟然莫明其妙地紊亂起來,
不禁駭詫萬分。
面無五官的邪邪正無聲無息地繞着他又舞又蹦,軀體四肢以匪夷所思的角度
及姿态擰扭搖擺,如癡似癫如夢似醉,無比的詭秘怪異。
怒天大将軍厲色四顧,卻并未發現周圍有什可疑之處,一時百思不解,當即
凝神聚意重新提運真氣,孰知卻仍不複先前,功法赫然劇降了近半,怒海獄域的
威力也随之大減。
重圍之中的兩人立感壓力大減,楚純尚不明白,小玄卻是驚喜非常,記起令
奴化多曾說,役妖令上一十三名罪妖各有所長。心道:「果真如此,這個邪邪隻
需一顆符石之力便可召出,但眼下起的作用,卻比需要三顆符石之力召喚的驕烈
要強上許多哩!」
原本鐵壁一般的戰陣終于出現了松動,小玄與楚純集中火力朝一處猛攻,如
同打進了根楔子,成排成列的磐石衛海被深深地穿透大截。
此時距戰陣中心已經不遠,小玄心明機不可失,遂将殛魂盾頂在前方,如雷
電般朝怒天大将軍全力沖去,飽蓄離火真氣的殛魂盾電光頻炸,轟開一名又一名
試圖阻攔的磐石衛,随着速度的提升,竟然帶出攝人心魄的厲嘯之聲,威勢濤天。
楚純全神貫注地緊随其後,隻撿最具威脅的阻礙出招破擊,力保小玄鋒芒之
銳。
怒天大将軍又驚又怒,突然左手結印,右手擎令向内疾揮,瞬見磐石戰陣陣
式又變,遍空的磐石衛盡向陣心聚攏,原本龐大無比的陣型急劇收束,眨眼已坍
縮近倍。
小玄隻覺阻力驟又大增,敵兵敵将從四面八方收聚壓來,密集得幾乎不見絲
許空隙,然敵首已近在眼前,時機稍縱即逝,當即口中頌念,持鏈的右手捏了個
印法,猛見火光爆現,刹那間千百朵赤焰自身上飛出,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
高階法術「千山火鳥咒」。
他功行今非昔比,真氣靈力早已遠勝下山之時,此術一出,但見朵朵赤焰幻
化成飛鳥之形,羽翼清晰極絕豔絢,夾着厲嘯電般掠向迫至的前幾層磐石衛,赫
将衆敵轟得東倒西歪,合圍之勢陡然一滞,電光石火間,小玄又以如意五行中速
度最快的移形術「星火飛濺」向前突進,瞬閃至怒天大将軍跟前。
然而緊随其後的楚純卻慢了一瞬,立時給急劇收束的戰陣攔了下來,不但無
法繼續向前突破,反倒給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向後猛推,數息之間,竟給遠遠地擠
迫到了磐石大陣外圍,守候陣旁的風尉及數十名各部将領即時虎狼般撲上,将她
及驕烈骨龍團團圍住。
怒天大将軍冷眼見小玄沖至,結印的左手猛然一拳轟出,短短距離竟生風雷
之聲,小玄急提殛魂盾格擋,登感五髒煩悶六腑浮動,整個人赫給震飛出去。怒
天大将軍卻覺拳頭一陣刺痛,有道古怪的異電突破護體真氣透膚而入,直侵至腕
關方給遏阻消彌。
「玄狐一脈果真邪門!」怒天大将軍心頭微凜,右手巨令連揮,繼續收束戰
陣,鎖困深入陣心的小玄。
小玄向後跌飛,險些即給怒濤惡浪般的兵海吞沒,不及多想電般甩出縛魄鏈,
蛟龍似地鎖住怒天大将軍旁側的一名磐石衛,猛然一扯,便又飛回敵帥跟前。
磐石衛四下掩上,驟聞「轟」的一聲悶響,蓦見赤光爆現,七條粗如磨盤的
巨大火柱自下而上沖起,在小玄身周硬生生地撐出一塊空間,掩殺最前的磐石衛
膚甲皆赤須發俱焦,紛紛頓滞,數名強闖的倏地身上焰光一閃,赫然着火燃燒起
來。
「呔!」怒天大将軍揮令擊出,巨如闊劍的梼杌怒雷霆砸落,小玄生怕又給
轟開,不敢硬接,一個「星火飛濺」閃開,錯步遊走以鏈盾近身纏鬥。
後方的磐石衛跨越過受阻的前排,怒潮般繼續湧上,豈知又有數條有如實體
的粗巨火柱爆起,再次頑強地阻攔下這波攻擊。
「火牢術」隻是如意五行火遁系的中階法術,但耗費真氣極多,小玄記得剛
下山之時,隻要施放兩、三次便會氣喘籲籲,然而這回竟然沒有絲毫難繼之感,
而且火柱之粗巨威猛遠勝從前,心中又驚又喜,酣暢淋漓之餘又放出一記同樣是
極耗真氣的「千山火鳥咒」,接下術咒連施,一時在磐石戰陣的最核心處站住了
腳跟。
被推阻于外圍的楚純瞧不清陣心情形,隻道小玄身陷絕境,心中大急,顧不
得身上的傷強把真氣提盡,隻盼能沖入陣中幫上一把,無奈任之如何拚命,磐石
陣再亦難破分毫,強突之下,身上反倒再添幾處傷口,衣裳破裂,殷紅遍染。
又是一次強突無果,楚純雲鬓斜墜煞是狼狽,她深吸口氣,強壓下浮動的氣
血,手中的千山雪再次徐徐亮起,突然腕際一緊,已被一隻如酥似雪的玉手捉住。
「不要命了麽?」一個婦人出現她的身畔,身着一襲紋理華美的月白裳袍,
手提一盞八景宮燈,背懸五口寶劍,但見烏鬓雪膚,容顔清麗,眉目間與楚純有
幾分相像,氣美如蘭身俏若柳,令人見之忘俗,雖然嘴角微揚似含着笑,卻透出
一股似有若無的肅殺之氣。
「娘,你怎麽現在才來!」一直強撐着的楚純立時有些小兒女起來。
來者正是楚純之母,栖霞灣雪羽仙楚靜妤。
「這便是磐石大陣麽?」楚靜妤盯着前方的巨大戰陣,輕輕地吸了口氣。
「娘,快救人!」楚純焦急喚道。
「磐石大陣非同尋常,不可莽撞。」楚靜妤沉聲道,隻顧繼續觀陣,心中默
默推演敵陣變化。
「娘,陣裏邊陷着我們的人哩!」楚純嬌喚。
「陷着誰,妍兒麽?」楚靜妤問,見眼前戰陣詭谲險惡,與尋常的九宮、八
卦、七星、三才及太極諸陣大不相同,心中暗凜,旋又傲氣激生,心忖:「此陣
雖然殊異,但終究還是陣法,未必就不能找到破綻!」
旁人皆知她師承辟邪宮,乃劍技與仙術之大家,卻鮮有人知其對諸般陣法亦
頗有造詣。
「不是婀妍,是……是……」楚純語滞,一時不知如何說明。
楚靜妤斜睨了女兒一眼,心裏不覺有點奇怪。
「娘,先救了人再說!」楚純不住催促。
「留在此處。」雪羽娘娘終于動了,右手從袖中探出,蘭指輕撚,捏了個印
訣,蓦聞「铮」的清響,一口寶劍自她背後脫鞘而出,但見鋒刃雪亮劍身湛藍,
所過之處赫帶起一抹冰寒刺骨的風雪,威勢猶在楚純先前所祭的千山雪之上。
寶劍騰空而起,忽爾調頭向下,直奔磐石大陣。
數名磐石衛望見,一齊舉斧橫钺上前迎拒,豈料寶劍倏地加速,疾若電掠地
穿入陣中,首當其沖的一名磐石衛身上的昆吾重甲竟給割開道可怖的口子,捂胸
而墜,其後數名磐石衛也是東倒西歪,身上接連挂彩,傷處血出即凝刹那結冰。
周圍的磐石衛大驚,成排成列掩殺上前,欲将寶劍擊落。
然而寶劍似有心智,突地轉身飛出陣外。
楚靜妤蘭指伸縮,手印翻轉變換,又聞數聲鳴響,背後其餘四口寶劍一一脫
鞘而起,飛上空中,與先前那口寶劍彙聚一處,夾着寒風暴雪朝敵陣魚貫射去。
此擊威力愈大,五口寶劍如同一把巨刃剖入陣中,銳不可擋地割開一道大口
子。
楚靜妤提步向前,不過裙裾微蕩,就已出現在磐石大陣之中,以五口寶劍爲
鋒芒朝敵陣深處挺進。
原來這五口寶劍名曰雪魄神劍,乃楚靜妤未從辟邪宮出走時便已煉成的神兵,
于天道閣所撰的《周天諸靈榜》中劍器榜排第一百四十九名,與其所修的天華真
元及雪魄心經融合相益,威力絕大。
陣央的怒天大将軍與磐石大陣如同一體,立時感應,擡眼望去,遙見一白裳
婦人殺入陣中,手拎一盞八景燈,身周有五口寶劍持護,聲勢懾人的冰雪随劍奔
掠,心知來了高人,趕忙揮動手中的梼杌怒,調動戰陣,運轉險惡之處去鎖困闖
陣者。
孰料這微一分神,小玄猛地閃竄近前,鏈盾齊擊,怒天大将軍左手結印,一
拳轟出,倏地腕上一緊,已給縛魄鏈絞住,怒喝一聲:「找死!」收臂回扯,小
玄站立不住,索性朝前撞去,離火真氣一催,縛魄鏈上雷力迸發,跳躍的紫色電
火直襲敵人。
枝桠狀的電火霎時爬上手臂,但怒天大将軍隻是微微一麻,待小玄近身,回
收的鐵臂猛地砸出,小玄急舉殛魂盾格拒,接下怒天巨拳連轟,爆出數聲沉悶巨
響,小玄隻覺腑髒颠倒氣血翻騰,但這回死磕不退,鏈絞盾格,身子幾乎與怒天
大将軍糾纏做一處,隻盼能以縛魄鏈與殛魂盾所發的奇雷異電制敵。
怒天大将軍的怒之絕已修至第九重天,而怒之絕的防禦能力更爲七絕之冠,
饒是縛魄鏈殛魂盾玄異威烈,亦無法撼動其根本,非但如此,猶有餘力運轉戰陣
去對付楚靜妤。
随着深入,雪羽娘娘開始漸感阻滞,四下迫至的壓力愈來愈大,五口神劍的
馳騁間距竟給擠壓得越來越小。
「磐石陣果然猛惡,無怪天兵也讨不得好!」楚靜妤收攝心神,推演敵陣變
化,腳下步罡踏鬥迂回輾轉,覓虛尋隙勉力前進。
「這家夥硬如廁石,比那三身怪物還難對付,眼下魅影已傷,鳴蛇骨龍皆殺
不進來,如此強耗下去大大不妙!」陣央的崔小玄心中焦灼,顧不得真氣巨耗,
當即連施大招,将火牢術及千山飛鳥咒交疊放出,一時轟得怒天大将軍發焦甲燙,
數名靠近的磐石衛慘号跌退,周身赤焰缭繞。
怒天大将軍心中震怒,倏地一聲暴喝,猛将怒絕真氣催鼓至第九重天,怒海
獄域結界同時提升至極限,磐石大陣氣像驟然一變,成排成列的磐石衛如融一體,
化做一面面帶刺的銅牆鐵壁,向内碾壓陣中之敵。
雪羽娘娘蓦覺呼吸一窒,登感壓力排山倒海般迫至,愈發步步艱難,突有一
名磐石衛突破五口神劍織成的防禦網,撲殺至前,楚靜妤冷叱一聲,凝注天華真
元的羅袖電般揮出,正中其胸,孰料敵兵隻是沖勢一滞,噴出口血,目中兇光仍
舊,仍高舉大爺猛劈過來。
楚靜妤微詫,左手的寶燈輕輕一提,隻見燈屏轉動,一抹亮光照在敵兵身上,
但聞一聲厲号,那名磐石衛刹那形廓模糊,身上冒起一股穢煙,整個軟倒下去,
直從千丈高空跌落。
她手中此寶名曰八景煉魔燈,原爲辟邪宮鎮派三寶之一,于天道閣所撰的
《周天諸靈榜》中法寶榜排三百八十一名,燈有八屏,每屏一景,上繪真武鎮魔、
天王捉鬼、哪吒縛妖、二郎降怪、呂祖斬蛟、子牙煉穢、韋護降魔、靈官驅邪等
八圖,圖中隐着八道玄妙符印,專煉天地邪魔,威力極絕,隻憾每次限于一敵。
「好硬的家夥!難不成對付這些小喽羅也要迫我動用煉魔燈麽……」楚靜妤
悄吸口氣,接下不斷有磐石衛突破劍網,擾得她難以凝神推算敵陣的變化與虛實,
這時已可望見陣心處纏鬥做一團的怒天大将軍與崔小玄,但卻無法再前一步了。
楚純在陣外眺望,隐約瞧見母親亦給陷住,心知兇陷,哪裏還按得住,當即
舞起劍與绫再度殺向磐石陣,無奈這次單槍匹馬,身上又傷得不輕,連突幾次,
皆給鐵山似的戰陣砸退,心中大急。
正與風尉纏鬥的驕烈察覺不妙,遂棄眼前之敵來救小玄,他軀體異樣強橫,
戰力遠在楚純之上,倒是強行突入到磐石陣内,然卻不識陣法奧妙,尚未沖至雪
羽娘娘之處,便給牢牢困住,身上又添許多新傷,怒得狂催烈焰高聲厲嘯。
就于此時,在更高處,誰也沒有注意,一道絢麗彩虹無聲無息地從滾滾黑雲
中穿過,朝巨竹堡方向掠去。
可是不過須臾,這道彩虹又折了回來,麗芒散處,一個婀娜身影徐徐出現在
雲堆之中,卻是一勝似天妃的絕色女子,膚如明玉,眸似秋水。惹眼的是,細細
柳腰上系着一條七彩流幻的瑰麗羅帶,左臂無袖,裸着一條膚光勝雪的藕臂,小
臂近腕處繞着幾匝墨繩,繩上系着枚暗金古錢,錢上鑄有兩翼,甚爲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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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17
標題:
續接上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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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八回反戈一擊來者赫是武翩跹,她目
聚真氣俯首鳥瞰,朝在懸于半空的龐巨戰陣望去,不由輕咦了一聲:「這小子怎
麽會在此處,還給陷在磐石惡陣之中?」
她立于雲中,轉首朝巨竹堡望了望,似乎踟蹰了一下,便又回頭細觀陣内,
心下詫異:「磐石戰陣頑悍非常,愈核心處愈是兇險,這小子如何闖至陣心的?」
目光遊移,又瞧見了磐石陣内外的鳴蛇與骨龍,最後落在了雪羽娘娘的身上,
眼中疑色愈濃:「難不成……都是被那寶貝吸引過來的麽?」
陣中心的纏鬥愈發熾烈,小玄鏈鎖盾壓,皆制不住敵人,旋将縛魄鏈一端繞
在臂上,又刷出八爪炎龍鞭來絞怒天大将軍。
「還有什麽破爛統統亮出來吧!」怒天大将軍怒喝一聲,巨臂強扯層層纏繞
的縛魄鏈及八爪炎龍鞭,高擎梼杌怒猛揮狂砸,此時兩人貼做一處避無可避,小
玄隻好以殛魂盾左拒右格,一下擋漏,立給梼杌怒拍中腹部,灌注了九重天怒絕
真氣的巨大令牌幾乎有一半嵌入了他的軀體。
小玄如遭雷轟,登時噴出大口血來,如非邪邪在暗中作祟,令怒天大将軍戰
力降了近半,這雷霆一擊,便要了他性命。
「滋味可好?」怒天大将軍森然獰笑,左手抓出,就想拿下小玄,豈知小玄
身子一翻,原本握鞭的左手多了支通體如黑的令牌,閃電般拍砸在他胸口。
獰笑戛然而止,怒天大将軍隻覺胸口驟沉,似有巨石撞在心髒上,一口真氣
竟接繼不上,身形凝滞了須臾。
小玄又驚又喜,原來他見縛魄鏈與殛魂盾皆奈何不了怒天大将軍,八爪炎龍
鞭亦如同隔靴搔癢,情急之下便從懷中掏出了役妖令,沒想異樣稱手,更似乎痛
創了頑敵,當即又揮一記,重重地砸在怒天大将軍的額上。
怒天大将軍登時一陣頭暈目眩,以九重天怒之絕鑄就的的護體真氣竟給那支
毫不起眼的令牌擊破,心中驚怒又集,當下也不格擋,揮令痛加反擊,隻聞呯呯
悶響,兩人以一大一小兩支令牌互抽十餘記,皆結結實實地拍砸在對方身上。
「怒之絕素以防禦見長,這小子同那魔頭如此鬥法,當真不要命了麽!」高
處俯瞰的武翩跹心頭一緊,生怕耽擱頃刻,小玄便丢了性命,當即聚氣于聲,朱
唇微啓朝下吐出。
但凡威力愈大的法寶,所耗的靈力就愈多,陷于陣中的楚靜妤雪額微汗,不
得不用八景煉魔燈去對付成排成列突破劍網的磐石衛,但覺越來越感吃力,心中
凜悸:「這惡陣果然厲害,陣内氣象與陣外所觀大不相同,變化竟然如此詭異繁
複!」
她正進退不得,忽然有個嬌膩聲音鑽入耳中:「走西南七步!」
楚靜妤心中一跳,遂朝西南斜裏跨出,淩空走了七步,登感壓力銳減,心中
詫訝,又聞其聲入耳:「識得天罡北鬥這種尋常陣法吧,聽好了,照我說的方位
走,現在以你站立之處爲玉衡,從玉衡走開陽,然後開陽走搖光,再從搖光折向
天璇……」
楚靜妤将信将疑,收束劍網凝神防守,試着依言而行,不過數轉數折,便感
煩抑盡去,原本看似毫無破綻的磐石戰陣竟然出現了匪夷所思的空隙,成排成列
的磐石衛陣式依舊嚴整緊密,但卻再也無法鎖困住她。
「現在繞過天璇,從天玑折回天樞,再從天樞走天權、玉衡、開陽……」聲
音再度傳至。
楚靜妤不再懷疑,心知有高人在暗中指點,當下悉數照做,莫明其妙便穿過
了重重險惡阻礙,約莫盞茶光景,前方豁然開朗,卻是踏入了磐石大陣的核心區
域。
雖有邪邪在暗中幹擾,雖已今非昔比,然而小玄的護體真氣還是遠遠不及怒
天大将軍,這一輪拼死對攻,不過是仗着怒火硬撐,很快便吃不消了,連噴數口
鮮血,隻覺頭暈眼花,腳下虛浮,防禦破綻百出。
「敢與本帥如此對攻的,你是頭一個!」怒天大将軍猙獰低笑,巨拳從殛魂
盾下繞過,又一記重擊轟在的小玄腹部。
小玄彎俯下身,晃了幾晃,似乎就要從空中栽落。
「到此爲止吧。」怒天大将軍緩緩舉起梼杌怒,似有股看不見的風暴在令上
急劇凝聚,牽扯得周圍空間一陣扭曲。
小玄閉目喘息,忽爾眉角一挑,溢着血的嘴唇微微顫動,突然間不知從哪裏
飛出一張詭異面具,毫厘不差地罩在他的臉上。
面具自額覆落,至鼻梁而止,整隻色如淡墨,其上不時有電似的細細青芒蜿
蜒爬過,最惹眼的是前額處挑着七根形狀不一的怪角。
卻是小玄殺紅了眼,見諸般兵器皆奈何不了敵人,魅影又已重傷,終再顧不
得飛蘿與李夢棠的叮囑,祭出了七邪覆。
「七絕聖覆!」怒天大将軍眼睛一亮,巨手凝爪,疾朝小玄臉上抓來。
小玄厲嘯一聲,臂上手中的縛魄鏈與八爪炎龍鞭如虹飛卷,又将怒天大将軍
的鐵臂絞了兩圈,接下真氣一發,爆出大蓬電火。
怒天大将軍悶哼一聲,與先前的微微痛麻大不相同,這回臂上傳來的是撕裂
般的火辣,痛楚直往心髒鑽去,一抓之勢頓給瓦解。
「來啊!繼續!」小玄怒喝,不避擊來的梼杌怒,又一令搗在怒天大将軍的
腹部,兩人怒目相對再度互毆,這回倒真旗鼓相當,隻是場面越發兇險慘烈。
「七絕覆!」高處的武翩跹驟然動容。
「聖覆威力果然絕大!這小子直與先前判若兩人!」怒天大将軍既怒又喜,
狂摧真氣,隻欲奪下七絕覆,忽然側翼一寒,幾道雪亮的光芒疾掠而至,原來是
雪羽娘娘已突至核心,禦劍襲來。
怒天大将軍揮令一擊,将亮芒砸開,正是雪魄神劍,接下又有四口寶劍魚貫
掠至,圍着他斬殺。
小玄見來了強助,精神愈振,忙裏望去,見是一個麗色婦人,眉目間似乎與
楚純有幾分相似,不禁心中微詫。
這時楚靜妤也瞧見了他,目光落在七絕覆上,不由疑訝萬分。
武翩跹盯着小玄臉上的面具,麗目微微一眯,心忖:「這就奇了,骷髅老怪
弄丢了此物,不久前曾于大澤戰場驚鴻一現,再又風傳爲小魔君所奪,卻怎會落
在這小滑頭手裏?」
怒天大将軍給小玄鏈纏鞭絞,手腳本就施展不開,這下更是爛頭焦額,身上
終給戮了數劍,腰背再挨了小玄兩記役妖令,袍甲破碎傷口道道,不禁七竅生煙,
大喝一聲,上身袍甲震成齑粉,全然不固傷處,狂風驟雨撲擊小玄。
「這厮還真是皮糙肉厚,不巧今天遇見的是我。」雪羽娘娘冷冷一笑,左手
輕輕提燈,嬌叱道:「魔頭,可認得此是何物?」
怒天大将軍如若不聞,仍繼猛攻小玄,一心奪下七絕覆。
戴上七絕覆,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玄狀若瘋魔,這會更是隻攻不守,大蓬大團
的焰火與雷電在身周不斷爆炸,聲威極是駭人。
楚靜妤口中默默頌念,蘭指舒開,左手的寶燈忽然飛上空中,轉眼變成轎廂
大小,旋見燈上八屏徐徐轉動,每屏射出一束白光,間中隐見符紋滾湧,皆照在
怒天大将軍身上。
怒天大将軍蓦感筋麻骨軟,護體真氣如煙消散,這時又吃小玄一記役妖令,
三魂六魄幾給拍散,方才驚曉厲害,返身要來撲拿婦人,卻給小玄死死纏困,脫
身不得。
而小玄緊貼着怒天大将軍纏鬥,給八景煉魔燈射出的光芒稍稍波及,蓦感渾
身說不出的難受,七邪覆本就令人心生暴戾,這下越發灼怒如狂,諸般兵器化做
暴風驟雨,隻尋怒天大将軍身上撒氣。
怒天大将軍暗暗叫苦,驚覺護體真氣随聚即散,旋又魂魄昏悸,擡頭望去,
細觀高懸空中的寶燈,恰見那燈漸轉漸疾,蓦地五髒六腑灼熱起來,似遭烈焰炙
烤,不禁大駭。
「莫非是辟邪宮的八景煉魔燈……那婆娘敢情便是雪羽仙?賤人好大膽子,
居然敢來多事!」心知厲害,一輪狂轟強行震開小玄,突将手中的梼杌怒望空抛
去,口中念念有詞,但見飛上高空的令牌急速變大,忽爾如有實質的赤光四下潑
濺,染得數百丈内的滾滾黑雲如同膿血。
整個磐石大陣似乎頓滞了一下,幾乎所有的磐石衛都擡起頭朝上望,激鬥中
的各方人馬一時都莫明其妙地不安起來。
蓦聞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号,血雲當中忽然現出個無比巨大的怪物來,其狀如
虎,周身覆毛,兩根獠牙長愈十丈,面目異樣猙獰,卻近人顔五官,正是傳說中
四大上古兇獸其一梼杌的模樣。
伴随而至的是一股強大且罕異的威煞,有如排山倒海般四下鋪開。
「不會是真獸吧?」楚靜妤面色微變,她出自辟邪宮,誅邪蕩魔無數,卻還
從未遇見這等兇物,心念方動,已見兇獸朝自己撲噬過來,急忙頌念禁咒,調轉
寶燈來射兇獸。
豈知那物疾若奔雷,巨足一蹬,小山似的身軀便到了跟前,勢極兇烈。
八景煉魔燈射出的光芒落了個空,楚靜妤心道不好,又疾禦五口雪魄神劍齊
來攔截,飛電般刺在兇獸身上,不想兇獸仿若未覺,撲噬之勢半點未滞,怒張的
巨口就要把她整個人吞去。
給阻拒陣外的楚純遠遠望見,不禁魂飛魄散。
就在此瞬,更高處的武翩跹雍容擡臂,朱唇輕啓,纏于雪腕上的暗金色古錢
忽爾不見。
高懸空中的梼杌怒突然光華盡失,莫明其妙地朝下墜落,幾于同時,撲噬向
楚靜妤的巨大兇獸亦驟然形廓模糊,厲号一聲,眨眼間煙消雲散。
怒天大将軍目瞪口呆,急念禁咒,欲将寶令召回,孰料梼杌怒猶如斷線風筝
再無半點感應,繼朝地面墜落。
他念如電轉,終于明白有敵方高人在暗中搞鬼,心頭一灰:「罷罷罷!雷霆
怒鼓全軍覆沒,轟天霹靂也毀去許多,而我的功力還無比邪門地弱了近半,今日
大勢已去,若再不走,待那盞惡燈轉回過來,便走不成了!」主意一定,不再片
刻猶豫,飛身朝梼杌怒墜落處掠去。
雪羽娘娘心頭一松,暗叫僥幸,料是又得高人相助,禦劍阻住四周敵兵,望
空盈盈拜落,朗聲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援手?望賜一見,妾身好當面答謝。」
然而高處依舊黑雲滾滾稠如濃墨,哪裏有人應答。
楚靜妤待要再說,突見亂中有條影子撲向八景煉魔燈,速極疾捷,定睛望去,
正是那戴七絕覆之人,忙分出兩口雪魄神劍上前阻截。
小玄左沖右突,縛魄鏈、殛魂盾及役妖令一齊舞動,如入無人之境,兩口寶
劍及沿途的磐石衛根本無法阻攔住他。
怒天大将軍一走,失去怒海獄域結界及指揮的磐石大陣大不如前,威力銳減,
守在外圍的風尉見勢不妙,亦自率部逃了,楚純終于沖入了陣内,奮力朝母親與
小玄這邊靠近。
鳴蛇與骨龍更是勇不可擋,深深地楔入磐石陣中,将敵兵沖得七零八落。
楚靜妤盯着急迅接近的小玄,蓦感威煞潮般襲至,氣息異樣邪惡,心頭一凜,
口中低頌,懸空的八景煉魔燈再次徐徐轉動,道道白芒自屏上依次亮起,輪番射
向小玄。
小玄沖勢驟滞,登感周身無比難受,但他隻是停頓了一瞬,繼又朝前殺去。
「崔公子,她是我娘!」楚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小玄如若未聞,依舊朝前疾沖,雪羽娘娘冷哼一聲,蘭指虛捏虛放,禦劍迎
擊,但聞兵器碰撞聲大作,鞭、鏈、盾、令與五口飛劍鬥做一團。
「都快住手!」楚純急呼,人已來到跟前。
給八景煉魔燈射住的小玄卻發狠狂攻,喉底嘶吼猶如傷獸。
就在此刻,楚靜妤蓦感心頭一悸,丹田天靈兩處皆虛,真氣與靈力竟然莫名
其妙地劇降近半,卻是邪邪暗地裏纏上了她,繞着她亂蹦亂舞。
小玄五髒六腑如遭焰燎,急怒中盡揀狠招厲招攻殺,倏一個飛龍汲水,八爪
炎龍鞭如虹飛貫,險險絞上楚靜妤的雪頸。
「你瘋啦!快停手!」楚純朝小玄大喊。
「從未聽說七邪覆有此邪效呀……還是這厮識得什麽左道異術?」戰力無端
端給削弱,楚靜妤驚疑交加,出手亦随即狠了起來,蘭指刁鑽勾轉,一口雪魄神
劍斜裏掠出,正中小玄肩窩,挑出大蓬血花。
「他是自己人,娘莫傷他!」楚純驚呼,人在跟前,然卻手足無措。
「這厮在暗地裏施放邪術!」楚靜妤沉聲道,心知兇險,不敢半點松懈。
楚純深吸口氣,突然朝小玄飛掠過去。
「做什麽!」楚靜妤吃了一驚,生怕傷着女兒,趕忙控禦鎖困小玄的五口神
劍,讓出一個口子。
楚純飛掠至近丈處,方才停下,面朝小玄一步步慢慢靠近。
小玄擡臂一揮,縛魄鏈劈頭蓋臉擊了過來。
楚純忙提千山雪格擋,将鏈一劍挑開,登覺手臂酸麻,虎口生痛,心中暗凜:
「原來小玄如此厲害……」
「别過去,那面具似是七邪覆,危險!」楚靜妤叫道。
「七邪覆!」楚純心頭大跳一下,卻沒回頭,仍朝小玄走去。
小玄望着她,似乎有點遲疑,一時停下了攻擊。
「娘你先停手,待我勸他。」楚純叫道。
「沒用的,他已給邪覆魇住,怕是心智皆迷,又豈能聽得進你的話。」楚靜
妤急道。
這時忽一聲浩長号角聲傳來,殘破百出的磐石大陣開始解體,成排成列的磐
石衛迅速後撤,分别登上最近的幾艘沖霄飛舟,調頭朝遠處飛去。
骷髅龍禦上的步盜翼與程石亦見狀大喜,皆知巨竹堡今次之圍解去了一半。
而鳴蛇及骨龍卻似殺上了瘾,竟然不依不饒緊緊追擊,眨眼撲倒數十名落在
後面的磐石衛,紛從空中堕落。
「崔公子,是我。」楚純盯着小玄,緩步靠近。
誰知小玄驟然一令劈出,赫是疾如飛電,此際兩人相距不過一臂,楚純雖有
防備,卻沒料到如此迅速,格擋已是不及。
「純兒!」雪羽娘娘驚呼一聲,疾禦神劍飛刺小玄。
以雷霆萬鈞之勢砸落的役妖令倏爾頓住,硬生生地停在雪似的額前,楚純面
無血色。
小玄赤紅如血的雙目獰盯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麽。
五口雪魄神劍也在刹那間停住,劍鋒隻距小玄各處要害寸餘,鋒際吞吐的冰
寒之芒在所指之處結起一片白霜。
鳴蛇及骨龍似有感應,即時抛下殘敵,齊朝這邊疾飛回來。
「小玄,你不認得我了麽?」楚純輕聲道,背後已是冷汗涔涔。
小玄怒目望向高懸空中的八景煉魔燈,喉節動了動,聲音沙啞:「楚純姐…
…那……那個東西在燒我……好難受……」
「八景煉魔燈專除邪祟,隻要你将臉上的面具除去,就不難受了。」楚純忙
道。
小玄盯着她,握令的手不住顫抖,似在極力抑制着什麽。
「來,讓我幫你把這張壞面具摘下來好不好?」楚純柔聲道,仿如姐姐在哄
弟弟。
看着她,小玄忽然想起李夢棠來,血赤的眼睛裏戾氣大減。
楚純溫柔地望着他,屏息靜氣伸出雙手,一點一點地摸到了小玄臉側,輕輕
地将他臉上的七絕覆摘取下來。
小玄頓感渾身輕松,體内燒燎五髒六腑的烈焰瞬時消逝,懸空徐轉的那盞燈
似乎也不刺眼了,不過沒了七絕覆的強大支撐,周身諸傷暴發,很快又被新的痛
苦淹沒。
這時鳴蛇與骨龍已雙雙趕到跟前,窮兇極惡地猛撲向楚靜妤。
「娘小心!」楚純驚呼。
雪羽娘娘收劍不及,雙手掐訣各伸一指,優美地朝虛空處畫了個封閉的圓,
驟見一面以雪魄心經鑄就的巨大冰盾出現在她身前,徑達五、六丈之巨,将兩大
妖物阻擋在對面。
四翼大蛇嘶聲怪叫,橙赤長軀亮了一下,冰盾正面憑空炸出團耀眼的火焰,
粘力極強的黏附其上,猛烈地燃燒着炙烤着。
骨龍則張牙舞爪一輪掏扒,冰盾登給刨砸出道道裂縫,但總算封堵住了兩大
妖物首輪的兇猛撲擊。
「小玄,它們可是跟你一起的?」楚純急喊小玄。
沒有七邪覆的侵控,這時的小玄神智已完全清明,趕忙悄喚道:「龍兄辛苦
了。」
瞬見通體血赤的巨大骨龍急速變小,長達三十餘丈的身軀轉眼便縮至寸許,
又一閃沒了蹤影,卻是給他以心念收入如意囊内。骷髅龍禦上的程石亦頓時跌出
車外,步盜翼趕忙将之攬住,背上雙翅撲拍,懸在空中。
冰盾迅速消融,鳴蛇四翼齊撲疾扇,又有數團巨大的烈焰憑空炸現,大口大
口地吞噬殘餘障礙。
然而經此一阻,雪羽娘娘已緩過手來,蘭指掐訣,五口雪魄神劍仿如絢麗的
花瓣綻放在身周,劍身一一亮起,冰寒刺骨的殺氣虛虛實實地鎖住了雲中狂舞的
醜怖大蛇。
「還有那條大蛇!」楚純指着驕烈叫道。
小玄橫令胸前,口中低低頌念,突地提聲高喝:「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
禦牢諸役聽敕,即拘罪驕烈速速歸獄!」
「主公……」驕烈心有不甘地哀号一聲,長巨的蛇軀忽似被什麽看不見的物
事牢牢制住,徒勞地掙紮須臾,便消失在滾滾的黑雲當中。
「此物便是惡名遠播的七邪覆麽?」楚純松了口氣,望望手上的面具,突爾
發覺心底竟有一絲想要戴上的詭異感覺,不禁暗吃一驚。
小玄搖搖欲墜,強撐着又念禁咒,在拘走邪邪的刹那,猛又嘔出大口血來…
…
「果然不是好東西,這等至邪至惡之物就該及早毀去!」楚純凜然思忖,忽
見小玄身子晃了晃,軟軟地就要從空中栽落,顧不得母親在旁,趕忙飛掠過去扶
住。
「還給我。」小玄顫抖擡手。
「這種壞東西,不要也罷。」楚純柔聲道。
雖然走了兩大妖物,但楚靜妤仍不敢松懈,望着女兒手上的面具,心中始終
莫名難安,忽感頂上一亮,擡眼望去,望見有道彩虹自雲中貫落,無聲無息地飛
向女兒那邊。
「純兒小心!」雪羽娘娘輕叱,生怕女兒着了暗算,人劍齊掠,急馭五口神
劍攔截。
「拿來……」小玄一陣喘息,聲音虛弱無力,語氣卻是異樣堅定。
「你曉得這東西是什麽嗎,它會傷害你的!」楚純薄嗔,望着手裏的面具,
心中好生猶豫。
就在此瞬,倏地芒彩大盛,耀兩人眼花目眩,楚純手上一輕,七絕覆已離指
而去。
「誰!」楚純驚叱一聲,天外雪魄绫如虹飛貫,然卻絞了個空,幾于同時,
五口雪魄神劍飛至,亦皆慢了瞬息,刺了個空。
芒彩疾掠遠去,楚純與小玄這才看清是一道絢麗極絕的彩虹。
「傷着沒有?」雪羽娘娘趕到跟前,收劍結了個陣勢,護住楚純與小玄。
彩虹弧空掠過,疾若驚電,眨眼紮入如墨的雲堆之中。
「武……三絕!」小玄咬牙悶哼,急惱攻心,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傲天将軍懸立空中,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戰場。
盡管握杵的手幹燥穩定,神情亦一如以往的倨傲,但丹田處的虛弱感卻在暗
地裏提醒着他,真氣已耗費頗多。
金甲大帥與絕影大王聯手,依然敵不住他祭起的七煞鞭屍杵,雙雙敗下陣去,
金甲大帥的金髓寶甲岩被擊碎,絕影大王甚至險些丢了性命。但他們并非一無所
獲:除了耗去淩傲天不少真氣外,還将之拖住了近半柱香的時間。
就這短短的時間裏,戰局已悄然改變。
誰也沒有注意到,躍虹橋跨過的深淵中又開始升騰起青碧的霧氣,而且迅速
由薄轉濃,愈來愈稠,将沐浴其中的所有物事染上一層薄薄的青輝。
飛仙閣與躍虹橋之間的狹小空地已堆積了無數的屍體與肢體,有邪甲的,有
邪屍的,有妖族的,有獸族的,還有大量的巨竹谷機關怪物。然而戰鬥卻沒有絲
毫疲弱的迹象,攻守雙方的厮殺越發慘烈。
當一隊邪甲擠過長窄的躍虹橋,朝飛仙閣沖去之時,帶隊的将領忽然感覺旁
側似乎有什麽巨物動了一下,轉頭望去,赫然看見一隻被擊毀的恐怖之足「活」
了過來,正搖搖晃晃地從屍堆裏掙紮爬起,尚在疑惑,就給一根鋒銳無匹的長腿
猝不及防地穿透了身軀,高高地挑上空中。
周圍的邪甲大驚,蜂擁掩上,在又損失了數名戰士後,方才将這隻「詐屍」
的恐怖之足再次摧毀。
然而并非偶然,也非隻此處,整座巨竹堡都在發生匪夷所思的變化,被轟天
霹靂炸得滿目瘡痍的膚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覆蓋上綠色。
雨夢台墜了一地的機關戰鷹,九天旋梯東倒西歪的槍卒,還有散落各處的螳
螂工匠,都在零星地悄悄「複活」,盡管肢殘體缺,仍然「頑強」地再次投入戰
鬥。
就此期間,一個被轟天霹靂摧毀的暗堡也傳出了「紮紮」的奇怪聲音,一隊
正在附近搜巡的邪甲士兵警覺起來,橫斧身前慢慢逼近,突聞霹靂聲響,從殘破
的射擊孔裏竟然掠出一支大弩,将前方數人擊飛出去,其中一個還給牢牢地釘在
對面的牆壁上。
空中的淩傲天似乎察覺了什麽,他側耳聆聽,臉上現出一絲疑色。
不知何時,雷霆怒鼓已沒了聲音。
淩傲天心下暗驚,雷霆怒鼓不單能震懾敵軍,更能令已方兵将狂勇兇猛,催
激戰力成倍提升,在此緊要關頭一停,可不是說笑的。
他又急又惱,俯瞰全局,果不其然,已觸及飛仙閣的鋒線無力繼續再前,不
但攻勢遲滞,還隐現頹态,失去了雷霆怒鼓的助陣,各部兵将戰力明顯劇降。
就于此刻,一将飛掠而至,正是怒部四尉之一的電尉。
「外邊在搗什麽鬼,雷霆怒鼓怎沒了動靜?」淩傲天劈頭喝問。
「大帥傳令立即停止進攻,全速退兵!」電尉高聲道。
「到底怎麽回事?好不容易才攻至巨竹堡腹地,如今卻要退兵!」淩傲天驚
怒交集。
電尉近前一步,壓低聲道:「中軍遭襲,雷霆怒鼓全部覆沒,轟天霹靂亦損
毀過半,大帥已率部撤離,淩将軍莫逞一時之強。」
「什麽!」淩傲天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蓦聞号角聲大作,一直緊閉的飛仙
閣正面大門突然打開,數根長巨驚人的刀臂從中掠出,一輪疾如閃電地削切揮斬,
登将正在攻門的數十名邪甲戰士絞得血肉橫飛支離破碎,狀極慘怖。
火尉、五先鋒及黃泉九異均在近前,正與啄日大王、拔山大王、離九命、藏
千刺、紫碧雙姝等妖将酣戰,驟感詭烈的強大威煞襲來,皆盡心悸,旋見巨影閃
動,一輛虎蛛戰車自門内奔雷般撞出,體型極其龐巨,幾乎相當于之前見過的虎
蛛戰車三倍大小。
車上立着一人,雲發盤束一襲紫袍,腰系一隻竹編小囊一把竹鞘小刀,左手
握着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搖鈴,身周懸着四顆紫豔豔的光球,滴溜溜地上下盤旋飛
繞,容顔明麗奪人,然卻目冷如霜,不怒自威,正是婀妍。
虎蛛戰車如入無人之境,輕輕松松便在兵海之中掀出大片空隙,然而更加驚
人的一幕出現了,在這輛虎蛛戰車的身後,竟然還跟着二十隻通體虎紋長肢若鈎
的恐怖之足,但這仍沒完,在恐怖之足的後面,又出現了成排成列的手擎巨劍的
劍将軍,如果有誰能數得清楚,便知道多達三百個。
眼前的陣仗無比震撼,火尉、五先鋒及黃泉九異面色青白,饒他們個個身經
百戰窮兇極惡,此際也抑不住一陣膽寒。
就連啄日大王等妖将也目瞪口呆,旋而振奮萬分,紛紛放手反擊。
「這些大塊頭好猛嘞,我喜歡!」碧兒興奮叫道。
「原來婀妍還藏着這麽多厲害怪物!」紫兒雀躍歡呼。
淩傲天心中疑訝不定:「妖女奪去巨竹堡不過數日,如何能在短短的時間内
趕造出如此之多的大型機關?」
巨型虎蛛戰車一馬當先,率領着二十隻恐怖之足與三百個劍将軍步步爲營向
前推進,所至之處摧枯拉朽人仰馬翻,失去雷霆怒鼓支撐的邪甲大軍在恐怖之足
播散的強大威煞中漸漸崩潰,陣腳大亂,許多兵将竟給擠出懸崖墜入深淵。
「再不走,吾軍精銳,便要盡數斷送于此了!」電尉大聲道。
淩傲天沉吟,心有不甘地朝下觀望,然卻無奈地看見敗象愈來愈濃,在戰場
的各處,己方軍隊已開始出現小股小股的潰逃。
虎蛛戰車上的妖女忽将手中的碧色搖鈴高高舉起,輕輕地搖了一下,搖鈴發
出的聲音很小,幾乎被場戰上的厮殺聲兵器碰撞聲掩蓋。幾于同時,飛仙閣後,
巨竹堡内壁的茂密竹林中沙沙作響,突爾飛出一條巨大青影,如龍似蟒般朝戰場
蜿蜒撲來……
淩傲天仔細看去,赤目中心的瞳孔蓦地收縮,原來青影是由密密麻麻機關戰
鷹彙成,怕是有數千隻之衆。
「傳令,全軍撤退。」淩傲天沉喝,聲音異樣啞暗。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九回不周遺秘痛。
這是小玄首次恢複意識時的唯一感覺。
眼睛無法睜開,周身骨頭鑽心的痛,五髒六腑皆似移了位,而且似有烈焰在
持續地炙烤。
「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迹了,這小子竟敢跟那大魔頭硬碰硬的對着幹。」
小玄腦子裏一片混亂,想不起這是誰的聲音。
「娘,你一定要把他救回來……」語調有些慌有些急,是楚純的聲音。
「他在哪?」這是婀妍的聲音,有點發顫。
第二次醒時,小玄隻覺肌膚微微刺痛,似乎有人正在往他身上紮針,他呻吟
一聲,努力睜眼,模糊中看見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及頭頂上的蒼蒼白發。
「阿玄哥哥,你别動,是婆婆在幫你醫治。」一張冰般剔透的嬌靥湊了過來,
映入他的視線,是婀妍。
小玄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然後再次陷入昏迷。
第三次醒來,小玄睜眼就瞧見了一雙水似清澈星樣燦爛的眸子,還是婀妍。
「阿玄哥哥,你覺得怎樣了?還很痛麽?」婀妍問,聲音柔緩,眉目間卻隐
隐透出一絲憂急。
小玄點點頭又搖搖頭,依然說不出話。
手上一陣涼膩,有隻柔嫩的手兒握住了他,婀妍輕聲道:「婆婆,他好像還
是很虛弱呀。」
旁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隻有待他自己慢慢恢
複了。」
婀妍依然凝目注視着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小玄也望着她,忽覺身上的痛楚減緩了許多,不覺一陣困眨,便又昏昏睡去。
在完全進入睡眠前,隐約聽見那蒼老的聲音繼道:「若是換做别個受了這樣
的傷,怕是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了。這孩子身上十分古怪,除了真氣靈力正邪混雜
良莠不齊,更有數樣奇異的不明之物藏匿體内,皆在暗地裏守護着他的各個緊要
之處,這可真是他的福份呢。」
「婆婆,他身上的這個東西,當真就是那傳說中的……」婀妍的聲音。
第四次醒時,小玄隻覺額上一片清涼,十分之舒适,睜開眼,原來是婀妍擰
了條帕子在幫他擦拭,這回還看見了阿繡,端着盆清水立在床邊,眼中盡是關切
之色。
「阿玄哥哥,你感覺身上好些了麽?」婀妍見他醒來,歡喜于表。
「巨竹堡守住了麽?」小玄脫口而出,發現已能說話,急着又問:「敵人退
走沒有?」
「全都趕跑啦,巨竹堡沒事了。」婀妍嫣然道。
小玄猛又想起什麽,接連問道:「程将軍呢?他在哪裏?傷勢可重?」
婀妍微微一怔,道:「程将軍也傷得不輕,眼下還在谷中醫治,但他已無大
礙,隻消再調養些時日,便可痊愈。」
小玄松了口氣,終于放下心來,望着眼前的女孩,問道:「我這是睡了多久?
婀妍,都是……都是你在照看我麽?」
「你睡兩天兩夜了呢,好多人都在照看你呢,除了我和阿秀,還有楚純姐,
紫兒,碧兒。這期間,是婆婆一直在爲你盡心醫治。」婀妍含笑回答,甜得饴人。
「婆婆……哪個婆婆?」小玄問。
「祖靈婆婆,吾族先祖之一,靈竹族所有族人,都是她的子孫。」婀妍應道。
「那不是要好幾百歲了?」小玄道。
「豈止,婆婆長壽,怕是有萬餘歲了。」婀妍道。
「婆婆了不起!了不起!」小玄咂舌贊道。
「婆婆最擅養生之道,而且醫術超凡,你傷得這樣重,如果不是婆婆來了,
還真糟糕呢。」婀妍停了一下,繼道:「不過,婆婆也誇你根底很好,才能恢複
得這樣快哩。你放心,婆婆說你無甚大礙了,瞧吧,今兒醒來,精神是不是好多
啦。」
小玄點點頭,身子在被窩裏動了動,發現各處的痛楚皆已消減許多,心中一
陣高興,「回頭我要好好感謝婆婆。」
「我們族人才應該好好感謝你呢,如非你拚死擊退敵首,此時的巨竹谷也許
又是另外一個樣子哩。」婀妍認真道。
「哪裏哪裏,這是大夥一塊使勁。」小玄道。
「阿玄哥哥,你又幫了我一次。」婀妍輕輕道。
小玄待要謙虛,觸及她的目光,心頭突地一跳。
「你肚子餓麽,要不要吃點東西?」婀妍問。
「要啊。」小玄即道,「肚皮後背全都貼做一處了。」
「阿秀,你快去把粥拿來。」婀妍喜道,動手擺好枕頭,俯下身将小玄慢慢
扶起,坐靠在床頭。
小玄隻覺幽香沁脾,忽然想起在谷中初遇時的情形來,猶記得兩人衫鬓厮磨,
一時諸般溫柔彌漫心頭,目光不覺停留在了女孩的臉上。
婀妍似有所覺,冰似的嬌靥上暈了薄薄的一層,妙目斜睨,迎上了小玄的視
線。
小玄一陣心慌,忙把目光挪開,還好阿秀端了隻托盤進來,盤上有一盆砂鍋
粥,一隻小碗,一雙竹箸,一把湯匙,兩碟粉綠小菜。
婀妍從砂鍋裏舀了小半碗粥,夾了幾箸小菜,就要來喂小玄。
「我自個來……」小玄忙道。
「你好好坐着,不許動。」婀妍命令。
小玄隻好乖乖靠在枕上。
婀妍輕輕吹了吹湯匙裏的粥,送到他唇邊。
小玄張唇,粥一入嘴,便覺軟糯清香,十分可口。
接下來婀妍繼續一匙一匙地喂粥,不時用手帕幫他擦拭嘴角,異樣的溫柔細
緻,與那個戰場上殺伐決斷的将帥簡直判若兩人。
小玄慢慢吃着粥,心底忽生出一種欲将女孩擁攬入懷的沖動。
「還要點麽?」婀妍問。
轉眼兩碗粥落肚,小玄滿意的摸摸肚皮,突然面色一變,驚覺腰間的焰浣羅
不見了。
「爲了幫你療傷,就把那東西摘掉了。」婀妍語氣如常,神色依舊。
「快把那巾子還與我!」小玄冷汗涔涔,心明丢了焰浣羅可不是開玩笑,逐
出師門之痛猶在心頭。
「去把公子的東西都拿過來,免得他着急。」婀妍喚道,阿繡應聲去了。
沉默片刻,小玄終于忍不住道:「你……你看見了?」
婀妍點點頭。
小玄吸了口涼氣。
婀妍似乎思忖了片刻,斟酌道:「其實你沒必要隐瞞的。阿玄哥哥,這兩天,
我得到了一些關于你的消息,知曉你已被逐出師門,隻因爲……你是玄狐後人。」
小玄沉聲道:「等東西拿來,我就離開。」
婀妍瞪了他一眼,面上薄有嗔意:「爲什麽要離開?」
小玄不語。
這時阿秀領着隻螳螂工匠進來,手裏拿着焰浣羅,臂上懸着兜元錦;而螳螂
工匠肩背上負着縛魄鏈、殛魂盾、役妖令、八爪炎龍鞭及如意囊等物,鋪了滿滿
一桌子。
小玄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麽!」婀妍一把摟抱住他,絲毫沒避諱旁邊的阿繡。
小玄身軀僵了一下,道:「很多人在找我,早晚會牽連巨竹谷的。」
「那又如何?」婀妍秀眉一軒:「雖然巨竹谷與世無争,但也從來不怕别人
來尋釁。」
「尋找我的那些人,都不是一般來頭。」小玄閉目道。
「那我也不管!」婀妍咬唇道:「便是玉皇大帝西方佛祖來了,我也不讓他
們捉走你!」
「你這又是何苦?」小玄歎道。
「難道隻許你幫我麽?」婀妍道,嬌靥一側,貼住了他的胸口:「總之我不
許你走,更何況你身上還有傷。」
小玄隻覺女孩手臂摟抱得極緊,仿佛害怕一松手自己就會走掉似的,心中生
疼,忍不住俯下臉去,唇在她額頭輕輕地碰觸了一下。
婀妍嬌軀一顫,低低聲道:「阿玄哥哥,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無論你何
時回來,這裏都是你的家。」
「記住。」她仰起臉,凝目望着男兒:「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小玄屏住呼吸,心中似有什麽暖暖湧動,隻覺眼前的女孩無比可人動人。
兩人的唇漸漸貼近,轉眼吻在一起,猶比前次愈熾愈烈。
************
淩晨時分,小玄雖覺困倦之極,但仍趁屋裏沒人強支起身,下床走到桌子前,
小心翼翼地系上焰浣羅,猶不放心地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想起乙鶴道長贈與
的兜元錦有隐藏氣息體味及真氣靈力之功,忙又取來穿上,隻覺輕薄如無物,十
分之清爽舒适。
他摸摸身上,發現衣服完好無缺,心中歡喜:「道長沒哄我,這兜元錦果然
有自補之妙,之前戰鬥中破損了許多,眼下卻連個小洞都找不到。」
「婀妍感激我幫她,自是舍不得我離開,但如果一直待在這裏,勢必會連累
到她同巨竹谷……」小玄把放在桌上的殛魂盾、縛魄鏈及役妖令一一收入如意囊,
将八爪炎龍鞭纏到臂上,又忖:「這兩日焰浣羅不在身上,說不定已經有人追蹤
過來了!」
思及此處,心中憂灼,去意愈定,他望望四下,忽然瞧見擺放在窗台上插着
一支獨蕾桃枝的青瓷瓶兒,趕忙過去取了下來,捧在手裏輕聲道:「好夭夭,又
有幾天沒見面了,是不是很想我呢,可惜我們又要逃命了……」
小玄将青瓶收入如意囊,把囊緊系腰畔,悄悄往外走去,生怕驚動睡在外間
的阿繡,便繞道二樓,來到陽台,瞥見對面附樓的工匠房,心底大癢,當即穿過
小天橋,将停放在工匠房中的一對恐怖之足,一對劍将軍,一對螳螂工醫,十餘
隻機關戰鷹,數張工匠台及成堆的寶瓶竹材料統統納入囊中,自嘲道:「這個不
算貪心,既然婀妍已将它們送與我,不帶走可就暴殄天物啦。」
出了工匠房,翻過欄杆躍下,小玄沿小徑行出百餘步,回頭望去,見醉碧樓
已被竹木遮去了大半,唯餘數角飛檐,想起阿繡做的可口飯菜,還有那隻熱氣蒸
騰的大澡桶,心中萬般不舍。
「待婀妍知道我走了,多半會很難過呢……還有紫兒碧兒……」小玄想到這
裏,幾乎就要折返回去,旋又思道:「可是我若留在此處,待強敵一個個尋上門
來,豈非害了她們。」
他踯躅而行,半天才來到卧碧台邊沿,忽見懸空梯道上有光影晃動,定睛望
去,卻是婀妍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攙着個白發老婦往這邊過來,趕忙閃身躲進路
旁的竹叢裏。
兩人緩緩行來,邊走邊言,隻聽婀妍道:「婆婆,先天太玄究竟是個什麽東
西,到底有甚用處,爲什麽會惹來那麽多人的觊觎呢?」
「不清楚。」老婦道:「隻是隐有聞傳先天太玄是混沌之前的東西,蘊藏着
無上奧妙。」
小玄從旁偷望,心道:「這便是祖靈婆婆了。」
「可是這個東西,爲什麽始終會在玄狐一脈身上出現呢?」婀妍繼問。
「這個就更不清楚啦,玄狐一脈于四玄當中最爲神秘,至今是個謎,無人知
曉始于何時,生于何處。」祖靈婆婆沉吟了片刻,道:「或許與不周山有些幹系
吧……」
「不周山……共工撞折的那個不周山?」婀妍道:「還因此把天整出個大窟
窿來。」
祖靈婆婆點點頭,歎道:「那真是個大劫難呐,天地間無數生靈塗炭,不過
……若是沒有那場劫難,也就沒有我們靈竹族一脈了。」
「爲什麽?」婀妍奇道。
「因爲不周山給撞折,天坍地陷,天地間生出許多道裂逢,而我們巨竹谷就
誕生于這些裂縫中其一。」祖靈婆婆道。
婀妍大訝。
祖靈婆婆繼道:「而吾族獨步天地的機關秘術,據傳便是不周山殘存下來的
點滴之遺。」
「那……」婀妍半晌方道:「不周山呢?是不是給撞碎了?」
「沒有,傳說中用的是撞折二字。」祖靈婆婆道,「各界隐傳,不周山給撞
做兩半,上不周山跌入了天外海之中,而下不周山則墜至玄冥深處,皆不知所蹤。」
婀妍及隐于竹叢的小玄聽得目瞪口呆。
祖靈婆婆緩緩道:「總之不周山有太多的秘密了,于是乎有天地之胎之名,
鴻鈞先天地得道,河圖洛書現世,皆與之有關。如今,各界遍尋上下不周山無果,
目光自會落在與其相關的物事之上,譬如先天太玄。」
小玄屏住了呼吸。
「先天太玄便是在不周山給撞折後現世的麽?」婀妍問。
「非也,恰恰相反,先天太玄随玄狐一脈出現,先混沌而生,尚早于不周山
給撞折之時。」祖靈婆婆道,「而工共之所以要去強啓不周山,便是因爲先天太
玄出自不周山的傳聞,欲取其中奧秘,以雪敗于祝融之恥。」
小玄隻聽得驚心動魄。
祖靈婆婆忽然停住了腳步:「孩子,我們靈竹族人雖然與世無争,但因長據
太碧靈脈,又擁有獨步天地的機關秘術,早就爲諸界垂涎,如今再來一個先天太
玄,隻怕往後的日子更是難以太平啦。」
婀妍默不作聲。
小玄心底一陣黯然:「看來……離開巨竹谷的決定還是對的。」
「婆婆。」婀妍終于開口:「阿玄哥哥助我誅殺千臂老賊,助吾族奪回巨竹
堡,再以命相搏擊退敵首,助我們守住巨竹谷,于我于本族皆有大恩德,如今身
受重傷,我們又豈能忘恩負義。」
祖靈婆婆眯眼瞧了她片刻,歎道:「妍兒,你留下他,隻怕未止于想要報恩
吧……」
「婆婆。」婀妍抵喚一聲,冰靥飛起抹迷人的薄暈。
小玄心頭怦怦直跳,突聞有人呼道:「宮主稍等,屬下有事禀報!」
衆人循聲望去,見是彩缤紛自懸梯上急掠而來。奔至婀妍跟前,大聲道:
「元一太子欲見宮主,已經進入谷中了。」
「什麽,他進堡内了?」婀妍臉色微微一變。
「尚未,太子着人來報,說揮師追擊千裏,已将此次進攻巨竹谷的七邪餘孽
盡數殲滅,克日将回皇都,眼下正在太碧恭候,望宮主能前往一會。」彩缤紛道。
「已将七邪餘孽殲滅?」婀妍冷冷一笑,「早幹嘛去了,這便宜撿得還真利
索。」
祖靈婆婆道:「即便是撿便宜也好,七邪界此次元氣大傷,短時間内是不可
能再次發動大規模攻擊了,可讓吾族稍緩口氣。」
彩缤紛接道:「來人還說,太子特意帶來一樣大禮,是宮主向往已久之物,
懇請宮主務必一會;若是宮主無暇前往,太子自會登門拜見。」
婀妍怔了怔,望向祖靈婆婆。
祖靈婆婆眯目沉吟。
婀妍歎了口氣道:「我還是去見一下吧,免得他找借口進入堡内。」
祖靈婆婆蹙眉不語。
婀妍對彩缤紛道:「你去告訴來人,就說我會去見太子。」
彩缤紛應諾離去。
「好生令人煩惱,這厮總是糾纏不休!」婀妍對祖靈婆婆道。
小玄不禁心頭一緊:「聽這意思,那個什麽元一太子,是對婀妍有些意思呢,
而且好象來頭不小。」
「吾家妍兒蘭姿蕙質,太子心有所求,亦屬人之常情……」祖靈婆婆道。
「婆婆,這個人,孩兒頗爲了解,他并非真心喜歡我。」婀妍冷冷道。
祖靈婆婆贊許地望着她:「孩子,那你覺得太子意欲何爲?」
「其一,巨竹谷的珍奇資源;其二,巨竹堡的機關秘術;其三,孩兒師尊一
系的支持。」婀妍答得簡潔明了。
祖靈婆婆微點了下頭,隔了好一會方道:「也許……還有一個原因。」
「哦?」婀妍道:「望婆婆告之。」
祖靈婆婆閉目沉吟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有個極少人知曉的秘聞,隐傳上
不周山與原來所在之處藕斷絲連,自從跌入天外海後,還殘存着數條不爲人知的
隐秘通道……其中之一就藏匿于天地間的某道裂縫之中。」
「這道裂縫……」婀妍吸了口涼氣:「莫非就是巨竹谷?」
祖靈婆婆未應,似陷于思索中。
「此次前去,孩兒必定明确回絕,以斷了那人的念想。」婀妍下定了決心。
小玄聽見,心頭一舒,莫名地歡喜起來。
「切莫太過唐突,以免有甚不測。」祖靈婆婆道。
「婆婆放心,孩兒自會謹慎,況且那人素盼得我師尊支持,諒他也不敢有甚
過分之舉。」婀妍停了下,道:「今日還請婆婆繼續爲崔公子醫治,我去見過太
子就回來。」
祖靈婆婆點點頭,似乎有些心神不甯。
婀妍正轉身要走,祖靈婆婆忽道:「且慢。」說着從袖内摸出一物,遞了過
去。
婀妍接住,隻覺入手溫潤,低頭瞧去,卻是隻極爲小巧的雕像,形貌似螭虬
一類,通體碧綠,乃以寶瓶竹造就,做工無比精美巧緻,用一根細細繩兒穿着。
「這是什麽?好漂亮!」婀妍道。
「此物名曰鬼螭,乃吾族怪才墨無根所造,極有靈性,你且戴在身上,或能
逢兇化吉。」祖靈婆婆道。
「多謝婆婆。」婀妍道,将雕像歡歡喜喜地系于頸上,塞入襟内貼胸戴着。
兩人分頭而行,婀妍返身折回懸梯匆匆離去,祖靈婆婆則繼續朝醉碧樓緩緩
行去。
小玄待她們走遠,方從竹叢裏出來,心明祖靈婆婆一到醉碧樓就會知曉自己
已經離開,趕忙登上懸梯,來到卧碧台斜對面的樓閣群。
此時天已漸明,樓閣間開始有人走動,小玄便從樓閣旁側的僻靜小徑繞行,
忽聞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趕緊飛身躍上樓閣二層,躲在走廊一根粗巨的立柱之
後。
腳步聲越來越近,小玄探臉望去,原來是兩名妖将率着一隊機關槍卒巡邏過
來,步伐整齊,頗爲威武。
小玄縮回頭去,靠柱而立,靜待他們過去。
巡邏隊徑直前行,并未發現躲藏在閣樓上的小玄。然而,小玄沒有察覺,在
他身後的镂花窗格的間隙裏,也有一雙妙目正在悄悄地窺視着他。
整支巡邏隊終于過去,小玄真氣微提,便飛出了閣樓,無聲無息地飄落到地
面,快步繼朝前行。
「真真妙極,正愁無法脫困,老天爺卻将這寶貝送到我手裏來了……」镂花
窗格後響起一聲輕笑,那雙妙目中突然煙起霧湧,随着下方的水潤朱唇吐出的幾
個詭異音符,轉瞬彌漫了整個眼睑。
小玄正朝前行,突地心頭重重一下大跳,然後麻了一麻,緊接着陣陣酥悸起
來,他停住腳步,有些莫名其妙,隻感身上哪裏穩穩不對,不由把手到處摸了摸,
卻沒找出什麽不妥。
「怎麽回事?」他仔細感覺,發現身子正在微微發熱,而且心跳越來越快,
腦子陣陣發脹,似乎有點發昏暈眩。
小玄暗暗詫訝,用力甩了甩頭,迷糊間猛又驚覺在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似
有什麽不明物事在蠢蠢欲動。
「不對勁,難道有敵人在暗算我麽?」他蓦然警覺,急提真氣,戒備地朝四
下觀望,倏地轉回身去,目光停在已離百餘步遠的閣樓群,哪裏,似乎有什麽吸
引了他,或者說是誘惑了他。
「記得前兩日路過之時,婀妍說這幾座閣樓是存放藥材的地方呀,怎會這等
古怪?」小玄隻覺身上越來越熱,就連鼻息都滾燙起來,他暈暈迷迷地低喘着,
兩腿忽然邁開,不由自主地朝閣樓群走去……
「哐铛」一聲大響,小玄推門而入,蓦爾呆住。
一具勾魂奪魄的胴體橫陳于藥櫥前的長案上,正柔若無骨地曼妙起伏着,高
聳的雪峰及修長的美腿恰到好處地出沒于一件光影流動如霞燦爛的絲袍間,兩隻
瓷般玉手在胴體的各處撫摸着摩挲着,撩人的指尖從臉畔、頸側、胸口、小腹緩
緩滑過,惹眼地爬入了兩腿中間,似有若無的喘息與呻吟斷續傳來,驚心動魄地
鑽入呆立在門口的男兒耳中,無可抵禦地搓揉着撚拿着他的心髒。
「勾魂邪姬!」小玄心頭劇震。
第二部:亡命天涯之十二卷:大決戰第十回拘魂胴體的主人,正是碧憐憐。
她給七焰玄虹鑒殺傷,除了真氣靈力銳減至不足一成,身體裏還仿佛多了團永不
熄滅的可怖烈焰,日夜炙烤着五髒六腑,經自檢判斷,心知依靠自己之力極難消
除,又一時無法從巨竹堡中逃脫,便悄悄摸到閣中尋藥療傷。
沒想卻在這生死關頭,身爲玄陽之極的小玄突然出現,登感如獲至寶絕處逢
生,當即施展邪功媚術,誘捕獵物。
「原來是你這邪穢在搗鬼!」小玄厲喝,真氣凝貫全身,隻是曾在她身上吃
過大虧,不敢貿然出擊。
碧憐憐仿若未聞,神情如癡似醉,依舊眼殇顔燙地撫摸着自己,一聲低啼,
手在腿心裏陷得更深,粉胯突拱,碧落霞飛裳下擺朝旁滑褪,一條如酥搓就的美
腿露了出來,時直時曲地貼着桌案伸縮蠕動。
小玄口幹舌燥,隻覺渾身不由自主地陣陣酥悸,心中暗自慌疑。
碧憐憐倏地一聲嘤咛,埋在腿心裏的手忽然抽出,蘭指輕攏慢撚,從花底拉
出一根長長的透明細絲來,顫顫悠悠地懸空晃蕩,許久未斷。
小玄僵立門口,眼睛盯着那根黏絲,尚隔着十餘步遠,竟似乎吸嗅到了它的
氣味,但覺甜膩襲人,間中又混夾着某種濃烈的奇香,似腥非腥,若膻非膻,不
同平日裏的任何一種味道,不禁眼饧耳燙百脈贲沸。
案上的尤物轉過頭來,一直垂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但見煙流霧轉變幻萬千,
無比之詭谲神秘。
小玄登感一陣迷糊,心知不好,右臂一擡,八爪炎龍鞭即如飛龍般自袖口旋
出,刹那間絞住了案台上的婦人。
「壞蛋,你弄痛人家啦。」碧憐憐呼道,聲音嬌嗲婉轉,聞之骨酥。
小玄手臂一收一提,猛将碧憐憐扯飛過來,未想如此輕而易舉,猝不及防間
給她撲到身上。
「人家受了傷,身上這會半點力氣都沒,你是要趁機欺負人麽?」碧憐憐低
低嬌喘,軟軟地趴伏在小玄胸口,悄将甜膩膩的一口香息噴吐男兒臉上。
「再搞鬼作祟,便立刻殺你!」小玄怒喝,那雙煙霧彌漫的眼睛近在咫尺,
急忙轉頭不看。
「心肝,你真忍心傷害人家麽?」碧憐憐嬌怯怯道,聲音輕輕細細直撥男兒
心底。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麽手腳!」小玄手腕一抖,将炎龍鞭圈圈收緊。
「好痛,你的鞭子勒着人家啦。」碧憐憐蹙眉嬌喊,雪似的乳肉自絞緊的赤
鞭間隙擠了出來,觸目驚心。
「快說!」小玄厲聲道。
「奴家喘不過氣兒啦……」碧憐憐指指絞着雪白細頸的赤鏈,伸手就要去扯。
「給我老實點!」小玄喝,炎龍鞭一繞,又将她雙腕緊緊捆住。
小玄尚餘一絲清明,明知眼前尤物十分危險,心中卻奇異地提不起半點狠意
敵意,非但如此,竟反而生出一種想要與之歡好的渴盼。
「小壞蛋,越說你還越來勁了呢,你就這麽喜歡綁人麽?來呀那來呀!」婦
人嬌滴滴地發嗔,被捆的雙手高舉頭頂,身子朝前一送,将肥美挺翹的酥乳緊緊
貼靠在男兒胸膛上。
小玄身軀一震,不由轉回頭來,目光正好撞上了婦人的妙目。
碧憐憐長睫擡起,眼中的神秘煙霧愈詭愈奇,流轉間偶露一隅,便現出猶如
躲藏雲霧後的星辰般的兩丸麗眸,如夢似幻。
小玄魂魄一酥,視線如給黏住般再也無法移開。
碧憐憐朱唇微動,似乎念了個古怪的音符。
小玄猛地将婦人抱起,三兩步走到屋子正中,将之粗暴摁放在一張圓桌上。
碧憐憐低呼一聲,旋又咯咯嬌笑起來:「你想做什麽,幹嘛對人家這樣粗魯?」
小玄俯首盯着她,狀若蓄勢欲撲的猛獸。
碧憐憐的衣服已給七焰玄虹鑒焚毀,此時渾身上下隻餘一抹滑來溜去的碧落
霞飛,各部妙處時隐時現,分外撩人。
小玄胸膛起伏,心中天人交戰。
碧憐憐收了笑,輕喘着将兩條雪腿緩緩打開,被捆的雙手往下滑去,放到了
絲縷無遮的花底,兩根尖尖食指分别搭住了秘處的兩瓣肥嫩粉唇。
小玄屏住呼吸,目光随着她的手落到了她的腿心,裆部撐起了個高高的帳篷。
碧憐憐凝視着他,搭摁在玉蛤上的蔥指驟然一分,内裏的瑰麗便驚心動魄的
展現在男兒的眼前,無不嫩薄如脂潤膩似膏,萬般惹人地微微顫蠕。
小玄心頭轟地炸開,身體深處的不明物事直如活了一般,大肆騰鬧起來。
「還等什麽?」一個妖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小鈎子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肩
貼乳偎地從旁側摟抱住他。
小玄渾然不覺,肌膚炙燙,整個人似在燃燒。
小鈎子浪蕩地望着他的臉,一隻手在底下解開腰帶,将男兒的剛陽從松脫的
褲子中釋放出來。
巨柱暴彈而起,在半空一陣甩晃,最終保持着一個朝天怒指的姿态。
碧憐憐嘴角藏笑,眼中媚色愈濃,蜮魇引消耗甚巨,所餘真氣即将用盡,但
她知道種于小玄體内的陰陽鎖已給徹底誘發,眼前獵物終入羅網。
粉嫩的舌尖溜出嘴角,小鈎子舔舐着水唇,另一隻手來了勃翹的巨柱上方,
伸出食、中二指壓住了硬熱的莖幹,然後徐徐發力往下摁,怒昂的龜首被迫低頭,
一分一寸地湊近下方饑渴待哺的蜜穴。
「進去吧,插進去,隻要進入裏邊,你就能得到天地間最銷魂的快樂……」
小鈎子的唇舌來到男兒耳畔,魅惑的嬌膩聲音鑽入耳心。
怒膨的龜首終于碰觸到嫩滑的蜜穴,小鈎子貼緊男兒身軀,粉肩輕輕一頂。
小玄意志蓦潰,低吼一聲,巨碩的肉棒剖開團團嬌嫩,瞬間直沖到底。
碧憐憐嬌啼一聲,被捆的雙手極力張開,捧扶住了男兒雄健的腹肌,似乎想
要推拒,然而事與願違,突到底的巨物在攫獲花心後,還在繼續碾壓吞噬,迫得
她仰起雪頸,酥胸向上高高挺起,絞鎖其上的血赤鞭子勒得愈實愈緊,兩顆瑪瑙
般的乳蒂勃翹如珠。
傲人的酥腴巨乳就在前方顫晃,入目心跳,小玄盯着瞧着,兩手叉住婦人腿
彎,腰杆猛然挺擺,狠狠地抽插起來。
碧憐憐凝緊身子,兩隻朝天挺翹的玉足與小腿繃成直線,在男兒兩側迷人地
抖着晃着,穴内肌壁團團收束,卻絲毫減緩不了沖擊的力道,才沒幾下,花房内
已是漿湧蜜流泥濘不堪。
小玄終于按捺不住,騰出一隻手捉扣住婦人右邊的雪乳,恣肆捏握揉搓。
小鈎子俏靥潮紅,唇舌從男兒的耳廓溜到頸側,再沿肩滑落,鑽入腋窩貓兒
似地一陣吸吮舔舐。
「啊呀!」碧憐憐突地又一聲啼喊,卻是花心子給清清楚楚地挑了一下。
小玄濁赤的眼睛一暗,仿佛發現了什麽,腰挺臀擺,揮杵隻往令婦人叫出聲
的地方殺去。
那裏藏着個奇妙物事,無比之嬌嫩肥美軟彈滑溜。
「壞人,你好狠!啊!又頂到奴奴最裏面去了……啊啊你故意的麽……」婦
人肩胛拱起,腰臀收緊,凹凸有緻的雪軀輕輕戰栗。
但小玄猶不肯善罷甘休,仍繼提升突刺的速度與強度,肉杵愈強愈熱,撐煨
緊緊裹握的肥滑嫩壁。
碧憐憐婉轉嬌啼,随着肉棒猛烈抽聳,晶亮的細碎液珠不斷從花底飛出,濺
灑得男兒腿腹盡濕。
小玄十指掐入婦人腴嫩的雪肉,雙目愈赤,喉底有如獸嘶,臉上忽然有些猙
獰,飽浸蜜汁的肉棒倏地暴漲,赫将原本異樣肥美的花唇撐成了一圈細薄晶亮的
肉環。
碧憐憐悶哼一聲,塗染蔻丹的足趾驟然蜷縮,兩條腿掙開男兒的壓制死死地
夾上了他的腰杆。
小鈎子察覺有異,趕忙探頭望去,便瞧見了男兒「紅日鑄杵,虬龍盤柱」的
異象,驚喜叫道:「娘娘,他那兒又現真身啦!」
碧憐憐登感爽利紛至沓來,潮奔浪湧般沖刷着各個緊要妙處,快美在成倍的
攀升。
小玄攻勢愈盛,現出本相的玄陽盤龍杵肆意逞兇,一下下狠刨怒犁,仿佛想
要從婦人身子深處挖鑿出什麽寶藏來。
「哦……美死了……怎會這等爽利的……」碧憐憐此際身受重傷,真氣所餘
無幾,既要施展蜮魇引迷控男兒,又要運功固守元陰,隻感十分吃力,再不能如
上次與小玄雲雨那般手到擒來。
陰陽蜱欲食蠱主陰精,便在宿主體内大肆作祟,小玄索取愈急,抽聳之勢直
如疾風暴雨。
碧憐憐雲鬓散墜,竟感些招架不住,心中暗暗着慌,生怕玄陽寶精未得,自
己的陰精便給人家先行采去,薄薄香汗漬透粉胸,染沐得兩隻美乳油潤光亮細嫩
如酥。
小玄直勾勾地瞧着,猛地趴伏下頭,張口刁住了左邊的粉乳,一頓吸吮啃噬
大快朵頤。
碧憐憐正全神應付盤龍寶杵的攻擊,乳際又有酥麻襲至,立時顧此失彼,狼
狽間倏給男兒結結實實地戳中池底嫩蕊,蓦感花眼大癢,嬌軀一抖就要丢出精來。
小鈎子久侍這主子,立時發現不妙,慌忙探臂過去捉握住碧憐憐的手,急将
真氣傳渡過去。
猶如雪中送炭,碧憐憐立時緩過勁來,小鈎子送來的真氣雖弱,但已足将骊
關鎖住。
饒是如此,一小注陰精還是跑了出來,正墜龜首之上,小玄體内的陰陽蜱得
到甜頭,越發騰鬧不休,令得男兒如癡似狂,摁緊身底尤物百般聳搠。
碧憐憐冷汗涔涔,仍就緊握小鈎子的手,隻将元陰死死固守。
她乃采補大家,一旦穩住陣腳,已臻化境的媚功魅術便如沐浴晨露的朝花自
行綻放,陰内團團墳起,肥美花壁從四面八方裹壓穿梭其間的巨杵,最厲害的是
此時得獲小鈎子真氣相助,花房深處赫地生出一股神秘吸力,似有若無地籠罩着
男兒龜頭不住虛吮。
小玄兀自狠抽怒戳,突爾髓酥魂麻,無聲無息地一洩如注。
「給我……給我……燙死奴奴了!」碧憐憐嬌嬌喊叫,花心張翕不住啜吮,
一邊抵死吸汲寶精,一邊極力鎖扣骊關。
小玄有如江河決堤般怒射,洶湧澎湃難遏難止。
不過須臾,碧憐憐便覺丹田暖熱,通體酥融,心頭懶洋洋的舒美欲仙,趕忙
施展采補秘術将汲得的寶精吸收運化,數息之間,真氣及靈力竟然不可思議地恢
複至三成,體内的可怕烈焰也似大大減弱。
「玄狐之精果然是絕世至寶,有這心肝,不但功力指日可複,勢必還能更上
層樓!」她喜難自勝,心中忽然一動:「這寶貝天地唯一,今次再不能得而複失,
他此際心智最弱,何不趁機将之徹底拘伏?」
主意一定,碧憐憐立将蜮魇引提至極限,不惜耗盡剛剛到手的真氣,全力拘
控男兒心智。
小玄目光愈迷,不覺杳杳冥冥,心無定見,一時未知身在何處,前塵往事如
入牢籠,再給重重大門緊緊關住。
「小心肝,你是誰呀?」碧憐憐輕聲問。
小玄一陣茫然,半晌未答。
「瞧我眼睛……」碧憐憐一字一句道,「記住,從今往後,我便是你的主子,
人家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小玄癡癡地望着她雙眸,昏昏懵懵地點了下頭。
碧憐憐心知成功在即,正欲封下禁咒,蓦地美目圓睜,卻是身上男兒又再抽
聳了起來,還是同樣的姿勢,隻是越發彪悍兇烈。
原來小玄本就玄陽之極,精力無比健旺充盈,加之陰陽蠱做祟,未得蠱主陰
精,根本就停不下來。
「啊!心都給你捅亂了!人家沒力氣了……人家不要啦……」碧憐憐嬌嬌軟
軟地叫,似求饒似無助,然卻滿心竊喜,心知隻要自己陰精不失,身上的男兒便
會無休無止地乖乖把寶精獻上。
小玄千戳百搗,現出本相的玄陽盤龍杵筋脈虬起,緊緊攫搭住花壁,然後怒
膨的龜頭再一掀扯,便将婦人花内嫩物攪得七零八落,更有甚者給拖拽出穴口,
狀若凝脂琥珀,入目魂銷。
「奴奴不行啦,求求你放過人家……啊啊……就那裏就那裏!人家還要……
把人家要到壞掉爲止!」碧憐憐牝麻蕊酸花漿四溢,卻仍抛臀舉股極力迎湊男兒
的撻伐。
小鈎子心明主子要取寶精,遂轉到小玄身後,臂攬乳倚賣力推聳。
「人家流出來好多,唔唔……夾不住了……流死人了!心肝幫人家堵上好不
好?」碧憐憐喘着氣兒,聲音軟的似要融化。除了勾魂攝魄的淫詞浪語,更在八
爪炎龍鞭的絞鎖中做出許多媚之入骨的奇姿靡态,過沒片刻,便又将小玄哄誘得
大洩一次。
碧憐憐如飲烈酒,蓦地眼饧靥暈,險險便被男兒射丢身子,凝身死忍了須臾,
方才緩過勁來。
「射壞人了!射死人了!心肝寶貝……奴奴愛死你啦!」碧憐憐顫顫哼吟,
驚喜地發覺男根依舊堅如金鐵,無半點疲軟迹象,趕忙又再施放蜮魇引,繼續拘
控小玄心智榨取玄陽寶精。
小玄兀自抽貫如虹,莖上盤龍張牙舞爪,似欲掙脫飛去。
小鈎子看得心中發酥,隻盼男兒身底之人換做自己,突見主子身後多了一個
女人,雍容華貴麗似仙妃,不禁呆了一呆,隻道是眼花了。
「心肝快松鞭子,放人家起來,奴奴定讓你美到九霄雲外去……」碧憐憐妖
妖媚媚地叫,腰肢如蛇蠕動,忽右忽左突前突後,極力套弄男兒。
小玄此際心智盡迷,全無抵抗之力,真氣一撤,八爪炎龍鞭便從婦人身上松
脫下來。
「娘娘小心!」小鈎子終于回過神來,話才出口,已見對面那人把袖一揮,
自己立即倒了下去,這時才看見她手上有把未出鞘的劍,鞘身通體金黃,鑲綴着
繁若星辰的寶石,無比之絢爛輝煌。
碧憐憐吃了一驚,未及任何反應,脖子上已多了把劍,雖未出鞘,卻有一道
晦暗難明的鋒銳劍氣鎖住了咽喉,令她紋絲不敢動彈。
「若是放了你,你還不把人家吃得一幹二淨。」聲音從身後傳來,既輕又柔,
充滿嘲諷之意。
碧憐憐滿面漲赤,沉聲道:「尊駕何人?」
「你在他身上種了陰陽蠱?」聲音在更近的地方響起,來人的唇似乎就在她
耳畔。
小鈎子萎頓于地,通體麻軟,隻覺這輩子都爬起不來了。
碧憐憐默不作聲,見架在頸上的寶劍十分不凡,正努力思索它的主人,眼角
忽然瞥見持劍的之人腕際系着枚暗金古錢,錢上鑄有兩翼,心頭一凜,吸氣道:
「武三絕?」
「跟我說說,這陰陽蠱……應該怎麽解?」武翩跹反問。
碧憐憐閉目不答,心念電轉,急思脫困之策,尴尬的是身上男兒猶在渾然不
知地繼續沖刺。
「不說是麽?信不信我有一千種讓你開口的法子。」武翩跹輕聲說,咦的一
聲,又道:「你還用蜮魇引奪控了他的心智?」
碧憐憐終于開口,卻道:「尊駕是要救他?還是想取他身上的先天太玄?且
放奴家起來,一切皆好商議。」
「你還想同我讨價還價?」武翩跹冷冷一哼,「做夢!」
碧憐憐忽覺有兩根冰涼的手指搭到腰上,心正驚疑,兩道異樣犀利的真氣已
從腰際侵入體内,長眼般循着經脈直襲骊關,蓦地通體酥透,花心一陣奇麻異癢,
恰逢男兒一槌撞至,登時大丢起來。
武翩跹親親熱熱地摟抱着她,劍架頸前,指搭腰畔,将真氣綿綿不絕地送入
體内,輕聲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碧大司祭适才拿了人家多少呀?這會亦該
還點回去啦。」
碧憐憐瞠目結舌花容失色,此際體内所餘真氣不足三成,根本無法對抗,隻
覺那兩道真氣在體内無比刁鑽地交錯攪動,鎖守元陰的骊關如給揉碎,雪膩的綿
腹陣陣痙攣抽搐,依舊無聲無息地丢着洩着,蜜穴裏先是排出股股濃稠如膏的花
漿,後又沖出大片稀粥似的湯汁,淋得小玄一身皆膩快活勝仙。
(第二部第十二集完)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18
標題:
【逍遙小散仙】(第三部)(十三卷)作者: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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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第三部)(十三卷)
作者:迷男
字數:62808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一回迷樓
當兩根纖長、精緻、瑩白如玉的手指離開如酥似雪的腰肢時,一切就結束了。
碧憐憐癱軟桌上,小鈎子委頓於地,小玄則兩手撐著桌沿喘氣,眼中一片惘
然,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情迷惑不解。
武翩跹擡眼望向他,眸中隱有憂色。
餍足了蠱主陰精的陰陽蜱終於不再鬧騰,小玄松緩下來,滿臉疲憊,非爲之
前的銷魂,而是因爲神智被蜮魇引大肆拘奪鎖困。
「小玄?」武翩跹試探輕喚。
小玄擡頭,非但像是不認得她,且仿佛連她叫的是不是自己都不確定。
「你……叫我?」男兒遲疑著問。
武翩跹眉心微蹙,麗容一寒,轉望向碧憐憐,壓在她頸側的劍鞘稍稍發力。
碧憐憐一陣暈眩。
此時的她可謂禍不單行,除給七焰玄虹鑒重傷,體內的巨阙昙之毒也因爲真
氣不足無法壓制,開始令她心神躁亂,至於好不容易遇見崔小玄這救命寶貝,然
卻轉眼即失。
最要命的是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竟然殺出來個武三絕。
此乃玄教第三代弟子之中武技第一,陣法第一,機關術第一的傳說人物。
「解開陰陽鎖,並還複他的心智,否則大司祭苦攢了萬千年的修爲就要化做
雲煙了。」武翩跹寒聲道。
「看得出來……」碧憐憐卻慢悠悠道:「尊駕頗爲這小狐狸挂心呀。」
「大司祭傷得不輕,危在旦夕,照我說的去做,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武翩
跹輕聲道。
「當奴家是那三歲小兒麽,久聞武三絕心狠手辣,我若皆照你說的做,哪裏
還有半點轉圜餘地。」碧憐憐輕笑道。
小玄雙手抱頭,似乎在竭力思索什麽,狀極苦惱。
碧憐憐斜睨著男兒,道:「不如這樣,你且送我離開巨竹谷,我即解去他身
上的的陰陽蠱與蜮魇引。奴家亦爲一界之尊,定當說到做到。」
「勸你莫再試探我的耐心。」武翩跹麗目一眯,殺氣陡盛。
「奴家眼下真氣靈力皆失,就是出了巨竹谷又能樣,難道你還怕我到時毀諾
麽?」碧憐憐道。
「本來也算有點道理,隻是……我素來最討厭別人與我討價還價。」武翩跹
冷冷道。
碧憐憐閉上眼,冷冷一笑:「那就沒啥好說的啦,既已落你手裏,要殺要剮
悉聽尊便。」
「我才不打算殺你。」武翩跹微微一笑,貼近碧憐憐耳邊輕輕道:「知道嗎,
我有一樣寶貝,喚做冰火煉獄。一旦把你丟進去,每隔一時三刻,便會有火鴉出
來啄你,冰蛇出來絞你,到時候,你就會後悔爲什麽今日不照我說的去做了。」
碧憐憐容顔蒼白,身子微微顫抖,旋而咯咯嬌笑:「人傳玄狐當日摸上鳳凰
崖,偷去了重元子一幹女弟子,裏邊是不是就有一個你呀?」
武翩跹神色陡變,劍鞘氣勁一吐,封閉住她身上諸道經絡與氣脈,再祭道符
印鎮住泥丸宮。
「玄狐……」小玄聽見這兩字,心頭莫明一跳,然卻想不起半點原由。
碧憐憐渾身麻痹,又笑道:「看來奴家還真沒猜錯呢,重元子呀重元子,可
憐你爲地仙之祖一教之尊,卻亦結結實實的做了回冤大頭哩!」
武翩跹不再說話,右臂輕揮,羅袖中突滾出一石,初隻鵝卵大小,飛上空中
急速變大,眨眼巨如壺鼎,上有五色紋彩,蜿蜒繁複如山川河流,滴溜溜地緩緩
旋轉,但見雲霧流動氣象萬千,卻是一件於上古之時便煉成的寶物,名曰「大荒」,
內裏別有天地,除了收納之功遠勝袁自在所造的如意囊百倍,更有其它玄奇奧妙。
「大荒!你是……」碧憐憐懔然失聲,話音未絕,整個人已給攝入其中。
武翩跹口中念念有詞,玉手一招,將紋石收歸袖內。
「怎麽不見了?」小玄訝然問。
「那賤人是個邪物,我把她收走了。」武翩跹道。
「她是邪物?」小玄怔怔道,先前的銷魂猶模模糊糊地駐於腦海,深種體內
的陰陽鎖亦在暗中作祟,心底竟然大生不舍之意。
「嗯,她施邪術害你,蠱惑你的心智。」武翩跹凝視著他道,「我且問你,
你是不是有好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
小玄即時點頭,苦惱道:「想不起來了,連名字都想不起來了,我是……是
哪個?姐姐又是誰?」
「你叫崔小玄,我是……」武翩跹心念電轉,道:「我是你師父。」
「姐姐是我師父?」小玄呆了一呆。
武翩跹泰然自若地點頭。
「師父……我怎麽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小玄懊喪地拍了下額頭。
「別急,爲師會爲你除去魔障的,到時你的記憶自會恢複如初。」武翩跹停
了下道,「眼下你且同我回去。」
「回哪兒?」小玄問。
「自然是回師門呀。」武翩跹睨了他眼身上,麗頰微暈道:「還不快把衣服
整好。」
小玄慌忙提起褲子,紮好腰帶,再將八爪炎龍鞭收回臂上,眼睛瞥見貼身緊
係的焰浣羅,心頭莫明地重重跳了一下,十分迷惑,忍不住又問:「師父,此是
何處,我們爲何在這裏?」
「此乃妖怪巢穴,我們是來降妖除魔的。」武翩跹道,探手捉握住他右腕,
邁步朝閣樓外走去。
小玄回頭望望躺在地上的小鈎子,心中好生不解。
小鈎子也在瞧他,眼中滿是焦急之色,無奈半點動彈不得,更不敢開口叫喚。
武翩跹牽著小玄繼朝前行,孰知剛踏出門口,迎面便撞見一隊怪物,卻是先
前走過去的巡邏隊折返回來。
「什麽人!」爲首的兩名妖將齊聲厲喝,提刀指揮幾十名機關槍卒圍了上來。
武翩跹視若無睹,待衆槍卒沖至,方閑庭信步舉劍迎擊,轉眼一一放倒,兩
名妖將大怒殺上,亦於電光石火間給擊癱。
小玄見她劍未出鞘,速度也沒多快,隻東一挑西一點,便輕描淡寫的將敵人
全數擊潰,舉手投足無不巧到極絕妙入毫顛,不禁目瞪口呆。
「師父……的劍法好厲害!」小玄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想不想學?」武翩跹微笑。
「想!」小玄即應。
「你乖乖隨我回去,日後自然教你。」武翩跹道。
「多謝師父!」小玄喜不自勝。
武翩跹忽然發覺眼前情形並不太差,給鎖困住記憶的男兒無需讓自己太過費
心,至少不用擔心他會像上次那般拼死逃跑。
「我們走。」她一手持劍,另一手牽緊小玄手腕,口中默頌了幾句,旋見腰
際的七彩羅帶灼灼亮起,映耀得周遭絢麗缤紛。
小玄大是好奇,旋感一道真氣自師父姐姐手上傳來,與自己身上的氣脈融貫
爲一體,正待發問,整個人已同武翩跹溶入芒彩之中。
「師父,這是……」小玄迷惑不解,極力朝武翩跹望去,隻見光芒中的師父
肌膚容顔有如霓浣霞蒸,豔麗不可方物,心頭一陣怦怦悄跳。
不過呼吸之間,芒彩便已散開,小玄蓦地睜大了眼,滿面盡是震撼之色。
此時的他已離開了巨竹堡,與武翩跹立在千丈高空的雲霧之上,但令他動容
的並非這個,而是前方底下的一座建築。
這座建築狀若高樓,然卻無比之宏巨,巍峨如峰地聳立於大地,極目望去,
其上盡是玉阙珠閣瓊台瑤榭,又有虹橋秀堤碧湖翠山,教人疑是仙家府苑海市蜃
樓。
自打出山,小玄也算是見過幾樣非凡的景物,譬如在澤陽城住過三世忠靖侯
府,在葫蘆鎮到過的天地無寶,還有剛剛離開的巨竹堡,可是這些與眼前之物一
比,全都相形失色。
「這是……哪裏?」小玄吸了口氣問。
武翩跹卻未回答,手仍牽他,玉指搭在腕關,眼底掠過一絲疑詫之色。
「師父?」小玄又喚,臉稍一轉,又遙遙掠見在巨樓的南面還有座城池,隻
是匆匆一瞥便知要比澤陽城大上數倍。
武翩跹這才回過神來,雍容道:「此處便是玉京,日月皇朝的都城。你看到
的就是當今皇上的離宮——迷樓。」
「怎麽一眨眼就到這裏了?」小玄喃喃道。
武翩跹微微一笑,指腰間道:「這條帶子叫做過天虹,一縱便有九千裏,適
才那妖怪巢穴距玉京不過千餘裏,自然是瞬息即到。」
「好寶貝!好寶貝!」小玄瞧著她腰際的七彩羅帶,滿眼豔羨,迷惑又問:
「可是……我們爲何要來這裏?」
「因爲,師門就在此處。」武翩跹牽著他手腕,按下雲頭朝迷樓徐徐降落。
「我們師門就在這裏?師門在皇宮裏?」小玄張大嘴巴。
武翩跹點頭:「我們師門乃化外門派,但因入世輔佐皇朝,是以暫居於此。」
「師父……」小玄艾艾問道,「徒兒實在想不起來了,我們師門……是何門
派?」
武翩跹略一沈吟,道:「迷淵宮派。」
「迷淵宮派……迷淵宮派……」小玄默念了兩聲,心覺完全陌生,不禁一陣
苦惱,隻道是所中魔障極重,以緻忘得幹幹淨淨。
兩人徐降百餘丈,迷樓上諸般景觀越發清晰,但見亭台樓閣高低相映,畫棟
飛檐錯落勾連,遊廊拱橋婉轉相通逶迤相接,萬折千回綿延無盡,不知還有多少
幽奇去處,可謂窮極天下之美、天下之巧。
小玄目不暇接,忽見前方飛來一隊人馬,卻是數十名騎乘著大鳥狀怪物的銀
甲士兵,個個背負箭壺手執機弩,十分之捷銳威武,不由吃了一驚。
武翩跹卻神色如常,隻是放開了男兒的手,同他迎面而上。
「是天妃娘娘回宮,快快列隊迎駕!」爲首一將高聲呼道,身後人馬立時於
空中左右飛開,分列做兩行,讓出一條通道,個個垂目觀鼻,靜息迎候。
「天妃娘娘?」小玄莫明其妙,望向身邊的師父姐姐。
「禁宮中有兩種守衛,地面上的叫龍牙衛,這些則是禁宮的空中守衛,也是
皇朝八大精銳中的一支——鳳翎衛。」武翩跹邊說邊領著小玄從隊列中間通過。
「鳳翎衛……」小玄這才注意到那些鳥狀怪物果然有幾分鳳凰的模樣,詫道:
「這些古怪大鳥可是機關獸麽?」
「是天機島造的機關鳳凰,甚是疾捷。」武翩跹淡淡道。
「天機島?」小玄沈吟,倒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點印象。
「這些年天機島爲皇朝打造了許多神兵利器,皇上甚是倚重,除了委任了不
少天機島的人在朝中爲官,更敕封其大長老蔔軒司爲護國真人並拜爲國師。」武
翩跹道。
「師父,他們爲何喚你做天妃娘娘?」小玄奇怪道。
武翩跹沒答,攜小玄又飛降數十丈,終於落到迷樓之上。
小玄打量周圍,見身處一座宮院之內,四下俱是奇花異草稀樹珍木,遠處高
高低低坐落著一群閣殿樓台,皆是青绡作幕,紫脂爲壁,極是華美。
「這裏是儀真宮,我們住的地方。」武翩跹道,帶著小玄朝前走去。
「好美呀。」小玄贊歎,沿著石徑前行,忽聞旁側一陣密集聲響,似有許多
大鳥撲拍翅膀,轉頭望去,猛見右邊的小杏林上方飛起百逾隻白鶴,在空中紛亂
一陣,然後竟排列成數行,或南或北忽東忽西地來回翺翔,煞是壯觀。
小玄咦了一聲,很快就發現這些飛鶴雖有翎羽毛發,然卻棱角分明,亦非生
靈,問道:「師父,這些鶴也是天機島制造的機關獸麽?」
「不是。這些機關鶴乃本門所造,除了喙銳如刃,叫聲還能擾敵懾敵,因此
喚做飛鳴仙羽,此處共有一百零八隻。」武翩跹答。
「本門所造……本門也擅長機關之術麽?」小玄怔道。
武翩跹點了下頭。
「太好啦,不知本門的機關術比天機島如何?」小玄繼問。
「天機島機關狠厲霸道,以疾捷硬實爲基,而本門勝在自然隨意,變幻萬千。
兩者各有所長,若是定要相較,本門決計不遜。」武翩跹道。
小玄素喜機關術,聞言大樂,忙道:「師父也傳我些本門的機關術可好?」
「還是那句,要看你聽不聽話啦。」武翩跹微笑道。
「一定聽話,一定聽話!」小玄疊聲保證,又擡起頭去望那些機關飛鶴,見
它們時徐時疾時分時聚,在空中組構成方圓角梯等許多重疊繁複的圖案,忽爾臉
現詫色,驚省道:「它們爲何能飛得這樣整齊,而且分合進退皆似頗有章法……
看上去像是在排布什麽陣式哩?」
「它們就是在演習陣法,走,帶你過去瞧瞧吧。」武翩跹道,轉身朝小杏林
走去。
小玄趕緊跟上,吃驚道:「機關獸也能識得陣法?這……這也太過神奇了吧!」
「本門玄妙無數,機關術與陣法的配合不過是其中之一。兩者如能融彙一體,
更是相得益彰。」武翩跹淡淡道。
兩人進入小杏林,原來林中有片空地,隻見一個矮壯漢子正聚精會神地朝天
望著,手持一隻羅盤樣的物事,似乎正在操控那群機關飛鶴。
武翩跹伫足,擡眼望空,看得頗爲仔細。
那矮壯漢子十分機警,很快便察覺旁邊有人,猛轉過身,瞧見這邊,便收起
羅盤急步行來,朝武翩跹欠身一拜,神情十分恭敬。
小玄這才瞧清楚這人的模樣,但見頭頂半頹,面容醜惡,鼻口下巴有些灰白
短須,原來已有些年歲。
「少主回來啦。」壯漢恭聲喚道,嗓門甚粗,聲音卻放得很輕。
小玄一頭霧水,心裏嘀咕:「怎麽有人喚師父爲娘娘,有的卻喚做少主?」
「陣法又有些許進展哩。」武翩跹道,眸中微有嘉許之色。
「少主有命,老奴不敢懈怠,這些天時時演練,隻盼能早日掌控這新陣法。」
壯漢答。
「九臯辟易陣威力殊強,操控之難亦甚於其它諸陣,還須反複演練。」武翩
跹道。
壯漢叩首應諾,掠了小玄一眼,目中精芒一閃而斂。
「目光刀子似的,這家夥的修爲好高……」小玄心底打了個突。
「阿癡。」武翩跹指著身邊的男兒道,「他是小玄,我這次回山帶出來的徒
兒。」
壯漢面上微有詫色。
小玄心忖:「他叫……阿癡?好歹也是個高人,怎麽卻叫這樣的名字?」
「日後他於機關術上有甚不懂,你便指點下他。」武翩跹繼道。
「是。」阿癡即應。
「阿癡的機關術造詣不錯,乃爲師家裏人,你想學機關術,日後就多跟他討
教吧。」武翩跹對小玄道。
「大叔請多指教,小子先行謝過。」小玄趕緊叩首一拜。
「有啥不懂就找我吧。」阿癡甕聲甕氣道,盯著小玄,眼睛微微一眯。
武翩跹帶小玄走出小杏林,朝殿閣走去。
「師父,大叔的名字還真古怪呢。」小玄忍不住道。
「此癡非彼癡。」武翩跹邊走邊道:「而是因爲他十分喜愛機關術,幾到了
癡迷的境地,族裏的老輩人遂給了他個名號叫做——馭癡,後來大家圖順口都喚
他阿癡,久而久之,便忘了他原本的名字。」
「原來如此。」小玄極喜機關術,愛屋及烏間對那馭癡的印像立時大好。
兩人正說話,前面又有數人快步迎至,爲首一個褐衣婦人一個黃裳少女,後
面幾個都是宮婢裝束,裏邊還夾著個眉清目秀的小黃門。
「娘娘可回來了!」褐衣婦人遠遠便笑喚,但見衣飾極簡,容妝也淡,看上
去十分順眼。
「恭迎娘娘聖駕。」那黃裳少女也喚,聲音清柔身段窈窕,生得桃腮杏目甚
是秀麗。
幾人走到跟前,眼睛都悄掃了小玄一眼。
小玄也在瞧她們,心道:「這褐衣婦人同那黃裳姑娘額盈真華目蘊靈光,都
是修煉中人。」
黃裳少女齊舉雙掌,從武翩跹手上接過聚寶劍,抱在懷裏。
「黎姑姑,我走這半月,宮裏可有什麽事情?」武翩跹問,繼朝前行。
褐衣婦人道:「工部來報,浣晖湖已引水注滿,一百零八座特選湖石亦已從
江南運到,在等娘娘賜圖安放。還有樓東南的明空台已竣工,隻候皇上及娘娘擇
日遊幸。」
她稍稍壓低聲音,又道:「閻公公有消息來,說奉天侯程兆琦再度飛奏求援,
言南宮陽得已墮魔道,勢極猖獗,前方難以支撐。皇上欲遣天機島機關大軍馳援,
卻因蔔軒司連番慫恿,似已動了先取巨竹谷之念。」
「巨竹谷……這名字怎會如此熟悉?」小玄怔了下。
武翩跹若有所思,微側過臉喚:「紅葉。」
黃裳少女忙道:「這些日,皇上著人來過三次,皆問娘娘歸否。」
「你一會就著人去報與皇上,說我已回宮,明日就去見駕。」武翩跹道。
紅葉應了。
兩人一左一右邊走邊禀報,餘者後面跟著,不一會就進了閣殿大門。
武翩跹這時方指了下小玄道:「他叫崔小玄,是我這次從山上帶出來的徒兒,
日後皆會住在宮裏,你們多點照應。」
旁邊幾人微有詫色。
當中的小黃門忍不住道:「以前可從未聽娘娘說過有徒弟呀。」
「小見,你話太多了。」黎姑姑輕斥。
「苗小見,這要你管麽!」紅葉兇巴巴道。
小黃門唬了一跳,趕緊閉嘴。
小玄觀其神采,心忖:「這小太監也是個煉氣之人,隻似乎修爲不怎麽樣。」
「黎姑姑,你先去給小玄安排間屋子歇下,然後回來見我。」武翩跹道。
黎姑姑應了。
武翩跹想了想,又道:「就在太華軒的屋子裏找一間好了。」
黎姑姑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武翩跹瞥了她一眼,道:「我自有主意。」
黎姑姑方嗯一聲。
武翩跹接道:「這些天,你們幾個多告訴他這宮裏的規矩,免得惹出什麽事
兒來。」
旁邊幾個齊聲應了。
武翩跹道:「小見,這幾日你都跟著小玄。」
那小黃門趕忙應是。
武翩跹轉首對小玄道:「宮裏不比別處,你莫亂走亂去,驚擾旁人。」
「是,師父。」小玄也應了。
「去吧。」武翩跹道。
「公子請隨我來。」黎姑姑對小玄道,轉身朝旁側走去。
小玄忙隨其後。
那叫苗小見的小太監也跟了上來,同他並肩一塊走。
小玄遊目四望,苗小見便一路指指點點,說這個是什麽樓,那個叫什麽閣,
這裏有什麽名堂,那邊有什麽來曆,甚是熱情。
小玄心存疑惑,這會再忍不住,低聲問道:「小見,你們爲何都喚我師父爲
娘娘?」
苗小見張大嘴巴:「因爲娘娘便是娘娘啊……娘娘就是當今皇上的妃子呀!
你是娘娘的徒弟,卻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小玄錯愕,好一會方道:「我師父既是妃子,爲何能隨意離宮外出?」
「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小見道:「當今天子賢明聖德,得百神持護,宮
中有幾個妃子皆非凡人,我們娘娘更是天仙降世,助皇上築造這絕世迷樓,得賜
迷妃之號,乃最最得寵的,豈是別個能比,自然可以隨意出入禁宮。」
小玄怔住,不知怎麽,心底一陣莫明怅然。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二回大荒魔物
三人穿過大大小小數道門,轉過幾座閣殿,又順一條沿湖長廊,來到一個園
子前。
「裏邊就是太華軒了。」小見嘴快。
「公子請進。」黎姑姑回身招呼,領小玄推門而入,立時清氣撲來,令人心
曠神怡五髒如洗。
小玄訝然,隻見園子極大,東面有幾座樓閣,形貌迥異,各不挨連;南面臨
水有排軒舍,簡秀精緻,華而不奢;西面是片茂密竹林,開了條小道,不知通往
何處;北面空著,立著幾根石欄,懸著鐵鏈,欄外便是絕壁,對面更遠處,隱約
可見一座巨大高台,其上滿是閣殿亭榭。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在園子的正中有個大池子,池水清碧,池心有一圓台,
玉石築就,中間培土,栽著棵七八人方抱得攏的大樹,高達十餘丈,頂上枝葉極
茂極盛,郁郁蔥蔥的幾乎罩覆了整個園子。
小玄仔細觀望,見其枝幹瑩瑩生輝,宛若明玉,心中暗暗稱奇,正待發問,
苗小見已先說了:「這是娘娘從海外仙山移來的神木,叫做采華,據說能聚天地
精華,因得其名。」
「好樹好樹!這樹不但生得奇,且還長得好,精神!」小玄贊道,深深地呼
吸了下,但覺清潤馥郁,滿園的空氣似皆美味。
「自從娘娘引來仙氣後,迷樓上的花草樹木、鳥獸蟲魚皆滋潤處得很,而這
神樹就長得更好,連皇上都很喜歡呢。」小見道。
「引來仙氣……什麽叫做引來仙氣?」小玄正思,已隨黎姑姑走到南面的臨
水軒舍跟前。
黎姑姑推開最右邊的一間房門,領小玄進去,道:「崔公子,這間屋子就給
你用吧,平日裏都有打掃的,不必另費工夫。」
小玄見屋中幹淨敞亮應有盡有,床上被褥整潔,心裏甚是喜歡。
「隻一個,需請公子留意。」黎姑姑道。
「姑姑請說。」小玄道。
「娘娘雖已入宮,但依然修行未怠,時不時會過來軒中靜修,公子萬不可喧
嘩驚擾。」黎姑姑道。
「一定仔細。」小玄忙應。
黎姑姑瞧瞧屋中,道:「那我就先過去見娘娘啦。倘若公子還需要些什麽,
回頭叫小見告訴我。」
「姑姑客氣。」小玄想了想道,「姑姑以後就叫我小玄好了。」
黎姑姑微微一笑:「路上風塵,你先洗把臉歇會,到了用膳時分,會有丫環
婆子過來喚你。」
「就我吧,小玄哥,過會我來叫你。」小見笑咪咪道。
「好!」小玄笑應。
黎姑姑同苗小見走後,小玄看看四下,瞧見南面有扇大窗,便走了過去,推
開窗頁一眺,原來此處已是迷樓的最外圍,窗外便是千丈絕壁,極目望去,恰好
正對著都城玉京。
見此處視野廣遠,小玄愈覺喜歡,走回屋中往床上舒舒服服一倒,四平八仰
地大字躺著。
孰料心情一松,煩惱便來,他苦思冥想,記憶卻隻能回到今天早晨,再往前
去,思緒便如撞在一扇緊緊關閉的大門之上,這門既重又厚,任之百般推撬就是
紋絲不動。
「但願師父能早些爲我除去魔障……」他悄自默祈禱,手掌無意碰觸著腰間
的如意囊,心頭倏動,急一咕碌身爬起,奇的是啓囊禁咒竟然思之即來,當即頌
咒開囊,將囊內物事一樣樣掏出來擺到床上,隻盼能從中想起點什麽。
最先摸出來的是一條赤色的索狀兵器,隻覺比纏繞臂上的麟紋鞭子更加熟悉,
卻沒能想起什麽。
然後又掏出兩般模樣更加威猛的武器來:一面鑄刻雷紋的牙盾,一條流蕩紫
光的長鏈,依然沒有頭緒。
接下再翻出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物事:數道不知來曆的法符,一塊南瓜般大的
青锳,一堆肢離破碎的竹木鳳凰及竹木大虎蛛構件……很快床上就鋪滿了。
「這些大都是機關的部件,我怎會收集了這麽多?」小玄呆了一呆,忽然瞥
見當中夾雜著兩隻金晃晃的輪子,揀起來細看,見其上刻滿金色焰狀符印,疑似
火遁一係,然卻半天認不出是什麽東西,遂又抛回床上去。
再往下就有些惡心了,竟然搜出了一堆血骷髅、血蛛、火蜘蛛、虎蜘蛛的屍
體,甚至還有具幹縮成團的人形骸骨,這回把地面也覆去了大半。
小玄甚是納悶,繼續翻尋,頌念禁咒,赫然從囊中搬運出一隻巨鼎及一面大
藥櫥來,一下子就把不算小的屋子幾乎堆滿了。
巨鼎通體镂鑄著形形色色的青龍、骊龍與夔龍,繁而不亂姿態萬千,巧奪天
工精美絕倫。
大藥櫥則有千百格小抽屜,屜前皆貼簽條,標注著名字,竟是極其珍奇罕異
的藥石材料,小玄隨意拉開幾屜,果然盛滿無虛。
小玄心中詫訝,他雖人事皆忘,但對眼前之物的好差珍廉還是能區分的,愣
在屋中苦思半天,卻始終想不起來自己的法囊裏怎麽會裝著這些東西。
他繼續搜索如意囊,不由越來越驚,感應到囊內還貯藏著極多物事,而且不
少十分巨大,隱約有四頭靈獸,兩輛車子,數張工匠台,十餘具成型的機關怪物,
甚至成堆的加工好的竹木材料,若是全部搬運出來,隻怕立刻會把屋子撐破。
小玄悄吸了口氣,想了一想,遂去找尋些較小之物,孰料又翻出來一包女子
手飾,一條紫绫束胸和一隻插著支獨蕾桃枝的青瓷瓶兒,皆不知有甚來曆,捧在
手上,人就莫名其妙地癡了。
不知恍惚了多久,忽感手裏似乎有什麽物事悄悄地動了一下,低頭看去,目
光不覺落在那支插在青瓷瓶中的桃枝之上。
但見莖幹剔透,花蕾如粉,然卻孤零零的獨自一枝,入眼好生寂寞。
小玄瞧著望著,凝視許久,腦海靈光倏閃,一段禁咒脫口而出。
青瓶中的桃枝眨眼不見,在瓶口上方蕩起道似有若無的波動,一個袅娜的身
影徐徐浮現了出來……
小玄怔住,心髒輕輕柔柔地跳動。
身影由淡轉濃,迅速清晰,一個水靈靈的女孩兒飄浮在半空,唇紅齒白顔若
桃花,纖俏的玉體上隻飄繞著條凝成實物的彩虹,流光溢彩如夢似幻。
小玄呆呆望著,隻覺異樣的熟悉與親切,然卻想不起來是誰。
還沒回過神,女孩已撲了下來,一雙雪臂繞到頸上緊緊地摟抱住他。
「你……你是?」小玄錯愕。
「啊?」女孩一愣。
「你是誰?」小玄問,隻覺芬芳拂面,是淡而沁人的桃花香。
「小玄,你不認得我啦?」女孩一雙美目睜得又大又圓。
「你知道我的名字?」小玄道。
「你……你怎麽了?你怎麽認不出我了?」女孩有些驚慌起來。
小玄搔了搔頭。
「我是夭夭呀。」女孩大急,眼圈竟紅了起來。
「別哭別哭!我再想想……」小玄有些著忙。
「你真的不記得我啦?」夭夭唇兒一咬,淚珠已順粉頰滾落下來。
小玄心頭驟疼,慌道:「你別急,師父說我中了妖魔的邪術,心智給蠱惑了,
因此有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好壞的妖魔……」夭夭更是又急又疼:「那該怎麽辦?」
「師父說,會爲我除去魔障的,到時候記憶便能恢複如初。」小玄道。
夭夭淚眼婆娑道:「可是眼下……眼下你都不記得我了……」
「雖然不記得,但我依然還是我呀。」小玄哄慰道,這時才留意到兩個人緊
貼做一處,隻覺女孩的身子又香又軟,臉上不由微微燒熱起來。
「嗯嗯,小玄還是小玄,隻要是小玄就行!」夭夭一連點頭,淚珠懸在下巴
上悠悠顫晃。
「那個……那個……」小玄支吾著,兩手不知該往哪裏放。
夭夭卻仍緊緊地摟抱著他,仿佛害怕一放開男兒就會消失不見。
小玄終忍不住,用指輕輕幫她將淚顆抹去,心底越來越肯定眼前的女孩與自
己非同尋常。
夭夭開心起來,把頭直往男兒胸口攢靠。
小玄道:「對啦,不如你把以前的事情說與我聽,或許能讓我想起些什麽來
呐。」
「告訴你什麽呢……」夭夭歪著頭想了好一會,道:「要不你來問我吧。」
小玄沈吟道:「夭夭,我們相識多久了?是怎麽相識的?」
「大約有兩、三個月了吧……我時常待在瓶子裏,然後還給你收在袋子裏,
因此不太清楚。」夭夭幽幽道。
小玄望望手中的青瓶,道:「你時常待在這瓶子裏?」
「是啊。」夭夭道:「是娘娘要你帶上我的,要我跟在你身邊服侍你,然後
我們就在一起了呀。」
「娘娘要你跟在我身邊?是哪位娘娘?」小玄繼問。
「就是我娘親呀,別人都喚做她玉桃娘娘,連她你也記不得了呀……」夭夭
難過道。
小玄極力思索。
夭夭瞧瞧周圍,微蹙眉道:「這裏怎麽這樣亂?我們之前不是住在這裏的…
…待我來收拾一下吧。」
「這裏是皇帝的離宮,師父今日才帶我來的。對了,之前我們住在哪裏呢?」
小玄又問。
夭夭想了想道:「之前我們在一個大林子裏住了好久,那裏的樹木又高又大,
對了,好像叫做迷林。」
「迷林……」聽見這兩字,小玄似覺有點點的印像。
「一起住那裏的,還有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伯,老伯的眉毛特別長,長得都垂
到臉上了,而且整條也都是白的。」夭夭心覺有趣,笑咪咪道。
「白眉毛的老伯……」小玄心底隱隱浮現出一個身影,無奈似給厚厚的紗幕
阻隔住,模糊之極。
「在大林子裏的時候好快樂呀,小玄天天都忙著擺弄一個奇異的……怪物,
然後就跟夭夭玩遊戲,每天都在一起。」夭夭開心道。
「每天都一起……玩遊戲?玩什麽遊戲?」小玄努力回憶,隨口問。
夭夭望望他,俏麗的嫩頰忽然暈了起來。
「嗯?」小玄察覺女孩不說話。
夭夭眼睛瞟見停放屋中的大鼎,趕忙收了回來,臉上紅得越發厲害。
「怎麽了?」小玄有點奇怪。
「連這個你都……你都忘記了!」女孩蚊聲道,似乎頗爲委屈。
小玄大惑不解,忽聞屋外有人叫喚:「小玄哥,歇息得可好?我們過去吃飯
啦!」
夭夭臉色微變,似乎有些驚慌,湊唇到小玄耳邊小小聲道:「有人來了,我
先躲一躲。」
小玄還未反應過來,隻感懷中陡輕,眼前景物微微一陣波動,女孩已沒了蹤
影。
原來夭夭自從給摘霞驚嚇後,心裏便十分畏懼生人,她的霧化之能與生俱來,
一見有人來,即刻隱藏了起來。
苗小見推門而入,瞧見屋中亂糟糟的情形,不禁吃了一驚。
「我的天,哪來的這麽多東西?」小太監東張西望。
小玄嘿嘿一笑,不知怎麽說才好。
「這些東西都是你弄來的?」小見有些興奮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同黎姑
姑一樣有個極大的法囊,上次她從宮外回來,明明兩手空空,卻一下子就把屋子
堆滿了!」
「黎姑姑也時常出宮麽?」小玄找話問。
「隻是偶爾。」小見東摸摸,西碰碰,滿臉驚奇之色。
他翻來尋去,從衆物當中抽扯出一支通體如墨毫不起眼的東西,咕哝聲好重,
便丟在一旁。
小玄心頭莫明一跳,忽中魇般直走過去,將那令牌狀的物事撿了起來,果然
煞是沈重,卻覺無比趁手,凝目一瞧,眼瞳驟亮,原本漆黑如墨的令身竟然起了
變化,目光及處,一行行細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圖案從令上匪夷所思地浮現
出來:犼……
夔牛……
朱厭……
呲鐵……
夫諸……
鳴蛇……
小玄認出,這些大多是洪荒時的妖禽異獸,眼皮不覺微微一沈,腦海裏陡然
炸現出一幕幕無比懾人的景像:手持長刀的巨人,四翼撲拍的大蛇,周身烈焰的
妖將……
「小玄哥,小玄哥?」有人在叫。
小玄睜眼,腦海裏中的異像一閃而逝,隻見苗小見手裏拿著那兩隻金晃晃的
輪子,訝色道:「這是什麽?」
小玄微微喘息,極力平複心中的震憾。
「好生精美,這上邊刻的似乎是火遁類符紋?」小見啧啧稱奇,隨手將其中
一隻朝上抛起,猛見輪子旋轉起來,呼的聲響,數抹烈焰自輪中噴迸而出,映亮
了小太監驚恐的臉。
小玄這才回過神來,不禁吃了一驚。
輪子力盡,往下墜落,苗小見未及多想伸手就接,登給燙得大叫一聲,急又
朝上抛出。
「小心!」小玄叫道,正欲去探手去收,已見小太監翻掌朝上,這回卻是學
精了,禦氣將輪子隔空托住。
「有趣有趣,這東西一轉起來,就會自個噴火哩!」苗小見滿面驚奇,又大
聲贊道,「好生威猛,怕是哪吒三太子的風火輪也不過如此!」
小玄微微一怔,心道:「這小太監的身手倒也不錯。」
輪子在空中徐徐旋轉,烈焰持續噴吐,小見轉頭又問:「小玄哥,這輪子到
底是啥寶貝,有何來曆?」
小玄搖搖頭,茫然道:「我忘記了。」
低頭又瞧手上的墨色令牌,心中竟然戀戀不舍,決意貼身藏放,當即收入袖
中內兜,不想袖子半點不覺得沈,暗感奇怪,遂仔細探查感應,赫然發現袖兜之
內也別有天地,不知是不是加持過什麽高深的收納法術,空間異樣廣大,似乎更
在如意囊之上。
這時他才注意起身上的月白錦袍,但見雲煙般薄軟飄逸,顯非凡物,似乎是
哪個在不久前相贈的,隻依舊想不起是誰。
「忘記了?這麽好的寶貝你都不放心上!可見小玄哥你的好東西定是太多了
……」苗小見叫道,「既然如此,不如送與我可好?」
小玄素來大方,對這小黃門印像亦頗好,即道:「喜歡便拿去。」
小見大喜,耍了好一會,方才禦氣將輪子停下來,收入衣內,原來在他腰裏
也藏著隻法囊。
「走走,吃飯去。黎姑姑她們此時應該伺候娘娘用完膳了,若是去遲了,紅
葉那蹄子又要罵人哩。」小見拉住小玄的手往外就走。
小玄回了下頭,見青瓶依然空著,隻不知適才的小桃精藏哪去了。
********************************************************
兩人出了太華軒,轉回儀真宮,來到偏殿一間大屋,果見黎姑姑、阿癡和紅
葉已坐桌旁,兩人趕忙入座,黎姑姑遂喚宮人開膳。
紅葉白了苗小見一眼,意思嫌他同小玄來晚了。
小玄有點不好意思,又有心親近那阿癡,在席間頗爲殷勤,搶著端湯遞菜。
紅葉與小見安然領受,倒是黎姑姑微微一笑,道:「小玄你好好吃飯,別跟
丫頭們搶活兒。」
幾個小宮女都在一旁掩嘴笑。
「沒事沒事,順手而已。」小玄道。他在逍遙峰時,山上唯有他一個男人,
除了時常爲師父師姐們端茶倒水,煮飯打柴也是他的活兒,骨子裏早已勤快慣了。
「人家喜歡呢,黎姑姑你攔著幹嘛?正好讓小翠她們也歇會。」紅葉笑道。
黎姑姑瞪了她一眼,便由著小玄了。
小玄驚喜的瞧見,阿癡跟前獨放著壺酒,自顧自地飲著,顯然也是個愛酒之
人,心中倍添親切,當即癡叔長癡叔短的與之找話說。
阿癡乜了乜他,問:「你吃酒麽?」
小玄大喜,忙道:「吃的。」
阿癡便把酒壺飛抛過去,小玄接住,滿滿地倒了一杯,又將壺飛抛回去,接
下來你一杯我一盞來來回回好不熱鬧。
紅葉咬著箸,悄聲跟黎姑姑道:「可可的又一酒鬼,癡叔這下有伴了。」
「你也好好吃飯,一會給我捶捶背去。」黎姑姑莞爾一笑,輕拍了下她。
飯畢。
紅葉隨黎姑姑去了,苗小見也轉眼沒了蹤影。
小玄見沒人招呼,便跟著阿癡走,原來在儀真宮一角,居然有個極大的工匠
房。屋外棚底有大小兩座熔爐及一張鍛造台,屋內則滿是各種工具與材料,間中
擺放著幾張功用不同的工匠台,屋子邊上還貼牆立著十數具古怪的機關獸半成品。
阿癡也不理睬他,迳自忙了起來,卻是在擺布一個奇異的機關怪物:橢圓狀,
隱有鼻口眉眼,似乎是個腦袋,隻是十分龐巨,大小如同間小屋子。
小玄在旁邊看了半天,搞不清楚是何物事,終於忍不住問:「癡叔,你弄的
這個東西是啥?怎麽像是個腦袋……」
「沒錯,就是個腦袋。」阿癡道。
小玄怔了怔,越看越覺得那腦袋上的面目有些猙獰,又道:「可是……如此
巨大,什麽東西的腦袋才有這樣大?」
「相柳。」阿癡道。
「相柳……」小玄凝眉思索,想不起有誰跟他說過,似乎是個很久遠的名字。
「大荒時的一個怪物,已經不存在了。」阿癡淡淡道。
「啊!想起來了,是上古時的一個大妖怪大魔物!」小玄拍頭道:「傳說它
食人無數作惡多端,所過之處盡成毒沼穢澤,最後給大禹聚衆神誅滅了!」
「就是那東西。」阿癡頭也不擡,仍舊忙著。
「癡叔,你要用機關術打造這個魔物?」小玄吸了口氣。
阿癡點點頭,道:「已經折騰了幾十年了,第一個沒有成功,這是第二個的
第八個腦袋。」
「第八個腦袋……據傳相柳有九首,那麽等你再做出一個腦袋就要完成了?」
小玄不知怎麽有點心驚脈跳。
「沒那麽簡單,每一個腦袋皆不相同,耗費的材料、所需的時日都大不一樣,
單是這第八個腦袋就叫我頭痛死了!」阿癡長長地籲了口氣,「所以,距完成之
日還早著呐……」
「那……已經做好的前七個腦袋和身子在哪裏?」小玄問道,心盼能得一見。
「就在這迷樓上的某個地方,我藏起來了。嘿嘿,這東西可是個大家夥,模
樣又唬人,弄不好會把人嚇壞的。」阿癡拎過放在旁邊的酒壺,狠狠地灌了一大
口。
「這麽大的家夥,迷樓有什麽地方可以藏得下?」小玄道。
「有的是,迷樓遠不止你看見的這樣大。」阿癡答得有些含糊,放下酒壺,
又再忙了起來,整個人從巨頭的大嘴爬了進去。
小玄趴在大嘴邊上往裏瞧,隻見內裏除了繩索齒輪軸承等物,還有許多符印
異石,無比之繁複奇妙。
「幫我把桌上那隻榔頭拿來。」阿癡在嘴巴深處喚。
小玄趕忙去取,一下午就在工匠房中給阿癡打下手,興緻勃勃不亦樂乎。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飯時分,小玄隨阿癡回到膳房,正碰上苗小見在逗幾個小
宮女,把金輪子抛起抛落,疾旋著噴出烈焰,驚得幾個丫環又叫又笑。
等了好一會,方見黎姑姑與紅葉進來,卻是之前去伺候娘娘用膳了。
衆人入座,席間黎姑姑道:「小玄,娘娘吩咐,你今晚莫要走開,就在太華
軒等著。」
小玄應了,心中悄喜,忖道:「莫非師父要傳授我劍術或機關術?」
飯畢,小玄不敢再隨阿癡去工匠房,匆匆就往太華軒趕,苗小見沒什麽事,
便陪他一起走著。
「急什麽,娘娘才用過晚膳,還要沐浴熏香,決計沒那麽早過去的。」小見
道。
小玄這才放慢腳步,問道:「你也煉氣是麽,可是我師父傳授的?」
「哪有你的運氣,娘娘怎會教我。我的煉氣是黎姑姑教的,紅葉姐也偶爾指
點下我。」小見答道。
「黎姑姑隻怕也是煉氣大家……」小玄沈吟道。
「黎姑姑也是神仙,她與癡叔、紅葉都是同娘娘一塊下凡來的,連皇上都敬
她三分呢。」小見道。
「皇上什麽樣子的,你見過吧?」小玄隨口問。
苗小見驟似打了個寒噤,下意識的張望了下四周,小小聲道:「不可談論皇
上的。」
「爲什麽?」小玄好奇起來。
「因爲……凡是妄議皇上的,都被砍頭了。」苗小見把聲音壓得極低。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三回傲世絕學
「我隻是問皇上是啥模樣,又沒要你妄議皇上。還有,難道別人一說皇上就
沒好話麽,爲啥非要用妄議這兩字?」小玄沒好氣道。
小見怔了怔,遲疑半晌,隻應:「我也不知皇上長啥樣子。」
「你在宮裏多久了,不會到現在都沒遇見過皇上吧?」小玄道。
「皇上最寵娘娘,時不時就會來儀真宮,我怎會沒遇見過!」小見不高興道。
「那就奇怪了,既然遇見過,爲何卻不知道他是啥樣子?」小玄越發不解。
「因爲這些年,皇上一直都戴著面具,誰都見不著他原本的樣子了。」小見
道。
「一直都戴著面具?難道吃飯睡覺上朝出行都戴著麽?堂堂一個天子爲啥要
戴面具?」小玄大感奇怪,一連數問。
「不太清楚,隻聽聞是數年前皇上生了場大病,太醫們皆束手無策,某天忽
然來了個異人,說是海外天機島的煉氣士,獻與皇上一張奇怪的面具,皇上戴上
之後,病果然就好了,皇上大喜,便敕封那異人爲護國真人哩。」小見停了下道:
「而皇上自從戴上那張面具後,就再也不肯摘下來了,片刻都不離身的。」
「那面具是啥樣子,這等神奇?」小玄問道。
「那面具神奇是神奇,不過模樣卻不怎麽好……」小見又望望四下,聲音壓
得更低:「那面具開著兩個眼洞,頂上豎著七根古怪彎角,晚上遇見,還怪嚇人
哩。」
「豎著七根古怪彎角……」小玄呆了下,心中忽一陣迷糊。
兩人邊說邊走,漸近太華軒,突見對面光亮一閃,擡頭望去,隻見絕壁對面
的高台上空彩雲湧動,霞光道道,旋又有垂珠、金花等異像,此時天色已暗,極
爲璀璨絢麗。
「那是什麽?」小玄奇道。
苗小見掰著手指算,笃定道:「是了,今天是十五,月色圓滿,必是皇上在
迎聖台設宴迎仙呢!」
「設宴迎仙?」小玄問。
「迷樓雖未完全築成,但已令天地靈氣聚集,曾引來百仙相賀,皇上大爲歡
喜,爲求國祚萬世,便不時在迎聖台上設宴,結納八方神聖。」苗小見道。
「來的都是什麽神仙?」小玄繼問,他原本就是仙家弟子,也不覺得有多稀
奇。
「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都有,有俗有儒有僧有道,還有好些女神仙哩。有
的神仙因見迷樓上靈氣極好,便留下來不走了。」小見滔滔不絕,忽更興奮道:
「聽說皇上近日還要迎請一位從海上來的大仙,名號叫做逍遙郎君,不知今晚會
不會到?」
小玄凝目遠眺,隻見霞光映襯下,夜空之中竟似出現了鸾鶴羊鹿等仙禽異獸
的身影,煞是熱鬧。
「哎哎!可惜沒法過去瞧瞧!」小見滿臉羨慕之色。
就於此刻,猛聞一聲長吟,蕩人魂魄,光芒當中赫然出現了一條龍的身影,
通體瑩白,如玉雕就,腰尾模糊在夜空裏,不知長達幾何,龍背上似有數名仙姬
坐臥,當空蜿蜒遨遊。
「哇!是龍!是龍!」小見大叫,「是條白龍!全身都是白的……啊,後面
還有座宮殿!」
小玄目力遠勝小見,瞧清出現在空中的宮殿其實是由白龍牽拉的一個體形極
巨的車廂,雕工畫飾華美絕倫,非人間能有。
「不行,我要到棲星樓那邊瞧瞧去!」小見扔下他,飛步跑了。
小玄瞧得目瞪口呆,隔了好一會,方見白龍牽拉著巨廂徐徐降落到迎聖台上
去,身影給台上的樓閣樹木遮去大半。
空中的光亮立時暗弱了許多,他猛然發現天色已全黑,急忙快步往太華軒趕。
小玄回到園中,見武翩跹並未到來,這才松了口氣。但見園心池中的采華樹
枝幹瑩瑩生輝,光亮較白天更勝,映耀得滿園皎潔,不禁暗暗稱奇,遂繞著池子
漫步觀賞。
不覺間,一擡頭,見已走到自己住處之前,忽然想起早上的小桃精,便推門
進去,瞧見屋中情形,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亂做一團的屋子已給收拾得井井有條,牙盾靠在牆邊,赤索與紫鏈挂在
牆上,桌心亮著燈,床上的枕被也整疊得十分整齊。
而那隻青瓷瓶兒則放在了近窗的一張小幾上,瓶口空著。
「夭夭?」小玄訝然低喚,眼角瞥見旁側一陣輕微波動,轉頭望去,就見小
桃精徐徐現出身影來,肩如削,腰似柳,袅袅娜娜的離地寸餘飄浮著。
「是你收拾的?」小玄問。
女孩點頭,目光似水笑意盈盈。
原本她初成人形,在瓶外不能久留,但因此前在迷林中與小玄纏綿無數,飽
沐玄陽至精,加之太華軒中靈氣無比郁盛,這回竟能一直保持著人形。
小玄忽然發覺有點不對,緊張道:「那隻大藥櫥呢,還有那個大鼎,怎麽都
不見了?」
夭夭答:「那兩樣東西十分巨大,擺這屋裏委實太擠了,我瞧見隔壁房間空
空蕩蕩,不像是有人住,就搬過去放那邊了。」
小玄籲了口氣,柔聲道:「辛苦你啦,那麽重的東西你怎麽搬得動?」
小桃精笑道:「用法術呀,娘娘教過我搬運之術。」
「原來如此。」小玄望望四下,不見那些醜怖的怪物屍體,料是也給小桃精
搬到別處去了,心中很是滿意。
「還有那些零碎的物件,死掉的怪物,我搬到隔壁的隔壁去了,這一排屋舍,
好像都沒住人。」夭夭果然道。
「很好,很好……」小玄笑咪咪的,不知怎麽,竟然隱覺自己老早就已喜歡
這小桃精了。
「而那些精緻的東西,我就收在這裏。」夭夭飄到衣櫥前,拉開櫥門,隻見
內格層架上擺放著一包女子手飾,一條紫绫束胸,還有一把小巧的牙骨團扇。
「那是什麽?」小玄走過去,將團扇拿了起來,始終想不起自己怎麽會有這
些女子之物。
他將團扇翻來覆去的瞧,見扇面不知何物所制,當中似有雲霧緩湧光霞隱透,
甚是怪古玄異。
小桃精飄了過來,貼抱著他手臂一起看那團扇,卻似乎對小玄更感興趣,瞧
沒兩眼就把視線挪到了男兒臉上,仰著臉兒癡癡地望著他。
小玄眉心緊擰,盯著團扇苦苦思索,突地啓唇默念,驟見團扇扇面一亮,加
持在其中的文字與圖案一一顯現出來,赫然記錄著無數玄妙技法,什麽小四象訣、
無相之眼、借形術……甚至令人心跳的雙修秘術,更令他心花怒放的是還記載了
許多禦甲類、機關類怪物的煉造制造之法,大多配以詳盡的剖解與心得。
「我怎會有這等神妙之物!」小玄驚喜交加,一時瞧得如癡如醉。
而夭夭則靜靜地旁邊陪著,饒有興味地觀察著他表情的變化。
「小玄。」忽然一個聲音傳入耳中,音量不大,然卻清晰非常。
小玄趕忙將團扇收入袖內,對夭夭小聲道:「師父叫我,你先歇息去。」
女孩乖乖點頭,也小小聲道:「我等你。」
小玄推門而出,快步來到園中,見池邊一人背對著自己,身影窈窕,正是武
翩跹。
在不遠處,暗影裏還立著一褐衣婦人,卻是黎姑姑。
「師父。」小玄上前拜見。
武翩跹轉過身來,此時的她一襲素衣,立於采華神木吐出的柔和光華之中,
顔如玉,膚若雪,美得如夢似幻。
小玄微微一呆。
「小玄,這裏可住得慣?」武翩跹問。
「都挺好,隻是……」小玄應。
「隻是什麽?」武翩跹道。
「隻是弟子許多以前的事情都記不起來了,還盼師父能爲弟子驅除魔障。」
小玄苦惱道。
「我正在想辦法呢,你中的這邪術非同小可,驅除魔障尚需時日。」武翩跹
不緊不慢道。
小玄心底生涼,聽師父口吻,似乎眼下還未找到驅除之法。
武翩跹瞧了瞧他,道:「小玄,你不是想學劍技麽,從今天開始,爲師便傳
授你本門絕學。」
「多謝師父!」小玄立時歡喜起來,今早於妖魔巢穴中的驚鴻一瞥,已令他
完全折服。
武翩跹道:「本門武學源遠流長,且大不同於其他門派。吾門先輩自大荒伊
始,就與最兇猛的飛禽走獸爭鬥,在漫長的歲月裏,又與無數勇狠的異族爭鬥,
再後來,更與天上地下最強大的神魔爭鬥,時至今日,已成睨視八方的戰鬥技藝。」
「與天上地下最強大的神魔爭鬥?」小玄怔了下。
武翩跹並未進一步細說,繼道:「因此,本門的武學乃是從無數激戰惡戰之
中鍛打淬煉而生,同別的門派相比,更追求徹底的勝利,快迅、有效,摒棄一切
無用的多餘的東西是本門武學的第一要義。」
小玄認真聽著。
「然而天地廣大無限,各派各係武學形形色色浩瀚如海,間中有無數出類拔
萃甚至匪夷所思的絕技,想要獲勝,殊非易事,即便本門有最疾捷、最精湛的武
技。」武翩跹停了下,道:「但是,如能知悉、了解所天地間所有武學內裏的秘
密,便有了戰無不勝的可能。」
「了解所天地間所有武學內裏的秘密……這怎麽可能?」小玄道。
「的確不可能。」武翩跹一指園子東面的樓閣群,道:「本門同其它名門大
派一樣,也在極力攫取別人的秘密,那幾座樓閣當中最大的一座,叫做經海閣,
裏邊收藏著成千上萬的武學典籍……」
「這麽多!」小玄吃了一驚。
「可是這萬千年來收集的秘藏,於天地間的武學而言也不過是鳳毛麟角。」
武翩跹道。
「光這鳳毛麟角,怕是一輩子看都看不完啦。」小玄吸了口涼氣。
「然而,即便如此,本門的武技仍能傲立於天地武學的最巅峰,自大荒以來,
天上地下,所向披靡。」武翩跹傲然道。
「這是因何?是因爲本門的武技實在太過精妙麽?」小玄忍不住問。
「這是因爲,除了精妙的武技,本門絕學當中還擁有一樣獨異的秘技,叫做
北溟玄數。」
「北溟玄數?聽名字不像是武技絕學呀……」小玄悄忖,忽爾一癡,心底深
處閃掠過絲縷模糊物事,似極久遠。
「北溟者,即玄冥之淵,深不可測浩瀚無邊。而這北溟玄數以其爲名,自是
隱蘊其義,於武學中可謂另辟蹊徑,天地唯一。如能融會貫通,便等同於瞬間就
勘破敵技之虛實強弱來龍去脈。」武翩跹道。
「瞬間勘破敵技之虛實強弱來龍去脈……這個如何能夠做到?」小玄訝問。
「計算,依憑的就是計算。自敵人發招伊始,指尖初動衣發微顫之時,便開
始計算,巨細無遺地計算。」武翩跹道,似乎怕小玄聽不明白,說得極慢:「計
算出敵招進擊的方位、角度、軌迹以及所有可能的變化,然後再計算出自己最佳
的應對,最終以本門精絕的武技加以擊破。」
小玄張大了嘴巴:「可是……這電光石火間,怎麽可能做到?若是遇上厲害
的對手,莫說計算,隻怕瞧都瞧不清楚。」
武翩跹不語,擡起一隻手,蘭指輕勾,身後池中忽然無聲無息地躍起一顆珍
珠大小的水滴,徐徐上升,又平平穩穩地飛移到兩人之間。
小玄見水滴懸停在面前,給采華神木的光華映照得晶瑩剔透,一時不知師父
要做什麽。
「看仔細了。」武翩跹道,尖尖筍指隔空輕輕一彈,水滴登時破碎,散做無
數更細小的水珠子四下飛散。
小玄摸摸頭,依然不明所以然。
「適才,水滴破碎成了多少顆小水珠?」武翩跹負手問。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方道:「這……這個怎麽能看得清楚?」
武翩跹再度擡手,這回卻是舒展成掌,對小玄道:「手放上來。」
小玄心頭一跳,沒有多想,遂把手攤成掌,輕輕覆到師父那瑩白如玉的手掌
上,隻覺纖巧涼滑柔若無骨,手掌頓時木了半邊。
武翩跹五指收攏,稍稍握緊男兒的手。
小玄突感一道真氣自她掌心湧流過來,很快就與自己身上的氣脈融貫成一體。
武翩跹另一隻手展指輕勾,又一顆水滴從池中悠顫顫升起,然後長眼似地飛
到兩人中間,再次彈指虛擊。
小玄蓦然睜大眼睛,水滴仍舊在眼前破碎,隻不過一切都變了,變得極慢。
這一次,他竟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楚水滴如何破碎,然後四散的小水珠如何飛
濺出去,景像異樣清晰。
武翩跹松掌,收回手去,道:「這次,可看清楚了麽?」
「看清楚了,隻是仍然數不清水滴破碎成多少顆。」小玄心頭震撼,回味著
之前的所見所感,如於夢中。
「這是因爲,我傳與你的,隻是北溟玄數的初層法力。」武翩跹道。
「隻是初層法力?」小玄道。
「北溟玄數共有十境,分爲入神,觀心,坐照,抱拙,忘妙,大癡,守虛,
通幽,洞冥,至玄。」武翩跹娓娓道來,「適才你所感應到的,不過是入神之境,
往後每進一境,便有數倍之功。譬如最初的入神之境,別人風馳電掣,在你眼裏
卻如蝸行龜走,待到修至至玄之境,別人的刹那到你那裏便有如長夜,自然有足
夠的時間讓你看得清楚算個通透,何敵不破。」
「別人的刹那到你那裏便有如長夜……」小玄細細咀嚼個中意思,不覺心潮
起伏,想的並非北溟玄數能令武技提升幾何,而是修習之後會有怎樣的奇妙之境。
武翩跹凝視著他,靜靜地等著。
「師父。」小玄如夢初醒,道:「這等玄異的功法,可是要傳與弟子麽?」
「你是我徒弟,不傳與你傳誰?」武翩跹道。
小玄心花怒放,喜不自勝。
卻聽武翩跹道:「然而,北溟玄數如將之良駒,隻是輔佐,若要戰勝敵人,
還須精絕之技。我有套劍法傳你,乃足以傲視天地之絕學,名曰——誅天訣。」
「誅天!好霸道的名字……」小玄心中一驚,悄自琢磨:「足以傲視天地,
不知怎個厲害?」
「誅天訣統共有生、滅、劫、無四部三百六十一變,而這三百六十一變又可
互疊交融,衍生無窮變化,幾乎囊括了應對天地間所有武技的攻防之法,臨敵之
際,你所要做的,就是依憑北溟玄數於白駒過隙間,從萬千個變化當中選擇出最
恰當的招法禦敵。」
「三百六十一變就夠多了,還要互疊交融衍生變化!這要如何學得?」小玄
暗暗咂舌。
果然聽武翩跹道:「這兩大絕學雖皆玄妙非凡,但修煉卻十分不易,特別是
北溟玄數,一層一境,以百十年計,且越往後越難。」
「以百十年計……」小玄聽得直吸涼氣。
「其路漫漫其修遠兮,若想有成,非要有耐得住枯燥與寂寞之恒心。」武翩
跹盯著他道。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定當努力修習。」小玄硬著頭皮道。
武翩跹一指池心的大樹,「此樹名曰采華,乃我從海外移來的仙木,最喜引
聚天地間的真華與靈氣,你在此修煉一日,可抵別處十天半月,我安排你住在此
住,爲的就是助你修行,望你珍惜當下,莫要虛度。」
小玄心中感激,恭恭敬敬地叩首拜謝。
武翩跹道:「本門武學種類,繁若星辰,劍技隻是其中的一係,但劍乃百兵
之皇,你若以此爲引,舉一反三,定能及早攀得武學之巅峰。」
這夜爲始,武翩跹便在太華軒中傳授他劍術與心法,異樣之認真與耐心。
小玄不敢懈怠,每晚用心修習誅天訣與北溟玄數。
他驚喜的發現,除了人事,以前修習的功法及各種器物的禁咒並未忘記。自
己之前所修習的乃是一套火遁係功法與鞭法,稍略一比,便知遠不及北溟玄數和
誅天訣玄妙,想是入門功法。
白天無事,小玄便泡在阿癡的工匠房裏打下手,遞工具搬材料什麽的,他天
性極喜機關術,自是十分快樂。
而因太華軒中靈力極沛,夭夭再沒回到瓶中,一直保持著人形相伴小玄左右,
偶遇宮人過來軒中灑掃庭院裁剪花木,便似霧化之能隱去形迹。
接下近月,武翩跹幾乎每晚皆到軒中親自指點,還時不時把紅葉帶來與他喂
招。
小玄方才發現原來這個外冷內熱的俏丫頭是個劍技高手,初次交手,純以招
法比試,在她手裏竟走不出十招,不禁大驚一吃。
「小玄別灰心喲,這丫頭隻是不在外邊行走,別人都不知道她,若論武技,
隻怕許多成名人物都不如她哩。」旁觀的黎姑姑笑道。
紅葉傲然微笑,滿面得色。
小玄並未氣餒,亦不覺枯燥,隨著逐日提升,越發領略到兩大功法的玄異奇
妙,身心俱於沈醉其中,短短半月,已習得誅天訣中各部的一十七變,待到第二
十八夜,赫然踏入了北溟玄數的第二境——觀心。
「匪夷所思。」黎姑姑道,她深知其中難易,不由暗暗驚奇。
「這哪裏是修習,這分明就像在溫習!」紅葉脫口而出,從此刮目相看。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四回虛與委蛇
武翩甚爲欣喜,然卻並無太多詫訝,隻是看小玄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耐人尋味
的思索之色。
這夜,武翩跹罕有的獨自一人來到軒中,師徒二人於采華神木下盤膝對坐。
武翩跹繼爲小玄講解誅天訣中的精要招法:「與敵對決,獲取優勢極爲不易,
但一取得,哪怕隻有丁點微末,也要牢牢把握,絕不能輕意付之流水。今夜傳與
你的這個變化,乃誅天訣浩瀚如海之變化中最精妙的一式,叫做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這名字好生纏綿哩……」小玄有點走神,又想,「師父今晚獨
自過來,原來是要傳授我絕招。」
武翩跹繼道:「此招除了劍技,還蘊含身法、步法與慎密神妙的預判計算,
若能了然於胸,優勢之際於敵人便似那附骨之蛀,如影隨形緊逐不舍,直至將優
勢化爲勝勢,不給敵人絲毫翻盤餘地。」
接下便將不離不棄的關鍵之處細細講解,果然玄妙極絕。
小玄如癡似醉,聽到妙處,幾欲一嘯方快。
武翩跹從蒲團上起身,取了根竹枝將招式演繹給小玄看。
小玄瞧得心馳神搖,眼中的師父,直如淩波妃子九天飛仙。
「看明了多少?你且試練一回我看。」武翩跹把竹枝抛了過來。
小玄接住,默想一遍師父先前所授,正要起手,忽見紅葉飛步入園,急行到
武翩跹跟前道:「禀娘娘,閻公公著人來報,皇上正往這邊過來!」
武翩跹微微一怔:「皇上不是知道我正在閉關靜修麽,怎還要來?」
紅葉道:「閻公公說,皇上今晚宴請東海異人,興緻極佳,在席上喝高了,
突然就非要過來,勸也勸不住。」
武翩跹眉心微蹙,沈吟須臾,道:「你們先把皇上迎往儀真宮,我這便過去。」
紅葉應是,轉身匆匆離去。
武翩跹對小玄道:「你且好好練習,我明兒再來教你。」說罷即往園外走,
小玄陪著相送,豈知還沒走到大門,已見有許多人魚貫進來,手裏皆提燈籠,俱
是宮人衣飾。
紅葉折而複返,低聲道:「皇上玉辇已到軒外。」
武翩跹便停下了腳步。小玄不知該不該回避,見師父沒說什麽,隻好跟著立
定不動。
隻聞有人大笑道:「迷妃喜歡清靜,你們都在外邊候著!」
旋見黎姑姑同幾個大小內相擁著一人進來,高矮肥瘦與小玄相若,身著一襲
玄色衮袍,正是日月皇朝當今天子晁紫閣,此時未著冠冕,頭頂上隻係著方軟紗,
奇的是臉上竟戴著張詭異面具,覆及鼻梁,雙開眼洞,額頂豎著七根形貌大小不
一的彎角。
小玄瞧見,心中聚然突跳,似覺那張面具好生眼熟。
武翩跹上前一步,隻稍鞠身子,裣衽行禮道:「未想萬歲駕臨,臣妾有失迎
迓,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上前扶住,哈哈笑道:「朕不請自來,擾你清修,還乞愛妃莫要著惱哩!」
言罷,便牽住武翩跹的手往池邊的石桌走去,又道:「朕今夜宴請東海異人,
相處甚歡,忽然記起愛妃也非凡人,這又好些天不見,便要過來瞧瞧。」
他聲音十分奇特,不過短短幾句,音調聲線竟變了又變,就如同數人在說話,
時而沙啞,時而柔和,時而粗糙,時而清澈,時而尖銳,旋而又低沈,並且間中
始終夾帶著微雜的喘息,似是大病方愈疲累之極。
小玄暗覺奇怪,跟在師父側後,尚隔數步,便聞到重重酒氣,又見其步履微
有跄踉,心忖:「果然喝多了……」
他目光一挪,落到皇帝牽師父的那隻手上,不覺眉心微擰,心中莫明不爽,
就於此刻,猛感頸後一緊,竟然炸起顆顆雞皮疙瘩,詫訝轉首,視線驟然對上了
一雙眼睛。
一個內相裝束的人正不動聲色地盯著他,面貌無奇,眼神卻無比冰冷、陰鸷,
犀利如刃。
「好毒的眼睛!」小玄一陣心悸,然他天性萬般不懼,不避反迎倒多瞧了他
幾眼。
武翩跹微微一笑,道:「陛下說的東海異人,可是那個逍遙郎君麽?」
這時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太監搶先趕到前邊,作狀地用拂塵在石桌石凳上掃了
掃,這才躬請兩位主子入坐,畢恭畢敬地立於皇帝身側。
「正是,這逍遙郎君不同往日降臨的仙真,來時竟是乘龍而至,又有滿空異
像,朕這些日與之會晤,大有醍醐灌頂之感呐!」皇帝興緻勃勃道,手仍緊握著
武翩跹。
「陛下手心握著何物?怪硌人的。」武翩跹忽道。
「此乃逍遙郎君獻與朕的一樣奇物,愛妃片刻即知其妙矣!」皇帝大笑。
武翩跹眸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色。
「這逍遙郎君真乃奇士,一登迷樓,便知深淺關鍵,言朕這樓中步步有玄機,
處處皆奇境,不但能引聚天地靈氣,且隱有大陣法大禁制,大加贊歎!還巴巴地
問朕是如何築造的。」皇帝道。
「那陛下有沒有告訴他?」武翩跹道。
「哈哈,朕告訴他,迷樓非凡人可建,今能築成,乃降世天妃所授!」皇帝
道。
「原來迷樓是得師父之授而造!」小玄心中大訝,不由越發敬羨武翩跹。
「那逍遙郎君便問,天妃今在何處?朕答,正在後宮之中!哈哈哈!」皇帝
滿面得色。
武翩跹若有所思地望著被握住的手,並未接話。
皇帝又道:「那逍遙郎君聞言甚訝,直誇朕聖德厚積,才有天妃相助,還來
求朕,望賜天妃一見。」
武翩跹擡眼,道:「陛下如何回答?」
皇帝眨了下眼,望著武翩跹道:「那逍遙郎君風神秀逸,決非凡間俗士,愛
妃可願會上一面?」
武翩跹略作沈吟,道:「臣妾在山上修行之時,就曾聽聞那逍遙郎君的所作
所爲,想必陛下也有所聞,這種龌龊野人,萬歲說臣妾見是不見?」
皇帝哈哈大笑,改口道:「不見不見,朕的神仙妃子,豈是想見就見的!」
武翩跹面上隱有愠色。
皇帝忽然微微一怔,指著武翩跹身後的小玄道:「那是何人?」
武翩跹不慌不忙地側過臉,道:「小玄,過來拜見皇上。」
小玄隻好走到前邊,學著師父稍一鞠身,朝皇帝作了一揖。
皇帝身後的胖大太監面色丕變,壓著聲喝道:「大膽,見了萬歲,怎不下跪!」
武翩跹瞥了他一眼,笑道:「閻公公,我這徒兒常在山上,不識宮裏的規矩,
你急什麽呀?」
胖大太監立時噤若寒蟬,討好一笑,垂下頭去。
皇帝笑道:「原來是愛妃的門下,那便是仙家弟子,宮裏規矩什麽的慢慢來,
不妨不妨。」
武翩跹這才對皇帝道:「陛下,他叫崔小玄,乃是臣妾未出山時收的徒兒,
此前一直在山中看守洞府,上次回山,便把他帶了出來,望陛下允他留在宮中爲
臣妾燒丹煉藥。」
皇帝注目小玄,在采華散發出的柔和光芒下,面具的兩隻眼洞內漆黑一團,
陰森森地看不清他的眼神。
小玄也在望他,煞是疑惑。
園中一片安靜。
周圍宮人大氣不敢出,皆紋絲不動地立著,心裏惶惶不安。
武翩跹心念電轉,暗自尋思有甚不妥。
隔了好一會,終聞皇帝道:「你這徒兒,可有所長?」
衆宮人皆悄松了口氣。
武翩跹想了想,道:「我這徒兒的機關術還算過得去。」
皇帝道:「如此甚巧,雖然迷樓即將竣工,但皇陵又要開始修繕,龔世弘老
是跟朕討人。另外,過些時日,天機島打造的機關大軍或要馳援雲州,也須得許
多人材駕馭。」說到此處,稍側過頭,對身旁的胖大太監道:「閻卓忠,你代朕
想想,眼下還有什麽相關空缺?」
「相關的空缺……似乎將作監還有……」閻卓忠遲疑道,眼睛望向武翩跹。
武翩跹微合了下眼。
閻卓忠遂道:「回皇上,將作監尚缺少匠卿一職。」
「少匠卿是個幾品?」皇帝問。
「從四品。」閻卓忠答。
「雖說快了點,但小玄既爲仙家弟子……」皇帝沈吟,瞧了武翩跹一眼。
「萬歲不是素來最愛才麽,眼下又是用人之際,何拘快慢。」閻卓忠陪笑道。
皇帝即道:「好,那就封崔小玄爲少匠卿!」
「小玄,快謝恩。」武翩跹微笑道。
「謝皇上。」小玄草草一揖,算是謝恩,目光不覺又落到了皇帝握著師父柔
荑的那隻手上,心中益發不痛快。
「崔小玄,朕先要你辦件事。」皇帝忽道:「你就暫且留在儀真宮,除了爲
你師父燒丹煉藥,於下月十五之前,爲朕打造個厲害的機關出來!」
小玄一怔。
「陛下這是要考考小玄的機關術麽?」武翩跹笑問。
「愛妃可還記得程兆琦獻與朕的那隻飛焰將軍麽?」皇帝不答反問。
「那隻一飛起來就渾身是火的大雕麽?記得呀,據說是其三夫人百寶娘娘煉
造的甲兵,好生猛惡的東西。」武翩跹道。
「今夜宴上,與逍遙郎君同來的一個仙姬,據說乃是西海龍王的公主,爲助
酒興,祭出一怪,卻是機關,叫做蟹霸王,三兩下就把程兆琦的飛焰將軍幹翻了。」
皇帝道。
「這等兇猛?」武翩跹淡淡道。
「席上尚有別的仙家,俱來了興緻,紛紛祭出自家的寶貝,有甲兵,有機關,
有靈獸,去與那蟹霸王賭鬥,結果都不是對手,然皆不服,又約來日再比。」皇
帝笑道:「朕一想,何不在宮中來個仙靈大比,隻限衆仙家以甲兵機關靈獸等上
場賭鬥,既不傷和氣,又能見識仙家玄妙,想必有趣得緊!」
「果然有趣。」武翩跹和應道,似乎有點心神不定,眼睛望向被握住的手,
眉心微蹙,雪頰不知何時暈出了薄薄嫣紅。
「又恰逢湯國璋進言,說南宮陽得邪穢魔力,猖獗已久,奉天候屢蕩不滅,
何不趁此張榜招賢,廣邀能人志士前來相聚,協力誅討叛賊!」皇帝接道。
「湯相這主意甚好。」武翩跹道。
「於是下月十五,朕要在迎聖台上舉辦個仙靈大會,廣邀八方仙聖參加,到
時或可得一、二賢能,助朕平定雲州。而且百官之中,不是時有閑言碎語說朕不
修德政,隻會神仙麽,到時就讓他們開開眼,知曉什麽是神仙世界!哈哈哈!」
皇帝大笑,轉對小玄道:「你既是天妃的徒弟,又修機關之術,到時便爲朕打造
個機關上場比試!」
「這個……」小玄望望武翩跹,暗自掂量,卻中毫無把握。
「慌什麽,你道皇上還真會倚仗你造的東西麽,不過是讓你湊湊熱鬧罷了。」
武翩跹微笑道。
皇帝哈哈一笑,道:「愛妃真謂朕之知已也,我已命國師爲朕出戰。」又對
小玄道:「你莫害怕,就當做去玩兒,敗了便是湊個熱鬧,勝了重重有賞!」
小玄依然心中沒底,隻好含糊應了。
「陛下掌心裏到底藏了什麽東西?」武翩跹忽道:「怎煨得臣妾手都麻熱了?」
皇帝笑聲驟大,酒氣四噴,這才放開武翩跹的手,攤開掌,隻見手心裏有奇
異物事,彎細有如新月,一頭綴著顆荔狀紅珠,一頭連著個碧色玉環,皆極小巧,
做工無比精緻,笑道:「此扣乃逍遙郎君今日獻與朕的寶貝,叫做顫聲嬌,又叫
寸寸酥,由異石造就,上銘仙家妙符,暗藏枕衾之妙,最助房中之興!」
武翩跹面色微變,即時縮回手去,不知怎的,竟感臉上身上陣陣發熱。
皇帝卻一臂勾攬住其腰,低聲道:「聽那逍遙郎君說得如何奇妙,朕今特意
晚過來,便是要與愛妃試上一試。」
「陛下不知臣妾這數月皆在閉關靜修麽?」武翩跹薄嗔道。
「正因由著愛妃修行,久未溫存,朕才思戀之至!而朕雖有後宮三千,卻唯
愛妃能解一渴!」皇帝欲焰已熾,當著衆人呶起嘴就往玉人臉上親。
「臣妾不敢,若是貪圖這一夕歡娛,隻怕數月苦功便要盡棄。」武翩跹別開
臉去,隻是不肯。
「棄便棄吧,愛妃既然降世,人間富貴已享之不盡,這無味神仙不做也罷!」
皇帝半起身子,手捉臂攬,大有用強之意。
「陛下再要如此,臣妾可就惱了!」武翩跹繃著臉冷冷道。
小玄一旁瞧著,不覺又灼又惱,心裏向著師父,竟然吃起皇帝的醋來:「師
父不肯,這厮還糾纏不清做甚麽!」
皇帝嘿嘿一笑,遂罷手坐回,道:「愛妃此時不願,一會可莫要求朕耶!」
周圍宮人面面相觑,個個暗自心驚,隻怕龍顔震怒,大家便要倒黴。
武翩跹隻覺身上越來越熱,聽了皇帝之言,心中益發疑惑,蓦感腹下一酥,
情欲潮般掩來,方知已著了道兒。
皇帝冷眼斜睨,見美人面上愈來愈紅,眼中盈盈起波,心中暗喜,幾要笑出
聲來。
武翩跹咬了咬唇,道:「陛下可是在臣妾身上做了什麽手腳?」
皇帝放聲大笑:「那逍遙郎君聽朕說愛妃正在清修,怕是不肯相從,便在這
銷魂扣上喂了點仙家的妙物,叫做七步回心極樂散,意爲傾刻間便會回心轉意,
觸著之後,非陰陽合和共登極樂不能解矣!」
武翩跹身子微震,旁邊的黎姑姑同紅葉對視一眼。
小玄又驚又怒,心道:「身爲一國之君,竟以此下作手段欺詐我師父!」
「萬歲好壞!竟合著別人來算計臣妾!」武翩跹微喘道。
「若非如此,愛妃焉肯從朕耶!」皇帝嘴角勾起,又再度伸臂,來兜攬美人
柳腰。
「陛下欺負人!那……我們回宮裏去吧。」武翩跹低聲道。
皇帝笑嘻嘻道:「此時月白風清,太華軒中更是淨爽宜人,朕今晚要與愛妃
做對野鴛鴦,嘗嘗那天爲被地作席之趣!」
「太華軒乃是清修之地,豈可亵渎。」武翩跹驚道,目光掃了下旁人。
「朕已急不可待,便在此處罷了!」皇帝稍側過頭,輕喝道:「還不退下!」
閻公公忙打了個手勢,急率衆宮人退出軒去,閉上了大門。
武翩跹忽道:「陛下,夜酣香可不在此處。」
皇帝笑道:「今夜不妨,逍遙郎君還獻了一樣秘丹,說是極具奇效,朕今晚
就要試試,即便沒有夜酣香,是否也能一展雄風!」
武翩跹又道:「沒有夜酣香,臣妾也是睡不好的。」
皇帝灼急道:「夜酣香雖妙,但一夜不用又有何妨?愛妃就莫要再折騰朕啦!」
武翩跹萬般無奈,道:「既然陛下不肯回宮,那臣妾便把夜酣香取過來吧。」
轉頭朝愣在旁邊的紅葉瞪了一眼,道:「還不快去!」
紅葉立時省醒,快步去了。
黎姑姑對小玄悄聲道:「你也快走,回屋裏去。」
小玄無奈,隻好朝自己房間走去,磨磨蹭蹭走到軒舍之前,也不進屋,便躲
入一根廊柱之後,轉朝園心偷望。
遙見皇帝已經動手動腳,武翩跹依然推拒不肯,隻是臉上頸間越來越紅,有
如火炙火燎一般。
過不片刻,瞧見紅葉抱著一頂帳子急步趕回,在池邊支起,登時華彩四射,
也不知何物所制,帳絲瑰麗絢爛,然卻幾近透明,其上紋絡光影皆在緩緩變幻,
煞是奇異,顯非尋常之物。
「這帳子便是夜酣香麽?好生奇異!」小玄心道。
武翩跹這才起身,澀聲道:「夜酣香已到,陛下隨臣妾來!」
皇帝早已欲火焚身,連道:「快走快走!」即隨美人鑽入帳中。
小玄面色灰敗,心如刀絞,旋而嘲啐自己:「人家本就是帝王妃子,你又急
個啥!」
他在柱後怔了好一會,心覺甚沒意思,方要轉身回屋,忽見帳簾一掀,有人
鑽了出來,正是武翩跹,衣裳微亂,卻未褪解,急急就往東面的閣樓走。
黎姑姑與紅葉即迎上前,武翩跹朝寶帳一指,壓低聲道:「守在此處!」
紅葉應了,忙轉回帳前立著,黎姑姑則仍緊隨武翩跹身後。
小玄不知發生何事,遠遠看見師父走得甚急,忽然腳下給什麽絆著,打了個
踉跄,黎姑姑趕忙扶住。
這近月來,武翩跹於他眼中皆雍容自若,從未見過這等驚慌狼狽,心中生疼,
沒再多想,便沖了出去,急奔近前,從另一邊扶住了師父。
奔過寶帳之時,一眼瞥見帳中皇帝的身影,明明獨自一個,卻做出男女交合
之狀,口中嗬嗬怒喘,極是詭異古怪。
「你來做什麽!」武翩跹怒道,未等小玄回答,便甩開他扶持的手,繼續急
朝前行。
「你快回屋裏去!」黎姑姑也喚。
「師父怎麽了?」小玄哪裏肯聽,依舊緊緊跟隨。
前邊兩人無暇理會,便由他跟著,轉眼已到太華軒東面的一座閣樓前,武翩
跹低頌了句禁咒,推門而入,隻見裏面立著數排高大櫥櫃,收著成千上萬格屜子,
原來是個極大的藥石庫房。
「如此多的藥石材料!得費多少功夫才收集得來!」小玄心中震撼。
「用什麽解?九轉碧遊丹可以麽?」黎姑姑神情緊張道。
武翩跹略微沈吟,微喘道:「如是尋常毒物,又豈能奈何得了我。碧遊丹隻
可解毒,無法去穢……我記得收藏過一樣佛門聖藥,喚做清風淨塵丹,能辟百穢,
或許可解。」
「收在何處?」黎姑姑問。
「找!似乎是一個墨色瓶子裝著的。」武翩跹話沒說完,人已飛身而起,急
掠至櫥前翻尋起來。
黎姑姑則就近一排藥櫥開始搜尋,瞥了眼小玄,道:「還不快去找!每格屜
子前都有簽條,看見標著清風淨塵丹的就趕緊取來!」
小玄應了,心知緊急,飛步奔到另一排藥櫥去尋找。
然而每排藥櫥又高又大,抽屜數不勝數,急迫間找一樣東西,直如大海撈針,
三人搜尋了半天,也沒能找到。
「實在太多了,我去把紅葉喚來一起找!」黎姑姑叫道。
「不可,夜酣香那裏定須有人守著!」武翩跹在另一邊應,聲音微微顫抖。
小玄聽聲音有點不對,趕忙轉過去看,見武翩跹一手撐著藥櫥,一手捂著胸
口,彎俯著身子在那喘息,不禁一驚,急奔過去扶住。
「別過來!」武翩跹厲叱,一把將他推開。
小玄這才瞧清她的樣子,但見雙頰如火,神情狼狽,越發驚訝。
「快去找藥!」武翩跹喘息道,顫晃著支起身,又繼續在藥櫥間翻找,隻是
手腳忙亂了許多,將屜中的藥材藥末弄灑了一地。
小玄不敢遠離,便在附近搜尋。
過沒多久,忽聽武翩跹呻吟一聲,然後沒了動靜,忙轉頭去瞧,見她趴靠在
一格拉出的抽屜上,趕緊又奔過去,急問道:「師父你怎樣了?」
武翩跹削肩不住輕抖,狀極痛苦。
「這到底是怎麽了?」小玄心中又急又疼,不知如何是好。
武翩跹隻是不語,偶爾自喉底迸出一絲細細哼吟,如難忍似難耐,令人聞之
心跳。
小玄手足無措。
「小玄。」武翩跹忽叫,背對著他低喚:「你過來。」
小玄忙走近前去,猶豫了一瞬,方要伸手去扶,卻聽武翩跹又道:「再近一
點。」
他怔了下,便再跨前半步,登感熱氣襲來,間中夾著縷縷幽香,顯然是從師
父身上散發的。
「沒碰著就這麽熱,師父身上怕是要著火了!」小玄心中愈驚。
武翩跹猛然轉身,此時兩人相距極近,鼻口險些觸著,一時僵在那裏,四目
對望,皆俱凝固不動,咫尺之間,彼此眼睫根根可數。
小玄見她神情與往日大不相同,此時麗眸流波,嬌媚不可名狀,心頭突突直
跳,卻哪裏敢動分毫。
武翩跹垂下眼睛,視線緩緩移到了他的唇上,喘息愈來愈急,愈來愈嬌。
小玄心驚脈跳,望著玉人迷離的眼神,心中不由迷亂起來,目光也落到了對
面的朱唇之上,但見水潤脂凝般奇嬌異嫩,萬分誘人,迷迷糊糊地就親了上去。
觸著刹那,武翩跹嬌軀一震,仿從夢中驚醒,蓦地美目睜圓,發狠就咬了下
去。
小玄劇痛,悶哼一聲急往後退。
武翩跹酥胸急劇起伏,似羞似怒,更似氣惱自己。
小玄捂住嘴,隻覺唇上撕痛,口內又有腥鹹味道,心知給咬出血了,不禁又
驚又愧,暗罵自己該死。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五回春鎖桃枝
武翩跹嗔惱地盯了他好一會,目光驟又渙散,漸複迷朦。
小玄又急又憂,隻是這回再不敢靠近。
武翩跹往後一靠,倚在藥櫥上,朱唇狠咬,黛眉緊蹙,突一陣怒喘,嬌軀痙
攣起來。
「黎姑姑!黎姑姑!」小玄急喚。
黎姑姑從藥櫥另一邊飛掠過來,扶抱住武翩跹,驚問道:「怎樣了?」
「真氣根本壓制不住……」武翩跹哆嗦道。
「逍遙門的穢物果然厲害……」黎姑姑勃然生怒:「那東海淫賊竟然哄誘皇
上用這穢物害你,回頭我就去宰了他!」
「挨不過啦,你擊暈我罷!」武翩跹咬牙道。
「萬萬不可,回心極樂散乃是逍遙門獨門秘藥,我聽聞過這穢物的厲害,無
論仙凡,若是強行阻斷,隻怕即時斃命!」黎姑姑恨恨道。
武翩跹呻吟一聲,仰首閉目,眼角水光隱閃。
「好孩子,再堅持一下!」黎姑姑放她靠在櫥前,飛步又去尋找清風淨塵丹。
小玄也轉身急搜,兩手齊出,飛快地將一格格抽屜拉出,再顧不得所盛之物
珍貴,翻灑得滿地皆是,隻盼能看見那墨色的瓶子。
「到底放在哪裏?」他心急如焚,遊目四顧,忽一眼瞥見對面藥櫥最頂層的
架子上立著許多瓶瓶罐罐,五顔六色高矮相間,一時瞧不清當中有沒有墨色瓶子,
當即急奔過去。
到了櫥前,正要躍起細尋,突感後方一熱,方要回頭,背上驟軟,兩條如乳
凝就的白臂自腋下穿出,繞上了胸口,從後面摟抱住他。
這些天來一直相伴的體香及腕上係著隻帶翼金錢的手臂,讓他瞬間就知道了
是誰,訝喚道:「師……師父……」
武翩跹不語,火熱的朱唇伴著滾燙的鼻息軟軟地貼上了男兒的後頸。
小玄渾身一震,神魂俱酥。
武翩跹隻迷亂地親著吻著,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小玄僵在原地,這回再不敢亂來,隻覺熱力隔著兩人的衣服直透過來,烘煨
得滿背皆暖。
摟抱在他胸前的手臂忽然松開,然後一隻纖巧柔膩的手掌插入了衣襟之中,
毫無阻隔地撫摸著他的胸膛。
小玄隻覺過處皆麻,舒美得幾要閉上眼睛。
「小玄……」武翩跹低喚。
「師父……」小玄輕聲應,心中既慌又美,隻盼就這樣子長久莫逝。
「抱我,好難受……」武翩跹聲音裏帶著絲哭腔。
小玄心頭驟緊,毅然轉身,鼓足勇氣抱住了她。
「我身上好熱……」武翩跹閉著眼喘息,柔荑仍在男兒的衣服裏盲目地摩挲。
小玄忙用手幫她在頸側扇風。
「熱……好熱好熱……」武翩跹依然煩躁地喚,平時的雍容早已不見,取而
代之的是癡癡迷迷的妖娆嬌態,狀若醉酒。
她原就麗色無俦,此時星眸迷媚雙頰霞蒸,越發美得令人窒息。
「摸摸我……」武翩跹嬌喘細細地喚。
「師父……」小玄也喘了起來,聽她聲嬌語澀,不禁怦然心動,顫著手伸向
她聳翹的玉峰。
武翩跹雙目濕淋淋地望著他的手,赫自挺起了酥胸,似是渴盼之極。
襟口不知何時已松,閃露出內裏一痕杏色抹胸,上繡暗銀花枝,束裹極緊,
將兩堆高高墳起的雪肉勒擠出一道異樣撩人的深壑。
小玄瞧在眼裏,心底似有火燎,深吸口氣,手掌猛地捉扣住了誘人的玉峰,
雖尚隔著衣衫,卻已指掌俱麻。
武翩跹渾身劇震,嬌軀倏地朝前靠,綿軟的小腹緊緊地貼住男兒厮磨。
小玄有如得到鼓勵,手掌一陣用力揉握,熊熊欲焰燒得某物勃然而起,隔著
衣褲抵在玉人的腹底。
武翩跹急喘起來,仿佛撓著了癢處,殺癢似地蹭了幾蹭,忽爾香肩一縮,花
容悸動,也不知是給碰到了哪裏,身子登時酸軟了大半。
小玄突俯下身,撈起玉人一條雪腿,手從羅裙下擺探了進去,順著嫩滑的腿
直尋而上。
武翩跹鼻息火燙,雙臂環上了男兒的脖子,死死地摟抱住。
小玄的手急速往上,過處無不柔滑如綢緞,令他留戀難舍,然陰陽造化奧妙
無窮,尚有更加誘惑之處在前方召喚。
武翩跹蓦地嬌啼,兩條極其有勁的腿緊緊閉合,夾住了從亵褲褲管鑽上來的
手。
小玄扪扣住了一團嬌嫩,隻覺滿掌淋漓黏膩,直如尿了一般,掌心隻是稍稍
用力,便捺開了一道嫩縫,貼觸著了內裏水滑如脂的妙物。
武翩跹的臉正窩在他肩際,嘴兒一張,狠狠地咬住了男兒的肩膀。
小玄痛得咧嘴欲呼,不用去瞧,便已知肩膀也流血了,此時他唇上猶痛,心
悸道:「師父怎地這般愛咬人!」
武翩跹渾身嬌顫,神魂盡給腿心裏的那隻手奪去,一擦便是一抖,一揉就是
一軟,再一搓赫險些溺將出來,朱唇貼湊到男兒臉畔,又叼住了耳垂,隻是這次
咬得又輕又軟,哆嗦道:「要我……隻有今晚!」
小玄心尖一顫,倏將師父整個人抱起,猛地一個轉身,把她頂靠藥櫥之上,
這一下力道甚重,撞得櫥架上的瓶瓶罐罐一陣劇烈搖晃。
武翩跹滿面怯色,兩手緊緊地捉抱住男兒的雙臂。
小玄喘著急扯腰帶,陡感頭上生痛,卻是給一隻瓶子砸中了頭,瓶子跳起繼
往下掉,他眼疾手快,順手接住,刹那愣住。
手裏的瓶子堪堪一握,通體如墨。
「不會這麽巧吧……」小玄把瓶子握在掌心,半天不敢去瞧瓶上的簽條。
武翩跹已鼻息咻咻地糾纏上來,眸中盡是驚心動魄的渴盼。
「小玄,你做什麽!」黎姑姑厲喝,飛步掠至。
小玄呐呐無言。
「不要停……」武翩跹顫喘著,小兒女癡纏般捉扯他的衣服。
「少主,此事萬萬不可!難道你忘了你絕不可以壞了身子的麽?」黎姑姑驚
惶道。
「不要了,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武翩跹醉酒似地鬧,見男兒不動,
又伸手來勾他的脖子。
「小玄。」黎姑姑鐵青著臉道:「你若壞她身子,便等同壞了大事!」
小玄心中天人交戰。
「你想要她清醒後恨你麽?」黎姑姑盯著他道。
聽到這句,小玄終於繳械,攤開手掌,道:「黎姑姑,你瞧下,這可是我們
要找之物?」
黎姑姑接過一瞧,細看墨瓶上的簽條,立時滿面驚喜,叫道:「有救了,裏
邊裝的就是清風淨塵丹!」
小玄面色灰敗。
黎姑姑從他臂彎裏接過武翩跹,抱在懷中,道:「這裏沒事了,你快回屋去。」
小玄行屍走肉般往外走。
「小玄。」黎姑姑叫住他,「今晚之事非同小可,一切所見所聞,絕不可洩
露隻字!」
小玄點頭,失魂落魄地推門而出。
路過夜酣香時,帳子裏的皇帝猶在獨自顛狂,如中夢魇。而紅葉立於帳前,
沒開口,隻以雙目盯著他,眼神裏隱有一種威懾與警告的意味。
一切分外詭異,小玄心中生凜,但此際更困擾他的是滿身的火。
欲火。
回到屋中,一眼就看見了趴伏在桌上瞌睡的小桃精。
小玄怔了怔,即知夭夭等自己等得睡著了,心中感動,過去將她輕輕地抱起,
朝床榻走去。
夭夭朦朦胧胧地睜絲眼兒,甜甜一笑,俏臉兒貼住男兒胸口,又安心地合上
了眼。
小玄走到床前,待要把她放下,誰知女孩卻抱緊了他的手臂,似乎舍不得分
開,隻好跟著窩靠在床邊。
他靜靜地瞧著甜睡的女孩,之前那親密親切的感覺又浮心頭,忍不住俯下臉
去,在她額頭親了幾下,見她眼睫又長又翹,撓得心裏生癢,又移過去親了兩口。
夭夭似覺非覺,眼睫忽閃了兩下,嘴角噙著笑意,貓兒似地往男兒懷裏蹭了
蹭,眼睛依舊閉著。
此時她身上裹著那條摸得著的彩虹,裸露處有如雪浣霞染,小玄平日便覺迷
人,這會瞧在眼裏,愈覺誘惑,遲疑了半晌,手指還是悄悄搭上了女孩的削肩,
指尖順著柔美的廓線輕輕描摹。
小桃精縮了下肩,繼續酣睡。
「怎會如此嫩滑的……」小玄指尖貪戀著,自肩際溜入肩窩,再從肩窩裏滑
出,停在了小鎖骨上。
他的手指已不敢再往前去,視線卻沒能管住,順著鎖骨往中間走,滑入了膩
白如雪的淺淺谷溝,直至給瑰麗的彩虹攔住。
「好像在一點一點的加深呢……不會去到裏邊會是怎樣的?」小玄心髒通通
地跳,身上越發難受。
就於此刻,要命的事情發生了,小桃精稍翻了下身,把臉全都埋入了男兒的
懷抱裏去,然後胸際的彩虹就滑歪了寸許,再然後小玄就瞧見了半圈粉色的暈及
半顆紅嫩嫩的櫻桃。
小玄趕緊轉頭,一陣口幹舌燥,視線雖已離開,可是那驚鴻一瞥已深深地駐
紮於腦海裏。
小桃精依舊美美地睡,身子又拱了拱,與他貼偎得更加緊密。
「瞧瞧又有何妨?夭夭平日裏與我這樣親昵,還說與我從前多好多好,就算
知道,也不會太生氣吧……」小玄使勁尋找借口。
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之時,夭夭忽然動了下,迷迷糊糊就把手往下邊摸去。
直至她的手兒捂上褲裆的刹那,小玄這才驚覺不知何時已勃起,正抵偎著女
孩的小腹,難怪感覺那麽舒服。
夭夭咦了一聲,惺忪睜眼,手兒又在底下仔細地捏拿了幾下,陡然攀著男兒
的脖子坐了起來。
「你,你怎麽醒了?」小玄滿面燒熱道。
「小玄是不是想跟夭夭玩遊戲?」小桃精歡歡喜喜道。
「玩遊戲?」小玄愣了下,三更半夜玩遊戲?
「唔唔唔!」夭夭連連點頭,手兒放開,卻是去松了男兒的腰帶,然後改從
褲腰裏鑽了進去,無遮無阻地重新握住他。
小玄美得筋麻骨軟,一時搞不清楚當前狀況。
夭夭捉握著指環不攏的巨物,竟然開始緩緩捋套起來,動作即輕又柔,指掌
軟嫩而靈巧。
小玄輕輕吸氣,恍惚之間,竟覺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夭夭笑盈盈地望著他,察覺手中的巨物仍在腫脹,似是十分開心,在床上跪
坐起來,認認真真繼續爲男兒捋套。
「夭夭,你說的遊戲,就是這樣子麽?」小玄喘了起來。
「哪止噢,你真的全都忘記了,當初就是小玄教給夭夭的呢。」夭夭咬唇道,
手上的動作愈來愈大,每每捋至末端,還特意用掌心裹擦棒頭一下。
「我教你的?」小玄心頭跳得厲害。
「是啊,你還說這遊戲是不能跟別人說的。」小桃精想了想道。
「那……我還教了你什麽?」小玄耳根發熱。
「還有好多好多,還有……還有……」小桃精臉上暈了起來,嘴兒忽湊到男
兒耳邊,小小聲道:「還有兩個人要緊緊地挨在一起,要脫光光的,然後……一
起快快樂樂。」
「我真教你這些?」小玄心都快蹦出來了。
夭夭點點頭,拇指兒輕捺了下棒頭的豎眼。
小玄悶哼,馬眼一張,倏就冒出漿來,黏得女孩指腹一絲滑。
「這樣子摸,也是你教我的。」夭夭接著道。
「那你……後來就跟我玩這遊戲了?」小玄喘息愈來愈急。
夭夭嗯了一聲,眼波如醉。
小玄心中轟地炸開,一直強抑著的情欲徹底爆發,猛地將女孩一把按倒,飛
快地扒下褲子,以膝頂開她雙腿,撥開裹繞其間的彩虹,抵住了花底的嬌嫩。
夭夭睜大眼睛,在她的記憶裏,似乎小玄還從未如此急迫過,不覺心底一陣
酥熱。
小玄用力一頂,棒頭就擠了進去,才入三分,龜頂便擦刮著了一小片微微凸
浮的膩脂。
女孩嬌呀一聲,兩手緊緊地捉住了男兒的袖管。
玉杵剖開嫩蚌,徐徐前推,雖已有些濕滑,但是既窄又緊,被箍握得異樣爽
利。
夭夭眉心輕蹙,凝緊身子,腰臀迳自微微擡起,迎合男兒。
小玄艱難前行,驟然一滑,膨巨的龜頭擠過了瓶頸,女孩內裏的花徑中竟然
出奇地蓄滿了膩滑如蜜的漿汁,他收勢不住,幾乎盡根而沒,棒頭直撞在一個軟
滑無比的小東西上,美得骨頭都酥了。
夭夭悸啼一聲,放開袖子,雙臂環上了男兒的脖子。
小玄欲火焚身,摁緊女孩腰胯就抽聳起來。
夭夭嘤嘤嬌哼,她的聲音原本就稚嫩甜脆,此時間中多了一絲撩人的媚,更
是悅耳銷魂。
小玄一把撥開纏裹在她酥胸上的彩虹,終於瞧清了那裏的景緻,但見淺雪兩
丘,雖隻柔緩小巧,但勝在奇白異嫩,托著兩顆小巧櫻桃,宛若雪裏紅梅,旁邊
還有數痕極淡的青脈蜿蜒而行,愈顯肌膚透明,入眼賞心悅目誘人萬分。
他喘著瞧著,忍不住就俯下頭去,一輪吮咂舔舐,將雪頂的梅蒂及旁邊的脈
痕全都打濕。
夭夭手撫男兒頭發,嬌軀扭動,眉梢眼角愈嬌愈媚。
小玄接連深突,頻頻頂觸著那個軟軟滑滑的小東西,宛如揉不散攪不碎的蛋
清,爽美極絕。
夭夭粉肩緊縮,難耐中竟自舉腰臀來迎男兒,不覺妖精本色盡露,嬌態畢呈
妖娆萬千。
欲焰愈熾愈盛,小玄馳騁漸急,況且女孩的花內滿是滑膩膩的蜜漿,就是想
慢也慢不下來。
「小玄!」夭夭突地嬌呼,兩條粉腿失控地蹬了一下。
小玄也覺有異,直起身朝下望去,隻見肉棒暴漲,通根殷赤,其上怒筋盤錯
龍蛇舞繞,模樣煞是兇狠怪異,登給唬了一下。
「你又變那樣了。」夭夭哆嗦道。
「怎會變這樣的……我以前也會這樣子麽?」小玄訝問。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但是你每次都會變這樣的……」夭夭聲音發顫,身子
隨著他的抵刺一悸一抖。
「每次都會?」小玄底頭瞧著,見巨棒將脂穴撐得絲隙全無,似要將女孩撐
裂,觸目驚心。
「每次。」小桃凝著腰腹,一副憋尿似的難過樣子。
「夭夭,你怎樣了?」小玄不安地問。
「好燙……好脹……好難挨……不過,也很舒服……很……很快樂!」夭夭
艱難道,有些詞不達意。
小玄這才放下心來,見杵上那龍蛇般的怒筋緊緊抓搭住花內的嫩物,進出之
間,赫然牽扯出幾許來,粘粘糯糯粉嫩晶瑩,心底有如烈火烹油,兩手叉住女孩
的腿彎,將兩條白雪雪粉嫩嫩的腿兒朝上方壓去,把膝緊固在乳旁,一輪大刀闊
斧地猛突狠搠。
這姿勢抱不到男兒的脖子,夭夭兩手死死捏住床單,身子時僵時酥乍直乍軟。
「喜不喜歡這遊戲?」小玄喘道。
小桃精點點頭,上氣不接下氣:「喜歡,隻是……隻是小玄好久都沒找夭夭
玩了。」
「怎不早點告訴我?」小玄繼問。
「我……我以爲小玄不愛跟夭夭玩了……我就……」小桃精天真爛漫道,神
情沒有丁點委屈:「我就自己一個人玩。」
小玄凝視著她,心底驟然愛煞了這小妖精,抽突之勢更狠了幾分,硬熱的龜
頭連連去挑花徑盡處那個軟滑的小東西。
夭夭登時顫啼起來,花徑絞裹得越發緊密,心兒慌慌挨了一陣,突地急急呼
道:「我、我要……要那樣了!」
「要哪樣?」小玄美不可言,繼續長擊深抵,肆意挑碾妖精的細嫩花心,正
覺有點點變硬,忽見花穴周圍急劇鼓漲起來,繃得皮光脂亮。
夭夭喘得厲害,顫不成聲地喚:「要要……要掉出來了!」掉字方才出口,
腰兒猛然一弓,自始緊鎖的穴口蓦地張開,內裏飽蓄的花漿一沖而出,赫如流泉
飛瀑,潑灑得男兒腿腹溫熱黏膩一塌糊塗。
小玄猝不及防,眼觀身受,靈龜大癢會陰脹跳,跟著就要噴洩,不想忽有一
道真氣自體內深處竄出,於會陰穴轉了一周,射意頓阻,卻是中了蜮魇引後,控
制力紊亂,碧绮绮傳授他的九鼎還丹訣感應而生,自鎖了元關。
他渾身難受莫明其妙,心念急禦,將鎖住元關的真氣驅走,這才洋洋灑灑地
洩了出來,隻是滯了這一瞬,便射得有些不生不死。
受了玄陽寶精的小桃精卻是魂魄俱化,俏靥暈透花房酥壞,嬌軀軟綿綿地似
給抽光了骨頭。
兩個人猶連接在一起,還是上下的姿態,額觸著額,小玄依然深抵花穴內,
夭夭仍舊含裹著他。
小玄輕吻女孩的唇兒,鼻間芬芳著淡淡地桃花香。
小桃精水目含情,喜孜孜地噙著笑,整個人宛如雨後嬌花,鮮麗妩媚容光煥
發。
「還玩不玩?」小玄意猶未盡。
「玩!」夭夭即應,眯眼夾了夾花內那依然硬梆梆的寶貝,興緻勃勃道:
「以前在大林子裏,我們每回都玩好幾次呢。」
「真的?」小玄歡喜道。
「最多一回有五次,到最後,夭夭都快要化掉了。」女孩在他耳邊悄悄道。
小玄又動了起來,夭夭亦歡然相就。
因爲草草射過一次,小玄欲念稍緩,這回徐徐抽添,用上了暗勁,繃緊的龜
棱推開油潤的花蜜,極力去刮擦花壁,美美地受用那紛至沓來的嬌嫩、柔軟與滑
膩。
夭夭咬唇挨著,心底慕戀熾濃,一雙俏目濕淋淋地盯著男兒的臉。
小玄卻隻顧望著底下,見她蛤口極是嫩薄小巧,不禁越瞧越愛,又將兩條粉
腿高高推起,一邊抽送一邊玩看。
小桃精十分解意,乖乖地用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腿兒。
小玄舊憶被鎖,但覺樣樣新鮮,騰出了手,竟用指尖去逗弄那蛤口上角的小
小花蒂。
這下可苦了女孩,酸癢得眉兒緊蹙,嬌聲嘤咛。
小玄戲耍得興動,見那顆嫩蒂腫脹起來,蠕蠕顫顫地無比誘人,竟拔出玉杵,
趴俯下去用嘴吸吮。
夭夭更是麻癢難擋,倏一下被咂得狠了,兩腿突抱住不落了下來,緊緊地夾
住了男兒的頭。
小玄眼前忽暗,猛感面上驟熱,卻是被汁水濺了一臉,急忙推高女孩兩腿去
看,可惜美景已逝,便要妖精重新抱好腿兒,再次埋首花底。
夭夭欲逃又戀,嬌軀顫個不住,挨不到一小會,突又掙下腿來夾住男兒腦袋。
小玄急了,瞧瞧裹繞在她身上的彩虹,忽然扯過大段,一圈一圈地將她手臂
連同腿彎捆綁在一起,牢牢地打了個結,這才回去吻吮花蒂。
夭夭著慌地喘著,花底大開,隻好盡由男兒索取嬉戲。
小玄又嫌瞧不清晰,遂將女孩抱起調了個方向,讓她腿心對著桌上的燈火,
繼續狎玩秘處。
夭夭滿臉燒燙渾身發熱,她不知倫常從無邪念,非並吃羞,而是男兒那咄咄
逼人的侵略之態令她心慌意亂。
小玄探舌嬉戲,無意間挑起花蒂,竟然有了新的發現,隻見蒂下藏著隻紅嫣
嫣的小眼兒,嬌嬌顫顫地翕動,忍不住用舌尖去點了幾下,卻是嫩到極點。
夭夭乃是花妖,一身的香,此處愈加濃郁,醉人魂魄。
小玄耍得興起,忽覆唇於小眼之上,重重吮咂。
「小玄!」夭夭倏地急呼,雪腹收緊,嬌軀大悸了一下。
小玄察覺有異,趕忙把頭擡起,這回終於瞧得明明白白,隻見一注細細漿汁
自緊閉的花縫沖出,竟然射上尺許之高,绮靡極絕奇趣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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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19
標題:
續接上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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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六回符力士
夭夭想要去捂,無奈粉臂給彩虹捆在腿彎裏,手去不了腿也放不下。
此番妙景,與先前的洩身又有不同,小玄瞧得百脈偾張,也不松綁,複又一
杵挑了妖精撻伐馳騁,越發恣意狂放。
夭夭肩胛拱起,凝軀領受,這姿勢視線給自己的腿阻住,再也瞧不見男兒的
臉,注意力便盡給花底攫去,快美驚濤駭浪般掩來,幾要將她吞沒。
「小玄,我看不到你了。」小桃精慌慌嬌喚。
「一會再看。」小玄隨口應,心裏奇怪,明明感覺到女孩花徑之內滿是漿液,
卻不見多少走漏。
「你老綁我……」夭夭呢喃嬌語,既委屈又無奈。
「我以前也綁你麽?」小玄望著花底,終於發現了秘密所在,原來是穴口太
小,肉棒太大,一來一去便全都堵死了。
「自從那次在……在大鼎裏玩過後,小玄就喜歡綁人了,在大林子裏時常把
夭夭綁在……」小桃精還未說完,突然就叫了起來。
原來小玄找了新的樂趣,在龜頭快要退到洞口的時候,刨過一片微微凸浮的
膩脂,猛地朝上挑起,果見花縫一綻,蜜漿跟著脫出的龜頭直迸出來,猶比先前
猛烈幾分,噴灑得他胸前腹上一片淋漓。
夭夭張口結舌,小巧的粉臀高高舉起,竟然擡離了床面,陰精險些就要隨著
花蜜跑將出來。
房中花香愈濃,小玄神魂顛倒,接下頻頻使壞,每搠數十槍便要挑開玉穴,
耍個花溪飛泉。
幾回過後,兩人身上膚發盡濕,屋裏滿是濃濃花香。
妖精香魂幾化雪軀盡酥,忽感腿彎處一松,手臂終能動彈,卻是小玄解開了
彩虹,整個人壓了上來。
夭夭趕忙張臂抱住,生怕又不見了男兒。
「怕不怕我綁你?」小玄徐徐加速,隨手又將纏繞女孩乳下的彩虹勒緊幾分,
但見雪丘成峰,峰際紅梅亦愈加精神嬌豔。
妖精點點頭,水目迷離,一卷被打濕的發梢貼在嘴角:「可是……隻要小玄
喜歡,夭夭就喜歡。」
「那下次,我還要綁你。」小玄喘道,抽送越來越快。
「嗯。」夭夭昏昏沈沈地點頭,隻覺男兒頻頻深刺,棒頭接連搗刺到嫩心,
力道極蠻極重,仿似就要突破那最嬌弱的一點,兩隻小腳丫兒難耐地在床單上亂
蹂亂蹭。
「要綁成許多許多的樣子!」小玄腹肌一凝,腰臀挺擺,猛烈地沖刺起來。
「嗯。」夭夭顫應,花內急劇酥麻,粉臂使勁抱緊男兒的脖子,兩腿卻張得
很開,生怕礙著男兒丁點。
小玄卻突地把臂一圈,將妖精兩條雪腿貼腰夾住,雙手抄入她股下,用力捧
起兩瓣雪臀緊緊地夾裹住飛速出入的鐵杵。
夭夭登時花容失色,吐出舌兒,沒了聲音。
靜了須臾。
兩人蓦爾一起叫了起來,卻是齊齊出了精,麻做一團。
小玄與夭夭體質殊異皆非凡俗,又彼此喜慕歡悅,這一夜便勝似那小別的夫
妻,蜜裏調油如膠似漆。
********************************************************
翌晨,小玄醒來,想起昨夜諸事,心中疑惑叢生,再又擔心師父,一大早便
過去儀真宮探望。
誰知卻在儀真宮前給黎姑姑迎住,道:「娘娘有事出宮去了,過幾天便會回
來,囑咐你用心修習,切莫荒廢近日所學。」見小玄面有憂色,又安慰道:「放
心,她沒事。」
小玄無奈,隻好繼續在太華軒中修習北溟玄數與誅天訣,生怕有負師父期望,
絲毫不敢懈怠;除此之外,他便去阿癡的工匠房打下手,耳聞目睹眼觀心受,不
知不覺對機關術又有許多領悟;而回到屋中,有乖巧甜美的小桃精相伴,毫不寂
寞。
這日,苗小見忽道:「聽說皇上命你造機關參加下月十五的仙靈大會,怎麽
不見動靜?」
小玄這才記起此事,然而心中毫無頭緒,便去向阿癡討教。
孰料阿癡聽見是皇帝之命,立馬一口回絕,隻說了兩個字:「沒空。」
小玄無法,隻好自個琢磨,猛然想起那天看到的團扇,記得當中記載著許多
甲兵及機關的煉造制造之法,心中一陣興奮,當即回屋,把團扇從兜元錦的袖兜
內取出,默頌禁咒開啓細看。
他躺在床上,枕著夭夭的腿,很快就在扇中找到煉造制造禦甲類、機關類怪
物的部分,但見什麽連環冥燈、開山神弩、狐影、火蜈蚣、軒轅斬、雷牛、夢龍、
符力士、百步機丁、霹靂堡壘……一款款光怪陸離匪夷所思,隻瞧得眼花缭亂。
小玄天生就愛機關術,不禁越瞧越興奮,忽叫道:「好夭夭,我造個有趣的
東西給你玩玩要不要?」
「好啊。」小桃精笑靥如花,也不問是什麽。
「要挑個最最有趣的……」小玄繼續尋看,隻覺這個不錯,那個也很好,正
拿不定主意,視線忽給一隻圓滾滾的人形怪物吸引住,隻見有手無腳,挺著個大
肚皮,形若不倒翁,模樣十分滑稽可愛,背後有天、地、玄、黃四字符印。
旁注:符力士,又名煉符玄機。以天地萬物爲食,煉造八荒六合符錄,自生
自放奧妙無窮,時有神來之筆。隻憾頑性太過變幻莫測,隱有魔化之險。乃吾教
教祖無上聖母無意之作,亦爲失算之作,但因別有機關以外之妙趣,聊以記之。
「自生自放……意思是這怪物能自行煉造符錄麽,天地間竟有這樣的東西?
這個吾教,不知指的是何門派?」小玄悄忖,心中將信將疑,再看圖旁小字記載
的制作方法及材料的說明,隻覺無比奇妙,看到後來,竟然如癡如醉,似中邪一
般。
夭夭察覺,輕聲喚道:「小玄,你怎麽了?」
連叫幾聲,卻不見答應,心中吃驚,便去搖男兒肩膀。
小玄猛然坐起,一掌拍在大腿上,叫道:「就是它了!」
********************************************************
三日後,小玄住處隔壁的屋子裏已堆滿了形形色色的工具及材料,在屋子的
正中還擺放著一張功能複雜的巨大工匠台,台上立著個由寶瓶竹爲主料打造而成
的怪物,圓滾滾胖乎乎的甚是滑稽,腦袋上天靈蓋處開著個大口,兩條手臂尚未
安裝,正是初具雛形的符力士。
小玄時而在怪物身上敲敲打打,時而對著雲影凝眉苦思,夭夭則一旁端茶遞
水,偶爾幫他擦擦汗,倒也其樂融融。
「這家夥看上去簡單,擺弄起來怎就這麽難……不會是我太笨了吧?」小玄
暗自苦惱。
他之前在迷林中就已鑽研過雲影當中的機關術,並且在白眉的指點下成功地
打造出了魅影;而在巨竹堡的時日雖短,但耳濡目染親身體會,對機關術的了解
與心得,不覺間又有進境;這些天幫阿癡打下手,接觸的卻是另一門機關妙術的
核心之秘,此時於機關術之造詣,已遠非在逍遙峰上胡造無敵大將軍時的水準。
但此時依然覺得異樣困難。
殊不知,符力士雖貌不驚人,亦非大型機關,卻乃機關術中的異數,內藏莫
測玄機,他三天之中便有這個進度,已稱得上神速,若是無上聖母此時在旁,勢
必會吃上一驚。
「這手臂和肩膀的接口做得和圖形並無二緻,怎麽就安不上去呢?」小玄托
著下巴喃喃自語,再次仔細觀察兩邊接口,見其內細軌道道,長短不一,走向各
異,隱感機竅便在其中,隻是難明所以,目不轉睛地盯著思索,不一會便頭暈眼
花心煩意躁起來。
「要不先休息一下?我們去園子裏走走,興許回來就找到辦法了。」夭夭瞧
出他煩惱,軟語相慰。
小玄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道:「好夭夭,這東西是爲你而造,你先給它起個
名字吧。」
夭夭滿面歡喜,歪著腦袋想了會兒,笑咪咪道:「它樣子雖然笨笨的,但卻
讓人覺得十分可愛,是個寶貝,我們就喚它大寶如何?」
「好。」小玄即應,道:「等我把它弄好,設定了禁咒,到時你隻需叫聲…
…」
話未說完,突聽碰的一聲大響,有人推門進來,卻是苗小見。
小玄懷中驟輕,眼前飄過一股極薄的霧兒,手臂已抱了個空。
苗小見快步奔到他跟前,一陣東張西望。
「做什麽?」小玄瞪眼問,心裏想:「原來夭夭有這本領,回頭倒要問問怎
麽弄的。」
「適才那妹子呢,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小見叫道。
「什麽妹子?」小玄裝蒜。
「那個挺好看的姑娘,都瞧見你抱她了!」小見道。
「你眼花了吧?」小玄道。
「有古怪,莫非你用法術把她藏起來了?快喚出來瞧瞧,莫慌,我不害你。」
苗小見笑嘻嘻道。
「不知道你說什麽。」小玄死撐不認。
「行,就不認是吧,下次給我逮著,可就沒這般輕易啦。」小見道,隻道是
他跟哪個小宮女偷偷好上了,也沒太過在意,瞧見立在桌上的怪物,便走了過去,
好奇道:「這是什麽?」
「明顯機關呗。」小玄道。
「你造的?怎麽長得這般醜怪……」小見一臉嫌棄之色,把大寶扳斜身子,
對著天靈蓋處的大口子往裏瞧。
小玄無語,不知該作何表情。
「怎麽不安上去?」小見拿起一條機關手臂瞧了瞧,又道:「你這怪物是要
參加仙靈大會的對吧,跟你說,昨日我隨小順子上迎聖台了,終於看見神仙們的
寶貝哩,真真嚇死人!」
「瞧見啥了?」小玄問。
「一條老長老長的蜈蚣,好幾丈長,長著數百隻腳,口中還噴著綠色的煙!」
苗小見張開雙臂比劃著。
小玄微微皺眉。
「還有一隻大大大的怪獸,長得像虎,但是比老虎要大上好多,模樣惡得要
死!」苗小見舉著機關手臂繼續比劃。
「是狴犴吧。」小玄淡淡道,終於按不住道:「你別拿那東西亂揮亂晃!」
「一條破手臂,有甚好寶貝的!」小見道,滿不在乎地將機關手臂一扔,抛
在大寶頭頂的大口子裏,猛聽咔嚓聲大響,機關手臂一節節迅速地短了下去。
旁邊兩人呆了呆,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不過呼吸之間,機關手臂便全部消失在大口子當中,大寶天靈處刷過一片擋
闆,自行關閉了開口。
「它……它怎麽把自己的手臂吃掉了?」苗小見叫道。
那條機關手臂乃寶瓶竹所制,堅硬之度更勝金鐵,可是眼下,竟被大寶啃甘
蔗般「吃」了下去。
小玄目瞪口呆。
大寶突然一蹦而起,從工具床上跳了下來。
小玄急掠過去,探臂捉拿,豈知大寶朝旁一蹦,跳出數尺之外。
「哪裏跑!」苗小見跟著撲了過去,忽見怪物大肚皮上開出條細長口子,赫
是吐出道符來,那符化做一抹青氣,眨眼便繞上了他的腳,倏地就變成了根麻繩
粗細的藤蔓。
苗小見隻覺腳上一緊,平衡頓失,卟通一聲摔了個大跟鬥。
「木遁係的蟒藤術!」小玄立時認了出來。
大寶一蹦一蹦地往門口跳。
「以天地萬物爲食,煉造八荒六合符錄。」小玄心底蓦爾浮現出這一行字來,
不禁又驚又喜,果真如此!
「它想逃!」苗小見大叫。
小玄飛步追去。
苗小見用力撕扯纏繞在腳踝上的藤蔓,好不容易掙脫出來,一咕碌爬起奮力
直追。
兩人一怪奔出屋外,大寶在前邊一蹦一蹦地跳,小玄同小見在後面奔掠急追。
「禁咒!禁咒!快用禁咒拘它!」苗小見上氣不接下氣地喊。
「還沒設定!」小玄沒好氣地應,心中甚惱,隻是無暇怪他。
大寶雖然沒腿,但卻速度極快,而且異樣靈活,忽東忽西地亂蹦亂跳,轉眼
就逃出了太華軒。
小玄連提真氣,緊追不舍。
忽見又有道符自大寶胸口飛出,呼嘯一聲,身底如生風雲,蹦得愈高愈快。
「疾風術!這家夥竟會用符給自個加持輔佐類法術!」小玄心中震撼,眼前
的怪物已完全顛覆了他對機關的概念。
兩個速度極快,須臾又奔出了儀真宮,苗小見修爲甚淺,已給拉開一段距離。
兩人一怪高高低低地你追我趕,大寶腹內消耗完了「吃掉」的那條機關手臂,
奔速陡然減緩。
小玄的真氣卻是愈用愈暢,腳下如飛,迅速逼近。
前邊忽然出現了道長長圍牆,皆由紫脂泥就,大寶一躍而入。
小玄未及多想,也緊隨著飛過牆頭,驟然滿目燦爛,千花萬蕊煥彩蒸霞躍入
眼中,卻是個栽滿桃樹的大花園。
大寶奔速越來越慢,蹦跳的高度也越來越低。
「沒力氣了吧,瞧你往哪跑!」小玄笑道,足下加了把勁,已距大寶數步之
遙,就在這時,猛然掠見假山前聚著數人,有的在蕩秋千,有的鬥花草,皆雲鬓
霓裳,都是女子。
大寶蹦蹦跳跳地逃了過去,小玄眼見就要趕上,隻好硬著頭皮追過去。
那幾個女子吃了一驚,有的還叫了起來,待瞧清是一個圓滾滾大肚皮不倒翁
似的怪東西,不覺又詫訝又好笑。
小玄忙中一瞥,原來是幾個嫔妃與宮婢,顧不得解釋,乃繼捉捕大寶。
大寶已近力竭,然卻似有心智般東躲西藏,竟然狡猾地繞著幾個美人轉。
小玄頓時束手縛腳,生怕沖撞到她們。
這時幾個美人均瞧見了小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幾轉,相視一眼。
「這是什麽怪物?怎麽沒手沒腳的?」
「好像是個不倒翁嘞,可是……怎麽會蹦來跳去?」
「好頑皮哩,這壞蛋竟然拿我們當擋箭牌!」
「聽聞皇上要在迎聖台舉辦仙靈大會,有許多神仙在迷樓上忙著煉造寶貝,
莫非這怪物也是其中之一?」
幾個美人叽叽喳喳地議論。
苗小見終於趕到,瞧見眼前情形,登時慌得立馬撲跪地上,磕頭叫道:「奴
婢該死,驚擾了三位娘娘!」
「苗小見,這是怎麽回事?」爲首一個紫裳妃子問。
苗小見忙答:「禀奏糖妃娘娘,奴婢等爲追趕一走失之物,奔得慌急,不意
誤闖紅雨苑,還望娘娘恕罪。」
旁邊一個青裳美人指著小玄道:「這人是誰?」
苗小見道:「回羅才人,他叫崔小玄,乃是迷妃娘娘的門下,近日方才離山
入宮,皇上敕封少匠卿,命他打造機關,以備參加下月的仙靈大會。」
另一邊的黃裳美人問:「那怪物便是要參加仙靈大會的機關麽?」
「回龔才人,正是。」苗小見應道。
「好生醜怪,這樣的怪物能比得過人家麽?」龔才人嫌棄道,旁邊幾個小宮
女都笑出聲來。
「我倒覺得挺可愛的,你們看它沒手沒腳的,卻能跑得這樣快,比人都機靈。」
羅才人道。
「既是迷妃的徒兒,那便是仙家弟子了。」糖妃卻在瞧小玄,道:「難怪瞧
上去神清氣爽的,果真與俗人有些不同哩。」
幾雙妙目都聚在小玄身上。
苗小見察言觀色,心中暗暗奇怪:「小玄哥這等唐突,幾位娘娘竟似乎沒怎
麽生氣哩……」
小玄猶在捉拿大寶,幾次觸著了身子,卻給滑開逃脫。
「姐姐,不如我們去幫忙捉拿這個怪物可好?」龔才人忽然提議。
「好啊好啊!一定有趣得緊!」羅才人即時附合。
糖妃沈吟。
羅、龔二才人都望著她。
糖妃蓦爾展顔一笑,卷起袖子:「好,我們上!」
三個美人在宮裏早就閑得慌,這會找到新奇樂子,即時圍上前去,嘻嘻哈哈
地一塊捉拿大寶。
「小心!娘娘們看著即可。」小玄叫道,不由冷汗直冒,生怕這些花嬌柳弱
的美人給大寶撞著一下,便要倒地不起。
但幾個美人哪裏肯聽,這個攔,那個撲,隻耍得歡聲笑語興高采烈。
旁邊的小宮女們也按捺不住,紛紛跟著上前圍堵。
這時幾個內侍聞聲趕至,見狀皆俱愣住,待問明情況,便站在一旁呵呵地笑。
小見跪在地上,目瞪口呆。
「啊喲!」糖妃腳下突地一絆,整個人朝前撲去,小玄恰在旁邊,急忙一臂
兜住,鼻間香風驟濃,美人已軟軟地跌入懷中,嫩滑的臉蛋貼上了他的胸口。
「娘娘!」幾個小宮女慌忙朝這邊跑過來。
一股細膩的甜香自懷中蒸起,小玄神魂蓦蕩,耳朵不由自主地熱了起來,心
跳道:「她身上怎麽會有這種味道?」
「你抱哪裏呢?」糖妃悄聲嬌嗔,瞪了他一眼。
小玄一時沒反應過來,蓦地臂上辣痛,卻是糖妃在衣袖底下悄悄掐了他一把,
猛然驚覺虎口所觸綿軟,卻是扶在美人的乳下,慌要放開,糖妃已推開他起身離
去,笑嘻嘻地繼續去追逐大寶。
「瞧見了。」一個聲音從旁響起,龔才人蝶兒似地從他身邊翩跹而過。
小玄冷汗涔涔,立在原地,不敢再動。
衆美人玩得高興,一個個奔得嬌喘籲籲,然卻連大寶的邊都沒觸著。
「不捉了,你們都瞧我的!」糖妃忽然叫道。
衆美人便收住腳步,全都停了下來。
大寶趁機一竄,朝遠處蹦去。
隻見糖妃口中念念有詞,忽自袖口內飛出一條墨色绫帶,風馳電掣地追上了
大寶,霎時捆了個結結實實。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七回別有洞天
衆美人與幾個內侍全都拍手叫好。
「娘娘使仙術了!」有個宮女叫道。
小玄也悄自喝了個彩,心道:「好漂亮的法寶,原來這娘娘也是修煉中人!」
糖妃擡手一招,那條墨色绫帶便將動彈不得的大寶拖了回來,帶子的一端長
眼般落入她手中。
衆美人紛紛圍上前去,好奇地盯著大寶,這個摸一摸,那個敲一敲。
大寶默不作聲地躺在脂粉叢中,倒也豔福無雙。小玄卻不敢過去,遠遠地叩
了個頭,朗聲道:「這機關下月要參加仙靈大會,還請各位娘娘賜還於我。」
糖妃轉頭瞧瞧他,袅袅婷婷地走了過來。
苗小見捏了把汗。
小玄怔怔地望著她。
糖妃目不稍瞬,直走到與他一步之距方才停住,道:「你的怪物到處亂跑,
驚嚇著本宮了,你說怎麽辦吧。」
小玄初到宮中,既不知該怎麽辦,也不知該如何說,隻好道:「都怪我沒有
看管好它,請娘娘恕罪。」
「嗯,既然你疏於看管,那本宮就代替你管教,這怪物……」糖妃不緊不慢
道,「我沒收了。」
小玄愣住。
後邊幾個美人皆掩嘴笑朝這邊笑。
「沒聽懂麽,這壞蛋我要捉回去關上幾天。」美人嬌滴滴道。
「這……」小玄著忙道:「還請娘娘從輕發落,在下今後定不再犯。」
苗小見一旁暗暗著急,心道:「這鄉下來的家夥好不知規矩,竟然敢在娘娘
面前自稱在下!」
「你在同本宮討價還價?」糖妃盯著小玄的眼睛。
這糖妃原本就生得十分美貌,膚色又極其的白,此際額頭微汗,臉上紅撲撲
的,愈發嬌豔可人。
小玄呆了一瞬,不敢再瞧,忙又低下頭去,道:「下月的大會日漸臨近,隻
怕耽擱不得。」
「你若真急著要拿回去……」糖妃眼波一轉,忽將聲音壓到最低,「今晚便
來這裏等著。」
小玄一呆,待要問明,已見糖妃轉身走回去了。
唯餘一縷甜香在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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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妃娘娘適才跟你說什麽?」苗小見問。
「沒說啥。」小玄心事重重。
兩人從紅雨苑出來,走的是大門,繞了一大圈才遙遙看見儀真宮。
「肯定有,我都隱約聽見了。」苗小見道。
「她們都是嫔妃麽,身上怎麽會有法寶?」小玄反問。
「青衣那個是羅才人,褒國公羅子顼的孫女,去年底才入宮的。黃衣那個是
龔才人,乃將作大匠龔世弘的女兒,也是去年進宮的。」苗小見說到此處,忽然
想起了什麽,猛拍了下大腿,叫道:「對了,龔世弘就是將作監的老大,當今皇
上身邊的紅人,你日後的頂頭上司,所以,這個龔才人你可千萬別罪啦!」
小玄哦了一聲。
「她們兩個都不是修煉中人。」苗小見停了下,接道:「但收了你機關的那
個糖妃娘娘,可就大有來頭了,她乃皇朝當今四大梁柱之一的骠騎大將軍唐鳳山
之女,入宮之後,極得皇上恩寵,接連晉封,今已爲淑妃,因姓唐,又愛甜,皇
上賜了個糖字,是以宮裏都稱其爲糖妃。」
「還因爲她身上的氣味是甜的……」小玄心道,原來是此糖非彼唐,又問:
「可是她的法寶卻是從哪來的?」
「想必是家傳的。」小見道:「皇朝四大梁柱皆拜異人爲師,朝中上下都說
唐大將軍胸藏韬略包羅天地,有那撒豆成兵移山倒海之術,神兵法寶肯定不少,
給他女兒三、五件也不稀奇。」
「皇朝四大梁柱?除了這個骠騎大將軍殷鳳山,另外三個又是誰?」小玄好
奇地問。
「衛國公扈鑒堂,奉天候程兆琦。」說了這兩個,苗小見忽把聲音壓得極低
道:「還有一個是鎮西候南宮陽,現在反了,正在雲州作亂。」
「奉天候……奉天候……」小玄喃喃念道。
「奉天候怎麽了?」小見問。
「不曉得這名字怎麽如此耳熟?」小玄凝眉道。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奉天候之名,當今誰人不知!」苗小見哂道。
小玄懊惱地拍了下額頭。
夜涼似水,花色如墨,樹、假山及遠處的亭台樓閣皆餘輪廓。
月色下的紅雨苑與白天截然不同,燦爛的繁豔已經悄然隱去,換做了一種醉
人的清幽。
紅雨苑與儀真宮相鄰,小玄於僻處翻牆而入,來到假山旁的秋千前。
此時苑中格外寂靜,諾大的園子裏竟然再無別人。
「不知那糖妃娘娘幾時會來?哎,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來呢……萬一來
了,兩個人在這裏見面又算什麽呢……」小玄心中七上八下,越想越覺得荒唐。
忽聞遠處一陣腳步聲,他轉頭望去,見有行燈籠朝這邊過來,趕忙閃身隱入
一塊假山石後。
待燈籠行近,小玄這才看清,原來是一隊巡夜的禁衛,但見身披金黃盔甲,
手執長铖,腰懸寶刀,極是威武。
自從上了迷樓,他便一直待在儀真宮內,這還是他頭一次遇見宮中的地面禁
衛,見他們腰畔的配刀彎得奇特,形若巨牙,心忖:「敢情這便是師父所說的龍
牙衛?」
小玄靜靜的立著,人與周遭仿佛與溶爲一體。
龍牙衛靜默無聲地穿過園子,整支隊伍消失在石徑拐彎處。
小玄擡頭看看月色,深深地呼吸,心中甚是舒暢:「夭夭身上便是這種香哩
……此處種了好多桃樹,回頭帶她過來玩玩,多半會喜歡的。」
遠處又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小玄凝目望去,隱約瞧見一個窈窕的身影,
心中不由有些緊張起來。
來人漸漸走近,直到秋千前方才停下,朝周圍張望,果是糖妃,手裏提著隻
燈籠,燈籠外用條暗色紗子圍著,隻能透出朦朦胧胧的光亮。
小玄忙從假山石後出來,走到她跟前叩了個首,喚聲娘娘。
「你來多久了?」糖妃笑盈盈地瞧他。
「稍早片刻。」小玄答,接道:「在下已經來了,還求娘娘將機關放還。」
「有那麽急嘛。」糖妃微蹙了下眉,道:「既然來了,就陪我說說話兒。」
「這……」小玄隱覺不妥。
「你瞧今晚的月色多好。」糖妃微笑道:「我平日裏晚上不敢一個人出來,
也沒人肯陪我,難得你來了,便陪我走走呗,玩賞下這夜晚的景緻。」
「這……」小玄愈覺不妥。
「走呀。」糖妃伸出手,竟然牽住了他的手腕。
小玄腕際一軟,心中蓦蕩,不由慌了起來。
他雖然久在山中,對紅塵俗世所知甚少,但也曉得如此大大不妥,眼前女人
乃是當今天子的妃子,叫人知去,怕是要掉腦袋的。
「你怕給人瞧見是麽?」糖妃悄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提起燈籠,運了
口真氣輕輕吹入,光亮頓逝,四下陷入昏暗之中。
又是那股細膩的甜香襲來,小玄心魂一酥,美人已挨上了他的臂膀。
「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糖妃道。
「什麽地方?」小玄魂不守舍地問。
「人家也不太清楚呢,去到那裏你便知了,總之是個好地方。」糖妃摟著他
的手臂往一個方向走,離開了石徑,行入花木深處。
「娘娘……」小玄還是忍不住要問。
「別叫這個了。」糖妃打斷道,「人家有個乳名,叫糖糖,家裏人都這麽叫,
我許你也這樣叫。」
「糖……糖糖?」小玄複念了下,隻覺這名字十分親切可人,一時竟忘了要
問什麽。
「嗯,以後沒別人時,你就這樣叫我。」糖妃道。
以後?以後還會見著麽?小玄心髒輕跳,悄悄吸了口氣,好甜,這味道真是
會叫人上瘾的。
忽然間就覺得眼前情景似曾相識,依稀某個夜晚,有個女人也是這般領著他
往什麽地方走,周遭似乎也有海一樣的桃花。
「那女人是誰?」小玄拚命回憶。
「迷樓上的美景還是蠻多的,看都看不完,而且夜晚和白天的景緻迥然不同,
等會你瞧見那裏,便知今晚不虛此行啦。」糖妃道,眼角睨睨身邊的男兒,忽又
說:「你怎麽不說話,你不愛說話嗎?」
「那個……」小玄回過神來,沒話找話說:「迷樓上的亭台樓閣這樣多,不
知統共有多少房屋?」
「這個你還真問對人了!前陣子我曾特意問過龔世弘,而且仔仔細細地記下
來了。」糖妃笑咪咪道。
「隻怕要好幾百間吧?」小玄道。
「聽好了。」糖妃掰著蔥指數道:「先說亭台樓閣,共有亭七十二座,台四
十九座,樓九十九座,閣八十一座;再說渠池山橋,有河渠二百零一條,池潭三
十六個,假山五十六座,大小橋二百七三座;其間還有許多曲檻遊廊,皆婉轉相
接,高低互通,統共合成九殿二十一宮六十三苑院,至於房間屋舍,那是誰也數
不清的。」
小玄張口結舌,好一會方道:「這樣多的地方,隻怕一個不小心便要走丟了。」
「正是如此,當日商議名字之時,群臣衆說不一,有人歎,此樓便是神仙來
遊,也當自迷,於是萬歲最終定下了迷樓這名字。」糖妃道。
「迷樓如此雄偉,工程必定十分浩大,不知當初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小
玄歎道。
糖妃即時噓了一聲,比了個手勢,壓低聲道:「不許說這個。」
小玄忽然想到了什麽,眉心緊蹙。
「到了,瞧!」糖妃朝前一指,停住了腳步。
小玄舉目望去,見前方立著一座高大假山,正面崖壁陡峭,其上藤蘿遍垂,
在藤蘿中間生著道裂罅,有條小溪自內向外蜿蜒流出。
他瞧不出哪裏稀罕,隻好胡亂道:「這山疊得甚奇,隻怕工夫不小。」
糖妃搖頭:「不是說這個,你瞧那道裂縫。」
小玄望了望那裂罅,見月光也照不到裏邊,極是幽邃,問道:「裂縫裏有什
麽?」
「我帶你進去瞧。」糖妃道,忽蹲下身去,竟將腳上的一對金縷鞋脫了下來,
又直起身將裙角紮在腰裏,露出一雙白得晃眼的小腿及晶瑩似玉的足兒來。
小玄愣住。
「你把靴子也脫了,我們淌水進去。」糖妃道。
這還是一個妃子的樣子麽?小玄沒反應過來。
「快呀,這水好清涼的。」美人催促道。
小玄見她臉上帶著絲雀躍,似乎覺得十分好玩,一時也起了頑心,當即跟著
脫掉靴子。
糖妃一手拎起鞋,率先踏入溪中。
「小心。」小玄輕喚。
「沒事,這水很淺,你仔細瞧水裏,是不是有些大卵子石,你踏在上面跟著
走就是。」糖妃邊走邊說。
小玄提靴跟在後面,眼睛不覺落在她那雙線條極美的小腿之上,此際浸了水,
直如細瓷脂玉,無比的膩白嫩滑。
「快瞧,那邊有條好漂亮的魚兒!」糖妃指著水裏叫。
小玄正要望去,倏聽美人驚呼一聲,卻是顧著說話,腳下踩偏了,身子晃了
晃,就要跌落水裏去。小玄不及多想,真氣瞬提急飛過去,一臂勾攬住其腰,施
展陸地騰飛術貼著水面掠入裂罅之內。
昏暗中兩條軟臂抱緊了脖子,一張嫩臉貼入懷中,有人心口劇跳。
眼前終於出現了亮光,小玄掠過環繞的水面,落在一片綠草如茵的陸地上,
望著前方,滿面訝色。
原來裂罅當中別有洞天,在山石圍裹成的巨大空間裏,有一個小潭,在潭水
環繞的中心有塊小洲,在小洲的中央立著棵大樹,枝葉茂盛,其枝幹瑩瑩生輝,
宛若明玉。
小玄一眼就已認出,此樹和太華軒中的那株采華神木是同一類,隻不過稍稍
小了數圍。
奇的是在樹的正頂端,山壁開著個天窗似的大圓洞,舉目望去,便是平滑如
緞的墨藍夜空,點綴著幾顆明淨的星子。
同樣的樹,在不同的環境當中,便有了完全不同的韻味。
「是不是好美?」糖妃輕輕道,依舊膩在他的懷中。
小玄深深呼吸,這裏的空氣同太華軒一樣美味,不同的是少了點清涼,多了
些溫潤,令人心甯神靜。
「我就知道,這裏的夜晚肯定會更美。」糖妃歎息道,仰面望向山壁環繞的
夜空,粉臂攀著男兒的脖子,依然沒有下來的意思。
「你怎知道這個地方的?」小玄問,心裏思忖,此處怎麽也會有株采華神木?
「前幾日,我和龔才人在桃林裏迷了路,就走了這裏來了,在外邊瞧見了那
道的縫隙,心裏奇怪,見溪水既清又淺,底下還有大石卵墊腳,便尋了進來,一
瞧之下便愛煞了這裏。」糖妃呢喃接道,「你看,這樹是會發光的,當時心裏邊
就想,待到夜晚,多半會更美麗,因此今晚才要你陪我一起來瞧,果然如此!」
小玄猛然醒省,忙將她輕輕放下。
糖妃笑道:「你身法不錯喲,好俊的陸地騰飛術。」
「娘娘過獎。」小玄忙道,說完就見美人皺起了眉頭,隻好改口道:「糖…
…糖糖。」
糖妃笑逐顔開,清清楚楚地嗯了一聲。
「糖糖,你也煉氣修行嗎?」小玄問,這麽一喚,頓覺兩人距離拉近了許多。
「隻學了個皮毛,我還在家時,爹爹逼我修煉過幾年,說若是不煉點靈力真
氣,就連法寶都耍不動哩。」糖妃道。
「你捉我機關的那绫子好生厲害,敢情是家裏的法寶麽?」小玄繼問。
「那绫子喚做夜魅,是我十歲之時爹爹送的防身寶貝,可是大有來曆的,莫
說你那傻乎乎的機關,便是換做條張牙舞爪的惡龍,它也能擒得住!」糖妃言笑
晏晏。
「這等厲害!」小玄見氣氛不錯,趕忙央道:「糖糖,你把機關還給我吧,
日期緊迫,委實耽擱不得。」
「別急,會還給你的。」糖妃忽然牽住他的手,另一手拎著鞋朝樹下走去。
兩人來到樹下,隻感靈力吐溢,愈覺心舒神怡。小玄已在太華軒中待了近月,
感覺兩處甚不相同,正暗暗奇怪,已被糖妃輕輕推倒。
「躺下來,這裏的草好軟,我們歇會兒,好好欣賞這裏的美景。」糖妃輕聲
道。
「都是采華神木,爲何在不同的地方,給人的感覺就這般不一樣呢……」小
玄躺在草地上思索。
「小玄。」糖妃輕喚。
「嗯?」小玄枕著臂懶洋洋地應,愈來愈覺此處十分舒適。
「喜不喜歡這裏?」糖妃問。
「喜歡啊。」小玄應。
「那……以後還陪我來這兒好不好?」糖妃側過身,撐著下巴瞧他。
「啊?」
「好不好嘛?」女人的聲音裏帶了點嬌意。
小玄不語,心裏想:「你可是皇妃啊,今日已屬不該,又豈可一而再,再而
三?」
「到底好不好嘛?」糖妃追問。
小玄無言,實在狠不下心一口回絕。
「你若不肯,那便沒什麽人陪我了,這宮裏好像挺熱鬧,可是一個個你算計
我我算計你勾心鬥角的,沒一個可知心的。」糖妃聲音裏帶著哽咽。
小玄心中一軟,終道:「好吧,你若想說話,我陪你便是。」
「小玄,你真好!」皇妃忽一起身,趴到了他胸口上。
小玄唬了一跳,手臂從腦後抽出,卻不敢碰著身上的女人。
「小玄……我喜歡你。」糖妃在胸口凝望著他。
小玄心髒劇跳。
「知道麽,自打今天第一眼瞧見你,人家就喜歡上了,好喜歡好喜歡,心裏
邊跳得好厲害,可是又不敢叫別人看出來。」糖妃低低訴說。
小玄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你離去這幾個時辰裏,人家一直都在想你,好想好想。」糖妃直言道。
「可是……」小玄呐呐道,不安中倒有三分歡喜。
「可是什麽?你嫌棄我……是嗎?」女人凝視著他的眼睛,又道:「嫌棄人
家已經入椒房是嗎?」
「不是不是。」小玄不知該怎麽說。
「親我。」糖妃眼波似醉,朱唇水潤,緩緩地俯下臉。
小玄吞吞口水,心中天人交戰。
此時的他氣血方剛,況且面對的又是一個媚之入骨的女人。
四瓣嘴唇終於觸著,輕輕地摩挲著,直至完全粘合在一起。
水唇悄啓,女人的香舌率先遊了過來,誘惑著,挑逗著,最後把男兒勾引了
回去。
小玄神魂顛倒,這條舌兒可比夭夭要命得多,在底下,還有一條軟軟的腿開
始在他裆間似有若無地厮磨。
「你以後都陪我,人家就會讓你很快樂很快樂的。」皇妃微微喘息,一隻手
慢慢地往下尋去。
小玄蓦地睜大眼睛,低低地悶哼了一聲。
皇妃嬌媚地望著他,一邊香肩依然在動。
小玄喘息起來。
「咦……這麽……」皇妃似乎有些意外,美目眯起,雪靥生暈。
小玄的耳朵忽然動了一下。
「想不想……要我?」皇妃噙咬著他的耳廓悄語,氣息甜燙,眼中眸底盡是
誘惑。
小玄突地坐起,面現警惕之色。
皇妃仍猶未覺,隻道男兒想要自己,勾住他的脖子就往後倒。
小玄卻一把將她抱回懷裏,貼著她耳心悄聲道:「有人來。」
糖妃一驚,小玄已攬著她的腰飛上樹冠,躲入茂密的枝葉叢中。
小玄心知,此時此刻,不管來的是誰,隻要看見皇妃和他在一起,都將是滅
頂之災。
糖妃驚慌地指了下放在樹旁的鞋和靴,小玄即時會意,一條赤鞭自袖中電掠
而出,將鞋和靴卷了上去。
兩人屏息靜氣,隻聽一下下輕響自洞口傳來,聲音越來越近,一個秀逸的身
影出現在小溪的水面之上。
那人背負著手,一步步緩緩行來,靴子赫是踏在水面,然卻丁點未陷,如同
行走於陸地。
小玄與糖妃透過枝葉的縫隙望去,就瞧見了那人的臉,確切地說是一張面具:
覆及鼻梁,雙開眼洞,額頂豎著七根形貌不一的彎角。
皇帝!
小玄險些失聲,糖妃則幾要暈去。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八回化麟
「難道之前被人瞧見了,皇帝得訊後追蹤過來的?」小玄心念電轉,察覺緊
挨著自己的女人在微微發抖,心中大憐,便環臂將她圍在懷中。
糖妃終於緩過些許,臉埋在男兒胸口,嬌軀緊緊地往他懷裏擠。
皇帝踏上了小洲,靜靜的立在采華神木之前,仰首望著圓洞框住的那塊夜空。
躲藏樹冠中的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隻盼能挨多一刻便算一刻。
皇帝許久未動,整個人仿佛已凝固成石像。
「看樣子,他並未發現這裏躲藏著人,再者若是要來捉拿我們,身爲天子又
豈會獨自前來……難道他來此另有目的?」小玄心忖。
其實極其僥幸。皇帝的修爲遠在兩人之上,隻因小玄身上穿著具有絕頂隱藏
氣息之功的兜元錦,而糖妃則是因爲給小玄圍在懷中,氣息給兜元錦阻去了大半,
再加上采華神木在不斷地噴吐出濃郁的靈氣精華,又遮掩去了許多,這才未被發
現。
「他到底在等待什麽?」小玄心中惶惶,突然莫明一悸,驟見洞中赤光大盛,
鼻間嗅到了一股令人惡心的血腥氣味。
糖妃亦有所感,雙臂死死地樓抱著他,連眼睛都不敢再睜開。
就於此刻,小玄從枝葉的縫隙間瞧見一抹無比濃稠的血流從上方蜿蜒而下,
巨蟒似地在半空扭轉了幾圈,這才徐徐落地。
眼前的景像詭怖萬分,小玄睜大了眼睛,旋見血流於地面堆疊收聚,漸漸凝
構成人形,最終幻化成一個身穿朱袍肌膚血赤的虬髯老者。
虬髯老者略打了個稽首,沈聲道:「少主召喚本座何事?」
「不敢驚動血尊大人。」皇帝頓了一下,道:「聖皇他老人家近日可有消息?」
「這家夥叫做血尊?果然人如其名,適才所見,好像真是由一大股膿血所化。」
小玄一陣反胃,又忖:「聖皇是誰……難不成是皇帝他爹太上皇?」
「沒有消息。」血尊答得簡單明了。
「沒有?」皇帝的語氣似乎有些煩躁,「他老人家不是複元甚速,就要出關
了麽?」
血尊沈吟道:「或許正是到了緊要關頭,吾皇須得心無旁鹜,因此這數月來
才完全得不到消息。」
皇帝開始走動,來回踱步。
「少主稍安勿躁。」血尊盯著他,緩緩道:「如非有了迷樓,隻怕聖皇尚需
千餘載方能複元,如今不過再候些時日,或許便會有好消息了。」
「迷樓的確是幫了大忙,但亦正因迷樓,各界都盯住了這裏,朕怕夜長夢多!」
皇帝道。
「這個無需多慮,聖鳌已鳴三載,各處亦有種種險惡之兆,天地或有大劫將
至,諸界聖尊皆退隱暗處靜待其變,眼下應無人膽敢大動幹戈。」血尊道。
「朕已得到消息,妖界、海界、截教、玄教、天道閣及辟邪宮近日皆在調兵
遣將,有的甚至已經潛入玉京,天界、昆侖與西方亦虎視眈眈,而雲州還有個南
宮陽在鬧,程兆琦始終拿他不下!」皇帝道。
「吾聖宗於此經營已久,防備周全。」血尊冷冷道:「各界大尊皆不敢親至,
那些蝦兵蟹將,來了也隻有送死的份,少主何懼之有?」
「千裏之堤,亦可潰於蟻穴。南宮陽的地盤越來越大,更屢派刺客謀我,不
解決掉他,朕徹夜難眠!」皇帝寒聲道,不覺間一手捂住了腹部。
「南宮陽應該是投靠了绛夕那賤人,程兆琦奈何不了他,亦不足爲奇。」血
尊停了下,道:「這一切,待到吾皇出關,皆可迎刃而解。」
皇帝似仍焦慮,踱步愈急。
血尊想了想,沈聲道:「不過,眼下倒有一人,少主須得仔細提防。」
「誰?」皇帝問。
「授意少主築造這迷樓之人。」血尊道。
小玄心頭一跳:「這不是在說師父麽?」
「她?」皇帝停住腳步,「提防她做什麽?」
「我總覺得這女人另有所圖。」血尊森然道。
「適才血尊大人還說,若不是有了這迷樓,聖皇怕是尚需千餘年方能複元。」
皇帝瞪眼道:「而朕,若非得迷妃指點,建造了這座迷樓,盜來天地一十九靈脈
的精華,莫說突破至滅天鑒的第五層,便是舊日的傷隻怕也緩不過來。」
「可是這女人來路不明,教人始終勘之不破。」血尊卻道。
皇帝微微一笑:「血尊大人無須多慮,朕已得到可靠的消息,她應該就是叛
出玄教的武三絕,迷樓暗合的大陣便是她從玄教盜出的先天無極陣,至於什麽天
妃谪世,朕信才怪!」
「武三絕……玄教……先天無極陣……」小玄隻聽得疑窦叢生,一個個名字
明明甚是熟悉,然卻雲遮霧繞始終模糊不清。
血尊卻搖了搖頭,道:「雖然這已令人吃驚,但是恐怕非止如此。」
「至少朕能肯定的是,她已同玄教徹底決裂了。」皇帝沈吟道,「另外,數
月前南宮陽請動了冥咒世尊,入宮行刺,破去了天機島伏於朕影子裏的六隻魅影,
兇險之際,若不是她及時出手相救,隻怕朕就非止於受傷了,可謂莫大功勞!」
「正是因爲那次,本座才開始懷疑這個女人。」血尊冷冷一笑,「她那次出
手雖然犀利,但本座依然瞧出她在極力掩藏實力。」
小玄心道:「這老頭不是好人,總是懷疑我師父!」
「掩藏實力?」皇帝詫訝道。
「她的真正實力,應是高得驚人。」血尊道。
「玄教高者如雲,迷妃能脫穎而出,冠以三絕之號,自是非凡。」皇帝微笑
道。
血尊搖了下頭,眯眼道:「那女人的修爲,絕非眼前所見,隻怕……」
皇帝靜靜地等著。
血尊依舊沈吟,好一會方道:「隻怕已臻大羅之境。」
皇帝身軀一震。
小玄更是大訝,在他的意識裏,大羅之境是任何修煉之人皆遙不可及的。
皇帝蓦爾哈哈大笑:「這怎麽可能!」
血尊冷冷地望著他。
皇帝道:「如果已登大羅之境,她何須拜入玄教門下?重元老兒又豈敢收她
爲徒?」
血尊淡淡道:「少主隻查出她是武三絕,但那女人最初未必出自玄教。」
皇帝道:「那她這樣做,究竟是爲了啥?」
「本座懷疑她潛入玄教,隻是另有圖謀,譬如……」血尊一字一句道:「盜
取先天無極陣。」
洞中安靜下來,隔了好一會皇帝方才開口:「先天無極陣乃由先天無極訣演
化而生,內藏無盡變化無窮奧妙,更能盜取天地精華,雖嫌霸道,卻令諸界垂涎
已久,的確值得一盜。」
血尊沈思道:「而她在修得先天無極陣之後,之所以又來尋找陛下,依本座
推斷,要麽是因爲她無力築造這麽浩大的陣式,要麽是想要獲得強大的庇護以躲
避玄教的誅剿,又或許隻是爲了掩人耳目,總之,最後她如願以償,倚仗少主集
天下之力,築成了這座迷樓,並且安安穩穩地躲在此處修煉。」
「即便如此,我們卻是獲益更大,聖皇因此提前千載出關!」皇帝道,指了
下自己臉,繼道:「而朕,再無需全靠這張可笑的赝品來壓制舊傷,並且一舉突
破了多年未克的滅天鑒第五重天!」
「少主攻克難關著實可賀。」血尊頓了下道:「可是那女人長居少主之側,
修爲又深不可測,在未弄清楚其真實目的之時,便不得不防!」
皇帝倏地揮手:「不可能,迷妃絕不可能修至大羅之境!雖然她於太華軒中
修煉,對應的靈脈乃是天界之太華,最能提升真氣與靈力,即便如此,朕仍不信
她已登大羅之境!」
小玄此時終能確定,他們口中的「那女人」,就是自己的師父武翩跹。
皇帝又搖了搖頭:「大羅之境玄奧無極,豈是依靠汲取幾道靈脈便能修得的!
倘能如此,朕降世之前曾苦守太華千載,早就登得大羅之境了。」
血尊緩緩道:「當日她對冥咒世尊出手之時,盡管極力掩飾,但仍沒有逃過
本座雙眼,本座感應到那一絲洩露出來的氣息,強大得令人戰栗,隻有聖皇曾與
吾這種感覺。」
皇帝道:「可是這天地之中,又有幾個能臻大羅之境!而那寥寥無幾的存在,
又豈有昧昧無聞之輩。」
「的確不多。」血尊道:「但隻是吾等知道的不多。天地廣大無俦,又有誰
能窮盡。譬如,焚虛若不是踏足中土,出手誅伏骷髅老怪,誰又知曉聚窟洲還有
個以臻大羅之境的散人?」
皇帝沒有接口。
血尊繼道:「而於天外海之中,又有多少久遠的存在。當中與天地同壽者有,
混沌之前者亦有,誰敢說,那些存在當中就隻有一個焚虛?誰又敢說,焚虛便是
當中最高強者?」
皇帝半晌不語。
血尊陰恻恻道:「總之,提防點不會錯,但願那女人對少主別無二心。少主
萬莫沈迷其色,本座亦會盯緊她的。」
小玄心中突突直跳。
皇帝胸膛起伏,忽道:「朕決定了!」
血尊望著他。
「朕決意徹底驅除體內的陳年惡傷!」皇帝道:「今夜召請血尊大人到此,
便是要大人爲朕護法!」
「不可!」血尊似乎吃了一驚,道:「少主切莫急於一時,此事還須待聖皇
出關,再做定奪。」
「總說聖皇出關在即,但到底要朕等到什麽時候?」皇帝凝望著洞頂的那塊
明淨而深邃的夜空,道:「朕得迷樓之助,滅天鑒突破第五重天已有近年,然卻
苦於這惡傷所困,始終無法再前一步;又因這惡傷作祟,教朕三宮六院盡成擺設,
這是何等之可惱可恨!」
小玄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皇帝話中意思,忽見懷裏的皇妃漲紅了臉,似羞若
嗔。
「那道罡氣,乃玄狐趁你降世之際所襲,幸得聖皇救應,能保住性命已屬不
易。玄狐有神魔之外的玄通,此傷潛匿得極深極密,外力難及,本座也無法相助,
少主切莫草率行事!」血尊苦勸。
「玄狐!」小玄再次聽見這兩字,心口又是莫明地重重一跳。
「大人莫再多說,朕已等不及了!若連第六重天都無法突破,又何日才能攀
上第七重天,一窺那大羅之境!」皇帝毅然道,「朕苦思冥想多年,漸有心得,
而且此處對應著夢巢,最具療傷之功,朕今夜就冒一次險!有勞大人爲朕護法,
如生不測,還請大人視情形定奪。」
夢巢兩字一入耳中,小玄即覺此名極熟,閉目苦苦思憶。
血尊沈默了半晌,終歎一聲,道:「少主心意既定,本座無話可說。驅除之
際,倘若稍覺哪裏不妥,便須立即撤功,萬莫強求。」
皇帝微點了下頭,提步行至采華神木旁,盤膝而坐。
血尊隨行至十餘步之距立定,從旁守護。
皇帝閉目調息,徐徐吐納,真氣於體內運轉數個周天,漸至入定之態。
樹上兩人隻覺秒忽如年倍加煎熬,小玄尚能忍耐,懷裏的皇妃卻因皇帝就在
咫尺,身子又開始微微地發起抖來。
小玄生怕樹下的皇帝察覺,隻好收攏雙臂,將女人裹抱得愈緊愈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隻見皇帝身軀微微抖動,裸露的下半張臉與脖頸處的膚
色竟然緩緩變換,時深時淺,時赤時紫。
一旁護法的血尊注目盯著,面現緊張之色。
皇帝越抖越厲害,遽然間衣袍無風自起,獵獵飛揚。
血尊行近兩步,滿面疑色。
小玄悄往下望,見皇帝露出的下半張臉上肌肉頻頻牽動,與上方的七角面具
合做一起,愈顯猙獰,心中戰戰地思道:「怎似有點走火入魔的樣子?」
果不其然,血尊亦瞧出不對,疾步上前,沈喝道:「快撤功!」
皇帝卻仿若未聞,喉底嗬嗬悶哼,牙關緊扣,倏一注鮮血自嘴角溢出,沿下
巴滴落。
「散功!」血尊又喝,一掌自袖掠內出,抵在他背心。
隻聽「嗤啦」數響,皇帝衣袍撕裂,身軀竟然以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血尊面色微變,又一掌覆在皇帝天靈之上。
蓦聞一聲皇帝厲吼,軀體赫然暴漲了近倍,身上的玄色衮袍片片破碎,面上
的七角面具亦給崩脫,露出一張俊美絕倫的臉,可惜的是這張臉很快就扭曲了起
來,開始隨同身軀急劇膨脹,轉瞬就變了形狀。
血尊猛覺掌上傳來一股巨力,遽將雙掌震離,心知不妙,疾提真氣再次掩上。
然而皇帝的身軀猶在繼續暴漲,但聞咯嚓暴響,骨骼四突,皇帝的軀體已完
全失去了人形,更詭異的是,肌膚之上竟還現出了片片紫紅色的豔麗鱗片。
在變形的盡頭,一股異樣強大的威煞驟然爆出,席卷了洞內的每個角落。
眼前的影像詭怖萬分,小玄瞠目結舌,忽聞懷裏一聲低呼,卻是糖妃發出了
驚叫,幸好此際場面極其混亂,皇帝吼聲四蕩,樹下兩人皆未發覺。
「別看。」小玄把她眼睛捂住。
「那……那是什麽?」皇妃渾身發抖。
小玄不知如何回答,見她嚇得厲害,將之緊圍懷裏,再去細瞧皇帝,見其身
軀已巨如龍象,須發四揚,頭上拱出兩根叉叉丫丫的怪角來,一身豔麗無比的紫
鱗,四肢踏地,於洞中四下狂奔亂竄,心中突跳,猛地認了出來:「獅首、鹿角、
龍鱗還有麋身……是麒麟!」
血尊幾個撲縱擒拿,欲要將巨獸制住,卻皆給掙脫。
「原來是頭紫麒麟!」小玄心中震訝:「都說皇帝乃是真龍降世,而當今的
天子卻是隻麒麟!」
血尊忽爾立定,兩隻大袍一揮,旋見兩條血流凝就的巨蟒憑空生出,飛掠如
電地追了上去,左右齊絞,刹那就將狂奔中的紫麒麟絆倒在地,緊緊纏住。
麒麟拚命掙紮,怒號厲吼,聲音於山洞中撞擊回蕩,震耳欲聾。
糖妃驚得幾欲暈厥,小玄亦心驚脈跳:「皆言麒麟是吉獸,怎麽眼前這個卻
是如此猙獰兇厲?」
兩條血蟒反而愈纏愈緊,捆得極牢,任憑麒麟如何瘋狂掙紮,依然未松分毫。
麒麟四足亂掏亂扒,聲勢無比駭人,脖頸突地伸得筆直,口中嘔出大口血來,
噴灑出數丈之外,澆著的碧草立時腐爛。
血尊吃了一驚,生怕血蟒拘傷了他,趕忙稍稍收功,孰料劇變陡生,麒麟長
嘶一聲,赫將兩條血蟒震得支離破碎,粗壯的後腿往地面一蹬,竟然縱過了數丈
寬的潭面,撲到了洞壁之上,接又幾個撲縱,過處石崩屑飛,眨眼就竄到了山洞
的最上方,閃身從洞口爬了出去。
血尊張爪虛拿,將掉落在地的七角面具吸到手中,即時飛身升起,也從洞口
追了出去。
小玄呆了片刻,忙抱起癱軟如棉的糖妃從進來的洞口掠了出去,方到外邊,
已聞人聲鼎沸,遠處有隊禁衛呼喊著號令朝一個方向急奔而去。
他朝前掠出十數步,繞開假山的遮擋,轉頭望去,就瞧見皇帝化成的麒麟爬
上了一座閣樓,正踞最高處怒視八方,月光底下,一身紫鱗無比妖異豔麗。
宮中號角四響,一隊隊禁衛不知從哪冒出,迅朝閣樓合圍。
就在此時,空中又飛來一支人馬,個個騎乘怪鳥,身披銀甲手執機弩,圍住
了雄踞樓頂的麒麟,正是小玄頭天來到迷樓就遇見的鳳翎衛。
麒麟口鼻溢血異樣狂躁,朝四方低低咆哮,閣樓支撐不住重量,梁柱紛紛現
出裂痕,樓頂的琉璃瓦亦皆破碎,一時泥沙俱落塵土彌漫。
鳳翎衛中有員將領指指點點,顯然在作部署,猛聞一聲霹靂怒吼,一道巨大
的黑影突然籠罩住了他,那將領心膽俱裂,未及半點反應便給飛撲過來的巨獸叼
在口中。
周圍將士四下散開,驚叫厲喝,卻見麒麟懸浮空中,一爪就把那將領撕去了
半邊,抛出老遠,剩下的半邊大噬幾下,連盔帶甲吞落腹中。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九回春夢了無痕
小玄張口結舌,心道:「皇帝定是走火入魔瘋掉了,竟連自己的侍衛都咬!」
衆鳳翔衛紛紛開弩放箭,射向巨獸,孰料往時穿金洞鐵的箭矢此際卻如同枯
草脆木,觸體即落片鱗未傷。蓦聞有人厲聲大喝:「不許放箭!不許放箭!違者
立斬!」
麒麟倏地轉身,幾個大縱大躍,踏破許多樓角屋檐,奔雷般朝一個方向竄去。
衆禁衛即時包抄追趕,天上地下亂做一團。
小玄低下頭,對懷裏的皇妃道:「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糖妃驚魂未定,緩了好一會才指了個方向:「就在紅雨軒隔壁的熙華宮。」
小玄抱起她,朝所指方向飛掠而去。
沒過多久,已到了熙華宮門口,小玄於靜處將皇妃放下,問:「可是這裏?」
糖妃點點頭。
「你能走麽,我要回去了。」小玄道。
「別走。」皇妃捉住了他的衣角,滿臉盡是依戀與不舍。
「眼下到處是侍衛,不會再有危險了。我如不走,給人瞧見,反倒給娘娘添
惹麻煩。」小玄道。
糖妃心中明白,隻好松開他的衣角,可憐巴巴道:「你……你……可莫要忘
了我。」
小玄見她神魂未定,甚是惹人心疼,加之遠處腳步聲大作,似乎有人朝這邊
奔來,遂按下了跟她討還機關之念,轉身離去。
糖妃卻想了起來,忽喊道:「我把你的機關藏在紅雨軒了,就在秋千北面十
來步的草叢裏!」
小玄心中一喜,揮了下手,快步離開。
他轉了幾轉,摸回紅雨軒中,來到秋千架下,估判了下大緻方向,朝北面仔
細尋去,走出十餘步,果然就在深草裏摸到了大寶,輕拍了下它的大腦袋,笑罵
道:「下次再亂跑,瞧我不把你劈了當柴禾燒!」
當即將大寶收入如意囊中,轉身走回石徑,才要離去,忽聽有人高聲喊道:
「那邊何人?站住莫動!」
小玄望去,見前方燈火亂晃,又聞金鐵铿锵之聲,料是撞上了宮中的禁衛,
蹙眉思道:「此時宮中大亂,人人可疑,隻怕一時說不清楚,還是走爲上計!」
他怕給人瞧見面目,日後或生麻煩,遂尋遮擋之物,當即用力去撕自己的袖
子,豈知扯了幾下,竟未撕開分毫,原來身上穿的兜元錦,乃是截教遺寶,除了
能掩匿氣息,還有水火不侵刀劍難傷之功,如何輕易撕扯得爛。
小玄這才隱約記起這衣服是誰贈與的寶物,心念急轉,又彎下身去,卻是把
褲腿撕了一幅下來,快速蒙在臉上,飛掠上樹往紅雨軒外逃去。
旋聞身後沙沙作響,回頭望去,見一群金甲禁衛也躍上了樹梢,高高低低疾
追過來,心中生凜:「果然撞上了龍牙衛,敢情個個是煉氣之人,都能高來高去
的!」
「快快束手就擒,免得一會受苦!」有人厲喝,聲音十分渾厚,修爲顯然不
弱。
小玄一聲不吭,隻顧前奔,突感勁風掠至,趕忙把身伏低,見一物貼背削過,
轉首細瞧,原來是把寒光如雪的鏈刀。
就這麽稍微遲滯,一條人影已躍過頭頂,攔住去路。
小玄定睛望去,見那人生了一張馬臉,唇上八字須,身披金色鱗甲,手執雙
刀,刀尾以數丈長的銀鏈連做一起,一臉的邪氣。
這時其餘禁衛皆圍了上來,均手執長铖,腰懸彎刀,也著金甲,高高低低地
立於樹梢之上,全是龍牙衛。
「摘掉臉上的布,下樹趴著!」八字須沈喝。
小玄哪肯理睬,真氣一提,人已化做影子掠出,尋隙突圍。
八字須揚臂舒掌,放出鏈刀,驚電般疾追小玄。
小玄忽左忽右,上下縱躍,一時牽扯得衆龍牙衛陣型淩亂,眼見就要脫出包
圍。
八字須面色一沈,運提真氣,兩把刀刃上突爾裹了層暗青氣,再放之時,赫
比先前快了近倍。
小玄登感壓力,見那兩把鏈刀交替削來,飄忽似魑魅,轉折頓挫之處,刃上
的青氣竟凝成一個個詭怖的骷髅,心知兇險,絕不可輕易挨著。
原來此將並非凡俗,姓韋名登,號索魂邪煞,乃邪皇麾下百煞其一,序列第
九十三,潛於宮中任龍牙衛備身郎將,以守護少主。所修魑魅索魂刀,乃邪宗惡
技,不僅疾如電掠,且中者邪毒侵骨魂糜魄融。
小玄極力閃避,但敵刀有如附骨之蛆,始終緊緊追逼,這一稍給絆著,瞬又
陷入包圍,衆龍牙衛訓練有素,且個個身手不低,三十餘柄長铖攻守互補,威力
倍增。
「如此拖延下去,隻怕還會更多禁衛尋來!」他心中焦灼,益發難以擺脫,
一時起了強行突圍之念,正要刷出藏於袖內的八爪炎龍鞭,蓦爾心頭一動,卻是
想起了近日修習的北溟玄數與誅天訣。
韋登見其身形忽滯,隻道已無力抵抗,鏈刀一卷一圈,就要將之生擒,孰料
奇變倏生,但見對方略微提步,不知怎麽便脫出了攻擊範圍,一個欺身就到了跟
前。
原來小玄已運展北溟玄數,靈光蘊目,真華盈心,頓見周遭的一切慢了下來,
原本疾如鬼魅的鏈刀如行泥淖,數十柄長铖更是慢如蝸爬,一招一勢從何來往哪
去,無不瞧得一清二楚,破綻百出。
韋登大吃一驚,急忙收刀回防,刃絞鏈旋舞得水潑不入,明明門戶已封,豈
知頸側倏痛真氣驟閉,便天旋地轉地自樹梢跌落。
小玄返身四擊,以指代劍,使出誅天訣中的變化,瞧去並沒多快,然卻極巧
極準,每一出手便有一名龍牙衛摔下樹去。
韋登躺在地上,瞪眼望著樹梢上的神秘人,見他衫飄帶舞地遊走花枝之間,
並指東刺一下西點一記,看似隨意揮擊,所攻卻必是對方救應不及的破綻,不過
頃刻,自己率領的三十二名龍牙衛盡數墜地,動彈不得,料是同自己一樣皆給封
住了氣脈,不禁駭然:「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武技竟然如此之強!」
小玄背負雙手,神閑氣定地立於一朵桃花之上,心舒神暢地望望四下,不覺
意猶未盡,居然有些期盼此刻從哪冒出來個高手,再同自己過上幾招。
「閣下是誰,敢留下姓名麽?」韋登沙啞著聲問,卻見樹上人足下輕點,消
失於花海之中。
********************************************************
小玄躍過圍牆,回到儀真宮,踏著月色迤逦而行,回味著適才的點點滴滴,
心中滿是喜悅。
擊敗敵人固然痛快,但那行雲流水的感覺,更是令人迷醉。
「會叫人上瘾的……師父傳我的這兩大絕技真真美妙之極!」小玄美滋滋地
自語。
「小玄。」忽聽一聲低喚,他心頭驟跳,即時擡頭,見旁側閣樓檐角上立著
一人,身影窈窕,正是武翩跹。
小玄急忙飛身上去,歡喜叫道:「師父,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武翩跹沒答,瞧著他反問道:「你這是從哪裏來?」
「師父,皇帝是隻麒麟,是頭紫色的大麒麟!」小玄迫不及待道。
武翩跹卻無半點意外之色,轉回頭望著遠處,隻淡淡道:「你瞧見了?」
「瞧得清清楚楚,好多禁衛不知那隻麒麟就是皇帝,都要上前捉拿,結果有
的竟給吃了!」小玄比手劃腳道。
「你又怎麽知道那麒麟就是皇上?」武翩跹問。
「因爲皇帝變做麒麟之時,我恰巧就在旁邊!」小玄道,想起事關師父,當
即把假山洞中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武翩跹靜靜聽著,神色愈來愈凝重。
「師父,他們懷疑你,說要提防你!」小玄著緊道。
武翩跹不語,若有所思。
「師父,你助他們建造這座舉世無雙的迷樓,他們卻在背後起瞎猜疑,爲何
這般無恥!」小玄憤然道。
武翩跹神情歸複平常,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既然如此,那何不……何不……」小玄吞吞吐吐。
「何不離開這裏,歸隱山林是麽?」武翩跹微微一笑。
小玄重重點頭。
迷樓雖然壯觀秀麗,但卻有許多令他難以明白之事,心底隱隱不太喜歡。
「你說得沒錯,眼下隻是暫寄於此,終有一日,我們會離開這裏的。」武翩
跹道。
「師父在此莫非有甚未了之事?」小玄疑惑地問。
「你暫且無需知曉太多,時日一到,你自會明白。」武翩跹道。
小玄忍不住還要再問,卻見武翩跹擺了下手,道:「你怎知曉那個山洞,爲
何會去那裏?」
小玄面上微微一熱,心念急轉,遂將大寶從如意囊中取出,捧抱懷中。
「這是什麽?」武翩跹問。
小玄道:「徒兒爲參加下月的仙靈大會,打造了這個機關,沒想尚未完成,
它竟然自個就跑了,我去追它,便追進了那假山洞裏。」
武翩跹望向他抱在懷中的大寶,居然仔細地瞧了又瞧,道:「你把它轉過去。」
小玄便把大寶調了個方向。
武翩跹瞧見其背上镂刻的天、地、玄、黃四個符印,心中再無懷疑,凝眉道:
「是誰教你造這東西的?」
小玄又從兜元錦袖內取出團扇,道:「沒有人教,是我從這上邊瞧見的,覺
得有趣,而且耗材不多,便依圖打造。」
武翩跹面色微微一變,目光停在團扇上半天沒有移開。
小玄隻道她瞧不清楚,便將團扇遞了過去,道:「這扇十分奇異,當中藏著
好些功法及許多甲兵類、機關類怪物的煉造制造之法,我卻怎麽都想不起它是從
哪來的。」
武翩跹卻沒去接,隻道:「此物甚是珍貴,既然落在了你身上,那便好好收
著吧。」
小玄奇道:「師父知道它的來曆是麽?」
「不知道。」武翩跹冷冷道。
小玄將扇收回袖中,心中暗暗納悶:「師父說它珍貴,應該知曉些什麽,分
明是不肯告訴我。」
「但你手上的這個東西,我卻是知道點來曆的。」武翩跹道。
「師父快告訴我!」小玄喜道。
「這東西乃玄教教祖無上聖母所創,當初造它出來,隻是爲了省些力氣,用
以煉造符錄。」武翩跹道。
「原來如此。」小玄道。除了煉氣煉丹,煉符也是他在逍遙峰上的修行功課
之一,知曉工序繁瑣甚費工夫。
「聖母造出此物之後,煉起符來果然省了許多人力與工序。不想某日忽然發
現,此物竟然自生心智,不但能自行煉造符錄,還會自行發符用符。」武翩跹接
道。
「正是如此!」小玄喜道,白天他和苗小見已親身領教過了。
「後來此物愈來愈難以掌控,所煉之符亦變幻莫測,時有神來之筆,但更多
時候,煉造出來的符甚是險惡,有的甚至前所未見聞所未聞。」武翩跹繼道。
「這等奇妙……」小玄卻覺十分有趣,心想能煉出從未有過的新符豈非絕妙
之事。
「無上聖母怕它惹出事端,便命門下弟子嚴加看管,豈料這厮竟然自行煉造
出了隱形匿迹的奇符,瞞天過海大鬧鳳凰崖,不但偷食了許多丹藥,還盜去了幾
部無上典籍,最後竟給它逃了,至今下落不明。」武翩跹道。
「原來這種家夥天生就愛幹壞事,往後我可得看緊點!」小玄心忖。
「無論法寶、甲兵還是機關,但凡能自生心智,往往便有魔化之險。」武翩
跹頓了下,道:「你這機關造得粗糙馬虎,四枚最關鍵的符印不得要領,自然遠
比不上聖母當日所造。不過這樣也好,你無須在它身上花費太多氣力,隻消拿去
應付下比賽,待大會過後,便拆了它吧。」
「拆了它?」小玄愣了下。
「如舍不得,小心它哪天給你闖出禍事來。」武翩跹冷冷道。
小玄唯唯諾諾。
「小玄。」武翩跹望了他一眼,道:「我還要再出宮些許日子,你待在太華
軒裏用心修習,再莫外出亂走。」
「師父,你不剛回來麽,怎這樣快又要走?」小玄有些戀戀不舍。
武翩跹瞪了他一眼。
小玄不敢再問。
「回去吧。」武翩跹道。
小玄隻好離開,心底一陣失落,隱覺師父對自己冷淡了許多,悄自思忖:
「是因爲那晚的事情麽……哎,師父定是惱我了,定是惱我了!」
他邊走邊歎,自怨自艾,然一想起當時情景,心卻怦怦直跳,腦海眼前盡是
師父那夜的嬌容媚態,禁不住一陣神魂顛倒。
月色下,武翩跹猶立檐角,裳靜帶垂,良久未動。
她目凝遠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至一縷微涼的夜風吹來,這才蓦然驚覺。
原來臉是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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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回到太華軒,連夜就爲大寶設下諸般禁咒,把口訣教給了夭夭,並將從
武翩跹那裏聽來的故事告訴她,道:「這家夥最愛逃跑,我們以後得看緊點。」
「這麽調皮呀,那以後我就盯著它!」夭夭掩嘴笑。
第二天一大早,苗小見就風風火火地闖進小玄的房間,高聲叫道:「出大事
了!出大事了!」
小玄懶懶地睜眼,已猜到他要說的是什麽,依然躺在床上,手捂著被角。
苗小見用手比劃著,繪聲繪色道:「昨晚上有頭好大好大的惡獸闖上了迷樓,
咬死了好多人!還撞毀了許多房屋!」
「然後呢?」小玄問。
「宮裏的禁衛和迎聖台上的許多神仙都一起去捉拿,鬥得天翻地覆!遠遠地
望去,就如放煙花一般,整個夜空都映亮了!」苗小見眉飛色舞。
「最後呢?」小玄繼問。
「最後……最後還是給那惡獸逃掉了!」苗小見扼腕道。
「可惜。」小玄想了想,道:「昨晚那麽大的動靜,有沒有驚動皇上?」
「怎麽沒有,皇上今天已臥床不起了,聽清心殿的人說,就是因爲昨晚受了
驚嚇,一大早諸宮諸院的娘娘們都過去問安呢。」苗小見道。
小玄沈吟不語。
看來這事給瞞過去了,大家依然不知道那頭麒麟就是皇帝。
「你怎麽好像一點都不驚訝?」苗小見皺著眉頭瞧他。
小玄忽然吸了口氣,悶哼道:「那頭惡獸到底是什麽?」
苗小見道:「最初許多人說像麒麟,但有人說,麒麟是吉獸,不該這麽兇狠,
那模樣應該是貔貅,然又有人說貔貅雖然兇猛,卻不會那麽殘暴,絕對是饕餮,
再後來猜混沌的,猜窮奇的,猜梼杌的都有,總之衆說紛纭。」
小玄打了個寒噤,拉高被子,好像有點怕冷。
「你咋了?」苗小見說。
「可能著涼了,有點不舒服……」小玄吞吞吐吐,說著突又抽了口氣。
「那你繼續睡吧,我得趕緊把這件大事告訴黎姑姑和紅葉姐去!」苗小見說
走就走,興沖沖地轉身離去。
「把門帶上!」小玄叫。
苗小見已沒了蹤影。
小玄瞧瞧大開的門,又瞧瞧身上的被子,並沒起來關門。
「你不舒服麽?」被子裏傳來一個悶糊的聲音,似從含著什麽東西的嘴裏發
出。
小玄掀開被子,從門口射入的晨晖灑在他的腹際,那裏有一大片鋪開的墨似
雲發。
夭夭擡起頭,用手兒擋了擋映照在臉上的陽光,嫣紅的菱唇微有濕意。
「嗯,不舒服,很不舒服。」小玄猛地坐起,將女孩翻壓在身底,低喘道:
「現在,我要好好地舒服舒服!」
妖精咯咯地笑。
晨晖旖旎起來,映耀得一室春光。
接下數日,小玄開始嘗試喂大寶「吃」東西,各種各樣的東西。
在白眉遺留的大藥櫥中,有成千上萬種形形色色的藥石材料,他分門別類挑
選出數十樣,每樣隻取很的小份量,分時分段地投入大寶天靈蓋處的大口子內,
然後觀察大寶「産」出的符錄。
大寶煉出的符五花八門,出現了攻擊類的雷動符、箭雨符、冰錐符、火蓮符、
破邪印符,防禦類的銅牆鐵壁符、金罡盾符,還有輔助類的暴風甲符、金光縱符,
甚至還有治愈類的水華符、木枷術符、春臨大地符,叫人眼花缭亂,盡管威力都
很小。
小玄並沒失望,他猜測這隻是因爲投入的材料分量太小的原故。
他還注意到,大寶在每煉造出一道符時,镂刻於它背後的符印都會亮一下,
攻擊類的符對應的是「天」字符印,防禦類的符對應的是「地」字符印,輔助類、
治愈類的符對應的是「黃」字符印,至於「玄」字符印卻是一直沒有亮過。
小玄心中奇怪,繼續嘗試,隨著投入更多種類的材料,光怪陸離的符開始偶
爾出現,諸如泥沼符、漩渦陷阱符,甚至還有幾道不知名的符。
當小玄把一種叫做脂蟾膠的材料喂給大寶後,大寶煉出了一道完全陌生的符,
在祭出的瞬間化做了一張巨大的法術蛛網,將房門完全封死。
小玄同夭夭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蛛網扒除下來。
夭夭蹙著眉兒道:「這網好惡心!又黏又韌,要是裹到人身上,豈不難受死
啦。」
小玄卻十分開心,叫道:「此符妙極,擒敵逃跑做陷阱皆好用得很,我們給
這符起個名字吧,就叫……就叫天羅地網吧!」
但是「玄」字符印依然沒有亮起。
小玄開始將數種不同種類的材料一起投入。
在嘗試過幾個組合之後,「玄」字符印終於亮了起來,大寶煉祭出了一道散
發著白色光芒的符,赫然召喚出了一隻茫然的老猿來。
小玄又喜又訝。
但更加驚喜的還在後面,當他投入數樣新的材料後,大寶竟又用符召出了一
個巨大的土精來,然而不知哪裏出了錯,土精窮兇極惡暴跳如雷,險將工匠房拆
個粉碎。幸好也是因爲出了錯,土精隻存在了短短的數個呼吸,便自行土崩瓦解
了。
「嚇死人!」夭夭躲在小玄身後,手兒連拍心口。
「原來玄字符印對應的是召喚類符!」小玄驚喜萬分,抱起妖精叫道:「一
個機關竟能用符召喚甲兵與靈獸,這還了得!」
夭夭笑吟吟地望著他,陪著一同開心,雖然不明白這個有什麽了不得的。
小玄已完全入迷,接下夜以繼日地往大寶身上投放各種材料,隻盼尋找到什
麽合適的品種或組合,能讓大寶煉造出穩定的、強大的召喚類符錄來。
半月後的某日,他從如意囊的深處翻出個來曆不明的物事:一枚鴨蛋大小的
碧色光團。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第十回仙靈大會
碧色光團芒彩略顯濃暗,然卻異樣之瑰麗,小玄將之攏在手中,清晰地感受
到它正在散發出某種靈能,竟是前所未有的強大。
「這東西到底是啥?怎會在我的法囊裏?」他諸多疑惑,認了半天也未瞧出
是何物,隻覺光團極不穩定,在掌心裏不知疲倦地東突西竄,心底忽然生出一種
詭異的感覺:這東西想要「逃」走。
「散發出來的靈能如此之強大,把它喂給大寶,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情?」小
玄望著跟前的大寶躍躍欲試,心髒怦怦直跳,竟有一絲莫明的不安。
「小玄,那光團是什麽?我心口跳得好快。」一旁的夭夭忽道,臉色蒼白。
「你也感覺到了?你感覺到什麽了?」小玄訝問。
「說不出來,就是心裏邊跳得好厲害好難受。」夭夭撫著胸口道。
小玄趕忙將光團收回如意囊內。
接下數日,他猶豫難決,最終一種極其強烈的危險直覺,讓他放棄了嘗試。
********************************************************
日子過得飛快,仙靈大會這一天終於到來,而武翩跹卻依然沒有回宮。
待到傍晚時分,兩名內相奉旨來到太華軒召請崔小玄,将他接往迎聖台,穿
過數道禁衛把守的關卡,來到一個叫做天武殿的地方。
進了正殿大門,兩名内相告退離去,而殿内的一衆内侍内相皆在忙着迎接别
的官員與賓客,對他卻甚是輕慢,沒人理會。
小玄也不在意,遊目四望,看那天武殿。見殿内燈火輝煌,正中央有個巨大
的露天演武場,四圍皆有高台,白石砌就,雕欄泛彩,台上擺設數排筵席,已有
許多人入坐,除了身着朝服的文武官員,還有形形色色的人物,或紮九揚巾者,
或系一字巾者,或戴魚尾冠者,或陀頭打扮者,或雙丫髻者,儒、釋、道混雜,
均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象。
看到此處,心裏終于釋然:「還道怎有神仙肯赴人間之會,原來大多隻是修
煉中人。」
這時從内閣出來了個胖大太監,由幾個内相擁着,所到之處,衆官員紛紛起
身招呼,就連那些修煉之人也甚是恭敬,大多笑臉相迎。
小玄仔細一瞧,原來就是那日跟皇帝到太華軒的閻卓忠,心忖:「他是皇帝
身邊的人,那些人都巴結他。」
閻卓忠邊走邊指派,命跟随的内相各處應酬布置,對衆人雖皆有應答,臉上
亦滿是笑容,然卻沒能完全掩去那慣有的倨傲之色。
小玄不大喜歡這人,繼續觀望四周,見西面高台與其它三面不同,廊下整排
都垂着薄薄紗簾,心下不解,直至隐見紗後人影纖俏,個個身段窈窕婀娜,這才
恍然:「原來那邊台上都是宮中的嫔妃。」
他瞧着瞧着,忽爾想起了糖妃,心忖她是不是也在那裏。就在此際,突見台
上紗簾掀起一角,有人朝這邊指指點點,凝目望去,原來是在紅雨苑中見過的龔
才人,她一手撩着簾,一手急擺,似朝旁邊招喚着誰,旋見她身邊又多了兩張如
花似玉的臉,赫是唐淑妃與羅才人。
三個美人擠做一處,躲在紗簾後朝他這邊望着,不知龔才人轉頭說了句什麽,
羅才人突掩住嘴笑,糖妃更是笑靥如花,麗眸波光漣漣,滿是歡悅。
小玄臉上熱了起來,心中卻酥酥的如沐春風,不覺想起了那夜在假山洞内的
情景,正心旌搖蕩,忽聞有人叫道:「那邊不是崔大人麽!」
他唬了一跳,忙把目光收回,轉頭瞧去,卻是閻卓忠走了過來,笑容可掬道:
「崔大人何時到的,怎不入座?」
小玄怔了怔,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隻好拱手道:「閻公公好,在下剛到。」
閻卓忠朝旁低喝道:「這裏誰在迎送,怎沒招呼崔大人?」
旁邊幾個内相頓時慌了,趕忙上前,皆說正要迎接。
閻卓忠怫然将他們喝退,朝小玄笑道:「這幾個皆不長眼的,崔大人莫要見
怪。」
「不敢。」小玄道。
「待崔大人正式上任,領了朝服,往後他們便認得你了。」閻卓忠道。
「沒事。」小玄道,總覺得「崔大人」這三字甚不習慣,想了想便說:「在
下本是山中野人,閻公公還是直呼名字好了。」
閻卓忠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小玄兄弟不見外,那咱們也就自家人一般。」
說着竟上前一把牽住他手腕,道:「咱們走,今日正好爲你引見下龔世弘龔
大人。」
小玄見他如此親熱,心下微愕,雖說有點不自在,然卻對這胖大太監增加了
些許好感。
「龔大人乃當世奇才,築造之技天下無雙,又得迷妃娘娘指點以及國師大人
相助,嘔心瀝血爲皇朝建造了迷樓,深得皇上厚愛,将作監不斷增添人手,可謂
蒸蒸日上呐!」閻卓忠邊走邊說。
小玄靜靜聽着。
閻卓忠繼道:「龔大人最是愛才,小玄兄弟擅機關之術,到了将作監中,當
是如魚得水。」
小玄喏喏應着。
閻卓忠道:「皇上甚是看重今日盛會,設下了豐厚大賞,且朝中文武來了大
半,小玄兄弟當好好表現,日後自然前途無量。」
小玄哂道:「閻公公,在下本事微未,今晚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罷了。」
閻卓忠卻道:「小玄兄弟謙虛哩,不像某些年輕人好高骛遠,隻知誇誇其談,
好!好!」忽壓低了聲音:「娘娘回宮沒有?」
小玄答:「還沒有。」
閻卓忠點了下頭,似自語道:「娘娘爲迷樓東奔西走,真是辛苦,這趟出宮,
時日可稍長了點。」
小玄聽了這口氣,心底悄忖:「他今日對我如此客氣,十有八九是瞧在師父
面上。」
兩人沿階登上東面高台,來到一桌長席跟前,席上人趕忙立起,笑喚道:
「閻公公!」
「龔大人,我把迷妃娘娘的徒兒給你帶來啦!」閻卓忠笑道。
那人哦了一聲,轉望向他身邊的小玄。
閻卓忠松開手,對小玄道:「小玄兄弟,這位便是你的頂頭上司将作監将作
大匠龔大人,快來拜見吧。」
小玄見那人留着三绺長須,面色祥和,目光卻是炯炯有神,甚有威儀,上前
叩首道:「在下拜見龔大人。」
龔世弘仔細瞧了瞧他,點點頭,道:「仙家弟子,果然不同凡俗,氣宇軒昂
呐。」
閻卓忠笑道:「這是當然,就讓小玄坐龔大人邊上吧,你們同僚兩個好先聊
聊。」
龔世弘道:「如此甚好。」
閻公公便把小玄引往龔世弘隔壁的一張空席,空席的另一邊鄰席已坐了一老
一少,見狀趕忙立起,齊朝閻公公叩首道:「閻公公。」
但見老者颔下一圍短密白須,神魄雄健;少者則長身玉立,英氣逼人。
閻公公瞥了他們一眼,道:「原來是賀老英雄呀,來來來,咱家爲你們引見
一下。」轉對小玄道:「此乃蕩魔堡賀震元賀老堡主,當日助奉天候擒下叛逆蒙
白虎的英雄。」又向賀震元介紹道:「這是迷妃娘娘門下,将作監少匠卿崔大人。」
那兩人肅然起敬,賀震元作揖道:「幸會幸會,久聞天妃娘娘神通廣大,門
下自然亦是高人。」手示身邊的年輕人,接道:「此乃犬子賀天雕,望兩位大人
多多關照。」
賀天雕即時抱拳叩首,恭聲道:「閻公公,崔大人。」
小玄忙作揖還禮。
閻公公隻微點了下頭,正眼不瞧那賀天雕,将小玄引入席中,笑道:「崔大
人與賀老堡主同是修煉中人,話題定當不少,你們暫且飲酒說話,咱家還得忙則
個去。」
賀震元忙道:「公公請便。」躬身候着,直至閻卓忠走遠,方與兒子返回席
中坐下。
小玄坐定,觀望台上,見衆官員錯落散坐于修煉中人之間,甚爲随意,料是
爲了便于招呼坐陪,特意作此安排。
龔世弘側過首,微笑道:「聽聞崔大人擅長機關之術,不知所學的是諸系法
門中的那一個?」
小玄一怔,他雖天生就喜歡機關術,但在逍遙峰上修習的卻是如意五行中的
火遁系功法及武技,至于機關術,全靠自個瞎摸索亂鼓搗,待到後來,雖然觸及
了許多高深的機關秘術,甚至在白眉的幫助下造出了天機島的絕頂機關魅影,可
是至今從未系統地學過機關術,一時答不上來。
龔世弘見他遲疑未答,心忖莫非因爲涉及師門秘技,不便明說。
小玄終于回應,赧顔道:「龔大人,在下不識機關術諸系法門,一樣也未曾
學過。」
龔世弘點點頭,沒再說話,心中大感失望:「迷妃可謂天縱奇才,機關術之
造詣登峰造極,而這門下弟子竟連機關術諸系法門都不知曉,可惜了!如此水準,
皇上卻一下子加封少匠卿,還塞到吾将作監中,敢情是來吃閑飯的!」
忽聞鼓樂聲起,有人高呼:「聖上駕到!」
殿中文武官員及那些修煉中人紛紛立起,口呼萬歲,躬身迎拜。
但見皇帝頭戴通天冠,身着九章衮龍袍,面上依舊覆着那張七角面具,高坐
寶辇,在禁衛及近侍的簇擁中從大殿正門進入,浩浩蕩蕩穿過演武場,直行至北
面高台之前,方才下辇,拾級而上,在一張早已備好的龍床上坐下。
小玄遠遠望去,見皇帝坐姿萎頓懶散,似乎甚是疲憊,心下明白:「多半是
因爲那夜走火入魔,尚未恢複過來。」
忽聽隔壁席的賀天雕低聲道:「爹,聖上旁邊那執杖老人,是否便是天機島
的大長老蔔軒司?」
賀震元點了下頭,道:「三年前,于龍隐渡之役曾會過一面。果真是機關術
大家,變幻莫測。」
「聽聞其正在爲皇朝打造一支機關大軍,眼下極得皇上寵信,炙手可熱。」
賀天雕壓着聲道,眼中有絲難明的熱切。
小玄這才注意到皇帝身邊有一華袍老者,手柱奇形寶杖,目蘊精光,正與皇
帝說着什麽。心忖:「此人就是當今國師了……皇帝臉上那張古怪面具,便是他
進獻的。」
皇帝顧盼左右,似在尋找什麽人。
就在此際,一行人自大門而入,爲首男子,錦衣華袍,容顔俊美身姿挺拔,
舉手投足秀逸極絕。在踏入殿中的刹那,西台上許多紗簾悄悄掀起,嫔妃們禁不
住發出一片驚歎。
小玄怔了一怔,心中喝彩:「天底下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旋見許多麗裳美人魚貫而入,手捧懷抱各色樂器,個個黛綠鴉青明眸皓齒,
無一不是那笑燕羞莺、欺桃賽杏的容顔,而最奪目的是伴随男子左右的三個麗姬,
臉上皆覆輕紗,雖然遮去了鼻口,然那僅露的一雙眼睛及半張臉,已美得令人窒
息,一路煙視媚行,不知奪去了多少魂魄。
殿中登時有些騷亂起來,小玄亦瞠目結舌,心道:「這些麗人敢情都是天上
仙姝,怎麽今夜一塊下凡來了?」
閻卓忠快步迎上,遠遠便笑道:「仙君怎麽現在才來,萬歲已等得急啦!」
那男子正是逍遙郎君,開口笑道:「爲給陛下備禮,便來得遲了,望諒。」
聲音極是柔和悅耳,莫說女子聽了心迷神醉,便是男子也覺心頭怦跳。
閻卓忠前邊一路引着,把這行人直帶到了皇帝所在的北面台上。皇帝指了指
龍床右下的一張空席,卻是讓那逍遙郎君入座,竟比台上許多文武大臣都要親近,
殊爲榮耀。
衆人坐定,台上宮樂奏起,絲竹聲中宮婢内侍流水般送上美釀佳肴,修煉中
人多爲不羁之士,便有的迳自吃喝了起來,一時觥籌交錯,煞是熱鬧。
賀氏父子一起離座,繞過小玄,先向龔世弘敬過酒,又回小玄席前相敬。
小玄趕忙起身,舉杯相迎。
正寒暄間,忽有内相高聲喊道:「諸位稍靜,今日盛會即将開始,有請翰林
院大學士虞海甯宣讀聖旨!」
殿中立時安靜了下來。
隻見一大臣在北台上領了聖旨,捧在懷裏走到欄前,展開宣讀:「奉天承運
皇帝诏曰。今四海承平,聖德格天。是以百神呵護,萬仙來賀,趁此百年盛會,
但求一窺仙家妙境,一睹神仙世界……」
小玄聽得費勁,但也大緻明白箇中意思:前邊無非是歌功頌德,說天子厚德,
所以四方神仙來朝;中間大捧諸仙諸聖,說各有神通異能,當爲盛世出力;接着
是定下比賽規矩,說爲了避免有傷和氣,衆仙家隻限以仙靈、甲兵及機關上場比
試,以抽簽爲序,敗者淘汰,勝者晉級,連勝兩場即進下輪,以此遞推,直至最
後勝出。
最後,則是許下諸般大賞,有明珠玉帛,有名駒香車;至于最終勝出者,則
敕封逍遙真人之号,并賜迷樓府第一座,與天子爲鄰,享人間富貴,受天地精華。
聖旨宣讀完畢,殿中再次騷動起來。
其餘獎勵也就罷了,但能長居迷樓之上,受用盛于别處百十倍的天地精華,
對修煉中人而言,可謂誘惑之極。
小玄茫然四顧,見諸「仙」群情激昂,皆躍躍欲試。唯那逍遙郎君面含微笑,
穩穩地安座席中。
仿佛那名号府第,已是囊中之物。
第三部:誰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樓驚變後記:
這裏談下本系列的部分設定。
本書故事根植于中國古代神話,各個角色不會像網遊類小說那樣設定人物等
級,法寶、兵器更不會以什麽顔色品質爲區分。
較量之勝負,有個基本的準則,就是以「實戰」決定。影響勝負的有修爲的
高低、兵器法寶的強弱、人物的各種狀态、周圍環境、各種生克及臨場應變等諸
多因素,所以看上去有時會覺得不夠明晰,但如能仔細品咂玩味,相信會比簡單
的以人物等級、功法等級或法寶等級決定勝負來得更有味道。
天地精華泛指靈力與真氣。
靈力作用于法術、法寶。真氣作用于武技、兵器。偶有特殊的情形,會在故
事中另外加以說明。
(本集終)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20
標題:
【逍遙小散仙】(第三部)(十四卷)作者:迷男
.
【逍遙小散仙】(第三部)(十四卷)
作者:迷男
*** *** *** ***
《逍遙小散仙》第三部:誰是天子
卷之十四:少國師目錄:
(第一回)咄咄逼人
(第二回)初露峥嵘
(第三回)蟹霸王
(第四回)太古神通
(第五回)符海
(第六回)狐瞳
(第七回)截教遺脈
(第八回)既在樽前,又在花前
(第九回)最難消受美人恩
(第十回)逆相六合,虛照心經
(第一回)咄咄逼人
聖旨宣罷,便有數名內相捧著簽盤行到各席之前,叩請衆「仙」選取。
小玄取了一簽,拆開錦封,見已是三十一之數,心忖今次要下場比試之人還
真不少。
鄰席的賀家父子亦選了一簽,神色凝重,卻是抽中了第二之數。
抽簽已畢,安坐北台之上的皇帝略微颔首,即見一名殿頭官來到欄杆之前,
高聲喝道:「仙靈大比開始!有請簽中前兩數者出場。」
旋見一胖和尚掠下高台,胸腹肥肉抖動,一對惹目的長長大耳幾垂至肩,右
臂抱著隻不知從哪帶來的粗瓷大酒甕,大咧咧道:「灑家乃慧根峰無塵寺大耳和
尚夢癫,今趟入京,原本隻想討杯聖酒嘗嘗,不意今晚簽中頭數,那就先來丟個
醜了!」
賀天雕霍然立起,轉到席前,朝父親躬身叩首,道:「孩兒下去了!」
賀震元點了下頭,沈聲道:「傳聞這大耳僧有具靈偶,乃用龍紋紫杉打造,
應屬機關一類,脖頸關節或是薄弱之處。」
小玄聽得心中一凜:「這賀家父子識得機關術的門道哩,不知會以何物下場
比試?」
賀天雕應了,大步從台上走下,來到演武場邊,朝四方一揖,高聲道:「在
下蕩魔堡賀天雕,望諸位高人不吝賜教!」
待兩人場邊站定,北台上殿頭官又高聲宣讀比試規矩:「參賽雙方不得親自
入場,隻許以靈獸、甲兵與機關等比鬥,並以所屬靈物失去戰力或退出場外者爲
負!」
賀天雕聽之讀罷,略整衣衫,朝對面的大耳和尚擡手一揚,比了個「請」的
姿勢。
「寶貝兒出來,咱們有得耍啦!」大耳和尚叫道,大袖揮甩,忽見一個人形
木偶出現在身前,有目無瞳,有鼻無口,禿著頂,搖搖晃晃地步入演武場中。
小玄見那木偶通體隱有紫紋,呈密鱗之狀,尋思道:「瞧這木人模樣,當真
是龍紋紫杉所造。」
賀天雕凝目以對,口中念念有詞,一手拍向腰側法囊,猛聞一聲暴吠,身前
現出一巨犬,赫有豹子大小,腹背裹著烏甲,甲脊上豎著一排明晃晃利刃,裸處
肌塊紮結,弓腰怒晴,狀極猛惡,登時唬得西面高台上的嫔妃們發出一片驚呼。
小玄也微吃一驚,按不住贊道:「好威猛!」
隻聽鄰席上的賀震元微笑道:「此犬名曰啖魔,又名地獄三首,生於冥界,
乃自上古便有的神物,今已所遺無幾,生性勇猛無畏,專噬邪穢,便是虎豹蛟龍
見了它,亦要調頭走呢。」
「虎豹也就罷了,蛟龍也會怕它?」小玄心覺難以置信。
「好狗!寶貝且去跟它耍耍。」大耳和尚笑嘻嘻道,木偶仿佛聽懂其語,便
朝巨犬懵懵前行。
「竟敢小瞧吾家神犬,今日定要教你禿驢知曉厲害!」賀天雕心中暗怒,擡
手一指,巨犬驟然暴起,閃電般竄入場中,直撲木偶。
位於殿正中的演武場極爲巨闊,長逾四十幾丈,寬也達二十餘丈,雙方各據
一邊,相隔甚遠,然那巨犬勢若奔雷,隻幾個撲縱便到了木偶近前,兩條後腿一
蹬,整個巨軀赫然離地飛起,如猛虎怒噬敵人。
場外的大耳和尚忽爾捧起臂上的酒甕飲了一口,幾於同時,場中的木偶亦雙
臂上擡,雙拳正好拱護在頭頂,迎著飛撲而來的巨犬腹底一搗,隻聽啪得大響,
巨犬給震得身型空中一凝,木偶也給掃中肩膀,一跤摔坐地上。巨犬落地,絲毫
未滯,迅又撲出。場外大耳和尚朝旁踏出,場中木偶便一閃躲開,接下一獸一偶
時分時合,相互毆擊。
賀天雕立在場邊,口中時喝時嘯,指揮神犬撲噬敵人。而另一邊的大耳和尚
則狀若醉酒,東倒西歪手舞足蹈,場中的木偶便如影隨形般跟著他躲閃進退指東
打西,極是靈巧自如。
小玄瞧得目不轉睛,心中喝彩:「這胖和尚定是與他的靈偶心意相通,如非
比試,真正遇敵,人偶齊上,威力便是翻倍,厲害厲害!有趣有趣!」
思著心意相通四字,神魂深處忽爾一個激靈,似有所感,眼睛不覺閉起,心
念竟不知到了何處,隻見昏暗中一個人形之物懸空沈浮,輪廓模糊幾爲透明,面
上五官俱無,異樣之詭谲神秘,視線落到其腰際,赫見斷開近半,心道:「似乎
傷得極重哩……」
眼前所見,著實匪夷所思,心底隱隱覺得與自己大有幹係,然卻百思不得其
解。
他苦惱地甩了下頭,睜眼時,見場中打鬥越發激烈,巨犬似有使不完的氣力,
不停縱掠撲擊,真個勝似大蟲,捷猛極絕。然那木偶不但身形步法無比靈活,拳
腳招法亦十分精妙,不但令巨犬的撲噬連連落空,反而頻頻擊中巨犬。
小玄聽那聲音,每下都甚是悶實,知是擊得極重,心中估忖:「照此下去,
隻怕蕩魔堡這邊要輸。」
賀天雕見神犬屢屢受制,怒色漸溢於表,口中呼喝聲愈高愈厲。
台上的賀震元微搖了下頭,神色卻十分鎮定,瞧見小玄轉望過來,拱手笑道:
「犬子修爲甚淺,定力未足,讓大人見笑了。」
小玄忙回一揖,含糊道:「哪裏哪裏,勝負尚早吧。」
「勝負便在眼前。」賀震元微笑道:「神犬接連吃虧,怕是要動怒了。」
話音未落,便聽咽嗚一聲怪叫,小玄回首望去,見場中已起變化,木偶不知
使了什麽精妙招法,竟以手臂將巨犬的脖頸鎖住,牢牢地扭壓在地上,巨犬四肢
亂掀亂撓,隻是掙脫不得。
小玄心道:「這下不成了,蕩魔堡的神犬果然鬥不過大和尚的靈偶。」
巨犬龇牙裂嘴,不知是否因爲呼吸困難,雙睛怒睜,眼底忽爾赤紅起來,如
血一般,狀甚怖人。
眼見勝負即分,猛聞一聲震人心魄的暴嗥,奇變遽生,巨犬倏地一掀一拱,
不知從哪生出神力,反將木偶翻壓在身下。木偶雙臂緊扣,依然死死鎖住巨犬脖
頸。孰料要害受制的巨犬張口一咬,利齒赫然深深噬入了木偶的胸口,木偶受創,
手臂稍松,巨犬甩首一撕,從木偶身上咬下大塊木料來。
場邊的大耳和尚面色微變,急忙變招,揮拳內勾。木偶即一拳轟在巨犬腦門,
豈知巨犬宛如金鐵鑄就,腦袋隻是稍稍一歪,接連幾下猛噬,將木偶胸膛咬出個
駭人的大洞來。
「輸啦輸啦!罷手吧!」大耳和尚急呼。
賀天雕心欲立威,隻是充耳不聞,依然恣由神犬肆虐,呼吸之間,木偶已給
撕咬掏扒得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雖非血肉之軀,但已觸目驚心,台上有人站起身來,西台上的嫔妃們更是發
出一陣驚呼。
小玄已知木偶乃是龍紋紫衫所造,多半還有用其它珍奇材料加固,而且定然
加持了防禦類法術,堅硬之度,必是遠勝金鐵,心中震驚:「這狗的牙齒什麽做
的?竟然這等鋒銳!」
隔了數息,賀天雕這才不慌不忙發出一聲清嘯,巨犬聞令,方肯抛下早已不
成樣子的木偶,退開數步,猶自低低咆哮。
賀天雕朝對面遙遙一揖,冷冷道:「神犬動怒,收止未及,還望大師見諒!」
大耳和尚面上微現惱色,忽爾哈哈一笑,斂去目中兇光:「沒事沒事,好厲
害的狗兒,小朋友前途無量耶!」踏入場中,拾起破碎的殘偶,收入大袖之內,
飛回台上去了。
北台上殿頭官高聲道:「第一場勝負已決,蕩魔堡賀天雕勝,有請簽中第三
數者上場!」
「賀家小友,貧道來與你耍耍!」隻見一人自東面台上飄落,頭戴三台冠,
腰係一氣縧,身著青袍腳踏雲履,手持一柄風火拂塵,卻是個道士,生得賊眉鼠
目,身段又甚瘦小,瞧上去頗爲猥瑣,隻朝北台打了稽首:「吾乃閣山靈寶宮抱
雪真人門下陸安清,恰巧雲遊至京都,今亦來湊個熱鬧!」
賀天雕聽他喚自己「賀家小友」,似有輕慢之意,不動聲色道:「閣下當真
是那號爲『雲嶺獨秀』的陸道長麽?」
陸安清聽他知曉自己名號,面上微有得色,拂塵一揚架在臂上,朗聲道:
「正是貧道,小友倒有些見識耶。」
卻聽賀天雕微笑道:「可在下聽聞,雲嶺獨秀因嗜賭成瘾,負債累累,給債
主追尋上門,近日已給抱雪真人逐出門牆,道長怎麽還自稱靈寶門下?嗯……多
半是傳聞非實。」
台上衆人聽見,料是所言非虛,便即有些許笑聲響起。
陸安清臉上一熱,心中大怒,冷冷道:「吾便是給逐出門牆,也永爲恩師門
下,犬兒接招!」將袖一揮,蓦見一股梁柱粗的暗青之氣飛貫而出,直襲場中的
啖魔神犬。
賀天雕也甚惱怒,口中厲嘯,喝馭神犬縱身迎上。
兩相交擊,爆出一聲悶響,巨犬似乎遇到什麽強大阻擊,朝旁震開,青氣亦
受頓挫,赫於半空現出形來,卻是一條千足巨蟲,長若大蟒,足似彎刀,狀極兇
毒,驚得西台上嫔妃又是一片低呼。
小玄也吃一驚,心道:「這定是小見前些日溜上迎聖台瞧見的那條大蜈蚣了
……一個道士,怎去修煉這等狠厲之物?瞧來不像機關,不知是真獸抑或甲兵?」
一蟲一獸稍分又擊,轉瞬再交錯纏鬥做一處,直如龍虎相搏驚心動魄。
小玄心忖:「這蜈蚣如此之巨,必定力大無窮,神犬雖勇猛,這回可討不了
好!」
果不其然,激鬥中突見蜈蚣數足鈎住了巨犬背甲,即若大蟒般急速纏上,巨
軀圈圈收緊欲將巨犬絞斃。
小玄輕呀一聲,卻見賀震元依舊神色自若,心中甚是不解。
賀震元微笑道:「大人莫要擔心,那巨蟲雖然兇厲,卻屬邪魔精怪,此犬正
是它們的克星!」
巨犬極力掙紮,可惜隻餘腦袋在外,脖頸以下俱被蜈蚣鎖困,空有一口利齒,
卻咬不著任何物事。
陸安清眼見勝券在握,遙向對面哈哈一笑:「犬兒可服?此時討饒,或可保
爾狗命!」
賀天雕怒目以對,口中連連厲嘯,旋見那啖魔神犬目中迅速紅赤,轉眼又如
血染一般,煞爲詭異。
賀震元捋須道:「神犬顯形,便是邪魔魄散之時矣。」
話音方落,倏聞一聲沈悶低吼,竟似從地獄深處迸出,隻見蜈蚣通體一震,
緊鎖巨軀似乎松開了些許,蓦見一股黑氣冒起,在絞困的中心赫又多出了一個犬
首。
小玄隻道眼花,又聽一聲怒吼,再見一道黑氣沖起,蜈蚣巨軀盡松,竟然逃
似地遊走開去,將之前絞住巨犬扔在原地,隻不過,此時的巨犬已變了模樣,肩
頸之上赫有三個腦袋,皆怒睛豎耳龇牙裂嘴,口中滴淌著腥黏涎沫,狀極怖人。
台上衆人皆俱駭詫,一時不明發生了什麽。
就連北台之上的皇帝也神色陰沈,雖然面具遮掩近半,侍立一旁的國師蔔軒
司卻似有所感,忽爾陰恻恻道:「這賀家凡夫,竟敢喂養惡犬,三年前龍隱渡一
役,老朽早已瞧不順眼,待會若是場上遇著,便將那犬兒宰了。」
右下席上的逍遙郎君則悠哉遊哉地掠了一眼皇帝,若有所思。
三首犬一步步朝逃開的蜈蚣逼近,它體形雖巨,但與蜈蚣相比,卻還相差極
遠,然於此際,巨如大蟒的蜈蚣竟而收蜷成一團,通體戰抖個不住。
陸安清面色大變,口中念念有詞,手中拂塵連連揮動,卻見蜈蚣隻在原地哆
嗦,竟似乎連逃走的勇氣都沒有。
巨犬忽然立定,三首一仰,齊朝蜈蚣怒吠,台上衆人心魄劇震,甚有數名宮
婢內相軟下身去,蓦見蜈蚣渾身劇顫,巨軀竟然左曲右折變了形狀,衆人尚未瞧
清,已見蜈蚣化做了棵丫丫叉叉的老梅樹。
小玄恍然大悟:「原來這道士並非修煉惡物,隻是拘役梅精幻化蜈蚣,以兇
厲之形與人博擊!」
陸安清急揮拂塵,梅樹如人爬起,欲往場外逃去,賀天雕嘬唇一嘯,霎見三
首犬暴起,電光石火間已撲在梅樹軀上,嘴噬爪掏,登將之撕成一地碎片。
小玄瞧在眼中,心底甚是不忍,忖道:「那梅樹需得巧遇機緣且至少修煉數
百年,方能成精,今日卻毀於一旦,委實可憐可歎。」
卻聽賀天雕淡淡道:「拘役花木,本是道家清雅妙術,爾卻用與煉化惡形,
留之不得。」
陸安清面色鐵青,立在場邊上怔了半晌,口中連道兩聲「好」,方才一拂大
袖,飛回台上去。
旋聞北台上殿頭官高聲道:「蕩魔堡賀天雕連勝兩場,已入選第二輪比試,
請回席暫歇。下面有請簽中第四、第五數者報上姓名,入場比試!」
賀天鵬昂首返回台上,路過龔世弘席前,趕忙收去倨傲之色,恭恭敬敬地作
了個揖。
「便是二郎真君的哮天神犬,隻怕也不過如此!」龔世弘微笑道。
「不敢,不敢,大人過譽。」賀天雕慌道,回到席中,心中委實得意。
賀震元不動聲色,待兒子在旁邊坐下,忽壓低聲道:「你這孩子,好不懂事,
適才在場上可謂欺人太甚。」
賀天雕怔了怔,小聲爭辯道:「孩兒原本也不想下重手,隻是那兩個家夥有
心輕慢,這才給他們施點教訓。」
賀震元也不瞧他,微歎了口氣:「也罷,今次賭鬥,多少是要得罪人的,隻
是你日後外間行走,須得仔細提防這些交過手的人。」
鄰桌的小玄卻是心中惶惶,不覺摸摸腰畔的如意囊:「那三首神犬好生兇狠,
看樣子蛟龍還真鬥不過它哩,接下賭鬥,大寶若是與它碰著,隻怕兇多吉少……」
接又忐忑:「輸便輸了,可切莫給咬壞才好……」
接下比賽甚爲激烈,勝負咬得極緊,賭鬥十餘場過後,連勝兩場者隻有一個,
卻是琅邪由吾世家的一對兄弟,兄名璟,弟名珏,名號琅邪雙璧,兩人朕手以笛
禦馭一對靈鶴,輕松優雅地連敗兩名對手,也進入第二輪。
賀震元贊道:「由吾家終於出了人才,這兄弟倆近日風頭頗健,誅伏不少邪
穢,乃吾同道中人。」
賀天雕淡淡道:「隻祈下輪比賽,他們兄弟莫要與我蕩魔堡碰上。」
小玄心道:「原來是成名人物,難怪如此厲害。」
此時留在場上的是一名中年方士,乃禦甲術大門派天相宗的成名高人,姓鍾
名晉,號點金聖手,馭控一頭通體符文的狴犴銅獸,已幹淨利落地擊敗一名對手。
「金遁係甲兵於五行當中甚強,亦最難駕馭。」賀震元點頭道:「天相宗禦
甲之術果然了得,無怪乎能與天機島的機關術齊名,此人乃宗主周景元的師弟,
修爲於門中可穩列前十。」
賀天雕凝目道:「此人鐵定能連勝兩場,下輪若是遇著,倒是個對手!」
但聽北台上殿頭官高聲道:「請簽中第一十七數者登場……」聲音稍頓,再
又提聲高喝:「有請東海名士逍遙郎君!」
旋見逍遙郎君自席上立起,朝天子打了個稽首,攜身邊一名蒙面麗姬徐徐飛
下台來,淩虛禦風如若天人。
天武殿中頓起波瀾,三面台上一陣騷動。
小玄目光給緊緊抓住,瞧瞧這逍遙郎君,再望望那蒙面麗姬,盡覺賞心悅目。
逍遙郎君朝對面抱拳一揖,微笑道:「大師請了。」
鍾晉神色倨傲,忽道:「聽聞上月在迎聖台上,閣下以一機關連勝數場,不
知可有此事?」
「這個……」逍遙郎君道:「當日宴上,大家爲的都是飲酒助興,勝負不必
挂懷。」
鍾晉道:「今日之賽,閣下是否仍以當日機關出場?」
「正是。」逍遙郎君應。
「那麽……」鍾晉停了一道:「今日這場賭鬥,你我可否加上個小小彩頭?」
「哦,什麽彩頭?」逍遙郎君含笑問。
「如果在下勝了,便請閣下身邊的這位佳人將面紗取下如何?」鍾晉道。
台上登又騷動起來,小玄心道:「這彩頭有些無禮了!」
逍遙郎君依然微笑:「敢問大師,這是爲何?」
鍾晉道:「江湖上隱有傳聞辟邪宮無瑕仙子當年出走,乃與閣下有些幹係,
不知此傳是真是假?」
「的確如此。」逍遙郎君即應,仿佛在說一件平常不過之事。
台上一片嘩然,許多人竊竊私語。
辟邪宮乃地界正派之一,素來嫉惡如仇,同天道閣、蜀山派一道被譽爲邪魔
的死對頭,派中高者如雲,當世五位宮主,不但修爲極高,且個個風華絕代顔色
傾城,令諸界邪魔既痛恨又垂涎。不想就在盛極之時,突生變故,四宮主雪羽仙
娘楚靜妤出走,五宮主無瑕仙子呂嫣瑩失蹤,從此元氣大傷。
辟邪宮爲此一直耿耿於懷,對外緘口不言,但各界隱傳兩位宮主已墮魔掌,
其中一個似與妖界某個大魔頭有幹係;另一個更是不堪,疑給東海逍遙門擄去,
然而真相卻有如雲裏霧中,至今未明。
鍾晉微愕,此事兇險隱秘,而且此時耳目極衆,原本以爲對方會矢口否認,
又或者避而不答,沒想卻是回答得如此幹脆。隔了好一會方道:「吾師弟與辟邪
宮有些淵源,當日宴上,曾出言求證,雖說唐突,豈料閣下身邊這位佳人借比試
爲名,竟將吾師弟性命共修的甲兵擊毀,這也未免太過了吧。」
小玄恍然:「原來此人是爲他師弟出頭來的!」
「閣下的師弟是?」逍遙郎君俊目微眯,似乎想不起是哪個。
「少門主忘啦?多半就是那夜跳出來要瑩姐姐和妾身摘下面紗的那個矮東瓜
呗。」旁邊的蒙面麗姬道,聲音嬌嫩清脆,十分悅耳。
東台上突有一人站起,身形矮胖滾圓,正是鍾晉的師第祝仲,指著場中破口
大罵:「你這妖女!敢情真是西海那小賤人麽,身子被辱,非但不知羞愧苟存於
世,竟還與東海淫賊同流合汙,當真辱沒了水族海界,丟光了你老子的顔面!而
今沒臉見人,便隻好成日藏住捂住麽?」
小玄聽他罵得極爲不堪,眉頭微蹙,正不明所以,忽聽見鄰席的賀天雕小聲
道:「這女人便是當年給逍遙郎君劫去的西海龍九公主麽?看來果真屈從了那淫
賊!」
賀震元低聲喝道:「莫要多言!」
小玄又瞧了瞧那逍遙郎君,心忖:「此人贈皇帝穢藥,而今又有好些人出言
斥罵,隻怕真是淫邪之類,可惜這副好模樣了。」
天相宗爲地界之中入世的名門大派,門徒衆多影響廣遠,名頭聲勢原本與天
機島相近相仿。但近年來皇朝重用天機島門人,皇帝更奉其大長老蔔軒司爲國師,
兩派聲勢方才有所拉開。
天相宗許多門人甚是不甘,祝仲便爲其一,他擅禦土遁係甲兵,名望甚高素
來自負,踏足玉京,原本想同天機島爭些高低,豈知沖撞了逍遙郎君,甲兵盡毀
威風盡折,遂急馳回門中求援,將師兄鍾晉請來參加仙靈大會,尋機討回顔面。
正應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頭,雙方在首輪比賽便遇上了。
逍遙郎君面色一沈。
鍾晉森然盯視著他,袖裏的手虛捏印訣,場上的銅獸蓄勢待發。
蒙面麗姬左臂忽擡,一隻美得令人心跳的手自滑落的羅袖中露了出來,另一
隻手捏著條杏底銀花帕子湊近,開始將自己的左掌一圍圍裹住,唯露幾根俏若筍
尖的玉指。
衆人不明所以,卻盡給她那纖手與美態吸引住。
「可惜了這條帕子。」逍遙郎君微歎了口氣,望向對面:「既然如此,加點
彩頭也並非不可……倘若這邊僥幸贏了呢?」
「閣下隻要能贏,隨你便是。」鍾晉淡淡道。對方雖給天子奉爲上賓,但不
過是依憑奇淫巧技得寵,無非就是一個偷香竊玉的淫賊,這樣的渣穢,他還不放
眼裏。
逍遙郎君徐徐道:「那就這樣,倘若這邊勝了,便要你師弟滾下台來,給我
女人磕三個響頭,否則……即便逃回神兵嶺,隻怕時日也無多了。」
台上衆人心皆一凜,鍾晉更是面色丕變,森然道:「爾有這等能耐?」
「到底賭不賭?」逍遙郎君輕聲道,他容顔無比俊美,此刻嘴角似挂著絲笑,
然卻令人莫明生寒。
鍾晉尚未回答,蓦見對面影子一閃,對面的蒙面麗姬已消失不見,急喝道:
「小心!」
東台上的祝仲倏地眼前一花,耳中炸起啪啪數聲脆響,面上劇痛,驚怒欲擊,
猛然發現兩腕被制,卻是給一條閃耀著波光的藍色绫帶捆在一起,半點動彈不得。
直至這時,衆人這才瞧清蒙面麗姬出現在東台之上,裳飄帶舞地淩空懸在祝
仲席前,那隻纏裹了帕子的手正在緩緩收回。
而祝仲鼻口淌血,那張原本就肥胖的臉高高腫起,轉眼已將眉目擠得歪成一
線。
「幻影煙波,舉步千裏!龍族的絕頂身法。」賀震元輕喝道。
(第二回)初露峥嵘
衆人皆望東台。
隻見蒙面麗姬徐徐飛退,飄至演武場上方,方才回身降落,身姿婀娜宛若淩
波仙子。
直到此刻,祝仲方才如夢初醒,猛然站起,蓦覺頭昏眼花,瞬又跌坐回椅中,
鼻口依然血流不止。
蒙面麗姬將腕一揚,纏裹手掌上的帕子忽然片片破碎,化做漫空蝶舞,卻是
嫌棄沾染了汙穢,將之毀去。
整個過程迅如電光石火,殿中人大多沒瞧清楚,小玄卻是在蒙面麗姬足尖離
地的刹那,北溟玄數隨念即生,接下蒙面麗姬如何飛空,如何制敵,如何得手皆
瞧得明明白白,但覺賞心悅目美不勝收。
「可惡!竟敢偷襲傷人!」鍾晉怒喝,念頌真言,催動狴犴銅獸直撲對面兩
人。
逍遙郎君微點了下頭,蒙面麗姬將腰畔法囊輕輕一拍,輕喝了聲:「疾」,
猛見兩人跟前多了隻怪物,方才踏入場中,已跟勢若奔雷的狴犴銅獸撞做一處,
但聞「哐」的一聲大響,怪物紋絲不動,狴犴銅獸卻滑錯開去,兩隻前足重重地
釘入地面,劃破數尺石闆方才止住沖勢。
衆人這才瞧清,截住狴犴銅獸的是個上半身爲蟹、下半身爲人的怪物,舉著
兩隻巨鉗似的螯,通體青黑身形雄闊,十分之威武。肢節、腰膀處皆有規則的縫
隙,顯然是機關一類。惹眼的是在它的胸腹處嵌著個凸出的圓形物事,上刻晦澀
難明的古拙圖文,泛著層淡淡的藍光。
「敢情這家夥便皇帝所說的那隻『蟹霸王』了!」小玄心忖。
鍾晉微一錯愕,急馭狴犴銅獸再度猛攻,蟹怪舉螯相迎,震耳欲聾的巨響接
連炸起,間中還夾雜著極其刺耳的金鐵刮擦聲,台上許多人捱受不住,紛紛捂住
耳朵。
兩隻怪物體形大小相仿,位處演武場邊沿激鬥。那蟹霸王背靠邊線,隻要後
退一步便即出局,然而任狴犴銅獸如何瘋狂撲擊,始終就如怒潮中的礁岩巋然不
動。
鍾晉心中震詫,他這狴犴銅獸乃是以天相宗絕頂的禦甲術煉就的甲兵,用料
異樣繁複珍罕,能開山裂石摧金碎鐵,自煉成以來罕逢對手。今趟赴會,既是要
爲師弟討回顔面,亦是沖著奪魁而來,豈料僅於第二場便遇見了強敵,一輪猛攻,
竟然占不到絲毫上風。
而逍遙郎君卻是面含微笑,一手背負身後,一手袖內掐訣,玉樹臨風般立在
那裏,無比的輕松自如。
甫一交手,台上衆人便已瞧出孰強孰弱,知曉鍾晉來頭的人更是暗暗吃驚。
「難不成這厮還未盡全力?區區一個淫賊,怎會有這等厲害的機關?」鍾晉
愈來愈驚,又思今日若敗,報仇不成事小,天相宗叫朝廷看低事大,不禁五內如
焚,突爾將心一橫,靈力急提,五指捏了個古怪印訣,卻是不顧以性命共修的甲
兵就此虧損,催盡平日所藏所蓄,將攻擊力催升至極限。
陡見狴犴銅獸通體亮芒大放,攻勢驟然疾猛逾倍,犀象大小的巨軀赫然拔地
而起,泰山壓頂般狂拍狠掃,聲勢無比駭人。
蟹霸王巨螯左格右擋,但已招架不住所有的攻擊,肩膀身上接連給擊中,足
下石闆盡數破碎,兩腿一寸寸地陷入地面。
「叫你知曉吾天相宗神兵的厲害!」鍾晉獰聲厲喝。
「果然還是天相宗的甲兵更強!」台上的賀天雕道。
賀震元卻沒開口,眼睛盯著蟹霸王的下盤,那裏也太穩了,與眼前的劣勢並
不相稱。
小玄也覺哪裏不對,他瞧的卻是逍遙郎君的嘴角,直至此刻,那裏似乎仍挂
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天相宗之甲兵,也不過爾爾!」逍遙郎君忽道,笑意一收,手從袖出,掐
了個新的印訣。
鍾晉正痛快,突見蟹霸王胸腹處的凸物蕩出一圈水波似的湛藍芒彩,芒彩中
閃耀著數枚他完全陌生的符印,然後就瞧見兩隻巨鉗似的螯擊中了狴犴銅獸的肚
子,赫然擊破了硬勝金鐵的體表,深深地搗入銅獸的身軀內。
他大吃一驚,尚未明白怎麽回事,場上形勢已經反轉,蟹霸王將狴犴銅獸掀
翻在地,兩隻巨螯輪翻出擊,接二連三撞入其軀體,搗出一個個可怖的大洞。
場邊的鍾晉怒喝著變換印訣,竭盡全力扳回局勢。
這時蟹霸王兩腿已從陷坑裏撥出,龐巨的軀體幾乎整個騎到了狴犴銅獸上,
高擎巨螯毫不留情地朝下砸落。
鍾晉心中萬般不解,他那堅不可摧的的狴犴銅獸此刻怎麽就似紙紮泥糊一般。
狴犴銅獸四肢亂抓亂撓,猶在拚死掙紮,蟹霸王又一螯結結實實地砸落在它
的額心,將其整個腦袋轟入地面。
額心處紋刻着一枚符印,連接着内裏的關鍵結構,正是狴犴銅獸的神經中樞。
「完了!」鍾晉暗叫,心有不甘地又換了幾個印訣,口中接連頌念,但是狴
犴銅獸始終紋絲不動,已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
塵埃落地。
「本場比試,東海郎君勝!」北台上殿頭官高喝。
場面太過暴力,許多人驚魂未定,直至這時,三面台上方有稀疏的喝彩聲響
起。
「這蟹霸王比蕩魔堡的三首神犬還要可怕!」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鍾晉面色灰敗,怔了半晌,返身就走,也不理睬還在台上發呆的師弟,迳直
出了天武殿。
北台上的皇帝略微側首,對立于一旁的蔔軒司道:「天機島機關甲天下,不
知這逍遙郎君的機關,可還入得國師之眼?」
蔔軒司眉心微蹙,沉吟須臾方道:「依臣之見,這逍遙郎君的機關并不高妙,
雖然剛猛,輾轉進退卻嫌簡拙,至于爲何這等強橫霸道,應該另有所倚,當屬機
關之左道。」
皇帝哈哈一笑,道:「天地廣大無俦,因有無限之變化,方才多姿多彩,豈
可事事以正邪左右框之。」
蔔軒司心頭一跳,頓首道:「陛下所見甚是。」
接下的一場比賽很快結束,逍遙郎君再度取勝,輕松進入第二輪。
他攜姬回到北台之上,皇帝即時賜酒三杯,自已亦痛飲一巨觞,甚是開懷。
逍遙郎君躬身拜謝,三杯酒一飲而盡,忽聽旁邊的蔔軒司道:「仙君勝得漂
亮。天地之中,機關術流派萬千,但無非出自」形、意、械、自然「四大脈系,
不知逍遙門之機關術源自哪一個?」
「逍遙門的機關之術不足一提。」逍遙郎君即道。
蔔軒司微微一笑,心裏甚是得意:「果然斤兩有限。不過,于吾天機島前,
又有誰敢多言機關之術。」
豈料逍遙郎君很快便又跟了一句,微笑道:「機關術終非大道,逍遙門隻是
用做皮表。吾門真正所倚者,其實另有奧妙。」
皇帝嘴角一笑,微點了下頭。
蔔軒司一怔,天機島以機關術立世,素來最忌機關術乃旁門左道之類的閑言
碎語,不禁心中大怒:「這厮竟借貶低機關術來壓低吾天機島,着實奸詐可惡!」
原來自逍遙郎君登上迷樓,皇帝接連盛宴以待,與之相晤極歡,于宮掖内外
贊不絕口。直至上月底,竟有消息傳出,皇帝有意要再立一位國師,改目下的單
國師爲左右國師。
蔔軒司将信将疑,待到得知皇帝以逍遙真人之号作爲仙靈大會的獎賞,心忖
這簡直就是爲逍遙郎君量身定做,終明傳言八九非虛,心裏暗暗焦灼,早有尋釁
之念。
天機島機關術甲天下,他本想倚所長在皇帝跟前讓對方難堪,孰知卻給對方
不動聲色地反将一軍。
「待會場上遇見,定然叫你知曉機關術的無窮奧妙!」蔔軒司惱恨不已。
******** ******** ******** ******** ******** ******** ********
比賽繼續進行,于逍遙郎君之後,再無連勝兩場之人,直至國師蔔軒司登場。
衆人終于見識到了絕頂的機關術。
蔔軒司禦馭的是一個奇詭物事,初如棺椁,轉眼就變了形狀,時如輪軸,時
如刀鍘,時如走獸,時如飛禽,上刻獨異符文與圖案,疾捷剛猛變化莫測,摧枯
拉朽的拿下兩場勝利,毫無懸念地進入第二輪。
小玄目瞪口呆,心中震憾:「原來機關是可以這樣子的……」
「這是什麽鬼玩意!」賀天雕聲音微顫。
「比三年前,又多了幾樣變化……天機九變,怕是完成了。」賀震元沉聲道。
「這……這就是天機島三大絕頂機關之一的天機九變麽?」賀天雕喃喃道。
蔔軒司回到北台之上,皇帝亦賜酒三杯,贊道:「國師神威,無愧爲吾朝之
護國上人。」
蔔軒司口中謙謝,三杯飲落,眼角掠了逍遙郎君一眼。
逍遙郎君卻隻顧與身邊衆美飲酒說話,悠然自若一如之前。
「一個比一個可怕,這仙靈大會不好玩啦!」小玄面色難看,屁股已有些坐
不住,幾乎就想帶着大寶開溜。
誰知就在這時,北台上殿頭官已高聲宣召:「有請簽中第三十一數者出場!」
小玄心頭一跳,可是事到如今,也隻好硬着頭皮上了,飛下高台,來到演武
場邊上。心裏打定主意,見勢不妙,便即投降認輸,以免傷着大寶。
對面是個持拐老叟,身材瘦小,目露精光,乃華山散人,隻報了名号,叫做
嬉雲叟,拘役的竟是一頭不知年月幾何的黑毛大猿,赫比之前的蟹霸王與狴犴銅
獸都要高巨,兩隻臂腕上束着條長達數丈的鎖鏈,鏈上懸着一顆南瓜般大的鐵球,
在小玄出場前已輕輕松松的勝了一場。
「迷淵宮派門下崔小玄,望前輩賜教!」小玄恭敬道,朝對面作了一揖。
「迷淵宮派……」嬉雲叟沉吟了下,似乎不曾聽過,道:「小朋友耍甚寶貝?」
「機關。」小玄答。
「又是機關……」嬉雲叟眼睛翻了翻,似乎甚是不屑,道:「如今皇朝倚重
天機島,一個個便都煉造起機關來了,殊不知機關雖然剛猛疾捷,但終究是死物,
如何能與靈獸相争!」
「前輩所言甚是,在下隻是來湊個熱鬧。」小玄道,瞧着巨猿臂腕鎖鏈上的
大鐵球,不禁暗暗擔心。
「那就開始吧。」嬉雲叟道。
小玄場邊立定,口中默念禁咒,将大寶從如意囊召出,旋見一個圓滾滾的人
形怪物出現在場上,沒手沒腳大腹便便。
衆人微愕,嬉雲叟也一怔。
蹲坐在場中央的巨猿發現了大寶,遂悠哉遊哉地爬到跟前,俯身打量了片刻,
伸出根指頭輕輕戳了下,大寶搖晃起來。
台上發出一陣笑聲。
兩者體形不成比例,況且大寶模樣憨拙可笑,跟威風霸氣的大猿照面相峙,
顯得異樣滑稽。
西台上,紗幕後。
有個妃子忍俊不禁:「你們瞧,那個沒手沒腳的怪物可像是不倒翁?」
引得衆嫔妃笑聲一片。
又有人道:「這小哥是誰呀?模樣倒好,怎麽上場的寶物卻是這等醜怪,這
麽小的個子,還沒手沒腳,不怕叫那隻大猴子一腳踏扁了去!」
坐在一角的龔才人忽然輕咦了聲,悄悄對糖妃道:「我明明瞧見你把那怪物
藏在假山旁的,啥時候給他拿回去了?」
糖妃笑而不語。
「啊!」龔才人忽叫了起來:「我知道啦,定是與他偷偷幽會過了!」
「要死呀,這樣大聲!」糖妃壓着聲道,在龔才人臂上悄掐一把,有些着慌
地朝台廊正中望去。
那裏坐着許多大小嫔妃,當中簇擁着個盛裝麗人,額束皁羅頂戴鳳冠,身着
翟衣大绶,腰直背挺十分端莊,一雙丹鳳妙眼湛然有神,隻是從旁望去,便已令
人不敢逼視,正是當今皇後。
龔才人悄吐了下舌,見皇後與衆嫔妃皆注目演武場,沒人留意這邊,方才放
下心來,口中卻道:「怕她做甚,若論荒唐,這宮掖之中又有誰及得上她!」
羅才人即時跟道:「就是,若非那賤人做表率,宮中豈會亂成這樣子。」
糖妃打了個眼色,示意她們莫再繼續說。
龔才人卻俯過身去,貼到她耳邊道:「姐姐也知道,那賤人早就與國師有私,
昨兒聽聞,如今又勾搭上了那逍遙郎君,真個好不要臉!」
「當真?」糖妃吃了一驚,不由朝北台上的逍遙郎君望去,見其正與皇帝談
笑風生。
「笃定不假,這可是鄧公公親口說的,還說雍怡宮裏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唯
獨皇上蒙在鼓裏。」龔才人道。
「無怪聽弄紅說,那賤人近日精神得很,天天玩些新名目,原來是暗地裏又
偷了漢子!」羅才人啐道。
「真不怕死!」糖妃悄聲道,「皇上近來天天與那逍遙郎君在一起,也不怕
捅出漏子……」
「那賤人的老子手裏有先帝爺賜的八寶紫金锏,可勸天子。皇上向來懼她,
便是知曉,多半也奈何不得。況且皇上得那逍遙郎君進獻許多新藥奇具,日夜嘗
新試鮮,正歡喜得緊呢,哪有工夫理睬!我還聽說皇上今趟舉辦這仙靈大會,爲
的便是要立那逍遙郎君爲新國師,與蔔軒司并列左右。」龔才人道。
「罷了,井水不犯河水,她浪她的,我們自在我們的,隻要莫來撩惹生事,
盡随她去。」糖妃低聲道,話雖如此,心卻虛了,對旁邊兩人道:「這會别說了。」
龔才人卻扯扯她衣角,小小聲道:「快快從實招來,到底啥時候的事?」
羅才人會意,也悄聲道:「對呀,居然到現在還藏着掖着!」
她們三個雖然尊卑有别,但素來極爲要好,又共兼些說不得的隐密之事,私
下裏便有些沒大沒小。
「就遇見那天晚上呗。」糖妃輕聲道。
「好呀,姐姐背着我們跑去吃獨食。」羅才人低聲道,作狀不滿。
「也不知人家咋想的,我先探個路呗,下回自然帶你們一起。」糖妃悄聲道,
「我們三個哪時不做一處的。」
原來帝有暗疾,宮中早已糜亂,上起皇後,下至婢侍無不覓私偷食。三妃寂
寞,亦與禁衛、太醫等私通。三姐妹爲了壯膽,時常結伴尋歡,感情自是倍加笃
密非同尋常。
「那……」龔才人把聲音壓得極底,「你們那個沒有?」
糖妃搖搖頭。
「不信。姐姐快與我們說說,仙家弟子究竟是啥滋味。」羅才人咬着水唇道。
「真沒有。」糖妃道。
「爲啥,你沒撩撥人家?」龔才人乜眼道。
「沒有才怪!」羅才人笑嘻嘻道。
「那晚出了點狀況,這會不方便說,回頭再告訴你們。」糖妃遲疑道,想起
當夜撞見的異像,心頭不禁怦怦直跳。
旁邊兩人皆感奇怪,但見她神色有些不對,遂都閉上了嘴。
場上的巨猿越來越肆無忌憚,咧着嘴推了幾下大寶,又一爪捉扣住它那短短
的脖頸,将之整個從地上拎了起來,豈知奇變遽生,一首黃色的符不知從哪飄了
出來,倏在巨猿兩眼極近處炸開,驟見一道眩目的白光閃耀,整個天武殿都亮了
一下,許多人急閉起眼,猶覺目中刺痛。
巨猿怒吼一聲,手上一滑,已給大寶争脫開去,衆人睜眼望去,見巨猿雙目
緊閉眼角流淚,照四下猛撲狠抱,大肚怪則在場中蹦嘣跳跳,身子靈巧無比,半
點沒給粘着觸着。
「好狡猾的小子!竟以符錄偷襲!」嬉雲叟輕喝,口中斥嘯指揮巨猿猛追大
寶。
小玄有口難辨,誰會相信他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機關,适才那道突然出現的
符,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适才閃光的是何符?」北台上皇帝忽道。
「似是截教金遁系的大金光符。」旁邊的蔔軒司即答,心中暗凜,以機關發
符,可謂聞所未聞,轉念一想,多半是将符先行藏于機關之中,不過取巧小技耳。
「這機關竟會以符擾敵,有趣有趣。」逍遙郎君微笑道。
巨猿目不能視,全仗主人驅役,撲縱雖疾捷兇猛,卻仍捉不着大寶,不禁暴
跳如雷,兩臂揮舞,拎起鎖鏈上的大鐵球朝四下亂轟亂砸,登将地面擊得磚碎石
飛一塌糊塗,砰砰之聲響不絕耳。
小玄瞧得膽戰心驚,所幸大寶躲閃極速,始終毫發未損。
嬉雲叟心中焦灼,瞥見小玄站得離場邊甚近,而巨猿正在不遠的地方,心中
一動,突爾嘯聲驟變,隻見巨猿将臂一揮,臂腕所系鎖鏈猛朝旁側甩出,大鐵球
直奔場外掠去,正是小玄站立之處。
台上衆人俱吃一驚,糖妃等三個更是面無人色。
鐵球巨大,加之沖勢急劇,怕是有過千斤的力道,挨着擦着必定骨肉俱糜。
小玄猛見巨球襲來,北溟玄數随念即發,登見原本疾轟而至巨球緩了下來,
竟然慢若蝸行,那來勢方位無不瞧得明明白白,遂朝旁跨一步,輕輕松松就避了
過去。
大鐵球幾乎是與小玄擦肩而過,嬉雲叟心叫可惜,迅役巨猿揮鏈再擊,豈知
又是落空,當即繼役巨猿用大球接連猛轟,欲迫大寶來救。
小玄心暢神怡,又覺有趣,便不逃開,隻在場邊左右閃避,每次僅與鐵球堪
堪擦過,間不容發如同兒戲。
直至這時,台上才響起一片叫聲,卻是有人驚呼,有人喝彩。
「那老頭好耍賴!」糖妃嗔道,猛然發覺自己甚是失态,所幸這會大家的注
意力都給吸引到場上,沒人注意。
大寶一直遠遠地躲着巨猿,即便小玄受攻依然不肯靠近,嬉雲叟卻在暗中提
防,眼角忽見不知從哪又來了道符,落葉般悠悠晃晃地朝巨猿背後飄去,心知有
異,忙以嘯聲警示靈獸應對。
巨猿即時抛下小玄轉身,隻聽「嗤」的一聲細響,身子已撞着了什麽物事,
黏黏糊糊的極不舒服,惹得它一陣亂扒亂扯。
嬉雲叟人在場外,瞧得十分清楚,卻是一張巨大的蛛網狀物事罩住了自己的
靈獸,但見網絲又粗又韌,泛着薄薄的碧色光芒,顯然有甚性相不明的法力或毒
物加持其上,心中一凜,急聲喝斥巨猿掙脫。
「天羅地網!果然湊效哩!」小玄又驚又喜,來此之前,他已給大寶喂下了
許多各色各樣的「食材」,其中以脂蟾膠份量爲冠,盼的就是大寶能産出這種陷
敵奇符。
巨猿手腳發沉,就連鼻口也給黏絲捂住了許多,呼吸頓時困窒,蓦地暴怒起
來,肢爪四下裏狂抓狠撐,豈料身上的蛛絲黏韌至極,反倒給愈纏愈緊,突爾失
去平衡重重一跤摔倒在地。
「隻守不攻,如何取勝!」小玄見巨猿瘋狂掙紮,心忖早晚逃脫,口中連頌
早已設定的禁咒,卻是去激啓大寶背後的「天」字符印。
經過這些日的不斷驗證,他已知曉大寶背後四字符印各有對應:「地」字對
應的是防禦類符,「黃」字對應的是輔助類、治愈類符,「玄」字對應的是召喚
類符,而「天」字對應的則是他眼下最需要的攻擊類符。
「快快給我來道攻擊符!」小玄心中急祈,隻是時至今日,這煉符玄機産出
的符始終無法預知及掌控。
巨猿滿地翻滾,兩條手臂終從網中掙出,即去撕扯已勒入皮肉的黏絲。
就在此刻,大寶背上的「天」字符徐徐亮了起來,嬉雲叟突然看見巨猿上方
現出一把模糊不清的墨色巨刃,竟達五、六丈之長巨,刃身布滿符文,入眼震憾
之極。
阿修羅王之刃!嬉雲叟瞳孔收縮,雖知自己的靈獸已修煉至銅皮鐵骨,但卻
毫不懷疑,這把傳說能斬蛟枭龍的符刃可以輕易将之兵解。
小玄亦給唬了一跳,他并不知曉空中巨刃的來曆,但從其上散發的強大威煞
判斷,給蛛網困住的巨猿已是命懸一線。
巨刃迅速清晰,隐隐夾雜着風雷聲,嬉雲叟突地大叫:「住手!認輸了!」
巨猿與他相伴了數百年,雖然平日裏少不了責罰打罵,但已情同父子。
小玄趕忙頌咒喝止,拘住了四下蹦竄的大寶,然而爲時已晚,巨大的阿修羅
王之刃完成了由虛至實的跨越,森寒的鋒芒在巨猿驚恐的臉上投下一道極細的亮。
(第三回)蟹霸王
瘋狂掙紮的巨猿忽爾通體僵滞,卻是給一股滲入魂魄的殺意懾住了心神,饒
有一身神力,竟連指尖也難動。
墨色巨刃徐徐斬落,嬉雲叟面色慘然,心中明白,自己的靈獸絕對無法與之
相抗。
墨色巨刃開始加速,巨猿毛骨悚然,發出一聲低低的悲鳴。
嬉雲叟大叫一聲,跨過邊線,疾朝演武場中馳去。
就在此刻,突見一道黑光電掣掠至,重重地撞在墨色巨刃刃側,暴出一聲金
鳴巨響。
阿修羅王之刃一陣劇顫,刃上符文如波散蕩,倏爾一閃而逝。黑光現出形來,
懸浮空中,卻是一支通體如墨形如令牌的物事。
原來是小玄眼見救應不及,急切中擲出了藏放袖中的役妖令,擊退了魔刃。
嬉雲叟這時方至巨猿身邊,訝然立定,已是一身冷汗。
小玄心似有感,将手一召,懸浮空中的墨色令牌竟然調頭飛回,穩穩當當地
落入他掌内。
「好靈通的寶貝!」小玄心中喜訝,輕撫了下令身,将之收回袖中。
嬉雲叟察探巨猿,見其除了驚吓别無大礙,遂将之收入随身法囊,這才轉到
小玄跟前,作揖道:「少俠修爲非凡,更且宅心仁厚,可謂人中龍鳳,老朽輸得
心服口服。」
小玄趕忙回禮,道:「前輩承讓了,在下修爲淺薄,此勝實屬僥幸。」
嬉雲叟點點頭,連道兩聲好,哈哈一笑,轉身離開飛回台上。
殿頭官這時已自閻卓忠處得知了小玄的身份,高聲宣道:「本場比試,吾朝
少匠卿崔大人勝!下面有請簽中第三十二數者出場。」
「強将手下無弱兵,迷妃調教出來的徒兒,果然身手不凡!」北台上的皇帝
哈哈大笑。
「此子以符植入機關,着實别出心裁,甚有天分。」蔔軒司接道。
「此乃皇上聖明,知人善任,匆匆一面,便破格委任,并命之前來參賽,否
則明珠尚在蚌中,無人知曉呐!」侍立一旁的閻卓忠趁時大拍馬屁。
「原來是迷妃門下!」逍遙郎君眼睛一亮,轉去細瞧,隻是小玄一直背對着
北台,無法看清其貌。
第二場的對手是個華服公子,腰懸長劍風度翩翩,年紀身材與小玄相若,左
臂擎一頭雕,通體青碧,唯雙瞳耀金,煞是奇異,傲色道:「小爺乃扈星飛,杳
杳真人門下。」
小玄聽他報得簡潔,隻道是個尋常修煉之人,卻不知此子甫至場上,西台幕
簾後便亂了起來,有妃子喊道:「大家快瞧,是國舅爺!是國舅爺!」
又有跟着叫的:「果真是國舅爺,娘娘快瞧!」
皇後早已看見,含笑道:「這小魔星怎也來了!竟然不告訴本宮。」
原來皇後與那扈星飛俱爲皇朝四大梁柱之一衛國公扈鑒堂的子女,皇後閨名
雲傾排行第三,扈星飛排行第七,乃一母所生,姐弟相隔四歲,感情卻是極爲笃
厚。
衆人皆知皇後極其寵愛這個弟弟,便有妃子讨好道:「數月不見,國舅爺又
俊秀了許多哩!」
皇後笑吟吟道:「有麽,我怎不覺得。」
旁側另一個妃子又道:「你們瞧,場上這兩位的風采,真個不輸那東海仙君
呢!」
皇後往北台上瞟了一眼,笑道:「這個誇的可就過了,人家那是神仙,如何
比得!」妙目轉回場上,見弟弟與對方分立演武場兩邊,皆俱玉樹臨風儀神隽秀,
果真十分悅目,心中甚喜。忽指小玄問:「那個少匠卿是何人?怎麽從來沒聽過,
倒也一表人才呢。」
衆嫔妃皆盡不知,含糊應道:「料是新晉的,因此不曉得。」
不遠處的羅才人瞥見皇後神色,小小聲咕哝道:「那小霸王怎麽來了,瞧那
賤人樂的!」
龔才人忽然低聲叫道:「哎呀,不好!」
「怎麽了?」糖妃問。
「這一場,要是少匠卿輸了還好,但若不留心赢了,那小霸王必定羞惱之極,
你們說,他那姐姐又豈肯善罷甘休!」龔才人道。
羅才人聽了,不覺眉心緊蹙,卻聽糖妃笑道:「不妨。」
兩才人皆望向她。
糖妃道:「你們莫要忘了少匠卿是誰的人。」
羅才人笑起來,道:「是了是了,皇上雖然忌憚那悍婦,但卻深寵迷妃,那
賤人便是惱恨,也未必敢怎樣!」
扈星飛朗聲喝道:「對面的小心了!」
小玄抱揖道了聲「請」。
扈星飛将臂一振,碧雕即時掠出,直撲已在場中的大寶。
小玄忙啓禁咒,大寶一躍而起,蹦蹦跳跳躲閃,豈知碧雕速度快得驚人,如
鈎巨爪掃過,爪尖劃着大寶肚皮,隻聞刺耳聲響,大寶腹上現出三道淺痕,整個
竟給一股巨力擊飛出去,險些就滾出演武場邊界。
「竟有這等神力!」小玄吃了一驚,
原來那雕叫做金瞳碧羽,乃仙家所飼,又經秘法熬煉,自是異樣犀利。
大寶方才平起身子,金瞳碧羽疾掠又至,大寶蹦起急逃,碧雕緊追不舍,速
度快得驚人,利爪如影随形僅距獵物背心數寸。
「你的機關隻曉得逃跑麽!」扈星飛笑語嘲道。
小玄不接他話,口中默頌對應禁咒,去激啓大寶背上的「黃」字符印,隻盼
大寶能再造出張「天羅地網」制敵。誰知大寶背上亮起的卻是「玄」字符印,終
見一道赤色符錄飄出,隻聽「哧」的一聲細響,在空中倏地化做一隻活物,張開
翅膀疾飛向碧雕。
金瞳碧羽即時知覺,嘎嘎厲叫,反身與那物撲啄。衆人這才瞧清,原來是隻
老鷹大小的蝙蝠,通體火焰裹繞,甚是詭異。
「大寶雖然不太聽話,但煉出來的符當真是光怪陸離無奇不有!」小玄暗暗
驚喜。
一碧一赤兩隻飛物在空中糾纏撲鬥,時翔時掠你啄我撓,煞是激烈好看。
衆人皆仰首觀望,北台上的嫔妃們更覺新奇有趣,看得興高采烈。
皇後旁邊一妃趁機親近,問道:「娘娘學過仙術,快與我們這些凡胎肉眼的
說說,這兩隻飛禽有啥名堂,哪個更厲害些?」
皇後微微一笑,道:「那隻火蝠不過是符化之虛物,雖然兇猛,終究不能持
久,而我兄弟那隻金瞳碧羽卻是仙家神禽,兩者焉有可比之理,你隻管瞧,很快
便見勝負了!」
「定是國舅爺的仙禽要勝了。」那妃笑道,「國舅爺今夜若是奪魁,那可又
是一段佳話哩!」
「我兄弟也就是來湊個熱鬧,雖說他近來長了點道行,但怎也及不上人家逍
遙仙君的。」皇後道,說着眼珠子不覺悄悄一轉,溜到北台上去,見逍遙郎君正
凝目某處,遂循其目光望去,便瞧見演武場上那隻大肚物怪鬼鬼祟祟地又放出一
道符來,那符貼地低飄,忽爾一閃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片虛影,虛影漸漸清晰,
赫是把大弓的形狀,弓弦正在徐徐拉開,三支箭矢出現在弓與弦間,箭鋒直指空
中……
皇後心中一凜,就在這時,空中已有分曉,火蝠焰光漸暗,撲勢也見滞,接
連給金瞳碧羽啄了幾下,猛地火光一閃,四下散碎。
西台上即時有人叫了起來,皇後身邊幾個妃子帶頭歡呼,倏見三條筆直的黑
線掠向碧雕,衆人尚未反應過來,碧雕已于電光石火間避開,翅膀似給擦了下,
一根碧羽離軀飄落。
「偷襲!」場邊的扈星飛怒喝,見碧雕猶在空中亂飛,仔細望去,蓦地膽寒,
原來三條黑線竟然打了個轉,掉頭追擊碧雕,疾若流星飛電。
金瞳碧羽忽東忽西突高突低,朝四下疾翔,卻始終無法擺脫三支箭矢的追擊,
在空中倏地一個踉跄,原來适才已經受傷。
「這又是何符?」北台上皇帝問。
「應該是冥界白巫族的三煞追魂矢,稀罕稀罕。」逍遙郎君微笑道。
扈星飛滿懷焦灼,他天資聰慧,常有些狡巧主意,遂暗地裏動了心思:「我
人在場外,隻以劍罡破那三支箭矢,便不算犯規!」當即嘬唇輕嘯,召馭金瞳碧
羽朝自己飛來,手握劍柄,悄蓄真氣……
「笨蛋,怎麽不聽我的!」小玄卻依然在連頌禁咒,隻盼大寶再造出張天羅
地網,隻要截住碧雕,便可一舉獲勝。
扈星飛見金瞳碧羽朝自己飛來,眼盯那三支陰魂不散的箭矢,「铿」地一聲
拔出劍來,突地金光閃耀,原來在他和碧雕之間突然多了一面巨大的金壁,心道
不好,已見碧雕重重地撞在了金壁之上,爆出一聲悶響,他大叫一聲,再顧不得
賽規,飛步掠入演武場中,手中寶劍疾揮,化做一道紫電,千鈞一發間将三支緊
随而至的奪命箭矢擊破。
小玄怔了怔,望向扈星飛腳下。
賽規早已限定,參賽者不得親自入場。扈星飛此時人在演武場内,自然算是
輸了。
「臭小子,竟然敢跟小爺使詐,咱們後會有期!」扈星飛惡狠狠道,臂擎搖
搖欲墜地金瞳碧羽,走出演武場去。
小玄哭笑不得,望向躲在一邊的大寶,心中越發覺得這家夥高深莫測。
「一個機關身上竟然藏了如此之多的符!而且似有心智,使用得極爲精準巧
妙……」北台上的蔔軒司心中震撼,又思:「吾門常于機關之中藏放兵刃雷火,
怎麽就沒有想到藏符呢?」
他乃機關大家,立時想到機關之術或許由此又能衍生出許多變化,驟覺豁然
開朗,一時心潮澎湃。
「适才那道金壁,可是金遁系的金罡盾?」皇帝忽道。
「正是。」蔔軒司應道。
「那符可是機關所發?」皇帝又道。
「沒錯,那數道法符,皆是機關所發,臣瞧得甚是清楚。」蔔軒司答,猛又
想一事,心頭一陣煩惡:「雖然将符植入機關不難,然而發符多少都需要花費靈
力,機關非血肉之軀,并無經絡氣脈,又如何能生出靈力來?」
「那便算不得使詐。」皇帝點點頭,道:「若說使詐,那也是那隻機關使詐,
着實巧妙,扈星飛輸得不冤。」
殿頭官聽了皇帝之言,便踏前一步,高聲宣告:「少匠卿崔大人連勝兩場,
入選第二輪比賽。」停頓少頃,又宣:「首輪比賽已全部結束,待晉級者重新抽
簽,排定出場之序,便即開始下輪比賽!」
直至這時,方聞喝彩聲響起。
西台上則是鴉雀無聲,人人皆知那扈星飛的身份,自然不敢多吭一聲。
糖妃與龔、羅二才人卻是滿心歡喜,暗地裏相視悄笑。
皇後陰沉着臉,忽召過一婢,名喚簪兒,乃貼身心腹,壓着聲道:「你去尋
鄧公公,叫他即刻去打探那個少匠卿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輕輕松松便連勝兩場,小玄心中甚是驚喜:「原來喂飽了的大寶這等厲害!
倒害我之前白擔心了……」
正要回到自己席上,忽有内相來請,卻是給召到北台之上,皇帝亦賜酒三杯,
笑道:「少匠卿今晚表現甚是不俗,未負朕望,倘若再有佳績,定當嘉獎厚賜。」
直至這時,逍遙郎君方才看清小玄的容貌,眼中掠過一絲疑訝之色。
小玄此時已上迷樓月餘,從黎姑姑及苗小見處知曉了許多宮中禮節,當即叩
首謝恩。
賀天雕遠遠望見,心中暗暗不平:「同樣是以雙勝進入下輪,我怎就無此殊
榮?國師與逍遙郎君也就罷了,那小子怎麽也能得皇上賜酒……啊,定是因爲他
那妃子師父深得恩寵,方才沾此榮耀。哎,今夜定須傾力奪魁,叫人知曉我蕩魔
堡的了得!」
小玄三杯飲罷,卻見逍遙郎君擎斝立起,親自斟酒兩杯,将其一遞與他,微
笑道:「少匠卿之機關精妙非凡,遠非尋常可比,着實令人大開眼界,在下亦敬
一杯。」
蔔軒司心中冷笑,暗道:「這厮又在吹捧别人以壓低我天機島,待會将之一
并擊敗,看你又有何言!」
小玄趕忙接住,與逍遙郎君對飲一杯,忽察對方目不轉睛的注視自己,心中
甚是不解。
「今日賽罷,再向少匠卿請教機關術之奧妙。」逍遙郎君道。
「不敢。」小玄淡淡應,見眼前人目蘊神韻秀逸出塵,心裏甚憾:「此君勝
似天人,若非行徑不堪,定要親近深交,可惜了。」
小玄回到東台席上,方才坐定,便聽鄰席的龔世弘微笑道:「少匠卿内懷真
才實學,爲人卻是如此謙虛低調,實屬不易。」
小玄趕緊立起,躬身行禮:「大人過譽。」
龔世弘又道:「迷樓竣工在即,皇陵又要開始修繕,将作監眼下人手甚缺,
還望少匠卿早日過來,爲吾分憂解急呐。」
小玄連忙應是,他天性最喜新奇熱鬧,早就想看到迷樓更多的地方,心中甚
是期待。
這時又有内相奉簽盤過來,叩請選取。他随意取了一簽,卻是第五之數。
晉級第二輪比賽的隻餘蔔軒司、逍遙郎君、賀天雕、由吾兄弟及崔小玄幾個,
人數甚少,便以擂台賽制進行,一敗即時淘汰,直至決出奪魁者。
逍遙郎君抽到的簽頗差,排在頭一個上場。遂又攜那蒙面麗姬翩然飛下北台,
來到演武場邊。
而賀天雕則又是第二之數,賀震元低聲道:「那蟹霸王乃是機關,依然盯着
脖頸關節等處進攻,便有勝機。」
賀天雕應了,自東台飛下,亦來到演武場邊。
北台上殿頭官高聲喝道:「第二輪之首場比賽開始!」
逍遙郎君身邊的蒙面麗姬放出蟹霸王,忽道:「這場不難,就讓妾身來吧。
少門主留着精神,後面或有惡戰。」
「甚好。」逍遙郎君微笑道。
賀天雕心中暗怒,嘬唇呼嘯,驅馭啖魔神犬猛撲而上。
蒙面麗人乜眼以待,手在袖中輕捏印訣,并無過多操控,蟹霸王隻是略略護
住面門,其餘盡任由巨犬撲噬,隻聞刺耳的金屬刮擦聲頻響,巨犬爪擊牙啃接連
命中對方,然而爪抓不入,牙咬不進,竟連半點痕迹都沒留下。
「怎麽如此強橫!難不成我家神犬還不如天相宗那隻狴犴銅獸?」賀天雕冷
汗悄冒,他之前連勝兩場,原本信心滿滿,目标便奔着奪魁而去,這一瞬間,忽
爾意志動搖,猛想起父親叮囑之言,忙馭神犬去襲蟹霸王的關節等處。
蒙面麗人袖中玉指轉換,掐了個新的印訣,蟹霸王巨螯猛然出擊,正中巨犬
下颔,巨犬狂吠一聲飛跌出去,滾出老遠。
賀天雕驚怒交集,口中厲聲嘯斥,旋見巨犬爬了起來,頂上冒出黑氣,肩頸
處猛地多出兩隻腦袋來,卻是現出了獰厲無比的三首本相。
蒙面麗人笑道:「好厲害的威煞,隻可惜妾身這寶貝并非妖魔,你又能奈我
何?」五指在袖中再變印訣,隻見蟹霸王胸腹處的奇物蕩出一圈泛耀着符印的藍
芒,徐徐覆蓋到全身。
「那便試試!三首今已顯化,教你知曉冥獸神威!」賀天雕厲喝,口中呼嘯,
馭犬再度撲上,瞬見地獄三首勢若奔雷地撲到了蟹霸王胸上,裂口就噬,終于咬
中了其頂上的窄窄面頰。
「這下可要命了!」小玄心道,他已見識過這地獄三首現出本形時的神威,
何況此時咬中的還是要害。
然而蟹霸王竟似未覺,一支巨螯穩定無比地搗出,重重地捅在三首巨犬的腹
部,巨犬再度飛跌開去,這回摔得更遠,滾了十數下不動了。
蟹霸王依然毫發未損,被咬中的地方連道刮痕都沒有。
台上有人猛然站起,大聲喝彩,正是先前那個給賀天雕擊敗的陸安清。
蟹霸王一步一步朝地獄三首走去。
賀天鵬連聲急嘯,可是那地獄三首隻是微動了下身軀,便再也沒有了反應。
衆人目瞪口呆。
蟹霸王走到地獄三首身邊,高高地舉起了兩隻巨螯。
逍遙郎君打了個手勢,示意暫止,目視賀天雕。
蒙面麗姬笑道:「認不認輸?」
賀天鵬面色灰敗,所有的雄心壯志轟然倒塌。今趟入京,本期一舉奪魅,以
得皇朝重用,沒想竟然敗得如此不堪,并且敗給的還不是原以爲實力最強的國師,
而是區區一個淫賊,僅僅兩擊,便将蕩魔堡引以自豪的秘藏冥獸擊潰。
台上的賀震元亦面色難看,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口中喃喃自語:「一個
機關,怎麽可能有此神力?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這個蟹霸王根本就是無懈可擊……」小玄心道,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一下
子丢掉了大半。
接下一場,出賽的是号爲琅邪雙璧的由吾兄弟,兩人以笛禦馭一對靈鶴,乃
經仙術馴飼,喙啄爪擊疾捷犀利,隻是仍然攻不破蟹霸王的不壞之軀,然而靈鶴
身姿異樣輕靈,蟹霸王也屢擊不中,一時難分高下。
台上的賀天雕看到此時,心中越發頹喪:「原來這對鶴兒如此厲害,隻怕還
在地獄三首之上……」
琅邪雙璧卻是暗暗心驚,他們的靈鶴看似輕弱單薄,實則力猛喙銳,曾勝龍
象這等巨獸,不想此時在那蟹怪身上啄了千百記,卻是如同隔靴搔癢。
逍遙郎君忽對身邊麗姬笑道:「這對靈鶴有點來曆,尋常手段拿不下來。」
麗姬應道:「那就請少門主出手吧。」
逍遙郎君捏了個印訣,已從蒙面麗姬手中接過機關之掌控,接着五指掄動,
藏在袖中又結了個奇異印法,隐隐聽得一聲鍾鳴,似從古遠處傳來,天武殿中人
人心口一震,旋見蟹霸王胸腹上的奇物藍芒大盛,周遭陣陣波動,赫然現數個巨
大的漩渦來,漩渦之中符文翻湧,性相不明的強大威煞怒潮般暴開。
琅邪雙璧魂魄皆動,心中大驚,急馭靈鶴閃避,然那幾個漩渦出現奇猝範圍
極大,兩隻靈鶴已逃之不及,瞬給扯入漩渦之中随波逐流。
兄弟倆面色齊變,強提真氣嘬嘯,可是兩隻靈鶴已在力道詭異、轉勢不一的
漩渦中失去了控制。
蟹霸王雙螯掣出,一左一右輕輕松松鉗住了兩隻靈鶴的長頸。
也不知漩渦之中蘊藏了什麽玄異,頃刻之間,兩隻靈鶴首垂羽息,已完全喪
失了抵抗之力。
逍遙郎君睨眼對面,嘴角含笑,說不出的灑脫秀逸。
琅邪雙璧面色蒼白,對望一眼,齊做揖道:「閣下機關神異非凡,我們輸了。」
逍遙郎君長指松開,在袖内撤去印決,蟹霸王雙螯一松,将兩隻靈鶴抛在地
上。
琅邪雙璧又揖一禮,收回靈鶴,返回台上。
殿頭官高喝:「本場比試,東海逍遙郎君勝!」
西台上許多嫔妃按捺不住,紛紛歡呼喝彩。皇後更是春風滿面,雪靥微暈,
一雙麗目盡粘附那逍遙郎君身上。
這時又聽殿頭官提聲高喝:「第二輪第三場比賽即将開始,有請皇朝國師蔔
軒司上場!」
小玄心頭一跳,甚是興奮:「一個是當朝國師,一個是東海奇人,所驅機關
皆俱詭奇玄異,卻不知哪個更加高強?」
隻聽鄰席賀震元歎道:「今次大比,奪魁者當屬二人其一。」
(第四回)太古神通
「國師請了。」逍遙郎君抱揖一禮。
蔔軒司心中已有成見,話不多說便從法囊中放出一隻長方狀物事,通體黑亮,
其上飾以獨異的符文與圖案,八角盤踞着各不相同蟲獸雕像,看上去猶如一樽巨
大的棺椁,令人甚不舒服。
「這便是天機島最卓絕的三大傑作之一『天機九變』?」逍遙郎君微微一笑。
「機關既非大道,又何來的卓絕傑作!」蔔軒司冷冷一笑,手中奇形寶杖輕
輕一揮,瞬見棺椁變了形狀,在不絕于耳的咔嗒聲中迅速收縮,拉長,蠕動,最
後竟然蜿蜒而行,大蟒般爬向蟹霸王。
蟹霸王舉螯就砸,機關大蟒上首一昂,靈巧無比地纏住巨螯順勢攀上。蟹霸
王猛揮巨螯欲要甩脫,大蟒卻糾纏愈牢,先是遊走上肩,接着下繞及腰,再又從
胯下穿過卷住大腿,眨眼間五花大綁般将蟹霸王緊緊捆住。
大蟒通體嶙峋,背上的棘狀物鋒銳似刃,遊走間與蟹霸王的金剛之軀不斷刮
擦,除了迸出無數細小的電火,還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
三面台上人人皺眉,許多嫔妃宮女捂住了耳。
這時大蟒已全部攀繞到蟹霸王身上,裹成臃腫無比的一大團,而蟹霸王竟然
屹立不倒,立在那裏與纏繞身上的機關大蟒繼續搏鬥,兩者體重皆極驚人,地磚
承受不住片片破碎,蟹霸王兩腿下沉,一分一寸地陷入地面。
逍遙郎君五指掄動,在袖内變了個印法,猛見蟹霸王朝前撲去,糾抱着機關
大蟒砸向地面,機關大蟒朝上疾竄,突地生出雙翅,撲拍着飛上了半空,身軀伸
縮變化,瞬由蟒形化做雕态,張開兩隻巨爪淩空掠下。
蟹霸王在地上一滾,閃避開去。機關大雕一撲落空,即時朝上飛升,空中一
個旋翔,再度掠下。蟹霸王已然爬起,立在地面仰空迎擊。機關大雕在空倏地收
翅埋首卷成一團,赫又變做一隻帶刃的巨輪向下疾沖,重重地撞在蟹霸王身上,
接下兩者時分時合,鬥得難分難解。
随着蔔軒司的寶杖指點揮擊,場上的天機怪物變換了一個又一個形态,時若
飛禽,時如走獸,更有形形色色的奇形怪狀,攻擊與防禦千姿百态,令人眼花缭
亂。
小玄心中震撼,隻瞧得如癡如醉,思緒沉浸在奧妙無邊的機關世界中,迷迷
朦朦恍恍惚惚間,仿佛觸摸着了什麽從未碰觸過的物事。
相對于天機九變令人驚豔的繁複變化,以不變應萬變的蟹霸王顯得單調無比,
速度與靈巧更是遠遠不及,根本無從阻拒水銀洩地般的攻擊,接連遭受痛創,然
而它依然倔強地捱着抗着,就如大海中的礁岩,任憑驚浪駭濤沖刷吞噬,始終屹
立不倒。
蔔軒司心中卻是愈來愈驚,天機九變的軀體乃由昆吾石髓煉化的金精打造,
配上天機島精妙絕倫的機關裝置與符文之力,可謂無堅不摧,然而對方怪物有如
金剛不壞萬劫無缺,抗擊力強橫得匪夷所思。
「這東西究竟是何物所造?」他乃絕頂的機關大家,心念電轉間,很快就注
意到了蟹霸王胸腹間那隻散泛着莫明氣息的奇物,靈光一閃,當即馭控天機九變
集中火力攻擊其處。
逍遙郎君微微一笑,袖内的五指又換了個印訣,蟹霸王周遭一陣波動,數個
巨大的夾帶着符文的漩渦驟然出現,刹那間陷住了正化做虎豹狀攻擊的天機九變,
重逾萬鈞的機關頓時失去平衡,随着漩渦的急旋之勢東倒西歪。
蔔軒司面色一變,掣起寶杖點去,虎豹狀的天機九變急劇膨脹起來,重量竟
跟着匪夷所思地翻了數倍,龐大身軀掙脫漩渦朝下墜落,形體在空中迅速變化,
落地時已成犀象之态,四足牢牢地釘入地面近尺。
漩渦很快就追了上來,一個又一個地疊加到機關犀象的身軀上,發出陣陣懾
人心魄的厲嘯之聲,倏聞啪的大響,機關犀象身上的一角突棘赫然斷裂,瞬給扯
入疾旋的漩渦之中。
蔔軒司緊繃着臉,馭控機關犀象重心下沉,全力抵禦那移山倒海之力。
「的确不錯,無怪天機島能傲立一方,隻可惜當世的機關之術又如何能與太
古神通相抗衡呢……」逍遙郎君輕聲笑道,完美無瑕的手自袖中探出,捏了個看
上去無比悅目的古怪印法,又是隐隐一聲鍾鳴,似從古遠處傳來,整座殿中人人
胸口一震,近處的蔔軒司更是魂魄俱動,氣息一顫險些走岔。
幾于同時,蟹霸王胸腹間的奇物忽爾藍芒大盛,映亮了周遭疾旋的漩渦,亦
暴露了隐匿其中的一個個符文。
這些符文無人識得,一眼望去,隻覺得妖異無比古老之至。
鍾鳴響過,呼嘯聲突地消逝,整個天武殿中完全沒了聲音,空氣仿佛被抽空,
所有人皆覺呼吸一窒,然後就看見機關犀象的腦袋離開了身軀,飛入了疾旋的漩
渦之中,緊接着機關犀象腰際乍然收窄,似乎也有給扯斷之象。
蔔軒司反應極迅,急聚靈力揮杖一指,失去腦袋的機關犀象已拔地而起,在
空中收縮成團,化做飛輪狀逃出了漩渦的範圍。
幾于同時,一股墨色水流自蟹霸王胸腹處生出,蜿蜒朝飛輪追去,當中泛耀
着深淺不一的銀色符文,猶如一條瑰麗的玄色飛龍,看似徐緩,卻在瞬息間趕上
了飛輪,将之吞入水流之中。
衆人看見巨大的機關飛輪在透明的墨色水流中緩緩漂移,然後仿佛遭受了看
不見的巨力的碾壓,開始緩緩爆裂,接着緩緩解體,最後四下散開,一切清晰無
比。
玄色飛龍緩緩收回,連同散碎成千百塊的機關殘軀全部收入胸腹的奇物之中,
了無蹤迹。
殿中寂靜無聲,衆人如同看見了一場噩夢。
「你是誰?」蔔軒司面色慘然。
「難道國師還不知曉在下是誰麽。」逍遙郎君微笑道。
「好歹毒的法寶。」蔔軒司咬牙道,他那天機九變打造極其不易,用料珍罕
之至,不想今日慘遭吞噬。
天地之中,直接以别的法寶或神兵爲「食物」的法寶極是罕見,往往會被視
爲邪端異類天地忌棄。
「十分抱歉,國師機關神異,逼得龍魄現身,便由不得在下了。」逍遙郎君
一直保存着笑容。
「龍魄……是什麽樣的龍魄才能如此強大?」蔔軒司驚疑不定,心念迅轉。
「待此間事畢,本君再向國師好好賠罪。」逍遙郎君道。
「仙君法寶犀利,老朽日後再行讨教。」蔔軒司淡淡道,他雖吃了大虧,但
畢竟是一派宗師,幾句話之間,已将惱怒強行壓下。
「國師承讓了。」逍遙郎君抱揖一禮。
殿頭官又高聲宣道:「本場比試,東海名士逍遙郎君勝!」
蔔軒司哼了一聲,拂袖離場。
三面台上或贊或歎,衆人交頭接耳,對奪魁者花落誰家已了然于胸。
西台衆嫔妃早就爲逍遙郎君傾倒,此時皆俱歡顔于表,皇後更是滿面春風。
蔔軒司返回北台之上,朝皇帝稽首叩拜,沉聲道:「臣技藝未精,有負聖命,
墾請陛下賜罪!」
「國師請起。」皇帝溫言道,「那機關究竟是何來曆,國師可瞧出來了?」
「那機關隻是軀殼,無甚殊奇,了得的是藏匿其内的法寶,威力絕大,恕臣
眼拙,一時未能瞧出是何來曆,怕是極其久遠之物。」蔔軒司沉吟道,回想那一
聲隐隐的鍾鳴,不覺魂魄猶悸。
「這東海仙君的能耐,還真叫人捉摸不透,倘若甘願爲朕效力,實爲吾朝之
幸。」皇帝微笑道。
蔔軒司聽皇帝言中大有贊賞之意,心底抑憤愈積。
這時殿頭官又高聲宣喝:「接下爲今次仙靈大會最後一場比試,有請皇朝少
匠卿崔大人出場。」
小玄硬着頭皮再次下場,心中直打退堂鼓:「連國師的絕頂機關都敗得那樣
慘,大寶又如何是那怪物的對手?一會稍見不對,咱就立即認輸,以免慘遭毒手
……」
逍遙郎君微笑地望着他來到場邊,一臉和氣道:「少匠卿機關玄妙,終于得
幸一遇,還望不吝賜教。」
「哪裏哪裏,我隻是來湊個熱鬧,閣下的機關才最神奇!」小玄應道,不覺
朝演武場上望去,此時的蟹霸王餘威猶駐,雖然形廓簡潔得有些粗拙,望去卻令
人心中生畏。
「我們開始?」逍遙郎君笑問。
「等等。」小玄打了個手勢,「不如我們來個約定。」
「少匠卿請說。」逍遙郎君道。
「今次大會,不過是爲了交流技藝,我們點到爲止如何?」小玄道。
逍遙郎君身邊蒙面麗姬聞言,「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小玄轉首望去。
那蒙面麗姬道:「瞧你也一表人才,怎麽如此婆婆媽媽。點到爲止,又豈能
見着真本事?敢情是怕你的機關給蟹霸王拆了麽!」
小玄臉上一熱,道:「大家的機關都費了心血,打造殊爲不易,毀壞了豈非
可惜?」
蒙面麗姬道:「這種蠢物要多少有多少,奴家早就想換個新的了,你若心疼,
那便趁早認輸,帶你的寶貝回家去罷!」
「靈兒又頑皮了。」逍遙郎君莞爾,朝小玄道:「少匠卿莫要怪見,我們點
到爲止就是。」
小玄性子随和,骨子裏心氣卻高,道:「不必了,之前提議就當未說,開始
吧!」遂将大寶從如意囊中召出,放入演武場中。
雙方催動機關向前,蟹霸王揮螯就砸,大寶一蹦而起,照例開溜。
蟹霸王不緊不慢地圍追,奔逃間大寶連發數符,皆是爲自己加持速度與靈敏
的輔助類符,溜得飛快。
看到大寶如此「聰明」,小玄不覺越來越放心:「那蟹霸王雖然兇猛無比,
身子卻略爲笨重,一時未必追得上大寶!」
兩者一前一後,你追我趕,漸漸奔到逍遙郎君這邊,大寶又發一符,隻見一
道光芒直沖上空中,「砰」的一聲炸出方圓數丈的大蓬焰火,徐徐鋪灑次第散開,
煙花般五彩缤紛異樣絢麗。
衆人紛紛擡頭,西台上的嫔妃們更是拍手歡叫,連呼好看。
「怎麽這時候放起煙花來了?」小玄呆了一呆,心忖莫不是大寶又有哪根筋
出了差錯。
「這家夥做什麽?想要令蟹霸王分心麽?」蒙面麗姬亦在擡頭觀望,笑道:
「真真蠢不可及,蟹霸王乃是機關,又豈會受到半點幹擾……」
「留神。」忽聽逍遙郎君輕喝,蒙面麗姬猛見前方炸起一團小小光亮,勁風
襲至,面紗瞬給揭去,刹那間現出一張明豔絕倫的嬌靥來,翠羽爲眉,剪水成瞳,
瑤鼻丹唇下生了張直錐人心的尖尖俏颔。
此姝正是那傳說中的龍九公主,乃西海龍王敖欽之女,單名靈,因排行第九,
是以外界之人多以龍九公主相稱。龍族男女本就個個絕色,她更是當中之翹楚,
被冠爲水族海界四大美人之一,乃西海龍王的掌上明珠心頭至寶。
「沒傷着吧?」逍遙郎君望着她問。
龍九公主摸摸臉蛋,好一會方才回過神來,怒叱道:「那怪物竟敢偷襲我!」
此變可謂兔起鹘落,有誰能想到一個沒有心智的機關,竟然會在比賽中偷襲
場外的操控者。
「好像是四象系的雷電符,威力不大,發的卻甚是巧妙。」逍遙郎君笑道,
「這可奇了,難道那怪物聽得懂适才的說話,在爲它主子撒氣麽?」
這時衆人皆望見了龍女的傾城容顔,不覺爲之神奪,西台上更是百花生妒,
殿中一時鴉雀無聲。
小玄怔了怔,雖亦驚訝龍九公主的麗色,但注意力很快就轉到了大寶身上,
好笑之餘,心中忽生出一種奇異之感:「難道真如那把牙骨團扇中所言,這寶貝
會自生心智麽?」
龍九公主嬌靥漲赤,嗔惱道:「我來!」玉指掐了印訣,已從逍遙郎君手中
接過蟹霸王的控制,殺氣騰騰直撲大寶。
怎奈大寶十分靈活機敏,又爲自己施加了諸般輔助法符,蟹霸王屢擊不中接
連撲空。
龍九公主火冒千丈地盯着場上亂蹦亂跳的大肚怪物,真恨不得可以親自下場,
親手結果了它。
逍遙郎君微微一笑,捏了個手印悄朝蟹霸王彈出,卻是爲之加持了逍遙門的
獨門輔助術「風魂電魄」,原本顯得有點笨重的蟹霸王忽然輕捷了起來,速度提
升近倍,大步流星追擊大寶。
場上情形即刻爲之一變,大寶幾度差點就被擊中,一時險象環生。
小玄手心捏汗,口中連頌禁咒,急催大寶造符抵禦。
大寶不負所望,在短短的時間裏連發數符,但見場上雷火飛炸,箭矢疾掠,
還有朵朵燃着赤焰的火蓮懸空漂浮,頗爲壯觀。
然而蟹霸王半點不懼,幾不躲閃照單全收,隻一味猛攻。
龍九公主雙手齊出袖外,曼妙無比地交叉胸前,雪似的十指有如白蓮綻放,
不住地變換印訣,蟹霸王步步緊迫,攻勢愈猛愈狠。
小玄額頭微汗,口中急頌諸般禁咒,忽然發現,自己無須發出聲音,隻消心
念所及,大寶便能感應得到,背上「天、地、玄、黃」諸印依令亮起,煉造出對
應符錄,比之前的語音咒令更加快速準确,不禁驚喜交集。
逍遙郎君則顯得悠閑之至,負手靜觀,完全将蟹霸王交由龍九公主禦馭。
西台上,龔才人忽悄聲道:「你們說,場上這兩個男兒,到底哪個更好看些?」
羅才人遲疑道:「若是之前,想都不用想必是那個逍遙郎君,可是眼下這兩
個站在一起比較,還真有些說不清了。」
龔才人道:「就是如此,我也覺得好生奇怪。」
「逍遙郎君好看,少匠卿耐看。」糖妃笑道:「我喜歡少匠卿。」
龔、羅二才人皆點點頭,心有同感。
龔才人又道:「兩個都是器宇非凡,但逍遙郎君陰柔邪魅些,少匠卿則陽光
明媚些,叫人心裏邊都好生喜歡,着實難與取舍。」
「其實不然。」糖妃盯着演武場邊的小玄,輕聲道:「你們仔細瞧,少匠卿
的眼睛,其實同那逍遙郎君一樣,眼底裏都有股子說不出的野與邪的。」
龔、羅二才人凝目望去,一時都呆了。
加持了「風魂電魄」的蟹霸王攻勢奇猛,已将大寶逼到了場邊。
大寶無路可逃,被迫以硬碰硬,一道道法符從它身上的任何部位出現,以各
種各樣的形态發出,或飄忽、或疾迅、或隐蔽、或耀目,神出鬼沒變化萬千。
北台上的蔔軒司愈瞧愈驚,對小玄刮目相看,暗思道:「一個沒手沒腳、沒
有心智的機關,發符卻巧妙有如符錄大師的手法,這又如何做得到?那小子年紀
輕輕,竟然能打造出這等玄妙的機關!」
蟹霸王越逼越緊,一通狠砸猛擊,眼見就要将大寶迫出邊線,忽有道黑底赤
紋的法符不知從何而至,飄到蟹霸王腳底,蟹霸王巨軀驟然下沉,身下一片赤紅,
卻是陷入了個岩漿翻湧的大坑。
岩漿陷阱!小玄又是一陣驚喜,這是比泥沼陷阱、漩渦陷阱更厲害、更高階
也更複雜的法術,這種法術的符需要融合土、火二系的奧秘,但亦疊合了二系的
威力。
蟹霸王迅速下陷,炙熱的岩漿很快就沒至腰胯,但它身型高巨,長長的雙臂
一張,就搭住了陷阱的邊沿,然後用力一撐,便從陷阱裏爬了出來,身軀的下半
部仍黏附着燃燒的岩漿,一路滴淌,卻并無損礙。
但大寶得此一阻,趁隙又逃回到演武場中心了。
龍九公主心中愈嗔,面色一沉,口中低低頌念。
逍遙郎君微蹙了下眉,道:「靈兒,你功力未至,莫要強啓寶鍾,還是讓我
來吧……」話音未落,已見龍九公主五指掄動,結了個新的印訣。
隻聞隐隐一聲鍾鳴,衆人魂魄俱動,又聽到了那個似從古遠處傳來的聲音,
蟹霸王胸腹處的奇物藍芒大放,數道波動蕩開,黏附身上岩漿一掃而淨,緊接着
幾個隐隐可見的巨大漩渦出現在演武場上,封堵住了大寶的所有去路。
小玄心中一緊,知曉厲害,心中連頌咒令,去激啓大寶背後的「地」字符印,
大寶似乎也知兇險,接連放出金罡盾、銅牆鐵壁、刀劍井欄三道防禦類法符,末
了還以符召出了一隻個頭比蟹霸王還要高出半丈的土精,擋在蟹霸王進擊的路線
上。
台上衆人心中凜訝,皆忖之前小瞧了這個大肚怪物,雖然無牙無爪,卻是如
此厲害!
土精力大無窮,于五行精怪之中防禦力最強,況且眼前這隻如此之高巨魁梧,
小玄稍松口氣,心忖怎麽也夠那蟹霸王喝上一壺。
然而此際的蟹霸王強得可以用殘暴二字形容,直接一拳就轟碎了土精的頭,
再起一腳便将攔在前方的土精踹得土崩瓦解,大步迫至大寶跟前,甚至不用出手,
幾個巨大的漩渦就将金罡盾、銅牆鐵壁、刀劍井欄三道防禦攪得光影四散支離破
碎。
倏地白光閃耀,一道椽粗的光柱自天而降,準準地打在蟹霸王身上,蟹霸王
身周泛起一陣白霧,衆人看定,見其連首至軀已給一塊巨大的冰塊封凍住。
小玄認不出是什麽符,隻猜大略是水遁系中冰雪類的法術符,心中呼妙,豈
知不過呼吸之間,冰塊便起了道道裂縫,旋聞一聲大響,蟹霸王身上的冰塊完全
破碎,四分五裂地摔砸地上。
大寶躍起就逃,身上金光閃耀,卻是爲自己加持了道金光縱符。
龍九公主冷笑一聲,尖尖五指又捏了個印法,瞬見一股泛耀着符文的墨色水
流自蟹霸王胸腹處生出,幾個蜿蜒便追上了速如飛電的大寶,如龍似蟒般将之吞
入水流之中。
大寶似乎知曉大限在即,刹那間連發數符,可惜隻在水流當中閃出幾朵小小
的光亮便消失了。
小玄即時想起先前見到的諸般慘狀,大叫道:「手下留情!」
龍九公主手印轉動,繼續操控玄色飛龍吞噬、碾壓捕捉到的獵物。
大寶拚命掙紮,顯然消耗極巨,隻從墨龍之中鑽半個腦袋,便再也動彈不得。
「認輸了!我投降!」小玄急喊道。
(第五回)符海
龍九公主仿若未聞。
大寶那無瞳的眼窩黯淡下來,面上的大鼻子啪的一聲炸碎,由寶瓶竹打造的
金剛之軀開始爆出一道道裂縫,背後的「天、地、玄、黃」四字符印也相繼滅去。
小玄心膽俱寒,知曉大寶已油盡燈枯大難臨頭。
大寶掙在墨龍外的頭頂倏地打開,露出一個大口子,裏邊空無一物。
小玄呆了一呆,心中驟起一念:「這是要吃的麽?」他飛快的摸摸身上,又
去搜探如意囊,一時手忙腳亂,不知該喂大寶何物。
龍九公主将結印的玉手一勾,水龍徐徐收回,陷着大寶遊向蟹霸王胸腹處的
奇物。
小玄心都顫了,突然在如意囊中感應到一個不住竄躍的物事,莫明一個激靈,
即從囊中掏出,凝注真氣朝大寶頭頂擲去,隻見一枚鴨蛋大小的碧色光團弧空掠
過,拖曳着短短的青芒飛入大寶頭頂的開口,開口刷地閉合,就如吞食掉一般。
水龍繼續收回,猶如一條藍色的巨舌卷着大寶送往嘴邊,就在快要到達蟹霸
王胸腹處的刹那,眼尖的人忽然看見大寶那無瞳的雙目亮了起來,幾乎同時,水
流當中多了團淡紫色的渾圓光球,光球迅速變大,顔色也越來越深,上邊不時有
青藍色的細小電火蜿蜒爬過,周圍一陣扭曲,然後就在蟹霸王咫尺處炸開了。
隻聞一聲震人心魄的巨響,蟹霸王魁梧的身軀晃了一晃,站立處塌陷出一個
錐狀的巨坑,水龍綻破,大寶掉了出來,觸地即起朝遠處彈去,身子尚在空中,
便有一道道赤色的法符飄了出來,遍空飛舞……
「玄教的五元歸宗?」北台上的皇帝輕咦一聲。
「應該是。」蔔軒司深吸了口氣,又道:「一個機關身上竟然藏有這樣的法
符,着實令人匪夷所思。」
五元歸宗乃玄教如意乾坤中如意五行的三大絕頂法訣之一,威力絕大名震天
地。
就在這時,遍空飛舞的赤色法符紛紛爆炸,赫然化做一隻隻渾身繞焰的火精,
數量竟達上百之多,簡直就是一支小型的精怪軍隊,厲嘯着疾撲向尚在塌陷處的
蟹霸王。
天武殿中赤光大盛,映亮了看台上一張張驚駭的臉。
龍九公主臉色發白,顯然給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雙手掐訣,蟹霸王周圍又
現出幾個翻滾着符文的巨大漩渦,吞噬着從四面八方疾撲過來的火精。
一隻隻火精前赴後繼地消失地漩渦之中,但因數量極多,很快就将漩渦消耗
得七七八八,沖過防禦的二十餘隻火精猛撞在蟹霸王身上,爆起團團烈焰。
蟹霸王似乎微受損挫,蹒跚地從塌陷處跨出,然而大寶沒完沒了,背上的
「天、地、玄、黃」四字符印交替亮起,形形色色的法符井噴般從身上飛出,先
是一個個手持刀盾的骷髅士兵從濁霧中鑽出,接着一隻隻身形橫闊的土精從拱破
的地面爬起,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整個演武場,但這還未完,數個手抱大魚高達五、
六丈的巨人赫地出現在衆精怪當中,茫然四顧。
「長臂族!是長臂族!」有人認出那幾個巨人來曆,失聲驚叫。
據傳在海外極遠處焦僥國的東邊,有個化外蠻族,個個都是巨人,臂長數丈
力大無比,能站在海中徒手捕魚。
小玄目瞪口呆,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麽。
大寶眼窩赤紅如血,瘋了般仍在暴符,在演武場的上空出現了一個個呼嘯飛
掠的風靈,五官隐現煞是猙獰。
看台上,許多人緊張地站起身來。
那些不識法術的官員驚慌失色,隻道是什麽妖術。
場面似有失控之虞,蔔軒司眉心微蹙,舉杖一指,三隊騎着虎豹狀機關獸的
龍牙衛出現在三面台上,沿着欄杆如臨大敵地守護在衆人之前。
逍遙郎君面色凝重,手捏印決,從力有不逮的龍九公主手裏接過了蟹霸王的
控制,數個巨大漩渦重新出現在場上,一條玄色飛龍亦在徐徐成形,開始吞噬周
遭的各種精怪。
一場混戰,戰況無比激烈,蟹霸王反複被精怪大軍淹沒,雖已遍體鱗傷,但
始終屹立場上。
除了幾個長臂族巨人的重擊,其餘精怪幾乎都難傷蟹霸王分毫,大群大群地
被水龍及漩渦吞噬掉。
逍遙郎君頭頂白氣蒸騰,顯然消耗頗巨,但場上的精怪已經大大減少,幾個
長臂族巨人皆給玄色飛龍絞斷撕碎,大寶用符召喚出的精怪大軍已顯敗相。
「這蟹怪真沒治的了,連一支軍隊都無法幹掉它!」小玄心底拔涼。
就在此刻,一道不起眼的符靜悄悄地飄落在蟹霸王腳下,地面突然似給無形
的利刃飛速犁刻,憑空劃出了道道凹溝,轉眼便構成了一組巨大的神秘的圖案,
似符非符,似印非印,交疊互扣,望上去詭異非常。
逍遙郎君眉心一聚,兩眼緊盯着地面,臉露詫訝之色。
圖案驟然發亮,道道筆直的青白色光芒自地面沖天而起,一座巨大的法陣出
現在演武場上,隻聽啪啪啪四下亂響,包括蟹霸王在内的所有精怪全都摔趴在地,
就連在空中飛掠的風靈都末能幸免,一個個朝下急墜,重重地摔砸到地面。
「大地之縛!」蔔軒司失聲。
皇帝坐直了身子。
精怪們滿地嘶吼掙紮,蟹霸王亦在試圖爬起,可是地面就如生出無可匹敵的
吸力,牢牢地擒住了其上所有的物事。
逍遙郎君接連變換手印,蟹霸王胸腹處的奇物高高凸起,似在同地面的吸力
相互角力。
「怎麽回事?」龍九公主訝問。
「是大地之縛,傳說中的上古法陣!」逍遙郎君淡定道,「那大肚怪還真邪
門,連法陣都能用符召喚出來。」
「眼下怎麽辦?」龍九公主緊張道。
「大地之縛雖然神異,但還困不住聖祖之寶。」逍遙郎君輕聲道。
演武場上的角力越來越激烈,蟹霸王雙螯撐地,一點一點地從地面爬起,顯
是用力極巨,身軀不停劇抖,發出啪啪裂響,仿佛随時會散架。
「大地之縛非道非玄非釋,乃無比久遠之陣法,識者極寡,不想竟然由一個
機關使出來了……」蔔軒司喃喃道。
「迷妃就是迷妃,就連門下弟子也叫人小瞧不得!」皇帝微笑道。
逍遙郎君眉心越擰越緊,手上印法驟然又變,輕喝一聲:「起!」蟹霸王猛
然仰起,可是隻有身上的某一部分掙脫了大地之縛,但聽「铛」的一聲大響,蟹
霸王胸腹處的奇物破軀而出,飛上了空中,卻是一隻鍾狀物事。
衆人聚目望去,見那鍾通體青藍形貌古拙,四面皆陰刻着獸面,内裏一膽,
鑄做龍尾狀,懸在空中,一條淡淡的墨色龍影在周圍盤旋遊繞。
「動海鍾!」蔔軒司忽爾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玄龍七寶之一的
動海鍾!」
皇帝站了起來。
玄龍即四玄其一,同其他三玄一樣,不屬九幽十類,不入六道輪回,不在三
界五行,自混沌前已生,修爲登峰造極,曾統治妖界億萬年,被尊爲妖界之祖。
昔日共工怒啓不周山,緻天坍地陷,玄龍趁勢攜衆作亂,欲奪天地至尊,孰
料卻給娲皇怒而斬之,此後,妖界始奉娲皇爲至尊。
傳說玄龍有七件與性命共修的至寶,各有玄通奧妙,威力極絕名動天地。
伏誅之時,七件至寶中除了召妖幡等三件爲娲皇所奪,其餘四件不知所蹤,
而這動海鍾,便是其中之一,據傳鍾内藏有玄龍一魄,一搖四海皆動,擁有浩大
無俦之力。
「這件至寶,已遺失了萬千年,怎麽會落到此人手裏,這逍遙郎君到底是何
人?」蔔軒司歎息道,面色慘然:「難怪天機九變都不是對手……」
皇帝坐回龍床,面具遮去了表情,眼洞裏一片漆黑。
失去動海鍾的蟹霸王完全失去了活力,給大地之縛牢牢地困在地面,半點動
彈不得。
逍遙郎君撒去手印,将空中的寶鍾召回,收入法囊。
「怎麽不……」龍九公主急道,話未說完,已給逍遙郎君打手勢截住。
這時大地之縛似乎已耗盡了法力,光芒漸弱,最後完全暗淡下去,地面上唯
餘道道刻痕及散碎其上的精怪屍體。
「你赢了。」逍遙郎君朗聲道。
小玄愕然。
大寶仍在暴符,一道道法符從身上飛出,又有成群的土精、火精、甚至水精
出現在演武場上,這回目标不是趴伏在地的蟹霸王,而是追着動海鍾湧向場外的
逍遙郎君。
龍九公主一聲冷笑,羅袖中滑出了條閃耀着波光的藍色绫帶,輕輕一揮,便
将靠近的精怪大軍蕩成各種煙氣粉末。
大寶不依不饒,更多的法符飄起,化做五光十色的電矛火矢,密密麻麻地在
空中凝停須臾,然後暴雨般射向逍遙郎君。
景象無比壯觀震撼,光影裏,那個原本讓人覺得有些滑稽的大肚怪物此刻顯
得異樣猙獰。
每一道符的産生,或多或少總是需要花費材料,如此暴符,即便是絕頂的煉
符大師隻怕也無法這般奢侈。
龍九公主舞起绫帶,一個巨大的藍色漩渦出在場邊,輕易就絞碎了激射而至
的所有電矛火矢。
「勝負已分,少匠卿停手吧!」一個聲音傳至,微帶喘息,然卻清晰威嚴,
滿場皆聽得清清楚楚,正是皇帝的聲音。
小玄這才回過神來,急頌禁咒,将猶在暴符的大寶拘到身邊,心念及處,大
寶頭頂刷地打開,那枚鴨蛋大小的碧色光團一躍而起,朝外疾竄,小玄急忙捉住,
握在手裏,大小與之前未減分毫。
「别的材料放進去,一下子就會給大寶吞食殆盡,況且适才造了那麽多符,
這東西卻怎麽完好如初?」小玄心中震訝。
大寶頭頂閉合,周身輝芒盡逝,又歸複成原本的憨萌之态。
「本場比試,皇朝少匠卿崔大人勝!」北台上殿頭官高聲宣布。
三面台上一陣騷動,場上太過混亂,好些人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是從趴
伏在地的蟹霸王看,似乎真有了結果。
小玄如于夢中。
閻卓忠親率幾名内相下來,将小玄同逍遙郎君請上北台。
逍遙郎君朝皇帝叩首道:「少匠卿機關術高明,自成一家,本君敗得心服口
服。」
皇帝哈哈大笑:「少匠卿沒白跟天妃學藝,果然不負朕望!」
「大家相讓的。」小玄含糊道,心中猶在驚奇大寶适才的表現。
蔔軒司之前與逍遙郎君對陣,就亟盼能在衆目之下重挫對方,孰料反而吃了
大虧,心知皇帝有意立逍遙郎君爲國師之事已成定局,正在暗自沮喪,不想半路
殺出個迷妃徒弟,竟然出人意料的戰勝逍遙郎君,可謂間接爲自已出了口惡氣。
他驚喜交加,心中極是痛快,又知皇帝深寵迷妃,早已有意結納親近,更見
小玄爲人謙和,遂向皇帝道:「少匠卿雖然年少,卻乃天縱之才,适才表現,大
家有目共睹。聽聞陛下要立左右國師,何不就此踐言,亦顯天子愛才之心。」
「國師言之有理。」閻卓忠即時附言。
「那枚碧色光團究竟是何物?怎麽會在我的法囊之中……」小玄苦苦思憶。
皇帝沉吟片刻,呵呵笑道:「國師所言甚是,不過……小玄雖是奇才,但終
究是小輩,豈可以國師并駕齊驅,左右國師就罷了,不如這樣,朕封小玄爲少國
師,随同國師一道輔佐皇朝!」
國師一聽,即明皇帝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面子,心中暗喜,忙道:「陛下聖
明!」
旁邊幾個近臣這時已知小玄是迷妃門人,皆出聲附合:「萬歲英明!」
小玄吃了一驚,不知是否該謙恭推辭。
過不多時,名次排定,隻見殿頭官奉旨走到近欄處,望殿中大聲宣告:「奉
天承運皇帝诏曰。諸真諸聖各顯神通異能,玄妙紛呈盛況空前,實謂允合天心人
望,今已全部賽畢,奪魁者爲吾朝少匠卿崔小玄,賜号逍遙真人,加封少國師!
賜府第一座,慶功宴一席,禦酒二十壇。」
小玄渾渾噩噩地謝了恩,别的不覺有甚,唯那二十壇禦酒最是合意。
見他奪魁,北台上三妃早已滿心歡喜,隻是礙于皇後在旁,不敢太過張揚,
此時聽見小玄被敕封爲少國師,再也按捺不住,一個個笑逐顔開。
這時殿頭官又宣讀了其餘賞賜,盡爲明珠玉帛、名駒香車,得賞衆「仙」一
齊謝恩。
接下皇帝便攜文武百官,同衆「仙」在天武殿中繼續飲酒共樂,金齑玉脍仙
液瓊漿流水呈上,甚是歡暢熱烈。逍遙郎君則先行辭了皇帝,早早便率衆姬離去。
蕩魔堡賀家父子似乎心情不佳,過沒多久,也離席而去。
觥籌交錯間,許多人遞相來到小玄席前祝賀,大耳和尚夢癫、雲嶺獨秀陸安
清、琅邪雙璧由吾兄弟、甚至之前敗在他手裏的嬉雲叟也都紛紛過來敬酒,小玄
最是愛酒,來者不拒,十分開懷。
國師蔔軒司先前在逍遙郎君手裏吃了大虧,這下心中舒暢,又有心籠絡小玄,
對他言誇語贊,更是敬得頻飲得歡,這一場筵席,直鬧至夜半更深,方才漸漸散
去。
小玄酩酊大醉,閻卓忠親自将他送至天武殿外,口中換了稱呼,笑咪咪道:
「皇上賜的慶功宴将安排在新府第中,那邊可是個好地方,挨在浣晖湖邊上,景
色奇佳,裏外俱已收拾妥當,待明兒交付到少國師手中,咱們再來把盞慶賀。」
小玄昏昏沉沉地謝過,帶着酣意下了迎聖台,搖搖晃晃往太華軒行去。
他獨自走着,一路唯餘幾聲蟲鳴,與天武殿中的繁華熱鬧如同兩個世界。
此時夜漏沉沉,小玄擡頭望去,見雲淡風清繁星遍空,酒湧上來,忽然倍感
寂寥:「我怎麽會在這裏?我是誰?除了師父和夭夭,這世上可還有誰識得我惦
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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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星空下,千裏之外,千翠山逍遙峰。
紫芝閣座落在逍遙峰東南,濯心軒則位于紫芝閣最東面,整個廳室淩空懸于
崖壁之外,遙對着卧雲嶺挂下的一道小瀑布,險絕而清幽。
軒中寬敞簡潔,除了一張小幾,兩架銅燈,幾隻蒲團,再無多餘雜物,窗明
幾淨纖塵不染。
李夢棠在門口褪下繡鞋,擺正放好,隻着短襪,拎着壺湯藥掀簾而入。
軒内已有數人,正是崔采婷、雪涵、程水若、夏小婉與摘霞,皆着輕衣素服
閉目打坐,正安靜地聆聽黎山老母講解經咒。
黎山老母的聲音輕而徐緩,頌念的乃是太乙玄門中的太衡明淨經,音内蘊含
真氣,藏具療傷去穢之功。
李夢棠将湯藥從壺中倒出,次第注入五隻瓷碗,擺好涼着,這才跪坐在一邊,
靜靜地看着餘人。
此時正值盛夏,山上的花木氣息随着微涼的夜風徐徐飄入,滿屋清香,怡人
心魄。
經過月餘的醫治調理,衆人的氣色已回複了許多,可是放眼望去,每個人的
臉上都有絲縷難以掩飾的落寞。
水若凝神聽講,面容如水沉靜,隻是與從前相較,嬌顔白得惹人生憐,臉頰
瘦去了一圈,纖巧的下巴顯得更尖了。
小婉則似有些失神,菱唇輕咬,那雙原本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此際多了一抹黯
淡。
李夢棠心中生疼,悄歎口氣,目光不覺挪到近窗處,在小婉的旁邊,有一隻
空着的蒲團。
濯心軒中蒲團的位置和數目是固定的,長年不變,就是在換洗之時,也會有
代替的蒲團及時補上。不知從何時起,每一隻蒲團都具體的代表着、對應着這峰
上的一個人,然而也許,從此以後,那隻空着的蒲團永遠都不會再有人坐了。
思緒遊移,那夜遇襲的情景又再浮上心頭,明明格外兇險,但此際回味起來,
在他的背上,卻是如此的溫暖,竟然令她禁不住的思憶留戀。
從半空摔下來時,她分辨得出,他是奮力将自己扳轉到上方的。激戰中,他
如狂似怒竭盡全力,拚着連受重創,隻是爲了不讓自己再傷分毫。
那天的他,真的和在山上時不一樣了,堅毅剛勇,狠得奪人心魄。
是長大了?抑或這才是原本的他?
李夢棠輕輕地心跳。
突然間,一個火似的吻有如那天的蠻橫,不由分說地直闖腦海,迷亂而熾烈,
可惱又懾人。
她呼吸幾窒,嬌靥生燙,不敢再往回想。
卻不知他今于何方,可還安好?
正在黯然,忽然察覺屋中沒了聲音。
除了崔采婷,餘人均望向黎山老母,微有惑色。
黎山老母如入禅定,少頃,終于重新開口:「采婷,師尊來了,在夢巢等你。」
衆弟子早已渴盼見着教尊,若在往時,必定會歡喜無限,可眼下,卻無不緊
張起來,心中皆知,教尊此來,定是爲了小玄之事。
崔采婷緩緩睜眼,一臉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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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9-6 21:22
標題:
續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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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狐瞳
夜裏的夢巢吐息愈盛,樹冠枝幹皆沐浴于霧狀的地華之中,散泛着如夢似幻
的瑩藍色,與凝結遍野的青锳交相輝映,于夜色中美得有些不真實。
崔采婷伏跪巢中,巢沿高處立着一人,寬袍大袖負手背對。
「我終于知道,你的頭發,爲何一夜白了。」那人緩緩轉身,鳳目美須風神
秀逸,正是太乙玄門玄教教主重元子。
崔采婷面色蒼白。
「太幻圖你已執掌不得了,就此交還門中吧。」重元子道。
崔采婷口中默頌,一幅彌滿着淡淡雲霧的卷軸忽現掌中,雙手捧起,高舉頭
上。
重元子擡手虛拿,卷軸便飛了過去,穩穩地落入他手中。
巢中一陣沉寂,重元子久久地注視着伏跪着的崔采婷。
「我真認不得你了。」重元子緩緩道,「還記教祖她老人家當日怎麽說你的
麽,心念純淨,絕無雜質,可謂無瑕之玉。」
崔采婷輕咬住唇。
「是以我才将本門至寶太幻圖傳授與你,可如今又如何?着實可惜,可歎,
可恨呐……」重元子繼道。
崔采婷身子微顫不住。
「原本以爲,你隻是爲妖狐蠱誘,一時迷了心性,因此罰你在逍遙峰靜修思
過。孰料你卻膽大妄爲到如此地步,不但不知悔改,反将妖狐餘孽匿藏身邊,瞞
了我這許多年!」重元子墨須飄動,語調略微抑揚。
崔采婷身子低伏,狀極痛苦。
重元子停頓了片刻,語氣歸複緩淡:「好吧,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妖狐
當日已爲天庭誅滅,卻是從哪來的後人,又如何會藏匿在逍遙峰上?」
崔采婷擡起身來,卻是搖了搖頭,朱唇緊咬,一臉堅毅。
重元子目光漸厲,怒意猶如一股風暴在冷寂的面容上隐隐聚集。
崔采婷眼中晶瑩閃動,瞬時模糊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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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七前年。
巨木底下,瀑布之前。
一頭如墨秀發的少女正帶着個七、八歲模樣的女孩挖采青瑛。
「涵兒,要這樣下鋤,才不會傷着石脈。」少女半跪着身,握着一把小鋤仔
細地比劃着。
女孩唇紅齒白,小小年紀便已隐見清麗之色,背着隻小竹筐,手裏也拿着把
小鋤,跟着少女的動作輕敲着凝結水邊的青藍石塊,一臉稚氣,然卻十分認真。
忽然間,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暗了下來,少女和女孩都擡起頭望。
「師父,天怎麽突然黑了?」女孩吃驚地問。
隻見一片灰影如巨幕般迅速覆蓋,很快便籠罩住了整座千翠山。
少女一臉凝重,觀望四方,靜息感應。
就在這時,倏有大抹暗赤的光自對面山腰處沖霄而起,濃稠似血。
「那是……那是什麽?」女孩吓一跳。
「好邪惡的氣息。」少女心跳驟劇,秀眉緊蹙地盯着異象之處,那邊正是卧
雲嶺的方向。
自打她修煉以來,還從未遇見過這樣強大與邪惡的氣息。
「涵兒,你先回紫芝閣去,可能有厲害的邪魔上山了,我去瞧瞧。」少女鎮
定道。她得師門厚賜,倚靈脈修行,更兼鎮守之責,心知事關重大不容有失。
女孩隻遲疑一下便應了,臉上并沒多少驚慌。
少女口中念念有詞,倏地異芒閃掠,一口寶劍自法囊飛出,锵然出鞘,劍身
急速變長變大,轉眼如舟大小,穩穩地懸浮空中。少女飛上劍身,疾朝卧雲嶺掠
去。
就在這時,巨響猛然炸起,整座千翠山似乎都震動起來,一波強大無匹的巨
力襲來,登把飛行中的巨劍震得東倒西歪,幾将少女從劍上掀落。
少女氣血翻騰衣發俱亂,極力馭控寶劍,旋見卧雲嶺上各種光芒沖天而起,
絢麗若幻,接又數波性相不明的巨力潮般掩來,将她推得連連後退。
少女傾盡全力,運足十成真氣抵禦,可是依然無法與之相抗,就在她即要完
全失控之時,所有的驚濤駭浪消失了。
天空的灰幕與嶺上的血光正在退卻,就如它們來時一般迅速。
少女終于降落到位于千翠山腰處的卧雲嶺上,眼前的一切,令她瞠目結舌。
焦枯的樹木,碎成齑粉狀的岩石,還有整條被蒸發幹的溪流,種種異象觸目
驚心。
到底發生了什麽?少女滿腹疑問。
無需刻意去感應,便能察覺山嶺上到處都殘存着遊離的真氣與靈力,性相混
雜正邪難辨。少女心中駭異,這需要多強大的存在,方能于離去之後還能殘留下
如此浩瀚的餘波。
四下寂靜無聲,整座山嶺上,似乎再也沒有一個生靈,少女還劍入鞘,漫無
目的地搜尋着。
忽然間,她感應到了點什麽,似乎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她心口輕拂了下。她
轉身,朝一個方向走去,在一堆碎石前停住,開始用劍鞘挑開石塊。
沒過多久,少女心頭蓦悸,她看見了一雙睜着的眼睛,一雙令她自第一眼起
便永世不忘的眼睛。
這雙眼睛清澈明淨,亮若星辰,可是眼底卻有一抹難以描摹的魅,似邪若幻
侵人心魄。
在看見她後,眼睛便緩緩閉上,似乎安心了。
少女蹲跪下身動手搬開石塊,很快便又愣住。她看見了一隻狐狸,而那雙眼
睛,居然就是屬于這隻狐狸的。
狐狸滿身塵土,奄奄一息,看上去傷得極重。
「一隻狐狸,怎麽會有這樣的眼睛?」少女怔怔的。
她決定救它。
除了動了恻隐之心,也許還因爲那雙眼睛。
少女把狐狸帶回到逍遙峰的住處,懸壁而築的紫芝閣。
接下數日,少女和女孩爲狐狸拭去塵土,包紮傷口,喂以湯藥,精心調治。
但情況卻越來越糟,狐狸傷勢日重。
少女憂心忡忡地瞧着狐狸,這唯一的劫後生靈,能撐得下去麽?
狐狸也在望她,眼睛疲倦地眯着,似乎随時就會閉上,再也無法睜開。
少女怔怔地瞧着,竟覺得那雙充滿倦意的眼睛極美,美得令人心跳迷醉。
「師父,它好像要死了。」女孩有些傷心地說,她懂的東西不多,可是她也
覺得它的眼睛很好看。
少女終于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她把狐狸帶上了神木。
神木叫做夢巢,乃天地一十九靈脈之一,亦爲師門至寶。少女的師父曾告訴
她,此木有孕育守護、固本培元之功,是天地中最佳的療傷之處。
狐狸的傷勢開始一天比一天好轉,在少女精心的醫治下,漸漸痊愈。
「乖,你還沒全好,快喝了這碗藥。」少女哄着狐狸。
狐狸把頭扭開。
「你喝掉它,我就給你吃甜甜的山楂。」少女指指裙邊一串尚挂着露水的嫣
紅果子。
千翠山的山楂與别處不同,既甜又多汁,且一點都不酸澀。
但狐狸依然不理。
「哎,你是不是想吃肉了?」少女拍拍它的頭說,「可我這裏沒有,你乖乖
的,哪天我就到山下的鎮子裏買隻雞炖給你吃。」
狐狸這才轉回頭,開始喝藥。
某個黃昏。
狐狸趴在夢巢的邊沿,無精打采。
「你怎麽了?」少女問。
狐狸沒有回答,或者不會回答。
「小家夥,你是不是悶了?」少女在它旁邊坐下。狐狸其實不小,一人一狐
坐在一起,差不多一般高矮。
狐狸靜靜趴着。
「你知道這兒多好麽?别人想來還來不了呢。」少女說。
狐狸依然不言不語。
「好吧,以後我每天多上來陪陪你,等你再好點,我就帶你下去。」少女拍
拍狐狸的頭,「知道嗎,逍遙峰上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呢。」
狐狸腦袋忽然一歪,把臉枕在了少女的腿上。
某個午後。
「小家夥,你的傷已經好大半了,今天給你好好洗個澡,讓你清清爽爽的。」
少女的心情很好,燒了熱湯,把水兌到适合的溫度,帶着徒兒一起仔細爲狐狸沖
洗。
在濯心軒廊外的木闆陽台上,師徒倆卷着袖子幫狐狸擦拭身上的水滴。
狐狸懶洋洋地趴卧着,美美地享受少女和女孩的服侍,洗幹淨的身軀讓原本
的面目徹底呈現出來,通體如墨,毛發黑得油亮。
「你還挺受用的。」少女捏捏狐狸的臉頰笑道。
「師父,我們幫它起個名字吧?」旁邊的女孩也很開心。
少女沉吟了下,微笑道:「你瞧它一身黑不溜秋的,我們就叫它小黑吧!」
狐狸猛然坐起,嘴裏嗷嗷地叫,似乎在抗議。
「小家夥,你不喜歡麽?」少女笑着揉揉它頂上的毛發,「這名字多可愛喲,
就這麽決定了!」
「小黑小黑,你有名字啦!」女孩拍手歡呼。
狐狸仰首望空,一臉倨傲。
日子一天天過去。
山中本自在,如今又添了許多歡樂。
然而某夜,少女忽然憂傷起來。
狐狸似有所感,在她腿邊輕輕地蹭着。
「小黑……」少女欲言又止。
狐狸望着她。
「等傷好了,你就會離開的……是吧?」少女抱膝輕語,乜望着遠處模糊了
的山影,聲音裏有些落寞。
狐狸注視着她。
「那也沒什麽……」少女笑了起來,竟管有點牽強,纖手在它的臉頰上輕捏
了下,「狐狸就是該自由自在地到處跑的。」
狐狸默不作聲,狐狸當然不會說話。
果不其然,某個清晨,醒來的少女和女孩發現狐狸不見了。
「小黑!小黑!」少女連聲呼喚,聲音微顫。
可是并無回應,狐狸真的不見了。
少女和女孩四處尋找,一無所獲。
師徒倆都蹙着眉兒,心似被什麽揪着。
少女忽然想起了什麽,飛身掠起,出了紫芝閣,望峰頂的瀑布奔去。
夢巢一片安靜,依然不見狐狸的蹤影。
「你……真是走了?」少女喃喃輕語,不由有些失魂落魄,才轉過身,猛然
瞧見在夢巢的邊上立着一人。
「什麽人!」少女輕喝,夢巢可不是任人随意踏足之地。
那人長身玉立衣袂輕揚,背對着自己,似乎正在遙望天邊的朝霞。
「你是誰?」少女胸口一緊,莫明心跳。
「是我。」那人轉過身來,最先映入她眸中的就是那雙眼睛,邪魅而清冽,
亮若星晨。
隻是現在,那裏邊還多了一絲笑意,溫柔和熙有如身後的朝陽。
「小黑!」兩字一躍而出,刹那之間,少女連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心中的呼
喚,抑或是真的叫了出來。
******** ******** ******** ******** ******** ******** ********
小玄一覺醒來,已近中午,來到儀真宮中,見黎姑姑、紅葉與苗小見三人正
低聲說話,神情頗爲凝重,便上前行禮。
三人一見他來,紛紛賀喜,口中皆笑喚少國師。
小玄擺手道:「莫要羞我,大家依然叫我名字好啦。」
黎姑姑笑道:「單憑你力挫國師與逍遙郎君兩個,這少國師咱也當得起。」
小玄隻說僥幸,問起師父,黎姑姑道仍然外出未歸。
時值午飯時分,黎姑姑命内侍去叫阿癡,五人一起入席。
黎姑姑與紅葉皆罕有的斟了酒,各敬小玄一杯,說是爲他慶賀。
阿癡則是向來飲酒,同小玄幹了幾杯,似乎對天機九變甚感興趣,時不時問
上兩句,至于大寶,卻是隻字不提。
小玄邊飲邊說,十分開懷,衆人也聽得津津有味。
黎姑姑忽道:「聽閻公公說,皇上賜你的府第就在浣晖湖邊上,喚做枕水閣,
娘娘曾言那裏真華極盛,是個好地方。」
紅葉同苗小見一聽,皆嚷着要小玄帶他們過去玩。
小玄一口應了,道:「今晚要在那邊擺慶功宴,我們一起去吃喝個痛快。」
「小玄,往後你一個人在那邊,可莫荒廢了修行。」黎姑姑道。
「我才不住那邊,今晚宴罷,就回太華軒。」小玄即道。
「你傻啦?在那邊你可是一府之主,有許多人伺候,怎麽還想要回這邊來?」
苗小見奇怪道。
「不稀罕。」小玄道,「我不慣讓人伺候,在這邊和你們待一起更自在。」
紅葉一臉歡喜。
黎姑姑點點頭,道:「小玄不貪圖享受,難得。」
飯後。小玄把苗小見拉到一邊,悄聲問:「适才我來時,你們在說什麽,爲
何一臉緊張?」
苗小見望望周圍,壓低聲道:「内苑又出了大事!」
「出了大事?」小玄繼問,「出了什麽大事?」
「你沒見宮裏加了防備,各處多了許多新調來的守衛。」苗小見道。
「我今天又沒出去,哪裏知道。到底出什麽事了?」小玄道。
「今早德妃娘娘沒了。」苗小見道。
「德妃娘娘是哪個……」小玄沒半點概念,「怎麽會突然沒了?」
「我悄悄說與你知,你可萬莫告訴别人。」小見神神秘秘道。
小玄應了。
「前些日不是有隻怪物闖入宮中嗎,皇上受了驚吓,身上便一直不太好。」
苗小見道。
小玄點點頭。
「昨夜皇上留宿錦心殿,召了德妃娘娘侍寝。到了今天早上,有宮人送來湯
藥,不想在榻邊失手打翻,德妃娘娘惱了,就叱了句廢物……」苗小見道。
小玄靜靜聽着。
苗小見又瞧了瞧周圍,聲音壓得更低:「沒想到皇上勃然大怒,從榻上起來,
一連數腳,竟将德妃活活踹死了!」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方道:「怎麽會是這樣……這到底是爲何?」
「其實,這也不是頭一遭了,皇上好像甚恨别人說廢物兩字,我聽人說,前
年某次宴上,也是有個妃子不留心說了這兩個字,結果就給皇上從簾後揪出,百
般痛毆,還當着幾個大臣的面……」苗小見打了個寒顫,接道:「竟把那妃子撕
碎下酒吃了!」
小玄聽得冷汗直冒,不禁又驚又怒:「豈有此理!雖爲天子,但豈能就因兩
個字肆意虐殺生靈!」
「小聲點!小聲點!」苗小見豎指唇前,驚慌道:「叫人聽去,我們倆的腦
袋可就要搬家啦!」
小玄怒容滿面。
苗小見低聲又道:「因德妃娘娘的兄長是大将軍秦湛,正據守北疆門戶,皇
上恐生嘩變,一早便命人急赴北邊,去捉拿秦将軍了,宮裏也加了守備,眼下内
苑到處是禁衛。」
「虐殺無辜,還遷怒族人,簡直就是暴君!」小玄渾身發抖。
「哎,你這等激動,别的就不跟你說了。」苗小見皺眉道。
「還有什麽,快說!」小玄臉色一沉。
苗小見心中一驚,竟給鎮在那裏。
「告訴我。」小玄道。
苗小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從未見過的厲色,登如魇住,當即又道:「我還聽
人說,皇上身上時常帶着尖錐利鈎小弓短鋸這些器具,動辄就要傷人取樂,但凡
膽敢抗拒者,一概擊殺勿論株連族人。去年年底,煉心殿方才完工,就有數個小
宮女給皇上提去殿中,用諸般刑具折磨取樂。那些小宮女生怕連累族人,隻有極
力忍受,據說其中一個苦撐了三個時辰,牙都咬碎了,最後皆給活活痛殺!」
「爲何要折磨她們……隻是爲了取樂麽?」小玄顫聲問。
苗小見點點頭,心驚膽戰道:「有人說,皆是因爲那幾個小宮女十分怕痛,
方才被皇上選中,遭受此厄……」
「這與惡魔又有何異!」小玄心中又驚又怒,猛然想起長伴君側的師父來,
不禁憂懼如焚。
太華軒,北面。
小玄立于連接石欄的鐵索前,凝望着前方的千丈深淵。
「小玄,你都在這裏站好久了,你……」夭夭好奇地問,「是不是在想什麽?」
「我在想,一個人最珍貴的是什麽,還有……」
「還有什麽?」
「還有,怎樣才能讓那最珍貴的——永久長存。」小玄轉過身來望她,眼神
溫柔,一臉平靜。
到了下午,兩名内相來到儀真宮,說是奉閻公公之命請少國師前往新府赴宴。
小玄便叫上紅葉與苗小見同行,随兩名内相出了儀真宮,一路上果見有許多
龍牙衛及鳳翎衛在各處布防巡邏。
轉過許多宮殿苑院,來到一個大湖旁,遠遠便瞧見閻卓忠率十數名大小内相
在前面等候。
「閻公公。」小玄快步上前,抱揖行禮。
「小玄兄弟,咱可等你好一會啦。」閻卓忠親親熱熱地招呼。
小玄心中一暖,道:「在下不過山鄉野人,怎敢煩勞公公等候。」
「是貴人是貴人,咱小玄兄弟現在可是當朝少國師嘞。」閻公公笑道,瞥見
他身邊的紅葉,咦了一聲道:「紅葉怎麽來了?」
紅葉竟然翻了翻眼,道:「我随少國師來瞧瞧他的新家不行嗎?」
閻卓忠陪笑道:「行行,你肯一起過來,着實再好不過。」
小玄瞧了,心中隐覺奇怪:「雖說紅葉是師父的貼身侍女,但一個皇帝身邊
的大太監對她如此客氣,倒也有點稀奇。」
「少國師的新家就在前邊,我們現在過去吧。」閻卓忠朝前一指。
衆人沿湖而行。閻卓忠與小玄在前同行,紅葉、苗小見兩個與一幫内相跟随
其後。
此時日已稍斜,湖面上清風徐徐吹來,涼爽宜人,小玄朝湖上望去,見湖水
清碧如玉,湖面上豎着許多十分巨大的湖石,形态各異錦秀非常,不覺多瞧了幾
眼,忽然想起苗小見中午之言,心裏一陣煩郁:「這迷樓之上處處風光如畫,怎
卻住了個惡魔……」
閻卓忠邊走邊介紹:「這水叫做浣晖湖,乃迷樓上最大的三個湖之一。水裏
這些湖石共有一百零八座,全是從江南精選而來,正是按天妃娘娘的指點安放,
據說能聚天地精華,大有名堂的,不過咱可不懂。」
小玄哦了一聲,仔細觀望,見那些巨石錯落有緻地立在水中,果然隐呈某種
擺放規律,隻是不知是否暗合什麽陣法禁制,越瞧越覺玄妙,心中愈加敬慕師父。
「到了,前面這座府第,便是皇上賜與你的少國師府——枕水閣。」閻卓忠
擡手指着前方道。
(第七回)截教遺脈
小玄擡頭望去,隻見前方一圍雪白粉牆,裏邊綠樹參差紅英絢爛,花木間遊
廊染翠飛檐如翼,數座樓閣隐約顯現。
漸至近處,又見正中大門頂上懸着一塊金絲楠木匾額,上書三個秀逸大字
「枕水閣」。
閻卓忠與小玄一行迳往前去,門前已有數名宮人在迎候,進到裏面,更有許
多男女仆役在兩邊磕頭叩拜,迎接新主,身上俱穿宮裏服飾。
一名大太監迳直迎上前來,口中道:「奴婢馬長安,叩見少國師。」
小玄趕忙還禮。
閻卓忠道:「這是咱從内侍省挑出來的人,頗能辦事,分派來這邊,給你做
個管家,往後有甚事情盡可吩咐他。」
小玄謝了。
「時辰尚早,我們四處走走。」閻卓忠道,便叫馬長安帶路,引着小玄一行
參觀新府,但見庭院如畫,布局雅緻,亭台樓閣俱全,大多傍水而築,最令人驚
歎的是一座臨湖的雙層樓閣,幾乎有過半伸出湖面,懸空水上,極是奇巧秀麗。
馬公公邊走邊介紹,一一報上名字來,什麽觀煙樓、海棠軒、帳星台、缤紛
圃、藏雪洞、花月渠、翡翠嶂、薔薇架、荷香榭……小玄一時也記不住太多。
閻卓忠邊走邊道:「皇上下谕,少國師按從三品享受俸祿,隻比國師低半品。
此外特意吩咐,既是與天子爲鄰,府中車馬仆役及各項支用,俱由司監内庫調配
供給。小玄兄弟日後還缺什麽,盡管同老哥咱說。」
小玄聽其意思,知曉賞賜極是豐厚,他也不在意這些,隻是喏喏謝過。
閻卓忠笑咪咪道:「少國師對這裏可還滿意?」
小玄點點頭,道:「這些樓閣好多都挨着水,着實令人喜歡,難怪以『枕水』
二字爲名。」
閻卓忠道:「建造之初,皇上就對龔大人說,這裏是要給仙人住的,一磚一
瓦、一梁一棟皆要精心選制,切切不可有絲毫糙俗之處。」
小玄哂道:「不料,如今卻給我這個俗人住進來了。」
閻卓忠哈哈大笑:「神仙入世,偶爾當當俗人也好,享一回這人間富貴,也
是一番修行曆練嘛!」忽湊近小玄耳邊,壓低聲道:「不知小玄兄弟是否同國師
一樣,也修那黃芽白雪立鼎安爐之道?這裏邊的宮婢小娥,咱都是盡撿那些顔色
鮮妍、聲音嬌滑的來,半點不遜國師府那邊。」
小玄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隻聽紅葉在後邊輕啐了一聲。
小玄這才有所省悟,不覺面上燒燙。
閻桌忠又是哈哈一笑,道:「時辰不早嘞,想必有客人到了,咱們開宴去!」
這時日已西沉,映得湖上金漿蕩漾,府中各處點起許多燈火,照耀得四下雪
亮輝煌。
一行人來到那座懸湖樓閣的大廳之中,見已排好筵席,開始有賓客陸續登門,
攜禮相賀,閻卓忠陪着小玄,在旁邊招呼介紹。
國師、少國師都隻是稱号,既非實職亦無實爵,但因當今天子好方術崇鬼神,
是以朝中文武也跟着敬奉。一時賓客絡繹不絕,雖然大多官員自己不來,卻會遣
人送來賀禮。
小玄正不自在,忽聽有人大聲笑道:「灑家肚裏的酒蟲又在鬧了,過來讨禦
酒吃,不知少國師可願布施一盅?」
小玄擡頭看去,卻是大耳和尚夢癫,昨夜兩人已在宴上幹過許多杯酒,甚是
親近,忙迎上前,笑道:「一盅太少,大師盡管喝個夠。」
這時又聽有人大聲道:「昨晚喝不過瘾,貧道又來找酒吃啦!」卻是「雲嶺
獨秀」陸安清到了。
小玄笑着招呼:「今晚有的是好酒,包管喝個痛快!」
過不一會,嬉雲叟、琅邪雙璧等幾個也到了,此後仙靈大會上衆「仙」又來
了許多,熱鬧之極。
小玄素喜與這些人交結,十分高興。府中酒肴,早已伺候停當,聽得一聲開
宴,珍品佳味頃刻而集,二十壇禦酒遞相啓封,席間壺斟美釀盤列珍羞,小玄舉
杯與衆人開懷暢飲。
酒至酣處,陸安清與小玄幹了一杯,忽道:「此處真華極盛,比迎聖台那邊
還好,少國師在這裏修煉個三五個月,便要勝過咱們在别處苦修十年八載啦!」
大耳和尚也道:「的确如此,灑家适才在湖邊站了一會,便覺神清氣爽,身
上的毛孔一個個都自個開了,全在争食那周圍的空氣哩!」
衆人聽他言語粗鄙,都笑了起來。
小玄見衆人滿面羨慕之色,想了一想,忽道:「大家若不嫌棄,敝府随時恭
候,要是無甚要緊之事,想留下來住這裏也行。」
衆人一聽,心中皆有些不信,一時沒人開口。
大耳和尚猛地重重拍了下小玄肩膀,道:「既然老弟如此盛情,咱也不矯情
客套,姑且就在你這裏住上兩月吧!」
小玄捂肩笑道:「歡迎之至。」
陸安清也靠近前,搭住小玄另一邊肩膀道:「貧道近日無處可去,那就暫且
住你這裏,一年半載怕是不走了!」
小玄道:「盡随道長意思,想住多久就多久。」
嬉雲叟乜着眼道:「這麽多人不走麽……姑且問一句,若是老朽也要留下,
可還住得下麽?」
小玄含笑道:「這麽大的地方,豈有住不下之理,前輩不必客氣。」
接下琅邪雙璧等好些人亦表示要留下來,小玄皆一口答應,隻急得一旁的馬
公公暗暗皺眉。
閻卓忠瞧見,低聲道:「皇上本就好神仙僧道,往時也常邀他們小住,便是
留這在裏也無妨。」
馬公公仍是憂心忡忡,發愁道:「之前這些人隻限留在迎聖台上,如今散到
這邊來,萬莫出什麽亂子才好。」
閻卓忠笑道:「皇上既将此府賜與少國師了,一切自有他擔着,你又焦灼個
啥!」
馬公公唯唯應是。
衆人皆慕此處真華,幾可用「饞」字形容,此時分得一杯羹,心中極歡,紛
紛舉起大觥小爵,又來與小玄碰杯痛飲。
喝至興濃,忽有個内侍從門外進來,朝馬公公低聲禀報了幾句。
馬公公面色一凝,快步來到小玄身邊,悄聲道:「鄧公公來了,正在偏廳等
候,請少國師過去相見。」
小玄見他神情頗爲凝重,問道:「不知是哪位鄧公公?」
「當是雍怡宮的鄧公公,隻管過去便是。」閻卓忠接言道,又低聲補了一句:
「是皇後娘娘的人。」
「皇後的人怎麽來了?」小玄心中奇怪,便暫辭了衆人,随馬公公走出大廳,
來到旁側小廳。
小廳中已有三名内相在等候,爲首一個見了小玄,便即上前叩首,道:「奴
婢鄧斐,拜見少國師。皇後娘娘吩咐奴婢送酒過來,以慶賀少國師昨日奪魁。」
小玄忙還禮道:「區區小事,怎敢驚動娘娘。」
鄧公公比了個手勢,身後一名内相懷抱一隻白玉瓶,封着黃緞絲帶,走上前
來。
「此酒名喚『翡翠春』,乃是皇後娘娘從家裏帶出來的佳釀,已珍藏多年,
平日裏都舍不得開一瓶的,請少國師收下。」鄧公公道。
「如此珍稀之物,在下怎好……」小玄還要推卻,卻聽鄧公公道:「娘娘都
叫奴婢送上門來了,少國師就收下吧,再客氣娘娘倒要惱了!」
小玄隻好接過酒,交與馬公公吩咐收好,轉回對鄧公公道:「鄧公公辛苦了,
煩勞鄧公公代在下拜謝娘娘。」
鄧公公想了想,道:「這個咱可代替不了,少國師還是改日親自過去面謝吧
……對了,娘娘還說,昨日在仙靈大會上大開眼界,心裏邊甚是想學點機關之術,
到時還請少國師不吝賜教。」
小玄微微一怔,隻得應是。
鄧公公這才告辭離去。
小玄回到大廳,忽聽有人高聲叫道:「少國師在哪裏去了,小爺也來祝賀祝
賀!」擡眼望去,見閻卓忠與馬公公正在招呼一個錦衣公子,皆是滿面笑容。
「我在這裏。」小玄道。
那人轉過身來,原來正是昨夜大會上對陣過的扈星飛,小玄一見到他,便立
即想起他那碧雕紫劍來。
「恭喜少國師喬遷新府。」扈星飛道,也不行禮,一手扶在腰畔寶劍的劍柄
上。
「多謝扈公子,快入席一起喝幾杯。」小玄笑着招呼。
扈星飛卻站着不動,忽道:「昨日比試,姑且不說使不使詐,算你赢了。但
既爲國師,想必除了機關,别的亦定當有些能耐,小爺今夜既是來賀喜,也是來
向少國師讨教武技。」
小玄微微一怔,廳中安靜下來,衆人方察此人是來尋釁的。
原來扈星飛與皇後爲一母所出,在衆多國舅中最爲顯赫,鮮有人敢招惹得罪,
又拜異人爲師,習得一身仙家本領,亦養成一副跋扈脾性。昨日一敗,總覺輸得
甚冤,心裏咽不下這口氣,得知小玄在新府設宴,便上門挑釁。
小玄呵呵一笑,道:「今日賓朋滿座,着實不宜比試,扈兄既來,不如一起
喝酒快活。」
閻卓忠與馬公公見狀不對,也都在旁笑言相勸。
扈星飛揚哪裏肯聽,冷冷道:「少國師用什麽兵器?」
小玄眉心微蹙,不禁有些着惱:「這家夥怎麽如此煩人……」
馬公公生怕兩人一言不合,當真動起手來,急忙走到小玄身,低聲道:「萬
萬不可動手,此人是國舅爺,皇後娘娘的同胞親弟。」
小玄吃了一驚,心下納悶:「這可怎麽回事?姐姐方才送酒相賀,弟弟卻跑
來搗亂……」
「少國師小心了。」扈星飛話音未落,「铮」的一聲劍已出鞘,閃電般朝斜
下刺出。
小玄沒想他說動手就動手,急忙躲閃,袖子已給穿了個洞。還好扈星飛心氣
極傲,這一劍隻是警示之意,刺他袖口。
此時他身上穿的是兜元錦,刀槍難入,竟被一劍刺穿,可見鋒銳之極。
「快亮兵器!」扈星飛喝道,第二劍又至,這一次刺的卻是咽喉。
小玄已有防備,北溟玄數随念即生,看得分明,一步避開。
「竟在宴上動刀動劍,這厮哪來的,好生無禮!」
「今天什麽日子,竟敢登門挑事!」
衆「仙」紛紛怒喝,在場官員,卻大多認得扈星飛,一個個默不作聲。
小玄見他手中寶劍劍刃呈紫色,揮動起來,直如電芒閃掠,心中生凜,提步
避開,小心閃避。
兩人一攻一避劍随身走,時而上桌,時而繞柱,滿廳遊走追逐。
小玄左閃右避,每次堪堪避過,人劍之間幾不容發,他自個笃定之極,但在
旁人看來,卻是險象環生,隻道是吃了沒兵器的虧。
扈星飛的劍忽快忽慢,一招一式極是大氣,縱橫開阖間還處處暗藏機鋒。
衆人瞧得暗暗心驚,皆沒料到此子劍技這等高強。
大耳和尚道:「這小子練的是啥劍法?」
旁邊的琅邪雙璧也練劍技,卻皆搖了搖頭,由吾璟道:「甚是精奧大氣,當
是名門大派的劍法。」
隻聽一個清柔聲音道:「是截教的碧遊劍法,隻是此人學沒幾招,而且火候
遠遠未到。」
衆人聽見,轉頭望去,見此老氣橫秋之語竟是出自一個桃腮杏目的小姑娘,
不禁愕然。
小姑娘便是紅葉,正與苗小見混在人群裏大吃大喝。
由吾珏搖頭道:「截教自通天教主随鴻鈞去後,已日漸式微,門人散落各處,
多隐世而居,碧遊劍法更是截教從不外傳的神技,此人又是從何學得?」
紅葉微笑道:「信不信由你。」
衆人皆盡不信,見她年紀輕輕,隻道是哪個的門下弟子,所言不過是信口開
河。
扈星飛見小玄始終不肯亮兵器,心中惱怒,攻勢愈狠愈急,猛地将真氣提至
頂層,劍上竟然隐生風雷之聲,一劍刷地刺出,直掠小玄胸口。
小玄側身一讓,寶劍又是貼衣而過,劍鋒氣勁吞吐,直奔數尺之外,隻聽
「呯」的一聲,桌上酒瓶炸成碎片,酒漿四濺。
那席上坐的是陸安清,正有心幫小玄,突叫道:「爾敢刺我!」突從袖中刷
出一柄風火拂塵,躍身飛起,疾朝扈星揮去。
扈星飛頭也不回,提劍一格,拂塵即時斷做兩截,身子淩空一轉反手又加數
劍,飛電般刺向陸安清。
陸安清這風火拂塵乃是用山中萬年老梅精的枝做成,又加持了靈寶宮的秘術,
不想一觸即斷,大驚之下向後急避,連退十餘步方才脫身,鬧了個面紅耳赤異樣
狼狽。
「臭道士,再敢多事,一劍殺了你!」扈星飛冷聲道,抛下他又去追擊小玄。
陸安清心膽俱寒,豈敢再上。
嬉雲叟瞧得窩火,忽從随身法囊中取出一物,卻是把短槌,抛向小玄,叫道:
「此槌名叫『破山』,乃昆吾石髓與海底玄鐵打造,堅不可摧,少國師且拿去教
訓這狂徒!」
小玄接住短槌,恰逢扈星飛一劍又到,舉槌砸去,隻聽「嗤」的輕響,短槌
竟然從中而破,一分兩半,小玄急忙撒手,險被波及。
衆人無不駭然。
「在下本領微末,累前輩壞了兵器!」小玄邊躲閃邊叫道,心中大是歉仄。
「一把槌子而已,不值什麽,少國師留心那厮的劍!」嬉雲叟道。
「臭小子,仗着寶劍鋒利,算啥本事!」
「有種别用劍,少國師三招就廢了你!」
衆人紛紛嘲罵。
扈星飛充耳不聞,依舊猛攻小玄。
小玄卻是越鬥心中卻定,他已悄将北溟玄數提至升第二境,扈星飛的一招一
式在他眼中盡若蝸行,無不瞧得清清楚楚,騰挪走避輕松自如,隻感異樣奇妙,
不覺心迷神醉沉浸于中。
「真見鬼了,那小子手裏的劍究竟是啥東西?」嬉雲叟道。
衆人皆沒吭聲。
紅葉道:「是照天紫電。」
衆人一陣騷動。
照天紫電乃截教諸多神兵之一,在天道閣所撰的《周天諸靈榜》中劍器榜排
第一百四十九名,據傳乃多寶道人親手鑄造,劍一出鞘,紫電映空,照天千裏。
于三教簽神之劫後遺失,早已多年不知其蹤。
紅葉道:「我就說着玩的,你們别信。」
由吾璟遲疑道:「我曾聽師尊說過照天紫電的模樣,倒也與此劍有幾分相似,
隻是這等神兵怎麽可能落在他手裏……」
衆人正驚疑不定,卻聽扈星飛哈哈一笑,道:「你們不用猜了,小爺手中寶
劍,正是照天紫電,乃我師尊所賜的出山之寶!」
大耳和尚叫道:「你師父是何人?」
扈星飛道:「杳杳真人。」
衆人你瞧我,我瞧你,似乎沒誰知曉是何人。
扈星飛又道:「我師父素來低調,你們自然不知是誰,但我若把師公名字說
出來,定然吓死你們!」
陸安清冷笑道:「隻管報來,好教我們領教下那吓死的滋味!」
扈星飛傲色道:「我師公,便是截教聖人空空老仙!」
衆人大驚。
空空老仙乃通天教主的故友,好參玄悟道,好神兵異寶,爲窺鴻鈞道術方入
截教,有傳聞于混沌前便已臻大羅之境,修爲之深無人能測。
截教于三教簽神後幾乎名存實亡,如果說還有所存遺的話,那便是空空老仙
一脈了。
嬉雲叟吸了口涼氣,凜然道:「如此說來,那劍當真是照天紫電,難怪破山
槌一觸即破。」
衆人再不作聲,心中皆想這場比鬥隻怕少國師兇多吉少,唯紅葉神色自若,
毫無擔憂之色。
小玄四下遊走閃避,心中暗愁:「這家夥是皇後胞弟,得罪不得,這可如何
是好?」眼角睨見扈星飛腰間甩晃的劍鞘,心中一動,倏地猱身而上。
「來得好!」扈星飛輕喝,手腕一掄,紫電吞吐劍氣彌漫,身前現出一面由
劍光凝成的光盾,欲将進犯之敵絞做肉泥。
小玄絲毫未滞,仍然直撞過去,有如送死一般,衆人齊聲驚呼,尚未瞧清,
已見他毫發未損地穿過了水潑不入的劍盾,出現在扈星飛跟前。
扈星飛大吃一驚,隻覺腰畔一輕,忙朝後躍退,反手飛刺數劍,阻截對方的
追擊。
小玄微微立定,手裏已多了把劍鞘,正是從扈星飛腰上摘下的。
衆人齊聲喝彩。
扈星飛心頭一寒,暗忖适才對方若不是摘他劍鞘,而是在要害處給上一拳一
指,隻怕自己此時已身上受傷,驚怒交集道:「又耍什麽奸計!」踏步向前,飛
身又刺。
小玄略微側身,避過來劍,反手将劍鞘刺出,直奔扈星飛肋下,扈星飛回劍
格擋,誰知小玄又刺他腹部,接下你來我往,攻守互換鬥了數招。
衆人發現,小玄手中劍鞘完全不與扈星飛的寶劍碰觸,指東打西,所攻盡是
對方身上的必救之處,又過幾招,扈星飛已是招法漸亂。
原來小玄已施展出誅天劍訣,看似簡潔無華,實則精妙極絕,旁人還瞧不明
白,扈星飛卻感壓力如山,極盼能仗寶劍鋒銳削斷對方的劍鞘,隻惜始終未能觸
及分毫。
扈星飛越鬥越驚,劍招愈亂,眼見幾次劍鞘快要刺到自己身上,卻又莫明其
妙地遊退開去,不覺冷汗浃背。
衆人瞧見,連呼可惜,紛紛叫喝助威,隻盼小玄能一舉擊敗對方。
殊不知到了此時,對小玄而言,激鬥已成享受,與平日裏同紅葉的練習不同,
眼前的實戰更加過瘾,他下意識地拉長戰鬥,一招一式去細細品味誅天劍訣中的
奧妙。
扈星飛幾欲崩潰,觑見小玄又是一擊後撤,猛地大喝,瞬見手中寶劍化做千
百道紫電飛襲過去,卻是使出了碧遊劍法中的精絕一招「紫電穿霄」。
然而戰鬥戛然而止,隻聽「铮」的一聲,千百道紫電刹那無蹤,衆人定睛看
去,見小玄雙手倒握劍鞘,已将對方的劍刃毫厘不差地套入鞘中。
(第八回)既在樽前,又在花前
這招還劍入鞘,可謂巧到了極處,也險到了極點,賞心悅目驚心動魄。
衆人哄然叫好,個個心中駭然,之前已對小玄的機關術倍感詫訝,這時又對
他的武技大吃一驚,越發覺得此子高深莫測,非那池中之物。
扈星飛與小玄膠着一起,一人握劍柄,一人握劍鞘,面對面于極近處望着對
方,情形煞是古怪。
「國舅爺不打了是不是,我們且去喝杯酒如何?」小玄微笑道,慢慢松手,
放開了劍鞘。
一顆汗珠自扈星飛額畔緩緩滑落,他僵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忽捧握着歸鞘的
寶劍朝小玄深深一揖,朗聲道:「沒想少國師不但機關術高明,武技更是高強!
我打不過你,适才冒犯,還請恕罪!」
「國舅爺爲酒宴助興,特意與在下騰鬧一番,倒亦十分痛快呢!」小玄笑道,
最後一句倒真是心裏話,此時的他猶沉醉于北溟玄數與誅天訣的奧妙之中。
扈星飛見他絲毫不以爲意,心中喜歡,道:「少國師如此大度,我扈星飛佩
服的人不多,少國師可算一個!」
「什麽國師不國師的,走,咱們喝酒去!」小玄哈哈大笑。
「好,那就叫兄弟,今夜不醉不散!」扈星飛開懷道。
兩人搭肩入席,扈星飛豪邁坦率,崔小玄灑脫随性,幾句話說将開去,心中
便再無隔閡,與群雄一番痛飲。
紅葉此時已喝了不少,忽扯住小玄袖子上下張望,道:「适才明明瞧見被穿
了個洞,這會卻怎麽找不到了,你這衣服莫非是寶物?」
「這會隻管喝酒,理睬别的做甚……」小玄哂道,見她臉上紅撲撲的,煞是
可愛秀麗,不覺微微一呆。
「幹嘛?」紅葉摸摸臉。
「你别喝太多了,小心一會回不去。」小玄道,說完便覺這話有點輕恣。
「放心好啦。」還好紅葉完全沒有多想,擡手拍拍男兒的肩膀,得色道:
「告訴你個秘密,迷樓上隐藏着許多禁制陣法,神仙來了都會懵,而姑奶奶我,
卻是閉着眼睛都不會迷路的!」
「吹法螺是吧,也沒見你怎麽出去,成日家待在儀真宮裏,能識多少路!」
小玄笑道,忽然又有内侍來報,說東海逍遙郎君遣人送禮過來,來人不肯進大廳,
現在前庭等候。
小玄隻好走出大廳,來到前庭,見階下立着三個女子,身姿皆曼妙婀娜,爲
首之人,正是逍遙郎君身邊三個麗姬之一,趕忙迎上前去。
那麗姬依然輕紗覆面,正目視它處,直至小玄到了跟前,方才轉過眼來,眸
中冶媚暗藏,長睫啓處波光流轉,風情風姿與那龍九公主又是不同。
她擡腕打了個手勢,身後雙姝一捧包袱一捧書貼,分獻與小玄,這才道:
「妾奉少門主之命,送賀禮與請柬過來,望少國師笑納。」聲音軟糯,音尾帶着
一絲難以形容的膩,令人心中暗暗酥麻。
小玄接過包袱請柬,此時相距甚近,方察此姬發絲隐呈绯紫,煞是豔麗奇異。
「少門主有心了,請夫人代在下道謝。」小玄道,正要将東西交與跟在身邊
的馬公公,忽聽紫發麗姬道:「包袱裏的是如意百寶匣,内中之物珍異非常,沾
不得俗物,望少國師自個藏放才是。」
小玄微微一怔,隻好仍将禮物捧抱手上。
馬公公聽她言語中對自己大爲不敬,登時氣得臉上陣青陣白,隻礙于主子在
旁,不敢發作。
紫發麗姬又道:「少門主本想親來爲少國師道賀,無奈此處人多言雜,是以
改請少國師于閑暇之時迂尊降貴光臨敝府。請柬中有道符兒,少國師若要來時,
隻消把符祭了,自有龍車來接。」當下将祭符禁咒說了。
小玄默思兩遍,記在心裏。
紫發麗姬裣衽告辭,臨去前又道:「少門主特意吩咐,要妾轉告少國師,但
盼少國師能騰出閑暇,早日前來一會。」
小玄應了,将三人送出大門。
他本對逍遙郎君已有成見,有意疏遠,不知怎麽,此時心底竟有動搖之意。
小玄瞧瞧手中賀禮,想起紫發麗姬先前之言,心中甚是好奇,遂将馬公公遣
開,自個走入旁側小廳。在桌前将包袱拆開,見到一隻長方形的碧色匣子,似由
玉石雕就,其上綴滿珍珠、翡翠、水晶、瑪瑙、砗磲、琉璃、琥珀、珊瑚諸寶,
華美極絕。
研究須臾,方才找到開啓機關,卻是邊沿處一根珊瑚做的小小花枝,輕輕按
下,匣蓋一彈而啓,頓時光華湧透,原來在匣蓋内部竟嵌了顆極大的夜明珠,映
耀得滿匣雪亮,料想便是在夜晚無光處,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隻見匣中錯落有緻地分隔出十餘個形狀不同的格子,格中依形狀放着五光十
色的奇異物事,無一不是精緻絕倫。
「這些東西是什麽?」小玄心中奇怪,忽見其中一個似曾相似,彎細有如新
月,一頭綴着顆荔狀紅珠,一頭連着個碧色玉環,十分小巧别緻,猛然想起那夜
在太華軒,皇帝掌心藏的便是此物,心中暗啐,發現底下還有一層,掀起來看,
見下層分成更多格子,放的卻是大小不一顔色不同的小巧瓶子,或心形,或水滴
狀,琳琅滿目,隻不知内裏裝的是什麽。
他正疑惑不解,忽瞥見在匣沿縫隙中藏着一物,取出一看,卻是玉版花箋制
成的折子,折子上畫着許多彩色圖樣,正一一對應匣中藏放之物,每樣物事下面
皆注着名稱與說明:
首層之物
醉花鈴:遇暖自振,妙音悅耳,入爐亂鑽,頃刻體戰魂迷。
得意索:龍筋百浸秘藥而成,伸縮任意,千鈞不斷,肌膚觸及,饑渴麻腫而
無傷,妙趣橫生。
九九連環:懸蓮拘玉,環環相扣,妙用無窮。
寸寸酥:一名銷魂扣,一名顫聲嬌。珠入泉眼,環鎖花蒂,花潮瞬息即至,
遍體酥壞莫不能擋。
連環貓兒眼:尋幽探勝,一窺桃源妙境。
雙首靈蟒:婉轉鮮活,栩栩如生,蟒首有吞吐之妙,或雙美同歡,或前後齊
歡,非此物莫屬。
犀皇角:束于陽根,即百戰不殆,更有犀角助威,一啄一犁,魂魄俱散。
百戰極歡绫:束女子腰,立暢美如仙,花潮洶湧百歡不倦,慎用。
……
……
底層之物
惹意雙妙露:男女皆可用。灑于膚表,即纖毫俱敏,兩情歡洽奇趣無比。
任意散:無色無嗅,以酒佐之,真氣靈力即閉,遍體困懈,酥軟若泥,心智
雖明,卻可任意爲之。
七步回心極樂散:女子觸之,任處子尼姑,任鐵石心腸,亦傾刻回意情欲頓
生,唯陰陽合和共登極樂方可保命,慎用。
花心動:截膏一厘,送至池底,花心自顫躍無歇,奇趣至絕。
……
……
「竟是這些東西……」小玄眼睛飛快地掃一遍,除了對七步回心極樂散刻骨
銘心,其它大多似懂非懂,隻瞧得驚心動魄面紅耳赤,不敢看得太久,将匣子合
起收入兜元錦袖内,定了定神,這才回枕水閣大廳,才一進去,衆人紛紛叫道:
「怎去了這麽久,當罰三杯!」
此時人人酣暢,氛圍更是熱烈,待二十壇禦酒喝完,閻卓忠又命人去取新酒。
直至夜深,廳中橫七豎八,已倒了好些人,小玄心飛神暢,酒興依然極濃,
曉得自個已醉,隻是不知醉了幾分。
他乜眼四周,還要尋人喝酒,朦胧中忽見有名内相領着一人進來,留下來人
又匆匆退下。
「奴婢叩見少國師。」來人朝自己裣衽而拜,身材嬌小窈窕。
小玄定了定神,這才瞧清對方是個小宮婢,生得唇紅齒白,兩丸眸子烏黑靈
動,隻有十四、五模樣,遂問:「你是何人?」
「奴婢叫甜兒,少國師那日在紅雨苑見過婢子的。」女孩道,聲音甚是嬌甜。
「紅雨苑……」小玄此時濃醉,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日人多,少國師定是記不得奴婢了。」甜兒微笑道,忽湊前一步,壓低
聲悄悄說:「娘娘要見你。」
「娘娘……」小玄微微一愣:「哪個娘娘?」
「随我來,去了便知。」那甜兒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小玄心中一動,隐約想起了什麽,遂撐桌而起,搖搖晃晃跟在其後。
兩人出了大廳,甜兒打着燈籠在前引路,卻是朝枕水閣深處行去,沿廊轉了
幾轉,穿過數進閣院,再順着條小石徑走過一片杏林,前方驟然開闊,卻是到了
浣晖湖邊上,一眼望見岸邊立着三條娉婷俏影,不由遲疑了下。
甜兒走上前去,輕聲道:「三位娘娘,少國師來了。」
三人一齊轉身,三張麗顔映入眼中,正是唐淑妃、龔才人與羅才人三個。
時值盛夏,三妃身上衣飾雖簡,卻是用心打扮了一番,皆俱雲鬓輕挽胭脂淡
抹,或小袖窄裳,或軟羅薄紗,顔色非青即翠,非玉即雪,入眼十分清爽俏媚。
小玄詫訝道:「三位娘娘怎麽會在這裏?」
龔才人笑道:「我們也來爲少國師慶賀則個。」
糖妃懷裏抱着一物,用綢布裹着,笑吟吟道:「早先見你在前邊大宴賓客,
喧鬧人雜,就迳自往這後邊來了,順道參觀下你的新府第,一路溜達到這裏,見
景緻秀麗,又清靜宜人,便在這裏等你。」
小玄趕忙道謝:「這可如何消受得起,怎敢勞三位娘娘等候。」
龔才人睨了眼左右,道:「皇上當真待少國師不薄,竟然賜了座如此之大的
府第。」
羅才人亦道:「不單大,而且景色極佳,真真教人流連忘返哩。」
「我最愛這種倚水之處。」糖妃道,朝湖中一指:「瞧,那邊湖中小洲上有
座亭子,景緻定然更佳,咱們不如去那邊坐坐吧。」
小玄順指望去,見距岸百餘步有座小小島洲,洲上花木蔥茏翠葉深稠,臨湖
一角築了個觀水亭,果然景色怡人。
五人朝前行去,沿一條三折的窄窄石橋登上小洲,走到亭前,見亭上匾額寫
着——水月亭。
甜兒快一步入亭,先将燈籠熄了,又取出帕子,将亭中的石桌石椅拂拭一遍,
這才請幾個主子入坐。
大家倚欄坐下,觀望四周。見亭子三面環水,視野極佳,此時雲淨風靜,月
光灑落湖面,竟泛起一片清麗之極的碧輝,宛如畫境。
衆人心曠神怡,皆歎造化之妙,殊不知此亭乃是迷樓上的奇地之一,暗藏禁
制,盜汲的是天地一十九靈脈其一的月宮陰精,真華之盛,遠在别處之上,是以
得見異象。
「無怪叫做水月亭,在這裏無論是觀水還是賞月,俱爲最佳。」糖妃道。
「美景當前,可惜沒酒!」小玄拍了下腿,後悔适才沒有帶酒出來。
「早就準備了。」龔才人笑道,朝糖妃喚:「姐姐還不把酒拿出來。」
糖妃将懷抱之物放在亭心石桌上,将包裹的綢布解開,原來裏邊藏着瓶酒。
羅才人也從懷裏取出包物事,卻是用帕子包住的四隻翡翠小酒杯,一一擺在桌上。
小玄驚喜道:「三位娘娘好周到。」
糖妃微微一笑,捧起酒親自将四隻杯子徐徐斟滿。
「好香!」小玄吸了下鼻子,朝杯中望去,見酒色清澈晶瑩,在翡翠杯中盈
盈輕蕩,十分惹人。
「此酒當日皇上隻賜了兩瓶,此乃最後一瓶,一直舍不得喝,今夜專程帶來
爲你慶賀。」糖妃道。
「如此珍釀,怎敢受用……不知是啥酒?」小玄訝然問。
糖妃道:「這酒叫做醉花陰。乃萬裏之外的柔然進貢的,據說是取絕嶺雪蓮
及雪山泉水釀造,原本的名字又長又拗口,皇上便賜了個新名——醉花陰。」
羅才人笑嘻嘻道:「皇上之所以取這名字,可是有個典故的,少國師要不要
聽?」
小玄點頭道:「娘娘請說。」
「莫聽她亂說。」糖妃攔住道,捧起一杯遞與小玄,然後同兩個姐妹一起舉
杯,道:「這一杯先祝賀你大賽奪魁。」
小玄雙手接住,同三妃把酒幹了,咂咂唇舌,隻覺醇美綿長齒頰存香,出奇
之甘冽,贊歎道:「果然是好酒!」
「來,這杯慶賀你做了少國師。」龔才人道,三妃又齊敬一杯。
「這杯是恭賀少國師喬遷新居的。」羅才人亦牽了次頭,四人一飲而盡。
接下三妃輪番敬酒,小玄杯杯不辭。醉花陰性雖不烈,然卻甚是沉醉,小玄
本就酒濃,這下更是酣上加酣醉上添醉,三個妃子亦極有興頭,一個個喝得頰泛
輕暈,眼波蕩漾。
龔才人忽道:「姐姐送少國師好酒,我也送點什麽吧……嗯,就送少國師支
曲兒可好?」
小玄喜道:「有酒有歌,當然極好!」
羅才人遂道:「也沒帶樂器,我來爲姐姐打拍子,姐姐要唱哪一個?」
龔才人想了想,道:「應個眼前的景兒,就那前日新學的小神仙吧。」
羅才人便擊掌爲拍,玉手充做紅牙起了個引子,龔才人輕輕唱道:
人生得意小神仙,不是花前,定是樽前。
休誇齒皓與眉鮮,不得君憐也枉然。
君若憐時莫要偏,花也堪憐,葉也堪憐。
情禽不獨是雙鴛,莺也翩跹,燕也翩跹。
……
……
她婉轉輕歌,聲嬌音滑,氣韻悠揚,歌聲直如透入心魄之中,小玄本就有酒,
初一聽已是耳悅神暢,待再細品那歌中之意,但覺字字動人,不禁有些癡了。
「喂,可是聽傻了麽?」一串銀鈴笑聲耳邊響起。
小玄如夢初醒,這才發覺糖妃在旁邊說話,龔才人也已唱罷,忙抱揖道:
「多謝龔才人。」
「好聽吧,我這妹妹的歌喉,在宮裏可是數一數二的!」糖妃笑道。
「娘娘說的沒錯,确實好聽之至,教人聞之難忘意猶未盡!」小玄歎道,又
謝了一遍。
「少國師不必客氣。」龔才人微笑道,言間甚是歡喜。
糖妃突然哎了一聲,道:「這裏沒有旁人,我們就别什麽娘娘才人少國師了,
叫得可真拗口,大家都直呼名字可好?」
此時衆人皆酒濃興高,紛紛說好,當即各交了名字。
龔才人叫真真,羅才人叫可兒,至于唐淑妃,小玄則早已知其乳名叫糖糖。
彼此直呼名字,言語間衆人又覺親近不少,把盞愈歡,羅可兒忽道:「小玄,
你已聽了宮裏數一數二的歌聲,可還要再見識一下這宮中最美的舞姿?」
小玄驚喜道:「當然要啊,隻是去哪裏見識?」
羅可兒掠了眼糖妃,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玄朝糖妃望去,見其笑吟吟的,問道:「可兒說的,莫非是姐姐?」
糖妃往自己杯中斟滿酒,尖尖蘭指拈起,用掌托着遞到小玄跟前,妩媚道:
「你把它喝了,人家便讓你見識一回。」
小玄見她凝眸望着自己,眼中波光盈盈,不由意亂情迷,接酒飲落,嘴唇觸
着杯口,但覺絲絲甜膩,心頭一陣亂跳,眼前忽然一花,糖妃已翩然離座,就在
亭中緩緩起舞。
隻聽她口中低哼淺吟着曲兒,依拍子婉轉進退,初猶袅袅婷婷,漸如麗蝶翩
跹,再又彩鳳旋翔般愈舞愈急。
小玄目不暇接,見麗人幾次舞到桌邊,似乎都給阻住去路,正想亭中狹窄,
不宜舞蹈,突見她輕輕一縱,人已輕煙似地上了石桌,姿如風中嬌柳,盡在咫尺
間飄蕩搖曳。
糖妃藕臂陡揮,一段墨色長绫倏從袖飛出,繞身圈圈盤旋,時如雲卷,時若
翎飄,忽一下在小玄眼前徐徐拖過,竟有數隻墨蝶自绫上飛出,在她身周上下翩
跹,須臾方才漸淡漸逝。
卻是她自創的小手段,将靈力注入夜魅之中,巧施秘術幻化出一隻隻蝶兒來,
教人疑真疑幻如置夢境。
衆人正眼花缭亂,又見糖妃輕輕一躍,竟從石桌舞到了欄杆之上,足下愈窄,
舞得越是華麗奔放,縱跳起落如若平地。
小玄心迷神醉,目光不知不覺竟給引到麗人的酥胸之上,從底下望去,隻見
那裏聳翹如峰,格外飽脹滾碩,舞動間晃蕩不休,似要破衣而出,心中突突亂跳,
竟慌得低下頭來。
糖妃沿欄而舞,漸舞漸近,小玄明明屏住了呼吸,卻有一股子如花似蜜的甜
香直透肺腑,按捺不住擡頭又望,見麗人梨渦淺現顧盼生情,秋波恰朝自己掠來,
不禁一陣魂蕩心跳。
他正盼麗人來到更近,卻見糖妃足下一跺,人已向後飛出,赫是飄飄落向湖
中,姿如散花天妃,待到水面,蓮尖輕輕一點,又如乘風彩鳳徐徐旋起,就在湖
上鸢飛魚躍地舞将開去,矯若遊龍翩似驚鴻。
此時湖面如鏡,月亮清清晰晰地倒映水中,麗人繞影而舞,真如仙子淩波飛
花逐月一般。
小玄如癡如醉,不知人間幾時。
糖妃飛回亭中,身輕如燕地落在欄杆之上,扶柱微喘,小玄恰坐跟前,不覺
張臂去接,糖妃睨了睨他,忽失足般朝下墜落撲入男兒懷中。
小玄趕忙抱住,立感溫熱滿懷,雙堆極腴極軟之物偎在胸前,不禁耳根都燙
了,心中發虛,悄觑旁邊兩妃,卻見她們笑靥依然,皆神色如常。
「這支舞兒,可還入得君眼?」糖妃妖娆問,此時的她額頭敷汗玉頰透暈,
倍添麗色。
「豔絕天下,世間難有!」小玄贊歎。
糖妃笑靥如花,眼波一轉,忽嬌聲道:「口好渴,拿酒我吃。」
小玄便即倒了杯酒,遞到糖妃跟前,誰知她卻不接,隻拿眼睛瞧着,小玄心
中一跳,着魔般将杯送到美人嘴邊,喂她徐徐喝下。
糖妃邊飲邊瞧,見他眉軒唇秀,目光溫柔,心裏蓦地愛極,雙臂突攀住男兒
脖頸,口中噙酒,仰起臉就去吻他。
小玄心頭轟地炸開,隻覺唇上一軟,已給美人沾着,幾于同時,一條嫩滑小
舌探來,将自己的唇輕輕撬開,緊接便是一注混着香津的酒漿緩緩哺入口中。
四唇接喋,低往高送,一縷酒漿自兩人嘴角溢出,糖妃在小玄腿上跪坐起身,
雙臂摟得更緊,從上往下繼續把酒哺入他口中。
酒香人媚,小玄何曾遇過這等風情,不禁魂魄俱酥,在美人跪起的瞬間一痕
白雪閃入眼中,卻是襟口不知何時松了,隻覺誘惑萬分,猛地探手過去,隔衣将
一邊酥乳整隻扣住。
糖妃顫哼一聲,舌兒在男兒口中亂攪亂拌,吻得愈慌愈急。
小玄用力揉握,眼角人影晃動,卻是龔真真同羅可兒分從左右移近,蓦然驚
省此處還有别人,急忙松手。
糖妃卻依然吻他,竟然自個探手入懷,拉低衣内肚兜,放出那隻聳碩挺翹的
玉乳來,然後一手捉住男兒逃開的手,按回乳上。
這回無遮無阻,小玄忍不住用力一捏,隻覺滿掌滑膩出奇軟嫩,腴腴飽飽地
漲了一手,便再也放不開了。
龔真真同羅可兒一人一邊,肘支玉欄,手托香腮,一個睨他的臉,一個瞅他
的手,臉上皆笑吟吟的。
「好大的膽子,竟敢調戲皇妃!」龔真真哼道。
「喂!還不住手,當真不怕掉腦袋麽?」羅可兒叫道。
(第九回)最難消受美人恩
小玄此際手口皆忙,哪裏還理會得了她們戲弄,忽覺腰頭一松,褲子下滑,
挺拔如弓的陽根已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緊接一暧,不知給誰的軟嫩手兒輕輕握
住,他看不見底下,卻知糖妃的兩隻手臂都勾抱在自己頸上,心頭一陣劇跳。
兩張嘴終于分開,糖妃嬌嬌喘息,龔真真與羅可兒卻補了上來,這個親眉那
個噙耳,沾沾點點濡濡抹抹,最後遞相吻到唇上來。
小玄一陣神魂颠倒,早忘了什麽王法皇妃,亦以口相就同她們親嘴交舌。
「小玄哥哥,要不要人家也送你禮物?」羅可兒在他耳邊問。
「要。」小玄應,此時兩人挨得極近,目光一觸,忽覺這小皇妃冶麗之極,
模樣明明清純如水,可是眸子深處卻蕩漾着一絲甚不相襯的野意,令人莫名心跳。
羅可兒嬌嬌媚媚地瞅了他一眼,道:「人家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就送
你這個做賀禮吧。」說着下了石椅,俏伶伶地跪在地上,俯下頭,掠開縷墜落的
發絲張口将男兒的龜頭裹了。
小玄身軀一緊,隻覺女孩吞吞吐吐,口中極是溫潤滑嫩,一顆心都叫這小皇
妃給吮化了,陽根越發勃脹,撐滿檀口。
羅可兒吐出龜頭,改用櫻唇在莖根上吮吸嘬啜,時不時還用嫩嫩舌尖在龜頸
處那根緊繃的細弦上添上幾抹,此時四下極靜,亭中除了糖妃的輕喘,便是底下
傳來的咂咂之聲,聞之意蕩。
糖妃縮肩褪衣,又反手将肚兜解了,還未完全摘掉,便急将和小玄親嘴的龔
真真推開,把半露出來的兩隻雪滑美乳貼湊上去。
小玄張口接住,将奶頭乳暈一塊吃進嘴裏,含住一陣恣意吸咂,隻覺一陣陣
暖暖的甜香蒸面而起,不禁筋麻骨軟。
龔真真就在極近處盯着,俏靥暈紅,瞧見婦人的的乳尖在男兒口中時隐時現,
轉眼已是又紅又腫,泛耀着水亮的蜜色高高勃翹。
糖妃兩乳豐腴之極,幾将小玄臉龐捂住,她低下頭去,癡癡迷迷地瞧着,突
感乳尖微微一痛,分不清是奶頭還是乳暈給咬了下,失聲悶哼。
羅可兒正賣力舔舐,眼角忽見上邊的翹臀大顫了一下,擡頭望去,糖妃裙底
已多了抹濕痕,心中一蕩,遂将糖妃羅裙及内裏的小衣扒開,見花底果然漿挂汁
懸一塌糊塗,當下扶握住男兒的鐵莖,将龜頭送到蛤口,卡放在那嬌嫩如脂的凹
陷處。
糖妃打了個激靈,不由自主将臀擡起,小玄已有所感,兩手繞她臀上捧住,
用力就摁了下去,糖妃嬌啼一聲,足尖猛然跷起,雙臂死死地摟住他的脖子。
羅可兒在底下瞧得異樣分明,肥美的嫩蛤将鐵莖一吞而沒,隻是剛剛過半便
突然頓住,一注細細汁水直迸出來,恰巧飛到她臉上,她毫不爲意,吐出舌兒将
唇邊的汁水卷入口中。
小玄抱緊糖妃,一下下朝上挺聳,隻覺與夭夭的窄小仄狹大不相同,懷裏的
皇妃松緊宜人,花内層巒疊嶂,肉融融的腴美無比,穿行其間令人停不下來。
糖妃卻覺他又硬又熱,突得花内一片酥麻,抽送間隐隐有股向上迫的力道,
膨巨的龜頭反反複複地碾研得花道上壁的癢筋,凝腰收腹挨了一會,癢筋竟然酸
了起來,心頭忽怯,肥臀不覺往後退縮。
小玄追了上來,用手鉗住了她的腰,一杵杵朝深處捅去,接連搗在花心之上。
糖妃慌了起來,兩手開始在男兒胸口亂撐亂推。
似給鬧得煩了,小玄倏地跪坐起來,把糖妃放倒下去,雙手叉住她兩腿繼續
鼓搗,這回居高臨下,将婦人身子瞧得一清二楚,但見遍體膩白,似那羊脂美玉
一般,陰阜肥潤光潔,兩瓣花唇嫩松松地夾着自己的肉棒,随着抽插翻出揉入,
撩人萬分。
羅可兒爬回石椅之上,仰臉來親小玄,小玄隻覺唇上絲絲甜膩,眼中閃過一
絲訝色。
「好不好吃?」女孩笑嘻嘻道。
「怎麽是甜的?」小玄點問。
「就是甜的。」龔真真也笑,手摸到糖妃陰戶上,用指尖勾起一絲黏汁,送
到小玄唇邊,小玄張口吸進嘴裏,有如蜜汁一般。
糖妃仰身承受,兩條雪腿被男兒架在臂彎,見小玄與兩個姐妹饒有興味地注
目自己花底,交頭接耳指指點點,隻羞得耳根都紅了。
羅可兒貼到小玄肩旁,悄悄道:「倘若把她弄丢身子,還要更甜哩。」
小玄聽了,一身欲焰頓如油潑,當即把糖妃兩腿叉得大開,猛一陣大弄大創,
抽撤至首突入至根,不過數十下,便見皇妃痙攣起來,雪腹玉阜一下下抽搐,花
房驟緊,死死地箍握住自己的肉棒,幾于同時,數股稠漿甩來,淋得肉棒陣陣酥
麻。
旁邊二妃皆是一怔,襲真真疑惑道:「雖然姐姐向來不耐,可也不至于這麽
快吧……」話音未落,猛見花縫中迸出許多白漿,厚厚地裹了男兒一莖。
羅可兒趴下身去,用舌尖沾了沾,笑嘻嘻道:「果真丢了!」
龔真真也跟着俯下頭去,用舌尖勾了一抹白漿,又直起身來送到小玄唇邊,
膩聲道:「與你嘗嘗,姐姐一丢,這漿兒就更甜哩,我們最愛吃的。」
小玄汲入口中,細細品咂,果然比先前的更加濃膩,不覺心酥神蕩,叫道:
「還要吃!」
兩個美人便輪番趴俯下去,舔吮起那交接處的蜜漿來喂男兒。
小玄左親右吻,邊吃邊搠,抽拽如飛氣勢如虹。
糖妃羞不可遏,偏偏花内快美極絕,欲罷不能。
雙妃嫩舌不停地碰觸到杵上,繼又覆唇根上,貼着飽脹的青筋或嘬或咂,嬉
戲到後來,竟順莖而下,一左一右,噙住兩顆卵囊舔掃吸吮。
小玄美不可言,蜜浸舌抹間,肉棒倏地奢棱跳腦,暴漲數圍,卻是現出了玄
陽盤龍杵的真正面目。
兩個美人呆了一呆,見眼前的巨莖通體火赤,青筋根根怒凸,宛如數條虬龍
盤繞柱上,出入之間,抓扯得蛤口粉肉如花綻放。
「這……怎麽會這樣?」龔真真瞠目結舌。
羅可兒眸中異彩閃閃,目不轉睛地盯着男兒的寶杵,卻沒說話。
小玄驟感窄緊,兩手将皇妃的美腿擔到肩上,收腰擺臀又狠插了幾十下,記
記斬釘截鐵地突到池底,不偏不倚地戳搗在一顆微微發硬的嫩物之上。
「我要死了!」糖妃顫呼,手攀男兒鐵臂,倏又一輪劇烈地痙攣,再次排出
大股陰精來,亭中登時甜香四溢,濃膩異常。
這次的花漿,竟然稠得膏膠一般,小玄隻覺奇黏異滑,就在花房内百般抽拽
攪拌,快美之度無言可表。
「救我。」糖妃有氣無力地哼,隻丢得腰酥腿軟,幾欲仙去。
「讓她緩緩。」龔真真嬌聲道,就将小玄往後輕輕一推,靠到石欄之上。
兩廂一分,糖妃登時癱軟成泥,小玄卻是一陣難受,龔真真已跨到身上,俯
下螓首去親吻他,裙底濕透的亵褲在男兒腹上來回磨擦,似乎已急不可待,可就
是不往對的地方靠近。
羅可兒跟着爬過來,笑嘻嘻道:「小兒點炮,又怕又好!」
龔真真羞得打了她一下,底下頭去瞧男兒那根猙獰的朝天巨柱,心中戰戰,
又是一陣遲疑。
羅可兒把嘴貼到她耳心,悄悄道:「你再害怕,我就要搶喽!」
龔真真咬住櫻唇,手入裙中撥開小衣,開始慢慢往下湊,蛤口方才觸着龜頭,
翹臀便燙着似地猛然擡起。
羅可兒沒好氣地瞪着她。
龔真真滿面暈紅,嚅嚅道:「怎麽會這樣熱?」說着重新對準,羅可兒環臂
摟住了姐妹的腰,扶抱着她慢慢往下坐,龔真真眉心驟然緊蹙,接着臉兒苦了起
來,仿佛咬着什麽酸澀之物。
小玄隻覺龜頭徐徐陷入一片窄嫩之中,溫熱的花汁不住漏下,流得滿莖暖滑,
他心中酥灼,兩手捧住了美人胯彎,稍稍用力往下按。
龔真真下沉加快,隻覺花徑奇脹,正感有些吃不消,誰知羅可兒猛然發力,
抱住她的腰死命往下一壓,刹那箭破重關,正中紅心。
美人發出一聲吓人的尖啼,繃凝着身子挨了好一會,擡手就去打調皮的姐妹。
羅可兒咯咯嬌笑,閃身躲過,小玄豈容美人分心,雙臂一摟,便把龔真真緊
緊地抱入懷裏,跪坐起身一下下朝上強突,隻覺花心奇嫩,一氣挑了數十槍,插
得美人身麻骨酥。
「唔唔……嗚嗚……哥哥這樣子……」龔真真臉埋小玄肩窩,長一聲短一聲
地嬌哼,肩胛極力拱起,隻覺這樣的姿式很是難挨,男兒的每一下撞擊似乎都頂
在心尖之上。
呻吟就在耳畔響起,龔真真的嗓音原就美妙無雙,此際婉轉嬌啼,更是勾魂
蝕魄,小玄渾身皆熱,心中陣酥陣悸,盤龍寶杵卻越發雄壯剛強,又一通猛突重
刺,杵杵力透花心。
龔真真隻覺花内火熱如炙,男兒突到哪裏,哪裏便幾欲融掉,自打出世,從
未這等美妙過,不覺間睫羽盡濕。
羅可兒在旁瞧着,心中癢極,便又偎上前去,這時糖妃已緩過勁來,亦湊近
相擁,三姐妹抱做一團,情迷欲亂間竟然相互嬉戲,你親我我舔你,你摸她她搔
你,一個個妖娆畢獻嬌态盡呈。
小玄眼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三個麗人,不禁欲焰熾焚,見可兒水眸斜乜着自己
與真真的交接之處,嘴兒卻貼在糖妃耳邊說悄悄話,臉上紅暈暈的,眼中水汪汪
的,忽覺異樣可人,倏地探臂過去,将她抱到龔真真身上,推開兩腿,鐵莖猛從
龔真真花陰拔出,帶出大股汁液。
羅可兒驚呼一聲,已被男兒撥開裙裏小衣,摁在姐妹身上一槍挑了。
龔真真緩了口氣,環臂摟抱住姐妹,仰身坐起,善解人意地拉高可兒裙子,
将她兩條雪似的美腿與那誘人之地送入男兒眼中。
小玄長驅直入,隻覺女孩花内水滑油潤,隻是窄小無比,還未回神,棒頭已
頂到一團小小軟物,沖勢乍止,低頭瞧去,見隻是進了龜頭多一點,便握緊女孩
腰胯,朝前又突了幾突。
「進不去了!哥哥别了!」羅可兒急急嬌呼,兩隻手兒撐在男兒腹上。
小玄怔了怔,糖妃和龔真真好歹能容納過半,羅可兒年紀最小,雖說身材嬌
小,可是花房如此之淺,竟連三分之一都吃不進去,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莫傷着她啊,可兒好淺的。」糖妃轉到他身邊,偎在臉旁悄聲說。
小玄不再往前強突,掂量着抽送起來,隻覺女孩蛤口窄小如箍,進退間緊緊
地勒在龜頸,别有一番奇妙滋味,仔細再看,果見玉蛤細嫩如小兒,給自己撐得
間不容發,周圍脂肉高高鼓起,繃得皮表又薄又亮,入眼極是誘人。
「好難挨,哥哥輕點,可兒挨不過……」可兒在真真懷中嬌喘籲籲地扭動,
倏地嘤咛:「哎呀!你别推我,真真别推!啊啊!」
「偏不!叫你适才使壞!」龔真真笑嘻嘻道,抱緊她身子,反在底下推送得
更加賣力。
「啊啊!花心子好酸……花心子要……要給哥哥采掉了……哥哥捅漏可兒了
……哥哥一發弄死可兒好啦……」羅可兒顫顫嬌呼,淫聲蕩語流水般出。
小玄聽得心麻骨酥,見她一臉清純,極惹人憐,嘴裏卻是這等恣肆冶蕩,騷
浪之度猶在另外二妃之上,盤龍寶杵登又硬了三分,抽插頂刺亦狠了三分,隻是
花徑短淺,雖有奇趣,卻始終距峰頂相隔一線。
糖妃見他手捧掌握,不停地調校姿勢角度,似欲盡根而入,若誘若嗔道:
「再這樣狠,真要把可兒搞壞了!」
小玄充耳不聞,突又傾身跪起,将女孩兩隻纖巧足兒高高地扛在肩頭,一下
比一下重地斜裏突搗,瞥見她胸前兩隻玲珑乳兒嫩得惹人,上邊兩顆粉紅櫻桃亦
翹得可愛,遂騰出一手去扣了一邊,滿滿地握在掌中捏揉。
羅可兒乍酥乍悸,隻覺男兒的撻伐無休無止,花心給龜頭戳搗得亂戰亂跳,
蓦地花眼大癢,心底猶豫了一瞬,一注陰精已漏了出來,刹那間快美潮般湧向全
身,嬌啼一聲:「死了!」
小玄連禦三美,早就積存了許多快美,猛覺龜頸給蛤口死死勒住,又感一小
股麻人的漿兒掉在馬眼,射意驟然澎湃,正要一洩而快,豈知精關突閉,竟沒射
出,卻又是那九鼎還丹訣在暗中做怪。
原來當日碧绮绮教得潦草,他亦學得匆忙,加上從未刻意修習,這九鼎還丹
訣的火候可謂差強人意,如今又有碧憐憐種在他體内的蜮魇引幹擾,是以時常紊
亂,要用之時它不肯來,不要它時卻偏偏自來。
小玄隻覺一陣難受,掐住可兒柳腰千戳百搗,杵杵似要捅入花心裏去,隻殺
得女孩落花流水,自己卻依然無法一洩。
三妃卻是暗暗驚喜。
她們原本隻是貪戀小玄體貌健秀,接又在仙靈大會上見他連敗強敵,直至一
舉奪魁,進而加封少國師,可謂驚喜不斷,早已十分傾心,今趟潛夜勾誘,原本
還擔心他獨自一個,抵擋不住她們三人的索取,不想卻是這等持久剛強,更覺樣
樣合意。
小玄心中焦灼,瞧見龔真真俏顔架在羅可兒肩畔,正咬着唇兒凝望底下,隻
覺十分動人,突又将鐵莖從可兒花房撥出,腰臀略沉,猛一杵刺入下方的嫩貝。
龔真真猝然遭襲,隻覺男兒比先前還要兇狠,又是一通嬌哼膩啼。
小玄粗暴突刺,越急越不得洩,又戀羅可兒的花徑緊,遂改弦易轍去采上面
的幼蛤,可是十餘抽後,仍覺還是底下龔真真的花心嫩,便再打道回府插入底下
的玉貝,如此上下交攻來回折騰,惹得兩個美人心底暗嗔。
糖妃有所察覺,悄聲問:「你怎麽了,出不來嗎?」
小玄默不作聲,滿額皆汗,明明洩意洶湧,可偏偏就是射不出來。
糖妃瞅了他一眼,俯下頭從腋下鑽過去,粉臉貼偎到男兒胸膛去舔乳頭,一
手悄悄繞到了後邊,玉指順着尾椎骨往下潛去,竟用指尖輕輕去搔研股心。
小玄通體一震,猛插身下雙妃,搗得兩個美人液珠四飛,濺得腿根花唇一片
黏膩。
「奴奴的心給哥哥捅亂了……以後奴奴的扉兒隻給哥哥一個人入……奴奴丢
壞了……奴奴不要了……哥哥快射奴奴……」羅可兒粉臀簌簌發抖,已丢得七零
八落,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得越發靡穢不堪。
底下龔真真卻還未丢,口中嘤嘤咿咿聽不出什麽言語,更是叫得小玄心慌意
亂,昏昏聽了一會,突感這女人叫聲美絕,叉住她兩邊腿彎百般突搠。
此番又急又狠,龔真真早已到了緊要關頭,隻是給換來換去中斷了幾次,生
怕男兒又走,這回手捉足勾,腰股自擡送上嫩心,哭腔哼道:「哥哥我要丢了!」
小玄聽得魂酥,腹肌一凝,盡留在此姝花内縱情馳騁。
可兒已抵擋不住,趁機從姐妹身上溜下來,轉倒男兒身側,同糖妃一道推扶
助戰。
龔真真倏地美目翻白,花心一陣劇烈收縮,卻是丢了身子,口中啼呼不住,
與糖妃的軟吟低哼及可兒的亂言碎語不同,聲音極是急促高亢。
此時夜深人靜,慌得守在一旁的甜兒東張西望,隻怕給誰聽去。
小玄給她陰精兜頭澆下,龜頭陣陣發木,再聽玉人啼叫,隻覺奇嬌異嫩聲聲
蝕骨,蓦爾馬眼癢透通莖皆酥,發狠突拽幾下,捅得水聲亂響,這回連九鼎還丹
訣都鎖閉不住,腰杆一緊終于潰堤而出,玄陽寶精如噴似注,顆顆打在美人池底。
他陽精大有來曆,又憋蓄甚久,這一洩力道奇勁,登射得龔真真渾身酥透花
心麻壞,悸啼聲中又是一陣熱漿傾洩。
「被叫出來的是吧?」糖妃笑道,「這兩個妖精一叫,任你金剛羅漢都熬不
過。」
小玄終于松懈下來,懶洋洋地靠在欄杆上,羅可兒像隻舔奶的貓兒趴伏在他
腿間,正用軟軟粉粉的小舌将陽根上殘存的漿液吮抹幹淨。
糖妃與龔真真小鳥般依在他懷中,臉貼乳偎,這個擦汗,那個拭漿,春意濃
濃。
「姐姐聲音也好聽,你們哪一個叫,我都受不了。」小玄由衷道。
「渴不渴?」糖妃笑問,探身去桌上斟了杯酒,送到他唇邊一口一口地喂。
此時月光灑入亭中,照得三個妃子膚上衣上如同抹了一層細細亮粉,散發着
柔柔的暈芒,更襯得三張花顔分外迷人。
小玄邊飲邊瞧,忽想起龔真真先前所唱歌詞,心中慢慢品嚼,恰逢酒湧上來,
忖道:「此時即在樽前,又得花前,可謂得意再得意,人生如此夫複何求!」不
禁意興飛揚,摟住左右美人又親又吻,他精力健旺,三妃淫心汲汲,嘗了盤龍寶
杵玄陽至精的滋味,更是欲罷不能,四人皆俱意猶未盡,又在亭中胡天胡地起來。
小玄洩過一次,這回愈發持久剛強,在水月亭中縱橫馳騁,直把三個美人殺
得魂魄渺渺香汗淋漓。
糖妃擅舞,體态卻于三人中最爲豐腴,口中連連呼熱。
小玄心中一動,便去脫她身上衣裳,不但外邊衫裙,内裏的肚兜亵裢皆不放
過。
糖妃眼塵,見亭頂四邊皆懸着卷簾,柱邊還倚着根長叉,料是備着夏日遮陽
之用,遂對甜兒道:「去把簾子都放下來。」
甜兒便去取了長叉,将卷簾一一放下,卻是四幕薄如蟬翅的淡綠輕紗,朦朦
胧胧地遮住了周圍,隔簾望出去,隻見湖面如籠輕煙,岸上似墨暈成,夢幻一般。
隻不知外邊瞧來,亭中又是怎樣的光景。
簾子放下,雖說半點阻隔不了聲音,幾乎透明的紗幕也遮隐不住什麽,但衆
人卻覺安心許多,再無絲毫顧慮羁絆,原本松開的半褪的衣衫裙褲一件件落到椅
上地上,除了甜兒之外,三個美人皆被剝得絲縷不挂,亭中越發靡蕩旖旎。
「你也脫掉。」龔真真吃羞,亦要男兒脫光相伴。
小玄便脫了兜元錦,褪去褲靴。
龔真真睨了睨他,不依道:「你腰上這條汗巾兒怎麽不摘掉?」
小玄摸了摸腰間的焰浣羅,道:「這條巾子連我自個都拿不下來的,洗澡睡
覺都在身上。」
糖妃探手摸去,此時沒有兜元錦阻隔,指尖觸着,竟覺靈力隐隐給吸去,不
禁微吃一驚,她學過些許仙術,試了幾下,道:「果然摘不掉,這條巾兒哪裏來
的?好生古怪!」
小玄苦惱道:「我想不起來,似乎很久前就在身上了。」
羅可兒凝目瞧了瞧,笑道:「我來試試。」手兒摸上男兒腰頭,五根蔥指不
知怎麽擺弄了一下,忽然就将焰浣羅摘了下來,頓時光華湧透,映耀得衆人臉上
身上一片白亮。
四個女人皆盯着男兒的腹部,小玄自己亦在低頭觀望,隻見臍眼内赫然含有
一物,平滑潔白,宛若明玉,其上匪夷所思地镂刻着細小花紋,似銘文若符篆,
煞是奇異。
龔真真訝然道:「你臍眼裏的東西是啥?」
小玄一片茫然,心中癡癡迷迷,半天方道:「不曉得。」
糖妃奇怪道:「上面刻的似乎是什麽符文哩……」
羅可兒則是完全呆住,一臉震撼之色。
「不知取不取得出來?」糖妃伸手去摸,指尖方要觸着臍眼,卻見紅色一閃,
焰浣羅又圍上了小玄的腰,掩去了之前的白光。
羅可兒跪在小玄身後,正在幫他重新系上焰浣羅。
「好不容易才取下來,怎麽又系回去了?我還沒瞧清楚呢。」糖妃詫道。
「這種藏在身上的東西,半多是個寶物,說不定有啥來曆的,咱們不知根底,
千萬不可亂來。」羅可兒正色道。
「這倒是。」糖妃點點頭,她乃仙家之後,多少知曉些道理。
小玄兀自渾渾噩噩。
「對了,這條巾兒我半天都弄不開,你怎麽輕輕一摸就掉下來了?」糖妃問。
「我怎曉得。」羅可兒笑道,掠了小玄一眼,又道:「或許有緣呗,我和少
國師有緣。」
「我就不信了!」龔真真道,便用手去扯那條重新系好的火紅巾子,果真怎
麽都拉不下來。
糖妃迷惑不解地盯着羅可兒。
「我們還玩不玩啦。」羅可兒撲到小玄身上,在他臉上頸裏一通蜜吻。
小玄心神不定。
「姐姐快來!」可兒将糖妃拉了過去,見她有些走神,忽笑道:「難得良辰
美景,大家又都極有興頭,我們來玩個新鮮樣兒要不要?」
「什麽新鮮樣兒?」糖妃問。
「前日瞧見個春宮,叫做巫山玉立……」羅可兒将龔真真也拉了過去,在她
們耳邊悄語一陣。
小玄看見糖妃和龔真真臉上漸漸暈了起來,目光遊移地望着自己。
片刻之後,三妃疊做一處,俏生生地趴俯在亭角的石椅邊上,皆含羞帶媚翹
臀以侍。
龔真真腿長,趴在最底下做了個花骨架;羅可兒嬌小,夾在中間做了個香玉
餡;糖妃位尊,占在最上層做了個風月統領。
此時三妃衣裳盡褪,月光照落,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隻見三個美人一身雪膩,
滴粉搓酥般無比勾人。
小玄站在後邊突刺抽拽,輪番挑聳,興動如狂道:「這個便是『巫山玉立』
麽,從哪學來的?」
「春宮上瞧見的,就那逍遙郎君新貢宮裏的。」羅可兒嬌喘道。
小玄身高腿長,要采趴最底下的龔真真,便得曲膝以就;待要采夾中間的羅
可兒,隻需站直即可;但若想要采那疊在最頂層的糖妃,則需站到石椅之上方才
夠得着,轉換間手攀腹蹭绮趣叢生。
「知道麽,似你這樣從下往上采,卻是有個名堂的。」可兒又道。
「什麽名堂?」小玄插着真真問,臉正對着糖妃雪臀,滿鼻甜香,忍不住貼
上去往花縫裏吮了幾下,惹得糖妃一陣嘤咛嬌顫。
「從下往上,層層拔高,就叫做『鯉越錦浪』。」可兒道,「正合你今日高
升,你可得意?」
「那從上再往下呢,是不是也有什麽名堂?」小玄哈哈笑道,從真真花底撥
出鐵莖,站直身子,刺入中間花陰,正是可兒的緊箍貝。
「從上往下,就叫做『倒摘芙蓉』。」可兒顫聲回答,蛤口一咬,緊緊地束
住男兒寶杵。
小玄望着前面三條雪似身子,果真似那白玉芙蓉累累簇疊,不禁心暢目怡,
調缪許久,方從可兒花内抽出,站到石椅上,手繞前邊攀扣住兩隻肥乳,又一槍
挑了最頂上的糖妃。
「今夜興你耍,任你樂,你可會記得我們?」糖妃忽回首問。
「記心裏的。」小玄即應。
「倘若忘了怎說?」真真趴在石椅上,臉埋在臂彎裏悶聲道。
「任割任宰。」小玄也不知該許何諾。
「這可是你自己許的,你可莫要忘了!」可兒幽幽道。
「記得記得!」小玄叠聲應,就攀着玉山上下癫狂,一時覺得可兒的窄緊好,
一會貪戀真真的嫩心妙,再一陣又要去嘗糖妃的蜜汁甜漿,花樣百出樂趣無窮。
三妃也十分動興,疊在那裏相互舔摸嬉戲,春光滿亭風月無邊。
甜兒在旁侍候,隻瞧得渾身火熱,裙底有如水潑,緊夾着腿兒偷偷自慰,竟
也丢了一回。
小玄抽聳越來越烈,身子幾覆糖妃身上,中間的可兒給壓得氣促,最底下的
真真更是難以支撐,倏地腿彎一軟,花架崩壞,玉山傾倒,三妃散跌亭中,小玄
不肯半刻休歇,左挑右搠,盤龍寶杵大顯神威,以一敵衆,竟殺得三個美人招架
不住,可兒與真真先後挂了免戰牌,唯餘糖妃猶在苦苦支撐。
糖妃已丢三回,這時給小玄頂在亭柱上抽送,兩股懸空,十分受力,不覺間
漸漸又到那要洩身的光景。
「你怎這樣厲害,鐵打的是麽?」皇妃嬌喘道。
「姐姐喜歡麽?」小玄深深淺淺,一會緩一會急地抽插。
「愛死你了!」糖妃道,摟着脖子在他眉心鼻尖輕輕啄吻,「那日頭一眼心
裏就喜歡了,如今就更離不得你了。」
小玄如沐春風,動作不覺輕柔起來。
「心肝,姐姐有樁事兒央你,依不依?」糖妃昏昏沉沉哼道。
「姐姐隻管說,全依你!」小玄應。
「你吃姐姐右邊奶子,把奶頭吸着,一點兒莫要松開,我就丢了。」糖妃有
氣無力道。
「原來她愛這樣!」小玄朝前貼去,張唇罩住一隻沉甸甸的肥美玉乳。
「是右邊!」糖妃急急嬌嗔。
小玄怔了怔,忙改去噙住右邊的乳峰,此時貼得極近,突然發現她右乳乳暈
上藏着顆極小紅痣。
「用力點!」糖妃急喘起來。
「原來左右還不一樣……」小玄記在心裏,将皇妃的奶頭連乳暈緊緊吸在口
中,舌撥齒啃,底下鐵莖亦漸漸發力加速穿刺。
還不到二、三十抽,糖妃嬌軀猛地痙攣,果然一下子丢了陰精,雪腹玉阜陣
陣抽搐,花容慘淡,一副似要化去的模樣。
小玄愛極她這嬌弱模樣,仍吸着乳尖,就着皇妃丢出來的稠漿發力鼓搗,猛
覺龜頭一滑,不知陷入何處,所觸奇滑異嫩,直美得骨酥神銷。
糖妃張了張唇,卻沒叫出聲來,隻感男兒刺到了一個弱極之處,似将三魂七
魄都紮散了,又是一陣欲仙欲死的大丢,比之前三回還要兇猛。
原來龜頭所至之處,是那花心下的玉穹窿,乃蓄陽精之地,平時歡好,總有
花心掩蓋遮護,男根幾無到達可能,是以嬌嫩萬分,今次給意外攻陷,碰上的還
是盤龍寶杵,哪裏抵擋得住。
「再丢就死了……」糖妃斷腸般哼,瓤内花漿如注,已無先前濃稠,就如小
解一般亂撒出來,男兒卻仍在發狠抵刺不肯罷休。
小窩嫩滑之極,上邊還有花心不住顫跳,雖非那相類的寶器「羞花閉月」,
但已美妙非常,小玄陷在當中無以自拔,蓦地熬禁不住,玄陽寶精激射而出,這
回異樣暢爽,一注注全噴在美人的玉穹窿内,竟将糖妃麻得小死過去。
一時雲收雨散,四人倦極,便相擁着在亭中昏昏睡去,唯餘甜兒可憐巴巴的
在旁守着。
(第十回)逆相六合,虛照心經
一個魁梧身影伫立在林海前,許久未動。
這是個高逾一丈通體湛藍的怪物,肌塊虬結形貌兇惡,在它一邊的肩膀上坐
着個女子,雪膚花顔嬌美絕倫,如墨的雲鬓上斜簪着根瑩光流蕩的紫钗,正是飛
蘿。
她凝視着前方的密林,臉上現出一絲猶豫之色。
前方的密林廣袤得令人生畏,一棵棵參天古樹挨擠得密不透風,遠遠看去就
像是一堵巨大無比的牆,唯一的開口,就是從中蜿蜒而出的紫煙溪。
她曾去過的迷林,跟眼前這座古森林一比,簡直就一是個小花園。
飛蘿猶記得小妖後離開前的告誡:「這座孕育了紫煙溪的古森林叫做廣莽,
亘古已有。它廣大無垠,綿亘億萬裏,隻有一小部分在快活島上,其他更多的地
方不知延至何處、止于何處,它的另一端盡頭,也許就是天地的邊緣,裏面潛藏
着古老的、強大的鳥獸,切莫誤入。」
當小妖後說這句話時,飛蘿竟然在她臉上看到了敬畏之色,心中驟生感概:
這些已臻大羅之境的存在,在天地中已據巅峰的智慧者與大能者,依然不是無所
不知,無所不能的。
飛蘿歎了口氣,毅然拍拍座下的昆侖奴,輕吆了聲「古勒普普」。
昆侖奴邁步踏入紫煙溪中,開始向密林進發。
她之所以冒險進入這座古森林,爲的是追蹤一隻水精。
那隻水精是在紫煙溪中一個險僻處發現的,通體泛耀着夢幻般的紫光,已有
清晰的輪廓。
飛蘿看見它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應天地造化而生的極品精靈,不知已躲
在紫煙溪中汲取了多少年月的精華,這樣的東西,至純至樸,基本萬千年都不會
産生心智,但對修行者而言,可謂是絕佳的天材地寶。
她需要它。
自從來到這靈力奇盛的紫煙溪,她恢複的速度已經十分可觀,但是想要歸複
如初還相距甚遠,依她自己的估判,至少還需要數十載。
如同所有推倒重來的物事一樣,回頭必定加倍困難,是以重元子才會在得知
她失去内丹時震怒萬分。
但她渴盼着自己能夠快點好起來,因爲在某處,還有讓她無法放下的擔憂與
牽挂。
随着深入,溪流越來越窄,兩邊的巨樹傾覆其上,濃密的樹冠遮蔽住了天空,
光線越來越暗,氣溫也愈來愈低。
飛蘿仔細辨認,昏暗中的巨樹竟然沒有一棵是她認得的,大多高達數十丈,
枝葉纏繞根系如蟒,看上去有些陰森可怖。
朝前又行了良久,周圍已無丁點光亮,林中十分安靜,唯餘昆侖奴的淌水聲。
飛蘿拘住昆侖奴,亮光一閃,一朵火蓮懸浮在她的掌心之上,此乃小四象訣
中的粗淺法術,對付強敵難以勝任,用來照明卻是不錯。
她高高舉起手掌,借着微弱的光亮觀望周遭,看見溪流在前方一分爲三,三
個方向皆延伸向濃墨般的漆黑,不知還有多深,不知通往何方。
這裏太過安靜了。
飛蘿突然察覺,周圍已沒有任何鳥獸的聲音,甚至連一聲蟲鳴都沒有。
她想起了小妖後的警告。
那隻由紫水芝精華凝成的水精終究不屬于自己,她歎了口氣,正要拘昆侖奴
轉身,眼角忽掠見旁邊似有什麽一閃,急轉過頭,就看見密林當中有一團紫光在
遊動。
這裏沒有光線照入,那麽,那團紫光笃定就是自身發出來的了。
飛蘿心頭一跳,将鬓上的紫钗拔在手裏,急催昆侖奴追去。
紫光一晃,朝黑暗中竄去。
昆侖奴跨上溪岸,大步流星沖入密林之中,它身軀雄巨銅皮鐵骨,隻聽噼噼
叭叭一陣亂響,卻是奔行間撞折了許多樹根樹枝,飛蘿坐在它肩頭,好幾次險些
給橫枝挂到,皆給她用掌心雷将障礙劈開。
然而周圍枝葉愈來愈密,昆侖奴幾乎是從中硬擠而過,奔速大大減慢,飛蘿
心中着急,一提真氣從它肩頭飛起,徑直疾追紫光,猛聽後面「砰」的巨響,卻
是昆侖奴被兩棵極粗的巨樹卡在中間,她顧不得許多,兀自朝前追去。
飛蘿身法如魅,在密林中幾個轉折已追近了紫光,紫光的輪廓清晰起來,正
是那個丢失的水靈,她心中驚喜,又在自己身上加持了個電閃術,飛速愈疾,眼
見到了水精身後,揮袖卷去即要擒住,就在此瞬,水精倏地朝上飛起,身姿極不
自然,仿佛給什麽物事吊起一般。
「什麽東西!」飛蘿怒喝,随即朝上疾掠,黑暗中勁風掃蕩,似有什麽物事
四面八方襲至,竟夾帶着令人欲嘔腥氣,她心中吃驚,身子淩虛一折,朝空處閃
避,反手揚甩,數朵火蓮在黑暗中燃起,朝四下冉冉散開,照亮了周圍數條舞動
的巨影,巨影通體斑駁,有的地方甚至長着大片苔藓,分明就是樹木的枝杈藤蔓,
猶如巨蟒般蜿蜒甩蕩,似長眼般追擊着她。
成精的樹妖!飛蘿心念電轉,一邊在空中忽進忽退、忽急忽徐地躲避攻擊,
一邊遊目四望,隻盼能找到這些巨枝巨藤的主幹,忽聽頂上一聲咆哮,擡頭看去,
見上方十幾丈處有數條巨藤正卷着水精往一張布滿利齒的暗綠大口送,飛蘿嬌叱
一聲,數隻電光缭繞的光球從袖中飛出,或直或弧地疾飛向那張暗綠大口,倏一
條奇巨的黑影橫空掩至,将光球盡數吞沒。
飛蘿疾掠上去,然已遲了一步,水精給送入暗綠大口,嚼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她心中急惱,猛見奇巨黑影雷霆萬鈞般從半空中卷了過來,此時功力未複,怎敢
硬擋,朝旁飛避,蘭指輪動掐捏印法,旋聞霹靂炸響,數道碗口粗的垂直閃電憑
空現出,擊在巨影身上。
巨影空中一震,在電火中現出形來,原來是條大水缸粗的巨藤,然而僅僅凝
滞了一瞬,猛又疾甩過來,飛蘿吃了一驚,待要再避,驟聞一股腥穢無比的氣味,
腑髒盡痹氣力頓失,已給巨藤鞭中右肩,人如飄絮墜落,卻在半空給數條碗口粗
的魔藤牢牢捆住。
蓦聞一聲震人心魄的咆哮,通體湛藍的昆侖奴出現在倒垂的飛蘿眼中,它怒
吼揮擊,砸開數十根襲至的魔藤妖枝,兩隻大腳一跺,雄軀已高高蹦起,朝被困
空中的主人急掠過來。
最粗的那條巨藤發現了昆侖奴,扭身朝它卷去,昆侖奴敏捷無比地張臂一抱,
竟将巨藤牢牢箍住,一頓拳砸牙咬,兩個怪物在半空纏鬥做一團。
激鬥中巨藤身上張開許多小眼,噴吐出股股墨綠色的煙霧,飛蘿遠遠聞到,
又是一陣眩暈惡心,昆侖奴卻似毫不畏懼,依舊與箍着巨藤鬥得不可開交,巨騰
倏地朝旁甩去,将昆侖奴重重地摔砸在一棵大樹上,昆侖奴大吼一聲依舊死箍着
巨藤不放,巨藤又扯帶着它鞭向另外一棵大樹,一連數砸,記記力愈千鈞,昆侖
奴的鐵臂終于松了。
飛蘿瞧得焦急萬分,這個地方,這個時候,不會再有誰來,昆侖奴已是她最
後的希望,她在眩暈中一點一點地凝聚靈力,朱唇微動,一道亮麗的紫光驟從掌
心射出,閃電貫入巨藤之中,瞬又無聲無息地從另一則穿出。
巨藤通體一震,中創處現出碗口大的開口,猛地噴灑出一大股夾帶着碎屑的
綠液,但也僅此而已,它暴怒地将昆侖奴全力一掼,再次将它猛摔砸在旁邊的大
樹上,昆侖奴終于支撐不住,松開手臂從數十丈高的地方墜向地面。
鎖捆飛蘿的數條魔藤警覺起來,紛紛用力收緊,藤上的尖刺絞動間劃破衣衫,
在如酥似雪的肌膚上割出道道血痕。
飛蘿隻覺身如蟒鎖,周身劇痛,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再也掌控不住射出去的
紫犀钗。
那條最大的巨藤朝她緩緩遊近。
飛蘿昏昏沉沉地看見,巨藤身上的創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填補、閉合、
痊愈,心中一陣絕望。
巨藤忽似察覺到了什麽,頭部迅速地移到她那聳翹如峰的酥胸前,如同活物
般吸嗅着,竟然發出陣陣細碎的刺耳的嘶叫聲。
飛蘿猛然恐懼起來,她忽然記起自己身上潛藏着連大羅金仙都會垂涎的東西。
巨藤頂端倏地張開,赫然露出一張滴淌着腥涎穢沫的圓口,口中有一圈細密
的尖齒。
「紫犀钗不該隻有這點威力的,可惜了。」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瑩光流蕩的紫犀钗在黑暗中徐徐升起,落入一個人的手中,也映亮了那人的
模樣,卻是個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俊雅,目如冷電地懸浮空中。
「據傳無上聖母在茅野與太古紫角犀王鬥了一天一夜,又追蹤一天一夜,方
才将之擒獲,取其角煉成此寶,中蘊雷蓄電,無堅不摧,乃玄教排在前三的至寶,
今傳你手裏,可謂期盼之深。」那人不緊不慢道。
巨藤的大口越湊越近,尖細的利齒幾乎就要觸到那散透着誘惑的峰際。
飛蘿心中驚慌之極,待要出聲求救,但瞧見那人兩道冷電似的目光,竟然開
不了口。
巨藤猛地朝前一竄,惡蟒般兜頭噬落,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巨藤近首一尺處
突然毫無征兆地亮起一圈細細白光,然後便似給無形的利刃削着般于亮光處斷開,
受創的巨藤發出一陣凄厲的嘶叫,瘋狂地扭動起來,似乎發現了危害的來源,倏
地朝空中的白衣男子卷去。
白衣男子依然沒動,身前亮光一閃,一道紫色的符忽然在黑暗中現出形來,
紫符一閃而逝,男子身周倏現出八顆豔麗極絕的光球來,其中一顆迎上了巨藤,
隻聽「轟」的悶響,炸出一團紫焰,巨藤又短了一截。
巨藤狂怒起來,如龍似蟒般襲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身周的八顆紫色光球盤
旋飛繞,将門戶守得嚴嚴實實,巨藤每每觸着光球即給炸去一截。
「紫雷罩!」飛蘿一眼就認出了這種雷系兵器符,近處倏地白光閃耀,又一
道符在黑暗中徐徐亮起,下一刻就在周圍出現了由七十二把利刃構成的一圈刀輪,
将緊捆住她的數條魔藤全部削斷。
冥界的刀獄術!隻不過是用符召出的。
飛蘿又驚又喜,方才掙甩開身上的斷藤,蓦見密林中沸騰起來,千百條魔藤
妖枝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狂舞着撲向兩人,卻給紫雷罩與刀獄術盡數攔住,紛紛
給炸斷削斷。
「罷手吧。」白衣男子冷冷道,目光盯着前方的暗處,「念你已有百萬年之
壽,我不殺你。」
然而魔藤妖枝依然怒濤惡浪般掩來。
白衣男子微歎了下,一隻手稍稍擡起,幾根明玉似的長指捏了個印訣。
一道金色的符無聲無息地在黑暗中亮起,出現在一棵大樹上。幾于同時,頂
上的萬丈高空雲滾霧湧,很快就形成了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幻耀着細碎的光芒,
倏地天地雪亮,一道無比粗巨與耀目的電光自漩渦中心滔滔落下,穿透密林頂上
厚厚的樹冠,傾瀉在大樹上,直至此刻,飛蘿才聽見綿延不絕的滾滾雷聲。
天恸符:天之泣,非雨非雪,而是足以毀滅一切的雷霆霹靂。
飛蘿心中震撼,不亞于眼前的霹靂。
天恸符乃符中至尊,所需材料相當驚人,煉造之法更是玄之又玄,天地中識
者寥寥無幾。
大樹亮了起來,周身電光缭繞,飛蘿終于看見了它的全部面目,但見通體斑
駁枝葉稠密,赫然高達近百丈,比周圍的巨樹還要高大許多,在它主幹的中上部,
已隐隐有了五官,此際正劇烈地扭曲着,無比的猙獰可怖。
不是大椿、琅玕、櫃格、玗琪、豫章、帝休、常服、采華、蒼梧、尋木、彊
木、文玉、三桑、三珠……飛蘿仔細辯認,與記憶中知道的巨木古樹一一對照,
卻始終沒能認出眼前巨樹的來曆,心忖:「也許這座古林中的物事,都是外間不
知曉的。」
大樹厲聲嘶叫,響徹四野,蓦聞一聲霹靂,驚天動地震耳欲聾,電光驟粗了
近倍,大樹猛地從中炸開,電光兀自滔滔灌落,大樹全身放光,倏地火光竄耀,
周身燃起了熊熊大火,接着又發生了幾次猛烈的爆炸,生自其上的千百條枝藤俱
在瘋狂地掙紮着抖動着。
飛蘿驚心動魄地望了好一會,目光轉到白衣男子身上。
白衣男子正瞧着她。
「多謝前輩相救。」飛蘿飄浮空中,盈盈一拜。
「這個地方,連聖後都不願意進來,你當真勇氣可嘉。」白衣男子道。
飛蘿臉上飛過一抹紅霞,在火光的映耀中無處可匿,也令她更加明麗動人。
從天空傾落的電光終于停止,大樹已給火焰完全裹住,除了火燒木的噼叭爆
裂聲,再無其它聲息發出,巨樹枝藤遍垂,卻仍兀自不倒,立在哪裏不知還要燃
燒多久。
「不知前輩爲何來此?」飛蘿問,她不認爲這個人隻是偶然路過。
「你可知曉我是誰麽?」白衣男子反問。
「莫不是淩霄士前輩?」飛蘿恭聲答。
能将符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又出現在妖界聖地之中,再加上他那身姿風采,
并不太難猜。
「我乃受人之托而來。」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張開手掌,紫犀钗浮空平飛,
穩穩地移到飛蘿跟前。
此人正是妖聖淩霄士,妖界的一代宗師,才學卓絕,精通三島十洲百家術數,
最擅煉符用符,開創逆相六合符道,行事怪異狠辣,不但在妖魔兩界争奪快活島
之役中屠魔無數,更曾弑神誅佛,乃神魔皆懼的大魔頭。
飛蘿接住紫犀钗,優雅自若地插回鬓上,沉吟不知該否往下問。
「我今日前來,乃是受人所托,過來傳授你一門心法。」淩霄士已接着說。
「受人所托傳我心法?」飛蘿一怔,稍略一想,便即猜出了是誰。
「我雲遊天地,到過無數地方,終于遇着一個甚是奇異之處,我給它起了個
名字,叫做虛照境。」淩霄士卻道。
「略有耳聞。」飛蘿道。
「天地萬物,皆有桎梏。但在那裏,一切皆無,譬如,鼠可以逐貓,水可低
往高處流,生命可以返老還童,許多物事,均是可以逆着來的。」
飛蘿靜靜聽着。
「我在虛照境停留許久,無意之中,忽參悟出一樣心法。」
「便是前輩受人之托,要傳授與我的心法?」飛蘿道。
「此心法如同虛照境的某些物事,在某個階段,是逆向而行的。」淩霄士目
有贊許之色。
「逆向而行?」飛蘿迷惑道。
「即是在修行到某個高度,甚至是無法再前上突破之時,便将一切推倒,然
後重來,就如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我給這功法起了個名字,叫做虛照心經。」淩
霄士一字一句道。
「将一切推到重來……這個有何好處?」飛蘿問。
「如無差錯,此心法一但修成,修爲便可提升近倍至數倍,甚至更多,難以
估量。」淩霄士目光閃閃,從雷電灼破的樹冠望出去,遙視天空。
「這等奇妙?」飛蘿吸口氣。
「隻可惜,至今無法印證。」淩霄士歎了一下。
「連前輩自己,也未能修煉成功麽?」飛蘿凝目道。
淩霄士點了下頭。
「看來這功法修習十分不易。」飛蘿蹙眉道。
「的确不易,但此功法最難之處,更在于修習之前,即是将一切推到之時。
修爲微弱者,無法到達逆向而行的階段,而修爲高深者,則無人甘願将一身修爲
淨化爲無,即便是我自己,知根知底,卻也不敢傾身一試。」淩霄士緩緩道。
「先将一身修爲淨化至無,這個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氣,修煉者境界愈高,要
做到這一點就越難。」飛蘿道。
「可是于你,卻無這等障礙與困撓。你已修至飛仙之境,可達逆向而行階段,
恰又失去内丹,真氣靈力所餘無幾,如能修習這套心法,隻有好處,即便失敗,
亦不會再差到哪裏去,一切可謂機緣巧合。」淩霄士盯着她道。
飛蘿聽得怦然心動。
「紫犀钗威力莫大無匹,可惜得以靈力相配,靈力越強,威力越大,想想适
才在你手上,還存多少威力?」淩霄士淡淡道。
飛蘿半晌不語。
淩霄士也不再言語,隻靜靜等候。
「晚輩既非貴界中人,亦與前輩素無瓜葛,這等美事,何以慷慨相贈?」飛
蘿問。
「我隻受人所托。」淩霄士隻道。
「可是……這又爲何?」飛蘿依然滿腹疑窦。
「告訴你亦無妨。」淩霄士道,「玄狐曾有大恩于吾界,又與聖後情緣笃深,
玄狐于聖後心目之中的份量,可謂非同尋常,這個并非秘密。」
飛蘿點點頭。
「當日陷害加害玄狐之人,聖後皆刻骨銘心,曾經援手相助之人,聖後亦俱
記在心。」淩霄士緩緩道,「還有一個,如今玄狐劫後重生,兇險環伺,需要有
人在身邊照應守護。」
飛蘿心中一震。
「天地懸異,大劫或至,聖後乃吾界至尊,須得苦心應對,眼下百務勞神無
暇分身,隻有另托他人。」淩霄士繼道。
「可是貴界高人如雲,比晚輩強者不計其數……」飛蘿遲疑道。
淩霄士搖了下頭,道:「吾界高人自是不少,但合适的人選,除你之外,再
無第二個。」
飛蘿望着他。
「首先,此人需得聖後的認可。」淩霄士也望着她,「其次,此人須得玄狐
信任。」
飛蘿靜靜聽着。
「最後,亦爲最難得的,此人需得甘願爲玄狐赴湯蹈火生死莫辭。此三個,
缺一不可。」淩霄士盯着她道。
飛蘿心神浮動,腦海盡是那個令她牽腸挂肚的身影。
「你不必拜師,我隻是受人所托,純粹傳你心經。話已至此,你若仍有其它
顧慮,不願接受,那我也省事,隻消去向聖後回複一聲即可。」淩霄士悠然道。
飛蘿再不說話,默然無聲。
淩霄士負手而立,耐心地望着她。
終見飛蘿淩空跪下,在火光中朝淩霄士深深一拜,道:「求大士傳授神技,
飛蘿終生銘記,日後但有差遣,定當竭力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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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睜開眼時,三妃一婢已然不在,亭中仍餘絲縷醉人的甜香,但聽鳥鳴聲
聲,紗簾外一片清亮,已是早晨。
他定了定神,不由回味起昨夜的歡娛,心暢神怡地又躺了一會,這才起身穿
衣出亭上岸,繞過前邊的枕水閣,直接就回了太華軒。
在迷樓月餘,他一直都住在太華軒,這一夜未歸,不知會不會令夭夭擔心。
回到太華軒,推開房門,卻不見夭夭身影,青瓶上也是空的,遂去隔壁尋找,
卻仍不見蹤影,猛然發現大寶也不知哪裏去了,心中一緊,便又奔出屋外到園子
裏去找。
正在惶然,忽見西面竹林的小道上出現了兩條人影,定晴望去,正是夭夭和
大寶。
小玄心頭一松,快步迎了上去。
夭夭手裏提着一籃鮮花,花梢挂着細細的露水。大寶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
頸上挂着隻美麗的花環,隻是臉上那根炸壞的大鼻子尚未修複,顯得有些滑稽。
「去哪兒了?」小玄含笑問。
「我帶大寶去采花了。」夭夭一看見他就笑靥如花。
「它沒跟你搗亂吧?」小玄瞧瞧大寶。
「大寶可乖啦,我們一塊兒采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呢。」夭夭捧起花籃道,
忽道:「對啦,我們找到一個好地方。」
「什麽好地方?」小玄問。
「一塊好大的空地,長了許多好看的花,以後大寶要煉符,就把它帶到那裏
去,咱們就再也不用擔心它會把屋子弄壞啦!」夭夭掩住嘴笑,轉頭對大寶道:
「我可不是嫌棄你哦。」
「那很好啊。」小玄笑應,他喜歡看她開心的樣子。
「那個地方可好玩啦,立着幾個很高很大的石頭,适才我還跟大寶在那裏玩
捉迷藏呢。」夭夭比手劃腳道。
「很高很大的石頭?」小玄随口問。
「對啊,每塊石頭上都刻着字呢,其中有幾塊上邊刻的字跟大寶背後的字一
模一樣。」夭夭道。
小玄怔了一下。
「怎麽了?」夭夭問。
「那個地方在哪?」小玄問,心中隐有一種奇異之感。
「就在竹林裏邊,順道這條小路一直走,走到沒有路時就鑽進竹林裏,再往
前走一陣子就看見了。」夭夭指着伸入竹林的小道說。
「我瞧瞧去。」小玄邁步就走。
「我同你過去吧?」夭夭在背後叫。
「你先帶大寶回家,我過會就回來。」小玄腳步越來越快。
他沿着小道前行,沒過多久便到了盡頭,遂依夭夭之言,鑽入了竹林之中。
竹林并不茂密,遍地綠草如茵,雖然沒路,卻不難行,朝前又走片刻,地上
野花漸密,小玄加快腳步,前方豁然開朗,十幾塊聳立的巨石出現在眼中。
小玄凝息靜氣,耳聽八方,小心翼翼地走近前去。
隻見每塊巨石大小高矮相差無幾,長滿雜草青苔,擺放錯落有序,顯然是人
爲。
小玄左右張望,四下一片安靜,空無一人。
他走到巨石跟前,仔細尋找,果然在雜草藓苔間看見了字。他慢慢走了一遍,
發現每石隻刻一字,其中果然有「天、地、玄、黃」四字。巨石共有十六塊,組
合起來便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莫非這裏又是一座陣法或禁制?敢情也是師父布置的?不知又有何功用?」
小玄手托下巴,立在石間琢磨。
他待了好一會,并沒感受到如太華軒或浣晖湖那樣真華充沛的異樣,擡頭望
天,凝視着朵朵白雲思忖,眼角瞥見晃動的枝梢,心中一動,遂提氣縱起,飛上
一棵大竹的最高處,立在枝梢朝下觀望。
隻見巨石以四橫四縱擺放,甚是整齊,除此之外,并無奇處。
「若說是陣法或禁制,這也未免太過簡單了……」小玄心忖。
就在這時,空地邊緣影子一晃,有個人從竹林中鑽了出來。
小玄定睛望去,來人赫是黎姑姑。
「她怎麽會來這裏?」他愣了一下,見黎姑姑走向石陣,從其中一行空隙走
入,過了兩塊巨石,忽然轉身一折,改道走入縱列的空隙。
「黎姑姑在做什麽?」小玄心中奇怪,見黎姑姑或橫或縱地在石陣中來回穿
行,尚未明白,黎姑姑倏地沒了蹤影。
小玄睜大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
石陣依然如故,隻是人不見了。
小玄瞠目結舌,忽爾想起了什麽,在心中模模糊糊隐隐約約。
好像曾經在哪裏,似乎也有個類似的地方,隻不過不是石陣,而是塊石碑…
…
「是入口!」小玄心頭猛地一跳,他閉起眼睛,極力回想黎姑姑适才在石陣
中穿行的路線。
小玄躍出枝梢,飛落到石陣之前,找到黎姑姑最初踏入石陣的地方,邁步走
入。
他走得十分緩慢,跟随着腦海裏的記憶或直或折地默默前行,直行二石向右,
直行一石向右,直行三石向右……
眼前倏地一暗,膚上驟然陰寒。
小玄定神一望,石陣竹林已然不見,自己已站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甬道的起點。
他心中通通直跳,望望四周,依然不見黎姑姑的蹤影。
「既來之,則安之!」小玄心道,擡步前行,走了幾步,便發現甬道左右及
上方皆繪滿了壁畫,而且每隔丈許就嵌着隻發光的圓形寶璧,照得甬道甚是明亮。
他邊走邊瞧那些壁畫,見所繪多是農耕狩獵的情景,有人扶犁,有人張弓,
有人打禾谷,有人剝獸皮,又有許多人圍着火堆在一起唱歌跳舞,一派歡樂祥和
景象,隻是這些人衣飾甚簡,不似今人服裝。
再走一段,壁畫驟起變化,開始出現戰争場景。
畫面初還疏疏朗朗,交戰雙方多是拈弓走馬,于坡地城池間激戰;但随着畫
面漸漸雜亂,戰鬥雙方皆持奇兵怪刃,或騎怪獸或跨異禽,交戰也開始從地面移
到了雲端;再過一段,畫面越來越繁密,交戰雙方出現了奇形怪狀的人或獸,當
中甚至混夾着明顯是神仙或魔鬼的存在,面目或美或醜,或威武或猙獰,許多法
寶狀的物事抛在空中,五彩缤紛令人目不暇接。
小玄瞧得津津有味,倏地立定不動,目瞪口呆地盯着一段畫面。
一隻鏡子似的寶物高懸空中,從中射出一道粗巨的、用七種顔色繪制的光芒,
在光芒的路徑上,許多面目醜惡的,不知是人是魔還是神的将領東倒西歪驚恐萬
狀,但令小玄震驚的并非這些,而是在畫面的另一端,那個高舉手臂把鏡子抛到
空中的一個女将。
女将一身明豔寶甲,面容繪得極其端莊秀麗,雖然線條簡樸,但筆墨勾勒出
來的眉目鼻口,活脫脫就是自己的師父——迷妃。
(本集終)
篇後:
古龍筆下,有個叫風四娘的人物,她喜歡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
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而我,喜歡的是極緻的文字,貪戀的是豐盛的色彩,追逐的是沒有邊界的天
地。
我的文字裏不分高尚,低賤,甚至委瑣,如同顔色,隻有區别,沒有高低尊
卑,看上去也許美如詩畫,又或許淡而寡味,更可能濃得刺傷人眼。
所以,看我的文字,要做好一定的心裏準備。
我嗜好一切的美與自在,已爲此成瘾。
這樣的追求也許注定小衆,也許将永遠遊走在文字的邊緣,也許會一直孤獨
下去。
但我不寂寞,因爲熱愛,所以堅持,所以心甘情願。
況且還有你們與我同行。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7-2-1 21:57
標題:
【逍遙小散仙】(第三部)(十五卷)【作者:迷男】
.
【逍遙小散仙】(第三部)(十五卷)
【作者:迷男】
*** *** *** ***
《逍遙小散仙》第三部:誰是天子卷之十五:蠱禍
目錄:
(第一回)疑雲重重
(第二回)如夢如幻
(第三回)玄洲
(第四回)神骨
(第五回)遠古巨木
(第六回)重兵壓境
(第七回)天外魔功
(第八回)絕境
(第九回)移花接木
(第十回)孺子難教
(第一回)疑雲重重
「師父怎麽會給畫在上面?」
小玄疑訝地盯着壁畫,仔細看定,又覺畫上的女将并非迷妃,心中琢磨:
「這畫上的女将雖像極了師父,可是師父何曾有過這樣的裝扮?」
他看了好一會,擡步前行,便又瞧見了那個貌似師父的女将,隻不過這次卻
是給一杆素色旗子發出的光芒籠罩在其中,外圍還有十來個女子團團攔住,人人
霓衣華裳,足踏彩雲,手持形形色色的兵器法寶,看去明明似那天妃神女,然卻
個個兇狠醜陋面目可憎。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個麗裳奇人,頂爲鳥首,背展彩翼,手持一印一劍,正從
女将背後偷襲。
小玄越發迷惑,目光前移,瞧見将素色旗子高祭空中的,赫是一個蓬發戴勝
虎齒豹尾的醜怖婦人,傲坐遠方的五色雲辇之中,身後幡幢如林,其間立着無數
面目猙獰的仙君神王。
他瞧着瞧着,不覺心頭凜凜,暗自爲那貌似師父的女将擔心起來,忖道:
「這兩邊衆寡懸殊,陣勢可差得遠了……」
小玄呆立良久,方再邁步,接下的壁畫仍是無盡的鏖戰,場面浩大壯烈綿亘
廣遠,直至最後一段,隻見繪的是個精赤上身的巨人,一手持方盾,一手舞大斧,
正氣吞天地地怒視着前方。
小玄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見其斜上方的雲車當中立着一人,頂戴九旒玉冕,
身着君王服飾,面目冷冰倨傲,手擎一柄寶劍,正朝巨人斬去。
在他的身側,一條背生雙翼的金色大龍蜿蜒遊弋,對着巨人張牙舞爪作勢欲
噬。
壁畫就此完結,至于誰勝誰負,結局如何,卻是不得而知。
小玄意猶未盡地怔了半天,往前瞧去,見甬道開始斜向往下,隻是兩邊再無
壁畫。
「不知這些壁畫畫的是啥故事,是否真的發生過……」小玄心潮起伏,拾階
而下。
這一段甚是深長,約逾百階,小玄加快腳步,終于下到一間大廳,廳中幾無
一物,唯三面壁上,各開着一條通道。
「黎姑姑往哪去了?」小玄心中踟蹰,分别走到各通道口張望,卻見三條通
道皆是極深,正拿不定主意,突感一股陰寒迎面襲來,不由打了個激靈,訝忖道:
「好詭異的氣息……此處怎會有這樣的氣息?」
他心中奇怪,思量弄個明白,當即選了面前的通道,邁步踏入。
陰寒氣息越來越重,小玄隻覺心頭陰森森的莫明戰栗,腳步便慢了下來,忽
見前方有了光亮,蹑近一瞧,隻見前方豁然開闊,在通道的盡頭,一條長約十餘
丈的狹窄石橋向前延伸,連接着一個巨大的圓形平台,平台的地面上有一座巨大
法陣,刻繪着星羅棋布的符錄圖案,四周極深極廣,彌滿着青蒙蒙的雲霧,襯得
圓台就似懸浮在雲海之中。
黎姑姑背對着自己,靜立在石橋近圓台的一端。
在圓台邊沿,等距趴伏着九尊石獸,皆高仰着首,大張着嘴,朝空中源源不
斷地噴吐出濃稠如墨的黑氣,黑氣如浪滾湧異象紛呈,頻頻現出兇厲猙獰或驚恐
萬狀的鬼容怪面,看上去無比之邪惡詭谲。
小玄見那九尊石獸皆雕刻成虎頭龍身、獨角犬耳、獅尾麟足之狀,依稀瞧出
是那傳說中谛聽的模樣,心中暗詫:「難道我認錯了,谛聽乃辟邪鎮魔的通靈神
獸,怎麽嘴裏卻吐出如此邪惡的東西來?」
他順着那些黑氣望去,隻見在圓台的中心,一人盤膝懸于離地三丈處,張着
雙臂,十指并掌,正将那九條邪惡無比的黑氣吸入掌中,此人面覆一張通體如墨
的面具,前額豎着七根長短不一的怪角,雖然遮掩去了過半張臉,但那身段身姿
衣飾膚發,足以讓他一眼就認出來是武翩跹。
「師父怎麽吸取如此邪惡的氣息……這是在練功麽?那臉上的面具,怎麽跟
皇帝戴的那張如此相像?」小玄滿懷的震訝與疑惑。
武翩跹凝固般在半空盤坐,雲發飛揚裳袍獵獵,有如沐浴在看不見的驚濤駭
浪之中。
「師父不是說外出了麽?這是什麽時候回來的……還是一直都沒出去?」小
玄越想疑問越多。
武翩跹不言不語,四下也寂靜無聲,小玄竟隐隐聽到了哭泣、驚呼還有如同
厲鬼惡魔發出的嘶吼聲,皆似從那些黑氣當中傳出,心裏愈來愈驚,也越來越肯
定那些黑氣不是什麽好東西。
黎姑姑一直仰首張望,臉上隐有憂灼之色,似乎甚是不安。
空中的武翩跹突然劇震了一下,吸向掌心的幾條黑氣散開了些許。
「快停下來!」黎姑姑驚呼出聲。
武翩跹忽由坐姿改爲立姿,兩腿緊并轉掌朝下,周身一陣細密輕震,似在竭
力壓制着什麽。
黎姑姑怕擾她心神,不敢再出聲叫喊,隻急得連連跺足。
幾條散開的黑氣重新收攏,并且愈來愈濃稠,怒潮惡浪般翻騰滾湧,那些泣
聲吼聲亦越發清晰,有如煉獄裏冤鬼惡靈發出的哭嚎與咆哮。
小玄瞧得心驚膽跳,蓦見武翩跹又是一下劇震,這回姿形俱散,赫從空中倒
頭栽落,心中大驚,已見黎姑姑急掠上前,張臂接住。
武翩跹頭倏一仰,嘴裏猛地嘔出大口血來,黎姑姑出手如電,一把将她臉上
的七角面具揭了下來,抛到地上,武翩跹面如白紙,雙頰不時浮竄過抹抹黑氣,
煞是古怪詭異。
「這是走火入魔了麽?」小玄驚疑不定,幾欲奔上前去。
武翩跹身子連連痙攣,在黎姑姑懷裏接又嘔出幾口血來,噴灑得兩人衣襟一
片殷紅。
黎姑姑手足無措。
小玄遠遠望着,心中又急又疼,隻是他乃擅自闖入,又隐隐覺得眼前之事似
有重大秘密,一時不敢貿然現身。
「我助你卸掉些真靈可好?」黎姑姑呼道,提起一掌,卻不敢碰觸武翩跹的
身子。
武翩跹微搖下頭,一臉堅決。
「你會支撐不住的!」黎姑姑急道。
武翩跹依然搖頭,胸口起伏不住,擡眼示意了下周圍的石獸。黎姑姑這才急
忙起身,将一圈石獸的腦袋調轉了個方向,關閉了那些噴吐不休的黑氣。
「師父修練的這門功法一定異常兇險,難怪适才那些黑氣如此邪惡。」小玄
悄忖。
黎姑姑轉身奔回場心,重新抱住武翩跹,輕喚道:「傷得厲害麽?」
「沒事。」武翩跹弱聲道,此時痙攣漸止,喘息漸緩,嘴裏也不再嘔血,隻
是神情越發委頓。
「嘔了這麽多血,一次比一次吓人,還說沒事!」黎姑姑滿面急痛之色。
「有什麽辦法呢……我能化解的。」武翩跹無力地笑笑。
「往後切不可一氣抽取這麽多,會出事的!」黎姑姑說。
武翩跹輕歎了口氣。
「先别說你如此急于求成,身子能不能夠承受得住;無極陣須以清淨之氣方
能禦控,你汲取了這些至陰至邪的真靈,早晚會掌控不住迷樓,一旦叫那魔頭掙
脫或突破禁制傳出消息,可就兇險萬分了。」黎姑姑接道。
「那魔頭……哪個魔頭?聽口氣好像很厲害……跟迷樓又有什麽幹系?」小
玄一頭霧水。
「我引少軒轅築造迷樓,盜來一十九靈脈真靈爲餌,爲的便是要誘那魔頭入
彀,陷于先天無極陣的牢籠之中,以奪取其真靈,若是就此罷休,建迷樓又有何
用?這本身就是個死結,卻不得不爲。」武翩跹嬌軀一陣痙攣,又嘔出小口血來。
黎姑姑取出帕子,疼惜地爲她擦拭嘴角殘血。
「若無法步入大羅之境,便破不了那可惡的結界,永遠救不得我爹脫離苦海。」
武翩跹咬住了唇。
小玄聽得似明非明,心中尋思:「不知師父的爹爹是誰?現于何處?似乎給
什麽結界困住了……」
「可是此事急切不得,如此強攀大羅之境,實乃兇險至極。」黎姑姑道。
「我爹身首分離,已受萬千年煎熬,于我而言,此時每逾分瞬,皆如火燎倒
懸,豈敢絲毫懈怠。」武翩跹玉容黯然,泫然欲泣。
小玄瞧得一陣心疼。
黎姑姑默然,臉上滿是凄楚與憤怒。
「況且我感應那魔頭正在從沉眠中蘇醒,掙拒之力日益猛烈,困住他往後将
會越來越難,就算我掌控得住無極陣,隻怕也難保萬無一失……大羅境界果有颠
倒乾坤之力。」武翩跹眉心微蹙道。
「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驚道。
「師父背負着援救親人的重責重擔,似乎需得攀登大羅之境方有希望,可是
這又談何容易……我定要用心修行,日後方能助師父一臂之力。」小玄暗下決心。
「事到如今,也隻有走一步瞧一步了,隻盼在迷樓還能困住那魔頭之時,将
其真靈抽取多點……」武翩跹乜了眼丢在地上的七角面具,繼道:「如今有了七
絕覆相助,抽取之速翻了百十餘倍,此消彼長,待至那魔頭當真掙脫之時,也未
必無法與之周旋。」
聽見「七絕覆」三字,小玄心頭蓦地重重一跳,轉眼盯着那隻七角面具,一
道詭異的禁咒隐隐約約在腦海裏浮現。
黎姑姑卻依然滿面憂色,好一會方道:「那魔頭的真靈,已是陰邪非常,如
今再加上這隻魔覆,隻怕你很快就掌控不住無極陣了。」
武翩跹一陣沉默,隔空虛拿,将七角面具吸入手中。
黎姑姑望着面具,心神不甯地繼道:「傳聞這惡物極其侵擾心魄,會令人性
情大變,你還是少沾惹它爲好。」
「我會小心的。倘若不是它,豈能在這短短的時日裏抽取如此多的真靈。」
武翩跹道,将七絕覆收入袖中,此時她面上黑氣漸漸逝去,神情也歸複平靜,忽
問:「你怎麽突然來這裏,外間可是有緊急之事?」
黎姑姑點頭道:「昨夜接到狄帥飛符傳書,說虞淵谷或許出了不測之事,接
連有兩支進入谷中的運輸隊失去消息,坐鎮谷中的祝将軍及守衛也完全沒了音訊。」
「怎麽回事?」武翩跹擡頭望她。
「信中甚簡,隻說谷中毒瘴陡然大盛,薄野烈已率獵魔衛前往搜尋,卻始終
無法深入,且看不清谷中情形。」黎姑姑道。
武翩跹沉吟了片刻,道:「我聽聞虞淵谷的黃泉坑中藏着個上古毒物,能起
大瘴,隻是萬千年來都與谷中守衛相安無事,難道它耐不住寂寞,跑出來作怪麽?」
黎姑姑疑惑道:「祝将軍修爲高強骁勇善戰,素來罕逢敵手,區區一個毒物
能奈何得了他麽?」
武翩跹微點了下頭:「着實可疑。」
黎姑姑道:「狄帥在書信中說,正在調動族中精銳,準備前往查探。」
武翩跹想了想道:「倘若真是那毒物在作怪,尋常軍士去再多,也隻有徒增
傷亡。況且虞淵谷遠在玄洲,距中土有千萬裏之遙,大隊人馬前往,着實耗時費
力,另外三天君據于其處,萬一驚動天庭,我們便得不償失。」
黎姑姑蹙眉道:「眼下的确不可大動幹戈……」
「你回信狄帥,叫他暫且按兵不動。」武翩跹道。
「可是虞淵谷那邊怎麽辦?」黎姑姑問。
「我親自走一趟。」武翩跹道。
「你身上已傷,如何還經得起折騰?」黎姑姑吃了一驚。
「虞淵谷十分緊要,不容有失。」武翩跹淡淡道。
「這事來得真不是時候!你切莫随意動用那些尚未消化的真靈,免得遭緻走
火入魔!」黎姑姑憂急如焚。
「放心,我自有分寸。」武翩跹平靜如水道。
「這趟我陪你去。」黎姑姑道。
「不用。」武翩跹搖頭道:「此間事關重大,那魔頭的爪牙似乎有所察覺,
眼下危機日近,迷樓需得你與阿癡一同坐鎮我方能放心。」
黎姑姑半晌不語,又道:「那……把紅葉帶上吧。」
武翩跹沉吟。
「那丫頭道行雖淺,但武技尚可,且還算得上機靈,你此時甚是虛弱,有個
人在身邊照應多少有點好處。」黎姑姑勸道。
武翩跹終于點了下頭,站立起身。
「少主此次前往巨竹谷,可有什麽收獲?」黎姑姑問。
「我這幾次潛入谷中,皆不見那寶貝的蹤影。」武翩跹道,邁步走向石橋。
「這可真怪了……莫非那寶貝并不在谷中?」黎姑姑跟在旁側。
「玄虹鑒乃我娘元神共修的寶物,隻要有人啓用,便是遠隔萬裏,我也能感
應得到,那日心中所感,異樣清晰,絕無差錯。」武翩跹道。
「可是識得玄虹鑒開啓之法的人寥寥無幾,着實猜不出是何人所啓。」黎姑
姑疑惑道。
「這個的确令人費解……」武翩跹搖了下頭,寒聲接道:「隻要那人膽敢再
啓用一次,我定能将之揪尋出來,奪回聖寶!」
「那寶貝神魔皆懼,若能尋回,日後與諸路強敵周旋,便又多得一分把握。」
黎姑姑道。
「而且……玄虹鑒乃至陽之寶,倘若在手,或可助我化解那魔頭真靈中的至
陰之氣。」武翩跹惋惜道。
兩人邊說邊行,一同往石橋上走來。
小玄見她們朝這邊行來,隻怕就要撞見,瞧瞧周圍,并無可以躲藏之處,急
忙轉身,循來路快速退回去,數息間,已來到前先經過的大廳,耳中隐隐聽見武
翩跹與黎姑姑在後面傳來的說話聲,情急之下,便閃身躲入另外兩條通道其一。
過沒一小會,武翩跹與黎姑姑便到了大廳,所幸沒朝小玄藏身的這條通道過
來,徑直往那條通向外面的階梯行去。
小玄屏息靜氣地立在通道内,身上又穿着兜元錦,武、黎二人并沒發現他。
周圍安靜下來,他凝神又聽了片刻,這才松了口氣,轉身望向通道深處,猶
豫須臾,終按不住好奇,遂向前行去。
走了百餘步,前方豁然開闊,一個奇異而壯觀的半圓形巨廳出現在眼前,廳
壁分上中下六層,層間以斜梯相通,每層皆有數十扇緊閉的小門,其上刻滿符錄,
當中各有數字,似是隐合天幹地支之數。
小玄瞧見在每扇門的邊上,還嵌着一塊小銅牌,走近觀看,銅牌上竟然标注
着某某宮、某某殿、某某苑……某某閣等名字,粗略走一圈,發現儀真宮、熙華
宮、紅雨苑、甚至天武殿都盡在其中。
「難道從這裏可以通往銘牌上所标的各個地方?」他暗暗驚訝,試着推了推
門,卻沒一扇能夠打開,然而門上并無鎖扣把手等物,顯是需要什麽特定的方法
才能開啓。
小玄在巨廳中來回踱步,這瞧瞧那看看,再無所獲,方才從原路退出,回到
先前的大廳,瞧瞧還有一條通道沒有去過,索性便邁步踏入,意欲窺探個明白。
這次直行了數百步之深,方才到達通道的盡頭,眼前赫然出現一個比百門巨
廳更加龐大的空間,整個呈圓形,大小是百門巨廳的數十倍,而自己立足之處,
正處于中腹線最圓闊處的一個伸出的平台上。
他舉目張望,見四周圓壁上鬼斧神工地築着大小不一的亭台樓閣,由許多懸
梯虹道通連,整個空間甚是昏暗,但各處皆有燈火,能看得見大緻情形,隻是四
下一片靜谧,不見一個人影。
「這個地方,當真是在迷樓之中麽?」小玄心中震憾,小心翼翼地走向平台
的邊緣,那裏有數十根間隔稀疏的欄杆,以一條粗巨的銅鏈連接着。
來到欄杆邊上,空間的下半部分,終也落入眼中,他蓦地睜大眼睛,訝然地
盯着下方:底部有個巨大的廣場,一個龐然大物坐卧在廣場上,粗略估計縱橫及
高矮皆過百丈,更驚人的是它的形貌,在蟒狀窩盤的身軀上,赫然昂豎着七個巨
大的腦袋。
「相柳!」小玄心中刹那間迸現出這兩個字來。
傳說中的大魔物相柳,正是蛇身九首的模樣。
「原來癡叔把它藏在這裏,哈哈,還神神秘秘地不肯告訴我,如今倒叫我無
意中撞見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底下的巨物,心中暗歎:「如此巨大,難怪癡
叔擺布了幾十年都還沒能完成。」
雖然眼前的巨物隻有七個腦袋,但小玄十分肯定這就是阿癡的大作,因爲他
知道,巨怪的第八個腦袋正在制做當中,至于第九個腦袋則目下尚未開工。
「這麽大的家夥,日後放出來,豈非驚天動地……」他極喜機關術,對眼前
的傑作大爲歎服,不覺瞧得如癡如醉。
小玄看了良久,正猶豫要不要到底下去靠近細瞧,忽爾心頭重重地突跳了一
下,體内深處的某個地方,似有什麽不明物事蠢蠢欲動,他怔了怔,便中魇般出
了平台,踏上一條懸空虹道,渾渾噩噩地向前走去。
虹道向前延伸了十餘丈,末端似乎别無它物,小玄東張西望,心中仍在莫明
其妙地陣酥陣悸,低頭陡見有個鳥籠似的物事懸挂在下方,他再踏一步,探頭去
瞧,見那鳥籠縱橫各有十餘根栅欄,栅欄煞是奇異,縱向的由一隻隻赤色的銅鴉
連成,橫向的由一條條白色的銀蛇連成,皆爲首尾相銜,其上刻滿符紋。
栅欄并不緊密,從間隙中窺去,隐約可見籠底有條身影。小玄蹲跪下去,凝
目細瞧,赫是個幾乎赤裸的女子,身上隻松松垮垮地纏裹着條破碎不堪的絲袍,
露出成片如乳凝就的肌膚,身段線條異樣柔美,臉面朝下地趴伏着,紋絲不動。
她的一雙手腕與兩隻足踝各給一隻環扣套住,分由四條鐵鏈鎖在鳥籠的底闆
上。
小玄心口劇跳起來,也不知那女子是死是活,正想開口叫喚,忽然間那女子
擡起頭來,竟是個妖媚入骨的絕色美婦,一瞧見小玄,原本暗淡的目光登時亮了
起來。
「是你!」小玄失聲叫道,隻一眼,他便認出牢籠裏的女人就是那個在妖魔
巢穴蠱惑自己的邪魔,而自己如今的記憶就是到她那裏爲止。
「心肝,你來救我的是麽?」碧憐憐驚喜道。
「胡說,你施術害我,我又怎麽會來救你!」小玄怒道。
「奴家哪有害你啦?」碧憐憐嬌聲道,「奴奴隻想讨你歡喜讓你快活,那個
偷襲我們的賤人才想害你!」
「閉嘴!」小玄愈怒,「倘敢再罵我師父,定當不饒!」
「你師父?」碧憐憐一怔,「那……那賤人怎麽變成你師父了?」
「她原本就是我師父!」小玄斬釘截鐵道。
碧憐憐心念電轉,已隐約明白怎麽回事,冷笑道:「那賤人诳你的,她老早
就叛出玄教,決計不可能是你師父!」
「身陷囹圄,還敢挑撥離間!」小玄厲聲道。
「我的小爺,你當真中計了……」碧憐憐心知眼下無法說清楚,忽将口吻一
轉,凄聲道:「都怪奴家太過愛你,不願放你離開,一時糊塗,便在你身上施了
法術,不想累你迷糊了……」
小玄中了她的陰陽鎖與蜮魇引,心中雖惱雖怒,卻是生不出半點厭恨,此際
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覺心頭一軟。
所幸碧憐憐身受重傷,又給牢籠禁制,無法運提丁點靈力施展迷術,否則小
玄根本敵她不過。
「你在我身上到底施了什麽邪術?害我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小玄着惱
道。
「心肝,你且救奴家出去,奴奴一定幫你化解開來。」碧憐憐膩聲道。
「還想花言巧語騙人麽!」小玄怎肯信她。
「奴家絕不哄你,你不知此處的苦楚,真真教人生不如死……」碧憐憐聲音
愈嬌愈軟,說着說着,眼圈便紅了。
「你把解法告訴我,我自會替你去向師父求情,或可放你一條生路!」小玄
心頭亂跳,強抑意志,以抵抗她那靡靡嬌音。
「你若是去求那賤人,奴家必死無疑,即便解去你身上的秘術,她亦決計不
肯放過我的。」碧憐憐泫然欲泣。
這一句中,倒有幾分是實話,她連日來飽嘗酷刑,早給折磨得死去活來挨受
不住,隻是心中明白,小玄身上陰陽蠱及蜮魇引乃是最後的救命籌碼,一旦将解
法交出,便是自己的末日,是以苦苦支撐。
「隻要你肯改邪歸正,到時我便爲你多說些好話。」小玄勸道。
「我的小爺,有些事情你不知曉,那賤人是出名的心狠手辣,你若是肯出手
相救,奴家或有一線生機,若是去求那個女人,奴奴便隻有死路一條了。」碧憐
憐此時受制,真氣靈力點滴皆無,雖然無法施術引動陰陽鎖,但她天生便具媚惑
之能,這一番言語娓娓說出來,自是妖媚橫生,無比的惹人憐惜,與此同時,深
藏小玄身上的陰陽蜱感應到蠱主就在附近,便在宿主體内作起怪來,魇得他神魂
漸迷。
小玄呆呆地望着她,幾乎就想立馬跳下去,不管不顧先将其救出來再說。
牢籠裏的碧憐憐仰臉望着他,眼底燃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希望,悄舒酥胸微喘
道:「我的心肝,這些天奴家心裏邊時時都挂念着你,你呢……莫非将從前的快
活和銷魂全都忘掉了麽?」
小玄心頭劇跳起來,視線遊移,不覺落在她那一對險峻如峰的雪乳之上。
碧憐憐低吟着,一隻手拖着腕際的鎖鏈擡起,如筍指尖帶着男兒的目光,從
峰頂那顆胭脂凝就的櫻桃爬到誘人的圓暈上,再又緩緩地滑入中間的深深淵壑之
中。
第二回(如夢如幻)
小玄口幹舌燥,迷迷糊糊地立起,便要從虹橋上躍下去,忽聞「铛」地一聲
輕響,似是鍾鳴。
碧憐憐臉色驟變,登時慌了起來,驚叫道:「時辰到了,你快走!」
小玄不明所以,瞧瞧周圍,并無鍾鼎之物。
「快走快走!」碧憐憐急聲連呼。
「怎麽回事?」小玄驚疑問道。
「快走呀!」碧憐憐嘶聲叫喊,淚水奪目而出,蓦地又是一聲鍾鳴,窂籠縱
向的所有欄杆皆細密地震動起來,其上的赤色銅鴉猝然模糊,彈指間由實化虛,
赫然幻化做一朵朵烏鴉狀的火焰撲向籠心,圍着碧憐憐又啄又炙。
碧憐憐尖聲慘呼,啼哭掙紮。
小玄瞠目結舌。
碧憐憐拖着鎖鏈滿地翻滾,卻是無處躲避,那數十隻火鴉始終如影随形,情
狀慘不忍睹。
「我來救你!」小玄驚疼叫道,體内的陰陽蜱察覺蠱主遭逢危機,登也大鬧
起來,魇得小玄心魔驟生,要與妖婦同生共死,就在他即将躍出的瞬間,倏聞碧
憐憐一聲嘶喊,身影突失,在火鴉群内,赫然現出一隻大小如虎豹的碧色巨蠍來,
卻是給煉出了本形。
小玄睜大眼睛,心魂劇震,硬生生刹住了腳步。
巨蠍狀極怖人,在火鴉的圍追堵截當中瘋狂掙紮哀聲嘶叫,然卻無濟于事,
始終逃不得躲不掉火鴉的啄咬折磨。
「果真是個邪魔,适才險險給迷住了……」小玄冷汗涔涔。
巨蠍漸漸失去掙紮之力,慘呼聲也開始暗弱下去。
就在此時,第三聲鍾鳴響了起來,衆火鴉紛紛丢下巨蠍,飛回原先的位置,
這回卻是由虛變實,複化做一根根縱向栅欄,然而那些橫向的欄杆卻開始模糊了
起來,由實轉虛,竟然幻化做一條條碗口粗的冰蛇,齊朝籠心那奄奄一息的巨蠍
爬去。
小玄心口悸跳,見那一條條冰蛇爬到了巨蠍身上,紛紛絞緊箍束,巨蠍全無
動彈之力,身上很快便結滿了一層厚厚冰霜,除了足尾等處偶爾抽搐,再無别的
聲息,而那些冰蛇依然不肯罷休,猶在狠狠地收緊絞勒。
「這滋味,當真是生不如死……」小玄握緊拳頭,望着那隻飽受酷刑的可怖
巨蠍,心底竟然大生恻隐之意。
過了好一會,随着再一聲鍾鳴,冰蛇終于放開巨蠍,各自爬歸原位,與先前
的火鴉一樣複化做牢籠的栅欄。
籠心的巨蠍許久未動。
又過了良久,巨蠍的身影模糊起來,周身輪廓一陣收縮變形。
「你怎樣了?」小玄驚問,心底竟似害怕巨蠍就此死去,煙消雲散。
一通奇異變幻,巨蠍終于複化回人形,碧憐憐氣若遊絲地趴伏在籠心,膚上
猶沾片片殘霜,身姿嬌弱不堪,益發惹人憐惜。
小玄見她挺了過來,不知怎的,心裏莫明地悄松了口氣。
「苦殺奴奴了……」碧憐憐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雲鬂斜墜,麗目垂淚。
小玄心如刀絞。
「奴家的醜怪模樣,也全都叫你瞧去了……」婦人淚眼婆娑地瞟了他一眼,
哭得梨花帶雨。
「你定要痛思悔改了,我這就去向師父求情。」小玄歎道。
「萬萬不可!」碧憐憐驚道,「倘若給她知曉你見着了奴家,隻怕從此更加
提防,并且定要将奴家轉到别處去,再不會讓你尋着我。」
「那可如何是好?」小玄凝眉道。
「那賤人不但折磨我,日後定然還要加害你,總之今日之事你絕不可以告訴
她!」碧憐憐道。
「不許污蔑我師父!」小玄惱道。
「那賤人絕非你師父!她假意對你好,十之八九是爲了算計你身上的先天太
玄。」碧憐憐冷聲道。
「什麽先天太玄?」小玄心頭一跳。
「就是藏在你臍眼裏的那個寶貝,人人皆欲謀之,或許那賤人隻是因爲不知
可否強行摘取,否則早已奪了你的性命!」碧憐憐道。
「倘再胡說,我就不幫你了!」小玄厲聲道,手捂腹部,心底卻有些疑惑起
來,「我這裏的确藏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師父的确有許多事情沒有告訴過我
……」
「唉,你總不肯相信人家,日後定然吃虧後悔!」碧憐憐歎道。
小玄眉心緊鎖,起身欲走。
「别走,你要扔下奴家不管了麽?」碧憐憐急呼。
「那你就莫再胡說八道!」小玄停住腳步。
「好好……既然你不相信奴家,奴家不說了。」碧憐憐可憐巴巴道,心念一
轉,忽道:「不如這樣,奴家先傳你解開蜮魇引之法,待你舊憶回複,到時自然
明白奴家所說是真是假!」
小玄正爲此事苦惱萬分,不禁又驚又喜,轉複俯下身子,對婦人道:「你若
真肯授我化解之法,日後無論師父答不答應饒你,我都會想辦法幫你。」
「自然是真的,奴家才不會诳你訛你。下邊便是化解之法,你可聽好了,切
莫記錯一字。」碧憐憐心知機會稍瞬即逝,當機立斷,念述出口訣,又仔細講解
其中幾個關鍵之處。
小玄一一記在心裏,默默頌念。
碧憐憐傳講完畢,又叮囑道:「你依法訣行功七個周天,便可完全解開身上
的蜮魇引,到時記憶自能歸複如初,隻是切記每周天須得間隔七日,絕不可急于
求成,否則必陷魔障,那時誰都救不了你。」
小玄喜出望外。
碧憐憐凄楚道:「待到那時,隻求公子大發慈悲,憐奴家對你的一腔癡心渴
意,回來救我性命,奴家若能重見天日,定當粉身以報公子大恩,再也不與他人
争什麽高低長短。」
小玄點頭道:「你授我法訣便是報恩了,隻望你日後莫再行那邪惡之事。」
說完起身,離開橋頭向後走去,心底竟然隐隐生出流連之意,不時回頭。
碧憐憐也在瞧他,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因爲她還留着一個撒手锏,解開
蜮魇引隻是一小半的賭注。
小玄的身影終于完全不見。
碧憐憐仰面望着橋頭的空處,一絲無比怨毒的目光自眼底掠過。
「武三絕,這冰火煉獄的滋味,日後定将百倍奉還!」
******** ******** ******** ******** ******** ********
小玄得了法訣,再無心思窺探别處,當即從原路尋回,複上斜梯,回到那條
繪滿壁畫的甬道,一直走到最初的起點,發現并無出路,心下疑惑,所幸沒過多
久,便摸索出了其中奧妙,卻是勘破了一個小型的障眼禁制,迎壁踏入,霎時離
開了密道,出現在竹林的石陣之中。
「這密處難入易出,隻是爲了提防外人。」小玄心有所悟,不知怎的,竟覺
身上渾不自在,也未知哪裏不妥,耳根面頰陣陣燙熱,有如發燒一般,更奇異的
是,明明已瞧見了那妖婦的可怖本形,此刻心裏邊竟仍念念不舍,腦海裏頻頻浮
現的卻是她那妖娆妩媚嬌弱可人的模樣。
他心中吃驚,思忖那妖婦果然古怪厲害,暗自警惕。
殊不知這回倒非碧憐憐施展了什麽手段,而是種在他體内的陰陽蜱先前感應
到蠱主就在近旁,欲食陰精,便如小兒嗜乳般大肆騰鬧起來,身上分泌出一種物
事,侵入宿主血液之中,令其渴思蠱主焦灼無名,若是再不遂意,便要開始吸食
血液噬啖髒腑。
小玄用力甩了甩頭,想起碧憐憐傳授的法訣,心中迫不及待,遂在竹林中尋
了個僻靜之處,按照法訣席地打坐瞑目行功,随着真靈運轉,漸漸進入無我之境。
不知過了多久,腦海中忽有些影像飄閃出來,隻是畫面模糊,景物淩亂,更
有的一閃而逝,叫人捉不着碰不到。
小玄心知功法起了效果,不禁興奮萬分,繼續用心行功,影像紛至沓來,一
段段零碎或殘缺的記憶有如浪花泡沫般湧冒而出……
恍惚間,一陣輕輕柔柔的風拂過,帶起無數略帶淡紫的粉白蘆花,蓬蓬松松
地在空中舞蕩,又如雨絲般飄落下來,紛紛揚揚地灑在身上,他懶洋洋地仰望許
久,一低頭,懷裏竟有個容顔傾城的女子,正擡起臉來,美目迷離地望着他,慵
懶妩媚嬌羞不勝,身子有如抽光了骨頭般酥軟如泥。
他怔了怔,發現兩人相擁着擠在一隻小漁舟上,張嘴欲問。
「别說話。」女子低嘤道,聲音極輕,柔膩得令人心都化了。
小玄隻覺愛念潮湧,貪婪地望着她面龐上的絲縷纖毫,但覺生生世世瞧不足
看不夠。
恍惚中他俯下唇去,從美人的發梢吻起,滑過額頭,眉毛,鼻尖……就在快
要印上了那柔軟如脂的香唇之時,眼前的嬌靥忽然幻化做了另一個模樣,湖水漁
舟亦皆然不見,周遭變成了一片樹木高大的森林。
小玄瞠目結舌,如果說先前的女子的美倘能比喻形容,眼前這個則無片言隻
字可以描摹。
絕色女子嘴角含笑,脈脈地凝望着他,忽似搖了搖頭,歎息了一下。
小玄完全猜測不出她的歲數,也許二八年華才有這麽水靈嬌嫩,可是她瞧人
時那種邪詭魅惑的眼神,也許得經千萬載歲月淬煉方能如此勾魂奪魄。
「你哭啦?」絕色女子輕輕道,動人的目光落在他臉龐上。
「你是誰?」小玄第一次發現,原來說話也會這麽困難。
「小玄玄,你又把我給忘記啦……」絕色女子輕歎着道,忽然擡手,用袖子
輕輕爲他拭去殘留在臉龐的淚痕。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小玄訝道。
絕色女子的目光移回他的眼睛,秋水般的眸子中似乎盈滿了心疼與憐惜。
「我……好象沒見過你呀……」小玄怔怔道,不知怎麽,蓦又無法确定自己
的感覺,遲疑道:「你……認識我麽?」
「你啊……」絕色女子咬住了凝脂似的朱唇,又是一下輕輕歎息:「看來,
我們又要重新開始了……」
小玄給她歎得心都碎了。
「這樣也好。」絕色女子笑了起來,宛如天地間最美麗的花朵絢爛綻放:
「我們可以好好的再享受一遍呢。」
小玄莫明悸動,一陣魂銷魄融。
「快來呀。」一個脆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絕色女子倏忽不見,一個女孩在不遠處招手。
小玄定了定神,快步奔過去。
女孩提着裙角曲膝跪着,正在用手撥開草叢,刹那間光華湧現,異彩缤紛,
把漆黑的林子映耀得格外炫麗。
兩隻通體青碧的橢圓巨蛋出現在眼前,内裏華彩流蕩,置于數道焰光蒸騰的
法符之上。
「這兩粒東西,不是……不就是那七焰靈鸾的蛋麽?」小玄大訝道。
「沒錯,就是那兩隻蛋兒。」女孩笑盈盈道,在巨蛋的散發的芒彩中,俏靥
麗若雪浣霞蒸,美得有如落入凡間的仙子。
小玄愣愣地瞧着她,隻覺女孩極爲熟悉,然卻叫不出名字來。
「它們的爹娘已經全都不在了,到時就由我們來好好養它們疼它們……」女
孩柔情滿面道。
「嗯,我們就是它們的爸爸媽媽……」小玄趁機大占便宜,充滿感情道:
「爲它們遮風擋雨,喂它們美乳甘露,含辛茹苦了許許多多年後,終有一日将它
們養育成傲視雕鵬的七焰神鸾,然後……」
他停了一停,深情地凝視着女孩。
女孩柔情萬縷地望他,輕聲問:「然後什麽?」
「然後,我們每人騎上一頭結伴去看名山大川遨遊天地,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小玄目遙天際抑揚吟哦。
月亮正緩緩地從雲後移出,灑落在兩人身上的光華如紗若夢。
女孩雙手交握結于心口,暈着水眸癡癡道:「唔……真好,真盼着這一天能
快快到來呢!」
小玄往前貼近,想要認清她是到底是誰,然而女孩的面目卻模糊了起來,待
他再次瞧清,女孩已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生得明眸皓齒,顔若冰雪,入眼便覺
如露純淨似泉甘冽。
他心下詫異,卻聽見自己問道:「你爲什麽……對我這樣好?」
「因爲……」女孩冰頰微暈,咬了咬唇,方才輕輕道:「因爲你值得我對你
這樣好。」
小玄歡喜地将她一把擁住,俯頭欲親,卻蓦地猶豫起來。
女孩凝視着他,慢慢地合上了眼,下颔稍仰,櫻唇微綻。
小玄心跳如擂。
女孩嬌唔一聲,長睫輕顫,如冰似玉的下颔擡得更高。
小玄仍在遲疑。
「這回……」女孩低低聲道:「人家不躲了。」
小玄心底蓦然湧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情意,猛地将她緊緊抱住,吻向櫻唇……
女孩的倩影忽然如冰破碎,原處多了個桃腮雪膚麗若仙姝的女子,正探手入
懷,從胸口摘了顆珠子出來。
珠子約莫龍眼大小,上有一耳,用一根細細紅繩穿過系住,通體溫潤瑩白,
卻非尋常珍珠。
「這裏面藏着一滴丹液……危急時可咬破喝下,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中了多
厲害的毒,隻要一息尚存,便能吊住魂魄,你且帶着,日後……」女子輕聲道,
說着解開繩頭,環臂将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系到自己頸上。
兩人耳鬓厮磨,醉人芬芳就在鼻間氤氲,女子凝目望他,眸中忽爾隐閃瑩光,
唇瓣張了一張,似乎欲言又止。
小玄迷惑地望着她。
女子的雙手捧住了他的頭,雪靥移近,如水的嫩唇在他眉心輕輕地觸了一下,
淚水悄無聲息地順頰滑落。
小玄睜大眼睛,想要瞧清那女子的模樣,那女子并未動彈,整個人往後移去。
「你也要走麽?」小玄心中大叫,伸手去捉,卻是撲了個空,女子似随風而
起飄然遠去,轉眼便消逝無蹤,唯餘一襲過腰的如瀑長發清清晰晰地留貯在他心
頭……
小玄猛然醒來,這回卻是真正的睜開了眼,原來功法已經運轉一周天完畢。
竹林中一片漆黑,已是夜晚時分。
「這功法的一周天竟然如此長……」他呆坐良久,回想先前種種景象,兀自
疑真疑幻如于夢中。
「她們是誰?怎麽如此清晰……當真不是幻覺麽?」小玄猛然想起什麽,探
手入懷,果真從胸前掏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來,趁着微弱的月光瞧去,正是紅
繩穿系,通體瑩白。
他身軀劇震,一時心潮起伏如癡若醉。
「她們……此時卻在何方?」
他站立起身,心意已定,無論多久多難,一定要找到答案。
******** ******** ******** ******** ******** ********
小玄回到屋中,夭夭歡歡喜喜地來迎,她之前久居瓶中,對早晚并沒多少感
覺。
這一夜,小玄格外饑渴,捉住小桃精邀歡,要了一次又一次,隻是腦海裏時
不時就冒出碧憐憐的花顔嬌影,令他心底暗暗驚慌。
直至快到天亮,小玄仍覺意猶未足,隻是疲倦之極,方才昏昏睡去。
夭夭乃那桃花精靈幻化,得了許多玄陽寶精,神氣形體愈加健實,給小玄折
騰了一夜,雖然腰酸腿軟百骸若散,卻如雨後嬌花鮮豔欲滴,喜孜孜地摟着男兒
甜甜睡去。
一雙俏目離開用唾沫搓破的窗紙,悄然遠去。
此時黎明将至,暗黑最濃,一條嬌小纖俏的身影在夜色的掩護中縱掠飛馳,
起落間全無聲息,身法修爲皆屬極高。
俏影傾刻間出了太華軒,又自儀真宮的邊僻處掠入隔壁的紅雨苑,于黑暗中
耐心等一隊正在巡邏的龍牙禁衛過去,再閃身鑽入對面的桃花林中。
紅雨苑面積極廣,随着深入,林木花草愈來愈密,但那人的腳下卻毫無遲滞
猶豫,顯然對地形十分熟悉。
轉過兩座湖石高疊的假山,俏影忽然停了下來。
四下一片寂靜,除了寥寥數聲蟲鳴,再無其它聲響,暗黑的俏影半晌未動。
俏影擡起手臂,用手按下橫在面前的一莖低矮花枝,摘下上面的一朵桃花,
居然放到鼻子跟前,似乎百無聊賴地嗅了嗅,忽然蔥指一拈一彈,一片花瓣就飛
了出去,電光石火間射入身後的一株高大桃樹的樹冠内。
沙沙輕響,幾片葉子與花瓣從樹上悠悠蕩蕩地飄落下來,皆有一邊筆直如切,
似給利刃削去。
周遭依舊一片靜谧,此際無風,沒有更多的聲響。
俏影放松下來,探手入袖取出了什麽,口中低低頌念,一道法符在指尖徐徐
亮了起來,照亮了周圍的花木,也映亮了她的面容,但見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瞧
去清純如水,細看又有一股子說不出了冶麗妖豔,赫是前晚方與小玄鬼混過的羅
可兒。
此處極爲幽深,遠離徑道,除了繁茂的花木,還有假山阻隔,便是發出聲息
光亮,也不會有人發現。
然而就在那株高大桃樹的樹冠裏,一條纖影正無聲無息地隐匿于濃密的花葉
間,櫻唇緊咬,手撫肩胛,一縷鮮血正在指下洇開,染紅了胸襟處的衣衫。
法符越來越亮,倏地飛離了女孩的手,「熊」地一聲輕響,在她面前綻放成
一團邊界模糊、中央均勻的巨大紫焰。
羅可兒朝紫焰曲膝跪下,伏首至地,壓着嗓子輕聲道:「弟子叩見師尊。」
紫焰持繼且穩定地燃燒着,焰心現出一張巨大的、看不見全貌的猙獰獸臉來,
獸臉上的眼睛惺忪睜開,威猛懾人地盯住羅可兒。
羅可兒伏首不動。
「乖。」一個柔膩入骨的聲音響起,然就見一隻踝束鬼面珠串、美得驚心動
魄的赤足踩上了猛獸的額頂,猛獸溫順地趴下頭去,露出其後的影像來:一個女
子慵懶地歪坐在一張鋪着獸皮的大椅上,正居高臨下地望向這邊。
女子麗色無俦,頂戴奇異後冠,容顔風姿雖然在紫焰中模糊不清,卻足以颠
倒天地魅惑衆生。
藏匿樹冠中的纖影身子一僵,險些失聲。
「有什麽消息?」絕色女子道。
羅可兒早已準備妥當,此際又再斟酌了一遍,方敢開口:「禀報師尊,天機
島的機關大軍已經集結完畢,中有不少大型的攻城利器,部分已先行運往雲州了。」
絕色女子點點頭,輕篾道:「都來了方才省心,一塊兒收拾幹淨。」
羅可兒繼道:「但其中或有變數,皇帝受蔔軒司慫恿,似有先征巨竹谷之意。」
絕色女子沉吟須臾,微微一笑:「天機島若能拿下巨竹谷,将兩家的機關術
融彙爲一,的确不容小觑,隻不過……此乃一廂情願罷了,妖界不會坐視不管的。
倘若他們當真出兵巨竹谷,那咱可就高興了。」
羅可兒又道:「東海逍遙門少門主攜玄龍七寶之一的動海鍾現身玉京,修爲
深不可測,且意向難明。」
絕色女子卻無絲縷意外之色,淡淡道:「大劫将臨,玄龍後人也坐不住了麽
……他若癡心妄想同淵乙朕手,隻怕會落得個與虎謀皮的下場。」
羅可兒頓停片刻,道:「弟子無意中查到,武三絕帶在身邊的徒兒、近日新
晉的少國師,或許就是玄狐後人。」
絕色女子黛眉一軒,終見動容。
羅可兒稍略擡頭,接道:「此子腹間秘藏一物,與師尊所說的先天太玄極爲
相近,而且……」
絕色女子坐直身子。
羅可兒雙頰微暈道:「而且此子身懷玄陽盤龍杵與至陽寶精,與傳說中玄狐
一脈的特質甚是吻合。」
絕色女子道:「這就奇了,外間傳聞,此子從天庭及七絕界的圍捕中逃脫,
已得妖後暗中庇護,如今各界俱不敢輕舉妄動,怎會突然出現在迷樓之上,還成
了武三絕的門下?」
「的确不可思議,此事弟子尚不能十分肯定,接下如何,還須師尊定奪。」
「倘若真是玄狐後人……此事便最爲緊要。」絕色女子想了想,道:「你全
力接近此子,加緊查證真僞。武三絕深淺莫測,我會再調人手過來助你,這期間,
若有急變,你可當機立斷,即便暴露身份,也要拿下此子,至少要将先天太玄截
獲,總之四字,不惜一切!」
羅可兒恭聲應了。
絕色女子以睥睨衆生的目光注視着她,緩緩道:「此事若成,空缺已久的太
幽宮三宮主的位子便是你的了。」
羅可兒嬌軀一震。
「還有,你根骨佳奇聰慧過人,極宜修習本門絕學,我早有意傾囊相授……」
絕色女子停頓了片刻,道:「隻要把先天太玄穩穩當當地帶回來,我便将幽絕寶
鑒的下半卷傳授與你。」
羅可兒再次伏首,直至粉額觸地,顫聲道:「師尊大恩,弟子永銘于心!」
第三回(玄洲)
「小玄……小玄……」有個聲音在耳邊輕喚。
小玄迷迷糊糊醒來,瞧見了夭夭有些慌張的臉。
「你怎麽了……爲啥身子這麽燙?」夭夭問。
小玄隻覺鼻息如灼,再摸摸自己額頭臉上,果然是一片燒熱,不禁吃了一驚。
「莫不是生病了?」小桃精跪坐在旁,一臉關切。
小玄定了定神,坐起身來,就在床上盤膝打坐,運氣自檢身上體内,一周天
下來,并無尋出什麽不妥,雖然疑惑,卻是放下心來,對夭夭道:「我沒事。」
夭夭摸摸他的面頰,迷惑道:「可是這等燙手,平時不是這樣的。」
小玄安慰道:「興許是天氣熱吧,總之我好好的。」
他張臂作輕松狀讓女孩看,瞧瞧她那削肩柳腰,心頭蓦蕩丹田驟熱,竟然欲
焰又燃,想要與之雲雨相歡,一時驚疑不定。
「怎麽了?」夭夭望着他不解地問。
小玄轉開目光,瞧向窗子,見外邊清明一片,道:「已經天亮了?」
「剛剛亮的。」夭夭應,環臂摟住他的腰呢聲道,「昨夜玩到好晚,還好困
呢,我們接着睡吧。」
兩人複又躺下,小玄卻再也無法睡着,極力抑制着身上燃燒不熄的欲焰,才
沒去折騰女孩,他強轉心念,忽然想起昨日師父與黎姑姑的對話來,更是心神不
甯:「師父練功受了傷,此時甚是虛弱,卻要遠至萬千裏外查探,倘若當真遇見
什麽厲害邪魔,可就糟糕了……」
想到此處,心中越發不安,轉臉見小桃精已夢入香甜,遂悄悄将環摟在腰上
的藕臂拿開,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穿上衣衫取了如意囊,出了太華軒,迳自往儀
真宮行去。
此時時辰甚早,他不想驚動别人,盡尋僻靜處繞行,不一會便到了儀真宮的
主閣前,廊上撞着一老一小兩名内侍,一瞧見他便眉花眼笑,躬身招呼:「少國
師怎麽這樣早?」
「娘娘回來沒有?」小玄問。
「尚未回宮。」兩名内侍異口同聲,不像撒謊。
小玄想了想又問:「那黎姑姑和紅葉姐呢,她們起來沒有?」
「黎姑姑未曾瞧見,紅葉姐姐今兒早早就起來了,正在後花園裏忙着呢。」
小内侍心直口快。
小玄便要往後花園行去,老内侍忙道:「紅葉姐吩咐,莫讓人到後花園打擾
哩。」
小玄心下奇怪,口中應了,待兩名内侍過去,便繼續往後花園尋去。到了園
外,見正門緊閉,當即施展陸地騰飛術越牆而過,正琢磨紅葉在何處,忽聞數聲
陌生獸鳴,煞是古怪,遂循聲摸了過去。
轉過一座假山,陡見前方空地上趴跪着六頭怪獸,模樣與羊相近,卻有成年
駱駝大小,每頭怪獸赫然生着四隻耳朵與九條尾巴,但最奇異的是:所有的怪獸
臉上都沒長眼睛。
紅葉卷着袖子,正在給那幾頭怪獸上绺套缰,旁邊還停着輛大車,車身刻繪
着清麗秀雅的雲水符紋,車頂支着一杆月白色華蓋,上繡日月星辰,蓋沿又是一
圈細密的雲水符紋。
「這……這是什麽?」小玄失聲叫道。
「你怎麽來了!」紅葉霍然轉頭。
小玄走近前去,驚奇地圍着幾頭怪獸打轉,上上下下打量。
「喂!你這人怎麽随便就闖進來了,也不叫門!」紅葉有點生氣。
「這……這是什麽怪物?怎麽有鼻有口,卻沒眼睛?」小玄訝問。
「誰說它們沒有眼睛,它們的眼睛可大着呢。」紅葉沒好氣道。
「在哪裏?」小玄愈覺奇怪。
「你找找看。」紅葉賣弄關子。
小玄仔細一瞧,很快就找到它們的眼睛,赫然是長在背上,沿脊各生一隻,
隐于毛發間,正盯着自己咕碌碌地瞧,猛地失聲叫道:「目反在背……是猼訑!
它們是猼訑!」
「算你有點見識。」紅葉道。
「好稀罕的異獸!我還從未真正見過哩,怎麽一下子就弄到了六頭?傳說這
些寶貝出自外海極僻之處,性情溫順,膽子卻大,就是見了鬼怪邪穢也半點不怵。」
小玄道。
「沒錯,這次要去的地方有些兇險,須得要它們代步。」紅葉道。
小玄心頭一動,忙問:「這是要去哪兒?」
紅葉卻不說了,口中念念有詞,從法囊中取出一隻碧色花樽來,樽内栽着一
株近尺高的草狀植物,分出九瓣碧葉,莖葉皆青翠欲滴,纖塵不染。
此物一取出來,小玄立感神清氣爽腑髒如洗,周身的欲焰立時緩去了不少,
詫訝道:「這又是什麽寶物?」
「這個認不得了吧,這個可稀罕着呢,此乃上古神草,叫做九葉甘華,二、
三十丈之内,可辟瘴毒污穢。」紅葉有些得意道。
「好東西!好東西!」小玄贊歎道,不知怎麽,隻想待在這神草近旁。
紅葉捧起那樽九葉甘華,走到車旁,将其穩穩當當地安放入車後座的一個凹
陷處。
「這到底是要去哪裏?好姐姐,快告訴我嘛。」小玄央道。
「告訴你幹啥,跟你又沒幹系。」紅葉依舊不肯說,拍了拍手,顯然一切準
備妥當。
小玄已隐隐猜到了目的地,心中正在着急,忽見兩人翩然行來,正是武翩跹
同黎姑姑。
「師父,你可回來了!」小玄歡喜叫道。
「你怎麽在這?」武翩跹微感意外,身披長袍,一副似要遠行的裝扮。
「我過來瞧瞧師父回來沒有。」小玄含糊道。
「眼下我還要再出趟門,你在家裏好好修行,不可懈怠。」武翩跹道。
「師父要去哪裏,帶我一塊去好不好?」小玄央道。
武翩跹睨了睨他。
小玄眼中滿是期盼。
黎姑姑忽道:「就讓他跟着吧,路上長點見識得些曆練也好,對提升修爲頗
有好處哩。」
小玄使勁點頭。
武翩跹瞧着他道:「知道你在一個地方待不住……」
小玄臉上微微一熱。
「上車吧。」武翩跹率先登上大車,雍容入座。
小玄大喜,趕忙跟着上車。
紅葉最後上車,坐入前排的駕車位,從法囊中取出一根雕刻着符文的青色長
鞭,淩空揚甩了一記。
六頭趴跪地上的異獸一齊站起。
「路上小心。」黎姑姑車旁喚道。
武翩跹點了下頭,道:「走吧。」
紅葉揮鞭又甩了個脆響,六頭猼訑一齊展蹄,牽拉着車子朝前奔去,不過數
丈之距,陡然拔地而起,轉眼便掠出了儀真宮,朝空中飛馳而去。
迷樓上空,數十名騎乘着大鳥狀怪物的鳳翎衛迎上前來。
「是天妃娘娘的雲水寶車!快快開路!」爲首将領高聲呼喝,身後人馬立時
左右飛開,在空中分列做兩行,讓出一條筆直的通道。
紅葉駕車從隊列中疾馳而過,往更高處飛去。
滾滾雲端上,六頭猼訑足生風雲,牽拉着車子電掠般向北疾馳。
山川河流村莊城填在底下紛沓移過,不到半個時辰,車子已出了日月皇朝的
國境,繼而飛過大片蠻荒之地,終于離開中土,進入茫茫大海之中。
「這車子叫做雲水寶車麽?竟能跨海飛空,當真是個頂瓜瓜的寶物!這幾頭
怪獸的奔速如此之快,不知比師父的過天虹如何?」小玄頂着風大聲問,今趟得
以成行,心中十分興奮。
「猼訑當然不及過天虹快,但勝在耐力雄足,且無需耗費靈力,因此更能勝
任這種長途之行。」武翩跹道。
「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小玄故作不知。
「海外十洲中的玄洲。」武翩跹道。
小玄喜出望外,他知道師父言中的「海外」,指的便是天外海,又名八方巨
海,在心中向往已久。而玄洲乃海外仙家出沒之處,方圓達七千二百裏,傳說洲
上的神仙能種玉爲田,亦是令人神往之地。
「我們去那裏做什麽?」小玄繼問。
「到了便知。」武翩跹道,說完便于車中閉目養神,實則在抓緊時間消化這
些天來吸汲到的浩瀚真靈。
小玄東張西望,見沿途景緻風貌各異氣象萬千,隻覺處處新鮮目不暇接。
「紅葉姐,你要不要歇會,我來替你駕會車可好?」小玄躍躍欲試。
紅葉望了下武翩跹,道:「知道你心裏邊癢着呢,那就讓你試試呗,你來前
邊,我教你怎麽使喚這幾頭靈獸。」
小玄歡歡喜喜地跨到前排,與她并肩坐下。
紅葉揚了下手中的長鞭,道:「這鞭上有馭獸符,自會讓它們乖乖聽話,你
隻需用這鞭子揮甩出各種不同的聲響,便能令它們行止疾徐。」當即認真地教了
起來。
小玄片刻便已學會,道:「好像并不太難。」
「原本就簡單。」紅葉應,嘴吧雖然這麽說,心底卻不得不悄贊:「好像什
麽東西到了他那裏,學起來都不會太難……」她知曉族中有幸修習北溟玄數者不
過寥寥數人,而且皆是天資非凡之輩,卻有的窮盡半輩子功夫,也隻能止步于初
窺門徑的第一境,而這小子,竟然在短短的第二十八天就不可思議地步入了第二
境。
接下路程,駕車的擔子便幾乎交到了小玄的手上,紅葉隻需在旁指點方向。
「玄洲你去過麽?」小玄問。
「去過好幾回了。」紅葉答。
「聽說洲上到處是金芝玉草,到底是不是真的?」小玄又問。
「金芝玉草倒是不少,不過也不是到處都有,玄洲太大了,地形千差萬别,
到了那裏你便曉得。」紅葉道。
兩人一路說話,倒也不無聊。
然而小玄隐隐感到有哪兒不太對勁,隻覺今日的紅葉分外可人,那桃腮杏目
極是惹眼,至于後座的師父,則是連轉頭去瞧都不敢,不知怎的,心裏竟時不時
便想起那夜在藥閣中的銷魂情景。
到了用餐時分,紅葉從車裏的暗屜中取出吃的,卻是早已準備好的幹糧與湯
茶,乃宮中禦廚所制,十分精細可口。
遞食物時,兩人指尖碰着,紅葉微愕道:「你的手怎麽這樣燙?」
「沒有啊。」小玄掩飾道。
紅葉望了望他,見他面上微赤,擡手就在他額頭摸了一下,道:「還說沒有,
額頭也是燙的,你不會在發燒吧?」
小玄心中一蕩,隻覺她的手兒又軟又涼,額頭給撫好不舒服,可惜女孩很快
就收回手去,不禁怅然若失,眼角餘光見師父似乎也在瞧自己,忙道:「真沒事,
趕車出汗了吧。」
「這麽輕的鞭子也能出汗?」紅葉嘀咕了聲,沒再深究,即便是着涼發燒,
對修煉之人也算不了什麽。
猼訑奔速極快,但玄洲位于天外海亥地深處,路途極遠,小玄與紅葉輪換着
駕車,走了一天一夜依然未到。
直至第二天淩晨,小玄忽搖了搖瞌睡中的紅葉,指着前方一片大陸興奮道:
「快瞧瞧,我們是不是到玄洲了?」
紅葉惺忪睜眼,不知是否尚未清醒,迷離着眼睛認了半天。
「沒錯,前面便是玄洲。」武翩跹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一直在後座閉目養
神,也不知入睡過沒有。
小玄精神大振,催促六頭猼訑向前疾奔,須臾便進入了玄洲上空,俯瞰底下,
見景色果然與中土甚不相同,除了有許多沒見過的飛禽走獸,山容水貌極是嵯峨
險峻,最明顯的不同,則是幾乎不見人煙。
車子繼朝前行,終于遙望見偶有白須老翁或美貌女子在山中溪畔出沒,小玄
隻道是神仙,紅葉卻笃定地說,都是些妖怪。
「不是說玄洲有很多神仙麽?怎麽到現在都不見一個。」小玄奇道。
「神仙又有啥好稀罕的!」紅葉不屑道。
正說間,忽見前方雲氣彌漫,異彩大盛,緊接着悅耳的鍾鼓絲竹聲隐隐飄來。
「快調頭!」紅葉低喚,微見着忙。
小玄怔了怔,趕緊駕車子轉向,問道:「怎麽了?」
紅葉冷着臉道:「是天庭的人!」話音未落,陡見雲氣中縱起數道金光,疾
朝這邊掠來。
幾于同時,隻聞後座的武翩跹頌念出幾個簡斷又古怪的音符,小玄若有所感,
擡頭望去,見頂上的華蓋徐徐旋轉起來,除此之外,再無什麽變化。
幾道金光看似不快,卻于數息間到了跟前,八名高大的金甲神将在雲端顯出
形來,皆手掣刀斧威武懾人。
小玄正想說話,卻聽武翩跹沉聲道:「别出聲。」
八名金甲神将睜大眼睛四下觀望,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小玄見他們不過十餘步之距,眉毛須發清晰可見,目光甚至同自己碰觸到一
起,心中微微緊張。
然而八名神将卻挪開了目光,隻停留了須臾,便又往前開路。
小玄一頭霧水,不知這些神将爲何對這邊不理不睬,就連問一聲都沒有。
這時大片雲氣已至,但見雲霧中現出一輛光華四耀的羽蓋玉車,前後左右都
是衣飾各異的男女侍從,或骖龍駕虎,或踩雲馭風,擎舉着如林的幡幢旗幟,聲
勢懾人。
小玄眼見就要撞上,急忙勒緊缰绺,停住車子。
這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自他們前方行過,卻無一人與他們說話,冉冉往東南而
去,不一會,大隊人馬便沒入了遠方的雲海之中。
「前先過去的是什麽人啊?好大的排場!」小玄見他們遠去,終忍不住發問。
「他們就是你稀罕的神仙啦。」紅葉似嘲道。
「是太玄都的人,也許三天君就在其中。」武翩跹神色如常道。
小玄暗暗咋舌,修煉之人皆知三天君乃上界真聖,總司三天人神學道之仙籍,
德高位尊,修爲已近太乙大羅。
「适才他們離我們如此近,怎麽卻似瞧不見我們?」小玄不解地問。
「這車子能啓雲水結界,雲裏水中,皆可隐形匿迹。」武翩跹道,擡手一指,
吐了個「疾」字,車頂的華蓋便徐徐停住,不再旋轉。
「這等神奇!難怪叫做雲水寶車……」小玄大爲贊羨,又問:「爲何要避開
他們?難道這些神仙不肯讓别人來這裏麽?」
「玄洲又不是他們家的,豈敢不讓人來。」武翩跹淡淡道,「隻是我們有事
在身,不想旁生枝節。」
「算他們走運,若是當真瞧見我們,這幾百号人今日怕是要倒楣了。」紅葉
霸氣道。
「這是爲何,難道此前有過什麽冤隙?」小玄訝問。
「說來話長,日後你自然知曉。」武翩跹不願多說。
小玄見她眉目間隐有冷峻之色,不敢再問,心中倏爾想起在密道中看見的那
一面面壁畫,似乎朦朦胧胧地捕捉到了點什麽……
正凝思間,忽聽武翩跹道:「小心前面。」
小玄忙收聚心神,朝前望去,遙見前方上空隐隐有幾條黑色影子,自雲中落
下,頂寬尾細,直垂到山巅深谷,訝然道:「那些是什麽?」
「是黑龍吸水,玄洲特有的大風!」紅葉叫道。
「繞過它們。」武翩跹沉着道,顯然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能不去。
車子前向馳去,随着接近,前方的黑影越來越大,真個如蟒似龍長逾千丈,
夾裹着萬頃砂石樹木,于山嶺幽谷間來回巡弋,加上那雷奔龍嘯般的巨響,聲威
無比震憾駭人,小玄瞧得有些吃驚,小心翼翼地操控雲水寶車繼續前進。
「還是換我來吧!」紅葉似乎有點不放心。
「不必!」小玄堅決道,鎮定地駕馭着六頭猼訑在一條條巨大的龍卷風間穿
行。
紅葉瞧得心驚脈跳,幾次巨風突然移近,登給吓得尖呼起來,連聲急喊小玄
避開。
約莫半個時辰後,車子終于有驚無險地穿過了闊達數百裏的龍卷風帶,小玄
稍松了口氣,一轉頭瞧見女孩臉色發白,不禁莞爾。
紅葉拍拍胸口,強辯道:「笑什麽!若是我自己個駕車,就沒這麽緊張了,
你瞧你,好幾次都險些撞到風裏去了……」
小玄笑得越發燦爛。
「頭遭駕馭雲水車,便能如此,算是穩當的了。」武翩跹在後座道,言中頗
爲嘉許。
紅葉這才沒再往下說,想起自個先前的驚慌,俏臉兒不由悄悄暈熱。
小玄心下歡喜,轉頭朝師父望去,見其沐浴于朝霞之中,膚發容顔皆熠熠生
輝,明麗不可方物,登時看呆了。
武翩跹眉心輕蹙,亦凝眸望他。
紅葉在旁瞧見,不由心中微詫,她還從未見過這少主子如此看人。
小玄蓦然驚省,爲掩失态,忙找話題:「适才那龍吸水陣還真夠險惡的!」
「是挺險惡,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它就像老天爺擺放在此處的一道巨大屏
障,将許多人阻隔在這外邊,讓一些久遠的物事得以安甯的保存至今。」武翩跹
若有所指道。
******** ******** ******** ******** ******** ********
清晨的巨竹谷清爽宜人,碧海般的竹林沐浴在妩媚的陽光中,青翠欲滴潤人
心魂。
此時,太碧旁邊已給開辟出一塊巨大的空地,一座無比龐巨的物事聳立其上,
從大緻搭建好的龍骨來看,隐約可以判斷出是艘飛禽形狀的樓船,并且龐巨得驚
人,粗略目測,高逾二十丈,長則近達三百丈,比前陣子入侵巨竹谷的沖霄飛舟
還要大上數倍。
在它中段那根最爲高巨的主桅杆,泛耀着令人悅目的碧色光華,正是從太碧
上采伐下來的一根大枝。
船體則呈青灰色,似由許多大小不一的木料拼接而成,暈泛着暗弱而令人不
安的奇異光芒。
它的周圍搭建着密密層層的竹木手腳架,架上有許多工匠正在忙碌,船下還
有來來往往的人與機關獸在運送工具與材料。
在對面的一座臨時搭建的了望台上,祖靈婆婆、婀妍、楚純及一衆妖王聚立
于龐然大物前,婀妍手執一幅展開的圖卷,不時發号施令。
「用那魔頭的殘軀來打造船身,當真妥當麽?」楚純道。
「服常乃是上古異木,質地原本就不在寶瓶竹下,且千臂老魔有萬千年的道
行,更吞噬了無數仙木奇樹,雖然殘暴兇戾,但其軀體可謂這天地中最堅硬堅韌
的物事,用來打造鳳凰寶阙,絕對勝于包括寶瓶竹在内的任何材料。」婀妍道。
「這魔頭屠殺吾族族人,今日落得如此下場,正謂善惡之報,如影随形。」
祖靈婆婆緩緩道,她睨了眼婀妍手中的圖卷,道:「這鳳凰圖鑒乃吾族至寶,諸
界垂涎,于千年前七邪界第一次入侵時遺失,如今失而複得,真可謂不幸中之大
幸……隻是此圖如何落在太子手裏的?」
婀妍答道:「太子沒說,我猜測此圖爲七邪界奪去,又賜與怒天,欲圖将之
打造出來,以增強軍力,恰逢今次潰敗,遭遇太子埋伏與追擊,于倉卒中丢失的。」
祖靈婆婆搖搖頭:「如此珍貴之物,隻怕怒天不會帶在身邊出征。」
婀妍凝眉思索。
祖靈婆婆又道:「我隻奇怪,太子将它贈還與你,居然沒再提立妃之事。」
婀妍冷笑道:「怕是死心了吧……不過無論如何,他肯将此寶交還巨竹谷,
我還是承他這個人情的。」
楚純微笑道:「你一承這個情,那可就上當啦,人家這招叫做欲擒故縱。」
婀妍冰靥透暈,嗔道:「你就非要說出來不可麽。」
祖靈婆婆歎道:「此事不了結,終究是個隐患。」
婀妍挽抱住她一邊臂膀,微笑道:「婆婆隻管寬心,孩兒會一直留神的,況
且師尊不點頭,那人便永遠奈何不了我。」
祖靈婆婆擡頭望向巨物,道:「大劫或至,吾族生靈總算有個可以暫時栖身
之所了。」
一旁的采缤紛忽道:「禀報宮主,這些天屬下等分幾路找尋,其中澤陽城、
葫蘆鎮與千翠山都去過了,依然沒有崔公子的消息……」
婀妍靜靜聽着。
采缤紛繼道:「紫兒碧兒甚至摸上了逍遙峰,在那兒悄悄守了幾日,最後險
給玄教的人逮着,煞是兇險。」
婀妍道:「不必再找了。」
衆人皆愕。
「東西全都收拾得幹幹淨淨,人家是自個走的。」婀妍停頓片刻,淡淡道:
「一個人若是有心離開,任誰都留不住。」
楚純仔細瞧了瞧她。
「他既然跟我們如此客氣,不願承别人的情,不願虧欠别人,我們又何必爲
難人家?」婀妍道,其中「别人」兩字語調甚重。
楚純噙笑不語。
「不知崔公子離去那日,同他一塊走的那個女人是誰?身手甚是了得,竟能
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堡中,還将幾十号人頃刻放倒。」采缤紛道。
「有高人照應,自然是好的,隻是離開也就罷了,卻任外人擊傷堡中守衛,
這急着要走的意思可就再明白不過了。」婀妍說。
衆人見她神情平靜,言中卻隐有惱意,皆不敢再接着這話題往下說。
楚純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婀妍别開臉去,望向它處。
祖靈婆婆又歎了口氣,眉心微鎖,臉上隐有憂色。
第四回(神骨)
過了龍卷風帶,周遭地貌愈來愈奇,底下出現了廣袤無垠的莽林,随着丘嶺
起伏,宛若一張沒有鋪平的綠色巨毯。
小玄忽然睜大眼睛,下方的綠毯出現了條巨大裂口,由淺至深向前延伸,而
且開口還在不斷擴大,遙遙不知終點,從空中望去異樣壯觀。
「這便是師父與黎姑姑昨日說的虞淵谷麽?不知裏邊藏有什麽緊要的物事,
能令師父如此着急?」小玄心中悄忖。
「去那邊。」武翩跹卻擡手指向高處。
小玄駕車朝她所指之處馳去,很快便發現前方空中懸着一物,遠遠望去,像
是一根漂浮在雲端的小樹枝。
随着飛近,小玄這才發現小樹枝原來是個龐然大物,赫是一艘長柄大斧狀的
怪艦,長長的斧柄顯是腹艙,開着一排整齊的舷窗,前後甲闆上各置一座懾人的
巨弩,但最惹眼的乃其前端的巨斧狀結構,類同尋常戰艦的撞角,隻不過更加犀
利龐巨,可以想象得出,這個巨斧狀的艦首可以輕易犁開城牆碾碎堡壘,如果撞
上敵艦,那麽對方便隻有一個結果:船毀人亡。
眼前的怪艦異樣威猛,小玄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正有些遲疑,卻聽武翩跹道:
「靠過去。」
他便駕車直飛過去,待到近處,猛見艦舷一排身披獸皮甲的将士張弓搭箭,
正瞄向這邊,心頭登時一緊,又聽武翩道:「不妨,是自家人。」
幾于同時,艦上已有人大聲呼道:「車上的可是少主麽?」
「是我。」武翩跹應,聲音不高,卻清晰無比地傳了出去。
艦上将士紛紛收起弓箭,齊在甲闆上單膝跪下,爲首将領高聲又呼:「末将
巴甘雄叩見少主!」
「薄野将軍現于何處?」武翩跹問。
「薄野将軍已率人下谷察探,隻是谷中瘴氣太盛,無法深入,薄野将軍便在
谷口紮營,另尋前進之法。」巴甘雄高聲回答。
趁這間隙,小玄細觀眼前怪艦,見船身并無任何飛禽走獸牽拉,也無帆桅等
借助風力之物,顯然是以法術或機關驅動,心中震憾,暗盼着能到艦上去好好瞧
瞧。
武翩跹點了下頭,道:「你們依舊在此處守候接應,未接命令,不可擅自入
谷!」
巴甘雄大聲應諾。
「走,我們下去。」武翩跹指向下方的大裂谷。
小玄駕車朝下方馳去,随着離地面愈來愈近,就越發感受到裂谷的龐巨,六
頭猼訑奔速極快,轉眼便闖入了裂谷之中,小玄不知谷中情形,遂稍稍放慢速度,
向前再行數百丈,但見坡勢趨急,膚上寒意陣陣,光線開始暗弱下來,兩邊山壁
盡是繁密的林木棘叢。
「谷中地勢險惡,前面還有許多分岔,你不認路,還是我來駕車吧。」紅葉
要過鞭子,換回自已駕車。
小玄沒有堅持,樂得可以好好觀賞谷中景緻,果然又發現了些許不知名的奇
禽異獸,隻覺樣樣新鮮有趣。
一朵五色光亮飛了過來,追着車子忽上忽下倏左倏右地舞動。
小玄凝目望去,原來是一隻巴掌大的蛱蝶,通體斑斓須毛豔麗,翅上的眼狀
斑鱗發出時明時暗的幽幽光芒。
他正瞧得津津有味,陡聞「啪」的一聲脆響鞭影閃掠,空中的彩蝶給氣勁震
了個趔趄。
小玄猛轉過頭,見紅葉正在收回鞭子,彩蝶驚慌地疾飛開去,逃得老遠。
「這麽漂亮小東西也舍得吓唬?太沒良心了吧!」小玄叫了起來,心中大抱
不平。
「下次不趕走了,任你大發善心地幫它生一窩可愛的小仔子來。」紅葉隻道。
「你在說啥?」小玄怔了怔。
「你那漂亮的小東西最愛在别的動物頭皮裏脖子上産卵,然後神不知鬼不覺
孵出一窩幼蟲來,讓别人給它的小仔子們當便宜爹媽。」紅葉悠然道。
小玄臉色發白,一陣惡心。
「那東西在外邊有個俗名,叫勾魂蝶,光色詭豔,翅上藏着含有毒素的細粉,
極擅迷誘與麻痹别的生物,有些煉符師便是瞧中了這個,将它們捉去煉制成符,
用以蠱惑别人。」武翩跹在後面道。
小玄面上燒熱,方知錯怪了紅葉,讪讪的想說點什麽,女孩已别開臉去。
「師父,這深谷好生詭異,我們來這裏做什麽?」小玄忍不住問。
「天庭有種大船,叫做天舟,你知道它們的龍骨,是用什麽造的嗎?」武翩
跹沉吟道。
「我隻聽聞天舟極大極大,至于用什麽造的,卻是不曉得。」小玄搖頭道,
心下奇怪師父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天舟大小不一,但動辄達百十裏之巨,因此它們的龍骨注定極大,天地間
能夠勝任的材料不過寥寥數種,其中用得最多的,便是一種叫做尋木的遠古巨樹。」
武翩跹繼道。
「尋木!」小玄即時道:「這個我知道,尋木乃是天地中僅次于建木的巨樹,
又名天柱,傳說高達數百裏甚至上千裏,且硬勝金鐵,極是珍罕!」
「尋木本就不多,又于太古之時,因數次諸界參與的大戰幾乎消耗怠盡,如
今尚存最多的地方在拘纓,已被天庭霸占了萬千年,别人休想染指。」武翩跹道。
「可是這個……跟我們來此處有什麽牽涉麽?」小玄問道。
「我們到此,便是爲尋木而來。」武翩跹道。
「啊!這裏也有尋木?」小玄訝道。
武翩跹點了下頭,道:「此處的尋木雖不及拘纓多,但勝在環境得天獨厚,
因而質地更佳。适才你見到的那艘戰斧大艦,與及迷樓的最緊要部份,便是用此
處的尋木所造。」
小玄心中震憾,思忖道:「難怪師父聽聞這裏出了不測之事,即刻如此着急
……」
他轉朝四下張望,不解道:「都說尋木高達萬千丈,枝葉遮天閉日,可是我
爲啥什麽都沒瞧見?」
駕車的紅葉已搶先回答:「它們俱藏在谷中深處,你在這兒自然無法看見。」
小玄呆了呆,道:「此谷得有多深,方能藏放得下尋木?」
武翩跹道:「此谷之深,非尋常能想像。日落處名曰虞淵,吾族先祖将此處
取名與之相同,并非誇張。」
小玄吸了口氣,望向谷中深處,但見一片幽暗墨綠,果然不見盡頭,不知深
達幾許。
「也虧得有這秘谷與先前那條巨大的龍卷風帶,方能讓這裏的尋木安然無恙
地存留至今。」武翩跹道。
「這等隐秘之地,卻是如何找到的?」小玄道。
「萬千年前,我們族人爲避戰禍,曾派人四處尋覓安身之所,天涯海角都去
過了,方才得幸發現此處。」武翩跹道。
「眼下可是谷中出了什麽意外?」小玄已大緻明白了此行之目的。
「這趟過來,便是要查個水落石出。」武翩跹道。
「那我們快點下去,切莫耽擱了!」小玄催促道,心中已迫不及待地要瞧那
傳說中的尋木是何模樣。
車子順着坡勢向下疾馳,前方果然出現了分岔,由大片高達數十丈的柱狀石
叢隔開,紅葉驅車轉入一邊,地形越發開闊,但坡壁上岩石多了起來,奇形怪狀
嶙峋猙獰,所幸雲水車掠空而行,并未受到多少影響,又行了半柱香光景,猛聞
數聲咆哮,雄渾低厲響徹谷中,不知是什麽野獸發出。
武翩跹稍略聽辨,指了個方向:「往那邊!」
紅葉驅車馳去,掠過一片林木,蓦見前方坡壁上有十餘人手執斧矛圍着一頭
巨獸激鬥,人與獸交錯撲縱,戰況甚烈。
巨獸額生一角睛若琉璃,通體血赤股揚五尾,狀極怪異兇猛,雖然形貌似豹,
身軀卻比尋常豹子要大上五、六倍,最奇的是身上竟然披挂着一副與體形十分貼
合的暗青鎖甲。
小玄訝道:「那是什麽?」
「是猙。」武翩跹一眼便認了出來。
她還記得曾經的師兄、玄教三代門人中排行第二的移星仙君的洞府中,有一
隻叫做雷電猙獰的座騎,便是此獸的同類。
「這種異獸從未在谷中出現過,身上還有護甲……卻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武翩跹微現詫色。
「是薄野将軍!」紅葉輕呼了一聲。
小玄這才注意到圍攻巨猙的那些人,個個肌肉虬結身手敏捷,身上披着不知
什麽獸皮制成的皮甲,手中或掣長矛或執短斧,身上清一色背着骨制大弓,當中
一個高大威猛的中年漢子顯是首領,剛毅的面容如刀劈斧鑿,背上也負骨弓,兩
手持一把長柄大斧,遠遠望去,便知極是沉重。
此段坡壁甚是陡峭,但那十餘勇士卻如履平地,始終緊圍着巨獸追截不舍。
「好身手!」小玄贊道。
「當然啰,所有的獵魔衛都是族中最勇猛的戰士,薄野将軍更是骁勇無雙,
不知已有多少妖獸魔怪折在他手裏。」紅葉道。
巨猙雖然被圍,但依然兇猛異常,撲縱有如暴風奔雷,蹬踏得岩崩石滾泥沙
紛落。
一名獵魔衛奮力前沖,手中長矛刺中巨猙後腿,巨猙猛然反噬,将其肩膀撕
下塊肉來,那名獵魔衛踉跄後退,巨猙暴起緊追,旁邊幾名獵魔衛矛斧齊出一起
阻拒,巨猙狂性大發,驟然撲倒一個,幸得那薄野将軍一斧劈落,斫在額頂,将
之砸開半丈。
巨猙隻是頭皮裂開,鮮血染面瘋狂撲噬,衆獵魔衛心中駭然,那薄野将軍一
聲喝令,紛朝四下散開,一齊取弓放箭,他們手中的大弓乃由獸骨與獸筋制成,
箭出如電,異樣強勁淩厲。
巨猙左沖右突,身上的護甲與鐵膚竟将大部份箭矢彈開,臀與後腿各中一箭,
卻僅沒入數寸,非但沒受到重創,反而更加狂暴兇狠,衆獵魔衛陣形微亂,一時
險象環生。
小玄瞧得心頭生懔,站起身道:「都是自己人麽?我去幫幫他們!」
「等等!」武翩跹出聲阻攔,凝眉道:「此猙非同尋常,其皮肉以及護甲俱
是經法術藥石強化過的,尋常兵刃難傷其身。」
就在這時,巨猙猛然轉向,旁邊的獵魔衛猝不及防,整個人登給撞飛數丈之
外,那薄野将軍一聲怒叱,竟然直掩上前去堵住缺口,與那巨猙面對面地硬撼起
來,斧口缭繞着青白焰光,顯然注入了真氣。
巨猙四爪亂抓亂撓,身如銅澆鐵鑄,爪背肢上僅給劈開數道淺淺血口,倏一
口叼着迎面劈落的大斧,死死咬住,巨大的獠牙與斧身磨擦着,發出令人牙酸的
聲音。
薄野将軍發力奪扯,巨猙猛地一爪朝他面上掃去,薄野将軍騰出一臂格擋,
登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面上卻無半點怯色,即時反手回敬一拳,重重地轟砸在
巨猙頸部,一人一獸便你一拳我一爪纏鬥不休。
周圍衆獵魔衛生怕傷着首領,皆不敢再放箭,圍近前去,兵刃也不敢貿然亂
遞。
「這薄野将軍果然骁勇非常,竟同一頭比他大那麽多倍的惡獸貼身肉搏……」
小玄瞧得直吸涼氣。
武翩跹忽對紅葉道:「把『神骨』取出來。」
紅葉略爲一愣,旋即低頌禁咒,從法囊中取出一物,雙手捧着,遞到武翩跹
跟前,卻是把未出鞘的劍,長逾三尺,鞘身灰暗紋飾簡拙,粗一眼像似根巨骨随
意刻成,細看之下,鞘口鞘沿皆異樣密實流暢,實是精雕細琢之物。
武翩跹接過劍,對小玄道:「此劍叫做『神骨』,乃吾族最了得的煉器大師
易樓鑄就,知者甚寡,但易樓大師打造另外兩把神兵,一幹一戚卻是名震天地。」
「一幹一戚?」小玄心頭一動,忽然想起在秘道中看見的最後一段壁畫來。
武翩跹道:「此劍專破厚甲重盔金剛之軀,是爲大師最後一件傑作,可謂傾
盡全力嘔心瀝血,所用之材亦大有來曆,乃太古魔神泰逢的一節脊柱骨,内蘊玄
異之力,若是與之融會貫通,便能引動天地之氣,威力愈巨。」
小玄動容。
武翩跹将劍遞了過去,道:「你且拿着它,過去将那頭惡獸收了。」
小玄趕忙接住,雙手微微一沉,試着将劍從鞘中拉出一截,但見劍身呈脊節
狀,紋絡斑駁赤絲密布,劍鋒甚是厚鈍,正在迷惑,懾人的威煞已撲躍而起,不
禁心頭一悸。
「去吧。」武翩跹輕喝。
小玄應聲而起,真氣一提,人已離開雲水車疾掠向山壁。
山壁上的一人一獸正鬥得不可開交,小玄空中拔劍,流星趕月直刺過去,但
聽「哧」地一聲悶響,寶劍已穿過護甲沒入巨猙肋下。
巨猙吃痛,暴吼聲中轉身猛噬,小玄足不沾地,身子一擰輕輕松松便避了開
去,劍身拖動,赫将巨猙連皮帶甲拉出一道怖人的大口,那薄野将軍反應極快,
趁勢掄斧疾劈,正中巨猙後臀,然巨猙卻是不理不睬,兩條粗壯的後腿一蹬,隻
顧追着小玄狂撲猛噬,小玄遊走閃避,一人一獸瞬間奔出數十丈遠,血漿也跟着
觸目驚心地濺灑了一路。
「小心!」薄野将軍高聲叫喝,顧不及弄清援手者是誰,急率衆獵魔衛後邊
緊追。
小玄悄展北溟玄數,刹那靈光蘊目真華盈心,登見周遭的一切慢了下來,原
本迅如奔雷的巨猙變得如同龜行,閃避騰挪越發輕松從容。
薄野将軍及十餘獵魔衛從後面望去,卻是異樣的驚心動魄,見那錦衣少年貼
着巨獸左躲右避,身子與血盆大口始終不過咫尺之距,非但無法擺脫追擊,反給
頻頻逼入險境,正在驚灼,蓦聞一聲震人心魄的咆哮,巨猙四足離地,泰山壓頂
般撲向少年。
少年身子一矮,似乎整個人給撲倒在地。
薄野将軍大驚,真氣疾提,追着巨猙飛空掠起,高擎大斧正要劈落,倏見巨
猙身上爆起大股高高的血泉,自右頸處給一道赤光斜斜破開,再經右肩直至肋下
挑出,巨軀收不住沖勢,山崩地裂地撞砸在峭壁之上,一邊肩膀及一條前肢已跟
身軀分離,遠遠地甩飛出去,在峭壁上彈起墜落,滾入深谷之中。
少年的身影出現在山壁上,卻是單膝跪地,一手擎劍指空,一手光焰吞吐,
将遍空灑落的血雨震開。
薄野将軍一聲喝彩,飛步落在他身旁,持斧守護,以防巨猙拼死反撲。
然那巨猙身軀沒了三分之一,已承受不住如此重創,方才搖搖晃晃地掙紮爬
起,即又軟軟趴俯下去,它低低哀号,大股大股的血漿自怖人的創口滾湧而出,
失去力量的爪子抓扣不住峭壁,開始緩緩地向下滑落。
小玄站立起身,衣上纖塵不染滴血未沾,望着手中寶劍,心中又喜又訝。
「留下那東西!」武翩跹在雲水車上喝。
薄野将軍聞聲擡頭,面現驚喜之色,一聲喝令,衆獵魔衛四下搶上,矛斧齊
出勾搭住正在往山谷滑墜的巨猙。
紅葉驅車至前,武翩跹飛出車子,飄飄落在山壁之上。
「末将薄野烈叩見少主!」那薄野将軍把巨斧插在坡壁上,單膝跪地,叩首
行禮,周圍獵魔衛也齊刷刷跪地叩拜,隻是矛斧未收,仍緊緊地勾抵住奄奄一息
的巨獸。
武翩跹微一颔首,示意其起身,道:「将軍辛苦了,這惡獸是怎麽回事?。」
薄野烈立起道:「末将接到狄帥命令,便即率部趕來,怎奈谷中大瘴彌漫,
數日不退,末将四處尋找入谷之法,今日突然遇見此獸,心覺蹊跷,便要将之擒
下察探,未想如此棘手,幸得少主率強援趕至,否則兇險難測。」
武翩跹走到巨猙跟前,細細查看,那猙着實強悍,雖然血流成河,竟然還未
死去。
薄野烈與小玄跟随在旁,亦圍着巨猙仔細尋找線索。
「此獸筋骨格外強健,皮肉有如銅澆鐵鑄,乃用藥石以秘法馴飼,除了不怕
這突如其來的毒瘴,身上還有上佳護甲,絕非野生之物……」武翩跹低聲沉吟,
轉首望向谷底,道:「定是有外人進來了。」
衆人聞言,心皆一凜。
「車上帶着九葉甘華,可驅毒瘴。」武翩跹回頭,對薄野烈道,「你對谷中
熟悉,同我們去天柱寨,其他人将此獸帶回谷口營地,等候消息。」
薄野烈即時應喏,下令衆衛依言行事。
******** ******** ******** ******** ******** ********
在灰茫茫的濃霧中,雲水車徐徐穿行,所到之處,濃霧便似給看不見的水流
驅開,二、三十丈内一片明淨。
這時駕車的已換做了崔小玄,薄野烈與他并肩坐在前排,紅葉則移到後邊與
武翩跹同座。
「九葉甘華果真神物,這等大瘴也奈何不了我們。」薄野烈贊道。
「這瘴氣好毒!」小玄凝望周圍,視線及處,不斷出現暴斃的飛禽走獸,許
多屍身已腐爛大半,覆滿令人作嘔的屍蛆。
「此霧如此劇毒,絕非尋常瘴氣。」武翩跹不動聲色道。
「來者不善呐!」薄野烈濃眉緊鎖,握緊了手中的長斧。
「天柱寨還有多遠?」小玄問。
「快到了,就在前面。」薄野烈道。
「霧很大,小心認路。」武翩跹提醒道。
薄野烈應了,聚神爲小玄指路,果然沒過多久,一座營寨隐隐約約地出現在
前方的霧中。
天柱寨位于虞淵谷半腰的險要處,座落在一塊淩空伸出的巨岩之上,俯瞰着
深處的谷地。寨中常年駐紮着二百餘名守衛,皆爲擅長叢林與山地作戰的精銳,
他們扼守着通往谷底的要道,監視着谷中的毒蟲猛獸,年複一年的默默守護着深
藏于谷底的遠古寶木。
「不對勁……太過安靜了!」薄野烈盯着前方道,遠遠便見寨門大開,門口
及牆垛上沒有半條人影。
「必定出事了!」小玄道,減緩了車速。
「大家留神。」武翩跹在後邊平靜道。
雲水車從大門徐徐進入,四人凝神戒備,很快便給眼前的景象震驚了:寨内
屍橫遍地殘垣斷壁,到處是激戰留下的痕迹。
從服飾上看,東倒西歪的屍體全是寨中的守衛,皮膚發黑支離破碎,幾無一
具完整,更有甚者内髒四迸骨骼粉碎,赫呈觸目驚心的肉泥狀,似給什麽極重極
巨之物砸中或碾壓所緻。
紅葉臉色發白,猛地把頭轉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麽樣的兵器或功法才能令他們……變成這樣?」小玄吸了口涼氣。
沒人回答。
不知是因爲車上帶着九葉甘華,還是時隔太久,寨中已幾乎聞不到血腥氣味,
令眼前的慘境顯得越發詭異怖人。
車子繼朝前行,薄野烈倏地一斧刺出,在斷壁間挑起一樣物事,衆人看定,
卻是一條給砍斷的粗巨獸腿。
「是猙!」小玄一眼就認了出來。
接下沿途又零星發現了猙的屍體與殘肢。
「不知有多少猙襲擊了這裏……」薄野烈沉聲道。
「應該有很多。」武翩跹道,目光落在一根屋柱的斷裂處,顯然是被力量極
大且十分鋒銳之物掃斷,沿途到處都有這樣的痕迹。
「很多……」小玄想起先前遇到的那頭巨猙,心中不寒而栗。
「而且寨中的守衛還同時遭到了毒瘴的攻擊。」武翩跹的目光從皮膚發黑的
屍體移到一團肉泥上,好一會方接道:「然後,肯定還有一種比猙巨大許多的東
西也加入了襲擊。」
餘者俱是一驚,氣氛窒人。
「祝将軍不知怎樣了?」薄野烈滿面憂色道。
「繼續走,我們去望木台!」武翩跹指了個方向。
(第五回)遠古巨木
望木台位于天柱寨最西端,是座由大小不一的石塊壘成的平台,簡單粗犷毫
無修飾,但勝在視野開闊,若于往時,從這裏可以遙遙望見谷底的幾棵尋木。
然而此際,四人立于望木台上,面對的卻是滿谷的濃霧,根本瞧不見谷底的
情形。
「這麽大的瘴,究竟是從哪來的……」薄野烈滿眼疑惑道。
「如此陣仗,隻能是沖着尋木來的……」武甂跹凝望着谷底,毅然道:「我
們下去!」
小玄甩了下長鞭,六頭猼訑一齊展蹄,牽拉着雲水車自望木台上一躍而出,
向谷底飛馳下去。
半柱香後,車子仍在向下飛降,未能觸及一物。
「奇怪了,到這地方應該能碰着尋木的樹冠了,怎麽啥都沒有?」薄野烈道。
衆人心中隐感不祥,極力張望,可惜周遭盡是濃稠若乳的瘴霧,加之此處光
線比谷地上段更加暗弱,所見範圍極其有限。
武翩跹索性閉起雙目,凝神細聽周圍動靜。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車子仍未着地,小玄咂舌道:「虞淵谷果然深極,我們
走了這久都還沒到底!」
「應該就到了……這裏的瘴氣要比上面濃稠很多,比先前迫得更近了!」薄
野烈道。
小玄仔細一看,九葉甘華開辟出的空間果然窄小了許多,已在不知不覺間給
壓擠剩方圓十來丈的範圍,心頭一懔。
正說話間,下降之勢忽爾頓滞,六頭猼訑蹄已着地,改朝前奔,雲水車終于
落到了谷底。
「薄野将軍,此處應該有一棵尋木是不是?」武翩跹忽道。
「沒錯,就在這一帶,可是……怎麽沒了蹤影?」薄野烈答。
衆人四下張望,小玄駕車來回奔尋,間又改換了幾次方向,依然不見那棵本
該存在的尋木。
六頭猼訑倏地毛發揚起,雲水車再次離地飛馳,在車子的下方,忽然出現了
個深坑。
衆人皆朝下望,見坑中漆黑一片,不知深達幾許,六頭猼訑邁足飛馳,數息
間奔出三、四裏之距,這才瞧見深坑對岸的邊沿。
「好大的坑,卻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紅葉叫道。
「這谷底地形繁雜,溝壑極多,有個大坑也不稀奇。」薄野烈道。
「不對,坑沿翻着許多松土,像是新近才挖出來的。」武翩跹凝望着巨坑道。
「坑裏怎有這麽多斷裂的樹根……」小玄奇道。
衆人蓦然一凜。
「此處便是尋木的位置!尋木被人盜走了!」薄野烈怒道。
武翩跹一言不發,顯然已認同他的判斷。
雲水車繞着巨坑飛了幾周,衆人仔細察看,并未發現更多的線索。
「原來尋木如此之巨,光是根部,便已占地如此之廣!」小玄心中震憾,這
才對尋木的大小有了個大緻的印象。
「尋木如此之巨,他們是如何挖出來,然後又是怎樣搬走的?」薄野烈忽道。
無人能答。
「去找下一棵!」武翩跹沉聲道。
小玄駕車急奔,薄野烈依然在旁指路,六頭猼訑腳力捷健,很快又馳出百餘
裏地,可是依然未能瞧見尋木,留給他們的,還是同樣的一個巨坑。
接下雲水車在谷底四處飛馳,繼又找到了四個巨坑。
衆人面色難看,武翩跹更是面籠寒霜,心中震怒至極。
尋木極珍極巨,往往一點枝節,便已足用,因此族人平日采伐與用度皆十分
節制,便是建造迷樓之時,也沒有耗費多少,未想今次卻給別人連根拔去,叫她
怎能不怒不疼。
「看來我與尋木無緣,今日怕是瞧不着這種遠古寶木了……如此暴伐濫盜,
不知是何人所爲?」小玄心中也十分懊惱憤怒。
「谷南還有最大的一棵。」武翩跹指了個方向,事雖至此,但她依然不肯放
棄。
小玄揮甩長鞭,驅車馳去。
******** ******** ******** ******** ******** ********
「啊,好像還在!」紅葉第一個叫出聲來,聲音裏滿是歡喜。
隔着濃霧,一棵大得難以想像的巨樹影子模模糊糊地出現在前方,高逾萬丈,
直如傳說中的天柱一般。
小玄心中突突直跳,驅車向前急馳。
「還在還在!還剩一棵!」薄野烈在車上霍然立起,揚斧呼喝。
「這就是尋木了!」小玄睜大眼睛,但前方的樹木巨大之極,加上夜色與濃
霧阻擾,怎麽都無法窺其全貌。
車子又行了十餘裏路,方才到達巨木的跟前,但見藤垂千尺根須如海,小玄
驅車繞樹而行,愈感其巨,粗略估判,其主幹之圍圓怕是有五、六裏,再擡頭仰
望,則根本遙不見頂。
「太神奇了,世上竟有如此巨大之物……」小玄滿懷震撼,人于樹前,隻覺
渺小之至。
「還有更大的呢,據說建木才是天地中最大的樹木,巨可通天徹地,其上還
有數座化外城池,隻惜原爲天界之域,其後又爲妖界所據,常人始終難近。」紅
葉在後座道。
「樹上有數座城池……那可要大到什麽地步?」小玄喃喃道,不覺神遊物外。
「對,其中一座最大的城池,便是大妖界王國的皇都大如意天。」紅葉道。
小玄忽然發現,這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說話間,車已繞樹一周,并未發現有甚異處。
「真是僥幸,此樹尚未遭盜,我們總算趕上一步!」薄野烈道。
武翩跹沉吟道:「谷中尋木,已七去其六,此乃最大一棵,盜伐者肯定不會
放過,早晚必會再來,我們就在此處守着,瞧瞧是到底是什麽人在盜木!」
「我們尋個隐秘處埋伏,來個甕中捉鼈!」小玄握拳道。
衆人四下張望,此處依然迷霧茫茫,視野并沒多遠。
武翩跹擡頭望向上方,道:「到上邊去。」
小玄遂催動六頭異獸,駕車朝上飛馳。
半柱香後,車子開始頻頻掠過巨大的支幹,周圍枝葉亦愈來愈密,武翩跹忽
指一處,道:「就這裏吧,把車停到那邊的枝杈上去。」
小玄應了一聲,将雲水車穩穩當當地飛降到師父所指之處:一根巨大的尋木
枝上。
他擡起頭,望望頂上,見上方疊翠千頃,邊沿俱隐在霧中,不知大至何處,
疑惑問道:「這是到頂了麽?」
薄野烈哂然一笑:「遠着呐!」
武翩跹道:「這裏應是整棵樹的半腰處,尋木極巨,我們守在此處,方可上
下兼顧。」
衆人次第下車,隻見周圍葛藤纏繞,葉巨如舟,身處其間,竟生幽深之感。
小玄笑道:「這裏枝葉十分茂密,在此埋伏實是再妙不過!」
薄野烈接道:「若是這幫雞鳴狗盜之輩膽敢再來,定要叫他們有來無回!」
武翩跹默然不語,好一會方道:「大家不可輕敵。尋木極巨,采伐運輸絕非
易事,谷中遇襲,距今不過在數日至半月之間,對方竟能在如此短的時日裏将六
棵尋木連根盜去,顯非狐鼠之徒,而且數量必然甚衆。」
旁邊三人聞言,心中一懔,皆想起先前在天柱寨中所見的種種慘狀。
「敵人不知何時方至,我們暫且在這裏歇息。」武翩跹道。
小玄便去清除周圍的密藤巨葉,薄野烈趕忙上前幫忙,尋木枝藤出奇硬韌,
兩人劍斬斧劈了好一會,方才騰出塊空地,讓武翩跹與紅葉坐下休息。
武翩跹這些日以七絕覆強取神秘真靈,比已往超出百十倍之速,一時難以完
全納爲己有,隻覺體内有如驚濤駭浪,時時皆有決堤之險,遂又閉目調息,抓緊
時間運化吸收。
小玄閑了下來,玩看手中寶劍,着實愛不釋手,猛見紅葉與薄野烈皆盯着自
己,面色有點古怪,正感不解,已聽薄野烈問道:「崔公子手中寶劍,可是神骨
麽?」
「如假包換。」紅葉已搶先回答。
薄野烈肅然起敬,他知曉此劍原爲武翩跹所有,又聽小玄叫武翩跹師父,心
明寶劍乃是武翩跹所贈,羨慕道:「神骨乃吾族聖寶,今日爲崔公子擁有,當真
是寶劍配英雄哩!」
他與小玄之先見過彼此的身手與膽色,心中早已惺惺相惜。
小玄愈感手中寶劍不凡,道:「這劍隻是師父暫借與我的。」心中戀戀不舍,
面上卻有些挂不住,便走到武翩跹跟前跪下,雙手捧劍,恭恭敬敬道:「劍已用
畢,還請師父将聖寶收好。」
武翩跹緩緩睜眼,卻沒接劍,凝眸望着他道:「此劍非凡俗可配,自問世伊
始,已雪藏多年……從今日起,你便是它的主人。」
小玄心頭一震。
武翩跹又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此劍内蘊玄妙,望你用心領會,莫要
辜負了它的神威。」
小玄這一喜非同小可,更聽師父言中期望甚高,心中凜然,不敢亂說響亮之
語,隻道:「多謝師父!」
武翩跹言畢,即又閉目運化調息。
小玄正要起身,忽見她臉上掠過一抹極淡黑氣,煞是怪異,猛然想起昨日密
道中的所見所聞,心中一驚:「莫非是那些邪氣在作祟?」
「恭喜恭喜,崔公子得此神兵,實是莫大之喜!」薄野烈在旁道賀,面上羨
色愈濃。
小玄客氣兩句,還禮道謝。
「心裏邊美死了吧!」紅葉刮臉羞他,心裏也爲他高興。
小玄開心一笑,懷抱寶劍,卻沒心思再去仔細品賞,坐在邊上,隻時不時望
向武翩跹,暗暗擔心。
敵人一直沒有出現,随着日漸西沉,谷中光線越發暗弱,周圍的霧氣亦似乎
變得更加濃厚,衆人膚上微感寒涼。
紅葉瞧瞧四下,忽地有些心慌:「若是夜裏在霧中走散,那可糟糕得很……」
小玄見她縮着肩兒抱膝坐着,模樣煞是可憐,便道:「天快黑了,不如生堆
火吧?」
薄野烈也在看紅葉,沉吟道:「生火驅寒甚好,隻是……」
紅葉忙道:「我不冷。」
武翩跹閉着眼道:「此處枝葉極密,谷中又有大霧,不用擔心被發現。」
小玄同薄野烈立刻起身,在附近折了許多尋木枝回來,又費了老大勁,方才
劈砍成柴,圍做堆狀,贊道:「尋木果然堅硬,這點柴禾就劈了半天!」
「尋木乃天地之寶,自有非凡之處,我這兵器的柄身,便是尋木所制。」薄
野烈拍拍橫放腿邊的長斧道,取出火刀火石打火,然卻半天未能将柴堆點燃。
「這谷底的濕氣太重了,木頭上全都是露水哩……」紅葉盯着柴堆發愁道。
小玄心中一動,真氣略提,手掌對着柴堆猛地吐出一團烈焰來,接下烈焰滾
滾持續不絕,很快就将柴堆烤至幹透,再過片刻柴堆終于燃燒起來。
紅葉拍手歡呼,薄野烈贊道:「好漂亮的火行功法!崔公子不但劍技了得,
武技也過人!」
小玄謙遜了兩句,心中怔怔地,怎麽也想不起自己施展的火行功法是在什麽
時候修習得的。
「大家都餓了吧,我這裏帶着好東西嘞!」薄野烈笑道,從随身革囊中取出
個物事來,卻是一支老大的鹿腿。
小玄一見,登感饑腸辘辘,紅葉也是眼睛發亮。
薄野烈又取過幾根枝杈,搭了個簡單的燒烤架子,将鹿腿挂上去炙烤,過不
多時便有油汁滲出滴入火中,爆起滋滋聲響,尋木烤出的肉香随之彌漫鼻間,令
人垂涎。
「車上也有吃的!」紅葉歡歡喜喜起身,從雲水車上取了些精細幹糧出來,
一樣樣擺在火堆前。
薄野烈取出刀子,順着紋路切割鹿肉,分遞與衆人,唯武翩跹搖頭不要,依
然閉目調息。
小玄瞧見,心中甚憂,但心神很快便給口中的鹿肉吸引去,邊吃邊道:「好
吃!好吃!鹿肉本就可口,經薄野大哥妙手一烤,這肉更是香上加香!」
薄野烈哈哈大笑。
紅葉也叠聲稱贊,她平日裏甚忌油膩食物,今兒卻是狼吞虎咽,隻吃得指尖
唇瓣油潤發亮。
「還有一樣好寶貝哩!」薄野烈又從革囊裏摸出一隻葫蘆來,笑道:「裏邊
是我們族人自釀的燒酒,喚做『火燎天』,性極烈,崔兄弟喝不喝?」
小玄大喜道:「夜寒露重,酒自越烈越好!」
薄野烈大飲一口,将葫蘆抛與小玄,小玄抄手接住,第一口便嗆了下,接又
連飲兩口,方把葫蘆抛還薄野烈,嘴裏連呼:「好酒好酒!一入肚中便似燒了起
來,難怪叫做『火燎天』,痛快痛快!」
兩人便就着烤鹿肉你一口我一口的痛飲,酣暢之處,倍感親熱,言語間稱兄
道弟起來。
武翩跹也不理睬,照舊閉目調息,任由他們喝個高興。
紅葉坐在火旁,此時幾塊烤肉落肚,身上早就暖了,笑吟吟地瞧着他倆開懷
暢飲。
「荒野寒夜,有酒有肉,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小玄晃着葫蘆高聲吟哦。
「就這麽簡單?還人生了,沒出息!」紅葉調笑道。
「足矣!足矣!」兩個男人勾肩搭背搖頭晃腦地應。
酒到濃處,薄野烈還哼起歌來,也不知是何方民謠,低沉樸素,雖然隻有幾
個調子,入耳卻是十分動聽。
三人吃得興高采烈,直至夜深方才罷休,圍在火旁,各尋一個舒服的姿勢歇
息。
尋木枝杈十分巨大,四人圍着火堆坐卧,旁邊還有六頭猼訑及雲水車,半點
不覺局促。
小玄半靠在一條垂落的大藤前,隻覺身上一陣陣熱了起來,隻道是喝了酒的
原故,也沒多加理會,目光落到紅葉身上,見她已有些支撐不住,抱着膝頭連連
打盹,一張俏臉兒粉暈暈的,于火光前分外可人,不覺多瞧了兩眼,過了片刻,
目光按不住移到武翩跹那邊去,愈詫其麗,似比白天還要奪人。
他心中通通亂跳,不敢多瞧,硬生生把頭低下,閉目養神,孰料心神越發不
甯,忽爾一陣恍惚,那個冰火牢籠中的妖婦竟然又在腦海裏悄然浮現,顔嬌眼媚,
妖冶入骨地望着自己,朱唇輕啓,似在呢喃着什麽,任他如何拚命驅趕,始終揮
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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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竹堡内外的景緻或清雅,或秀麗,或精緻,一房一舍,一樓一台,無不美
如詩畫。
但在它的底部,有個例外的地方,陽光長年照射不到,牆壁與栅欄上長滿了
濃綠的苔藓,異樣的潮濕與陰暗。
小鈎子抱膝坐在角落裏,郁悶地盯着牢欄外一個正在獨斟自酌的獅首妖将。
自打那日被武翩跹放倒後,又來了一隊機關兵将她擒住,幸得以爲是七絕大
軍遺下的殘兵敗卒,隻草草地審訊了一下,就被送到了這裏。
還好的是小鈎子挺适應這種地方,她天生就喜歡陰暗,待在沒有陽光的地方
就像常人泡在溫泉裏一樣舒服。
唯一不适的是:在這裏,她接觸不到正常的人。
看守這幾間破牢房的獄卒是幾具沒有七情六欲的機關槍卒,而牢頭則是一個
獅子精,肌肉虬結高大魁梧,看上去異樣強壯威猛,但似乎隻喜歡酒,對她這個
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竟然視而不見,每天除了喝酒發呆,便是對着石壁歎氣,一副
滿懷心事的樣子。
小鈎子被擒之後,身上的氣脈就被完全封住,媚術大打折扣,但她始終不肯
甘心,也不相信一個健壯的雄性隻會對酒感興趣。
「獅子大哥!獅子大哥!」小鈎子隔着寶瓶竹削成的栅欄嬌喚。
「幹嘛?」獅子精轉過頭,大手托着一壇酒。
「你過來,你過來下好不好?」小鈎子可憐巴巴地叫。
獅子精起身,慢吞吞地朝栅欄走了過來,手裏依然拎着酒壇子。
「咋啦?」他站在栅欄外問。
「奴家……奴奴肚子痛。」小鈎子道。
獅子精沒吭聲,一副你肚子痛關我啥事的表情。
「好痛,真的痛得緊哩!」小鈎子捂着小腹蹙眉輕喚,瞧來分外惹人生憐。
「親戚來了?」獅子精隔着栅欄低聲道。
小鈎子愣了下,心裏大啐了一口,你妹的才親戚來了呢,你全家都親戚來呢!
無奈面上還得楚楚動人:「不是呀,奴奴也不曉得怎麽了,獅子大哥你進來幫人
家瞧瞧可好?」
獅子精皺了下眉,道:「好吧,雖然俺當年修習的并非岐黃之術,不過多少
還是懂點的。」居然就拿出鑰匙開了鎖,進了栅欄。
小鈎子心裏有點意外,手捂小腹,嘴裏叫得越發勾人:「嗚……越來越痛了,
奴奴可要痛死啦!」
獅子精蹲下身來,仔細察觀了片刻,捉起妖精手腕,就要爲她把脈。
豈料小鈎子卻迳自把腰帶松了,分開羅衫,掀起内裏的肚兜兒,露出一截粉
嫩嫩香馥馥的肚皮來,嘴裏道:「獅子大哥,你快給奴家瞧瞧。」
獅子精目光落在她腹上,怔道:「這樣可瞧不出什麽來,需得号脈方知原由。」
呆木頭啊!小鈎子沒好氣地悄罵,妖妖娆娆道:「着實痛極了,大哥先幫奴
家揉揉!」
獅子精想了想,終于把手掌覆上了妖精的雪腹,觸手隻覺如酥似脂,嫩滑之
極。
小鈎子妖媚盯着他的臉,正要弄出勾魂媚色,忽感一股渾厚的真氣透腹而入,
暖洋洋的無比舒服,不禁詫訝。
「你煉過氣?」妖精問。
「當然煉過,俺在山上修煉過好多年。」獅子精答。
妙極了!妖精心中暗喜:「過會除了要你将封住的氣脈解開,還要你心甘情
願地護送姑奶奶出去!」
「嗳,好多啦,舒服多啦。」小鈎子嬌聲道。
獅子精收掌,臉上微有得色。
「真是太謝謝啦,那個……」小鈎子甜甜道,瞟了他一眼:「大哥且說,要
奴奴如何報答你才好?」
「報答什麽,你一個坐牢的人,能拿什麽報答俺?」獅子精哂然道。
「也許有的……什麽都可以喲……」小鈎子盯着他膩聲道,扭了扭粉肩,眸
子裏水淋淋的。
「什麽都可以?」獅子精瞧瞧她,似乎有點上路了。
「唔哼。」妖精點點頭。
「當真?」獅子精好像仍在猶豫。
「當真。」小鈎子聲音愈嬌,水眸裏滿是誘惑。有些入門的媚術,并非一定
需要有真氣或靈力才能施展。
成功就在眼前,無論哪個男人,隻要嘗過她的好,她便有絕對的信心令之乖
乖聽話。
「那好吧,你就陪俺劃拳猜枚吧,咱們輸的喝酒!」獅子精道。
「劃拳猜枚?」小鈎子錯愕,還以爲耳朵聽錯了。
「昂,劃拳猜枚!」獅子精興奮道,指着周圍,「你瞧那些呆頭呆腦的家夥,
沒一個會耍的,真個憋死俺啦!」
這家夥是傻子麽!
小鈎子俏臉漲赤,憋了半晌,銀牙一咬道:「好,奴奴就陪你劃拳猜枚!」
隻要能繼續下去,自然就會有機會,小鈎子心中冷冷一笑。
兩人出了栅欄,桌前對坐,開始猜枚劃拳賭鬥喝酒。
數輪後,小鈎子桃花上臉,居然屢戰屢敗,一連被罰了幾大碗酒。
「大哥好棒,不但修爲高強,就連猜枚耍子也這等厲害!」小鈎子暈着俏臉
兒道。
獅子精嘿嘿一笑,道:「俺确實愛猜枚耍子,但修爲卻不咋的。」
「大哥莫哄奴奴,适才你送過來的真氣,可當真精純渾厚之至,絕非尋常修
爲。」小鈎子道。
「那是俺運氣好,拜了個好老師。」獅子精笑道。
「不知大哥是何人門下?」小鈎子順着他的話問。
「俺師門雖然沒多少人知道,但俺師尊卻是那修至太乙大羅的聖人。」獅子
精自豪道。
「哦……敢問大哥的老師是哪位大羅金仙?」小鈎子笑咪咪問,心中半點不
信。
「說不得,說不得!」獅子精搖搖頭。
果然瞎扯淡!小鈎子嗤之以鼻,卻仍滿面堆笑:「太乙大羅,天地共尊,爲
何說不得?」
「俺以前有個師弟,一下山去,便闖下了彌天大禍。老師說我天資雖然不如
師弟,但骨子裏也是個不安分的人,恐怕日後也要惹出禍端來,命我絕不許說是
他的徒弟,否則定要将我剝皮锉骨,将神魂貶到九幽之外,教我萬劫不得翻身。」
獅子精說着打了個寒噤。
「如此說來,你那個師弟一定很厲害喽,他可闖了什麽彌天大禍呀?」小鈎
子不依不饒地追問,心下越發鄙夷。
「厲害得緊!他神通廣大,一根棒子打遍天上地下無敵手,最後若不是給人
用計賺去,如今還沒哪個制得住他!」獅子精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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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2-1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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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重兵壓境
「這等厲害,那他到底叫什麽名字啊,師父不能說,難道連師弟也不能說?」
小鈎子步步緊逼。
「說不得說不得,一說你便曉得是哪個了。」獅子精搖頭道。
小鈎子終于完全肯定這厮是在吹牛,反正心思也不在這裏,臉上卻笑得越發
甜蜜:「不知大哥修習的是何法門?」
「騰雲駕霧呼風喚雨,移星換鬥擔山趕月,皆略通一二。」獅子精一本正經
道。
「不吹會死啊!」小鈎子心裏冷笑。
「總之吾之所學,乃那非常之道,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丹成之後,
鬼神難容。」獅子精繼道。
「這等犀利?大哥真乃絕世高人矣!」小鈎子居心叵測地繼續吹捧,連自個
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個嘛,俺在師門當中,也就算是個尋常造詣。」獅子精哈哈笑道。
「來,咱們邊說邊飲,奴家敬大哥一碗!」小鈎子見劃拳猜枚占不到便宜,
便調整了策略。
獅子精爽快舉碗,兩人對幹一碗。
小鈎子笑靥如花,心忖以自個千杯不醉的酒量,如此一對一的換,焉怕灌不
倒你!
「大哥,你師弟一根棒子打遍天上地下無敵手,本事多半很大,你是他的師
兄,定然更加了得。」小鈎子又舉酒碗,拐彎抹角道:「以你這等修爲,爲何卻
甘心屈尊于此,做一個小小的牢頭?」
獅子精卻把酒碗放了下去,一聲輕歎,不吭聲了。
「到底啥原故嘛?喝呀。」小鈎子把碗送到他跟前輕磕了下。
獅子精緩緩道:「俺之所以留在這裏,其實是因爲一個人。」
小鈎子若有所悟。
獅子精繼道:「若非那日在虛照境遇見她,俺也不會跟到這來。」
「啊,曉得啦,大哥原來是爲情所困!」小鈎子笑了起來。
獅子精拿起碗,飲了一大口酒。
「那她知道你喜歡她麽?」小鈎子問。
「不知道吧……人家正眼都沒瞧過俺一下。」獅子精無比落寞道。
「她在這裏麽?大哥爲啥什麽不把心意告訴人家?」小鈎子笑道。
「俺……俺……」獅子精欲言又止,終道:「還是這樣子好啦,俺就待在這
裏,時不時還能瞧見她。」
這家夥還挺情深意重哩,小鈎子瞧了瞧他,忽道:「大哥叫啥名字,好不好
告訴奴家?」
「師南生,這名字是老師給俺起的。」獅子精答。
小鈎子默念了下,妩媚道:「奴家叫小鈎子,我娘娘起的。」
獅子精哦了聲。
「來來來,喝酒喝酒,願有情人終成眷屬,咱們再幹一碗!」小鈎子拎起酒
壇,心底打着小算盤,又爲他斟上滿滿一碗。
兩個飲了一碗又一碗。
「師大哥,你咋一點都不提防人呢,難道就不怕人家趁機跑了麽?」小鈎子
斜睨了獅子精一眼,妖媚入骨地舉起酒碗,心忖酒都這麽多了,這呆子差不多該
入彀了吧。
「跑不了。」獅子精舉碗與她碰了下,一口幹了,乜着眼笑道:「俺知道你
就是想灌倒我開溜,不過沒啥用的。」
小鈎子目瞪口呆。
「你瞎猜!這裏有得喝,有得耍,人家才不想離開呢!」小鈎子強笑道,
「來來來,咱們繼續猜拳耍子!」
于是兩個大呼小叫,卷起袖子又再劃起拳來。
無數輪後,小鈎子醉态撩人地半趴桌上,輸得連樣子都沒了,一身媚态盡抛
九霄雲外。
獅子精笑眯眯地瞧着她。
小鈎子猛地一拍桌子,老羞成怒道:「怎麽可能老是你赢,到底有沒有跟姑
奶奶出千!」
「俺喝酒賭鬥從不耍賴。」獅子精安之若素,笑得十分和藹可親,「這樣吧,
俺也着實渴了,接下來無論輸赢,你喝一碗,俺便陪你幹兩碗!」
「原來這家夥是頭大尾巴狼!」小鈎子險些崩潰,若非氣脈被封,便要暴起
殺人,氣苦間猛見獅子精背後不知何時多了三條人影,最前面的是個女子,容顔
絕麗,五官猶如隔着水波,竟然在奇異地緩緩變幻着。
小鈎子呆了一呆,險些失聲。
那絕麗女子朝她詭秘一笑,豎指唇前。
獅子精悶哼一聲,一把細薄如柳的鈎刃無聲無息地切入了他的脖子。
「狄将軍,快救我!」小鈎子驚喜交加地喚。
原來那絕麗女子正是七絕界七将軍中武技第一的三首邪姬。
獅子精猛從椅上彈起,捂着脖子朝旁跌退。
三首邪姬輕咦一聲,人已鬼魅般跟了上去,手中長短雙鈎疾如電掠,卻皆削
中獅子精的殘影。
獅子精東躲西藏,身形步法一變再變,竟是異樣精妙,然而要害受創,怎樣
都無法擺脫追擊,兩把鈎刃猶如附骨之蛀,始終不離他身子半寸。
雙方一聲不吭,各自詫訝對方的身手,直至這時,牢内的幾個機關槍卒方才
反應過來,紛紛提槍沖上,三首邪姬雙鈎抽空輕揮幾記,幾個槍卒便散架般垮了
一地。
獅子精趁隙朝前一撲,身子突然倏矮,人已變做頭通體斑紋的花豹疾蹿出去。
三首邪姬稍微一怔,手中鈎刃卻半點沒有遲疑,依舊如影随形地緊貼花豹。
花豹猛然朝旁一滾,竟又變成了隻灰毛大鼠,拖着頸部不斷淌出的鮮血四下
奔竄。
「竟識變化之術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昏暗中響起。
牢中幾人皆俱動容,小鈎子更是瞠目結舌。
三首邪姬嬌軀一擰,纏挂腰間的一對流星飛錘疾甩而出,電光石火間追上了
灰毛大鼠,将之砸了個跟鬥,灰鼠滾入屋角,突爾不見了蹤影。
「哪裏去了?」小鈎子叫道。
三首邪姬垂目靜立,凝聽周圍動靜。
小鈎子心中怦怦亂跳,忽然發覺自己竟然在悄盼那個獅子精能夠就此逃脫。
「上邊。」蒼老聲音再度響起,瞬見一團暗黑紫焰淩空飛過,在屋梁上炸開,
映亮了一隻鬼鬼祟祟的蚊子,蚊子拖拽着星點紫焰疾掠向牢房高處的一個窄小的
通風口,三首邪姬厲喝一聲,流星飛錘電般擊去,将通風口砸個稀巴爛。
小鈎子心都提到了嗓眼上,好一會方顫着聲問:「截住了?」
「逃掉了。」蒼老聲音道,燃着暗黑紫焰的手映亮了他的樣子:一個柱着法
杖的紫袍老者,赫是七絕界六大長老中的首座長老蔔木司。
「蔔長老!」小鈎子低呼道。
三首邪姬怒容滿面,她突襲得手,占盡先機,卻還讓獵物逃之夭夭,于她而
言,可謂奇恥大辱。
「妖聖門人果然了得,麾下卧虎藏龍,一個小小的牢頭竟有如此能耐,無怪
怒天敗得如此之慘。」蔔長老緩緩道,手上的紫焰徐徐熄滅。
就在此刻,他身邊之人從昏暗裏走到燈火前,摘去面紗,但見黛眉水目身段
惹人,不是碧绮绮是誰。
「小姐!」小鈎子驚喜呼道。
「我娘在哪?」碧绮绮沉聲問。
「娘娘不在這裏,她給人捉……給人帶走了!」小鈎子趕忙回答。
「誰?」碧绮绮面色一寒。
「一個女人,手上拿把金鞘寶劍,我聽娘娘叫她武……」小鈎子極力回憶,
叫道:「武三絕?對,娘娘叫她武三絕!」
「武三絕?那個太乙玄門的叛徒?她把我娘帶去哪了?」碧绮绮一連數問。
小鈎子嚅嗫道:「奴婢不曉得……我見到娘娘時,她已身受重傷,然後給那
賤人突然偷襲,方才失手!」
「我娘受傷了?傷得很重?」碧绮绮失聲道,心頭驟緊。
小鈎子點點頭,欲言又止。
「如果真是武三絕……」蔔長老一陣沉吟,道:「如果真的是那女人,老朽
或許能知曉她的藏身之處。」
「奴婢親耳所聞,決無差錯,娘娘的确叫那賤人武三絕!」小鈎子道。
「我們走!」碧绮绮心急如焚。
衆人正要離開,忽聽三首邪姬道:「你們先走,我随後就來。」
「狄将軍?」蔔長老側首低喚。
「我要尋那小狐狸算筆舊賬。」三首邪姬森然道。
衆人面面相觑,蔔長老道:「眼下我軍新敗,人手不足,不宜再對巨竹谷大
動幹戈,況且七絕嶺有變,眼下隻有尋大司祭回去主持大局,方爲當務之急!」
「我捉了那隻小狐狸就來與你們會合,這個用不了多少時間……說不定我還
能把聖覆一塊帶回來!」三首邪姬不肯妥協。
蔔長老沉吟不語。
碧绮绮怒道:「都什麽時候了!你就不知輕重緩急麽?」
三首邪姬黛眉一軒,冷冷道:「還不知道能不能座上那個位子哩,竟然就敢
對本座指手畫腳了?」
碧绮绮轉首對蔔長老道:「我們走!」
小鈎子忽道:「那小狐狸不在這裏,他也給那個武三絕捉走了!」
衆人轉頭,目光齊刷刷地聚在她臉上。
「此話怎講?」三首邪姬問。
「那小狐狸原本的确在堡中,那日給娘娘撞着,眼見就要拿下……」小鈎子
俏臉生暈,接道:「不想武三絕突然從旁偷襲,娘娘與小狐狸便一同給那賤人捉
走了!」
碧绮绮靜靜聽着,神色陰晴不定。
「如此甚好,咱們這就尋那武三絕去,聽聞她于玄教中武技第一,正好會會。」
三首邪姬傲然道。
小鈎子悄望了眼那個被砸爛的通風口,心中諸味難辨。
「崔小玄,你給我們好好等着,這次定要你嘗嘗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三首
邪姬寒聲道,赫是三個聲音一口同聲。
******** ******** ******** ******** ******** ********
「小玄……小玄?」一個輕柔地聲音在耳邊響起,小玄猛然睜眼,瞧見武翩
跹正于近處盯着自己,心中一凜,壓住聲道:「敵人來了麽?」
「你怎麽了?」武翩跹道。
「我睡着了麽?」小玄暗叫慚愧,見師父仍盯着自己,神情有些奇怪,心下
迷惑,陡察身上奇熱,不覺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竟然十分燙手,再摸臉上也是如
此,直如火灼一般,赫比前兩日更厲害,不由唬了一跳。
「你可覺得哪裏不适麽?」武翩跹問,滿臉關切之色。
小玄心頭一暖,遲疑道:「除了這兩日身上輕易便發熱外,并無其它不适。」
武翩跹凝視着他,又道:「你近日修習北溟玄數,心裏眼前可曾出現過什麽
幻像麽?」
「沒有啊。」小玄搖頭,心忖莫非師父以爲我走火入魔了。
「修習北溟玄數須得心甯神靜,且越往後越難,切不可急于求成。」武翩跹
叮囑道。
小玄點點頭,正要說話,猛感腹内某處一下刺痛,身子輕震,張了張口卻沒
能發出聲來。
「怎麽了?」武翩跹問。
「不曉得……」小玄茫然道,倏地又是一下刺痛,跟之前部位不同,不禁低
哼一聲。
「把手伸過來。」武翩跹道。
小玄擡起手送到她跟前,武翩跹指尖搭住他腕關,聚神把脈,過沒一會,神
色漸漸凝重起來。
「你身子裏面,有什麽在動?是真氣還是靈力走岔了麽……」武翩跹疑訝道。
小玄吃了一驚,趕忙閉眼運氣自檢,隐察腹内似有什麽物事在悄悄遊走,不
禁汗毛豎起。
「不對,不是真氣和靈力!」武翩跹玉容微變。
小玄猛然又感一下劇痛,果真不像氣息走岔,而似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肝尖處
咬了一下,痛得他直吸涼氣。
旁邊紅葉惺忪醒來,迷糊問道:「怎麽啦?」
薄野烈卻倏地柱斧立起,閉目細聽。
「運氣,護住髒腑!」武翩跹低喝,丹田運提,一股柔和的真氣自指尖吐出,
注入小玄腕關。
小玄又是一聲悶哼,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冒了出來,隻覺腹内之物神出鬼沒地
四下遊竄,東一口西一口地亂噬亂咬,每次皆是小小的一口,然卻痛得他連氣都
提不上來。
原來深藏于小玄體内的陰陽蜱久渴蠱主陰精不得,終于兇相畢露,開始噬咬
宿主的五髒六腑了。
「出什麽事了?」紅葉爬到兩人身邊,一臉詫訝地望着小玄。
薄野烈雙目突睜,橫斧胸前,壓着聲喝:「敵人來了!」
高處隐隐傳來數聲呼呼悶響,每下間隔甚久,似是大鳥拍翅之聲,按理不會
傳出太遠,卻不知怎麽就穿透了濃霧與枝葉,清晰無比地傳入四人耳中。
紅葉擡起頭,透過枝葉間隙望出去,視線照舊給濃濃的迷霧阻擋住,并未瞧
見什麽,心中卻莫明地怦怦直跳。
「取劍。」武翩跹鎮定道,指尖并未離開小玄的腕關,依然将真氣源源不斷
地注入小玄體内。
紅葉迅啓法囊,從中取出一柄長劍,鞘身竟似黃金鑄就,其上寶石密綴,繁
如天河星辰,異樣之燦爛奪目。她雙手捧着,将劍送到武翩跹跟前。
武翩跹接過劍去,紅葉即又從法囊中取出一把碧鞘長劍,緊握手裏。
又是呼的一聲悶響,比先前數聲大了許多,谷中忽似起風,周圍枝葉輕輕搖
晃。
「覺得怎樣了?」武翩跹望着小玄輕聲問。
「好些了……」小玄青白着臉應,就在此際,六頭猼訑齊聲嘶鳴,猛聽呼的
一聲大響,有如台風海嘯,谷中萬木俱斜,億頃濃霧赫給大風撕開,一個龐然巨
物出現在衆人斜上方,遮住了夜空崖壁,幾乎霸占了所有的視線。
「這是什麽?」薄野烈瞳孔收縮,饒是鐵漢一個,聲音竟也微微顫抖。
武翩跹轉頭望去,輕吸了口氣道:「鲲鵬。」
星光之下,隻見那巨物扁首鈎喙,形介魚鳥,羽翼綠赤相間煌煌絕豔,在空
中已顯龐巨無朋,來到地面,便将虞淵谷遮去近半。
巨禽一個斜掠,徐徐飛入谷中,身子傾斜瞬間,但見背上影影綽綽,趴卧着
許多異獸,赫是先前遇見過的巨猙,清一色披挂着暗青鎖甲,粗略望去,竟達數
百頭之衆。
「難怪天柱寨無一人幸免……」薄野烈喃喃道,饒他身經百戰,自刻也禁不
住渾身戰栗,不覺間将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手中大斧。
肅殺之氣破空襲至,猙乃上古猛獸,數百之衆,怕是足以摧毀任何一支人類
軍隊。
武翩跹隻望一眼便轉回頭來,仍然捉扣着小玄的腕關,心神卻穿越過那數百
頭巨猙,落在鲲鵬背上的一片暗黑之處,那裏立着三條人影,左邊是個手持布袋
的老婦,右邊一個是個手執長兵的巨漢,中間之人則身披墨袍負手傲立,仿佛所
有的星光都落不到他的身上,隻餘個模糊的輪廓。
諸種感應表明,那是個強大的存在!武翩跹心念電轉,曆數族人萬千年來收
集的情報,天地中并無一方已知的勢力與眼前所見相符:能馭鲲鵬者已寥寥無幾,
以猙成軍者則是絕無僅有。
即使是擁有無數奇禽異獸的妖界,恐怕也難以聚齊幾百頭訓練有素的巨猙。
墨袍人亦蓦似有感,緩緩轉身,目光射向衆人藏身之處。
就在此時,鲲鵬又拍了下翅膀,一陣大風刮過,驟将尋木上的枝葉盡數掀開,
衆人身影一覽無遺。
那人擡起手,朝衆人所在處指了一下。
在他右邊的巨漢跨步向前,口中怪嘯,坐卧鲲鵬背上的巨猙紛紛爬起,約有
三十餘頭跟随其後,那人腳步加快,那三十餘頭巨猙即時飛奔起來,猛地一頭接
一頭從鲲鵬背上暴然縱起,飛躍過數百丈高空,撲向尋木上的四個人。
薄野烈凝神以待,在第一頭巨猙落在枝頭時開始邁步前奔,斧上青白焰光如
熾,顯然已注滿真氣。
一陣鎖甲碰擊的铿锵聲響,猙群次第落在周圍的數根巨枝之上,進又奔雷般
猛撲過來,兩廂對沖,刹那間鬥做一處。
二十餘頭巨猙越過薄野烈朝另外三人掠來,紅葉拔劍毅然迎上。
數息間,薄野烈身上已接連挂彩,大斧連劈,也僅斫傷一頭巨猙的頭部。
紅葉身法輕巧,倒是一時未傷,然卻無力阻住猙群,又有十來頭巨猙奔向武
翩跹與小玄。
小玄心知眼前險惡,掙紮立起,柱着劍道:「我沒事了!」
武翩跹瞧了瞧他,道:「你别動,用真氣護住髒腑。」一手解開襟口系帶,
将身上外袍褪去,露出一邊膚光勝雪的裸臂,腕際繞着幾匝墨繩,繩上依舊系着
那枚暗金色雙翼古錢。
小玄點點頭,忍着腹内劇痛,拼力運提真氣,眼見幾頭巨猙雷霆奔至,心都
提到了嗓眼上。
武翩跹蓦然飛身縱起,掠向猙群,人于空中轉身,驟見麗虹閃耀,率先撲至
的巨猙赫給削去半邊腦袋,爆出大蓬血雨,其後兩頭巨猙咆哮齊撲,卻皆抱了個
空,左邊一頭腹部倏地鮮血直噴,已給從中剖開;右邊一頭驟然撲地,身上鎖甲
四下崩碎,脊梁旁血漿迸湧,現出一條長達丈逾的可怖裂口。
小玄目瞪口呆,見武翩跹身影于猙群中忽隐忽現,莫說看不清她如何破敵,
就連先前怎樣拔劍都未能瞧見,心中驚歎,急施北溟玄數觀看。
武翩跹一手執鞘,一手持劍,翩若驚鴻般遊走在幾頭暴怒的巨猙間,每一出
手,必有巨猙遭受重創。
小玄第一次看見了她那出鞘的劍,但見麗芒缤紛,出奇悅目,然卻鋒銳極絕,
所到之處,金鐵如腐無堅不摧。
就在此時,突聽紅葉一聲低呼,小玄心中一驚,轉頭望去,正見紅葉踉跄跌
退,數頭巨猙尾随撲擊,顧不得武翩跹的叮囑,提起神骨疾掠過去,截住幾頭巨
猙厮殺。
紅葉緩過口氣,銀牙一咬重新加入戰團。
小玄眼角瞥見她一手撫肩,衣上染血,驚問道:「傷得重麽?」
紅葉不語,然而身法遲滞步子虛浮,顯然傷勢非輕。
小玄忙中朝另一邊望去,見薄野烈身陷重圍,渾身浴血,雖然依然勇猛無畏,
但招勢已見淩亂,顯然亦支撐不了多久。
他越瞧越驚,心念電轉:「敵衆我寡,如此各自爲戰,到頭來隻能給逐個擊
破!」忽朝紅葉叫道:「我們到車上去!」
紅葉卻仿若未聞,隻是提劍亂削亂刺,小玄猛地探臂過去,一把勾攬住她腰
肢,疾往雲水車掠去。
幾頭巨猙不依不饒,尾随狂追。
紅葉失血甚多,但感又倦又累,雙臂摟住男兒脖子軟軟地挂在他懷裏。
小玄一躍上車,将她放入座中,孰知女孩猶不肯松手,隻求再有片刻安逸。
(第七回)天外魔功
幾頭巨猙呲牙咧嘴地圍上前來。
六頭猼訑乃是上古靈獸,天性無畏,雖然身型與猙大小懸殊,卻知生死攸關,
一齊仰首刨蹄與幾頭巨猙嘶鳴對吼。
小玄劍如出虹,稍稍迫退猙群,雖然心疼女孩,但明此時刻不容緩,隻好在
她耳邊輕喚:「紅葉姐,你怎樣了?」
紅葉猛然清醒,這才松開雙臂,霎時滿面暈紅。
「還能駕車麽?」小玄問,目光落在女孩的肩際,見那裏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傷口深得觸目驚心。
紅葉用力點頭,急尋鞭子,催動六頭正與猙群悍然相峙的猼訑調頭疾奔,刹
那間從尋木上飛了出去。
猙善縱躍,卻不會飛行。幾頭巨猙追到枝梢盡頭,紛紛刹足怒吼,其中一頭
心猶不甘,粗壯無比的後腿一蹲一蹬,竟然整隻飛身縱起,跨躍過十幾丈距離撲
搭在雲水車後座,險将車子掀翻。
小玄怒喝一聲,雙手高擎神骨直直劈落,正中巨猙額頂,巨猙肢爪俱松,咆
哮着從空中墜落。
「去那邊!」小玄指了下薄野烈的位置。
紅葉也不多想,即時依言将車調頭,在空中拐了個彎飛回尋木,幾頭巨猙一
直盯着,立馬緊跟過來。
雲水車直沖猙群沖去,小玄顧不得體内劇痛,狂将離火真氣注入手中寶劍,
神骨蓦地赤光噴湧,劍身赫然燃起熊熊焰火,焰中隐現虹彩,他心中詫異,立在
車頭,揮劍劈斬,周圍巨猙竟然罕有地四下走避。
「上車!」小玄朝狀若瘋魔的薄野烈大喝。
薄野烈心中驚喜,猛一斧掃退跟前的巨猙,飛步躍入車中。
「走!」小玄又喝一聲,紅葉急将車子轉向,沖過猙群,再次飛出尋木。
猙群狂追至梢巅,望着車子嘶吼咆哮。
薄野烈獨鬥十餘巨猙,早已幾近力竭,坐在車中一陣劇喘,十指細顫,險些
握不住斧柄。
小玄遊目四顧,猛地發現不見了武翩跹的身影,心中驚灼,見巨猙一頭又一
頭往尋木高處蹿去,急指其處對紅葉道:「我們再走一趟!」
紅葉咬住櫻唇,揮鞭甩了個脆響,雲水車又一次飛向尋木,朝猙群聚集處馳
去。
小玄見她肩頭鮮血又迸,趕忙過去,指出如電用真氣封閉住傷口周邊的穴位,
飛快地取出丹藥敷上,又探手鑽入兜元錦内,撕下一幅内衫爲她包紮。
紅葉眼角瞥見自己衣襟破裂,鎖骨裸着,内裏的抹胸還露了大半出來,登又
羞得耳根飛霞,雙目直視前方,不敢朝男兒這邊望上一眼。
小玄爲她包紮完畢,無意間目光掠過女孩胸際,見杏色抹胸緊緊縛着兩團雪
白,中間擠着一條極是惹眼的粉嫩溝兒,不禁呆了一呆,心裏道:「她身子纖細,
此處卻怎麽這等飽滿……」
「留神!」薄野烈突喝,一條人影奔雷般掩至,小玄趕忙提劍迎擊,瞬間鬥
了數合,隻覺對方兵器力大無比,手臂虎口一陣酸麻,心知遇上罕見強敵,急提
真氣運轉北溟玄數。
那人突然躍開,落在一根橫枝之上,詫色望着手中的兵器。
小玄這才瞧清對方模樣,但見頂戴爛銀盔,身披兜鍪甲,上罩錦袍腰束犀帶,
身形高巨滿臉惡相,手持一柄冷芒森森的月牙鏟,柄身與刃口已給神骨磕出數道
清晰的刮痕。
「好兵器!」那将喝了聲彩,眼睛盯着小玄手中的神骨,怪笑道:「今日既
然給我瞧見,那便歸我啦!」
「吹什麽法螺!」小玄冷笑一聲,厲聲喝道:「哪來的毛賊,竟敢入谷盜木,
有膽便報上名來!」
「爺的名頭,說出來吓殺你!」那将獰聲應,隻是不肯留名,雙手執月牙鏟
再度掩至,小玄持神骨守在車上,兩人再又鬥做一團。
這回小玄知他兵器力沉,不再與之硬拼,隻以北溟玄數引領,施展誅天劍訣
攻其破綻。
二、三十合後,那将處處受制,由攻轉守,卻仍漏洞百出,疲于招架,他原
也是一方人物,武藝高強罕逢敵手,不禁暗暗驚奇:「這是什麽劍法?天地中竟
有如此神技!」
小玄越戰越勇,倏地一劍刺出,毫無花哨地穿透敵人防守,正中對方大腿。
那将怒吼一聲,朝旁滾去,霍地騰空而起,刹那間化做一隻丈二大小的怪物,
周身赫有八頭,攢環做一處,兩腳尖利如鈎,背上毛羽鋪錦,展翅斜飛直襲雲水
車。
車上三人唬了一跳,小玄與薄野烈劍斧齊出,那怪飕的打個轉身,又從另一
個方向撲來,八頭十六眼齊放毫光,六頭猼訑之前不懼猙群,此刻卻皆筋麻骨軟,
那妖眨眼已到跟前,半腰裏猛地暴出一個頭來,将其中一頭猼訑叼在口中,扯斷
缰繩,疾飛開去。
紅葉尖叫一聲,小玄又驚又怒,縱身出車,急追過去。
那怪十分兇狠,幾下便将口中的猼訑咬做數截,連皮帶骨一同吞落肚内,又
在空中忽高忽低地疾竄,圍着雲水車旋繞飛翔,伺機再襲。
小玄得了飛蘿内丹,雖也能飛,身法與速度卻遠遜那怪,如何追趕得上。
薄野烈見狀,遂從背上取下骨弓,開弓搭弦連放數箭,卻皆給那怪輕松避開。
紅葉驅車欲走,然那剩下的五頭猼訑卻已驚得挨做一團,哪裏還邁得開腳步,
驟見那怪猛又襲至,薄野烈大喝一聲擎斧疾劈,那怪一首猛噬,赫将斧口牢牢啣
住,薄野烈奮力奪斧,那怪倏地順勢掩來,腰間又暴起一頭,張開血盆大口朝薄
野烈咬去。
薄野烈猛見那怪身上八首一十六眼齊開,放出一片閃灼金光,通體一僵,身
子已給咬中。
紅葉魂不附體,慌亂中一劍刺去,那怪已叼着薄野烈飛開數丈,小玄提劍疾
追,那怪一路獰笑,在空中左飄右蕩,根本不把他那微末的飛行術放在眼裏。
薄野烈渾身浴血周身劇痛,提肘猛擊,那怪巨口一張一合,幾根獠牙登時将
他身軀咬個對穿。
「到底是啥魔物?」小玄心膽俱寒,怎奈鞭長莫及,救應不得。
「這厮身軀強橫血肉豐足,下到腹中,定能耐我三日飽足!」那怪獰笑道,
叼住薄野烈的巨口朝天一仰,就要将之吞入肚中,蓦見一道絢麗彩虹跨空掠來,
從頂上飛貫而過,尚未回神,脖頸倏地劇痛,叼住薄野烈的那顆腦袋已飛離了身
子,斷處鮮血怒噴,遍空潑灑。
麗虹落處,芒彩散開,現出個麗勝天妃的美人來:頭盤龍髻耳懸碧墜,腰間
霓裹霞繞,手提聚寶神劍,不是武翩跹是誰。
「師父!」小玄大喜,搶上前去接住薄野烈向下墜落的身子,奔回雲水車中
施救。
那怪剩下的七首一齊咆哮,隻道是猝不及防才遭重創,心中怒極,拖着一頸
鮮血朝武翩跹猛撲過來。
武翩跹裳飄帶舞地懸空而立,提劍靜待,前邊一番激戰,連屠數猙,衣上卻
仍滴血未沾。
那怪撲到近處,頭上諸眼乍然全開,剩餘的十四目毫光一齊射向武翩跹。
武翩跹玉腕一擡橫劍眸前,阻住毫光,待那怪撲至跟前,翩然斜裏一走,手
中寶劍挑起,輕描淡寫地又将那怪抹去了一個腦袋。
那怪咆哮而退,空中一陣狂飛亂竄。
「原來是這東西,當年于祭賽國做怪,不但自失一首,還更禍殃滿門,卻不
知修身養性隐忍悔改,如今還敢出來作亂,莫非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武翩跹冷
聲道。
那怪瞬間失了兩首,又見對方知曉自己的來曆,不禁驚怒交加,突爾膽氣俱
失戰意盡消,手捂傷處調頭就走。
武翩跹擡頭望向上方的鲲鵬,頃刻主意已定,口中念念有詞,旋見腰際的七
彩羅帶灼灼亮起,映耀得周遭絢麗缤紛,轉眼之間人與芒彩融于一處,蓦地麗虹
縱起,跨空朝鲲鵬掠去。
薄野烈傷得極重,小玄與紅葉喂丹敷藥包紮傷口,忙亂間大霧悄然又返,直
迫至雲水車方圓十餘丈處方止。
「師父竟然直奔鲲鵬去了,這是要擒賊先擒王麽……」小玄望望周圍的濃濃
大霧,心忖師父雖然修爲高絕,但遠離九葉甘華,在毒瘴中不知能撐多久,況且
鲲鵬上敵人極多,師父獨自一個,若有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走,我們快去接應!」小玄指了下在上方盤旋的巨禽。
紅葉應了一聲,驅車朝上馳去。
不知怎麽,有這男兒在旁,她便覺得不太慌了。
******** ******** ******** ******** ******** ********
過天虹瞬息即至,芒彩散處,一條婀娜身影出現在鲲鵬背上,勝似天妃的武
翩跹提劍立于猙海當中,離那片星光不至的暗黑處僅有十餘丈之距。
周圍登時沸騰起來,數百頭巨猙咆哮着迅速圍攏,蓄勢,撲擊。
武翩跹身影一閃而逝,再次出現時,已到了暗黑外圍。暗黑中心的墨袍人依
舊未動,在他左邊的老婦厲喝一聲,張開了手中的大布袋,猛見一道濃稠得如同
實質的烏灰穢氣噴滾而出,迅朝武翩奔襲過去。
「原來谷中大瘴是你在搗鬼!」武翩跹朝旁一躍,閃身讓開。
「滋味可好?」那老婦傲慢地怪笑一聲,踏前兩步,攔在墨袍人之前,兩手
扯動布袋,又有數道烏灰穢氣奔騰而出,巨蟒般疾追武翩跹,猙群也跟着從四面
八方撲噬圍堵。
武翩跹見那毒瘴極穢,乃修煉之人大忌,不肯用寶劍相抗,遂展北溟玄數,
于瘴蟒猙海中遊走騰挪,覓機破敵。
「好身手!待老身再好好伺候伺候你!」老婦嘶聲麽喝,頂上白發揚起,竟
露出兩根珊瑚枝似的怪角來,她一臉陰狠地狂扯手中布袋,口中急速頌念,但見
一條接一條的瘴蟒飛了出來,噩夢般遍空翻滾,煞是駭人。
武翩跹連提真氣,已将北溟玄數躍升至第三境——坐照,雖然自保無虞,但
敵人着實極衆,一時難以突近到那片暗黑跟前。
北溟玄數每提一境,便有數倍之功,但耗費的真氣也随之翻倍,如此消耗下
去,前景頗爲不妙。
武翩跹心念電轉,遊走間氣注寶劍,劍鋒尖朝下猛然刺落,瞬間沒至護锷,
她摁緊劍朝後飛退,登時在鲲鵬背上拉出一條觸目驚心的大溝來,一排噴泉似的
鮮血直突上三、五丈的空中,暴起的血泉竟将沖上來的兩頭巨猙掀飛開去。
鲲鵬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唳鳴,兩翼撲拍,真沖九天而去。
這時紅葉駕着雲水車恰到附近,猛地巨風刮來,登給扇得東倒西歪,刹那間
被推出十幾裏外。
這一擊驚天動地,鲲鵬背上頓時一片混亂,暗影中的墨袍人終于動了,幾步
間已飛身掠起,口中厲嘯,數百頭巨猙瘋了般狂撲向武翩跹。
武翩跹禦風般朝後疾退,手中寶劍始終未離鲲鵬背部,這一剖赫然拖出裏許
多遠,但見血漿沖天,進又遍空灑落,可謂腥風血雨慘烈而壯觀。
她手中之劍名曰「聚寶」,雖是大有來曆,然而知者極寡,乃那先天奇兵,
威力更在神骨之上,這時注入浩大真氣,鋒芒直透鲲鵬軀體六、七丈深,再橫拉
出長達裏許的創口,饒是鲲鵬這等天地中至強至大的生靈,也無法承受得住。
鲲鵬痛極,沖上雲端,猛又調頭朝下疾沖,巨軀傾斜,數頭受傷的巨猙竟給
遠遠地抛甩出去,墜入谷中。
猙群蜂擁追擊,然而距離一長,便給拉開了前後,武翩跹時疾時徐地阻襲,
輕而易舉逐個擊破。
雙角老婦追至跟前,仍以毒瘴攻擊,卻見武翩跹姿如龍遊鳳翔,如何困得住
她。
武翩跹手起劍落,又将兩頭撲到近處的巨猙腰斬,她連日來以七絕覆暴取暴
汲,真靈幾要潰堤而出,這時得以渲瀉,隻覺劍招愈來愈暢,通體舒泰。
一道黑影疾掠而至,沿途巨猙紛紛走避,數條正在路徑上的粗巨瘴蟒皆給攔
腰沖斷,武翩跹心中一凜,提劍刺去,隻覺手臂一沉,劍鋒已偏。
墨袍人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幾于同時,令人窒息的威煞撲天蓋地掩至。
武翩跹心中突生警兆,竭力朝旁跨出,一隻拳頭出現在她原先的位置,周圍
一陣扭曲,就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以拳頭爲中心坍塌下去。
幾個若隐若現晦澀難明的符紋自坍塌處浮出,武翩跹隻覺周身氣脈一虛,護
體真氣竟似給憑空蝕去了大片,心頭電光一閃,一種極其古老且無比邪惡的力量
躍入腦海,那是以真氣、靈力及魂魄爲食的天外魔功,自古以來名稱各異衆說紛
纭,隻在缥缈的傳說中不時出現。
她滿懷疑訝,又是一劍刺出,然而如行泥沼,劍鋒再次走歪,貼着墨袍人的
面頰穿過,聚寶劍的麗芒映亮了一張鳥首狀的古怪面容,面如青靛,發似煌炎,
正是鲲鵬頭部的模樣。
電光石火間兩人拳來劍往,各不相交,生死卻已流轉數回。
旁邊的雙角老婦似極忌憚,朝後躍退老遠。
無形的泥沼成倍地增厚,寶劍愈行愈慢,拳頭卻越來越快;誅天劍訣雖然精
妙絕倫,于此卻大受肘掣,武翩跹一躍而起,輕飄飄滑出幾十丈遠,鳥頭人如影
随形。
武翩跹不再出擊,隻于鲲鵬背上四處遊走,手中的聚寶劍越來越亮。
鳥頭人緊逼不舍,眼睛盯着她手中的劍,那裏有道道寒光順着劍鋒的邊緣飛
速溜過,炫出陣陣顔色不同的芒彩。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武翩跹突爾一劍刺出,劍身掠起道極耀眼的光芒,竟
發出一聲龍吟似的奇音,快得不可思議。
鳥頭人依舊前沖,自信強大的護體魔功能抵禦一切攻擊。
然而這一劍又準又狠,劍上凝聚着莫大的力量,劍鋒于無形的泥沼中再無偏
差,穿透所有的防禦直奔他的心口。
鳥頭人臉現詫色,卻無多少驚慌,嘴角甚至還懸着絲詭異的冷笑。
聚寶劍透體而入,結結實實地刺進他的胸口,如與常人無異,那裏便是心髒
的位置。
鳥頭人身軀一震,雙掌猛地向心合攏,「啪」的一聲震響,已将劍身緊緊夾
住。
武翩跹心下詫訝,未想對方中劍後竟然還有抵抗之力,很快便發現情形不大
對勁,對方兩掌越夾越牢,聚寶劍難以再進分毫,最詭異的是真氣正不由自主地
從劍上飛速湧出,不知奔向何處。
她皓腕一擰,意欲将對方的心髒絞碎,然而聚寶劍穩絲不動,除了真氣,靈
力也開始往外流洩,并且正在急劇地加速,數息之間已如大江奔湧,無以遏止。
鳥頭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亦越來越邪惡。
武翩跹深深呼吸提聚真氣,猛地吐勁,卻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對方依舊穩如泰山。
真氣與靈力急劇流洩,武翩跹突地心悸神搖,眼前一陣模糊,三魂六魄赫然
浮動了起來,似要離軀而去。
果然是那傳說中的魔功!天地中果然有這種四大魔君以外的邪功!
棄劍?此念在武翩跹心底一閃,卻猛然發現此刻連這個也做不到了,周身的
真氣與靈力已彙做一股狂奔的巨流,經聚寶劍沖入一個有着巨大吸力的深淵,這
一路不但無法回頭,便是斷開也不可能。
鳥頭人望着她獰笑,唇齒未動,卻發出聲音來,尖銳得令人牙酸脊麻:「你
是何人?這身真靈修煉了多久,怕是已臻至仙之境了吧?」
武翩跹閉起了眼。
鳥頭人眼中射出殘忍的悅色,刺耳的聲音仍在繼續:「還有你的魂魄,一定
有如你的容顔般美味,今天真是太令人驚喜啦!」
武翩跹倏地睜眼,原本湛如秋水的麗眸已染上了層紫黑色的霧氣,刹那之間,
方圓千丈内全都暗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與色彩。
鳥頭人心頭莫明一懔。
麗芒閃耀的聚寶劍上忽爾出現一抹黑暗,絕對的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光亮的
黑暗!幾于同時,聚寶劍上猛然傳來一道可以将萬物化爲飛灰的力量,在鳥頭人
的體内炸開。
「你已……你已……」鳥頭人瞳孔收縮,如夢方醒,然而爲時已晚,登峰造
極的巨力已将他的胸膛轟出個大洞,血漿朝後噴出,潑灑十數丈遠。
他承受的所并非至仙之境的力量,而是跨躍了至仙、玄仙及太乙,幾近大羅
之境的力量!
鳥頭人緩緩跪地,俯身,撲倒。
遠處的雙角老婦驚呆了,半天未能回過神來,周圍的猙群也給某種不同尋常
的威煞懾住,一時皆給鎮于原處。
武翩跹立于原地,眼中的霧氣已逝,面上卻漂浮過一抹抹深濃的黑氣,她緩
緩将劍還鞘,再亦未動。
鲲鵬似有所感,悲唳一聲朝上拔起,身軀與大地幾成垂直之狀,猙群紛紛搭
牢抓緊其背。
武翩跹身子一晃,朱唇倏張嘔出大口鮮血,竟然站立不住,從鲲鵬背上一頭
栽落。
她并非爲敵所傷,也非功力耗盡,而是因爲強行将那些尚未完全馴服的真靈
提至極限,氣脈承受不住,決堤了。
雙角老婦急奔到鳥頭人身旁,将之扶抱住。
鳥頭人紋絲動彈不得,眼睛卻死死地盯着武翩跹墜落之處,氣若遊絲道:
「她不行了,捉住她……要活的!」
「可是……」雙角老婦望着他,面露猶豫之色。
「去!」鳥頭人悶哼,一陣急喘。
雙角老婦一臉猙獰地飛身而起,連聲呼嘯,率領猙群從鲲鵬背上縱躍而出,
撲向武翩跹墜落處。
(第八回)絕境
雲水車給大風推出十數裏外,調頭再度飛回,方才來到尋木跟前,小玄猛然
立起,驚叫道:「快過去!」
紅葉幾乎與他同時望見:一條婀娜身影正從高空急速墜落,依稀就是武翩跹
的身影。
眼見救應不及,小玄突從車上掠出,正是短距離内如意五行中速度最快的移
形術「星火飛濺」,然而仍晚了一瞬,武翩跹已經結結實實地墜入尋木的樹冠内。
小玄心膽俱顫,跟着一頭紮入浩如煙海的枝葉之中。
武翩跹渾身脫力,急墜中在枝木間接連磕碰,此時她經脈已傷真靈亂竄,身
上沒有半點護體真氣,每一下撞擊都是雪上加霜,萬幸的是幾經攔絆,下墜之勢
稍得減緩。
小玄從枝葉中疾竄而出,長臂一兜,撈住了了她的枊腰。
「師父!傷着哪了?」男兒急喚。
武翩跹閉目不言,嘴角溢血,粉額側傾軟軟地靠在他肩上。
猛聽頂上沙沙大響,小玄擡頭望去,隻見巨猙一頭接一頭地從枝葉中鑽出,
數目比之前多了數倍,不禁倒吸口涼氣,趕忙抱着武翩跹朝斜下掠去。
猙群咆哮追來,那雙角老婦的身影也出現其中。
小玄朝枝梢逃去,遠遠瞧見雲水車飛來,口中急發嘯聲,示意自己的位置。
紅葉盯着猙群聚集的方向,早已判斷出他們的大緻所在,這時聽見嘯聲,很
快便瞧見了抱着武翩跹飛奔的小玄,急忙驅車過去。
小玄疾提真氣,飛身從尋木上縱出,落入雲水車中,叫道:「快走!」
紅葉即揚長鞭,駕車朝上飛去。
雙角老婦望見,立時飛上空中,手中布袋大張,但見毒瘴如蟒湧出,遍空狂
舞,頃刻便封堵住了整個虞淵谷的上空。
「往下邊去!」小玄輕喝,這才将武翩跹放入座中。
紅葉急忙按下車頭,駕馭五頭猼訑朝谷底馳去。
猙群窮追不舍,紛紛順着尋木往下奔竄。
小玄擡頭望去,見尋木上攀滿巨猙,粗略估判怕是多達數百頭之衆,心中驚
忖:「此時師父與薄野烈皆受重傷,我仗着神骨寶劍或許能敵住那麽二、三十頭,
數百頭那是無論如何都吃不消的,這可如何是好?」
他轉頭去看武翩跹,見她衣裳早已給枝葉刮破多處,膚上或青或淤遍體鱗傷,
隻是手中依然緊緊地捉握着聚寶劍。
小玄心中大疼,猛然發現她面上黑氣密布,心中一跳,趕忙用指搭住她腕關,
立刻發現麻煩大了:在她體内,真氣與靈力俱在狂奔亂竄,有些竟遊走于經脈之
外,赫是典型的走火入魔之象,這一驚非同小可。
紅葉回頭問:「娘娘怎樣了?」
小玄怕她驚慌,隻道:「娘娘有我照料,你安心駕車,我們先擺脫敵人要緊!」
他從如意囊中取出許多療傷丹藥,正想喂武翩跹服下,卻見她用劍鞘撐着似
要起身,趕忙扶住,詫訝道:「師父,你身上有傷,還是躺着爲好。」
武翩跹搖了搖頭,在小玄的幫助下費了極大的氣力方才盤膝坐好,兩手結印,
閉目調息。
小玄見她尚能運功療傷,心中稍定,然見她臉上黑氣愈來愈重,心又懸了起
來。
這時雲水車已飛降到谷底,貼地飛馳,此時天仍未亮,谷底濃瘴彌漫,數丈
外幾乎不能見物,所幸猼訑極具靈性,在漆黑中飛奔,速度并未受到多少影響。
「停!」小玄突然低喚。
紅葉趕忙将車刹住,惶惑道:「怎麽了?」
小玄緊盯着前方,靜靜提起神骨寶劍。
紅葉心中一陣緊張,睜大眼睛卻仍什麽都瞧不到,突聞一聲暴吼,一頭巨猙
猛地從濃霧中縱出,撲在了五頭猼訑身上狂噬狠咬,五頭猼訑立時亂做一團,拚
命地掙紮嘶鳴。
小玄劍出如電,在巨猙身上刺出幾個血窟窿,巨猙摔跌下地,卻聽又幾聲吼
叫傳來,似在前方不遠之處,遂對紅葉道:「調頭,走!」
紅葉猛甩長鞭,調轉車頭,急馳而去。
小玄立在車上提劍戒備,眼角忽然瞥見一頭猼訑奔走間身軀在晃,定睛瞧去,
不禁吃了一驚,原來那頭猼訑頸側給咬了個大洞,鮮血正泊泊而出,染得胸腿皆
赤。
此際前方又傳數聲咆哮,正是巨猙的叫聲,紅葉隻好再度調頭,驅車朝另一
個方向奔逃。
接下吼叫聲四處響起,谷中似乎到處都是巨猙,雲水車隻好不停地調頭轉向。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那頭受傷的猼訑腳下倏地一個踉跄,扯得其餘
四頭跟着一齊趔趄,險将車子掀翻,此後磕磕碰碰,車子跑得越來越慢,而周圍
的吼聲則越來越密,聽起來也越來越近。
武翩跹猛地嘔出口血,身子一歪,由盤坐之姿緩緩倒下。
小玄大驚,趕忙去扶,口中連聲呼喚,武翩跹隻是閉目不答,間又嗆出幾口
血來,卻是身上經脈受損過重,一時無法修複,自然也就無法将潰堤的浩瀚真靈
重新納回正軌。
紅葉不住回頭,面無血色。
幾頭猼訑忽爾飛起,腳下懸空,小玄忙中望去,見底下一片漆黑,原來是某
棵已被盜走的尋木遺留下的大坑。
他心中靈光一閃,對紅葉道:「我們到底下去!」
紅葉猶豫了一下,終在黑咕隆咚的大坑與緊追不舍的猛群之間選擇了前者。
雲水車徐徐下降,小玄運提真氣,每隔片刻便發出朵徐徐燃燒的火蓮用以照
明,沿途遇着根須滕蔓阻攔去路,便用劍削斷挑開。
他一手提劍,一臂扶抱着武翩跹,見她時不時就嘔出口血來,心中憂急如焚。
在快要到達坑底時,兩人在坑壁上發現了道長長橫溝,凹進去約兩丈深淺,
遂将車子駛進去,躲藏其内。
溝裏極是局促,雲水車需要打橫方能塞入其中,上下僅四、五尺高,人在車
上無法直立,而且十分冰冷潮濕,到處滴淌着水,與先前在尋木上的舒适可謂天
淵之别。
好在此處離地面約三、四百丈,加之坑中殘存着許多尋木的巨大根須,與藤
蔓等物縱橫交錯層層掩覆,甚是隐蔽。
兩人細聽上方動靜,沒再聽見巨猙的吼叫聲,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小玄從坑壁上扒下一截根須,用離火訣烤幹點燃,插在壁上,急忙去看武翩
跹,見她滿面黑氣,已完全陷入昏迷之中,慌忙同紅葉從各自的法囊裏翻出許多
丹藥,卻見當中大多是療傷、解毒或培元養氣之用,并無一種是針對走火入魔的。
兩人一籌莫展。
紅葉抱着武翩跹,眼圈發紅,幾要哭将出來。
小玄心亂如麻,見女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欲要出言安慰,卻又無話可說,
就在此刻,突感腹内再度刺痛起來,似有什麽小怪物在偷偷啃噬内髒,當真焦頭
爛額。
「你身上難受麽?可是受傷了麽?」紅葉問,眼睛朝他身子上下打量。
「沒有啊。」小玄忙舒眉頭,放開捂住腹部的手。
「可是你臉色好難看。」紅葉疑惑道,已隐隐瞧出他身上哪裏不對勁,心中
愈慌。
「别亂想,我好好的。」小玄張開手臂,故作輕松,猛地心中一動,卻是想
起了前日在竹林裏運功時見到的幻象,當中有個麗若仙姝的女子将一顆珠子系在
他脖子上,依稀記得她說:「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中了多厲害的毒,隻要一息尚
存,便能吊住魂魄……」
他立馬摸了下胸口,果然那顆龍眼大小的珠子還在,不知怎的,心裏竟對那
個不知是否當真存在的女子異樣信任,思忖道:「眼下别無他法,隻有信此一回
了!」當即将珠子摘下,用齒咬破,再用手輕輕捏住武翩跹面頰,迫開檀口,将
藏于珠内的一滴丹液傾入她口中。
「這是什麽?」紅葉訝問。
小玄不語,隻密切注視着武翩跹的反應。
「到底是啥?若是走火入魔,怎麽可以胡亂用藥……」紅葉急道,話音未落,
便見武翩跹眼皮一顫,竟然緩緩睜開了。
兩人驚喜交加,連聲輕喚。
武翩跹掙紮欲起,兩人趕忙扶她起身,武翩跹不言不語,再次盤坐結印,運
功調息。
過沒多久,兩人見她面上的黑氣明顯淡去了些許,心裏皆暗暗歡喜。
小玄心神稍安,便去察看薄野烈的傷勢,想起那頭被巨猙咬傷的猼訑,忙又
取了外用的傷藥,下車去爲之敷填包紮。
他忙了一陣,回到車上,見紅葉嘴角含笑,之前的驚慌愁困已一掃而空,自
己也覺開心。
「娘娘似乎好些了。」紅葉在他耳邊輕聲道。
小玄點點頭,小聲道:「你傷口怎樣了,痛不痛?」
「不痛。」紅葉答,又道:「适才那顆珠子裏邊藏的是什麽,一定極其珍貴
吧?」
「我想不起來了。」小玄苦惱道,神色黯然。
紅葉早已聽說他身上中了某種令人失憶的邪術,秀目乜了乜,忽然伸出柔荑
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你放心,娘娘識得百家術數,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小玄心頭一暧,道:「你累不累,要不要眯會兒?待師父再好些,我們就設
法出谷。」
紅葉半晌不語。
小玄心中奇怪,正要說話,忽聽女孩小小聲道:「那你這裏借我一下。」說
完螓首便歪了過來,靠在自己肩頭。
他心中一跳,裝作若無其事,隻僵坐着不敢動彈。
過沒多久,便聽女孩呼吸均勻,竟然真的睡着了。
小玄松了口氣,忽感靠在肩頭的螓首一滑,就要朝前溜去,趕忙一臂扶抱住
女孩肩膀。
紅葉疲倦之極,此時睡着即舒又暖,迷糊中嬌軀蹭了蹭,又往男兒懷裏鑽進
一點。
小玄一陣心猿意馬,眼睛不覺落到女孩那因衣襟破裂而露出的粉肩之上,但
見嫩滑細白,煞是可人,視線稍微前移,便又瞧見了女孩子那纖巧秀麗的鎖骨,
心中一陣亂跳,蓦地警省,慌忙收回目光。
然而藏于他體内的陰陽蜱卻不肯善罷甘休,除了不時在某處叮上一口,還暗
地裏大肆折騰,鬧得他欲焰如熾苦不堪言。
突然間,數聲咆哮傳來,聲音雖然不大,卻于靜谧的夜裏十分清晰。
紅葉驚醒過來,見男兒正蹙眉聆聽,訝道:「它們追來了?」
「不知是不是路過,此處極其隐蔽,照理不會發現我們……」小玄輕聲道。
然而叫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頻密。
小玄忽然想起一事,目光朝那頭受傷的猼訑望去。
紅葉順着他的視線瞧去,反應極快:「不會是它一路留下的血迹将它們引來
的吧?」
「隻怕是。」小玄苦笑,轉望向武翩跹,見她紋絲不動,面上的黑氣比之前
又淡了幾分。
這時叫聲越來越近,而且此起彼伏,漸漸交彙成一片,巨猙的數量顯然多得
驚人。
「它們下來了。」小玄沉聲道。
「怎麽辦?」紅葉驚慌起來,将劍抄在手裏。
「這要緊關頭,倘若師父再受驚擾,當真要走火入魔了……」小玄望着武翩
跹,心中千回百轉迴。
紅葉嬌軀輕顫,腦子裏盡是猙群迎面撲來的畫面,隻覺肩際的傷口一陣劇痛。
小玄悄歎了口氣,挪到武翩跹跟前,輕喚道:「師父。」
武翩跹徐徐睜眼。
兩人四目相交,小玄微微一笑。
武翩跹凝視着他,緩緩搖了下頭。
小玄轉身,提起神骨寶劍,對紅葉道:「照看好娘娘。」
「你……做什麽?」紅葉驚道。
小玄已翻身下車,朝溝外走去。
「别去,也許它們找不到這裏!」紅葉急喚道。
小玄回首,朝她微微一笑,腳步卻未停,突地一躍而起,消失于女孩的視線
中。
「回來!外邊沒有九葉甘華,你撐不住的!」紅葉大喊,淚水幾要奪目而出。
******** ******** ******** ******** ******** ********
小玄運提真氣,身子徐徐上升,手中的神骨劍亦漸漸變赤,染上了一抹血似
的暗紅。
一頭頭巨猙正沿着殘存坑中的根須攀爬下來,密密麻麻地遍布坑壁。
小玄一沖而上,手起劍落,将一頭巨猙劈去半邊肩膀,周圍的巨猙咆哮着朝
他撲去。
坑中猶如掀起了怒潮,一番激戰。
小玄将快便陷入了重圍,尋木遺留的坑本不算小,但過百頭巨猙堆擠其中,
便顯得有些狹窄了。
他于縱橫交錯的根須間左沖右突,隻覺前後左右到處都是巨猙,獠牙利爪從
四面八方襲來,漸感吃力,忙中瞥見仍有幾頭巨猙在朝坑底張望,遂飛身過去,
拚着身上挂彩刺倒其中的兩頭,這下終于徹底激怒了猙群,坑中所有的巨猙都朝
他撲去。
如此耗下去隻有死路一條,小玄突然發現一隻個頭明顯比同類要大上近半的
巨猙,倏一個「星火飛濺」疾縱過去,正落其背,手中寶劍朝下一刺,深深紮入
了巨猙的大屁股,巨猙吃痛,一陣劇烈地上抛下躍,欲将身上的敵人掀落,小玄
隻是緊緊抓牢其尾,不時照其臀部補上一劍。
巨猙怒極,狂奔亂竄,所到之處,其它巨猙紛紛走避,坑中登時亂成了一鍋
粥。
小玄觑見已近坑口,真氣疾提腳下一蹬,趁亂朝上掠去。
幾頭巨猙猛撲過去,在他身上抓出幾道傷口,卻已無法将之攔下。
小玄終于從坑中逃出,隻是身後跟着一群窮追不舍的巨猙,爲首一頭怒極欲
狂,正是被他連紮了幾下屁股的那隻。
他于黑暗與濃霧中起伏縱掠,身後的猙群也高高低低地疾奔,每一頭巨猙皆
有足夠的力量與敏捷,樹木、大石與溝壑全都無法阻滞它們半分。
小玄始終無法擺脫,卻還在擔心它們返回坑中,一路高聲呼嘯,生怕哪頭跟
丢,是以一人拖着數百頭巨猙在谷中飛奔,煞是壯觀。
忽聞一串怪笑,前方數條巨大的黑影卷來,小玄閃避不及,一頭撞入其中,
即時衣發俱揚,雙目不能視物,鼻口給如同實物的惡臭灌入,登時眼花頭暈幾要
窒息,他心知不好,手中寶劍朝前猛然刺出千百劍,正是誅天劍訣中劫部的殺招
「萬重劫」。
此招犀利非常,乃以變化見長的誅天劍訣中罕有的以暴以快制敵之招,若是
有誰在前,身上必定千瘡百孔。
然而并無多大動靜,小玄拚力睜眼,在模糊的淚水中看見了敵人,原來遠在
七、八丈外,正是那個在空中大放瘴蟒的雙角老婦。
經此一阻,猙群便已蜂擁追至,小玄再次陷入重圍,又是一番激戰。
「那個小賤人呢,藏哪裏去了?」雙角老婦嘲似笑道:「你一路大呼小叫,
爲的便是想要引開追擊吧。」
小玄奮力迎敵,此處恰是空地,無險可依,無巧可取,招架得異樣艱苦。
雙角老婦忽然輕咦一聲,心中詫訝:「這小子結結實實地挨了我的毒瘴,怎
麽還能支撐如此之久?」
殊不知因機緣巧合,小玄吞服過一顆骊珠,乃化外仙龍所遺,受千萬年癸水
精華滋養而成,能辟污垢萬毒,是以挨了她的毒瘴隻暈不損。
小玄并不知曉自己的幸運,正疲于跟猙群的應戰,身上接連挂彩險象環生。
幾百頭巨猙層層将之困住,圍得水洩不通。
「要是把大寶帶來就好了,如能召喚出一支精怪大軍,說不定還能支撐一陣!」
小玄心中懊喪,饒他向來樂觀不屈,此際也不禁漸漸絕望。
「師父她們不知怎麽樣了……」他隻覺疲憊之極,反應稍鈍,背後猛地遭到
一記雷霆萬鈞地撞擊,整個人朝前撲去,神骨寶劍脫手飛去。
這一撞痛徹心腑,他仰起脖子,方才嗆出半口血,後腦勺就被一隻巨足狠狠
踏住,即時臉面朝下陷入土中,另外的半口血登給迫得咽了回去。
眼前一片黑暗,剩下的感覺已經不多,除了痛疼,便是窒息。
(第九回)移花接木
小玄無法呼吸,隻覺胸口似要炸開。
踏住他的,正是那頭屁股挨了數劍的巨猙,它不噬不咬,隻是咆哮着、碾壓
着,欲将腳下的獵物活活折磨至死。
以這樣的姿勢死去,實在是太屈辱了!小玄心猶不甘,兩手在地上亂抓亂摸,
隻是不見神骨的蹤影,周身氣力漸漸逝去……
他的手垂了下去……
他已經放棄了。
就在此際,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此劍内蘊玄妙,望你用心領會,
莫要辜負了它的神威。」
「師父叮囑我莫負此劍,可是我卻把它弄丢了……」小玄心頭一凜,拚命掙
紮起來。
巨猙隻是猙獰地踐踏着他蹂躏着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塵土中有把劍正在悄然
浮起,劍柄長腳似地跑到了獵物的手裏……
蓦地赤光閃掠,巨猙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四肢齊斷轟然倒地。
小玄提着聚寶劍自塵土中冉冉升起,猙群與那雙角老婦驚奇地瞧見,在他的
背後赫然隐隐立着一尊高達十來丈的魔神,于黑暗中灼灼生輝,形貌古怪威武極
絕。
猙群似給懾住,一時畏縮不前。
小玄隻覺周身真氣已同手中的劍融爲一體,而軀體的飛升并非自身真氣所緻,
而是來自神骨寶劍的牽引。
那似乎是傳說中太古魔神泰逢的形貌,雙角老婦驚疑交加,口中發出一串急
嘯,猙群終于動了,從四面八方撲向小玄。
小玄懸空而立,揮動手中的神骨,身後的魔神漸漸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劍上
異相紛呈,竟交替現出彩虹、霞霓、風雨、冰雪及雷電諸象,然後一頭又一頭巨
猙便摔跌出去,或身首異處,或支離破碎。
雙角老婦布袋一展,幾條粗巨的瘴蟒朝他卷去,然而結果一樣,幾條瘴蟒俱
給攔腰斬斷,然後再給蕩做片片殘霧。
小玄隻覺真氣愈用愈盛,與手中的神骨寶劍循環運轉,隻感通體舒泰酣暢淋
漓。
屍體已經堆疊得老高,猙群依舊不知死活地蜂擁而上,然而小玄居高臨下地
睥睨猙群,心中已無半點怯意。
雙角老婦卻是心膽俱寒,暗地裏已萌去意。
就在此際,小玄倏地胸腔奇痛,似給什麽東西咬住了心尖,一口氣喘不上來,
諸脈頓閉眼前驟黑,人已從空中跌落,摔入猙群當中。
原來藏匿在他體内的陰陽蜱亂鑽亂竄,竟然在這要命的關頭咬住了他的心髒。
猙群潮般掩上,雙角老婦心中大喜,蓦見芒彩大盛,一道麗虹跨空飛來,手
持聚寶劍的武翩跹現出在林中,将一頭頭靠近小玄的巨猙斬翻、刺倒、挑飛。
雙角老婦大吃一驚,見她目湛如水神采奕奕,身上全無受傷的迹象,不由戰
意盡潰,調頭便走,直到遠處,方才發出嘯聲,卻是害怕折損兵将,召喚猙群回
歸。
原來武翩跹服下的那滴丹液,正是李夢棠贈與小玄的「千珍守元露」,乃玄
教中的頂級秘藥,雖然耗材奇多煉制極難,但功效亦異樣神妙,竟在短短的時間
裏将她受損的諸路氣脈修複如初,真靈得以重歸丹田,身上的那點外傷便不足爲
道。
猙群訓練有素,聽見嘯聲,便紛紛調頭離開,轉眼走得幹幹淨淨,然而傷亡
已衆,一夜激戰,已損失了過百頭巨猙。
武翩跹也不追趕,一手捉扣住小玄腕關,細察他體内狀況,很快便找到症結
所在,心中大驚,急将一股真氣注入,護住他心髒。
小玄終于回過氣來,卻仍昏迷不醒,全然不知自個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武翩跹細思之下,已隐隐尋着症結源頭,心中驚疑不定:「敢情是那隻毒蠍
子種下的陰陽鎖發作了,竟然如此歹毒!倘若再遲片刻,給那東西咬穿心髒,小
玄便要丢了性命……」
她越想越驚,原以爲陰陽鎖如傳聞般隻是淫邪小技,未想竟是噬心啖魂的奪
命秘術,不禁冷汗涔涔。
空中傳來數聲獸鳴,卻是紅葉駕車趕到。
武翩跹撿起掉在地上的神骨劍,扶起小玄飛入雲水車中。
「小玄傷哪了?」紅葉顫聲問,見男兒渾身是血,不知傷在何處。
「走,回玉京!」武翩跹隻道,五指半刻不敢離開小玄的腕關。
「薄野将軍呢,是否先送他回艦上去?」紅葉問。
「薄野随我們一道回去,回頭我會傳訊給狄帥。」武翩跹道。
紅葉心知片刻耽擱不得,趕忙驅車朝谷外飛去。
這時天已微亮,蓦聞一聲大唳,兩人擡頭望去,見更高處有個巨禽影子朝遠
處飛去,正是之前那隻鲲鵬。
「敵人要逃了!」紅葉道。
「會找到他們的。」武翩跹平靜道。
碧波萬頃上,雲水車風馳電掣般疾奔。
「再快點!」武翩跹輕喝。
紅葉心中一狠,鞭子重重地抽到了五頭猼訑身上,五頭猼訑竭力狂奔,車子
跑得更快了。
武翩跹低頭朝懷中的小玄望去,見他牙關緊咬,身子陣陣痙攣,不禁憂急欲
焚。
紅葉不時回頭,臉色越來越白,鞭子抽得越來越兇。
「這樣不行。」武翩跹扶小玄站了起來,對紅葉道:「這個速度,小玄撐不
到玉京,我用過天虹帶他先回去,你照看薄野随後跟來!」
紅葉急忙點頭。
武翩跹一臂挾抱緊小玄,一掌抵在他心口,朱唇輕啓低低頌念,旋見腰際的
七彩羅帶灼灼亮起,絢爛的芒彩漸漸綻放,很快便将兩人裹罩其内,蓦地一道麗
虹從雲水車上縱起,跨空朝遠方掠去。
******** ******** ******** ******** ******** ********
烈日當空,無風無雨,忽然間一道彩虹跨空而至,悄悄落在迷樓的某個僻靜
之處,未待有人瞧清便已逝去,一隊鳳翔衛迅速包抄過去,并未發現有何異處。
武翩跹扶抱着小玄出現在一條密道之中,隻見她香汗淋漓嬌喘籲籲,似乎累
得随時會垮掉。
每祭一次過天虹所需的靈力無需太多,但在這數個時辰中,她已連祭了數百
次過天虹,而且一路上還要用源源不斷的真氣護住小玄的五腑六髒,消耗之巨,
可想而知。
但這樣的付出還是大有收獲的:她爲危在旦夕的小玄争取到了近半天的救命
時間。
穿過長長的通道,武翩跹扶抱着小玄來到一個極巨的空間,踏上一條懸空虹
道,直行至末端,方才将小玄輕輕放下,然後趴下身子探手一提,猛見一隻鳥籠
狀的物事從底下飛了上來,「哐當」的一聲大響,重重砸落在虹道之上。
趴伏籠中的一個幾近赤裸的女子緩緩擡頭,正是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勾魂邪
姬——碧憐憐。
「即刻将陰陽鎖的解法交出來!」武翩跹沉喝道。
碧憐憐微微一怔,旋即瞧見了躺在地上的崔小玄,妖媚入骨的笑容如花綻放:
「我說今天怎麽這樣急呢。」
「沒聽明白我的話?」武翩跹道。
「你不是一直都不着急的嘛。」碧憐憐卻慢悠悠道。
「别惹我,我今天沒耐心。」武翩跹眸中寒霜凜冽。
碧憐憐早就瞧出來了,她很急,非常的着急,輕笑道:「你想我救他?」
「我要陰陽鎖的解法!」武翩跹道。
碧憐憐咯咯一陣嬌笑,笑得花枝亂颠。
一團風暴在武翩跹眼中急速聚集。
「隻可惜……」碧憐憐終于道,「陰陽鎖沒有解法,從來沒有。」
武翩跹朝前走去,口中默頌了個簡短的禁咒,鳥籠一端的栅欄突然扭曲,讓
出個能讓人通過的開口,武翩跹進入其中,猛一把揪住碧憐憐的雲發,粗暴地拽
起她的頭,聚寶劍铿锵離鞘,鋒銳的劍刃架在她那吹彈得破的雪頸上。
碧憐憐面無懼色。
昏迷不醒的小玄竟似有感,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想我立刻殺了你?」武翩跹寒聲道。
「奴家的命,早就在你的手上,随時都可以拿去。」碧憐憐不疾不徐道,媚
目瞟了眼地上的男兒,道:「隻不過,奴家路上肯定不會寂寞的。」
武翩跹面色發白,握劍的手微微細抖。
劍鋒随之抖動,已割入雪頸一線,一絲鮮血流了出來,碧憐憐心中卻越來越
笃定,笑容亦越發從容安逸,這是個送上門來的、可以讓她逃得生天的機會,絕
不能任之輕易溜走。
「不如……」碧憐憐嬌聲道,「放下你的劍,聽我說。」
武翩跹目中怒火熾燃,但最終還是緩緩地垂下了劍。
碧憐憐知自己拿住她了,複仇的快意在心中躍動,輕笑道:「不如你求我吧,
倘若你此刻跪下來磕幾個頭,好生求求奴家,奴家或許會去救他一命。」
劍鋒重新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這次壓得更緊。
「不願意麽?」碧憐憐笑得愈歡,眼角掠向小玄,「你瞧瞧他,他就快撐不
住了,再遲片刻,說不定那隻蟲子便要将他的五髒六腑吃光了!又或者入腦穿心,
待到那時,便是太乙大羅在此也救他不得啦。」
「原你在他身上種下的是如此歹毒之物!」武翩跹咬牙切齒道。
碧憐憐惬意無比地欣賞着她的表情。
「他若死了,你也決計多活不過一刻!」武翩跹厲聲喝道。
碧憐憐見她動怒,心裏越發痛快得意,盯着她的眼睛輕輕道:「這個人,對
你很重要麽?」
武翩跹身子一震。
「你連日來一直折磨奴家,不讓奴家消消氣又怎麽成?還是快快跪下來求我
吧。」碧憐憐繼續折磨着她,笑得異樣恣肆猖狂。
武翩跹渾身發抖。
「好啦好啦,耍夠了。」碧憐憐收住了笑,悠然道,「奴家就不折騰你了,
你隻要放了奴家,讓奴家把他帶走,三日後,奴家便讓他活蹦亂跳地回到這裏來。」
武翩跹酥胸起伏,閉起了眼。
「天地之中,陰陽蠱一但發作,便唯有蠱主之精方能緩解,除此以外,俱是
死路一條,你若還想要他活在這世上,就讓他跟我走。」碧憐憐繼續敲打她,她
知道她崩潰在即。
武翩跹忽然安靜下來。
「想好了麽?」碧憐憐輕蔑道。
武翩跹定睛瞧她。
碧憐憐有恃無恐地迎住她的目光。
武翩跹仍在看她,一言不發。
碧憐憐忽然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她察言觀色,猛然發現對方眼裏的驚慌竟然
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冷冷的、意義難明的笑意。
武翩跹提起裙角在她身邊蹲了下來,雍容優雅地卷起一邊袖子。
碧憐憐心底一陣發毛。
武翩跹伸出手,兩根晶瑩如玉的冰涼手指搭住了她的腰眼。
「你……你做什麽!」碧憐憐驚慌起來,話沒說完,驟感兩道犀利的真氣從
腰際侵入體内,長眼般循着經脈直襲骊關,刹那間筋麻骨軟。
武翩跹另一隻手探入懷中,摸出一隻小小的細頸瓷瓶,放到嘴邊用牙咬下瓶
塞,将裏邊的丹丸傾倒一空。
碧憐憐臉色大變,她之前吃過一次大虧,這時已完全明白跟前的賤人想幹什
麽。
武翩跹把瓶子往她腿心一送,将細長的瓶頸粗魯地塞入花竅之中,搭在腰眼
上的兩指繼續吐勁,将真氣源源不斷地送進去。
碧憐憐目瞪口呆,萬料不到這賤人這般瘋狂,竟然想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辦法,
隻覺兩道刁鑽無比的真氣在體内交錯攪動,絞得骊關酸麻欲潰,她拚命憋着,幾
将銀牙咬碎。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武翩跹施展的正是玄教陰陽采補術中的頂級秘術,威
力絕大,況且碧憐憐此時身上沒有點滴真氣靈力,如何抵擋得住。
碧憐憐悶哼一聲,蓦地骊關酥透,花房内漿汁迸湧,陰精瀝瀝而下。
小玄呻吟一聲,手指動了動,卻是陰陽蜱嗅着了蠱主的陰精,越發躁動不安,
在他體内大肆騰鬧。
武翩跹生怕份量不足,依舊不由分說地連催真氣。
碧憐憐丢得花容失色,隻覺花宮深處的元陰與骊珠皆盡浮動,幾要脫竅而出。
武翩跹那兩根惡魔般的手指終于離開了她,同時拔出了塞在花竅的那隻細頸
瓷瓶。
碧憐憐癱軟如泥,身子酥做一團。
武翩跹晃了晃手中的瓷瓶,滿意的發現已經滿了。
碧憐憐面赤如血,她乃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修爲高絕位尊望重,何嘗受過
這等羞辱,竟給擠牛乳般迫出陰精,蓦地失去了平日的冷靜,破口大罵:「瘋子!
魔鬼!下作的娼貨!你今日殺了我便罷!否則定要你後悔一世!」
「殺你幹嘛,給我好好養着,下次他再發作,還得靠你慷慨相贈。」武甂跹
笑吟吟道,指尖吐氣,封住了她身上的幾條氣脈,掏出條帕子嫌棄地拭了拭手,
拎着瓶子起身走了。
碧憐憐悲憤欲絕,此時氣脈被封出不了聲,更是氣得肺都快炸了,險些閉過
氣去。
武翩跹快步走到小玄旁邊,蹲跪下去察看他情形如何,不一會耳根便紅了起
來,尋思道:如何将瓶中之物送入此子體内?
她心中發愁,陡見小玄又抽搐了下,狀極痛苦,遂将朱唇一咬,動手去解男
兒的腰帶,方才扒下了他的褲頭,孰料一根巨物驟然躍起,「啪」地一下打在她
手背。
原來陰陽蜱暗中作怪,早已令得男兒勃翹如柱。
武翩跹唬了一跳,不敢細瞧,捏住瓷瓶将内裏的花漿兜頭澆落,誰知靈龜一
觸即顫,打了個激靈,花漿便淋到了邊上去,她皺了皺眉,再次傾倒花漿,怎奈
靈龜受到刺激,一下下顫晃不休,倒了半瓶也沒多少花漿澆中馬眼。
「若再亂動,東西就沒有了!」武翩跹心中大嗔,猶豫了好一會,終于伸出
三根蔥指将男兒的巨根輕輕扶住,再一次把花漿傾下,這回對得極準,花漿雖然
澆中了馬眼,但似乎并沒灌進去多少,大多都朝旁流開,順莖淌下。
她眉頭大皺,見瓶中剩餘無多,不敢全部倒光,遂将瓷瓶放下,顧不得污穢,
用指尖去将淌下的漿液撈回龜頭,抹入馬眼。
忙亂間忽然想到:「如此并非真正男女交媾,這些東西怕是到不了他體内…
…」
她正在發呆,突感指間的巨物強而有力地勃跳了幾下,茫然轉頭,便瞧見了
張口結舌的小玄。
兩人四目相對,怔了須臾,小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那三根拈扶着肉棒的尖
尖蔥指上。
(第十回)孺子難教
「我……我……爲師在爲你驅除身上的邪術!」武翩跹趕忙撒手,臉上已是
紅霞染遍豔若桃李。
小玄恍若未聞,目光渾濁地盯着她。
「你身上中了邪蠱,此刻已經發作,爲師正在設法爲你驅除。」武翩跹見他
神不守舍,又強調了一遍。
小玄突地坐起,張臂朝她抱去。
武翩跹吃了一驚,擡手推拒,隻覺男兒力如蠻牛,肌膚鼻息俱若熾碳,低喝
道:「你認得我麽!」
「師父……」小玄悶哼一聲,身子卻不聽使喚,隻是癡纏不休。
武翩跹見他這昏颠模樣,心知先前的工夫皆是白費,不覺一陣沮喪,忽爾面
色一沉,厲喝道:「給我坐好!」
小玄乍然一驚,神志稍清,不敢再動。
武翩跹厲聲道:「你此刻已是命懸一線,若再胡鬧,人就沒了!」
小玄這一安靜,立感體内到處隐隐生痛,心中暗自驚惶。
武翩跹心知拖延下去,隻怕情形還要更糟,她凝眉苦思,腦海中突地靈光一
閃:「玄教有許多采補法門,有些簡易之至,何不揀一個傳與他,隻要能助他渡
過眼前這關,臨急抱佛腳又有何妨!」
她當日拜入太乙玄門,天資驚人,諸藝冠絕門中,重元子又愛其根骨佳妙,
是以傾囊相授,門中秘典,予取予求,當中自有黃白采補、陰陽雙修之術。而她
心潛大志,對諸般法門如饑似渴,無論高低正偏,皆有涉獵,未想今日果真用着。
「小玄,爲師現在傳你一法,可助你驅除身上的邪術,你可用心聽好了!」
武翩跹道。
小玄昏昏沉沉地應了一聲,勉強坐直身子,隻是腿間高高地豎着根大肉棒,
模樣煞是怪異。
武翩跹念了個僅有數句的行氣法訣,正是玄教中采補術的入門小技,問:
「記住了麽?」
小玄茫然搖頭,此時身如百蟲爬撓,哪有心思聽得進去。
武翩跹歎了口氣,道:「此訣簡單之至,我再教你一遍,你再莫走神。」當
即放慢速度,再将口訣念了一遍,念畢再問,這回終見小玄點了點頭,于是又跟
他細細講解口訣中的關鍵之處。
小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懂了,隻是渾渾噩噩地點頭。
武翩跹拿起放在地上的細頸瓷瓶,道:「這瓶子裏邊裝的是救你性命之物,
你隻需依着我教你的法訣運氣行功,便能汲入體内。」
小玄照舊點頭。
瓶中已剩餘無幾,武翩跹心知成敗在此一舉,生怕再有閃失,顧不得羞澀,
這回五指齊出,牢牢地捉握住男兒的肉棒,又恐花漿走漏,另一手捏着瓷瓶,直
接将瓶口抵住龜頭,緩緩傾斜,道:「快行功!」
小玄默念法訣,運氣行功,隻覺一股細細氣息自丹田生出,經氣脈直達玉莖,
這時花漿傾至,那股氣息即往回走,立将花漿汲入馬眼,沿精管而上,誰知行到
途中便止步不前。
「好了嗎?」武翩跹擡眼望去,卻見男兒神情古怪,目光依舊渾濁。
原來小玄迷糊間聽漏了最後一句口訣,功法自然無法完成。
武翩跹見情形不對,拎起瓷瓶,晃了晃,發現瓶中仍有東西,不禁發嗔:
「怎麽沒有吸光?」隻好重将瓶口抵住龜頭,命小玄再試一次。
小玄再次運氣行功,怎奈少了句口訣,又豈能成功。
「到底怎麽了?」武翩跹急道。
小玄見她眉目籠俏嘴角含嗔,隻覺動人極絕,心中一悸,周身欲念蓦如碳堆
内的暗火給翻了開來,猛地将她一把抱住,亂挨亂蹭。
原來是他體内的陰陽蜱因蠱主陰精近在咫尺而不得,再次大鬧起來。
武翩跹又急又惱,隻是此時兩手皆忙,哪裏阻拒得了,厲聲喝道:「胡鬧什
麽,快行功!」
「我不行了……」小玄悶哼,糾纏間嘴唇竟然貼到了師父耳後。
武翩跹隻覺熱氣襲來,心中一陣慌亂,道:「胡說什麽,你一定行的!」
小玄置若罔聞,鼻間嗅着絲絲香甜,舌尖一吐,便舐到了師父細嫩的耳廓上。
武翩跹嬌軀一顫,急忙把臉朝旁躲開。
誰知男兒又睨見了她那纖俏的雪頸,順着發沿吻了下去。
武翩跹叫苦不叠,左擋右拒疲于招架,險些把手裏的瓶子滑了,蓦地發嗔:
「你到底聽不聽話!」
小玄迷迷糊糊點頭。
「那就再試一次!」武翩跹道。
小玄卻不肯了,舔吮着師父的雪頸,手也開始亂摸亂碰,他現在隻想要她,
隻想要女人。
武翩跹掙拒不脫,又見成功在即,隻好哄道:「再試一次,乖。」
「我學不會……」小玄搖頭。
「你一定會的,這法訣很簡單。」武翩跹耐着性子,隻道他是在找借口。
「我身上好難受……」小玄依然搖頭。
「你聽師父的話,很快就不難受了。」武翩跹柔聲道。
「瓶子太硬……」小玄道,這次倒真是在找措口。
……武翩跹無語,好一會方道:「那就不要瓶子,師父用……用手好麽?」
「好!」小玄即應。
武翩跹愕然。
瓷瓶内的花漿倒在了掌心,白裏透紅的纖掌彎若花斛,兜着酥白的陰精,瑰
豔又妖異。
這隻曾經奪去無數生命的手,此刻竟是如此的纖弱,仿佛禁不得一絲風,受
不得一點浪,苒弱嬌嫩如花瓣。
武翩跹的另一隻手圈住男兒的肉杵,将肉杵徐徐攀下,把龜頭壓入掌心裏的
那一小灘花漿。
小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舒服得呻吟一聲。
「快行功!」武翩跹暈着臉喚,隻盼快快把事情辦完,結束這糟糕透頂的過
程。
小玄運氣行功,可是掌心裏的那灘漿液丁點未少。
「快啊。」武翩跹雪額冒汗,幾乎是在央求了。
「還是不行……」小玄一張俊臉憋得通紅,接又開始走神了,他聞到一股子
奇異的暖香,似從女人酥峰間綿延出來,勾惹得的他探頭望去,瞧見了一痕從衣
襟間閃露出來的芍藥紫,豔麗奪目。
「你集中精神!」武翩跹急道,發現了男兒放肆的目光,就在這時一隻手赫
從她的腋下穿出,環繞到前邊隔衣攀上了腴沃高聳的玉峰,重重一握。
武翩跹失聲顫呼,嬌軀一陣酸軟。
可是男兒卻是越發來勁,五指時收時放,将手上的飽滿捏揉成千形萬狀。
「我要生氣啦!」她大發嬌嗔,靥上卻是麗色倍增。
小玄有如中魇,指掌繼續搓揉,捏握,刮蹭,百般恣肆貪婪無休。
「放手!」武翩跹厲叱,她曾遭遇多少兇險,卻從末有過如此之狼狽。
小玄心頭一震,終于放開了她。
「行功!」武翩跹怒容滿面,聲音斬釘截鐵。
小玄這回乖了,急忙閉目,呼吸提氣,武翩跹掌心的那灘花漿迅速變少,轉
眼無蹤。
并非他想起了口訣,而是情急之下,給逼出了绮姬當日傳與他的九鼎還丹訣。
武翩跹舒了口氣,欣喜地瞧見,男兒眼中混濁正在迅速消退,原有的清明正
在回歸。
成功了!她正要放開手,卻給一隻大手捉住了手腕。
陰陽蜱得了蠱主的陰精,終于安分了,但是高漲的情欲卻還将小玄留在峰頂。
「不是……不是好了嘛!」武翩跹道,心底竟然有些發慌。
「師父……」小玄低喚。
武翩跹瞪着他,頰飛紅雲,這算什麽?難道就不能自己弄出來嗎……
男兒眼中盡是央求之色。
武翩跹心中一軟,松開的手又慢慢地握緊了,都到了這個階段,終不成……
就這樣棄之不顧吧?
貝齒咬着丹唇,柔荑開始款款攏絡徐徐揉撫。
小玄快活之極,低頭盯着下邊,赤着兩眼看師父用手幫自己捋套。
師父的手是如此誘人,柔嫩,纖巧,晶瑩如透,秀美絕倫。
武翩跹繃緊着臉,正襟危坐……除了手。
「緊點……捉緊點……師父……兩隻手……兩隻手好嗎……」小玄鼻息如火
地央道。
好過分!竟然得寸進尺!武翩跹目視别處,無可奈何地又加上了一隻手,悻
悻地收緊了蔥指。
然而還沒完,男兒擡眼盯着近在咫尺的碩峰,突然探手搭住了美人師父的抹
胸,用力一扒。
武翩跹措手不及,竟給他一扯而下,兩隻如酥似雪的尖翹腴乳猛然躍出,蕩
起一道迷人的白浪。
「怎麽這樣鬧人啊!」武翩跹大嗔,雙頰火燙一片,仿似真要燃燒起來。
怎奈小玄早給欲焰燒昏了腦子,哪裏顧得了師父着惱,腦袋突往下滑,一口
叼住了峰尖那顆紅嫣嫣的嬌蒂。
武翩跹低呼一聲,香肩齊縮,嬌軀霎時軟了半邊。
唇齒間的酥乳嫩到了極點,男兒重重地吸吮起來,不時還抹上火辣辣的一舌。
武翩跹身子瞬又緊繃,乳上傳來陣陣難挨的酥麻,兩顆胭脂凝就的奶頭尖尖
勃起,腹底蓦爾一熱,腿心裏已悄悄濕了。
小玄興動欲狂,沒完沒了地吻、咬、撫、揉她每一寸雪嫩肌膚,力道越來越
重。
武翩跹急急渴喘,幾要接不上氣來。
小玄隻覺肉棒美極,射意隐隐襲來,神魂颠倒間兩手猛地捧握住師父的柔荑,
緊緊地裹住自己的巨棒,發狠地繼續抽聳。
武翩跹羞不可遏,偏又無法把手掙開,隻得把臉别往它處,任由男兒恣肆颠
狂。
汗水、殘存的花漿及馬眼流出的黏液在細嫩的掌心中反複攪拌,漸漸被打成
了膠白的稠漿,包裹着、侵蝕着來回穿梭的鐵莖,溫度在急劇攀升。
武翩跹猛覺掌中的鐵棒暴漲起來,熾炙似火,煨得掌心燒着一般,她猝不及
防,唬得幾要撒開手去,但是裹在外面的那雙手卻不由分說地将她握得更緊更牢。
一雙令多少神魔心驚膽寒的手,此刻竟成了男兒的銷魂窩快活窟。
小玄猛烈沖刺,原形皆現的玄陽盤龍杵通根火燙,在掌心的稠漿中來回抽添,
真個粘潤滑膩爽利入骨。
忽然間,有根指尖悄悄地捺住了龜頸下那根繃成直線的細帶,一輪輕撥重抹。
小玄渾身劇震,蓦感美極,寶杵沒頭沒腦地一通狂突狠抽,就筋麻骨軟地在
美人師父的掌心窩中怒射而出。
他那陽精乃至極之物,武翩跹嘤咛顫哼,刹那間已給麻了一手,噴薄而出的
漿汁實太多,裹也裹不住,自掌沿指縫四下迸出。
巨龍穿梭如虹,最後幾下,似要脫手飛去,武翩跹險些捉握不住,急将十指
箍牢,掌心亦死死裹握,竭力将肉棒上每厘每寸的快美全都壓榨出來。
她眼饧耳熱地凝視着醉酒般的男兒,心底竟然隐隐期盼能讓他再快活些。
冤家,前世欠你的。
(本集終)
篇後:
何謂仙?
《釋名釋長幼》:老而不死曰仙。
《神仙傳。彭祖傳》:仙人者,或竦身入雲,無翅而飛;或駕龍乘雲,上造
天階;或化爲鳥獸,遊浮青雲;或潛行江海,翺翔名山;或食元氣,或茹芝草;
或出入人間而人不識;或隐其身而莫之見。
《把樸子。論仙》:上士舉升虛,謂之天仙;中士遊于名山,謂之地仙;下
士先死後蛻,謂之屍解仙。
《天隐子。神解》:能通變之曰神仙。道教經書中,一般都把仙人分為九品,
如《墉城集仙錄》說: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飛天真人,第
五靈仙,第六真人,第七靈人,第八飛仙,第九仙人。凡此品次,不可差越。
《雲笈七籤》卷三《道教三洞宗元》:第一上仙;二高仙;三大仙;四玄仙;
五天仙;六真仙;七神仙;八靈仙;九至仙。
《道藏輯要》張集《三壇圓滿天仙大戒略》:天尊曰:道無二上,仙有九品;
一曰混元無始金仙;一曰靈元造化真仙;人世修證則有天仙,地仙,水仙,神仙,
人仙,鬼仙。
綜合以上,及參考封神演義、四遊記、上古神話演義等古典著作,本系列将
仙人等級設定爲九境,即:真人,靈仙,真仙,飛仙,太仙,至仙,玄仙,太乙,
大羅等九境。然後還有脫超九境的、故事中暫未出現的最終境——混元。
散仙、地仙、天仙則爲分類,包含以上九境,各有高低強弱。
至于神、魔、妖、鬼、精怪另有系統,容後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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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0:55
標題:
逍遙小散仙 16卷 作者:迷男
第十六卷 天命運數
第一回 溫柔陷阱
夏日炎炎,酷暑難耐。
小玄卻覺陽光明媚如沐春風。
與師父之間忽然有了個說不得的秘密,令他滿心歡喜,周遭的一草一木,天
上的雲卷雲舒,仿佛都靈動可愛起來,一切皆賞心悅目美好無限。
他竊竊自喜,卻不敢在黎姑姑、紅葉與阿癡等人面前表露分毫,然于無人處,
時不時就會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
接下幾日,武翩躚又到太華軒中指點過他兩次,出人意料的淡定自若,神情
舉止一如往常,教人半點看不出不同,只在小玄呆望著她的時候,才悄悄狠剜他
一眼。
每逢此刻,小玄除了驚慌,便是心跳。
他心裡隱隱知覺師父對自己非同尋常,只是不敢往深處細思,深怕褻瀆了什
麼。
小玄精神抖擻,武技與心法又有進境。短短的數天中,再習得誅天訣中「劫」
部的六個變化,且於不覺間,對北溟玄數似乎又有領悟,已隱隱窺見了第三境—
—坐照。
除此之外,他偶爾會去少國師府,與住下來的眾「仙」談經論道傳杯弄盞,
倒也其樂融融。
他還于閒暇之時,修復了大寶的鼻子與那具潛藏在影子裡的、幾給攔腰斬斷
的機關怪物。
「魅影!」小玄突然記起了它的名字,並想起來它是在某座大林子中自己親
手打造出來的。
緊接著,一個白髮長眉的老頭也于腦海中浮現,只是情景太過模糊,依然想
不起姓甚名誰來龍去脈。
「看來那妖婦傳與我的法訣果真非詐,以前的事情一下子記起了許多……」
他一陣興奮。
這夜,小玄躺在床上,算算距上次行功已過了八、九日,應是可以運行法訣
的第二周天了,心中急切,當即不顧夜色深濃,便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鑽入太
華軒西面的竹林,尋了個僻靜之處打坐行功。
一時往事舊憶紛湧而至,飛花細雨般落入心海。
他坐在竹下,面上初還時晴時霾,待到後來,神情漸漸蒼白凝重,直至一片
灰敗。
某個不知何時的夜,一個黛眉水目妖嬈冶豔的女子悄然出現在他屋裡,他叫
她五姐姐,她言傳身教,傳援他一種叫做九鼎還丹訣的秘術,神魂顛倒中,她扒
掉了他腰上的火紅巾子。
天亮時分,一群人圍住了他的屋子,其中一個空著雙袖的中年男子逮住了他,
撕開他腹際的衣衫,發現了藏於他臍眼內的不明物事,疾言厲色地怒斥他是妖魔
遺孽,一個叫做妖狐玄玄子的後人。
最後,一個白髮如雪的女子對他說,你不聽我的話,說明你我緣分已盡,從
這一刻起,你再不是我崔采婷的弟子。
模糊中,他看見她望著他的目光裡滿是傷心、痛惜與無奈……小玄猛然睜眼,
但見周遭一片明亮,日光透過枝葉的間隙灑在臉上,原來已到了第二天午後。
他定了定神,思量憶起的諸般情形景物,只覺紛亂如麻迷惑不解。
「那白髮女子是誰?為何說我再不能當她的弟子,難道……她曾經做過我師
父?崔采婷……崔采婷……這名字怎麼如此熟悉?」小玄怦怦心跳,細憶那白髮
女子的容顏聲音,竟覺無比的親近與溫暖。
「那沒了雙臂的中年男子又是誰?為何一瞧見我腹間之物,便認定我是妖魔
遺孽?妖狐……玄狐……師父、皇帝與牢籠裡的那個妖婦似乎皆曾提及,說的不
知是不是同一個人?」他隱覺事關某件重大秘密,一陣心驚脈跳。
「這些事情顯非小事,怎麼師父卻從未與我說起?莫非師父真有什麼在瞞著
我?」他思及此處,忽爾朕想起碧憐憐的警告之言,不禁疑竇叢生。
小玄癡癡迷迷心如潮湧,好一會才猛然驚省:「師父盡心傾力傳授我神功絕
學,更贈我寶劍屢次相救,又怎會害我!我怎麼受那妖婦蠱惑,竟然懷疑起師父
來了……該死!該死!」他一陣自責,又呆坐良久,方才起身,有些失魂落魄地
朝竹林外走去。
小玄回到軒中,遠遠便瞧見了數人立在采華神木前,望著樹指指點點,身上
皆著內相服飾。
「小……少國師,你這是上哪去啦?可叫我們好等!」當中一人叫了起來,
卻是苗小見。
小玄微微一怔,朝他們走去,那幾人便即迎上前來。
苗小見殷勤道:「鄧公公來了呢。」為首一個內相稍欠身子,行了個禮,含
笑道:「奴婢叩見少國師。」
小玄定睛一瞧,認出是那日皇后遣來送賀禮的大太
監鄧斐,趕忙還禮:「不知公公過來,有失遠接,想必久等了,望乞恕罪。」鄧
公公笑道:「還真等了好些時候哩,不過沒見著少國師,不敢走呐。」小玄問:
「公公今日過來,有何見教?」鄧公公不答反問:「當日娘娘送來的佳釀,不知
少國師享用了沒有?」小玄歡顏道:「都喝光了,著實好酒,多謝娘娘厚賜。」
鄧公公瞧瞧他,笑容依舊:「少國師不是說要面謝娘娘嗎,怎麼一直都不見少國
師過來?」小玄心中一凜,含糊道:「在下不知宮中規矩,生怕造次僭越,正思
量該何時前往呢。」鄧公公笑咪咪道:「既然如此,那就今兒吧。娘娘吩咐奴婢
過來瞧瞧,看看少國師這會有無閒暇。」小玄只好道:「那就現下過去,還請公
公引見。」鄧公公悅色道:「這就對了嘛,娘娘傾慕少國師風采,這些日時不時
提起哩。」「不敢。」小玄有些不好意思。
一行人便出了太華軒,上了馬前往雍怡宮。
苗小見自然不能跟著,立在門口,眼中滿是羨色。
「小見。」一個清甜的聲音輕喚。
苗小見轉頭望去,見旁邊樹蔭下立著一人,正是宮中歌喉數一數二的龔才人,
趕忙迎上前去,哎呀叫道:「龔才人,啥時候過來的?」「才來。」龔真真道,
「少國師這是要去哪裡?」「去雍怡宮,皇后娘娘著人來請少國師。」苗小見畢
恭畢敬答。
龔真真一陣沉吟。
「龔才人這是過來……」苗小見遲疑問。
「我過來瞧瞧少國師,不行麼?」龔真真掃了他一眼。
「行行。」苗小見趕忙道。
龔真真眼珠子一轉,忽道:「小見,前些日聽梨兒說,你想去天寶苑那邊瞧
瞧是不是?」苗小見愣了下,有點著慌道:「我也就隨口說說,當不得真的……」
天寶苑乃迷樓上常設大型宴席之地,據說美侖美奐瑰麗極絕,苗小見常聽別人說
得天花亂墜,心中饞之已久,只是迷樓上禁地甚多,不容宮人隨意走動,始終未
得一見。
龔真真微笑道:「那邊可好玩啦,哪天我悄悄帶你過去要不要?」「當真?」
苗小見有點不信。
龔真真點點頭,道:「你機靈伶俐,做事又素來穩當,可討人喜歡哩,要不
就明兒吧,我帶你過去耍耍。」苗小見心花怒放,口中亂呼來:「娘娘真好,日
後若有差遣,奴婢定然妥妥當當的辦來。」「正巧,有樁事兒要勞駕你呢……」
龔真真笑吟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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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怡宮位於迷樓東北方,占地極廣,亭台如雲,樓閣林立,與別處甚不相同,除了一派富麗堂皇的氣象,又處處別具
匠心,精緻而大氣。
一行人下了馬,即見數名內相上前迎接,小玄隨一行人進入宮中,沿途盡是
雕甍繡檻,飛樓插空,穿過大大小小數道門,再又七轉八拐,來到一座偏閣,自
有宮娥奉座司茶。
過了一會,才見一個秀麗宮娥進來,神色頗為倨傲,衣飾也與別的婢鬟不同,
眾宮人紛紛行禮,卻是皇后四個貼身侍女「簪、璫、鐲、璧」之一的簪兒。
「簪兒姐,娘娘起來沒?」鄧公公笑咪咪問。
「還在睡著呢,不過娘娘吩咐,少國師到了就叫醒她,婢子這就去稟報。」
簪兒道,掠了眼小玄,便轉身出去了。
「那……就請少國師在此暫候,咱家還有事情得去辦。」鄧公公對小玄道。
「公公請便。」小玄忙應。
鄧公公行了一禮,率人出了閣子。
小玄坐在閣中等待,過了半天,卻不見皇后動靜,心中不覺有點著急起來。
他瞧瞧左右,見兩個在旁侍候的小宮娥面無表情,不似能問到消息的人,只
好繼續等待。
誰知茶冷了換熱的,熱的又涼掉,依然不見皇后人影。
「請問姐姐……」雖然跟前的小宮娥年紀明顯比自己小,但在外稱人大總沒
錯,小玄拱手道:「不知娘娘何時過來?」「回少國師,娘娘怕熱,每每午睡起
來,便要沐浴一番,這會也該差不多了,還請少國師耐心等候。」那小宮娥口齒
伶俐的答。
小玄微微一怔,只得按住性子,心道:「人家可是當今皇后,架子大些也屬
尋常。」然而,又等了許久,茶換了一盞又一盞,依然不見有人進來。
小玄積了一肚子的水和氣,思量道:「這算什麼!明明著人來召我,自個卻
又磨磨蹭蹭姍姍來遲,拿我尋開心是麼……啊呀,皇后莫不是要為她兄弟出氣?」
他心氣甚高,素來吃軟不吃硬,想到此處,惱意漸漸升騰。
「娘娘既然不便,在下改日再來!」小玄怫然立起,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兩個小宮娥慌了,正要相勸,卻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啦來
啦,少國師就那麼著急麼?人家方才睡醒,總不能未經洗漱就跑出來見人吧。」
小玄轉頭望去,見一群大小宮娥簇擁著一個麗人進來。那麗人身著一件大袖寬領
紗羅衫,豐乳輕掩,鎖骨半露,裸處膚光勝雪,白暈暈地晃人眼睛,但最奪人卻
是那雙湛然有神的鳳目,只輕輕一掃,便自侵人心魄。
小玄心中一凜,雖然未見鳳冠大綬,也知來人便是當今皇后,趕忙立起行禮:
「小人叩見娘娘。」皇后走他跟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這才笑道:「當日天武
殿上,便見少國師風采過人,今兒近瞧,更是器宇非凡哩。」「娘娘過譽。」小
玄被她盯得心頭生悸,不覺間耳根微微燒熱。
「聽說我那兄弟在天武殿輸了賭鬥,心裡不服氣,後來又跑到少國師的慶功
宴上生事了?」皇后道。
「沒有沒有,國舅爺來與小人助興,更添熱鬧哩。」小玄委婉應答。
「少國師年紀輕輕,卻甚有肚量呢。我那兄弟就是個魔星,平日家裡寵慣了,
在外邊便沒了規矩。」皇后道。
「國舅爺爽朗豪邁,乃性情中人。」小玄見皇后言語隨和,先前的火氣不覺
消了大半。
「還好碰上了個制得住他的……」皇后笑吟吟道,妙目在男兒臉上一轉,
「少國師不但機關術厲害,武技也高強呢,想來已盡得迷妃的真傳啦。」「不敢。」
小玄垂下眼。
「說起來,本宮也喜歡機關術呢,不時擺弄擺弄哩,今兒少國師來了,可要
指點指點。」皇后道。
「在下所知微末,豈敢胡亂指點。」小玄忙道。
「都奪了魁還這麼說,少國師糊弄人哩!」皇后嬌聲道,竟有那幾分小兒女
之態。
小玄心頭微慌,掠了眼旁邊,卻見眾宮人皆神色如常,料想皇后平日裡便是
這等做派。
「總之,少國師今兒來了,便不能吝嗇本事啦。」皇后又道。
小玄不知如何應答。
「來,我帶少國師去瞧瞧本宮的收藏。」皇后忽道,說完轉身就走。
小玄只好跟著。
一行人便出了偏閣,沿條長長的抄手遊廊來到另一座雙層大閣樓前,閣上懸
著塊匾,書著「仙萃閣」三個大字,閣門早已打開,皇后率先行入,身邊只隨一
個宮娥,正是先前見過的那個簪兒,余者皆立門外。
小玄瞧瞧左右,遲疑了一下。
「少國師快來喲。」皇后轉過身來招手,瞧見小玄的神色,又道:「這裡邊
收藏著仙家的東西,不讓尋常人進來的。」小玄邁步進閣,只一眼,便即怔住,
原來閣中藏放著許多機關,形形色色大小不一,且形貌完整,顯然皆為成品,粗
略估判,怕是有近百隻之多。
「這些機關,乃各地進獻的,但大多是天機島所出,乃卜國師送與本宮的。
少國師瞧瞧,可還入得法眼?」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仔細瞧去,見那些機關大多為飛禽走獸狀,無論形貌與材質,俱與他從
巨竹穀帶出來的那些竹木機關甚不相同,幾乎都是金鐵所造,瞧去剛強厚重充滿
力感,細處卻不失工巧精密。
「到底怎麼樣嘛?」皇后又問了一聲。
「著實高明。」小玄由衷道,心中甚饞,卻不敢細瞧,生怕有窺探別派機關
之嫌。
「沒哄人麼?」皇后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
此時兩人甚近,又無宮人阻隔,小玄心頭突地一跳,目光驟給吸引到她的腰
下去,只見那裡乍然聳翹,裳裙繃得極緊,竟是無比的腴肥圓滾,萬分惹眼。
印象裡,好像還沒一個女人的這個地方能如此挺翹肥美。莫說龔真真和羅可
兒,便是身段凹凸玲瓏的唐淑妃,此處也遠遠不如。
「其實我也不大懂,國師說,這些都是天機島上的精品,看來沒有騙我。」
皇后邊說邊走,穿行過一隻只姿態各異的機關,來到一條樓梯前。
「國師竟然送給她這麼多機關,這手筆也真夠大的……」小玄心中嘀咕。
「樓上還有一些更好的,我們上去瞧瞧。」皇后抬步上了樓梯,蛇腰扭動,
翹臀搖擺,就在男兒前邊勾魂奪魄地顫晃蕩漾。
「這麼細的腰,怎麼卻連著個如此之大的屁股,糖妃身子要比她豐滿,卻也
沒這麼誇張……」小玄目瞪口呆,迷迷糊糊地跟著上了樓梯,眼睛如鐵遇磁石般
給緊緊吸住。
在前側幫皇后拎裙的簪兒忽然回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玄面燒耳熱,趕忙垂下眼去。
到了樓上,見藏放的機關少了許多,但卻奇形怪狀,有的甚至看不出模仿的
是何物事,然只稍略一瞧,便知要比樓下那些更加精良。
「這些又如何?國師說,這幾隻可是天機島的頂級機關呢。」皇后雍容道。
「高明高明,只這外邊的線條做得如此流暢,便已是十分不易。」小玄讚歎
道,他酷愛機關,瞧得眼熱,只恨不得能立刻拆開一隻瞧瞧內裡乾坤。
「來,瞧瞧這個。」皇后走向屏風,來到一隻巨大的周身散泛著暗青芒彩的
機關前。
小玄仔細辨認,遲疑道:「這是輛車子?」「正是。」皇后道。
「好威風的車子!」小玄深吸了口氣,見那車上架炮懸弩,六隻車輪軸心皆
橫生利刃,周身丫丫叉叉滿是兵器甲盾,極是兇險懾人。
皇后抬手拍了拍懸在車沿的一架大弩,道:「這車子叫做雷電神行。卜國師
說,天機島之所以造它出來,為的是能與另一個機關名門巨竹穀所產的虎蛛戰車
一較高下。」「犀利犀利!這車子可攻可守,到了戰場上,定當所向披靡。」小
玄讚不絕口,心中悄忖,這車子乃衝鋒陷陣的利器,國師怎麼送她這樣的東西?
「那日在國師府中瞧見,本宮一眼就喜歡了,國師初時還不肯給哩,人家好
不容易才討到手的。」皇后嬌聲道。
「你一個皇后,要這東西幹啥?難道這女人跟男子一樣喜歡舞槍弄劍打打殺
殺?」小玄默不吭聲,心裡卻直犯嘀咕。
「這車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更可日行千里,只有一樣甚是遺憾,就是…
…」皇后停了一下,方才接道:「它不會飛。」「如此已是十分了得啦,天機島
的機關術果然……」小玄應。
「可是人家想要能飛的。」皇后截住道。
做人可不能太貪心呐,小玄只陪著笑,哪敢把肚子裡的話說出來。
「本宮聽說……」皇后鳳目一抬,望向小玄:「迷妃就有輛會飛的車子,叫
什麼來著……對,叫做雲水寶車是吧?」小玄怔了下,但見她連名字都說出來了,
不好隱瞞,只得點頭應是。
「你既是迷妃的徒弟,機關術又在仙靈大會上力壓群仙,那就來幫本宮把這
車子改造一下,讓它也能飛起來吧。」皇后道。
小玄愣住,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少國師不肯?」皇后盯著他。
「不是不肯,是辦不……」小玄兩手一攤。
「那就是答應嘍。」皇后轉過頭,對簪兒道:「待會你便去吩咐下邊那些人,
從今日起,少國師可以隨意出入雍怡宮,這仙萃閣少國師啥時候來就啥時候開,
還有,少國師需要什麼材料工具,皆喚人去內庫支取,不許怠慢。」簪兒面上微
露詫色,望望小玄,應了聲「是」。
「等等,這個小人著實辦不到啊。」小玄急忙道。
皇后轉回臉盯著他,目光閃閃。
小玄心裡發毛,硬著頭皮道:「我師父那輛雲水車可不是機關,乃由異獸牽
拉,方能跨海飛空。」「不信,那幾頭怪獸分明就是機關。」皇后道。
「真不敢欺瞞娘娘,那幾頭怪獸叫做猼訑,乃海外奇獸,絕非機關。」小玄
道。
「當真?」皇后問。
「當真。」小玄應。
「既然如此,少國師就用冠絕群仙的機關術幫本宮改造一下,讓這輛車子能
飛起來。」皇后道,語氣篤定不容置疑。
「這個……真沒辦法。」小玄使勁想了想,隱約記得團扇上似有記載車子一
類的機關,只是不曉得能不能飛,然而他真不願意大費工夫來討好這個皇后。
俗語說伴君如伴虎,料想皇后也是不好惹的。
「少國師在敷衍本宮!」皇后嗔道。
「小人豈敢。」小玄心頭一緊。
「好吧,少國師既然不願意,那便罷了。」皇后道。
小玄松了口氣。
皇后面色一沉,倏地抓起車上一把長矛,閃電般朝他刺去。
小玄大吃一驚,萬料不到皇后突然動手,所幸他修為不弱,反應極快,當即
朝旁一縱,瞬間躲閃開去。
「星火飛濺?」皇后嬌喝一聲,玉臂夾矛一記橫掃,追擊小玄。
那矛乃車戰之用,十分粗長沉重,嬌花弱柳的皇后卻舉重若輕,也不知哪來
的力氣。
「竟是修煉中人!」小玄心中生詫,斜裡一走,再度避開。
「你怎會太乙玄門的身法?」皇后邊攻邊問,雙手擎矛或挑或點,或搠或砸,
竟然行雲流水,架勢十足。
「太乙玄門?」小玄心頭茫然,如何答得上來。
皇后連攻十餘招,皆無成效,黛眉一軒,左手鬆開長矛,卻是捏了個印法,
忽見一條淡藍的水光繞軀盤旋,蛇腰一擰,身法驟起變化,忽前忽後,突東突西,
飄幻有如煙波,手中長矛跟著花飛雪舞疾捷如風。
小玄登感吃緊,心中暗驚:「皇后竟有這等身手,好邪門的身法!」皇后越
攻越急,招式也越來越淩厲,淡藍的水光繞臂而上,注入矛身,矛尖鋒芒吞吐,
逐人而噬。
小玄東躲西避,卻始終無法擺脫攻擊,一時險象環生,急迫間,悄提真氣,
北溟玄數隨念而生,刹那間靈光蘊目,真華盈心,眼中的皇后立時慢了下來,一
招一式,無不瞧得明明白白。
皇后依舊猛攻,然卻再也沾不著小玄一角衫帶。
小玄好整以暇,只避不攻,遊走間還能偷空瞄上皇后那充滿勁道的翹臀兩眼,
但見扭晃間蕩起道道驚濤駭浪,無比養眼勾人。
皇后接連擊空,心中暗詫,攻勢漸漸緩慢下來。
在旁的簪兒玉腕輕抖,一道寶藍色的細長法符從袖內滑了下來,悄悄地扣在
手裡。
「哎,鬥不過你,不打啦。我那兄弟沒撒謊,少國師的武技果然也十分了得!」
皇后將矛朝旁一丟,「哐啷」拋在地上,竟是神閒氣定,髮絲都未亂一根。
「不敢。娘娘才是高人,委實佩服。」小玄收勢立定,抱揖謙應。
「你就別假惺惺啦,本宮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怕是要叫少國師笑掉牙啦。」
皇后優雅地拍了拍手。
小玄微笑不語,心中卻暗自生懍,回想先前交手,竟沒看出對方深淺,如非
修習了北溟玄數,結果還真不好說。心忖道:「聽人說皇后乃皇朝四大樑柱之一
衛國公扈鑒堂之女,而四大樑柱皆師從異人,莫非這娘娘的武技,亦如糖妃一般,
乃是出自家傳?」皇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他。
小玄笑容依舊,沉靜如水。
「對了,那邊還有樣極好的寶貝。」皇后忽指了個地方。
小玄循指望去,見車旁不遠處,擺放著一隻長方形箱子,箱上鑲綴滿奇珍異
寶,光彩奪目。
「這個才是天極島真正的頂級機關,少國師肯定喜歡。」皇后道,「你且打
開來瞧瞧。」「箱子已如此,裡面的東西怕是非同小可。」小玄心道,蹲跪下去,
勾住把手,輕輕一提,卻沒打開。
「皇后是要考校我的機關術麼?」小玄悄忖,仔細打量那只箱子,琢磨了須
臾,再度去試,誰知摸索了半天,依然無法打開。
「哎,門道半點沒摸著,手法完全不對。」皇后道。
小玄臉上微微一熱,心下自我解嘲:「小爺就根本沒學過機關術中的開鎖與
拆解法門,打不開也沒啥奇怪。」「本宮就教下你吧,開這箱子其實極易,你瞧,
箱子上邊不是有兩顆眼睛狀的藍石頭嗎?你須兩手按住,再同時用力壓下去。」
皇后笑得異樣溫柔。
「原來如此,我說那兩顆眼睛怎麼如此古怪呢……」小玄心道,遂將兩手按
住寶石,依言壓下。
孰知奇變遽生,只聽啪啪兩響,雙腕已給一對自箱面躍起的手銬鎖住,幾於
同時,腰上驟然一緊,亦給一隻突然彈出的粗大鐵枷扣住,電光石火間整個人給
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皇后咯咯嬌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簪兒也在一旁掩嘴壞笑。
小玄又驚又詫,掙扎了幾下,竟感真氣靈力一概提不起來,身上只餘尋常力
氣,又如何掙得開那比金鐵還硬的鎖銬與鐵枷。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0:57
第二回 風情萬千
「人家都告訴你了嘛,這箱子是天機島的頂級機關,你怎麼敢亂動亂碰呐,
這會動不了啦吧,少國師機關術冠絕群仙,卻也著了本宮的道兒!」皇后一臉得
意。
「這是做什麼?不知何處冒犯了娘娘,還請明示。」小玄滿頭霧水,心下驚
奇,不知這身為一國之母的女人為何算計自己。
「你不肯聽話,不願意幫本宮改造車子,便是大大的冒犯!」皇后竟如是道。
小玄張口結舌,哭笑不得。
皇后蹲跪下來,肘支箱沿,瞧著小玄悠悠道:「這箱子叫做『莫伸手』,其
實是個陷阱,裡邊啥都沒有,乃是專門用來誘捕那穿牆逾壁的盜賊的。整只皆為
昆吾石髓雕成,堅不可摧牢不可破,那手銬腰枷卻為海底鐵精煉鑄,其上按坎離
震兌刻著法符,加持了封氣閉脈的禁制,任你修為高強,一旦給它陷住,便半點
法子也無。」小玄趴在箱上,只覺姿勢大大的不雅,心中既惱又窘,沒好氣道:
「娘娘就莫要戲耍在下了。」「咦,好濃好黑呀,少國師的眉毛怎麼生得這般好
看?」皇后竟然盯著他越湊越近,幽香侵人,忽抬玉手,輕展蔥指在他眉上摸了
一下。
小玄唬了一跳,此時兩人相距極近,猛覺這皇后娘娘的眼睛除了犀利,卻亦
明媚秀麗,極是迷人。
「少國師覺得這姿勢可舒服麼?想要在這箱子上趴多久呀?」皇后笑嘻嘻道。
「快開鎖!莫鬧了。」小玄面色一沉,真有些惱了。
皇后怔怔瞧他,好一會才道:「怎麼會喜歡你這樣說話呢,好霸道,嗯……
又有點點的溫柔。」小玄愣住,繃著臉道:「到底放是不放!」「嚇唬人可不成
嘞……」皇后乜眼瞧他,手托著香腮笑,「你求求我。」小玄又鼓搗了幾下,絕
望地發現根本脫困不得,只得軟下聲來道:「求娘娘放人。」「那你答應我,幫
忙改造車子。」皇后即道。
「小人真不會,娘娘何必強人所難。」小玄頭大如鬥。
「少國師能在仙靈大會上奪魁,卻連這點小事還辦不到麼,總之今兒不答應,
本宮就是不放你起來。」皇后悠哉悠哉道。
小玄無可奈何,心裡思量如此耗著不是辦法,眼下只有過了這關頭再說,終
於道:「好吧,我答應了!」「一定為定,少國師可不許賴帳哦!」皇后歡顏于
表,口中輕頌了個簡短的禁咒,鎖銬腰枷「啪」的輕響,打開了。
小玄灰頭土臉地爬起,看見鎖銬腰枷閃電般縮了回去,隱匿於箱面的紋飾之
中,果然嚴絲合縫無形無跡,他揉著手腕,恨不得當著皇后的面就刷出神骨劍把
箱子劈了。
「早答應不就好啦,待本宮日後再向少國師賠罪。」皇后嬌聲道。
小玄一臉悻色。
皇后又加了一句:「車子改造好了,定當重重有賞!」稀罕麼!小玄暗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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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回到太華軒,當晚便取出雲影寶
扇翻查,好不容易才在記載中尋找到兩架機關車子:一名霹靂堡壘,堅如磐石,
能發雷盾電矛;一名雷牛,力大無窮,擅長跋涉運輸,可惜都不能飛,無從借鑒。
不覺過了三天,他正苦思無策,誰知皇后已遣人來催促。小玄無奈,只得帶
上一套工具,隨來人前往雍怡宮。
這次皇后沒有露面,自有宮人打開仙萃閣讓小玄進入。
小玄心如火燎,顧不得門派避忌之嫌,當即就在閣中將那輛雷電神行拆卸開
來,觀摩其內部構造,以期能尋找到能令之飛起來的辦法。
孰料,這一瞧辦法沒想出來,倒給天機島的機關技藝深深地震憾住,除了驚
歎其高明高超,更新奇於同自己所學所識的機關術迥然相異,不禁心迷神醉愛不
忍釋。
到了第二天,也不用人催,小玄便一大早自個去了雍怡宮,躲在仙萃閣內擺
弄車子。
不知不覺,天色已黑,有宮人提醒了幾次,他皆沉浸其中,不肯離去。
「少國師!」背後突有人大嚷了一聲。
小玄唬了一跳,轉身望去,見有個秀麗宮娥立在後面,認出是那日一直跟隨
在皇后身邊的簪兒,茫然道:「姐姐怎麼來了?」「叫你好幾聲了,你都沒反應,
我才這麼大聲的。」簪兒道。
小玄哦了一聲,行禮問道:「姐姐到此,不知何事?」「天都這麼黑了,你
還不回去,肚子不餓嗎?」簪兒盯著他道。
「不餓。」小玄道。
「不餓才怪!聽說送過來的午飯、晚飯你就一點沒動。」簪兒道。
小玄這才想起,似乎真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娘娘怕少國師餓著,特意在水簾香榭設了筵席,請少國師過去宵夜。」簪
兒道。
「不必了吧,我這就回太華軒。」小玄忙道。
「娘娘吩咐的,少國師若是不去,便自個跟她說去。」簪兒瞪著眼道。
小玄怔了怔,不敢有違,只得起身,隨簪兒出了仙萃閣,兩名門口等候的內
相提燈引路,一行人朝前行去。
此時夜色深濃,各處疏疏朗朗懸著燈火,沿途花蔭樹影爛漫蘢蔥,景致甚是
佳妙,忽聞前方隱隱傳來水聲,轉過一帶翠嶂,前方驟然寬豁,月色下,一個波
光粼粼的大池映入眼中。
小玄只覺一股怡人香氣迎面撲來,舉目望去,便瞧見了一幕奇景:池中築著
一榭,一注注清流自屋頂簷角傾瀉而下,珠簾水幕般籠罩住水榭,水榭四周生滿
碧荷,朵朵白蓮點綴其間,直如畫中仙境。
「那屋子頂上怎麼有水下來?」小玄心中奇訝,仔細再瞧,終望見屋後有座
巨大水車,正徐徐轉動汲水而上,將一筒筒清液傾於屋頂缸罐,繼又分槽而落。
「難怪叫做水簾香榭,著實奇妙!」小玄心中讚歎。
一行人沿條小石橋上了水榭,宮娥挑簾迎入,但見榭中擺著小幾,鋪滿玉簟,
簟上有一麗人倚幾坐臥,正是皇后。
「小人叩見娘娘。」小玄趕忙行禮。
「少國師請坐。」皇后眼睛瞟了下對面的小幾。
小玄於幾前坐下,腰挺背直,目不斜視。
皇后瞧了瞧他,忽爾「噗哧」一笑,道:「用不著這麼正襟危坐吧,少國師
自在些。」小玄稍略放鬆,依然不敢亂看亂動。
「聽說少國師今兒一直沒吃東西,本宮便喚人準備了幾樣宵夜小菜,慰勞慰
勞你。」皇后道,朝旁邊的簪兒點了下頭,簪兒走出屋外,吩咐傳膳。
「娘娘客氣。」小玄應。
「雖然本宮叫你幫忙改造車子,可是也沒急著要,少國師用不著這麼廢寢忘
食吧?」皇后微笑道。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心裡哂道:「根本就沒開始改造,小爺只在觀摩偷師。」
水榭四面臨水,幾無牆壁,極是開敞通透,陣陣夜風自池面吹來,透水簾而入,
登時滿室清涼,荷香滿鼻,異樣之舒爽宜人。
小玄深深呼吸了一下。
「此處如何?」皇后問。
「真是個好所在。外邊炎熱難奈,這裡邊卻涼爽宜人,簡直兩個天地。」小
玄答。
「本宮向來怕熱,貪此處水簾生涼,不知暑氣,夏日裡便時常躲在這邊。」
皇后道。
小玄哦了一聲,心忖:「這娘娘好會享受。」這時宮人流水上菜,說是幾樣
小菜,卻足足上了十數道,皆俱精調細燴美味可口。
「少國師慢用。」皇后道。
小玄此時著實餓了,當下也不客氣,端碗起箸就吃。
皇后卻安坐不動,只笑吟吟地望著他。
小玄乜見,心中突地一跳,悄忖:「這皇后娘娘不會又要算計我吧?」「聽
說少國師喜歡喝酒呢……對啦,我上次喚人送過去的那瓶翡翠春,不知少國師嘗
了沒有?」皇后問。
「全部喝光了,著實美味,多謝娘娘厚賜。」小玄由衷道。
「那可是我家裡的酒師傅自釀的,用料十分講究,又在窯裡藏放了好些年頭
的,即然少國師喜歡,那今兒就再開一瓶。」皇后道。
小玄還來不及客氣,已見皇后命人去取,只好道:「多謝娘娘。」皇后笑道:
「若是換做別個,我便捨不得了。」須臾酒至,黃緞絲帶白玉瓶,果然是那翡翠
春。內相啟了封,簪兒抱起瓶,斟酒入杯,分送至皇后與小玄幾上。
「少國師儘管用,這瓶酒都是你的。」皇后笑道。
小玄先前還戰戰兢兢,生怕皇后又下套子,心裡提防,吃得有點不是滋味,
這時嘗得酒香,飲得口滑,便漸漸松了心神,吃喝得甚是歡暢。
「聽皇上說,迷妃乃天仙謫塵,師門好像叫迷什麼派?」皇后忽道。
「迷淵宮派。」小玄答。
「你既是她徒兒,那日在仙萃閣中所見,怎麼樣倒像是太乙玄門的身法?」
皇后問。
「太乙玄門……」小玄心中一陣迷茫,若有所觸。
「興許是我瞧錯了吧,不過少國師那日施展的一個身法,與如意五行中的
『星火飛濺』還真相似。」皇后繼道。
「娘娘既知太乙玄門,可曾聽聞過一個叫崔采婷的人?」小玄突問。
「當然聽過。」皇后即道,「太乙玄門二代門人重元子創立玄教,白首仙娘
崔采婷便是教中高人……」「白首仙娘?對,她的確是一頭白髮!」小玄興奮道。
「據傳她執掌至寶先天太幻圖,坐鎮一十九靈脈中的夢巢,神魔莫不敢近。
對了,奉天候程兆琦不是還將一女送入其門下修行嘛。」皇后繼道。
「夢巢!」小玄心底一震,吸了口氣,微顫道:「那……娘娘可知這白首仙
娘崔采婷有幾個門下,姓甚名誰?」「這個本宮就不知了,你問這些做什麼?」
皇后思索道,「哦,白首仙娘門下似乎有兩個徒兒在外行走,頗有名頭,合稱什
麼……霞霓雙使,其中一個姓李,據說醫術甚高,還有那過目不忘的本領。」小
玄神情不定,欲要再問,卻又按捺了下來,心如潮湧地忖:「既有其人,那便是
說,我所憶及之事,並非虛幻,難道我真的曾是那崔采婷的門下?」皇后不解地
望著他。
「娘娘知曉這些,想必也是修行中人。」小玄怕她看出什麼,趕忙轉移話題。
「本宮不過修習點粗淺的吐納功夫,焉能妄稱修行中人。」皇后微笑道。
小玄回想她的身手,心中不信,隨口道:「聽聞衛國公師從世外高人,娘娘
修習的,可是出自家傳?」皇后搖了搖頭,道:「本宮天生就沒耐性,我爹爹性
子又急,教不了我多少。」小玄道:「原來娘娘另有師承。」皇后目遙窗外,眸
中波光泛彩,緩緩道:「我十一歲那年,師父夤夜而至,說我天資奇罕,若得仙
法妙術淬煉,便可青春永駐長生不朽。我便求師父收我為徒,然而師父不肯。」
小玄問:「既然登門造訪,卻又不肯,這是為何?」皇后道:「師父說,我家師
承的乃仙家教派,而他乃化外旁門,收我為徒,只怕我家裡人不肯答應。」小玄
繼問:「後來呢?」「後來經我苦苦哀求,保證不給家裡人知曉,師父終才點了
頭,我方得幸被收入門牆。此後,師父便不時前來,悄悄傳我仙法秘術。」皇后
道,頰生薄暈。
小玄見她神色奇怪,卻不好再問。
接下皇后頻頻勸酒,小玄吃得高興,心中不再拘束,酒酣耳熱間話語漸開。
「真是個好所在!這等天氣,如此喝酒,倘在別處,必定早已汗流浹背,在
這裡卻依然顆汗不生!」小玄大贊道,他酒量極好,然那翡翠春非同尋常,大半
瓶落肚,便有了三分醉意。
「少國師喜歡這兒,往後隨時可來。」皇后道,說著站起身來,雍容走到小
玄幾旁,抱起那瓶翡翠春,竟親自為他斟酒。
「這個如何使得!」小玄吃驚道,趕忙捧杯立起。
「都傳你師父乃那天上仙妃,少國師自然也是化外神仙,何拘世俗之禮。」
皇后輕笑道。
小玄雖然久居山上,但此時入宮已有些時日,漸知宮中規矩,心知如此這般
實是大大不妥。
「坐著坐著。」皇后放下酒瓶,雙手搭肩,把他按回席上,跟著也在旁邊坐
了下來。
小玄一陣驚慌,乜眼旁邊,卻見榭內的近侍與宮娥皆俱神色如常。
「你喝酒,我有個事問你。」皇后朱唇一噘,呶了下他手上的酒。
「娘娘請說。」小玄趕忙道,豈敢喝酒,捧著杯惶惶不安。
「聽皇上說……」皇后低聲道,「你師父有頂神異寶帳,叫做夜酣香,只要
在裡邊,便睡得最是香甜,不知是何寶貝?」「這……這個我不太清楚。」小玄
心頭一跳。
「本宮還聽說……」皇后掃了他一眼,聲音壓得更低,「皇上在別處下寢,
皆須借助藥石器物,否則難以為繼,為啥獨獨在那夜酣香內,不需任何憑藉,便
能歡暢無礙,令得皇上神魂顛倒戀戀不捨,這又是為何?」小玄唬了一跳,腦海
裡猛地浮現出那夜皇帝在帳中的詭異情形來。
皇后盯著他,一對鳳目依舊絕麗,然那目光卻冷如浸在冰水裡的利刃,直透
心魄。
「這些……小人真的不知。」小玄額角開始冒汗,雖然不久前才說——此處
顆汗不生。
「當真不知?」皇后乜眼道。
「當真不知。」小玄硬著頭皮死撐。
好一會後,皇后方才與他退開了點距離,迷人的笑容重回臉上:「少國師怎
麼不喝酒了?」「吃飽了,不能再喝了。」小玄忙答,猛地站起身來,朝皇后叩
了個頭,道:「多謝娘娘款待,天色已晚,小人須得回去了。」他心中驚惶,不
等皇后回應,便邁步走出屋子,下了水榭,逃似地匆匆離去。
皇后盯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意義難明的微笑。
旁邊的簪兒忽道:「這少國師跟別的男人也沒甚兩樣,眼睛一落到娘娘身上,
便粘著似的離不開哩。」皇后卻搖了搖頭。
簪兒不解地望著她。
「你不懂……」皇后停了好一會才接道:「如果他真是我師父說的那個人,
就一定非那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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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數日,但逢
小玄過去雍怡宮,皇后便邀請他一起共用宵夜,又投其所好,尋來許多各地貢入
宮中的好酒款待。
小玄貪享佳釀,又見皇后隨和可親,顧慮漸去,加上癡迷於仙萃閣中的機關,
不知不覺間,日漸喜歡往雍怡宮跑。
半月後,停放在仙萃閣中的那輛雷電神行,在他的苦心鑽研及改造下,加裝
了兩扇寶瓶竹做的大翼,竟能離地而行,只是距真正的飛起來還差甚遠。
夭夭不知早晚,心性又好,自然不會埋怨,倒是惹得紅葉不時生嗔,怪小玄
成日往外邊跑,且時常要到三更半夜才回來。
「聽小見說,你這些日是跑去雍怡宮那邊了?」紅葉道。
「皇后娘娘召我過去,要我幫忙改造一輛機關車子。」小玄解釋。
「我們儀真宮與雍怡宮素無往來,憑啥要你幫她改造車子!」紅葉蹙眉道。
「人家畢竟是皇后嘛,怎好拒絕。」小玄道。
「我告訴你,那女人連皇上都畏之三分的,你卻敢去招惹她!」紅葉道。
「這是為何?」小玄問。
「那女人……這宮裡誰不曉得!」紅葉沒頭沒尾道。
「曉得什麼?」小玄奇怪道。
紅葉一陣支吾,俏臉漲得通紅:「總之,聽我的沒錯,離那女人遠點!」小
玄心中疑詫,便強按下心中欲念,數日沒去雍怡宮。
誰知到了這天,一大早就有兩名雍怡宮裡的內相找到太華軒來,叩首道:
「娘娘今日邀了許多宮苑的主子們前往少國師府遊玩,還請少國師回府款待,以
盡地主之禮。」小玄聽了,不禁一驚:「我私留許多三山五嶽的修煉中人在府內
住著,他們多為化外之士,怕是不大懂宮裡的禮數與規矩,切莫衝撞了皇后與諸
位娘娘才好!」他心中著忙,便即同兩名內相趕往少國師府。
才到浣暉湖邊上,已遇龍牙衛逐層設卡,待到了府外,遠遠便見車馬雲集旌
蓋林立,進入大門,又見枕水閣前停著數頂金頂繡鳳鑾輿,雉羽宮扇無數,四下
散著許多宮娥太監,或提爐熏香,或灑水淨塵,或擋掛圍幕。
小玄見這陣勢,心中甚慌,不知如何是好,幸有人瞧見,傳報入內,馬長安
方才匆匆出來接住。
「少國師可回來啦,娘娘們今兒要過來,您咋沒先說一聲,搞得咱措手不及!」
馬公公叫苦不迭。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哇。」小玄瞧瞧周圍,問:「娘娘們呢?」「娘娘們先
前還在枕水閣歇著,但皇后娘娘說不等少國師了,剛領著大家往後邊遊玩去了。」
馬公公答。
「那些住下來的神仙呢,怎麼不見人影?」小玄悄聲問。
「已派人跟各位仙爺打過招呼了,說娘娘們今日要遊園,務必回避。」馬公
公低聲應。
「沒出亂子就好。」小玄舒了口氣。
「還好少國師您回來了,咱們得趕緊往後邊應承去,免得娘娘們召喚不及。」
馬公公道。
「我們還得去?娘娘們自個玩著不就好了嗎?」小玄怔道。
「這府中別個都可不去,就您必須得去。」馬公公沒好氣道。
小玄無奈,只好跟著他往後苑趕去。
走了一陣,見觀煙樓下一眾宮娥太監捧著拂塵、香巾、繡帕、漱盂等物候著,
抬頭望去,果見皇后及許多大小妃嬪在樓上觀景,兩人不敢上去,便也在樓下等
著。
孰料皇后眼尖,在樓上瞥見他們,遂命人下來傳召。
小玄與馬公公快步登樓,到了樓上,只見屋裡廊外花團錦簇,這個聲似鶯囀,
那個音比鸝鳴;這個眼橫秋水,那個眉黛春山;這個唇咬朱丹,那個額點桃瓣;
這個肌如明玉,那個膚若初雪;這個腰賽楊柳,那個面勝芙蓉,一個個笑燕羞鶯
欺桃賽杏,于樓中爭妍鬥豔,叫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0:57
第三回 軟玉溫香
小玄見過的絕色不少,但這麼多聚在一起,卻是頭回遇上,心中怦怦亂跳,
不敢多看。
「少國師怎麼現在才來,都等你老半天啦。」皇后道。
「小人一得到消息,便立馬趕來,路上半點不敢耽擱的。」小玄叩首應。
「你們快瞧……」有個姿容秀麗玉潤珠圓的妃子道。
「瞧啥呀?」有人問。
「少國師的耳朵呀,怎麼紅得跟抹了胭脂似的!」那豐腴妃子笑道。
眾妃嬪目光齊聚小玄耳上,見那裡果然紅赤如燒,紛紛笑出聲來。
小玄大窘,忽在眾美當中發現了唐淑妃,龔才人及羅才人三個,亦都在笑嘻
嘻地望著他。
「原來神仙也會害臊的。」那豐腴妃子繼道,惹得樓中又是笑聲一片。
小玄越發張惶,低下頭,只慌得拔腿欲逃。
「湯貴妃,那你就別再調侃他啦,小心人家飛回天上去,咱們可就再也瞧不
到神仙啦。」糖妃的聲音。
「少國師,本宮又沒責怪你,有甚好緊張的,知曉來的晚了,待會便好好領
我們各處遊玩,將功補過。」皇后道,說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玄唯唯應喏,眼前眾美千嬌百媚各具風情,有的端莊雍容,有的溫柔羞澀,
有的妖嬈嫵媚,有的活潑風趣,明明賞心悅目之至,他卻渾身俱不自在。
「聽龔大人說,奠基之時,皇上就告訴他這地方是要住神仙的,因此十分用
心,把此處築造得秀麗脫俗,處處皆有仙氣,似那畫境一般。大家耳聞已久,今
兒特意過來瞧瞧,少國師乃神仙中人,可莫要著惱我們這些凡俗之人擾亂了清靜
哦。」皇后道。
「娘娘客氣,這本就是皇上的地方,娘娘們自是時時可來,且在下不過是山
野之人,豈敢講究什麼清靜。」小玄小心應答。
皇后點點頭,神色甚是滿意,道:「這觀煙樓也看得差不多了,勞駕少國師
帶我們往別處去瞧瞧吧。」小玄應了,便引領皇后與諸宮妃嬪繼續遊玩,只是把
馬公公緊緊拽在身邊,由他詳細介紹府中各處,諸如叫啥名字,有何講究,有甚
名堂等等。
糖妃、龔真真與羅可兒三個因皇后在前,近不得身,只不時眉目傳情悄遞秋
波,撩惹得他心旌搖盪。
遊玩間,皇后隨意向小玄引介了幾個身邊的妃嬪,俱是朝中權貴之女。
其中雲霄宮湯貴妃,便是先前在觀煙樓上調侃他的那個豐腴美人,乃當朝宰
相湯國璋之女;積珍苑楚昭儀,乃吏部尚書楚琮泉之女;寶林苑宋昭容,乃左光
祿大夫宋彥明之女;繡霞院林婕妤,乃太常寺卿林壽柏之女;韶寧院洛美人,乃
刑部尚書閣洛儼之女;還有一個叫邵弄紅的才人,乃殿中監邵紀芝之女。
這幾人顯然皆跟皇后極是要好,談笑嬉戲間毫不拘束,親同姐妹。
小玄一時也記不得許多,只是見她們當中有幾個目蘊靈光,竟似那修煉中人,
心中甚詫,忽想起初登迷樓之時,苗小見就曾經告訴過他,宮中有幾位娘娘皆非
凡人,暗忖莫非說的便是這幾個?
從觀煙樓出來後,眾人又遊了荷香榭、海棠軒、帳星台與薔薇架。眼見就到
中午,馬公公悄對說小玄道:「娘娘們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瞧這架勢是要在這裡
用膳了,只是這麼多人,又沒準備,咱府中可應付不來哇,這可如何是好?」小
玄傻了眼,他又哪裡知道該怎麼辦。
兩人正在發愁,忽聞宮人來報,說閻公公來了。
原來閻卓忠領著一幫內侍及禦廚過來,又帶了許多美酒佳餚,到府中張羅午
宴。
小玄大大地松了口氣,抱住閻卓忠臂膀道:「公公真救了我矣。」閻卓忠笑
道:「你莫謝我,是皇后娘娘怕你招架不住,要我過來幫忙的,再說,咱兄弟有
啥好客氣的!」小玄笑道:「依然得謝,雖是娘娘面子,但公公委實出大氣力了!」
「小意思。」閻卓忠微微一笑,他乃司禮監掌印,可動用的資源十分龐大,安排
這樣一個午宴,的確不算什麼。
「能把皇后及一眾娘娘邀來遊園,算你有面子。」閻卓忠忽道。
小玄愣了下,道:「我沒有啊……」「若非少國師邀請,難道娘娘們還會自
個過來?兄弟就莫要裝啦,皇后娘娘都告訴咱了。」閻卓忠笑道。
小玄啞口無言。
午宴過後,妃嬪中有許多人要回宮午睡,一下子散去近半,餘者繼續遊玩,
再看了藏雪洞、繽紛圃,來到翡翠嶂,見假山前有片大草地,綠得十分可愛,四
下還有棵棵大樹,蔭涼非常,於是大都不願再走了,便留在那裡鬥花草,蕩秋千,
宮人又送來樗蒲、圍棋、彩鞠與風箏供娘娘們玩樂。
皇后瞧瞧小玄,又望望周圍,忽指一處問:「那邊有好多漂亮的花,是個什
麼地方?」小玄瞥了下馬公公,馬公公忙道:「那裡是花月渠入口,渠兩邊栽滿
各地進貢的珍奇花木,若要遊玩,需乘小舟進去,去到盡頭,還有個玉錦架,極
是清涼,最宜消夏。」皇后想了想,對小玄道:「本宮還想再走走,少國師帶我
過去瞧瞧唄。」小玄應了。
皇后又道:「既是小舟,那就不叫別人了。」一行人來到花月渠入口,果見
一隻窄窄小舟停在渠頭,皇后笑問:「少國師可會划船?」「這個不難吧。」小
玄道。
「那就勞駕少國師做一回船夫啦。」皇后又對閻卓忠與馬長安道,「船這麼
小,你們就別跟著了。」兩人趕忙應了。
皇后只帶簪兒上了船,把掌梢的太監趕下小舟,換做小玄來搖槳。
小玄立在船尾,拿起長槳往渠岸輕輕一撐,小舟便順順當當地滑行出去。
花月渠甚是細窄,彎彎曲曲的七轉八拐,船隻走了片刻,便已不見起點,兩
邊盡是簇簇累累的奇花異草,許多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堆擠一起,真個繁花似錦
燦爛奪目,稍週邊便是高大樹木,夾渠而栽,濃密的樹冠在渠頂相互交匯,僅餘
一痕天空,若是夜晚,躺在舟上聞芳嗅香、觀星賞月,想必醉人之極。
「這幾日,你怎麼不來雍怡宮了?」皇后忽道。
「這幾天趕著練劍呢。」小玄一陣支吾,轉移話題道:「娘娘今日怎有雅興
過來,還同邀了這許多娘娘,也不先吩咐一聲,才好款待。」「不叫多點人一起
來,你就不怕別人嚼舌頭呀。」皇后頭也不回道。
小玄一怔。
「誰叫你不來雍怡宮了,人家又不能去儀真宮找你,只好過這邊來了。」皇
後低聲道,言語中竟似有些未盡之處,朦朦朧朧如露似霧。
小玄胸口一暖,怦然心跳。
這一路鳥語花香景致如畫,柱香光景,船已行至花月渠盡頭,三人下了船,
拾階上岸,但見岸上栽滿玉李,奇花滿樹,直如瓊瑤雕就珠玉琢成,濃濃鬱鬱的
異香撲鼻。
「竟有如此所在,真真神仙之地矣!」皇后贊了一聲。
「迷樓上果然處處藏著妙境。」小玄心曠神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少
國師府中還有這樣一個地方。記得入府初游之時,路過花月渠時,馬公公便曾略
做介紹,然而一行人只在渠頭眺望了幾眼,並未深入。
這時兩個年約十二、三的小宮娥迎上前來,行禮道:「奴婢恭迎娘娘與少國
師。」皇后見她倆個如同一個模子裡出來的,又粉雕玉琢般煞是可愛,不由多瞧
了兩眼,便問名字。
「奴婢叫雨兒。」左邊的答。
「奴婢喚露兒。」右邊的應。
「玉錦架在哪?離這多遠?」皇后問。
「就在前邊,奴婢已煎了茶,請娘娘與少國師過去稍歇。」「那就帶路吧。」
皇后道。
幾人於花木間穿行,忽見前方聳立著一棵玉李,滿樹夭夭灼灼如錦織就,生
得比別株高大近倍,雖在白天,竟隱隱瞧見瑞靄搖曳。
「好一棵仙樹!」皇后深深呼吸,一臉陶醉。
小玄立在樹前,只覺臟腑如洗神魂若濯,可與太華軒中的采華神木一比,心
中暗暗詫訝。
原來此處連暗應著一十九靈脈中瑤池金母的蟠桃仙園,引汲的乃是那霞舉飛
升長生不老之氣,真氣靈力自是非同尋常。
「皇上也不告訴我有這地方。」皇后嗔道。
「只怕皇上都不曉得這個地方。」小玄道,心想迷樓如此之大,怕是無人能
夠全部遊遍。
殊不知迷樓乃武翩躚以先天無極陣築造,佈局龐大,且處處暗藏機竅,便是
負責建造的將作監將作大匠龔世弘也難窮其妙。
「下次我還要來,少國師讓不讓呐?」皇后嬌聲道。
「娘娘想來就來,時時歡迎。」小玄笑應。
「咦,那裡有個好可愛的秋千。」皇后忽指樹下。
小玄望去,見樹前垂著架花藤編織的秋千,因這株玉李十分高大,懸索要比
別處長上許多。
「我要玩!」皇后興致勃勃道,當即行去,坐上秋千,簪兒趕忙跟過去,幫
忙推送。
「你們平日都在這裡嗎?」小玄瞧著皇后玩樂,隨口問旁邊的兩個小宮娥。
「回少國師,都在這邊,府裡分派的。」雨兒應。
「你們是姐妹吧,怎麼生得如此相像?」小玄道。
「我倆是孿生,我是姐姐,她是妹妹。」雨兒道。
「這裡邊平時很少人來吧,覺得孤單嗎?」小玄道。
「幾乎沒什麼人過來,我們都習慣了,只是這兒夜裡靜得很,不時還有些奇
怪的……」露兒遲疑道。
雨兒瞪了她一眼,露兒趕忙閉嘴。
「你們害怕是吧?」小玄道。
兩個小宮娥俏臉微暈,雨兒道:「她膽子小。」小玄微笑道:「回頭我讓馬
公公分派些年紀大的跟你們輪換。」兩個小宮娥面露喜色,一齊道謝。
皇后蕩了一會,忽朝小玄喚道:「不好玩,簪兒力氣小,都蕩不起來,你來
幫人家推。」小玄一陣遲疑,已見簪兒走了過來,低聲道:「還不快去。」小玄
只好上前,雙手扶住皇後腰背,只是輕輕推送,秋千便蕩了起來。
「要高點!」皇后嬌喚。
「娘娘捉牢繩子。」小玄道,手上使了力氣,秋千高高地飛蕩起來。
「高點,高點,再高點,還要再高!」皇后玩得興高采烈,口中連呼,端的
是聲嬌語嫩撩魂蕩魄,傳入耳中,教人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小玄手上再加了幾分力道,秋千越飛越高,空中盡是皇后的嬌喊與笑聲。
猛聞一聲驚呼,蕩到高處的皇后似沒抓緊繩子,倏從秋千上跌了下來,小玄
一驚,飛步躍起,張臂穩穩地將皇后接在懷內。
三個宮娥急跑了過來,簪兒還好,雨兒和露兒皆唬得面無血色。
皇后摟住小玄的脖子,咯咯嬌笑。
小玄落回地面,忽爾想起她那日鬼魅般的身法,這點高度,又豈能摔得了她,
面上一紅,趕忙鬆手。
「別撒手,我走累了。」皇后竟道,兩條粉臂仍勾摟在他脖子上,半點沒有
要下來的意思。
小玄僵在那裡,一時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少國師好人做到底,勞駕了哦。」皇后膩聲道,轉朝雨兒露兒道,「玉錦
架到底在哪,你們快帶路。」雨兒露兒應了聲是,不敢亂瞧,趕忙轉身朝一個方
向走去。
小玄無奈,只好繼續抱著皇后,跟在後面。
「喛,好困,平時這時候都在午睡的……」皇后打著呵欠道,美目迷離地把
臉貼埋在他胸口,嬌慵得惹人生憐。
小玄心中怦怦悄跳,一條手臂托抱在皇后臀下,只覺如觸軟膏細面,綿嫩而
嬌彈,行走間顫顫晃蕩,貼偎得半條手臂都酥了。
皇后額頭在他懷中輕拱了幾下,竟用手兒扯住他的衣襟,遮擋住灑落在臉上
的陽光。
「這還是個皇后的樣子麼……若是給那兩個小丫頭說出去,可就要命了!」
小玄盯著前邊引路的兩個女孩,心中惶惶不安。
又走了一會,雨兒忽轉過身,輕聲道:「到了,這兒便是玉錦架。」小玄抬
頭望去,見前邊有五六株玉李挨做一處,也不知是天然生就還是刻意栽種,其上
枝杈連成一片,搭了座別致的木台,半邊架著間小巧樹屋,處處花枝纏繞錦堆幔
裹,美得不似人間景物。
「少國師這邊請。」雨兒道,姐妹倆將小玄引到一條繞樹盤旋的木梯前,登
上樹屋。
小玄一低頭,見皇后舒舒服服地貼在懷裡,竟然睡著了。
「此處可有床榻?」小玄小聲問。
「有的。」雨兒應,將小玄引到樹屋內,只見屋子雖小,卻是有桌有椅,還
有張竹榻,枕被齊全。
妙的是榻頂橫著幾條從窗外探進來的花枝,枝上鎖著玉鉤銀環,懸著如煙紗
帳。另有幾條更細的軟枝垂臨枕被之上,料想睡在其間,定是滿鼻芬芳好夢香甜。
小玄走到床邊,正要將皇后放下,孰料皇后手攀臂勾,纏得反而更緊,鼻中
還嬌吟了一聲。
「娘娘最易驚醒,吵醒了可要惱人的。」簪兒道。
「那怎麼辦?」小玄一陣頭痛。
「少國師就挨在床頭合著歇會唄。」簪兒道。
小玄只好在床邊坐下,依舊抱著皇后,說是怕驚醒她,心底卻也隱隱捨不得
放開。
「少國師稍候,奴婢去取茶上來。」雨兒輕聲道。
「等娘娘醒了再說吧。」小玄道。
雨兒露兒應了,簪兒瞧瞧四下,道:「你們去廊上候著,莫要驚擾了娘娘。」
兩個小宮娥便退了出去,簪兒在桌前坐下,眼皮亂晃,過沒一會便趴在桌上瞌睡
起來。
小玄靠在床頭,抬頭望窗外,見外邊天藍如洗花色若玉,實是賞心悅目,低
頭再看懷中的皇后,但見香肌泛雪,玉容染霞,著實是個絕色美人兒。
皇后稍側了下身子,此時男兒坐著,底下那肥美極絕的腴臀便正好壓在他的
襠際。
小玄只覺一股火熱自腹下騰竄而起,趕忙換個坐姿,欲將尷尬處挪開,但見
皇后眉心微微一蹙,便僵著不敢亂動。
過了好一會,皇后並未再動,小玄卻是叫苦不迭,只覺褲襠裡的寶貝在一點
一點地膨脹,任他如何拚命按捺,也無法抑制得住,棒頭昂翹而起,隔著布料悄
悄陷在那團肥美之中。
皇后氣息如蘭,依舊睡得香甜。
小玄心中暗慌,竟胡思亂想道:「莫非她那裡太過豐腴,才沒察覺到我……」
他正慶倖,忽見皇后長睫輕顫,眼皮子動了一下,心叫不好,又見皇后似有所感,
蹙著眉扭了扭腰……小玄悶哼一聲,肉棒怒勃而發,緊緊地抵在皇后臀上。
「咦?」皇后睜開了眼,惺忪間一隻手朝後摸去,小玄只覺襠際一緊,肉棒
已給一隻軟嫩的手兒隔褲捏住。
小玄手忙腳亂。
皇后面色一沉,麗目一眯,盯住了他的眼睛。
「小人該死!」小玄慌驚道,就要起身,豈知握住他的那只手兒卻發力一捏,
拿得他渾身都麻了。
「好肥的膽子!」皇后悄聲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玄慌道。
「都這樣了,還敢狡辯!」皇后咬唇道,長睫撩出一道火辣辣的媚。
小玄還要解釋,卻感握住他的那只手兒指掌蠕動,竟然輕輕揉搓起來,身子
頓又酥了,訝然望著皇后。
皇后盯著他,嘴角上翹,臉上有了絲笑意。
小玄驚慌稍減,一臉不解之色。
「舒服麼?」皇后悄聲問,手上用力,竟把男兒的鐵棒壓按回粉臀之上。
小玄登時打了個哆嗦,連連點頭。
皇后眼神越來越媚,另一手忽爾去解小玄的腰帶,把他褲頭扒了下來。
「娘娘。」小玄顫聲喚。
「看你适才體貼人,獎勵你的。」皇后膩聲道,腰胯輕轉,背朝著小玄徐徐
拉起羅裙,輕輕撩開內裡的小衣。
小玄心跳如擂。
隨著嫩杏色的軟絲寸寸滑開,兩瓣又圓又大、滴粉搓酥般的肥臀終於露了出
來,一點一點地落入了男兒眼中。
「我的天,這麼大!跟她的身子跟她的腰根本對不上號哇……」小玄百脈賁
張,雖然早就知曉皇后臀兒肥美,待此際真正瞧見,仍給深深震憾。
皇后捏握著他的肉棒頂在臀側,牽引著他慢慢動起來。
這下再無阻隔,肌膚廝磨,小玄美得連連吸氣,顫聲喚:「娘娘……」「別
說話。」皇后掠了眼簪兒那邊。
小玄趕忙閉嘴,只覺皇后臀肉既軟又嫩,真個滑如脂腴似膏,怒勃的鐵莖只
需稍稍一頂,棒頭便能深陷其中,幾給裹去大半,出奇爽美。
皇后虎口緊勒在龜頸,捉握著鐵莖在臀肉上越擼越急,馬眼裡已有些許漿汁
滲出,打濕了雪臀。
小玄朝下望去,原以為視線會被皇后肩背擋住,然而她那肥臀遠異常人,在
這角度下竟然能瞧見大半個,真個賽酥勝雪拱翹如峰。
而自己的肉棒在她的掌握中刮擦低刺,將那凝乳般的臀肉牽扯得不住哆嗦嬌
顫,真個撩人極絕。
皇后翹臀輕擺,挨擦拱蹭間不時轉頭來瞧他臉上神情,水淋淋的眸子裡除了
挑逗與妖媚,還有一絲從容不迫的驕傲。
她顯然知曉自己最迷人的地方是哪裡,知道經得住任何吹毛求疵的挑剔,更
知道沒有哪個男子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與銷魂。
小玄呼吸愈來愈重,眼前情形古怪而香豔,雖非真正交合,卻是異樣之刺激,
他不再盡由皇后擺佈,腰臀發力一陣戳頂,怒膨的龜頭頻頻陷沒在麵團似臀肉之
中。
皇后玉頰透暈,粉額微汗,蔥指玉掌跟著寸寸收緊,死死勒住幾要脫韁的野
馬。
孰料男兒卻發了蠻力,勃如鐵鑄的巨杵越來越危險,竟然接連錯開肥美的臀
肉,一點點侵向中心的深壑。
「別亂動,我來。」皇后悄聲道,眼中有幾分警告的意味,手兒捉得更牢更
緊。
「娘娘……」小玄含糊悶哼,欲焰熾騰。
「乖乖的,不能真的來。」皇后膩聲道,把他的兇器移了出險地。
「給我!」小玄低喚一聲,眼中滿是渴盼,已是急得不行。
「你又不是皇上。」但皇后卻是堅決無比,嬌媚道:「你若是皇上,本宮就
讓你……」她言語的最後,也不知說了個什麼字,只有口型,沒有聲音。
小玄盯著她那妖嬈入骨的模樣,周身欲焰驀如油潑,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猛
地將她整個人抱起,翻轉嬌軀夾在懷裡,底下一掙一突,鐵莖已從皇后的手掌中
脫出,不由分說地沖入了深壑之中。
「啊!」皇后驚啼一聲,卻是後庭險些失守,嫩菊已被重重地挑了一下,幸
她反應極快,蛇腰一擰翹臀旁拆,方才將男兒錯開身去。
趴在桌子上瞌睡的簪兒抬起頭來,迷迷糊糊地朝這邊望過來。
小玄沖勢甚急,一棒杵在皇后的臀瓣之上,深深地陷在光澤如絹的雪肉之中,
但覺軟膩肥滑,翕翕然美不可言,刹那間射意洶湧,竟然就射了一注。
皇后的手兒追了上來,再次捉住了他。
小玄萬料不到自個竟然如此不濟,欲要退開緩上一緩,怎奈皇后怕他亂來,
只是牢牢擒住,把棒頭緊緊地壓在臀上。
皇后凝著粉臀挨著抵刺,靠在男兒懷裡朝簪兒道:「去叫茶來,我口渴。」
簪兒俏臉微暈,應了一聲,低頭快步走出屋去。
小玄不生不死地泄了一注,正死命苦忍,但覺龜頭似給一團幼滑極絕的麵團
密密裹住,滋味奇美,又感皇后的指兒勒的不是地方,不知怎的,射意澎湃而至,
終知敗勢難挽,索性摁緊皇后的腰肢,照著肥臀一通狠戳怒突,玄陽寶精勁射而
出。
皇后嬌靨酡紅,嬌軀給撞得此起彼伏,如那怒濤中的小舟顛簸欲覆。
小玄一陣怒喘,摁著皇后噴注許久,繃緊的身子方才漸漸松緩。
「好了?」皇后轉過臉來,嬌喘吁吁地問。
小玄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
「壞死啦!」皇后使勁在他臂上掐了一下,只覺臀後滿是黏膩溫熱,正感狼
籍,忽地腹下乍暖,臀溝內竟有些麻了,緊接著花底微縮,一陣薄薄春潮便悄悄
發了出來,潤透腿心,心中大訝,眸底閃過一絲驚喜。
小玄滿面愧疚。
皇后旋又噗哧一笑,悄悄道:「銀樣鑞槍頭。」小玄面紅耳赤,想起适才的
不爭氣,心中著實狼狽,這情形在夭夭身上何嘗有過?就是那夜在水月亭與三妃
荒唐,也沒這般不堪。
皇后手撐在他腿上,嬌嬌顫顫地從他懷裡爬了起來,從懷裡取出條汗巾抹拭
穢處。
小玄盯著她,只覺這皇后娘娘舉手投足無不曼妙動人風情萬種。
皇后也在瞧他,忽伸一指在臉上刮了刮,笑嘻嘻道:「門都沒進嘞……羞羞
人。」小玄突然探出手去,猛一把又將她拉入懷中。
「做什麼!」皇后驚呼。
「再來!」小玄抱住她亂親亂索,除了意猶未盡,更要找回場子。
「人家不笑話你了。」皇后軟聲道,卻又憋不住地笑。
「一會看你再笑!」小玄越發不甘。
「再不能啦,要殺頭的,乖。」皇后拍拍他的臉柔聲道。
「殺頭也要!」小玄應。
「不行。」皇后手攔臂擋。
小玄依舊糾纏不休。
「大膽!」皇后輕喝,麗目一瞪,竟是無比威嚴懾人。
小玄一驚,僵在那裡。
「還不快收拾,她們就進來了!」皇后繃著臉道,推開他手臂,重新站起身
來。
小玄見她如此,一陣灰心喪氣,總之今日面顏掃地,且遭人嫌棄,連翻盤的
機會都不給了。
「簪兒!茶呢?」皇后朝門外喊。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0:59
第四回 天命
自打少國師府回來,小玄神魂不定,心裡時不時便浮現出皇后那花容月貌笑
顏嬌語,揮之不去。
然有紅葉警告在前,如今又唐突了皇后,越發不敢再去雍怡宮。
這夜,小玄在軒中練劍,因近日頗有心得,又領悟了十餘新招,酣暢淋漓間
不覺已至更深,正要回屋,忽見園子東面的經海閣亮著燈火,心中大奇:「我在
軒中已近三月,一直不見有人去那,今天這麼晚了,卻是誰在那裡?這宮庭禁地,
該不會有什麼盜賊吧……」他悄悄摸過去,見閣門虛掩,便輕手輕腳摸了進去。
閣中立著一排排長巨書櫥,櫥中列滿大大小小的書籍,果如書山經海一般。
小玄心中震憾,循燈火尋去,轉過一排書櫥,先望見一隻插在櫥沿的燈籠,
然後便瞧見了武翩躚的背影,他悄松了口氣,猶豫該不該打擾師父。
「過來吧。」武翩躚並沒回頭。
小玄趕忙上前,問道:「師父,你怎麼在這裡?」武翩躚轉過身來,手裡拿
著一冊翻開的書卷,不答反問:「小玄,這些天你身上可有什麼異常?」「沒有,
好得很。」小玄應。
武翩躚點了下頭,道:「雖然暫時穩定,可你身上的邪蠱終須解開,否則後
患無窮。」「那妖婦招了是麼?」小玄眼睛一亮,心忖若是招了,自己也就好為
她跟師父求情了。
武翩躚卻搖了搖頭:「我將那邪物關在冰火煉獄之中,每隔一時三刻,便會
有火鴉出來啄她,冰蛇出來絞她,便是鐵人,也都打熬不住。」小玄回想那日所
見,不覺心下惻然。
「然而,那邪物卻始終未肯就範。」武翩躚輕歎道。
「害我又有什麼好的?她這樣死撐著又是何苦……」小玄心道。
「我在想,那邪物在你身上種下的邪蠱或許……或許真的是沒有解法。」武
翩躚道。
小玄一驚,心頭陣陣生涼,隔了好一會竟脫口道:「既然如此,說不定便是
弟子註定的劫數,那就莫再為難那妖孽了,不如放她走吧。」「你說什麼?」武
翩躚詫然望向他,心中暗驚,道:「我與那邪物雖無仇隙,但是她在你身上種了
邪蠱,我便不能饒她,你怎麼反倒為她求情來了,莫不是身上的邪蠱又在作怪?」
小玄豈敢告訴她去過地宮,不敢往下再說,猛又悚然,心忖自己如此可憐那妖婦,
莫非真是受其邪蠱所惑?
武翩躚瞧瞧他神色,柔聲道:「你也別灰心,為師一定會找到辦法的。」她
停了下接道:「我這些天晝思夜想,記起有一種上古奇禽,叫做肥遺,有去癘驅
蟲之神效,若是能找著,再輔以其它丹藥,便或許能有一線希望,總之要看你的
造化。」小玄驚喜道:「這個肥遺,該去什麼地方尋找?」武翩躚晃晃手上的書
卷,微笑道:「就在這本古籍裡邊記載著,剛剛找到的。應該在鳳麟洲的某個地
方,我或許去過那裡。」小玄胸口一暖,心中感激:「原來師父這麼晚還在這裡,
是在為我找方子呢。」「我明日就動身。」武翩躚道。
「我跟你去!」小玄即道。
「這次別了。」武翩躚搖了下頭,「那兒地域極廣,我要快去快回,你隨我
去,反而會拖慢行程。」「師父,你身上傷勢尚未痊癒,卻又要為我四處奔波…
…」小玄哽聲道。
「你就在迷樓上好好修習。」武翩躚微微一笑,「說不定哪天,為師還真要
你幫忙。」小玄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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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小玄早早便起了床,提了把木頭削成的劍在采華神木下練劍。
此時灑掃庭院的宮人尚未過來,太華軒中並無別人。
夭夭帶著大寶陪在旁邊看他練劍,過沒一會,兩個便追著蝴蝶不知跑到哪裡
去了。
小玄正練得入神,忽聞有人拍手笑道:「好劍法,果然是仙家神技。」他心
頭猛然一跳,抬頭望去,見圍牆上立著條窈窕身影,正是這些日來令他神魂顛倒
的皇后娘娘。
小玄心中詫訝,方要開口,已見皇后騰空而起,「啪」的一聲折了根樹枝捏
在手裡,朝自已飛掠過來,七、八丈的距離跨步就到了跟前。
「咱們比劃比劃!」皇后手中樹枝一挑一刺,竟似上乘劍法。
小玄趕忙避開。
皇后接連幾招,緊追不捨。
小玄只是四下游走,實在給逼得緊了,方以木劍格擋,心中尷尬:「這本該
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怎就如此喜歡打打殺殺……」「出手呀,教人家幾招嘛!」
皇后嬌聲道。
小玄心下遲疑,勉強還了兩招。
「瞧不起人麼!」皇后嗔道,黛眉一軒,攻勢驟然淩厲了數倍。
小玄一驚,竟給迫得手忙腳亂,倉促間險些中招,趕忙運提真氣,施展北溟
玄數,這才穩住了局面。細瞧之下,猛覺皇后的劍招與扈星飛十分相似,只是造
詣更在其上,心道:「姐弟倆學的是同一派劍法,敢情是家傳的……啊,對了,
紅葉那日說這是截教的碧遊劍法!」碧遊劍法仍截教不外傳的神技,名頭極大。
小玄心知難得遇見,便在避閃間用心觀摩,果然神妙非常,路數卻與誅天訣迥然
相異。
皇后使出引以自傲的絕學,孰料半點占不到便宜,心中暗暗驚訝,暗忖再鬥
下去,劍招都要叫他看光了,倏地腳下似給什麼絆著,整個人朝小玄身上跌去。
小玄慌忙讓開木劍,探臂兜住皇后,驟感腰間一陣酸麻,卻是給皇后拿住了
氣脈,驚惱道:「又算計我!」皇后撲在他懷裡咯咯嬌笑,玉手鬆開氣脈,輕輕
在他腰裡揉了幾揉,道:「你怎麼不防著人家呀,莫不是心裡邊在偷偷想我?」
「你……娘娘怎麼一大早就來了?」小玄面紅耳赤道。
「怎麼我不能來喲?」皇后依然挨靠在他身上。
小玄瞧瞧左右,並沒看見她帶任何人,心中愈詫。
「本宮今日過來,便是要瞧瞧這太華軒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能令得皇上老往
這邊跑,還讓你放著人人眼紅的少國師府不住,偏要留在這裡。」皇后張望四下
道。
「娘娘……」小玄支吾道,生怕有誰路過,瞧見皇后靠在身上,那可大大不
妙。
皇后卻仿似未覺,忽道:「你當真再不去我那邊了麼?」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不禁歡喜起來:「原來她並不嫌棄我。」皇后盯著他的眼睛又道:「少國師若不
願意,我也不勉強,那只車子,也不用改了。」小玄忙道:「沒有不願意啊,這
幾天不是忙著練劍嘛,适才你也瞧見的……那只車子,我已想出讓它飛起來的辦
法了,過些時日,定能完成改造。」皇后嘴角慢慢勾起,漫不經心地瞧瞧周圍,
問:「你住哪裡?」「就那邊一排廂房。」小玄指了下南面臨水處的軒舍。
「好簡陋,比少國師府可差遠了……」皇后想了想,悄聲道:「你師父不讓
你搬過去是麼?」「不是。」小玄道:「是我自己想留在這裡,我不大習慣別人
伺候。」「果然是仙家弟子啊,境界不凡呐。」皇后歎道,嬌靨忽然湊到他耳邊,
神神秘秘地像是有話要說。
小玄凝神聆聽。
「銀樣鑞槍頭。」皇后貼著他耳心輕輕喚了一聲。
小玄登時滿面燒燙,心中既慚又惱,只恨不得能有個地洞鑽進去。
「想不想報仇呀?」皇后悄悄道,舌尖輕吐,在他耳廓上似有若無地舔了一
下。
小玄渾身一震,胸口劇跳。
「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要不要?」皇后眼波盈蕩,真個豔動心魂,香盈
鼻間。
如蘭的氣息輕透耳心,小玄神差鬼使地點了點頭。
「今晚子時,在雍怡宮後花園等我。」皇后頰透輕暈,聲音壓得極低。
****** ****** ****** ****** ******
皇后心中愉悅,腳下輕快,只撿僻靜
處悄行,出了太華軒,才離開儀真宮不久,猛聞一縷極輕的風聲襲至,趕忙把頭
一低,堪堪避過根掃至的樹枝,接又左閃又避,樹枝卻如附骨之蛀,始終無法擺
脫追擊。
皇后魂飛魄散,遏力閃避中袖內突地滑落一奇形之物,方才抓在手裡,樹枝
卻已抵住了她的嗯喉。
直至此時,她才瞧清了樹枝的主人,但見雍容冷豔麗勝仙妃,正是武翩躚。
皇后僵在那裡,雲鬢微亂,樣子有些狼狽。
武翩躚冷冷地注視著她的手,見那緊抓著的奇物丫丫叉叉,透出重重芒彩,
絢麗極絕。
皇后卻是半點不敢動彈。
「你不是想要學劍麼,我來教你兩招如何?」武翩躚淡淡道,抬起眼注視著
她。
皇后笑了起來,嬌聲道:「我也就跟他說說話兒,你還怕我吃了他麼?」武
翩躚面籠寒霜道:「在別處,你或許是個皇后,但在我這裡,你跟只隨時消失的
螻蟻沒什兩樣。」皇后垂目瞥了眼抵在咽喉的樹枝,臉色發白,她毫不懷疑,這
根柔軟的樹枝可以輕易洞穿自己的脖子,強笑道:「皇上都叫你搶去了,我找你
一個徒兒解下悶都捨不得麼?」武翩躚收了樹枝,隨手拋在一邊,道:「儀真宮
與雍怡宮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迷淵也與截教從無冤愆,衛國公剛正不阿,空空老
祖更是我敬重的世外高人,勸你莫要橫生事端,免得追悔莫及。」皇后眨眨眼,
笑嘻嘻道:「原來你認得我家師祖爺爺。」武翩躚冷冷道:「話已至此,好自為
之。你我皆知根底,在此處鬧翻了大家臉上各不好看。」皇后不敢再說,笑笑閉
上了嘴。
「以後,別再到這邊來。」武翩躚轉身,飄然離去。
皇后立在原地望著她遠去,這才悄然舒了口氣,猛覺額角已是冷汗涔涔。
「好快的劍招。」一個悅耳之至的柔和聲音忽然響起。
皇后一驚,轉頭瞧去,見一個男子立在樹下,容顏俊美身姿秀逸,正是東海
逍遙門的少門主——逍遙郎君。
「師父!」皇后飛身撲了過去,小鳥依人般投入逍遙郎君懷中,嬌聲喚,
「你怎麼不救我!那女人險些就殺了我!」「這個距離,我出手不一定救得了你,
反倒可能會害了你。」逍遙郎君微微一笑,接道:「況且,你的『還形鑄體水髓
咒』已修至三重天,又有碧海珊瑚燈守護,即便是她,也輕易傷不了你。」「你
就捨得讓我冒這個險!」皇后嬌嗔道。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曉你的真正目的,自然不會傷你。你爹乃是老仙門人,
天底下沒哪個敢輕易與他老人家結仇生怨。再者……」逍遙郎君淡淡道,「她還
須要在迷樓上待下去,除了這裡,再沒有別的地方能讓她躲過玄教的追剿。」
「可是人家還是覺得好危險,這武三絕,畢竟是號稱玄教中武技、陣法、機關術
皆第一的女人。」皇后心有餘悸道。
「放心吧,碧海珊瑚燈與我心神相通,一旦祭起,為師頃刻即到。」逍遙郎
君道。
「都是你要我去撩撥那小狐狸,否則也不會招惹到她。」皇后撒嬌道。
「我需要他。」逍遙郎君輕歎了口氣。
「他,當真是玄狐後人?」皇后問。
「也許……就是同一個人。」逍遙郎君沉吟半晌:「我與他鬥了一世,又爭
了一世,雖然容顏已改,然那風骨神魄卻是依舊,料未看錯。」「如今他已遠非
師父的對手,怎麼不直截了當拿下他?又何必費事!」皇后道。
「拿人又有何用。」逍遙郎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拿下的,是他的心。」
「師父,你要我拿下他的心,可是……萬一徒兒喜歡上他了怎麼辦?」皇后盯著
他嬌聲道。
「那便說明,他真是玄狐!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逍遙郎君道。
「師父,你就不能裝出點不開心的樣子麼?總之,到時你可不能不要徒兒了!」
皇后薄嗔道。
「只要你拿下玄狐,為師重重有獎。你不是一直盼著傳你玉輪永駐旨歸麼,
功成之日,便是授法之時。」逍遙郎君道。
皇后靨透紅暈,道:「他就那麼重要麼?能讓師父把徒兒往外推。」逍遙郎
君遙望天際,緩緩道:「也許,玄狐就是開啟不周山的那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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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山,麒麟崖。
山巔上霧隱樓臺,霞盤紫殿。遍野菁蔥婆娑,蒼苔欲滴,偶見猿鹿三五,鸞
鶴作雙。
玉虛宮前,一白髮白髯長額前隆的老翁柱杖靜立,旁邊還有一白衣仙童,卻
是元始門下南極仙翁及弟子白鶴童子。
空中忽現大片金霞,一排彩雲緋緋而至,雲霞中鳳鳴霓幻,卻是數十仙真駕
至,按下雲頭,冉冉落于宮前。
為首仙真下了丹鳳,但見頭綰九龍飛鳳髻,身穿金縷翠綃衣,端莊雍容麗色
無儔,正是九天玄姆聖姆天尊——九天玄女。
南極仙翁師徒上前迎住,口稱娘娘。
「敢勞仙翁等候。」九天玄女道,問:「大天尊與道祖現於何處?」「老師
正在庭中相候,娘娘請。」南極仙翁應,接了九天玄女,齊往玉虛宮去。
一行人步入宮闕,九天玄女留下隨行侍從,獨與仙翁獨來到殿中庭,只見紫
光繚繞,瑞靄盤旋,八寶雲光座上坐著元始天尊;旁邊還坐一人,白鬢雪須,安
祥自若,正是道德天尊、道家始祖——太上老君。
「大天尊、道祖萬壽。」九天玄女倒身下拜,俯伏座前:「天數莫測,玄女
奉昊天上帝、瑤池金母之命,前來聆請大天尊、道祖敕諭。」「元君稍待,今日
之會,是為天數,亦事關紫麒麟,還有佑聖真君要來。」元始道。
三人默坐不語,過沒多久,果見南極仙翁又接引了一位仙尊入宮,金袍玉帶,
披髮怒目,無比之威武剛猛,卻是佑聖玄武靈應真君、蕩魔天尊——真武玄天上
帝到了。
四人見畢,各自坐定。
「今日之會,關乎天地之劫,亦事關紫麒麟氣數,不得不提及一人,據卦象
演示,玄狐已在迷樓之上。」元始開口道。
「迷樓藏有大禁制,自初建之時便難以窺察內裡玄虛,但我已得到確切消息,
玄狐後人……或者就是玄狐,今已上了迷樓。」九天玄女介面道。
「玄狐一脈,當真不死不滅麼?當日多少仙真神聖,皆親見其形銷魄散,難
道俱是虛幻?」真武大帝道。
「玄狐有天外神通,本就不屬九幽十類,不入六道輪回,不在三界五行,非
常理可揣測,長存不滅亦非荒誕。」老君淡然道。
「第一隻玄狐兵解之時,有人瞧見先天太玄破空遁去,逃得大劫。而常羊山
前一戰,第二隻玄狐雖歿,然先天太玄卻遍尋不獲,此事甚是蹊蹺。諸方神聖皆
認為在大法力下,先天太玄已于雷霆中化為灰燼,如今看來,應是另有隱情。」
九天玄女道。
「其實,從未奢望玄狐一脈就此斷絕,吾等只盼天地能有段清平時日,沒想
卻是白駒過隙。」元始道。
諸聖一陣默然。
「另外,消息還說,玄龍後人也上了迷樓。」九天玄女又道。
「二玄聚首,怕是真要生出事端來。」老君道。
「玄狐既在迷樓,紫麒麟危矣。」真武大帝沉聲道。
「玄狐上一世阻不得天命,這一世又要來鬧騰麼?」九天玄女道。
「天命,已然亂了。」老君歎道。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1:00
第五回 運數
「當日玄狐阻撓紫麒麟降世為人君,致其遲了三個時辰,已然埋下今日之變。
紫麒麟本該有一十七年人君之數,而今只餘三年。」元始道。
「只餘三年!」真武大帝詫然道,「紫麒麟於三年前登基,眼下不就到了?」
「正是。」老君道。
真武大帝默然卦算,面上隱現悚色。
「吾等已推演過了,且相互驗證,該是無誤,只不過知覺得有些遲了。」元
始道。
「這個局,看似陰差陽錯,實則怕是玄狐早已設計,只不過以一死瞞過了所
有人。」老君道。
「然紫麒麟降世,關乎天地大劫,眼前該當如何應對?」真武大帝道。
「雖吾等近日竭力運化,然數已至此,非常力能移。」元始道。
「迷樓上除了諸般遮掩禁制,還潛藏著個大陣法,怕是太乙玄門的先天無極
陣,即便是鎮元子與重元子亦不願親身涉險。還有,諸界皆注目其處,牽其一發,
則動全身矣。」老君沉聲道。
「況且無量劫已在眉睫,一個差池,怕是天地俱覆。」元始道。
「今次大劫,究竟從何而來,一定會應驗麼?」九天玄女懍然道。
「聖鼇已鳴叫三載,恰印證吾等當初的推演非虛非誤。諸界至尊先後歸隱,
料是同吾等一般,亦在各尋應對之策。」老君停了下,接道:「至於此劫從何而
來,何起何終,怕是眼前還無人能解。」「這亦正是此劫兇險之處。」元始道。
四人一陣沉默。
「真是業障!」真武大帝輕喝一聲,「吾等為化解天地大劫,苦心佈局,降
紫麒麟下界,期借殺劫破局。叵奈玄狐莽撞,恣意行事,卻是亂了天命,壞了大
事,終置天地有累卵之危,眾生有倒懸之難!」「吾等迷惑淵乙,借其手段揭啟
殺劫,既連諸方魔頭都瞞過去了,玄狐不知吾等苦心,也屬無奈。」老君淡然道。
「這一次,孽狐是要徹底翻盤啊!」真武大帝歎道,「紫麒麟之帝運,究竟
還有多少時日?」「紫麒麟氣數已盡,大限就在今日。」元始道。
庭中靜了下來,一時無人再言語。
良久,九天玄女才道:「紫麒麟之後,將會是誰為下界人君?」元始天尊道:
「詭譎迷離。吾于玉虛宮中幾番推演,結果皆俱非同,且荒誕莫名。」老君道:
「運數本就變幻莫測,乃天地至玄至妙之物事,即便吾等,亦難以勘透。總之往
者已矣,至於來者是誰,怕是要假以時日方知了。」「也就是說……」九天玄女
遲疑道。
「也就是說,今日過後,地界之人君,己不在天界的掌控之中。」老君道。
「紫麒麟將會如何?」真武大帝道。
「當初遣之下界,你我已知其數,天尊今又何必再言。」元始道。
「若非此子深遭邪魔蠱惑,同流合污,吾還真不忍心放他下界去曆此劫厄。
可憐其孤守太華千載,到頭來卻成竹籃打水。」真武大帝長歎一聲。
「不知潔身守道,命數如此,怨不得他人。」老君道。
「眼下,當真什麼都做不了麼?」九天玄女道,目光垂落,輕輕道,「天地
之中,就沒什麼能奈何得了那冤孽麼……」「非也,天道自衡,任誰能耐高絕,
違之必覆。」元始道。
「天地垂危,自混沌以來,今最險惡。逢此無量之劫,即便無以消解,吾等
亦絕不可言棄。」老君一字一句道。
「爾等一司掌兵戈殺伐,一司掌蕩魔伏邪,萬千年來,俱無往不利。」元始
望向九天玄女與真武大帝,接道:「值此急難關頭,天地更需倚仗爾等。今有一
策,須爾等協力運籌……」庭中瑞靄氤氳,依舊柔緩地彌漫著,光影隨之徐徐變
幻,映染得諸尊諸聖面上明暗不定。
天地玄黃,世間萬物,或將沿著另一條新的軌跡延續下去。
又或者,一切早已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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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離開後,小玄再也無心練劍,心
底竟隱隱盼著快些兒天黑,收起木劍正要回屋,忽遠遠望見有個人在經海閣那邊
張望,便走了過去。
他行到那人身後,見是宮娥衣飾,便喚了一聲。
那宮娥身子微微一滯,慢慢轉過身來,赫是眉黛如墨,眸亮如星,眉目鼻口
棱角分明,面龐如刀斧鑿就,帶著股英武犀利之氣,與這些日在迷樓上見到的那
些嬌柔美人迥然不同。
「好個別致的美人兒!」小玄心中一聲喝彩,見她面容陌生,並非平日到軒
中灑掃庭院的那幾個宮娥,和顏悅色道:「你是哪宮哪苑的,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因迷樓著實巨大,時有宮人迷路甚至走丟。
宮娥一聲不吭地盯著他,眼睛發亮。
小玄心中有點奇怪,突然發現這宮娥的面容竟似在緩緩變換,雖乃豔麗,但
確確實實與先前有所不同,正感詫訝,驟見她削肩一動,心口倏地劇震,然後自
己就天旋地轉地朝後栽去,尚未回神,身上倏緊,一對鏤刻符文的流星錘繞軀飛
旋,毒蛇般捆住了他,幾於同時,一長一短兩柄寒芒流耀的鉤刃架住了他的脖子。
「做什麼!」小玄驚喝,萬料不到在禁宮之中一個小宮娥會突然襲擊自己,
且身手如此了得,武技顯然遠在皇后與糖妃之上。
那宮娥神情微詫,似乎有些意外如此輕易得手,指飛如電,又封住了他身上
幾處氣脈。
小玄真靈俱閉,周身一陣麻軟。
「姑奶奶到此,為的正是要尋你這賊小子!」宮娥詭異一笑,終於開口。
「你是誰,怎無緣無故害我?」小玄驚怒交集。
「無緣無故?」宮娥貼近他,森然道:「臭小賊,你不會當真把姑奶奶給忘
了吧?」「你到底是何……」小玄尚未說完,臉上驀地辣痛,卻是挨了個清脆的
耳光。
「裝癡賣傻,我們便會饒過你麼!」宮娥惡狠道,面容依然在緩緩變換,這
時已是第三張臉了。
原來這宮娥正是七絕界七大將軍之一的三首邪姬,她與卜長老、碧綺綺等一
行人在巨竹穀得到消息,便追蹤到玉京,再潛入迷樓分頭尋找碧憐憐,沒想冤家
路窄,這倒楣鬼自個撞上門來了。
小玄身上的蜮魘引尚未全解,認不出她是何人,心中怒極,喝道:「誰要你
饒,鬼鬼祟祟的偷襲算什麼英雄,有膽就放我起來,光明正大一較高下!」「待
事情辦完,自然會跟你好好再鬥一場的。」三首邪姬冷冷道,「現在,你先告訴
本座,大司祭在何處?還有,七絕覆呢,你把它藏哪裡去了?」「什麼大司祭小
司祭……」小玄猛感勁風襲來,臉上又挨了一記重重耳光,耳朵裡一陣嗡嗡鳴響。
「快說!」三首邪姬寒聲道。
小玄索性閉緊了嘴,一聲不吭。
這時一串銀鈴似的歡笑聲傳來,三首邪姬一抓揪住小玄頭髮,迅速把他拖到
屋轉角後,稍探出頭,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的怪物一蹦一跳地追著個俏麗女孩奔了
過去。
小玄一陣心驚,暗禱寶貝快逃,生怕夭夭也遭不測。
三首邪姬轉過頭來,盯著他的臉道:「到底說不說?」小玄把眼也閉了,不
理不睬。
「還挺強的麼!不過……姑奶奶有一千種法子讓你開口。」三首邪姬獰笑道,
她將諸般兵器一一收起,邪魅的眼中忽然掠過一抹青氣,只聽「嗯哼」嬌叱,柳
軀一搖,瞬聞霹靂震響,詭變遽生,卻是現出了三身三首的真身。
小玄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的三張眉目不同的花顏,三具自腰而分的嬌軀,心
中有什麼閃了一下,猛然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暗忖莫非真是從前的仇家。
「小賊,給你個最後機會,招是不招?」中間的狄嬌妍輕聲問。
小玄冷笑一聲。
「說出七絕覆與大司祭的下落,免得生不如死。」左邊的狄嫵媚淡淡道。
小玄滿臉輕蔑。
「很好,就讓這小賊嘗嘗妒刀嫉斧的滋味吧,咱們倒要瞧瞧他的骨頭到底有
多硬。」右邊的狄妖嬈道,言罷,三人六隻手分別扣住了小玄的左右太陽穴,雙
腕,腰兩邊,忽爾周身青氣彌漫,緊接著六道詭異真氣猛地灌入了小玄體內。
刹那間,小玄如墜煉獄,只覺體內仿佛生出數把鋒銳刀斧,在五臟六腑間橫
沖直撞,或戳或搠、或鋸或斫折磨得他魂飛魄散。
「滋味如何?」狄妖嬈咯咯妖笑。
小玄雙目暴凸,身子中邪似地又癲又顫,肢體更是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時突時
折,可就是掙不脫牢牢扣住他的那六隻白嫩玉手。
「定是銷魂極啦!」狄嫵媚浪蕩蕩的介面道。
「放手!」小玄慘哼,只覺臟腑如給搗碎,便是上次陰陽蠱發作,也沒這般
要命。
「火候不夠哩,好好再享受享受!」狄嬌妍笑吟吟道。
小玄涕淚直下,倏地唇齒一張,嗆出大口血來。
「算了,暫且饒他,否則這小賊待會昏死了,咱們找誰問去。」狄嫵媚道。
六隻手終於放開,小玄奄奄一息地癱伏在地。
「小賊,如今可後悔了吧?」狄嫵媚嬌滴滴道。
「別裝死,快說。」狄妖嬈踢了他一下屁股。
小玄身子一震,掙扎地翻過身來,臉朝上,嘴角溢血道:「哪個踢的?」
「就姑奶奶我,怎麼著!」狄妖嬈叉著腰瞪著眼問。
小玄冷冷地望了她一眼。
狄妖嬈心頭莫明一寒,怒道:「姑奶奶是你瞧的麼,再瞧一眼,定把你眼珠
子挖出來!」小玄喘息道:「我想到了,你們……要找的是不是那個蠍子妖婦?」
「早點想到不就好啦,她在哪裡?」狄嬌妍問。
「我知道她在哪,而且原本就打算放了她的。」小玄緩緩道。
「廢話少說,快快帶我們去。」狄嫵媚道。
「可是,今兒一瞧見你們這醜怪胎,小爺我便倒了胃口,不打算放她了,也
沒半點心情帶你們去尋她。」小玄微笑道。
三張花顏一齊變色,劈頭蓋臉就一陣拳打腳踢,小玄滿地翻滾,死命咬緊牙
關,只是一聲不吭。
三首邪姬怒不可遏,倏地飛起一腳,正中小玄襠際。
小玄通體劇震,刹那間面青唇白氣血俱滯,捂著腹下在地上縮做一團。
三首邪姬覷見,又起一腳,比先前那下更准更狠,隔著小玄的手奔雷地般踢
在命根子上。
小玄悶哼一聲,三魂六魄散了一半。
「咦,小賊這裡似乎挺怕痛哩……」狄嫵媚的聲音。
「那我再試試!」狄妖嬈道,卻是高高抬起腳,雷霆萬鈞地踏在小玄腹底。
小玄蝦仁似地彈起身子,再又跌回塵土之中,氣都抽不上來了。
「果真很怕痛哩。」狄嫵媚笑得妖冶動人。
「既然如此,咱們不如把這臭小賊閹了吧。」狄妖嬈的聲音。
「有道理!」狄嫵媚和應道,便蹲下了身子,掀起小玄外邊的兜元錦,兩手
捉住褲子輕輕一扯,褲子「哧喇」一聲頓給撕開。
「我來!」狄嬌妍道,三人中唯有她戴著手套,當即探手入襠,粗暴地把男
兒的話兒揪了出來,但見又青又紫,早已腫得不成樣子。
「男人的東西都這怪模樣麼?」狄嬌妍嫌棄地啐道。
「好噁心,瞧著就反胃!」狄妖嬈拍拍心口道。
「我這就把它割了,給這宮裡再添個太監!」狄嫵媚擰眉道,寒芒一閃,卻
是亮出了怨婦鉤。
小玄面無人色,刹那間什麼英雄氣概寧死不屈全都冰消雪融,慌得叫道:
「我招!我投降!你們想問什麼我都說!」「這會遲啦,姑奶奶我已經生氣了。」
狄嫵媚惡狠狠道,反提怨婦鉤,閃電般朝小玄的寶貝揮去。
小玄魂飛天外,沒命地掙扎,怎奈諸道氣脈受制,如何反抗得了。
「等等。」狄嬌妍一掌格住了狄嫵媚的手腕。
「怎麼?」狄嫵媚瞪著眼問。
「這小賊罵咱,今兒是鐵定不能饒他的!」狄妖嬈道。
「這小子一身賊肉,獨獨這裡怕痛,若是削掉了,下來還怎麼折磨他?」狄
嬌妍道,其實心裡卻在盤算,當真閹了,只怕這小賊也就鐵了心,爽是爽了,卻
多半再也問不出東西來。
三姐妹三身一體,心意相通,其餘兩個立時皆明白了。
「也罷,割了只痛一回,還真便宜他了,咱就讓這小賊慢慢消受吧!」狄妖
嬈朝狄嫵媚打了個眼色。
「好吧,暫且留著這根醜物,小賊再不聽話,咱們隨時割了!」狄嫵媚收起
了怨婦鉤。
「聽的聽的,我投降了!」小玄迭聲道。
「說!聖覆與大司祭在何處?」狄嬌妍寒聲道。
「師父這會多半已經出門了,我若把這瘋婆娘引到黎姑姑和紅葉那裡,她們
不見得是這怪胎的對手,加之倉促應敵,多半是要吃虧,萬一因此有所損傷,那
便是我罪過了……」小玄心念電轉。
「怎還不說!」狄妖嬈瞪著眼叱。
「哎呀!不如把這怪胎拐到少國師府去,讓大夥兒群起而攻輪了她們!」小
玄心中一亮,暗暗興奮,當即道:「聖覆跟大司祭在不同的地方,要先去尋哪個?」
三人略作思索,異口同聲道:「先去取聖覆。」小玄道:「這就帶你們去。」三
首邪姬遂收了真身,歸複常形,道:「即刻帶路,別跟我們耍花樣,否則定叫你
悔之莫及。」小玄搖搖晃晃地爬起,一瘸一拐地在前帶路,走到半路,旋又想道:
「去到少國師府,我們人多勢眾,怎麼都能把這惡婆娘收拾了,只是給大夥兒瞧
去了我這狼狽模樣,俺大比奪魁的一世英名可就要付之流水了……」走到了明暉
湖旁,再又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
燒,過了此厄,定叫這惡婆娘在小爺跟前痛哭流涕!」他患得患失,一路咬牙切
齒長籲短歎,三首邪姬只道他悲傷難過,越發開心得意。
「還道這小子多硬氣哩,真叫姑奶奶失望。」狄妖嬈的聲音。
「若是做了太監,那就真個別想再硬了!」狄嫵媚咯咯嬌笑。
小玄惱恨交加,心中倏地靈光一閃,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狄嬌妍的聲音。
「身上好痛。」小玄呻吟一聲,悄自改了個方向,繼續前行。
「別磨磨蹭蹭,否則還有你痛的!」狄嬌妍冷冷道。
小玄似乎怕了,加快了腳步。
又走了柱香光景,來到一圍高大的朱紅牆邊,小玄轉身道:「就在裡邊。」
「那就進去!」狄嬌妍的聲音。
「裡邊是嬪妃的住所,眼下又是大白天,人多,要不我們晚上再來?」小玄
道。
「誰跟你我們!」狄妖嬈的聲音,「廢話這麼多,快給姑奶奶進去!」小玄
面有難色,此時他身上真靈俱閉,如何過得了牆。
三首邪姬一把揪住他頭髮,輕輕鬆松就飛過了牆。
「能不能別揪頭髮!」小玄捂辣痛的頭皮悶哼。
「不揪頭髮,難道還要姑奶奶抱你進來!」狄嫵媚喝,「往哪走?」小玄指
了個方向,繼續在前帶路,避著宮人停停走走,七彎八拐後摸到了一座大閣樓旁。
「就在上面。」小玄指指二樓。
三首邪姬再次粗暴地揪住他頭髮,飛身上了二樓走廊,手上輕輕一按,緊閉
的窗戶便紙紮泥糊般爛掉,揪起小玄躍入閣內。
小玄抱著腦袋直呻吟,只覺頭皮火辣辣地似要燒著一般。
三首邪姬瞧瞧四下,見閣中擺放著數只奇形怪狀的機關,似是倉庫的樣子,
遂問:「在哪裡?」「那個什麼聖覆是吧,就藏在那只箱子裡。」小玄指了下放
在一輛機關車子旁的長方形箱子。
三首邪姬走了過去,見箱上鑲綴滿奇珍異寶,光彩奪目,果似是藏放寶物的
東西。
「打開它。」三首邪姬朝小玄喝令。
小玄一瘸一拐地走到箱子旁,蹲跪下身,兩手按到兩顆眼睛狀的藍石頭上,
裝模作樣地用力壓下去。
箱子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了?」狄嬌妍問。
「還請姐姐解開我的氣脈片刻,這兩顆藍石乃是開啟箱子的開關,須得用真
氣方能壓按下去。」小玄攤手道。
「解開你氣脈?」三首邪姬盯著他道,狄嫵媚的聲音。
小玄點點頭。
「不行,這小子詭計多端,上次咱們就著了他的道兒,那只影子怪物不定就
躲在哪裡等著偷襲呢。」狄妖嬈的聲音。
只要有了真氣靈力,便有可能召祭神兵法寶,三首邪姬一陣沉吟,狄嬌妍對
小玄道:「讓開。」小玄無可奈何,只好朝旁邊退開兩步。
三首邪姬蹲跪下身,兩手按住那兩顆眼睛狀的藍石,運提真氣壓了下去……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1:04
第六回 折戟沉沙
只聽啪啪兩響,奇變遽生,三首邪姬雙腕瞬給一對自箱面躍起的手銬鎖住,
幾於同時,腰上驟然一緊,亦給一隻突然彈出的粗大鐵枷箍住,兔起鶻落間整個
人給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旁邊的小玄眉花眼笑。
三首邪姬怒叱一聲,猛烈地掙扎起來,愕然發現周身的真氣與靈力一概提不
起來,身上只餘尋常力氣,豈能掙得脫那比金鐵還硬的鎖銬與鐵枷。
小玄迅速坐下,盤膝運功,以求衝開被鎖閉的氣脈。
三首邪姬猶不甘心,又是一陣猛掙怒扯,只是已成籠中困獸,如何脫得了身。
大半個時辰後,小玄滿面春風地站了起來,慢悠悠朝趴伏在箱子上的三首邪
姬走去。
三首邪姬花容蒼白,這期間她已掙扎了千百遍,然皆徒勞無功,嬌喘吁吁地
怒叱:「臭小賊,你又耍詭計!」「都是被逼噠。」小玄笑容可掬道。
三首邪姬咬牙切齒。
小玄蹲跪了下去,輕輕地撫了撫箱子,油然感慨:「箱兄呐箱兄,小弟當日
恨不得砸了你,你卻大人大量,反倒救我一命,慚愧慚愧,著實感激不盡沒齒難
忘!」三首邪姬聽他沒頭沒腦地胡言亂語,只氣得險些閉過氣去。
小玄繼道:「如今還要勞駕箱兄把這惡婆娘捉牢些,切莫給她逃啦,若是兄
弟再落其手,可就吃不消啦!」三首邪姬怒容滿面,厲叱道:「耍奸弄詐算什麼
英雄好漢,有種放我們起來,光明磊落的見個輸贏!」「待小爺辦完了事,再開
開心心的與你們鬥一場。」小玄笑眯眯道。
「膽小鬼!」三首邪姬啐了一口。
小玄肘支箱沿,伸出一根指頭,輕輕勾起她下巴,嘖嘖道:「好美貌的人兒,
怎麼心腸就這麼狠哩。說,為何要來害我?」三首邪姬閉目不語。
「還挺強的麼!不過……小爺我有一千種法子讓你開口。」崔小玄微笑道。
三首邪姬不理不睬,心念急轉,暗思脫困之法。
小玄伸出手在她身上摸索起來。
「做什麼!」三首邪姬厲喝,忽爾周身一陣麻軟,原來小玄尚不放心,又用
真氣在她身上封閉了幾處氣脈。
「混蛋!」三首邪姬怒駡。
「還敢罵人?對啦,适才是哪個踢我屁股的?」小玄生平最忌此事,心中惱
火,手摸到三首邪姬身後,猛地一掌,重重扇在她那臀上。
三首邪姬渾身一顫,怒目瞪視。
「小爺是你瞧的麼,再瞧一眼,定叫你屁股開花!」小玄輕喝,只聽「啪」
的大響,卻是忍不住又在她臀上抽了一掌,只覺彈性奇佳,滿掌生麻。
三首邪姬何嘗遭遇這等羞辱,激惱得臉都赤了。
「适才就該把這小賊閹了!」狄嫵媚的聲音。
小玄一聽,猛覺肉棒痛了起來,氣便不打一處來,站起來轉到三首邪姬身後,
忽將兩手一搭一扯,「哧喇」聲響,卻是將她外頭的紗裙及內裡的褻褲一同撕開
了。
三首邪姬三姐妹齊聲驚呼。
小玄見她們驚慌,心中得意,垂眼瞧去,卻是雪光瑩瑩,嬌翹緊實,不同於
皇后那肥美夾出的幽谷深壑,隱約可見內中風光。
「臭小賊,我殺了你!」「再瞧一眼定把你碎屍萬段!」「日後必叫你後悔
生出來!」三姐妹一陣驚呼怒駡,三個聲音此起彼伏交織一片。
小玄罔若不聞,雙手拿住兩瓣雪股,朝兩邊輕輕一分,但見穀中雛菊一朵,
花縫一線,烏茸絲絲如若流蘇,處處紋理分明,極是嬌嫩潔淨,竟如處子一般。
奇的是那花縫明明緊閉如線,一顆粉嫩珠子卻清清晰晰地吐露在外,宛若朝
花凝露玉蚌噙珠。
小玄呆了一呆,不知不覺伸出指去,在那顆肉珠子上輕輕地揉了一下。
三首邪姬玉軀劇震,猛又亂掙亂踢起來。
「這顆珠子,可比夭夭要大上許多……」小玄迷迷思忖,還要再去碰觸,倏
地襠部劇痛,卻是給三首邪姬蹬了個正著,即時軟軟地蹲了下去。
雖然三首邪姬提不起真靈,此際只餘尋常力氣,但畢竟穿著硬底戰靴,且小
玄那話兒還在高高地腫著,這一下只疼得他面青唇白直抽氣兒。
「我踹中他了!」「把那小賊踹做個王八太監!」「叫他斷子絕孫!」三姐
妹兀自怒駡不休。
小玄勃然大怒,上前撕下大幅裙布,分擰成兩條繩子,將三首邪姬兩條裸露
出來的長長美腿對折曲起,牢牢地綁在她兩條被鎖在箱沿的手臂上,然後照著兩
灣粉股「劈劈叭叭」一氣猛抽數掌,只扇得雪臀指痕層疊赤紅一片。
三首邪姬咬牙挨受,喉底虎虎低嘶,猶如怒獸。
小玄氣呼呼地盯著她,忽然發現惡婆娘的這個姿勢委實誘人,一低頭,赫見
花底水光隱閃,縫中竟有絲縷薄汁透出,緊夾其間的那顆肉珠子也似乎鼓漲了起
來,繃得殷赤光亮吹彈欲破,腹底一股邪火猛然騰竄而起,當即從褲襠撕破處掏
出肉棒,抵在她那嫩蛤之上。
三首邪姬察覺不對,兩臂徒勞地用力回抽,卻根本拉不動給自已壓住的箱子,
驚呼道:「臭小賊,你敢亂來!」「讓你們瞧瞧小爺是不是太監!」小玄怒笑道,
壓住花縫肉杵用力一挺,卻猛地呲牙咧嘴,趕忙停住,原來他那寶貝傷腫交加,
叩關不成,反惹來一陣揪心的痛。
三首邪姬面無血色,她們雖然嘴上浪蕩無忌,所修的妒之絕卻屬清淨功法,
與碧憐憐的欲之絕截然相反,不得沾染陽氣,心知一旦破了身子,修為便要廢去
大半,不禁魂飛魄散。
「原來傷得如此厲害!」小玄心中暗驚,愈發惱努,再次朝前搠去,孰知龜
頭方才觸著嫩蛤,立又一陣劇痛鑽心。
三首邪姬驚駭慌欲絕,猛又拚命亂掙,怎奈雙臂兩腿連腰兒都給緊緊箍束,
如何掙逃得脫。
「停手!否則我們做鬼也不放過你!」狄嬌研嘶喊道,淒厲而憤怒。
「便是痛死,也要報仇!」小玄咬牙切齒,當下不管不顧地再次狠突,然而
肉棒腫脹得厲害,三首邪姬又是處子之身,哪裡突得進去。
「不要……不要……」三姐妹首甩發散連聲顫呼。
小玄心下慘然:「難不成就此廢了?」三首邪姬忽爾「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小玄怔了怔,轉到三首邪姬面前,赫見她已是淚流滿面,怒道:「小爺要是
真做了太監,定要你這惡婆娘哭上一輩子!」他此時站著極近,底下那根腫如童
臂的大傢伙就橫眉豎眼地立在女人面前。
三首邪姬一陣驚慌,趕忙把臉扭開。
小玄想起适才頭髮被揪的情形,遂也一把拽住她的頭髮,扯回臉來,惡狠狠
道:「你們不是嫌這根寶貝醜麼,很好,現在快來給小爺舔舔!」三首邪姬羞憤
掙扎,怎奈頭髮被揪住,躲避不得,只好把眼緊緊閉上。
小玄直接把棒頭戳到她唇上去,凶色滿面地嚇唬道:「快舔!把小爺伺候舒
暢了,否則定叫你那嫩屁股遍地開花!」三首邪姬只是閉目不睬,一點菱唇也死
死咬著。
小玄想起她先前反應,心頭一動,又喝:「再不舔,小爺便自力更生,到別
處去尋樂子啦!」三首邪姬眼皮一跳,驀爾淚如雨下,終見菱唇一顫,終於慢慢
鬆開了。
「快舔!」小玄厲喝,心中一喜,湊上前去,果見一點嫩嫩舌尖吐出,觸著
了自己的寶貝。
三首邪姬木然舔舐,淚珠子顆顆滑落,順著臉龐滴到地上。
小玄見她雖然舔得不情不願,肉棒也因傷勢疼痛的多,舒服的少,但能令這
惡婆娘凶美人低頭服軟,心裡邊終究痛快得很。
「嘴兒張大點,舌頭伸長點!」小玄沉著臉喝。
三首邪姬卻置若罔聞,反而菱唇越收越小,舌頭也愈縮愈短,小玄心中惱火,
用指搭住她面頰輕輕一捏,迫開了檀口,趁勢把半根肉棒突了進去。
三首邪姬又是一陣掙扎,汗味,血腥味,還有男人的氣息交織做一處,猛得
幹嘔起來,喉中痙攣,夾裹得龜頭一陣奇美。
小玄只覺既痛又美,真個「痛快」交加,口中絲絲地吸著氣,也不知是苦是
樂,見女人花顏憋得通紅,心裡一軟,便把巨杵拔了出來。
三首邪姬一陣急喘。
「服是不服?」小玄喝問。
「王八蛋!」三首邪姬咬牙罵。
小玄大怒,再次捏開她的嘴,巨棒深突,幾乎整根都捅了進去。
三首邪姬不住幹嘔,喉中陣陣痙攣,頸側青筋浮現,涕淚直下。
小玄生怕她咬人,指上用力,只是緊緊地捏住她面頰。
三首邪姬雙腕被鎖,粉拳連砸箱面,忽似喘不上氣,酥胸一陣急劇起伏,身
子抽搐起來。
「到底服不服?」小玄喝問。
三首邪姬急急點頭。
「真服了麼?」小玄繼喝,稍松了些許。
三首邪姬又點了點頭,淚如泉湧。
小玄猛地撥出肉棒。
三首邪姬一陣劇咳,口中涎沫滴淌,直垂地面。
「叫爺。」小玄喝令。
三首邪姬低低地喚了一聲。
「什麼?」小玄只作聽不見。
三首邪姬滿面暈赤,邊咳邊哭,終於又喚了聲:「爺。」「張嘴。」小玄再
次把肉棒送到她唇前。
三首邪姬遲疑了一瞬,便張開了唇兒。
小玄捏緊她面頰,再次小心翼翼地挺了進去。
三首邪姬乖乖接住,裹在口中。
「張大些,牙齒刮著我了。」小玄挺動起來。
三首邪姬依言把嘴張大些許。
「用舌頭裹。」小玄命令,心中怒氣去了大半。
三首邪姬果然聽話,笨拙地抬了抬嫩舌,軟軟地墊在肉棒底下。
小玄一陣怡然爽美,心中更是快活,抽送便溫柔了些許,得寸進尺道:「用
嗓子吸。」三首邪姬喉管蠕動,黛眉緊蹙,顯然依舊十分不適。
「這麼惡的女人,如今也叫我制得服服貼貼了!」一種征服感油然而升,小
玄望著底下的花顏,驀覺這惡婆娘其實可人之至,肉棒雖仍疼痛,一股射意卻在
悄然彌漫,抽聳漸深漸急,喘息道:「爺要射你嘴裡,你可願意?」三首邪姬滿
面暈紅,終於又乖乖地點了下頭,不知是不是緊張,口中收窄了回去。
小玄頓時抽添不暢,卻因窄緊,射意反而愈來愈急,突地放開女人面頰,兩
手都繞到她後腦抱住,便要一通急抽狠插……就這瞬間,三首邪姬猛然狠狠咬下,
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小玄慘叫一聲,只痛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刹那間周身氣力仿佛被全數抽
空。
三首邪姬眸中怒火噴湧,依舊在不住加力,除了咬,上下齒還在左右橫磨,
似要把口中之物鋸斷方快。
小玄心知再耗片刻,命根子鐵定不保,遂強提真氣用指掐住女人面頰,拚力
捏開,再奮力一掙,終於逃脫了出來。
三首邪姬咯咯獰笑。
小玄汗出如漿渾身哆嗦,欲哭無淚地朝下望去,瞧見話兒上己多了一圈齒印,
除此之外,更有兩個血肉磨糊的深深小坑,正是兩顆虎牙的位置。
正謂馴虎不成,反遭虎吻。
三首邪姬暢快地盯著他,吐舌舔了舔牙上的血絲。
「老子斃了你!」小玄惱羞成怒,運提真氣,高舉手掌,就要劈落。
三首邪姬閉起了眼,螓首高仰,一副求死模樣。
小玄一時鎮住,心中忖道:「這惡婆娘性子倒烈,她雖害我在先,又百般羞
辱我,但此際動彈不得,我若趁此殺了她,絕非大丈夫行徑……」他理由堂皇,
實則天性使然,對人家美女捨不得痛下殺手。
三首邪姬半天不見動靜,慢慢睜開眼,卻見對方怔怔地望著自己,若有所思,
慘然道:「今日又中你詭計,命絕於此,算我們愚蠢之至!」言中恨意綿綿,更
在痛責自己。
「究竟有何冤仇,非要鬥個你死我活?」小玄喃喃道。
「廢話少說,動手吧!」狄嬌妍冷冷道,卻訝然瞧見對方慢慢垂下了手。
小玄下不了手,暗地裡著實頭痛:「怎就惹上了這瘋婆娘,放她起來,若是
肯與我堂堂正正鬥上一場還好,若是就此逃了,日後再來尋仇,以她這等狠勁與
身手,當真防不勝防了……」三姐妹見他面上陰晴不定,只道在想新的法子來折
磨自己,心中本就絕望,這會深懼終前遭辱,不禁又有些驚惶起來。
「罷了。」小玄長歎一聲,忽爾從兜元錦袖內刷出神骨寶劍,「鏘啷」數聲,
竟是削斷了拘住三首邪姬的手銬腰枷,又飛指在她身上點了數下,卻是將封閉住
的氣脈全數解開。
三姐妹完全愣住,不知對方在耍什麼花樣。
小玄後躍數步,橫劍身前,道:「來,我們好好鬥一場,生死各安天命。」
三首邪姬茫然爬起,揉著手腕,猶置夢中。
小玄運轉真氣,已悄然使出北溟玄數,他之前遇襲,已知對方身手了得,再
見到她那三身三首的惡相,更知非同小可,半點不敢輕怠。
三首邪姬暗自運提真靈,發現已是通暢無阻。
小玄凝神戒備。
三首邪姬面赤如血,眸底寒芒如刃,撕下兩臂長袖,緩緩紮在腰上,遮擋住
裸露的一對長長美腿。
小玄屏住呼吸,心知下一刻,便是暴風驟雨雷霆萬鈞。
「臭小賊,本座亦不占你便宜,你且好自養傷,來日再跟你做個了斷!」三
首邪姬冷冷道,一提真氣,人已朝後飛退,穿窗而出。
「等等!」小玄急追出去,遙見三首邪姬已飛身閃入閣樓轉角,轉瞬無蹤。
「糟了,她這一走,日後又豈能防範得住!只怕從此天天都要提心吊膽了…
…」小玄一陣心驚脈跳。
呆了好一會,驀感底下痛了起來,真個透骨噬心,心中懊悔無比:「無怪書
上常常告誡,曰,色乃枯髓刀,美人如蛇蠍,我怎就從來不聽……」他胡思亂想,
生怕被人發現,遂收了神骨寶劍,正待離開仙萃閣,眼角瞥見地上的機關寶箱,
心忖:「我借這寶貝方才逃得一劫,豈能一走了之,須得修理好了再悄悄送回來。」
當即將那莫伸手收入如意囊中,想起皇后,心中越發沮喪:「小爺傷成這模樣,
今晚還怎麼跟她一雪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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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回到太
華軒,已近中午,從衣櫥裡翻了條新褲子換上,又來到鄰屋,將莫伸手取出,擺
放在工匠桌上,正琢磨如何修理,忽察怎麼沒看見夭夭跟大寶,立時擔心起來,
遂出了屋子,到園中尋找。
他找了一會,依然不見人影,心中暗驚:「不會給那惡婆娘捉去了吧?」又
忖:「夭夭平日愛到竹林玩耍,會不會去那裡了?」當即快步朝竹林行去。
進入林中,尋了一陣,依然不見夭夭和大寶的蹤影,小玄放緩腳步,運提真
氣,仔細聆聽周遭動靜,忽聞遠處隱隱傳來說話聲,似是男子聲音,趕忙閃身躲
入竹叢之中。
聲音越來越清晰,顯然說話之人正朝這邊過來,小玄從枝葉間隙中望出去,
遠遠瞧見了兩個男子的身影。
「這竹林必然有甚古怪,據這幾日暗中觀察,那女人出入頻繁,很是可疑。」
左邊的男子道。
小玄聽聲音有些耳熟,凝目看定,赫是國師卜軒司,心中暗訝:「國師怎麼
會到這裡來?」「沒錯,适才那石陣便甚是蹊蹺,以吾推斷,應該是個入口。」
右邊的紫袍男子道。
小玄轉目望去,不禁一怔,原來那男子容貌竟與卜軒司十分相像,只是顯得
蒼老了些許,兩人高矮相近,皆手持奇形法杖,並肩而行,心道:「敢情是兄弟
倆?」「那石陣的機竅怕是一時半會難以參破,且再瞧瞧它處,說不定會另有發
現。」國師道。
「既是武三絕,陣法機關自是了得,這迷樓之上,只怕處處都有她的陷阱與
禁制,吾等須得步步留神。」紫袍老者道。
「大司祭當真是給她帶走的麼?這可千萬別搞錯了。」國師道。
「應是無誤,有人親眼瞧見。」紫袍老者應。
「那女人乃今上寵妃,不好撕破面皮,況且她修為深不可測,迷樓更是她的
地頭,萬一動起手來,勝負難料。」國師道。
「為了大司祭,亦顧不上許多了。七絕嶺那邊,已是刻不容緩。」紫袍老者
沉聲道。
「還好,那女人今早已離開了,只不知何時回來。」國師道。
聽到此處,小玄已肯定他們言中所說的女人,便是師父,而那個大司祭,十
之八九便是關在冰火煉獄中的那只蠍子精,心中驚奇:「難道國師跟那惡婆娘是
一路的,都要來救那邪婦麼?」「此乃天賜良機也。」紫袍老者道。
「我們動作須快,總之能不起衝突最好。」國師道。
「既然如此,咱們且分頭尋找,趕在那女人回來前把人救走。」紫袍老者道。
「也好,不管是有否發現,皆于天黑之前,回吾府中碰頭,再做下一步打算。」
國師道。
於是,兩人各自調頭,逆向而行。
「原來國師不是好人!竟然勾結別人來與我師父作對!」小玄心中驚惱,思
索片刻,便決定暗中跟蹤國師,見機行事,好為師父做些防範。
他跟隨其後,心知國師修為高深,加之竹林茂密,一個不留心便會發出聲響,
是以不敢跟的太近,孰知追蹤了一段,忽然不見了國師的身影。
小玄東張西望一陣,心中暗灼,轉念思道:「我只需去那冰火煉獄旁守著,
任憑他們從何處進摸進去,皆可應對!」他主意一定,即轉身朝石陣掠去,豈知
奔沒多久,便迎面撞見了夭夭與大寶,只是她們身邊還多了另外兩個妖冶女子,
其中一個正扣著夭夭的手。
「什麼人?放開她!」小玄厲喝一聲,飛身掠上,並指為劍襲向那女子。
面對四人似乎吃了一驚,那女子反應極快,抬起另一手迎擊,兩人霎時對了
數招。
「小玄停手呀!」夭夭呼道。
寥寥數招,小玄已盡奪上風,但聽夭夭驚呼,生怕敵人對她痛施毒手,只好
硬生生刹住攻勢。
「不錯呀,數月沒見,身手便大不一樣了。小弟,姐姐可找著你了!」那女
子望著他笑吟吟道。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1:05
第七回 邪魂
小玄定睛望去,見其黛眉水目身段惹人,無比之妖嬈冶豔,容貌竟似有些熟
悉,猛地想起,眼前之人正是上次恢復的那段記憶裡邊出現的女子。
「小玄,我正要帶姐姐來尋你呢。」夭夭親親熱熱地拉著那女子的手道。
「你們相識?」小玄疑惑道。
「小玄,你都忘記了,姐姐跟我們在一起玩過的呀。」夭夭道。
那女子笑道:「嗯呢,咱姐妹倆可是有同衾之誼的。」另一個年只十三、四
歲,模樣卻極其妖媚的女孩歡聲道:「小聖哥哥,我們找你找得好苦哇。」小玄
越發疑訝。
原來這兩個女子,正是碧綺綺與小鉤子,兩人同卜長老、三首邪姬在國師蔔
軒司的暗助下潛入迷樓,分頭尋找碧憐憐與小玄,不料在竹林中先遇見了夭夭。
「姐姐,什麼叫做同衾之誼?」夭夭問。
「就是曾經蓋同一條被子的好朋友呀。」碧綺綺笑嘻嘻道。
「可是……那天我們好像什麼也沒蓋呀……」夭夭天真道。
「那樣子也算的呀。」碧綺綺笑道。
小玄猛然想起記憶中的那個荒唐夜晚來,心中一陣恍惚,臉上燒熱起來。
「小弟,我娘在哪兒?」碧綺綺問。
「你娘?」小玄凝視著她,心中立時浮現出碧憐憐的面容來。
「大司祭便是我娘親。」碧綺綺微笑道。
小玄似明非明,依然雲裡霧中。
「嗯,你都記不起來了……」碧綺綺道。
這期間,小鉤子已經把碧憐憐擒獲小玄,並在他身上施種了蜮魘引及陰陽鎖
諸事告訴了她。
「來,姐姐幫你回想起些從前的事兒好不好?」碧綺綺朝他踏前一步,抬起
手臂。
小玄迷惑地望著她,直覺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放鬆,別動哦。」碧綺綺柔聲道,兩手慢慢靠近,尖尖十指輕搭住了他兩
邊的太陽穴。
小玄沒有動,只覺一股柔和的真氣自太陽穴流入,舒服得眼皮一陣發沉。
「別閉上,瞧著姐姐的眼睛,想我。」碧綺綺緩緩道,聲音愈膩愈柔。
小玄癡癡地凝望著她的眼眸,忽感一陣眩暈,整個人仿佛跌入了某個深不見
底的潭淵,進而回到了從前的某個時候……一幕幕被遮住或封閉的記憶被揭了起
來,拭去塵埃,重新放回到他的腦海之中。
半柱香後,碧綺綺鬆開了指,含笑收回手去。
「五姐姐!」小玄一陣哽咽,撲上前去。在這短短的時段內,碧綺綺已施法
讓他記憶起了相關她的所有事情。
「這些天,你一定吃了許多苦吧。」碧綺綺張臂相迎,疼惜地擁抱住他。
姐弟倆緊緊相擁,這些時日,兩人皆有遭遇,心中各自苦楚,一陣唏噓相憐。
「小姐。」小鉤子朝碧綺綺打了個眼色。
「小弟,你知不知道我娘在哪裡?」碧綺綺又問。
小玄一陣沉吟。
碧綺綺凝視著他,靜靜地等著。
「五姐姐曾不惜一切救我,我亦絕不能負她,即便是挨師父責罰,今日也要
助她救出娘親!」小玄心潮起伏,但很快便有了決定。
殊不知這只是一半原因,其實自碧憐憐在他體內種下陰陽鎖的那一刻起,他
便跟碧憐憐有了某種奇妙的聯繫,儘管隱隱約約晦暗難明,但卻生死不斷永世無
解,是以他才會心生憐意,才會貿然去求武翩躚放人。
「我這就帶你們去尋她。」小玄毅然道。
碧綺綺笑顏逐開,小鉤子也悄悄地松了口氣。
****** ****** ****** ****** ******從「天地玄黃」四字石陣穿過,小玄
帶著碧綺綺、小鉤子、還有夭夭及大寶進入了繪滿壁畫的甬道。
四個人幾乎同時打了個寒戰。
不知怎的,甬道中陰氣重重寒意侵人,與上一次來大不相同。
「好冷呀!這裡邊怎會這樣冰……」小鉤子摸著臂上浮起的雞皮疙瘩道,她
素來喜歡陰暗,此際卻有些受不了的感覺。
夭夭也雙臂交抱,縮著肩兒輕輕發抖。
「小弟,此處是不是藏著什麼陣法或禁制?」碧綺綺蹙眉問。
「不太清楚,這裡邊我只進來過一次,上次來雖然有些陰寒,可是也沒這麼
厲害啊……」小玄甚感奇怪。
碧綺綺不再言語,沿途觀望兩邊壁畫,若有所思。
四人穿過長長的甬道,沿階向下來到底層,再從分出的三條通道中的一條繼
續前行,數百步後,終於來到那個令人震撼的龐巨地宮。
「那是啥東西?」小鉤子指著平臺下方廣場上的一座巨若小山的奇物訝問。
「一個機關。」小玄不願多說,畢竟那是癡叔的秘密。
「天底下竟有這麼大的機關,擺出來真要嚇死人哩!」小鉤子目瞪口呆。
碧綺綺也在注目那座奇物,面現敬畏之色。
小玄逕自走向平臺邊緣,踏上朝前伸出的懸空虹道,一直走到盡頭,俯下身
抓住一條巨鏈,猛地發力一提,驟見一隻鳥籠狀的物事從底下飛了上來,「哐當」
的一聲大響落在虹道之上。
趴伏籠中的碧憐憐立時抬起頭來,見了他不禁又驚又喜,嬌呼道:「心肝,
你終於肯來救奴家了麼?」小玄不語,只聽見她的聲音,便已意蕩心迷,不敢看
她,眼睛盯著牢籠,思忖該如何打開。
碧綺綺快步上前,瞧見母親衣不蔽體神情糜頓,不由淚如雨下,雙手攀住籠
欄顫聲喚道:「娘,你怎樣了?」小鉤子也急上去,跪在籠邊喚了聲娘娘。
碧憐憐這時也瞧見了她們,喜訝非常地對碧綺綺道:「好孩兒,你怎麼來了?」
「是小弟帶我來救你的。」碧綺綺道。
「小弟?」碧憐憐迷惑道。
「就是小玄呀,我們在千翠山上結拜的,待回頭再仔細告訴娘親。」碧綺綺
急速道,手上一晃,已多了柄碧幽幽的雙股長叉,猛地朝砸牢籠去。
「不可!」碧憐憐驚喚,話音未落,猛見赤焰寒芒竄起,數隻火鴉與數條冰
蛇疾朝碧綺綺襲至。
籠前幾人大吃一驚,紛紛急朝後退,那些火鴉冰蛇窮凶極惡地狂追碧綺綺,
直趕出二、三十步外方才停下,紛紛調頭飛竄回籠子,眨眼間複化做縱橫柵欄,
依舊困著碧憐憐。
「這……這是個什麼籠子?」小鉤子驚道。
夭夭也是花容失色,同大寶一起躲得老遠。
「這籠子不能硬砸!」碧憐憐道,轉朝小玄道:「心肝,你快去尋你師父,
哄她說出禁咒來。」「我師父出門去了。」小玄道。
「你可知她何時回來?」碧憐憐問。
「不曉得。」小玄答。
「這可如何是好?」碧綺綺跺足道。
碧憐憐臉色蒼白,望望籠外,惶色道:「今兒此處很不對勁,須得趕緊離開,
要不你們先走吧,回頭再想法子救我!」碧綺綺急惱道:「絕不!今日救不得娘
親,孩兒決計不走!」小玄心念電轉,思忖道:「即便等到師父回來,她也不會
放人,又怎肯告訴我開啟禁咒……」他轉頭望去,瞧見碧綺綺急得淚珠子在眶中
打轉,心中一橫,毅然朝她喚道:「五姐姐,你準備救人!」「怎麼弄?」碧綺
綺問。
小玄默不作聲,暗自運轉真氣,使出了北溟玄數,手上赤芒一閃,卻是從兜
元錦袖內刷出了神骨劍。
「這些火鴉冰蛇十分厲害,切莫強來!」碧憐憐在籠中驚喚,話沒說完,已
見小玄提劍奔了過來,一劍劈在籠上,瞬見赤光寒芒再起,數隻火鴉與冰蛇又竄
了出來。
小玄猶不甘休,劍飛如電,一連數擊劈斬在籠子不同部位,赫見赤藍兩種光
芒大盛,整只牢籠都散化開來,數百隻火鴉及冰蛇飛竄而起,從四面八方裹住了
他。
旁邊幾個一時驚呆了。
「快救人!」小玄大喝,沒人瞧清他怎麼弄的便穿出了包圍,飛身便朝平臺
外躍出,後面密密麻麻的火鴉冰蛇洪流般卷去,刹那間追出了平臺,瀑布般朝下
貫落。
碧綺綺如夢初醒,立朝碧憐憐掠去,脫下外袍裹在母親身上,一臂扶抱住她,
疾往通道口飛去。
小鉤子急步跟去,忙中朝嚇懵了的夭夭喚道:「快走!」夭夭瞧著她的身影
消失在通道口,又望望空蕩蕩的平臺,突朝平臺邊沿奔去,大寶亦一蹦一跳地緊
緊跟著。
她奔到平臺邊上,趴下身子朝下望,驀見赤藍混成的洪流噴泉般猛拱上來,
登給唬得往後一坐,大寶突地蹦到她身前,無瞳的眼眶中泛起一片詭秘的暗赤,
直面著洪流。
洪流並沒停頓,卻是從他們頂上繞過,進而落在虹道之上,那些火鴉冰蛇交
錯盤攢,聚結成團,頃刻間複化做牢籠,只是籠中已空無一物。
「小玄!」夭夭朝下大喊,身子探出過半,淚水奪眶而出。
大寶挨在旁邊,不住地拱拱蹭蹭,似乎生怕她掉出平臺去。
「我在這。」一個聲音在旁響起,夭夭急轉過頭,便瞧見了小玄,但見髮絲
飄散,外袍燒焦了幾處,模樣頗為狼狽。
夭夭一頭撲入他懷內,放聲大哭。
「我好好的呢。」小玄笑道,收起神骨,抱起女孩輕快地躍了幾下,「你瞧,
活蹦亂跳的!」夭夭笑了起來,只是梨花帶雨地笑沒幾下,旋又哇地再哭,頰埋
男兒胸口,兩臂只是死死地摟住他的腰不放。
「傻丫頭。」小玄柔聲喚,心疼地攬抱著她,在她發上輕輕親吻。
兩人相擁而行,大寶隨後跟著,方入通道口中,便見碧綺綺提叉飛奔回來,
瞧見他們,方才松了口氣,朝他上下打量,惶然問:「傷著哪了?」「沒事,沒
傷著,那些怪鳥怪蛇追到半路就自個回去了。」小玄心頭一暖,作輕鬆狀道:
「那只籠子還真古怪……你娘親還好吧?」只這短短地片刻,兜元錦上的焦痕已
幾乎淡去。
「不好,她傷得極重,且此時身上半點真靈都無。」碧綺綺滿面憂灼之色,
道:「我們快走,她在前邊等我們。」他們奔過通道,來到外間大廳,見碧憐憐
盤膝打坐,似在運功療傷,小鉤子守在旁邊,正張惶四顧。
「娘,你怎樣了?」碧綺綺快步上前。
「點滴真靈都提不起來。」碧憐憐黯然道,撤去了功法。
「孩兒助你。」碧綺綺道,「小弟,你幫我們護法!」碧憐憐急急搖頭,臉
上竟現懼色:「不能在這,我們得即刻出去,此處很不對勁!」碧綺綺還從未見
過她如此惶急過,心中雖然不解,但仍上前將母親扶起,一行人朝階梯行去。
「好像越來越冰了……」小鉤子顫聲道,心神不寧地四下張望。
「小玄……」夭夭忽然低喚了一聲。
「嗯?」小玄滿面凝重。
「我好像聽見……聽見有什麼在笑……」夭夭猶豫道。
小鉤子唬了一跳,驚道:「我還以為只是我的幻覺呢。」「五姐姐?」小玄
輕喚。
「我也聽見了。」碧綺綺不動聲色道。
「走,一刻都別停。」碧憐憐沉聲道,她此時傷勢雖重,然修為乃在,隱隱
感應到某種極度險惡的威脅正在悄然逼近。
小玄胸口突突直跳,莫明間,一顆心蹦得似要爆裂開來,赫是前所未有地詭
異。
他深吸了口氣,眸底忽生出一抹連自己都不知曉的邪魅,徐徐亮出神骨劍,
腳下緩了一步,落在眾人後邊。
夭夭不安地回頭,怯怯喚道:「小玄,你幹嘛走那麼慢?」就在此際,甬道
中陰寒乍濃,仿佛連空氣都快要凍結。
小玄猛然轉身,手中神骨虹般刺出,一劍洞穿了團似有若無的虛影。
只這一瞬,小玄已感應到面對的物事是如此之古老、邪惡與強大,且似曾相
識。
前面幾人一齊回頭,赫見小玄身子離地浮起,目光渙散,正渾渾噩噩地懸空
翻轉著顛倒著。
碧綺綺飛身折回,雙手交抱胸前,曲膝一伏,刹那間一道碧影自身後電掠而
出,刺中了虛影,只是同小玄的劍一樣,一穿而過。
強烈的危機感迫使她一出手就是最淩厲的殺著,豈知卻擊了個空。
小玄緩緩落地,閉著眼靜靜地立著,宛置夢中。
甬道中依舊冰如寒冬,然而虛影已無影無蹤,仿佛從未沒出現過。
眾人眨眨眼,四下張望。
「你怎麼了?」夭夭飛奔過去,抱住他連聲急喚。
「小弟?」碧綺綺也喚了一聲。
小玄慢慢睜眼,手握神骨,滿臉迷惘。
眾人疑惑地盯著他。
「你覺得怎樣?可有什麼不妥?」碧綺綺問。
「我?」小玄心神不定地摸摸身上,又悄自運轉真靈察看各處經絡氣脈,並
無發現有何異常,道:「我沒事,适才好邪門……」眾人稍稍松了口氣。
「一切等離開此處再說!」碧憐憐神色凝重,依然不願多留片刻。
****** ****** ****** ****** ******
一行人穿過「天地玄黃」四字石陣,
從地宮中出來,沐浴著午後的燦爛陽光,個個恍如隔世。
碧綺綺扶著母親,滿臉心疼關切。
「先找個地方稍事歇息,只要能復原點滴真靈,我便能自行療傷。」碧憐憐
道。
「小弟,這附近可有人少之處?」碧綺綺轉頭問小玄。
「太華軒雖然清靜,但黎姑姑、紅葉她們隨時會過來,若給撞見便要壞事…
…」小玄悄忖,踟躇間心中靈光一閃,道:「我知道個適宜療傷的地方,大家隨
我來!」一行人走出竹林,小玄先送夭夭與大寶回屋,然後帶碧家母女與小鉤子
出了太華軒,再從儀真宮外圍繞過,往少國師府奔去。
他們各施遁法,遠遠瞧見巡哨禁衛或零散宮人,便繞行避開,一路躲躲閃閃,
終於來到少國師府外,又自僻靜處躍入,穿過荷香榭、海棠軒、帳星台及翡翠嶂
等處,來到花月渠入口。
小玄見渠頭橫著小舟,卻不見掌梢太監的人影,正合心意,遂領三女上了船,
取了槳親自划船,朝渠深處駛去。
花月渠沿途盡是美景,眾人卻無心觀賞,到了管道盡頭,便匆匆登岸,穿過
繁花似錦的玉李林,終於來到玉錦架。
「這裡很少人來。」小玄道,引著三女沿梯登上樹屋。
「挺安靜的,不錯。」碧綺綺望望四周,甚是滿意。
這時雨兒同露兒聽見聲音,慌忙從屋裡出來相迎。
「你們快去燒茶,我有客人。」小玄吩咐。
雨兒露兒見他帶著的三個女子衣飾不同宮人,神貌妖豔冶麗,心中雖然奇怪,
卻不敢多問,只道同住在府中的那些「神仙」一樣,又是從哪裡來的仙姑仙姬,
趕忙應聲去了。
四人進入屋中,便瞧見了窗邊那張花枝四垂的竹榻,碧綺綺扶母親在床沿坐
下,對小玄道:「小弟,我現在就助娘親療傷,你幫我們護法。」小玄點點頭。
碧綺綺便摘了靴,上床去與母親面對面地盤膝打坐,兩人四掌推出,兩兩相
接,運轉真靈徐徐行功。
小玄守在旁邊,越看越覺得母女倆神貌極似,恍惚間又似憶起了什麼物事,
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捉不住。再過一陣,竟然心猿意馬起來,眼睛不由自主地
頻往碧憐憐身上去,卻是體內的陰陽蜱察覺蠱主在旁,作起怪來。
他心頭亂跳,初還嘗試相抗,以測自己的定力,豈知身上卻漸漸燒熱起來,
眼中的碧憐憐越發妖冶誘人,不禁暗驚,生怕自己抑制不住,趕忙快步走出屋去。
才出門口,便見雨兒露兒各捧漆盤,托著四隻碧玉甌子從廊上過來,遂攔在
門外,接過四隻甌子,竟然一氣把茶全喝了。
雨兒露兒吃驚地望著他。
小玄用手背試了下嘴角,猶覺心如火燎,有些狼狽道:「你們再去燒些來,
嗯,不用快,過些時候再送過來。」雨兒露兒只好轉回廊角再去燒茶,姐妹倆蹲
在爐前竊竊私語,露兒道:「我們燒的龍團茶子有這麼好喝麼?」雨兒應:「再
好喝,這些主子們還不都喝慣的,我瞧少國師今兒有點不對勁……」露兒壓低聲
道:「那三個仙姑美貌是美貌,只是瞧上去怎麼都有點……有點邪氣?」雨兒急
豎指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姐妹倆面面相覷,臉色發白。
房內的母女倆行功良久,忽聽碧憐憐輕聲道:「撤功。」兩人各自收回手去。
「娘,你覺得怎麼樣?」碧綺綺急問。
「還是沒多少起色,娘身上原本傷勢就重,再給那賤人以惡刑連續折磨,非
但把真靈耗光,便是真陰真元也都虧損了許多。」碧憐憐慘然道。
「待孩兒去把那賤人捉來,交與娘親千刀萬剮!」碧綺綺咬牙切齒道。
「那賤人乃玄教棄徒,號稱武技、陣法及機關為教中第一,身上又有上古異
寶,料與刑天一脈大有瓜葛,絕非易與之輩,要報仇也是日後的事。」碧憐憐搖
了下頭。
「也是。」碧綺綺應,肅容道:「七絕嶺已經生變,須得娘親即刻回來處置。」
碧憐憐一聽,神情立刻凝重起來:「那廝沒了?」「差不多了。」碧綺綺道,
「上月中旬,那廝傷病突然惡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元老會閉門商議,皆曰
吾軍于巨竹穀新敗,妖界遣重兵追擊,已同吾界勢成水火,局勢險惡之至,界中
不可一日無主。沒想那狐狸精竟取出一詔,說是那廝擬定的遺囑,言詔中立她為
後,並主界中諸務,殷、慕兩個老東西也跳出來一唱一和。」「其他長老呢?」
碧憐憐蹙眉問。
「沐長老沒有表態,卜、申、鮑三位長老則與對方據理力爭,說孩兒乃是大
妃,自當順延繼位,兩邊僵持不下,幾要火拼。是以卜、申、鮑幾位長老急著要
尋娘親回去主持大局。我隨卜長老潛入巨竹堡中營救娘親,找到小鉤子,方才得
知娘親另為武三絕所劫持。」碧綺綺道。
「兩大司祭及幾個將軍的態度呢?」碧憐憐沉聲道。
「閭大司祭尚于閉關之中,無人能見;午十依舊那怪僻性子,對諸事不聞不
問。將軍們則各有所向,支持孩兒的為數多些。但對方手上有持遺詔,甚是被動。」
碧綺綺道。
「那遺詔究竟是真是偽?」碧憐憐問。
「真偽難辨。」碧綺綺頓了下,黯然道:「據幾位長老推斷,那廝近年深寵
狐狸精,遺詔或許非偽。」「玄冥塔如何了?」碧憐憐抬起眼道。
「雙方皆派人於塔外把守,犬牙交錯裡外數層,不容任何人接近,皆言唯新
主方能進入。」碧綺綺答。
「卜長老現于何處?」碧憐憐道。
「他已密會過卜軒司,借其指引,領孩兒與狄三首潛上迷樓,就在這附近,
此時還未知曉孩兒已找到娘親。」碧綺綺應。
「狄三首也來了?那就好辦些,我傷勢雖重,但只要她在,離開此處應該不
難。」碧憐憐稍松了口氣。
「那怪物倔強得很,唯獨肯聽卜長老的。」碧綺綺著惱道。
「她身手了得,武技冠絕界中,恃才傲物亦無可厚非,肯站在我們這邊已值
慶倖。」碧憐憐道,忽歎一聲:「只是為娘這情形,回去于事何補!」「娘,我
們再試一次,孩兒再過多些真靈與你。」碧綺綺道。
「你修為不高,幫不了多少忙。适才已消耗不少,再強撐下去,只怕要虧了
真元。」碧憐憐歎道。
「這可如何是好?」碧綺綺擰眉道,沉吟道:「鮑長老醫術高絕,等回七絕
嶺見到他,自然會有辦法。」碧憐憐不動聲色,心中卻在暗自憂灼,思忖此時這
等孱弱,讓那些支持已方的長老及將軍們知曉,只怕人心動搖,變數激增,歎道:
「鮑長老醫治傷病自是手到拈來,但也難以即刻恢復娘身上虧損的真靈啊……」
碧綺綺一聽,愈是心急如焚,一陣苦思冥想。
碧憐憐水眸一轉,忽爾道:「眼前倒是還有一法……」碧綺綺忙問:「什麼
辦法?」碧憐憐掠了眼門,輕聲道:「就是那個寶貝。」碧綺綺只疑惑了瞬間,
眼睛便即一亮。
母女倆心意相通,加之同修采補之術,皆明男子元陽對她們而言是裨益之物,
更況且小玄這種玄陽至寶。
「都傳玄狐一脈乃至陽之寶,定然大補之極!」碧綺綺興奮道,她早已領略
過小玄的澆灌,自然深知個中神奇。
「娘那次與你說的無上元陽寶器,指的便是他。」碧憐憐含笑道。
「小弟領我救了娘親,又恰是玄狐一脈,在這要命關頭遇著,定是上蒼所賜,
我這就去找他進來!」碧綺綺歡喜道。
「然而此事有樁難處。」碧憐憐卻道。
「有啥難處?」碧綺綺問。
「此子自恃仙家弟子,之前又為我所擒,心中必定抵觸之極。」碧憐憐道。
碧綺綺即道:「不妨,小弟心腸最熱,況且我還幫過他,倘若真的不肯,孩
兒便去求他,難道他還能忍心拒絕我這做姐姐的麼?再不成……」她麗靨透暈,
悄聲笑道:「咱娘倆略施小術,天底下又有哪個男子把持得住!」母女倆相視一
笑。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1:06
第八回 子母花嬌
小玄守在門外,正焦灼無名,忽見碧綺綺推門出來,招手喚道:「小弟,你過來。」
「五姐姐?」小玄趕忙過去。
「姐姐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應?」碧綺綺道。
「姐姐只管說!」小玄即應。
「我娘親身子虧損極狠,真靈俱失,姐姐一個人救不回來。小弟,你能不能
也過些真靈與我娘親?」碧綺綺道,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行!」小玄立刻點頭。
兩人回到屋中,碧綺綺牽著小玄的手上了榻,小鉤子竟上前幫他摘靴褪襪,
小玄面上燒熱,依碧綺綺的囑咐,用兩掌抵住碧憐憐的背心,只這麼稍稍一觸,
心頭便是一陣急蹦亂跳。
「開始吧,我來護法。」碧綺綺道。
小玄強抑心神,運提真靈經兩掌徐徐度入碧憐憐體內。
碧憐憐只覺真靈自背後源源不斷的輸送過來,赫是異樣之雄渾,且蘊含著暖
暖的熙和之意,五臟六腑皆無比受用。
殊不知小玄吞龍驪,服乳華,又得了飛蘿的大丹,還在太華軒中沐浴了數月
的天界精華,更以七絕覆汲取了許多邪異之力,體內真靈雖然混雜,實已積攢極
厚,經他自幼便開始修習的離火心經潛移默化,不知不覺間萃取了許多精華,融
會于真元之中,修為與下山之初相比已是雲泥之別。
碧憐憐原本意在勾誘他的陽精,未料其真靈竟是如此充盈豐沛,不禁大感意
外驚喜交加。
過了近一個時辰,小玄方才撤掌,額角微汗道:「暫歇片刻。」原來他心底
亟盼能幫上忙,傳輸真靈時可謂竭盡全力,沒有半點保留與吝嗇,是以消耗極巨。
碧憐憐知覺受益極多,直打心裡邊歡喜出來,轉回身道:「心肝,你怎好一
下子送與奴家如此多的真靈,可莫虧損了真元哩。」碧綺綺見母親氣色與先前大
不相同,心下驚喜,從懷內取出一條帕子為他擦拭額上汗水,甜甜道:「小弟,
為了我娘親,卻把你累壞了。」小玄給她們母女倆圍在中間,嬌言軟語舉止親昵,
不覺有些著慌,垂目應:「不妨,休息一會,我再過些真靈與你娘親。」碧綺綺
眼波一轉,道:「小弟,适才那些惡鴉毒蛇全都死追著你,身上到底有沒有傷著?
我瞧瞧。」就在小玄身上摸索起來。
「真沒事……」小玄道,竟見她手兒往下探去,未及阻止,已被她觸到襠部,
登時痛得悶哼一聲。
「怎麼了?」碧綺綺訝問,她原本要勾誘男兒,是以悄襲要害,沒想他卻是
這等反應,怎麼瞧都不像是舒服的樣子。
小玄支支吾吾,捂著襠部直抽涼氣。
母女倆對視一眼,神情凝重起來,碧綺綺道:「不會是傷著這地方了吧?」
小玄面紅耳赤,心裡急尋藉口,卻怎麼都答不上來。
碧綺綺掀開他外袍,動手就解腰帶。
「五姐姐?」小玄慌忙阻攔。
「別動!」碧綺綺輕喝,已手腳麻利地鬆開了腰帶,扒下褲頭,母女倆立時
吃了一驚,兩雙美目齊盯著男兒腹下。
小玄窘得滿面燒燙,欲捂羞處,卻給碧綺綺一把捉住手腕,道:「怎麼傷得
如此厲害?」「咦,這裡怎有一圈印子,不像是蛇咬鳥啄呀?」碧憐憐道,母女
俯首湊近,一塊研究起來。
小玄吞吞吐吐,不知怎麼,在母女倆注視下竟然悄自勃漲,越發痛得揪心。
「這麼重的傷若不及時醫治,後果不堪設想。」碧憐憐沉吟道。
「娘,你就快幫小弟醫治一下呀!」碧綺綺心疼道。
「不用不用,等我回去尋些丹藥……」小玄趕忙擺手。
「什麼不用!」碧綺綺截住道,「這可是命根子,你再不醫治,可就要廢掉
了!」小玄吃她一嚇,僵在那裡。
「娘!」碧綺綺催促喚道。
碧憐憐冶媚地瞟了男兒一眼,一手扶住腫脹得不成樣子的肉棒,竟然徐徐俯
下頭去,吐出丁香,用嫩嫩舌尖去舔舐起來。
小玄身子一震,手足無措。
碧綺綺從旁擁攬住他,微笑道:「別動,娘親在為你醫治呢。」小玄驚慌道:
「這……這可如何使得!」碧綺綺在他耳邊道:「我娘長年服食天材地寶,又修
無上妙術,唾沫已如靈丹妙藥一般,你就好好消受吧。」小玄只覺肉棒上傳來陣
陣酥麻,舌尖過處,果然疼痛大減,低頭瞧去,見莖上瘀青正以可見的速度消去,
就連那圈深深牙印及兩顆虎牙留下的小洞都在快速癒合,不禁又驚又喜,心中憂
灼一去,情欲頓生,加之體內的陰陽蜱於暗中鬧騰,婦人的花容玉貌、朱唇粉舌
落入眼中,無不勾魂奪魄。
肉棒迅速繃緊,勃起,漲大……
「小弟,你好色!娘在為你醫治,你卻這等下流!」碧綺綺嬌嬌嗲嗔。
小玄臊得面紅耳赤,可是已無法自製。
碧憐憐妖媚地掠了他一眼,水潤潤的朱唇張開,緩緩將龜頭裹入口中。
小玄仰直了脖子,碧綺綺貼抱得更緊更密,讓他枕靠在酥肩上,舌尖輕吐,
沿著他的耳廓細細描畫。
碧憐憐徐徐吞吐,嫩舌或勾或卷或絆,不時還在龜頸的咽喉處添上幾抹。
小玄神飛魄蕩,盯著頂上系著紗帳的玉李花枝,不知身於何處。
「想不想我娘?想不想要她?」碧綺綺在他耳心悄聲問。
小玄昏昏沉沉地點頭,心中一百個願意。
碧憐憐吐出肉棒,啜回一根黏連的細絲,慢慢爬上男兒的兩腿。
碧綺綺挪了下身子,讓他坐靠得更低更舒適。
當小玄看見她那張的沉魚落雁的妖冶容顏時,才發覺原來自己是如此的渴盼
著她。
碧憐憐拔開袍子,張開了兩條象牙色的瑩潤玉腿……一股甜膩奇香自下方襲
來,小玄一陣眼餳耳熱,視線下沉,穿過幾條垂落的細細花枝,瞧見婦人的肥美
玉蛤正貼偎著怒勃的鐵杵徐徐廝磨,不覺筋麻骨軟。
直至快要按捺不住時,才見碧憐憐雪阜朝前一扣,蛤口臼住龜頭,然後一點
一點地往下壓去。
她蹙著眉心挪挪湊湊,似乎有點不適男兒的昂巨,吞至半截,便開始聳套起
來。
不過幾下,時沒時現的肉棒上已是水光閃閃,再過片刻,便拉出了根根絲般
黏汁,上下粘連顛顫不斷。
碧綺綺還是頭一回在這麼近的地方瞧母親與人交歡,雙頰緋紅,目不轉睛地
盯著兩人的交接處。
小玄欲焰熊熊,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底下,只是垂落其間的幾條花枝搖來蕩
去的難瞧分明,令人不勝其煩。
碧憐憐上下蹲踞,身上的唯一袍子早已松脫,忽地滑落半邊,雪晃晃的一身
粉肉露了出來,白如醍醐凝就。
小玄口乾舌燥,倏地自抬狼腰,朝上狠聳猛頂。
碧憐憐登被頂得搖曳生姿,一對腴肥如瓜的巨乳從半落的袍子裡拋了出來,
在男兒面前驚心動魄地上下甩晃,弧度之大令人目眩。
小玄越發狂蕩,見面前雙乳汗津津雪膩膩的油光發亮,說不出的腴嫩肥美,
峰頂還俏勃著兩顆誘人乳頭,豔如胭脂搓成,忽爾伸出手去,一掌一個牢牢攫住,
就在碧綺綺面前一通恣肆捏拿揉搓。
碧憐憐雲鬕半墜,嬌容慵怯,花底蜜液橫流,早已塗抹了男兒一腹。
碧綺綺瞧見母親這嬌弱模樣,知她此時驪關不牢,又見小玄攻勢淩厲,生怕
她抵擋不住,沒等來陽精便自己失了陰精,當下朝小鉤子使了個眼色。
小鉤子立時會意,上床扶抱住主子,掌低背心悄悄度送真氣。
碧憐憐修為高絕,得此一助,雖然微薄,卻足以固鎖驪關,當即暗施內媚之
術,勾誘男兒陽精。
小玄只覺肥美嫩滑的瓤肉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峰巒疊嶂重重匝匝,滋味殊
奇,越發把持不住,鐵莖愈突愈深,棒頭突搗著一團軟彈無比的妙物,不過挨著
擦著三兩下,便隱隱有了射意。
他心中一驚,猛想起與皇后同在此榻的那次,生怕又如那日般不堪,趕忙拔
退稍許,不敢再去碰觸婦人深處的妙物。
豈知碧綺綺竟在這時繞到了後面,貼抱住他一陣肩拱胸頂,奮力推送。
「五姐姐……」小玄心中大慌。
「嗯?」碧綺綺應了一聲,玉臂環住其腰,照舊不由分說地迫他向前。
「我……我……」小玄死命苦忍,在她的推聳下,鐵莖直沖險淵,龜頭接連
戳著那團肥滑極絕的妙物。
「是不是想射了?」碧綺綺膩聲問。
小玄耳根燒燙地悶哼一聲,精關已是搖搖欲墜。
「那就射出來!」碧綺綺急著讓母親采補,口中又催又誘,竟浪蕩蕩道:
「小弟,快讓姐姐瞧你射我娘親的樣子!」小玄心中轟地炸開,雙手從乳上滑下,
鉗住婦人腰肢,一通狂突暴搠。
碧憐憐花容色變,氣沉驪關,極力鎖閉,驀感一股力道雄勁的滾燙打在花心
上,花眼登給麻透,接下彈流矢射,險些就丟了身子。
小玄邊射邊突,難遏難止,驀感丹田熱氣一貫,陷在花房內的肉棒赫然暴漲,
撐得瓤壁紋理俱開,卻是潰得太快,玄陽盤龍杵直至此時才現出本相。
碧憐憐咬唇挨受,暗施秘術,陰內奇詭變化,一陣壁吸蕊吮終將男兒的精華
點滴不遺地汲入玉宮。
碧綺綺見母親容光鮮媚,比之先又甚幾分,心中暗喜,偷眼覷去,見小玄不
但半分未軟,反似越發粗巨,依舊緊緊地撐著母親花底,湊過去在他眉上啄了一
口,贊道:「小弟好棒!」小玄饑渴如舊,怒射一通,卻仍感意猶未盡。
碧憐憐只覺通體舒泰,丹田內已有氣息流轉,正是真靈重啟之相,不禁大喜,
貪戀寶精,又起身俯跪到男兒身上,花房箍束住鐵杵繼續上下捋套。
小玄只覺她瓤內滑似油抹,比前度暢潤逾倍,抽聳起來完全收勢不住,龜頭
頻頻撞到那團肥滑妙物之上,更厲害的是,這回花房深處竟生出股神秘吸力,似
有若無地籠罩著馬眼不住虛吮,異樣之酸麻難擋。
而碧綺綺為助母親采補,仍繼在旁嬌聲勾誘,不時舌舔唇吮手擾指騷。
母女倆妖嬈之色人間罕有,媚功惑術更是出神入化,小玄如何抵擋得住她們
夾擊,早就沒了章法,只一味胡搗莽突,過沒多久,便又射了一回,接下潰不成
軍,在短短半個時辰中竟然連泄三回。
碧憐憐連續得手,如那久饑之人忽得飽食,竟感有些吃不消,突爾抽身退開,
盤膝打坐,運化所汲寶精。
小玄急起欲追,卻給小鉤子笑嘻嘻攔住,碧綺綺也在後邊兜臂攬抱,咬著他
耳朵道:「小色狼,讓娘親歇會嘛!」碧憐憐閉目行功,膚上竟隱隱現出一層淡
淡紫華,徐徐流轉,熒熒生輝,豔如妖妃魔後。
小玄眼勾勾地盯著她,心中有如火燎,體內的陰陽蜱食不到蠱主陰精,一直
騰鬧不休,雖已連潰三回,肉棒卻依然一柱擎天。
碧綺綺怕他打擾母親行功,同小鉤子糾纏安撫,眼見男兒亢奮難抑,低聲道:
「小弟別急,姐姐讓你舒服!」一雙長長玉腿忽從兩邊探出,環繞到男兒前邊,
兩隻剝蔥似的白足搭上了那硬如鐵濤的肉棒,輕勾慢攏。
小鉤子也趴俯向前,用紫灩灩地嘴兒啜吮他乳頭。
「五姐姐……」小玄神魂顛倒,反手要把碧綺綺抱到前邊來。
碧綺綺早已嘗過此子滋味,心中饞極,卻怕在這緊要關頭分了母親的雨露,
只將雙乳緊緊貼在他背上,兩隻不見丁點瑕疵的嫩嫩足兒夾著肉棒又搓又攏。
小玄怒勃如柱,巨莖炙赤似火青筋環繞,雖然其上花液已幹,但那玄陽盤龍
之相依然持續不退。
碧憐憐運化了寶精,麗目啟時,已是神彩奕奕,越發妖豔絕倫百媚橫生,瞧
見女兒用腳兒撫慰男兒,遂也手撐榻竹,妖妖嬈嬈地伸出兩腿,用雙足來一同勾
惹撩撥。
小玄渾身緊繃,低頭望落,見攀搭莖上的足兒一雙白若凝乳,一對雪裡蒸霞;
一雙玉潤珠圓,一對纖俏如筍,卻皆線條柔美骨肉均勻,更刁鑽靈巧善解人意,
湊做一處或貼或偎,或勾或挑,或搓或研,或挾或裹,直把他美上天去了。
母女倆心意相通,皆知此子乃是至寶,除了勾誘寶精,更要籠絡其心,是以
花樣迭出媚技勤獻。
小玄何嘗遇過這等銷魂,加之陰陽蠱作怪,只覺眼前的妖婦越瞧越可人,倏
地暴掙而起,一把將碧憐憐摁倒榻上,狼腰一擺再次貫穿了她。
碧憐憐嬌嚶一聲,凝腰收腹,密密實實地裹緊了他,口中膩膩嬌啼,竟當著
女兒的面淫聲浪語:「我的小爺,奴奴的心都給你撞亂了,真真愛煞你了!」碧
綺綺又跟了上來,這回從旁攬抱,嘴兒貼胸舔吮,一隻手兒則繞到股後極力推聳。
小玄疾抽怒拽,兩手緊緊壓按,眼睛盯著底下,幾將婦人兩腿推成個一字。
碧憐憐身子豐腴,腰胯卻柔若無骨,半點不覺吃力,花底妙趣盡承男兒眼中。
小玄猛突重刺,見蛤口那晶瑩如脂的粉肉被怒筋盤繞的鐵莖揉沒掏出,綻如
嬌花吐豔,不禁銷魂蝕骨。
碧綺綺越趴越低,往下一路親吻,來到兩人交接處,突將男兒玉莖撥出,重
重地啜了兩口,再又迅速插回母親蛤內,唇角猶懸著根拉得極長的細細濁絲。
小玄見她蕩極媚極,周身欲焰似遭油潑,猛地把她攬抱起來,摁在碧憐憐身
上,三兩下剝去羅裙褻褲,鐵莖從下方拔出,轉而刺入她花內。
碧綺綺低呼一聲,身子已給母親抱住,嬌羞地喚了聲娘。
原來母女倆雖皆風流糜蕩,如此同侍一人卻還是頭遭。
「好孩子,這心肝陽精奇補,你也領受一回。」碧憐憐在她耳心悄聲道,殊
不知女兒早已悄采過男兒的雨露。
碧綺綺心癢難耐,張臂勾摟住男兒的脖頸,嬌喘道:「小弟,姐姐可想煞你
了!」小玄倍感親切,迷迷地俯下頭去,碧綺綺丁香輕吐,姐弟倆唇黏舌絆吻做
一處,赫是心頭怦跳異樣纏綿。
母女倆上下交疊,小玄一邊抽聳,一邊覷那花底綺景,見婦人雪阜高墳花唇
染蜜,處處粉油油的肥美無比,花底光潔如酥,乃那一覽無遺的白虎;而上邊女
兒卻是燕草濃密麗若新墨,一道窄窄縫兒赤如雞冠,無比鮮嫩嬌豔,與母親各俱
風情妙味,各藏銷魂秘趣。
小玄瞧得心中酥麻,狂蜂浪蝶般貪上戀下,又覺內裡亦是迥然相異,做娘親
的肥美如膏,做女兒的卻是細嫩如脂,便時在底下戳搠百十槍,時又回到上邊抽
砸數十棒,交相輪替,真個妙味百出奇趣絕倫。
「小弟,我與娘親從未如此服侍過哪個男子,可曉得天底下獨你一個能如此
受用!」碧綺綺嬌聲道。
「心肝!只要你乖乖地聽話,奴家便把綺綺許配與你!」碧憐憐亦喘息道。
小玄心飛意暢,不知母女倆言語是真是假,只覺快活透頂神仙不換。
「你可記得娘親和姐姐?」碧綺綺嚶嚀道,滿面濃暈。
小玄點點頭,上下穿梭,牽扯得兩隻嫩蛤花漿交掛蜜液狼籍,入眼靡蕩極絕。
小鉤子瞧得眼熱,素又乖巧,遂貼湊上前來手口並用以助三人興致。
母女倆擺出千般妖嬈萬種風情,這個嬌喘道:「好弟弟,你也射姐姐一回。」
那個又嚶聲喚:「心肝,奴奴心子癢得狠,快來救奴一救!」只把男兒迷得百脈
賁張昏天昏地,在碧綺綺花中猶可堅持久點,一入碧憐憐瓤內便是片刻即潰,陽
精注注,盡傾子母花中,大大小小不知又泄了多少回。
若是別個,早已力不能繼,然小玄體質殊奇,又受陰陽鎖煎熬,反而愈戰愈
勇狂蕩難抑。
碧憐憐汗透鴉鬢,為勾取男兒的寶精,花房連遭澆灌,漸感驪關動搖;而碧
綺綺修為遠不如母親,挨了兩射,已被蝕得花竅麻透。母女倆皆感難支,此時再
被鐵莖猛襲嫩心,不覺臀挪腰折躲閃起來。
小玄心如火焚,灼惱母女倆怯戰,瞧瞧頂上,心中一動,突將懸掛花枝的紗
帳擰成兩股,把母女倆四隻雪足抬起,雙雙分縛在兩股紗帳之上,高高吊住,這
才重新掩上,這回槍槍紅心棒棒結實,任意狂蕩。
「小弟好壞,鬧死姐姐了!」碧綺綺乍嗔乍悸。
「小魔王,可玩壞奴奴了!」碧憐憐顫不成聲。
母女倆又掙又扭,嬌喘急急啼似流水。
小玄見母女倆美腿兩兩交疊,在半空挨蹭摩挲,四隻玉足朝天尖翹,根根剝
蔥似的嫩趾兒俏生生地時直時曲,就在臉旁妖嬈晃蕩,心窩癢極,抽縱間把嘴貼
了上去,或舔或吮,又舌穿趾縫,百般嬉耍褻戲。
碧憐憐驀地驪關酥壞,遂松了心神,棄了功法,盡由自己跌入欲海之中,顏
酡如醉地哼道:「心肝,你再狠些要我,奴奴也丟一回與你!」小玄虎縱豹躍,
赫覺婦人陰內熱氣縷縷,花心成倍鼓起,龜頭刺到其上,竟然陷沒大半,出奇肥
美,其上還開了一隻小口,對著馬眼嬰吮蟾咬,不禁筋麻骨酥,心知又糟,卻哪
裡收刹得住。
「奴家要死了……奴奴就流了……」碧憐憐急急嬌嚷,倏地尖啼一聲,肥臀
猛然抬起,竟把身上的女兒高高拱起,花眼叼住龜頭,凝著酥腹丟了。
小玄只覺一團肥滑重重壓來,接著數股油油暖暖的濃漿吐抹,厚厚地堆裹了
一莖,不禁筋麻骨軟神魂俱酥。
母親一丟,碧綺綺登似有感,心花驀開,對小玄嬌顫呼道:「小弟,姐姐也
要!你快過來,姐姐同娘親一道丟與你!」小玄死忍著僵了一陣,猛從下邊花房
撥出,刺入上方的嫩瓤,草草一通疾抽飛拽,再也堅持不住,一泄如注。
碧綺綺本就要丟,登給玄陽寶精麻翻,不同母親,亦不同往常,兩腿痙攣,
花眼乍綻,陰精赫是噴甩而出,吹灑得母親與男兒腿腹遍是溫膩。
陰陽蜱食得蠱主陰精,終於心滿意足不再鬧騰,小玄雖然非同凡俗,但畢竟
一下子被采補極多,只覺濃濃疲倦襲來,眼皮漸重漸沉,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
聽見碧家母女悄聲說話。
「這心肝是個至寶,對我們娘倆有無上裨益,把他帶在身邊,修為定可突飛
猛進。」碧憐憐壓著聲道。
「我知小弟的性情,此事不可硬來,他已被玄教逐出門牆,眼下正四處躲藏,
待孩兒回頭勸勸他,要他跟我們走料是不難。」碧綺綺輕聲道。
「也是,只靠手段,終究拿不住心。好孩子,此事甚為緊要,交與你了。」
碧憐憐道。
兩人聲音越來越低,小玄又隱隱聽「國師府」「七絕嶺」幾語,便昏昏沉沉
地睡去。
****** ****** ****** ****** ******
地宮。
黎姑姑與紅葉出現在甬道中,手中皆持兵刃,紅葉提一柄碧鞘長劍,黎姑姑
則拎一柄褐鞘長劍。
「這是怎麼了?」紅葉張望四下,膚上冷得直起雞皮疙瘩。
「很不對勁!留神點,快到煉邪台瞧瞧!」黎姑姑沉聲道。
兩人快步奔行,下了階梯,穿過一層大廳,選了三條通道其一,再沿著狹窄
石橋,來到一個巨大的圓形平臺,游目四顧。
「天呐!」黎姑姑驚呼一聲,飛身掠向環立的九尊石獸之一,那尊石獸身上
竟然多了一條蜿蜒的長長裂縫,一絲絲渾濁的、濃墨般的邪惡黑氣正從其間遊泄
而出,間中還隱隱夾伴著哭泣、獰笑甚至如同厲鬼惡魔發出的嘶吼聲。
兩人直吸涼氣。
紅葉手足無措,黎姑姑雙臂掄轉,左手指間突多了三道金色符籙,口中念念
有詞,符籙徐徐亮起,她揚起手,將三道金符迅速拍擊在石獸的裂縫之上。
洩漏的黑氣頓時大大減少,兩人緊張地盯著,猛見三道金符振動起來,似有
什麼物東在底下鼓蕩。
「好像鎮不太住呀!」紅葉臉色發白。
三道金符愈振愈急,其中一道忽然飄起,脫離了石獸。
黎姑姑急探掌去按,猛見其餘兩道金符也從石獸上飛了起來,刹那間,一道
極細的暗赤色光亮疾沖而起,直直射入上方青濛濛的雲霧之中,三道金符倏地化
做金色齏粉,紛紛揚揚地四下飛散。
紅葉「錚」地拔劍出鞘,驚疑道:「走了什麼東西?」黎姑姑卻緊盯著石獸,
石獸上的裂縫竟然在一點一點地向下延伸,已從諦聽的面部開裂到了胸口。
一絲絲黑氣又從裂縫內往外湧冒,間中隱隱可見凶厲猙獰或驚恐萬狀的鬼容
怪面,邪惡得令人如墜冰窟。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1:07
第九回 煉心殿
「壞了!還有鎮碑符沒?」紅葉驚恐道。
「鎮不住了……」黎姑姑歎了聲,也從鞘中拔出劍來。
就在此際,一條人影倏從上方的青鬱雲霧中掠出,直降至離檯面三丈方止。
兩人抬頭望去,紅葉驚喜喚道:「娘娘!」武翩躚不言不語,於空中盤膝打
坐,雙手各捏不同印訣,徐徐運展。旋見圓臺地面上道道白芒竄起,一座巨大法
陣亮了起來,間中點點銀光,竟如星辰布列,緊接著一抹更亮的粗巨白光自陣心
升起,頭部隱隱現出一尊符印的模樣。
黎姑姑瞧她,又望望那裂罅縱橫的石獸,滿面惶急之色。
武翩躚將手一招,那抹符印白光便弧旋飛縱,掠到那尊石獸之上,一頭罩落,
赫見奇跡頓生,石獸面上身上的裂縫開始以可見的速度「癒合」,收窄成線,然
後一點一點地淡弱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石獸終於完好無缺,再無一絲黑氣漏出。
黎姑姑與紅葉松了口氣,又守了出一會,方見武翩躚撤去功法,從半空冉冉
落下。
「好兇險!幸好少主來得及時……這麼快就尋著肥遺了?」黎姑姑道。
「沒有,根本沒到地方。」武翩躚搖頭道,「我感應到無極陣運轉有異,料
是家裡出事了,因而半途折回。」「那……那魔頭還在嗎?」黎姑姑望望其它的
石獸。
「鎮住了,還在原處,九尊諦聽都感應到了。」武翩躚道,面上卻無絲毫輕
松之色,停了下方道,「不過,那魔頭把消息傳出去了。」「確定?」黎姑姑大
驚。
武翩躚點了下頭,滿面凝重:「我适才趕回來時,看見一道血光逃了出去,
可借沒能截往。」「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惶灼道。
武翩躚沉吟,半晌不語。
「事已至此,恐怕要做最壞的打算。」黎姑姑小心翼翼道。
「不是打算,是須得即刻動手!」武翩躚毅然道,說著邁開腳步,人已往石
橋上走。
「要動晁紫閣了?」黎姑姑動容道,與紅葉快步跟上。
武翩躚點了下頭。
「那我飛符報與狄帥,要他召集人馬火速馳援!」黎姑姑道。
「來不及了。」武翩躚邊行邊道,「我們現在就動手!」「邪皇一脈異樣龐
大,且分佈甚廣,有許多不在迷樓,此時倉促出擊,以我們眼前這點人手,只怕
局面難以收拾。」黎姑姑遲疑道。
「管不了太多了,眼前只有先制住晁紫閣,接下來才有周旋餘地!否則,待
邪宗人馬聚集,我們敗局即定。」武翩躚斬釘截鐵道。
「可是你身上又有傷,那日又連祭過天虹,靈力亦透支極多,只怕……」黎
姑姑滿面憂色。
「只要晁紫閣在迷樓上,只要我還能駕馭無極陣,留給他的餘地,便不會太
多。」武翩躚冷聲道。
「晁紫閣畢竟是那魔頭親傳,邪功凶厲,只怕還藏著什麼厲害法寶,加之毒
眼影煞與之形影不離……」黎姑姑乃憂心忡忡。
「原先還無十足把握。」武翩躚停頓了下,「但如今我多了個七絕覆,拿下
他已沒多大問題。毒眼影煞一直虎視耽耽,於我如芒刺在背,這回一併除去。」
「三大尊怎麼辦?萬一趕到一個……」黎姑姑道。
「我現在就運轉無極陣,改換迷樓上的禁制,只要能找出晃紫閣的位置困住
他,便能阻斷的所有救援。」武翩躚腳步越來越快,繼道:「你即刻去召集阿癡,
要他準備所有能夠動用的機關,然後一道趕來心眼殿與我會合。」黎姑姑應了一
聲。
「還有。」武翩躚轉對紅葉道:「你去尋小玄,要他待在太華軒哪也別去,
即便瞧見外邊有任何異象,都不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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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小玄惺忪醒來,屋中已不見了碧家母女與小鉤子,忖道:「難道
她們就此離開了?嗯,她們害怕我師父追捕,走得匆忙也不奇怪。只不知,這一
走要等何時才能再見到了……」他心中一陣悵然,抬眼望向窗外,見已是夜色如
墨,猛地想起與皇后的約會,趕忙起身,下榻整衣,推門出去。
廊上早已亮了燈,雨兒露兒遠遠地待在廊角,瞧見他出來慌忙跪下,皆伏著
頭羞得不敢起來。
小玄料她們定是聽去了屋中的動靜,臉上悄熱,也不多說,便下了樹屋,快
步離去。
他擺舟出了花月渠,再悄悄摸出少國師府,眼見月過中天,心裡著急,遂運
提真氣施展陸地騰飛術疾奔。
過不多時,終於到了雍怡宮,摸入後花園,正尋思該去哪等皇后,已遠遠瞧
見薔薇架下簪兒拎著只燈籠立著,皇后則披了件墨色長袍,慵懶地歪倚在一張長
石椅上。
小玄趕忙上前,叩首行禮,喚了聲「娘娘。」皇后坐起身子,擺了下手,簪
兒俯首退後數步,提著燈籠轉身離去。
「怎麼才來?」皇后蹙眉道。
「娘娘恕罪。」小玄歉意賠禮。
「再遲點就不要你了!」皇后瞪著他薄嗔了一句,嬌媚橫生。
小玄一通心跳。
「我們悄悄的,路上別驚動人。」皇后低聲道。
小玄正待要問,已見皇后飛身而起,竟是施展騰飛術一類的身法疾掠出去,
急忙運提真氣跟上。
皇后在前忽左忽右,突高突低,飛掠過大片宮苑樓臺。
小玄緊緊跟著,見周圍越來越陌生,顯然到了一片從沒來過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時疾時徐地飛掠,避繞過數隊巡哨,再穿過幾座高大假山,眼
前忽然出現了一座宮殿的影廓,與別處不同,燈火極稀,於夜色中顯得頗為神秘
與陰森。
皇后收了身法,緩步前行,小玄亦步亦趨,跟著她來到旁側一扇小門前,只
見一老一少兩個內相迎了上來。
「娘娘。」老太監顫巍巍地喚了一聲,氣息極是闇弱。
皇后點了下頭逕自前行,小太監忙快一步到側前引路,手裡提著只昏暗的燈
籠照明。
小玄見他們皆目垂于地,連望自己一眼都不曾,心中暗覺奇怪。
進入內殿大門,老太監忽問:「不知娘娘要用哪裡?」皇后略微沉吟,道:
「蟢房。」一行人穿廊過道,七曲八拐極是幽深,走了好一會,終來到一扇上鎖
的大銅門前,門上懸著一塊墨底朱字漆匾,以古篆寫的「蟢房」二字。老太監指
了一下,小太監便從腰上取下一掛鑰匙,從中尋出一柄,捅入鎖中把門打開。
小太監快一步進入房中,點亮各處燈火,又在幾只消金獸裡燒了香,入鼻甜
膩,顯非尋常龍涎。
小玄見室中雖然華麗,卻與別處宮館屋內的佈置頗不相同,盡是厚厚的重帷
大幕,心中甚是納悶。
「啞奴留在這裡侍候娘娘?」老太監又問。
「不必。」皇后道,「暨公公,明午前不用過來了。」那老太監渾濁地應了
一聲,領了小太監躬身後退,帶上了門。
皇后轉過身,一把摟抱住小玄臂膀,擁著他往里間走。
小玄張望室中,見雕屏畫漆幾、畫櫃鏡臺及錦衾繡褥等諸物一應俱全,滿室
華貴,豈知走到近處,赫見帷幄帳幔間隱露出許多險惡之物,仔細看去,竟是些
索鏈,吊鉤,鞭錘,甚至枷鎖、鍛爐等與房間極不般配之物事,處處透著邪門,
不禁暗驚,忍不住問:「這是哪裡?」「煉心殿。」皇后道,星眸在昏暗裡閃閃
發亮,靨上透出一層薄薄的暈。
「煉心殿……」小玄隱覺在哪聽過,極力思憶,猛地胸口突跳,卻是想起苗
小見告訴過他,皇帝曾在一處虐殺宮人取樂,名字似乎就叫做煉心殿。
「我們來這兒做什麼?」小玄戰戰兢兢道。
「上午不是告訴過你了。」皇后仰臉貼著他耳邊悄語,輕輕一笑,「奴家可
喜歡這個地方了。」小玄一陣心驚脈跳,然卻聽見皇后頭回自稱「奴家」,不由
心底一蕩。
兩人來到一張鮫綃四垂的金絲楠木拔步大床前,皇后輕聲道:「去把帳子掀
起來。」小玄上前撩起羅帳,懸掛於兩邊銀虺鉤上,驀地一怔,原來帳中並非尋
常床榻,而是縱橫交錯的繩網,也非平鋪,猶如一張斜掛牆角的巨大蛛網,只是
那些網絲根根晶瑩剔透,散發著詭譎的光澤。
「這……這是……」小玄半天說不出完整話來,倏給皇后背後用力一推,猛
地跌入網中,他急欲爬起,卻覺周身黏滯,手腳竟扯帶起根根銀絲來,心中一驚:
「這女人又要算計我!」皇后笑吟吟地瞧著他,抬手拉開心口系帶,身上墨袍一
滑而下墜落腳邊,內裡卻是披著條薄如蟬翅的墨色絲衣,朦朧透出貼身的杏緞肚
兜及一身雪膚,宛若香肌潑墨霧籠嬌花,無比惹人。
小玄一時忘了掙扎。
皇后步上踏板,翩然一撲,鳥兒般投入他懷中。
小玄趕忙接住,眼角掠了下粘掛腕上的銀絲,兀自心神不寧。
「別怕。」皇后隨手勾起一根長長銀絲,輕笑道,「此床名曰百疊任意榻,
乃國師獻與皇上的寶物,這些絲兒是用真正的蛛絲輔以藥石熬煉而成,去除了腥
穢,獨留黏性韌性,經年不幹,妙趣無窮。」小玄心中奇訝,只是不明何用,正
要發問,忽給皇后勾摟住脖子一滾,藉著那些黏絲的彈性,兩人已輕輕鬆松地對
調了上下,身上銀絲交掛,纏裹做一團。
「娘娘……」小玄屏住呼吸。
「把奴奴綁起來。」皇后媚眼如絲道。
小玄錯愕,一時雲裡霧中。
「綁緊我,想怎麼報仇都由你。」皇后輕輕喘息。
小玄見她嬌媚入骨,猛地扯起根銀絲將其雙腕縛做一處。
「嗯,就是這樣,再來,身上也要!」皇后眸中水波盈盈,盡是驚心動魄的
誘惑。
小玄只覺異樣刺激,心裡野了起來,兩手在榻上亂提亂扯,又勾起數條銀絲
纏繞在皇后身上,其中一條恰好勒在乳下,托得兩隻玉峰高高聳起,尖處似要破
衣而出。
「看那邊!」皇后呶了下嘴。
小玄轉頭望去,赫見羅帳內壁上懸掛著鞭錘、鉤繩及枷鎖等諸般刑具。
「把那根鞭子取下來。」皇后顫聲道。
小玄掙了幾下,扯斷縛纏身上的銀絲,站起身摘下了鞭子,仔細一瞧,見鞭
長數尺,其上全是細密軟刺。
「來,舉起你手中的鞭子……」皇后酥胸起伏,盯著他喚,「弄痛我!」小
玄似明非明,一陣遲疑,見皇后眼中滿是渴盼之色,終才輕輕揮出一鞭,抽在皇
後臂上,見立雪裡飛紅,留下一條清晰的傷痕,其上還血珠點點,卻是給鞭上的
尖刺紮出來的。
「呀!」皇后輕啼一聲,嬌軀劇震,右邊半顆紅豔豔的乳頭跑出肚兜來。
小玄沒想這輕輕一下,竟然傷得如此之重,一時愣住。
孰知皇后眼中卻越發熾熱,竟咬牙道:「再來!用力!征服我!做奴奴的小
魔王!」小玄心跳如擂,不知怎的,周身有如火焚,高高地舉起了鞭子,突聽一
個顫巍巍的聲音傳來:「娘娘!不好啦!」只見暨公公快步奔入,趕到拔步床前
躬身呼道:「不好啦,皇上領淩婕妤來了!」「怎麼回事,皇上今晚不是臨幸駘
蕩苑嗎?」皇后詫色道。
「老奴不知,皇上似乎喝多了,也點了蟢房,現已過二門啦,娘娘快走!」
那暨公公惶色道,不等皇后回應,便急急轉身去了。
「扶我起來!」皇后道。
小玄拋下鞭子,上前攙扶,用手扯去纏裹在她身上的黏絲。
皇后兩肘一撐,已從百疊任意榻上掙起,撿起地上的墨袍抱在懷裡,牽住小
玄手腕就往室外走。
豈知才到門口,已聽皇帝粗喘著喝道:「只留小啞巴一個伺候,其他人統統
給朕滾!」兩人神色大變,對視一眼,又疾步轉回里間,皇后瞧瞧四下,急把小
玄扯入一面帷幕之後,方才躲好,已見戴著面具的皇帝搭摟著個妖豔妃子進來,
步履蹣跚,果是喝多了的模樣,後面跟著先前那個小太監,進房後,便回身把銅
門閉上了。
小玄心中暗暗叫苦,掩好帷幕,轉瞧身邊的皇后,見其面色發白,神情卻是
意外的沉著。
「皇上,奴奴沒力氣了。」顯然是那個淩婕妤的聲音。
「怎就沒力氣了,你可是不願意服侍寡人?」皇帝問。
「皇上哪裡話!只是一進這門,奴家的身子就都全都軟啦。」淩婕妤嬌滴滴
道。
「你害怕?」皇帝道。
「這兒哪個不怕呀,嗚……奴奴都走不動了,求萬歲爺帶奴家到別處去可好?」
美人撒嬌道。
「既然走不動,那就地上爬好了!」皇帝冷冷道。
旋聞那淩婕妤低呼一聲,已給踹倒在地。
「給這騷犬兒上鏈子,牽到任意榻去!」皇帝輕喝。
小玄聽得雲裡霧中,忍不住偷偷撥開一絲縫兒朝外瞧,正見小太監取了條指
粗的鐵鍊鎖在那淩婕妤的頸上,又拎著她爬向那張拔步大床。
只見那妃子四肢著地,真個乖乖地如犬爬行,只是她玉峰俏聳蛇腰堪搦,身
段凹凸有致,姿形雖賤,卻是異樣的曼妙妖嬈惹人心跳。
小玄張口結舌,視線轉到她臉上,竟是蛾眉挑發鳳目如刀,眼皮及兩瓣水嫩
如脂的朱唇皆抹著晶瑩紫彩,出奇妖麗,不知怎的,竟覺似曾見過。
小太監將淩婕妤牽到拔步大床前,推到百疊任意榻上,從懸掛帳壁的刑具中
取下柄長鉤,在任意榻上勾扯起根根銀絲,分纏在她腕上踝上,縛做個「大」字
型。
皇帝緩步上前,盯著她森然道:「你弄丟了七絕覆,壞朕大事,今日定不輕
饒!」「又是七絕覆……」小玄心頭一跳,疑竇叢生。
「鞭。」皇帝輕喝一聲,小太監趕忙承上,正是小玄适才用過的那條刺鞭。
「奴奴知罪,求萬歲爺手裡輕點……」淩婕妤怯生生道。
皇帝空甩了下鞭子,猛地一鞭揮出,狠狠地抽在美人身上,竟是毫不留力。
淩婕妤慘呼一聲,胸部的外衣同裡邊的肚兜一同破碎,痛得花顏扭曲。
皇帝一連數鞭,皆朝同一處下手,沒幾下美人兩隻酥乳已全露了出來,其上
傷痕道道,血珠亂冒,觸目驚心。
「痛殺奴奴了!皇上饒命,奴奴曉得錯啦!」淩婕妤悸啼不止,膚上盡是膩
膩油光,卻是出了層細密香汗。
「你這賤人,便是百十個都抵不上一隻七絕覆,搞砸了還敢回來耶?」皇帝
怒喝,又是一鞭揮出,這回換了手勢,刺鞭從下方飛起,正正地抽擊在女人的兩
腿中間。
淩婕妤尖啼半聲,便似斷氣般沒了聲音,凝著身子一陣顫抖,須臾裙子混濕
了大塊,裙角懸珠,卻是失禁了。
小玄瞧得又驚又怒,閉上縫隙,不願再瞧。卻見皇后又悄悄扯開絲縫兒,朝
外偷窺。
接下鞭聲不止,女人叫聲再起,只是越發淒厲悸人,傳入耳中,無比驚心動
魄。
小玄忽然領悟,室中之所以處處懸著厚帷大幕,原來是用做隔音的。
「把這賤人翻過去!」皇帝喝。
室中終於沒了鞭聲,取而代之卻是女人的一串細細喘息與低低呻吟。
小玄正不明白,皇后已拉他過去,與他臉貼著臉一起往外瞧。
只見那淩婕妤趴伏在那斜懸的百疊任意榻上,身上只餘幾縷破碎的衣裳,皇
帝正一手揪著她散墜的雲發從後邊狠狠聳刺。
小玄突地睜大眼睛,原來皇帝腹下之物奇異無比,赫是根巨大的金色的犀角
狀物事,在女人那已是血肉模糊的花底橫衝直撞,絕無半點憐惜。
果不其然,那淩婕妤呻吟聲越來越重,終於忍不住呼起痛來:「萬歲爺饒命,
奴奴真要死掉了!」血水順著腿根蜿蜒而下,皇帝仿若不聞,抽插間突似發狂,
竟然用牙齒在女人耳上肩上亂噬狠咬。
那淩婕妤仿如被抽光了骨頭,渾身酥軟地掛在蛛網似的任意榻上任之淩辱,
嘴裡呼道:「少主操死奴奴吧,奴奴不活了!」皇帝狀若瘋魔,突一把捉起女人
的右邊手臂,反扳到背後,再朝某個不可能到達的角度拗去。
淩婕妤死命掙扎起來,兩條白嫩嫩的腿兒又蹬又踢,只是手腕足踝給任意榻
上的黏絲匝匝纏住,脫逃不得。
小玄瞧得毛骨悚然,心裡道:「果真如苗小見說的,這狗皇帝殘暴極絕,可
要把那妃子痛殺了!」皇帝倏地發力,猛然一拗,只聽「叭」的一聲清晰脆響,
美人手臂已折。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7-9-13 21:08
第十回 困獸
小玄怒不可遏,就要掀帷而出,卻被皇后死死捉住,滾燙的唇兒貼著他耳心
悄悄道:「傻瓜,人家可快活著呢,你仔細瞧。」小玄定晴望去,見那妃子渾身
嬌抖,頰側一片火似的濃暈,呼吸急促,雪腹一陣痙攣,花底竟然順著那根金色
巨角沖出一股股粥似的白漿來,赫是陰精,不由目瞪口呆。
「是不是?」皇后悄聲道,吐出嫩嫩舌尖,在他耳心裡輕輕地挑了一下。
小玄轉面望去,見她雙頰暈酡,乳尖緊貼自己,竟是情動已極。
皇帝狂躁漸極,突地抽身後退,一把將底下的金色巨角拔了下來,摔在地上
一通狠踐怒踏,喉底怒吼:「玄玄子!我要你萬世不得輪回!」刹那間,小玄已
瞧清皇帝下邊的真身,竟是根蔫巴巴的肉兒,雖已微見勃起,卻仍醜弱如將朽之
木。
「皇上息怒!少主息怒!玄玄子那廝,早就灰飛煙滅啦!」淩婕妤在榻上輕
呼。
皇帝倏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粗暴地將之從任意榻上扯了起來。
淩婕妤慌忙跪下,雙手攀住皇帝兩腿,張開紫灩灩的水唇,罩住了那根半死
不活的肉兒,一陣噙裹吸吮。
皇帝腰腹收緊,身軀微微抽搐,十指如鉗地捏緊了美人的粉肩。
淩婕妤抬起眼妖媚地瞧著皇帝,口吮唇汲舌抹齒噬,百般承歡取悅。
皇后雙臂突爾勾住小玄脖子,墊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小玄張唇接住,皇后的嫩舌竟然直鑽過來,魚兒般溜入口中,不禁一陣心動,
亦張臂抱住了她。
兩人唇舌粘纏,緊緊相擁,胸口皆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跳。
良久,皇帝終於鬆弛下來,一頭栽倒在任意榻上。
淩婕妤仍跪地上款款吞咽,直至口中點滴不余,方敢起身爬上任意榻,乖乖
巧巧地投入皇帝懷中。
「說,七絕覆到底哪裡去了!」皇帝冷冷道。
「臣妾不敢亂言,但眼下多半是給七絕界奪回去了。」淩婕妤道,抬臂摟住
了皇帝的脖子,赫是适才被拗斷的那只。
「仔細稟來。」皇帝哼了聲。
「自骷髏老怪弄丟了七絕覆後,臣妾這數月來一直在四處奔波暗中追查。原
以為寶覆落在玄教門人手中,不料其後卻出現在澤陽戰場之上,各方傳聞已為小
魔君所奪,臣妾又潛入七絕嶺查探,可惜仍無所獲。」淩婕妤道。
「這老不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聖皇千辛萬苦方才集齊七絕覆的殘片,
卻叫他頃刻弄沒了!」皇帝咬牙切齒道。
「也怨玄教門人突然偷襲,在覓鼎子修復之際將寶覆搶去,白首仙娘攜門下
逃入澤陽城中,大澤令方少麟還從中做作梗,阻撓骷髏老怪奪回寶覆。」淩婕妤
悻悻道。
「又是這賤人!當年幻尊及二十九煞便是陷在她手裡,如今還敢跳出來壞朕
好事!」皇帝怒道,停了下問,「方少麟到底是不是玄教門人?」「臣妾再三查
證,方少麟確實是玄教摘星子門下。」淩婕妤道。
「朕抄其滿門誅之九族!」皇帝勃然大怒。
「方少麟坐擁物產豐饒的大澤平原,乃吾朝糧倉,又手握重兵,著實不可不
防。」淩婕妤應。
「這廝違抗聖旨,拘禁天使,朕本要發兵拿他,怎奈雲州吃緊,是以暫緩行
事。」皇帝道。
「此事只怕耽擱不得,臣妾追蹤七絕覆,無意間探聽到一個消息,人傳南宮
陽遣密使攜重禮入澤陽,可謂居心險惡,今西南雲州已失,北疆重鎮嘩變,萬一
中腹再反個大澤,皇朝將顧此失彼矣。」淩婕妤道。
皇帝哼了一聲,沉吟不語。
「區區一個方少麟不足為慮,怕只怕玄教素與吾宗為敵,仇怨極深,到時明
裡暗中援助,那便棘手之至了!」淩婕妤繼道。
皇帝面上陰晴不定,好一會才道:「雲州局勢未明,國師又欲奪取巨竹穀,
北面還要平定秦湛餘部叛軍,眼下處處用兵,捉襟見肘呐。」「玄教高人如雲,
不在當年截教之下,又與天庭、昆侖深交,若真插手,才是皇朝最大的危機。」
淩婕妤仍堅持道。
「方少麟乃三代世襲,朕不逼他,他也未必下得了決心造反。」皇帝道。
「倘若玄教知曉了少主的真正身份……這個反,就決計造定了!」淩婕妤小
心冀冀道,「總之眼下不可遲疑,妾有一計,或可不動刀兵便能拿下方少麟。」
「說。」皇帝道。
「陛下只需發道聖旨,說方少麟于澤陽城禦敵有功,命其入京領受嘉獎,他
若敢來,立時拿下,即可省去一路兵馬;他若不肯來,那便是兩度抗旨,反意昭
然,誅剿刻不容緩,且那時皇朝發兵拿他,名正言順。」淩婕妤娓娓道。
皇帝略一思索,道:「此計甚妙,朕明日便下旨。」說著在美人臀上重重地
拍了一記,悅聲道:「淩妃小奴兒,關鍵處,總是能為朕分憂呐……只是功難抵
過,朕還是不能饒你!」「淩妃就愛做少主的賤奴兒,最愛讓陛下狠狠地懲治。」
淩婕妤吃吃嬌笑。
突然間赤光大盛,一股極其噁心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房間。
一抹無比濃稠的血流從外間蜿蜒而入,巨蟒似地在空中盤繞翻轉,徐徐落在
百疊任意榻前,血流滾滾收聚,現出一個朱袍赤膚的虯髯老者來。
「又是這廝!」小玄心口一悸,尚未瞧定,皇后已掩上的細縫,面無血色。
「血尊大人怎麼來了?」皇帝懶洋洋道。
「我們中計了!聖皇危矣!」血尊怒容滿面。
「什麼!」皇帝坐直了身子。
「聖皇被陷在先天無極陣中,那賤人果然另有所圖!」血尊道。
「哪個賤人?」皇帝訝問。
「除了那個迷妃,還能有哪個!」血尊冷冷道。
小玄心頭一陣劇跳。
「消息確切?」皇帝又問。
「此乃吾皇以血煞親自傳與老夫的消息,絕無差錯。」血尊道。
皇帝深吸了口氣,半晌不語。
「敢問血尊大人,這是為何?」淩婕妤道。
「那賤人歹毒之至,以迷樓汲來一十九靈脈真靈為餌,誘吾皇借其療傷,再
趁吾皇不備之時發動陣法,陷住了吾皇!」血尊道。
「難怪數月來一直沒有消息,可憐咱們還以為他老人家出關在即,無暇分心
……」皇帝喃喃道。
「更可惡的是,如今那賤人反用陣法日以繼夜地抽取吾皇真靈!無怪老夫前
陣子在她身上感應到吾皇的氣息!」血尊咬牙切齒道。
「我早就覺得那賤人不大對勁,沒想果真居心叵測!少主還……還老寵著她!」
淩婕妤怨恨道。
皇帝猛然立起,怒嘯一聲,震得滿室帷幕一陣亂飄亂揚。
淩婕妤慌忙為他整理衣褲。
「枉朕如此待她,卻是如此狡詐狠毒!」皇帝邁步就往外走。
「等等。」血尊張臂攔住。
「朕這就去拿她!定教她生不如死!」皇帝森然道。
「少主切莫輕敵。」血尊道,「那賤人修為原本就了得,如今又吸汲了吾皇
真靈,更是如虎添翼,且迷樓上佈置的若真是先天無極陣,那就越發棘手!」血
尊道。
「那賤人說不定還有什麼厲害黨羽,比如她那個在仙靈大比中曾擊敗過逍遙
郎君的徒弟,就不可小覷。」淩婕妤插了一句。
小玄心中一緊,忽覺皇后在手心裡輕掐了一下。
「大人的意思?」皇帝盯著血尊問。
「吾等須得全力以赴,把能夠動用的人手全都召集起來,方可確保萬無一失。
且此事須得縝密行之,絕不容失,只宜調集本宗人馬。」血尊道。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眼下七將軍有三、百煞有四十七在玉京,其中過半
在迷樓,夤夜可集。」「再加上老夫與兵尊、狂尊,如此足矣。」血尊道。
「就這麼定了!」皇帝揮了下手。
「賤人就在迷樓,興許已知走漏了消息,擒之刻不容緩,以免夜長夢多!」
血尊道。
「臣妾這就去召集人馬!」淩婕妤道。
皇帝從袖內取出一物,遞與她道:「帶上朕的權杖,立刻召集本宗在京的所
有人馬,務必天亮前到此候命。」淩婕妤接過權杖,俯首應諾。
「兵尊倨傲,狂尊正在閉關,別個請不動他們,須得老夫親去。」血尊道。
「那兵尊、狂尊那邊就有勞大人了。」皇帝道。
血尊身影驟然模糊,複化做一抹血流朝外遊去。
淩婕妤朝皇帝盈盈一拜,後退數步,真氣一提,也飛身縱起,疾掠而出。
室內一時靜了下來,帷幕後的皇后與小玄屏息靜氣,生怕發出丁點聲音。
皇帝來回踱步,顯得焦躁非常。
小玄更是心急如焚,只盼能立刻趕到師父跟前通風報信。
就在這時,地面倏爾劇震了一下。小玄吃了一驚,皇后緊緊地抱著他手臂,
指甲幾乎摳入肉內,卻是險些失聲叫出。
皇帝立定不動,似在凝神聆聽什麼。
一條人影從外間竄入,身著內相服飾,朝皇帝叩首一拜,道:「殿外異象迭
生,情形有些不對,少主速離此地為宜!」「什麼異象?」皇帝疑惑道。
「地動,大霧,霓飛電閃,諸宮諸殿移形換位。」那名內相簡明扼要道。
這時地面又是一下劇震,比前次愈劇,且朝一邊傾斜起來,旁邊的啞奴站立
不住,一頭就皇后與小玄的藏身處跌來,兩手亂攀亂抓,登時扯開了帷幕。
皇后低呼一聲,那名內相霍然轉身,小玄抬眼望去,便瞧見了一雙冰冷、陰
鷙,鋒銳如刃的毒眼,立時認出此人正是頭次遇見皇帝之時,看見的那個混在隨
從裡的太監。
這時皇帝目光也掃了過來,皇后面如白紙,鬆開了小玄的臂膀。
「藏多久了,全都聽見了?」皇帝寒聲道,視線從皇后臉上緩緩轉到小玄身
上。
「皇上不要賤妾,人家心裡邊寂寞,忍不住就……」皇后羞媚撒嬌,麗色奪
人。
皇帝嘴角微微翹起,輕聲道:「偷聽了這麼多秘密,還幻想著能輕描淡寫地
糊弄過去?」皇后玉頰發僵,笑容凝結臉上。
「事到如今,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皇帝頓了下,從容道:「你這些年
侵竊內庫、穢亂宮掖也就罷了,可惜還心懷鬼胎,不單內誘卜軒司,外引玄龍後
人,更暗中打探皇陵機密,朕一直在猜,這女人到底想要什麼?」皇后再也笑不
出來。
「朕思來想去,一個一個的排除,最後只剩一樣,你……或者你爹,想要的
莫非是朕的江山?」皇帝嘴角掛著嘲諷。
皇后輕吸了口氣,眸中寒芒閃耀,冷冷道:「你想多了,我爹一直對皇朝忠
心耿耿,奴家也只不過想要多點兒快樂。」「你在宮掖為所欲為,你爹在朝堂專
橫跋扈,朕早已隱忍多時了,今日總算能做個了結啦!」皇帝舒了口氣,聲音越
來越冷。
「我爹有先帝爺賜的八寶紫金鐧,更是老仙門人,爾敢放肆!」皇后疾言厲
色。
「那柄破鐧早就該砸了!截教已名存實亡,便是空空老仙親至,又能奈我何!」
皇帝輕蔑一笑。
皇后後退一步,朝小玄打了個眼色。
小玄袖口一抖,手裡已多了把未出鞘的劍,鞘身紋飾簡拙,似是一根巨骨隨
意雕成。
「想必爾等不會輕易就範……」皇帝輕喝,「拿下。」那毒眼太監身影倏地
消失,皇后似早有防備,身上飛起一抹淡藍水光,朝旁掠出,接下忽東忽西飄幻
如煙波,赫比與小玄的兩番交手更加疾捷鬼魅;毒眼太監則更是詭譎莫測,身影
倏隱倏現,位置總是與皇后相差無幾。
「幻影煙波,你果然與玄龍後人非同尋常呐。」皇帝負手冷笑。
小玄心中暗懍,急施北溟玄數,總算瞧清了皇后的身姿,卻仍追不上那毒眼
太監的身影,當即又提一境至觀心,竟是時清時糊,不禁駭然,印象裡還從未遇
見過這等疾速的身法。
原來這太監姓顧名隼,號毒眼影煞,乃百煞其一,序列第三,隱于禁宮做晁
紫閣的貼身護衛,曾得邪皇密傳冥影衍象大法,身法冠絕百煞,又修滅天鑒中的
蝕魂爪,中者魂魄即腐。
小玄拔出神骨,虹般刺出。
毒眼影煞似未把他放在眼裡,只顧追擊皇后,三人於室中你追我逐,不過數
息,高下已判,小玄身法最差,根本趕不上毒眼影煞;毒眼影煞則與皇后愈貼愈
近,爪上黑氣吞吐,已隱隱籠罩住了她,險象環生。
皇后心竅玲瓏,突朝小玄折回,其後只繞著他東躲西藏,小玄施展誅天劍訣,
手中的神骨,終於能威脅到如影隨形的毒眼影煞。
毒眼影煞身形一變,驀爾轉攻小玄。
小玄頓感壓力劇增,只覺對方爪上的黑氣襲至,尚未觸及,已感胸口悶窒,
鼻口張開,卻似呼吸不到空氣。
「千萬別給黑氣碰到!」皇后輕喊,終於搶得絲許空暇,袖內滑落一奇形之
物,抓在手裡,透出重重異彩。
毒眼影煞倏地發出一聲詭異的尖嘯,爪上道道黑氣如噩夢中的妖魔膨脹、延
伸、似徐實疾地掩向小玄。
尖嘯如同實物般穿透小玄的心臟,他睜大眼睛,雖已看清敵招來勢,整個人
卻似給什麼魘住,待到驚醒,已給牢牢鎖定。
幾于同時,皇后朱唇輕啟,吐出了個極其簡短的咒語。
黑氣張牙舞牙地籠罩住小玄,惡魔般與他擁抱。
閃避已無可能,小玄氣貫全身,神骨電般朝四面八方刺出,只盼能削弱敵人
的雷霆一擊。
就在此際,數朵光亮在皇后與小玄身周綻放開來,先疾後緩,徐徐撐開,赫
是異彩繽紛,絢麗極絕,完全淹沒了正在吞噬小玄的黑氣。
毒眼影煞疾朝後退,不知吃了什麼暗虧,只覺渾身不對勁,且眼中盡是灼目
麗彩,變幻萬千。
「玄龍七寶,碧海珊瑚燈!」皇帝低喝一聲,瞳孔收縮:「妖龍竟贈你此等至寶!」
****** ****** ****** ****** ******
一道如血的赤光自迷樓直沖而起,跨越千丈,穿透雲端。
明月下,萬頃白雲有如大海波濤,滾滾起伏綿亙不盡。
疾馳的赤光突然頓滯,減速,最終停駐,現出個朱袍赤膚的虯髯老者來。
在他的前方,一個衣衫粗鄙、滿腮鬍鬚的漢子正懶洋洋地橫臥雲上。
「你是何人?」血尊森然問。
大鬍子拎起只皮表斑駁的灰褐葫蘆灌了一口,這才悠哉悠哉道:「在下李不。」
「李不……」血尊眯了下眼,「天影李不?」
「嗯哼。」李不應了聲,又飲一口,晃晃手中的葫蘆,眯起隻眼往葫蘆嘴裡瞄。
「這是為你們閣主報仇來了?」血尊笑了。
「酒怎麼沒了?晦氣!」李不自顧自道。
「刑飛都不是老夫的對手,你卻敢來尋我?」血尊獰聲道。
「不敢。」李不歎了口氣道,「只是一十七年前有人託付我,說今日會有道血煞自玉京沖起,要我攔下來……」
「好膽色。」血尊淡淡道,「老夫這會有事,心情不大好,你確定還要擋在前邊麼?」
「受人所托,自當竭力而為。」李不收起葫蘆,慢慢爬起,立定,刹那間一道無以形容的氣勢沖霄而起。
血尊面色丕變,衣袍鬚髮獵獵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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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窈窕身影自高矗千丈的迷樓頂端飛出,疾朝玉京城方向掠去。
此時的淩婕妤已換了襲黑色緊身衣,面籠墨紗,與夜色溶為一體。
今晚的月亮極好,皎潔如玉,照耀得大地一片清亮明淨。
突爾一陣大風刮至,吹得淩婕妤衣發俱揚,她驚異地瞧見,大地上多了條長
巨無比的黑影,正從河流田野間徐徐移過。
淩婕妤猛然抬頭,便望見了一條通體如墨的巨龍正從月亮前無聲無息的飛過。
她正詫異,忽見兩條婀娜身影從高處冉冉降下,一左一右懸空攔在前邊。
兩人皆覆面紗,左邊一個,身姿曼妙,眸藏冶媚波光流轉,一頭隱呈緋紫的
奇異雲發,一邊半裸的藕臂上纏繞著條異彩蕩漾的長長羅帶;右邊一個,白裳勝
雪長髮及腰,一對明眸湛如水濯,手提一柄冰鞘長劍。
「逍遙門人?」淩婕妤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兩個女子曾經跟隨逍遙郎君上過
迷樓,因風姿奪人,是以印像甚深。
「妹子要往哪裡去?」紫發麗姬笑吟吟問。
「問這做什麼?」淩婕妤心頭一緊。
「我家公子今兒不知怎麼了,要我們待在這裡,不許迷樓有人出入。」紫發
麗姬笑嘻嘻道。
「你們想攔我?」淩婕妤沉聲道。
「我們可不敢不聽我家公子的話。」紫發麗姬點了點頭。
「區區一個海外雜門,也敢到皇都來撒野!」淩婕妤冷冷道,怒意驟熾,尖
尖十指如鉤彎起,驀地黑氣竄出,如焰吞吐。
「唷,是蝕魂爪麼,妹子怎麼修煉這麼狠毒的功夫,就不怕男人害怕你麼?」
紫發麗姬嬌聲道。
淩婕妤心明形勢緊迫,不容再有片刻耽擱,正要出擊,倏見光芒一閃,照耀
得前方兩個麗人通身雪亮,詫然回首,赫見迷樓頂上大霧彌漫,間中異彩騰竄,
不時亮起道道閃電,竟是自地而起,直劈天際。
第十六卷完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5-21 00:55
標題:
逍遙小散仙17卷 作者:迷男
逍遙小散仙17卷 作者:迷男
第一回 亂局
大地震顫,迷霧彌漫,電光閃掠,迷樓上異象迭生,一片混亂。
許多地方傳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有些頗為刺耳,有些則十分沉悶,仿佛自地底深處生出,伴隨著這些奇怪的聲音,地面時不時就突然劇顫起來。
迷霧中幻耀著來源不明的光芒,將座座珠樓玉閣渲染得詭譎莫名,與平日裡景致如畫的氣象迥然不同。
到了此時,迷樓上人人都知出了大事,各宮各苑門戶緊閉。
錦心殿前,十余禁衛將領圍聚一處,個個神情凝重,厲喝聲此起彼伏,指揮各部禁衛設卡佈防扼守要處,一隊隊龍牙衛與鳳翎衛迅速出動,天上地下四處搜索敵人。
一行人匆匆行至,為首大將錦袍明甲,闊面戟須不怒自威,腰懸把暗金竹節鞭,鞭上刻滿符印,正是禁衛總領項炯。
眾將領趕忙迎上。
“皇上在哪裡?是誰跟著?”項炯面色鐵青地問。
“皇上今晚臨幸煉心殿,備身郎將辛榮率部護衛。”一將回應,遲疑道:“只是……”
“只是什麼?”項炯瞪眼喝。
“只是辛將軍明明守在煉心殿外,卻不知為何,突然就到了天寶苑中。”那將惶然答道。
“擅自離守,老子剮了他!”項炯勃然大怒。
“只怕事有蹊蹺,非只他一個,而是整隊禁衛都給移到了天寶苑。”另一將低聲道。
“整隊禁衛……什麼意思?”項炯厲色問。
“今晚諸事甚奇,非止雷電大霧突至,迷樓上許多宮苑的位置皆起了變化,著實匪夷所思。”有人壓低聲道。
項炯虎軀一震,詫道:“這是何故?”
眾將面面相覷。
“屬下也不明白,聽聞閻公公已著人去請龔大人了,龔大人執掌將作監,由頭至尾督造迷樓,想必最為清楚。”那將躬身道。
就在此刻,倏地光芒大亮,眾人抬頭望去,驟聞一聲霹靂,卻是道巨大的電火自濃霧中竄出,從正在空中巡邏的一隊鳳翎衛當中撩過,瞬將過半衛兵劈落,餘者四散,驚呼怒喝之聲此起彼伏。
地面上眾人瞠目結舌。
“閃電怎會自下而起?敢情有人在使什麼妖法邪術……”有將領低聲道。
項炯心中一懍,目底掠過抹奇異金光,大手緊緊搭住了腰間寶鞭。
就在此際,又有一隊鳳翔衛遭遇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怖電火,許多衛兵慘號著從空中墜落,其餘各隊鳳翔衛紛紛急降躲避,一時無人再敢登高飛空,迷樓上方空空蕩蕩。
項炯面色越來越難看,朝眾將高聲厲喝:“快隨吾去煉心殿,為皇上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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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宮前,兩隊人馬迎頭相撞,一邊是大隊龍牙禁衛,當中混雜著數名紫衣太監。另一邊卻是數名方士,手持法器,駕馭著數十隻奇形機關。
兩邊為首之人上前相見,正是司禮監掌印閻卓忠與國師卜軒司。
“國師來得正好!”閻卓忠喜色高呼。
“閻公公,皇上現於何處?”卜軒司大聲問。
“适才問過了,皇上揩淩婕妤游幸煉心殿!”閻卓忠道,神情惶急。
“今晚有些不對勁,須得立即見著皇上才好,不知煉心殿在何處?還請公公指引。”卜軒司道,遊目四下,面上隱見憂色。
“我們正要過去,國師這邊請!”閻卓忠打了個手勢,邁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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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臺樓閣間,十數條人影正高高低低地朝前馳掠,衣飾殊奇形猊怪異,各持兵刃寶器,腰間皆懸可出入禁宮的欽賜符牌。
原來潛匿於迷樓上的邪宗眾煞已收到召集秘令,正從四面八方趕往煉心殿,尚在途中,已見周遭異象頻發,個個心中疑訝,腳下卻不敢絲毫耽擱,依然急速飛奔。
為首之人全身披掛,厚盔重甲,面無絲肉,空著兩隻漆黑的眼洞,形同具活骷髏,瞧去便叫人心中驚悚,正是邪皇麾下七將軍之一——骨海將軍。
“淩姬怎麼說的?”他於飛馳中問。
“淩姬傳少主之令,只言事情緊急,各部務必于天亮前趕到煉心殿候命,餘者並未細說!”有人大聲回答。
“煉心殿到底在何處?”一人陰惻惻道,骨瘦如柴面色慘白,身著雲袍芒鞋,手捏一柄白骨摺扇,卻是邪宗百煞中排序第四的邪軍師。
“明明就在北面,可是怎麼走了這久也沒瞧見?”有人應道。
“等等,不對不對!棲星樓适才明明過去了,怎麼又在我們前方?”另一人詫道。
“怎麼回事?”
“真見鬼了!”
“咦,不對不對,你們瞧,積珍苑怎麼跑到棲星樓西面去了?”
“敢情有人施了障眼術!”
“定是有人佈設了什麼移形換位的邪門陣法!”
大霧中,有人倏地飛上空中,正是百煞其一索魂邪煞韋登,欲登高處覓路,不料霹靂乍響,一道粗巨的電火自下方的迷霧中掠起,頓給殛得魂飛魄散,皮焦肉爛地摔回地面,半天爬不起身。
眾煞無不駭然。
“有人不想讓我們去煉心殿!”骨海將軍森然道,手中一晃,掌間已多了把巨大的劍,刃口殘缺如鋸,卻是殺氣淩人。
“等等,都別走了,我們的方向必定錯了!”一個人突道,只見他光頭大肚,身著一領赤紅如血的大袖袈裟,明明是僧人打扮,然卻一臉令人膽寒的凶色,正是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邪佛。
眾人立時駐步,皆俱望著他。
“何以錯了?”骨海將軍疑惑問。
千臂邪佛抬手胸前,執住懸掛頸間一條粗巨珠鏈,細看之下,竟非什麼佛珠,而是一顆顆串聯的人頭骷髏,其上縷刻邪異符文,閃耀著暗弱的白芒,道:“佛爺這條項珠,叫做‘九魅連環’,乃聖皇所賜,與少主從不離身的‘不壞聖皇鎖’乃同出一處,即使遠隔千里,亦可互相感應,由此斷定,我們前往的方向不對,若非煉心殿的位置變了,便就是少主不在那裡!”
眾人詫然。
“可互相感應……也就是說,只要依憑這‘九魅連環’,即使有障眼術或迷陣阻撓,我們也能尋著少主?”骨海將軍道。
“正是。”千臂邪佛森然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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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心殿。
小玄眼中驀地芒彩大盛,絢麗極絕,前方的毒眼影煞朝後疾退,眼見就要隱入芒彩之中,遂提神骨劍飛步追擊,孰料驟然頭目昏花,心口煩惡,周身真氣靈力一陣紊亂,險些一頭栽地。
就在此時,腕際一緊,卻是皇后探手拽住了他,低聲喚道:“別動!”
毒眼影煞只覺渾身不對勁,心知吃了暗虧,腳下退得更急,倏地天旋地轉,通體乏力,一個踉蹌幾欲撲倒,煞是狼狽。
“怎麼回事?”小玄驚問,收住腳步,方覺煩惡消減,望向周遭,見蟢房中異彩如幻,出奇瑰麗,直如藏放著無數珍寶的水晶宮一般,不禁大訝。
“我祭了法寶,不可亂動。”皇后小小聲道。
小玄這才注意到她右手中指拎著一隻奇形之物,以三條細細珠索懸著,似珊瑚若蓮燈,正放出重重異彩。
“果真是碧海珊瑚燈。”皇帝冷聲道,“妖龍與你究竟是何姦情,方肯贈你此等至寶?”
皇后不理不睬,只壓著聲對小玄道:“我們走,切記不可快步疾行。”言罷一手提燈,一手牽著小玄緩步往門口挪。
毒眼影煞這時已緩過神來,運提真氣,驀地飛身而起又朝他倆撲襲過來,然而人在空中,驀感通體脫力,重重地摔落在地。
“蠢物!碧海珊瑚燈乃海界太古之物,無上之守護至寶,輝芒至處,皆禁制所在,除了持寶之人,餘者不可肆提真氣靈力,不可急馳猛行,否則,任爾九轉丹成金剛不壞也消受不起。”皇帝輕喝。
毒眼影煞一時不敢再亂動,只惡狠狠地盯著皇后與小玄,有如餓獸窺視。
“原來如此!”小玄暗忖,心中雖急著要去向師父報信,卻也不敢加快腳步。
“這就想走麼。”皇帝輕蔑一笑,揚袖輕甩,身前忽然多了一杆血色大幢,其上繡著九尊古遠魔像,口中念念有詞,便見那杆大幢冉冉升起,飛移到皇后與小玄頂上,徐徐旋轉,驟然間,整間宮室都陰寒起來。
“煉魂幢!”皇后失聲輕喚,面色凝重,一雙鳳目緊緊地盯著頂上盤旋的大幢。
只見大幢愈轉愈快,幢幕四下揚起,隱聞陣陣鬼哭邪唳,初隻絲絲縷縷,漸漸此起彼伏,後竟潮奔浪湧,聲勢駭人。
皇后與小玄心中雖急,卻不敢加快腳步,眼見就到了門口,倏聞嘶唳厲吼四起,殿壁紛紛如粉坍塌,一時幔碎幄殘塵土飛揚,昏朦中赫見影影綽綽,萬千惡魂邪魄圍攏過來。
兩人大吃一驚,皇后趕忙提起手中寶燈。
那些惡魂邪魄洶湧撲噬,直至寶燈光芒中方才慢了下來,卻仍步步逼近。
小玄放眼望去,見那些惡魂邪魄小則若犬狽,巨則如樓臺,似人似獸,或殘或缺,盡皆奇形怪狀窮凶極惡,夾裹森森陰穢之氣,層層疊疊不知盡處,心中驚懍,不覺運提真氣注入神骨,猛然又感頭目發昏,只好收止功法。
率先沖入光陣的邪魔成排成片地癱倒下去,有些甚至煙消雲散,然而數量極眾,依然不知死活地朝前急拱猛湧,夾帶著的大股陰穢之氣正在侵蝕碧海珊瑚燈撐起的光陣。
皇后高提寶燈,朱唇輕顫,口中不住頌念,碧海珊瑚燈光亮愈豔愈盛,然而所發芒彩卻給從四面八方掩至的魔潮片片侵蝕,範圍正在速迅變小。
魔潮中,許多更高巨、更兇險的魔怪開始出現,在拱翻的地面爬出十幾隻巨型屍蛛後,虛空中又跨出了幾個高逾近丈的骷髏將軍,坐下的骷髏馬背上赫然生著骨翼架子,顯然生前是天兵天將的坐騎——天馬。
小玄正在詫訝,一個忽然出現的白骨門中竟然爬出了條巨如龍蛟的骷髏化蛇來,長逾十數丈的骨軀蜿蜒遊走,一下子就蹭暗了大片光陣。
這些魔怪都是被邪皇淵乙消滅後,億萬年來收聚於寶幢之中的魂魄,妖魔精怪有之,神佛仙靈亦有之,有些生前甚至稱霸一方,雖然此時的戰力大多已不如生前,但被藏於煉魂幢中諸般邪法熬煉多年後,已另有一番怖人的邪惡之力。
小玄心中震憾,這陣勢,顯然比仙靈大會上大寶召出的精怪海及虞淵穀中遭遇的巨猙海更加猛惡浩大,莫說自己與皇后抵擋不住,便是師父在此,恐怕也無力招架。
皇后面色發白,雪額上盡是細細的汗珠,碧海珊瑚燈撐起的光陣給陰穢之氣四面侵蝕,已是岌岌可危,守護的地盤正在大片大片消失。
蟢房四壁早已不復存在,突現的魔潮厲叫著撕扯著,爭著擠著湧向各處,衝垮了煉心殿更多的宮室,而且還在急劇膨脹。
然而在更週邊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極其巨大的“泡”,巨泡呈半透明狀的暗金色,其上符文繁若星辰,時明時暗,時隱時現,已悄然將整座煉心殿完整的包裹起來。
一隊搜尋到附近的龍牙衛發現了巨泡,沖上前去,尚未觸及巨泡,卻猛然發現,整隊人馬莫明其妙出現在數裡外的另一座宮室之中,驚得妃嬪宮娥四下走避。
皇帝嘴角掛著嘲諷,朝皇后輕笑道:“碧海珊瑚燈雖為玄龍遺寶,可惜卻落在了你的手裡,以你的修為,對這無上至寶簡直是種糟蹋,而今偏又遇見了另一件聖寶,自是山窮水盡。”
伴隨著數聲震人心魄的嚎叫,煉心殿高達七、八丈的屋頂驟被頂破,更遠處的昏暗中出現幾個高巨得令人恐懼的身影,一時瞧不清是何物事,強大的威煞卻已如山壓至。
“知道是什麼嗎,那是魔化過的誇父族巨人屍身。”皇帝負手微笑。
皇后與小玄不禁駭然。
據傳兵主蚩尤的八十一兄弟便是誇父族巨人,個個銅皮鐵骨力大無窮,天神亦懼,直至天帝遣太古大神水族先祖之一的應龍降世,輔助黃帝方得破之,不想眼前的魔幢竟然拘役著這種強大的存在。
“別吃驚,接下來你們還會見到更多更驚人的東西。”皇帝悠然道,“煉魂幢乃是與召妖幡齊名的至寶,當中拘役著無數強大的魂魄,聖皇將之賜與我,普天神佛雖然憎我惱我,卻再無哪個敢來招惹我!”
龐巨的骷髏化蛇一馬當先,已深深地突入了光陣,轉眼已游至皇后與小玄二、三丈處,如同實質的腥穢毒息中人欲暈。兩人面色慘白,皆知光陣被魔潮壓垮之際,便是命絕之時。
就在此刻,魔潮的稠密處突然亮了起來,一直往前沖的魔怪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你推我擠紛紛走避,旋見空出來的地面升起道道白色光芒,一座法陣乍然浮現。
法陣當中,一條娉婷身影迅速清晰,手提綴滿珍寶的金鞘長劍,那身形風姿,正是武翩躚,只是此時的她面上戴著只奇異面具,幾與皇帝面上那張一模一樣。
皇帝霍然轉身,目光牢牢地鎖住了她,森然道:“很好,朕正要去尋你,你卻自個送上門了!”
武翩躚默不作聲地靜立於魔潮之中,面具色如淡墨,細紋遍佈,彷佛由許多塊碎片粘合而成,其上不時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電狀青芒蜿蜒爬過,前額挑著七根形狀不一怪角,望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與邪惡。
皇帝深深呼吸,心底一陣狂喜,他雖然從未見過真正的七絕覆,此時亦能斷定絕非贗品,一股殺意自漆黑的面具眼洞中電射而出,邪厲的聲音裡帶著絲顫抖:“真是教人意外,原來真正的七絕覆落在你的手裡……你這女人,身上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
小玄又驚又喜,叫了聲“師父!”
“師父快來,救救徒兒!”皇后也倏地尖呼起來,望著在面前張開山洞般巨口的骷髏化蛇,驚恐地閉上了眼。
“我師父怎麼成了她師父?大難臨頭,皇后定是嚇傻了……”小玄心中生憐,面對排山倒海般掩至的魔潮,盡提真氣就要迎上死戰。
幾於同時,魔潮中的武翩躚雍容抬臂,朱唇輕啟,纏掛於雪腕上的暗金色古錢忽爾不見,下一瞬,那只帶翅金錢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空中煉魂幢旁,盤旋不住的煉魂幢陡然頓滯,眨眼間光華盡逝,竟然莫明其妙地一頭朝下栽落。
如同噩夢乍醒,如海如潮的魔怪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如非殿中的殘垣斷壁與遍處彌漫的塵土,還真教人懷疑适才的一切是真是幻。
“落寶金錢!”皇帝怒喝,金龍袞袍一揚,電般掠向寶幢墜落之處。
武翩躚裙角輕蕩,人已飛仙般拔地而起。
毒眼影煞機警之極,隨之撲出,上前攔截武翩躚。
皇后驚魂未定地睜眼,望見空中墜落的煉魂幢,恰離自己不遠,心中一動,飛步過去,一袖卷了過來,方才抱在懷裡,驀地衣發俱揚,卻是皇帝到了跟前,驟感肩膀劇痛,嬌哼一聲急掙開去,只聽哧喇裂響,右邊近肩處連衣帶肉給挖去了一塊。
小玄揮劍疾刺,卻只中空處,見皇后踉蹌跌向自己,趕忙一臂兜住,劍如驚虹連削數記,卻是劍劍落空,倏地腕際一痛,神骨險些脫手飛出,心下駭然,攬緊皇后腰肢疾往後退。
煉魂幢乃邪皇淵乙所賜至寶,非同尋常,皇帝豈容有失,附骨之疽般緊追不棄,如勾十指黑氣繚繞,正是滅天鑒中的蝕魂爪。
皇后騰出一手,與小玄燈劍齊出,拚盡所能接了數招,便一同挨了記蝕魂爪氣勁,立感血脈抽搐心跳如擂,皆知不妙。
小玄身懷諸寶,真氣雄厚,尚可支撐,皇后卻是眼前陣陣發黑,然而心明此時性命攸關,只是死死地抱著煉魂幢不放。
小玄早已將北溟玄數迅提至第二境,卻見皇帝瞬東驟西時隱時現,悚知面對的是生平罕遇的強敵,當即強招連發,俱是誅天訣中最精妙的變化,倏地一劍正中敵人胸口,不禁驚喜交加,豈知劍勢兀然而止,劍鋒只沒入肌膚數毫,皇帝猶如不覺,一爪直擊過來,唬得他猛向後躍。
皇帝如影隨形般追擊,疾捷詭譎處真比那神出鬼沒的魊魅尚勝百十倍。
小玄仗著劍技神妙,險中還了幾劍,皇帝並未怎麼格擋閃避,劍鋒及身,依然金剛不壞一般,未傷分毫。
“神骨何等威力,便是遇見堅勝金鐵的巨猙也如削之如泥,這廝怎能以血肉之軀相抗?”小玄心中震驚,一時方寸大亂,與皇后左支右絀顧此失彼。
“這廝有厲害法寶護體,硬拼不得!”皇后喊道。
“什麼法寶?”小玄訝問。
“不壞聖皇鎖!”皇后道。
“賤人倒也有些見識,是空空老兒還是妖龍告訴你的?”皇帝獰笑道,爪上黑氣如妖魔之臂暴吐而出,長逾數丈,層層匝匝地困住了皇后與小玄。
武翩躚淩空飄掠,疾朝他們飛來。
毒眼影煞只一閃一縱便截住了她,十指如鉤一連數擊。
武翩躚目不斜視,依舊衣袂飄飄地朝前飛,未見如何刻意閃避,毒眼影煞的阻截便全數落空。
毒眼影煞驚怒交集,兩爪齊出,直如暴雷驚電,比之前倍加淩厲,猛感心臟一麻,垂目望去,赫見麗虹閃耀,一匹彩練正從胸膛貫出,不禁魂飛魄散。
直至戴著七邪覆的武翩躚飄然遠去,毒眼影煞方才軟軟跪地,雙目猶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胸口,呼吸間驟見大蓬鮮血噴泉般激射而出,他乍然驚省,急欲運提真氣鎖護傷處,然卻絕望地發現,心脈已被齊根切斷。
武翩躚手上提著把麗芒繽紛的劍,聚寶已經出鞘。
小玄驀感壓力大減,抬眼望去,見一匹彩練與數道黑氣在塵土中絞纏騰竄,卻是武翩躚同皇帝鬥做一處,立時精神大振,提起神骨殺上前去,與師父齊鬥皇帝。
皇后緩得口氣,強撐著身子,口中細細頌念,將抱在懷裡的煉魂幢收入法囊之中,乃一隻貼身藏放的五霞金鸞香囊兒,心下暗灼:“師父說與碧海珊瑚燈有感應,一旦祭起,瞬息即至,怎麼此時仍然未見?”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5-21 00:57
第二回 困獸猶鬥
迷樓上空,一條黑色巨龍盤旋遊弋,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它顯然無懼從下方劈上來的道道閃電,對別人而言無比可怖的電火只能在它的軀表上鑿出淺淡的印痕,並且轉眼便逝。
終於,它發現了被暗金色巨泡籠罩住的煉心殿,巨軀一展飛了下去,然而在觸及巨泡的刹那,即刻就給挪移了開去。
黑龍長尾一擺,巨軀在雲中急劇收縮,轉眼已化做了個風神秀逸的公子,正是東海逍遙門少門主逍遙郎君。
他定睛一瞧,見自己的下方是大片田野,所在之處已非迷樓。
“這便是先天無極陣的奧妙麼……移物換位之術委實令人歎為觀止!”他心中讚歎,舉目眺望,見迷樓如天柱般矗立在十數裡外,正欲再次飛去,突聞人喧馬嘶蹄聲如雷,轉首望去,見自玉京方向湧來一片火海,仔細再瞧,卻是大隊重盔厚甲的兵將,個個背負長弓,手擎熾焰旗槍,清一色朱袍赤甲,數目極眾,奔勢又急,漫出官道,踐田踏坡而來,直如烈火燎原一般。
這支兵馬,正是日月皇朝“風、火、雷、電、龍、鳳、虎、豹”八大精銳其一、長年拱衛京都的烈火軍。
原來皇朝四大樑柱之一、坐鎮玉京的驃騎大將軍唐鳳山遙見迷樓氣象奇幻,心知有異,遂連夜提兵,前來救駕。
逍遙郎君雙目微微一眯,飛身朝下掠去,但聞一聲龍吟,穿雲而出的已是一條通體如墨的巨龍。
地面上兵將紛紛抬頭,奔勢乍緩,然那隊形陣列依舊井然,出奇之鎮定。
在數十兇神惡煞般的將領簇擁中,年近半百的唐鳳山仰首望空,他緊勒住座下低聲咆哮的聖火犼,面色凝肅。
“父親為何止步?不過一條妖龍而已,即便孩兒,亦已屠過幾條了。”旁側一將朗聲笑道,但見刀眉虎目,手執長戟,胯下騎一頭金睛火猊王,正是長子唐彥陽。
“這龍吟清越悠揚,然卻威勢如淵,以往所遇,未有如此懾人的。”唐鳳山盯著空中,滿眼疑色,沉吟道:“迷樓異象突生,此龍來得甚是蹊蹺……”
“父親不必多慮,即便是四海龍王來了又如何!待孩兒將之擒下,一審便知!”
唐彥陽傲色道,一拍座騎,金焰辟邪拔地而起,直奔向空中的黑龍,手中長戟無焰而赤,顯然是件神兵。
“且慢!”唐鳳山厲喝,阻攔已是不及,右手一晃,已多了把烈焰繚繞的巨劍,又沉喝一聲,“列陣!”
周圍那數十將領紛紛高聲呼喝,旋見數千騎如波蕩開,轉眼間已布列成陣,驀見眾騎高舉起手中旗槍,槍上的赤旗猛然噴出一團團烈焰來,連結成一片火海,蓄勢欲擊。
原來那些旗槍並非尋常兵器,其上小旗也非飾物,而是那召火聚焰的法器。
“哪裡來的妖龍?膽敢阻攔皇朝大軍!”唐彥陽大喝,兩腿一夾,胯下神獸在空中爆出一團耀目金焰,揚起手中寶戟,殺氣騰騰直指雲端的黑龍。
“金睛火猊……六炎神戟……傳聞唐鳳山師從太古異人,呵呵,原來是吾水族世敵火聖祝融一脈的傳人!”黑龍雙睛一眯,身軀倏展,赫然暴長逾倍,一弓一彈便是數千丈之距。
兩廂對沖,速皆極快,霎時便要迎頭撞上。
唐彥陽瞳孔驀爾收縮,不禁心膽俱寒,這才發現,原來面對的一條長達過百丈的超級巨龍,而且,無法想像的強大威煞已經牢牢地鎖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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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換方向?”疾馳中的骨海將軍喝問。
“聖皇鎖在哪裡,佛爺便往哪裡去!”奔在最前的千臂邪佛大聲應。
“應該是諸宮諸苑的方位在變,了得!了得!”邪軍師讚歎道。
“任它千變萬化,任它如何障眼耍詐,只要佛爺的九魅連環在,便一定能尋找到少主!”千臂邪佛森然道。
就在這時,旁則樓臺旁倏飄飄飛出三條人影,身法如魅,手上似有兵刃,顯非常人。
“什麼人!”
“誰?”
“站住!”
眾煞紛紛喝問。
那三人聽見聲音,反而欺身法過來,為首一個卻是妃嬪衣飾,頭綰淩雲髻,兩道細長蛾眉直飛鬢中,右眼角下貼著朵蛛網狀的奇異花鈿,身穿紫綃衣,腰束一條碧絲鸞帶;左右兩個則為女官裝束,一綰靈蛇髻,一綰回心髻,皆黛眉凝煙星眸含露,容顏身段俱是妖嬈冶豔之極。
“呵呵,我道是哪個,原來是這三個浪蹄子!”骨海將軍笑嘻嘻道。
三個美人齊啐一口,為首的妃子笑駡道:“醜怪貨,狗嘴裡就是吐不出像樣東西來!”
原來這妃子模樣的人,卻是邪皇麾下七將軍其一,姓袁名媚,號魘夫人,擅采補魘惑之術,豔名直追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憐憐,乃晁紫閣貼身心腹,奉命隱于宮闈之中,冊封充容,兼尚宮之職,執掌內庭諸務,一則監視宮人,一則暗中護衛。
另外兩個女官亦非常人,皆在百煞其中,一名花婉,號摘命迷蝶,排序七十七,于宮中任司闈之職;一名月凝,號玉骨羅刹,排序七十八,任掌闈之職。皆俱身手不凡,擅媚功迷術,潛于宮中為晁紫閣效命。
“淩賤人早先把少主勾弄走了,适才卻又跑回來見我,傳少主之令,要本宮趕往煉心殿候命,難不成你們也接到……”魘夫人疑惑道。
“敢情淩賤人獨個兒抵擋不住少主,所以跑回來搬救兵麼?”千臂邪佛笑得有些委瑣。
魘夫人啐道:“這會還有工夫說笑!淩賤人神情甚急,此時迷樓上又異象頻生,定是出了不得的大事!”
“淩賤人說少主在煉心殿,吾等卻遍尋不見,少主不是常召你們幾個到煉心殿麼,快快帶路!”骨海將軍道。
魘夫人黛眉微蹙,一邊的玉骨羅刹道:“若在平時,奴等閉著眼也能走到,今晚卻煞是奇怪,怎都找不到這煉心殿哩!”
“看來還是得依靠佛爺的寶貝啦!”千臂邪佛彈了下垂掛頸間的九魅連環。
“瞧!那邊的豈不是煉心殿麼?”摘命迷蝶突指著一個方向叫。
眾煞舉目望去,見濃霧中隱約有座宮殿的影子,從輪廓上看,的確像是煉心殿模樣。
“果然是煉心殿!這也忒奇怪,怎麼跑到這邊來了?難不成長腳了?”魘夫人詫道。
“哈哈,佛爺沒帶錯路吧!管它長沒長腳!總之逃不出佛爺的掌心!”千臂邪佛得意道。
“咦,煉心殿周圍好似有什麼東西?”魘夫人奇道。
眾煞仔細再瞧,皆發現了籠罩著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
“像是個大型結界……不好!少主定是給困住了,咱們快過去!”骨海將軍喝道,一馬當先往煉心殿飛去。
眾煞一齊邁步,緊隨著他疾朝前掠。
骨海將軍忽感一道淩厲勁風襲來,朝旁急掠,瞬聞刺耳聲響,左臂甲上星火飛濺,已給劃了一下,他見迷霧中白影一閃,揮劍反斬,卻劈了個空。
“有埋伏!”
“留神!”
“什麼鬼玩意!”
後邊眾煞紛紛呼喝,顯然皆遭遇了襲擊。
旋見一隻只白鶴自濃霧中鑽出,長腿似鉤鶴喙如刃,一擊即退,眾煞身手皆俱不弱,卻於片刻之間有幾個掛了彩。
骨海將軍忙中朝臂上瞥去,見甲上多了道深深刮痕,不禁駭然。原來他這身盔甲乃深海鐵髓鑄就,輔以數樣天材地寶強化,再加持諸般防護法術,絕非尋常兵器能壞,可見對方之鋒銳。
“是機關!”有人喊道,接下怒喝厲吼聲此起彼伏。
“怎的這麼多!”
“躲在霧裡呢,到處都是!”
“狗娘養的,鬼鬼祟祟的算什麼玩意!出來跟爺打呀!”
只見那些機關鶴或撲或翔、時分時聚,宛若於迷煙濃霧中翩躚起舞,看似優雅美麗,實則殺機重重。
“是陣法!”邪軍師突喝。
眾煞見那些機關鶴此去彼補、攻守兼備,果似暗合什麼陣法,不由心頭生詫,皆忖機關怎會識得陣法,轉眼間又有數人受創。
“不可給這些東西拖住,救應少主要緊!”魘夫人嬌喊。
骨海將軍心頭一凜,暴喝道:“莫再與這些雜碎糾纏,沖!”
眾煞齊往前沖,豈知前方煙霧愈重,目難視物,越發亂做一團。
“什麼人,膽敢在禁宮亂闖!”突聞數聲厲喝。
骨海將軍聽其口氣,料是宮中禁衛,也不答理,依舊率眾朝前疾馳。
忽爾一陣大風刮來,吹去許多迷霧,眾煞猛然發現已置身於大群趴伏在地、肅靜無聲的龍牙衛與鳳翎衛當中,尚未回神,便聽一聲大喝:“放箭!”
早已架好勁弩的鳳翎衛紛紛放弦,但聽“蓬”的轟響,遮天蔽日的箭雨夾帶的嗖嗖厲嘯聲撲入眾煞耳中,所幸的是,目標並非他們,而是朝著正前方激射而去。
就在此際,一股更大的風刮來,赫將箭雨掃得七零八落,餘勢未了者傾瀉在一座半隱於濃霧中的龐然大物之上。
然那龐然大物卻仿若不知,蟒狀窩盤的巨軀猶如小山。
眾煞正在詫訝,驀見龐然大物伸展開來,七條柱狀巨影直如通天般高高昂起,粗略一眼,便知過了百丈,威勢無比驚人。
眾煞仰頸眺望,饒是個個身經百戰見識廣博,此際也不禁魂搖魄動驚駭難抑。
至於那些龍牙衛、鳳翎衛早有許多驚得渾身酥軟,癱在地上連逃走的氣力都沒了。
“這……這是啥東西?”玉骨羅刹顫聲問。
“迷樓上怎會有此物?”摘命迷蝶也道。
無人回答。
“佛阻殺佛,神阻弑神!誰都休想阻止咱們去尋少主!”骨海將軍獰聲道,周身真氣沸騰般注入手中巨劍,正欲躍起,忽見一條巨影朝前傾來,一團滾動的赤焰出現在半空之中,緊接著驚人的熱力撲面噬來,目光所及盡是紅赤之色。
他大吃一驚,疾朝旁掠,周圍眾煞亦皆四散,遠遠地飛逸開去,下一瞬,方圓數十丈內已成熊熊火海,許多禁衛登給困於焰中,烈火裹軀,慘呼痛號聲不絕於耳。
就這此際,又見一條巨影前傾,緊接著漿液如傾盆大雨般噴灑下來,落在地上,很快便蝕出一片片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沼澤來。
地面上亂成鍋粥,無數禁衛陷在沼澤之中,雙手在身上亂抓亂撓,衣甲肌肉赫然塊塊腐潰,叫聲越發淒厲慘怖。
眾煞散掠出老遠,駭然望著眼前的慘況。
“留神,這些漿液有毒!”千臂邪佛沉聲喝道。
話音未落,便聞一聲短促的霹靂,一首電光從高空劈落,擊倒了幾個還在試圖頑抗的鳳翎衛,也將四下照得一片雪亮。
直至這時,眾煞方才瞧清七條巨影的形貌:皆為蜥首長頸,甩吐著青色長信,赫似遠古大蟒一般。
“這傢伙到底是啥東西?”玉骨羅刹驚問。
“若非相柳亡之已久,佛爺還真懷疑就是它了!”千臂邪佛凝望著高空道。
“不像是活物!”邪軍師沉聲道。
“不是活物又是什麼……五行精怪?”骨海將軍道。
“傀儡?”摘命迷蝶也道。
“這些玩意一旦成精,便都是活物!”魘夫人道。
“都不是!”邪軍師凝思道,“聞其聲,觀其動,此物應是機關一類。”
“天底下還有這麼大的機關!”魘夫人吸了口涼氣。
說話間,只見七個巨首輪翻肆虐,從空中傾瀉下無盡的毒雨、飛石、濃煙、大風、烈火、甚至雷電,地面上樓臺坍塌宮室起火一片混亂。
眾人眼前,已如人間煉獄。
“這可怎過得去……”魘夫人黛眉緊鎖,道:“少主多半出事了!”
骨海將軍聞言,森然喝道:“大夥兒再莫遲疑,都拿出手段來,一齊把這傢伙解了!”
眾煞紛紛運提真氣,亮出法寶兵器,他們皆為邪皇麾下的強兵惡將,素來天不怕地不怕,莫說面前只是一個機關怪物,兇悍起來連神佛都弑。
在高空肆虐的七個巨首形猊各不相同,紋彩猶如戲子的面繪,或兇猛,或狠厲,或猙獰,或醜穢,或詭譎,或奸詐,或暴躁,但中間的那個最為奇異,整個都躲藏在暈朦朦的紫光當中,教人看不清個中底細,而且體積亦明顯要比其餘幾個更大。
在它的內裡,有兩人正手忙腳亂操控著各式各樣的機關把手。其中一個為中年婦人,容顏恬靜姣好,另外一個是妙齡少女,生得嬌俏秀麗,不是黎姑姑與紅葉是誰。
“我的天!這大傢伙好生嚇人,癡叔是怎麼造出來的?這般下去,會不會把迷樓給毀了?”紅葉乍舌道,手兒輕輕一拉垂吊在跟前的銅環,一道粗巨的閃電便竄向了地面,也沒瞧清是哪個巨首擊發的。
“放心,先天無極陣之強大,非尋常可想像,即便來幾個真相柳,也壞不了迷樓的。”黎姑姑淡淡道,抬手扳動一根橫在胸前的機關,最右側的巨首口內忽然匪夷所思地現出一疊巨岩符來,在一束不知從何處生出的奇光照射下,迅速化做了一塊塊巨大的岩石,然處再由機關彈送從大開的口部噴飛出去,雷霆萬鈞地轟砸向地面上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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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心殿中,殺機四伏。
施展了冥影衍象大法的皇帝神出鬼沒,在任何一個瞬間都可能匪夷所思地出現在對手的身畔,揮出奪命的一擊。
小玄煞是狼狽,他已將自己的武技與身法提升至所修的極限,卻依然疲於招架險象環生。
最自如的則是戴著七邪覆的武翩躚,看似身法緩逸,劍招簡淺,卻令皇帝招招落空,處處掣肘。
此時的她猶如閒庭信步,風姿婥約極盡優雅,卻因面上所戴的七絕覆,望去還帶著三分陰森森的邪氣。
“讓你們見識一下朕真正的修為!”皇帝滿眼灼熱,一心奪下夢寐以求之物,猛將滅天鑒提升至第五重天,攻勢身法驟又快了數倍,爪上邪氣急劇膨脹,就如條條翻滾的巨龍大蟒直襲武翩躚與小玄。
小玄汗流浹背,他從未遇過如此快的身法,即便是施展了北溟玄數的第二重天,卻仍瞧不清楚皇帝驚電噩夢般的攻擊。
“你守!”武翩躚沉喝,一時間兩人給迫得接連後退。
“這廝好生厲害,師父也討不了好!”小玄暗驚,心念未止便見武翩躚一劍刺在皇帝身上,不禁大喜,孰料皇帝只稍滯瞬息即一爪擊出,師父繼又後退。
接下甚奇,兩人一進一退,皇帝攻勢如虹,身上卻給一直後退的武翩躚連刺數劍,衣袍染血,給割開道道口子,然而看似受創,攻勢竟無絲毫挫滯。
“聚寶乃兵器中之異數,兼法寶與神兵之威,且在劍上加持了破甲訣,而今更有七絕覆相助,竟然還無法重創這廝!”武翩躚心中暗凜,她乃戰神之後,武學大家,僵持間始終不急不躁紋絲未亂。
武翩躚劍招並不快,瞧上去亦無甚花哨奇巧,卻偏偏總能命中對方;而皇帝疾猛如雷電,卻是擊擊落空。
皇帝自恃真氣強橫,身法疾捷,更有至寶護身,可偏偏就是拿不住對方,不禁愈鬥愈躁,猛一把扯去破裂不堪的袞袍,精赤著上身狂攻怒擊,只求能與武翩躚以硬碰硬速戰速決。
武翩躚面上的七邪覆徐徐亮起,麗芒繽紛的聚寶劍上染了層薄薄的黑氣,鋒刃終能刺入皇帝軀體近寸,可惜依舊無法將之重創。
“不愧是三絕,武技的確令人歎為觀止,不過……你又能奈我何!”皇帝獰聲笑喝。
小玄訝然發現,皇帝身上的每個創口都在以可見的速度自行癒合,驚忖:“這廝有此能耐,如何擊敗得了他!”
“瞧他胸口那只鎖!”癱坐一旁的皇后突然呼道,“那東西便是聖皇鎖,若不離身,便永遠無法傷他!”
小玄轉目望去,果見皇帝胸口懸著只奇鎖,乃是個頂戴旒冕的骷髏,似玉或骨雕就,流蕩著淡淡的白色瑩光,瞧見師父一劍挑去,直襲那骷髏鎖,也跟著急攻其處。
此鎖正是邪皇淵乙當年縱橫寰宇時的護身至寶,佩戴身上便能萬劫不壞,永拒天劫。皇帝何等機警,豈容敵人得手,撗臂格住武翩躚劍鋒,一爪迫退小玄,接下或閃或截,牢牢護住胸口寶鎖,不過有所顧忌,再不敢只攻不守,武翩躚覓得戰機,小玄也感壓力稍減。
然而皇帝守得天衣無縫,師徒倆一時也奈何不得。小玄心中焦灼:“照此下去,何時才能制得住這廝,待其傳召的援助與宮中禁衛趕到,局面更要難以收拾……”
“這廝身上有隱疾,只消破去那鎖,便離死不遠了!”皇后捂著傷處發狠地又喊了一句。
“找死!”皇帝勃然大怒,倏棄了武翩躚與小玄,電般掠向皇后。
皇后大驚,急從地上爬起,眼前一花,慌得提燈砸出,全然沒了招法,胸口一悶已被蝕魂爪勁掃中,跌跌撞撞奔向小玄,顫呼道:“救我!”
小玄一劍流星趕月般朝皇帝刺去,皇帝揮掌拍開神骨,一爪暴出襲向皇后背心,喝道:“賤人,還朕幢來!”
皇后驚叫一聲拼力前撲,小玄眼見兇險,神骨又給擊開,心頭一動八爪炎龍鞭已自袖內疾旋而出,蟒藤般繞上了皇帝手腕。
皇帝揮臂一掙,不想絞得愈緊,兩邊競力,小玄頓給扯了過去。
“放手!”武翩躚低呼,聚寶劍疾刺皇帝太陽穴,皇帝偏首避開,見小玄不肯撒手,八爪炎龍鞭上鱗片逆起,牢牢鎖住手臂,不禁愈怒,另一手回勾,擊在小玄肋下。
小玄悶哼一聲,揮臂圈去,八爪炎龍鞭又把皇帝另一臂纏住。皇帝怒不可遏,雖然雙臂被絞,也只是稍受滯限,扯著炎龍鞭一連數爪毆擊在小玄身上。
“放手啊!”武翩躚急喊,小玄與皇帝幾乎是貼身纏鬥,場面極度混亂,未敢貿然進擊,當即不顧真氣劇耗,瞬將北溟玄數提升至所修之極限——第七境守虛。
小玄連遭痛擊,只覺腑髒俱翻,卻仍以炎龍鞭死纏著皇帝不放,悶呼了聲:“師父!”
武翩躚何等機智,立時明白了他兵行險著之意,心中驚駭,卻知機不可失,北溟玄數第七境已讓她對眼前的一切洞若觀火,一劍斜裡刺去,聚寶劍尖搭住了聖皇鎖,雪腕輕轉,已將之從皇帝頸上挑離,遠遠地飛墜出去。
武翩躚于電光石火間的這一擊可謂妙至毫巔,而皇帝雙臂被困,身子又給小玄纏住,閃避不靈,終於被她得手。
皇帝驚怒交集,一爪重重地轟擊在小玄心口,小玄飄絮般跌飛出去,大口鮮血猛噴了出來,在空中抛灑出一抹觸目驚心的殷赤軌跡。
武翩躚厲叱一聲,凝聚破甲真氣的聚寶劍刺中了皇帝的面部。
皇帝通體一震,面具破裂,露出一張俊美極絕的臉來,只是創口鮮血淋漓,神情異樣之猙獰狠厲。
皇后瞧得眼睛發直,她入宮已近三年,雖然貴為椒房至尊,卻是還是頭一回見到皇帝真正的面容。
“這張臉,即便與師父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卻何苦終日戴著那張可怖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害怕……”她心中訝歎。
武翩躚的劍完全擊碎了皇帝面上的那張七絕覆的贗品,並且刺入面頰寸許之深。
皇帝怒揮一爪,武翩躚拔劍、閃避、再又一劍刺入他腹部,這回一劍洞穿,劍鋒貼脊椎骨從他後腰透出。
皇帝如傷獸狂嚎,兩爪朝武翩躚一通狂擊。
武翩躚飄然飛退,浮空立於二、三丈外,只是一股絕不容失的殺意仍然牢牢地鎖著他。
皇后又驚又喜,瞧瞧有機可趁,悄步過去,俯身撿起聖皇鎖,緊緊地捏在手裡。
小玄以劍支地,強撐著站起,驀又軟倒下去。
“護住他心脈!”武翩躚沉聲喝。
皇后立時明白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慌忙奔到小玄身邊,扶抱懷間,一掌抵住他心口,徐徐送入真氣,惶急呼道:“撐住呀!待我師父趕到,必能救你!”
皇帝忽然沉靜下來,口中念念有詞,頭頂突爾射起一道十余丈高的白光,現出一座惡塔來,但見塔高十一層,全由白骨壘就,各層簷角懸著形形色色的骷髏,也不知是什麼物事的骸骨,塔周漂蕩著團團綠慘慘的陰火,火中隱閃著晦澀難明的罕異符文。
“萬劫白骨塔!”皇后失聲叫道。
原來此塔也為邪皇淵乙之寶,陰穢至極,專欺仙聖,曾壞無數神佛,名聲之惡尚在聖皇鎖之上。
武翩躚卻是安之若素,不慌不忙抬手一揚,不知何時已回到腕上的帶翼金錢倏忽消失,眨眼便出現在白骨塔旁,然後,白骨塔便同之前的煉魂幢一般光華盡散,歪歪晃晃地從半空墜落下來,驚天動地的將地面砸出個半丈深的巨坑來。
皇帝一言不發,手結印訣朝空指去,但聞數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厲的嘶叫,旋見一環狀物破空而來,掠到近處,卻是個生著十七首的醜怖怪物,首首攢結,每首皆生著一張幾乎佔據了整張面龐的巨大魔口,口中利齒森森,鋒銳如刃,望去令人不寒而慄。
此物神魔皆知,名曰噬天輪,亦為邪皇淵乙當年橫行天地時所倚仗的奇寶之一,所至之處無物不解,令人聞之色變。
皇后早就聽聞過此寶,沒想邪皇竟然甘舍賜與皇帝,不覺花容失色,卻看見武翩躚再次優雅地舉起玉腕,輕輕一揚。
落寶金錢雖帶雙翼,但比起別的法寶,形貌可謂樸拙之至,然而就是這麼毫不起眼的個小小物事,又一次展現了匪夷所思的怪力,疾旋不住的噬天輪突爾中邪般頓滯下來,然後便同前兩件至寶一樣莫明其妙地朝下墜落。
皇帝面色鐵青,盯著隨寶錢墜地的的噬天輪,連捏印訣,卻是再無半點感應,長歎道:“此寶為寶中異數,乃是太古魔屍煉就,竟然也敵不住落寶金錢!”
“天地間,沒有多少法寶是它對付不了的。”武翩躚冷冷道。
“便是佛門至寶,化做二十四諸天的定海珠也不能免……”皇帝點點頭,接道,“因為它,法寶是奈何不了你啦,若是拼兵器,聚寶劍又專克神兵,看來唯有在武技上與你一較高下了。”
“武技?”武翩躚輕輕一笑。
“你……當真是那個玄教的武三絕?”皇帝忽道。
武翩躚點了下頭。
“都傳武三絕的武技于玄教第一,朕很想知道,難道重元老兒的武技也比不過你?”皇帝道。
“我入玄教,想學的並非武技。”武翩躚只淡淡道。
“你入玄教,只是沖著先天無極陣吧?”皇帝繼問。
武翩躚不置可否。
“那麼,你慫恿朕築造迷樓,實是為了要盜取吾皇的真靈?”皇帝眯起眼問。
“非止如此。”武翩躚道。
“非止如此?”皇帝盯著她。
“我還要他永世見不得天日。”武翩躚聲冷似冰。
“你苦心佈局,設下如此宏巨的陷阱卻是因何?你與他老人家難道有甚仇隙?”
皇帝道。
武翩躚半晌不語,再次開口,只有三字:“受死吧。”
皇帝舉目四顧,此時塵埃漸伏,遙見四面光芒隱閃,整座大殿似給罩在一個暗金色的巨泡之中,其上符文時明時暗,顯然是個禁鎖結界,此時的他面垂鮮血,身遭重創,神情卻反而鎮定下來,淡淡道:“看來朕是走不了啦。”
武翩躚冷聲道:“你倘若渾渾噩噩,或可苟延多幾時,今日夢醒,便是大限。”
“是麼。”皇帝詭異一笑,道:“朕修邪功,更行惡多時,天地唾棄,諸天神佛、各方妖魔窺伺於側,吾皇卻能安然閉關,且把吾宗放心地交付與我,你可知曉這是為何?”
武翩躚運提真氣,面上的七邪覆再次徐徐亮起,小玄傷重,敵援在即,她不想再有片刻拖延。
“若沒萬無一失的把握,他老人家豈能安心離開耶!”皇帝左手朝虛空輕輕一抓,指掌間忽然多了件物事,形若印璽,頂上雕鑄個眼洞垂淚的骷髏,骷髏似跪若爬姿態詭奇,仿佛痛苦不堪,通體遍佈金色裂紋,仿佛稍微捏握重些便會破碎。
皇后望去,認不出是何物,武翩躚卻是神情丕變,麗目緊盯著皇帝手中之物,疑色滿面。
皇帝輕笑道:“朕倒要瞧瞧,對於此物,你的落寶金錢如何解之。”
武翩躚倏地飛身掠起,疾刺的聚寶劍帶出一抹絢麗極絕的尾跡。
皇帝一聲獰笑,捏碎了手中的物事。
刹那間,殿中彌漫的塵埃、飄蕩的碎幔、所有的色彩,包括飛掠空中劍指皇帝的武翩躚全都凝固般靜止下來,甚至連聲音與光線都已凍結。
就是皇后與倒在她懷裡的小玄,也覺得心跳一時之間徹底停頓。
非但如此,整座迷樓,甚至百十裡外的玉京城都安靜了下來。
然而事實是,以那只手為中心,方圓千餘裡內的一切都已禁止。
除了皇帝。
這一瞬,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幾乎所有最強大的存在似乎都感應到了什麼,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同一個地方。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5-21 00:58
第三回 大限
已遭重創的皇帝身法稍滯,但已有足夠的時間來到武翩躚跟前,一爪擊在她的腹部,看去極緩,然卻提聚了殘餘的所有力量。
武翩躚通體劇震,但乃凝固般在僵在空中。
混沌印。
一旦祭獻,除了祭獻者,萬物皆止。
傳說此寶生自混沌,采自混沌,邪皇淵乙共煉成了三枚。
第一枚助其熬過了混沌大劫。
第二枚在混沌大劫後的第一次諸界大戰之時,邪皇曾身陷重圍,獨對滿天神佛的圍剿全身而退,依憑的便是此物。
第三枚則下落不明,諸界多認為已隨淵乙一同歸隱了。
此物乃天地至寶,用一枚少一枚,沒想到,淵乙竟然捨得將這最後一枚救命之物傳與他人。
終於,所有的顏色重新流動了起來,武翩躚從空中跌落,摔墜於地。
皇帝提臂,朝下擊出,又在她心口補了極沉的一拳。
鮮血從七絕覆下方的檀口中噴滾而出,聚寶劍也從鬆開的五指間滑脫,同主人一道靜靜地躺在地上。
“師父!”小玄驚喚,掙扎著欲從皇后懷裡起來。
皇后面無血色,心中一陣絕望。
皇帝顫著手,慢慢探出,將七絕覆從武翩躚臉上摘取下來。
小玄望見師父雙目緊閉,唇角溢血,不禁一陣心碎。
皇帝無力地笑了笑,貪婪地仔細地將七絕覆瞧了個遍,深深地吸了口氣,方才戴到自己臉上,刹那間,心跳如擂血賁似沸,通體激顫痙攣,只覺道道神秘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撲至,無孔不入地湧入體內,真氣與靈力俱在瘋狂的激蕩與膨脹,令他仿佛擁有了吞天滅地的力量。
“原來真正的魔君之覆是如此之美妙!”皇帝仰天長嘯,暴發出一通快意極絕地狂笑。
蜷縮地上的武翩躚發出一絲低吟,适才兩記結結實實的重擊,已令她完全失去戰力。
皇帝睨了睨她,蹲跪下身,探指輕輕勾起她纖巧的下頜,壓著體內的狂躁輕輕道:“知道麼,在朕心目中,你睿智、博識、容顏傾城,且修為深不可測,是如此之完美,宮中佳麗無數,卻無哪個能令朕如此之著迷……”
武翩躚動彈不得,妙目睜開,眸冷如霜。
“喏喏喏,就是這個眼神,真真教人骨頭發酥呀……”皇帝繼道:“朕著實捨不得毀滅你,然你以迷樓為餌,設局誘困聖皇,又私藏魔君之覆,鑄下了滔天大錯,無可饒恕,結束前,就讓朕再受用你一下吧。”
武翩躚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地微顫著。
皇帝的手慢慢往下,沾著鮮血的拇指順著凝脂的面頰滑落,來到柔美的雪頸,真正的七邪覆令他周身血沸,驚喜的發現長年的不舉一揮而去,他已預感到接下來的蹫躪將會是一頓前所未有的、令人狂瘋的饕餮大餐。
武翩躚用盡所餘力氣,猛地朝自己的舌尖咬落。
然而皇帝眼疾手快,手上氣勁一吐,貫入了她的下頷。
武翩躚只覺下巴一麻,上下齒咬得舌尖劇痛,卻沒能咬斷。
“想要一死了之?沒那麼便宜,你還沒告訴朕,聖皇現於何處呢。”皇帝痛快地盯著她,戴著七絕覆的臉慢慢靠近,眼洞中的目光落在女人柔美的唇上,拇指恣肆地抹弄著她嘴角的殷紅鮮血。
武翩躚閉上了眼,心頭湧起樁樁未了之願,不禁傷痛欲絕。
皇帝的目光跟著下移,落在她那挺翹如峰誘人極絕的酥胸上,淫邪笑道:“還有,在這最後的時刻,朕會讓你嘗嘗往時舍不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也許嘗不了幾樣,你就會情不自禁地告訴朕,聖皇的下落的……”
“住手!”突有人喊。
皇帝微怔,緩緩回頭,便瞧見了拖著劍搖搖晃晃一步一步朝這邊走過來的小玄。
皇帝站立起身,轉迎向他,嘴角掛著嘲笑:“連劍都舉不起來了,還癡心妄想阻攔朕?”
“惡魔!休想羞辱我師父!”小玄咬牙切齒。
“是不是心疼啦?嘖嘖嘖,朕這妃子,竟然美得連徒兒都想入非非了。”皇帝嘲道,忽爾收了笑:“話說,以你這般不起眼的角色,卻怎麼自第一眼起,就令朕如此之憎厭呢?”
小玄怒容滿面,另一隻手也握住了神骨,拚命把體記憶體餘的所有真氣注入劍中。
“惡魔,你要死了!”他目噴怒火,此時明明全無把握,豪言壯語卻脫口而出。
皇帝冷冷地注視著他,不知怎麼,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種莫明的、灼鬱的不安,只道是受臉上的七邪覆侵撓。
小玄大喝一聲,拔身掠起揮劍怒劈。
皇帝抬手,一道濃如墨形同實質的氣勁就擊了出去,小玄朝旁一閃,斜裡疾削過來,皇帝回手輕輕一勾,那道黑氣竟似巨蟒般乍然掉頭,從後方撲襲小玄,小玄驚覺,一個星火飛濺急欲逃開,已瞬給緊緊絞住。
膨巨的黑氣卷著小玄徐徐升起,高高地舉在空中。
皇帝深深呼吸,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強大,狀若瘋魔地呻吟:“這面具的滋味真真太令人銷魂啦……”
小玄拼死掙抗,只感身上愈絞愈緊,鼻口張開卻抽不進空氣,五臟六腑似乎都快要從身子裡給擠爆出來。
他手裡仍死死地捏握著神骨,不甘生命就此終結,更不能忍受師父遭到羞辱,他知道眼下唯餘的一點希望就是自己,電光石火中倏地靈光一閃,一段不知從何而來的禁咒閃入心裡……皇帝眯眼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迷醉間突感面上一輕,七絕覆竟然莫明其妙地離身飛去,他大吃一驚,探爪如電,卻仍抓了個空,下一瞬,就瞧見七絕覆飛上空中,長眼般落在了小玄的臉上。
一聲厲嘯,皇帝已如影隨形而至,閃電般叉住了小玄脖子,五指如鉤牢牢地鎖住了他。
小玄越發喘不上氣,然而七絕覆已經令他不需要呼吸,數不清的奇異物事似潮水般湧入他的身體,夾帶著殺欲的可怖力量在某處急劇沸騰,突爾腹臍處一跳,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暖流湧了出來,淹沒了其餘所有的感覺……“拿來!”皇帝怒喝,另一手便要來揭他臉上的七絕覆,就在此際,一道詭譎真氣自叉住小玄的手傳了過來,無可遏止地經手臂直達胸口,通體乍然一木,整個人僵在空中。
眨眼間,那道神秘的真氣已穿過心室,似是認得路一般,徑直奔襲向他體內深處的某個地方,啟動了折磨了他一十七年的某個痼疾,並且瞬間就擊潰了他全部的防禦、抵抗與意志。
皇帝汗如漿出,滿面痛苦之色,俊美的臉上奇異地泛出片片紫鱗,那道看不見的真氣,已經徹底擊垮了他。
小玄聚感鎖住喉頸的五指鬆開,七絕覆眼洞中的眼瞳一亮,提起神骨朝前刺出,瞬從皇帝胸膛一穿而過。
“是……你!”皇帝悶哼,暴睜的雙目中盡是駭懼之色。
刹那間,他竟然瞧清了隱於七絕覆眼洞中的眼睛,竟與多年前注視他的那眼睛如此神似,邪魅、冷淡、亮如星辰,仿佛早已洞悉了天地間的一切。
只這一眼,就讓他做了一十七年的噩夢,如今夢醒,然卻已是大限之日。
原來今夜地危機在這裡!原來此子才是真正的危機!
皇帝上下齒猛地照咬自己的舌頭咬落,噴出一蓬血來,拚盡所餘的真氣做出最後一擊,一爪轟擊在小玄的胸膛上。
小玄直飛出去,兩人一齊從空中墜落,各自重重地摔砸於地。
皇帝白晰如玉的肌膚上裱出愈來愈多的紫鱗,神智也越來越模糊,心中絕望,為什麼一路救兵都沒到?
所有人,都拋棄我了嗎?
驀然間,他周身咯嚓暴響,骨骼四突,整個都急劇膨脹起來,轉眼已失去了人形,化做了頭趴伏於地巨如龍象的麒麟,赫是現出了元形。
皇后瞠目結舌,眼前猶如夢中,心中突爾閃過一念:“果然如他老人家所言,這廝乃是麒麟化身!”
紫麒麟目中的光芒漸漸暗淡,眼皮慢慢垂落,卻沒能完全閉合。
武翩躚長籲了口氣,轉目凝望向躺在地上的小玄,眸中滿是憂戚與溫柔,儘管只有短短的十余步之距,卻已無點滴之力過去。
隨著她的倒下,籠罩著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迅速暗淡,閃爍其上的符文亦越來越稀疏。
肆虐各處的迷霧、閃電、地震、幻霓等諸種異象皆在減弱……停歇……消失,迷樓漸漸恢復了往時的面貌,只餘遍地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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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瞧,周圍的禁制都停止了!”巨型相柳上的黎姑姑突道。
透過巨首的機關眼瞳,紅葉轉望向煉心殿,驚道:“封鎖煉心殿的結界也在變弱,快要消失了!”
“莫非少主沒有得手?發訊號給阿癡,我們過去接應!”黎姑姑喝道。
機關相柳的一個巨首倏地甩晃,朝四下噴吐出大股滾滾濃煙,煙色緋紫,當中幻耀著豔麗無比的明藍色焰光。
“留神!這煙裡有古怪!”
“肯定有毒!”
正在圍攻的眾煞齊聲呼喝,四下走避。
紛亂了一陣,紫煙之中卻沒了動靜,眾煞定睛望去,七首巨怪的身影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
“逃了?”骨海將軍喝道。
“這麼大的傢伙,怎能一下子就消失了?”玉骨羅刹喊道。
“那些機關怪鶴也都不見了!”摘命迷蝶也在叫喚。
眾煞疑訝不定。
“瞧,煉心殿!”魘夫人指著從漸稀的迷霧中重新現身影的煉心殿喝。
“走!快去接應少主!佛爺的九魅連環感應,聖皇鎖就在前面!”千臂邪佛高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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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婕妤踉蹌奔掠,黑衣上已是暗紅片片,且還有顆顆血滴甩飛出來,墜灑風中。
一番激戰,她已判定自己不是敵人中任何一個的對手,況且對方還兩個一起夾擊。
此時的她身上已挨了數劍,還險險給一條紫煙似的羅帶縛住,若非依憑冥影衍象大法中那鬼魅般的身法,幾乎就脫不了身。
“妹子莫跑,跑也是白跑,你逃不掉的!”緊追身後的紫發麗姬咯咯嬌笑。
淩婕妤忙中朝迷樓掠了一眼,見迷樓上異象愈熾,不禁急怒交加,她素對晁紫閣忠心,心知今夜情形大是不妙,拚著真元受損,猛然狂催真氣,飛速陡疾近倍,登與後邊雙姝拉開了距離。
“妹子莫往那邊去,那邊有個好凶的美人兒哩!”紫發麗姬嬌聲喊道。
淩婕妤掠得愈疾,她感覺到體內的真氣正在從傷口奔瀉而出,心知照此下去自己堅持不了多久。
“玉京有許多自己人,只要到了那裡,一切就有轉機!”她心系一念,只是咬牙強撐。
就在此際,忽見前邊攔著一人,同是面籠輕紗,左手提一隻通體青藍形貌古拙的鐘狀物事,右手拈一條晃耀著波光的藍色綾帶,衫飄帶舞風姿綽約地立懸於空中。
淩婕妤一眼就認出此姝亦為逍遙門人,正是傳聞被逍遙郎君擄去的西海龍九公主,心中叫苦,調頭疾往斜裡沖去。
突忽一聲鐘鳴,似從古遠處傳來,聲音縹緲若無,卻震得她魂魄俱酥,整個人都麻了一瞬,就這刹那龍九公主藕臂輕揚,手上那條波光蕩漾的綾帶已飛過百十丈之距,將她緊緊縛住。
“懶得與你追來逐去。”龍九公主輕笑道,嫋嫋婷婷地飛到淩婕妤跟前。
淩婕妤拚力掙扎,卻覺周身麻軟,真氣靈力竟提不上來,也不知是身上的綾帶還是先前的鐘聲所致。
“若再亂動,我把你的魂魄都搖出來!”龍九公主嬌喝,原來她左手所提之物,正是妖祖玄龍遺寶——動海鐘,內藏玄龍一魄,一搖四海皆動,擁有浩大無儔之力。
莫說淩婕妤此時受了傷,即便平時,也是消受不得。
此時後面雙姝已追趕上來,白裳女子提劍欲刺,卻聽紫發麗姬喚道:“妹子且慢!”
白裳女子收住劍勢,目帶詢問地轉望向她。
“暫且留著她。少門主不是要煉造歸墟塔麼,又怕虧損了咱們,一直在尋找體質極陰的爐鼎,我瞧這賤人正合適。”紫發麗姬微笑道。
“姐姐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如此甚好。對啦,還要順道問問她的同黨都有哪些人,說不定這些消息公子用得著。”龍九公主也道。
“也是,記得公子從前最喜歡炮製這種狠辣貨色,如今許多事兒都依著咱們,咱就帶回去犒勞犒勞他唄。”白裳女子嫣然道。
三個美人圍著淩婕妤說說笑笑,就像是在廚房裡討論如何烹宰一條刀俎間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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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雲海上。
一道道古拙、蒼茫與晦澀難明的符文狀光亮正在徐徐散開、暗淡、消逝。
“你是誰?”血尊慘然問,此時的他嘴角溢血面色灰敗,趴伏雲上,在他周圍的數十丈雲氣中彌漫著幻境般的芒彩,呈現出一團團奇異的、瑰麗的星雲狀。
李不淡然地望著他,神閒氣定。
倏地赤光一閃,化做血煞的血尊疾朝高處縱去,孰知萬頃雲氣突變,在他的前方堆結起高達千餘丈的神秘形狀。
血尊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雲端上,他深吸了口氣,依稀認出,眼前這些氣勢雄奇的形狀投影的是些無比久遠的生物,古老到甚至混沌初開就已經存在的生物,它們的背景隱隱可見高山長河深壑大海,只是入目卻覺非平日所見。
他已給無法理解、無可抵禦的無形巨力攔住、拘困、鎖死。
最令他震驚的是,這種力量是如此陌生,竟然非似這天地所有。
“你,到底是何人?”血尊滿面絕望,忽然頓悟,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不知是何境界的天外高人。
“我是誰又如何。”李不抬頭,目光似乎越過了高處的明月,投入了深遂無垠的夜空,歎道:“只是大劫將至,這天地若欲長存,便須得有所改變了。”
血尊已說不出話來,眼瞳中一片灰暗。
“今日之數由不得你我。”李不平和道:“你已苦修萬千年,實不忍心瞧著化為烏有,且隨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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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罩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越來越淡,猶如即將破掉的水泡,多處開始出現空隙,明明暗暗的又支撐了片刻,忽爾金芒一閃,終於完全消逝。
殿中的皇后聽得遠處人聲鼎沸,望望眼前情形,不由連連叫苦:“弑君可是滔天之罪,我爹雖權高位重,此事卻又如何收拾得了,我若有事,卻連他老人家都連累了!”
她雖愈思愈驚,所幸天賦異稟,機智冷靜可謂與生俱來,並未全慌了神,盯著伏屍於地的紫麒麟,心念電轉。
此時四下人聲愈近,已有好些人沖入滿是殘垣斷壁的煉心殿中。
最先趕至的並非宮中禁衛,而是邪宗眾煞,一行人朝前急奔,夜色與塵埃中瞧不清楚,紛紛高聲呼喚:“少主在哪?”
皇后一陣驚慌,目光觸及戴著七絕覆的小玄,心底倏地靈光一閃,當即急啟法囊,口中頌念,卻是召來四名黃巾力士,將趴伏於地的紫麟麒收入其內,又提碧海珊瑚燈去尋皇帝先前拋在地上的殘破袞袍,奔到小玄身邊,匆匆幫他套在身上,心中怦怦亂跳,猶覺有什麼地方欠妥。
忽聞一人呼道:“感應到了,聖皇鎖就在附近!”
皇后心頭一跳,趕忙取出先前揀到的不壞聖皇鎖,戴在小玄胸前,這才喊道:“皇上在此,還不快過來護駕!”
眾煞循聲摸了過來,為首的正是骨海將軍、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幾個。
“少主怎麼了?”有人驚問,眾煞飛步奔來。
雖然小玄此際臉上戴著七絕覆,皇后仍怕哪裡露餡,只將小玄的臉面捂抱在懷裡,作哭泣狀呼:“陛下莫驚臣妾!陛下快醒醒!”
魘夫人等三姬明裡身份乃宮中妃嬪與女官,望見皇后在前,怕其疑心,一時不敢隨眾煞上前,遠遠地躲在後面。
“小人叩見娘娘,皇上如何了?”骨海將軍急問。
“你是何人?怎麼長這怪模樣!”皇后疾言厲色喝。
骨海將軍等人唬了一跳,紛紛跪下,忙奉腰符道:“娘娘見過小人的,吾等長駐迎聖台,奉命守護迷樓,這是皇上親賜的符牌,吾等今夜見迷樓異象四起,特意趕來護駕!”
“胡說!本宮何時見過你!”皇后仍詐做不識。
眾煞只道皇后受了驚嚇,心裡邊糊塗了,邪軍師上前溫言和色道:“娘娘莫驚,吾等到了,即便是天塌下來不用怕。”
皇后暗暗叫苦,此時不怕天塌,惟怕露了馬腳。
“莫慌,吾在。”一個蒼老而沉厚的聲音忽在皇后耳內響起。
皇后登時心神一定,知曉此人來了,天大的事情亦能擺平,今日可算是撐過去了,悄自長籲了口氣。
“好孩子,做得不錯,且先穩住眼前局面,往後自有安排。”那聲音又道。
皇后越發鎮定,對眾煞道:“皇上傷得極重,爾等快去尋御醫來救!”
“不知皇上傷在何處?吾等帶著絕好的療傷藥石,還請娘娘賜吾等查看皇上的傷勢。”邪軍師道,急著要救少主,顧不得避忌,往前又近一步。
這時人聲愈盛,四下盡是燈火,卻是項炯、閻卓忠與卜軒司等人率大隊禁衛趕到了。
皇后見眾煞越迫越近,心知這幫人乃邪皇麾下,生恐被瞧出破綻,隱約聽見項炯、閻卓忠等人的聲音,急忙喊道:“這邊這邊!項將軍、閻公公快來,皇上受了重傷!”
眾宮人與禁衛為表忠心,人人爭先恐後地湧上前來,團團圍住皇后與小玄,一時倒把邪宗眾煞擠隔在週邊。
眾煞身份雖殊,卻非宮掖中人,豈敢太過相爭。
“适才來了刺客!擊傷了皇上!”皇后大聲道。
“刺客往哪去了?”項烔急問。
“誰曉得!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沒看好門,卻反倒來問本宮?”皇后作急怒狀,抱著小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娘娘恕罪!”項炯慌道,轉朝部下眾將官厲喝:“封鎖各處,搜捕刺客!”
“還不快傳御醫!”閻卓忠亦對左右隨從尖喊。
“皇上如何了?娘娘也傷著了麼?”卜軒司盯著她問,滿面關切。
皇后只是慟哭,心知此時多說一字都可能出錯。
場面一時紛亂無比,眾人見皇后懷抱之人身著袞袍,臉上戴著七角面具,又聽娘娘口口聲聲呼喚皇上,便皆認定小玄就是皇帝。
這時,又一行人急奔入殿中,為首之人,正是驃騎大將軍唐鳳山,但見袍甲破裂神情萎頓,顯然受了傷,他撥開人群,伏地叩首,大聲道:“臣於玉京觀迷樓景象有異,立時提兵前來護駕,豈知途中受遭遇妖魔阻撓,來得遲了,臣罪該萬死!”
“大將軍且莫自責,眼下惟救治皇上為緊,其餘諸事,日後再說!”皇后哭道。
“御醫呢?怎麼不見半個!”唐鳳山立起,虎著臉朝左右吼。
“已去傳了!”項烔與閻卓忠慌忙應。
小玄昏昏沉沉,也不清楚周圍如何,心中惟余牽掛師父,抬手顫指了下武翩躚那邊。
皇后知其意思,忙朝眾人道:“迷妃在那邊,還不快去救護!”
閻卓忠吃了一驚,忙循指奔尋過去,塵埃中見武翩躚嘴角噙血,胸口染赤了大片,倚靠在一人懷中,認出是黎姑姑,旁邊還跪著個紅葉,只驚得面如土色,失聲喊道:“快來人,迷妃娘娘亦受了傷!”
武翩躚何等機敏聰慧,這時已明皇后之意,支撐著朝閻卓忠喚:“此處不安全,快護送皇上離開!”
“奴才明白!”閻卓忠忙應。
小玄聽見她的聲音,心中稍寬,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終於失去知覺。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5-26 01:32
第四回 危局
無盡的黑暗。
小玄仿佛置身於無光的大海之上,陷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只覺有無數的物事怒濤惡浪般朝他奔湧而來,不由分說無可抗拒地撲入體內。
“終於,我們還是聯手了。”
暗黑中,有個人陰惻惻地笑,聲音似在耳邊響起,又如從極遠處傳來。
明明什麼看不見,小玄卻知道那人正在朝著自己笑,而且似曾見過。
他東張西望,四下尋覓,然卻始終無法瞧見。
“你是誰?”小玄問。
“想不起來了?”那人笑道。
小玄極力思索,頭痛欲裂。
“那就不用想了,時候一到,你自會明白。”那人意味深長道。
“自會明白?”小玄疑竇叢生。
“只須記住,天地皆不容你,若再一意孤行,必將重蹈覆轍!”聲音漸行漸遠,似乎正在離去。
“你到底是誰?”小玄急問。
那人不再言語,仿佛根本沒有來過。
“別走!”小玄一把坐起,拚命睜大眼睛,在暗黑中搜尋那人的身影……“皇上!皇上!”有人在耳邊輕呼。
“娘娘,皇上醒了!”另一個聲音喊叫道。
小玄猛然睜眼,眼皮終於真的睜開,驀爾呆住。
赫見兩個花似的女孩一扶一抱擁著自己,皆為宮娥衣飾,而自己正坐臥在一張帳如金霞的大床上,身覆錦被,香甜盈鼻。尚未明白,便瞧見皇后快步行來,一臉歡喜,後邊跟著個俏麗宮娥,正是簪兒。
“怎麼坐起來了,快躺下!”皇后雙手扶肩將他輕輕按回枕上。
“這是哪?”小玄問,望向周圍,原來是在張極大的拔步床中,錦衾繡褥極盡奢麗,拔步階光亮如鏡,前廊兩邊座著內櫥,櫥面雕繪著雅致的仕女圖,左邊櫥前置金花長瓶、碧玉痰盂,右邊櫥前置博山爐,燒著龍涎,滿帳香甜。
“我屋裡。”皇后道,“你傷勢頗重,這幾日都在這兒養著哩。”
“這幾日?”小玄詫道,這才發現自己聲音暗弱,周身乏力。
“嗯,快三天了。”皇后在床沿坐下,柔聲問:“覺得身上怎樣了?”
“我師父呢?”小玄猛然一驚,又要坐起。
“躺著躺著,她沒事,眼下在儀真宮裡養傷呢。”皇后按著他安撫道。
“我瞧瞧去!”小玄心急如焚。
“這會不能去,三更半夜呢。”皇后道,“再說,陛下自個傷得這樣重,豈有上門去探望一個妃子的道理!”
“陛下?什麼陛下?”小玄愣住。
“此處還有別個麼,就是陛下您呀。”皇后微笑道。
“什麼?”小玄失聲道,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皇后打了手勢,先前兩個小宮娥便躬身退出屋去,簪兒則仍守在一旁。
“你聽我說。”皇后盯著小玄兩眼,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後,你,便是皇帝陛下,當今日月皇朝的天子。”
小玄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皇后依舊盯著他,目光灼灼。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玄壓著驚詫,心念電轉,回想失去知覺前的那一瞬,忽然若有所悟,顫聲道:“你這是……這是……”
皇后凝視著他,輕點了下頭。
“娘娘是要我假扮他……”小玄顫聲道,汗都冒了出來。
“眼下只有如此,你,我,還有你師父才能挨過這一關。”皇后不動聲色道。
小玄心驚脈跳,猛感面上捂著什麼,抬手一摸,赫是張面具似的物事,不禁一怔,指尖摸到頂上,赫然觸著幾根角狀物事,唬得就要揭下。
“別碰!”皇后趕忙攔住,道:“這張面具能幫助我們。”
小玄僵住了手。
皇后道:“你臉上的面具叫做七絕覆,又名魔君之覆,原為七絕魔君之物,乃神佛皆忌的至寶,居傳它能汲取天地七種氣息,只要戴在臉上,便能自行提升修為與療養。”皇后道。
小玄隱覺似有許多看不見的物事從四面八方飛來,不斷撲入體內,激蕩得周身氣血如沸,赫與适才夢境中的情形十分相似。
皇后接道:“晁紫閣對它垂涎極久,然卻苦尋多年不獲,平日所戴乃是卜軒司進獻的贗品,真品卻不知怎麼竟落在你師父的手裡,最後神差鬼使地又跑到了你的臉上,或許真是冥冥之意。”
小玄聽得驚疑不定,竟覺臉上的面具熟悉之至。
皇后停了下,繼道:“你就暫且戴著它,一來可以用來療傷,二來也能以此遮人耳目,把眼前這齣戲演下去。”
小玄心頭突突直跳,忽問:“這個……這個我師父知道嗎?”
“當然知道,而且沒有異議,否則,她怎肯讓你及這張面具留在這裡。”皇后道,“兩天前,我已經同你師父會過面了,她要我嚴防任何差池疏漏,以確保你的安全,並答應彼此呼應,以應對眼前的難局。”
小玄聽得胸口一暖,心神稍定,問:“那魔頭怎樣了?”
“沒了,那廝大限已至,再不能為非作歹了。”皇后淡淡道,話鋒一轉:“只是,那廝早已淪陷魔道,宮中及朝野隱匿著許多他的牙爪心腹,各俱奇能,須得仔細提防。”
小玄想想還是覺得荒誕,道:“許多人見過那魔頭的,這假皇帝又能冒充多久!”
“沒幾個見過他。”皇后淡淡道,“即便是我,入宮近三年也沒能見到他的真面目,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而且你的身材與他甚是相仿,戴著面具,穿上衣服倒也差不多了,還有,他聲音原本就多變,這也教人難以察覺有甚改變,最最重要的是,我這個皇后,與及你師父——宮裡最受寵的妃子,都認定你是皇帝,還有哪個會起疑心?”
小玄摸摸臉上的面具,悶哼道:“難道要我一直都戴著這東西?”
皇后應道:“也沒啥不好的,這七絕覆乃無上至寶,晁紫閣及無數修煉中人一直夢寐以求的!”
小玄聽了,卻越發覺得臉上不適,周身亦都灼躁莫明,他甚至懷疑,戴著這張面具以後還能不能睡個安穩覺。
殊不知他記憶被鎖,忘了自己此前已戴過這七邪覆多次,身子漸已適應其侵撓,否則此時絕對不止“感覺不適”這麼簡單。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皇后神色如常道,“此事若是壓捂不住,我們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了,況且你師父此時傷勢甚重,即便神通廣大,亦無力應付眼前的危局。”
“我師父傷得有多重?到底怎樣了?”小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你無需擔心。迷妃乃天妃下凡,自有療傷妙術,就連宮裡最好的御醫都拒於門外,而且她這幾日還讓人送療傷藥過來呢……”皇后取過一隻小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安慰道:“喏,這就是她讓人送來的丹藥,有這工夫,說明對付得了身上的傷勢。”
“她傷得肯定不輕,此時又要應付重重危機……”小玄依然憂心如焚。
皇后道:“你別想太多,當務之急,就是快些把傷養好,只要你能把這台天子戲演下去,我們就暫可安然無恙。”
小玄心神不寧地點了點頭,猛然想起一事,驚道:“對了,那晚還有兩個人知道我師父的事情,若是將消息傳與晁紫閣的黨羽……這可如何是好?”
他指的是那夜先行離去的血尊與淩婕妤。
皇后只淡淡道:“這個不必多慮,我同你師父自有應對,你就不用理睬了。”
小玄忽然有種感覺,眼前的女人與師父都很不簡單,身上似乎俱隱藏著許多秘密。
皇后指了下身邊,又道:“簪兒、璫兒、鐲兒還有璧兒你都見過的,她們四個是我的人,嘴巴嚴辦事妥貼,都是這裡拔尖的聰慧丫頭,今後就由她們來照顧你飲食起居。除此之外,即便是雍怡宮裡的人,亦難保不出漏子,須得提防,切不可讓他們見到你的真面目。”
小玄一陣頭痛。
“天快亮了,你好好歇息,這床讓與你,我暫睡西廂,有事讓簪兒來叫我。”
皇后柔聲道,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又幫他蓋好被子,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萬歲爺安心歇息,要什麼就喚一聲。”簪兒輕聲細語道,雖然知道這個皇上就是原來的少國師,語氣卻跟以往大不相同。
小玄聽她喚自己萬歲爺,不覺打了個冷噤,渾身皆不自在。
簪兒輕手輕腳地放下帳子,走開去了。
小玄透過帳子望去,見她走到門口,喚進來之前的兩個小宮娥,比劃著似在分派活兒,接下有的添香,有的放簾子,又分頭尋察各處……過沒多久,屋子裡的琉璃燈一盞盞給滅去,僅留離床較遠處的幾盞照明,三個女孩回到拔步床旁坐下,低低悄語了片刻,便團起身打盹兒養神。
屋子裡靜了下來。
小玄躺在床上,回想起那夜的驚心動魄,依然神魂不寧,雖感疲憊已極,卻始終輾轉難眠,一時惦念師父,一時又記掛五姐姐,再又擔心起夭夭來,再後竟然想到碧憐憐身上去……不知煎熬了多久,方才昏昏睡去,然而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臉上的七絕覆在作怪,一夜噩夢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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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在輕喚。
小玄猛然坐起,大汗淋漓地睜開眼,呼吸急促得像是狂奔了百十裡路。
“沒事,沒事了,放鬆放鬆。”皇后摟抱著他背膀喚道,旁邊還立著簪兒及幾個大小宮娥。
此時,柔和晨曦已吻透窗紙,灑滿一屋子清暉。
小玄望望周圍,怔了好一會,繃緊的身子終於慢慢鬆懈下來。
醒來前一刻,夢裡的他在與一個始終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或魔惡戰,所過之處,樹木焦枯石成齏粉,激烈之度可謂天崩地裂泣鬼驚神。
惡戰的雙方皆俱神通廣大超凡入聖,以致他懷疑夢見的那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去打水,再取套內衣來換,其他人先別進來。”皇后朝簪兒道。
簪兒應了聲,打了個手勢,帶領幾個大小宮娥一齊退出屋去。
小玄兀自神不守舍,夢境的最後,他瞧見了只奄奄一息毛髮如墨的狐狸,而那個“自己”卻不知道哪裡去了。
“怎麼了?”皇后望著他問,“做噩夢了?還是身上不舒服?”
“把這面具摘了好不好,戴著它,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小玄懊喪道。
“七絕覆的確不是善物,可是它療效神奇。你瞧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卻能恢復得如此之快,多半就是它的功勞。”皇后輕聲道。
“這東西捂在臉上,著實悶得慌……”小玄吞吞吐吐道,瞥了眼皇后,只覺更比平日鮮媚豔麗,分外誘人,心頭突突亂跳,然卻隱隱知覺,十之八九是臉上的面具在搞鬼。
“知道戴著它不舒服,你暫且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已找人去做了張一模一樣的贗品,等你的傷勢再好些,我們便換掉它。”皇后柔聲哄慰。
小玄突然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麼?”皇后趕忙按住他。
“我要去瞧瞧師父!”小玄道。
“不行!”皇后斬釘截鐵道。
“我身上有力氣了,可以走動了。”小玄爭道。
“那也不行!這幾日朝中文武、各宮各苑都在著急,俱要過來請安,全都給我以陛下需要靜養為由攔下了,倘若你現在就去儀真宮,我還怎麼跟那些人交代?”
皇后微嗔道。
小玄怔住。
“你乖乖養傷,過陣子,我就想辦法讓你見到師父。曉得麼,往後我們事事皆須滴水不漏,否則隨時會招來滅頂之災。”皇后一臉凝重道。
這時簪兒端了盆清水進來,絞了條軟巾正要上前,卻給皇后接了過去,竟然親自為小玄擦拭額上臉上的汗水。
小玄慌忙道:“我自個來。”
“慌啥,你身上有傷,給我好好地坐著。如今你可是當今天子,臣妾的萬歲爺,就安安心心的受用好啦!”皇后笑吟吟道,依然把著軟巾繼續為他擦拭。
小玄見她靨若芙蓉,咫尺間翹睫根根可數,想到此乃椒房至尊當今皇后,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擦完臉,簪兒又絞了條巾子遞與皇后,皇后把著軟巾探入襟內為他抹拭胸腹,這回挨貼愈近,不時耳鬢廝磨,小玄大氣也不敢出,只覺所觸溫軟柔膩,眼中的皇后亦越瞧越迷人,忽一陣神魂顛倒,猛感底下烘熱起來,竟然有了反應,幸得有被褥掩蓋。
孰料皇后擦拭完畢,又從簪兒臂上接過內衣,要來為小玄更換。
小玄心叫不好,未及阻攔,已給皇后掀開被子,一眼便瞥見了襠際高高搭起的帳篷,妙目抬起,嬌媚地橫了他一眼。
小玄面紅耳赤。
皇后也不言語,手腳麻利地幫他換了衣褲,瞧見那裡依舊高高地撐著,悄笑道:“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傷,這裡卻還不老實!”竟攏玉指在那突起的頂端輕掐了一下。
小玄通體劇震,只這一下,魂魄都險些給掐出竅來。
皇后掩嘴輕笑,鳳目盯著男兒,真個妖嬈入骨嬌媚絕倫。
望著眼前的傾城容顏,小玄驀感臉上傳出一道炙熱,沿脖頸燒過心口,火索般直襲丹田,刹那間周身氣血有如沸騰,幾要把持不住。
就在此刻,忽聞門口有宮人來報:“儀真宮的送藥來了。”
小玄心頭一緊,望向皇后。
皇后乜了他一眼,道:“喚進來吧。”
過不一會,便見宮娥引著一個女孩走進屋子,但見桃腮杏目腰肢若柳,身上雖是宮婢衣飾,卻有股子清麗脫俗的仙家靈氣。
“紅葉姐!”小玄坐直身子,滿面驚喜。
紅葉有些遲疑地望著他。
“別動。”坐在床沿的皇后低聲道。
小玄卻已掀開被子,飛快地下了床,三兩步走到女孩跟前。
“奴婢叩見皇上與娘娘。”紅葉道,就要跪下。
小玄趕緊一把扶住,叫道:“是我呀!”
“真的是你?”紅葉凝目瞧他,眼睛盯著七絕覆下方露出來的半張面頰,訝色中帶著一絲歡喜。
“是我,就是我!”小玄應,情不自禁地一把牽住她的手,猶如離家的遊子見著親人一般,歡喜無比。
即便平時,兩人也極少如此親密,紅葉面上一紅,趕忙從小玄掌中抽回手去,問道:“你可好些了?能下床了?”
皇后黛眉微蹙,仔細地瞧了瞧紅葉。
“好多了,不用擔心!”小玄只覺神清氣爽。
“娘娘喚我給你送藥過來。”紅葉道。
“她怎麼樣了?身上的傷好點沒?”小玄急問。
紅葉遲疑了下,點點頭道:“好些了。”說著從袖內取出只青瓷小瓶來,接道:“裡邊的丹丸是娘娘親手調配的,早晚各服一顆,娘娘讓你先用著,說過幾日還會尋別的藥給你送過來。”
小玄心頭暖透,歡顏道:“代我謝謝師父,跟她說過幾天我就去見她。”
紅葉應了一聲,輕聲道:“娘娘囑咐,宮中尚有那廝的許多黨羽,你獨個兒在這邊,一定要事事仔細,時時留心。”
“好!”小玄用力點頭。
“娘娘還說,你也莫要擔心,她會一直留意這邊的。”紅葉聲音提高了些許。
“嗯!”小玄應。
“那我回去啦。”紅葉道。
“不多待一會麼?”小玄又要去握著她的手。
紅葉卻把手緊緊藏著,瞥了皇后那邊一眼,道:“娘娘還在等著回復呢,過兩日我還會來的。”
紅葉走後,小玄又被按回床上。
“好俊俏的丫頭。”皇后輕笑道,“聽說她是你師父從山上帶出來的人?”
小玄神不守舍地點了下頭,見到紅葉,心中對武翩躚的思念更是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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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夜裡,小玄再也忍耐不住,在床上眼睜睜地煎熬過子時,終見在屋裡守夜的簪兒及兩個小宮娥睡著,遂悄悄起身,穿好衣衫摸下床來,輕輕推開窗子,飛身掠出。
此時他傷勢甚重,真氣不足三成,但施展陸地騰飛術這等入門身法仍是綽綽有餘,輕易便溜出了雍怡宮,一路避著巡哨禁衛悄行,過不多時,已到了儀真宮,他熟門熟路,潛入閣中,很快便尋到武翩躚房前。
小玄站在門口,一陣遲疑,畢竟此時已是深夜。
“進來吧。”武翩躚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他心頭一跳,推門而入,便瞧見武翩躚盤膝坐在蒲團之上,一臉平靜地望著自己。黎姑姑則坐在旁邊,眼中帶著一絲難掩的喜色。
顯然是武翩躚在運功療傷,黎姑姑守在旁邊為其護法。
小玄三兩步走到武翩躚跟前,俯身跪下,叩額至地,哽咽喚道:“師父,黎姑姑。”
“起來。”武翩躚道,柔聲道,“左手給我。”
小玄抬起一邊手臂。
武翩躚伸出手來,用三根尖尖蘭指搭住他腕關,卻是為其視檢傷勢。
黎姑姑則盯著他臉上的七絕覆仔細看。
小玄鼓起勇氣朝武翩躚瞧去,見她臉色蒼白神情微怠,不由暗暗心疼。
過了片刻,武翩躚鬆開蘭指,收回手去,黛眉微凝,閉目沉思。
“怎麼樣?”旁邊黎姑姑忍不住問。
“傷得不輕。”武翩躚歎道,睜開眼凝視著小玄。
“師父,你的傷怎樣了?”小玄卻問。
“無妨,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你呢?”武翩躚道,“在那邊可好?”
“不好,不習慣!”小玄即道,“一天到晚都有人盯著,還要我悶著這張古怪面具,渾身都不自在,師父,我想回太華軒。”
“有人圍著伺候不好呀?”黎姑姑笑道。
“黎姑姑,你還來取笑我!”小玄苦著臉道,“你知道我從來就不喜歡讓別人伺候的。”
武翩躚忽正容道:“委屈你了。”
小玄吃了一驚,慌忙應:“不委屈。”
武翩躚繼道:“我知道,此事甚是為難你。皇后要你演這齣戲,雖是臨機應變,但亦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辦法。那魔頭根基龐大,一時難以盡根拔除,眼下只得暫且如此,我們方能保住迷樓。”
小玄心頭一懍。
“小玄,迷樓對我們很重要。”武翩躚凝視著他道,“個中原因,只能等日後再告訴你。”
小玄驀感責任重大,用力點了點頭。
雖然尚存不少疑問,然而在他心中,卻是心甘情願為這個女人赴湯蹈火生死不辭。
“好!”小玄毅然道,“那我就繼續留在雍怡宮,把這出假皇帝的戲演下去!”
“好孩子!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黎姑姑含笑道。
武翩躚輕舒了口氣,望著男兒微微一笑。她乃傾城之色,這一展顏,更是明麗不可方物。
四目相對,小玄不覺呆了,刹那間,這些天積存心中的所有的委屈與煩鬱全都煙消雲散。
“對了。”武翩躚道,“那天你明明為那魔頭所制,為何卻能於絕處反擊,瞬間轉敗為勝?”
小玄這兩日也曾想起此事,卻是百思不解,茫然道:“弟子也不明白,那時忽覺鎖扣在脖子上的手松了,我才能一劍刺出。料是那惡魔大意了,又相距極近,因此躲閃不及。”
武翩躚搖了搖頭,望著他良久方歎:“造化神奇,冥冥之中自有玄妙,那魔頭惡貫滿盈,到頭來終究在劫難逃。”
小玄心頭一動,若有所觸,蹙眉細思其語。
“你臉上這張面具是有曆的。”武翩躚凝視著他道:“此物威力絕大,卻並非善類,眼下雖可助你頂冒那個魔頭,亦可助你療傷煉氣,只是長此下去,終究不妥,待我再想想辦法。此間你若覺得身上有甚異象,便須即刻過來見我。”
小玄點點頭。
“迷樓上有那魔頭許多黨羽,可謂兇險重重,你一定要處處留神小心提防。”
武翩躚停了下,道:“至於皇后,表面恣肆荒誕,實則行事隱秘,有諸多可疑之處,絕非簡單之人。雖為形勢所迫,眼前她只能助你把戲演下去,不過終究不是自己人,其真正意圖如何,實是難以測度,你獨自一個在雍怡宮,亦須有所防備。”
小玄心中惴惴。
武翩躚又道:“還有,文武百官當中不乏左右局面的人物,你也須得仔細應對,面對這些人,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覆水難收。”
小玄認真聽著。
武翩躚接道:“你也不必太過緊張,這邊會一直盯著雍怡宮的,且隔三岔五就讓紅葉過去見你,有什麼急難之事,你可以通過她傳報與我。”
“嗯。”小玄點點頭。
武翩躚想了想,道:“另外,閻卓忠是我的人。”
小玄一怔,頗感意外,然而細思之前,又似乎有跡可尋。
武翩躚道:“若是碰上內廷方面的難題,可找他尋計問策,不得已時,即便示與真正身份也無妨。”
“記住。”武翩躚道:“萬一局面險惡難擋,就來找我,切不可獨個兒死抗硬撐。”
小玄見她殷殷叮囑,眼中盡是關切之情,胸口一片溫暖,心道:“即便是天塌下來,我也要守護著她。”
“你回去吧。”武翩躚輕聲道,“今晚是不是悄悄過來的?”
小玄應了一聲,心裡卻是萬般不舍,一時挪不開腳步。
“姑姑,你送下小玄。”武翩躚喚。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5-26 01:33
第五回 皇朝遺秘
離開儀真宮後,小玄即飛速奔往太華軒。
哄慰了苦苦等候的夭夭一番,告訴她即將搬家,等安排妥當後就來接她。
他取了殛魂盾、縛魄鏈……雲影等兵器法寶,匆匆收入兜元錦內,又趁夜色趕回雍怡宮。
直至回到床上,簪兒及兩個小宮娥依然夢中。
接下每隔三、五日,武翩躚便會讓人送藥到雍怡宮來,大多時候是紅葉,偶爾是黎姑姑。
小玄每日錦衣玉食,既得益於七絕覆的奇效,又有武翩躚送來的丹藥及皇后悉心照護,而且潛藏在他體內的一些不明物事似乎亦在起作用,傷勢好得甚快,已能開始自個運功療傷,除此之外,還偷暇運行了碧憐憐傳授的法訣兩個周天,記憶又再恢復了許多。
“還有最後兩個周天!”他暗暗興奮。
這期間,小玄幾乎足不出戶,在身邊服侍他的簪、璫、鐲、璧四個丫鬟乃是皇后貼身心腹,自然沒有問題;又因晁紫閣素來喜怒無常,人人動輒得咎,其他侍宦宮婦俱不敢近,倒也平安無事。
閻卓忠來了幾次,皆走到帳前探望,小玄心裡有底,並不驚慌。
倒是皇后惴惴難安,雖因閻卓忠乃禁苑中首屈一指的大宦官,不好阻拒,但總是以萬歲需要靜養為由,不讓他在屋裡待太久。
“此人乃是宮裡最接近晁紫閣的人之一,讓他瞧仔細了,說不定就會看出破綻來,不得不防。”皇后憂心忡忡道。
小玄微微一笑,沒有介面。
不覺已過半月。這天夜裡,皇后忽對小玄道:“晁紫閣自從上了迷樓,便沉溺酒色方術,荒廢朝政,已久不登朝,而今我們借著傷病為由閉門不出,對朝中文武尚可推託。”
“久不登朝……”小玄奇道,“那又如何處理朝政?文武百官有事奏報又怎麼辦?”
“晁紫閣長年懶下迷樓,便將朝政交與湯國璋及我爹主持,但因北邊又有天狼、犬戎等幾族起兵作亂,我爹奉命前往鎮伏,已逾半年,現只余湯相坐鎮玉京,除非發生緊急大事,他才會上迷樓覲見。”皇后道。
“昏君!”小玄搖頭道。
“那幾天你昏迷之時,湯國璋、唐鳳山同朝中諸臣齊上迷樓探望,被我安撫一番,總算應付過去了。”皇后道。
“還好……”小玄悄籲口氣。
“只是驚變那夜至今,各宮各苑已有半個多月見不到你這個皇帝,個個都在著急呢……我思量,也該見見她們了。”皇后道。
小玄心頭一緊。
“否則一個個老在背後亂嚼舌頭,說本宮借機霸著陛下。而且,太久誰都不見,只怕有人要起疑心。”皇后沉吟道。
“可是……”小玄戰戰兢兢。
“因此,我已傳諭下去,說聖體已見起色,讓各宮各苑明兒過來請安。”皇后道。
“明天?”小玄著慌道:“這個……見到她們,我該說什麼話啊,萬一說錯什麼,露餡就糟了!”
“陛下聖體有恙啊!”皇后朝他眨眨眼道,“你就裝做沒精神說話,話不用多,嗯嗯啊啊就混過去了,而且,我會在旁邊看著的。”
小玄額頭冒汗。
“慌個啥喲!”皇后噗哧一笑,道:“明兒見面,不過是為了安撫一下大家,用不著擔心,再說一切有我呢!”
“要是有哪個來問什麼,我答不上來怎麼辦?”小玄坐臥不安。
“答不上來就不說唄!”皇后瞪眼道,“傻瓜,別這麼蠍蠍螫螫的,你可是那殺人不眨眼的暴君,這宮裡哪個不懼,害怕的應該是別人好不好!”
小玄唯唯喏喏。
“此前我還叫人傳出消息,說皇上這次遇襲,頭部也受了傷。倘若真碰見有些事情應付不過去,你便以此推託,就說頭痛記不清楚了。”皇后道。
小玄一聽,心中這才定了些許。
“該來的終歸會來,難道你這皇帝永遠都不出去見人?來,妾身現在就說說宮中的禮數,免得你明兒手忙腳亂。”皇后嬌聲道,一臉俏皮地上了床,與他挨坐一處。
小玄心底一蕩,那日玉錦架上花木屋中的旖旎風情悄然襲來。
“首先,你說自個,可自稱為朕、孤家或寡人;妾身是你的正宮,人前喚我,除了皇后還可以叫梓童;明兒那些來請安的妃嬪,你既可喚其封號,亦可直呼其名……”皇后循循善誘道。
小玄強抑心猿意馬,認認真真地聽著。
半柱香後。
“瞧,沒啥難的吧。”皇后道,“還有什麼不明白,趕緊趁現在問我。”
小玄想了想,道:“宮裡的人我幾乎不識,莫說名字叫不上來,就連誰是誰都對不上號,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一聽,也覺是個問題,思索須臾,忽爾漆眸一轉,笑吟吟道:“我想起來了,宮裡有套畫卷,是晁紫閣命畫師繪的,後宮中有頭臉的、得寵的,大多都在上邊,取來與你瞧瞧要不要?”
小玄應:“如此最好。”
皇后笑睨了他一眼,忽道:“你的傷是不是好點啦?”
小玄有點莫明其妙,道:“好多了。”
皇后喚過簪兒,吩咐道:“你去找鄧公公,叫他即刻到錦心殿將那套百羞秘卷取來,就跟袁充容說,是皇上要的。”
簪兒應了,快步行出屋去。
“畫卷不在這裡?”小玄問,心忖:“這套畫卷的名字好生奇怪,既然繪的是宮中妃嬪,該是以”美“字為題才是啊,嗯,興許是嫌這字直白了……”
“沒在這兒,晁紫閣平日多住在錦心殿,畫卷都藏放在那邊。”皇后淡淡地應了一句。
小玄見她神色有點悻悻然,心中奇怪,卻不好細問。
“對了,明兒有幾個人,須得仔細應對。”皇后道,“頭一個,便是那個袁充容,那賤人既為嬪禦,又兼據尚宮之位,長年服侍于晁紫閣左右;另外還有兩個賤婢,一個叫花婉,一個叫月凝,皆為內庭女官,一為司闈,一為掌闈,亦都是晁紫閣的貼身心腹,均對那廝熟悉之至。”
“這三個人,見過那惡魔的真面目嗎?”小玄問。
“極有可能!”皇后道,“據我所知,她們三個同晁紫閣一般,俱為魔道中人,混入宮闈,只是奉命供晁紫閣役使。”
“奉命……奉誰的命?”小玄訝問。
“邪皇淵乙,一個與七絕魔君齊名、無人不懼的大魔頭!有人說,晁紫閣之所以墜入魔途,便是源於此人!”皇后打了個寒噤。
“邪皇淵乙……”小玄驀感一陣恍惚,似給什麼穿透了三魂六魄,就如地宮裡救碧憐憐出來時,所遭遇的那一瞬。
“所幸傳聞那魔頭受了重傷,已經躲起來閉關了,怕是沒幾千年不會出來啦……哎,還是別說這個了!”皇后道。
小玄渾渾噩噩,半天沒有吭聲。
“總之,往後你要小心提防這三個賤人,切莫讓她們太過接近你……”皇后叮囑道,瞥見小玄似乎有異,詫問道:“怎麼了?”
小玄甩了甩頭,只道:“沒事。”
皇后捂捂他頸側,又揉揉他胸口,緊張道:“別是身上的傷在鬧騰吧?”
小玄依然搖頭,長籲口氣,終於緩了過來,見皇后對自己如此關心,不由有些感動,微笑道:“真沒事,我覺得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正說間,忽聽門口道:“抬進去。”
兩人抬眼望去,見簪兒領著四個內相抬了兩隻長條箱子進來,正尋地方放下。
“娘娘,鄧公公把畫卷取來了。”簪兒拎著兩把鑰匙稟告。
“搬到床邊來。”皇后道。
四個內相便輕手輕腳地把箱子搬入裡閣,抬到拔步床階前,徐徐放下,頭都不敢抬,就躬身退出屋去。
小玄把眼瞧去,見那兩隻箱子皆是填漆描金,繪刻著鯉魚弄蓮、鴛鴦戲水等祥瑞圖案,極是富麗雅致。
“打開。”皇后道。
簪兒便跪下身去,開鎖啟箱,旁邊兩個小宮娥扶起蓋子,露出裡邊一軸軸花綾精裱的畫卷,畫軸褚、赤、碧、水藍五光十色,皆俱瑩潤如酥,在燈火的映耀下散發著柔和的暈芒,似用上好玉石製成。
“先取兩卷上來。”皇后道。
簪兒抱起兩軸畫卷,送到床邊。
皇后接了一軸在手,朝小玄笑道:“陛下真要瞧麼?”
小玄不解地點點頭。
皇后朝簪兒呶了下嘴,待她摒退屋裡的兩個小宮娥,這才拉開其上黃綢系帶,將畫卷徐徐推開。
小玄驀爾愣住。
原來畫中繪著個橫陳秀榻的豐腴婦人,姿容豔麗玉潤珠圓,身上只穿件描金大牡丹羅紗衫子,酥胸半袒,態極嬌懶,眉目似乎有點眼熟,再一細瞧,赫是那日在觀煙樓上調侃過自己的湯貴妃。
旁有題跋:
《紗櫥春意》
半含羞同入紗櫥。緊挽雲烏,牢把犀梳。萬種風流,十分嬌媚,無限歡娛。
桃腮芳心較足,摟腰肢玉體全酥。何必躊躇,不索趑趄。試問嬌娃,春意如何?
“這……這不是湯貴妃麼?”小玄訝問。
“就是她。”皇后笑應。
小玄一陣慌亂,想要轉開臉去,卻又怕太過著相。
“瞧,奶子是不是好大呀,她這地方宮裡沒人敢比。”皇后笑嘻嘻地指著畫,一根尖尖蔥指幾要戳到衣襟裡跑出來的那半隻肥極酥乳上。
“這誰畫的?”小玄忙找話說,“御用大畫師周子衎.”皇后道。
“周子衎?”小玄隨口接道,只臊得面紅耳赤,目光卻隨著皇后的指指點點粘在畫面上。
“嗯,周子衎乃澤陽出的大畫師,百年不遇的奇才,畫技名滿天下。”皇后道。
“畫得好,畫得好,傳神之至,叫人一眼就瞧出畫的是誰。”小玄乾咳了下,心裡悄忖如何畫得這般大膽?轉念一想,此于宮闈之中或屬尋常也未定。
“對了,她乃當朝宰相湯國璋的寶貝千金,日後你可要好好寵著哄著,切莫把人家給惹惱啦。”皇后笑道,又從簪兒懷中接過一軸畫卷,放在被上推開。
小玄更是大吃一驚。
卷中畫的是另一個妃子,這回卻是立在只大浴桶旁,姿態婀娜閒雅,身上只圍一條透明紗子,那雪峰紅梅、幽谷燕草皆清晰可見,周遭水汽氤氳,旁邊兩個宮娥手捧衣物,只不知是剛剛脫下還是準備伺候主子穿上。
旁邊題著《蘭湯嬌弱》,同樣配著首豔跋:酒初醒褪卻殘妝,炎暑侵肌,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輕除蹀躞,慢解香囊。移蘭步行出畫堂,浣冰肌初試蘭湯。
回到閨房,換了羅裳。笑引才郎,同納新涼。
“這……這……”小玄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是怎麼回事?這跟全裸幾乎沒啥兩樣!
“這個是寶林苑宋昭容。她乃左光祿大夫宋彥明之女,知書達理,甚是嫻慧。”
皇后道。
“這個也是周子衎畫的?”小玄問。
“是啊,這套百羞秘卷俱是出自周子衎手筆,晁紫閣欽點的。”皇后道。
小玄傻了眼,暗想:“那魔頭怎如此荒唐?竟叫那周子衎來畫這個!如此一來,豈非什麼都叫人家瞧去了?”
誰知還有更荒唐的,當皇后把第三幅畫展開時,小玄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只見太湖石畔玉簟席上一男一女雲雨相歡,兩人身皆半裸,臂勾腿盤欲仙欲死,畫得眉目傳神栩栩如生,就連那私秘之處都以工筆勾勒得纖毫畢現:男子胯間橫著根巨大的金色犀角狀物事,正是那夜在蟢房之中,小玄在晁紫閣身上看見的那根。
旁邊還有一題一跋:
《探春令》
春光如海興如泥,趁融和天氣。
展花茵,試探花心,似倦蝶翩躚睡。
綠雲斜嚲金釵墜,惹芳心如醉。
為情多,濕透鮫綃,帕上不是相思淚。
——擷芳主人
這絕對是幅春宮,只不過男主角是晁紫閣,女主角則是未曾見過的一個妃子。
“這個是才人邵弄紅,殿中監邵紀芝之女,伶牙利齒能說會道,是晁紫閣近來頗寵的一個嬪禦。”皇后道。
“那魔頭居然肯讓人把他自己也畫進去?”小玄道。
“嗯哼。”皇后應,“興許如此,那廝才覺得更加快活哩。”
“是當場畫的麼?”小玄忍不住問。
“沒錯。”皇后答。
“那虛抹幾筆也就是了,這周子衎……怎敢畫得如此仔細!”小玄道。
“這個也是晁紫閣吩咐的,他曾親對周子衎說,畫得越仔細越好。”皇后道。
小玄瞠目結舌。
“晁紫閣狎幸宮人,但逢興起,便會召周子衎在旁作畫。那廝常說,富貴苦短銷魂瞬逝,只有及時行樂,才不枉人間走一遭。”皇后道。
“如此說來,宮裡的妃子豈不是全讓那周子衎瞧盡了?”小玄喃喃道。
“瞧盡了也沒啥,因為在周子衎作這些畫之前,晁紫閣就已命人將他淨身了,跟宮裡的太監沒什兩樣。”皇后神色如常道。
“什麼!”小玄又驚又怒,“為了要他畫這些,晁紫閣就……就把……把這個大畫師閹了?”
“這下你知道了吧,那廝是何等的殘暴歹毒荒誕無行!”皇后道,“今兒告訴你這些,便是想讓你知曉他平日的行逕做派,免得日後露出破綻。”
“除此之外,他還……他還……”皇后猶豫道。
“他還什麼?”小玄忍不住問。
“那廝雖然無能,卻愛偷窺宮中妃嬪與別人偷歡,因此時常獨自宮中亂逛亂闖,盡幹些難以啟齒的齷齪事。”
小玄只覺難以置信。
“沒誑你,此事禁中人人皆知。”皇后冷冷道。
小玄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
接下皇后又拆了數幅畫卷,幾乎都是晁紫閣以那根黃金犀角狎幸宮人的春宮秘戲,或帷闈間或妝閣內,或遊廊裡或亭子中,或假山旁或池塘邊,奇姿巧態旖旎春光,難以盡述。
小玄何嘗見過這些宮闈秘事,只看得驚心動魄渾身發燙,心道:“無怪這套圖卷以‘羞’字為題,原來如此……”
“喏,看到沒有?”皇后指著畫中的那根黃金犀角道,“此物叫做禦女寶犀,除了黃金的,還有玉石、水晶、沉香、犀角及象牙等材料製成,乃天機島進貢的淫具,多達上百具,分藏各宮各苑。晁紫閣其實是個廢物,能于宮闈逞狂,全憑這種東西,沒有它們,便是半生不死,羞與人言。”
小玄恍然大悟,忖道:“難怪那天在秘洞中聽那暴君憤然說,三宮六院盡成擺設!”
皇后道:“那廝之所以暴戾無常,想來多半是因為心中鬱躁激憤,無以渲泄,是以倍加瘋狂,時常以傷虐宮人取樂,甚至動輒殺人。”
小玄愈聽愈憤,道:“還好這暴君死了,以後再也害不了人!”
“不說那廝了。”皇后道,又將一軸圖卷打開,小玄心頭驀跳,目光登給畫卷吸引住。
這幅畫的是一處花圃間的情景,只見如茵綠草上鋪了張碧竹席,席上側臥著個嫋娜女子,那女子衣裳盡在,只露了半截小腿及一隻松脫了繡鞋的足兒,比起前邊十幾幅畫來可謂含蓄許多,然那畫上女子卻手執紗扇遮去半邊面頰,露出的半邊目餳腮暈,一副羞不可遏的嬌弱模樣。
畫中題跋:
《換睡鞋》
秋水盈盈兩眼,春山淡淡雙蛾。金蓮小巧襪淩波,嫩臉風彈得破。
唇似櫻桃紅綻,烏絲巧挽雲螺。皆疑月殿墜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這是誰?”小玄驚問,心忖畫中女子敢情是畫者虛構的吧?那羞媚之態簡直不似人間能有。
皇后掠了眼畫,道:“此乃才人程雪若。”
小玄怔怔的,不知怎的,心中一片癡迷,明明沒有可能,卻覺畫中人似在哪裡見過,忽爾脫口道:“她明兒也會來麼?”
“她呀……”皇后微詫地掠了他一眼,道:“她已給晁紫閣打入冷宮,沒有宣召是不敢來的。”
“打入冷宮了?這是為何?”小玄訝問,如此之絕色,晁紫閣竟捨得將之打入冷宮?
“她乃奉天候程兆琦之女,性情溫婉聰慧過人,頗識些藥石醫理,原也是極得晁紫閣寵愛的,曾冊賢妃,因肌膚奇白,閨名裡又有個‘雪’字,晁紫閣還專為之在迷樓上建了座枕雪閣,因此宮裡都喚她做雪妃。但半年前晁紫閣要殺門下侍郎江應存,雪妃極力勸阻,說江應存是忠臣不可殺……”
“晁紫閣因何要殺那江應存?”小玄問。
皇后道:“迷樓築造過半之時,晁紫閣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到各地采選美女,以充新宮,豈料那江應存上疏阻撓,晁紫閣不以為然,江應存便當著百官之面苦苦進諫,言詞甚激,許多大臣加以勸解,然那江應存性情耿直,始終不肯甘休,赫又憤斥‘昏君’二字,晁紫閣震怒,坐了個立殿忤君之罪,命人拿入天牢,來日問斬。”
小玄心道:“這門下侍郎江應存是個大大的忠臣呐……”
皇后接道:“雪妃素來心慈,聽到消息便趕來勸阻,晁紫閣正在氣頭上,自是不肯答應饒過江應存,反譏雪妃擾人清淨,雪妃急起來,便摔了晁紫閣的百戲匣,還說不如把她也斬了,好還陛下個清淨。晁紫閣惱極,遂將她貶為才人,打入棲霞宮去了,此後再未召幸。
“性子竟然如此之烈……”小玄喃喃道,盯著畫中那羞媚絕倫的柔弱女子,怎也無法把所聞之事與之聯繫起來。
“哎,若非她是程兆琦之女,依晁紫閣之歹毒,十之八九必遭刑戮。也幸得她這一番鬧騰,晁紫閣沒即時斬那江應存,只關在天牢裡任其自生自滅。”皇后歎道。
“至今都在天牢裡麼?”小玄皺眉道。
“一直關著,只怕今世都見不著天日了。”皇后點頭道。
小玄暗暗將江應存這名字記了,猛地想起晁紫閣幾腳將德妃踹斃之事,不寒而慄道:“後來呢,那雪妃怎樣了?”
“後來,後來就沒有啦,雪妃再未出過棲霞宮。奉天候心掛愛女,偕夫人前往雲州討伐叛賊,大半為是皇朝的江山社稷,另有幾分便是期盼晁紫閣能赦免女兒,可憐苦戰數月,也拿不下南宮陽。”皇后道。
“那個南宮陽到底怎麼回事?聽聞他原為朝廷棟樑,怎就反了?”小玄問。
“說起來,這個也是晁紫閣造的孽!”皇后道,“南宮陽原為皇朝大將,曾隨先帝爺征戰四方,賜封南安候,後先帝爺賓天,南宮陽又隨晁紫閣征討北方十五族,戰功赫赫,再又加封鎮西候,更得皇太后懿旨賜婚,將膝下唯一愛女送入宮中,配與晁紫閣為妃,受冊修儀,一時顯赫無雙。”
“這不是好得很麼……”小玄迷惑不解。
“豈料禍從天降。某夜禁苑宴上,晁紫閣命從北方擄回的靈妃以天魔舞助興,在旁陪侍的南宮修儀不知說了句什麼,晁紫閣驟然發起狂來,竟將她揪出席外,當著幾個大臣的面活活撕碎,和酒吃了,在場諸臣無不筋麻骨軟。”皇后輕聲道。
“這……這惡魔!瘋子!”小玄驚怒交集。
“消息很快傳到南宮陽府上,南宮陽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這一怒非同小可,盡起麾下狼兵虎將,連夜沖入禁宮,大肆屠戮,後又漫延至整個玉京,將晁家宗親自皇太后起二百六十七口殺得乾乾淨淨。”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5-29 00:36
第六回 顛鸞倒鳳
室中一片安靜,甜暖的金霞帳內竟感森森寒意。
皇后停了下,心有餘悸道,“此外,宮中妃嬪也給屠戮過半,而我幸得師公爺爺他老人家及時趕到,施展神通,將我救出城外暫避,方才逃過一劫。”
小玄聽得驚心動魄,也沒問皇后說的師公爺爺是誰,好一會方才開口:“那晁紫閣呢?”
“奇的便是此處,那夜叛軍搜遍禁苑乃至整個京城,唯獨晁紫閣遍尋不獲,南宮陽恨極,遂一把火燒了禁宮。”皇后道。
“這等奇怪……”小玄沉吟。
“天尚未亮,各方便已聞訊,唐鳳山立即自西郊獵場趕回,提兵赴禁宮滅火救人,誅剿叛軍,我爹同程兆琦等亦從京郊南北要塞分調飆風軍與疾雷軍,星夜入京救駕。”皇后繼道,“而晁紫閣忽然現身,不知從哪召集了大批奇人異士,一舉奪回了玉京。”
“這些奇人異士,多半就是他那些魔道黨羽!”小玄猜測道。
“南宮陽眼見抵擋不住,遂率部逃離玉京,連闖數隘,急竄千里,打回老巢雲州去了。”皇后道。
“唉,如此說來,這南宮陽其實是被逼反的!即便如此,也是太過……太過……”小玄歎道,遙想當夜玉京,是何等之血腥恐怖。
“哎,說不提那惡魔的,怎麼又說到他身上去了!”皇后道,再又打開一軸畫卷,突啐一口,將畫丟到床下去了。
“怎麼了?”小玄訝問。
皇后見他一臉不解,想了想,又命簪兒將畫卷撿起,在床前展開與小玄看,指著道:“這上邊繪的便是那個袁充容及花、月兩婢,你且記住這三個賤人的模樣,日後才好提防。”
小玄抬眼瞧去,見那畫與別不同,其上竟然繪著三個女子。羅幃繡幕間,有個長眉入鬢赤身裸體的美婦人給縛在一張怪網上,腕關足踝、乳下腰上皆粘著根根銀絲,只一眼,他便認出那是蟢房中的百疊任意榻。旁邊跪著兩名妖冶豔姬,亦皆袒胸露臍,一個手拈琉璃杯,將瑰紅的酒漿淋灑在美婦的雪乳上;另一個分開美婦兩腿,嬌吐香舌,在其乳側作舔舐狀。
三姬俱面朝畫外,眸底如渴似盼,勾魂糜骨。
旁題靡字:
《蟢房縛妖圖》
琉璃鐘,琥珀濃,真珠滴紅白玉峰。游龍戲鳳含羞泣,羅幃繡幕圍香風。吹紫蕭,乘怒龍,啟皓齒,舞腰儂。況是人間日將暮,桃花亂落醉顏紅。勸君休與酩酊遠,牡丹花下有別情!
尚未看定,皇后已示意簪兒收起,顯然不願讓男兒多瞧。
小玄心中亂跳,想要再瞧,卻哪敢開口。
皇后又親手打開數軸畫卷,一一指點與小玄,告訴他畫中繪的是哪宮哪苑的妃嬪,家世出處及所擅勝場。
“這個是韶寧院洛美人,乃刑部尚書洛儼之女,其舅便是皇朝猛將忠武將軍馮晉東。”
“這胡女叫丹綺絲,居駘蕩苑,原是西域狐胡國的公主,因懼晁紫閣滅國,和親的送過來的,入宮後冊為美人,熟習龜茲舞蹈,乃這宮裡三個最擅舞的妃嬪其一。”
“此乃積珍苑楚昭儀,乃吏部尚書楚琮泉之女,擅圍棋,非止宮中無敵手,便是把國手召來了,亦能一戰。對了,那天在少國師府裡你見過的。”
……
小玄有些神不守舍,忽爾眼前一亮,卻是看見了糖妃,畫中的她巧翻彩羅妖折柳腰翩躚起舞,美目傳情顧昐生姿,姿如迷蝶穿花驚鴻掠水,更奪人的是身上只裹繞著一條蝶紋墨色長綾,那雪乳粉臍、長腿尖蓮盡袒卷中,教人難以移目。
前後題跋:
《妖嬈無盡》
風流俊俏,難畫難描,桃腮粉面,相襯著柳眉梢,杏子眼一瞟,就起光毫,鶯聲燕語,揪人的膽,珠圍翠繞,恰更似勾魂的票。金蓮一舉尖又瘦,嬌滴滴柳腰兒一扭,我就魂魄兒飄搖。
“這個是熙華宮唐淑妃,亦為宮中最擅舞的三妃其一。其父便是四大粱柱之一的驃騎大將軍唐鳳山,手握皇朝八大精銳中的烈火軍,長年戍衛玉京,乃宮裡不可輕易得罪的幾個人之一。”皇后道。
小玄怦怦心跳,只含糊哦了一聲。
接下又瞧見了龔真真、羅可兒兩個,於畫中各呈嬌姿妍態,令他想起那夜水月亭中的旖旎風情,不由一陣心旌搖盪。
這時皇后又啟一卷,只見畫上繪著芭蕉亭中白玉欄邊,晁紫閣從後邊抱著個雙瞳水藍的黑髮女子,一手拈頰,一手探懷。那藍眸女子則擰著腰反身勾摟,香舌半吐,去舔吮男人的喉關,狀極妖媚冶蕩。
畫旁題跋:
《香唾悄痕》
腰肢恰褪繡羅裙,寶髻斜堆玉枕雲。
扭回身遮掩龐兒俊,一半羞一半親。
放乜斜摑惜溫存,香噴噴舌尖唾。
汗浸浸腮上粉,困騰騰春透十分。
皇后指著畫,道:“這是個胡人,叫做奶拉忽,原為北方十五族首天狼王的寵妃,乃晁紫閣親征北方十五族時擄回來的,此姬幼時曾遇異人傳授,識一門海外占星術,能測凶吉,又擅西域天魔舞,甚得晁紫閣之寵,獨冊為靈妃,並在迷樓最高處專為之建了一座移星塔及一座天魔宮,雖識中土之語,卻極少出來。”
小玄好奇的地盯著那女子的雙瞳,道:“她那眼睛當真是藍色的麼?”
“是呀,藍的極可人,還有一樣,這畫上畫不出來。”皇后笑道,忽然湊過嘴兒,貼著他耳心悄聲道:“此姬身上柔若無骨,舉手投足勾人魂魄,你明兒見了定是會喜歡的。”
小玄見皇后一副浪蕩蕩的輕佻之態,笑吟吟的嬌媚絕倫,突爾心頭一跳:“這麼多卷畫裡,怎麼沒瞧見她呢?”
不覺渴盼暗湧,接著再看,卻皆是別的嬪妃,雖是異彩紛呈各具銷魂,但眼見第一隻箱子中所餘畫卷越來越少,卻仍沒見畫上有皇后蹤影,心底不覺有些失望:“怎麼沒有她的?敢情貴為皇后,不讓人畫?”
忽見皇后把手中展開一半的畫卷收起,玉靨驟暈,道:“這幅就不瞧了。”
小玄眼快,一瞥間已掠見那畫中人依稀是皇后模樣,急叫道:“是什麼?我要看!”
“瞧別的。”落落大方的皇后竟然靦腆起來。
“給我!”小玄愈感蹊蹺,探手來奪。
“不給你。”皇后把畫卷藏到身後,一副小女兒嬌態。
“快拿來!”小玄色心一沖,竟然把手追到皇后身後,爭奪畫卷。
“哎啊,堂堂一個天子,怎麼也來跟奴家搶東西!”皇后嬌叫,手兒一松,畫卷已奪走。
小玄終於如願以償,急急展開畫卷。
“強盜!”皇后輕聲道,暈著臉兒貼抱著男兒一邊臂膀跟著看畫。
小玄猛地口乾舌燥,畫中的女子果然是皇后,只見她趴伏在一張小幾上,雙手輕托下巴,嬌撅著臀兒,羅裙高撩,自腰以下赫是裸著的,那粉臀繪得圓滾腴肥,維妙維肖地緊夾著一線幽谷。
畫作十分傳神,回首顧盼的皇后眼波流轉,閒雅中似帶著一絲嬌羞與期許,不知怎麼讓人看了竟覺冶媚入骨。
畫中題跋:
《後庭宴》
半榻清風,一庭明月,書齋幽會情難說。
美人兀自更多情,番做個翰林風月。
回頭一笑生春,卻勝酥胸緊貼。
尤雲滯雨,聽嬌聲輕聒。
疏竹影蕭蕭,桂花香拂拂。
——醉仙
小玄魂魄俱酥地盯著畫,細看畫中人姿態,再品嚼旁邊的豔詞,不禁百脈賁沸。
“這便是皇后麼……她於人前擺得矜持端莊,骨子裡卻是如此妖嬈撩人……”
小玄昏昏胡思,想到“端莊”兩字,按不住轉目去瞧貼抱在臂膀上的皇后,恰逢婦人也偷眼望來,四目相交,各自心跳。
“瞧好了麼,看下一卷吧?”皇后嬌媚道。
小玄見其眼波盈盈,玉頰透暈,雙眉間貼著朵孔雀翎剪成的梅花鈿,愈瞧愈覺動人,忍不住一臂將婦人腰肢緊緊摟住。
皇后笑顏依舊,乖乖挨在他身側,任由他抱著。
時值盛夏,皇后身上穿一件薄如蟬翅的冰蠶絲衫,內裡也只一條泥金軟緞抹胸,小玄感覺一隻飽滿的玉峰緊貼臂上,尖翹翹的清晰無比,心頭突突直蹦,他一連看了二十餘軸銷魂圖卷,此時早已把持不住,探手過去,隔衣捉握住那只酥乳。
皇后低嚶一聲,水眸盈盈地仰起臉來,朱唇微啟,輕輕張顫。
小玄見了她這模樣,按不住就親了下去,唇瓣交接,兩廂火燒似的黏吻了一陣,皇后竟吐出滑嫩嫩的香舌交與他吮吸,小玄膽子愈壯,指掌就在酥乳上捏揉起來。
皇后嬌喘吁吁,兩臂攀上他脖子摟住,舌兒活潑潑地一陣勾惹,又把男兒的舌頭引到了檀口之內。
小玄放下畫,另一手也往婦人身上摸去,亂索亂探片刻,鑽入絲衣插入抹胸之內,無遮無攔地扣握住了皇后的玉峰。
“還有好多畫沒瞧呢。”皇后以鼻音膩哼了一聲。
“不看了!”小玄喘息應,猛一把扒下了皇后抹胸,頓時滿鼻蘭麝,一股子婦人暖香撲面,熏得他目餳耳熱。
床邊的簪兒低垂下眼,把被上的畫收去,卷起系好,再將散置旁邊的一軸軸畫卷放回箱子裡去。
小玄俯下頭去,一口噙住那雪嶺紅梅,連著乳暈又吮又咂,胡亂吃沒幾下,便起身飛速趴下褲子,兩膝頂開皇后雙腿,小衣也沒掀便提槍欲上。
“真有這麼急嗎?”皇后咯咯嬌笑,豈肯輕易給他,嬌軀亂掙亂躲,只急得男兒心如火燎。
小玄抵刺不住,正欲拑緊嬌軀,孰料皇后靈巧無比,倏地掙脫身子,往床裡邊逃去,亂中還拔下了鬢側的步搖,隨手拋在一邊。
小玄見她手爬膝行,姿態出奇撩人,一把撲去,抱住婦人兩腿。皇后輕輕亂蹬,繡鞋兒踢掉了一隻,露出那筍尖似的白玉足兒,小玄捉放口邊,吃吮那剝蔥似的趾兒。
皇后咯咯嬌笑,癢得那根根甲上染了豆蒄的瑩白趾兒時收時放,活潑潑地不住伸曲張歙。
小玄瞧得眼饞心燙,舌尖又魚兒般亂游亂竄,鑽入那嫩嫩趾縫之中,只覺絲絲香甜滿鼻芬芳。
皇后一陣酸軟,攀住絲帳,回首來瞧,見男兒已順腿攀上,一路親吻,不覺癢上心頭,腦海裡一閃,驀爾想起那日玉錦架上,男兒射在臀上的神奇寶精來,腹底一陣滾燙,身子燒著般熱了起來。
小玄吻到婦人腿根,眼前乍然高高墳起,心頭一酥,猛將小衣捋起,那兩瓣又圓又大的肥臀便露了出來,滴粉搓酥般無比迷人,他用手顛了幾顛,見那肉兒如波蕩漾,忍不住就輕咬了一口。
皇后蜂腰一擰,嚶嚀笑道:“小狗狗麼,幹嘛咬人!”
小玄發狠又咬一口,更比先前重了三分,皇后尖叫起來,雪臀哆嗦了一下,小玄隱見水光一閃,皇后急回手來捂,小玄卻將她猛地翻過身來,傾軀壓上,作兇猛狀喝:“什麼小狗狗,我是大灰狼!”
皇后心底一顫,麗目盯著男兒,眸底盡是怯畏、火熱與誘惑,嬌喘道:“大灰狼,你想做什麼?”
小玄見她酥胸起伏,兩隻雪乳有如峰巒聳峭,道:“吃掉你!”一口就咬了下去,將早已腫脹的朱赤乳珠及嫣紅乳暈一塊吃在嘴裡,一頓猛吸。
皇后低呼一聲,咯咯嬌笑,然而過沒會兒,便輕輕地喘了起來。
小玄吮吸了一陣,忽用牙齒咬住乳珠,細細啃噬,還無師自通地不時添上幾抹舌頭,百般戲耍。
皇后又痛又酥,越發難挨,忽給男兒咬了下重的,雪阜乍然收緊,花底蜜注泉滑,登時悄將小衣混濕了一塊。
豈料小玄手上亂摸,觸著濕處,便吐出乳珠來看,哪裡還按捺得住,一把扯起小衣,將棒頭抵住黏糊糊的嬌嫩,腰臀發力往下壓去。
“啊!”皇后低呼一聲,雖然已見過男兒的巨碩,可這一親身消受,赫感著實難擋,花徑似欲撐裂,只是麻辣霎時就給猛烈的快美掩過,混和成一種奇異的爽利,雪膚上竟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終於要著了她……”小玄只覺皇后內裡又暖又滑,鬆緊相宜,幾記頂刺,便在深處挑著顆嬌彈彈的軟肉,美得肉棒通根勃翹陣陣發脹。
皇后細細嬌喘,抬起一手探入男兒襟內,輕輕撫弄他胸口。
小玄一下下抽拽,眼睛盯著婦人的花容,愈瞧愈覺鮮媚豔麗,頂刺漸急,忽將其兩條雪似的美腿架到臂上,繼續淺出深入地穿梭挑搠。
皇后喘息漸濃,突地輕啼一聲,卻是花心子給男兒刺了個結實,嬌滴滴哼道:“陛下好狠!”
小玄聽得心頭一蕩,雖然皇后此前已叫他過陛下,卻哪曾有這等嫵媚妖嬈,不禁越發顛狂,再又將婦人雙腿擔到肩上去,直上直下地狠突怒沖。
皇后美美地受用,花心癢筋連接受創,有些禁受不住,朱唇一咬,也不知悄使出了什麼密技,花房內驀地墳起一環,箍住肉杵。
小玄只感一圈滑溜溜的嫩物倏地勒住龜頸,只軟軟地收束了幾下,登然射意遽生,他心頭一驚,玉錦架上敗陣之恥閃現腦海,急忙硬生生刹住沖勢,苦撐了須臾,千鈞一髮間九鼎還丹訣隨念而生,終於鎖住了精關。
皇后微微一詫,她施展乃逍遙門的采補秘技,名曰:“拘龍鎖”,但凡男子遇之,無不垂頭折首丟盔棄甲,沒想到此子竟能挺住。
小玄半天不敢動彈。
皇后狡黠一笑,嚶嚀道:“怎麼了嘛?陛下怎麼不動啦?奴奴還要!”
小玄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忽爾瞥見簪兒竟然跪在拔步階上守著,且還掩著嘴兒笑,不禁面紅耳赤,猛又抽聳起來。
小玄覷著,欲焰愈熾,又見她肌膚白若芙蓉,此時天熱,香汗透出,潤成羊脂白玉一般,心中癢極,喘息道:“身上都脫了好麼?”
皇后點點頭,嬌懶無力地喚了聲簪兒。
簪兒即從拔步階上起身,曲膝跨跪到床上,要來伺候娘娘脫衣,小玄早已迫不及待,搶先將皇后的絲衣抹胸全都扒去,剝了個絲縷不掛。簪兒把衣服抱到床角,折好放下,卻沒下床,轉回來跪在一邊大大方方地守著。
小玄邊聳邊瞧,不知想到什麼,又低聲道:“轉個身可好?”
皇后火辣辣地了他一眼,膩聲道:“你是天子是皇上,奴奴往後都是你的了,想怎樣便怎樣,不用問。”
小玄聽得歡喜,一手插到股下去翻她身子。
皇后便順著勢兒,抬腿舉臀乖乖地翻了個身,身姿靈巧,竟沒讓肉棒脫出股心,一轉間那肥美腸頭擦著龜首,登把男兒爽得直抽氣兒。
這回無半縷衣物阻隔,皇后優雅地趴在錦被上,兩瓣圓碩肥臀嬌嬌翹起,但見雪嫩酥潤,散發著凝脂般的柔膩光澤,小玄呼吸一窒,兩手齊出大肆揉搓。
皇后整個兒團子軟面似任其擺佈,心神全系在那根炙如豔陽的寶杵之上,只覺一突一搠間,三魂六魄都給捅散了。
小玄滿手酥美,抽聳漸狠,也不知是何奧妙,只覺皇后肛內竟比那前邊還要肥滑潤膩。
皇后嬌拱肥臀,極力往上翹,以便男兒插得更深更暢。
小玄虎躍豹縱出首沒根,一口氣又抽拽了百餘下,倏地一槍順極,赫自菊眼突到穀底,結結實實地戳在腸頭上,大半顆龜頭都陷入了肥嫩之中。
皇后猛然仰起頭來,嬌軀打擺子似地抖個不住。
小玄爽得直抽氣兒,驀感婦人股內四面八方迫來,深處那團肥物還叼著龜頭一陣亂吮亂咬,訝然低頭,見皇后腿灣裡宛如打翻了鍋粥,忙撥出肉棒看底下,玉蛤正滾冒出一股股米湯似的白漿來,竟是泄了。
原來皇后與別個不同,後庭之好遠勝前邊,那腸頭乃其死穴,敏感之度遠勝花心,猝不及防間地挨了致命一擊,便丟了身子。
“回來!快回來!”皇后嚶嚀嬌喊,只急得兩條瓷似美腿又蹬又踢,雪頸高仰一副不勝其苦的表情。
“換這後邊怎沒幾下就丟了……”小玄暗詫,不覺欲焰熊熊,複又一槍挑了皇后。
“大壞蛋!”皇后帶著哭腔嚷,只因丟得不生不死,股內兀自狠束怒箍,兩手還反到身後勾攬男兒,一副垂死掙扎的模樣。
小玄盡根突入,只覺龜頭又給那深處團肥物咬住,挨沒幾下,便感酥麻透骨,精關已是搖搖欲潰,便是九鼎還丹訣也有些鎖禁不住,昏昏思道:“她這後邊果然是會咬人的!”
“你不是想報仇麼!”皇后咬牙嬌哼,腰凝股顫哆嗦個不住。
小玄耳根燒燙,一掌扇在婦人肥臀上,羞惱交加地喝道:“沒忘就好!”
皇后渾身劇震,刹那又丟了一股,竟呼道:“銀樣鑞槍頭!”
小玄勃然大怒,又一巴掌抽在她臀上,他本來想一射為快,這下又強鎖精關,欲要雪恥。
“銀樣鑞槍頭!銀樣鑞槍頭!”皇后連呼不住,只怕男兒住了手。
小玄果然怒極,一通狠突怒刺,照著肥臀又連抽幾掌。
殊不知皇后恰好這口,每挨一掌,便痛叫一聲,肛內跟著一絞,箍得男兒爽極難支。
小玄嘗到了美處,加之此時面上戴著七邪覆,比平日多出幾分兇狠暴虐,抽拽間手起掌落,照著皇后的肥臀不停地狠抽怒扇。
皇后通體酥軟地趴在床上,一股股陰精都尿到錦被上去,終於丟得酣暢淋漓,口中猶在啼呼:“你打!你打!只管打死奴奴!”
小玄猛然一省,見婦人臀上疊滿紅印,心中驚忖:“我怎麼下手如此之重,她貴為皇后,惱起來可不是說笑的……”
簪兒見他遲疑,忽挨了上來,嘴兒貼在他耳心悄聲道:“娘娘就愛這個,越吃痛便越快活的。”
小玄猛然想起那晚蟢房中的情形,又見皇后面龐潮紅媚眼如絲,終於知曉這婦人的床闈秘嗜,不禁狂蕩起來,脫韁野馬般橫衝直撞。
皇后麗頰陡然仰起,一副欲飛欲仙的模樣,哪裡還有絲縷白天見到的雍容莊端。
小玄通體如焚,腦子似乎都給燒得昏了。
“死了死了!奴奴要死了!我怎就被你操得這般快活呢!停不下來了!真停不下來了……”皇后一陣急促亂啼,丟得七零八落,只覺股內那根寶貝世上無雙,驀地花肝麻壞,又是一陣欲仙欲死。
小玄陡覺她股內咬得厲害,深處忽似有什麼跑了出來,如膏似淖的異樣濃稠,侵得龜頭陣陣發木,突爾精關盡潰,猛一記刺住肥物,射了個汪洋大海。
皇后悸啼一聲,吃玄陽寶精澆在腸頭,股內登時麻了,緊接著腹底暖流注注,迅朝四面八方傳蕩開去,整個人竟然酥了,魂不附體地挨了須臾,心花俱開,陡又大丟起來。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5-29 00:37
第七回 食髓知味
金霞帳前,一宮娥跪在盆邊試水溫,一宮娥抱壺徐徐注入熱水,一宮娥絞幹毛巾遞換。
小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簪兒跪在旁邊,正接過一條條軟巾輕手輕腳地為他擦洗揩拭。
“這便是帝王的日子麼……”他甚是受用,竟然有點上癮的感覺。
皇后媚眼如絲地趴伏在他腿間,愛不釋手地攀握著玉莖,挨在粉靨上輕刮柔蹭,又放到鼻尖深深地吸嗅,嬌歎道:“愛煞這寶貝了,好神奇,适才怎麼會變成那樣子的?”
“不知道。”小玄答。
“每次都會變的麼?”皇后朱唇微啟,輕吮了棒頭一下。
“嗯。”小玄腿腹一緊。
“還有,吃你一射,整個人就都麻了,這又是怎麼回事?”皇后一臉迷醉地問。
“這個也不曉得。”小玄搖搖頭。
皇后沿軀爬上,勾摟住他的脖子,輕聲道:“心肝兒,你可快活?”
小玄點點頭,環臂抱住她,望著近在眼前的皇后,猶如夢中。
皇后悄聲又問:“你歡喜奴家那樣子麼?”
小玄胸口一蕩,又點了下頭。
皇后嫵媚一笑,嬌滴滴的聲音甜得像是摻了蜜:“你乖乖地聽話,安安心心的做這九五之尊,往後還有無數銷魂與你受用!”
小玄五味雜陳。
“既然你的傷快要好了,那……”皇后盯著他道,眸子裡水淋淋的,“從今兒起,奴家便搬回這邊來吧。”
小玄一陣心跳。
******************************
到了晚上,皇后果然從西廂偏殿搬回,與小玄同榻共枕,自然又是一番顛鸞倒鳳尤雲殢雨。
這夜愈加驚心動魄,皇后放浪形骸,小玄也給撩惹得興動如狂。
顛狂了兩度,興至極濃處,皇后忽命簪兒打開拔步床前廊兩邊的內櫥,勾摟著男兒一同玩賞。
小玄抬眼望去,頓時耳根燒熱,原來櫥中陳列著棍、棒、鞭、繩、鉤、錐、鎖、枷、鈴等器物,更有些奇形怪狀,根本不曉得是啥東西。
這些形形色色的器物或懸或臥,擺放得井然有序,粗略一眼,便知做工十分精巧,聚在一起,整個櫥內便彌漫著一種靡蕩與恐慌混合的奇異氣息。
“瞧,都是我收藏的寶貝。”皇后竟然道。
小玄看得似明非明,心裡好奇,但哪敢亂問。
皇后卻指那些物事一樣樣解說起來。
“那是荊棘鎖,拿來拘人,誰都不敢亂動。”
“那是璿璣棒,變化無窮,令人欲罷不能。”
“那是迷情鈴,音質奇美,搖起來魂魄俱酥。”
“那個叫噬骨鞭,一鞭抽上去,外邊的肌膚是好的,內裡的骨頭卻似斷了一般。”
皇后自顧自地念叨,如同孩童在炫耀心愛的玩具。
小玄覺得不搭腔更顯尷尬,沒話找話說:“這些都是從哪裡找來的?”
“大多是各地貢的。還有些是晁紫閣命宮裡的匠師特製的,這兩年,許多都交與天機島去做。”皇后道,又咬著男兒耳朵低語:“譬如那只歡喜枷,專門用來擺佈女人的,就是象雄國王貢的。”
小玄聽得面紅心跳,不禁想入非非。
“陛下要不要玩?”皇后吐出嫩嫩舌尖,蘭息微吐著描摹著他的耳廓。
小玄點點頭。
“去把那個取來。”皇后朝櫥中呶了下嘴。
簪兒即順其所示,從櫥壁上取下了根裝飾著寶石長長的鞭子,雙手托著送到小玄跟前。
小玄接過長鞭,見其通體晶瑩,紫彩流蕩,只不知是何物所制。
“此物叫做紫霓鞭,乃我師父親手煉造,奴家最愛的。”皇后盯著長鞭道,漆眸閃閃發光。
小玄掂了掂,只覺甚為趁手。
“打我。”皇后輕聲道。
小玄愣了下。
“用它抽奴家!”皇后喘息起來,放開男兒,撐手朝後挪退,此時顛狂了兩度,身上只餘條半遮的紗子,周身白晃晃的羊脂酥乳一般。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雖然已知其嗜,但真要下手,仍不免有些戰戰兢兢。
“心肝,拿出九五之尊的氣魄來!”皇后目光灼灼盯著他。
小玄終於一鞭揮出,抽擊在她右肩上,並未怎麼用力,赫見膚上高高地浮起一條鞭痕,邊沿異樣清晰,有如蜿行雪中的紫蛇。
皇后嬌哼一聲,叫道:“再來!”
小玄唬了一跳,駭然瞧瞧手中鞭子,豈敢再動。
“別怕,奴家學過護體秘術,這點傷轉瞬即愈。”皇后嬌喘道。
“真的?”小玄將信將疑,見她眸中盡中熾熱與渴盼,自個其實也是心癢之極,遂又揮出一鞭。
皇后嬌軀一顫,咬著牙竟道:“再重些,用力!除了臉,哪裡都可以打!”
小玄額頭冒汗,手上稍微加力,朝她臂上甩出第三鞭。
皇后輕啼一聲,雙手托握住兩隻飽滿尖翹的玉乳,鼻息咻咻道:“來,朝這裡抽!”
小玄喉節動了下,“唰”的一聲再次揮鞭,刹那間又一條豔麗無比的紫蛇出現在如酥似雪嫩乳上,爬過高高腫起的一顆乳蒂,順著玉峰的曲線蜿蜒起伏,如同活物般栩栩如生。
皇后乍然尖叫,喉底泄出一串急促呻吟,痛楚的聲音裡含滿淫蕩的興奮。
小玄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酥胸,不由百脈俱沸,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種詭異而奇妙的感覺,如狠似怒,快意非常。
“瞧,是不是很美?這鞭子能讓女人變得更加迷人……”皇后吟哦道,手指竟然摸到了乳峰的鞭傷之上,先只輕輕搓揉,後來竟摳得自個渾身哆嗦,眸子裡卻盡是迷醉痛快,甚至還有一絲誘人陷落的瘋狂。
小玄瞧得陣陣心悸,忽覺婦人那痛苦神情媚之入骨,心中酥麻:“既然如此她才快活,我又何必蠍蠍螫螫!”驀的狂野起來,接再不用皇后催誘,一鞭接一鞭地抽擊在雪軀上,赫感欲罷不能,有如上癮。
皇后尖聲嬌啼,給鞭得滿床翻滾,雪膚上鼓起一條條紫紅色的蛇,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小玄只覺道道不明的炙熱與陰寒從四面八方撲來,忽感面上不再氣悶,仿佛那七邪覆已同自己融為一體,不禁魂悸魄動。
“這才是奴奴的皇上,這才是日月皇朝的天子!”皇后顫聲呼道,接下口中“陛下”、“皇上”、“萬歲爺”叫喚個不停。
小玄聽入耳內,驚濤駭浪間倒真有了一絲九五之尊的恍惚,玄陽寶杵高高昂起,朝天怒指。
“奴奴要給你打死了!小魔王,奴奴今兒就死你手裡好了!”皇后嬌嬌軟軟地喚,香汗淋漓膚發盡濕,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裡邊撈出來。
小玄一聲不吭,沒人發現,七邪覆眼洞內的那雙黑眸漸漸冰冷,染了層噬血的邪魅。
“罵我!說髒話!”皇后忽道。
小玄渾渾噩噩,胡亂罵道:“潑婦!”
“繼續!”皇后喘道。
小玄一時沒了詞,在千翠山之時,崔采婷就對門下管教極嚴,污言穢語懲罰甚重。
簪兒忽貼到他耳邊,悄聲道:“浪騷蹄子。”
“浪騷蹄子!”小玄立道。
“再罵!”皇后一臉陶醉。
“賤人!”簪兒又提供了一個,她雖是皇后的不二心腹,但平日裡難免會挨些責罰打罵,能趁機羞辱下高高在上的主子,還是有點點報仇的快意的。
小玄搖了搖頭,只覺這個詞羞辱之至,豈知心底一股邪念湧動,竟然脫口而出:“賤人!”
“別停!”皇后嚶嚀催促,嬌軀難耐地在床上蛇般擰扭。
“淫婦!”簪兒繼續壞壞地出謀劃策。
“小淫婦!”小玄即道,只覺這個甚好,帶感之極。
皇后眼餳頰暈,呻吟道:“手別停啊!”
小玄用起狠來,喝罵道:“小淫婦是哪個?”
“是奴家。”皇后酥胸如波起伏,如饑似渴地望著男兒手中鞭子。
“聽不見!”小玄霸道地喝,心底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邪念愈湧愈劇,一鞭子抽在她乳峰上,正中那尖尖勃翹的乳頭兒,“叭”地一聲異樣清脆。
“啊!”皇后痛叫一聲,重重地跌在錦被上,急提聲道:“是我!小淫婦是奴奴!”
“答得太慢了!”小玄揚手又是狠狠一鞭。
“奴家就是淫婦,皇后就是淫婦!心肝還要聽什麼,小淫婦都叫與你聽……”
皇后迭聲啼呼。
“是誰的小淫婦?”小玄悍然繼喝。
“是陛下的小淫婦!是心肝兒的小淫婦!是崔小玄的小淫婦!”皇后淫聲褻語流水般叫了出來,忽似痛得挨不過了,慌怯怯地往後挪退,腿心裡水光閃動,在床單上拖出一痕濕漬。
小玄見她可人極絕,驀爾想起此乃當今皇后,接又想到她平日裡那雍容端莊的模樣,心中更是瘋魔,喝道:“竟敢躲!”再又一通狠抽怒鞭,不想亂中失了準頭,竟然一鞭抽到婦人腿心裡去。
皇后發出半聲嚇人的尖啼,如遭雷殛般整個人抖做一團。
小玄大驚,心裡叫道:“這下可打壞了!”
旁邊簪兒目瞪口呆,也給嚇傻了,卻聽皇要斷氣似地悶哼:“心肝快來……小淫婦要丟。”
小玄慌忙上前,傾軀壓上,肉棒方才觸到花底,倏見玉蛤綻跳,一大股燙物猛地噴了出來,沖得寶杵一塌糊塗,竟是於痛極中丟了。
皇后兩手死死地揪扯著床單,渾身痙攣,咬著朱唇不住抽摔。
小玄豈敢再有片刻耽擱,正要插入,驟見婦人從玉蛤到菊眼皆高高地腫了起來,眨眼間擠脹得不見絲縫,不禁懵住:“這一進去,還不把她痛死!”
他正在驚疑,卻給皇后飛手過來,將龜頭往下一壓送入股心裡去了。
小玄刺入腫處,立感內外俱給密密裹住,四面八方團團堆擠,滋味赫是奇美,一時骨頭都酥了。
“痛殺奴奴了!”皇后大聲哼吟,口中亂嚷亂叫:“小淫婦不活了,陛下今兒就把小淫婦操死吧!”
“小淫婦!說!還要怎樣?”小玄狂野起來,一通長突深搠,將婦人兩瓣腫脹花唇抽拽得揉入翻出,蜜汁橫流。
“要你把小淫婦的花肝兒搗碎!要你把小淫婦弄哭!讓小淫婦哭出來!”皇后烏雲散墜,叫得聲嘶力竭。
“花肝是什麼?就這個麼?”小玄喝問,沒棱露首地極力搗戳,鐵莖接連刺著肛底那團肥物,只覺奇滑異潤,真比前邊花心還要美味,不禁貪戀無度,龜頭都木了。
“就那!就那!你使勁!”皇后啼鬧個不住,嬌軀時僵時酥,一副尋死覓活的妖態,花底粉滴蜜墜,早已浸透秀榻,濕漬片片。
簪兒幾時見過主子這模樣,花內不由酥一陣麻一陣地癢熱,又瞥見娘娘花底那顆腫得不成樣子的肉蒂竟然探出頭來,嬌嬌顫顫地勃著,按不住自作主張,探手過去用指壓住一頓揉弄,另一手則攀抱住男兒臂膀,用身子頂著助他抽添。
小玄得美娥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抽聳之勢有如驚龍怒蟒,瞧見皇后兩乳勃得格外尖翹,遂騰出手去連乳頭一塊扣住,百般揉搓捏握。
“只管捏碎它!弄壞我!弄壞我!小淫婦又要流了!”皇后求似地喚,聲如斷腸,驟然失聲,果真痛哭了出來。
小玄發狠一捏,竟忘了自個的手勁有多大,半分沒有留力。
皇后乍地尖啼,花底泉眼一綻,數股晶瑩尿汁直迸出來,突泉般沖到尺許高,方才力盡回落,灑得賬內三人發上身上盡濕,緊接著玉蛤鼓凸,股股白漿忽從腫脹處迸出,卻是又丟了身子。
小玄渾身通泰,兩手拑緊皇后腰肢,眼睛盯著她那勾魂奪魄的美態,暴風驟雨般一通狂沖怒突。
“在丟呢!在丟呀!你還你還……不要你了!不要你了!”皇后嚶嚀亂啼,一股股熱氣騰騰的混著尿汁的陰精噴出,吹甩在男兒腹上。
小玄怎肯相饒,照舊發狠鼓搗,皇后臀部本就格外豐腴,此時股溝股眼皆俱腫壞,更是出奇肥美,令他欲罷不能。
皇后驀地美眸翻白,腸頭遽然抽搐,後邊亦跟著丟了起來,一抹蝕骨的花膏吐出,厚厚地裹住龜頭。
“又是那東西!”小玄不知遇見何物,想要拔出來看,然卻一陣筋麻骨軟,精關乍然酥透,便是九鼎還丹訣也鎖禁不住,急將寶杵刺住花肝,悶哼聲中,一注注早已沸騰的寶精全都射了上去。
“心肝兒!”皇后抑啼一聲,滿股麻壞,肥臀高高抬起,前後又是一陣死去活來的大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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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
簪、璫、鐲、璧四婢齊聚屋中,圍著小玄伺候更衣,皇后則歪著身子倚在一張椅子裡瞧著,似乎不敢坐正。
小玄任由眾婢擺佈,只不住轉頭瞧她。
“都瞧了一晚上,還沒瞧夠麼?”皇后笑嗔道,經玄陽寶精一夜澆沐,真個雨後嬌花般容光煥發鮮媚絕倫。
小玄瞧瞧旁邊,欲言又止。
四個小娥嘴角含笑,神色如常。
穿戴停當,皇后站起身來,走到他跟前仔細打量。
此時的小玄頂戴通天冠,身著袞袍,足踏黑舄,加上猙獰的七絕覆,倒真有些君王氣象。
皇后滿意地點點頭,又幫他整了整襟口,笑道:“好了,我們可以走啦。”
“去哪?”小玄微微一怔。
“請陛下移駕水簾香榭。”皇后道。
“為啥要到那邊去?”小玄問。
“一則因為天氣炎熱,那邊最為涼爽。二則因為地方較小,無法同時容下太多人,好讓那些人輪換快些,免得時間一長,你這冒牌天子生出破綻來。”皇后微笑道。
兩人出了屋子,雖沒幾步路,卻仍上了乘七寶香輦,在眾宮人的簇擁中朝水榭行去。
“真的好了嗎?”小玄在忽悄聲道。
“真好了,喏,你瞧。”皇后立時會意,捋起袖子,露出半截欺霜賽雪的玉臂來,莫說傷痕,便是丁點瑕疵也無。
“那裡呢?”小玄滿臉關切。
“那裡慢些……不過也快好了,晚上讓你驗證。”皇后暈著臉悄聲道。
“好神奇。”小玄贊道。
“這下放心了吧。”皇后笑吟吟道。
“這秘術從哪學來的?”小玄隨口問。
“不告訴你。”皇后神神秘秘應。
小玄深知門派之防,便不再問,誰知皇后卻道:“臣妾這門功法,叫做‘還形鑄體水髓咒’,只要一息尚存,便可修體還元,乃東海逍遙門不外傳的護體療傷聖術。”
“東海……逍遙門?”小玄怔了怔,猛然道:“逍遙郎君!”
皇后點點頭。
“你師父就是……就是……”小玄訝道。
“就是他。”皇后答。
小玄大吃一驚。
“怎麼了?”皇后睨了睨他。
小玄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這女人身上真是藏著太多的秘密。
一行人到了水邊,閻卓忠同鄧斐已領了幫內相在橋頭等候,見他們過來,趕忙上前迎接。
小玄攜皇后下了七寶輦,同他們沿石橋上了水榭,宮娥挑簾迎入,但見榭中正北已擺了張透雕雲龍護屏榻,榻上靠背、引枕、毯子俱全,兩邊各設數椅。
閻卓忠扶小玄登榻坐定,皇后跟上前來,拉過毯子幫他蓋在腿上,見其微有詫色,微笑道:“這水榭裡甚寒,陛下尚未大安,可別受涼了。”
小玄恍然大悟,皇后這是要他擺出傷病未愈的樣子,容易蒙混過關。
皇后忽又貼近過來,在他耳邊悄聲道:“別這麼正襟危坐的,歪著,才像身上還沒好。”
小玄這才放鬆下來,半裹毯子,倚著引枕舒舒服服地歪坐著,閻卓忠同鄧斐則立在一旁陪著。
皇后優雅地坐在一邊,端莊而雍容,小玄心猿意馬地瞧著,一時間怎麼都無法把她跟昨晚聯繫起來。
四人說著話,過沒一會,便有內相來報,說是各宮各苑到了,俱在雍怡宮外候著,皇后便道:“都宣進來吧,才人以上入榭,餘者只在外邊請安罷了。”
少頃,眾妃嬪陸續進入榭中,先是湯貴妃同唐淑妃領著幾個嬪進來,各賜了坐;接下是婕妤及美人,最後方是才人,這些只能立著。一撥叩行大禮,請了安,各說上幾句,便輪換下一撥進來,饒是如此,也耗去了許多時候。
晁紫閣雖然房中不濟,後宮卻是異樣龐大,說是四妃九嬪,實則多達二十來個,其餘的婕妤、美人、才人、寶林、禦女、采女更是不計其數。
此時水簾香榭中的場面比當日觀煙樓上更大,況且還是眾目所聚,小玄手心捏汗如坐針氈,莫說昨晚沒把那百羞秘卷看完,便是全都看了,此際也無法記住太多,瞧著那些花一團錦一簇的妃嬪,除了湯妃、糖妃、龔真真、羅可兒等寥寥幾個,餘者大多不知哪個是哪個。
他不敢多言,又不能完全不開口,只好裝作精神不濟,有氣無力的偶言兩句,盡揀些皇后教過的、模棱兩可的話說,有些眼看著快要答不上來了,皇后便接過話去,幫他應對。
湯貴妃同唐淑妃逕直據坐到榻沿,地位在眾妃嬪中明顯有些超然。二妃談笑生風,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起皇帝的傷勢、用藥、胃口和睡眠如何。
小玄見兩人坐得甚近,生怕糖妃認出自己的聲音,說話時暗壓著嗓子,而晁紫閣的聲音原本就多變,並沒哪個起疑。
湯貴妃依舊言詞風趣,她身子煞是豐滿,腴處玉潤珠圓,酥胸更是驚心動魄的滾碩,但最誘人的還是她那出奇白嫩的肌膚,猶如羊脂凝就,令人情不自禁想去捋下看看。
“她這肌膚畫上可畫不出來……”小玄不覺有些走神,“從前那膚似‘初凝塞上酥’的楊太真便是如此吧?怎巧都是個貴妃哦……”
忽有個妃子到近前叩首,嬌滴滴道:“臣妾給陛下請安了。”
小玄抬頭望去,見那妃子蛾眉細長斜飛鬢中,右頰近眼處貼著朵奇異花鈿,心中一個鶻突,原來就是皇后要他提防的那個袁充容,道:“平身。”
袁充容站起身,道:“陛下可是好些了?妾身可是日夜牽掛。”
“聖體未安,這宮裡又有哪個不牽掛的。”皇后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
袁充容並未理會,只望著皇帝繼道:“陛下離開錦心殿也好些時日了,不知何時會搬回來呢?”
皇后一聽,立時黛眉倒豎,斥道:“這宮裡,皇上愛住哪便在哪,還用得你來管麼!”
榭中一時鴉雀無聲。
“娘娘莫要見怪,只因皇上此前多在錦心殿歇息,日常起居都慣了的,因此賤妾才敢問上一句。”袁充容言笑晏晏道,話裡竟是軟中帶硬。
“這話就更奇了,難道皇上在本宮這裡就待得不慣了?”皇后冷冷道。
袁充容沒再介面,只把眼睛望著榻上,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小玄見她眸中波光流蕩,似是能說話一般,不覺神魂顛倒,驀爾暗自一驚,趕忙收攝心神,冷聲道:“朕在皇后這裡待得可舒服哩,往後只住雍怡宮了!”
袁充容微微一怔,眸底掠過絲迷惑之色,忙應道:“全憑陛下主意。”這時又有一撥妃嬪入榭請安,便隨同撥人告退出榭。
小玄眼睛突然一亮,瞧見個妃子進來,雖然同行的妃嬪還有幾個,卻皆黯然失色。
只一眼,小玄便認出她就是昨夜在畫上看見的那個靈妃奶拉忽。
那靈妃長睫低垂,神色清冷,然卻妖嬈自生,舉手投足間風情萬千,偶一抬眼,那對寶石般的藍色眸子便即蕩透心房,教人如浸綠湖碧海。
小玄瞧得目光發直,幸好眼睛藏在七絕覆內,才沒讓人發現。
這靈妃話語不多,請了安,即也隨同撥人退出榭去。
接下進入榭中的妃嬪換了一撥又一撥,小玄始終沒瞧見昨夜畫上的那個雪妃,忽地發現,心底竟然有些失落。
就在這時,忽有名內相匆匆入榭,對鄧斐低語了幾語,鄧斐眉心微蹙,面色凝重地與閻卓忠商議了幾句,便走到皇后旁邊,俯下身低聲悄語。
湯貴妃同唐淑妃照舊說著話,只不時把眼瞟到皇后那邊去。
皇后凝思片刻,站起身,不動聲色地走到小玄跟前,榻上三人皆抬起頭瞧她。
“怎麼了?”小玄問。
皇后卻對湯貴妃與唐淑妃含笑道:“相國大人、唐大將軍及戶部尚書李大人
一塊來了,已到了雍怡宮外。“
“我爹來了?”二妃異口同聲,齊吃一驚。
小玄也頗感詫異,他已知晁紫閣長年不下迷樓,朝政俱由幾個坐鎮玉京的大臣打理,沒有大事,是不會來的。
“他們忽上迷樓,卻是為何事而來?”湯貴妃鎮定地問。
“沒說,只是要立刻見皇上。”皇后道,這才轉過臉去,一雙妙目定定地望向小玄。
小玄看見她臉上掛著微笑,眸底卻隱有憂色。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5-29 00:37
第八回 烽煙四起
小玄一陣緊張,心中怦怦疾跳:“不會是事情敗露了吧?”
他做賊心虛,只盼皇后能找甚托詞把這幾個大臣擋回去,卻聽皇后道:“既然如此,三位大人定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大家今兒就到這吧。”
“娘娘說的是。”湯貴妃道,便與唐淑妃從榻沿起身,兩邊有座的妃嬪也趕忙立起,同其餘宮人齊齊叩首,紛紛告退退榭。
“這地方就讓與你用吧,我回去等你。”皇后對小玄道。
“你不留下來?”小玄心中一慌。
“臣妾若不回避,幾位大人心裡邊怕是要不高興的。”皇后笑道。
“我……這會身上乏了,不如改日再見他們吧?”小玄瞧瞧旁邊還立著閻卓忠與鄧斐兩個,不敢把話挑明。
“陛下,三位大人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皇后正色道,見他戰戰兢兢,上前悄聲道,“別慌,早晚終須一見。他們都知你傷病未愈,這時候還來,定是有什麼緊急之事,聽一聽,我們心裡邊也有個底。”
小玄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三位都是朝中重臣,擅於處置各種難題,你倘若不懂,或者拿不定主意,便聽他們的。”皇后叮囑道。
小玄點點頭。
皇后又對閻卓忠與鄧斐道:“聖體未愈,易乏易倦,你們在這裡看著些。”
兩人趕忙應了。
皇后便命黃門官傳旨:“宣三位大人到香榭見駕。”這才領著一幫宮人去了。
過不多時,三位大臣已隨黃門官進入榭中,朝服整齊,俯伏榻前,山呼朝拜。
小玄見他們如此,心中稍定,想起其中一個是湯妃的爹,一個是唐妃的爹,登感親切,竟忘了裝病,掀起毯子就下榻相扶,喚道:“三位大人快起來!”
殊不知晁紫閣素來威傲,從未對臣屬有過如此,三臣心中一驚,齊聲道:“陛下聖體未安,豈可下榻。”慌忙同閻卓忠與鄧輩把他扶回榻上。
“這模樣,肯定不是來捉我的!”小玄心頭愈定,笑道:“沒事沒事,躺了這許多天,活動活動筋骨也是好的。”
三臣面面相覷,心中皆自悄忖,今上何時變得這般親和隨意了?
湯國璋清了下嗓子,奏曰:“聖上龍體欠安,臣等便來煩擾,著實心裡不安,只是眼前突來了幾樁事情,甚是緊迫,臣等位列朝綱,食君之祿,不得不啟奏陛下。”
“不妨,朕已好得差不多了。有甚事情,三位大人儘管說來。”小玄和顏悅色道。
三臣對望一眼,湯國璋道:“李大人,還是你先請吧。”
那戶部尚書李翰馥也不推辭,面色凝重道:“稟奏陛下,隨三月前泰州發大水,上月濟縣等地瘟疫肆行,昨夜,向陽諸縣又地動山搖,房屋倒塌,田傾路毀,百姓死傷無數。”
小玄啊了一聲,猛然坐直起身。
慌得榻前三人急道:“陛下莫急。”
小玄驚道:“向陽諸縣在哪裡?”
李翰馥答:“玉京往西南四百餘裡。”
“怎會這麼多災禍一塊來……敢情是那魔頭作惡太多,遭到天譴了?只是為何卻落在了黎民百姓的頭上……”小玄心裡暗暗嘀咕,問道:“眼下那邊情形如何了?”
三臣素知今上不太在乎這些,瞧見他似有所動,心中俱是一陣振奮。
李翰馥道:“已調派許多官員軍役前往了,只是向陽諸縣一帶大旱已久,早就民窮財盡,今又遭逢大難,可想而知,此時定是流離失所餓殍遍野了!”
“那就快快調錢糧賑災!”小玄即道,這個他還是懂的。
“原該如此,只是……”李翰馥遲疑道。
“只是什麼?”小玄問。
“只是眼下已無錢糧可調。”李翰馥歎道。
“玉京如此繁華富庶,離得又不算遠,怎就沒有錢糧可調?”小玄奇道。
“玉京之繁華……只是表面而已,其實府庫之中已經所餘無幾了。”李翰馥道,面上微現痛心之色。
“怎會如此?偌大一個皇朝,府庫竟然所剩無幾?”小玄訝道。
湯國璋介面道:“之前各地的幾次大災,朝廷已賑濟許多,加之奉天候西討雲州,衛國公北征作亂的蠻族,皆俱要花錢糧,是以日漸枯竭。”
其實晁紫閣當年親征北方十五族,已耗費極钜,後築迷樓,又是花錢如流水,然這些三臣皆不敢言,只好轉言其它。
小玄聽得眉頭暗皺,道:“既然府庫沒錢,哪裡還有錢糧可調?”
直到此時,唐鳳山方才開口:“稟奏陛下,原本有一處可調,即乃皇朝最大的糧倉——大澤平原。”
小玄聽他話中有話,問:“原本?”
“原本可以從大澤徵調錢糧。”唐鳳山道,“然臣等今日前來,為的正是此事,大澤令方少麟,已於三日前反了,接鄰州縣皆俱震動!”
小玄吃了一驚,只覺名字熟極,問道:“方少麟……這大澤令方少麟為何要反?”
“以臣等推斷……”湯國璋斟酌道,“方少麟數月前曾違抗聖旨,陛下雖未降罪,但料其已是驚弓之鳥,加之原左武衛秦湛乃是姐夫,前陣子陛下命人拿入天牢,因此決意反了。”
小玄聽得一陣窩火,心忖:“那魔頭踹死德妃,還命人去捉她兄長,這下倒好,又逼反了個手握錢糧的大澤令!”
湯國璋道:“此逆著實可惡,居然廣發討檄,妄列陛下十罪,其中一條,便是指陛下緝拿秦湛。”
“那檄文怎麼說的?”小玄竟然道。
湯國璋一陣遲疑,只道:“無非是些狂言妄語,無人當真。”
“不妨,讀來聽聽。”小玄溫和道,心中只想知道晁紫閣還有哪些惡行。
“既然如此,臣亦不敢匿避,一切伏乞聖裁。”湯國璋道,當即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展開讀道:“今天子繼天立極,然暴戾恣睢,弗敬上天。初登九五,便好大喜功,視蒼生為草芥,動輒干戈,肆意殺戮,罪之一也。”
“這頭一條,聲討的是那惡魔肆起兵戈,如親征北方十五族……”小玄心道。
“不思祖宗德業,絕君臣之道,極今古之冤,囚禁忠士,逼反良臣,三綱已絕,廉恥全無,罪之二也。”湯國璋念道。
“這第二條,說的是那惡魔迫害江應存、左武衛秦湛等忠良,逼反南宮陽及那個方少麟吧……”小玄暗忖。
“寵信妖妃讒言,搜天下之財,窮民物之力,奢建行宮侈築苑圃,于迷樓晝夜宣淫,酗酒肆樂,以糜器蕩技穢漫宮闈,罪之三也。”湯國璋繼念。
“這個是說那惡魔因為聽信了我師父的話,搜刮民脂民膏,用以築造迷樓麼?”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坐立不安。
“斷恩敗度,大壞彝倫,廢蔽賢妃,肆斃良嬪,誕造刑室,以虐殺宮人行樂,實乃殘忍慘毒敗倫喪德,極古今未有之惡,罪之四也。”湯國璋蹙眉讀道。
“這是說那惡魔將雪妃打入冷宮,又毆斃南宮修儀及踹死德妃,還在煉心殿中虐殺宮娥取樂……”小玄聽得心驚脈跳。
……
湯國璋一條條念了,最後道:“今天子沉湎酒色,紊亂朝政,四維不張,失信於天下,乃無道敗亡之象也,終至天下荒荒,黎民倒懸,可憐社稷化為烏有。
今天地傷心,人神共憤,世人皆可討之。“
小玄聽文中字字鏗鏘,擲地有聲,雖然聲討的並非自己,也不禁冷汗涔涔,心道:“這檄文條條屬實,那惡魔頭的確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可如今一件件卻全都算到了我頭上來了……”
湯國璋見皇帝半晌不語,忙道:“以上皆為豎子狂妄之語,陛下莫要在意。”
小玄依然沒吭聲,心裡越發覺這冒牌皇帝當得萬分不值。
唐鳳山怒道:“豎子狂悖無禮,懇請陛下准允,臣即提兵橫掃大澤,以伸皇朝威德,複還社稷清平!”
小玄無力地擺擺手,正要說話,已聽湯國璋道:“方少麟祖上仁德四布,信義素著,深得三朝天子厚愛,方能無功受祿而世襲大澤令,不想此子而今大逆不道,大辱朝廷,委實罪不可赦!”接下話鋒一轉,道:“然烈火軍長年戍衛玉京,離京遠擊,只怕宵小蠢動,都中震盪啊,還請將軍三思,切莫因小失大!”
“難道任憑豎子興風作浪!”唐鳳山沉聲道,“相國可是有甚良策?”
湯國璋微笑道:“皇朝善戰者無數,大將軍莫不是把馮晉東忘了?”
唐鳳山眼睛一亮,點點頭道:“馮夫子啊!多年未見,險些真給忘了。”
湯國璋轉朝小玄拜道:“馮晉東為忠武將軍,有萬夫莫當之勇,擅奇門遁甲之術,麾下兵強馬壯戰將千員,統轄虎頭軍大部,兵力數倍于方少麟。且坐鎮定州,與大澤僅隔著中州,無須勞師遠征,若是遣之前往,必能蕩平大澤。”
小玄心煩意亂,以他此時的眼界見識,自然是賑災更比平叛緊要,點點頭道:“平叛這事就依相國之言去辦,可那賑災又該怎麼辦?錢糧何處籌措,還勞三位大人想想辦法。”
“陛下惦念此事,實乃蒼生之福矣!”李翰馥忙道,然卻欲言又止,“其實也不是完全無處籌措……”
小玄急道:“大人請說。”
李翰馥瞧瞧湯國璋與唐鳳山,見他們皆微點了下頭,遂深吸了口氣道:“據臣所知,平甯候扈鑒亭封邑萬戶,富可敵國,存糧如山,又恰在承恩城,距向陽諸縣甚近,或可救一時之急。”
“救命要緊,那就先徵調他家存糧救救急。”小玄即道。
“只是……”李翰馥吞吞吐吐道。
“只是什麼?”小玄望著他問。
“只是平甯候乃皇后娘娘堂叔,只怕娘娘知曉後心裡不樂意。”李翰馥小心翼翼道。
小玄哦了一聲。
三臣皆俱凝望著他。
小玄一陣躊躇。
榭中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旁邊的鄧斐心中暗急,然卻哪敢吭聲,只盼皇帝能朝這邊瞧上一眼。
李翰馥心中劇跳,不覺間額角滲出汗來,忽見皇帝朝自己望來,猛地跪了下去,顫聲道:“陛下莫要見怪,賑災籌糧之事,臣還是另想他法!”
“大人快請起!”小玄忙道。
唐鳳山朝李翰馥瞪了一眼,沉著臉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小玄沉吟道:“我們只是借上一借,將來會還的。眼下火燒眉毛了,三位大人莫要遲疑。皇后那邊,由朕去說,料無大礙。”
三臣神情一松。
“此事事關重大,須得陛下下旨。”湯國璋道。
“那朕就下旨。”小玄乾脆俐落道。
“陛下聖明!”三臣面有喜色,心中暗暗稱許,只覺今日的皇帝與往時甚是不同,齊呼:“陛下以仁德化天下,真乃黎民之福!”
湯國璋即時轉對閻卓忠道:“請公公著人去西台把廖大人請來,聖上要擬旨下詔。”
閻卓忠趕忙應了,與鄧斐對視一眼,臉色有些發白。
李翰馥卻是悄籲了口氣,用袖口擦了擦汗。
“那一切有勞諸位大人啦!”小玄道。
“臣等受皇朝厚恩,委以心膂,安敢懈怠!”三人齊聲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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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從水簾香榭出來,回到屋中,只見皇后面籠寒霜安坐不動,不禁一驚,想起鄧斐先前走得飛快,心中已是明瞭。
他咧嘴一笑,故做輕鬆走上前去。
“臣妾且問一句。”皇后輕輕道,“向陽諸縣受災,憑啥徵調我四叔家的存糧?”
“這……”小玄滿面堆笑,雖給臉上的七絕覆遮去了大半,道:“這不救急嘛,李大人說,向陽縣那邊之前久旱,今又遭逢大災,已經餓死好多人了。”
“救急朝廷幹嘛不救!他李翰馥幹嘛不救!他家裡親戚幹嘛不救!倒非要我家來救?”皇后聲音驟然拔高,一雙鳳眼瞪得圓溜。
“你四叔手裡有些存糧嘛,且在承恩城,離向陽較近嘛。”小玄陪笑道,心底陣陣發虛,“昨晚帳子裡明明騷浪得可人,怎麼一生起氣來卻是這等嚇人……”
“誰家的錢糧不是苦苦積攢下來的,難不成還是天上掉下來的?難到手裡有糧,就得平白無幫地交出來?難到離向陽近,就得莫明其妙地送與人家?這是哪家的王法?究竟是日月皇朝的王法?還是你崔小玄的王法!”皇后怒容滿面。
“只是先借一借,等來年收成好了,到時定加些利息一塊兒還與你四叔,再說救世濟民,乃是大功德,積福多多的。”小玄戰戰兢兢地連陪好話。
“等收成好了?誰曉得啥時候收成能好!利息?府庫連年空虛,你崔小玄連本錢都沒有,又能從哪變出利息來!去偷還是去搶呀?”皇后字字如刀。
小玄給嗆得面青面綠,一時接不上話來。
“才做幾天皇帝呀,就忘了自己是誰了?”皇后厲叱道,“姓崔的我告訴你,本宮既能扶你上天當皇帝,便也能讓你翻船落水做王八!”
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后竟然有如潑婦駡街?
“王八”二字居然也能從她那誘人小口裡冒出來?
還有,這還拐彎抹角……簡直就是指名道姓地罵人麼!
小玄想定,驀地火冒三丈,多日來的種種憋屈及鬱悶全都暴發出來,怒道:“這窩囊皇帝,藏頭縮尾盡背黑鍋,小爺我還不做了!”
“你!”皇后猛地從椅上立起,一根尖尖玉指直戳到他鼻子前。
“啥狗屁皇帝!芝麻大的事都做不了主,今兒起誰稀罕誰當去!”小玄梗著脖子大聲道。
“你說的啊!既然不是皇帝,從今兒起,休要再碰本宮一根手指頭!”皇后勃然大怒。
“我若再碰你,便是你孫子!”小玄脫口而出,一副一拍兩散誰怕誰的模樣。
兩人一時僵住,只把守在屋中的璫兒嚇得渾身悄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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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金霞帳內。
小玄與皇后背對背地臥著,隨著夜漸深濃,怒氣亦漸漸消去,心中思量:“她的話雖然難聽,但征糧之事著實是令她家裡人吃虧了,護著家人,也是常情,況且我還來個先斬後奏……”
他越想越覺過意不去,便悄悄轉身挨了過去,低聲喚道:“夫人。”
皇后肩膀動了一下。
“皇后。”小玄又輕喚了一聲。
“誰是你皇后!”皇后冷笑一聲。
“的確是我不好,這麼大的事情都沒先跟你商量一下。”小玄軟語陪罪。
皇后一聲不吭。
“娘子……梓童……”小玄換著稱呼連喚了幾聲。
皇后依舊概不答應。
小玄鼓起勇氣,輕輕扶抱住皇后肩膀。
“別碰我。”皇后冷冷道,“是誰說的,再碰我就是什麼?”
小玄面紅耳赤,忽然輕輕叫道:“奶奶。”
皇后驀地怔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憋了須臾方道:“乖孫兒叫奶奶幹嘛?”
“叫奶奶別生氣了,再氣惱下去,額頭便要長皺紋了……”小玄燒著臉道,暗暗佩服自己的厚顏無恥。
皇后忽會轉過身來,張臂摟抱住他。
小玄愣住。
“好啦,饒了你吧。”皇后正容道,“臣妾思量,你初登九五,也的確需要施些恩澤與天下。”
小玄心頭一松。
“還有,幾個老頭早已對晁紫閣頗有微詞,你這麼做,對他們亦是一番安撫。”
皇后繼道。
小玄胸口乍暖,驚喜交加地抱緊她。
“臣妾就依你這回,只求陛下往後莫再欺負奴奴家裡人啦。”皇后嬌嬌軟軟道。
小玄見她嬌媚絕倫,不禁情懷蕩漾,口中就貧了起來:“那只欺負你可好?”
“但憑陛下處置。”皇后竟如是道。
“小淫婦在哪!”小玄悄喝。
“你懷裡。”皇后嫵媚應。
接下自然又是一番濃雲密雨,由璫兒伺候著,在金霞帳中一樣樣試那櫥中秘器,皇后興致勃勃,小玄也自欲罷不能。
小玄何嘗遇過這等詭秘刺激之趣,只覺新奇之至,跟以往一比,同夭夭的溫存簡直就如小兒過家家一般,這一夜愈加靡蕩,幾如上癮,竟與皇后顛狂至天亮。
一晃又過了半個多月,小玄傷勢盡愈,期間還運行了碧憐憐所授之法一個周天,心裡悄悄地計算著日子,等待著徹底解開蜮魘引的最後時刻。
作者:
vincent33
時間:
2018-7-10 12:22
標題:
逍遙小散仙17.9 作者:迷男
(第九回)鼙鼓動地
這一天終於到來。
小玄熬到了半夜,方才悄悄起身打坐,依著碧憐憐所授之法行氣運功。
皇后忽有感似地醒來,惺忪中瞧見男兒呆坐身旁,神情如癡若醉,不由吃了一驚,趕忙坐起,扶額摸臉連聲喚問。
然而小玄只是一言不發,渾渾噩噩地形同癡迷。
皇后越發驚懼,只道是傷勢發作,手忙腳亂了一陣,便喚來簪兒,命她到儀真宮去請迷妃。
「別去,我沒事。」小玄終於開口。
「可嚇死我了,你到底怎麼啦?」皇后急問。
「沒事。」小玄只道,終於倒身躺下,昏昏而睡。
熬到早上,各宮各苑過來請安,皇后只好命簪兒守在屋裏,細細叮囑了一番,方才出門離去。
小玄如若大病,依舊昏昏躺在床上,心思盡沉浸於往事之中,飛蘿、水若、婀妍、師父,還有幾個師姐的身影翻來覆去地浮現眼前。
「她們現在怎樣了?」
如同打開了堤壩的閘門,思念江河之水般傾泄而出,奔湧如潮無以遏止。
旋又想到武翩躚身上去,心忖:「白眉口口聲聲說她會對我不利,可她非但授我神兵奇技,更幾次遏盡全力救我,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誤會!」
經曆了這麼多,此時的他對武翩躚已是堅信不疑,即便在某個瞬間稍起疑念也會覺得是種褻瀆。
因此,他連丁點去找武翩躚詢問的念頭都沒有。
「簪兒。」小玄猛地坐起。
「陛下。」簪兒趕忙奔到床邊。
「著人去把閻卓忠叫過來。」小玄道。
過沒一會,便見閻卓忠急匆匆趕來,喘著氣磕頭:「不知陛下喚奴婢何事?」
「棲霞宮在哪,你知道麼?」小玄問。
「奴婢知道。」閻卓忠稍微一怔。
「帶我去。」小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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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同閻卓忠出了雍怡宮,生怕驚動別人,既不乘輿也不騎馬,只帶了兩個內相便往棲霞宮行去。
時下天熱,閻卓忠又十分肥胖,走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他心裏連連叫苦,臉上卻堆滿了笑:「陛下怎的忽然想去瞧程才人啦?奴婢這就叫人通報去,好讓程才人高興高興,也好焚香煎茶迎接聖駕。」
「不必。」小玄只道,沉吟了片刻忽問,「你可知曉雪妃在家裏排行第幾?可有姐妹?」
閻卓忠一聽他叫「雪妃」,趕忙換了稱呼:「排行第幾這個不曉得,奴婢只知道雪妃娘娘乃奉天候三夫人所出,好像有個胞妹,聽聞根骨奇佳,自幼便給送到山上跟仙人修行去了。」
小玄深深呼吸,眼前心海盡是那魂縈夢牽的纖俏身影。
棲霞宮位處迷樓最西邊,遠離諸宮諸殿繁華之處,四人走了足足柱香光景,終於到了門口,見兩扇大門虛掩著。
「奴婢去請娘娘出來接駕?」閻卓忠又道。
「就隨便瞧瞧。」小玄擺了下手,徑自朝前走去。
兩名內相趕忙上前把門推開。
一行人穿門而入,只見這棲霞宮明顯與別處不同,不見朱樓畫棟,更無湖石名木,頗為清冷,走了一會,也沒見個人影。
「這冷宮的確夠冷的。」小玄心中感慨。
走到一片竹林旁,忽聞淡淡花香,小玄微微一怔,閉目呼吸了須臾,便不往前邊的宮室去,沿一條石子小徑拐入竹林中,又行沒百十步,便望見翠竹中延出一帶籬笆,圈著幾棚花圃,數楹修舍,甚是清幽。
他走到花圃邊上,隔著籬笆仔細往裏瞧,一眼便認出了其中幾樣,赫是甘華、屈佚、蛇銜、萐莆等家仙之物,其中更有幾株洞冥草,用以佩戴或煉器,便能照出幽隱鬼怪之形,極是珍稀,在逍遙峰上亦有栽種,崔采婷指定水若照料。
小玄心中暗詫,轉念一想:「雪妃家世非凡,擁有這些珍罕之物,也不算奇怪。迷樓聚集了許多天地靈氣,種植靈物,倒也長得極好。」
一行人推開扇小竹門,進入籬笆圍內,遠遠望見前邊有個小棚子,三面敞開,垂著幾尾瓜蔞,棚下有個小宮娥正蹲在灶前聚精會神地在熬煮什麼,小玄打了個手勢,留下閻卓忠與兩個內相,逕自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便聞得滿棚藥香,原來小宮娥是在煎藥。他在逍遙峰上之時,煉丹熬藥的活沒少幹,算是半個行家,稍稍一嗅,便知其中有幾味稀罕材料,當即細品分辨,心忖:「不會是那個雪妃生病了吧?」
這時,又見小宮娥用布裹了把手,拿起冒著熱氣騰騰的陶罐,穩穩地將湯藥濾到瓷碗內,一股麻利勁兒,小玄瞧得發呆,不覺竟想到小婉身上去了。
小宮娥站起身,兩手捧著碗,快步走向旁邊的修舍,小玄便在後邊跟著,見小宮娥一手輕推開門進入屋內,聽她喚道:「娘娘,藥煎好了。」
「拿過來。」一個柔嫩的聲音道。
小玄猛然一呆,但覺這聲音像極了水若,只是水若較為清脆,而這聲音則偏於輕柔,心中一陣激動:「這個定然就是水若的姐姐了!」
「我不要吃藥,我要去園子裏摘瓜兒!」另一個女子的聲音。
「你喝了藥,就帶你去園子裏摘瓜兒。」柔嫩聲音道。
「我不吃,湯好苦,我要找我哥哥!」那女子道。
「乖,你把藥湯喝了,我就幫你找哥哥。」柔嫩聲音哄道。
「難道是雪妃在哄誰喝藥?」小玄心中甚奇,聽那女子聲音並不像小孩,便走進屋中去看,只見一個背對著自己的盤髮女子拿著碗匙,正要喂另一個女子,那女子披著及腰長髮,搖著頭不肯喝藥,眼睛轉到小玄這邊,驀地呆住,刹那間猛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尖聲大叫,瘋了似地雙手亂抓亂撥,登時將碗匙打翻,藥湯潑了一地。
小玄嚇了一跳,見背對著自己的女子急轉過身,瞧見他頓時一臉驚詫,顧不得身上也給潑了熱湯,便去追那逃退到屋角的長髮女子,將她的頭臉緊緊地抱在懷內,口中連聲哄道:「不怕不怕,是做夢!是做夢呢!」
這時「呯」的一聲門給撞得大開,兩名內相直撲入屋中,疾若電掣,小玄這才發現原來這兩名內相身手了得,緊接著閻卓忠氣喘籲籲地奔了進來,大聲吼道:「什麼事?快快護駕!」
其實不用他叫,兩名內相已分掎角之勢守在小玄左右,四目掃視屋中,手上雖無兵器,然那架子氣勢,卻是淵渟嶽峙滴水不漏。
「沒事沒事!我沒事!」小玄忙叫道,生怕那兩名內相就要動手傷人。
「冰兒,快帶她出去,莫要驚擾了聖駕!」那盤發女子朝嚇懵的小宮娥沉聲喝,背對小玄四人,將懷中的長髮女子交到小宮娥懷裏,小宮娥便戰戰兢兢地將那長髮女子緊緊地扶抱住,一步一步地挪了出去。
小玄只道是面上的七邪覆驚嚇著了那長髮女子,心中萬分疚歉,卻苦於不能除下。
閻卓忠卻是皺眉盯著那冰兒扶抱著的長髮女子,一臉疑色,只因背對著,沒能瞧見臉面。
那盤髮女子待冰兒將長髮女子扶出屋,方才上前兩步,朝小玄曲膝跪下,叩首道:「未知聖駕降臨,驚擾了陛下,賤妾罪該萬死!」
小玄心中幾頓,只瞧一眼,便知這女子必定是水若的姐姐無疑,眉目活脫脫跟水若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那肌膚果如皇后所說,白得如酥似雪,頂上長髮盤起,只用條帕子鬆鬆著挽著,蛾眉輕凝清麗極絕,心中幾乎癡了。
他猜得沒錯,此姝正是奉天候之女,程水若的胞姐程雪若,未給打入冷宮之前宮人皆稱之雪妃。
「請陛下賜罪。」雪妃跪著又道。
直至這時,小玄方才回過神來,道:「快起來!」急忙去扶,卻見雪妃身子微微一縮,似乎不願給他碰著,心中一怔,便訕訕地收回了手。
「謝陛下。」雪妃道,自個兒站起身來。
小玄悄忖:「晁紫閣肆殺忠臣,不但不肯聽勸,反而將她打入冷宮,她心裏邊定是十分介懷。」
閻卓忠在旁察言觀色,便知這雪妃早晚重新得寵,遂把「才人」二字換了,滿面堆笑道:「娘娘,皇上今兒是特意過來看你的。」
「賤妾乃是罪婦,豈敢有勞陛下探望。」程雪若只淡淡道。
小玄滿懷歉意道:「我不請自來,適才驚嚇了那……那……」
雪妃立道:「適才那個小娥,原乃官宦人家的女眷,因罪沒入宮中為奴,此前分派在賤婢身邊,原本甚是溫順聰慧,後來不知怎麼就患了心疾,膽子也變得忒小,賤妾見她可憐,便一直留在這裏,沒想今日驚擾了陛下。」
「沒有沒有,是我驚嚇著她了。」小玄忙道,心中越覺親近:「姐妹倆都是同樣的熱心腸!」
閻卓忠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色。
小玄瞧瞧四下,忽喚道:「閻公公。」
閻卓忠忙應:「陛下有何吩咐?」
「那個……枕雪閣現下可還空著?」小玄問。
「枕雪閣現下是林美人住著。」閻卓忠微怔了下,心裏道,這不是當日你親口讓林美人搬進去的嗎?
「你安排個地方,讓林美人搬出去,這邊太過簡陋,把那枕雪閣換回給雪妃住。」小玄道。
「這……」閻卓忠愣住,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雪妃已搶著道:「謝陛下美意,只是賤妾已在這兒住慣了,就不必再折騰了。」
「她依然在生氣,不肯領這個情哩……」小玄心道。
閻卓忠悄籲了口氣,心中懍然:「皇上竟然如此寵這雪妃,定是為當日將她打入冷宮之舉大生悔意了!」
「那……這裏需要什麼,你只管告訴閻公公。」小玄只好道,轉對閻卓忠道,「這邊缺少什麼,但凡雪妃說了,你便只管照辦就是。」
閻卓忠連聲應喏。
「多謝陛下,賤妾這裏不缺什麼。」雪妃卻淡淡道。
小玄想了想,忽然對又對閻卓忠道:「對了,那個江應存還在牢裏麼?」
「是在天牢之中。」閻卓忠應。
「你明兒就去把他放了,即刻官複原職。」小玄道,一心只想著能讓水若的姐姐高興起來。
雪妃錯愕。
閻卓忠更是目瞪口呆,好一會方道:「江應存原為門下侍郎,乃正四品大員,若要重新斷案,照例須得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及禦史中丞三司會審,至於官復原職,更須在會審之後……」
「這麼麻煩!這麼審來審去,究竟要花多少時日?」小玄眉頭大皺,哼了一聲。
閻卓忠微微一驚,想起今上素來諸事顛倒,毫無法度,稍為違逆,不定什麼時候便要掉腦袋,忙道:「不過如若陛下下旨,讓奴婢帶上前往天牢,料也能辦妥的。」
「那朕就下旨!」小玄即道。
雪妃不知他葫蘆裏賣得什麼藥,心中將信將疑,一言不發,只將眼前之事歸咎於昏君的喜怒無常。
小玄見她毫無喜色,不覺有點失望,又問長問短了幾句,方同閻卓忠告辭,雪妃也不挽留。
從棲霞宮出來,小玄瞧瞧跟在後邊的兩名內相,見他們身材面貌俱是平常,精氣神也無甚奇處,真個丟在人群裏找不出來的那類,忽對閻卓忠道:「他們兩個是誰?身手不錯啊。」
「聖上誇你們呢,還不快過來磕頭!」閻卓忠喝,兩名內相便上前磕了個頭,皆俱面無表情,隱有一絲骨子裏透出來的傲氣。
閻卓忠道:「這兩個奴才是兄弟,且都是啞巴,左邊這個叫阿福,右邊那個叫阿壽,因奴婢於他們家有點小恩,因此這兩年一直跟著奴婢,甚是機警,據說皆出自於一個叫做什麼鬼王門方外教派,修煉的是一門五鬼搬運術。」
「鬼王門……」小玄心中一個鶻突,立想起曾聽二師姐李夢棠說過,鬼王門乃是個極其隱蔽的門派,門人稀少,然卻個個神出鬼沒,似乎許多天地中的大事隱隱約約都有他們的影子。
閻卓忠嘿嘿一笑,壓低聲道:「他倆入宮後,項炯卻說久聞大名,曾私底下找他倆比劃過武技及法術,結果連敗兩場。」
「項炯是哪個?」小玄問。
閻卓忠呆了一呆,道:「陛下忘了?項炯就京裏的禁衛總領,乃龍牙衛及鳳翎衛中武技前三的高手。」
小玄動容。
「宮裏隱傳皇上遇刺傷及腦袋,因此近來行事與往時甚不相同,敢情非虛?」閻卓忠暗忖。
「迷樓上有晁紫閣的許多黨羽,那三首惡婆也隨時會來尋仇,皇后那邊怕是不太穩當,倘若有個高手在身邊照應,多少也可安心些。」小玄心忖,遂道:「既然身手了得,且分一個與朕使喚如何?」
「哎呀!奴婢早就想獻與陛下了,只怕陛下嫌他們方外人不知規矩。」閻卓忠即道,「這兩兄弟素來形影不離,陛下就一塊兒拿走吧,近兩年總有刺客潛入迷樓行凶,陛下確須留多幾個人在身邊才好!」
小玄大喜,心下對這胖大太監越來越有好感,道:「那朕就不客氣了。」
閻卓忠便對那阿福及阿壽道:「你們可聽見了,從今兒起,你們便跟著皇上,須得處處仔細,如果哪裏出了紕漏,我拿你們是問!」
兩人應了,對閻卓忠竟是異樣之恭敬。
次日,閻卓忠果然帶著聖旨將江應存從天牢中取了出來,只是官復原職卻沒辦成,須待三司會審後定奪。
接下半月,小玄隔三差五便從雍怡宮溜出來,皇后只道他是去怡真宮見迷妃,殊不知卻是跑到棲霞宮看望雪妃,噓寒問暖大獻殷勤,常常是他說一句,雪妃便答一句,貌似恭敬,實則是敬而遠之,那拒人千里之意再明顯不過。
小玄也不在意,覺得只要能看見她,心裏便自歡喜安寧,亦越發思念水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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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再過了十餘日,到了盛夏時分。
這夜金霞帳內又是春光無限,皇后香汗如雨,口中連連呼熱,璫兒及璧兒在旁邊打著扇也無濟於事。
小玄同是汗流浹背,無奈道:「的確難當,連這風都是熱的。」
皇后素來怕熱,哭喪著臉道:「一到夏天,我便要死了!」
璧兒靈機一動,忽道:「水簾香榭那邊四面皆水,又有水幕環繞,最是涼爽,陛下同娘娘何不移駕過去,好過在這裏煎熬。」
皇后一聽,立時道:「是了,我怎就忘了!」歡歡喜喜地對小玄道,「從今兒起,我們就到那邊睡去!」
兩人披衣而起,乘了玉輿,在一眾大小宮娥簇擁中來到水簾香榭,一入其中,果然涼爽非常,同外間直如兩個世界。
皇后心怡意暢,命人在榭內鋪滿冰簟,正要與小玄再續歡好,忽聞鄧斐在簾外報:「宰相湯國璋同驃騎大將軍唐鳳山來了,求見陛下。」
榭內兩人愕然,皇后尚對征調她四叔家的糧賑災之事餘憤未消,頓時發嗔道:「怎麼回事?這兩人不知道聖體有恙嗎!就算有急事,白天闖本宮這裏也就罷了,眼下三更半夜的鬧騰什麼!」
「兩位大人說十萬火急,無論如何,須得立即見到皇上。」鄧斐低聲道。
小玄一聽,心中突跳:「莫不是又來了什麼大災?」趕忙對皇后道,「那就見一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轉對鄧斐道,「把兩位大人請到香榭來,朕在這裏見他們。」
皇后生怕小玄又胡亂答應什麼事情,這回可不肯走了,只悻悻地避入屏風之後。
過沒一會,便見閻卓忠同鄧斐引著湯國璋與唐鳳山快步進來,匆匆行至屏榻前俯伏朝拜。
「兩位大人請起。」小玄忙道。
二臣起身,湯國璋道:「臣等夤夜覲見,驚擾陛下歇息,著實罪該萬死,但望陛下赦罪。」
「不妨。」小玄溫和道:「兩位大人定是有什麼緊急之事吧?」
湯國璋道:「正是。因事關重大,須得陛下聖裁。」
不等小玄發問,唐鳳山已立即接道:「臣接到從雲州傳來的急報,奏曰,叛賊方少麟率部突襲雲州,截斷了奉天候後路,奉天候在前方本就萬分吃緊,遭此前後夾擊,情勢急轉直下,奉天候再三思量,生恐有覆沒之憂,遂趁星夜拔營,退往中州,豈料半途遭遇南宮陽伏擊,人馬損折近半,奉天候亦身受重傷。」
小玄大吃一驚,道:「怎會如此?月前不調派了忠武將軍馮晉東去征討那方少麟麼?難道還未前往?」
唐鳳山道:「馮晉東接旨後,已於半月前率軍前往大澤,不想在赤龍關遇見真武蕩魔大帝顯聖,遣麾下水火二將、六大元帥半途截擊,馮晉東部抵擋不住,潰回定州去了。」
小玄目瞪口呆,道:「馮晉東不是有那萬夫莫當之勇麼,又有方少麟數倍的兵力,怎麼這般不經打?」
唐鳳山繼道:「馮晉東的確驍勇擅戰,只是對方並非凡人,臣還聽聞,玄教已秘遣大批高人下山,混入軍中暗助方少麟。」
小玄猛地站了起來,心中大慌:「那什麼真武蕩魔大帝先別提,只是我那些師伯師叔修為一個比一個高深,哪一個都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本領,說不定連我師父都要奉命下山,這可如得了得!」
「那水火二將、六大元帥不但惡意阻擊,且還……且還……」唐鳳山沉聲道。
「且還什麼?說吧。」小玄無力道,緩緩跌坐回榻上。
「且還口口聲聲稱,方逆賊乃天璣星降世,不日將成人間新君!」唐鳳山怒容道。
作者:
vincent33
時間:
2018-7-10 13:39
標題:
逍遙小散仙17.10。作者:迷男
(第十回)禦駕親征
「真是一派悖言!枉先帝還長年供奉那真武大帝。」湯國璋斥道。
「奉天候現下在哪?」小玄問。
「奉天候及殘部現下給圍困在一個叫做墜星嶺的地方,倚借地勢險峻苦苦支撐,等待援軍。」唐鳳山道。
「墜星嶺……這名字可大大的不好!我家老丈人有些不妙了……」小玄心頭一緊,道:「須得火速馳援!」
「臣願前往!」唐鳳山即道。
「只怕有些不妥。」湯國璋搖了下頭,道,「自從將秦湛拿入天牢,其部即生嘩變,都是虎狼之士,若是南下,數日便可到達玉京,唐將軍一走,只怕都中危矣。」
「還有兵馬可調麼?」小玄沉聲問,他知此時危機重重,暗自提醒慌張不得,否則一個不好,便要斷送了老丈人。
「濱州大都督林航、安南大都護蔡建鵬、右驍衛大將謝洲峰、潮城太守曾立、神武軍統領李宏概、宣威將軍王俊勝都是皇朝猛將,皆俱多謀擅戰,麾下兵馬亦強,只是眼下南宮陽及方少麟勢大,又得世外高人相助,怕是未有十分把握。」唐鳳山道。
「方少麟啊方少麟!我當日教他造那昏君的反,沒想而今卻應驗到我頭上來了,還抄了我老丈人的後路……這可如何是好?」小玄哭笑不得,但覺世事荒唐造化神奇,一陣頭痛。
二臣對視無言,一時也感捉襟見肘。
「這樣吧,我去。」小玄毅然道,「朕領一支兵馬去救奉天候!」
二臣身軀一震,湯國璋錯愕道:「陛下要禦駕親征?」
「沒錯。」小玄點頭道。
二臣面面相覷。
「雖無十足把握,然皇朝兵多將廣,何勞天子親征……」湯國璋道。
「還是讓臣去較妥。」唐鳳山亦道。
「今已刻不容緩,就由朕親自去好了!」小玄心如火燎,只恨不得能立刻趕到老丈人身邊。
「此事切不可輕為,陛下乃九五之尊,倘若稍有閃失,皇朝即陷動蕩。」湯國璋苦口婆心道。
「兩位大人不必再言,朕意已決。」小玄沉聲道。雖然人家還不知道有他這個人,但他早已把人家成了老丈人,只覺由自己出馬去救程兆琦,可謂理所當然責無旁貸。
晁紫閣原本就恣肆張狂,初登大位之時,便曾不顧諸臣反對,深入北境禦駕親征十五族,雖糜費無數,卻也威震八方。只是自從上了迷樓,便沉溺酒色荒廢朝政,前後之差,常令朝中文武暗暗嗟歎。
唐鳳山萬沒想到,逢此艱難危急關頭,皇帝竟然又生往日氣魄,心中一陣振奮,激昂道:「數萬疾雷軍危在旦夕,禦駕親征,未嚐不是一策!萬歲為江山社稷親赴險境,必令六師振奮將士用命,定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臣願隨陛下誅剿叛賊,粉身碎骨亦再所不辭!」
小玄大喜,然而湯國璋卻仍舊反對,堅持道:「禦駕親征非同小可,牽一髮則動全身,今衛國公北征未歸,秦湛舊部窺視玉京,雲州又多出來個方少麟,局勢波詭雲譎,須得從長計議,尋個萬全之策,還望陛下三思。」
小玄知他於朝中德高望重,品級爵位尚在唐鳳山之上,沉吟良久,心中雖急,也只好道:「那就容朕再作思量,來日接著商議。」
湯國璋遂同唐鳳山叩拜告退,離開香榭,下了迷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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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禦駕親征?」皇后從屏風後出來,如同看怪物似地盯著他。
「沒錯。」小玄應,背負兩手,在榭中來回踱步。
「禦駕親征這等天大之事,豈可形同兒戲?」皇后叫道。
「沒當兒戲,我認真的。」小玄心中越發堅定。
「皇朝將帥如雲,豈用得著你親涉凶險?」皇后急道。
「適才你也聽見了,今趟險惡非常,須得全力以赴。」小玄道。
「恰是因為險惡無比,才不能以身涉險!你乃天子,根基盡在玉京,挪則枯敗,況且……此時你的根基還根本未穩!」皇后一語雙關道。
小玄聽出其意,一時無言,肚子裏道:「我家老丈人危在旦夕,又豈能坐視不管!」
「總之我不許你胡鬧!上次賑災之事也就罷了,這回想都別想!」皇后大聲道,顧不得閻卓忠與鄧斐在旁,竟道:「倘若你一意孤行,休怪本宮翻臉不認人!」
小玄沒想皇后對此事反應竟然如此激烈,加上之前湯國璋也極力反對,心中煞是灼抑。
一旁的閻卓忠與鄧斐面青面綠,皆忖:「皇上本就忌憚皇后,如今變本加厲,娘娘越發上臉了……」
就在此時,忽有內相簾外奏報:「棲霞宮程才人來了,說有緊急之事求見聖上。」
榭內幾人皆愕,皇后詫道:「她一個冷宮裏的人這時候來做什麼?」
小玄忙道:「宣入香榭來見。」
皇后瞧了瞧他,目光鋒銳如刃。
小玄有些發虛地躲開目光,一陣心神不定。
少頃,內相領著雪妃入榭,未待小玄開口,即已跪倒在地,粉額觸地泣道:「賤妾叩見陛下與皇后娘娘。」
小玄驚道:「快起來,為何哭泣?」
雪妃雙目垂淚道:「賤妾冒死前來,乃為家父受困雲州之事,請求陛下發兵相救!」
小玄詫道:「這個……你怎知道的?」
雪妃淚流滿面道:「師公曾賜我一盞回天燈,能吊住魂魄,適才賤妾收到我娘的飛符傳書,說我爹爹給困在墜星嶺,傷勢極重,眼下昏迷不醒,要我設法送燈過去,為爹爹續命!」
小玄道:「此事朕已知曉,你先起來,朕自有主意。」
雪妃卻仍跪著不肯起身,哽聲道:「形勢已是危殆萬分,只求陛下盡早發兵!」
「好!朕答應你,只管放心!」小玄毅然道,驀感背後寒意凜冽,不由打了個冷戰,轉頭望去,便瞧見了一臉冰霜滿目噴火的皇后。
篇後語:閑話二、三事。
一,《神兵逍遙扇》不是我寫的,而是起點另一個也叫迷男的作者寫的。
二,《嫵媚》的作者既不是泥男,也不是泥人,而是我,最早發表於風月大陸,乃應羅森兄之邀,參加論壇每年一度的徵文活動,是當屆《一千零一夜》中的第二十五夜。
三,《傳奇》只是早期的練筆之作,很短,且入宮了,如果寫下去,就是今天的《逍遙小散仙》。
四,《紅樓遺秘》百回之外,的確存在著三回摘除掉的故事,有緣者自能相見。
五,《紅樓遺秘》第一百三十九回之妙語連珠,乃是一個才情過人的小才女的戲作,因為不肯寫了,所以只此一回,間中並不存在其他的三十八回。
六,其實,我寫過的東西不止上邊這些,如果有恰巧遇見過的,或可在本集的文字中找到蛛絲馬跡。
這一集又拖延甚久,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耐心與支持。
(17集終)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10-10 01:18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卷 四癲會 作者:迷男
第一回 一意孤行
“放肆!”皇后一聲怒叱。
小玄不由一驚,暗忖雪妃來得真不是時候,皇后極力反對自己親征雲州,她這一登門求援,豈非撞到刀口上來了。
“好大膽子!”皇后已勃然發作,指著雪妃厲聲道:“你一個冷宮之人,未有宣召,竟敢於闖到本宮這兒鬧事!更妄言恣議,對朝中大事指手畫腳!朝廷發不發兵豈是由你一個賤婢左右的!蠱惑聖上該當何罪!”
雪妃泣道:“奴婢只是……只是……”
小玄見事不好,生恐局面不可收拾,忙對雪妃道:“此事朕己有主意,你且回去。”見雪妃猶跪地上,便轉對閻卓忠道:“你先送程才人回去。”
閻卓忠應了一聲,趕忙上前相勸。雪妃萬般無奈,只得磕頭告罪,含淚起身隨閻卓忠退下。
出了水簾香榭,閻卓忠見雪妃淚流不住,他這些天跟著皇帝,心知此姝早晚再度得寵,遂溫言勸慰:“娘娘莫要悲傷,此事聖上定會處置妥當的。”
雪妃一言不發,依舊默默垂淚。
閻卓忠瞧瞧左右,忽壓低聲音道:“娘娘莫要聲張,奴婢悄自多嘴一句,其實皇上非但要派兵援救雲州,還打算御駕親征呐!”
雪妃嬌軀一震,錯愕道:“此話當真?公公莫不是寬慰我……”
“這等大事,豈敢亂言,奴婢可是親耳聽到的。”閻卓忠繼道,“只是御駕親征非同小可,皇后娘娘極力反對,适才正為此與皇上鬧彆扭呐!”
雪妃心下萬分詫訝,喃喃道:“皇上當真……當真要親征雲州?”
閻卓忠點點頭,道:“所以呐,皇后娘娘這不正在氣頭上嗎,雪妃娘娘還是請先回去,皇上自有聖斷。”
雪妃腳步愈慢,若有所思。
“聖上之所以對雲州這麼著急呀……”閻卓忠欲言又止,停了下方悄聲道:“這些日,皇上待娘娘怎樣,娘娘心裡難道還不明白麼?”
雪妃不覺回頭,遙望了水榭一眼,一陣心神不定。
“真是膽大包天!”香榭內的皇后余怒未息,斥道:“這宮裡真個越發沒規矩了,一個冷宮之人亦敢闖到我這裡來!”
“雪妃這不是情急嘛,父親身陷重圍,傷勢又重……”小玄勸解道。
“什麼妃?才人!”皇后眼睛瞪得溜圓。
“才人!才人!”小玄趕忙陪道。
“你且老老實實地告訴我,為何對雲州那邊如此著急?”皇后盯著他道。
“這……這個……”小玄豈敢實言相告,躲著她的目光支吾道:“螻蟻尚可潰壩,況且奉天侯還是皇朝棟樑,倘若有甚閃失,朕這江山社稷豈非不穩當啦?”
“你當真是這麼想的?”皇后心中微詫,不覺有些刮目相看。
“就這麼想的!”小玄用力點頭,朗聲道:“你且想想,皇朝四大樑柱已沒了南宮陽那根,而今倘再少了奉天侯這根,屋子還不塌了!朕這龍椅才坐幾天,屁股都沒捂熱,能不著急嘛!”
“你啥時候稀罕這張椅子了?”皇后望著他道。
“稀罕稀罕,稀罕得緊!”小玄近前一步,握住皇后的手,“自從有了你這皇后,這張龍椅可就寶貝啦!”
皇后瞟了他一眼,嫵媚道:“嘴巴抹了蜜麼?”
“所以這奉天侯應救、要救、必須救啊!”小玄趁機道。
“那你也絕不可離京!”皇后堅決道,壓著聲道:“你可別忘了你的真正身份,躲在這裡尚且不知能不能瞞得下去呢,若是御駕親征,與文武百臣朝夕相對,遲早要露了餡兒!還有,你留本宮獨自在迷樓,萬一那夜之事捂按不住,晁紫閣那些餘黨作起反來,我可怎麼辦?”
小玄知她說得沒錯,不覺一陣頭疼。
“總之親征之事決不可為!”皇后再次強調,語氣一轉:“我已收到消息,北邊平叛大勢幾定,我爹爹不日就要歸來,待他老人家回到玉京,坐鎮都中,秦湛餘黨自然不足為患,待到那時,便可遣唐鳳山前往雲州增援,奉天侯自可安然無恙。”
小玄一聲不吭,心道:“待到那時,我家老丈人早就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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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小玄輾轉難寐,恍惚間時而夢見雪妃淚流滿面,時又夢見水若傷心欲絕。
次晨醒來,他在床上怔了許久,趁諸宮諸院來向皇后請安之時,便悄悄叫人把閻卓忠找來,命之去召請湯國璋與唐鳳山上迷樓議事。
沒想到了下午,不見兩臣覲見,倒等來了國師卜軒司。
小玄一陣遲疑,這會著實沒見別個的心思。
“快請進來!”皇后卻道,唇貼他耳邊悄聲道:“聽說國師又尋了好些奇趣之物,要獻與陛下哩。”
果不其然,卜軒司命人抬入許多新奇器物,其中一物狀如圓盤,只有蒲扇大小,展開後竟是一張百疊任意榻,只是比小玄在蟢房見過的那張大逾近倍。
皇后喜形於色。
“前日煉心殿被毀,臣進獻的百疊任意榻已損,聽聞陛下同娘娘甚憾,臣特意再覓百寶,重新打造了一具,妙趣愈勝,特來獻與聖上同娘娘。”卜軒司道。
“國師有心了。”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卻只盯著他,幾乎就想直問碧家母女的去向。
眾宮人又搬抬了好一陣子,禮物方才獻畢,卜軒司屢次欲言又止。
“國師可是有事要奏麼?別憋著,說出來吧。”皇后笑道。
“還是臣前陣子所奏之事。”卜軒司道:“巨竹穀中寶瓶竹無數,乃絕佳的煉造材料,無論築城或造械皆為上乘,倘若能為我用,實是皇朝之福!”
小玄心頭一跳,立明其意:“這老傢伙要算計婀妍!”
卜軒司繼道:“臣已為陛下打造了一支機關部隊,倘若再得寶瓶竹之助,必令皇朝大軍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豈止寶瓶竹,多半還在覬覦巨竹穀的機關妙術!且一山容不得二虎,於機關術上,巨竹穀與天機島素來齊名,這老東西想要借皇朝之勢趁機吞滅,好來個一家獨大!真個厚顏無恥老奸巨猾……”小玄心道。
卜軒司見皇帝半天不語,心底不覺有點發虛,道:“不知陛下意思如何?”
“小爺不樂意!”小玄心裡惱道。他已在迷樓上待了段時日,見過了些許朝臣官宦,不知不覺間學到不少東西,開口卻是一團和氣:“想必國師也知道,眼下烽煙四起,諸路告急,各處皆要用兵,其中雲州甚危,為眼前第一緊要之事。”
卜軒司心中暗急,斟酌道:“雲州告急,臣已聽說了,只是南宮陽有魔道相助,威勢浩大,非一時可破。然若皇朝揮軍先取巨竹谷,奪得穀中的珍稀物資,煉造無上軍械,再以萬鈞之力增援雲州,定可一舉掃滅南宮惡賊!”
“國師之言甚是有理。”旁邊的皇后插了一句。
小玄卻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雲州已危如累卵,片刻耽擱不得,巨竹谷之議尚需緩些,國師莫再多言。”
晁紫閣素來暴躁,容不得囉嗦,卜軒司無可奈何,心雖不甘也只得叩首告退,出門前朝皇后悄掠了一眼。
皇后卻是目視他處,面無表情。
卜軒司走後,小玄悄籲了口氣,心中一陣痛快,忽爾思忖道:“扮做這皇帝倒也不錯,只一句話,便免去了巨竹穀的刀兵之禍……對了,還有向陽諸縣那邊遭災的百姓,豈不是也因為自己的決擇有所受益麼……”
他天性素好自在,這些日來,這假皇帝扮得可謂畏首畏尾心累神疲,此時不由精神一振,覺得做這假天子亦有莫大善處,亦可有所作為。
眼見日漸西沉,用過晚膳,依然不見湯、唐二臣來見,小玄心中焦急,只在榭中來回踱步。
皇后斜倚在幾邊瞧著他,拈著湃了冰的葡萄懶懶地吮著,忽冒了一句:“你這麼坐立不安的,可是心裡邊有事?”
小玄忙應:“沒事……沒事呀。”
皇后冷冷一笑,道:“莫不是在等誰麼?”
小玄微微一怔。
皇后淡淡接道:“倘若在等人,那便不用等了,他們今兒不來了。”
小玄愣住,錯愕道:“你怎麼知道……知道不來了?”
皇后神色自若道:“本宮已叫人在止禁門把那兩個人擋回去了,說今日龍體不適,無法議事,叫他們改日再來。”
“你!”小玄又驚又惱,“你竟敢假傳聖意,阻撓君臣相見!”
“喛喲,好大的罪名。”皇后悠悠應,“倘若你是那晁紫閣,這罪名本宮還真要坐實啦!”
小玄一時給噎得說不出話來,好會方爭辯道:“我只是要兩位大人前來商議,並非一定要親征。”
皇后冷笑道:“你那點心思還瞞得過我麼,倘若心裡沒鬼,你又何須鬼鬼崇崇瞞著本宮!”
小玄給她看破,不覺老羞成怒。
“昨兒苦口婆心與你說了那麼多,你卻一句都聽不進去!”皇后神色一沉,道:“你既然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那也休怪本宮認不得你!”
小玄氣得臉色陣青陣白,猛地一拂袖子,轉身就走。
“你去哪!”皇后嬌叱。
“不要你管!”小玄氣呼呼應。
“好啊,我不管,你滾!給本宮滾遠遠的!”皇后愈怒。
小玄加快腳步,慌得一邊的簪兒同鐲兒急忙上前勸阻。
“你聽著,只要你今日出了這門!往後就別再進來!”皇后厲聲喝。
“你說的!”小玄怒道,繼朝前行。
“娘娘!娘娘!”簪兒同鐲兒攔抱不住,急朝皇后低喚了幾聲。
“讓他滾!滾遠遠的!不聽話本宮要他做甚!”皇后兀自盛怒,一張麗靨漲得血似殷赤。
小玄更是怒不可遏,腳下不停,摔簾就出了水榭,外邊眾宮人見狀,又有哪個敢上前問勸。
他一陣風般沖出雍怡宮,方到門外,閻卓忠已滿頭大汗地急追上來,卟通跪地道:“陛下莫惱!陛下莫惱!”
“你!嘴巴這等不牢靠!”小玄怒喝,惱極他走漏了消息。
“奴婢豈敢亂說,乃是隨行的一個蠢物漏了嘴巴,回頭我就去踹死那奴才!”閻卓忠哭喪著臉道。
小玄歎了口氣,心頭一軟道:“算了,這事算了!倘若你去為難人家,我回來就跟你算帳!”
“是是!奴婢不敢!皇上聖心仁慈,是那奴才的造化!”閻卓忠迭聲應,心底卻是暗感詫訝。
小玄繼朝前行。
“陛下要去哪裡?”閻卓忠在後邊追著喚。
小玄心中茫然,只厲喝了一聲:“別跟著朕!”
閻卓忠惶然止步,一臉沮喪。
小玄氣衝衝地疾步而行,這時已有一念,只想立時回到儀真宮去,不知怎的,此刻心裡邊對武翩躚竟是無比想念。
眼見快到儀真宮,他卻漸行漸慢,倏地立定不動,怔怔想道:“我若是就此撒手不管,奉天侯在雲州有個什麼不好,水兒定是傷心之至,待到那時,真謂莫大之憾!”
“只是皇后同湯國璋都極力反對,他倆個不點頭,雲州之援便萬難成行……”他坐困愁城,苦笑道:“我這天子果然是假的,處處受制於人!”
此時日已沉落,周遭一片昏朦,小玄孤立於徑道當中,心頭千回百轉,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爾靈光一閃:“既然這皇帝是個贗貨,我又為何受此拘困?”
他眼睛亮了起來,心中陡然有了主意,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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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妃神不守舍地回到棲霞宮,也未更衣,便一頭栽倒榻上,想起爹娘身陷危困,只是不住垂淚。
冰兒百般勸慰,然卻無濟於事,她不過一個丫鬟,又能有多少主意,只好陪在旁邊跟著默默掉淚。
主僕倆正在傷心,忽見一個婆子奔了進來,慌張報:“皇上來了!”
主僕倆大訝,雪妃趕忙拭去淚水,略整衣發,便即出屋迎駕,果見皇帝獨立在庭中,身邊竟無一個隨從,急快步上前,跪地行禮,告罪遲迎。
小玄見她鬢髮微亂,容顏憔悴,同水若傷心時的樣子幾無差別,不覺心中一疼,趕忙扶她起來。
雪妃這回沒有躲避,疑訝道:“陛下怎麼來了?”
小玄苦笑道:“怎麼,難道我來不得?”
“不是……”雪妃遲疑道:“只是這會……這會……陛下要來,怎沒命人先通告一聲?賤妾也好準備則個,及早相迎。”
小玄想起平日過來,均在白天,此時已是夜晚,多少有些唐突,心裡有些不安起來,道:“臨時之意,便沒想這麼周全了。”
雪妃垂下眼簾,略作沉吟,方將他迎入閣內,命宮人烹茶侍候,自己陪在旁邊說話,此時心中雖急,卻也不敢輕易再提雲州之事。
小玄心中煩惱,見了她即好了三分,再與之說說話兒,種種不快皆盡煙消雲散,瞧著燈下玉人,活脫脫就是深藏在心裡邊的那個人兒,不覺有些呆了。
“這些時日,不知水兒可曾回家過?”他思念之極,忍不住就要問起水若來,然卻始終找不到由頭,終不能單刀直入地去追問人家的妹妹吧。
當下東一句西一句地與雪妃說話,聊及園圃中栽種的珍奇花草,方知她精通藥石醫理,造詣非俗,怕是與二師姐相比也不遑多讓,又借著奉天侯為引子,問她家裡事情,只盼能說到水若身上去。
雪妃娓娓應答,已沒了平日的冷淡,兩人說著話兒,不知不覺夜漸深濃。
雪妃見他說話間一直面對著自己,雖看不清面具眼洞裡的眼睛,卻也隱隱有些知覺,初還裝作若無其事,後漸敵不住那逼人的注視,不由有些吃羞起來,頰畔耳根一陣微微溫熱。
“水兒害羞起來,便是這個模樣!”小玄如癡如醉,幾要直問起水若來。
雪妃見他欲言又止,臉上不覺越來越暈,忽道:“時辰已然不早,陛下請回雍怡宮歇息吧。”
小玄立時閉上了嘴,一聲不吭。
雪妃詫色地望瞭望他。
小玄哼了一聲,惱道:“去哪都不去那裡了!”
雪妃微微一怔,忽想起早先閻卓忠說的皇后與皇帝鬧彆扭之言,心中猛然省醒,再思皇帝素來蠻橫恣肆,後宮之中唯懼皇后三分,加之此次遇刺之後,只留在雍怡宮中不出,可見又多了幾分恩寵,便勸道:“陛下若不回去,恐怕皇后娘娘更要著惱了。”
“由她惱去!”小玄憤然應。
雪妃怔住,屋中一時靜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言。
小玄不覺有些尷尬起來,猛然想起到這裡來的目的,正要說話,卻見雪妃微垂下臉,低低聲道:“既然如此,陛下若是不嫌棄此處簡陋,今晚就這邊歇下吧。”
小玄愣住。
雪妃今日冒死闖入雍怡宮,原本只期盼皇帝能發兵援救父親,萬沒想到皇帝竟然打算要親征雲州,再想起他這些天來的噓寒問暖殷勤以對,一見面便要把枕雪閣換回與自己住,接又將江應存放出天牢,可謂情盛意切,對比起之前的蠻橫暴戾,愈顯珍貴,人非草木,焉能不為所動,一顆心本已冷透,此時卻又暖回了許多,方肯放下矜持開口挽留。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見玉人雪頰生暈,真個嬌麗無雙,不由一陣心旌搖盪。
雪妃見皇帝不語,只道默允了,遂對旁邊的冰兒道:“去把枕被熏了,就揀那匣陛下前年賜的雲帳蘇合吧。”
冰兒應了,咬著笑意,歡歡喜喜地往里間去了。
小玄不禁慌了起來,悄忖道:“我這天子可是贗貨,她又是水兒親姐姐,怎可相欺!”倏地從椅上站了起來。
雪妃只道是皇帝已迫不及待,心如鹿撞,低垂著眼簾輕聲道:“陛下稍待,且與妾身再說會話兒。”
小玄忙道:“今晚就不在這裡歇息了。”
雪妃愕然抬頭,眼底掠過一抹失望之色。
小玄忽問:“不知那回天燈現在何處?”
雪妃微微一怔,應道:“就在閣中。”
“如果信得過朕……”小玄停了下,接道:“便將寶燈借與我可好?”
“不知陛下要燈做什麼?”雪妃訝問。
“令堂不是要你設法送寶燈去雲州麼,你且把燈交與我,由我帶過去。”小玄道。
“陛下當真要親征雲州麼?”雪妃聲音微顫,心中一陣感激。
“親征之事暫難成行,我只是先行送燈過去。”小玄道。
“先行送燈過去?”雪妃詫道,“不知陛下要命哪個送過去?何時前往?”
雖是皇帝開口,但回天燈乃無上之寶,不得不問仔細一點。
“我自己送去,現下就走。”小玄答。
雪妃愣住。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10-10 01:19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2 作者:迷男
第二回 夜光潭
雪妃睜大眼睜,還以為自個的耳朵聽錯了,好一會方道:“陛下是說,要親自送燈去雲州?現在就去?”
“沒錯。”小玄點了下頭。
“陛下乃一國之主,何等之尊貴,豈可親身涉險,且還走得如此倉促?”雪妃大驚道。
“救人如救火,令尊身受重傷,半刻耽擱不得,朕快去快回就是。”小玄道。
“陛下是要一個人去?”雪妃訝問。
“要是給別人知道,那便走不成了。”小玄應。
“這可如何使得,倘若有丁點兒閃失……”雪妃更是吃驚,心中雖萬分感激,然卻曉得大為不妥。
“顧不得這許多了,大軍出征須諸方籌備,且阻力頗多,皇后及湯相都極力反對,一時半會無法成行的。”小玄道。
“可是……”雪妃道:“陛下忽然沒了蹤影,這宮中豈不大亂了,皇后娘娘定要急壞的!”
“讓她急去!”小玄著惱道,想起皇后先前那惡語,心猶憤憤難平。
雪妃詫訝萬分。
“我會小心的,且會速去速回,先用寶燈先將令尊的傷勢穩定住,待回來再設法調兵解圍。”小玄又道。
“陛下冒險救援,於妾身恩重如山,可是……”雪妃眸中淚光隱閃,哽咽道,“此處距雲州遠隔千余裡,陛下又如何能速去速歸?”
“這個無妨。”小玄道:“我有一駕寶車,可日行數百里,雲州距此不過千餘裡,估摸三、四天便能走個來回。”
他心中斷定,皇后找不到自己,非但不敢聲張,多半還會設法對外隱瞞,短時間內料無大礙。
雪若心潮激湧,凝眉思量了一陣,忽爾朝他拜了下去,道:“既然如此,只求陛下帶妾身一塊去!”
“這……”小玄愕住,趕忙扶她起身,道:“那裡可是兇險之地,你如何去得……”
“陛下乃萬乘之尊尚且去得,賤妾如何去不得!”雪妃不肯起身,毅然道:“陛下孤身赴險,援救的乃是妾身父母,教妾身焉能安心作做那壁上觀!”
小玄一陣遲疑。
“妾身在家之時,曾隨娘親學了些許法術醫理,雖皆不足掛齒,但遇情急險惡處,或能為陛下添點微末之力。”雪妃苦求道。
“好吧!”小玄心忖這會可不是婆媽的時候,道:“事不宜遲,我們現下就動身,把寶燈送過去,爭取早點趕回來!”
雪妃立時起身,道:“陛下請稍待,妾去取燈即來。”
小玄點點頭。
雪若快步進入里間,喚過正忙著在帳中熏香的冰兒,低聲細細囑咐了一陣,這才取出一隻白狐香袋,卻是她的隨身法囊,將回天燈收入其內。之前為了去雍怡宮見皇帝,穿戴得甚是整齊,心忖此去路上不便,遂拔去鬢上的玉簪珠釵,用一條飛鸞入雲錦羅抹額束緊雲發,再將宮裝脫下,換上一身淡素衣裳,方從里間出來見皇帝。
小玄見她換了裝束,雖是素衣淡妝,卻仍難掩麗色,柔媚中反多了一種別樣的颯爽風姿,心中喝采,同她走出閣外,瞧瞧周圍,就往前庭行去。
雪若也不發問,只慢半步靜靜地跟著。
兩人來到一個空闊處,小玄生怕骨龍動靜太大,便顧不得可能被蕩魔堡的人追蹤,從如意囊中祭出鹿蜀車,攜雪妃乘了,揮起八爪炎龍鞭,駕馭寶車望空飛起。
未及數十丈高,就驚動了一隊在迷樓上空巡邏的鳳翎衛,高聲呼喝包抄過來。
“扶穩!”小玄輕喚,氣貫寶鞭,炸出數團赤焰,四頭鹿蜀邁開勁蹄,風馳電掣般朝高遠處馳去,頃刻間,已將那隊鳳翎衛遠遠地拋在後方。
“好神駿!”雪若贊了一聲,道:“是鹿蜀麼?”
她乃仙家之後,本就見聞廣博,又知當今天子不是凡人,況且還交結了許多奇人異士,見他有此寶車,並沒太過奇怪。
小玄應了一聲,忙中朝旁乜去,見她手籠袖中,卻能穩穩地安坐座中,心中頗詫。
四頭鹿蜀蹄下生風,于百餘丈的空中疾馳。小玄知曉雲州大致在玉京的西南方,遂辨認星辰方位,一路向西南飛奔。
“陛下可知雲州在何處?”雪若問。
小玄搖了下頭,道:“我們只往西南走就是,到時路上再找人問問。”
“陛下說此車日行數百里,就算半刻不停,只怕也要一、兩天的工夫才能到雲州。”雪若道。
“我們加緊趕路,估摸可以節省幾個時辰,只是辛苦了這幾頭靈獸。”小玄道,“你在車上將就著睡會吧。”
“他從前何曾如此體貼過,這半月來變化好大……”雪若心中生出一陣奇異感覺,輕聲道:“這路上還要走好久,陛下不如教教妾身怎麼駕馭這車子,也好替換。”
“不用。”小玄搖了搖頭,“這鞭子並非車子的原配,須得以真氣注入,發出火焰方能驅馭這幾頭靈獸。”
“這個倒是無妨,妾身在家之時,也曾隨娘親修習過一陣子培元煉氣。”雪若道。
“此去雲州尚遠,這一路需要耗費的真氣甚多,你只管歇著。”小玄道。
“陛下貴為九五之尊,尚且親自駕車……”雪若停了下道,“妾身倘若不能分擔些許,心裡邊如何安穩?又如何睡得著覺?”
“沒事。”小玄心底一陣衝動,幾乎就想告訴她,自己不過是個頂冒的假天子。
“陛下就讓妾身試試嘛!”雪若嬌聲喚道。
小玄心頭一蕩。這半月來,每次去棲霞宮看她,她皆冷淡以對,連笑容都甚是吝嗇,又何嘗有過這等嬌蠻語氣。
“如果妾身累了,再換回給陛下可好?”雪若堅持道。
小玄只好答應,當下將她從後座扶到前邊,把八爪炎龍鞭交到她手裡,再教她如何揮甩,如何注入真氣。
雪若秀外慧中,過不多時,便已掌握了要領,只不知是否因為真氣不濟,還是功法與八爪炎龍鞭性相不合,只能發出極淡的絲縷火焰,所幸四頭鹿蜀早已給炎龍鞭馴服,依舊乖乖順從。
此後兩人輪換駕車交替歇息,不時說說話兒,漫漫長夜竟似短了許多。
到了第二天,兩人心皆急迫,依然一路疾馳,中途不曾停歇半刻,那四頭鹿蜀果然神駿,始終未見一絲疲態。
眼見日漸西沉,小玄遙遙望見底下路過個小鎮,旁邊挨著個湖,空中鳥瞰宛如一顆碧藍色寶石,除此之外,周遭百十裡俱是高大怪石,宛如朝天而立的寶塔巨戟一般,景觀甚是奇特。
“你餓不餓?”小玄忽問。
“不妨。”雪若應,反問道:“陛下餓嗎?”
小玄本欲繼續趕路,卻擔心把她給餓著,想了想道:“這一路急趕,怕是已近雲州了,我們且去弄點吃的,正好順便去問個路。”
“陛下說的是,這也耽擱不了多少時候。”雪妃點頭應,她心裡也是急欲趕路,然卻生怕餓著了皇帝。
小玄當即按下車頭,尋鎮外一個僻靜處下降,落到地上,將鹿蜀車收回如意囊中,這才同雪妃往小鎮行去。
“等等。”雪若忽然輕喚一聲,秀眸在小玄身上轉了幾轉,最後落在他的臉上。
小玄見她盯著自己的臉,猛然省悟,自己戴著形貎猙獰的七邪覆,進到鎮子裡怕是要嚇著人,還有身上的玄色紗袍繡著龍紋,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皇室之物,不由一陣踟躕。
“不如陛下暫且在這裡歇息,由妾身進鎮子去問路和弄吃的。”雪若道。
小玄沉吟片刻,忽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你可曾見過朕的臉?”
雪妃心中奇怪,不知皇帝為何突發此問,只得應:“陛下從未在妾身面前摘除過面具,因此不曾見過。”
小玄又問:“前陣子的仙靈大會,你可有去觀看?”
“妾身乃冷宮之人,未得宣召,焉敢擅去。”雪妃淡淡道。
“那就好。”小玄悄自嘀咕一聲,舒了口氣。
“陛下說什麼?”雪妃不解地望著他。
“朕問你。”小玄道,“想不想瞧瞧朕的樣子?”
雪妃怔了下。
“要不要看?”小玄笑問。
“陛下如果願意,妾身自然是想的。”雪妃小心翼翼地應答,心中怦怦直跳,情知此事極是難得,皇帝如非對自己極其信任,是決計不肯示與真面目的,這等恩寵,宮裡邊似乎還沒有哪個得到過。
“那好,今日便與你瞧個清楚罷。”小玄兩手搭扶住七絕覆邊沿,忽然間,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完全適應了這張邪惡的面具,非但如此,此刻心中竟然生出一種難分難舍之意,不禁暗吃一驚。
雪若屏住了呼吸。
小玄深吸了口氣,心中一狠將面具輕輕地揭了下來。
刹那間,雪妃目瞪口呆。
穿透樹梢的月光浸染了淡淡的青輝,柔柔地灑落在一張眉軒目秀的面容上,小玄笑意晏晏,暖如和風。
在此之前,雪妃曾經多次想像過面具後邊的那張臉是個什麼樣子,浮現腦海中的張張面容不是兇神惡煞,便是暴戾狠辣,如若皆不是,那也至少是一張陰鷙險惡的臉,怎麼都沒料到,竟然是這樣一張陽光燦爛的面容。
一時間,她完全無法將眼前的面容跟那個殘暴惡毒窮凶極惡的天子聯繫在一起。
小玄笑容依舊,將外邊的紗袍脫下,露出內裡的兜元錦來,但見色如皎月,袖口袍角無風自飄,愈襯得他儀神雋秀器宇非凡。
雪若懵呆著,兩眼直直地望著他,她終於看清楚了一直深藏在面具的漆黑眼洞中的那雙眼睛,竟是水般清澈星似明亮。
小玄將脫下來的紗袍麻利地對疊幾下,同七絕覆一起收入如意囊中。
“其實……天子的容顏就該是這樣子的呀!”雪妃忽爾釋然,不由暗嘲自己此前胡猜瞎想。
“這下可以了吧,我們進鎮去。”小玄道。
雪若靜靜地跟著他,從前她總是害怕去看皇帝的臉,這會卻忍不住頻頻從旁悄窺。
“對了。”小玄轉頭道,“人前莫要說漏了嘴,如果有誰問起,我們就以兄妹相稱好啦。”
雪若趕忙垂下眼睫,只應道:“折煞妾身了。”
兩人從林中走出,過了一座石橋,進入小鎮。見鎮內燈火稀疏,房屋與中原頗為不同,多以竹料築成,爬滿藤蘿,甚是簡樸清幽。
他們沿街走了百余步,見前方湖邊有座竹樓燈火甚明,料是酒家客棧之類,遂朝之行去,待到近處,瞧清樓前挑著杆酒望,上繡“夜光酣”三字,果然是家酒肆。
兩人進入肆內,便有小二迎著,見了他們,面有詫色,原來此地甚是邊僻,往來多是飽經風霜的馬幫貨商,幾時曾見過這等俊秀的一對璧人。
店家聞聲過來,見他們兩個貌若天人,也不禁暗暗訝異,又瞧他們衣裳雖然簡素,卻是質地華貴,心道好生意來了,忙將兩人迎往二樓。
小玄與雪若上了二樓,見七、八張桌子空著,唯窗前坐了個漢子,跟前放了只大葫蘆,正捧著碗米線埋頭吃著。
店家將兩人引到另一張臨窗桌前,笑容可掬道:“小店這位子最好,乃是賞景之絕佳處。”
兩人朝窗外一望,卻是俯臨湖水,月光下,但見水色碧藍,蕩漾著夢幻般的亮彩,幾不似人間能有,湖岸上滿是細密的鳳尾竹,於夜色中暈融成一片片朦朧的綠,與湖水交相映襯,畫境般醉人魂魄。
兩人輕吸了口氣,小玄贊道:“好美!”
“這湖叫做夜光潭,待到後半夜,水上奇光晃耀,還有更動人處。我們這裡邊遠,周圍又都是大石,路不好走,因此知者不多,然此湖實是雲州最美的湖。”店家答。
“此處是雲州地界了?”小玄忙問。
“此地以這湖為名,叫做夜光鎮,位處雲州與中州交界處,隸屬雲州。”店家答。
“店家貴姓?如何稱呼?”小玄問。
“免貴,小人姓安。”店家畢恭畢敬應道。
“安老闆可知曉墜星嶺在何處麼?”小玄問。
安老闆面色微變,道:“墜星嶺向西南去,距此二百餘裡,咱雲州的晶墨玉便是出自那裡,不過那邊眼下可去不得。”
小玄佯做不明,問:“這是為何?”
“皇朝兵與雲州兵正在那裡廝殺,聽聞雲州兵還到處抓人,把方圓百里的百姓都捉光了,據說要修築什麼聖壇。”安老闆道。
“店家!”坐窗邊的那個漢子忽插聲問:“借問下,那聖壇建在何處?有甚用處?”
那漢子衣衫粗鄙,只叫了一碗米線,安老闆愛理不理道:“這個咱哪曉得,只聽那邊過來的客人說,千萬莫去,否則有去無回!”
小玄正要細問,卻見店家擺擺手道:“還是莫說這個,兩位貴客蒞臨小店,不知想嘗些什麼?小店的湯鍋最是地道,把那羊肉、狗肉、驢肉做一塊燉,色香味俱全,佐以小店自釀的美酒,嘗了教人還要再來!”
小玄聽得心饞,卻慮湯鍋費時太多,道:“還是來點簡單的吧,就上些湯麵什麼的好了,我們吃完趕路。”
那店家頗顯失望,又道:“我們雲州的米線,也是十分美味的。”
小玄便要了兩份米線。
過不多時,小二捧了個大盤過來,上盛兩碗熱湯,兩份米線同雞脯肉、豬肚頭、烏魚肉及油發魚肚等幾碟伴菜。他自後廚出來,一路就只顧貪看雪妃,走到桌邊,不料腳下給椅腳絆著,身子一晃,手上拿不穩,碗裡的湯汁猛地甩出,頓時潑了小玄一身。
那湯乃是泡米線用的肉湯,上面覆著熱油,滾燙無比。
雪妃吃了一驚,只見安老闆快步奔來,朝小二破口大駡:“瞎了你的狗眼麼?廢物!”
只因“廢物”兩字,德妃便命喪皇帝腳下,此事已傳得宮中人人皆知,雪妃心中暗叫不好,生恐皇帝就要暴起傷人,遲疑了瞬息便伸出柔荑,輕輕牽住了小玄的手。
若在從前,她也不敢輕易阻攔,但經這半月來的相處,不覺間對皇帝已感比往時親近不少,此時方能鼓起勇氣。
豈料皇帝笑吟吟的,也不生氣,只道:“沒事。”
雪妃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只覺今時的皇帝與往日真個判若兩人。
安老闆忙不迭用袖子幫小玄揩拭,口中連聲陪罪。
小玄道:“我自己擦好了,去忙你們的吧。”
安老闆這才罷了手,喝罵小二再去上湯。
小玄道:“對了,煩店裡再蒸幾個饅頭,切兩斤熟牛肉,我們要帶走。”
安老闆迭聲應了,趕忙去後廚安排。
小玄回過神來,見雪若正牽著自己的手,幾根蘭指微微輕顫,不由心頭一跳,暫態想水若來,心中又是一疼,還道雪妃是怕自己燙著,忙道:“沒事,我身上的衣服是寶物,水火難侵的,沒燙著。”
雪若怔怔地望著他,松指縮了回去,卻見嘴角慢慢彎起,歡喜道:“陛……哥哥真是改變了許多。”
小玄陡然警醒,心中暗忖:“我可別一下子跟那惡魔相差太多,免得她生疑……”旋即又想,“她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早晚都是我大姨子,難不成還能瞞她一輩子……”
須臾小二重上了熱湯,小玄同雪若下了米線,撥入伴菜,正吃間,忽聞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有許多人上樓。
“客官們樓上請!”安老闆的聲音。
“勞駕快些上菜,我們還要趕路。”一個清逸聲音響起。
小玄本沒在意,聽見這個聲音,登時心頭一顫,此時他恰好面對著樓梯口,抬頭望去,見安老闆引著一個女子率先上來,那女子妙目朝店裡隨意掃了一下,瞧見小玄,頓時愣住。
兩人四目相交,各自詫訝。那女子長削肩瘦腰,模樣柔弱,然鬢若刀裁頰如劍削,一雙湛然有神的妙目隱蘊威儀,正是雪涵。
“大師姐!”小玄喉頭一哽,就要叫出聲來,卻見雪涵迅朝他打了眼色,張唇比了個口型,便即轉過身去,招呼道:“師伯、師叔這邊請。”
小玄見她神色有異,心中疑惑,旋見從樓梯又上來一人,卻是個鬢如霜雪慈眉善目的老婦,手柱長杖一身仙風瑞氣。
“三師伯!”小玄一眼便認了出來,老婦正是黎山老母。
小玄之所以認得他,乃因一年多前,大師姐雪涵同二師姐李夢棠回山不久,此君便也上了逍遙峰,口稱恰巧路過,順道上山來拜見師叔。
小玄當時見他似對李夢棠有意,心中頗不痛快,便以切磋之名與之交手,然卻輸得灰頭土臉莫明其妙,因此印像甚深。
楊奕上了樓,便稍側身子,朝後邊道:“幾位師妹這邊請。”
旋見三個仙子似的少女魚貫上樓來,小玄胸口一震,原來正是李夢棠、程水若及夏小婉三個師姐。
“怎麼不見師父?”小玄暗覺奇怪,隱隱不安。
雪涵忙前忙後招呼眾人入座,有意無意地阻擋眾人的視線。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裝作要看窗外風景,掉轉過椅子,背對著玄教眾人。
就在此際,雪妃與水若幾乎同時瞧見了對方,姐妹倆微微一怔,目中大有詫訝之色。
玄教一行人分兩桌坐定,幾個晚輩擺碗放箸燙杯斟茶,雪若同水若各自轉開頭去,不再對視。
小玄眼角偷望,見幾個師姐皆寡言少語,臉上幾無笑容,心中甚是難受,忖道:“倘若不是出了我的事情,她們又怎會如此……”
雪妃生怕玄教眾人瞧見自己與水若長得相像,也悄轉椅子,邊吃邊賞窗外景色。
過不多時,店家店小二已上了飯菜,逍遙峰四姝默默吃飯,一個個似是心事重重。
“多吃點。”楊奕瞧瞧她們,輕歎了口氣道:“九師叔上鳳凰崖,也未必不是好事,真珍洞乃吾教聖地,能在那裡修行,也是一種福分。”
“師父怎麼去真珍洞了?莫不是……因我而受罰的?”小玄心頭劇震。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10-10 01:19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3 作者:迷男
第三回 有緣千里來相會
“福分?”水若臉色一沉,冷冷道,“你這麼喜歡那裡,怎麼不去!”
“真珍洞豈是想去就能去的?”楊奕笑了笑,道:“倘若能去,我還真是樂意,便是守它個十年百載也心甘情願。”
水若冷笑一聲,不再說話,夏小婉皺皺眉頭,咬了咬唇,雪涵同李夢棠皆沉著臉。
小玄胸口生痛,一陣難過。
楊奕笑著搖了搖頭,轉向兩個中年男子,道:“晏師叔、朱師叔,你們奔波數月,可有尋獲那遺孽的蹤影?”
“果然是晏師叔和朱師叔……”小玄心中暗懍。
原來那五短身材的便晏明,於重元子門下排序第十五,深諳追蹤之術,修如意神遊,能上天入地信步諸界,除此之外,禦甲術的造詣亦極深,能役千百神魔鬼怪。
那高瘦身材的是朱晃,於重元子門下排序第二十三,修如意乾坤中的機關法門,各種光怪陸離的陷阱術自成一家,更煉就一隻神出鬼沒的如意巨手,專擒邪魔。
兩人于玄教中任靈官之職,乃玄教遣入塵世的使者,專門追捕四方邪魔,於塵世中的名頭尚在易尋煙等人之上,世人敬稱雙日天師。
“本來有點眉目了……”朱晃搖了下頭,道:“我等正要去尋他,然天下風雲突變,教尊命我等先去助你方師弟,剷除暴君以還人間清平,方為當今首要大事。”
“兩位師叔上逍遙峰,果然是沖我來的……”小玄心中苦笑,“眼下去助方少麟,要對付的卻依然是我這個‘暴君’……”
雪妃在對面凝望著他,眼眸中滿是憂色,心中悄歎:“如今天底下幾乎人人恨他,倘若給這些玄教高人發現是他,只怕便要即刻發難。”
“只能容那孽畜再逍遙多幾天了!”楊奕歎道,“可恨玄狐一脈最擅蠱惑女人,天地之中,不知已有多少女子深受其害!九師叔心性高潔,方得執掌太幻圖,卻亦把持不住,真謂一時糊塗矣!著實可惜可歎!”
逍遙峰四姝皆沉著臉,一聲不吭。
小玄心頭突突直跳,一腔沸血皆湧上了臉,他深吸口氣,心如刀割地思道:“師父因我,竟遭如此羞辱!”
雪妃訝然地望著他。
“卓奕,吃飯,莫論長輩長短。”黎山老母淡淡道。
楊奕苦笑道:“我只是一時感慨,深為九師叔不值,幾位師妹切莫往心裡去。”
“你三師伯的話,沒聽見是麼?”晏明豆眼一翻,朝他瞪了一眼。
“是我言重了。”楊奕笑道。
“小婉。”水若忽道,“這裡有人嘴巴好臭,我們換張桌子吃飯!”說著站起身,端著碗筷坐到旁邊的空桌上去。
“我陪師姐。”小婉道,也捧著碗跟了過去,同水若坐在一起。
“哎,瞧我!”楊奕抱屈道,轉目望向李夢棠,柔聲道:“夢棠,你不會也怪我吧?”
李夢棠眉心微蹙,道:“倘若你再說這種話,一會各自趕路。”
“不說了,不說了!”楊奕迭聲道,這才住了嘴。
吃了一會,水若放下筷子,對小婉道:“我吃好了,到廊上透透氣去。”
小婉覷了眼她的碗,歎道:“你怎吃這麼少?”
“飽了。”水若應,起身穿過幾張桌子,逕往遊廊走去,出到外邊,又直行至邊角處方才停下,扶欄遠眺。
雪妃瞥了廊上一眼,忽對小玄悄聲道:“我去會就來。”
小玄點了下頭。
雪妃離座,也往遊廊走去,佯作觀景,悠悠逛到雪若旁邊。
此時兩人位處遊廊角上,玄教眾人給牆壁擋住,而小玄所坐之處恰能通過一扇窗戶斜裡望見她們,忽見水若轉過身來,一頭撲入雪妃懷裡,雪妃緊緊抱住,姐妹倆肩膀皆俱輕顫,似在哭泣。
水若身子不住拭淚,悲慟難抑,雪妃輕拍著她的背心,目中蘊淚。
姐妹倆低聲交談,此時相隔甚遠,周圍又嘈雜,小玄暗運真氣,凝集耳力去聽姐妹倆說話。
“你要去哪?怎麼不在宮裡?”水若問。
“你呢?怎麼下山來了?”雪若不答反問。
“教尊說當今天子長惡不悛、罪貫滿盈,已是天地難容,天下人人可誅……”水若說到這裡,忽地停住了話頭,瞧了瞧姐姐。
“小聲點!”雪若道,悄往小玄這邊掠了一眼,心中怦怦直跳,生怕雷霆震怒,所幸皇帝依舊埋頭吃飯,料是沒有聽見。
水若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問:“同你一起的那個是誰?”
“是……是宮裡邊的人。”雪妃含糊應。
水若只道是宮裡派出來護送她的禁衛,沒再多問,把聲音壓得更低,接道:“教尊說,天道迴圈,今已至更朝換代之時。我教四代弟子方少麟乃天璣星降世,不日將成人間新君,命各處門人入世助他。我師父因過閉門修行,我們師姐妹幾個隨三師伯下山,前往大澤去助方少麟。”
小玄聽得一清二楚,不由低頭苦笑,嘴裡吸汲著米線,然卻完全不知滋味。
“就是這個方少麟突然出兵雲州,阻斷了皇朝軍的後路……”雪妃低聲道:“爹爹與娘親因此給困在墜星嶺,爹爹還受了傷,這消息你知道麼?”
水若點點頭,目中淚光流轉,道:“聽說方少麟目下正率部扼守在鐵峽關,乃雲州通往中州的必經之路,我隨三師伯下山,既是奉教尊之命,也是為了去見他,盼他看在同門之誼的份上,到時能網開一面,讓爹爹過去。”
“此事難了。”雪妃搖頭道,“他今非昔比,做的是大事,天下矚目,你不過只是同門小輩,豈能求得動他?”
水若默不作聲,心知姐姐說得沒錯。
雪妃歎道:“況且爹爹給南宮陽困在墜星嶺,人馬傷亡過半,能否到鐵峽關還是未知……”
水若淚如雨下。
雪妃瞧得心疼,取出帕子為她拭淚,又道:“娘親飛符傳書與我,說爹爹傷勢極重,需回天燈續命,要我設法送過去。”
水若立時道:“我二師姐醫術高明,她煉製了一種丹藥,喚做千珍守元露,用料極珍,能起死回生,我跟她求了一滴,本想悄悄給爹爹送去……”
聽見千珍守元露,小玄心中一動,轉身悄朝李夢棠望去,恰逢她無意間遊目過來,趕忙回身垂下頭繼續吃飯。
李夢棠微微一怔,忽爾呆住,只覺對桌那人的背影無比熟悉。
“別看。”雪涵低聲道。
李夢棠回過頭來,見雪涵不動聲色地打了個眼色。
“是他。”雪涵壓著聲道。
李夢棠心口猛然疾跳起來,強抑好一陣,方才壓下再次轉頭的衝動。
“這路上始終與同門一起,正愁無法送藥,這下好了!”水若接道,將一隻小瓷瓶交與雪若,“藥藏在丹丸裡邊,咬破服下即可,姐姐先帶去給娘親,我見過方少麟,便設法趕來與你們會合。”
“眼下兵荒馬亂,你一定要處處留神。”雪若叮囑道。
“姐。”水若歎了口氣,遲疑道:“今上不仁,世人皆欲誅之而後快,你在宮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還須及早思量脫身之策。”
雪若默然不語,眼角又朝皇帝瞟了一眼,心下黯然。
“姐。”水若心疼地抱住她。
“你回去吧,免得出來太久,教人生疑。”雪若道。
姐妹倆握緊雙手,凝視彼此的眼眸中淚光閃動。
雪若回到桌前,見皇帝目光追著水若,直隨她回到座中,低聲道:“陛下瞧她,可是與妾身長得甚是相像?”
“她是誰?”小玄佯做奇怪。
“她是妾身的胞妹,我爹說她根骨與眾不同,自幼便送到山上修行,沒想在這裡遇見。”雪若道。
小玄哦了一聲,悄盼她說下去,又怕她起疑心,只道:“她可知曉令尊受傷之事?”
雪妃點點頭:“她給了我一樣仙家的丹藥,要我帶去與爹爹服用。”
小玄道:“如此甚好。”
就在這時,店小二過來,收去幾隻空碟空盤,換了茶水,在小玄跟前留下一張對折的小紙條,轉身走了。
小玄微微一怔,把紙條捏在手心裡打開,見上邊寫著一行秀麗小字:“走,兩位師叔要捉你。”
只一眼,他就認出來是雪涵的字跡,在逍遙峰之時,這個大師姐就常代崔采婷教他讀書寫字。
小玄一陣緊張,暗忖道:“三師伯心地仁慈,多半不會太為難我,可是兩位師叔嫉惡如仇,行事雷厲風行,只怕真要捉我上鳳凰崖見教尊……我若被擒,坑了自己也罷,救不了老丈人可就糟了!”
他愈想愈驚,只是玄教眾人的兩張桌子就在樓梯口邊上,如此走過去,就算幾個師姐不聲張,但那個楊奕可是見過一面的,倘若還記得自己的樣子,便要壞事。
“當真動起手來,不知走不走得脫?我獨自一個或許還有機會……”小玄擔憂地瞧瞧雪妃。
他早已耳聞兩位師叔的厲害,非但修為高深,追蹤、陷阱及禦甲諸術更是名揚天下。
況且還有個楊奕,在逍遙峰上可是交過手的,只記得當年敗得稀裡糊塗,連人家的修為究竟有多高都沒摸清楚。
另外,大義面前,三師伯黎山老母到底會不會出手,還是個疑問。
他如坐針氈,正苦思脫身之策,忽聽樓梯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安老闆連聲招呼:“樓上請樓上請,少爺少奶奶們留神腳下!”
轉眼一行人走上樓來,有人道:“店家,你這裡哪兒賞景最好?”
一聽這聲,小玄心中不禁一跳,轉頭悄望,只見一男三女站在樓梯口,竟是逍遙郎君同他那三個貼身麗姬。
四人皆是華衣麗裳,猶如某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攜眷出遊,不同往時的是,今次三個麗姬未裹面紗,皆以真面目示人,她們個個都是絕色,同逍遙峰四姝交相輝映,一時間,樓中爭妍鬥豔麗色無邊。
旁邊的店小二眼花繚亂,他自打出世以來,幾時見過這麼多天仙般的女人同現眼前,只瞧得目瞪口呆。
“坐窗邊最好,賞景窗邊的位置最好!”安老闆忙應。
逍遙郎君抬眼朝窗邊看去,恰與正在悄窺的小玄四目相對。
“不好!”小玄暗叫,心忖此君太過耀眼,倘若這時跟自己打招呼,勢必會將眾人的目光引過來。
所幸逍遙郎君只是掠了他一眼,目光便轉開了,並未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三個麗姬更是一臉傲色目不斜視。
小玄悄籲了口氣,趕緊回頭繼續吃飯,心中卻又奇怪,逍遙郎君為何如此識趣。
“這幾人邪裡邪氣,來路怕是不正。”楊奕低聲道。
晏明及朱晃皆盯著逍遙郎君,若有所思。
“我們有事在身,莫要旁生枝節。”黎山老母道。
安老闆將逍遙郎君一行引到窗邊,見靠窗的兩張桌子都坐了人,瞧瞧小玄同雪妃衣飾非俗,不似好惹的主,遂轉到另一桌,覷見那漢子的碗中已空,便要趕人:“客官不是要趕路麼,吃好了便把帳結了吧!”
“再來盤蔥花炒雞蛋。”漢子慢悠悠道,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安老闆錯愕,不禁氣結。
“這位置賞景,的確不錯。”逍遙郎君瞧著窗外道,身邊的龍九公主探手入袖,拈出片的薄薄葉子來,柔荑輕輕一彈,葉子便離了指尖,飄飄落在那漢子的跟前。
“這片葉子,跟你換這張桌子。”龍九公主對漢子道。
漢子的目光落在葉子上,但見脈絡清晰,做工精美,流耀著黃澄澄的芒彩,毫無疑問,是片成色十足的黃金葉子。
一旁的安老闆只瞧得兩眼發亮。
“不換。”漢子竟然道。
“不換?”安老闆叫了起來,“瞧清楚,這可是片金葉子!”
“金子雖好,然這一窗景色愈佳矣,君不聞,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那漢子搖頭晃腦地吟,指尖搭住金葉,慢慢地推回桌子的另一邊。
龍九公主黛眉一軒,就要發作。
逍遙郎君卻抬手攔住,轉過身望向那漢子。
那漢子抬起眼皮,迎住了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逍遙郎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漢子,似乎在品鑒什麼古玩寶器。
那漢子也從容不迫地瞧著他,兩人皆俱不煙不火,一團和氣。
“想要賞景……”那漢子微笑道,“不如一同坐坐好啦,我這葫蘆裡恰有好酒,共飲幾口可好?”
“好!”逍遙郎君竟道,一掀袍角,怡然入座,三個麗姬微愕,依然立在逍遙郎君身後。
“你運氣不錯。”漢子拿起跟前的大葫蘆,輕晃了下,笑道:“此酒可是無上佳釀,世間難尋的……”
“少爺要嘗些什麼?小店的湯鍋……”安老闆趕忙推介,那片黃澄澄的葉子,更加證明了眼前的貴客是個豪爽的主。
“好的只管上。”逍遙郎君揮了下手。
安老闆連聲應喏,歡歡喜喜地去了。
忽爾一股酒氣四溢,滿樓皆香,原來那漢子拔開了葫蘆的塞子。
尚隔著七、八步遠,小玄竟然聞得清清楚楚,身子不禁打了個激靈,只覺奇香無比。
漢子眯眼對著葫蘆口深深吸嗅,拿起來喝了一口,整個人誇張地哆嗦了下,咂了咂舌,仿佛嘗到的是什麼瓊漿玉液世外仙釀。
逍遙郎君靜靜地瞧著他。
“嘗口?”漢子陶醉地吐出口氣,將葫蘆小心翼翼地朝他推了過去,仿佛碰觸的是一件易碎的絕世珍寶。
龍九公主一把抓起葫蘆,取了桌上的杯子,便要倒酒。
“且慢!”漢子急聲叫道。
龍九公主停住手,冷冷地注視著他。
“此酒非同尋常,沾了俗物,便要將這奇釀糟蹋了!”漢子念念叨叨道,“我這葫蘆其貌不揚,實則是個寶貝,此酒離了原來的罎子,便只有它可以相配了!”
“我家公子什麼酒沒嘗過,這等囉嗦!”龍九公主瞪眼道。
逍遙郎君微微一笑,從龍九公主手上接過葫蘆,就著葫蘆嘴便飲了一口,竟然半點不嫌醃臢。
他身後三姬俱是眉心微蹙,暗自詫異,卻見逍遙郎君仰首往椅背一靠,閉起了眼,半晌不語,不由越發奇訝。
“怎樣?”漢子笑問。
逍遙郎君輕籲了口氣,道:“世上無雙。”
小玄聽得驚奇,忽聞有人叫道:“咦?好香!好香!”
眾人望去,見樓梯口不知何時多了一人,身材魁梧,腰頭懸著只皮表斑駁的灰褐葫蘆,滿腮鬍鬚,兩道粗濃的眉毛底下配的卻是一對昏昏沉沉的眼,如醉似睡。
“李大哥!”雪涵同李夢棠齊聲輕喚。
“雪姑娘,李姑娘,你們在啊。”那人隨口應了一聲,站在樓梯口東張西望。
“是他!”小玄一眼便認了出來,此人正是在迷林中遇見過的李不。
李不鼻子用力地吸嗅幾下,眼睛從小玄身上掃過,停在了逍遙郎君手中的大葫蘆上。
“李大哥,不如這邊一起坐坐。”李夢棠起身招呼,一臉敬意。
“好香的酒!”李不咂咂唇,朝她擺了下手,著魔似地朝逍遙郎君走去。
“好大的架子!”楊奕冷笑一聲,心中暗惱此人沒把李夢棠放在眼裡,問:“這人是誰?”
“別亂說話,是天道閣四絕其一的李不大哥。”李夢棠低聲道,有些不滿地掠了他一眼。
“便是那個名號天影,至今未嘗一敗的李不?”楊奕想了想道。
“正是。”雪涵應,也是滿面敬色。
“他遇見的,都是些什麼樣的對手啊?”楊奕哂然一笑,他乃太乙玄門四代弟子中的翹楚,對這種江湖草莽還真瞧不入眼。
黎山老母忽然微抬眼皮,朝李不的背影望了一眼。
晏明與朱晃卻是對望一眼,眼中隱有疑色。
李不走到逍遙郎君身旁,忽然咦了一聲:“是你?”
“是我。”逍遙郎君連頭都沒回。
“好巧,你怎麼會在這裡?”李不笑問。
“我聽聞這夜光潭景色奇佳,便過來轉轉,瞧瞧是否名副其實。”逍遙郎君停了下,這才轉過身來,星似地漆眸盯著他:“你呢?又怎麼會來此處?”
“我?”李不微笑道,“我來會會故人。”
兩人四目相交,似乎皆在對方的眼裡尋探著什麼。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10-10 01:20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4 作者:迷男
第四回 與爾同銷萬古愁
“葫蘆裡的酒好香!”李不舔了舔唇。
“葫蘆是他的。”逍遙郎君抬起下巴,示意了下桌子對面的漢子。
李不哦了一聲,轉頭望去,眯眼打量那漢子。
漢子微微一笑,瞧瞧李不腰頭的葫蘆,道:“你也想嘗嘗?”
李不吞了下口水。
“那就來一口吧。”漢子道。
李不遂從逍遙郎君手上取過葫蘆,嗅了嗅,仰頸就飲了一口。
“怎樣?”漢子笑問。
李不握著葫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好一會方說出話來,滿面銷魂道:“果然絕了!為了這酒,天涯海角都去過了,沒想卻此處遇見!”
那漢子哦了一聲,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坐下來,共飲幾口。”
“妙極!”李不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又飲了一大口。
那漢子微笑瞧他,面肌輕抽了下,似乎有些肉痛。
這時店家與小二已備好了菜肴食材,擺上炭爐放上湯鍋,將那羊肉、狗肉、驢肉及果蔬流水般端上來,很快便鋪了滿滿一桌。
三人便就著酒大快朵頤,只把鄰桌的崔小玄饞得連吞口水,肉食果蔬尚可抵擋,但那酒香可就幾要勾走了他的魂。
“兄弟貴姓?怎麼稱呼?”李不問那漢子。
“在下姓師,名南生,大夥兒都叫俺阿南。”那漢子道。
“阿南兄弟,可否說說這酒是從何而來?”李不問。
“在離這裡很遠很遠的地方,俺遇見過一個女子,也就是這酒的主人……”阿南道。
“這酒的主人?”李不微微動容。
“你說你遇見著了這酒的主人?”逍遙郎君盯著他道,一副意外之至的表情。
“對呀,當時她站在一個大坑前猶豫,俺問她有何難事,她說她要捉一隻大鼠,就藏在坑裡邊,但嫌坑中污穢,不想下去。”阿南道。
小玄嗅著酒香,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俺見她肌膚細嫩衣裳漂亮,果然不好弄髒,於是自告訴奮勇,下坑裡去幫她捉那只大鼠。”阿南繼道,“沒想那坑裡還挺深,溝壑縱橫,俺在黑暗中掏摸了三天三夜,終於捉到了那只大鼠,還一不留神弄斷了三根肋骨。”
玄教眾人不覺間給他的敘述吸引住,水若心中愁困,聽到這裡也忍不住好笑,悄對小婉道:“這人好笨,一隻大鼠居然捉了三天三夜,還弄斷了三根肋骨,不過毅力可嘉!”
小婉掩嘴悄笑。
李不同逍遙郎君卻是靜靜聽著,一時都忘了喝酒。
“等俺把大鼠交給那女子時,那女子甚是高興,便送了俺一罎子酒作酬謝,說是她親手釀的。”阿南道。
“難得難得。”李不道。
“你賺了。”逍遙郎君竟然道。
“是啊!”阿南點點頭,“俺也沒想到這酒如此好吃,可惜只有一壇,每次出門便裝些在這葫蘆裡,偶爾一口,快活勝仙。”
李不拍拍腰頭的葫蘆,赧顏道:“我這裡邊也有好酒,本亦想分與你們嘗嘗,只是一吃此酒,便拿不出手啦!”
小玄愈聽愈奇,聞著那勾魂的酒香,正自心癢難撓,忽聞李不叫道:“哎呀,那邊坐著的不是方兄弟麼?”
小玄轉目望去,見李不正朝自己微笑,心中一個鶻突,猛想起在迷林之時,對他及驚虹七仙子謊報的名字就叫“方”少麒。
“咦,少國師怎麼在這裡?幸會幸會!”逍遙郎君也朝他叫了起來。
兩人就像是剛剛瞧見他一般。
小玄頭大如鬥。
雪妃微微一怔,聽稱呼完全不對,只道是對方認錯了人。
“該來的終歸躲不過……”小玄心中苦笑,側過身壓住嗓子朝鄰桌作揖道:“李兄,逍遙兄!”
他這一回應,水若同小婉便都瞧見了他,陡覺得此人背影熟悉之至,心中皆自詫異。
“方兄弟這是要去哪兒?抱雪道長可還安好?”李不叫道。
“蒙兄掛念,他老人家很好!”小玄微笑道。
“迷林一別,甚是想念,這邊有稀世珍釀,何不過來坐坐,一同喝兩口!”李不又道。
小玄早已按捺不住,心裡雖然忌憚玄教眾人識破自己,卻也不願在這幾人前面露怯,索性起身走了過去。
“來,嘗一口!”李不把葫蘆遞與他,仿佛那酒是他的一般。
“那就不客氣了!”小玄接過葫蘆,壓住心底的急迫,作從容狀飲了一口,登感一道香得出奇的辛辣自喉管直落入腹中,過處無不暢快,最奇的是,他何等之酒量,豈知只此一口,酣意即起,如臥山巔雲端,如沐瀑底濤峰,整個人欲飛欲蹈快美勝仙。
他從前喝到好酒,多少能說出點名堂,而眼前這酒,只知道好,至於好在哪裡,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豬家客棧那十五年的水晶潭,糖妃那柔然國進貢的醉花陰,皇后那家釀的翡翠春,還有自己用玉紅草釀造的天仙三步軟,跟這酒一比,簡直就成了淡茶白水。
“沒哄你吧?”李不笑望著他。
“這酒叫什麼名字?”小玄一臉銷魂。
“俺也不曉得,酒的主人沒告訴我。”阿南道。
“不如我來猜猜。”逍遙郎君忽道,望著他問:“這酒的主人,容顏風姿是否與酒一樣,亦是世上無雙?”
阿南想都不想,立即點了點頭。
“那我知道了。”逍遙郎君道。
“我也知道了。”李不道。
“知道了?”小玄一頭霧水。
“難道……你不知道?”逍遙郎君盯著他微笑。
李不也在瞧他,笑容有些古怪。
“我知道什麼了?”小玄雲裡霧中,暗自生疑。
“來,坐下喝酒,其他的,時候一到自然便知!”李不意味深長道,拉他坐下,叫道:“難得相逢,咱們多喝幾口!”
接下一隻葫蘆便在桌上輪轉,四人酒量過人,均有那千杯不倒的本事,只是今次所遇的乃是天地中數一數二的佳釀,不過數巡,赫皆有了七、八分醉意。
小玄只覺神魂欲飛,早將此前對逍遙郎君的避忌、對李不的警惕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就連那頭一回遇見的阿南也覺無比親切。
四人旁若無人地痛飲,時呼時嚷笑聲滿樓,皆俱興不可遏,惹得玄教眾人頻頻側目。
小玄心中有事,不敢貪戀太久,又怕給玄教等人瞧出破綻,遂起身作揖道:“多謝南兄的美酒及諸位盛情,只是在下還要趕路,先告辭了!”
“兄弟,俺瞧你喝酒的模樣就喜歡!怎麼這就要走了?”阿南叫道。
“著實有急事,來日相遇再共痛飲!”小玄歉意道。
“你急什麼呀!”李不指著逍遙郎君道:“這個老弟本事可大著呢,倘若有事耽擱了,包在他身上便是,鐵定給你辦妥!”
逍遙郎君微微一笑,回敬道:“少國師,你旁邊的老兄才是無所不能,你若有啥煩惱為難之事,只需請他出馬,保管手到拿來!”
“有些事情可是急不來的。”李不道,一把捉住小玄手腕,拉他坐下,“來來來,再喝幾口!”
小玄只好坐回椅上,心神不寧地與他們繼續喝酒。
“好酒!好酒!聞名已久,今日一嘗,方知此酒確為天地中第一美釀!”李不忍不住再贊,仰頸大灌了一口。
“悠著點啊,這酒喝完沒處尋的!”阿南按不住叫道,卻是見葫蘆中的酒越來越少,不覺有些肉疼起來。
“你這人,怎麼忒不痛快!”李不喝道,忽吟道:“君不聞,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機緣散盡還複來!”
阿南哈哈一笑,接道:“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李不又繼:“逍遙郎,師南生,將進酒,君莫停!”卻是將原詞中的人名即興換了,忽改吟為歌:“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逍遙郎君原本優雅靜氣,此時赫也放浪形骸,擊桌為節接著吟唱:“嬌後昔時宴快活,美釀十壇萬雄逐。南兄何為言少酒,只緣壺空難再酌!”
一闕《將進酒》竟被他們改得亂七八糟,然卻別有一種暢快豪放之意,教人心懷激蕩。
李不哈哈大笑,往身邊的小玄肩上重重拍了一掌,聲嘶力竭歌道:“不平生,淩雲志,夜光潭畔共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他如喊如嘯,聲蕩滿樓,聲中滄桑悲愴之意緒越發濃郁,侵人心魄。
小玄聽見最後三字,驀有所感,刹那間想起下山後的種種際遇。飛蘿、師父等人的身影如夢如幻地浮現眼前,又如電如露如泡地逝去,再想起魂縈夢繞的四個師姐就在咫尺,然卻無法上前相見,而因身世,不知自己還要浪跡天涯到幾時,一時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滿眼盡是溫熱。
李不凝視著他,目中竟亦漸漸潮潤起來。
忽聞旁邊一聲低低哽咽,但見那個阿南不知為何,竟然失聲悲泣。
小玄心中詫訝,忽聽三姬輕喚公子,轉眼看去,卻是另一邊的逍遙郎君不知觸動了什麼,赫已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面。
“這四個,都是性情中人。”雪涵輕歎。
“李大哥怎麼叫他方兄弟,且還相識?”李夢棠悄忖,又想:“他們兩個都是十分好酒,性情也近,無論哪裡遇著,自然一見如故。”
“這四人癲的,一葫蘆酒搶得這等歡快,都是大男人,卻如此又笑又哭的,羞也不羞!”水若強笑道,目光只留在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子身上,越瞧越覺像極了深藏心底的那個人,忽爾忍耐不住,已是淚水盈眶。
小婉牽握住她的手,眼圈也漸漸地紅了,目光凝處,正是同一個背影。
似應了水若的話,突然間,那桌上四人一起哂笑起來,眼角淚痕猶未幹透,李不晃著葫蘆笑歎:“都這酒惹的,都是這酒惹的……爾明明名曰快活,為何徒引傷悲!”
李夢棠聽見“快活”二字,心中一跳,她于天道閣參撰《周天諸靈榜》,觀閱了從諸方諸界搜集來的海量訊息,可謂見聞廣博胸羅萬卷,立時想起一事來:“李大哥說的是酒名麼,難道他們喝的便是那萬千妖靈精怪每七年一爭的……”
正思間,忽聞師叔晏明低聲道:“奇了!”
朱晃見他面色凝重,遂問:“怎麼?”
只見晏明拿起一物,卻是只深青色的八卦狀羅庚,上刻天干地支陰陽五行,正時明時暗地閃爍著,道:“好生奇怪,這數月來,我們遍尋那遺孽不獲,但以此寶蔔算,那遺孽應該在東北方某處,明明昨兒尚在千餘裡外,怎麼此寶忽然顯示,那遺孽已在附近?”
李夢棠聽得心中一緊,抬眼朝雪涵望去,見她正盯著晏明手中之物,臉色有些發白。
“莫非出了什麼差錯?”朱晃道。
“這追魔六合卦自煉成之日起,便從未出過差錯,我們在逍遙峰上用那遺孽穿過的衣物以秘法煉化,已印記在卦上,感應決計無誤!”晏明斬釘截鐵道。
“在附近?大概是多近?”朱晃問。
宴明仔細瞧了瞧手中的六合卦,道:“當在方圓三百丈內……不對,追魔卦在震,應在百丈之內!”
“敢情那餘孽送上門來了?”楊奕森然道。
這時,聽見他們交談的水若同小婉也皆心中暗驚,生怕小玄真的到了附近。
朱晃吸了口氣,沉聲道:“我們即刻分頭去找!”
“且慢!”宴明低喝,他眯眼望向窗邊的桌子,目中穩現疑色。
朱晃循著他目光瞧去,心頭陡然一凜,那桌上的四個人,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的確都有些可疑。
楊奕目光漸冷,也盯住了窗邊四人。
惟黎山老母不言不語,只是閉目安座。
突見宴明目中精芒一閃,瞳底幻起層層難以察覺的異彩,原來已施展了太乙玄門的絕頂偵測法門——無相之眼。
他目光從窗邊四人身上一一掃過,細觀了片刻,壓著聲道:“靠窗那漢子似乎是個獅子精!其他三個,倒非什麼妖物。”
“獅子精?沒瞧見什麼狐精狸妖麼?”朱晃道。
楊奕兩眼卻漸漸地亮了起來,他才思敏捷,記憶力更是驚人,盯著小玄的背影須臾,突道:“那餘孽我見過,兩位師叔請安坐,待弟子過去略作試探,便知這些人的底細!”
“嗯。”晏明應了一聲。
“留神。”朱晃壓著聲道,“這幾人來路不明,皆能收斂真靈,怕是有些手段。”
楊奕微微一笑,優雅起身,一步步朝窗邊的桌子走去。
此時小玄背對著他,坐在兩邊的逍遙郎君及李不忽然稍側過臉,齊以眼角掠了他一眼。
兩人的目光,一冷一淡,楊奕心頭莫明一懍,然他畢竟是地界第一大門派中的翹楚,且自出道以來,罕逢敵手,豈會輕易把人放在眼裡,只是遲疑了一瞬,腳步放慢了些許,暗自提防。
“快活快活!好生痛快,俺自打下山,就數今兒喝酒喝得最痛快!”阿南高聲叫道,眼皮抬起,目光落到了漸漸行近楊奕身上。
“大家且聽我一言。”李不忽道。
其餘三人便靜了下來,此時楊奕已走到小玄背後,森然停步。
“我等四人本來天各一方,今日撞見,既是難得,更是有緣!”李不繼道,“恰逢如此佳景美釀,豈可辜負,不如以這半葫蘆殘酒為證,結為兄弟如何?”
逍遙郎君微微一怔,掠了小玄一眼,擊桌笑道:“妙極!”
小玄此時神飛意暢,登時憶起千翠山華濃莊中的結義,不禁魂魄俱動,亦應道:“好!”
阿南卻是一陣沉吟,半晌不語。
“怎麼,阿南兄弟不願意麼?”李不瞧著他問。
“俺是一百個願意,只是……”阿南道,“瞧得出,你們三個,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俺就不摻和了吧……”
李不哈哈一笑,揚了揚手上的葫蘆問:“這酒是不是你的?”
“是。”阿南應。
“素昧平生,不過一面,你便肯將斷了三根肋骨換來的美酒分與我們吃。”李不一把搭住他肩膀道,“吾等一見如故,這便是投緣,這便是兄弟!”
阿南仍在遲疑。
“男人只要一起喝過酒,一起流過淚,便可以做得兄弟!”李不道,聲如熙日和風。
小玄聽得心中一凜,重重點頭。
“好!俺認你們做兄弟!”阿南擊桌道。
“請兄弟們隨我立誓。”李不神情一凝,肅容禱告:“古今聖明,諸界至尊,從今起,吾等四人結為兄弟,日後福禍同擔生死與共,如若有人相犯,必同仇敵愾周旋到底!”
其餘三人微微一怔,便跟著齊聲念:“古今聖明,諸界至尊,從今起,吾等四人結為兄弟,日後福禍同擔生死與共,如若有人相犯,必同仇敵愾周旋到底!”
“我李不!”李不繼道。
“我師南生!”阿南道。
“我燭鼎玄!”逍遙郎君道。
“我崔小玄!”小玄只遲疑一瞬,便毅然說出了名字。
這一句,他放開了一直逼住的嗓子,以原本的聲音說出。
一時樓中靜了下來,玄教眾人自不用說,雪妃卻是一怔,心忖:“皇上定是虛報了個名字。”
雪涵同李夢棠面色齊變,心中皆叫不好,水若同小婉大吃一驚,心都幾欲停頓。
李不奉起葫蘆,一字一句道:“我等今日以此酒為證,實鑒此心,倘若背義忘恩,天地共戮萬劫不復!”
其餘三人跟著念了一遍。
李不又道:“我們今為兄弟,自該有個長幼之序,論年歲,這老大應該是我了。”
阿南瞧瞧其餘逍遙郎君及小玄,道:“不用問,我年歲當是比你們大些,這老二便是我了。”
小玄爽快道:“那我就老四吧。”
逍遙郎君笑道:“既然你都肯做老四,那我吃點虧,做老三又何妨。”
“崔小玄?”楊奕這才開口,冷冷道:“果然是你麼?轉過身來讓我瞧瞧,免得弄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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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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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0 01:21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5 作者:迷男
第五回 今非昔比
小玄默然,並未轉身,只因不知如何面對幾個師姐。
“喝酒喝酒!今兒飲個痛快,以賀我們四兄弟聚首!”李不笑道。
“來!”阿南也吆喝一聲,歡叫道:“不醉不歸!”
四人便又遞轉葫蘆,你一嘴我一口地痛飲,似把站在一旁的楊奕當做了空氣。
“我倒要瞧瞧你們如何福禍同擔生死與共!”楊奕心中暗惱,一爪電般探出,疾扣小玄肩膀,猛感腕際微微一麻,急忙撤招,定睛瞧去,見小玄手裡捏著根筷子,正緩緩收回去。
他心中一怔,並指為劍朝小玄背心刺去,眼見就要擊中,突又趕忙收招,原來小玄的筷尖早已在斜下等著,險些又要點到自己腕上。
楊奕又驚又怒,以指劍再度進擊,這回留意對方招數,立時瞧得一清二楚,對方總似預知自己的攻擊路徑及目標,一根筷子每次皆恰到好處的等在途中,所攻均是自己必救之處,數招下來,不單他愈鬥愈訝,就連旁觀的玄教眾人也都暗暗驚奇。
最可惡是,對方的招法毫無花俏,且看似不快,然卻預判奇准,總能在最好的時機及最適當的地方截擊,令他處處掣肘渾身難受。
黎山老母忽道:“如簡似拙,則實高妙,不易呐。”
旁邊的雪涵及李夢棠聽見,不禁暗暗歡喜,皆訝小師弟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習得如此精妙的武技,又急盼他能擺脫楊奕的糾纏,快點逃走。
“是劍法。”宴明點點頭,滿面凝重,沉聲道:“與這相似的劍法,我只見一個人使過。”
朱晃卻搖了下頭,道:“真是奇了。”
“對啦,我們兄弟四人,該有個名號才是,日後天地行走,亦好教人知道。”李不笑道。
“就叫四聖如何?”逍遙郎君傲然道。
因跟千翠山八聖重了,小玄搖搖頭,正要說話,卻聽李不笑道:“天地多少高人,這個‘聖’字我們可不敢當!”
“那就四雄可好?”逍遙郎君又道。
“這個俺卻不敢,自打下山,俺就沒幹過什麼英雄好漢的大事!”阿南哂然道。
“那……叫什麼才好?”小玄道,四人苦思冥想,一個個煞是煩惱。
“适才那邊有個小仙子說我們癲。”李不忽道,“我等既不敢稱聖,亦不敢稱雄,不如……就叫四癲好了!”
水若不由一愕,俏靨暈紅,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小的聲音還給聽去。
“好!”小玄即應。
“甚妙。”逍遙郎君笑道。
“四癲,俺喜歡,就要這個了!”阿南也道。
楊奕連攻數招,皆給一根筷子逼退,他愈鬥愈是焦灼,心忖對方背對著自己,自己可謂占盡便宜,居然還拿之不下,若是傳將出去,只怕貽笑世人,暗疑道:“我曾與那遺孽交過手,他與我相差不止一星半點,難道此人並非那遺孽?”
又見四人談笑風生,幾乎沒拿正眼瞧他,倒是立在旁邊的三個美人瞧著這邊,眼中嘴角隱有嘲意,忽聽當中的白裳麗姬道:“怎麼老有只蒼蠅在邊上亂竄,不如我們把它趕了去,莫叫它擾了公子與兄弟喝酒之興。”
“待會嘛,我就愛瞧少國師耍猴子,多有趣喲。”另一個紫發麗姬嬌滴滴道。
楊奕素以天之驕子自居,幾時遇過這等奇恥大辱,周身血液俱往上沖,脹得滿面殷赤。
千翠山四姝可是見過楊奕與小玄交手的,見狀皆大感驚奇,悄想莫非小玄有什麼奇遇,身手方能如此突飛猛進。
“給我轉身!”楊奕暴喝,只聞“錚”的一聲清鳴,卻是撥出了腰間的清明寶劍,刹那間清光滿樓,耀得人人心中一凜。
此劍非同小可,于《周天諸靈榜》中劍器榜排第二十六名,遠在崔采婷的入夢之上,原為重元子隨身多年的配劍,玄教中人,見此劍如見教尊,甚是敬畏。
就在此際,忽聽李不笑道:“小朋友,我們兄弟在此喝酒,莫要動刀動劍,免得傷人傷己。”話音未落,不知怎麼就到了楊奕跟前,一手搭住他腕際,赫將出鞘大半截的清明劍硬生生推回了劍鞘之中。
楊奕大驚,奮力撥劍,豈知搭在腕上的手重若萬鈞,任他如何掙抗也半分動彈不得。
晏明與朱晃猛然立起,他們皆瞧出楊奕吃了暗虧,況且清明寶劍乃教中聖器,不容褻瀆,真氣提時,瞬已掠到兩人跟前,一持雷令,一執法尺,疾擊李不。
李不鬆手後躍,兔起鶻落間人已回到座中,從阿南手裡接過葫蘆,悠然飲了一口,笑道:“今兒是我們兄弟的好日子,不打架不打架。”
楊奕腕際一輕,憤而再次撥劍,孰知依然未能抽出,低頭瞧去,赫見劍鞘出口不知何時變了形狀,死死地卡住了劍鍔,登時臉都白了。
晏明與朱晃見他神色不對,齊朝他手上望來,不禁駭然。
小玄忽然起身,對同桌三人道:“諸位兄長慢酌,小弟先走一步。”
晏明與朱晃畢竟曾是他的長輩,著實不願意同他們交手,況且照此下去,只怕黎山老母也會出手,是以決意避開。
逍遙郎君雍容道:“只管去。”
小玄快步朝雪妃走去,雪妃已瞧出不對,即刻站起身來。
“且慢!”朱晃厲聲喝,“閣下可是那孽狐後人?”
小玄忽一把攬住雪妃腰肢,飛步就朝遊廊縱出。
朱晃眼中精芒一閃,口中吐了個真言,樓中突然輝芒大盛,空中毫無徵兆地現出一隻金光耀目的巨手,雷霆萬鈞地朝兩人抓去。
四下盡是金光罡氣,呼吸幾窒的小玄心知不對,電光石火間將雪妃推了出去,就這麼遲了一瞬,已給巨手捉住。
原來此乃朱晃的招牌絕技——如意屠魔手,如意乾坤中的絕學,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因極耗靈力,輕易不用,但用即中,他見小玄走得快,生怕丟掉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遂一出手便是撒手鐧。
李不、阿南及逍遙郎君齊掠到巨手跟前,見小玄已給拿住,便皆停住了腳步。
逍遙峰四姝大驚,皆知此術威力絕大,急奔到朱晃跟前,一同跪下,惶急求道:“師叔手下留情!”
“吾不收他性命,只帶此孽回鳳凰崖見教尊便是。”朱晃沉聲道,說話間暗運法力,但見金色巨手上符紋滾湧,卻是欲要廢去小玄的修為。
雪涵同李夢棠瞧出不對,驚急求道:“師弟修行不易,萬望師叔慈悲!”
水若淚流滿面,也一道苦苦哀求。
小婉見小玄雙目緊閉,不由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替代。
“此孽早給逐出門牆,你們怎麼還喚他做師弟!”楊奕怒喝。
雪妃急奔上前,也朝朱晃跪下,只道是皇帝的身份給人識破,方惹來眼前的殺身之禍,顫聲求道:“大士慈悲,他已經有改過之心了!”
眾人這才注意到她與水若長得十分相像,不由詫異。
“老頭,你倘若敢對我兄弟施毒手,休怪俺跟你不客氣!”阿南沉聲喝道。
朱晃冷笑一所,哪肯理睬。
黎山老母開口道:“師弟且莫下重手,待回鳳凰崖由師尊發落。”
朱晃淡淡道:“玄狐一脈最是狡詐,吾只先令此孽喪失餘力,莫叫他給逃了!”
逍遙郎君忽道:“此術便是大名鼎鼎的玄教絕學如意屠魔手麼?”
晏明及朱晃冷冷地望向他。
“玄教絕學如高山大海,著實令人仰止。”逍遙郎君一臉感慨,微側過頭對身邊三姬道:“對了,玄教還有一樣無上絕學,與吾門的《品花玉鑒》甚是相類,叫什麼來著?”
“公子,妾身記得……”三姬中的紫發麗姬想了想,道:“好像叫做《諸珍妙相通微義樞》。”
晏明與朱晃微微一怔,只覺名字陌生之極,搜肚刮腸往日師尊所講所授,似乎並無此典籍。
“你怎知玄教有此絕學呀?”逍遙郎君問。
“妾身師尊曾上鳳凰崖,親眼見識過此學,還傳授了妾身丁點皮毛。”紫發麗姬答。
“這無上絕學妙在何處呀?”逍遙郎君又問。
“與本門的《品花玉鑒》一樣,妙在識人。”紫發麗姬應。
逍遙郎君哦了一聲,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只要精通此學,便可觀貎知人。能識人天賦,能識人根骨,還能瞧得出女子是否身為處子,是否身藏名器。”紫發麗姬娓娓繼道。
逍遙郎君含笑聽著。
“譬如,眼前這四個可人兒,身上就都藏著令人銷魂的名寶妙器。”紫發麗姬指著跪在地上的逍遙峰四姝道。
“都是些什麼呀?”逍遙郎君邪魅笑道。
紫發麗姬嬌滴滴道:“那個眉如刀的,多半藏著行路難,那個瓜子臉的,似乎藏著羞花閉月,那個模樣乖的,十之八九是那鳳啣珠,還有那個腿最長的,嗯,好像藏的是……”
雪涵與李夢棠聽見,不禁面紅耳赤又驚又怒,水若同小婉卻還懵懵未懂。
“放屁!吾教哪有這種齷齪邪術!”朱晃怒聲打斷。
“閣下確定?”逍遙郎君盯著他兩眼問。
朱晃忽爾噎住,不由想起此前聽過的某些隱秘傳聞來,說是教中藏有雙修秘術,極是高妙,同門裡邊有人暗中修煉。
“爾是何人?敢汙吾教名聲!”晏明森然喝問。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逍遙郎君燭鼎玄是也。”逍遙郎君微笑道。
晏明與朱晃面色丕變,晏明厲聲道:“淫賊!吾等早就要去尋你,沒想卻是自投羅網來了!果然物以類聚,今日一併拿下!”
逍遙郎君微微一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及時行樂,方為妙趣,恕不奉陪了!”話音一落,倏探臂朝跪在地上的夏小婉襲去。
李夢棠離得最近,吃驚間急來阻攔,蘭指轉處,一條碗口粗的青藤憑空現出,疾卷逍遙郎君手腕,敦知眼前一花,逍遙郎君已到了旁側,緊接著身子一麻,也不知著了什麼道兒,整個人全軟了下去。
逍遙郎君一臂勾住她腰肢,笑道:“其實要捉的是你呢,讓本君瞧瞧身上藏的到底是什麼。”
雪涵同水若大驚,齊從兩邊搶上,小婉也回過神來,手中晃出柄短錘,疾砸逍遙郎君。
“留神!”晏明厲喝,亦疾掩過去。
只見逍遙郎君東一晃西一轉,穿花拂柳般從三姝當中行過,三姝身姿驟滯,然後便一個個軟倒在地。
晏明迅雷般掩至,逍遙郎君飄飄飛退,忽將李夢棠往三姬一拋,邪笑道:“這個是不是最妙?”
紫發麗姬一把接住,將酥軟如泥的李夢棠摟在懷裡,仔細地瞧了瞧她眉目鼻口及顴頰下頷,又探手入襟摸索了後頸及鎖骨幾下,眯著水眸道:“這可人兒身上藏著的……應是那倒垂蓮,世間萬中無一!”
話語間,晏明已同逍遙郎君交上了手,一運雷令,一舞袖子,一快一慢游鬥樓中,一時瞧不出孰高孰低。
陷於巨手中的小玄忽然睜眼,厲聲道:“放開她!”
“咦,你還有勁說話麼?”逍遙郎君作詫訝狀。
朱晃也是一驚,以往中如意屠魔手者,非死即傷,無不昏迷,焉有還能開口的?
“放開她!”小玄怒喝。
“你急什麼急呀!”逍遙郎君笑道,“倘若你能留得性命,逃得過今日之劫,哥哥便把這可人兒送與你享用!”
晏明見他好整似暇地以一袖迎擊自己,非但未落下風,還頗有回敬之力,一派大家風範,不禁暗驚:“一個淫賊,怎有如此身手?”
“走啦。”逍遙郎君朝三姬笑道,“同這小老兒打架沒甚意思,我等不如尋個地方快活去!”
三姬會意,笑嘻嘻道:“今晚又有新伴兒啦!”挾著李夢棠齊從遊廊掠出,瞬已貼著湖面飛出百十丈遠。
“兄弟保重,哥哥先走一步了!”逍遙郎君對小玄呵呵一笑,又朝李不及阿南道:“後會有期。”真氣提時,人已飛出樓中,赫是如煙似魅疾捷無比。
晏明大驚,急展如意神遊,提令飛追出去。
小玄悶哼一聲,在巨手中拚命掙扎起來。
朱晃猛地將他往地上一摔,收了巨手,朝楊奕喝道:“看住這業畜!”也跟著疾追而去。
阿南急要上前,忽爾眼前影子一閃,卻是黎山老母攔在跟前。
李不微微一笑,緩步朝小玄行去。
黎山老母轉目盯著他,手柱寶杖徐徐吐輝,道:“閣下到底是誰,如此修為,自該明辨黑白,為何還要干涉吾教事務?”
“聖母乃大智慧之真人,應知運數輪轉是非曲直,無量劫在際,破解機緣或許就在眼前。”李不一字一句道,腳步雖緩,卻是未停。
黎山老母聞言,驀爾悚然,一陣沉吟。
楊奕對李不甚是忌憚,氣貫鞘尖指住地上的小玄,厲聲喝:“莫要過來,我一劍宰了這孽畜!”
“你確定——能奈何得了他?”李不笑道。
話音方落,楊奕突感劍鞘一歪,卻是給小玄用臂格開,他大吃一驚,心忖如意屠魔手威力絕大,這小子沒即時斃命已算能耐,怎麼還有餘力掙扎?殊不知小玄自弑君之夜以來,身上便一直戴著守護至寶——不壞聖皇鎖,雖是一時受困,然卻並無損傷。
小玄一躍而起,顧不得周身氣血翻騰便直奔遊廊,要去追趕逍遙郎君一行。
“休想逃!”楊奕厲喝,飛步阻攔,鞘尖疾刺他頸側。
小玄本不想與之糾纏,豈知楊奕身法精妙,有如附骨之蛆般緊隨不舍,鞘尖始終不離要害,他怒從心起,暴喝道:“當真要打是不是!”
楊奕厲聲道:“孽狐!你上世為禍天地,今又害我師叔受罰,饒你不得!”
不提這個尚可,一提此事,小玄即時想起他先前對師父言語不敬,心中痛恨,倏地刷出神骨劍,連環數刺反擊楊奕,劍勢飄忽而淩厲,正是誅天訣中的滅部一變“奇遠勢”。
楊奕心頭一懍,赫然險些中招,這回再不敢托大,急使出玄教第一劍技煉魔劍法迎敵,豈知連搏數招,也沒能擺脫劣勢。
兩人鬥做一團,劍皆沒有出鞘,小玄如怒似狂,一招狠過一招,他痛恨楊奕貶辱師父,又急欲趕去救人,全以誅天訣中最強最狠的招數相拚。
楊奕自打出道,于同輩間,還未遇過如此犀利精妙的劍法,不覺愈鬥愈怯心底生寒。
其實煉魔劍法同誅天訣各擅勝場,皆為天地中位處巔峰的劍技,而且楊奕修習多年,於劍招比小玄熟練,基本功也更加扎實,只是小玄多了一門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北溟玄數相輔,能窺探敵人種種破綻,令誅天訣如虎添翼。
軟在地上的三姝皆知楊奕劍技高強,先前還在為小玄擔心,此時見他有如脫胎換骨,不禁又驚又喜。
楊奕額角冒汗,極盡全力間一擊冒進,腹際不知怎麼便有了個破綻,險些就撞到對方的鞘尖上,他大驚後躍,連發數招封住四面,以防敵人追擊。
豈知小玄只是冷笑一下,轉身便朝遊廊走去。
楊奕煞是狼狽,想起一年多前的大勝,不禁火竄心頭,盡提真氣注入劍中,猛地飛身掠起,一式“晴空萬里”朝小玄襲去。
此招乃煉魔劍法中最強的一式,劍雖乃在鞘中,樓中的所有桌椅卻猛地給掀飛離地,如於颶風巨濤中狂旋怒轉。
“小心!”三姝失聲驚呼。
楊奕鞘尖明裡直刺小玄背心,暗中還有七道劍意鎖住其可能的騰挪方向,可謂勢在必得。眼看就要刺中,忽見小玄轉了個身,劍鞘便中邪般貼著其脅下一穿而過,然後見他簡單舉劍,自己便撞了上去,只覺鎖骨一陣劇痛,人已朝後跌出。
這一切不過電光石火,地上三姝皆未瞧清,已見楊奕摔倒在地,清明劍滾出數步遠,不由駭訝萬分。
“妙極!”阿南大聲喝彩。
小玄沒再瞧地上的楊奕一眼,人即飛身縱起,從遊廊疾掠出樓外。
雪妃望望軟在地上的水若,見無大礙,也跟著飛出樓去,赫是輕盈如燕翩躚若仙。
楊奕掙扎爬起,手捂肩膀,赫察鎖骨已碎,猛然發出一聲獸似的怒嚎,心中恨極:“若是清明劍出得了鞘,這些妖邪一個個都要死無全屍!”
小玄貼著湖面疾掠,數息間就到了對岸,只是哪裡還有逍遙郎君一行人的蹤影。他心中惶急,在竹林中四處奔尋,只盼能發現點什麼,然而逍遙郎君等人何等身手,焉能留下蹤跡。
“他們在這林子裡還好,倘若離開了,便是瞬息千里,我上哪追他們去?”他心中如焚,想起與逍遙郎君相關的種種消息,盡是些汙傳穢聞,不禁愈想愈驚。
他正胡思亂想,忽聞上方傳來一串妖嬈笑聲,抬頭望去,赫見紫發麗姬挾抱著李夢棠從空中飄飄落下,心中一緊,喝道:“放下她!”
紫發麗姬穩穩落地,笑道:“看把你急的!莫非你心饞這師姐已很久了?”
小玄踏前一步,只怕給她走了。
“你呀你!”那紫發麗姬薄嗔道:“幹嘛一副想打架的樣子?若非我家公子出手,你脫得了身麼!”
小玄心念電轉,軟下聲道:“原來如此,多謝了,姐姐把她交與我可好?”
“你可知道我家公子的好了?”紫發麗姬道。
“知道了。”小玄不動聲色道。
“那你是不是欠我家公子一個人情呢?”紫發麗姬不緊不慢道。
“嗯,沒錯。”小玄應。
“日後若是要你還這人情,你會不會推三阻四呀?”紫發麗姬盯著他道。
“不會。”小玄道,見她懷中的李夢棠一動不動,也不知著了什麼道兒,心中暗暗著急。
“既然你答應了,那奴家就告訴你吧。”紫發麗姬笑嘻嘻道:“公子說,你舊日門中人人都要害你,因此捉了這個美貌師姐送與你出氣。”
小玄佯作歡喜道:“好極了!不愧是兄弟,姐姐快把人給我罷。”
“有這麼急嘛?”紫發麗姬轉臉吐出一點舌尖,眯著水眸在李夢棠耳廓上輕舔了下,膩聲道:“其實也難怪,這可人兒連奴家瞧著都心動呢,知道麼,她身上藏著倒垂蓮,乃那萬中無一的妙器,最是銷魂。”
“真的麼?”小玄隨口應付,似懂非懂。
“奴家哄你幹嘛?”紫發麗姬蕩笑道,“只是……倘若你功夫不到家,恐怕頃刻間便要丟盔棄甲呢!”
小玄見她絮絮叨叨,生怕夜長夢多,佯作躍躍欲試狀:“如此奇妙麼?好姐姐,我等不及了!”
“好啦好啦!給你罷!”紫發麗姬將李夢棠往他身上一推,笑道:“原來少國師骨子裡這麼色的!”
小玄趕緊去接,豈知李夢棠卻軟綿綿地往下滑去,急忙張臂抱住。
“良辰美景,正是行樂之時,少國師莫要辜負我家公子的心意噢!”紫發麗姬言罷,轉身朝後飛去,留下一串令人心跳的嬌笑。
小玄猛然發現,懷中的李夢棠頰暈膚燙,周身軟若泥團,驚叫道:“你在她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不過下了點點春意藥兒,叫做百戰極歡散,好讓你省些力氣!對啦,公子送與少國師那百寶匣中有個寶貝叫百戰極歡綾,便是用它熬煮而成的。”紫發麗姬咯咯嬌笑。
“解藥在哪?”小玄驚道。
“解藥就在你身上啊,敢情還要奴家幫你弄出來麼?”紫發麗姬浪蕩道,聲音越來越遠。
“等等!”小玄抱著李夢棠急追過去,卻見數竿竹枝輕輕搖曳,哪裡還有紫發麗姬的身影。
他疑訝不定,低頭再看師姐,見她臉上頸間赤紅如火,用手一碰,如觸熾炭,猛然想起師父中過的七步回心極樂散來,不由一陣驚急。
“小玄,是你麼?”李夢棠如夢輕囈。
“二師姐,是我!”小玄忙應,問:“你怎樣了?”
“我身上怎麼沒力氣了?”李夢棠迷迷糊糊道,緩緩睜眼,見師弟竟然抱著自己,不由心頭亂跳暗自吃羞,然卻不知為何半點不想掙拒。
“沒事的。”小玄哄慰道,然卻莫可奈何,心念急轉:“不知三師伯他們可有辦法?只是我這一回去,只怕又難脫身了……”
他躊躇一陣,終於下定決心:“逍遙郎君的穢藥向來厲害,連師父都抵擋不住,倘若再作耽擱,只怕就要遲了!我須即時去尋三師伯解救,兩位師叔如果硬要捉我,到時再設法脫身!”
“好難受。”李夢棠忽然呻吟了一聲。
小玄心中愈驚,抱著她邁步就往回走。
“小玄……”李夢棠懶洋洋地嬌喚,“他們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嗯。不怕,我這就送你去醫治。”小玄安慰道。
“你要帶我去哪兒?”李夢棠問。
“去找三師伯他們。”小應答,加快了腳步。
“不行,兩位師叔要捉你!”李夢棠驚道。
“顧不得了!”小玄道,運提真氣,縱身飛起,在竹林中疾掠,很快就回到了夜光潭邊,已可望見對岸那夜光酣的星點燈火。
“不要!你別去,我不走了!”李夢棠叫道,在他懷裡掙扎起來。
“別動!”小玄急忙抱緊,生怕把她摔了。
“總之不許去,我不去!”李夢棠道,雖是周身麻軟,卻仍繼拼力掙動。
“若是不去,你怎麼辦?”小玄給掙得心慌,縱掠間突聽“哧喇”一聲,卻是竹枝抓住了李夢棠的衣裳,把絹褲撕開長長一道。
“兩位師叔鐵面無私,去了你就走不掉了!”李夢棠喊道,聲中已帶哭腔。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們不去!”小玄哄道,急從半空落回地上。
在他心目中,二師姐從來都是優雅端莊、溫柔嫺靜的,幾時有過這等鬧騰,心悸間只覺奇嬌異憨,況且此時兩人身子緊貼,膚嫩衣滑間陣陣溫熱傳遞,心都快要蹦出胸腔來。
李夢棠這才安靜下來,嬌靨貼在男兒肩頭,捉住他襟口擦拭淚珠。
小玄抱著她呆在竹叢間,手足無措,昏暗中忽然望見一截白影,定睛瞧去,原來是師姐的羅裙旁滑,一條腿兒從絹褲撕裂處露了出來。
李夢棠身段奇佳,與別個同樣高的女子相比,兩腿更加修長秀美,凝酥般的肌膚於月色竹影間宛如夢幻,未端還套著只雪花梅影短靴,魚肚線的小腿半藏其中,分外誘人。
小玄心頭一酥一悸,慌把目光移開,豈知過沒多久,眼睛又著魔般轉了回去,再也無法挪走。
李夢棠低低呻吟了一聲。
“你覺得怎樣了?”小玄驚問。
“好熱。”李夢棠道,在男兒懷裡動了動,反而與他貼得愈緊愈密。
“怎麼辦?”小玄急道,隱覺有團軟物挨在胸口,心中亂跳,只僵直著身子不敢亂動,忽然間,他仿佛回到了逍遙峰上,回到了師姐弟倆親密無間的舊日時光,只不過,那時是他時常猴到李夢棠的身上,是師姐寵溺著的小師弟。
他心中滿是甜蜜,瞧著此際柔弱無助的師姐,生出一種既惜又憐的疼意。
“只是熱,休息一會,也許就好了,你別急。”李夢棠昏昏沉沉道,反來安慰師弟。
“她不知道那些穢藥的厲害……”小玄卻是憂急萬分,心中忽想:“二師姐精通醫術,我若告訴她是中了媚藥,不知她自己能不能化解?”
“小玄。”李夢棠低喚了一聲。
“二師姐。”小玄忙應。
“那天……”李夢棠欲言又止。
“嗯?”小玄神不守舍地問,一縷熟悉的芬芳在鼻間淡淡縈繞,這是屬於她的味道,自打那次他在她腿上睡著後就牢牢記住的味道。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這是師姐常與花木相伴,長年熬煉與服用丹藥而生,殊不知其實是李夢棠與生俱來的體香。
這種香與夭夭身上的花香迥異,更與碧憐憐那種甜得撩人的媚香不同,而是一種清爽宜人,讓人心寧氣靜的香,說不上哪個更好,然這香是陪伴他最長最久的,也是令他最為思念的。
李夢棠停了好一會,方才輕輕道:“那次在林子裡對我亂來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10-10 01:24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6 作者:迷男
第六回 願君莫忘
小玄大吃一驚,支吾著不知如何回答。
“你莫哄我,我知道是你……”李夢棠抬眼凝視著他。
小玄慌極,虛汗直冒,不知是怎麼給師姐識破的。
“其實,我……我心裡邊並沒怪你。”李夢棠細細聲道。
“你怎麼知道的?”小玄滿面燒熱道。
“你告訴師姐。”李夢棠雙頰如火,輕喘道:“那天你為啥要那樣子對我?”
小玄張口結舌。
“你怎不說話?”李夢棠柔聲道,“你……心裡邊也喜歡師姐是不是?”
小玄心跳如擂,竟然走了神:“師姐為什麼要說個‘也’字?”
李夢棠望著他,目中波光盈盈,似疑惑似期待。
“是!”小玄鼓足勇氣應。
李夢棠輕咬菱唇,眉梢眼角盡是笑意,她本就絕色,此時更是明豔不可方物。
小玄如癡如醉,瞧得呆了。
李夢棠長睫輕顫,目光微垂,不覺落到了他的唇上。
小玄慢慢俯下頭,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靠近,心中戰戰,卻是想起了師姐上次那狠狠的一咬。
李夢棠菱唇微綻,輕輕喘息,心中忽怯,卻又不敢表露出來。
小玄毅然親了下去,吻住了微微退縮的師姐。
李夢棠細吟一聲,刹那呼吸幾窒,朵朵心花悄然綻放。
小玄心頭狂跳,吻著玉人,腦海中只反反復複地湧起一念:“師姐讓我親她了!”
李夢棠水唇戰顫,迷醉間丁香輕吐,不覺把一點舌尖送到男兒口中。
小玄驚喜交加地吸卷住她的舌兒,一陣熾烈地蜜吮熱舐。
李夢棠秀外慧中,非但有傾城之顏,且醫術高妙,那過目不忘的本領更是聲名遠揚,出山后人人以仙子相稱,可謂求者如雲,當中不乏仙家俊傑名門翹楚,然她均不為動,始終心靜如水,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究竟喜歡的是什麼,此瞬如夢初醒,原來心有所系,只不過一直雲山霧嶺難以明瞭。
兩人歡喜甜蜜,俱是動情難抑,唇濡舌絆你來我往,李夢棠何嘗有過這等經歷,已是如飲烈酒,體內媚藥驀地爆發,藕臂勾上師弟脖頸,嬌軀不能自己地緊貼著他廝磨。
時值盛夏,李夢棠衣裳輕薄,小玄也只穿著一件蟬翅似的兜元錦,只覺師姐緊緊貼來,雙峰似比先前更加飽脹,挨擦得胸膛一片溫熱酥麻。
小玄低頭瞧去,見李夢棠滿面潮紅,他本就渴慕這個師姐,不禁心猿意馬,暗忖照此下去,只怕自個便要把持不住:“師姐如此,乃那百歡極歡散所致,我若趁此相欺,待她清醒過來,定然傷心!”
“小玄。”李夢棠輕喚一聲。
“師姐。”小玄柔聲應。
“那日你為了救我,背著我天上地下的拚殺,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都……”李夢棠指了下自己的胸口,繼道:“我都記在這裡。”
“師姐,即便粉身碎骨,我亦心甘情願!”小玄應。
“抱緊我,抱緊點,就像……”李夢棠仰起臉,眸子裡盡是盈盈水波。
小玄收緊臂膀,心中天人交戰。
“就像那天在林子裡那樣!”李夢棠細喘道。
“師姐,你……其實是中了媚藥……”小玄悶哼道,說完便即一陣懊悔。
“我知道。”李夢棠竟然道。
“你身上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解?”小玄道,猛然發現,心底竟然在無恥地暗盼——師姐給的是個否定的回答。
李夢棠咬了咬唇,搖了下頭。
“沒有藥?沒帶藥?還是解不了?”小玄有些語無倫次。
李夢棠勾下他脖子。
小玄忙俯下頭,只覺師姐這舉動親密無比,心中酥醉得一塌糊塗。
“你幫我解。”李夢棠蘭息如火,水唇幾乎觸著了他的耳廓。
小玄心中“轟”地炸開,驚喜欲狂,抱緊玉人又是一陣熾吻,兩手哆哆嗦嗦地在師姐身上亂索亂探。
李夢棠只是勾摟著他,任之予取予求,呼吸愈來愈急促。
小玄壯起膽子,一手鑽進師姐衣襟,直插到抹胸裡去,但覺軟似膏凝膩如酥搓,摸到中間,又有一顆嬌彈彈的蒂尖兒擦著掌心,不由百脈賁張。
“小玄。”李夢棠忽嬌吟一聲,低喚道:“我……我受不住了。”
“怎麼解?”小玄一陣著忙。
“不知道!”李夢棠薄嗔,羞得嬌靨暈透。
小玄滿面燒熱,當即拿出男兒氣概,把玉人頂在兩竿鳳尾竹間,猛見裙子混濕了大塊,直如尿了一般,才知師姐難受非常,急騰出一手松解衣褲,掀起師姐裙子,拉下絹褲,抵湊上去。
李夢棠只覺一根熱乎乎的物事在腿間亂碰亂撞,也不知給擦著哪兒,嬌軀乍然一酥,腰肢卻給師弟抱緊,花底驀辣,已給什麼闖了進來。
她失聲悶哼,咬緊唇兒,眼睛失神地盯著師弟纏裹腰上的浣焰羅。
小玄筋強體健,不過稍稍發力,便碾破了攔在前方的嬌嫩阻隔,一突而過。
李夢棠酥胸起伏,一陣狠喘,一陣嬌顫。
小玄進了半截,但覺窄緊如箍寸步難行,底頭望去,見兩人腿間已有梅花數點,被自己塞住的花縫中還漏出一縷殷赤來,心知師姐把初紅給了自己,不禁怦然悸動,一陣歡喜無限。
李夢棠只覺脹滿欲裂,心中慌懼,手兒緊緊捉住師弟腰上的火紅巾子。
小玄借著月光細瞧師姐花底,見花瓣細薄分明,潔淨柔淡,稍稍拔出,便見一層又一層的水紅嫩脂跟了出來,依依不捨地糾纏莖身,轉眼又羞怯怯地縮回蛤內,宛若乍現曇花春睡海棠。
李夢棠既痛又麻,百般無奈。
小玄淺送輕提,往返前行漸沒了大半截,龜頭忽然吻著一小團滑膩,又見玉人悸抖一下,知是又摘了師姐的花心。
李夢棠咬住水唇,嬌靨盡是苦色。
小玄滿懷柔情蜜意,抱著她徐徐抽添,見師姐眼角噙淚,心中大疼,貼臉上前將淚珠輕輕吻去。
李夢棠心中悸動,雙臂摟上了男兒的脖頸,倏地身子一酥,花內大潤,疼痛中只覺爽利起來,也不知是媚藥厲害,還是玄陽寶杵奇妙,快美澎湃襲至,且一浪高過一浪,頃刻間已是苦盡甘來。
小玄一下子順暢起來,美得骨頭陣陣發酥,只覺師姐內裡明顯濕滑了許多。
李夢棠乍酥乍悸,只軟軟地摟住師弟,閉著眼細細嬌喘。
小玄見她狀極可人,心中越發渴盼,提縱間有如脫韁怒馬,早已忘了輕重。
李夢棠喘息愈嬌愈急,倏地嚶嚀半聲,一手死死捂住嘴兒,身子卻無可扼制地痙攣起來。
小玄驀感龜頭一熱,猛覺師姐深處有什麼排了出來,澆得玉莖通根發酥麻,不由一怔。
李夢棠打擺子似地抖個不住,原來已丟了身子。
小玄又喜又訝,扣緊師姐腰臀一通狠沖疾突,玉杵擦過頂上那朵花苞兒,莖根便是一麻,待刺到花心,龜頭又是一酥,再搗著師姐的花漿,直如欲仙欲飛,倏地玉杵暴漲,卻是現出玄陽盤龍之相。
李夢棠睜大眼睛,剩下的一隻手再也捉握不住竹子,與師弟一同摔在草地上,兩人齊聲悶哼,小玄只覺龜頭重重地戳在一點嫩物之上,爽入骨髓,玄陽寶精便突突地噴了出來。
李夢棠不過是初嘗雲雨,遇著玄陽寶精,登時花房美透,花心癢筋如融似化,瞬給射得筋麻骨軟。
兩人如沐焰中,依然你貪我戀,李夢棠動輒即泄,不到半柱香的光景,竟已丟了三、四次身子,卻仍難休難止不知疲憊。
原來那百戰極歡散乃逍遙門的房中珍品,以許多奇罕材料煉成,非尋常媚藥可比,既令中者暢美如仙,百歡不倦,卻又不傷元氣。
小玄也是欲罷不能,他本就慕戀李夢棠,半點不知節制,又酣暢淋漓地大泄了兩回。
李夢棠仿佛給抽光了骨頭,肢柔氣緩地癱軟在綠茵上,此時身上絲縷不掛,兩條雪似的長腿越發惹眼。
小玄瞧得迷醉,又摘了師姐的靴子,將兩條美腿時而捧抱懷裡,時而高擔肩上,時又對折乳前,抽插間折騰不休花樣百出。
李夢棠暗自吃羞,卻仍默不作聲,盡由師弟擺佈。
往時在山上,她極盡師姐之責,時常手把手地教小玄法術武技,此際顛倒過來,輪到師弟帶著自己翱翔馳騁,心中既羞又喜滿是歡悅。
小玄見拿在胸前的玉足繃得筆直,尖俏俏地無比撩人,按不住貼臉上去,一頓甜啃蜜噬,一會唇吮筍尖,一會舌探蓮根,底下的鐵莖越發硬翹,頻頻去刮擦那朵令人銷魂的“倒垂蓮”。
他如於夢中,可是此刻,師姐兩條迷人極絕的大長腿的確就在臂上,婀娜多姿真真切切。
在此之前,他是連想都不敢想,有天竟能與傾心無比的師姐如此親密,非止耳鬢廝磨,還能顛倒衣衫。
李夢棠本就水潤,再給那百戰極歡散煎熬,花底蜜如泉出,流得股底有如油浸。
小玄只覺滑不留手,貪貪迷迷地捏了幾把,手上輕輕一抬,便把師姐翻過身去,刹那間,眼饞許久的秀麗背影無遮無掩地躍入眼中,玉琢似的白背、纖柔緊致的腰肢、還有那粉膩如酥的俏臀,無不令他呼吸欲窒。
李夢棠眼餳耳燙地趴伏茵上,只覺姿勢羞人之至,正在彷徨,已給師弟抱住,從後面進入了身子。
兩人齊哼一聲,立時察覺出不同。
原來花壁上方的那朵肉苞兒變了位置,給雄壯的巨棒墊在底下,可以盡情地研磨、碾壓,結結實實無所遁形。
這姿勢已近虎步,正暗合典籍中的記載:倒垂蓮者,最宜虎步、蟬附諸勢交合,妙味無窮。
小玄快美極絕,但覺更勝之前,心中連呼快活,一通長抽遠拽大快朵頤。
李夢棠只覺萬般難挨,兩條長腿在綠茵上時伸時縮,她肌膚何等細嫩,轉眼間,兩邊雪白如玉的膝蓋皆紅了起來。
小玄邊聳邊瞧,心中著實愛極了師姐的美腿,兩手突爾一推,霸道地將兩條長腿大大叉開,蛙伏狀地曲在兩邊,月下竹間,綠茵襯著雪肌,入眼格外撩人靡蕩。
不過十數抽,李夢棠再也挨受不住,不由自主地折腰挪臀,躲避男兒的金戈鐵馬。
小玄兩手一把拑住她腰肢,不容分說地又一輪龍騰虎縱氣貫如虹。
李夢棠無處可逃,又不肯叫,急一手堵住嘴兒,死死咬住手背。
“叫出來!”小玄喘道。
李夢棠耳根燒透,明明想遂他心意,可是幾次聲到嘴邊,又羞怯怯地咽了回去。
小玄欲焰如焚,將杵直送到最深處,唇貼師姐耳邊,半央半哄道:“師姐,夾緊我!”
李夢棠渾身嬌抖,羞不可遏地悄把身子收緊,豈料就在“咬”到最緊的瞬間,男兒猛地抽動起來,險些把她魂魄都攪散了。
小玄橫衝直撞,只覺上方那朵軟中帶硬的妙物緊緊地壓在鐵莖上邊,每擦一下,射意便濃一層,口中猶神魂顛倒地喊:“夾緊!夾緊!”
李夢棠對這小師弟從來都是有求必應,心中羞壞,卻仍提腹收臀拚力箍束,兩隻尖翹翹的雪乳,給撞得上下顫晃,躍躍欲飛。
小玄心如火燎,兩手繞到前邊一頓飽搓肆揉,繼在師姐耳邊哄誘:“叫啊!”
李夢棠上下皆急,幾要給師弟逼瘋了,心中又羞又嗔:明明是在幫自己化解穢藥,怎麼反倒如此鬧人?
“別憋著啊!”小玄又催又哄,見師姐越是不肯出聲,心中就越饞,突地抬臀向下,竟直接對著花壁上那朵花苞兒狠插勇搗。
李夢棠花容失色,一股尿意似的急迫在體內遽然清晰,腰心繃凝,現出一弧清晰溝子。
小玄盯著那線雪膩溝子,只覺誘人極絕,心中一陣迷醉,不由讚歎:“師姐,你好美!所有的地方都好美!”
“別碰……那裡不能的!”李夢棠細吟一聲,粉額支地,死死地憋著那股要命的急意。
“那你叫!叫我!”小玄重重喘息,中邪似鉗緊師姐的腰,直上直下地聳刺。
“小玄……小玄好厲害!”李夢棠嬌喘吁吁地妥協,麗頰蒸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還要聽,大聲點!”小玄越發狂蕩,馬眼幾要揉入花苞之中,噙著了那肉褶深處的極絕水嫩。
“壞蛋!”李夢棠終於叫了出來,嚶嚀顫嗔:“你欺負師姐!”
小玄心中一悸,險些射將出來,急忙緊緊抵住師姐,內外間不容髮。
就在這時,忽見潭面上飛來一道絢麗光亮,兩人迷迷糊糊望去,見那光亮時高時低、時左時右地徐徐盤旋,凝目細觀,原來成群的蝴蝶,蝶翅蝶背上五采繽紛,拖著細細的輝芒,匯做一片絢麗極絕的奇觀。
原來這蝶群乃此處獨有,叫做月光蝶,身上佈滿獨異磷粉,沾染了月光,便會閃閃發亮,飛舞間身上的細細磷粉灑落,能帶出金、赤、青、藍、紫等色彩的尾輝,于月光下麗如細霓流霞。
過沒一會,又有數群光蝶飛來,成雙成對追逐嬉戲,於潭面上盤旋翻飛翩躚而舞,卻是在尋偶交配,但見光色流耀空水相映,教人疑非人間之境。
兩人相擁望著,不覺呆了。
“好美!”小玄驚歎。
“小玄。”李夢棠忽爾低喚,她此時已沐數次陽精,那百戰極歡散的藥力大減,心智漸複清明。
“師姐。”小玄應。
“此情此景……”李夢棠輕輕道,“你會記住麼?”
小玄深深呼息。
李夢棠回頭,眸子裡盡是柔情蜜意,此時蝶彩流耀,月華鋪灑,染映得她容顏麗如夢幻。
小玄癡癡地俯下臉,李夢棠仰唇相迎,兩人吻在一起,這回盡是濃濃愛念,纏綿更勝前度,交接處明明沒有動彈,卻驀感翕翕然暢美極絕,也不知誰先哆嗦了一下,突然間齊潰千里,無聲無息地丟做一處。
“永世不忘!”巔峰處的小玄在她耳邊道。
李夢棠渾身麻透,在他身底痙攣著嫵媚著,如花盛放。
水面上的月光蝶越聚越多,兩人膠著良久,終於松緩下來。小玄起身坐靠竹間,愛憐無限地把師姐抱在懷裡,不時一吻。
李夢棠有如中酒,雪頰上多了抹粉暈,如雨後嬌花,愈發鮮麗動人。
兩人皆望著水面,只覺如真似幻。
忽聞遠處數聲輕嘯,彼此呼應,清清晰晰地劃過夜空,卻是給逍遙郎君引出老遠的晏時同朱晃折回來了。
“是師叔,你快走!”李夢棠猛驚省。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10-10 01:25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7 作者:迷男
第七回 重圍
小玄凝眉不語。
“兩位師叔最擅追蹤之術,又有法寶相助,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你!”李夢棠焦急道。
“二師姐……”小玄戀戀不捨。
“快走!”李夢棠又連聲催促,從他懷裡掙起,揀起丟在地上的衣裳,匆匆穿上,見小玄不動,急又拉他起來,為他穿整衣褲,猶如催哄晚起的弟弟去上學堂。
小玄癡癡望她,喉節輕顫。
李夢棠睨見,轉過臉來仔細瞧他,眸子裡盡是溫柔。
兩人凝目相視,欲語還休。
“乖。”李夢棠在他臉上輕吻了一下,柔聲道:“聽話。”
“下一次,下一次……我們在哪才能再見到?”小玄哽聲道。
“只要你……”李夢棠輕輕道,“只要你記得師姐,終有一天能見著。”
小玄用力點頭。
“雲州眼下兵荒馬亂的,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李夢棠道。
小玄怕她擔心,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還沒找到安身之處麼?”李夢棠問,言罷便即悄歎一聲,心忖:“他這情形,又有哪裡可以躲得過去……”
“師父怎樣了?”小玄忽問。
“教尊罰師父上鳳凰崖,進真珍洞面壁修行了。”李夢棠輕歎道,蘭指作梳,為他理順頭髮。
“是因為我麼?”小玄沉聲道。
李夢棠心知瞞不過,點了下頭。
小玄心如刀絞。
李夢棠輕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別難過,師父說,真珍洞乃吾教聖地,在那裡修行,再好不過的……”
“教尊可有說,什麼時候才讓師父回來?”小玄問。
李夢棠微微一滯,眼眶驀爾紅了起來。
小玄心驚脈跳,正要再問,忽聞遠處傳來數聲呼喚,運功提聚耳力,隱隱聽出是雪妃的聲音,立時想起還要趕去營救老丈人,心頭驟緊。
“有誰在叫麼?”李夢棠驚問,她的真氣此時已遠不及小玄,聽得甚不真切。
小玄點點頭,突聞後面有人輕咳一聲。
兩人一驚,轉身望去,猛然發現十余步處立著一個白髮老嫗,正是黎山老母。
黎山老母柱杖靜立,目光落在兩人相牽的手上。
李夢棠急趕撒手,滿面暈紅。
黎山老母仔細望去,見她雲發蓬鬆,眼角暈潤眉心已化,一副楚楚惹憐的模樣,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悄歎一聲。
李夢棠快步上前,曲膝跪下,額伏至地顫聲求道:“師伯慈悲,師弟沒做過什麼惡事,放他一條生路吧。”
黎山老母轉目望向小玄。
小玄迎著她的注視,心中一陣忐忑,終也跟著師姐跪下,怯怯地喚道:“三師伯。”
“孩子。”黎山老母道:“天地不容汝,並非無緣無故,望汝明辨是非,莫積怨恨,今世莫再誤入歧途。”
“是。”小玄忙應,聽她言語溫和,面上盡是慈祥之色,不由心中一暖。
“去吧。”黎山老母竟道。
小玄頗為意外,沒想三師伯如此輕易便讓自已走,心中萬分感激,叩首道:“謝三師伯。”
他站立起身,戀戀不捨地朝李夢棠望去,見她焦急地望著自己,連打眼色,顯然是要自己趕快離開,不由心中大疼。
“倘若你兩個師叔到了,老身也難以阻攔。”黎山老母歎道。
小玄既不忍心讓師姐擔心受怕,老丈人那邊亦耽擱不得,一咬牙根轉身離開。
李夢棠凝視著他的背影,眸底漸漸盈滿晶瑩,長睫忽爾輕輕一顫,淚已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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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在竹林中循聲摸尋,聽得雪妃呼聲漸近,腳步愈速,終於在昏暗中瞧見彼此。
雪妃又驚又喜,急步上前,秀目上下打量小玄,顫聲道:“陛下傷著哪裡了?”
“我沒事。”小玄應,不敢再作片刻耽擱,召出鹿蜀車攜雪妃掠空而起,悄無聲息地飛出老遠,方才松了口氣。
“玄教那些人,不知是怎麼認出陛下來的?還說孽狐後人什麼的好生奇怪……”雪妃驚魂未定道。
小玄默不作聲,一陣黯然。
雪妃瞧了瞧他,挪近身子,輕輕挨抱住他的臂膀。
小玄屏住呼息,恍惚間身邊人就是水若。
蜀鹿車在星光月色中飛馳,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雪妃忽指下方坡地上一個惹眼的黑影,訝色道:“那是什麼?”
小玄已早一刻瞧見,遂徐徐降下車子,朝那黑影飛去,豈知降到十餘丈之處,猛然發現情形不對,原來坡地上躺滿了屍體,橫七豎八或堆或疊,怕是有千百具之多。
“到戰場了?”雪妃緊張道。
“按路程,墜星嶺差不多就在這一帶。”小玄道,他駕車在空中盤旋了幾個大圈,見下方全無動靜,方才小心翼翼地把車子降落到地面上。
兩人下車,只見坡上屍橫遍野,除了斷臂殘肢,折斷的刀槍、破裂的盾牌及損毀的戰車散佈各處,狀極慘烈。小玄推開屍體,揀起一杆殘破旗幟,見上面繡著日月圖徽,凝目道:“是皇朝軍。”
雪妃卻盯著二、三十丈外的一個龐然大物,正是适才在空中看見的黑影,微顫道:“那邊那個……到底是什麼?”
這時一陣夜風拂來,兩人齊皺眉頭,卻是聞到股血腥,比周遭的氣味更加濃烈與噁心。
“過去瞧瞧。”小玄道,邁開腳步率先行去,雪妃緊跟其後。
走到七、八丈處,兩人已瞧出個輪廓,數根長足無比惹眼,赫是只巨大的蜘蛛狀怪物,詭異的是身上覆著岩石狀的大塊殼甲,紋絲不動地趴伏著。
“陛下。”雪妃輕喚了聲。
“應該是個死物,你別過來。”小玄道,依然前行。
雪妃遲疑了下,卻沒駐步,羅袖輕揮,指間已多了道暗青色的符。
腥氣稠得幾如實質,小玄同雪妃終於走到怪物跟前,不由吸了口涼氣。
只一眼,眼前的怪物就讓他想起了在巨竹穀中見過的恐怖之足,體型相當,皆巨如亭台,只不過恐怖之足要瘦高些,而此物則顯得更加厚重與猙獰。
但是,兩者有著最大的不同:恐怖之足是沒有生命的機關,而眼前的怪物卻是十足實的血肉之軀,讓人疑惑究竟是靠什麼生存的,平時需要多少食物以及上哪去找這麼多食物。
小玄還想起了在大澤見過的骷髏血蛛,只是與之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在它死前,顯然經歷了激烈的戰鬥,身上釘著數根長矛及許多箭矢,一根長足深深地刺入地面,另一根則烤串似地穿透了兩個士兵的軀體,而在它腹側,有一個致命的深深創口,血肉及內臟從殘破處滾出,流淌了一地,此時猶未幹透,散發著中人欲嘔的腥穢。
小玄只覺胃裡陣陣抽搐,想起旁邊的雪妃,轉頭望去,見她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並無太多懼色,不由暗暗稱奇:“一個後宮妃子,怎有如此定力?”
“妾身知道這是何物了。”雪妃忽道。
“是什麼?”小玄奇道。
“娘親曾飛符傳書與我,說爹爹在雲州與南宮叛賊對壘,兩軍數月相持不下,後來南宮叛賊軍中出現許多邪獸惡怪助陣,其中就有這種巨蛛狀的魔物,叫做冥獄岩蛛,乃上古冥界的戰獸,刀槍不入力大無窮,迅猛遠勝虎豹,連娘親煉造的石獅甲兵都不是其對手,要我問師公有何對策。”雪妃道。
“你師公是誰?可有問到對策?”小玄問。
“賤妾師公姓陸名壓,乃那天外海散仙,我爹是他在中土的唯一門下,妾身幼時,也曾有幸得他老人家指點一二。”雪妃道。
“老丈人的師承原來是他!”小玄心中一震。
他曾聽李夢棠說過,陸壓曾于商周交替之時現身中土,助武王伐紂,截教高人趙公明、餘元、丘引皆是其刀下亡魂,後又授贈薑子牙葫蘆靈寶,斬了九尾妖狐,乃那謎一般的世外仙真,出處至今無人知曉。
“他老人家神通廣大,定有對策,只是他雲遊天地行蹤無定,許久未到都中,因此一直沒能見著他。”雪妃繼道。
“可惜了!”小玄道,“這冥獄岩蛛如此厲害,不知又是何人所殺?”
雪妃看著巨蛛身上的可怖創口,若有所思。
小玄走到另一側,吸氣道:“這邊還有個對稱的創口,像是有什麼鋒銳之物擊穿了它身上的殼甲,直接貫透了它!”
雪妃終道:“我娘親擅鑄法器,煉造了一口飛刀,叫做離合心意斬,能於千百裡外斬妖除魔,看這創口,或許便是娘親的手筆。”
小玄聽得神奇,忽想起巨竹谷一戰中遇見的雪羽娘娘來,心忖:“楚純的娘親卻是能禦五口飛劍,不知哪個更厲害些?”
兩人又察看了一陣,終究不能確定,小玄道:“墜星嶺應該就在不遠了,我們再找找。”
他們重登鹿蜀車,飛上空中,繼朝西馳,沿途接連瞧見慘不忍睹的廝殺殘跡,直如修羅屠場,心中越發沉重。
此時月已中天,四野清輝一片皎潔。小玄見前邊攔著一脈山嶺,遂將車子拔高,沿山脊爬升,當鹿蜀車飛躍過巔峰的刹那,兩人驀然一震,赫見山下燈火如海,無數營帳比肩連結,層層圍著一座山嶺,綿延直至極遠,異樣壯觀。
“到了!”小玄輕喝。
“對面那座山,多半便是墜星嶺!”雪妃指著前方道。
“真個水泄不通!”小玄心中震憾,舉目四眺,雖已夜晚,仍見營寨週邊有數隊盔甲整齊的騎兵往來巡邏。
“這陣勢如何過得去?”雪妃驚道。
小玄思索片刻,揮起八爪炎龍鞭,駕車再次拔高,直往天際馳去。
雪妃立時明白,他是是欲從高處繞過重圍。
鹿蜀車很快爬升到了極高處,此時即便有人抬頭,多半也只能望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小玄驅車向前,朝重圍之中的山嶺飛去。
“也許……到時候可以從空中接走一些人,鹿蜀車雖小,但載上我老丈人同丈母娘還是可以的,即便再擠個大舅子二舅子也不成問題,萬一危急,還有骨頭龍可以拿出來救救急!”小玄心中悄打算盤。
“陛下。”雪妃忽然輕喚一聲,秀目緊盯著前方。
小玄凝目望去,見近嶺處疏疏朗朗地懸著數十朵巨大雲團,雖說天上有雲無甚奇怪,但那些雲團隱隱結成連珠狀,便顯得有點突兀了。
鹿蜀奔速極快,轉眼已近雲團,小玄運氣入鞭暗自戒備,猛聞“啞啞”聲大作,雲團中突然飛起千百點黑影,密密麻麻地匯做數股黑流席捲過來。
小玄急揮炎龍鞭驅車調頭,方才拐過個彎,已有許多黑影掩至,兩人定睛望去,卻是一隻只大如鷹隼的烏鴉,通體漆黑,生著一對慘綠色的眼,瞧著莫明反胃,仔細再看,原來是無瞳的。
“是冥鴉!吸血冥鴉!”雪妃失聲叫道。
小玄立時想起,在逍遙峰上時曾聽李夢棠說過,冥鴉乃是冥界鼎盛時代的主要戰力之一,是令人膽寒的冥界大軍中的精銳,喙爪如鉤,羽勝金鐵,疾迅如飛電,後來隨著冥界的沒落漸漸消失,不想在竟此處遇見,且數量如此驚人。
一聲悸人的怪叫,一隻追上鹿蜀車的冥鴉飛撲過來,兩隻如鉤利爪幾要抓到雪妃臉上,小玄眼明手快鞭揮擊出,將那只冥鴉砸飛出去,爆做一團火球。
雪妃方舒口氣,猛見那只冥鴉在空中翻滾了幾圈,身上火焰竟然熄去大半,搖搖擺擺地同另外幾隻追至的冥鴉再次撲上。
小玄臉色微變,連揮數鞭將幾隻冥鴉擊開,然卻去了又來,陰魂不散地緊隨追擊。
雪妃手上一晃,已多了根青白的枝狀物,其上分支幾莖綠葉數枚,每揮一記便見青炁吞吐,卻是百寶娘娘煉造的法寶——蓬壺珠玕,既是療傷之寶,亦為防身兵器,對邪穢之物別有奇效。
幾隻冥鴉果然略顯懼憚,不似先前猖獗無畏,紛紛閃避,然而更多的冥鴉已追趕而至,遠處的幾朵雲團也開始飛出冥鴉,鋪天蓋地的撲襲過來。
兩人心中吃驚,猛聞前邊鹿蜀嘶鳴起來,轉目望去,卻是一隻冥鴉撲在了鹿蜀背上瘋狂亂啄,小玄厲喝一聲,瞬見白光掠過,將冥鴉斬做兩段,出了鞘的神骨劍已在手上。
“數量太多了!”雪妃喊道。
小玄不敢再做糾纏,驅車疾馳。
這時地面也騷動起來,一隊上百人的將士飛空掠起,赫是人人跨坐奇獸,形似駿馬,額頂卻生一角,白軀黑尾,張弓放箭朝他們疾射。
小玄認不得是何物,揮劍四擊,將一支支箭矢撥飛,雪妃也舞動蓬壺珠玕,但見青炁縱掠,趕開了攔在前邊的幾隻冥鴉,四頭鹿蜀奔速極快,受驚嚇後更是飛馳如電,堪堪在合圍前沖了出去。
“你駕車!”小玄將炎龍鞭拋給雪妃,自己橫劍守在後座。
雪妃驅車疾掠,轉眼奔出數十裡遠。
“甩掉了!”小玄叫道。
雪妃驚魂未定地回頭,果然後面已無追兵,這才稍松了口氣,瞬又蛾眉緊鎖:“這天上地下,到處都有敵人,圍得鐵桶一般,我們又怎能過得去?”
“再想想法子,我們找下有無薄弱疏漏之處。”小玄沉吟道,心中已在盤算是否要祭出骨龍來個硬闖。
冥鴉雖硬,但骨龍的吐息也不是好對付的!
“呀,它們受傷了!”雪妃指著前邊道。
小玄轉首望去,見兩頭鹿蜀背上鮮血淋漓,跨到前面仔細一瞧,還有鮮血自幾個深坑似的傷口裡滾冒出來,心中吃驚,急將車子降下。
“底下有個院子!”雪妃望著下方道。
小玄伸首望去,見底下果然有個院落,圍牆內有片大空地,顧不得許多便將車子降下,落在地面,急啟如意囊翻尋療傷丹藥。
“陛下,讓妾身來吧。”雪妃道,拎起白狐香囊,手上一晃,已多了只小小花籃,當中盛著簇簇奇花異草,另有幾枚小小瓷瓶安放其間,分青、白、朱、紫數色。
她走到車子前,用蓬壺珠玕輕輕一揮,口中低低頌念,兩頭因受傷而煩躁輕嘶的鹿蜀忽然安靜下來。
雪妃又打開一隻青瓶,蘭指輕抖,將內裡的粉末狀物事分別傾入兩頭鹿蜀的幾處傷口中,再將蓬壺珠玕徐徐揮動,但見一團淡柔的青炁氤氳流轉,如煙若霧的懸在傷口之上。
小玄旁邊瞧著,赫見二獸背上的幾處傷口竟以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不過數息,已是完好如初,半點傷痕都無。
兩頭鹿蜀極有靈性,一同伸頸過來,貼著恩人輕輕挨蹭,雪妃笑吟吟地摩挲二獸,甚是親熱。
小玄瞧得目不轉睛,心中讚歎:“原來雪妃醫術這等高明,瞧來亦是仙家之技,不知與我二師姐相較如何?”驀地想起适才在夜光潭畔的纏綿來,不由一陣銷魂。
就在這時,猛聽外邊蹄聲大作,由遠至近,似乎正朝這邊奔來。
“追兵來得好快!”小玄心中一跳,迅將鹿蜀車收入如意囊中,拉著雪妃急避入前邊大殿之中,反手把門掩上。
只聞外邊人喧馬嘶,似有許多人馬闖入院中。
小玄抬頭望去,見殿上塑著一尊金甲神人,兩邊一個判官,一個小鬼,原來是座山神廟。
又聽外邊腳步聲未停,那些人似乎也要進殿,小玄轉目疾掃四周,攬住雪妃腰肢飛身縱起,輕輕落在橫樑之上。
只聽“呯”的大響,殿門猛給踢開,緊接一大群人湧了進來,有人道:“沒人!廟主多半為避戰禍,逃走了。”
小玄同雪妃悄悄望落,見是二十來個手執兵刃的漢子,個個身披盔甲形貌猙獰,定睛再看,竟都是些虎豹豺狼等精怪。
“你們就不能輕一點,小心冒犯了神明!”忽然響起個嬌辣聲音。
小玄聽著心頭一動,正覺有點耳熟,已見眾妖兩邊讓開,一個妖冶女子嫋嫋娜娜走進殿來,赫是婀妍麾下眾妖將其一的采繽紛。
“俺奶奶,只要這破毛神敢露出半個腦袋,老子定把他鬍子揪下來!”旁邊的一個豹子精粗聲粗氣道。
周圍眾妖一陣哄笑。
“那牢子還沒來麼?”采繽紛道。
“沒有,這廟裡半條人影都無!”有個虎頭怪答。
“竟敢讓姑奶奶等他!”采繽紛哼了聲,一屁股坐到山神前的香案上,還一靴子踏了上去,膝蓋架著一邊臂膀,一派山大王的架勢。
“一會來了,老子屌死他!”
“那廝就是個草包,連只小蠍子都看不住!”
眾精怪紛紛呼喝。
“那牢子不會失手了吧?”一個山羊精捋須道。
“沒這麼不濟吧?宮主說那廝有些手段,頗為了得。”采繽紛道。
正說間,忽聽外邊有人叫道:“怎麼現在才來,快進去,大王正等著呐!”
一個聲音應道:“這不來了嘛!”
小玄微微一怔,心忖:“怎麼像是二哥的聲音?”
旋見一個漢子邁過門檻進殿,身材魁梧,腰懸一隻大葫蘆,正是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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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0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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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18.8 作者:迷男
第八回 冥殿龍犀
阿南從容走到香案前,笑眯眯道:“繽紛姐,俺來了!”
“怎麼扮做這副呆樣兒?”采繽紛瞪著他啐。
阿南搖頭一晃,形貌頓變,腦袋已換做了顆巨大的獅子頭,長長的鬃毛披了一胸,煞是兇猛威武。
“原來這才是二哥的真正面目!”小玄心道。
“這模樣就順眼多了!”采繽紛哼了一聲,道:“說吧,宮主交與你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俺這幾日皆在暗中察探,走了方圓上百里,已大致摸清了雲州兵的部署,都畫在這上邊。”阿南取出一軸圖卷,拱手奉上。
采繽紛接過圖卷,展開來看,初還面無表情,後漸微微動容。
“雲州兵分八營十六寨,各有大將坐鎮,比肩連結,天上還有成千上萬只冥鴉把守,將墜星嶺圍得水潑不入,連日來皆是白天攻打,夜晚搔擾,皇朝軍疲于應付,傷亡甚大。”阿南道。
“你居然會畫畫!”采繽紛道。
“如若不然,宮主豈會派俺到這裡來。”阿南微微一笑,又道:“對了,南宮陽還在巫後的援助下,組建了一支駮騎兵,雖數目只有近千,但極是兇猛迅捷,能飛空跨水,只要任何方向上出現異動,都能及時趕到,甚是棘手!”
“原來先前遇見的那些獨角怪物是駮!巫後乃四大魔君其一,比骷髏老怪之流厲害多了,南宮陽竟能得其相助,難怪我老丈人屢戰不勝!”小玄心中悚然,他曾聽李夢棠說過,駮乃上古奇獸,除了速度極快,更是凶厲無比,能食虎豹。
“這個用不著你一個小卒子操心,宮主自有對策!”采繽紛哼了一聲,指著圖卷問:“這裡怎麼有片空白?旁邊的四個格子是啥玩意?”
“那片空白防守異常嚴密,俺還沒能摸透,旁邊那四個格子是四座新築的法壇。”阿南道。
“法壇?”采繽紛道,“南宮陽為何要在營中築造法壇?”
“奉天侯身受重傷,已無法指揮,然其三夫人乃那大名鼎鼎的百寶娘娘,在墜星嶺上以山石布下一座敢當將軍陣,以致雲州兵屢攻不下……”阿南道。
“我丈母娘好厲害……”小玄心道,轉目朝雪若瞧去,原本還擔心她被下邊發覺,卻見她靜如夜花曉露,全無聲息,猛然發現她識得某種內斂之術,鎖閉住了真靈。
“百寶娘娘乃東方崇恩聖帝門下,奇寶無數,自是了得,然後呢?”采繽紛道。
“據傳巫後聽到消息,遂遣人前來賜法,讓南宮陽在營中築造法壇,說是要喚召太古聖獸,來破百寶娘娘的仙陣。”阿南道。
“召喚聖獸?什麼聖獸?”采繽紛道。
“好像叫什麼……冥殿龍犀?”阿南摸著下巴道。
“什麼?”采繽紛面色微變,冷冷道:“這個定然弄錯了,要不就是假消息!冥殿龍犀乃是太古魔物,原為巫帝駕前之鎮殿禦獸,天地之中統共只有一雄一雌,公的于玉、巫二帝爭聖之時陣亡,母的身受重傷,亦幾乎斃命,不知逃到哪裡去了,億萬年來不見蹤影,怎麼可能召喚得出來!”
阿南長在山中,見識不廣,咂舌道:“原來冥殿龍犀如此厲害!不過這消息可是俺在雲州兵大營中親耳聽見的,南宮陽帳中的幾個巫祭司都說一旦召出聖獸,墜星嶺即成焦土……”
小玄同雪若聽得心驚,均忖:“這消息假的便罷,倘若是真的,那還了得!”
采繽紛沉吟了片刻,道:“你回去繼續察探,設法搞清楚那片空白之地的部署,特別是那四座法壇到底要幹什麼!”
“婀妍為何派二哥前來察探?難道要來助我老丈人?”小玄悄忖,想起在巨竹穀中的所見所聞,心中大覺可能。
阿南點頭應了,忍不住問:“不知宮主出來沒有?”
“多事!你小小一個探子,亦敢來問大軍動向!”采繽紛瞪眼道。
阿南哂然一笑,並無窘色。
采繽紛卷起圖卷,收入貼身法囊,道:“地圖繪得不錯,無怪宮主說你有點本事。”
“當真?宮主咋說的?”阿南喜形於色。
“幹嘛?不告訴你!”采繽紛瞪眼道,“誇一句就沒樣子了?真不是幹大事的料!”
阿南依然滿面歡喜,搓手道:“俺還真不是。”
采繽紛斥道:“沒出息!”
小玄聽得眉頭直皺,心道:“這妖精牙尖嘴利,對我二哥好生無禮!”
“告訴你罷了!”采繽紛終還是道:“大軍行進不易,宮主同程二公子已于前夜率軍出穀了,若無意外,估計三、五天便能趕到雲州,你抓緊時間,給姑奶奶弄明白那幾座法壇的底細!”
“即刻去!俺已找到個法子,這回定要潛進去!”阿南胸有成竹道。
“婀妍果然要來!”小玄驚喜交加:“我孤家寡人跑來雲州,正愁勢單力薄,婀妍麾下人強馬壯,更有無數形形色色的機關兵獸,絕對是支強援!”
“那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采繽紛瞪眼道。
“別趕人呐,這就走!俺可是算好時辰的。”阿南笑嘻嘻應,轉身就出了大殿。
“那四座法壇甚是緊要,只是我連在哪裡都不知道,何不趁此隨二哥一起查探個明白?”小玄悄忖,想要去追阿南,卻怕給采繽紛發現,難免一通囉嗦,雪妃也要生疑。
還好采繽紛做事乾脆俐落,阿南前腳才出,她後腳便跟著離開,騎上馬率眾妖一陣風走了。
小玄抱雪妃躍下橫樑,飛追出廟,卻哪裡還有阿南的蹤影,張望四下,見一條小路蜿蜒下山,正是墜星嶺方向,遂攬著雪妃沿路疾馳。
“陛下可是想去察探那四座法壇?”雪妃忽問。
“冰雪聰明。”小玄笑應,只覺臂彎中的玉人身輕如燕,帶著她飛奔半點不費力氣。
“這太危險了!”雪妃驚道,雖說皇帝素來行事乖張恣肆,時常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孤闖敵營亦太過駭人聽聞了。
“一會你先尋個地方等著,待朕察探個明白,回頭再來接你。”小玄道。
“南宮陽營中防備定然十分嚴密,陛下若是有甚閃失……”雪妃急聲勸阻。
“不妨,朕會小心的。倘若那什麼召喚聖獸之事屬實,墜星嶺便岌岌可危了!”小玄道。
“可是陛下乃九五之尊真命天子,何等之尊貴,此事萬萬不可!”雪妃大急,雖說父母都困在墜星嶺上,可是讓皇帝為此以身涉險,無論如何絕然不妥。
“你不想接爹娘回家了?”小玄笑道。
“陛下……”雪妃心頭一顫,手兒捉緊了他的衣衫,以前都是畏之懼之,從未有過這一刻般想要靠近貼近。
轉眼已到山下,小路接上了條大道,小玄正要過去,忽見遠處綠光點點,於黑暗中如鬼火一般,連了長長一串,正幽幽朝這邊飄來,他心中疑訝,望望周圍,抱起雪妃躍到道旁的一棵大樹上。
過沒一會,綠光漸移漸近,兩人終於看清,卻是一隊車馬,前邊有三、四十對繡衣女子提著碧蓮燈引路,中間一駕巨輦,由左右兩邊共十六個膀大腰圓的巨漢扛著,頂上並無華蓋,只有一領幾乎透明的紗帳籠著,內裡一姬倚枕斜臥,長髮繚繞身段妖嬈,只因隔著紗帳,面目難以看清。
在這行人的最後,還有一輛巨大的車子,由八匹大馬牽拉著,車廂極大,用厚幕罩得嚴嚴實實。
荒郊野嶺間忽然出現這一行人馬,煞是怪異,小玄同雪妃屏息瞧著,心裡正猜測廂內藏著什麼,猛見有個人翹著二郎腿悠哉遊哉地躺在車廂頂上,頭枕著臂,手裡拎著只大葫蘆,不時飲上一口,不是阿南是誰。
小玄心中一動,貼道雪妃耳邊悄聲道:“你回山神廟裡等著,一會我來接你。”
“不要。”雪若急道,兩手緊緊地摟抱住他臂膀。
“聽話。”小玄柔聲哄道。
“我……”雪若急中生智,道:“妾身一個人在那兒害怕。”
小玄心忖也是,這一帶到處是雲州兵,留她獨自一個終究不太穩妥,又見車子就要過去,機會稍縱即逝,遂不再遲疑,抱起雪妃從樹上躍出,煙似飄過夜空,悄無聲息地落在那輛大車廂頂上。
阿南霍然坐起,訝然地盯著他們。
小玄豎指唇前,攜雪妃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跟前,盤膝坐下。
“你來這做什麼?”阿南詫色問,聲音壓得極低。
“我也想去瞧瞧那四座法壇。”小玄微笑應。
阿南滿腹疑惑,正要再問,猛聞底下一聲咆哮,聲動四野,震得三人魂魄俱悸。
“戰奴為何嚎叫?是甚驚動它了?”前邊有人叫喚,車隊停了下來。
“周圍都瞧瞧!”四下一片人聲。
“還有,廂頂也去查看下!”有人厲喝。
廂頂三人面面相覷,小玄心念電轉,忽啟如意囊,手上多了水藍色的符。
“走!”阿南低聲喚,就要起身。
“別動!”小玄卻道,口中默頌,兩指一彈,手上的符已不見,驟見周圍景象扭曲,如有一道水波緩緩蕩過,一個水泡狀的奇異物事籠罩住了三人。
幾於同時,前邊綠光閃晃,一個手提碧蓮燈的繡衣女子飛上了廂頂,一雙水目朝這邊望過來。
雪妃面色蒼白,卻見兩個男人鎮定自若,安坐不動。
繡衣女子一步步朝他們走來,僅從身姿步子來看,修為多半不弱。
雪妃袖口微動,那道暗青色的符再次出現在指間,忽然手背一暖,卻是小玄握住了她。
繡衣女子抬步走來,雪妃心跳加速,緊緊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兩隻靴子……終於,兩隻靴子在快要碰觸著水泡的地方停了下來。
繡衣女子高舉蓮燈照了一圈,喊道:“上邊沒啥東西!”轉身躍下了車廂。
雪若悄籲口氣,心中大感迷惑。
水泡似乎隔絕了一切,非止形影與聲音,甚至連氣息都能遮掩,底下的咆哮聲漸低漸緩,直至沉寂。
前邊有個女聲道:“啟稟大宮主,周圍都查看了,沒瞧見什麼異樣!”
只聽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那蠢物准是又發情了,走吧。”聲音奇嬌異媚,又如吟似喘,教人聽得心中一蕩。
小玄心頭乍然一酥,腦海裡猛然浮現出碧憐憐的身影來,體內深處似有什麼悄然蘇醒,蠢蠢欲動。
車隊重新動了起來,朝前繼續進發。
“好東西,這符叫什麼?”阿南悄聲問。
“空空如也。”小玄低聲答,忽爾心神飛越,竟似回到了景致如畫的萬蛛嶺上,背上的婀妍咬著笑在他耳邊輕輕說,貪得無厭……
“四弟,你想幹嘛?”阿南繼問。
“二哥,與你一樣。”小玄答。
“你……也是奉天侯的救兵?”阿南道,“你是哪一路的?”
“說來話長,回頭再告訴你。”小玄含糊應,他臉皮雖厚,然眼下豈敢大言不慚——吾乃奉天侯之未來女婿!
阿南盯著他,仔仔細細地打量。
小玄微微一笑,安之若素。
過沒多久,前方忽然燈火大盛,又有許多軍士把守,原來已到了雲州兵大營前。
有人大聲叫道:“宮主娘娘聖駕降臨,末將奉大帥之命,在此迎接!”
帳中女子懶懶道:“南宮陽在哪裡?”
那將道:“大帥正率諸位將軍及四位祭司大人在聖壇恭候!”
帳中女子道:“本宮奉巫後法旨,送聖珠在此間,爾等可前邊帶路!”
那員將領急令部下打開大門,上馬在前引路。
“原來二哥是要借這車隊潛入法壇!”小玄恍然大悟。
一行人魚貫入寨。
廂頂三人見兩邊立著許多崗哨高塔,不由冷汗涔涔,皆忖若非有奇符遮蔽,此時已無所遁形。
車隊在一個個帳篷間穿梭,前邊出現了四座拔地而起的高臺,廂頂三人舉目望去,見其上紅光升騰,蒸熨得頂上的雲層隱隱透赤,煞是奇異。
“氣象如此驚人,這法壇怕是厲害得很!”小玄心底惴惴不安。
居然又走了半柱香光景,這才來到四座高臺跟前,但見以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築造,高愈十丈,每臺上懸九掛燈,每掛串著九盞燈,共九九八十一盞。
之前看到的紅光,來到近處反而不見,只是頭頂的雲層依然隱透赤紅,方才有跡可尋。
最奇的是四座高臺中間的空地,巨大無比,然卻空無一物,讓人有些莫明其妙。
小玄同雪若猛然瞧見,在台與台之間趴伏著一隻只巨大的身影,長肢扣地殼甲如岩,赫是先前在野地裡見過的冥獄岩蛛,不同的是,這些全是生猛的活物。
小玄悄吸口涼氣,粗略數了下,竟然多達三、四十只。
車隊從冥獄岩蛛間穿過,進入高臺中間的巨大空地,那裡立著數十條顯得有些渺小的人影。
前邊的碧蓮燈兩邊分開,巨輦直行到那群人跟前方才停下,八名全副盔甲腰懸大劍的衛士攔在正中。
“大帥在哪裡?”帳中女子換了稱呼。
“恭迎大宮主!”只聞笑聲揚起,八名衛士兩邊讓開,一行人朝前行來,為首之人錦衣緞袍,身姿挺拔,腮蓄短須,兩鬢已微見風霜,面容清雋剛毅,目光淡而有神,所到之處,猶如劍指眉心,令人不寒而慄。
雖然從未見過,但廂頂三人心中不約而同地躍出一個名字:南宮陽!
小玄萬沒想到,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竟是這樣一副英挺疏朗的模樣。
在他身後跟隨著四個巫祭司模樣的老者,身著赤袍手柱法杖,杖首分別雕鑄著法輪、寶塔、金瓶、法螺等狀。另有二、三十員將領,面容或睿智、或威武、或兇猛、或傲慢、或陰狠,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個全身黑甲高巨如塔的大將,周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南宮陽直走至巨輦旁,使女起帳,大宮主走了出來,南宮陽舉起一手,大宮主搭扶其上,淩空虛踏,一步步走下輦來。
廂頂三人望去,見其雲髻輕挽,一頭瀑布似的黑髮直垂足跟,額心嵌著枚月牙碧玉,膚光賽雪麗色照人,明明冶媚如妖,眸底卻有一抹與之不襯的狠戾及果決,睥睨間讓人覺得魅惑而危險,美麗卻劇毒。
最奇的是,那雙瞳之中竟似有絲絲縷縷的黑焰在湧動,如真似幻。
“天底下竟有如此怪異的眼睛!”小玄心中大奇,“不知這女子是誰?婀妍是無盡宮宮主,她又是什麼宮的宮主……”
“巫後娘娘安好?”南宮陽笑問。
“娘娘好得很。”大宮主魅目流轉,反問道,“大帥呢?”
“不好,都愁白了頭。”南宮陽笑著指了下頭頂。
“娘娘已為大帥送來了聖珠及戰奴,很快就不用愁了。”大宮主道。
“本帥正日盼夜盼啊!”南宮陽歎道。
“世尊大人在何處?”大宮主瞧瞧他身後問。
“世尊大人此次重創程兆琦,立了大功,只是把百寶妖婆惹急了,身上受了點傷,正在後帳調養歇息。”南宮陽笑咪咪道。
小玄同雪若對視一眼,心中又驚又怒。
“聖壇開祭多久了?”大宮主又問。
南宮陽微側過臉,身後的一名白須白髮手柱法輪寶杖的巫祭師道:“回大宮主,承領娘娘大法,聖壇開祭已有三晝夜了。”
“大真人辛苦了……那麼,如無意外,聖獸很快便要現世了。”大宮主沉吟道,突地揚聲輕喝:“未空、不成、度盡、方證四位真人接娘娘法旨!”
那白須白髮的老者與另外三名巫祭師齊步上前,一同放下手中法杖,伏地聽敕。
大宮主口中低低頌念,倏地赤光湧現,四隻遍身是符的猙獰惡鬼自虛空步出,簇擁著一顆西瓜大小的奇珠,但見晶瑩通透,內中躍動著一團熊熊燃燒的金焰。
南宮陽容顏一肅,兩目牢牢地盯著奇珠。
大宮主玉手輕揮,四隻惡鬼叩首告退,返身踏入虛空,只見那顆奇珠平平飛至,大宮主虛托掌上,道:“火皇珠在此。娘娘命四位真人暫奉此寶,召禦聖獸,助大帥破敵!”
“遵命!”四真人齊聲應喏。
“此珠乃大帝遺寶,內中之火,更是混沌時所生,珍罕無比,聖獸但至,須憑此珠駕馭,四位務必仔細掌護,不可有半點差池!”大宮主道。
四真人又齊聲應了。
大宮主手捏印訣,蘭指輕彈,瞬見四道金光縱出,分別撲入四真人眉心,道:“此乃娘娘所賜之禦珠禁咒,爾等共同執掌,須同一心,否則靈珠反噬,大羅難救。”
四真人懍然,各自感應禁咒,赫覺玄妙無比,驀地豁然開朗,心知修行即有突破。
大宮主抬手一送,旋見火皇珠朝前飛出,穩穩地懸停在四人身前,道:“爾等可將此珠置入陣眼,聖獸或可提早到來。”
四真人起身,分立火皇珠四角,禦動禁咒,將火皇珠淩空運送,小心翼翼地移至一座刻在地面的法陣中心,四人八手分掐印訣,口中齊聲頌唱,瞬見懸浮在陣眼上的火皇珠光芒大耀,珠內金火躍動得異樣猛烈。
小玄從廂頂偷偷望落,這才發現,這片巨大空地的地面上犁刻著一道道溝紋,構成了一座繁複無比的巨大陣圖,不由想起在大澤的湖心小島上見過的大地之縛來。
約莫半柱香後,四真人回到南宮陽及大宮主跟前覆命:“啟稟大帥同大宮主,火皇珠祭放已畢。”
“四位大祭司辛苦了!”南宮陽點點頭,轉目投向重幕四垂的大車,道:“那裡邊的就是戰奴了?”
“正是,娘娘聽聞大帥戰事膠著,特命本宮送戰奴前來助陣。戰奴乃大地之精,可破百寶賤人的敢當將軍陣。”大宮主應。
南宮陽邁步朝大車走來,眾將跟隨其後。
廂頂三人一陣緊張。
南宮陽走到車廂旁,伸手扯起一角厚幕,猛聞一聲怒吼,掀得他衣發盡揚。身後諸將唬得乍然後仰,更有甚者退了半步,紛紛握住了腰畔的兵器。
車廂中咆哮不住,震耳欲聾,直至大宮主過來,豎指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咆哮聲才漸漸低緩下來
南宮陽寧定地朝車廂中打量了一陣,方才放下厚幕,回身朝大宮主笑道:“這魔王一到,夠程兆琦喝上一壺了!”
大宮主轉身望向黑暗籠罩的墜星嶺,淡淡道:“戰奴只是把破盾的矛,待到聖獸降臨,一切都會變得簡單。”
“旅途勞頓,大帳已設筵席,容吾為宮主接風洗塵略表心意。”南宮陽笑咪咪道,抬手比了個請勢。
大宮主含煙帶媚地掠了他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南宮陽率眾陪著,引領著大宮主一行去了。
廣場上的人一下子少了許多。
廂頂三人的目光,一齊落在法陣中央那只金焰跳躍的火皇珠上。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10-10 01:26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9 作者:迷男
第九回 奪珠
“如此說來,這火皇珠十分緊要……”阿南壓著聲道。
“是啊……”小玄悄聲應,“那大宮主把話說得這樣滿,只怕要召喚的聖獸厲害得緊!”
阿南摸著下巴,小玄揉著鼻子,盯著陣心各懷鬼胎。
“要是……能把那玩意搞到手就好了。”阿南道。
“沒錯,說不定能把這四座聖壇間的陣法破了。”小玄點頭。
“那就幹!”阿南毅然揮了下拳。
“可是……”小玄目示遠處,“可是那些大傢伙,還有看車子的怎麼辦?”
周圍那三、四十只冥獄岩蛛,僅從體型看,就知道是絕對不可輕慢的存在,況且,在法壇的週邊還有成千上萬的雲州將士。
“這個容易!”阿南竟道,說著在腦後撥下幾根鬃毛,丟入嘴裡一頓大嚼。
小玄同雪妃愕然盯著他,皆俱莫明其妙。
“二哥失心瘋了麼,怎麼突然吃起自個的毛髮來了?”小玄暗暗嘀咕,腦海中猛然浮現出大寶啃甘蔗似地把自個的手臂吃下去的情景來。
旋見阿南念念有詞,驀地輕喝聲“變”,將嚼碎的鬃毛一口氣吹將出去,卻是使了個神通,變出無數瞌睡蟲,朝四面八方飛了出去。
霎時間,有如瘟疫蔓延,先是大車周圍的車伕輦奴垂頭打盹,慢慢地軟倒在地,緊接著前邊的繡衣使女丟了蓮燈,一個個也都閉目合眼伏地而眠,過沒多久,守衛在法壇之間的一隻只冥獄岩蛛也全都癱伏下去,昏昏瞌睡起來。
小玄目瞪口呆。
“動作要快,那些傢伙塊頭太大,瞌睡蟲蠱惑不了它們多久!”阿南道,鑽出水泡,躍下車去。
“你別過去!”小玄朝雪妃道,躍下車急追阿南。
兩人幾個飛縱,便到了懸浮在陣眼上的火皇珠旁,阿南小心翼翼去碰觸了一下,只覺指尖溫熱,此外並無異樣,當即將當珠摘在手中,轉身就走。
“車頂不能呆了,我們想辦法溜出去!”小玄壓著聲道。
阿南心中一動,仔細地瞧了瞧手中的火皇珠,旋又轉回身去,再撥下一根鬃毛,放唇前一吹,道聲“變!”刹那間,手上已多了顆一模一樣的火皇珠。
小玄瞧得眼睛發直,心中驚羨交加。
“別讓他們太快察覺!”阿南笑道,將假珠放在陣眼之上。
“這又是什麼妙術?”小玄忍不住問。
“小術耳,我們快溜!”阿南笑嘻嘻道。
兩人快步朝大車奔去,豈知才離陣眼數步,猛聽一聲霹靂,兩人如遭雷殛,瞬給震翻在地,火皇珠滴溜溜地滾出老遠。
原來陣中設著雷電禁制,火皇珠一離陣眼便即觸發。
這一擊非同小可,兩人鼻口溢血,搖搖晃晃地爬起,一時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那珠子呢?”阿南拭著鼻血道。
兩人東張西望,猛感大地震顫,但見一隻只巨大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掩了過來,皆不由吸了口涼氣,卻是周圍的冥獄岩蛛給巨響驚醒了。
“壞事了!”阿南叫道,手中一晃,已多了柄令人膽戰心寒的狼牙大棒。
就在這時,大車之中也猛然咆哮起來,車廂劇晃幾要傾覆,小玄心中大驚,疾掠過去,雪妃已從廂頂飄飄落下,挽扶住著他驚道:“陛下傷著哪裡?”
“沒事!我們走!”小玄一抹唇角鮮血,方才要走,驟見一隻冥獄岩蛛泰山壓頂般撲來,急攬雪妃朝旁縱出,堪堪避過。
就這呼吸間,三人已陷重圍,數十隻冥獄岩蛛的根根長足有如利刃,組構成一片槍山刀海,法壇週邊則人喧馬嘶,顯然已驚動了許多守衛。
阿南揮舞狼牙棒大掄大砸,記記勢若奔雷,赫將幾頭掩至的冥獄岩蛛轟得東倒西歪。
小玄攬著雪妃沖到他旁邊,匯合一處。
“別過來,分頭沖!”阿南喝。
“一塊沖!”小玄叫道,炎龍鞭斜裡卷出,赫將一隻高巨如亭台的冥獄岩蛛掀翻在地。
“別婆媽!你帶妹子呢!”阿南輕吼,一棒雷霆萬鈞地劈落,頓將撲至跟前的岩蛛半邊身軀砸入土中。
然那只岩蛛掙扎了幾下,扯得石翻土松,竟然搖搖擺擺地從坑中爬了起來。
阿南臉色微變,心知再耗片刻,成千上萬的雲州兵會如潮水般把他們淹沒,驀地厲喝一聲,虎軀搖震,赫然化做了三頭六臂,手中的狼牙大棒亦一化為三,威猛如天神金剛。
小玄瞧得又驚又喜,心中叫道:“我的天,二哥竟有如此神通!”
阿南倏地縱身而起,高高地飛在空中,一棒瀑落九天般劈下,登將前邊的一座法壇轟塌近半。
這一擊驚天動地,幾將爭先恐後掩至的冥獄岩蛛全數引去。
阿南蛟龍出海般從塵土中掠出,撇下小玄與雪妃朝外殺去,如入無人之境,似要將整座大營掀翻才快。
小玄已明其意,心中暗暗感激,抱起雪妃趁亂突圍,唯餘一隻岩蛛盯上了他們,不依不饒地緊追不放,他不敢與之纏鬥,只朝陣外疾沖,眼角忽爾金光閃耀,猛見火皇珠就在地上丈逾處,當即一鞭刷出,將之卷了過來,收入兜元錦袖內。
這稍一頓滯,右臂倏地辣痛,卻是給岩蛛的如鉤長足撓了一記。
雪妃驚呼一聲,玉手疾揚,指間青符驀地化做一道青氣飛了出去,撲到冥獄岩蛛身上,瞬又變做了條青碧大蟒,將之絆了個跟鬥。
冥獄岩蛛嘶嘶怒叫,長足幾下掏扯,已將纏繞身上的大蟒扒摔在地,再又一頓狠踏狂戳,立把大蟒截做數段,複化青氣散去,長足一蹬,依然窮追不捨。
得此一緩,小玄已沖出法壇範圍,忽感臂上辣痛大減,垂目望去,見臂灣裡的雪妃輕揮蓬壺珠玕,正在施法為自己療傷,忙道:“不礙事,你別耗費真氣。”
“陛下只管留神周圍,不用顧我!”雪妃道。
這時營中號角聲四起,但見一隊隊騎兵疾馳而過,顯然都給阿南那邊吸引去了。
小玄抱著雪妃奔掠如飛,但身後的岩蛛也是疾捷似電,八根長足或勾或蹬,一跨便是數丈之距,使終無法擺脫。
忽然亮光大盛,一隊士兵高舉火把在前攔截,提盾揚戟嚴陣以待,小玄直沖過去,眼見就要撞上,倏地拔地縱起,從空中躍了過去,緊追其後的岩蛛卻是勢如奔雷地直撞上去,登聞慘叫聲大作,阻攔在前的陣勢紙紮泥糊般垮掉,許多士兵給踏得血肉模糊。
小玄心中一動,攜雪妃在營中左沖右突,身後的龐然大物也跟著橫衝直撞,頃刻間一座座大小帳篷給撕爛掀翻,饒是雲州兵訓練有素軍紀嚴明,此時亦難免亂了起來,昏黑中四下走避,一名將領閃躲不及,連人帶馬登給挑飛出七、八丈外。
“這蠢物倒幫了大忙哩,何不趁此沖上山去!”小玄心中暗喜,抬頭望望墜星嶺,認准方向疾沖過去,忽感身子一輕,身上白炁繚繞,卻是雪妃給他加持了個家傳的加速術——流雲出岫。
小玄得此一助,愈發疾若電掣,冥獄岩蛛奔速雖快,卻是再追不上。小玄也不甩開,只若即若離地引著它在後邊追趕,一路“狐假蛛威”朝前猛衝,見雲州兵紛紛走避,心中著實痛快。
此時夜色深濃,加之阿南吸引了大部追兵,兩人未再遇見強阻,不知闖過多少重營地,躍過一圍高柵欄,前邊驟然開闊,卻是沖出了大營。
小玄心中興奮,攬著雪妃疾朝墜星嶺馳去,他知天上有冥鴉監守,只貼著地面奔掠,就在此際,忽聞號角聲響,斜裡殺來一彪人馬,截住去路,但見個個手執長兵背掛大弓,跨坐著四蹄浮空的獨角怪獸,赫是早先遭遇過的駮騎兵。
他心中一懍,然墜星嶺就在眼前,豈肯功敗垂成,對雪妃沉聲道:“抓緊我!”真氣疾提,依然朝前掠去。
“人太多了!”雪若驚道,再瞧後面,那只陰魂不散的冥獄岩蛛已近在咫尺。
這隊駮騎兵約有一、二百人,除了坐騎兇猛,個個都是雲州軍中百裡挑一的精銳,瞧見有人就這麼直撞過來,無不嘴角冷笑,為首將領一聲號令,隊形分做左右兩列以鉗形包抄過來。
小玄抱緊雪妃直沖上去。
刹那間,雪若瞧見無數槍戟朝自己搠來,幾要刺到臉上,她心性雖堅毅,但何嘗遇過如此生死一線之時,只驚得魂飛魄散,兩眼不覺緊緊閉上,瞬聞金鐵交擊聲大作,厲喝慘呼不絕於耳,腦子已成一片空白。
忽然間,所有的聲音盡拋腦後,迎面是陣陣清爽的山風。雪若睜開眼睛,見周圍已是草木青綠山石嶙峋,愕然回首,猛地發現後面人仰馬翻倒了一路,收回目光,見皇帝臉側衣上濺了許多鮮血,再看自己身上,卻是滴血未染毫毛無損。
這一切,他是如何做到的?雪若詫訝萬分,目光往下,瞧見皇帝手中已多了把紋絡斑駁赤絲密佈的長劍,刃上鮮血正隨風吹去。
冥獄岩蛛足如疾風,無情地踐踏過倒地的死傷者繼續追趕。
剩下的百餘名駮騎兵如夢初醒,怒喝叫駡策騎追來,許多人取下背後大弓,張弦放箭。
小玄身如龍遊蛇走,專挑險峻處縱掠,貼著山脊飄然向上,輕輕鬆松便避過所有的箭矢。
然那冥獄岩蛛的八根長足或勾或搭,亦沿陡峭的山脊攀爬,輕巧疾捷如履平地。
“這傢伙太煩人了!”小玄惱道,氣注神骨,欲要返身把這大麻煩結果掉。
就在此際,突聞轟隆隆響,山體震顫,陡坡上詭變遽生,黑暗中影影綽綽似有什麼在動,猛聽後邊的冥獄岩蛛嘶聲厲叫,小玄同雪若訝然回首,赫見岩蛛被一個巨大的黑影緊緊抱住,岩蛛死命掙扎,帶著黑影在陡坡上翻滾,兩者都是龐然大物,登時飛沙走石樹摧木折,聲勢無比駭人。
這時,更多的高巨黑影搖搖晃晃地從陡坡上爬了起來,攔住了眾駮騎兵的去路,幾名騎兵收勢不及直撞上去,立時人仰馬翻,摔下山去。
“是石精!起飛!”有將領厲喝,眾騎紛紛提韁勒轡,飛空而起,在黑影上方盤旋馳走,用手中長兵朝下猛戳狠搠。
小玄立定,同雪若借著月光仔細瞧去,見那些黑影原來是由一塊塊山石聚成,有肢有首隱呈人形,立時想起自己的無敵大將軍來。
“是娘親布下的敢當將軍陣!”雪若歡喜道。
“這麼多大傢伙!個個如此高巨威猛,無怪雲州兵攻不上來……”小玄咂舌道,猛然發現,自己同雪妃亦給幾十個陰森森的石人圍住了,疏密有致層次分明,隱成陣型。
“不知娘親在哪裡?”雪若東張西望。
“倘若是陣法……”小玄一陣遲疑,終還是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那你娘親就不一定在這裡。”
雪若臉色蒼白。
倏地空中放亮,只見一匹白練破空掠來,閃電般從駮騎兵當中穿過,立見數人從空跌落,其中一個連人帶駮從中剖開,鮮血如雨水四下飛濺。
眾騎兵亂了起來,白練淩空一拐,再又折了回來,接下在眾駮騎兵當中來回穿梭,所遇人獸或穿膛破肚或一截兩段,血腥無比。
“是百寶妖婆……”慘呼聲中有人大叫,剩餘的駮騎兵潰不成軍,終於放棄了抵抗,紛紛調頭朝山下逃去。
就在此時,那只被石精糾纏住的冥獄岩蛛終於取得上風,生死關頭,它彰顯出了上古魔物的強大,把幾乎同樣大小的石精掀翻在地,用撞城椎似的巨足瘋狂地戳著捅著,將石精拆散,搗爛,直至砸得粉碎。
空中的白練倏地調頭朝下,蓄力似的停頓少頃,然後電掣般貫入了冥獄岩蛛背部,岩石似的甲殼立時現出個創口,雖然只是小小一個黑洞,但岩蛛龐巨的身軀卻驟然脫力,堅持了須臾終於癱伏在地,直至此刻,內臟及血肉才猛然自創口爆出,噴泉似地突射老高。
小玄駭然。
“是心意斬!娘,你在哪裡?”雪若卻驚喜交加地喊,豈知周圍的石人驀然動了,一個個大步流星地朝兩人撲來。
小玄心叫不好,抱起雪若朝更高處掠去。
眾石人紛紛攔截,行動雖緩,然四肢長巨如梁,三三兩兩攔在前方,便將去路封堵。
但小玄早已施展了北溟玄數,幾十個石人大踢大砸,卻連他衣角都沒沾到。
他于石人群中游走穿梭,正尋隙突圍,甫感腦後風響,急朝旁縱,只見白練貼身掠過,頸側微辣,已給割了一下。
小玄額冒冷汗,只聽空中一聲清喝,“好身法!再來!”
驟見那匹白練淩空一折,再次射了過來,這回越發疾厲,發如股令人心寒的嘯聲。
“娘!是我!”雪若提聲大喊。
白練驀然頓住,現出一柄寶刀來,刃長尺許,寒光照人,尖鋒僅距小玄眉心寸許。
“娘,你在哪裡?”雪若四下張望。
寶刀徐徐調頭,由慢變快朝上方飛去。
小玄猶僵直著身子,心中大為讚歎:“不知那刀是兵器還是法寶?竟能煉得如此收發自如,真是絕了!”
雪若抬起頭,循寶刀飛走的方向望去,忽爾歡喜滿面,從小玄臂灣裡掙出,縱身飛起,沿山脊朝上方飄去。
“原來雪妃有這麼好的身法……”小玄微愕,見山脊高處大岩上立著一人,身姿綽約,裳飄帶舞隨風輕揚。
雪若飛到大岩上,一頭撲入那人懷中,顫聲叫道:“娘!”
岩上人正是百寶娘娘,張臂抱住女兒,驚道:“雪兒,你怎來了?”
“我送燈來給爹爹!”雪若答。
“真是胡鬧,皇上怎肯讓你自個來雲州?”百寶娘娘訝道。
“孩兒是……是偷偷出來的。”雪若道。
“你瞞著宮裡偷偷出來的?”百寶娘娘心頭一懸,追問道:“皇上不知道你出宮?”
“他知道。”雪若遲疑了下。
“皇上知道還放你來這裡,當真是糊塗了!”百寶娘娘蹙眉道,心念電轉:“皇上先前將她打入冷宮,今又任她身涉險地,可見已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雪若默不作聲。
“那人是誰?”百寶娘娘瞥了眼下邊的小玄。
“宮裡的。”雪若含糊應,朝底下喊,“上來呀!”
小玄淩空縱起,亦朝大岩飛來。
“皇上只派他一個護送你來雲州?”百寶娘娘道,适才她在高處,已遠遠瞧見小玄衝破眾駮騎兵的包抄及在石人群中周旋的情形,只道是宮裡禁衛中的高手。
“有他一個便夠了。”雪若微笑應。能得天子做保鏢,還有啥能比這更滿足的?
小玄飄飄然落到岩上。
“我娘親。”雪若故作介紹,明知皇帝是見過父母的。
“這便是我丈母娘了!”小玄心中亂跳,朝百寶娘娘躬身行了個大禮,歡喜道:“在下見過程夫人!”
“他叫……叫……”雪若一時不知跟母親如何說好。
“小人姓崔。”小玄接過話道,悄朝百寶娘娘望去,見她頭挽驚鵠髻,鬢上斜簪一柄白鶴釵,蛾眉帶秀,鳳眼含情,月光灑落,面頰上竟隱生華彩。一襲霞霓淡絳紗衫,腰間圍著條寬大的飛鸞巾,幾束至飽滿滾碩的酥胸下,襯得峰巒驚聳,直如海外仙真天上神妃,心跳道:“我丈母娘可美得很啊,難怪水兒同雪妃都如此好看!”
“崔公子身手了得,不知哪座名山,師承何人?”百寶娘娘道,細瞧面前男兒,見其眉軒目秀腰挺背直,嘴角含笑地立在那裡,卻自器宇非凡,不由暗暗稱奇。
“在下原在閣山靈寶宮修行,恩師抱雪真人。”小玄胡亂道。
“難得。”百寶娘娘點點頭,靈寶宮乏善可陳,對宮裡人亦不便多問,轉對女兒道:“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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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星嶺高處。
嶺坡上,原本茂密的林木幾乎給砍伐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遍野的帳篷及木棚,在一堆堆篝火旁,擠滿了殘兵敗將,人人目光呆滯神色黯然,擺放身畔的兵器非折即損,衣甲上沾染著濃淡不一的血跡,觸目驚心。
“爹爹在哪裡?”雪若問,心中越發憂急。
百寶娘娘沒有回答,只把兩人帶到一座最大的營帳前。
營帳外或坐或臥著許多將領及守衛,見了百寶娘娘,紛紛起身行禮。
小玄見這些人亦多多少少負了傷,且都面帶倦色,但從那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氣魄與威勢看,便知他們是身經百戰的將士。
三人進入營帳,內裡還有數員大將,正守在一張簡易的床榻旁,見百寶娘娘進來,亦皆起身相迎。
“夫人辛苦,將士不力,又勞夫人親自退敵。”為首一將愧色道,其餘幾人也皆滿面歉疚。
說話的是個相貌清雅的中年將領,名叫奚舜卿,官拜功曹參軍,行事幹練足智多謀,已追隨程兆琦多年,戰功赫赫。
“這些天來,連番惡戰,全仗大家浴血拚殺,方能堅持到今日,諸位將軍不必負疚。”百寶娘娘道,說著把女兒向眾將引介,生怕眾將驚訝,只簡略道:“此乃小女,專從玉京為元帥送回天燈而來。”
眾將紛紛回禮,大喜道:“寶燈到了,必同往時一般,元帥愈複可期!”
程兆琦有五位夫人,只排序次不分正偏,子女眾多,眾將無一想到來的竟是帝妃。見雪若與小玄神貌不俗,皆忖多半同元帥及幾位夫人一樣,亦為仙道中人,雖是如此,也不禁暗詫他們是如何沖過重圍的。
百寶娘娘續道:“回天燈既到,妾身今晚要為元帥施法療傷,諸位不必再守此處,都請回帳歇息吧,明日多半還有惡戰。”
眾將聽了,遂躬身告辭,一同退出帳去。
百寶娘娘待眾將出帳,方把女兒同小玄引到床邊。
雪若低呼一聲,身子不住輕抖。
小玄凝目望去,不由大吃一驚,只見床上那人白髮稀疏,眼眶深陷,氣若遊絲地躺在那裡,已深陷昏迷,哪裡還有丁點皇朝棟樑大軍統帥的影跡,分明是個行將就木奄奄一息的老人。
“爹爹怎會變成這樣?”雪若撲跪床邊,撫抱著被褥淚如雨下。
百寶娘娘長歎一聲,半晌方語:“那夜遭伏,大軍陷入重圍,雲州兵顯是盯上了你爹爹,四面八方潮水般掩來,雖有眾將拚死相護,你爹爹仍多處受創,但均非致命之傷……”
雪若抑聲低泣。
百寶娘娘繼道:“拚殺至後半夜,各部傷亡慘重,但總算打開了個缺口,你爹爹率軍沖出,沒想這時來了個惡魔,倏從空降,你爹爹猝不及防,終遭毒手,天靈中了一杖。”
“那惡魔是誰?”雪若顫聲問。
“不認得。”百寶娘娘搖搖頭,道:“之前兩軍對壘數月,那惡魔從未露過面,只聽敵軍當中,有人喚他世尊大人。”
小玄同雪若猛然想起,在南宮陽營中,曾聽見過這個稱呼。
“那惡魔的樣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百寶娘娘閉目道,“他額心生著一隻邪眼,能勾魂魄,手執一杖,杖首是一對黑焰繚繞的日月。”
“三隻眼?”小玄心中大訝。
“後來呢?”雪若問。
“那惡魔吃了我一記心意斬,亂中走了。你爹爹支撐不住,率部在這墜星嶺上據險相抗,當夜傷勢便開始惡化,每天都以數月甚至數年的速度老去。”百寶娘娘望著枯槁如朽木的丈夫,眼底掠過抹濃濃的哀傷。
“娘親可查出是何邪術所為?”雪若道,俯下身撿起掉落枕邊的一縷白髮,凝目細觀。
“今趟的傷著實詭異,我已試過許多丹藥,皆盡不見效果。”百寶娘娘搖了下頭道,面色無比凝重:“我只怕那惡魔手中之杖,是……是……”
“娘,是什麼?”雪妃心中一緊。
“是那傳說中的惡寶。”百寶娘娘沉聲道,“巫帝曾有一杖,名曰——歲月,此寶惡名遠播,據傳能令人光陰似箭,倏忽老去,中者無解。”
雪若臉色蒼白。
“只是那惡寶已于巫帝敗逃玄冥時丟失,億萬年來從未再現世間,那惡魔之杖,未必是此物。”百寶娘娘凝眉道。
雪若猶驚魂不定。
“你師公通曉百家術數,見識廣博,倘若他老人家在此就好了。”百寶娘娘歎道。
“回天燈乃師公所賜,既能吊住魂魄,更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功,定可救回爹爹!”雪若道,話雖如此,心中卻無多少把握,因為發生在父親身上的一切與尋常的內外傷大為迥異。
她心中忽然一動,迅從白狐香囊中摸出一隻小瓷瓶,道:“娘,來此途中,孩兒還遇見了水若,她為爹爹求到一滴師門的仙液,因及閘人一道,暫時無法脫身,要我先行送過來。”
“我的好孩兒,真難為她了!”百寶娘娘眼圈發紅,想起這女兒自幼便給送到山上修行,夫妻倆又長年在外征戰,這些年來相聚之日屈指可數,不禁心如刀割。
“水若說,這丹液叫千珍守元露,用料極珍,亦有起死回生之能。我們雙管齊下,或有奇效!”雪若說著,再啟狐囊,默頌禁咒,手中忽然多了盞蓮狀寶燈,通體青碧,散發著一團淡淡的暈芒。
“我現在就祭燈救你爹爹。”百寶娘娘對雪若道,“這期間不容絲毫干擾,須得有人護法。”
“這個交給我好了!”小玄忙道。
“那就有勞崔公子了。”百寶娘娘道,從女兒手上接過瓷瓶,問了用法,將丈夫嘴巴撬開,捏碎丹丸,先把藏在其內的千珍守元露滴入丈夫口中,再又取了回天燈,口中念念有詞,運轉靈力,施起法來。
小玄同雪若守在一旁,驀見帳內碧光大盛,赫見水波灩瀲,荷葉田田,一片淺碧深綠中藏著數點嫣紅,周遭還有三、兩隻白鶴上下閑翔,仿佛到了仙境之中,心頭震憾,不知是真是幻。
百寶娘娘身影忽隱忽現,柔荑轉處,即有一抹抹青輝蕩出,回天燈便跟著飄然徐行,浮在程兆琦上方來回挪移。
小玄只覺通體清涼,真個如浸綠波碧水,見前邊就有綠荷一莖,伸手摸去,然卻空無一物,心道:“果然是幻境!”
雪妃睨見,嫣然一笑,轉目繼觀母親施法。
小玄臉上微微一熱,也去看百寶娘娘,見她尖尖十指如蘭收放,時如蛺蝶穿花,時若嫩柳拂水,在空中編織出一個個光色各異轉眼即逝的符印,玉腕偶抬高處,羅袖滑落,便露出一截白得耀目的雪臂來,令人乍然心跳。
小玄屏息靜氣地盯著。
眼前的母女倆本就動人,此時於浮光掠影的結界當中,直如沐霞天妃臨波仙子,著實賞心悅目。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8-10-10 01:27
標題:
逍遙小散仙18.10 作者:迷男
第十回 君無戲言
不知過了多久,百寶娘娘蘭指輕招,將回天燈收回手中,幻境立時如水逝去,卻是施法已畢。
小玄見她額頭泛光,微見細汗,顯然消耗頗巨。
雪若忙上前扶住母親,掏出帕子為她揩汗。
“我已用回天燈行功一周天,功效如何,還待繼續觀察。”百寶娘娘凝視著床上的丈夫,對女兒道:“好孩兒,你奔波千里,定然疲憊,這後邊有個營帳,是娘歇息之處,你快去睡會。崔公子我讓人帶他去別處休息。”
“孩兒平日都在宮裡,難盡孝心。”雪若搖頭道,“況且娘親守護爹爹多日,定然更加勞累,今晚就讓孩兒守在這裡吧,也算盡點心意。”
“我也不累,就留在這裡守夜好了。”小玄忙道。
這些天來,軍中將士傷亡極眾,幾乎都是依靠百寶娘娘以陣禦敵,確實疲憊之至,想到明日敵軍攻山,多半又有一番激烈廝殺,於是便未堅持,對女兒道:“你爹爹若有動靜,便即刻過來叫我。”
雪若應了,百寶娘娘為丈夫蓋好被子,又再叮囑幾句,從旁側的小門出去了。
帳內靜了下來,兩人搬過椅子守在床榻邊。
雪妃凝視著形容枯槁的父親,不知想到什麼,忽爾長睫一顫,又再掉下淚來。
“有了回天燈與千珍守元露,元帥一定會好起來的。”小玄趕忙安慰。
雪妃只是默默垂淚,小玄百般勸解,方才慢慢止了。
兩人急馳千餘裡,幾無好好歇過,熬到後半夜,小玄精力健旺,依然神采奕奕,雪妃卻是漸漸堅持不住,螓首忽歪,靠在男兒胳膊上睡著了。
小玄怕她摔了,遂環臂抱入懷中,又挪換姿勢讓其睡得舒服一些,心底如潮翻湧,盡是幾個師姐的倩影,時而歡喜甜蜜,時而憂傷難過。
直至天快亮時,雪妃惺忪醒來,見皇帝抱著自己,心中又暖又甜,悄聲道:“陛下也眯一會吧,妾身睡足了。”
小玄輕聲道:“我不困,你繼續睡,有事我會叫你。”
雪妃閉眼又眯了一會,忽道:“我好歡喜。”
小玄微怔,問:“怎麼?”
等了片刻,方聽雪妃低低聲道:“這此天來,陛下好似變了個人……”
小玄心中一個鶻突。
雪妃繼道:“變得跟以前很不一樣,變得比許多人都要好,妾身心裡著實喜歡得緊。”
小玄松了口氣,微笑道:“那我以後都這樣。”
雪妃睜開眼,道:“當真?不再肆意殺戮?不再戕害無辜?”
小玄道:“這有何難?本該如此!”
雪妃凝視著他:“君無戲言?”
小玄點點頭,見她神色凝重,遂正色道:“君無戲言!”
雪妃長睫一顫,眸底水光盈晃:“願陛下並非一時心血來潮,亦非只是想要對妾身好,而是真正的心系天下,那便是蒼生之幸黎民之福了!”
“心系天下……”小玄呆了一呆,心中似有什麼乍然掠過,如夢初醒,又似曾相識。
只是輕輕一語,於他耳中赫如隆隆雷聲,振聾發聵。
就在這時,帳篷旁側門簾忽給掀開,卻是百寶娘娘心裡邊始終掛記著丈夫,一夜睡不踏實,遂早早過來探視,猛見兩人相擁一起,不禁愣住。
“好。”小玄終於開口:“我答應你。”
雪妃目中異彩漣漣,喜極欲泣,低低聲道:“日後即便是天底下人人都恨你棄你,妾身都會跟著你陪著你,心甘情願永世不悔!”
小玄心中怦怦亂跳,既慌又喜。
百寶娘娘聽兩人低聲悄語,似在說什麼情話,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來定是女兒在冷宮寂寞,方與那禁衛有私,心中又疼又急,暗忖此事若給人知曉,女兒便即身敗名裂,整個家族恐怕也要惹來彌天大禍。
兩人情懷激蕩,皆未發現有人進來。雪妃微仰起臉,櫻唇顫啟,雙頰暈紅,眉目間有抹無以形容的羞色,教人入目心化。
小玄僵直著身子,心中叫道:“死了死了!我這皇帝不過是個贗貨,豈可假戲真做?”突爾想起水若來,心中愈慌。
雪妃手兒輕輕扯他衣襟,臉上盡渴盼之色。
小玄心中驚濤駭浪,卻敵不過那一抹融魂化魄的羞媚,慢慢俯下臉去。
猛聽旁側一聲輕咳,兩人大吃一驚,雪若急從小玄懷中掙出,站起身來。
小玄轉頭望去,見百寶娘娘已在門口,慌忙起身行禮,心中惴惴,不知适才被丈母娘瞧去沒有。
“娘。你來了……怎麼起得這樣早?”雪若輕喚,面上紅雲猶暈。
“你過來。”百寶娘娘朝小玄冷聲喚。
小玄趕忙上前。
百寶娘娘面籠寒霜,道:“聽著,山上許多水源均已枯竭,此處向西三、四裡尚有眼清泉,你即刻去挑擔淨水回來,我要用。”
“這時候去挑水?”雪若愣了一下,急忙道:“那……那孩兒去。”
母親竟然叫皇上去挑水,這還了得!只怕下一刻,便是雷霆震怒。
“你一個妃子,豈是做得這種事的?”百寶娘娘沉著臉道,“妃子”二字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我去我去!”小玄搶著道,卻是滿心歡喜,只覺丈母娘沒把自己當外人,況且在逍遙峰上時,挑水煮飯什麼的,都是他每天要幹的活,半點不覺為難。
“那還不去!”百寶娘娘板著臉道。
小玄笑應一聲,快步出帳,找桶去了。
雪妃目瞪口呆。
百寶娘娘走到床邊,仔細察看丈夫狀況,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丈夫的傷勢沒再惡化,衰老似乎停止了;憂的是已用了回天燈及玄教的妙藥,然卻沒有多少起色。
她轉過身,見女兒惶惶不安,心中愈發篤定。
“怎麼,”百寶娘娘冷冷道,“為娘叫他去挑擔水都不成?”
“不是……沒有啊……”雪若囁囁道。
“你跟娘說實話,他到底是何人?”百寶娘娘盯著她道。
雪若心中一驚,只道是母親瞧出了什麼。
卻聽百寶娘娘歎道:“孩子,你不同別個,一入宮掖,侍奉君側,全族的身家性命便都系在你手上,倘若有半點行差踏錯,便是彌天大禍!”
“娘,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他……”雪若急道,心知母親誤會了,然卻不知如何說才好,心忖若是將實情和盤托出,便壞了皇帝今趟的行藏,除了諸軍震動,母親定然也要嚇得不輕,倘若再傳到敵營或都中,皆盡大事不妙。
百寶娘娘將她輕輕摟入懷中,柔聲道:“聖上雖然冷落了你,然咱家世代領受皇朝恩祿,你爹爹為皇朝棟樑,伯叔兄弟俱忠心耿耿,你亦深明禮教。送你入宮,便是盼你以貞賢之德輔侍君王,萬莫貪取一時之歡,折于一時之糊塗。”
“娘!你說的都是些啥呀!”雪若羞急交加,滿面通紅。
百寶娘娘見了女兒神情,不忍再說,抱著女兒撫發憐慰,自己卻是五內如焚。
小玄挑水回來,帳中已來了不少將領,皆在商討元帥的傷勢,見雪妃神情甚不自然,悄悄問:“怎麼了?”
“沒啥啊。”雪若忸怩搖頭,並未細答。
忽有軍士入帳報訊,說山下異象有變,請諸位將軍定奪。
百寶娘娘為元帥夫人,這些年來輔佐帥側,無論行軍打仗,攻防佈陣,奇謀異寶迭出,屢挫敵軍,今趟遭伏,大軍傷亡過半,殘部又給困在墜星嶺上,幾乎全仗她布下的陣法禦敵,于軍中威望極高,此時程兆琦臥床不起,眾將士更是馬首是瞻。
她聞訊出帳,眾將領皆隨其後,小玄與雪妃也跟出來看。
眾人行到高處,只見雲州兵營中紅光沖起,蒸得天空一片赤。
“顏色比較晚深了許多!”雪妃驚道。
“難道……他們快要把那什麼冥殿龍犀召出來了?”小玄也是疑訝不定。
兩人都一眼認出,紅光沖起之處,正是那四座法壇的位置。
“好生詭異,這紅光一天比一天濃郁,不知南宮陽到底在搗什麼鬼!”
“南宮陽麾下奇人異士眾多,這數月來已讓我們吃了不少大虧,不可不防!”
眾將議論紛紛。
百寶娘娘凝目細觀,面色凝重。
“娘,孩兒或許知道他們在幹什麼。”雪若道。
“你知道?”百寶娘娘轉過臉,有點訝然地瞧著她。
“孩兒為送燈上山,昨夜潛入敵營,無意中探聽到一點消息。”雪若道,“那紅光沖起的地方,新築了四座法壇,他們連日作法祭祀,為的是要召喚一種叫做冥殿龍犀的魔物。”
“冥殿龍犀?”
“什麼鬼玩意?”
眾將均自茫然。
百寶娘娘卻是面色丕變,對女兒道:“你且仔細說來。”
雪若遂將在山神廟聽到的消息,以及在四座法壇間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百寶娘娘面色蒼白,一雙妙目盯著赤紅的天空,細觀變化。
“可是有甚不妥麼?”奚舜卿問。
百寶娘娘半晌不語,良久方道:“從這一刻起,各部嚴加防備,且做好隨時突圍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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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半日,百寶娘娘又從帳中出來數次,每每登高觀望,見山下紅光愈來愈來盛,臉色亦越來越難看。
面對如此浩大的異象,眾將士也皆感有些不對,一時人心惶惶。
百寶娘娘忽然來找小玄,竟單刀直入地問:“崔公子,你可有把握將小女送回玉京?”
小玄微詫,道:“有!”
百寶娘娘凝視著他,追了句:“幾成把握?”
小玄遲疑了一瞬,道:“不曉得,即便粉身碎骨,我亦會保她平安回去。”
百寶娘娘點點頭,輕歎道:“不枉她對你……”
“什麼?”小玄一時沒聽清楚。
“這兩日或有巨變。倘若有事,你即刻趁亂突圍,將小女送回都中,並且一定要把她送回宮內,你能做到麼?”百寶娘娘盯著他問。
小玄點點頭,訝問道:“那元帥同夫人呢?”
“你只須護送小女突圍,其餘一概別管。”百寶娘娘道。
“程夫人。”小玄忽道,“我有輛鹿蜀車,能跨海飛空,或可能將元帥及夫人送出去。”
百寶娘娘即道:“不必了,你只消把小女送出去,妾身便已感激不盡。”
小玄還要再勸,卻聽她道:“元帥如此虛弱,已無法高來高去。即便能挺得住,他也決計不肯拋下這些隨他征戰多年的將士。”
小玄愈聽愈感丈母娘言語中有些不祥之意,心裡暗暗驚疑,忍不住問:“那冥殿龍犀很厲害麼?難道連夫人佈置在山腰的陣法也難以抵禦?”
“倘若真的是冥殿龍犀……”百寶娘娘望向山下,好一會才道,“這山,以及這山上的數萬疾雷軍,全都會化做灰燼。”
小玄張口結舌。
“因為……在億萬年前,它的對手,不是人類的將士,亦非尋常仙魔,而是——太古天神。”百寶娘娘淡淡道。
小玄悚然。
待到晚上,只見紅光沖天,蒸得頂上雲層殷赤如血,於黑夜中顯得無比詭異可怖。
許多將士望著山下,交頭接耳。
小玄坐在塊大石上,聽旁邊有人低聲道:“今天也太安靜了,居然一整日都沒來攻山。”
另一個聲音道:“難道他們在等什麼?”
先前的聲音道:“你瞧,那道紅光越來越粗了,好生嚇人!”
小玄心忖:“瞧這氣象,只怕那冥殿龍犀現世在即,婀妍的援軍尚得三、四日才能趕到,不知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旋而又想:“南宮陽如此勢大,即便婀妍率軍趕到,也不見得能扭轉局面。”
想到此處,心中越發擔憂:“南宮陽本就兵多將廣,那什麼巫後娘娘還一直給他送來強援,著實可惱可恨!照我丈母娘所言,那冥殿龍犀怕是厲害得沒邊了,到時我把骨龍及魅影召出來,多半也不是那傢伙的對手……”
他怔怔思索,倏地靈光一閃,心中叫道:“我怎把它給忘了!”
心念動時,已從兜元錦袖內刷出支物事來,通體如墨,正是役妖令。
“二師姐要我慎置慎用,莫遭邪魔誘魘陷害,但眼前,只怕顧不得許多了!”他心意已決,今趟如此兇險,為了老丈人一家,什麼都可以豁出去。
“這令上一十三罪妖,不知有哪個可以跟那冥殿龍犀鬥上一鬥?”小玄輕撫寶令,目光及處,一行行細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圖案、一個個太古或上古妖王從令上次第浮現出來。
“聽那‘話多’說,這令上一十三罪妖各有所長,而符石之力有限,今次可得好好籌畫,莫要浪費了!”他正瞧得驚心動魄,忽聽旁邊有人輕喚道:“陛下。”一轉頭,便瞧見了雪若。
“妾身好擔心。”雪妃一臉憂色,在他身邊抱膝坐下。
“擔心什麼?”小玄問,將役妖令收回袖中。
“娘親今天說話好奇怪,叫人聽了,心裡邊慌慌的。”雪妃咬唇道。
“她說什麼了?”小玄道。
“娘親說,無論發生了什麼,要我都跟著你,直至回到玉京。”雪妃道。
“這話沒錯啊。”小玄微笑道。
“可是……”雪妃心神不寧地望向山下的沖天紅光,忽問:“那冥殿龍犀,真的會來嗎?”
小玄無法回答,只道:“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竭盡全力,保護你們一家平安歸去!”
“陛下……”雪妃聲音微哽,手兒輕輕捉住了他的衣角。
(第三部終)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47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1 作者:迷男
第四部 劫兆
第十九卷 異象
第一回 雖千萬人
一聲嚎叫。
墜星嶺上騷動起來,醒的睡的人全都給驚動了。
聲音隱隱約約,教人聽不真切,似從地獄深處迸出,又似從九霄雲外傳來,陌生、詭異、令人心驚脈跳。
一聲過後,再無動靜,猶如噩夢一場。
小玄從惺忪中驚醒,一睜眼就瞧見了天上的異變:紅光沖起處,頂上的雲層呈現出巨大的遊渦狀,正徐徐轉動,層層疊疊如濤似浪,稠赤得冥河血海一般,於夜空中顯得無比詭異怖人。
“是那怪物的叫聲麼?”他心中驚疑不定。
這時,只見百寶娘娘率領眾將匆匆登上高處,俱仰首朝血雲觀望,人人面色凝重。
“這情形,十之八九那冥殿龍犀是真的會來了……”小玄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役妖令。
百寶娘娘與眾將看了片刻,一同回歸帥帳。
小玄坐在石上,提令細觀,心道:“拘役令上的罪妖,須得倚仗符石上所蓄的靈力搬運,雖然眼下一十三顆皆已汲滿,但我須仔細斟酌,切莫浪費了一顆!”
“十三罪妖各有所長,不知該拘哪個過來?”他目光緩緩遊移,將令上一十三罪妖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目光漸落在耗費符石之力最多的幾個妖王之上:摩珈:太古妖首,酸與族女王。犯擾亂妖界之罪,懲獄一萬三千年。善懾,見則大悚。配圖是個鳥首蛇身、四翼六眼並三足的詭異怪物,所屬星宿圖刻著十三顆星。
強良,太古妖神。犯襲劫禦牢之罪,懲獄一萬一千八百年。善襲,不死不壞,性暴烈,傷斃無數,曾奪逍遙大會第二名。配圖是個四蹄長肘虎首人身的怪物,手上執兩條黃蛇,所屬星宿圖刻著十二顆星。
玉磯,石之精靈。犯尋釁滋事罪,懲獄九千九百年。善術,識上古奇術。配圖繪的是個道裝美人,容顏衣飾秀麗脫俗。所屬星宿圖刻著十一顆星。
“照那『話多』所言,拘喚時所需符石之力越多,實力就相對越強,那麼這幾個怕是要厲害些……”小玄心忖:“只是這酸與女王一出,一十三顆符石便要全數耗光,未免太過奢侈了;那強良也差不了多少,拘出來便幾乎再召不到別個;而那玉磯能勝太乙真人,可見厲害之至,只是『話多』說她單打獨鬥了得,對付這種千軍萬馬的大陣仗,召她出來,顯然不大妥當……”
他回想那巨竹穀中的惡戰,再三揣摩,思量良久,心底漸漸有了主意:“我丈母娘說,那冥殿龍犀一旦現世,這墜星嶺便要化做焦土,可見多半是個火遁系魔物。這令上說巢元乃夫諸族至靈,善水,過處成澤。不如就召他出來,一來水火不容,相爭必急;二可水淹七軍,最宜眼前大戰!況且只耗費七顆符石,甚是合算呐!”
小玄目光移動,落在犼族妖王布喜及鳴蛇族驍將驕烈之上,繼忖:“萬一那巢元不成,我就再把這兩個渾身是火的怪物都拘來,到時讓他們同那冥殿龍犀比比『火力』,瞧瞧哪個燒得更旺!”
“這三個妖王一發大水,倆燒大火,鐵定夠南宮陽喝一壺的!”他愈想愈感美妙,忽覺哪裡不對,仔細一算,原來拘齊這三個妖王,共須花費十四顆符石,而役妖令上統共也只有十三顆符石,這如意算盤便打不響了。
“需得再減一顆符石……”小玄一陣煩惱,目光繼往役妖令上尋去,很快便找到了星宿圖刻著二顆星的妖王——惡軍:呲鐵族力士。犯禦廚偷食之罪,懲獄二千六百年。善搬運,力大無窮,能擔山托海。配圖是個身披甲胄的牛首力士,皮毛漆黑,頂有巨角。
“嗯,這個也不錯,模樣如此威猛,且力大無窮,能擔山托海,料想打起架來,必定也厲害得緊,把驕烈換做他,符石就剛好夠了!”小玄心道:“巢元、布喜同惡軍,這三個傢伙加起來,怎麼都要比只拘一個酸與女王強吧……”
他正苦思冥想,忽見一員員大小將領自帥帳快步行出,緊接著傳令聲大作,但見人喧馬嘶,四下皆亂了起來,小玄方在疑惑,見雪妃也從帳中出來,奔到跟前,壓低聲道:“陛下,大軍要突圍了!”
“突圍?”小玄心頭微震,閃過一念:“雲州兵如此勢大,又嚴陣以待,而山上人倦馬乏,多是殘兵,如何突得出去?”
雪若道:“娘親與諸位將軍商議,敵軍召喚冥獸之事怕是非虛,不能坐以待斃,且山上水源已枯糧草將盡,因此即便兇險,亦須強行突圍!”
小玄點點頭,心忖:“事已至此,我也只有全力以赴,保老丈人一家脫險了!”
雪若憂色道:“娘親還決定,要親率一支人馬打頭陣,望能在重圍間中撕開一道缺口,以便大軍突圍!”
小玄輕吸口氣,道:“別擔心,到時我會助她一臂之力!”
雪若苦惱道:“可是陛下……這也太過兇險了。”心中既是感激感動,又是萬分擔憂。
小玄微微一笑:“沒事。”
雪若凝視著他,這一刻,在時那張凶戾,殘暴而邪惡的面目倏忽模糊甚至逝去,取而代之的面容是如此的神勇,甯定而俊秀,清晰無比。
“從前的那個暴君當真離去了嗎?”她心中顫顫暗祈——那就走遠遠的吧,上蒼見憐,但願永遠別回來了。
兩人正說著,又見百寶娘娘同幾個將軍行出帳來,她走上一處高地,左手托著枚碧色寶印,右手變換不住地捏著印訣,步罡踏鬥,口中低低祝頌,似在施展法術。
幾個將軍圍立在旁,靜默觀看。
“你娘親要做什麼?”小玄低聲問。
“莫非要請神明來助陣?”雪若小聲道,“娘親手上那枚碧印,乃崇恩聖帝所賜,叫做『聖恩印』,中蘊雷樞大法之力,能役聖帝禦下七萬七千鬼神。”
小玄聽得舌橋不下,心道:“七萬七千!豈不是比我這支只能拘役十三罪妖的權杖厲害太多了?”
旋見山下模糊起來,不知從哪裡湧來許多迷霧,不過半盞茶光景,山下已是白茫茫一片,赫將四野連同敵營都裹在霧中,月光之下,猶如霧川雲海一般。
“原來是要用大霧掩護突圍!”小玄心中一亮,他常聽教中長輩有人能呼風喚雨召霾祭霧,卻是從未親眼見過,只瞧得又羨又歎:“水兒娘親好生了得!竟能頃刻之間召來如此大霧,怕是有百里之廣,修為果然高妙!無怪二師姐贊她大名鼎鼎三島十洲無人不識。”
百寶娘娘施法完畢,這回沒再歸帳,立在高處同幾個將軍指點山下,似在調兵遣將。
終於,第一支人馬開拔了,只有三百騎,為首之人目冷貌厲,乃程兆琦麾下五大猛將其一胡恩,卻是要虛張聲勢佯襲敵營,以期能吸引部分的敵兵,好助大軍主力突圍。
但見隊伍中人人神色決絕,顯是皆存了一去不復還之心。
在這支人馬下山後,又有八百騎兵召聚成隊,個個全副盔甲,手執長戟,卻是從數萬疾雷軍中尖上選尖的精銳,將由百寶娘娘親自率領,來做那把破開重圍的尖刀。
百寶娘娘點齊人馬,向眾將囑咐了一番,最後道:“大軍能否突圍,在此一役,元帥的安危全仗諸位了!”
眾將滿面愧疚紛紛叩首,功曹參軍奚舜卿哽聲道:“帥夫人身先士卒孤身破敵,實是我等無能!末將便即粉身碎骨,亦要護送元帥脫險!”
匆匆間,百寶娘娘一眼瞥見了雪若與小玄,遂轉身來到他們跟前,對女兒道:“你們緊隨中軍突圍,途中若有機隙,能走則走,切切不可遲疑!其他的一概不用理睬,元帥自會有人照應。”
“娘……”雪若輕喚一聲,臉上滿是不舍之情。
“好孩子,爹娘把你送進宮裡,真是……真是……”百寶娘娘伸出手,在女兒發上輕撫了一下,眼中隱有心疼之色。
她後邊的“苦了你”三字沒說出口,只因旁邊有個“宮中禁衛”。
就在這時,突聽有人高聲叫道:“末將願隨帥夫人衝鋒陷陣踏破敵營!”
百寶娘娘轉目瞧去,見一員眉挑髮鬢的將領大步過來,年紀不過三十出頭,一身銀盔銀甲,狀極威猛。
原來此人亦是程兆琦麾下五大猛將其一,姓範名嶷,使一柄破軍雷震钂,驍勇非常。
百寶娘娘略作沉吟,知其曾拜異人為師,除了武技高強,亦有妙術傍身,而自己肩負打開缺口的重任,也確實須要強助,遂點頭道:“好。”
範嶷面露喜色,躬身行了一禮。
小玄趁時道:“在下也願隨夫人前往突圍!”
“你?”百寶娘娘只掠了他一眼,便即一口否決:“不行。”
小玄欲要再言,百寶娘娘轉身就走:“你有你該做的事情!”
周圍眾騎兵紛紛上馬。
小玄望了雪妃一眼,只好閉上嘴。
“你答應過我的。”百寶娘娘拋下一句,也跨上馬,與範嶷率領八百疾雷騎兵往山下去了,方向與佯攻部隊完全相反。
“陛下答應娘什麼了?”雪妃低聲問。
“我答應你娘親,一定要把你平安的送回玉京。”小玄凝眉道。
雪若咀嚼此語之意,望著母親遠去的背影,愈感心驚脈跳。
“對了,山腰上的那些石頭巨人,你娘親能帶走嗎?”小玄問,心忖那數百隻大傢伙若是可以指望,突圍便還有一線希望。
“不能。”雪若搖了下頭,“娘親說,那些石頭人乃倉促拘來,草草運化成形,並非有靈的精怪,它們的根本就在山上,只可原處防禦,無法離開的。”
小玄臉色一陣難看。
一行人馬靜悄悄下到山腳,整頓隊形,提戟蓄勢,為衝擊敵陣做最後的準備。
百寶娘娘單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白氣彌漫中,一隻只通體縷刻著符紋的石雕獅子從隨身法囊——飛鸞巾中撲縱而出,在隊伍的最前方布列成陣。
這是歷經數月的殘酷廝殺後,她手裡僅存的三百余隻石獅仙兵。
眾騎兵肅靜無聲,面上並無太多驚奇之色,顯然並非頭一次見到。
“疾!”百寶娘娘輕叱一聲,抬臂指前,率領三百石獅兵與八百疾雷騎兵朝濃霧中沖去。
在兩支人馬開拔後,山上越發緊張,號令聲此起彼伏,幾乎所有人都在奔忙著,程兆琦給抬出帥帳,安置到一輛駟馬牽拉的大車上。
雪妃忙前忙後地照料,將回天燈安插在車帳內,牢牢地固定住,讓燈光始終灑照在父親的身上。
小玄在旁幫忙,望著一直深陷昏迷的老丈人,心中憂急如焚:“世上怎有如此惡毒之術,竟然連千珍守元露都醫治不好!”
奚舜卿點選了數員精幹戰將,沉聲下令:“無論如何,你們都要跟緊元帥的車子,絕不可有半點閃失!”
眾將齊聲應:“人在車在!誓保元帥突圍!”
正匆忙間,只聞山下號角聲、金鼓聲大作,喊殺聲亦如潮掩來。
小玄凝神細聽,正是兩支人馬出擊的方向,心知已交上了火。
奚舜卿默默地念算著時機,終於揮了下手,旁邊的傳令官嘶聲高喝:“開拔!”
一聲接一聲的號令如波蕩開,墜星嶺上的數萬大軍皆動了起來,成隊成列迅而有序地朝山下湧去。
無數將士墳堆與輜重留在了山上。
沖入迷霧中的八百疾雷騎兵勢如破竹,很快便突破第一道防線,因有刀槍難壞的石獅仙兵沖在前邊,於大片陷阱群間只折損了少量的人馬。
在第一輪的破襲中,遇到的阻擊並不強,出其不意及迷霧的掩護顯然起了作用。
百寶娘娘率軍疾沖,心知時機稍縱即逝,用不了多久,敵軍便會從聲東擊西的佯攻中反應過來,搞清楚已方的真正突擊方向;而且南宮陽麾下高人如雲,不能期待召來的迷霧能夠干擾多久。
她指揮軍隊摧毀障礙,填平陷阱,盡可能多的粉碎沿途防禦,因為這一把尖刀,非止要殺開一條血路,能讓後面的大軍順利通過才是最終目的。
“吃了豹子膽麼!敢偷營耶!”一聲暴喝,一彪人馬自濃霧中殺出,為首將領手執大斧,卻是南宮陽麾下偏將馬祚。
範嶷腿下一夾,提起破軍雷震钂,策馬迎上前去。
百寶娘娘抬手一揚,蘭指張放,一匹白練如虹貫出,正是離合心意斬。
“來者何人?報上姓……”馬祚話音未結,眼中白練一閃,人已跌下馬來,卻是心意斬搶先一擊,割斷了他的喉嚨。
石獅兵與疾雷騎兵奔雷般沖向敵軍,一通掩殺,失首敵軍頃刻即潰。
接下又遇數股敵軍,雖皆人數不多,將亦非強,然卻多多少少地遲滯了突破的速度。
“賊兵實在是多!”範嶷怒喝,身上已有幾處掛彩,幸皆小傷。
“摧毀哨塔箭樓,破除拒馬鹿砦,其餘暫且不管!”百寶娘娘叱令,眼見周圍敵兵越來越眾,已無暇顧及太多,無數的陷阱及塹壕只能交由後續部隊來清除與填平了。
突聞號角聲大作,濃霧中又殺出一隊數達千餘的人馬,卻是從高處撲落,但見人人跨坐獨角奇獸,手執長兵背掛大弓,踏風踐虛地疾掩過來,尚未接著,便張弓放箭朝下疾射,霎時射倒了十余疾雷騎兵。
百寶娘娘認得此乃南宮陽麾下的精銳駮騎兵,心知此軍猛惡,非尋常將士可敵,迅探手入飛鸞巾,取出一樣物事朝空中揚去,驟見空中光芒大放,現出兩杆華彩灼灼的大旗來,口中低低頌念,便見兩杆旗交相而立,浮空構成了扇巨大的旗門。
說時遲那時快,兩軍瞬已接敵,疾雷騎兵所馭乃日月皇朝從北方諸族徵募的駿馬,腳力驚人雄駿不凡,隨奉天侯征戰四方,令敵聞風喪膽,聲威赫赫揚名天下;然駮乃是上古奇獸,能食虎豹,且又居高臨下,兩廂一遇,疾雷騎兵胯下俊馬立時筋麻骨軟,沖在最前面的數十騎紛紛撲地,把背上將士摔落下來。
“夫人留神!”範嶷驀地大喝,手中雷震钂朝疾飛過來的一員敵將搠去,豈知那將狡捷之至,兩腿一夾一放,胯下惡獸即一縱一剪,避過了雷震钂,手中黑影閃竄,卻是放出一條拇指粗的長鏈,鏈首系著三爪利鉤,直襲百寶娘娘坐騎,刹那間搭住早已驚軟的駿馬胸口。
百寶娘娘正祝頌真言,豈肯中斷,卻是忙中不亂,人已朝上飄飄升起,離了座騎。
那敵將怪笑一聲,猛扯鏈鉤,赫將整匹馬都提到了空中,只是馬身沉重,頃刻便掙斷了給利鉤勾住的筋腱,一聲淒鳴從半空墜落,摔得骨挫頸折塵土四揚。
百寶娘娘在空中拔下斜簪鬢上的白鶴釵,彈指放了出去,倏見白影縱掠,眨眼便化做了只大仙鶴,一個旋翔,便穩穩地接住了她。
原來那釵乃是仙禽化成,簪則為釵,驂則為鶴,名曰——靈羽寶釵。
這時範嶷已追上那鏈鉤敵將,兩個惡鬥做一團,數十合不分高下。
那鏈鉤敵將並非凡俗,姓秦名歆,乃南宮陽麾下南天六邪其一,名號鬼影將軍,身法武技,俱為海外異人傳授。
百寶娘娘跪坐仙鶴背上,一手托著聖恩印,一手掐訣,真言告畢,旋見頂上金光大盛,旗門當中次第跨出六尊金甲天神來,卻是東方天屏神君禦下神丁,齊喝聲“咄!”舞動手中刀槍劍戟,就在空中朝眾駮騎兵殺去,霎時斬翻了數名駮騎兵。
地上的石獅仙兵亦紛紛縱起,撲向空中,掀噬下許多駮騎兵。
秦歆見神將威猛石獅兇狠,心知抵擋不住,又不敢放百寶娘娘過去,只得棄了范嶷且戰且退,命人飛報大營。
大霧中,一群將領佇立高處,身後旌旗林立。為首之人面容清雋剛毅,目光淡而有神,正是雲州軍統帥南宮陽。
望著四下彌漫的大霧,南宮陽微笑道:“敢情是百寶妖婆親自來了?”
“此霧來勢如此之急,範圍如此之大,非尋常修煉之人能召祭,應是那婆娘搞的鬼。”旁邊的一名謀士衣飾的中年男子應,卻是南宮陽麾下第一智囊謝衡,除了足智多謀,也識化外妙術,名號“閻羅帳簿”。
“此等障瞕目小術,能有何用,彈指即去矣!”另一側的大宮主卻輕蔑道,“待本宮施法驅之!”
正說間,忽見軍士飛騎來報:“啟稟大帥!各營已查明東北角上只是佯攻,西南才是敵軍的主攻方向,百寶妖婦率軍來襲!已突破多道防線,斬了偏將軍馬祚,偏將軍秦歆正在竭力阻擊!”
“可見程兆琦的猛將都打光了……”南宮陽呵呵一笑,繼道:“若非山窮水盡,焉能逼得這婆娘跑來拚命!”
“這賤人急了。”旁邊的大宮主淡淡道,“再拖下去,待聖獸現世,她同她男人亦終究是個死!”
“誰去把百寶妖婆拿了?”南宮陽輕聲問。
“末將願去!”
“早就想會一會程兆琦的老婆了!”
“那妖婆偷襲過老子,今日正好一雪前仇!”
“俺去把這惡婆娘擒來獻與大帥!”
身畔眾將即有二、三十個高聲喝應。
“那就都去吧,這婆娘非同凡人,身藏法寶無數,你們須得留神,哪個擒得她來,賞田萬頃,官提三級!”南宮陽道。
眾將齊聲應喏,一個個滿面興奮地跨上兕虎鷹鷲等凶禽惡獸,風馳電掣地去了。
南宮陽想了想,忽然微側過臉道:“鐵塔,你也去,給他們押個陣,說不定還需助一臂之力。”
立在他側後的黑甲大將抱拳行禮,沉聲應喏。此人正是麾下南天六邪之首、雲州軍中第一猛將韓胄,曾得冥界高人秘傳,修為高絕,使一柄掀海鞭,一面碾神盾,身如金剛不壞,名號“鐵塔將軍”。
“那賤人既能傷得世尊大人,只怕不易對付。”大宮主忽道,黑焰妖目瞥了眼旁側的重幕大車:“本宮也去瞧瞧如何?且戰奴乃大地之精,正可破那妖婆的石獅兵。”
“那便有勞大宮主出手啦。”南宮陽沉吟道,“也罷,這女人乃崇恩聖帝門下,名播三島十洲的仙真,數月來傷我將士無數,算是個人物,既然今趟親來劫營,吾等便一道過去會會吧!”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48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2 作者:迷男
第二回 而吾往矣
迷霧中人如潮湧,數萬大軍沿著前鋒部隊打開的缺口迅速突進。
起初受到的阻擊微乎其微,隨著行進,受到的干擾漸漸多了起來,再到後來,四面八方都出現了敵兵,前進的速度大大的減緩了。
小玄同雪妃駕著鹿蜀車,緊隨在載著程兆琦的大車旁。
除了他們,在大車的周圍,還緊跟著以奚舜卿為首的七、八員戰將,前後另有近兩千名精銳士兵在嚴加護衛。
“保持隊形!”
“快!快!快!都跟緊點!”
“跟緊前邊的隊伍!”
各種號令聲此起彼伏,緊張、壓抑的氣氛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上。
“霧氣好像在消散啊?”小玄忽道,瞧瞧周圍,視線已可以到達百十步之遠。
“嗯,減退的好快!”雪若凝眉道,抬頭望望天上,月亮與星光也比下山之時清晰了許多。
“消退得這麼快,莫非有人……”小玄遲疑道。
“十之八九,是有人在作法驅散。”雪若篤定道。
兩人一陣擔憂。
然而更加令人擔心的事接連發生,各種不利消息雪片般傳報回來。
“與前鋒部隊失去聯絡!”
“左前發現大股敵弓箭手、刀牌手!”
“右後出現敵騎兵!”
奚舜卿及眾將面色越來越凝重,卻依然鎮定地指揮著部隊,派出一支支人馬前去突擊被封堵的缺口,與及迎擊各個方向上出現的敵軍。
“強行突圍這步棋果然兇險!我丈母娘有些不妙啊!”小玄心中惴惴,悄朝雪妃瞧去,見她凝目望著前方,滿面憂色。
在無數將士的簇擁中,南宮陽策馬疾馳,忽見前方迷霧中金輝大盛,這才放緩了速度,舉目眺去,見半空有數尊金甲天神及許多石獅子正在同自方的千餘駮騎兵廝殺,兩眼不由微微一眯。
“百寶妖婦就在前邊呈狂!”有軍士大聲稟報。
在駮騎兵付出損失數十騎的代價後,終於擊潰了兩尊神將,可是當他們化做金光縱逸去後,在一扇金光大盛的旗門中又跨出了兩尊天神來,殺得駮騎兵陣形愈亂,難以招架。
南宮陽瞧得眉心微蹙。
“幾個毛神而已。”旁邊的大宮主道,盯著那扇高懸空中的旗門,繼道:“百寶賤人雖是崇恩聖帝寵徒,然修為有限,無法同時拘役太多,更無法馭禦高位天神!”
“可畢竟是天神呐,只怕要損我不少將士!”南宮陽輕歎道。
“待本宮過去,將那賤人的通天旗門破了,自可斷其支援!”大宮主淡淡道。
待到近前,又見奇光縱掠,喝罵聲此起彼伏。
“妖婦不知死活,尚敢頑抗耶?”
“妖婦休要猖獗!爺來治你啦!”
“惡婆娘,今日你已插翅難飛!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南宮陽穿過迷霧,赫見麾下數十將領跨禽馭獸高低馳騁,圍著一個駕鶴婦人時分時合地遊走撲擊。
這數月來,百寶娘娘多以陣法及寶物禦敵,雖然破敵無數,卻是極少於陣前露面,似今次如此直面敵人,還是頭回。
南宮陽仔細瞧去,見鶴上婦人頰生華彩儀神韶秀,直如神姝仙妃一般,心中不禁暗暗喝彩:“原在玉京,便聽人言程兆琦的五個老婆俱是天人,間中尤以三夫人為最,果非虛傳。”
以他定力,尚自驚歎,麾下眾將更是難以自持,當中不乏好色之流,饞其美色,更渴其為敵帥夫人,又見已眾敵寡,紛紛爭先恐後地迫上前去,只是給縱橫馳掠的離合心意斬逼住,一時近身不得,口中越發污言穢語:“你男人眼見沒了,趕緊思量改嫁吧!不如就此跟了爺吧!”
“這等鮮辣婦人,沙場上已然如此,那帳中被底,勁頭可想而知!”
“這會擒了,今晚便知其味!”
一員跨虎惡將猛地搶出,手揮長刀朝百寶娘娘身下仙鶴劈去,正是南宮陽麾下大將衛泰,淫邪笑道:“今晚帳內,定要與程兆琦一較高下!”
百寶娘娘面色一沉,手中倏地掠出道銀色光華,疾若閃電,卻是自煉法寶——碎心簽。
衛泰大吃一驚,橫斧格擋,豈知仙家法寶奧妙,格了個空,胸口劇震,早給打落虎背,從半空跌了下去。
百寶娘娘恨其言穢,手下毫不留情,如蘭玉指一勾一召,心意斬淩空轉過,霎將已墜至十餘丈外的衛泰割了首級。
“好歹毒的婆娘!看斧!”一騎青兕的猛將厲聲暴喝,高擎大斧朝百寶娘娘後背劈落,卻是大將岳剛。
百寶娘娘頭也不回,反手揚起,嬌叱聲:“疾!”袖內又飛出一寶,名曰“雷霆鐲”,乃霹靂磯、雷池玉及昆吾石髓以秘法百煆而煉就,正擊斧上。
嶽剛雖也煉氣,但怎比化外仙真,手中大斧雖沉,卻只是凡鐵鑄就,驟聞一聲巨響,火光眩目,斧首登給炸得四分五裂,大愕間陡見白練掠至,招架不及,已給心意斬削去半邊臂膀,慘號一聲,即從青兕背上跌了下去。
“妖婦休要逞能,待爺收了你!”右側一苦眉陷頰跨坐赤鷲的邪將厲喝,乃南宮陽麾下南天六邪其一的褚弘,名號“噬魂將軍”,他撥出腰頭葫蘆塞子,就在空中放出三頭血盆大口體籠黑霧的魔怪來,卻是蓄煉多年的冥界惡魔,喚做黃泉太歲,嗜食精血魂魄,十分疾捷猛惡,已於戰場上噬人無數,張牙舞爪就朝百寶娘娘噬去。
百寶娘娘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從飛鸞巾內刷出一面紋鏡來,卻是東方天界禦寶“降魔寶鑒”,專克邪穢,朝撲過來的魔怪一照,瞬見那三頭黃泉太歲身上亮起道道秀逸符紋,一齊厲聲慘叫,頓時破碎做數股黑霧,四下逃去。
褚弘大驚,他隨南宮陽四方征戰,所煉秘魔罕有失手,方得名列南天六邪之中,心知今日遇見了剋星,不覺暗慌,已見那鶴上美人冷目睨來,將手中寶鏡朝自己輕輕一晃,身上赫然現出道道明晃晃的陌生符印來,刹那間平日所修所蓄的一身邪氣全都如滾似沸,在赤鷲上坐立不住,兜頭墜落,此時護體真氣盡失,直摔個半死。
瞬息間,剛剛還想要對這個傳說中的美婦人稍加憐惜的三員大將,已全數跌落坐騎,血賤塵土生死一線。
眾將俱駭,不由個個膽寒,早把此前的色迷之心拋到九霄雲外,雖皆身經百戰膽氣過人,卻一時無人敢再迫近。
南宮陽眉心微鎖,他這數十員戰將武藝聲望皆非尋常,在雲州軍中個個都叫得出響噹噹的名號,數個照面間便給一個婦人鎮住,當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心中暗暗稱奇:“這女人百寶之號,果然名副其實!無怪這數月來能令我軍連吃大虧!
程兆琦何處修來的福份,竟能賺得這等神仙老婆!”
百寶娘娘緩過口氣,轉目細看底下,見四面方八皆給密密麻麻地兵將圍住,又遠處還立著一杆高大帥旗,心知南宮陽已到,再看己方人馬,三百余隻石獅仙兵已折損過半,八百疾雷騎兵更是四去其三,副將范嶷在眾敵的圍攻中搖搖欲墜,似已傷得極重,一顆心直往下沉:“南宮陽來得好快,今日怕是難以突圍了……”
她驀爾抬頭,高舉左手寶印,頌念出一段甚是冗長的真言,旋見頂上的通天旗門中金光變幻,轉眼已化做了赤紅,一尊比先前那些金甲神將更加高巨的天神跨了出來,赫達六丈之偉,手執一柄樑柱似的寶戟,一雙厲目朝四下張顧,威風凜凜地喝:“呔!何人拘本尊到此?”
周圍眾敵將面色微變,許多人已認出此神是崇恩聖帝禦下天屏神君,神威浩大法力高強,乃東方碧落天大神。
百寶娘娘在鶴背上盈盈下拜,朗聲祈告:“妾身今日遭逢大難,懇請神君援手相救!在此殺開一條生路!”
天屏神君垂目望落,細觀她手上的聖恩印,沉聲道:“上仙既有聖帝寶印,本尊聽你差遣便是!”
話音方落,浩大的威煞已如濤掀起,天屏神君舞動手中大戟,就同之前六尊神將在天上地下大殺起來。
南宮陽麾下眾將當中雖然不乏高人奇士,但驟逢如此強敵,陣勢亦不免有些亂了起來。
百寶娘娘趁勢衝殺,袖裡手中連祭奇寶,但見光華高縱低掠,幾無虛發,瞬又擊潰了幾員敵將。
“這女人非但渾身皆寶,竟然還能請來天屏神君……今日須得一場好戰了!”
南宮陽歎道。
“天屏神君來了又如何?戰奴雖然不似當年,卻也毫不遜之!”大宮主冷冷一笑,“況且拘來的只是元神,終究不能牢靠,大帥莫要煩惱,瞧本宮略施手段,便把這神君元神連同那賤人的法寶一併廢去!”
大宮主言罷,人已離了馬背,冉冉升上半空,玉掌轉處,手中已多了柄黑焰燎繞的寶劍,朝戰場遙遙一指,便見底下四十對繡衣使女魚貫飛起,各自遠遠散開,列做盤蛇之陣,虛圍住以百寶娘娘為中心——徑直達數裡的戰場。
大宮主劍尖指地,口中低低頌念,四十對繡衣使女齊祭碧蓮燈,在空中步罡踏鬥一同作起法來。
一波難與察覺的法力猶如看不見的大網鋪灑開來,悄悄地籠罩住了激鬥中的戰場。
正在半空大殺四方的天屏神君忽然收住手中大戟,轉首向通天旗門望去。
百寶娘娘也感應到了異樣,急抬起頭,朝頂上的旗門瞧去,見旗門中光芒收斂,一下子莫明其妙地暗弱了許多,又猛覺發出去的靈力猶如泥牛入海,幾乎馭禦不住寶物,不禁大驚。
原來大宮主同禦下八十使女暗施法力,在戰場上布下了個巨大的結界,名曰“忘川蓮華”,乃冥界太古秘術,專抑靈力,禁制法寶。
因靈力不繼,通天旗門一陣劇抖,仿佛隨時就會散掉,旗門內的光芒也在急速暗去,眼見搬運元神的通道即將斷開,天屏神君唬得魂飛魄散,驀地化做金光縱入通天旗門之內,其餘六尊神將也皆驚覺,俱化做金光疾撲入搖搖欲墜的旗門之中,不由分說地同天屏神君回歸東方碧落天去了。
眨眼之間,通天旗門內光芒盡失,搖晃了幾下,旗門複散做兩杆大旗,一同栽落下來。
百寶娘娘趕忙駕鶴接住,將寶旗收歸飛鸞巾內,遙見周遭亮著四十對碧幽幽的燈火,終知敵軍中有高人施展了禁制手段,心有不甘地連試幾番,脈絡中的靈力明明通暢無阻,卻只能在指尖寸許縈繞吞吐,自然再也無法祭起法寶,不由暗暗叫苦。
眾敵將見幾尊天神已去,百寶娘娘又召祭不了法寶,不禁狂喜,紛紛重新圍逼上來,口中叫駡,愈發狠穢。
百寶娘娘苦苦支撐,幸得離合心意斬有一半是兵器,尚可以真氣運禦,方未落得個赤手空拳,然威力已是銳減。
眾敵將越迫越緊,人人皆想搶先擒下這敵帥夫人,豈料百寶娘娘除了法寶了得,武技亦甚高強,又倚仗著剩餘的近百隻石獅仙兵奮力頑抗,一時也拿不住她,一個個只急得心頭冒火高吼怒叫。
“程兆琦這老婆,當真扎手得很呐,用不了法寶,竟還如此勇猛!”南宮陽搖頭笑道。
“待我拘戰奴上去,定將她手到擒來。”大宮主冷冷道。
百寶娘娘武技雖然不弱,但怎及法寶趁手,況且敵眾己寡,漸見招架不住。
她忙裡朝周圍瞥去,見隨自己突圍的八百疾雷騎兵已幾乎全部覆沒,範嶷亦撲倒在塵土裡,雷震钂遠遠地丟在一旁,生死未蔔,心中歎了一聲,思道:“此處完全堵死,法寶又給禁制,強突已是萬難,我且設法退回去與中軍匯合,再做其他打算!”
就在此刻,猛聞一道長長的嘯聲響起,身周的石獅仙兵通體震滯,倏地全都拋下她朝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百寶娘娘大訝,連頌拘役禁咒,豈知那些石獅仙兵有如中魘,依舊朝前瘋馳。
怪聲長嘯不止,極是詭異刺耳,一個龐巨的身影出現在戰場上,附近的雲州將士紛紛避開,退潮似地讓出大塊空地來。
那巨影仰天吸氣,長嘯不絕,聲震四野。
近百隻石獅仙兵瘋了般朝巨影狂奔過去,尚未觸及,就如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硬壁,赫在巨影身周詭異萬分地土崩瓦解了,一隻接一隻地碎裂、彈飛、最終爆成一蓬蓬齏粉。
直至這時,巨影的身周才亮起一層鎧甲似的白光來,一道道冥界符印顯現其上,陰森、晦澀而暗淡,徐徐現出再緩緩逝去。
百寶娘娘不禁駭然,石獅仙兵乃她親手煉造,可謂堅比金鐵,所見著實匪夷所思,然卻無暇細思,眾敵將已趁勢掩上,刀槍劍戟從四面八方搠劈過來,急馭靈鶴沖天而起,再往斜裡一掠,疾朝遠處飛去。
“莫叫這女人逃了!捉活的!”南宮陽輕喝一聲,也不知是否因為程兆琦的原故,心底竟然渴極要拿住此婦。
眾將不待其令,早已跨禽馭獸奮力急追。
地上的龐巨身影驟然暴起,高高地縱上空中,一跨便是百十丈,越過眾將泰山壓頂般朝百寶娘娘撲去。
百寶娘娘只覺一道強大的威煞自背後襲來,迫得呼吸幾窒,回首望去,見一個巨如龍象的惡漢猛撲過來,貌極猙獰,身上只有寥寥數片護甲,裸處筋腱虯盤,仿佛每寸肌肉都蓄滿了爆炸的力量,手腕足踝各鎖著一對粗鏈,鏈首抓著四隻帶刺的巨大圓錘,在空中拋舞著,扯帶出一道道令人心膽俱裂的呼嘯。
這巨漢正是戰奴,雖為人形,卻是大地之精,原乃巫帝禦下十大魔將其一,名號大地戰魔,曾屠佛弑神無數,因在第一次諸界大戰中傷了腦袋,後又犯迷糊大鬧大紅蓮華壇,傷斃數名鎮壇大巫祭,被貶永世為奴,方改稱之戰奴。
百寶娘娘大吃一驚,馭鶴突東倏西地急掠,豈知那巨漢迅如奔雷,非但甩脫不得,倒有幾次險些給撲著。
戰奴緊追不捨,一路咆哮,口涎橫飛,狀若癡狂。
就在這時,又有一道黑影追了上來,幾與百寶娘娘齊肩疾馳,但見周身黑甲,兩手一執黑色巨鞭,一執黑色大盾,正是鐵塔將軍韓胄。
百寶娘娘早已無心戀戰,又認得來者乃南宮陽麾下第一猛將,數月來已挫皇朝軍許多戰將,情知難以抵擋這兩大強敵的夾擊,況且後面還有追兵無數,只顧馭鶴疾掠,盼能擺脫合圍。
迷霧中,前進的大軍愈行愈慢,沿途的傷兵及屍體也越來越多,觸目驚心。
“前方缺口已被封堵!”
“左後衛營已潰!”
“辛將軍陣亡!”
“許都慰陣亡!”
“方將軍陣亡!”
噩耗頻傳,來回奔走的斥侯及傳令官一個個聲嘶力竭。
奚舜卿同幾員大將不停地發出應對局勢的新指令,氣粗目赤,已不復先前的寧定。
他們手中可以支配的人馬所剩無幾,而周遭的敵軍卻越來越多。
鹿蜀車上的小玄與雪妃心懸嗓眼,卻又無可奈何,調兵遣將行軍打仗,於他們而言,可謂一竅不通。
雪妃低聲道:“适才聽他們說……說跟前邊完全聯絡不上了,不知道娘……娘……”
小玄也答不上來,只得安慰道:“你娘親神通廣大,又有許多法寶護身,不會有事的。”
“咦?”雪妃盯著周圍道:“隊伍好像完全停下來了……”
小玄道:“多半是前面受阻了。”
就在此際,只見一騎從側後飛馳上來,馬上將官嘶聲大吼:“右後刀斧營已潰,敵騎兵沖過來了!”
“列陣!全力守護元帥!”奚舜卿立喝。
“誓與元帥同生共死!”其餘將領紛紛高喝,號令聲四下傳開。
兩千精銳將士迅速展開,構築成數道緊密人牆,層層護住程兆琦的大車,嚴陣以待。
“你只顧駕車即可。”小玄道,將八爪炎龍鞭遞與雪妃。
“陛下留神。”雪妃小聲道,接過鞭子。
小玄自座上立起,從如意囊內刷出神骨寶劍,緊握手中。
猛聞蹄聲如雷,霧中塵土大作,一支身披暗青盔甲的雲州騎兵排山倒海般直掩過來,勢極凶烈,霎時撞入皇朝軍的陣勢之中,犬牙交錯地廝殺做一處。
小玄立在車上,但凡劍出,必有敵騎墜馬;雪妃也不遠離,只駕著鹿蜀車繞著大車奔行,緊緊地守護著父親。
戰況異常慘烈,短短半柱香間,雙方傷亡已眾。
“照此戰下去,即便能打退敵人,皇朝軍也要傷亡許多,不如我把骨頭龍召祭出來,殺他娘個屁滾尿流……”小玄心忖,倏地靈光一閃,卻是從兜元錦袖內刷出了役妖令,盯著令上的牛首怪物,思道:“眼下雖急,卻非最危困之時,我先把這個只需消耗兩顆符石之力的傢伙拘出來,後面如何,還可留有轉圜餘地!”
他揮劍斬落近旁的幾名敵騎,這才捧令於胸,肅穆閉目,立在車上頌念出一段音節古怪繁複冗長的禁咒:先天地生曆萬萬億劫大威德大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即沐吾恩生生不息,即沐吾恩世世輪回,…………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旨,即拘罪妖惡軍速速前來聽命……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49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3 作者:迷男
第三回 拘纓失盜
倏地一聲霹靂,天地驟然大閃了一下,映耀得迷霧中的戰場亮白如雪。
廝殺中的千軍萬馬驀地頓滯,一波浩大的威煞籠罩住了所有人。
虛空裂處,先是一條巨大的怪腿跨邁而出,然後已經稀薄的迷霧中現出了一個高達十七、八丈的黑影來。
“誰?誰?是哪個把爺爺吵醒噠!”惡聲惡氣的咆哮響徹戰場。
小玄目瞪口呆地高仰著頭,心中震憾:“我的天,這傢伙竟然比那馬化還要高巨近倍!”
雪妃更是瞠目結舌,一時不明白眼前是怎麼回事。
“他奶奶的,到底是哪個?好餓!好餓!爺爺俺好不容易才睡著噠!”巨影在霧中東張西望,聲音裡滿是怒意,震得人耳膜生痛。
戰場上的兩軍皆俱心驚脈跳,已有人從馬背一跤跌落。
“來的可是惡軍?”小玄厲喝,高高地舉起手中的役妖令。
巨怪愕然一愣,循聲俯下身來,一顆極大的腦袋出現在鹿蜀車上方。
四頭鹿蜀不安的低鳴著,周圍的戰馬則已筋麻骨軟,紛紛跪倒在地。
小玄這才瞧清,原來是個頂生巨角,皮毛漆黑,身披甲胄的牛首妖怪,空著兩手,腰間系著一隻巨大的獸皮囊。
兩人大眼瞪小眼,相持了須臾,巨怪的目光終於轉落到小玄手中的漆黑權杖上。
“俺說是哪個哩……”巨怪嘿聲叫道,一張滿是黑毛的醜臉笑容可掬,“原來是主公叫喚呐!哎呀,莫怪小的無禮!”
小玄心頭一松,喝道:“罪妖惡軍聽命!那些青色盔甲的騎兵都是敵人,給我統統宰了!”
“遵命!”惡軍直起身,凶色畢露地朝周圍望去,倏地一掌掃出,把近旁數名雲州騎兵擊飛出去,連人帶馬摔出老遠。
其餘敵騎心膽俱裂,除了嚇軟嚇癱的,紛紛掉頭逃去。
惡軍邁開蹄子,大步流星地四下追殺,巨拳砸出便是深坑一個,大腳踏落就是肉漿一灘,戰場上鬼哭狼號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皇朝軍見已方突然多了個如此強大的援助,不由精神大振,人人奮起反擊力,將眾敵騎殺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奚舜卿不動聲色地望向小玄,心中震憾:“此子居然有這等本領,竟能拘役如此強大的妖魔,難怪能突破重重包圍,將元帥千金護送上山,不知是何方高人?”
雪若卻是又喜又懼,心中憂忖:“陛下竟能召來上古妖王!只是拘神役魔乃是大法,非輕易可為,陛下今日為了讓爹娘突圍,付出的代價恐怕不小……”
“這大塊頭好生厲害!何不趁勢突圍?”小玄心忖,高聲喝問周圍:“前方可是受阻了?”
“正是!”奚舜卿大聲應,“前鋒打開的缺口,已被敵大股援軍封堵,屢攻不下!”
“隨我來!”小玄大喝,讓雪妃駕車,拘著牛頭巨怪朝前方沖去。
突進了數裡,果見前邊敵軍密密麻麻的布列成陣,構築成刀山戟海,任皇朝軍潮水般輪番衝擊,始終巋然不動。雙方傷亡極巨,戰場已如屍山血海。
“啊哈哈!這麼多好吃噠!爺爺俺都餓了好幾千年啦!”惡軍歡叫道,口角流涎地俯下身子,探手抄起一大把散落在塵土裡的兵器,就往嘴巴裡猛塞,好似啃骨頭嚼肉絲般哢哢嚓嚓地吃了下去。
小玄有些無語,揮令指向前方,大聲喝:“前邊還有更多,給我把敵人擊潰,到時任你吃個夠!”
惡軍一抹嘴巴,邁開大步,滿面猙獰地朝前走去。
他身軀何等高巨,雲州軍立時發現了他,將領一聲令下,箭矢厲嘯而至,暴雨般射在他身上。
惡軍卻仿若未覺,一蓬蓬奪命箭雨於他而言不過是毛毛細雨,驀似煩了,探手入囊,赫然掏出一大坨如鐵渣似石塊的屎狀物事,猛地朝雲州軍陣中拋去,登時砸得人仰馬翻,過處血肉成泥,數十人一命嗚呼。
雲州軍陣腳大亂,在將領地喝令下,仍拚命發射箭矢,又調來炮石巨弩頑抗。
惡軍勃然大怒,接連不斷地從腰間的獸皮囊中掏出一坨坨巨“屎”,流星飛墜般朝前拋去,只砸得雲州兵慘號連天血流成河。
皇朝軍高聲歡呼,將領們收拾殘兵,急組了一支人馬緊跟在惡軍後邊,伺機再度衝鋒。
小玄瞧得大奇,心道:“我二師姐的箭壺,乃太碧神木所制,因可取之不盡。
這怪物的皮囊,又是什麼天材地寶所造?竟然也能無窮無盡!”
惡軍邊拋邊行,越走越快,終於一腳踏入敵陣,所到之處人仰馬翻,緊隨其後的皇朝軍趁勢掩上,大肆砍殺。
雲州軍無不恐慌,防禦本已搖搖欲墜,待這尊噩夢般的巨大妖魔到了跟前,再亦堅持不住,將士魂飛天外,防線盡潰奪路四逃。
皇朝軍並不追趕,只是抓緊時間清除障礙鋪填塹壕,以便後面的大軍通過。
小玄同雪妃驅車隨大軍沖過突破口,沿途張望,一路搜尋百寶娘娘的蹤影。
雪妃眼尖,突指一處叫道:“那邊的躺著的,可是范將軍麼?”
小玄循聲望去,見鹿砦間倒著個將領,面目依稀可辨。兩人一齊下車,小玄把那將領扶起,仔細一認,果然是隨百寶娘娘下山突擊的範嶷,但見滿面塵土渾身浴血,傷勢極重,若非煉過真氣,早已一命歸西。
雪妃驚得面色發白,大聲喚道:“范將軍,我娘親在哪?”
範嶷微微睜眼,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地上的手指顫顫動了下,指著一個方向。
雪若急問:“我娘親往那邊去了是麼?”
範嶷微點了下首,頭一歪,再度昏迷過去。
雪若急取療傷丹藥,讓小玄撬開範嶷牙關喂入口中,又運靈力施術為其療傷。
兩人忙了一通,小玄將範嶷搬上鹿蜀車,一番奔尋,將之交與附近的皇朝軍照看。
“娘親不知怎樣了?”雪若憂急如焚道。
“不如……”小玄一陣沉吟,欲要去尋找丈母娘,卻又想起答應她要照看好雪若,真個分身乏術。
“不如什麼?”雪若抬起頭問。
“不如我去尋找你娘親,只是……”小玄遲疑道。
“好!這邊已暫無大礙,爹爹有奚將軍他們照看,我們先尋娘親去!”雪若即道。
“你要同我一起去?”小玄皺眉道。
“妾是陛下的妃子,自然是陛下去到哪裡,妾身便跟隨到哪裡。”雪若輕聲道,眸光似水地凝望著他。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況且,陛下還是為了去尋找我娘親。”雪若繼道。
“可是……前邊到處是雲州兵,太過危險了。”小玄躊躇道。
“這戰場之上,哪裡都有危險,妾身覺得,還是跟在陛下身邊才最為安心。”
雪若柔聲道。
小玄仔細一想,把雪妃留在這裡,確實無法放心,而把她帶著身邊,雖說兇險,但畢竟不會違背對百寶娘娘的承諾。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見勢不妙,便即刻掉頭撤回,終道:“好吧,我們小心。”
九天之上,彌羅宮,淩霄寶殿。
但見赤龍盤柱,彩鳳舞空,金光萬道,瑞氣千條,一派輝煌宏浩氣象。
金鐘撞動,萬神進丹墀,天鼓鳴時,千聖朝天帝。
殿中,大金葫蘆頂下,端坐著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身後天妃掌扇,玉女棒巾,禦下仙卿神臣肅列兩邊。
眾仙卿神臣朝禮畢,托塔天王李靖出班,伏奏階前:“臣查點訖,今次拘纓失盜,共損尋木一萬一千七百零三株;此外,守林神將、山神、土地及三千天兵皆俱無蹤!”
翊聖真君亦出班奏告:“臣等奉旨,偕同糾察靈官、遊弈靈官、千里眼、順風耳前往諸方緝訪查探,暫且無果。”
殿中人人面色凝重,落針可聞。
玉帝沉吟俄頃,疑曰:“何方何人有此奇能,竟可做到如此無跡可尋?”
天師邱弘濟奏曰:“尋木極巨,砍伐、搬運及藏匿皆萬般不易,況且還有天兵神將於要津把守,偷盜者能如此乾淨俐落,絕非尋常邪魔。”
翊聖真君又奏:“一事甚是可疑,拘纓失盜那幾日,有壽仙娘娘于近處路過,曾見大霧彌天,中隱有鯤鵬出沒,數目多達數十。”
殿上眾神皆俱動容。
玉帝道:“數十鯤鵬?”
托塔天王道:“倘若壽仙沒有看錯,那此事就著實可疑了。鯤鵬乃先天地之物,今諸界存餘無幾,數十鯤鵬一同出現,可是多少年沒有過的了。”
玉帝心添疑思,道:“鯤鵬乃天地至罕之物,怎麼一下子便聚集了許多?”
托塔天王繼道:“啟奏陛下,臣疑此事,與大妖界王國有關。”
眾仙卿神臣心頭一凜。
旁列中太白金星道:“此事關乎天地之氣運,天王莫可輕言。”
托塔天王肅色道:“請問今諸界之中,鯤鵬何處最多?”
天師張道陵曰:“目下擁有鯤鵬較多者,為天庭,西方,妖界,間中最眾者,當屬妖界。”
托塔天王又道:“再問那自立一國的萬劫真君的本來面目,又是何物?”
天師薩守堅應:“據聞,乃渾沌前之鯤鵬。”
托塔天王轉對玉帝奏道:“臣曾奉旨前往下界,追尋先天太玄的下落,便是萬劫真君率妖界大軍橫加阻撓;這廝且於人前人後,常對吾界指指點點,妄言說,在大妖界王國立國之前,妖界眾生常受諸界欺淩,其中尤以天界最甚。由此種種,足見萬劫真君對先天太玄居心叵測,更對吾界包藏禍心!”
天師許旌陽道:“萬劫真君自入主建木,妖界大部鯤鵬遂歸其屬,能齊聚數十鯤鵬,這天地之中,除了他,還真想不出別個。”
太白金星道:“此有一疑,天地之中盡知萬劫真君統禦著最多的鯤鵬,怎麼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大舉而出,難道就不怕有誰懷疑到他身上去麼?”
托塔天王道:“這也無甚稀奇,或心存僥倖,或膽大包天,又或故布疑陣逆其道而行矣!”停頓少焉,朝玉帝正容奏道:“臣願親赴建木,詢證此事!”
太白金星趕忙出班,俯鹵上奏:“拘纓失盜,茲事體大。敞若涉及妖界,更是非同小可。然眼下除了拘纓附近出現的鯤鵬有些蹊蹺,此外並無太多實據,臣以為萬不可輕率。萬劫真君性烈,今又立國為君,若是天王登門詢質,十之八九或起紛爭,再若平白惹動二界干戈,宇內再無清平。”
文曲星君,水德星君等紛紛道:“臣贊同金星所奏。”
托塔天王一臉忿色,道:“萬劫真君雖自立一國,卻再三界之內,自然譯為天庭治下。尋木為無上寶材,拘纓失盜乃天地大事,前往詢證,有何不可!”
玉帝沉吟,半響不語。
翊聖真君奏曰:“依臣之見,目下只宜明查暗訪,且不可局限於建木,當命各路神祇前往諸界尋察偵緝,待有更多真憑實據,再做進一步打算。”
“准奏。”玉帝終於點頭,道:“傳佑聖真君、九天玄姆天尊速到通明宮候旨。”
迷霧終於完全消散。
夜空中,三條影子如流星飛掠,忽高忽低地交錯疾馳。
百寶娘娘身下靈鶴,乃數千年的仙禽,何等疾捷,然身後二敵修為及身法均強得驚人,始終無法擺脫。
“此靈能上九霄,或可借此走脫!”她心念電轉,倏地馭鶴朝上沖起,卻是欲從高處飛走。
鐵塔將軍冷哼一聲,右手巨鞭倏地脫掌飛出,化做一條體長數丈的黑色魔蛟竄上空中,反從高處張牙舞爪地撲噬下來。
原來這“掀海鞭”既是兵器,亦為靈寶。
百寶娘娘一驚一喜,驚的是魔蛟猛惡,喜的卻是終於又可召祭法寶,料是追逃之間,已脫離了敵方布下的禁制區域,口中輕叱聲“疾”,羅袖揮處,玉腕上的雷霆鐲電般出飛了出去,打向從高處撲落的魔蛟。
豈知魔蛟一爪帶著抹黑氣掃出,正擊中雷霆鐲,炸如一團刺目的光芒,雷霆鐲一時褪了靈力,滴溜溜地墜落下來;而那魔蛟亦複化做巨鞭,落歸鐵塔將軍手中。
這一撞看似沒虧,卻也沒占到便宜,百寶娘娘趕忙將寶鐲接住,匆匆一暼,赫見鐲上多了道細細裂紋,不禁駭然:“我這雷霆鐲乃霹靂磯、雷池玉及昆吾石髓以秘法煆就,何等之堅硬,意然敵不過他那魔鞭!”
未及細想,戰奴已飛錘襲來,這一擊迅如奔雷,百寶娘娘眼見閃避不及,只得舉如意斬擱擋,只聽一聲金鐵交擊的大響,登時酸麻了半邊身子,心中暗驚,方對方神力驚人。
鐵塔將軍趁勢急掠,飛上高處封住正面,戰奴亦搶到旁側,截堵百寶娘娘左右去路。
這一絆滯,百寶娘娘已給兩敵困在半空之中,三個鬥做一團。
百寶娘娘見兩敵兵器皆無比剛硬沉重,自己的離合心意斬雖然鋒銳,卻不敢再以硬碰硬,只得東躲西避,以心意斬之靈活疾捷反制敵人。
兩敵修為奇高,均是經驗老到的百戰之將,心知百寶娘娘法寶厲害,攻勢迫得極緊,絲毫不給百寶娘娘召祭法寶的暇餘。
三個遊鬥數十合,武技終非百寶娘娘所長,又是以一敵二,只殺得香汗淋漓,漸給逼落至地面,一時險象環生,身下靈鶴突地吃鐵塔將軍的掀海鞭擦了一下翅膀,登時羽飛筋斷,險些把她從背上掀落。
百寶娘娘心念電轉,借勢翻落塵土之中,人未及地,靈鶴一閃而逝,已複化為釵收歸鬢上。
兩敵一齊撲下,鐵塔將軍一鞭朝點百寶娘娘的背心去,豈知塵土裡衣影一晃,卻刺了個空,喝道:“借土而遁麼!”
戰奴冷哼一聲,口中倏地吐了個古怪的音咒,刹那間方圓數十丈內的地面全都硬如鐵砧,卻是使了個“大地鐵牢術”,莫說尋常的土遁術無法施展,便是仙家的地行術亦要卡陷地中。
其師承冥界高人,修得冥界一系的土遁功法,加之本身乃是大地之精,運用起來捷易如喝水吃飯,可謂得天獨厚。
倏地光芒大盛,猛聽潑喇喇霹靂聲響,在一條婀娜身影前爆起千百絲荊棘狀電芒,瞬朝四面八方擴散開去,近旁兩敵無所遁形,頓給電芒爬滿全身,蛇行蚓走間放耀出極其眩目的亮。
原來百寶娘娘並未逃走,而是借著塵土掩護悄放法寶,祭出了“雷電罍”。
鐵塔將軍低吼一聲,提盾護軀連退數丈,周身電光繚繞,盾甲及膚上登給燒灼出道道黑痕來,體內氣血如炙似沸,悶哼一聲跪坐在地上。
而戰奴則是巋然不動,電芒在他身周尺許處亂爬亂竄,撞亮了一重重原本看不見的護甲,炸出道道刺目的光芒來,戰奴咧嘴獰笑,邁開大步朝百寶娘娘迫來,倏聞一聲裂響,身周的護甲已給撕破了道口子,無數道電芒自缺口一湧而入,攀爬上他高巨的身軀,沒入岩石般的肌膚裡。
塵埃漸伏,百寶娘娘微笑俏立,滿是細汗的臉上雖然沾染了汙跡,卻更添一種驚心動魄的別樣麗色。
雷電罍是她成百上千的法寶中最為得意的一件,不僅煉造殊奇,成寶之後,還須先于曠野無人處築一雷電法壇,將罍置放其上,日夜受雷電轟擊,每祭七日,方能蓄滿一次,內藏雷電巨力,一旦放出,無堅不摧,非凶絕處決不輕用。
然而笑容在她臉上漸漸凝固。
戰奴僵住步子,面色越來越猙獰,猛地嘔出一大口血來,看似受創不輕,卻仍佇立不倒。
“還有什麼玩意,儘管放出來!”鐵塔將軍沉喝一聲,柱著掀海鞭赫從地上站了起來。
百寶娘娘大驚失色,心直下沉:“雷電罍何等厲害,換做別個,早給殛做灰燼了!這兩個傢伙的血肉究意是啥做的?根本打不死呀……”
她拔身欲走,猛見一隻巨錘如雷轟至,急持心意斬硬擋,頓感胸口一滯,這回幾要閉過氣去。
戰奴騰身而起,暴怒如狂,臂掄足甩一錘接一錘地飛砸過來,鐵塔將軍亦揮鞭迫上,封堵去路。
百寶娘娘左支右絀招架漸滯,此時給壓制在地面,又沒靈鶴助戰,難以用身法及巧力禦敵,只覺兩敵招招重如山嶽,突爾一股鮮血沖上喉頭,抑不住嗆出口來,腰腹乍緊,已給戰奴飛鏈卷住了身子。
她心下大驚,電光石火間連施土遁術,霧幻術、縮體咒、飛花訣、金光縱、雲水遊等數種遁術,赫皆脫不了身,猛見鏈上密密麻麻地刻著諸般禁制符印,焉能逃得出去,那胸口腹間愈箍愈緊,勒得呼吸幾窒,一陣頭暈眼花。
戰奴獰笑一聲,高拎右腕鏈錘,雷霆萬鈞地朝她頭頂砸落。
“大帥要活的!”鐵塔將軍高聲急叫。
戰奴卻仿若未聞,砸勢半點未滯。
“吾命休矣!”百寶娘娘閉起雙目,心中哀極:“今歿於此,獨我一個也就罷了,可憐夫君同雪兒也難逃生天!”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50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4 作者:迷男
第四回 上古奇術
百寶娘娘正肝腸寸斷,猛聽一聲巨響,睜開眼睛,見巨錘竟給震飛開去,一支漆黑如墨的權杖高高彈起,尚未落地,又斜裡飛去,掠入一人手中,凝目望去,竟是那個從都中來的崔公子,見他左手執令,右手提劍,衣袂飄飄地立於一輛奇獸牽拉的寶車之上,架車的正是女兒雪若。
而那車後,赫然跟著一尊無比高巨的牛首妖王,一手拎著皮囊,一手從中掏摸出大石,猛地拋擲過來。
戰奴飛起一錘,將大石擊得粉碎。那牛首巨怪繼又探手入囊,一塊接一塊地擲出大石,戰奴同鐵塔將軍各揮兵器迎擊,瞬見碎石亂彈亂射,場面混亂無比。
戰奴猛見塵埃裡光芒閃掠,一劍直襲自己喉頭,急將右腕錘鏈收卷,豈知絞了個空,敵劍又從斜裡冒出,暫態穿透護身氣甲,赫然刺入脅下寸許。
他乃銅皮鐵骨,護身氣甲更是獨門絕技,罕有能破之人,不禁大怒,立時揮臂反甩,一錘朝塵埃中轟去,卻只砸起大蓬泥土。
百寶娘娘猛見一條人影從塵土裡竄出,探手扯她身上鏈子,正是小玄。緊接著勁風掩至,卻是鐵塔將軍擎鞭劈落。
“後面!”百寶娘娘急呼。
小玄瞬挾起她朝旁縱出,只聽金鐵交擊聲大作,已用神骨劍同緊追不捨的鐵塔將軍鬥了數合。
“別管我!先迎敵!”百寶娘娘喊道,見他一時解不開鎖在身上的鏈子,身法劍招處處受制,不禁大急。
小玄焉肯棄她而去,只以神骨拚力擱擋,死命護住這丈母娘,好在誅天劍訣神妙,又有北溟玄數相助,亂中依然招招精准,加上神骨劍鋒銳無匹,令鐵塔將軍甚是顧忌,一時成膠著之態。
“此人是誰?劍技竟然如此神妙!”鐵塔將軍暗訝,他平日不把許多神兵利器放在眼裡,但此時見對方手中之劍氣象不凡,遠非尋常可比,不禁心底生懍,雖有寶甲及秘法護體,亦未敢輕受一劍。
他正驚疑,驀感頂上大風襲至,方欲閃避,豈知竟給一股從未遇過的巨力定住,駭然間雙手急擎大盾頂在頭上,半空裡猛地現出一隻巨腳,泰山壓頂般將他整個人深深地跺入土裡,亦把撲縱過來的戰奴恰好攔住。
小玄得此一緩,終於將緊鎖在百寶娘娘身上的粗鏈解開,拉起她朝鹿蜀車拋去。
雪妃趕忙接住,見母親面如白紙,急取蓬壺珠王幹為她施術療傷。
“你們怎麼來了?胡鬧!”百寶娘娘喘道,心中既是嗔怪,又感萬分慶倖。
“爹爹那邊暫無大礙,我們就來接應娘親了!”雪若應,問道:“娘,你傷著哪裡了?”
“娘沒事,稍緩便好!”百寶娘娘道,“這邊已給完全封死,我們得另尋出路!”
“那我們先回去與爹爹會合!”雪若道。
“那只巨妖是從哪裡來的?”百寶娘娘問,轉頭朝前邊望去,見那牛頭巨怪正居高臨下地亂踩亂踏,同戰奴鬥得不可開交。
“是陛……孩兒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崔公子以秘咒拘喚出來的!”雪若答。
百寶娘娘心中訝異,仔細瞧那尊牛首巨怪,面色愈來愈凝重,篤定道:“是妖界呲鐵族的精怪!”
雪若道:“難怪如此高巨!”
戰奴身軀雖巨如犀象,但同高達十七、八丈的惡軍一比,亦顯小得太多,然他原為巫帝禦下十大魔將其一,屢同天界及西方交戰,曾面對過許多法天象地的神佛,是以半點不懼,高高地飛到空中,手腳上的鏈錘如滾雷般交相轟出,倒是攻多守少。
惡軍神力雖巨,然身手卻不及戰奴兇猛疾迅,頭上膀上連吃數記重錘,直惱得嗷嗷大叫,一通瘋狂地拳打腳踢,但見塵土暴掀,聲威萬分駭人。
就在這時,地面倏地爆起一條人影,卻是鐵塔將軍從坑中縱起,身上沙石俱落,擎鞭提盾惡狠狠朝惡軍撲去,加入戰團,招法疾烈,似乎未受重創。
“這傢伙好硬,竟然沒給惡軍那雷霆萬鈞的一腳踏做肉餅!”小玄吃了一驚,見兩敵一上一下地合擊,惡軍有些顧此失彼,接連中招。小玄戰意大熾,飛身上前助戰。
四個一番大戰。惡軍皮堅肉厚神力驚人,小玄劍招玄妙,更得神骨相助,漸漸奪得上風,然戰奴同鐵塔將軍皆修不壞功法,又有甲盾護體,雖落下風,卻是異樣的能抗耐揍,一時無法擊潰。
百寶娘娘在車上運功療傷,見戰局膠著,心忖待那些詭異碧火追趕上來,勢必又要陷入絕境,提聲叫道:“莫要戀戰,後邊還有許多追兵!”
小玄心頭一凜,朝惡軍叫道:“我們撤!”
“主公,讓俺捏死這兩隻小蟲子再走!”惡軍怒氣衝衝地大叫。
“聽令!”小玄厲喝,真氣一提,飛身掠回鹿蜀車上,百寶娘娘指了個方向,雪妃揮起炎龍鞭,駕車調頭就奔。
惡軍雖不甘心,卻亦不敢不從,只好邊戰邊退。
鐵塔將軍知曉己方人馬頃刻即至,焉肯讓他們逃掉,沉喝道:“劫了營還想走,今已遲了!”只同戰奴飛趕糾纏,緊咬住小玄一行人不放。
兩廂一路你追我逐,惡軍本就不情不願,不時擲石怒擊,甚至返身阻截,與兩敵鬥上數合。
“叫那大塊頭快走,敵營中有高人,倘再糾纏不休,當真無法脫身了!”百寶娘娘朝守立後座的小玄喚。
“這兩個傢伙陰魂不散,身軀又硬如茅石,若不能速戰速決,待四下的敵軍合圍上來,真要危險了!”小玄心中暗灼,瞥見手上的役妖令,思忖:“不如我把剩下的符石全都用掉,再拘令上強援助戰,免得過會無暇召祭!”
他心念電轉,盤算該拘哪個出來,原先打算拘喚適宜大陣仗的巢元及布喜助陣,此時碰上兩大強敵,遂改了主意,覺得還是拘那最擅單打獨鬥的玉磯更好,所幸剩餘符石恰好夠用,當即捧令胸前,肅穆頌念出一段繁複冗長的禁咒:先天地生曆萬萬億劫大威德大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即沐吾恩生生不息,即沐吾恩世世輪回,…………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旨,即拘罪妖玉磯速速前來聽命……當咒語的最後一句頌畢,頂上忽然光芒大亮,車上三人抬頭望去,見夜空中現出道道長逾千百丈的流霞飛霓,瀑布般自高處徐徐瀉下,光色繽紛,蔚為奇觀。
光瀑的落處,正於飛馳電掣的鹿蜀車上方,緊緊相隨,三人正感詫異,雪若忽咦一聲,指著光瀑喚道:“那是什麼?”
小玄凝目望去,見有條人影隱現霞霓之中,正隨光瀑翩然落下,眨眼之間,已至近前,一個眉纖目秀的美人飄懸空中,身著杏黃道袍,頸後斜插著一支奇異的碧柄拂塵。
“這個便是玉磯麼?”小玄見她膚色白膩,削肩細腰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不覺心中惴惴。
道裝美人舒舒服服地長籲了口氣,面現愜色,仿佛眼前的殺戮戰場是那山明水秀之所,妙目滴溜流轉,很快便落在役妖令上,不過一瞥,又移到了小玄臉上。
小玄道:“你可是玉磯?”
“奴家便是玉磯。”道裝美人笑道,“這位小哥,你是聖令的新主人麼?”
說話間,她身周的霞霓已漸散去。
“玉磯?”百寶娘娘心中跳了一下。
小玄正容道:“正是!”
玉磯哦了一聲,嬌滴滴地朝他道了個萬福:“小主公,請受奴家一拜。”
小玄指著戰狂及鐵塔將軍,舉令輕喝:“玉磯聽令,速速前去,將那兩員敵將截住!”
玉磯卻沒理會,漆眸一轉,忽甜聲道:“小主公,你最想要什麼?”
小玄錯愕:“你問這個做什麼?”
玉磯嫣然道:“只要你別讓奴家回那個鬼地方去,奴家便什麼都能滿足你。”
雪若聽她語軟聲輕,極是悅耳,同是女子,卻不知怎麼的,竟然莫明其妙地就紅了臉。
小玄雲裡霧中,見兩敵追擊極緊,屢屢危及車上,沒好氣地急道:“閒話休說,快去禦敵!”
“好好。”玉磯笑應,驀地裳飄帶舞地往後飛去,眨眼便到了戰奴及鐵塔將軍跟前,頸後拂塵已在手上,姿態絕美地翩轉過身,朝兩敵輕輕地各拂了幾下。
鐵塔將軍見她來的疾捷,不敢大意,提盾迎擋,猛感怪力襲來,幾將大盾掀開,一驚之下右手擎鞭猛劈,亦給怪力帶歪,只聽一聲悶響,胸口護心鏡已挨了一擊,軟軟拂塵赫如重錘,整個人登時往下一沉,從空中下墜數丈,周身氣血翻騰。
戰奴抬臂擱擋,同給怪力移開,中門盡露,肉堅皮厚的肩膀挨了一拂,犀象般的巨軀竟給擊得在半空打了個圈,渾身難受異樣狼狽。
惡軍瞧見玉磯,似乎吃了一驚,一時愣在那裡,面露惶懼之色。
小玄見玉磯一過去便即占得上風,心中驚喜:“難怪那『話多』說,單比廝殺打鬥,役妖令上大多數罪妖都對她頗為忌憚,果然了得!”
殊不知玉磯卻是微吃一驚,心道:“這個兩傢伙還頗耐揍!倘若不能乾淨俐落地放倒他們,怎顯得出奴家的本事!又如何能讓小主公把我留下來!”
戰奴怒吼一聲,飛錘反擊,鐵塔將軍也重新飛上高處,同他一道殺上,合擊玉磯,豈知幾個起落縱掠,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沾著。
玉磯口中念念有詞,左手蘭指輕拈,忽爾掐了個怪異的印訣,右手拂塵點出,刺向戰奴身上數處。
戰奴見她拂塵忽上忽下地朝自己戳來,雖然不快,卻是飄忽不定無跡可尋,竟然不知如何招架,仗著護甲強橫,惱怒中反手將錘甩出,拼著受點小傷要將對方擊倒。
玉磯身影乍幻,讓過飛錘,兔起鶻落間,拂塵已在他身上諸脈處輕刺了數記。
戰奴只覺如隔靴搔癢,這幾記比先前那下輕了許多,身上並未受創,他一擊落空,猛又再加一錘,豈知肘部關節驀地劇痛,頓時失了準頭,鏈錘斜斜地飛了出去,歪開老遠。
玉磯手上不停,拂塵指東打西,又轉攻鐵甲將軍。
鐵塔將軍心中暗懍,急提大盾緊緊護住身軀,豈知對方欺身而上,身法如邪似魅匪夷所思,饒是他身經百戰,一時也手忙腳亂,雖鞭盾齊出,竟然阻攔不住,電光石火間肩上腿上接連吃招,中擊處明明無事,體內卻猶如尖錐針刺,真靈頓阻,顯然已吃了暗虧。
兩人大驚,只覺氣脈及關節之中仿佛荊棘叢生,刺痛萬分,真氣靈力處處受阻,數合間,兩個擁有龐巨之軀的惡將左支右絀,竟給一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弱女子從空中硬生生逼落到地面。
鹿蜀車上三人只瞧得目瞪口呆,小玄道:“跟下去瞧瞧!”雪妃當即將車子降下,飛到距地面數丈高之處。
三個鬥到地上,戰奴同鐵塔將軍素皆悍勇,強忍體內劇痛,奮起反擊,玉磯笑吟吟地應戰,從容甯定有如閒庭信步。
戰奴飛錘猛擊,朝東轟出,落點卻到了西面,向南砸去,落點又莫明其妙地變成了北邊,如陷夢魘,情形前所未遇,不禁暴跳如雷。
鐵塔將軍亦同如此,一陣急怒攻心,卻又無可奈何。
小玄見戰況極是古怪,兩敵攻勢猛惡,只是連連擊空,而玉磯明明身形未動,方位卻忽東忽西倏南倏北,仿佛是虛空及大地在暗中轉動,以致三人的位置不斷變換,只是無論如何變化,始終都讓玉磯處於絕對有利的態勢。
他眼睛未眨,然卻怎麼都瞧不明白,脫口道:“這是什麼奇術?”
雪妃搖搖頭,道:“人都沒動,怎麼就換了方位?”
百寶娘娘精通百家術數,竟然也沒能瞧出玉磯所使是何法門,心中震憾:“這女子手段高明得驚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驚疑不定,腦海裡細細搜索生平之所見所聞,驀地心頭一跳:“莫非是那傳說中的『禦虛成寸,天地咫尺』的六合幻影術?師尊曾言,此術極其久遠,出處罕有人知,或是渾沌前所遺之絕學,想不到這女子竟然識得!”
百寶娘娘細觀她手中拂塵,柄身淡碧,萬縷柔絲宛如炁編氣織,舞動起來,流雲飛雪般柔柔飄動,心中猛然躍出“雲雪沐”三字,又想起小玄适才禁咒中有“玉磯”二字,心中再無懷疑,不禁大驚:“雲雪沐乃神兵上寶,于《周天諸靈榜》中兵器榜排第二百一十一,惟一人獨有,莫非她就是那個數千餘年前險些挑起仙妖兩界大動干戈的玉磯!”
眼角瞥了眼身邊的小玄,越發覺得難以看透:“此子區區一個靈寶宮門人,怎有如此神通,那根墨色權杖又是何物,竟能役使如此了得的太古奇人!”
數十合後,戰奴同鐵塔將軍只覺體內劇痛難擋,身法攻勢愈僵愈滯,莫說進攻,怕是隨時就要自行垮掉。
小玄見他們搖搖欲墜,心中越發迷惑:“這兩個大塊頭銅皮鐵骨,連惡軍都奈何不得,為何給這玉磯輕拂幾下,便似快要支撐不住了?”
鐵塔將軍冷靜下來,遂以鞭盾護住門戶,只守不攻。
戰奴則是怒不可遏,還要逞強,猛又狂轟數錘,不想真氣力氣皆已不繼,招數完全走了形,瞬見玉磯欺身入懷,拂塵輕輕卷出,亦不知用的是真力還是巧勁,抑或兵器厲害,登時將他整個掀了個大跟鬥,犀象般的巨軀竟然翻轉了個整圈才轟然著地,猛見塵土掀起,卻是將地面砸出個大坑來。
小玄只神奇之至,禁不住大聲喝彩。
玉磯抬起頭,對空中的小玄笑嘻嘻道:“小主公,瞧奴家收拾這兩蠢物,可還好玩?”
“有趣之極!”小玄笑道,問:“這是什麼妙術?兩隻大塊頭竟如此不堪一擊!”
玉磯笑道:“對付肉堅皮厚的蠢物,辦法可多著呐,其中有種頗為久遠的法門,喚做『氣血荊棘』,就是專門炮製這種傢伙的,任他如何刀槍不入金剛不壞,咱只消自內攻破,管叫他冰消雪融潰不成軍!”
戰奴一陣掙扎,好半天方能站立起來,他連吃大虧,狂提真氣,但覺氣脈血髓中似有無數利針遊走,只痛得嗷嗷大叫,再度怒朝玉磯撲去,然這回越發拙滯,全無原先的剛猛疾捷了。
玉磯頭亦不回,手中拂塵隨意撥出,萬縷寶絲飛卷,又輕輕鬆松將戰奴摔了個七暈八素。
“神奇!神奇!著實妙極!”小玄讚不絕口。
“小主公,你可想學這法門麼?”玉磯忽問。
小玄一怔,脫口道:“這等神妙法門,自然是人人想學的,只是……”
“奴家教你。”玉磯即道。
小玄錯愕。
“只要你別把人家趕回那個無聊透頂的鬼地方去。”玉磯道。
“趕回哪裡去?我為啥要趕你?”小玄奇道。
“那小主公是答應人家啦!”玉磯喜孜孜道。
“敢情……她說的是不願意回那什麼禦牢裡去?”小玄突爾省悟,遂大聲道:“好,只消你打垮這兩個傢伙,一切好說!”
玉磯心花怒放,妙目轉朝兩敵瞥去,冷聲道:“既然小主公有令,那就休怨奴家下辣手啦。”
戰奴同鐵塔將軍心頭一寒,此時已知所遇乃是生平罕見的強敵,不由暗自驚悚。
就在此際,玉磯眼中忽然掠過一絲疑色,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警惕地朝四下張望。
惡軍亦面現迷惑,似是有所察覺,一陣東張西望。
百寶娘娘心中一懍,急抬起手運轉靈力,立察靈力只在指尖寸許處吞吐,不禁驚道:“不好!”
雪若不明所以,詫道:“娘,可有什麼不妥麼?”
百寶娘娘朝遠處望去,果見點點碧火在空中漂浮,不知何時散佈在周圍,隱成包圍之勢,急叫道:“快走,離開此處!”
小玄一頭霧水,亦問:“怎麼了?”
“瞧見那些碧火了麼?”百寶娘娘指著遠處道:“有人在暗中佈設結界,禁制法寶!”
話音方落,夜空中突然重新現出道道流霞飛霓,自高處徐徐落下。
玉磯望見空中情形,驀地驚怒滿面,厲叱道:“哪個在搗鬼!”
惡軍亦焦灼不安,赤著眼低低咆哮,一副欲要尋人拚命的架勢。
“姑奶奶宰了你!”玉磯厲喝,倏地朝遠處掠去,瞬息就到了千百丈外,出現在一名提燈施法的使女跟前,拂塵揮出,將之從空中掃落下去。
猛聞一聲霹靂,天地驟然大閃了一下,映耀得戰場亮白如晝,虛無處突然現出一道巨大的裂縫,內裡漆黑如墨,隱有星辰閃爍。
“不!爺爺還餓著肚子呐!”惡軍悲呼一聲,整個龐巨無朋的身軀瞬給吸入裂縫之中,人與裂縫眨眼俱逝。
玉磯衣袍一揚,流星般又朝另外的碧火掠去,豈知一道無人能見的巨力刹那追至,不由分說地將她扯入霞霓之中,霎時無蹤。
原來忘川蓮華已成,結界禁制了法寶,禦牢諸役感應到役妖令構築的通道即將斷開,生怕走失了罪妖,立時啟動符咒將玉磯及惡軍拘回禦牢裡去了。
小玄驚惱交加,望著空中漸漸消散的霞霓,揚劍指遠處道:“是那些碧火搗的鬼麼?我去把它們劈了!”
百寶娘娘見遠處塵土大作,料是南宮陽的大部隊追至,沉聲道:“來不及了!
此處已禁制法寶,且又敵眾我寡,不可硬拚!“朝雪若喚道:”走!“雪妃瞧瞧小玄,揚鞭驅車,疾朝前方馳去。
戰奴同鐵塔將軍飛身猛追,豈知氣脈中宛如荊棘叢生,這一強提真氣,傷勢愈重,驀地口吐鮮血,先後慢了下來。
此時戰場已亂成一鍋粥,下四皆是敵軍,夜色又濃,雪妃已辨不得來時之路,只尋敵兵較少處飛奔,小玄持劍立在車上,斬殺沖到近處的敵兵。
百寶娘娘傷勢不重,又有妙法自療,很快便恢復大半,她凝目細觀周圍,已不見那些詭秘碧火,悄運靈力,發現又可召祭法寶了,心神稍定。
四頭鹿蜀突地嘶鳴,雪若亦驚呼出聲,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驟然搭在車沿之上,掀些將車子掀翻,三人定睛瞧去,卻是只殼甲如石的冥獄岩蛛,小玄劍出如電,刹那間將勾住車沿的數根長足一併削斷,巨蛛即從空中掉落下去。
車子一輕,很快便複恢了平衡,三人朝下望去,赫見又有數只巨蛛從地面高高縱起,朝車子撲來,雪妃大驚,急將鹿蜀車拉起,朝高空馳去。
小玄正要飛出車子阻擊,瞬見一匹白練掠出,在空中幾個疾旋,將縱起的數隻冥獄岩蛛一一斬落,卻是百寶娘娘祭出了離合心意斬。
“怎麼撞到這裡來了!”雪妃輕呼。
小玄望去,見前方地面上矗立著四座高壇,當中的巨大法陣紅光沖天,原來慌不奪路,竟然闖到了雲州軍大營深處。
“調頭!從旁邊走!”小玄叫道,心忖此處是雲州軍的心臟,防守必嚴,底下那些巨大的冥獄岩蛛一縱便有十余丈高,若給纏住,可不是說笑的。
雪妃依言而行,調轉方向,從高處疾馳。
百寶娘娘卻緊盯著下方那四座法壇,滿面震憾之色,道:“光芒如此之盛,怕是就要來了……”
話音方落,猛聞一聲似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嚎叫,一波無比浩大的威煞蕩放開來,刹那間,所有人的胸口全都重重一震,心臟幾欲停頓,但見一座火山似的物事拱破地面,在四座法壇間慢慢爬出,將戰場上的萬物渲染成奪目的赤紅色。
冥殿龍犀終於重現世間。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51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5 作者:迷男
車上三人瞠目結舌。
只見四座法壇間的巨物龍首犀身,背生八翼,拖著一條長堤般的尾巴,通體焰繞炎裹,鱗片隙間透出刺目的桔紅色,顯然內裡潛藏著更加熾熱的高溫。
四名身著赤袍、穿戴巫祭司衣飾的老者高高地飛在空中,各執法杖,共同運禦著一顆西瓜大小的奇珠,似乎正在駕馭底下的龐巨火獸。
冥殿龍犀站了起來,原本空曠的廣場此時頓顯局促,它輕輕一個轉身,便把四座法壇蹭得粉碎。
“這……這也太大了吧!”小玄喃喃道。
“原來這魔物如此之巨,難怪傳說,巫帝在收伏它們公母倆之時,曾給一氣燒沒了十萬魔兵……”百寶娘娘歎道。
雪妃花容失色,嬌軀不住微抖,對她而言,眼前所見猶如噩夢。
地面上的魔物委實龐巨,非但高逾七、八十丈,身長更達百餘丈之多。小玄想起自己的骨龍以及從役妖令中召出來的驕烈、馬化與惡軍等幾個巨妖,與之一比,簡直就是小兒玩器。
“這東西,或許……只有那個藏在巨竹堡底的千臂老魔可以一比……”小玄直吸涼氣。
然當日的千臂元聖雖然陰森邪怖,但始終半隱於黑暗及迷霧之中,看上去遠沒有這個周身是火的魔物讓人震憾。
這時,南宮陽已率麾下眾將趕到,遠遠停住,驚喜之餘無不駭異。
軍師謝衡大聲道:“賀喜大帥,聖獸終於現世,程兆琦今次死無葬身之地矣!”
南宮陽卻是眉心微蹙,緩緩道:“此聖如此威巨,終非人間之物,萬莫有甚差池才好。”
四名大巫祭齊施法力,口中念念有詞,以那“火皇珠”驅役冥殿龍犀,似乎極為吃力,底下的龐然大物一步三停,緩緩朝一個方向行去。
此時鹿蜀車飛得極高,視野甚遠,雪妃突然驚呼:“是朝爹爹那邊去的!”
百寶娘娘面色蒼白。
小玄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冥殿龍犀威勢駭人,過處沙石俱融,沸如岩漿,周圍百丈內的營帳、寨牆、樹木皆俱莫明其妙地燒起大火來,附近的雲州兵將及戰馬戰獸紛紛奔開,一隻冥獄岩蛛不知是否給嚇懵了,走避不及,霎時周身燃起,轉眼間血肉便給奇焰掏空,陡剩一副骨架,支撐須臾轟然倒下,摔做一攤灰燼。
雪妃驅車遠遠跟著,尚隔數百丈,已覺熱力迫人。車上三人汗如漿出,小玄心道:“這等威勢,即便是善火的布喜與驕烈,只怕也遠遠不如,哎,役妖令上一十三顆符石所蓄靈力今已全數耗光,這可如何是好?”
“撞上我們的人了!”雪妃驚呼。
小玄朝前望落,見一支人馬給堵在冥殿龍犀之前,正是皇朝軍的大部隊。
皇朝軍好不容易才沖到此處,沒想竟然遇見這等龐巨魔物,無不魂飛天外,饒是素來軍紀嚴明,也開始有人潰逃,部分將士硬著頭皮張弓放箭,卻見箭矢有如乾草枯枝,尚距冥殿龍犀數丈便全數焚毀。
冥殿龍犀突地伸頸一噴,但見一股粗巨無比的烈焰橫空貫出,霎時將皇朝軍前沿數百將士變做火人。
空中的四名大巫祭得意洋洋,揮杖禦珠極力驅馭,冥殿龍犀不情不願地再度邁步前行,巨足落下,又將皇朝軍數十將士踏做焦灰。
“那是爹爹的車子!”雪妃手指前方又是一聲驚呼。
小玄舉目望去,見載著程兆琦的大車就在冥殿龍犀前方數百丈處,情形無比兇險。
百寶娘娘救夫心切,驀地縱身車外,朝冥殿龍犀飛去。
“娘!”雪若驚叫一聲。
“我去幫忙!”小玄叫道,亦飛出車子,隨百寶娘娘一道朝前掠去。
“留神!”雪若呼道,心懸嗓眼地見兩人撲入冥殿龍犀身周的滔天烈焰之中。
“你識避火訣麼?”百寶娘娘朝小玄喊。
“識!”小玄應,他在逍遙峰上,修習的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法門。
“攻它腦袋!”百寶娘娘高喝。
“好!”小玄又應一聲,後發先至,越過百寶娘娘朝冥殿龍犀頭部掩去。
百寶娘娘微微一怔,口中默頌,急發心意斬助戰,但見一匹白練掠向冥殿龍犀的眼睛,豈知初還疾若閃電,轉眼便慢了下來,於焰中如行泥沼,待到距龍犀頭部三、四丈處,赫似有堵實質的牆擋住,再也難進分毫。
小玄朝冥殿龍犀頭部疾掠,愈是往前,便愈感熱力驚人,那熊熊烈焰一重重迎面撲來,沖勢急劇減緩,他仍奮力前突,眼見已至冥殿龍犀頭部丈許處,手中神骨劍正要刺出,倏地護體真氣盡潰,避火訣也形同虛設,猛覺一股股奇熱自鼻口襲入,五臟六腑燒起來一般,驚得朝後疾退。
冥殿龍犀乃是太古靈獸中最強大的魔物之一,宇內獨有雌雄一對。巫帝費盡周折,損殞無數雄兵悍將,最後親自出馬,方才鎮伏。賜至寶“冥極珠”一對,助兩獸內丹大成,又赦封為鎮殿禦獸,威懾六合八荒。後於玉、巫二帝爭聖之時受創,雄獸斃命,雌獸逃入地底,暗潛於八熱極深處生息療傷,迄今已逾億萬年,傷勢雖未痊癒,但即便如此,亦有那毀天滅地的威力。
此獸自誕以來,吞噬神佛妖魔無數,所發之焰,乃那檀林火、太陽火、末劫火、熱惱火、無間火、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之精華所融匯,縱是火聖祝融來了,亦可與之一爭高下。
小玄惱得喝罵一聲,暗怨自己修為不濟,殊不知身上幸有不壞聖皇鎖守護,方得倖免,若是換作別個,早給燒做灰燼。
百寶娘娘見心意斬攻不進去,小玄亦無功而返,心中愈急,突進間連珠般祭起斬蛟劍、雷公擊、碎魄珠、破甲飛龍標等大大小小數寶,暴風驟雨般打了出去,皆俱如泥牛入海,覆沒於一片赤焰之中,大半收不回來。
冥殿龍犀似有所察,緩緩轉過頭來,兩隻猙獰惡目盯住了她。
“不能去!”小玄喊道,見百寶娘娘仿若未聞,只好跟了上去,握緊神骨劍再度朝冥殿龍犀沖去。
百寶娘娘只覺步步艱難,突進至距冥殿龍犀十餘丈處,已感力不能支,心中詫異:“難道我比那小子還不如?”
她心有不甘,當即盡提真氣,仍繼強行前突,豈知才沖丈餘,熱力倍增,護體真氣倏地崩潰,驚駭中急從飛鸞巾內刷出一把寶傘,正要祭起,冥殿龍犀已猛然噴來一股赤焰,登感奇熱自七竅灌入,整個人如陷火窟,真靈俱散,兜頭往下墜落。
小玄大驚,急飛過去,探臂將她兜住,迅朝後方掠開,不想四下俱是熊熊烈焰,一時迷失了方向,竟然逃不出去,心中叫苦不迭:“壞了壞了!再遲片刻,兩人都要燒死在這裡!”
“給我靈力……”百寶娘娘弱聲道,軟軟地趴伏在他肩膀上不能動彈。
小玄只道她已支撐不住,急將環臂到她身後,一掌抵住背心,飛速輸入靈力。
百寶娘娘口中默頌,手中寶傘突地飛起,在兩人頭頂打開,傘底吐一出股浸滿符文的青氣,罩護住他們。
小玄頓感熱力大減,不由精神一振。
原來此傘名曰“天羅屏”,其上鑲嵌著霓玉、火浣石、青瑛、蟾蜍石、蠱螺殼、金罡髓及金精髓等諸珍,又鏤刻各種上界秘符,乃那守護至寶,能辟邪驅魔、阻遏水火。
“走。”百寶娘娘無力道。
有了寶傘持護,小玄冷靜許多,他睜大眼睛,急尋火焰較稀薄處掠去,果然沖出了火海。
“魔物太過厲害,這傘只怕頂不了多久,回車上去。”百寶娘娘道,短短一句話,竟說得連顫帶喘。
“你怎樣了?可還撐得住?”小玄連聲問,貼按在她背心的手掌依然疾輸靈力,半刻不敢停下。
“沒事。”百寶娘娘微搖了下頭。
小玄心下稍寬,抱著她朝鹿蜀車飛去,忽覺兩堆軟綿挨靠在身上,出奇飽滿腴沉,偎得滿懷俱酥,不覺神魂一蕩,慌忙收攝心神,豈料卻突地想起飛蘿來,一陣黯然。
他飛回鹿蜀車上,雪若急忙接過母親,驚問道:“傷著哪了?”
小玄道:“你快瞧瞧!”
雪若即時查探母親傷勢,急取蓬壺珠王幹為她療傷。
不過片晌,百寶娘娘已能勉強坐起,雙手結印,運提真氣培元自療,惶急道:“我沒事,想法子救你爹爹!”
雪若手足無措。
“那傢伙的火焰太厲害……跟本無法靠近啊!”小玄眉心緊鎖。
“不如我們下去接爹爹!”雪若道,秀目瞄了眼下方,見皇朝軍已亂做一團,黑暗中一時找不到父親的大車,不禁慌極。
小玄卻盯著空中的四名赤袍老者,怔怔地望著他們簇擁中間的奇珠,沉吟了好一會,忽然道:“我再去試試!”
雪妃問:“怎麼試?”
小玄真氣一提,人已再次縱出車去,直朝高處飛去。
雪妃只道他又要去鬥那冥殿龍犀,驚道:“別硬撐呀!”
小玄高高地飛上空中,從兜元錦袖中取出一顆西瓜大小的奇珠,內裡金焰躍動,正是昨夜從法壇盜得的火皇珠,舉在頭頂,朝底下的冥殿龍犀高聲大喝:“蠢物,瞧這裡!”
然而下方的龐然大物根本沒有反應,依舊在四名巫祭司的操控下磨磨蹭蹭地朝前爬行,顯得有些神不守舍。
“他們手中的珠子雖是假貨,但識得馭獸真言及禦珠禁咒;而我有真珠,卻不知運禦之法,因此還是鬥不過他們……”小玄心念電轉,不禁大急,索性猛提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手上的火皇珠,瞬見光亮一閃,珠內金焰爆躍,赫然放射萬道金芒,於夜空中格外耀目。
冥殿龍犀驟然高仰起頭,一對惡目盯住了小玄手上的火皇珠。
空中的四名大巫祭立時也發現了異樣,一同轉頭望向小玄,見他手上高舉著顆與火皇珠一模一樣的珠子,不禁齊吃一驚。
冥殿龍犀盯著小玄手上的火皇珠,又轉去瞧四名巫祭師手上那顆,發出一陣令人不安的低沉咆哮。
“那邊的是何人?手上所持是何物事?”未空厲聲喝問。
“眼睛不好使麼,小爺所持,自然是如假包換的火皇珠!”小玄大聲應,見冥殿龍犀有所反應,心中暗暗高興。
“胡說!火皇珠惟一無二,怎可能又有一顆?”度盡高叫道。
“這……”小玄頓了下道,隨口編道:“這個就是你們孤陋寡聞了!既然冥殿龍犀有一雌一雄,那麼火皇珠自然也就有一公一母啦!”
四大巫祭互瞧一眼,目中皆有疑色,方證按不住喝道:“那你且說來聽聽,這裡兩顆火皇珠,孰公孰母?”
“這不明擺著麼!”小玄繼續胡謅,“從氣勢上自可分辨,當然小爺是公的,你們是母的!”
四大巫祭聽他言語不敬,心中暗怒,只是瞧瞧兩邊的珠子,對方那顆金芒萬道,已方與之一比,明顯黯然失色,不由氣結。
“一派胡言!爾持珠突現於此,委實蹊蹺,待老夫擒拿下來,晚些再問個明白!”不成怒道,話音方落,猛聞轟轟數聲悶響,底下赤焰沖霄,有如火山爆發,驚得四下閃避,懸浮中間的假珠給赤焰噴個正著,登時炸個粉碎。
原來冥殿龍犀已辨明真假,盛怒之下,立將假珠毀了。
“沒哄你們吧!”小玄又驚又喜,哈哈大笑道:“孰公孰母,這會可知道了吧!”
四大巫祭目瞪口呆,紛紛舞動法杖,欲要控制住冥殿龍犀。
冥殿龍犀積怒如狂,大口朝天噴吐一股股粗巨赤焰,射向四大巫祭。
四大巫祭修為高深,然只略略一抗,便知實乃螳臂當車,只驚得紛紛退避,遠遠散開。
小玄心中快活,學著役妖令的使法,舉珠朝底下大喝:“火皇真珠在此,冥殿龍犀速速聽令!”
豈料冥殿龍犀背上八翼驀爾齊展,掀起大蓬夾雜著焰火的塵土,龐巨無匹的身軀竟然拔地而起,整個都飛上了空中,不知目標是人是珠,惡狠狠朝小玄撲去。
小玄見它來勢兇猛,猶如一座火山砸向自己,半點沒有俯首聽命的樣子,不禁魂飛魄散。
原來他手上雖有火皇珠,卻完全不知禦珠禁咒,焉能駕馭得住這太古魔物。
景象異樣震憾,地面上萬眾仰首,鹿蜀車上的母女倆亦給驚得呆住,雪妃放聲大喊:“快逃!”
小玄調頭就逃,奔速之疾捷瞬間提至生平極限。
然冥殿龍犀異樣迅猛,八翼拍撲緊追不放,龐然巨軀在夜空中扯拽出一道無比壯觀的長長尾焰。
小玄沒命飛馳,心中叫苦不迭,突然想到:“這魔物只顧追我,倒是為老丈人解去一厄了!”
雪妃驅車疾追,極力跟在旁側,盼能接應上他,只是熱焰逼人,無法靠近,忽喊道:“快把珠子扔了,它要的是那顆珠子!”
“別過來!”小玄大叫,周身汗如雨飛,只是不肯將火皇珠丟掉,卻是暗盼能將冥殿龍犀引得遠些,好讓老丈人更加安全。
百寶娘娘心竅玲瓏,何等之聰慧,見他始終不肯拋下珠子,很快便明其意,心中一陣感動,叫道:“把珠子扔到敵營中去!”
小玄心中一動,突地朝地面掠去,直奔雲州軍兵營。
冥殿龍犀立即俯身沖下,依舊緊咬不放,它周身烈焰,尚距地面數十丈,地面上的營帳、寨牆、哨塔便莫明其妙地燃燒起來,雲州兵將驚恐慌萬狀,紛紛朝四下逃去,稍微遲的,立時身陷火海。
小玄卻依然沒把火皇珠扔下,而是猛然拐頭,朝另一個方向掠去。
冥殿龍犀巨軀一擰,不依不饒的追去。
小玄忽東忽西突南驟北,只貼著地面在雲州軍兵營中來回飛奔,但聞身後鬼哭狼嚎,又見焰光沖天,心中痛快之極。
南宮陽遠遠望見,不禁又驚又怒,揚鞭厲喝:“那人是誰?攔住他!他要引火燒營!”
眾將面面相覷,雖皆勇猛,然見這等聲勢,卻有哪個自恃能擋。
南宮陽面色鐵青,繼又喝問:“程兆琦怎有這等悍將?此前數月交戰,怎麼從未見過?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眾將你瞧我,我看你,無一能應。
就在此際,猛見冥殿龍犀直朝這邊沖來,前邊一人臂灣裡抱著顆金芒四射的珠子,正是小玄。
“火皇珠怎麼在他手裡?快快給我拿下!”南宮陽高聲怒喝,心明照此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眾將膽戰心驚,只得硬著頭皮頂上,結陣攔在小玄前方。
小玄見前邊有如刀山戟海,全是敵軍將領,非別處可比,然此時已紅了眼,後邊緊追的龐然惡獸也容不得他遲疑,遂把膽橫了,握緊劍令朝前直沖過去。
南宮陽虎目睜圓,尚距數十丈,已感巨熱襲來,他修為高絕,亦感挨抗不住,急從馬上飛起,遠遠地朝旁縱開。
眾將正欲截擊,猛見赤焰滔天掩至,絕非人力可擋,發喊一聲即做鳥獸散,剩下數名悍戰將稍略遲疑,登給烈火吞沒,刹那之間便給燒得屍骨無存。
一人一獸,一沖而過,沿途俱是熊熊烈焰。
南宮陽眼跳肝顫,見自己營中處處是大火,將士燒死無數,心知苦心經營的鐵桶之圍已成泡影,不禁心如刀割,猛地拔出腰間寶劍,將身邊一名驚得目瞪口呆的衛士劈做兩段,暴跳如雷地吼道:“他是誰?他是誰?那小子到底是誰!”
小玄盡尋無火處飛奔,引著冥殿龍犀欲把敵營燒個乾淨通透,心中叫道:“原來這大塊頭如此可愛,今一折騰,倒助我為老丈人解了重圍!痛快!痛快!”
他正心花怒放,猛見有條窈窕人影掠來,一劍戳至,勢極淩厲,正是那個目中燃著黑焰的大宮主。
小玄奔勢正急,又借著冥殿龍犀的驚天威勢,幾乎無人敢攔在前,閃避不及,頓給一劍戳中右肩,所幸有聖皇鎖護體,只給刺沒寸許,猛感如有毒龍惡蛟噬入,撕扯筋骨,侵襲五內,急朝旁奮力一掙,脫離了劍鋒。
“爾是何人?把珠子給我留下!”大宮主厲喝,手上寶劍為巫後所賜,名曰“無間火”,乃那冥界神兵,《周天諸靈榜》上有名,於劍器榜高達第四十九名,威力殊奇可怖,中劍者如墜無間煉獄,縱是金剛羅漢,也難以硬挨一劍,她見明明已經刺著對方,卻無法予之重創,心中詫極,又一劍疾追過去,扯拽出一抹詭異的黑焰。
一個照面,小玄立知遇見了罕逢強敵,北冥玄數隨念而生,極力一縱,堪堪避開,然給阻了這麼一瞬,後邊的龐然大物又追近了數丈,山洞似的大口猛然一吸,小玄只覺一股巨力籠罩住身軀,整個人頓給硬生生撥起,從七、八丈外給飛扯過去,赫給冥殿龍犀一口吞了。
大宮主亦險給吸力波及,駭然飛退,刹那間已在數十丈外,心忖火皇珠何等緊要,即便是程兆琦的性命亦無法與之相比,此行前巫後曾再三叮囑,絕不容失,然見冥殿龍犀連人帶珠吞去,再無可能奪回,不禁跺足叫苦。
鹿蜀車上的雪妃遠遠望見,不由渾身皆軟,幾欲暈厥。
百寶娘娘慌忙扶住,她先前距冥殿龍犀尚有十來丈遠,已感無法支撐,今見小玄給一口吞沒,即知萬難倖免,心中一陣惋惜,見雪若傷心欲絕,不禁暗暗吃驚,沒想到女兒竟然對其用情如此之深。
雪若淚流滿面,想起兩人這些日子來的溫柔與親密,不禁肝腸寸斷。
百寶娘娘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心中諸味難辨:“此子千里迢迢地護著雪兒送燈過來,又曾兩次救我,更捨命引龍犀燒遍敵營,可謂神勇過人身手不凡,實乃人中龍鳳,無怪雪兒動心如斯,好生可惜!不過……雪兒已為帝妃,如今深陷情障,日後定要生出禍端來,如此結局,倒也免去了一厄……”
雪妃悲痛欲絕,心中恨不得隨君而去,泣不成聲道:“你已痛改前非,為何天地還如此待你!”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51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6 作者:迷男
第六回 奪丹
小玄隨巨力疾飛,不由分說地給抓入一個所在,登時如墜煉獄,眼中所見俱是耀目的赤紅,一呼一吸盡是滾滾烈焰,灌得他幾欲窒息,雖不知到了何處,亦知大事不妙,危在旦夕。
他頭昏腦脹,一手抱著火皇珠,一手提劍亂撐亂刺,盼能逃離出去,豈料四壁乍然擠壓過來,匪夷所思的一陣蠕動,迫得他往更深的地方陷落。
小玄只覺熱力從四面八方透體而入,灼得通體血沸,似要將五臟六腑融化一般,身上水火難侵的兜元錦形同虛無,完全抵擋不住無孔不入的奪命巨熱,驀地墜入一潭如同岩漿似的汁液之中,立給燙得大聲慘號。
他在漿中狂翻亂滾,頭部倏地鑽出漿面,拚命睜開燒得痛極的眼睛,見自己浸泡在一個熱漿沸騰的小湖之中,四下盡是紋理分明的紅壁,處處淌掛著黏糊糊的赤漿,正一下下詭異地蠕動著,猛然省醒:“天呐!我這是給那冥殿龍犀吃進肚子裡了麼?”
小玄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若沒有猜錯,焉有生還之理。
他性素堅毅,心底尚藏許多未了牽掛,驀地奮提真氣,傾注神骨劍中,一聲大吼躍出漿面,朝四周的紅壁斬去劈去,割出道道巨大的裂縫來,裂處鮮血登迸,不過卻是更加熾熱的“岩漿”,噴濺了他一身。
小玄狀如瘋魔,沒命地狂削狠剖,猛見四壁劇顫起來,倏地從四面八方迫擠過來,力逾千鈞地將他緊緊壓住。
他極力掙扎,奈何四壁力量奇巨,又有銷金化鐵的熱漿無休無止地澆淋,漸漸挨抗不住,忽然間,整個人給擠入一處更深更窄的地方,鼻口再也無法呼吸,神智漸漸迷糊,終於失去了知覺。
“就是這裡了……”昏昏沉沉間驀地生出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而來。
小玄一個激靈,神智又複,只是不知已經過了多久。
“快看,這是你的一線生機。”聲音仿佛極遠,又似極近,有如從心底冒出。
四下依然極熱,只是不再擠迫,小玄迷迷糊糊地睜眼,周遭還是一片單調的赤紅,與別處不同的是,前方多了一團懸浮的金色的亮。
“過去,把那團東西吞了!”聲音再次響起。
小玄不明所以,凝目瞧去,見耀目的金光中有團磨盤大小的物事,正一收一縮的顫動,有如心臟跳躍,時不時地迸出一道亮極金芒,激射在周圍的紅壁上,紅壁但給射著,其處便會發生一陣奇異的痙攣,仿佛有無窮的力量在湧動。
“快去!快去!不壞鎖撐不了多久了……”聲音催促。
“你是誰,在哪裡?”小玄訝問,朝前邁了一步。
“快吞了它!有了它,你就能在這天地中活得更久……”聲音自顧自地說。
“這是什麼?”小玄又向一步,心頭懍懍,隱覺眼前的金光物事非同小可。
“它是這魔物的內丹,所有修煉之人都垂涎的至寶!”聲音中似有一絲興奮。
小玄終於到了金光物事跟前,細瞧之下,只見金光內影跡變幻包羅萬象,愈感奇妙非凡。
“別個未到此處,早已化做灰燼。你內有先天太玄守鎮,外得不壞鎖持護,方能挨到這裡,此等機緣,億萬年來,惟一無二。”聲音繼道。
“你為何告訴我這些?”小玄問。
“還猶豫什麼!這魔物乃是火中之極,古往今來惟只一對,已有億萬年的性命,它吞噬了萬千仙真神佛、妖魔精怪,內丹更得冥極珠融合滋養,勝過無數天材地寶,如今近在咫尺,實乃天地之賜,此時不取,更待何時!”聲音充滿了熱切與急迫。
“你到底是誰?”小玄滿腹疑問。
“你修為太淺,先天太玄尚未覺啟,縱有不壞鎖護體,亦無法支撐多久,倘再遲疑頃刻,定然屍骨無存,就此萬世不復!張口!”聲音驀喝,不容置疑。
小玄張開了嘴,倏感胸前一震,體內赫生出一道陌生真氣,化做吸力透出,刹那間奇變遽生,面前那團巨大的金光物事竟然變了形狀,似漿液般給他汲入口中,經喉管滾滾落腹,登時五內俱焚,仿佛墜入了那無邊無際的八熱地獄。
他痛苦極絕,但覺天地中至慘莫過於此,雖意志極堅,此刻卻只盼能立即死去,然而口合不上,依舊不由自主地狂汲猛吸,不知煎熬了多久,終才再度失去知覺。
西天,靈山雷音寶刹。
只見釋迦牟尼端座蓮台,階前立著那八方菩薩、三千諸佛、五百阿羅、十八迦藍、十一大耀、八大金剛,一個個都執著幢幡寶蓋,異寶仙花,擺列在大雄殿中。
佛祖微開善口,敷演大法,明示根本,指解源流,講的是三乘妙典,五蘊得嚴,但見天龍遊繞,花雨繽紛,瑞靄虹光耀遍靈山。
忽見迦葉尊者上前,兩掌合十,報曰:“稟佛祖,八德池西因果洞門上的一百零八道符咒,昨夜又莫明松脫了三道,焦毀了三道,弟子與眾護法金剛嚴加防範,仔細巡察,卻依然不知是何原故。”
佛祖沉吟良久,只道:“億萬年來,那魔頭始終不甘伏法,於大法中不死不滅,只是在等待著重見天日。”
接又對座下等眾歎道:“近時雷域躁動,異象頻現,無量劫或於眉睫,諸位須得用心功課,留心因果,修補功德,以化解天地災愆。”
遂賜六道新符,命與迦葉尊者前往因果洞,補封門上;又命阿儺尊者提八部天龍中大威能者到洞前,輪值看守。
佛祖囑道:“爾等好生鎮守,莫可懈怠,倘若給那魔頭逸出,天地又要大亂。”
烈焰熊熊,火海無邊。四下肆虐的冥殿龍犀無休無止地狂奔亂撞,身上仿佛有無窮的精力與發洩不完的憤怒。
大宮主遠遠地瞧著,面色灰敗。火皇珠的遺失,聖獸的失控,每一樣都將令她面臨難以承受的懲罰。
突然間,眼前的巨大火獸嚎叫起來,聲震天外,巨軀如山傾覆,驟然倒地狂翻怒滾,掀起無數飛石塵土,情狀萬般怖人。
鹿蜀車上的母女倆又驚又詫,見火獸翻滾不住,只掀得土焦石炸,真個天崩地裂,足足折騰了半盞茶光景,倏地爬起身來,俯首大嘔,口中吐出滾滾岩漿般的赤紅之物,哀鳴悲嘶,似要把肝膽都嘔出來。
母女倆正不明所以,忽見一物隨著劇嘔從冥殿龍犀口中噴了出來,渾身焰繞,卻分明是個人形,搖搖晃晃從岩漿中爬起,突似中夢中驚醒,拔腿就逃,一個縱躍,飛空而起,身後扯帶出一抹長長的赤焰。
冥殿龍犀一聲怒吼,四條巨足用力一蹬,八翼撲拍,龐巨無朋的身軀即時離了地面,亦飛上空中,發狂般疾追火人。
守在遠處的大宮主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付那冥殿龍犀連靠近點都無法撐住,怎可能葬身其腹,卻還有命逃出?見那人手裡猶抱著火皇珠,不及多想,當即一飛而起,直追空中的火人,玉指一松寶劍脫手放出,化做一道黑虹縱了出去。
“他還活著!”雪若大叫,急從母親懷沖掙出,揮鞭疾抽鹿蜀,駕車也朝火人馳去。
火人正是崔小玄,他莫名其妙逃得生天,猶驚魂未定,猛見一道黑虹貫來,急提神骨掃去,只聽金鳴聲響,驟將一柄黑焰繚繞的寶劍遠遠地擊飛出去。
大宮主又吃一驚,無間火威力超凡,這一擊還蓄著自己的強大真氣,沒想竟給輕易地擊飛,急斥咒將劍召回,眼見已到火人近旁,一爪朝他擊去,厲喝道:“還我珠來!”
這一爪疾如魔魅,正中對方背心,方欲挖入,猛覺一股奇熱之力反撲過來,赫將五指震開,熱力殊未消停,宛如一條火龍沿臂撲上,透肩穿胸,直噬心臟,驚得她魂飛魄散,急禦真氣全力相抗,堪堪在心室前阻住。
小玄只覺背心乍緊,轉頭望去,又是那個雙瞳騰焰的大宮主,想起先前便是因她一阻,方令自己身陷絕境,驚怒間疾揮神骨劍,赫然帶出一條如有真形的火龍來,狀極威猛懾人。
大宮主急橫無間火擱擋,豈知虎口如遭雷殛,根本抗拒不住,赫給兩把劍一起劈在鎖骨之上,悶哼一聲,登給震得直飛出去,朱唇張綻,就在空中噴灑出一蓬血霧來。
小玄半刻不敢停頓,繼朝高處飛去,身後的冥殿龍犀悲嘶怒吼,緊追不捨。
大宮主從空中飄飄墜落,只覺肩際劇痛,顯然鎖骨已給斬斷,且周身氣血潰散,心知傷得不輕,不禁又驚又怒:“此子從何而來?怎於頃刻之間變得如此厲害?還是先前隱藏了實力?火皇珠今日怕是難以奪回了,回去必遭重罰,這可如何是好?”
她心念電轉,驀爾一動:“那小子定是程兆琦屬下,待我去將他的元帥擒了,不怕他不把火皇珠交出來!”
“這邊!”雪妃大聲呼喊,已駕車趕到小玄旁側。
小玄急朝鹿蜀車飛去。
尚距數丈,雪妃已伸出手去,方才接著,猛覺手掌火燙,如握熾碳,心中驚訝,卻仍緊緊握住,把男兒拉入車中,母女立感熱力逼人,就連前邊的四頭鹿蜀亦有所感,一齊嘶鳴。
“快走!它追來了!”小玄大喊。
雪若轉頭一望,見冥殿龍犀如飛來峰般撞來,急揮鞭炎龍鞭,驅車斜裡掠出,朝遠處飛去。
冥殿龍犀掉頭猛追,口中嚎叫不絕,只是聲息已不如先前那般震天動地,通體燎繞的赤焰也暗弱了不少,飛在空中,巨軀時浮時沉,顯然有些不穩。
地面上萬千人駭然仰望。
“你怎樣了?還挺得住麼?”雪若急問。
“沒事。”小玄強撐著應,卻覺周身哪裡都不好,哪裡都不對,此時雖比先前在冥殿龍犀腹內好了許多,可是依舊五內如燃血脈若沸,除此之外,奇異的是,從丹田至天靈竟有一股無以形容的充沛之意,似欲沖頂而出渲瀉方快。
母女倆注目瞧他,見他衣袍雖枯如敗葉,卻未成灰,已覺奇了,待見他眉毛頭髮絲縷未焦,身上丁點燒傷都無,肌膚之中竟隱隱透著赤華,眼瞳中赫有兩團時隱時現的赤焰,不禁駭異萬分,只道他因傷得極重,已至那回光反照之絕處。
雪若芳心幾碎,不住轉頭瞧小玄,噙淚道:“你且撐住,娘和我一定能醫治好你的!”
小玄見她看著自己的動情模樣,不覺怦然心跳,柔聲慰道:“你別哭,我好好的。”
百寶娘娘對他道:“你快坐下行功,只以真氣護住心脈,其餘一概莫管!”
小玄望向後邊,忽驚道:“小心!”
原來冥殿龍犀雖然失了內丹,卻仍凶頑異常,鼻口中突爾噴吐出股股粗巨如柱的烈焰,飛擊鹿蜀車。
飛焰擦肩而過,險象環生,雪若馭車左馳右掠,極力躲避,一顆心仍緊系小玄身上,急道:“你快坐下行功!”
“我來駕車!”小玄叫道,卻從她手中奪過炎龍鞭,驅車直往高處去,心中盤算:“這夥身軀極其沉巨,怕是飛不了多高!”
雪若騰出手來,百寶娘娘也恢復了許多,母女在車上急施妙術,或結印訣或祭法寶,一左一右全力為他療傷。
殊不知小玄有不壞聖皇鎖護體,又汲得無上內丹,非但諸傷痊癒,修為更大有突破,已是脫胎換骨連攀數境,再得母女倆妙術哺輔,只覺一道道輕柔氣息拂沐身上,體內的巨熱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真靈如潮奔湧,前所未有的激揚澎湃。
小玄驅車穿過數重雲層,見非但無法擺脫後面的龐然大物,反給愈追愈近,不由心急萬分。
“沒用的。”百寶娘娘忽道:“那魔物曾隨巫帝征戰六合八荒,你即便飛到九霄之外,它也能夠跟上!”
冥殿龍犀跌跌撞撞地狂追,雖不復先前威勢,然一掠之間仍有千百丈之距,與鹿蜀車相距越來越小。
“留神!”百寶娘娘一聲輕呼,小玄猛覺背後如烈日飛來,急驅車朝旁躲避,卻仍給一股烈焰擦著,後座登時燃起大火,四頭鹿蜀驚得一陣大嘶。
百寶娘娘急展天羅屏,瞬將火焰滅去。
小玄見百寶娘娘面色蒼白,雪若更是花容失色,心中道:“那魔物陰魂不散,照此下去,整車人都要完蛋!今已凶多吉少,我獨個兒死了也就罷了,何苦累她們也丟了性命!”
心念至此,忽把炎龍鞭往雪若手上一交,大聲叫道:“你們走!”真氣一提,人已縱出車去。
雪若大吃一驚,急呼道:“做什麼?”
小玄叫道:“快走遠遠的!”
雪若瞬已明白其意,不禁心膽俱裂,失聲尖呼:“陛下!”
百寶娘娘微微一怔,急亂間不知女兒所叫何意,焉敢想當今天子真在此處,還道是自己聽錯。
小玄只覺真氣如燃似沸,整個人赫如流星飛貫,直朝遠處掠去,身後赫然拖拽出一抹火龍似的尾輝。
百寶娘娘不禁駭然,見他那疾捷與威勢,已遠非尋常仙魔可及,心詫道:“此子的修為到底有多高?”
雪若催車急追,四頭鹿蜀馳掠如飛,速度何等疾捷,卻給越拉越遠,眼見無法追上,只急得淚水滾湧。
小玄只覺真氣源源不絕自丹田生出,流注周身百脈,沛如大川長河,真個暢極欲嘯,沖勢層層拔高,似欲直上九霄。
他稍一回頭,見身後不知何時拖帶著一抹長長的尾輝,有如火龍相隨,不禁大感詫訝,心道:“這是什麼,怎麼像是從我身上冒出來的?敢情吞食了那魔物的內丹所致……”
冥殿龍犀原先只是意在火皇珠,追擊間只覺百般不適,猛然發現內丹已失,登時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厲嚎,怒極間潛能盡發,速度驀地暴增數倍,幾個撲縱,已到了小玄身後。
小玄大驚,奮提真氣沒命疾掠,然距離始終無法拉開,背後巨焰滔滔,幾要燒到身上,心中叫道:“這回真要死了!”
冥殿龍犀張口怒吸,所幸失了內丹,連吸幾下,皆無法把小玄吸入口中。
小玄聽見背後的吸聲如嘯,想起先前在魔物腹中的經歷,不由心膽俱寒,正魂不附體,忽聞旁邊有個聲音哈哈笑道:“老四,火燒屁股啦!”
小玄轉頭望去,見一人背負雙手,與自己並肩飛掠,身形魁梧滿腮鬍鬚,腰頭懸著只皮表斑駁的灰褐葫蘆,正是天影李不,不禁驚喜交加,狼狽道:“小弟命都快丟了,大哥還來笑我!”
“哎,還是這麼拚!”李不搖頭笑歎:“本色不改矣。”
“大哥怎麼在這?”小玄問,他前一刻還驚沮萬分,見了李不,不知怎的立感寧定了許多。
李不沒有回答,只朝他上下仔細打量,忽爾道:“恭喜恭喜!”
“恭喜什麼?”小玄詫道,“小弟命在旦夕,大哥怎麼還來恭喜我?”
李不微笑道:“恭喜四弟登臨新境,一日千里啊!”
小玄心中一動:“難道我臉上有什麼不一樣了?大哥竟然瞧出我吞食魔物的內丹?”
話語間二人掠勢不停,小玄已竭盡全力,卻見李不仿佛閒庭信步,飛速卻是半點不慢,心中暗顫。
李不忽道:“四弟,你要把這渾身是火的魔物引往何處?”
小玄一陣頭痛,靈光乍閃,道:“我把它引到北海去,那兒冰封萬里,或可得以周旋!”
李不道:“此物乃太古魔物,凶頑得緊,便是四海龍王齊聚,也半點奈何不了它。你這一引到北海,海中萬千生靈可就要糟殃了,罪過不小哩!”
小玄頭大如鬥。
“不如這樣,把它交與我如何?”李不叫道。
“什麼?”小玄大訝。
“四弟可否將手中寶珠借與為兄一用,讓我帶它離開!”李不盯著他道。
“這豈非引火焚身?”小玄錯愕,心中忽然明白,李不是要幫自己脫困,趕忙道:“大哥,這魔物厲害非常,你不用幫我。”
“怕我不把這顆珠子還與你麼?”李不笑道。
“大哥,你有什麼法子?”小玄遲疑道。
“不必多問,大哥自有辦法。”李不只道。
小玄將信將疑,想起他當日往骨龍頭頂輕輕一站,便將之釘死在地,忖其神通過人,或許真有辦法。
“相信我。”李不淡淡道。
兩人四目相交,彼此凝視。
“婆婆媽媽,你不是還要去救人麼!”李不微微一笑。
小玄心頭一顫,鬆開臂彎,李不立把火皇珠接了過去,掠勢一變,朝與小玄不同的方向飛去,也不知使了什麼奇術,火皇珠金焰乍放,在空中扯拽出一條粗巨無比的金虹。
冥殿龍犀怒吼一聲,八翼急撲,立即調轉巨軀猛趕疾追。
“大哥!”小玄喉節滾動,心中無比感激。
“放心吧!”李不哈哈一笑,引著冥殿龍犀奔往天際。
小玄久久地凝視他遠去的背影,眼角濕潤,只不知是烈焰蒸出來汗水還是別的什麼。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52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7 作者:迷男
第七回 俱往矣
雪妃催車疾馳,穿過數重雲層,已不見了皇帝與冥殿龍犀的蹤影,正驚急萬分,忽見高處飛來一條人影,正是小玄,忙驅車掠去接應。
小玄冉冉降下,穩穩落入車中,神采風骨赫如天人。
母女倆心中詫訝,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
雪妃歡喜無限,顧不得母親瞧著,一頭便撲他懷中,緊緊摟住。
小玄心中感動,輕拍其背,笑道:“好了,沒事啦!”
百寶娘娘見他衣袍輕飄,焦枯盡去,已完全歸複當初的輕柔細白,這才知曉是件寶物,悄忖:“難道他身上的袍子是無上之寶,竟能為他擋住那魔物的惡焰?”
雪妃喜極低泣,嬌靨貼在他胸前又蹭又吻,好一會才驚覺母親在旁,忙從男兒懷裡起來,再朝他身上細看,未見有甚明顯傷處,噙淚笑道:“怎樣才擺脫那魔物的?”
“有高人相助,幫我把它帶走了!”小玄簡單扼要道。
百寶娘娘半信半疑,只覺越發看不透他,道:“你且仔細感查,瞧瞧身上可有哪裡不妥?那魔物的火焰歹毒之極,切莫大意。”
小玄只覺心明眼亮,精神異樣振躍,張臂笑道:“真好好的!”
雪妃合掌暗禱,心道:“定是陛下痛改前非,感動上蒼,方得神明相助化險為夷!”
“我們快去尋元帥,趁亂突圍!”小玄道,從雪妃手裡接過炎龍鞭,驅車朝地面飛馳而去。
接近地面,此時天已微亮,瞧得分明。三人從空中望落,見雲州軍已潰,正四下退散,皇朝軍的殘部卻給熊熊大火困住,行進極緩,仍然難以突圍。
小玄一陣頭痛,心忖:“若是修煉中人,掐個避火訣自然不難,可這數萬軍士又如何過得去?”
百寶娘娘道:“尋個落腳之處,待我祭法召雨,看看能否把這場大火滅了。”
小玄應了一聲,正要覓無火處下去,忽聞空中傳來一個清脆叫聲:“隨我來!”
三人抬頭望去,見高處翩然落下一姬,面覆薄紗,身後赫然盤旋著五條通體晶瑩的白色大龍。
“咦?是北海的冰龍!”百寶娘娘輕聲道,盯著五條白龍,心中甚詫:“冰龍仍上古靈物,今已甚罕,怎麼一下子來了五條?”
小玄一眼便即認出,那女子正是逍遙郎君三姬當中的龍九公主,心中奇怪:“她怎麼會在這裡?”
旋見龍九公主引著五條冰龍在戰場上空來回馳翔遊曳,五條冰龍噴晶吐瑩,化做瓢潑大雨,片晌之間,便在大火中澆出一條寬闊的通道來。
地上的皇朝軍歡聲雷動,萬千將士沿通道迅速突圍。
百寶娘娘轉目望向小玄,“崔公子,那馭龍仙子可是你的朋友?”
“是我兄弟的姬妾。”小玄應,驚喜交加地朝龍九公主遙聲叫道:“多謝公主前來相助,在下感銘於心,日後再登門拜謝!”
“不關奴家的事,是我家公子的意思。”龍九公主道。
“不知少門主現於何處?”小玄高聲問,卻見龍九公主擺了擺手,領著五條冰龍朝遠處去了,轉眼無蹤。
雪妃素知皇帝喜好交結八方,迎聖臺上就供養著許多奇人異士,並無太多驚奇;百寶娘娘卻是愈來愈訝,只覺這個玉京來的少年處處透著邪門,暗疑他是否真是靈寶宮門下。
小玄馭車向地面馳去,沿著皇朝軍進行的方向徐徐飛行,尋找載著程兆琦的車子。
過沒多久,雪妃忽指著右下方喜道:“爹爹的車子在那裡!”
小玄循指望去,果見一隊將士圍著輛車子,正紛紛朝空中張望呼喝。
雪妃奇道:“咦,他們怎麼不走了,都盯著這天上做什麼?”
小玄當即驅車去飛,赫見有人張弓搭箭,似乎要朝這邊射過來。
百寶娘娘提聚真氣,朝底下喝道:“莫慌,是我!”
旋聞下方有人高聲叫道:“別放箭,是帥夫人!”眾將士這才紛紛放下兵刃弓箭。
小玄把車降落到地,見一將踉踉蹌蹌朝這邊奔來,正是功曹參軍奚舜卿。
百寶娘娘趕忙下車,迎上前去,道:“奚將軍,你受傷了麼?”
“末將該死!”奚舜卿叫道,捂著腹部突朝她跪下。
百寶娘娘面色微變,驚道:“怎麼了?”轉頭朝載著夫君的車子望去,見旁邊還倒著好些軍士,一顆心猛然懸了起來。
“末將無能,守護不力,元帥适才被人劫走了!”奚舜卿喘息道,突爾一抹血漿嗆出口來。
百寶娘娘同雪若齊“啊”了一聲,母女倆快步走向車子,掀簾望進去,果見廂內空空蕩蕩,程兆琦已沒了蹤影。
奚舜卿捂腹跟到車旁,滿面愧色。
“啊,燈還在!”雪若低呼一聲,卻是瞧見了插在廂壁上的回天燈,上車把燈摘了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是什麼人劫走元帥的?”百寶娘娘沉聲問,面無血色。
“是個女子,兩隻眼睛極是奇異,裡邊似有黑色的火焰在躍動,身手十分了得,我們根本截不住她!”奚舜卿喘息不住,嘴角不斷有血溢出。
“是她!”小玄同雪若異口同聲叫道。
“那女子臨走前曾拋下一句話,說是若想救人,便帶火皇珠到南海黑焰島去尋她!”奚舜卿道。
百寶娘娘轉望向小玄。
“珠子不在了,已經交給那個引走龍犀的高人了!”小玄握拳道,心忖李不行蹤不定,這會又引著冥殿龍犀,多半是走得極快極遠,只怕一時之間找不到他。
“即便是有珠子,那幫人也不會放過元帥的……”百寶娘娘歎道。
“奚將軍,那女人是往哪個方向去的?”小玄問。
“那邊!”奚舜卿勉力提臂,指了個方向。
小玄飛步朝鹿蜀車奔去,方才躍上車子,已見百寶娘娘同雪妃追了過來,也一同上了車子。
“那女人應該沒走多遠,快追!”百寶娘娘叫道。
小玄驅車飛上空中,循奚舜卿所指的方向疾馳,然而半柱香過去,並無任何發現。
“不用趕了!”百寶娘娘忽道,“不管我們多快,只要那人改變方向,便無法追上。”
小玄停住車子,沉吟道:“不知那黑焰島在何處?”
百寶娘娘道:“我曾聽說過這個黑焰島,就在南海深處的某個角落,是冥界的地盤。”
“那……我們就上那裡救元帥!”小玄揮拳道。
“即便是龍潭虎穴,也只能去了。”百寶娘娘歎道。
“好!”小玄道,“我們現在就出發!”
“崔公子。”百寶娘娘卻道:“妾身有一事相煩。”
“夫人請說。”小玄忙道。
“崔公子,請你即刻送小女回玉京。”百寶娘娘道。
小玄微愕。
“你曾答應過妾身的。”百寶娘娘盯著他道。
“夫人要孤身涉險麼?”小玄道。
雪若滿面憂色地望著母親。
“這個無需理睬,妾身自有主意。你只需把小女平安地送回都中即可。”百寶娘娘道。
“待救回元帥,在下再送令愛回京。”小玄堅決道。
雪若默不作聲,她心裡自然是萬般想要隨母親去營救父親,卻又擔心皇帝因此耽擱了回宮的時日,左右為難。
小玄又道:“那黑焰島既為冥界的地盤,只怕敵人甚眾,我們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營救元帥,也就多一份把握!”
雪若見皇帝執意要親往險地援救父親,其中既因父親是皇朝棟樑,亦多半還有自己的原故,心中歡喜甜蜜,兩手捉住母親袖子,輕聲道:“娘,他說得也甚有理呢。”
“此子身手了得,又能役使太古妖魔,倒是個極其難得的強援……”百寶娘娘一陣沉吟,又忖眼前情勢緊急,已來不及回師門搬請救兵,自己獨闖敵巢,的確毫無成算。
小玄同雪若滿眼期待地望著她。
百寶娘娘終道:“走吧,我們先尋村鎮買些乾糧與淨水,待到茫茫大海之上,找吃可就難了。”
當下三人驅車南馳,飛過座座山嶺,跨過條條川流,路過一個小村,便進村草草吃了頓飯,又買了熟食及乾糧帶上,繼續朝南趕路。
雲州地處極南,鹿蜀車馳速又極快,不到一個時辰,車子已離開了陸地,飛入大海之中。
望著底下的萬頃波濤,小玄忽想起上回同武翩躚前往玄洲虞淵穀之行,心中極是懷念。
他邊駕車邊想:“不知那黑焰島在何處?南海極大,此去恐怕不止數千里,鹿蜀車雖快,多半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趕回了……”
接又忖道:“如此一來,只怕許多天都回不了玉京,我這假天子不在迷樓,料皇后非但不敢聲張,反倒會設法隱瞞,只是三、五日甚至十天半月問題不大,再長可就難以周旋了,到時皇后麻煩不小,再因此害了我師父可就糟了,這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一時心亂如麻,卻又不好對雪若母女倆言明。
雪妃一直擔心皇帝身上有傷,見他眉心微鎖,悄聲問:“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小玄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雪妃道:“你可別硬撐著。”
小玄望著凝視著自己的玉人,忽爾拿定了主意:“程元帥是水兒同雪妃的父親,定然不能不管,既然非得去救,我又何必想得太多!”
雪若忽問:“娘,你可知曉那黑焰的島的確切位置?”
百寶娘娘搖了搖頭,道:“我只知大致方位,應在南海的最西南處。我們且一路尋去,待到那附近,我再去拜訪一個故人,此君久居南海,從他那兒多半能打聽到黑焰島的詳盡所在。”
南海極大,鹿蜀車不過日行近千里,飛了一天,三人眼中所見,依然盡是茫茫大海。
這一日當中,大半是小玄駕車,雪妃偶有替換,輪流喝水吃乾糧。待到深夜,百寶娘娘生怕他倆太過疲倦,遂接過炎龍鞭,繼續驅車趕路。
小玄同雪妃在後座眯眼養神,過沒多久,雪妃已靜靜睡去,小玄兩臂枕在腦後,懶洋洋地望著滿天星子。
他這幾日不是奔波就是激戰,心神難得放鬆,這一安靜,便有些瞌睡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他睜開眼,看見了紅色的天空與赤色的大地,到處都是血與火,就連自己的身上,都滿是熾熱的烈焰。
他如立山巔,睥睨八方,目光所及,到處是刀槍劍戟,自天上地下蜂擁而來,然他半點未懼。
他餓極而噬,仙真神佛,妖魔精怪,在他眼中,在他嘴裡,皆為螻蟻。
他就這麼痛快淋漓地吃了億萬年。
他暢極狂嘯,突然,頭頂一陣劇痛,他疑惑地仰起頭,就看見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手持劍,一手持令,裳飄帶舞地高懸空中,明明顏傾天地,眼神卻是那樣的冷峻無情。
劇痛遽而蔓延,電般穿心通脊,天地驀爾顛倒,抑或,倒下的只是如山的自己。
雪妃忽然醒來,就瞧見了滿額汗水的皇帝,時而眉心緊鎖,時而咬牙切齒,不由吃了一驚,急忙輕輕搖他,柔聲喚道:“醒醒!快醒醒!”
百寶娘娘回了下頭,繼續駕車。
小玄惺忪睜眼,半天沒回過神。
“可是做噩夢了麼?”雪妃輕聲問,心中暗忖:“他從前做的惡事太多,即便今已幡然醒悟,心中也是難以安穩……”
忽然間,只覺這男人心裡很苦,怕是永世都難以安寧的,不由又惜又憐,伸出柔荑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做夢,不怕哦。”雪妃柔聲哄慰。
“水兒!”小玄滿面驚喜地抱住了她。
雪妃睜大的眼睛。
天子有三宮六院,萬千佳人,自然難免有認錯人的時候。
如在從前,她只會淡然一笑,可這一瞬,她悄然驚覺,心裡竟是如此難過。
小玄瞧定,這才認出眼前的玉人並非水若,而是日後的大姨子,趕忙放鬆手,一臉尷尬。
雪妃瞧瞧他額頭的汗顆,從懷裡取出條帕子為他輕輕擦拭。
帕子帶著淡淡馨香,尚存暖暖的體溫,小玄望著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不覺一陣酥醉。
兩人目光相接,如膠似漆,一時忘了所有。
雪妃輕俟在他臂膀上,收起帕子,一隻手兒在他胸口輕輕捂揉,小玄情不自禁地重新抱緊了她。
雪妃嬌仰起臉,借著星光,貪看近在咫尺的俊顏。
小玄垂目瞧她,看見了薄暈輕透的臉,看見了微微張顫的唇,還有一雙滿是渴盼的眼,心跳如擂。
百寶娘娘聽後邊靜極,便又回了下頭,猛見兩個貼在一起,正相擁熱吻,心頭一震,轉過臉去,五內如焚地繼續駕車。
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如潮起伏,細想此前女兒對那崔公子的眼神舉動,不禁愈來愈驚:“雪兒向來最是矜持,而今在我跟前,竟然如此不知避忌,可見已難以自拔了!我須快刀斬亂麻,否則照此下去,定要惹出禍事來!”
就在此刻,忽聞一聲嚎叫,聲動萬里,響徹海空。
三人吃了一驚,齊朝車外望去,赫見半邊海面高高拱起,仿佛整個大海都傾斜起來。
“怎麼回事?”小玄訝道。
風驟然大了起來,刮得鹿蜀車東倒西歪,百寶娘娘冷目四觀,極力控車。
“那是什麼?看那!看那!”雪妃指著一處驚呼道。
小玄循指望去,見昏暗的海面浪濤翻滾,隱隱現出一片黑影來,失聲道:“我的天!這興風作浪的傢伙是什麼?”
原來從高空望落,那黑影竟有島嶼大小,興許還只是冰山一角,可想而知,其體型是何等之驚人。
“是鯨麼?”雪妃道。
“鯨也沒有這等巨大!”百寶娘娘道。
“這傢伙,整個兒只怕比那冥殿龍犀還要大!”小玄吸氣道,忽想起在虞淵穀遭遇的那只鯤鵬來。
海中的黑影一陣翻轉,波濤中忽然露出一隻巨大的眼睛來,惡狠狠地瞪著天上。
小玄微微一呆,心中乍寒,明明還有百寶娘娘及雪妃在旁,卻不知怎麼,竟覺得底下的巨眼盯著的就是自己!
“是那怪物的眼睛麼?好嚇人!”雪妃失聲道。
“嘩”的一聲大響,猛見一股千丈巨浪從海面飛起,直朝鹿蜀車卷來,聲勢無比駭人。
百寶娘娘急驅車閃避,險險就給掃中。
“那怪物為何要攻擊我們?”雪若驚道。
“它倒未必心存惡意,也許只是恰巧路過此處,也許是我們踩進了它的地盤!”
百寶娘娘道。
“好霸道的傢伙!”小玄盯著底下,見其目中異光閃爍,如有真形般直闖心中,越發覺得,這怪物便是沖著自己來的。
“這等巨大生靈,乃天地所生,往往有無盡威力,還是避開為妙!”百寶娘娘心忖,駕車疾朝前掠。
大風大雨呼嘯而至,天上也突起滾滾烏雲,雷鳴電閃。
鹿蜀車如置驚濤駭浪,似給一隻無形巨手用力按住,竟然無法高飛,給壓在海空之間,顛簸極劇,仿佛隨時會傾覆。
百寶娘娘極力馭車,忽似想起了什麼,神情乍然凝重。
“是那怪物搗的鬼麼?”小玄叫道,從兜元錦中刷出神骨劍來。
“你要做什麼?”雪若攀抱住他手臂,生怕此君被冒犯了天威,一怒之下就要躍出車子,去尋那海中巨怪鬥上一鬥。
小玄見雪妃滿面惶急,不忍她擔心受怕,遂溫聲道:“我只是守著車子。”
雪若松了口氣,貼在他耳心道:“你別生氣,一點兒風雨也沒什麼,等車子沖過去就好了。”
“你冷不冷?”小玄柔聲道,心疼地撥了撥給雨水打濕在她睫間的髮絲。
雪若搖了搖頭。
小玄環臂摟抱住她,深深地藏入懷中。
雪若心尖一顫,把臉兒緊緊地貼在男兒胸口上,雖於暴風驟雨之中,亦感甜蜜之極,回想今昔天子,實乃天淵之別。
小玄望著遍空傾落的雨瀑,幾難睜目,心忖:“倘若是師父的雲水寶車就好了,不但飛速比鹿蜀車快上許多,又能隱形匿影,還有華蓋遮風擋雨……”
“風雨如此之惡,我們暫且避一避!”百寶娘娘叫道,忽驅車朝下邊飛去。
小玄同雪若朝下望去,見下方出現了座小小島礁,而波濤中的那個巨大怪物已然沒了蹤影。
車子降落到島礁上,卻是個不毛之地,沒有半根草木,全是黑黝黝的粗礪大石。
“那邊好像有個洞!”小玄眼尖,指著一處叫道。
母女倆轉頭望去,見石群間果然有個漆黑洞口。
百寶娘娘驅車飛去,見洞口不小,遂小心翼翼鑽入其中,小玄心念及處,一團火焰乍現掌上,照亮四周。
三人進入洞中,見洞內怪石懸垂,許多地方都在滴淌著水,異樣地陰冷潮濕,不過深達五、六丈,總算是個可避風雨之處。
小玄舒掌輕托,又一朵巨大火焰驟從他手上脫出,如蓮盛放,懸在半空徐徐燃燒,赫是許久未衰,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蓮訣。
火蓮穩定而熾烈,熱力四射,洞中立時暖和了許多。
三人見洞並無可供歇腳之處,便都待在車上。
百寶娘娘盯著懸浮空中的火蓮,心中暗自駭然。
修煉中人大多能發雷火,可是火焰憑空燃燒,消耗卻是真氣,如此長久不滅,可想而知,支撐那團火焰持續燃燒的真氣有多凝聚與強勁。
小玄自己也十分意外,怔怔地盯著火蓮,見無絲許要熄滅的意思,心道:“這是怎麼回事?縱是師父,只怕也未能如此,難道我的修為大有進境?”
雪若驚魂未定,道:“适才瞧見的那個黑影,不知到底是何物?”
百寶娘娘不語,若有所思。
雪若又道:“不知那怪物到底有多大?我們瞧見的,不會只是它的腦袋或背部吧?”
小玄道:“那傢伙恐怕比冥殿龍犀還要更大,體型如此之巨,力量必定無比驚人!”
百寶娘娘淡淡道:“沒啥好奇怪的,水族海界的生靈,本就有許多體型奇巨之類,往往要比陸地上的大許多,譬如鯤、龍、蛟、鯨、夔等等。”
雪若接道:“聽師公說,很久以前,水族同冥界一樣,都曾經十分強大過,在太古之時,洋海江河中遍處都巨大的生靈。譬如那十五隻輪流托負蓬萊,方壺,瀛洲,岱輿及圓嶠五座仙山的巨鼇,就簡直大到難以想像。”
小玄一陣心馳神搖,道:“我也曾聽過這個傳說,後來岱輿和圓嶠之所以沉沒,致萬仙搬遷,便是因為有六隻巨鼇給個古怪巨人釣走了,這些敢情都是真的?”
雪若道:“是師公他老人家親口講與我聽的,多半不假。”
百寶娘娘點頭道:“又諸如助黃帝破蚩尤的應龍,率萬千山精水怪大戰禹王的巫支祁,過處成澤的相柳,還有太古之時的禺猇、不廷胡餘、弇茲及禺彊,俱是令諸界顫抖的水族神魔。”
小玄饒有興味的聽著,從阿癡的機關相柳想到役妖令上的巢元及廣房,心忖:“這兩個妖王一個是夫諸族至靈,一個是夔族妖首,都善大水,只怕也都是水族海界的強者哩。”
忽又想到了逍遙郎君身上,問道:“據傳妖祖玄龍亦為海祖其一,不知此言又有幾成可信?”
“此說非虛。”百寶娘娘道,“除了玄龍,那以足撐固四極的靈鼇、撞折不周山的工共亦皆為水族之祖。”
小玄心道:“如此說來……我三哥來頭還真不小,祖上即為妖界之祖,又是水族之祖!那日他潸然淚下,不知是何原故?”
“娘,水族海界既然有如此多的強大存在,那現今為何……為何……”雪若遲疑道,想把話說得儘量委婉些。
“為何沒落如斯是吧?”百寶娘娘道。
雪若有些不好意思,卻沒否認。
“蓋因今非昔比!”百寶娘娘道:“自兩次諸界大戰後,水族傷亡甚眾,江河湖海無不凋蔽之極,早已不復舊時之盛了,況且……現今有人不想讓海界再次強大。”
“這是為何?”小玄訝問。
“因為。”百寶娘娘淡淡道,“平庸者往往更便於掌控。”
小玄呆了下,忽似想到了什麼,心底莫明一懍。
“若非如此,又哪裡輪得到那四條老龍統禦海界。”百寶娘娘歎道。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52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8 作者:迷男
第八回 磨刀霍霍向天子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聽得外邊風雨漸疏。
雪若連續幾天幾夜沒睡過安穩覺,甚是困倦,又覺給那朵火蓮煨得暖極,伏在後座上昏昏欲睡。
小玄百無聊賴,正想也打個盹兒養神,忽見百寶娘娘兩眼定定地瞧著自己,面色不善。
他正不解,又見百寶娘娘朝自己打了個手勢,指指洞口,逕自下車,朝洞外走去。
小玄微微一怔,遂起身也下了車,跟在她後面。
出到洞外,果見風雨小了許多,只余細細雨絲紛揚落下。
小玄正要發問,卻聽百寶娘娘輕喝聲“疾”,身上乍緊,已給一條光色流耀的彩綾捆住。
此時兩人相距極近,小玄猝不及防,便著了道兒,正欲掙扎,只覺通體一酥,真氣靈力皆給阻住,連尋常力氣都沒了,一跤坐倒。
原來此綾名曰“韶華逆”,上有風火雷電之珍,天界諸神法印,乃那封經截脈之寶,專縛修煉中人。
百寶娘娘曲膝款施一禮,道:“公子身手不凡,妾身只好先動手了,多有得罪。”
小玄萬想不到她會對自己出手,詫訝道:“這是為何?”就在此瞬,只覺丹田一震,真氣宛如火龍奔出,所到之處,立將封截的氣脈打通,歸複如初。
他暗自驚喜,心中大定,佯裝依然受制,任由彩綾捆著,也不起來,索性就背靠在一塊大石上,想看看這日後的丈母娘到底要幹啥。
“好大的膽子!”百寶娘娘乍喝,提聲道,“你身為內廷禁衛,卻不知安分守己,竟敢勾惹帝妃!”
“原來是為這個!”小玄有些哭笑不得,道:“這其中有些誤會,夫人請聽在下解釋……”
“沒什麼好的狡辨的!你與小女如何,這一路上我都瞧在眼裡!”百寶娘娘厲聲打斷。
小玄一陣踟躕,心想若是和盤托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怕一時說不清楚;若說自己就是當今天子,又非貨真價實。
“你膽大妄為,罪夷九族!”百寶娘娘冷冷道:“眼下惟餘一路,只看你肯不肯走!”
“夫人請說。”小玄道。
就在這時,洞口暗處人影隱閃,卻是雪妃睡不安穩,自瞌睡中醒來,發現車上不見了母親與皇帝,心覺蹊蹺,便趕忙從洞內尋了出來,恰見母親縛了皇帝,只唬得花容失色。
百寶娘娘稍略放低聲調,道:“公子才貌非凡,神勇過人,實乃人中龍鳳。
捨命救妾身,十之八九是為小女,可謂情深意重,只惜小女已入宮為妃,否則倒是一樁佳緣……可惜可憾了!”
小玄聽得心中大暖,一陣感動。
百寶娘娘正色道:“事已至此,公子倘若懸崖勒馬迷途知返,妾身便既往不咎!”
小玄微笑道:“敢問夫人,何為懸崖勒馬迷途知返?”
百寶娘娘道:“你且發個誓來,此間事了,你便遠遠離開玉京,從今往後,不可再與小女相見,否則五雷轟頂天誅地滅!”
小玄此時已對雪若動了情,更不可能有負水若,心道:“她說的是『小女』,我若答應,莫說雪妃傷心,豈非連水兒都不能在一起了……”
百寶娘娘見他沉吟不語,催促道:“公子意下如何?”
小玄道:“此事恕難從命。”
百寶娘娘臉色一沉,惱怒道:“我好意相勸,你卻如此執迷不悟!”
小玄好奇她會怎麼對付自已,微笑道:“夫人待要如何?”
“你既冥頑不靈,那就休要怪我!”百寶娘娘怒道,指掐印訣,但見一匹白練自飛鸞巾中飛出,心意斬已淩空懸在小玄頭頂,一道筆直的細細亮芒印在了他的眉心。
小玄目不稍瞬,正容道:“回夫人,這誓絕不能發,我與令愛與兩心相許,豈可有負彼此!今生今世,是定然要在一起的。”
洞口處的雪若不由又驚又喜,殊不知此君言中所指,乃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時幾要掉下淚來,情懷激蕩地思道:“情形如此兇險,皇上竟然還甘為我頂撞娘親,從前又何曾待我如此過……本已心如枯槁,以為就此敷衍一生,真是天可憐見!”
“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答應不答應?”百寶娘娘厲喝。
小玄微笑搖頭。此時的他已今非昔比,瞧著懸在頭頂的寶刃,竟覺自己能十拿九穩地瞬間奪下。
百寶娘娘見他死不肯從,不禁大惱,寒聲道:“小賊!你色膽包天欺君罔上,竟敢覬覦天子妃妾,休要怪我!”
說罷幾根尖尖蘭指輕柔一轉,心意斬徐徐落下,直逼小玄眉心。
小玄吸了口涼氣,心道:“這模樣,當真是要殺我哩!我這丈母娘還真有點心狠手辣呀……”
百寶娘娘恩怨分明,得他救過性命,焉會痛下殺手,她神貌雖狠言語雖厲,只不過是虛意恫嚇,沒想小玄還沒怎樣,倒把躲在一旁的雪若唬得魂飛魄散,心中驚道:“這還了得,娘親真然要取皇上性命!”
她見勢不對,當即從洞口急撲出來,抱住母親叫道:“娘親且慢,手下留情!”
百寶娘娘怒道:“留什麼情!以期你們倆個日後鑄成大錯,不如及早做個了斷!”
雪若雙膝跪地,顫聲道:“娘,他曾捨命救你,你又怎能忍心殺他?”
百寶娘娘厲聲道:“他雖有恩于我們娘倆,然三綱彝倫豈容有壞!你們私相授受,愈陷愈深,到頭來非但各自傷心痛苦,族人亦將面臨覆頂之災!”
“陛下恕罪,妾不得不與娘親說了。”雪妃叫道,再顧不得隱瞞,對母親道:“娘,他是皇上,當今天子!”
百寶娘娘怔了一下,只道是女兒的情急之語,愈怒道:“胡說什麼!讓開!
任由你們闖下彌天大禍,還不如為娘今日做個惡人!”
“娘親先放他起來,自能分辨個水落石出,到時再要如何,全憑娘親決定!”
雪若急道,生怕母親念動禁咒,一刀就斬了皇帝,遂轉身抱住男兒,肩遮背擋拼死護在他身前。
百寶娘娘見她情狀如此,心中大疼,又隱隱有些起疑,轉念思道:“這孩子向來誠實,難道為了情人,就敢編造此等天大謊言?”
雪妃轉朝小玄道:“陛下,面具放在哪兒?快取出來給娘親瞧瞧!”
百寶娘娘聽見她叫喚,猛然間想起昨夜在鹿蜀車上,女兒情急之下叫出的正似“陛下”二字,不由一驚,再細瞧男兒身材,倒還真與見過的皇上大致相當,遲疑間默頌真言,先把懸在男兒頭頂的心意斬收了。
雪妃又道:“還有那條從宮裡穿出來的袍子呢?收到哪裡去了?”
小玄見她急得可憐,不忍再裝下去,扶抱住她,不慌不忙站起身來,微笑道:“既然如此,朕就不再相瞞了!”
百寶娘娘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玄微微一笑,忽爾兩臂輕掙,若無其事地扯下了捆在身上的彩綾,哪裡有半分受制的樣子。
百寶娘娘目瞪口呆,這才知曉自己的寶綾根本沒能拘鎖住他。
小玄將彩綾托在掌心,兩手捧著送到她跟前,微笑道:“多謝夫人厚贈,此綾必是不可多得的仙家上寶,還請夫人收回。”
百寶娘娘接過寶綾,仔細瞧了瞧,見華彩依舊,法力猶存,與之前並無兩樣,心中愈訝。
雪若見皇帝完全無礙,歡喜道:“陛下快將面具戴上,再把那件袍子穿起來,娘親見了,自然就會明白!”
小玄遂從如意囊中取出從宮裡穿出來的龍紋紗袍,雪妃接過,服侍他重新穿上,待整襟束帶畢,小玄這才取出七絕覆,穩穩地戴在臉上。
百寶娘娘乃一品誥命夫人,又多年來隨程兆琦馳騁沙場,屢立奇功,曾奉詔隨程兆琦入宮覲見,參加過幾次皇宴,遠遠見過皇帝數回。
此時一見七角面具,不禁大驚,再想當今天子行事荒誕不經,微服出宮也不是不可能,心中再無懷疑,急朝小玄跪下,伏拜在地道:“臣妾叩見聖上!”
小玄怎捨得丈母娘行此大禮,趕忙上前來扶,道:“快快請起!”
百寶娘娘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屢次冒犯天子,适才竟然還要動刀子殺他;喜的是皇帝竟然千里迢迢地親自趕來援救夫君,這等恩寵,可謂古今罕有。惶然道:“臣妾有目無珠,冒犯聖上,罪該萬死!”
小玄笑道:“不知者不罪,況且夫人亦是出於護朕之意,何罪之有!”
雪妃心中正在忐忑,聽見皇帝這樣說,不由歡喜無限,對母親道:“娘,皇上寬宏大量,你就起來吧。”
百寶娘娘謝恩起身,三人複歸洞中,烤火歇息。
雪若瞧瞧皇帝,忽輕聲道:“這張面具瞧的好怕,陛下還是莫要戴了可好?”
小玄略一遲疑,心中雖然戀戀不捨,還是把七邪覆摘了,想起路上不便,又將龍紋紗袍脫了,一同收入兜元錦內。
百寶娘娘瞧在眼裡,心中暗暗驚奇:“這些年來,皇上從未將面具除下,更無人敢以此相勸,何時開始,皇上竟對雪兒如此依順了?”
因“天子”在旁,百寶娘娘心中雖有許多疑問,卻不好細問女兒個中原由,挨待到天明,三人便即重新上路,向西南飛馳。
百寶娘娘雖是仙道中人,夫君卻是當朝之臣,行事自然受朝綱臣禮約束,待小玄這個“天子”與先前大不相同,言行恭讓有加,一路上搶著駕車,惹得小玄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
這一程又走了近兩日,路過大大小小許多島嶼,幾乎無甚人跡。
百寶娘娘似乎有所籌畫,辨認著星辰方位,驅車時直時拐,似乎在尋找什麼。
小玄只道她在尋找黑焰島,並沒多問。
到了第四天淩晨,星光之下,忽見前方出現了個海島,百寶娘娘道:“是了!”
即時驅車朝前飛去。
小玄精神一振,還以為找到了那個黑焰島。
雪妃問:“娘,這是哪兒?”
百寶娘娘道:“此島名曰——碧練,住著娘親的一位故人,他長居南海,多半知曉那黑焰島的確切方位。”
待到近處,只見這碧練島十分之大,與別處甚不相同,遍處籠青掩翠,生機勃勃,島中央立著座山,也沒見多高,卻有薄雲淡霧縈繞,當中隱露飛簷攢尖,似乎藏著不少亭臺樓閣,一派仙家氣象。
“好美的地方。”雪若贊道。
眼看到了島沿,百寶娘娘驅車下降,飛到低處,又見一條長溪自山頂蜿蜒而下,溪水極是清濯,又得兩邊翠木綠石映染,于月光下閃耀著夢幻般的碧色,麗如美人綺羅,只瞧得小玄與雪若連聲讚歎。
小玄道:“此島叫做碧練,莫非是因這條長溪而名?”
百寶娘娘道:“陛下聖明,正是如此。”
鹿蜀車降落在島沿的一帶空闊處,百寶娘娘道:“眼下時辰尚早,我們稍事歇息,待到天明,再上山登門拜訪。”
三人下了車,小玄揀了些枯枝幹木,在空地上生起火堆。
百寶娘娘靜靜瞧著,心詫皇帝竟然如此幹練勤快,再回想這一路上的情形,只覺眼前的這個天子,與平日耳聞的那個昏君大不相同,不禁暗暗奇訝。
三人圍坐在篝火旁。此時約莫醜末寅初時分,島上一片寂靜,聽著緩緩濤聲,望著點點星光,真個令人心曠神怡。
旋見百寶娘娘從飛鸞巾刷取出一隻半人高的寶爐來,正正地擺在身前,但見腹下三足,肚開四窗,頂上弧著七道虹狀提手,造型珍奇,異樣精美。
小玄心中一跳,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爐。
百寶娘娘口中低頌真言,猛見火光一閃,爐中已燃起耀目彩焰。
小玄見那爐中火焰奇彩紛呈,不時於膛內如虹縱掠,瑰麗極絕,終於想起李夢棠說過的一件奇寶,脫口叫道:“煉霓爐!”
“陛下好眼色!”百寶娘娘含笑應,又從飛鸞巾中取出被冥殿龍犀燒壞的諸寶,卻是要趁暇修補。
小玄道:“聽聞此爐與大名鼎鼎的鑄造神器——五曜爐齊名,乃天地中十大奇爐之一,不想卻在夫人這裡!”
百寶娘娘道:“此爐乃臣妾出山之時,師尊所賜,許多法寶都是倚仗此物,方得煉成。”
她邊說邊修補,時而結印頌訣,時而敲打淬煉,將諸寶於爐間送入提出,使出許多仙家的玄秘手段,對小玄毫無避忌之意。
雪妃也似懂些門道,在旁邊幫母親打下手。
小玄只瞧得眼花繚亂,心中驚歎:“隔行如隔山,原來煉寶鑄器有這麼多的名堂與門道,水兒娘親果然是三島十洲無人不知的煉器大家!雪妃居然也識得這些……”
他向來癡迷創造怪物,除了禦甲術和機關術,對相關的鑄造術、煉器術自然也是十分喜歡,卻苦於無人指點。望著於爐火前專心修補的娘倆,不覺又慕又羨,只瞧得心醉神迷,也不知看的是寶,是術,還是人。
不知過了多久,小玄忽聞旁側悉嗦輕響,轉頭望去,見遠處林邊有一物在動,昏暗中瞧不真切,似是獐鹿之類的輪廓,驀爾想起那日在尋木上嘗到的烤鹿腿來,心中一動,道:“我去找點好吃的,與你們換個口味!”
雪妃忙道:“還有些乾糧呢,陛下何必辛勞?”
百寶娘娘也道:“等上了山,山莊主人自有佳餚美饌款待,陛下無需勞頓。”
“舉手之勞而已,朕去去就來!”小玄笑道,不待母女倆回應,已起身邁足,入林追尋著那野獸去了。
母女倆終得獨處,百寶娘娘早已憋了許久,忙向女兒問起原由:“怎麼回事?
皇上為何孤身前來雲州?朝中大臣、宮裡後妃怎肯放人?”
雪若遂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道:“皇上聽聞雲州告急,本欲御駕親征,來救爹爹,怎奈朝中阻力甚巨,皇后與湯相都極力反對……”
百寶娘娘點頭道:“御駕親征,牽一發動全身,的確非易。不過皇上有此心,對咱家委實聖恩殊隆。”
雪若接道:“皇上一時無奈,又見孩兒著急,便背著眾人,同孩兒悄悄離宮,依憑寶車神速,為爹爹送燈來雲州,又顯神威,勇借龍犀之力大破南宮逆賊!”
百寶娘娘道:“難怪你爹爹說,當今天子不是凡人,真真神武!此舉載入史冊,日後必將名播萬世!”
雪若道:“只惜爹爹再給敵賊劫去,否則今趟之行可就完滿了!”
百寶娘娘歎道:“你倆瞞得為娘好苦,害我險些鑄下大錯……想來還真後怕!”
“倘在以往,似娘親這般揮刀相向,皇上必是雷霆震怒,一發不可收拾!”
雪若嫣然應,又正容道:“皇上委實改變了許多,他從前輕易便怒,動輒就要殺人,哪個敢惹他分毫。可如今有說有笑,處處溫和仁善,從前真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叫人打心裡邊敬重與親近!”
百寶娘娘聽得歡喜,心知女兒已再獲聖寵,一顆久懸的心終於放下,殷殷囑道:“天子于咱家有這等大恩,又對你寵愛有加,你須日夜兢惕,聿修厥德,毋忝姆懿,克諧內助,行貞靜賢能之德,悉心服侍好皇上!”
雪若輕輕點頭,應了一聲。
百寶娘娘忽道:“沒想皇上的樣子還挺清秀。”
雪若沒接話,心中悄忖:“娘親眼光也忒高了,皇上何止清秀,簡直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了!”
母女倆繼續修補諸寶,百寶娘娘又祭靈羽寶釵,放出被鐵塔將軍擊傷的靈鶴,為其喂丹敷藥。
時值盛夏,母女倆對著爐火忙了一陣,皆感汗水津津,衣貼膚上,甚不舒服。
雪若忽動了心思,悄聲對母親道:“娘,天氣好熱,我們适才從空中飛下來,看見的那條溪水極好,又離此處不遠,不如去浸上一浸,涼爽涼爽!”
百寶娘娘連日受困墜星嶺上,正感難受,天亮又要上山拜訪故人,亦須整理儀錶,聞言甚是合意。
母女倆遂暫收起煉霓爐及諸寶,行入林中,沿溪而上,走出老遠,直至尋到一段景佳處,遂脫衣掛在枝上,又盤好鬢髮,這才一同下水。
“水好涼!”雪若輕聲歡呼。
百寶娘娘也舒服得膩歎一聲。
此處水流柔緩,溪底平淺,盡是圓潤的鵝卵石,踏上去十分舒服。兩邊多是桫欏蘇鐵,且地勢甚高,透過搖曳的枝葉,隱約可見墨藍大海,又有陣陣涼爽海風拂來,人浸溪中,耳聞濤聲,真個神仙不換。
母女倆互相搓了背,便靠著溪中的大石坐下,在水裡浸著。
雪若見母親眉心輕鎖,怔怔地望著海面,以乎有些心神不定,問道:“娘,你可是擔心爹爹?”
百寶娘娘沉默了片刻,方才歎道:“沒了回天燈,不知你爹爹還能支撐多久……”
雪若心裡邊其實一直在擔憂此事,不由越發灼郁,一時無以排解。
母女倆坐困愁城,在溪中又浸了一會。百寶娘娘忽從水裡站起,道:“我要下去了。”
雪若詫道:“娘,水這麼好,你怎不多泡一會?”
“要救老爺,接下必定還會有許多兇險,我須及早把損毀的法寶修補好!”
百寶娘娘道,見女兒在水裡浸得愜意,便道:“你再泡會兒,就下來幫忙。”
雪若應了,依舊懶懶地浸在水裡。
百寶娘娘遂朝岸邊行去,才要出水,猛見昏暗中一人朝這邊過來,借著星光瞧定,正是皇帝,肩上負著頭耷拉著腦袋的坡鹿,手裡還拎著串不知名的野果。
她心裡一驚,此時身上只圍條紗子,慌忙重回水裡,躲入一塊滿是青苔的大石之後。
小玄走到水邊,放下坡鹿和野果,俯身用手掬水,連飲了幾大口,顯是渴極。
百寶娘娘躲在暗處,盯著掛在枝上衣裳,不禁暗暗叫苦。
所幸小玄並未朝那邊看,他只盯著溪水,見此段極是清濯,心中大動,忽而站立起身,竟把衣褲脫去,一步步摸入水中。
“該死,怎麼這樣巧!”百寶娘娘悄啐一口,只好仍舊躲在石後,想起皇帝修為不弱,焉敢弄出半點聲響。
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53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9 作者:迷男
第九回 怯雨羞雲
小玄泡在溪中,只覺水涼沁骨,怡爽非常。
自從奪了冥殿龍犀的內丹,他便覺得體內似有變化,卻又微妙難察,這幾日無暇細辨,當即盤膝坐在淺處,瞑目行功,以氣內巡,仔細感應。
漸漸地,他愈來愈感驚訝,只覺真氣但凡轉過丹田,便似火龍奔行,過處無不激蕩澎湃,仿佛生出了可毀天滅地之巨力,雙目未啟,卻覺日月星辰世間萬物俱在眼前,一切栩栩如生清晰無比,奇妙極絕。
“陛下。”小玄聽見一聲輕喚,睜眼望去,就瞧見了雪妃。
只見她扶石而立,面籠嬌羞,神情微詫,卻無驚慌之色。
“你……怎麼在這裡?”小玄訝道。
“妾身來這兒好一會了。”雪妃邁步,淌著水朝他慢慢行來。
小玄這才留意到她身上只圍著一條細薄紗子,裸處水光隱閃膩白如雪,猛想起自己赤身裸體,不由一陣心慌。
雪妃摸到他跟前,跪低下身,低聲道:“妾身服侍陛下可好?”說著從胸襟處摘下一條軟帕,輕輕柔柔地為皇帝搓肩抹背。
小玄滿面燒熱,幾要起身逃走,又覺太過著相,心底愈慌。
此時兩人挨得極近,雪妃見他面紅耳赤,不由錯愕,悄悄瞧著,越發覺得眼前的天子俊秀過人,心中敬慕交織,貪看不休。
石後的百寶娘娘眉頭大皺,心道:“這孩子,怎還跑出來了!如此一磨蹭,卻害我走不成了。”
小玄渾身緊繃,腰挺背直地端坐在水裡。
雪妃察覺,又繞到他身後,十根纖纖蔥指搭住他兩肩,幫他輕輕按摩,柔聲道:“陛下這幾日可是乏得狠了,身子骨怎繃得這般堅硬?”
“沒有啊……”小玄支吾道,被揉按得甚是舒服,身子終於放鬆了些許。
“陛下若是覺得乏,便靠在妾身上好了。”雪妃在他耳後低聲說。
小玄耳心生麻,心覺聲音像極了水若,只是少了點清脆,多了些輕柔,分外悅耳,眼皮倦澀,微微一合。
“陛下往後靠呀。”雪妃小聲道。
小玄不由自主朝後靠去。
雪妃挺身迎住,繼續幫他輕輕按摩。
小玄閉起眼,臉側如蘭吐息,背後綿軟溫潤,如臥雲端花堆,美若神仙。
“那天……”雪妃欲言又止。
“嗯?”小玄問。
“那天娘親動了刀子,陛下可是生氣了?”雪妃輕聲問。
石後的百寶娘娘心頭一跳。
小玄搖搖頭,美人的髮絲就在頸間輕拂,絲絲的癢,心馳神搖間,仿佛身後的就是水若。
“真不生氣?”雪妃追問。
小玄點頭。
“你莫哄人。”雪妃嫣然道。
“真沒生氣,她是你和……你的娘親,朕怎麼可能生氣。”小玄道。
百寶娘娘聽見,悄悄舒了口氣。
“陛下……”雪妃一陣感激,柔聲道:“你答應臣妾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麼事情?”小玄懶洋洋問,玉人懷畔,千金不換,真個是無比的舒美愜意。
“以後不管是誰,不小心把你惹惱了,你也不要輕易動怒,更不要動輒傷人可好?”雪妃輕聲道。
小玄想了想,覺得好像並不太難,便道:“好。”
“當真?”雪妃笑靨如花。
“嗯,當真。”小玄應。
“陛下可是答應我了哦!”雪妃認真道,“那人家也答應你,倘若日後有誰惹你生氣了,心裡邊不高興了,想要發狠了,臣妾便任你出氣,要打要罵都由你。”
“我怎捨得!”小玄失笑道:“再說別人惹我不高興,朕又怎能尋你亂出氣?”
“因為陛下答應我了呀,只要你不傷害別人,臣妾就讓你欺負,隨你怎麼樣都行!”雪妃道。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卻是把那“欺負”兩字的俏皮話想歪去了。
“陛下越來越好了,教人好生歡喜!”雪妃甜蜜道,傾身向前,水唇在他頸側輕輕地啄了一下。
小玄只覺這一吻親密之極,她這一往前,後面的兩團軟綿便越發清晰,除了輪廓分明,似乎還有兩顆嫩尖在輕輕刮擦,雖隔著紗子,也挨得背上一片酥麻。
他呼吸微促,慌亂間反而稍稍坐直,好讓背部與身後的玉人分開一點。
雪妃察覺有異,又感皇帝周身肌膚烘熱起來,抬眼羞乜了一眼,輕聲喚道:“陛下?”
小玄胡亂應了一聲。
雪妃貼著他耳邊悄聲道:“要妾身服侍陛下麼?”
小玄微微一怔,心道:“不是已經在服侍了麼,怎麼還問?”
卻聽雪妃低低聲接道:“還要以前那樣兒麼?”
小玄正不明白,身後的雪妃已改跪為坐,在水裡抬起雙足,兩條長腿從他腰胯兩邊繞到前面來。
小玄心中一陣劇跳,只見兩隻足兒穿波逐浪鑽到自己腹下,嫩筍般的俏美趾尖幾下撥探,輕輕夾住了已有些腫脹的玉莖。
雪妃環臂摟抱住他的腰,調整了下坐姿,兩隻足兒輕輕柔柔地研蹭起來。
小玄悶哼一聲,鐵杵怒勃而起,頂端破水而出。
雪妃臉貼他背上,美目忽然睜得老大,一副吃驚的模樣。
小玄見低頭望落,見兩條雪似的柔美長腿環胯架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雙宛如玉琢的瑩晶足兒正夾裹著自己的肉棒,在水裡時松時緊地蹂踩著。
因溪水清澈無比,他瞧得格外明分:那十根剝蔥似的趾兒竟比別的女人都要纖長,緊緊並著,縫密如線,膚色潤嫩如脂細白勝雪,再經那染著豆蔻花汁的小巧甲瓣一點綴,出奇秀美。
雪妃只覺足間的物事熾熱如火,堅硬、勃翹且昂巨,跟記憶中完全不同,心中愈來愈訝,只是視線給男兒的身體擋住,根本無法看見前邊的情形。
小玄通體緊繃,呼吸越來越急,越來越重。
雪妃見他受用,在他腹下的兩隻足兒蹂蹭漸急,小花樣也愈來愈多,時不時還趾勾縫夾,益發殷勤。
“雪妃!”小玄微仰起首,美得直吸氣兒。
雪妃輕嗯一聲,兩隻俏足稍稍加了力道,更加熱烈地夾撫男根,在他背後悄聲道:“要現在出來麼?”
石後的百寶娘娘聽得奇怪,悄悄探了下頭,瞧見兩人在水中的親密旖態,登時滿面飛紅,慌忙躲了回去。
“你……你怎會這個?”小玄神魂顛倒地問。
雪妃睜大眼睛,羞得雙頰燒透,然她心竅玲瓏,轉瞬便已明白,只道是天子故意挑逗,咬唇道:“明明是陛下命人強教與妾,如今卻來戲弄人!”
“難道是那惡魔……”小玄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晁紫閣因傷不能人道,又見她足兒絕美,是以命識得狎技的宮婦授以秘戲,以供自己玩樂。
小玄一時酸意大泛,不想自己是個假天子,明明占了人家帝妃的便宜,反倒醋海興波,說來亦奇,底下卻越發挺拔勃翹,忽地一個轉身,把雪妃壓在後面的大石上。
雪妃睜著一雙水霧迷蒙的眼睛望他。
小玄輕輕一扯,她身上的紗子頓落溪中,露出浸了水的嬌軀來,白得如酥似雪,纖柔而嬌弱,明明惹人心生憐惜,卻又想要狠狠蹂躪。
“他的味道,還真好聞呢……”雪妃悄悄呼吸,暗詫從前怎麼沒有發覺,雙頰暈紅,心底亂跳。
“好白!她身上怎會這樣子白……”小玄屏息地瞧著,一陣心猿意馬,忽想:“我若要了她,水兒會不會生氣?”
雪妃仰臉盯著男兒的俊顏,不覺愛欲遽生,秘處悄然發脹,癢意從骨子裡一點點地透出來,這情形前所未有,她暗自慌訝,兩隻手兒不由自主地輕攀住皇帝的手臂。
“依水兒的性子,多半要惱我……”小玄天人交戰,眼神遊移,目光離開了雪妃的面龐。
雪妃見他神情不定,心中一陣疑惑。
“水兒爹爹都有五個老婆……況且她們姐妹情深,日後一併娶了,親上加親,或許不會太埋怨我吧?”小玄暗為自己開脫,目光又移回到玉人身上,但見嫩得幾能掐出水來,仿佛吹彈得破,平時就覺得她白,此時絲縷不掛,愈感白得驚人。
雪妃忽然想起一事來,心中憐憫頓生,柔聲道:“陛下沒帶那東西是麼?那……妾身還是如适才那樣服侍可好?”
“什麼東西?”小玄一愣。
皇帝不能人事,每幸妃嬪,皆須借器具而行,這在宮裡已不是什麼秘密,然對外面卻是封鎖極嚴,幾乎無人知曉,石後的百寶娘娘也聽得雲裡霧中。
雪妃咬唇不語,面紅耳赤。
小玄猛然醒悟,不禁好氣又好笑,胸中傲氣勃發。
雪妃吃了一驚,發現皇帝臉色有些不對。
“大膽!本天子何需倚仗它物!”小玄輕喝,當即將玉人抵在大石上,分開雪腿,握杵對準嬌嫩,緊緊頂住。
雪妃垂目望落,赫見皇帝勃翹如柱,不禁又驚又喜,顫喚道:“陛下,你怎……怎……”
“我要你!”小玄喘息道。
“妾是陛下的人,什麼時候在哪兒都是你的……”雪妃柔聲應,從前都是借器具而行,冰冷堅硬,那似今次熾熱似火溫潤如玉,秘處才給龜首觸著,身子便即酥了半邊,加之心底愛念湧動,苞內蜜汁頓沁,轉眼已濕透花房。
小玄腰杆乍挺,一槍突入玉蛤。
“啊!”雪妃發出一聲悸啼,嚇得自己急捂住嘴。
小玄勇往向前,突過一腔脂膏般的水嫩,直沖到底,龜首驀軟,卻是摘了花心,貪戀地采了幾下,便開始抽聳起來。
雪妃只覺快美排山倒海掩至,陌生而爽利,兩條藕臂高抬,緊緊地摟住了男兒脖子,嚶嚶輕吟。
“怎麼就在這裡胡鬧起來……”百寶娘娘暗暗煩惱,豈願在這裡聽皇帝與女兒雲雨相歡,然與他們只有一石之隔,聲音聲聲傳來,清晰如在耳畔,著實無可奈何。
雪妃幾時有過這等真正交接之歡,從前都是又冰又痛,每回俱是苦苦挨受,而今卻是火熱剛強,過處無不爽利快美,但給刺到深處,更是酸麻欲酥,整個人幾欲化去。
小玄淺研深搠,瞧著她那乳鴿般雪滑的雙乳可人,手覆上去,扣住一隻微微用力地揉搓。
雪妃玉頰生暈,她本就清麗極絕,此時越發迷人。
小玄見她蛾眉輕凝,真個嬌麗無雙,心中癡了,忽俯下身,來吻玉人。
雪妃忙啟水唇,迎入君王,送上香舌,與郎纏綿,蔥指還在男兒胸前輕輕撥動。
蜜吻良久,兩人方才分開,小玄見她峰頂兩顆紅嫩櫻桃尖尖勃翹,時不時從指隙掌邊躍將出來,又覺可愛,再度俯身,張唇啜住,一頓輕吮重吸。
雪妃細細嬌喘,滿懷柔情,輕輕扶抱住了男兒的頭。
兩人情懷激蕩,身處清涼水中,肌膚卻是一片火熱。小玄動作越來越大,心底野了,忽直起身,將美人兩條長腿高高抬起,朝兩邊打開,觀望底下的出入之勢。
雪妃羞不可遏,目餳臉暈,分外嬌媚。
“只憑這張羞顏,便足以令人上天!”小玄欲罷不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那無以形容的羞色,淺挑深刺百般折騰,倏地寶杵暴躍,在花蜜的纏繞中現出了玄陽盤龍的真正面目。
雪妃登時花容失色,美目圓睜,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
“從前好,還是現在好?”小玄忽道。
雪妃只覺撐滿欲裂,心中既美又悸,哪裡答得了話。
“到底哪個好!”小玄不依不饒,突勢愈劇愈疾。
雪妃上氣不接下氣地喘,只覺身上的男人猛如怒獸,嬌軀抖個不住,忽叫了出來:“今昔滋味,如若天淵之別!”
小玄盯她那嬌靨,望著那一抹融魂化魄的羞媚,但覺入目心化。
雪妃顫聲道:“今時的陛下好一百倍,臣妾願就此化在你身上,永世不離!”
小玄這才心滿意足,寶杵寸寸勃脹,硬翹如弓,抽添愈急。
雪妃明明覺得無法抵擋,卻又格外貪戀,小玄低頭瞧著,見蛤口嫩脂隨著抽送揉入牽出,粉粉嫩嫩的竟給拉出極長,薄如透明地裹住了龜頭,心中迷壞,悶哼道:“夾緊!”
雪妃急把花房收束,緊緊裹握住皇帝的鐵戟,任采任擷盡由撻伐。
“你夾緊,夾緊緊!”小玄猶喝,卻是頑心色意大起,要瞧到底能把那片粉嫩扯出多長。
“夾……夾不住了……”雪妃顫不成聲,心欲取悅君王,仍舊死命夾裹。
“不許放!”小玄口乾舌燥地喝,眼睛盯著低下,竟用中指去比量那卷拖出的嫩脂,赫見長達兩節,直覺奇秒之極,一陣魂銷骨融:“也就她能出來到這地步!”
石那邊的百寶娘娘不知他們如何顛倒,只聽得滿臉通紅,莫爾驚察身上燒熱,羞得俏啐一口,緊緊地閉上眼睛,怎奈那邊二個動靜越來越大,著實煩不勝煩。
驀聞女兒悸啼一聲,聲音非比尋常,隱約知是怎麼回事,心中一陣亂跳,臉上愈燙。
雪妃突然就丟了身子。
可憐她自為成婦人以來,竟還是頭一回能達此境,只覺內裡天翻地覆,瞬給令人恐懼的極樂淹沒,嬌軀抖了一陣,竟然痙攣起來,那久藏的陰精如膏排出,厚厚地裹了肉棒一層,只麻得男兒通體骨酥。
小玄正在琢磨那花底妙趣,猝不及防,又見她反應如此之劇,心如油煎火燎,驟也跟著一潰千里,抱緊玉人,射得個天昏地暗。
雪妃本就潰不成軍,吃他那滾熱的玄陽寶精一澆,蝸縮的花心跳了幾跳,嫰眼大開,又給燙出許多陰精來,一抹芳魂蕩到天際,斷腸似地顫哼:“死給陛下了!”
百寶娘娘給堵在石後,半天無法走脫,聽見動靜漸息,不覺悄舒口氣,心道:“這下可完了吧,還不快快起來,我也好回去修補法寶!”
豈知等了半天,聽見小倆口低低悄語,料是在說那些卿卿我我的恩愛話,正不耐煩,又聽綺聲再起,探頭去看,見皇帝坐在石上,把女兒抱在懷裡輕輕聳動,不禁目瞪口呆。
原來小玄意猶未盡,雪妃曠了許久,又初得真趣,也是欲罷不能,兩人如膠似漆,纏綿悱惻間情致又生,遂梅開二度再興雲雨。
“還有完沒完啦……”百寶娘娘再次躲回石後,心中鬱悶萬分,如非這女婿乃是當今天子,只怕當場就要發作。
雪妃跨坐皇帝身上,姿勢一變,滋味又是不同,神情時而像是舔著了糖,時而仿如吃到了酸,時而又似咬著了辣,百般銷魂。
小玄與她抵額相歡,細賞著她臉上變化,只覺一顰一蹙都極動人,特別是那抹帶著矜持的羞色,簡直就是最厲害的春丹秘藥,令自己雄風高振異樣剛強。
雪妃細細喘著,不時貼臉過去,在他唇角眼邊送上香吻。
小玄兩手扣緊柳腰,在花底或頂或拱、時挑時研花樣迭出。
雪妃忽地膩哼,嬌軀倏顫,一副怯極了的模樣。
小玄陡感研磨花心的棒頭一滑,不知嵌入了哪裡,奇滑異嫩腴美極絕。
雪妃只覺又酸又麻,刹那間整個人都軟了,雪臂勾摟不住皇帝,就朝後方跌去。
小玄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的腰兒,眼中閃過絲異色。
雪妃也不知皇帝突破了哪裡,仿似蛇兒給拿住七寸,半點不能動彈。
“難道同水兒一樣,那裡也藏著個小窩兒?”小玄幾記輕戳,很快便探明正是花心底下的位置。
原來姐妹倆同根而生,天地造化,都藏著那羞花閉月的寶器。
雪妃花容失色,扭臀躲閃,臨陣脫逃。
“別躲!”小玄輕喝,雙掌下滑,緊緊地箍抱住兩瓣雪臀,鍥而不捨地尋幽探秘。
雪妃凝住身子,咬著水唇,芳心戰戰地乖乖就範。
小玄細斟密酌,只覺那嫩窩兒一張一翕裹了半顆龜頭,姐姐雖比妹妹生得淺些,卻是倍加肥美,喘道:“就這裡,就要你這裡!”
皇帝的聲音霸道而強硬,充滿了急迫與渴盼。
雪妃心裡愛極了他,雖是萬般難挨,也要讓愛郎快活,遂強忍酸麻把嫩處送上,一時香汗漿出花魂欲散,口中嬌音不斷,聲聲悸人。
百寶娘娘聽得驚奇,忽想起平日聽見的傳聞來,不由有些心疼女兒:“都說今上荒淫無度,常在宮裡燒丹煉汞,又四處搜羅奇方異術,料是有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小玄深深刺住,略一拱動,便感那花窩內嫩粒滴滴浮起,軟軟滑滑地擦磨龜頭,不禁筋麻骨軟。
雪妃狀若昏迷,再也無力侍奉天子。
“果真都有個銷魂窩,姐姐妹妹俱是如此,那做娘親的,不會也……”小玄神魂顛倒,思緒一忿,竟是天馬行空地跑到百寶娘娘身上去,又猛然一驚,暗啐自己荒唐,沒想寶除振躍,越發剛強炙熱。
小玄盡在小窩中研磨拱撬,全然不知節制,猛然馬眼一酥,就要射將出來,險絕處九鼎還丹訣隨即自生,牢牢鎖住精關。
“你……你在做什麼?”雪妃悸啼一聲,細嫩的肌膚上乍然浮起大片細細地雞皮疙瘩來。
原來小玄的九鼎還丹訣運提太急,一不留神,竟連帶使出了那“汲”字訣來。
雪妃只覺一道奇異吸力直透花窩,上面的花心也受波及,挨忍不過,花內津湧漿吐,已小小的丟了一股。
小玄見她嬌媚絕倫,心中大酥,按不住運提真氣,又再悄汲了一下。
雪妃何曾嘗過這等滋味,嬌軀時繃時凝,顫啼個不住。
百寶娘娘聽得女兒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心中愈來愈詫,不知想到了什麼,身上竟有些不自在起來,心窩裡漣渏忽起,悄然蕩開。
這數月來戰事膠著,程兆琦殫精竭慮,她也想方設法助夫禦敵,夫妻倆心力憔悴,已近半年未有水魚之歡。
夫妻倆恩愛相得,百寶娘娘常得雨露滋潤,幾時曠過如此之久,況且還是最為食髓知味的飽熟年份。此時此刻,斯人斯景,令她忽想起丈夫歡好時的寵愛、剛勇與強硬,不覺腹下收緊,腿心裡一片潮熱,手臂抬起,不知不覺就某處移去,指尖才觸著星點,心頭乍驚,粉靨滾燙,羞啐一口急收回手。
石那邊的喘聲吟聲依然不依不饒地傳來,百寶娘娘無處可逃,惱火地將個身子沉入水裡,可是清涼的溪水還是無法熄滅沸燙的綺思,忽感自己這般泡在水裡,真個可憐極了。
小玄每汲一記,便見玉人便哆嗦一下,那難耐與嬌羞混做一處,直媚入骨子裡去,再想起她平時的端莊嫺靜的模樣,越發難止難遏。
“好生難挨!”雪妃失聲喊出,狀如中酒地嬌啼:“是……是什麼在吸那兒?”
百寶娘娘原先就有些懷疑,待聽見女兒叫出這個“吸”字,心中一驚,立時明白過來:“皇上果然用了采補之術!”
“不行!”雪若悶啼一聲,再次丟了身子,那稠滑花漿一注注排吐而出。
小玄盯著她那欲仙欲絕的模樣,直如成癮,心頭一熱,想與玉人進退與共,索性撤去九鼎還丹訣,惟以“汲”字訣大快朵頤。
雪若丟得死去活來,只不知如何才能停住,心頭森森然仿欲仙去,驚慌道:“陛……陛下憐惜,妾挨不過了……”話音未落,雪腹抽搐,又再掉出大股陰精來,依然濃稠如膠,直從花縫中迸出,流得兩人腹下腿間如同打翻了鍋粥。
百寶娘娘聽得驚心動魄,暗忖道:“皇上用了采補之術,卻還如此逞狂,半點不知體恤!雪兒定要虧狠了……”進而又想,如此這般恐怕並非偶爾,心中更是又疼又急,萬分擔擾。
小玄驀感精至,重重朝上一挺,就在她那小花窩內噴出一道道熱流,一邊射還一邊深深淺淺地戳刺。
雪妃如何抵擋得住,只好任天子恣噴肆射,在他懷裡有氣無力地嬌抖著痙攣著,眸暈目濕,嬌軟如泥。
兩人體質皆非凡俗,彼此銷魂,待峰頂過去,卻仍斷斷續續地丟泄,竟逾盞茶光景方止。
小玄心滿意足,從水揀起紗子給雪妃圍上,溫存了一陣,道:“我們走吧,朕打到頭坡鹿,一會烤與你吃。”
雪妃只覺身上黏膩,心盼還能在水裡浸上一陣,又感周身無力,仿佛給抽光了骨頭,懶懶地不想動彈,輕聲道:“陛下先去可好?妾在這裡歇會兒便回去。”
小玄見她那嬌慵模樣,心中得意,道:“也好,我先回去把鹿烤好,這裡水涼,你別睡著了。”
雪妃點點頭,催促道:“陛下快去,娘親一個人在下邊,怕是要等急了。”
小玄微微一笑,在她眉心親了下,起身上岸,穿好衣袍,春風滿面地去了。
雪若在水裡泡著,想著适才的歡好溫存,不覺心如蜜注,神倦體乏間有些恍惚起來,忽聽水響,不禁吃了一驚,赫見母親從石後轉了出來,身上依然只裹著條紗子,水滴如注,錯愕道:“娘?你怎麼還在這裡?”
小玄順坡下山,才走出百十步,忽想起獵到的坡鹿拉在溪邊,遂掉頭折返,方到近處,忽聽有人在跟雪若說話,卻是百寶娘娘的聲音,不由錯愕:“我丈母娘怎會在這裡?”
“我早就要走了,沒想卻撞見皇上過來,便給堵回來了唄!”百寶娘娘道。
“那……那……娘一直都在?”雪若驀地滿面飛紅。
“還不是因為你倆胡天胡地,沒法離開!”百寶娘娘沒好氣道。
雪若嚅嚅囁囁地再說不出話來。
岸邊的小玄也是面紅耳赤,急躲入樹後,借著星光,見丈母娘身子有如羊脂搓就,都是極白,卻與雪妃又是不同,不敢多看,慌忙低下眼去。
百寶娘娘忽道:“我問你,适才你可有覺得哪裡不妥?”
雪若怔道:“什麼不妥?”
百寶娘娘單刀直入:“那為何适才你大呼小叫?還說什麼皇上……皇上在吸你?”
小玄呆住,萬想不到丈母娘竟會問女兒這個。
雪若羞不可遏,嬌喚道:“娘!”
百寶娘娘仍舊不依不饒:“還有,适才皇上有沒有……有沒有射出來?”
雪若睜大眼睛。
樹後的小玄耳根發燙,只覺這個直白豪邁的“射”字不該是從丈母娘嘴裡出來的,心底莫明一蕩。
百寶娘娘繼續逼問:“還是只有你有,他沒有?”
雪若只恨不得能有個地洞鑽進去。
百寶娘娘半點沒打算放過她:“到底有沒有?”
雪若求饒似地蚊聲道:“有,都有。”
百寶娘娘盯著她問:“你確定?”
“有啊,真的有!”雪若只覺臉都快燒破了,适才給燙得魂都險些沒了,還能不確定?
“皇上定是修習了房中秘術,适才欺負你呢!”百寶娘娘輕歎道。
“房中什……什麼術?”雪若一臉茫然,完全不懂,囁嚅道:“皇上待孩兒越來越好,哪裡欺負我了?”
“你不懂!皇上定是偷偷采補了,因此你才那般難挨。”百寶娘娘一臉嚴肅。
小玄心頭亂跳:“糟了,千百年才做一次賊,便給她逮著了!我丈母娘真是明察秋毫洞若觀火矣!”
雪若暈著俏頰,心道:“難挨是難挨,可是卻舒服得很呀……”
百寶娘娘沉吟道:“後宮妃嬪無數,皇上修習房中術也不算稀奇,只是你就虧了……”
她心疼愛女,不禁憂心如焚,左思右想了好一陣,突爾靈光閃過,柔聲對女兒道:“為娘亦傳你一法,以後歡好時運用,便可與皇上棋逢對手,情致更佳。”
雪若耳根紅透,半響不敢啃聲。
百寶娘娘正色道:“傻孩子,這個沒啥好害羞的,皇上如此悍勇,又識房中術,你不識應對,長此以往,身子定要大虧了!”
雪若嬌聲道:“娘你唬人!”
百寶娘娘苦口婆心道:“為娘不是嚇唬你,皇上拿你采補,你也只有防著點,學點粗淺之技傍身,才好長久。”
雪若給逼急了,嚅嚅道:“孩兒不要學,皇上不會傷害我的。”
百寶娘娘板起臉道:“你若不學,到時早早便體弱貌衰,後宮佳色無數,就不怕皇上又再冷落你麼?”
雪若重獲恩寵,正是甘之如飴之時,加之如今愛意洶湧,哪裡捨得失去,吃母親這一嚇,心裡終於鬆動,羞色道:“娘親莫再說了,孩兒學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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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y0000 於 2019-1-2 13: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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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y0000
時間:
2019-1-2 13:53
標題:
逍遙小散仙19.10 作者:迷男
第十回 曲突徙薪
小玄暗暗好笑,心覺有趣得緊:“我這丈母娘當真什麼都懂,且半點不肯讓女兒吃虧,竟敢私傳秘術來對付本天子,好哇!朕倒瞧瞧她要教些什麼?”
當即運提真氣,凝聚耳力。他此時與溪中的母女倆相隔五、六丈遠,又有潮聲溪水干擾,竟能聽得一清二楚,心中驚喜,只覺自從奪取了冥殿龍犀的內丹之後,真如脫胎換骨,樣樣不同了。
“今傳你之術,名曰——玉爐內教經,乃東方碧落天雙修諸術中的一種,精研甚難,入門卻易,為娘先傳你口訣,你可記好了。”百寶娘娘道。
雪若點點頭。
“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一陰一陽謂之道,既濟生生之息也,拔取天根並地髓,白雪黃芽自長成。鉛亦生,汞亦生,生汞生鉛一處烹……”百寶娘娘徐徐念道,傳授法訣。
雪若安靜聽著,默記心裡。
百寶娘娘傳完法訣,又仔細講解內中要點、關鍵及難解之處。
小玄聽在耳中,悄拿來與九鼎還丹訣比較,似是有些異曲同工之處,又明顯各有所長,只是不知孰高孰低。
“以後皇上施術之時,你便悄悄使出娘教你的這個法子,內裡自有妙力反汲,可保身子不虧。”百寶娘娘悄聲道,“而且此技藏有秘趣,皇上必感快活,長久共修,彼此還大有裨益,往後自然會越發寵你。”
雪若只羞得一聲不吭,連點下頭都不敢。
小玄聽得心旌搖盪,明明才與雪妃歡好過,此時竟又渾身烘熱,只盼能與雪妃立馬一試,好領教一下丈母娘秘授的妙技。
雪妃悄然走神:“這房中術果然神奇,是啦,皇上之所以好了,還能把我折騰個半死,多半不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而是修習了類似的秘術……”
百寶娘娘叮囑道:“可記清楚了麼?此術甚是要緊,回頭你須用心修習,事關終生幸福,切莫懈怠。”
雪若忽掩嘴嬉笑。
百寶娘娘詫問:“你笑什麼?”
雪若一臉俏皮地爬到她身邊,抱臂貼耳道:“此術娘是從哪裡學來的,敢情是爹爹教的?也常常一塊兒修煉麼?”
百寶娘娘錯愕,猛地滿面飛霞,輕斥道:“小孩子家,莫要來管大人的事!”
就在此時,突聞頂上傳來一陣大風刮過之聲,母女倆及岸上的小玄皆抬起頭望,赫見天空出現一艘龐然巨艦,正從頭頂徐徐飛過。
此時天已微亮,只見大船張著一對巨翼,尖首長尾,形如鳳凰,船體呈濃暗的青灰色,暈泛著令人不安的奇異芒彩,而高聳入雲的主桅甚為搶眼,流耀著與船身完全不同的碧色光華。
“天呐,這是什麼?竟然如此巨大!”小玄心中震憾。
雖相距甚遠,瞧不真切,但稍略估量,艦身絕對有數百丈長,比七絕界的沖霄飛舟及在虞淵穀見過的戰斧飛艦都要大上多倍。
“娘,是天舟麼?”雪若驚訝道。
“不是。即便是天舟,也沒幾艘有這麼大的!”百寶娘娘篤定道,她乃東方祟恩聖帝門下,諸天之間常有往來,因而見過許多天舟。
三人盯著天空,心中皆有一個疑問,這龐然大物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快活島上空極高處,小琳琅天靜懸天際,罕有的燈火通明。
妖聖淩霄士負手立於欄前,默然望著星空。
今夜的小琳琅天異乎尋常的熱鬧,時不時可見巨禽大艦起降,一撥又一撥的妖王精首出入諸殿。
淩霄士冷目瞧著,若有所思。
“聖老久等了,聖後有請。”一個嬌媚聲音在身後響起。
淩霄士轉身,見一個身裹金縷裳袍的美豔妖姬躬身行禮,遂由她引著,踏上丹陛,步往小琳琅天最大的所在——媧皇殿。
來到門口,數名威猛妖將正從殿中出來,神情凝重目不斜視,腳步匆匆,與淩霄士擦肩而過。
淩霄士步入媧皇殿,見偌大的殿庭中,除了立在殿角的數名金裳妖姬,就惟有孤立於大殿中央的一個女子。
那女子站在一座巨大的法陣前,正凝視著當中的日月星辰。
淩霄士一眼便即認出,這是個臨時祭起的虛空法陣,名曰——森羅萬象,對應著諸天諸地六合八荒,起著立體地圖的作用。
“淩霄士拜見聖後。”妖聖略微躬軀,行了一禮。
女子轉過身來,刹那間整座大殿似乎都亮了起來,一張麗絕寰宇的容顏出現在他眼中,正是當今妖界至尊小妖後,微笑道:“聖老辛苦了,把你從萬千裡外請到這裡來。”
“聖後客氣了。”淩霄士道。
“不知聖老近來可有觀察天地氣象?”小妖後道。
“略有窺探。”淩霄士答。
“那麼。”小妖後抬起頭,望向法陣中的一處,接道:“應該有注意到雷域的變化吧?”
淩霄士輕吸口氣,點了下頭,目光也移到了小妖後注視之處。
雷域——位於三十三重天外,那是一片陌生的不毛之地,一片只有雷電風暴的海洋,廣大無垠,天地中所有的雷電都源自其處,是寰宇中所有力量的源泉,沒有任何生靈可以待在那裡,包括太乙大羅,甚至混元。
“雷域近來甚不穩定,影響了許多地方,許多事情,還有許多人……”小妖後道。
淩霄士靜靜聽著。
“甚至我。”小妖後抬起手,雪白的掌心上出現了一團懸浮的雷電,渾圓而柔潤,毫無瑕疵,完美地展現了大羅的驚人之境。
“我也是。”淩霄士應,凝視著那團雷電,以他的修為,已能看出那團雷電並不如表面上那般穩定。
“聖老覺得,這是因何?”小妖後道,玉手收合,掌上的雷電暫態無蹤。
“不曉得。”淩霄士搖頭,回答得甚是乾脆。
兩人一時不語,皆默默地望著森羅萬象中的一片模糊的白色光芒,白芒看不見邊沿,代表的正是雷域。
“我很擔心。”小妖後忽道。
“據我所知,很多人都在擔心。”淩霄士道。
“可是所有人都無可奈何,沒有人能知道原因。”小妖後輕歎道。
“因為沒有人能接近那裡。”淩霄士停了下,繼道:“不過,也許不用太過擔心,抑或只是一次偶然。”
“絕不可掉以輕心。”小妖後搖了搖頭,緩緩道:“雷域從來十分穩定,而它惟一的一次異變,就引發了渾沌大劫,導致了先天地的毀滅。”
“可是。”淩霄士道,“惟一能夠引發雷域異變的那個魔頭,已經不存在了。
而他的後人亦在西方伏法,萬世不見天日。”
“不會再有別個了吧?”小妖後輕聲道。
“不會。”淩霄士篤定道,“據我億萬年來的觀察,如今諸界之中,無論妖仙神魔,再無一個可以與那魔頭比肩的。”
“好吧,沒有哪個能逃過妖聖的眼睛。”小妖後長籲了口氣,道:“但願如聖老吉言,雷域的躁動,只是一次偶然,我們靜觀其變。”
“聖後寬心,我會一直看著。”淩霄士淡淡道。
“此趟請聖老前來,乃有一事相煩。”小妖後道。
“聖後請說。”淩霄士。
“拘纓失盜,聖老已聽說了吧?”小妖後道。
淩霄士點點頭。
“因為此事,天庭已對吾界有所疑心。”小妖後繼道。
“敢問聖後,天庭之疑,可有道理?”淩霄士不動聲色道。
“純屬臆測!”小妖後斬釘截鐵道,“天庭之所以懷疑吾界,是因尋木被盜期間,拘纓附近出現了許多鯤鵬,而現今擁有鯤鵬數量最多的就是吾界。”
淩霄士點了下頭,沉吟道:“如今,吾界的鯤鵬大多在建木吧?”
“除了輪換牽拉小琳琅天的二十四頭鯤鵬在我這,其餘的都在建木,大部編入了聖靈兵團。”小妖後道。
“也就是說……”淩霄士斟酌道,“建木那邊的鯤鵬已不在聖後的掌控之中?”
“我已遣人查問過建木那邊,所有鯤鵬的出入行止均有記錄在冊,並無任何走失遺散,更沒有去過拘纓。”小妖後道。
“有無可能,有人做了手腳?又或許……有誰在隱瞞?”淩霄士淡淡道,眸底鋒機隱閃。
“有可能,但瞞不了我。”小妖後寧定道,“建木有我的人。”
“那此事就委實蹊蹺了!”淩霄士沉吟道,“聽聞出現在拘纓附近的鯤鵬多達數十,除了吾界與天庭,誰也拿不出這個數目。既然吾界沒動,天庭亦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監守自盜,那麼——如此多的鯤鵬究竟從何而來?”
小妖後五指如蘭輕拈,結成一印,身後的法陣忽然徐徐膨脹,直至擴展到整座大殿,森羅萬象中的日月星辰有如寶石明玉,懸浮在兩人周圍。
淩霄士游目顧望,瞧見一座大陸迎面飛來,急速放大,其上盡是鬱鬱蔥蔥的森林,很快便認出,這是亙古已有的廣莽。
小妖後道:“天地無垠,自第一次諸界大戰,天地諸尊重新劃界,因媧皇煉石補天、斬玄龍複天地安寧及取聖鼇四足以固四極之偉績,劃歸吾界的版圖很大,大到還有許多人跡未至、完全未知的地方。”
淩霄士點點頭,道:“譬如當初的虛照秘境。”
“又譬如這裡。”小妖後抬起雪臂,指尖點向一處,那是茫茫林海中的一片空白,繼道:“此處在廣莽極北,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成功進入那裡,或者說,去那裡的人沒有哪個能夠回來。”
淩霄士眉梢微微一挑,道:“聖後為何對那裡感興趣?”
小妖後道:“因為這些年來,我時不時收到情報,說有人瞧見那一帶有鯤鵬出沒,而且數目不少。”
淩霄士哦了一聲。
小妖後繼道:“本來以天地之大,在某處存遺不為人知的鯤鵬,也不算太過稀奇,只是我派去調查的幾撥人馬,俱是界中高人,最後一支還是由數位界中元老統領,竟亦無一歸來,這便甚是可疑了。”
淩霄士動容,雙目注視著空白。
小妖後轉目瞧他,沒再言語。
“聖後是要我走一趟?”淩霄士道。
“鯤鵬放到那裡,都是舉足輕重的力量。而且,我還疑心那裡出沒的鯤鵬,與這次拘纓失盜有些干係。”小妖後道。
淩霄士沉吟須臾,終道:“既屬吾界地頭,又是聖後意思,淩某便走一趟吧。
或許又是一個虛照秘境,會有些令人意外的驚喜。”
小妖後道:“此行可謂兇險之至。聖老是否願去,不必介意於我,還請自行定奪。”
淩霄士道:“大劫或至,蛛絲馬跡,皆不可隨意放過;況且天庭已疑心吾界,終須查個水落石出。”
“那就有勞聖老了!”小妖後欣喜道。
“聖後有令,焉敢不從。”淩霄士謙色道。
“那邊進展如何,那癡兒可是可造之材?”小妖後忽問。
“已有小成。”淩霄士點點頭,道:“那癡兒天賦穎悟,聰慧過人,難怪重元老兒會選她為關門弟子。只是虛照心經非同尋常,推倒重來之途著實兇險,最終能否功成,還要看她的造化!”
“接下來,是否還需你在旁指引?”小妖後道。
“該傳的我都傳了,可以完全丟開手了。”淩霄士道。
小妖後滿意地點點頭。
“我有種感覺……”妖聖傲然道,“虛照心經比我當初預想的還要精彩,若能大成,於這天地中,或有一席之地!”
妖聖離去後。
即有侍姬入殿來報:“啟聖後,元帥已在殿外等候。”
“宣。”小妖後道,收了森羅萬象,踏上殿北玉台,在一張寶座中坐下,身後萬獸屏上的光芒徐徐灑落,耀得她膚華如玉,麗不可名狀,令人無法逼視。
旋見侍姬引著一人進來,行至階前,叩首便拜。
“元帥請起。”小妖後道。
那人起身,但見紫須紫發,劍眉星目,肩披大袍,立於階前,有如臨淵峙嶽,異樣之英武沉靜。
此人正是聖靈兵團舊帥、當今快活島鎮界大將軍兼御前護衛軍右帥——龍逄。
他智勇雙全,一直為界中將帥,名震八荒,麾下八千御前右護衛軍,俱為妖界精銳中的精銳。
“我且問你,當日要你把兵團交給萬劫,你心裡邊可是不大痛快?”小妖後忽道。
“屬下高興的很,交出兵團,末將終能追隨聖後左右了!”龍逄應道。
“你別哄我,聖靈兵團乃你嘔心瀝血才經營起來的,拱手讓人,豈是易事。”
小妖後道。
“雖有些不舍,然只要能於追隨聖後以供驅策,便是屬下的萬幸!”龍逄道。
“你還是不肯承認。好吧,今兒又有一樁大事要為難你了。”小妖後道。
“聖後儘管吩咐,屬下赴湯蹈火亦再所不辭!”元帥郎聲道。
“我要你即刻親提本部精銳,特別是你那七員愛將,離開吾界,自行尋一處新址住紮。”小妖後盯著他道。
“離開吾界?”龍逄詫道,虎軀輕震。
“沒錯。”小妖後點了下頭。
“屬下甘願永世守護聖後!”龍逄急道。
“能保護我的人有很多,暫時用不著你了。”小妖後淡淡道。
龍逄注目望她,滿眼疑色。
“此乃命令,不容異議。”小妖後道。
龍逄胸膛起伏,默不作聲。
小妖後緩緩道:“有三件事務必做到。第一,新駐地須選在易守難攻處,及人跡罕見處,最好是從未有人到過的地方。”
“其二,新駐地安頓後,除了我之外,往後再不可任何人聯繫,包括吾界中人。”
“最後,在我同意前,不可擅離駐地,不可擅回吾界。”
龍逄神情越來越凝重,已知事關重大,深吸口氣,喝應道:“末將遵命!”
小妖後道:“總而言之,就是要你銷聲匿跡,在所有人的視野裡消失。”
龍逄沉聲道:“聖後此舉,可是為了應對元老會中隱傳的天地大劫?”
小妖後沒有回答,良久方道:“你只需記住,你走得越遠,藏得越緊,存在得越久,我在這裡就會更安全。萬一有甚不測,你就是我的退路。”
作者:
saintart
時間:
2020-4-28 13:00
精彩絕倫集科幻、武俠、情色、古老傳說的佳作,期待續編呀!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3:49
標題:
逍遙小散仙20.01 作者:迷男
原本上次更新已經是兩年前了
第二十卷 水火不容
第一回 定魔礁
空中的鳳凰狀巨艦徐徐飛行,並無半點停滯,自島沿穿過,向西南駛去,看似緩慢,然轉眼已由大變小,飛速實應甚迅。
溪中溪旁的三人各自驚疑,畢竟如此龐巨的飛船罕世難逢。
直至巨艦的形影完全消逝,小玄這才回過神來,一時猜不出所以然,見溪中的母女倆細語說話,忽齊從水裡站起身來,現出兩具白得耀目的胴體,似要上岸,心中一驚,生怕給她們撞見,急躡手躡腳離開溪邊,扛起獵到的坡鹿飛步下山。
百寶娘娘同雪妃穿回衣裳,盤好鬢發,緩步沿坡下山,回到沙灘上,見皇帝正親手剝皮除髒,將一塊塊割下的鹿肉掛到簡易的木架上炙烤,母女倆心中惶然,趕忙上前幫打下手。
過沒多久,鹿肉油脂滴淌,散發出陣陣香氣,小玄生怕褻瀆了神骨劍,隻用八爪炎龍鞭的逆鱗做刀,揀烤熟處割肉,分遞與百寶娘娘與雪妃。
百寶娘娘道聲“不敢。”接了鹿肉,小口慢嚼。雪妃吃得甚香,想起適才在溪中的纏綿與溫存,心裡更是歡喜甜蜜,目中波光盈盈,不時用指撕肉送到皇帝嘴邊。
百寶娘娘見小兩口親密無間,對女兒重獲恩寵篤定無疑,久懸心頭的一塊大石終能放下。
吃過鹿肉,百寶娘娘又架起煉霓爐,同女兒繼續修補被冥殿龍犀損毀的諸寶,待到天明,已修複十之八九,便收起諸寶與寶爐,引皇帝及女兒一同上山。
這碧練島雖大,島中央的山卻不高,坡勢甚緩,林木也不算太過繁密,三人輕松穿行,走了一會,忽見前邊有條石階山道,遂轉入其中,沿山道繼行,兩邊不時有白鹿倘佯仙鶴閑翔,一派仙家氣象。
“娘親這位故交是何方仙真?不知該如何稱呼?”雪若問。
“這位故交名號釣龍仙君,乃一位太古真人門下,據說已在這南海長居了數千年。”百寶娘娘道。
“釣龍!竟然敢叫這名號,怕是個十分了得的高人……”小玄心忖。
“數千年……那這位仙君的修為必定高深得很了,不知娘親是如何與之相識的?”雪若繼問。
“十三年前,我曾煉造一寶,名曰辟邪霹靂,所需的昆吾石王極是珍罕,其余材料亦甚繁雜,我四方索尋,準備許久,最後隻缺少一樣叫做龍角岩的東西。”百寶娘娘道。
“辟邪霹靂!”小玄心中一跳,立時想起水若的貼身法寶來,記得她當時以此寶擊毀骷髏老祖的一截手臂,還曾說過此寶乃是她娘親到流洲取昆吾石王煉成的。
“我四處尋探,有日忽聞在南海有龍角岩現世,便即動身趕往南海,果然在千裡海溝之中找了此物。”百寶娘娘繼道。
小玄同雪若安靜聽著。
“豈知幾於同時,這釣龍仙君齊尋到海溝之中,亦要取那龍角岩,我們各不相讓,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百寶娘娘道。
“竟然一見面就打起架來啦!”雪若掩嘴輕笑。
“我們在海溝中爭鬥,我法寶雖多,但他的法門卻煞是古怪,水遁諸術更似在我之上,一時難分高下……”百寶娘娘道。
“後來怎樣?”雪若有些著緊地問。
“後來仙君見我執意不讓,忽然就收了手,將那龍角岩讓與我了。”百寶娘娘微笑道。
“仙君好大度呢。”雪若嫣然道。
“多半是那仙君見水兒娘親生得很好看,不忍相爭哩。”小玄以己度人肚子裡悄自嘀咕。
“孰料這時又來了一撥人馬,卻是南海龍王敖欽,率領他那些龍子龍孫蝦兵蟹將海溝團團圍住,說龍角岩乃是海界所產珍寶,自當歸屬龍宮。”百寶娘娘道。
“一方統禦,竟然如此不講道理!”小玄眉角一挑。
“陛下所言甚是。當時妾身心裡生氣,正要與理論,仙君卻懶得多說,施展神通,輕輕松松就將那條老龍趕跑了,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仙君修為極其高深,與我之前的交手,並未使出全力。”百寶娘娘莞爾道。
“我這嶽母大人法寶層出不窮,定然也是留有後著。”小玄心道。
“仙君是個好人哩!後來呢?”雪若道。
“後來仙君邀我到他島上做客,這些年不時有些往來,可謂不打不相識。”百寶娘娘道。
三人邊說邊行,不覺就到了一座山門前,見牌額上寫著三個大字——海天一意。
正看著,忽聞數聲鶴唳,影跡撲閃,從山頂飛來七、八隻大仙鶴,鶴背上皆跨坐著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執兵刃法器,神色頗為不善。
小玄錯愕道:“這是此間主人的待客之道麽?”
百寶娘娘也微現詫色,提聲道:“來者可是仙君門下?妾身乃仙君故交,今日登島拜訪,還望諸位通報。”
那些跨鶴之人卻如臨大敵,聽見此言,又仔細打量了地上三人片刻,神情方才稍緩,一個白發老者道:“諸位來得甚是不巧,恰逢今時島上不便,各處法陣已啟,還請速速歸去,莫要誤入誤觸,傷及諸位!”
三人對視一眼,心中甚是疑惑。百寶娘娘衽襝行禮,道:“妾身有事要向仙君請教,還請老人家引見則個。”
老者見她神貌非凡,知曉也是化外仙真,終道:“非我等無禮,如今實是非常之時,仙君這會也不在島上,上仙請改日再來。”
百寶娘娘急欲打聽黑焰島的所在,耐著性子道:“妾身委實有緊要之事相詢,尊駕可否告知仙君現在何處?”
老者沉吟須臾,又仔細打量了下她,方道:“此處往西三百裡,有個定魔礁,仙君或在其處,諸位倘有急切之事,不如自行前往尋找,只是路上萬須留神提防。”
小玄忍不住道:“請問老神仙,我們須提防什麽?”
老者道:“恕老朽不便細說。”
百寶娘娘道:“大海茫茫,尋個小礁,怕是不易,可否請哪位略為引路?”
老者道:“既是仙君故交,我等原該如此,無奈仙君有言,令島上人這幾日不可擅離,是以無法從命。”
百寶娘娘無奈,隻好道了謝,領小玄及女兒原路折返。
小玄低聲道:“這些人古古怪怪,有點蹊蹺。”
百寶娘娘應:“島上怕是有什麽變故……只有先見到仙君,方可明了。”
雪妃道:“那定魔礁不知是個什麽所在,好不好找?”
百寶娘娘道:“也只有按方向尋找了,還好不算太遠。”
三人下到山腳,小玄祭起鹿蜀車,一同登車離島,借日頭辨明方向,朝西飛去。
此時晴空萬裡,海面上風平浪靜,四頭鹿蜀奔得甚是歡暢,車速比往常快了許多,大致過了一個時辰,三人估摸目的地已近,皆朝下投目,尋找那定魔礁。
忽見前方水色有異,較周邊的海水略深,細看之下,原來是大片半隱於水中的礁岩,只有少許地方或高或矮地冒出海面。
“敢情此處就是定魔礁了?”小玄道,當即按下鹿蜀車,貼近水面低馳。
三人遊目四顧,此處無遮無攔,水裡也清澈如透,那些遊附於礁簇珊叢上的蝦蟹魚貝皆落入目中,卻沒半條人影。
雪妃失望道:“看來仙君不在這裡。”
小玄歎道:“那我們隻好自個去尋找那黑焰島了……”
百寶娘娘卻似在凝眉細聽,忽道:“陛下請聽,這是什麽聲音?”
小玄微怔,細聽了一陣,道:“就是浪濤聲啊,咦,怎似從一個方向傳來的……”
百寶娘娘道:“此時無甚風浪,怎會有這等轟鳴之聲?且又四面皆海,這聲音卻似從一個方向而來,怕是有點古怪。”
“過去瞧瞧便知!”小玄道,揚起炎龍鞭,驅車遁聲馳去。
約馳了五、六裡模樣,雪妃突指著前方叫道:“那是什麽?”
小玄見前邊海面突陷,甚是詭異,生怕有甚不測,急將車子拉高,待飛到高處,三人往下看定,不禁皆吃一驚。
原來海面似是坍塌般陷落了大片,邊沿參差不齊,落勢卻極陡,幾乎是筆直向下,海水如道道巨瀑朝下傾灌,中央漆黑一片,入目驚心動魄。
“怎會這樣子?”雪若大訝道。
百寶娘娘凝眉不語。
“深不見底呐,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歸墟麽?”小玄喃喃道。
“歸墟在天外海東面極深遠處,據此何止億萬裡。”百寶娘娘道。
小玄臉上微微一熱。
“那此處又是什麽?真似海底下藏著個巨坑一般!” 雪若道。
小玄咦了一聲,詫道:“這大溝之中好像有許多異樣氣息衝上來哩,好生強烈,可是……是加持法陣的罡氣麽?”
“聖上明鑒,此處真靈交混,確是用於加持法陣或結界的罡氣。”百寶娘娘應,停了下道,“只是這大海之中怎會藏著法陣?我們且下去瞧瞧。”
小玄按下車頭,小心冀冀地朝塌陷處飛進去。
百寶娘娘取出一傘祭起,正是能辟邪驅魔、阻遏水火的天羅屏,護住車子,四下水珠霧氣俱不能近。
鹿蜀車徐徐下降,但聞水聲咆哮震耳欲聾,三人朝周圍望去,見億萬頃海水排山倒海般四下傾落,可謂畢生難見。
又降了數百丈,周遭寒意襲人,天羅屏外盡是濃濃水霧,抬頭再看,海水直如天河巨瀑兜頭衝下,只是瞧著,便似令人欲要窒息。
雪妃驚歎道:“這海坑竟然如此之巨,方圓怕是有百十裡吧?”
小玄盯著瞧著,他明明不識多少陣法,卻忽在海坑中瞧出些東西來,但見一道道光跡顯透而出,時隱時現疏密有致,流轉旋蕩縱橫千丈,構成了一幅幅玄奧詭秘的畫面,赫感似曾相似,心頭驀爾一迷,有些渾渾噩噩起來。
百寶娘娘細觀了一陣,道:“此處罡氣縱橫,法力浩大,果然潛藏著個極巨的結界,只是這般紊亂龐雜、強弱不均,是乎已給破壞。”
雪妃又道:“走了半天,仍不見底,此坑怕是不止萬丈深,南海竟有這等奇異之處!”
她稍一轉頭,猛然發現小玄神情恍惚,急扶抱住他手臂叫道:“陛下怎麽了?”
百寶娘娘聽見女兒叫喚,趕忙轉頭望去,果見皇帝神色有些不對。
“沒事。”小玄迷迷糊糊地搖了搖頭,一時也難以明白,心中倏地一跳,忽記起在大澤時到過的那個湖心小島來:“是了!島上廢墟當中殘存的那些神秘法陣,也有許多潰散四處的法能,豈不是像極了此處!”
百寶娘娘疑惑地盯著他,心知這類遺地多有種種不妥,道:“此處結界已經損毀,只因殘余的法力仍存莫大威力,海水方不能填複,然有隨時坍塌之險,不宜久留,我們上去吧。”
小玄點點頭,拉起車頭,驅馭四頭鹿蜀朝上馳去。
眼見近了海面,才要從巨坑飛出,猛聞空中傳來一聲厲叱,有人喝道:“咄!底下的是何方妖孽!”
三人詫訝,齊抬頭望去,見上方懸著一團火雲,赤炎四吐,焰中徐徐現出個童子來,面如傅粉,唇若塗朱,手持一杆丈八長的火尖槍,滿臉凶色殺氣騰騰。
小玄登時給唬了下,遠遠瞧去,初一眼還道是來了冤家對頭哪吒三太子,定睛細瞧,方察有些不同,雖然都是骨秀顏清神俊非凡,然五官畢竟還有許多不同,叫道:“你是哪個?喚誰妖孽呢!”
那童子見他們從海坑中出來,目光繼移到四頭鹿蜀身上,刀眉一挑,厲聲道:“鬼鬼崇崇!可是爾等破壞結界,放走了魔物!”話音方落,手上長槍一抖,倏從空中掠下,霎時就到了跟前,槍尖疾朝鹿蜀車刺來。
那槍勢異樣凌厲,流星飛火般劃空襲至,四頭鹿蜀一齊驚躍起來,險些將三人掀下車去。
三人吃了一驚,百寶娘娘眼明手快,提起心意斬架了一刺,那童子槍落如雨,連環戳搠,百寶娘娘縱出車子,心意斬離手飛掠,禦馭寶刃就在空中與對方鬥將起來。
“好凶狠的小孩!怎麽莫明其妙就來打架?”小玄道,把炎龍鞭交與雪妃,讓她架車,提著神骨亦飛上空中,就要上前助戰。
就這呼吸間,百寶娘娘已跟那童子鬥了二、三十合,細觀那童子的兵器與神貌,心中一動,又見他頭上、雙腕、雙足上束著五個金箍兒,忽叫道:“上仙可是觀音菩薩座前的善財童子?”
“既然知曉,還不束手就擒!”那童子傲然喝道。
小玄同雪若皆吃一驚。小玄心道:“此子竟是那牛魔王與羅刹女所生,大名鼎鼎的紅孩兒!聽聞他已被觀音菩薩收歸門中,怎會突然在此處出現?”
“上仙暫且罷手,此間多半有甚誤會,請容妾身一言!”百寶娘娘道。
紅孩兒的火尖槍卻是半分不肯緩,喝道:“何須廢話,待小聖爺擒下你這妖婦,自可一切明了!”
百寶娘娘乃東方崇恩聖帝門下,位列仙班,又是名播一方的煉器大家,三島十洲哪個不敬幾分,聽他出言不遜,心中惱了,叱道:“無知小兒!聽聞你已棄惡從善,皈依觀音菩薩門中,今怎如此跋扈,敢在人前放刁!瞧在菩薩面上,這才讓你三分,難道本仙還怕你不成!”
“待落在小聖爺手裡,再來問你怕不怕!”紅孩兒叫道,輪槍拽步攻勢愈疾,槍尖頻於心意斬間鑽過,疾刺百寶娘娘。
百寶娘娘武技雖然不俗,卻非所長,又鬥十數合,漸感有些不支,叫道:“再不罷手,休怪本仙要祭法寶了!”
紅孩兒哧的一聲笑道:“有甚法寶隻管放出來,讓小聖爺爺瞧瞧你這妖婦的手段!”
百寶娘娘嬌軀一擰,翩然飄退。
“休走!”紅孩兒提槍急追。
百寶娘娘黛眉一挑,口中頌念,倏見一道紫光掠起,朝紅孩兒射去,卻是從飛鸞巾內祭出了破甲飛龍標。
紅孩兒直待紫光掠近,方才不慌不忙把身一偏,輕輕松松就讓了過去,笑道:“隻如此麽!”話音未落,又見白芒乍晃,卻是百寶娘娘揚袖祭起了雷霆鐲。
紅孩兒見此寶來勢疾迅剛猛,躲避有些不及,遂氣貫槍尖,一擊挑開,竟感虎口震得生痛,心中微凜,豈知猛又一道閃電劈來,臂上驀地辣痛,已給灼了一道。
原來是百寶娘娘放出了雷公擊,旋見空中光芒縱掠,再有斬蛟劍與碎魄珠望空祭起。
紅孩兒槍挑身躲,饒他修為了得,未吃大虧,卻免不得手忙腳亂一陣狼狽,不禁大怒,厲聲道:“好妖婦!也教你嘗嘗小聖爺的厲害!”
百寶娘娘知其厲害,遂收聚心意斬,隻繞身旋掠,凝神以對。
紅孩兒念了個咒語,倏地一手離槍,揮起拳頭捶向自己的鼻子,猛見口裡、鼻內及眼中噴出火來,焰光赤烈濃煙滾滾,非凡火、天火,而是那精、氣、神煉就的三昧真炎。
“這便是神魔皆懼的三昧真火麽?原來他發火是靠砸自個鼻子的!”小玄瞧得又是詫異又覺好笑。
百寶娘娘久聞他懷此神技,已有提防,口中念念有詞,驟見頂上光芒閃動,一把鑲嵌著霓玉、火浣石、青瑛、蟾蜍石、蠱螺殼、金罡髓及金精髓諸珍的寶傘乍然打開,傘底吐出一股浸滿符文的青氣,罩護住全身,卻是祭起了天羅屏。
天羅屏乃守護至寶,能辟邪驅魔、阻遏水火。三昧火給嵌滿諸珍的傘面架住,一時燒不下來。
紅孩兒冷冷一笑,揮拳連捶鼻子,噴出的神火凌空飛旋,百寶娘娘才架傘不一會,猛見火勢倒卷,赫從底下倒灌上來,所襲正是天羅屏的虛處,不禁花容失色,急飛身走避,傘底寶氣已給三昧真火衝散大半,鼻口吃神焰熏著,登時五髒如炙涕淚直下,在空中踉蹌跌退。
小玄大驚,提起神骨飛刺紅孩兒,兩人相距數丈,邁步瞬間,鞘鋒已到紅孩兒胸前。
這一擊疾似流星,紅孩兒吃了一驚,舉搶挌擋,豈知落了個空,對方的鞘鋒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印堂之前,僅距寸許,銳意襲額,他始料不及,慌忙朝後疾退,遠遠地飛開出去。
小玄怔了一下,亦想不到自己如此輕易便能得手,心知適才只要手上不停,這一劍便能刺中對方。
紅孩兒一身冷汗,厲喝道:“好邪魔,竟敢偷襲小聖爺!”
小玄微笑道:“你這小哥,忒也性急,怎不分青紅皀白就誣人是邪魔!一上來就尋人打架?”
紅孩兒定了定神,怒罵道:“小聖爺燒死你這邪魔!”猛又一捶鼻子,從鼻內噴出三昧火來燒小玄。
小玄縱身閃避,遊走開去。
紅孩兒“吭”的一聲,眼中口裡也飛出火來,旋舞縱掠,聲威駭人地從四面八方襲向小玄。
小玄念動處,北溟玄數已加持於心,周遭火勢雖然驚人,在他眼中卻全都慢了下來,在火中穿梭自如,猶如閑庭信步。
百寶娘娘瞧著心驚脈跳,提聲呼道:“萬莫沾著分毫,是三昧火!”
雪妃早就聽聞過三昧真火,知道厲害,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尖,驅車飛到母親身旁,急取蓬壺珠玕為她療傷。
百寶娘娘隻稍略緩回,便對女兒道:“娘沒事,你且遠遠躲著!”從飛鸞巾中又取數寶,再度飛上前去,來助皇帝。
紅孩兒見燒對方不著,心中愈怒,又揮拳猛捶鼻子,眼鼻口中火湧如注,旋見炎炎烈烈赫赫威威,遍空盡赤到處是火,層層重重裹住小玄。
小玄心中暗懍,任北溟玄數瞧得分明,然周遭再無丁點空隙可避,危急間不由一籌莫展。
百寶娘娘大驚,急掐避火訣,重祭天羅罩,硬生生撞入火中。
此時受困於火中之人,既是當今天子,又是得意女婿,更為了營救自己的夫君從千裡外趕來,於節於情於義,豈容有虧!
火中的小玄見避無可避,隻好急掐避火訣硬抗,心忖:“冥殿龍犀肚子裡尚且燒不死我,這回未必挨不住!”
他心念未止,已給層層連綿的三昧火裹到了身上,驟感熱極,奇的是除此之外,竟覺也沒甚大不了的,再細瞧自己身上,赫是毫發未損,心中大定,叫道:“這點火兒,也好意思拿來嚇唬人麽!”
百寶娘娘闖入焰中,見皇帝背負雙手,倒提著劍,正若無其事地一步步朝紅孩兒凌虛行去,不禁目瞪口呆。
小玄瞥見旁邊人影晃動,轉首望去,見丈母娘又衝入火中來助自己,臉上盡是關切之色,心裡一暖,灑然笑道:“這點小伎倆,何須夫人出手,由我打發了便是!”
百寶娘娘心中震憾:“傳聞大鬧天、海、冥三界的齊天大聖,當日遇見此火,也得狼狽敗逃。聖上縱然修煉了什麽神功,卻不過是舞象之年,能積多少修為,竟然無懼這三昧真炎?”
一轉念想起他先前從龍犀腹中死裡逃生,亦似無礙,不禁愈感疑訝,對這天子女婿越發看不破了。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3:50
標題:
逍遙小散仙20.02 作者:迷男
第二回 以火攻火
紅孩兒於火中瞧得真切,更是駭然:“此魔能有多大神通?修的是何法門?竟然不怕我的三昧火!”心中驚怒交集,又連捶鼻翼,噴火來燒小玄。
殊不知此時的小玄除了有不壞聖皇鎖及兜元錦護身,體內原有萬年龍驪潛藏,現又得了冥殿龍犀的大丹,即便是三昧火亦燒不動他了。
冥殿龍犀為火中之極,內丹乃那包含三昧火在內的檀林火、太陽火、末劫火、熱惱火、無間火、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等諸般精華所融匯,更以冥界至寶“冥極珠”融合滋養,威力倍添;而玄狐一脈本就是玄陽之極,小玄獲此內丹,可謂珠聯璧合,於火行一系,已可傲立一方。
“比你火旺百倍的家夥咱都見過,你就是把鼻子砸壞了,也奈何不了小聖爺爺!”小玄朗聲笑道,依然面不改色地一步步朝前走去。
紅孩兒在火焰山做妖怪時曾號聖嬰大王,是以自稱“小聖爺”,聞言隻道是對方戲弄自己,又見他使終劍不出鞘,愈感欺侮,大怒道:“賊妖魔,爾亦膽敢自稱小聖!”
小玄心中一熱,頓時想起在山上時快活時光來,傲色道:“哥哥是大名鼎鼎的千翠山八聖其一,如何叫不得小聖!”
“千翠山八聖?聞所未聞,只怕都是些無名之輩!” 紅孩兒叫道。
“今日便教爾長長見識!知曉千翠山八聖的厲害!”小玄臉色霎沉,一劍刺去。
紅孩兒急提槍挌擋,兩人槍來劍往,在漫空烈焰中又鬥做一團。
小玄悄將北溟玄數提至第三境——坐照,再施展出誅天訣,劍勢登時一變,奇招妙法此逝彼現,殺得紅孩兒面紅耳赤。
“聖上的劍術竟然這等高強!”百寶娘娘又是一驚,卻半點瞧不出天子所使是何方劍法,凝神細觀,愈感玄奧難解。
紅孩兒先前遇險,還道是因對方偷襲,不想這回已有提防,寥寥數合間竟然又落了下風。
他瞧得異樣分明,見對方的劍在火焰中穿行,也沒多快,鞘尖卻總是能在匪夷所思的地方出現,而自己的槍勢處處受製,盡給搶先一步攔截封堵,不禁渾身異樣難受。
小玄笑道:“我千翠山八聖的本事如何?”
紅孩兒槍法雖然精湛,但怎及得上北溟玄數及誅天訣的玄妙,招式已漸無章法,口中卻兀自逞強:“不過爾爾!即便是八個全來,也不是小聖爺爺的對手!”
小玄素重八兄弟情誼,豈能容人貶辱,心中惱了,氣貫神骨,瞬見一條火龍隨劍飛出,炎炎烈烈赤紅耀目,如有真形一般。
紅孩兒大吃一驚,鼻口中疾噴出大片三昧真炎,在身前構築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幕。
小玄鞘鋒一突,火龍赫將前方火幕撕開,直噬紅孩兒。
紅孩兒疾朝旁避,手上亦半點不敢輕慢,提槍攔拒。
小玄擰鞘一絞,霎見火龍在空中打了個轉,竟然蜿蜒翻滾地攀槍而上。
紅孩兒驀感虎口奇燙,險些撒槍,刹那間已給火龍撞到面上,但覺劇熱自七竅灌入,呼吸幾窒,不由魂飛魄散,急拖槍逃退,模樣萬般狼狽。
小玄喜訝交集,心念動處,又有一條火龍隨劍而生,張牙舞爪地追擊紅孩兒。
紅孩兒左支右絀疲於應對,隻覺兩條火龍威勢駭人,撲噬縱掠間束手縛足,不單槍法大受干擾,更感炙膚蒸魄奇熱逼人,饒是修煉了三昧真火,亦覺難以抵擋,不禁愈鬥愈驚,終知遇見了生平罕逢的強敵。
百寶娘娘目瞪口呆,已完全判斷不出小玄的修為至何境界。
小玄酣暢淋漓,神骨雖未出鞘,但凡劍起,便見火光縱掠,一條條火龍騰躍而起,在遍空的烈焰中肆意遊弋,將紅孩兒的三昧真火衝得七零八落。
直至此際,遠處的雪妃方才從破碎的火幕間瞧見個大概,見皇帝於焰中有如閑庭信步,已是穩佔上風,不禁滿心歡喜,訝忖:“都傳紅孩兒三昧火厲害,今又拜在菩薩座下,得了正果,本事何等之大,皇上竟然能與之一較高下!”
小玄心迷神醉,有如發現了新玩具的孩童百般戲耍,頑心起處,赫見一隻隻一頭頭由烈焰構成的飛禽走獸憑空乍現,除了龍,還有雕、鵬、虎、豹等形影,在他身周馳騁縱掠,輪廓清晰栩栩如生,待到後來,竟隱隱可見眉目鼻口,真個隨念即生,隨心霎成。
眼前的景像壯觀、凶險而詭異,紅孩兒驚詫萬分,細觀那些火禽焰獸,似由傳聞中的種種奇火異焰構成,最駭然的是竟還在當中發現了三昧真炎,且比自家更加精純雄烈,心下驚沮:“這廝修得是何法門?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魔頭?手段這等了得!倘若今時落敗,日後傳將出去,我紅孩兒的名頭可要就此折了!”
百寶娘娘性素狠穩,不容勝負有變,又忖這紅孩兒今為觀音菩薩座下,任其逃回去惡人先告狀,還不如先行一步拿住他,再親往落伽山潮音洞賠罪,以菩薩之大德大慧,自有公道。當即暗扣著韶華逆悄悄迫近,覓機擒敵。
紅孩兒本就招架不住,眼角瞥見百寶娘娘從旁欺近,心中暗暗叫苦,然知強援即到,是仍咬牙支撐。
小玄劍如龍行,真個行雲流水一般,不覺間又領悟了誅天訣中的數變,此時的紅孩兒在他眼裡已是破綻百出,只要願意,隨時可以亮劍出鞘刺他個透明窟窿。
百寶娘娘見紅孩兒已全無還手之力,心知機不可失,口中默頌禁咒,就要放出韶華逆,忽聽有人遙聲叫道:“那邊的可是晚妹,怎與善財童子鬥起來了?”
百寶娘娘姓蘇,閨名晚歸,聽那聲音耳熟,抬頭望去,見遠處數朵祥雲飛來,上有三人,當中一個正是釣龍仙君,趕忙應道:“正是小妹,仙君別來無恙。”
“都是自家人,兩邊快快罷手!”釣龍仙君叫道。
百寶娘娘略一遲疑,便收回心意斬,又轉對小玄以真氣秘語道:“啟奏陛下,仙君來了,這當中定然有甚誤會,請先罷戰吧。”
小玄倏一劍刺出,鞘尖莫明其妙就出現在紅孩兒心口,紅孩兒諸防皆漏,大駭縱退,卻見對方微微一笑,已收鞘抱懷,不禁面紅耳赤,臉上掛不住,怒喝一聲,揚槍又要刺人。
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傳來,喝道:“這等無狀!仙君有言,爾還敢放肆耶!”
紅孩兒槍勢立頓,在空中僵滯了須臾,這才悻悻收手,柱槍雲端,眼睛猶惡狠狠地盯著小玄。
小玄收起功法,身周的火禽焰獸轉瞬散化,抬頭望去,見高處的祥雲上立著三人,左首一個,乃是個長須男子,一派道骨仙風模樣,料就是那釣龍仙君了。右側之人為道僮打扮,生得丹唇星目,背負鉤劍,卻猜不出是何人。
然那正中的白衣大士,寶相慈和端莊,首後明環映耀,手托淨瓶,瓶中插著楊柳青枝,旁側還有隻白鸚哥相隨巧囀,赫是南無觀世音菩薩。
隻一眼,小玄便認了出來,心中一陣激動,瞧著眼前那尊雍容端莊的菩薩,但覺親切無比。他從前每逢困境劫難,祈求保佑的諸方神明之中,必定會有這位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名號已在心中念過了不知多少回,隻憾從未見過真顏,沒想今日竟能在此得遇。
“既是觀音菩薩,那旁邊這個背負鉤劍的僮子,多半便是天王次子,哪吒的兄長——惠岸行者木吒了!”小玄猜測。
祥雲轉瞬至前,釣龍仙君微見詫色問:“晚妹怎會在此?”說話間目視小玄,適才見他在同紅孩兒的爭鬥中大佔上風,法門殊異,心中甚訝,細觀之下,見其豐神秀逸,隱顯頭角崢嶸之相,心中暗暗稱奇。
百寶娘娘正要說話,紅孩兒已搶先朝菩薩告曰:“弟子奉命先行趕來定魔礁察探,恰逢這三人鬼鬼崇崇地從海坑裡出來,且乘罕異妖獸,便猜多半是他們破壞了結界,放走了仙君的魔物!”
“一派胡言!什麽叫做仙君的魔物?”觀音菩薩喝斥道。
“善財童子必是誤會了。”釣龍仙君笑道:“晚妹是在下舊故,乃崇恩聖帝門下,名播三島十洲的煉器大家,旁邊這位公子器宇軒昂,料非左道。另外,鎮押魔物的結界早已於四日前就毀壞了,我是拖了數日,著實無奈,今才往落伽崖厚顏求菩薩援手的。”
“原來結界非是今日才毀,怎不早說!”紅孩兒哼道。
“還敢胡攪蠻纏,怎麽不說是你修為淺薄性子浮躁!”觀音又斥,轉對百寶娘娘及小玄道:“是我弟子魯莽,衝撞仙駕,還望二位見諒。”
百寶娘娘趕忙欠身拜見,道:“不敢,此間多半有甚誤會。不知菩薩下臨,有失迎迓,望乞莫怪!”
小玄端肅尊誠,急跟上前,亦朝觀音菩薩畢恭畢敬地行了個大禮。
菩薩目光從百寶娘娘身上移過,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和色道:“尊駕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委實難得。不知師承何方?哪座名山?”
小玄一陣踟躊,既不能如實相告,又不想欺瞞菩薩,正誠惶誠恐,已聞菩薩道:“既有不便,便無需說了。”
小玄松了口氣,殊不知菩薩雖不動聲色,然三乘妙法玄奧,以心會意,以意會息,已從他身上諸般難明的氣息裡捕捉到一絲似有若無、然卻極其陰邪之氣。
這一絲陰邪氣息不是別的,乃自不壞聖皇鎖而出,此寶幾為天地中最為陰極之物,幸得有兜元錦遮掩鎖護,方才將氣息隱去了十之八九。
觀音目光從小玄身上移開,垂目觀心,若有所思。
紅孩兒叫道:“這廝手段詭異歹毒,定是那邪魔外道!”
菩薩斥道:“還敢無禮!何來的歹毒?爾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倘若不是別人手下留情,今日便教你顏面無存!”
小玄忙叩首道:“是小子性急,方與善財童子爭鬥,望乞菩薩恕罪!”
釣龍仙君道:“皆因此間災愆,殃致諸位誤會,只是目下緊急,待此間事畢,余再同諸位一一賠罪!”
菩薩道:“仙君何來此言,實是小徒莽撞。”
百寶娘娘忙道:“仙君言重了。小妹適才登島拜訪,得兄門下指點,才往這定魔礁來,見這海中懸著大坑,甚是詭奇,是以入坑察看,未想驚動了善財童子。”
釣龍仙君打了個稽首,道:“原來如此,都怨為兄疏忽所致,還望晚妹見諒。”
百寶娘娘正欲答話,仙君已接道:“晚妹請稍待片刻,莫怪。”
百寶娘娘見他眉心微鎖,以其修為定力,竟見憂困,心知必有非同小可的災厄,忙應道:“不妨,兄長先忙大事。”
釣龍仙君轉過身去,朝觀音菩薩叩首道:“余當日接手結界之時,老師曾言,這法陣有莫大威力,可鎮鎖那魔物,然陰陽交替歲月漫長,又或有外力顛撲,難免有個萬一。”
觀音菩薩合十道:“尊師所言甚是,那魔物天地罕有,自有邪穢覦覷。”
“老師離去之前,留有一囑,曰日後若生不測,無力挽回,可往落伽山請觀音菩薩下援。”釣龍仙君停了下,接道:“自那魔物破牢而出,余這些日幾將南海搜遍,仍無所獲,自忖已非獨力能挽,萬般無奈,惟有厚顏請菩薩下臨,千乞援手。”
觀音菩薩道:“仙君客氣了。那魔物塗炭八方,作惡萬載,終得尊師鎮伏,實乃天地之幸,此等大善,功德無量諸方敬仰。尊師既有吩咐,貧僧莫敢不從,然那魔物有攪天之能,貧僧只怕也是心余力絀。”
小玄聽得暗暗心驚:“不知那魔物是何來歷?竟連菩薩都要為難……嗯,多半只是謙詞。”
釣龍仙君叩首道:“佛法無邊,萬望菩薩垂慈,以免蒼生荼毒之災。”
觀音菩薩投目細觀結界,沉吟道:“當務之急,是先覓著那魔物的下落。縱然力不能擒,亦好再邀大德者鎮伏。”
釣龍仙君道:“老師命我看守結界,賜二寶佑助,其一名曰——??,能感應那魔物大致行蹤,目下卦測,那魔物似乎還潛藏在這南海之中,然須彌芥子,那魔物能大能小,亦識換形變化之術,余修為淺拙,始終無法將其尋獲,還望菩薩大法施援。”
菩薩凌空虛拈,自結界中汲取了一縷氣息,又指結法印,潛心默算,好一會方道:“此魔當有隱匿之術,非常法可覓,待我回落伽山設壇卦算,再作商議。”
釣龍仙君躬身叩首,道:“那就有勞菩薩了,委實感激不盡!”
觀音菩薩合十還禮,目光從小玄身上轉過,略停須臾,這才辭了仙君,率善財童子同木吒駕雲去了。
走遠前,紅孩兒突爾回首,朝小玄狠狠剜了一目,似邀來日再較高下之意。
小玄微微一笑,心舒意暢。
釣龍仙君目送菩薩一行直至不見,這才轉身,含笑朝百寶娘娘道:“晚妹別來無恙。你這些年不是在協夫討敵麽,怎有閑暇跑到海上來?”
百寶娘娘微笑道:“久不相見,對兄甚是想念,就不能過來瞧瞧麽?”
釣龍仙君哈哈一笑,道:“一別經年,為兄也是想念得緊,奈何師諭在身,不能遠離,晚妹莫要見怪。”目光一轉,又落到小玄身上,眼中微有詢意。
百寶娘娘遲疑道:“這位是……是……”
小玄已接過話頭,朝釣龍仙君叩首道:“拜見仙君,小子從玉京來,姓崔。”
釣龍仙君見他適才遲遲不答菩薩所問,心知定有諱避之處,也不細問,隻點點頭道:“尊駕身手不凡,來日不可限量啊。”
小玄忙道:“小子才淺學疏,不值一提。”
釣龍仙君目有讚賞之色。
百寶娘娘朝雪若招了下手,喚道:“雪兒,快來拜見你伯伯。”
雪若趕忙驅車近前,提氣踏虛下了車,就在空中朝釣龍仙君盈盈一拜,輕喚道:“仙君伯伯好!”
百寶娘娘對仙君道:“這是小女雪若。”
釣龍仙君含笑道:“真別久矣,令愛都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身法這等輕逸空靈,平素也隨你煉氣麽?”
百寶娘娘道:“隨她父親略學一二。”
釣龍仙君遂問:“兆琦可還安好?”
百寶娘娘略微一滯,憂色溢表。
釣龍仙君目有疑色,對百寶娘娘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余已離島數日,現下要回去一趟,晚妹難得到此,且移步荒居用茶。”
百寶娘娘卻道:“不瞞兄長,小妹此次前來,實是急有一事相詢。”
釣龍仙君哦了一聲,道:“晚妹請說,為兄知無不言。”
百寶娘娘道:“兄長可知黑焰島在何處?”
“黑焰島?”釣龍仙君眉心微微一蹙,道:“那個地方距我碧練島不算太遠,且十分巨大,並不難找,由此往西南走四百余裡便可到達,只是……”
百寶娘娘問:“只是什麽?”
釣龍仙君應:“只是去不得。”
百寶娘娘追問:“這是為何?”
釣龍仙君道:“那裡是太古冥界遺族的地盤,億萬年來,不容外人踏入,即便是我,與他們做了這許久的鄰居,仍然不能進去。”
百寶娘娘默不作聲。
釣龍仙君微詫:“怎麽,晚妹要去那裡?”
百寶娘娘點了下頭。
“委實去不得!”釣龍仙君輕吸了口氣,道:“傳聞黑焰島原本是太古冥界的一個入口。島上人為了進入被天庭同西方聯手摧毀的太古冥界,強行鑿開了一條被封印的通道,結果引惹得冥火泄出,冥火極是陰邪汙穢,最為仙聖佛道忌憚,但凡沾惹著,便要虧了修為。”
百寶娘娘歎了口氣。
釣龍仙君見狀,神色愈來愈是凝重,道:“晚妹,你同我所修相類,皆忌陰邪,倘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百寶娘娘道:“實非得已,那兒縱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小妹今次皆得走一遭!”
“到底發生了什麽?”釣龍仙君正色問。
百寶娘娘搖了搖頭,故作輕松道:“其實也未必定要進去,小妹暫且過去瞧瞧,再做打算,兄長放心。”
釣龍仙君道:“晚妹執意要去,必有緊要之事,為兄本該同往,怎奈此處出了紕漏,委實危急……”
百寶娘娘此次過來尋訪,除了詢問黑焰島方位,確有邀援之意,今日見此情形,心明此間之事非同小可,趕忙道:“小妹曉得,兄長不必過意不去,今兒就此別過,來日再到島上與兄長一敘。”
釣龍仙君歎了口氣,奈何眼下無暇分身,隻好從袖中取出一符,道:“此符名曰——隱鴻,無論天邊地角,皆可傳訊與我。你一切小心,倘若事情不順,定要發訊與我。”
百寶娘娘心中感激,雙手捧住接過符去。
釣龍仙君也不避忌,當著小玄與雪若的面傳了祭符真言。
小玄旁邊瞧著,猛地想起相思符來,當日玉人滴血入符的情景驟然湧上心頭,胸口怦怦輕跳。
“那會的她……臉好像紅了!”記憶清晰如昨,不覺如癡如醉。
百寶娘娘心中掛記丈夫,便要即刻離去,忽似想起了什麽,遂對仙君道:“敢問兄長,不知此間走脫的是何魔物?”
“說來話長。”釣百龍仙君歎了一下,道:“那魔物甚是久遠,名曰金須龍鼇。”
“金須龍鼇!”百寶娘娘玉軀微震,驚道:“水祖共工的座駕莫非就是此物?”
小玄同雪若卻是不曾聽聞,心中茫然。
“沒錯。”釣龍仙君道:“這魔物大有來歷,據傳它是被媧皇斬足以撐四極的太古靈鼇的子孫其一,與那一十五隻輪替馱負蓬萊,方壺,瀛洲,岱輿及圓嶠的巨鼇同宗同源,還有,巫帝鎮殿的雌雄龍犀便是它的天生死對頭,自三皇時便水火不容,但凡相遇必定天崩地裂,已斷斷續續爭鬥了億萬年。”
作者:
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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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 13:50
標題:
逍遙小散仙20.03 作者:迷男
第三回 金須龍鼇
小玄心中一跳,猛然想起了數日前在海中遇見的那個巨大怪物來。
釣龍仙君繼道:“此魔性極凶暴,偏又有那攪天之力,噬仙啖魔罕遇敵手,億萬年來橫行八荒,直至被共工捕獲,馴為座騎,方才安分了一陣子。”
小玄心忖:“如果幾天前遇見的巨物真是那金須龍鼇,而我吞食了它的死對頭的內丹,豈不是引火上身?無怪它要襲擊我!”他隱約有感,越想越覺猜得沒錯。
釣龍仙君停了下,道:“隻惜好景不長,共工與祝融相爭不勝,怒觸不周山而殞,落得個元毀神滅的結局。本以為此魔亦隨共工殞沒,豈知數百年之後又再重現世間,神通似乎更勝從前,攪得天地不寧!”
百寶娘娘疑道:“難不成……”
釣龍仙君道:“有人猜測,此魔或許進入過不周山內。”
小玄心中一懍:“又是不周山!”
百寶娘娘欲言又止,似乎生怕觸碰到什麽重大禁忌。
釣龍仙君道:“此魔為禍世間,又逞凶了數千年,無人能治。”
小玄忍不住問:“後來呢?”
釣龍仙君道:“此魔惹得天怒人怨,終在澤更之源鹿吳山遇見吾師,遂給拿住。然吾師念其年歲久遠,乃天地至罕之靈,心懷惻隱,遂將之拘到此處,以結界鎖鎮,命門人輪替看守,迄今已有億萬載。”
這幾句輕描淡寫,但旁邊三人卻知此事絕非容易。百寶娘娘道:“一直未敢向兄長請教尊師名諱,想必是那大智大慧的聖人。”
釣龍仙君道:“吾師號諱——上焚下虛,常隱世外,門下只收三個徒兒,我是最未的那個。”
“焚虛!”小玄心中一跳,失聲道:“莫非在大澤鎮伏骷髏老魔的就是尊師?”
仙君微點了下頭,道:“吾師罕入塵世,然降伏骷髏老魔之舉,確是他老人家所為,並在離開大澤時,於人稀處留下個大禁製,設法陣及結界鎖鎮那魔頭。”
小玄心道:“是了,難怪適才我一進這海中巨坑,瞧見那些法陣殘跡,便覺得眼熟,原來是在大澤的湖心小島上見過……啊,不對不對!當日我在湖心小島上瞧見那裡的殘跡,就已覺得似曾相識,這又是何原故?”
釣龍仙君道:“老師自從拘了金須龍鼇,命我們三個徒兒輪替看守,這數千年來,輪到我看守此魔,本皆無事,豈料四天前突爾風起雲湧,海中起了濤天巨浪,吾亦有所感應,趕到此處,方知已給它掙破法陣,遁出結界去了!”
“四天前!”小玄與雪若異口同聲。
“沒錯,此魔已走了四日。”釣龍仙君望向他們。
百寶娘娘遲疑道:“我們在來這的路上,曾在海中遇見一個巨怪,有翻江倒海之能,不知是何物事,恰好就是四天前。”
仙君略微一怔,即道:“那物事形貌如何?是否為龍首鼇身之狀,頷下有兩根耀目金須?”
“龍首鼇身?耀目金須?”百寶娘娘搖頭道:“那物隱於海水之中,未能窺得全貌,隻知其力駭人,體型應是奇巨。”遂把事情具陳一遍。
釣龍仙君神情凝重起來,道:“如此甚是可疑,不知是在何處與之相遇的?”
百寶娘娘道:“我們是從東北邊過來的,日行千余裡,於四日前遇見,大致算來……距此應有四千裡左右。”
釣龍仙君道:“多謝晚妹相告,我這就過去,瞧瞧是否是那魔物!”言罷輕揮袖口,滑出一道青符來,口中念念有詞,驀見青符衝天而起,化做一團大鳥狀青白光影,形似信天翁,在空中盤旋。
“讓它給你們帶路吧,暫此別過,晚妹保重。”釣龍仙君指了下頂上,攏袖作揖。
百寶娘娘趕忙還禮,旋見仙君飛升高處,足生祥雲,掠空去了。
三人目送仙君遠去,這才重返鹿蜀車上,見那光影狀的信天翁朝前飛去,百寶娘娘道:“跟上去!”
雪妃趕忙揮動炎龍鞭,驅車緊緊跟隨。
此時天色已完全放明,海上波柔浪緩碧空如洗,視野極佳。
小玄盯著前方,不由讚道:“以符引路,耳聞已久,果然神妙!”
“小技耳。”百寶娘娘心道,微微一笑:“陛下讚得是。”
小玄按不住問:“仙君怎說冥界已給摧毀?現今翠雲宮裡不是駐著地藏王菩薩,陰曹地府坐著十殿閻羅,冥司十八地獄一直都在麽?”
百寶娘娘道:“陛下有所不知,太古冥界何等巨大,同地界一樣,也是山川綺麗氣象萬千,孕育著繁如星辰的文明與奧秘,光是邦城大鎮就有萬逾,繁華之度遠勝其他諸界,如今的幽冥地府,不過是當年太古冥界遺存下來的冰山一角,萬不足一矣。”
“這傳說是真的?”小玄訝道,想起在逍遙峰上之時,曾聽李夢棠簡略說過,冥界也有江河湖海高山大川,因屢遭巨變,才成了今時模樣。
百寶娘娘接道:“而今的冥界已非從前,大多數地方不是給掃除摧毀,便是給封藏鎖閉,殘存之處已成生死輪回、善惡賞懲之所。地藏王菩薩為西方降駐,十殿閻王亦受天界統禦,若是太古冥族舊脈猶在,焉肯伏冶。”
小玄歎道:“真是滄海桑田呐!”
百寶娘娘道:“亦因如此,太古冥族的無數奧秘才得以播灑四方,而今寰宇之中,處處可見太古冥界遺留下來的影跡。”
小玄奇道:“太古冥族遺留下來的影跡……比如什麽?”
百寶娘娘道:“譬如治病救人的醫,乃太古大巫巫彭始作。又如佔卜吉凶的筮,乃巫鹹所創,佔星法門奉其為祖,除此之外,鼓亦為其首製。”
小玄大訝道:“醫、筮與鼓竟然源於太古冥族,這個可了不起!”
百寶娘娘道:“了不起的還有很多,譬如諸方法門中的禦蠱、搬運、幽通、追魂、攝魄、屍解、魘禱、符咒、軀疫、命理、風水、扶乩、堪輿、禳災、移景等等,今雖散落在諸界之中,卻皆與太古冥族有很深的淵源。”
小玄越發驚詫,怎舌道:“竟有這麽多法門與太古冥界相關!”
雪若忽道:“我想起來了,太師父就曾說過,他的釘頭七箭書隸屬魘禱一系,原為古冥秘法,機緣巧合方與之遇。”
小玄歎道:“原來七箭書大有來歷,無怪即便是趙公明,也難逃劫厄!”
百寶娘娘點了點頭,道:“在太古冥界被摧毀後,諸界皆有所獲,其中西方密教攫取與繼承的古冥奧秘最多。”
小玄問道:“都有哪些?”
百寶娘娘道:“諸如手印,壇城,跏趺,寒林,業火,蓮華,樂空雙運等等,只不過密教吐故納新,與自家法門融會貫通,又有揚棄。”
小玄忍不住問:“那些太古冥界的舊人呢,如今都到哪裡去了?”
百寶娘娘淡淡道:“冥界與天界相爭,鏖戰億萬載,終不敵天界與西方聯手,落得個帝母女醜為十日炙殺、巫帝頊冕敗走玄冥極處的結局,其間冥界又數度被大災劫殃及,太古冥族根基崩毀,所余無幾的遺脈散落到天地各處,今已式微,惟存巫後絳夕偶能興風作浪罷了。”
“這些怎麽從未聽師父師姐說過……”小玄心忖,道:“十日既有滅除女醜的大功,更為帝俊之子,後來為何天帝還要命大羿降世,射殺其九?”
百寶娘娘道:“此乃巫後絳夕為夫母報仇,築魘台壇城施祭大術,魅惑了帝俊十子,以致十日並出,擾亂乾坤,禍殃萬物,天帝不得已,惟有令太古大神司羿除之,以複天地太平。”
“這也夠狠的……”小玄聽得心中怦怦直跳,繼道:“天庭為何要聯手西方摧毀太古冥界?難不成也如人間諸國般爭雄奪霸麽?”
百寶娘娘搖了下頭,隔了良久,方緩緩道:“兩界之所以相爭,皆因天庭與冥殿俱要執掌——天地之序。”
“天地之序!”小玄心頭一震,神思驀地恍惚,隱隱約約似是想到了什麽。
雪妃歎道:“人間戰亂,已是慘烈無比,神魔打仗,豈非更加……”
百寶娘娘截住道:“這等寰宇巨爭,自有其理,至於孰是孰非黑白對錯,已非尋常可議。”
此句之後,百寶娘娘便了結話題,再不言語。
小玄眉心微鎖,仰起頭,望著高遠無盡的天空,心中一陣莫明森然。
三人一路說話,追著那符化的信天翁在海上急馳,不知過了多久,忽見前方出現一痕灰影,隨著飛近,漸漸瞧清是一座島嶼的輪廓。
“莫非到了?”小玄道,話音未落,猛見前方的信天翁光芒一閃,瞬息沒了蹤影。
“引路符既去,應是這裡了!”百寶娘娘道。
三人舉目眺望,見島上橫臥著一座高低起伏的大山,四面陡峭,盡為百丈崖壁,山上覆滿青綠,立著一棵棵參天巨樹,形狀千奇百怪,與中土大不相同。
最奇的是,島上空籠罩著大片青霧,迷迷蒙蒙堆堆疊疊,高逾萬丈,攀及雲端。
“那些青霧是什麽?這等高遠。”小玄問。
百寶娘娘也答不上來,隻覺甚是蹊蹺。
“果如仙君伯伯所言,這黑焰島很大,我們該從何處上島?”雪若道。
“別過去,先繞島一圈再說。”小玄道,“此處是敵人巢穴,元帥又在他們手上,不宜強闖,我們瞧瞧可否尋個僻靜處摸進去,倘能出其不意的把人出來最好!”
百寶娘娘望了他一眼,欠身道:“謝陛下體恤。”
雪若遂揮鞭轉向,驅車遠遠地繞島飛行。
“走慢點。”百寶娘娘忽道,眼睛盯著島上的山峰崖頂,卻是發現了許多樓閣台堡,形貌極是雄巨粗礪,大多半隱於樹木間,透出某種森冷與戒備的神秘氣息。
“是個險惡之地,落腳處怕是不好找。”小玄道,心忖待到天黑,或許機會大些,只是老丈人危在旦夕,片刻耽擱不得。
百寶娘娘應了一聲,對女兒道:“繼續走,再找找看。”
鹿蜀車在空中徐徐飛馳,不多時已繞島一周,但見島上建築疏密有致,幾無可趁之隙。
“看來……”小玄點點頭,道:“只有硬闖一途了!”
百寶娘娘輕歎一聲,道:“萬歲隆恩,臣夫婦累陛下涉險了!”
“女婿救泰山責無旁貸,嶽母大人何須如此見外!”小玄心裡嘀咕,大義凜然道:“夫人萬莫此言,元帥乃國家棟梁,為皇朝征戰八方,功比天高,便是玉皇大帝攔著,朕亦要把人救回來!”
母女一齊叩首謝恩,雪妃滿懷感激,紅了眼圈。
百寶娘娘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暗自驚疑:“夫君掛帥征討雲州,近半載拿不下南宮陽,朝中已有人譏謗平叛不力,今大軍又遭逢新敗,聖上不降罪已是萬幸,這‘功比天高’卻是從何說起?”
她心念電轉,又思忖道:“是了,皇后在宮中日漸跋扈,其父更是權傾朝野,今又烽煙四起社稷不寧,內憂外患齊至,皇上或許欲要另尋倚傍,因此複寵雪兒,且千裡迢迢趕來援救夫君,以此籠絡夫家,以固江山……”
小玄握緊神骨,遙指黑焰島,輕喝道:“走!”
“陛下稍待。”百寶娘娘忽道,從飛鸞巾中召出枚碧色寶印,飛身出車,徐徐升上高空。
小玄認得她手中之寶,正是那枚能役崇恩聖帝禦下七萬七千鬼神的聖恩令,心念方動,已聽雪妃道:“娘親定是要召喚雲霧,以助登島!”
果見百寶娘娘口中低低祝頌,左托寶印右掐法訣,在空中步罡踏鬥,正是突圍那日在墜星嶺上施展過的法術。
小玄同雪妃仰頭觀望,不過俄頃,便見高空流雲匯聚,周遭亦刮起了大風。小玄由衷讚道:“你娘親道法高妙,頃刻之間便見成效!”
雪妃卻是眉心微蹙,遲疑道:“召喚雲霧並非小術,今次也太快了吧……”話才出口,就見高空上的母親止法住步,停了下來,面帶疑色地朝四下張望。
“怎麽了?”小玄奇道。
“不曉得,不會是……是……。”雪妃有些緊張起來,行功施法之時一旦出現差池,便極為凶險,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傷殘斃命。
“你娘親好像在尋找什麽?”小玄道。
兩人正在車上跟著東張西望,百寶娘娘突爾提聲厲喝:“留神底下!”話音未落,人已疾朝鹿蜀車疾飛回來。
小玄同雪妃朝下望去,猛見碧藍的水面下多了一片清晰深影,巨勝鯨鯊百倍,兩人正在驚奇,海面驟如山峰高高拱起,海水四分五裂,一頭巨如海島的奇獸破浪而出,掀起萬頃夾帶著威煞的怒濤,吞天噬日般疾朝他們掩來。
電光石火間,一顆引著數十丈長頸的猙獰巨首及一個巨大無朋的磨盤狀軀體躍入三人眼中。
雪妃筋麻骨軟,整個人俱給威煞魘住。
魔物奇巨,整個身軀未出海面,頭部就已衝到了飛在高空的鹿蜀車前,也因巨大,無法看清全貌,連輪廓如何都難以看明。
“龍首鼇身!是那魔物!”小玄大叫,未及瞧清,車子已給濤鋒衝得險些傾覆,他瞬從雪妃手中奪過炎龍鞭,驅車如箭竄出。
百寶娘娘落入車中,才抱住女兒,便見那顆猙獰巨首貼著車子擦肩而過,爆炸般的威煞仿佛直接撞上魂魄,饒是定力非凡,也不由一陣心寒魄悸。
小玄驅車飛馳,但見上下皆水,天地有如倒懸,暈頭轉向間,人與車己被鋪天蓋地般回落的海水壓入海中,不由分說地深深埋進水裡。
四下激流湧蕩,三人在水裡東倒西歪,哪裡還能在車上坐得住,小玄見抱著雪若的百寶娘娘給水流衝開,急探臂去捉,五指卻抓了個空。
刹那間,三人兩邊已分隔數丈之距,此時水下昏黑泡沫如雪,一眨眼彼此便失了蹤影。
小玄心叫不好,生怕連鹿蜀車都丟了,遂念真言將之收入如意囊內,又掐了個避水訣,人如魚兒般在水中遊竄,追尋雪妃母女。
百寶娘娘緊抱雪若,顛倒中運提真氣,終將那侵魂襲魄的威煞壓製下去,口中默頌真言,捏了個分水印,撐開個小小的空間護住女兒,急喚道:“快!避水訣!”
雪若早給嗆了幾口海水,這才稍轉過氣來,然那魔物的威煞厲害,身子兀自麻軟,心明眼前凶險,遂強打精神,拈指掐了避水訣,才能開口,便即問道:“皇上呢?”
“衝散了!”百寶娘娘應,撐目四望,見周遭水流激蕩,似有什麽在翻江倒海,肌膚觸著海水,隻覺每一寸湧流都澎湃著強大的勁道,心中暗暗吃驚。
“娘,適才那魔物定是金須龍鼇,我們快去尋他!”雪若急道。
“那魔物非同小可,你留神!”百寶娘娘應了一聲,心明這天子女婿不容有損,挾抱著女兒朝湧流最激蕩處摸去。
小玄在水中四下搜尋,仍然不見雪妃母女,心正灼急,猛感一股巨力從旁側襲來,真個雷霆萬鈞勢不可擋,急朝前奮力竄出,昏暗中只見一條覆滿烏鐵色鱗片的奇巨尾巴從身旁掃過,掀得海水刮膚生痛,整個人一通翻滾,不知給激流扯拽出多遠。
小玄頭昏腦脹,喘息未定,又察巨力橫掃過來,依然不敢硬擋,再度朝旁突竄,這才堪堪避過,接下頻頻遇襲,他在水裡竭力躲閃,幾度險被擊中,卻連對方什麽模樣都無法瞧清。
“這家夥與我有多大怨仇?竟這般窮追不舍!”小玄狼狽不堪,忙亂間突感背後一硬,碰著大片礁壁,原來這一輪纏鬥奔逃,竟已來到黑焰島旁,觸著了島架。
就在此刻,海水又沸,澎湃著巨力的湧流撲面襲來,他真氣一凝,身子疾朝下方沉落,先前的位置已被一條巨尾鞭中,深深地嵌入島架之中,將礁壁犁出一道深丈余、長數十丈的深溝。
堅硬的礁壁如腐破碎,無數沙石隨波飛散,在海水中疾旋怒轉,四下一片渾濁。
“我天,這是何等神力!若給砸到,豈非立成齏粉!”小玄心叫僥幸,倏見昏黑中現出一道略帶弧線的光亮,穿過海水射在一個龐巨的黑影之上,卻是百寶娘娘尋到近處,恰遇魔物肆虐,心知皇帝就在近旁,遂祭出了離合心意斬。
巨影徐徐轉身,朝光亮發起處望去。
“俺丈母娘在這!”小玄又驚又喜,不顧四下亂石漂蕩,趕忙潛遊過去。
百寶娘娘急禦寶刃,刹那之間,心意斬已繞著魔物飛削了數十記,卻見魔物巋然不動,似乎分毫未損,心中暗駭。
巨影突然動了,有如山嶽般向她砸來。
小玄心知不妙,催動真氣,迅朝前方衝去。
百寶娘娘急朝旁避,豈知魔物一聲低吟,不知施了什麽邪法,周遭的海水赫如沼泥般凝固起來,緊緊地陷住了身軀,她大吃一驚,狂提真氣掙抗,才要脫出,又給一道有如實質的邪惡威煞轟來,頓時魂不附體,周身功法盡數潰散,分水印撐起的空間驟然垮塌。
母女倆雖掐著避水訣,然承壓過巨,一口氣轉不過,登給灌了幾口海水,皆嗆得花容失色,此刻莫說躲避,便連呼吸都成奢望。
晃耀著兩根金色長須的猙獰巨首赫然清晰,乍現於母女倆眼中,一張吞山噬嶽的怖人巨吻正在徐徐張開。
母女倆一陣絕望,倏感腰上一緊,兩人給硬生生拔離了猙獰巨首,暈頭轉向地飛了出去,落入一雙張開的臂膀。
原來是小玄已趕到近旁,用炎龍鞭卷住了母女倆身子,將她們扯拽開去,堪堪逃過了魔物的致命一噬。
小玄方才接抱住母女倆,已見魔物調過頭來,身軀雖然龐巨如山,動起來卻是疾似風雷,他心中大懍,拔身朝後退去。
魔物又是一聲低吟,小玄驟感周遭海水一重,整個人如陷泥潭,魔物片隙不給,再度狠狠撞來,這回帶著盛怒,掀得水流暴湧,直如山崩海嘯。
“要糟!”百寶娘娘心中驚叫,此時功法已散,愈感魔物威煞厲害,無孔不入地直侵魂魄,周身寸寸酥軟,更無抗擊之力。
小玄心中驚駭,然已今非昔比,拚力奮提真氣,終於千鈞一發間掙脫出去,猛聽一串悶響,卻是魔物撞在島架之上,頭頸深深地鑽入礁壁之中,直至巨大的身軀給卡住方止。
三人驚魂未定,魔物已拔首而出,小玄攬抱著雪若母女朝旁潛竄,豈知一股巨力背後襲來,抓著三人倒退。
原來這驚天動地的一撞,島架給魔物破入的坑洞深達數十丈,巨首拔離而出,立時引得大量海水填補,形成個強勁的漩渦,將在洞口旁的三人不由分說地吸汲進去。
三人天旋地轉地給吸入深處,坑洞中滿是海水,小玄同百寶娘娘還好,雪若卻是大灌海水,危急萬分間,猛見金光晃耀,卻是魔物不依不饒地追擊而至,巨首擦刮著凹凸不平的坑壁撞了進來。
小玄叫苦不迭,此時已無路可逃,把心一橫,急從兜元錦袖內刷出役妖令,同神骨劍疊做個十字,拚死一格,赫是硬硬生地架住了魔物的巨吻。
百寶娘娘目瞪口呆,小玄也不敢相信,萬料不到自己竟能擋住了這雷霆萬鈞的奪命一撞。
坑洞狹窄,魔物一時張不開口,隻一個勁地朝前狠拱,欲要將三人壓個粉碎。
小玄腳下不動,整個人卻給拱得連連後移,很快便給拱到坑洞盡頭,壓在洞壁之上。
百寶娘娘此時緩過口氣,雙掌急出,齊抵在小玄肩膀之上,拚命輸送真氣,助他抗擊魔物,又默頌真言,催動心意斬,朝魔物的巨首一通狠削猛刺。
豈知魔物隻將雙目一閉,便任由心意斬飛劈疾刺,覆滿鱗片的頭部有如金剛不壞,就連刮痕也難留一道。
小玄雖吞食了冥殿龍犀的內丹,卻無它那天煆地煉億萬年的軀體,終究抵擋不住魔物的掀天神力,倏一口血噴了出來,旁邊的雪若大驚,顧不得周身麻軟,也齊遞雙掌,從另一邊抵在小玄膀側,奮力共抗魔物。
魔物嗬嗬低吟,隻一個勁地朝前狠拱。
三人竭盡全力,仍然抵擋不住,猛感背後一空,三人所靠處驟然土崩瓦解,一齊朝後跌去。
魔物趁勢追擊,巨首雷轟電掣般疾衝,卡在坑洞另一邊的龐巨鼇軀急速縮小,竟有過半軀體擠過了坑洞,如影隨形地直噬小玄。
小玄嗅得腥風撲面,心知大事不妙,驟將真氣提盡,全數注入神骨劍中,神骨劍乍然爆出一團巨大的火焰,赫見魔物巨首已近在咫尺,終於清清楚楚地瞧明了它那怖人的形貌,身懸空中便即振臂一摜,神骨劍脫手而出,火龍般撲入魔物右目,深深地嵌進瞳仁之內。
此時相距極近,魔物又處形態遽變的刹那,正是虛弱之時,要害猝然中劍,巨首猛朝後仰,暴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嚎叫。
百寶娘娘望見,心中大叫聲好!想起先前心意斬傷不了魔物分毫,終對這天子女婿的本事心服口服。
小玄生怕失了寶劍,跌勢中飛出炎龍鞭,絞住神骨劍柄,奮力一抽,將神骨劍從那魔物目中硬生生拔出,登攪得魔物瞳仁如瓜破裂,血迸如雨。
直至此刻,小玄等三人方才墜入水中,神骨劍上焰火逝去,周遭一片漆黑,也不知是個什麽所在,只聽魔物在頂上狂吼怒號震耳欲聾,還有許多碎石泥沙飛濺下來,不禁心驚肉跳,個個屏息靜氣不敢動彈。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3:51
標題:
逍遙小散仙20.04 作者:迷男
第四回 煉神殿
挨了片刻,猛聞一聲淒厲悸嘯,由近至遠,終於沒了動靜。
周遭靜了下來,這才聽見海水順著坑洞灌湧進來的滔滔之聲。
三人浮在水中,又靜聽了須臾,各自悄籲了口氣。
“娘,你在哪?”雪若輕聲呼喚。
“雪兒,娘在這裡!”百寶娘娘叫道。
“陛下呢?陛下在哪?”雪若又喚。
“我在這!”小玄忙應。
四下昏黑,三人目不能視,齊朝發聲處遊去。
小玄伸手在前,忽爾觸著一隻手掌,急忙捉住,隻覺那手掌柔膩細嫩,卻略為腴潤,不似雪妃,心念方動,那手已輕輕一掙,抽了出去。
他臉上一熱,右手從水裡抬起,將神骨劍高高舉空中,注入真氣,瞬見火焰自劍身燃起,照亮了周圍。
一個曼妙身影出現在眼前,但見發懸水滴,頰透薄暈,正是百寶娘娘。
此時兩人相距極近,百寶娘娘濕衣貼身,雪膩肌色隱隱透出,胸前玲瓏畢呈,一對如瓜圓滾的美乳似欲破衣而出,小玄心頭怦跳,趕忙將目光挪開。
百寶娘娘瞥見他目光,自亦有些慌張地轉過身去,接抱住了從另一邊遊過來的女兒,急問道:“傷著哪裡了?”
“隻給嗆了幾口海水,娘,你怎樣了?”雪若道。
“娘沒事。”百寶娘娘應,仍不放心地朝她上下打量。
雪若轉首朝小玄望來,滿眼關切,輕喚道:“陛下……”
“我沒事,好好的!”小玄微笑道,在水中輕張雙臂,以示無虞。
三人心中稍定。
雪若松了口氣,道:“這是什麽地方?我們在黑焰島上了麽?”
小玄高舉神骨劍,借著火光四望,見水流兩頭漆黑一片,周遭卻是狹窄幽閉,裸石密布,半株草木俱無,道:“應是在黑焰島腹內。”
“奇怪,一座島嶼,怎會有這樣的地下暗河?”百寶娘娘沉吟道。
雪若接道:“仙君伯伯不是說,黑焰島是太古冥界的一個入口麽,根基怕是不止萬千裡,有地下暗河也不稀奇。”
百寶娘娘微微點頭,忽仰首朝上望去,道:“我們得快些離開這裡!”
小玄同雪若齊抬起頭,見頂上海水自魔物鑽開的洞坑滔滔灌入,如瀑傾落,當中夾帶著許多碎石泥沙,洞口周圍裂隙密布,似有擴大之象。
雪若驚道:“洞口像是要崩垮了,這裡如此狹小,怕是很快就給海水灌滿!”
“還有一樣,那魔物只是陡受痛創,待它緩過勁,多半會調頭追來,到時又要大難臨頭!”百寶娘娘道,轉首望向黑漆漆的河道深處,繼道:“眼下惟有順著水流尋找出口,瞧瞧能否離開這裡。”
“走!”小玄舉劍蹬水,朝前遊去,道:“我開路!”
三人遂順著水流向河道一端摸去。
遊沒多久,河道驟窄,水滿至頂,三人只能在水裡潛遊,所幸皆有避水訣持護,尚能支撐。
三人魚貫向前,百寶娘娘擔心女兒安危,讓她跟在皇帝身後,自己扣著心意斬尾隨殿後。
河道彎彎曲曲,時上時下,半天不見盡頭,其間還偶遇岔道,三人在水底無法商議,隻好任選一條前進,各自暗祈好運。
小玄持續提注真氣,神骨劍雖浸水中,刃上火焰赫然不熄,始終頑強地散發著光芒,在水裡雖然亮度大減,卻是將三人凝聚在一起的一盞明燈。
三人惴惴潛遊,地勢起伏加劇,四壁怪石嶙峋,越發陰森險惡。小玄心底甚至生出一個怪異念頭,生怕某處一個踏空,便會墜落萬丈,跌入那傳說中的太古冥界。
“雪兒修為不深,怕是不能堅持太久……”小玄心中擔憂,回頭朝雪若望去,見她微微一笑,方才松了口氣,猛感水流驟急,河道乍然陡峭,三人心叫不好,已給一衝而下。
墜落間,小玄一個擰身探臂勾住雪若,將她緊緊摟在懷裡,雪若生恐母親給水衝散,急伸手去捉,卻離百寶娘娘相距甚遠,根本無法夠著,正心灼如焚,已見皇帝揮鞭出去,卷住了母親腰肢,發力扯了過來,急忙張臂接住。
三人抱做一團隨流急墜,斜裡朝下衝落,周遭亂石磕碰,小玄同百寶娘娘皆擔心雪若受傷,一人一邊不約而同將她裹挾在懷內護住。
這一通急墜,轉眼給水流衝落數百丈,三人心中驚濤駭浪,皆疑怕是真要墜入地獄裡去,忽感跌勢一緩,終於止住了墜勢。
小玄定了定神,在水裡舉劍照看周圍,見四下一片灰蒙,不見邊際,空空蕩蕩的極是空闊,不見半尾魚蝦,甚至連水草都不見一莖。
百寶娘娘打了個手勢,指指上方。
小玄與雪若會意,三人一同朝上遊去。
遊了近百丈,周遭終見望見了石壁,隨著向上,四圍的石壁越聚越近,空間明顯在收窄。
小玄心中忐忑,暗忖:“瞧這模樣,頂上多半又是密閉的,這可如何逃得出去……”
正思間,忽見雪若打了個手勢,眼睛盯著上方,臉上似有喜色,他趕忙抬頭,赫見頂上微有光亮,不由精神一振。
三人加快速度,齊朝上方浮升,再又遊了數十丈,終見頂上出現了個清晰的圓形開口,四周亦出現了明顯是人工砌築的石壁,心中越發振奮。
“嘩啦”聲響,三人冒出水面,一個池子模樣的地方躍入眼中,小玄還在觀察周遭,已見雪若爬到池子邊沿,趴伏在石階上大口喘氣,可見先前憋忍得何等辛苦,怕是已過了極限。
百寶娘娘愛女心切,忙一手掐訣,一掌抵住雪若背心,徐徐輸入真氣,助她調息。
小玄心懸雪若,卻知此處已在黑焰島上,躍上池沿石階,提著神骨守在旁邊,惕聽周遭動靜,鼻間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腥氣。
四下寂靜無聲,籠罩池子的光亮呈一種詭異的暗碧色,然而池子周圍還有一圈池壩,阻住了視野,無法瞧見光亮的來源。
“好安靜。”百寶娘娘輕聲道,從女兒背心撒回手掌,遊目四顧。
“這裡沒人。”小玄應道,瞧向雪妃,見她臉上恢復了些許紅潤,這才稍略放下心來。
三人朝上爬了兩級石階靠著,均自松了口氣。
“那魔物果然可怖,自打修行以來,還從未遇見過如此邪厲的威煞!”百寶娘娘酥胸起伏心有余悸。
“那魔物,當真是金須龍鼇嗎?”雪若道。
“幾可斷定。”百寶娘娘道,“那魔物的形貌、體型與力量,均與仙君描述無異。”
“特別是那兩根金須,沒在別的魔物身上見過!”小玄接道,目光落到百寶娘娘身上,不由微微一滯。
此時兩人相距極近,百寶娘娘從水裡出來,肌膚潤澤,愈顯白膩細嫩,她本就絕色,身段豐腴熟美,一對險峰滾碩如瓜,平時已惹注目,這會濕衣浸透緊貼膚上,愈將迷人線條勾勒無遺,玲瓏浮凸倍添誘惑。
百寶娘娘忽有知覺,偷目瞧去,見皇帝怔怔地望著自己,目光略沉,似盯著非禮之處。
眼前旖景驚心動魄,小玄一時忘了呼吸。
百寶娘娘吃了一驚,當即悄攏襟口,稍稍側過身子,只是動作不敢太大,生恐惹惱了君王。
小玄驚覺,趕忙把頭轉開,耳根一陣燒熱,暗罵自個迷糊。
百寶娘娘心中亂跳,惕然自省:“久傳今上貪色,時有戲侮臣婦之聞。昔敬懷侯夫人為玉京絕色,前年為賀皇后生辰,入宮後被皇后灌醉留宿,為今上所趁,滯扣三日方才放歸。此外還有幾個顏色佳妍的命婦,亦傳遭遇相類,諸臣俱不敢言,足見今上之荒唐。往後我須端慎行止,免得招惹著他,陡生禍端!”
“那魔物怎會在這裡出現?”雪若雙掌合十,輕聲祈道:“但願仙君伯伯與觀音菩薩能感應到魔物在此,一同過來將它捉去!”
“雖說那魔物凶殘暴戾,素來恣意妄為……”百寶娘娘沉吟道,“可適才分明是特意衝我們來的,這是為何?”
小玄心頭一跳。
雪若道:“著實奇怪,那魔物給拘禁了萬千年,才脫樊籠,本該顧著逃命才是,況且與我們無怨無仇,為何要這般不依不饒地追著襲擊我們?”
小玄悄忖道:“一個是我丈母娘,一個我大姨子,有甚好隱瞞……”
他主意一定,當即一五一十地將自己落入冥殿龍犀腹內之後的遭遇對母女倆說了。
至於在絕境中聽見的聲音,他一直當是幻覺,因此沒有提及。
母女倆只聽得目瞪口呆。
小玄歎道:“照仙君說,那魔物與冥殿龍犀是天生的死對頭,而我卻吞掉了龍犀的內丹,因此,那魔物怕是衝著我來的!”
百寶娘娘忽地喜色溢表,提聲道:“恭喜陛下!竟得此等奇遇,那日若是換做旁個,早已灰飛煙滅,陛下卻能化大凶為大吉,定是上蒼庇佑!”
小玄悄自苦笑,心忖上天若肯庇護,自己怎會給逐出師門,更給逼迫得浪跡天涯疲於奔命。
百寶娘娘接道:“冥殿龍犀乃那太古至靈,已是天地罕有,更得巫帝賜與冥界至寶冥極珠,其力翻了不知幾番,大丹必是舉世無雙!”
“冥極珠這等了得?”小玄道,心忖:“能將冥殿龍犀之力增添數番,這是何等奇物……”
百寶娘娘道:“據傳冥極珠乃巫帝之母女醜親手煉製,采混沌初諸珍,以冥界聖火焙淬萬載方成。冥殿龍犀本就強大,得了冥極珠後更是脫胎換骨,方有當日在度朔山火燒西天三千佛兵之威,陛下得其大丹,日後必登無上化境!”
小玄歎道:“即便如此,也還是招架不住那金須龍鼇的襲擊。”
百寶娘娘道:“陛下適才不是重創了那魔物了麽,假以時日,待陛下煉化了龍犀大丹,與之融為一體,修為定可登峰造極!”
雪若聽得滿心歡喜,欠身賀道:“妾恭喜陛下!”
小玄趕忙扶住,道:“你怎麽樣?身上可有哪裡不適?”
雪若心中甜蜜,嫣然道:“承陛下眷注,臣妾好好的。”
小玄道:“這裡又是在哪?我們誤打誤撞,卻到了黑焰島上麽?”
百寶娘娘應:“料是如此。”
小玄望向雪若,輕聲道:“真的行麽?”
雪若即時搶先爬起,道:“行!”
小玄跟著在石階上立起,道:“好,我們尋元帥去!”
三人輕輕躍過池壩,見池子位於一個大山洞內,周圍空空蕩蕩,惟於不遠處有個敞開的門洞,籠罩池子的暗碧色光亮正是從中所出,遂小心冀冀地摸了過去。
三人於門邊靜聽了一會,除了輕微的火焰燃燒聲,門內再無其它動靜。百寶娘娘掌扣心意斬,正要進去,已見皇帝先一步向前,跨門而入。
小玄甫入門中,陡然止步。
跟隨其後的母女倆也即立定,因為在他們前方數丈處,正趴伏著兩隻巨如犀象的冥獄岩蛛。
三人腳步雖輕,卻與兩隻岩蛛正正地打了個照面。
兩隻岩蛛遽然暴起,疾撲過來。
小玄怕身後母女倆殃及,不閃不避提劍刺出,瞬見一條火龍掠起,匪夷所思穿過幾根飛撓急扒的長足,沒入當先的岩蛛頭部,刹那間,岩蛛周身燃起大火,未及吱聲,內裡血肉已給奇焰掏空,變成了一具焰火裹繞的骨架。
幾於同時,第二隻冥獄岩蛛殺到,旋見白練一閃,卻是百寶娘娘祭起了心意斬,自冥獄岩蛛肩側斜裡射入,從另一側鑽出,帶出大蓬破碎內髒,濺灑地上,那岩蛛身軀劇震,卻隻衝勢稍減,仍繼蹣跚撲來。
小玄空中一個擰身,左掌拍在岩蛛背上,赫將它那龐巨身軀硬生生壓在地上,生恐驚動別處,掌勁一吐,瞬見岩蛛諸竅烈焰爆出,體內髒腑竟給全數融化,連那岩石般的甲殼都被燒得赤紅,無聲無息便即斃命。
這幾下乾淨利落,疾迅如電,百寶娘娘母女瞧著心下駭然,如非知曉皇帝得了冥殿龍犀的大丹,恐怕還要更加吃驚。
三人靜聽了會動靜,穩了穩神,朝周圍望去,不由輕吸了口氣,原來已身處於一座極其宏巨的圓形殿堂之中。
在殿堂的正中,立著一尊高巨無比的雕像,粗略估算,怕有三、四十丈之高,加上足下那高逾三丈的台基,愈顯巍峨雄偉。
三人高仰起頭,見雕像左手托一隻寶輪,右手柱一柄大劍,頂戴骷髏帝冠,面容竟無五官,其上籠罩著絢麗的碧色光芒,時明時暗地徐徐變幻。
匪夷所思的是,雕像既無五官,自然不見神態,然卻與人一種窒息的壓迫感。
小玄心中暗奇:“好古怪的雕像……”
在台基處,還有近十尊雕像環立,高逾五丈,手中各執法器,形貌威厲衣飾華異,莊嚴肅穆地拱衛著中央的巨像。
而最詭異的地方卻在殿堂的邊上,貼壁鑿出一圈深坑,坑中冒著徐徐燃燒的暗碧色火焰,焰中疏密不一地擺放著上百尊雕像,只有丈余高矮,細瞧之下,竟是或跪或伏,或滾或爬,形貌委瑣且狼狽,無一不是面目可憎驚恐萬狀的模樣。
三人目不暇接,雪若瞧得驚奇,悄聲道:“這些人是……是在遭受火刑的懲罰麽?火焰如此奇怪,怎麽是碧綠色的?”
在殿堂的正對面,還聳立著一扇緊閉著的巨門,然而三人皆為眼前所鎮,一時均未想去推開。
小玄心忖:“看樣子,這些雕像怕是己給燒灼了極久,像上的色澤卻仍鮮麗如新,不知是何物所造?”
“莫要靠近!”百寶娘娘忽道,“這些碧焰多半是冥火中的青冥業火,與紅蓮業火不同,不毀實形,卻虧根本,最為修煉之人違忌!”
小玄心中一懍,本欲上前細看那些火中的雕像,聞言趕忙止步。
百寶娘娘依然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殿中央的高巨雕像。
“娘,這雕像有什麽古怪麽?”雪若低聲問。
“拄劍定玄冥,搖輪倒乾坤……”百寶娘娘沉吟,目光從巨像頭頂的帝冠落到手上,突爾輕吸了口氣,道:九幽劍……冥極輪……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雪若問道。
“此像所塑,當是太古冥界之主——巫帝頊冕。”百寶娘娘緩緩道。
“這就是巫帝?這就是敢與天庭相爭的冥界大帝?”小玄心頭一震,目光轉回大殿堂正中的巨像之上,隻惜仍然無法瞧清面貌,悄忖:“原來巫帝是這模樣,只是他面上五官到哪裡去了,是被那層碧光遮蓋住了,還是原本就沒有雕刻出來?”
百寶娘娘目光繼續下移,落到台基處地雕像群上,細觀它們的衣飾及所持法器,輕聲念道:“冥淵鼎……巫祖骨……業火幢……忘川劍……彼岸燈……曼陀羅華鈴……大苦橛……大悲鼓……應劫鍾……九泉壺……那麽,他們應該是古冥的十大巫尊了。”
“這些法器怪異非常,十分罕見,水兒娘親竟然全都認得,見識不凡呐!”小玄心中佩服,問道:“這十大巫尊是什麽人,很了得麽?”
“回陛下,這十大巫尊乃冥族的先祖一輩,那始作醫的巫彭,首創筮與鼓的巫鹹,皆在其中,可謂太古冥界的中流砥柱,在冥界同天界及西方的大戰中曾經擊敗過無數神佛,名動寰宇!”百寶娘娘應。
“那麽……”小玄心中震憾,道:“這十大巫尊如今在哪?可還在麽?”
“據傳他們於歷經億萬年的大戰中損殞過半,余下的多隨命懸一線的巫帝敗逃玄冥深處,再無影蹤,而今十大巫尊裡惟存的一個叫做巫即,還在輔佐巫後。”百寶娘娘答。
小玄遙想當時大戰,必是慘烈無比,不由心潮起伏。
“娘,周圍這些火中的雕像又都是些什麽人?怎麽……怎麽……”雪若不安道。
“似曾相識對吧。”百寶娘娘道,目光終於轉向殿堂四周的那圈火坑,淡淡道:“因為這些雕像的模樣,我們大多在某處——譬如寺廟觀庵中見過。”
雪若驚道:“它們真的是……是……”
“沒錯,這些受火烤焰炙的雕像,非神即佛。”百寶娘娘道,指向其中一尊,“譬如這個,極易辯識,你們應該都認得出是哪位神明吧?”
小玄同雪若循指望去,見那尊雕像頂戴天冠,身披甲胄,右臂抱寶傘,右手托神鼠,不約而同道:“多聞天王!”
百寶娘娘點了下頭,目示其旁的另一尊雕像,問:“這個呢?”
小玄同雪若轉目再瞧,亦是個頂戴天冠身披甲胄的神明,懷抱綴滿珍寶的琵琶,齊聲應:“持國天王!”
百寶娘娘再指旁邊兩尊雕像,道:“還有這兩個。”
小玄見雕像一持寶劍,一握神龍,道:“不消說,這兩個定是增長天王與廣目天王!”
雪若見四尊雕像撲跌火中,俱呈悲苦狼狽之狀,驚道:“他們竟然敢如此褻瀆神明,非但把天王像放在火裡燒灼,還故意弄成這種悲慘模樣……”
“豈止四大天王。”百寶娘娘邁開腳步,環殿緩行,小玄與雪若隨後跟著,瞧著火中那些雕像,不由一陣森寒。
小玄道:“我明白了,這些在火中掙扎的神佛,全都是太古冥族的仇敵!”
百寶娘娘忽然記起此子乃是人間天子,又為夫君主上,遂放緩腳步,慢一步落在小玄身側,見他眼睛盯著一個手提赤色大弓、腰壺白羽箭的雕像,遂言:“彤弓素矰,這弓箭當是日殞,又名射日,此像應為大羿,據傳十大巫尊中的巫禮便是亡於他箭下。”
“這便是射殺九金烏,大名鼎鼎的古神大羿!”小玄凜然,又聽百寶娘娘接連道:“這個騎九頭獅子的,當是太乙救苦天尊。”
“這個左持人頭幢,右結甘露印的,應是地藏王菩薩。”
“這個仗劍怒目,足踏龜蛇的,定是九天蕩魔祖師。”
“這位蕩魔祖師,莫不是在赤龍關顯聖,降水火二將、六大元帥,擊退忠武將軍馮晉東的那位神明?”小玄心中驚疑,來到一尊雕像前,赫見有九面、三十四臂、十六腿,跌跪於碧焰之中,手中分持:人骨杖、人骨碗、金剛杵、象皮、天王頭、人腸、人臂、喪布等諸器,一臉惡相,形貌極是猙獰怖人,問道:“難道這……也是位神明?”
“此乃大威德明王,是為文殊菩薩的忿怒相。”百寶娘娘答。
“竟是如此一副魔相!手上那些法器都是些什麽啊……”小玄悄自嘀咕。
百寶娘娘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思,道:“忿怒相本就懾人,加上冥界的極力扭曲醜化,是以更加凶狠可怖。”
“可見仇恨之深!”小玄歎道。
“這些火中的神佛,對於太古冥族,每一個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敵。”百寶娘娘淡淡道。
這時又路過一像,只見那像似是個女子,除了懸覆腰乳的幾串瓔珞,幾乎赤身祼體,頂戴奇冠,左手持一隻骷髏碗,右手持一柄月形刃,跏趺坐於火中,面生三目,貌極陰怖凶厲,卻呈痛苦慟號狀,小玄驚奇道:“這個又是誰?”
百寶娘娘道:“五骷髏冠,嘎巴拉碗,金剛鉞刀……此像當為金剛無我佛母。傳聞冥殿崩毀之時,無我佛母同地藏王菩薩率先攻據帝庫,誅敵無數,攫取極豐,大巫巫抵命喪其役。”
小玄心道:“原來是西方密教的神明,難怪形貌如此殊奇。”突然停住腳步,立在一尊雕像前,卻是又瞧見了尊奇異雕像:上為鳥首,下為人軀,背展彩翼,左手托一枚寶印,右手持一柄寶劍,踉蹌狀於碧焰之中。
百寶娘娘未等他發問,已恭聲道:“此乃九天玄姆聖姆天尊,九天玄女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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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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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0.05 作者:迷男
第五回 褻瀆
“這就是九天娘娘?怎跟尋常廟宇中所見的不一樣?”小玄詫道,幾於同時,想起在太華軒後園密道中瞧見的壁畫,當中也有此像。
“此為冥界刻意侮辱,恣以玄女娘娘元身塑造。”百寶娘娘道。
小玄默默瞧著,不知為何,心神有些恍惚,驀地胸口一跳,忖道:“不對不對,這玄女娘娘定然還在哪裡見過!啊!是夢裡!是夢裡!在那個到處都是血與火、自己渾身都在燃燒的夢裡!”
百寶娘娘繼道:“玄女娘娘奉行天律,司掌天地兵戈殺伐,億萬年來,為摧毀太古冥界立下莫大功勳,幾為冥族首敵。”
小玄渾渾沌沌,猛又思道:“不對呀,還是不對!夢裡的那個仙姬美麗之極,乃是人貌,並非鳥首,我怎麽把她們混做一處了?哦,莫非都是一手托印,一手持劍,因此搞混了……“他一陣迷糊,隻覺夢裡夢外、眼前從前的幾處影像交織重疊,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幻,忽然間,他甚至有種錯覺,在更早之前,就已經見過這個玄女娘娘了。
百寶娘娘接道:“除此之外,玄女娘娘還為天庭蕩平了無數邪魔外道。諸如授黃帝太乙遁甲、三宮五意,陰陽之略,陰符之機,六壬步鬥之術,靈寶五符五勝之文及兵符印劍,助其大敗兵祖蚩尤;又協瑤池金母聚諸天仙聖,助黃帝誅剿戰神刑天及大魔姬黃姖一黨,振煌煌天威,複天地清平。”
小玄愈聽愈驚,悄忖:“這些都是於天地中據一席之地的神祇,聯起手來,何等了得,難怪冥界抵擋不住!”
三人繼朝前行,邊說邊看,忽爾一齊立定。
他們幾於同時望見了跌坐於碧焰中的一尊雕像,但見頂戴帝冠,團面長耳,細目長髯,一臉和氣福相,明明嘴角勾著微笑,於碧焰之中卻顯得甚是詭譎怪異。
小玄輕吸口氣,這形象再熟悉不過,因為無數觀宇之中均有此像。
雪若凝目細觀,微顫道:“這尊像,塑的定是……定是……”
百寶娘娘沉聲截住:“不必說。”
此尊統禦六合八荒諸方諸界,執掌天地萬物之生息興敗吉凶禍福,更統領萬神,主宰寰宇。百寶娘娘位列仙班,紫府有名,見之遭受如此褻瀆,自是諱提尊號半字。
三人不語,殿中寂靜無聲,只見諸像在火中蜿蜿扭曲,竟似要活過來一般,雪若心驚脈跳,忽道:“這裡處處透著邪門,惡意昭然,我們還是快些離開才好!”
百寶娘娘望向小玄,目有詢色。
此時尚有大半圈雕像未看,小玄雖然好奇之至,卻知母女倆急著救人,是亦不敢耽擱,便道:“那邊有扇大門,我們瞧瞧能不能出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朝巨門行去。
小玄悄自回了下頭,心忖:“火坑裡尚余許多雕像未看,怕是還有三清天尊西方佛祖這些至尊上聖吧……真個造業!”
“且慢!”百寶娘娘忽打了個手勢,立定道:“這門有古怪!”
小玄同雪若即時跟著停步,朝門望去,見其比先前穿過的門高大數倍,其上刻繪著無數魔怪,正中最大的一尊,乃是對糾纏做一起的怪異骷髏,雙首共有六目,頂戴骷髏冠,四臂分持顱器、骨杖、寶瓶與果穗,各有一足踏於白海螺上。
在這群魔怪的背後,有血湖、枯林、烏雲、烈焰與無數屍骨。
“好可怕!”雪若臉色蒼白道。
“此乃——屍陀林主,背景為八大寒林諸象。”百寶娘娘道。
小玄仔細觀瞧,除了覺得門上刻繪的景象十分可怖,並未發現其他異樣。
“後退些。”百寶娘娘沉聲道。
小玄牽住雪妃的手腕朝後退了數步,心中一動,悄運靈力,施展出飛蘿授與的無相之眼,果是太乙玄門的無上秘技,立瞧見了數縷細細亮芒在門上來回遊走,顯是能隱形匿跡的法能。
旋見一匹白練掠起,射向巨門,卻是百寶娘娘放出了離合心意斬,只聽“當”的一聲響,寶刃擊在門上,猛地霹靂震響,巨門上炸出千百道電芒,張牙舞爪地撲向四方,放耀出無比眩目的光芒,映亮了整座大殿。
三人站在距門三丈開外,不料乃被波及,所幸已有防備,各自疾朝後掠,遠遠的避開。
電芒潑喇喇持續炸放,荊棘般在巨門上舞著躍著,聲勢異樣駭人,百寶娘娘口中默默頌念,從飛鸞巾中祭出一寶,正是雷電罍,拋入電芒之中,懸浮門前。
守了好一會,方見電芒開始減弱,由密漸疏,又俟須臾,電芒終才放盡。
百寶娘娘召回雷電罍,施法感應,赫察在雷電法壇上祭放七日方能蓄滿的寶壇已被完全灌滿。
“好厲害的雷電法陣,倘給打著,豈非即刻成灰!”雪若驚道。
“已入敵巢,此刻起,須得步步為營。”百寶娘娘道,收了雷電罍,提起心意斬正要去推門,小玄已搶先一步,用神骨劍抵住巨門,隻覺沉重非常,當即運提真氣,終將門頁徐徐頂開。
三人朝外瞧去,見前方連著條密閉的寬闊通道,兩邊壁上並排插著許多火把,一眼望不見盡頭。
他們在門口靜聽片刻,方才邁步而出。走出七、八步,不約而同地回了下頭,見門頂有塊巨匾,上書“煉神殿”三個大字。
小玄道:“原來這邊才是大殿的正門。”
雪若輕聲念道:“煉神……煉神……真是褻瀆,這仇恨何等之深!”
“耽擱不得,走,救元帥要緊!”小玄道,眼前別無選擇,遂率先邁步,緊握神骨沿著通道向前走去。
百寶娘娘與雪若皆知其之意,心中感動,跟隨其後,隻把眼睛緊盯四下,留神戒備。
豈知才離開巨門不到十丈,突聽百寶娘娘叫道:“留神腳下!”
小玄低頭看去,見地面上犁刻著道道溝紋,似是暗藏法陣,他反應極快,腳未落地人已飄起,豈知那法陣潛藏奧妙,其上數丈皆能感應,刹那間已給觸發,驀聞怪笑聲響,四條黑氣從地面掠起,夾帶著冷冽的寒光撲向小玄。
小玄一時瞧不真切,只在空中遊走閃避,頃刻間躲過無數次致命攻擊。
四條黑氣飛掠追擊,偶稍凝頓,方現出披著黑甲的人形來,裸處赫為白骨,均持一柄帶刃長鉤,出手如電疾若魑魅。
“是巫靈!”百寶娘娘輕喝,祭起心意斬,雪若亦刷出蓬壺珠玕,齊來助戰。
這時小玄已施展北溟玄數,妙法加持於心,立時諸象皆明,神骨挑出,正中一隻巫靈,豈知那巫靈身影乍然模糊,化做煙氣四下散開,瞬於半丈外聚攏,複歸人形,依舊疾捷如飛,全然無礙。
幾於同時,百寶娘娘的心意斬也射中一隻巫靈,豈料一穿而過,那巫靈身形乍散乍聚,仍繼撲擊小玄。
雪若舞動蓬壺珠玕,焉知才注靈力,便立時引來兩隻巫靈撲襲,似乎對她手中之寶有所忌憚,縱掠間不敢硬碰,只是虛虛實實的撲襲。
百寶娘娘何等見識,立時明了,料是法寶方能降之,遂急啟飛鸞巾,叫道:“小心,這些穢物有霧化之能!”
小玄見有二敵轉襲雪妃,當即追去,與他糾纏的兩隻巫靈立時撲來,小玄已有所預,回掌橫推,正中一隻巫靈,巫靈身影瞬散,企圖避開,豈料赤光爆現,霧化的身軀猛然著火,厲吼一聲遠遠彈開。
另一隻巫靈高舉鉤刃,從旁劈落,倏見一條火龍縱起,將之空中卷住,箍身燒噬。
百寶娘娘從飛鸞巾中刷出降魔寶鑒,才要祭起,已見皇帝到了女兒旁邊,劍出如電,兩隻巫靈身影乍幻,霧化過半的身子遽然起火,疾竄開去。
小玄徐徐落下,神閑氣定,手中神骨並未出鞘。
四隻巫靈卻是烈焰裹軀,呼號著在通道中狂突亂撞,怎奈始終無法擺脫身上的奇焰,不過須臾,皆盡成灰,紛紛揚揚飄灑落地。
母女倆駭然,一時無語。
四隻巫靈生前乃古冥惡將,除有護甲之術,更具霧化之能,若是尋常凡火,還真奈何不了,隻憾今趟遇見的是那神佛皆懼的龍犀之焰,自是在劫難逃。
小玄揮動神骨,朝地上的溝紋劃去,縱橫幾劍毀掉了不知是否還暗藏著什麽的法陣。
雪若道:“娘,適才那幾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究竟是什麽東西?”
百寶娘娘道:“黑白無常、牛頭馬面知道吧,就那一類的東西。”
雪若道:“那就是……已非生靈?難怪它們能蓄匿於法陣之中。”
百寶娘娘道:“冥界的許多物事與其他諸界迥然不同,譬如生命的形式與奧秘的方式。有些物事在別處算是陰陽相隔,在冥界卻屬尋常不過,往往交織相錯,另具意義。”
小玄同雪若聽得似懂非懂雲裡霧中。
百寶娘娘接道:“就如適才那幾隻巫靈,其實也是冥族的一種生命形式,只是處在這個階段,生命體會喪失許多東西,或是味覺,或是痛感,或是心智,但相應的亦具有某些罕異的形態及能力,如霧化、匿形、吞噬、魘侵及不死軀等等。”
三人邊說邊走,一路細觀靜聆,行進間越發小心謹慎。
約莫走了數百步,前方忽然出現了個小廳,小廳又分出六條通道,俱是石磚壘築,高低寬窄也相近,不知通往何方。
三人面面相覷,分別到每條通道前張望,卻皆望不到頭,一時拿不定主意。
“只有任選一條了!”小玄道。
“嗯,不行再倒回來。”雪妃道。
百寶娘娘點點頭,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就先揀最左邊的這條吧,免得轉回來時亂了。”小玄道,依然一馬當先,邁步踩入通道。
隨著深入,三人發現通道與先前甚不同,之前的通道是幾乎一路筆直的,而這條通道卻在彎曲打轉,正在疑惑,忽聞後面傳來許多人聲腳步聲,三人吃了一驚,各自運提真氣,朝前疾掠。
突地眼前豁然開朗,三人衝出通道,但見周遭怪木繁茂,空中漂浮著點點豔麗亮光,暈朦朦地映亮了一條細窄石徑,蜿蜒伸入林木深處。
“這是上到了地面麽?”雪妃輕聲道。
“沒有,應該還在地底。”百寶娘娘低聲道,眼睛盯著上方。
小玄同雪妃抬頭望去,見頂上一片昏黑,依稀可見塊塊岩石的輪廓,顯然是完全密閉的。
“這可奇了,地底下竟然有如此大的空隙,藏著座這麽大的林子!”雪若歎道。
小玄立時想起巨竹谷來,偌大的秘境也不過是天地中的一道裂縫而已,心中暗歎造化之鬼斧神工。
這時人聲與腳步聲又從後面傳來,三人打了個眼色,一齊掠起,飛入石徑旁邊的怪林子中,尋了棵大樹躲藏,鑽入濃密的樹冠之中。
數息間,旋見一隊將士自通道疾步奔出,為首之人靛面藍發形貌凶厲,跨坐在一隻披甲巨蠍之上,手提巨叉,背負一壺。後面將士皆身披掛執叉,周身似乎籠罩著森森陰氣,令人不寒而栗。
這些人奔出通道,便在林前立定,為首的靛面惡將上前幾步,下了坐騎,高聲叫道:“世尊大人安在?接大宮主諭令!”
隔了好一會,林中並無動靜,靛面惡將似乎按耐不住,方要再次開口,忽聞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大宮主有何見諭?”
幾於同時,伸入林中的石徑上出現條佝僂影子,一個灰袍老者慢吞吞地走了出來,但見枯眉雙垂,眼眶深陷,一副愁苦之相,奇的是額心還有一隻緊閉著的豎眼,手執一根長杖,杖首是對黑焰繚繞的日月。
小玄微感旁邊的百寶娘娘身子悄震了一下,轉目瞧去,見她玉容蒼白,黛眸燃焰,不由吃了一驚,猛然記起,她描述傷了程兆琦的那個惡魔,形貌及法器正與這老者吻合,心中登悟,咬牙切齒地悄忖:“敢情就是這老賊偷襲了我的嶽丈大人?好啊!好啊!如今可撞到小聖爺手裡來了!”
這老者便是冥咒世尊,除了重創了程兆琦,還曾奉巫後之令潛入迷樓行刺晁紫閣,乃冥族六大世尊其一,修為高絕,可列當今冥界前十之內。手中之杖,正是百寶娘娘最為憂懼的巫帝遺寶——歲月。
而靛面惡將則是巫後禦下太幽宮十衛之一,名號青面蠍魔;曾師從冥界高人,不但武技高強,且身負異寶,統領太幽宮八百蠍子衛。
青面蠍魔叩首道:“啟稟世尊大人,適才海上突生劇變,似有不明巨物出沒,料是有人在暗中作祟,趁亂潛入吾島。”
藏匿林中的三人聞言,均自心中一緊。
冥咒世尊慢悠悠道:“那是進來了沒有?”
青面蠍魔道:“應是溜進來了,我等先是在外圍崗哨發現守衛的屍體,後又在亂葬丘發現被擊斃的冥鴉,大宮主命各部嚴加搜尋,始終未能截獲,最後在失魂谷附近發現了數隻岩蛛的屍首,屬下率部追入谷中,依然不見敵蹤,因此大宮主懷疑來敵已穿過了失魂谷,誤入大裂縫之中。”
林中三人心頭驀松,悄忖:“如此說來,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冥咒世尊道:“既已入了大裂縫,那就沒啥好擔憂的了,擅闖進去的人,從沒有哪個能回來的。”
林中三人聽在耳裡,皆俱暗自警惕:“不知那大裂縫是個什麽地方?所在何處?”
青面蠍魔道:“雖然如此,也只是猜測,況且來敵恐怕不止一撥兩撥,大宮主下令各部不得絲毫松懈!”
小玄同百寶娘娘以眼角對視一眼,心皆暗奇:“這個時候,除了我們,還會有誰潛入島上?意欲何為?”
冥咒世尊冷冷一笑:“這些人,可是來救程兆琦的麽?”
青面蠍魔道:“大宮主料是如此,命下屬來請大人前往青冥祭壇坐鎮,看住程兆琦,伺機擒敵!”
林中三人心頭一跳,皆自牢牢記下“青冥祭壇”四字。
冥咒世尊道:“好吧,汝等且去,我那寶貝孩兒也該進食了,待老朽喂過,便自前往。”
青面蠍魔叩首告退,當即率部調頭,返回通道去了。
冥咒世尊亦轉過身去,拄著杖,順著石徑慢悠悠地步入怪林之中。
三人等待了好一會,聽林中沒了動靜,雪妃方忍不住道:“娘,就是這惡人傷了爹爹麽?”
百寶娘娘深深呼吸,微點了下頭。
雪妃面露恨色,握緊雙拳,十根蔥指繃得節節青白。
“我去把這老賊宰了,為元帥報仇!”小玄沉聲道。
百寶娘娘默不作聲。
小玄隻道她擔心丈夫,遂言:“好,我們先救元帥,回頭再來收拾這老賊!”
百寶娘娘沉聲道:“此魔是頭一個不能饒過的,況且他還知道青冥祭壇的所在,如能擒下,以秘法逼供,可免四處奔尋之苦,只是此魔修為深不可測,手裡還有那根沾碰不得的邪杖,實為所遇的最凶險之敵,萬一拿他不住……”
“只要能出其不意,機會定當不小!那魔賊偷襲我們大元帥,我們也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小玄握緊神骨道。
“要除掉那魔頭已絕非容易,一舉擒之更是萬難,此襲可謂孤注一擲……”百寶娘娘一陣踟躕,那夜遇襲時的可怖景象依然歷歷在目。
雪若緊張地望著她。
百寶娘娘強作鎮定,悄自抑平呼吸,隻不肯在女兒面前流露出絲許不安。
小玄定定地凝視,見她臉上平靜,實則隱有傍徨之色,心底莫明一疼。
百寶娘娘緩緩抬眸,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忽地信心暗增,終道:“陛下所言甚是,這險值得一冒!只是萬須仔細,務求一擊必中!”
三人躍下樹冠,沿著石徑於林中潛行。
隨著深入,林中樹木越來越密,三人生怕驚動敵人,不敢高飛高走,速度漸行漸慢,心正焦灼,忽聞前邊有人笑道:“瞧你往哪逃!”
三人一驚,立定不動,猛見前方灌叢一分,一頭肥大獠豬斜裡竄出,後邊聲音傳來:“蠢物!你逃得出小爺的手心麽!”
三人疾飛而起,就近隱入樹冠之中。
旋見一個僮子打扮的孩童跨過灌叢奔了出來,揚手甩開一隻繡著青色鬼面的布袋,瞬見一條黑氣自袋口鑽出,大蟒般橫空飛過,霎時追上了獠豬,將之一把卷起朝後拖回。
獠豬拚命掙扎嘶叫,卻被不由分說地扯入鬼面布袋,給那僮子乾淨利落地將袋口一扎,即刻沒了聲息。
小玄見那鬼面布袋明明只有南瓜大小,卻能把一隻大許多的獠豬兜進去,心忖:“是個法囊!隻不知那道黑氣是何物事?”
那僮子一把將鬼面布袋扛在肩上,調頭就走。
三人互打了個眼色,躍下樹冠,遠遠地跟著。
僮子嘴裡哼著調兒,在林中東遊西逛,只要將鬼面布袋一張,便有獵物落入其內,沿途又捕獲了大大小小十余隻野獸,然而呆頭呆腦的甚不機靈,修為也似粗淺,一直沒能發現有人跟蹤。
又走了柱香光景,眼前豁然開朗,卻是到了林子邊沿,林外有片平坦且狹窄的草坡,更遠處漆黑一片,顯是道巨大的深淵。
“阿呆!”忽聞有人罵道:“你這蠢物!怎麽現在才來!”
尾隨的三人齊佇腳步,躲在林子裡朝外望去,見草坡上立著一人,灰袍拄杖,面生三目,正是冥咒世尊,不禁暗喜。
那僮子阿呆急奔上前,將肩上的鬼面布袋取下,交到冥咒世尊手上,惶色道:“太師父,孩兒一大早就入林子裡去捉吃的了,只是沒湊足數,一時不敢回來。”
冥咒世尊哼了一聲,拎著鬼面布袋轉身便走,踏上一根伸出懸崖的巨木,步向晃晃悠悠的末端。
百寶娘娘同小玄對視一眼,壓住聲道:“待會動手,須即傾盡全力,以免有變。”
小玄點頭。
百寶娘娘繼道:“還有,切記莫與那廝額心的魔眼對視,更別給那根邪杖碰著!”
小玄輕吸口氣,再點了下頭。
百寶娘娘又朝雪若悄聲道:“你盯住那小僮,提防他從旁搗亂。”
雪若低應一聲,從白狐香囊中取出蓬壺珠玕,虛扣於蘭指之間。
立於巨木末端的冥咒世尊倒提布袋,朝下打開,立見一隻隻野獸自袋口拋出,小的不過是不過是鼠兔麋獐之屬,大的赫有虎豹羆犀之流,數量之多,令人怎舌,全數傾入深淵之中。
小玄瞧得眼熱,心忖:“這鬼面布袋如此能裝,只怕不輸我的如意囊,但比如意囊多了個自行捕獵的能耐,收集東西可要方便許多,好寶貝!”
就在這時,摔在崖下呻吟的眾獵物倏地一起狂嘶驚叫,似是遇見什麽了極其恐怖的物事。
林中三人心中驚疑,凝神聆聽,卻無其他異聲,一時沒能理出頭緒。
隔了片刻,終見冥咒世尊傾倒完獵物,將鬼面布袋朝阿呆一拋,厲色道:“明兒趕早,倘再餓著我這寶貝孩兒,定教你吃頓棍子!”
阿呆接住布袋,小心翼翼系在腰帶上,迭聲應喏。
崖下眾獸叫聲漸稀,冥咒世尊眯眼望向淵中,嘴角掛著絲笑,似在欣賞什麽得意傑作一般。
百寶娘娘輕抬皓腕,比了個準備的手勢,腰間的飛鸞巾悄然開啟,內裡的無數法寶閃耀起來,絲絲縷縷系屬不同的法能遊泄而出,在囊口匯聚成五光十色的絢麗芒彩。
小玄亦開始運轉真氣,於體內次第攀升,旁人從外表上看不出任何變化,然而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在變慢,變得層次分明,變得清晰無比。
須臾間,小玄已將北溟玄數從第一境的“入神”提升至新晉突破的第三境“坐照”。
眼前之敵深不可測,更事關嶽丈大人的安危,倘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覆。百寶娘娘的如臨大敵,讓他心底地生出一絲莫明不安,心念百轉間,忽爾口中默頌,一張額生七角的墨色面具自如意囊內飛出,穩穩地覆在他面上。
雪妃有些吃驚地望著他。
小玄深深吸氣,強抑住七絕覆上諸邪之力的衝擊,朝她微微一笑,勾了下指頭。
雪妃戰戰兢兢地挨了上去。
小玄貼住她耳心,雪妃微微一縮,心中悸跳。
戴著這張面具的天子,始終是她心裡邊揮之難去的噩夢。
“放心,那個惡魔,再也不會回來了。”小玄輕聲道。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3:52
標題:
逍遙小散仙20.06 作者:迷男
第六回 孤注一擲
一匹白練劃破昏暗,似從天外掠至。
冥咒世尊稍抬起頭,面上不見一絲變化。
白練貼著巨木一掠而過,夾帶的氣勁扯得巨木一陣上下劇抖,原本立於末端的冥咒世尊出現在丈外的空中,兩手背負,長杖斜提。
白練凌空一折,硬生生地調了個頭,繼續追擊,幾於同時,一道銀色光華乍然亮起,從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以一個刁鑽地角度射向空中。
在崖邊林子的上方,一條婀娜身影悄然出現,裳飄帶舞麗如天妃。
“帥夫人大駕光臨,有失迎迓,恕罪恕罪!”冥咒世尊笑道,面對兩個方向的夾擊,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麽,但很快就發現事情並不簡單,在他的左下方又出現了一隻白光灼灼的鐲子、一顆拖著豔麗紫氣的珠子、還有一把紋刻著滔滔波濤的劍,夾帶著不同的破空之聲朝他掠來。
諸寶一穿而過,全部落空。冥咒世尊的身影夢魘般出現在另一個地方,笑容依舊,方要開口,猛又發現右上方出現了一把虯龍盤繞的標、一隻晃耀著異芒的紋鏡及一對電光繚繞的釘錘,連同剛剛撲空的諸寶,一道形成合圍之勢,以迥然不同的軌跡再度朝他襲來。
冥咒世尊兩眼微微一眯,終於動容。
擁有眾多法寶者不少,但能如此同時駕馭多個法寶並且井然有序的絕對不多,這需要擁有爐火純青的靈力以及無比高超的操控能力。
“好!”冥咒世尊笑喝一聲,背負的左手五指輪動,結了個奇異的印訣——碧落黃泉,然後就從諸寶的重重合圍中消失了,下一瞬,他的身影再度出現,正於諸寶之間的一處空隙之中,恰到好處,妙至毫巔。
碧落黃泉,即無所不在,無所不達。碧落黃泉訣乃冥界絕學《幽絕寶鑒》中的瞬移絕技,比當日骷髏老祖三大獨門邪技之一的灰飛煙滅高出數階。
但是,冥咒世尊的笑容很快就凝結了,身處這個的空隙其實是一個陷阱,一隻早就在等候的大腹便便的禮器自暗處顯現,雷電罍傾口而覆,刹那間炸放出千百絲荊棘狀電芒,網似地將他兜頭裹住。
冥咒世尊瞬又出現在五六丈外,如果不是纏繞身上的閃閃電光暴露了他,還真有可能在敵人眼中失去蹤跡。冥咒世尊左手輪指如飛,片刻之間掐換了數個印訣,瞬移、驅電、護體、療傷一氣呵成。
可是襲擊沒完沒了,一條粗巨的火龍破空追來,隨後還有一口紋絡斑駁赤絲密布的劍。
冥咒世尊瞳孔收縮,氣息及身法俱為之一窒,迎面撲來的這一龍一劍聲勢駭人,凌厲極絕。
這時候的他已經施放了三次碧落黃泉,疾似魑魅的接連瞬移,已近修為之極限,況且剛剛才挨了一記雷電罍的轟擊。
小玄緊盯著他手中之杖,一龍一劍追襲要害,以期迫其無暇反擊。
冥咒世尊心底冒起一絲寒意,驚覺已經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之前的諸般法寶將自己一步步逼入險境,然後再加以一記如此強勁的攻擊,敵人的配合默契、緊湊、斬釘截鐵,不留一絲轉圜余地。
火龍轉瞬即至,冥咒世尊終於不情不願地舉起了手中的長杖,本應是一擊製敵的無上魔寶,竟給迫得陷於硬碰硬的防守,這本身就已經是種失敗。瞬見一團墨綠色的光華出現在雕鑄著日月的杖首之上,截住了火龍。
一聲沉悶的聲響,道道赤紅烈焰混夾著墨綠光華爆炸似地朝四下噴吐,濺射出數丈之遠。
火龍消散不見,冥咒世尊則往下跌墜,手裡依然握著長杖,只是身上衣袍燒灼得千瘡百孔,仿如一件從火堆裡搶出的破爛,須發焦枯,狼狽萬分。
然而致命的是火龍後面的那把劍,於爆炸中乍現,劍鋒幾抵胸口,劍上紋赤如血,亦開始湧冒出火焰。
那是與火龍相同的奇焰,僅從那異樣顏色及怖人威勢,冥咒世尊便已知道此火絕不尋常,適才與火龍的硬抗,更應證了自己的判斷,火中蘊藏著太多極絕的險惡。
他已不敢再抗,惟在墜勢之中極力閃避,瞬間為自己加持了幾個加速、防禦及擾敵的印訣,可是敵人的劍有如附骨之蛆,始終不依不饒地鎖住他追擊。
原來小玄憚極他手中之杖,一上來就施展出誅天訣中的撒手鐧——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並不能帶來優勢,之所以能成為誅天訣三百六十一變中最厲害的一招,惟有一個特性,就是以絕頂的劍技、身法、步法及算無遺策的預判——鎖死優勢,直至終局。
所以此變一但在獲取了優勢之後使出,敵人惟有一死。
冥咒世尊寒毛根根豎起,他從未見過這等凶狠、精準、高效且無休無止的劍技,心底竟然生出一個大限就在今日的念頭。
自百寶娘娘將心意斬祭起,戰鬥至此不過數息,崖邊的阿呆這才反應過來,眼見冥咒世尊身陷絕境,一手伸向腰上,欲去取那隻繡著青色鬼面的布袋,然卻摸了個空。
“在這裡!”一聲清喝從旁側響起。
阿呆轉過頭去,就瞧見了個膚白似雪清麗極絕的女子,纖纖玉手上正拎著自己的鬼面布袋,另一隻手則持一枝狀物,吞吐著瑩瑩青輝,抵住了自己眉心。
“別動,否則我真氣一吐,便取了你的小命!”雪妃厲聲道,玉容含霜,卻是麗色倍添。
“姐姐饒命!”阿呆顫聲道,臉上露出害怕神色。
“莫要動,我不殺你。”雪妃緩下聲道。
阿呆朝她上下打量。
“瞧什麽!”雪妃輕喝。
“小姐姐,你怎生得這般好看?”阿呆道。
雪妃怔了怔,惱道:“閉嘴!”
“小姐姐,你手上的東西是啥?怎跟樹枝似的,當真能殺人麽,敢情是嚇唬我噠?”阿呆笑嘻嘻道。
“姑且試試!”雪妃黛眉一挑,寒著臉道,“我手中之寶名曰蓬壺珠玕,即便是虎豹,也能一擊斃命!”
冥咒世尊朝深淵急墜,臉上滿是疲憊之色,幾個極耗真氣的印訣,讓他挨過了寶貴的數息,但也更加吃不消了,他已無余力施展無數次救了性命的碧落黃泉,而那如影隨形的劍鋒幾乎觸碰到了胸口,其上繚繞的火焰已經清清晰晰地灼痛了肌膚。
殊天訣本就是天地中有數的致命絕學,配上顛倒時光、算無遺策的北溟玄數,便是一切敵人的噩夢。
小玄已完全沉浸在不離不棄的奧妙之中,這種極致的放盡搏殺,讓他對誅天訣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及領悟。
之前在太華軒修習時,沒有嚼爛吃透的一式式奇變紛紛活了起來,潮水般湧入腦海,進而融會於心。
“蘊!”冥咒世尊倏地沉喝,額心的豎眼猛然張啟,這是他的最後倚仗——能將魂魄拖入地獄的魔眼。
“留神!”百寶娘娘厲喝,飛入淵中朝兩人掠去,她已瞧出皇帝勝券在握,手扣韶華逆,準備擒下仇敵。
小玄心中寧定,此時的一切在他眼中有如蝸行,當冥咒世尊睜開魔眼的刹那,他已經及時閉上了眼,然而事情並不如預想的那般簡單,驟感一陣天旋地轉,三魂六魄皆盡顛倒。
在這隻許是冥界先祖賜與的魔眼面前,絕非僅靠閉眼就能抵禦。
所幸小玄臉上此時戴著七絕覆,乃諸邪之大集,以邪抗邪,抵禦了大半,心中驚怒交集,手中神骨奮力一送,劍鋒透體而過,只是稍歪了準頭,刺中的是冥咒世尊的右肩。
龍犀之焰經七絕覆諸邪之力的混合與加持,已是熾烈穢毒無比,再經神骨劍聚集送出,更是非同小可,冥咒世尊登時如墜煉獄,髒腑俱燃,整個人幾乎喪失了全部氣力。
阿呆朝空中掠了一眼,忽道:“好姐姐,老頭子快不成了,倘再不救,定要死翹翹了。”
雪妃怒道:“老賊死有余辜!”
“可是,有些事情姐姐不曉得……”阿呆笑容可掬,倏爾探臂一抓,瞬將鬼面布袋從雪妃手上奪回。
雪妃錯愕,忽從阿呆眼底瞧見了一抹凶色,手中的蓬壺珠玕方欲吐勁,驀地腹際劇震,人已從崖邊飛了出去,跌入深淵之中。
遽變電光石火,雪妃朝下急墜,隻痛得渾身麻痹,真氣竟然運提不上分毫,心中駭極:“這小孩是個魔鬼!”
阿呆眼中凶色一閃而逝,歸複之前的一臉天真無邪,朝崖下悄聲道:“老不死身上還藏著許多大冥界的秘密,我苦守了這麽久,又豈能讓他就此死掉。”
百寶娘娘遠遠瞥見,心中大驚,顧不得助小玄追擊冥咒世尊,疾朝墜向崖底的女兒掠去。
小玄不敢睜眼,眩暈間真氣疾注,旋見又一條隱有鼻口的火龍自神骨劍上蜿蜒而生,張爪舞爪地盤住了冥咒世尊。
原來是龍犀之焰!
切膚之痛的領受,讓冥咒世尊終於省悟,不禁魂飛魄散,他大吼一聲,奮力狂掙,遠遠地飛了出去,代價就是右邊肩胛至整條手臂盡給卸下,鮮血遍空甩灑。
老丈人的下落就在此魔身上,小玄心明機不可失,緊閉雙目循聲追擊。
突聞百寶娘娘一聲厲呼,他睜眼瞧去,赫見漆黑如墨的淵底有物拱動,百寶娘娘似給什麽纏絆住,身影時隱時現,仿佛隨時就要給什麽魔怪吞沒。
小玄瞥了眼踉蹌跌逃的冥咒世尊,悄歎口氣,疾朝崖底飛落。
淵中腥穢撲鼻,百寶娘娘立於一張巨大的蛛網之上,足下似給纏黏住,周圍影影綽綽,赫是一隻隻冥獄岩蛛。
一抹火焰照亮了百寶娘娘的身影,手提神骨劍的小玄出現在她身邊。
百寶娘娘連聲怒叱,諸寶在身周飛舞起降,卻如泥牛入海乍明乍暗,她雲發散亂,肩際的衣裳一片殷紅,左臂衣袖已給鋒銳之物劃破,凝乳般的臂膀於昏暗中分外惹眼。
小玄心中吃驚,方要開口,倏感背後烈風襲至,急側身避過,猛見一根比梁柱還要粗巨的碧綠長足擦身搠過,又神出鬼沒地收了回去,隱入濃濃的黑暗。
“什麽鬼東西!”小玄厲喝,心中一懍,暗忖怎麽又遇如此龐巨之物,見百寶娘娘揮刃朝下疾削,這才發她雙足被一團膠狀物牢牢地粘纏在蛛網之上,立時一劍挑去,割開膠狀物。
百寶娘娘也不理會凶險環伺,收聚諸寶,一頭朝更深處扎落。
小玄急追過去,跟著朝下飛落,訝叫道:“怎麽?”
數隻巨大的冥獄岩蛛即刻疾追過來,小玄反手一劍,率先撲至的巨蛛尚在半空即被剖做兩半,斷處烈焰裹繞,分朝兩邊摔飛出去。
百寶娘娘頭也不回:“雪兒摔底下去了!”
小玄心頭一緊,劍飛如虹,又有幾隻岩蛛開膛破肚,拖拽著長長的焰火飛墜開去,映亮了周遭,赫見白影顫晃,淵中全是一張又一張的巨大蛛網,縱橫交疊,怕是有億萬重,令人毛骨悚然。
百寶娘娘披頭散發,一個勁地朝淵底疾衝,心意斬白練般在她身周來回飛掠,削得蛛網四分五裂。
小玄緊跟其後,每有岩蛛竄近,無論大小一劍挑飛。
倏地白影閃掠,一團巨大的膠狀物射至,疾勝電掣,以百寶娘娘的身手,竟然沒能避過,瞬被裹住半邊身子,不由分說地給扯入黑暗之中。
小玄大驚,真氣一提,人已凌空折轉,疾朝百寶娘娘消失處追去。
頂上突然傳來冥咒世尊的獰厲嘶喊:“好孩兒,與我殺光他們!”
腥氣驟濃,小玄聽得破風之聲,急展身法,眨眼間避過一記致命攻擊,他左手掐訣,朝四下彈出,旋見數朵巨大的火蓮乍然盛放,懸浮空中,亮度數倍於劍上焰光,猛見右前十余丈處有個巨如小山的怪物,正把絲網纏裹住的百寶娘娘高高舉起,一根巨刺般的口器就要刺到她身上。
怪物額排八目,通體油綠,周身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神秘符紋,入目反胃,形貌與冥獄岩蛛相近,只是體型大了數十倍。
“我的天!”小玄暗叫一聲,記得在巨竹谷中也曾遇見隻大蛛,身型奇巨,然而同眼前這隻相比,也只是小巫見大巫。
蛛絲纏裹中的百寶娘娘仍在奮力反抗,法寶連珠般祭放,暴風驟雨般轟擊在巨怪身上,然卻收效甚微,巨怪只是晃了幾晃,身上的密集符紋一一亮起,幻耀出諸如石甲、巨力、氣盾等形形色色的防禦法術,抗下了所有的攻擊。
而百寶娘娘的抵抗則在迅速減弱,身子寸寸酥軟,原來巨怪的吐絲中潛藏著令人麻痹的奇毒。
小玄身影陡然暴起,一個“星火飛濺”瞬到了巨怪的跟前,手起劍落,斬斷了已將百寶娘娘拖拽到口器前的黏絲,飛臂探出,兜抱住了已通體麻軟的婦人。
巨怪勃然大怒,八根巨足噩夢般疾戳飛撓,腹際還噴射出一注注銀色黏絲,企圖網住來敵。
然這一切,在加持了北溟玄數第三境的小玄眼中,實在是太慢了,連他的一寸衣角都未能沾著。
“恐懼吧!戰栗吧!”冥咒世尊的聲音再度從頂上傳來,喘如殘破風箱地獰聲喊,“冥界得天獨厚,在地底深處,會有許多大到在別處想象不出的巨型生靈,只要煉以得法,它們都可以成為令諸界顫抖的魔物!我這孩兒,乃億萬冥蛛之母,已有百萬載之壽,老夫更在它身上加持了無窮奧秘與力量,你們就等著被撕碎吧!”
言罷,笑聲漸遠,卻是重傷之下尋秘所自救去了。
小玄抱著百寶娘娘上下飛縱,矯若遊龍劍如驚電,貼著巨怪一通狠劈怒斬。
巨蛛身上的神秘符紋抗下了百寶娘娘的諸般法寶,卻沒能頂住小玄手中奇焰繚繞的神骨寶劍,厚厚的甲殼給劃開道道可怖深溝,迸濺出一注注冒著煙氣的墨綠血漿。
然而怪物委實龐巨,似乎未受重創,攻擊反而更加瘋狂。
劇鬥間,又有更多的冥獄岩蛛湧聚過來,怒潮惡浪般撲向兩人。
小玄身如龍行,如夢似幻地遊走於蛛海之中,險象環生。
百寶娘娘玉容蒼白,在他臂灣裡連連運提真靈,亟盼能助一臂之力,可是卻有更多的髒腑陷入麻痹之中,休說馭刀祭寶,便是連呼吸都困難了許多。
猛聞轟轟數響,七、八條巨大無朋的火柱爆射而起,在小玄身周如一圈火欄直衝空中,瞬把數十隻大小岩蛛衝飛開去,還將更多的岩蛛隔離在安全范圍之外。
一張張攀滿岩蛛的巨大蛛網燃燒起來,搖搖欲墜。
百寶娘娘心中劇震,僅憑此招之象,這天子女婿已經足以傲立一方。
此招正是為小玄屢解危困的火牢術,不過是如意五行火遁系的中階法術,只因功力今非昔比,威勢暴增,景象異樣之震憾。
巨蛛退了幾個身位,驀又逆勢衝來,綠色甲殼上的密集符群有如“活”了一般,扭曲著蠕動著,幻耀出一個又一個詭譎神秘的冥界異術,將龐巨如山的身軀加持得更加強橫可怖。
“刺它眼睛!”百寶娘娘在小玄耳邊弱聲喚,她冷眼細觀,那裡正是巨蛛身上惟一沒有紋刻符籙之處。
小玄深吸口氣,猛地朝前衝去,先一招“火麟滾地”硬撞,接一勢“遊龍出海”巧穿,越過千百記槍濤戟浪似的戳刺,再以“星火飛濺”拔身飛起,旋見大片焰雲自空而落,罩向巨蛛,正是如意五行的高階法術“天火焚原”,神骨劍穿火而出,正中巨蛛八目當中其一。
巨蛛通體一震,如山巨軀凝固般頓住。
小玄狂提真氣,疾注神骨,也不拔劍,就在巨蛛目中使出了鞭法“飛龍汲水”,一條如有真形的火龍赫從劍鋒奔出,自瞳內裂處貫入,直噬巨蛛腦部,灼赤了它的大半個額頭。
諸招諸式連珠貫出,且於電火石火間一氣呵成,耗費何其之巨,若在從前,是夢裡都不敢想的事,然於此際,他做到了。
巨蛛嘶聲厲叫,終於挨受不住,巨軀高高彈起,又摔回大網之上,搖搖晃晃地蹣跚後退,突地調頭朝暗處疾竄而去。
小玄戰欲如熾,提劍就追。
“別管它,救雪兒!”百寶娘娘喘息道。
“捉緊!”小玄應,將她轉負背上,躍出蛛網,朝下飛落。
淵中深不見底,眼前除了漆黑,便是一張張巨大的蛛網,重重交疊阻攔去路,其上有大大小小無數岩蛛攀爬出沒,只是始終不見雪妃影蹤,種種可能湧入腦海,小玄心中逾來逾驚,提劍一路劈斬,出手狠暴極絕。
約莫又飛降了數百丈,依然毫無所獲。四下蛛網漸稀,植物卻是越來越多,濕寒奇重,鼻間滿是腐物氣息,小玄忽察背後沒了動靜,趕忙輕喚:“夫人?你怎樣了?”
然卻不聞回答,勾摟在脖頸上的藕臂也松垮垮的毫無力氣,他心頭一緊,當即高舉神骨,借著劍上火光照看周遭,見下方數丈處有處橫凸出崖壁的大石,遂斜掠過去,落到石上。
小玄握住環在頸間的藕臂,欲將百寶娘娘放下察看,卻感背後緊緊扯住,竟然沒能把人松開,原來纏裹在百寶娘娘身上的蛛絲非同尋常,黏力奇巨,加之此時已注透衣裳,抓住肌膚,赫將兩人牢牢的粘連在一起了。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3:53
標題:
逍遙小散仙20.07 作者:迷男
第七回 衣鬢廝磨
小玄怔了怔,手上微微加了力道,卻依然無法將百寶娘娘放下,他額頭冒汗,試著再加了幾分力道,輕輕一掙,只聽百寶娘娘在背後細吟一聲,轉頭望去,見其下頜無力地搭在自己肩頭,眉心緊蹙,臉上似有痛苦之色,心中吃驚,猛然想起先前瞧見她肩際殷紅一片,應是有傷,一時不敢再動。
殊不知百寶娘娘的肩傷倒在其次,嚴重的卻是給蛛絲中的奇毒侵入體內,麻痹了全身,髒腑衰竭,呼吸十分困難,因而半陷昏迷。
而小玄體內潛藏萬載龍驪,今又吞食了龍犀大丹,幾已諸毒不侵,因此雖也觸著巨蛛的毒絲,卻是毫無不適。
他不明所以,思量須臾,忽反手一掌繞到背後,抵在百寶娘娘背心之上,運轉真氣,徐徐渡送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聞一聲細吟,百寶娘娘粉頜微微動了下。
“夫人,你醒了?”小玄急喚。
隔了好一會,才聽百寶娘娘弱聲道:“雪兒呢?找到沒有?”
“還沒。”小玄應,心中急痛,滿懷歉疚。
“莫管我,快去尋雪兒。”百寶娘娘道,幾個字間,又是一陣喘息。
“你肩上的傷怎樣了?”小玄遲疑道。
百寶娘娘微搖了下頭,無力道:“陛下走吧,倘能救得小女,臣夫婦感激不盡。”
小玄轉過頭,從側望去,見她眸底一片灰暗,心中愈驚,不覺又庝又急,哪肯扔下她離開,沉聲道:“你別擔心,我定會把雪兒找回來的!”
百寶娘娘心裡明白,女兒跌落之時,似已受創,多半使不出提縱之術,即便僥幸沒有摔死,恐怕也會被遍布淵中的冥獄岩蛛咬死,對此早已暗自絕望,再又想到時隔如此之久,沒有回天燈,丈夫亦必凶多吉少,諸念灼集,更是萬念俱灰。
話語間,小玄依然持續不斷地渡送真氣,隻盼能讓她振作一點。
“別再輸真氣與我了,再耗下去,都得死在這裡!”百寶娘娘咬牙道。
“夫人莫急,會有辦法的。”小玄竭力安慰。
“蛛絲有毒,喘不上氣,調息不得,你即便給我再多的真氣也沒用。”百寶娘娘聲如遊絲。
“蛛絲裡有毒?那需如何化解?”小玄驚道。
百寶娘娘不語,只在他背後籲籲喘息,似極疲累。
小玄知她乃化外仙真,除了修為深厚,必亦常服靈丹秘藥,能令她身陷絕境的,絕非尋常之毒。
小玄在逍遙峰修煉之時,自然也學些丹藥醫理,只是跟李夢棠比起來,水準差了個十萬八千裡,對解毒之類更是一知半解,不由手足無措。
他忽想起下山時所帶的丹藥中有解毒一類,隻不知能否適用,見百寶娘娘已陷昏迷,再顧不得許多,心裡叫了聲:“冒犯了。”
遂將丹藥從如意囊內尋出,一手托捏住玉人香腮,輕輕迫開檀口,另一手將丹藥送進朱唇,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推入口腔,只因姿勢極其別扭,又怕唐突了玉人,額角都冒出汗來。
瞧著指入朱唇,心中怦怦亂跳,昏昏思道:“怎地這般腴潤?”丹田忽地一熱,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乍然一驚,趕忙調轉回頭,收聚心神,豈知竟連背後也莫可名狀地敏感起來,但覺酥貼軟偎,嬌彈彈沉甸甸地壓在背上,不由面燒耳熱。
小玄深深吸氣,腦子裡卻盡是縈繞指尖的一絲嫩膩觸感,忽感襠際一片烘熱,某處已悄然昂翹。
他心中驚惶,驀有所省,急將面上的七絕覆摘了下來,立感周身躁動減緩了許多,他悄自舒了口氣,將七絕覆藏入如意囊中。
“果如阿蘿所說,這面具吸取天地間諸邪,惑人心智,絕不可輕易使用……”小玄心中生凜,不時抬手探到百寶娘娘鼻下,去察看呼吸變化,心裡默祈神明保佑,盼望丹藥能起作用。
豈知守了良久,百寶娘娘非但一直不醒,呼吸還愈來愈弱,小玄暗叫不妙,心中急亂如麻,想起大師姐雪涵平素教導:“但凡遇見難事,愈是危急,便愈須冷靜鎮定。”當即盤膝打坐,強抑焦灼摒除雜念,平息靜氣尋找辦法。
他苦思冥想,突爾一怔:“我也碰觸了那巨蛛的黏絲,怎就沒有中毒?”
小玄心感有異,憶及在湖心小島上吞食過一隻奇珠,又想起前幾日在龍犀體內吞食的大丹,隱隱覺得與這兩宗奇遇有關。想到此處,心中一動,當即用神骨劍在左腕脈際輕割了一記,送到百寶娘娘嘴邊,稍托起玉頜,將鮮血一滴滴喂入她口中。
百寶娘娘悠悠醒來,驀爾驚省,急將朱唇挪開,顫聲道:“陛下在做什麽?”
“夫人!”小玄喚,心中驚喜,悄忖此舉果然有用。
百寶娘娘隻覺周身酥暖,四肢竟然恢復了幾許力氣,精神也覺振作了一些,雖然不明所以,也料多半是因為皇帝喂自己喝了血的原故,顫聲道:“陛下怎可如此,委實折殺臣婦!”
“你怎樣了?可喘得上氣?”小玄問,見她拒意甚堅,隻好收回手腕,運轉功法聚氣凝血。
百寶娘娘心中劇跳,萬分感激間,又覺事情不對,縱是女兒獲寵至極,抑或意在籠絡夫家,也決不足以讓一個天子賜血為己療傷,一時疑思迭起,想起平日裡聽到今上種種貪色荒誕之聞,心底更是驚惑,一時僵在男兒背後,不敢動彈分毫。
小玄不聞動靜,轉過頭去,見她雙頰含暈,不由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先前的丟人反應,耳根又有些燒熱起來。
“回陛下,好些了。”百寶娘娘這才回應,突地輕輕一掙,卻發覺胸腹皆給黏連在皇帝背上,非但沒能脫開,反倒給牽扯著肩際傷處,痛得一聲低哼。
“給蛛絲黏住了!夫人暫且莫動,小心傷口,待我再想想辦法。”小玄忙道,額角又在悄悄冒汗。
百寶娘娘默不作聲,亦未再掙動,悄自運轉真氣,發現已能略微調息,不由一陣驚喜,當即行功自療。
小玄知覺,遂尋了個能讓百寶娘娘較為舒服的姿勢坐下,以便她培元療傷,自己則趁此觀察周遭,隻盼能發現雪妃的蹤跡。
此時已至淵中極深處,依然未見到底,四下點點瑩光飛飄舞,是這裡的惟一光源。
“這些光亮色彩繽紛,不像是螢火蟲啊……”小玄心中好奇,等了好一會,終見一點瑩光飛到近旁,他生怕驚擾著百寶娘娘,探臂輕輕一撈,悄無聲息地將那點瑩光扣在手裡,開掌捏住一瞧,原來是隻小小蟲子,形貌介於瓢蟲及蜜蜂間,肥大的腹部呈半透明狀,內裡似有液體,盈晃間光芒閃閃,不停地變幻著顏色。
“果然沒有見過,這地底下的東西就是古怪,不知是何物?”小玄尋思,捏著怪蟲拿到近處細瞧。
“是九泉螢。”百寶娘娘的聲音從旁側響起,“隻以蝸牛、蛞蝓及蟲卵等小物為食,無毒無害,乃冥界的常見之物,除了它,冥界還有許多生靈甚至花木山石都會自行發光,所以真正的冥界並非人們以為的那般一片黑暗。”
“夫人,身上可覺得好點?”小玄忙問。
百寶娘娘長籲一氣,收了功法,道:“又好些了,已能調息了,萬望陛下繼尋小女,臣婦感恩不盡。”
“這就去找!夫人扶穩。”小玄早就心如火燎,見她緩過些許,立馬從石上起身,背負著她就要往更深處躍落。
“且慢!”百寶娘娘忽叫。
小玄轉頭望去,見她抬首望著斜上,手指一處,道:“那是什麽?”循指望去,見上方崖壁數丈處的枝叢間似乎夾掛著一物,於昏暗中瞧不真切。
“過去瞧瞧。”百寶娘娘道。
小玄背著她急掠過去,探臂一摘,將那物取了下來,卻是一小塊撕碎的布片,甚為眼熟。
“是雪兒衣上的布料!”百寶娘娘顫聲道,之前本已灰了心,這時頓又點燃了一絲希望的光亮。
“照此看來,雪兒應該是從這個方向掉下去的!”小玄精神一振,不待百寶娘娘再言,當即貼著崖壁朝下疾降。
豈知這一降,又逾二、三百丈深,兩人心中各自驚灼,皆祈雪若吉人天相,熬過此劫。
再又飛降好一會,終似到了淵底,但見樹木縱橫扭曲交纏,形貌極是怪誕,兩人在林木間搜尋,發現地勢還在傾斜向下,林中開始出現簇簇奇花,大多都在散發著光芒,明暗不一煞是繁豔,加之四下裡九泉螢也越來越多,點點麗光浮空中漂移,使眼前的陰森怪林顯得瑰麗而神秘,隨著深入,周遭景致愈來愈奇,許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木紛呈眼中,只是兩人一心救人,哪有工夫觀賞景色。
兩人朝下斜行,距崖壁漸離漸遠,卻然依沒有發現雪若蹤影,心中益發焦急。
淵底異樣潮冷,濕寒侵骨,樹木也越來越密,地上根叢亂石起伏,還積了厚厚的腐枝敗葉,極為難走,小玄靴上裹滿泥濘,常常需要貓低身子穿過林木,在他背上的百寶娘娘還不時給枝椏抓搭住衣裳,尋進的速度大大減慢。
百寶娘娘在小玄背上趴著,想著自己竟讓天子背負著到處行走,心中忽生出一種不真實的荒誕之感,心知大是不敬不雅,怎奈身上麻軟乏力,況且兩人還給蛛絲緊緊地黏連在一起,想想真是狼狽,隻好悄自運功培元,抓緊療傷,以期能多少再恢復些真靈。
小玄忽然立定,卻是前方出現了一個沒有多大的洞口,周邊盡是由巨石構成的嶙峋石壁,攀滿了樹木、灌叢及厚厚的苔蘚,沿伸至濃如墨色的黑暗之中。
“似乎沒別的去路了……”小玄道,注氣入劍,舉起神骨照向洞中,見其內有雜木自上而下倒掛,枝椏張牙舞爪般攔著,甚是陰森,稍略目測,這種大小的洞,只有彎下身子才可勉強進去。
“那就進去。”百寶娘娘道,心中打定主意,為了找到女兒,便是把淵底每個角落翻遍都成。
“趴低點。”小玄道,提步邁向洞口。
洞百寶娘娘隻好依言伏低身子,但覺兩人貼得愈加緊實,心底怦怦悄跳。
小玄貓下身子鑽入洞中,一邊前行,一邊揮劍將洞內的雜密枝簇劈開,初時還能半躬著身穿行,走了一陣,就只能改成伏跪狀前進,豈料石洞愈收愈窄,待到後來,只有完全趴下方能繼續前挪,但聞背上的百寶娘娘不時發出一聲悶哼,料是給垂石刮擦著了。
兩人煞是狼狽,小玄借著劍上的火光,瞧見石洞還在繼續收窄,心裡越來越沒底,又聽婦人在背上叫得有點淒慘,忽道:“如此難行,雪兒不會往這邊走吧?”
百寶娘娘微微一怔,道:“何以見得?”
小玄默然,隔了會方道:“這洞越收越窄,前邊怕是不通的。”。
百寶娘娘見他似有打退堂鼓之意,堅持道:“適才也沒瞧見有別的去處,既已至此,也只有走到頭再做定奪。”
小玄遲疑道:“可是你……身上有傷,可還支撐得住?”
百寶娘娘這才知曉他心中所慮,柔聲道:“謝陛下垂恤,臣婦沒事,陛下隻管往前。”
對她而言,比起尋找愛女,挨受亂石刮擦的這點小創小痛委實算不了什麽!
小玄點點頭,遂繼續朝前爬去,心裡暗暗祈禱,前方千萬別是絕路。
百寶娘娘身上連接被硬銳的垂石凸石刮擦著,此時沒有真氣護體,肩際還有舊傷,痛得冷汗直冒,然卻再不敢出聲,只是緊咬朱唇苦苦忍受。
石洞甚深,小玄這一爬足足磨了逾柱香光景,終見前邊透現光亮,心中一喜,叫道:“似乎看見出口了!”
百寶娘娘低應一聲,沒想自己虛弱如斯,隻這一程輕微地碰撞,身上已感有些不支,下頷垂落,無力的搭在男兒肩上。
小玄察覺到她不太好,奮力向前,隨著接近,已能瞧見洞口外面飛舞的九泉螢發出的點點瑩光,正要爬出洞外,猛見洞口處的泥土高高地凸了起來,似乎有物在底下拱鑽,心中一驚,趕忙停下,將神骨盡鍔插入土中,以蔽劍光。
百寶娘娘抬眼望去,見洞口前的泥土大片大片地拱動,足有數丈方圓,不禁臉色蒼白。
這種情形下,再與強敵相遇,絕對不是個好時候。
“瞧這動靜,絕對又是巨物!自從登上黑焰島,真是一刻都不讓人松怠!”小玄暗暗叫苦,思忖洞口被堵,自己如果從窄狹的洞內強行殺出,莫管怪物厲害與否,只怕背上的嶽母大人就得先吃大虧,她此時這等虛弱,全無真氣護體,如何再經受得起任何磕碰。
高高撐起的泥土乍然拱裂,只見一段深褐色的管狀物露了出來,彎著曲著,現出一環一環的體壁,油滑通透,入目頗為惡心,然而未現頭尾,旋又沒入土裡去了。
“什麽鬼東西?”小玄心忖,要說是蟒蚺之類,卻沒見鱗紋,並不太像。
“似乎沒發現我們,等它過去。”百寶娘娘貼在他耳邊悄聲道。
“還撐得住麽?”小玄壓著聲問。
百寶娘娘點點頭,小玄隻覺耳廓一膩,卻是貼得太近,婦人的唇瓣碰觸著了自己。
兩人臉皆一燙,各自移開,然而身上動彈不得,前後依舊緊緊相貼,這一緊張,彼此愈發敏感,方寸俱晰。隔不一會,縱是洞中潮寒,挨貼處竟皆熱了起來,煨得甚是舒服,暖是暖了,然卻尷尬無比,各自胡思亂想:誰先熱的?怎就熱了?也太失禮了……
洞外的地面仍在反覆拱動,泥土底下的怪物來回遊走,仿佛跟他們做對一般,就是遲遲不肯離去。
眼見耗了盞茶光景,兩人暗自心焦,小玄苦苦地盯著地面,以防巨怪暴起傷人。
“此乃不得已的。”百寶娘娘對自己道,心底羞意方才稍微弱去,她身上有傷,真氣幾無,體力枯竭,熬得久了,神智便有些迷糊起來,終於支撐不住,一直緊繃的身心倏忽齊懈,倦意潮湧襲至,竟然昏昏睡去。
她的身體在暗中告訴她,她已經疲憊了太久,需要徹底的恣意的休息一下了。
小玄忽覺背上的婦人“軟”了,整個人沒了骨頭般完全趴伏下來,稍一側臉,見百寶娘娘美目迷朦,吐息如蘭,竟是睡著了,心中戰戰兢兢,也不知是想讓她睡得好些抑或其它,不敢動彈分毫。
百寶娘娘隻覺渾身舒暖,這一覺,赫是隨夫出征這半年來中最美意的一回,她睡得莫明踏實,蘭指輕攀著男兒肩際的衣衫,瑤鼻貼在他的頸側,輕輕呼吸,睡夢裡竟隱隱盼著就此下去。
一切不管不顧,再不用醒。
小玄強攏心神,隻怔怔地盯著洞外,突見地面翻開大片,怪物終於破土而出,幾乎整個兒都爬了出來,但見兩首俱尖,周身一節節肥嘟嘟的,根根剛毛煞是惹目,竟是條二、三丈長的巨大的蚯蚓。
“原來是條地龍!”小玄錯愕,方才松了口氣,這種東西,體型縱巨,多半也不會危險到哪裡去。
“快走快走!否則小聖爺爺立馬出來把你宰了!”他心裡嚷嚷,卻仍舊趴著沒動。
俟好了一會,那條大蚯蚓才慢吞吞地朝遠處爬去,再又鑽入土中,消失不見。
小玄悵然若失,輕聲對背後道:“我們可以出去了!”
然卻不聞回應,他轉頭望去,見婦人玉頷歪擱在自己肩際,依舊睡得香甜,長睫纖垂,朱唇微綻,嬌慵之態無字可摹,一時看呆了,但感某處有些晃眼,眼睛稍往下移,立時雪膩入目,襟口內春色隱現,窄裹緊束的抹胸也難以掩住,恰可瞧見兩半滴粉搓酥般的肥美腴乳擠做一處,堆夾出一條令人心悸神迷的深深粉溝。
小玄口乾舌燥,眼睛不覺又移近幾分,脖子正擰得酸痛,忽見婦人身子動了下,酥胸稍抬,頓有一股子婦人汗膩的暗香自襟口流出,撲面襲來,他目餳耳熱,驟感襠際生痛,卻是頂住了地面,幾要破土而入。
就在這時,百寶娘娘若有所感,美目惺忪張啟,愣愣地望著男兒直勾勾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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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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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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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0.08 作者:迷男
第八回 久別重逢
“大事不好!”小玄心都快蹦出腔來,急轉回頭,背著婦人迅速朝洞口爬去。
“怎麽睡著了?”百寶娘娘心中亂跳,“且還在別人身上睡得這麽沉,這麽……香?”待想到這個“別人”,還是當今天子、一國之君,更覺荒誕透頂、萬般不該。
小玄爬到洞外,站起身作輕松狀道:“那怪物走了,說來真個好笑,原來是條地龍,竟然把我們唬了好一陣子,這地底,果如那老賊所言,許多東西都奇巨無比!”
“他怎麽不叫醒我?”百寶娘娘不言不語,螓首從他肩上探出,美目怔怔地望著底下。
小玄一愣,順她的目光朝下望去,就看見沾滿泥土的褲襠上搭了個高高的帳篷,無比惹眼地挺立於兩腿間,一時捂也不是遮也不是。
百寶娘娘玉頰透暈,心底暗暗慌怯。
她久修仙家妙術,長服化外靈丹,自是瑤姿琦質氣馥色妍,行走三島十洲,無論為人婦否,一直慕者不絕,當然明白自己對男子會有怎樣的誘惑。
小玄耳根燒透,這個事怎麽想怎麽可恥,遑論在日後的嶽母大人面前丟醜,即便旁無他人,仍不免臊得無地自容。
“不行,一定要分開,否則早晚會出亂子!”百寶娘娘悄叫,當即不管不顧,咬住牙根兩手搭住天子肩背發力一推,嬌軀同時往後猛然一掙,終於從男兒背上脫開,剝離黏粘在肌膚上的蛛絲所產生的撕痛還好,尚能忍受,但是牽扯著的肩傷可就夠嗆了,痛得顫哼一聲,渾身哆嗦。
將來還怎麽上門求親?小玄面紅耳赤痛悔不已,待婦人從背上強行掙開,心中更是惶惶,轉頭望去驀地一驚,卻是看見百寶娘娘肩上的血跡暈注得比之前大了許多。
“流了好多血!”小玄驚道,見她肩際衣衫碎裂血肉模糊,方知傷得不輕,此前的一聲不吭俱是強撐。
“無妨,只是給那魔物戳了一下,沒穿透。”百寶娘娘平靜道,強忍痛疼,從飛鸞巾內取出療傷丹藥,又在裳角撕下一幅布料,背過身去,掀開衣襟自己敷藥包扎。
小玄縱想幫忙,也知不便,隻好面朝他處,在旁邊守著。
直至這時,他才注意到,眼前景致與石洞的另一邊截然不同,但見花木山石俱在隱隱生輝,將一切渲染得絢麗異常,今人驚詫地下深處竟有如此奇景,讚歎造化之神奇。
百寶娘娘匆匆包扎好傷處,心中急欲尋找女兒,便又同小玄前行,盡管走得異樣艱難,卻全無讓人攙扶之意。
接下更是難走,四下樹木繁密,枝藤亂攀,糾纏做堆堆簇簇,幾無間隙可行。
小玄以劍披荊斬棘,這才勉強得以前行,兩人嘴上不說,心卻在暗暗下沉,怎麽看,雪若都不太像是能夠獨自到達這裡的樣子。
希望已經變得越來越渺茫。
隨著深入,地勢起伏愈劇,抬頭望去,頂上不是岩塊就是植被,猶如身處於密閉的山腹之中,轉得久了,極易產生錯亂之感,令人迷失方向,非止東西南北,便是上與下,有時都覺顛倒。
兩人還發現了一個奇異現象,即便是蝴蝶、蜜蜂、蚱蜢、飛蛾、毛蟲、甲蟲、蠅蚊、螳螂這些昆蟲,都都要比別處巨大許多,所幸有攻擊性的並不太多。
兩人突然立定,惕然盯著前方。
原來前邊有條巨物斜裡橫空而過,通體微泛紫光,雄壯異常,覆滿苔蘚及各種諸如藤蘿之類的寄生植物,徑有數抱,長逾二十丈,一頭出自頂上的岩壁,另一頭向下扎入土中,首尾不露。
還好並非活物。
兩人觀察了好一會,見巨物紋絲不動,這才松了口氣。
兩人走近前去,研究了半天,隻猜應是植物,其它一無所知,便是以百寶娘娘的見識,也認不出是何樹木。
其實自打下到淵底,幾乎所有的花木都叫不上名字,只是這條奇木巨大得太過突兀,才引起他們的注意。
“世上怎麽有這等古怪的東西?說是樹木吧,片葉不見,說是活物吧,又全然不會動。“小玄道。
“臣妾去過許多地方,亦是從未見過。”百寶娘娘應。
小玄已見識過夢巢、太碧,尋木這些冠絕天地的奇木,因此沒有太過詫訝,心裡急著尋找雪妃,邁步又要繼往前走。
百寶娘娘卻仍站立不動,若有所思。
“怎麽了?”小玄問。
“或許……”百寶娘娘道,“是如陛下所言,這邊太過難行,雪兒恐怕到不了此處。”
小玄望向她,等著說完。
“臣妾尋思,我們是否應該往回尋找。”百寶娘娘沉吟道。
小玄胸口揪緊,一種不祥之感彌漫心頭,不動聲色道:“好,我們倒回去再找找,看看之前是否有什遺漏之處。”
兩人掉轉身子,方要往回走,忽聽“沙沙”聲大響,似有極沉之物拖磨過木石,兩人調過頭循聲望去,赫見一條通體暗青的巨物鬼鬼祟祟穿過亂石群,疾朝他們爬來。
小玄知百寶娘娘此時幾無真靈,一步跨去,護在她身前,尚未立定,那物倏自大石後昂起身,猛朝兩人撲來,但見赤首千足、齶牙如鉤,竟是條三、四丈長的巨大蜈蚣,極是怖人。
小玄一劍刺出,那蜈蚣巨軀一擰,從旁撲噬,小玄揮劍反斬,一條火龍霎自神骨飛出,劍鋒未及,已先一步卷上那蜈蚣巨軀,蜈蚣立時彈了起來,又重重地摔到地面,給火龍燒的滿地打滾,撞得木折石飛。
“好大的天龍!”百寶娘娘黛眉微蹙,若在往日,她自然不懼,然此時功力大損,難免心底惶惶,瞧著竟有些惡心起來。
那蜈蚣翻滾一陣,捆卷身上的火龍形體漸散,然火焰卻是未熄,黏住般噬肌撕體,它痛得怒極,猛地掙彈而起,疾朝兩人再次衝來。
小玄錯步一讓,提劍橫攔,登將撲至的蜈蚣割了長長的一道,自軀側斜斜切入,劃了丈余方才挑出,順帶削斷數十對銳利鉤足,創裂處陡然爆出大蓬青藍色血漿。
兩人趕忙閃避,那青藍血漿潑濺到木石之上,立時冒起股股青煙,赫將沾染處腐蝕了大片。
小玄同百寶娘娘皆吃一驚,心忖在這幽閉獨異的地底之下,許多生物除了體型巨大,恐怕多含帶劇毒。
遭受如此重創,那蜈蚣竟然未斃,反而更加瘋狂,帶著裹身的火焰反身又撲,創口迸開,血漿四下亂潑亂濺,情狀駭人。
百寶娘娘急朝後退,小玄生怕她閃避不及,提劍斷後,見蜈蚣不依不饒地追來,喝道:“找死!”氣注神骨,瞬又有一條火龍在劍上蜿蜒而生,尚未飛出,猛聞“啞啞”聲大作,林中突地飛出萬千隻黑影,匯做數股妖氣般的墨流席卷過來。
小玄同百寶娘娘大吃一驚,抬頭望定,赫是一隻隻通體漆黑的烏鴉,長喙如鉤,生著一對慘綠色的無瞳之目。
“吸血冥鴉!”百寶娘娘失聲道。
“這麽多!”小玄叫道,匆匆一眼,便已發現這些冥鴉與在墜星嶺遇見的甚不相同,首先是體型大了許多,其次羽毛參差不齊,還有喙部十分長巨,形貌愈加獰厲,心中閃出一念,這些全都是“野生”的!
刹那間,一股黑流罩住了正在癲狂的蜈蚣,竟將其巨大的身軀硬生生地拔離了地面,卷上數丈高的空中,轉眼便啄扯得血肉模糊斷做數截。
幾於同時,更多的吸血冥鴉撲向小寶與百寶娘娘。
百寶娘娘玉容失色,以她目下所恢復的真靈,根無法祭起法寶抵禦這鋪天蓋地的魔禽。
倏聞一聲清喝,攔在她身前的小玄振臂一揚,驀見千百朵赤焰朝天掠起,俱呈飛鳥之形,在空中疾飛亂舞,同撲至的吸血冥鴉撞在一起,蔚為壯觀。
原來,小玄見這架勢,立知百寶娘娘根本無法抵擋,遂疾提真氣,使出了千山火鳥咒。
此時的他真靈遠超下山之時,此招一出,一朵朵火焰巨如雕鵬掠起,映紅了周遭數十丈,聲威無比驚人。
數百隻吸血冥鴉霎時被烈焰裹住,流火般兜頭墜落,焦味撲鼻。
“是如意五行中的火行功法!聖上怎會太乙玄門的妙技?”千山火鳥咒聲威甚隆,在江湖上頗有聲名,百寶娘娘一眼便認了出來,心下詫異,然轉念一想,皇帝素來喜歡交結三山五嶽異人,窺習得枝葉龐大的地界第一門派中的某招功法,也不算太過奇怪。
但是小玄的這一擊,反引來更多的吸血冥鴉,密密麻麻地朝他們撲來,有如烏雲蓋頂。
小玄深吸一氣,縱身暴起,手中神骨交錯四劈,一招與從前完全不同了的“怒龍鬧海”望空舞出,刹那間將一隻隻吸血冥鴉揮斬成漫天飛墜的火塊,更恐怖的是數條粗壯火龍隨劍而生,遍空飛舞,把大群大群的冥鴉吞噬、絞碎、焚為灰燼。
百寶娘娘心頭震憾,對這天子女婿的觀感不斷更新,回想自出道來遇見的年輕一輩之中,以戰力而言,無疑當屬此子為冠。
然而,從林木石隙間又源源不絕地飛出成群成片的吸血冥鴉,沒完沒了地前仆後繼,幾乎充填了兩人周遭的每處空隙。
小玄不敢退避半步,又一招“天火焚原”殺出,死死守在百寶娘娘身前。
百寶娘娘暗暗吃驚,她見識過的大陣仗不少,可眼前情狀委實罕怖,心忖:“照此下去,聖上縱有龍犀之力,只怕亦得耗竭而潰!”
心念至此,遂從鬢側拔下斜簪的靈羽寶釵,口中默頌真言,蘭指輕彈將釵放了出去,倏見白影撲閃,一隻通體雪白的大仙鶴乍現身前,正是那“簪則為釵,驂則為鶴”的仙家坐騎。
百寶娘娘邁足跨上其背,仙鶴立時拍翅飛起,一個旋翔,飛到小玄身側。
“這些惡鳥太多了,走!”她輕喝一聲,朝天子伸出手去。
小玄舉臂接住,穩穩地落在鶴背之上,提氣揮劍,又吐出數條觸之即焚的火龍,聚做一處朝前撲噬,百寶娘娘催動靈鶴,趁勢衝出重圍,也辨不得方向,隻尋隙飛逃。
那成千上萬的吸血冥鴉即時追來,匯做數條令人寒怖的粗巨黑氣緊緊尾隨。
至於那條可憐的蜈蚣,早已屍骨無存。
百寶娘娘在前馭鶴,小玄在後禦敵,配合得甚為默契,只是兩人這回再不敢挨貼太近,生怕一個不好,又要給殘留在身上的蛛絲黏住。
靈鶴朝前疾掠,在地腹中穿林過峽,隨複雜無比的地形時高時低、時左時右地飛翔,有時岔道紛繁,有時又幾疑無路,身後追兵愈迫愈近,險象環生。
小玄揮劍舞出一條又一條的火龍,將逼至近處的吸血冥鴉絞做一團團火焰,卻見加入追擊的吸血冥鴉似乎越來越多,也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心中驚灼:“照此時下,何時才能擺脫它們!”
“坐穩!”百寶娘娘突叫一聲,靈鶴驟然朝下斜掠,小玄穩住身子,朝周圍望去,卻是進入了一條極其寬巨的大裂隙之中,上下只有十來丈高低,橫向卻不見邊際,異樣壯闊。
這一段相對寬坦,靈鶴飛速大提,與緊追不舍的吸血冥鴉稍稍拉開距離,鶴上兩人得暇細觀,見巨隙中景物為之一變,花草樹木雖也高巨及發光,形貌卻與之前完全不同,越發奇異古怪,讓人覺得仿佛進入了另一個天地。
“又在往下,這回怕是真要給迫入地獄裡去了!”小玄心中惴惴,靈鶴飛速極快,通暢無阻下,轉眼間已飛降了千余丈之深。
“沒路了!”百寶娘娘突爾叫道,饒是素來沉著,聲音裡也難掩惶急。
小玄心中一緊,轉頭望去,見前方盡是大片石壁,一眼看不到邊沿,也沒任何去路,暗叫:“要糟!”。
眼見就要撞上石壁,百寶娘娘急控坐駕,靈鶴打橫一折,擦著石壁斜掠出去。
如此一來,尾隨其後的大群冥鴉立時追近了許多,興許因為獵物即將入口,紛紛尖聲厲叫,極是怖人。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給追上!”百寶娘娘雪額冒汗,駕鶴貼著石壁疾飛,美目急朝四下觀望,拚命尋找出路。
隻惜非但沒有找到出路,反見上下岩壁似在收窄,令人心疑已入絕地。
小玄深吸口氣,在鶴背上立起,心裡已做好決死一戰的準備,突聞有人叫道:“三娘!這邊!”
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他循聲望去,見斜下石壁上立著一人,身披袍甲,手執一柄狼牙大棒,赫是水若及雪若的兄長、程家二公子程石亦,不禁又驚又喜,心中大奇:“我這大舅子怎麽會在此?”。
“下來!”程石亦又叫了一聲,指指身旁一道數丈長、丈余深的石隙,一躍而入。
“那溝中不過丈余深淺,躲入其中,豈非自尋絕路?”百寶娘娘心念方動,驀見程石亦整人倏忽無蹤,立知定有奧妙,當即馭鶴朝下掠去,飛入石隙之中,刹那間一鶴二人亦不見了蹤影。
大群冥鴉乍然失去目標,自石溝上方茫然飛過,其中數隻飛得低的冥鴉順衝勢掠入石隙,卻皆慘遭迎頭痛毆,全數給一柄未出鞘的劍擊落在坑中。
擊落它們的並非小玄,而是另有其人,似乎生怕冥鴉的血漿汙染石坑,始終將劍留在鞘中,隻以妙到毫巔的劍技將衝入石隙的吸血冥鴉一一擊暈。
小玄定睛瞧去,見那人寬衣大袖,眉疏發枯一副憔悴愁苦的模樣,正是在巨竹谷中見過的門隱子大師,心中愈奇:“他怎麽也在這裡?”忽地想到了什麽,心怦怦悄跳。
門隱子自然也瞧見他,目中閃過一絲詫色,卻是未吭一聲。
兩人雖然見過數面,卻未有隻言片語,甚不熟稔。
“娘!”一聲嬌柔叫喚,昏暗中現出雪妃的身影,撲向百寶娘娘。
百寶娘娘躍下鶴背,張臂將她緊緊抱住,手撫其發,喜極欲泣道:“我的兒!你怎在這?”
小玄也是驚喜萬分,也從鶴背跳下,快步過去,幾欲將她們母女擁入懷中。
“孩兒跌入淵中,又遇許多巨蛛襲擊,一路奔逃,不想愈陷愈深,還在淵底迷了路,正彷徨無奈,萬幸遇見了二哥!”雪若道,人在母親懷裡,秀目卻轉到小玄身上,眸中喜色盈溢,只因尚有旁人,不敢貿然呼喚天子。
“傷著哪了?”百寶娘娘稍松懷抱,朝她身上上下打量。
“不礙事,孩兒身上帶著丹藥,少谷主也用靈符幫孩兒醫治過了。”雪若道。
“少谷主?”百寶娘娘微微一怔,默頌真言,收了靈鶴,複化為釵,還簪鬢上。
“三娘,孩兒為你引見則個。”程石亦側身一讓,抬臂示向身後一人,道:“這位便是巨竹谷少谷主、虛照境無盡宮宮主——婀妍姑娘,今番提師前來,是為解墜星嶺之困。”
小玄心中劇跳,凝目朝程石亦身後望去,果然就瞧見了那個眸似星子膚若冰雪的女孩,除了婀妍,還能是誰。
此時的她盤發束腰,肩披紫袍,腰懸竹囊小刀,一如從前般如露純淨、似泉清冽。
小玄張口欲喚,豈料女孩卻視若不見,隻朝百寶娘娘欠身行了一禮,含笑道:“夫人好。”
百寶娘娘趕忙放開女兒,快步上前,欠身還了一禮,道:“少谷主親自來援,妾身感激涕零!”細觀眼前女孩,雖是模樣甜嫩,然卻從容自若英邁不群,果有一方之主的氣度。
婀妍道:“慚愧,本該早日來助元帥破賊,奈何巨竹谷遭敵強襲,元氣甚傷,不得已延至此時才來,累得二公子數度奔波。“程石亦抱拳道:“不敢。”
百寶娘娘忙道:“貴谷元氣未複,便跋涉千裡趕來相援,委實恩深義重。”
婀妍又道:“今次前來,大軍行進緩慢,隻憾遲了一步,待到墜星嶺時,才得知元帥遭難,陷於這黑焰島上,是以飛舟追來。”
小玄心中一動,聽見“飛舟追來”四字,頓時想起了在海上遇見的巨大飛船。
百寶娘娘見她連同程石亦,不過寥寥三人,心下微惑。
婀妍繼道:“因元帥在賊人手上,投鼠忌器,遂以小部先行登島,以探虛實,未想在這地底下迷了路。”
百寶娘娘遂明對方因為顧慮丈夫安危,方才如此孤身犯險,心中越發感激,道:”少谷主為救外子親赴龍潭,大恩不言謝,容後再報!”
“夫人不必客氣。元帥與家翁素有厚誼,長有往來,前番又遣二公子助我奪回巨竹谷,小女子一直感銘於心,此番前來,亦是為了報恩。”婀妍道,抬手示向門隱子,道:“這位是祖洲門隱子大師。”
百寶娘娘心中一凜,稽首道:“原來是大師,久仰清風,終得一晤,幸甚至哉。”
她久聞祖洲十隱俱是世外高人,個個皆有獨步天地的奇學,有此強援,心中暗暗歡喜。
門隱子隻點了下頭,沒有吭聲,倒非倨傲托大,乃是性情如此。
百寶娘娘行走化外,亦是三島十洲上有數的仙真,名頭並不在其下。
婀妍微笑道:“夫人莫要見怪,大師不愛說話。”
“不敢。”百寶娘娘道,望了皇帝一眼,正思該如何引介,已見女孩星眸流轉,悠然投向小玄,神色如常道:“崔公子,別來無恙。”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3:54
標題:
逍遙小散仙20.09 作者:迷男
第九回 建木傳說
“婀妍……姑娘好!”小玄忙應,見她客氣如斯,嘴上也不敢太過親近,心裡一陣拔涼:“我不辭而別,婀妍定是生氣了!”
“皇上竟與她相識?“百寶娘娘同雪若心中暗詫,母女倆對視一眼,轉念忖道,皇上素好結交奇士,時不時便微服出巡,結識這化外秘境的少主,也不算太稀奇,隻不知對方是否知曉皇上的真正身份?
母女倆正在思量,又見程石亦朝皇帝抱拳一揖,含笑道:“崔兄弟!甚久不見,可還安好?“自從巨竹谷並肩一戰,程石亦就對這個勇猛且熱心的小兄弟印象甚佳。
“程將軍!小弟很好!“小玄笑容滿面,抱拳還禮。
百寶娘娘同雪若大吃一驚,心想怎麽連他也跟皇上相識,且還稱兄道弟?不對——皇上竟然自稱小弟?
母女倆瞠目結舌,心中疑竇叢生萬般不解,只是哪敢開口詢問,皆忖程石亦定然不知道皇帝的真實身份,否則焉敢如此。
“幸好皇上今已變得仁德大度,才未因此責怒二哥,若在從前,便要大禍臨頭了……“雪妃心中暗叫僥幸,但想此事著實犯上,仍不由捏了把冷汗。
婀妍抬頭瞧著頂上,道:“這地底下潛藏著許多野生的吸血冥鴉,我們之前也遭遇了數回,除之不盡,擺脫不易,委實是個麻煩。“小玄跟著朝上望去,見吸血冥鴉成群結隊地飛過,對溝中眾人仿佛視若無睹,又見坑口有如罩著一層透明水波,心頭驀爾一動:“定是婀妍用了空空如也符!”
“這些惡鳥數量太多,硬拚不得。”百寶娘娘歎道,見大群吸血冥鴉雖已飛走,但仍有數只在頂上盤旋不去,心中暗暗焦急。
“不能耽擱太久。”婀妍道:“此次跨海追來,另有大軍乘飛船於島東南二百裡處待命。登島前,我已下令,三日不歸,他們便會強行攻島。”
百寶娘娘心頭一緊。
“待到那時,元帥就危險了。”婀妍繼道:“我們上島,至今已耗去了大半日,需得及早離開此處,找到元帥!”
“我們曾遇見這島上的邪魔,聽他們說,元帥似乎是在一個叫做青冥祭壇的地方。”小玄道。
婀妍望向他。
這還是重遇以來,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小玄莫明一陣緊張,挺直了腰杆,口氣卻有些無奈:“只是目下尚不知道那青冥祭壇所在何處。”
婀妍垂下眼簾,面無表情。
“總之,那青冥祭壇不會在這麽深的地方,得想辦法先回到地面上再說!”程石亦停了下,接道:“只是遭遇了幾次襲擊,這地底又錯綜複雜,恐怕難以找到來時的路了!”
小玄閉目想了想,道:“我大致還記得來時的路,不如尋我們這邊的路往回走,或許能回到地面!”
百寶娘娘回想來時的路,不覺心有余悸。
她悄自運功感應,察覺身上的麻痹已幾乎退盡,真靈恢復了不少。心忖這天子女婿的血還真有奇效,應是服用過什麽十分珍罕的辟毒丹藥。
“你們是給那些冥鴉給逼過來的,原路折返,再撞著怎麽辦?”婀妍輕輕道。
小玄無語,心裡不得不承認,那些鋪天蓋地的吸血冥鴉,絕對是噩夢般的存在,自己縱有龍犀之力,也無半點把握。
一直默然不語、仰首望著某處的門隱子忽開口:“那邊。”
眾人循其目光望去,見頂上數十丈處有片范圍頗廣的漆黑,仔細看定,似乎是條不小的裂隙,因相距頗遠,又幾無光亮,之前沒有發現。
程石亦眼睛一亮,道:“好像是道裂縫,不知能有多深,是否通往別處?”
小玄道:“我瞧瞧去,探一探路!”
話音未落,陡見門隱子身影徐徐變淡,仿佛一副彩色的畫褪了顏色,他正驚奇,眼也沒眨,門隱子倏忽不見,仿佛之前從未沒存在過。
坑中纖塵不揚,上方的吸血冥鴉仍在盤旋,沒有絲毫驚動之象。
“大師去哪了?“小玄詫問。
眾人忽在頂上的那片巨大的暗黑中瞧見了個小小灰影,正是門隱子的身廓。
“八門分影,六爻化劍,來去無痕,傷敵無跡!果是獨步一方的神技!”百寶娘娘讚道。
“來。”門隱子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中響起,自是用了傳音秘術。
“走!”婀妍足下一點,人已煙霞般嫋嫋升起,率先朝頂上的暗黑處飛去。
余人各展妙技,提身縱起,齊朝頂上掠去。
小玄生怕雪妃身上有傷,運氣不便,朝她伸出手去。
雪若心中甜蜜,伸臂接住,把柔荑交到愛郎掌中,任之帶著離地飛起。
數隻吸血冥鴉察覺到異動,怪叫地疾掠過來。
小玄在半空揮鞘數擊,將幾隻襲至的冥鴉一一擊暈,卻是生怕引來大群冥鴉,不敢把動靜弄大。
眾人先後飛到暗黑處,雪若怕人瞧見,手兒微掙,從小玄掌中輕輕抽了出去。
“似乎真有出路!”程石亦朝裂隙深處張望,見地形嶙峋起伏,甚是幽深,走勢大體朝上。
“雖不知通往哪裡,但好歹是向上行的,既無他法,權且一試吧。”婀妍道。
門隱子便即邁步,率先行入裂隙。
小玄緊隨其後,舉起劍鞘,稍注真氣,立見烈焰燃起,如火把般照亮了周圍。
眾人魚貫而入。
程石亦素有擔當,慢幾步走在最後。
裂隙之中狹仄曲折亂石堆疊,走到深處,地勢愈陡,異樣難行,好在眾人皆非尋常,走得雖慢,但仍能勉強前行。
小玄擔心雪妃身上傷勢,回頭望去,見百寶娘娘與她相攙而行,心中稍安,瞅見婀妍就在身後不遠,便故意慢下腳步,等女孩上來。
她太安靜了,這次重逢,一個多余的表情和眼神都沒有給他。
小玄有點沉不住氣了。
“這裡有條溝,留神腳下。”他朝女孩道,隻盼能與她搭上話。
可是婀妍偏偏對他視而不見,依然一聲不吭,就像兩個人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婀妍真的生氣了!”小玄心底惶惶,有心討好,朝女孩一笑。
女孩沉靜如水,冷得令他心底發毛。
“怎生哄回來才好?”小玄搜肚刮腸,拚命尋找話頭,忽爾想到一事,正有疑問,遂問:“婀妍,我們來的路上,在海中曾遇見一艘大船,在天上飛的,是不是你們啊?“女孩愛理不理的,俟了好一會方道:“什麽樣子的船?“
“一艘尖首長尾、張著對大翼……”小玄比手劃腳:“對了,模樣就像隻鳳凰、無比巨大的船!“婀妍道:“那就是吧,我們的船。“
“好厲害,世上竟有如此大的船,還能飛,絕對與機關術有關,了得了得!”小玄終於攀上話頭,心中也好奇,追著道:“這艘大船哪裡搞來的?我怎不知道你有這樣的船?“
“崔公子。“女孩乜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們熟嗎?你不知道很奇怪麽。“小玄登時噎住,給嗆得面上陣青陣白,肚子裡的一堆話再也說不出來。
婀妍加快腳步,從他身邊跨過,徑往前邊去了,與門隱子並肩同行。
這算什麽?
啥態度嘛?
嘴兒都親了,還問熟不熟?
小玄憤憤不平,眼角余光稍轉,發現後邊的母女倆正朝他看。
前方出現了光亮,一行人加快腳步,終於走出了這條頗為深長的裂隙。
眼前豁然開朗,婀妍同門隱子立在一條長逾三十幾丈、首尾俱藏在岩壁之中的巨物跟前。
“又是那種奇怪的巨木,這條更加長巨!”小玄心中一動,快步上前,同他們一起琢磨。
後面幾人也跟了上來,齊在巨物前細觀。
“這古怪玩意究竟是啥?”小玄道。
“不曉得。”程石亦道,“我們先前已經遇見過幾次了,難道這地底下到處都有這種東西?”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走吧。”婀妍邁步又走,時間緊迫,不肯在這無關緊要的地方浪費稍許。
此處離地面已極深極遠,地形又異樣難行,若是一路磨蹭,莫說三天,恐怕三個月都回不到地面。
一行人繼朝前行,尋找去路。他們盡量往高處走,然而這地底的地形錯綜複雜,有時不得不朝下走才有可行之處。
豈知又接二連三發現了幾條與先前巨物同類的奇木,有的竟然長達四、五十丈,粗逾數十抱,宛如巨龍橫空,雄壯非凡,人於其下,倍顯渺小。
然而最奇的是:這些奇木首尾皆俱藏於岩壁或地面,與周遭的所有植類格格不入。
“這可奇了。”百寶娘娘有些不安道,“竟然還不少,這些怪木到底是何物?”
就連一直不動聲色的門隱子面上也有了絲縷疑色。
雪妃則是心驚脈跳,盯著周圍那幾條蜿蜒縱橫的巨物,憶及在地底下的種種遭遇,心底胡思亂想:“這些東西如此巨大,倘若只是表面上長得像樹木,實則是什麽沉睡未醒的怪物,那可就嚇人了……”
小玄邊走邊瞧,隨口道:“你們說,這東西在地底下鑽進穿出,若是縮小千百倍,像不像是根須?”
走在最前邊的門隱子聽見,忽地立定不動。
眾人隻道遇見了什麽危險,紛紛佇足,凝神戒備。
婀妍對他素來敬重,輕聲問道:“門隱大師,怎麽了?”
“倘若真為根須,那便是了!”門隱子沉吟道。
“那便是什麽?” 婀妍沉聲道。
“建木!“門隱子一字一句道,“這些怪木,其實全都是根須,建木的根須!”
“建木?”眾人大訝。
“天地之中,除了建木,還有哪樣樹木的根須能夠如此之巨?”門隱子淡淡道。
“可是,建木遠在萬千裡外,其根須怎可能出現在這裡?”婀妍道,她曾隨師尊——妖聖凌霄士到過建木,十分篤定。
“自混沌劫後,億萬仙真湮滅,媧皇見天地寂寞,念劫前之盛況,遂以仙真為本,摶土造人,以豐信仰願力,以複天地繁華。”門隱子道。
眾人怔了怔,皆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豈知人類興旺,億萬年間,已是無處不至,許多人穿過通天徹地的建木到達天界,以求成仙,天界不堪其擾,遂棄建木,加以截斷,阻斷了人類通天之途。”門隱子繼道。
“這傳說我聽過,後來呢?”小玄道。
“自從天界棄了建木,妖界趁虛而入,將領域擴至都廣,佔據了連接地界的半截建木,並於其上築起了皇都大如意天及化外六城。”門隱子道。
“建木上的城池原來是妖族建造的……”小玄聽得津津有味,之前曾聽紅葉簡略說過,如今方知由來。
“自鴻蒙開辟,建木惟產三顆種子。天界放棄建木後,將建木所產的三顆靈種帶回了天庭,藏放在彌羅宮中。豈知竟然有人覬覦,建木靈種雖有重重守護,卻先後丟失了其中兩顆。“門隱子道。
“啊!誰的膽子這麽大,竟敢跑到天庭裡去偷盜?“小玄訝道。
“第一顆靈種丟失得甚是詭奇,可謂天不知地不覺,絲痕無遺,至今無人知其下落。”門隱子道。
“那第二顆靈種呢?”程石亦問。
“至於丟失的第二顆靈種,卻有諸多傳聞,其中傳得最為有眉有眼的是——巫後絳夕親赴天庭,施展無上秘術,潛入彌羅宮中,盜走了靈種。”門隱子道。
“彌羅宮乃玉皇大帝統禦諸天諸界之所,巫後竟能潛入其中,且還全身而退?”小玄悄忖,隻覺難以置信。
“大師是說……巫後將盜走的建木靈種,種在了這黑焰島上?”百寶娘娘道。
“原本也難以確定,可是山人又想起一個由來已久的傳聞,由此或許可證這個推測。”門隱子道。
“什麽傳聞?”百寶娘娘問。
“自從天界同西方聯手,摧毀了太古冥界,恐其死灰複燃,留下了眾多仙禽神獸,以此掃蕩及鎮守殘域。”門隱子道。
“嗯,我聽人傳,古冥殘域之內至今仍有諸如陸吾、英招、應龍、重明、畢方這些太古仙禽神獸在遊弋巡察。”婀妍道,“更可怕的是古冥殘域之中殘存的一些古老的邪靈異獸,歷經億萬年的交配與爭鬥,已經蛻變成難以想像的可怕物事,就連冥界之人,亦不敢輕易回去,不知是真是假。”
眾人聽得心底生寒。
“除此之外,天界及西方還憂懼古冥殘域有余毒逸出,禍及諸界,是以竭力封堵,除了移山換嶽、填淵平壑,改變地形地貌,又布下重重禁製、法陣及結界,完全封閉了古冥與外界的每一條通道。”門隱子道。
“太古冥界龐巨無垠,通往各界的出路成千上萬,江河湖海山嶽原野俱有,虛虛實實形色萬千,有的長逾萬千裡,將它們全數封閉,工程何其之大,如非天界西方之力,還真難以辦到。”百寶娘娘歎道。
小玄聽到這裡,不由雲裡霧中,心忖:“明明在說建木,怎麽又一下子扯到太古冥界來了?這兩者之間,難道會有什麽乾系?”
“億萬年來,冥界遺族無不夢想著打通這些被封閉的通道,回到舊域,光複古冥。然而此事非同尋常,談何容易。”門隱子道。
“被天界及西方用禁製、法陣與結界封閉的通道,若以尋常之力,是絕對不可能打開的。”百寶娘娘道,她仍東方碧落天崇恩聖帝門下,與天界有千絲萬縷的乾系,對天庭擁有的力量,有極其深刻的了解。
“黑焰島名雖為島,實則是古冥原先的入口其一,據傳,是外界與古冥相距最近的地方。”門隱子緩緩道,似乎心裡邊在捕捉著什麽,“而建木仍天地中第一巨大之神木,有那通天入地之能……”
“啊!”百寶娘娘失聲輕呼,吸著涼氣道,“大師是猜測……”想想覺得太過匪夷,便沒往下說。
婀妍心思敏捷,膽氣亦大,沉吟接道:“大師是在猜測——巫後之所以親赴天庭盜取建木靈種,其實是為了借助建木那通天入地的神能,來穿透天界及西方布下的重重封鎖,以此打通被封閉的古域!”
小玄瞠目結舌。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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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1-21 14:02
標題:
逍遙小散仙20.10 作者:迷男
第十回 冤家路窄
“這也太……太瘋狂了吧……”程石亦喃喃道。
“確是妙想天開,但不得不承認,這或許是唯一能夠打開古冥的辦法。”百寶娘娘道。
眾人一陣沉默,個個心中震悚。
“利用建木穿透天界及西方布下的重重封鎖,雖有可能,只是建木生長以億萬年計,此舉需要多少歲月,得熬死多少代人……”婀妍思索道。
“著實如此。”門隱子道,“然而第二顆建木靈種的失竊,迄今已有數千萬年了。建木乃壽與天齊之神木,遠非一般樹木可比,以其生長之速,其根系怕是已經鑽透到了舊日通道的極深之處。”
百寶娘娘忽道:“大師的這個推測,怕是沒錯,我想起來了,或許還有一事可證。”
眾人目光齊轉向她。
百寶娘娘道:“辟邪宮的地胎池,為天地一十九靈脈其一,池中藏有堻壤,可速育天地一切花木,乃辟邪宮擁有的無上寶藏。”
婀妍點頭道:“玄教的真珍洞能讓天地中所有植類生長得更好,而辟邪宮的地胎池卻能讓它們生長得更快!俱為諸界垂涎。”
百寶娘娘道:“數萬年前,冥界曾經大舉進犯辟邪宮,巫後絳夕親自出手,擊傷了彼時的大宮主練無夢,從地胎池中搶走了十甕堻壤。”
小玄道:“莫非就是為了加速培育種在這黑焰島上的建木,以求盡早穿透通往古冥的通道?”
百寶娘娘道:“巫後當時之舉,眾說紛紜,曾惹許多猜測,現今看來,十之八九是為了加速培植那顆建木靈種!”
小玄心中驚歎:“這巫後出入諸界如無人之境,又誘十日並出,擾亂乾坤,不單神通廣大,更有深謀遠慮,行止殊奇出人意表,委實是個狠極的一界至尊……”
門隱子道:“如果這些奇木真是建木根須,那麽順著它們找尋過去,就必定可以找到主乾。”
婀妍望著他道:“大師是想借著建木的主乾……”
門隱子道:“既然冥界遺族借建木穿透封鎖,必然就會在穿透處的周邊造成些許空隙,我們如能找到建木主乾,或許便可借此脫出困境。”
百寶娘娘點頭道:“到時跟著建木的主乾朝上走,至少能有個大致的方向,總強於在這迷宮似的地底到處亂撞。”
眾人一陣琢磨,均感主意不錯。
“可是建木生長何等之速,又得寶壤培育,時至今日,已有數千萬載光陰,其高怕是不止萬裡,為何我們沒有瞧見?”雪妃忽道。
“這個確是奇怪。”程石亦道。
“壺中洞天,須彌芥子。冥界奧妙無窮,施展了什麽大型遮蔽法術亦未可知。”門隱子道。
“我們登島之時,曾見島上方有大片青霧,高及雲端,似乎有些蹊蹺!”小玄道。
“我們也瞧見了,甚是奇異。”程石亦道。
“當時頗感突兀,現在回想起來愈覺可疑!”百寶娘娘道。
“目下不必理會太多,只要我們能順著這些根系找到建木的主乾,自然一切可證。”門隱子道。
眾人精神一振,當即繼往前行,盡力覓尋有疑似建木根須的地方走。
果不其然,遇見的根須狀奇木越來越多,這或許意味著越來越接近主乾,眾人心裡暗暗期待。
百寶娘娘放慢腳步,待走在最後的程石亦上來,壓低聲問:“石亦。那位崔公子,你是在哪結識他的?”
程石亦應:“崔公子?那是數月之前,孩兒奉爹爹之命前往巨竹谷助戰,就在那裡與他結識的。”
百寶娘娘想了想,悄聲道:“崔公子有沒有告訴你他是什麽人,有何來歷?”
“這個倒沒有。”程石亦道:“孩兒隻知崔公子是少谷主那邊的人,因不熟悉,便沒細問。不過在奪谷之戰中,我們並肩而戰,崔公子身手了得,勇猛過人,孩兒覺得甚是對味,是以兄弟相稱。”
百寶娘娘微愕。
程石亦道:“對了,這崔兄弟是個英雄,智勇雙全,同少谷主一道深入腹地,誅滅了七邪界四大司祭其一的千臂元聖,為奪回巨竹谷立下了頭等功勞!”
百寶娘娘動容,心底卻是疑竇叢生:“皇上竟然親與援手,不惜犯險同強敵一戰,如此說來,皇上怕是早就同巨竹谷大有乾系……”
程石亦望了望她,道:“三娘為何問這些?崔兄弟不是與你們一道進來的麽?”
“沒事,就隨意一問。”百寶娘娘應,心念電轉:“看來巨竹谷同天機島一樣,都已在皇上的把控之中,說不定巨竹谷今次來援,表面是為了報恩,實則是皇上的暗中援意,否則怎麽一拖再拖,直至今時才來……”
紫煙溪的陽光本就嫵媚,透過片片綠葉,更染上了沁人的涼意。
在紫氣氤氳的溪旁,樹下安坐著個膚如酥雪顏如嬌花的女子,墨似的雲鬢上斜簪著根瑩光流蕩的紫釵。
飛蘿寧息靜氣,長睫輕垂,紋絲不顫。
在她的前方,清澈柔緩的溪水忽爾打起轉來,形成了個小小的漩渦。
飛蘿緩緩抬手,尖尖十指如蘭舒張,曼妙若舞地慢劃輕拂,在身前勾畫出一道道細長光芒,縱橫交錯麗如霞霓。
溪中的小漩渦仿佛與她的手有什麽關聯,也隨之由徐漸急,急速擴大,驀地溪水拱起,從漩渦中躍出一條水流來,冉冉升空,有如出海飛龍。
在距她數百丈的高空上,雲端裡靜立著五條身影,正默默地注視著她。
飛蘿雪似地嬌靨上交替浮現出青紅二色,此起彼伏,煞是奇異。
她體內真靈流轉,時分時匯,奔行於諸脈之中,愈走愈速,次第拔高,身前的抹抹光芒亦隨之愈亮愈輝,絢麗極絕。
溪水不斷的湧聚升空,飛龍徐徐遊弋,鼻口隱現栩栩如生。
飛蘿呼吸愈沉,身周的一切都在微微顫抖,出現了某種奇異的扭曲。
水流源源不斷地汲起,幾乎半條溪水飛上了空中,巨龍般蜿蜒而行,竟逾數百丈之長,即便是神魔得見,也定詫訝非常。
雲端裡的五條身影衣發盡揚,中間一人點了下頭,旁邊四個手中光芒湧耀,一件件兵器法器的廓影憑空而現,化虛為實。
飛蘿眼中乍然一亮,身周的扭曲驟然倍劇,虛空赫裂,錯位出萬千裡外的某處陌生之地。
這一瞬,大地都搖了搖,紫煙溪方圓十裡鳥獸俱驚,卻皆匪夷所思地痹於原處。
這一瞬,她已窺見了原本遙不可及的太乙之境,雖然只有電光石火的刹那。
空中的巨龍驀爾破裂,散碎做億萬顆水珠潑落,崩珠散玉般墜入溪中。
飛蘿止息收功,靨上的青紅之色一齊逝去,徐徐歸複於常。
虛照心經第四境,終於大功告成。
飛蘿心暢神怡,對自己頗為滿意。
這意味著,距最終的第七境又近了一步。
進展得如此神速,並非偶然。
除了得益於紫煙溪這得天獨厚的妙境,還因為她的自身。
她不單心竅玲瓏,聰慧過人,更是塊天賦異稟根骨絕佳的料子,否則也無法從奇才如雲的玄教眾徒中脫穎而出,成為教尊的關門弟子。
一直以來,連本身就是天縱之才的凌霄士都對她的悟性及提升速度暗感詫異,心中時有“虛照心經非此姝莫成”之感。
飛蘿起身,沿溪緩緩而行。
流水輕柔,薄煙如紗,紫煙溪已恢復了原來的恬靜,泛耀著如夢似幻的紫輝。
如畫妙境,倍惹寂寥,隨著時日的推移,思念愈熾愈濃。
那個不管不顧,立時離去的衝動又湧心頭。
有那麽多人在為難你。
你還好嗎?
可有想我?
她心潮起伏,忽感頂上微微一亮,抬頭望去,赫見碧藍如洗的天際出現了四團金焰,來得全無警兆。
飛蘿心頭一凜。
四團金焰徐徐降下,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隱隱鎖住了她。
“錚”的一聲鳴響,如於心底炸裂,飛蘿縱身疾退,在她原先所在處的一棵大樹倏地一分為二,仿佛給一柄無形無跡的利刃從中剖開,切面如鏡。
飛蘿深深呼吸,看見鬢側一縷斷發飄然離去,飛散風中。
怪木如海輝光若幻,景色雖然瑰麗殊奇,但卻陰寒侵骨潮濕異常,地勢也越來越險陡,到處都堆積著厚厚的腐枝敗葉,漿成令人無比厭煩的泥濘。
一行人在地腹中起起落落兜兜轉轉,艱難前行。
小玄心道:“敢情此處就是那老賊說的大裂縫,闖進來就出不去,原來不只怪物又多又凶狠,這迷宮般的地形才更害人!”
眾人衣衫盡濕,靴褲裹漿,甚是難受。
雪若修為最淺,身上有傷,體力又耗去極多,不禁悄打哆嗦,只是她從來要強,依然咬牙強撐。
小玄擔心雪若,頻頻回頭,果見她漸行漸慢,似乎走得有些吃力,想要過去攙扶,卻見婀妍就在後邊,不由有些猶豫。
他踟躇再三,又走了一段,心中不忍,正要決意過去攙扶,忽見婀妍幾步走到雪若身邊,扶住了她。
雪若連聲不用,但見婀妍盛情依然,隻好道:“多謝少谷主。”
婀妍親熱地挽著她臂膀,道: “叫少谷主什麽的拗口,姐姐喚我婀妍好了。”
雪若見她是一方之主,卻是這等和藹可親,今次更是為了援救父親而來,心中喜歡,笑道:“婀妍妹子,這名字真好聽,人也如其名,模樣長得好水靈。”
婀妍嫣然道:“姐姐更好看呢。”
小玄悄舒了口氣,心忖:“還是婀妍心腸好,樂於助人。”
婀妍忽道: “姐姐,你是不是有個年紀差不多、長得很相像的姐妹?”
小玄心頭一跳。
雪若微微一怔,應道:“是有個妹妹,比我小一歲。”
婀妍想了想,道:“那……她是不是在千翠山白首仙娘門下修行?”
雪若道:“是啊,妹子怎麽曉得?”
婀妍微笑道:“她叫水若是吧,見過一面呢。”
小玄心中怦怦地跳。
雪若問:“在哪遇見的?”
婀妍道:“就在巨竹谷呢,她跟個英雄少俠一同來的,入谷尋找寶瓶竹哩。”
小玄心頭撲通撲通地跳。
雪若道:“英雄少俠?“婀妍笑道:“對呀,倆個好像挺要好的。”
雪若怔了下,道:“不知那位少俠是誰?”
婀妍道:“那少俠也是白首仙娘門下,說是令妹的師弟,叫什麽來著……”
小玄一陣暗慌,趕忙豎起耳朵聽。
豈知婀妍聲音越來越小,同雪若邊走邊說,不時發出一聲輕笑。
小玄心中大虛,越發聽不清楚後邊的話語,也不知婀妍到底有沒有揭破自己的真正身份。
他頭皮生麻,心中道:“糟了糟了!本該及早坦白的,現下從別人嘴裡知曉,這大姨子該怎麽瞧我!倘再給我嶽母大人知去……哎呀,那晚在溪水裡怎就把持不住!等等,雪妃不會把這事告訴婀妍吧?完蛋了!這下可完蛋了!”
小玄越想越慌,正冷汗涔涔,猛聞後面“喀啦”聲響,雪妃發出一聲驚呼,急轉過頭,赫見一個丫丫叉叉的巨影籠罩住了雪妃與婀妍,千百條枝杈狀的物事襲向她們,婀妍抬手一推,於電光石火間將雪妃托飛出去,身上乍然箍緊,整個人已給拔離地面。
前後眾人齊朝巨影撲去,小玄驚怒交集,最先掠到黑影跟前,神骨劍電般出鞘,朝婀妍身上挑去,劍鋒遊走,立將捆鎖在她身上的條狀物一一削斷,卻未傷及寸膚毫發,可謂妙入毫巔。
巨影嚎叫一聲,又舞動千百條枝杈朝兩人卷來,小玄張臂接抱住下墜的女孩,緊護懷中,右手劍如龍行,將襲至的枝杈全數斬斷,巨影怒極前衝,龐大身軀朝他們直撞過來,驀地通體劇震,巨軀分崩離析,錯位做數塊轟然摔砸在地。
這一切不過兔起鶻落,余人此刻才趕到跟前。
小玄抱著婀妍後躍,底頭瞧去,見女孩手中握著把小小竹刀,正是解木令。
“快放手!“婀妍悄聲喚,冰靨飛紅。
“你怎樣?“小玄問,看見她雪白的頰上給劃了一小道,正有血珠子從中冒出,雖然知她體質殊異,有那神奇的自愈之能,卻仍不由暗暗心疼。
“沒怎樣!放手。”婀妍秀目圓睜地瞪著他。
小玄訕訕松開懷抱,頭一抬,見眾人都在瞧著自己。
婀妍翩然落地,還刀入鞘,冰似的靨上已不見半點波動。
百寶娘娘盯著她腰畔的竹鞘竹刀,心中震憾:“傳聞巨竹谷擁有三件至寶,其中的解木令,能解天地之木,於《周天諸靈榜》刀器榜上排第九名,莫非就是此物?果然神異,隔空便肢解了那精怪!”
雪若急奔過來,接扶住婀妍,朝她身上上下看,問道:“傷著哪裡了?”
婀妍微笑道:“姐姐我沒事。”
眾人朝地上望去,見巨怪垮做一堆,卻是株數圍粗、三丈多高的斑駁老樹,周身覆滿青苔,主杆上方隱隱可見五官,應是頗有歲月。
“不過是個未開智的樹精。”婀妍淡淡道,從懷中掏出一條物,正要抹去臉上的血珠子,忽似想起了什麽,妙目朝小玄望來,見他正瞧著自己,迅將那物收回懷中,改用袖口揩拭。
然小玄眼尖,一瞥之間,己瞧見那物是條帕子,顏色樸素淺淡,雖未看清,卻知是男子之物,心中喀噔一響,不知怎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是害怕弄髒了那條帕子?還是怕讓人瞧見她身上藏著男人的東西?”小玄心直下沉,莫明不是滋味。
“她讓我親過的呀……”
之前一起共赴危難時的種種耳鬢廝磨卿卿我我驀上心頭,縈繞不去。
雖有銷魂一吻,卻仍朦朦朧朧,直至此刻,方才驚覺對這個女孩在乎之深,不禁暗自惶悸,一時怔怔然難以排解。
竟是如此難受。
“此類精怪,這地底下應該還有不少,大家仔細。”門隱子道,邁開腳步,繼朝前行。
余人魚貫跟隨,皆自提神戒備,唯獨小玄魂不守舍地木然走著。
婀妍瞧了瞧他,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不露痕跡地挨到他近旁,欲言又止。
眾人轉過一面岩壁,走在最前的門隱子忽然佇足立定,雪妃低喚道:“那是什麽?”
小玄抬頭望去,見前方豁然開闊,有片極大的窪地,窪地中有座林海,隔著林海的遠處矗立著一座山似的巨物,上穿岩壁,下沒地面,通體微微泛紫,周身延伸出無數之前遇見的那種怪木,橫空出世,扎入周遭遇見的一切。
“看來,大師的推測對了!”百寶娘娘道,深深呼吸。
“這便是……建木麽?”程石亦上前幾步,面上盡是震憾之色。
“我的天,這麽大!”小玄驚歎,雖然還判斷不出相距多遠,但隻粗略一眼,便知眼前的神木要比在虞淵谷遇見的尋木更加巨大。
“大是大,但比起在都廣的爸爸,它還只是個嬰兒。”有人在他旁邊俏皮道,語調清俏甜糯,是婀妍的聲音。
若在之前,婀妍如果主動跟他說話,小玄定會雀躍歡喜,然而此際心中低落,便沒有接言。
婀妍稍側過頭,瞅了瞅他,悄聲道:“怎麽呀,不想跟我說話了?”
就在此時,窪地中的林海突然動了起來,一棵棵樹木枝舞冠搖,猶如即有颶風來襲。
“啊!它們在……在走!”雪妃低呼道。
眾人瞧見,整座森林仿佛都“活”了起來,許多高巨的樹木離開了原地,根須如足地跨地行走。
“我的天!這座林子不會全是成精的樹妖吧?”小玄驚道。
“它們察覺到我們了?欲要為同伴報仇麽?”程石亦沉聲道,握緊了手中的狼牙大棒。
眾人望著眼前,皆俱悄吸了口涼氣:“一隻樹精尚好對付,然這一林子樹精,可就要把人耗死了!”
然而並無一隻樹妖朝這邊過來,而是在原處來回徘徊,整座森林都顯得煩躁不安。
驀聞一聲低低吟號,在森林對面的邊沿處出現了個龐巨如山的影子,輪廓隱隱顯現:首尾如龍,中軀如龜。
眾人心頭劇震。
“它怎麽在這?是它!是那個金須……”雪妃失聲顫呼,幾要喘不上氣來。
“什麽東西?這等龐巨!”程石亦虎目圓睜,滿面震憾。
巨怪東張西望,徐徐舉足,慢吞吞地邁入林中。
刹那間整座森林都沸騰了起來,紛紛咆哮著朝踏入窪地的巨怪衝去,初還有如潛流暗湧,但很快便匯聚成怒濤巨浪,無比壯觀。
大地震動,巨怪若無其事地踐踏著,對滿林子樹精的瘋狂攀撓仿若未覺,隻一步步地朝前走,過處樹摧木折,碾成齏粉。
令人生畏的滿林子樹精,對它而言,不過是片有點扎人的草地而已。
雖然相距尚遠,但眾人已能瞧清它的模樣,在它那巨大的頭部,晃動著兩根十分惹目的金色長須,一隻瞎掉的眼睛令之倍顯猙獰。
百寶娘娘玉容蒼白,朝皇帝望了一眼。
陰魂不散的家夥,竟然不依不饒地追到這裡來了!
小玄心跳如擂,周身真氣似沸,不由自主地注入鞘中的神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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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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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1.01 作者:迷男
第二十一卷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一回 地獄已通
龐巨無朋的怪獸東張西望,終於注意到如峰矗立的建木,打量片刻,一步步向它走去。
未開智的樹精們似乎對恐懼有些遲鈍,憤怒地湧向侵入領地的巨怪,有許多纏附上了它的足部,藤蔓般朝上攀爬,用尖銳的枝椏瘋狂地撕扯抓撓。
金須龍鼇不勝其煩,突地一聲長吟,長頸擰轉,從口中吐如瀑水流,朝周圍噴射了一圈,洪水般將萬千樹精衝飛開去,粗巨尾巴雷霆萬鈞地一擺,把數十個還在頑抗的強壯樹精攔腰掃斷,再加幾腳,踏做碎片。
整片森林頓成澤國,一片狼藉。
到了這時,就是再遲鈍的樹精也感知到了恐懼,紛紛朝四下逃去,遠遠地躲藏起來,讓出大片空地。
“這家夥太過可怕……不如找幫手吧!”小玄悄吸口涼氣,從兜元錦袖內默默取出役妖令,滿意地發現令側的符石已亮了十一顆,“剛剛好,把那犀利仙姑召來如何?”
“她似乎對皮堅肉厚的大家夥有一手!”他痛快地想。
“這家夥既然在此,仙君又在找它,不如傳訊與他,一起對付此魔 !”百寶娘娘想起了釣龍仙君贈與的隱鴻符,只是心中有些踟躊——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發訊給釣龍仙君,無疑會將他猝不及防地引入險境。
金須龍鼇掃除了障礙,這才慢悠悠地朝建木走去,到了建木的近旁,停下了腳步。
兩者的相遇,就如一座小山遇見了大山,而這大山還是上不見頂,下不見根的。
金須龍鼇對眼前這通天入地的神物似乎有些敬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會,終於敵不過好奇,繼續邁步前進,到了建木跟前,這裡嗅一嗅,那裡蹭一蹭,再又撒了泡瀑布般的尿,繞著建木巡遊起來。
走到建木的一側,龍鼇突然立定,兩根金須一齊震動,宛如驚蛇擺顫——原來它這兩根奇物天生便具異能,對於危險有某種獨特的感應。
“它在做什麽,發現我們了?”程石亦低聲道。
小玄心中一凜,握緊了手中的役妖令。
役妖令的召喚禁咒異樣冗長,如不趁早頌祭,一會激戰起來便無暇使用了,他暗自盤算。
金須龍鼇在建木旁邊發現了一處裂隙,黑漆漆地深不見底。
這道裂隙是建木鑽破地層時的產物,對於建木而言,不過是條小小的縫隙,但同其它物事相比較,這裂隙就如一道巨大的深淵。
金須龍鼇雖然感應到了莫明的危險,但對未知的物事深感好奇的天性,引領它小心翼翼地爬到崖旁,探頭探腦地朝淵中窺望。
在淵中沒多深的地方,彌漫著一片淡淡的青白色光亮,如輕紗般薄薄一層,柔似水波,輕輕晃蕩。
眾人遠遠的望著,看見建木旁的巨怪調轉了身子,鬼頭鬼腦的將大尾巴探入建木旁的裂隙之中,似乎想要撥弄什麽。
眾人正在納悶,倏聞一聲霹靂,萬物震動,電光閃耀,映照得整個地底如同白晝,巨怪猛地高高地彈躍而起,趴搭到建木之上,渾身電光繚繞,口中連連怒嘯,震人心魄。
眾人看定,這才發現巨怪的尾巴上多了一圈焦糊的灼傷痕跡,似乎是觸發了什麽大型雷電禁製或法陣。
“好厲害!”百寶娘娘心中震憾,心忖自己的離合心意斬難傷此魔分毫,那淵中傷它的不知是何物事?
怒嘯聲中,金須龍鼇身上的電光迅速消退,尾巴上的灼傷也在以可見的速度痊愈。
“好強的複元之力!這巨怪到底是何物事?”程石亦驚歎道。
“是金須龍鼇。”百寶娘娘沉聲道。
“共工的坐騎?”婀妍脫口而出。
“婀妍知曉此魔?”小玄飛掃了身邊的女孩一眼,心忖,“她知道的東西可真不少……”
“傳聞此物已隨共工撞不周山而歿,怎會在此出現?”門隱子道。
百寶娘娘壓著聲音,將從釣龍仙君處聽來的相關消息具陳一遍,再將上島之時的遭遇簡略說了。
初聞此節的三人聽得暗暗心驚,就在這時,驟聞淵底傳來數聲吼聲,似從地獄裡發出,遙遠、沉悶而獰厲,聽得眾人心皆一悸。
金須龍鼇一怔,此時的它正處於猝然遭創的懊惱之中,不禁勃然大怒,朝淵底一通暴嘯。
淵底的吼聲有了呼應,叫得更加來勁,數聲過後,聲音已到了淵口,速度之疾,令人駭然。
“又來了什麽東西?聲音這等怖人!一隻金須龍鼇已經夠嗆,再來個凶物如何了得!”小玄正忖,猛見一怪突從淵中暴起,人貌虎軀,額心挑著一支血赤怪角,嘴角拱出兩根巨大的獠牙,體型比尋常老虎大上數十倍,但最惹眼的還是臀後揚甩著九條尾巴,奔雷般襲向金須龍鼇。
金須龍鼇巨尾一擺,朝怪物鞭去,那怪疾迅異常,凌空折躍,撲到了金須龍鼇背上,一通狂噬狠抓,金須龍鼇又掙又擺,欲要將之掀下,在建木上鬥做一團。
眾人看定,見那怪周身傷痕累累,有燒焦狀,斫傷狀,甚至有條前腿異常外拐,顯是骨折,然卻凶悍極絕,始終牢牢地趴搭在金須龍鼇身上抓咬。
“虎軀九首為開明,這虎軀九尾的當是陸吾!”婀妍有些遲疑道。
眾人心中一懍,皆忖:陸吾為天界神獸,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怎會出現在這裡?
百寶娘娘輕聲道:“可是陸吾怎麽長成這個模樣?雖為虎軀九尾,然額頂多了一角,嘴裡還有兩根巨牙?既為神獸,卻是這等魔相!”
她曾上昆侖拜渴西王母,見過這種威震八荒的天界神獸,與眼前所見,幾可說是兩種物事。
那怪體型極巨,可是比起山一般的金須龍鼇,差距非小,趴搭其身,就如小犬遇象一般,它又啃又撓,奈何金須龍鼇通體有如金剛不壞,不過是留下道道刮痕,且轉眼即複。
金須龍鼇掀之不落,長堤般的巨尾又鞭之不著,愈發暴怒,在建木上又縱又躍,急衝胡撞,震得枝葉俱下。
那怪啃噬不動,倏地嘶叫一聲,口中突地吐數股墨綠色的吐息,噴在金須龍鼇沒有甲殼保護的頸後,似是極毒,赫見灼破鱗片,在龍鼇頸後腐蝕出一道道溝痕,深及見肉,冒起陣陣詭異的綠煙。
金須龍鼇痛嘯一聲,巨軀倏翻,重重地將背上的惡怪撞在建木之上,那怪嘶聲慘叫,口中吐血,竟也是墨綠之色,就在此際,金須龍鼇長頸擰扭,巨首猛然回噬,咬住了那怪的一條後腿。
那怪瘋狂掙扎,知曉生死一線,竟硬生生將那條被咬住的後腿扯斷,遍空灑血奪路飛逃,疾朝淵底衝去。
金須龍鼇怒不可遏,巨軀暴起,亦朝淵中躍落,追殺那怪。
驟見淵中電光大放,霹靂震響,那怪與金須龍鼇幾乎同時暴聲吼叫,似是撞上了什麽禁製或法陣,又硬生生地闖了過去,吼叫聲此起彼伏越來越遠,朝深處去了。
眾人驚疑不定,半晌無人說話。
“這地底下,未知物事還真不少!”小玄第一個開口。
“過去瞧瞧。”婀妍言道。
建木已在眼前,或許便是如今惟一的脫困之途,眾人雖知危險,也無人異議,遂各提真氣,從已成澤國般的林地上方飛向建木。
隔了盞茶光景,眾人方才先後到達建木跟前,抬頭望去,愈感雄巨。
“果然比尋木大很多!”小玄驚歎,抬頭四望,見葉如大舟,枝似巨龍,最奇的是根須竟是自主乾四圍生出,與枝交混,或縱或橫凌空伸展,穿扎入遇見的一切。
“根莖如此雄奇,難怪建木有通天入地之能!”程石亦歎道。
百寶娘娘、婀妍及門隱子卻在朝下觀望,窺視那道深巨如淵的裂隙。
眾人皆瞧見了那層在淵中晃蕩的青白色光亮,心中齊生詭異、突兀之感。
“那是什麽?”小玄奇道。
“像是……”百寶娘娘道:“某種禁製或法陣。”
“禁製或法陣?敢情……”小玄想了想,道,“就是天界及西方為封鎖冥界在億萬年前布設的其中之一麽?”
余人聞言,俱是一凜。
“很有可能。”百寶娘娘道,望向門隱子。
門隱子微點了下頭,惜字如金。
“因此,那兩隻怪物在穿過時觸發了,均遭傷創。”程石亦道。
“那隻從深處竄上來的怪物身上傷痕累累,說不定穿過的禁製與法陣還不止一個。”婀妍沉吟道。
“但願它們都跌入極深處,鬥個兩敗俱傷,然後給重重禁製與法陣困住,再也上不來了。”雪妃祈盼道。
“只怕不能。”百寶娘娘道,“聽仙君說,傳聞那金須龍鼇或許進入過不周山,這些封鎖及那隻從深處竄上來的怪物定亦難以重創它,待其緩過來,多半又要回頭,我們須及早離開。”
“那個把金須龍鼇激怒的怪物,到底是何物事?”程石亦道。
“模樣確與我見過的陸吾相類,然而那額頂的怪角,口中的獠牙,又是怎麽回事?”百寶娘娘道。
“還會噴吐毒息,據我所知,陸吾並無此等邪能……”婀妍接道。
在她修習與煉製的如海符籙中,就有召喚開明及陸吾的幻獸一類,對於這兩種天界神獸比百寶娘娘有更加精深的了解。
“而且陸吾大多在昆侖寶境,怎麽會在此處出現?”雪妃亦道。
小玄腦海裡有個模糊念頭在飄忽盤旋,可又一時抓不住重點,他茫然望向淵中,盯著漆黑中那層如膜的青白色光亮,突爾吸了口氣,喃喃道:“難不成……
古冥已經被打通了?“眾人悚然,一時無人接話。
隔了好一會,門隱子終於開口:“這個以黑焰島為出口,古冥與外界的舊日通道,或許真給建木鑽通了。”
“就果真是這樣,那個怪物就好解釋了。”婀妍道,“它就是天界留在古冥掃蕩殘余的眾多仙禽神獸其一,它就是陸吾,之所以如今變成這樣一副魔相,是因為它被異化了,或者說,是魔化了!”
“在那樣廣大無垠的荒廢之地,所有生靈都可以無拘無束的生長。”百寶娘娘點頭道,“想想那些被封存在廢墟內的仙禽神獸,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中,歷經與古冥的邪靈異獸億萬載的殘酷爭鬥及無序繁殖,真的很可能產生變異,甚至變成了新的物種也未可知!”
“其實……”門隱子面有憂戚之色,“這樣的傳說,早已時有耳聞了。”
“假使……那些可怕的物事從古冥的廢墟中逃逸出來,世間豈非大難臨頭?”
雪妃道。
眾人一陣沉默。
“此事尚為推測,亦非人力能及,這會救人要緊,我們想辦法離開此處才是當務之急。”婀妍道。
眾人不約而同抬頭朝上望,百寶娘娘道:“建木穿透地層之處,周邊或會留有空隙,目下別無他法,我們便借此而行吧。”
“總之,只要能朝上走,定然好過在這地底下亂繞亂撞。”婀妍道。
眾人遂登上建木,朝上攀行,依然是門隱子在前,程石亦殿後。
建木奇巨,主乾紋隙遍布,人於其上,仿如登山,雖然嶙峋陡峭,但對於修煉中人而言,攀登起來並不算太難。
果不其然,眾人沿著建木攀登到頂部的地層,見主乾周圍有數道縫隙,說是縫隙,其實只是相對建木而言,對於這一行人,可謂巨如峽谷。
一行人進入巨隙,內裡暗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小玄再度氣注神骨,燃焰照路。
豈料巨隙甚是深長,一行人走了良久,仍未走出去。
“但願別是死路……”小玄心中忐忑,頻頻抬頭朝上望,奈何火光所限,實在看不到多遠。
“你累嗎?”婀妍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別一直消耗真氣了,我用鮫珠照路好啦。”
小玄想起她確實有顆鮫珠,上次在奪取巨竹谷之戰穿越密道時用過,據說還是逼著一個天外海的鮫妹妹哭了三天三夜做出來的,然而心中低落,頭也沒回,隻淡淡道:“不用。”
婀妍瞧了瞧他,低聲道:“你在生氣?”
小玄不語,繼續朝上攀行。
“你是不高興我用你的帕子,還是不高興我怕別人看見在用你的帕子?”婀妍悄聲道。
“我的帕子?是我的帕子?”小玄一愣。
“對呀,你……”婀妍一怔,“你忘了你送我的帕子?”
小玄猛然想起當日自己想要那隻破碎的機關鳳凰,被她換走手帕之事,不禁心花怒放,笑逐顏開道:“你一直把它帶在身上?”
婀妍嬌靨暈紅,愕然道:“你都忘記了!你竟然……”臉色一沉,後邊的話都不想說了。
小玄拍了下頭,有些著忙道:“我不是,沒有啊,我只是一時……”
“我視如珍寶,他卻連送我的東西都忘掉了……”婀妍越想越覺難過,暗自一陣傷心。
“我只是一時沒看清楚。”小玄道,刹那間,當初相遇時的情景在腦海中一一浮現,歷歷在目。
婀妍低聲道:“我不要再跟你說話了!”加快腳步,越過他朝上攀去。
小玄心頭怦跳,悄自道:“該死!我怎麽把這個忘了……”心底又有點叫屈:“不過,當時明明是她換去的嘛,怎麽變成送她的了……”進而想到婀妍如此珍視自己的一條帕子,其中情意之深,非同尋常,不覺如悸如醉,心中越發疚歉。
“難怪,她對我的不辭而別如此生氣!”
小玄快步追上婀妍,準備大獻殷勤,豈知女孩全不理睬,又扔下他朝前去了。
眾人向上攀行,一路艱難,忽見上方有了光亮,皆知已近出口,遂紛紛加快速度,過沒一會,果然先後出了巨隙,除了周遭的岩石樹木皆在微微發光,建木本身也散發著淡淡的紫色芒彩,令人心曠神怡。
“留神。”走在最前的門隱子卻忽然發出警示。
眾人一凜,朝前望去,心中俱是微微吃驚。
此段坡度稍緩,只見建木軀乾上的縫隙之中零星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骸骨,有些可依稀認出是猿豹獐獾所遺,有些則完全判斷不出是何物殘留。
眾人放慢腳步,凝神戒備,卻見周圍骸骨越來越多,雪妃驚道:“這裡怎會有這麽多骨頭?”
“怕是有什麽凶物在此。”程石亦鎮定道。
“咦?”雪妃又道,“這些骨頭大多都有焦痕,像似給火焰炙烤過的,好生奇怪。”
婀妍沉吟道:“或許是火行一系的物事?”
小玄同百寶娘娘心皆驟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起冥殿龍犀來。
門隱子腳下不停,仍一步步朝上攀行。眾人心知無路可退,皆緊緊跟隨,提神堤防。
小玄垂頭瞧著腳下,忽爾情不自禁揀地起一塊骨頭,仔細瞧了瞧,心忖:
“雖非珍罕之物,但品相不錯,日後說不定有用。”遂將之收入如意囊中,走沒幾步又揀了兩塊……然後再揀了兩塊……。
眾人有些莫明其妙,怎麽看,這些骸骨都不像是值得收集的東西。雪妃不敢問,其他人則是沒好意思問,唯獨婀妍心頭雪亮,知曉此人揀破爛的老毛病又犯了,沒好氣地翻了翻眼,移目它處。
走了一程,小玄這才發現眾人目光有些異樣,不覺老臉微燙,見雪妃神情有點緊張,想起她在這一行人中修為最弱,遂不動聲色的走到她旁邊。
雪若心細如發,立明其意,微微一笑,眸中盡是柔情蜜意,小聲道:“我不怕,陛……你自個要小心。”
猛聞“呱”的一聲,旁側刮起陣勁風,小玄立提劍護在她身前,瞬見巨影閃動,從大如舟船的枝葉間竄出一個怪物。
眾人齊佇腳步,定睛望去,見那怪原來是隻大鳥,通體灰黑毛羽疏殘,喙如彎刀,目射凶光,生得惡模惡相,看上去十分危險。
一時無人認出是什麽。
“是當扈?”雪妃道,她在家中收藏的典籍裡似曾見過相類的奇禽。
“頷下無髯,不是。”百寶娘娘道。
“是嬰杓?”程石亦道,他在巨竹谷中見過楚純的坐騎,覺得有幾分相似。
“也不是,眼睛與嘴不對,嬰杓應是血睛赤喙。”婀妍道。
“不會……又是從那底下跑出來的變異東西吧?”小玄道。
眾人心中一陣森寒。
怪鳥並沒搭理眾人,徑自貼著建木朝上飛去,倏地一聲沉悶爆響,頂上無中生有地現出一片淡淡紅光,怪鳥撞入其中,刹那赤焰大放,噴射出數丈。
怪鳥嘶鳴一聲,如遭雷殛似的從紅光內炸了出來,周身裹焰,直從空中摔了下來,又在建木上翻滾了幾下,掉入一道縫隙之中,身上烈焰兀自不熄,怪鳥瘋狂掙扎,勉力爬起,又絕望倒下,頃刻之間已剩焦骨一具。
眾人吃了一驚,齊仰起頭朝上望,見那片紅光如波蕩漾,當中隱見符文滾湧,看似只有薄薄的一層,背面景物依稀可見,然而范圍極廣,環繞著建木延伸出去,不見邊沿。
“什麽東西?好厲害!”程石亦輕喝道。
“像是個禁製或法陣,火行一系。”婀妍道。
“那些符文很久遠。”門隱子沉聲道,以他的道行,竟然沒能認出多少。
“敢情這些飛禽走獸的屍骨都是那東西整出來的?”小玄道。
紅光徐徐減淡,可見用不了多久,便會完全消失。
“還挺隱蔽,觸發才顯形!”程石亦冷聲道。
“因此才有這麽多生靈遭難。”雪妃蹙眉道,望著散落各處的骸骨,心中甚是不忍。
“莫非又是一道天界或西方為阻隔古冥而布設的封鎖!”百寶娘娘道。
“多半是!”小玄道。
“只怕還會遇見更多。”門隱子道。
“我們。”程石亦頓了下道,“怎麽過去?”
眾人一陣沉默,眼前所遇若真是天界或西方布設的禁製或法陣,那就絕非小可。
小玄心忖:“我有龍犀內丹與兜元錦,多半闖得過去,我嶽母大人與門隱子大師修為高深、婀妍手段無窮,估計也問題不大,可我大舅子與大姨子怕是有些夠嗆了……”
“我帶著些辟火符。”婀妍道,“但須先過去試試,看看能否頂得住。”
“符給我,我去試!”小玄即道。
“我自個試。”婀妍瞧都不瞧他。
雖然知道眼前的封鎖非同小可,但她的師承乃那妖界聖尊,所修的符籙之道登峰造極,於天地中可入前十,對自己煉造的法符胸有成竹,前往驗探,不過是以保萬全。
“那我們一起試!”小玄道。
“用不著你。”婀妍冷冷道,柔荑一晃,指間已多了道符,先掐了個避火訣,口中頌念真言,再祭了辟火符,人如飛燕般朝頂上的紅光掠去。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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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1-21 14:04
標題:
逍遙小散仙21.02 作者:迷男
第二回 生死與共
“小心!”小玄喊道,暗暗捏了把汗,見婀妍撞入那層薄薄的紅光之中,霎時沒了蹤影,紅光驟又大放,濃烈若熾,內中符文滾湧沸,不禁一驚。
百寶娘娘望了他一眼,輕聲道:“怕是個法陣,看似只有薄薄一層,實則另有天地。”
門隱子亦道:“沒給即刻迫回,應是還挨得住。”
小玄想起那隻一觸紅光即給炸出來的怪鳥,這才稍稍定了心。
“不是禁製,也不是法陣!”
在掠入紅光的刹那,婀妍心中即時閃出一念:“而是個結界!”
在她的周遭淨是熾焰,目光所及全為濃淡不一無邊無垠的紅。
“須得立時退出去,另尋他法!”婀妍驚省,才要回頭,驀聞一聲爆響,整個人已給炸飛開去,辟火符撐起的防護登給撕裂,周圍的裂焰襲卷而上,朝她吞噬。
婀妍反應極快,即刻提氣護體,蔥指迅彈,又一道辟火符祭放出來,阻住烈焰,重新撐起了個守護空間。
她氣血翻騰,渾身難受,朝四下望去,見熾燃的烈焰中漂浮著一顆顆色澤呈亮紫色的圓形物事,心中愈驚:“有雷!是個雷火結界!”
更糟的是,她發現自己已深陷其中,找不到退回的路了。
婀妍不敢再亂動,每見有紫雷飄浮過來,便小心翼翼地避開,然而那些紫雷的速度快慢不一,漂浮軌跡無定,且數目極眾,應付得甚是吃力。
她強自鎮定,見渾沌中火焰隱隱匯聚成流,縱橫交錯,上下織結,繁複異常,焰流中滾湧的神秘符文卻顯得有些怪異與簡拙,透露出某種遠古的肅殺氣息,令人生畏,很快又有了新的認知:“這個地方,不只是結界,還是個潛藏著禁製與法陣的結界!”
婀妍師承精通百家數術的妖聖凌霄士,除了符錄之道,對於陣法,亦有頗深的造詣,然而熾熱的烈焰及防不勝防的遊雷還是讓她難以細析其中奧秘。
大多數困敵的法陣,除了包含眾多置人於死地的機竅,都會留有一個生門,以繼生息循環,亦供布陣之人進出。
只要能找到這個——生門,便意味著可能逃得生天。
狂虐的熾焰持續不斷灼蝕著守護空間,她不敢再稍作耽擱,開始嘗試在焰流及浮雷穿行,以察探潛藏在這個結界中的法陣。
“似乎是六爻一系的法陣?”婀妍沉吟,經過一翻窺探,心中有了些許頭緒,但是非同尋常的烈焰卻沒給她太多的暇余,第二道辟火符很快便要消耗殆盡,她默頌真言,祭放出第三道辟火符。
為了要弄清更多機竅,找到法陣的生門,令她不得不進一步冒險,於結界中漸行漸深,焰流掠轉愈來愈急,漂浮焰中的遊雷也越來越多,接連在近旁爆炸,震得辟火符撐起的守護空間搖搖欲潰。
婀妍祭放出第四道辟火符。
“只剩三道了!此處的焰流怎麽這等猛烈?”女孩摸摸腰間的小竹囊,心中暗自驚灼,她於焰海中極力窺探與思索,倏地靈光一閃。
“巽徐向艮盈行乾,離漸趨坎沛走坤,震解降井濟轉虛,兌遁升鼎枯歸無……難道是……是六爻桎梏大炎陣!“她終於認了出來。
這是極其古老的法陣,猶記當日凌霄士與她講解此陣中時之言:“六爻桎梏大炎陣乃天界所出,成於三皇之時,今識者已不多,善布者更是寥若晨星,如非我一時起了好奇之心,私從天王殿中借取一觀,還不知其中之妙矣。”
婀妍又細辯一陣,只見周遭焰流構築成的種種機竅均與師尊所授相吻合,心中漸漸明晰,驀爾大驚失色,原來自己正處於陣中的絕地——死門!
“怎麽這麽久都沒出來?”小玄焦急道。
眾人瞧著他。
“應該我去的!”小玄搓手道。
誰都看得出來他不是一般的急。
門隱子亦感有些不對,道:“我進去瞧瞧。”
“我去,我進去看看怎麽回事!”小玄邁開腳步,搶著就要躍向紅光。
雪妃吃了一驚,急忙拉住他衣袖,道:“婀妍妹子有辟火符,一時都出不來,大家想想辦法再說!”
“已經好久了,不能再等了!況且冥殿龍犀與紅孩兒都燒不死我,這點火焰禁製又豈能奈何得了我!”小玄堅持。
門隱子與程石亦聞言動容,一時判斷不出真假虛實。
“等等!”百寶娘娘上前兩步,從飛鸞巾內取出一把綴滿諸珍的寶傘,正是能禦水火、可辟邪魔的天羅屏,道:“把這帶上!”
她親眼見過這皇帝女婿從冥殿龍犀腹中逃生,見過他與紅孩兒爭鬥時的從容自如,知道他對付火焰很有一手,而且目下似亦別無他法,是以沒有阻止。
小玄心想多一樣防護總是好的,便沒客氣,接了寶傘。
百寶娘娘細語傳了祭寶真言。
小玄默記在心,先掐了個避火訣,再念動禁咒,打開天羅屏,朝紅光投去。
焰流如獸咆哮,風暴般襲卷,扯得陣中的女孩東倒西歪,密集的遊雷也越來越難以躲避,頻頻在極近處爆炸,震得她周身氣血翻騰。
辟火符消耗極快,婀妍隻好一道接一道的祭起,轉眼囊中告罄。
“需得盡快逃離死門,否則不堪設想!”婀妍心中叫苦,她於陣中踉蹌遊走,拚力尋找生機,奈何接連受到干擾,根本無法在渾沌而熾濃的烈焰中細辨出路。
婀妍猛感背後灼熱,最後的辟火符已不堪重負,險象環生中,她霎間祭放出了一道冰甲符,以期能替代一下用盡的辟火符。
然而剛剛構築起的厚厚冰甲並沒能在烈焰中支撐多久,數息間便幾乎融化了,婀妍通體劇熱氣血如沸,料是真氣已損,千鈞一發間又祭放出一道大漩渦符,把自己圍困在一個激流湧蕩的水漩渦之中。
她本就有些慌不擇路,這一來,再受漩渦的干擾,更是舉步維艱。
“婀妍,你在哪裡?”一個聲音從咆哮的焰流中隱約傳來。
婀妍下意識地悶應一聲,昏亂間隻當是幻覺,猛地心叫不好,卻是看見側前有顆巨大的紫雷浮遊過來,正正地撞上了漩渦,一聲霹靂巨響,圍繞身周的水漩渦分崩離析,烈焰立即奔竄而入,撲向已失去全部屏障的女孩。
“完了!”女孩心中滿是不甘。
絕念瞬閃間,突感身上一緊,人已落入了個寬健的懷抱,她訝然抬頭,看見一人高舉寶傘護著自己,眉軒目秀器宇軒昂,不是崔小玄是誰。
天羅屏隔擋住了大半的烈焰,然這六爻桎梏大炎陣中烈焰無處不在,仍有許多從傘下虛處襲入,雖給天羅屏吐出的守護青氣消去不少,但婀妍周身氣血已損,隻覺鼻口如灼髒腑若焚,呼吸幾窒。
小玄見她似仍抵擋不住,心中大急,攬抱女孩的手忽地朝自己身上一扯,拉開了兜元錦,將她上半身裹了進去。
婀妍沒入一片黑暗之中,驟感喘得上氣了,心頭一松,鼻口盡是男子的氣息,她深深呼吸,隻覺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加好聞的氣息了。
小玄舉著天羅屏,只見四下盡是紅赤,發現已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婀妍才稍稍緩回,心裡邊卻不舒服了,兩隻手兒用力推人。
“鬧什麽!”小玄厲喝,隻用力把女孩牢牢裹緊,眼睛忽而定住,原來婀妍先前給遊雷炸著,左肩處的衣衫撕裂了道長長的口子,這一掙動,裂口錯開,如削香肩及半截纖柔鎖骨露了出來,真個冰肌玉骨晶瑩剔透,嫩滑得吹彈得破,跟他遇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目光再也挪不開了。
女孩終於安靜了下去,乖乖地趴在他胸口輕喘。
小玄驀省身處險境,不敢繼續亂看,咬牙抬頭,在火中東奔西走,卻始終找不到出路,心中暗驚:“我縱然不怕這火,但若拖得久了,婀妍怕是要挨不住!”
他正焦急,忽感肌膚一滑,一雙粉臂環住了自己腰杆,驀感胸口吃痛,原在女孩在偷偷咬他。
然後,有顆溫潤的水滴掉在心口上。
小玄一怔,驀爾魂悸魄動。
她哭了?
胸前一滑,雲發如湧,女孩的頭從他的衣袍中鑽出頭來,勾摟住脖子就是一通熱吻。
小玄神魂顛倒,唇吮舌舐,與女孩吻得天昏地暗,倏地痛哼一聲,卻是唇上又給狠狠地咬了一下。
“女子都喜歡咬人麽?”小玄心忖,不由想起了那個迷樓上的嬌辣師父來。
“以後。”婀妍松開貝齒,恨恨道,“你再不辭而別,就別管我!”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糾結這個!”小玄有些莫明其妙,細嚼女孩言中之意,不禁怦然心跳。
“這次來救奉天侯,是因為你三師姐?”婀妍道。
小玄一陣支吾。
婀妍忽似想起了什麽,輕聲道:“還是不只為了她?”
小玄語塞,心底有些發虛。
婀妍搖了搖頭,一雙比水清澈的妙目盯著他:“妹妹要,姐姐也要,好一個貪心鬼!”
小玄急道:“胡說什麽!”
女孩歎了口氣。
小玄冷汗悄冒。
“小心!”婀妍突喊,漆眸盯著頂上。
小玄立時抬頭,瞧見一顆亮紫色的圓物漂浮過來,閃避已是不及,一團熾亮在天羅屏上炸開,震得兩人東倒西歪。
小玄隻牢牢抓握住天羅屏,側身將女孩緊緊護在懷中。
“傷著沒?”婀妍在他臂灣裡驚問。
小玄搖搖頭,道:“什麽鬼玩意?到處都是!”
婀妍在咆哮的火流中喊:“這結界之中藏著個雷火法陣,此處是最為凶險的死門,須得趕緊離開!”
小玄點點頭,運提真氣,凌虛馳掠。
“不能亂走!”婀妍又喊,“此陣喚做六爻桎梏大炎陣,藏有生門!倘能找到,或可逃得出去,你仔細雷火,我來找路!”
“遵命!”小玄大聲應,打著寶傘護住女孩,依其指路,精神抖擻朝前衝去。
有了小玄與天羅屏的持護,婀妍終能定下神來看陣,按師尊所授尋找潛藏於法陣之中的生門。
小玄幾乎不怕火焰,但對那些遊雷甚是忌憚,一路小心躲避,然而遊雷極多,前後挨了幾下,生怕傷及婀妍,盡以身軀及真氣硬抗。
“可還撐得住?”婀妍心疼無比,手兒無措地在他心口輕揉。
“不妨,你隻管看陣!”小玄笑答,雖然眼前凶險萬分,心底卻有如蜜注。
“這結界中的雷火如此厲害,他怎麽能頂得住?”婀妍心中暗暗驚奇。
兩人已有過不少在一起的時候,她發現,在他身上總有挖掘不盡的神秘潛能!
“玄狐一脈,果真如傳說中有無盡的神奇……難怪能深得聖後兩世青眼!”
女孩悄忖。
“這一帶的雷火,好像稀疏了點!”小玄大聲道,他遊目四顧,發現周遭似乎與先前有所不同。
“找到了!是生門!”婀妍突喊,聲音裡盡是歡喜。
眾人望著頂上的紅光,翹首以待。
紅光一直在緩緩消退,大有歸複於無的趨勢。
“娘。”雪妃不安地朝母親低喚一聲。
“放心。”百寶娘娘安慰道,“他能從龍犀腹中活著出來,這禁製應該困不住他。”
就在這時,紅光突起波瀾,自中心一圈圈蕩開。
人影閃晃,小玄從紅光內一躍而出,穩穩地落在建木之上。
“怎去了這麽久?”雪妃驚喜交加,急迎上前,忽爾佇足,卻是瞧見了他懷中抱著的女孩。
“裡邊不簡單,是個十分廣大的結界,還藏著個好生厲害的法陣!”小玄道。
“婀妍妹子受傷了?”雪妃呐呐問。
婀妍這才從小玄懷裡轉過螓首,從容不迫地從他身上下來,微微一笑道:“沒有呢姐姐,只是頂不住裡邊的烈焰,崔公子護著我哩。”
“都沒事,那就好。”雪妃含笑道。
小玄走到百寶娘娘跟前,雙手奉還天羅屏,道了謝。
百寶娘娘接過寶傘,收回飛鸞巾內,輕語回道:“不用。”
兩人對視一眼,一個滿腹疑問,一個想要解釋,卻都欲言又止。
百寶娘娘眼角見婀妍正瞧著這邊,便轉問道:“裡邊情形如何?”
“怕是難以過去。”小玄道:“裡邊到處是火焰,廣巨非常,連邊都摸不著。”
“還有許多遊雷。”婀妍接言道,“結界裡邊藏著個古老的雷火法陣,凶厲異常,我的七道辟火符沒能撐上多久。”
眾人知她師承妖聖凌霄士,用符之道可謂出神入化,如此一說,便知頂上的封鎖何等厲害。
“這可如何是好?怎樣才能穿過去?”百寶娘娘黛眉輕蹙,心往下沉。
眾人皆又抬頭,齊盯著頂上的紅光,一時沉默無語。
“恐怕只能繞路了,可是又要耗去許多時候。”程石亦歎道。
“且還不一定能找到往上去的路。”雪妃道。
婀妍低下頭,凝視著腳底的嶙峋建木。
“能不能……”小玄沉吟道,“不行就來硬的吧!我們能不能把這個結界拆了?”
眾人皆望向他。
“既是個結界,根基就大多藏置於虛空,怕是無從下手。”門隱子道。
“從內裡呢?”小玄有些心有不甘。
“從內部倒是有點可能,但我們適才也瞧見了,裡面大得無邊無垠,更有雷火襲擾,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絕非尋常之力可以破除。”婀妍道。
“天界這等厲害,隻一個結界便難倒了我們!”小玄歎道。
“否則,打通舊域光複古冥的夢想,冥界遺族也不會空做億萬載。”婀妍道。
“想一想,這無盡歲月中,與天界爭鬥的強者有多少,冥界的、魔界的、妖界的、海界的、地界的,然而到最後,哪一次不是天界笑到最終!”百寶娘娘歎道。
巫帝頊冕,巫後絳夕,邪皇淵乙,魔祖太至,七絕魔君,兵祖蚩尤,戰神刑天……還有與自己有莫大乾系的玄狐一脈!小玄輕吸了口氣,這些傳說中的赫赫名號在他腦海裡一一浮現。
他們皆曾直接或間接地面對天界,但似乎——全都輸了。
“歷經億萬載,天界始終能屹立於諸界之巔,自非僥幸。”門隱子淡漠道。
“真得繞路了麽?”小玄無奈道。
“等等。”婀妍卻道,依然盯著腳下。
“怎麽?”門隱子道,似有所啟,若有所思。
“你們瞧,這些骸骨全都是活物留下的……”婀妍沉吟道。
“是啊,想必是它們誤觸了前邊的結界。”程石亦應。
“而建木——”婀妍用靴尖輕踢了下建木,方接道,“則完好無損。”
小玄心中一動,道:“你是說,這個結界傷不了建木?”
“我猜測,這個結界隻對血肉之軀起作用。”婀妍道。
“可我們都是血肉之軀啊……”小玄道,忽地憬然有悟,“你是想從建木裡邊借道過去?”
婀妍微微一笑,“既然冥界的人能借用建木打通舊域,我們何不效仿一下?”
“有道理!建木一路生根,定然已經穿透過了無數道天界及西方布設的封鎖!”
百寶娘娘點頭道。
眾人精神一振。
“妙極!我們就從建木裡面挖一道通道,試試看能否穿過那道結界!”程石亦揮拳道,他說乾即乾,掄起狼牙大棒就朝腳下的建木砸去,豈料隻砸起一小片樹皮,不由怔住,吸氣道:“果是神木,這等堅硬!”
百寶娘娘默頌真言,祭起離合心意斬,朝建木削去,卻隻比程石亦好上些許,數記斬劈過後,只在樹身上削出一個磨盤大小、尺許深的坑洞。
“這可要挖到什麽時候?”程石亦凝眉道。
“我來!”小玄叫道,從鞘中拔出神骨劍來,一劍剜去便是一個深坑,果然比百寶娘娘與程石亦快捷了許多,然而想要挖出一條能容人通行的坑道,還須大費周章。
小玄從小勤快,仍舊埋頭苦乾。
“還是我來吧。”婀妍忽道。
小玄心中一動,立時想起她那解木令來:“天地之木,遇之即解。便是成精億萬載的千臂老魔也抵擋不住,用在這裡,定然要比我的神骨劍強!”
婀妍朝建木叩首拜道:“今逢絕境,借貴軀一遁,萬乞神木恕罪!”禱畢方從腰畔竹鞘中抽出解木令來。
她輕抬藕臂,凌空朝前一揮一剜,赫見木如腐物,勢到即開,隻以一把匕狀的小小竹刀,便從建木主乾上挖下一大塊來。
余人隻覺神異之極,俱自讚歎,手接著手一起將剜出的木塊搬走,拋下主乾。
建木乃是神物,同樣大小的木塊竟比石塊還重,但眾人均非凡俗,搬移木塊各有神通,婀妍在前挖鑿得快,眾人隨後搬運得亦迅速,不到柱香光景,已在建木之上挖鑿出一條深深的坑洞。
婀妍估量著結界的所在方位,琢磨是否該轉向朝上挖鑿。
“不知那雷火結界能波及多廣,且挖深點,以保萬全。”門隱子道。
婀妍點點頭,便暫不向上,繼朝建木主乾深處挖鑿。
又過盞茶模樣,婀妍正打算朝上轉向,忽爾一亮,前方竟然挖空了,大片淡淡的紫光從挖開處流泄出來。
眾人微微一怔,俱沒出聲。
婀妍貓身上前,探頭朝挖開處內裡窺望。
坑洞甚是狹窄,後邊的人瞧不見前面的情形,均隻安靜地等著。
婀妍打了個“跟隨”的手勢,率先鑽入挖開處,跳了進去。
眾人魚貫跟上,先後從挖開處鑽了進去。
眼前豁然開朗,眾人已置身於一間不算小的屋室之中。
室中完全密閉,並無燈光,散發出的淡淡紫光乃是來自建木的本身——幾面打磨的甚是平整光滑的牆壁。
" 這是什麽地方?建木裡邊怎麽會有個屋子?“小玄大奇道。
無人能答,眾人的目光很快便給吸引到一面牆壁之上,只見上邊刻繪著類似天乾地支的繁複數字,配以形形色色的符文,層層疊疊呈現四方狀,形類西方密教的壇城,甚是奇異。
“是個法陣。”百寶娘娘道。
“排列之序像是冥界特有的。”門隱子道。
“不知這法陣有何功用?”程石亦道。
眾人望著牆面琢磨,均感眼前的法陣並未陷人傷人之用。
“怎麽……感覺是個傳送類法陣?”婀妍忽道。
小玄心中一動,思憶道:“想起來了!我在太華軒後園的地宮中,曾進入過一個有很多門的巨廳,在那些門上就看見過類似的刻繪……”
“傳送類法陣?”百寶娘娘停下來,沉吟道:“著實有點像。”
婀妍又朝地面望去,果見還有個繁複的方形圖案,內中也刻繪著符文,似與壁上的圖案有所呼應,道:“我知道了,這個地方,其實是個傳送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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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0000
時間:
2021-1-21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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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1.03 作者:迷男
第三回 神木捷徑
“傳送梯?”程石亦迷惑道。
婀妍點頭道:“巨竹堡上下出入多以機關傳送,而在這建木之中,卻是以法陣進行傳送!”
小玄眼睛一亮,道:“你是說,這是冥界人布設的法陣?以此在建木之中穿行?”
婀妍道:“倘若建木的根須真能穿透到古冥舊域,其深何止萬千裡,以法陣來傳送,確為最聰明的辦法,否則,依靠兩條腿,一個來回豈不是要走到猴年馬月!”
程石亦揮手道:“建木堅硬異常,不易挖開,但恰也是其優點,這又是條‘活著’的通道,能夠自行修複,永遠都不用擔心會發生坍塌!”
小玄心中越來越明了,繼道:“因此他們不但利用建木穿過天界與西方布設的種種封鎖,還以法陣為傳送,在建木內部構築了通往古冥舊域的通道!”
“如此既隱蔽、安全、堅固且快捷!其實這也是都廣建木上一都六城之間的常用通行之法。”婀妍道。
“真夠異想天開的!”小玄歎道。
“天才!”程石亦道。
“冥界及妖界都有著這天地中最久遠的歷史,在漫長的歲月中,自能孕育出無窮的智慧。”百寶娘娘道。
“咦,此處的靈力好像格外豐沛?”雪妃道。
眾人早已有感,皆點了點頭。
“上了建木,便已有所感,沒想到了這內裡,靈力更是充沛非常!”小玄道。
“在都廣建木上的一都六城,就築有許多深藏在建木內部的殊異場所,便是因為靈力豐沛之故。”婀妍道。
“不愧為這天地中第一的神木!不但巨大無朋,且還內外皆寶!”程石亦讚歎道。
“如此溝通天地的神物,真不明白天庭當初為何要放棄?”小玄道。
“溝通天地恰是其忌,對於上位者,穩定永遠是第一位的。”婀妍淡淡道。
正說間,地上的法陣忽然毫無征兆地扭曲起來,似有水波於其上圈圈蕩開,眾人退開一步,緊盯地面,各自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旋見身影一晃,從淡漸濃,自虛轉實,一個頭抓雙髻衣飾簡素的小娥出現在法陣之上,左手拎著簸箕,右手提著笤帚,瞧見眾人,不由呆住。
程石亦出手如電,狼牙巨棒已虛架在她額頂。
小娥魂飛魄散,抱頭蹲了下去,打擺子似地渾身發抖。
“你是何人?”程石亦喝問。
“別打我!我……我……”小娥語無論次,她一年到頭都不曾遇見個陌生人,隻驚得面無人色。
“說!”程石亦輕喝。
“我是來灑掃的,奴婢從沒做過壞事……”小娥哆嗦道。
眾人神色稍緩,程石亦又問:“你從哪裡來?”
“婢子是從上面下來的呀。”小娥道。
“上面是哪裡?”程石亦追問。
“就淨塵司呀,寶珈婆婆吩咐我來的,每天一回。”小娥頭都不敢抬。
“除了這,你還能去哪裡?”婀妍道。
“除了這觜室,奴婢每日還要到閼逢的參、胃、昴、畢、奎、婁共七室灑掃,其他的概不許亂走,那深底下的更是不能去。”小娥老老實實地答。
“深底下的是哪裡?”小玄問了一句。
“就作噩、閹茂、大淵獻那最新開的幾層呀,許多室名都還沒定,婆婆說會有許多很可怕的怪物跑出來,吃人不吐骨頭的,連幾位宮主和大祭師都不輕易下去哩。”小娥道。
眾人對視一眼,小玄心中忽生奇異之念,忖道:“他們不會真的把古冥打通了吧……”
“那……”百寶娘娘沉聲問:“從這裡能去青冥祭壇嗎?”
“青冥祭壇是禁地,這兒去不了那裡。”小娥道。
眾人一陣失望。
“但是可以傳送到飄渺廊,那裡距青冥祭壇不遠,可彼此遙遙望見。”小娥接道。
“如何傳送?”百寶娘娘即問。
小娥一陣遲疑,道:“婆婆說不可隨意跟別人說。”
“說!”程石晃了晃虛架在她頭頂的狼牙巨棒。
小娥驚恐地望著他手上的狼牙巨棒,怕是擦著一下便要筋斷骨裂,魂不附體地慌叫道:“別打我!別打我!”
程石亦面色一沉,低喝道:“不說是麽?”
小娥再不敢堅持,顫著聲一股腦將傳送禁咒說了。
“飄渺廊的守衛多不多?”婀妍忽問。
“那邊就是個遮蔽神木的地方,沒什麽守衛,平日裡幾乎沒人的。”小娥道。
眾人皆自暗喜,雪妃見她嚇得夠嗆,心中有不忍,蹲下身去安慰:“沒事了,你很乖,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聽著。”程石亦寒著臉道,“不許告訴別人見過我們,否則定然回來收拾你!”
“不敢的,奴婢不敢。”小娥不敢瞧他,隻拚命點頭。
婀妍猶不放心,探手入袖掏出一物,握著拳頭送到小娥跟前,彎下身笑咪咪道:“給你瞧個有趣的東西。”
小娥聽她言語輕柔,這才抬頭瞄了一眼,見面前的粉拳張開,冰似的掌心裡放著道花箋似的符兒,正不明白,突見那箋一晃,化做對五彩斑斕的蝶兒,糾纏著翩翩飛舞,倏上倏下忽左忽右,不覺間眼皮陣陣發澀,忽爾整個人軟了下去,伏地睡著了。
小玄立馬認出,婀妍施放的正是當日迷倒賀天鵬的勾魂蝶符。
“好啦,這小妮子會在此處睡上三天三夜,即便有人尋來也難以喚醒,我們可以放心走了。”婀妍道,直起身,轉目投向牆上的法陣。
眾人邁步,齊站到地面的法陣之上,百寶娘娘道:“傳送到那邊,或許會立即遇見敵人,大家須得仔細。”
眾人點頭。
百寶娘娘念動傳送禁咒,旋見牆上與地面的法陣同時灼灼亮起,驀地光芒大放,遮蔽了視線。
眾人個個凝神戒備,細聽周圍動靜。
不過數息之間,盛放的光芒便急劇暗弱下來,眾人眼前景物瞬換,已置身於一間明亮的大屋子中。
眾人遊目四顧,見屋中空無一人,這才松了口氣。
“敢情是回到地面了?”小玄道,他望著屋子前方一扇半支起的窗,隱約看見到了天上的白雲及嫋嫋青氣,心中立時想起在登島前看見籠罩在島上方的大片青霧來。
“那邊有扇門。”雪妃指著旁側道。
眾人走出法陣,小心翼翼地來到門邊,先細聽了會動靜,程石亦輕輕推開門,探頭朝外望了望,招手道:“沒人。”
眾人魚貫而出,眼前豁然開朗,踏上一條彎彎曲曲的木構遊廊,抬頭回望,卻是從建木主乾裡出來。
遊廊格外寬巨,依建木主乾盤繞而築,高高低低地放置著許多紋刻著符篆的巨大爐鼎,爐鼎中不知燃燒著什麽物事,冒出大片青氣,飄飄渺渺地裹罩住了巍峨如天柱的建木主乾。
“原來如此!”程石亦恍然大悟道,“他們在此放出這些障眼的青霧,遮蔽住了建木,難怪我們在離島很近的地方,都沒能發現建木的存在!”
小玄朝上望去,見建木高聳入雲,脖子仰得酸了也瞧不見頭,歎道:“你們說,這棵建木,照此生長下去,會不會終有一日追趕上它那在都廣的爹,直通到天上去?”
“天庭不會答應的。”婀妍淡淡道。
眾人邊走邊瞧,順著遊廊拐過一個大轉彎,一直走在最前的門隱子忽然佇步,憑欄俯視著下方。
眾人走到他旁邊,朝下望去,皆盡倒吸了口涼氣。
在建木下方數裡處,有一座巨大的圓形祭壇,壇面鱗紋密布,仿如一條窩盤成團的大蟒,從壇上伸出一條長橋,搭連到建木下方的一個寬闊平台,仔細再看,那橋赫以蟒形雕築,昂首吐信,令人毛骨竦然。
但更可怕的是在祭壇的周圍,赫為一片環繞著的焰海,焰呈怖人的墨綠色,徑達裡許。
“是青冥業火。”百寶娘娘沉聲道。
“那裡便是青冥祭壇了?”程石亦道。
眾人俱是修煉中人,目力非常,見在祭壇的中央有個人影,凝目細瞧之下,已隱約認出是何人。
“爹爹!”雪妃失聲顫呼。
百寶娘娘瞧得更加清楚,見丈夫垂首跪地,四肢鎖著扣地囚鏈,形如枯槁,不禁玉容蒼白心如刀割。
程石亦重重頓了下棒柄,怒容滿面道:“我們下去!”
“將軍稍待,此乃險地,我們略作籌劃。”婀妍道。
“防備好像不怎麽樣啊,蹊蹺……”小玄道,他仔細瞧了瞧,見祭壇上除了程兆琦外空無一人,惟在蟒首石橋上孤坐著個巨如龍象的惡漢,披頭散發,身上只有寥寥數片護甲,手腕足踝各鎖著一對巨刺鏈錘,正是交過手的戰奴。
“此乃假象,他們知道定然會有人來救元帥,防備必嚴。”婀妍指著戰奴道,“縱然那怪物厲害,亦不可能隻放他一個在此把守!”
“祭壇周圍的青冥業火陰邪之極,汙法寶、虧道行,最為我修煉中人違忌,稍有閃失,便是萬劫不複。但對於冥界之人,則是修為愈高深者愈有助力。”百寶娘娘道,心知此戰事關丈夫生死,是以極力平複情緒。
“祭壇上那些鱗片刻有符文,似是法陣。”門隱子惜字如金道。
“大家須得提防一個三眼惡魔,外子便是為之所傷。”百寶娘娘凝重道,
“那惡魔額心的邪眼能勾魂魄,手執一杖,杖首是一對黑焰繚繞的日月,邪毒極絕,教人疑心是那巫帝遺寶——歲月,萬萬不可讓其沾著碰著。”
婀妍、門隱子及程石亦三人之前已從雪妃口中得知程兆琦受傷的大致情況,此時聽見“歲月”二字,均是一驚。
歲月寶杖——那令人倏忽老去,且中者無解的傳說,億萬年來一直令人聞之色變。
“那惡魔已遭我重創,怕是一時半會威脅不到我們了……”小玄心忖。
“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小僮,若是遇見,也須小心提防,那廝功力驚人,卻陰藏不露,危險之至!”雪妃接道,把自己在崖邊受襲的經過說了一遍。
“總之,一切要快。我們稍略做個分派,以免救人時忙中出錯。”婀妍言道。
“我來開路!”小玄道,右手握緊神骨,左腕一振,又從兜元錦袖內刷了出役妖令。
“我先下去。”婀妍言卻道,“把那堵在橋頭的怪物引開,順道探探虛實,你們伺機搶人!”
小玄心覺衝入壇中救人比在橋頭誘敵似乎更加危險,便沒跟她爭搶。
眾人繼又商議了一陣,婀妍率先邁步,朝欄杆的一個突出部走去。
小玄跟上幾步,追到女孩身旁,婀妍微側過臉,兩人四目交投。
“那大塊頭皮堅肉厚力大無窮,一切小心。”小玄輕聲道,不知怎麽,竟感有些心神不寧。
“你擔心我不是那怪物的對手?”婀妍道。
小玄的確不太放心,雖然婀妍聰慧過人,用符出神入化手段層出不窮,讓人摸不清她的能耐上限,但戰奴凶厲異常,即便強如惡軍亦奈何不了他,加之關心則迷,總感覺婀妍對上那大塊頭凶多吉少。
他生怕女孩不高興,委婉道:“我與那大塊頭交過手,那廝著實了得,你萬萬不可大意!”
“放心,我不跟那怪物來硬的,隻把他引開就是。”婀妍道。
“如此最好!等這邊搶到人,你便立刻跟我們匯合。”小玄道。
婀妍點了下頭,欲言又止。
“怎麽?”小玄忍不住問。
“此間事畢,你會回巨竹谷嗎?”婀妍低聲道。
小玄語滯。
婀妍黛眉微蹙,失望之色於眸底一閃而逝。
“有幾樁緊要之事需做。”小玄道,“事情一辦妥,我就即刻去找你。”
婀妍瞧了瞧他,目光灼灼。
“真的。”小玄道,他心意已決,就差指天立誓下保證了。
婀妍忽爾微微一笑,悄聲道:“對啦,你說話時,人家程夫人的眼睛怎麽老是盯著你呐?”
小玄錯愕,呐呐道:“哪……哪有啊?”
“你——到底幹了什麽呀?”女孩饒有興味地瞧著他,言笑晏晏道,“程夫人貌美如仙,你這花心蘿卜不會連人家親娘也看上了吧?”
小玄不知怎的就毛了,氣急敗壞道:“什麽瘋話!胡言亂語!”
“小淫賊!”婀妍咬牙道,笑顏乍收,冰著臉轉過頭去,人已如煙飄起,飛出了欄杆。
小玄怔在欄杆前,心中怦怦亂跳,這時其他人已來到突出部,一齊朝下望。
他定了定神,心中自省:“大敵當前,此際萬不可分神!”垂目看了下手中的役妖令,驚喜地發現,鑲嵌在令側的一十三顆符石已經全數亮了,只是其中一顆,比起其它的略顯有點暗弱,心中思忖:“這才過了多久,便又快要充滿兩顆符石!敢情是因為建木內裡的靈力格外豐沛麽?”
他原先想提前拘來玉磯助陣,以免激戰之中無暇拘喚,這時瞧見一十三顆符石即將充滿,琢磨須臾,便改了主意,決定視戰局的變化再作定奪。
蟒首狀的石橋上飄飄飛下一條纖俏身影,落地無聲。
戰奴緩緩抬頭,獰目盯著來者。
在他的眼中,對方也太過嬌小羸弱了,真靈似乎也有限得很,既不像是可以戰個痛快的對手,亦不像是能夠飽餐一頓的食物。
至於長得好不好看,那是他判別不出來的。
他的腦子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壞掉,現在除了分辨能不能乾掉對方,剩下的就是能不能吃、好不好吃的問題了。
婀妍靜如垂柳,指尖不知何時已多了道紫色的符,玉腕微振,紫光一閃,身子周圍倏現出四粒紫豔豔的光球,繞著她上下盤旋飛舞,卻是祭了道兵器符——紫雷罩。
戰奴綻眉一挑,咧了下嘴,濃濃黏涎自唇角垂落下來,拉出一根長長的絲線。
婀妍不慌不忙,又探手從小竹囊內取出一物,輕摜在前方的地面上,瞬見光影閃晃,在一片“哢嚓”聲響中,一隻龐然大物迅速膨脹了起來,八足支地,通體虎紋,形貌宛如伏地巨蛛,正是巨竹谷名揚天下的戰爭利器——虎蛛戰車。
戰奴坐直了身,從大小上看,這一戰似乎比較有趣了。
婀妍真氣稍提,蝶似地飛上了虎蛛戰車,在其上手扳腳踏,這巨竹谷中最大型的機關便動了起來,倏地揚起一根長近三丈的勾足,朝戰奴頭頂疾扣過去。
戰奴一躍而起,高高地縱上了空中。
“砰”的一聲,虎蛛戰車的勾足裂地而沒,又迅速拔出,帶起大蓬四處飛濺的碎石。
空中的戰奴鐵臂一輪,兩顆巨大的尖刺鏈錘夾帶著厲嘯飛向虎蛛戰車,婀妍手上輕扳,虎蛛戰車霎時橫挪出數丈,兩顆鏈錘砸在地面,轟出一對大坑。
戰奴自空撲落,手足四顆鏈錘交替飛砸,追擊虎蛛戰車;虎蛛戰車八足齊動,在婀妍的操控下或撐或搭,走躍如飛,不時還揚起長足反刺緊逼的戰奴,兩者體型均是巨如龍象,行動卻迅如奔雷,半點不見臃腫笨重,數息間已在橋上鬥了百十合。
激戰間,婀妍突頌真言,啟法囊朝地上一傾,乍然現出十隻高大竹人,個個無眼無口,清一色的重盔厚甲,手擎巨劍,異樣之威武懾人,正是巨竹谷獨產的凶悍機關——劍將軍。
它們目標並非戰奴,踏著整齊的步伐,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一步步邁向祭壇。
戰奴微微一愣,返身去阻,虎蛛戰車上的婀妍揚臂甩手,四顆紫色光球連珠般朝他飛來,戰奴掄錘格擊,正中光球,炸出數聲爆響。
孰料四顆紫色光球碎了又凝,流遠劃近地交替轟擊,糾纏不休。
戰奴有些惱了,拋下十隻劍將軍,大步流星轉朝虎蛛戰車迫來,倏地天施地轉,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卻是踏中了個不知何時布下的漩渦陷阱,在失去平衡的刹那,身已挨了數顆紫雷,所幸護體真氣強悍,除了給炸得氣血翻騰,並無大礙。
婀妍冰指疾彈,數道麗芒射向遠方,不知又趁隙發了幾道什麽符。
戰奴勃然大怒,真氣狂吐,已從漩渦陷阱中掙出,巨軀一彈而起,厲嘯著撲向虎蛛戰車。
婀妍輕扳機關,操控虎蛛戰車疾朝後退,且戰且走,漸漸離開了石橋。
十隻劍將軍手擎巨劍並排向前,重重地踏上了祭壇的地面,突聞嗖嗖聲響,一一箭矢從地面噴出,自下而上射在十隻劍軍身上。
箭矢顯然是由機關發動,距離雖短,勁道卻是極強,然而它們遇見的是全身皆由寶瓶竹打造的劍將軍,紛紛彈飛出去,剩下的一些鑽進了關節連接處的縫隙之中,但也只是稍稍妨礙了這些機關人的靈活。
十隻劍將軍陣形不亂,帶著插在身上的箭矢繼續向前,才邁進二、三十步,猛地白芒大放,一個個通體電光繚繞,卻是觸發了大片閃電陷阱。
電光十分詭異,亮白中閃耀著奇形怪狀的符文,顯然是加持了某種邪法,除了對血肉之軀有極強的破壞力,於修煉之人更有巨大的威脅。
但十隻劍將軍並非生靈,也非修煉者,雖被殛得身形劇顫,卻仍步步向前,寶瓶竹堅不可摧及克邪辟穢的特質顯然起了巨大的作用,在倒下了三具之後,終還是衝了過去。
祭壇鱗狀地面上的符紋忽然亮了起來,光芒起處,數排由上百名蠍子衛構築成的防禦出現在法陣之上,為首惡將靛面藍發形貌凶厲,手提巨叉,背負一壺,跨坐在一隻披甲巨蠍之上,正是太幽宮十衛其一的青面蠍魔。
剩下的七隻劍將軍視若無睹地直撞過去,揮動同是寶瓶竹打造的巨劍,橫斬豎劈,與蠍子衛纏鬥做一團,然而眾寡懸殊,很快便倒下了近半。
就在此刻,祭壇上方微微一暗,一條通體血赤長達三十幾丈的骷髏巨龍飛空而降,龍首上衣袂獵獵地立著一人,左持玄令右提寶劍,不是崔小玄是誰,龍身拖著個車子,其上所載,正是百寶娘娘、門隱子、程石亦及雪妃四個。
強大的威煞如波蕩開,祭壇上的蠍子衛個個心神懍悸,抬頭望去,見空中的巨龍越過防禦徑朝中央掠去。
“呔!哪裡去!”青面蠍魔厲喝一聲,靴子跺時,跨下巨蠍高高縱起,直撲巨龍。
“來得好!”程石亦大喝,躍出車子,雙手高擎狼牙巨棒照頭砸落,青面蠍魔舉叉相迎。兩人從半空鬥到地面,眾蠍子衛一擁而上,程石亦也從法囊中召出僅存的三十幾隻石獅仙兵應戰,殺做一團。
小玄禦龍直搶祭壇中央,突然間,在祭壇邊沿東西南北四向的地面上又各亮起一座法陣,四名身著赤袍的老者分別出現在光亮之中,均拄法杖,杖首雕鑄著法輪、寶塔、金瓶、法螺,正是未空、不成、度盡、方證四位大巫祭。
小玄無暇理睬,禦龍飛降,四大巫祭拄杖身前,口中念念有詞,驀見祭壇周圍的墨綠焰海湧蕩起來,焰頭競相高竄,如幕般自四下徐徐升起。
骨龍上幾人頓感遍體陰寒氣脈發虛,周遭也在迅速變暗,雪妃驚道:“他們在施什麽邪法?”
“他們在封閉祭壇,要斷我們的退路!”百寶娘娘沉聲道。
這情形,任誰都看得明白,若待這個大型邪法完成,即便救到人也無法走脫。
“我破法,你們奪人。”門隱子道,話音未落,人已從車中消失,呼吸之間,忽然就出現在手拄法輪寶杖的未空真人跟前,劍光隱閃,疾刺敵人。
未空真人似乎早有防備,杖首寶輪轉動,瞬見無數赤如鮮血的荊棘藤蔓從虛無處鑽了出來,枝條瘋狂地舞動著撲向襲擊者,纏抱一切可以碰觸到的物事。
“嗜血殄棘!”門隱子輕吸口氣,在陷入重圍的刹那,身後隱現旗門,瞬時失去了影蹤。
“八門分影,六爻化劍!”未空真人沉喝,背心一寒,閃身急避,大袖已給一柄細劍穿透,他搖杖疾頌,大簇大簇的血色棘蔓在身周冒了出來,密密麻麻地裹護住自己,然而時隱時現的劍光神出鬼沒,似乎總能找到空隙,擾得他難以全力施法,祭壇周圍上升的黑焰明顯慢了下來。
小玄禦龍疾掠,掩向祭壇中央,程兆琦的身廓已越來越清晰,百寶娘娘心急如焚,眼見已至近旁,立時從車上一躍而出,飄飄落到丈夫身旁。
“太順利了!這裡怎會沒有防守?”小玄心中暗疑,生怕百寶娘娘有什麽閃失,也自龍首躍下,護在她左右凝神提防。
昏暗中光芒乍亮,百寶娘娘祭出了離合心意斬,白練般射向囚扣丈夫四肢的鎖鏈,聞得“鐺鐺”數響,鎖鏈竟然完好如舊,也不知是何物所製。
“我來!”小玄輕喝,氣注神骨,舉劍劈去,鎖鏈立給一削而斷,他又連劈三劍,將囚扣程兆琦的鎖鏈全部斬開。
百寶娘娘驚喜交加,急奔上前,扶抱住垂首跪地的丈夫,叫喚道:“程郎!”
豈料奇變遽生,程兆琦倏起一拳,重重地毆擊在百寶娘娘腹際。
這一拳異樣沉重,百寶娘娘猝不及防,登給擊得口噴鮮血,整個人飛了出去。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4:08
標題:
逍遙小散仙21.04 作者:迷男
第四回 業火煉獄
小玄大吃一驚,急掠上前,張臂接扶住通體虛軟的百寶娘娘。
程兆琦瘋獸般暴起,猛撲兩人。
兩人這才瞧清,程兆琦目光空洞,呲牙咧嘴,口角淌涎,臉上身上一根根血管清晰可見,俱呈青黑色,乍看去,肌膚仿佛蒙上了一層蛛網,他暴躁不安地扭動著身體,盡管白發蒼蒼形如枯槁,行動卻是異樣疾捷。
小玄又急又怒,一臂護住百寶娘娘,一手以役妖令格擋,隻守不攻,真氣也不敢用足,生怕傷了這將來的嶽丈大人。
兩條身影幽靈般出現在祭壇之上,懸空數丈,俯視著他們,其中一個,額心嵌著枚月牙碧玉,眸騰魔焰冶媚如妖,正是冥界太幽宮大宮主。
另一個是個老者,目蘊精光,面容威厲,身披暗金巫祭大袍,手持一杆色彩斑斕的寶幢,卻是當今冥界六大世尊其一——煉獄世尊。
“被自家男人襲擊,滋味如何?”大宮主獰笑道。
“賤人!你對他做什麽?”百寶娘娘顫喝道,望著狀若癲狂的丈夫,心中急痛交加。
她受的一擊非同小可,所幸護體真氣感應自生,千鈞一發間卸去了大半截力道。
雪妃見母親受傷,急從車上躍下,上前扶抱。
小玄將百寶娘娘往她懷裡一送,沉聲道:“回車上,我來救人。”
雪妃應了一聲,欲扶母親飛回車上,百寶娘娘卻是決然不肯,雪妃隻好刷出蓬壺珠玕為她療傷。
“你男人中了歲月,如非我請世尊大人施妙法改造身子,他老都老死了,焉能撐到現在?你該謝我才是。”大宮主冷聲道。
“果真是——歲月!”百寶娘娘身子一震,心中涼了半截,小玄同雪妃也皆又驚又怒。
大宮主注視著小玄,寒聲道:“火皇珠在何處?交出來,或可免汝一死!”
“做夢!”小玄厲喝,一邊招架一邊細觀,見程兆琦力猛勢急,卻是狀若癲狂全無章法,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也沒想你會束手就擒,待宰了你,便是成了亡魂,煉獄大人亦有法子讓你吐出火皇珠來!”大宮主冷冷道。
小玄暗運北溟玄數,眼中的程兆琦上下更是破綻百出,役妖令突地刺出,令尖點中他身上數道氣脈,再一個探臂,將之緊緊鎖抱住。
豈料程兆琦周身氣脈已給改變,與常人全然不同,這幾下點刺,根本沒能將其製住,程兆琦又掙又拱,倏地引頸一伸,張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小玄痛叫一聲,但覺傷處還又麻又癢,程兆琦的口涎竟似有毒,然卻不敢全力反擊,隻以臂格肘頂,盼能掙脫。
雪妃大驚,欲救皇帝又怕傷了父親,一時手足無措。
百寶娘娘這時已冷靜下來,喝聲“疾”,手揚處驀見彩芒縱掠,一條光色流耀的彩綾飛出,正是專縛修煉中人的韶華逆,不差累黍地將程兆琦身子同四肢緊緊縛住,玉腕一轉,把丈夫從小玄身上扯開。
“回車上!”小玄大叫,眼見祭壇四周的黑焰已升至極高,幾要在頂上合攏,心中暗急,隻想搶完人迅速離開。
百寶娘娘用寶綾扯起丈夫,同雪若掠向骷髏龍禦。
小玄運轉真靈,發現並無大礙,頸間傷處的麻癢正在迅速消退,原來他今已百毒難侵,幸得自行恢復。
程兆琦四肢被縛,卻仍癲狂掙扎,倏地脖子一伸,又要咬人。
“程郎,莫要怪我!”百寶娘娘輕喚,手起掌落斫在丈夫後頸,當機立斷將之擊暈。
“一個個都自身難保,還想救人?”大宮主冷冷譏道,妖嬈身影在空中倏忽消失,與此同時,旁邊的煉獄世尊掐指拈印,口吐真言,百寶娘娘、程兆琦與雪若身周白光閃耀,倏地現出了一個由七十二把利刃構成的圈,正是冥界聞名遐邇的刀獄術。
百寶娘娘大驚,雙手齊出,捉扣住險些撞到刀刃上的丈夫及女兒,遲滯不過瞬息,光影驀爾散碎,小玄令劈劍斬,瞬將刀獄擊破。
百寶娘娘心知不可片刻耽擱,提起丈夫及女兒繼朝前奔,然而不過數步,又有數圈刀獄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前方,攔住了去路。
小玄心中一動,意念遞出,不遠處地血赤骨龍立時疾遊過來,尚距丈許,兩隻前爪幾記揮扒,勁烈而陰詭的氣流破空而至,登將幾圈刀獄擊個粉碎。
百寶娘娘心神稍松,方要拎丈夫躍上龍車,驀見一道黑虹斜裡掠來,借著周遭黑焰的遮藏瞬息就到了跟前,急提心意斬格擋,只聽“鐺”的一聲,虎口劇痛,手上的心意斬赫給震開,黑虹卻未停頓,借勢一彈,疾如電掣投向胸口,她駭極旁閃,黑虹已透體而入,劍鋒幾乎是貼著心臟穿過,現出一把黑焰繚繞的劍來,緊接著手指一松,程兆琦連同韶華逆瞬給奪走。
“娘!”雪若驚呼一聲,急扶住她。
大宮主這才魑魅般的現出形影來,一手提著無間火,一手提著纏著韶華逆的程兆琦,徐徐飛開。
百寶娘娘軟軟跌坐,縱有女兒扶抱也支撐不住。
無間火乃冥界神兵,曾為古冥十巫尊中——巫真的配劍,同巫帝的九幽劍及巫姑的忘川劍共號冥界三大名劍,《周天諸靈榜》上有名,於劍器榜高達第四十九名,威力殊奇可怖,中劍者如墜無間煉獄,縱是金剛羅漢,也難以挨上一劍。
小玄急到旁邊,從另一邊扶住百寶娘娘,昏黑中見她胸口血流如注,浸透了大片衣衫,更可怖的是她膚上浮起一層詭異的淡淡墨綠,一看就知大事不妙。
程石亦遠遠瞧見這邊情形,心中驚忙,卻給青面蠍魔及一眾蠍子衛緊緊絆住,非但無法分身來助,反被敵人漸佔上風,三十幾隻石獅仙兵幾給殲盡,險象環生。
“救……人……”百寶娘娘喘息道,通體如墜冰窟,似已拚盡全力,再多一字也無法說出。
“我照料娘,你快去救爹爹!”雪妃朝小玄泣道,揮動蓬壺珠玕,催動仙家妙術,竭盡所能救治母親。
小玄一咬牙根,拔地而起,縱上飛至的骨龍頭頂,疾追空中的大宮主。
大宮主陰陰一笑,拎提著程兆琦往高高升起的青冥業火中掠去。
——青冥業火陰邪之極,與紅蓮業火不同,雖不毀實形,卻傷根本,汙法寶虧道行,最為修煉中人違忌。
釣龍仙君及百寶娘娘之語言猶在耳,但此時已別無選擇,小玄隻稍一遲疑,便即馭龍衝了進去。
“居然敢跟進來?真不知死哦!”大宮主黛眉一挑,對他似頗忌憚,朝後疾飛,退入青冥業火深處。
她深知青冥業火對其他諸界的修煉者猶如砒霜鳩毒,神佛皆懼,對方如此逞強,正是求之不得。
小玄衝入青冥業火之中,立覺陰寒透體,鼻口呼吸欲窒,通體俱感不適,也不知真靈虧損沒有,眼中盡是濃濃的墨綠,視線隻及丈余,追著追著,敵人忽爾失去了蹤影。
他正灼疑,倏感側後寒意倍濃,腳下的骨龍猛地吟叫起來,立時提令反掃,堪堪架住了奪命的一劍,黑焰繚繞的無間火在墨綠的陰焰中現出形來。
小玄厲喝一聲,右手的神骨劍如電刺出,骨龍也跟著噴吐出一股如血濃息,然卻雙雙落了個空,敵人再度沒了蹤跡。
大宮主猶如魑魅般在墨綠陰焰中時隱時現,神如鬼沒的頻頻偷襲,一擊不中便即刻脫退,顯是借得青冥業火之威,速度與力量均比上次相遇強了近倍,如非小玄有北溟玄數支撐,又有骨龍相助,防守得滴水不漏,身上早已多了八、九個通透窟窿。
小玄額頭微汗,暗忖拖得越久,眾人愈是危險,眼角余光掃到骨龍身上,不由一驚,原來骨龍赤色的骨骼上出現了縷縷詭異的暗青色紋跡,注目再瞧,又見骨龍時不時地莫明抽搐,似是十分煩躁難耐,心念電轉:“不好!這青冥業火陰邪之極,我有聖皇鎖與兜元錦持護,或可抵擋一陣,龍兄怕是要吃大虧了,我老丈人這等虛弱,更是禁受不住!須得立即想出辦法來……”
大宮主隱在陰焰中窺視,見他竟能堅持至此,似乎沒受多大影響,出手始終疾如雷電,心中又驚又詫:“這小子修得是何法門,怎就不懼青冥業火?腳下那條破龍,仙魔難辨,甚是礙手礙腳,須得先拆了它!”
她急欲奪回火皇珠,不由惡念叢生。
“小賊!”一聲清喝。
小玄疾轉過身,見大宮主提著程兆琦大搖大擺地現出形影來,心中越發提防,暗轉真氣,頓時靈光蘊目真華盈心,已將北溟玄數提升至所修的極限第三境——坐照。
“這老骨頭究竟是你什麽人呀,也值這等拚命?連青冥業火都敢闖!”大宮主妖嬈一笑,提著韶華逆的手一松,程兆琦便兜頭朝下墜落,朝青冥業火深處跌去。
小玄大驚,心念遞出,骨龍長軀立時一擺,載著他向下俯衝,疾追墜落的程兆琦。
“哪裡去!”大宮主早有所預,立時從旁襲至,無間火毒蛇般連刺。
小玄不敢有片刻耽擱,劍令齊出左格右擋,仍繼馭龍急馳。
……
雪妃以蓬壺珠玕竭力救治母親,眼見兄長身陷重圍,皇帝與父親失了蹤影,母親又身受重傷,而門隱子遊擊四方,卻未能牽製住那四個大巫祭,周圍的青冥業火仍持續不斷地升高,幾要在祭壇頂上合攏,真個諸般不妙,正在驚灼,猛見倩影一閃,卻是婀妍穿焰而入,之前所乘的虎蛛戰車已然不見,又聞一聲怒吼,身如龍象的戰奴亦從青冥業火中現出身來,卻不知吃了什麽大虧,嘴角溢血遍體傷痕,跌跌撞撞地死追婀妍。
婀妍不理不睬,遊目四望,疾朝祭壇中心處的百寶娘娘與雪妃掠來。
驀地白光閃耀,戰奴通體頓滯,整個人已給塊巨大的冰塊凍住,卻是踏中了一個寒冰陷阱,他暴吼一聲,巨軀一振,將冰塊震得粉碎,豈知才奔兩步,驀又身子一沉,整個人掉入了個滿是泥沼的陷坑之中,他怒不可遏地一通掙扎,好不容易方從泥坑中爬出,猛的一驚止步,卻是被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巨獸攔住。
巨獸虎身人面,高昂九首傲然俯視,無比之威武肅穆,赫是統懾百靈鎮辟萬邪的開明獸。
戰奴縱然癲狂,也不由倒吸口氣,自古冥時代以來,在與天界億萬年的爭鬥中,冥界的將士偶爾就會遭遇這種神獸,在他眾多混亂的記憶裡,卻始終銘刻著相關的深深印記——這種珍罕神獸,每一隻都不是好對付的。
空中的煉獄世尊盯住了疾掠的婀妍,獰聲道:“大膽,來者何人,竟敢在此放出天界幻獸!”
他修為高絕,一眼便瞧出那隻倏忽而現的開明獸並非真獸,搖動手中的斑斕寶幢,忽爾一股血赤的紅沙自幢底吐出,毒龍卷向飛馳中的女孩。
婀妍隻覺腥風撲鼻肌膚辣痛,心知厲害,焉敢給沾著丁點,急展身法在祭壇上遊走躲避,煉獄世尊連搖寶幢,又從幢底吐出數股赤流,交織著如瀑傾落。
婀妍閃避得極為吃力,眼見前堵後截的赤沙就要傾到身上,雙手急揚,身周的四顆紫色光球一齊朝上掠去,轟擊在赤流之上,瞬見紅沙四潑,彌漫了近半座祭壇,幾名蠍子衛給沙粒沾著,立時滾地慘號,片刻之間,赫然化做一灘糊漿狀的膿水。
原來此沙乃是煉獄世尊的獨門法寶,取黃泉之水以古冥邪法煉就,生靈觸之,即成血漿,是以名曰“黃泉血沙”。
“小玄呢?”婀衝到雪妃身旁大聲喊。
“誰?”雪妃微微一怔。
“崔公子在哪?”婀妍改問。
“他為救家父,躍入那黑焰裡去了!”雪妃哽聲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婀妍大吃一驚,隻唬得花容失色,心中叫道:“那青冥業火焉可碰觸!真真不要命了!”
如瀑赤沙再度從空中傾落。
婀妍轉動紫雷罩護住頂上,眼見抵擋不住,尖尖十指如蘭張綻,霎時芒彩大放奇象迭生,卻是連發了風幕、不動鍾、連環寶蓮等數道防禦符,這才勉強撐住局面。
她一身極品法符,手法又高明,施放法符的速度快得異乎尋常,威力更非尋常煉符師可比,饒是煉獄世尊,也瞧得微微動容,心中暗讚:“這娃兒何人門下?
用符之道如此了得!“
“適才衝進來,不過觸著那青冥業火頃刻,即感真元有損,他待在裡邊,如何禁受得住!”婀妍愈想愈驚。
赤沙滔滔傾落,婀妍倍感吃力,倏地一柄綴滿著霓玉、火浣石、青瑛、蟾蜍石、蠱螺殼、金罡髓及金精髓等諸珍的寶傘在頭頂張開,擋住了紅沙,卻是百寶娘娘稍緩過來,勉力祭起了天羅屏。
就在這時,蟒首石橋上的黑焰之中驟又冒出大隊人馬,卻是太幽宮十衛其余諸將,各率部屬衝上祭壇,朝眾人殺奔過來。
婀妍心急如焚,口中疾頌真言,玉手一揮,從腰畔的小竹囊中摔出數物,但聞一陣“喀哢”密響,五隻體型僅次於虎蛛戰車的龐然大物從地面站了起來,形如蜘蛛,通體虎紋,長肢如鉤尖利,正是巨竹谷的頂級機關傑作—恐怖之足,以環狀護住百寶娘娘與雪若。
“堅持一下!”婀妍朝百寶娘娘及雪若叫道,人已如燕掠出,朝祭壇邊上飛去。
“哪裡走!”空中的煉獄世尊大喝一聲,搖幢舞沙噩夢般追來。
“辟火符己經用盡,就是還有,也多半對付不了青冥業火這種陰邪之焰,如何是好?”婀妍心念電轉,想起辟穢符可阻瘟疫毒瘴,或可勉強一用,遂從法囊中尋出辟穢符來,飛掠中掐訣頌咒,連祭兩道辟穢符,裹罩住身子。
“不可!”門隱子遙遙望見,高聲阻止。
婀妍已毅然躍入如墨的暗綠火海。
“呔!自尋絕路!”煉獄世尊獰喝,仍不依不饒自空掠下,也追入青冥業火之中。
門隱子心知青冥業火陰毒極絕,況且後面還跟著個厲害敵人,婀妍於他有再造之恩,豈容有失,遂棄了阻止四大巫祭施法之念,拽開雲步,亦飛出祭壇撲入火海。
婀妍一入青冥業火,立感諸般不適,紫雷罩的四顆光球芒彩盡失,迅速暗弱下去,片刻之後,便似雪入爐中消融無蹤了,雖然身上加持了兩道辟穢符,卻不知能頂多久,心中完全沒底,然知此時生死一線,慌亂等於死路,遂強自鎮定,急尋小玄。
青冥業火深處。
小玄馭龍飛降,顧不得業火薰燎,眼睛始終睜得老大,只怕追丟了程兆琦。
大宮主貌似意在糾纏遲滯,實則是在伺機制勝,頃刻間攻了數十劍,豈料非但阻不住骨龍飛降,也尋找不到小玄的半點破綻,心中驚歎:“此子究竟何來,忙亂間還能應對得如此天衣無縫,真真不世奇才矣!”
她忽爾慢下身法,與小玄拉開數丈距離,一劍就朝骨龍身上劈去,骨龍擺軀欲避,但遭青冥業火不斷侵染虧損,行動慢了些許,立給無間火斬中,斫斷了一根側骨。
立在龍首的小玄一驚,卻見就要追上程兆琦,心中遲疑了瞬息,氣注神骨朝後虛刺一劍,霎時赤光閃竄,墨綠的濃焰中爆出一條分外奪目的火龍來,張牙舞爪直撲大宮主。
大宮主心頭一懍,不敢硬碰,施展出幽絕寶鑒中的詭異身法,幽靈般出現在骨龍的另一邊,追擊的火龍在青冥業火中沒能存在多久,轉眼便消失在墨綠的陰焰之中。
小玄右臂倏地一振,八爪炎龍鞭從袖內如虹飛出,終於追上了急墜的程兆琦,將之緊緊鎖住。
“這條破龍,礙手礙腳的,不要也罷,本宮今日就幫你拆了吧!”大宮主獰笑道,避過骨龍掃來的巨爪,手起劍落,又將骨龍身上一根骨頭斬斷。
小玄心如刀割,提著程兆琦返身來護骨龍,真氣運注,手中的神骨劍亦漸漸變赤,染上了一抹血似的暗紅。
“心疼了麽!”大宮主妖媚道,劍出如電,手中的無間火猛然深深地刺入骨龍背頂的脊骨。
骨龍狂嘯一聲,巨軀回旋掉頭來噬敵人,大宮主也不拔劍,擰身就朝龍尾飛退,手中無間火自脊骨斜拖而出,立將骨龍身側十余根巨骨攔腰削斷。
骨龍原為仙家驪龍,再經骷髏老祖以邪法煉化,其骨之堅絕非小可,但今趟遇見的可是冥界三大名劍其一的無間火,且大宮主本就修為驚人,此時沐於青冥業火之中,功力暴增近倍,自是如泥似腐不堪一擊。
小玄驚怒交加,口中忽頌真言,瞬見三十幾丈的骨龍急劇收縮,轉眼不見,卻是給收回如意囊內。
“受不了啦?”大宮主嬌笑一聲,也不與疾掠而至的小玄硬拚,蛇軀一擰一沉,倏一劍朝八爪炎龍鞭拖拽的程兆琦刺去。
小玄急扯炎龍鞭,將程兆琦拉開,劍如流星飛刺大宮主。
大宮主這時已捏拿著他的軟肋,也不招架,隻一劍接一劍地襲向程兆琦,殺得小玄手忙腳亂。
兩人在青冥業火中愈鬥愈深,小玄為護程兆琦,處處掣肘,忽爾又感丹田一虛,卻是在青冥業火無孔不入地侵蝕下,已有絲許穿透了不壞聖皇鎖與兜元錦的守護,開始傷及根本了。
大宮主為巫後親傳,天賦根骨皆為萬中無一,何等之機敏,覷見他招法現出一絲破綻,立時圖窮匕現欺身而上。
小玄有北溟玄數加持,之前全靠先機應對,此時真靈一虧,手腳便再也跟不上大宮主那疾如魑魅的速度,雖然瞧得一清二楚,還是給無間火穿透了防禦,劍鋒遽然出現在心口,他劍令齊收,才堪堪架住敵人的寶劍,然而姿態憋屈,真氣愈發不暢,此消彼長,立給大宮完全壓製,整個人沉向焰海深處。
“把火皇珠交出來!”大宮主寒聲喝,這時佔盡上風,便棄了巧詐,盡以全力壓製,竭求鎖死勝勢。
小玄不語,劍令疊架著無間火,拚力運提真氣相抗。
“放棄吧!在這領域,本宮是無敵的!”大宮主猙獰畢現,絕麗嬌靨此時分外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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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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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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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21.05 作者:迷男
第五回 情多是癡
兩人一上一下,迅速下沉,這青冥焰海也不知有多深,數百丈後,仍未見底。
周遭的青冥業火愈來愈濃,劍令上傳來的力道重如萬鈞,小玄呼吸幾窒,但覺胸口憋悶得似要炸開,眼角又見炎龍鞭提住的老丈人垂首不動,生死未明,心中一陣絕望,然卻不肯認命,仍然拚死爭抗,幾將丹田催碎。
“小賊,你真讓我生氣了!”大宮主沉喝一聲,似給小玄不語的頑抗所激怒,瞳中魔焰乍然躍動,似從眸中飛出,撲入小玄目中。
秘瞳化魄——幽絕寶鑒中的絕學,於諸界攝魂類法門中數一數二,乃巫後絳夕肆行天地的倚仗其一。與七絕寶鑒中的蜮魘引齊名,分一動一靜,秘瞳化魄擅攻,蜮魘引擅奪,側重非同各具所長。
小玄心神一悸,真氣驟滯,險些提不上勁來,頃刻之間,魂魄幾潰。
“今天你死定了!”大宮主厲喝,另一手也搭上的劍柄,無間火上的黑焰驟然大放,劍身猛又壓下半寸,劍鋒蹭過神骨劍與役妖令,挑破兜元錦,悄無聲息地刺入小玄胸口。
就在此際,一條影子忽爾出現在兩人近旁,身段纖俏冰顏星眸,正是婀妍,玉腕轉處,隱有一團雷暴正在聚集。
大宮主猛見一條暗青色的無角龍撲了過來,通體堅棱,似是機關,不禁一驚,然卻不肯放棄即將到手的勝局,隻分一手以掌心雷迎擊,豈料那機關龍犀利無匹,噬了雷電再旋軀一盤,絞住了她大半條手臂。
原來婀妍見情勢危急,一上來就祭放出祖靈婆婆贈與的鬼螭,此乃靈竹族怪才墨無根所造的絕頂機關,雖然小巧,卻是力大無窮疾迅如電,藏有無窮變化,更有一樣了得之處,便是能感應凶險自行應對。
大宮主痛叫一聲,羅袖撕裂,整條臂膀險些就給卸掉,只是此時鬥紅了眼,依然不甘放棄對小玄的追殺,反而挺劍狠刺小玄,然而催盡真氣,劍鋒始終只能沒入小玄胸口半寸,便難以再進毫厘。
不壞聖皇鎖果為邪皇淵乙親手煉造的守護至寶,縱是強如大宮主,縱是銳似無間火,也依然堅不可摧。
婀妍飛到小玄身邊,見敵人不依不饒,心念遞出,鬼螭驀地由龍形變做斧狀,朝大宮主兜頭劈落,驀見一股赤流卷來,阻住了大斧,卻是煉獄世尊趕到,以黃泉血沙敵住了鬼螭。
小玄驚喜交加,驀爾丹田一暢,似有團天外湧至的風雷雨雪在體內聚集,散亂的魂魄急劇收凝,靈台一片空明,不知從哪裡生出的氣力,劍令上舉,竟然將大宮主的劍鋒慢慢推離了胸口。
婀妍心念轉遞,將鬼螭又化做一頭羽如利刃的大雕繼續猛攻,雙手齊出,暴風驟雨般連發驚電、冰錐、雷矢、鬼目釘、天王錘、龍須刀、耀光幻影梭等十余符,遏盡全力只求能將大宮主逐離,猛見小玄背後人影閃竄,一個愁苦相的獨臂老者忽然幽靈般從墨綠暗焰中現出身來,額心睜著隻豎立的邪目,幾於同時,一根長杖悄無聲息地疾掃向小玄腦後,杖首吞吐著淡淡的黑焰,扭曲了一對相互倚傍的日月雕像。
“歲月!”婀妍魂飛魄散,見小玄全然未察,自己也無暇阻擊,不及多想便撲到他背後,傾身一擋,肩胛驀爾劇痛,不禁失聲悶哼,料是骨頭碎了。
老者正是冥咒世尊,他給小玄卸去一肩一臂,渴極復仇,又一杖揮出,倏地旁側乍寒,一柄鋒銳極絕的細劍幾要刺到腦門,急一個碧落黃泉閃竄開去。
旗門妙轉,門隱子的身影出現在婀妍身旁,掐訣朝八方虛處連刺數劍,將她緊緊護住。
冥咒世尊見他隻疏疏朗朗幾劍便守得滴水不漏,心知來了高人,心中雖然惱恨,但此前才失了一肩一臂,傷勢極重,這會焉肯強行冒險,當即悄然遁去。
“怎樣?”門隱子問,一直不動聲色的面容此際滿是驚怒。
婀妍面無血色,手捂肩膀,茫然不語。
赤沙猶如暴雨瀑布傾下,煉獄世尊同大宮主一樣,所修法門也為冥界絕學,沐於青冥業火之中,功力倍增。
門隱子臉色一變,掌扣婀妍手腕,就要施展八門分影帶她逸出險境。
“幫他!”婀妍失魂落魄地喊,她見小玄被大宮主死死壓製,又有煉獄世尊雷霆萬鈞襲來,情勢凶險萬分,焉肯就此逃離。
門隱子感知闖入青冥業火這片刻,根元已虧,怕是失了數百年的道行,真靈也削弱近半,心明就是全力以赴也難以抵擋兩大強敵的合擊,然大恩未報,歎了口氣,便即提盡真氣,決意來個硬抗。
驀見赤光大放,數條雄壯火龍衝霄而起,攪得赤沙七零八落,大宮主悶哼一聲,遠遠地飛退開去,血花在墨綠的業火中一閃而逝,卻是腹部挨了一劍。
旋見小玄提著神骨劍在青冥業火中冉冉升起,身後赫然隱立著一尊高達十來丈的魔神,形貌古怪威武極絕,拖著一條長尾,播散著懾人的洪荒氣息,於黑焰中灼灼生輝。
“泰逢?”高處的煉獄世尊悚然一驚,登時想一尊太古魔神來,遠久得今已鮮有人知,據傳生自混沌中的一股原始濁氣,獨來獨往縱橫八荒六合,不受任何拘管,至今無人能丈量其深淺,有那變化莫測的神通,出入行止間常動天地之氣。
小玄通體舒泰,膚上光華流耀,卻是在強壓之下與神骨劍融會貫通,感召來大魔神的一縷魂魄。
煉獄世尊正驚疑不定,猛見幾條火龍勢不可擋地直衝上來,當中隱夾風雨雷電之力,急忙閃身避開。
小玄一臂勾攬住婀妍腰肢,提著程兆琦朝上方飛掠而去。
祭壇上,戰況慘烈無比。
程石亦渾身浴血,祭出的三十余隻石獅仙兵已盡數被殲,婀妍放出的五隻恐怖之足亦獨剩其一,幸好百寶娘娘在雪若的全力醫治下,元氣稍複,祭起聖恩印,拚著靈力劇損,先後拘來東方碧落天上百名神丁神將馳援。
而太幽宮十衛一個比一個凶悍,率部發起浪潮般的一波波猛攻;戰奴終於乾掉了開明幻獸,也加入圍殲;未空、不成、度盡、方證四真人則已用邪法合攏了青冥業火,完成對祭壇的封鎖,開始騰出手來合擊殘敵。
眾神丁神將雖然勇狠,但來的終究不是真身,又受陰邪無比的青冥業火乾撓,戰力大打折扣,鬥不多時,便形虧元損一個個給迫回東方天去。
百寶娘娘苦苦支撐,見皇帝去救丈夫許久不歸,一絲期翼漸漸幻滅,移目望向雪若,隻恨連這孩兒也要跟著遭難,心中百般不甘與痛楚。
“娘。”雪妃輕喚一聲,漸亦看明眼前局勢,同是一陣哀傷難過。
就在此際,突聞龍吟傳來,猛見墨綠的青冥業火中飛出數條烈焰滾滾的火龍,緊接著一人神威凜凜地現於焰中,左抱婀妍右提程兆琦,身後還隱隨著一尊高巨無比的懾人魔神,正是崔小玄。
人影一閃,卻是門隱子也從青冥業火中衝出,飛回到祭壇之上。
母女倆喜訝萬分,見皇帝將婀妍與程兆琦拋來,趕忙上前接住。
泰逢極是古遠,祭壇上幾乎無人認得,然那伴隨而至的強大威煞籠罩住了整個祭壇,無人不心驚膽戰。
小玄懸空而立,揮動手中的神骨,身後的魔神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異相紛呈,劍鋒過處,竟交替現出彩虹、霞霓、風雨、冰雪及雷電諸象,然後冥界眾敵便一撥接一撥地摔跌開去,或身首異處,或支離破碎。
小玄通體酣暢淋漓,真氣愈用愈盛,與手中的神骨寶劍循環運轉,幾條火龍於諸象間遍空飛舞,將密閉的青冥焰幕撕扯得七零八落,重新露出大片天空。
煉獄世尊追到祭壇之上,怒搖寶幢,以漫天赤沙阻襲,然卻無濟於事,根本攔截不住那幾條狂舞的飛龍。
未空、不成、度盡、方證四個大巫祭見勢不好,一齊舞動手中法杖,瞬見陰氣衝霄邪棘遍生,祭壇周圍的黑色焰海重新沸騰起來,再度徐徐升騰,填補被火龍撕開的大片空隙。
大宮主捂腹飛到祭壇上空,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溢出,她咬牙切齒怒容滿面,忽爾壓下無間火,劍鋒指地,口中低低頌念,在空中步罡踏鬥作起法來。
小玄見除了自己,己方其他人大多受傷,而敵人卻是源源不絕,封鎖祭壇的邪穢火海更是無法掙脫的樊籠,形勢已是萬分危急,心中驟然一橫,決意賭上所有符石之力,將役妖令上最強大的罪妖拘來一拚。
“也許,這是擺脫絕境的最後一線希望了!”他運提真氣,縱劍又揮出幾條火龍,環繞身周為自己護法,捧令胸前,懸立空中肅穆閉目,開始頌念出一段音節古怪繁複冗長的禁咒:先天地生歷萬萬億劫大威德大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即沐吾恩生生不息,即沐吾恩世世輪回,……
……
“不好!”百寶娘娘的叫聲忽然響起,“那魔女要布設結界禁製靈力!”
小玄心中一驚,頌念未完便睜目望去,猛見數十對提著碧蓮燈的繡衣女子出現在被撕開的青冥焰海上空,隱隱圍了住祭壇。
他面色大變,知曉這可怕的禁製結界一旦完成,便是所有法寶的噩夢,前已有玉磯、惡軍被驅逐的前車之鑒,此時自己即便把耗費了一十三顆符石之力的酸與女王拘到,恐怕也會於片刻之間給逐走。
光芒一閃,從祭壇掠起匹白練,卻百寶娘娘放出了離合心意斬,襲向空中。
婀妍也緊咬牙根,拚著傷勢加劇朝空中的提燈待女打出一蓬五光十色的法符。
旋見大片赤如鮮血的棘叢蔓簇瘋狂升起,擋下了心意斬與大部分法符,剩下的皆給數條巨蟒似的暗赤沙流卷去。
煉獄世尊與四大祭司高舉寶幢法杖,各施秘技,阻擋住了百寶娘娘與婀妍的攻擊。
小玄急怒交加,奈何分身乏術,拘役禁咒已經頌念到了最後部分,若是打斷,便要前功盡棄。
一波難與察覺的法力猶如看不見的大網鋪灑開來,悄悄地籠罩住了座祭壇,卻是大宮主同禦下八十使女完成了專抑靈力、禁製法寶的結界——忘川蓮華。
百寶娘娘面如白紙,再也發不法寶,一半是兵器的心意斬亦光華盡失,險些就要掌控不住;婀妍同是臉色難看,察覺靈力只在指尖吞吐,就連一道法符都打不去了。
所有的法符皆需靈力激發,雖然所需比祭放法寶要少很多。
“……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旨,即拘罪妖摩珈速速前來聽命!”
小玄終於頌念完了禁咒的最後一個字。
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難道已經遲了,給那鬼祟結界封阻了?還是適才頌念時受到干擾,拘役真言出了差錯?哎呀,不會是那顆較暗的符石沒有充滿吧?”小玄驚疑不定,心直下沉。
他面色灰敗,望向祭壇,百寶娘娘與程石亦傷勢甚重,婀妍同門隱子則神情委頓,料是給青冥業火虧損了許多,雪妃一邊護著程兆程,一邊竭力為眾人療傷,恐怕眼前只剩自己仍能一戰了。
太幽宮十衛滿面猙獰,再度率部慢慢迫上。
小玄深吸口氣,疾將真氣注入神骨。
“小賊,最後一個機會!只要交出火皇珠,本宮或可……”大宮主獰聲喝,話未說完,忽地面色一變。
除了小玄,祭壇上所有人的心臟倏爾莫名地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後便似給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
眾人滿面驚疑,一個個東張西望,捂著胸口憋得臉青唇紫呼吸幾窒。
昏暗地祭壇忽然陷入了極度的黑暗,捏住心臟的手乍然松開,每顆似要壞死的心臟猛然瘋狂地劇跳起來,仿佛比平日快了千百倍,有人承受不住,當即軟軟跪倒,鼻口一嗆溢出血來。
小玄正在詫異,驀見祭壇中央亮了起來,多了個頭戴奇冠的女子,披裹著幻夢般的長袍,身段婀娜絕倫,低垂著頭。
但這個令人驚豔的影像,僅隻存在於他一個人的眼裡而已。
其他人的眼中,祭壇上突現的卻是隻鳥首蛇身、四翼六眼並生著三條蜴足的可怖怪物。
怪物通體豔麗,首、身、翼、足、尾顏色各不相同,紋絡鱗羽異樣之繁複,精致無比卻極不協調,如非親眼瞧見,恐怕就是做夢也想像不出天地間還有這樣的物事。
所有人的牙齒開始打顫,血液似是凍住,如墜冰窟。
“摩珈?”小玄小心翼翼地喚。
女子抬起頭來,露出張令人窒息的面容,同常人一般,也有鼻口耳目,就是多了四隻眼睛而已。
小玄大大地唬了一跳。
女子猛然發出一聲尖利地怪叫,黑暗似給揭去,一切恢復了原有的顏色,祭壇上的人已經癱倒了大片,就連太幽宮十衛都軟了過半,而空中的四十對持燈繡女似乎受到特別的針對,竟然無一堅持得住,個個筋麻骨軟,紛紛兜頭墜落,甚至有的在半空就已經氣絕——膽裂而亡。
小玄瞠目結舌。
空中的大宮主與煉獄世尊驚怒萬分,盯著祭壇中心的怪物,忽爾不約而同地想起一個傳說中的名字——摩珈女王!
在遙遠的太古,妖界的億萬妖物之中,忽然出了個名震諸界的異數。
之所以被稱異數,是因其之“怪”。
那妖物現世前聞所未聞,現世後也無人知其出處,模樣怪異極絕,所懷絕技更是匪夷所思,只是——三聲叫。
傳聞在聽見那妖物的第一聲叫後,大多數人都會嚇暈。
在聽見第二聲叫後,很多人就會瘋掉。
至於第三聲叫,聽過還活著的則是寥寥無幾。
是以,有人便根據那妖物恐怖叫聲的發音,胡亂起了個名字,叫做“酸與”,將其與其後裔統稱為“酸與族”。
妖物之所以名震諸界,是因其做出了一件壯舉。
億萬年來,妖界強者輩出,也因此總不太平,時有強者跳出來爭奪至尊之位,那妖物便是其中之一。
她挑戰的是小妖後,並且挑戰了兩次。
第一次挑戰,為將小妖後引離大琳琅天,此妖在妖界四下興風作浪,所到之處屍橫遍野,無人能製,在折了數名大琳琅天派出的將領及兩位元老後,終於惹來了小妖後的親自出手。
據傳這一戰斷斷續續追鬥了三天三夜,小妖後方將那異數擒獲,念其歲月久遠修煉不易,又因惜才之念,遂恕其罪,並賜予摩珈女王之號及封地。
孰料摩珈暗埋復仇之念,始終包藏禍心不甘臣服,終於九千三百年前攜族人勾連魔界大將軍暗曜魔君,一同興兵妖界,攻打快活島。
小妖後見來勢洶洶,遂親率妖界名帥龍逄迎擊,大妖界王國皇帝萬劫真君亦調遣大軍策應,再度將摩珈擊敗,打入禦牢,懲獄一萬三千年。
對於摩珈女王真實的模樣究竟如何,幾乎每個人的說法不盡相同怪誕萬千,除去大多數瘋掉的和死掉的,存活下來的幾乎都會被噩夢糾纏一輩子,均說在遇見她的那一刻起,才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麽。
小妖後自然不會細說。
後世比較得到認可的描述,來自一個半瘋掉的妖界元老。
——雕一樣的頭,蟒似的身子,頭上長著六隻一瞧見就令人發狂的眼睛,背後有四扇豔麗極絕的大翅膀,還有三條裹滿鱗片爪如利鉤的腿。
“那太古妖首怎會突然在此出現?”大宮主與煉獄世尊心中震訝,可這鳥首蛇身、四翼六目並三足的獨異模樣,正與傳說相符,天地惟一。
“抑或這怪物只是摩珈女王的後裔?”兩人心存一絲僥幸之念。
戰奴怒吼一聲,拚力縱起,拖著四顆巨大的鏈錘朝祭壇中心撲去。
祭壇中央的怪物紋絲不動,猛聞異聲嘯起,摩珈發出了第二聲怪叫,奔雷般的戰奴巨軀一震,突然凝固似地在空中滯住,然後重重地摔回地面,還給顆拖拽的巨錘砸倒自己額角,鮮血直迸,痛叫一聲,整個人怪異地縮成一團,手捂著心口,似乎受到的驚嚇更甚於額傷。
祭壇上尚未倒下的寥寥幾員太幽宮惡將,此時再也支撐不住,紛紛癱軟跪地,其一個倏地放聲嘶喊,瘋了般掉頭就逃,不管不顧地躍入青冥焰海之中。
祭壇邊上的未空、不成、度盡、方證四個大巫祭雙手拄杖,額頭臉上滿是冷汗,似乎拚盡全力方能站住。
小玄瞧得駭然,驚喜忖道:“令上說,此妖‘善懾,見則大悚。’果真這等駭人!”心中又有些納悶:“雖說臉上長了六隻眼睛十分嚇人,可眼前這些人個個都是大魔頭,怎就驚成這副模樣?”
側首一瞧,赫見婀妍、百寶娘娘與雪妃皆俱是玉容慘白,程石亦以棒支身坐地不起,就連門隱子臉色也異樣難看,心中愈訝。
空中的大宮主與煉獄世尊心臟狂跳渾身劇顫,急提真氣調息,竟然壓遏不住,煉獄世尊尚在驚疑,大宮主傷勢非輕,這時再也無法相抗,隻覺心膽欲裂,悍然提起無間火,就朝祭壇掠下。
“留神!”小玄急喝,提神骨飛掠過去,截住大宮主瞬間就在半空鬥了數合。
大宮主狀若瘋魔,雙目赤紅,死盯著底下的怪物,殺著暴出,似乎隻想迫開小玄衝過去。
小玄心覺詭異,仗著北溟玄數與誅天劍訣,守得天衣無縫。
孤立祭壇上的女子緩緩抬頭,驀地六目齊睜,猛又嘯出一聲更加怪異的呼號,聲調不似世間可有,未空、不成、度盡、方證四真人心蹦欲碎,周身氣血如凝,一齊跌坐在地。
小玄心頭髮毛,只是覺得耳膜生痛,卻見大宮主臉色大變,劍招散亂破綻百出,腹際傷口倏地綻裂,鮮血四迸,小玄一劍刺出,輕輕松松又在她肩際穿了個洞。
煉獄世尊瞬閃而至,抓扣住大宮主手臂朝後疾退,生怕小玄趁勢追擊,搖幢揮出數條赤流阻截,猛感真氣凝滯,赤流瞬散成沙,完全失了形狀,他心中驚駭,扯著大宮主疾朝遠處飛去,隱入青冥焰海之中。
小玄心掛婀妍、雪妃等人安危,自是不敢遠追,居高望落,見四個大巫祭不見了蹤影,此外個個癱軟在地,遂飛降回祭壇之上,見已方眾人面色難看之極,程石亦拄棒撐地,雪妃撫胸欲嘔,婀妍汗如漿出,百寶娘娘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話來。
門隱子身軀微顫,吃力地握緊手中長劍,朝小玄沉聲道:“一起把那怪物宰了!”
小玄這才知道眾人還沒發覺那摩珈女王是自己拘來的,擺了下手,小心翼翼地走到祭壇中央,指了下己方眾人,對摩珈女王道:“快罷手,別對他們施法!”
摩珈女王緩緩轉頭,六隻邪目盯住了他。
婀妍遠遠望見,吃力無比地朝門隱子道:“去幫他!”
小玄心中生寒,一個令人發悸的奇異聲音驟從心底響起:“除了你,所有人都會死!”
小玄吃了一驚,急道:“那邊幾個是自己人!”
摩珈女王紋絲不動,似乎仍在繼續施法。
門隱子強撐著身子,一步步朝祭壇中央挪來,手上那原本輕盈無比的細刃長劍此際竟似重逾千鈞。
摩珈女王六目從小玄肩際穿過,盯住了漸漸靠近的門隱子,門隱子突然猛噴出口血,赫然曲膝跪倒。
“此妖敵我不分呐!”小玄面色大變,終於明白了這摩珈女王的可怕,目睹眾敵均已失去戰力,若不趕緊把她拘走,恐怕已方的人都要跟著遭受重創!當即持令於胸,開始誦念驅禦禁咒。
“你要趕我走?”摩珈女王森然道,六隻邪目移回他身上。
小玄閉目誦念,通體一陣極度冰寒。
“留下我,本王就告訴個關於你和她的大秘密。”摩珈女王的聲音再度從他心底響起,語調冰冷,內心裡似暗藏著某種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
“她?這個她說的是誰?”小玄心頭一跳,莫名生出極度渴望知道的欲望,然而理智上卻不敢讓這恐怖的女王再多待片刻,仍然繼續誦念,直至吐出最後一個音節。
“你會後悔的!”聲間再度響起,明明似在心底,卻覺由近轉遠,急逝而去。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4:09
標題:
逍遙小散仙21.06 作者:迷男
第六回 無語凝噎
小玄乍然一悸,猛地睜眼,眼前的摩珈女王已無影無蹤,就如來時一般,去的也是悄無聲息。
“她最後的那句話,究竟是何意思?”他一陣驚疑,然卻無暇細思,走去將門隱子扶起,攙回眾人跟前。
“那怪物興許是曾……曾經禍亂妖界的酸與女王,只怕隨時會……會再來,須得趕緊離開!”百寶娘娘喘息道,聲音發顫,但總算能說出話來了。
“她把那怪女人當成是敵人了……不過此乃敵境,待那大宮主緩過勁,多半會集結人馬卷土重來!”小玄心忖,猛然想到了金須龍鼇,心中更是一緊。
“我的人在島東南二百裡處,只要能……能到那裡,便會有人接應。”婀妍弱聲道。
小玄看看眾人,見個個癱坐在地,心中一籌莫展:“如此模樣,莫說要飛上二百裡,便是行走都成問題!目下統共有六個人,我老丈人還需平躺,骨龍遭受重創,鹿蜀車又載不了那麽多人,這可如何是好?”
他移目四顧,見祭壇周圍的青冥焰海雖給撕開,焰尖下沉了不少,但此時人人帶傷,想要安然無恙地穿過,不啻難於登天。
這時祭壇上癱軟的眾敵有些似乎已緩了過來,其中幾個正在掙扎欲起。
“我去把他們全都宰了,免得一會又……又來糾纏!”程石亦拄棒強撐起身,才跨半步,便又一跤跌倒。
雪妃急忙去扶,沒想周身乏力,跟著跪坐在地。
“不可再耽擱了!”小玄心道,打算召出鹿蜀車,且讓眾人擠上一擠,看看能不能先飛離這險地再說。
他正要頌念真言,心頭突動,想起一樣物事來,當即從兜元錦袖內尋出一道請柬,打開果見當中有道水藍色的符籙,正是逍遙郎君賀他仙靈大會奪魁遣人送的賀禮之一。
“那仙姬姐姐說‘隻消把符祭了,自有龍車來接’,此時緊急,又別無他法,何不借取一用?”小玄悄忖,回想了遍當日那紫發麗人所傳的祭符禁咒,開始低低頌念,猛見那道水藍法符脫手飛去,化做道白光直衝空中,在頭頂二、三十丈處煙花般驟然爆開,徐徐化做一團亮白的漩渦,如波流轉久久不散。
眾人莫名其妙,惟獨婀妍認出大致是道階數甚高的召喚符,在空中打開了個傳送門。
小玄仰首望空,盯著那團如水漩渦,俟了好一會,卻仍然不見動靜,心中越來越急,思忖道:“敢情這裡到處是青冥業火,接人的龍車進不來?看來只能召鹿蜀車勉強對付了……”
就在這時,忽見空中的漩渦急轉起來,驀爾光亮大放,有巨物從漩渦之中鑽出,在頂上盤旋遊弋,細仔瞧定,赫是一條通體晶瑩的龍,背上還馱著個紋飾精雅的玉色車子,車上支一杆魚肚白華蓋,上繡波濤海島,蓋沿卷束著通透的碧光紗帳。
“少國師在何處?”一個聲音從空中傳來,嬌嫩清脆,極是悅耳。
“我在這!”小玄趕忙高聲應,心中喝彩:“好漂亮的龍!”
余者也皆暗暗震憾,百寶娘娘行走三島十洲,入出天界海界,見識何等廣博,什麽青龍、驪龍、角龍、魚龍、蟠龍、炎龍、冰龍、蛟龍、虯龍、螭、虺,甚至太古應龍等都曾見過,但對於這種體似水晶的龍卻還是頭一回遇見。
旋見水晶龍從空中飛降,一個盤旋落在祭壇之上,玉車中坐著一人,手持根杖首嵌著顆紅珠的短杖,身上繞著條閃耀著波光的藍色綾帶,明豔絕倫的嬌靨上眉似翠羽,瞳若剪水,瑤鼻丹唇下生著張直錐人心的尖尖俏頷,赫是龍九公主。
小玄沒想到竟會是她親自來接,忙近前行禮道:“怎敢有勞公主親臨!”
“若是換做別個,自然想都別想。”龍九公主微笑道,“水晶龍禦當然識得自行來接,但少國師面子大,我家公子非要奴家隨車一起過來,又有什麽法子呢。”
婀妍微蹙了下眉,盯著她身上的波光綾帶,若有所思。
百寶娘娘及雪妃皆認出是那個在墜星嶺率冰龍澆滅大火的馭龍仙子,見皇帝竟能把她召喚到此,不由暗詫,但聽她言稱皇帝為“少國師”,心中疑惑,皆猜是皇帝對其隱瞞了真實身份。
“多謝了!”小玄作揖道。
“少國師不必客氣,我家公子正翹首以盼大駕光臨呢。”龍九公主道,她水目一轉,望向祭壇周圍的墨綠火海,作狀驚道:“哎喲,少國師怎會在這裡?好像是黑焰島呀!”
原來她是通過傳送符過來,到了才知身處何地。
“此事說來話長,容後細呈。”小玄道,見冥界眾敵大多已從地上爬起,密密麻麻地圍逼過來,心中暗暗著急。
“如非以符相召,奴家還真不敢到這來呢。”龍九公主拍拍心口,念念叨叨道:“嚇死奴家了,這島上到處是青冥業火呐,沾著丁點,便要虧了修為的。”
“事情緊急,還望公主見諒!”小玄滿臉歉意道。
“急?你就這麽急著想見我家公子呀,那怎許久都不來?”龍九公主調笑道。
小玄臉上微熱,道:“還請公主先載我們離開此處,在下日後再登門告罪。”
他見眼前這條水晶龍比那日在迷樓上瞧見的白色巨龍要小許多,所馱的車子更是遠比不上白龍牽拉的宮殿那樣巨大,但載上八、九個人也有寬余,心中歡喜,朝眾人道:“我們快上車!”
“你們?”龍九公主微怔,如水漆眸在其他人臉上轉了一圈,淡淡道,“可奴家奉命前來,隻接少國師一個呀。”
“還請公主幫忙,成全在下,我三哥想必也不會見怪的。”小玄抱拳道。
龍九公主略做沉吟,微笑道:“好吧,那就瞧在少國師面上,都上車吧。”
小玄趕忙扶抱起程兆琦,引領眾人登車。
太幽宮十衛見他們要走,發喊一聲,齊率部下猛衝過來。
小玄氣注神骨,就要躍出車去阻擊,忽見龍九公主左手輕晃,掌中已多了把通體靛藍形貌古拙的鍾,朝四下輕輕一搖,登見撲來眾敵如遭重擊,刹那間倒了一地,無不癱軟如泥。
小玄舒了口氣,余人卻是個個駭然,百寶娘娘見那寶鍾四面陰刻獸面,內懸一膽,鑄做龍尾之狀,更奇的是,有條淡淡的墨色龍影在鍾上盤旋遊繞,心中一跳,躍出“動海鍾”三字來,驚疑思道:“此姝能禦諸龍,又有動海鍾,難道是玄龍後人?聖上果然了得,竟然暗藏著這等強援!”
龍九公主收起動海鍾,這才不慌不忙揮動右手的馭龍寶杖,心念遞出,水晶龍立時拔地而起,形影若幻,霎時閃上了高空,赫是疾如電掣,眾人尚未瞧定,下方已見汪洋大海,竟然離開了黑焰島。
這等神速!比我的骨龍和鹿蜀車都要強……小玄心中驚喜,記得婀妍說大部人馬在島東南二百裡,遂對龍九公主道:“請往東南走。”
龍九公主應:“我們走的這個方向,就是東南呀。”
百寶娘娘、雪妃及程石亦三人扶抱著依然用韶華逆縛住的程兆琦,不停察看傷勢,俱是滿面憂色。
程兆琦已深陷昏迷,形貌愈發憔悴蒼老,面容卻是兀自猙獰,身子不時莫名抽搐,狀況極是不妙。
婀妍默不作聲,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
小玄還是頭一次見她如此,十分擔心,隻道是給青冥業火虧損了真靈,悄聲問:“身上覺得怎樣?”
婀妍不語,似感身上隱有不適,卻又辨不出個所以然,心中暗祈:“只求上天見憐,叫那根法杖不是歲月……”
門隱子張口欲言,卻見她微搖了下頭,暗歎一聲,便沒說話。
“巫帝已逝許久,也從未聽說那歲月邪杖流傳下來,我又何必枉自擔憂……”
婀妍昏昏思忖,她肌膚剔透如冰,此時心事重重,臉上更是不見半點血色。
小玄瞧得心疼,想到她奮不顧身躍入青冥業火,無非是為了要幫自己,心中即是感激又是不安,恨不得能把一身真靈通通轉送給她。
“只是那杖首也有對黑焰繚繞的日月,與那傳說中的歲月甚為相符……怎就偏偏如此之巧……”婀妍怔怔出神,眼角忽察臉畔似有白影晃動,抬手捉住,定睛一瞧,赫是自己鬢側的一根發絲,已經白了近半。
她心頭劇震,隻嚇得渾身發軟。
“臉色好差,到底怎樣了?”小玄捧住她雙肩問,察覺女孩在微微顫抖,不禁驚疑交加心如刀割,猛又想道:“婀妍莫非是給那摩珈女王的邪法魘著了?哎!
那妖物太過霸道,又敵我不分,以後若非萬不得以,切切不可拘喚!“婀妍緊閉雙目,心亂如麻地思道:“我乃靈根之體,那把邪杖縱是歲月,也未必奈何得了我……萬一不成,師父精通百家數術,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定然也有辦法救我!須得立即趕回虛照境見師父去……”
她胡思亂想,乜了眼程兆琦枯槁如朽木的蒼老模樣,不禁又傷心又害怕,強忍著才沒在小玄眼前掉下淚來,算算已距自己的鳳凰寶闕不遠,忽從男兒掌中輕輕掙開,轉到百寶娘娘跟前,臉上已不見絲縷張惶之色,道:“程夫人,此間事情已了,小女子告辭了。”
百寶娘娘心中感激,即從座上起身,朝她襝衽而拜,道:“少谷主千裡馳援,出生入死營救外子,大恩銘刻於心,容後再報!”程石亦與雪若也跟著立起,就在車上叩首拜謝。
婀妍轉回身,深深地凝望了小玄一眼,輕聲道:“我要走啦,你自個兒留神。”
小玄怦然心跳,隻覺她眼神同以往甚不相同,忍不住就要去牽她的手,女孩卻把兩手縮到身後躲開。
“保重。”婀妍又說一聲,朝門隱子點了下頭。
門隱子祭起寶劍,口中念念有詞,原本的細刃劍身迅速變大,頃刻已巨如小舟。
婀妍同門隱子一躍而上。
“辦完事情,我就去找你!”小玄大聲喊。
婀妍削肩微微一顫,卻沒回頭。
門隱子禦劍飛行,眨眼遠去。
“她眼圈怎麽紅了?”小玄怔怔思道,腦海裡盡是玉人離去前的眼神,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什麽不大對勁,心口莫名地悸跳個不住。
“請問姑娘,這是要往哪裡?”百寶娘娘忽向龍九公主問。
“自然是去我家公子島上呀。”龍九公主道。
“外子傷重,需得盡快趕回去醫治。”百寶娘娘轉朝小玄道,眼中滿是央盼之色。
“煩請公主好事做到底,送我們回玉京可好?”小玄朝龍九公主作揖道。
“啊?”龍九公主即道,“這可不好呢,我家公子已設宴相待,奴家豈敢讓他空等?”
“讓公主為難了。”小玄瞧瞧程兆琦,又道:“只是眼下程帥傷重,萬萬耽擱不得,不知這樣可否,待在下先送元帥回京,改日再登門向少門主請罪。”
“這怎麽成!”龍九公主瞪眼道,“奴家奉命來接人,這會獨自一個回去,少門主跟前怎麽交代?少國師莫坑奴家!”
小玄滿面歉意,沉吟道:“事非尋常,還請公主恕罪!”
“不成不成!那道召喚符可是少國師祭放的?”龍九公主急了起來,“奴家千裡迢迢趕來接你,你卻放人鴿子,心裡邊過意得去麽?”
小玄額頭冒汗,想到的確是自己用符將她召至危境,心中更覺不安。
“原來……”龍九公主冰了臉,恨恨接道:“少國師這等奸滑狡詐,只是利用人家逃離險地!完事了便要耍潑賴帳始亂終棄!”
小玄睜大眼睛,汗如雨下,心中叫道:“姑娘!始亂終棄能這樣用的麽?”
百寶娘娘忽對小玄道,“公子不必為難,妾身帶外子先行回京醫治即可。”
“可是……”小玄道,“此處離玉京數千裡,你們怎麽回去?”
“公子放心,妾身自有辦法。”百寶娘娘道,又對程石亦及雪若道:“你們也一起走。”
程石亦即時應是,雪若則是默不作聲,瞧瞧父親,又望望小玄。
百寶娘娘緩緩抬目,一雙凝水珠眸定定地望著小玄。
小玄微詫,見她目不稍瞬,心中一陣亂跳。
他正要發問,忽見百寶娘娘朝自己徐徐拜落,趕忙扶住,驚道:“夫人這是在做什麽?”
“公子大恩,妾身無以為報,日後怕是……”百寶娘娘停了下,這才接道:“難以見著,惟有先此一謝了。”
“不用不用!夫人見外了!”小玄連聲道,想起這一路來的患難與共,心中滋味難辨,想到回京之後,身份有別,自是再也難以遇見,竟感甚是不舍。
百寶娘娘垂下眼簾,默然片刻,驀爾輕咬了下唇,毅然轉過身去。
小玄瞧得呆了,不覺一陣恍惚。
百寶娘娘朝程石亦道:“扶老爺起來。”
小玄知道她有隻大仙鶴,可是也難以載得下四個人,想了想,便在如意囊中召出鹿蜀車來,又從臂上解下八爪炎龍鞭,交到雪妃手裡,柔聲道:“你識得如何駕馭這隻車子,我去拜謝過少門主,便即回京,你們路上小心。”
雪妃雖然萬般不舍,但心裡憂急父親的傷勢,便接了炎龍鞭,對皇帝低聲道:“你也千萬留神,時時提防冥界追兵,對了,還有那隻陰魂不散的大魔物。”
“放心!”小玄點頭應。
百寶娘娘同程石亦扶抱起丈夫,從龍車轉到鹿蜀車上,雪妃回望了小玄一眼,眼角晶瑩隱閃,揚起炎龍鞭,駕車朝北馳去。
龍九公主臉色緩了下來,揮動手上的馭龍寶杖,載著小玄繼續往東南飛行。
小玄定了定神,朝龍九公主抱揖道:“公主這次當真是幫了大忙,在下感激不盡!”
“奴家不過是個辦事的。”龍九公主微笑道,“少國師當真要謝,一會就去謝我家公子好啦。”
“須當如此,少門主需謝,公主也有功勞。”小玄道。
“少國師挺會說話。”龍九公主笑睨一眼,“問句不知能不能問的,少國師為何要闖到那黑焰島上去呀?”
小玄因她千裡來接,自是不好隱瞞,遂將營救程兆琦之事簡略說了。
龍九公主微笑,忽沒頭忽尾地冒出一句:“蘇晚歸定是感激極了。”
“蘇晚歸?”小玄詫道。
“就是適才的那位程夫人呀。”龍九公主道。
“公主知道程夫人的閨名?”小玄訝問,方想起釣龍仙君稱百寶娘娘為“晚妹”,心裡道:“感激最好,日後我還要登門求親呐!”
龍九公主沒有回答,卻歎道:“真是一樁孽緣!”
“孽緣?”小玄微微一怔,心頭突跳道:“公主何出此言?”
龍九公主道:“都說程兆琦是仙家之後,其實非指他是某位神仙的後人,而是因為,他自個上一世就是仙真,名叫元晨,亦為陸壓散人之徒,道法高強修為甚深。”
“原來說的無關於我……”小玄悄松了口氣,靜靜聽著。
龍九公主繼道:“彼時,蘇晚歸已是崇恩聖帝門下,乃仙界有名的大美人,慕者如雲。”
小玄點頭,心道:“她不但自己是美人,兩個女兒也都好看得不得了!”想到這,不由瞧了眼前的龍女一眼,隻覺容顏精致得驚人,平心而論,單以美貌而論,似可稍壓心愛的水兒一籌。
殊不知此龍九公主乃水族海界四大美人之一,他這麽比較,其實心裡邊還是偏袒了水若些許。
龍九公主道:“在眾多追求者當中,有個叫玉軒仙君的妖界魔頭,陰險狠毒修為驚人,求而不得,遂趁蘇晚歸應劫時偷襲用強。”
小玄吃了一驚,怒道:“應劫之時最是分心不得,好歹毒的齷齪邪魔!”
龍九公主道:“蘇晚歸身陷絕境,虧得元晨趕到,危急關頭挺身而出,拚盡全力總算逐走了玉軒仙君,但也身受重傷,眼見就要斃命。”
小玄聽得心中揪緊,問道:“後來呢?”
龍九公主道:“蘇晚歸聽聞玄教的夢巢乃療傷聖地,為救元晨,遂上千翠山求百首仙娘,然終究遲了一步,元晨就在夢巢前魂歸地府。”
小玄一陣唏噓,心忖:“原來水兒娘親到過千翠山……”
龍九公主道:“然天道有衡。崇恩聖帝示曰——若有大恩未報,終不能修成大道。囑蘇晚歸紅塵裡走一遭,以了前緣。”
小玄心道:“原來如此!”
龍九公主道:“蘇晚歸遂入世還恩,與轉世的元晨——也就是奉天侯程兆琦結為夫妻,成就了一段佳話。”
“虧得如此,否則這世上也沒有水兒與雪若,我自然也遇不見她們了。”小玄暗暗慶幸,忍不住問:“公主怎知道這些?”
龍九公主淡淡笑道:“這天地間的事,就沒幾樣是我逍遙門不知道的。”
小玄心中佩服,忽問:“不知貴島在何處?距此還有多遠?”
龍九公主道:“我們千鏡島在東海深處,距此不過萬余裡。”
“原來三哥的島叫做千鏡島,好奇怪的名字,難道島上有很多鏡子麽?”小玄心道,猛然一驚,吸氣道:“兩地相隔萬余裡,適才怎能片刻便到?”
龍九公主道:“來時之所以快,乃是拜法符召喚,穿傳送門而來。眼下回去,卻是實實在在的飛行,便沒有來時那麽快了。”
“原來如此!”小玄恍然大悟,道:“那大概還需多久,才能到達千鏡島?”
“你心裡邊就那麽急嗎?”龍九公主睨了他一眼道:“放松點,亦無需多久,這寶貝走得不慢,大致還有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小半個時辰便能行近萬裡……”小玄心中駭然,忖道:“這速度也太驚人了吧,骨龍和鹿蜀車望塵莫及啊!”
空中風大,龍車華蓋四敞,蓋沿的紗簾也都卷著未放,卻不知有何奧妙,人坐車中,衣帶只是微微飄揚。
小玄心覺奇怪,道:“真是仙家寶車,飛速這等疾捷,卻不見大風灌進來。”
龍九公主道:“此車名曰——水晶龍禦,能自屏風雨,自分波浪。”
“自屏風雨,自分波浪?”小玄由衷讚道,“真是好車!真是仙龍!神異神異!”
龍九公主微微一笑,娓娓道:“此龍乃龍族中的異數,機緣巧合方生於世,有著極其古老的血統,太古之時便已罕見,如今更是珍稀非常,它性情溫順,與人靈犀相通,雖不愛打架,然卻腳力非凡,真可做到朝遊北海暮蒼梧,且不像別的龍,行走間既不引雷電,也不召風雨,能與萬物相融,若是想要,便可隱形匿跡。”
“還可隱形匿跡!”小玄聽得羨慕,心忖師父的雲水寶車開啟雲水結界,也只能在雲裡水中隱形匿跡,相比之下,這水晶龍禦似乎更勝一籌,歎道:“三哥能擁有此靈,真不簡單!”
兩人一路說話,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果聽龍九公主道:“到了。”
小玄朝下望去,但見碧波大海中有個奇觀,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赫有數十個潭子懸在大海上空,高高低低,疏密不一,遠遠望去,便如一面面形狀不同的鏡子朝天而臥,顏色各異,分呈寶藍、明藍、黛綠、湖青及草碧諸色,潭水不斷自邊沿流溢而出,宛如千瀑垂落,偶爾風過,又似萬丈紗縵飄起,交相撩拂。
“難怪叫做千鏡島!”小玄瞠目結舌,既是震憾又是迷醉,心忖如此妙境,怕是天上也無。
隨著龍車下降,來到近處,更見每個潭子各不相同,邊上或是珠宮貝闕林立、或是綠木黛石環繞,潭中還有亭台軒榭坐臥,諸潭之間又以長長短短的雕橋畫棧凌空勾連,或縱橫如飛龍,或彎斜似盤蛇,高低錯落時分時疊,險絕無比又妙象紛呈,教人目不暇給。
“這些潭子,怎能懸空而存?”小玄訝問,萬般不解。
“俱是表象,這些潭子其實深不可測,根連諸海,只不過我們看不見而已,非是玄法遮藏,而是天地造化,宇內獨一。”龍九公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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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1-21 14:10
標題:
逍遙小散仙21.07 作者:迷男
第七回 遠古傳說
“真個島在海中,潭在天上,處處皆水。”小玄深深呼吸,心讚道:“這天地惟一的妙境,竟教我三哥得了!”
龍九公主將車降到一個大潭邊沿的圓壇之上,念動真言,將水晶龍禦收入馭龍寶杖,便見有數名秀衣侍女上前來迎,竟然個個都是黛綠鴉青明眸皓齒,齊朝小玄曲膝嬌喚:“少國師萬福!”
小玄趕忙還禮,心中道:“這裡連婢侍都如此美貌,就是與迷樓上那些妃嬪相比,也不見得遜色。”
“少主在哪?”龍九公主問,將馭龍寶杖藏入腰裡。
“少主已在清涼榭設席,等候少國師入宴。”侍女答。
龍九公主遂引小玄下了圓壇,沿廊而行,步入一座大閣,又轉進一座巨殿,穿行其中,但見兩邊長壁繪滿壁畫,以靛藍與蒼黃為主色,畫面古拙宏巨,散發著久遠的洪荒氣息,令人心生肅穆。
小玄遊目壁上,見莽莽山川間,有兩支大軍對壘,一邊多是人類,為首人君竹笠蓑衣,手執玄圭,身後兵將如林,頂上有天將神龍助陣;另一邊立著尊妖王,金目雪牙曲頸僂背,形若巨猿,周遭有萬千山精水怪簇擁。
“此乃水猿大聖大戰禹王。”龍九公主道。
“那竹笠蓑衣,手執玄圭的人君,定是禹王了!”小玄一眼便認了出來。
龍九公主點了下頭。
“而這巨猿似的妖王,便是大名鼎鼎的巫支祁了!”小玄指著壁畫道。
“沒錯。”龍九公主道,“正是淮水之君巫支祁。”
壁畫向前延伸,兩軍從對壘變成混戰,犬牙交錯巨浪濤天,狀極慘烈。
“據傳巫支祁身高百尺,有那翻江倒海之力,但終究還是敗了……”小玄道,早在逍遙峰上時,他就聽李夢棠講過這個驚心動魄的傳說。
“巫支祁乃我水族上古至靈,彼時雲夢大澤至湘水之源,千裡之內,鴟脾、桓胡、木魅、水靈、山妖、石怪等莫不從命;奈何禹王有西王母及雲華夫人瑤姬禦下的庚辰、黃魔、大翳三大上古神將相助,巫支祁力不能敵,終給降服,被西王母賜的寶索金鈴鎖身穿鼻,囚於淮流龜山根底。”龍九公主輕歎道。
小玄一陣唏噓,忽想:“這一役,貌似地水之爭,其實又是天界勝了!”
“後來天地見憐,幸得永泰年間楚州刺史李湯,從漁人處得知龜山水底有大鎖之異象,乃以五十牛誤拽放出,今已不知所蹤。”龍九公主道。
“這也太奇了!”小玄道,心中悄忖:“怎覺得有些蹊蹺?李湯放走了那大水怪,不知於蒼生是凶是吉?只怕日後還有得折騰……”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龍九公主微微一笑。
“不知禹王同巫支祁最初是因何而爭?”小玄道。
“上古四海君賢明,強者輩出,水族大興,運數輪轉,遂有大洪淹沒中土。
禹王受命於堯、舜二帝冶水,天帝遣玄夷使者乘龍秉節,授《四海真形圖》,老君授定海神針,助其疏通眾水,共流入海。而巫支祁不服,因此相爭。“龍九公主道。
“禹王為蒼生冶水,是為大義,巫支祁真不該阻撓。”小玄道。
“禹王治水,為地上百姓束流爭土,便是大義……”龍九公主冷冷一笑,道:“而巫支祁抗爭,為的卻是水族眾生,怎就不義了?”
小玄怔了怔,一時無言以對,心忖:“反過來一想,所為不同,孰是孰非,還真難說了。”又想龍九公主乃是海界龍族,立場自是非同,自己到別人家裡做客,說話當須謹慎,以免鬧出不快。
兩人邊說邊看,壁畫色調忽然轉暗,猛見群山間伏著一隻巨怪,團身盤臥高昂九首,分食諸峰,軀下黑澤毒沼遍布,浸滿骸骨,狀極怖人。
小玄立時想起阿癡製造的巨型機關來,失聲道:“相柳!”
龍九公主點了下頭,道:“少國師說的沒錯,這九頭怪物便是共工臣屬——相繇,他乃大凶之物,猖獗毒暴,與萬物相克,下場也比巫支祁更慘,同是給禹王誅殺,然卻三仞三沮,又築眾帝之台加以封鎮,終落得個屍骨無存結局。”
“原來相柳是共工的部下,臣屬已如此,可想共工有多強大……”小玄心忖。
這時壁畫上出現一片極其廣闊的汪洋大海,海中繪著寥寥五座島嶼,島底有巨鼇馱負。
小玄心中一動,道:“這是蓬萊,方壺,瀛洲,岱輿及圓嶠五仙山!”
龍九公主應:“隻惜而今,五剩其三了。”
繼往前看,果見畫面生變,大海上只剩蓬萊,方壺,瀛洲三島,而岱輿及圓嶠漂向遠方,已半沉海中,旁邊繪著一個巨人,立在海中,兩手各捉三鼇,入眼極是壯觀、古怪與震憾。
小玄指著畫上巨人吸氣道:“這便是那個釣走六隻馱島巨鼇的龍伯國巨人嗎?”
“少國師也聽過這傳說麽。”龍九公主點點頭,輕歎道:“就是那場巨變,令我海界元氣大傷。”
小玄訝道:“巨變?”
龍九公主道:“自第一次諸界大戰落幕,海界禺猇、不廷胡余、弇茲及禺彊太古四神皆盡歸降天庭。過沒多久,不知何人暗施大法,令歸墟震蕩,蝕挫天外海五島根基,五島上萬仙悚懼,上表天庭,天帝遂令北海神禺彊使十五巨鼇輪易馱負,迭為三番,六萬歲一交,以固五島根基。”
小玄道:“竟是如此!”
龍九公主道:“然海界有數族不服,其中之一便是海界最古老的的龍伯之國,其帝尊龍陵宇侯曰‘十五巨鼇乃太古聖鼇之後,豈容欺辱’,遂聯合起兵討伐禺彊,禺彊便糾結其他三神相抗,在諸海大戰,雙方皆俱傷亡慘重。”
小玄屏息靜聽。
“幾番大戰後,雙方僵持不下,龍伯國帝尊龍陵宇侯終於親自出馬,以一敵眾,重創禺猇、不廷胡余、弇茲及禺彊四海神,奪走了其中六鼇,以致岱輿、圓嶠二島流於北極,沉入大海。”
小玄聽得目瞪口呆,心忖:“那龍伯國帝尊龍陵宇侯該是何等巨大,怕是不止萬丈高巨,方能一氣捉走六隻馱島巨鼇!”
龍九公主道:“天帝大怒,召聚無數太古天神,調遣大軍征討海界諸族,然鏖戰千余載,卻是屢戰不勝,反折了許多名帥強將。”
“竟然這等強悍!”小玄心道:“果如雪妃師公所言,水族同冥界一樣,都曾經十分強大過。”
龍九公主道:“昊天怒不可遏,遂請元始與道祖協力,親領蕩魔天尊、九天玄女下降,終於鎮伏了海界諸族,誅滅至靈無數,並親手擊殺了龍伯國帝尊龍陵宇侯,昊天亦因此役,又完一劫,其於歸返之時,再施惡法,強行錮使龍伯國族人變小,現今隻余數十丈高矮。”
“又是天界贏了!”小玄聽得怦怦心跳,遙想當日大戰,不禁神遊物外,心中又想:“數十丈……那也高大得驚人,隨便出來一個,都不止惡軍那樣的個頭。”
龍九公主輕歎道:“那場巨變,對於水族海界而言,是僅次於第一次諸界大戰的浩劫,致使水族海界元氣再一次大傷,此後便漸漸凋蔽沒落了。”
小玄噓唏不已,見她甚是傷感,心中有些不忍,然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兩人繼向前行,又有禺猇、不廷胡余、弇茲及禺彊等太古海神;馮修青,視赤,勾丘百,禹帳等上古海君;夔、鯤、龍、夫諸等大荒水獸呈於眼中,壁畫連延不絕,繪的都是水族海界的古往至靈與歷代大事。
小玄瞧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就出了巨殿,眼前景致一變,與先前穿過的宏巨建築迥然不同,入目盡是瓊軒玉榭奇花異草,兩邊碧水泛波,偶有清風徐來,令人心暢神怡。
兩人上了一條九曲廊橋,小玄察覺腳下有異,低頭瞧去,見靴子踏處,光亮吐耀,地磚內裡似有朵朵玉蓮綻開,正在驚豔,又感頂上光影晃動,抬首從廊簷望出去,見上方恰有一潭高懸,赫是通透無底,水影波光如夢似幻,饒他已在迷樓開過眼界,仍不免滿心震憾。
過了廊橋,又見前面出現一圍白牆,牆上砌著琉璃簷,花木間開著一個月洞門,上書“清涼榭”三字。
“少主就在裡邊相候,少國師請進,奴家換過衣衫便來。”龍九公主道,未待小玄回答,已穿花拂柳去了。
小玄遂進了月洞門,沿徑前行,轉過一堆湖石,忽聽環珮叮當,只見二名豔姬從前邊過來,左邊一個頭綰飛仙髻,耳綴一隻冷芒隱透的明月璫;右邊的則盤驚鵠髻,鬢簪一支藍光流耀的寒星釵,容顏之麗,竟然不在龍九公主之下,且眸蘊精芒,似是修煉中人,然卻衣飾風流,裸著香肩藕臂,胸前還漾出大片雪膩。
小玄趕忙垂目避讓,兩個麗人也不驚奇,煙視媚行地乜了他一眼,笑吟吟地擦肩而過,沿徑遠去,留下一縷醉人的暗香。
“這島上的人,個個都是絕色呐,放到別處,決計數一數二的!”小玄悄歎,心想縱是迷樓,恐怕也有所不如,旋而想到逍遙郎君在外的名聲,心頭一凜,暗自警省。
等到兩個麗人走遠,他才繼朝前行,聽見前方隱有樂聲傳來,美如天籟,卻不似尋常的鍾鼓絲竹所發,心中甚奇,又來到個垂花門前,才要進去,猛見門內碧波蕩漾綺影晃動,趕忙站住,透過垂花看定,赫是八名麗姬在水中翩翩起舞。
但見那八名麗姬隨樂而舞,個個柔若無骨曼妙似仙,身上隻繞幾圍泛著波光的綃帶,搖著雪乳扭著粉臍,猶如霧裡嬌花雨中霞霓,但最令人吃驚的還是那出波入浪間偶露的下體,赫是覆滿細密銀鱗的魚尾,線如流波水光閃閃。
“鮫人!”小玄心中叫道,睜大眼睛,這景象非人間能有,一瞧之下,目光便再也挪轉不開。
他早就聽聞天外海中有神秘非常的鮫人,時常盼能見著,沒想今日竟然真的遇見了。
小玄心中驚奇,這才注意到裡邊是個依池而建的園子,大半皆水,只在邊上築著疏疏朗朗的軒榭,池水碧如翡翠,深處竟隱透珊瑚海花諸象,最怪的是,明明不是溫泉,卻有絲絲青霧升起,氤氳滿園。
“玄郎……”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清脆悅耳,卻又冷膩之極。
小玄心中一跳,循聲望去,透過薄薄白霧瞧見水中浸泡著一人,眸似星辰顏如玉,威儀隱透,秀逸絕塵,正是逍遙郎君燭鼎玄,他背靠玉石池沿,懷裡倚偎著個絕色佳人,肌膚勝雪長發及腰,一對明眸湛如水濯,卻是已見過數回的逍遙郎君貼身三麗姬其一。
此姝正是辟邪宮失蹤多年的五宮主無瑕仙子呂嫣瑩,小玄亦曾從啄日大王口中聽過其名,只是沒跟眼前人對上號。
“真是一對璧人!”小玄心中讚道。
兩人旁邊還有數名嬌麗侍姬,個個有那鶯慚燕妒、桃羞杏讓的容顏,亦皆跪坐在水裡,手托玉盤,上置寶觴金樽,不時把酒遞到兩人唇邊。
“何需掛心,那些人……能馭鯤鵬又如何?再說……日、月、星、辰又是你親手調教出來的,……機敏……了得,從未失手過……”無瑕仙子道。
“能馭鯤鵬?”小玄心中一個鶻突,立時想起虞淵谷之行的遭遇來,耳中樂聲干擾,聽得有些斷續,按不住運轉真氣,提聚聽力細聆。
“我們的人已經跟上去了,只要追蹤到他們的老巢,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
呂嫣瑩繼道。
“怕是不易,這些人委實來得詭異,我布局良久,之前卻無半點相關消息,一萬一千七百零三株呐!這等陣仗,到底想幹什麽?莫要壞我大事才好。”逍遙郎君沉吟道。
小玄聽見他言中似有重大秘密,心中遲疑是不是應該立刻離開避嫌。
無瑕仙子從侍姬手中接過觴酒,親自送他唇邊,眸中柔輝似水盡是欽慕:
“玄郎,無論他們是誰,贏的最後一定會是你。除了那幾個聖主界尊,這天地之中,還有哪個能與你比!”
逍遙郎君張唇啜了口酒,微歎道:“雖然絕不會多,但至少會有一個。”
“誰?”呂嫣瑩問。
“阿九去接他了。”逍遙郎君道。
“少國師?你那個才結拜的小兄弟?”無瑕仙子道。
逍遙郎君點了下頭,歎道:“玄狐一脈,乃這天地中的異數,我與他鬥了一世,爭了一世,全都沒贏。”
“鬥了一世,爭了一世?”小玄聽得雲裡霧中,暗暗詫訝,不知逍遙郎君何出此言。
呂嫣瑩一臉不以為意:“但這一世,他注定不是你的對手了。”
逍遙郎君微搖了下頭,道:“對於玄狐一脈,你永遠都不知道可能發生什麽,輕視的人,幾乎下場都不怎麽好,譬如七絕魔君,譬如邪皇淵乙,譬如晁紫閣,還有很多很多……”
“玄狐……又是玄狐……”小玄心中沉鬱,猛然一驚:“他怎麽知道晁紫閣的事?對了,皇后是他徒兒,十之八九是她透露的。”想到此點,心中方才漸定。
“聽聞玄狐一脈,都會有根女人抵擋不住的大寶杵?”呂嫣瑩忽爾輕輕一笑。
小玄錯愕,心中一通亂跳。
雍雅靜氣的女人一但肆言蕩語起來,總有種別樣的撩人風情,何況話題還相關自己。
“嗯哼,玄陽盤龍杵,舉世無雙的。”逍遙郎君笑道,“你想不想嘗嘗?”
小玄心頭劇跳,怎麽回事?這是什麽話?玩笑能這樣子開麽?
“不想。”無瑕仙子道。
“當真不想?”逍遙郎君嘴角掛笑,“除了盤龍杵,還有那傳說中的玄陽寶精哦,最美女人的。”
“再好都不要,嫣瑩永遠是少主一個人的。”無瑕仙子淡然道,停了少頃,忽道:“但……”
“原來她叫嫣瑩,好美的名字。”小玄心道。
逍遙郎君微笑瞧她。
“如果你想……看。”無瑕仙子仰唇貼在男子耳根,聲音變得低回黏膩,
“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嫣瑩不妨與他鬧一場,送與你嘗個鮮,只怕他是個銀樣蠟槍頭,咱逍遙門的本領一出,便頃刻不濟事了,反倒叫你這小兄弟折了顏面。”
“那咱就啥都別使。”逍遙郎君笑道。
小玄大驚,心臟幾要蹦出胸腔去,再也不敢偷窺下去,正要轉身逃走,忽聽一聲銀鈴似的輕笑,身子已給具柔軟如酥的嬌軀貼倚住,有個嬌滴滴的柔膩聲音在耳畔道:“少國師才來,怎就要走了?”
臉畔紫絲飄動,他側轉過頭,見挨著自己的是個妖嬈婦人,眸藏冶媚,長睫彎翹,似能撩人魂魄,身著一條緋霞軟煙羅,正是上次將李夢裳送回來的紫發麗姬,驚得欲要抽身閃開,豈知婦人手摟臂攬纏住就是不放。
“這可是上古海界的名舞——碧海凌波,別處可瞧不著哩,錯過了定然要後悔的!”紫發麗姬笑盈盈道,一對滾碩肥美的傲人酥乳透衣而貼,似有若無地輕挨在他臂側。
這麗人正是玉露娘娘,乃蚌精修成。拜在長生聖母門下,賜名玉還真,原在瀛洲紫煙島修煉,是三島十洲上有名的妖仙,後遇逍遙郎君,追隨其畔,以致名墜汙泥,個中原由,眾說紛紜。
“原來是姐姐,都是在下亂走亂闖,唐突了。”小玄忙道。
“哪裡唐突啦,我家少主正在等候少國師大駕光臨呢。”玉露娘娘道,話音未落,又聽有人道:“怎麽還在門口?”
小玄抬頭望去,卻是龍九公主嫋嫋婷婷地來了,身上已換了襲紫綃絲裳,似袍非袍,露著粉肩藕臂,松松地吊起兩根綢帶,在頸後系了個結,完全不似中土衣飾,一頭墨似雲發用瑪瑙束子緊緊箍起,將一張絕色臉兒突顯得越發精致俏麗,令人不敢逼視。
“一路美景,目不暇接,是以走得慢了。”小玄支吾道。
“那還不進去?”龍九公主走上前來,竟同玉露娘娘一左一右捉腕抱臂,不由分說擁著他穿門而過進入園中。
“老四!你可來了!”逍遙郎君朗聲笑道。
“三哥!”小長抱拳作揖,“多謝寶車來接,助小弟脫離險境!”
“哦,此話怎講?先入席,我們邊飲邊聊。”逍遙郎君道,說著從水裡起身,無瑕仙子也隨之上了池岸,身上隻圍著條飛鶴玄色縐紗綃,襯得沾著水的肌膚白如美玉膩似凝酥,從侍姬手裡接過條白石墨竹錦袍,為逍遙郎君披上。
小玄則在龍九公主同玉露娘娘引領下進入旁邊的水榭,同逍遙郎君對席而坐。
一入榭中,便覺幽香沁脾,通體清涼,但見曲欄瑤窗,錦幕玉簟,隔斷處置一座屏風,繪著茫茫雲海,顯然加持了某種法術,似在緩緩變幻,小玄心中奇訝,正要細瞧,忽聽龍九公主道:“少國師好生狡詐,竟趁打架之時祭符,把奴家拉去當做個逃命的駒兒,半路還要借口開溜!”
“休得無禮,惹惱了貴客!”逍遙郎君笑斥。
“委實是小弟不是,只因事情危急,才厚顏向三哥求援。”小玄誠惶誠恐道,遂將事情經過簡略說了一遍。
說話間十數個侍兒裝容的美人自外而至,手中提壺捧匣,在主賓兩張案上排下玉觴金樽翡翠盤,鋪滿珍饈百味瓊漿玉液,玉露娘娘、無瑕仙子同龍九公主亦在左右張羅。
“原來是救奉天侯去了。”逍遙郎君道,臉上並無半點詫異之色,隻道:“那黑焰島是個險絕之地,四弟敢去,膽色過人呀!”
“不得已而為之。”小玄道,見他竟沒細問,也樂得把話少說。
“既已脫出險地,須當放懷痛飲!”逍遙郎君道,當即舉觴邀酒,小玄趕盡忙捧觴回應,兩人一乾而空。
酒一入口,立覺甘香滿頰,醇厚處卻是與眾不同,細膩得直透心魄,緊接著一股酣意襲來,又令人神魂俱酥,小玄輕籲口氣,驚問道:“這是何酒?”
“此酒名曰瓊海珍津,乃海界上古珍品,取海裡諸珍釀造,頗有獨異之處,雖比不得當日我們在夜光潭喝的酒,但亦算世間罕有,你再品品。”逍遙朗君道,又同小玄連飲幾觴。
小玄從來好酒,遇見珍罕佳釀,自是歡喜非常,但因心中有事,始終掛記難放,遂抱揖道:“三哥在夜光潭為我解圍,尚未答謝,今又千裡相援,更以美釀款待,小弟感激萬分,只是身上還有數事懸著,須得立即趕回玉京,這路途遙遠,耽擱不得,就此與兄別過,來日再聚!”
“不急不急,四弟只管飲酒,為兄包你誤不了事。”逍遙郎君笑道,轉朝榭中三個美人道:“來,你們代我敬上一觴,為少國師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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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1-21 14:11
標題:
逍遙小散仙21.08 作者:迷男
第八回 先天遺秘
玉露娘娘抱樽走到小玄案前,跪在簟上斟了酒,先奉一觴遞與小玄,又自執一觴,娓娓道:“少國師萬福,難得來你哥哥這兒,奴家舉盞恭敬,請少國師滿飲此杯。”
小玄趕忙舉觴,道:“上次送回師姐之恩尚未報答,這杯該我敬……嫂子姐姐才是。”
“什麽嫂子姐姐喲!”玉露娘娘轉朝眾人笑道,“你們快聽聽少國師怎麽喚的。”
逍遙郎君朗聲笑道:“少國師是我兄弟,你是我女人,他叫你嫂子有何不妥!”
“叫嫂子自亦可以,只是這姐姐兩字加得好甜!”玉露娘娘笑靨如花,同小玄飲了一杯,龍九公主也來案前斟了酒,奉與小玄,隻道:“少國師請。”
小玄這回不敢再胡亂稱呼,捧觴道:“公主不辭辛苦,千裡迢迢趕來相救,小弟敬姐姐此杯!”
“咦,少國師到了奴家這裡,怎就少了兩個字?”龍九公主故作奇訝,瞪眼道:“我也是你嫂子,快快補上!”
小玄趕忙改喚稱呼:“小弟敬嫂嫂此杯!”
眾人一陣笑,隨後無瑕仙子也來敬酒,小玄乾脆也稱嫂子,兩人對飲了一觴。
“不行!”玉露娘娘對逍遙郎君道,“你這弟弟嘴巴甜,模樣又好,讓人瞧得喜歡,我得再與他吃一觴。”
“老四難得到此,你們都要與他多吃幾觴!”逍遙郎君笑道。
玉露娘娘便又來敬小玄,無瑕仙子與龍九公主似有默契,也再輪番來敬,殷勤勸酒。
小玄面燒耳熱,心中暗羨:“三哥豔福無邊,莫說滿島的美人,隻這眼前三個,便是神仙不換!”
接下走樽傳觴,眾鮫女亦在榭前水中時歌時舞,飲宴多時,不覺間暮色漸沉,眼見到了掌燈時分,榭中卻仍然一片明亮,小玄喝得心飛神越,昏朦間遊目四顧,這才發現三面壁上各嵌著一顆大珠,正在散發著柔柔的光亮,赫是夜明珠,心道:“婀妍也有這麽一顆珠子……她走時,怎麽像是心事重重?難道根元給那青冥業火傷得厲害?”
他神不守舍地胡思亂想,無意間目光再次落到榭中的屏風上,但見光影幻化,猶如實景一般,瞧著瞧著,茫茫雲海忽爾分開,現出一座奇異無比的山峰來,上不接天,下不沾地,就那麽孤零零地空懸著。
小玄胸口驀地重重一跳,心中叫道:“這個地方——我去過!”
“那是不周山。”逍遙郎君緩緩道。
“它就是不周山?”小玄訝道。
逍遙郎君點了下頭,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屏風。
小玄盯著屏上那座迷霧重重神秘無比的傳說之山,心神莫名恍惚,但見雲海滾滾流湧,不周山前突然飛來一人一獸,那獸首尾如龍,身如巨鼇,頷下舞著兩根惹眼的黃須,不禁失聲:“金須龍鼇!”
逍遙郎君眉梢微微一挑,詫道:“你知道那魔物?”
小玄道:“那魔物就在黑焰島上!”
逍遙郎君道:“老四,你可是親眼瞧見?”
“何止親眼瞧見!”小玄道,“也不知到底哪裡惹著了它,自打我踏入南海,它便陰魂不散的一路追襲!”
“後來呢?”逍遙郎君問。
“後來它與一隻不知從哪冒出的怪物纏鬥起來,一同躍入深淵裡去了!”小玄道,回想當時場面,猶感驚心動魄。
逍遙郎君同龍九公主對視一眼,沉吟不語。
小玄瞧瞧金須龍鼇背上所負之人,猛然想起釣龍仙君之言,叫道:“莫非這人便是那魔物的主子——共工?”
“沒錯,此聖便是水族先祖其一共工。”龍九公主道。
“這屏上繪的,便是共工怒撞不周山的傳說麽?”小玄道。
“世傳多為此說。”逍遙郎君微笑道,“然而另有別情。”
小玄立又想起祖靈婆婆之語,隱覺相關靈竹族人的秘密,便沒接話。
“實則是,共工與祝融相爭不勝,為奪先天寶藏,遂強啟不周山,奈何功敗垂成,以致不周山一分為二,分墜兩地,自己也落得個元銷形滅的結局。”逍遙郎君淡淡道。
這說法同祖靈婆婆之語已很接近,小玄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目光轉回不周山之上,瞧著瞧著,不知因何,心底深處竟生出一絲渴盼又恐懼之感,仿佛那屏上的不周山化做了一個無邊噩夢,欲要將自己吞噬進去。
“老四?”逍遙郎君叫了一聲。
小玄渾渾噩噩。
“少國師!”龍九公主提聲喚道。
小玄猛然驚醒,茫然望著她。
“你不會就這點量兒吧?”龍九公主斜倚在他案旁,蘭指輕彈了下跟前的酒樽。
小玄勾起案上玉觴,一飲而盡。
逍遙郎君眯眼望著他,若有所思。
小玄吐出口氣,回想著先前,心中盡是疑惑,問道:“三哥,何為先天寶藏?
這‘先天’二字是甚意思?““先天者……”逍遙郎君道,“即混沌之前矣。”
“混沌之前?”小玄愕道,“盤古開天辟地,二氣升降,清輕上為天,濁重下為地,始有如今世界,混沌之前,又豈能有誰留下寶藏?”
“非也,此不過後世之一說矣。”逍遙郎君笑道,“混沌初開,昊天、鴻均、元始、道祖、頊冕、絳夕、太至、淵乙、燧皇、太昊、靈媧、燭龍等便已在天地之中,請問從何而來?”
小玄啞口無言。
“其實我只是列舉了這幾個人人皆知的聖尊,除此之外,先天地者尚有許多,只是我們知或不知而已。”逍遙郎君道。
“有人說鴻鈞先天地得道,細想起來,此言即是說——混沌之前便已有鴻鈞了?”小玄喃喃道。
“此說傳之已久,然以吾族先祖記載,此乃無疑之事,混沌前早就已有天地,只不過非是當今世界罷了。”逍遙郎君道。
“所以,混沌前之世界便稱之為‘先天地’麽?”小玄道,想起他乃妖、水二祖玄龍之後,心中已信了七七八八,不由摸摸腹際,又問:“先天地中都有些什麽?”
“彼時的天地之中,據說有億萬仙、真、妖、魔、精、怪及無數生靈,但是還沒有神和人。”逍遙郎君道。
“不知那時的天地是何景象?”小玄有些走神道。
“據吾族先祖記載,先天地壯麗奇絕,氣象萬千,處處真靈盈沛,億萬仙、真、佛、妖、魔、精、怪與無數生靈皆有大能耐大神通,一切自然、自衡而無序。”
逍遙郎君道。
“無序?那時的億萬仙、真、佛、妖、魔、精、怪及無數生靈如今都到哪裡去了?”小玄繼問,心馳神往。
“經歷了混沌之劫,大多都消失了,覆亡了。能幸存下來的,都是當今的太乙大羅至尊至聖。”逍遙郎君道。
“混沌是劫?”小玄詫訝道。
“混沌是大劫,天地由始至今第一的大劫,佛門所說的無量量劫。”逍遙郎君道。
“這混沌大劫從何而來?”小玄問。
“傳說眾多,按吾族所記,是先天地中出了個大魔頭,欲將無序變為有序,聚黨羽與億萬仙、真、佛、妖、魔、精、怪及無數生靈相爭,最終引動雷域異變,以致天地混沌,險些覆亡。”逍遙郎君道。
小玄屏息靜氣地聽著。
“億萬年後,幸有先天地大能者盤古覺醒,一日九易,神於天,聖於地,力辟混沌,又得先天地幸存的諸尊諸聖再立地水火風,方得重造天地。”逍遙郎君繼道。
“那大魔頭叫什名字?後來呢?”小玄問。
“那魔頭乃魔祖太至之父,邪皇淵乙之師,名號甚多,其中傳得最廣的,便是——太兆,他雖依憑撼天動地的無上邪法借取了雷域之力,但終究敵不過先天地中聯合起來的一眾大智大能,於混沌前覆滅了。”逍遙郎君道。
“那些先天地的大智大能又都是誰?”小玄好奇萬分。
“那些聯手誅滅太兆的大智大能,仙、真、妖、魔、精、怪皆有,均為先天地中的絕頂之輩,現今幾已無存,至於具體是誰,撲朔迷離眾說不一,更甚者奇誕之至。”
“我曾聽師祖一輩隱傳……”無瑕仙子接言道,“鴻均也許就是其中之一。”
“海界也有類似傳說,我水族之祖——太古聖鼇或為其一。”龍九公主道。
“那場令天地巨變的大戰,不知如何天翻地覆顛倒乾坤,方能讓整個寰宇陷入混沌!”小玄聽得心驚脈跳,道:“因此,那不周山上的先天寶藏,指的是混沌前所遺?”
“據吾族傳說,那些聯手誅滅太兆的大智大能,在圍殲之戰中多已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又見先天地即將陷入混沌,無力逆轉之下,遂將各自的絕學、神兵及與寶器聚藏一處,施大法固存,以防不測。”逍遙郎君道。
“這個聚藏之處,便是不周山?”小玄道。
逍遙郎君微點了下頭。
“原來不周山聚藏著先天地眾多的絕學、神兵與寶器,難怪現今有這麽多人垂涎覬覦,連共工都為之送命!”小玄心道。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地方,而且還知道在哪裡。”逍遙郎君忽道,抬起眼望著小玄:“你會不會想要去看一看?”
小玄怦怦心跳,猛然想起,祖靈婆婆說過,巨竹谷獨步天地的機關秘術,據傳便是不周山殘存下來的點滴之遺。
“三哥,你知道不周山在哪裡?”小玄反問。
“各界隱傳,不周山給共工強行破壞,一分為二,上不周山跌入了天外海,下不周山則墜至玄冥深處,俱不知所蹤。”逍遙郎君停了下,繼道:“然這些年來,我上天入地,遍尋八荒,已大致探知了上不周山的所在。”
小玄心如驚濤駭浪。
“就讓我們一起去揭開這個天地第一的秘密如何?”逍遙郎君微笑道。
“三哥。”小玄深深呼吸,好一會方道,“那可是人人垂涎的先天寶藏,你為何肯與我分……”
“因為我們是兄弟。”逍遙郎君道。
小玄胸口一暖。
“最好的東西,自然要跟兄弟分享,而且,我還需要你的幫助,非你不可。”
逍遙郎君道。
“非我不可?”小玄詫問。
“這個,只有時候到了才能告訴你。”逍遙郎君道。
小玄一陣踟躕。
他從來就癡迷機關術,還喜歡冒險,天性中對未知充滿好奇,這種隱藏著先天地大秘密的地方,對他而言,簡直有無窮的誘惑。
但是眼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首先是玉京。隨著離開的時日越久,玉京的變數越來越大,為了武翩躚,須得立刻趕回去將局面穩住。
除去這件最迫切的事,找到為自己失去內丹的阿蘿,上鳳凰崖去見師父,都是讓他時時牽腸掛肚的念想。
“你,不想去?”逍遙郎君盯著他道。
小玄搖了下頭,還未說話,逍遙郎君已道:“你想結束東躲西藏的日子嗎?”
小玄錯愕。
“你想有心無力的時候越來越少嗎?”逍遙郎君喝了口酒。
小玄默然。
“你想路見不平就能拔刀嗎?”逍遙郎君抬眼看他。
小玄輕輕呼吸。
“你想叱吒天地嗎?”逍遙郎君一字一句道。
小玄心如潮湧。
“你能守護你最珍愛的東西麽?”逍遙郎君垂目望著手中的玉觴。
小玄呆住。
刹那間,真珍洞裡面壁的師父、不知下落的阿蘿、忍辱負重的武翩躚、黯然離去的婀妍,還有為自己深醉的水若與小婉齊湧心頭痛入骨髓。
逍遙郎君默默喝酒,不再說話。
小玄望著他,良久方道:“你呢?”
“我?”逍遙郎君移目望向軒外,穿過簷角投向夜空,緩緩道:“我的祖上曾是一界之祖,一界至尊,我的家族,本該萬眾景仰世世尊貴,可這一切全都成了過眼雲煙。”
軒中三個美人皆俱停觴止樽,靜靜地望著他。
“之所以失去這一切,只有一個原因。”逍遙郎君淡然道。
小玄等著答案。
“就是不夠強。”逍遙郎君輕輕道。
小玄身軀微微一震。
“現在,吾族的榮耀已經給取代,而我只能在這鮮為人知的小島上關起門來逍遙自在。”逍遙郎君道。
旁邊的無瑕仙子側過身子,輕輕倚抱住他的臂膀。
小玄忽然間有點明白他那天在酒桌上為何淆然淚下了,也許,這個男人背負著的東西一直都太多太沉了。
“但我從來都不怨恨取代者。因為強者從來都不是永恆的,不夠強,就只有被取代,天經地義。”逍遙郎君道。
“所以,三哥之所以要去不周山,是為了光複祖上的榮耀?”小玄道。
“過去的便過去吧。”逍遙郎君搖了搖頭,淡然。
道:“這天地之中,強者為王。我只是也想做一回取代者,最強者的取代者,再也不會被任何人的取代的取代者。”
小玄愕然望著他,心中震憾:“外間都傳他是個淫邪之徒,行事齷齪荒唐,焉知謬以千裡!”隔了好一會方道:“最強者的取代者……這個只怕不易。”
“如果傳說是真的,不周山中就必定埋藏著無盡的先天奧妙與秘密,只要我們找到那裡,一切就有可能。”逍遙郎君望著他,眸底隱隱激蕩著一抹熾熱。
“既然連水聖共工都打開不了……小玄遲疑道,”只怕真能找到那裡,也是無可奈何。
“事在人為。”逍遙郎君道,“知道這世上最讓人後悔的是什麽嗎?”
“是什麽?”小玄問。
“是可能做到,然後沒做。”逍遙郎君淡淡道,平靜地望著他。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1-21 14:12
標題:
逍遙小散仙21.09 作者:迷男
第九回 班門弄斧
“好!”小玄毅然道,“三哥,我和你一起去!”
逍遙郎君哈哈大笑,舉起手中玉觴:“好兄弟,幹了!”
兩人一齊仰頸幹了,旁邊三個美人笑吟吟地在旁斟酒勸菜。
“只是小弟眼下確實有要事須辦,得先趕回玉京去。”小玄道。
“此事不急。”逍遙郎君道:“一來我還沒最後確定那地方的所在;其次,此行非同小可,需要籌措的物事甚多,四弟不妨先辦自己的事情。”
主意拿定,小玄心裡輕松,酒便飲得越發暢快,逍遙郎君也是意興飛揚,仿佛揀著寶一般,喝得快活,又喚侍姬取來數樽不同的仙家珍釀,兩人酒到觴空,愈飲愈興,待到後來,竟然棄了玉觴,捧樽痛飲。
不知過了多久,小玄幾要趴到案上,昏昏間猛一個激靈,遂又強撐坐直,朦朧望向周圍,見榭中的侍姬盡去,對席的逍遙郎君歪躺玉簟之上,頭枕無瑕仙子腿間,似已醉去,玉露娘娘與龍九公主卻還在自己身旁伺候,均是一副不勝酒力的嬌酣模樣,眼波流轉胭脂燙頰,在夜明珠柔柔輝光的映耀下,分外豔麗。
“別隻吃酒。”玉露娘娘手扶玉額,舀了匙海椰白玉羹送到小玄碗裡,忽道:“上次捉來與你的那個師姐,滋味如何呀?”
小玄一驚,手沒捧穩,把小半樽酒灑在身上。
玉露娘娘同龍九公主輕呀一聲,皆從身上掏出帕子來為他揩拭。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小玄忙道,見她們如此親密,鼻間盡是絲絲令人心跳的膩甜,不禁有些驚慌。
“你那師姐,身上藏的當真是倒垂蓮麽?”玉露娘娘在他耳邊吐著香息問。
這個怎能回答!小玄面紅耳赤,一陣支吾。
“不可能沒要她吧?”玉露娘娘道,“倒垂蓮為名器之珍,萬中無一,你不會白白放過吧?”
小玄愈慌,腦海裡盡是李夢棠的羞不可遏的嬌柔模樣。
“臉紅什麽呀?”龍九公主笑道,一肩輕倚在他臂側:“《品花玉鑒》上說‘遇者無方,稍觸即潰’,少國師不會是如此這般吧?”
“嫂嫂莫要取笑。”小玄額角冒汗道,猛想自己這麽回答,豈非有那承認之意?
“那嫂子教你呀!”龍九公主順著他的稱呼笑道,“只需稍略點撥,保管你下次找回場子來!”
小玄張口結舌,一時辨也不是,不辨也不是,見玉露娘娘亦在另一邊挨著自己,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
“對啦。”玉露娘娘竟道,“都傳玄狐身上藏著根絕世寶杵,望少國師莫要吝嗇,借與奴家一觀。”
“我也要見識見識!”龍九公主笑嘻嘻道。
小玄睜大眼睛,昏沉中忽爾一驚,道:“你們怎麽知道我是……我是……”
“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啦,這天地中的事,就沒幾樣是我逍遙門不知道的!”
龍九公主道,竟同玉露娘娘探手往下,摸索著朝他襠際滑去。
小玄大驚,趕忙飛手阻擋,卻怎攔得住四隻刁鑽巧手,忙亂間瞬給捉住要害,也不知有何奧妙,隻給隔衣捏拿了幾下,便已筋麻骨酥。
“好沉。”玉露娘娘掂了掂道。
“個頭不小。”龍九公主悄笑道,豎指量了一量。
小玄驚覺自己變化甚劇,心叫不好,兩個美人已經得寸進尺,竟然去他腰頭扯衣解帶,只見一物勃然躍起,“啪”地打在玉手之上。
“好厲害,這等有勁!”龍九公主道,蘭指輕舒順手捉握住巨物。
“還沒怎麽,就都這模樣了?”玉露娘娘笑睨男兒一眼。
“不過,也沒啥不一樣的呀?”龍九公主道。
“翹得好有勁,握不攏呢。”玉露娘娘道,長指圈起,順著莖管輕輕擼弄。
“也就是大些兒嘛。”龍九公主道,伸出根尖尖指兒輕戳了下膨碩的龜頭。
小玄心中慌亂,但怎敢去捉碰四隻玉手。
兩個美人指指點點繼續琢磨,龍九公主有些失落道:“不是吧,大名鼎鼎的玄陽盤龍就這模樣?”
“我不是玄狐!”小玄悶哼道。
“閉嘴!”龍九公主嬌叱道:“到底是不是,一會便知!”
“等等……”玉露娘娘思索道,“我記得《珍覽》上好像說‘真龍不顯’,莫非得使些手段才見得真形?”
“我來!”龍九公主道,竟然就在案旁俯下螓首,埋到男兒雙腿中間……
“不可!”小玄急喚,身軀一顫,龜首已陷入了個暖濕潤膩的所在,低頭望去,見玉人螓首緩緩下壓,將更多的地方裹了進去,眼見過半,又把玉杵徐徐吐了來,接下輕啜慢吮,一吞一吐間無比曼妙撩人。
玉露娘娘瞧了兩眼,轉身勾摟住他脖子,朱唇貼到他頸裡貓兒喝舐奶似地輕輕挑舔,兩根剝蔥似的指尖交替而行,順襟口爬入男兒衣內,拈住他的乳頭一下下輕搔。
小玄肌膚緊繃心跳如擂,簡直不敢細想眼前發生的荒唐,昏昏間朝對面望去,見無瑕仙子扶摟著醉臥腿上的逍遙郎君,正在為他輕搖紗扇,一雙妙目冷冷地瞧著這邊。
小玄唬了一跳,慌忙把視線移開,不敢再看對面半眼,腦子卻盡是無瑕仙子那張面無表情的麗顏,不知怎的,玉杵在龍九公主唇舌間亂躍亂跳,瞬又暴脹了一圍。
龍九公主微微一怔,蔥指將杵牢牢捉住,啐道:“好不老實,瞧奴家怎麽收拾你!”言罷丁香一吐,繃著嫩舌尖緊抵在龜首的分瓣處,對著馬眼一下下輕輕戳捅,每隔十余記,方把香舌往下一掏,在緊繃的系帶上添上數抹舔掃。
小玄瞠目結舌,也不知玉人使了什麽功夫,夾裹著微微疼痛的奇美如潮襲來,不覺通體繃緊,險些就要射將出來。
玉露娘娘在他頸裡吸吮著,掀開衣襟,順著喉關一路往下親吻,嬌豔欲滴的朱唇濡著肌膚移過胸口腹溝,漸漸也來到男兒腿間,跪在玉簟上與龍九公主臉貼臉一道舔吮怒勃的巨杵。
小玄盯著底下的一對絕麗花顏,欲焰酒力交織飛騰,仿佛置身幻夢之中,逃走的意志冰雪消融。
“怎麽還不顯形?看來還要加點工夫!”龍九公主嬌嗔道,忽爾站立起身,柔美長腿一抬一轉,紫綃絲裳下擺兩邊滑開,輕盈無比地跨坐到男兒身上。
“嫂嫂不可!”小玄驚道。
“膽小鬼。”龍九公主垂頭看著底下,同玉露娘娘一道捉握著巨杵對準了濕潤的蛤口。
“三哥知道,定要……定要……”小玄掙扎起來。
“知道也不怕。”龍九公主道,輕輕往下一坐。
小玄兩手抄出,千鈞一發間捧住了下沉的兩瓣粉臀,隻覺滿掌冰膩,如握凝脂。
“你哥哥若是知道……”龍九公主抬起眼盯著他,膩聲道:“只會更加來勁,他喜歡這樣。”
“喜歡這樣?”小玄錯愕,完全不明白什麽意思。
“他喜歡別的男人偷他的女人。”龍九公主慢慢移近,菱唇貼在他耳邊悄聲道:“越強的男人,他就會越來勁,特別是配得上做他對手的人,而你,恰恰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小玄心裡驚雷滾滾一塌糊塗,猛然想起皇后說過,晁紫閣喜窺妃嬪偷人,可那是因為他自己不行啊!
“我這妹子,可是當今海界四大美人其一,水族多少王公貴胄、天界多少仙君神王都垂涎的,錯過了,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哦。”玉露娘娘嬌聲誘道。
海界四大美人!小玄望著眼前的麗顏,隻覺奇妍異豔鮮媚絕倫,真個當之無愧。
“知道嗎,你哥哥早就想與你一較高下了!”龍九公主稍稍用勁,小玄捧扶不住,給她一點一點地朝下溜去,如絲如緞的觸感膩滑得指掌生麻。
“怎麽可能……”小玄顫聲道,驀感龜頭乍滑,已給一團奇柔異嫩的嬌膩噙住,筋麻骨軟的瞬間,整根玉杵已給吞沒。
“你不懂。”龍九公主輕輕喘息,似乎感受到了那過人的挺撥與長碩,一雙玉臂攀上了男兒的脖子,“越強的男人就越敢於較勁,時時渴盼遇見旗鼓相當的對手,然後通過戰場來證明他的強大——無論是這個戰場是在床下還是床上!”
小玄隻覺荒唐之至,極絕的美妙紛至遝來,很快便淹沒了他的心神與掙扎。
龍九公主環臂摟頸,不疾不徐盈盈起落,兩隻麗目冷冷地盯著男兒的臉,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玉露娘娘仍跪簟上,一雙藕臂交擱在男兒腿上,歪著螓首瞧著兩人的交接處,饒有興致的等待著玄陽盤龍現出真形。
小玄喘息漸急,鐵杵勃翹如弓,隻覺玉人內裡美嫩無比,未及百抽,竟感精關陣陣酥虛,赫然隱生射意,心中吃驚,臉上不露聲色,暗地裡極力強忍。
龍九公主朝下望去,同玉露娘娘相視一笑,卻是都瞧破了男兒的斤兩。
“怎會這樣?真要丟醜了!”小玄耳根燒熱,想到兩個美人都是嫂子,自己如此不濟,多半回頭就會給逍遙郎君知去,愈感酸麻欲潰,慌亂間靈光一閃,暗轉真氣,使出了碧綺綺當日秘授的九鼎還丹訣。
龍九公主娥眉微微一挑,立時察覺,心裡道:“這等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亦沒道破,當即運提真氣,亦悄悄使出自家秘技來。
小玄驀感一道似有若無的吸汲之力透杵而入,深侵莖心,明明使出了九鼎還丹訣,然卻形同虛設,渾身一陣出奇酥美,意志陡潰,兩手轉捧為抱,跪直起身朝上猛一通狠突疾衝。
龍九公主被頂得妖嬈搖晃,眼裡盡是得意,忽爾神色微變,就要從男兒腿上爬起,豈知反被男兒一把推倒,壓摁在玉簟上大弄大創,失聲低呼:“他……他變了!”
“瞧見了!”玉露娘娘道,趴在兩人邊上細觀交接處,薄暈染頰美目發亮,又道“這便是玄陽盤龍麽,果真有些唬人哩。”
龍九公主弓起身朝下瞧去,見在花底時沒時現的巨莖暴脹數圍,通體火赤,青筋根根怒凸,宛如虯龍盤繞柱上,出入間抓扯得蛤內粉肉如花綻放,隻覺快美倍增,顫哼道:“好刮人!”
玉露娘娘坐起身,貼在男兒耳邊悄聲道:“阿九內藏寶器,你搜到深處,尋著花心,先鎖精關,然後以……”
“姐姐別教他!”龍九公主嬌喘道,又覺男兒杵熱如火,燙得瓤內欲融欲化,花心接連給杵著,爽美得花蜜四溢,滴垂簟上。
小玄此時哪裡聽得見她們說話,衝刺間猛一下突得深了,龜頭挑開花心,馬眼觸著一物,嫩如蛋清,且還滴溜溜地轉,登時莖麻龜木,堤崩壩潰。
常言龍驪在頷,當龍修成仙,便可隱入體內,多數藏於丹田,而龍九公主卻是天賜寶器,驪珠沉至玉宮,每每宮口開啟,寶驪便如珠吞吐,輔與秘技,還能嵌入馬眼轉動,奇趣無比,男子遇見,筋麻骨軟,如無鎖精秘術,必定丟盔棄甲一泄千裡。
“然後以圓徐捺,隻消采開花心,便能嘗得那……”玉露娘娘繼續道,尚未說完,猛見男兒慌忙拔杵而出,抵在龍九公主的雪腹上一股股暴出漿來,竟是射了。
龍九公主咯咯嬌笑,驀地打了個哆嗦,卻是給玄陽寶精麻著。
“你不識鎖精之術?”玉露娘娘愕道。
“他就是個半吊子!”龍九公主凝著身子薄嗔道:“弄得人不生不死的……”
小玄滿面通紅,忽有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覺悟,痛悔自己從未對九鼎還丹訣下過功夫。
“這便是玄陽盤龍麽,好霸道的樣子!”玉露娘娘嘖嘖道,玉手捉住陷在雪腹裡的寶杵,竟朝對面的無瑕仙子喚:“快來瞧!”
小玄唬了一下,心中卟通亂跳,深恐逍遙郎君給她吵醒。
“有啥稀罕。”呂嫣瑩淡淡道,依然安坐不動,隻為逍遙郎君輕輕打扇。
“果然是玄陽寶精,把人手都麻了……”玉露娘娘收回手,放到眼前瞧著,輕拈蔥指,拉出根長長細絲。
“只在膚表,便已這等麻人,若是射到內裡,豈非……”龍九公主指尖輕揉著腹上的狼藉,也在暗暗吃驚。
“咦,怎麽半點沒軟?”玉露娘娘微喘道,盯著龍九公主腹際,見男兒巨杵勃翹如前,通紅繃亮全無疲態,不覺春意惹動媚色橫生。
“姐姐來!”龍九公主道,抬手一捉,不由分說便把玉露娘娘拽抱到身上,恰好坐在男兒杵上。
小玄輕吸口氣,玉莖給她嬌彈雪臀壓在龍九公主的軟綿腹上,真個上下銷魂。
“教你個妙法。”龍九公主在玉露娘娘肩畔探出頭來,朝小玄輕笑道:“姐姐花底藏妙,最宜過而不入,耍個臨陣磨槍。”
“什麽叫做臨陣磨槍?”小玄心頭亂跳,暗暗好奇。
龍九稍稍抱起玉露娘娘,把她玉蛤準準地架在男兒杵上,徐徐一推,笑道:“你動一動!”
小玄稍稍一動,立感莖上肉珠顆顆,肥潤如膏,層次異樣分明,下面還有龍九公主嫩滑的雪腹墊著,不禁莖勃杵翹,忍不住輕輕抽送起來,還沒幾下,又從玉蛤裡揉出顆肥極的蒂子,連同兩瓣美嫩花唇一塊黏濡濡地磨著莖身,愈覺銷魂蝕骨滋味奇美。
“便是這般!”龍九公主嬌聲道,“我姐姐的妙器典上有名的,叫做‘花底連珠’,最是銷魂的!”
小玄重重喘息,隻一聲不吭地在兩個美人的花底腹上來回穿梭,抽添漸急,不知從哪磨出許多稀蜜薄漿來。
“他那寶杵冠巨溝深,遇著姐姐,真個將遇良才呢。”龍九公主在玉露娘娘耳邊悄聲道,暗挺蛇腰,緊緊地托架住腹上的寶杵。
“要你教他!”玉露娘娘輕打了她一下,隻覺腿心之物熾熱如火,杵上盤龍躍躍欲飛,直給犁得魂酥魄迷,花底紅融脂化,果是人如其名,顆顆稠汁滴淌,竟如瓊漿玉露般隱隱麻人。
小玄心中詫訝,不明其中奧,爽美急劇堆疊,按捺不住,寶杵朝上一翹,竟棄了那花底連珠,刺入玉蛤之中。
玉露娘娘輕呀一聲,嬌軀前傾,軟軟地抱住了男兒。
“哎,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龍九公主薄嗔。
小玄臉上發燒,隻覺婦人瓤內也是肥美極絕,哪裡把持得住,兩手抄住粉胯,一通大刀闊斧地橫衝直撞,不過幾下,便已采中紅心。
玉露娘娘凝身承著,見他雖然章法全無,卻能連連挑著花心,一槍一杵均是結結實實酸麻透骨,又有種恰到好處的異樣炙熱,煨得花房出奇酥美,心裡驚讚:“這玄陽盤龍,果真天外之物!”
小玄抽拽如虹,見婦人半隻玉乳從軟煙羅中跑出來,在襟口處半隱半現地顫晃,如酥似酪,嬌翹如峰,猛地一掌攫住,重重地搓揉捏拿,但覺肥美彈手,越發蠻橫用力,五根長而有力的手指幾要嵌入乳肉之中。
玉露娘娘細細嬌喘,盯著他那野勁十足的眼睛,半天沒有移開。
“嫂嫂……”小玄心虛地喚了一聲,不由手勁稍松,抽插也慢了下來。
“小魔王!”玉露娘娘抬手輕撫他臉龐,麗目迷離地呢喃道,“你這模樣,怎就叫人瞧得如此喜歡?”
“姐姐,你這話就不怕少主聽見?”龍九公主摟著她笑嘻嘻道,略側過臉,朝後邊瞟了一眼。
“我就愛他吃吃醋兒!”玉露娘娘浪蕩道。
“嗯嗯,越吃醋越來勁!”龍九公主狡黠笑道,長睫一垂,俯臉就親了下去。
玉露娘娘仰面迎住,吐出香舌,就在男兒眼前與她吻做一處,竟然香涎交濡咂咂有聲。
小玄望著兩個美人妖媚入骨的模樣,再咀嚼那話中意思,不覺欲焰裹身,再度抽聳起來,槍槍沒棱吞首,都似要扎進婦人花心去。
玉露娘娘濃濃喘息,凝著粉軀嬌嬌承受,花底蜜液橫流,玉蛤開處,那顆肥美過人的蒂子竟然高高勃起,覆皮盡褪,怯顫顫地立在蛤口裡抖著。
小玄直勾勾地盯著,忽然想起:“小婉這裡,也有這般大小!”正胡思亂想,忽見一隻玉手從婦人腰畔繞過來,用指將肥蒂用力摁下,緊緊地壓按在自己的巨杵上方,不禁興動欲狂,扯著那顆肥蒂一通狠抽怒搠,越發癲倒。
“死浪蹄子!”玉露娘娘悶哼道。
“姐姐不愛麽?”龍九公主笑嘻嘻道,“上次這樣,怎見你沒幾下就壞了!”
“他那根東西,真真教人愛殺了!”玉露娘娘渾身嬌抖,美極間抬眼,見肩畔的龍九公主目餳臉暈,眸底水盈盈的似將滴出來,膩哼道:“一起?”
龍九公主咬了咬唇,沒有吭聲。
玉露娘娘忽一手探到底下,將男兒寶杵從花房拔出,朝下一摁,竟是塞入龍九公主玉蛤裡去了。
龍九公主顫叫一聲,白玉般的美腿彈翹而起,兩隻俏伶伶的足兒勾在男兒腰眼上。
小玄鼻息如燒,猶饞她那奇趣妙器,當即杵杵深搗,直挑花心,豈知驪珠難覓,再無所蹤,數十抽後,又給玉露娘娘環指捉住,扳回自家花房,此後穿花拂柳般上下交攻,分馳兩美花徑,一發不可收拾。
兩美有意籠絡男兒,拿住其心,暗中使出種種銷魂手段,羚羊掛角默契如一。
小玄神魂顛倒,倏地渾身一震,卻是瞧見對面的逍遙郎君已經坐起,也不知何時醒的,心中大驚,急扯婦人掛在頸上的玉臂,就要抽身而起。
豈料兩個美人一捉一抱不肯放開,玉露娘娘雙頰潮紅,膩聲喘道:“小魔王,奴奴有些意思了。”
“嫂嫂……三哥醒了!”小玄悄聲急道,滿額大汗,看見逍遙郎君站立起身,摟著無瑕仙子朝這邊一步步走來。
“醒便醒了。”玉露娘娘頭也沒回,緊摟男兒脖子,輕咬著他耳朵低聲道:“他愛看!”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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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1-21 14:13
標題:
逍遙小散仙21.10 作者:迷男
第十回 棋逢對手
“嫂嫂……”小玄悄聲哀喚,心中狂跳,見逍遙郎君已走到近旁,面色沉靜,一如往常的從容淡定。
“怎麽老叫嫂嫂?你是覺得肏嫂子才來勁麽!”玉露娘娘嬌嗔,眼角瞥見公子目光,心尖一顫,扭腰擺臀上下蹲坐,力道之沉,幾將男兒的鐵莖壓彎,竟然浪浪叫道,“好吧,那奴奴也叫你叔叔——小叔快乾奴奴,奴奴要丟了!”
小玄臉無人色,猛感婦人花房一陣急劇收縮,箍束得間不容發,緊接著一股股溫熱稠漿兜頭澆落,淋得玉莖又脹又麻,卻是丟了身子。
“小魔王!不想射你嫂嫂麽?”玉露娘娘悶聲嚶啼,抖著嬌軀一陣痙攣。
小玄魂飛魄散,心中雷鳴電閃,隻覺婦人內裡肥美如腫,團團裹擠,險些就射將出來,當即拚盡全力,以九鼎還丹訣死死鎖住精關,才沒在逍遙郎君跟前一潰千裡。
玉露娘娘稍抬粉臀,柔荑往下一摁,又將鐵杵壓入龍九公主花底,夾著腿起身,捉著半墜的軟煙羅轉到男兒身後,抱住了他。
小玄已迫在眉睫,通體僵緊,生怕稍稍一動,便要土崩瓦解。
“玄郎……”龍九公主嬌聲叫喚,任由花底仍給小玄插著,雙臂抬起,竟是朝逍遙郎君索抱。
逍遙郎君張開臂膀從後面將她抱在懷裡,嘴角掛著絲笑,臉上全無不悅之色。
龍九公主雙臂攀住他脖子,輕輕勾摟,竟然又去索吻,逍遙郎君彎下身,俯首吻住水唇,臉上盡是溫柔憐愛。
小玄瞠目結舌,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
玉露娘娘在他身後輕輕推送,悄聲道:“沒哄你吧,你哥哥就愛這個。”
眼前的一切太過荒唐,小玄簡直不能相信目中所見。
“玄郎,奴奴也要你一起。”龍九公主澀聲喚道,一手朝後摸去,從袍底捉握住一根早已勃翹如柱的玉杵,輕輕引到自己的粉嫩臀溝。
逍遙郎君眸底一暗,忽從美人臀後傾身壓上。
小玄聽見龍九公主嬌哼一聲,猛覺壓力迫來,心中怯了,就要後退,豈料玉露娘娘這時卻在身後一推,便也朝前頂去,竟然隔著層薄薄皮肉感覺出了另一根玉杵的形狀,隻覺怪異萬分,心中一陣劇跳。
“你弟弟弄得人不生不死,奴奴要你這做哥哥的賠!”龍九公主癡聲道。
“浪蹄子,竟敢在我們兄弟跟前挑撥!瞧本君怎麽收拾你!”逍遙郎君笑喝,挺動狼腰,隻寥寥數槍,便見龍九公主香肩縮起直抽氣兒。
“奴奴不敢啦!”龍九公主嚶嚀道,花底宛如打碎了顆溏心蛋兒,滑漿流淌。
小玄口乾舌燥。
“老四,哥哥送你個妙趣兒!”逍遙郎君忽朝小玄道,抱緊玉人,反減了速度,幾下輕抽慢送。
小玄不知他使了什麽秘技,猛感美人花房箍束如縛,深處的花心陡然凸浮,杵尖忽而一酥,竟又觸著了那顆滴溜溜轉的奇珠,刹那間汗毛豎起,射意一陣洶湧,既便是九鼎還丹訣也要鎖守不住。
就在此瞬,小玄突感腰後一緊,給十根尖尖玉指分扣住數穴,幾道柔和的真氣透體而入,牢牢地鎖住了他的精關。
“小叔莫慌,嫂嫂助你一臂之力,消受一回絕世奇寶!”玉露娘娘嬌滴滴道。
小玄立覺泄意盡去,心中一松。
“再去采一采!”玉露娘娘低聲道,腴聳如峰的兩隻美乳貼在他背上,輕輕推送。
小玄一陣遲疑。
“別怕,我敢猜你哥哥適才一定沒醉。”玉露娘娘在他耳邊悄悄道。
小玄抬頭望去,赫見遙逍郎君正朝自己微笑,忽爾眨了下眼,眸底似有一絲挑釁。
“三哥真是奇人!行事驚世駭俗,我若再自拘泥,便顯得俗不可耐了!”小玄心道,心底也饞,忍不住稍稍向前,用杵尖去勾探龍九公主深處的奇珠,一時脊骨都麻了,但有玉露娘娘在後相助,精關依然固若金湯。
“碰著沒有?”玉露娘娘問。
小玄點了點頭。
“那寶貝可是阿九的內丹,除有銷魂奇趣,更能助人增長真靈。”玉露娘娘道,“你好好受用,只是萬莫貪心,切切不可偷耍手段,真把那顆寶貝采下來了!”
小玄酥麻之余,果然似感有什麽自馬眼而入,赫如醍醐灌頂瓊漿落喉,渾身筋力勃發暢美如仙,忍不住又頂了幾下。
龍九公主嚶嚶輕哼,酥胸一陣急劇起伏,縮著香肩抖著身子,之前的從容全然沒了蹤影,一副嬌怯不勝的可人模樣。
“滋味如何?”逍遙郎君忽朝小玄笑道。
“舉世雙無!”小玄歎道。
逍遙郎君轉過頭,在龍九公主耳邊低語了句什麽,龍九公主玉腮飛紅,搖了下頭。
“不聽話了哦。”逍遙郎君眼底邪魅一閃,兩手扣住玉人蛇腰猛一通強抽狠擊。
“玄郎玄郎!玄郎!”龍九公主登給殺得肢顫體搖花枝亂顛,口中嬌喚不住,聲中膩裡帶澀,分外撩人。
小玄明明知道她叫的不是自己,仍不禁心底一陣酥麻,隻覺美人身子給迫得頻頻靠來,莖上壓力倍添,後邊又有玉露娘娘貼身推送,漸漸把持不住,開始徐徐抽動。
龍九公主突地聲音一變,嬌軀時凝時悸,卻是給小玄頂到了池底的驪珠。
“還不肯麽!”逍遙郎君輕喝,猛地在她粉臀上抽一了掌。
龍九公主尖啼一聲,嬌軀前傾,緊緊地樓住了小玄的脖子,提腰縮腹抬了下粉臂。
小玄突感玉人花心準淮地壓住了龜頭,那中心的奇珠倏地凸吐,竟有半顆嵌入馬眼,再又滴溜溜一轉,登時魂不附體,鐵莖一通怒跳,幸有玉露娘娘幫他鎖扣精關,才未一泄如注。
“老四,這驪珠之趣又如何?”逍遙郎君笑道。
“妙不可言,世上怎有這等奇趣!”小玄顫聲歎道,見龍九公主也是一副通體酥軟香魂欲化的嬌媚模樣,忍不住頂緊她池底那顆奇異驪珠,一通狠突重刺,杵杵力透花心。
逍遙郎君見狀,不禁動興異常,兄弟倆似有默契,忽地一同從簟上立起,一前一後把玉人夾在中間搗弄。
龍九公主身子懸空,花底緊緊地絞著兩根鐵杵,比雪還白的美腿吊在男人臂間,一下下地亂踢亂蹬,引惹得兩個男人越發癲狂。
玉露娘娘同無瑕仙子亦皆面紅心跳淫情汲汲,各立一邊,在兄弟倆身後推波助瀾。
“他在幹嘛?”逍遙郎君忽爾輕喝。
“他……他……”龍九公主美目翻白香汗漿出,昏昏間想起愛郎心底之好,哼吟道:“你弟弟在入肏奴奴,在肏你女人!”
“誰在肏哪?”逍遙郎君狠捅了一槍。
“就你弟弟!你弟弟在肏奴奴的小穴兒!”龍九公主羞不可遏地喊。
“還有呢?”逍遙郎君沉喝,眸底邪焰湧動。
“他在用大棒子挑奴奴的癢筋兒!還用大棒子插奴奴的花心子!”龍九公主流水般叫,發亂汗飛玉肢酸軟,體內已在醞釀一次大的洪潮。
小玄聽在耳裡,心都快蹦出胸腔去,又覺卡在馬眼裡的驪珠愈旋愈疾,幾將一身骨頭都轉酥了。
“沒羞沒臊的小蕩婦!”逍遙郎君百脈賁張,秀美絕倫的俊顏微現猙獰,兩掌扣死美人腰肢,暴風驟雨般地狠戳怒突。
龍九公主瞠目結舌,心中羞冤交加,反手到後邊去推男人,然而體酥腰軟,姿勢又別扭,哪裡撼得動分毫。
兩個男人將她身子緊緊逼住,雙龍出海般隔著肉壁齊搶驪珠,俱感覺到了對方的雄渾剛勁雷霆萬鈞。
“你們……你們兩個壞蛋!我……我……姐姐救我!”龍九公主又掙又鬧,嬌啼不住,聲聲悸如斷腸。
玉露娘娘同無瑕仙子卻是充耳不聞,反而肩抵胸頂推送得更加賣力。
兄弟倆似在暗中較勁,時而分據一方,你進我退各自為戰,時又相視一笑,兩下會意,前後齊進共出,竟然默契無比地一齊卡住玉人要津。
龍九公主抵擋不住,倏地失聲嬌喊,痙攣著嬌軀哆嗦起來,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樣,卻是丟了身子。
兄弟倆默不作聲,前後一齊發狠,頂刺得更加凶猛。
龍九公主渾身皆痹,丟了又丟,美到極處,那額角乳下竟悄然現出銀光閃閃的奇異細鱗來。
小玄仗著有人代守精關,迎著麻人的花漿直把鐵莖深杵,幾將美人驪珠整顆揉入馬眼之中。
“沒個夠麽,阿九真要被你們兄弟倆弄死了!”無瑕仙子心疼道,見龍九公主丟得本相都要現出,遂朝玉露娘娘打了個眼色,齊把龍九公主從哥兒倆中間奪下,又分投兩人懷中,各自攔住。
“好個小魔王!”玉露娘娘摟住小玄脖子,膩聲道:“同你哥哥一樣,都是能把人折騰壞的主!”
無瑕仙子也春情蕩漾,癡纏著公子,細央歡好。
逍遙郎君將她抱在懷裡,面朝著小玄,眼底燃著挑釁之焰。
小玄心中會意,也將玉露娘娘翻轉身去,捧抱懷裡向著逍遙郎君。
兄弟倆雙雙成歡,仿佛又要較勁,俱將懷裡美人兩腿分得大開,面朝著面長驅直入縱情馳騁,穿得亂紅翻舞漿膩汁糜。
“老四!”逍遙郎君忽然笑道:“我們來賭個賽如何,看誰先把這兩個妖精送上天去,輸者罰酒十樽!”
無瑕仙子羞嗔交加地在他腰裡輕掐了一下。
“好!”小玄欣然應戰。
“此乃哥哥的地盤,更知你嫂嫂的深淺,就讓你先鞭百杵如何?”逍遙郎君雍容道。
“不必!”小玄豪氣衝天道。
“那你輸定了!”玉露娘娘勾摟著他脖子貼在耳邊說。
“走著瞧!”小玄道。
兄弟倆奮而繼戰,各顯神通攻城掠地,皆要奪取頭籌。
逍遙郎君乃風月中的君王,雙修之術冠絕寰宇,暗中使出秘技,立見無瑕仙子美目迷朦渾身酥軟,一副要去的模樣。
“怎能這麽快?”小玄心中吃驚。
“說你贏不了還不信,敢來跟他比這個!”玉露娘娘在他懷裡嬌喘道:“你哥哥什麽人啊,只要他想,一槍便能叫人丟出來信不信!”
小玄素來要強,眼見敗局已定,不由有些喪氣,心中自慰道:“輸了也有美酒吃,倒還不壞……”
玉露娘娘悄悄道:“要不嫂嫂幫你出個千吧。”
小玄心中倏地靈光一閃,淡淡道:“不用。”
對面的無瑕仙子忽爾打擺子似地抖了起來,原本清冷冰膩的聲音變成了銷魂蝕骨的婉轉嬌吟,顯然潰敗在即。
玉露娘娘道:“要也來不及啦。”話音未落,猛地渾身一震,隻覺插在花內的玉杵急劇震躍起來,頂著花心就往花眼裡鑽,她大吃一驚,心稍猶豫,瞬給佔據要津,赫給半顆巨碩過人的龜頭嵌進了花心眼裡,直襲玉宮。
原來小玄使出了飛蘿當日秘授的——入宮訣。
逍遙郎君微微一詫,瞧見小玄懷中的玉露娘娘美目輕翻,神色煞是詭異。
刹那間,兩個美人突然尖聲悸啼,幾於同時丟了身子,兩朵被插住的花苞汁流液迸,面對面一起噴出漿來,大股大股熱氣騰騰地吹灑出數步之遠,濺得四人身上盡濕。
兄弟倆哈哈大笑,逍遙郎君拎樽大灌一口,拋與小玄,小玄接過,也痛飲一口,兩人四目交投,厚顏無恥地惺惺相惜著。
這一夜,自是顛倒極絕歡娛無度,已非筆墨可述。
翌晨。
小玄穿過垂花門,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清涼榭。
此時晨風輕拂,令人神清氣爽,他卻仍感有些恍惚,憶及昨夜,越想越覺不似真實,若非衣上暗香猶浮,還以為只是荒唐一夢。
腳底才踏上九曲廊橋,忽見前邊婷婷俏立地攔著一人,鎖骨細柔腰肢纖美,不是龍九公主是誰。
小玄心中一跳,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這就要溜了?真是沒心沒肺!”龍九嗔道,此時的她身上換了條水綠絲衣,與昨夜的嬌豔不同,顯得分外清麗脫俗。
小玄老臉燒熱,歉色道:“著實是因有要事在身,須得趕緊回到玉京。”
“你哥哥叫我來送你。”龍九公主道。
“三哥知道我要走?”小玄有些尷尬道。
“這島上發生的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龍九公主道,停了下,接道:“此處離玉京不止萬裡,你怎麽回去?”
小玄一陣踟躕,他已今昔非比,可是要跨海飛空萬余裡,到底需時多少,真氣耗費幾何,心中甚是沒底。
龍九公主從腰裡取出根短杖,杖首紅暈微泛,嵌著顆光色柔和的紅珠。
“她這是要用水晶龍禦親自送我回玉京麽?”小玄暗暗驚喜,心忖若真如此,除了能早點回到玉京,還能與之多待一會。
“拿著。”龍九公主將手中的馭龍寶杖遞與小玄,道:“這杖中收著昨日去接你的水晶龍禦,可還瞧得上眼?”
“這……這是為何?”小玄愕然,不敢去接。
“你哥哥叫我把它送與你,暫且做個代步的,待日後再尋更好的給你。”龍九公主道。
小玄又驚又喜,口中卻道:“這個如何使得,這等珍罕之物豈能……”
“別假惺惺啦,你不是急著回玉京麽?”龍九公主沒好氣地打斷道。
“那就卻之不恭啦!”小玄道,歡歡喜喜地接過馭龍寶杖,想到這寶車之妙,手都有點抖了。
“水晶龍禦雖然珍罕,於你哥哥卻非什麽了不得之物。”龍九公主傲然道。
“還請公主代我謝謝三哥!這寶車可是幫上大忙了,太謝謝啦!”小玄連聲道謝。
“昨晚也沒見你這麽客氣,咦,怎不叫嫂子了?”龍九公主道,本想調侃男兒,臉上卻自個暈了起來。
小玄呆呆地望著她,隻覺眼前的傾城之色真是可人極絕,再又想起昨夜的癲狂,心底一陣亂跳。
“還有。”龍九公主又從腰中取出一物,“這個也是你哥哥要我轉交與你的。”
小玄朝她手上瞧去,見那物呈環狀,環身開著道缺口,通體溫潤,上面刻著線條細幼的精致紋飾,似銘文若符篆,誕異古拙,似乎是隻玉玦.
“此玦裡邊藏著《歸墟寶鑒》,乃玄龍一脈之根本,太古海界的無上絕學,也是這天地中最高的雙修法門。”龍九公主徐徐道。
“天地中最高的雙修法門?”小玄心中一凜,猛然間想起自己臍眼裡的古怪物事,外觀似乎與之有些相近之處,不禁暗暗詫異。
“歸墟寶鑒奧妙無窮,是雙修中罕有的雙益法門,不虧彼此,陰陽皆勝,此典分陰、陽二部,收藏了千百妙法秘技,即便只能修成一二,也能傲立一方!”
龍九公主繼道。
“三哥怎可把這無上至寶送給我?”小玄驚訝道。
“你哥哥叫你以後別再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免得睡個妹子還要別人旁邊幫著。”龍九公主忍著笑。
小玄耳根發燙,心道這姑奶奶就不能好好說話麽!
“但是此學另辟蹊徑,與別的法門迥然相異,並非人人能夠領悟的,至於你能學到多少,還須看你的造化。”龍九公主娓娓道,忽爾瞪眼:“還不接著,我手都累了。”
小玄趕忙從她手中接過玉玦.
“此玦須得收好,不容遺失。水晶龍禦同它一比,根本算不了什麽。”龍九公主叮囑道。
小玄已知手中之物的份量,小心翼翼地收入兜元錦內,萬分感激道:“三哥如此厚贈,教我如何報答?”
“只一件即可。”龍九公主盯他一字一句道:“望你莫要忘記答應你哥哥的事情。”
小玄深深呼吸。
龍九公主當即傳了馭龍真言與啟玦禁咒,又告訴他水晶龍禦諸妙,道:“只要頌過真言,召出龍禦,便可以心馭控,遇見危險,還可隱形匿跡。”
小玄用心記牢,想到有了此車,玉京即日可達,不禁雀躍,又再連連道謝。
“好啦,我的事情辦完了。”龍九公主道,“你不是急著回玉京麽,還不快走!”
小玄深深一輯,當即念動真言,召出水晶龍禦,飛空而去。
龍九公主凝視著如洗碧空,良久未動。
“他走了?”玉露娘娘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走了。”龍九公主應。
“少主呢?怎麽一早起來,人就不見了?”玉露娘娘問,神情慵懶烏雲松挽,身上仍裹那條緋霞軟煙羅,只是襟口半敞,雪晃晃地露著兩堆粉膩如酥的美乳。
“他也走了。”龍九公主道。
“他去哪?為何走得這樣急?”玉露娘娘微微一怔。
“他要去黑焰島尋找金須龍鼇。”龍九公主停了下,道:“那家夥也許真的進入過不周山,既然它能活著出來,那麽就一定對我們有用。”
玉露娘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笑道:“好妹子,玄陽寶杵滋味如何?可還受用?”
龍九公主面色一沉,默不作聲。
玉露娘娘趕忙收了笑,牽住她的手柔聲道:“阿九,姐姐說笑的,知道你心裡邊不喜歡,昨晚委曲你了。”
“不委曲。”龍九公主搖了下頭,目遙遠方道:“他是我們水族這億萬年來僅存的希望,但凡是他想要的,我都會幫他。”
作者:
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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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16
標題:
逍遙小散仙22-23卷 作者:迷男
第二十二卷 飛仙劫
第一回 三條路子
碧波大海上,一條通體晶瑩的奇異飛龍穿雲出霧破空而掠,時隱時現形影若幻,瞬息便是萬千丈。
小玄乘水晶龍禦風馳電掣般望西北而馳,初時還需揮杖操控,待到後來,按龍九公主所授之法施行,漸能以心駕馭,高低疾徐隨念自如。
他在車上這瞧瞧那摸摸,心中萬般愜意,忖道:“這水晶龍禦如此神速,真可以同師父的雲水車一競高下了!”
不過小半個時辰,底下開始出現山丘河流城鎮田陌,卻是回到了陸地,上下參照,愈感疾捷非凡。
小玄心念交遞,人龍如一地恣意馳掠,癮頭尚未過足,已見玉京在望。
“從玉京到雲洲有千余裡,然後從雲洲出海再到黑焰島,又約五、六千裡,鹿蜀車拚到盡,最多不過日行千余裡,那麽起碼還需三、五日,我老丈人一家才能回到玉京。”他心中默默計算,旋而歎道:“而我有了這水晶龍禦,不過半個時辰就行萬余裡,反倒比他們先趕回來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
迷樓上空。
一隊正在巡邏的鳳翎衛忽感高處光影一晃,紛紛抬頭,赫然望見有條晶瑩的龍狀物事鑽出雲來,為首將官厲喝一聲,催動胯下的機關大鳥,率隊疾掩過去,豈知尚未趕到,便見那物有如冰雪融化,竟然就在他們眼皮底下憑空消失了,一時人人詫訝個個驚疑,搭著弓箭面面相覷。
太華軒後園。
小玄神不知鬼不覺地現身竹林中,神閑氣定地將化做透明狀的水晶龍禦收入馭龍寶杖,再放進如意囊內,靜聽了會周圍動靜,方一步步順小徑走出來。
“師父命黎姑姑與紅葉每隔三、五日到雍怡宮看我,這些時日見不著我,定然要急壞了,需得立即去跟她們碰個面!”小玄心忖。
眼見就要行出竹林,忽聞後邊傳來串銀鈴似的清脆笑聲,小玄心中一動,轉過身去。
“小玄!”夭夭驚喜叫道,丟下手中花籃,飛似地朝他奔來,後邊還跟著個頸戴花環一蹦一跳的大寶。
小玄含笑張臂,將投向懷抱的小妖精穩穩接住,舉高高,再抱住。
“小玄怎麽好久好久都沒回來呀?”夭夭輕哽道,纖柔的雙臂緊緊地環摟著男兒的腰,跟以前久居瓶中的時候不同,看著雲卷雲舒花開花謝,她已經有了些許時日的概念,更懂得了思念的滋味。
“我出去辦事了。”小玄柔聲道,見女孩眼眶微紅,心中不覺一疼。
“我……我好想小玄,大寶天天都陪著夭夭,可是夭夭還是很想小玄。”夭夭道,忽忍不住,一顆晶瑩淚珠從眼角湧了出來,順著柔美的俏頰往下滑。
“不哭不哭。”小玄抱緊她,輕輕拍背,但覺懷裡的嬌軀在陣陣細顫,心中毅然拿定了主意,溫柔道:“不哭啦,你和大寶跟我走,我們現在就搬家,以後都要在一起。”
“搬去哪裡呀?”夭夭歡喜道,“所有東西都要搬嗎?”
“搬,全都帶走。”小玄應,“去一個很大很漂亮的地方。”
“那……”夭夭似乎有點依依不舍,“這裡的家就不要了嗎?”
“當然要。”小玄道,他順著小徑看出去,遙望著園心那株瑩瑩生輝宛若明玉的采華神木,道:“等過陣子,我們還要回來的。”
……
儀真宮。
“小玄!”紅葉失聲叫道,從蒲團上躍起,飛步直奔到他跟前,這才急急刹住身子。
“黎姑姑。”小玄先朝閣中打坐的黎姑姑躬身行禮,方對紅葉含笑喚道:“紅葉姐。”
“這些天你可怎麽了?”紅葉急道:“我去過雍怡宮兩趟,都沒能見著你!”
“把門關了。”黎姑姑低聲道。
紅葉轉去把閣門閉上,急又接道:“皇后托詞說你身子不適,怎麽都不肯讓我見你,惱得我險些要跟她撕破臉皮,若非黎姑姑說事關重大,一切待娘娘回來再做定奪,我便與她拚了!”
“還好還好!這一走真是險些壞事!也真夠皇后為難的……”小玄心忖,見紅葉為自己如此著急,歉意道:“是我悄悄出宮辦事去了。”
黎姑姑先讓小玄坐下,方問:“你這趟出去,皇后知不知道?”
小玄道:“事情甚是緊急,也怕遭到阻攔,因此走的時候沒有告訴她。”
黎姑姑微蹙了下眉,心知此子身上牽扯許著多重大秘密,依武翩躚吩咐,有些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便沒往下問。
“哎呀!你怎麽連我們都不告訴一聲!害得我……害得我們在這裡乾著急!”紅葉瞪眼道,還要再念叨,黎姑姑輕聲喝止:“紅葉!”
紅葉這才沒再吭聲。
“紅葉姐,是我沒考慮周全。”小玄道,朝她正正經經地叩了個首,問:“娘娘去哪裡了?”
“娘娘有事,要往鳳麟洲走一趟,至今未回。”紅葉道。
“鳳麟洲?師父莫非是為我找肥遺去了?”小玄心中一動,凝眉道:“如此說來,已經走好些天了?娘娘傷勢未癒,這許久未歸,不會……不會有什麽閃失吧?”
“這倒無需擔心,畢竟鳳麟洲地處天外海,距此甚是遙遠,娘娘走之前說過,這一趟事情不易,來回恐需半月以上。”黎姑姑道。
小玄心中越來越肯定武翩躚此去是為了自己,不禁暗暗感激。
“小玄,你在不在迷樓,事關重大,往後再遇見這樣的事,你切記與我們說一聲,即便是使人過來傳個訊也好。”黎姑姑道。
小玄連聲應是。
“娘娘不是告訴你了。”黎姑姑壓低聲,道:“閻公公是自己人,往後你若有不便,盡可由他傳話。回頭我再與他交些底,讓他全力接應你。”
小玄心中一松,道:“如此甚好,有他接應,往後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小玄,迷樓危局未解,即便是皇后,恐亦獨力難支,你需得立刻回雍怡宮去,以免生出亂子。”黎姑姑道。
小玄應了,遲疑須臾,忽問:“黎姑姑,你可知道,有什麽藥石可醫傷重不治返老還壽的?”
“這個可多了。”黎姑姑道,“許多仙門道派、諸方妙境都有自家的靈丹妙藥,俱能起死人肉白骨,便是我們太華軒的藥閣之中,相類者七、八種也是有的。”
小玄心忖老丈人用了回天燈及千珍守元露都醫治不好,絕非尋常可救,隻好問道:“姑姑可曾聽聞過有根叫做‘歲月’的邪杖?”
“那令人‘光陰似箭、倏忽老去’的歲月杖麽?傳為巫帝之寶,因極惡絕,甚是罕用。”黎姑姑倒吸了口氣。
“如果是被那邪杖所傷,又該如何醫治?可有藥石能救?”小玄問。
“小玄,你為何要問這個?”黎姑姑訝問,紅葉更是一臉緊張,連朝他身上上下打量。
“只是聽人說過,想起來便順道問問。”小玄含糊道。
“如果是被歲月所傷,那便難了,億萬年來,從未聽過有誰能把人從那根魔杖下救回來。”黎姑姑道。
“連丁點法子都沒有?”小玄心頭髮涼。
“如果非得想出什麽法子……”黎姑姑思索道,“或有三條路子可權且一試。”
“哪三條路子?”小玄急問。
“其一,天界有個蟠桃園,乃天地一十九靈脈之一,其內有仙桃三千六百株,乃瑤池金母親自栽培,人吃了可霞舉飛升成仙了道,其中更有一千二百株,為紫紋緗核,九千年一熟,據傳吃了便能與日月同庚天地齊壽。若是采得,或可試一試能否化解那歲月之厄。”黎姑姑道。
“這個可真難了,莫說我沒去過天界,便是尋著,那蟠桃園也必定有許多天兵神將把守,如何能得?況且天庭本就因為先天太玄要捉我,若是去了,豈非自投羅網……”小玄悄忖,遂問:“其它兩條路子是什麽?”
“其二,太乙玄門與世同君鎮元子在萬壽山有座五莊觀,亦為天地一十九靈脈之一,觀中有絕世異寶,既名“草還丹”,又名“人參果”,乃是混沌初分,鴻濛始判,天地未開之際所產成之靈根……”黎姑姑道。
“這說的是我太師伯的人參果!”小玄心中一跳。
“那人參果,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需三千年才得熟,每輪隻結三十個果子,形似三朝未滿的小孩,人若有緣,得那果子聞了一聞,就能多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可增壽四萬七千年,諸般神妙,可與王母娘娘的蟠桃爭奇,若得一顆,或可有救。”黎姑姑接道。
“人參果乃罕世至寶,何等珍貴,聽聞得贈者,都是大羅太乙的真聖,我縱未被逐出門牆,想求得一枚,也是幾無可能,況且我連太師伯一面都未曾見過,他老家人縱是心慈,又如何肯給我……再說我若去相求,太師伯會不會把我拿去鳳凰崖交給太師父?”小玄心中甚是絕望,又求最後一策:“黎姑姑,第三條路子又是什麽?”
“南無觀世音菩薩有甘露水,據說曾與道祖打賭,用甘露將放入八卦煉丹爐炙烤得焦枯的楊柳枝浸泡一晝夜,復得青枝綠葉,完好如初;又曾將被孫大聖推倒的人參果樹救活,玄妙絕倫,若能求得,或許也有望一救歲月之厄。”黎姑姑道。
小玄眼前一亮,心忖自己在南海與觀音菩薩曾遇一面,雖算不得啥,但觀音菩薩從來就是救苦救難慈悲天下的,待到萬不得已,自己便厚著臉去南海求上一滴甘露水,縱然渺茫,倒也是一絲希望。
“縱然難,但終須想出個辦法,救回我老丈人,否則水兒、雪妃定要傷心極了!”他心念百轉,又思道:“萬一菩薩不肯相賜,逼急了,我便學東方朔孫大聖也偷一回王母娘娘的桃子去!”小玄暗下決心。
黎姑姑與紅葉見他神色不定,對視一眼,黎姑姑道:“小玄,你不是有什麽為難之事沒告訴我們吧?”
“沒有沒有。”小玄起身告辭,“你們放心,我這就回雍怡宮去見皇后,定把局面穩住。”
“迷樓潛流暗湧,除了潛伏著許多晁紫閣的爪牙,還隱匿著不少來路不明的人,目下還奈何不了他們,一切務須留神。”黎姑姑細細囑咐,親同紅葉將小玄送出閣外,直到宮門之前方才佇足。
……
小玄從儀真宮出來,想到皇后這些天來多半要急壞了,心中有些不忍,此時氣惱已去了大半,忖:“我還是盡快回去,免得那婆娘招架不住,急起來亂了陣腳,壞我師父的大事!”又想那婆娘如再耍潑撒野,我男子漢大丈夫能伸能屈,讓讓她又有何妨!
他施展身法,一路躲避巡哨禁衛,很快便到了雍怡宮,此時天氣依然炎熱,料想皇后多半在水簾香榭,遂自後園潛入,尋思除了皇后與簪、璫、鐲、璧四個貼身大丫鬟外,余者皆不可示以真面目,便將七絕覆從兜元錦中取出,戴在臉上,這才從閣角轉出,踏上石橋,大搖大擺地走到香榭,掀簾而入。
“皇上?”有人低呼一聲。
小玄望去,榭中幾個大小宮娥一齊跪下,為首兩個正是鐲兒與璧兒,卻沒有看見皇后,遂問:“娘娘呢?”
“婢子這就去請娘娘!”鐲兒道,立時起身,朝譬兒打了個眼色,邁開足兒飛一般地奔出榭去。
璧兒也急忙起身,奔到小玄身邊,竟用手兒輕輕拈住袍角,仿佛害怕他跑掉一般。
小玄微微一笑,安安穩穩地負手站著。
“你們都外邊候著。”璧兒吩咐,旁邊幾個宮娥應了,紛紛退出香榭。
“好大膽子,竟敢扯拽朕的衣服!”小玄笑喝。
“婢子不敢!”璧兒這才松了手,俏臉暈紅,卻無多少驚惶,原來是服侍了這新皇帝已有些日子,知道他與從前的舊天子截然不同,非但從不逞凶行惡,連對下人都甚是和藹可親。
“天氣這麽熱,娘娘怎麽不在這裡?”小玄道,從如意囊中取出青瓷瓶兒,裡邊插著支水靈靈的獨蕾桃枝,鄭重其事地擺在一張近窗的桌子上。
“娘娘怕皇上突然回來碰不上,這些天一直都守在正屋那邊呢。”璧兒輕聲道,微詫地望了瓷瓶與桃枝兩眼,卻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太特別的地方,竟能讓皇帝如此寶貝。
小玄微微一怔,又聽璧兒道:“皇上好狠心,這麽些天都不回來,急得娘娘日夜歎氣,茶飯不思哩。”
小玄聽在耳裡,心底越發不忍,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轉言問道:“這些天可有什麽事情?”
“聽鄧公公說,連日來都有大臣求見皇上,還有各宮各苑也要過來向聖上請安,娘娘好生無奈,日夜發愁,連覺都睡不安穩。”璧兒應道。
“知道愁了吧,瞧你以後還敢不敢氣我!”小玄心裡道,又忖:“皇后說晁紫閣沉溺酒色方術,久不下迷樓,政事長年交與幾位重臣打理,除非發生緊急大事,他們才會上迷樓覲見。這連日都有大臣求見,不會又發生了什麽大事吧?”
正思間,忽感光亮一晃,簾子挑起,數人從外匆匆而入,小玄望去,為首之人姿容妍豔目含威儀,身著一件大袖寬領金霞彩鸞薄羅紗,挺著聳翹如峰的酥胸傲然行來,正是皇后扈雲傾,後邊跟著簪、璫、鐲三個貼身婢兒。
璧兒曲膝行禮,小玄從椅子上起身。
“哎呀,讓本宮瞧瞧是哪個來了?”皇后提著聲嬌滴道。
小玄陪著臉露出個微笑,見她語氣果然不善,打定主意忍著就是。
“嘖嘖嘖,原來是萬歲駕臨呐,臣妾有失迎迓,萬乞恕罪!”皇后道。
“皇后近來可好?”小玄忙道,聽她語調陰陽怪氣,不覺心底有些發毛。
“謝陛下掛念,臣妾好得很。”皇后道,話鋒一轉:“不過,那日可不是說好了麽,只要出了雍怡宮的門,往後就別再進來了是麽?”
“那日是我唐突了……”小玄低下聲道。
“男子漢,大丈夫,須當言出如山呀!”皇后打斷道。
小玄笑容僵住。
“陛下乃真龍天子九五至尊,是不是更該一言九鼎呐?”皇后輕聲道,一雙湛然有神的鳳目逼視著他。
小玄原本有心要忍她幾句奚落,但聽了這話,任誰都吞咽不下,況且他從來心氣極高,面色一沉,朝外就走。
“既然有種把本宮的話當做耳邊風,那就莫要回來呀!本宮還以為尊駕有多英雄!多好漢呢!”皇后冷冷道,依然唇槍舌劍鋒銳無比。
小玄臉色鐵青,加快了腳步。
“你又要去哪?”皇后喝道,高挺酥胸張臂攔住,一臉傲慢的挑釁。
小玄一聲不吭,從她身側穿過。
“剛剛才回來,還要耍脾氣麽!”皇后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小玄拂袖甩開,疾步走向門簾。
“你給我站住!”皇后厲喝。
小玄不理不睬,頭都沒回。
“混蛋!”皇后怒罵,追轉過身一把將他抱住。
小玄抬臂去掙,發覺婦人抱得極緊,沉聲道:“放手!”
“就不放!”皇后仍舊死死摟抱。
小玄邁步又行。
皇后雙臂卻依然緊摟不放,站立不住,整個人都給男兒掛在身上拖著走,慌著旁邊四個丫鬟紛紛上來幫忙,這個抱臂膀,那個纏腰杆,還有攀脖子扯衣袍的,全然沒了體統,口中亂嘈嘈叫道:“皇上留步!”“陛下莫走!”“萬歲爺好狠心!這才回來,便又要丟下娘娘!”
“搞什麽,算我回來錯了,都給我放手!”小玄惱火喝道,糾纏間腳下一緊,不知踏到了誰的裙子,花團錦簇中沒敢施展功夫,站立不穩六人一齊摔倒在地。
皇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小玄忙看左右,這婆娘明明跌在自己身上,好像沒壓著撞著她哪裡呀?
“你就不能讓人數落幾句出口氣兒呀!”皇后淚掛香腮,嘶聲喊道:“知不知道這些日子人家怎麽過的嗎!擔了多少委曲受了多少罪!你拍拍屁股走了,整一個爛攤子都要一個婦人來應付,知道人家如何擔心受怕的嗎!”
四個小丫鬟也都跟著嚶嚶地哭,都說娘娘日夜思念,不知為皇上掉了多少眼淚,萬歲爺卻如此狠心……
小玄目瞪口呆,歎聲對皇后道:“我也知道你為難,這不趕回來了嘛,誰知你又……又不依不饒的……”
皇后淚眼汪汪地哭道:“你一走就走了這許多天這臣子要覲見那妃子要請安一個個都盯著雍怡宮跟我要人你說說這些人哪個是好對付的晁紫閣的一幫爪牙還時時在旁窺伺對了還有還有你儀真宮那邊也是死活要見著人一副生怕我把你吃了的模樣奴奴成日家憂心如焚吃不下睡不著熬了一日又一日說你幾句怎麽了才回來又發脾氣又發脾氣你說你的心什麽做的怎就這般狠這般硬!”
婦人話如連珠,小玄根本沒能聽清多少,心中卻漸漸軟了,手掌輕撫美人雲發,沒再吱聲。
“奴奴恨死你啦!”皇后淚流滿面,粉拳在他胸口輕捶了幾下,倏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噝!”小玄痛叫一聲,有心讓女人消消氣兒,裝模作樣地叫道:“痛痛!好痛!別咬啦,再不松口就斷氣啦!”
“就咬死你!”皇后隻不松口,含混著恨恨道。
四個丫鬟急忙一同求道:“娘娘饒了吧,皇上好不容易才回來的,該當歡歡喜喜才是!”
皇后這才松了貝齒,嬌靨貼在他胸口上,抽著氣兒接著掉眼淚。
小玄瞧得心疼,輕輕拍她背心,柔聲哄道:“不哭啦不哭啦,沒事了,朕這一回來,就是天塌了也要幫你頂著!”
皇后哽咽道:“吹法螺!你有多少本事奴家還不知道麽?”
小玄昂然道:“本事固不高,勇猛卻無窮,但為佳人故!性命亦可拋!哪個不服,隻管來戰!”
“好厚的臉皮,還自賣自誇了!”皇后嬌嗔。
小玄嘿嘿一笑,臉上微微發燙。
“不過,這等霸道的話兒,才像是個九五之尊說的!”皇后長起身勾攬住男兒的脖子,一雙尚噙著淚顆的妙目於極近處凝視著他。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
“奴奴就愛你這憨模樣!”皇后微喘道,突然當著四個丫環的面就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6-7 12:17
第二回 菡萏連枝
小玄張臂抱住,隻覺皇后在唇上渴吮蠻啄,驀又撬唇而入,舌兒遊魚般在口中勾惹撩撥,心中一熱,捧抱住她雲發,反將舌頭頂了回去,鑽入美人口中撥尋搜刮,皇后香舌又絞又卷,熱情似火地黏纏迎往。
四個俏婢見主子和好,心中歡喜,也不起身,皆笑吟吟地旁邊瞧著。
小玄突覺一隻手兒鑽到了底下,隔著褲襠捉住了玉莖,裹握著棒頭一陣揉搓,抬眼望去,見皇后嬌靨透暈,一雙妙目水淋淋地望著自己,不由怦怦心跳。
四個丫鬟察覺,皆自暈了臉兒,因之前糾纏著皇帝膀子袖子,這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底下那隻手兒刁巧無比,不過幾下捏拿,便已令得小玄勃然而起。
皇后鼻息火燙,忽然扒解男兒腰帶衣袍。
小玄有些手足無措,這才剛剛回來,又是大白天,而且旁邊的人有點多。
皇后急急起身,自掀了紗裙撩起小衣,一屁股騎到男兒身上,才跨腿到上方,一注膩滑的漿液已垂了下來,溫潤地澆淋在勃翹如柱的鐵杵上。
小玄掠了眼左右,見四個俏丫鬟皆俱暈著臉,雖然平日與皇后歡好時都是她們在旁侍候,但大多數時候只有單獨一人,像今次這般四個齊聚好像還是頭一遭。
皇后卻根本沒有理會,蹙著蛾眉咬唇坐下,一聲不吭便發狠套弄起來,如馳原野馬般上下顛拋。
小玄高高地撩起她的裙擺,大截滑雪雪腴嫩嫩的下身露了出來,柔美的線條滑過圓潤的蛇腰,在粉胯處極度誇張地膨脹,勾勒出渾圓聳翹的大白屁股,再與兩條同樣腴膩的玉腿完美連結,讓人簡直無法移開目光。
上方的美豔皇后熾烈似火,她饑渴地上下顛聳裹套,渾若無我。這些時日來的種種憂急煩愁全都在此刻得到釋放,甘之如飴酣暢淋漓的快美讓她在心中祈求別只是瞬間。
“奴奴要你!奴奴好想你!”皇后顫顫嬌哼,隻一味全無章法地急沉猛蹲,兩隻透著淡淡青絡的肥美玉乳在男兒上方顫顫甩晃,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玄忽然發覺自己也挺想她的,情欲熾燃,猛地半撐起身,手攫美人玉乳,張口刁住那峰際的瑪瑙赤珠,時左時右地輪翻吸吮。
“小壞蛋!你這樣……你這樣……奴奴很快就……就……”皇后迷迷糊糊地哼,花房陣陣收縮,突浮的癢筋緊緊地抓勒男人的剛硬狠狠研磨。
“小淫婦,就怎樣?”小玄沉喝,突爾一個翻身,反將美人轉壓在下, 大刀闊斧地強撻怒伐。
“淫婦先丟一遭,淫婦今天要來很多回!”皇后縮著肩膩哼,美目朦朧,已有些瞧不清上方男兒的面容,凝著身又受了幾槍,倏一個哆嗦,腴美的嬌軀打擺子似地抖。
“這麽快!”小玄微愕,猛覺美人內裡乍然箍束,尚未回神,龜頭已給花心咬住,一股股微麻的花漿兜頭潑來,刹那間已裹滿莖根,杵圍乍然暴漲,現出玄陽盤龍真容來。
皇后朱唇張啟丁香半吐,身子痙攣般擰扭,身上已是一層細汗,潤得膚如油浸膩勝脂膏。
小玄盯著瞧著,隻覺嬌媚入骨,悄以九鼎還丹訣鎖牢精關,迎著美人的酥漿,繼續長擊深突。
皇后魂銷魄化,雙臂卻死死摟抱著男兒的脖子,絲毫沒有要他停緩的思意。
兩個如膠似漆幾無頓滯,小玄性動愈狂,竟然就在四婢面前大剝美人衣裳,頃刻間皇后已給剝得一絲不掛,隻余腳上一雙瘦伶伶的黃緞軟底繡履。
此時方近中午,明媚陽光映得榭中一片明亮,地上鋪滿張張冰簟,泛起的青白柔光與陽光灑抹在絲縷不掛的皇后身上,把她那原本就如酥似雪的嬌軀映得明玉一般,柔美圓潤剔透無瑕。
小玄瞧得渾身燒熱莖勃如柱,鐵槍揮舞抽拽如飛。
“把面具摘啦!”皇后哼叫道。
“你不是一直要我戴著麽?”小玄微微一怔。
“這會又沒外人!”
“原來你不喜歡這張面具?”
“討厭極了!這東西瞧著就惡心!”
小玄摘下七邪覆,收入兜元錦袖內。
皇后長籲了口氣,一雙美目癡癡地凝視著他,粉臂抬起,剝蔥似的玉指順著男兒的墨眉輕輕描畫。
小玄也在瞧她,忽覺眼前的花容可人之極。
旁邊的四個小婢心頭亂跳,也都偷偷地跟著皇后貪婪地盯著他看,她們常在帳中侍候,均已見過這假皇帝的真面目,暗底下早已是心迷神搖了。
“哎,老天爺怎就肯給我送來你這妙人兒!”皇后嬌歎,另一臂忽也攀起,妖妖媚媚地勾住男兒脖子,仰起雪頸在他喉關送上一記火辣辣的香吻,然後又吸又吮,狀如魑魅噬人。
小玄虎軀倏起,兩手壓住婦人腰胯,棒頭上挑,朝天斜斜挑刺,三兩下後,已尋著花徑上方的癢筋,然後結結實實地一杵杵往那片微浮的肉壁送去……
皇后目瞪口呆,挨沒二三十抽,便已酸澀得就要標出尿兒來,後面那最渴望男人侵襲的地方越發虛癢,忽地迭聲哼叫:“要後面!插那裡,插後邊!奴奴那裡想要!”
小玄早已深曉其好,雙手往她腿彎一叉,將兩條玉腿高高推起,再對折壓落,直至迫到一個驚人的角度,將兩隻飽圓聳碩的翹乳壓得變了形狀,這才從花房中拔出潤如油浸的鐵杵,頂住了那張歙不休的小巧菊心。
“快!”皇后嬌喘著哼,聲音膩得叫人骨頭髮酥。
小玄徐徐用力,周圍又軟又彈的臀肉便一齊挨了過來,隨著龜頭的擠入緊緊地圍裹住了火熱的莖身。
“快呀!奴奴要狠狠的!”皇后不住催促,玉蛤津流液滑,一注注垂淌插在菊心的赤杵之上。
小玄腰杆驟沉,一突而沒。
皇后嬌喊一聲,滿臉的銷魂與滿足,如雲墨發鋪灑在淺碧色的冰簟上,潤潤朱唇張翕不住,淫糜得有如從山裡偷溜出來吸人陽氣的妖精。
小玄通體繃凝,出入間隻覺與蜜穴截然不同,一入其內便感緊窄如箍,刮擦起來卻是滑膩勝脂,杵杵催人欲潰。拔退之時,卻因肛蕾極緊,牢牢地抓著玉莖不放,但一用力,便是脂翻豔吐,入目勾人極絕。
他走後道極少,還以為人人如此,殊不知這奇婦人與眾不同,後庭格外的肥厚油潤,竟比前邊的花房更加美妙。
皇后稍略抬眼,便可望見近在咫尺逞凶縱狂的盤龍赤杵,瞧得魄動魂迷,雙頰有如霞蒸霓染,一張花容在兩條美腿間愈發冶豔可人。
小玄低頭望落,隻覺美人姿極淫靡,想著她人前時那端莊優雅的高貴模樣,心底如熾似焚,腰臀發力,已現真容的巨杵拚根殺入,記記力沉如槌,疾若流星。
“好人兒,別……別隻一個地方,會一下子又……又……”皇后凝著嬌軀媚眼如絲地哼。
小玄汗滴美人乳,一下下結結實實地耕犁身底的肥美沃土,哪裡不知她的口是心非,偏把龜頭頻頻深入,連連去戳那已微微變硬的肥美腸頭。
不過數十槍,果聽皇后嬌嬌顫叫起來,雪腹一陣抽搐,竟是又丟了身子,肛內花膏吐出,厚厚地裹住龜頭,玉蛤則是花漿滾滾,貼著男兒全都排在兩人毛發之上。
小玄見她嬌弱難勝,反倒愈戰愈勇,不知是不是經過了千鏡島上的打熬磨煉,九鼎還丹訣不催自發,盤龍寶杵依然挺拔如前。
皇后濕發黏額花底狼藉,連丟了兩回,卻仍如饑似渴,竟把男兒再度推倒,從簟上軟軟爬起,又奪回了先前的舊姿騎到他身上蹲坐套弄,只是這趟周身乏力,嬌態百呈。
兩人顛鸞倒鳳濃雲密雨,旁邊的四個俏婢瞧在眼裡,見皇后比往時大不同,丟得花開花謝死去活來,卻依然興不可遏,均自暗猜這男歡女愛好到底是個什麽滋味?那女人丟身子又是怎個銷魂?
因皇后平日裡管束極嚴,四婢都還是處子,胡思亂想間春心拱動,花底嫩竅越發癢得出奇,一個個俏顏粉蒸目似滴水,小衣裡津流蜜注,早已混濕得粘做一團,皆忍不住夾著兩腿悄自研磨,聊慰渴念。
小玄眼角乜見,抬眼看去,見四婢眼勾勾盯著自己與皇后的交接處,這個鬢凝細汗,那個腮蒸紅潮,這個菱唇緊咬,那個嬌喘籲籲,別有一種嫩嬌青澀,不覺多瞧了幾眼。
皇后心神盡鎖在他身上,掠了一眼,忽道:“你在瞧什麽?”
小玄一驚,趕忙把眼睛轉回她臉上。
皇后又朝四婢罵道:“幾個小蹄子拿眼睛勾誰呢!”
四婢大驚,紛紛低下頭去。
皇后淫心正熾,欲添新趣,亦為更動男兒之興,美目滴溜溜一轉,忽叫:“皇上既然要瞧,你們就把小奶子都掏出來,讓他瞧個痛快!”
四婢又驚又羞,面面相覷。
“沒聽見麽,全都給本宮把衣裳脫了!”皇后喝道。
四婢不敢拖延,心底也有那絲絲的莫明渴意,一個個垂首低臉慢慢地脫衣解帶。
“別,不要啊!”小玄慌道。
“假惺惺,奴奴知道你想看!”皇后哼道,又催四婢:“磨蹭什麽,都把肚兜兒摘了!”
四婢這才反手背後,解了系帶,捂著胸遮遮掩掩地把肚兜拿下。
皇后再喝:“你們心裡邊不是早就盼著邀恩討寵麽,把手拿開!”
“奴婢哪敢……”“婢子萬萬不敢……”“娘娘冤枉人……”四婢嚅囁分辯,滿面飛紅,終於放下了遮擋酥胸的手。
奶白柔滑的嫩乳逐一坦露在小玄眼底,玲瓏小巧別有意趣,粉紅豆蔻俏綴雪坡,惹人憐惜。小玄鼻息粗重了幾分,周身欲焰如焚,底下那根盤龍杵在幾個大小美人的注視中再又勃翹了幾分,搜腸刮肚地裹拽著皇后的美肉拖出揉入。
皇后興致勃發,有心籠絡住男兒,竟浪叫道:“這會還裝什麽裝,你們一個個都騷起來,騷與皇上瞧,哪個服侍得皇上高興,本宮重重有賞,更不定哪天就隨皇上收了!”
四婢心跳如擂,隻不知娘娘言語是真是假,抑或只是一時之興,哪個敢越雷池。
小玄見她們嬌羞難勝,卻掩不住眸底悄泛的絲絲異彩,不禁怦然心跳,撐抵花肛的寶杵勃得越發粗巨昂翹。
“撐死人了!要裂開了!”皇后擰著蛾眉朝小玄叫道:“小色狼,這下可美了吧!我這幾個丫頭俊俏吧,模樣可都是千裡挑一的,宮裡多少妃嬪都比不上的。”
小玄表示同意,默不作聲朝斜上狠頂。
皇后粉膝支席蹲踞搖擼,瞧破他心中癢處,叫道:“罷了,想要哪個,明兒就給她破了身子吧!只是這幾個丫頭我使喚慣的,到時仍須留她們在這裡,否則上哪找這麽稱心的去?”
“奴婢情願永世侍候娘娘!”簪兒驚道,其余三個慌忙跟著表白忠心。
“全都給你留著!”小玄道,隻覺皇后那肥美無比的粉臀一波波套坐下來,壓感十足快美絕倫。
“留著是留著,但若收了,便須給她們名分,至少才人以上!”皇后嬌喘籲籲道,忽覺換了這個新皇帝,自己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當家作主了。
才人可是世婦,一旦晉封,便跨寶林、禦女、采女等禦妻之上。
四婢心花怒。
“晁紫閣一直想要收她們,我都沒有答應,今兒把她們送與你,你要怎麽報答人家?”皇后又道。
“怎麽報答?”小玄喘息著問,目光左移右挪,眼前都是一雙雙如瓷似玉的大白腿,或跪或坐或曲或橫,無知無覺地誘惑著他。
“肏死奴奴呀!肏死你的皇后!”皇后昏昏浪語,粉肩凝縮,花底前後皆在陣陣緊束,又是一副要丟身子的模樣。
小玄提起狼腰,不住朝上挑拱,龜頭強硬地撐開徑道,結結實實地刮擦過肛壁,發狠往深處的花肝突刺。
四婢見他額角懸汗面赤如火,愈覺得這新帝俊美難敵,顧不得皇后在旁,皆偷眼往他臉上瞧,甚有的簡直就看癡了。
小玄欲如火焚,腰臀離席高高頂刺,盤龍杵連挑花肝,隻殺皇后美目朦朧烏雲斜墜。
“啊喲!啊啊!這幾下,比穿了心子還要爽利百倍!奴奴死給你罷了……罵我!快罵奴奴!”皇后顫顫悸啼,花肛更是極力收束,絞得愈緊愈密。
小玄知道她那怪毛病又犯了,遂流水般狠狠喝罵:“潑婦!賤人!小淫婦!浪騷蹄子!怎麽就生了個如此撩人的大屁股?”未了還一巴掌重重扇在婦人的肥臀之上。
皇后尖啼一聲,膩哼道:“這樣的大屁股你愛不愛?”
“生得這麽個大屁股是不是很欠男人的肏!”小玄卻喝,又是狠狠一掌,抽得雪臀紅痕浮起入目心跳。
“欠!欠你的!欠陛下的肏!奴奴就欠你這心肝小爺的肏!”皇后渾身嬌顫,隻覺陣陣酥意從竅底如潮似水地湧出,直似癢到了骨子裡去。
小玄胡亂喝罵,初還頗費腦汁,後來愈罵愈暢,赫感如若上癮,一陣心驚脈跳。
皇后百般應和,驀地情濃樂極,雙手撐著男兒胸膛,兩瓣肥臀高起高落,急急怒坐了十數下,花膏濃吐,再一次丟了身子。
小玄猛地撐身坐起,兩手扣緊住她的蛇腰,迎著那蝕骨的花膏,用燙人的龜首牢牢刺住亂跳亂絞的肥美腸頭,將她高高地送上雲端。
皇后又拋又顛,只是無法從男兒掌中掙脫,索性把花肝陷住龜頭,盡情丟泄。
小玄有心哄她高興,射意雖已熾濃,卻仍用九鼎還丹訣將精關緊緊鎖住。
“我沒力氣了。”皇后嬌喘不住,骨軟體虛地膩聲道,“你怎不射,嗚……今兒真不知道怎麽了,都怪你都怪你,害得人家還想要!”
小玄見她媚浪入骨,心底野了,忽朝四婢叫道:“你們去扶娘娘!”
簪、璫、鐲三婢趕忙挪坐到皇后身後身旁,一齊將她擁扶在中間,璧兒年紀最幼,心思卻是十分乖巧,眼珠子一溜,竟然轉倒小玄身後挨住,笑道:“娘娘那邊人多,奴婢還是留在這邊為皇上助威好啦。”
這下可惹得對面的簪、璫、鐲三婢又嗔又啐連翻白眼,小玄瞧得有趣,護著道:“如此甚好!”
璧兒歡歡喜喜地朝對面三個姐妹吐了下舌,壯起膽兒,張開藕臂從後面摟抱住了皇帝的腰。
“幫娘娘搖!”小玄輕喝。
有了四個俏婢助戰,這一輪愈加銷魂。
簪、璫、鐲三婢將嬌慵無力的皇后擁在中間,雪簇芙蓉般這個扶肩,那個托腰,還有一個在推臀,助她挨受皇帝的征討撻伐。
小玄則給兩隻玲瓏嫩乳貼在背上,軟軟地好不銷魂,伴著他的聳弄,乖巧知意地輕輕推送。
眾美環伺,不用去看,一張張如花俏顏一具俱柔美胴體自會闖入眼簾,簪兒秀美、璫兒嬌甜、鐲兒靈秀、璧兒俏麗,爭奇鬥豔各有韻味。
她們初還忸怩羞澀你遮我掩,後見有人似在朝皇帝悄遞媚色,便都不甘人後的明爭暗鬥起來,學著平日的耳濡目染做出種種妖嬈模樣,雖然生澀稚嫩,卻也賞心悅目分外可人。
小玄見她們明眸皓齒眉目如畫,此時含羞帶俏,臉上粉暈暈的豔若桃李,按不住乜了幾眼。
四婢見皇帝抬目掃來,無不又羞又喜,暗期能得天子恩寵,此時已有皇后允許,幾個膽子大的長睫撲閃,迎著他目光刷出一道道火辣辣的余韻。
小玄心底酥麻,但感泄意頻襲,即便是九鼎還丹訣也有些鎖禁不住,忽朝皇后輕喝道:“夾緊!”
“奴奴……奴奴……”皇后早已被攪得筋麻骨軟,哭腔哼道:“奴奴夾不住了……”
簪兒心中一動,兩手在下面抄抱,緊緊捧捂住皇后的臀瓣。
小玄悶哼一聲,隻覺出入的肉棒猶如給兩堆幼滑的大麵團包裹其間,爽美得無以言表。
璫兒與鐲兒也都十分乖巧,見皇帝受用,便都來學簪兒,三人六隻手兒分兩邊緊緊地壓摁住皇后的肥臀,把那根嚇人又誘人的火赤巨杵用力夾住。
小玄精關幾潰,傾軀向前,簪兒臉兒正貼在皇后腮畔,趕忙微微後縮,讓出地方。
此時近午,陽光明媚,照得榭中明明白白,兩人面近在咫尺,眉毛發梢根根可見。
簪兒見皇帝劍眉緊擰神魂如醉,不禁情動,一顆心兒如鹿亂撞。小玄昏然望去,見前邊的女孩玉頰飛紅,說不出的鮮妍俊俏,誘人的唇瓣微微張著,鮮花般吐露著拂人的香息。
簪兒盯著瞧著,心中一個按捺不住,忽地大起膽來,鵝頸伸去,竟然吐出丁香,就在皇后旁側悄悄地勾上了皇帝的唇。女孩的舌柔軟且香甜,膽怯而熱切,芬芳薄吐,那處子才有的氣息,沁人心脾。
小玄輕輕一震,僵住了身子,少女的唇瓣還跟著吻了上來,已經繃至極限的那根弦終於斷了。皇后美目迷離,其余三婢則皆睜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偷吻,心兒險些從胸腔裡蹦了出去。小玄怡然暢美,兩手箔緊皇后腰肢,玄陽寶精如箭射出。
皇后啊呀一聲,登給燙得魂酥魄化,搭扶著眾婢兒的肩膀跟著丟了。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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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6-7 12:17
第三回 望汝莫辭
皇后膩在小玄懷中,一臉的美意與滿足。
因皇帝下了面具,簪、璫、鐲、璧四婢便沒使喚其他宮人入榭伺候,親自端茶遞水抹席捧巾,一個個靨含春色紅暈猶在。
“這些日,你跑哪裡去了?”皇后問。
“就在外邊到處逛,胡亂散散心。”小玄含糊應。
“你可好,何等的逍遙自在,可憐我守在這裡獨受煎熬。”皇后又再抱怨。
“知道你為難呢!”小玄柔聲哄慰,指指胸口:“我雖在外頭,但心裡邊啊,卻始終都不安樂,這不趕緊回來了嘛。”
“趕緊個鬼,這都多少天了!”皇后輕嗔,想了想道:“不如今兒就排個宴吧,讓各宮各苑的都來,你在她們面前露露臉,免得這些人背地裡疑東疑西亂嚼舌頭。”
“都依夫人安排。”小玄點頭應了。
“還有……”皇后沉吟道,“要不哪天你往湯貴妃與唐淑妃那邊走一趟?”
“湯貴妃?唐淑妃?”小玄怔了下。
“各在她們那裡待上那麽一晚兩晚。”皇后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還記得她們的樣子嗎?湯妃玉潤珠圓,胸前一對好大好大的奶子。唐妃擅舞,一出汗都是甜的。”
“我去她們那裡幹啥?”小玄有些著慌道,想到糖妃,心頭悄跳。
“湯妃是湯國璋的千金,唐妃是唐鳳山的寶貝,都是這宮裡不可輕易得罪的人。之前晁紫閣至少十天半月到她們那邊一次,我們今雖以聖體未安為由拖延,卻也委實把她們冷得太久了,總不能就這麽一直拖下去。倘若令她們起了疑心,她們的老子自然也會跟著有所懷疑,那時候麻煩可就大了。”皇后道。
“糖妃如果知道了現在的皇帝其實是我,或許不會出什麽亂子,但那湯貴妃可就不好說了……”小玄心忖。
“湯國璋身為當朝宰相,掌握著皇朝的許多人脈與資源,更有對其忠心不二的嫡系人馬,皇朝八駿當中有一半是他的人;唐鳳山為驃騎大將軍,同我爹爹一樣,乃四大梁柱其一,統禦著八大精銳中的烈火軍,長年戍衛玉京,都是能左右皇朝安危的人物,絕不可令他們有任何動搖。”皇后接道。
“就沒有別的辦法麽?”小玄道。
“想不出什麽別的辦法。”皇后搖了下頭,歎道:“不過,湯貴妃看上去風趣大度,唐淑妃人前亦溫柔隨和,但其實都精明得很,你還不夠熟悉晁紫閣的習慣舉止,在她們跟前難保不露餡,真是頭痛!”
小玄惴惴不安。
往深處想,倘若知曉現今這個皇帝是假的,其實連糖妃都不見得穩當,雖有一夕歡娛,但這宮庭中的利害關系牽扯極多,微妙且危險,決非想當然那麽簡單。
“算啦,暫且就這麽拖著吧,待我再想想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皇后籲了口氣。
“橋到船頭自然直!”小玄亦自我安慰,轉頭望向窗前桌子上的桃枝瓶兒,忽然默頌了個簡短的禁咒。
“你在幹啥?”皇后問。
青瓷瓶中的桃枝倏忽無蹤,桌子上方隱隱現出一個人形來,四婢微吃一驚,簪兒反應最迅,立時從袖裡滑出道符來,夾在指間。
“夭夭,快來見過皇后娘娘。”小玄微笑喚。
人形徐徐飄浮過來,由虛轉實,現出一個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女孩兒來。
“這便是隱匿諸術中的異數‘霧化’麽?”皇后微詫,輕咦了一聲。
“你給娘娘磕個頭。”小玄道朝女孩道。
夭夭從空中飄飄落下,口喚“娘娘”,跪在冰簟上乖乖巧巧地朝皇后磕了個頭——這是來之前小玄剛剛教與她的。
“她是何人?”皇后道。
“她叫夭夭,是我從山上帶出來的,之前一直都帶在身邊。”小玄停了下道,“求夫人允可,讓她往後留在這裡可好?”
“是個妖精?根本是什麽?”皇后眯眼仔細地瞧了瞧。
旁邊四婢也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女孩瞧,目光警惕而敵意。
“桃。”小玄答。
“模樣真個水靈可人,我見猶憐呢。”皇后道。
夭夭聽她誇讚自己,心中高興,嫣然道:“娘娘也很好看呢!”
皇后微愕,按不住噗哧一笑。
她雖知曉自己姿容傾城,但在這宮中,晁紫閣從來吝嗇讚語,別個又沒人敢這樣子誇讚她,甚顯希罕。
而眼前的小妖精天真無邪,怎麽看上都不像口是心非,更非在拍馬奉承。
小玄微笑。
皇后抬眼掠了他一眼,見他望著女孩,臉上隱露疼寵之色,心知拒絕不得,便道:“你一直帶在身邊的,可見有多寶貝了,我能不讓她留在這裡麽,只是……”
小玄忙問:“只是什麽?”
皇后道:“既然留在這裡,那也便是我的人了,這兒規矩如何,她可不能隨意逾例僭越。”
“這個自然。”小玄應,對夭夭道:“往後這邊也是咱們的家了,娘娘是這裡的主人,你要聽她的話。”
夭夭乖乖地應了一聲。
“你那天妃師父知道你藏著她麽?”皇后輕哼了一聲,瞧了又瞧跟前的女孩,忽在小玄耳邊悄悄道:“妖精總要吸人精氣的,你也不怕虧了身子!”
“我在你身上就時常虧了又虧,不也不怕!”小玄耍賴道。
“你虧啥了!你在我這裡虧啥了!我學過些手段的,倘若真的拿出來,你還真要虧了!”皇后挑著眉道。
“多謝娘子見憐!”小玄笑道。
“我問真的,我若真要佔你便宜,你心裡邊是不是不願意?”皇后幽幽道。
“願意願意,即便虧上萬載道行,也自心甘情願!”小玄正色道。
“你有麽!你有萬載道行麽!嬉皮笑臉!”皇后掐他腰眼。
……
飛蘿急朝後掠,身周的四團金焰如影隨形,忽爾芒彩大放,一只花籃憑空出現,甩蕩出千百朵急旋的飛花來,色彩豔麗如虛若幻,散發著一種毫不匹配的死亡氣息。
飛蘿左閃右避,以魑魅般的身法在急旋的飛花中穿插騰挪,猛又一條瑰麗的光亮如虹貫來,強大的力道封鎖周圍,令她身形滯如陷泥沼。
飛蘿心中吃驚,雙掌連揮,幾顆掌心雷掠了出去,從枷鎖般的封鎖中震開一道裂隙,於千鈞一發間逃了出去。
只聽錚錚數下鳴響,急一聲,緩一聲,清脆乾淨,在她前後左右有如利刃乍現,激得她肌膚寒毛豎起,完全封死了去路。
數隻電光繚繞的光球從飛蘿手即飛出,或急或徐,或直或弧,奔掠八方,正中那數聲看不見的鳴響,赫然炸出驚雷般的霹靂。
第四團金焰幽靈飄近,忽一縷樂聲似從飛蘿心底響起,心尖一酸一顫,經脈中真靈登時頓滯,險些就要斷開。
“哪裡來的敵人?放在別處,絕對是一等一的高人!”她愈來愈驚,急轉功法,虛照心經隨念即起,真靈乍然又暢,手勢一變,倏地烈風卷起,轉瞬間便由無形無色的變做了桔紅色,仿若火龍狂舞,在身周咆哮厲吼,聲勢極是駭人,正是小四象訣中的絕門功法——風火龍旋罩,只不過今日使出,威力比起從前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四團金焰稍給迫開,卻沒給飛蘿留下多少喘息空隙,乍分乍合地抱抄合擊,配合如一,各種致人死地的攻擊依然水銀瀉地般襲至。
被摧毀的危險始終籠罩在咫尺,她深吸口氣,指掌掐訣,一道豔麗的紫芒倏從發鬢掠出,刹那間便擊潰了飛花、麗虹、錚鳴與樂聲,非但如此,還猶如驚電般襲向四團金焰。
四團金焰遊走散開,飛蘿藕臂輕揮,掐訣的玉指如蘭舞動,豔麗紫芒愈掠愈疾,明明是以一追四,卻如附骨之疽,夾帶著沛不可當的風暴厲嘯而掠,爆出一種撕裂虛空的懾人鳴響,牽扯得所經之處的虛空微微扭曲。
四團金焰星火般飛騰,竟然擺脫不得,在紫芒碰觸到一團金焰的瞬間,宛如撕碎了件金色披風,現出一個手捧箜篌的妖媚女子來。
就在此際,從虛空中忽地伸出一隻纖美絕倫的手,曼妙且精準的捉住了紫芒,紫芒乍然頓滯,現出一隻光彩流耀的紫釵來。
飛蘿心中大驚,她知道在修煉了凌霄士授予的虛照心經後,此時的自己今非昔比,紫犀釵的威力比從前何止翻了數倍,委實難以想像有人竟能徒手相抗。
她全力運聚靈力,疾將紫犀釵的威力層層提升。
然而任她如何催逼,紫犀釵都始終無法摧毀那只看似纖弱無力的柔荑,就連掙脫都辦不到。
握住紫犀釵的手潔白、剔透、完美無瑕,瑰麗的光芒在其上不斷蔓延,在巨大的法力轟擊下,整隻手都奇異地亮了起來,散發出耀目的灼灼紫彩。
紫犀釵激躍不止,不斷地在那隻傾國傾城的手掌中摩擦著,發出一種奇異的嗡嗡聲,但那隻從虛空裡探出的手掌上似乎潛藏著不屬於這天地的威力,任它如何頑抗,始終都無法掙脫禁錮。
數息後,兩種對立的可怖力量終於炸開了,爆發成一道怖人的風暴,將方圓百丈內的一切摧毀推平。
煙塵緩緩散開,那隻手的主人身廓自虛空處徐徐顯露出來,但見衣如白雪,纖塵不染,一個麗絕寰宇的女子出現在飛蘿眼中。
她凝視著飛蘿,暗含嫵媚的一雙明眸中蘊藏著無以抗拒的威儀,足以讓世間任何一個生靈心甘情願的臣服。
四團金焰冉冉落在絕色女子的身周,也皆現出真形來,赫是四名豔色逼人的金裳妖姬,手上懷中分捧花籃、彩綾、琵琶與箜篌等法器。
“聖後?”飛蘿錯愕,心中立時明白過來,急撤玄功,叩首拜落。
小妖後凌虛而立,細觀手中寶釵,讚歎道:“果是妙手天成,聖母確有無上之大智慧,不知此寶可否借與一觀,瞻仰些日?”
飛蘿道:“聖後於我,恩同再造,飛蘿敢不從命!”
小妖收了紫犀釵,衣發未動,已到她跟前,伸出柔荑道:“來,讓我看看你恢復的如何。”
飛蘿依舊跪地,遞上右腕,送到小妖後手中。
小妖後搭了會脈,欣然道:“推倒重來,再鑄內丹,能短短的時日內有如此成效,果真是奇罕之至。”
飛蘿應道:“承蒙聖後垂顧,賜此妙境棲身療傷,又得聖老傳授絕學,大恩沒齒不忘。”
“聖老乃睥睨天地的大家,才學無雙,這虛照心經更是他嘔心瀝血的得意之作,你可受用了。”小妖後笑道,“好人做到底,今日就再贈一丹,助爾一臂之力。”
說著柔荑一轉,掌心中已多了顆暈著瑩瑩芒彩的紫珠,一上一下地微微升沉著,一抹細若遊絲的銀光在珠上徐徐打轉。
小妖後道:“此丹名曰乾坤鑄真丹,乃按吾師所授之方,以諸界奇珍所配,先後煉了千百爐,至今方成陰陽二丹。今贈爾陰丹,可融入體脈,增長萬載修為,望能助你及早更進一步,窺得太乙大羅之境。”
飛蘿惶恐道:“聖後於我,已有難報之恩,再贈此無上聖寶,叫飛蘿焉敢受之?”
“天地即有劇變,吾為一界之尊,或將無暇他顧,而他,卻是眾矢之的,需有人護持。”小妖後停了下,繼道,“此事惟有托付於你,只要護得他周全,便不算辜負吾意,望汝莫辭。”
飛蘿沉吟須臾,遂深伏至地行了大禮,舉雙手接了靈丹。
小妖後道:“此丹雖好,卻甚霸道,且需與內丹相互融合,此已非易,汝又是重鑄根基,其艱險不啻於改天換地,至於如何生根壯大,更是艱難,還需你自行努力。”
飛蘿道:“聖後之恩,飛蘿永銘於心!”
……
到了傍晚,雍怡宮中張燈結彩大排宴席,各宮各苑齊至,眾妃嬪一一覲見問安,處處花團錦簇鶯囀鸝鳴,絲竹聲中珍饈美釀流水呈遞。
小玄比上一次鎮定了許多,應對得頗為從容自如,但除了湯貴妃與唐淑妃不好推拒外,依然不敢與其他妃嬪太過親近,始終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在這期間,小玄忽然察覺到了一絲危機——那個錦心殿的袁充容似乎總在尋找與他接近的機會。
所幸的是,皇后也及時發現了這一點,屢在最緊要的關頭幫他掩護過去,直至宴席結束都沒有讓袁充容能夠真正的接近。
……
“難道那女人發現什麽了?”小玄心神不寧道。
“這倒未必。”卸了妝的皇后膩在他懷裡,慵懶道:“哎,這種提防人的宴席真是累人,那賤婢多半只是想要把你勾回錦心殿去。”
“總覺得哪裡不太穩當。”小玄凝眉道。
“你若不放心,哪天我幫你把那賤婢悄悄除掉便是,怕只怕反倒引惹得晁紫閣那些爪牙起疑。他們散潛在迷樓暗處,當中高者極眾,一網打淨那是癡心幻想。”皇后淡淡道。
“所以頭痛呐。”小玄捏了捏眉心。
“你還是先擔心下湯妃和唐妃吧。”皇后道。
“啊?她們怎麽了?”小玄詫問。
“今日宴上,你沒發覺湯妃冷淡了不少麽,盡管表面上依然談笑風生。”皇后道。
小玄怔了好一會,方道:“聽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有點……”
“不是好像,也不是有點,哎,你不懂這些。”皇后道,“還有唐妃,也是頗為奇怪,適才宴上,只要你稍微與她近點,她便好像有所畏懼,雖然極力掩飾,卻難以逃過我的眼睛!”
“有嗎?”小玄愣了下。
皇后輕抬蔥指,無意識地撥弄著他的襟口,沉吟道:“雖說晁紫閣喜怒無常,人人怕他,但各宮各苑都還是盼著能得到寵幸的。而唐妃的那種畏懼,以前從未有過……難不成是因為晁紫閣前陣子連德妃都踢死的原故?”
小玄眉心緊擰,心中倏地一動:“是啦!定是那晚在紅雨苑的假山裂罅中,她無意間瞧見了晁紫閣的本相,因而給嚇壞了……可憐可憐,她心裡邊害怕,卻不能說與任何人知。”
皇后道:“算了,你就別為這個煩惱了,這宮闈中的事情,還是讓你的皇后來想辦法好啦!”
小玄心頭一松,笑道:“虧得有你。”
“只要你別亂跑,只要你在身邊。”皇后從他懷裡爬起,邁腿跨坐到他身上,嬌聲道:“我就一點也不慌,就能替你擺平這宮裡的所有麻煩!”
……
小別初歸,水簾香榭中自是郎饞妾渴歡娛無度。到了翌晨,小玄同皇后才睡不久,便聞得宮人來報,說宰相湯國璋、驃騎大將軍唐鳳山與戶部尚書李翰馥同來覲見,奏曰有緊急大事,正在止禁門外候旨。
小玄一聽戶部尚書也來了,心中“咯噔”一跳,忖道:“這麽一大早的,難道又有什麽大災大禍來了?”
皇后推托多日,本就招架不住,這次焉敢再行阻撓,便命黃門官宣三臣到雍怡宮覲見。
眾婢服侍穿束整齊,小玄從兜元錦中取出七絕覆戴上,登榻坐好。
皇后命人傳鄧斐入榭侍候,又再三與小玄約定若有大事須與自己商議,此時身上困倦之極,遂領四婢離了水簾香榭,回主閣補覺。
三臣入榭,山呼萬歲,禮拜畢。湯國璋躬身問:“陛下聖體大安了?”
小玄道:“有勞湯相掛念,朕歇養多日,已恢復的七七八八了。不知眾卿今來何事?”
湯國璋奏道:“確有幾樁大事甚是緊迫,急需陛下聖裁。”
小玄道:“湯相請講。”
湯國璋奏曰:“今有三喜三憂,容臣等一一細奏。這頭一喜,是托萬歲洪福,南宮叛賊自作孽不可活,以邪術拘役魔獸,終致天譴,反遭火燒大營,雲州之圍不破自解,奉天侯及麾下疾雷軍已從墜星嶺脫出!”
唐鳳山朗聲接道:“萬歲聖德格天,自有皇天保佑鬼神相助矣!”
小玄錯愕,心裡道:“雲州解圍,乃我刀山火海千辛萬苦拚出來的,這功勞怎就變成老天爺的了?罷罷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俺崔小聖又豈是那貪慕虛名之輩……”
湯國璋繼奏:“可恨的是,奉天侯率部到了鐵峽關,遭方少麟據險堵截。疾雷軍已為強弩之末,終是無力回天,今諸軍潰散,程侯下亦落不明,此為一憂。”
“前方傳回的消息混亂,他們不知我嶽丈大人已經脫險了。”小玄忖道,心中暗凜:“雖說疾雷軍群龍無首,但是潰敗得也太快了吧,方小子不簡單呀,真個夠狠!從前怎就沒覺得那家夥有多了得……不對不對,定是因為我那些師伯師叔們在暗中幫他!”
轉念再想:“是了!我那些助他的師伯師叔哪個沒有撒豆成兵移山倒海的能耐,尋常兵將如何抵擋得住!又譬如我三師伯門下的梨花師姐,塵世間隨意走一遭,便成了那百戰百勝的大元帥……”
“臣已調拔大批人手,四出尋找程侯下落,還請陛下寬心。”唐鳳山停了下,怒色滿面道:“那方逆著實可恨,另有消息傳來,晉安侯何晏在陵州、長丘令費白雲在甘州公然反了,皆聲稱要與方逆連枝同氣互為響應!今方逆聲威日盛,怕是不日就要揮師北上,此為第二憂。”
“怎麽又有人反了!那何晏、費白雲兵馬可多?”小玄眉心緊擰地問,心忖:“如今烽煙四起,黎民百姓可是苦得很呐……方小子大動乾戈,我若是去告訴他,暴君已除,不知他是信或不信?肯不肯罷兵甘休?哎,我若是因此暴露了行藏,被師伯師叔們發現,只怕又要捉我上鳳凰崖,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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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18
第四回 三喜三憂
唐鳳山道:“何晏在多水之鄉,費白雲在苦寒之地,兵馬雖不算多,然皆彪悍,一擅江河交鋒,一擅山地鏖戰,皆不可小覷,若與方逆擰成一股,後患無窮。”
小玄一陣焦頭爛額。
唐鳳山停了一下,繼續道:“臣還接到北邊急報,秦湛余部嘩變,已推新帥,乃秦湛麾下舊將司馬原,甚為悍勇,今亦有聚師南下蠢動之象,須得及早做好準備,調集精銳以應對不測。”
小玄腦門跳動,隱隱作痛。
“陛下也莫要太過煩惱。”湯國璋溫言安慰,奏道:“北境捷報頻傳,天狼、犬戎等主力已潰,衛國公凱旋在即,不日就要回師,此為一喜。”
“太好了!”小玄道,不覺籲了口氣:“不知衛國公還要多久才能到來?”
唐鳳山道:“北境地域廣大,部族繁雜,需徹底掃蕩乾淨,以絕後患,且北境距中土路途遙遠,衛國公怕是尚需三兩月方能回到玉京。”
小玄點點頭,問:“還有一喜是什麽?”
湯國璋道:“濱州方面來報,大都督林航大病已愈,麾下二十萬飛豹軍始終未敢懈怠,今已整訓完畢,隨時可用,此又為一喜!”
小玄不知那大都督林航是何許人,生怕亂問露出馬腳,正在遲疑,已聽唐鳳山道:“林大都督號——安逸侯,為先帝賜封,意指只要他在,皇朝便可安逸無憂。安逸侯乃不世奇才,精通兵法策算無遺,又師承化外高人,識得無上妙術,同宣威將軍王俊勝、潮城太守曾立、懷仁校尉遊湞武,雲騎都尉米南、右驍衛大將謝洲峰、神武軍統領李宏概、安南大都護蔡建鵬共稱皇朝八駿,俱為吾朝之中堅。安逸侯麾下驍將千員,其部飛豹軍更是皇朝精銳中的精銳,向來百戰百勝所向披靡,若是調往中州接防,定可痛擊方逆!”
“這等了得?”小玄精神一振,旋又心想:“可別像上次那忠武將軍馮晉東一樣,說是有萬夫莫當之勇,然卻接敵即潰。”
湯國璋道:“陛下怎就忘了,當日南宮陽逃回雲州,臣本是推薦安逸侯前往平叛,奈何他突生大病,陛下這才改調奉天侯討逆的。”
小玄歡喜道:“吾朝藏龍臥虎,既有這等人才,病也好了,豈能閑著,那便快快讓他前往中州,攔住方少麟罷!”
湯國璋道:“安逸侯在濱州,若要往中州阻擊方逆,大軍需跨數境,未有上諭,不敢擅動。”
小玄道:“那朕就下旨!”
鄧斐遂著人去西台喚來擬旨官,當即下詔,敕令大都督林航揮師西南,接防原由程兆琦坐鎮的中州。
湯國璋將聖旨收好,道:“安逸侯如能守住中州三兩月,待衛國公率飆風軍回師,北邊秦湛余部、西面費匪、南方方逆與何賊等皆不足為慮也!”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小玄連聲道,心中稍稍一松,問:“還有一件可憂之事是什麽?”
湯國璋朝戶部尚書李翰馥點了下頭,李翰馥踏前一步,躬身遞上一卷奏表,鄧斐接了表文,不著痕跡地細瞧了外觀一遍,這才轉呈皇上。
小玄打開,裝模做樣地看。
他在逍遙峰時,雖也跟著雪涵、李夢棠讀書寫字,可是看這種官家文章,還是有些吃力的。
李翰馥奏道:“此乃六日前安州呈來的急報,曰新慶、惠原等十一縣突發蝗災,惡蜢如水瀉地似火燎原,如今大半個安州已是赤野千裡!”
小玄驚立而起,道:“前陣子泰州發了大水,濟縣瘟疫肆行,向陽諸縣又遭地震,這才過了多久,怎麽又有如此大災?百姓何辜,屢遭大難!”
三臣均面帶憂色,李翰馥道:“今又需調撥錢糧賑災,府庫捉襟見肘,委實難堪重負。”
“這可如何是好?”小玄道,怔怔坐回榻上,心想上次急征平寧侯家中錢糧賑災,皇后便已同自己翻臉,如今又要往哪裡調撥錢糧?
三臣俱沒作聲,隔好一會,方見湯國璋斟酌道:“今社稷不安,災禍頻發,或需尋請大德者設羅天大醮,陛下親祀大典以求上天庇佑,救吾朝子民脫出水火,庶還江山安泰社稷平寧!”
“羅天大醮?求老天爺?這個……有用嗎?”小玄心想,卻沒敢說出口,隻道:“這羅天大醮該如何籌辦?”
湯國璋道:“羅天大醮需搭設九座法壇,請德高望重的大法師主持,奉祀天地諸神。上三壇稱普天,到時須由陛下親自主祀,祀三千六百神位;中三壇各周天,需朝中公卿貴胄祀之,設二千四百神位供奉;下三層為羅天,由黎民百姓供祀,設一千二百神位。共分七朝醮典,禮祈七七四十九天方畢。”
小玄聽得頭大,吸了口氣道:“還要搭壇啊?這等工夫,需要準備多久才能開始?”
湯國璋答:“據臣粗略估算,築壇設祀等一眾籌辦諸事,至少需時半月,且得排上大吉之期方可開醮。”
“那就趕緊吧,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小玄鬱悶道,心中就不大信這羅天大醮能消災禳禍,又道:“安州新慶十一縣那邊還須立即調撥錢糧與人手賑災,無論府庫如何吃緊,都要想出辦法來!”
三臣應了,個個面色凝重。
小玄歎聲道:“這數月來大災接踵而至,眾卿家且說說,怎會如此?”
三臣心中登時冒出“天譴”二字,只是哪個敢言,皆自默不作聲,連眼皮都不敢朝皇帝抬一下。
湯國璋想了又想,忽道:“啟奏陛下,倘若請得能通天地之人觀天地氣象,祈聞天意,或可預知凶吉禳災避禍。”
小玄怔了怔,心中更是不信,隨口道:“能通天地之人?誰能通天地?我朝有這樣的人麽?真有的話,朕便即刻登門請教!”
湯國璋道:“吾朝甚幸,確有其人,且就陛下咫尺之處。”
小玄一怔,道:“此話怎講?”
湯國璋道:“這通天地之人,便是陛下后宮中之靈妃也。靈妃精通佔星術,能觀天地氣象佔卜凶吉禍福,靈驗非常。”
小玄錯愕:“哪……哪個靈妃?”
三臣面上俱露出奇怪之色,湯國璋道:“靈妃當日曾與欽天監管詡比試觀天望氣之術,預測旱澇凶吉,結果靈妃連勝三場,陛下十分欣喜,對臣等曰,靈妃能通天地知鬼神,還專為之築造了座移星塔做為賞賜,今兒怎就忘了?”
小玄心中一動,猛然想起那日與皇后同看百羞秘卷時,瞧見的那個雙瞳水藍的異域美人來,記得皇后說此姬幼時曾遇異人傳授,識得海外佔星術,能測凶吉,暗忖這靈妃敢情真有那“通天地知鬼神”的本事?猛然一拍大腿,做恍然大悟狀:“哎呀!朕怎就忘了?”
三臣面面相覷,忽齊想到宮中隱有消息傳出,說皇帝上次遇刺時傷了腦袋,以致記性大差,如今看來,此事怕是非虛,三人心中暗憂,然卻不敢有絲毫表露。
小玄雖是將信將疑,但恐露餡,不敢細問,想了想道:“朕回頭就去見靈妃,跟她討個卦兒去,問問日後可還有甚大災大禍、有甚應對之策。三位卿家協力籌辦羅天大醮,到時朕自親往祭祀。”
“臣遵旨。”三臣叩應。
小玄從榻上起身,深鞠一躬道:“皇朝而今多災多難,尚需倚仗眾卿盡心盡力分憂解難。”
從前的晁紫閣對臣屬何嘗有過如此大禮,三臣慌得齊伏在地,唐鳳山朗聲道:“臣等位列朝綱,自當嘔心瀝血盡臣微悃,如此君臣一心,定能共渡劫難,皇朝必是江山永固國祚萬年!”
小玄點點頭,忽爾想起糖妃來,心中既是親切又是感激,道:“諸位卿家辛苦了。”
“今雖多難,然陛下還須好生休養,切切不可操勞太過,以免有損安康。”湯國璋憂心忡忡道,肚子裡已在暗暗琢磨該尋哪個名醫來為皇帝醫治腦袋了。
操勞太過?小玄微怔,心頭倏岔,想起了昨夜的一宵顛倒,面具後老臉一紅,含糊應了。
三臣叩首告退,躬身辭去。
……
小玄憂心忡忡,沉吟良久,心想按照以往,鬧了通宵,皇后定是要補覺到晚上去的,便也不回主閣,先命鄧斐退下,叫人召閻卓忠過來,命之帶路,擺駕升輿,往靈妃的天魔宮行去。
閻卓忠帶了一乾隨從,騎著馬在玉輿旁跟著,此時顯然已從儀真宮那邊獲知皇帝的更多底細,恭敬間言行愈發親近默契。
一行人轉過數座宮苑,正行間,忽聞前面人聲傳來,有宮人稟奏,“袁充容求見萬歲!”
小玄抬目望去,見前方有三個美人立在道旁,望輿盈盈拜倒,為首嬪妃叩首道:“臣妾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小玄瞧定,見那嬪妃頭綰凌雲髻,兩道細長峨眉直飛鬢中,右邊眼角下貼著朵蛛網狀的奇異花鈿,一身華貴宮裝。身後兩個宮人則為女官裝束,一綰靈蛇髻,一綰回心髻,皆黛眉凝煙星眸含露,容顏身段俱是妖嬈冶豔之極。
他心中一緊,認出她們正是皇后要自己提防的那個袁充容、花婉和月凝,命人停輿,道:“充容為何在此?”
“萬歲聖體欠安,臣妾心中掛念,屢往雍怡宮求見,一直未得皇后娘娘允可,臣妾著實無奈,今日隻得鬥膽在此候駕,萬乞陛下恕罪。”
“昨天宴上不是見著了麽!”小玄心中嘀咕,道:“充容掛念朕之安康,何罪之有。”
袁充容道:“妾獨守錦心殿,長思帝恩,時時伏望宸駕早還,萬歲若肯見憐,賤妾不勝歡喜。”
小玄聽得費勁,總算是明白了她在求自己回錦心殿,然卻哪裡肯去,敷衍道:“朕本欲去看你,但身上尚未全好,只有改日再過去罷。”
袁充容黛眉微蹙,長睫徐徐抬起,一雙妙目竟然直視著他。
小玄見她神色奇怪目不稍瞬,不禁一陣心慌,暗疑自己是不是哪裡露出了馬腳。
“阿米巴!”小玄耳中忽然響起袁充容的聲音,他微微一怔,朝前邊的美人望去,卻見她並未開口,忽然意識到她是在用傳音秘術跟自己說話。
“少主請隨我來,屬下有要事稟報。”袁充容依然朱唇未啟,左手抬起,拇、食兩指交叉,在胸口前比了個奇異的手勢。
小玄聽她換了彼此稱呼,顯然是以私密的身份在跟自己說話,暗忖如若此時還要裝癡弄傻,只怕真要令對方起疑,遂對閻卓忠道:“你且這裡等著。”
他下了禦輿,袁充容展顏一笑,指著旁側嬌聲道:“那邊便是秋聲亭,最是蔭涼,陛下何不過去歇會兒。”
“甚好。”小玄道。
袁充容轉過身姍姍而行,同花婉月凝在前引路,小玄緩步跟著,見周圍花木甚是濃密,心中愈加警惕,忽聞後面腳步輕響,回頭望去,見是阿福與阿壽遠遠跟著,不禁暗喜,心底寧定了些許。
四人轉過閣角,到了秋聲亭中,花木叢間一陣細響,亭前已多了兩名男子,但見衣飾殊奇,形貌怪異,腰間懸著可出入迷樓的欽賜符牌,目底蘊藏精光,顯是修為極其高深之輩。
小玄一凜,正欲暗提真氣,已見兩人屈膝跪下,同抬左手,拇、食兩指交叉,在胸口前比了個奇怪的手勢,面容肅穆地沉聲齊呼:“阿米巴!”
莫非是他們之間的暗號密禮?他心念電轉,便學著抬手胸前,比了個同樣的手勢道:“阿米巴!”語方出口,便即生悔,心忖自己假扮的乃是晁紫閣,與他們行同樣之禮,怕是要令人起疑。
“少主傷勢恢復的如何?屬下等萬分擔憂!”近前一個僧人模樣的光頭大漢道,拖著個幾要垂到地上的肥巨肚子,身著血赤袈裟,頸間懸著條十分搶眼的骷髏巨鏈,面藏凶色,正是邪宗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邪佛。
他旁邊那人則為雲袍芒鞋,裝束儒非儒道不道的,骨瘦如柴面色慘白,卻是百煞之中排序第四的邪軍師。
小玄見他們神色如常,恭敬依舊,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隻道:“朕已經恢復許多,爾等不必掛慮。”
袁充容親用袖口輕拂亭中石椅,扶他坐下,花婉同月凝分立左右。
小玄大馬金刀坐下,想起晁紫閣素來嚴厲,便沒叫亭前的兩人起身,既不敢貿然說話,更不敢細問這兩人的姓名。
亭前兩人便依然在地上跑著。千臂邪佛面現歡色,一臉的凶橫肥肉顯得柔和了許多,恭聲道:“這些日來,屬下感應不到少主的行蹤,宮裡傳出的消息亦少,心中好生焦急!”
小玄吃了一驚,好在有七絕覆遮擋了表情,怒斥道:“大膽,爾敢追蹤朕的行止!”
千臂邪佛急叩額至地,說道:“少主恕罪,聖皇賜屬下九鬽連環,與少主的聖皇鎖互為感應,便是要屬下時刻保護少主,向來如此,絕無他念!”
“原來這胖和尚有個什麽東西能追蹤不壞聖皇鎖,那我去哪裡豈非全都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小玄心中愈驚,見這幾人皆偷眼望著自已,面上似乎微有疑色,不禁額角冒汗,心知眼前一個不好,便要生變,當即強自鎮定,旋即思道:“可是……這胖和尚怎又說這些日感應不到呢?啊!是了,定是兜元錦起了作用,阻斷了那什麽連環與聖皇鎖的感應!”
他心念電轉,生怕讓眾邪細思之下發現破綻,斷喝道:“豈可事事任爾知曉!朕要用人之時,便自會讓你感應得著!”
千臂邪佛冷汗暗冒,連聲應是,心忖:“原來少主早已厭煩這個,老子以後切記少提!不,是提都別提!”
小玄見此招似是有效,聲威並盛地又喝:“爾等怎都在此,還有甚事?”
邪軍師道:“屬下等焉敢輕擾少主清靜,只是近日各方消息雲集匯來,甚是緊要,不得不前來稟報,還須少主定奪。”
“說。”小玄冷聲道,心中愈來愈定,雙目在七邪覆眼洞裡悄悄轉動,從千臂邪佛與邪軍師身上細細掃過,將他們的容貌身廓一一記在心裡,暗忖:“這兩個家夥能直接來見晁紫閣,可見地位在他們宗門當中非同一般……什麽時候,誑他們把潛藏在迷樓上的爪牙全都帶來瞧一瞧,免得防不勝防!”
邪軍師報:“經吾宗各方眼線偵查,方少麟聲勢日盛,除玄教門人大舉出山助紂為虐外,天道閣、辟邪宮與蜀山派也皆反了,均在明裡暗裡地給與支持。”
小玄眉頭緊鎖,心裡不知是甚滋味。
邪軍師停了下,斟酌道:“匯綜各方消息,屬下推斷,方少麟一呼百應,只怕並非偶然。”
小玄心中暗罵:“還不是你家少主昏庸殘暴無惡不作,動輒乾戈肆意殺戮,惹怒了天下蒼生!”
邪軍師繼道:“怕只怕,這幕後……或許另有推手。”
小玄哼道:“什麽推手?哪個是推手?”
邪軍師舉起右手,並指朝上輕點了兩下。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6-7 12:19
第五回 邪宗聖器
小玄倒吸了口涼氣,其實自打真武蕩魔大帝在赤龍關顯聖,遣麾下水火二將、六大元帥將皇朝大將馮晉東擊退,他就已經隱有這種感覺了。
千臂邪佛道:“今山雨欲來,聖皇又未出關,少主須及早做好萬全之應對,以防不測。”
小玄嗯了一聲,道:“還有甚事?”
邪軍師道:“天界有消息傳來,拘纓失盜,共損尋木一萬一千七百零三株,震動諸界。”
“尋木!”小玄心中一跳,即問:“是誰乾的?”
邪軍師道:“天庭震怒,遣使四方追緝,似乎至今仍未查明是何人所為。”
小玄心忖:“一萬多株尋木……天界的損失比虞淵谷可要慘重多了!”
千臂邪佛接道:“目下隻知,失盜那幾日,有人瞧見拘纓附近曾有許多鯤鵬出沒。”
“鯤鵬?”又是鯤鵬!小玄心跳加速——看來拘纓與虞淵谷的盜木者就是同一夥人。
千臂邪佛有些幸災樂禍道:“正是,因此諸方均把目光驟向擁有最多鯤鵬的建木,如今天界同妖界已是劍拔弩張。”
“那大妖界王國的都城所在處?”小玄對建木已經有了些許概念,問:“建木有很多鯤鵬麽?”
“鯤鵬乃先天地之靈,今已存余無幾。目下擁有鯤鵬較眾者,為天庭,西方,妖界,當中數量居首者,當屬妖界,而妖界之鯤鵬多在建木,今為大妖界王國皇帝萬劫真君統轄。”邪軍師道。
“五姐姐的娘曾提過那萬劫真君的名頭,言語中似極忌憚……難道是建木那邊的人盜走了天界和我師父的尋木?”小玄心中琢磨,隱隱覺得要將失盜的尋木奪回,決非一件易事。
袁充容道:“天界與妖界不和,必令諸界震蕩,此於吾宗,應該是個好事,或可因而減緩些許壓力,讓我們可以平安守到聖皇出關。”
“是麽。”小玄道,心中冷哼:“你們的聖皇被我師父用迷樓牢牢地鎮著呢,怕是永遠都指望不上啦!”
邪軍師沉吟道:“又或許還是個混水摸魚的好機會,辟邪宮那邊……”
小玄心中急著奪回尋木,截住道:“別的暫時緩一緩,你們也都去查查,看看那盜木的究竟是何方所為,一旦有消息,便即刻報來!”
邪軍師斟酌道:“此事於外間愈亂愈好,於吾宗則隔岸觀火即可,目下天庭正全力追緝盜木之人,我們還是莫要沾惹為好,以免引火燒身。”
小玄冷冷道:“這個朕自有主張,需你多言麽!”
邪軍師微愕,想起這少主從來剛愎自用喜怒無常,身邊的人動輒得咎,不禁悄冒冷汗。
袁充容道:“少主自然另有謀算,你們隻管依令去做便是。”
千臂邪佛同邪軍師即刻叩首應了。
小玄見他們一個個奉命惟謹,忽然想道:“晁紫閣的這些爪牙,雖是潛藏在迷樓上的危險,但只要我這假少主沒露餡,或可偶爾利用一下,保不準真能幫上點什麽忙哩……”
邪軍師道:“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小玄道:“說。”
邪軍師道:“二十四靈部之水猶憐,深潛辟邪宮多年,方得大宮主沈秀衣收在門下,苦心查探,近日終於有消息傳回,吾宗所遺之聖器的一部分,很可能就在辟邪宮的某個禁地之中。”
“聖器的一部分?”小玄心中微怔:“不知是什麽?那個水猶憐為此潛伏多年,可見非是尋常之物。”
袁充容微微動容,顯是之前未聽邪軍師說過,道:“這消息有幾成真假?軍師且細細報來。”
小玄悄忖:“聽她的口氣,身份地位似乎要在這兩人之上……”
殊不知這袁充容姓袁名媚,號魘夫人,在外間的名頭,直追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憐,乃邪皇麾下七將軍其一,於邪宗之內,地位尊崇,階序確實要在位列百煞的千臂邪佛及邪軍師之上,隱於宮闈之中,只不過是為了暗中護衛晁紫閣與及監視宮人。
邪軍師道:“據水猶憐描述,她見著的那物,幾乎與吾宗聖器傳說中的模樣相吻合,且在那禁地之中,收藏的都是極上之寶,辟邪宮亦為此防范極嚴,靈獸環伺機關密布,因此屬下推斷,那可疑之物有很大成數就是吾宗所遺之聖器。”
小玄全然不知頭尾,焉敢細問,隻作沉吟之貌。
魘夫人對他輕聲道:“聖器於吾宗乾系重大,聖皇望之已久,此事還真是不可耽擱呢。”
千臂邪佛朝小玄叩首道:“屬下等願往辟邪宮走一遭,望能及早迎回聖器!”
“好吧,既然乾系重大,那就多召集些人手同去。”小玄不動聲色道,心想讓這些魔頭暫時離開迷樓,多多少少都是件好事,萬一全給辟邪宮的那些惡仙子們宰了,那更是妙不可言。
“少主允了,你們就快去吧。辟邪宮非同小可,一切須得仔細,可別打了草驚了蛇,卻又空手而歸!”魘夫人沉聲道,輕揮了下手。
“阿米巴!”千臂邪佛同邪軍師齊聲低呼,面容肅穆地手放心口,直膝立起,躬著身徐徐後退,隱沒於花木之中。
“我的小主,你怎不要奴奴啦?”魘夫人香軀忽爾一歪,軟軟地靠在小玄臂側,柔荑攀住了他的袖子。
小玄心中一震,手足無措。
“為何這許久都不回錦心殿?昨日宴上,還半點不肯理睬人!” 魘夫人幽怨道。
“少主好狠心,這回竟然拋下我們這麽久!”花婉與月凝也都嬌滴滴道,依偎近前這個摟臂那個搭肩。
“這不在養傷嗎,走動便少了……”小玄支吾道,隻覺一對飽滿腴綿的翹乳挨靠著自己,貼偎得臂上一片溫麻,左右縷縷異香襲來,蒸得他眼餳耳熱,心中暗慌,既怕在這三個妖女的親近當中露出馬腳,又不敢硬生生地抽身走人。
“在哪裡不能養傷?況且錦心殿還是你住慣的。”魘夫人在他耳邊輕語,一隻玉手在他胸前輕撫,不著痕跡地自襟口摸了進去:“快告訴奴奴,是不是那賤人耍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把少主的心都勾走啦?”
小玄猛一個激靈,右手電般掠去,捉扣住她的纖腕,強硬地將之從衣襟裡拉了出來,赫見幾根尖尖玉指夾著不壞聖皇鎖,臉上霍然變色。
魘夫人瞧見聖皇鎖,神情微微一松,籲了口氣。
小玄心中驚濤駭浪,一手緊扣其腕,一手環過其身,搭在她那蛇腰之上,指掌暗聚真氣,隻待有變,便要將她立時製住!
魘夫人察覺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整個即時酥了,趴伏在他懷裡的嬌軀越發軟綿,吃吃笑道:“奴奴最怕癢的,少主別把手放那裡嘛!”
小玄一言不發,焉肯把手移開,反而故意攬得更緊。
“哎,這寶貝在就沒事,這些天,奴奴可要擔心死了,真怕那賤人趁少主傷病之時,耍什麽詭計將它誑走了。”魘夫人膩聲道,俯下朱唇,虔誠萬分地親吻了下聖皇鎖,這才將之重新塞回男兒衣襟裡去,寶貝無比地隔衣輕撫了兩下,道:“只要它在,任誰都奈何不了我的小主。”
小玄悄松口氣,道:“皇后怎會算計朕的寶貝。”
魘夫人道:“那賤人乃名門之後,其師祖更是天地無寶之主,見識必定不差,況且我曾見過那賤人盯著你胸口時的神情,盡管極力掩飾,但仍然難免泄露了絲許異樣,少主切莫大意。”
小玄暗暗吃驚,道:“放心,朕會留神的。”
魘夫人抬起翹睫,一雙如水妙目盯著他:“好生奇怪,少主向來厭煩那賤人跋扈囉唕,今兒怎肯一直待在她那裡不回來?”
小玄心念電轉,道:“朕雖素與那女人不睦,但衛國公就要回玉京了,目下南北吃緊,朕急要用人,須得把她穩住。”撒完此謊,他忽然有點佩服自己了。
魘夫人面露恍然之色,恨恨道:“便宜那賤人了!”想了想又道:“少主傷勢恢復得如何?奴奴那邊藏有許多藥石,都是世間罕有的珍品,可助少主療傷。”
“不必了,朕已用了許多好藥,恢復得甚佳。”小玄婉言回絕,見三個女人低眉順眼親昵無間,對自己似乎全無防意,忍不住問:“你們一見面都呼阿米巴,此是何意?”
魘夫人吃了一驚,立時想起前陣子雍怡宮悄悄傳出消息,說皇上遇刺時傷了腦袋,記性大差,吩咐各宮各苑小心伺候,不禁萬分擔憂,然卻哪敢細問,柔聲道:“少主怎就忘了?阿米巴乃吾宗聖祖之名,是先天地之語,意為大自在與遺忘之地。”
“大自在與遺忘之地?”小玄迷惑道。
“吾宗先祖乃先天至尊,是寰宇中修得混元之境的三位真聖其一,誕始之處就在大自在與遺忘之地。”魘夫人道,見主子依然茫然,不禁愈來愈驚,憂心如焚地暗思:“少主身上的傷看似已經痊愈,但潛藏於腦部的傷卻是如此之重,竟然連本宗聖祖都想不起來了!”
“先天至尊?”小玄心忖,“這名頭也太過了吧,天地之中,又有哪個擔擋得起?”
“阿米巴之稱乃自家專用,已成本宗密語,外間鮮有人知,但聖祖另外的一個名號,便是大羅太乙諸界至尊聽見都膽寒的,叫做太兆。”魘夫人輕輕道。
“太兆!”小玄心口重重一跳,猛然想起在千鏡島上聽逍遙郎君講過的傳說來。
“隻惜歲月太過久遠,且諸界諱言,如今這個威震寰宇的名字已鮮有人知了。”魘夫人輕歎。
“原來太兆還是他們的聖祖!是了,三哥說太兆既為魔祖太至之父,又是邪皇淵乙之師,那麽他們這個邪宗,包括晁紫閣,定是淵乙一脈了。”小玄心中越來越明晰。
“那或許藏在辟邪宮的聖器,便是聖祖所遺,力能翻天覆地,聖皇尋之已久,奈何始終未見其蹤。”魘夫人道。
“這還了得!”小玄大吃一驚,心想如此上寶如果落到這幫邪魔手裡,天地安有寧日?當即就想把那一僧一士召回來,收回命令,只是朝令夕改,該找什麽樣的理由才能不叫他們生疑?
“那夜煉心殿遇刺,少主可知是何方所為?手段若何?屬下等知之甚少,骨海將軍調撥了許多宗內高手追查,卻依然沒能捉拿到凶手。”魘夫人道。
“不必著急。朕已另遣人手追捕,有些眉目了。”小玄搪塞道,轉念思道:“那在辟邪宮的東西未必就是他們要找的聖器,況且辟邪宮從來就不是吃素的,向以誅邪除魔為己任,未必能讓這夥魔頭討得了好,我還是莫自亂陣腳才是!”
“少主還是回錦心殿一趟吧,讓奴為你好好調理些時日,以免身上的傷留下貽患。”魘夫人軟聲央求。
“你先回去,安安心心地等著,過陣子朕自會回錦心殿的。”小玄急欲脫身,隨口哄慰,又道:“辟邪宮那邊一旦有消息,須即刻報與朕!”
“屬下明白。”魘夫人應,低語道:“前陣子奴讓花婉悄悄出宮,又從外邊收羅了許多妙趣新物,真個能折磨死人的,就等著少主回來把玩品鑒呢。”聲音妖媚粘膩,也不知暗藏著什麽奧妙,似能潛透人心撩魂蕩魄。
花婉趁機道:“奴奴上天入地方才覓得的,都是少主喜歡的物事哦。”
“什麽叫做能折磨死人的……”小玄胸口一陣亂跳,生生收攝心神,毅然從石椅上立起,冷聲道:“朕還有事,你們這就去吧。”
晁紫閣向來不容囉唕,魘夫人聽這主子聲音裡已透出冷峻,雖然不甘不舍,也隻得叩首告退,無可奈何的領著花婉月凝去了。
小玄快步出林,阿福阿壽接住,直至回到徑道登上玉輿,方才悄籲了口氣,不覺微自得意,心道:“臨危不亂處變不驚,說的便是我千翠山崔小聖也!”
……
天魔宮位於迷樓最高處,一行人穿苑跨閣過橋拾階,向上而行,約莫過了柱香光景,忽聞閻卓忠道:“總算到了!哎,靈妃這裡風光絕好,可惜就是有點高。”
小玄抬頭望去,見高處築著一座宮殿,除了亭台樓閣,還矗立著一座座巨大的金色帳篷,異域風情十足,在更高處,一座巍峨高塔拔地而起,樓起十數層,遠遠瞧去,宛如直插雲霄。
“那便是移星塔麽?”小玄心道。
隨著行近,但見天魔宮與那移星塔交相輝映,愈感震憾壯觀。
“迷樓真乃萬世傑作,隻不知要糜費多少民脂民膏!”小玄心中既讚又歎。
閻卓忠早已遣人報與靈妃,但見宮門大開,一眾麗裝宮人正在門前等候,為首之佳人目如碧湖,膚似酥雪,正是那日在水簾香榭見過的靈妃奶拉忽。
小玄下了禦輿,靈妃娉婷嫋嫋地迎上前,叩見皇帝,笑盈盈地接了他往宮內行去。
“萬歲可是大安了?今兒怎會到這邊來,臣妾這裡地高路遠可不好走呢。”奶拉忽道。
小玄聽她帶著一絲異域口音,隻覺格外的新鮮悅耳,心裡想著皇帝大概會說什麽話,字斟句酌地學著道:“朕久未見你,好生惦念,這就來了,靈妃不歡迎麽?”
“臣妾久望宸駕,茶飯不思日夜翹盼,今兒萬歲垂降,妾焉有不歡喜之理?”奶拉忽道,“只是皇后娘娘把萬歲伺候得高高興興,因此陛下便連這邊都忘掉了。”
“朕前陣子身上未愈,太醫不讓走動,愛妃莫怪。”小玄道,話才出口,又想晁紫閣說話似乎不會這麽和氣,隻覺橫豎怎都不對,渾身別扭。
一行人進入座金色大帳,在毯子上坐下,宮人以銀壺銀盤呈上奶茶與點心。小玄見都是北境風情,心中甚感新鮮舒暢,同靈妃說笑了幾句,這才漸漸輕松起來,轉念思道:“晁紫閣顛三倒四喜怒無常,誰敢質疑,我又何必拘泥模仿,搞得自個這等不自在!”
靈妃舉盞獻茶,數巡過後,又命人傳酒,也是北境的佳釀,性烈如刀,小玄喝得高興,剛要發問,忽聽靈妃道:“陛下來得甚巧,奶拉忽近來無事,便學了支新舞,亦為天魔舞一系,叫做‘金雀奴’,直至這幾日才算練熟,陛下可願意賞鑒則個?”
小玄早就從皇后口中得知,這靈妃是宮裡三個最擅舞的妃嬪之一,也曾聽聞過西域天魔舞的盛名,再想起皇后說她身上柔若無骨,若在平時,那定是期待之極,然而此時心中有事,哪裡有看舞的興致,口中應道:“願意願意,委實妙極。”卻是盼著靈妃快快把舞跳了,自己才好直奔主題。
豈知靈妃卻薄暈著臉道:“臣妾為此舞專門尋配了套衣飾,須得在燈火之下,才最好看。”
小玄哦了一聲。
奶拉忽嬌軀微傾,水潤朱唇貼到他耳畔,聲音變得低柔黏膩:“陛下若是今晚不走,奴奴就把這支新舞跳與你看。”
小玄乜目望去,見那近在咫尺的深邃眼廓、挺翹瑤鼻以及那雙碧藍如水的眸子無不充滿了迷人的異域風情,凝脂似的雪膚無需去摸,便知一定會是光滑極絕,鼻間還芬芳著一種揉混著神秘奶味的濃鬱香氣,而那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洋溢著甜蜜的誘惑與期待,更是令人無以自撥。
他心中通通悄跳,然卻哪敢答應,含糊地嗯了一聲,忽轉言道:“近來各地災禍頻發,百姓委實苦不堪言,朕為此不勝憂困,想起愛妃有那通天地知鬼神之能,甚感欣慰,還請愛妃助朕一臂之力。”
靈妃微笑道:“陛下又來取笑臣妾,奶拉忽不過是識點觀天望氣與佔星卜卦的小伎倆罷了,何來通天地識鬼神之能。”
小玄道:“愛妃莫要太謙,朕今日來,便是想請你觀一觀天地氣象,佔上幾卦,祈求上天降示一二,瞧瞧皇朝境內可還有甚大災禍要發生?”
靈妃微笑道:“好呀,說來道去,萬歲今日過來,原來並非想看奶拉忽,真真叫人空歡喜一場!”
小玄心中暗窘,勉強辨道:“朕就是來瞧你的,請教天地氣象不過是順道而已。”
“萬歲就莫要哄人啦。”靈妃輕歎了一聲,道:“皇朝近來多事,其實臣妾亦有所感,因此近日常觀天地氣象,果然頗有疑異,奈何陛下許久不來,無從稟告。”
“頗有疑異?”小玄心頭驟緊,問:“何為疑異?從何而來?”
“依臣妾所學,可觀見天地之中的某種惡象,此象往往預示著大災大難,是為‘異’;所‘疑’者,是謂四面八方,無處不在,諸異之繁密,即便在古人記載的典籍之中,亦是前所未有。”靈妃道。
小玄目瞪口呆,心中一片森寒。
靈妃也是一陣沉默,似乎在抑製心底的波動。
隔了好一會,小玄方道:“四面方八,那便是很多,而且不知從何而來了?”
靈妃輕輕點了點頭,道:“臣妾所學有限,無法追根溯源,然觀這些險惡異象最眾者,則可見聚集於一個方向。”
小玄問:“哪個方向?”
靈妃舉起右手,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斜指向天空的某個方位。
小玄遁指望去,目光被頂上的金色帳篷攔住,茫然道:"那裡有什麽?"
靈妃道:"那裡是雷極的方向,也就是傳說中雷域的所在之處。”
雷域--在逍遙峰上時,小玄就曾經聽崔采婷講說,那是三十三重天外無人能至之地,天地中所有的雷電都源自其處,是寰宇中所有力量的源泉。
"愛妃的意思是...小玄艱難道:"接下來或許還會有許多大災難要發生?”
“陛下可將或許,二字去掉。”靈妃平靜道。
“可有較為確鑿的?譬如最近要發生的?"小玄道。
“有。”靈妃輕輕道,“臣妾昨夜已佔出,有樁R難迫在眉睫。”
“何時?何地?是何災禍?"小玄變了臉色。
“今日已正,東南一千一百裡處建州的翡翠鎮,要做百年不遇的大水。"靈妃道。
“已正?"小玄即刻望向侍立於旁的閻卓忠,問:“現下是什麽時辰?"
閻卓忠躬身道:"回萬歲,就到已正了。”小玄霍然立起,膝蓋撞著跟前的矮桌,唯啷唧摔下幾隻銀盞,酒漿四下流淌。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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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6-7 12:19
第六回 螳臂當車
眾人一驚,兩個宮娥趕忙上前收拾。
“百年不遇的大水……不知又有多少生靈要遭殃!”小玄心頭突突直跳,盡是煩惡,在帳中來回踱步。
靈妃靜靜地望著他,眸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訝。
在她的記憶裡,這個昏君從來就沒為這種事情著急過。
大災在即,著實容不得猶豫,小玄主意驀決,朝靈妃道:“朕改日再來看你!”轉過身快步朝帳門走去。
閻卓忠急忙跟上,他身子肥胖,小跑數步,便已開始喘氣。
靈妃也追了上來,沒見有多吃力,步子卻是半點不慢,輕喚道:“陛下這就要回了?”
小玄點頭。
靈妃道:“此乃天災,並非人禍,著急又能奈何?”
小玄停步,歉疚道:“待今趟災過,朕定然再來好好欣賞愛妃的新舞!”
靈妃凝視著他,似乎想要看清楚隱藏在那可怖面具上兩隻漆黑眼洞裡的眼睛,輕聲道:“一支舞兒又算得了什麽,早看晚看有何不可,陛下為天下憂急,實是皇朝之幸百姓之福,臣妾好生歡喜,只是陛下聖體未安,萬望保重!”
小玄含笑望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大帳。
閻卓忠喘著氣問:“陛下走這麽急,是要去哪裡啊?”
小玄見他跟著吃力,遂慢下腳步,壓低聲道:“你不必跟著了,現下就去儀真宮報與黎姑姑,說我出去辦事,不用擔心,很快就回來。”
閻卓忠已得黎姑姑交過底,知道今兒的皇帝是自家人,也不多問,便即應了。
小玄想了想,又囑咐道:“萬一耽擱了今晚沒能回來,你便去見皇后,就說朕宿儀真宮那邊了。”心忖皇后甚是忌憚武翩躚,料想不敢因此太過見怪。
閻卓忠一一應了,低聲道:“陛下既要外出,把阿福阿壽帶上可好?”
小玄沉吟片刻,道:“不用,你們去吧。”
閻卓忠這才躬身叩首,引領眾隨從去了。
小玄等他們走遠,這才閃入天魔宮近旁的小林子當中,尋了個花木茂盛的僻處,先將七絕覆摘下收進兜元錦,再從如意囊裡取出馭龍寶杖,默頌真言,召出水晶龍禦,心念動處,旋見龍與車形色漸淡,進而輪廓隱沒,最終如水盈蕩完全消失於花木之間。
他心中歡暢,馭龍自林中飛起,刹那間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迷樓,騰空往東南馳去。
……
千丈高空上,小玄心急如焚地馭車飛馳,尋思道:“如今有了水晶龍禦,這千余裡的距離不過是彈指即到,此時尚未近午,如果事情無需耽擱太久,天黑之前趕回來還是很有把握的。”
旋又忖道:“靈妃說此乃天災,我即便去了,又能奈何?只是不瞧個究竟,終歸心有不甘!”
水晶龍禦疾如電掣,思量之間,不覺已過千裡,到了建州地界,小玄不知那翡翠鎮在何處,依然隻往東南馳行,又飛須臾,猛見前方烏雲滾滾,遮蔽了萬裡晴空,當中風雷大作,正傾落瓢潑暴雨,直如江河倒懸,煞是罕異駭人。
“敢情底下就是翡翠鎮了?這等惡雨,莫非就是做大水的禍根?”小玄驚疑不定,當即馭龍望烏雲掠去。
一入雲中,愈感猛惡,周遭電光閃竄雷鳴炸開,風卷著雨水猶如亂箭射來,好在水晶龍禦能自屏風雨,衣發半點未濕,小玄在昏黑中舉目四眺,盡往雲湧風急處飛掠搜尋。
“再慢片刻,地上怕是要淹壞了!”他正灼急,突見前側有條巨大的影子在雲中翻滾穿梭,不禁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哪裡來的邪魔!”當即從兜元錦中刷出神骨劍,禦龍衝去。
驀聞一聲龍吟,風雨愈疾,烏雲旋聚處揮出一隻巨大的爪子來,甲尖銳如利鉤,帶起一道濤天水浪,小玄早已使出北溟玄數,瞧得明明白白,離鞘的神骨舞起一條令滿空烏雲失色的耀目火龍,刹那便將巨爪上五根鉤指盡數削斷,血濺長空。
一聲淒厲長吟,巨爪急縮雲中,小玄飛出龍禦,不依不饒地追入雲內,劍鋒死死地盯住了一條暗青色的龍形巨影,眼見就要透體而沒,青影巨軀一擺,急劇縮小,然卻始終無法逃脫,倏地頓滯,驀爾現出一個人形來。
“上仙饒命!”一聲顫叫,小玄微怔,手腕一凝收住劍勢,但見烏雲之上躺臥著個長須老者,身穿華貴青袍,神骨劍的劍鋒正抵在他的喉骨之上。
“上仙何來?怎阻老龍差事?”老者嘶聲道,左掌捂著失了五指的右手,鮮血淋漓,滿面俱是痛楚之色。
“你是何方邪魔?膽敢在此做惡!”小玄喝問。
周遭風雨瞬停,那老者顫哼哼道:“吾乃水元下界潯河龍神敖辛!奉上帝敕旨,在此行雲布雨,上仙為何阻撓?”
小玄愣住。
龍王見他似給鎮住,目光一厲,又道:“本君乃靈霄殿禦筆點差的,是為興雲布雨滋生萬物的正神,汝敢傷吾!就不怕坐個欺天罔上之罪耶!”
小玄喝道:“行雲布雨滋潤蒼生乃是天道,但降這等傾盆惡雨,地上非做大水不可,再惹來山洪,豈非百姓遭殃!你即為神明,怎可胡作非為,戕害百姓!”
龍王見他動怒,口氣立時又軟了,爭辯叫道:“冤枉!小神全按金闕旨意,巳初發雷,巳正降雨,申時雨止,共得水九尺三寸零四十七點,這雨該下多少,小神既不敢多上一分一寸,亦不敢私短一毫一厘,上仙焉可怪罪耶?”
小玄吃驚道:“九尺三寸,那豈非將地上房屋田陌全都淹了?這等大水,百姓焉有活路?”
龍王道:“小神久居潯河,長受此地百姓香火供奉,今日降此大雨,實屬無奈,不瞞上仙,此乃天庭旨意,當今人君昏暴無道,當遭天譴,需以此大水警示世人。”
小玄又驚又怒,心中一片寒涼,怔了許久,方才道:“冤有頭債有主,若是為懲人君,那就衝著我來便是!為何戕害無辜?”
龍王大驚,顫聲道:“你,你是……你便是那個昏君?”
小玄默不作聲,心想晁紫閣昏聵殘暴,在位之時,似乎老天爺也沒給他找什麽麻煩,而自從將其鏟除之後,這天災地禍卻一個接一個的來,驀地怒氣衝霄,冷聲道:“賊老天,怎地黑白不分!沒錯,朕便是日月皇朝的當今天子!”
龍王氣得渾身發抖,叫罵道:“果是昏君!爾在人間暴虐,已是萬般難赦!今又阻撓天命,是為罪上加罪!倘再執迷不悟,阻撓本司降雨,待老夫上表天聽,定叫你墮入畜道,永無輪回!”
小玄沉聲道:“朕既為天子,一國之君,今又在此,吾朝子民豈能任爾踐踏!” 他怒氣勃發,真氣滔滔注入手中神骨,旋見劍身赤光迸發,映亮了龍王驚恐的臉。
“爾欲抗拒天譴,不過是螳臂當車癡心妄想!”龍王猙獰道。
小玄心頭劇震,神骨劍鋒微沉,已沒入龍頸一線。
“且慢!小神……小神……”龍王顫不成聲。
小玄淡淡道:“你若就此罷休,便放你去。”
龍王心中一陣掙扎,生死之前,終歸還是服軟了,面色鐵青地點了下頭。
雲消雨散,碧空重現,小玄回到龍禦之上,見底下城鎮田陌已淹了不少,心中鬱憤,仰首望向天空,半晌不語。
“今能阻此一時,往後又攔得住多少?”他怔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來,馭龍朝玉京飛馳,一路上腦子裡盡是“螳臂當車”四字,翻江倒海揮之不去,不覺彷徨踟躕意氣消沉。
“即便如此,只要我還在這天子的位子上,就要為黎民百姓做事,做得一件算一件,問心無愧便是。至於將來,不定便有明君現世,我又何必為此煩惱愁困!”想到此處,心頭方才好受了些許。
在空中飛馳不過百余裡,忽的一陣大風刮來,衣發盡揚,他訝然抬頭,赫見極高處有個黑影於日前飛過,形廓突變,張開一對極巨的羽翼似物事,小玄心中一震,躍出兩個字來,鯤鵬!
刹那間,在虞淵谷之行的遭遇閃過心頭,當即禦龍朝高空追去。
那物看似飛得不快,水晶龍禦卻竟然追趕不及,小玄暗暗吃驚,心中越發肯定,高空的巨物定是鯤鵬無疑,但因相距甚遠,無法瞧清其上是否有人。
小玄緊追不舍,穿過大片雲霧,忽爾失去了巨物的蹤影。他驚疑不定,在空中四下張望,心中越來越急,本想以此追查被盜尋木的下落,豈知機會稍縱已逝,就此失之交臂。
“鯤鵬乃至罕之物,就是在天外海也不多見,怎麽會突然在中土出現?與在虞淵谷中遇見的那隻不知有沒有關系?”他正疑竇叢生,忽見下方升起一柱滾滾烏煙,低頭望去,遙見地面上隱有星點火頭,似乎發自一群院落之中。
小玄吃了一驚,馭龍疾朝地面掠去,隨著接近,煙火中亭台樓閣隱約可辨,像是一座大戶人家的莊園,前臨小湖,傍山而築。
他落在莊園外圍,收起水晶龍禦,快走朝起火處奔去,忽見前邊徑旁的大樹下有一老一少在朝莊園眺望。
“晚了晚了。”老人輕歎了一聲。
“老人家,前面怎麽了?”小玄問。
那一老一少轉過身來,不動聲色地朝他上下打量。
左邊的老人須發俱白,懷抱漁鼓,胯下騎著頭灰白瘦驢,右邊年少的則是個標致婦人,手裡拿著莖荷葉。
“這位小哥是要往哪裡去?”那持荷少婦開口問。
“前邊莊子上莫非是走水了,小可過去瞧瞧!”小玄應。
“前邊有許多歹徒在為非作歹,我瞧公子是個好人,莫要撞上去,也遭毒手。”少婦道。
小玄心頭一緊,反而加快了腳步。
老頭與少婦對視一眼。
“少俠且慢!”少婦忽然換了稱呼,“少俠即便想要援手,這會亦為時已晚。況且前邊歹人勢大,當中有許多凶厲邪魔,少俠孤身一個,此去只有枉自送命。”
“多謝姑娘提醒!”小玄拱手一揖,仍繼毅然前行。
“這位小哥快快走吧,莫要逞強,這夥歹人終究逃不掉的,到頭來自有報應。”騎驢老人淡聲道。
“多謝兩位警示,在下會小心的!”小玄朗聲應,真氣一提,拔身朝莊園掠去。
老人和女人目送他遠去,不約而同地輕歎一聲。
小玄朝冒煙處奔去,很快就到了莊子跟前,見莊門上有一匾,書著“葛家莊”三個大字。
他快步進入莊內,轉過幾間屋舍,又翻過數道圍牆,正要穿過一座花園,忽見徑旁草叢中白晃晃的似有什麽,遂放緩腳步,走近一瞧,赫是兩個臥倒在地的女子,從衣飾上瞧,應是一主一婢,身上衣裳凌亂,裸著雪肩粉腿,周身染血。
小玄急蹲下察探,撩起披散的雲發,才瞧見兩人都是頸側挨了一刀,鮮血染了一手,再探她們鼻息,皆已氣絕,然膚上並未全冷,似是才遭毒手不久。
小玄又驚又怒,忽聞身後腳步聲傳來,他即站起轉身,見十數人簇擁行來,腰間背上懸負兵刃,瞧見他便都停下腳步,個個神情陰狠,臉上毫無驚奇意外之色。
小玄不知他們是什麽人,也不知他們與地上的主婢二屍有什麽關系,悄自提防。
那幾人瞧了瞧地上的女屍,又瞧了瞧他沾在手上的鮮血,臉色均輕松起來,其中一個背負大刀的漢子笑道:“兄弟是哪位?也是應仙君之邀而來的麽?”
小玄冷聲反問:“你們又是何人?”
“俺們乃嶽西十鬼,應仙君之邀而來,共商復仇大計!”那人又掠了草地一眼,邪笑道:“這兩娘兒姿色不錯嘛,兄弟怎就下得了如此狠手?”
小玄沉聲道:“不是我。”
那嶽西十鬼嘿嘿穢笑,面上俱是不信之色,一扛椎漢子甕聲甕氣道:“咱江湖好漢,做事爽快,乾就幹了,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小玄欲從他們口中套出東西,誘探道:“仙君既邀我們前來,不知現在何處?”
那人道:“我們也是剛到莊上,尚未見到仙君。”
忽聞隔壁院中有人高聲叫道:“那邊的可是蛟王幫的弟兄,莫要誤會!我等乃神虎寨二寨主麾下,應仙君之邀而來,今晚到這莊上的,都是自己人!”
有人笑應:“原來是神虎寨的朋友,今兒也都來啦!哎,我們來得晚,肉都沒了!”
先前的聲音道:“俺們也遲了,這一路過來,就沒瞧見個還有氣的!”
另有個陌生聲音嚷道:“聽說碧血盟的人昨夜就到了,這都整一宵啦,還能有啥留下來的!”
“碧血盟?”小玄一聽,立時想起曾聽雪涵與李夢棠說過這個門派,乃奸惡之輩所聚,盟主戚萬韜,據傳乃魔界大將軍暗曜魔君傳人,修為高絕,加上盟中強者甚眾,雖一直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屢遭天道閣、蜀山派、辟邪宮、蕩魔堡及琅邪由吾世家這些正道門派先後誅剿,然卻始終未被撲滅。
又有人道:“罷罷罷!這葛家莊只是開胃小菜,待上了飛仙島,鐵定夠咱們大快朵頤的!”
“飛仙島?”小玄心中一動,也覺似曾聽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個什麽地方。
嶽西十鬼豎耳聽著,拋下小玄,快步朝隔壁院子行去。
小玄欲要追尋凶手,遂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後面。
穿過個垂花門,到了隔壁院子,赫見院中竟有三、四十人之眾,大多手執兵器,地上屍橫遍處,血汙四濺,慘不忍睹。
小玄深吸口氣,怒忖:“定然都是那碧血盟下的毒手!”
嶽西十鬼上前同對方打招呼,似乎之前並不相識,各報家門互通名號,一個個談笑風生,全然不把地上屍首當回事。
這時別處又有嘯聲傳來,莊中顯然到處是人。
忽有人在一座閣頂大聲呼:“大夥兒且進閣中相聚,碧血盟戚盟主恭候諸位大駕光臨,仙君亦已在路上,即刻就到!”
院子中的數十人便亂哄哄地湧向大閣。
小玄壓住胸中怒火,跟著那些人走向大閣,才到門口,便聞一浪浪粗暴的叫鬧聲傳出,跨門進到裡頭,赫見大廳之中早已擠滿了人,或立或坐,三五成群,粗略估算怕是不下二、三百人,當中有俗有僧有道,三山五嶽魚龍混雜,一個個都是神情陰狠面目猙獰。
小玄見了這陣仗,心中暗暗吃驚,目光從他們臉上緩緩掃過,心中思忖:“這些惡賊當中,不知哪些是碧血盟的?哪些又是殺人凶手?抑或個個有份?”
細觀之下,不由愈來愈驚,這些人並非全是烏合之眾,內中似乎潛藏著許多深淺難明之輩,譬如佔據著大廳正中的一群人,當中有許多目蘊精芒修為甚高之輩,特別是被簇擁在中間的一個身著暗金錦袍的短須男子,隻隨隨便便地歪坐在那裡,便自有一種淵渟嶽峙的氣勢。
另外在西首還有十余人,身著清一色灰袍,俱安安靜靜地貼牆而坐,不知怎地竟感鬼氣森森,令人心神不寧。
小玄隱隱覺得今日之事非同尋常,心中越發戒備,暗自尋思:“不知那仙君究竟是何人,竟能把這麽多窮凶極惡之徒召集在一起,血洗了這座莊子,似乎還要幹什麽更大的惡事!”
大廳中桌椅歪倒杯盤狼藉,許多人圍坐一起,竟然就在地磚上生起火堆,或抱著酒壇大盞放懷痛飲,或抓雞腿豬蹄張口大嚼,有的甚至揮舞兵刃,直接用刀尖槍頭扎著大塊燒肉吃,攪得滿廳烏煙瘴氣。
小玄不動聲色地混在人群當中,隻道沒有哪個留意自己,忽聽一個清澈的聲音道:“這位兄台,不知尊姓大名?”
小玄轉過頭去,見是旁邊立著個秀才打扮的人,腰間斜插把吊著玉墜的折扇,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正抱手作揖朝自己行禮,他微微一怔,隻簡極地應了一聲:“姓方。”
原來那人對自己的容貌氣度甚是自負,見小玄豐神秀逸脫塵出俗,心中微訝,深覺與自己同是一路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感,微笑道:“在下蘇南董惜玉,承蒙三山五嶽中的朋友厚愛,贈了個青鸞公子的名號。”
小玄見他生白白淨淨,眉目倒也算得上俊俏,只是身材略顯單薄,與廳中那些五大三粗的狠厲匪盜頗為不同,竟也夾混在此處,心中微詫。
董惜玉見他全然不知自己名頭,心中不覺有些失落,道:“不知方兄平日多在哪些地頭上走動呀?”
小玄隨口應:“飄泊無定,四海為家。”
董惜玉點頭道:“方兄定是個風流不羈之人!今趟前來,是應仙君之邀?還是戚大盟主所召?”
小玄一怔,正思如何回答才不會對方之生疑,忽見一行數十人邁入大廳,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個個執負兵刃凶神惡煞,眾人紛紛避讓,董惜玉背對著他們,才要回頭,走在最前的一個面橫刀疤背負雙戟的高巨漢子已一掌推至。
董惜玉反應極快,反手格去,暗地裡用上了巧勁,腳下同時虛步飛起,這才堪堪卸掉對方的巨力,豈料猛地一股雷電襲來,頓給擊殛得渾身一震,眼見就要摔個狼狽,但見他身子凌空一擰,人已輕飄飄的落在地上,穩穩立住。
好身法!小玄心中喝了聲彩,就在此刻,那刀疤巨漢又一掌朝他推來,小玄不想惹人注意,後退一步,不動聲色地讓開。
“都滾邊上去!”那刀疤巨漢喝道,啐了口又罵:“老子最膩歪這種小白臉!”
董惜玉這時已瞧清對方的模樣,臉上陣青陣白,沒有吭聲。
小玄只是負手靜立,見刀疤巨漢面龐寬闊得出奇,心中一動,暗運靈力施展出無相之眼,赫見前面的衣服中裹著條巨頭大魚,原來是個鯰魚精。
董惜玉見他同自己一樣受辱,不覺生出同仇敵愾之心,心中雖然畏懼,卻仍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並肩而立。
一行人哄笑地走了過去。
董惜玉待他們走遠,突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憤色滿面地低哼:“如非仙君相邀,同這幫粗鄙匪盜真個羞與為伍!”一抬眼,見小玄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不覺微露窘色,壓著聲道:“你信不信,老子日後定要叫那蠢物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小玄沒好氣地望向別處。
那行人穿過人群,走到大廳中間,給原先在那裡的一幫漢子橫身攔住,冷目以對。
刀疤巨漢滿面堆笑,遠遠地朝那幫人身後的金袍男子抱拳作揖道:“戚大盟主,好久不見!”
小玄心中一跳:“原來那人就是碧血盟盟主!”
金袍男子也不起身,隻微點了下頭,笑道:“丁島主,算是給戚某面子,果然來了!”輕擺了下手,讓手下人放那刀疤巨漢近前。
小玄猜得沒錯,這人正是碧血盟盟主戚萬韜,傳聞已修至魔界暗曜大厄秘鑒第九劫,一身修為異樣霸道,曾與天道閣閣主刑飛鬥得兩敗俱傷,又曾孤身偷襲辟邪宮禁地,結果陷入重圍,被大宮主沈秀衣當胸刺了一劍,險些斃命。
刀疤巨漢搶上數步,直至走到戚萬韜跟前三尺方才停下,躬身又行一禮,道:“蒙戚大盟主相召,俺丁驚雷豈敢不來!況且俺與辟邪宮不共戴天,今趟碰上這等良機,焉能錯過!”
“辟邪宮?”小玄微微一怔。
“那家夥是東海雷霆島島主丁驚雷,莽蠢無比,惟有一身呆力!”董惜玉壓著聲,有些痛快對他道:“他在海上橫行霸道慣了,據說連東海龍王都讓他三分,但有日昏了頭,竟然跑到錦繡湖邊上做惡,結果撞見了辟邪宮的二宮主念無邪,聽說不到三招,便敗在雷刀電劍之下,臉上的疤痕便是彼時所留。”
小玄沒有搭話。
董惜玉忽道:“你見過那雷電仙子念無邪沒有?”
小玄微搖了下頭。
董惜玉的目光中似乎帶著點迷離,歎息道:“可惜可惜,你若親眼瞧見,便知那念仙子是何等之超塵脫俗,真個天仙謫世傾國傾城矣!當日在麗水城外遇見,唉,我便知道這輩子注定要折她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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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6-7 12:20
第七回 義所當為
“原來是個癡人!”小玄心道。
“敢問戚大盟主。”丁驚雷斟酌再三,這才小心翼翼問:“貴盟昨夜到時,可有捉著那姓袁的賤婦?”
戚萬韜哈哈一笑:“既然咱們特意選在這葛家莊聚首,又豈能讓那婆娘走掉?”
丁驚雷面現興奮之色,道:“不知那賤婦現於何處?”
“人已沒了。”戚萬韜道,“我那些兒郎手腳不知輕重,折騰一夜,天沒亮就斷氣了。”
丁驚雷啊了一聲,咬牙切齒道:“那賤婦曾是念無邪的奶娘,當日同念賤人一同羞辱過俺!便是沒了,屍首也好,萬乞戚大盟主賞與俺撒個氣泄泄恨!”
小玄聽得血直上湧,心道:“人都沒了,這廝卻連屍首都不肯放過,委實歹毒無比!”
“這附近還有辟邪宮門人,屍首拿去做誘餌了。”戚萬韜微笑道,“你倘若氣不過,待拿著人,活的死的一並送於你罷。”
丁驚雷大喜,連連叩首道謝。
“哎!這莊子上的女人著實太少啦,還有許多是難以下咽的老婆子,根本不夠咱這麽多兄弟吃!”有個啃著雞腿的漢子叫道。
“待咱上了飛仙島,殺進辟邪宮去,要多少有多少,到時候只怕你身子吃不消!”有人邪聲道,引得周遭一陣穢笑。
“原來飛仙島是辟邪宮的所在之地!”小玄這才想了起來。
有人道:“辟邪宮那幫惡婆娘心狠手辣,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從前多少弟兄都栽在她們手裡,聽聞那三珠樹上又添多了幾隻重明,今趟怕是有點凶險,咱們萬萬不可大意呐……”
“我們人多勢眾人強馬壯,怕它個鳥呀!”有人立時叫道。
“原來這些家夥聚在一起,是想打辟邪宮的主意!”小玄心忖。
又聽一人笑道:“老弟放心好了,聽聞辟邪宮接到蕩魔天尊法旨,要助方小侯爺討伐昏君,那二宮主雷電仙姬念無邪、三宮主霞霓仙娘龍繡霓均離島往中州去了,目下飛仙島上隻余大宮主天虹仙姝沈秀衣一支門人。而今我等有玉軒仙君及戚大盟主牽頭,還有許多大英雄大豪傑正在趕來,此趟殺上島去,只要心齊,必是十拿九穩的,把那新仇舊恨一塊報了!”
眾邪轟然叫好。
“玉軒仙君!”小玄聽見這四字,心中登時重重一跳,猛然想起龍九公主跟自己說過的話來,思忖:“不會是那個趁我嶽天母大人渡劫時偷襲,又致我嶽父大人前世斃命的家夥吧?”
又有人道:“辟邪宮素以正道自詡,殘殺拘禁了多少所謂的邪魔外道,仇家之多叫人想都不敢想,今趟上山報仇,除了咱們,到時不知還有多少兄弟會來!”
“如果真是那個惡魔,到時定要為我嶽丈嶽母報仇雪恨!”小玄心中怦怦悄跳,他今非昔比,自信滿滿,但望著眼前的架勢,心知不能蠻乾,目光緩掃,竭力將大廳中的惡徒一一記在心裡,心中盤算:“到時覓機分而擊破,能除掉一個算一個,碧血盟的人是血洗這座莊子的罪魁禍首,一個都不可放過!”
先前那人興奮道:“如此妙極,辟邪宮那些雌兒,老子早就恨不得剝她們的皮抽她們的筋,叫她們一個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還以為難雪此恨,沒想還有今日!”
另一人淫笑道:“辟邪宮那些仙子仙姑們多修清淨法門,個個水靈可口,都是那無上爐鼎,修煉中人哪個不垂涎三尺?大夥兒有仇報仇,沒仇的也萬莫錯過!”
旁邊幾人齊拍桌子,起哄道:“大夥兒全都混水摸魚去!說不定能撈幾個水靈仙子回來!”
最先說話的那人道:“況且辟邪宮還久據靈脈,霸著地胎池。咱修煉之人個個皆需天材地寶,所養的靈花珍木,成材之期往往以千百年計,倘若有了地胎池中的堻壤,豈非事半功倍!即便用不著,隻消拿去葫蘆鎮,也有許多人等著收,定然能換得不少神兵上寶!”
接下更是滿堂沸騰。
“對!殺人奪寶!一雪前恥!”
“一想起辟邪宮那些仙子仙姑們,老子就興奮!他娘的天怎還不黑!喝酒!喝酒!”
“今晚上島的人鐵定極多,俺們須得搶早,免得連口湯都不剩!”
“聽他們的思意,是打算今晚偷襲辟邪宮麽?倘若給這些邪賊惡匪得手……”小玄悄忖,一陣不寒而栗。
旁邊的董惜玉以扇擊掌,悄聲輕歎:“如若讓這些莽徒得了手,那便真真是糟蹋極了!”
“敢情此人與那些惡賊不是一路的?到時我可不能胡亂殺人,免得誤傷無辜……”小玄乜了他一眼。
董惜玉瞧見他目光,低聲道:“飛仙島上的那些仙子,需當輕憐蜜誘百般撩撥,以無上妙法循序漸進,方可采著真陰摘得驪珠,焉能暴殄天物耶!方兄,你我同道中人,可覺得小弟言之有理?”
小玄越聽越覺不對,猛然省悟,眼前的這個家夥十之八九是個采花淫賊!不由惡從膽邊生:“你妹的言之有理!你娘的同道中人!你這廝霉到頭了,今趟撞到了小聖爺爺的手裡,到時一並收拾了!”
董惜玉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目中異光隱閃,不覺胸口溫熱湧動,誠聲道:“方兄,你我雖是相知無多,然卻一見如故,不若撮土為香,結為兄弟如何?日後天涯同行,談風論月品花賞玉,豈非樂哉!”
小玄險些吐血,猛聞有人大叫:“哪來的這麽多蛇!”
驀地碧光閃竄,一條通體豔麗的奇蛇疾朝兩人腳下遊來,董惜玉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小玄一揚衣袖,輕描淡寫地將蛇卷住,遠遠丟開。
這時廳中已亂了起來,許多人又嚷又跳,紛紛走避,只見大群爬蛇有如洪流般從大門湧了進來,數量怕不止萬千條,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當中有些極其鮮豔斑斕,一看便知含有劇毒,更有些奇形怪狀,頂上或生著角,背上或長著翼,形貌異樣邪惡怖人。
突聞一聲大響,門框連牆被撞破了大塊,猛見一條梁柱般粗巨的赤鱗大蟒竄了進來,背上生著四扇奇異長翼,其上筋骨凸突,又有塊塊紫亮斑斕,在蛇群的簇擁中遊入大廳,帶進來一片炙人的熱浪。
人群裡驚得一陣低呼。
小玄也吃了一驚——那赤鱗大蟒分明就與驕烈的元身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短小了數丈。
更奇的是,那赤蟒背上竟然坐個婦人,長發及腰,身段極是婀娜窈窕,面上籠著一圍墨色紗巾,左耳懸著條金光灼灼的獨角小蛇,左腕系著隻鏤刻著符紋的暗青色搖鈴。
小玄凝目望去,見那婦人額寬頷尖,黛眉似柳,如勾長睫下的眼睛煞是奇異,雙眸竟為豎瞳,絕非人類可有,便又悄施無相之眼,赫見一條通體靛青的奇蛇昂立在大蟒背上,心道:“原來與我六哥是個同類!”
從前在千翠山上之時,他曾幾次見過黑白公子召聚蛇群,然卻遠無這等陣仗,不禁暗暗驚奇。
董惜玉面色發白,喃喃道:“這妖女竟然也來了……”見小玄眼中滿是疑惑,便興致勃勃地繼續炫耀自己的廣博見識,“這妖女乃太昊後裔的一個旁支,法力異樣高強,能馭天下蟲蛇,人稱蠆嬛娘娘,據傳曾與妖界的一個大魔頭相戀,後來慘遭拋棄……”
小玄心忖:“光看她那眉目,已是個極美的女子,竟然也會遭棄,不知那個妖界的大魔頭是怎樣一副鐵石心腸?”
董惜玉壓低聲繼道:“這蠆嬛娘娘被拋棄之後,便做了件大事,某日獨闖飛仙島,聲稱自己的遭遇都是拜辟邪宮所賜,要將島上殺得一個不留,狂性大發之下,傷斃無數辟邪宮門人,但最終還是被辟邪宮幾位宮主朕袂擊敗,給逐出了飛仙島。這些年來,她仍心有不甘,時不時狙襲辟邪宮門人,深為飛仙島痛恨。”
“原來是一樁情孽,不知已有多少人為之喪命……”小玄心中暗歎,忍不住問:“她那座下大蟒,可是鳴蛇?”
“聽聞是。”董惜玉道,“嚇人吧,但她還有一樣更厲害的魔物。”
小玄不解。
“瞧見她耳上那條金色的獨角小蛇了嗎?”董惜玉問。
小玄微點了下頭。
“那蛇兒可了不得,據傳是一條太古魔蛇誘應龍所誕,叫做化血金虺,天地唯一,迅如閃電,邪毒無比,中者立時化血而亡。聽聞辟邪宮大宮主沈秀衣當年給它咬了一下,險些斃命,幸得九天玄女娘娘賜了盞化解萬毒的六壬盈虛燈,又在地胎池的堻壤當中埋了七日七夜,方才挺了過來。”董惜玉停了下,繼道:“然而時至今日,沈秀衣身上的毒並未全淨,依然會不時發作,據傳每年都須在地胎池中睡上幾天,才能熬得過去。”
“如此之毒!”小玄暗暗心驚。
“她今兒在此出現,定是要趁機報仇來了!”董惜玉道。
戚萬韜從椅上立起,作揖叫道:“原來是娘娘駕到,可是仙君所邀?幸會幸會!”
蠆嬛娘娘陰沉著臉,隻道:“何時上島?”
戚萬韜道:“本座已命人先去圍島了,咱這一拔,待仙君到了,便即開撥,今次定叫辟邪宮萬劫不複!”
蠆嬛娘娘不再言語,抬腕把鈴一搖,又驅蛇群前行,眾邪無人敢近,讓出了條大道。赤鱗巨蟒載著蠆嬛娘娘遊走到大廳邊上,巨首一拱,牆壁如腐破碎,整個蛇群穿洞而出。
戚萬韜躬軀相送,直至蠆嬛娘娘與蛇群完全消失在視線裡,方才直起身來,難以察覺地悄籲了口氣。
就在此際,人群又是一陣微微騷動,大門處不知何時多了三個人,正背負雙手傲然四望。
小玄望去,立時認出左首那人赫是點金聖手鍾晉,據說乃天相宗宗主周景元的師弟,修為於門中可列前十。記得在仙靈大會上,他馭控一頭狴犴狀的機關銅獸下場比鬥,結果敗給了逍遙郎君與龍九公主馭控的蟹霸王。
而右邊那個身形矮胖滾圓之人,正是鍾晉的師弟祝仲。他當日在天武殿上嘴賤,被龍九公主以幻影煙波的絕頂身法抽了幾記耳光。
中間之人則是個須發灰白的老者,身著黑袍,雙目炯炯有神,立在那裡,便讓人覺得風骨崢嶸氣勢奪人。
“天殘老君!天相宗的大長老越於安。”董惜玉失聲道,“天相宗的人怎麽也來了?啊,是了!據傳天相宗七子中的許清槐,便是死在錦繡湖畔,敢情他們是來尋仇的?”
小玄見那三人目光掃來,趕忙低下頭去,退後半步,隱在人群之後,心忖:“那個點金聖手鍾晉與他師弟,在敗給我三哥後,似乎便即離開了天武殿,不知後來有沒有瞧見過我?”
“哎呀!原來是越大長老到了,真個令人喜出望外!”戚萬韜高聲叫道,快步迎上前去,抱手作揖。
天殘老君也不還禮,隻道:“戚盟主,老朽乃是應玉軒之邀而至。”
戚萬韜笑道:“大長老亦肯仗義出手,辟邪宮在劫難逃了!”
天殘老君見廳中魚龍混雜,不由微皺了下眉,道:“今趟過來,別個怎麽地,老朽一概不管,只因吾徒許清槐數年之前無故亡於錦繡湖畔,一直傳聞與辟邪宮有關,不得不前來問個清楚。”
“戚某早就看不過眼了!”戚萬韜道:“辟邪宮的人假仁假義,素借除惡之名殘害無辜,因而今兒才這麽多弟兄齊聚在此,都是為了討還公道!”
幾人邊說邊行,戚萬韜親自將天相宗三人引往大廳中央,命人擺椅奉坐。
“天相宗這幾個家夥竟與邪魔同流合汙,不是好人!”小玄眉心微擰,心忖:“碧血盟、天相宗、蠆嬛娘娘,還有那個玉軒仙君,再加上數不清的各路盜匪邪魔,陣仗如此之大,而辟邪宮隻余大宮主一系門人在飛仙島,那些仙子仙姑們縱然了得,也是絕難抵擋,今番怕是凶險之至……”
想起在逍遙峰之時,雪涵與李夢棠說起辟邪宮,神情均是十分欽佩,言辟邪宮同天道閣、蜀山派一般,皆俱嫉惡如仇,萬千年來,一直以誅邪蕩魔為己任,縱千難萬苦也從不放棄。
他心中甚是不忍,可是轉而想到辟邪宮派人去助方少麟,卻又有些鬱悶。正思間,突聞一陣嚷嚷,有人高聲笑道:“總算沒有白費工夫,陷著隻雌兒!”
小玄望去,見一群人自大門跨入,提刀執斧面目獰邪,其中一人肩上扛著個四肢癱垂的女子,衣裳如雪,墨發如瀑身段窈窕,甚是搶眼。
那群人大大咧咧吵吵鬧鬧,惹得廳中不少人轉頭看去,只聽其中一人笑道,“兩個都是水靈靈的,可惜跑了一個。”
另一人笑道:“這辣貨妄想救人,豈能容她走掉?”
這群人走到走到大廳中央,為首一個腰纏鏈鉤的披發漢子上前幾步,朝戚萬韜叩首道:“屬下以袁賤婦的屍首為餌,在莊外圍設伏,捕到辟邪宮的一隻雌兒!”
戚萬韜微點了下頭。
披發漢子打了個手勢,後面的人便將白衣女子扛上前來,粗暴地摜在地上。
白衣女子衫上染血,頸後脊椎處壓著道法符,雙腕則給一條刻滿符文的暗青鏈子反鎖在背後,顯然除了身上受傷,氣脈也遭禁製,癱地不起。
“哎,真是不知憐香惜玉,竟把人弄成這幅摸樣,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戚萬韜道,轉而輕聲問:“你是何人,誰的門下?”
白衣女子一聲不吭。
披發漢子猛地蹲下身,一把揪住白衣女子的頭髮,把她的臉提了起來,沉聲喝道:“問你話呢!”
“啊!是她!”董惜玉低呼一聲。
小玄這時也看清了白衣女子的面容,雖然沾染了塵土汙穢,卻遮掩不住那奪人的清麗,心中一跳,立刻認出她是迷林中遇見的驚虹七仙子其一,猶記得她當日手執青色寶劍,劍技了得,背後還負一柄能召出四名黃巾力士的繡荷寶傘。
白衣少女櫻唇緊閉。
“敢跟老子強!”披發漢子一掌扇去,登時將少女抽得雲發散亂嘴角淌血。
這時戚萬韜旁邊一個虯須漢子道:“啟稟盟主,屬下認得她!這小賤人毒辣的很,曾殺過咱們不少弟兄,是沈秀衣門下,號青虹仙子,好像叫殷什麽來著……”
董惜玉在小玄耳邊低聲道:“叫紀芷晴,是驚虹七仙子之一,劍技十分高明!”
小玄冷聲問:“你怎知道?”
董惜玉嘿嘿一笑,道:“她曾同幾個師姐妹追殺過我,幸好小弟命大,屢屢逢凶化吉,最後還是躲進了麗水城中的未央樓,方才逃得大劫!”
“本座問你。”戚萬韜道:“除了沈秀衣,飛仙島現下還有你哪幾個師輩在?”
白衣少女依然不發一言,滿臉的決絕與堅毅。
“既然這等倔強,那便沒什麽用了。”戚萬韜歎了下,微側過頭淡淡道:“丁島主,你不是要尋辟邪宮的人撒氣嘛,這娃兒就送與你罷。”
“多謝大盟主!”旁邊的丁驚雷大喜,上前一把揪住少女的雲發,就朝偏廳拖去,口中叫道:“老子這就乾死你,看你還能強多久!”
廳中有不少淫邪之徒,立時紛紛起哄,叫道:“別走哇,要乾就在這乾!讓大夥兒過個眼癮!”
丁驚雷哈哈笑道:“也罷!老子便在這裡炮製她!”五指抓去,立將紀芷晴肩背處的衣衫撕下一幅,露出大片白玉似的肌膚來。
紀芷晴身子微動了下。
丁驚雷將她提起,重重地摔在一張大桌上,傾軀方要壓上,猛感眼前影子閃晃,面門上已挨了重重一擊。
紀芷晴收回高高撞擊的膝蓋,彈似地躍了起來,輕輕巧巧地落在桌子上。原來丁驚雷撕她衣衫時,不小心連她頸後的禁製法符也扯落了。
丁驚雷朝後仰去,捂面悶哼,鼻子已開了花,他的手下吃了一驚,立有數人撲了過去,紀芷晴飛腳連踢,掃倒三個,身上猛然驟緊,已給一賊從後抱住,她怒而後仰,後腦杓狠狠地撞在那賊的眼窩,那賊掩面而退。
“都給老子退下!”丁驚雷怒喝,張口噴出顆牙齒,猛虎般撲上。
紀芷晴飛身躍起,丁驚雷幾下揮扒,將桌子擊得粉碎,猛感勁風襲面,頸側又挨了一記鞭腿。
丁驚雷一陣暈眩,兩爪狂揮,紀芷晴冷冷一笑,衣裳輕擺,一腳接一腳踢出,迫的丁驚雷急忙閃避。
“好野的小蹄子!爺們喜歡!”廳中眾邪瞧得高興,紛紛幸哉樂禍地高聲叫好。
丁驚雷怒火中燒,運提真氣,使出看家功法,似是雷電一系,兩爪電芒隱閃,再度撲上。
紀芷晴身上受傷,真氣剩余無幾,雙手被縛,拳腳功夫也遠不及劍技,漸漸招架不住。
丁驚雷十指箕張,猛一爪拍在她背心,紀芷晴渾身僵滯,丁驚雷閃身迫上,又一拳勾擊在她腹部,少女軟軟倒地。
“臭婊子!老子今天不肏死你!”丁驚雷傾軀壓上,沒想少女竟聚盡余力一膝頂起,狠狠撞在他襠際。
丁驚雷一聲慘號,捂襠後退,兩腿一曲,彎身跪在地上。
紀芷晴一滾爬起,大口大口地喘氣,傷勢加上體力的透支,令她幾要虛脫。
廳中眾邪見丁驚雷又吃大虧,爆出一陣哄堂大笑,穢言四起,這個喊道:“丁島主,你行不行啊?一隻縛了手的小蹄子都搞不定!往後還怎麽在東海上橫行啊!”那個叫道:“丁島主,趕緊看郎中去,萬莫就此絕了香火!”
丁驚雷眾部下凶色畢現,紛紛亮出兵器,一齊上前圍攻紀芷晴。
紀芷晴已是強弩之末,被逼著步步後退,突地腰後一硬,卻是撞上了屋柱,再無去路。
眾賊將她團團圍緊,有意折磨,隻以棍、棒、鞭、鐧等鈍器輪翻攻擊。
紀芷晴雙腕被鎖,隻得起腿亂踢,猛聽一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聲,卻是右腿小腿骨給一鐧擊折了,她淒喊半聲,又給一根長棒砸在頭上,鮮血自額角淋漓而下,延面頰垂到下巴,再滴淌到雪白的衣裳上。
眾賊淫笑道:“辟邪宮的小娼婦,看你還有什麽本事!”
紀芷晴單腿支地,猛又起腳將一個逼近的邪賊踢翻,傷腿受力,隻痛得眼冒金星冷汗直流,然她性子剛強,一瘸一瘸的就是不肯倒下。
“這野蹄子瘋了!”有人驚呼。
“糟蹋了糟蹋了!好一朵幽谷嬌花,可惜卻碰上了這幫全然不識憐香惜玉的莽徒!唉!我見猶憐呐!”董惜玉歎道,臉上一副痛惜無比的神情。
紀芷晴望見大廳內黑壓壓的人擠著人,一個個窮凶極惡褻視猥笑,顯然都是淫邪匪盜之流,不由心底涼透,知曉今日絕無僥幸。
小玄見她蛾眉緊擰,倚著屋柱大口喘息,秀麗的面龐上盡是不倔與不甘,在決絕中隱夾著一絲淒楚,有如牢籠中被困的母獸,心中大是不忍,暗暗敬訝:“這等頑強,不知勝過多少男子!”
這時丁驚雷緩了過來,從背後拔出兩柄短戟,滿面猙獰朝紀芷晴逼進,目射凶光,顯然已存殺念。
小玄心中交戰:“我若出手,不知會不會被天相宗那幾個家夥認出來,如若一個不好,就此獨與這廳中幾百邪魔乾翻,未免有點不智,再說辟邪宮派人去助方小子,與皇朝作對,我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他悄從兜元錦袖中摸出役妖令,見鑲嵌在令側的一十三顆符石只有兩顆亮著,愈是遲疑。
丁驚雷大喝一聲,巨軀蠻牛般朝紀芷晴衝去,揮開雙戟,路數竟是十分精湛。
紀芷晴本就招架不住,這下更是險象環生,奈何雙腕始終無法掙脫,隻好用傷腿支地,以另一腿迎擊,跌跌撞撞死命支撐。
小玄見她披頭散發狀如瘋魔,左右兩腳頻頻交點,不停地輪換撐地,萬分的狼狽可憐,心頭突突直跳,驀地血氣充塞胸臆:“只要義所當為,便該去做!豈能因為辟邪宮幫了方小子,我便見死不救!事事掂斤估兩寸量銖稱,那還是俠義所為麽!”
紀芷晴的抵抗越來越頓滯散亂,丁驚雷瞧得分明,猛一戟朝下路掃去,正中她那條傷腿。
紀芷晴慘叫一聲,整個人猛摔在地,丁驚雷一把揪住她頭髮,將之提了起來,森然道:“求爹饒你!”
紀芷晴怒目而視,倏一口唾沫啐在他面上。
“小賤人,老子捅死你!”丁驚雷獰喝,右臂一突,握戟就朝她腹下搗去。
眾邪眼見這一戟下去,那如花似玉的少女不死也殘,正感有些可惜,突見影子一閃,在丁驚雷與紀芷晴之間已多了個人。
丁驚雷右臂劇震,短戟登時朝旁彈開,緊接左腕驟麻,指掌便松開了少女的雲頭髮,尚未弄明白發生了什麽,猛感一股巨力湧來,人即朝後跌去,噔噔噔地連退七八步,方才立住。
紀芷晴軟軟垮倒,小玄將她一把兜住,攬在臂灣。
此變不過兔起鶻落之間,眾邪訝然瞧定,見少女已被一個錦衣公子奪去,不由甚是驚奇。
董惜玉便是目瞪口呆,根本沒瞧清原在身邊的這個方公子是如何過去的,且於電光石火間迫退了丁驚雷。
丁驚雷驚怒交集地喝:“你是何人?”
小玄徐徐轉身,淡聲道:“這女人,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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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21-6-7 12:23
第八回 惡有惡報
“這雌兒是戚大盟主賞與老子的!爾亦敢搶?”丁驚雷厲聲道,他莫名其妙地就被迫開,已知對方身手不凡,這才耐著性子說話。
“這丫頭與我有點過節,須得做個了斷。”小玄悠然道,“所以人歸我了。”
丁驚雷勃然大怒,於眾邪面前,安能咽得下這口氣,大喝一聲,舞動兩戟朝他衝了過去。
“臭小子,你找死!”丁驚雷幾個部下目露凶光地喝罵,也揮動兵刃殺上前來。
就在此際,紀芷晴昏昏啟目,忽地認出身邊的人來,臉色微變,弱聲叫道:“是你!”
小玄微微一笑,順著道:“咱們的梁子,也該了結下了。”
紀芷晴柳眉一豎,螓首陡擺,猛然朝他臉上撞去。
小玄側臉一讓,避過疾撞過來的粉額,紀芷晴又一膝朝他跨下頂去,小玄手臂稍稍收緊,真氣微吐,少女立時通體酥軟,終於動彈不得。
這時丁驚雷已衝到跟前,小玄瞧也沒瞧,一掌拍出,看似尋常隨意,卻恰到好處地穿過兩柄疾揮的短戟,正中其右肩,那裡並非要害,卻聽他大叫一聲,整個巨軀離地彈起,遠遠地摔了出去,一對短戟也脫手墜地。
幾於同時,小玄獨掌翻飛,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薄焰,分擊在一齊掩上的幾個賊人的腕際、頸側及胸口,電光石火間,幾賊接連跌出倒地,無一個拿得住兵器。
眾邪錯愕,猛見丁驚雷同中招的幾個手下滿地亂滾,撞得桌翻椅倒,口中慘呼厲號,狀若烈焰裹身,另幾個手下去急去攙扶,卻紛紛大叫縮手,滿面驚恐地揮臂亂甩,似乎也給看不見的火焰粘著燙著,場面甚是詭異駭人。
原來小玄心中怒極這些殺人如麻的賊匪,亦欲鎮懾群邪,出手頗重,如非不想現下就把事情搞大,這幾掌便要取他們的性命。
丁驚雷隻覺五髒如焚,慘號著滿地翻滾,頸上臂上鱗紋時隱時現,幾要現出元身來,眾邪駭然瞧著,卻無一個認得出是何法門所傷,個個心中震詫。
“方兄好身手!”董惜玉大聲喝彩,見了小玄輕輕松松便擊潰眾敵,稍微掂量,便知此子身手遠在自己之上,心中驚喜交加。
戚萬韜緩步上前,探手抵在丁驚雷背心,立感一股火勁透掌而入,順腕侵上,極是怪異凶烈,心中暗暗吃驚,急禦真氣抵禦,這才將火勁壓製住,不動聲色地吐納了須臾,方才完全化去。
丁驚雷幾個未受傷的手下目中噴火,卻又不敢上再上前找死,紛紛朝戚萬韜叫道:“人是大盟主賞與我們島主的,那廝不但橫加搶奪,更下狠手傷人,還請大盟主作主!”
戚萬韜眾部屬亦覺似乎不敬,身邊幾人緩步上前,隱隱將小玄圍在當中,均是步伐穩健章法明晰,顯然都是高手。
那先前將紀芷晴擒回來的披發漢子沉聲喝道:“好大的膽子!”
小玄神閑氣定,道:“人我是要定了,哪個不肯,隻管過來。”
披發漢子面色一沉。此人姓晏名騰,號翻海蛟龍,乃碧血盟中排名前十的高手,以邪法修得一條神出鬼沒的飛鉤,能擒真鎖魔,從來心高氣傲,豈能容人在前尋釁,徐徐解下腰間鏈鉤,便要動手。
戚萬韜卻打了個阻止的手勢,淡淡道:“本事不濟,自然留不下人,怪得了哪個。”
丁驚雷幾個手下怔住,心中雖忿,卻沒人敢再開口。
戚萬韜朝小玄溫聲道:“尊駕大名?是哪座名山的朋友?應何人之邀而來?”
小玄雖想虛與委蛇,奈何心中厭惡,隻道:“姓方,師門不便外透,因與辟邪宮有些過節,是以不請自來,此間容不得麽?”
眾邪眉頭微皺,均想戚萬韜何等之威望,這小子口氣卻如此冷硬,有些不知好歹了。
戚萬韜卻是不怒反奇,心忖此子功法歹毒怪異,師門定亦詭邪隱秘,不肯示人情有可原,但想己方又多一大強助,心中甚愉,笑道:“容得容得!尊駕身手不凡,肯與此處的一眾豪傑共赴飛仙島,定能踏碎辟邪宮!”
紀芷晴猛又掙扎起來,怒罵道:“臭小賊,果是奸邪之徒,當日就該宰了你!”
小玄正要尋機離開,趁時道:“都落小爺手裡了,嘴巴還敢如此之硬,今趟可饒不得你了!”言罷將少女扛到肩上,邁步朝偏廳走去。
紀芷晴又掙又鬧,兩腳一陣亂踢,只是真氣被製身上受傷,踢到男兒身上不疼不癢,遂又破口大罵,什麽王八蛋狗東西臭賊子賊囚貨全從櫻桃小口裡噴了出來。
小玄煩了,突一巴掌清清脆脆地扇在她翹臀上,但覺嫩彈彈的手感意外地好,喝道:“閉嘴!”
紀芷晴通體一震,俏靨漲得如血般赤,獅吼般怒喊:“臭賊子,我殺了你!”
小玄給她震得耳膜生痛,凶神惡煞地狠狠道:“再不閉嘴,信不信小爺立馬就在這裡剝光你!”
殷芷羞憤欲絕,但掠了眼四下黑壓壓的人影,終究還是咬住了唇兒。
“莫走莫走!就在此處炮製這野蹄子!讓大夥兒一塊樂樂!”眾邪起哄。
“小爺不愛在人前快活!”小玄哼道,扛著紀芷晴,腳步愈疾,從人群當中穿過。
群邪短呼長哨又叫又鬧,有的甚至毛手毛腳地想佔便宜,一個獨目大漢竟然伸長了手,想要來掐少女的翹臀,小玄眼疾手快,一腿將之掃倒。
豈料那獨目大漢竟是個賊首,周圍立時響起一片怒罵叫喝之聲,許多人亮出兵刃,將小玄團團圍住。
小玄佇步靜立,暗忖倘若局面失控,自己便要以一人之力獨對數百邪賊,他有心立威,掌上焰光倏閃,一條如有實質的火龍蜿蜒而生,攀臂徐徐盤繞。
眾邪大吃一驚,均想那條火龍如非幻相,而是真氣所化,那麽眼前這小子的修為可就強得可怕了。
眼見就要釀成一場火並,突聞戚萬韜沉聲笑道:“飛仙島上美人多的是,大夥兒就莫要為一隻雌兒相爭了,免得大事未成,先傷了自家和氣,日後傳到外邊,徒惹笑話。都把兵刃收了,算是給戚某個面子!”
那些邪賊聽了,再望望盤繞小玄臂上那條栩栩如生的怖人火龍,俱悻悻地垂下了兵刃。
小玄悄松口氣,邁步繼行,所到之處,群邪無不讓路,他走入偏廳,豈料裡面竟也擠滿了人,一個個都目光陰沉盯著他與肩上扛著的少女。
小玄心下暗急,遊目四顧,目光從一扇鏤花窗移過,轉到一面屏風之上,心中已有了主意,遂扛著女孩大模大樣地轉到屏風之後。
屋中眾邪又羨又酸,有人穢笑道:“不就點一炮嘛,有甚好遮遮掩掩的!”
小玄把女孩放下,女孩痛哼半聲,咬住了唇。
小玄瞧了瞧她,蹲跪下身,輕輕抬起她的一條腿,架放在大腿上。
“做什麽!”紀芷晴驚道。
小玄不語,尋找褲管上的染血處,紀芷晴雙腕被鎖,猛地橫肘撞來,小玄並指朝她肘關及脅下戳了兩下,女孩兩臂一麻,無力地垂落下去。
“你敢碰我!”紀芷晴厲喝。
“豈止碰你,小爺還要剝了你,怎麽著。”小玄擺出一副色迷迷的模樣,猛一把將她褲管撕開,赫見柔美雪白的小腿上墳起了個李子大小的腫塊,瘀青一片,正是被打折的部位。
“我……我殺了你!”少女怒喊。
“來呀,小爺就喜歡你這種辣妞兒!”小玄聲調愈蕩,一副賤兮兮的模樣。
眾邪聽見屏風後傳出的裂帛聲與女孩的叫喊聲,一個個委瑣地褻笑起來。
“王八蛋!別碰我!”紀芷晴不住掙拒嘶喊,眼中噙滿了淚水,模糊間看見男子從身上的法囊中取出什麽,小心翼翼地塗抹在自己的腿之上,骨折處立時一片清涼,劇痛大減,咦?這是……這是在做什麽……
小玄隻由著她鬧,有條不紊地為她敷上本門的療傷丹藥,又從褲腳撕下一圍布料,權當繃帶去給傷折處做個包扎。
紀芷晴目瞪口呆,哭鬧漸止。
小玄皺了下眉,生怕外邊眾邪起疑,忽將就要包扎好的繃帶輕輕一勒。
紀芷晴大叫一聲,痛得冷汗直冒。
屏圍外眾賊擠眉弄眼,笑得越發猥褻,有人邪笑道:“小蹄子叫得這麽歡,這一槍定是過癮極啦!”
另一個高聲叫道:“兄弟悠著點,別一下子就把小蹄子耍殘啦!”
“你就不能輕點!”紀芷晴抽著氣兒憤怒地嚷,忽見男兒貼了上來,挺拔的鼻子幾要頂到臉上,驚道:“你……你要幹啥?”
小玄仔細撥開她亂糟糟沾在臉頰上的發絲,取出手帕輕輕揩去汙血,又從如意囊中取了丹藥來為她額頭的傷口敷抹。
紀芷晴睜大眼睛,呼吸間盡是男子的氣息,胸口不住突跳,一顆心似要蹦出腔外去。
“瞧見上邊那扇窗了嗎?”小玄打了眼色道。
紀芷晴迷茫地循他目光望去。
“一會動手,你就從那裡衝出去,什麽都別管,能逃多遠就多遠!”小玄貼在她耳畔道。
紀芷晴耳心發麻,身子微微一縮,瞪大眼睛望著他。
小玄並指在她身上輕點了幾下,解開了被鎖閉住的氣脈,又運真氣將鎖住她兩腕的符紋鏈子扯斷,悄聲道:“試試看,提得起真氣麽?”
“耍甚詭計!姑奶奶絕不上你的當!”紀芷晴壓著聲凶巴巴道。
小玄沒好氣道:“不想走啊?好,那小爺自個走,你就留這裡自祈多福吧。”
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似乎在判斷是真是假。
“我數三下。”小玄沉聲道。
紀芷晴點頭,開始運提真氣,卻沮喪地發現隻余平日的二至三成。
“三……二……”小玄輕聲報數,豈料那個“一”方要出口,已是奇變遽生,但聽一聲大響,側上的鏤花窗陡然連牆一塊爆裂,有個什麽巨物砸了進來,夾著碎磚斷木重重摔在地上,驚得屏風外眾邪大呼小叫,紛紛躍起,有人驚吼道:“我肏他大爺,什麽鬼玩意!”“砍它!砍死它!宰了它!”
小玄同紀芷晴訝然對視,聽見屏風外驚呼怒喝,旋聞幾下嚶嚶怪聲,緊接著慘叫聲此起彼伏,又見大篷血漿潑濺在牆上。
“這聲音……”紀芷晴凝神細聽,臉色陡變,顫聲道:“是馬腹!”
小玄顧不得許多,沉聲道:“走!”話音未落屏風猛地被從中撕開,赫見一個巨如犀象的怪物正在狂暴肆虐,屋中已是地獄一般的景象,到處是殘肢斷臂與血漿髒器。
怪物似有所察,猛然轉過身來,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們,血口綻開,發出一種細細的、與體型極不匹配的嚶嚶聲。
小玄終於瞧清了它的模樣,但見爪銳如鉤通體虎紋,面臉上卻生著類人的五官,可以肯定是從未見過的物事。
怪物猛然暴起,朝他倆撲來。
紀芷晴性素冷靜,但此時手上沒有兵器,更知怪物的厲害,不禁有些著忙,千鈞一發間腰上驟緊,人已被挾住飛起破窗而出。
虎紋怪物如影隨形地穿窗撲縱,緊追不舍,這時群邪亦從大閣中蜂湧而出,怒吼厲喝地包抄過來。
小玄生怕給纏住,挾著紀芷晴朝莊外疾馳,瞥見莊後山上林木甚密,便即調頭掠去,方縱過條抄手遊廊,突見一橙一紫兩道麗芒破空貫來,凌厲無比地分襲上下兩路,北溟玄數隨念即生,衝勢絲毫未滯,刹那間從中穿了過去。
兩道麗芒如虹一曲,在空中拐了個大彎,不依不饒緊隨追擊。
“別追!他在幫我!”紀芷晴忽然大喊。
兩道麗虹立時一滯,現出一橙一紫兩把寶劍,小玄轉首望去,見側後有兩名白衣女子凌空飛來,左邊一個年約二八,額披流海容顏嬌美,身段玲瓏浮凸玉潤珠圓,豐腴得似能掐出水來;右邊一個懷裡抱著把青傘,長發及臀,腰細若柳,生著一張線條極美的的瓜子臉,一對鳳目又細又長。
此時三人均已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俱是一怔。
原來那披流海的是驚虹七仙子中的橙虹仙子穆寶兒,瓜子臉的則是紫虹仙子林蓉,當日在迷林之中,皆曾與小玄交過手。
小玄手臂一摜,將紀芷晴拋了過去。
穆寶兒與林蓉急飛上前,一人一邊將紀芷晴穩穩接住,猛見怪物從遊廊頂上高高縱起,奔雷般撲到小玄的背後,齊聲驚呼:“小心後面!”
小玄頭也沒回,側身一掌就擊在那虎紋怪物腹下,怪物嘶嚎著朝下疾墜,巨石般砸穿廊頂摔了進去。
三姝睜大眼睛,她們之前與小玄交過手,雖覺其身手不俗,可也沒有這等了得。
這時,群邪趕到,刀槍棍棒暴風驟雨般朝虎紋怪物招呼過去,另有許多人發現了飛在半空的三個女子,紛紛縱身飛起,凶神惡煞地掩去。
林蓉突從將懷中的青傘高高舉起,口中念念有詞,猛見青傘撐開,然後一隻又一隻的怪獸怪物從傘底墜出,當中除了有熊羆精、鯉魚精、水缸妖、燈籠怪,還有些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照群邪兜頭砸落。
原來這些妖魔精怪連同先前那個馬腹,都是她們師姐妹今趟出來捕獲的,收在青荷寶傘中準備帶回飛仙島,但為救人,情急之下便全都拋放出來,隻盼能阻滯群邪片刻。
群邪大吃一驚,大部分人四下閃避,幾個強悍的則迎面硬撼,場面一片混亂。
小玄趁亂衝了過去,生怕神骨劍太過惹目,從兜元錦上刷出甚不起眼的役妖令,東一個西一個地遊擊阻截,心中痛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邪賊,下的都是重手,所到之處,必是筋摧骨折。
穆寶兒念念有詞,撚指一召,空中的橙色寶劍徐徐前飛,急速變大,頃刻已巨如小舟,三姝心有靈犀,一齊飛步跨上,禦劍疾飛。
小玄施展開來,隻覺役妖令極是趁手,不過須臾,已乾翻十七、八個邪賊,抬頭望去,見三姝禦劍朝山上飛去,心中松了口氣,忽見紀芷晴在劍上回過頭來,凝眸望向自己,神情複雜欲言又止,猛聞一聲獰笑:“好啊,又來了兩個自投羅網的,哪裡逃!”
倏地一條鏈鉤自群邪中掠起,高高射上空中,一爪搭住了劍珥,扯得飛劍猛然一歪,險些就把三姝傾顛下來,緊接著有條身影拔地而起,順著鏈鉤撲向飛劍,赫是翻海蛟龍晏騰。
小玄心中一驚,提氣掠去,瞬息便是百丈,揮令輕撥,立將鏈鉤從劍珥上挑開,後發先至地攔在晏騰前方。
“做什麽!”晏騰厲喝,甩鉤抓他,小玄避過,還了一令,兩個就在空中鬥做一團。
地上眾邪驚怒交加,紛紛叫道,“俺適才瞧見這小子在打我們的人!”“老子也瞧見了!”“這小子定是和辟邪宮一夥的!大夥兒宰了他!”
眾邪如夢初醒,又有數名修為高者飛上空中,揮舞兵器同晏騰夾擊小玄。
小玄為讓三姝逃走,身子凌空一擺,沉身掠向地面,引得眾邪緊隨追擊,地上群邪瞧見,立時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
三姝在空中穩住劍身,望著地面,皆為男兒捏了把汗,紀芷晴忽朝林蓉叫道:“把我傘裡的精怪全都丟下去!”
林蓉抖了抖青荷傘,臉色蒼白道:“沒了!適才就已經扔光了!”
小玄遊走於百十邪賊及眾精怪間,暗將北溟玄數提至第二境——觀心,看似險象環生,卻沒讓一刀一槍、一拳一爪沾著衣角,反而一令一個殺得群邪人仰馬翻。
晏騰愈鬥愈驚,覷著小玄被一張符文滾湧的大網逼住,立即提盡真氣,鏈鉤發出聲怪鳴,惡魔般撲了過去,眼見就要噬中他的背心,猛見周七、八條巨大火柱向下爆射,轟轟數響,火柱觸地折起,如同一圈火欄直衝空中,立將自己的鏈鉤及周圍十數人震得七零八落。
他目中赤紅一片,心正震憾,陡然間一條火龍厲嘯而起,刹那間就縱到了跟前,頭部竟然隱現五官,尚距尺許,便已炙得肌膚劇痛,不禁心膽俱裂,拚盡全力提臂格架,驀地衣衫盡化,然後一抹抹烈焰赫自肌膚下匪夷所思地竄了出來,整個人如陷火海。
晏騰長聲慘號,隻掙扎了須臾,便軟綿綿地曲膝跪地,滿眼的通紅中似乎有條人影擦肩而過,在失去知覺前,有個冷冷的聲音傳入耳中:“血洗葛家莊的,有你一份是吧。”
作者:
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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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23
第九回 奪命一吻
小玄突出重圍,見四下敵人越來越多,嘯聲四起,知是群邪中的高手都來了,心明不可蠻乾,提氣朝山上林木茂密處掠去。
群邪此時已將三姝扔下的精怪全數蕩清,皆盡騰出手來,尾隨著緊追不舍。
小玄並不遠馳,只在山上東一竄西一掠地遊走,不時還返身狙掉三兩個追得近的邪賊,忽聽頂上有叫道:“方公子,快上來!”
他抬頭望去,見空中三姝禦劍跟來,著惱喝道:“做什麽,怎還不走?”
“邪賊太多了,你跟我們一起走!”紀芷晴叫道。
“用不著你們操心!快走!”小玄擺了下手。
“你不上來,我們決計不走!”紀芷晴急聲叫道。
“快走!”小玄不耐煩地喝,疾朝另一個方向掠去。
此時他已殺赤了眼,腦海裡盡是葛家莊中的慘狀,有心與群邪周旋到底,打定主意能多宰一個算一個。
劍上三姝面面相覷,穆寶兒道:“那些惡魔害了袁婆婆,屠光了葛家村,我們先回去報與師尊,再回來收拾這幫畜牲!”
紀芷晴咬唇不語,盯著男兒的背影,嬌軀微微顫抖。
林蓉從旁扶抱住她,輕聲道:“那方公子身手了得,敵人雖從,卻也未必能困得住他。”
“他那樣子,根本就沒打算走。”紀芷晴道,聲音雖是極力抑壓著,卻掩飾不住當中的一絲哽咽。
林蓉訝然望著她。
穆寶兒歎了口氣,掐訣調轉劍首,方要加速飛離,猛聞一串怪笑聲傳來,有人陰惻惻道:“辟邪宮的小娃娃,想往哪逃!”
三姝面色一變,轉首望去,赫見一條赤鱗巨蛇蜿蜒飛來,背上四翼撲拍,坐著個面籠墨紗的豎瞳女子。
“蠆嬛妖婆!”林蓉失聲叫道。
穆寶兒面無血色,禦劍疾掠,驀地熱浪掩至,赤鱗巨蛇四翼一振,刹那便到了近旁,長尾一甩,卷住了飛劍,飛劍一震而滯,任憑穆寶兒如何掐訣催馭,都無法掙脫。
蠆嬛娘娘從鳴蛇背上立起,凌空虛踏,一步步走到飛劍上來。
“別過來!”林蓉顫喝,此時三人手上惟她還有兵器,隻好硬著頭皮提劍往前,指向來敵。
蠆嬛娘娘視若無睹,仍就向前行來,淡淡道:“你們是誰的門下,沈秀衣?念無邪?還是龍繡霓?”
“不告訴你!”林蓉喝,紀芷晴心氣甚高,卻道:“告訴你也無妨,我等師尊便是辟邪宮當今掌宮天虹仙姝沈秀衣!”
“原來是沈秀衣的徒兒,好好好!”蠆嬛娘娘陰笑道:“你們師父當年曾殺老娘許多孩兒,如今便讓你們以身相抵,做我其它孩兒的裹腹之物吧。”
林蓉見她越走越近,鼓起勇氣一劍刺出,蠆嬛娘娘側身讓過,一爪反抓過來,穆寶兒與紀芷晴心知林蓉絕非其對手,雙雙並指為劍一起攻向蠆嬛娘娘。
蠆嬛娘娘身姿若幻,在窄窄地劍身上穿棱遊走,輕松得如貓戲鼠,指彈袖拂間,殺得三姝手忙腳亂疲於招架。
紀芷晴此時身上有傷,功力隻余平日的二、三成,手上又無兵刃,招架得最為吃力,猛見蠆嬛娘娘欺身貼來,急一招“曲虹界斷”劃指阻拒,豈知蠆嬛娘娘臂如靈蛇,以一個匪夷之思的方向穿透防禦,一指點在她胸口。
紀芷晴立時全身脫力,跌跪在劍上,喉中一熱,血已自嘴角嗆出。
穆寶兒大驚,急將真氣催至所修之極限——天華真元第四重天,但聞哧哧急響,數道芒彩不一的麗虹自指尖激射而出,直刺蠆嬛娘娘。
“有點斤兩。”輕笑聲中,蠆嬛娘娘身影一隱一閃,倏地出現在穆寶兒背後。
“後面!”林蓉急呼,縱身飛起一招“高驤萃虹”疾刺過去。
穆寶兒立時回指疾刺,背心驀地劇震,已吃了結結實實一爪,整個人朝向撲去,險些跌出飛劍之外,但聽後邊一聲悶哼,轉頭望去,見蠆嬛娘娘已一手扣住了林蓉的雪頸。
林蓉渾身酥軟,“哐啷”一聲,手中寶劍已掉在飛劍之上。
“好媚的眼兒。”蠆嬛娘娘輕輕道,盯著少女的眼睛仔細打量:“真是漂亮得緊,再加上這種楚楚可憐的神情,最能勾引男人了。”
林蓉渾身顫抖,唇瓣張了張,卻沒能說出話來。
“放開她!”紀芷晴艱難無比地站了起來,眼中燒著怒焰一步步朝蠆嬛娘娘走去。
林蓉動彈不得,眼睛望向紀芷晴,一對水眸左右挪移,似在阻止她過來。
紀芷晴卻仍毅然前行,盡管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會倒下。
蠆嬛娘娘輕咦一聲,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瞧瞧林蓉,又望望紀芷晴,喃喃道:“你們這一對小娃娃有點蹊蹺哦,難不成……同沈秀衣是一樣的口味?”
林蓉嬌軀一顫,紀芷晴卻是腳下微微一滯。
“有可能,有其師便有其徒。”蠆嬛娘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聲音驀地轉冷,“那就讓你們也嘗嘗心碎的滋味吧。”
言罷提起林蓉,猛然朝跟在飛劍旁側的四翼大蛇拋去,叫道:“好孩兒,吃的來了!”
紀芷晴同穆寶兒驚得失聲尖叫。
正在山林中四處遊走伏擊的小玄愕然抬頭,赫見三姝所乘的飛劍給一條赤色大蛇纏住,不由一驚。
林蓉給拋到空中,猛感身上一燙一緊,已給巨蟒卷住,但覺烈焰從四面八方襲來,護體真氣如雪消融,炙熱自鼻口灌入,呼吸一窒,幾乎喘不上氣來。
紀芷晴同穆寶兒皆要躍出飛劍救人,蠆嬛娘娘雙袖輕輕一招,雙姝皆已身受重傷,焉能扛抗得住,立給凌空扯拽過去。
“蓉兒!”紀芷晴厲聲大叫,拚命掙扎,卻給蠆嬛娘娘飛掌劈倒,一腳踏住背心,恨恨笑道:“你師父當年守不住心上人,便害苦了老娘一生,你跟她一樣,是個有心無力的廢物,只是這回別想再禍害別人!”
林蓉心知大限在即,昏沉間美目微啟,猛見一張血盆大口在頂上徐徐張開,不禁魂飛魄散。
醜怖無比的鳴蛇昂頸弓起,一口噬落,就在要咬少女的刹那,巨首陡然劇震,嘶叫著歪向一邊。
三姝睜大眼睛,這才瞧見赤蟒的巨首旁多了根無光無彩的墨色令牌。
“哪個!”蠆嬛娘娘輕喝,臉色微變。
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少年出現在鳴蛇旁邊,抬手輕招,墨色令牌飛入手中,然後電掣般又一下擊它的頸側。
鳴蛇通體一震,長軀稍松,卷住的少女已給奪走。
穆寶兒與紀芷晴又驚又喜,眼前的少年完全出乎意料,功法之強遠非當日可比。
鳴蛇四翼齊撲怒扇,數團亮白的烈焰陡然憑空而現,小玄勾住林蓉纖腰下幾騰挪,便在數團烈焰炸開前輕輕松松地脫圍而出,穩穩地落在飛劍之上。
“你是何人?”蠆嬛娘娘滿面厲色,盯著他喝。
小玄不言不語,眼睛盯著被她踏住的紀芷晴,將臂灣中的女孩輕輕放下。
穆寶兒趕忙扶抱住林蓉,察看她的傷勢,眼角影子一閃,跟前的少年倏地不見。
小玄出現在蠆嬛娘娘身畔,不緊不慢地揮出數令。
蠆嬛娘娘揮袖迎擊,沒想令牌又從另一邊挑來,幾合過後,心中暗驚,隻覺對方招法神出鬼沒,應對得甚是吃力,猛然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給迫退了幾步。
小玄身形驀止,一手橫令於胸,一手下探提起紀芷晴,朝穆寶兒拋去。
穆寶兒張臂接住,急問道:“傷哪了?”紀芷晴搖了搖頭,卻沒能說出話來。
蠆嬛娘娘勃然大怒,真氣疾提,魑魅般衝向少年,兩人瞬又鬥做一團。
三姝望去,見妖婦出招疾迅如電,快得幾乎看不清,而少年則依然不疾不徐,出招看上去要比對方慢了許多,然卻似乎未落下風,往往手中令牌看似隨意地一攔一擺,便能迫得對方變招甚至後撤,不覺越看越感訝,大感驚奇。
蠆嬛娘娘愈鬥愈驚,但覺處處掣肘渾身難受,心急火燎間見令牌點向自己左肩,倏地棄守全攻,一爪疾抓少年胸口,拚著自己吃招也要擊中對方。
她暗忖自己有數千載修為,而對方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年月久遠之輩,盤算的是以修為之差重創對手,豈料左肩一給令牌點著,登時通體劇震,整個人不能自主地向後跌退,哪裡還能擊中對方,驚怒間隻覺肩際劇痛無比,料是骨頭碎了,更可怖的是,肌血中似有一股如焰奇熱在攪動肆虐。
小玄得勢不饒人,真氣又提三分,迅朝蠆嬛娘娘追擊。
蠆嬛娘娘驚怒交加,急運真氣禁錮肩際的奇熱,見對方飛步迫來,手中那黑漆漆的令牌上赫然帶著一抹赤焰,心中大駭,突地啜唇輕嘯,發出一聲怪音,發際微揚,左耳上的獨角小蛇倏地化做道金光射了出去。
小玄心頭驟凜,急側身旁閃,方才堪堪避過,金光在空中一擰一折,閃電般又再射回來。
“化血金虺!”三姝齊聲驚呼,穆寶兒顫聲喊道:“萬萬不可沾著!”
小玄因董惜玉先前之言,早已知道此物之可怖,見金光疾如電掠,意隨念動,瞬將北溟玄數提至所修之極限第三境——坐照,竭盡全力閃避,一時險象環生。
蠆嬛娘娘啜唇連嘯,馭虺疾射,見少年東閃西避極是狼狽,然卻就是無法噬中,心中震驚:“我這寶貝何等之速,多少神王魔首都逃不掉的,那小子究竟有幾載修為,竟能屢屢避過!”
她心中焦灼,眼睛掠見團縮在劍首處的三姝,心中一動,嘯聲忽變,馭禦金虺改朝三姝射去。
小玄一驚,拚盡全力向金光急追過去。
三姝心中驚絕,隻不知哪個會被射中。
小玄在第三境坐照的加持下,眼睛追是追上了,奈何身法卻無法跟上,眼見金光就要射中三姝,猛將役妖令標了出去,就在此際,蠆嬛娘娘嘯聲又變,金光驟然折回,與役妖令相錯而過,射在少年的頸間。
役妖令標了個空,掠出飛劍遠遠地射向遠方,不知落到何處。
三姝齊聲驚呼,魂飛魄散。
小玄通體劇震,整個人如遭雷殛,跌跪在飛劍之上,昏沉間一掌朝自己脖子上拍去,那化血金虺一彈而起,狡猾無比地遠遠飛開。
蠆嬛娘娘啜唇輕嘯,化血金虺霎時飛回耳上,她獰笑一聲,人已出現在小玄背後,箕爪向他背心擊落,豈知小玄倏地反手一掌,正中她腹下。
蠆嬛娘娘麗目圓睜,悶哼一聲,斷線風箏般跌出了飛劍,在空中甩灑出一篷血漿。
跟在飛劍旁地四翼大蛇猱身掠來,將她穩穩接住。
“怎麽回事?縱是金剛不壞之軀,也經不住我這寶貝一吻,那小子沒立時化為膿血也就罷了,怎麽還有余力反擊……”蠆嬛娘娘驚怒交加百思不解,隻覺腹內猶如裹了團烈焰,急運真氣相抗,猛一抽搐,又嘔出大口血來,心知不妙,急馭鳴蛇飛走。
三姝撲到小玄旁邊,見他嘴角鼻孔不住淌出血來,皆駭得花容失色。
紀芷晴急從懷中掏條帕子為他揩拭。
“令……令牌……”小玄捂著脖子迷迷糊糊道。
三姝面面相覷,紀芷晴溫聲道:“先別管了,回頭我們尋件更趁手的神兵還你。”
小玄大急,掙扎欲起,然卻腦袋一暈,昏迷過去。
穆寶兒掰開他的手,三姝湊過頭去,見男兒頸側有兩個淌血的小小齒洞,料是那化血金虺留下的,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她們都曾聽師輩講述過蠆嬛娘娘登門尋仇之事,是謂辟邪宮千年以降的一樁大劫。據說當日的飛仙島上血流成河,許多門人都亡於那化血金虺之吻,就連沈秀衣都慘遭毒手,如非九天玄女降臨,賜了化解萬毒的六壬盈虛燈,便要命喪黃泉。
“啊,他耳朵也出血了!怎麽辦?”林蓉驚慌道,也掏出手帕幫忙擦拭。
“快給他用藥!”紀芷晴道。
三姝急啟法隨身法囊,取出許多本門的解毒及辟穢丹藥,一股腦喂到他口中與敷抹頸間的傷口,卻見男兒依然血流不止,抹去即出,兩條帕子很快便染透了,不由手足無措。
“啊,快看,他們追來了!”林蓉忽叫。
穆寶兒與紀芷晴朝下望落,見山林中飛起數道影子,料是群邪發現了空中的激鬥,正在抱抄過來。
“快走!回錦繡湖!”紀芷晴沉聲道。
穆寶兒念動真言,馭劍疾飛。
……
三姝在空中飛馳了好一陣,幸得仙家馭劍為舟之妙,總算擺脫了敵人。
在她們的前方出現了個大湖,但見碧波萬頃遠水接天,正是辟邪宮飛仙島所在之地——錦繡湖。
三姝稍松口氣,穆寶兒望著昏迷不醒的小玄,愁眉不展道:“我們身上這些丹藥,若是碰見尋常毒穢,尚可對付一下,但遇上那毒冠諸邪的化血金虺,怕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紀芷晴柳眉緊鎖,忽然探手法囊,從中取出顆本門的辟毒珠,塞入口含住,毅然俯下身去,竟然就寶兒與林蓉面前趴到小玄頸側,赫是用嘴去為他吸汲傷口中的毒血。
“不可!”穆寶兒與林蓉齊聲驚呼。
雖說只是吸汲,但化血金虺之毒何等之邪劇,難保不會通過口腔粘膜侵入肌血,實是危險萬分。
紀芷晴仿若不聞,吸了口血轉頭吐出,複又埋下臉去繼續為男兒吸汲。
小玄昏昏沉沉似覺非覺,忽爾目啟一線,呻吟道:“別……不用……”
“你別動。”紀芷晴含糊道。
小玄張了張唇,再也說不出話。
紀芷晴來來回回吸汲了七、八口血,忽爾坐直起身,閉著眼大口喘息。
穆寶兒趕忙扶抱住她,驚問道:“怎麽了?”
林蓉也驚疑不定地望著她,猛然發現她的雙唇繃得通紅光亮,卻是腫了,登給唬得心頭亂跳。
紀芷晴搖搖頭,扶額在穆寶兒懷裡歇了一會,忽又掙扎欲起,竟是還要再為男兒吸汲毒血。
“我來!”林蓉急忙攔住她,道:“他適才救了我,我來!”說著也從貼身法囊中取了顆辟毒珠含住,俯下身去為男兒吸汲毒血。
小玄身子動了下,喘息道:“不用,我自己能好的。”
紀芷晴急從穆寶兒身上掙起,柔荑輕扶住他的頭,曲腿墊在他頸下,柔聲問:“你覺得怎樣?”
小玄微微一笑,弱聲道:“我好多了,過會就能自己好的……”
“真的麽?”紀芷晴輕聲應,隻道他是在說胡話,與穆寶兒對視一眼,彼此的目中盡中憂色。
“沒哄你們,我真覺得好多了。”小玄昏昏沉沉道,“知道嗎,我曾遇見過一隻小山般大的魔蜘蛛,它的絲把神仙都毒倒了,卻半點奈何不了我……”
“你好好歇會,別說話,我們一定能讓你好回來的。”紀芷晴道,說到最後,聲音裡已掩抑不住一絲哽咽。
小玄沒再吱聲,卻是又昏迷了過去。
就在這時,林蓉突地把頭從小玄頸側轉開,吐出辟毒珠,躬著身一陣劇烈乾嘔。
穆寶兒急爬過去扶抱住她,紀芷晴驚問:“你怎樣?”
林蓉身子一歪,躺倒在穆寶兒懷裡,字句不清地道:“舌頭麻了,頭有點暈。”
穆寶兒與紀芷晴這才發現,她的雙唇也都腫了。
“不能再吸了,到時連你們都倒下了,我可真顧不過來了!”穆寶兒蹙眉道。
“你們看,出血好像有點緩了!”紀晴忽道。穆寶兒與林蓉瞧去,見男兒鼻口的出血果然少了些許,不覺精神一振。
“師尊說過,當日給那化血金虺咬著的,大多都在數息間便化做了膿血,而方公子到現在都還能撐著,敢情我們的藥多少還是起了點作用!"林蓉興奮道。殊不知真相與她的判斷完全不相乾,而是因為小玄身上的龍犀內丹起了功效,先把入侵的劇毒燒去了過半,接著潛藏在他體內的那顆能辟萬毒的龍驪又將毒性化去了三、四成,最後真正侵入到他體內的毒素,不過隻余一、二成,若非如此,怕是真要化做一灘膿血了。“師尊當日給咬著,可是依靠玄女娘娘賜的寶燈及地胎池裡的津壤才熬過來的,我們給方公子用的藥,多半只能撐得一時,現下可怎麽辦?"紀正晴道。
穆寶兒想了想,沉吟道:"看樣子他還能再撐一會,呂婆婆醫術超凡,百花洲上又有許多極好的丹藥,且距此不遠,我們何不去求她老人家救人!”
紀正晴喜道:"我怎就沒有想到,快走快走!"
三人主意一定,繼又馭劍疾飛,朝錦繡湖深處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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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26
第十回 大劫在即
“沒人,到處都沒人!”
小玄昏昏沉沉間,耳邊似聽有人在叫喊。
“藥閣裡沒人!”林蓉的聲音。
“園子那邊也沒人,我去看過了!”穆寶兒的聲音。
“婆婆收藏的那些丹藥也全都不見了!”紀芷晴的聲音。
小玄悠悠睜眼,發現自己半躺在一張藤椅之上,紀芷晴站在旁邊東張西瞧,屋門忽被推開,穆寶兒與林蓉奔了進來,三人臉上俱是驚疑之色。
林蓉驀地驚道:“不會是……那些邪賊比我們搶先一步來了,洗劫了此處?”
紀芷晴沉聲道:“不像,這屋裡屋外的東西一樣都沒亂。”
穆寶兒道:“好生蹊蹺,我們盡快離開這裡。”
林蓉問:“去哪裡?”
穆寶兒道:“只有回飛仙島了,但願方公子能撐得住。”
林蓉遲疑道:“可是……可是師尊有令,不許外人上島,特別是……”
“顧不了許多了,先回去再說!”紀芷晴打斷道,說著便來扶小玄起身,發現他睜了絲眼,鼻口間的出血也似完全止住了,驚喜道:“方公子,你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小玄已聽到她們前邊的對話,道:“貴島不便外人上去,在下留在這裡便可,只要再緩一會,就能好了。”
“公子不必客氣,你於我們有救命之恩,無論如何,都是一定要醫治好你的。”紀芷晴即道。
“姑娘好意在下心領了,這點微末小毒,還奈何不了我。大敵當前,你們趕緊回去,報與師門做好防備。”小玄道,他其實並非客氣,而是心心念念要折回去尋找役妖令,然後再同那夥手上沾滿鮮血的殺人邪魔死磕到底。
“公子休再推托,否則我們要生氣了!”紀芷晴道,當即將他扶起,同林蓉一人一邊攙著他走。
小玄瞥著她腳下一瘸一瘸地走得甚是艱難,心中大是不忍,但見她一臉的堅毅剛強,哪敢再多說什麽,況且給兩個女孩擁在中間,芬芳輕拂香肌咫尺,更不亂掙亂動。
出到屋外,立時清香撲鼻濃綠染眼,原來是在一個四面臨水的小洲之上,洲上只有數間精巧幽雅的屋舍,空地上圍砌著大大小小的園圃,栽種著各種草木藥材,仔細望去,都是些仙家的珍罕品種,在園圃的周圍,栽著一棵棵高大的樹木,葉如蒲扇隱隱生輝,小玄一眼便認了出來,竟是甘柤。
甘柤果實極是滋補真氣,搗漿入藥皆可,為修煉中人的珍品,其枝葉還有劾鬼辟穢之功,是煉符的上佳材料。
逍遙峰上也有這種奇樹,只是遠沒此處的多。
四人走到一處空地,穆寶兒從背上拔出寶劍,口中念念有詞,正欲祭起,驀見天際光亮一晃,有道金芒劃空掠來。
小玄心頭微凜,卻聽林蓉驚喜道:“是三師姐!”穆寶兒與紀芷晴神情均是一松。
金芒由遠至近,很快便瞧出是一把舟般大小的金色飛劍,其上婷立著兩個少女,前邊一個眉似翠羽,靨若芙蓉,生著一雙極美杏眼,然卻目冷如電,與人一種刀鋒之感,正是金虹仙子祝美菱;後面一個臉蛋稍圓,腮畔不羞自暈,星目水亮圓溜,笑起來卻彎成兩條細細縫兒,模樣極是甜冶嫵媚,卻是七仙子排行第四的碧虹仙子董琳琳。
飛劍落下,劍上雙姝瞧見他們,俱是一愕,董琳琳訝然喚道:“二師姐,你們怎麽在這裡?”
“好呀——臭小賊!”祝美菱厲喝,卻是一眼就認出了小玄,立即掐訣收了飛劍,提在手中,見紀芷晴與林蓉一左一右夾扶著他,叫道:“在哪捉著這小賊的?”
“別亂說!”穆寶兒趕忙道,“我們在回來的途中遇見強敵,險遭大難,是方公子救了我們。”
“你們也撞上敵人了?”祝美菱面露詫色,眼睛凶巴巴地盯著小玄道,“這小賊能有多少本事,還需他救?”
“別老賊什麽賊的!”紀芷晴慍色道,當即把在葛家莊遇敵之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袁婆婆……袁婆婆她老人家……”董琳琳驚道,眼圈驀地紅了。
穆寶兒一臉沉痛地點點頭。
“倘若給我撞見那幫邪魔,定叫他們人頭落地!”祝美菱咬牙切齒道。
待聽到小玄逐走了蠆嬛娘娘時,祝美菱與董琳琳不禁動容。
“蠆嬛妖婆!”祝美菱失聲輕呼,臉上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樣,斜睨著小玄道:“這小子的斤兩我們還不曉得嗎,一百個都招架不住那老妖婆,還有,他既給那化血金虺咬著,怎能活到現在?”
“小可命硬,閻王爺不肯收!”小玄苦笑道,看見這個刀鋒般的女孩,他便有種頭大的感覺。
“信不信由你!”紀芷晴冷冷道,雖然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別自個嚇自個,你們遇見的,只怕不是蠆嬛妖婆,畢竟你們之前誰都沒有見過她!”祝美菱搖頭道。
“那女人騎著條四翼大蛇,耳朵上還懸著條金色獨角奇蛇,你說這天地之中,除了蠆嬛妖婆,還有哪個是如此模樣?”林蓉爭辯道。
“少見多怪,天地何等之大,偶爾遇見個模樣相近的,又有啥好奇怪!”祝美菱道。
林蓉還要再辯,卻給穆寶兒攔住,朝祝美菱與董琳琳道:“你倆又怎會來這裡?”
“師尊已獲知邪魔大舉進犯的消息,今趟敵勢極大,二宮主、三宮主眼下又都不在,我們可謂孤掌難鳴。”祝美菱道,“師尊傳令,命外圍島洲上的所有人立刻退守飛仙島。”
董琳琳道:“西南、東南的幾個島洲均已失陷,這裡怕是也不穩當,呂婆婆已經先行回飛仙島了,我們奉師尊之命來這裡搶運洲上的藥材。”
穆寶兒道:“那就快點,收完藥材趕緊走,敵人怕是會隨時到這裡!”
眾姝當即忙了起來,稍略分派了下,便分頭到各個園圃中收割藥材。
小玄周身乏力,靠在一棵高大的甘柤樹下等著,俟了片刻,強支起身盤膝打坐,調息培元,隻盼能早點將身上的劇毒化解掉。
他運功數個周天,再一內檢,驚喜的發現真氣與靈力皆俱恢復許多,似達五、六成之多,不由精神大振,當即繼續培元自療。
眾姝動作麻利,半柱香過去,便已將小洲上的藥材收割得七七八八,分裝入各自的法囊之中,先後趕回來碰頭,待到人齊,穆寶兒與祝美菱方要祭起寶劍離開,忽聽董琳琳道:“且慢!”
祝美菱望著她道:“幹嘛?”
董琳琳若有所思道:“方公子不能跟我們回去。”
紀芷晴瞪眼道:“怎麽不能?”
“芷晴。”董琳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尊再三吩咐過的,不可隨意讓外人上島,男子更是不許!”
祝美菱一聽,便也道:“是了,飛仙島乃我辟邪宮之禁地,外人不得擅入!”
“可是……”林蓉囁嚅道:“方公子幫過我們。”
“是救過我們!”紀芷晴糾正道。
祝美菱道:“那也不行!這小賊曾與我們搶龍,品行委實可疑,而且恰逢敵人大舉進犯之際突然在此出現,難保不是敵人的奸細,總之絕對不能讓他上島!”
“什麽奸細?”紀芷晴面色一沉,“方公子舍命相救,怎可能是奸細?”
“演戲不行麽?”祝美菱冷冷道:“就算真心救了你們,那也是你們欠他的情,而非是能讓他上島的理由!”
小玄見她們越說越僵,趕忙道:“諸位不必為難,在下還有事在身,就不上島了。”
然卻沒人理睬他。
紀芷晴勃然大怒:“祝美菱,我忍你很久了!”
“做什麽,想動手?”祝美菱輕哼一聲,美目瞟了下旁邊的林蓉,“姑奶奶還受不了你呢,成日家鬼鬼祟祟,也不曉得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你說什麽?”紀芷晴神色微變,林蓉身子一震,臉色發白。
祝美菱淡淡道:“往時出島,都是七人同去同歸,如今這幾趟出來,你們倆個總尋各種各樣的借口離隊獨行,到底是為啥呀?”
林蓉俏靨漲得通紅,急辨道:“你亂說什麽?我和五師姐是想去探望袁婆婆,這才拐去葛家莊,走之前也跟大師姐說過的!”
祝美菱哼道:“上次呢?”
“上次……”林蓉微微一滯,“上次是我們從青魚村出來時,邪蹤寶感應到有妖魔在附近,芷晴便陪我過去察看,也是跟大師姐、二師姐打過招呼的,你怎拿這事來亂說?”
“結果這一看就看了三天,呵呵!想找借口的話,總是會有的。”祝美菱冷笑道:“總之有些說不得的事兒,做了就是做了,即便別人不知,還有天知地知,自己也知!”
林蓉啞口無言,紀芷晴渾身輕抖,突地去搶穆寶兒背上的劍。
“做什麽!”穆寶兒將她輕輕格開,斬釘截鐵地沉聲道,“誰都不許再胡言亂語!方公子因我們才身中劇毒,定須上島請師尊救治,到時師尊如有見責,全都由我承擔!”
祝美菱兀自不服,但見這平日裡最是溫柔的二師姐罕有地動了怒,便沒敢再開口。
小玄心中感動,決心愈堅:“無論敵人多強,今趟都要助她們消解劫厄!”
就在這時,忽見董琳琳望空訝道:“那是什麽?”
眾人循她目光瞧去,赫見高空出現了條如龍似蟒的巨怪,撲拍著四扇長翼,正朝小洲飛來。
小玄心底一凜。
“蠆嬛妖婆!”林蓉失聲輕呼。
“是那妖婆追來了!”紀芷晴吸了口氣道。
“來不及走了,我們先躲一躲!”穆寶兒沉聲道,轉首四顧,尋找可以藏身之處。
“怕什麽!”祝美菱柳眉一挑,揮劍道:“本仙子正要瞧瞧到底是不是那個老妖婆!”
“不許胡鬧!”穆寶兒輕喝,指著不遠處甘柤樹群中最高大的一棵道:“我們上去!”
紀芷晴與林蓉點點頭,扶小玄走到樹下,一人一邊挾著他飛上樹去,穆寶兒也隨後上了樹。
董琳琳瞧了瞧祝美菱,一聲不吭地跟著飛身上樹,鑽進濃密的樹冠之中。
祝美菱獨自一個立在樹下,不覺有些尷尬,只聽穆寶兒急聲喚道:“快上來,別害了大家!”
“也罷,一會我們殺她個措手不及!”她拋下句門面話,這才縱身飛起,躍入樹冠之中。
四翼巨怪落到地上,但見其上坐著面籠墨紗、耳懸金蛇的婦人,果然是蠆嬛娘娘,她朝小洲上的幾間屋舍掠了一眼,忽從腰畔取下隻口袋,照地面一傾,赫見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奇蟲異蛇摔了出來,有如洪流般朝屋舍湧去。
祝美菱在樹冠中細觀了片刻,便知那騎蛇婦人確為傳說中的蠆嬛娘娘無疑,想起師輩們平日描述這魔頭的種種歹毒與厲害,饒她膽氣過人,也不禁心驚脈跳,那伺機偷襲之念頓如冰雪消融無影無蹤了。
蠆嬛娘娘驅馭蛇群在幾間屋舍中遊進爬出,並無什麽發現,她遊目四顧,皓臂一晃,搖動腕上寶鈴,又驅趕蛇群向各個園圃進發,繼續搜尋獵物。
樹上眾姝見蛇群浩浩蕩蕩地從樹下爬過,不禁背脊生寒,所幸蛇群似乎對甘柤有種天然的厭惡甚至畏懼,沒有靠得太近。
眾姝屏息靜氣,終於熬到蛇群過去,方才稍松口氣,忽聽有人道:“咦,這小洲上怎會有這麽多蛇?”聲音不高,傳入耳中卻是異樣清晰。
小玄透過枝葉間隙望去,猛地心頭一緊,卻是瞧見了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兩個並肩行來,身後還跟著十余形貌古怪衣飾各異的人,個個目蘊精光,顯然均非泛泛之輩,不知是從何處登上小洲的。
他們面無懼色地迎著蛇群信步前行,蛇群倒似感應到了什麽,紛紛畏懼地朝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這些人怎會在此出現?難道也要與葛家莊中那些邪魔聯手進犯辟邪宮?是啦,他們多半是想來個混水摸魚,趁亂奪取那什麽宗門聖器!”小玄悄忖,忽感挨在臂側的身子微微發抖,轉頭瞧去,見紀芷晴面無血色,心中一動:“難道她認得那些家夥?”
果聽紀芷晴壓著聲道:“瞧那大胖和尚,脖子上戴著條人頭鏈子的那個……”
小玄微點了下頭。
紀芷晴繼道:“那和尚定是千臂邪佛,邪宗的大魔頭,但凡出現,所到處必是腥風血雨!他旁邊那個手持白骨折扇的男子,多半就是邪軍師,與千臂邪佛素來形影不離,也是個歹毒極絕的大魔頭。”
“這兩家夥的名號在外面還挺響亮麽……”直至這時,小玄方才知曉這兩個魔頭的名號,心忖:“後面那些家夥,瞧著就絕非善類,只怕都是邪宗一系的魔頭。”
邪宗一行人忽爾佇足立定,卻是瞧見了跨蛇而至的蠆嬛娘娘,兩邊皆俱沉著臉默不作聲,似是彼此間頗為忌憚。
“原來是夫人在此。”千臂邪佛打了個哈哈,笑道:“和尚只是路過此地,歇個腳便走!”
蠆嬛娘娘依然一言不發,隻冷冷地盯著對面,似乎十分戒備。
千臂邪佛笑容可掬地揮了下手,一撥人徐徐分開,讓出了條路。
蠆嬛娘娘驅趕蛇群從中穿過。
眾邪待她走遠,方才重聚做一處,各朝四下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麽物事。
忽聞撲拍聲響,卻是蠆嬛娘娘騎蛇升空,朝西南飛去。
眾邪松了口氣,有人邪笑道:“聽聞那婆娘容貌極美,不知是真是假?”
千臂邪佛沉著臉道:“今趟有要事在身,不容有失,莫要給灑家惹事。”
那人容顏一肅,應了聲是。
另有一人忽然叫道:“找到了,在這裡!”
群邪走了過去,圍在一棵甘柤樹下,不知在瞧什麽。
“這記號確為水漣漪所留,怕是剛剛才來過。”邪軍師道。
“她說什麽了?”千臂邪佛問。
“她說那邊的部署沒變,可以如期登島。”邪軍師道。
“那我們就按原先的準備,從……”千臂邪佛道。
樹上幾人皆聽得雲裡霧中,正疑訝不定,突聞“啪”的一聲輕響,似是枝杈折斷,躲藏在最高處的董琳琳猛地跌落下來,掉在祝美菱身上,兩人同往下墜,又摔在紀芷晴、林蓉及小玄頂上,堆疊做一團。
群邪何等機警,修為又高,相隔雖遠,但這一下動靜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紛紛轉頭朝這邊望來。
樹上眾人心中劇跳,皆凝住身子不敢動彈分毫。
邪軍師打了個手勢,一個的面目陰沉的漢子立時朝大樹行來。
此邪姓宣名應,號斷魂太歲,為邪宗百煞其一,序列第六十九,刀淬陰穢劇毒,令修者聞之喪膽。
樹上眾人屏息靜氣,依然紋絲不動。
“眼下真靈尚未全複,役妖令也丟了,倘若被他們發現了我這個假少主在此,可就大事不妙了!”小玄心中突突直跳,正自驚惶,忽感兩團微微顫抖的飽軟壓在背上,稍略轉頭,便瞧見了祝美菱的瓜子俏靨,雙頰紅得似給燙著,一對美眸正凶巴巴地盯著自己,目光幾可殺人。
小玄哭笑不得,才轉回臉,又見緊挨臂側的紀芷晴瞪著眼瞧著這邊,也不知是在看背上的祝美菱抑或自己,臉色大是不善,他心中著忙,奈何這會誰都不敢稍微亂動。
宣應走到樹下,為防埋伏,陡朝主乾飛起一腳,踢得喏大的一棵樹猛然劇晃。
樹上眾人死死抓住周遭枝杈,小玄隻覺後面的飽軟滑來溜去,挨擦得背心一陣酥麻,驚心動魄間好不銷魂。
宣應探手背後,徐徐拔出一柄鬼頭大刀,其上泛著幽幽綠光,顯是淬煉了劇毒。
眾姝心知不好,紛紛暗運真氣,打算拚死一搏。
“召喚魅影無需多少靈力,眼下只有用它禦敵了!”小玄心念電轉。
宣應正欲躍上樹冠,忽地四下一暗,一陣大風從頭頂刮來,掃得樹傾葉揚飛沙走石。
眾邪訝然抬頭,赫見一物正從小洲上遮天閉日地掠過。
“啥玩意!”
“什麽鬼東西!”
“鯤鵬!是鯤鵬!大夥兒留神!”
眾邪亂嘈嘈地大叫,雖驚不亂,紛紛亮出兵刃法器,宣應奔了回去,與他們背靠著背各守一方。
小玄在樹冠中朝天空望去,但見上方的怪物扁首鉤喙,形介魚鳥之間,通身羽翼赤綠參差煌煌如焰,體型龐巨無朋,不是鯤鵬還能是啥。
那鯤鵬一個俯衝,疾從小洲上方掠了過去,肢膀幾下撲拍,頓將原本平靜的湖水掀做濤天巨浪。
眾人被風刮得目酸眼澀,尚未瞧個明白,那鯤鵬已拔身飛高,朝西南掠去。
“果真是鯤鵬麽?”
“沒錯,我曾見過!”
“適才好像瞧見那大鳥背上有人!”
眾邪驚疑不定。
“鯤鵬乃是極罕之物,怎會恰在這裡出現?好生蹊蹺!”邪軍師沉吟道。
“難道也是要上飛仙島尋仇的?”千臂邪佛道,心中尋索該是哪路人馬。
“少主有令,要我們追查拘攖失盜之事,今即撞上了,不可放過。” 邪軍師道。
“反正今晚才登飛仙島,尚距幾個時辰,我們權且追蹤一程,瞧瞧那大鳥上面載的是何方神聖!”千臂邪佛點頭道。
旋見邪軍師口中念念有詞,將手中的白骨折扇拋上空中,白骨折扇急速變大,轉眼已巨如舟船。
眾邪一躍而上,邪軍師催馭骨扇,朝鯤鵬飛走的方向追去。
“這兩個魔頭還挺聽話的麽!”小玄心道,不由暗盼著他們能追查到被盜尋木的下落。
眾人待群邪飛遠,這才從樹上跳下來,穆寶兒朝董琳琳斥道:“大敵當前,怎的如此冒失!”
董琳琳囁囁道:“都怪我,是我不小心。”
紀芷晴惱她先前出言阻止小玄上飛仙島,言責愈厲:“如非那頭突至的鯤鵬,恐怕我們都得給你害死!”
董琳琳滿面通紅,垂首不語。
祝美菱面上陣紅陣白,氣得說不出話來,心中萬分狼狽,隻不知先前跌在那賊小子背上的窘狀有沒有被人看見。
“適才那隻大鳥,當真是鯤鵬麽?”林蓉道。
“那麽大個頭的飛禽,只能是鯤鵬。”紀芷晴應。
“它飛走的方向,好像就是我們飛仙島啊,難道……難道與那些邪魔是一夥的?”林蓉驚道。
眾姝無人接言,個個面色凝重。
一日之中,竟然遇見了兩次鯤鵬,小玄也是滿心疑訝,暗思道:“怎會如此之巧?恰在群邪大舉進犯之際出現,只怕事非偶然!”
“還有。”紀芷晴忽道:“千臂邪佛與邪軍師那幾個大魔頭怎會在此處出現,難道今趟來犯的,邪宗也有人參與其中嗎?”
“那夥邪魔適才還提到了什麽少主,只怕邪宗不單有份,且是傾巢而來!”穆寶兒沉聲道。
邪宗為四大魔君中邪皇一系,非尋常旁門左道可比,而能駕馭鯤鵬的那一支人馬,只怕更加危險,眾姝一陣心驚脈跳。
“今趟來犯之敵委實非同小可,我們須得立即趕回飛仙島,報與師尊!”穆寶兒滿面憂色道。
“那還在這裡發什麽呆,快走快走!”祝美菱跺足道。
小玄望去,目光不覺落在她胸前,忽爾有些走神:“瞧著也沒多大嘛,適才怎覺那麽的肉?”
“我們走!”穆寶兒點頭應,當即拋劍祭起,念動真言,化劍為舟,又朝紀芷晴與林蓉喚道:“你們扶方公子上去。”
祝美菱亦將手中的金色寶劍祭起,正要登劍,忽爾瞥見小玄的目光,不禁勃然大怒,只因眾人在旁,一時不知如何發作。
小玄灑然一笑,這才慢悠悠地把目光收回,想起她先前反對自己上飛仙島,心中甚是痛快。
祝美菱見他笑得古怪,恨不得過去砍上一劍,怔怔又想:“是我跌在他身上的,拿劍砍他,是何道理?”愈想愈覺窩火,奈何無從發泄。
“方公子,我們走。”紀芷晴走到小玄旁邊,同林蓉扶他縱上飛劍。
小玄上了飛劍,見祝美菱仍舊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一副恨得牙齒發癢的模樣,忽有心要氣氣她,陡然用手捂住胸口,邪惡地揉了兩下,朝她擠眼扮了個鬼臉。
祝美菱目瞪口呆,直至穆寶兒禦劍飛起,兀自在地上發愣。
“阿菱,我們也走吧。”董琳琳怯怯地喚,見她黑著個臉,囁嚅道:“適才……適才我真是不小心的,害得你……你……”
祝美菱正窩了一肚子的火,驀地劈頭蓋臉便罵:“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瞧瞧屁股都堆成個什麽模樣了這下可好了吧那麽粗的樹枝都撐不住豬哇你!”
董琳琳滿面脹紅,兩手交握身前,拗著指兒半點不敢吭聲。
祝美菱氣乎乎地跨上飛劍,見她站著不動,瞪眼叱道:“等我抱你上來麽?”
董琳琳趕忙飛身上劍,乖乖巧巧地立在她的身後。
……
一藍一金兩劍劃空疾掠,在湖水上空向西南飛馳。
小玄從劍上望落,見底下波柔浪緩一片碧綠,有如錦織翠琢。此時已至午後,本是日頭最盛之時,但湖上卻是涼風輕拂無比宜人。
“這錦繡湖同大澤一樣,都是極大,然風情迥異,大澤偏於粗獷浩瀚,錦繡湖則更嫵媚秀氣。”小玄心中略作對比,陡見水面上移來千畝青綠,卻是片極大的蘆葦蕩。
他怔怔地瞧著,忽一陣風過,略帶淡紫的粉白蘆花紛紛揚起,蓬蓬松松地飛上了空中,雨絲雪縷般飄舞著,驀地胸口一悸魂酥魄動,心神不知已至何處。
旁邊的紀芷晴察覺他神色不對,還道是蛇毒發作,急輕聲問:“可是哪裡不舒服麽?”
小玄身軀微抖,只是閉目不語。
劍上三姝對視一眼,心中俱是憂急如焚。
……
“方公子,我們到了。”一聲輕喚聲傳入耳中,小玄如夢如醒,抬頭望去,見前方出現了座大島,島上古樹蔥蘢箬藤披覆,濃綠間樓台隱現,極其清幽寧靜。
眾人降落到島上,穆寶兒與祝美菱各收了寶劍,旋見數名白衣女子從林中轉出,朝這邊快步迎來,卻是辟邪宮的外門弟子,手上皆提兵刃,神色凝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大宮主在哪?”紀芷晴問。
“就在問真閣中。”有名長發及腰的清秀女子應,她姓傳名儷,乃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妙目瞥了小玄一眼,壓低聲道:“呂婆婆吩咐,要你們一回來便即刻到問真閣見她。”
穆寶兒見她面色凝重,上前幾步同她並肩走開,微詫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麽?”
傳儷悄聲道:“大敵來犯,島上發出的幾路求援消息都沒能傳出去,而且……”
“怎會如此?”穆寶兒吃了一驚,又問:“而且什麽?”
傳儷想了想,隻道:“呂婆婆特別叮囑莫要聲張,你們去了便知。”她朝後掠了一眼,詫色問道:“那人是誰,你們怎麽帶了個男子上島?”
穆寶兒道:“那個是方公子,閣山靈寶宮門下,我們在路上遇見敵人,是他舍命相助方能脫險,眼下他身中劇毒,恐須大宮主賜盈虛燈方能解救。”
“但終究是外人……”傳麗仍有些不放心道:“呂婆婆說,今趟之劫,恐怕是我辟邪宮萬千年來最為凶險的一次,一個不好,便是滅頂之禍,咱們需得萬分留神。”
穆寶兒點點頭道:“我們會小心的。”
眾人快步前行,在蒼松翠竹間轉了幾轉,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樓起十一層的雄偉大閣拔地而起,小玄仰首望去,赫見閣後竟然矗立著棵比大閣更高更大的巨樹,形貌如柏,然卻片葉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萬千顆明珠,自枝杈上如璉垂落,顆顆輝耀,瑰麗如幻。
“那是什麽?”小玄滿心震憾地問。
“三珠樹。”紀芷晴道。
“三珠樹?”小玄微微一怔,隱覺似曾在哪聽聞過這個名字。
“其為太古之珍,原只在西昆侖與天外海等極少數地方才有。”紀芷晴道。
就在這時,忽聞數聲悅耳鳴響,從樹中飛起一對奇鳥,形介大雞與靈鸞之間,自眾人頂上掠過,在空中留下一抹抹輝彩,頃刻之後方才徐徐散化。
小玄今非昔比,眼力超群,一瞥之間,便已瞧清那對奇鳥的每邊目中竟然並排生著雙瞳,無比之怪異。
“這又是啥?”他心中大奇,仔細再看,發現樹上還立著七、八隻同樣的鳥,棲隱於燦燦明珠間。
“沒見過吧,靈寶宮沒這種神禽吧,聽好了,它們便是大名鼎鼎的重明鳥!”祝美菱傲然道,“只要有它們守護著飛仙島,即便來再多的邪魔也是枉自送命!”
“重明鳥!”小玄深吸了口氣,詫然道,“聽聞這種寶禽為上界神物,天生祥瑞,能摶逐惡獸除邪辟魔,對了,傳說非得瓊膏喂養,方能留之,無比之珍罕,你們這裡怎有如此之多?”
“因吾宮前大宮主練無夢,曾奉素色雲界旗之召,赴常羊山圍剿邪魔,立下大功,得瑤池金母賜三珠樹一株,重鳴鳥一對,又繁衍生息了萬千年,才有了如今這一樹的興旺。”穆寶兒徐徐道。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6-7 12:27
標題:
第二十三卷 起原
第一回 山雨欲來
小玄隨眾姝走進問真閣,一入其中,愈感其大,但見閣中有閣軒外有軒,或疏或朗的座落接疊,更有長廊條條,縱橫交錯四通八達,有如迷陣一般。
他隱感似有玄機,悄展無相之眼一瞧,赫見各處聚集著團團靈力,五光十色徐徐流轉,顯然是座座性相迥異大小不一的法陣,金、木、水、火、土諸遁齊備,有的隱於閣邊廊角,有的直接就攔在過往通道之上,奇的是一行人從中穿過,卻無什麽異樣發生,凝神思索,方才有所明白:“是了,這種隱於人來人往處的法陣,並非依靠碰撞觸發,料是以禁咒啟動的!”
隨著行進,但見各處法陣愈來愈多,有些地方密集得簡直令人咂舌,小玄松了口氣,一直緊懸的心這才稍稍放下,心忖:“果然是名門大派,處處非同凡響!有這麽多的法陣防禦,即使再多的邪魔來犯,也不見得能討得了好!只是如此之多的常備法陣,需要的靈力非同小可,辟邪宮是怎樣做到的?”
他遊目四顧,心下百思莫解,待到路過一處遊廊,望見矗立於閣後那株輝光耀目的三珠樹,猛然醒悟:“是了是了!這座巨閣中的眾多法陣,所需的靈力定是由這棵神樹供給的!”
一行人登上二層,來到扇大門前,穆寶兒朝小玄道:“公子請稍待,我們這就去拜見師尊,求她設法為你療傷解毒。”
小玄忙作揖道:“在下已經恢復了許多,諸位仙子莫要因此為難。”
紀芷晴道:“公子於我們有救命之恩,此乃理所當然,公子若再客氣,我等愈是不安。”
穆寶兒轉對傳儷道:“你且陪方公子在此坐坐。”
傳儷應了。
眾姝推門而入。
傳儷將門閉上,這才轉回來請小玄入坐,命人送上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說話,顯然有些瞧不上他是閣山靈寶宮門下,神情頗為矜持冷淡。
小玄也不為怪,遊目周圍,見處處纖塵不染,地板光可鑒人,陳列擺設無不是化外之物,那屋角廊上栽著瑤草琪花紫芝香蕙,與逍遙峰倒有七、八分相近,一時心潮起伏,對在山上的日子懷念之極。
眾姝進入間大廳,見屏風前立著三人,中間的是位老婦,身著一襲雪梅青石袍,眉發皆白,左右兩邊皆是妙齡女子,左邊那個鬢若刀裁頰如劍削,一雙湛然有神的妙目隱蘊威儀,卻是驚虹七仙子之首赤虹仙子蘇嫣;右邊的一個不過豆蔻年華,頭抓雙髻明眸皓齒,身子嬌小玲瓏,則是藍虹仙子薛小依。
中間的白發老婦正是呂婆婆,乃辟邪宮第一代護法長老,自前大宮主練無夢時起,便執掌煉魔闕至今,憑一根笞邪鞭,熬煉辟邪宮門人從各處捕獲的萬千邪魔鬼怪,地位十分尊崇。
眾姝屈膝跪下,叩首呼道:“弟子拜見婆婆!”
呂婆婆打了個手勢,讓她們起身,問:“你們從外面回來,途中可有撞著敵人?”
眾姝當即將各自的遭遇一一呈上。
呂婆婆面色愈來愈凝重,沉默了會方道:“你們說遇見了蠆嬛妖婦,可有認錯?”
眾姝遂將所見所聞細細描述了一番。
“如此說來,理當就是那妖婦了!” 呂婆婆歎道,“今趟連她都來了,飛仙島委實危矣……”
紀芷晴道:“不知師尊現在何處?弟子有急事求見!”
呂婆婆道:“還有什麽急事?”
穆寶兒道:“弟子等在歸途中遇蠆嬛妖婦阻截,險遭毒手,幸得閣山靈寶宮門人方少麒方少俠拚死相救,方能脫險,今方少俠被化血金虺噬著,危在旦夕,我們隻好擅自將他帶回島上,萬祈師尊施救。”
屏前三人皆俱動容,蘇嫣微詫道:“靈寶宮門人?”
祝美菱道:“對,就是上次在迷林中與我們爭搶妖龍的那個姓方的小賊!”
呂婆婆奇道:“但給化血金虺咬著,數息間便要化做膿血,那靈寶宮門人怎能撐到現在?”
紀芷晴道:“弟子也是十分不解,不知是給他用了許多解毒辟穢的丹藥之故,還是因那方公子體質殊異,總算萬幸撐到了島上。”
呂婆婆一陣沉吟,半晌不語。
眾姝面面相覷,紀芷晴道:“化血金虺劇毒無比,委實耽擱不得,須請師尊及時施援,或能救得那方公子一命!”
“此事怕是不能了。”呂婆婆終道:“三日前,你們師尊身上潛毒突發,來勢凶猛,已攜盈虛燈入地胎池閉關去了。”
眾姝大吃一驚,穆寶兒詫道:“師尊身上的舊毒多在每年的春季複發,兩月前方才發作過一次,怎麽這樣快又……又……”
蘇嫣道:“此事的確蹊蹺,恰恰又在這個節骨眼上,群邪便大舉來犯,著實令人生疑。”
祝美菱柳眉一軒,瞪目道:“難不成島上出了奸細?”
廳中一時靜默無聲。
呂婆婆道:“此事莫要聲張,以免島上慌亂。至於是否出了奸細,我等各須留神,暗中尋察便是,如有發現可疑之處,即刻報來。”
眾姝應了。
蘇嫣道:“眼下已設法向外傳遞消息,料想二宮主、三宮主很快就會回援,當務之急,是守住飛仙島,直至撐到她們到來!”
呂婆婆讚賞地望了她一眼,點點頭道:“地胎池為天地一十九靈脈其一,是吾宮至上寶地,覬覦者極眾,今掌宮又在那裡閉關,不容侵擾;另外煉魔闕、經寶殿那幾個要緊之處,亦皆不可有失,你們七個,素為吾宮佼佼者,今趟須得挑起大梁,帶領門人抗擊來敵!”
眾姝齊聲應是。
呂婆婆道:“既然人已到齊,蘇嫣你來分派一下人手吧。”
“今趟敵勢雖大,然島上法陣完備,又有三珠寶樹及重明神鳥相助,我們以此種種為依托,未必不能周旋。”蘇嫣道,朝呂婆婆躬身作揖:“煉魔闕向為婆婆執掌,還需請您老人家坐鎮。”
呂婆婆點了下頭。
蘇嫣轉過身,接道:“地胎池為重中之重,掌宮師尊又在其處,就由寶兒與林蓉一同守護。”
穆寶兒與林蓉應了。
蘇嫣繼道:“經寶殿藏放著吾宮先輩萬千年來收撰的典籍與煉造的寶器,雖有法陣機關重重設防,但仍須有人操持照應,琳琳、芷晴,那裡就交給你們了!”
董琳琳與紀芷晴齊聲應了。
蘇嫣道:“至於其他各處,便由我、美菱、小依及傳儷巡察支援;外圍雖有重明神鳥把守,但三珠神樹乃諸處法力之源,事若緊急,我們隨時過去。”
呂婆婆點了點頭,又斟酌了片刻,道:“大家就按這個分派行事,倘遇急難,須及時以法符求援救。吾宮有萬千載的根基,絕非輕易可撼,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必能熬過此劫!”
眾姝齊聲應了。
紀芷晴心中早已灼急萬分,直至此時,方得隙道:“方公子身中劇毒,師尊又在閉關,這可如何是好?”
呂婆婆沉吟道:“那靈寶宮門人既然救了你們,咱辟邪宮自亦不能虧了禮數,且去把他帶來,讓老身瞧瞧是怎樣一個情形。”
“多謝婆婆!”紀芷晴歡喜道,當即奔出門去,對小玄低聲道:“我帶你去見呂婆婆,她是吾宮長輩,醫術超凡,定可救你!”
小玄隨她走進大廳,瞧見立於屏風之前的白發老人,便即恭恭敬敬叩首:“在下方少麒,拜見婆婆!”
呂婆婆瞧了瞧他,完全不像中毒模樣,心中詫異,左手五指輕拈,指尖吐出一縷細細氣脈,徐徐延伸至數步開外的小玄腕關,氣機細探,赫察真靈洶湧浩瀚,且正邪參差繁雜,當中似有種種非凡之珍,愈感駭訝,臉上卻不動聲色,問道:“尊駕是閣山靈寶宮門下?”
小玄心中一跳,隱感哪裡不妥,但也隻好硬著頭皮應:“是。”
“你叫方少麒?”呂婆婆又問,“大澤的方小侯,正邀天下英豪討伐昏君,你與他的姓名如此相近,可有什麽乾系?”
小玄微微一怔,想起在迷林中遇見七仙子時,所報姓名不過是隨口謅來,當日也有些要佔方少麟便宜之意,便順著道:“他是在下家中小弟,甚不成器,慚愧慚愧。”
眾姝錯愕,甚感意外。
祝美菱叫道:“大言不慚,方小侯何等之英雄了得,豈能與這小子沾親帶故,婆婆莫要信他!”
小玄嘿嘿一笑,硬撐著道:“姑娘大可不用信,待日後見著方小子,不妨親口問上一問,瞧瞧他是否真有我這兄長。”
“日後?”祝美菱道:“本仙子怎會與他見著,哪裡來的這等閑工夫?”
“眼下爭這個做什麽?”紀芷晴急道:“無論怎樣,方公子都曾救過我們,還請婆婆及早施救!”
呂婆婆溫和道:“不用急,方公子身上的毒已去十之八九了。”
“什麽?”紀芷晴錯愕,“婆婆此話怎說?”
呂婆婆向小玄道:“公子可曾服用過什麽辟毒去穢的天材地寶?”
小玄想了想,道:“在下曾吞食一顆無名奇珠,也不知是否因其之故,不怎麽懼怕毒穢,之前已經告訴過諸位仙子了,奈何未信。”
“天地之中,總有珍奇。”呂婆婆點點頭道:“恭喜公子,今已鑄成萬毒莫侵之軀,竟連化血金虺也奈何不了你矣。”
眾姝聞言,個個詫訝,紀芷晴驚喜交加道:“婆婆,這麽說方公子身上的毒已經去盡了?”
“似乎尚有所遺,不過已無大礙。”呂婆婆停了下,道:“待退了來敵,到時求你師尊以盈虛燈相助,或可祛除乾淨。”
穆寶兒、紀芷晴與林蓉歡喜非常,笑逐顏開。
“芷晴。”呂婆婆道:“你找個妥當的地方,先將方公子安頓好,嗯,就去翠遠軒吧。”
紀芷晴應了,對小玄道:“公子請隨我來。”
“多謝婆婆!”小玄抱揖叩謝,紀芷晴隨即引他退出大廳,往翠遠軒去了。
呂婆婆凝視著小玄的背影,半晌不語。
“婆婆,可有哪裡不妥麽?”蘇嫣問。
“此子言語,怕非盡實。”呂婆婆道。
“怎麽說?”蘇嫣微訝道。
“此子真靈之深厚,只怕閣山靈寶宮中,無一及得上他。”呂婆婆道。
眾姝吃了一驚,均不約而同地想起此子當日的馭龍之舉。
“這等了得?那日林中,我們瞧他身手,雖非泛泛之輩,但也未見有多驚人,難道是有意隱藏其真正的修為?”董琳琳思索道,“靈寶宮如若真出了個這樣的人物,怎可能從未聽說過?”
“而且,此子真靈正邪參雜,與我所知的靈寶宮諸學全然不似。”呂婆婆繼道。
“難怪我總覺得這小子哪裡不對勁!他多半是假冒的靈寶宮門人!”祝美菱提聲道,“我說寶兒她們在路上遇見敵人,這小子就突然冒了出來,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果不其然,這小賊怕是在設局潛入咱們島上!”
穆寶兒著惱道:“你這盡是瞎猜,竟還說得有眉有眼!”
祝美菱卻越想越覺得有理,猛然擊掌道:“哎呀!是了是了!毒冠天下的化血金虺竟然咬不死他,這也解釋得通了!”
穆寶兒氣得臉色發白,怒斥道:“方公子被化血金虺咬著後,鼻耳口數竅皆在出血,可謂命懸一線,這能是假的麽?你沒瞧見,竟敢胡說八道!”
林蓉也道:“三師姐,你如果瞧見方公子當時的模樣,就一定不會生疑了。”
“美菱,不可胡亂猜疑!”呂婆婆道,輕歎一聲:“但願此子是友非敵,否則吾宮今趟更要難熬了……”
祝美菱默不作聲。
穆寶兒瞪著她道:“沒聽見婆婆說的話麽,怎不吱聲?”
“好吧,不猜了。”祝美菱冷冷一笑,嘟囔道,“總之你們全都不用管,我自會盯緊那小賊的,哼,但願他能好自為之!”
紀芷晴領小玄出了問真閣,沿著條小徑穿行過片花木,來到山腳邊的幾間精舍旁。
“這裡便是翠遠軒了,公子請在此暫歇。”紀芷晴道。
小玄應了一聲,舉目眺望,見屋舍周圍生著數棵大柏樹,枝乾虯盤,只怕已有數百年的古樹,濃蔭遍籠,甚是清幽靜謐。
“你放心,待退了敵人,我便去求師尊賜下盈虛燈,定能助你除淨身上的余毒。”紀芷晴接道,引他前行,推開一扇房門。
“多謝仙子啦!”小玄道,他自感恢復甚速,對身上殘存的余毒毫不放在心上。
“以後別這麽叫。”紀芷晴蹙了下眉,有些不高興道,“不喜歡你這麽叫。”
小玄微詫。
“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這樣稱呼,小女子委實受之不起。”紀芷晴輕聲道,“公子以後直呼名字即可。”
“紀姑娘,遵命!”小玄含笑應。
“這裡是敝宮奉客之處,亦在重明鳥的巡察范圍之內,縱有邪魔來犯,但只要公子留在此處,便無需太過擔憂。”紀芷晴道。
“好。”小玄應。
“眼下情勢甚緊,我先回問真閣了,公子暫且歇會,待到用膳之時,自會有人送吃的過來。”紀芷晴道。
“姑娘隻管忙去,我會照料好自己的。”小玄道。
待紀芷晴告辭離開,小玄便即在屋中盤膝打坐,隻盼能於今晚群邪來犯之前,能再恢息些許真靈。
他初還心念紛雜,一會擔心皇后等得焦急,一會又念著要去尋找役妖令,遂強自收攝心神,煎熬了好一陣,終才慢慢寧定下來,漸漸進入調息培元之境。
……
小玄行功數周天之後,睜開眼睛之時,發現窗外斜陽西沉,已是黃昏光景,真個時如水逝。
他運功內檢,發現真靈已恢復至八九成,周身幾無不適之感,不由精神一振,起身推門而出,朝數百步外的問真閣望去,見無異樣,心中稍安,思忖道:“如無意外,今晚定有場大戰。血洗葛家莊的那些邪魔凶殘歹毒之至,我能多宰一個算一個,絕不可饒!”
這會閑暇下來,即又記起役妖令來,一陣心如刀割,旋而安慰自個:“那寶貝黑黝黝的甚不起眼,又墜於密林之中,不會有誰那麽眼尖揀去了吧……”
他長籲短歎,進再想起贈令的絕色仙姝來,心中道:“對不住姐姐啦,你莫生氣,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把那寶貝找回來!”
“天地之中,怎麽會有那樣好看的人兒,她到底是誰呀?”小玄沉浸於當日遇見時的情景中,想到她用雲煙似的袖子為自己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時,不覺心頭怦怦輕跳。
怎會有一種陌生……卻又熟悉的感覺呢?
“還有,不知她是不是化多口中的‘聖尊’?否則怎會擁有役妖令這樣的無上寶貝?但若說她就是‘聖尊‘,可那嬌滴滴的模樣又怎麽都不像是個能收服摩珈女王、玉磯娘娘、馬化、布喜……這些太古妖王的至尊上聖啊?哎,亦非絕對,玉磯不也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然卻揍得戰狂及鐵塔將軍暈頭轉向!”
他思來念去,不知又過去了多久,眼見夜色漸沉,暗藍的天邊泛起星光點點,心中警惕,越發留心周遭動靜。
忽聞一陣腳步聲響,小玄抬目望去,見六、七個人提著燈籠沿小徑行來,個個身段窈窕衣色素淺,卻是辟邪宮門人的模樣,他凝目細瞧,認出為首兩人,竟是祝美菱與薛小依。
待到近前,但見人人背後負劍,神色甚是凝重。
“敵人進攻了?”小玄心中疑訝,卻見小依微微一笑,提起手中食盒,輕聲道:“方公子,我們與你送飯來了。”
小玄忙抱揖道:“多謝姑娘。”
小依把食盒放在屋前的石桌上,道:“二師姐她們本要過來,但因奉命把守重地,無暇分身,隻好讓我來給公子送膳了。”
小玄見她們一下子來了這許多人,心中甚是不安,忙道:“有勞諸位了。”
小依瞧出他的疑問,解釋道:“島上來了許多敵人,已有同門遭了毒手,大師姐命我們無論出入,皆須多人同行。”
祝美菱則是一言不發,隻繃著臉在旁邊冷冷地瞧著。
小玄凝眉問:“敵人在哪,交上手了?”
小依輕歎道:“尚未正面交手,那些邪魔俱隱於暗處,襲擊落單的人,極力封鎖我們向外傳遞求援的消息。”
“人出不去了?”小玄道,“那用法符傳送消息呢?”
小依低聲道:“據感應,所有的飛符傳書都給截住了,就連呂婆婆親自施放的符書都沒能傳送出去,還有,大師姐又想了個辦法……”
祝美菱突然截住喚道:“小依!”
小依這才閉了嘴,沒再往下說。
小玄暗驚,心忖:“敵人如此勢大,救援消息卻傳不出去,敵眾我寡,不知能夠堅持多久?隻一個蠆嬛妖婦,恐怕就要奪去許多人的性命……”
倏聞數聲清越唳鳴,頂上光芒大盛,眾人抬頭望去,見一對重明鳥劃空飛過,留下兩抹濃濃地豔麗輝跡,須臾不散。
“不好!”有個外門女弟子低呼一聲,驚道:“又有人遇襲了!”
“我們過去!”祝美菱輕喝,真氣一提,率先朝重明鳥飛逝的方向掠去。
其余幾姝紛紛撥出背後長劍,緊隨追去。
小玄足下一點,也隨後緊緊跟著。
在林木間穿掠了數百丈,只聽祝美菱叫道:“在這邊!”
眾人圍聚了過去,但見兩頭重明鳥落在樹上,警惕地東張西望,周身輝光如焰,映亮了方圓數丈,地上赫然橫七豎八地躺伏著數人,紋絲不動。
“是楚楚她們!啊,怎麽……怎麽會成這……這模樣!”有人驚呼,聲音顫得不成樣子。
小玄定睛瞧去,見地上數人全為女子,從衣飾上看,無疑是辟邪宮門人,可怖的是周身肌膚黑如稠墨,身子皆俱萎縮成團,原本姣好的五官全給拉扯得變了形,既醜又怪異樣駭人。
“她們怎麽了?”
“怎麽會變成這樣?”
眾姝驚疑萬分,一個個面無人色,有的甚至按不住哭出聲來。
小玄也是驚怒交加,心中忽爾一動,猛然記起當日骷髏魔窟之中覓鼎子的死狀,似乎也是如此模樣。
“這手法跟別處又不一樣,想是遇見了另一夥邪魔!”有個外門女弟子道,心有不甘地跪下身去查探地上那些人的呼吸,好一會才黯然地搖了搖頭,顯然無一幸存。
“這手法極似邪宗的惡技——蝕魂爪!”祝美菱突然道,“據傳能腐人魂魄萎縮軀體,極是歹毒!是了,我回來時,曾經在百花洲上撞見邪宗的幾個大魔頭,果然也是衝著我們來的!”
小玄心頭突突直跳。
“走,帶她們回問真閣去,報與呂婆婆再做打算。”祝美菱沉聲道。
眾姝戰戰兢兢地將地上屍身收拾了,開始調頭往問真閣走。
兩頭重明鳥極有靈性,一路跟在空中低低地盤旋守護。
“方公子,這外面不安全,你快回翠遠軒去吧。”小依朝小玄道。
小玄點點頭,若有所思。
祝美菱眼角掠了他一眼,不動聲色。
“五師姐……要我跟你說。”小依低聲道,“如果翠遠軒這邊情勢不妙,你便即刻撤往問真閣去,那裡是島上防守最為嚴備之處,相對穩當。”
“好,你們路上留神!”小玄應,調轉方向,與眾姝分道而行,朝翠遠軒走去。
眾姝一路疾行,眼見就要回到問真閣中,祝美菱腳步卻慢了下來。
“三師姐,怎麽了?”薛小依問。
“你們先進去,我再到別的地方瞧瞧。”祝美菱壓低聲道。
“你一個人去?”小依睜大眼睛問,“還要去哪裡啊?大師姐說出來外面一定要幾個人同行的!”
“就在附近巡察下,很快回來,放心。”祝美菱拍拍她的肩微笑道,轉身疾朝林木間掠去。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6-7 12:28
第二回 邪宗少主
小玄並未回屋,心驚脈跳地思道:“邪宗那幾個魔頭心狠手辣,功法又極其高強,再任由他們這麽窮凶極惡下去,飛仙島上的仙子們可要糟大殃了!不行,我得想個法子……”
他在翠遠軒前來回踱步,一時苦無對策。
林木間衣衫悄閃,卻是祝美菱悄悄摸了回來,藏在一棵大樹後遠遠盯著,見其眉頭緊鎖,一副滿懷心事的模樣,愈感可疑。
守了好一會,忽見男兒拍了下後腦杓,似乎想到了什麽,仍不進屋,反而邁開腳步,朝翠遠軒背靠的山上行去。
“這小賊鬼鬼祟祟地要去哪裡?”祝美菱心中暗疑,心想此子功力與己相若,生怕給發覺,隻於其後遠遠跟著。
此時已是月懸枝頭,樹影輕搖清輝遍灑,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山,小玄盡揀僻靜處行,又走了好一會,見前邊已無路可去,這才停下腳步,卻是到了崖邊。
“他到這麽偏僻的地方做什麽?果然有鬼!”祝美菱眼睛一眯,見男兒環顧四下一陣,背對著這邊,先是從身上取出了什麽,罩在面上,又探手入襟,從脖頸上摘下了個物事,晃悠悠地勾在指上,負手望著山下,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今晚月色極佳,映得四下一片明亮,飛仙島上樹木繁茂,幾角秀氣的飛簷從鬱鬱蔥蔥內挑出,於夜色中顯得空靈飄逸與世無爭,唯獨山下問真閣後那棵三珠巨樹煌煌生輝,讓人感受到某種不容褻瀆的威勢。
祝美菱凝目細觀,見男兒指間所拎之物是隻奇鎖,似玉或骨雕就,流蕩著淡淡的白色瑩光,狀極詭異,赫是個頂戴旒冕的骷髏。
“那是何物?”祝美菱心中大奇,反正瞧著就覺不是什麽好東西,她躲在灌叢中屏息盯著,見男兒立在崖邊,出神地仰望著天上明月,袖口袍角隨夜風微微飄動,背影入目,竟有種無以形容的秀逸出塵。
她瞧著瞧著,心中不覺浮出“真好看”三字,猛地驚省,隻臊得面上微熱,惱得暗啐自己一口,心正卟通悄跳,忽聞聽背後有人輕“嘿”一聲,驚急回頭,驀爾天旋地轉,整個人已脫力倒下,緊接著一隻大手把她提了起來,躍出了灌叢。
小玄正等得著急,忽聽後面灌叢聲響,似有許多人躍了出來,他心中已有預料,定了定神,這才負著手慢悠悠轉身。
祝美菱暈頭轉向間瞧去,見他面上已多了隻奇異面具,色如淡墨,覆及鼻梁,開著兩隻眼洞,前方頂處挑著七隻邪異的彎角,赫與那傳說中的七邪覆十分相似,不禁驚疑萬分。
“果真是少主!”來者中有人低呼一聲,紛紛急奔上前。
小玄從眼洞中望去,見來者有十余人,為首兩個,正是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千臂邪佛手上還提著白衣女子,尚未瞧清,已被他摜在草叢裡。
“阿米巴!”十余人面容肅穆地一起屈膝跪地,同抬左手,拇、食兩指交叉,在胸口前比著個奇怪的手勢,齊聲呼道:“屬下叩見少主!”
祝美菱癱在草叢中,身子動彈不得,連脖子都難轉分毫,眼角瞥去,瞧見擒住自己的正是在百花洲上遇見的那夥邪宗惡魔,隻唬得魂不附體,這時見他們一個個俯首跪地,朝小玄齊呼少主,更是驚駭無比。
“你們幾時上島的?”小玄慢聲道。
“回少主,我們傍晚前到的,正等動手時機!怎知卻感應到少主也在此處,大夥兒驚喜萬分,便即一道趕來!”千臂邪佛道。
“我的天!那小賊竟是這夥大魔頭的少主,我們卻還傻傻地把他領到島上來!”祝美菱心中叫苦,一時之間,急怒得幾要暈去。
“在等時機?什麽時機?”小玄道。
“屬下得到消息,今日有人牽頭,聚眾欲犯辟邪宮,屬下等參詳,正可趁此良機請回聖寶,因此潛伏在此等候。”邪軍師道。
“牽頭的是何許人?”小玄趁勢追問。
“明面上看,是玉軒仙君慕寄塵同碧血盟盟主戚萬韜,然依屬下判斷,只怕非止這麽簡單!”邪軍師道。
“此話怎講?”小玄道。
“今趟犯辟邪宮者陣仗極大,看似多為烏合之眾,但此或許只是為了遮人耳目,我等查探到其內暗藏著許多來歷不明的高者,屬下懷疑,這幕後或許另有主使。”邪軍師道。
“這幕後主使可能是什麽人?目的是什麽?”小玄心中大疑,驟又想起了今日兩度瞧見的鯤鵬來。
“辟邪宮坐擁天地一十九靈脈中的地胎池,這幕後主使如有所圖,十之八九便是為堻壤而來!至於是何方神聖,屬下尚未查明,不敢胡亂斷言。”邪軍師道。
躺臥在草叢中的祝美菱愈聽愈驚,遍體生寒。
“屬下等在來此的途中,曾撞見一隻鯤鵬,甚是可疑。”千臂邪佛道。
“鯤鵬乃先天之靈,極是珍罕,能駕馭者,決非尋常,今日在此出現,委實巧極,不能不令人生疑。”邪軍師道。
“再加之拘攖失盜的當日,也傳言附近有鯤鵬出沒,這其中難保沒有乾系。”千臂邪佛道。
“那玉軒仙君,是何來歷?”小玄忽問。
“那玉軒仙君慕寄塵乃妖界一大魔頭,修為甚高,人脈極廣,師承卻秘,行事藏頭露尾,不知因何,時有些大有來歷的邪王妖首聽命於他,但因心狠手辣貪花戀色,向為修煉中人鄙夷。據聞,其曾欲謀辟邪宮大宮主沈秀衣,暗潛飛仙島上,結果被誘入煉魔闕中,虧去千年修為,此番聚眾進犯辟邪宮,料是為了報仇雪恨。”邪軍師答。
“你們是不是殺了辟邪宮的人?”小玄冷聲道。
“適才乾掉了幾個,那幾個雌兒災星當頭,撞見了我們,隻好滅口,嘿嘿。”千臂邪佛應道。
小玄忽厲聲道:“胡鬧,險些壞朕大事!”
眾邪聞言大驚,千臂邪佛惶然道:“屬下糊塗,還望少主賜示!”
小玄道:“經朕之攻略,辟邪宮己有歸順皇朝之意,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爾等胡亂殺人,豈非要壞朕之大事!”
祝美菱在草叢裡聽見,心中怒罵:“這小賊一派胡言,我辟邪宮怎可能歸順朝廷!咦,這夥邪宗魔頭怎麽又跟朝廷攪在一起了?”
眾邪面面相覷,一個個冷汗悄冒,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心皆暗忖:“既已掌控了辟邪宮,今早迷樓之上,怎又不說?水猶憐此前也沒有絲毫提及,嘴巴守得可真夠緊,害吾等險些誤事……哎,真真天威莫測,伴君如伴虎矣!”
邪軍師喜道:“辟邪宮的實力,斷不在天機島與天相宗之下,恭喜少主又收伏一方強助!”
千臂邪佛道:“屬下等莽撞,不識大局,險些壞了少主大事,接下該當如何,還乞少主明示!”
小玄心念電轉,道:“今趟之爭,你們不宜現身,暴露吾宗行止。”
千臂邪佛心下揣測,恭聲道:“少主的意思是?”
小玄道:“爾等或從鯤鵬入手,追查今趟的幕後主使,免得給人攪了朕之大局。”
群邪齊聲應了,千臂邪佛道:“少主明鑒!那鯤鵬委實可疑,必與今趟之爭大有乾系!吾等定然全力追覓其蹤,找出幕後主使!”
小玄道:“此事事關大局,爾等須全力以赴!”
群邪齊聲應:“遵命!”
小玄肚子裡打著小算盤,停了下接道:“再一個,朕與那玉軒仙君有些過節,你們如若撞見,無論死活,均須拿來見我!”
千臂邪佛寒聲道:“那玉軒仙君怎就這等不長眼,竟敢開罪少主,屬下等定將他生擒回來,帶到玉京交由少主發落!”
祝美菱心中巴不得地忖:“這些邪魔各懷鬼胎,但願到時火並起來,鬥個你死我活才好!”
小玄想了想,又道:“辟邪宮既肯歸順,日後便可為朕驅策,一會開戰,如若遇見有加害辟邪宮門人的,你們便將之暗中收拾了,總之要為朕保住辟邪宮!”
“遵命!”群邪再次齊聲喝應。
祝美菱聽得一頭霧水,心中疑竇叢生:“我辟邪宮是斷不可能歸順朝廷的,這小賊為何要如此相幫,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邪軍師遲疑了須臾,忽道:“那吾宗聖器,屬下等是否仍要繼續……”
小玄道:“吾宗之聖器,不容有任何閃失,待到辟邪宮歸順了,早晚便是囊中之物,朕自有處治,你們不必管了。”
祝美菱心下恍然:“果然另有圖謀!他們口中所說的聖器,不知是吾宮的什麽寶物?”
群邪驚喜交加,齊聲呼道:“少主神通廣大!屬下恭盼少主早日迎回聖器!”
小玄靈光一閃,道:“你們見過朕新任命的少國師麽?”
祝美菱心中詫訝:“‘朕’為天子自稱,這小賊怎敢亂用此字?還說任命什麽少國師?”
眾邪中有幾個點了點頭,邪軍師道:“屬下等在仙靈大比時,曾在天武殿中見過。”
小玄道:“朕已將少國師收歸吾宗,命之全權處置江湖之事,今趟也到了此間,爾等須俱聽其號令,全力佐助他行事!”
眾邪心中暗凜,不由又妒又羨,皆道:“少主有令,絕不敢違!”
小玄指橫臥草叢中的身影道:“那是何人?”
千臂邪佛答:“稟少主,此乃辟邪宮的暗哨,適才在這附近捉的。”
“留在這,朕要用。”小玄道:“你們這就去吧,切記,隻宜暗中行事,不到萬不得以,不可暴露吾宗行止。”
“阿米巴!謹遵少主之令!”群邪面容肅穆地低呼,手置心口指掐印記,一齊俯首叩拜,留下祝美菱,躬身徐徐退入林木之中。
……
小玄待他們遠去,又靜心細聽了會動靜,這才走入草叢,蹲俯下身,探手將女孩翻轉過身,打正面一瞧,不由愣住,心裡道:“原來是她,這下可麻煩了!”
祝美菱瞪眼望著他,細觀那張猙獰可怖的面具,心頭劇跳。
“怎生處置這辣蹄子才好?”小玄一陣頭痛。
祝美菱見他默不作聲,面具上黑漆漆的兩隻眼洞對著自己,周身毛骨悚然,心中叫道:“不好,這小賊要殺人滅口!”
兩人對視良久,小玄沉吟不語,祝美菱紋絲動彈不得,粉額汗蒸,倍感煎熬。
小玄緩緩道:“我對辟邪宮沒有惡意,來犯的那些邪穢,也是我的敵人,你信不信?”
祝美菱即道:“我信,我相信你!”
小玄微愕。
“適才你說要幫我們,我全聽見了。”祝美菱道:“雖然那些人都是惡名遠播的大魔頭,但我相信你與他們決非同類!”
小玄凝視著她。
“其實你一直都在幫我們,我之前誤會你了。”祝美菱盯著兩隻漆黑眼洞道,麗眸清澈一臉真純。
兩人又對視了好一會,終聽小玄遲疑道:“你能……”
“我能!”祝美菱立時道:“我能守口如瓶對誰都不說!”
“別讓我後悔。”小玄道,探掌搭住少女右腕,稍略感查了片刻,便即用真氣去衝擊被封截的氣脈,片刻之後,方才松手。
祝美菱起身立起,陡感周身麻軟,氣脈之中多處不暢,險些一跤軟倒,瞪著他叫道:“你故意不全部解開的是麽?”
小玄皺眉道:“這封經截脈的法門甚是古怪,我一時參不破該何解法……”
“你身為他們的少主,卻連屬下的修為都不如麽?奇了奇了,那些大魔頭怎肯臣服於你?”祝美菱盯著他道,“你心裡邊是不是依然在提防我,所以留了一手?”
“我再試試!”小玄尷尬道,邁步轉到少女身後,抬起一掌抵住她的背心,凝神感應其體內被封截的氣脈,斟酌有頃,再次輸入真氣。
祝美菱隻覺一道暖熱的真氣自背心注入體內,順經脈而行,衝擊得阻礙處一陣酸軟,不知胡思亂想到了什麽,俏頰漲得通紅,咬住水唇挨受了好一會,終於熬到男兒撤掌離去,遂即運功自檢,雖感身上氣力恢復了不少,但天靈及丹田仍見堵滯,始終未能全暢。
“封截處已解得七七八八了,你先回真閣,料過陣子便能全部恢復。”小玄道,轉身便要離開。
“不能讓這小魔頭就此溜掉!他既為邪宗的少主,只要將其擒下,便等同製住了那幫邪魔!”祝美菱心念電轉,急叫道:“喂,你別走!”
小玄停住腳步,轉回身來。
“你不能走,我此時氣脈尚未全複,倘再遇見那些邪魔怎麽辦?”祝美菱道。
“那待如何?”小玄凝眉道。
“幫人幫到底呀,你少至該送我回問真閣去,只要到了那裡,便什麽都不怕了。”祝美菱望著他道,眸底隱有央盼之色。
“她氣脈未能全複,又是獨自一個,倘若真的遇見敵人,後果不堪設想……”小玄悄忖,當即將七絕覆摘下,收歸如意囊中,又將勾在指尖的不壞聖皇鎖掛回頸上,藏入兜元錦襟內,對少女道:“我送你回去,走。”
小玄率先邁步,祝美菱趕忙提步追上,兩人走入林中,朝山下行去。
“之前你說你是閣山靈寶宮門下,原來不是實話。”祝美菱忽道。
小玄不語。
“那麽方少麒這個名字,多半也不是真的啦?”女孩側首盯著他。
小玄仍不作聲。
“恩公,告訴我你的真名可好?”祝美菱輕語道,“日後才好報答相救之恩呀!”
“不必了。”小玄淡淡道,就在此際,猛聞一聲長嘯,低處殺聲潮起,兩人急轉過身,齊朝山下望去,赫見暗黑中影影綽綽寒芒閃耀,有許多身影從樹林閃竄而出,四面八方朝偉巨如城堡的問真閣掩去。
幾於同時,三珠樹上驀爾麗彩大盛,卻是一隻隻重明鳥自垂珠似的樹冠中飛起,嘶叫著疾衝向於暗黑中迫近的敵人,原本祥和悅耳的鳴聲此際變得無比凶厲懾人。
“敵人進攻了!來得可真多!”祝美菱吸氣道。
“只在葛家莊中瞧見的,便已有數百個了。”小玄道。
重明鳥果非凡間之禽,起縱衝落間瞬即撲倒數十個敵人,但更多的敵人殺到了問真閣旁,三五成群地掠向各個樓層。
“這等蠻乾,便是送死來的!”祝美菱冷笑道,話才說完,驟見閣中廊上各種奇光異彩亮起,料是群邪撞入了隱於各處的防禦法陣,慘呼喝罵聲大作,紛亂異常,旋見眾邪魔自閣中縱躍而出,張皇逃退,個個身上掛彩狼狽異常。
但聞林中嘯聲連連,再有一批邪魔從暗處掠出,繼續朝問真閣衝去,然卻很快又被迫退出來,空中的十余隻重明鳥厲鳴著俯衝而下,一通爪抓喙啄,傷斃無數。
祝美菱悄乜了眼旁邊的男兒,見他眉心微鎖,心道:“這小賊終於急了!”
“不知那玉軒仙君到了沒有,隱匿於何處?”小玄凝目山下,徐徐搜覓,忽道:“敵人如此之眾,照此下去,怕是會將各處的法陣耗盡。”
“無需擔心。”祝美菱傲然道,“吾宮法門玄妙,許多法陣都是能夠自行再生的,只要三珠樹在,便能供與無窮無盡的法力,那些邪魔縱然堆成屍山,也耗不完問真閣中的防禦法陣。”
“看來如同巨竹堡一般,這些布設著強大的機關或法陣之地,都需要某樣神物來支撐,方能獲得源源不絕的法力……”小玄心忖,轉目投向問真閣後那株煌煌生輝的巨樹,沉吟不語。
“你擔心那些邪穢會去毀樹?”祝美菱微笑道,話音未落,便見大群邪徒揮舞著兵刃朝三珠樹衝去,顯然已悟出問真閣的防禦關鍵,豈知才踏入距樹百步之地,便見異象迭生,先是寒芒大盛,頂上憑空現出千百口幻影似的利劍,驟雨般將衝在最前方的七、八個邪徒削倒;緊接著白光眩目,潑喇喇聲中,數道如同鏈鎖的閃電般再將十數邪徒絆倒;剩下的三、五個身手了得者強闖至距樹十余步處,猛聞霹靂震響,俱給不知從何突生的炸雷擊倒。
片刻之間,三珠樹周圍已躺了數十個邪徒,或渾身浴血,或枯發焦膚,有人強撐爬起,又被從樹冠上撲下的重明神鳥再度掀翻,不依不饒地一通足掃爪扒,將之撕做數段。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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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29
第三回 群魔亂舞
小玄瞧得心驚脈跳,盯著那數隻繞樹盤旋的重明鳥,暗自駭然:“這種傳說中的吉祥神鳥,竟也有如此凶暴冷酷的一面……”
祝美菱笑道:“三珠樹乃吾宮法力之源,知者甚眾,豈會不防。神樹周邊的防禦法陣比別處只有更加嚴密,想要毀之,真個癡心妄想!”
就在此際,又見一支人馬朝三珠樹衝去,為首是個半赤著身的黃須惡漢,懷中竟然抱著根撞城槌般的巨木,其後緊隨五邪,分執奇形兵刃,正是碧血盟盟主戚萬韜麾下的六員強將,抱碾骨槌的姓房名立,擎碎屍镋的姓付名翔、提截腰鋸的姓蒲名元、執絞心戟的姓鍾名鴻、提鎖喉鉞的姓常名耀、握喪魄牙的姓鄒名寶亭,因皆窮凶極惡殺人如麻,得了個血海六凶的惡名。
這六凶果然凶悍異常,一路踏雷頂火地猛衝,連踏數座法陣,身上頻頻掛彩,腳下卻仍半點不滯,轉眼已闖到三珠樹下,衝在最前的房立抱著粗如梁柱的碾骨椎一記橫掃,掀下大塊樹皮,饒是三珠樹巍峨如塔,亦給砸得顫搖了一下。
“老子砸樹,你們趕開那些大鳥!”房立大吼。
其余五凶遂圍做一圈,守在他身周,揮擊不時襲來的重明鳥。
“休得張狂!”但聞一聲輕喝,兩條窈窕倩影從問真閣飄飄飛出,輕煙般落在一對重明鳥背上,突地朝下掠來,尚距數丈便揚起手中寶劍,瞬見數道赤虹與藍虹交錯射出,直襲血海六凶,卻是蘇嫣與薛小依雙姝。
“來得好!”六凶齊聲大喝,舞開兵刃迎上前去。
八人瞬間鬥做一團,薛小依有如蜻蜓點水,一沾即退,多在高處遊走側擊;蘇嫣則矯如遊龍,跪騎著重明鳥在六凶之間穿梭撲擊,看似險象環生,卻連衣角都未被沾著,寶劍揚處,道道虹似的劍罡疾掠激射,時長時短或曲或直,在六凶身上割出抹抹血花。
六凶見襲來的劍罡疾如飛電,又刁又巧,著實避無可避,遂仗著皮堅肉厚硬挨硬撐,全都隻攻不守,打算拚著受傷,也要將對方乾倒。
然而數合過後,六凶方知這如意算盤根本打不響,莫說擊中這跨鳥仙子,便連碰著丁點都是癡人說夢,而那道道豔麗的劍罡簡直就是噩夢,但給輕輕一舔,便是深及見骨。
“這大師姐的身手好生了得!”小玄心中悄讚,對祝美菱道:“敵人甚眾,我們下去幫忙!”
“這小賊想要抵近偷襲!”祝美菱心中暗疑,怎肯給他機會,半真半假地道:“不用,三珠神樹乃吾宮重地,周邊暗藏著大大小小七七四十九座防禦法陣,只要三珠樹在,便能長存不滅,即便來再多的敵人,我大師姐亦能獨力應付,我們過去,反而添亂。”
果不其然,六凶以多打少,然卻漸漸招架不住,蘇嫣攻勢愈盛,將六凶反覆逼入三珠神樹周圍的各個法陣,幾乎是獨以一己之力,困住了六凶。
六凶汗流浹背,疲於招架,待到想要逃退,卻發現均已陷於法陣群中,狼奔豕突也無法脫出,更是陣腳大亂。
常耀心中焦灼如焚,覷見少女馭鳥從旁掠過,不由惡從膽邊生,抱著兩敗俱傷之險猛地撲去,兩把鎖喉鉞疾抹少女粉頸,眼見就要得手,卻見少女回過頭來,菱口微啟,冷冷地吐了個什麽字,料是真言禁咒之類,他心中一凜,背心驀地劇痛,卻是給不知從哪竄來的一道電火打著,他此際真氣消耗甚劇,登感禁受不住,嘴巴一張噴出血來。
常耀悶哼跌地,就在此瞬,猛見少女膝下奇鳥巨翅陡然張開,拍在自己身上,整個人登如挨巨椎般給砸飛出去,一通連滾帶爬,焉知又撞入座暗藏的雷系法陣之中,登給震得天地倒懸,暈頭轉向間見少女馭鳥在空中拐了個彎,勢欲追擊,而己方幾個均已深陷法陣群中,人人自顧不暇,無人來救,心中叫苦連天,連呼今日命絕於此。
就在此瞬,一頭龐巨如犀象的奇獸倏地竄入陣中,闖過數道攀纏阻撓的亮白電火,勢若奔雷地撞向馭鳥逼近的少女。
蘇嫣微吃一驚,粉膝微壓,身下的重明鳥立時朝上拔起,避過疾撞過來的奇獸,高高地飛上空中。
小玄仔細望去,見那奇獸形似一頭巨大的麒麟,鱗片須張鋒銳如刃,通體寒芒冷冽棱角分明,顯然非是活物,背上盤膝坐著一個黑袍老者,須發灰白目射精芒,正是在葛家莊見過的天相宗的大長老天殘老君越於安。
直至這時,鍾晉騎著頭機關狴犴、祝仲跨著隻機關大蛟亦抗著雷火闖入法陣群中,緊隨天殘老君身後。
“天虹大宮主何在?天相宗越於安非邀而至,敢請大宮主下降相見。”天殘老君慢聲沉喝,蒼老的聲音似沒多高,然卻傳遍了整飛仙島的每個角落。
“大長老請了!晚輩蘇嫣,乃大宮主門下,掌宮師尊正於閉關之中,不便相見,敢問大長老今為何來?”蘇嫣跪坐神鳥背上,風中衣袂飄飄,真個臨凡仙子一般。
天殘老君聽應聲的不是大宮主,微皺了下眉,道:“老朽今趟登門,隻為一事相詢。只因吾徒許清槐數年之前無故亡於錦繡湖畔,一直傳聞與貴宮有關,不得不前來問個明白。”
蘇嫣沉吟片刻,徐徐道:“貴宗門人許清槐,三前年尾隨吾宮門人至錦繡湖,後又潛入吾宮聽蘆洲,意圖不軌,已為吾宮二宮主誅伏矣。”
天殘老君面色一沉,森然道:“吾弟子許清槐性情謹慎穩重,素來和善自律,怎會做此偷雞摸狗之事,退一萬步,縱然有甚行差踏錯,貴宮給個重懲,斷掌去足亦可,廢功斷脈亦可,怎就如此草菅人命!”
蘇嫣道:“二宮主行事素來酷厲,然賞罰嚴明有度,於是非黑白生死大事,是斷不會錯的。”
天殘老君目光一寒,道:“既是如此,那便請貴宮那嚴明有度的二宮主出來相見,與老夫當面做個了斷。”
蘇嫣道:“二宮主奉玄天上帝敕令,前往南方助方少侯討伐昏君,不在島上。”
天殘老君斷喝道:“大宮主閉關,二宮主不在,辟邪宮的師長都是些縮頭龜麽!”
蘇嫣聽他言語大是不敬,羞辱尊長,心中生怒,冷冷道:“吾敬尊駕為一派宗師,方才好相說話,怎就口不擇言!即便有甚不平,早來晚來皆可,今日竟與邪穢為伍,犯吾聖境,殊實可惜!”
天殘老君勃然大怒,寒聲道:“老夫想來便來,何時何日,還需汝一賤婢指摘麽!總歸今日月缺難圓,不償我弟子性命,定不甘休!”言罷催動胯下的機關奇獸,拔地而起,直朝空中的少女掩去。
蘇嫣知其名頭,心明厲害,朝旁邊的薛小依道:“你別下來。”當即馭鳥掠下,揚起寶劍,遠遠便朝天殘老君揮出數道劍罡。
天殘老君輕哼一聲,提起獸首,迎面而上,劍罡射在機關奇獸上,竟然斜折開去,觸點不過亮了一下,片痕無存。
“來而不往非禮也!”天殘老君在獸頸上輕拍一記,獸嘴突地張啟,吐出股紫色奇焰,勢烈味惡,疾朝少女噴去。
蘇嫣心中暗凜,馭鳥避開,斜裡與天殘老君虛錯而過,貼著地面忽東忽西地飛掠,卻是要以三珠樹周邊的法陣群與敵周旋。
“哪裡走!”天殘老君沉喝,驅獸趕來,所過之處霹靂炸響光芒眩目,接二連三觸發了各個隱匿的法陣,惹來許多雷擊電繞,雖然磕磕絆絆,卻仍緊追不舍。
鍾晉與祝仲也催動胯下的機關獸,一同上前圍追堵截,只是於法陣群中要狼狽許多,與天殘老君高下立判。
“不好!這三人的坐騎皆是機關一類,似乎不太懼怕三珠樹周邊的防禦法陣……”小玄道。
“沒那麽簡單,吾宮法陣之玄妙,於地界數一數二,若是連幾隻機關都對付不了,豈非叫人笑掉大牙!”祝美菱傲然道。
“雖然久聞辟邪宮陣法了得,但要說於地界數一數二,只怕有點托大了……”小玄悄忖。
天殘老君驅獸緊追,眼見漸逼漸近,心中正喜,忽見少女提劍朝地一指,口中念念有詞,人與獸忽地一轉,莫名其妙就給移出十余丈外,方省是中了什麽移方換景之術,猛見地面裂開,又有數道烈焰惡龍般竄出,一通裹繞糾纏,欲將自己連人帶獸拖入陷坑深處。
“八熱不歸陣!”天殘老君大驚,心知此陣厲害,非虛非幻,陷者當真給拘至八熱地獄之中,急提獸首,凌空接連幾竄,同時狂催真氣,刹那間劈出十余記掌心雷,方得掙脫烈焰的纏繞,終在被陷坑吞噬前逃出。
蘇嫣暗呼可惜,但亦不得不佩服其身手了得,當即馭鳥再飛至一座隱匿法陣之上,誘等對方入甕。
天殘老君雖然脫險,卻已是一身冷汗,不覺老臉燒燙心中灼怒,倏地喝道:“你這刁詐賤婢,只會躲躲藏藏,盡耍些旁門左道的伎倆陷人,待老夫把你家寶樹毀了,瞧汝來不來戰!”當即驅獸朝三珠樹奔去,扳動獸身機關,猛見獸口大張,吐出團巨大的紫焰,滾滾投出,飛砸在三珠樹上。
三珠樹乃天界神物,非尋常水火可侵,然那紫焰沾附其上,赫是燃之不熄,且似含有穢極之毒,立如墨墜清池般朝四周蔓延開去,將樹皮枯黑了大片。
蘇嫣一驚,當即駕鳥掠向朝天殘老君,菱唇啜嘯,旋見頂上彩芒大盛,又有數隻重明鳥自樹冠中飛出,齊朝天殘老君掩去。
這數隻重明鳥本是作為預備之用,非到萬分危急關頭決不召馭,然眼下已顧不得許多,只求能阻止敵人毀樹。
就在此際,赫見空中赤焰爆閃,昏暗中現出條如龍似蟒的巨怪,拍打著四扇醜怖長翼,正疾朝問真閣頂撲落,其上跪坐著個面籠墨紗、耳懸金蛇的婦人,正是蠆嬛娘娘。
“蠆嬛妖婦!”祝美菱失聲低呼。
隻聞一聲巨響,蠆嬛娘娘已連人帶蛇破頂撞入,不知是否觸發了什麽防禦法陣,激起道道耀目的亮芒。
小玄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心底生寒。
“別個還好,給這妖婦闖入閣中,當真凶險!”祝美菱吸了口涼氣。
“我們過去!”小玄沉聲道。
“等等,不能這麽走!” 祝美菱道,“林子裡不知還有多少厲害敵人,我們從這裡下去,定然會給絆住!”
小玄抬目朝問真閣望去,稍略估了估了距離,忽朝少女問:“從此處到問真閣頂,約莫有二百余丈,你能過去嗎?”
“你是說……直接就這裡飛過去?”祝美菱遲疑道,她此時氣脈尚末全複,自感稍為勉強,但見男兒瞧著自己,要強之心一起,便即點了點頭,硬撐著道:“能!”
“走!”小玄真氣一提,率先自山腰處飛起,鳥兒似地朝問真閣掠去。
祝美菱深深呼吸,全力提聚真氣,纖纖蔥指曼妙輕拈,掐了個風遁咒,緊隨著男兒飛上空中。
兩人一前一後,於夜色中向前飛掠,底下廝殺正酣,一時無人發覺。
百丈……五十丈……二十丈……只剩最後十丈……眼見就要飛到問真閣頂,祝美菱突感某段經脈驟然一滯,一口真氣沒轉過來,整個人立朝下墜,心中驚慌,見男兒已落簷上,卻沒好意思呼救。
恰在這時,又大群身影自林中湧出,殺奔向問真閣,正衝到她下墜之處。
祝美菱面如白紙,在這種境地下落入敵海,下場如何,她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就在此瞬,腕際一緊,卻是小玄不知何時飛了回來,捉扣住她輕輕落在問真閣頂。
祝美菱有些驚魂未定,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玄瞧了瞧她。
“我沒事!”祝美菱道。
“走!”小玄走到被蠆嬛娘娘撞破的大洞處,躍了進去,祝美菱快步追去,金芒一閃,卻是撥出了背後的寶劍,也跟著跳了下去。
兩人飛到地面,卻是落在一道通道之中,周遭灑散著許多碎石斷木,塵土彌漫,卻不見蠆嬛娘娘的蹤影。
小玄望望通道的兩個方向,正遲疑該往哪邊追覓敵蹤,忽見祝美菱提劍指著一邊道:“這邊的暗藏法陣給觸發過,那妖婦理當是往這個方向去了!”
小玄循指望去,見其處空無一物,當即悄運靈力,用無相之眼再看,立見通道邊上有數團堆擠做一處的藍色暗芒,星星點點的靈能正明明滅滅地朝四下遊散——果然有座已經被破壞的小型法陣。
兩人當即沿著通道追蹤,每至分叉處,便以被觸發的暗藏法陣判斷方向,但見通道縱橫交錯綿延不盡,真個有如迷宮,如非有祝美菱引帶,多半就要迷路。
轉過一處拐角,猛見地上躺著兩名少女,嘴角溢血,兵刃丟在地上,從衣飾上瞧便知是辟邪宮的外門弟子。
“那妖婦呢?”祝美菱提聲問,蹲跪下去察探她們的傷勢,發現均是給真氣震傷。
其中一名少女勉力抬起手來,強撐著指了個方向。
祝美菱迅從貼身法囊內取出療傷丹藥,分別喂入兩名同門口中,起身便朝所指的方向追去。
小玄飛步跟隨,兩人穿廊過室,追掠了一陣,卻仍然沒能覓見蠆嬛娘娘的蹤影。
“到底往哪去了?”小玄道。
祝美菱凝思片刻,道:“那妖婦知道地胎池在哪,如果她想報仇,多半是往那裡去了!”
小玄道:“報仇與地胎池又有何乾?”
“蠆嬛妖婦與我師尊有仇。”祝美菱遲疑了下,道:“我師尊在那。”
“地胎池在哪裡?”小玄問。
“地胎池在閣底層之下,需以法陣傳送,方能進去,但蠆嬛妖婦似乎另有途徑,多年前的那次偷襲,不知是從何處潛入的。”祝美菱道。
“走,我們下去!”小玄道。
“你要下去?”祝美菱乜了他一眼。
“怎麽?”小玄問。
“那裡是禁地,外人不能進去。”祝美菱道。
“這不是事出緊急麽!”小玄道。
祝美菱默不作聲,心中愈來越發篤定:“這小賊在誑我帶他進去,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是了是了,他們邪宗此來的目的非為尋仇,而是要圖謀地胎池中的堻壤!”
小玄若有所思地瞧著她,不再說話。
“這小賊手身與我相若,可我此時氣脈尚未全複,縱然出其不意,只怕也難以得手,倘若一擊不中,那便糟了,這可如何是好……”女孩心中怦怦悄跳,念如電轉。
小玄仍沒吭聲。
“好,我們去傳送法陣。”祝美菱鎮定道,心中已有了對策。
“地胎池既然是貴宮禁地,那我還是不去為好。”小玄卻道。
“公子莫要多心,我知道你是好人。”祝美菱輕聲道,悄聚真氣,握緊了手中寶劍。
小玄看著她。
“我們這就過去,到時師尊如有見責,便由我承擔好了。”祝美菱微笑道,轉身率先朝一條通道行去,小玄慢一步跟著。
兩人才走出數步,突聞數聲驚呼傳來,似是女子聲音,祝美菱微微一怔,立時拐入另一條通道急掠,小玄提步緊隨,轉眼奔到一處廊台,只見五、六名少女守在欄杆之前,人人手持長劍,俱是辟邪宮的外門弟子,正神情緊張地投目閣外。
“怎麽了?”祝美菱提聲問。
幾名少女轉過頭來,紛紛口喚師姐垂劍行禮,其中一個道:“你快來瞧,敵人把聖樹燒著了!”
小玄同祝美菱朝外望去,見閣後的三珠樹頂上燃著熊熊紫焰,已將方圓達數畝的樹冠燒了近一成,不禁大吃一驚,仔細再看,見蘇嫣與薛小依駕馭十余隻重明鳥在與上百邪魔激戰,雖倚仗著法陣群尚能抵擋,始終緊守在主乾周圍,但已無力去顧及樹頂燃燒的紫色毒焰。
“定是那老匹夫放的火!”祝美菱怒道,遊目搜覓,卻不見天殘老君的身影。
“我下去幫忙。”小玄沉聲道。
幾名少女的目光齊落到他身上,她們此前已聽聞穆寶兒等人從外面帶回來個閣山靈寶宮弟子,據說極是俊朗,此時瞧見,果見他豐神秀逸器宇非凡,不禁驚若天人,饒是此時形勢危急,也皆按不住偷眼窺望。
祝美菱察覺,心中一陣惱火,暗啐這些癡物沒甚出息,朝小玄道:“你別下去,外間尚能支撐,我們尋那妖婦要緊!”轉向幾名外門弟子問:“這邊可有魔穢上來?”
“先前衝上來兩夥妖邪,俱給我們擊退了!”幾名少女答。
“你們仍守此處,按原先所定各司其職,莫要亂換地方!”祝美菱道。
幾名少女齊聲應了。
“我們去傳送法陣!”祝美菱對小玄道,引著他折回先前的通道之中,繼往前去。
正奔間,兩人腳下猛然一跳,似乎整座問真閣都劇顫了一下。
祝美菱面色微變,眯眼朝周圍望去,似乎施展了什麽法門,眸底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異芒,沉聲道:“肯定哪裡出事了!許多法陣都在晃蕩。”
小玄當即再次悄施無相之眼,只見周圍暗藏的幾座法陣俱在明明滅滅地閃晃,芒彩大為暗弱,仿佛隨時就會熄滅,道:“莫非是三珠樹遭受到損毀的原故,所以各處的法陣受到了影響?”
“多半是,三珠樹是各處法陣的法力之源。”祝美菱停了下,沉吟道,“可適才的震動又是怎麽回事?”
話音未落,腳下猛地又是一下大顫,震動竟比先前愈劇,兩人對視一眼,皆感有些不妙。
“走,快下地胎池去瞧瞧!”小玄道,心忖地胎池中的堻壤是群邪垂涎之寶,辟邪宮大宮主又在其處,眼下形勢混亂,但只要能守住那裡,便大致不會出錯。
“這小賊終要圖窮匕現了……”祝美菱心底一緊,不動聲色道:“隨我來!”
她提步掠出,在閣中拐了又拐,引著小玄奔入一道極窄的通道,忽然佇足停下。
“怎麽了?”小玄問。
“到了,這裡有個傳送法陣,可下地胎池。”祝美菱道。
小玄東張西望。
“你瞧不見的,需要禁語才能傳送。”祝美菱手心出汗,捏緊微已濕滑的劍柄,輕聲道:“你過來,站我邊上。”
小玄遲疑了下,便即邁步過去,與少女並肩立著。
“再過來點。”祝美菱輕聲道,“你瞧,這地上有圈圓形雕飾,你站進來。”
小玄瞧瞧腳下,見地面上果然有片圓形雕飾,紋刻著繁複而纖美的花枝圖案,遂依言左挪半步,踏了上去。
“小賊,你完蛋了!”祝美祝心中疾跳,定了定神,方要念動真言,陡聞一陣大響,通道前方的十字路口猛然飛沙走石,夾裹著如潮的嘶吼嗥叫在兩人眼前衝過。
兩人抬眼望去,見沙石中混雜著形形色色的奇形怪影,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地翻滾著擠踏著,數量之多無以計算。
“天!這些都是拘禁在煉魔闕中的邪魔精怪,怎麽逃出來了?”祝美菱花容失色道。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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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29
第四回 何來虛耗
小玄瞠目結舌,居然在千軍萬馬般的形影當中瞧見了一個巨大的樹精,東倒西歪間把通道刮蹭得木摧石裂,隻覺再過片刻,這些怪物就要將整座問真閣衝垮擠塌。
幸好這種狀況並沒持續太久,怪物們一衝而過,隨著咆哮聲碰撞聲遠去,十字路口漸漸安靜下來。
“看來煉魔闕沒有完全損毀,否則絕不止這麽些魔怪逃出……”祝美菱暗暗慶幸。
就在此時,煙塵彌漫中忽然冒出一條影子,鬼鬼祟祟地拐入窄道,無聲無息地朝兩人飄來,卻是角泛著暗青色的厚厚碎片,其上飄浮著個模模糊糊虛虛幻幻的小鬼,不過尺許高矮,身穿一領朱袍,雙目血赤,臉上拱著個又呆又醜的牛鼻子,腰裡插斜把怪扇,模樣甚是破落委瑣。
兩人一怪打了個照面,那小鬼吃了一驚,身子驟伏,沉入腳下的碎片之中,調頭疾飛。
“這是什麽怪物?”小玄心下微詫,記憶中似乎從未見過這種魔怪,見碎片上刻著精細的紋飾,悄忖:“敢情是什麽成精的瓦當?”
“哪裡逃!”祝美菱一劍劈出,正中碎片,竟然爆出一星耀目的火花,將之砸落在地。
碎片只是稍稍一滯,便即離地飛起,小玄眼明手快,一腳將之踏住,彎俯下身,將碎片捏住拿了起來,眼角瞥見少女紋絲不動,轉頭望去,見她提著劍怔怔瞧著。
“怎麽了?”小玄問,順著她目光細看,不由微微一怔,原來少女手上那金色寶劍的刃鋒上已給磕出了個小小的缺口。
“什麽古怪!”祝美菱怒道,一把將男兒手中的碎片奪了過去,放到眼前細瞧,見那角碎片完好無缺,其上連道淺淡的刮痕都沒有。
她手中之劍乃掌宮師尊沈秀衣所賜,叫做辟邪金虹,何等之鋒銳堅硬,不想竟給這麽一角毫不起眼的小小碎片磕破,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好硬的家夥!那小鬼……藏哪去了?”小玄訝道,仔細再看,見碎片上的紋飾古拙而奇罕,似乎隱隱散發著某種久遠的洪荒氣息。
“給我滾出來!”祝美菱厲喝,提劍的手捏著碎片,另一手掐了個印法,口中念念有詞,卻是門中的拘邪縛靈咒。
旋見碎片上虛無處一陣扭曲波動,那身穿朱袍的牛鼻小鬼漸漸顯出形影來,滿面驚恐,慌慌張張地曲膝跪落,口中呼道:“仙姑繞命!”
小玄細觀他那模樣,心中忽爾一動,驟然喝道:“你是什麽東西,可是虛耗麽?”
“上仙聖明,小的叫做阿並,正是虛耗族裔。”小鬼哆哆嗦嗦地應。
小玄立時來了興致,卻是想起李夢棠說過這種奇異魔物,據傳有那隱形匿跡藏影入夢之能,同雍和、夢貘與蜮之類一樣,皆是極其稀罕古怪的存在。
“你可是從煉魔闕裡逃出來的麽?”祝美菱喝問。
“仙姑料事如神,小的確實是從聖闕裡跑出來的!”小鬼回答。
“煉魔闕有重重結界及法陣守護,更有吾宮護法尊長坐鎮,守衛何等之嚴密,說!你這廝是如何逃出來的?”祝美菱問。
“小的也不曉得……”小鬼顫聲道:“小的自打給拘入聖闕,便日日飽受聖焰聖鞭熬煉,已不知今是何年何月,適才陡聞一聲霹靂,大夥便都潮水般向外湧去,小的製止不住,無奈之下隻得隨波逐流,稀裡糊塗便到了這裡,結果撞見了兩位上仙,真是晦……”
小玄眼睛一瞪,小鬼慌忙捂住嘴巴。
“你腳下這個碎片是何物事,怎麽如此堅硬?”小玄問。
“哎呀,說來話長,這塊碎片可是大有來歷,小的當日從常……”小鬼精神一振,就要長篇大論。
“聽它瞎謅個啥!”祝美菱打斷道,提起手中寶劍怒道:“蠢物竟敢壞我寶劍,姑奶奶一劍剁了你!”
虛耗小鬼大驚,慌得磕頭如搗蒜,涕淚齊下地叫道:“別殺我!別殺我!兩位大仙饒命!小的願帶你們去尋那人人垂涎的天材地寶去!”
小玄奇道:“人人垂涎的天材地寶?”
“小的知道一個無人知曉的寶境,遍地盡是天材地寶,不但有朱木果、霓玉、雲光石、狡佞棗、翳形草、磁晶精、櫰木、帝休、黃精、玉萐莆、洞冥草、荀草、鹿活草、蟾蜍石、肉芝、龍芻、櫨木、不盡木、不沉木、風聲木、金精髓、金罡髓、火蓮、琰精、祝余……這些極罕之珍,還有無數金子美玉。”小鬼流水般數道,繼續苦苦求饒:“只要過放小的,小的便帶你們去那寶境,定可滿載而歸!”
“無數金子美玉?”小玄心中一動,陡然想起自家國庫捉襟見肘入不敷出的窘境來,道:“此話當真?真有這樣的地方?”
“真有真有!對了,那裡還有眼連神仙也垂涎的不老泉,小的句句是實!決計不敢撒謊!”小鬼迭聲叫道。
“不老泉?”小玄心頭一跳,道:“什麽不老泉?”
“就是……”小鬼抓了抓頭皮,道:“就是喝了它的水,便能永生永壽,再不會老的寶貝啊!”
“你說的那個地方是哪?”小玄眼睛發亮,饒有興味地問。
“那寶境天地忌避,恕小的不敢直言其名,但小的確確實實知曉那進去的路,如有半字虛言,便教小的天打雷劈死無全屍!”小鬼指著天道。
“與這蠢物廢話做甚,殺了!”祝美菱叱道,一劍照小鬼砍了下去。
“娘呀!”小鬼大驚,抱頭縮做一團,簌簌發抖。
“等等。”小玄抬手,並指穩穩地夾住了斬落的劍。
祝美菱面色大變——這小賊的身手明明與自己半斤八兩,怎能這般輕而易舉地夾住自己的劍?用的還只是兩根手指?
“你要……動手了?”祝美菱嬌軀輕抖,提盡真氣,卻覺寶劍有如長在對方指上,紋絲動彈不得。
“等我問個明白。”小玄平和道,兩指慢慢松開。
那虛耗小鬼所言之處,或許是救回老丈人的一個希望,且還事關國庫的虛盈,焉可輕易錯過。
祝美菱扯回劍去,酥胸如濤起伏,一對麗目狠狠地盯著他。
小玄正要再與那虛耗小鬼說話,突見女孩睜大眼睛盯著他身後,驚詫滿面地叫道:“那是什麽!”
他緩緩轉頭。
祝美菱水唇微顫暗頌真言,陡然叱了聲:“疾!”數條只有她以本門心法才看得見的隱形氣流,倏從兩人腳下的圓形紋刻中騰竄而起,大蟒般襲卷上來。
小玄什麽都沒看見,聽到聲音,方才回過頭來。
祝美菱足尖輕點迅朝後掠,笑喝道:“小賊,還不束手就擒!”
小玄歎了口氣。
祝美菱猛感兩腕一緊,眼前景物疾旋,尚未回過神來,竟已莫名其妙地與男兒對調了個位置,驚變間手上的寶劍與碎片皆俱脫手墜地,她心叫不好,身子已給數條氣流緊緊絞住,留在了紋刻著花枝的圈子裡。
混亂間,那虛耗小鬼倏地隱入身下的碎片之中,輕輕一蹦,竟以與生俱來的妖術,躍了入一道最近的暗影裡,霎時無蹤。
小玄放開祝美菱雙腕,悠然退開。
直至此刻,那些隱形氣流方才徐徐現出形跡來,化做數條暗青色的怪藤縱橫交錯地緊縛著少女,力道奇巨,赫將她拉倒在地。
小玄遊目四顧,發現已不見了那虛耗小鬼的蹤影,心中連連暗呼可惜。
“臭小賊!”被緊縛在地祝美菱一臉驚詫,“你看得見這座法陣?”
“我非但看得見,還猜得出絕非什麽傳送法陣。”小玄望著她微笑。
“原來你一直在提防我!”少女惱怒道,一張俏靨漲得通紅。
“你如果不是轉變得那麽快,說不定我就相信你了。”小玄含笑道,“其實你挺像我的一個師姐,都是嫉惡如仇的人,怎肯與邪魔妥協,除非——只是為了虛與委蛇。”
“你一直不揭破,其實是為了詐我帶你進閣!”女孩咬牙切齒地發恨道,心中悔之又悔。
小玄嘴角勾起抹不自知的微笑,心底一陣思念:“都是個看似精明——其實好哄的妞。”
“小人!騙子!你這混帳王八蛋果然不是好人!”祝美菱破口大罵,奮力掙扎,奈何這座木遁系法陣所發的怪藤,同尋常的藤蟒術不同,除了緊縛之功,還有抑製真靈的效力,根本沒有自行掙脫的可能。
“小爺還有許多事情要辦,你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小玄道,懶得與她分辨,心中惦記著那隻虛耗小鬼,邁開腳步朝十字路口奔去。
“放我起來啊!王八蛋!臭小賊!你給我回來!”身後的女孩叫罵不休。
……
祝美菱叫罵了一陣,愈感氣惱難奈,心又擔憂師尊及同門的安危,只急得險些掉下淚來。
她叫喊得嗓子生痛,正想歇歇,忽見通道的十字口人影一閃,驚喜呼道:“那邊的是哪個?快來救我!”
那條身影立時停頓,轉向朝這邊行來,腳步出奇的輕。
這步子好生奇特,而是男人的形體——不是同門!祝美菱心頭驟然一緊。
昏暗中的身影漸漸清晰,來者溫文爾雅秀才衣飾,腰裡斜插把吊著玉墜的折扇,生白白淨淨,眉目甚是俊俏。
兩人瞧清對方,皆俱微微一怔。
祝美菱臉色發白,認出對方正是自己與同門追剿過的一個采花淫賊,名字忘了,隻記得其號叫做青鸞公子。
董惜玉眨眨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會被怪藤縛在地上的少女,笑逐顏開:“咦,這不是祝仙子麽?”
祝美菱厲色以對,隻盼能嚇走對方。
“嘖嘖嘖,都誰乾的呀,這等不識憐香惜玉耶!”董惜玉小心翼翼地走近,一臉疼惜之色。
“淫賊!盡敢闖進問真閣來,可是活膩了麽!”祝美菱厲聲喝。
“心中未了之願甚多,焉能這麽快就膩了。”董惜玉笑咪咪道,“麗水城一別,小可甚是想念啊!”
“想要活命,還不快滾!”祝美菱聲色俱厲,心中卻是明白,眼下這個情形,怕是連小孩子都唬不住的。
哐啷一聲,董惜玉將掉在地上的辟邪金虹踢出老遠,這才悠悠蹲下身來,笑吟吟道:“人海茫茫,相聚何難。祝仙子,今再相逢,你說我們是不是分外有緣呀。”
……
小玄以無相之眼窺探隱藏於閣中各處的防禦法陣,小心翼翼地一一避開,奔過數條通道,卻遍尋不見那虛耗小鬼的蹤跡,轉眼又到了個分叉路口,正遲疑該往哪個方向,陡聞一陣大響,地面都震動起來,猛感背後勁風襲來,遂朝旁輕輕一閃。
一個高大的牛頭怪與他擦肩而過,險些撞到他身上。
小玄微愕。
牛頭怪瞧都沒瞧他,慌慌張張地朝前狂奔。
“想必也是從那什麽煉魔闕裡逃出來的,看來這閣中已亂成團麻,到處都有邪穢……”小玄望著怪物遠去的背影,心中忽爾一緊,立在轉角處怔怔地若有所思。
……
董惜玉慢慢伸手,用折扇輕輕挑起少女尖俏俏的下巴,滿眼笑意:“仙子當日不依不饒地追殺小可,可曾想到竟有今日呀?”
祝美菱甩開頭,奮力一掙,卻是真靈半點提聚不得,尋常力氣更拿身上的怪藤毫無法辦,心中急惱交加,不住痛罵那個害慘了自己的可惡小賊。
“天可憐見,教今日得來全不費工夫!”董惜玉歎惜般道,收起折扇,又用掌側來輕觸少女嫩滑的面龐。
“你敢碰我!滾!”祝美菱厲喝。
“本公子就愛美人兒這又惱又恨又無奈的神情,每每瞧瞧見,便教人如癡若醉欲罷不能呐!”董惜玉搖頭晃腦道,倏地一爪輕輕抓出,立將少女衣襟撕下大片,露出大片如冰似雪的肌膚。
“畜牲!死潑賊!我殺了你!”祝美菱咬牙叫罵,心中越來越絕望,想到即將受辱,淚水一湧而出。
“莫哭莫哭,這淚珠子一掉下來呀,便叫哥哥好生心疼……”董惜玉色眯眯道,覷見少女胸前露著的半條誘人溝子,竟是出乎意料的深,但給一條果綠的抹胸緊緊裹著,難以窺得全貌,咦了聲道:“奶子似乎不小麽,幹嘛要裹這麽緊的抹子喲,勒得不慌麽?來,讓小可瞧瞧咱們祝仙子的廬山真面目……”
他邪魅一笑,五指再度抓出,朝少女胸口襲去,忽聽背後有人輕咳了一聲,不禁大吃一驚,急躍而起,轉過身持扇戒備。
祝美菱心底生出一絲希望,隻盼是哪個同門尋來,睜大含著淚顆的眼睛瞧去,只見昏暗中緩緩行來一人,劍眉星目錦袍如雪,赫是那個害了自己的邪宗小賊,心又沉了下去。
“方兄,你怎在此?”董惜玉驚喜叫道。
小玄默不作聲地繼續走近,此時兩人相隔尚有段距離,生怕一動手便會迫得對方將女孩挾為人質。
“小弟正欲尋你,不期在此遇見,真個令人喜出望外!”董惜玉歡色道,收了折扇。
小玄哦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又再向前幾步,終於到了他的跟前。
“來,與你瞧個好東西!”董惜玉道,說著探手入袖,似要掏取什麽物事。
小玄迅提真氣,便要一掌劈出,陡見董惜玉從袖中掏出一物,長尺許,通體如黑,赫是役妖令。
“方兄瞧瞧,這可是你的兵器?”董惜玉含笑地將令遞到他跟前,繼道,“好生沉手,我用利器試過,分毫不損,才知是件上好的神兵!”
小玄接過役妖令,心中驚喜萬分,那聚滿真氣的一掌哪裡還擊得出去,忍不住問:“是在哪裡找到的?”
“就在葛家莊後山啊!”董惜玉道,“那日見兄以一敵萬,獨鬥群邪,真個有如天神,小弟又敬又慕,奈何力弱,不敢上前相助,真真慚愧無地!”
小玄仔細檢查了一遍,見令完好無缺,心中暢極,本還一直為之牽腸掛肚,萬料不到竟然有人給自己送回來了。
“小弟不敢明助,便混在人群裡跟著,暗盼能什麽時候幫上一把,後來見兄從地面鬥到天上,兵器卻落了下來,便趕忙尋去,幸未遺失!”董惜玉道,面有得色。
“多謝了!”小玄收令入袖,正顏作揖。
“咱兄弟何需客氣!”董惜玉爽朗笑道,上前一把攬住小玄的肩膀,壓低聲道:“兄來得正好,眼前正有件美事,叫咱兄弟倆撞著了!”
小玄哦了一聲,不著痕跡地輕輕掙開。
“你瞧瞧,這地上縛著的是哪個?”董惜玉指著祝美菱道。
小玄朝地上乜了一眼,祝美菱嬌軀輕抖,正怒目相視。
“瞧這衣飾,多半是辟邪宮門人。”小玄假惺惺道。
“非止非止!”董惜玉道:“此姝乃辟邪宮掌宮沈秀衣門下,驚虹七仙子其一,號金虹仙子,模樣不在幾個宮主之下,江湖上不知多少人垂涎的!”
祝美菱臉上陣青陣白。
“辟邪宮門人,多半修的是清淨類法門,對我們這種修煉采補功夫的人最有裨益,如若采之,定如瓊漿玉液靈丹妙藥!”董惜玉貼著小玄耳邊接道。
小玄微縮了下頭。
“此姝不知給誰製住,如此良機,實謂天賜!不如我們兄弟倆就此聯袂品賞大快朵頤如何?”董惜玉微笑道。
小玄朝少女瞧去,見她胸口白得晃眼,睫懸瑩珠楚楚可憐,果真十分可人。
祝美菱心跳如擂,心忖如遭此辱,便即一死算了。
小玄歎了口氣,忽對董惜玉沉聲道:“既然這女人如此之妙,那便送與我如何?”
“這……”董惜玉錯愕,瞧瞧地上的女孩,再轉回頭來望他。
小玄盯著他,悄按住彌漫心底的殺意。
“好吧,兄既喜歡,隻管拿去便是。”董惜玉居然沒有遲疑多久,歎道:“誰叫小弟與兄一見如故呢。”
小玄微愕,更是下不了手,忽爾扳住董惜玉肩膀,將之攬到一旁,壓著聲道:“我曾師承高人,修習過相面之術,熟識紫微鬥數十二命宮,看人斷事,從無偏錯。”
“兄是說?”董惜玉望著他,一時不明白他話中之意。
“我觀你印堂暗黑,臉滯晦氣,今日必有血光之災……”小玄徐徐道。
董惜玉大吃一驚,顫聲道:“兄莫誑我,此話當真?”
倘再磨蹭,小爺這就宰了你!小玄語重心長道:“千真萬確,勸你聽此一言,及早離開,倘在此地逗留不舍,必定悔之莫及!”
董惜玉沉吟少頃,忽朝小玄深深一拜:“難怪我今日總覺得心驚脈跳,看來今趟這飛仙島來不得,幸好遇見了兄長,委實甚幸!待此劫過去,小弟再來尋兄,同兄品花賞玉談風論月,共遊天地妙境!”
“去吧,快走快走。”小玄按著性子催促。
“兄保重,小弟去了!”董惜玉倒也乾脆利落,轉身便走,拐角處衣袍一閃,人已不見,身法竟然極是不俗。
小玄轉身,慢慢走到少女跟前。
祝美菱盯著他,盡管死命強撐,但淚珠兒卻止不住地跑出來,偏偏還無法抹去。
小玄蹲下,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女孩裸露處亂晃。
祝美菱見他越逼越近,心底發毛,縮著肩顫聲喚:“你......你別……別過來!”
“祝仙子怕我麽?”小玄色迷迷道:“梨花帶雨,最是可人,真個我見猶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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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30
第五回 莫名之境
“你……”祝美菱深吸了口氣,突道:“你在嚇唬我!”
小玄微怔,臉上邪色依舊:“嚇唬你?”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祝美菱大聲叫道。
“怎麽又知道了?”小玄沒好氣道。
“否則你不會回來!”祝美菱瞪眼盯著眼前的男兒。
小玄摸著下巴看她。
“你之所以回來,其實是不放心留我獨自一個在這!”少女繼續往下賭。
兩人對視,一陣默然。
祝美菱嬌軀微抖,卻是死撐著目不稍瞬。
“如果放你起來,你會不會還想害我?”小玄歎了口氣。
少女用力搖頭,心底一松,知道自己賭對了。
小玄伸出手,捉扣住少女身上的暗青怪藤,稍運真氣,那阻滯真靈的怪藤四分五裂。
祝美菱爬起身,迅從貼身法囊中翻出條微泛青芒的羅帶,住將裸露處嚴嚴實實地纏裹住。
小玄目視他處。
女孩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小玄察覺,回了個詢問的眼神。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祝美菱激動道,壓著聲音才沒吼起來。
小玄微愕。
“外邊有那麽多邪賊隨時會衝進來,閣中還有無數從煉魔闕逃出來的妖魔在亂奔亂撞!你你你竟然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裡!”祝美菱眼圈驀紅,酥胸一陣起伏。
“發動法陣的,好像不是我吧?”小玄沒好氣道。
“你!”少女俏靨漲紅,惱色滿面,然卻無言以對。
小玄迎著她的目光,神色如常。
“你怎把那采花賊放走了?”祝美菱悻悻道。
“他幫了我個大忙。”小玄道,直至此時,心中猶在慶幸役妖令的失而復得。
“我真不明白,你既然是好人,卻怎去跟個采花賊稱兄道弟!” 祝美菱盯著他道。
“分明是他與我稱兄道弟好嗎,還有,我也不見得真是好人。”小玄懶得分辨,道:“還去不去追那蠆嬛妖婆?”
“去呀!”少女即道,俏臉微暈:“我帶你去傳送法陣,再也不算計你了。”揀起辟邪金虹,率先朝前奔出,小玄隨後跟著。
兩人在閣中奔行一陣,拐入條通道,猛又瞧見地上倒了數名少女,白衣染血,俱是辟邪宮門人。
兩人凝神戒備,上前查看,發現已無一幸存。
“全都是給利器穿透了喉嚨!同一個部位,幾乎毫厘不差,既準又狠!”祝美菱咬牙切齒道,蹲跪著細觀了一陣,又道:“咦,不對……”
“難道有邪魔闖到這麽深地方了?”小玄道。
“不對,這傷口應是劍罡所傷,而且十分像是本宮的劍技法門!那些邪穢怎麽可能識得?不可能呀,興許……是我認錯了?”祝美菱搖頭道。
小玄心頭一緊,暗疑道:“敢情是那個水猶憐下的手?”
兩人繼朝前尋,接連又見地上倒了幾名辟邪宮的弟子,身上俱為同樣的傷口,同樣均已斃命。
“委實奇怪,這沿途的防禦法陣均沒被觸發。”祝美菱望著周圍詫異道,心中驚怒交集,握緊手中的寶劍,指節繃得青白。
小玄心中越發肯定,沉聲道:“這裡通往傳送到地胎池的法陣麽?”
祝美菱點了下頭,又搖頭道:“不只傳往地胎池,還有幾個傳送到其他重要禁地的法陣也都在前面。”
小玄道:“傷口的血還在流,凶手應是才離開不久。”
祝美菱柳眉一豎,握緊寶劍道:“我們追!”
兩人疾步向前,又轉入一條通道,奔到盡頭,祝美菱忽指著地面道:“到了,就是這!”
小玄朝地面望去,瞧見幾組大大小小的雕刻圖紋,與別處只是微有不同,且暗無光色,極易被忽略。
祝美菱站到其中一組之上,道:“這組便是傳送往地胎池的法陣,你過來。”
“等會。”小玄卻注視著另一組圖紋,道:“這裡有血。”
祝美菱凝目望去,這才瞧見其上果然滴了顆細小血珠,似未乾透,於昏暗中甚難發現。
“那裡是傳送到何處的法陣?”小玄問。
“那個是……”祝美菱神色微變,“是通往經寶殿的法陣!”
“先到那裡瞧瞧?”小玄道。
祝美菱看了看他。
經寶殿畢竟是門中最為重要的禁地之一,藏放著辟邪宮祖祖輩輩撰錄的典籍與煉造的寶器,非同小可。
“怎麽?”小玄沒好氣道:“又不放心啦,不去也罷。”
“走,我們進去!”祝美菱走了過去,毅然站到那組圖紋之上,望著男兒。
小玄這才過去,同她站在一起。
祝美菱口中低低頌念,旋見地面升起一圈淡淡的白芒,圍裹住了兩人。
小玄眼前白晃晃一片,尚未眨眼,已聽女孩道:“進來了。”
白芒很快逝去,小玄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座宏巨的大殿當中,真個目不暇給,遍處是一排排高巨的書櫥及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如山如海芒彩若幻,令人歎為觀止。
小玄輕吸了口氣,滿懷震憾。
“琳琳和芷晴守著這裡,我們找她倆去。”祝美菱道,邁步朝前走去。
小玄默不作聲地跟著,細聽周遭動靜。
“你跟緊我,這裡暗藏的防禦法陣極多,莫要觸著。”祝美菱提醒道。
小玄點了下頭,忽感心底一悸,神思驟然恍惚,怔怔地望著少女的背影,腳步越來越慢,忽然不由自主地調轉了個方向。
祝美菱聽見腳步聲,轉頭望去,詫色道:“你別亂走啊,喂,叫你跟著我呢!”
小玄默不作聲,木然前行。
“你幹啥?”祝美菱臉色微變,隻道此子對滿殿的世外珍寶動了邪念,提劍快走追去,朝他面上望一瞧,赫見其目光呆滯有如中魘,驚道:“你怎麽了?”
小玄渾渾噩噩,神志似給什麽拘住,腳步全然不聽指揮,仍隻一味地朝前走去。
“搞什麽鬼!”祝美菱惱怒地喝,見男兒踏上樓梯,大急道:“你給我站住,上面不能去!”
小玄恍若未聞,仍一步步向上行去。
“樓上是禁地中的禁地,只有師長之輩方能上去,你再不停下,莫怪我刺你了!”祝美菱厲喝。
小玄依舊朝上走,即便少女的劍尖已經抵到了他的頸側。
“混帳!我好不容易才相信你的!”祝美菱顫喝,皓腕輕輕發抖,此時的男兒毫無反抗,卻不知怎麽這一劍竟然刺不下去。
小玄到了樓上,徑朝一處走去。
“你給我停下!”祝美菱厲喝,舉劍指著他,眼睜睜地跟在旁邊,心中一時沒了主意。
兩人穿過書山寶海,來到一張長案之前,小玄終於停住了腳步。
祝美菱轉首望去,見案上供著著口寶劍,鞘如明霞,燦而不耀,其上篆著“織光”二字,正是辟邪宮第一代宮主練無夢的配劍——莫霓劍。
此劍大有來歷,名聲赫赫,於《周天諸靈榜》上有名,位列劍器榜的第六十三,乃辟邪宮鎮宮三寶其一。
“你膽敢碰下試試!”祝美菱怒喝,卻猛然發現男兒眼睛盯著的是另一個地方,順著他的目光瞧去,竟是長案邊上的一塊大石。
大石毫不起眼,通體青暗,其上似有三個深深坑洞,近底部處,似乎有微微明滅的紋絡,因相距太遠,瞧不清是否出自天然,除此之外,再無什麽奇異之處,完全叫人猜不破這物事有什麽分量能夠進入經寶殿之中,還與師祖的神兵擺放在一起。
祝美菱呆了一呆,朝小玄輕聲喚道:“喂!你到底怎麽啦?”
她連呼數聲,見男兒木無反應,心中急訝交加,按不住伸出柔荑,輕輕捂在他額頭之上,未見燙熱,想了想,便又探手去搭其脈,登時驚察疾如雷躍。
此時的小玄,心中有如驚濤駭浪天翻地覆。
一個恍惚,他已置身於一片雷電的海洋之中,舉目望去,浩瀚無垠,除了千形萬狀的雷電風暴,唯有一物不同,便是眼前徐徐翻滾的大石。
在他眼中,大石栩栩如生,仿佛正在呼吸,其上的三個坑洞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分嵌三個奇異物事:一如明玉,散發著淡淡的柔和光暈;一似暗金,隱透出深沉的紫芒;還有一個說不出所以然的東西,斑駁、怪異且醜惡,有如百目堆聚。
在此之前,他雖有過各種古怪奇異的夢境,但全都比不上今次的強烈與身臨其境,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有如夢魘般完全佔據了身軀乃至魂魄,令他動彈不得。
他似被什麽吸引,不知不覺地靠近,那石上的一紋一隙,仿佛深不見底無窮無盡,他不能自己地撲身而入,久久地徘徊其中,但覺處處似有意味,令人深思與迷醉。
他正留連忘返,猛聞一聲響徹天地的霹靂,他拔身而起,突然間一陣極強的光芒爆出,眼前全是耀目的白亮。
他眯眼掙抗了不知多久,色彩方才徐徐地重新回到眼中。
他愕然看見了浩瀚如海的億萬星辰,它們以大石為中心,正於無邊無際的暗色寰宇中鋪開,無聲無息地朝四面八方飛去。
他滿懷震憾,正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幻,猛見一抹暗金自大石上掠起,疾朝遠方飛去,緊接著,那醜惡的斑駁怪物也脫離了大石,翻滾著顛倒著,很快就消失在另一個方向,幾於同時,一道柔和的光亮驟從大石飛起,竟然疾朝自己掠來,不由分說地撲入了自己的魂魄之中。
小玄通體劇震,驀地一跤坐地,周身虛脫般無力,有如大夢初醒。
“醒醒!”祝美菱滿臉焦急,蹲跪下身,拽著他的袖口輕喚:“你怎麽跟睡著似的?”
小玄怔怔地望著大石,盯著其上空了的三個坑洞,汗透衣衫。
“是誰在樓上?”一聲清脆的叱喝。
“是我!”祝美菱不用回頭,便已聽出是誰的聲音。
兩名執劍少女出現在他們身後,正是董琳琳與紀芷晴。
“方公子!”紀芷晴低呼一聲,訝然道:“他怎麽這副模樣,受傷了麽?”
“沒受傷。”祝美菱無奈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就變這樣子了……”
“阿菱,你怎麽把外人帶到這裡來了?”董琳琳壓著聲道。
“蠆嬛妖婦闖進閣裡來了,許多人遭了毒手,我們一路追蹤,見傳送到經寶殿的法陣上有血跡,生怕這邊也遭不測,情急之下方才進來看看的!”祝美菱道,手一攤:“誰知才一進來,方公子突然就跟中了邪似的,叫人莫名其妙!”
紀芷晴蹲跪下身,凝目細看小玄,輕聲喚道:“方公子,你怎麽了,身上哪裡不適?”
小玄抬眼乜了她一眼,胸口起伏不住,猶未能從那令人震憾的奇異幻境中掙脫出來。
“這裡畢竟是禁地,容不得外人進來,我們還是先把方公子送出去再說吧。”董琳琳憂心忡忡道。
祝美菱橫了她一眼,道:“來都來了,急這一時做什麽,你還擔心方公子是壞人麽!”
董琳琳微愕,才要說話,忽聽身後有人道:“咦,你們怎麽都到這樓上來了?”
三姝回頭,見傳儷立在樓梯口,正朝這邊張望。
“你怎麽也進來了?外邊情形如何?”董琳琳問道。
“有邪穢深潛入閣,毀了煉魔闕!”傳儷道,快步朝她們行來:“呂婆婆要我即刻過來,瞧瞧經寶殿這邊的情形!”
“煉魔闕毀了?”董琳琳大驚道:“這還了得,煉魔闕拘鎮著萬千邪穢,當中不乏極其邪惡與強大的魔怪,豈非都給逃了!”
傳儷點了下頭,面色沉重道:“怕是走得七七八八了!”
“我就猜呢,適才在外邊撞見了許多妖魔,十之八九是從闕中逃出來的!”祝美菱擰眉道。
“婆婆呢?”紀芷晴急問。
“呂婆婆受傷了,但仍在煉魔闕撐著不肯離開。”傳儷道。
“襲擊的是何邪魔?這等厲害!”紀芷晴道。
“不清楚,我們到的時候,呂婆婆便已經受傷了。”傳儷道。
“三珠樹呢?”董琳琳問。
“神樹那邊還好,有重明鳥守護,蘇師姐和小依尚能堅持。”傳儷道。
三姝稍松了口氣。
只要三珠樹猶好,問真閣中各處的數百座防禦法陣便能維持,形勢就還算沒到最壞。
“咦,怎有外人在此?是誰帶進經寶殿裡來的?”傳儷望著如若夢中的小玄詫色道。
“情勢危急,迫不得已。”祝美菱淡淡道,“日後我自會向師尊交待。”
傳儷點點頭,陡然臉色大變,抬手指著三姝身後驚叫道:“那是何人?”
三姝吃了一驚,齊轉過頭,豈知異變遽生,耳聞風聲輕響,三人身上驀地劇震,各有幾處緊要氣脈被截,天旋地轉間同時倒地。
電光石火間的奇襲,疾如魑魅。傳儷飄然落地,緩緩收回兩根並在一起的玉指。
三姝滿懷震驚,完全不知道這個外門弟子竟有如此駭人的身手。
“這幾招如何,比咱辟邪宮的分虹劍指不差吧。”傳儷微笑道,一臉傲色。
“做什麽?”祝美菱怒視傳儷。
“你從哪裡學得這等左道手段?”紀芷晴厲聲道。
“搞定了。”傳儷稍稍側首,提聲恭喚道:“恭迎仙君大駕光臨!”
旋聞有人一步步走上樓梯,過不片刻,一人出現在梯口處,背負兩手,悠然行來。
三姝移目望去,來者是個中年模樣的男人,身著金線繡花白緞長袍,頂戴真珠涼冠,頜蓄短須面如冠玉。
三姝面色大變。
“仙君?這廝便是……便是玉軒魔頭?”紀芷晴驚怒交集:“傳儷!你竟然勾結妖邪趁危作亂!”
“仙子慧眼,在下便是玉軒,非請自來,莫怪莫怪。”中年男人微笑道。
“賤婢!原來你就是奸細!”祝美菱朝傳儷怒罵。
“隨你們說。”傳儷悠然道。
“那麽,掌宮宮主舊疾複發,二宮主三宮主離島南下,都是你泄露出去的,因此招來群邪的大舉進犯?”董琳琳沉聲道。
傳儷嘴角含笑,輕聲道:“凡事皆有因果,誰叫辟邪宮負我,既然造了孽,自然就該有報應。”
“辟邪宮負你?如何負你,還造孽?真個胡說八道!”紀芷晴怒道。
傳儷猛地飛起一腳,照她腰眼踢去,咬牙恨道:“所有師長都讚我根骨奇佳,有過人的天分,大宮主甚至說不在你之下,然卻始終不肯收我為內門弟子,何等之不公!”
紀芷晴此時氣脈被閉,護體真氣全無,吃這一腳,隻痛得險些閉過氣去。
“就因為這個,你便背叛師門?”祝美菱怒道。
“還有你!”傳儷轉朝她喝斥,“自恃為大宮主門下,便成日家瞪眼睛鼻朝天的,憑啥目中無人呢,還去勾惹琅邪由吾家的兄弟倆,哄得人家念念不忘,你說你賤不賤啊!”
“你胡說!我根本就沒理睬他們!”祝美菱漲紅了臉惱道。
小玄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望著眼前,魂魄似乎漸漸回到了身體之中。
“辟邪宮不肯給的,仙君都能給我,而且給得更多。”傳儷道,“你們說,我的選擇有錯麽。”
“知道麽?”紀芷晴悶哼道,“眾尊長之所以一直不肯收你為內門弟子,便是瞧出你急功近利心術不正!如今看來,宮中的諸位尊長果然沒有看錯!”
“胡說八道!”傳儷勃然大怒,酥胸起伏目透凶光。
紀芷晴冷冷地盯著她道:“這些話,全都是掌宮師尊親口告訴我的,沒有半字虛言。”
“嘴欠的小賤人,既然想死,姑奶奶成全你!”傳儷面色一寒,“錚”地從背後拔出劍來。
“敢情她就是水猶憐?”小玄心中忽地一動,丹田凝提,真氣於體內諸脈間徐徐流轉起來。
“東西在哪?”玉仙仙君忽道。
“回仙君,就在前方案上,那大石模樣的物事便是。”傳儷恭聲應。
“不對不對……”小玄心忖:“她若是水猶憐,怎會同玉軒仙君勾連在一起!”
玉軒仙君緩步向前,行至案前,微俯下身,凝目細觀了大石一陣,深吸口氣,徐徐伸出手去。
小玄心頭驟緊,躍起一掌推出,玉軒仙君微愕,反腕切去,兩人瞬間虛虛實實鬥了十數合,俱是變化至妙暗藏後著,均詫對方身手了得。
旁邊四女皆是訝然,目光全然追不上兩人的招數,猛見兩人突地齊擊一掌,實打實的對上,但聞一聲悶響,各自震退兩步。
祝、董、紀三姝均是見過小玄身手的,此時見他比之前強了不知幾何,不禁驚訝萬分。
“難怪他能是那幫魔頭的少主……”祝美菱心底一陣莫名失落。
傳儷更是駭然,暗忖:“區區一個靈寶宮門人,怎可能與仙君鬥個有來有回,這小子的身份必定有詐!”
小玄腰撞案上,震得其上一劍一石跳起,急反手去扶。
玉軒仙君面色一沉,驟又掠至,手上已多了柄遊蛇狀的奇形短刃。
小玄見那短刃長隻尺許,似鉤非鉤似劍非劍,流耀著懾人心魄的藍芒,知非凡物,不敢硬接,雙掌翻舞,兩條火龍隨勢而生,蜿蜒朝對方手上卷去。
玉軒仙君不閃不避,竟然揮刃硬斬火龍,只聽轟轟數聲悶響,火龍散斷氣勁震蕩,兩人身周諸物四下彈開,小玄身後的長案被失控的半截火龍整張掀起,其上的一劍一石登給拋飛出去。
小玄驀感手上一陣辣痛,眼角掠去,赫見掌側腕際莫名其妙多了幾道細細血線,血珠滴甩,他已暗自加持了北溟玄數,卻不知是怎麽傷著的,驚詫間見對方疾追大石,就要擦肩而過,心中一緊,隻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對方得逞,遂從兜元錦中刷出役妖令,於電光石火間拍在敵人腰畔。
兩人相跟極近,且玉軒仙君求寶心切,沒能防住這一擊,悶哼聲中錯開數步方止。
一劍一石落地,遠遠地滾了出去。
玉仙軒君定睛朝小玄手上望去,面色微微一變。
小玄注氣入令,一條更加粗巨雄壯的怖人火龍再度遊出,繞身徐徐盤繞。
紀芷晴之前已經見過,雖驚猶可,其余三女更是駭然之極。
“崔小玄?”玉軒仙君沉喝一聲。
那原本溫柔得有些輕佻的聲音忽似換成了另一個人,變得既濕又冷,有如毒蛇般往耳內鑽去,令人血液凝固似墜冰窟。
小玄一怔,萬想不到在此處會有人認得自己,竟連名字都叫了出來,可是自己卻還是頭一次遇見對方。
玉軒仙君凝視著他,目光驟然冰冷,彌漫著逼人的傲慢,身影忽地一虛,霎時已出現在他咫尺之處。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6-7 12:31
第六回 一敗塗地
令人窒息的威煞排山倒海而至,小玄駭然,揮令疾擊,與那柄蛇形奇刃擊在一起,“鐺”的大響,役妖令與蛇形奇刃周圍蕩起一波詭異的扭曲,就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在兩件兵器間坍塌下去,就連小玄身周那條昂揚飛騰的火龍都給吸了進去,長巨火軀霎時無影無蹤。
直至此時,方見幾個若隱若現晦澀難明的符紋自坍塌處浮遊而出,小玄猛感氣脈一虛,真氣不由自主地自令上飛速湧出,不知奔向何處,他大吃一驚,急撤令後躍,然對方魑魅般如影隨形,竟比先前疾捷近倍,手中奇刃著著襲往至命之處。
小玄竭力應對,或格擋或閃避,左支右絀間稍給對方的奇刃虛虛劃著,護體真氣便似給蝕化般剝去大片,不禁心底生寒,雖然還有不壞聖皇鎖護體,卻半點都不敢去挨受對方一擊。
兩人在殿中遊走激鬥,所過之處時常會無端端地生出一浪浪柔柔緩緩的奇異扭曲,似水蕩漫,無論是堅硬的桌椅欄柱,還是柔軟的垂幕懸幔,但給沾著觸著,便即無聲無息地化做齏粉。
小玄陡覺身法頓滯,不知怎的整個人如陷泥沼,愈發險象環生。
“這是什麽法門?如此邪異!”這險惡的一戰來得太過突然,小玄真氣狂催,瞬將北溟玄數由第一境躍升至第三境——坐照,役妖令每揮一記,便有一條火龍飛騰而出,張牙舞爪地朝對方撲去。
玉軒仙君依然攻勢如虹,手中的蛇形奇刃每每劃出,便見一條火龍支離破碎。
旁邊四女瞧得目瞪口呆,皆忖如若換做自己上前,無論對手是哪方,怕是連一招半式都無法接住。
無形的泥沼似在成倍地增厚,小玄出招愈來愈慢,而玉軒仙君的攻擊卻是越暢越疾。
北溟玄數固然精妙絕倫,眼睛明明看得一清二楚,身法招數卻大受掣肘,小玄緊緊地盯著那附骨之疽似的蛇形奇刃,總覺得隨時便會萬劫不覆,當日煉心殿內與晁紫閣的激戰及青冥業火中與冥界大宮主的拚命,似乎都不及今次的驚心動魂。
小玄招架得無比吃力,以令代鞭,將九轉赤蓮、天火焚原、怒龍鬧海一個接一個的打了出來,卻見種種形態的赤橙焰流慢如蝸行,急劇消減,直至無影無蹤,仿佛被那團團透明的扭曲所吞沒,詭奇非常。
玉軒仙君目光越來越冷,緊閉的唇忽爾張啟,一聲怪嘯倏地掠起,響徹殿中,小玄眼前乍暗,仿佛墜入了無光能至的絕對黑暗之中,心臟悸縮,整個人幾給強大無匹的威煞壓垮,猛感勁襲至,右肩瞬給銳器刺沒,顧不得許多,一爪抓去,刹那間五指劇痛,險些就給削斷。
旁邊四女也皆陷入黑暗,呼吸似欲閉去,個個煩悶欲嘔,在無邊的恐懼中掙扎了不知多久,方才暈頭轉向地回過神來,只見殿中情形已變,兩個男人相對而立,玉軒仙君的奇刃刺入了男兒的右肩,深沒數寸,似正徐徐加力,而小玄左手死死抓扣著刃鋒,鮮血正自掌沿指間滴滴淌落。
“果然有點能耐。”玉軒仙君有點詫異地睨了眼他的手,嘴角勾起絲詭譎的冷笑。
刺入肩膀的奇刃正在一點一點的朝前推,小玄握著役妖令的另一隻手也扣上了刃鋒,催盡真氣阻拒,竟管此際兩人近在咫尺,但已無絲許余力反擊。
其實他已幸運無比,如非有不壞聖皇鎖在暗中相助,適才的一擊,那柄細薄的奇刃就要在他身上轟穿個大洞,五根手指也會被齊根削斷。
小玄強忍劇痛,握住刃鋒拚力往外推,忽然間發現情形不大對勁, 真氣竟不由自主地從劍上飛湧而出,不知奔向何處,面色驀變。
祝美菱與紀芷晴見形勢凶險,欲要相助,奈何身上數道氣脈被製,半點動彈不得,心中正急,眼角忽然瞥見旁邊有人輕手輕腳地悄悄坐起,兩人轉頭望去,竟是董琳琳,不由呆住。
三人雖然同為沈秀衣門下,但修為還是略有差距的,祝美菱與紀芷晴的《天華真元》均已修至第四重天,而董琳琳不過剛剛攀上第三重天。祝、紀二姝心皆暗詫:“怎麽可能是她最先衝開被閉的氣脈?”
小玄心中驚駭,正進退不得,猛地又感除了真氣,靈力也開始往外流泄,且在急劇加速,不過數息,已如大江奔湧,無以遏止。
玉軒仙君嘴角的笑意越來越邪惡,唇齒未動,一個聲音突自小玄心底響起:“癩蛤蟆亦想吃天鵝肉,悔了沒有!”
小玄莫名其妙,然此時根本無暇細思那話中之意,兩手猛地狂吐真氣,隻盼能迫開對方,豈知真氣卻如泥牛入海,消逝得無影無蹤。
玉軒仙君隻覺吸入掌中的真氣與靈力俱是一片奇熱,沿氣脈而行,直如湧入了岩漿一般,心中暗駭,隨著越吸越多,手掌至臂上的肌膚一路赤紅起來,煞是奇異。
小玄心有不甘,依舊狂催真氣,豈料真氣同靈力有如脫韁之馬,奔泄得愈加洶湧,驀爾心悸神搖,眼前一陣模糊,三魂六魄驟然浮動,竟似要離軀而去,心中驚濤駭浪,忽爾低低地喚了聲:“親親水兒!”
他腳下的影子驟然微不可察地蕩了一下,如水淌過。
玉軒仙君但覺丹田裡也滾熱起來,隻稍一遲疑,便又繼施魔功,欲將小玄的真靈吸空方快,陡聞傳儷一聲厲喝“放下!”眼角余光掠去,見一個少女抱著大石飛身掠向樓梯。
少女正是董琳琳,傳儷萬沒料到她被封閉了氣脈還能起身奪寶,驚怒交加地提劍疾刺。
董琳琳忽左忽右飛掠,身法竟是出奇疾迅,兔起鶻落間接連避過刺來的數劍,抱著大石躍下樓去。
玉軒仙君又驚又怒,他的魔功超絕非凡,極吃專注,心緒稍亂,立時氣息頓滯,就在此際,猛感背後劇痛,似給鋒銳之物重重地劃了一道。
小玄暴喝一聲,提盡周身真氣,全數轟入兩手緊握的奇刃。
玉軒仙君通體劇震,悶哼聲中抽刃旁躍,背後衣布破裂,鮮血甩灑而出,奇得是前邊胸口處的衣襟倏似給不知哪來的血漿潑著,由內自外也染紅了大片。
傳儷見他腳步蹣跚,急上前扶,豈知“啪”的脆響,臉上已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廢物!”玉軒仙君怒斥,他背後遭創,手卻捂著胸口,滿面陰沉地朝樓下掠去,身法依舊疾如魑魅。
傳儷踉蹌跌退,一邊臉頰立時腫了起來,她捂著辣痛處稍呆了須臾,便即拔身急追而去。
小玄捂著肩軟軟坐地,大口大口地喘氣,心中也在為那塊大石莫名其妙的著急,然卻有心無力。
一條近乎透明的身影閃竄而過,圍繞著他身周盤旋飛掠。
祝美菱與紀芷晴滿面詫訝,不知是何奇寶異術,尚未瞧個明白,已見那奇異物事縱身一跳,躍入男兒的影子裡不見了。
雙姝驚疑不定,眼睜睜地望著他齊聲道:“你怎樣了?”
小玄擺擺手,調息了少頃,方才搖搖晃晃地立起,走到兩人身邊,解開她們被製的氣脈。
雙姝一躍而起,都從隨身法囊中飛快地掏出療傷丹藥,齊來為他敷抹包扎。
“這點傷不礙事。”小玄弱聲道,忽問:“那塊大石,是何物事?”
雙姝搖了搖頭,俱是一臉茫然。
祝美菱道:“那塊石頭,我頭一次進經寶殿時就瞧見了,記得一直都擺放在那裡,諸位尊長從無提及,可見並非什麽稀罕之物呀。”
紀芷晴接著道:“但這殿中奇寶無數,那魔頭為何視而不見,卻獨獨要去爭奪它?”
祝美菱凝眉道:“現下細想,那塊石頭能與師祖的寶劍一直供奉在一起,應非尋常之物!”
小玄一陣沉吟,明明對那石頭全無頭緒,心底卻感莫名悵然陣陣發慌。
“琳琳是怎麽衝開氣脈的?”祝美菱望著紀芷晴道。
紀芷晴蹙眉搖了下頭。
“走。”小玄心心念念要去追尋那塊石頭,對祝美菱道,“把我傳送出去。”
祝美菱點了下頭,對紀芷晴道:“你依舊守在這邊別離開,我們去幫琳琳!”
紀芷晴道:“敵人十分厲害,又有那賤婢做內應,知曉各處的法陣,你們千萬留神!”
……
小玄同祝美菱出了經寶殿,沿著地上的血跡在各條通道間奔尋,追掠了一陣,卻始終未見玉軒仙君等人的蹤影,地上也沒了血跡,心中異樣焦灼,然又無可奈何。
“那魔頭到底溜到哪裡去了?但願琳琳別給追上!”祝美菱揮劍道。
小玄眉心緊鎖,忽道:“琳琳如果想要躲藏,什麽地方最是安全?”
祝美菱眼睛一亮,脫口叫道:“地胎池!”
小玄望著她。
祝美菱道:“地胎池周邊法陣密集,防禦最是森嚴,且需傳送才能進去,掌宮師尊同寶兒林蓉都在那裡,琳琳如果被逼急了,多半會去那裡!”
小玄道:“過去瞧瞧?”
祝美菱輕嗯一聲,這回再無半點猶豫。
……
水氣氤氳,寒涼浸膚。
隨著祝美菱傳送進來,小玄就被眼前的奇景震了一下。
此處猶如山腹,蒼翠繁茂間環抱著個巨大的潭子。
潭水碧如明玉,清澈見底,水下搖曳著絲絨一樣的碧色草藻,水面散聚著疏疏密密的綠荷,潭沿還生長濃密的奇花異草,簇簇攘攘各展綺姿,或是斜倚相偎,或是橫臥綠水,似有若無的醉人花香隨水氣飄浮,滋沁心脾,讓人如置畫境。
這便是堻壤的搖籃,天地一十九靈脈其一的地胎池了——小玄深深呼吸。
此處與黑焰島上的大裂縫一樣,上下皆閉不見天日,處處生機盎然,不同的是大裂縫給人的感覺是原始、野性且凌亂的,而這地胎池則是層次分明,草木青翠欲滴,潭水藍碧如玉,一切皆是明淨清透,秀氣而仙氣。
小玄正心醉神怡,忽見祝美菱指著一處呼道:“瞧那邊!”他循指望去,赫見在百余丈外的陡峭石壁上有條背生四翼的赤鱗大蟒在來回遊弋,似在撲擊著什麽。
“是蠆嬛妖婦的魔物,她果然闖進來了!”祝美菱驚道。
小玄穩了穩神,睨了眼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提步飛掠而去。
祝美菱握緊辟邪金虹,緊隨其後。
兩人奔至近旁,這才瞧清赤鱗大蟒在攻擊一對白衣少女,赫是穆寶兒與林蓉,她們被困在石壁的一處狹窄的廊台之上,正險象環生地遊走頑抗,旁邊一座亭子已給撞塌大半,遍地是碎石殘木,而那令人膽寒的蠆嬛娘娘卻未見蹤影。
赤鱗大蟒四翼撲拍,一團團白亮的熾焰在兩名少女身周憑空爆開,燒得草枯樹燃,只是每當它驅軀逼近,便給從平台地面突然竄起的道道銀色電火迫退,暴跳得不住嘶聲厲吼。
穆寶兒與林蓉東躲西藏,竭力地閃避著團團爆開的熾焰,手上雖有寶劍,卻幾無余力還擊,隻倚仗著暗藏於平台上的一座雷電法陣苦苦支撐,甚是狼狽。
祝美菱提驟真氣,辟邪金虹芒彩大放,躍過小玄一招“攬虹晚歸”朝空赤鱗大蟒刺去,在空中帶出一條長長的絢麗芒彩。
赤鱗大蟒猝不及防,揮翼掃向掠至的麗虹,立時皮開肉綻,它怒不可遏地厲嘶一聲,甩灑著熔岩似的血漿轉朝祝美菱襲去,長達十數丈的醜怖巨軀刹那間圍住了她,疾旋著迅速收窄。
祝美菱頓覺劇熱鋪天蓋地湧至,眼中一片通紅,肌膚陣陣炙痛,更糟的是只要稍一呼吸,鼻口乃至肺裡全是燙的,她疾揮辟邪金虹,催盡天華真元射出千百道劍罡,然已威力大減,根本扛抗不住撲掩過來的惡焰。
然那赤鱗大蟒還不依不饒,四翼猛地一陣撲拍,又見數團巨大的熾焰陡然在少女身周炸開,眼見就要將之完全吞沒,就在此瞬,一條不知從何而來的粗巨火龍倏掠而至,雄壯無儔地一個大旋,赫將所有的熾焰震散出去。
幾於同時,三姝看見一條人影忽然出現在赤鱗大蟒的巨軀之旁,竟然直接就用手按住了湧冒著熾焰的蟒頸,仿佛全然不懼那怖人的炙熱,瞬間就將整條大蟒摁到了石壁之上,似欲將之嵌入亂石裡去。
赤鱗大蟒瘋狂掙扎,四翼疾拍怒扇,巨軀與石壁暴烈磨擦,掀得燒赤的亂石激濺,然卻始終無法從摁住它的那隻手中掙脫。
三姝駭然,這才看清徒手按住大蟒的是小玄,一時個個心懸嗓眼。
在她們的眼中,那條通體迸焰的大蟒可怖無比,但在小玄看來,眼前的鳴蛇雖然凶猛,但無論體形還是力量,與其同族的猛將驕烈一比,可謂差之甚遠。而自從他吸食了冥殿龍犀的內丹,對各種奇炎烈焰已經毫無所懼,真靈更是明顯的今非昔比,心中自信滿滿:只要蠆嬛娘娘不在,自己定可輕易地將這條魔物解決掉。
四翼大蟒猛地慘嘶一聲,萬千鱗片陡然豎起,赤焰自縫隙中暴吐而出,周身竟然燃起熊熊大火。
小玄慢慢松手,四翼大蟒周身裹焰地朝下墜落,磕碎無數凸壁尖石,翻滾著摔入潭子裡去。
三姝目瞪口呆——此君修煉的是何功法?竟然把一條周身迸焰的鳴蛇燒壞了!
不提祝美菱,就是穆寶兒和林蓉,此際也不由對小玄的真正身份懷疑起來。
這手火燒鳴蛇的功夫,怎麽看都讓人覺得邪門,絕不可能是閣山靈寶宮的功法。
三姝盯著潭水,驚魂未定。
“那妖婦呢,怎麽坐騎在這裡,卻不見她的蹤影?”祝美菱忽問。
“蠆嬛妖婦一進來,便用那魔蛇困住我們,自己徑往前闖,料是去尋掌宮師尊了!”林蓉應道。
“我瞧見那妖婦下水去了!”穆寶兒道。
“師尊正在閉關,萬莫給那妖婦可趁之機,我們快下去!”祝美菱急道。
眾人自高處飛落,來到潭邊。
小玄朝潭中細看,見潭水異樣清澈,潭底的沙石水草纖毫畢現,奇的是在潭底正中的水草間竟然有個大洞,自洞口處延出一帶淡淡的碧色泥土,當中隱泛著細細的金光,極是瑰麗,鋪滿洞口周邊方圓數丈,詫問:“那是什麽?”
“那個是堻壤洞,從裡邊延出來的碧色細泥便是堻壤。”穆寶兒毫不保留地應道。
“當日巫後強闖辟邪宮,為這便是這種寶壤!”小玄一時神遊物外。
“怎麽不見那妖婦?”祝美菱道。
“多半是進堻壤洞裡去了!”穆寶兒一臉凝重道。
小玄正不解,聽祝美菱道:“我們師尊就在那洞中閉關!”
“我下去瞧瞧。”小玄道,又掠了眼自己腳下的影子。
“我們一起下去,那毒婦十分厲害,大家留神!”穆寶兒道,話音方落,突見水底的大洞中鑽出兩條影子,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兩條影子已一前一後朝水面疾竄上來,猛地破水而出,掀起滿天水珠。
率先出水之人面覆墨紗,柳眉豎瞳,手握一條細小的獨角金蛇,赫是蠆嬛娘娘;緊隨其後的是個絕色麗人,雲髻披散,一頭青絲揚如風中亂瀑,身披雲煙綃羅,左手提著柄奇燈,右手持一把麗光幻變的寶劍,身姿翩躚若仙,殺意卻是凌厲極絕,劍鋒如影隨形地緊追著蠆嬛娘娘。
三姝失聲齊呼:“師父!”
小玄心中一動,即知此姝便是辟邪宮當今之主天虹仙姝沈秀衣,只見兩人一前一後橫掠過水面,疾飛至岸,沈秀衣輕叱一聲,驀見七八丈內麗虹遍空,道道劍罡縱橫激射,從四面八方鎖罩住敵人。
蠆嬛娘娘頓陷絕境,身形若幻地於劍罡間隙中極力騰挪閃避,倏地血花飛賤,也不知何處受傷,傷了幾處,眼見就要命喪黃泉,陡見沈秀衣飛勢頓滯,身子在空中凝停瞬息,忽然摔落在地。
蠆嬛娘娘疾退數步,定了定神,方才長籲出一口氣。
“師父!”三姝大驚,齊朝沈秀衣掠去。
“小心!”小玄想起那條化血金虺就心底發毛,提步追去。
“別過來!”沈秀衣輕喝,柱劍撐地,身子微微輕顫。
三姝愕然佇步,在兩人七八丈處停下,小玄也隻好跟著立住。
蠆嬛娘娘一手捂腹,一手將握著的金色小蛇送到唇邊,輕輕地吻了下,溫柔滿面地笑道:“我的好孩兒,多虧你又幫了娘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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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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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31
第七回 山窮水盡
“師父!”穆寶兒輕呼,滿面焦急。
“你們走!”沈秀衣沉聲道,忽地嘴角一顫,溢出血來。
她深知幾個弟子遠非蠆嬛娘娘的對手,若給化血金虺咬著,後果不堪設想。
三姝面面相覷,小玄凝目細瞧,見沈秀衣強撐著盤膝坐起,耳鼻之中也猛然流出血來,心知定是給化血金虺咬著了。
“沈秀衣,可還記得我這寶貝一吻的滋味?今日再讓你重溫則個。”蠆嬛娘娘獰色笑道,鮮血不斷指縫間溢出,卻似全然無覺。
沈秀衣閉目不語,將劍插在地上,一手提燈,一手掐訣默默運功自療。
蠆嬛娘娘忽感面上有什麽流下,猛覺額際辣痛,握蛇的手騰出一指摸去,方察那裡也受了傷,所幸割得不深,她素來極為珍愛自己的容顏,惱恨道:“沈秀衣,你還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一出手就要致人死地!”
“好像你就心慈手軟似的。”沈秀衣弱聲冷冷道。
“嗯,其實我們都一樣,很多都是一樣。”蠆嬛娘娘慘然一笑,“包括被人傷,被人害,嘿嘿,下場沒啥兩樣,到頭來,都剩自個兒孤零零的一個!”
沈秀衣默不作聲。
“男人都是混帳王八蛋!”蠆嬛娘娘突然罵,惡狠狠道:“就沒一個好東西!”
小玄忽感有人望向自己,轉頭瞧去,見祝美菱低下頭去,心中一陣莫名其妙。
“但歸根結底……”蠆嬛娘娘神色驀地轉厲,繼罵道:“都是你軟弱無能,乏味無趣,竟然連個臭男人都比不過,結果害了自己,又害了我!”
“放狗屁!”沈秀衣厲罵,怒容滿面。
“你生氣了?嘖嘖嘖,這可不像是咱辟邪宮的一宮之主啦。”蠆嬛娘娘妖嬈笑道,“挨了我寶貝一吻,就莫要心浮氣躁啦,否則毒隨氣血疾行,侵入心臟,縱有九天玄姆的六壬盈虛燈也救不了你!”
沈秀衣酥胸一陣急劇起伏。
“你想想。”蠆嬛娘娘盯著她,陰惻惻道,“當日是不是因你爭不過那廝,守不住自己傾心之人,方致你我如今的下場!”
沈秀衣大怒,猛然握住了插在地上的寶劍,就要一躍而起,突爾呵呵一笑,從容道:“你呢?你又如何?”
蠆嬛娘娘本已蓄勢待發,趁沈秀衣怒火攻心之際發動突襲,見她竟又冷靜下去,不由微愕。
“如果不是你守不住自家的男人,他又怎到處亂跑,又怎會溜到這飛仙島上來跟我搶人?”沈秀衣笑盈盈道,“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誰害了誰,誰才乏味無趣魅色不濟,終致棄之如履。”
蠆嬛娘娘面色瞬白,胸口怒焰熾燃,驀地身影一虛,人已出現在沈秀衣跟前,一爪朝她天靈擊落。
沈秀衣早有提防,急去拔劍,卻因身中劇毒反應慢了星點,心叫不好,猛見斜裡影子一閃,有人已同襲至的蠆嬛娘娘對了一掌。
一聲悶響,蠆嬛娘娘飄飄飛退,竟然給震了出去。
沈秀衣這才瞧清身側立著一個豐神秀逸的少年,正神閑氣定地徐徐收掌,不由大訝。
“臭小子!你怎沒死?”蠆嬛娘娘失聲叫道,心中大訝。
化血金虺劇毒無比,神魔皆懼,縱是辟邪宮今代掌宮沈秀衣,已將天華真元修至最高的第九境,也禁受不住它的輕輕一吻,如非幸得九天玄女賜六壬盈虛燈及有靈脈地胎池祛毒,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區區一條小蛇,焉能奈何得了我。”小玄微笑道,躬身朝沈秀衣深揖一禮:“晚輩拜見大宮主!”
“你是何人?”沈秀衣問,見其器宇非凡,又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出,他似乎與蠆嬛娘娘交過手,且還給化血金虺咬過,不覺暗自驚奇。
“晚輩姓崔。”小玄見眼前的女子端莊雍容麗如天妃,況且祝美菱已經知曉不少自己的底細,是以不願再以什麽閣山靈寶宮門人謅謊相瞞。
“尊駕因何到此?”沈秀衣道。
“在下受傷垂危,幸得貴宮門人相救,唐突上島,還望宮主見諒!”小玄盯著蠆嬛娘娘,一手緊握役妖令,另一手從兜元錦內刷出神骨劍,凝神提防。
沈秀衣聽他言語甚簡,似是不肯透露太多,又見他玉樹臨風俊秀脫俗,心中大是不喜,冷聲道:“尊駕適才為本宮攔下一擊,那便兩清了。此間恩怨與尊駕無關,快快去吧!”
“這大宮主要強得很……”小玄望了她一眼,心知其已是強弩之末,便道:“在下與那妖婦有些過節,既再遇見,便趁此做個了斷。”
蠆嬛娘娘森然道:“臭小子,瞧你身手,並非辟邪宮門下,為何接二連三的多管閑事?”
“你與血洗葛家莊的邪魔勾連,在下瞧得甚不順眼。”小玄淡淡道,“既不順眼,便要管管閉事。”
“你既想死!奶奶成全你!”蠆嬛娘娘勃然大怒,倏地身影一淡,失去了蹤影。
小玄立在原地,左右手令劍齊揮,兩條如有真形的火龍隨勢而生,於電光石火間迫退了數道襲至的虛影。
蠆嬛娘娘飛退數丈,蛇軀凌空一擰,再度攻上,雙爪狂舞,揮出道道凌厲的爪勁,凌空隔著丈許,竟將兩條火龍扯得東搖西擺,形廓接二連三地綻開破裂。
然小玄運提離火玄功,兩條火龍在他浩瀚的真氣支持下,即殘即生韌勁十足,始終破而不滅。
蠆嬛娘娘心底微灼,之前的交手,已知此子功法邪門身手非凡,幾次強忍住放出化血金虺的衝動,改為遊走虛擊,暗中尋覓一擊製敵的機會。
化血金虺雖然疾如閃電水火無懼,但那兩條張牙舞爪的火龍怎麽看都不似尋常之物,不值得兵行險著。
小玄不疾不徐地應對,一招一式均是簡潔明了恰到好處,竟然守得滴水不漏。
沈秀衣愈瞧愈訝,越發堪不破跟前這少年的底細:“世間何時出了個如此了得的小輩人物?我這些年多在養傷袪毒,少到外面走動,竟然半點不知。”
她凝目瞧著,越看越覺玄妙,迷思間猛然一驚,卻是想起了師尊練無夢比劃過的幾式劍技,心中一陣悸跳:“此子的招式,怎與那大魔頭的劍技有點相似?哎,那魔頭早已隨其夫身亡族滅,此事天地見證,絕不可能有殘葛遺根的……”
蠆嬛娘娘忽然發現小玄幾乎沒有離開原地,心中一動,突地欺身而上。
小玄早已悄將北溟玄數提升至第三境——坐照,看得格外分明,一劍刺出,正是誅天訣“生”部中的一變“點綽勢”。
蠆嬛娘娘見這一劍精妙絕倫,既準又巧地直點自己心口,不禁暗喝了個彩,然她掠勢倏折,竟似有些莽撞地硬往兩條火龍構築成的防禦中撞去,赫是直襲小玄身後的沈秀衣。
小玄刺出劍即時跟著一變,又以“劫”部的“穹廬勢”,完全封死了蠆嬛娘娘襲向沈秀衣的所有去路。
“小心!”沈秀衣眼瞳驀地收縮,卻是以她的數千載的修為及對戰歷練,已察得蠆嬛娘娘其實另有所圖,疾聲冷喝:“她目標是你!”
話音未落,果見蠆嬛娘娘雲發突甩,終於放出了一直憋著的撒手鐧,耳際的化血金虺倏地幻做一道金光從兩條火龍的撲卷中穿過,閃電般直掠小玄的喉嚨。
此時兩人相距極近,且小玄接連變招劍勢正盡,不遠處的三姝失聲驚呼,眼見金光就要射中他的喉關,突地凌空震滯,竟似撞上了什麽看不見的物事。
原來小玄早有提防,千鈞一發間從影子裡召出了心念如一的魅影,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化血金虺顯然在魅影身上咬了一下,也注入的冠絕天地毒液,然而這回它遇見的並非血肉之軀,而是一具比金鐵還要堅硬的不壞之身,隻撞得暈頭轉向,兩顆尖牙幾乎磞碎。
小玄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瞬間,一令狠狠砸出,將化血金虺擊落墜地。
化血金虺在地上掙扎了幾下,竟然高高地彈了起來,轉朝主人掠回。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刹那,沈秀衣抓起插在跟前的寶劍,激射出一道長逾數丈的麗虹,貫穿了滿面驚愕的蠆嬛娘娘左肩。
蠆嬛娘娘慘哼一聲,隻覺傷口周遭的經脈幾皆震碎,急提一口真氣護住心臟。
小玄縱身刺去,蠆嬛娘娘竭力旁閃,避過了兜心刺來的神骨劍,卻給盤繞劍上的火龍掃著,竟似黏住般燒去了衣袖,沿著手臂直攀肩際。
蠆嬛娘娘早已嘗過此焰之厲害,急分真氣逼住,疾朝後掠,在空中甩灑出大片血漿,卻是連先前腹際的傷口也迸裂了。
“哐啷”一聲,沈秀衣拋下劍,隻仍勉強提著護命的盈虛寶燈大口喘息,適才的劍罡,已是她拚盡全力的最後一擊。
“臭小子!咱們沒完!”蠆嬛娘娘咬牙切齒哼道,惡狠狠地以真氣揮甩去沾附臂上的邪焰,捂抱著肩腹踉蹌遠去,消失在昏暗中。
三姝急奔到沈秀衣跟前,扶抱住她察看傷勢,見其眼耳鼻口俱在出血,登時眼圈都紅了。
“哭什麽!”沈秀衣輕喝,抬起頭朝小玄正色道:“崔公子,辟邪宮大劫當前,今日相助之恩,且容來日再報。”
三姝目光皆朝小玄投來,眼中盡是感激之色。
小玄揖了一禮,心知此仙非是凡俗,便也不虛言客套,隻道:“義所當為,大宮主不必掛懷。”
“外面情形如何?”沈秀衣轉朝三姝問道。
“大師姐她們守著三珠樹,有重明鳥及法陣相助,料無大礙。”穆寶兒道。
“敵人極眾,你們都出去幫忙。”沈秀衣弱聲道。
三姝點頭應了,然卻哪裡放得下她離開。
“這裡有盈虛燈及地胎池,那化血金虺雖然邪厲,但還毒不死為師。三珠樹守護著整座問真閣,事關重大,你們快去!”沈秀衣催促道。
三姝這才站起身來,穆寶兒躬身拜道:“師尊保重,我們去了。”豈知這時猛聽頂上一通巨響,宛似天崩,緊接著萬千巨石大木如瀑砸落,頃刻之間,幾將原本如詩如畫的地胎池填滿。
穆寶兒同祝美菱疾掠上前,一同扶抱起沈秀衣躲避,但見巨物沙石紛落如雨,險象環生。
待到巨變稍緩,眾人於彌漫的煙塵中抬頭望去,赫見頂上裂開了道極闊的大縫,萬千顆有如連珠的三珠樹葉從其間垂落進來,於昏暗中灼灼生輝。
一念驚人的念頭霎時闖入眾人心中——三珠樹倒了!而且它那巍峨如塔的巨軀將問真閣砸垮了。
“那是什麽?”林蓉忽指著頂上驚呼。
眾人自大裂縫中望去,赫見夜空底下,一頭羽翼煌煌的極巨奇鳥正振翅遠去,轉眼已離開了暗黑如淵的天空,飛出了眾人的視線。
“是是……”林蓉咂舌道。
“是鯤鵬!一定就是我們在百花洲上遇見的那頭鯤鵬!”祝美菱叫道。
“又現身了!”小玄心頭一陣劇跳:“不知千臂邪佛他們是否還在附近?機會稍縱即逝,快給小爺追啊!倘能把這夥盜木賊的老巢挖出來,師父的尋木便有指望奪回了!”
“難道是它將三珠樹推倒的?”林蓉喃喃道。
“只有它才可能將三珠樹推倒!”穆寶兒斷然道。
“來犯之敵竟能駕馭鯤鵬?”沈秀衣心頭一緊,直往下沉。她曾在天界見過鯤鵬,適才飛走的那頭巨鳥,顯然就是其類。
就在這時,陡見頂上的巨大裂縫影子竄動,有許多人飛掠進來。
“是大師姐她們!”林蓉失聲道,其他人這時也已瞧清,蘇嫣、小依及二、三十名辟邪宮的外門弟子正且戰且退地往地胎池下來,後面有數十邪敵在緊咬不放地追擊。
小玄飛身掠去,劍令齊出,瞬將緊追的數十邪敵放倒。
“你怎在這?”蘇嫣詫問,她緊握寶劍,雪白衣裳上多處染血,也不知是敵人的還是她自己的。
“說來話長。”小玄苦笑道。
蘇嫣遠遠望見沈秀衣,遂引眾同門急奔上前,叩首哽道:“弟子不力,沒能守住三珠神樹!”
沈秀衣道:“是鯤鵬毀的?”
蘇嫣點頭道:“弟子等正倚陣苦守,那鯤鵬突從天降,連揮數翅,硬生生將神樹推倒,弟子等無力阻拒。”
“鯤鵬之力,非尋常可禦。”沈秀衣沉聲道,“今趟來犯之敵,竟能操控鯤鵬,此劫果真險惡。”
陡聞呼喝聲四起,又有大群敵人自開裂處湧入,數目比先前多了近十倍,或飛或躍順著堆如小山的亂石折木衝了下來,揮舞著兵刃紛紛穢叫:“大夥上啊,新仇舊恨今兒一塊銷了!”
“辟邪宮的雌兒們,快快降了,倘若把爺伺候得歡喜了,便饒爾等性命!”
“此處便是地胎池麽,沈秀衣在哪?快快滾出來跪迎老子!”
蘇嫣沉喝道:“結玄虹大天象陣!”
眾姝面色蒼白,二、三十人步罡踏鬥結成一陣,隱隱將沈秀衣守護在當中,方才站定,群邪已衝到跟前,眾姝聚氣揮劍,赫見千百道虹彩縱起,織網般交錯貫掠,極是瑰麗壯觀。
刹那間,衝在最前的十余名邪徒血花四濺摔跌在地。
“好厲害的陣法!”小玄心中悄讚,然見敵人如潮湧至,當中雖未見天道閣天殘老君幾個,卻不乏高強勇狠之輩,眾姝倚陣苦苦支撐,隨時都有崩潰之險,當即召出魅影,飛身出陣,人如龍劍似電,所到之處人仰馬翻。
就在這時猛聞嘶唳厲吼大作,大裂口處影影綽綽,本就裂隙遍布的邊沿承受不住重量,紛紛瓦解坍塌,赫見無數邪魔精怪湧了進來,當中除了山精水怪惡魔厲鬼,便有些不知是何物類,或如人似獸,或拖殘帶缺,大大小小千形萬狀,嚎叫著嘶吼著撲掩而下。
地胎池中的敵我雙方俱是大吃一驚,人人臉上變色。
“是煉魔闕中的邪魔!”祝美菱低呼道。
“這麽多!”旁邊的小玄倒吸了口凉氣,一劍刺倒個擎斧劈落的惡漢。
三珠樹的倒下,顯然斷絕了供與各處法陣的靈力,也致使從煉魔闕裡逃出的邪魔通暢無阻。
眨眼間,地胎池中的敵我雙方已給萬千邪魔精怪淹沒,廝殺做一團,混亂不堪。
這些從煉魔闕中逃出來的魔怪異樣凶狠,帶著被拘禁了千百年的怨戾惡氣,不分黑白敵我,隻一味瘋狂屠戮復仇。
小玄壓力倍增,他東奔西掠竭力補救玄虹大天象陣的薄弱之處,竟管還有魅影相助,然敵人實在是多,難免顧此失彼,片刻之間,便有數名辟邪宮的外門弟子倒在血泊之中。
湧入的邪魔精怪依然源源不絕,放眼望去層層疊疊不知盡處,在一群窮凶極惡的山魈後面,又有五個巨如樓台的身影在頂上的裂口處出現,通體有如一塊塊大石疊成,於月下散發著鐵青色的光,迸射出代表著強大的懾人威煞。
周圍的魔怪紛紛走避,你推我擠地讓出大片空處。
“是二宮主在天外海捕獲的昆吾石精!”穆寶兒失聲叫道。
“婆婆在拘鎖它們的地方布設了重重禁製,連它們都逃得出來,煉魔闕那邊怕是……”祝美菱面色蒼白道。
“不知婆婆怎樣了?”林蓉顫聲道。
還沒挨到這種可怖的魔物下來,便又有幾名辟邪宮外門弟子倒下,玄虹大天象陣缺漏百出,已是搖搖欲潰,蘇嫣大聲呼道:“撤陣,全都收回來!”
眾同門遂紛紛後撤,呈環狀勉力守在沈秀衣周圍,除了穆寶兒、祝美菱、薛小依與林蓉還能支撐,其余的外門弟子大多負傷累累,幾乎失去了戰力。
“不知那玉軒仙君、碧血盟主及天道閣的幾個躲在何處窺視?尚未撐到他們真正出手,眼下便已危困至此!”小玄一陣焦灼,掠了眼手上的役妖令,見鑲嵌令側的一十三顆符石只有兩顆亮著,這意味著只能召出邪邪或惡軍助戰,不由心底拔涼。
眼見幾隻巨大的昆吾石精漸漸逼近,小玄馭魅影守在跟前,捧令於胸,肅穆閉目,低低地頌念出一段音節古怪繁複冗長的禁咒:先天地生歷萬萬億劫大威德大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即沐吾恩生生不息,即沐吾恩世世輪回,……
……
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旨,即拘罪妖惡軍速速前來聽命……
就在他頌念禁咒的片刻之間,辟邪宮弟子中又數人倒地,穆寶兒與祝美菱也掛了彩,林蓉背心吃了不知從哪飛來的巨鏈重重一擊,險些跌入敵海之中,幸得蘇嫣拚死殺上,將她搶了回來。
倏地一聲霹靂,不知從何而至的光芒大閃了一下,映耀得整個戰場亮白如雪,隨著一波浩大的威煞蕩開,身披甲胄的牛首巨怪自虛空裂處跨出。
五隻昆吾石精身軀一滯,似給激怒般仰首嚎叫,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
“可是主公相召,小的來了!”惡軍恭聲呼道,彎下高達十七、八丈的巨軀,醜怖懾人的臉上滿是笑容。
“擋住它們!”小玄指前方高喝。
“遵命!”惡軍轉過身,在眾姝的驚愕中凶色畢露地衝了出去,一路拳打腳踢,將走避不及的魔怪碾砸成灘灘血肉之泥。
五隻昆吾石精從高處衝了下來,它們的身量雖然不及惡軍半個,然卻異常勇悍,倚仗著金剛不壞的軀體與粉碎一切的力量,圍著惡軍又撞又抱,惡軍則是又踢又摔,把它們一次次拋飛出去。
眾姝愕然望著眼前驚天動地的惡戰,方才稍稍緩了口氣,又感頂上亮光閃晃,抬頭望去,只見數十頭紅嘴赤目拖著白尾的妖獸竄了進來,形若豺狼,大小卻勝似虎豹,奔行異樣疾捷,所經之處,立時燃起熊熊大火,許多較弱的妖魔也莫名其妙的烈焰裹身,狂嘶淒吼地四下亂奔,令得已是屍橫遍地的地胎池有如煉獄。
“是狏即!”祝美菱叫道,神色大變。
“大家留神,這種妖物的火極是黏人,萬莫沾著!”蘇嫣疾喝。
正盤坐調息的沈秀衣身子一震,微不可察地輕歎了一下。
——這些狏即,正是她在數百年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從炎洲鮮山捉回來的妖物!
雖然眼中溢出的鮮血已令她看不清周圍的情形,然不絕於耳的聲聲慘呼厲號,也能讓她明白眼下的處境。
門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及祖祖代代視為珍寶的地胎池給糟踏得如此模樣,皆俱令她心如刀割,偏又此時身中劇毒,無力回天。
沈秀衣猛地嘔出一大口血來,小玄恰戰至旁,急一招“龍遊四海”迫退數敵,蹲跪下身察看她的傷勢。
另一邊的蘇嫣瞧見,也驚得三兩步奔了過來,扶抱住她勸慰:“師父,你別著急,隻管專心驅毒便是!”
沈秀衣長聲歎道:“辟邪宮素以滌蕩天地為己任,萬千年來,降妖伏魔無數。然你師祖念悚天地有衡,心常戚戚。辟邪宮今日到此地步,抑或命數使然,亦或累殺積怨所虧,非是無緣無故。然我自接任以來,始終初心依舊,隻憾邪魔尚未誅盡,心裡委實不甘!”
小玄聽得一陣心驚脈跳,周遭殺聲如潮,卻驟陷疑思:“誅邪降魔,於正道是謂天經地義,卻怎麽連辟邪宮自家都疑了起來……”一時神遊物外,心底隻反反覆複地咀嚼著那“天道有衡”四字。
蘇嫣默然無語,周圍眾姝皆俱回頭望來,見沈秀衣諸竅出血愈急,個個憂灼如焚。
“崔公子。”沈秀衣忽對小玄道,“此為我辟邪宮之災劫,與尊駕無關,然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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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7 12:32
第八回 雷霆萬鈞
小玄這才從迷思中撥身出來,趕忙道:“宮主請說,但能做到,無有不從。”
沈秀衣勉力指了下周圍,弱聲道:“懇請公子把她們帶出去,能走多少算多少,至能不能成,要看她們各自的造化。公子如肯答應,沈秀衣感激不盡!”
“好!”小玄即應,然聽她言語之中有些不對,心中暗暗驚疑。
“師父,我們一起衝出去!”蘇嫣急忙道,卻是也聽出了不祥之意。
沈秀衣卻搖了搖頭,無力地晃了下手中的六壬盈虛燈道:“此寶為九天娘娘所賜,你把它帶上,交與你無邪師叔,日後好好供奉,不可有甚閃失。”
蘇嫣眼圈紅了起來,決然道:“要走一起走,師尊若是不走,我們便也在此處守著。”
“蘇嫣,不聽話是麽!”沈秀衣口氣一厲,“你身為大師姐,豈可意氣用事!何況此時還有許多同門的性命在你手上!”
“師父!”蘇嫣望著她,聲音哽咽了起來。
沈秀衣歎了一下,聲音溫和了些許:“你與崔公子一道,把其他人帶出去,便不枉我往時對你的一番苦心了。”
小玄想了想,忽道:“在下因機緣巧合,曾吞食過一顆奇珠,因而邪毒難侵,也曾用血為別人解過劇毒,眼下別無它法,大宮主且以在下的血試試驅毒如何?”
“當真?”蘇嫣驚喜交加道,想起之前聽聞此子曾遭化血金虺之噬,然卻安然無恙,料是言語非虛。
“快走!”沈秀衣面如止水地輕喝,卻是心已灰絕,隻催促道:“再耗下去,便都走不得了!”
蘇嫣渾身輕顫,正千難萬難間,驟聽頂上傳來一聲震懾心魄的清喝:“大膽邪穢,竟敢犯我聖境,今教爾等萬劫不覆!”
話音方落,瞬聞潑喇喇大響,萬道雪亮的雷電蜿蜒而降,罩住眾邪眾魔,刹那之間便殛倒了百十個。
小玄抬頭望去,赫見大裂口上方雲霞彌漫,當中立著無數衣飾各異華彩輝耀的神人仙姝,為首一個仙子,身著青煙羅頂盤九真髻,明明有那傾城之顏,眉宇間卻是殺氣棱棱,襯得一雙鳳眼無比之刁狠凌厲,左持一柄紫雷浮沉的寶刀,右執一把電光繚繞的寶劍,正張臂施展大法,傾下滔滔雷電。
“雷刀電劍!”眾邪中有人大吼。
“雷電仙子!”有人顫聲呼。
“這惡婆娘不是去了南方麽,怎就跑回來了?”一個賊首怒喝。
“不是封鎖了飛仙島麽,是哪王八賊子個走漏了消息?”有人驚怒交集地叫罵。
“二宮主回來了!”辟邪宮眾姝則是又驚又喜,人人精神大振。
“原來這就是辟邪宮二當家雷電仙子念無邪了,好厲害的雷刀電劍!”小玄心道,驟又聽頂上有人沉聲厲喝:“天道閣郤景、蒲鹿然、鄧巽、朱珪、嵇稷、樂羊燮在此,邪穢還不伏誅!”
驀見光華大盛,飛劍、飛杵、華珠、寶尺、寶鏡、玄圭等神兵法寶有如冰雹落下,凌厲無匹地轟砸在眾邪魔當中。
“天道閣的人來也了!”小玄隻覺其中一個名字有些耳熟,沉吟片刻,猛然想起是雪涵同李夢棠提及過,那郤景乃天道閣四絕其一,號“長癡公”,心中驚喜:“此人與我二哥齊名,修為想必也是極其了得,辟邪宮今日有救了!”
眾邪魔大亂,惡軍卻仍與那五隻昆吾石精惡鬥不休,倏聞頂上一聲霹靂炸喝:“吾等真武水火二將,奉九天降魔祖師赦令,來降爾等!”猛見一隻徑達十余丈、背生九宮八卦紋的神龜及一條長逾三十丈的獨角金鱗大蛇如山砸落,赫將惡軍、五隻昆吾石精連同數十魔怪壓在底下,卻是水火二將現出了元身。
萬千邪魔魂不附體,終於徹底恐慌起來,潮水般朝四下逃去。
小玄大吃一驚,他久聞這水火二將的神威,今日一見,果然名非虛傳,十七、八丈高的惡軍與之一比,竟如小巫見大巫。
他正擔心萬分,突見巨龜身子浮起,竟是給惡軍硬生生地頂了起來,拚力一拋,將旁邊的石壁砸下大片。
金鱗大蛇勃然大怒,巨軀一弓一彈電般竄上,惡軍居然半點不懼,抱住盤身的大蛇滾倒在地,憨不可及地與之沒命拚鬥。
小玄心懸嗓眼,忽見一輛霞光閃閃的寶車從頂上飛來,落在身旁,車上下來個風姿卓越容光逼人的仙子,頂綰隨雲髻,鬢簪烈火珊瑚釵,身穿一領光彩奪目的霞霓羅,肩臂上還垂繞著條似在燃燒的絳色寶綾,人衣俱是盛耀極絕,看得他微微一呆。
“三宮主!”眾姝紛紛垂劍行禮,目中含淚滿面喜色。
原來此姝正是辟邪宮三宮主霞霓仙子龍繡霓,她目不斜視地從小玄身邊穿過,蹲跪下身,扶抱住沈秀衣,輕聲喚道:“姐姐,我們回來了!”
沈秀衣此時已目不能視,聞聲心中驟然一輕,身子松懈下來。
龍繡霓抬起玉腕,用袖口為她輕輕擦拭從眼角流下來的鮮血,柔聲道:“姐姐,沒事了,我去清理一下,這就送你進堻壤洞。”
“你們都回來了?”沈秀衣弱聲問。
龍繡霓點點頭,道:“我們接到飛符傳書,得知大敵來犯,便即從中州往回趕,在方少侯處的一乾同道得知消息,也皆同來相援,隻恨來得太遲,讓姐姐受苦了!”
“誰傳的消息?”沈秀衣道。
“是通玄先生與妙法元君,二上仙在葛家莊得到消息,探知敵勢浩大,便即飛符八方,為我們求援。”龍繡霓道,“姐姐隻管安心,正陽祖師、呂祖等已上表天庭,金闕降下玉旨,令佑聖真君及大天王調遣諸天兵將齊來圍剿邪穢,今趟犯我聖境之敵,一個都休想逃掉!”
小玄在旁聽見,心底猛然一緊,暗叫不好:“天庭欲奪那什麽先天太玄,正要捉我,若給撞上,這還了得!”
抬頭望去,惡軍猶不知死活地與水火二將酣鬥,全無善罷甘休之意,他細思片刻,不動聲色地走到遠處,持令胸前,悄聲頌念。
巨龜見大蛇製不住牛頭怪,心中煞是驚怒,突地整個高高飛起,直朝牛頭怪撞去。
惡軍單鬥大蛇,已是吃力之極,登給砸暈頭轉向,大蛇愈纏愈緊,將之牢牢捆住。
巨龜身子一晃,化做個金甲神將,高擎旗杆似的巨槍,雷霆萬鈞地朝牛首刺落,豈知猛聞一聲霹靂,眼前驟然大亮,映耀得整個地胎池如於白晝,虛無處突然現出一道巨大的裂縫,內裡漆黑如墨隱有星辰。
“呯”的一聲大響,巨槍深深地釘入地面,被大蛇捆住的牛頭巨怪竟然匪夷所思地失去了蹤影。
水火二將錯愕四顧,只見莫名出現的漆黑裂縫遽然合攏,轉霎無痕。
小玄拘走了惡軍,再不敢回去見辟邪宮眾姝,當機立斷不辭而別,趁亂混在你推我擠的萬千邪魔當中,躲避著眾仙眾神的圍追堵截,鬼鬼祟祟的溜出了地胎池。
他悄籲了口氣,驚魂未定間,猛聞頂上風雷滾滾,見眾邪魔紛紛仰首望天,便也跟著抬頭去看,赫見暗黑的夜空中異象紛呈,不知從何而來的紫金雲氣環閉成圓,層層堆疊高逾萬丈,猶如一隻倒懸巨桶籠罩住大地,雲層上立著高高低低的影子,槍戟如林旌旗如雲,壓得人幾欲窒息。
“我的天!”小玄目瞪口呆,“這陣仗……”
就在這時,環狀雲層的正中央忽然多了個影子,旋轉著徐徐張開,小玄心中疑惑,凝目細看了好一會,方才認出似乎是個雨傘模樣的物事,想到相距如此之遠,尚能瞧清輪廓,那物該是何等之巨大。
他正駭然,陡聞眾邪魔當中有人高喝:“不好,是混元珍珠傘!四天王來了,大夥快逃!”
然為時已晚,眾邪魔忽感周身乏力,一個個不能自己地拔地而起,瞬給提上千丈高空,吸進一把綴滿諸珍諸寶的巨傘之中。
小玄魂不附體,幸得他吸食了冥殿龍犀的大丹,非尋常可比,急將真氣一沉,壓住飄飄欲飛的身子,疾朝前方掠出,眨眼間已逃出千百丈外。
此時已至深夜,飛仙島上到處是倉皇逃竄的邪魔,昏暗裡東一堆西一群地亂衝亂撞,小玄混在其中,正苦覓逃脫之途,猛聞前方一聲炸喝:“呔!哪裡逃,妖邪快快受死!”
一柄如塔巨劍從天而落,厚重的劍身深深砸入地面,爆出一圈亮得耀目的明藍色震蕩,將眾邪魔掀得雙腳離地東倒西歪,尚未跌落已化齏粉,數名本事高強的魔頭踉蹌欲逃,瞬給劍上迸出的道道金焰追上,蛇般纏繞了幾下,立給絞得血漿四濺斷做數截。
小玄反應極快,即朝後躍,堪堪避過了這奪命的一擊,見巨劍刻有方方符印,劍身銘著地、水、火、風四個金字,知是增長天王的青雲寶劍,面無人色地調頭疾奔。
豈知奔沒多久,又聽空中有人厲喝:“大膽邪穢,敢犯仙界聖地!仁聖元帥、威靈元帥、風輪元帥、糾察元帥、靈官元帥、月孛天君在此,吾等奉真武敕令,到此鎮伏,汝等還不束手就擒!”
小玄抬頭望去,見雲霧中數員神將殺氣騰騰地攔住去路,心中叫苦,折了個方向,混在眾邪魔中沒命地奔逃,赫再聽聞前方多人齊聲叱喝:“九曜二十八宿在此,某等奉金闕玉旨下降伏魔,天羅地網已架,爾等速速歸降,免遭天戮!”
眾邪魔魂飛魄散,發喊一聲,調頭四竄。
小玄奔入一片廢墟之中,定了定神,心想跟眾邪魔一起逃跑目標太大,還是獨自一個偷溜為妙,倘能尋得個無人處,或能召出水晶龍禦逸走,望望左右,猛然間發現,自己竟給逼回了問真閣附近,不覺一陣懊喪。
他朝天上望去,見道道雷電自空中劈落,炸出聲聲怖人巨響,眾天兵神將依舊布列八方,將飛仙島圍得鐵桶一般,心中正慌,忽聽背後有人輕輕喚了聲:“喂!”
小玄立時轉身,見殘垣斷壁間閃出個白衣少女,眉似翠羽,靨若芙蓉,手提一把金色寶劍,不是祝美菱快是誰。
小玄不知其意,警惕地望了望她的身後。
“沒別人,就我。”祝美菱瞪著他道,語調一緩:“逃不掉了吧。”
“逃幹嘛,飛仙島景致如畫,好不容易才來一趟,定要好好遊賞一番再走。”小玄灑然笑道。
“真個不慌呀?”祝美菱也笑了起來,歪著頭仔細打量他。
小玄眨眨眼,故作寧定。
“跟我來!”祝美菱忽道,轉身就走。
小玄微微一怔,也不發問,便即跟了上去。
少女走在前頭,於廢墟間轉來轉去,時貓下身鑽過低矮之處。
小玄跟在後面,見越來越接近問真閣,心中微微一緊,然卻不知怎麽,隻直覺女孩不會再害自己。
“適才,你幹嘛要折返回來?”走在前面的少女忽問。
“嗯?”小玄怔了下。
“就我被鬼藤法陣困住的時候。”祝美菱道。
“你不是知道了嗎,救你唄。”小玄應。
“我是說,明明是我先要害你,你卻為什麽還要回來救我?”少女轉過身盯著他追問。
小玄微滯,一時沒有吭聲,其實真的是連自己都不太清楚答案。
“還有,你既然身為那夥魔頭的主子,卻為何要幫我們辟邪宮?”祝美菱繼問。
“我心腸好,心軟。”小玄笑嘻嘻道,卻見女孩目不稍瞬地盯著自己,隻得訕訕地把嬉皮笑臉收了。
兩人繼朝前行,一陣沉默。
“師尊說,當年有個妖界的大魔頭,也曾盡心竭力的幫過我們辟邪宮,令得宮中上下都對他大生好感,可是……待到後來,才知道他心懷叵測圖為不軌,其實是為了騙取我們四宮主的心……”祝美菱似是自顧自地說,忽又停下了腳步。
“那大魔頭到底是誰?”小玄忍不住問。
“到得最後,那魔頭終是害得四宮主身敗名裂,黯然離宮而去,再也沒有消息。”祝美菱卻答非所問。
小玄看了看她,不知道她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你……”祝美菱望著他,眼底氤氳著一縷朦朧的迷霧,輕輕道:“也是跟他一樣的壞人麽?”
小玄心中跳了一下,森然笑道:“猜得沒錯,本魔就最喜歡害你這樣的小仙子啦!”
他故做猙獰,孰知臉上真地閃掠過一抹不從何而至的邪魅。
女孩深深瞧他,長睫垂落,安靜了下去,一雙纖手皓如柔玉,輕拈弄著雪白的衣裳,便如透明一般。
小玄忽然發現自己的玩笑大是不妥,想要說句什麽挽回的話,卻怕愈描愈歪越說越錯。
祝美菱轉過身去,又再前行。
小玄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焉敢再亂言一字。
兩人七彎八拐,顯然進入了問心閣的范圍之內,只是倒處都是殘垣斷壁碎石折木,難以辯認出原來的面貌。
祝美菱忽然起腳踢開幾條斷木,指著地上道:“這裡藏著個法陣,可以把你傳送到附近的一個小洲上去,叫做菰蘆水閣,也是我們辟邪宮的藥圃其一,距飛仙島約有三十余裡,此時多半沒什麽人,從那兒離開錦繡湖應該不難。”
小玄心中感激,才要道謝,卻聽女孩道:“無需多言,你已救了我兩回,如果一定有人要謝,那也該是我謝你才是。”
小玄心中一暖,微笑道:“那好吧,現下你也救了我,兩清了。”
“我還欠你……”祝美菱輕聲道:“一次。”
“分這麽明白幹啥!”小玄拱手一揖,笑道:“我走了。”
少女沒有回應。
小玄看了看她,目含詢色。
“我們還會再見到嗎?”少女忽道。
小玄微微一怔,故做輕佻地笑道:“我乃邪魔外道,你是貝闕仙姝,不見也罷。”
祝美菱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震,面色蒼白,眼圈竟然漸漸紅了。
小玄愣住,心中怦怦悄跳,正思該如何說話,猛見空中一團火雲滾過,有人在空中叫道:“下邊的可是邪魔?”
小玄吃了一驚,躲藏已經來不及,抬頭望去,赫見火雲上立著一將,膚如白藕身若童子,生得神俊非凡,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來者竟是當時葫蘆鎮外惡鬥過的天王三太子——哪吒。
火雲徐徐下降,朝廢墟飛來。
小玄心中著忙,見他手提火尖槍,腳下踏著一對金霞風火輪,也不是怎麽補齊的。
哪吒微微一證,立時認出他來,大喝:“妖狐,本聖正到處尋汝,汝還敢與邪魔為伍,侵犯仙家勝境,哪裡逃!”
小玄暗慌,臉上卻笑眯眯道:“三太子別來無恙,不知足下寶輪,哪只是新進的贗貨?”
哪吒大怒,兩手一抖,火尖槍焰光大盛,猛地如龍刺到,小玄提起役妖令架住,反手還以一記神骨劍,兩人激鬥起來。
不過數合,小玄倏一劍穿過火尖槍,險些刺中哪吒眉心。
哪吒暗暗吃驚,再戰十余合,赫是險象環生,見對方猶如閑庭信步,自己卻不知怎的疏漏百出,心中駭訝:“不過數月,這妖狐怎變得如此了得,是從哪裡盜來這等高強的武藝!”
兩人又鬥了七、八合,哪吒已是汗流浹背,猛然“呔”地一聲大喝,身子搖處霹靂震響,現出那三首八臂的法象來,手上分持著陰陽兩劍、火尖雙槍、混天綾、乾坤圈、金磚與九龍神火罩,或金芒流蕩,或雷電繚繞,或焰火吞吐,暴風驟雨般殺向小玄。
一旁的祝美菱駭然後退,眼睛追著被諸寶裹罩住的男兒,心懸嗓眼玉容失色。
小玄早已加持了北溟玄數,在吸食了冥殿龍犀的大丹之後,真靈更是今非昔比,竟不為那雷電焰火所撼,他本還有所畏懼,此時精神一振,於諸兵諸寶間進退有度穿梭自如,攻向對方的誅天劍訣一式比一式狠厲。
哪吒見現出法象竟仍勝不了對方,不禁心中灼躁,暗思道:“這妖狐咄咄逼人,命當該絕,休怪本聖用神火罩煉你!”
豈料隻這稍一分心,對方的劍鋒驟至心口,他疾朝旁閃,豈知對方一劍接一劍刺來,赫是神出鬼沒妙入毫巔,任他如何極力格擋閃避,就是給鎖死般無法擺脫。
原來小玄心知情勢凶險,片刻耽擱不得,使出了出誅天訣中的撒手鐧——不離不棄。
此招之所以為誅天訣四部三百六十一變中最厲害的一招,惟有一個陷敵於萬劫不覆的特性,就是以絕頂的劍技、身法、步法及算無遺策的預判——鎖死優勢,直至終結。
哪吒手忙腳亂,見附骨之疽般追著心口的寶劍變了顏色,赤如血浸一般,知非凡物,自己縱是蓮花寶軀亦怕挨受不起,不禁寒毛根根豎起,正在駭急,猛聞空中有人高喝:“三太子在與何方妖魔爭鬥?吾等助你!”
哪吒大叫:“是那亂世妖狐,先天太玄或在此孽身上,萬莫叫他逃了!”
旋見紫雲降下,四尊高巨如塔的黑影圍了過來,穿戴著寶甲天冠,首後明環環映耀,隱隱可見分持著巨劍、琵琶、寶傘、神貂等神兵上寶,威煞如海掩至。
“不好,四大天王來了!"小玄自幼便聽聞過他們的傳說,心中大慌,心念電轉道:"這四尊大神法力無邊,島上還到處是天兵神將各派仙真,倘給纏住,今日休矣!"
他心萌逃念,劍勢隻這稍稍一滯,哪旺登時擺脫了追擊,遠遠地跳到一旁,胸中怒火燎天,露靂大喝:"妖狐,受死吧!"口中念念有詞,分將乾坤圈、混天綾及九龍神火罩祭起。
小玄見頂上金光閃閃,一隻圈子搖搖晃晃地落了下,雖無什麽威勢,卻知此寶了得,焉敢去抗,急朝旁邊掠開,豈知又有一條豔光煌煌的赤綾斜裡卷來,映得四野俱紅,他驚極後躍,堪堪擦身避過,猛感巨力蕩至,整個人竟給撤翻在地,就在此瞬,一物兜頭飛來,急劇變大,刹那間已給罩在其中。
“方公子!"祝美菱驚呼一聲,只急得雙足連跺。
小玄眼中盡是赤紅,隻覺劇熱襲來,四下倏地騰騰焰起烈烈火生,他身有龍屋大丹,並不怎麽畏懼,正要尋路逃走,突見數條火龍憑空而生,口中赫噴三昧真炎,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來,陡然間想起了什麽,這一驚非同小可:"九龍神火罩!是九龍神火罩!傳說石磯娘娘當日便是亡於此寶之下,壞了壞了!這下壞了!"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6-7 12:32
第九回 縱是妖魔
哪吒算了算時候,念動真言,灑然將九龍神火罩收歸法囊。
但見地面一片焦黑,所在之處木石俱成灰燼。
哪吒呆若木雞,一臉錯愕。
在他旁邊,除了四大天王,天上地下還立著聞訊趕至的諸天神兵神將,將百十丈內圍得水泄不通。
意外困住玄狐,更事關先天太玄,可謂茲事體大。
“那亂世妖狐何在,可是給神火罩煉化了?”持國天王道。
“給那妖孽……”哪吒停了好一會,方面色鐵青地應,“逃了。”
躲藏在廢墟間的祝美菱悄籲口氣,柔荑合十地謝天謝地,心中默默祝禱:“願你逃得生天,幡然得悟,從此棄惡行善,或許還有……”
“再見之時。”少女遲疑再三,終在心底悄念出這四字,目中忽爾模糊。
……
小玄正在驚駭,眼前忽爾白光大閃,雙目不覺一眯,待到再睜眼時,周遭已是碧草青青涼風習習,抬頭望去,見四下環水,夜色中隱有園圃座座,當中築著精舍數間,不遠處還有一個栽滿樹木的小丘,景致如畫。
他凝思片刻,終於明白,定是千鈞一發間,祝美菱悄悄啟動了法陣,將自己傳送到了這距飛仙島三十余裡的菰蘆水閣。
“那丫頭暗中幫我,不知會不被人發覺?倘若因此受到責罰,那便是我的罪過了!”小玄深深呼吸,心中滿是感激,忽然覺得那個凶巴巴的女孩其實挺可愛。
他定了定神,將役妖令及神骨劍收入如意囊中,仔細察看了下身上,似乎沒什大礙,正要取出馭龍寶杖,忽見夜色中光亮竄躍,數道色彩各異地光芒朝小洲飛來。
“這麽快!”小玄心頭一緊,隻道是天兵追來,召出水晶龍禦已來不及,便急朝洲上的小丘奔去,隱入林木之中。
數道光芒在空中糾纏遊掠,轉眼已至小洲上方,小玄仰頭望去,見空中有數人在激鬥,再一細看,當中的女子竟是蠆嬛娘娘,又看圍攻她的幾個人,不竟大吃一驚,赫是雪涵、李夢棠、程水若同夏小婉四個師姐,旁邊還有一個白袍男子,手執一把未出鞘的寶劍,卻是楊奕。
“她們怎會在此?”小玄大是詫訝,一顆心險些蹦出腔來,陡然間想起了龍繡霓之言:“定是在方小子處,聽到了邪魔大舉圍攻飛仙島的消息,同諸方仙真趕來助戰的……呀!不知那要捉我的晏、朱兩位師叔可有一起過來?”
想及此處,不禁一陣心驚脈跳。
此時的蠆嬛娘娘沒了坐騎,面上的墨紗也已不見,雲發凌亂,模樣甚是狼狽。而雪涵等四人卻是精神抖擻,所禦竟非往時常用的兵器,而是四口寶劍,光芒及威勢大為迥異,分呈風火雷電四象,飛在空中圍著蠆嬛娘娘上下盤繞穿梭合擊。
雪涵的劍呈藍色,起落間赫生道道旋風,刮扯得眾人衣衫獵獵;李夢棠的劍呈紅色,飛舞間烈焰襲卷,映耀得方圓數丈內赤光煌煌;程水若的劍呈紫色,劈斬間遊雷隱現,不時暴出震人心魄的巨響;而夏小婉的劍則呈銀色,刺掠間電光繚繞,織閃出一張張懾人的眩目白網。
小玄暗暗驚奇,忽聞楊奕朗聲笑道:“四位師妹得三師伯賜寶賜陣,修為亦更上層樓!恭喜啦!”
他似乎對四姝甚是放心,並未出手,隻握著清明劍在外圍掠陣。
蠆嬛娘娘此時沒了鳴蛇相助,形影如魅般左突右撞,然盤繞身周的四口寶劍威勢十分驚人,始終衝不出包圍。
楊奕笑道:“遇見吾教的‘四象六合降魔陣’!這妖婦縱然神魔俱怵,今日也隻得束手就擒!”
小玄又驚又喜,還在逍遙峰上之時,他便已聽聞過“四象六合降魔陣”的厲害,乃玄教名動四方的陣法,亦為三師伯黎山老母的鎮山絕學,施展之時,定需以四口四象劍及六面真水鏡佐助方成,不想四個師姐竟得傳授。
楊奕又道:“妖婦,休再徒勞掙扎!隨我們回飛仙島去,或可饒爾性命!”
蠆嬛娘娘本就焦灼萬分,聞言大怒,喝罵道:“奶奶獨行天下,向是來去自如,從無人可限,如今竟被你們幾個小輩欺上門來了!找死!”
小玄心中一緊,知其要放化血金虺,幾要不顧一切飛身出去,衝上空中守護四個魂牽夢縈的師姐。
“留神!”楊奕已提聲叫道:“妖婦要放金虺!”
“祭鏡!”雪涵陡然一聲沉喝。
只見水若立從法囊中刷出數物,閃閃飛出,於月光下晃耀出夢幻似的抹抹芒彩,正是玄教上寶六合真水鏡。
原來她天資極佳,於四人當中悟性最好,所修的水靈真氣,又與六合真水鏡性相最為契合,黎山老母便將寶鏡賜與她掌管。
四姝齊頌真言,蘭指掐訣皓腕輕轉,於夜空中裳飄帶舞地共禦諸寶,明月一襯,曼妙如仙翩躚若飛。
小玄望著空中,心中如癡如醉,見六面真水寶鏡如蝶翻飛,與四口四象劍編織成一張天衣無縫的大網,將蠆嬛娘娘牢牢困住。
蠆嬛娘娘如陷樊籠,驀感周身有如針刺,真靈竟然拘掌不住地四下亂闖,衝得氣脈一陣紊亂,她又驚又怒,雲發倏地一甩,耳上的化血金虺刹那間化做道金光疾掠了出去。
小玄心懸嗓眼,卻見金光在四劍六鏡間來回飛竄,數折之後,竟然現出原形來,卻是撞得頭昏腦脹也沒能噬著敵人。
蠆嬛娘娘心中慌亂,正要收回化血金虺,突聽一聲清喝,卻是雪涵祭起了金霞降,皓腕揚處,驟見千百道耀目極絕金光自高處疾旋罩落,瞬見漿血四濺,已將化血金虺絞做成肉沫。
小玄張口結舌,見這馭寶威勢,便知這大師姐的修為大有提升,已遠超當日下山之時。
就在這時,又見青光竄掠,一條粗如蛟龍的青色大藤纏上了蠆嬛娘娘身子,將之牢牢捆住,卻是李夢裳使出了如意五行中的蟒藤術。
蠆嬛娘娘此時已給四象六合降魔陣陷住,體內真靈一片紊亂,掙扎幾下,不但掙脫不得,反給給絞得幾欲窒息。
小玄見李夢棠的蟒藤術也遠非下山時可比,隻瞧得滿心歡喜,奇訝交加地思道:“不過短短數月,她們的修為怎就提升了這麽多?”
楊奕笑道:“這妖婦既從飛仙島上逃出來,定是圍攻辟邪宮的邪魔其一,不定還是個主謀,我們將之拿去見大宮主,交由她發落!”
雪涵點了點了下頭,道:“師兄所言甚是。”
小玄心懷激蕩,死死壓按住衝過去與四個師姐相見的渴望,非是懼怕楊奕在旁,而是此時的自己太過不祥,如若衝動,必將帶給她們傷害甚至是災難——就如給禁閉在真珍洞裡的師父。
為此他一直無從原諒自己。
小玄心正揪緊,忽見一團黑煙自小洲上空滾過,當中影影綽綽,俱為魔怪形廓。
玄教五人遙遙望見,立時飛空掠去,楊奕笑喝道:“可是從飛仙島上逃出來的邪穢,哪裡逃!”
黑煙中的魔怪已如驚弓之鳥,見有人攔截,所持俱是仙家的神兵法寶,不禁魂飛魄散,立作鳥獸散,當中有十余個慌不擇路,飛落到小洲之上,竟然沒頭沒腦地朝小丘逃來。
小玄心叫不好,那十余魔怪已撞入林子當中。
玄教五人在空中收剿了數魔,即時飛身降下,楊奕一馬當先朝小丘追來,眾姝也提著被擒的蠆嬛娘娘緊隨其後。
那十余魔怪發現林子太小,跟本無法藏身,便又掉頭衝了出去,朝湖上奔逃。
小玄叫苦不迭,隻好混在當中跟著奔出林去。
玄教五人緊追不舍,四姝倏地心中一跳,幾於同時瞧見魔怪當中有個與眾不同的身影,竟似無比熟悉。
楊奕也極眼尖,目如泠電地盯上了小玄的背影,心中疑惑,便即提驟真氣,加速追來。
飛掠中的四姝對視一眼,個個面上俱是疑訝之色,亦皆提速追趕。
眾魔怪奔到岸邊,紛紛躍入水裡,小玄也一頭扎入湖中,隻盼能借水遁。
楊奕電般掠至,掌心雷四下劈出,立將數魔斃於水中,他飛身貼著湖面遊目四顧,疾搜那個眼熟的身影。
眾魔怪沒命奔竄,在水中四下逃竄,忽有八人從湖上過來,個個仙風骨道,身下各有等寶物托舉,隱隱攔住了去路。
有個髽髻袒腹的漢子半臥在大如蒲席的芭蕉扇上,捂著大肚子吟道:“識取五行根蒂,方知春夏冬秋。時飲瓊漿數盞,醉歸月殿邀遊。”
另一個坐於花籃中的秀顏童子輕敲檀板,也隨之縱聲長歌:“踏歌踏歌藍采和,世界能幾何。紅顏三春樹,流年一擲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紛紛來更多。朝騎鸞鳳到碧落,暮見桑田生白波。長景明暉在空際,金銀宮闕高嵯峨。”
忽見寒光閃掠,一魔已身首異處,十步外一人懸立水上,頂戴華陽巾,長眉入鬢頷飄美須,一雙鳳目炯炯有神。
“天遁劍法!”
“純陽寶劍!”
“呂岩來了!”
數魔怪失聲驚呼,小玄躲在水中,心中一跳,抬頭朝攔在前方的那八個人一一望去,尚未全部瞧清,便猛地想起名播八荒的八個神仙來,不禁大驚,本想硬闖過去,此時登然未戰先虛了。
“天網恢恢,但凡作了惡的,休想逃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悠悠道。
“這夥邪穢,曾於葛家莊見過,莫可饒恕!”有個清亮的女聲道。
小玄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女子立於荷葉之上,手持一支荷花,衣袂於夜風中輕輕飄舞,赫是在葛家莊外遇見的那個標致婦人,其旁還漂著個巨大的漁鼓,其上坐著個須發俱白的老人,也是昨早見過的。
“是他們!原來是他們!”小玄心中叫道,昨日倉猝間沒有多想,此時齊見這八人,便立時猜了出來:“何仙姑,張果老……是八仙!”
他自幼便仰慕這八位逍遙神仙,關於他們的故事早已聽得爛熟,常思不知何時得以一見,沒想此際就在眼前,不禁一陣激動。
楊奕瞧見這湖上八人,心中一凜,立時知曉來者是誰,抱揖恭聲叫道:“諸位上仙無須煩勞,區區這點邪穢,交與晚輩料理便是!”
八仙朝他望來,目光齊落在他手上。
楊奕見狀,知這八位仙真認得自己手中的寶劍,心中得意,便即念動真言,隻聞“鏘”的清鳴,刹那間清光四耀,映亮了數丈湖面,卻是祭出了清明寶劍,寶劍如虹縱起,長眼似地於湖上來回飛掠,不過片刻之間,便地將逃散各處的十余魔怪斬翻,湖水染紅了片片。
小玄屏息躲在水裡,不知是否身上的兜元錦起了作用,見那清明劍在身周縱起飛落,甚至擦肩而過,卻總是沒找到自己的頭上,心中連呼僥幸。
楊奕誅了十余魔怪,卻遍尋不見那個眼熟的身影,心中甚是迷惑,見八仙注目自己,遂將清明寶劍召回,神閑氣定地收還鞘中。
四姝也是滿心疑惑,眼睛朝湖上四下搜尋,水若泫然欲泣,突爾扎入水中,沒了蹤影。
楊奕朝八仙躬身道:“晚輩稽首,不知諸位上仙可有見著一個白衣妖邪經此逃過?”
小玄心頭一緊,猛見數仙似有若無地掠了這邊一眼,暗叫要糟,頂上驟暗,忽給一張巨大的荷葉蓋住,卻是何仙姑不知何時到了旁邊,以足下的巨荷遮住了他。
呂洞賓道:“爾是玄教門下?”
楊奕知是因所持的師祖配劍猜出,心中得意,然知對方乃是全真之祖,焉敢半點造次,面上盡是恭謹之色,抱揖道:“晚輩楊奕,確為玄教門人,洞玄老祖是在下的恩師!”
呂洞賓點點頭,道:“好像真似有個穿白衣的,隻不知是不是妖魔?”
小玄心中亂跳,陡然想起五姐姐傳與自己的九鼎還丹訣,便是出自還真秘旨,與此祖有些淵緣,不由又敬又慕。
楊奕道:“那廝與魔穢一起逃竄,定是妖邪無疑,且與晚輩見過的一個大魔頭後人十分相像,非得擒住問個明白不可!”
呂洞賓撫須沉吟,眼角朝一邊掠去,見張果老與何仙姑皆微搖了下頭。
荷底的小玄心跳如擂。
水若自水中鑽出,面上盡是不甘,她目不稍瞬地盯著湖上四望,靨上發梢掛滿水珠,驀有一滴自腮畔滑落,也不知是湖水抑或其它。
旁邊的小婉輕輕摟抱住她,娥眉輕蹙,一臉的心疼。
呂洞賓指了個方向,對楊奕道:“那白衣者,似往湖那邊去了。”
小玄心頭一松,在水下暗暗奇怪:“不知這八位仙真為何要幫我?”
水若輕啊了一聲,急朝雪涵與李夢棠道:“我們快過去瞧瞧!”
雪涵與李夢棠點了下頭,身子卻沒有動。李夢棠握住她的手,背著楊奕眨了眨眼,悄聲道:“你別急,不見得就是……他。”
水若何等冰雪聰明,立時會過意來,櫻唇緊咬,沒再說話。
楊奕喜道:“多謝祖師指點,晚輩這就前去追剿,定教今趟犯飛仙島之邪魔無一漏網!”
呂洞賓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
“晚輩告辭!”楊奕朝八仙一鞠,呼上四姝,齊往呂洞賓所指方向追去。
……
夜風輕柔,一隻紅嘴鷗貼水掠過,蕩起一串水波,朝遠處飛去。
湖面漸複平靜。
“走了?”張果老忽道。
何仙姑點了下頭,移開荷葉,水中已是空空如也。
“那小子是何許人?為何護著他?”漢鍾離腆著個大肚子道。
“他便是那個昨日獨闖葛家莊的少年!”何仙姑道。
除了張果老,其余六仙均露出個恍然的神情。
“此子怎與邪魔為伍?”半臥在大葫蘆上的鐵拐李奇道。
“這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何仙姑道。
“適才我細觀其人,未見邪穢之處。”立於一杆巨笛上的韓湘子道。
“眉目明朗,神清氣淨,應非魔類。”花籃中的藍采和接道。
“我也瞧了,沒看出什麽不對。”端坐在雲陽板上的曹國舅道。
“老夫觀其兩眼,卻怎覺得甚是刁野……”鐵拐李停了下,若有所思道:“那小子當非池中之物,來日怕是要叱吒風雲的!”
“但願吾等莫要走眼,日後陡然生悔。”呂洞賓沉吟道。
眾仙一時默然。
“既肯為善逆行,縱是妖魔,又如何。”張果老淡淡道。
……
小玄潛出極遠,方敢冒出水面,回身朝某個方向拱手一揖,滿懷感激地默默禱念:“今時持護之恩,且容來日再報!”
他不敢再於湖中多待,從兜元錦中取出馭龍杖,就在水上召出水晶龍禦,登車升空,疾朝玉京飛去。
水晶龍禦神速非常,沒過多久已至迷樓,小玄以心念隱去龍車,尋了個僻靜處神不知鬼不覺地降落。
此時已是寅末,四下一片靜謐。
小玄用馭龍杖收了龍車,取出七絕覆戴上,踏著月色悄往雍怡宮潛來。
他自後苑翻入,連躍數道宮牆,最後從窗口溜入主閣,未想閣中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宮娥內侍皆在各處伺候。
“前夜鬧了個通宵,皇后昨早才睡,按照以往,定是要補覺個一整天的,現下還未天亮,怎就醒了?”小玄心中惴惴,走到外間,與璧兒打了個照面。
璧兒又驚又喜,提裙急奔上前,曲膝行禮道:“萬歲怎麽才回來?”
小玄道:“娘娘醒著?”
璧兒道:“醒沒多久,還在床上躺著呢,但聽萬歲不在,便不肯再睡了。”
小玄道:“閻卓忠沒說朕去儀真宮了嗎?”
璧兒道:“閻公公來說了,我們也報與娘娘了,但娘娘就是……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如非三更半夜,便要喚人去接陛下回來。”
小玄哂然道:“朕去的是儀真宮,又有什麽可不放心的!”
兩人邊說邊行,轉眼進了裡間,皇后立時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屋中還有鐲兒及兩個小宮娥,一見皇帝進來,趕忙躬身行禮口呼萬歲。
小玄強作鎮定,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坐到床沿,握住皇后的手。
鐲兒、璧兒摒退兩個小宮娥,閉了房門。
“你去哪了?”皇后問。
“儀真宮啊,不是叫閻卓忠來說了嘛。”小玄道。
“怎麽現在才回來?”皇后繼問。
“師父察看我身上的傷勢,為我行功療傷。”小玄早已打好了腹稿。
“然後就到了現在?”皇后道。
“不是我許久沒回去了嗎,她又考校了下我修習的功法,看看可有荒廢疏漏,並稍作指點。”小玄對答如流。
他知曉武翩躚動蹤極秘,皇后這邊不可能知道她此時在不在迷樓,因此放心地一個勁胡謅。
“一指點就指點到三更半夜?”皇后瞧了瞧他,道:“不會指點到床上去了吧?”
“胡說什麽!”小玄驚惱道。
皇后盯著他,目不稍瞬。
“真真胡說八道!”小玄憤憤地加重了語氣。
“你……跟你師父,不會真的有染吧?”皇后一字一句地輕聲道。
小玄跳了起來,滯了下方道:“你不是還叫我去湯妃唐妃那邊嗎,怎麽我回儀真宮一趟,你便如此來勁?”
皇后凶巴巴道:“這個一樣麽?湯妃唐妃那邊是我叫你去的,儀真宮我叫你去了嗎?”
她暗自納悶,男女之事,在她眼裡從來算不上什麽,可是一想到此子如若與他那個迷妃師父有點什麽,竟感莫名暴跳,就連稍稍一想都會覺得受不了。
是出於某種無可抵禦的威脅?
抑或其它?
小玄道:“我去看看師父怎麽了?”
皇后愈怒道:“你去看她,怎還需要在那裡過夜?湯妃唐妃是你的妃子,你去她們那裡天經地義,而你……”
小玄惱火道:“你還管起我去見我師父了!”
皇后兀自道:“而你跟你師父,這般不清不楚的又算什麽?真個喪盡人倫恬不知恥!”
“瞎說八道!語無倫次!”小玄勃然大怒,吼道:“你汙蔑我可以,竟敢侮辱我師父!老子打死你個胡攪蠻纏的小娼婦!”
“你敢!”皇后輕喝,麗目圓睜毫無懼色!
“不敢?老子又不是頭一回抽你!”小玄高舉手掌,猛然想起自己與師父的那個小秘密來,心底一虛,手便僵在了空中。
皇后冷冷一笑:“心虛了吧!崔小玄老娘早就看透了你,你跟你師父就是那……那男……”忽見男兒臉色變得可怕之極,便沒敢往下再罵。
小玄面色鐵青。
鐲兒、璧兒面色蒼白地立於旁邊,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屋子裡的空氣凝固得幾要令人窒息。
“過來!”皇后忽叫。
她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心知不能一味硬撼,倘若弄個蛋打雞飛,這小爺又再拍拍屁股跑了,自己還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幹嘛?”小玄立著不動。
“你說你跟你師父沒啥就沒啥,我信了。”皇后道。
“本來就沒啥!”小玄悻悻道,心下錯愕這婆娘的轉折有點大。
“過來。”皇后拍拍床。
小玄這才走去,重新在床沿坐下。
他忽然冷靜了下來,在危機四伏的當下,為了武翩躚,亟需穩住迷樓上的局勢,絕不能輕易跟這后宮之主鬧翻。
皇后貼了過來,雪似的粉臂軟軟地攀上了他的脖子,道:“人家不就吃吃醋兒嘛,你急個啥?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啊,一點就炸!”
“受不了你胡言亂語。”小玄道,“總之往後我就要時常回儀真宮,誰也別想阻攔我去見師父!太華軒本就是我待的地方,在那邊就是睡得安穩就是睡得舒服!”
“在我這裡,你就睡得不安穩?"皇后嬌吐丁香,輕輕地在他耳廊上舔舐:“不舒服?"
小玄默不作聲。
“我也沒阻攔你去見你師父。"皇后一個翻身,輕輕巧巧地跨坐到了男兒腿上,捧著他的臉道,“你愛去便去...
小玄望著她。
"只是..後凝視著他,陡然驚覺,自己的妥協並非全是害怕一拍兩散:"莫要忘了回來,不管去哪裡,一定都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小玄忽爾一陣感動,輕點了下頭。
“我問你。”皇后輕撫著他的胸口,柔美從開襟處慢慢摸了進去。
“嗯?"小玄應了一聲,張臂抱住了她。“你師父教你的功法裡邊,有沒有什麽雙修之類的法門呀?"皇后輕輕道。
“還來!"小玄著惱,便要起身。
皇后咯咯嬌笑,緊緊摟住,用力將他摁倒了下去。
小玄突地一陣恍惚,心底極深處浮現出一雙柔嫩、纖巧、晶瑩如透秀美絕倫的手。
於虛無的暗黑中白得驚心動魄。
作者:
sy0000
時間:
2021-6-7 12:34
第十回 歸墟寶鑒
暗黑中倏地一道閃電,映亮了整個天地。
重重雲層上,立著一尊尊高巨的身影,手執神兵上寶,正森然俯視著大地。
他看不清他們的眼睛,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們全都在注視著自己。
他不寒而栗,驚慌失措地四下尋覓,然卻無處藏身,連寸許可以隱匿的角落都沒能找到。
他慌不擇路。
他動彈不得。
他幾欲窒息。
小玄突地憋醒了過來,大汗淋漓地轉了下頭,看見皇后枕著自己的臂膀,貓兒似地貼在胸側,呼吸均細,一臉的安寧與香甜。
盡管倦極,他卻再也無法睡著,腦海裡盡是“螳臂擋車”四字,如濤起伏揮之不去,折磨得他有如虛脫。
他忽然想起了她,思念之極。
那個女人似乎具有某種獨殊的特質——仿佛天塌下來也不改色的魄力,讓人鎮定與安心。
他還記得,當初遇見時,她說的話。
這天地間誰都有可能害你,獨我不會。
他忽然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感覺,在更早的時候,他見過她。
……
接下兩日,小玄都去儀真宮探望,奈何武翩躚始終未歸。
紅葉倒是十分歡喜,每每陪他說了許多話兒,親自下廚,弄了些精致可口的點心與他嘗。
小玄強振精神,在阿癡的機關工坊泡了一會,關心了下那九首龐然大物的進展,便又轉去棲霞宮看看雪妃歸否。
因為上次的一拍兩散,皇后再也不敢輕易逆他,只是千叮萬囑要小心,切莫在哪裡一個不留神露了餡兒。
小玄也自十分警惕,每每出去,面上都戴著七絕覆,身邊都帶著阿福阿壽兩個,悄悄出去,再悄悄回來。
好在晁紫閣本就喜歡獨自在宮中亂闖亂逛,有那興之所至便隨處私幸妃嬪宮娥之習,偶遇宮侍禁衛,也無人膽敢多問一句。
到了第三天傍晚,小玄從儀真宮出來,便又去棲霞宮轉轉,他一時興起,便讓阿福阿壽守在門口,自己悄悄走了進去,心裡時而掛記著雪妃,時又思念著水若,正於藥圃間逛著,忽見聞天上呼喝四起,抬頭望去,見一隊騎乘著機關大鳥的鳳翎衛似在圍追什麽,心中方動,便見四頭白首赤尾的怪獸牽著一車疾從空中飛落,衝入棲霞宮後苑之中。
“鹿蜀車!”小玄跳了起來,朝降落處急掠去。
花木間,立於鹿蜀車上的雪妃有些驚慌,正手忙腳亂地打開白狐香袋,想要把車子收藏起來。
“莫慌。”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環臂兜住了她的柳腰。
雪妃吃驚轉頭,看見戴著面具的皇帝,緊繃的神情陡然一松。
數十騎鳳翎衛接二連三地降落到林木之中,將百十丈內重重包圍,定睛一瞧,怪獸牽拉的車子上竟然立著皇帝與妃子,不由錯愕。
守在宮門外的阿福阿壽亦疾奔進來,拉開架勢,守在鹿蜀車旁。
隊中的鳳翎統領急從機關鳥上滾落,伏跪於地,叩首呼道:“臣驚擾陛下,罪該萬死!”
小玄喝道:“此乃海外仙家新貢的寶車,朕正與愛妃試耍著呢,你們大驚小怪個啥,還不快快退下!”
那統領高聲應喏,急回機關鳥上,率領眾鳳翎衛結隊而去。
雪妃悄悄輕籲了口氣,將手上的八爪炎龍鞭交還與皇帝。
“怎麽現在才回來,我在這邊等得好急!”小玄道,接過寶鞭,收入如意囊中。
“娘思慮再三,覺得爹爹的傷非同小可,回玉京不如去求恩師救冶妥當,便於半途轉去尋一道友借車,徑直送我爹爹往東方碧落天了。我是自個回來的,因不太認得路,間中邊尋邊問走走停停,因此耽擱了一兩天。”雪妃略帶疲倦道。
“真是辛苦了,趕緊回屋好好歇息。”小玄心疼道,抱美人落地,再將鹿蜀車收了。
正說間,就見冰兒同一個老太監及兩個嬤嬤奔入小林當中,卻是聽見動靜尋了過來,瞧見皇帝親自陪主子歸來,歡喜不勝地將兩人迎回閣中。
……
兩人進入閣中,稍略歇息,便已至掌燈時分。雪妃梳洗更衣過後,見皇帝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命人上了晚膳,因是冷宮,菜色甚簡,兩人俱是思緒紛雜,皆不在意,草草吃了。
雪妃擔憂父親的傷勢,愁困難解,只因皇帝在旁,不敢表露太過。
但小玄瞧出她滿懷心事,便一直陪在身旁,不時溫言勸慰。
轉眼到了亥初,冰兒鋪了張簟子,兩人便在後苑廊前一塊攀滿青翠的湖石旁坐下,對著幾株梧桐,靜看天上星子。
“元帥一定會沒事的。”小玄道,“我聽聞那東方碧落天珍材無數,崇恩帝君更是法力無邊,元帥此去定可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只怕這回沒那麽容易,畢竟是太古冥界的歲月。”雪妃歎道。
“你放心,我已經打聽過一些對付那歲月魔杖的法子了,雖未難過,但於眼前看,都是極其可行之策。”小玄道,“倘若元帥此行化解不了那歲月之厄,我定然再為元帥另想辦法。”
“謝陛下聖恩,妾身真是粉軀難報。”雪妃感激無比地哽聲應。
小玄大是心疼,繼續柔聲哄慰。
雪妃抹去眼角淚顆,停了會忽道:“時候不早了,陛下請回雍怡宮吧。”
“我再陪陪你。”小玄道。
“陛下若是想陪妾身,明日再來也無妨啊,這會還是先回去吧,免得皇后娘娘著急。”雪妃輕聲勸道。
“朕乃天子,想待在哪就在哪,還能讓誰管著!”小玄一臉無畏道,此時對雪妃既是擔心又是不舍,哪肯離去。
雪妃輕歎一聲,把頭靠在他臂側,幽幽道:“有個事,妾身一直都不明白,陛下是什麽時候才開始不惱我了的?”
小玄詫道:“我什麽時候惱過你了?”
“真不記得啦?”雪妃輕輕一笑:“就妾身摔了百戲匣那日……”
小玄這才猛然記起皇后說過,她因勸阻晁紫閣斬門下侍郎江應存,一怒之下摔了個什麽寶物,方給打入這冷宮裡來的,一時岔了神,道:“那百戲匣究竟是啥寶貝?”
雪妃嬌靨一紅,隻道是皇帝趁機調戲自己,輕嘖一聲道:“陛下莫轉話頭,妾身認真問你呢。”
“早就不惱了!”小玄道:“這等傾城傾國我見猶憐的可人兒,怎可能讓人真的生氣。”
“妾身不信。”雪妃心有余悸道,“陛下那會就跟要殺人似的。”
小玄若有所思道:“那時真跟著了魔一般,戕害無數愧對天地,往後再不會了。”
雪妃側過身,尖巧的下頷支在他臂上,癡癡地望著他。
小玄微笑看她,心中怦怦悄跳,瞧著瞧著不由又想起了水若,忽感造化之奇妙,莫過於此。
時下雖是夏末,然迷樓高聳如峰,且池溪遍布林木繁茂,夜風頗含涼意,冰兒送來薄毯,為兩人披在身上。
四下一片靜謐,兩人悄聲說著話兒,柔情蜜意纏綿依偎,但覺身心皆曖,不知何時,竟然就在湖石旁迷迷糊糊地睡去。
冰兒既不敢上前打擾,又不敢擅自走開,隻得尋件衣服披在身上,抱膝靠在廊柱下,不一會也睡著了。
……
雪若忽然醒來,仍感心中煩悶,呆望著夜空,見月淡星疏,又感露氣寒涼,料已快到天亮。
她緊了緊毯子,轉過頭去,趴在皇帝臂側,靜靜看著,隻覺僅從面具下露出的那半張臉,便已淨美出塵,再瞧其上雙唇,但見飽潤秀逸棱角分明,更是令人心醉,幾想悄悄親上去。
雪若越看越愛,久久凝視,心底突地微微一疼。
她忽然很懷念在外面的日子,雖然艱辛凶險,但卻一路同途朝夕相伴,這樣的時光,怕是一去不返了。
如今兩人回到妃嬪無數的宮裡,此後怕是十天半月都難以見著一面,心中既是自憐又是不舍,怔然間不覺掉下淚來。
小玄睡得香甜,迷糊間忽感臉上溫熱,茫然不知何故,他惺忪睜眼,見雪妃別過臉去。
他心頭一跳,立坐起身,雙手捧住雪妃雙頰,輕輕地扳了回來,但見玉人眼眶微紅美目噙淚,吃驚道:“怎麽了?”
雪若垂下眼簾,似乎想要掩蓋什麽,可是長睫懸珠,依然無從躲藏。
“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別讓我著急!”小玄盯著她道。
雪若掙扎了好一會,方才抑住哽咽,輕輕道:“這宮中妃嬪三千,陛下終究是九五之尊,此時在這,但下次相見,不知要到何時了。”
“傻丫頭!”小玄舒了口氣,笑道:“你隻管放心,我們天天都見,時時都見!”
雪若櫻唇一顫,淚珠兒又湧了出來:“陛下哄人高興……”
小玄瞧得心中生疼,隻恨不得掏心掏肺,道:“你如願意,我就不走了,只在這裡陪你!”
雪若心中感動,然卻哪裡肯信,黯然道:“陛下能有此心意,妾便心滿意足了!”
“沒哄你,我就愛陪著你,我就喜歡與你在一起……”小玄接道,雪若眼波似醉,忽地攀住他的脖子,動情地吻了上來。
小玄張臂抱住,隻覺雪妃香舌輕吐,嬌怯怯送了過來,在口中與自己的舌頭癡意纏絆。
兩人披著薄毯深深親吻,濃情蜜意情動似火,按不住從耳鬢廝磨變做顛倒衣裳,在湖石旁幕天席地恩愛起來。
雪若此時身上罩著件素梅香雲紗,底下隻穿了條白綢細褌,小玄隻稍稍一撥,便已春光畢露,但見燕草如絲白蚌若玉,間中夾著道頗為細長的粉紅縫兒,於月色下分外的柔美嬌嫩。
“這外邊和水兒很不一樣哦……”當日不及細看的妙景,此時終可以好好一賞了,小玄就著灑入毯裡的月光瞧落,探手下去,欣長的中指壓住那細長嫩縫輕輕一捺,便悄然陷了進去,原來內裡已有幾分潤膩。
靈活的手指在花房裡穿梭搜刮,不多時便尋到了肉壁上的關竅,那裡與別處不同,稍一揉搓便即躍然浮起,猶如溜滑的細細榴顆,飽脹地貼著指腹微蠕輕吮。
雪若凝著嬌軀輕輕喘息,隻覺花內的手指既壞又蕩,勾弄的淨是令人顫抖之處。
一股股溫潤的蜜夜順指而出,小玄心中蕩漾,指腹擦著微浮的癢筋才要往深處去,雪妃忽地輕輕一掙,嬌軀已魚兒般逃了開去。
小玄一把捉住,才要抱回,雪若已暈著臉自個貼了上來,雪腹躲著他的手在他腰下挨挨擦擦,水淋淋的眸底盡是央盼之色。
小玄心旌搖蕩,將她抱到腿上,解下腰帶,一槍挑了。
雪若嬌呀一聲,卻是給君王直通到底,刺著了花心。
廊下的冰兒悠悠睜眼,迷迷糊糊地怔了好一會,抬頭朝湖石旁望去,見皇帝同主子均已坐起,裹著毯子在朦朧的月色下輕輕聳動,這才隱隱知覺是怎回事。
她心兒一陣亂跳,忽見娘娘兩手從毯中鑽出,摸到皇帝臉上,嬌慵無力地亂攀亂勾。
小玄會意,抬手就將臉上的七邪覆摘下,丟在簟上。
冰兒身子一震,登時給眼前所見驚呆了,原來這一直戴著可怕面具的天子,真正的容顏竟是出奇俊美,秀逸有如天人!
雪妃星目朦朧地摟住了皇帝,朱唇在他臉上癡癡迷迷地輕沾輕吻。
小玄念她身上疲累,心中滿是憐恤,又給周遭靜美如畫的景物所染,抽添間不覺格外溫柔,一出一入俱是徐若和風。
雪妃不知怎麽,竟覺對味之極,又見月下的男兒俊秀如仙,心中著實愛極,頃刻間蜜流液注,盛如泉出,未待君王逞狂,竟感心飛意暢飄飄欲丟。
“皇上既有這等容貌,卻為何要一直戴著那張嚇人的面具?”冰兒頭伏膝上偷偷瞧著,心中百思不解,忽見主子削肩一縮,臉兒貼在皇帝頸側輕輕嬌抖,一副欲仙欲去的模樣。
原來雪妃倍感快美,竟然早早就泄了身子。
小玄知她甚是不耐,但仍未料到這回來得竟然如此之急,微愕間挺直腰杆,緊抵抽搐不住的嫩心,讓玉人結結實實地受用。
“難道她喜歡這樣?”小玄似覺非覺,待雪妃一波浪峰過去,繼又徐徐抽送,愈加極盡溫柔,果見玉人美目迷離,很快便又是一副難挨難禁的可人模樣。
雪若忽察皇帝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隻羞得雙頰如燒,奈何兩人咫尺相對,即便想躲也是無處可藏,隻得將眼波挪轉,凝眸它處。
小玄心迷神醉,盯著眼前的嬌靨細細品賞,但覺其上那香魂欲化的羞與媚,簡直天下無雙,叫人既生萬般憐惜,又想橫衝直撞地將這妙人兒往死裡折騰。
“唔……”雪若突地悶哼,隻覺內裡的寶貝一跳一跳地暴脹起來,不單將花房撐得又辣又麻,且還燙的驚人,愈加令人心慌意亂難以招架。
原來是玄陽盤龍杵沐著花蜜與陰精,勃然現出了本相。
“知道嗎?”小玄忽道,“你這裡有個小窩兒。”
“什麽?”雪妃迷迷糊糊地應,驀地嬌靨一凝,就如咬著了什麽酸極之物。
“就這裡!”小玄連挺了幾下腰杆,眯眼深刺。
雪妃失聲悸啼,驚覺夜深人靜,隻半聲便死死地咬住了唇,她記得,上一次,也是這個地方,被君王尋著,一擊即潰。
“真真美妙極絕!”小玄淫邪地挑著拱著。
“莫……莫要說了……”雪妃渾身戰栗顫不成聲。
冰兒聽得一頭霧水,正不明白,又見皇帝半掀毯子,微喘道:“還有這裡!”
雪妃美目半啟,迷迷糊糊地朝底下望去,見皇帝的盤龍巨杵昂然穿梭,出入間蛤口的嫩脂竟給牽扯出去,嫩薄如透地黏裹著龜頭,登時羞得心兒亂撞。
“也是妙不可言!”小玄吸氣道,倏地喝令:“夾緊!”
雪若滿面暈紅,卻乖乖地將花底收緊,依言纏夾住男兒那撐人的寶杵。
小玄徐徐抽送,將那攀搭在杵上的妖嬈媚肉扯拽得如花開謝,口中不住發號司令:“給朕夾緊緊的,莫要放跑回去!”
雪若羞不可遏,軟語央道:"萬歲莫要再說了,委實羞殺人矣....."
“這可人肉兒,怎能出來得如此之長,真真教朕愛煞了!"小玄卻執意掠逗,心底邪欲叢生,只要掘盡玉人那無與倫比的羞色。
冰兒愈聽愈奇,偏又瞧不見那毯中情形,心中胡猜亂想,不由渾身滾燙,用力夾緊兩腿,心慌慌的不知怎樣才好,忽聽主子低低急呼:"萬歲再頂那裡,妾身又要....!"
小玄再也把持不住,將雪妃把倒單上,狼腰一振,寶杵貼著蜜液一突到底,但覺所過之處無不奇美,無數軟嫩的肉兒紛至遝來,細細密密地吸咬杵上盤龍。
雪妃隻覺君王鐵槍熾如裏焰,一突一溯間,似要將花徑花心烙化,不覺蛇腰擰扭,幾要閃折。“不許躲,好好給朕接住了!"小玄兩手扣牢玉人腰肢,暴風驟雨殷沖刺起來,棒棒搜筋剖貝,槍槍直搗嬌心。
雪妃丁香半吐,花心尖兒給挑得亂跳亂躍,躲又不敢躲,挨又挨不住,隻酸得魂飛魄散,兩隻手抵在男兒胸膛,卻又不敢真地去推,花房深處倏地一陣痙攣,花眼大癢,無聲無息地排出股股漿兒來。
小玄美得背脊發麻,再給膩熱的陰精一淋,終於怒射而出,龜頭半嵌花心,將注注玄陽寶精噴灑在玉人瓤內。
雪若猛隻覺感滴滴燙槳打來,赫似射入了花眼之中,不禁魂魄俱銷,抵死挨受了須臾,身上竟然麻了起來,幾欲就此仙去。
廊下的冰兒屏息靜氣,不敢弄出半點聲響,俟了不知多久,又見毯子拱動,片刻之後,忽見主子兩隻白生生的腳兒從毯中挑出,高高地翹在空中嬌顫,心底暗喜:“皇上定是龐極娘娘的,這天都快要亮了,卻還不肯安歇。”
原來小玄意猶未盡,雪若滿懷愛慕,且又曠了許久,也是戀戀不舍。
不知是哪個動作大了,毯子忽爾滑落,兩人身子終於完全露了出來,俱是白如美玉,被周圍的湖石梧桐襯映,於月下撩人萬分。
“皇上同娘娘真是對璧人!”冰兒心中驚歎,隻瞧得魂不守舍,小衣早給花露浸透,手兒在身上茫然亂摸,陡然間無師自通,找著了腿心裡的快美之地。
雪妃極盡奉呈,奈何身子就是不爭氣,一丟再丟屢戰屢敗,待到後來,但給皇帝刺到深處那花底小窩,便即癱做一團潰不成軍,心中又羞又急,生怕君王不得盡興。
冰兒雖然不懂,但見娘娘雲鬢散墜香汗淋漓,也能瞧出自家主子顯然不是皇帝的對手。
小玄卻是愈戰愈勇,品著玉人那無雙的羞媚,受用著那動輒至頂的風情,真個欲罷不能,隻憾不能多貪她那銷魂窩兒,無法大快朵頤。
“陛下。”雪若忽地攀住他的脖子,朱唇貼到耳邊,吞吞吐吐地喘道:“這宮裡的別個妃嬪……”
“嗯?”小玄等她說下去。
雪若隔了好一會,才細若蚊聲般道:“是不是沒有妾身這麽糟糕?”
小玄怪有趣地瞧著她。
雪若面紅耳赤,幾要臨陣脫逃。
小玄抱緊她輕聲道:“愛妃與眾不同,委實美妙極絕!”
雪若顰著娥眉縮回他懷裡,咬唇道:“陛下無須哄人!”
“千真萬確,朕喜愛得緊。”小玄趕忙保證,沉吟道:“只是朕如此貪戀,不知會不會虧了你的身子……”
雪若此時已大大小小丟了數回身子,的確覺得周身酸軟疲憊不堪,卻毅然道:“只要陛下歡喜,妾即便是真的虧了身子亦在所不辭。”
小玄依然有些擔心,欲要節製,卻又戀戀不舍,猛然間想起在碧練島溪畔窺見的秘密來,心底一邪,忽在雪妃耳邊悄語道:“何不把你娘親那日教你的秘技使出來?”
雪若驀地一呆,訝然道:“陛下在說什麽?”
小玄見她面色陡變,心底虛了,改口道:“沒什麽。”
雪若這時已回過神來,心中隱隱猜著幾分,見皇帝嘴角似笑非笑,遂撲了上去,再顧不得什麽君臣之禮掖庭之儀,手揪爪撓嗔蠻不依地纏問原由。
小玄罕見她如此模樣,隻覺這溫柔如水的女子一急起來,竟是如此的嬌辣可人,有那麽個瞬間幾與水若無異,心底愛極,然卻抵賴不過,隻好將當日情形招了。
“陛下好不正經!竟然偷……偷聽人家娘倆說話!”雪若憤然薄嗔,本要說個“窺”字,話到嘴邊,終還是改做了“聽”字,再想到彼時母女倆身上幾乎絲縷不掛,更是羞得無地自容。
小玄又哄又慰連連告饒,幸得此時兩人坦然相對親密無間,這才得以過關,見雪妃性情溫厚,便又得寸進尺,在她耳邊慫誘道:“既然你娘親教了,倘不學以致用,豈非枉費她的一片苦心?”
雪若嬌靨含暈,只是默不作聲。
小玄見她似已動搖,便又親又抱百般哄誘,終聽雪妃蚊聲道:“娘教是教了,妾身也不曉得能不能學會……”
“試試何妨,咱們一起參詳!”小玄喜道,當即又與玉人調繆起來,這回更是極盡溫存,只求一窺丈母娘的房中秘術。
雪若細憶母親當日所授,依著法訣,默默行功,真氣於諸脈間流轉,沒過多久,赫感身上的疲乏似在消退,真個立竿見影。
小玄徐徐抽添,忽覺雪妃的花房裡燙熱起來,花汁隨出隨乾,竟變的光滑異常,同往時那種濕膩大不相同,裹得玉杵美不可言。
“有些古怪。”雪若細細嬌喘。
“妙得很!”小玄哼道,不由凝力提縱,愈感奇美。
雪若暗自詫訝,又覺體內某個原本不知的地方陡然清晰起來,真氣行至,竟如上了把看不見的鎖,即便快美一浪接一浪地襲來,也不再動輒即潰。
小玄抄起雪妃兩條雪似的長腿,高高推到乳上,寶杵插入,一下下滿滿地刨刮花壁研碾癢筋。
雪妃緊閉雙目,生澀地默運真氣,緊緊地鎖著驪關。
冰兒見自家主子已跟之前頗不相同,盡管皇帝百般折騰,娘娘也能婉轉相承嫵媚和應,不再輕易便癱做一團。
小玄見雪妃似乎禁受得住,心中暗喜,按不住將盤龍杵頻頻深送,又再去掏刺那花心下的銷魂小窩兒。
雪若娥眉緊蹙,凝著嬌軀顫抖個不住,苦苦地挨受君王的恣意撻伐。
小玄愛極了她那羞媚之態,突喝:“自個把腿抱了,給朕開著!”
雪若身子一顫,乖乖用手抱住兩條柔美玉腿,依言分得大開,心覺著實淫褻,隻羞得雙頰如燒渾身皆燙。
小玄傾軀壓上,騰出手來扯開玉人襟口,放出一對滴粉搓酥的翹乳,顛拋兩把,扣在掌中大力揉搓。
雪若媚眼如絲,昏昏沉沉地望著從男兒指間露出的兩顆乳尖,正全不由己地妖豔著怒勃著,然後就被揉搓得七零八落,靡蕩不堪。
小玄瞧著瞧著,隻覺饞人之極,突地俯下頭去,將雙峰上的豔麗櫻桃擠做一處,張口一頓猛吸狠吮,接又或吞或咂,百般戲耍。
雪若上下皆酥,照著母親所援的秘法,極力運轉脈中真氣,對抗著幾將自己淹沒的如濤快美。
小玄直起直落地樁著杵著,雄碩的肉棒交替砸向花心與其下的嫩窩,突地面色一詫,棒頭似給什麽咬了一下。
雪妃嬌嚶一聲,兩隻嫩筍似的尖尖白足乍然繃緊,在空中挺得筆直。
小玄心中大奇,再次深深插入,頂到花心之時,龜頭前端又給清清楚楚地咬了一下。
雪妃緊縮香肩,好似不意咬著了顆石頭。
“你在咬人?”小玄訝問。
“不……不知道,真氣一走到那裡,就……就那樣了……”雪若彷徨搖頭,顫哼道:“陛下莫再碰那兒啦!”
小玄眸底浮出抹邪色,反將鐵杵深刺,牢牢抵住美人的心子,隻覺其上仿佛開了張嫩極的小口,小兒就乳般一下下咬著龜頭,還有道似有若無的吸力在馬眼裡淺淺地吮著,不禁美得直抽氣兒。
“陛下陛下……”雪妃眸光亂晃嬌呼不住。
“咬!再咬!不許停!”小玄喝令,隻爽得渾身緊繃背脊生麻。
“不行……不成了!”雪妃哭腔顫哼,拚力操控已有些駕馭不住的真氣。
但君王只是不依不饒,仍舊貪戀不休。
“陛下饒命,妾身挨不住了!”雪妃倏地嬌喊,雪膚起栗,驪關松動,嫩蒂下方的眼兒猛然綻開,標出一小股微濁的水漿來。
“雪兒,我們一起來!”小玄沉喝,倏地狂抽狠插起來,杵杵力透花心。
雪若還是頭一次聽見他這麽叫喚自己,心頭一震,渾身皆痹。
冰兒手兒在腿心裡飛快地動著,猛聽一聲驚心動魄的悸啼,抬頭望去,見娘娘美目輕翻腰背離席,兩條白玉似的長腿死死盤在皇帝腰上,雪腹不住抽搐,仿佛就要仙去,而皇帝有如凝固,隻一個姿態地往下壓往下挫,似要將銅澆鐵鑄般的寶杵頂穿身底的美人。
她眸濕眼花地呆呆望著,驀地嬌軀一震,蜷下身子痙攣起來,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
不知過了多久,雪若才微微動了一下,發現自己已被皇帝抱在懷裡,毯子披在身上,便又懶懶地閉上了眼。
“果是天下父母心,咱娘傳了好一門神奇的功法!”小玄微笑道,猶覺回味無窮。
“萬歲爺驍勇,娘教的功法雖然奇妙,但依然難以與陛下匹敵。”雪妃嫵媚道,聽皇帝用了個“咱”字,心中既是歡喜又是甜蜜。
“對了!朕也有一部秘鑒,乃是海外仙家所授,據說是天地第一的雙修至寶,隻不知是否名副其實……”小玄道,卻是想起了逍遙郎君所贈的歸墟寶鑒。
“既是仙家所授,多半非虛。”雪妃應道。
小玄從兜元錦中取出玉玦,默念龍九公主所授的啟玦禁咒,旋見金光閃耀,數行細小金字虛浮在玉玦上方,似是目錄,信手點去,又躍出一篇篇由更多金字組成的文章來。
“這等有趣!單這收錄秘鑒的玉玦,便是個難得的上寶。”雪妃嫣然道。
小玄躺在簟上,摟著她一起懶洋洋地看。
雪妃隻覺親密之極,鳥兒般依在他懷裡陪著瞧。
過沒多久,兩人面色漸漸凝重,齊盯著懸浮在眼前的行行文字,幾乎忘記了呼吸。
莫說小玄,就連雪妃,也已看出眼前文字記載的是一門門絕世功法,包羅萬象珍奇非凡,令他們猶如推開了扇通往另一個天地的大門,進入了個堆滿至寶的秘境。
就在這時,小玄的影子微不可察地拱動了一下,一雙血赤的眼睛在暗黑裡盯住了空中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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