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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逐夏(完) 作者:動物兇猛 [打印本頁]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7-2-28 18:15     標題: 逐夏(完) 作者:動物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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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夏】(完)





【作者:動物兇猛】


字數:80228
  


      ***    ***    ***    ***


  付青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爲誇父,用自己的一生去追逐一個永遠靠不近、
也得不到的東西。

              ────題記

  付老爺子的面前站著他的秘書李銘。寬敞的庭園中隻有他們兩個人,付老爺
子閉著眼睛聽著他的報告,手指若有所思地敲著桌面。

  「……這個月集團利潤增加了0。6%,同比增長2%。」

  0。6和2看起來好像是個很小的數字,但是在放在付家的集團中,以那麽
大的基數爲基礎,這兩個數字便意味著上千萬、上億的人民币。但是這兩個數字
的意義遠遠不止如此,它們促使付老爺子下了一個決定。

  付老爺子出生於民國初期,年輕的時候倒賣過軍火,和當時的軍閥關系都不
錯,以此開創了付家基業。文革的時候,因爲出身的問題,他帶著财産和家眷跑
到美國重新創業,竟然也做得遊刃有餘,事業蒸蒸日上。改革開放後,政府鼓勵
海外僑胞回來投資,他又帶著自己的資産回到了國内,一手創辦了如今赫赫有名
的「維漢集團」,整個集團涉足電子、零售、IT、飲食等各個方面,俨然是各
個行業的龍頭老大。如今付老爺子已經年過70,家族的事業也傳到了他的孫子
付青航手中。留學美國和德國的付青航繼承了他經商的才能,将他一手打造的維
漢繼續擴大。按理說,付老爺子隻要享清福便可以了,但畢竟忙碌了一輩子,輕
易無法從商圈中脫身,所以還挂名維漢集團的名譽主席,依舊參加董事會會議。
一個月之前,他在董事會上提議在東南亞建設娛樂休閑中心,得到大部分董事的
贊同。可是他唯一的孫子,也就是維漢集團現任的董事長付青航卻提出反對意見。
他認爲,在現階段東南亞的娛樂設施已經飽和,再建造已沒有什麽利潤,反而要
面臨著高風險,於是和自己的爺爺對上了。董事會也因此分成了兩派。付老爺子
是個頑固的人,不肯讓步,最後還是付青航妥協,但因爲他是個孝順的孫子,不
願惹爺爺生氣。

  結果,事實證明付青航是正确的。娛樂中心完工開放後隻收回了投資的40
%,大大拖了集團利潤增長的後腿。不然以維漢以往的利潤增長率,應當爲4%
左右,而不是區區的0。6%。可是已經投資建造的娛樂中心也不能說拆就拆,
付老爺子便聽從了風水先生的話,準備找個孫媳婦進來「沖喜」。

  按照風水先生的測算,能擔當起重大責任的必須是八字中帶「金」,現年2
1歲,生於夏天,姓舒的女孩。全中國那麽大,女孩這麽多,可是加了這麽苛刻
的條件後,符合要求的人便寥寥無幾了。可是上天也被付老爺子的執著所感動,
竟然讓他在茫茫人海找到了這樣的女孩。

  21歲,生於夏天,姓舒、生辰八字中帶「金」的女孩。

  她就是付青航未來的妻子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付青航正在自己的女朋友家。像他這種英俊潇灑、氣質出
衆又溫文爾雅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沒有女朋友?但是反過來說,能成爲這種鑽石級
别男人女朋友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物。姚瑤恰好就是這麽一位,美麗大方,溫柔
體貼、身據中國傳統女子的所有美德,家世也相當,簡直和付青航是天造地設的
一對。如果不是此時出了這麽一檔子事,他就要給爺爺介紹她了。

  所以可以想象付青航有多麽地詫異,在秘書李銘解釋清楚了之後,他少有地
面色蒼白。

  「你沒在開玩笑?爲什麽我要和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女人結婚?」

  李銘一幅工作時的口吻重新說道──他和付青航的年紀差不多,工作能力也
很強,不然也不能成爲挑剔的付老爺子的秘書。

  「董事長已經決定了,希望總裁能理解。」

  因爲祖孫倆都在集團,所以下面的人都統一稱呼付老爺子爲「董事長」,稱
呼付青航爲「總裁」。

  「你叫我怎麽了解?荒唐!」

  他當然不是責備自己的爺爺作出這種決定,他是孝子,不會批評自己的長輩,
他所怨恨的,是那個什麽風水先生怎麽會得出這麽一個不知所謂的結論。

  「董事長現在已經在女方的家裏進行談判,不日會爲您準備婚禮。請總裁盡
快處理身邊的事。」

  即将被「處理掉」的姚瑤直直地看著付青航,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如果
他的爺爺不肯改變初衷,他就會貫徹下去。

  但是付青航在離開前抱住了姚瑤,輕聲對她說:「我愛你。放心,我會去說
服爺爺的。」

  同一時刻,付老爺子正和女方的父母進行交涉。舒氏夫婦在知道對方是誰之
後大吃一驚,待了解他來的目的後,先前的吃驚比起現在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如果您同意将令千金許配給我們少爺的話,我們每個月會付給您5萬人民
币。當然,令千金在付家會受到少奶奶的待遇,我們老爺也會待她像自己的親孫
女一樣。在這一點上,你們可以放心。」

  事實上,付老爺子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常理,然而在看到了那個符合
一切條件的女孩之後,立即認爲她是自己的孫媳婦不二人選。

  先前調查得來的照片上,一個漂亮的女孩正笑得開懷不已。從外表上,和他
的孫子絕對是一對。

  「可是這有點……」

  舒氏夫婦對望了一眼,一臉難色。這種事在詫異過後仔細想想不啻於天上掉
下了一個大餡餅,他們家不過是普通的老百姓,是祖宗積德才生出一個符合人家
條件的女兒。隻是再怎麽樣歡喜要嫁人的也不是自己,他們也沒有窮到要賣女求
榮。

  「小夏現在不在家,我們的意思是,這畢竟是她的事,如果她不反對的話,
我們也沒什麽意見。」

  「那麽我們便恭候佳音。」

  在付老爺子離開之後,舒氏夫婦立即召開了家庭緊急會議,重點讨論女兒的
婚嫁問題。在沈默了一陣後,舒家爸爸說:「如果讓小夏趕快結婚也是一件好事。」

  舒家媽媽看了自己的老公一眼,愁眉不展:「你就想著将麻煩推給别人。小
夏是我們的女兒,她怎麽樣我們都無所謂,但是現在是要她到大戶人家做少奶奶
啊,以她的個性……人家能受得了嗎?」

  「看小夏自己的意思吧。我們是盡力促成,她再這麽玩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了。」

  說是「玩樂的人生」,但是在舒藝夏看來,自己不過是貫徹「興趣到底」的
人生宗旨而已。她的興趣超級廣泛,簡直到了泛濫的地步。大學三級跳提早畢業
了之後玩了一陣音樂,現在忽然對律師的職業産生了興趣,準備參加國家司法考
試。今天她特地跟著在警察局工作的哥們一起外出捉逃犯去了,美其名曰爲:在
現實中了解偵查程序,以加深對刑事訴訟法的學習。

  目的地是一家歌舞廳,據探報,裏面藏著一夥搶劫犯。警方揣著槍就沖進去
了,舒藝夏也貓腰跟了進去。裏面混戰一片,就像電影中的槍戰一樣,一時間讓
舒藝夏興奮地喘不上來氣。不過随後她便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麽,一套跆拳道下來
也擒獲了一個要逃的賊,盡了公民義務。

  這次行動收獲巨大,幾乎是端了對方的老窩,但是也逃走了幾個。重要的主
犯一個也沒逃,其中就有舒藝夏擒住的人。

  「行啊,小夏。沒看出來你身手還了得?拼命呢,一般女生見血還不得暈啊。」

  舒藝夏理了理弄亂的長發,回首一個媚眼:「有物質獎勵嗎?錦旗的不要。」

  「勢利。」

  崔蒙笑罵道。他們倆高中時便是死黨,孽緣不斷。

  「人民警察愛人民,人民警察人民愛。我嘁──就你這種敗類也能當警察,
人民警察的招牌完蛋了。」

  「不就是一頓飯嗎?至於将我身後的主子也一起掀嗎?說,哪裏!」

  「你那點工資連打車錢都不夠,等我司法考試過了再請我吧。别忘了,下次
再有這樣的行動想著點我。」

  說完潇潇灑灑地轉身離去。舒藝夏一路哼著歌,引來不少路人的駐足。因爲
她是個絕對漂亮的女生,個子高挑,模特身材。

  離家老遠就看見一輛黑亮的奔馳從身邊駛過去。她剛到家,媽媽就拉著她的
手,将剛才的事原原本本說給她聽,似乎要她在玄關就給出結論。

  「你們的意思是同意,對吧。」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一下子就看出父母的心意。

  「我們的意見沒用,關鍵看你。」

  媽媽說。舒藝夏嘴裏嘀嘀咕咕了半天,說:「先說說你們同意的理由。我參
考一下。」

  「你大學畢業了也不找個正經工作,如果能找個婆家好好管教你也是好事─
─對方也不嫌棄我們的身份,難道你不想作個衣食無憂的少奶奶?」

  這是媽媽的看法。舒藝夏聽完後立即搖頭否定:「不想。」

  接著老爸上場,在細節上他也許不如老婆了解自己的女兒,但在大事上他可
不含糊。

  「你想想看,你至今不願意找個工作是因爲不合自己的興趣。其實你的興趣
就像玩票性質,沒有錢什麽支撐不了多久。咱家的情況你也清楚,容不得你再胡
鬧下去,但是到了付家,你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付老爺子答應我們,會待你像
親生的孫女。何況,你媽媽的腿也不好,要是有付家的資助,就能去國外治療了。
怎麽樣?」

  舒藝夏尋思了一會兒,似乎很同意老爸的說法──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了,
與其嫁給一個窮光蛋,不如去能容忍自己放肆的地方。

  不過是場交易而已。

  這邊舒家給了付老爺子肯定的答複,剩下的問題便是如何勸服死活不肯同意
的付青航。付老爺子親自出馬,先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聽;然後付老爺子
要死要活的,擺出心髒病突發的慘狀就要被直接送進火葬場了,固執的孝子才好
不容易答應。

  於是,婚禮立即舉行。

  付家一家是基督教徒,婚禮在教堂舉行,邀請的嘉賓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每個人頭銜說出來都能砸死一群人。

  付青航勸服不了爺爺反而被将了一軍,他隻有對姚瑤保證:絕對不會愛上别
的女人。其實這種保證根本不用說出口,他付青航是專情的新好男人是衆所周知
的事,是職業紳士。

  穿著白色新郎禮服的付青航顯得更加英姿挺拔,本來外國的牛奶牛肉就讓他
練出了一幅健美先生的身材,188厘米的身高傲視群雄,棱角分明的輪廓煞是
吸引人。這個男人,天生是領袖,與生俱來的是高貴的氣質,他一出場幾乎讓在
場的淑女們窒息。

  和舒藝夏初次見面是在神父面前。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命中注定」的女
人,連話都沒說過就和自己步入婚禮的殿堂。他曉得對方和自己一樣其實是受害
者,如果不是形勢所逼,沒有人會出賣自己的婚姻。

  王冠下潔白的婚紗遮住了新娘的臉,付青航根本看不清她的相貌,隻是覺得
這個女人的個子很高,不過比自己矮了一個頭而已,大概有177左右吧。在這
一點上,她比隻有165厘米的姚瑤要更加适合自己。和嬌小的姚瑤在一起,付
青航曾被戲稱爲「美女與野獸」,但正是那嬌小柔軟的感覺才激起了他的保護欲
──在付青航所受的教育裏面,女人都是需要保護的。

  「……不管疾病或死亡,都無法分開你們……相互深愛對方……」

  「我發誓。」

  付青航違心說道,但在表面上,他不能表現出任何不滿──他的爺爺正興高
采烈地看著自己,來這裏的嘉賓也什麽都不知道,他不能讓一切成爲一個笑話。

  「我發誓。」身邊的女人說道。

  付青航心動了一下,很好聽的聲音,像淙淙的溪水。他禁不住偷偷看了看身
邊的人,對婚紗下面的容顔産生了興趣。

  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是女人有姣好的相貌的确能給人留下初始的好印象。

  「請交換戒指。」

  伸到付青航眼前的,是玉蔥一般的手指。以前在書上看描寫美女的手指都會
用到這個詞,那個時候付青航還不了解,現在終於見到具體的例子了,禁不住感
歎古人的造詞技巧──潔白,光滑,指甲剪的齊齊的,貼在細嫩的肌膚上,毫無
瑕疵,像一塊白玉。

  度身定做的戒指恰到好處地套在了細長的手指上,錦上添花一般。對方也拿
出戒指,正要給付青航戴上時,忽然一聲大喝将這一切打斷了:「舒藝夏!我要
替我大哥報仇!!」

  下面沖上來一個持槍男子,制造了全場的高潮。

  付青航愣住了,他對面的新娘唰地掀開頭上的婚紗,露出了自己的面目。一
瞬間付青航的身體像被雷擊了一樣杵在原地──那容貌該怎麽形容?如果每個人
都是一種動物的話,他的妻子無異是一隻狐狸。這裏絕對沒有貶義的意思,這是
付青航在一瞬間所想到的形容詞。狐媚的女子,萬種風情,大大的眼睛嵌在她輪
廓姣好的臉上增添的是一種風情,一點也沒有太突兀而喧賓奪主。高挺的鼻子,
輕薄的紅唇,柳葉一般的黛眉,那細嫩肌膚上的每個器官都恰到好處地結合在一
起,毫無瑕疵。微微上揚的嘴角,未言先笑。這種女子應當被稱爲美麗得不可方
物,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但是容不得付青航聯想到這些美好的詞,剛剛接受
了他戒指的妻子已經一個箭步跳了下去,彎身脫下自己的高跟鞋,以棒球大聯盟
職業選手的标準姿勢投了出去,正中對方的面門。而沖擊力之大,竟叫那人直直
倒了下去。

  而當一切以閃電般的速度完結之後,付家的保镖還像雕像一樣愣在原地,直
到他們的少奶奶将罪犯制伏才一窩蜂地沖上去。

  「崔蒙!你們人民警察是怎麽當的?竟然讓一個小混混破壞我的婚禮!」

  付青航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叉著腰對著下面的人群高喊。這種姿勢要是擱
在别的任何女人身上,再站在街口,就是潑婦罵街的标準版,可是這種動作由舒
藝夏來做,那增添的就是飒爽英姿,一點也不粗野。舒家親友那邊站出來一個人,
對著舒藝夏點頭哈腰的,押著犯人走了。

  那個人就是那天漏掉的搶劫集團一員。老大本來是能一起逃走的,但在關鍵
時刻被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攪了局。這個人本來也是想一走了之,但意外在報紙
上看到了付青航與舒藝夏的婚禮報道,認出上面的新娘就是那天多事的三八,於
是就策劃了這麽一場報複的戲碼。本來是想讓那個死三八血濺教堂的,結果卻是
害人者自己被高跟鞋擊中了面門,鼻血倒流。

  一隻鞋子被當作武器丢了出去,舒藝夏索性脫下另一隻,光著腳重新踏上台
階,回到付青航身邊。

  她對還處在迷蒙狀态的神父說道:「可以繼續下去嗎?光著腳很容易著涼。」

  然後又微微翹起嘴角,對處於同樣精神狀态的付青航說道:「不好意思吓著
你了。請伸出手接受我的戒指。」

  接著不由分說擡起他的手,把戒指套了上去。

  這個時候,終於恢複了一點自覺的神父結結巴巴地宣布道:「……我宣布、
從今天起……你們便是夫妻了──願主保佑。」

  最後四個字有一半是對自己說的。

  經由這麽一出,在場的人都知道付家的少奶奶是怎樣一個「漂亮但兇悍」的
女人了,不由地爲付青航的未來祈禱。

  白天的驚險過後,餘下的才是重要問題。酒宴照著中國傳統大張旗鼓擺了幾
百桌,親友們觥躊交錯,當事人卻窩在屋子裏進行雙方第一次正式會談。

  到這時,付青航和舒藝夏才正式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和基本狀況。

  這女人剛才一陣獅子發威,現在卻如溫順的小綿羊一樣坐在付青航的對面,
但說起話來一闆一眼,毫不拖泥帶水。

  「首先,我們都是受害者,對不對?」

  付青航一邊瞅著他美麗妻子的紅唇一張一合,一邊細心聽著。

  「對於我們家給你帶來的困擾,我這裏替我的爺爺表示歉意。」

  舒藝夏瞥了他一眼,問道:「那你要不要離婚?」

  「現在還不行。我不能讓大家看我們付家笑話,雖然對不起你,但是還請你
忍耐一陣,我會給你物質上的賠償的。」

  「這不就得了。我要說的,就是我們在不離婚的前提下怎麽和平共處。先聲
明一點:我們互不相愛,夫妻隻是一個形式。」

  「嗯,我有女朋友了。」付青航答道。

  「那就好,我也算是有男朋友吧。那麽我們日後就在表面上維持一對夫妻的
形象,但在私低下不能幹涉對方的行動。」

  付青航對自己的妻子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她說話的套路和勸服人的方式
好像一個生意場上的老手,沒有任何廢話,直奔重點。

  她不單是個美麗的女人,還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而美貌與智慧向來少有兼得。

  「我同意。但是現在的問題是──」

  付青航的視線轉向了房間裏那唯一的一張大床,舒藝夏也跟随他的視線,以
她的智慧不難猜出他在想什麽。

  付老爺子并不知道他的孫子和孫媳婦會定下這樣的條約,早在幾天以前便派
人定做了一張king-size的大床,放在了小兩口的新房裏,擺明了不讓
他們分房睡。於是問題便在於,今晚的「洞房」怎麽辦。

  「你愛你的女朋友對不對?」

  舒藝夏忽然問道,付青航不明就裏隻有點頭。

  舒藝夏又問道:「你是紳士,并且以此爲自己的行動準則是不是?」

  他還是點頭。

  「這不就結了!反正我對你來說其實不過是個陌生的女人,就算睡在一起也
不會對我怎麽樣。所以安心睡覺吧。要是你真的對我怎麽樣的話,我就高喊你女
朋友的名字,你看怎麽樣?」

  舒藝夏露出狡黠的神情,付青航禁不住一陣怦然心動。

  舒藝夏跳上床以行動表示自己不會在意,然而被這樣信任對付青航來說不啻
於一種悲哀。就算舒藝夏不在意,他自己還不放心自己呢。

  畢竟,他的妻子是那麽漂亮、讓人心動進而會行動的女人。

  「不行不行。」付青航紅著臉卷起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搬到一邊的沙發。「你
睡床,我睡沙發。」

  他在沙發上鋪好被子,打定主意要睡在那裏。坐在床上的舒藝夏也不阻止,
隻是說:「你真的那麽決定?」

  「嗯。」

  「哎呀,我是不會阻止你的啦。随你心願。不過你半夜睡得不舒服要上來的
話,請小心不要吵醒我。我給你留出半邊地方,反正這張床也很大。」

  然後她就倒了下去,不出10分锺就已經睡著了。付青航不可思議地看著這
個熟睡中的天使──她怎麽就能那麽旁若無人似的睡著呢?要知道她的身邊可是
有一個認識了不到8個小時的陌生男人啊!

  付青航窩在不到180厘米長的沙發上,輾轉反側。他聽著床上響著輕輕的
呼吸聲,一點一點敲進他的心裏。他又一個翻身,差點掉下來。這一夜注定他要
無眠了。

  舒藝夏個性格直爽到有些沒心沒肺,但她不是傻瓜。如果不是對付青航看得
足夠透徹,她才不會以自己的貞操來打賭。就是因爲她相信這個男人,才能保持
若無其事的心态,同時在另一個層面上,也是給了付青航一定的心理壓力。

  這心理壓力可是折磨得付青航一夜沒睡好。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他的确是忍
不住來到床邊,可是一看到舒藝夏那睡得毫無憂慮的臉,就打了退堂鼓,然後坐
在沙發上枯坐。簡直是欲哭無淚。

  後來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但是以往養成的習慣讓他5點半準時睜開了眼睛。
活動活動僵硬的筋骨後,他起來換上運動服準備晨跑。舒藝夏還沒有要醒來的迹
象,付青航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40分锺他回來後,床上已經沒有人了。已經洗漱停當的舒藝夏正躺在他昨
晚睡的沙發上,付青航進來後,她立即跳起來,小步跑到他的面前。

  「站好。」

  這是兩個人新婚第一天妻子對丈夫說的第一句話。柔媚纖麗的身子緊緊靠在
付青航的身上,讓他一瞬間有點把持不住──少女的清香讓人迷醉。

  可是舒藝夏的動機卻很單純,她的手在自己的頭頂一劃,立即曉得自己的個
子是在付青航的下巴附近。然後她又回到沙發重新坐下,說:「今天開始我睡這
裏,你睡床。」

  「那怎麽行!」

  付青航是脫口而出。舒藝夏說:「你不用對我抱著什麽責任啊負擔啊之類的。
我剛才躺在這裏試了一下,剛剛好,你比我高那麽多,怎麽可能睡的安穩?床對
你和沙發對我都是正好的尺寸,反正我睡床也是浪費,這樣不是對你我都有好處
嗎?」

  付青航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以往都是他作紳士,但是舒藝夏并不領情。

  在舒藝夏的堅持下,兩個人睡覺的地方就颠倒過來了。

  7點是付家的早餐時間。下樓的時候,付青航身後的舒藝夏忽然高聲朗誦起
詩歌來。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可憐
白發生!」

  那聲音抑揚頓挫,聲情并茂。誦讀如此奔放的詩詞,舒藝夏的聲音中絲毫沒
有女子的柔弱,反而铿锵有力。付家的仆人們訝異地看著他們的少奶奶,舒藝夏
完全不顧他人的目光,自顧自地下樓。付青航也對她投以不解的目光,她一口氣
誦讀完了,才解釋道:「抱歉,這是我個人的小小習慣,每天清晨都喜歡朗誦一
點詩詞。而且,既然要讀,就要表現得最好。」

  付青航覺得自己真是一點也不了解這個女人,他以爲女人都是單純的,就像
姚瑤,一眼就能看透她在想什麽。雖然有時候這樣相處很枯燥,但是付青航從來
沒有想過要在自己的戀人身上得到什麽爽快的感覺。所以,他一直認爲像姚瑤那
種體貼安靜的女孩是最适合自己的。

  餐廳裏付老爺子早就到了。付青航的父母雙雙早逝,是付老爺子把他撫養長
大的,所以付青航對自己爺爺的孝順也就不難了解了。

  一大清早,整個付府的大廳裏就回蕩著舒藝夏高昂的聲音,付老爺子的身子
骨還硬朗,怎麽可能聽不見。在餐廳裏見了孫媳婦後,他笑眯眯地問道:「聽了
孫媳婦的詩詞,真是令我神清氣爽。看來你昨晚睡得還好?」

  「很好。爺爺呢?」

  舒藝夏很自然地回答,露出迷人的微笑坐下來。

  付青航坐到他的身邊。仆人送上早晨,三個人開動了。

  「青航昨天沒有欺負你吧?」

  付老爺子問道。一旁的付青航差點把嘴裏的東西噴出來,瞅瞅舒藝夏。舒藝
夏對這樣的問題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她在桌子低下踹踹付青航的腳,警告他不要
露出馬腳,自己微笑著回答:「如果青航欺負我,那爺爺是會站在我這一邊呢,
還是青航那邊?」

  「如果這小子敢欺負你,我一定不會饒過他!」

  付老爺子一幅大義滅親的模樣。舒藝夏笑起來,聲音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

  「爺爺,有你這番話,那青航以後就不敢對我怎麽樣了。是不是?」

  原來是套話來了。付青航和付老爺子此時才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付老爺
子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年輕人給牽著走,他一點也不惱怒,反而越加喜歡這孫媳婦。

  「孫媳婦啊,嫁到我們家真是委屈你了。」

  「爺爺您在說什麽啊。我一點也不在意,何況有爺爺您這種親切的人在,我
感覺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一番甜甜的話就要說得付老爺子老淚縱橫了。他對付青航說:「你可要好好
待人家,不要丢我們付家的臉。」

  付青航沈默地點頭。

  舒藝夏問:「爺爺,既然我是嫁到這裏是沖喜的,那麽能否讓我知道要我沖
什麽喜呢?我想我有權利知道吧。」

  付老爺子和付青航對看了一眼,把在東南亞進行娛樂投資的事說了出來。聽
完後,舒藝夏沈默了一會兒,說道:「爲何不把娛樂中心改建爲老年人健身中心?
現在東南亞的社會漸漸趨於老齡化,年輕人不感興趣的東西,對老年人來說正好
可以利用。況且,現在的老年人家庭沒有兒女的負擔,具有一定的經濟基礎,能
夠負擔健身療養的費用,市場潛力很大,最重要的是,到了一定歲數的老年人更
加注重『健康』理念。讓他們掏錢買命是很容易的事。」

  一番話說得付老爺子和付青航瞠目結舌,愣了十幾秒之後,付青航立即打電
話召開董事會。付老爺子也以贊賞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孫媳婦──困擾了自己幾個
月的難題竟然讓一個小姑娘輕而易舉地化解了。

  他對舒藝夏的好感更是以幾何比例增長,已經認定她是自己的孫媳婦了。

  雖然當初的确是聽了風水先生的話找來的人,可是也許就讓他找到了沙漠裏
的一粒金沙。

  「青航,下午的董事會你就不要參加了。」

  付老爺子說道。

  「爲什麽?」

  「還問我爲什麽──你剛剛結婚,難道就要抛下嬌妻去工作?我已經替你請
了假,然後帶著孫媳婦去度蜜月。孫媳婦啊,你想去哪裏?現在正好可以去瑞士
滑雪,夏威夷的日光也不錯啊。」

  「爺爺!」

  付青航禁不住叫了起來。舒藝夏倒是很冷靜地拒絕了:「爺爺,你的好意我
心領了,可是青航還有重要的工作。我自己馬上也要考試了,一個月的玩樂對我
來說實在是太奢侈。」

  付青航立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可是付老爺子也是個固執的人。

  「公司裏有我也能支撐幾天,我還沒老到一點也不中用。你們的蜜月一定是
要去的。」

  舒藝夏左右權衡了一下,問:「時間縮短一點好不好?我還要考試,不如就
一個星期?」

  似乎是怕她再翻悔一樣,付老爺子立即就答應了,而地點則遵照舒藝夏的意
見,選在了日本的大阪。

  在上樓準備行李的途中,舒藝夏忽然對付青航說:「抱歉事情變成這樣。你
趕快跟你的女朋友解釋一下吧,不然便沒機會了。機票是晚上7點的,不要遲到。」

  付青航吃驚地看著舒藝夏,她的表情很平靜,而她的話卻是在勸自己的老公
趕快跟情人道别。

  原本他們兩個人就是契約婚姻,不必爲對方付出什麽真感情。可是對於舒藝
夏的細心,付青航還是很感動。

  「你也有要道别的人吧。」

  他記得昨晚她說自己有男朋友。

  「我嗎,沒什麽關系。很遺憾無法出勤了──本來打算接著去警察局混來著。」

  說完她就上樓了。付青航趕緊找姚瑤出來,告訴她,自己必須去度蜜月。

  姚瑤的臉蒼白無色。對面坐著自己的最愛的人,但同時也是别的女人的丈夫。
如果付青航不能和舒藝夏離婚,以她的家世,也是不能容忍她去作付青航的情人
的。

  「去哪裏?」

  她輕輕問道。

  「日本,大阪,大概是一個星期。到了酒店我會跟你聯系的。」

  「青航……」姚瑤瞪著她那無辜而清澈的眼睛──如果要和舒藝夏的眼睛比
較的話,姚瑤是典型的小家碧玉,眼睛裏是清純的柔和,能觸動男人心底的保護
欲;而舒藝夏是風情種種的魅惑,眼睛裏是激烈的火焰,能毀滅掉男人的一切。

  「你……」

  「你放心。」付青航趕緊握住戀人的手,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我不會愛
上她,我也不會和她發生什麽。你知道我的心意,我隻愛你一個人。」

  然後緊緊抱住她。

  在幸福的沈醉中的姚瑤絲毫不敢放松,畢竟她已經在起跑線上落後了。她現
在是付青航的情人,不是女朋友。在婚禮上,姚瑤看見舒藝夏的時候就心涼了一
半──連身爲女人的她都不得不承認舒藝夏的魅力,她知道這種魅惑的女人對男
人來說是不可抗拒的,也是極具毀滅性的。她不相信這是風水先生找來的女人,
即使付老爺子真的搜遍了整個中國來給付青航挑孫媳婦,也不會輕易找到如此出
衆的女人。

  舒藝夏和付青航到了大阪後就住進了當地的高級酒店。舒藝夏的目的不是大
阪的天守閣,而是不遠的兵庫縣甲子園棒球場。此時正值日本各個高中角逐甲子
園的時期,到處都是比賽的通告。蜜月的第一天,舒藝夏便帶著付青航看了一場
不甚精彩的高中棒球比賽。

  付青航沒想到舒藝夏竟然對棒球如此感興趣。在美國出生、長大的付青航是
個棒球好手,隻是接管了公司之後就再也沒有碰觸棒球的機會。難得閑暇和姚瑤
在一起也從來沒有玩過,因爲姚瑤一點也不适合這種在她看來很「野蠻」的擊球
運動,她喜歡的是歌劇,演奏會還有服裝展示會。可是舒藝夏卻很熱衷,她一邊
用望遠鏡觀看,一邊感歎著:「果然是東南亞的棒球大國,水平就是不一樣。啊!
三振了!真可惜,剛才的擊球手腳程很快,如果能上壘的話,說不定能扳回比分。」

  「你很了解棒球?」

  「初中的時候練過。」

  在付青航的詫異中她接著說:「我的初中是以男子棒球聞名的。因爲有興趣,
就跟著男隊玩了一陣,大學裏也組建過一支球隊,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沒有
經費想必解散了吧。哦,付先生你是在美國長大的,那一定是棒球籃球樣樣精通
了?」

  雖然舒藝夏的結論有些一概而論,然而對付青航來說就是如此。

  「不如一會兒我們來玩一場怎麽樣?」

  舒藝夏提議道。

  「你和我?」

  「簡單的投接球而已。其實我好想正式賽一場呢。可惜棒球不能男女混合出
場。」

  她流露出惋惜的表情。

  「好啊,一會兒我們來賽一場。」

  付青航答應了。

  比賽結束後,場地空了出來。可是明天有比賽的球隊占用場地在進行練習。
付青航和舒藝夏經過管理員的允許後,在場地邊上進行投接球的比賽。

  兩個人站在10米開外,舒藝夏先投球,付青航沒想到她的力氣那麽大,幾
輪下來接球的手已經有些發麻,如果沒有外面的手套,真不知道會變成怎麽樣。
於是他也認真起來,想來在婚禮上,她那丢高跟鞋的姿勢就十分之标準,能看出
來她有經正規的訓練。認真卯上了之後,兩個人玩票性質的比賽就變得正式起來,
付青航對自己的技術有些自負,然而無法輕易擊倒舒藝夏,他們的比賽吸引了在
一旁練習的球員。圍觀的人數越來越多,漸漸開始爲雙方加油。因爲對戰的一方
中是個漂亮的女生,舒藝夏加油團的聲勢明顯比付青航要壯大。

  在這種形式下,舒藝夏提議來正式比賽,就是和那些球員們一起來一場。舒
藝夏和付青航就分别隸屬於不同的隊伍中。

  付青航投球的技術絲毫不比那些整天在炎炎烈日下練習的高中生們差,輕而
易舉就将舒藝夏這邊的隊員一個個三振。沒給舒藝夏出場的機會,他的防守任務
就結束了。

  舒藝夏的技巧不輸給付青航,但是在力氣上畢竟男女有别,但幾個四壞球過
後也是波瀾不驚地結束了自己的防守,下面,便是付青航和舒藝夏的正式對抗了
──付青航投,舒藝夏擊。

  先是一個壞球試探了一番,舒藝夏很有看球的眼力,沒有動。下一個是好球,
她迅速揮棒,把球擊到二壘和三壘之間的别扭位置上,這一擊力氣不大,但是位
置很刁鑽,等到球回傳後,舒藝夏已經跑上一壘了。她的速度很快,沒給對方絲
毫的機會。

  站在一壘上的舒藝夏沖著付青航笑,似乎在下戰書。付青航深吸一口氣,準
備用三個三振直接結束比賽,不給舒藝夏再跑壘的機會。

  對付第二個擊球手的時候,一個球的球路有些緩慢而奇怪。這是付青航特别
針對擊球的人設置的球路,但是舒藝夏卻利用這個機會盜壘,這邊的球員一時沒
有反應過來,又讓她上了二壘。

  付青航自覺顔面盡失,他也顧不得許多,完全放下了自己董事長的身價,和
周圍的高中生融在了一起。舒藝夏這邊也是氣勢高漲,兩方劍拔弩張。

  一場大混戰就這麽拉開序幕了。

  兩個人玩得很盡興,特别是付青航,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了。他都忘記了
自己是來幹什麽的,直到天色已晚,他才餘猶未盡地和舒藝夏離開了。

  看起來舒藝夏也玩的很高興。比賽的結果不重要,關鍵是那份爽透了的感覺。
付青航和舒藝夏就剛才的比賽興緻勃勃地讨論著,這對俊男美女一路上也得到了
不少的注目。

  回到酒店,領班告訴付青航,在他離開在期間,有個姓姚的女士來過電話。
這個名字一出現,立即讓付青航那緩和松弛的神經繃緊起來。舒藝夏裝作什麽也
沒聽見,進屋收拾自己的東西。付青航松了一口氣,立即下樓給姚瑤回電話。

  其實他完全可以在房間裏打電話,但是有舒藝夏在,所以他不能。雖然兩個
人是契約婚姻,他對她一點感情和義務都沒有,但在名義上,他都是她的丈夫。
他不能當著妻子的面跟自己的情人甜言蜜語。

  這便是付青航個性中固執傳統的一面。

  沒想到姚瑤竟然就在他住的酒店大廳中。從付青航口中得知他們蜜月的目的
地後,姚瑤也跟著來到日本,而且就住在同一家酒店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

  看到自己的戀人,付青航是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能看到她,擔心的是
對舒藝夏沒法解釋。而且像姚瑤這種真正的千金大小姐,隻身一個人在外他不放
心。

  見到付青航,姚瑤隻有「高興」兩個字。她禁不住在大堂中就撲到他的懷中。

  「我沒辦法離開你,我想見你。」

  懷裏抱著姚瑤,付青航卻一陣心虛。畢竟他是來度蜜月的,卻在第一天就和
情人見面,而且如此光明正大。

  姚瑤的房間在付青航的下面一層,他陪她回到房間。

  說實話,和姚瑤見面他很開心。他不得其解的是姚瑤會做出這麽大膽的決定,
竟然跟著自己一起來到日本。在他的印象中,姚瑤一直是個穩重而内向的女孩,
不會如此沖動。他打定主意,不讓她和舒藝夏見面。

  「青航,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不會打攪你的,我隻是無法忍受在沒有你
的國内待一個星期。你生氣了嗎?」

  姚瑤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大大的眼睛淚水汪汪。

  付青航抱住她,溫柔地說:「怎麽會呢。我也在擔心把你一個人留在國内會
怎麽樣。可是,我是和舒藝夏一起來的,她也許會知道什麽,所以我不能時時刻
刻都陪在你身邊。」

  「沒關系。我會照顧自己的,也不會去打擾你。隻要能看見你我就很幸福了。」

  付青航一陣心動,情不自禁去吻她紅潤的唇。在他懷中,嬌小的姚瑤就像一
隻溫順的小花貓。

  能見到付青航讓姚瑤很興奮,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出國,一路
上的見聞都讓她新奇。她以爲自己感到新奇的東西對别人來說也是如此,於是興
緻勃勃地講給付青航聽。付青航耐心聽著,其實心裏一直都被剛剛結束的那場棒
球比賽所填滿。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這麽爽快了,腦海中總是不斷反複著舒藝夏
輕巧的身姿和靈巧的動作,像燕子一樣忽上忽下。他很想把自己這種痛快的感受
也讓姚瑤來分享,可惜姚瑤是不會感興趣的,她喜歡的是服裝和珠寶。她的話題
付青航不能理解,同樣地,付青航的興趣她也不能接受,而付青航自認爲是紳士,
是紳士就要尊重淑女的選擇。所以,和姚瑤在一起從來都是她說他聽,一成不變。

  不過付青航是有耐心的人,姚瑤也不是一般膚淺的女子。她的溫順,她偶爾
的任性都是付青航所喜歡的,所以他能接受和姚瑤這樣平淡如水的相處。

  但是到了8點的時候,他不得不回去了。他的爺爺會在這個時候來電話詢問。
房間裏舒藝夏正斜坐在床邊,床上和地上都摞了一堆書。付青航仔細一看,都是
法律條文和司法考試的試題。他想起來,舒藝夏說過自己有考試。

  見到付青航回來了,舒藝夏從書本上擡起頭說:「剛剛爺爺來電話了,我說
你在洗澡。大概20分锺以後會再打過來。」

  「哦。」

  付青航心虛地應了一聲,轉身去換衣服了,同時感激舒藝夏的機靈和大度。
等他穿好睡衣出來後,發現舒藝夏正在收拾床上的書。現在他們面臨新婚第一夜
同樣的問題──關於睡覺的分配。

  付老爺子一手遮天,蜜月中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打點,可想而知,房間裏也
隻有一張雙人床而已。舒藝夏隻在床上放了一個枕頭,她看見付青航穿著睡衣出
來,吃驚地問道:「你換衣服幹什麽?」

  「怎麽了?」

  付青航不解地問道。

  「難道你要睡在這裏?」

  「爲什麽不?」

  舒藝夏直愣愣地注視了他幾秒,忽然暴笑起來。她笑得一點也不矜持,卻很
有動感。終於她停下來了,卻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促狹地說道:「你怎麽可以把
自己的戀人丢下跑到我這裏?你當然是要到她那裏去了!」

  付青航「啊」得愣在原地──舒藝夏果然還是什麽都知道,不單清楚來的是
誰,也明白她和自己的關系。

  見他一幅呆呆的樣子,舒藝夏禁不住嬌嗔地說了聲:「笨蛋。」

  細長的黛眉微微一蹙,萬種風情霎時勃發。付青航一個激靈,看得有些發呆。

  「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等一會和爺爺掩飾完了就趕快下去啊──真是替你
的女朋友擔憂,竟然有個這麽呆的男朋友。」

  她說完了就上床接著看書。舒藝夏躺在正中央,一點地方也沒有給付青航留
下,擺明是要攆他走。

  付青航杵在浴室門口,不知所措。

  姚瑤正對著窗外的月亮獨自喝酒,此時響起敲門聲。她起身開門,沒想到竟
然站著付青航。

  「青航?」

  付青航裏面穿著睡衣外面套著外套便下樓了。下樓前接到了爺爺的電話,平
安到達之類的事舒藝夏已經說過,在電話裏,付老爺子還千叮囑萬囑咐不要虧待
了舒藝夏。他一邊偷偷瞅著裏屋舒藝夏的反應──對方毫無覺察地在看書,一邊
小心敷衍著。

  「所以你就下來了?」

  對於付青航的意外到來,姚瑤在驚喜之後更多的是疑惑。在付青航說明了一
切之後,她溫順的臉上閃過一瞬的懷疑──她在揣測舒藝夏的心态,以女人的直
覺,她總是不能安心。

  如果她處在舒藝夏的角度,是絕不可能将付青航這樣的「丈夫」推出去的─
─她是女人,所以太了解女人對付青航的看法。但舒藝夏的做法,根本就是不在
乎他。還是,這是個陰謀?

  付青航沒有覺察到姚瑤的不安,也沒有像她想的那麽複雜。看到姚瑤在喝酒,
他抱歉地說道:「委屈你了,小瑤。」

  「沒關系,是我自己願意等你的。」

  姚瑤拉著他的手一同坐下,兩個人站在露台上看著天上的月亮。在他們剛開
始談戀愛的時候,姚瑤開玩笑地說要付青航給她天上的月亮,結果付青航真的買
到了月球上的石頭送給她。彼時他們還在美國上大學,美國佬都沒這種東方的浪
漫,這件事讓姚瑤感動了很久,也是他們學校的一段美談。

  那塊石頭上有付青航的誓言──永遠也不和姚瑤分開。

  姚瑤依偎在他的懷裏,她太愛這個男人了,根本離開不了。如果付青航對她
變心,她甯願去死也不要繼續活下去。

  兩個人在同一個屋檐下待了一宿,然而就像和舒藝夏也睡在一起一樣,什麽
都沒有發生。付青航是嚴肅的男人,他不能自私地在什麽都給不了姚瑤的情況下
還和她發生關系。

  5點半,付青航準時起床。窗外隐隐傳來誦讀詩詞的聲音,他知道又是舒藝
夏詩興大發了。這次她讀的是一首現代詩,付青航隻聽清楚了其中的幾句──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

               假意或真心

          隻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付青航怔怔地聽著。姚瑤醒來,見他在發呆,問道:「怎麽了?」

  付青航回過神來,說著沒什麽。

  他是在發呆,但不知道是因爲那首詩的内容,還是因爲舒藝夏美妙的聲音─
─抑或,兼而有之?

  餘下的幾天,付青航是和姚瑤一起度過的。舒藝夏替他在爺爺那邊掩飾,但
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麽。姚瑤在開始的時候還提心吊膽,但最後發現自己來這裏是
正确的,付青航和舒藝夏的蜜月簡直變成了付青航和她的蜜月,兩個人玩遍了整
個大阪,快樂異常。付青航帶她去大阪有名的天守閣,但是沒有帶她去看甲子園
的比賽。

  舒藝夏對此一聲不吭,她就待在酒店裏整天沒日沒夜地看書。偶爾付青航會
來個電話詢問一下,也無非是打探一下付老爺子的态度而已。在離開日本的前一
天晚上,舒藝夏終於離開了酒店。

  因爲已經約好次日再回去一起去機場,所以付青航此時也還是和姚瑤在一起。
他們來到年輕人玩樂的舞廳,在昏暗而浪漫的燈光下喝著特制的雞尾酒,談談情,
跳跳舞。

  付青航不過26歲,他的身材好,一上台就引起下面一片高呼。姚瑤不過2
3歲,正是散發青春活力的年紀,然而她所受的教育裏都是高雅的項目,所以對
於這種太過熱鬧的街舞一點也不在行,可是付青航就不一樣了,什麽都手到擒來。

  在一開始的時候,付青航的确是有負罪感,那個時候隻要舒藝夏表現出一點
的不情願,他也就不會和姚瑤在一起了,然而她沒有,任著付青航如此放肆。這
樣下來,付青航覺得蜜月在這個層面很符合自己的心意,他也慶幸沒有讓舒藝夏
和姚瑤見面是正确的。這種事本來就是誰也對不起誰,他要做的是在兩個人之間
尋求一種平衡。

  一番運動下來,付青航已是大汗淋漓。姚瑤給他遞上手帕,又善解人意地端
來解渴的飲料,然後以無限崇拜的眼神看著付青航。

  這個男人不單在商場上玩的轉,私下裏也是如此出衆。

  這段和付青航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開心的時光。這還是托了舒藝夏的福,以
前在國内,他們還是一對戀人的時候,付青航根本沒有時間和自己連著玩這麽多
天。其實姚瑤應當感謝舒藝夏,可是愛情讓這個女孩變得很自私,認爲這是天經
地義,是舒藝夏奪走自己戀人的賠償。她從來沒有考慮過舒藝夏應當是怎樣的心
情,那種獨守新房的孤寂。

  所以一想到明天回國後她又要變成「地下夫人」後,姚瑤就禁不住怨恨起舒
藝夏。

  「青航,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們再也不能像這樣了嗎?」

  一句話将付青航的熱情降到最低,他看了看姚瑤,沒說話。

  姚瑤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此時全場忽然像爆裂了一樣,舞池裏的人漸漸停止
了自己的舞步,慢慢退到下面,和外面的人一起高喊。付青航和姚瑤也被那邊的
不自然吸引,視線投了過去──舞池正中央是一個異常動感的輕佻身姿,長長的
黑發在飛揚,塗著紫色眼影的眼睛如妖冶的狐狸,霸道的、豪放的、狂野的,那
眼神能吞噬人的靈魂,性感的紅唇是有生命的火焰,灼燒著這裏每個男人的心。
那女孩穿著削肩的襯衫,豐滿而妖娆的身段是熱情的火焰。她旁若無人地跳著,
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裏,隻是在尋求能讓自己瘋狂的途徑。

  舞廳裏的每個人都被她吸引住視線,這種女人天生是用自己的魅力來捕獲人
的。舞曲終了,那女人也跟著停下來,慢慢走下舞池。當她轉身過來和付青航的
視線對上後,後者立即像被雷擊了一樣,杵在原地。

  他喃喃著:「舒藝夏!?」

  聽到這個名字,姚瑤也跟著大吃一驚,然後不可思議地重新打量她。她怎麽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像火焰一樣灼熱的女人竟然是舒藝夏?是的,舒藝夏是
怎樣一個充滿女性風韻的女子她是知道的,然而婚禮上的舒藝夏是含苞待放的百
合,還有著和她年紀相符的清純。可是眼前這個女子,分明是火紅玫瑰的化身,
全身上下都透著讓人來摘取的性感,散發著無人能匹敵、無人能抵擋的荷爾蒙。

  「舒藝夏?」

  舒藝夏也看到了付青航和他身邊的漂亮女人。她毫不避諱地邁著款款碎步來
到他們的面前,漂亮的嘴角微微上揚,尖尖的下巴一劃便指向了付青航。

  「沒想到你們也在這裏?日本果然小。」

  付青航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恢複過來,依舊直直地盯著她。舒藝夏倒也大
大方方地讓他看,就差來個轉身了。

  姚瑤在身後拉拉付青航的衣角,他終於恢複過來,随即陷入到尴尬中。舒藝
夏倒是毫不在意地問道:「介紹一下吧。婚禮上我有見過這位漂亮的小姐,隻是
沒有機會說話。」

  「嗯……這位是姚瑤──她是舒藝夏。」

  隻是介紹了名字,省略的身份彼此都了解。

  「你好,見到你很高興。」

  舒藝夏伸出手,她的指甲塗的是紅色指甲油,和她白皙的皮膚很相稱,緊身
的豹紋體恤也恰到好處地彰顯了她的好身材,剛剛圍住臀部的短裙下是一雙修長
筆直的腿,細嫩的皮膚吹彈可破。

  姚瑤猶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說話間,不少男人都圍在舒藝夏的身邊,膽子大的人已經上來搭讪。

  舒藝夏笑而不語,似乎在觀察付青航的反應。付青航怕她因爲不會日語而吃
虧,重要的是,此時他有點自己是舒藝夏丈夫的自覺了,於是對上來搭讪的男人
用日語說道:「對不起,她是我的同伴。」

  那個人還不死心地向舒藝夏求證,舒藝夏意味深長地笑著,說道:「是啊,
我們是同伴。抱歉了。」

          付青航和姚瑤吃驚地看著她──

  舒藝夏說的是日語。

  「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不會日語吧──大學的時候因爲興趣學過,除此之外,
還有法語啊,德語啊,英語就不用說了,阿拉伯語也會一點日常會話啦──不然,
我怎麽敢一個人來夜遊呢。」

  舒藝夏魅惑地笑著,她坐在吧台前,用帥氣的指響叫了一杯馬爹尼,當著付
青航和姚瑤的面慢慢品著。那神情簡直是高傲的女王,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她的臣
民。

  「抱歉打攪了你,喝完這一杯我就走。」

  舒藝夏的下颚垂在手臂上,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的眼睛是迷醉的,混
合著絲絲的暧昧。任誰看到這樣的眼神都會動心。

  「你還去哪裏?」

  付青航口氣嚴厲地問道。

  「現在才幾點?當然是玩下一場了。難得來日本一次,最後一天,一定要回
本才行。」

  「難道你天天這樣跑到這種地方來?」

  這次付青航的語氣中增加了擔憂和一絲憤怒。舒藝夏毫不自知地回答:「當
然不是了。我可是在酒店裏看了整整6天的書呢,很辛苦的。連我自己都佩服我
的自制力。」

  舒藝夏的話看似無心,但讓聽著的付青航一陣内疚──是他抛下舒藝夏一走
了之的,現在也沒有立場來責怪她。可是現在付青航就像鐵了心一樣,非要把舒
藝夏從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帶走。

  「你趕快離開這種地方,我送你回去。明天我們一早還有飛機。」

  舒藝夏怔了一下,她不去看付青航,而是關注姚瑤的反應。她看著姚瑤問道:
「那姚小姐怎麽辦?你們不是在喝酒嗎?」

  付青航回頭對姚瑤說:「一起回去吧。舒藝夏這樣我不放心,她有些醉了。」

  事到如今姚瑤還能說些什麽呢,隻有同意。

  上了車舒藝夏就睡著了。此時再看她的睡臉,一點也不像剛才那個性感女王,
甜甜地像一個小天使。

  因爲有舒藝夏在,姚瑤和付青航一路上一直默默無語。到了酒店,付青航抱
著舒藝夏回到他們的房間,這是蜜月以來,付青航第一次不在姚瑤那裏過夜。

  舒藝夏的身體很輕,身體軟軟地讓付青航以爲自己抱得是一團棉花。看她長
得那麽高,其實是很瘦削的。付青航看得有些心疼,以前的罪惡感一股腦湧上來。
他把舒藝夏安頓在床上,自己打地鋪。臨睡前,他看到舒藝夏把所有的行李都準
備好了,又是一陣心痛,因爲除了參考書沒别的什麽。她一早擺明不是來這裏玩
的。

  第二天舒藝夏醒來後一點也沒有問自己是怎麽回來的,甚至對於自己在舞廳
和付青航他們不期而遇也絲毫沒提。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此時再說點什麽都是做
作。

  舒藝夏是不會做出這麽愚蠢的事的。

  姚瑤沒有出現在機場,付青航沒有說,舒藝夏也不問。兩個人像什麽都沒發
生一樣回到了國内。其實付青航還隐隐擔心,他怕舒藝夏在旅行中什麽也不說是
在積攢怨恨,然後回到國内再跟他算帳。但是沒必要,舒藝夏不是那樣的人。她
一直對蜜月期間的事保持緘默,恪守自己的「職業道德」。

  付家上下一片喜氣洋洋,爲了迎接少爺和少奶奶的歸來。尤其是付老爺子,
已經把舒藝夏當成自己的親孫女了。兩個人一到家,他不管自己的孫子,首先問
舒藝夏累不累。

  「玩的好開心,多謝爺爺的安排,酒店的環境也很好。我不知道爺爺喜歡什
麽,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給您帶了一點當地的土特産。還有,這是我在天守閣給您
求的平安符,會保佑爺爺你平平安安的。」

  她從提包裏拿出一個經過仔細包裝的護身符,上面的題字還是舒藝夏自己寫
的。付老爺子一輩子什麽沒見過,但輕易讓這個小小的護身符給感動了,一個勁
地拉著舒藝夏的手,高興地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不單是付老爺子,舒藝夏竟然連付家上下所有人的禮物都帶上了。禮物雖然
不值錢,但重要的是那份心意。更爲難得的是,舒藝夏蜜月之前算起來總共在付
家待了不到24個小時,但全家上上下下20多個人的名字全部記住了,遞上禮
物的時候輕聲喚著對方的名字,霎時俘虜他們的心。

  付青航訝異地看著舒藝夏,不禁感歎這個女人的手段之高超。如果她真要争
奪付青航妻子的名分,姚瑤絕對不是她的對手,不,是世上少有能與之匹敵的女
人。

  李銘意味深長地對付青航說道:「總裁娶了一個了不得的新娘啊。」

  付青航苦笑。他唯一欣慰的是,舒藝夏似乎對自己擔心的事不感興趣。

  蜜月之後的生活就已經被定型了,付青航來往於家裏和公司,他是維漢集團
的總裁,事務多得處理不完;一個星期有1、2個晚上會和姚瑤在一起,但是會
回家睡覺,付老爺子還不知道他們的事。

  舒藝夏呢,開始往警察局跑。破壞她婚禮的倒黴蛋是她親自參與審訊的。要
是在以前,不管她和負責這件事的崔蒙關系多鐵,都不可能讓她這麽做,但是現
在她是付家的少奶奶,維漢集團總裁付青航的合法妻子,加之又是事件的受害者,
也就有了特權。

  她不常待在家裏,白天都在外面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吃飯、喝酒,依舊是
以前的生活。這是她當初會答應這門親事的條件──不能幹涉她的自由。在付老
爺子面前與付青航裝作一對幸福鴛鴦是一回事,私下裏是另外一回事。付老爺子
因爲太喜愛舒藝夏,已經有些忘記她和自己孫子的婚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交易。
現在知道這件事的,隻有舒藝夏的父母,李銘、姚瑤和付青航祖孫倆,舒藝夏連
自己的朋友都沒透露。所以看到舒藝夏還跟他們混,就有人不解了。

  「小夏,你做了付家的少奶奶,難道就沒有什麽不自由的地方?」

  問話的是舒藝夏的死黨、大學的同學高璇。她和舒藝夏不一樣,是普普通通
的大學女生,原本和舒藝夏是同年紀的,但是舒藝夏提早修完了學分畢業,當她
已經出了社會整整玩了一年的時候,高璇還正好處在畢業找工作的時候。

  「沒有。他們家很開通。」

  「我倒是很奇怪,你是怎麽釣上付青航這樣的多金帥男的?結婚之前竟然一
點風聲都沒有透露。」

  高璇這番話不是嫉妒,她知道以舒藝夏的相貌和才華和付青航那樣的商業巨
子是非常相配的,她所奇怪的是出身普通的舒藝夏是通過什麽方式認識的付青航。

  知道一定會有人這麽問,舒藝夏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我要考司法考試,在律師事務所實習時與他見面的。」

  很合乎邏輯,所以高璇也沒有懷疑。她看舒藝夏在準備司法考試,就問:
「付家那麽有錢了,你還要自己找工作?」

  問完了馬上就後悔。她再清楚不過舒藝夏的性格了,她不是爲了生存活著,
而是爲了「興趣」。對於舒藝夏,天大地大,自己的興趣最大。

  「通過了作律師嗎?」

  「嗯。接個案子玩玩看,沒趣的話再換别的。」

  這種超級任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也隻能由舒藝夏來說了。她是才華橫溢的
女子,日後付青航就會明白了。

  一個星期後,舒藝夏報名司法考試。别人準備考試都是昏天暗地,但是舒藝
夏卻照吃照玩照睡不誤,付青航除了在蜜月的時候,幾乎沒看見她看過什麽書。
但是考試完畢的一個月後,舒藝夏拿到了通過的通知書,成績在本市是第二名。
她的眼睛瞥了瞥,似乎在意料之中。與此同時,上個月的集團财務報告也出台了。
因爲聽從了舒藝夏的建議将投資失敗的娛樂中心改建爲老年健身中心,開放後門
庭若市,使得集團的利潤上升到7%,大大超過了以前。

  付老爺子樂開了懷,雙喜臨門,準備在府邸舉辦酒宴──祝賀舒藝夏通過司
法考試。

  晚宴當天,舒藝夏穿著一身合體的紫色晚禮服出場。甫一出場驚爲天人,她
的頭發绾了起來,在上面插了一個别緻的簪子。那是一支很美麗的發簪,長長的,
優雅的流線造型,簪身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頭上加粗的部分鑲著一顆燦爛晶瑩
的淺藍色寶石,在燈光下閃著華麗的光彩,下面垂著鑲碎鑽的纓絡,精緻剔透,
如果插在某一位小姐的如雲秀發之間,随著她曼妙的舞步在水晶吊燈之下搖動著,
閃爍著,一定能引來不少豔羨的目光吧。

  而這位小姐便是舒藝夏,社交上的禮儀似乎天生就融在她的骨子裏,舉止大
方、談吐高雅,她無疑是宴會的女王。

  姚瑤也被邀請,但是在這種場合,付青航必須扮演體貼和陷入熱戀的丈夫,
她隻有遠遠地看著付青航和舒藝夏百般甜蜜而吃醋。

  舒藝夏看起來對這種場合已經輕車熟路。如果在30年代的上海,她應當是
豔麗的社交界之花,當然現在也不錯。本來在婚禮上已經見識到那麽強悍的「付
家少奶奶」的人,如今都被舒藝夏另一面的妩媚所吸引。

  來賓中有商界的風雲人物,其中就有卓越集團的年輕當家卓澤淵。說起這個
卓澤淵,年紀、家世、相貌、才能都和付青航相當,隻是他更具情場浪子的風流
倜傥,别号「情場貴公子」,也有「叫女人流淚的卓澤淵」這樣的綽号。付青航
舉行婚禮時他在法國沒來得及參加,後來聽别人說起付家少奶奶的英姿,便留下
了深深的好奇。本來是帶著玩笑一樣的心态來參加這次宴會的,待聽聞是慶祝舒
藝夏通過了司法考試,加之剛才又見到了真正的「付家少奶奶」,七魂已丢了三
魄。但是他是情場老手,是不能輕易表現出自己的愛慕的。

  經由付老爺子的介紹,他終於和舒藝夏搭上了話。

  近距離看舒藝夏又是别樣風情,溫柔、妩媚、性感、清純……即使是如此矛
盾的詞也能在她身上找到。古典的韻味和現代的奔放在舒藝夏的體内和諧共存,
她微微一笑,竟然讓見慣了各色美女的卓澤淵一時也愣住了。

  「你好,初次見面,卓先生。」

  「你好。」卓澤淵趕緊收回自己呆呆的表情,擺出和藹而柔和的笑容。「付
夫人真是聰慧,恭喜你通過司法考試,這是我的一點賀禮。」

  卓澤淵的賀禮是大束的鮮花。先前不知道舒藝夏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權衡
左右,覺得還是送花最合理。現在卓澤淵後悔應當準備更昂貴的珠寶之類的禮物,
即使送花也應當是火紅的玫瑰,而不是什麽百合。

  「多謝,我很喜歡。」

  舒藝夏接過花,微微嗅一下,做出陶醉的表情。這樣雙方都會高興。

  付老爺子說道:「澤淵,聽說你前一陣子收購了法國的T- POINT公司,
真是後生可畏啊。」

  「哪裏,付爺爺太擡舉我了,我也是冒險賭一下而已。」卓澤淵得體地回答。
「再怎麽樣,我也不是青航的對手,況且,他現在多了這麽一位美麗又能幹的夫
人,我還是快點繳械投降好了。」

  付老爺子哈哈笑起來。

  卓澤淵注意著舒藝夏的表情,接著說:「我聽說,這次東南亞的老年健身中
心投資成功是付夫人的功勞吧。真是令我敬佩,付夫人,你不如直接到維漢去幫
忙好。夫妻檔現在可是很流行的。」

  這個男人的嘴巴很甜,他清楚付老爺子喜歡聽什麽樣的話。果然,付老爺子
已經樂得合不攏嘴了。

  「卓先生太擡舉我了,我來幫忙不過是幫倒忙而已。這次也不過是運氣好,
讓我蒙中了。我隻是做一些分内的事。」

  「付爺爺,您可真有眼力,挑的孫媳婦真是令我羨慕──能幹又謙虛。我已
經開始羨慕青航了。」

  「哈哈,澤淵啊,你年紀也到了,也得趕快成家了。」

  「不知道付爺爺有沒有什麽合适的人選?或是,付夫人有沒有什麽适合的人?」

  「如果卓先生不嫌棄的話,我的朋友倒是很多。」舒藝夏面含微笑不卑不亢
的說。

  「付夫人的朋友想必也同您一樣高貴大方吧。這是我的榮幸。」

  「孫媳婦啊,你要是合适的人選就想著一點澤淵,他和青航是朋友,現在已
經少有他這樣年輕有爲的人了。」

  「對了,付夫人通過司法考試,那麽有沒有決定日後要做什麽呢?」

  「律師。」

  「找到事務所了嗎?」

  「還沒開始。」

  卓澤淵裝出一幅沈思的樣子,說道:「現在的有些律師事務所都是一些徒有
其表的空殼子,一旦付夫人去了那裏,那就麻煩了。」

  付老爺子果然如他想到的一樣焦急起來,對舒藝夏說:「孫媳婦啊,你可要
小心一點啊。不如就到維漢的律師那裏去實習好了。」

  「放心爺爺,我會注意的。」

  卓澤淵此時又說道:「那樣的确是很安全,但是公司裏的律師接觸的案件不
單少而且範圍也很窄,其實還是去事務所最好。我有認識的事務所,裏面的律師
很可靠,如果付夫人不嫌棄,付爺爺信得過的話,不如由我來介紹?」

  「孫媳婦,你的意思呢?」

  舒藝夏注視了卓澤淵幾秒──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心底,不禁讓他心驚起
來。但是舒藝夏卻輕輕笑起來,說道:「那就麻煩卓先生了。」

  卓澤淵在心底長長舒了一口氣,剛才那一瞬間,他以爲自己被面前這個女人
給看透了。

  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在舒藝夏和卓澤淵說話的時候,她的丈夫正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

  付青航和姚瑤避開了熱鬧的人群,來到了安靜的花園。天空的星星很漂亮,
點點鑲嵌在漆黑的夜幕上,如圓潤的珍珠。

  姚瑤擡頭觀望著,付青航走在她的身後。

  從日本回來以後,雖然兩個人也會見面,但感覺怎麽也趕不上以前。爲此,
姚瑤越加難過起來,心中總是有一股沈悶的氣想發洩。

  她對舒藝夏的怨恨與不滿也愈加深厚,特别是看到她以「付家少奶奶」的身
份在衆人面前那麽風光,便不禁咬牙切齒。

  「青航,我們的未來在哪裏呢?我好擔心,你的爺爺越來越喜歡她了。」

  姚瑤的聲音在黑夜中有些無助,她是個開朗的女孩,可是現在也開始擔心起
自己的未來,把她逼到這般地步的是付青航的懦弱。

  現在不單對舒藝夏,即使看到姚瑤,付青航也同樣很内疚。

  「她對我們家的财産不感興趣,至少現在我能保證──我也不會愛上她的。」

  姚瑤回頭幽幽地看著付青航,并非不相信他的話,隻是現在僅有「相信」也
是不夠的。

  「你的爺爺已經把她當作自己的孫媳婦了,即使日後你們真的會離婚,我想
他也不會承認除了舒藝夏之外的女人;而我呢,現在他連我們之間的關系都不知
道,我根本就無法取代她在你爺爺心中的地位──」

  「你愛的人是我,不是我爺爺。」

  「是啊,我愛的是你,可誰都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孫子,所以在接近你之前都
會先讨好你的爺爺。現在,舒藝夏做的難道不是這些嗎?你憑什麽保證她對你和
你們家沒有企圖?不然,她又爲什麽要處心積慮地做到這個地步?青航,你并不
了解女人,尤其不了解像舒藝夏那樣的女人。她太精明了。」

  她太精明了。這連姚瑤這樣單純的女孩都看出來了。付青航也隐隐擔心起來,
舒藝夏是否真的是另有企圖?

  付青航這麽想沒有錯,隻是他猜錯了姚瑤。陷入愛情中的女人都是敏感的。
有人說戀愛中的女人都會變成傻瓜,其實不是,她反而會更加敏銳地注意到周圍
的一切。姚瑤對舒藝夏的懷疑是建立在怨恨的基礎上,從開始的時候就加入了自
己的主觀偏見。

  然而,舒藝夏也的确不是能小觑的女人。她讨好付老爺子的行爲,還有對自
己以往的「大度」現在都成了付青航懷疑她動機的疑點。除非她真的就是那麽純
真、那麽讨人喜歡,否則便是精明到了極點的可怕女人,并且演技絕好。

  兩個人還留在花園,反正宴會的主角是舒藝夏。此時舒藝夏忽然出現了,身
邊還跟著卓澤淵。

  付青航下意識地站起來,微微遠離了一點旁邊的姚瑤。

  四個人沈默地互望,尤其是卓澤淵,眼中更是充滿了疑惑。他想和付青航商
談一下生意上的事,然而卻不見付青航的身影。他請舒藝夏一起來找,不想在寂
靜的花園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不過他是精明的人,對此首先保持沈默。

  「青航,」舒藝夏保持著平靜的表情對自己的丈夫說道──在剛才的一霎那,
她看到付青航和姚瑤的手是握在一起的,不過她沒有聲張,也沒有大發脾氣。
「卓先生有事找你。爺爺剛才也說怎麽沒看到你,客人們都在等著你呢,快點進
去吧。」

  付青航「嗯嗯」地應著,擡眼看了看卓澤淵。此時卓澤淵正在尋思舒藝夏剛
才的表現,真是滴水不漏,一點都沒有暴露自己的想法。他一看姚瑤那有些尴尬
又慌張的神情,心中便明白了三分。

  「姚瑤也在這裏?我們真是好久沒見了,令尊和令堂還好嗎?」

  姚瑤微微點點頭。

  「原來卓先生和姚小姐相識?」

  卓澤淵說話是打破尴尬,舒藝夏也聰明地順著他的話說。

  「哎呀,我、姚瑤和青航同時都在美國讀書,因爲家世的關系,也算青梅竹
馬了──」

  「原來如此,難怪姚小姐和青航的關系這麽好。」她立即借著這句話化解了
自己丈夫與别的女人單獨在一起的尴尬。「待在院子裏會著涼的,他們男人要談
公事,我們不如進屋喝點什麽?」

  舒藝夏親熱地上前挽住姚瑤的手臂,把她拉進屋子。餘下付青航立在原地,
卓澤淵澤贊賞地看著舒藝夏的背影。

  「青航,娶了這麽漂亮的美嬌妻竟然放心将她一個人留在屋裏,該說你是大
膽呢,還是不自知?」

  面對卓澤淵譏諷意味甚濃的語氣,付青航惟有苦笑。他和卓澤淵雖然曾經是
同學,但現在的身份是生意場上的競争敵手,以前的親密早已蕩然無存。會變成
這樣,是付青航單方面對卓澤淵的疏遠,因爲他的風流習性讓他看不慣,兩人秉
性南轅北轍。

  但是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也沒有多少立場責備他人。

  「付夫人明天起要到我介紹的律師事務所去實習,她說要告訴你一聲。我現
在告訴你了,你的意見呢?」

  「我的意見?」

  付青航不解地問道──他們不是在開始的時候定下約定,不會幹涉對方的事
嗎?爲什麽現在要征求自己的意見?

  「那就是沒意見咯?」

  卓澤淵笑眯眯地說。「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這邊廂舒藝夏正和姚瑤在一起。她隻是不斷地給姚瑤介紹各式糕點,對於剛
才的事連提都沒提。最後是姚瑤禁不住問道:「付夫人難道沒有話想對我說嗎?」

  她的口氣很僵硬。舒藝夏停下品嘗正在吃的糕點,直視著姚瑤臉毫無表情地
說:「你不必違心叫我『付夫人』,對於這件事我們都心知肚明。」

  然後又低頭繼續吃東西。姚瑤愣了一下,緊接著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就像你理解的那樣。」說到這裏,舒藝夏輕聲嗤笑了一下,饒有興趣地盯
著姚瑤。「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我又不會主動跟你争什麽──」

  「你難道不是如此嗎?如果真的毫無企圖,爲什麽要刻意讨好付爺爺……」

  她的話沒說完,付青航和卓澤淵進來往這邊走了。舒藝夏瞟了姚瑤的臉,不
鹹不淡地說:「你想要的不是付青航嗎?──日後有機會我們再慢慢坐下來談吧。」
然後上前去迎接付青航,笑盈盈地問道:「你們已經談完了嗎?」

  姚瑤怔怔地看著這個女人在瞬間轉換自己的表情,天衣無縫。

  看到姚瑤一幅氣鼓鼓的模樣,卓澤淵就知道剛才爆發了一場女人之間小規模
的沖突,再看舒藝夏完美的笑臉,便知道勝負了。

  付青航和舒藝夏在此時扮演起完美的夫妻,引得在場的人羨慕連連。付老爺
子樂呵呵地看著他的孫子和孫媳婦,接受他人的贊揚。但是宴會結束後就不一樣
了。舒藝夏回房間洗漱完畢從浴室裏走出來後,看見付青航争陰沈著臉坐在沙發
上,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話。

  舒藝夏也不問,穿著寬松的浴衣直接就從付青航的身前走過去,然後坐在床
邊擦拭頭發。剛洗完澡的舒藝夏身上還透著沐浴露的清香,白皙的肌膚上還挂著
點點的水珠,一幅秀色可餐的模樣。這樣的舒藝夏根本不用刻意地擺首弄姿散發
的荷爾蒙就已經能讓人緻命了,所以她大大方方地坐到付青航的身邊,等著他先
開口。

  果然,付青航說話了:「我們還是定個協議吧。」

  「爲什麽?」

  她明知故問,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樣,擦拭頭發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爲了我們日後的生活不會因爲這個錯誤而有所改
變,不如現在就定下自己的權利義務。」

  「你怕我賴在你們付家不走?」

  舒藝夏平淡地抛出自己的殺手!,立即擊中付青航的要害。他結結巴巴地說:
「……不,不是。隻是……」

  「你怕自己會愛上我,還是怕我會愛上你?」

  舒藝夏再次平靜地抛下炸彈,付青航連忙辯解道:「當然不是!我愛的是姚
瑤!」

  說完後,他立即注意到自己失言了,但舒藝夏根本就不在乎。

  「我也沒有阻礙到你,你還想讓我怎麽做?」

  舒藝夏揪緊自己的眉頭,哀怨的大眼睛盯著付青航。他想起來自己在日本的
所作所爲,那已經很對不起舒藝夏了,可是一想起她對爺爺的态度,就不禁被姚
瑤的話所說服。

  「如果你真的沒有什麽企圖,那麽爲什麽要讨好我爺爺?對你來說,他比我
更加像一個人陌生人吧?」

  「付青航!」

  付青航話音剛落,舒藝夏立即大喝一聲站起來,漂亮的臉龐氣得鼓鼓的,一
幅受了侮辱的模樣。但即使這樣也絲毫沒有減損她的美麗,反而更加動人。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沒想到你的胸襟如此狹隘。如果你堅信自己的
愛情,不管我做什麽都阻止不了你。你不相信你自己,於是就用我來做借口。如
果你放心不下,我們離婚!」

  說完,舒藝夏翻身就去找自己的皮箱,付青航就去搶。兩個人在卧室裏鬧翻
天,樓下的付老爺子聽到了,趕緊上來看看是怎麽回事。

  門一看,就看見他的孫媳婦淚流滿面地立在床邊,付青航握著一隻皮箱,氣
喘籲籲。

  他立即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青航!」

  看到是自己的爺爺,付青航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想,這下,舒藝夏一定
會說出來的。

  果然,看付青航不回答,付老爺子便換了溫和的語氣問舒藝夏:「孫媳婦,
怎麽了?你放心,有什麽委屈爺爺我來給你做主。青航欺負你了我就打死這小兔
崽子!」

  付青航低下頭已經絕望了。他默默地聽舒藝夏說:「不是,青航沒有欺負我,
是我太想回家看看父母。但是他不讓……」

  付青航立即擡頭,訝異地看著舒藝夏。

  付老爺子舒了一口氣,但是埋怨自己的孫子:「你怎麽這麽不懂事?誰不是
父母的孩子?孫媳婦要回家你怎麽能阻止呢?孫媳婦,我給你做主了,明天叫青
航親自送你回去。青航,你聽見沒有?」

  「啊、是。」

  他立即應道。送走了付老爺子,舒藝夏也不哭了,默默地坐在床上,剛才說
掉就掉的眼淚瞬間便蒸發。付青航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爲什麽不跟爺爺說?你
不是要離婚嗎?」

  他當然感激舒藝夏沒有當場說破,但是很疑惑。

  舒藝夏歎了口氣,低低地說:「爺爺年紀也大了,禁不住我們再折騰他了。
我自己的爺爺很早就去世了,看見付爺爺總感覺是在和自己的爺爺說話,心想如
果他還活著,那麽所謂的祖孫生活也不過如此了吧。我嫁到你們家是來『沖喜』
的,不是來害人的。」

  付青航的心立即抽搐起來──他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巴掌,舒藝夏是憑著自己
的真心去關心爺爺的,自己卻還這麽猜忌他。

  「抱歉,我以爲……」

  舒藝夏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自己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在燈光下投射了一片
深影。她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打攪到你和姚小姐的。如果時機成熟,我就和
你離婚,我也不要你的家産。來定契約吧,我隻有兩個條件,不能幹涉我的自由、
我自己的生活,以及,讓我好好照顧你的爺爺。寫契約吧。」

  付青航怔住了,他沒想到舒藝夏會提出這種條件,除非他不是人,否則他再
也不會提什麽契約了。

  「算了,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不,是請你原諒我的無禮。」

  之後,他又忽然想起來什麽,問道:「你說不要我幹涉你的生活,可是你去
律師事務所實習爲什麽還要經過我的同意?」

  舒藝夏解釋道:「雖然那是我的事,可畢竟是經由卓先生介紹的,重要的是,
我同時也代表著『付夫人』的身份。卓先生是你的生意對手,你們之間的關系錯
綜複雜,我想還是先知會你一聲比較恰當。如果對你和公司造成什麽不必要的麻
煩的話,我就去别家的事務所。」

  話說到這份上,付青航簡直感動得一塌糊塗──對於這麽會爲自己著想的人,
他對舒藝夏已經不是内疚的感情了。

  隻是付青航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

  舒藝夏依舊還是睡在沙發上。那一夜,付青航輾轉反側,他有股沖動,想把
舒藝夏抱到床上來,但是他又不能控制住自己,便在矛盾中不斷掙紮。

  舒藝夏也沒有睡,她隻是發出平穩的呼吸聲。黑夜中,她的眼瞳異常明亮。
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媽媽說是一種病态,但她覺得自己不會改變。

  還有那張契約。

  你爲什麽不約定呢,付青航?你應該知道,那隻會約束道德,我唯一的底限。

  我給你機會了,給你約束我的武器,但你卻沒有撿起。

  舒藝夏。舒藝夏。一個生於炎炎烈日的女孩,她不僅僅是熱情的火焰而已。

  這世上真有一種東西是冰與火的融合。有些人已經知道,有些人還未知。

  她閉上眼,想著──付青航,你不要愛上我。

  付老爺子做事雷厲風行,次日他真的讓付青航親自開車送舒藝夏回家。堂堂
維漢集團的年輕少東家親自坐在駕駛席上爲妻子開車,那景象的确很有趣。

  行駛到一半,舒藝夏忽然說道:「昨天我想了一下,也難怪姚小姐會誤會,
我們之間的關系的确說不清楚。」

  付青航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聽舒藝夏說。

  「不是夫妻,不是兄妹──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付青航說不清楚,搖搖頭,等待舒藝夏的答案。

  「爲了日後我們能和睦相處,不如我們來作朋友吧。」

  車子輕微踉跄了一下,剛才一瞬間付青航的手有些抖動。他很快就調整了方
向,駛回行車道。

  「我們?朋友?」

  「現階段我們還是做朋友會比較妥當。」舒藝夏平淡地說道,眼睛看著前方。
「當然我指的不是形式──也許你根本就不屑於和我這樣的人作朋友──我說的
是心态,将彼此當作是朋友一樣相處。這樣我們不至於在看到對方的時候會忽然
陷入角色換位的迷茫中,不清楚該說什麽,又該做什麽。成爲朋友後,一切就豁
然開朗了,隻要用對待你普通朋友的态度就可以。」

  付青航沈默了,一方面是因爲舒藝夏的提議,另一方面是在回想自己是怎麽
對待自己的朋友的。老實說,他的對手倒是很多,和他們相處的經驗也更加豐富。

  「其實,我的朋友很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你滿意的程度。」

  舒藝夏眨眨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難道你都沒有朋友嗎?你從來沒有和他們一起出去玩?一起喝酒?推心置
腹地談上一個晚上?」

  付青航點點頭,很慚愧。

  舒藝夏張大了嘴巴,同情地說道:「原來你竟然過著這麽乏味的生活──幸
好我沒有生在你的家庭中。」

  「現在你知道了,富人也有自己的煩惱。」

  「我倒是沒看出你會爲這種事而煩惱。」

  付青航笑而不語。

  「不如我讓你見識一下平頭老百姓的樂趣吧。」舒藝夏忽然說道。「我的朋
友都是很熱情的人,如果你看得起他們的話,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可以嗎?」

  「爲什麽不可以?就這麽說定了。」

  舒藝夏的家沒有搬走,雖然她的父母每個月能從付家得到5萬元,可舒氏夫
婦還是住在原來的小區。他們都不是生活奢侈的人,以前就過得挺舒服的,唯一
擔心的是自己的女兒。

  付青航的車子開不進去,舒藝夏下車自己走進去。付青航不知道見到她的父
母該說些什麽,便委托舒藝夏帶上自己的問候便離開了。

  舒氏夫婦正在家裏看電視,聽到門鈴響,開門後竟然看到舒藝夏站在外面。

  「小夏?!」

  舒媽媽訝異地叫道。

  「幹嗎?見到我怎麽跟見到鬼似的。」

  舒藝夏脫了鞋進屋,跟老爸道了一聲日安便倒在沙發上。她的父母對望了一
眼,舒媽媽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難道我不能回來嗎?」

  「你是不是……和付家的人吵架了?」

  「沒有。你當你的女兒是什麽人啊?」

  舒媽媽找了個邊角坐下來,她的丈夫也正襟危坐的,電視也顧不上看。她擔
心地問道:「小夏,你是不是又……惹禍了?」

  頓了一下,最後她還是用了「惹禍」這個詞。

  「惹禍?惹什麽禍?」

  「小夏,不是我說你,付家也不是什麽壞人,他們也的确是有困難才找上我
們的,當初你也是同意的,不能再……」

  舒藝夏打斷她媽媽的話,冷冷地問道:「你又在想什麽?别杞人憂天。如果
你是怕以前的事再次發生,那根本就白搭。那是我能控制的嗎?難道你一直認爲
是我勾引的别人?」

  「勾引」這個詞讓舒媽媽一哆嗦,她立即上前拉住舒藝夏的手,道:「我和
爸爸從來沒有怪罪過你,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但是爲什麽你就沒有想過一切爲
什麽會發生呢?」

  「媽媽,」舒藝夏也正經地坐起來,直視著母親的眼睛,說:「不管我怎麽
想,一切都還是那樣。你說那是病态、是不對的,但是我也不能對自己沒做過的
事表達歉意。爲什麽你要說那是不正常的呢?那是我的生活方式,我也不會改變
了。」

  說完她就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門摔得!當響。舒氏夫婦呆坐著,舒媽
媽歎了一口氣,對丈夫說:「我們對不起付家啊,以爲把小夏嫁到豪門就能讓她
改變不過是做夢。如果付家的少爺再像以前的那個老師可怎麽辦?」

  舒爸爸安慰著自己的妻子,但他的心裏也充滿了不安。

  所謂紅顔禍水,其實指的便是自己女兒。

  那件事過去已經很久了,但是卻在舒氏夫婦的心中留下了不滅的陰影。在這
件事發生了之後,他們才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女兒──舒藝夏。以前一直都是慶幸
自己生了個漂亮而優秀的孩子,其實每個人都是有缺陷的,而舒藝夏尤其特别。

  事情開始於舒藝夏的初中。那時是初二,舒藝夏的年級調來一個年輕的實習
老師,那個小老師剛剛大學畢業,長相談吐也不俗,正好是一群14、5歲少女
懷春的對象,所以非常受歡迎。彼時舒藝夏是班級的班長,長相漂亮、成績優秀,
是學校有名的才女。和年輕的實習老師頻頻接觸後,後者竟然不可自拔地愛上了
這個比自己小10歲的女生,進而作出一系列瘋狂的事。他在早操的時候當著全
校學生的面向舒藝夏求婚,上課的時候又會突然闖進她的班級,最後揚言要和舒
藝夏一起殉情。事情被鬧的很大,那個實習老師被帶到精神病院進行檢查,他的
一生因爲師生戀而蒙上了污點,前途也完了。但是舒藝夏的運氣要好得多,她一
開始便以被害者的身份出現,受到了大家的同情。學校也沒有對她怎麽樣,順順
利利地送她畢業。

  舒氏夫婦也把自己的女兒當作受害者來看待。但是有一天舒藝夏忽然自己說
出來那一切都是故意的──那個實習老師太受同學的歡迎了,對自己也和其他人
一樣。所以她故意去接近他,讓他愛上自己。

  「我什麽都沒有做,我隻是和他說話,進行最低限度的交往,但隻要我這麽
做了,就一定不會有人能抵擋得了我。我隻是證明,我和其他女同學是不一樣的,
她們隻能在腦海中幻想,而我能把一切變爲現實。」

  之後她使了一系列她那個年齡所不能想到的手法成功地俘獲了實習老師,最
後他向自己求婚,然後要一起殉情也是舒藝夏的計劃──因爲她已經厭倦他了。
隻要東西得手,興趣便随之消失,這也是那個時候才被父母發現的舒藝夏的興趣。

  這件事對舒藝夏來說是了解自己真實性格的起點,也是舒氏夫婦開始驚恐的
起點。他們那可愛的女兒,其實是個貪婪而自私的人,她唯一愛的隻是自己。但
是沒人會相信這一切,因爲就像舒藝夏自己說的那樣──她根本就不用特地去做
什麽,就有獵物自動掉入陷阱。等待人們認清她的真面目,一切也都晚了。

  他們現在隻是希望,付青航一家不要再成爲悲劇的主角。

  付青航快要下班的時候接到了舒藝夏的電話。她先是很禮貌地問他晚上是否
有空,包括是否和姚瑤約會,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說要介紹自己的朋友給付
青航認識。

  於是付青航在下班後來到了舒藝夏指定的飯店。飯店的格調不是很高,但是
外表看起來像個軍營的帳篷,有種行爲主義的特色。舒藝夏一早便在門口站著了,
看到付青航下車,她忙不叠地跑過去,先是道歉:「實在抱歉,還要占用你晚上
的時間。」

  「沒關系,反正我也沒什麽事。」

  「那麽來看看吧。」

  說完便拉著付青航往裏走。穿過一條昏暗的長廊,舒藝夏将他帶到最裏面的
房間。推開門,房間裏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付青航詫異:難道這些都是舒藝夏
的朋友?

  看見舒藝夏将人帶來了,大家一片歡呼。不少人都過來像老朋友一樣拍拍付
青航的肩膀,打招呼。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因爲結婚以後一直沒有聯系,所以就找了個機會聚一
聚。他們都是很活潑的人,不用拘謹,也不用和他們客氣。」

  舒藝夏在一旁解釋道。付青航進屋後立即被女賓圍住,她們叽叽喳喳問個不
停。

  婚禮上在遠處看新郎一回事,這麽近距離看以前隻能在财經雜志上看到的付
青航是另外一回事,大家都爲舒藝夏能找到這麽優秀的丈夫而羨慕不已,但他們
不會嫉妒,因爲他們的舒藝夏也很優秀。

  付青航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拘謹,可是不久便在他們帶動下活躍了起來──本
來他就不是一個内向的人,隻是處於高位太久,無法開懷地玩而已。現在舒藝夏
給了他一個機會。

  和昨天那個高貴的宴會女王不一樣,現在的舒藝夏好像恢複了自己本色,她
玩的比誰都瘋,這不禁讓付青航想起在日本的那個夜晚,那時的舒藝夏也是玩的
很瘋,可是比起現在要更加野性。

  這裏的舒藝夏是豪爽,付青航第一次見到如此不拘小節的女生,竟然和男人
比拼喝酒,而且幾瓶下去一點事都沒有,吐字清晰,思路嚴謹,付青航不禁佩服
起來。如果換作是姚瑤,她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讓人看到她大笑對她都是一種
恥辱。

  熱鬧的酒宴進行到一半,舒藝夏又帶著付青航離開了。

  夜已經深了,可是街上還是很熱鬧。一對對情侶相互依偎在一起,路邊也有
各種好玩的玩意。舒藝夏将付青航帶進一個巷子裏,大老遠他便聞到一股奇異的
香味,拐彎過去一看,整個一條街都是小吃。

  舒藝夏看起來對這裏很熟悉,她帶著付青航徑直來到一家店鋪前,找了一個
稍微安靜的位置坐下後,舒藝夏叫道:「老闆!來兩盤炸蝦子!要加滿滿的辣醬
哦!」

  「明白!」

  老闆一聲吆喝,立即從身前的大鍋裏用大大的漏勺舀起一堆炸得通紅的蝦子。
那顔色,那香氣,不禁令人食指大動。

  付青航手裏拿著筷子,看著面前的美食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隻見舒藝夏绾
起袖口,用手抓起來一隻蝦子,動作麻利地撥開外殼,熟透的蝦肉白裏透紅,秀
色可餐。舒藝夏一口就吞了下去,露出陶醉的神情。

  「果然還是這裏的蝦子好吃──」

  見付青航直愣愣地看著自己,她笑道:「雖然有害物質有些超标,不過偶爾
吃一次不會死人的啦。」

  然後她奪去付青航的筷子,搖了搖玉蔥一般的手指,說:「吃這種東西當然
要用手了。難道你還在等刀叉不成?」

  付青航試探性地吃了一隻,立即被這獨特的味道所吸引,慢慢上瘾起來。舒
藝夏看他吃得那麽開心,便說:「我上學的時候經常和同學一起逃課出來,這裏
的小吃是很有名的──物美價廉。不過畢業之後便很少來了。」

  「以後你可以再來,這東西好吃。」

  「是吧?」舒藝夏露出狡黠的笑容,一瞬間讓付青航看得發呆,不自覺停下
手中的動作。他慌慌張張低頭掩飾自己的表情,問道:「國内的大學有趣嗎?」

  舒藝夏想了想,說:「你問我是得不到正常的答案的。我自己的大學過得和
别人不一樣,上課,逃課,和同學一起玩──對了,我說過我有組建過一支棒球
隊吧,那時還跟著他們四處征戰呢。超級有趣!以這個借口到别的大學玩,三年
時間跑遍大江南北,哈哈哈!」

  付青航呆呆地聽著,不知不覺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那天晚上往後會一直讓付青航記住的,就像那場意外的棒球比賽一樣成了付
青航爲數不多「快樂的回憶」。

  晚上在靜靜的路邊散步,聽著舒藝夏講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經曆,那其實
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尤其對付青航來說。舒藝夏經曆的一切都是自己從來都不知
道的,他沒想到生活原來可以變得這樣有意義。

  舒藝夏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樣使他迷醉。她和自己愛的姚瑤不同,是自己新
奇體驗的給予者。講到快樂處,舒藝夏會開懷地大笑,旁若無人。她的歡樂感染
了付青航,他想慢慢改變。

  在付青航和舒藝夏無憂無慮地逛馬路的同時,姚瑤正一遍又一遍地撥打付青
航的手機。但是那個晚上她一直沒有聯絡到付青航,在次日與他約會的時候,她
問他去哪裏了。

  因爲在付青航心中并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他便直說自己和舒藝夏在一起,
說話的時候還露出興奮的神情。一聽到「舒藝夏」這個名字,姚瑤手裏的咖啡差
點翻了。

  「你爲什麽和她在一起?」

  姚瑤的口氣有些不悅,但她忍住了自己的不滿。

  「她介紹她的朋友給我認識。那是一群很有趣的人,認識了他們才知道原來
生活可以這麽過。」

  付青航一邊說一邊回想昨晚歡樂的時光,不自覺地将爽快的表情顯現在了臉
上。姚瑤見此情景,更加不悅起來。

  她充滿妒意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和舒藝夏的關系變得這麽好了?」

  付青航聽出來她正在生氣,於是收起笑意,說道:「我們不過是打算做個普
通朋友而已。因爲我說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她便帶我去見識她的朋友。」

  這麽說基本上算是越描越黑,姚瑤眉頭一皺,說:「青航,如果一個女人對
你沒有意思是不會對你說從朋友作起的──她想跟你做朋友就不止這個意思!你
爲什麽不明白?」

  「我不明白的是你。」付青航緊接著她的話說:「你本來是個很溫柔的女孩,
爲什麽在舒藝夏的問題上這麽鑽牛角尖呢?你和舒藝夏接觸後就會了解她是怎樣
的人了,根本就不像你說的那麽奸詐,那麽功於心計。我們從一開始便錯怪了她。
我希望你能和她談談,然後做個好朋友。」

  姚瑤霎時呆住了──她從來沒有想到會從付青航的嘴裏聽到這樣的話。和舒
藝夏做朋友?和奪走了自己戀人的女人做朋友?

  「你醒醒吧,你已經被舒藝夏洗腦了。她不是那麽單純的女人,她不會對你
毫無企圖的,等到你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就晚了!」

  姚瑤激動地說,但是她所深愛的人卻用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

  「小瑤,你最近大概是壓力太大了。以前的你是不會這麽歇斯底裏的。我知
道你對舒藝夏有偏見,但是我不希望你變成一個偏激的女人,你不能在沒有證據
的情況下去诋毀一個人。你不如去國外散散心吧……」

  「我不去!」

  姚瑤叫道。她怎麽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留下付青航呢?那豈不是将付青航羊
入虎口?她頹喪地坐下,沈默了一陣,幾乎是哀求付青航:「青航,你不要在和
舒藝夏來往了好不好?我害怕……我真的很不安……你能理解嗎?」

  付青航沒說話──姚瑤的心情他不是不能理解,但她的要求太過分了也是事
實。舒藝夏本身并沒有錯,她隻是處在了一個容易遭人怨恨的位置上而已,而給
予她這個位置的人是他自己,他不能再變本加厲忽視舒藝夏的感受了。

  「我們不要再談論這個話題了。其實你有什麽可不放心的呢?我說過我不會
愛上她的,我們隻是以朋友的身份在相處,這樣對誰來說都比較輕松──她也有
自己的生活,當然也有自己的戀人。」

  付青航的話讓姚瑤略微安心了一點,然而身爲女人的直覺,她是不會就此罷
休從此善待舒藝夏的。這次約會對雙方來說都是不歡而散──自從相愛以來,這
還是他們第一次大聲地争執某個問題。付青航第一次在面對姚瑤時感覺有些累。

  舒藝夏沒有固定的戀人,但是她現在正在和卓澤淵在茶樓喝茶。

  卓澤淵介紹的律師事務所已經正式收下了舒藝夏。在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以
爲舒藝夏、也就是維漢集團年輕的總裁夫人不過是一時性起、想玩點刺激的,大
概連「法律」兩個字都不知道怎麽寫,待到他們知道來的漂亮女生是這次國家司
法考試本市的第二名時,就不敢小看她了。帶舒藝夏實習的是事務所很有經驗的
前輩,他現在負責一個民事傷害訴訟。委托人是被告,被訴故意傷害。案子很難
纏,因爲他們的對手很有權勢,事實經過又不是很清楚。那個前輩不想讓這個案
子壞了自己的名聲,便一股腦都推給了舒藝夏。

  下班後卓澤淵來接舒藝夏,然後直接将人帶到茶樓喝茶。舒藝夏随身帶著案
子的大摞卷宗,一邊喝著茶一邊研究。

  「原來付夫人這麽具有專業精神。」

  卓澤淵說道。舒藝夏不好意思地笑笑,收起了卷宗。

  「其實是有點興奮,畢竟是第一次獨當一面出庭。」

  「難道沒有人指導你嗎?」

  「大家都很忙啊──不愧是卓先生介紹的地方,工作氣氛果然不同凡響。」

  「你不要叫我『卓先生』了,就叫我澤淵好了──我是否也可以稱呼你舒小
姐呢?」

  舒藝夏漂亮的眉頭一挑,表示同意。不過她說:「卓先生比我年長,單叫你
的名字很沒禮貌,不如就叫你卓大哥?」

  「可以啊,小夏妹妹。」

  兩個人哈哈笑起來。

  第一次出來見面,兩個人談話的内容無非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而已。舒藝
夏說話很懂得分寸,絲毫沒有透露自己在付家的生活,也不會探讨付青航和卓澤
淵生意上的事。他們不過聊聊天氣、茶的品嘗以及路人。

  對,就是路人,當講到這裏時候,提起這個話題的卓澤淵正看向窗外的馬路
──在馬路另一邊的咖啡店中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付青航,另一個是姚瑤。付
青航的車子停在路邊,他爲姚瑤開車門,兩個人一同離去。

  很容易便明白那兩個人也是出來約會的。於是他才有意挑起了這個話題。舒
藝夏當然也看見了,而且很清楚,這個距離就算她想含糊過去說看不清都說不通。
然而舒藝夏并沒有因此表現出什麽很詫異很憤然樣子,依舊慢悠悠地喝著龍井,
然後淡然地說道:「青航和姚小姐在那裏。」

  那口氣好像是在提醒卓澤淵一樣。

  「是,原來他們在那裏。世界實在是太小了。」他佯裝吃驚的說。

  之後舒藝夏似乎不太想接著說他們了,似乎那兩個人和街上其他陌生人一樣
不值得自己再去關注。然而卓澤淵的目的尚未達到,他裝好人地說:「青航和姚
瑤的關系很好,你可千萬不要誤會。」

  「誤會?」

  舒藝夏眼睛眨了眨,疑惑地反問道:「爲什麽要誤會?他們是世交關系很好
我早就知道了呀。」

  一句話将卓澤淵的優勢地位扭轉,舒藝夏眨著無辜的大眼睛輕松占據了主動。

  卓澤淵尴尬地笑笑:「我以爲你大概會吃醋,畢竟青航是個太優秀的男人─
─」

  舒藝夏微微展露笑靥,像徐徐盛開的玫瑰。她說:「這是很普通的交往,就
像我們坐在這裏喝著茶,難道是見不得人的事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已婚夫婦的
生活要過得如此嚴謹而苛刻。」

  「是,是這樣。小夏妹妹說的一點也沒錯。」

  「那是啊,不然我今天和你出來一定要做得偷偷摸摸而且要保密才行。」

  「難道你會告訴青航?」

  「是啊。」舒藝夏人畜無害地笑道:「我們約定過了,一定要像朋友坦誠相
待才行。」

  卓澤淵嘴裏嗯嗯應著,心裏卻不是滋味。

  果然,舒藝夏将白天和卓澤淵見面的事告訴給了付青航。就在付青航詫異她
爲什麽要違反自己定下的約定不厭其煩地報告自己行蹤的時候,舒藝夏話鋒一轉,
問道:「你是不是和姚小姐見面了?」

  付青航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頭,之後他剛想反駁說那是自己的私生活的時
候,舒藝夏接著說:「我無意於幹涉你的生活,這是我們以前講好了的。但是被
别人誤會的話,我想還是很麻煩的事,所以可不可以可以隐蔽一點?譬如說去酒
店?反正維漢集團的名下有許多高級酒店,那裏比較好。」

  付青航以爲舒藝夏在吃醋,結果她卻說出這麽一番話──提醒他「外遇」的
時候要小心謹慎?

  「誰跟你說了什麽嗎?」

  坐在沙發上的舒藝夏嘴角一撇,似乎很累地說道:「我和卓先生一起喝茶的
時候,他首先看到的。」

  聽到「卓澤淵」的名字,付青航心底一沈。

  「然後他說了些什麽?」

  「什麽也沒說,可是我想多多少少會納悶──他知道你和姚小姐的關系嗎?」

  雖然付青航嘴上說著「不知道」,可是他明白卓澤淵一定清楚他們之間的關
系。盡管卓澤淵不是多嘴的人,可是也不能不提防。

  身爲卓越集團的總裁,他應當沒有時間和别人的妻子喝茶聊天才對,他早應
當看出來卓澤淵對舒藝夏目的不純。

  雖然他能看出來,然而付青航在這種事上反而是最沒有什麽發言權的。不知
道告誡舒藝夏「要适當地和卓澤淵見面」會不會惹她生氣。沒想到在付青航左右
衡量的時候,舒藝夏說道:「我們現在都處在很容易讓人誤會的位置上,爲了你
的名聲,盡量不要扯上八卦,我也會小心的。」

  付青航心裏一陣感動。看到舒藝夏已經準備在沙發上睡了,他終於說出了自
己一直以來不敢言的話,雖然有些支支吾吾:「嗯……那個……其實我在想……」

  舒藝夏翻身瞪著大大的眼睛瞅著他,等待下文。

  付青航心一橫,心想,豁出去了。

  「我的意思是,以後你不要睡在沙發上了!」

  然後立即住口等待舒藝夏的反應。舒藝夏愣了愣,忽然甜甜地一笑:「難道
你是欲求不滿?我隻是挂名的妻子而已。」

  「當然不是!」付青航的臉立即窘迫起來。舒藝夏哈哈笑起來,從沙發上轉
移到舒舒服服的床上,往上面那麽一躺,惬意地舒展了四肢。

  「嗯~~果然還是床上舒服啊~」

  付青航本來因爲太靠近舒藝夏而想往一邊挪一挪,但最後還是放棄了。挨著
她,有些甜蜜在心底蕩漾。

  他有些好奇地問道:「難道你都不會害怕什麽嗎?譬如說,我會對你怎麽樣?」

  舒藝夏上揚著漂亮的眼睛看著付青航,裏面散發著有些狡黠的光芒:「我沒
有必要害怕──你不會做出強迫女士的事。而且,我和你喜歡的姚瑤小姐是完全
不同的類型,這意味著我是安全的。」

  付青航笑笑,其實心裏有點失望。

  「你難道沒有喜歡的人嗎?如果他知道你和我結婚,會有什麽反應?」

  付青航問道。舒藝夏皺皺眉頭,說:「你違反我們之間的約定了。」

  付青航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本來他就覺得舒藝夏不會輕易說出來。

  「不過,」舒藝夏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闆,慢慢說道:「現在我還沒有固定
的男朋友,所以沒有什麽麻煩。」

  聽她這麽說,付青航是又驚喜又擔憂──驚喜是對自己的心情而言,雖然不
知道爲什麽,但就是有這種感覺;擔憂是針對卓澤淵而言,這表明在舒藝夏的心
中還有他存在的空間。

  而付青航不想讓舒藝夏和卓澤淵接觸太多,於公於私都如此。

  「姚瑤小姐是不是很讨厭我?」

  舒藝夏忽然問道,付青航一驚,問:「你爲什麽會這麽想?」

  「太正常了。沒有我出現的話,現在躺在這裏的便是她。以前我就有這種感
覺,畢竟我是她的『情敵』嘛。女人對愛情的執著你難道沒有體會?這可難爲你
了,日後要好好補償她才行,不然便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認真,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付青航聽完後不
禁啞然失笑──同樣的情況,姚瑤說的是要他少和舒藝夏來往。

  「我隻和姚瑤一個人交往過,從大學開始到現在已經4年了。如果現在不是
變成這樣,大概我們已經結婚了。」

  現在的氣氛很适合談論這種話題,而舒藝夏看起來好像對他的故事很感興趣,
一幅認真聆聽的神情。

  付青航回憶他們以前的日子,在美國的時候,他們是人人稱贊的一對。付青
航對自己未來的妻子沒有什麽特别的要求,隻要賢淑溫柔就好。他不覺自己的要
求有什麽可批評的地方,天下的男人不都是如此嗎?像付青航這樣優秀男人的身
邊少不了各色的女子,但是他清楚情人和妻子的區别,加之本身個性的固執與傳
統,所以一直對姚瑤一心一意。現在想來,4年下來,當初那份青春萌動的初戀
感覺似乎已經開始慢慢褪色。

  他不得不承認,和姚瑤在一起少了一份激情,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責任。但愛
情不是這麽産生的,或者說不是如此延續的。

  「最近因爲我和你的事,她的壓力也很大。我都不知道該以什麽表情來面對
她。」

  說這話的付青航一幅很疲倦的樣子,他倚在靠枕上,歎了一口氣。

  「難道你都不會什麽取悅女人的方法?」

  「我不像卓澤淵那麽有經驗,對此我真的一點也不在行。」

  付青航很誠實地回答。舒藝夏一幅大驚小怪的樣子:「難道你連花都沒送過?!」

  「當然不是。」付青航似乎很不滿意自己被瞧不起,開始細數自己是如何和
姚瑤交往的:「鮮花送過,也送過珠寶之類的東西。她喜歡歌劇和演奏會,還有
服裝展示會,我都和她一起去看過。我想追女生也無非就是這樣一些方法吧。對
了,還有,」他又想起來什麽,忽然一改剛才沒自信的模樣,驕傲地對舒藝夏說:
「我送過她『月亮』。」

  果然,舒藝夏聽完後雲裏霧裏的模樣。

  「是來自月球的隕石──她說要我給她天上的月亮,我便買了一塊月亮上的
石頭送給她。」

  舒藝夏先是噗哧一聲,最後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她在床上抱著肚子滾來滾
去的,簡直不能自已。終於她笑完了,換上較爲正經的表情說:「你不是挺浪漫
的嗎?可是我猜,那也是你還沒有繼承公司的時候做出來的。大概也就是你們剛
剛交往1年左右?甚至更短?對不對?」

  付青航立即露出敬佩的神情,肯定了她的猜想。

  「實在太簡單了。」舒藝夏開始解答付青航的疑問,「交往的時間和浪漫的
指數是成反比的,你最近肯定連歌劇什麽的都不陪她去看了,隻是偶爾在想起來
的時候送上一束鮮花便完事。」

  付青航慚愧地點點頭。

  「你這樣早晚得完蛋。女人是要疼的,送的東西多少其實并不能代表你的愛
情,重要的是要新意。全天下的男人都用鮮花啊珍寶來俘獲女人的心,再高段的
方法也變得俗濫。但是如果你出其不意的話,即使看起來很平常的事也會讓她感
動一輩子,當下決定非你不嫁。」

  舒藝夏完全一幅戀愛軍師的口吻,開始給付青航支招了。

  「那什麽叫『出其不意』?」

  「如果你實力雄厚,這一點也變得很簡單──譬如說,和她單獨進行一次浪
漫的溫泉之旅,可是考慮到你的工作時間,還是采取簡單而又不費時的方式比較
好。會唱歌嗎?」

  「不太好。」

  他有些奇怪爲什麽舒藝夏會這麽問。也許跟她說的「出其不意」的「新意」
有關系。

  「可以親自錄一盤充滿你侬我侬的愛情告白送給她啊,花不到1個小時。」

  付青航立即拒絕──他覺得有些害羞。

  「女人所要的浪漫難道不就是建立在男人自尊心舍棄的基礎上的嗎?」

  舒藝夏不滿地批評道,可付青航還是不同意。

  「其實一個小小的眼神和動作也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細微之處見真情,可
是你一定做不到。」

  付青航點點頭,舒藝夏看得很精準──雖然他愛姚瑤,可隻是被動地遷就她,
從來沒有主動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他以爲對一個女人來說那就是愛。

  「還是送花吧。」

  舒藝夏說出了結論。

  「但你剛才還說送花什麽的很俗氣──」

  「可是你有錢,送的程度就和一般人不一樣才對。要送就送得大張旗鼓,用
玫瑰鋪滿整條走廊,在花海的盡頭安排一個燭光晚餐。這樣能做到吧?」

  這樣尚還在付青航接受的範圍之内,他開始考慮,決定施行。

  畢竟他還沒有想過要放棄姚瑤。

  於是在次日,姚瑤從健身中心出來後接到了付青航的電話。電話裏他沒有細
說有什麽事,隻是要她到酒店去。

  姚瑤開車趕到指定的酒店,剛一下車就呆住了。侍者領她進去的地面上鋪滿
了火紅的玫瑰,這條鮮花的海洋一直延續到最裏面的餐廳。來來往往的人都詫異
而羨慕地看著走在上面的姚瑤。她自己也一陣欣喜,在盡頭看到付青航後,她立
即撲到他的懷中。

  「青航!」

  她的眼中全是驚喜和感動,興奮得紅光滿面。

  「喜歡嗎?」

  付青航問道。

  「當然!」

  剛剛雖然隻在上面走了不到幾十米,然而那過程像一場美妙的夢,她永遠也
無法忘記那幾秒。

  「還有呢。」

  付青航微笑著倒出身後的地方,那裏已經擺上了豐富的晚餐,重要的是桌子
上立著兩支蠟燭。微微的燭光在閃爍,像姚瑤明亮的眼睛。

  她驚訝地捂住嘴,不可思議地看著付青航。

  「請吧,美麗的小姐。」

  付青航紳士一般地爲她拉開椅子,這一切讓姚瑤如夢似幻。

  此時的舒藝夏正和卓澤淵在一起喝茶。自從他們認識之後,卓澤淵幾乎每天
都會來事務所找舒藝夏一起共進午餐或者下午茶。舒藝夏倒也不拒絕,隻是今天
她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時不時地會免費給對面的卓澤淵一個迷人的笑容。

  卓澤淵觀察了一陣,問道:「小夏妹妹今天似乎特别開心哦?」

  「有嗎?」舒藝夏還保持著剛才的笑容反問道,這樣隻能更加印證卓澤淵的
猜想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讓你高興的事?」

  「也算是吧。」舒藝夏回答道,嘴角不覺多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如果沒有
猜錯,付青航應當已經行動了吧。真想在一邊看看姚瑤的表情。一想到這裏,她
又禁不住笑起來。

  「如果小夏妹妹心情這麽好,那麽我的禮物你也能收下了吧。」

  他拿出一個小錦盒,裏面是一枚别緻的胸針,銀質的碎花,中央是一隻嬌豔
的蝴蝶,做工精巧,絕對上乘,在黑色的絨布中閃著奪目的光輝,一看便知道價
值不菲。

  卓澤淵在這方面向來舍得散财,這也是女人們喜歡他的一個原因。

  「我覺得小夏妹妹的氣質很适合這枚胸針,希望你能收下。」

  舒藝夏看了看那東西,忽然暧昧地笑起來,令卓澤淵有些不解。

  「難道卓大哥從來不知道忽然對女人殷勤是很容易引起懷疑的嗎?隻怕我收
下了這個東西,日後便不好做人了。」

  卓澤淵愣了一下──以前他送女人東西,不管是便宜的鮮花還是昂貴的珠寶,
還從來沒有人拒收過。看來舒藝夏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雖然年紀不大,可是不
能小觑,至少不能用一般的方法來追。

  於是他裝作吃驚地問道:「那我豈不是送什麽都會被你誤認爲圖謀不軌了?」

  「聰明的女人相信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若非是你要求我什麽,便是做了
什麽對不起的事。對,有錢的時候送一支花,沒錢的時候也送一支花;有事的時
候送一支花,沒事的時候也送一支花,如果一下子忽然殷勤起來,隻怕會叫對方
誤會。道理很簡單,可男人往往就是看不透。」

  舒藝夏這番話既是說給對面的卓澤淵聽的,也是說給遙遠的付青航聽的。就
像她所言,在短暫的興奮過後,姚瑤開始懷疑起付青航的用心了──他從來沒有
如此過,雖然他的确是個溫柔的紳士,可是骨子裏并沒有多少浪漫的因子,特别
是在他繼承了家業之後,幾乎将精力全部投入到了事業中,根本沒有時間來讨女
人的歡心。

  那麽爲什麽他會忽然改變這麽多呢?姚瑤想起來,曾經在書上看過,要分手
的人往往會先用溫柔來麻痹你,難道付青航已經變心了?他不再愛自己了,會愛
上誰?

  舒藝夏!

  姚瑤瞬間在腦海中閃過這個名字,臉色立即冷了下來。她刀叉一扔,問道:
「青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

  「沒有啊。」付青航還沒有察覺姚瑤的臉色已經不對了,更糟的是,他說起
了舒藝夏的事。雖然話裏面并沒有什麽偏心,但此時在姚瑤聽來就跟誇獎她也無
異了。

  「爲什麽要做玫瑰地毯?還有燭光晚宴?你以前不是向來不屑於這些的嗎?」

  「難道你不喜歡?」

  「隻是好奇你怎麽會想到這些。」

  「因爲舒藝夏說你會喜歡的,不,是說女人會喜歡的。」

  姚瑤的心中立即竄上一股無名怒火,不過她暫時忍住了,壓抑著問道:「你
是說,這些都是舒藝夏安排的?」

  「她隻是給了我建議。」

  付青航終於發覺姚瑤的臉色不對,他停下吃飯,看著她的臉氣得紅撲撲。

  是生氣,但姚瑤此時更多的是不解──爲什麽舒藝夏要幫助付青航來讨好自
己。是真心要幫助自己嗎?不是,絕對不會。姚瑤絕對不相信那個精明的女人會
幫助自己,她一定是有什麽陰謀的。爲什麽?

  她想不出,然而也因此更加怨恨。她也不說話,直直地盯著付青航,忽然意
識到了什麽──那個狐狸精!

  姚瑤差點就要這麽罵出來了。

  好陰險的辦法!

  付青航看姚瑤忽然沈默,而且越來越憤怒,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爲什麽。於
是他試探地問:「你怎麽了?」

  姚瑤從出離的惱火中清醒,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下賤的女人!」

  付青航愣住了,随後問她:「你在說誰?」

  姚瑤被怒火迷住了眼睛,想也不想就說:「還能有誰?除了舒藝夏,誰還能
配得上這個詞!」

  「小瑤!你太過分了!」

  付青航生氣了,呵斥道。

  姚瑤倏地站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我要去找她,她不能這麽做……
青航,給我她的電話,她在哪裏?」

  「你要去幹什麽?」

  付青航立即追了上去,企圖攔住姚瑤,然而姚瑤也是鐵了心地要去找舒藝夏。
她隻是不斷地對付青航說「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故意的什麽?」

  「故意地放棄你,故意地不在乎你,這是欲擒故縱!你難道還不明白?」

  付青航立住了,忽然想笑,然而看到姚瑤那認真的臉,又笑不出來。

  「你太多心了。」

  「不是我多心。她太有心機了,知道自己要是說壞話來诋毀我一定會引起你
的反感,於是便繞了一圈直接利用你,自己還在一邊裝好人。太陰險了!」

  姚瑤止不住地說道,付青航的臉色慢慢陰沈起來,他終於打斷了她的話,問
道:「如果這叫陰險的話,那麽你現在不也是在诋毀她嗎?」

  姚瑤一愣,立即噤了口。她發現付青航真的生氣了,一時愣在原地。

  「我曾經以爲你是個溫柔的人,但自從舒藝夏出現後,你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似的。偏激,容易生氣,而且不講道理。這次明明是舒藝夏好心在幫我,但沒想
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真的很失望,對你;也很慚愧,對舒藝夏。因爲她是個好
人,從來沒有什麽非分的想法,但是你卻一昧地說她的壞話。如果她知道自己在
幫的人是這樣的人,不知道該多傷心。」

  「青航……你怎麽能這麽說……」

  姚瑤呆住了,付青航失望的話像緻命的箭射進她的心裏。她也不相信這些話
會是付青航說的,以前他是那麽地疼愛自己!

  「你該給舒藝夏道歉……」

  「你讓我去給她道歉?」

  姚瑤揪住付青航的衣服,幾乎是瘋狂地喊道:「你被騙了啊!這就是她的目
的──離間我們的關系!你怎麽能相信她而不相信我呢?」

  但是付青航的眼中已經沒有熱情了,姚瑤絕望了。她甩下付青航,狂奔而去。
她知道舒藝夏所在事務所,她要去找她,去教訓那個毒辣的女人!

  姚瑤的車子開到80,平常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她用了10分锺就到了。

  她下車的時候,正好看見舒藝夏和卓澤淵吃完午飯一起回來。就在事務所的
門口,當著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姚瑤上前就給了舒藝夏一個巴掌。脆生生
的,打的世界一片安靜。

  「狐狸精!!」

  她不解恨地罵道,兇狠狠地瞪著舒藝夏,仿佛要一口吞了她。

  舒藝夏摸著火辣辣的臉頰,沈默地站在台階上。

  「姚瑤,你在幹什麽!」

  卓澤淵在失神了片刻後推開了姚瑤。

  這一推,啓動了姚瑤激憤的開關。她開始突突突地罵起來:「下賤的女人!
你真是卑鄙,想引起青航的注意竟然用這種龌龊的辦法──欲擒故縱?你要什麽?
不就是錢嗎?我給你,然後滾得遠遠的!」

  然後她真的打開皮包,拿出一摞的錢揚在舒藝夏的臉上。

  旁觀的人越來越多,事情變得狠奇怪──明明是付青航合法的妻子卻被另一
個疑似「情婦」的人打罵,這難道不是立場颠倒嗎?

  舒藝夏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她不爲自己辯解,似乎是在等待著姚瑤發洩完
畢──那安靜的目光中,微微閃著不易察覺的竊喜。可是卓澤淵不能任憑姚瑤如
此放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三個被圍在中間,看起來姚瑤隻會因爲舒藝夏
的沈默而更加嚣張。

  「你爲什麽不說話了?你不是很會說話嗎?你那張嘴巴不知道能說出多少甜
言蜜語,付爺爺和青航都被你迷得死死的,你真是有手段啊──憑你的外貌什麽
樣的男人刁不到?爲什麽來搶青航?像你這種出身普通的女人就不該出現這裏!
你自己除了那張空皮囊之外還有什麽資本?你這個狐狸精!」

  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舒藝夏依舊沈默,但這絕不是在默認姚瑤的話,她的眼中射出令人困惑而不
安的目光,卓澤淵看到這樣的舒藝夏不禁不寒而栗。他明白要是不制止姚瑤,最
後倒黴的會是她。

  「好了,姚瑤!你先冷靜一點。看看場合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你管我!」

  姚瑤一把甩開卓澤淵,轉而将槍口對準了他:「你還不相信她是個狐狸精?
她專門去勾引男人,看,現在連你也被她迷惑了!」

  「你太放肆了!」

  卓澤淵按住姚瑤亂舞的雙臂,用身體擋住身後的舒藝夏。這個時候,事務所
的警衛出來了,他們看見事務所的重要主顧卓先生正制止一個發瘋的女人,而那
個女人在剛才打了他們事務所的成員。

  「舒小姐,您沒事吧?──這是怎麽一回事?她是什麽人?」

  一個前來安慰舒藝夏,舒藝夏還保持著風度說道:「沒關系。」

  但輕輕撫摸臉頰的動作卻那般柔美而惹人憐愛,無辜的讓人心碎。

  另一個人上前拉住了姚瑤,喝道:「你這個女人,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到這裏來撒野了,真想看看是誰教育你的!」

  「你滾開!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他能輕而易舉開除你!」

  姚瑤顧不得自己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和警衛厮打起來。場面一片混亂,此時
付青航終於趕到了。

  他看到姚瑤正歇斯底裏地發瘋,再看舒藝夏臉上清晰的掌掴痕迹便全明白了。

  「青航,你可來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卓澤淵沒料到姚瑤生氣的時候力氣這麽大,他和警衛兩個人都有些制止不了
她。

  付青航看了姚瑤一眼,卻上前關切地問舒藝夏:「是小瑤打的你?是不是?」

  此時舒藝夏早已換上楚楚可憐的眼神,一幅無辜的神情。她捂著臉頰半帶抽
泣地說:「這可能隻是一個誤會……」

  「疼嗎?」

  付青航的眼中全是心痛,恨不得是自己挨打。

  姚瑤大叫道:「青航!你竟然不看我而去關心那個女人!?你太過分了!」

  「過分的是誰!」

  付青航也大聲喝道,他扶著舒藝夏,冷冷地卻也失望地看著姚瑤。

  「你怎麽能……」

  他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現在的姚瑤了──原來曾是人間仙子的她也
可以變成如此胡攪蠻纏的模樣。

  看到付青航用失望而愠怒的眼神看著自己,沖動的姚瑤平靜了下來,但是眼
淚去不可抑止地流了下來。她凄慘地回望付青航,斷斷續續地說:「……你不相
信我……但是卻相信一個陌生的女人……你怎麽對得起我……?」

  付青航看到情況有些失控,他隻有先帶姚瑤趕快離開,現在的場面已經夠讓
他頭疼的了。而舒藝夏,他想了想,隻有硬著頭皮托付給卓澤淵。

  「抱歉,舒藝夏你先幫忙照看一下,我送小瑤回去。」

  「你抛下被打的妻子選擇送别的女人回去?」

  付青航聽出來他是故意這麽問的,他無奈地回答:「以後再解釋。舒藝夏交
給你了,我晚上去接她。」

  他真的已經很疲倦了,即使在商場上也未曾如此不知所措。他當然不想将舒
藝夏一個人留下,可是自己一旦離開姚瑤又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現在的姚瑤
情緒極不穩定。

  姚瑤的房間還保持著原樣,充滿了淡淡的清香和純情的顔色。姚瑤倒在床上,
額頭上敷著冰毛巾,慢慢地喘息。付青航默默地站在床邊,環視這裏的一切。房
間裏大部分東西他都很熟悉,那是長年累月自己的愛情慢慢堆積起來見證。在書
櫃的架子上放的便是他送的「月亮」。付青航把它拿出來細細端詳,心裏浮起傷
心的情緒。

  那個時候的姚瑤是那麽得純真,容易相信别人,絲毫不會懷疑别人的話。爲
什麽現在變成了這樣?

  「你不能抛棄我,石頭上有你的誓言。」

  姚瑤恢複平靜後看見付青航正在看他們愛情的見證,一字一頓地說道。

  付青航慢慢轉過身,眼睛裏是失望。

  「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現在想挽回也是不可能的了。」

  姚瑤直視著他,沈默著。

  「也許我們該分開一段時間,慢慢考慮我們的未來──再這樣下去是不會有
轉機的。」

  「那不可能!你知道我隻愛你!我不要離開你!」

  「你又是這麽激動,爲什麽在對待舒藝夏的問題上你就不能冷靜一點呢?我
沒想到你竟然會在大庭廣衆下打人。」

  「說到底是你不再愛了我吧?」

  付青航歎了一口氣,說:「你怎麽總是糾纏這個問題,爲什麽就不能讓自己
安心?」

  「你讓我怎麽安心?你是我的戀人啊!」

  「現在也是。」

  「可是你已經不愛我了,你愛上了那個女人!」她哀切的喊著。

  付青航不說話了,不是默認了姚瑤的話,而是此時對她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

  「是吧?你默認了──你愛上舒藝夏!可你信誓旦旦跟我保證過的!你是個
騙子!」

  「姚瑤,你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

  「你愛上了她!你愛上了她!」

  姚瑤現在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了,她翻來覆去都是那麽幾句話。付青航皺皺眉,
說道:「看來我們真的該分開一下,我給伯父打電話,讓他把你接到美國去──」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我不會放過舒藝夏──」

  姚瑤跪在床上,發瘋一般将觸手可及的東西丢向付青航,付青航不能還手,
隻好避開。

  「你不愛我了,我也不要活了!」

  知道已經勸服不了姚瑤,付青航最後決定還是離開讓她一個人待著比較好。
見他要走,姚瑤又忽然大叫道:「如果你跟我分手、不愛我了,我就去死!」

  付青航的手停在門把手上,最終還是沒有回頭。身後傳來姚瑤歇斯底裏的叫
聲:「我真的會死給你看!讓你内疚一輩子!付青航──」

  然後砰的一聲,那是「月亮」砸碎在門上所聲音,嘩啦碎了一地。

  付青航真的累了,他回到自己的車上連開車的力氣都沒有。從來不抽煙的他
也點燃了一支煙,慢慢吞雲吐霧──心目中那個純潔賢淑的姚瑤什麽時候變成了
一個隻會歇斯底裏大喊毫不講理的潑婦呢?讓她改變的是自己嗎?

  舒藝夏此時在卓澤淵的公寓中。尚還單身的卓澤淵在海邊有一套價值不菲的
高級公寓,他把舒藝夏帶了回來──那個時候他們待在哪裏搞不好都會成爲話題
新聞。

  舒藝夏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托著冰毛巾敷在紅腫的臉頰,一直沈默。

  客廳裏很暗,黑暗漸漸将她整個身影吞噬,可是卻愈加突出她屬於黑夜的魅
惑氣息。

  卓澤淵倚在門框上,遠遠地看著舒藝夏,然後毫無聲息地走了過去。

  「還疼嗎?」

  「不會。謝謝。」

  她平靜地回答,視線又望向遠方。

  「你難道都不生氣?我以爲你會當場讓姚瑤難堪,畢竟你不是個忍氣吞聲的
女人。」

  「生氣?反唇相譏?然後讓戲碼變得更加熱鬧?」

  「我所奇怪的是,你更加有立場去責罵姚瑤,但事實卻正好相反──不知情
的人會以爲你才是第三者。」

  卓澤淵在暗示她,關於姚瑤和付青航之間的關系他都清楚得很。

  於是舒藝夏也就順著他的話回答:「就像你知道的那樣,雖然看起來我是青
航的妻子,但其實在這之前,姚小姐是青航的戀人。她大概一直還忌恨我奪走了
青航吧。」

  這個回答沒有絲毫的纰漏,可是卓澤淵是何等人物?他所看透的豈止這一點
而已?

  「這也是,我從來不知道姚瑤是感情如此激烈的人。我曾經以爲他們最後一
定會在一起,然而最後成爲青航妻子的卻是不知名的你。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
和青航是怎麽認識的,是他回國以後吧?」

  卓澤淵人畜無害地笑著,可是舒藝夏明白那笑容之下的含義。她該怎麽回答?
說出一切的真相?

  要瞞住卓澤淵可不想瞞住高璇那麽簡單。

  舒藝夏的大腦在飛速旋轉,想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舒藝夏在同齡人中無異
是精明的,然而在觀察人的表情以及控制人心的方面,較爲年長的卓澤淵顯然要
更加出色。

  「這和我們現在要談的事有什麽關系嗎?」

  舒藝夏以退爲進,反問道。

  卓澤淵呵呵笑起來,慢慢說:「你和青航已經結婚了,可是他還稱呼你爲
『舒藝夏』──如果說這是丈夫稱呼妻子的話,未免太過疏遠了。你說是不是?」

  舒藝夏一驚,沒想到卓澤淵竟然從付青航對自己的稱呼中看出了端倪。

  「這是青航的習慣。」她勉強的辯解。

  「但他叫姚瑤的昵稱,結合今天他的表現──竟然丢下妻子和别的女人走了
──這隻能說明他對你的感情還不如舊情人。」

  卓澤淵一針見血地說道。他的目光漸漸銳利起來,看得舒藝夏不舒服。她索
性直接問道:「你到底想問什麽?」

  與其讓他這麽抽絲撥繭地分析一點一點折磨自己的神經,還不如幹脆一些。

  看到舒藝夏也認真起來,卓澤淵終於說道:「付青航不愛你。」

  「這就是你的結論?」

  舒藝夏皺皺眉頭。

  「你也不愛付青航。」

  舒藝夏一怔,這次沒反駁。

  「你們互不相愛,但是卻結婚了,爲什麽?爲什麽姚瑤說你是爲了錢還甩錢
給你?你和付青航結婚,莫非是爲了什麽目的?」

  一擊緻命。可是舒藝夏卻嘴硬地反問道:「姚小姐今天不太正常,難道她的
話你也信?」

  「不,我相信的是自己的推理。」說話間,他慢慢靠近舒藝夏,幾乎把她壓
在身下──如果此時他真的要對舒藝夏做什麽,她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卓先生……我不懂你的話。你把朋友的妻子帶到自己的家裏就是要說這些
嗎?」

  此時舒藝夏還在千方百計地否認。可是卓澤淵根本就不聽她的解釋。

  「你是誰的妻子并不重要,雖然對我來說付青航有些棘手,可結果都一樣─
─你不會不明白我的心意。」

  他慢慢低下頭,馬上就要吻上舒藝夏了。後者一聲尖叫,推開了他。

  「卓先生,請你冷靜。我想從一開始你就誤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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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alin    時間: 2017-2-28 18:16     標題: 續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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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澤淵用手理了理有些缭亂的頭發,邪魅地一笑:「如果你是爲了錢,我和
青航不相伯仲,重要的是,我比他更加珍惜你。」

  的确,單單指男性魅力的話,卓澤淵也是令女人尖叫的人,他的花心和風流
在某種程度上是增添自己魅力的籌碼。隻是現在舒藝夏對他不感興趣。

  「我對錢沒興趣,如果你是在開我的玩笑,請你停止吧,這實在太惡劣了。」

  舒藝夏揪著眉頭不相信地說。

  卓澤淵手一攤,無辜地聳聳肩:「我想是你誤會了我才對──我不是在開玩
笑,而是認真地向你表白。我是真的愛上你了,舒藝夏。」

  那語氣簡直讓懷疑他真心的人感到慚愧,然而舒藝夏知道這就是這個男人的
「手段」。雖然他的話未必全假,但也隻能聽信一半。

  「我要告辭了。」

  但是在舒藝夏開門的瞬間,卓澤淵從後面環住了她,兩條有力的手臂将她堵
在了牆角。

  但是在舒藝夏開門的瞬間,卓澤淵從後面環住了她,兩條有力的手臂将她堵
在了牆角。

  「考慮看看,我能給你付青航能給你的一切,也能給你他所不能給你的。」

  低沈而有磁性的男中音,一般的女人早就小鹿亂跳了,可是舒藝夏卻還鎮靜
地問道:「如果我的回答讓你失望,你會怎麽樣?」

  看到舒藝夏依舊還是一幅鎮定的模樣,卓澤淵真是佩服──以前的女人在自
己告白的階段就已經完全臣服,而眼前的女孩還能問出這種問題,他真是越來越
中意她。

  「你又在擔心什麽?」

  他暗示道──雖然姚瑤身爲付青航情人的身份也許會曝光,可是舒藝夏和付
青航的契約婚姻卻尚還無人知道。

  「我沒有什麽可怕的。」

  舒藝夏說道。她推開卓澤淵,卓澤淵從後面迅速吻了她的後頸。

  她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到的是卓澤淵狡黠的笑容。忽然舒藝夏臉上吃驚而憤
怒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已經勝券在握的勝利微笑,淡淡的,可是有
強大的壓迫意味。

  卓澤淵來不及揣測其中的緣由便聽舒藝夏說:「你會一敗塗地──别跟我賭
愛情。如果真愛我就讓我看到你的誠意,可是結果也許不能如你所願。」

  卓澤淵慢慢咀嚼其中的意思,舒藝夏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送走了舒藝夏,接著來的是付青航。他沒料到舒藝夏會自己先回去,在卓澤
淵家裏撲了個空。

  此時和卓澤淵見面是很尴尬的事,當他準備告辭的時候,卓澤淵忽然對他說:
「我可能愛上你的妻子了。」

  付青航愣住了,皺著眉。

  說話的人毫無反省的意思,接著說:「既然你不愛舒藝夏,那也不能阻礙她
的戀情。」

  「你在說什麽混帳話!她是我的妻子!」

  付青航生氣道。

  「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你們互不相愛。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話沒說完,付青航已經一把揪住了卓澤淵的領口,仿佛要一口吃了他。

  「你幹什麽?」卓澤淵也不害怕,聲音還是那麽平靜。「其實你才是自私的
男人,霸著兩個女人不放手。既然你愛的是姚瑤,又何必限制另一個女人的感情?
舒藝夏爲你已經犧牲太多了。」

  「你知道?」

  「是,我全知道。看你和姚瑤眉來眼去我就知道了。這樣你還說自己不自私?」

  付青航的手松開了,可是他依舊兇狠狠地看著卓澤淵:「你不值得女人去愛
──也許你說的沒錯,我沒有立場來幹涉舒藝夏的生活,可是你不行,你會傷害
她。她已經在我這裏受到太多的傷害了,不能再讓你毀了她!」

  「如果我說我真的愛上她怎麽辦?」

  卓澤淵的眼神是認真的,不帶絲毫的玩笑和促狹的意味,即使是看不慣他的
付青航也得承認這一點。

  「如果舒藝夏愛你,我會放手──」

  會放手的,雖然現在付青航已經後悔了。就像姚瑤所言,他無法滿足隻和舒
藝夏作「朋友」而已。

  回到付家已是深夜,付青航輕手輕腳地進了屋。舒藝夏早就已經睡下,看到
她臉頰還微微有些紅腫,付青航下心裏難過極了。像天使一般的睡臉,吐氣如蘭,
微微浮動的胸膛,細膩的肌膚……這些都讓付青航著迷。在一開始見到這個女人
的時候,那時的心動便是最佳的證明──他大概逃不過她的魅惑,可他卻強迫自
己不去接受。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會愛上一個人也是不知不覺産生的情愫,
他以爲自己能躲開,結果還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付青航沒有留在屋内,他卷起自己的枕頭到書房湊合了一宿。疲倦讓他無眠,
睜著眼睛直到天亮。啓明之際,樓上傳來了舒藝夏充滿感情的聲音:「我将真心
付給了你,将悲傷留給我自己;

  我将青春付給了你,将歲月留給我自己;

  我将生命付給了你,将孤獨留給我自己;

  我将春天付給了你,将冬天留給我自己;

  我将你的背影留給了我自己,卻将自己給了你。

  付青航一怔,他不知道清楚舒藝夏選擇這首詩的目的,然而,他的确是深有
感觸,心一下子揪緊。

  早餐的時候,付老爺子訝異地看著自己的孫子和孫媳婦──一個熬紅了雙眼,
一看便是徹夜不眠;另一個紅腫著臉頰,似乎被打了一巴掌。兩個人之間怪異的
沈默那麽不自然,老爺子放下筷子,問自己的孫子:「青航,你的眼睛和孫媳婦
臉上的紅腫是怎麽回事?」

  付青航喉結動了動,可是沒回話。

  「孫媳婦,你說。我會給你做主的。」

  可是舒藝夏也沈默了──她在權衡是隐瞞還是說出姚瑤的事。

  「怎麽都不吭聲了?」

  付老爺子一聲厲喝,付青航說話了:「爺爺,我可不可以單獨跟您談談?」

  說完他偷偷看了看舒藝夏的反應,幾乎跟剛才一樣好像說的事跟她一點關系
都沒有。

  付老爺子也瞅瞅安靜吃飯的孫媳婦,然後點點頭。

  兩個人早餐後來到了付老爺子的書房。付青航仔細将門鎖好。他是下定決心
了,可是看到爺爺那張鐵青的臉,又不禁有些膽怯。

  「到底和孫媳婦發生了什麽事?」

  付老爺子坐下後,将拐杖矗在兩腿之間,口氣很是威嚴。

  他很生氣──他教育出來的孫子竟然打妻子?

  「爺爺,」付青航舔舔幹裂的嘴唇,不知道剛從哪裏說起。其實他腦袋裏一
片空白,但覺得事情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於是全盤托出。果然,付老爺子聽完後
氣得全身發抖,他的拐杖顫巍巍地指著付青航,說:「……你!你這個家夥……」

  「可是爺爺,在開始的時候我的确是反對跟舒藝夏結婚的。我有愛的人。」

  「你現在想怎麽辦?」

  付老爺子到底是經曆過世面的人,冷靜了後直奔主題。付青航頓了頓,慢慢
說道:「我想跟舒藝夏離婚……」

  「不行!」

  這個詞剛一出口,付老爺子便立即否定掉了。「你不能和孫媳婦離婚!以前
對風水先生的話我還半信半疑,可是現在看到孫媳婦給集團帶來的好運我就不能
不相信了──我認定的孫媳婦就隻有她。其他什麽女人都不行,就算是姚氏企業
的千金也不行──你趕快跟她分手,再也不許在我和孫媳婦面前提起這件事還有
那個女人,跟孫媳婦老老實實地過日子。這件事就這麽完了,你聽到沒有?」

  「可是爺爺,舒藝夏并不愛我……」

  「那麽你愛不愛她?」

  不愧是闖蕩了大半輩子的老者,立即便找出了重點。

  付青航愣了愣,似乎是默認。

  可是他又說:「我不能抛棄姚瑤……她也是受害者,而且是一開始的受害者
……」

  付老爺子剛想再說些什麽,忽然秘書李銘敲門進來,對付青航說:「總裁,
剛才姚瑤小姐的管家來電話,說姚小姐割腕自殺,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付青航蓦地站起來,眼神有些對不準焦距。他顧不得付老爺子在身後阻止,
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他還是對姚瑤割舍不了情意,那是5年的積累,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他與舒藝夏擦肩而過,沒有說半句話。

  舒藝夏立在花園裏,靜靜地看著天空。付老爺子來到她的身旁,隻是說了一
句:「青航對不起你。」

  「别這麽說。」舒藝夏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安撫了付老爺子内疚的心。
「是我對不起他們。青航都跟您說了吧,我才是名副其實的第三者。」

  「他們已經結束了,青航會愛上你的,我也隻承認你才是我的孫媳婦。」

  「謝謝你,爺爺。」

  恬美的笑容在舒藝夏的臉上慢慢展露,帶著淡淡的憂傷,那麽脆弱想讓人保
護。

  即使是李銘這種處身事外的人也不禁爲她鳴不平。

  付青航趕到醫院時姚瑤剛剛從手術室裏出來。她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被保
姆及時發現才撿回了一條性命。

  蒼白的天花闆下是姚瑤毫無血色的臉,即使在昏迷狀态下,她也依舊喃喃著,
細不可聞的聲音分明是喚著付青航的名字。

  付青航跪在病床前握著她的手,心中絞痛。

  「姚瑤,你真傻,爲什麽要傷害自己……」

  就像是聽到了愛人的聲音,姚瑤回應了他的呼喊:「别走……青航……别走
……」

  「我不走,我不走……」

  他将姚瑤的手埋在自己的胸前,凝結了5年的感情随著淚水蒸發了出來。隻
是他不知道,令他感到痛的是「責任」,已經漸漸與愛情無關。

  離開病房後,付青航在走廊裏看到了踯躅不前的舒藝夏。見到付青航出來,
她立即上前問道:「姚小姐怎麽樣?有沒有生命危險?」

  滿眼的關切,完全無法令人想象那嬌嫩臉頰的紅腫是姚瑤的「傑作」──她
不恨她。

  然而他卻心疼她。

  「已經脫離危險了。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不了。」舒藝夏松了口氣,卻猶豫起來。「我想,我還是不要進去了,免
得大家都尴尬。」

  她轉而将關心放在了付青航的身上。「姚小姐出事了,你一直在旁邊照顧,
會不會很累?我讓家裏送雞湯給你。」

  付青航嗯了一聲,因爲姚瑤的自殺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在見到舒藝夏後有了
絲絲放松。

  她看見了付青航眼眶的紅潤──姚瑤的自殺果然還是令他動搖了。

  避開走廊來往的路人,舒藝夏将付青航帶到一邊,似乎是躊躇著才下定決心
似的說:「青航,或許現在提這件事不大合适──可是,」她頓了頓,痛苦而艱
難的接著說:「我們不如離婚吧。」

  「爲什麽?」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下意識的抓起她的胳膊。

  比起付青航的吃驚,舒藝夏卻完全是哀傷的表情。她垂目道:「姚小姐本來
和你就是情侶,卻因爲我的出現而被迫與你分手,她心有不甘我理解。我想比起
我來,她對你的愛要更加深,一個肯爲你自殺的女人,你還要求她什麽呢?如果,
如果犧牲我一個人能夠讓你們兩個幸福……」

  她說不下去了,因爲淚水梗咽了她的聲音。被淚水迷濕的眼睛,楚楚動人惹
人憐愛。

  先是感動,随後便是驚恐──害怕失去舒藝夏的驚恐,這種感情忽然生出來
令他不能自持。雖然是他先跟爺爺說要離婚,可是在這樣的舒藝夏面前,他發覺
自己根本就已經離不開她了。

  所以他回避了舒藝夏的話,左顧而言他:「這件事我們暫時不要提,等一切
過去了之後再說。小瑤對不起你,你别放在心上。」

  舒藝夏輕聲應了一聲,臉上展開徐徐的笑容。

  從醫院回家後,付青航立即被他爺爺叫到書房裏。

  付老爺子很嚴肅的對他孫子說:「你聽好了,你跟姚家小姐的事我給你收拾
善後。但是從今天開始,你跟她也情斷義絕,再也别去想她的事。日後老老實實
的給我跟孫媳婦過日子。我不同意你跟孫媳婦離婚。你聽明白了嗎?」

  聽他爺爺這麽說,付青航的心中竟然有了一絲安慰。

  舒藝夏很識趣,付青航不提,她便再也不說離婚的事。姚瑤的自殺并沒有給
她造成多大的困擾,在打人風波過後她便大模大樣地去事務所上班。别人也不敢
當面評論,隻是私下裏聊聊而已,可是舒藝夏根本就不在意,當天第一次出庭的
表現完美極了。因爲涉及到很複雜人情關系,那個棘手的民事傷害案件原本是被
當作燙手山芋送交給舒藝夏的。被告的父親有很大的權勢,基本上算是一手遮天
的人物,舒藝夏沒有借助付家的勢力,而是找了個私家偵探偷偷跟蹤了對方幾天,
掌握了其不可告人的事情後開庭前私下裏跟對方接觸,算是逼著他們私下和解。
可如果單單是如此便沒有舒藝夏在法庭上舌入利箭的表現了,她表面上是放過了
人家一馬,但是卻在對方撤訴之後反訴他們侵害了委托人的名譽,然後拿出了不
容置疑的證據。這下連被告也隻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這一戰讓舒藝夏打出了自己的名氣,事務所也正式邀請她加入。就在大家以
爲她會繼續發展時,舒藝夏忽然宣布不幹了,辭職回家寫起了小說,并迅速拿出
了初稿,并被一家女性雜志看中刊登,人氣扶搖直上。

  此時的付青航卻不斷地在醫院、公司和家裏三頭奔波。姚瑤的自殺令他始料
不及,處於内疚,他每天都會去看她。幸好姚瑤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可是付青航
感覺自己已經殺了她一次。

  舒藝夏在家裏寫小說,可是爲了取材她白天會時不時地出去。至於去哪裏誰
也不知道,付青航偶爾記起她已經是作家這回事,但在去看她的小說之前就已經
被其他事攪亂了頭腦,所以竟然從來沒有看過舒藝夏寫的東西。

  姚瑤住院,舒藝夏一次也沒有去看她,她對付青航說──自己一定是姚瑤最
不想見到的人,沒有必要自找麻煩。她沒有說過姚瑤的壞話,上次姚瑤當著那麽
多人的面讓她出醜她都沒有抱怨過什麽,如果不是她太會演戲便真的是大度的人,
而付青航向來沒有懷疑過舒藝夏。

  有著付老爺子撐腰,舒藝夏付家少奶奶的生活過得極爲舒坦,隻是她目前寫
的小說他們未必會能接受。

  付青航很忙,忙工作忙姚瑤,陪在他妻子身邊的一直是卓澤淵。自從上次深
情告白後,舒藝夏和卓澤淵的關系反而更加融洽了,她沒有給他答複,可是有什
麽事都會去找卓澤淵;而卓越集團的少主也放棄了其他約會,樂得被舒美女調遣。
去哪裏取材還是什麽的,都是卓澤淵親自開車相送,他很好奇舒藝夏的小說,可
是舒藝夏明令禁止他閱讀,連刊登的雜志都不透露名字。

  「因爲它會教壞你。」

  這麽說的舒藝夏有些詭異,想必那真是人類所不能理解的文字?

  可是不久卓澤淵便知道了,原因是他周圍的女性瘋狂地開始看一本叫《NO
NO》的女性雜志,上面連載著一部極其受女性讀者追捧的小說,名字叫《深邃
的浪漫史》。出人意料的是,這是一部講述同志之間戀情的小說,作者是「夏天
的眼睛」。故事内容驚世駭俗,作者以深刻而感性的筆觸描寫了一對男性模特之
間産生的真摯愛情,令讀者不禁潸然淚下爲主角多舛的命運噓唏。很奇怪的,即
使是男性看了這篇小說也并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因爲作者讓讀者處於旁觀者
的立場,完全不會産生偏激的想法。卓澤淵的異性朋友們不管身份地位全部都迷
戀上了這部小說,同時也推薦給了卓澤淵。可惜卓澤淵除了皺皺眉沒有其他的反
應了。

  之後,他送舒藝夏去編輯部,在她的牛皮紙袋子中看到了《深邃的浪漫史》
草稿,再結合作者的筆名──夏天的眼睛,他就明白了。雖然他知道舒藝夏不是
普通的女人,可是在知曉這一切之後還是深深地震了一下。

  「我知道爲什麽你說你的小說會教壞我了。」

  卓澤淵意味深長地說道。

  「很奇怪嗎?」舒藝夏倒是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暴露。

  「如果付青航知道了你猜他會怎麽辦?」

  「他?哈哈哈,他現在正忙於照顧姚瑤小姐,大概根本就不知道我做什麽。」

  舒藝夏笑眯眯地說。

  「上次的事,他沒跟你說什麽嗎?」

  「你指什麽?」

  舒藝夏專心喝著咖啡,反問道。

  卓澤淵靠前了一點,貼近舒藝夏,說:「難道他沒有跟你說起我?」

  「這件事根本沒有什麽關系吧?」

  看舒藝夏不像是裝傻,卓澤淵明白原來付青航真的什麽都沒對她說,本來付
青航就應當是這樣悶騷的人。如果舒藝夏是自己的妻子,也不會對她說有别的男
人要追求她吧。

  「那由我來說也是一樣──我告訴他,我好像是愛上你了,要得到你。」

  舒藝夏咖啡杯舉到唇邊停住了,忽閃忽閃的眼眸透過咖啡的香氣看著卓澤淵,
忽然笑起來:「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我何德何能竟然讓卓先生中意?」

  「當然不在開玩笑。」

  卓澤淵握住了舒藝夏的手,以認真的眼神回應。舒藝夏竟然沒有拒絕,也沒
有給他一個巴掌。

  「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據我所知,卓先生身邊向來不缺少各色的美女,她們怎麽辦?」她平靜地
問。

  「老天作證。」卓澤淵手一攤,虔誠地對舒藝夏告解:「自從愛上你之後,
我再也沒有和她們見面。你想想看,我白天忙公司的事,一有空便和你在一起喝
茶吃飯,哪有時間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看我誠實的眼睛。」

  他努力将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面是深邃的深情。

  「我是有夫之婦。」

  她說。

  「但婚姻不等於愛情。」

  他答。

  舒藝夏默默地喝著咖啡,似乎在考慮。卓澤淵焦急地等待,他還是第一次對
一個女人如此心動,不覺心髒怦怦亂跳。這難道便是愛情嗎?雖然他的确是有許
多女友,基本上是一個星期一換,可是對他來說那些人隻是過客,無法在内心常
留,惟有對舒藝夏,他第一次認真了。她是他最喜歡的類型,超級性感的女神,
可她不是花瓶,有自己的個性。像這麽完美的女人,他再也不會遇上了。

  「可名義上我是付青航的妻子,付家的少奶奶,我們暫時不能離婚。」

  「沒關系,我可以等!」

  怕她會反悔似的,卓澤淵立即表明立場──他知道他成功了!

  但舒藝夏要比他冷靜地多,完全不像在談論自己的愛情與婚姻。

  「堂堂的卓越集團的少主願意作别人的情人?似乎太委屈你了吧。」

  「如果你真的想離婚,我也有辦法。」

  「不,暫時便這樣──就像你說的,婚姻不等於愛情,那麽沒有婚姻保障的
愛情說不定也是真愛。」

  舒藝夏咯咯笑起來,聲音像清脆的百靈鳥,又如淙淙的山泉。卓澤淵一時竟
然也看呆了。

  「正好,青航今晚不回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待一晚?正好我需要你。」

  修理得齊齊的眉毛微翹著,紅豔的唇瓣吐氣如蘭,舒藝夏一邊散發緻命的荷
爾蒙,一邊向卓澤淵發出邀請。這哪有拒絕的道理,隻是對卓澤淵來說,一切似
乎太順利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舒藝夏帶回家,進門後舒藝夏第一句話是:「脫掉衣服。」

  說著便親自動手去解卓澤淵的上衣。卓澤淵一陣眩暈,幾乎就要鼻血橫流,
他暈乎乎地跟著舒藝夏進了卧室,一下子就倒在床上。

  像他堂堂卓澤淵,有著情場貴公子的稱号,竟然還會像一個青春萌動的傻小
子一樣緊張不已,這也隻是面對舒藝夏罷了。

  媚眼如絲,秀發似娟,巧笑盼兮,這便是卓澤淵此時眼中的舒藝夏,修剪得
整整齊齊的纖纖十指攀上了卓澤淵的胸膛,他一股沖動想立即撲倒她。

  「已經有感覺了?」

  舒藝夏笑盈盈地問,絲毫沒有害羞的感覺。但在黑夜中,這個笑容有些别樣
的意味,不禁令卓澤淵立即冷卻了熱情,有了寒意。

  「很漂亮的鎖骨,應當是用『性感』這種詞來形容吧──身材也很好,不胖
不瘦,身材碩長,六塊腹肌也很明顯,果然還是脫了衣服有看頭,難怪那麽多的
女人對你趨之若骛。」

  卓澤淵此時才發現,舒藝夏就像一個面對自己的雕像作品在慢慢品評的藝術
家,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觀察」,那目光是不帶任何功利性質的審美。
似乎整個過程下來隻有自己誤會了什麽。

  他抓住了一直遊走在自己胸前的玉手,換上了以前邪佞的樣子。

  「你大概不了解男人,你這麽做是很危險的。」

  「我能夠了解。」

  她人畜無害地對卓澤淵笑,此時又純情得像個小姑娘。

  「你知道跟我來這裏的意思嗎?」

  「是我邀請了你,然後湊巧在你家而已。」

  卓澤淵愣住了,揣測她的話。舒藝夏撥開他的手,從坤包中拿出了一個錄音
筆,竟然伸到卓澤淵的面前認真地說道:「請複述一下剛才你的感覺。」

  「什麽?」

  舒藝夏笑得更甜了。「在看到我時身體的自然反應──生理的,心理的,腎
上腺素在荷爾蒙激發下引起的沖動……嗯,我姑且稱之爲『性沖動』。具體是什
麽樣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卓澤淵有些明白自己被耍了,翻身躍下套上了衣服。

  「不要小氣嘛~我正好遇上了瓶頸,關於主人公要如何結合的部分一直找不
到感覺,因爲我不是男人根本沒有什麽經驗。我想你大概能幫助我。」

  卓澤淵一瞬間差點跌倒──隻是因爲這個,她才會誘惑自己的嗎?

  「你是說,你的目的隻是要我幫你提供經驗?」

  他高聲道,第一次對舒藝夏生氣。

  舒藝夏對他眨了眨眼睛,收起錄音筆站起來,慢慢走到卓澤淵的身前。她半
仰頭,恰好對上卓澤淵的眼睛,那如絲的眼眸,簡直是深不見底的碧水,蕩漾著
柔情。

  卓澤淵的呼吸急促起來,不覺吞了吞口水。

  舒藝夏一開口,輕柔的聲音便回蕩在房間裏:「你真的愛我嗎?」

  沒等他回答,她接著問:「你怎麽證明?證明你對我的愛不變,證明你的愛
跟别人不一樣,證明你是我『特别』的人?」

  「你想讓我怎麽做?」

  卓澤淵見舒藝夏這麽問,不覺放心下來,畢竟她也是個女人,是女人就和自
己的同類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别,何況才不過21歲而已。

  「看你能爲我做到何種瘋狂的程度。」

  「瘋狂的程度?」

  他想了想,忽然沖到露台,唰地拉開窗簾。外面是深藍的夜空,下面是嘩嘩
的海浪聲。卓澤淵亢奮地對舒藝夏說:「我給你我的生命!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
還活著的話,就證明我是愛你的!」

  舒藝夏隻是微微淡笑,似乎一點也不爲所動。

  「如果你死了呢?要我對警察說這是一個意外嗎?」

  「我是不會死的!因爲我是愛你的!」

  說完半條腿已經搭上了欄杆,随時有掉下去的危險。舒藝夏平靜地看著他,
沒有阻攔。

  這個時候的卓澤淵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會跳下去證明自己的真心,因爲他
愛舒藝夏。她說什麽,他都會做。

  空寂的屋子内傳來了朗朗笑聲,舒藝夏站在明亮的燈光下,柔和的光暈打在
她漂亮的臉上,滿是開懷的大笑,有些旁若無人,又有些高興的意味。卓澤淵停
下瘋狂的舉動,不解地回望。

  她笑完了,舒舒服服地撫順了衣服,心滿意足地盯著卓澤淵。

  「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對你說的話?」

  她根本就不打算聽卓澤淵的回答又接著說──帶著魅惑和勝利的笑意,一字
一頓地:「别跟我賭愛情。」

  然後促狹地看著卓澤淵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你!」

  「我要告辭了,對我來說,一旦你愛上我,遊戲也就結束了。」

  他奔回屋子,一把拉住舒藝夏,臉上是驚愕的神情。

  「你是什麽意思?」

  舒藝夏直視他的眼睛,慢慢地說道:「你輸了。」

  「你在和我玩遊戲?」

  「賭看誰能愛上誰。」

  她不說誰「先」愛上誰,而是誰「能」愛上誰。對她來說,卓澤淵不過是遊
戲的棋子,像以前其他的棋子一樣。

  「而我赢了。」

  握著舒藝夏的手漸漸變緊,「你說在一開始就在玩我?」

  「不要用這個沒水準的詞,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愛你,一切都是你在自作多
情,況且這是個遊戲,我們互不相欠。」

  卓澤淵那俊朗的臉在慢慢扭曲,濃厚的眉毛扭在一起,眉頭緊鎖,眼睛中全
是愕然,既而變成憤怒。

  「你知道這麽說的後果是什麽嗎?」他的聲音變得冰冷,男人的威勢顯現出
來。

  舒藝夏一點也沒有被吓倒,她直視卓澤淵,慢慢浮現輕蔑的笑容。

  「你會殺了我洩憤嗎?可笑,我說你不敢。」

  她咯咯笑起來,那悅耳的聲音此時在卓澤淵聽來是如此的刺耳,是在嘲笑自
己。

  他一把将舒藝夏甩到床上,自己也壓了上去。他以爲能從身下的女人眼中看
到恐慌,然而他失望了──舒藝夏的臉上是嘲弄的神情,是不屑與蔑視。

  「你知道我不必使用那種手段的,畢竟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

  強大的壓力襲向舒藝夏,可她隻是撇撇嘴,道:「又是一個證明──這個時
候你的表白算是真的吧。以前我總是很難判斷你說的話,不知道何時才是遊戲結
束的時候。看來我這次的判斷沒有錯。」

  即使到這個時候,她還是這種話,卓澤淵真的憤怒了,臉氣得紅紅的。舒藝
夏當然知道他要幹什麽,可她不害怕,而是放棄了一切的反抗,身子一橫,随他
去了。

  「怎麽了?我随便你怎麽樣對我。反正你隻能占有我的身體,可是在心理上,
你是失敗者,永遠的失敗者。你隻能用這種方式來挽回你一點點的尊嚴。一向自
大自狂自傲自負的卓澤淵,也會有愛上别人的時候,而且還惱羞成怒地以暴力來
占有──你一點意外都無法給我,所有的行動都按照我的設想來進行,你也不過
是個世俗的人,億萬個人類中的一員。别以爲我會喜歡上這樣的你。」

  舒藝夏犀利的話像利箭一樣射中卓澤淵,他的臉在扭曲,但是在此時不管做
什麽都不過是印證了舒藝夏的嘲笑而已。他頹然地起來,一頭倒在沙發上。

  他不再是那個充滿魅力與活力的卓澤淵,像個喪失生命力的老頭子。舒藝夏
從床上起來,梳理一下頭發和衣服,看了不遠處的卓澤淵一眼便走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

  背後傳來卓澤淵毫無力氣的聲音。舒藝夏頓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說:「什
麽也不是,但我就是如此過來的──是個不會愛上任何人的女人。」

  晚風很舒适,尤其是海邊的微風。舒藝夏一個人走在路上,臉上是滿足的表
情。

  「圖蘭朵──」

  她對著自己的靈魂說道,露出一個迷人而深邃的笑容。

  《深邃的浪漫史》創造了驚人的銷量,雜志和媒體連篇累牍地對其進行報道,
可是除了知道作者「夏天的眼睛」是個女人之外,什麽消息都沒有。

  舒藝夏完成了小說的最終章,E- MAIL給編輯之後便一直留在了家裏養
花,修身養性。姚瑤出院了,付青航偶爾會去探望她,但大部分時間都會留在家
裏。名義上他說陪爺爺,可是這樣和舒藝夏接觸的時間也變長了。

  付青航對舒藝夏的感情微妙了起來。他開始習慣性的偷看自己妻子,發覺她
在微笑時,整個心都舒暢了起來。他一直認爲,愛情不需要爽快的感覺,隻要習
慣成自然便好,他也曾抱著這種念頭迎娶姚瑤,然而現在,他卻在體會從未有過
的新體驗。

  原來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快樂是如此美好的事,那就是雙倍的幸福。

  可是他沒法明說,先與舒藝夏定下契約的是自己,況且姚瑤的事情也還沒處
理完。他開始掙紮矛盾,左右爲難。

  「我開始演話劇了。」

  吃過晚飯回到房裏,舒藝夏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她的手邊摞著一摞的劇本,
正在認真研讀。

  《莎樂美》,《貞德》,《伊麗莎白一世》,還有《圖蘭朵》……付青航一
本本翻看,隻是「哦」了一聲。他從書房拿來報表計劃書,坐到沙發上開始工作,
微微擡眼,餘光便能看到半倚在床上的舒藝夏。

  很漂亮的側臉,小而挺翹的鼻子,豔而豐滿的櫻唇,微微低頭時,額邊垂下
的幾縷秀發隐約遮住了豔麗的臉龐,平添的便是誘人的風情;當這張妩媚的臉露
出認真的神情時,隐隐又是一種清泠。

  「姚小姐最近怎麽樣?」

  她忽然問道,卻看見付青航正凝視著自己。

  「你怎麽了?」

  付青航慌忙把視線轉移到手中的工作,心中還是掩飾不住剛才刹那的滿足。

  「沒什麽。你問姚瑤麽,她已經出院了,現在在家裏。」

  提到了姚瑤,氣氛便陡然冷卻了下來。雖然事情過去很久,可在付青航心裏
還是一個芥蒂,那一巴掌就像是打在了他的臉上,又像是他打的舒藝夏。而舒藝
夏也沈默的對此事絕口不提,仿佛從未發生。

  「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長時間,不知道姚小姐是不是已經冷靜下來接受我的
解釋與歉意。」

  「你要去見姚瑤?」

  「我想這件事還是親自給她解釋一下比較好。姚小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應
該會理解你的難處。」

  哦,她說的是「付青航」的難處,而不提自己。

  付青航歎口氣,「如果姚瑤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便好了。」

  聽到他這麽說,舒藝夏放下劇本,輕柔的一笑,「一定是因爲她太愛你、太
在意你的關系。你該感到幸福才是。」

  幸福?付青航在心中默默的想著,與姚瑤的幸福似乎越來越遙遠了。這些日
子他一直以工作忙來逃避一切,可是也該到了結的時候了──在真情與責任面前,
他要做出選擇。

  「如果我們離婚的話──」他忽然開口,又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你會選
擇什麽樣的人來接受你的愛?」

  「爲什麽這麽問?」

  她果然不會直說。

  「沒什麽,隻是好奇。」

  他慌張的掩飾道。

  舒藝夏重新拿起劇本──《圖蘭朵》,若有所思的望著那三個字,忽然說:
「能夠解開我謎題的人吧。」

  這句話說的太抽象,難以令付青航理解,當然他提出這個問題的重點在於,
舒藝夏和卓澤淵的關系。

  他說自己會放手,卻自私的想要留住她。卓澤淵始終是自己最介意的人。

  於是他單刀直入:「卓澤淵怎麽樣?」

  「卓大哥?」聽到這個名字,舒藝夏露出奇怪的笑容,「爲何要提到他,他
隻是朋友。朋友。」

  她一再重複這個詞。

  這令付青航松了一口氣,如果他明白「朋友」這個詞在舒藝夏心中到底意味
著什麽,将會更加安心。

  走出會議室,拍拍已經有些酸痛的肩膀,付青航擡手看了看時間──18點,
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簡單回到辦公室拿了點東西,他便開車離開了公司。

  時間還早,他準備去劇團接自己的妻子,順便在外面吃一頓飯。

  自從舒藝夏開始排練之後,便整日也見不到她的身影。他漸漸開始了解這個
女人,雖然興趣來的快,去的也快,可她總能保持旺盛的精力來專注一件事,所
以她總是做的最好。

  将車子停好後,他進了劇團。裏面還是熱熱鬧鬧的,台上一群人正在排練,
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遠遠的他便看見舒藝夏站在台中央,手裏拿著劇本正在對戲,
顧盼生輝,神采飛揚,鵝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竟是一片流光燦爛。

  多麽生動的表情。如果時時刻刻都能見到這樣的她該多好。

  付青航幹脆坐到前排慢慢等她,不知不覺看的出神。

  「這不是付先生嗎?」

  有人在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是張熟悉的臉,但付青航一時間沒
有記起她的名字。

  「我是高璇,小夏的朋友。是付青航先生吧?我們以前見過的。」

  這個女孩兒笑眯眯的說道。付青航想起來,舒藝夏曾經把自己的朋友介紹給
他,的确見過這個女孩。

  她是舒藝夏大學時的朋友。

  「來接小夏?」

  她在付青航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遞給他一張宣傳單。

  「這是小夏初次做主角的戲,付先生一定會來看吧?」

  他接過來,一雙冷情的眼睛躍然紙上直視最脆弱的内心深處。

  《圖蘭朵》。

  封面上,舒藝夏的臉倨傲無情,而又魅惑神秘,微阖的眼眸,透著絲絲冷豔
. 不曾相識。

  「圖蘭朵……」

  他低聲念著那個誘惑的名字。

  「對,就是圖蘭朵。」此時高璇在一邊說道,眼睛盯著台上的「圖蘭朵」片
刻不離。「這是小夏自己選的劇本,非常适合她。」

  付青航是知道這個故事的,但他怎麽也不可能把那個殘酷的公主與溫柔善良
的舒藝夏聯系到一起。

  他不知道高璇所說的「适合」是什麽意思?适合她發揮?還是适合她的本性?

  「付先生是怎麽與小夏認識的?」

  還沒等到回答,她又自顧自的說:「小夏說她是去律師事務所實習才認識的
你,沒想到她會這麽早就結婚,沒想到。」

  付青航好奇了起來──他并沒有「結婚」之前舒藝夏的印象。與自己認識之
前的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兒?

  「大學時的小夏,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問道。

  高璇想了想,說:「是個活潑而有魄力的人吧。完全的興趣主義者,根本沒
人猜得透她在想什麽,即使我跟她認識了4年,還是不了解她。」頓了頓,她說
道:「即使她對每個人都很好,但比起其他人,她還是更加愛自己。很奇怪的想
法吧?」

  她笑著問付青航。

  「她是個好人,嫁給我有點委屈她了。」

  付青航垂目說道,聲音裏有些内疚,不過高璇沒有聽出來。

  「能有個人管管她總是好的。我知道連她父母都管不了這個無法無天的女兒。」

  正說著,舞台上的燈光熄滅了,排練結束。台上的人漸漸散去,舒藝夏拎著
背包走了下來。

  「來看《圖蘭朵》吧。」高璇最後對付青航說了一句,「即使和舒藝夏相識
幾年的人也未必會比看了這出話劇的人更加了解她。」

  他正在揣測高璇的意思,後排的大門忽然打開,一個年輕的男子手捧大束的
玫瑰,像一團火似的沖了上去。

  他跪在了舒藝夏面前,無比深情的說:「小夏,請你嫁給我!」

  還沒有來得及散場的人們喧嘩起來,等待接下來的發展,主角之一深情款款,
但站著的那個卻意外的冷若冰霜。

  舒藝夏隻是稍稍愣了一下,便熟視無睹的側身走過。

  還沒有動手便自動落入陷阱的獵物是最沒有滋味的。

  但那男子顯然也做好了準備,連忙起身從後面拉住了她。

  「小夏,我真的愛你!從見你第一面開始你便偷走了我的心,讓我成了愛情
的俘虜!嫁給我,我會爲你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又是這樣的話。

  舒藝夏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她并不知道付青航今天來接她,也不
知道他此時就坐在台下──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擺出可愛的表情問道:「你會爲
我做什麽?」

  就像是看到了希望,那男子更加激動起來。「你說的一切!一切我都能給你!」

  一點都不會讓人感到悸動的話,她的表情又漸漸冷下來,但嘴角還留有那麽
一絲絲的淡笑,半是譏諷半是嘲弄,竟然有股妖冶的美,刺目的豔,映襯著那團
火紅的玫瑰,更加令人覺得殘酷。

  付青航不禁按住了在拼命跳動的心,連呼吸都在顫抖。

  「又來了,小夏的壞習慣。」

  身旁的高璇說道,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怎麽回事?」

  他忍不住問道。

  「妄想得到垂青的人,總是會被小夏捉弄。」

  大學的時候有不少人來追舒藝夏,總是先被她那勾魂的一笑迷住,像飛蛾撲
火,前仆後繼的毀滅。舒藝夏提出的要求太過奇怪,在水底憋氣10分锺,從8
樓跳下去,與飛馳的汽車相撞……總之都是以生命爲代價的賭注,讓所有人都知
難而退。她不是爲了拒絕而拒絕,隻是因爲好玩,想知道到底有誰能信守自己的
承諾──爲你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但這些說給付青航聽,他卻擺明了不肯相信──他的妻子體貼溫柔善良,連
一隻小小的螞蟻都不肯踩死,哪裏會是那些惡作劇玩笑的始作俑者?

  「怎麽會是玩笑?」高璇說道,「真有人爲他跳樓,至今還在醫院裏躺著呢。
你覺得這是開玩笑?」

  看她認真的語氣,付青航的背後爬上了一絲寒氣。

  台上的舒藝夏,笑得美麗而殘忍。

  她蹲下來,輕輕嗅了嗅玫瑰的香氣,沁人心扉,一副陶醉的模樣。

  「我喜歡玫瑰。」她笑盈盈的說道,臉兒映得跟花兒一樣紅豔,「但更喜歡
被血染紅了的白玫瑰。1萬朵,你明白了嗎?」

  她眼角含笑的問,慢慢站起了身子。

  「又是要人命。」

  高璇低聲嘟囔著,計算了一下染紅1萬朵玫瑰的血量。

  手捧玫瑰的男子呆坐在台上,木木的看著舒藝夏飄然而去,手中的花也仿佛
瞬間枯萎。

  看到付青航面色蒼白的站在原地,高璇趕緊解釋道:「小夏本來就是有才情
的女孩兒,追求者甚多,但她已經嫁給了你,自然也是一心一意的。她拒絕了那
個人,付先生應該高興才對。」

              一心一意──

  真是莫大的諷刺。

  付青航在心中低笑──這個女孩兒會愛上自己麽,會對自己一心一意麽?或
許在那之前,是自己首先淪落。他知道自己一敗塗地了,之前信誓旦旦的誓言變
成了玩笑似的戲言,早已灰飛煙滅。

  然而,舒藝夏霎那的眼神,令他呼吸停止。

  窒息的、絕望的、恐懼的、戰栗的……美麗,卻讓人膽戰心驚。

  舒藝夏,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起身離開,臨走前告訴高璇:「别對小夏說我來了,我忽然有事要回公司
沒法接她,不想讓她覺得太失望。」

  「好的。」

  看不出他臉色變化的高璇點頭應允。

  他便逃也似的匆匆跑開。

  每逃離一步,心中對那個名字的感情便加重一分。

  付青航有些恍惚──他真的已經無法抗拒這個女孩兒了嗎?

  可令他在意的,是舒藝夏不曾在他面前表露出的冷情。

  回到家中已近深夜,房間裏沒有舒藝夏的身影。付青航換好衣服下樓,路過
付老爺子房間時聽見裏面傳出來的朗朗笑聲。在門前猶豫了片刻,他敲門進去。

  他的爺爺端坐在木椅中,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對面便是舒藝夏,她正一邊說
著話一邊削著蘋果,逗得付老爺子笑顔滿面。

  「哦,青航,你回來了?」

  看見是自己的孫子,老爺子說道。

  「嗯,爺爺,我回來了。」

  他的目光從一進門便落在了自己的妻子身上,見他推門進來,舒藝夏轉頭給
他一個暖暖的微笑,「回來了?累嗎?」然後遞給他一個削好了的蘋果。

  他接過蘋果,咬了一口,很甜,甜到心裏。

  把一切都看在眼裏的付老爺子高興的說:「看孫媳婦對你多好,真是羨慕死
我這個老頭子了。不過青航啊,日後别工作那麽晚回來,家裏留下我這個老頭子
陪小夏有什麽意思?别讓自己的妻子獨守空房。」

  「爺爺,陪你說話很有趣的,我一點都不會感到寂寞。」舒藝夏立即說道,
「青航的工作太忙了,我能夠理解的。我可不能因爲自己的原因,便獨占了『維
漢』的大總裁呀。」

  說完,俏皮的對付青航一笑。那笑容令他心神一動。

  「忙什麽?難道我這個老頭子一點都不管用了嗎?你們倆是夫妻,在一起是
天經地義,有什麽『獨占』不『獨占』的?就這麽說定了,日後青航你要早點下
班,工作那邊,我會吩咐李銘的。」

  出了付老爺子的門,舒藝夏輕輕拉了下付青航的衣角,擡頭看著他,眼睛澄
清,「或許我沒什麽資格這麽說,但是工作什麽的,如果不是特别著急的話,能
推便推一下。最近我也常常不在家,留下爺爺一個人很寂寞的。雖然他嘴裏不說,
可是心裏一直都惦記著你這個孫子。剛剛我們聊天的時候,他也總是提起你。」
說道這裏,她停了一下,笑盈盈的說:「爺爺真的很疼愛你呢,如果有時間,便
早點回家陪陪他吧。」

  她的話天衣無縫,於情於理沒有半點瑕疵。付青航愣在門口,忽然有種沖動
想将眼前的女孩兒緊緊抱在懷裏再也不松手,但是瞬間閃過舒藝夏邪魅的笑,令
他心底一寒。

  「給你戲票。」

  沒有注意付青航神色的變化,舒藝夏掏出一張戲票遞給了他。

  劇目《圖蘭朵》,演出地點在東方大劇院。

  「我沒有告訴爺爺這件事,也許他不會喜歡付家的媳婦這麽抛頭露面。初定
是12場,演完之後我便不再登台了。這張是我第一場的門票,有時間的話,便
來吧。很歡迎你的。」

  付青航接了過來,輕飄飄又沈甸甸的,他緊緊握著,放進了衣服内袋中。

  「會來吧?」

  前面的舒藝夏輕巧的邁著舞步,靈動歡快的在樓梯上轉了一個圈。「這是我
第一次上台演戲,是主角,也是我最喜歡的故事。我希望你能來。」

  是以什麽身份來邀請?朋友?丈夫?還是一時的興之所至随意邀請?

  付青航想問,但最後止住了欲望。

  不可以幹涉彼此的私生活──他已經快要踏入禁區了。

  「爲什麽喜歡的是《圖蘭朵》?她美麗,但太殘酷了。」

  他跟在後面默默的問道。

  舒藝夏停了下來,忽然轉身望向他,沈默了幾秒,含義不明的笑容爬上了她
那秀麗的臉龐。

  「來了便知道了。」

  視線遊離漫不經心,不知道在看向哪裏又是在對誰說話,舒藝夏的聲音飄渺
的響起:「不會愛不要愛的公主,其實是将愛情視爲遊戲的籌碼,放在手中玩轉
乾坤──」

  操縱一個人的生死很容易,但要擺布一個人全部的感情呢?

  劇院中一片漆黑,付青航借著手機微弱的燈光終於摸到了自己的座位。他剛
坐下,幕便被拉起。

  戲劇開始了。

               圖蘭朵──

  高高聳立的皇宮城牆,戒備森嚴手持大刀的衛士,一面閃著寒光的大銅鑼,
迎面是一排木樁,上面懸挂著十幾個面目扭曲的人頭。一群百姓簇擁在這裏,似
乎在等待著什麽。終於,一位大臣走出來了,他莊嚴地宣告:「京城裏的百姓們,
仔細聽好:尊貴的公主圖蘭朵爲招驸馬,頒布了謎語三條。凡有意應征者都可前
來猜謎,不過,假如他猜不著,那就要把命喪!」

  人群裏發出一片驚恐的聲音。從波斯來的王子,已經敗在公主的謎語下,即
刻就要綁赴刑場。

  人群裏一下子亂了,有人吵嚷著要去看殺頭,有人驚慌失措,帶著孩子趕緊
往家跑,還有人爲可憐的波斯王子歎息。

  月亮升上來了,一隊小和尚從遠處的山坡走近,又漸漸走遠,他們的歌聲從
那邊飄了過來:「東邊小山崗上,鳥兒啼聲凄涼,春天看不見花和草,冬天蓋滿
了雪和霜。四面八方的王孫才郎,人人向往圖蘭朵公主,她的美貌就像天仙一個
樣。春天的花兒隻爲她開,秋天的明月隻爲她亮。」

  這首歌的旋律是作曲家普契尼用中國民歌《茉莉花》改編而成的,它本來的
妩媚、柔婉全然不見了,聽上去是那樣的凄涼悲傷。就在這遠遠傳來的歌聲裏,
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被綁縛著,由士兵們押上了場。

  人群此時發出了震耳的喊聲,是圖蘭朵公主登場了。

  台下的付青航心一驚,霎時瞪大了眼睛──是舒藝夏!

  她的面龐是那樣美麗,高貴,使所有的星星都顯得暗淡無光。可是,她的冷
酷也同樣驚人:面對将要被處死的波斯王子和跪下來求情的人們,她竟然毫不爲
之所動──淡淡的一抹殘酷的笑容浮現在她的嘴邊,那麽得倨傲,又那麽得無情。

  付青航禁不住捂住怦怦亂跳的心髒──這樣的舒藝夏他曾經見過,那絲不應
當出現在如此巧奪天工的臉龐的邪氣笑容,高傲而冷酷。世間的一切在她眼中仿
佛不過是路邊的石子,無論如何對自己都毫無意義。

  被押下舞台一側的波斯王子向公主發出了凄慘的呼救聲,在得知自己不會得
到赦免後,他死心地高叫:「如果我在這個世界不能得到公主,那麽我甘願去亡
靈的世界──我在那裏等你,美麗的圖蘭朵!」

  圖蘭朵不爲所動地舉起了宣布行刑的手。

  随後,在一片懇求和咒罵聲中,王子年輕的生命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銅管咆哮
中結束了。

  此時,圖蘭朵冰山一般的臉龐終於微微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步下高台,來到王子的屍首前,婉轉而輕巧地唱起美妙的歌謠。那節奏是
愉快的,可是沒有人會感到舒心。

  那是誕生在鮮血中的歌聲。

  第一幕到此結束。這并不是全劇的高潮,可是演員的表演很出色,尤其是驚
鴻一現的圖蘭朵,寥寥幾個動作和台詞便将她的美麗以及同樣程度的冷酷表現得
絲絲入扣。觀衆對圖蘭朵的演員報以極高的評價,可是付青航卻不能如此想,他
的心情越來越沈重。

  高璇曾經告訴過他,圖蘭朵便是舒藝夏,她是在演自己。即使和舒藝夏相識
幾年的人也未必會比看了這出話劇的人更加了解這個女人。開始的時候他還半信
半疑,可是現在他不能不信。

  第二幕揭幕。

  鞑靼的卡拉夫王子揭了皇榜,於是,嚴酷的考試開始了。在一片寂靜中,公
主圖蘭朵問道:「──如夢幻般照亮黑暗,帶來光明,爲充滿悲哀的人們插上光
明的翅膀,所有人身上都會出現,在每天晚上産生,又在每個黎明消失,世界上
所有人都夢寐以求,請問這種東西是什麽?」

  卡拉夫幾乎不假思索,就回答道:「是希望!是我對圖蘭朵公主的希望!」

  兩位大臣打開寫著答案的黃綢,那上面的兩個大字就是「希望」。圖蘭朵公
主有些惱怒,她走近卡拉夫,逼視著他提出第二個問題:「是什麽有如火焰般燃
燒,你的心跳越激烈,就似火越來越旺,但當你死去,它就變得冰冷?」

  卡拉夫猶豫了,周圍的人們甚至包括老國王和大臣們也都爲他著急,鼓勵他
拿出勇氣,一定要鎮靜。卡拉夫擡起眼睛,直視公主:「是熱血!它将溫暖你那
冷酷的心!」

  公主這下有點慌神了──在又一次打開的黃綢上,分明寫著「熱血」兩個字。
周圍的人們興奮了,圖蘭朵氣惱地命令衛兵用皮鞭抽打那些百姓,不許他們出聲。
然後,她狠狠地說出了第三個謎:「──産生於熾烈的火焰,卻比寒冷的冰更加
寒冷,能召喚出火的冰是什麽?」

  卡拉夫沒有回答,他低下了頭,苦苦地思索著。周圍靜得可怕。圖蘭朵幸災
樂禍地說:「怎麽,異邦人?恐懼已占據了你的心,看吧,你的希望化成了灰燼!」

  卡拉夫擡起頭來,看著公主那冷酷的面容,略略沈吟了一會兒,突然,他大
聲地回答道:「這最後的謎語我已猜出,答案就是你──圖蘭朵公主!」

  負責打開答案的兩個大臣迅速地展開了長長的黃綢:圖蘭朵的名字赫赫在目。

  在場的人們都歡呼起來了,他們紛紛向卡拉夫祝賀。坐在王位上的老國王也
松了一口氣:終於有人攻破了女兒的防線,不會再無休止地殺人了!在一片熱烈
的氣氛之中,公主圖蘭朵驚惶失措,她跪倒在國王面前:「救救我,父親,别讓
你的掌上明珠落入這陌生的異邦人手中!」

  可是,王法是不能更改的,老國王要女兒信守諾言。圖蘭朵滿臉哀愁,當她
看到卡拉夫熱情的目光時,憤怒的火焰一下子升騰起來:「你竟敢這樣看著我!
該死的異邦人,你休想得到我!」

  卡拉夫回答說:「我不會強迫你,我隻要你真心愛我!」

  「那不可能!我不會愛上任何人!與其讓我嫁給你,不如讓我去死!我是不
屬於任何人的!

  付青航再也看不下去了。雖然台上的圖蘭朵是在對卡拉夫王子說,可他總有
種錯覺,覺得舒藝夏就是圖蘭朵,而自己就是那個妄想得到美麗公主垂青的王子。

  他離開了坐席,在劇院外默默地抽著煙。自從認識舒藝夏以來,他開始抽煙
以解憂愁。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安心,裏面一陣陣的掌聲讓他不由自主地
想起圖蘭朵,想起舒藝夏。

  舒藝夏就是圖蘭朵,圖蘭朵就是舒藝夏,同樣的冷酷,可是能燃起他的熱情。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我是不屬於任何人的!

  誰也不能幹涉我的自由!

  仿若圖蘭朵似的的宣言,其實裏面沒有多少玩笑的成分。付青航終於明白了,
舒藝夏是怎樣女人。

  劇終人散。

  付青航一直等在外面,他不敢進去,裏面的圖蘭朵在譏諷他,他沒有勇氣去
面對台上的舒藝夏。但沒想到的是,在散場的人群中,他竟然看見了卓澤淵的身
影。

  曾經聽說過,向來風流倜傥的卓澤淵忽然委靡了一陣子,也少有在宴會上看
見他,連女人也不追求了,似乎是一心撲在事業上。總之,就是跟以前那個「花
心、無節操、自大」的卓澤淵全無交集就是了。付青航沒有時間來求證這種傳聞
的真僞,聽聞時還不相信,但是今日在此見到卓澤淵,才發現此言非虛:就像是
被抽去了全身的活力,現在的卓澤淵,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從精神到肉體上都受
到了極大的重擊。

  卓澤淵也看到了付青航,他沒有裝作視而不見,而是直接走了過來。

  「沒有看到最後?」

  看到付青航腳下一地的煙蒂,他便明白了。「我能夠理解,就像我,也是好
不容易才堅持到最後。」

  然後,他露出了虛無的笑容。一瞬間,讓付青航以爲他已經死了。

  雖然的确聽聞他不再追在女人後面撒鈔票,但是能出現在這裏,想必還沒有
對舒藝夏死心。

  怎麽能夠死心呢,對那樣一個充滿媚惑的女人?

  這也是付青航自己的心意。

  「也是好久沒見了,找個地方坐坐吧。」

  提議的是卓澤淵。反正也沒有通知舒藝夏自己會來看《圖蘭朵》,於是付青
航便答應了。

  兩個在商界能夠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人物出現在酒吧裏,立即便引起了不
小的波動。本來付青航和卓澤淵就是那種立著不動就能吸引他人目光的人,何況
現在卓澤淵身上還籠罩著頹廢的氣質。女人們爲之騷動,頻頻送出邀請的目光。
如果是以前的卓澤淵,早就上前一一調情,但是現在,他卻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
下。

  點了價值不菲的酒,兩個帥氣的男人便開始準備促膝長談起來。

  開口之前,卓澤淵先是一口喝幹了滿滿一杯的酒,借著酒勁兒說道:「先慶
祝我們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然後自說自話,仰頭一杯後又說:「再來,是爲我們共同的失戀。」

  「等等,你喝得太急了。」付青航阻止道。

  「呵呵,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不,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爲了一個
女人而認真,瘋狂。就算知道她的真心,也從來不曾放棄過。」

  聽到這裏,付青航的心一振。雖然他隐約感覺到卓澤淵的失意同舒藝夏脫不
了關系,但真切地從卓澤淵的口中聽到他被拒絕了,付青航還是暗喜的。

  可是舒藝夏的「真心」,又怎是拒絕了卓澤淵一個人而已?

  「真是個危險的女人。」

  「你說小夏?」

  「呵呵,不然又是誰?能将維漢和卓越兩大集團當家玩弄於手掌之上的,除
了那個『小夏』妹妹之外,還能有誰?」

  「你不能這麽說她──」

  不自覺的,付青航又開始維護起他的妻子來。在他的心中,雖然得承認她是
個「危險」的女人,可是,就是想讓人守護她。

  「你也堕落了,就像當初的我一樣。那麽你的下場,也是可以預見的。喏,
就是現在的我。哈哈哈~」

  「你喝醉了。」

  「也許吧──」卓澤淵把酒杯抵在嘴邊,眼神卻難得認真起來。「那個時候,
我當真會爲了證明自己的真心而跳樓,但是那個女人,也是在認真地玩這場『遊
戲』。我和她的遊戲結束了,但是和你的,還在進行中。」

  對卓澤淵莫名其妙的話,付青航陷入了迷惑中。他剛想開口問,就聽卓澤淵
在說:「圖蘭朵──」

  美麗的圖蘭朵,你到底屬於誰?

  「或許你說得沒錯,」被卓澤淵敲開了内心的大門,付青航開始說道:「小
夏很危險,姚瑤比我更加了解她,但是現在我已經陷下去了……」

  「說這些已經晚了。」卓澤淵打斷了他的話,轉向付青航認真地說:「我沒
有放棄,不管舒藝夏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女人,我都沒有想過要放棄。雖然名義
上她現在是你付青航的妻子,但是在她心中,我們的地位是一樣的。」

  面對卓澤淵咄咄逼人的氣勢,付青航愣了愣,問道:「你找我來的目的是要
向我宣戰嗎?」

  「不──」卓澤淵的氣勢稍稍軟了點,「隻是要告訴你,或許在舒藝夏的心
中,全世界的男人都不過是她的玩具而已──」

  「你和小夏到底發生了什麽?」

  面對付青航的質問,卓澤淵苦笑了一下。

  「何必問我呢,早晚你都會知道。美麗的圖蘭朵公主,是不會屬於任何人的。
我們就是那些狂妄自大的王子們,遲早會将自己的頭顱懸挂在城門之上。但是如
果以這種方法能夠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話,那麽我也甘願。」

  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子嗎?付青航再次明白,他遇上了一個不得了的女人,并
爲之淪陷。

  付青航回到家的時候,舒藝夏已經躺下睡著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紅潤的臉
龐,這些都讓付青航迷醉。他不得不跑到洗手間用冷水使自己冷靜一下──如果
再怎麽下去,他的理智遲早會崩潰。

  從洗手間出來後,卻發現舒藝夏已經醒來,正靠在枕墊上看書。兩個人四目
相對,竟然令付青航尴尬地移開了視線。

  「實在抱歉,吵醒你了。」

  「沒有,我并沒有睡著。你沒有去看我的演出?」

  「嗯、嗯──」付青航心虛地背過身去,說道:「公司還有點事情,實在脫
不開身。」

  「沒關系,公事要緊。日後有的是機會。」

  然後是沈默,仿佛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幹燥又尴尬的氣氛令付青航吞了
吞口水──他和舒藝夏本該是朋友般融洽,但在自己對她産生了感情之後,反而
心虛起來。與她越是接觸,就越是發現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越是不了解,就越
是發覺她的完美,所以愛上這種女人,通常會自慚形穢,甚至於付青航都不能擺
脫這種無形的壓力。可他還是一頭紮了下去,不能自拔。

  現在他微微有些明白,所謂的愛情,其實是自虐。愛到極至,便是滅亡。

  舒藝夏對這種不正常的沈悶氣氛并不擔心,她自然已經發覺付青航對她的感
情有了質的變化,於是開始計算遊戲結束的時間。

  姚家的别墅在清湖之畔。自從姚瑤自殺未遂後,便被家裏人安排在清靜的地
方休養。她一直不肯回美國,留在國内守著付青航,任誰勸說都不聽。可付青航
的心,卻早已偏移到别人身上。

  大家都是自私的人。付老爺子在親自上門給姚家道歉後,她和付青航的過去
便一筆勾銷。雖然對姚家來說,少了付青航這樣優秀的女婿委實可惜,本來可以
用兩人的感情威逼利用,但姚瑤大庭廣衆之下打了付家少奶奶也是事實,於是便
理虧的眼睜睜看著付青航成了别人的乘龍快婿。

  她和付青航的事被姚、付兩家合力壓制了下來,這等醜聞不能傷害未出嫁的
姚瑤,也不能傷害維漢集團總裁的名譽,於是便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這對姚瑤
并不公平,於是令她在怨恨中度日如年。

  來訪的客人很少,曾經付家的少爺時常會來探望,但最近來的身影也少見了。
傭人們也習慣了整日面對一個或者發呆或者歇斯底裏叫喊的小姐──女人很堅強,
但唯有愛情能摧毀她。

  這天風輕雲淡,許久未響起的門鈴被人按下。傭人去開門,逆著陽光,看到
一張妩媚的陌生面孔,她的手裏捧著大束的鮮花。

  「請問,姚瑤小姐住在這裏吧?」

  她開口問道,聲音就像頭頂的太陽一樣溫和,側著身,陽光打在她的臉上,
透著白嫩精緻的臉,烏黑的眼瞳嵌在其中,閃動著不安分的美。

  開門的傭人起先是愣了一下,随後便恢複了鎮定說道:「小姐目前不見任何
人。請您回去吧。」

  「沒關系。」

  女人微微一笑,嘴角勾出漂亮的形狀,聲音柔和,卻沒有絲毫退步離開的意
思。

  「請轉告姚小姐──舒藝夏來看她。」

  明明是漂亮的眼睛,卻透著絲絲淩厲,逼迫著對方繳械投降。傭人怔了怔,
轉身上了樓去通報。

  通向花園的客廳裏隐隐飄著花香,但始終不及舒藝夏手中鮮花的馥郁芬芳。
就像是強勢的入侵者,在踏入姚家别府的一刹那,屬於她的氣息便在這裏彌漫開
來。

  見到了姚瑤,她直率的露出吃驚的表情──曾經臉龐圓潤、精神飽滿的姚家
小姐,如今卻是兩頰深陷、精神萎靡的可憐模樣。在看到舒藝夏的刹那,空洞的
眼神忽然燃起熾熱的火焰。

  在傭人離開後,她忍不住厲聲喝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原本婉約輕柔的嗓音,也像是被砂紙打磨了一般,沙沙啞啞透著一份凄厲。

  舒藝夏放下鮮花,安撫似的說:「我是來探望你的。」嘴角翹了翹,泛起不
易察覺的戲谑,「代表青航。」

  隻是這一句話便令姚瑤崩潰,伏在椅子上的手不斷的顫抖。她恨然的說:
「你是來向我耀武揚威的嗎?告訴我你勝利了,來行使對失敗者蔑視的權力?」

  舒藝夏輕笑了一聲,微微搖著頭,一副可惜的模樣。她說:「記得以前我對
你說什麽嗎?姚小姐你有被迫害妄想症,總是将自己放在無辜受害者的立場上,
或許這樣,你便更加有理由去指責别人的不對。然而在這件事當中,我們誰不是
受害者呢?」

  「你是受害者?」姚瑤高叫道。「你才是那個攻於心計、步步爲營妄圖得到
付家一切的僞善者!你和青航原本就不相愛,爲什麽卻還來破壞我的生活?!」

  「因爲,我是被選中了的付家媳婦。」

  她燦然著一字一頓,滿意的看著姚瑤的臉漸漸變青,随即又說道:「我本身
也是犧牲了婚姻的受害者,不知道姚小姐爲何一直要遷怒於我。事情變成如今這
個地步,不是我狡詐算計,卻是你自己親手将付青航推到我的身邊。」

  「你胡說!一直都是你在一邊不動聲色的挑撥我和青航之間的關系,我們現
在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完全都是你的錯!」

  「我挑撥你們的關系?」她眉頭一翹,似笑非笑。「姚小姐的話說的真叫人
匪夷所思──如果我跟你搶青航,還會容忍你在我結婚了之後與他來往?從始至
終我都不過是給個融洽你們之間關系的建議,施行的是青航,而對此妄加懷疑的
卻是姚小姐你。」

  「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詭辯!如果你真的對付家毫無企圖,爲什麽還要答應跟
青航結婚?你擺明了就是要做上流社會的少奶奶!」

  舒藝夏笑,視線望向别處,玩賞似的看著屋内的擺設。櫃架上一塊石頭引起
了她的注意,走過去仔細瞧著──石頭被摔得破碎,又被人仔仔細細的拼粘起來。
隻是石頭還是那塊完整的石頭,碎裂的痕迹卻再也抹殺不掉。

  她細細摩娑上面微小的裂紋,對背後的姚瑤說道:「我隻是對别人的玩具感
興趣而已。」

  「舒藝夏!你──!」

  舒藝夏卻忽視她的憤怒,轉身坐到沙發上,纖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露出緊
緻筆直的腿型,散發著窒息的性感。

  早在日本,姚瑤便領略過這個女人奪人呼吸的魅惑,隻是如今再次面對,還
是沒有定力能夠熟視無睹。女人尚且如此,與她日夜相處的男人呢?

  想到這裏,她的内心不禁翻湧起來,恨意與嫉妒咬噬得她千瘡百孔。

  「你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麽?」

  她拼命按捺住噬骨的恨意,問道。

  「如果是來嘲笑我的,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可以請回。但是别以爲我會這麽
就此放棄,即使我得不到青航,也要讓他知道你的真面目。」

  「何必争得魚死網破?」面對姚瑤的威脅,舒藝夏淡而一笑。她漫不經心的
擺弄桌上的鮮花,一片一片撕扯嬌豔的花瓣,撒下一片豔紅。眼角的餘光卻饒有
興趣的盯著姚瑤,令後者百般不自在。

  「你愛青航,那麽你對青航是否還愛你這一點有自信嗎?」

  「當然。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你這種半路插進來的女人無法破壞的。我們無
法結合,純粹是你在其中搞鬼,連付爺爺也被你迷惑住了。舒藝夏,你就是一個
狐狸精。」

  「是嗎?」她淡淡的反問著,絲毫不爲姚瑤對她的人身攻擊所動。從很早以
前開始,凡是對她有敵意的女人都會用「狐狸精」來形容她。舒藝夏從來不反駁。
爲什麽反駁?的确就像嘛。

  「狐狸精──」

  但是又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别人這樣稱呼自己了呢?她玩味似的重複這個詞,
看不出到底在想什麽。

  「你說你愛付青航,這一點我不否認。」她開口說道,眼睛微眯,嘴角含笑,
「但是對於青航也愛你這一點,我們不如來賭賭看?」

  她站起身,慢慢踱到姚瑤面前,強大的壓迫意味令她無法動彈,隻能看著鮮
花後那張紅豔霸道的唇一張一合──「來賭他對你的愛。」

  來賭吧,不管是誰最後落入地獄粉身碎骨,不過是一刹那的瞬間。

  付青航并不知曉舒藝夏見過姚瑤,所謂的「賭注」也不過是兩個女人之間的
最終較量。

  《圖蘭朵》的公演取得了巨大成功,依照當初的約定,12場之後舒藝夏便
告别舞台,結束了戲劇人生。

  付青航去看了最後一場的演出,雖然坐在座位上安安靜靜直到劇終,可他的
心裏卻亂成一團,幾次強忍著不再次中途離場。

  高璇說的那番話是有含義的,舒藝夏選擇出演這出戲是有含義的,甚至給他
戲票也不是毫無意義。

  陷入了愛情泥潭的付青航再也無法保持以往的冷靜,疑慮、多心、嫉妒、猜
測……各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感情紛紛湧上來,最重要的是,即使被這些情感所折
磨,他也甘之如饴,幸福滿載,因爲那與舒藝夏有關。即便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
子,卻也一頭紮了進去,不計後果。

  散場後他在後台等舒藝夏。最後一場也終於圓滿落幕,畫上了完美的句号。
舒藝夏卸了妝,不施粉黛的走出來,雖沒了台上的明亮,卻也是不折不扣的動人
女子。21歲的她,青春靓麗,既成熟又複雜、遊走在少女與少婦之間的風韻才
是緻命的魅力。

  如果她願意單純,便是懵懂善良的小女生,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如果她想成熟,便是心計沈沈的女王,難以讀懂也無法抗拒。

  總有男人會被她的一面所吸引。

  當然對於付青航,難以窺透的舒藝夏的一切,都令他著迷。

  看到付青航,舒藝夏立即小跑過來,臉上的笑容明豔動人:「你來了?我演
的怎麽樣?」

  就像是等待誇獎的小孩子,坦率直白得可愛。

  「很好。」付青航答道。他沒說這是他第二次來看她的演出──之前的那次,
曾震驚得他久久不能平靜。「演的實在太好了,令我有些害怕,不知道那是不是
真的你……」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出這樣的話,随即他便後悔了。可舒藝夏卻不在乎,笑
鬧著說:「怎麽可能嘛~ 那是演戲,演戲啦。會讓你有這種印象,隻能說我演的
太好了吧,這比你用無數華麗的形容詞來贊譽我會更加令我開心。不過很可惜,
這是最後一場。」

  「等會兒我們去哪裏慶祝?」

  他趕緊轉移話題,不想再糾纏下去。不然他早晚會忍不住追問。

  「随便你,我相信你已經安排好了。」

  她狡黠的一笑。

  聰明的女孩子。

  付青航預定了臨海飯店最頂層的觀海台。舒藝夏一直很亢奮,時不時說著演
出時發生的趣事。付青航一邊開車一邊聽著,偶爾從鏡子裏看著她開懷的笑顔,
心裏滿是甜蜜的滋味。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在餐廳門口,他們兩人剛剛入座,身後忽然有人叫著舒藝夏的名字,那聲音
猶猶豫豫、疑而不決,即是欣喜又是詫異。

  回頭看去,是個陌生的清瘦男子。看清他容貌的一瞬間,舒藝夏的笑顔刷的
收斂了起來。

  這個男人瘦高而單薄,臉上是營養不良的蒼白,雙眼下陷無光,顴骨突兀,
頭發有些雜亂,參差不齊。一套藍色的運動服已經洗的泛白,松垮垮、灰嗆嗆地
罩在瘦削的身上,像他的人一樣沒有生氣。

  站在付青航身邊會讓人以爲他不單物質上貧乏,精神上也空虛得很。

  「舒藝夏,果然是你……」

  他興奮起來會揉捏自己的手,黯淡無光的眼睛總算有些神采。

  舒藝夏沈默了一陣,才緩緩開口道:「肖老師,好久不見了。」和對方截然
相反的冷淡。

  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故事,付青航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男子笑起來,爲
舒藝夏還記得自己而高興。

  可是舒藝夏明顯沒想到會見到這個人,在見到之後也稍稍訝異了一點,接著
是微微的反感。她低下頭吃東西,并不打算和他來一場「久别重逢」的暢談。

  氣氛有些冷場,付青航出來打圓場:「你是舒藝夏的老師?來一起坐吧,吃
點東西?」

  「不了,」他尴尬地笑笑,蒼白的嘴唇微微阖動了幾下,又看看舒藝夏。
「我好像是打擾到了你們。隻要看到舒藝夏現在過得還好我就心安了,我……我
先走了。」

  「哦,再見。」

  替舒藝夏回答的是付青航。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餐廳外,舒藝夏在接下來的
談話中絲毫沒有提到關於那個男人的事。付青航以爲,她是真的厭惡他才會這麽
樣的吧。

  在停車場,付青航正要開車門,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膽怯的聲音:「付先生嗎?」

  是剛剛在餐廳裏見到的男子。

  「肖老師?舒藝夏先離開了,劇團裏好像還有什麽事……」

  「我知道。」

  他從昏暗的燈光下走出來,臉龐更加得慘白,像一張白紙。

  「我是想跟你談談,不知道付先生有沒有時間。」

  說話的口氣比剛才稍微堅定了一些,或許他隻是在舒藝夏面前才擡不起頭來。

  付青航看看時間,邀請他到餐廳下面的酒吧。

  兩個大男人在酒吧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付青航給他要了一杯德國啤酒,他先
是盯著酒杯看了看,然後一口氣喝了下去。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血絲,像發怒的野獸,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忽然問道:
「付先生是不是以爲我精神有問題?」

  付青航愣了一下,被看穿了内心的他有些尴尬──曾有那麽一瞬他的确如此
想過,至少認爲這個人不正常。

  「我的确精神有問題,2年前我才從精神病院出來,醫生認爲我有戀童癖,
檢查了我整整5年。任誰都認爲一個大男人會瘋狂地愛上一個14歲的小女孩是
一件很變态的事吧。」

  他呵呵笑起來,原本很白的牙齒與慘白的臉色渾然一體,愈加地!人。付青
航噎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不想繼續這種話題,可是聽起來似乎又和舒
藝夏有關,他耐著性子往下聽。果然,他說道:「我愛上的,是付先生您現在的
妻子。」

  「我不知道原來是這樣。」

  他尴尬地笑著,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

  「那個時候的舒藝夏,聰明、優秀、美麗、充滿了活力,實在不像一個才1
4歲的初中生,當然現在也如此,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複雜。我實在搞不懂那
麽小的女生怎麽能那麽有心機。」

  他有些語無倫次地回憶自己的過去,因爲涉及舒藝夏付青航才耐心聽著,現
在肖老師完全陷入到自己的冥想中,開始顯露精神病人才有的絮絮叨叨特征。

  「我真是愛她,愛到不能自拔……她怎麽不能理解我?我可以爲她奉獻一切,
甚至丢掉了我的前途,可我從來沒有抱怨過,我隻是希望她能像當初一樣,在我
身邊用溫柔的聲音說話,說『肖老師,我有些問題不懂』──那個時候的她好像
一個可愛的洋娃娃,不單如此,還更加的純真。我不明白,爲什麽到最後是如此
愛她的我成了精神有問題的人?我實在不了解──後來在醫院裏我有了時間,再
慢慢分析這件事,我終於得出結論,其實精神有問題的人不是我,是舒藝夏才對。」

  話到這裏,付青航的酒杯啪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

  「不相信對不對?那是當然的,任何人都不會相信,認爲這是瘋言瘋語,說
這種話的人才是貨真價實的瘋子。付先生,你認爲我現在不正常嗎?」

  付青航搖搖頭,此時肖老師的确不像以前的那麽瘋瘋癫癫。可是一旦相信了
他的話,便是承認有問題的是舒藝夏。他隻是知道,舒藝夏的确不是普通人而已。

  「我想我不太清楚你的話。」

  「你應當知道,你身爲舒藝夏的丈夫最明白的我話。那個女人,實在太狡詐,
太狡猾,她将自己看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中,我是一個,現在你也是。但是她誰
也不會愛上,她隻愛自己。」

  付青航愣住了──他并不是不相信肖老師的話,恰恰相反,這些話他全都明
白。

  他們倆都是向圖蘭朵求愛的王子,終有一天會将自己的頭顱懸挂在城牆之上。

  因爲美麗的圖蘭朵公主,誰都不會愛。

  付青航返回家裏的時候已是深夜,吃飯時臨時離開的舒藝夏卻還沒有回來。
他撥通她的手機,隻有嘟嘟的聲音卻不見有人接聽。時锺慢慢走向淩晨2點,付
青航漸漸有些坐不住了。就在此時,樓下的傭人們喧鬧了起來,他起身披了件衣
服下樓,看到舒藝夏被人攙扶著送了進來。

  送她回來的高璇和崔蒙說:「小夏太高興了,喝的有些多,不過沒什麽問題,
睡一覺明早就好了。」

  付青航連忙攙住自己的妻子,又忙著對他們倆道謝告别。

  舒藝夏的身子綿軟無力的倒在付青航的臂彎中,喝的醉醺醺的她臉色紅潤,
雙目緊閉、吐息如蘭。第一次見到如此沒防備的她,令付青航不禁一陣欣喜。對
傭人交待了幾句後,他抱起舒藝夏,匆匆返回房間。

  輕輕放她到床上,他回身拿了條濕毛巾給她擦拭。因爲酒醉,舒藝夏的臉上
泛著不自然的紅潮,誘人勾魂。付青航幾乎是強忍著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平躺
著的女孩子,胸脯微微起伏,因爲難受,細碎的嘤咛微不可聞的逸出,輕輕阖起
的雙唇念動的是令人無法抗拒的咒語。

  拿著毛巾的手停了下來,付青航著迷似的凝視眼前的女孩。他情不自禁伸出
手指輕輕撫摸著紅潤的唇面,像是聽到了魔女的低吟,他俯下身,吻住了那渴望
已久的甜蜜……

  身下的人微微有些掙紮,但很快便配合的張開嘴,令付青航輕而易舉的探入。
光潔的齒面,溫熱的内壁,柔嫩的香舌,一切都像他想象的那樣美好。雖然有酒
的味道,卻不過是增加情調的調味劑而已,慢慢的使他也開始迷醉。

  「嗯……」

  舒藝夏輕哼了一聲,瞬間将付青航從迷失中拉了回來。他驚恐的跳開,訝異
自己剛才所做的事。

  乘人之危。

  他懊惱的坐著,後悔的要死。

  忽然他的身子僵住──原本閉眼沈睡的舒藝夏睜開了眼睛直視著他,明亮的
瞳孔在黑夜中閃著熠熠光輝,似乎是在呵責他剛才的所作所爲。

  他被吓住了,一瞬間無法解釋自己的龌龊行爲。他應該知道,他們兩個,不
過是契約婚姻。

  他沒有權利碰她。

  「熱……」

  原本似乎是責難他的黑瞳倏的迷離起來,櫻唇輕啓,吐出這個字。

  「什、什麽……?」

  付青航強忍心髒狂亂的跳動,不可思議的問道。

  「青航……好熱……」

  說著,舒藝夏半撐著身子坐起來,慢慢伸出手勾住付青航的手臂,身子順勢
便軟綿綿的傾了過來。

  付青航的心髒一刹那便停止了跳動,僵硬了精神僵硬了身體,接住了那柔若
無骨的身軀。

  「舒……小夏……?」

  懷中的人輕輕扭動了一下,「我難受……」

  「哪裏?」

  「好熱……」

  舒藝夏的雙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全身都挂在了付青航的身上。少女的清香混
合著酒香令他迷醉,身下湧起了沖動。

  「小夏……躺下睡一覺便好了……」

  他閉著眼,幾乎是艱難的說出這番話。

  但喝醉了的舒藝夏就像一隻任性的小貓,哪裏還能聽進他的話。雖然是無心,
但不停扭動著的她不啻於在挑戰付青航的毅力;而他越是忍耐,便越是無法抵抗
誘惑。

  「小夏……别亂動……」

  他嘶啞著聲音說道,但神志已經開始消散。

  「青航……」

  這是帶有魔力的聲音,婉轉動聽,絲絲入扣,直撥心瀾。被呼喚名字的人猶
豫了片刻,俯身将女孩兒放在了床上。

  白皙的皮膚上泛著粉紅的光芒,像是等待他人來采撷的鮮花。

  「如果……如果你真的愛我……」

  他低喃著,望著少女半睡的臉龐,痛苦與難耐糾結在眉心。他握著纖細的手
腕,再也不想放手。

  「難受……」

  她閉著眼遵從本能宣洩著身子的燥熱。衣服的紐扣一顆一顆被解開,動作輕
柔,又帶著點點猶豫,幾次停了下來,耳邊響起道歉的低吟,然後繼續下去……

  說不準,到底現在誰更加燥熱難耐,又是誰才是喝醉沒了神志的人。

  胸口的窒悶消失,舒藝夏滿足的發出了貓一樣慵懶惬意的聲音,撥開一直在
身上不停動作的手,舒舒服服的翻了個身睡去。

  聽著女孩兒漸漸平穩的呼吸聲,付青航的動作靜止在空中,随即便苦笑起來。
他慢慢站起來,踱到對面的沙發坐下,拾起消失了的理智,不禁一陣後怕。

  幸好即使收了手,一旦真的對舒藝夏做了什麽,即使現在這樣暧昧不清的關
系也将不複存在。

  他不能失去她。

  清晨起來,舒藝夏發現自己和衣而睡,她的丈夫躺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雙臂
抱胸,閉眼假寐。

  舒藝夏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和高璇他們喝的酩酊大醉,之後發生了什
麽便再也不知道。

  她下床拍拍付青航,後者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對不起,我好像喝醉了,是不是把你趕下床了?」

  舒藝夏蹲在一邊歉意的說。

  「沒有。」他揉揉幹澀的眼睛說道。「是我怕你休息的不好,自己來沙發的。
舒服點了?」

  舒藝夏點點頭,坐到他身邊。

  「日後我再這樣就不必顧及我,用冷水把我澆醒就行了。說到底,是我昨天
太失态了。」

  付青航躺在沙發上,看著舒藝夏的側臉,心裏有很多話想問。那個肖老師的
話還像根針一樣紮在他心坎上,沒法讓他忽視。

  那個男人說的話他都明白,但如果不經由舒藝夏親自來證實,他卻逼迫自己
不要去相信。

  因爲他愛上了這個女人,要維護她也是天經地義。

  「小夏,那個肖老師,」他頓住,在舒藝夏警惕的目光中猶豫了好久才接著
說:「你走後我們稍稍聊了一點……」

  「什麽?」

  果然,舒藝夏一反常态吃驚的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他精神反常是因爲你──」

  說完後他慢慢等待舒藝夏的反應。

  舒藝夏嗤笑一聲,反問:「你相信他的話?」

  「我不知道,如果你能給我證實的話……」

  舒藝夏立即打斷他的話,「你違背我們的約定了──不可以幹涉彼此。」

  她的目光冷下來,剛才還有些撒嬌意味的歉意立即消失。

  付青航立即坐起來直視著她:「你不能用這一點當作免死金牌,爲什麽我不
可以幹涉你的生活?我們是夫妻。」

  「夫妻?」她笑起來,「付先生你似乎忘記我們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離婚
才是我們唯一的正途。爲了不使彼此尴尬,我們不是一開始便約定好了的嗎?」

  他抓住她的胳膊,急急的逼問:「難道你一直都抱著這樣的想法跟我在一起
的嗎?這麽長的時間難道沒有讓你對我生出一點點的好感?」

  「你愛上我了?」

  沒有直接回答,舒藝夏反而把問題踢給了他。她的眼睛裏閃著莫可名狀的光
芒,期待著付青航的答案。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态,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竟然不經意的說了出來。但
事已至此他反而也沒什麽懼怕的了,於是倒也坦蕩蕩的回答:「是。」

  「那姚瑤呢?」

  提到這個名字,他的堅定馬上打了折扣,但在猶豫了片刻後立即說:「我會
跟她了結的,雖然對她不公平……」

  說著垂下了頭,陷入痛苦中不能自拔。

  舒藝夏冷眼瞧著,心中笑道──姚瑤,雖然我們的賭局還未真正開始,但結
局如何,我似乎已經能料到了。

  幽靜的咖啡店角落裏,坐著兩個年輕女子。

  一個女子一身休閑打扮,長長烏黑的頭發随意綁了個馬尾搭在腦後,露出光
潔的額頭,神情慵懶惬意,但微吊的眼角是銳利閃動的目光,對視幾秒恐怕便叫
人落荒而逃;她對面的女子烏發垂肩,低眉垂目、皓齒朱唇、輕聲莺語。

  「如果準備好了,我們便開始吧。」

  綁著馬尾的女子呷了口咖啡,慢慢說道。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更多的是
在提醒對面的女子。

  那女子猶豫了片刻,才不确信似的問道:「你真的會遵守你的承諾嗎?」

  被問道的女子笑了一笑,「如果你能赢,那也就沒了我想要的價值。到時候,
你可以拿走你能拿到的的一切,不過,」她頓了頓,蔻丹指尖輕輕叩著桌面,玩
賞似的看著對面女孩一刹那的僵硬,「如果你輸了,便不要說我狡猾算計,隻能
說明是你們經不起考驗。」

  她的話立即被打斷,對面的女子迫不及待的反駁:「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愛!」

  「愛……?」

  有人輕輕笑起,不屑的吐出這個字。

  「那麽,我便祝你好運吧。」

  她留下兩份咖啡錢,婀娜著離開。

  走進維漢集團的大廈,女子直奔總台:「總裁的辦公室在幾層?」

  新來的總務小姐擡頭看了看這個年輕的女子,剛要張口問她是否有預約,便
被身後的前輩一把拉住,恭恭敬敬的代她回答:「總裁辦公室在12層,現在總
裁正在開會,是否需要通報一聲?」

  「沒關系,我上去等他。」

  她微微颔首緻謝,轉身離去。

  「她是誰?怎麽沒有預約便能見總裁?」

  前輩見怪不怪的回答:「不知道了吧,她是總裁的妻子,付家的少奶奶呢。」

  「什麽?!這麽年輕!」

  「難道我們的總裁很老嗎?」

  新來的小姑娘盯著消失在電梯裏的身影說,「她雖然漂亮,可是總覺得讓人
不安心。」

  「呵呵~ 你倒是敢評論付家的少奶奶了?嫉妒?」

  「才不是呢。難道前輩你沒有發覺?我姥姥看人可是很準的,她對我說,眼
尾鈎圓的女人不能娶,很多貌似誠懇,禮貌周全的清秀女子,骨子裏其實相當不
簡單,而且眼大水汪汪易惹桃花,就跟總裁夫人一個樣。」

  舒藝夏可聽不到别人在背後如何評論她的面相,這些說法在她看來是極其愚
蠢的。

  當然付青航也聽不到他人評價他妻子的話。他忙的焦頭爛額,開會也開的天
昏地暗。因爲前一陣子姚瑤自殺的事和對舒藝夏漸起的愛意,使他對公事分心了
不少。以前他整個人都是屬於事業的,現在拿出至少一半的精力來在意舒藝夏,
卻還要保證公司以往的業績,實在是讓他不堪重負。所以說事情不可理喻便在這
裏,每天疲憊不堪回家的他看到妻子,肉體上的疲倦立即便被精神上的快慰安撫,
頓時容光煥發起來。不過今天不用回家他就可以見到日思夜想的人了,結束完會
議的付青航剛踏出會議室便在走廊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小夏?」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後那身影隻是愈加清晰。

  「你怎麽來了?」

  他欣喜若狂的問道,一掃開會時刻闆陰霾的表情。

  路過的職員看著他們年輕的總裁玩著變臉秀,感歎見到了好戲之後立即識趣
的離開。

  「我想你會累,所以熬了點湯給你潤潤。」

  舒藝夏從袋子裏端出保溫杯,杯子還仔細的用布料細細圍著,打開後整個走
廊都彌漫著濃濃的雞湯味。

  「你怎麽……」

  「很奇怪嗎?」舒藝夏反而歪著腦袋露出可愛的表情問他,「妻子給丈夫送
雞湯是很奇怪的事嗎?」

  「當然不。」

  他拉起舒藝夏的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剛才在走廊裏他有很多話要說,但礙
於來來往往的他人總也開不了口。現在偌大的辦公室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付青航
終於要一吐以往的疑慮了。

  自從上次告白之後,他們的關系越發微妙起來。原本以爲說出自己對舒藝夏
的感情後,起碼便能光明正大的看她,但結果卻是,連舒藝夏的聲音都會讓他害
羞的低頭。

  這在付青航26年的人生中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趁熱喝了吧。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舒藝夏挽起袖口,動作輕巧的忙活起來。付青航在一邊瞅著,忽然說道:
「如果你不愛我,這樣隻會讓我誤會。」

  盛湯的手停了下來,她奇怪的望向他。

  「我有些猜不透你了,」他直視她的眼睛,說:「明明是你說我們是契約夫
妻,現在又對我這麽體貼,讓我搞不清你到底在想什麽。」

  「不是夫妻便不可以對你好嗎?」

  她俏皮的問,卻讓付青航的心寒了幾分。随即她又仿若自問似的低語,「倒
是我,不知道哪裏得了你的垂愛。」

  「你漂亮、善良、溫柔、體貼──」他剖心似的表白,「沒人會比你更加完
美。」

  「肖老師的話你信嗎?」

  她忽然抛出一顆炸彈,自己卻躲在震波的範圍之外,看著付青航口結無語。

  「你是相信的吧。」

  她平靜的說出了他的心結,低下頭一勺一勺慢慢從杯子裏盛出雞湯。時間停
止了一般,隻有付青航低而不穩的呼吸聲以及器皿相撞的清脆聲重疊在一起,愈
發凸顯屋子裏的靜寂。

  沈悶的空氣像厚實的棉被壓得付青航喘不過來氣,他偷偷瞅著舒藝夏,後者
心無旁骛,根本看不透在想什麽。

  「怎麽不說話了?」

  舒藝夏擡頭笑道,順手将滿滿一盅的雞湯遞給了他。她打破了屋子的寂靜,
卻使付青航更加尴尬。

  要說什麽?說我相信?

  在心底一次次搖著頭,付青航選擇了沈默。

  哪怕是有「相信」這種一瞬間的念頭,他覺得也是對舒藝夏的不忠。與「愛」
背離的另一種感情,不可以存在在彼此的面前。愛是神聖的,也是獨一無二的,
不可以有半點的猜疑。

  起碼,他如此堅信。

  「我14歲那年,肖老師做了我的任課老師。」她開口說起以前的事,輕柔
的撩撥付青航的心瀾,「我把他當作師長一樣尊敬,他卻要拉著我一起殉情。」

  寥寥幾句,立即令付青航震驚,差點潑灑了手中的熱湯。

  舒藝夏半垂著頭,目光黯然,三分哀怨七分迷惑,随即她倏的擡起頭,澄清
的眸子裏盡是仿若求證似的神色,直直的盯著付青航。

  「你覺得這種事發生在一個14歲的女孩子身上會帶給她什麽?難道這都是
我的錯嗎?明明是我的人生布滿了陰影,爲什麽現在卻要接受别人的指責?」

  「小夏……」

  「是不是這樣,我連一般的交往都做不到?青航,你覺得我不正常?」

  她拉住他的胳膊,大大的眼睛充滿了哀愁,勾起了想要保護她的欲望。

  這樣的欲望在付青航的心裏沈積已久,被舒藝夏輕輕一個眼神撩起便沖破了
理智的屏障一瀉千裏。

  「小夏,不是你的錯……」

  他的聲音顫抖了起來,連身子都處在了亢奮的狀态。

  她卻在此時松了手,慢慢踱到窗邊背身而立,纖細的身影透著一絲落寞,卻
又強裝堅強。

  低低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敲擊著付青航的心髒,「我不完美,一點都不完
美。甚至在别人眼裏,我是魔女,是勾引别人無恥的狐狸精。青航,我不值得你
去愛,我不值得任何人去愛──」

  「不!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完美的!」

  他急急的說道,拼命表白自己的愛意,生怕哪一個字沒有充滿自己最深刻的
感情說出來──如果那樣,他情願用自己的生命來向她忏悔。

  「姚瑤才是最适合你的人。我不是,我隻會毀了你。」

  「如果失去了你才是毀了我!」

  他快步走上去,把這個其實很柔弱的身子拉進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一切去
體會她的溫度、她的呼吸、她一切一切的存在。舒藝夏安靜的被他抱著,看不到
的表情裏,隐隐流露著一絲複雜的笑。

  兩個人相擁好久,連時間都忘記,感受彼此的體溫和氣息,相互交融在一起。
舒藝夏的頭發很柔順,長長軟軟的散發著淡淡的花香,付青航擁著她,享受著感
官和精神上的雙重愉悅。

  如果心意相通的一瞬能夠成爲永恒,他情願付出前世今生的等待!

  「你真的愛我?」

  依偎在付青航懷中的女孩兒低聲問道,環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一些,熾熱的話
語從頭頂飄下來,堅定到義無反顧。

  「我愛你!」

  「可惜你送不了我『月亮』了。」

  有些惋惜的聲音。

  「月亮」碎了,碎在了另一個女人的手中。愛情其實是無法系於實物上的,
在那些東西上寄托自己的思念,實質上是不相信自己。

  舒藝夏又怎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隻有自己的心才能夠相信。

  「不要『月亮』,」他說道,「我要成爲你的太陽,一輩子都給你想要的溫
暖。」

  你錯了,付青航。

  你是誇父,我才是你永遠靠不近、也得不到的太陽。

  事情發展到這樣是自然而然。

  付青航仰面躺在床上,聽著浴室裏嘩嘩的流水聲,難掩心中的激動。

  一定是夢,因爲不真實的幸福感來的太快,令他無法相信。

  浴室的門哢哒一聲推開,舒藝夏渾身氤氲的走了出來,長發濕漉漉的緊貼在
白皙的脖子上,若隐若現散發著誘惑的味道。

  她看了看半躺在床上的付青航,露出可愛的笑容,「你不去洗澡嗎?」

  「啊?啊。」

  付青航連忙坐起來,急匆匆的跑進了浴室。他不想讓舒藝夏看到自己已經紅
透了臉。

  等他出來後,舒藝夏已經準備好了紅酒,她遞給他一杯,說道:「來慶祝。」

  「慶祝什麽?」

  他不解的問,接過了酒杯。

  「好事。」

  舒藝夏神秘的說,眼睛眯起盯著付青航,笑意複雜,看不透。

  「幹杯。」

  她說道,紅唇隐沒在玫瑰色的液體中,喉嚨微動,竟是一番魅惑的風情。

  付青航看的嗓子發幹,發呆的舉杯一飲而盡。

  舒藝夏拉住他的手,目光灼爍的盯著他看,深情暧昧的令付青航頭腦發熱。

  他舔舔幹涸的嘴,幾近艱難的喊出愛人的名字:「小夏……」

  「别出聲,讓我感受你的存在。」

  光潔的手指掠過他的唇,柔媚的身軀順勢倒在了他的懷中,甜蜜的愛溺的在
他胸口磨蹭著,像極了撒嬌任性的小貓。

  他的心髒填補她右胸的空缺;她的心髒填補他右胸的空缺。跳動著,心髒律
動的節奏交織在一起。

  「青航,」她慢慢說道,聲音直接傳達到他的心髒,「讓我成爲『夫妻』吧。」

  呼地一下,升騰的火焰從腳底燎燒到了付青航的頭頂,令他瞬間目不能視、
耳不能聞。他幾乎是顫巍巍的才能摟住懷中的可人,可明明懷中的觸感是如此真
實,心裏的幸福感卻爲何飄渺不定、沒有實體?

  頭有些暈,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不知是因爲喝了酒還是舒藝夏的話,付青
航迷迷糊糊倒在床上,所發生的一切不是用身體、而是用精神來感受……

  有人靠了過來,熱唇貼在了他的面頰上,帶著絲絲的顫抖。他一翻身,将她
擁在了身下。

  她的身體原來是如此嬌小。

  迷迷糊糊脫下身下人衣服的時候,付青航不由得感歎道。肌膚滑嫩的能吸住
他的手掌,頭發順滑又似絲帶,他閉著眼睛去感受這一切,幸福立即油然而生。

  剩下的,全部便是本能。

  付青航依照最原始的感情來行動,填滿内心的渴求。

  先是隔著她身上的蕾絲内衣輕咬,然後将她的内衣往下拉,露出她渾圓的胸
脯;他的唇吻住她左邊的蓓蕾,而他的右掌也不斷的愛撫她的右乳房。

  小巧、柔軟的觸感令他迷醉……

  意識也越加混濁起來。

  他看不清身下的人,隻能用美好的臆想與手掌的愛撫來勾勒舒藝夏妩媚的面
容、妖娆的身段,朦胧中覺得她面色绯紅如晚霞,目光迷離似霧霭。

  卷起舌尖,付青航以畫圓圈的方式舔舐她的峰丘,手也不停的壓揉她柔軟的
豐胸。

  愛撫激增了他的欲望,也勾起了她的快慰。

  身下的人沁出薄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強烈的快感,令她仰起身體迎向
他的唇。

  兩隻舌頭糾纏在一起,付出自己的愛意。

  「我愛你……」

  吸進那清香的呼吸,他吐出自己的眷戀。

  身下的人歎息著,伸出手臂環住了他,像在作著邀請。

  付青航行動起來。他有力的大腿介入她的兩腿之間,厚實的手掌往她的大腿
移去,探入她的褥褲内,觸摸由她體内溢出的熱液,慢慢将她的内褲往下拉。

  即使睜開眼睛,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張模糊的容顔,於是他便索性閉上眼睛,
完全憑著自己的感官去行動。

  單單想著夢寐以求的愛人如今在自己身下平展四肢,便已令他激動不已。

  腰身迅速一挺,他進入了她的身體,輕輕的滑動,換來一聲低低的呻吟──
「疼……」

  薄薄的一層膜阻礙了他的進攻,探到深處,立即有溫熱的血流包裹住了他的
欲望。

  她真的還是處女。

            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一想到這裏,付青航全身的血都要逆流了,直沖沖的頂上他的大腦,擠走他
的理智,瞬間眼前一片空白。

  他興奮的簡直渾身都在顫抖,恨不得立即跪下來感謝神的成全。

  「你是我的了……你終於是我的了……」

  低頭吻著她閉合的雙眼,付青航低低的嚅嗫著,又仿佛告解似的說,「我會
一輩子愛你,再也不離開……」

  追求了那麽長時間的東西,如今終於躺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嗚咽的聲音慢慢在房間裏回蕩,女孩兒的身子在微微顫動,她緊緊抓著付青
航的胳膊,灌注自己全部的力氣。

  「我愛你、我愛你……」

  她回應著他,帶著哭腔。

  他的手握住她的雙腿,将她的腿扛在肩上,手指撥開她的私密花瓣,身體則
向前傾斜再深深插入,他的欲望熱源開始做深淺、左右、上下的律動。

  「啊……啊……」

  情欲一旦燃起,就永無休止。

  他帶領她沈浸在美妙奇特的激情律動裏,兩人都迷失了。

  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付青航知道她也處在興奮的巅峰。嬌喘的聲音也好,
青澀身體的反應也好,無不訴說著對他的愛意,她的臀部配合著他的律動,但仍
趕不上他的速度;付青航将她的身子翻轉過去,再由她的背後做最深猛的沖刺…


  心中的渴望得到了極緻的滿足,肉體的欲求也得到了無上的回應,沈浸在幸
福與感動中的付青航,不停的低吟著自己對愛人的呼喚:「小夏、小夏,我們終
於成爲一體的了……不要離開我……小夏……」

  身下的身體瞬間僵硬,低婉哀切的喚著他的名字:「青航……青航……我…
…」

  她的反應卻沒有引起付青航的注意。他已經快要溺斃在彼此的高潮中,除了
自己,根本無法對周圍的一切做出察覺與反應。在感覺到她體内劇烈的痙攣後,
他将灼熱的蜜液注入她的體内……

  舒藝夏靜靜的聆聽著,聽著付青航對她吐露的愛意,不覺臉上閃過一瞬的靜
寂。

  她苦笑了一下,輕輕搖搖頭,視線望向了窗外的月亮──皎潔、明亮,遮住
了星星的光芒。

              月亮啊月亮──

  維系在你身上的愛情破碎了。

  身爲太陽的我,你卻永遠也追不到,隻能在夜空中對著星星低語,思念在另
一個世界熾熱燃燒的我。

  月亮和太陽,永遠的擦肩而過──

              玫瑰色的夢──

  一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付青航覺得舒暢極了,從精神到肉體無不得到了酣
暢淋漓的洗禮,渾身上下的每個毛孔都蒸發著暢意與甜蜜。從來沒有哪個清晨能
讓他感到神清氣爽,精神飽滿,與愛人在一起纏綿竟然是如此心醉的事,他已經
食髓知味。

  身邊的人不在床上,浴室裏響著嘩嘩的水流聲。付青航半倚著靠在床上,如
果不是臂彎裏還留有溫熱的觸感和屬於女人的芬芳,以及床單上刺目的血迹,或
許他以爲那有生以來最美好的體驗不過是黃粱一夢。

  他細細摸著殷紅的似花一般的痕迹,那就是灼燒他心靈的火,心中有内疚也
有幸福。昨天晚上他似乎喝多了,有些不知節制,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小夏。

  他打定主意等會兒對愛人道歉。聽到浴室門開,他回頭說道:「小夏,昨天
晚上……呃!」

  他倏的愣在床上,表情霎那凝固,就像晴空霹靂打得他愣愣的,怎麽也無法
接受、理解目前的狀況。

  「你?!!姚瑤?」

  爲什麽是她?

  看著付青航吃驚的表情,姚瑤揪緊了衣襟,垂下了頭,無助而哀切的倚在門
框上,甚至不敢擡頭去看他一眼。

  就這麽彼此僵持著,一個什麽都不了解,一個什麽都不願意說,窒息的氣氛
在慢慢流淌。

  終於,付青航跳下床,疾步走到姚瑤面前,抓著她細嫩的胳膊不斷的搖晃:
「爲什麽是你!你怎麽在這裏?小夏呢?小夏哪裏去了?」

  他推開姚瑤,沖到浴室裏,但除了氲氣,裏面誰都沒有。他愣了幾秒,又急
速返回屋内,不放過任何角落搜尋一個人的存在。但酒店的房間就那麽大,自始
至終,這裏隻有他和姚瑤兩個人。

  姚瑤一聲不吭,哀怨的看著付青航發了瘋似的找尋舒藝夏,他的眼中沒有她。

  終於他注意到了姚瑤裸露在外肌膚上的紅印,騰地一下擊倒了付青航。

  他指著她,顫巍巍的說:「難道……難道……」

  沒有說出來的話,彼此都明白。

  她點點頭,凄婉的默認了一切。

  「爲什麽?!」

  付青航抓起那嬌小的身軀,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的叫道:「應該是小夏的,
但爲什麽會變成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啊!!」

  「青航……」

  姚瑤目光含淚的握住他的手,凄苦的說:「從一開始便是我,不是舒藝夏…
…」

  「不會的!」他厲聲打斷她的話,「我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喝
酒的明明是小夏!不會是你!」

  他指著桌子上的酒杯,其中一個的杯沿還清晰的留著淡紅色的唇印。

  「是舒藝夏,不會錯的!」

  「但與你上床的卻是我……」

  她忍不住流著淚,抽泣著說:「你喝醉了之後,是舒藝夏開門讓我進來,之
後,也是我和你……」

  付青航靜靜地聽著,卻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姚瑤,爲什麽你……」他搖著頭,像是否認一切似的急切的說:「不可能
的!我以爲那是小夏,也是以抱著小夏的心情來對她告白的。如果真的是你的話,
你不可能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但爲什麽偏偏你還要接受我?你明明知道,我并不
是在與你做愛!」

  他的話擊中了姚瑤的痛處,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秀氣的面孔早已淚流滿面
──他喝醉了的時候忽視她,爲什麽醒來後還要殘忍的對待她?

  「因爲我愛你!即使知道這個賭局我必輸無疑,我也還是想賭賭看,我們之
間的感情不會如此不堪一擊!我得到了你的身體,但卻失了你的心!」

  「賭局?你跟小夏做了賭局?」

  姚瑤垂著頭,不肯再說下去。

  他随即又想到了什麽,不禁懷疑起昨晚的種種──舒藝夏反常的熱情,以及
自己很快便有了醉意神志模糊。

  他的酒量并不差,不會因爲一杯紅酒便失了态,連最後躺在自己身下的人是
誰都不知道。然而昨天晚上,他的确是沒有察覺到與自己做愛的其實是姚瑤。

  「小夏呢?」他推開姚瑤,匆匆穿上衣服,拉著姚瑤問道:「她去了哪裏?
你應該知道的吧!」

  姚瑤遞給了他一個信封,說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這是她讓我留給你
的。」

  付青航迫不及待的搶過信封,立即便拆開來看。

  裏面飄出一個表格,慢慢的墜到地上,就像付青航從幸福頂端墜落的心。他
拾起來一看,不禁天昏地暗。

  那是已經有了舒藝夏簽名的離婚協議書。

  白紙黑字刺的付青航頭暈目眩。

  同時從信封裏飄下來的還有一張紙,上面是舒藝夏灑脫的字迹──

  付青航:見到這封信,便說明我和姚瑤的賭局結束,而我赢了。

  别怪我無情,我給姚小姐一個機會的同時,也給了你一個機會。

  不用懷疑,我在酒裏下了安眠藥──藥力不算太大,隻是令你迅速神志模糊。

  你卻将姚瑤當成了我,毫無意外的。

  如果你覺得這一晚的回憶在得知真相之前是甜美的,那便是我給你的最後禮
物。

  這并非對你不公平,如果神志不清醒就能将别的女人當作是我,那你對我口
口聲聲的愛意也不過如此。於理,你對不起我;於情,你對不起姚瑤。離婚才是
我們的正途。

  我不會對你感到失望,也不奢求你還能愛著這樣的我,隻是與你的賭局,我
也赢了。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等你簽字後立即生效。

  就像我們以前的約定,我什麽都不要,不要你的人,也不要你的财。

  這些我都給姚瑤,這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憐憫。

  我去了哪裏你不必知道,一個遊戲結束,我總要開始新的。

  ────舒藝夏。

  信從付青航的手裏掉了下來,他垂頭喪氣的坐到床上,木木的看向前方,什
麽都沒法去思考。

  姚瑤拾起信,越看手便越是顫抖,最終哀叫了一聲頹喪著倒下──正如舒藝
夏所言,她得到了付青航的人,卻失了他的感情。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女人,
自己得到的不過是一具空殼。

  她神情恍惚的喃喃著:「不要你的人、不要你的财……可你明明拿走了他的
情……」

  他們多年來的感情到底還是抵不過一個女人的魅惑,自己輸得一塌糊塗。

  今後無論她是否跟付青航在一起,那個女人嚣張而邪魅的音容笑貌都會在他
們眼前浮現,揮之不去,像夢魇一樣籠罩他們的一生。

  在他們的生命裏,再也忘不了舒藝夏。

  這個女人,就這樣絕然而絕情的消失了。

  半夜的時候,舒藝夏回了趟家。

  大門被砸的砰砰作響,舒媽媽披著外衣來開門,不想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小夏?你怎麽回來了?」

  「我跟付青航離婚了。」她平靜的說,一邊換下鞋子往屋子裏走。

  舒媽媽愣在玄關,待看到女兒從房間裏拖著大皮箱往裏塞東西的時候,才猛
然回過神來。

  她匆匆跑過去,訝異的問:「離婚?你跟青航離婚了?爲什麽?」

  「爲什麽?」舒藝夏頭也不擡自顧自的忙,「從一開始的時候你們不也是在
賭嗎?看到底是豪門能改變我,還是我将付家攪得天翻地覆。現在這樣的結果,
我不信你們從來沒有料想過。」

  「小夏!」

  舒媽媽驚恐的叫道。舒爸爸聽到聲響也起來了,女兒的房間裏亂成一片,忽
然回家的小夏正忙著收拾行李,自己的妻子面色蒼白的站在門口。

  「小夏,爲什麽要這樣?付家他們都是好人!」

  「對,在你們看來,除了你們的女兒我之外,誰都是好人。但我卻不是以此
來挑選遊戲選手的。」

  她将最後的一件物品塞進了行李,合上蓋子後重重的拍了拍,然後心滿意足
的長舒了一口氣,看著在一邊心驚的父母,才慢慢開口道:「媽媽,那個時候,
你記不記得對我說過什麽?」

  舒媽媽愣了一愣,随即聽到她的女兒說道:「當你知道肖老師脅我自殺後,
你說的話。」

  她努力回想,卻毫無印象。那個時候,他們隻是在詫異於自己女兒的竟然是
個貪婪而自私的人,14歲的女孩子,可以将人心玩弄的爐火純青。

  「你說,我這麽做是不對的──簡直就是病态。」

  「小夏!」舒媽媽驚呼道,「我沒有那麽說。」

  「對,你沒有那麽說,但你那時的眼神卻是如此表達。」舒藝夏平靜的聲音
慢慢響起,仿佛她現在回憶的,是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假如肖老師堅定一點,便也不會被我輕易亂了陣腳吧。」說著,她笑起來,還是
那麽的好看。

  「你們把我嫁到付家,不過是希望有個比我優秀的男人來約束住我。我是愛
情的試金石,如果付青航今日能因爲我而抛棄姚瑤,日後自然有可能因爲别的女
人而抛棄我。但在我的遊戲裏,我要作永遠的赢家。」

  「小夏……」

  「我并非不相信愛情,所以我要去找一個永遠都不會讓我膩煩的對手。看看
在名爲『愛情』的遊戲裏,誰能戰勝誰。」

  最後,她的視線挨個掃過自己的父母,輕輕說:「我不相信這虛無的東西,
我隻相信能得到的。」

  付青航從幸福頂端與姚瑤一起墜入地獄的時候,舒藝夏已經收拾妥當站在了
機場内。

  「沒想到竟然是你來送的我。」

  她面色平靜的對卓澤淵說道──後者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她的行蹤。

  「你難道不想在這裏把我大卸八塊嗎?」

  她甜甜的笑著,卻說著調谑的話。

  「我并沒有打算放棄你。」

  站在舒藝夏的身前,他明明高出近一個頭,但心理上卻矮了三分。

  「原來卓先生是如此死纏爛打之人。」

  「或許我跟你一樣。」卓澤淵注視著那漂亮的眸子說道:「對到了手的東西
便沒了興趣,得不到的卻偏要去追──我們都是愛情的自虐狂。」

  「你錯了,」她莞爾道,「我是愛情的施虐狂。」

  「對,我們是很般配的一對。」

  舒藝夏輕笑起來,對他的話未置可否。她隻是說:「你一輩子都得不到你想
要的東西。」

  「或許。」卓澤淵倒也坦然,「付青航也許是誇父,永遠都隻能跟在太陽的
後面追趕,而我卻要作後羿,終有一天要射中你的心。」

  她大笑起來,旁若無人肆無忌憚,似乎聽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終於,她
順了口氣,快樂異常的問:「這麽說,你是要跟我玩一場新的遊戲咯?結局或許
會很慘烈。」

  這笑容給了卓澤淵極深的印象──他想起了圖蘭朵,隻有鮮血與死亡才能令
她一展美麗的笑顔。

  付青航到底還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正如舒藝夏所言,他對不起姚瑤,隻能用婚姻來彌補她。可是彼此都深知,
這才是真正的契約,沒有愛情的存在。

  姚瑤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人,卻還不如什麽都沒發生。

  付老爺子那邊始終是個麻煩,但到底也被付青航強硬的瞞了過去。維漢總裁
夫人易主的新聞引起了軒然大波,但時間久了,慢慢也被人淡忘。姚付兩家的聯
合畢竟是強強聯手,比起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孩兒要好上許多。

  付青航和姚瑤結婚的那天,收到了來自大洋彼岸的禮物──兩張百老彙的戲
票。

  劇目是《伊麗莎白一世》,那個終生未嫁的童貞女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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