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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傳奇 (完)作者:cloudcr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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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6165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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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3-20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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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傳奇 (完)作者:cloudcr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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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傳奇
作者:cloudcrack
2017年/3月/20日發表於SIS
“那該死的鹿哪去了?”
齊格弗裡德拉緊韁繩,握著弓,不滿地自語著,目光仔細掃過林木與草叢,
地上原本一直有那畜生留下的血跡,領著他一路循蹤而來,然而……現在,就在
這裡,那血跡竟然消失了!就在這片林間的空地中央,那叢灌木上還留著最後幾
滴新鮮的紅色,受傷的獵物卻不見了蹤跡,就好像憑空蒸發了一般。
也許什麼東西搶走了那可愛的戰利品?他想。一隻花豹?或是棕熊?他搖著
頭笑起來,有點兒感概造化弄人。他原本不用來這兒的,都怪那倒楣鬼突然出現
在他右手邊的林子裡,而他正好第一箭便射中了它——卻又沒能射中要害。那是
只棕紅色的鹿,高大而雄壯,鹿角比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隻都要漂亮。那一刹那,
它驚恐地騰躍起來,奔向密林深處,哈,它跑得真快……當然,他追得也很快,
這匹馬是專為狩獵訓練過的,而他的馬術更在國中素有盛名。所以結果是——現
在,隨從們已經全然不見了影兒,只剩下他形單影只,尷尬地站在這兒,一無所
獲。
他抬頭望向天空,好估測一下自己的位置,太陽快到中天,約莫是十點多的
樣子,也就是說,自己已經跑了快兩個鐘頭?時間比他感覺的似乎要快上許多。
他開始追趕時的方向,應該是朝向東北,如果時間沒錯的話,自己已經偏離原先
的路線幾十裡了……那可真是……他似乎已經可以想像隨從們急得團團轉的模樣
以及父王知道消息後惱怒的神情。當然,這對他來說並不是頭一遭,若是換作過
去,必定有一頓訓話在等著他,不過還好,現在,他已不再是孩子了。
東北方?當他開始在腦海裡勾勒王國的地圖,猛然間,他想起了什麼。
蘇瓦南,禁忌之境。
那是塊標注在地圖上,但卻從未聽人講述過的地方。東北邊陲,密林深處,
地圖上圈出了湖泊的輪廓,卻沒有人去親眼目睹。凡人不可踏入蘇瓦南,那是王
國幾百年前甚至更早便有的不成文傳統,但卻沒人能說清為什麼。傳說,這和那
位曾一統西境諸國的征服者佈雷登有關,他在那兒與月神立約,將蘇瓦南獻為聖
禮,成為凡人不可踏足的聖潔之地。但也有一說,佈雷登其實沉迷巫術,他在那
兒發現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最後,他退位歸隱,不知所蹤,其實,就是永遠
留在了蘇瓦南……但不管怎樣,從齊格弗裡德記事時起,他還從未遇到過親眼見
過那片湖泊的人。實際上,並不可能人人都那麼自覺地遵守規矩,曾有不少人試
圖穿過那片薄霧籠罩的叢林,但他們最終都發現自己稀裡糊塗地又繞了出來。
——據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繞出來。
現在,他正站在那片叢林的邊緣。前面,樹木明顯地變得更密,更高,微白
的霧氣在樹幹與樹幹間彌漫,樹冠遮蔽了陽光,一切顯得深邃而靜謐。他抖了一
下韁繩,馬兒往前走了幾步,但當快要踏入霧中時,它便焦躁地嘶鳴起來,慢慢
往後退了回去。
他覺得也許自己也應該回頭了。
但那讓他覺得不甘。是的,自己不是王儲,但他好歹曾親自統領過軍隊,數
次從邊境凱旋而歸。他從來都極少失敗過,尤其是在狩獵這種事情上,射術、騎
術、劍術,以及對荒野的熟悉程度,他都是頂尖的。“謔,弗裡德追趕一隻鹿,
追了兩個鐘頭,最後卻連鹿角……哦不鹿毛都沒撈著……”他可以想像老哥安傑
洛誇張的笑容,雖然他明白他並沒有多大的惡意,但就是讓他覺得不快。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兩棵樹之間的地方。
那裡,幾株灌木被折斷了,草也倒伏到兩旁,似乎有什麼東西剛從那裡經過,
擠出了一條隱約的小徑,通向林中,直到消失在遠方的霧靄裡。
唔,是你對嗎?一定是你偷走了我的獵物?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把韁繩栓在旁邊的樹上,拍了拍它的脖子:“好了,寶
貝兒,在這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謔,管你是什麼呢,就算是獅子,我也曾經宰過。
他把佩劍抽出來一半,擦了擦,又塞回鞘裡,把行囊從馬鞍上取下,背在背
上,走向那條天然的小道。他現在開始覺得獵物已經並不那麼重要了,叢林深處
仿佛有東西在呼喚他,勾起他的好奇,是的,他一直都喜歡好奇……不管怎麼說,
蘇瓦南的探秘者,這個名聲比“失敗的雄鹿獵人”好多了。既然佈雷登能夠找到
它,那麼,作為佈雷登的遠親,也許,他也能夠?
“也許,湖裡還有仙女呢。”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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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奧婕塔降臨在湖面上。
太陽正在攀上春季的高點,春的暖意灑向剛從寒冬中蘇醒的叢林,山風吹拂,
花香彌漫,寬廣的湖面鋪滿粼粼波光,樹冠的嘩鳴聲迴響在周遭的山谷間,與鳥
兒們的婉轉歌喉交織一片——天鵝之湖一年中最動人的時節,春回大地,萬物勃
發。
她的腳尖輕輕觸上清涼的湖水,無聲地佇立在那裡,仿佛沒有重量一般。冰
藍的湖面倒映著她婀娜的身姿,修長、勻稱、凹凸有致。她微笑著,深吸了一口
芬芳的晨霧,向前緩緩邁出步子,漣漪在她的腳尖綻放,蕩漾著飄向遠方,墨黑
如夜的長髮和潔白如雪的衣裙在風中揚起,輕柔而優雅,就像不遠處,那些歡唱
著展開羽翼的天鵝。
是的,天鵝,它們是這片湖泊名字的由來,千年前,也許更早,它便被稱為
蘇瓦南——天鵝之湖。每年,當冬意散去,天鵝們從南方的天際而來,如同宣告
春臨的天使,降臨在這片山巒環抱的湖泊。奧婕塔常常來看它們,看著新的卵產
下,孵化,看著毛茸茸的小傢伙們在水草間盡情嬉戲,直到秋風歸來,它們努力
撲打著剛剛豐滿的羽翼,辭別湖水,隨著父母第一次踏上南飛的征程……
這是每只候鳥的宿命,也是生命的輪回,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但她已經許多年沒有和它們一同南飛了。
她依稀還能記得,那些從雲端俯瞰過的山川與江河,記得遙遠南國的蒼翠與
溫暖,記得那片長滿蘆葦與睡蓮的沼澤……但那一切已經不再屬於她了,當命運
的機緣乍變,它們都化作了殘留在夢與回憶中的碎片,而現在,她被賦予了新的
宿命,原本不屬於她的宿命。
她並不太明白為什麼,她認為那也許是蘇瓦南自身的意志,但有時,她也會
懷疑那只是一次荒誕的巧合……但不管怎樣,她已經與懵懂的昔日永遠告別了,
許多年前的那個月圓之夜,當光輝瀉下,樂聲響起,一切都改變了。現在,她擁
有著人類的軀殼——比絕大多數人類更加美麗動人的軀殼——以及,超越人類之
上的非凡力量。
但她永遠失去了她曾經深愛的東西——父母、姐妹、兄弟,還有那些曾一同
比翼南飛的同族們。是的,他們仍在那裡,在那片熟悉的天空與湖水間,但卻永
遠不再認識她,當那個秋天來臨,他們撲動著翅膀,相互呼喚著飛離開始變冷的
湖水,飛過她的頭頂,飛向遠方初升的旭日,她的生命中,第一次體會到了淚水
滴落的感覺。雖然後來,她漸漸學會了如何掌控蘇瓦南所賦予她的魔力,讓她能
夠短暫地披回輕柔的羽翼,像童年時那樣飛翔、遊曳,但那已經太遲了,鳥兒的
生命短暫,它們一年一年老去,並且終於不再回來,留給她的,只有不變的容顏,
以及,如冰雪般沁人的孤寂。
但值得慶倖的是,她並不是唯一一個獲選者。
許多年裡,只有奧吉莉婭陪伴著她,她們在同一個夜晚被同樣的命運選中,
當命運之神奪走了過去所熟悉的一切,它所留下最大的仁慈,是讓她們能夠擁有
彼此。許多年裡,她們都是彼此的唯一,唯一能理解自己、也是唯一可以傾訴的
人。她們相互攙扶著,共同肩負起蘇瓦南所賦予的使命——守護這片湖水與山林
的使命。
現在,她走近了天鵝們。它們歡欣地鳴叫著,向她遊過來,許多年的相處,
讓她們已經彼此熟悉,她微笑著俯下身去,撫摸它們柔軟的羽毛和優雅的脖頸,
享受著那份柔滑溫暖的感覺。然後,她直起身來,向著天空,緩緩伸出雙臂。
藍色的煙霧騰起,她的身形坍縮下去,手臂化作雙翼,衣裙變成白羽。再一
次,她回到往昔,回到記憶中的模樣,興奮地撲扇著翅膀,融入到那片雪白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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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格弗裡德相信,自己已經接近了終點。
他能感覺到風穿過林間,所挾帶的潮濕和涼意,那顯然是從有水面的地方吹
來的,霧氣反而不像開始那麼濃了,遠方隱隱變得明亮。這趟旅途比他預想的要
順利,雖然他並沒能找到他的獵物,也沒有發現那個可能的竊賊,那條草叢中的
小徑在延伸進密林深處後就不再可辨,他只能通過植物的長勢來大致推斷方位
——太陽、水源、季風,這些都會對植物造成影響,但他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準
確。直到最後,他發現了那條溪流。
——溪水帶著綠色,那是藻類的顏色,標誌著它必定是從陽光更充足的地方
而來。當時,他的直覺告訴他,答案已經近了。
現在,他正沿著溪水逆流而上,攀上最後那道平緩的山坡,光線越來越明亮,
雖然依舊昏暗,但他已經看見了腳下綻放的花朵,鳥鳴聲開始響起,森林不再陰
沉死寂。
最終,他抵達了山坡的頂點,也是溪流的起點。在那裡,森林停下了蔓延的
步伐,光明,光明再次普照,久違的溫暖觸摸著肌膚,那一刻,他奔跑起來,迎
著清冽的風和喧嘩的濤聲,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喊叫著,將飄嫋的霧甩在身後。
那片湖,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蘇瓦南湖,就這樣鋪陳在他的面前,讓他無法壓
抑心中的狂喜。數百年來,也許他是第一個穿過迷霧,一睹她真容的人——這是
奇跡,他想——而我,是奇跡選中的人,命運的寵兒。
但最讓他覺得攝魂動魄的,不是成功的興奮,而是她的美。山巒蒼翠,湖水
碧藍,高天的彩雲倒映,幾百年未染人跡的沙灘,和月光一樣皎潔如雪,遠離了
俗世的喧囂,一切都如畫般純潔而恬靜——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天鵝,遨遊
在蘆葦與水草間的天鵝,如雪般潔白,貴婦般優雅,它們繾綣著,嬉戲著,完全
沒有在意到他的存在,似乎它們才是這仙境的主人。
但……突然間,他燃起了一股古怪的衝動,一種想要“帶”一隻天鵝回去的
沖動……那念頭讓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自認為並不是個喜歡破壞美好之物的人,
他以前從未射過天鵝,他覺得她們如此之美,不應被他的手來毀滅。但這次……
為什麼?他覺得也許是因為自己需要一件證物,作為他這趟奇跡之旅的鑒證?他
為狩獵而來,不應該空手而歸,而一隻來自天鵝之湖的天鵝?還有什麼比這更能
作為他曾踏足蘇瓦南的證明,也作為他英勇與好運的證明麼?
他輕輕從背上取下了弓箭,將羽箭搭上弓弦。
一隻接一隻,天鵝們正從湖面上飛起,像雲朵般輕盈。他把弓拉開一半,箭
頭指向天空,目光在那群白色的身影裡來回掃過。對,那一隻,就是那一隻,她
似乎從未張嘴鳴叫過,顯得格外沉靜,而她揮動雙翼的動作,更帶著一種迷人的
別致,猶如舞蹈般,柔和而優雅。
他用力拉開弓弦,帶著渴望與亢奮,就好像有什麼力量在催逼著他一樣。
弓弦錚響,長箭破空,白色的身影猛地撲閃了一下,旋轉著往下墜去。
射中了嗎?
他覺得有點兒不對勁,雖然他一直對自己的射術有把握,但在這麼遠的距離
上一箭射中飛行的鳥兒,也得需要相當的運氣才行,而且……像這麼大的鳥類,
就算被箭射中,也應該會掙扎一下,而不是這樣筆直地掉下去才對。
但不管怎樣,他得去看個究竟。
他麻利地脫下長靴與衣褲,直到赤身露體,反正這地方也沒有第二個活人了,
他想,這份返璞歸真的感覺讓他覺得愜意。他邁開步子跨進清涼的湖水裡,水並
不深,他踏過柔軟的沙礫,朝著那個方向移去。
然而——最終,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自己一定有什麼事情惹惱了命運女
神,所以她才一次接一次和他開這樣充滿惡意的玩笑——獵物,獵物再一次消失
了!他繞著那片水域遊了好幾個圈,但什麼也沒有!是的他明明親眼看著那只鳥
掉了下來,就落在這兒,湖水平靜得很,它不可能飄走多遠,更不可能沉下去,
但……它就是不見了!在他眼皮底下不見了!
他站在水裡,喘著氣,惱火地撓著頭髮,並沒能注意到,身後騰起的藍色煙
霧。
“你是誰?”
他猛然回過頭去,然後像木偶一樣呆在那裡。
是個女人?!
那是個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女人,身材纖細高挑,有著墨黑的長髮和墨黑
的眸子,朱紅的雙唇水嫩晶瑩,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道純白色的裹胸和一條同樣純
白色的不長的裙子——如果換作凡間,這身打扮可不算端莊,甚至有點兒有傷風
化了——而關鍵是,她並非像他這樣大半截身子泡在水裡,而是仿佛幽靈般浮在
那兒,只有腳尖觸及水面——也就是說,當他抬頭仰視的時候,視線幾乎能望見
她短裙底下的大腿根兒,那讓他禁不住覺得臉龐發燙起來。
“你是誰?”她又問了一遍。
“哈德良大君之子,愛丁頓伯爵,齊格弗裡德.威瑪爾——向您致敬,女士。”
他努力讓自己顯得紳士一些,目光卻總忍不住在女孩身上上下遊移。她實在太過
完美了,美得就像精心設計的雕塑,尤其還是在穿得這麼少的情況下……不論是
裹胸中間那道白嫩的溝壑,還是裙擺下邊朦朧的陰影,都讓他……開始慶倖還好
自己下半截身子是泡在水裡的:“那麼,您又是誰?”他問。
“我是你要射的那只天鵝。” 她的聲音柔軟如風,就是帶著點兒遇見淘氣
孩子似的無奈。
“啊!這個……那真是萬分抱歉。”他尷尬地撓著後腦勺:“不過,我保證!
我絕對不是有意冒犯的,畢竟,從來沒有人見過天鵝能變成人……不對,變成仙
女——嘿,我猜你是,對嗎?”
“我說過了,我只是天鵝,和他們一樣。”她指了指遠方那些白色的精靈們:
“他們不會變成人,但他們是我的同胞,我並不希望你傷害他們。”
“對不起……非常,對不起。”他的神情嚴肅起來,開始真誠地為剛才的舉
動感到懊悔:“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以往,我都很喜歡天鵝,並且沒有傷
害過任何一隻,真的,我發誓。”
“不用了,我相信你說的。”
“不過,問題來了。”女士的諒解又讓他開始俏皮起來:“為什麼只有你能
變成人呢?”
“我不知道。”她的目光投向遠方。
“嘿,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是這片湖水的守護者,因為湖水底下……有些東西,許多人都想要得到
的東西,而我在看守著它們——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是我。”
“喔,和我猜的差不多,這裡肯定不是一般地方。”
“好了。”女孩把目光移回到他的臉上,鼓了鼓腮幫子:“現在輪到我問問
題了對吧?”
“您問您問,您是主人不是嗎。”
“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個……說來話長,我射中了一隻鹿,然後一直追著它來到林子邊上,然
後……它就不見了……”
女孩一直聽著他說下去,漸漸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你進來的時候,
有遇到什麼古怪的東西嗎?”
“沒有,一切都很順利,我沿著溪水,然後就到了這兒。”
“不,這不是好兆頭。”女孩搖了搖頭:“屏障出問題了,我想我該去看看,
而你,趁著天色還沒有晚,快點離開吧。”
“謔,如果我想多呆會兒呢?多欣賞一下這人間仙境的美景,還有……美人?”
他玩世不恭地笑起來。
“如果屏障恢復的話,你可能想走也走不了了。”
“好吧好吧,我本來還想看看月光下的夜色呢。”他攤了攤手:“好了,我
現在要上岸去穿衣服了,您需不需要回避一下?小姐。”
“回避?哦……”他覺得她的表情像做壞事被發現的孩子一樣可愛:“你去
吧,我不會看你的。”
***********************************
奧吉莉婭悄無聲息地掠過樹頂,窺視著底下的動靜。日頭剛開始西歸,但叢
林比原野更容易沉入黑暗,霧障在變濃,陰鬱的寒意開始彌漫,樹葉的嘩啦聲與
鳥獸隱約的呼號在風中飄蕩——相比湖中的姐妹,她來森林的時間要多上許多,
湖面太開闊了,總讓她有點空虛感,她更喜歡這裡幽靜的空間,以及穿梭在枝葉
間時那種讓人興奮的狂放感。她有時會在姐姐面前自嘲一下:“也許我上輩子不
該是只天鵝,我應該做只花貓才對。”
但這一次,她顯得比以往更興奮一點。
有個不速之客在林子裡,比較稀罕的那一種。他們以前曾經來得頻繁些,但
後來就越來越少了,即使偶然有那麼幾個,也很快會在屏障的誘導下跑出去——
但這一隻,他闖入得實在太深了……而且,當奧吉莉婭注意到他時,他似乎是在
從湖的方嚮往外趕的。
但那不是她如此關注他的唯一理由。
那個傢伙顯然和她以往見過的不大一樣,衣著要精緻許多,當然不只是衣服,
面龐、眼鼻、頭髮……都顯得端莊,但又不是那種細嫩的小白臉兒,而是有幾分
硬朗。而最讓她感興趣的,是他臉上不時浮起的一絲微笑,似乎對一切都表達著
友好,但又對一切都不那麼在意。
“看樣子,今天是個好日子喲。”她微笑著,像貓兒一樣慵懶地匍匐在高處
的樹枝上,看著他穿過越來越濃的暮色:“不過,不知道你的運氣是不是也和你
的模樣一樣好呢,小傢伙?”
男人有些著急地加快步子,踏過鋪滿苔蘚與落葉的地面,時不時地會抬頭張
望一下,但並沒發現她,蘇瓦南的魔力遮蔽了她的身形,讓她融化在漆黑的樹影
裡。他的方向總體上沒錯,但依然繞了不少彎路,而關鍵是,一旦太陽落山,要
辨別方向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哈,如果你再不快點的話,就得留在這裡過夜啦。”她調皮地自言自語著:
“不過,一個人在森林裡過夜可不是太安全喲,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有個人陪
你一起呢……”
——最後,她的喪氣話看來應驗了,當日頭終於淹沒在樹影之後,男人有點
無奈地聳了聳肩,不過仍然沒有放棄他自信的微笑。最終,他在一片樹幹稀疏些
的開闊地停了下來,開始四下搜羅,把周圍地上的樹枝撿到一塊,把落葉聚攏來,
堆成一小堆,然後把樹枝架在上面,從背囊裡掏出兩片火石,開始敲打出金色的
火花。
火焰劈啪作響著旺了起來,男人坐下來,背靠著樹幹,伸了個懶腰,依然是
不慌不忙的神情。“西境諸神在上……”她聽見他低聲念叨著:“我可不是自己
非要進這林子的,你們把我騙進來,可得把我帶出去才行呐。”他邊說著,邊從
行囊裡摸出肉乾,用牙使勁撕下來一片,放肆咀嚼著,接著把腰間的皮袋解下來,
拔開塞子,濃郁的清香味頓時彌漫開去,他仰起頭,痛飲了一口,滿意地打了個
嗝兒。
“月兒彎彎——嗨——照山關呐!”吃喝完了,他把塞子塞回去,放下皮袋,
把披風解下來蓋在身上,然後把長劍抱在胸前,拍打起手掌來:“美人遙遙——
嗨——盼我歸喲……盼得郎君——嘿——入春閨呐——寬衣解帶——露春光喲
……”
“噗,就知道你不是個正經傢伙……”奧吉莉婭在枝頭輕輕晃蕩著雙腿:
“不過,我也不喜歡太正經的就是了。”
但他也許唱得入迷了點,也許確實有點兒醉,她比他先注意到了,密林深處
開始響起的悉悉聲……
“好了好了,現在是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兩的時候啦。”
那一刹那,男人猛地縱身,朝右邊躍出去,一個嫺熟的翻滾,飛快地立起身
來,與此同時,劍柄已經牢牢地攥在了手中。在他剛才坐過的地方,那只撲了個
空的綠東西正噝噝尖嘯著,挪動著八條細長的腿,朝他轉過身來。
男人已經調整好了姿勢,雙手握劍,微微躬身,挑釁似地扭動了下肩膀,緊
盯著那巨大的畜生。它彈弓上弦似地曲起腿,毒牙在口器周圍蠕動著,再一次猛
撲過來——但結果顯而易見,剛才的突然偷襲尚且沒能奏效的話,現在堂而皇之
的進攻就更加沒戲了。男人輕巧地側身,閃過了它熱切的擁抱,長劍在火光下劃
出耀眼的弧線,然後是雞蛋破裂似的沉悶啪聲,蟲子醜陋的身軀隨著慣性翻滾出
去,只不過——現在它變成兩截了。
“嗯……精彩!”奧吉莉婭撅著嘴微笑著,差點兒就要鼓起掌來了。
不過,情況似乎沒有想的那麼簡單。更多的噝噝聲正從四面八方傳來,密密
麻麻的圓眼睛閃著螢光,“該死……”男人懊惱地唾了一口,往後退了幾步,背
靠著大樹:“來吧,混球們,戰個痛快。”
他吼叫著揮劍,終結了從左邊新撲上來的第一隻,灰黃的黏液飛濺,沾濕了
臉和衣服,然後順著樹幹往右側滾,回身劈斷了撞到樹上的另一隻。他佔據著樹
幹和火堆之間的位置,避免腹背受敵,劍很長,足以在那些細長的爪子碰到他之
前先發制敵,但要如此快速地揮舞那沉重的鋼鐵並不是輕鬆事。幾輪下來,他的
額上已經汗珠淋漓了,而更多的蜘蛛還在爬上樹頂,試圖從高處發起撲擊……
“呼,看來你還是需要我的喲……”奧吉莉婭歎息著伸了個懶腰,在半空中
直起身子,黑暗的偽裝褪去了,白色的衣裙在夜色中分外奪目。
她伸出手,皎白的洪流噴薄而出,張牙舞爪的軀殼在光輝中如紙片破碎,餘
下的像被火焰炙烤的螞蟻一樣倉皇奔逃。然後,她並緊了腳尖,儘量讓自己笑得
可愛點兒,從空中緩緩而降,落在那位目瞪口呆的王子面前。突然,她尷尬地吐
了下舌頭,伸手把裙擺往下壓低了一點——剛才下落的時候,它可能飄得有點兒
高。
“嗨,感謝你救了我,女士,十萬分的感謝!”他的神情已經鎮定了下來:
“看來你並不像我想像的溫柔哩。”
“別太在意……今天一切都很奇怪,它們平時都潛伏在暗處的,從來沒這樣
主動攻擊過人。”
“啊對對對,我懂的,我能跑進來也是奇怪的一部分,對吧?”他換回了大
大咧咧的微笑:“對了,抱歉,我之前忘了問你的……”
“啊!”他突然高叫起來,身子猛地激靈了一下,手閃電般地彈起來,拍在
自己的後頸上,然後緩緩地抽回來——手掌上沾滿了鮮血,以及一團被拍碎了的,
混著黏液與殘肢的節肢類屍骸——一隻蜘蛛,並不起眼的蜘蛛。
“該死……”他苦笑著甩著手腕:“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呐
……”
他的聲音變得吞吐,臉色正在飛速地變成火紅,青筋從額上冒起,眼睛裡頃
刻間充滿了血絲。他踉蹌了幾步,下意識地往後退去,背靠在樹幹上,喘息著。
“你還好麼?”奧吉莉婭有點不知所措,她認識那種蜘蛛,但她敢擔保,這
並不是她所熟知的中毒症狀。
“不……別……別過來……”他朝她擺手,另一隻手痛苦地撐著額頭,但並
沒能堅持太久,他的腿打著顫,失去了支撐的身體沿著樹幹慢慢地滑倒下去。
奧吉莉婭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滿是汗水,熱的發燙。“啊喂!
小可愛,你可不能就這麼完蛋啊,我可是會傷心的!”她嘟噥著,扶著他坐起來
一點,輕輕解開他的扣子,好讓熱氣散發出去,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集中精神,
把力量彙聚到手掌,白霧開始升騰,冰冷的寒氣帶著魔力,從她的手心裡流淌出
來,她溫柔地移動著手掌,從額頭慢慢向下,直到胸膛——他的心跳得很快,但
仍然很有力,肌肉沒有變得僵硬,呼吸也還平穩,看來那毒素並不致命。
但突然間,他的身軀抽動了幾下,一隻手掙扎著抬了起來,在空中胡亂地摸
索著,最後搭在了她的胸前。
“這種時候還得要這麼不正經嗎?”她的臉有點紅,卻並沒有去推開那只手。
那只手抓住了她胸前蓬鬆的白紗,然後無意識地拉扯著。
“該死的,有什麼好扯啊?你現在反正又看不見。”她抓住了他的手腕,並
沒用力。
手臂沉重地耷拉了下去,帶著那圈白紗,把它直扯到腰間,潔白的酥胸倏然
騰躍出來,在火光下泛著柔美的光澤,奧吉莉婭有點尷尬地發覺,粉嫩的乳尖居
然已經硬硬地挺了起來,她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酥麻的感覺霎時像閃電般傳遍
全身。
“哎——”她幽幽地歎著氣:“看來今天是命中註定嘍?”她猶豫了一下,
然後慢慢地躺下去,扶著他一起,臥倒在鬆軟的林地上,毒蛛們七零八落的殘肢
還散落在四周,但她好像完全沒有在意。慢慢地,慢慢地,像在跨過一個世紀一
樣,她翻過身去,跨坐到他身上,俯下身,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脖頸,飽滿的雙
乳開始貼上他發燙的胸膛,肌膚緊緊地結合在一起——那是種奇妙的感覺,讓她
覺得似乎每一個細胞,每一縷毛髮,都在興奮地瑟瑟發抖。她從未經歷過那樣的
感覺,但奇怪的是,在記憶深處似乎又有著一絲古怪的共鳴,指引著她的能,告
訴她如何去做……她閉上眼睛,輕輕把臉蛋湊過去,略帶著一點遲疑,微啟的朱
唇貼近了他低喘的嘴,但然後,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縱情吸吮了起來。她的
手指上下遊移著,感受著他結實的肌肉帶來的魅力,漸漸地,越過了肚腹,穿過
了腰帶,像條柔軟的蛇一樣,一點點向深處遊去……
但就在那一刹那,她猛地抽回了手,眼神裡帶著驚愕和氣憤,她推開地上的
男人,慢慢站起身來,四下環視著。“我知道是你,羅特巴特!一定是你搗的鬼。”
除了風聲,沒有誰回應她。
在她身後,那具躺著的軀體正緩慢地爬起來,瞪著發紅的眼睛,喉嚨裡低聲
咕嚕著,一邊胡亂地撕扯著身上的衣物,一邊朝她走來。褲子被撐開了,在他的
兩腿間,那條男人的玩意已經變得碩大而火紅,像她的手臂般粗,而最可怖的是,
上面居然還長出了一顆顆不規則的肉刺!那讓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倒吸
了一口涼氣。“該死……我是說……等等……我可沒想過……我的初夜會變成這
樣?”
失去神志的男人朝她撲過來,試圖抓住她的手臂,她本能地閃了一下,但他
馬上更加瘋狂地撲了上來,猛地把她撞倒在地上,沉重的身軀壓了上來,他的臉
上帶著扭曲的笑,像醉酒一般通紅。“滾開!你這混蛋……”她撲騰著腿,熾熱
的光輝在五指間彙聚。
那張嘴挨上了她的左胸,貪婪地吸吮著,舌頭在挺立的乳尖上來回掃過。
光輝熄滅了,她的手顫抖著垂了下去,身子軟軟地躺倒在地上。“哎……算
了,像你這麼惹人愛的傢伙……來個瘋狂的第一夜,也不算太糟,對吧?”她仰
起頭,輕喘著,手指梳進他汗濕的頭髮裡。他的手臂探到了她的背後,緊緊地勒
住了她,寬廣發燙的手掌一遍遍擦拭她的肌膚,另一隻手攥住了她的右乳,指頭
深深地掐進肉裡,瘋狂地搓揉著,似乎要從裡面擠出水來一樣,兩顆手指捏住了
那枚硬挺挺的乳頭,死命地掐著,把那點淡褐的嫩肉兒碾成了薄薄的一片,她皺
著眉頭,呻吟著,大口地喘息著,整個身體都在發抖……是的,那有點痛……但
是,更多的是狂野而放縱的興奮感,那種被壓抑得太久而終於決堤的興奮感。
“來吧,來吧……誰叫你老說自己喜歡瘋狂呢,奧吉莉婭……”她喃喃自語
著,玉腿順從地張開了,裙子底下沒有別的遮蓋。她的手指從他的脊背上滑過,
沿著肌肉健壯的輪廓,滑到他扭動的臀,再往下,最後碰觸到那根形貌可怖的巨
物,但她似乎已經不太覺得害怕了,她的指尖輕輕掠過那些半硬的凸起,感受著
它熾熱的溫度:“來吧,溫柔點兒,別把我……嗯……弄得太壞……”
滾燙碩大的龜頭終於頂上了她從沒敞開過的玉門,在口子上磨蹭著,慢慢擠
開合攏的花瓣,碰觸著中間晶瑩的花蕊,涼涼滑滑的感覺,她知道那兒已經開始
濕潤了。這種神志不清的狀態下,它要對準正中的花心倒也不是那麼容易,但她
很享受這種摩擦的愜意。她已經抱緊了他,重新開始吻他,剛被吸吮的的右乳閑
了下來,而她自己的手補上了空缺,有點生澀地輕輕撥弄那顆濕漉漉的肉粒兒,
保持著快感的刺激。
它開始衝擊了。
她無法再保持鎮定了,手指拼命地掐著他的脊背,在他的肌膚上留下道道抓
痕。兩腿間撕裂的劇痛讓她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她努力地讓自己放鬆,使勁把
腿張得更開,好讓它能進去得更輕鬆一點,但效果仍然有限,畢竟那只是她少女
之身的第一次——雖然她實際度過的歲月已經夠長了,身體卻一直未曾改變,一
直都是女孩兒稚嫩的模樣——最後,她只能選擇換一種方式:更加努力地愛撫自
己的乳房以及……陰核,試著讓快感去沖淡痛楚。
最後的狠狠一撞,然後是她淒厲的尖叫聲,那根東西進來了!沒有絲毫憐香
惜玉,僅僅是短暫的一刹,她從未接納過外物的蜜穴就這樣被直接貫穿到底了,
被那支正常人根本無法承受的可怕刑具……她能感覺到有東西正從身體裡流出來,
沿著股間往下淌,帶著溫熱,空氣中開始彌漫著腥味。是血,穴口肯定已經被撕
裂了,裡面八成也一樣,但並不全是血,還混著別的粘稠的東西,她知道那是她
的愛液,因為興奮而流出來的。“該死……啊……”她的牙齒咯咯作響,手指拼
命地揉弄著自己敏感的點兒:“該死的……混蛋……第一次……就弄成這樣……
以後要是……覺得不緊了……可不能怪我……啊……”
男人死死地壓在她身上,奮力地挺動著腰臀,那根東西慢慢往外抽出去幾分,
又猛地直撞進來,肉刺刮拉著裡面的嫩肉,讓她覺得整個陰道都要被扯出去一樣,
每一次衝撞都狠狠地插到最深處,子宮口像要被撞碎似的隱隱作痛。她的整個身
體都在痙攣著,無意識地扭動著下身,似乎想要從那根烙鐵般的刑具上逃開,卻
怎麼也擺脫不了,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隻被穿在鐵絲上的螞蚱,可笑卻毫無意
義地掙扎著,眼睜睜地看著生命流逝。“這樣下去……會被活活幹死嗎……”她
忍不住假想著,下身的扭動卻似乎在變得和肉棒的抽插越來越配合:“……奧吉
莉婭……你這該死的賤貨……啊……其實你就喜歡這樣……對嗎……喜歡粗暴
……喜歡被破壞……啊……你已經……等了很久了……對嗎?”
血和愛液混雜的白沫,隨著抽插一股一股地從她的下體裡湧出,尖銳的肉刺
無情地來回劃拉著,把嬌嫩的蜜肉剮得支離破碎,但痛感卻好像反而沒那麼強烈
了。“我已經被玩壞了……對嗎……”她的腦子像被洪水沖刷一樣空白,除了那
根抽插的巨物,什麼也感受不到,她抱緊他,狂吻著,手臂的力量卻開始變得虛
弱,視野在變黑,眩暈一陣接一陣湧上來,血流得太多了,但她似乎完全意識不
到。她只是覺得自己還不夠……不夠厲害……還不能讓那根東西……完全進入自
己的身體……居然每次……還留了一截在外面……她覺得渴望……渴望和它完全
融合……完全接納……
肉棒暫時停下了抽插,他們緊抱在一起,汗淋淋地喘息著,但她能感覺到,
有什麼蜿蜒的東西正從肉棒的頂端鑽出來,鑽進她蜜穴盡頭那個最小的眼兒裡,
並且努力地把它往兩邊擠開“……想要……用我的子宮了嗎?”她一陣接一陣地
抽搐著,眼球顫抖著往上翻:“呵呵……來吧……這樣……你就能……完全……
擁有我了……對嗎……”
她的意識正在變得模糊,身體也變得鬆弛……子宮口一點點被豁開了,佈滿
肉刺的怪物繼續著它的征服……黑暗……開始降臨……她覺得疲憊……但依然
……很刺激……她能記得的最後一個瞬間,是碩大的龜頭撕開了柔軟的子宮口
……伴隨著她高潮的痙攣和失禁的噴射……像火山一樣噴發……不,那不像是精
液,而像是利劍與毒鏢一樣,洞穿了她嬌柔的子宮……以及……最後一刹那的劇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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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齊格弗裡德醒來時,他發現那個女孩正坐在他身旁,帶著淺淺的笑意,饒
有興致地盯著他的臉。篝火還在燃燒,應該是她加的柴。
“我睡了……多久?”他掙扎著坐起來,衣褲還在,但被撕破了好幾處,涼
颼颼地漏著風:“哦……還有,謝謝,我想肯定又是你救的我。”
“沒有,你自己醒來的。”
“是嗎……不過還是得謝謝你,不是你守著我的話,說不定我已經被什麼玩
意吃了……”他輕輕揉著太陽穴,頭還是有些暈,連記憶也變得紊亂:“我感覺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對了……”他扭過頭來,用一種怪怪的眼神打量著她:
“我好像……做了個夢……”
“是嗎?夢到了什麼?” 她靠過來,故意把肩膀倚在他身上。
“夢到……呃……夢到你……”他的表情顯得有點尷尬。
“啊哈?”她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那在夢裡,我的味道怎麼樣?”
他楞了一下,然後也跟著笑了起來:“世間珍品,絕對的。”
“噗……”女孩掩著嘴把頭扭到一邊:“好了好了,我們走吧。”她站起身。
“去哪?”
“今天你應該是出不去了,我們先回湖邊,明天我送你出來吧。”
“謔,我就說,一開始我就覺得要在湖邊看月亮的。”
“那陪你一起看吧?雖然我已經看膩了”她湊過來挽著他的胳膊:“對了,
你是做什麼的?”
“嗯?我是個軍官,我記得我好像和你說過……”
他們穿過月光斑駁的樹影,沿著來時的方向,漸漸消失在晚風與蟲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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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再次抵達湖邊時,已是午夜了。月亮攀上了天穹的頂點,被萬千繁星拱
衛著,如同天鵝絨上最亮的那塊美玉。湖水粼粼,煙波倒映月影,在水中畫上了
另一輪蕩漾的明月。他們一同在沙灘上坐下,她把頭倚在他的肩頭,長髮像瀑布
披散下來。
“月色真美,比酒還醉人。”他伸手把她摟緊一點。
“你要是每天盯著看就不會覺得美了……我倒羡慕你們,外面的世界那麼大,
想去哪兒都行。”
“你沒去過外面嗎?”
“去過……但已經是很多年前了,那時候也許……”她突然停了下來,從地
上蹦起來,朝著前方的那個人影跑過去:“我回來啦,奧婕塔姐姐!”
“奧吉莉婭,你跑哪去兒了,這麼晚才回來?”兩個白色的身影擁抱在一起,
只留下弗裡德在一旁目瞪口呆。
“唔……就是去林子裡轉了轉,修理了下屏障,順便還撿了個倒楣鬼。”她
朝他指了指,做了個鬼臉。
“又是你……你不是已經出去了麼?”奧婕塔皺了皺眉頭。
“沒辦法。”他攤了攤手:“你們的法術生效嘍,然後我就迷路了……不過,
我剛發現,原來我一直有個重大的誤會——原來你們是兩個……哦不,我的意思
是,原來你們兩個並不是一個?”
“我們是姐妹,同一天獲得人形,同一天成為守護者。”
“然後還長得一樣?呵,這地方真是……比想像的更神奇……”
“哈,其實也不完全一樣啦。”奧吉莉婭的眉眼又彎了起來:“比如,你沒
發現嗎?我比姐姐笑得多多了。”
“呼,你說得有道理。”弗裡德攤了攤手,如果仔細審視的話,他還是能發
現她們些許不同的,比如奧吉莉婭的臉頰要更瘦削一點兒,眉毛則要稍微揚得高
一點。
“就知道亂跑。”奧婕塔沒再理會他,轉過身軀微皺著眉頭望著妹妹:“忘
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啊……哦,沒忘沒忘。”弗裡德發現奧吉莉婭正邊撚著頭髮邊偷偷瞄著他:
“不過,我對當公主什麼的也沒多大興趣就是咯,如果姐姐能被選中成為公主的
話,肯定會比現在厲害得多對吧?”她突然壞壞地笑了起來:“那樣就可以一個
人搞定所有壞傢伙啦,對不對?我就陪王子殿下一起闖蕩天涯去好了。”
“你就這麼捨得丟下我獨自在這裡?”奧婕塔攥緊拳頭瞪了她一眼。
“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啦!或者……”奧吉莉婭的眼珠滴溜著:“我們可以
換崗啊,我出去半年,然後回來,換你出去休假半年,怎麼樣,這法子完美吧?
你說對不?王子殿下。”
“哈……我覺得……似乎有點兒不對勁。你剛才說,要成為公主對吧——好
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才會變得更厲害,但是聽起來,你們兩個只有一個可
以成為公主,那麼……如果你沒有你姐姐厲害的話,一個人當班恐怕有問題呐。”
“嗨——”奧吉莉婭歎了口氣:“真沒勁,連你都要拆我的台。”然而下一
秒,她又換回了頑皮的笑臉:“不過,你要是擔心我的話,可以陪我一起呀!我
們兩個加在一起,打架肯定夠用了。”
“謔!我沒意見。”弗裡德也打趣地笑了起來:“天天置身仙境,還有仙女
相伴,多少王侯想過都過不上的日子呐!”
“哈,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嘍!”奧吉莉婭朝他嬌媚地噘了噘嘴:“不過
……現在說這些都太早啦,一切得等月神決定了之後再說。”她轉過身去望著奧
婕塔:“別擔心,我可是不會故意放水的哦。”
“好了,那我們走吧。”奧婕塔的語氣顯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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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圓月攀上天頂的時分,弗裡德抵達了那座祭壇。
他們一共沿著湖岸大約走了三四裡,湖的形狀狹長而略帶弧度,猶如新月,
而在月輪的中央,一道半島狀的沙灘從湖岸向湖中延伸出去,在它的盡頭,祭壇
就矗立在那裡。第一眼看到它時,弗裡德覺得它和周圍的一切有點格格不入——
因為它似乎是這片未染俗塵的世外仙境裡,唯一的人手雕琢之物。
現在,他站在冰冷石板鋪成的地面上,青苔見證著歲月,青草在石縫裡勃發
著,六根一丈多高的石柱圍成了一圈,方形的石台立在當中。兩個女孩分別走向
石台的兩邊,跪下去,伏在台前,低聲默禱著什麼,片刻之後,她們默契地直起
身來,一同把雙手按在台面上。
沉悶的轟隆聲,厚重的石板開始向一旁移動,猶如開啟一座古老的墓穴。在
當空皓月下,她們伸出手去,握住墓穴裡閃耀的如水銀輝,緩緩地抽出來,伴著
清澈的金屬嗡鳴,莊重而優雅。
她們分別往後退了兩步,舉起手中寒光照人的金屬,微微舉向前方。“此時
此刻,我願捨棄魔力,只留純粹的技藝,對嗎?”奧吉莉婭微笑著。
“願月神見證。”奧婕塔的表情仍然波瀾不驚。
弗裡德覺得自己開始擔心,擔心她們會弄傷彼此,但問題是——他發現自己
說不準擔心哪個更多一些。而且,他總覺得這地方顯得太突兀,有種讓人不自在
的感覺。他走過大陸的許多地方,見識過不少古跡,也學會了如何大致去鑒別它
們的年代,眼前的這些石塊,從風化的程度上看,並不算太久遠,大約只有四百
年上下的樣子。但它的風格——不論是石柱的樣式,還是柱子和祭臺上的浮雕,
都不同於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種——也許的確是神明的默示?
兩把劍在空中禮節性地交叉相碰,然後再一次向後退開,比試正式開始了。
月神……這倒並不是什麼未曾聽聞的神祗,整個西境她的信徒眾多,許多地
方都有月神的神廟,但是,他從未在任何一座裡面,見過這個樣式的石柱和浮雕
……
清脆的撞擊聲像雨點般爆發出來,讓他無暇再過多的思考。兩個纖柔的身影
在月光下飛旋著,如同起舞的天鵝般美麗,卻又像毒蛇一樣冷靜而致命。奧吉莉
婭靈巧地左右躍動,劍鋒如飛瀑般揮出連串的突刺和斬擊,而奧婕塔看起來更趨
於守勢,在格擋的間隙裡不斷尋找著反擊的機會,一時間的確伯仲難分。弗裡德
自己也嫺熟劍術,但他不得不承認,常人恐怕很難擁有這樣敏銳的感知與反應速
度,更何況……每一個動作都能做得如此之美。
但他逐漸意識到,也許決定勝負的,並不完全是技藝,還有耐心。
奧吉莉婭的動作開始變得更加急促而迅猛,氣勢如風,但似乎不再和開始一
樣優雅和冷靜,她仍然微笑著,但看上去不那麼真摯。在弗裡德看來,她好像希
望打鬥快點兒結束,努力地想要儘快壓倒對手。當然,奧婕塔的招架也開始露出
頹勢,她每次的反擊都沒能成功,有幾次只差那麼一點,現在她的動作顯得越發
勉強了,也許這也是讓奧吉莉婭的進攻更加自信的原因之一。但不同之處是,奧
婕塔依然很冷靜,她的動作比奧吉莉婭要更為理智和精細。
弗裡德覺得,不管誰勝誰負,這場演出應該快要謝幕了,“不過,希望結局
是大家都別傷著就好。”
奧吉莉婭又一次自上而下的猛力劈擊,卻被奧婕塔的劍鋒斜著導向了一邊,
但她馬上又順勢橫斬回來——這一次,她太倉促了,劍的行程並不足以積攢起足
夠的力量。
奧婕塔的劍對著迎上去,不太費力地擋住了這一擊,然後立即偏轉過來,順
著奧吉莉婭的劍鋒,向前推削過去。她應該要後躍來躲一下這一擊?弗裡德飛速
地假想著。
然而奧吉莉婭的舉動超出了他的想像。
她鬆開了持劍的一隻手,只剩一隻手握劍,迎著奧婕塔的劍鋒,往前勉強推
出去,鐺的脆響,劍托抵住了劍刃,但劍尖只是稍微改變了方向,仍在往前刺去。
但就是下一個刹那!她的另一隻手狠狠砸中了奧婕塔左手的手肘,劍鋒猛地
歪了過去,而奧吉莉婭的劍順著剛才招架的方向向前斜刺,現在,奧婕塔變成了
倉促旁躍的那個人,而這一下,讓她的腳步失去了靈巧的權力。奧吉莉婭的腳向
她的小腿踢來,微笑著,似乎一切都在她的計畫之內。
已經無法閃避了,奧婕塔只能儘量讓步子穩住,硬著頭皮去硬接這一下。
奧吉莉婭踢中了。
但那一腳……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力量。那一瞬間,弗裡德看出了她臉色的改
變,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僵硬,眼神裡帶著困惑和驚愕,而奧婕塔攢足了力量的腳
反著迎了上來,踢中了她的小腹。
劍從她顫抖的手裡掉下,她痛苦地跪倒在地上,捂著肚子蜷縮著。紅色……
刺眼的紅色,像噴泉一樣湧出來,從她的身體裡,從她私密誘人的女性器官裡
……
“你怎麼了!”弗裡德和奧婕塔幾乎同時沖了上去,奧婕塔伸手想要去檢視
她的傷,但奧吉莉婭推開了她,掙扎著努力坐起來。“你贏了,姐姐。”她還在
笑著,但是臉色慘白:“好了,你現在可以走開了,我不需要你可憐,我自己能
對付。”
她閉上眼睛,把手按在腹部,開始凝聚起月色般的光輝。
“別這樣,奧吉莉婭,我並不是有意的。”奧婕塔懊惱地站在那兒,有點不
知所措:“但是你傷得很重,靠你一個人要痊癒太久了!”
“是的是的,靠我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好,對嗎?哈,親愛的姐姐,謝謝你,
我一直都在你的羽翼底下,你從來都覺得我只是個添麻煩的傢伙,對嗎?夠了,
我受夠了,我說過,我並不想當什麼公主,我想要的,是證明我並不比你差!哈
……但終究……命運並不鍾愛我……”她的聲音淡了下去,輕輕抽動著鼻子,但
緊接著,她突如其來地喊叫起來:“那麼!現在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
“我並沒有……奧吉莉婭,你一直都很……”奧婕塔伸手想要去挽住她,但
她憤怒地甩開了,從地上躍起來,向漆黑的叢林狂奔而去。奧婕塔楞了一下,緊
跟著追了過去,然後是弗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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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跡斷了……該死,為什麼今天總是碰到相同的倒楣事。”弗裡德懊惱地
跺了下地板。
“她有時會從樹上走,所以在地上你找不到血跡。”
“那樣的話,也會有一點兒掉下來的……不過,晚上是不大好找。”弗裡德
攤了攤手:“現在怎麼辦?你是仙女呐,你應該比我有辦法對不?”
“也許……”奧婕塔沉吟了一下:“我知道她有個喜歡去的地方。”
“謔,那還等什麼?”
“其實你沒必要跟著的,人類。”她繼續向林中走去,背對著他。
“嘿,就這麼拒絕我我可是會傷心的。”他不聽話地追在後面:“不過,你
想想,小姐,這地方並不大有人來,對嗎?而我,嗯,為什麼偏偏是我,成了這
個倒楣蛋?為什麼偏偏又讓我遇上這些破事兒?如果你相信命運或是神明,也許
……嗯我是說我覺得,也許是他差我來的?”
“關於奧吉莉婭的傷,你知道些什麼?她是怎麼受傷的?”
“這個問題……”弗裡德撓著頭皮:“真是……不大好解釋,也許其實我也
不知道,不過……好吧,我做了個夢,我是說,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夢……”
奧婕塔邊走邊聽著他說完一切,他如何遇襲,奧吉莉婭如何出現,然後他如
何中毒,昏過去,以及……他在昏睡中的……那個夢。
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走著。
但突然,她停下了腳步,猛地回過頭來,眸子裡閃著幽光。
“你覺得奧吉莉婭怎麼樣?”
“唔,她很可愛,有那種……特別的野性之美,對我也很溫柔,除了……謔,
就眼下的情形說,脾氣有點兒大。”
“你真的會帶她走嗎?”
“你是說?”
“你並沒有做夢。”
他站在那兒,微微低下頭,像要把一切理清頭緒,但最後,他抬起頭來,望
向那雙冰寒的眼睛:“如果她真的願意的話,我想我會。”
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去:“其實我知道,我們不會永遠在一起。”
“抱歉……我是說,那只是我個人的想法,我並不希望你孤獨。”
“並不是你的錯,這是命運。我們已經一起度過了許多許多年,她一直都像
個孩子,任性,胡來,但並不壞。我一直都努力地想把她照顧好,是的,其實她
也一直照顧著我,她有許多方面比我強,我從來都承認。但是……不管我怎麼努
力,我一直都能感覺得到,我們的心,每一年都在越來越遠……她總是嚮往更廣
闊的世界,即使沒有你,我想,總有一天,她也會離開的。”
“你是個好姐姐。”他歎了口氣:“其實,我明白你的感受,很明白……我
也有兄弟和姐妹,小時候,我們一起玩耍,一起搗亂,一起挨駡,只要在一起,
我們就很開心。但是後來,雖然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我們就這麼……越
來越遠了。”
“命運給每個人的道路都不一樣,許多時候,她甚至不會留給你思索的機會
——就像我自己,我告訴過你的,那時,我只是一隻鳥兒而已,但……就是這樣,
沒有機會掙紮,沒有機會拒絕,沒有機會回頭,一點也沒有。我理解奧吉莉婭,
因為,我也會想念外面的世界,我曾經翱翔過的世界。”
“我有個問題,最關鍵的問題,當然,你可以不回答我。”
“我究竟在守護什麼,對嗎?”
“沒錯,為什麼你不能離開?湖底下到底有什麼?”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知道要留下?”
“他真的存在,並且真的會說話,當然,並不是經常。”
“他?”
“月神。”
“唔,有意思,我越來越有興趣了。”他撫摸著下巴:“我去過許多月神殿,
見過許多祭司,他們不少人宣稱自己聽到月神的旨意,不過,我覺得他們都在吹
牛而已。”
“你覺得我也是嗎?”
“不,我覺得你不是。他們那樣說,是因為那樣能給自己帶來利益,而你
——月神的旨意,看起來並不是你自己喜歡的。”
“嗯,那就好。我並不希望你有太多褻瀆的想法。”
“好吧,當我沒說過。”弗裡德聳聳肩。
最終,他們抵達了奧婕塔所說的那個地方,在山丘的半腰,斷崖嶙峋著探出
山壁,而山溪在旁邊轟鳴著傾瀉而下,墜向崖底,激起漫天的水花和白霧。
那個身影就在懸崖邊上,坐在那裡,屈著腿,把臉深深地埋在膝間。
“嘿,寶貝兒,生氣不要太久好嗎?”他慢慢走過去:“非常……抱歉……
是我害你受傷的,不過我說話算話,等你傷好了,我們就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怎樣?”
沒有回答。
他走近她,在她身邊坐下,伸出胳膊,搭在她肩頭:“嘿,寶貝,其實你很
幸運,有個一直關心著你的姐姐,而現在……又加了個我……”
“滾開!”她突然跳起來,像發瘋一樣把他推開。
“你這騙子!混蛋!”她帶著哭腔喊著:“你對她有意思,對吧?別以為我
看不出來!雖然我是個傻瓜,但我也是女人,從你的眼神裡我就看懂了!”
“冷靜下,寶貝,其實你並沒懂我。”他擺著手,微笑著,往後退了一步。
“夠了!”
那只纖細的手向他揮來,帶著看不見的怒火,以及看得見的刺目光芒,太快,
太快了……
震耳欲鳴的轟鳴聲,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落葉般飄起來,從空中劃過,然
後重重地跌落,從嗡嗡作響的耳膜裡,他隱約聽見了奧婕塔淒厲的呼叫。
“奧吉莉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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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瀑布下找過了,但沒有找到想要的,在奔流的河水胖,冰冷的石塊上,
他發現了血跡,但僅僅是血跡而已。奧婕塔坐在那兒,手掩著臉,想要忍住抽噎,
最終卻變成了無法控制的嗚咽聲。
“我想是她自己離開了,我記得她會飛,對嗎?”
“該死,我真該死……為什麼我會那麼著急,為什麼我會那麼不知輕重……”
“別這樣,我知道,其實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來這兒,就什麼事都沒
了。”他試著輕拍她的肩膀:“但是,既然我已經錯了,我想,我必須努力把它
糾正回來。”
她沒有回答,仍然把臉深深地埋在膝間,淚珠隨著啜泣聲從指縫裡淌落。他
尷尬地站在那兒,有點不知所措,最後他只好蹲下來,望著她蜷縮的纖弱身軀,
靜靜地等著,等著時間慢慢逝去,她的抽泣漸漸平靜下來。
“我覺得,我們也許應該……更互相信任一些。”他仰起頭,盯著她帶著淚
痕的臉,儘量讓聲音顯得溫柔,她卻仰臉望向夜空,避開了他的眼神,月光從天
灑落,讓她的臉龐顯得更加皎白。
“我和你的願望是一樣的,希望奧吉莉婭能平安歸來。”他說。
“我聽說,每個人的命運之中,都有註定的劫難。”她輕聲說道,卻並不像
在回應:“而你,也許就是厄運之神派來的使者,對嗎?如果沒有你,今天,明
天,今年,明年,或許一個世紀,一切都仍會平靜如初,我和奧吉莉婭,我們仍
會在湖邊,笑著,嬉鬧著……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
“萬事皆有天命,我相信這個,不過,命運之神在下一頁上寫了什麼,再下
一頁又寫了什麼,你能知道嗎?”
她搖了搖頭。
“謔,所以麼,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既然今天可以比昨天更壞,誰又
能說,明天不會比今天更好呢?”
她慢慢把頭垂下,輕輕歎了口氣,目光仍然閃爍地瞥向一邊:“其實,我並
沒有不信任你。”
“是嗎?”他微笑起來:“那就好,一個人的智慧和力量終歸有限,何況
……我覺得你也不像太會動腦子的樣子。”
“也許吧,這裡的一切都很簡單,簡單得像水一樣。”
“所以麼,仙女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許我可以幫你動動腦子。”
“隨便你吧。”
“嘿!”他搖著腦袋:“光隨便可不行,我需要知道些東西。”
她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希望你的問題不要冒犯神靈”
“不會的,我保證。”
“說吧。”
“比如……你剛才說,‘你聽說’?但這裡只有你和奧吉莉婭兩個的話,你
是聽誰說的呢?”
她把頭低下去,閉上眼睛,許久沒有出聲,似乎這問題讓她覺得困難。
“抱歉……我……不知道……”她輕輕搓揉著髮絲,眉間帶著迷茫的煩亂:
“我不知道……我的記憶裡……一直都有些東西,我不知道它們是怎麼來的,但
它們……就是在那裡,有時候,在我預料不到的時候,它就會突然蹦出來……但
當我想要去細想時,卻又發現它太遙遠,太模糊,看不清,也抓不住……”
“從你還是天鵝的時候?”
“不……是從……變成人類之後才有的……其實,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從
來都沒有完全習慣人類的身體,我覺得,我只適合做只鳥兒,那才是我喜歡的生
活……但是”突然,她停了下來,抬起頭望著她:“等等,這和找到奧吉莉婭有
關係嗎?”
“我也不知道,但我對這個問題有點……好奇。”
“那你還是換個話題比較好。”
“好吧好吧。”弗裡德聳聳肩:“其實我是認真的,因為不太合理的事情裡
往往能找到線索,不過既然你不喜歡的話,我還是說點別的好了……唔,比如
……你說你們在守護這片湖,那麼,你們是在防備著誰……或者……什麼?”
“任何想要覬覦湖水力量的人。”
“比如?你遇見過的。”
她沉吟了一會兒:“墮落的巫師,貪婪的盜賊,還有不知名的魔怪……不過,
有一個也許是我最熟悉的,我想他一直都沒離開,就在湖邊的密林裡,我們交手
過許多次,不過還好,他還沒強大到戰勝不了的地步。”
“他?是誰?”
“我只知道他叫洛特巴特,他很高大,但總是駝著背,看上去不像人類,扭
曲的臉,還有角和爪子……”
“你覺得現在的情況……和他有關係嗎?”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奧吉莉婭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我想……那會
是他進攻的最好時機。”
“所以說,我是他故意弄壞屏障放進來的咯?”
“不……應該不是,屏障以前也出過問題的,不止一次。而且,如果洛特巴
特真的有能力破壞它的話,他應該早就這麼做了。”
“唔,好吧,不過不管怎樣,我們現在得提高警惕了。”
“不用太擔心,雖然和奧吉莉婭一起的話會更輕鬆一些,但我覺得我一個人
也可以應付他的。”
“謔,看起來你並沒碰到真正稱職的對手咯?”弗裡德撇了撇嘴:“有本領
沒處使的感覺是不是不太好?”
“我可不希望有必須用上一切的機會。”
“那也是……好吧,最後一個問題,關於你們的……嗯,儀式——不會冒犯
吧?”
“你說吧,不妥的話我會告訴你。”
“你們為什麼比試?”
“為了飛升的資格。”
“飛升?”
“月神會揀選我們之中更強的一個,成為天鵝之湖新的公主,當儀式完成,
天空將會開啟,獲選者將前往彩雲之上的殿堂,與她永遠同在。”
“那樣的話,就只剩下另外一個獨自來守護這片湖咯?”
“不,會有新的天鵝被選中,獲得人形與魔力,她們會繼續守護的職責,直
到下一個飛升之刻的來臨。”
“每當一個獲得飛升,就會有另外一個新生……嘿,等等,這樣的話,應該
總是有一新一舊兩個對吧?但是奧吉莉婭說你們是同一天變成人形的?”
“在我們之前的兩位,她們同時獲得了飛升的資格,我目睹了那個時刻,我
還記得,雖然那時候我還是只鳥兒。”
“嗯,我明白了。”
“還有什麼嗎?”
“暫時沒了,謝謝你的信任,仙女小姐……”
“那麼,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送你離開。”奧婕塔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
重新變得如水般平淡,薄紗籠罩的高挑身影矗立在月輝中,就像月的化身。
“嘿,非要這麼著急下逐客令麼?”
“你有屬於你的世界,我已經讓你在這呆得夠久了,該是你回去的時候了。”
“但是奧吉莉婭她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月神會眷顧她。”
“哎——”弗裡德無奈地搓著手掌:“雖然我一直都知道女人是變臉很快的,
不過你比一般女人變得更快。”
“你知道嗎?”她猛然轉過頭來,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瞪著他:“有句話我一
直想說——你說話的樣子總是讓人討厭。”
“謔?是嗎,”他往後退了一步,眨巴著眼睛:“我也有句話一直想說——
你生氣的樣子總是讓人喜歡。”
說完,他微笑起來,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突然凝固在那裡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楞了好幾秒才把背轉過去:“隨便你怎麼說吧,我現在得走了,你最好自
己找個能休息的地方。”
“去哪兒?”
“去收拾一下祭壇。”
“嘿,老實說,我不習慣太早睡的……”
“隨便你了,”她的衣裙輕輕飄起,雙腳在銀色的光輝中離開地面:“不過
別指望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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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祭壇時,弗裡德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他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地喘
著氣,汗珠從額頭上不住地往下滴。“呼……小姐……希望我沒比你慢太多……”
他吃力地笑著。
奧婕塔沒有理會他,她正跪在壇前,雙手覆在胸口,低著頭,無聲地默禱著
什麼。不遠的地上,奧吉莉婭留下的血跡還在,滲進了沙裡,變作發黑的暗紅色。
一旁是被扔下的兩把長劍,奧婕塔和奧吉莉婭比試時用過的。他走過去,蹲下身,
仔細端詳了一下,劍刃大概三尺長,光潔得如同明鏡,的確不像是一般材料能打
造出來的,劍柄卻是木制的,嵌著銀質的雕飾,已經明顯黯啞發黑了。不過讓他
覺得奇怪的是,那些花紋的樣式,和他在那些月神廟裡見過的風格很有差別……
是的,那座祭壇也是,月神廟裡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祭壇,他先前已經注意到過
……但是……劍和祭壇的風格……似乎也並不是同一種……
他伸手撿起其中的一把,攥住劍柄,來回揮動了幾下——輕巧卻又不失揮擊
的力度感,而且感覺出奇地稱手:“的確是好劍……”他輕聲自語。
但是奧婕塔憤怒的聲音打斷了他:“誰叫你亂碰那個的?”
“抱歉抱歉。”他慌忙地把劍放下:“沒人叫我碰……不過……也沒人叫我
別碰對吧?嘿,不知者不罪,您可別太在意。”
“知道嗎?我巴不得現在就走,越遠越好。”奧婕塔氣衝衝地走過來,拾起
劍,把裙擺撩起來,面帶慍色地擦拭著劍柄。弗裡德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目光
卻忍不住停在她露出來的白皙大腿上。
“嘿,那為什麼會大發慈心讓我多留一晚呢?”他俏皮地微笑。
“晚上壞東西們會活躍不少,我沒法離開去送你。”
“好吧……不管怎樣,謝謝你,天鵝小姐,你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女人……”
那一刻,他的神情變得認真了不少,這句話他沒開玩笑,她的責任心不只是
對於這片湖泊與叢林,也是對他這個帶來黴運的不速之客——她覺得送他平平安
安地離開,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責任,哪怕她心裡已經煩透他了。
奧婕塔撿起另一把劍,把它們一起放回祭壇的暗槽裡,手在石板上輕輕拂過,
石塊轟鳴著合攏,一切回復如初——除了月光下斑駁的血跡。
“你應該去休息一下了,我記得睡眠對人類很重要。”她說。
“好吧好吧,不過我要生個火的話你不介意吧?畢竟你這不像能找到被褥的
樣子。”
“隨便你。”
“又是隨便?我想我會開始討厭這個詞的……不過……嘿,仙女小姐,我冒
昧地問一下——你晚上睡哪兒?我的意思是……唔我記得老奶奶們的故事裡仙女
們總是有漂亮的宮殿什麼的……”
“隨便哪兒,樹上,蘆葦叢裡,都行……其實我不睡也沒關係,只是有時候,
日子太無聊了,不睡覺的話,也沒什麼別的可做……睡著的話,也許還能夢到點
什麼……”
“夢到什麼?”他饒有興趣地盯著她。
“你問得太多了。”她轉過身去,再一次開始飛向空中:“晚安。”
“晚安,祝你好夢。”
他目送那潔白的幽靈消失在樹冠之上,然後自嘲地吹著口哨,走向林間,再
一次找尋起木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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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天鵝會夢到什麼,但他自己卻開始做夢。
他能望見那個白色的身影,似乎就在幾碼遠的地方,卻顯得模糊不清,只能
看見搖曳的輪廓,猶如波光中的倒影。她舞動著,踮起足尖,揚起手臂,優雅地
飛旋,潔白的衣裙與墨黑的長髮一同揚起,像漩渦般攝人……
他走過去,向那團白影伸出手,她停下來,轉過身,牽住他的手,她沒有說
話,只是燦爛地笑著。是奧吉莉婭?還是奧婕塔?他分不出來。他向她挨過去,
想要挽住她婀娜的腰肢,她卻頑皮地躲閃著,推揉著他的手,銀鈴般的笑聲蕩漾
著,近在眼前,卻格外悠遠,如同遠山的迴響。
終於,他贏了,她倚在他的臂彎裡,輕聲地喘息著,臉上泛起雲霞。他望著
她,她也望著他,但最後,她移開了目光,羞澀地閉上眼,把頭向後仰起。他摟
緊她,貼她飽滿的胸膛上,把臉一點點靠近那副微張著的紅唇,萬籟俱寂,空靈
中只剩下他的心跳。
但在最後一寸遠的地方,他停住了,驚愕充滿了他的眼。
——那抹紅色黯淡下去,化作瘮人的慘白,溫潤的肌膚飛快地變得枯槁,冰
冷刺人,她木然地睜開眼,眼眶裡只剩下如夜般的漆黑……
他就這樣愣在那裡,看著她像雪一樣在他懷中融化,像沙粒般從他的指間散
落。他想要嚎叫,卻叫不出聲,想要哭泣,卻沒有淚水,但最終,他發現自己竟
然笑了起來,那笑聲沙啞而癲狂,歇斯底里,如同從無底深淵裡傳來……
終於,他猛地坐了起來,睜開眼,大口地喘息著。不遠處,火堆還在燃燒,
但他覺得渾身像從冰窟裡爬出來一樣冰冷。
但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真的聽到了笑聲——沙啞的笑聲,從他身後。
他伸手去抓劍,就在身旁,側身翻躍,劍鋒在錚鳴中出鞘。
那個高大而岣嶁的身影矗立在月下,殘破的黑色罩袍在風中揚起,兜帽底下,
是冒著血紅幽光的雙眼和扭曲得無法辨識的灰白面容。
“嘿,你就是奧婕塔說過的那個壞傢伙?”他握緊劍,擺開架勢。
黑影沒有回答,只是無聲地向他走來,他微笑著,想要掩蓋自己的緊張,但
他發現,自己的手居然開始發抖……該死的……冷靜一點,冷靜一點……他默念
著……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一種無法自已的壓抑和恐懼感,似乎那東西周圍,
有著什麼能直擊魂魄的魔力一樣。他感覺到自己的毛髮都在豎立起來,他本能地
往後退,甚至不敢去直視那張扭曲的臉,但最後,連步子都似乎僵住了,只剩下
冰冷的汗珠從額上滾落。
“滾開!”他大聲咆哮著,用盡力氣瘋狂地揮劍,就像在一場噩夢中掙扎著
想要醒來。
它沒有躲閃,劍鋒側著斬進黑色的袍子裡,劃過整個身軀,從另一側飛掠而
出。
他呆呆地停在那裡,沒有再揮第二劍。
它依然緩慢而平靜地靠近著,毫髮無傷,劍上沒有血跡,什麼也沒有,如同
剛從空氣中劃過。它停下來,彎下腰,無聲地貼近他的臉,近到近到他能看清兜
帽底下的一切:上面沒有口與鼻,只有刀痕般錯亂縱橫的的溝壑。
再一次,他聽到了笑聲,低沉而含混不清的笑聲,像是在輕蔑地嘲弄。它抬
起一隻扭曲的手,指頭緩慢地探向他的胸前,他想要掙扎,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的肢體。鋒銳的指甲穿透了衣物,他能感覺到它刺破皮膚,紮進肉裡,血浸潤了
裡衣,刺骨的寒意彌漫開來,讓他的整個身軀瑟瑟發抖……
“該死的……這算是……結局嗎?”他覺得意識也快要被凍結起來:“月神
在上……如果這真是你的地盤的話……好歹幫我一下……”
心跳聲開始變得微弱,幾不可聞,視界開始黑暗下去……
——直到他看到那道從天而降的月光。
刹那間,潔白的光輝籠罩了他,如瀑布般華美,像和風般溫柔,他能感覺到
黑暗之潮從身體裡褪去,麻木的四肢再一次恢復知覺,他趕緊向後躍去,避開那
駭人的利爪。而不遠處,白色的身影正從夜幕之上翩然而降。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洛特巴特。”奧婕塔的雙足踏上落葉。
黑影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撇開他,慢慢轉過身去,面對那個白色光輝
中的宿敵,一步步迎向她。奧婕塔倏地揚起了手中的劍,指向它血色的雙眼。至
黑與純白,兩個身影在斑駁的月光裡一點點靠近著,黑煙般的衣襟和輕柔的長髮
一同在晚風中揚起,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在只剩下幾碼遠時,終於,對峙結束了。
黑色的身影猛地向前沖了出去,快得像一道黑色的弩箭,而白色的身影輕靈
地旋動,閃向一邊,擦身而過的同時,熾目的光焰從手中揮出,密林刹那間猶如
白晝。但似乎同樣沒有命中,黑影穿過了狹小的林間空地,消失在另一邊的黑暗
裡,令人窒息的呼嘯聲迴旋著,像洪水般卷過山林,刹那間,如同整個黑夜都在
沸騰。
幾秒後,再一次,它從另外一邊的黑暗裡躍出,挾著利刃般的疾風,黑與白
再一次交織,就像流星掠過明月,奧婕塔不斷地躍動著,每一步都曼妙而優雅,
修長的手臂與腿腳在月下揚起,猶如一場聚光燈下的舞蹈。交鋒的過程重複著,
但似乎每一次都互無戰果,魔物的攻擊看上去氣勢勃然,奧婕塔則顯然是想要在
防守中尋找破綻。而弗裡德唯一能做的,卻只有目瞪口呆地觀望,先前奧婕塔和
奧吉莉婭比試時,他還只是讚歎她們劍技的優雅精妙,而現在,他終於明白作為
凡人,世間有許多東西並非他能理解的……一開始他想,奧婕塔為什麼不更加主
動一點,她手裡有劍,如果從稍微側翼一點的地方,迎著魔物衝擊的方向,命中
應該不難的……但他旋即想到了問題的關鍵——剛才自己不是已經試過了麼,他
用過劍,砍中了那東西,但卻毫髮無傷……
但這一點反倒讓他更加困惑:既然是這樣,為什麼她仍然要拿著劍呢?
又一次的衝撞,但這一次似乎有了些許不同。在交織的刹那,伴隨著更耀目
的白光和沉悶的砰聲,而在掠過白光之後,黑影的軌跡有了一點點偏斜。再一次,
它從密林深處的黑暗中歸來,沖向空地中央的奧婕塔,但這次,連弗裡德也能看
出來,它的速度似乎變慢了。也許剛才那一下,奧婕塔成功地擊中了它一次,現
在,勝利的天平向她傾斜了。
但接下來,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雖然魔物的行動減緩了,但奧婕塔
的情況也同樣不太正常,相比之前優雅輕鬆如同舞蹈的姿勢,現在她的姿勢看起
來似乎顯得有些疲憊一樣,身子像喘息似的起伏著,剛剛好勉強躲過這一次衝擊,
而當下一次交匯來臨時,劇烈的光芒再一次迸發,這一次,她竟然往後踉蹌了幾
步。
“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弗裡德禁不住越發忐忑起來。這種奇怪的回合
似乎同時削減著雙方的力量,但關鍵是,是誰主動採用的這種方式?這樣拖下去,
到底對哪一方比較有利?目前為止,他還沒法看出來。但他知道,自己顯然在擔
心——擔心那個女孩,而且擔心的程度……比他預想的更嚴重。
黑影再一次沖出密林,但這一次,它沒有筆直的沖過來,而是向上拉起,然
後俯衝著猛撲而下。奧婕塔仰起頭,雙手緊握著劍,迎著它揮砍過去……
狂風咆哮,地上的落葉與殘枝轟然揚起,紛飛著掠過耳畔。在光與影接觸的
刹那,黑影砰然綻放開來,無數道長髮般的煙霧升騰而起,如同滴進水裡的墨汁
般濃郁,看上去猶如一顆巨大的黑色彗星,幾乎要將那點微弱的白色完全吞沒。
透過黑煙,他隱約能望見奧婕塔的身影,長劍橫在額前,她拼命握住它,頑強地
抵擋著。駭人的黑彗星並沒持續太久,煙塵開始聚攏,收斂歸回,但它看上去越
是變小,奧婕塔的樣子反而顯得更加吃力,幾乎要被壓得半跪下去,握劍的手瑟
瑟發抖。他開始聽到笑聲,嘲弄般的笑聲……
但那一刹那,他注意到,奧婕塔的臉稍稍轉了過來!
他能看見那雙墨黑美麗的眸子,她身上唯一黑色的部位,雖然看不真切,但
他仍然立刻反應了過來——她在看他。
為什麼?
月光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輝。
她的眼神裡有什麼?是擔憂?關懷?抑或是……某種期待?
期待?
沒錯,就是現在。
他猛地從地上躍起,握著劍,向那團糾結的光與暗沖去,用他所能做到的最
快速度。當劍鋒刺進那黑色的長袍時,這一次,他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阻力。
緩緩地,那對血紅的空洞轉向他,他無法分辨那張扭曲的臉是否也會有表情,
但他從閃爍的紅光中,感受到了……驚愕……與不可置信……
然後,它熄滅了。
墨色的斗篷停止了舞動,無聲地低垂下去,佝僂的身軀向前傾倒,跌落在地
上。
“看樣子我沒理解錯?”弗裡德微笑著,從那黑色的遺骸上把劍抽回來。
“它只有在某些情況下才能被劍傷到,而你故意創造了這個機會?”
“它輸給了驕傲……”奧婕塔還在喘著氣,剛才的苦戰讓她顯得虛弱:“平
時,有我和奧吉莉婭兩個在的時候,它不會這樣的……這一次,它覺得自己贏定
了,但是……他輕看了凡人的存在……”
遺骸開始分崩離析,如同燃盡的灰燼,崩塌,融化,伴著煙雲,消逝在風中,
直到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看樣子,你可以考慮給自己放個長假了?”
她沒有作聲,只是回過身去,迎著月光,凝望著蕩漾的湖水。
“嘿,明明打了勝仗,你看上去反倒不大開心呐。”他跟在身後。
“你知道嗎……那種感覺。”她輕聲說,聲音像湖水一樣帶著涼意:“幾百
年裡,除了奧吉莉婭,它是唯一一個……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而現在,一夜
之間……他們……全都不在了……”
“好了好了,小姑娘。”弗裡德走過去,輕拍著她的肩:“乾脆我留下來陪
你好了?”
“算了吧。”她推開了他的手:“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笨。”
“好吧好吧,那換個方案……既然壞蛋已經被消滅了,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
界也不是不行對吧?”他打了個響指:“我可是很樂意當你的導遊的。”
“不用了……我想,我的生命始終是屬於這裡的。”
“好吧。”他無奈地攤了攤手:“你有什麼打算麼?比如,去完成你們的
……儀式?”
“不,恐怕不行了,儀式必須我和奧吉莉婭都在場才能啟動的。”
“其實……我覺得……嗯我是說,就是我的直覺……奧吉莉婭一定還活著,
我們能找到她的。”
“但願吧。”她突然側過頭來望著他:“其實,我也覺得她一定還在這裡,
因為……如果真的有一名仙子出事的話,月神會揀選新的飛升者,來接替她的位
子……當然,不一定是馬上……所以……”她又把頭低了下去,語氣再次變得低
沉:“抱歉……我……不知道……”
“我們一起找到她,好嗎?”他再一次申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而你的職責不在這兒。”
“嗯……也許你說的沒錯。”他沉思了一下:“不過,以後我還能回來散散
心麼?看在我幫你解決了壞傢伙的份上?”
她低下頭去,看樣子也在思考著,最後,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使勁從鬢邊
扯了點什麼,飛快地塞進他的腰帶裡。
“再見,凡人。”
“再見,仙女小姐。”
他目送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密林的黑暗中,而左手插在腰帶縫裡,輕輕搓揉
著她放進來的東西——柔軟而光滑,和湖水一樣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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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漫過了街道,從門洞裡斜斜地穿進來,和爐中的炭火交融一片。
拉西奧和往常一樣收拾好火鉗和鐵錘,在充盈著鐺鐺聲的大廳裡轉上最後一圈,
打量一下每個人手裡的活計:“還不錯小夥子們!再加把兒勁,把高庭要的這批
貨搞完五分之一的量,今天的活兒就算完了!”
他脫下工作時的棉袍,掛回牆上,在水缸邊拿毛巾草草擦了擦身子。“尼克!”
他招呼不遠處的學徒:“蒙德爵爺那把的毛胚打幾遍了?”
“五遍了,大師。”學徒在爐邊答道。
“收工前再淬一次火,明天交給我來。”他穿回了乾淨衣裳,朝工坊門外走
去。
但就在門口的地方,他注意到了正走過來的身影,雖然今天穿得有點出奇的
樸素,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張有點俏皮的臉。
“今天的生意看起來不錯?拉西奧大師。”客人微笑著,摘下帽子向他點頭
致意。
“嘿!弗裡德殿下?哪陣風兒把您吹來了!”他趕緊停下腳步,謙恭地鞠躬:
“托您的福,我這哪算什麼生意,都是吃陛下的飯而已。”
王子朝工坊裡頭走去,饒有興致地四下張望著,拉西奧跟在他身後:“怎麼,
想要換把新傢伙用用?”
“啊,暫時還用不著,上次那把很趁手,我一直都帶著呐。”弗裡德微笑著
拍了拍腰間的劍鞘,繼續悠然地往前去,當走到風箱旁時,他突然扭過頭來,湊
近他的耳邊,壓低了音調:“不瞞您說,我是想找您請教點事兒……”
拉西奧瞪大眼睛望了他幾秒,旋即就領會了意思:“跟我來吧,這裡人太多
了。”他用同樣的低聲說。
拉西奧領著王子穿過熱浪襲人的大廳,轉到後院,進了他自己的房間,關上
門,點亮油燈,兩人一同在桌邊坐下:“要來一杯麼?”他從一旁的櫥櫃上拿過
瓷瓶和杯子。
但王子按下了他打算揭開瓶塞的手,狡黠地微笑著,把兩個杯子都挪到自己
面前,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個看上去不起眼的土陶瓶子,他搖晃了幾下,然後扭
開纏著紅布的瓶蓋,濃郁如火的香味兒霎時彌漫開來:“從個北方人頭頭手裡搶
的——反正他沒了腦袋,以後用不著這個了。”
“上等好貨……”拉西奧入迷地吸著鼻子:“不過您這實在太客氣,我可受
不住啊。”
“嘿,我又不是第一次找你喝。”弗裡德把盛滿的杯子推到他面前,端起自
己那杯,與他輕快一撞,然後一飲而盡。
“說吧,其實我已經等不及想知道,您有什麼問題居然需要我這個粗人來解
答的。”拉西奧放下杯子,抹了抹鬍鬚上的殘汁。
“有紙和筆嗎?”
……………………
拉西奧探著身子,看著弗裡德拿著水筆在紙上勾勒著,皇家子弟都學過點藝
術,雖然算不上專業,但基本上還是能描繪出大致模樣的——那是把劍,細長的
劍。
“木質的黑色劍柄,鑲嵌銀色的花球和紋飾,圖案我記得不是太清楚,不過
大致是這個樣子。”弗裡德把紙推過來一點:“您能……看出點什麼嗎?”
拉西奧把紙轉過來,又仔細端詳了片刻:“嘿,殿下,您現在有興趣玩古董
了?”
“嗯?”
“如果您畫得比較準確的話,這應該是王朝早年的款式,大概三百到四百年
前,亂世前後,所以糅雜了不少異族人的風格……像這劍托,之前只有東方人喜
歡用這個式樣,後來西境諸國才開始用,但是幾經改進,現在新做的劍就不是這
個樣子了……”
“唔……那麼,您能看出來,是由哪兒打造的嗎?”
“這種做工的劍,肯定不是一般武夫用的,主人估計身份不低……您想想,
劍上有什麼標記或者字型大小麼?包括類似家徽的圖案什麼的。”
“唔……沒有,就只有這些盤繞的花紋,這個我記得清。”
“其實,還真有可能是從皇家的工匠手裡出來的,但是卻沒有徽記,這點很
奇怪。”
王子托著下巴沉思了片刻:“你能不能幫我找找……你這以前有沒有做過類
似的款?我記得你這上檔次的貨都會留有文書的。”
“年代太久遠的檔案八成是沒了……不過……我試著在最早的那批裡面翻一
翻吧,您得多等一會兒……”
過了大半個鐘頭,他終於捧著一冊發黃的卷宗回來了。
“還真有一把很像的,非常像……只不過……”
“怎麼?”
拉西奧小心地把冊子放在桌上,翻動枯黃的書頁,找到他所說的那頁——圖
樣就在左側的紙上,兩幅,一幅劍刃,一幅劍柄:“像您見過的那把嗎?”
“像……非常像,我甚至覺得,這比我畫的那張……更接近一些。”
“但……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指向右邊那一頁:“王朝208年,
這裡注明了,這是按某張古代圖樣仿製的,劍刃是我師父的師父的師父打造的,
劍柄是另外一位大師,但最關鍵的……”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團已經老舊發褐的墨
漬上,抬起頭來,望向一旁的王子:“委託人的名字,以及所模仿的那張圖的名
字……都被……塗抹掉了……”
王子的眼神凝望著那些古舊的圖案與字跡,但突然,他站起身來,向他伸出
右臂:“非常感謝您,拉西奧大師。”
“不需要……別的了嗎?”他的眼神裡帶著困惑。
“暫時不用,不過……別和別人說我來問過這個。”王子鬆開他的手,微笑
著轉身走向門口,只留下那瓶酒仍在桌上,還有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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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裡德抵達圖書館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月明星稀,萬籟俱寂,他當當敲著
鐵門,過了好一會兒,院子裡頭才亮起燈,一個胖乎乎的傢伙從屋裡鑽出來,走
到鐵門前,狐疑地打量著他:“抱歉先生,我們今天已經閉館了,明天再來吧。”
“我找安東尼奧先生。”他禮貌地點了點頭:“他在嗎?”
“唔……在是在……不過,我想他不是很喜歡晚上待客的……”
“麻煩幫我通報一下,我叫齊格弗裡德。”他把銀幣隔著鐵欄遞過去,胖子
守衛楞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換上了恭敬的笑容:“沒問題,我幫您去問問。”
沒過多久他便跑回來了,慌忙地掏鑰匙開著鎖:“尊敬的……殿下!您裡邊
請!”他的手發著抖:“我……不好意思剛才沒認出您……您可別見怪!”
“哦沒事……”他尷尬地笑了笑:“只能怪……我來這兒太少了……”
他上了三樓,敲門,然後走進走廊盡頭的小房間,屋裡燭火通明:“安東尼
奧老師,好久不見。”他禮貌地鞠了一躬。
覆滿白髮的腦袋從書堆後面抬了起來,枯槁的手扶了扶眼鏡,上下打量著他:
“呵,弗裡德?你可是稀客啊,我記得讀書可不是你的愛好。”
“啊……那個……那是以前,現在我還是經常看看書的。”
“是麼?呵,我可是不太相信你的話。”老頭兒又把頭埋了回去,水筆繼續
在稿紙上沙沙劃過:“坐吧。”
“謝謝……您最近身體好麼?”
“腿沒以前好了,所以出門也少了……聽說你最近打仗還不錯?”
“已經打完了,簽了和約,最近幾年應該不用再打了。”
“有封地了麼?”
“去年分的,在西海的艾丁頓。”
“娶妻了麼?”
“嘿……這個……還沒著落呢。”
“嗯?還想多風流幾年?”老頭兒又抬起頭來瞟了他一眼:“你跟我別的沒
學到,這個倒是學到了。”
“哪的話……我只不過……唔,終身大事應該慎重點,您說對吧?”他挑了
挑眉毛。
“是麼?呵,我可是不太相信你的話。”老頭把筆插回墨水瓶裡,往後懶懶
地躺在椅背上:“好了,說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來找我借書看的。”
“哈,好吧好吧,瞞不過您……”他把身子往前探過去,壓低聲調。
“——關於佈雷登,您知道些什麼?”
“佈雷登?哪個佈雷登。”老頭的聲音若無其事。
“就是……您想的那一個。”
老頭皺起眉頭盯了他一眼,就像盯著答錯題的孩子的那種眼神:“在浩瀚書
海裡,有著許多不一樣的佈雷登,你想要找哪一個呢?是智勇無雙、縱橫捭闔的
佈雷登……還是喜怒無常、殘忍暴戾的佈雷登?再或者……風流倜儻、情滿天下
的佈雷登?”
“唔……都行……您覺得是哪一個,就說哪一個好了。”
“抱歉。”老頭壞壞地咧開嘴,前後搖晃著椅子:“馬諾當政以後,把關於
佈雷登的書全都燒了,你不知道麼?”
“當然知道……”他也狡黠地微笑起來:“不然的話,我為什麼要來找您呢?”
“呵,小子,你現在比以前更喜歡耍小聰明了,這樣不好。”老頭兒從椅子
裡坐直身子,輕輕搓著手:“雖然現在這事兒沒那麼重要了,但是你知道的,要
是有哪個和我過不去的傢伙拿這個做文章,我也得喝一壺啊……”
“放心,誰和您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再說,我的口風很嚴的,您又
不是不知道。”
“呵?你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好吧好吧那這樣……我和文化部打打招呼,給您派個年輕漂亮的下屬?”
“免了,兔子不吃我邊草我可是懂的,不如……你給衛隊打個招呼,下城區
有家叫同樂園的店,別去查那家……起碼……週末別去。”
“沒問題。”
花白的腦袋鑽進了書桌底下,然後是抽屜和紙張雜亂的嘩啦聲,最後他抬起
頭來,把一卷皮紙隔著書堆扔過來。
“論格力高立異端及其對教會的影響……這什麼鬼?”弗裡德狐疑地攤開那
卷髮黃的玩意。
“你要的東西在紙的另一面,用火烤一下就行了。”老頭得意地笑起來:
“記得要一次看完,因為烤過之後,紙很快就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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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婕塔坐在懸崖高處,默默俯瞰著底下的山與水,月光依然縹緲,湖水依然
平靜,平靜得讓人感覺不到時光的流動。
一個多月來,她尋遍了整個叢林,依然沒有奧吉莉婭的蹤跡——好消息則是,
也沒有什麼別的不好的東西,沒有妖魔,沒有異變的怪物,似乎隨著洛特巴特的
隕落,它們全都消失不見了。
是的,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敵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人能聽到她的
聲音,數百年的時光逝去,她頭一次感覺到如此的孤寂。山林如同一座灰白的冰
棺,封凍著她的靈魂,牢固得幾近窒息。
唯一能帶來些許慰藉的,只有天鵝們,它們飛翔、嬉戲、築巢,開始產下新
的卵,過不多時,毛茸茸的小生命們就會咿咿呀呀地飄蕩在湖面上……只是……
她永遠回不去了,無形的藩籬矗立,天淵永隔……她已經變了,變得複雜,變得
有太多的思緒,他們的靈魂,已經再無法交匯了……
她開始變得喜歡懷念……懷念過去在雲端無憂無慮的日子,懷念奧吉莉婭,
懷念她們一起嬉戲打鬧的時光,甚至懷念洛特巴特的陰影還遊蕩在叢林的時候
……當這一切全都從她身邊消失,她唯一能與它們重逢的時刻,便只有在回憶
……以及……夢裡……
但讓她覺得有些詫異的是,除了這些,她還會想起……那個人類……他的影
子總是會時不時地從她腦海裡劃過,那讓她覺得有種微妙的不自在,那時,他短
暫地出現在她面前時,不論看到他,或是聽到他的聲音,她都會感覺到這樣的不
自在……她使勁想要擺脫掉那討厭的臉和討厭的腔調,但越是努力,它卻越揮之
不去。
也許……他是唯一一個還能回到她身邊的人……他自己曾說過的。
但……她卻沒法說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回來……
——所以,當他真的出現時,她覺得越發無所適從了。
她能感覺到屏障的擾動,叢林低唱著,迎接著它的訪客,她知道那是他。她
留下的那簇頭髮上依然帶著魔力,護佑著他安然穿過叢林,也讓她能感覺到他的
存在。她現在還望不見他,但她已經開始緊張……當他出現的時候,自己應該說
點什麼對嗎?但……說什麼好?她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不過那也難怪——已經
太久太久沒有人同她說過話了。
她望見他走出了樹林,踏上那片他初次造訪時的沙灘,抬起頭,四處瞭望著。
他的裝束似乎和那時沒什麼區別,只是多背了個鼓鼓的袋子。“天鵝小姐!你在
嗎?”他把手攏在嘴邊,高聲喊著,聲音在山巒間回蕩。她差點兒想要張嘴回應
他,最後卻又憋了回去。
但他終於還是望見了她,他興奮地跳起來,向她用力揮手,然後朝這邊跑來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心臟跳得有點兒快,並且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衣角……
“抱歉抱歉,本來早就想來看你的,但是……事兒有點多。”他還是那樣大
大咧咧地笑著。
“抱歉?為什麼要抱歉,你有你的職責,那是分內的事。”
“嘿,職責有很多種,為什麼不覺得……你也是我職責的一部分呢?讓一位
女士整天孤零零地獨處,我可是過意不去喲——關鍵是,這禍還是我闖的……”
“世上孤獨的人很多,我想你顧不過來的。”
“謔……”他無奈地聳聳肩:“你的嘴變厲害了,失算失算……對了,有你
妹妹的消息麼?”
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麼……有什麼壞傢伙來搗亂麼?”
仍然只有搖頭。
“好吧,我們那有句俗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攤攤手,露出有點尷
尬的笑容。
“也許吧。”
“算了算了,還是聊點輕鬆的……”他把背囊解下來,放在地上:“來,我
給你帶了點兒禮物。”
“什麼?”她瞪大了眼睛。
“外頭的東西……你又不肯跟我出去走走,我只好幫你帶點進來咯。”他開
始把裡邊大大小小的盒子和包裹一件件拿出來:“你知道在外頭,女人們最喜歡
的是什麼?”
茫然的搖頭。
“美——”他站起來,把手裡的藍色長裙在風中抖開:“美衣,美食,美貌,
還有……漂亮的珠寶……總之麼,女人一輩子都在圍著這個字兒打轉轉。”
“是嗎?我好像……沒什麼感覺。”
“哈,當然,我當然知道——所以你才很特別。”他頑劣地笑起來,目光定
在她臉上:“不過,一輩子隻穿一件衣服還是太膩味了點,不是麼?”他把裙子
在她跟前比劃了一下,又重新折疊起來:“不管怎麼樣,反正留在你這了,改明
兒你要是有心情了就試一試——當然,你要是打算當面換給我看,我也是不會拒
絕的。”
“我好像說過,你說話的方式很討厭。”她把頭別到一邊,好收起猛然變紅
的臉頰。
“好吧好吧,我慢慢改。”他揭開另外個小盒子,從裡邊捏了一小團什麼,
遞到她嘴邊:“這個當面試試應該沒問題。”
甜甜的香味兒繚繞開來,她想要拒絕,但最終,還是張開嘴輕輕地咬了一小
口。
“喏,我知道你用不著吃東西。”他眯縫著眼,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古怪的
表情:“不過麼,人生在世,除了填報肚子以外,吃本身也是一件樂事,你覺得
呢?”
“也……許吧。”軟糯粘稠的感覺充盈在嘴裡,讓她吐字不是那麼順暢。
“哈,看樣子你應該是贊同咯?”他大笑起來,往後倚在樹幹上:“我帶了
好些不同的來,你可以慢慢嘗。”他把剩下的半塊塞進自己嘴裡,從腰間解下皮
袋,仰頭啜上一口,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那麼,你知道,男人最喜歡的是什
麼?”
搖頭。
“美人和美酒——而眼下,兩樣都有。”他再一次玩世不恭地笑起來,又往
嘴裡倒了一口:“記得你說過,砍幾顆樹沒問題吧?”
她終於注意到,除了腰間的佩劍,他背上居然多了一把長柄的斧頭……
一整天裡,他都在伐樹,在靠近湖水的林中清理出一片平整的空地,把砍下
的樹幹修整平直,削尖,釘進地裡,把藤條編成繩子,把木頭捆紮起來……一開
始她刻意走開了沒去理會他,但最後,她還是猶豫著轉回來,在旁邊好奇地觀望
著。他總是會時不時地扭過頭來看她,一邊笑著,一邊擦拭臉上的汗珠。她發現
自己漸漸不那麼無所適從,他們聊了許多,關於這片山林,關於外面的世界,她
甚至開始學會笑,因為他俏皮的言語——雖然他有時仍然很討厭,但她發現,自
己漸漸捨不得走開了……
作者:
L6165sl
時間:
2017-3-20 12:11
接上文
入夜時分,月輪開始升起時,他終於歇了所做的工,雖然離完成還差得遠,
不過已經能看出大致的輪廓——顯然,他想要建座屋子:“故事裡,森林深處總
會有神秘的小屋什麼的,誰知道,真正的仙女居然窮酸到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
……算啦,我幫你代勞一下好了,以後再來的時候也好有地方過夜,對吧?”
他收拾了場地,然後走向湖邊,開始在那脫去衣物,健壯的肌肉在月色下泛
起油亮的光澤,她仍然在不遠處傻看著,直到他開始解開腰帶時,她才猛地一下
窘迫地醒悟過來,然後滿臉發熱地跑回林子裡——還好,他背對著她,似乎並沒
有注意。
片刻之後,他也回來了,在離屋子地基稍遠的地方生起了火,悠然地坐下,
開始烘熱他帶來的乾糧:“其實,我更喜歡在林子裡或者水裡就地逮點什麼來烤
的,哈,沒法子,我是喜歡吃肉的粗人呐,不過我怕你會有意見,畢竟你是主人
對吧?仙女們都喜歡保護小動物,我聽我家的老奶媽說的。”他朝她晃了晃手裡
的餅子:“所以……還是自帶好了。”
“其實……那個不算是我的職責,不過,你知道的,我也曾經是……動物,
所以,我的確不大願意它們被殺戮。”她站在幾碼遠的地方,眼睛依然望著湖水
的方向。
但讓她感到在意的,是他的那句“我怕你會有意見”——看來,這傢伙也會
考慮別人的喜惡嗎?那讓他的形象似乎沒那麼令人討厭了……
他朝她揮手,示意她過來坐下,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去。
他們一同坐在火邊,分享著烘熱的食物,只是很普通的乾糧,但她覺得很可
口,因為是因為溫度的緣故吧,畢竟,她自己似乎許多許多年沒有嘗過熱食。他
的話很多,關於外面的世界,那裡有太多她沒有見識過的東西,有時,他的話聽
起來會顯得拐彎抹角,讓她覺得茫然,但當他歎著氣,努力解釋著,終於讓她聽
懂背後的含義時,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學會了怎麼去笑。而他似乎很喜歡她笑,只
要她露出笑容,他就會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並且笑得比她更燦爛。
她覺得笑容是種會傳染的東西,一定是的。
直到夜深,火焰也漸漸暗淡,她終於站起來,和他道別:“你沒那麼討厭了,
人類。”
“是麼?這評價可真高。”他撇著嘴:“還好,我一直都不覺得你討厭……
所以,應該說,你比以前更可愛了。”
“晚安。”她面露慍色,匆匆地轉身,消失在黑暗裡。
但當新一天的陽光穿過樹葉時,她再次回來了,一開始,她沒靠近,只是隱
沒在樹冠之上,偷偷打量著那片空地。當她不在時,那個男人會做什麼?會有什
麼不一樣嗎?她有點兒好奇。
然而,那裡居然什麼動靜都沒有……
她從林中走出,躡手躡腳地靠近。
火堆的餘燼已然冷去,未完工的木屋蓋上了帶葉的樹枝,地面的雜物全都消
失不見。
“喂——”她輕聲呼叫。但回應她的,唯有樹葉的嘩鳴。
最後,她終於確定了:他走了,那個討厭的……好吧現在她似乎沒法確定他
到底是不是真的討厭……傢伙,真的已經不在了。那一刹那,她覺得有點兒失落,
又有點兒氣憤,卻說不清為什麼。
但他好像還留下了點東西。
是片豔麗的藍色,折疊成一尺見方,端正地放在空地中央的石塊上,泛著柔
柔的光澤。她拾起它,在晨曦中將它抖開,那一瞬,無數花兒歡然綻放——沒有
金銀,沒有珠寶,只有純粹的藍色,以及藍色堆疊成的朵朵鮮花。
也許……他應該道個別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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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約每個月會造訪一次,有時會呆上不止一天,每一次,那座木屋都會變
得更加完整,他從外面帶來鋼釘與繩索,確保它結構的堅固,除此之外,還有別
的許多東西,她從未見過的食物,或是別的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她把藍色的連衣
裙穿給他看了,他似乎很喜歡她穿著它的樣子,但她自己依然覺得不習慣。至於
其它的東西,她會覺得新奇,或是有趣,但她始終覺得,那並不是屬於她的,它
們近在眼前,卻仍然讓她覺得遙遠,就像有道無形的藩籬矗立著,把她隔在那個
世界之外。
只有一件例外。
那個男人——曾經在她心中,也一樣遙遠與陌生,但現在,他的影子越來越
在她眼前揮之不去。她開始期待他下次回來的日子,並且一次比一次更甚,每次
他來時,她都會守著他,但他不一定知道,因為許多時候,她只是在暗處靜靜地
凝望著,看著他的手臂揮動斧鑿,看著他仔細修琢木頭的接榫,她說不清為什麼,
但她就是覺得,這樣看著,會有種特別的愉悅感,一種讓她覺得輕鬆和安詳的感
覺,甚至會讓她的嘴角在不自不覺間浮起微笑。她也會去和他說說話,但不會持
續太久,因為她總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不希望他注意到她的尷尬,同樣,
她也不希望他發現,自己有多注意他。所以,她一直在刻意地讓他們之間的距離
遠一點兒。
她會在夜深之前離去,回到自己棲身的洞穴,而他會留在林中,裹在寬厚的
斗篷裡,在篝火旁入睡,一切都很默契。但她發現,自己開始擔心,擔心第二天
早上,他就會悄無聲息的消失,她發現,在心底裡,她已經開始希望他能多留下
一會兒。而最後,當那個念頭突然在腦子裡蹦出來時,她覺得驚訝,甚至……有
點無所適從。
晚風吹過山林,帶著秋寒,叢林如潮水嘩嘩低語,她聽過這聲音無數次。
“他會覺得冷嗎?”
她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他是個人類,雖然顯得比許多人類更強壯,更老練,但依然是人類,他沒法
和她一樣,與整個叢林融為一體,雨雪風霜,全都視若無物……
——但關鍵是,她為什麼要在乎這個?
那個討厭的傢伙,說話輕浮,舉止粗俗的傢伙,害得她和奧吉莉婭分別的傢
伙……為什麼她要在意他的處境?
那是種古怪的感覺,讓她覺得空虛,壓抑,伴著如鯁在喉般的忐忑,但卻無
法割舍,就像一杯殷紅的酒,苦澀,卻讓人迷醉。
月光從外面照進來,石壁潔白如雪,她輾轉著,雖然並未入眠,一切卻如夢
般迷幻,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靈深處掙扎著,想要破殼而出——她無法預知,
也無法駕馭的東西。最後,她長歎了一口氣,蜷縮著身子,把臉慢慢埋進膝間,
就像許多許多年前,她把頭埋進翅膀底下入眠那樣。
“其實,我從來都沒能駕馭過自己的命運,對嗎?”
她閉上眼,在林海的濤聲裡,努力讓自己沉入黑暗。
“那就……隨便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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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臨,當他們一同站在那片空地上,四面木牆都已立起,橫樑也搭
上了屋脊的正中,他扛著卷好的油氈,爬上還只有框架的屋頂,預備把它鋪開,
她在底下微笑著,對他大聲喊著:“小心點兒!”
“嘿!我知道你能接住我的!仙女小姐!”他也同樣大聲地回應著,幾乎要
蓋過天滾滾的春雷。
“你可得快點兒!雨要下來啦!”她覺得粗俗同樣也會傳染,所以她的嗓門
才越來越大的。
“你不是不怕下雨嗎?”
“可是你怕呀!”
“哈,我就喜歡聽你這麼說!”他大笑著,把油氈對準位置,解開繩子,讓
它滾落開來:“把釘子丟給我好麼!我忘帶了!”
她稍稍抬手,無形的力量托起裝著鐵釘的口袋,朝他使勁砸過去,他伸手去
擋,卻什麼都沒摸著,袋子在離他腦門一寸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叉著腰,欣賞
著他慌張的神色,大笑著,而緊跟著,他也一同笑起來,與她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融化在風中。
她知道,自己已經投降了,向內心深處那只躁動的幼鳥——現在,它啄開了
卵,呼吸著春風的清香,在陽光下高亢地歡叫著。
不過,遺憾的是,當雨點穿過樹冠的縫隙,在木頭上激起朵朵細碎的銀花時,
他還來得及鋪完不到一半的屋頂……
他矯捷地從屋頂上跳下來,飛快地收拾東西,然後帶著它們一同躲進已經蓋
好了屋頂的小半邊角落裡,透過沒有窗葉的視窗,他朝她微笑著揮手:“喂!小
姐!不一塊兒躲雨嗎!”
“我早就習慣啦!”的確,她好像從沒有過“躲雨”這種概念。
“嘿,是嗎?那我可開心了。”他的笑容變得頑劣起來,目光透過眯縫起來
的眼簾,在她的身上慢慢劃過——雨水沾濕了薄薄的白衣,把它們緊貼在肌膚上,
勾勒出底下曼妙的身段。
她低頭瞄了自己一眼,然後抬起頭瞪著他,一副生氣的模樣:“看什麼呢你!”
“你猜?”
“我最討厭猜。”
“你覺得哪最漂亮,我就在看哪咯。”他的嘴角翹得更高了。
“知道嗎我討厭死你了!”她憤懣地揮手,風盤旋起來,夾著雨水猛地潑向
那扇窗,他飛快地蹲下去,躲在牆後頭,卻還在哈哈笑著。她拎起裙擺,呼呼地
吹著氣,光腳劈裡啪啦踏過水窪,朝屋子飛跑過去……
現在,她叉著腰站在他面前,微微低著頭,雨水從她額前的亂髮上滴答灑落,
而他坐在地上,倚著一捆豎起的油氈,懶洋洋地微笑著,仰起臉注視著她,窗外,
風仍在飄,雨點親吻樹葉的嘩啦聲充盈在每一寸空氣裡,湖水與遠山,都在萬千
雨絲背後,化作茫茫一片。
她伸出一隻手撐著牆壁,俯下身,圓潤的乳房懸垂在空中,柔美地晃動著,
她微抿著嘴唇,居高臨下地迎向他的目光,聲音輕柔得像風兒,但卻一字一頓的
清晰:“那你覺得,我哪兒最漂亮呢?”
“哪都漂亮,我眼睛都顧不過來咯。”他的眼神躍動著,裡面似乎埋著火焰。
“不,我要聽真話。”她把臉湊得更近了一點。
他抬起手,伸向她,掠過她的脖頸,探進頸後濕漉漉的髮絲裡,她仍然保持
著高傲的表情,但她發現,自己在發抖。“我每一句都是真話。”他的聲音變得
從未有過的柔軟。
那只手掌緊貼著她的脊背,粗糙,但卻溫暖而強壯,他輕輕使著勁,把她的
身子往下拉去,一點點靠近他的臉龐,她閉上了眼,但她能聽見他的呼吸,甚至
能感覺到他散發的熱量,而最後,熾熱如火的東西猛然貼上了她的雙唇。
“我喜歡你的一切。”他輕吮著,嘴唇與嘴唇溫柔地摩挲,另一隻手挽上了
她的腰,她無聲地順從著,讓整個身子軟軟地倒下,趴倒在他的胸前。“我喜歡
你的唇,你的眼,你的長髮,還有你最讓人著迷的笑……”
“還有呢?”她纖柔的手指捧著他的臉頰,輕喘著,他的舌尖撬開了她的唇
縫,鑽進那片水汪汪的空間裡,她能聞見他嘴裡的味兒,並不美妙,但她發現自
己竟然沒有厭惡。她的舌尖挨上了他的舌,笨拙地試著去糾纏他。粗糙的手隔著
紗衣滑過她的肌膚,帶著一絲溫熱的酥癢,她摟著他的脖頸,把嘴張得更開,賣
力地吸吮著,舔舐著。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遙遠的鼓點,急促得讓人焦躁。
手指拂過她胸前圓潤的弧線,直到整個兒蓋在上面,停頓了幾秒,然後用力揉捏
下去,那一刹那,她輕輕“啊”出了聲。
“還有你的奶子,是我見過最美的……”他的手指仔細品味著她溫潤柔美的
感覺,聲音裡依然帶著那該死的戲謔。
“你見過……很多嗎?”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奇怪,帶著沒法控制的顫音,
像夢一樣縹緲。
“你猜。”
“你這該死的……混蛋……流氓……”她的手指掐著他的背,但他好像完全
沒感覺到。手指隔著衣服輕輕抓撓著她的乳尖,激起從未有過的電流,讓她的整
個身子都不自在地扭動起來。
“但你喜歡我這樣的流氓,不是嗎?”他帶著勝利者般的微笑。
她憤恨地揚起眉毛,猶豫了一秒,然後猛地咬在他的下唇上。那一刹那,他
的身子顫了一下,但接著,那雙手臂卻抱得更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的目
光和他對視著,也許有一分鐘,或是兩分鐘,甜甜腥腥的東西流進她的嘴裡,而
他依然玩世不恭地笑著,直到最後,她也伸出胳膊,抱住他,把柔軟的胸脯緊貼
在他的胸膛上,慢慢鬆開了咬緊的牙。
“是又怎麼樣?”
“做我的妻子吧。”
她凝固在那兒,像寒風裡的冰雕,風仍在嗚咽,雨仍在滴答,但她似乎什麼
都聽不到。
但最後,她搖了搖頭:“抱歉,我做不到。”
她能讀到他眼睛裡的失望,連手臂也好像突然失去了力量,那一刹那,她甚
至覺得他的模樣讓她心疼。
“但我可以……”她把嘴貼向他的耳邊,帶著一絲調皮,她突然覺得自己不
像是自己,卻更像是奧吉莉婭。她攥起他的手,讓它貼緊自己的雙峰,再一次張
開嘴,慢慢靠近他還在滲著血的嘴唇……
“做你的……情人……”
她把手伸向肩頭,把紗衣扯向一旁,它們沿著手臂的曲線,一點點往下滑落,
讓潔白如雪的肌膚一寸寸展露。她能感覺到他褲子裡頭的東西在慢慢挺立起來,
抵住了她的臀……
“你想要我,對嗎?”
“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想,真話。”
她攥住那叢白紗,把它徹底向兩邊扯開,乳尖沾著雨痕,水靈靈地挺立在柔
軟的雪堆上。他一口含住了它,吸吮著,挑弄著,輕輕地咬齧,胡渣兒刮過嬌嫩
的肌膚。她能聽見他變得急促的呼吸,和越來越強烈的心跳,她能感覺到他身體
裡湧動的烈焰與乾渴,那讓她有種奇怪的驕傲感——作為女人所獨有的美和魅力,
第一次被異性最原始的本能所肯定的驕傲感,如同烈酒般讓人迷醉。她開始呻吟,
那是她第一次發出那樣的音節,甚至讓她覺得奇怪和不太自在,但卻有種解脫般
的舒弛。他熾烈地吻著,撫摸著,慢慢翻轉身軀,把她按倒在濕透的地板上,她
用全身的力氣抱緊他,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裡。他的手探進了她的長裙底下,
舞蹈般拂過她的腿、她的臀,然後把裙擺往上提起……
“現在……我是你的情人了……對嗎?”她閉著眼睛,輕聲問。
他離去,歸來,他們的靈魂與肉體都越來越近,而每次離別,她的思念變得
越來越濃,如針一樣挑弄著孤寂的心靈。但她依然拒絕了他帶她一同離開的要求,
她說那是因為對職責的忠誠,但當她仔細思量的時候,她覺得,也許在內心深處,
她對外面未知的世界,對人類,總懷著一絲不願去面對的恐懼……她只認識他,
只瞭解他,也只希望擁有他,至於別的,她總覺得,它們如同星辰一般遙遠。
她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持續很久,但她錯了。
當春寒散盡,夏日降臨,他再一次踏過叢林時,腳步顯得急促,而臉上多了
一份激動而又迫切的神色。
“我有奧吉莉婭的消息了!”
“你說……什麼?”她帶著無法置信的表情。
“有人見過她,在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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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婕塔坐在梳粧檯邊,兩名侍女在身畔打理著她的發飾和妝容,雖然已經一
個多月了——但被別人服務仍然會讓她覺得些許不自在。而弗裡德正站在她身後
不遠的地方,透過鏡子,打量著她正變得華貴精緻的模樣。
“效果很好,和你的氣質很搭。”
“是嗎?”她的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但我還是不習慣……在身上添
太多東西……”
“明白,明白,我非常理解,其實我並不喜歡金銀脂粉——不然我也不會愛
上你這樣的了。”她聽到侍女們的竊笑聲,弗裡德自己也笑了起來:“只是有時
候,難免要隨下大流,身不由己。”
“但是,你知道的……我真的不喜歡太多人。”
“別擔心,我說過的,其實我的兄弟都是很好說話的人,我父親也是——唔,
上次你見過亨利的,他沒讓你不自在吧?”
“還好。”她微笑了一下:“他看起來像個孩子,沒有壞心眼的那種。”
“那就是了,和人打交道其實沒那麼可怕,對吧?”他打了個響指:“其實
——你只要學會一招:對於你不在乎的人,把他看做木偶就好了。”
“謝謝,可以了。”她輕輕推開侍女的手,站起身來,扶了扶鑲著珍珠的發
箍:“我覺得已經夠好了——其實,我打不打扮都夠漂亮了,對不?”她轉過身
去,朝他俏皮地揚起下巴。
“嘿,你覺得我敢說不麼?”弗裡德朝她伸出一隻手:“好了,就這樣,我
們走吧。”
…………
馬車碌碌駛過黃昏的街道,日頭西沉,紅霞漫天。她倚在他的肩頭,身子隨
著車輪微微搖晃著,霞光穿過車窗,披在她的長裙與金髮上,讓她忐忑的心思略
微變得安詳。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我幫你這個忙,然後,你得讓我回去了。”
他的手指梳過她的髮絲,片刻的沉默。
“嗯,我記得,說話算話。”
她點點頭,在顛簸中慢慢合上雙眼。
“對不起,弗裡德……我知道。”
那一刻,時光如畫卷,在她眼前緩緩鋪開。
她並沒能找到奧吉莉婭——當然,她來之前也沒對此抱多大期望。她原本覺
得,那只是弗裡德找個理由帶她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罷了,而她默契地選擇了將
計就計。然而,當弗裡德真的帶著她尋訪一個個目擊者時,她反而越來越認定,
奧吉莉婭真的來過……當那些眾說紛紜的描繪拼合在一起,撇盡塵沙,最終彙聚
成朦朧的影子——和那個深深印在她腦海深處的影子,別無二致。
但終究只是影子。因為沒有人在近距離上看清過她,她永遠只是高塔或是城
樓上夢一般的黑影,站在那兒,無聲地俯瞰著芸芸眾生,或是像起舞的精靈一樣,
優雅地飛躍在屋宇間。正是這一點,讓她覺得太像奧吉莉婭——那時,她也喜歡
這樣站在最高的樹梢,俯瞰著濤濤林海,然後如飛般穿梭著,消失在枝幹之間
……
而所有目擊者中,曾經離她最近的——是弗裡德自己。
他說那是個月色很好的夜晚,當他走在王宮旁的街道上,聽到身邊路人的喊
叫聲,他抬起頭,就看到了不遠處高塔上的那個身影,映著明月,衣裙在晚風中
飛揚。雖然太遠無法看清,但他總覺得,她似乎也在看著他,他們就那樣站在那,
彼此凝望著,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寧靜,直到她終於轉過身,消失在尖頂的陰
影裡……
但那是最後一次,從那以後,除了些許捏造的謠言,再也沒有關於“屋頂上
的黑衣女人”的目擊記錄……那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是因為,她知道他看到了她——但關鍵是,為什麼?
但所有的猜測現在都失去了意義,從奧婕塔到來直到現在,那個身影再也沒
有出現過,最終,她只能選擇了放棄。也許她已經離開了?也許她只是不想見她?
她不知道,但起碼現在,她可以相信,她還活著,並且有了自己新的道路,這一
點,已經可以讓她的心感到足夠的寬慰了。在決定啟程離開月湖之前,她曾經覺
得猶豫、緊張、害怕,害怕踏進一個她完全陌生的世界,但現在,她覺得,這段
旅程似乎並不像她預想的那樣糟糕——她發現原來自己並不討厭新奇,那些她從
未見過的美景和美物,都會讓她像孩子一樣欣喜,但,那些都不是關鍵,真正讓
她的心甘之若飴的,是因為,那是第一次,他能如此長久地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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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挽著弗裡德的胳膊,陪他穿行在熙攘的人群間,她覺得自己並不喜
歡這裡的氣氛,一切都顯得太過華麗,讓她的眼睛輕鬆不起來。不斷有人走上來
打招呼,弗裡德和他們寒暄著,而她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微笑,什麼也不說——
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即使如此,似乎走上來說話的每一個人,都會
對她大加讚賞一番,即便只是從身旁路過,也會扭頭對她多看上幾眼。她覺得被
太多人盯著並不自在,但說心裡話,她並不討厭被人贊許的感覺。不過,她不清
楚,他們的反應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只是對王子的阿諛罷了……
“別以為我喜歡來這種地方。”弗裡德在她耳邊低聲說:“不過,我可以保
證,如果要從他們每個人嘴裡都找一句真話的話,那就是誇你漂亮的時候。”
“有嗎?”她有點茫然地瞪著眼睛。對於評判女人的外貌,她並沒有什麼概
念,畢竟,那麼多年裡,她總共也沒見過幾個。
直到宴會的主人降臨時,大廳裡的喧嘩終於止息了。所有人恭敬地讓向兩旁,
露出那條鋪著紅布的專用過道。在穿著白袍的衛隊簇擁下,奧婕塔望見了那個戴
著金冠的高大身影。
“我父親,哈德良大君,亞提甯全境之主。”他低聲說:“旁邊的是他妻子,
也就是王后。”——她記得他曾經和她說過,現在的王后不是他的母親,不過他
說,她人還不錯。
國王和王后走近,他們閉上了嘴,禮貌地躬身。當走過身前時,她能注意到,
國王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然後給了她和弗裡德一個不顯眼的笑容。
終於,主角就位,賓客落座,國王致辭之後,宴席開場。“你父親看起來是
個挺和善的人。”她說。
“這個……也許吧,起碼一部分時候。”他的笑容有點詼諧:“不過,他的
確是個挺有意思的人,跟我一樣,不喜歡繁文縟節——但也跟我一樣,許多時候
不得不去將就一下。”
“比如呢?”
“比如他並不喜歡宴席,卻還是得把這里弄得富麗堂皇一點。不過我猜,他
還是留了一手來表達自己的不滿的。”弗裡德切下一片肉塞進嘴裡,露出晦澀的
表情:“他找了個糟糕的廚子。”
她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地位高的人類,是不是都這麼累?”
“不,”他搖了搖頭:“地位低的更累。”
他們邊吃邊攀談著,奧婕塔覺得氣氛似乎不再那麼讓她緊張,甚至開始陪著
弗裡德一起,和同桌的賓客交談幾句,她覺得樂隊的演奏很好聽,廚子的手藝其
實也並沒有弗裡德說的那麼糟。但最吸引她目光的,是大廳中間起舞的女孩們。
她們穿著白色的束胸和短裙,優雅地踮起腳尖,伴著音樂的旋律,在地毯上躍動
著,迴旋著。那讓她想起了蘇瓦南的月色,想起了湖水與夜空之間,展開的白色
羽翼,也想起了她自己——那個寧靜尚未打破,一切如水平淡的自己。
直到有個傳令官走近桌子,向弗裡德鞠躬:“殿下,陛下請你過去一下。”
他望了一眼奧婕塔:“還有這位小姐一起。”
“我聽人說,你找了個女伴。”大君坐在他的高位上,微微向前傾著身子。
“嗯哪,父王明鑒。”
“但你一直沒告訴過我。”
“您前段一直沒在王城,所以我就索性等今天大家都在的時候再帶她來了。”
“把頭抬起來吧,別太拘束。”王后溫和的聲音。“很漂亮的姑娘。”她向
她微笑著,輕輕點頭:“你從哪裡來?”
奧婕塔想要開口,但弗裡德打斷了她:“如果我說她是個仙女,從仙境來,
您會相信嗎?”
王后的笑容依然平靜:“我會。”
“仙女?那麼,她應該會魔法咯?”大君的語氣像在嘲弄。
“抱歉……魔法……並不能在所有的地方起效,我離開故土太久了……”她
覺得自己還是太緊張,甚至沒法把事情表述清楚。
“算了,弗裡德,看來你並不想什麼都告訴我。”大君歎了口氣。“不過,
上次別嘉提的使者提起的那件事,你還沒忘吧?”
“我想,公主殿下應該看不上我這樣喜歡沾花惹草的傢伙的。”他聳了聳肩
膀。
大君還想說些什麼,但王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弗裡德,其實,你父親並不要求你非得要娶誰,他只是希望你的封土有個
女主人,而且,是個能幫得上你忙的人。”
“我明白了,謝謝您,還有您,父王陛下。”
王后再一次點頭微笑起來:“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奧婕塔……奧婕塔.巴列塔爾”那個古怪的姓氏是弗裡德教他的,拗口得
很。
“聽起來像個南方人的名字。”王后的笑容有種春日般的暖意:“我聽說,
南方人喜歡跳舞。”
音樂仍在迴響,在她身後,少女們的舞步輕盈,有東西在她心底洶湧著。
“是的……我也喜歡。”她說。
“那麼,各位賓客,”王后站起身來,走下臺階,眾人都安靜下來,望向她
們的方向:“我想向各位介紹,奧婕塔.巴列塔爾小姐,她是弗裡德的朋友,也
是我的朋友。她從遠方的國度來,為了表達對亞提寧的敬仰和對各位的尊敬——
她想要為大家獻一支舞!”
在轟鳴的掌聲裡,她的雙足踏過紅毯,緩緩走向大廳中央,走向那些停下舞
步等待著她的女孩兒,手指優雅地解開了腰帶,華貴的長裙如水般淌落,露出底
下潔白的裡衣與短裙——從她化身為人的那天起,一直伴隨著她的羽衣——那一
刻,她覺得所有的喧嘩似乎都化為靜寂,猶如無物,只剩下她,光著腳,無聲無
息地踏進湖水,踏進月光……
音樂重新響起,提琴與長笛的和鳴,輕靈而婉轉。她站在了舞池的正中,踮
起腳尖,雙臂緩緩揚起,猶如展翅飛翔的天鵝,她直直地抬起一條腿,傾身,旋
轉,足尖在燈光下劃出圓潤的螺旋。每一個動作都輕緩而優雅,沒有絲毫的顫動,
平穩得好像一座大理石的雕塑。
她能聽到掌聲與歡呼,那種感覺讓她覺得陌生而奇妙。過去的許多年裡,她
在月下獨舞著,沒有人欣賞,也沒有人回應,甚至她會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會
跳舞?但似乎從她第一次擁有意識的時刻起,那種肢體的韻律,就刻在了她的骨
子裡,她喜歡舞,每次起舞,她都會覺得心靈像滌蕩般寧靜……但現在,她第一
次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她突然發現,自己開始理解奧吉莉婭,理解她為何會
嚮往外面的世界——被關注、被欣賞、被肯定,也許,這是每個女性靈魂深處最
本原的渴求?
她的耳朵捕捉著旋律,把它們精准地變成肢體的律動。以前從沒有人為她伴
奏過,但她覺得,似乎這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柔美的腰肢矯捷地騰挪著,白皙
的雙臂在空中畫出柔美的曲線。音樂在變快,她的舞步也越來越快,從和熙的微
風漸漸變成紛飛的驟雨,就像她一點點變得不羈的心一樣。輕薄如雪的短裙在飛
旋中揚起,把她整個曼妙的身段展露無遺,胸前,白色紗衣裹著的豐腴肉體也一
同蕩漾。她猜,那些掌聲和喧嘩中,有一部分是給予她身材和容貌的,但她發現
自己似乎並不介意。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喜歡這樣被人欣賞。當
然,只是一瞬間,因為她馬上意識到那應該不是弗裡德喜歡的。“只是為了跳舞
……只有跳舞的時候才這樣而已。”她想。
也許是因為視線都放在了起舞的奧婕塔身上,沒有人注意到那個穿著黑衣的
女人何時出現在大廳裡,更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繞過宮廷中的守衛,包括沉醉在
舞蹈中的奧婕塔也一樣。所以,當那個黑色的身影突然站在她面前時,她刹那間
凝固在那裡,如同冰雕……
那個女人穿著和她身上一模一樣款式的衣裙,顏色卻是如夜般的黑色。但除
此之外,她婀娜的身形,白皙的肌膚,如絲的長髮……全都像是從鏡子中走出的
另一個她。她戴著同樣黑色的羽毛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但那絲毫不影響,奧
婕塔叫出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奧吉莉婭!”
“我親愛的姐姐,我才發現,原來,你也會喜歡外面的花花世界呢。”
“奧吉莉婭,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我們一直都在找你……”
“找我?別鬧了,我親愛的姐姐,你不是和你的寶貝情人過得開心快活著,
居然會想要我去打擾你們麼?”她的目光掃過四遭,停在剛擠過人群的弗裡德身
上:“我說得對嗎?王子殿下?”
“不!奧吉莉婭,如果不是因為我告訴她,你在這裡出現過,你姐姐根本不
會離開蘇瓦南。”——話一出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詞。
“弗裡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王后一臉迷茫地望向他。全副武裝的禁衛
已經沖進大廳,圍住了舞池,等待著發號施令。然而,大廳盡頭傳來了洪亮而威
嚴的聲音:“坐回你們的位置去,不過是兩個女人拌嘴罷了,用不著這麼多人看
著。”
“謝謝您,尊貴的陛下。”奧吉莉婭轉過身去,向仍坐在座位上的國王深鞠
了一躬。“謝謝您原諒我的冒犯,我發誓,我不是來弄砸您的晚宴的……我只是,
和我姐姐一樣,想為您獻一支舞罷了。”
“那麼。”國王端起酒杯,送向唇邊:“就讓我們看看吧。”
她信步踏向舞池中央,帶著詭秘的微笑,目光在每個人臉上緩緩掃過,裡面
透著讓人出神的挑逗。她向還有點惘然的觀眾們深鞠了一躬,那個動作剛好能撅
起短裙底下挺翹的臀,順便展示一下酥胸之間那道迷人的縫兒,那讓氣氛似乎瞬
間變得熱烈了起來。
她開始起舞,在熾熱目光的聚焦中,用奧婕塔以前從未見過的節拍。她的動
作在快與慢之間飛快地變幻,相比過去柔美的舞姿,那感覺就像某種被壓抑的力
量在掙扎著,像酒醉一般,迷離而又瘋狂。樂隊試著換上了奔放的曲調,去契合
她的舞步,雖然還是有點不合拍,但影響似乎並不大。雖然她的舞步看起來遊移
無定,但卻讓人並不覺得雜亂,每一個動作依然細膩精准,透著一種狂野與陰柔
交織的獨特的美——尤其是配上她的神情,她的眼睛裡那種攝人心魄的媚意,足
以把每個人的目光都吸在她身上沒法移開。
並不僅僅是眼神。沒人知道她是有意或是無意,但她腰肢每一次嫵媚的搖曳,
玉腿每一次高高揚起,手指每一次輕描淡寫地掠過肌膚,都像有魔力一樣,讓男
人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那些“不那麼莊重”的地方——黑紗底下呼之欲出的
美乳,細嫩得像奶油似的大腿根兒,還有兩腿之間,僅僅勒著一道細細布條的誘
人幽谷……奧婕塔站在一旁呆看著,她們實在太相像,甚至她會不由自主地把跳
舞的奧吉莉婭代入成自己,而那讓她覺得面紅耳赤。但對男人們來說,雖然他們
在努力避免失態,但依然有一小撮人褲子底下的東西躁動了起來。
而最沒有心思去欣賞舞蹈的人,是弗裡德。無數亂絮在他腦子裡糾纏一團,
他該怎麼向所有人解釋這一切? 奧吉莉婭到底想要做什麼?又是什麼讓她變得
……奇怪?她現在還在跳舞,但當舞畢,她會做什麼?奧婕塔呢?而他又該做點
什麼?說點什麼?他能猜到一件事:奧吉莉婭對奧婕塔依然懷著敵意,而這,是
因為他。但還有更多的事情,時間太短,太短,已經來不及讓他去理清……
因為,在逐漸變緩的旋轉裡,奧吉莉婭的動作已經完成了最終的定格,她讓
自己保持在那個昂首挺胸的動作,帶著勝利者般的驕傲,聆聽著轟鳴的掌聲,比
剛才給予奧婕塔的更熱烈,夾著興奮的口哨和吆喝,如潮水翻騰。
但僅僅是幾秒,掌聲還沒來得及平息,她恢復了站姿,向著大廳盡頭,再一
次鞠躬——在那裡,王后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大君的神情依然波瀾不驚。而在
轉身離開之前,她最後一次向弗裡德揮手,依然帶著詭秘而誘人的笑:“再見嘍,
王子殿下,祝你和我親愛的姐姐幸福。”
“奧吉莉婭!”奧婕塔呼喊著,緊追著那個加快腳步的身影。
“抱歉父王,抱歉各位,我得……失陪一下。”弗裡德倉促地打著招呼,跟
著往門外飛奔而去。他發現,雖然遠離月湖,但她們的步子,依然輕快得像田野
的鹿一樣。
“跟上他。”大君朝衛隊長拋去一個眼神,然後再一次舉起酒杯,站起身來:
“眾位,為今天的小驚喜,來幹一杯!”
弗裡德追趕著,從禦園的花圃裡闖過,一小隊衛兵跟在他身後,但身上的甲
胄讓他們比他還慢。他能望見奧吉莉婭攀上庭院裡的白楓,然後躍上回廊的頂蓋,
奧婕塔緊跟在她的身後,而他只能無奈地在下面跟著跑,但最終,她們一個接一
個,消失在了宮牆的另一邊。“往左邊!那邊有門!”衛隊長在後面高喊,伴著
雜亂的腳步和金屬碰撞的哐當聲……
半小時後,當他再一次見到奧婕塔時,是在往下城區去的小巷口,她正出神
地抬著頭,呆呆地凝望著那些斑斕錯落的屋頂與窗櫺。
“她走了。”她的聲音顯得低落:“她說再也不會回來。”
“別難過了,奧吉莉婭有她自己追尋的東西,能看到她好好的活著,就夠了,
不是嗎?”
“也許吧……”良久的沉默,但她最終微笑著扭過頭來:“也許她才是對的。”
突然,她攥住了他的手,他能感覺到她的手在輕輕顫動著:“我改變主意了,弗
裡德——我想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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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裡德半躺著倚在床褥的熏香味兒裡,女孩金色的長髮像瀑布一樣灑落在他
的膝頭,他的手指在她睡衣底下光滑的脊背上輕輕掠過。她把頭側過來,望著他
的眼睛,帶著俏皮的笑容。
這些天來,他覺得,她似乎比以前更溫柔了,如果說過去,她經常還帶著一
點天然的冰冷,那麼現在,她的冰雪好像正在消融著,眉眼裡總是帶著孩子般的
笑,特別是他們四目相對的時候,他能感覺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迷戀。而在床
第間,她的表現顯得越來越放肆,少了些許矜持,卻多了幾分媚意,甚至會主動
要求他試試新招式——毫無疑問,作為男人他不會討厭這樣的變化,但他還是隱
隱覺得,有那麼點奇怪。
他曾問過,奧吉莉婭究竟對她說了什麼,而她只是說:“她讓我明白了,什
麼才是生命中最應該去抓住的東西。”
她不再總是把她的白裙穿在最裡面了,她第一次用水洗淨它——雖然它其實
永遠也不會變髒——晾乾,掛在了衣帽架上,但依然擺在臥室裡一眼就能看到的
位置。那像是一種告別,與過往的告別,但同時,又是紀念。
他去向父親賠了不是,他解釋了關於蘇瓦南的事,但顯然是經過了巧妙加工
的,反正,天鵝變成人或是月湖的魔法這樣的鬼話,說不說都不會有人相信。王
后似乎對這位來曆不明的客人不那麼信任,尤其是對於她和奧吉莉婭之間的關係,
她說奧吉莉婭那天的表現實在“太不規矩”了——當然,他知道,她指的主要是
她惹火的舞姿——而作為孿生姐妹的奧婕塔,她覺得也許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純
潔。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君似乎並不在意,“如果有人能讓弗裡德公子收得住
心的話,管她是誰呢?”他把身子傾過來,壓低嗓門: “那麼——你真的打算
娶她麼?”
“這個……”弗裡德無奈地聳聳肩:“問題的關鍵是——她打不打算讓我娶?”
“謔!”大君眯起眼睛,露出了平時無法見到的詼諧笑容:“看來,我的弗
裡德,你遇到對手了。”
是的,她始終沒有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她只是說:眾神在上,萬事皆有時。
或者,她會說,為什麼要想那麼遠呀?快樂地過完今天,再想明天的事,不就好
了?然後,她會側過身來,摟住他的脖頸,輕輕吻他的臉頰,然後,修長的腿跨
過來,慢慢把他勒緊……
就像現在一樣。
他也伸出膀臂,抱緊她纖細的身軀,感受著她酥軟的胸脯貼緊他的胸膛,她
濕潤的舌尖拂過他的頸項,她的體溫和他交融在一起,她的手指撫弄著他寬廣的
背,然後向下劃過腰和臀,像舞蹈一樣探向他的腿間。“我聽說,男人和同一個
女人睡太多次就會膩,是嗎?”
他猛地翻過身去,把她壓倒在身下,望著她格格笑起來的臉,手指隔著綢緞
掐住她的乳尖,看著她的笑容一點點變成迷離的喘息:“像你這樣的尤物,當然
是睡一輩子也不會膩咯!”
“呵呵……那就好……”她閉著眼睛,輕輕把自己的睡衣往上摟,一點點露
出雪白而平坦的腹部,然後,是柔軟豐滿的半球:“……不然……我都不敢每天
和你睡了……”
熱情燃燒的軀體纏繞在一起,翻騰著,湧動著,直到最後,帶著薄薄的汗水,
心滿意足地依偎著歸於平靜。她仍然仰面躺著,帶著疲憊卻透著興奮的神情,保
持著腿張開的姿勢,側著臉望著他,任由白色的液體帶著泡沫,從還沒合攏的蜜
縫裡往外滲出來:“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嗎?”
“喜歡。”
“為什麼?”
“嘿,這個麼……”他撓撓頭:“我要是說了,你保管要揍我。”
“說,保證不揍你。”
“因為……夠風騷,像個淫婦。”
“喂!”她的手指使勁掐住他屁股上的肉:“你個混蛋!我就知道,你們男
人就是喜歡淫婦!”
“不不不。”他邊笑邊躲避著:“淫婦到處都有,但是你這樣淫蕩得恰到時
候,又恰到好處的,可不常有哈。”
“別找藉口了!”她也笑了起來,翻過身去使勁捶他:“其實你就是喜歡淫
蕩的賤貨兒!”
“好好好,你說了算你說了算。”他喘著氣:“可是,我這麼喜歡你,那
……”
“哎。”她把手放下來,氣惱地嘟著嘴:“又被你下套了啊!”
“沒辦法,我也就只有腦子比你厲害了,仙女小姐。”他得意地笑起來,伸
出手輕輕握住她的腰。
他想,也許是該問那個問題的時候了。
過去的一年多裡,他一直都在探尋著,從那些被遺忘,被塵封,被銷毀的歷
史裡,尋找著他想要的碎片,把它們一點點拼合起來,組成那幅朦朧而奇異的圖
卷……
那柄劍,他在月湖之畔,目睹奧婕塔和奧吉莉婭決鬥時所用的劍,他記下了
它的形象,並且最終找到了與之相似之物的打造記錄——那只是一件仿品,但它
所模的原本,他猜測,有九成九的可能,就是曾握在奧婕塔手中的那一把。
在劍閣塵封的記錄裡,有人塗掉了那把劍主人的名字,但最終,他歷經探尋,
驗證了自己猜想,羅盤的指標,指向了那個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個被從歷史裡塗抹的名字,佈雷登。
兩百多年前,他從亂世中崛起,卻有著謎一般的身世,他自稱來自名為安珀
的家族,但那個家族原本已在數百年前湮滅無跡。他擅長劍術,也擅長用兵,而
他更擅長的,則是讓形形色色的英雄們,心悅誠服地歸入他的麾下。他征戰十年,
平定亂世,把整個亞提甯締結成一統的廣袤王朝。但也傳聞,他借助了來自地獄
的魔力實現他的野心,他最親近,也是最得力的副手,名為洛拉斯.阿德里安的
年輕學士,伴隨了他整個征戰的生涯,據說,是他誘惑他走上了魔道,而這力量
的來源,也是他與惡魔溝通的秘境,就是那片神秘的山中之湖——蘇瓦南。
但相比這些,平民在私下裡更津津樂道的,是他的私生活——傳聞,他的王
后,他為了和她的父親聯盟而娶了她,但他並不愛她,而他暗地裡私會的女人,
曾經是個娼妓……多年後,當那個女人患上不治之症時,他為她茶飯不思,性情
大變,尋遍名醫卻依然毫無用處。而最後,據說是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佈雷
登,王后,還有本應躺在棺木裡的女人,他們全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而第二天,
在安頓好末了的事務,回到他的官邸後,洛拉斯.阿德里安,那位無人能測透的
謀士,也同樣再沒有人見過他。佈雷登沒有留下子嗣,最終,王后的兄長埃文頓
幾經爭鬥,將王權納入己手,並決定把關於佈雷登的一切,他所視為可恥的一切,
從王國的歷史中抹去……亞提寧最傳奇的時代,從此,畫上了他的句點。
但,在這一切之外,有一條傳聞,讓他有種莫名的不安感。
“王后和娼妓,她們其實,長得非常非常像……”
——現在,他用儘量溫柔的方式凝視著她的眼睛,而她還是那樣溫柔而俏皮
地笑著。
“對了,你聽說過佈雷登嗎?”他的模樣看上去漫不經心。
她睜著迷茫的大眼睛,楞了一小會兒,然後狐疑地搖著頭:“佈雷登?那是
誰?”
“是個故事裡的角色,據說他在月湖找到了寶藏,我從小聽這個故事,一直
想知道,那到底是瞎編的還是真的。”
“不知道,反正。”她攤攤手:“我從來沒見過什麼寶藏。”
“是嗎?可是我找到過。”
“在哪?”
“就在眼前呀當然是!”他壞笑著,把她的身子捂進被子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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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濃稠的液體再一次灌進身體深處。
奧婕塔不記得,這是第幾個男人,甚至不記得,他之前有沒有進來過。
麻繩把她的手腕捆在了一起,吊在粗大的木架頂上,留下一絲不掛的豐碩雙
乳在胸前晃蕩,上面零星地散落著青紫和咬痕,兩顆乳頭腫得硬挺挺的,比拇指
尖還要大顆。腳踝上栓著鐵鐐,鏈子拉扯著白皙修長的雙腿向兩邊張開,讓她作
為女性最私密的部位完全敞露著,一覽無餘——那裡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合不攏的
洞子,洞口紅豔豔地腫脹著,甚至裡面的嫩肉都像花朵一樣松垮垮地翻脫出來一
小圈。新鮮的精液混著濃稠的白沫,帶著幾縷血絲,從裡面緩慢而羞恥地往下滴
落。而原本嬌嫩的陰唇和陰核,也全都和乳頭一樣充血腫脹著,紅得發紫……
“爺操得你舒服嗎?婊子!”剛發洩完的男人意猶未盡地拍打著她的乳房。
“嗯……舒服……”她虛弱地呻吟著:“婊子就喜歡……被這樣操……”
“真他媽的是個賤婊子!”男人使勁掐了下她的乳頭,讓她的身子猛地一顫。
“別著急,老大說了,今天準備了刺激的陪你玩,一會兒可有你哭的!”
“是嗎……賤婊子……好……期待……”她的眼珠失神地呆滯著,但嘴角卻
帶著媚人的微笑……
她記得,自己是被冷水澆醒的。
當她驚恐地從黑暗中坐起,打著冷顫抹去糊著眼睛的水滴,映入朦朧眼簾的,
是昏黃的燈火,以及燈火下的軀體——赤裸的男性軀體,它們站在那兒,興奮地
湧動著,泛著油膩的光澤。但下一秒,她更加驚恐地發現,自己也一樣,一絲不
掛地赤裸著……
她能記起的最後瞬間,是她追著奧吉莉婭跑進那條有點僻靜的小巷,在那裡,
奧吉莉婭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向她古怪地微笑著……然後,突如其來的
暈眩之後,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嘿,這騷貨醒了!”她聽到有人喊著,那些肉體躁動著,帶著猥褻的笑聲
朝她湧來。她憤怒地跳起來,向眼前猙獰的臉揮拳……不,不可能……她愕然地
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纖細的手臂劃過空氣——沒有光輝,沒有焰浪,就和每個普
通女孩兒嬌柔的拳頭一樣……
男人躲開了,順勢攥住她的手臂,接著,更多的男人簇擁上來,她掙扎著,
就像漁網裡無助的魚兒,他們抓住了她的四肢,把她摁倒在長桌上,帶著汗臭的
肌膚緊貼上來,還有挺立起來的陽具,一隻只粗糙的手開始搓揉她的乳房和臀,
撥弄她粉潤的乳尖,她本能地扭動著,尖叫著,但毫無意義,最終,他們掰開了
她努力想要並緊的雙腿,把整個私處完全展示在眾目睽睽下,興奮地喧嚷著,嘲
弄地笑著。
“喲呵,這騷貨看樣子還不太樂意失身哩!”
“這小屄真精緻,不會還是雛吧?”
“哈!雛?你這眼神也太沒譜了!之前你沒來的時候,她這小屄少說已經讓
十幾根雞巴插過嘍!”
那一瞬,她覺得像掉進冰窟一樣寒毛直立,腦子裡嗡嗡作響。
自己昏迷了多久?她無從知曉,但她能想得到,當這些痞子們面對她失去意
識的美麗胴體時,會發生什麼……
她躺在那兒喘息著,淚珠沿著臉頰無聲地滑下。
男人們的手往她的兩腿間摸索著,她能感覺到花唇被撥開,花蕊在空氣裡涼
颼颼地綻放著,薄薄的蓋頭被掀起,粗糙的指頭拂過最敏感的肉芽兒,讓她的身
子猛然激靈了一下,蜜穴也跟著不由自主地抽動,她能感覺到液體從穴口裡淌出
來,她猜那是之前他們留在她身體裡的。她能感覺到手指開始探進來,一根、兩
根……然後往兩邊拉扯……她咬著下唇,顫抖著,花蕊兒被拉開了,空氣涼涼地
灌進來,順帶撕碎了她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她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她期盼
著能讓自己醒來……但最終,她只能哭著接受事實:她,還有她作為女人的一切,
已經不再有任何隱私,它們從裡到外,徹徹底底的,暴露在眾目睽睽下,變成任
由擺弄的玩物……而她……曾經夢想著和愛人長相廝守的她,現在……成了任憑
誰都能享用的……
“婊子——”男人們獰笑著。
她閉上眼睛,搖著頭,拼命想要躲開他們可憎的面孔,但卻沒法阻止那些讓
她無地自容的聲音……
“這騷屄真耐操,被幹了這麼多炮還這麼緊!”男人把身子往旁邊讓讓,好
讓所有人一起觀賞那個粉嫩的肉洞兒,粗糙的手指繼續在裡面掏挖著:“屄口上
的肉芽兒這麼刮手……裡頭還這麼多褶子……真他媽極品,難怪操起來這麼舒服!”
“媽的,你都操過了,我還沒嘗到味呢!別折騰了,趕緊讓咱試槍啊!”遲
來的家夥們嚷嚷著。
“去,你知道什麼?女人呐,就和酒一樣,你得慢慢釀,才能夠味兒……”
佔領著她兩腿間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說著,周圍的人群一陣哄笑。他抽出了一隻手,
轉向她豐腴的胸前,輕輕撥動著她的乳尖,另一隻手把兩根指頭留在裡邊,拇指
在她的陰戶上輕輕摩挲著,沾著滑膩的液體,一遍……一遍……突然,他冷不丁
地彈向她裸露的陰核——那一刹那,她的身子猛地抽動了一下。
“滾開……畜生……”她咒駡著。
但那一刹那,她猛地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掙扎變樣了……
她發現,就在她回過神來的前一個瞬間,她的意識……似乎已經不再專注在
痛楚與憤怒,而是不由自主地,開始跟隨著男人手指的節奏,跟隨著從乳尖和下
體傳來的……無法言喻的感覺……
“呵呵,騷貨,乳頭開始硬了啊?還以為有多冰清玉潔,原來還真是個做婊
子的料。”他在她乳尖上掐了一把,讓她的身子再一次輕輕抖動,如同湖水的微
波。
“你這混蛋……我不是……”她的反對顯得那麼無力:“我不是……婊子
……”
“哈!不是?”男人抓住她的一隻手,拽向她自己的胸前,把指尖按在挺立
起來的乳頭上,來回搓揉著——堅硬、飽滿、帶著微濕的粘感,那是她自己的身
體,但那種感覺卻讓她覺得陌生而害怕……“你這乳頭可是騷勁十足呐,小妞兒
的乳頭哪有你這樣的?被操慣了的老娘們才會這麼大顆知道不。”
該死的混蛋……他在說些什麼?她覺得臉火辣辣地發燙,那些下流的字眼讓
她腦子裡一片混亂……不,他在胡說!可是……不……我不知道……別的女人的
身體是什麼樣的?我只看過奧吉莉婭的……但她的……似乎尺寸也和我差不多?
不……不不不……她猛然清醒了過來,懊惱地甩著頭……該死!為什麼……為什
麼我要去想這些?為什麼我要在意他說的?
但她根本沒時間去思索,她的另一隻手也被粗暴地抓起,而這次的目標,是
她毫無遮掩的下體。她扭動著手腕想要抗拒,但手指依然不可避免地碰觸到敞開
的花心,以及……從裡面滲出來的粘稠的液體……
“你出水了,啊?婊子!”男人把她的手掌按在她自己濕漉漉的陰戶上:
“嘴上說不要,騷屄早就等不及了?”
“混蛋……那不是……不……我沒有……”她越想要反駁,卻越發顯得語無
倫次。
“沒有?”男人獰笑著,把手湊到她面前,把上面沾著的液體抹在她臉頰上:
“那這是什麼?”
“那不是……”她躲閃著,聲音幾乎要哭出來:“不是我……那是你們……
弄進去的東西……”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來:“不錯嘛婊子!是我們弄進去的?我還以
為你不知道呢,那我們是怎麼弄進去的?說給我聽聽?”
她滿面赤紅地把臉扭過去,緊咬著嘴唇,但有那麼一秒,那個畫面在她的腦
子裡不由自主地一閃而過……
“哈,不說話了?那讓老哥來告訴你——是我們用雞巴灌進去的!插在你又
濕又緊的小屄裡,雞巴一動,你小屄就一緊一縮地吸得起勁呢!太你媽的騷了,
插不了幾下就頂不住了,然後就只好——呲呲呲——灌在你裡邊嘍!”
“不……你這騙子!”她帶著哭腔喊叫著。“你在胡說……我沒有!”
“沒有?沒有什麼?”
“我沒有吸!”
“什麼?什麼沒有吸?”
男人的笑聲讓她終於發現自己又一次掉進了圈套,讓她憤怒、懊惱,卻又無
奈。
“這樣吧,我們可以現在就來試試,看看是誰在說謊?”男人的身體朝她靠
近,胡渣環繞的嘴裡噴出腥臭的氣息,周圍響起口哨和喧嘩聲,她能感覺到,滾
熱而堅硬的東西碰觸到了她敞開的花蕊……來了……她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
“混蛋……”她咬緊嘴唇,再一次把頭別過去。碩大的龜頭慢慢撐開花瓣,
她感覺到一絲疼痛,已經被蹂躪得充血紅腫的嫩肉再一次被擠壓的疼痛……但是,
當那根東西沖破束縛,猛地撞進她身體深處時,她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並不
是因為疼痛。而更可怕的是,就在同一個瞬間,她感覺到了……真真切切地感覺
到了……來自自己身體深處的……無法控制的……突然的收縮……
“告訴我,吸了沒?你的騷屄。”
她拒絕回答。
但是男人似乎並不在意,他繼續笑著,把陽具慢慢往外抽,龜頭的凸起刮過
她深處的每一道褶皺,讓她充分地品味從充盈到空虛的過程,然後再一次猛地撞
進來,直插到底,濃密的毛髮抵住了裸露的陰核,手指捏緊她挺翹的雙乳……
“現在,告訴我,高貴的小姐,你的騷屄在幹什麼?有沒有在吸哥的雞巴?”
她沉默著,身體卻在無法抑制地顫抖。
“看來,你才是騙子啊!小姐。” 男人加快了節奏,讓她根本無法思考,
只是胡亂地搖著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是說你不是騙子,還是叫我不要停呢?”
“不!我不是!”
“哈,我看你也不像是騙子。”男人把嘴湊過來,嘉獎似地親吻她的臉頰:
“——那麼,告訴我,你的騷屄兒,到底會不會吸雞巴?”
更長久的沉默。
但最終,她輕輕點了下頭……
“這就對了,小姐。”男人露出了勝利的微笑:“你不是騙子——你是婊子,
我上過最騷的婊子。”
男人們哄堂大笑著,但她已經顧不上去理會,那該死的感覺……讓她憎恨,
卻沒法推開的感覺……來自身體深處,來自那些嬌嫩而敏感的褶皺和肉芽,還有
飽滿的乳頭和紅豆兒——正如同潮水一樣,一點點把她的意識淹沒。她最後能聽
清的,是她抖動著的喉頭,發出的讓她自己羞愧得無地自容的聲音——含混而輕
柔的呻吟聲……
婊子……
她發現,當她試著去接受這個稱呼,似乎,有什麼被捆鎖在心底的東西掙脫
了。它像亡魂一樣從墓穴裡興奮地爬起,像瘟疫一樣蔓延,一點點,一點點,吞
沒她的軀體,她的心靈……不,也許,不是吞沒,也許,它只是在回到原本屬於
它的地方……也許,她原本,就應該是個婊子……為了給男人帶來快感……而生
的婊子……
她為那個念頭而興奮,渾身發抖的興奮。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蜜穴在不由自主
地收縮,乳房因為興奮而更加鼓脹堅挺。她能聽到男人的聲音:“嘿,婊子,還
說你的騷屄不會吸雞巴?”
“那你喜歡……被我吸嗎……”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像炭一樣發燙,但卻有種
從未有過的釋放感。
“對,就是這樣,婊子……你上道了。”男人的肉棒狠狠地撞到蜜穴的最底
……
她不知道,那一刻,她走進的,是天堂之門,還是地獄之門。但她知道,從
那一刻起,她永遠,永遠,永遠,不再是原來的她了……
而現在,再一次,她看到那個男人正在走近,那個把她帶進深淵的人。
“婊子,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我才不信……”她冷笑著搖頭。
“好消息就是,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自由了。”他舔著嘴唇:“雖然,我可
還真舍不得呢。”
她的心猛地震了一下。自由?不,她已經不再奢望,自己能有什麼自由的
……這些天裡她曾經幻想過,他們最後會怎麼待她,是玩夠之後殺人滅口,還是
把她賣去什麼不為人知的地方,當一個真正的婊子……但……自由?她不相信那
會是真的。
“壞消息則是,在把你放了之前,我打算抓緊時間,和你玩些沒玩過的。”
他神秘兮兮地壞笑起來。
她覺得身子在發抖,她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她知道,那一定會是女人最
難承受的變態法子,並且,一定會兌現在她最敏感最嬌嫩最羞恥的地方……她覺
得緊張、害怕,但除此之外,她不願承認卻又無法否認的是……興奮……期待著
像最淫賤的婊子那樣,把身體獻上任人玩弄的興奮……
男人把手伸向她狼藉的穴口,在像花瓣一樣張開的蜜肉上撫摸著,另一隻手
輕輕搓揉著她紅腫灼痛的乳頭:“我聽波布說,他和黑佬試了兩根雞巴一起插你
的穴?感覺一定不錯對吧,婊子。”
“嗯……”她輕輕點著頭:“不止兩個人,好多人都試了……”
“試了什麼?”捏著乳頭的那只手突然使了把勁,讓她的整個身子顫動起來。
“試了……兩根雞巴一起插在我裡面……”她掙扎著。
“什麼裡面?”
“騷屄……我的騷屄裡面。”
“這就對了。”男人微笑著鬆開手:“我喜歡清楚的表達方式。”他的手指
開始鑽進她的屄洞裡面,來回抹著圈:“難怪現在寬敞多了。”
“已經……不緊了……插起來……沒那麼舒服了是嗎?”她輕聲呻吟著。
“沒事,屄緊的小妞多得很,你這麼耐操的賤婊子可不多。”他把手指加到
三根,然後四根,把嫩肉兒撐成薄薄的一圈,慢慢旋轉著手掌:“被灌了這麼多
好東西,不知道懷上崽子沒?”
“也……也許吧……”她喘息著,那個問題讓她覺得格外屈辱,根本不敢去
想象……弗裡德……她曾經天真地想過,即使她無法和他永遠在一起,如果他願
意,她可以為他留下個孩子……然而現在,她的第一次孕育,卻是被記不清數目
的男人輪奸,然後懷上不知道屬於誰的孩子……那讓她的心像刀絞似的痛。
但同時,她能感覺到,液體正從身體裡滲出來,被男人的手攪動著發出咕唧
咕唧的聲音,那讓她的臉紅得無地自容。“是的……奧婕塔……其實你就是個婊
子……你配不上他……更配不上孕育他的孩子……”她在快感與苦痛的夾縫裡迷
離地搖著頭。
“嘿嘿,那看樣子,就算你走了,也會經常想起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咯!”
男人的手來回旋轉著,繼續往裡鑽,直到把半隻手都塞進去,手掌最粗的部位卡
在穴口上,讓她覺得嫩肉火辣辣地疼:“只要看看自己的大肚子,或者生下來的
野種,就能想起來了,對吧?”
“不……不要……求你……”她本能地扭動著身子,想要躲開那像要把身體
撕碎的痛楚。
“不要?不要什麼?”
“不要再進來了……好痛……”
“哦,明白了,那麼懷崽子你還是挺願意的咯?”
“不……”她痛苦地搖著頭。
“只能選一樣,小姐。”男人陰森地壞笑著:“是不想要我呢,還是不想要
小崽子?”
“不……不要……懷孩子……”
“嘿,這就對了……”突然間,那只手猛地往前一頂,伴著她淒厲的尖叫聲,
它徹底衝破了那道柔嫩的防線,整個兒突入到她的肉腔裡,而一縷鮮紅,正沿著
他的手腕往下淌落,她知道,現在,那兒真的裂開了……但她甚至來不及去害怕,
因為男人接下來的話,讓她更加如寒刺骨——
“既然你不想要崽子,那我就幫你個忙,讓你再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好了
——嘿,你會感謝我的。”他慢慢轉動手臂,充分享受著被溫軟濕漉的穴肉包裹
著的感覺,把臉靠過來,粗野地吮著她喘息的嘴唇。她能感覺到他粗糙的肌膚,
以及手背上的毛髮,摩擦著被拉伸得像張薄膜的穴肉,那種每一縷褶皺都被拉平
的感覺,整個腹腔都被填滿的感覺,讓她有種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愉悅,甚至能讓
她暫時忘卻穴口被撕裂的疼痛。握成拳頭的手在身體裡轉了個向,開始像陽具一
樣抽動,手指掏挖著埋藏在穴肉底下那個小小的硬塊,激烈的快感讓她整個身子
都痙攣起來。
“舒服嗎,婊子?這感覺可是會上癮的。”他一點點加快節奏,欣賞著她臉
蛋上的表情從抗拒慢慢變得迷亂,變成歇斯底里般的癡狂,穴肉有節律地一緊一
縮著,粘稠的液體夾著血污,從屄肉與手腕的夾縫裡一縷縷擠出來。
“舒服……”那一刻她徹底忘記了羞恥,變成快感的奴隸:“婊子的騷穴
……喜歡……被這樣……啊……被這樣弄……哪怕……被弄爛……都行……啊
……”她仰著頭,迷亂地呼喊著,直到在整個身子劇烈的抽搐中,滾熱的水柱從
尿孔裡噴射而出。
“媽的!你還真是天下少有的賤貨,屄都撐爛了還能爽?”男人沒有停下,
他在裡面慢慢把拳頭舒展開,把空間進一步撐到極限,手指在最深處摸索著,直
到攫住那個半圓的鼓包兒,開始捏弄和揉搓它,硬硬的肉團被強行捏扁的劇痛讓
她好像再一次清醒過來:“啊……你在……做什麼……”
“在安慰你可愛的子宮口兒——不先把它弄軟一點,一會怎麼插得進去呢?”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他早就計畫好了這一切,他最後的目標,就是她還
從未生育過的子宮。他會打開它、闖入它、肆虐它……直到……徹底地毀壞它
……
“你想……弄壞……我的子宮……是嗎?”她大口地喘著氣。
“你覺悟得有點慢啊爛婊子?早說了要幫你這個忙的,這樣,你以後就可以
放心地做婊子,隨便怎麼被人操,都不用擔心懷孕了。”男人獰笑著,她能感覺
到宮頸在他手中像麵團一樣無助地變著形,有些許液體從中間的小孔裡往外淌
——那是這些天裡被噴射進去的精液。
“那就……來吧……”她露出苦澀的微笑。
粗糙的手指開始鑽進那個狹小曲折的孔,把它一點點撐開,她咬著牙,額頭
上冒著細密的汗珠。“過來,讓這婊子舒服點。”男人招呼著,另外幾個人圍上
來,貪婪地笑著,開始玩弄她腫脹的乳頭和陰核,把膨大的陽具塞進她一張一合
的小嘴裡,還有一個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能行不?”他試探地詢問為首的男
人,而得到點頭許可後,他開始扶著那根灼熱的肉棒,擠進她已經被蹂躪過許多
遍的肛穴裡……
“這是你身上最後一個沒開苞的眼兒了吧爛婊子?嘿,還真是緊啊。”男人
的手指轉動著,借著精液的潤滑,一點點往裡突進,她能感覺得到,實際上他已
經擠過了宮口,把半截手指伸進了子宮內部,但他還在前進著,直到讓整根長長
的中指全部沒入她的宮頸裡。然後,他試著彎起手指,讓她從未被外物碰觸過的
子宮壁頭一次感受溫熱的摩擦:“騷貨,你的子宮在動呐!果然和你的騷屄一樣
會吸人。”
“那……你喜歡嗎……”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呐。”他滿足地笑著,把手指往外抽,然後再一次捅
進去,粗糙的繭子磨破了嬌嫩的宮口,但在液體的滋潤下,似乎並不是那麼疼。
她發現自己在一點點地適應,適應異物的尺寸,適應疼痛,甚至宮頸也在自己改
變著,像分娩前夕那樣,變得更加柔軟,更加寬鬆,感覺也更加清晰……終於,
他不再滿足於一根手指,開始試著放進另外一隻,很痛,但她已經不再緊張,她
明白,自己會受得了的,就和之前的許多次開拓一樣……也許,他說的是真的,
像她這樣耐操的婊子……並不多……
最終,兩根指頭撐滿了她初次被“開苞”的子宮口,把半球形的宮頸撐成細
細的圓環,現在流出來的液體已經不僅僅是精液,還有子宮在刺激下分泌出來的
東西。她突然覺得有種自豪感,一種證明了自我的滿足……雖然,那只是在證明
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賤婊子,但她偏偏就是會覺得愉悅。男人試著把手指在裡面
張開,讓她原本緊閉的宮腔第一次享受被擴開的滋味,空氣灌進去有點涼涼的,
但接著卻演變成一種灼熱似的錯覺。“婊子,你子宮太小了,這就快插到卵管裡
去了。”
“才剛開苞的……能有……多大啊……”她篩糠似地顫抖著,倚在抽插著她
後庭的男人身上。但緊接著,她就再一次像魚兒一樣猛地打挺起來,全身的肌肉
緊繃著,瞪圓了眼,喉嚨裡發出沙啞的嗚咽——子宮裡的手指彎曲了起來,指甲
像刀片一樣,在她嬌嫩的子宮壁上狠狠刮過。她拼命掙扎著,但手腕和腳踝上的
繩索讓她幾乎無法動彈,只剩下身軀像風箏一樣在空中擺動,直到男人們死死地
抓住她。她把牙咬得咯咯作響,無助地忍受著子宮壁被一遍遍剮過,鮮血混雜著
碎屑,從手指與宮頸的縫隙裡往外流,流過同樣被撐滿的屄洞,直到最後溢出到
穴口外頭……她明白,自己以前沒有,以後也再不會有孩子了……她發現自己在
流淚,在抽噎,但,當男人終於把手指抽出她的子宮,整個宮腔猛地回彈,擠出
裡面的血淤時,伴著乳頭和陰核源源不斷的刺激,她再一次高潮了……
但就在那一刻,腳步聲響起,男人們回過頭去,接著,她聽到了一個讓她無
法置信的聲音。
“怎麼樣?我可愛的姐姐是不是很對你們的胃口?”
那個穿著黑裙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面容如同鏡中的影像。
“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小姐。”男人的語氣居然瞬間變得恭敬起來:“這婊
子這些
天可是享受得不行呐!”
“奧吉莉婭……為……為什麼……”她喘息著。
奧吉莉婭帶著謎一樣的笑容,把臉慢慢湊近她沾滿精液和血痕的胴體,像是
要仔細看清她被摧殘得不成樣子的雙乳和陰戶——男人的手還插在她的屄洞裡,
讓屄口保持著被撐滿的狀態。奧吉莉婭輕輕點著頭,像是在嘉許。“不錯,過會
兒我會把解藥給你的。”
“謝謝,謝謝小姐!”男人慌不迭地應承。
“她的騷屄結實得很,我沒騙你吧?”奧吉莉婭扭頭朝他笑著:“看樣子,
你有點捨不得出來啊?”
“嘿,剛給她子宮開了苞呢,還把裡面清掃了一個遍……真沒想到她宮口這
麼容易撬開,還真是天生欠操。”
她把手伸過去,溫柔地握住他的手腕,慢慢往外抽出來。奧婕塔失去填充物
的屄口往回猛地縮了下,但依然還是敞著合不攏的口子,撕裂的傷口還在滲著血,
粘稠的暗紅色混合物從深處往下滴落著。
“親愛的姐姐,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的小屄兒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上過
你的男人流連忘返?”奧吉莉婭端詳著那個沾滿血污的洞口,用手指輕輕撥弄著
那些水腫的花瓣和肉粒兒。
“你在說什麼?奧吉莉婭!你到底怎麼了?”她急切地問著。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以前的事情。”奧吉莉婭還是那樣平淡地微
笑著:“而你,暫時沒有必要知道。”
“以前……的事情?”她的眼裡帶著迷茫。
突然,奧吉莉婭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笑容顯得越發燦爛:“真想好好看看,
你這勾人的屄洞兒,裡面到底是什麼模樣呢?”
“你想要……做什麼?”她驚懼地看著她,看著她的手伸向她的穴口,往裡
慢慢鑽進來。
“姐姐,聽說你的子宮讓男人玩得很開心,對嗎?”她的手指在深處摸索著,
帶著冰一樣的涼意,她的手比男人的要纖細許多,似乎並不會讓她覺得太痛。
“以前,你會不會也是用這種迷人的法子,來討男人們的歡心的呢?”
“不……奧吉莉婭……不……”她哭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
樣!”
“別這樣,親愛的姐姐,我只不過是想向你學習一下罷了。”她的手指鑽進
了剛被開墾過的宮頸,輕輕撫摸著整個內壁都被剮得稀碎的子宮:“也許以後,
我也可以用同樣的法子來討好男人呢?”
她放棄了掙扎,只是呆呆地看著她,看著她讓她覺得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
的模樣,看著她的手一點點深入,直到最後,她重新開始往外抽動胳膊,而她的
手指間,捏住了什麼東西——那是宮頸,奧婕塔被撐開的宮頸。她用伸進子宮裡
面的食指和留在外面的拇指一起,捏著宮頸的肉壁,慢慢往外拉扯著。器官被從
腹腔裡活活扯脫的疼痛讓奧婕塔再一次慘叫著瘋狂掙扎起來,但那並不能贏來絲
毫的憐憫,懸吊著子宮和卵巢的韌帶被拉伸著,直到無助地斷裂,接著,已經被
蹂躪得失去緊致的屄肉,也隨著子宮一起,從腹腔裡被一點點撕裂、剝離。而她
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看著奧吉莉婭的手一點點從她的蜜穴裡退出來,看著自
己的宮頸口一點點被拉出,直到暴露到穴口外,暴露在男人們眼前,而接著,則
是一同被翻脫出來的肉壁……最後,當奧吉莉婭鬆開手時,她整個肉穴就像翻轉
的襪子一樣,已經有一大半翻脫到體外了,紅豔豔地懸在兩腿間,像一截粗大的
紅腸一樣晃蕩,屄肉上一圈圈的皺褶和細密的凸起,全都在火光下一覽無餘——
而最讓人血脈賁的是,它依然還在蠕動著,而且在往外滲著晶亮的液體,
“親愛的姐姐。”奧吉莉婭握著那團蠕動的紅肉,像給奶牛擠奶一樣捋動著
它,讓粘稠的血糊糊從宮口往外淌出來:“你的的確確是個婊子——以前是婊子,
現在還是婊子。”她的指尖從翻脫出來的肉芽和褶皺上撓過,那種感覺讓奧婕塔
忍不住發顫,而接著,她把另一隻手伸進了自己的裙下,在眾目睽睽下,把兩根
手指插進自己的蜜穴裡,撫摸著,輕輕嬌喘著,就好像在作一個細緻的對比:
“原來,你的小屄真的比我的勾人啊……這密密的褶子,這撓人的肉芽兒,還有
流個不停的水……呵呵,做婊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但突然間,她收回了手,換回了平靜的神情,她轉過身去,對著正看得入神
的男人們:“好了,還有最後一點點時間,好好享用一下我親愛的姐姐的子宮吧。”
她輕輕擦趕緊手指,又理了理衣裙:“而我,要先走一步了。”
“等等,小姐,你說好的……”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她俏皮地打了個響指:“等你們搞定一切之後,
去雪萊大道的88號,門口的石像嘴裡,會有你要的東西——不過注意,去早了
沒用。”
***********************************
弗裡德在鳥鳴聲中醒來的時候,清晨的陽光剛開始穿透窗簾的縫隙,在臥房
裡留下狹長的光影。
但一旁的枕頭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餘香依然繚繞。
“奧婕塔?今天怎麼起這麼早?”他坐起來,狐疑地呼喚著。
但沒有人回應。
他掀開被子,跳下床,沖到門口,朝走廊兩頭打望,然後失落地走回來——
終於,他看到了床頭櫃上那張被卷起來的紙條,新鮮的墨痕寫下娟秀的筆跡:
——————————————————————————
謝謝你,謝謝你完成了我的願望,等待了太久太久的願望。
但對不起,我必須離開了,有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完成
對不起,我不能一直陪伴你
對不起,我騙了你
去下城區的橋下,去找到你的奧婕塔,請替我安慰她。
愛你的,一直,永遠,都愛你的——奧吉莉婭”
——————————————————————————
當他再次見到奧婕塔時,她正裹著一件髒兮兮的布袍,蜷縮在河岸邊的石階
上,眼神裡一片空洞,像是一具被奪去了靈魂的軀體。
“給我匹馬。”她的聲音和清晨的寒風同樣冰冷。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試著靠近她,她卻往後退去:“不要過來!”她喊道。
“別這樣,奧婕塔,一切都過去了,我們……”他伸手想去拉住她的胳膊,
但她猛地掙脫了,她的拳頭橫在胸前,瑟瑟發抖著,手心裡攥著一截短短的刀刃。
“不要過來。”她放緩了語調,冰冷地再一次重複。
“我……好吧好吧”弗裡德無奈地攤開手:“不管怎樣,你先冷靜一下,好
麼?”
“把馬給我。”她的臉上仍然毫無表情,語氣卻不容分訴。
他猶豫了一下,但最終,在她死夜般的眼神裡,他歎著氣,攥起韁繩,向她
遞過去。
她奪過韁繩,爬上馬背,沒有回頭。
弗裡德站在那兒,無聲地看著她消失在茫茫晨霧,被馬蹄驚起的鴉群聒噪著,
掠過頭頂灰色的天空。
他知道,她會去哪兒。
故事在那裡開始,他想,也應該在那裡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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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再一次站在森林的邊緣,站在那個他曾開始奇遇的地方,太陽已經消失
在地平線下,夜色開始籠罩。他點燃了火把,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踏向林木間的
黑暗,但就在那瞬間,他習慣地抬起頭,望向頂上的樹冠,然後,像石雕一樣凝
固在那裡……
他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意識到,問題,似乎比他預想的要更嚴重。
天空沒有熄滅。
透過枝葉的縫隙,他能看見,它像熔岩一樣扭曲著,流淌著,暗紅如血。
他飛奔著穿過密林,沖向湖水的方向,這條路他已經往返過許多次,但這一
次,叢林重新讓他覺得陌生,血色的光芒從天澆灌,所有的樹木與藤蔓都像被注
入了扭曲而瘋狂的生命,在刺耳的吱嘎聲裡掙扎著,但當定睛去看時,它們卻又
像從來沒有動過。他抽出劍來,斬斷荊棘,躍過橫倒在地上的枯木,奔向那條熟
悉的溪流,但最後,他停在岸邊,喘著氣,呆呆地望著面前潺潺流淌的東西——
和天空一樣,是血般的深紅。
他沒去碰它們,只是沿著溪岸朔流而上,沖過樹幹與樹幹間濃霧蔓延的間隙,
沖進那片林間的空地。他記得,那時,就是在這裡,他和奧吉莉婭第一次相逢。
而現在,在這裡,當他下意識地望向沒有樹冠遮蔽的天空,他看見了那輪正在緩
緩升起的,巨大的,血紅的滿月……
他站在那兒,仰著頭,無言地喘息著,那一刻,他的腦海裡似乎只剩下一個
詞在癲狂地跳躍——末日——如果它有一天降臨的話,他想,那一定就是這樣的。
但最終,他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劍,邁開步子。“媽的,那就讓老子看看,
裡面到底有什麼鬼怪?”他輕蔑地微笑著。
但就在他快要再一次沒入樹影的墨黑時,他聽見了身後波濤般的風嘯。
他猛地轉過身去。
在那裡,空地的正中央,血月的光輝潑灑下,殘破的黑袍在風中獵獵飛揚。
“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容易完蛋的。”他舉起劍,指向那雙正在靠近的幽
光閃爍的眼睛。
黑影仍在前行,迎著劍鋒,直到把它吞進空若無物的黑色裡,溝痕交織的蒼
白面龐朝他俯來。
但那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猛地把劍往上揚,揮向那張醜陋的臉,
而這次,它迅速地偏向一邊,讓劍鋒再一次揮進了空氣裡。
“看來,你的確像我預料的一樣聰明。”那聲音沙啞地碰撞著,像山谷裡迴
響的水聲。
“然而,你並不像我預料的一樣是個啞巴。”他戲謔地笑了起來,仍然舉著
劍:“那麼,說吧,你到底是什麼玩意。”
“她們叫我洛特巴特。”飄舞的衣擺在空中慢慢垂落下來,黑色的身影枯槁
而肅穆:“不過,我還曾有另外一個名字——洛拉斯.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他記得自己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但當他最終想起來時,感覺
就像被雷霆擊中一樣:“這麼說,你認識佈雷登咯?”
黑影仰起頭,一連串含混的振盪聲,像是笑聲,又像歎息。
“還有人記得這個名字,真是意外。”
“你碰巧遇到我了而已,別人包管不知道。”他把舉著的劍慢慢放下:“看
樣子,歷史和人們想的,有點不一樣,對吧?”
“唏——”輕蔑的鼻息聲:“人們是怎麼說我的?”
“有人說,你是絕頂的聰明人,也有人說,你是最惡毒的騙子,還有人說,
你是個巫師,引誘佈雷登走上了魔道。”
空氣中再一次爆發出湍流般的怪笑:“那麼,你相信哪一樣呢?”
“全都相信,又全都不信。”
“佈雷登,我的摯友,我的君王,我們曾一同追夢,一同為太平盛世而征伐,
月神見證,我曾立誓,永世相隨,永不背叛……”
他的聲音突然止息了,血夜靜寂如鐵。
“但,我背棄了誓約。”
那張扭曲的臉再一次向他靠近,好像要讓他看清它眼裡燃燒的烈焰:“當他
想要親手將自己的王國送向地獄,去換那個女人的生命時,我殺了他,背負起永
世的詛咒。”
“女人?”
憤懣的唾聲:“那個讓他神魂顛倒的婊子……”
“我猜……我也許,見過她?”
“呵——你應該還睡過她。”
“你說奧吉莉婭……還是奧婕塔?”
“她們爭鬥了一輩子,而他希望,她們能忘卻過去,忘卻仇恨,成為朋友
——沒錯,月湖實現了這個願望,只是方式有點特別。”
“月湖,到底又是什麼?”
“一扇門,通往地獄之門。”
“好了我想,我能把故事猜個大概了,但是……”他抬頭盯著那雙燃燒的眼
睛,輕輕彈著劍柄:“最核心的問題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
“因為,我希望你回頭。”
“為什麼?”
“你並沒能猜到什麼。”自稱為洛拉斯的黑影緩緩搖著頭:“佈雷登死了,
但他的契約並未終結,那兩隻被選中的天鵝,它們被灌注了靈魂,賦予了魔力,
但它們並不知道,它們成為了惡魔的棋子——它們是魔力的橋樑,門另一邊的力
量,透過它們被傳輸到這個世界,一點點累積,直到撕開世界之間的藩籬,迎來
地獄降臨人間的時刻。”
“如果她們永遠離開月湖,離得遠遠的呢?”
“她們將會死去,而新的天鵝會被選中,成為新的通道。”
“可是,那和我回頭與否,有什麼關係?”
“因為,奧吉莉婭,她已經知曉了真相,並且同意,幫助我永遠終結這場噩
夢。”
“奧吉莉婭?她能怎麼做?”
沉默。
“我想,”弗裡德抬起頭,望向血色的天空與圓月:“今晚,就是你所說的
時刻,對嗎?”
沉默……
“之後呢?一切完成之後,她會怎樣?”
“我一直忘了告訴你的——我救過她兩次,一次在你開她苞的時候,一次在
懸崖下面——本來她早該沒命的,但命運選擇了她,去完成最後的使命。”
“那麼,謝謝,洛拉斯閣下,”他微笑著點頭:“但是——抱歉。”
他轉過身去,縱身沖向深不見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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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終於闖過狂舞的叢林,踏上曾經靜謐如畫的沙灘時,他頃刻間明白了,
為什麼那個自稱洛拉斯的怪物,會一次次用到“地獄”這個詞。
血月灑下暗紅的光輝,把一切變得猶如血染,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鐵腥
與腐臭,整個湖面如血漿一樣粘稠,狂亂地湧動著,伴著瘮人的尖嘯,揚起扭曲
的滔天巨浪,猶如無數掙扎的亡魂。而在這片血之海的正中央,沸騰的渦流之上,
血淋淋的肢體像藤蔓一樣,向著天空瘋狂地生長,像毒蛇一樣扭動著,糾纏在一
起,化作一座巨大的、活生生的血肉尖塔,一座為末日而生的惡毒祭壇……
在金字塔的最頂端,那具被月輪包裹的柔弱軀體扭動著。
“奧吉莉婭!”
他高喊著她的名字,沖向那片湧動的血紅,黏糊糊的液體一點點吞沒他的雙
腿,沒過腰間,直到胸前,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他掙扎著,艱難地跋涉,直到水
的深度讓他無法再邁步,他解開濕透的外衣,任由它隨流飄去,然後向前一躍,
劃動四肢,繼續向湖心遊去。湖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存在,浪峰洶湧著,像咆哮的
巨獸朝他撲下來,血紅色模糊了整個視界,那讓他想起了在戰場上搏殺的那些時
刻,他瘋狂地揮動著雙臂,歇斯底里地咆哮著:“來啊混蛋!你就這點能耐對嗎!”
最終,他喘息著攀上了祭壇的根基——沒有皮膚的赤裸血肉組成的蠕動肢體。
它晃動著,想要把他甩下去,但他一劍狠狠地插進血肉深處,握緊劍柄,驕傲地
站直了身子,昂起頭顱——視線的遠方,那些滑膩的觸鬚簇擁著,把潔白的胴體
高高舉起,現在,他能真切地看清那一切,看清那噩夢般的圖景。
那具他熟悉的身體,那個曾和他同床共枕的女孩,就那麼一絲不掛地展露在
月光下, 如同一隻待宰的祭牲,血肉模糊的觸鬚緊緊纏繞著她纖細的肢體,豐
腴的雙乳被攥成了扭曲的尖錐,乳尖硬挺挺地指向血紅的天空。修長的玉腿被拉
向兩邊,擺成最便於交媾的姿勢,任由佈滿崎嶇肉刺的巨物塞滿每一個柔嫩的腔
道,把它們撐開到破裂的極限,爭先恐後地湧動著,每一次插入都讓她的整個身
子跟著顫抖。她的手並沒有被捆住,但卻完全沒有反抗,一隻手正和觸鬚一起揉
弄著自己的乳房,另一隻則使勁搓揉著陰戶上那顆晶亮的紅豆。她的眼睛閉著,
眉頭微皺,嘴同樣被觸鬚塞滿,讓他分辨不清她的表情,但他隱約能看見,晶亮
的粘液夾著血絲,正伴著抽插的節奏,從蜜肉的縫隙裡一縷縷往下流淌……
“奧吉莉婭!”他再一次高喊。
她睜開了眼睛,身體震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法做,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掃向
他,他們的視線交匯在一起,但僅僅只有幾秒。隨後,她移開了視線,迷離地望
向天空,輕輕地向他擺了擺手,然後便移向自己的胸前,繼續陶醉地撥弄腫脹勃
起的乳頭——那像是某種示意,像是道別,又像是在催促著他離開。觸鬚暫時離
開了她的嘴,在另一根觸鬚鑽進去之前,他清楚地聽見了,她含混而媚人的呻吟
……
他抽出了靴子裡的匕首,把它紮進血肉的藤蔓裡,握緊它,像攀岩一樣,沿
著傾斜山壁,向上移動了第一步。抖動著,它也知道疼嗎?他想。觸鬚正向他圍
過來,如同一條條嘶叫的巨蟒。他翻身躲開了俯衝下來的第一根,同時猛地揮臂,
長劍從地裡拔出,錚鳴著,在空中劃出炫目的銀弧,另一截蛇身應聲而落。
他奮力向上攀登著,滑膩的粘液讓每一步都顯得艱難,而且不得不一次次停
下來,揮劍抵擋那些試圖纏住他的觸鬚。他已經斬斷了許多,但更多的正蜿蜒著
湧來,似乎永遠也不會窮盡,越往上爬,它們變得越猙獰,帶著銳利的尖刺,或
是佈滿利齒的醜惡巨口。他喘息著,閃避著,揮砍著,左臂被劃傷了,汗水和血
水混雜在一起,讓肌膚泛滿赤紅的光澤,那讓他覺得興奮,近乎瘋狂的興奮。他
不知道究竟什麼能終結這場噩夢,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他的腦子裡只
剩下了一樣東西——向前,向上,去到她的身邊——而現在,他已經不遠了。
再一次,他翻滾著避過掃擊,順勢躍起來,撲向祭壇的最頂端,長劍呼嘯著,
斬向正簇擁著舉起女孩軀體的萬千毒蛇,劍鋒劃過腥臭的血肉,污穢的汁液噴湧
著,但那僅僅是一小簇,被斬斷的觸鬚痛苦地扭動著,沿著斜坡向下滾落,她的
一條腿失去了束縛,虛弱地低垂下來,他伸出手,想去抓住她,也許忘了注意身
後呼嘯而來的風聲……
那一擊讓他的身子猛地側飛出去,從塔尖往下滑了好幾尺,直到拼命抓住了
一根觸須。他掙扎著翻過身來,半邊身子和手臂火辣辣地疼,不知道有沒有骨頭
斷掉,手好像勉強還能動,但幾乎沒法握緊劍,更多的觸鬚湧來,環繞著,織成
一張毒蛇的網。
“告訴我!奧吉莉婭!”他聲嘶力竭地咆哮著:“究竟為什麼!”
“走……”她的聲音迷離得像是夢囈:“走……你走……它們就……不會管
你……”
“不!我絕不會!”他左手握著劍柄,向著她的方向,一點點爬行著。
“我不需要你可憐!你愛的是你的奧婕塔!”突然,她帶著哭腔尖叫起來:
“而我,僅僅是個替代品,只有在裝成她的時候,才能得到你的一點點施捨!不
是嗎!”
“不!不是!”觸鬚無聲地遊過來,纏住他的腿,把他拖離那具已經觸手可
及的胴體,他掙扎著,用最後的力氣高喊著:“即使在知道了真相之後,我仍然
愛你,你們不一樣,你就是你!明白嗎!”
“呵呵……”那一刻,她的聲音平靜了下來,輕輕地笑著:眼裡卻閃爍著淚
光。
“謝謝你,謝謝,這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
她慢慢扭過頭去,再次閉上眼睛,微笑著仰起頭:
“謝謝你,讓我可以……沒有任何遺憾地……去完成……我最後的使命……”
血月升上了天空的最高點,熔融的天空翻騰著,像漩渦一樣環繞著它緩緩流
轉,空氣中響起刺耳的劈啪聲。奧吉莉婭的身體在抽插下瘋狂地扭動著,紫色的
光芒在她的四周燃起,一點點膨脹,霧氣裡交織著耀目的電光。
“混蛋!”他咒駡著,揮著劍,斬斷纏在腳上的觸鬚,但更多的觸鬚正在湧
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痕,歡然大笑起來:“那就這樣吧,能死在你的身邊,是
我的幸事。”
但那一刻,他聽見了那個熟悉的女聲,來自遠方,如風飄蕩……但和以往不
同,這一次,那聲音冷若寒霜。
“停下,如果你能聽見。”
祭壇底下,血海洶湧的波濤之上,那個穿著白裙的身影漂浮在空中,緩緩靠
近。
他覺得,那並不是說給他聽的。
她沿著斜坡,平穩地上升著,蒼白如月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直到從他面前
掠過,卻並沒有扭頭看他任何一眼。
“她只是個騙子,”她站在那兒,舉起手,指向電光環繞中的奧吉莉婭:
“而我,才是真正的獲選者。”
觸鬚放慢了抽插,湧動的紫色光輝裡,閃電突然間平息了。他想,是的,它
真的能聽見。
“她的通道被污染了,被她子宮裡的那顆東西,如果儀式繼續下去,裂隙將
被永遠摧毀。”她的聲音如冥河般陰冷。
他懂了,一切都懂了,洛拉斯所說的計畫,關於噩夢的終結……
“為什麼?”他能看見奧吉莉婭憤怒而絕望的眼神。“你已經知道了真相!
卻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因為,我恨你們,恨你們所有人,恨這個骯髒的世界。”
她輕巧地扯下裹胸,然後是短裙,張開雙臂,徹底袒露自己一絲不掛的胴體。
“來吧,讓我代替她完成儀式,讓這個醜陋的世界被鮮血滌蕩。”
她緩緩向前走去,迎接向她簇擁過來的饑渴血肉。它們把她卷起,舉向天空,
而她自己順從地張開了雙腿,手指掏進蜜穴深處,把它向兩邊淫蕩地扒拉開,迷
離地嬌喘著,等待著那些剛從自己孿生妹妹身體裡抽出來,還帶著血污和愛液的
粗大肉棒,來享用她鮮嫩的肉體……
帶著骨刺和凸起的巨物鑽進身體深處,一根接一根,陰戶、肛門、甚至尿尿
的小孔,她打著顫兒,臉上泛起潮紅,隨著抽插呻吟著,扭動著,像在享用一場
盛宴,而奧吉莉婭,她被放在了一邊,但仍然被緊緊捆綁著,淚水從眼眶裡滾滾
而下。
“別這樣。”他說:“你剛才還說,這是你最幸福的一天。”
“一切都完了……我們守護的一切,屬於你的一切和我的一切。”
在他們眼前,紫色的光芒重新旋繞,電光如毒蛇蜿蜒,那些血肉的觸鬚像
發現了什麼似的,更加賣力地往裡擁動,奧婕塔緊咬著牙,臉上的表情痛苦卻又
興奮。慢慢地,她的腹部開始隆起,像懷胎的婦人一樣,變得圓潤鼓脹,在她淒
厲的尖叫裡,兩條尖刺般的東西刺進了她挺起的乳尖,她的雙乳開始一點點膨脹,
變成充盈的球體,乳頭和乳暈也一同變黑變大,一切就好像,懷胎十月的過程在
她身上飛快地演繹一樣……只不過,在整個孕育的過程中,她的每一個肉洞仍然
在被瘋狂地肆虐……
“為什麼?”他望向奧吉莉婭。“儀式……究竟是什麼?”
“不……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搖著頭。
在扭曲而沙啞的嘶吼聲裡,那些觸鬚開始退出奧婕塔的蜜穴,但穴口卻依然
敞開著,裡面的肉壁全都赤裸裸地清晰可見,而在最深處,那個光潔的肉環正在
張開,黑色的液體冒著詭異的青煙,像有生命的影子一樣,往外一點滲出來……
奧吉莉婭睜圓雙眼,驚恐地目睹著這一切——原本也許應該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她子宮裡……一定有……東西……”她的聲
音發著抖,似乎被莫名了恐懼感侵蝕著。
黑霧越來越快地從奧婕塔的下體裡往外傾瀉,化作如墨汁般濃黑的烏雲,飛
快地彌漫著,籠罩了他們的身體,一點點吞沒光明。他能聽見喧嘩與尖嘯,像從
遙遠的深淵傳來。
“門……”他脫口而出:“那就是他說的門……”
猙獰的影像在黑霧深處湧動著,世界的界限開始消融,一隻只血色的眼睛閃
起熒光。
“看來你沒說錯,一切都要完蛋了。”他無力地往後躺下。
但就在那一瞬,他看到了突然爆裂開的奪目潔白……
白色的光輝,來自祭壇中央,刺穿黑霧,讓所有的魔影消失無蹤。所有的觸
手,不,是整座血肉之塔,刹那間靜靜地凝固在那兒,披著雪白的光輝,仿佛冰
雕。
“快……點……就是……現在……”
那是奧婕塔沙啞發顫的聲音。
“奧吉莉婭……別……猶豫……我支持不了……太久……”她痛苦地喘息著,
似乎背負著千鈞的重物。
“什……什麼?”奧吉莉婭茫然地立在光中,手足無措。
“殺了我……用……劍……刺穿我的……子宮……門……就會……”
“我明白了……姐姐……”她緊咬著嘴唇,整個身子瑟瑟發抖。
她轉過身,用顫抖的手拾起弗裡德扔在一旁的劍,雙手握住它,像握著一塊
燒紅的烙鐵,一點點,一點點,指向奧婕塔膨脹得像要爆開的腹部,汗珠佈滿了
奧婕塔蒼白而扭曲的臉,但她能看見,她嘴角坦然的微笑。
“謝謝你……姐姐,謝謝……”她無法壓抑聲音裡的哽咽。
“快……快點……”她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金屬的哐當聲。
劍從她的手裡墜下,接著,是她雙膝跪下的聲音。
“不……姐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把臉深深地埋進膝間,泣
不成聲。
“傻……傻瓜……為什麼……總是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奧婕塔的聲音一點點變得虛弱,直到細不可聞,最後,在淺淺的歎息聲裡,
白色的光芒熄滅了。
黑暗重新淹沒一切,濃霧翻滾著,像在嘲弄,那些縹緲的影像一點點變濃,
他能看清它們的爪牙,聽見它們急不可耐的咆哮。
“哈……好,真好……”弗裡德抓起被扔下的長劍,趔趄著站起身來,大笑
著:“來吧,好歹在死之前,能讓我殺個痛快。”他把匕首朝奧吉莉婭拋過去:
“怎麼樣,願意陪我一起麼?”
她撿起了它,把它舉在胸前,像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俏皮地微笑起來,
墨黑的眸子裡煙波蕩漾:“非常樂意,親愛的殿下。”
黑影掙脫了時空的束縛,赤紅如炭的軀體躍出黑霧,張開佈滿利齒的口,像
惡狼撲來,一隻,又一隻,他大吼著,劍刃挾著疾風,揮過血與墨交融的天空,
斷裂的肢體漫天飛濺。但他能看見,黑霧深處,遠望無際的深淵中,更多更龐大
的身影正在靠近著……
在他最後一次想要擋住揮來的巨爪,卻終於疲憊地倒下的瞬間,他望見了月
輪開始破碎,萬千燃燒的流星穿透天幕,望見了劍痕般的裂隙如銀河橫亙,緩緩
撕開。他能聽見奧吉莉婭急切的喊叫,但他無法去理會,因為下一個瞬間,他注
意到了,那道如箭般劃過天穹的黑色。
它向上拉起,向閃電一樣竄上高天,接著筆直地俯衝下來,帶著空氣刺耳的
尖嘯。它從黑霧裡飛掠而過,弗裡德身前的巨獸嘶鳴著倒下,化為破碎的塵影。
它停下了,懸浮在祭壇的正上方,殘破的黑袍在空中獵獵飛揚。
“洛拉斯?”
“果然……最後還是得用這個辦法……”黑影的聲音裡帶著些微的失落:
“來吧,幫我爭取幾分鐘時間——如果你還拿得動劍的話。”
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水,然後握緊手中的劍柄。“沒問題,夥計。”
黑色的衣擺開始揚起,像一張巨網鋪開,藍色的閃電從它眼中噴薄而出。
他舉起劍,沖向最近的妖魔。緊跟著的,是握著匕首的奧吉莉婭。
在他頭頂,黑色的濃霧掙扎著,一點點變淡,收聚,但那張黑色的網也一點
點變得朦朧,變得透明。而最終,收縮的黑色再一次猛地綻放開來,整個虛空砰
然破碎,化作無數面鏡子組成的花叢……
“再見了,殿下。”那個聲音依然如洪水砰訇,但卻在變得遙遠,如同從天
際傳來:“我的使命到此為止了……你會再見到我,而我,卻將與你永別……”
短暫而炫目的閃光,那個身影徹底消融在了七彩流溢的鏡海中。破碎的時空
在飛旋,水銀般的渦流開始吞噬一切,只剩下最後的回聲在風中一點點變得微弱。
“抱歉……我……欺騙了你……但正如你也……欺騙了我一樣……”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高喊著沖向祭壇中央,沖向那具失去了意識的軀體,他
舉起劍,瘋狂地劈向纏繞著她身體的醜惡血肉。
在被洶湧的銀浪淹沒之前,他只來得及奮力把她推下塔尖。“帶她走!”他
向奧吉莉婭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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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黎明的陽光灑滿湖面,秋風吹皺了碧水,粼粼金色鋪滿天際,和金
色的林海交相輝映。天鵝們互相呼喚著,帶著新生的孩童,金色的蹼足躍出湖水,
純白的羽翼撲動著,向著天際,向著朝陽,開始又一年南飛的旅程。
奧吉莉婭光著腳站在沙灘上,向著起飛的白色佇列,蹦跳著揮手。
“明年!明年見!姐姐!”
那只天鵝折返回來,在天空中繞著圈,和她作最後的道別,最後,它回過身,
歡欣地鳴叫著,開始追趕遠去的大部隊。
她目送著它們消失在地平線的邊緣,許久許久,才想起來拭去眼角的淚滴。
她回過身,走向如海潮般嘩鳴著的森林。
“明年,明年會是什麼樣呢?”她低聲自語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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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弗裡德驚醒了,在隆隆而過的馬蹄聲裡。他睜開眼,熾烈的日光撲面而來。
全身的骨頭都在隱隱作痛,殘破的衣服散發著焦灼的氣息。過了多久?他
不知道,不記得,一切如同一場長夢,綿亙千年的長夢。他抬起手,擋住些許
刺眼的光,掙扎著,從塵土中撐起身子,爬起來,四下張望。馬隊正賓士而過,
戰旗高擎,揚起滾滾紅塵,驛兩側,夏日的山林鋪陳,綠濃如墨。
“嘿,打擾一下。”他叫住眼前正走過的旅人。
路人轉過身來,禮貌地摘下草帽,露出濃密的棕色卷髮和少年清秀的面龐:
“有什麼能幫你的?先生。”
“唔……這問題有點蠢不過你別介意:這是……什麼地方?”
“往曼斯陀之路,西去到曼斯陀三百二十裡,東邊往古爾塔一百五十裡。”
“嗯……謝謝。”
“那麼……您打算去哪兒呢?”少年仍然望著他,帶著恬淡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呢?”
“曼斯陀,然後北上去高庭。”
“去做什麼?”
“阿薩克人進犯北境,屢次襲擾,已經好幾年了,陛下想要出兵一戰,永絕
後患,而我……想看看能不能找點活幹。”
“唔,反正我也不知道該往哪去,可以跟你走一程麼?”
“榮幸之至。”少年謙遜地微微躬身,又一次笑了起來:“其實我在等著你
說這句。”
“為什麼?”
“你是個戰士,看身材能看出來,而我麼……不太擅長打架,要是遇上強盜
的話,可有點兒難辦。”
“哈!”弗裡德大笑起來:“夥計,你眼光很棒——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
你的名字麼?”
“洛拉斯.阿德里安。你呢?”
那一刹那,他的表情凝固在那裡,如同石雕。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這是個玩笑?對嗎?他想要大笑。嗯,玩笑,命運之神的玩笑,猶如一杯惡
意的苦酒,芸芸眾生,都不過杯中燈影。
他知道答案應該是什麼。
“佈雷登。”
他禮貌地頷首:“佈雷登.安珀”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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