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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 之 魚戲江湖 (01~03)作者:天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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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5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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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 之 魚戲江湖 (01~03)作者:天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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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 之 魚戲江湖
作者:天慕容
2017/10/04表於:SexInSex.net
第一章
昆侖山脈惡人谷,縱橫綿延二十余裡,穀中溝壑縱橫、山壁連絕,岔穀極多,
形成天然迷宮,若沒有正確的地圖,外人在這裡轉上十天半月也未必進得到真正
的惡人谷中。再加上這裡的古怪天氣,明明晴空萬里,一陣怪風吹來竟飛沙走石,
頃刻便三步之外看不清人形。一道驚雷,潑天大雨說下便下,一兩盞茶的工夫又
風停雨收,山洪卻又有如奔牛帶著獸吼,以山崩之勢襲來。要進惡人谷,身手不
行,準備不妥,只怕行不過幾步就被天地之威弄死。如果要是再在山勢險要處伏
上幾名伏兵,只怕十萬大軍來攻山也頃刻死傷過半,崩潰而逃。
而燕南天卻單人獨身,無地圖無行裝,肩上扛著一副巨棺,胸前還裹著一個
繈褓,只花了一天時間便走到了真正的惡人谷中。
世人皆想這惡人谷中必是陰森恐怖,如同地獄一般的存在,卻不知現在的惡
人谷燈火萬點,似天上繁星眩人眼目,輝煌處有如天上宮闕。
燈光下,一方石牌立在道旁,惡人谷三個血紅大字鐫刻其上,下面還有一行
小字。
入谷入谷,穀如地府,善人且死,惡人獨活。
語中之意竟是要來人泯滅一切良善之心。
過了這石碑,一道青石道平坦筆直,直達燈火闌珊處,在那燈火照耀下那青
石道已如鏡子般光反射著燈光,更加地像天上淩霄殿中的金磚大道。
燕南天越走越近,才發現這惡人谷竟與外面世界的隨便一個城鎮一般無二,
房舍綿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有的勾簷畫梁,有的破門爛窗,有的紅瓦朱牆,
有的茅草蓋頂,有的門前綠柳,有的屋後溪流。
這樣的小鎮,燕南天走過沒有五百也有三百,卻從沒想過惡人谷是這般模樣。
一棟棟房屋,在燈火的照耀下,竟顯得那麼安靜、平和。
但燕南天知道,越是這樣的安寧平和的地方,越是殺機四伏,一扇扇緊閉的
門窗背後也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有多少把鋼刀正準備向他剁來。
氣勁暗聚,燕南天已準備好迎接即將到來的血戰,這裡就算是龍潭虎穴,也
不會使他生出哪怕一絲懼意,為了自已二弟夫妻的血仇,為了親手撕碎那江琴惡
奴,刀山劍林,地獄黃泉,他也闖得。
突然間,前面道路上有人走了過來。
燕南天掌勁暗布,只要他們出手,燕南天自信一招就拍爛他們的頭顱。
但這兩人就這樣走了過去,與燕南天錯身而過,連一絲異常都沒有。
要硬說異常,就是兩人都奇怪的盯了燕南天肩頭的巨棺一眼,錯身而過時還
往旁閃了兩步。
無論是誰看到有人肩上扛著這樣一副棺材,都會閃開兩步。
燕南天的眼睛都紅了,就這樣讓那兩人從身旁走了過去。頃刻,道路上的行
人接踵而來,高矮胖瘦,青年耄耋,少婦老嫗,竟都這樣從他身邊走過,無一例
外只是看了他肩上的巨棺一眼,自動在他身旁分流而過。其中一名青年男子還呸
的向旁吐了口痰,低罵一聲晦氣。
除此之外再無一絲異樣,真如個平常不能再平常的小鎮。
燕南天腦中一片迷亂,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平生所遇的兇險疑難之事,何
止千百,卻從未有如此刻般心慌意亂。
這時胸前繈褓傳來嬰兒的啼哭,燕南天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口氣。
既來之,則安之。不論這裡有什麼陰謀詭計,某自接著,任它八面來風,我
自巍然不動,怕得誰來。
抬眼向旁望去,見一酒幡,正是一酒樓客棧,隱隱傳來酒菜香氣,燕南天大
步便向那走了過去。
客棧門內正是上客時分,不說賓客如雲,卻也有十來桌的模樣,燕南天自是
不能扛著巨棺進去,找一陰涼處放下,喊過客棧門前小廝拋給他一錠銀子,吩咐
他好生看著。小廝看那巨棺原來竟是雙棺巨槨,怕是一千斤都不止,這大漢竟一
路用肩膀扛了來,拿著銀子早已傻在那裡。
卻說燕南天走進客棧大門,還未招呼,一個圓嘟嘟的胖子就眉眼帶笑的迎了
上來,哈哈笑著招呼道:「兄台遠來辛苦,快快請進。」
燕南天眼光一閃,只是嗯了一聲,也不答話,便向一張無人的桌子坐了過去。
胖子還是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跟在燕南天身旁,道:「年前聞得兄台與川中
唐門結怨,在下等便已盼望兄台到來,不想兄台卻害得在下一直等到今日。」
燕南天心中微動,卻還是沉住氣,端住不動,口中只是不鹹不淡的應道:
「是麼?」
胖子也不疑燕南天有詐,接著又道:「司馬兄你未來之前,在下等已將司馬
兄視為我輩兄弟一般,今日到得穀中,愚兄自是要好好招待一番,這荒山野穀之
中,菜品自是比不上外面花花世界,但水酒卻也有兩杯,算愚兄為司馬兄接風洗
塵。」
燕南天略一思索,便知曉這胖子定是將他當成了一年之前殺死唐門弟子一十
六人的穿腸劍司馬煙了,暗忖這胖子即將他當成了司馬煙,正是大好機會,利用
此良機正好查出江琴那惡賊所在。
便答道:「如此,司馬煙便謝過兄台,正好某也腹中正饑。」
那胖子笑得更是見眉不見眼,揮了揮手,一個明眸皓齒巧笑嫣然的綠衣少女,
姍姍走了過來,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眸向燕南天一瞟,萬福道,「您好?」
燕南天暗暗注意這少女,體態輕盈,肌膚嬌嫩,眼睛雖過分靈動了些,卻清
澈乾淨,分明只是個調皮可愛的女子,要說這樣的人是十惡不赦的惡人,燕南天
打死也是不信。
應了她一聲好,便吩咐道:「先幫某這侄兒碾些米湯。」
胖子也哈哈笑道:「司馬兄遠道而來,沒有心情與你說笑,先去廚下吩咐熱
酒做菜,再去為小公子煮碗米湯上來。」
那少女嬌笑道:「好可愛的孩子……」眼波流動,又向燕南天瞟了一眼,燕
子般輕盈轉身,嬌笑著走了。
待女子走了,燕南天轉眼看一下四周正閒適品酒、低聲交談的酒客,只見衣
著華麗者有,衣著樸素者亦有,有幾位舉止文雅明顯是讀書人,喝到高興處也吟
誦幾句酸詩。這樣的人隨便一個城鎮,隨便一個客棧怕都能遇到十幾個,哪有一
點惡人的樣子,燕南天心中對這惡人谷更是警惕幾分。
正思念轉動間,那少女已一掀後廚的簾子,端著個木盤走了出來,盤中是三
碟熱菜兩碟冷食幾個饅頭,還有一壺熱酒兩個杯子。
飯菜擺好,燕南天卻不動筷,胖子見他模樣便知他心中所想,哈哈一笑道:
「司馬兄果真是謹慎之人,但卻不知愚兄仰慕兄台久矣,又如何會害你。」
說罷,拿起筷子先每道菜吃了一口,還拿過杯子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亮了杯
底也不說話,只是含笑看著燕南天。
燕南天暗忖這胖子既已認定自已是司馬煙,想必不會下毒害他,如果不吃反
而讓人動疑,壞了計策,是以拿起筷子便大吃起來。
胖子看燕南天吃得歡快,笑得更是開心,哈哈笑道:「這菜肴可合兄台口味?
說來這做菜的師傅也是大大的有名,雖然小店本來也有一名做菜師傅,且是昔年
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江湖人常說他做的菜即便明知有毒也會忍不住去吃,那廚
藝絕妙,只怕皇宮的禦廚都是比不上,兄台可知是誰?」
這胖子也是個話嘮,問了也不等燕南天回答,自顧自一拍桌子接著道:「正
是昔日丐幫中的『天吃星』魯有味,曾在半個時辰中,毒死了他本門丐幫七大長
老。」
聽到這裡,燕南天的臉色頓時一變,胖子卻又是哈哈一笑道:「但今日卻不
是他掌廚,天吃星廚藝雖高,卻還高不過今日這掌廚之人,要說今日這掌廚之人
的廚藝更已是超凡入聖登峰造極,昔日江湖人形容他的廚藝,說便是他在眼前把
人妻兒老母殺了做成菜肴端上桌來,別人也會忍不住大塊朵頤,因為他的廚藝已
高到人肉都能做成美味佳餚、讓人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的地步。」
燕南天聽他說得恐怖,手上夾了一塊肉,也不敢再放進口中。
胖子又啪一聲拍了一把桌子,道:「不錯,今日掌廚之人正是江湖人常說的,
不吃人頭李大嘴!不過燕兄放心,今日這肉倒不是人肉,只是山中野鹿而已,真
正的野味。」
燕南天聽到才真正大吃一驚,兩目一睜道:「你說什麼!?」
胖子仍哈哈笑道:「燕兄骨骼奇偉,天生異象,哈哈兒縱是瞎子也還是能認
出燕兄的,你道這李大嘴是隨便一人也值得他親自下廚做菜麼,還不是懼燕兄本
事高絕,吃出菜中的不對來,天吃星廚藝雖高,卻也做不到真正讓迷藥與菜味完
美結合的地步。」
燕南天呼的一下站起來大怒喝道:「這菜中下了毒?!」
「我與燕兄說這麼多話,正是等藥力發作,不過燕兄放心,這菜中所下只是
迷藥,毒是毒不死人的。」胖子仍是哈哈笑著,腳下卻後退了好幾步,看來燕南
天之名他還是怕的。
這時燕南天頭上一陣眩暈,腳下一軟竟差點跌倒在地,果然迷藥已經發作,
而且藥力奇詭,暗提真氣去壓反而眩暈感更重。
燕南天怒瞪著這胖子,道:「原來你就是『笑裡藏刀』哈哈兒,十五年前你
一夜之間就把恩師滿門殺死,就為你那師妹叫了你一聲胖豬而已。想不到,今日
燕某卻在這裡遇見你,好,很好,今日燕某饒你不得!」
說話間,燕南天一腳踢在桌子上,那松木的桌子不過幾十斤重,被燕南天一
腳踢翻向哈哈兒飛去,帶著風雷之聲卻像有千斤重。
哈哈兒見燕南天迷藥發作,仍能踢出這有如千鈞的一腳,臉色早已變了,再
也笑不出來,身子有如個圓球一樣貼地一滾,避過飛來的桌子,大吼道:「快動
手!」
在他大吼中,四周原來悠閒吃菜喝酒的賓客紛紛執出了兵刃,兩名衣著樸素
似街頭苦力的男子雙手連揚,幾十道暗器頓時如暴雨般向燕南天射去。
燕南天只是提了腳下的長凳在胸前一舞,漫天的暗器便不見了蹤影,全都釘
在了木凳之上,雙手一使力,折斷了長凳,左右手一揚,把偌大的凳子當成暗器
甩了出去。發暗器的兩名男子竟也閃避不過,哼都沒哼一聲就被木凳打爆了頭顱,
鮮血和腦漿濺滿了他們身後的牆壁。
一名華裳男子撲來,離燕南天還有幾步遠突的一揚手,一支精鐵袖箭悄無聲
息向燕南天的面門電射而去,燕南天也不閃躲,右手一抓袖箭再反擲回去,袖箭
洞穿了華裳男子身體之後再射穿他身後十多步遠的牆壁,不知蹤影,這般驚世駭
俗的腕力也不知究竟有多強。
燕南天這時才大喝道:「某家不殺無名之徒,爾等報上名來!」
其餘人見燕南天見了迷藥還如此神勇,早已心生怯意,互相對望,遲疑不敢
上前來。
一名身著勁裝、手上套了一對利爪的男子一咬牙,厲喝道:「我宋無勇來取
了燕南天的狗頭!」
話聲未落,他已躍上一張桌子,然後像一條惡虎般向燕南天撲去。
這宋無勇名字叫無勇,其人打起架來卻極瘋極勇,縱是別人的功夫比他高些,
也敵不過他的瘋勁狠勁,都死在他的手上。他說要取燕南天的狗頭,但他的諢號
卻正是「瘋狗」,因為他打起架來指甲牙齒無所不用瘋狂至極,死在他手上的人
也無一例外都被他用手上的利爪扯得支離破碎。
只見宋無勇從桌上撲向燕南天,卻突然落地一滾,從地上欺近燕南天,瘋狗
爪使出,瞬間就像長出了十幾隻手一樣,一路從燕南天的下盤向咽喉攻擊,短短
一個呼吸間就攻出了十幾招。
燕南天卻只是護著胸前孩子,揉身一閃,宋無勇連他的衣角都沒摸到,眼前
一花,哪還有燕南天的身影。
突聞背後傳來燕南天一聲大喝道:「宋無勇,原來是你這惡徒,今日燕某遇
見,留你不得。」
宋無勇大驚,想轉身,背後卻已被燕南天一拳擊中,身子直直向前飛了出去,
直從客棧大門飛出十五六步才落在地上,胸前後背的骨頭已經盡碎,死得不能再
死。
其餘人等再不敢停留,呼哨一聲全都穿窗而出,四散逃去。
哈哈兒也大聲道:「今日慢待燕兄,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也一掠身飛出門外,胖乎乎圓滾滾的身體縱躍之間,瞬息沒了蹤影。
燕南天也是強忍眩暈,根本不敢去追趕他們,遊目一望,客棧裡死的死,逃
的逃,只留下個小女子躲在一張桌子底下簌簌發抖。大步過去一把捉起,見正是
剛才送菜的綠衣少女。
燕南天扯住她的衣領,怒聲問道:「剛才便是你端來下了迷藥的飯菜,說清
楚你是哪個,燕某掌下不收無名之鬼。」
少女嚇得面色慘白,抖抖索索的快要哭出來,顫聲答道:「我……我……只
是個小丫環……是我爹帶我進惡人谷的……我不知道他們要害你……」
燕南天見這少女十六七歲模樣,怎麼都不可能是十惡不赦的惡徒,不由暗怪
自已多疑,也許她真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丫頭,便放開她大聲說道:「看你
也不像惡賊,某今日便放了你,你也莫要再在惡人谷呆了,到穀外去生活,再怎
麼也比這好。」
綠衣少女忍住目中駭出的淚水,顫抖的點頭。
正在這時變故突生,原來駭得要死的少女攸的手一揚,一股白色的粉末便當
面向燕南天口鼻撲去,少女還嫌不夠,左右手連連不停,直灑了十幾股粉末,最
後從懷中掏出個紙包,跳起來當頭蓋臉的直往燕南天的頭上倒了下去,才牝鹿般
的一揉身,逃了開去。
燕南天本已氣息紊亂,強弩之末,再加上心神鬆懈,根本未想到這少女會施
詭計害他,一不小心已吸進幾口粉末,閉氣已是不及,等揮開眼前的粉塵要將綠
衣女子斃于掌下時,她早已逃出店門,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咯咯直笑。
燕南天虎目圓瞪,咬牙厲聲道:「好,好,你很好,想不到燕某英雄一世,
卻栽在你個小丫頭手裡!」
嘴裡說著話,腳下也一步一步在向店門走去,竟打著死也要將這詭計多端的
女子斃於掌下的想法。
綠衣少女卻笑吟吟的看著他,也不答話也不逃。
燕南天走到離少女還有五步遠的時侯終於腿一軟,半跪在地。但他卻不肯就
此暈去,硬撐著又站了起來,又挪動著邁出一步,眼皮一翻,萎頓於地,再無聲
息。
第二章
一盞燈,燈光照著燕南天的臉。
燕南天只覺得這盞燈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轉,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腳
被牛筋絞索捆著,絲毫不能動彈。
頭疼如裂,喉嚨裡更似被火燒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著這盞燈。
──燈哪裡在轉。
於是他瞧見燈光後的那張笑臉。
哈哈兒大笑道:「好,好,燕大俠果然醒來了,這裡有幾位朋友,都在等著
瞧瞧天下第一神劍的風采。」
燕南天也已瞧見高高矮矮的幾條人影,但燈火刺著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這
幾人長得是何模樣。
只聽哈哈兒笑道:「這幾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俠可認得麼?哈哈,待在下引
見引見,這位便是『血手』杜殺!」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見過燕大俠一面,只可惜那一
次在下身有要事,來不及領教燕大俠的功夫。」
這人一身白衣勝雪,臉卻比身上白衣更白,似已如冰一般變得透明。
燕南天忍著頭疼,厲聲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俠』
路仲遠所傷,不屑與你動手,你又怎會活到今日。」
杜殺冷著臉看他一眼,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還要活下去,而燕大俠
你卻快要死了。」
「莫生氣,莫生氣,燕大俠且莫生氣,人一生氣,肉便酸了,此乃我苦心研
究所得,燕大俠且定要記得。」一人嘻嘻笑著走了過來,倒也相貌堂堂,衣著也
華貴,這樣的人走在街上只怕別人都要以為他是哪家的貴介公子,雖然年齡有些
大了,卻更添沉穩之態,說是位朝廷官員,也是有人信的。
哈哈兒介紹道:「這位便是方才幫燕大俠下廚置菜的李大嘴了,燕南天已吃
過他做的菜,想必對他的廚藝也是瞭解幾分了。」
燕南天看那李大嘴的嘴雖比常人大些,倒也不算太大,想起江湖傳言他將妻
子和他妻子的師兄兩人一起殺了做成菜肴吃掉,簡直不敢想信這樣的惡人竟是如
此相貌堂堂一人,甚至可說一身書卷文雅氣也不為過。
「哼,嗜食人肉到連妻子都可以做成菜肴,這樣的人物,聽到其名都是汙了
某的耳朵,待得燕某脫了這囚牢,定要殺你。」
李大嘴也不生氣,只是嘻嘻笑道:「燕大俠這便錯了,民以食為天,妻子難
道還能大過天去?」
燕南天聽到他的狡辯,也不理會,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用。」又一人說著話,從黑暗處靜靜飄了出來,也不見
他身體動作,只有飄動間衣袂被微風翻卷,猶如鬼魅般緩緩來到燈下。
只見他滿頭散發,烏黑閃亮披散著直到腰間,臉上戴著個灰色的面具,不分
口鼻,只露出一雙幽深的眼睛,身上一是件白灰麻衣,從寬鬆的衣襟處可以看到
裡面一圈一圈的麻布繃帶裹著身體,倒似他除了那一身白麻長衣,身上就全是這
種裹屍布一樣的東西。
聽他聲音飄忽不定,明明人就站在眼前,說話的聲音卻忽東忽西,那嗓音也
不辯男女。這般模樣,不用別人介紹,燕南天便已猜到這定就是半人半鬼陰九幽
了。
要說這陰九幽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了,誰也不知其來歷,也無人見過其真正
面目,成名在十大惡人中最早,進惡人谷的時間卻最晚。有人說他是已經六十歲
的知命老人,也有人說他是二十多歲健壯青年,有人說他是男人,也有人說他是
女人,其中最離奇的說法是陰九幽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身份,一個象徵,師
父傳給徒弟,徒弟傳給徒孫,一直這樣生生不息下去。
但真相如何,只怕只有他自已才知道。
哈哈兒伸手指著陰九幽介紹道:「這位便是半人半鬼陰九幽了,一身輕功妙
絕天下,只怕江湖上再沒有比他輕功更好的了,怕是燕大俠的輕功與之相比,也
要差上幾分。」
然後哈哈兒不再說話,燕南天也只是看著陰九幽,陰九幽也只是靜靜盯著燕
南天,場面頓時就冷了下來。
哈哈兒哈哈一笑道:「我倒忘了陰老弟不喜說話。」
「陰老九不愛說話,不正好讓你唱獨角戲。」一個甜美的女子聲音響起,一
名身著綠衣的少女從黑暗處珊珊走了出來,燕南天定睛一看,正是那施詭計算計
了他的女子。
「哈哈,這便是千面仙子屠嬌嬌了。」哈哈兒笑著介紹著,那笑聲中竟充滿
諂媚之意。「燕大俠莫看嬌嬌武功不行已極,論智計卻堪稱天下頂尖,燕大俠怕
從未想到自已有天會栽在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手中吧?」
「哼,哈哈兒也莫在這奉承拍馬,姑奶奶不吃這一套。」屠嬌嬌滿臉甜笑,
手中把玩著不知從哪裡扯來的一根狗尾草,用草尖毛絨絨的狗尾巴輕佻的逗弄一
下燕南天的鼻子,接著道:「饒你精似鬼,還不是要喝老娘的洗腳水。蓋世英雄
的燕南天還不是要栽在我的一番計謀安排之下,可見啊,這武功再高,也沒什麼
了不起的,終究還是腦子管用些,論力氣,碼頭的搬運工人也不見得比你們差上
多少。」
燕南天這才知道這少女就是會極擅易容變化之術的屠嬌嬌,據說這屠嬌嬌要
裝扮成一個人,就是連至親父母兄弟都分辯不出,在江湖上行走時忽男忽女,忽
老忽少,與你當面是一個模樣,一轉身又變了另一個模樣,所以這屠嬌嬌害死過
許多人,卻從無一人能準確說出她的模樣來。
屠嬌嬌見燕南天盯著她看,猜到他心中想法,嫣然一笑,用衣袖遮了一下臉,
再放下衣袖時,那臉竟就變得跟燕南天一模一樣,那眼睛鼻子嘴唇一般無二,連
皮膚都一下變成燕南天般粗礪,唯是沒有頜下胡渣而已。
燕南天看到這裡也不禁驚呆了。
屠嬌嬌摸摸自已現在眼睛鼻子嘴唇,撫一下頭上的女式髮髻,又整了整身上
少女衣裝,呵呵笑道:「原來某便是穿女裝也一樣英雄蓋世的。」
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和燕南天一樣,話才說完她自已就先捂著嘴唇笑得極是開
心。
燕南天這才知道她在嘲諷自已連個女人都不如,心中頓時氣惱得七竊生煙,
只是忍了下來,怒聲問道:「這樣說來今天這番陰謀詭計全都是你設計的了?」
屠嬌嬌止住笑聲,回復了少女模樣才答道:「對呀,在你進谷之時,讓人從
你身旁走過卻不睬你,亂你心神;在客棧之中安排酒客,安定你心;再讓哈哈兒
誤認你作司馬煙,懈你防備,讓你吃下迷藥,這樣的計謀,你可服氣?」
燕南天歎氣道:「這樣的計策不算什麼,某佩服的是,在某連殺幾人,其他
人都紛紛逃走之時,你竟仍留在店中,難道你就不怕我一掌斃了你麼?」
屠嬌嬌嘻嘻一笑道:「要是別人麼,我倒害怕,像你這種自命英雄之輩,自
是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就胡亂殺人,我又何必害怕,再說我輕功也稀疏平常,想逃
也未必能逃得掉。」
燕南天這才知道自已早已被步步算計,被她所擒真是不冤,歎道:「你倒是
生得一副玲瓏心肝的女子,但你說藐視武功的話語我才不認同,如今我已知你是
這般詭計百出,不理其他,只一掌打死你,你又如何?」
他說得兇狠,屠嬌嬌卻不害怕,言道:「馬上你就要死了,又如何能打死我。」
燕南天瞟其他人一眼,又問道:「我那侄兒呢?」
「那小孩兒可愛得緊,我也很是喜歡,你不必擔心。」
「那他在何處?」
「自是在安全之處,燕大俠還是多擔心自已吧,何必問他。」哈哈兒眉眼彎
彎的介面說道。
燕南天目視著他,一字字道:「某自是要問,某二弟夫妻慘死,只留這一遺
孤,某今日來這惡人谷只為找那江琴惡賊,你們交出孩子,指出江琴所在,某留
你們一個全屍!」
哈哈兒哈哈大笑道:「燕大俠莫非在說胡話,指望我們留你一個全屍已是難
得,何必要求燕大俠留我們一個全屍,再說江琴是誰,我們聞所未聞,燕大俠莫
非是氣糊塗了?」
屠嬌嬌卻已在一旁皺起眉頭,突然大叫道:「不好,快殺了他!」
其他人還不明所以,燕南天卻豪氣大笑道:「已經晚了!」
哈哈兒困惑還想再問,屠嬌嬌卻再不顧其他人,一擰身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不見蹤影,想來輕功還是不錯的樣子。
屠嬌嬌才逃,陰九幽也是叫了一聲「快逃」就從窗戶飄了出去,身法倒真算
得上江湖頂尖。
再看燕南天的腳下,不知什麼時侯開始出現一絲火紅的氣息,火紅色越聚越
旺,從腳往上蔓延,如同一縷火焰在燕南天的腿上燃燒。
李大嘴看到這異象,怪叫一聲「不得了啦,猛虎脫困啦」,不等其他人,一
縱身就消失在窗外夜色中。
哈哈兒這時再笑不出來,臉色巨變中一揚手,一隻袖箭射向燕南天的咽喉。
這時那些火紅氣息已蔓延至燕南天的胸口處,袖箭襲來,燕南天的右手一動,
原本被牛筋金絲絞索縛住的手就掙斷了絞索抓住了袖箭,反手一甩,以比射來時
還快兩倍的速度反射了回去。哈哈兒嚇得臉都白了,就地一滾,避過袖箭,也從
也窗戶翻了下去。
燕南天行功未畢,沒有去追,只是身子一抖,身上原本綁著的十幾道牛筋索
就如腐朽了的爛草繩一樣斷裂,掉在地上。
房內只留下杜殺木頭般站在那裡,冷冷看著燕南天身上流轉如火焰燃燒的火
紅氣息,道:「原來燕大俠早已練就嫁衣神功,杜某早該一刀殺了燕大俠的,練
了嫁衣神功的人,又怎是幾道繩索,點幾個穴道就可制住的。」
嫁衣神功,性烈如火,一旦運轉,體內氣勁剛猛霸道,任何制穴手法都會輕
易衝開,天下間除了金針刺穴,只怕再無一種制穴手法能對嫁衣神功起作用。
而運用嫁衣神功者,周身火紅氣勁纏繞,似身披女子紅色嫁衣,因而得名,
如屠嬌嬌在這裡倒可繼續嘲笑燕南天一番,但她若真在這裡,只怕笑都笑不出來
了。
燕南天目光逼視著杜殺,卻不急著動手,只是厲聲道:「你為何不逃?」
「杜某一生對敵,從未逃過!」
「你居然敢和燕某一拼?」
「正是!」
話聲未了,杜殺身形暴起,衣衫飄飄,有如一團雪花,但雪花中卻閃動者兩
只血紅的掌影!
追魂血手!無論招式如何,這聲勢已先奪人!
燕南天這狂笑著道:「來得好!」
笑聲聲震屋瓦,奮起一雙拳頭,直向那兩隻血手擊過去!
白衣翻飛如蝴蝶,紅影狂卷似流火。
眼看四隻手就要交纏在一起,杜殺心頭不禁狂喜,要知他以「血手」威震江
湖,只因他手掌上戴著的,乃是一雙以百毒之血淬金煉成的手套!這手套遍佈芒
刺,只要劃破別人身上一絲肉皮,那人便再也體想活過半個時辰,當真是見血封
喉,其毒絕倫!而此刻,燕南天竟以赤手來接,這豈非有如送死!「
一聲暴喝,一聲驚呼!接著,「喀嚓」一響!燕南天雙拳明明是迎著「血掌」
擊出哪知到了中途,不知怎地,明明不可能再變的招式,居然變了,杜殺掌力突
然失了消泄之處,這感覺正如行路時突然一足踏空,心裡又是驚惶,又覺飄飄忽
忽!就在這裡,他雙腕已被捉住,「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喀嚓「聲響,他右腕
已被生生折斷!燕南天不容他身形倒地,一把抓住他衣襟,厲聲道:」穀中可有
江琴其人?「
杜殺疼得死去活來!咬緊牙關,嘶聲道:「沒有就是沒有!」
「我那孩子在何處?」
「不……不知道,你殺了我吧!」
「憐你也算是條硬漢,饒你一命!」
手掌一震,將杜殺拋了出去!好杜殺,果然不愧武林高手,此時此刻,猶自
能穩得住,淩空一個翻身,飄落在地居然未曾跌倒。
他雪白的衣衫上已滿是血花,左手捧著右手,嘶聲道:「此刻你饒我,片刻
後我卻不會饒你!」
燕南天笑道:「燕南天幾時要人饒過!」
杜殺咬牙道聲「好!」轉身踉蹌去了。
燕南天一跺足,身軀帶著火紅殘影衝破屋瓦來到屋頂之上,這才知道自已還
是在哈哈兒的客棧之中。這時的惡人谷早已沒有了初來是的燈火輝煌,四周一片
漆黑,一棟棟屋舍猶如一隻只巨獸,蹲伏在黑暗之中,此時的惡人谷也真正變成
了殺機四伏之地。
燕南天大喝道:「還我侄兒來,否則燕某拆了這惡人谷。」
聲音四震山谷,直上九宵。
穀中卻悄無聲息,仿佛一瞬間人們都潛伏到地底下去了。
燕南天縱身掠向東面最近一幢房屋,直接踩破屋頂,帶著瓦礫碎石猶如天神
下凡一樣轟然落在屋子正中,屋中卻了無一人,黑漆漆的,只有他身上紅光映出
幾步之地。燕南天怒喝一聲也不走正門,直接一腳踹塌了半面牆壁來到街上,又
一拳擊塌另一間屋子的磚牆,進到裡面看一眼,又打毀另一面牆出去,就這樣在
惡人谷橫行直走,視土石磚木為豆腐麵粉。
要說這惡人谷中惡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縱不是個個十惡不赦,也必定人
人都身負人命,卻在今天被燕南天嚇得都藏了起來,仿佛燕南天成了淨街虎,他
們這些惡人反倒成了受欺的良民百姓。
也不知踹壞了多少牆,拆毀了多少屋,卻始終不見一個人影,燕南天惱了,
飛身上最高的一個屋頂,怒聲大喝道:「這惡人谷便一個好漢也沒有了嗎,我看
便改了惡人谷的名字,叫烏龜穀算了,盡是一幫藏頭縮尾的無膽烏龜!」
等了半晌,遠處一盞燈火幽幽燃起,燕南天也不懼是否陷阱,直接縱身掠去,
才發現這是一片青石小廣場,長寬不過七十步,中間一個燈籠放在地上,卻無人
影。
燕南天皺眉看著這燈籠,等了半晌還不見人來,一腳踢翻了燈籠,正要再開
口,一聲機括聲響起,然後一道黑影便在嗚一聲攝人心魄的鳴響中襲來,那速度
極快,勢若雷霆,連強如燕南天都不敢硬接,一個鐵板橋險險避過。直到那黑影
釘在廣場對面屋子的青石牆面上,燕南天才發現那竟是一把長近七尺的短矛,矛
尖深入青石牆面,矛杆還嗡嗡的上下震動,長久不絕。
能將這粗逾鵝卵,長近七尺的短矛當弩箭射出,唯有攻城床弩。燕南天頓時
就額見冷汗,這種只在軍隊配備的強弩也不知惡人谷是如何弄到的,在這樣的殺
人利器面前,連燕南天都不輕捋其鋒。也不敢再等,燕南天合身便向弩箭射來的
屋子撲去,力求搶在床弩再次上弦之前將其拆毀。
不等燕南天欺近,那屋子上下兩層的窗子就齊齊打開,露出七八個端著踏張
強弩的人影,不發聲息,瞄準便射,黑夜之中又無燈光,燕南天聽風辯位,都是
險之又險的躲過,但也身形被阻,不得寸進,這時又一聲機括響,那似閻王催命
的破風聲再度響起,燕南天再不敢看,學了哈哈兒的胖子打滾,貼地竄出幾丈開
外。
窩到一幢屋子的牆根處,燕南天才想起自已還行著嫁衣神功,雖讓自已有萬
鈞神力,但在這黑夜中紅光纏繞,簡直就是移動的靶子。於是散了功力,身上的
紅光消失,身形立時溶進不見五指的夜色之中。
射弩的屋子霎時一陣騷亂,顯然失去燕南天的身影讓他們陷入了恐懼之中。
黑暗能隱去他們的形藏,自然也能隱去燕南天。
獵人與獵物的位置頓時互換。
潛行過去,燕南天一腳踹破大門,帶著衣袂破風之聲撲了進去,裡面原就精
神緊崩至極至的十幾個人立時崩潰了,八個端著踏張勁弩的弩手端起勁弩,聽見
聲音就射,也不管那裡是誰。
守著床弩的兩人只聽見衣袂飄響,弩箭亂飛,慘叫聲此起彼伏,終於也按捺
不住恐怖情緒,其中一人拿起木錘,轉了床弩方向,一錘子砸了下去,嗚的一聲
厲響之後,屋子裡刹時便安靜了下來。
只剩弩矛嗡嗡不絕的餘響。
一人壯起膽子,晃亮了火折,看了屋內情形一眼就嚇呆了,只見八個拿弩的
弩手全是互相射死,三個本是幫床弩上弦的大漢被巨弩一箭射穿,連成一串釘在
牆上。燕南天卻好好的站在門口,根本就未進來。
事實上,今夜無星無月,屋外都伸手不見五指,屋裡更是有目如盲,縱然燕
南天目力再強,又怎能在這樣的環境裡一一看清他們的身形,只要他們好生躲藏,
燕南天又能如何,如果燕南天點起火折,他們先手攻擊,也不是不能一搏,決不
至於像現在這樣。
怪只怪,他們被燕南天之名先就嚇破了膽,根本已無法用腦子好好去想。
燕南天冷冷看著最後這兩人,嫁衣神功又運起,一身火紅環繞,猶如地獄魔
神再現。
「我來問你們,我帶進穀中那嬰孩現在何處,答了出來便饒你們一命。」
兩人直直看著他,早就嚇得不會說話。
燕南天冷冷的踏前一步。
拿木錘那人被這一步就給嚇瘋了,舉著木錘瘋狂大吼著沖了上來,燕南天只
伸手一撈,反手一掄,那人的身子就撞上了牆頭,頭顱爆裂,紅的白的糊了滿牆。
最後一人身子一軟,就萎到了地上,燕南天大步過去,提了他的衣領,卻覺
他身子軟綿綿渾不著力,一探鼻息,才發現已經活活嚇死。
可笑,這人會進惡人谷,想來不是作惡多端,也定殺過幾人,如今卻被燕南
天活活嚇死,著實可笑。
燕南天返身出屋,見惡人谷又恢復墳墓般寂靜,躍上屋頂,豪氣干雲的大笑
道:「若以為射幾支冷箭就能害了燕某,你們便都錯了。今日燕某在這穀中,見
一人,殺一人,殺到你們交出孩子為止!」
傲嘯一聲,也不下地,在屋頂縱躍飛掠,猶如一個火球,直向北面而去。行
得一陣,忽見北面一個院子隱隱有燈光透出,燕南天躍落地面,一腳踹破屋門,
見有兩人正起身欲逃,伸手一掌就劈碎一人胸骨。
另一人見燕南天如此神勇狠辣,腳下一崴,就跌倒在地,再想逃,一時卻爬
不起來。
燕南天過去扯起這人衣領,就欲一掌拍碎他的腦袋,那人卻突然大叫道:
「且慢,我有話說。」
燕南天還當他要說出孩子下落,便放下了手掌。
哪知那人卻道:「我等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下此辣手。」
「這惡人谷中,無一人不是惡徒,哪個身上不背負數條人命,今日就是屠幹
殺淨也不為過。」
「你這般一概而論,那便錯了。我萬春流當年醫術不精,手下也醫死過幾人,
但也算仁心仁術,救的人比殺的人何止多百倍千倍,我被人追殺,是因那死者家
屬不依不饒,他們人多勢大,權勢滔滔,我有屈難伸,無奈避居惡人谷,若說有
罪,我又有何罪。」
燕南天不禁楞住,鬆開萬春流,打量他幾眼,道:「就算是你醫死人,死者
家屬不依饒,你都可報官,頂多賠點銀錢,哪有人定要殺你的道理?」
「昔年東京府流行未知怪病,已經連死幾人,我為查清病因,剖了他們的屍
身,是以他們難以忍受。」
燕南天這才了然,要說人死為大,入土為安,在大多人眼裡,毀屍也已和殺
人差不多,這萬春流把人家親屬的屍體像豬狗牛羊一樣開膛剖肚,只怕也是偷偷
瞞著人的,被人知曉後,人家要殺他也不無道理。
只是這萬春流所為也是一心為醫者事,所做雖錯了,但出發點總是好的。
這樣一個人,放過又何妨,便道:「你去吧,某不殺你。」
萬春流掙扎著站起來,頭也不回,一拐一拐的走了。
燕南天再看萬春流的屋內各房,才發現這裡堆滿了藥材、器具,藥材種類繁
多,見多識廣如燕南天也只識其中兩成。那些各種器具,燕南天更是聞所未聞,
見所未見,這才吃了一驚,道:「原來萬春流醫術如此高絕,幸好我未殺他,若
不然這世間又少了一位濟世活人的良醫。」
燕南天卻不知,這萬春流嗜醫成癡,根本就是個為了醫學之道不擇手段的瘋
子,當年他剖了死人的屍體還不明病理,就把將死之人也剖了去,如此瘋狂的做
法才惹得人家定要殺他。
再說燕南天出了萬春流的屋子來到街上,看著空寂長街,心中歎道:「罷了,
這惡人谷中各人有各人的緣由,我又如何能一一分辨得清楚明白,若是錯殺良人,
徒損我一世英名,今番找回二弟的孩子便就此離去,只要這些人一生不離惡人谷,
不到穀外作惡,我也不理會他們了。」
走了一段,突然間,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後直劈而下!這一刀顯然也是
刀法名家的出手,無論時間、部位,俱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准了一刀便可將燕
甫天的腦袋劈成兩半!這一刀刀勢雖猛,刀風卻不厲,正也算准了燕南天絕難防
範!哪知看來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縮,刀光堪堪自他
面前劈下,竟未傷及他毫髮。
「咯」,鋼刀用力過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反手一翻,已擒住拿刀的手腕,若是之前,燕南天一拳就搗了過去,
但現在心中殺念已熄,只是一扯那只手臂,大喝道:「出來,我來問你。」
突覺手上一輕,手上只拉出一隻鮮血淋漓的斷臂,原來使刀這人也更狠更絕,
被燕南天抓住手臂,知無幸理,當機立決反手斬了一臂,悄無聲息的又消失在黑
暗中。
燕南天拿著那只斷手,心中又急又氣,急的是一直找不到二弟遺孤,氣的是
這些人暗中偷襲源源不絕。
忽又想到,我這般光明正大的走在長街上就如一支明燭,他們能看見我,我
卻看不見他們,這些賊子只要時刻看著我避著我,只怕我也永遠找不著他們。不
若我也遁入黑暗,大家都盲人瞎馬,也斷絕了他們偷襲的機會。
想著,便散了神功,長街霎時便陷入一片漆黑,燕南天定了定神,潛進牆邊
的黑暗一陣急行,也不管是到了哪裡,翻身進了一扇窗戶,靜靜等待著。
果然,窗外一道灰影飄來,衣袂翻飛卻無一點聲息,猶如鬼魅,正是陰九幽。
陰九幽在燕南天消失的地方,停留一陣,然後又朝前飄了去。
燕南天心中暗忖,原來這廝一直尾隨我左右,現在失去我蹤跡,定要回幾大
惡人躲藏處,我且跟著他。
於是陰九幽在前,燕南天在後,兩人都悄無聲息的往前急馳,這時燕南天才
發現,陰九幽的輕功身法的確是天下一絕,不見其任何動作,身影卻迅如飛鳥。
燕南天要保持著行蹤隱秘,不讓陰九幽察覺,勢必就不能全力施為,竟讓他越離
越遠,幸而在燕南天快跟丟之前,陰九幽閃身進了一幢房內。
陰九幽入屋之後,裡面燈火幽幽升起,一道聲音響起:「陰老九,你怎的回
來了?」赫然就是哈哈兒。
陰九幽只是簡短答道:「跟丟了。」
另一個人說道:「跟丟也無妨,燕南天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我們又回到這裡。」
正是李大嘴。
燕南天瞧瞧四周,赫然就是哈哈兒的客棧,的確如李大嘴所言,如果不是跟
蹤陰九幽而來,打死燕南天都想不到他們又躲回了這裡。
李大嘴又道:「陰老九來得正好,看看這小娘子長得如此美麗,便是死了也
還這般肉嫩膚滑,正好做成涮肉片,熬上一鍋香湯,涮上幾片美人肉,給個神仙
也不換,陰九幽一起嘗嘗如何?」
哈哈兒卻嘿嘿淫笑道:「這女的如此美豔,縱是死了,這惡人谷中也無人比
得上。想必這就是那燕南天的弟媳婦,正當讓我好好玩弄一番,且算報了杜老大
的斷掌之仇。」
李大嘴怒道:「你淫玩之後,這女人還如何能吃。」
燕南天聽到這裡怒不可遏,一腳踹破客棧大門,怒喝道:「狗賊!」
只見客棧之中,一具棺木斜靠在大堂牆壁之上,江楓妻子花月奴的屍身卻已
被扶了出來,李大嘴的手正抓住花月奴的肩頭,哈哈兒的手卻已在解她胸口的衣
扣。
見燕南天出現,李大嘴哈哈大笑道:「燕大俠若想吃,就送與你!」
說著一把抓起花月奴的屍身就向燕南天擲了過來,燕南天自是不肯讓弟媳的
屍身砸到地上,淩空接住抱在懷中,大怒喝道:「狗賊,燕某今天要將你們碎屍
萬段!」
突覺有異,想把懷中屍體推開已是不及,肋下一酸,已被刺入一指長、細如
髮絲的金針。
花月奴的身體一翻,脫出燕南天的懷中,揮手抹著額上的汗珠嗔道:「好險,
好險,這燕南天感覺如此敏銳,如果不是他怒氣沖頭,只怕今天就交代在這了。」
原來花月奴的屍身一入懷中,燕南天就感覺有異,一個死人的屍身再如何保
持美豔,也脫不了僵硬冰冷,這具屍身卻柔軟溫暖,分明就是活人。只是燕南天
正怒氣滿胸、血貫瞳仁,心中只想殺李大嘴哈哈兒以後快,根本未想到他們還有
其他奸計,待發覺不對已經晚矣。
燕南天只覺肋下又疼又酸又麻,一身功力連半成都提不起來,反手想去摸,
背後一震,被陰九幽連點幾個大穴,再也動彈不得。
「嘻嘻,如今你肋下大穴被陰老九獨門的封穴針刺入,看你還怎麼用嫁衣神
功。」花月奴嘻嘻笑道,聽聲音定是屠嬌嬌無疑了,也只有她才能扮別人扮得如
此唯妙唯肖。
燕南天兩次都是被她所制,唯有一歎,道:「你一個武功極差的女子卻能兩
次擒我,好心計,好膽量!」
「燕南天,你只當方才真是你找著我們的麼?這只不過我的計策,讓陰老九
故意顯露身形,讓你以為自已發現,不疑有他的跟來,如何,如今可知我的手段?」
燕南天哼的一聲冷笑道:「我早該想到,若有沒有你屠嬌嬌在,這兩個無膽
鼠輩怎敢出現在有燈的地方,又怎敢如此大聲說話。」
李大嘴和哈哈兒面色一變,屠嬌嬌卻依然嘻嘻笑道:「燕南天燕大俠也懂用
攻心計了,嘻嘻,果然腦子還是比武功管用,燕大俠總該是信了吧。」
李大嘴卻恨燕南天挑撥離間,咚咚就在燕南天胸口打了幾拳,直打斷了他的
幾根肋骨,才道:「燕大俠光明磊落,胸懷坦蕩之輩,自是不屑學嬌嬌你這陰謀
詭計的了,且讓我等好好招呼燕兄一番,以敬燕兄大鬧惡人谷之恩!」
燕南天也硬氣,連哼都未哼一聲,藐然道:「你是個女子嗎?力氣如此之小。」
哈哈兒大笑道:「大嘴兄想來是晚飯未吃,我倒是吃飽了飯的,且來招呼一
下燕兄。」
說著手指如劍,直刺燕南天的腑髒之位,幾指下去,燕南天已經傷了幾處內
腑經絡,嘴角掛血。
燕南天仍大笑:「你這幾下連女子都不如了。」
屠嬌嬌道:「如此,還是要看杜老大的了,血手鑽心的滋味總還是不錯的。」
說話間,客棧上二樓的樓梯緩緩走下一人,臉白如雪,正是杜殺。
杜殺右手已折,包著層層白布,左手卻抱著一個繈褓,來到燕南天面前,對
李大嘴和哈哈兒等人道:「我只喜殺人,其他事情還是你們來做吧。」
又對燕南天道:「你一直在找這孩子,死前不能在一起,死後總是要在一起
的。」
燕南天怒瞪著杜殺,半晌才虎目含淚道:「我有愧二弟,連他最後的遺孤也
不能保住。杜殺,你也是條漢子,難道連個孩子都容不得嗎?」
杜殺並不回答,將繈褓交給屠嬌嬌,自已靜靜坐到了燈光照不到的角落。
哈哈兒笑道:「杜老大是光明正大之輩,不喜這折磨人的差事,嬌嬌只怕也
是沒什麼好手段來招呼,那只有請陰老九了。」
陰九幽也不吭聲,閃身過去就是幾指,燕南天頓時就覺身子似被刀扎針刺,
經脈中似寒冰烈火,再也忍受不住,痛哼出聲,半晌,那疼痛消退時,燕南天已
經汗透重衣,渾身肌肉抖顫不停。
還不等燕南天緩過氣來,李大嘴沉重的拳頭又披頭蓋臉的打了過來。
夜色更深,原本生龍活虎的燕南天,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無論誰都可以
看出,這威震天下的英雄,如今已經毀了,只有等死而已。
李大嘴呼呼喘息著道:「不行了,不行了,再打下去我也沒力了。」
哈哈兒也道:「我早已沒力,最後幾下只是硬撐而已。」
「如此,就請杜老大出手吧。」李大嘴說著,眼睛已瞟向角落中的杜殺。
杜殺聞言站了起來,緩緩走到燕南天的面前,左手一翻,已執了一把閃著寒
光的短刀。
門外,突然起風了,嗚嗚的刮著,哀泣著一個英雄的即將隕落。
杜殺已經舉起短刀,這一刻似乎再無人能救燕南天。
「諸位且慢動手。」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門外一個聲音大聲說道,杜殺眉頭一皺,放下了高舉
的利刃。
只見門外一人緩緩行來,赫然正是萬春流。
李大嘴看著他,怒道:「萬神醫喊住杜老大意欲何為,莫不是想留這燕南天
一命,等他好了,再大鬧一次惡人谷?」
萬春流也不理他,直接過去拿起燕南天的一隻手腕診了脈象,又翻開他的眼
皮看了看他瞳孔,最後解開他的衣襟摸遍全身骨骼才緩緩道:「這人全身經脈盡
毀,骨骼十碎其八,腑髒各處受損出血,你們殺不殺他已無分別,且讓我拿回去
做個試藥人,也算人盡其用。」
哈哈兒一聽,也怒聲道:「萬神醫竟是要救他?」
萬春流也不懼他們發怒,只是慢悠悠道:「此人身上傷殘不下百處,正好作
為我試驗藥草性能之用,在下若是試驗成功,對各位也大有好處。」
屠嬌嬌在一旁嘻嘻笑著接話道:「縱有用處,但你試驗成功,豈非也就將燕
南天救活了,等到他傷勢痊癒,你就該來救咱們了。」
「救不救得活尚未可知,就算救活,這樣傷勢如此之重,醒來也成殘廢白癡,
各位若要取他性命,還是隨時都可下手,何必急於一時。但此人身上有百處傷勢,
最少可試出百種藥草之性能,這百種藥草,說不定就有一種將來哪天就能救各位
的命。」
屠嬌嬌眼珠子轉了轉,又嘻嘻笑道:「萬神醫說的也是極有道理的,只不過
我卻也怕萬神醫醫術太高,一不小心,哪天這燕南天就呼的跳了起來,龍精虎猛
的。不若,每隔半月,陰老九就去看望燕南天一眼,在他身上多幫萬神醫加幾處
試藥之地,萬神醫你說可好?」
萬春流淡淡瞧她一眼道:「如此正好。」
哈哈兒撫掌大笑道:「還是嬌嬌想法周全,經過今日我才知,陰老九的九幽
陰魂手是如此厲害,我與李大嘴在燕南天身了忙了一通,對其造成的損害只怕加
起來還不及陰老九的一半,以後有陰老九時時關照著燕南天,便也不怕了。」
這話看似在誇獎陰九幽,實則隱含威脅,警告陰老九,若有天燕南天真的恢
複如初,以今日之事,燕南天首先要殺的就是陰九幽。
陰九幽也不理會,幽幽的說道:「萬神醫,這人是你的了。」
萬春流臉上也沒有半分高興之色,淡淡說了聲「多謝」,然後從懷中取了一
顆藥丸塞入燕南天口中,等其用口水自行化開。
突聽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從屠嬌嬌的懷中傳了過來。
李大嘴精神一振,笑道:「對了!還有那孩子。」
哈哈兒望向杜殺道:「杜老大你說如何?」
杜殺手中短刀一翻道:「殺!」
屠嬌嬌眼珠轉了轉,笑吟吟的抱著孩子退後兩步,道:「這孩子殺不得。」
哈哈兒一怔,不解問道:「這又是為何?」看著屠嬌嬌還扮著花月奴那一副
極度嫵媚美豔模樣,又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了,定是嬌嬌你扮了一回這孩子的
母親,連這心也變得跟他母親一模一樣了。」
屠嬌嬌卻也不辯解,笑嘻嘻反問道:「哈哈兒我問你,咱們雖然都是惡人,
但世上最凶最毒最惡的人究竟是誰,你可知道麼?」
「哈哈,若論天下最惡的人,自然就是算嬌嬌你了…」
「過獎過獎,但……」
屠嬌嬌話未說完,杜殺已幽幽介面道:「小屠手無縛雞之力,怎能算得最惡
的惡人。」
李大嘴嘻嘻奉承道:「杜老大是我等幾人中武功最高的,殺人也是最多的,
自然杜老大是這天下最惡的惡人。」
哈哈兒卻搖頭道:「不然不然,杜老大一臉殺氣,別人見他就已知他是惡人,
先就提防了他幾分……」
屠嬌嬌嘻嘻笑道:「如此說來,天下最惡的倒是你哈哈兒了?」
哈哈兒搖手笑道:「不敢不敢。」
李大嘴蔑他一眼,不屑道:「他?除了會奸辱女人,玩上幾手笑裡藏刀,也
能稱了天下最惡的惡人?」
哈哈兒被李大嘴說得臉色鐵青,也發作不得,氣道:「我自是稱不上天下最
大的惡人,難道你李大嘴敢吃幾塊人肉就能稱得上了?」
李大嘴被他嗆了一句,咂咂嘴巴道:「我自然也稱不上了,若論出手陰毒狠
絕,還是非陰九幽莫屬……」
話未說完,才想起這陰九幽的出手雖狠毒絕頂,但這人到底殺過幾人,連同
為十大惡人都不清楚,看他模樣,也必定不屑理會這最大惡人的稱號。
哈哈兒接道:「我們十大惡人,倒還有幾個,你們看那『迷死人不賠命』的
蕭咪咪又如何?我瞧就算」二十四孝『中的孝子若是被她迷上,也會把老子娘全
部賣了的。「
話音才落,屠嬌嬌已不屑的唾了一口道:「那就是一條只會到處發情的母狗,
也算惡人?」
原來,這屠嬌嬌與蕭咪咪雖同是名列十大惡人,卻相互不對眼已極,屠嬌嬌
每每聽到其名必定唾駡一通。
李大嘴嘻嘻笑道:「蕭咪咪不行,那狂獅鐵戰又如何?」
屠嬌嬌道:「狂獅鐵戰雖狂,到處逼人與他打架,但這些年真正死在他手上
的又有幾個?」
哈哈兒皺眉道:「如此說來,那只會逼賭的惡賭鬼也是不能算了,你們瞧損
人不利已白開心怎樣?」
別人連這人的名字都懶得提,都冷冷望著哈哈兒。
哈哈兒哈哈的乾笑幾聲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嬌嬌你倒說說,我們
之中到底誰才是這天底下最大最惡的惡人?」
屠嬌嬌嘻嘻一笑,把懷中繈褓舉高道:「自然是他。」
這名話說出來,每個人又不禁為之一愣。李大嘴終於哈哈笑道:「你說他是
天下最凶最惡的人?……哈哈嘻嘻!嘿嘿!……呸!」
屠嬌嬌也不理他,自顧自道:「咱們雖然都是惡人,卻各有各的缺陷,凶的
未必惡,陰的未必狠,總有咱們力有不逮的地方。但這孩子卻不同了,現在他就
如一張白紙,咱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等咱們把各自最得意的東西全教給他,熔合
了咱們所有的優點,你們且說,他不是天下最大的惡人,又有誰是?」
哈哈兒這才明白過來,哈哈笑道:「這樣的人,只怕連鬼見了都要害怕。」
屠嬌嬌笑道:「正是要鬼見了都怕,才不枉我們惡人谷之名。我且問你們,
你們各自作惡一生,研究出了各種作惡手段,但現在你們年紀也都不小了,難道
就甘心情願帶著一生心血進了棺材?」
這些人被困居惡人谷,也不知還有沒有重出江湖的一天,如果真有一天老死
穀中,那一生所學、所琢磨的東西不都盡歸黃土了麼?屠嬌嬌這話正是說到了他
們的心坎。
哈哈兒呸的吐了口唾沫,大聲道:「嬌嬌說的正是道理。」
屠嬌嬌聽到這裡,笑嘻嘻的一點嬰孩鼻子道:「所以這孩子在這時進到惡人
穀來,正是老天所賜,送給我等當繼承人來了。試想等他學會我等所有的壞花樣,
江湖上還有誰能制得了這小魔頭,大煞星?」
「哈哈,那時天下也要被他搞得大亂了!」哈哈兒笑得前仰後合,拍掌著大
聲笑道:「哈哈!除了嬌嬌之外,還有誰能想出這麼好的主意!。
於是「惡人谷」中又多了個小孩子。
每個人都將他喚作「小魚兒」,因為他的確是條漏網的小魚。
第三章
日升月落,鬥轉星移,轉眼之間過了七年。
繡玉穀,移花宮。
武林中最神秘的禁地。
穀中湖泊如星羅棋佈,一年四季如春,百花四時皆放,綠樹紅葉掩映著白如
玉築的移花宮。
這裡不但是武林禁地,更是男人禁地,傳說任何進入移花宮的男子都只有死。
然而被視為男人禁地的移花宮卻終於迎了第一位男性弟子——花無缺。
清藍的天空飄過幾絲淺淺的雲,試劍閣前的廣場上,春風卷著幾瓣桃花繾綣
落下。七歲的花無缺一身純白的錦衣,白衣如雪不染纖塵,手中劍如清泓斜指著
漢白玉的地面,漆黑烏亮的眼睛認真的盯著對面二十歲的少女,認真的執禮道:
「紫姐姐,請賜教。」
移花宮二弟子花紫萱也謹慎的看著對面的小師弟,雖然他才七歲,卻是移花
宮宮主最盡心教導的弟子,也是移花宮中被要求最嚴格的弟子,從三歲開始他就
要每天練功十幾個時辰。
這樣的訓練強度對一個孩子而言無疑是殘忍而冷血的,但花無缺卻極其堅韌
的承受了下來,並展現著他那驚人的武學天賦,從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短短四年
就成長到了令花紫萱也不得不認真對待的程度。
而且他依然在一日千里的成長著,只怕再過兩年,他就能成長為令她仰望的
存在。
以前還尿過自已一身的小東西,轉眼已經頗具淵停岳峙的宗師風範,怎能不
令花紫萱的心情複雜而嫉妒。
同樣是被收養的孤兒,為何只有花無缺被特殊對待?難道就因為他是男人?
花紫萱隱藏著情緒深深看了花無缺一眼,低聲嬌喝道:「師弟,小心了!」
言罷,身影卷起滿地的桃花,一劍刺向花無缺。
移花宮劍法輕靈迅捷,形影飛逸,花紫萱手中劍光如懸河落水,身影如穿花
蝴蝶。然則花無缺也已盡得劍法精髓,兩人招來劍往,一攻一守,一時鬥得難分
難解。
只是花紫萱一開始胸中就有一股不平之氣,兩人交手二三十招,看似她手中
劍光已籠罩花無缺小小的軀體,其實卻連他一片衣角都未沾到。與一個七歲孩童
不相上下的事實,讓她的心裡越來越焦燥,手中劍法也越發狠厲。
但兩人都對此劍法極為稔熟,即便下手再狠,又如何片刻之間能奈何得了花
無缺,反而是她只顧一味搶攻,劍法之中的破綻漸漸顯露出來。
終於花紫萱窺得一個空檔,一劍刺向花無缺的左肩,而花無缺正是招式用老
之時,看來這一劍已避無可避,不由心中暗喜。卻殊不知這本就是花無缺故意賣
的一個破綻,見二師姐果然上當,他右腳極快的踏前半步,左肩後撤七分,一劍
反撩而上,險之又險的貼著花紫萱的胳膊刺向她的咽喉。
花紫萱故然依舊能一劍刺中花無缺的肩膀,但在此之前她的咽喉先就被花無
缺洞穿。
花紫萱自然也瞧見襲向喉間的寒芒,但此時她劍已盡力,早已無法變招,除
非她撤劍認輸,否則就跟自已把喉嚨湊上去送死一般。
但要她這移花宮二弟子向個孩子認輸,如何能行。瞬息之間,花紫萱未及多
想,眼中眸光變厲,劍尖錚然一響,寒玉劍氣猛然迸發,襲向花無缺的肩頭。
此刻她的劍尖離花無缺肩頭不及七分,加之宮中弟子比試嚴禁使用劍氣,花
無缺根本不可能想到師姐會突然使出寒玉劍氣來。如此險之又險的距離和如此迅
不及防的劍氣,此刻花無缺連萬一的閃避機會也無。
但就是這不可能閃避的時侯,花無缺奇跡一般的肩膀一沉,寒玉劍氣嗤的刺
透了他肩頭錦衣,卻未傷及肩上絲毫油皮。
而他的劍已停在花紫萱的頸間不及半分。
花紫萱楞楞瞧著頸間長劍,使出劍氣固然是她頭腦一熱,但即使是她做到了
這種程度,也輕易的敗給了這個小她十幾歲的孩子,一時之間她腦中只有一片空
白。
花無缺收劍執禮,道:「紫姐姐,承讓了!」
承讓……嗎?這簡直就是在諷刺。花紫萱銀牙一咬,柳眉倒豎而起,手掌暴
起,一掌拍在花無缺的胸口,強大的掌力令花無缺口中一道血箭噴出,小小的身
軀瞬間飛出五尺之外。
花紫萱還嫌不夠,幾步追過去,手中劍高高舉起,怒叱道:「臭小鬼,我要
殺了你!」
眼瞧花無缺就要喪命她的劍下,一聲喝道:「夠了!」
聲音清柔,卻如黃鐘大呂衝擊著花紫萱,令她識海一清,手中劍再也砍不下
去。
抬眼望去,才發現廣場上不但圍觀著移花宮的眾多弟子,移花宮的大宮主妖
月和二宮主憐星也已不知何時站在了試劍閣前。
剛才的一聲沉喝正是妖月宮主所發,眾位弟子這才發現宮主駕臨,紛紛施禮,
花紫萱更是噹啷一聲扔掉了手中劍,跪服於地叩首道:「弟子不知宮主駕臨,罪
該萬死。」
她這才意識到剛才差一點就闖下大禍,違反門規在演練比試中使用劍氣已是
大罪,輸了之後還要出手傷人,更是罪無可赦,何況還是在兩位宮主眼前,不知
宮主將會降下怎樣的懲罰。
她想請罪,但舌頭打結,竟怎麼也說不出請罪的話來。
妖月卻只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之後,再沒給她一絲一毫的關注。
花無缺胸口中了一掌,吐了一口血,傷卻不太重,這時掙扎著爬了起來,施
禮道:「無缺拜見大姑姑,二姑姑。」
妖月瞧他髮絲淩亂,嘴角掛血的狼狽模樣,冷哼一聲道:「無缺,隨我過來。」
說完頭也不回的沿著雨廊移步而去。
花無缺絲毫不敢違逆的追了過去,卻被憐星拉住。
花無缺瞧著憐星,有些擔憂地問道:「二姑姑,大姑姑是又生氣了嗎?」
憐星宮主用白絹拭淨了他嘴角的血漬,又用手指替他理著亂髮,細聲柔氣的
道:「你又弄得這般狼狽,莫說大姑姑要生氣,二姑姑也會生氣呢。」
花無缺聽憐星這樣說,烏黑的眼眸裡泛起恐懼。
憐星宮主無奈的搖頭,溫柔地牽起他的小手道:「若是害怕大姑姑生氣,就
莫再把自已弄得如此狼狽,知道了嗎?」
花無缺老實的應道:「無缺知錯了,無缺再也不會了。」
憐星嘴角泛起微笑,刮了刮他的鼻子:「每次犯錯了你都這樣說。」
花無缺尷尬又無措地道:「姑姑……」
憐星輕聲笑了,兩人牽著手漸漸走遠,而跪在地上的花紫萱自始至終都被遺
忘。
明月宮,是移花宮主殿,也是妖月的玉座所在,寬闊的白玉大殿長百步,寬
五十步,三級玉階之上是整塊白玉雕成的玉座,只這一個床塌般巨大的玉座便是
驚世駭俗的奇跡了,非財力所能造就。
而玉階之下兩泓清池氤氳著絲縷白氣,一溫泉可療傷祛病,一寒潭能錘鍛內
功,皆是武林人士求之不得的聖品,由此可見移花宮的洞天福地。
雖然這裡是移花宮的主殿,但移花宮門下眾徒沒有宮主的命令不得接近,當
主殿的白玉門在憐星門下哐當一聲關上時,花無缺小小的身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妖月已脫下了筆挺沉厚的宮主服,換上了一身綿軟的白色紗衣,懶懶的斜靠
在鋪著白熊皮墊的玉座上。
在人前,妖月永遠像天上的那輪清冷明月,永遠散發著冷冷高傲的光芒,而
只有在這不為人知的人後,才顯露出她完全不同的一面。
妖月妖媚的雙眼也不再只有冰冷,長長的丹鳳眼慵懶的瞟了花無缺一眼,她
伸出一隻手指輕輕勾了勾,吩咐道:「無缺,過來。」
花無缺的低下頭,走到玉階下跪了下來,道:「無缺知錯了,請姑姑責罰。」
妖月鼻間嗯哼一聲,慢條斯理的問道:「你哪裡錯了?」
花無缺應道:「無缺不該被二師姐打敗,辜負了姑姑的教導。」
妖月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玉座的扶手,又問道:「還有呢?」
花無缺楞了一下,眨著眼睛思索半晌才叩首道:「無缺……不知……」
妖月霍然站了起來,冰冷與威嚴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只是身上隱隱透出美豔
曲線的紗衣為她增添著別樣的妖媚。
而這一切,花無缺自然是無法看見的,垂首跪伏於地的他只看見一雙赤裸的
玉足從玉階上走下,緩緩站定在他眼前,玉色的裸足在白色的地面上,比美玉更
加剔透。
「抬起頭看著我。」妖月吩咐道。
花無缺只得依言抬頭瞧著妖月。
「紫萱那一掌根本打不中你,為何你不避開。」
花無缺一驚,慌聲反駁:「無缺實是未想到師姐還會打我……」
妖月眼神變得危險,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敢!騙!我!?」
「無缺不敢。」花無缺又伏下頭去,不敢再說謊,道:「無缺知道二師姐好
勝,被打敗之後必定不甘心得很,我只是想著被師姐打上一掌,讓她消氣也是好
的。」
「抬起頭來!」妖月怒道:「我可曾教過你,男兒即使犯錯,也絕不可低頭
逃避嗎?」
花無缺慌忙又抬起頭來,直視著妖月。
妖月瞧他一眼,又更為生氣,咬牙道:「那麼你是刻意的在討好取悅紫萱麼?」
花無缺瞧她生氣,有些恐懼,卻不敢再避開眼神,只能老實答道:「無缺…
…無缺只是想著姑姑教導,多多忍讓師姐們一些,即便無缺輸了也不打緊,只要
無缺知道自已比她們強就行了。因為姑姑說過,男兒天生就該對女孩子溫柔一些
的。」
妖月聽他回答,咯咯笑了起來,美麗的臉龐竟充滿了扭曲:「好好好,想不
到我苦心教導,竟教出一個多情種子,好好好……」
妖月瘋狂的笑著,突然便是一巴掌扇在花無缺的臉上,強大的掌力將花無缺
瞬間擊倒在地,妖月還嫌不夠,赤裸玉足一腳一腳的踹在花無缺小小的軀體上:
「骯髒下賤狗一般的東西,看見漂亮女人就到處發情,賤種,賤種……」
雖然她並未使用真力,但花無缺還是被踹得渾身巨痛,內臟翻覆,卻也不敢
有絲毫抵抗,只是蜷縮著身子默默忍受。
妖月踹了十幾腳,出了氣,卻勾起了潛藏在身體中的快樂。看著瑟縮在地上,
狼狽得跟狗一般的花無缺,妖月總能得到前所未有的愉悅。
她自認為對這孩子做任何事都是正當,和她應得的。
返身走上玉階,在玉座的暗格裡,妖月拿出了一根烏黑的鞭子,長長的鞭梢
拖在地上發出錚錚輕響,居然是鞭身中暗藏著許多鋒利的倒鉤。
花無缺瞧見這根鞭子,身子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那份恐懼的樣子又妖月更
為開心。
她咬著牙笑道:「你記住,你永遠都是姑姑的!只能是姑姑的,若再到處發
情,背叛我,我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說到最後,她已不知是在對花無缺說,還是在對八年之前的那個人說。
眼前的這張臉跟那個人太像了。
她曾刻骨銘心的愛過一個人,但那個人卻背叛了她。
而現在,那個人的後代卻在她的鞭子下瑟瑟發抖。
這既是她的折磨,更是她的快樂。
啪一聲,鞭子抽在花無缺的身子,輕易就撕裂他身上的錦衣,扯碎他的肌膚,
留下觸目驚心的鞭痕。
白色的錦衣碎片如蝴蝶般飛舞,十幾鞭之後,花無缺身上再找不到一片完整
的衣物,一塊完好的肌膚,而這整個過程中,他居然都緊咬著牙關,沒有發出一
聲慘呼。
妖月還想繼續時,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憐星宮主才抓住了她的手腕,勸道:
「姐姐,已經夠了,再打下去無缺便會傷了元氣了。」
被阻止的妖月狠狠瞪了憐星一眼,才終於一推手,扔掉了手中的鞭子,過去
用腳踩著花無缺滲滿汗水的臉,俯身冷冷問道:「姑姑的話,你可記住了!?」
花無缺忍著劇痛,恭謹的答道:「無缺永遠是姑姑的,決不敢有一絲一毫的
背叛。」
妖月這才冷哼一聲,回到了玉座之上,重新變成那個慵懶而妖媚的妖月。微
微的蜷起雙腳,將那雙瑩潤剔透的美足放在熊皮墊上時,她才發現腳上已沾滿花
無缺濺出的血跡。
妖月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手指向花無缺勾了勾:「無缺,上前來。」
花無缺忍痛爬上玉階,跪在妖月的座前,妖月抬起腳伸到他眼前,懶懶地道:
「把你的髒血弄乾淨。」
花無缺捧起她的腳正想用手擦拭,妖月卻又冷冷地道:「用你的舌頭,一點
一點給我舔乾淨!」
花無缺不敢違逆,捧著一隻美足,像只小狗一樣地伸出舌頭,一點一點的清
理起上面的血跡來,當他的舌頭舔到腳心時,妖月吃吃的笑出聲來,腳掌努力的
蜷起。
即便她是移花宮主,被稱為燕南天之後的武林第一高手,但她也始終還是怕
癢的。
花無缺很少能聽到姑姑這般純粹的笑聲,舔舐更加用心,當舌頭舔到腳面時,
妖月喉間又嗯地的一聲發出膩膩的聲響,腳趾陡然繃直,小腿緊繃成性感的曲線。
小小年紀的花無缺自然是不懂性感的意義,只是明白姑姑現在很開心。
終於清理完兩隻腳之後,妖月已經端正了坐姿,平靜的坐在玉座上。花無缺
看了下姑姑,她已經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只是平靜的目光深邃得像要吃人。
隔了一會,妖月才吩咐道:「去暖池中清洗一下,讓二姑姑幫你療傷。移花
宮門下,不可在人前露出一絲半點的狼狽之態,你可記住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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