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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門】(序-01)作者:linheyan [打印本頁]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6-6 11:26     標題: 【門】(序-01)作者:linhe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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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序)


作者:linheyan

     ***    ***    ***    ***

  「這就是這次來的新人嗎,看上去素質還不錯。劉博士,你就負責帶她下去
做例行檢查吧。」爲首的男子匆匆地地掃了眼,随後轉頭對着身後的人吩咐道。

  「好的,林董。」被點到名的男人恭恭敬敬地點了點頭,停留在原地目送着
他離開後,才轉過頭拿起檔案,對着在一旁等待的徐奕婕上下打量起來。

  在看到徐奕婕的俏麗臉蛋和驕人身姿後,這個被稱爲「劉博士」的男人眼中
一亮,随後,男人的眼神不住地在徐奕婕的臉上和檔案的文字中來回遊走,臉上
的笑容也愈發燦爛。

  最後,男人滿意的放下檔案,笑眯眯地對着徐奕婕說道:「徐小姐你好,你
在檔案裏的業績我已經看過了,果然不愧是華南區分部推薦上來的英才啊。很了
不起啊,我們總部就是需要像你這樣的紮實肯幹的年輕人上來,歡迎你的加入。


  「謝謝。」徐奕婕笑了笑,稍稍地低下頭來,像是被誇得有點腼腆的樣子。
妝點得恰到好處的腮紅讓原本就俏麗潔白的臉上增添了一絲嬌色,看上去煞是好
看。

  「是他,林默凡。就是這個人。」在無人察覺的内心深處,徐奕婕默念着剛
才那個男人的名字。

  低垂的睫毛将年輕的女孩眼中的那股難以遏制的怒意不留痕迹地掩上,在外
人看來,這還是那位談吐得體,美麗智慧的從華南區分部推薦上來的優秀人才。

  是的,這個名字的确應該記住。

  這是個罪人。一個罪惡滔天卻被國之瑰寶光環所籠罩的男人。

  林默凡,這個名字無數次地在自己的心頭回響,無數個日月,女孩不知咬牙
切齒地詛咒了這個名字的主人多少次。

  哪怕是這個罪惡已經被高層有意識地遺忘,哪怕是無數知情人都爲其開脫,
認爲那個事件是不得已之下最好的處理結果,哪怕是國家無法也不願去制裁,仿
佛那一切,都隻是停留在事件檔案中的僅僅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點。甚至很多人認
爲林默凡在那場事件中有擔當的負起重擔,處理得當。染血的罪惡,反倒成了仇
人的閃閃發亮的金勳章。

  她,自己作爲這極少數的,甚至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有義務拔起這把複仇
之劍。讓仇人不得翻身。

  「雖然我知道徐小姐作爲華南區選拔上來的精英,肯定是經過考驗值得國家
信賴的人選。對于咱們公司的性質和章程肯定都是很熟悉的呢。不過制度畢竟是
制度,我現在需要向你宣讀一下保密協議——1、本公司爲……」劉博士那有些
憨厚的聲音打斷了少女的思緒。

  也對,現在還不是松懈的時候啊。

  徐奕婕擡起頭來,飛快地調整了下情緒,等到少女重新睜開眼時,俏麗的面
容上已經滿是和煦的笑意。不時還順着對方的話語的節奏微微點頭,一副盡力傾
聽的乖巧模樣。

  「5、不得攜帶外來存儲器件……」劉博士的聲音依舊嚴肅,蓋着鮮紅色印
章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化作清晰的言語,有威嚴地在室内回響着。

  當然,所有具備資格聽到這個協議的人,在起初就早早地經受過政治審查,
隻有真正根正苗紅,從未有過不良動向的人選,才有着入駐總部的資格。

  并沒有什麽多餘的理由,因爲這家公司,根本不是什麽所謂的「公司」。

  至少,和市面上那些以盈利爲目的的私人組織,完全不在一個概念。

  這家所謂的公司表面上的确如媒體上所見的長袖善舞,而且運氣極佳。在短
短的幾年間,就從一家不過小有名氣的地方型普通企業由于投資的幾項技術獲得
了重大突破,接着借此獲得相當的風險投資,緊接着通過令人目不暇接的并購、
重組,迅速成長變成一個龐然的集體,而難得的是,公司的高層也完全沒有要和
其他的成功企業一樣走多元化方向的發展路線,而是繼續锲而不舍地專注在醫藥
、生物領域。董事長更是在今年強勢宣布,要将公司利潤的百分之八十全部投入
到研發部門,一時被各大小媒體競相追捧,甚至被譽爲國家新興的棟梁。

  然而,人們不知道的是,在更早的若幹年前的隐沒在公衆眼球之外的不起眼
的變更管理層的伏筆後,公司就根本沒有盈利的需求。

  「公司」和國家,在創立之初就如同鑄造的硬币般是一體兩面的存在。借着
商業化的無害面目,公司接連的大動作并沒有讓公衆太過反感,借助着媒體的推
波助瀾,反倒成了公司銳力進取,不斷開拓的表現。而政府恰到好處地配合,也
若有若無地迎合了人們的想象——這家公司的高層是搭上了政府的背景的,不過
也就僅此而已了。和其他所有的公司一樣,頂多是高層有些貪功激進罷了。

  不過,這些浮在表面的印象,如同所有虛幻的肥皂泡般,全是錯覺。

  無論是這家生物公司,還是徐奕婕偶有耳聞的幾個不知進展的項目,唯一的
目的,就隻有一個。或者說,徐奕婕所知的所有的「公司」,無論是選擇了物理
、生物、數學抑或者是其他的方向,也不管重心是在于理論抑或者是實踐,歸根
結底,預定所要走到的目的地隻有一個——理解「門」,利用并破解它。

  「門」,難以言喻,無法準确描述。

  甚至連準确清晰定義,都極爲模糊。與其說它是一種存在,更近似是一種哲
學性的虛妄的所在。不過,至少有一點是明确了的,現實的框架,正在通過「門
」後逐漸地溶解。

  「門」就是「門」,無論人類理不理解,它就是存在了。

  宛若天上的太陽,不管古往今來,人們對它的認識是大是小,它就在那裏,
它先于這個世界而誕生,沉默地見證過無數地上的喜和哀,不出意外的話,它也
将在這個世界死去後不知多少個歲月才消亡。

  有些事情,在發生的刹那,就注定被曆史銘記。有些更爲深遠的,則或許要
發生很久之後才會被回過味的人們恍然驚覺,那緊密相扣的因果才被揪出來匆匆
地補記上濃重的一筆。

  倘若說這個世界在21世紀有什麽注定将會被特别值得紀念的事件,那麽,
「門」的再度出現,毋庸置疑地會在未來的教科書中擺列在極爲重要的位置上。

  至少,目前稍對「門」有着認知的人員,無論國籍人種,不管專業程度,都
是這樣堅信的。

  而且,「門」很有可能并非在地球上首次出現,而是再一次複出。

  這個結論,是在孜孜不倦的考據學者辛苦尋覓出來的那些被現代人原本認爲
是古人對于不理解的自然現象在腦中産生的荒誕的聯想的古籍記載,以及更有說
服力的證據後——修習着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秘籍而開始獲得不可思議能力的人
士後,逐漸變成了學界的主流觀點。

  這又涉及到另一個本質問題了——門,究竟是什麽?

  要說門的複蘇,并非是毫無征兆的。就像是太陽照耀大地,也總要經曆黑暗
、黎明、朝晨、正午、黃昏這樣的若幹個階段。

  也正如太陽那般,最後漆黑的夜和染紅天邊的朝霞的界限總是容易區分的,
但是從哪一刻起,才算是宣告了黎明的到來,以人類那時并非始終注視着天邊的
肉眼并不容易察覺。「門」的再啓的第一個刹那,衆說紛纭。不過被業内公認爲
宛若射在本初子午線上石刻的第一縷「陽光」,則是确鑿無疑的——美國秘密基
地的第51号區域,那片本就被劃爲普通人禁區的區域,近乎于在一夕之間,原
本被認爲将要堅固到天荒地老的現實規則仿佛被泡在沸騰咖啡裏的方糖,被整塊
整塊的溶解,整個區域淪爲一副光怪陸離的景象。

  也正如所有有常識的人都知道的,地理上的晨昏線是跨越着整個地球。倘若
有一個人能夠高高的、遠遠地超脫于地球之上俯覽,那麽他将看到:一條漫長的
穿過整個地球的長線在光和暗的交彙中被勾勒出輪廓,随着地球的自轉,光和暗
相互輪轉。

  而「門」的開啓,在完全怪誕、難尋規律的的同時在這一點上倒是遵循着近
似的規則——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化了。

  中國碩大延綿的昆侖山脈的某處,日本幽閉的古老皇居的某個不起眼的小殿
,印度某個深居在叢林中的古老神廟,歐陸曾經戰火硝煙的古戰場……

  在或長或短的時間内,堅硬的現實框架不複存在,曾經的它們還殘留的位置
變換成了宛若迷夢的場所。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或者說需要學者們深入探索的新規則則是——目前所知
的幻境的入口,往往誕生在凡人的禁區。不曾有過冒冒失失的普通人撞見這一奇
景的誕生。而之後,意識到奇貨可居的政府立即組織人手以各種理由封閉區域後
,一切更是身居深閣了。

  這也确保了秘密不至于過度外傳,至少……目前看來在這當前的幾年間,嚴
守着秘密的各國政府是不會讓秘密外洩的。

  然而,各國政府在慶幸之餘也敏銳的意識到,随着時間推移,一切都并不那
麽可靠,畢竟,并非所有的國家都是【禁止非常事态擴散協約】的成員國,如果
說世界上所有的政府都是那麽保密能夠如石牆般可靠,那麽世界上早就不需要間
諜了。何況,全球還至少有着四分之一的區域,是由一些不那麽穩定的政權控制
的。

  例如說在勢力分布一片混亂的叙利亞、索馬裏諸國,一旦任意一個「入口」
在這樣的區域開啓,又恰巧地被别有用心的組織所掌握,那麽,洩密恐怕隻是時
間問題了。

  留給諸位安安心心研究的時間不多了。

  可惜,哪怕是心裏知曉,但是邁起步來依舊無處可尋。這就好比是知道有條
道路能夠直通金山,但是前方一片雜草蔓生,别說目的地了,連研究的方向都難
以明确。

  公布、開放研究或許能夠快速的借助全民的力量加快研究,但是,這樣一種
近乎于在現實「不講道理」的颠覆性力量真的可以任由被個人所掌握嗎?

  以人類當前的武力巅峰爲例,擁有一顆原子彈是一回事,但是,哪怕是明知
道并不多麽龐大的彈體内其中蘊含着短暫能夠超越太陽千億倍的力量,但是,任
何一枚原子彈的生産、研發、維護都必須數不勝數的人員參與着,它的威力也必
須通過同樣是科技精粹的投放性導彈等技術來命中方能實現。

  這樣一來,就排除了世界上的99%的國家。要知道,在這個看似浮華的世
界,相當多的技術門檻,哪怕是一個中等國家窮盡一個世紀,也無法湊齊相關的
人才和資金的。哪怕隻是擠進前沿技術的末班車,那麽至少也意味着那個國家擁
有着睥睨世界的資本——因爲絕大多數的高端技術,掌握的國家絕不超過兩位數


  然而,在幻境中被溶解的「現實」,那原本認爲是必須耗費無盡的金錢和腦
力才能撬動的技術門扉,仿佛微微的瞥開了一條小縫。哪怕是沒有絲毫科學基礎
的組織來利用,恐怕也會造就出難以估量的後果。

  或許就是這樣,各國政府紛紛保持緘默,隻在有限的範圍内和各自的盟國合
作着。

  本國恰巧也是擁有着幻境存在并開始研究的國家,爲了保密,所有的研究都
嚴格通過着官方的秘密機構,抑或是掩藏在明面之下的白手套進行,所采用的毋
庸置疑地也都全都是通過審核,絕對可靠的人選。

  有些諷刺的是,徐奕婕正是所有人認爲的毫無問題的可靠分子。

  這不奇怪,徐奕婕也深知,無論是從檔案還是平時的表現來看,自己的履曆
都絕對是無懈可擊的。

  作爲國家烈士的孤女,從小,徐奕婕便在國家的忠嗣學校裏長大。所接受的
全都是非常正統的國家愛國主義教育。而接觸到的工作人員也全都是些正派的國
家公務人員。雖說失去雙親,但是并非徹底的孤立無援。在其他親戚的幫助和國
家政策的扶助下,一路的順風順水,考取了重點高中,然後以優秀的成績畢業…
…随後來到一所在國内也稱得上是名聲如雷的大學,選擇了定向培養的專業,同
樣以極其優秀的成績畢業,接着,少女毅然地走上了當前這個工作方向。

  如果世界上有所謂的可以定義的「根正苗紅」的話,徐奕婕無疑是其中的典
型。

  值得信賴的出身、專業對口的教育背景、出色優異的資質、對工作的熱枕态
度,而且還有年輕健康的身體,一切相關的因素都是那麽的優秀,無疑是值得認
真培養的人才。

  饒是如此,徐奕婕在經過數年的漫長考察後,才順理成章的成爲了華南大區
的機要秘書——一個聽上去不那麽威風的職業。

  隻是,這樸實到有些庸俗的職務後面代表的是——一切華南區域的中級權限
内的機密文件都必須通過徐奕婕經手。同時,一些塵封的密級下降檔案也完全有
權限調用了。

  這也是少女從另一個角度窺探着當初事情的真相的契機。

  和腦内的亡靈回蕩的最後哭喊相互印證,抽絲剝繭,一點一點地順着那一大
團猶如雜亂的毛線般暧昧不明的、含糊不清甚至有些自相矛盾的線索向着源頭走
去。

  隻是可惜……那個幻境已經被永久地封閉了。

  以那有些膩味的長長的大段宣講作爲單調的背景音,臉上還保持着禮節性的
微笑,徐奕婕暗暗地整理着思路。

  「好了,文件宣讀完畢。還有什麽問題需要我解答的嗎?」随着一聲如釋重
負的輕噓,看來那長長的大段大段冗長的字句也讓人有些吃不消。劉博士将手中
的筆和文件倒轉了下,将其中的内容正對着徐奕婕遞了過來。

  「好的,我大概什麽時候可以開始工作。」徐奕婕接過文件,粗略地掃了掃
,随後坦然地在尾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年輕人真是沖勁足啊。也好,其實總部一直都很缺人。你的檔案已
經通過後台移交過來了,等我帶你做好門禁驗證後随時都可以開始工作。」劉博
士聞言笑笑,熱情地介紹道。

  「嗯。好。」少女點點頭,随後默然地随着劉博士指引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

  「要我說啊,上面還是太摳門了,都是這麽重大的項目了,還是死活要按照
原有的預算來撥款,不肯變通一點點……」似乎在冗長的道路上也有點煩悶,劉
博士在路上有一調沒一調的搭着話。

  一米……二米……三米……在右方通道前進的第八米的地方左拐,拐彎之前
有兩個岔道,分别在進手門的第四米、第六米的左右兩側。

  「哎,保密工作做得太細了,有的清潔工作都必須由咱們的人親自處理,根
本不能讓外邊的部門來做……」劉博士搖搖頭,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一副心有餘
悸的樣子。

  這邊通道沿途的實驗室旁空氣裏有股濃重的福爾馬林的氣味,應該有在進行
标本管理之類的項目。

  「别急,快到了快到了。咱們這規劃就是這樣,錄入門禁必須要到總部中心
的測試室裏去搞,沒辦法,好在就這麽一次。」

  在1082室,引路的劉博士輸入的密碼的動作雖然被他習慣性地用手遮擋
了,但是根據聲音和手掌移動的頻率,很可能是8123548……

  「那個部門的項目組也不知道在幹嘛,總是一股怪味,向上頭反應也沒個結
果……」男人繼續唠唠叨叨。

  在剛轉彎的過道裏有人推着一輛拖車經過,匆匆一瞥看到貨物表明的英文的
内容是:液氧。

  徐奕婕隻是一臉含蓄的微笑,時不時的插上兩句嘴,烘托下氣氛,不動聲色
的撩撥起劉博士的談性。

  果然,對方也是興趣大開,胡吹海聊起來。雖說看上去并沒有多少實質性的
内容,但是對于這個一無所知的的神秘總部,哪怕是多知道一點,對于未來的進
展或許也是有極大的幫助。

  很少有人注意,徐奕婕的看似自然的每一步都仿佛是經過丈量過一般,不多
不少的恰好維持在相同的距離。就算是偶爾有心細的人看到了,也頂多是誇贊少
女端正挺拔,經過了猶如模特般嚴格的培訓。

  借著有如标尺般的行走丈量着每一寸空間,在徐奕婕的大腦裏,一幅巨大而
立體的藍圖正在緩緩地被一點點地勾勒出來。

  每一處值得注意的地方,都在那腦内的藍圖裏清晰地标注上了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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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6-9-7 17:30 編輯 ]
作者: stalin    時間: 2016-8-8 22:00     標題: 【門】(初章)作者:linhe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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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初章)


作者:linheyan
字數:23778


   
      ***    ***    ***    ***

  是的,徐奕婕很确信——這便是自己的能力了。這股力量,被少女稱之爲—
—心像圖書館。

  簡單的來說,徐奕婕能夠将所接觸到的一切信息都毫無阻礙地映現在腦海之
中,宛若将現實的數據精細地編繪成一本本的書頁,裝訂成冊,整齊羅列,隻待
需要便可以随時調用。

  和那些動辄破滅規則,改變現實的異能相比,可謂是毫不出奇的能力。

  甚至可以說,早在世界的步伐再一次穿過「門」之前,這個地球上可以稱得
上是記憶力驚人的人才就大有人在了。雖說并不常見,但是在高達數十億人口的
基石上,誇張的說可以稱得上毫不出奇了。

  下盲棋、速記、高效運算、急速的學習能力都是這種類型的人類鍛煉自己的
拿手好戲。

  事實上,這項與生俱來的天賦,曾經,徐奕婕也隻是認爲僅僅隻是記憶好而
已。

  可能,曾經的徐奕婕真的僅僅隻是一個頭腦靈活、記憶力不錯的小姑娘罷了


  隻不過,7歲那年變成了女孩人生的分野。永遠失去的時間,是過往無憂無
慮的童年,往後,則是布滿陰霾的開始——在沒有找到目标的日子裏,如同蒙上
漆黑的幕布,在荒無人煙的荒原行走。至親的重複啜涕給幼弱的心靈一次次地碼
上重壓,已死的亡靈的呼嘯一次次地在頭腦裏回旋。無法向他人言喻的絕望和悲
恸簡直鎖死了少女向外的天空。直到在一次不經意中,徐奕婕發現了自己能力的
新的擴展。

  在那個瞬間,宛若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少女心中的星空,驅散一切低沉無助的
陰暗。

  當時,少女喜極而涕,誕生了緊握希望的狂喜。「這是天啓,是上天給予我
實現夢想的力量,我将還以公正,這是我的天命。」

  這個念頭,至今如此,日日皆然。被執念驅動的身體和精神,也不斷地奮力
地奔跑着,追逐着不知道何時到達的目标。

  最後一步了。

  還是傳統的密碼按鍵,虹膜掃描,語音确認、人體全息掃描、以及最後的人
工确定。

  「叮咚。」最後的一聲提示般的鈴音,閃着亮澤金屬質感的大門無聲無息地
向着兩邊滑開,将核心畢露在少女的面前。

  「到了,這裏就是3号核心區了。」旁邊的劉博士用一種敬畏惶恐,甚至隐
隐有些虔誠的聲音低低的念道。

  徐奕婕不動聲色地站直了身體,眉頭微微皺起。

  不,并不是裏面有着什麽詭異得見不得人的東西,也絕非是怪異到無可名狀
的場景。

  恰恰相反,寬闊的室内一塵不染,光潔的牆壁閃閃發亮幾乎可以印出人影,
若有若無的清香在屋内飄蕩,無疑,裏面每天都有經過良好的清潔。

  隻是……那接近上百平方米,寬闊到足可稱作爲殿堂的房間内,空空曠曠的
,隻有一隻大木桌和兩柄椅子有些突兀地擺在房間的中央。

  門、牆壁、室内、桌椅,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完全沒有被「異狀」
侵蝕的征兆。但是,這些無數的正常湊成一個整體,卻違和得無比的反常。徐奕
婕在短暫的思考之後,還是決定作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少女的眉毛
好看地皺了起來,白皙的臉蛋上充滿了不解,偏過臉來對着劉博士:「博士,這
是什麽意思?」

  「登記……當然是登記了。」劉博士的臉根本沒有朝向徐奕婕那邊,雙眼略
微畏縮地看着桌子的一邊,原本有些憨厚的聲音顯得有些緊張。

  「是什麽?」徐奕婕皺了皺眉,這次不是僞裝,而是心裏隐隐真的有些不安
了。

  徐奕婕并不懼怕于正面的交鋒,從對方的行動表現來看,自己的身份也絕對
沒有暴露。那麽,在這空無一物的房間裏,真正讓劉博士敬畏的,究竟是什麽東
西?!

  作爲一個以感知見長的靈能者,徐奕婕很确定,這裏是純粹的現實域——一
個并未被門外的規則扭曲的空間——一個抵觸一切超自然「現實」的保守區域,
在這裏,靈能的波瀾根本難以撬動還堅守着舊世界規則的牆壁,一切試圖扭曲現
實的靈能都更難施展出來。

  少女的視線在房間裏敏銳地掃射着,一切都是那麽的正常……

  在徐奕婕那優秀的視力中,周圍十米内的纖塵都被自己認認真真地檢視過了
,并在腦内的心像圖書館仔細地對照分析過了——依舊毫無結果。

  「請坐吧,拿起桌上的紙和筆,按照要求把答案寫明,就可以了。」劉博士
引着徐奕婕走到桌子旁。指了指桌上空白的紙,語氣變得急促起來,似乎是急着
把一切都一口氣說完一樣。

  「就這樣,那麽問題是什麽?」徐奕婕并沒有立刻上前,睜大的美目狐疑地
審視着那貌似尋常的素白宣紙。紙面上,和最初看到的一樣——是一片空白。、

  劉博士咽了口水,點點頭。男人猶豫了下,似乎在思索些什麽,最後還是開
口:「如果是外圍的其他幾個項目組的話,那隻需要經過普通的身份登記和體征
輸入就可以了。不過第三核心區尤爲特殊,是中央少數的直屬核心研究項目分區
。如果要獲得這裏的登記,必須先取得這個桌子的許可。隻有得到了它的認可,
你才能加入到第三區。」

  一個大活人在工作前必須取得一張木桌子的許可,在現實中自然是絕不可能
的。

  劉博士那嚴肅地有些緊張的臉,也顯示着對方絕不是在開玩笑。

  而年久成精的可能性,也被這張桌子上邊緣那毫不起眼的明顯屬于現代社會
的細小LOGO商标無情地推翻了。

  隻是,無論多麽不可能,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後,其實唯一的答案就在眼前
呼之欲出了。

  「傳說魔法類道具?」哪怕是徐奕婕也忍不住輕呼出聲。

  一旁的男人,重重地點了點頭。

  徐奕婕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自門的存在之後,世界正在緩慢而逐步的改變。并非所有的變化都是如同幻
境的誕生般駭人聽聞,讓人進入就産生種虛妄不實的錯覺。傳說魔法類道具,則
是另外一種顯而易見的顯現。

  如果說幻境的出現,瓦解了政府對于現實壁壘的信心,那麽,能夠完好無損
地存在于現實中,卻并不絕對遵循「規則」的存在,則愈發讓高層們亦喜亦憂。
這種存在,在各國的稱謂都絕不相同,在徐奕婕的國家,它們被簡單的冠之爲一
個普通到俗氣的名稱——傳說類道具。

  然而無論稱謂的雅俗不同,卻改變不了它們的共通點——詭奇的違逆現實規
則的特性。

  有的傳說魔法類道具直接完全無視于現實法則,憑空地架構在明顯不屬于凡
俗的物體上,毋庸置疑,那物質也往往一看便知道和現實存在的任何物質都難以
扯上關系,最爲而另一些傳說魔法類道具則更爲「入鄉随俗」,親和地依附在人
世的已知物體上,隻是,那原本普通的物體,從而就變得不再普通了,具備了種
種難以言喻的能力。

  那麽,眼前這擺放在總部核心區域的桌子,在這寸土寸金的有限空間裏卻擁
有着單獨劃出一個足可稱作殿堂大小房間的安置資格,絕非泛泛之物。

  「因爲這張傳說魔法類道具,這個大廳也被内部稱作問答之廳。不過不必緊
張,雖說每次的問題都不一樣,總的來說,是非常容易回答的。我先出去了,不
過不用擔心,整個房間裏都有監控,不會出什麽意外的。」劉博士補充了句,然
後對着那桌子微微地點了點頭後走了出去。

  徐奕婕死死地盯着那桌子,哪怕是已經從劉博士的嘴裏得知了桌子的不平凡
之處,在已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之下,也依舊難以看出它和平常的桌子有任何的
區别。

  異象猶如神迹,總是那麽的難以揣度啊。

  現在根本不可能退出,何況,已經按照計劃都走到這一步了,也容不得少女
退出了。

  沉默了半響,徐奕婕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朝着靠向自己這頭的椅子坐了
上去。

  對面出現了人,她在同時也看到桌子那原本蒼白的紙上的字了。

  宛若是從自己的指縫中流露出來的一樣,紙上娟細的小字正是自己的筆迹—
—問答卷。

  對面那比起自己這小小的木椅要華麗得多的老闆椅上浮現出來的形體,同樣
長着自己的相貌,擁有着自己的身材。宛若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

  這個時候,就幸虧劉博士的提前的預警了。過往看到過的民間傳說、鬼怪靈
異故事瞬間從目錄中蹦到奕婕的記憶讀取區。強忍着震驚,徐奕婕選擇了比較穩
妥的接觸方式,微微低下頭,不去打量對方的眼睛,而是小心地讓視線在對方的
脖子以下的位置遊移着。确定着對方是否真實存在。

  「你的希望,我知道。你的野心,我也知道。我就是你。」女聲婉婉地從對
面傳來。

  徐奕婕握緊了手沒有答話,這種故弄玄虛的,不帶陳述也不帶疑問的句子根
本沒有回應的價值。

  「看來你不相信呢,天演的成員。」

  徐奕婕捏緊了手裏的筆,臉色僵硬起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空氣裏浮現出令人窒息的氛圍。

  這個句子不帶有任何推斷的用意,簡單得仿佛隻是陳述着一個顯而易見的事
實。這的确是事實,一點都沒錯。

  唯一的問題就是,天演,并非是什麽值得公開稱道的團體,而是一個被政府
視爲可怖的競争對手的恐怖組織。

  人與人之間,總是有着隔閡的。如果地球是個遍布着蜜和油的伊甸園,那麽
,世間的一切争鬥,或許都是不必要的。

  不過這個世界并非那麽和諧。那麽,區分「我」和「非我」的概念的劃分就
變得非常重要了。有時候,有人以血裔民族來作爲描繪這條線的顔料,有時候,
有人用是否信仰着同樣的神靈作爲界限的邊界,又有時候,是否是同樣的階級,
被認爲是界線内外的重要分别。

  而天演,它的誕生源頭同樣神秘。不過它的對外公布主張是明确無疑的,它
們所選定的分界線是「有能者」和「無能者」。隻有真正的靈能者才能在他們允
諾的新世界裏取得一席之地。

  仿佛把門的出現作爲了猶如寒武紀生物大爆發,大進化的标志,天演的領袖
們認定世界的前進的路線已經被指定好了,而他們,隻需要在這必定成功的道路
上跨步前進就可以了。

  如果僅此而已,那麽他們也隻是可憎煩人的對手,對于政府所要面對的更多
問題而言,他們的極端主張并不顯得多麽突出。然而天演似乎并不滿足于命運車
輪的緩緩前進,他們要快,要更快地讓「有能者」的時代降臨,加速那些不服從
演化的僵化者的時代的過去。在中東、在東非、在西亞等若幹個缺乏強力世俗政
府組織管控的落後區域,由他們策劃行動的多起模因事故和緊随其後的謠言快速
地瓦解了當地民衆對于科學的信任。當地的人民變得恐懼科學,轉而求助自古流
傳的蒙昧信仰。而天演的成員運用着符合當地人的意識主流的表現方式,巧妙自
如地構建出符合「常識」的靈能法式,如同用一塊巨大無比的透明玻璃罩住一塊
塊區域,區域内被緩慢地塑造成和更廣泛的世界不一樣的界域。

  長久以往,所謂的「現實常識」,反倒會淪落成非主流。而被逆轉的符合當
地人想象的式樣思維,反倒成了鞏固确鑿的「準則」。

  在這樣的對手面前,以往的文明大沖突、民族分裂、宗教仇視仿佛成了笑言
。這或許有可能成爲超越了任何沖突的存在。某種意義來說,這和16-17世
紀,西歐開展的浩浩蕩蕩地殖民大發現的時代以來,當時的學者們用着饒有興緻
且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當地的土著居民,甚至頗有興緻地參照着聖經和時興的生物
科學考據那些膚色怪異的人形生物究竟是否人類的問題别無二緻。

  他們,究竟還是否是我們的一員? 不,更刻薄的來說,他們是否還能夠被
認定爲人類?

  同樣,「有能」和「無能」,很有可能徹底割裂社會,讓原本令人習以爲常
的社會結構再度變得分崩離析。而現今看似不可一世的大國,也或許會在被時代
變革的洪流中搖搖欲墜。一如盛極一時,卻民族主義思潮興起後,那因爲無法适
應變化而猶如龐大的恐龍在食物死去的時代頹然倒下的奧匈帝國、奧斯曼帝國一
般。

  在數年前由各國的調查員準确地确定了最近一個地區原本拒否一切超常規力
量的現實區域被轉化成可供更多祖靈法式運作的地域與「天演」這個組織存在着
明晰的因果關系後,天演變成了一切政府眼中的大敵。而在美利堅、日不落、中
國等各處被發覺的爲天演工作的間諜後,各大國已經緊繃的神經更是變得猶如驚
弓之鳥般敏感。

  在被叫破真相後,徐奕婕臉色鐵青,雙手僵立地放在桌上,門外靜悄悄的,
并沒有準備沖進來的執勤警衛的腳步聲。

  「你,究竟是什麽?」在思考半天後,徐奕婕緩過神,面對那和自己有着相
同容貌的「人」,根本沒有什麽問題是萬無一失的。再三斟酌後,提出了第一個
問題。

  「我是你的倒影。」對方微笑着,這本該是浮現在自己臉上的笑容卻在此時
顯得無比高深莫測。

  并沒有讓徐奕婕插話的意思,對面的人影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剛才的聲
音隻是你心中的聲音,并沒有外傳,所以你也不用擔心出門之後立刻就會被處理
。我也并非全知并非全能,隻是恰好知道一些應當知道的事情。」

  直到此時,徐奕婕才猛地發現,從始至終,對方的嘴角都一直保持着微笑的
弧度,根本沒有說話時的一張一合。

  少女沉默了下,在心裏暗暗地默念着:「這是要和我談條件的意思嗎?」

  對方的回應在心中的默念結束後立即響起,聲音婉轉,宛若百靈鳥在耳旁輕
啼:「并沒有這個意思。這不是條件,而是友善的建議。天演所企圖的,比你想
象中的要大得多。這個組織,必須被摧毀。」

  「恐怕是命令吧。你究竟想說什麽?」徐奕婕蹙起秀眉,忍不住低沉出聲。

  用着先前揭露徐奕婕隐藏着的身份的平淡語氣,對方不緊不慢地說着,仿佛
隻是在叙述一件已成定局的事實:「天演組織,必須被摧毀。它的成員,在非抗
拒的情況下可以得到赦免。而你,在這場畫卷中将展現出最好的舞姿。」

  「你以爲你是什麽?憑什麽玩弄别人的人生?」對方那仿佛已然将自己把玩
在手心随意予取予求的笃定反應宛如給即将發生劇烈反應的試管中灌注了最後一
滴催化劑,心裏又好氣又憋屈的情緒在被壓抑到極緻後猛地爆發出來。女孩擡起
頭來,怒視着對面的「自己」。

  「是誰給你的這個……」少女瞪大了雙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最後的
兩個字像是被堵在喉嚨裏般完全無法脫口而出。

  眼前,哪裏有什麽人影,放眼望去,滿是無盡璀璨的星空。

  數不盡的繁星在整個視野裏閃耀着或明或暗的光澤,每一顆星星的影像都是
那麽地清晰,星河緩緩地旋轉着,輝光的深處,仿佛隐含着更加深邃的存在。

  哪怕是視線在星光上停留片刻,躍動着的記憶片段如涓涓的溪水般流淌進入
大腦,将被塵封的記憶重新激活,一點一滴……

  徐奕婕駭然的發現,這便是自己至今爲止的整個人生。

  從嬰幼兒時代的嗷嗷待哺,到小時候的牙牙學語,再到小學時候在父母的督
促下的努力學習,以及那之後,父母死去,自己倍受挫折的時期,再是初中的沉
默寡言中渾渾噩噩地度過了數個學期,高中時候找到人生目标後的奮進……

  從毫無神智的幼子、到有着父母關愛呵護的幼女、緊接着是那段失去父母、
前途一片黑暗的蘿莉時期、再到着瞄定了目标,始終向着那個難以實現的目标努
力的少女時代,猶如有個全知全能地第三者始終高高地俯視着一切,記錄着自己
的成長曆程般,迄今爲止的人生如同尚未理齊的電影膠卷,無數個片段在面前正
放、倒叙、插述着。

  随着記憶的深入,徐奕婕的神色也随之變換,時而歡欣喜悅、時而莫名痛苦
、時而疑惑難言、時而恐懼異常,不一而足。

  隻是,在少女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一些不該滲入的記憶開始虛假地和真實
的記憶緩慢地融合在一起,潛移默化地動搖着徐奕婕的信念——

  「爸爸啊,最喜歡小奕婕了。」将小小的女孩抱起來放在膝蓋上,溫情親吻
着奕婕臉蛋的男人,那張原本理應長着父親慈愛的臉卻猛地變成了另外一張臉。
然後「父親」的微笑變得古怪起來,動作突然變得大膽豪放起來,輕柔地托着奕
婕的大手順勢下滑,在蘿莉的青澀下陰熟悉地掏弄起來。

  「父母對于子女的愛總是無私的,爸爸告訴過你,你可以自由的思考,也可
以根據自己的想法做決定,但是同樣的,父母的意見同樣也是值得納入考慮的範
圍。你還小,有時候有些事情是父母必須做決定的,乖女兒要乖乖地聽爸爸的話
。」記憶裏,父親生命前的最後幾天,因爲選擇學校和未來專業的問題的時候,
父親一臉嚴肅地對着自己說道。隻是,那原本記憶得十分清晰的聲音卻像是壞掉
的錄音機般沙啞、斷斷續續地,影像也拉長着泛着異樣的光彩,就像是信号極其
不良的電視頻道。而且,恍惚間在這之前似乎還已經重複看到過很多次這樣的景
象了,印象裏開始僅剩下幾個模糊的詞語——「無私的愛、長輩的決定、乖乖的
服從。」

  接下來,還有更多……

  徐奕婕的臉上再度浮現出痛苦難耐的神情,不僅僅是因爲又一次地看到了那
讓自己痛苦的回憶,原本散亂迷離的意識卻在被不斷侵蝕壓抑中,似乎終于喚醒
了心靈深處的意識,始終萦繞在靈台的清明似乎在冥冥中察覺到了腐堕的痕迹,
猶如回光返照一般,最後的靈能在女孩的心靈深處中收縮激化,瞬間宛若突破了
臨界點般,在腦海中化成清之又清的純澈靈光。如利劍般刺破了這層虛幻的界限


  腦内的争鬥還在繼續,在現實中,徐奕婕渾身劇顫,冷汗淋漓,一副虛脫無
力的樣子。然而,重新睜開的雙眼卻劇烈地閃爍着,如若有星辰墜落其中,在裏
頭熊熊燃燒,亮得怕人。

  隻是這一次,少女不再被對方的對視的雙眸所迷惑。

  對面的那「徐奕婕」似乎也有點意外,挑了挑眉頭,露出一臉若有所思的神
色。

  「你,根本不是我。這些也根本不是我的記憶。你究竟是什麽東西?!」急
怒之下,徐奕婕也不顧腳步有些虛浮,向前幾步,狠狠地抓住對方的肩頭。

  入手之處,是溫熱的如同活人般的溫度。這讓徐奕婕覺得放松了不少。在用
擒拿的姿勢控制住對方之後,少女的另一隻手以更加迅疾的速度,毅然地抓向對
方的臉頰。「不說也沒關系,這次我倒想看看你人皮面具下面到底是什麽東西?


  對面的「自己」看着那抓向自己的手,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卻并沒有抗拒
,任由徐奕婕的玉手用力地扯住了自己的臉頰,并且用力一拉。

  「铛~」椅子歪斜倒地發出一聲悶響。

  「啊!!!」随後,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在室内回蕩。

  監控室裏,劉博士半帶畏懼半帶疑惑地盯着大屏幕。遍布房間的攝像頭将一
切訊息都事無巨細地通過電波傳遞到大屏幕上。

  當然,凡俗的物品,并沒有能力倒映出徐奕婕眼中的景象。在劉博士的眼中
,那少女的對面,椅子的正中始終空蕩蕩的,沒有一絲波瀾。

  然後那個少女抽搐着倒在地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這個大廳裏,先後至少有數十人怪異的昏迷。更誇
張的其實也不是沒見過,。

  估計通不過了。劉傑心裏暗想着。

  一邊的電話響了,劉傑提起電話,對面是林默凡的聲音,「劉博士,我是林
默凡。你那邊的情況,我也看到了。麻煩去安排下醫生把那昏迷的新人擡下去治
療。順便看看測試報告,過關的話就讓她進第三區,沒過的話就發回普通區。。


  劉傑并沒有對林默凡立即就了解了這裏的情況太過意外,畢竟,監控中心的
最高權限就是掌握在林默凡等少數幾個董事的手上,不過對方對于這裏異乎尋常
的關注還是讓他稍稍有點詫異,猶豫了下,還是小心翼翼的主動開口道:「不過
林董,這不符合規矩吧,以前的新人都是要經過至少兩年的觀察期。雖說徐小姐
有專人推薦,不過恐怕……」

  「沒關系的,所謂的兩年培養期其實也是爲了穩妥起見才定下來的不成文規
矩。你也是看過了徐小姐的資料了,從小就在忠嗣學校定點培養,政治成分可靠
,而且在華南區的業績表現也足夠突出。對于這樣的年輕人就要着重培養嘛,況
且第三區的人手緊缺的報告提上來也不是一兩天了,人手缺得緊,之前是因爲甯
缺毋濫不得不把事情壓下來,不過既然有合适的人選,一點點破例不算什麽。」
并沒有因爲劉博士的問題有什麽疑慮,男人輕描淡寫地說道。

  「嗯,好的,林董,那我馬上安排下去。」看到林默凡如此堅持,劉博也不
敢逆了他的意思,連忙點頭稱是。

  ……………………………………………………………………………………

  「我,是怎麽了?」白色的天花闆、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套,映入眼簾的
,是完全的純白,仿佛連一點污垢的容不下。

  徐奕婕沒有急于起身,安靜的躺在床上招出了心像圖書館檢索理順着思緒,
自我解答着大腦中的疑問。

  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斷裂——在蘇醒片刻後,少女立即确定這點,在擺脫長
着自己同樣相貌的女性的精神控制之後,自己準備使用拿手的擒拿技來對抗對方
,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麽呢?

  宛如是做了一場噩夢,但是夢裏發生了什麽根本想不起來,而且大腦似乎也
極端抗拒着相關回憶,隻要稍微深入地思考這一個問題,整個人就頭疼欲裂,并
立馬覺得着無比的厭倦和煩躁。

  在反複的回憶思考都未能出現結果之後,少女歎了口氣,重新睜開眼,撐着
身子坐了起來。

  毫無疑問,這裏是一間病房,吊架上的點滴瓶上的晶亮藥液還在順着藥管一
滴滴的滲入到自己的體内。探訪病人的鮮花在床頭櫃上鮮豔地綻放着,而盛放鮮
花的花瓶下方,壓着一封小巧的信封。

  裏面是一份公司入職函件,以毫無創意的公式化語言不帶感情地祝賀着一個
新人加入到公司的新部門——就像是每一個普通的公司裏的函件内容一樣。

  少女攥緊了這張不厚的紙張,通往複仇成功的大門又推開了一扇……

  徐奕婕長舒了口氣,無數次的努力,終于換來了這一封通知函。然而少女卻
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喜悅感,甚至心裏還隐隐的莫名恐懼。也許是靈能者本
身天賦的直覺本能地意識到,這不是結束,隻是另一個更艱難的開始。

  接下來的過程也的确一如所料,在身體康複出院之後,沒有鮮花和掌聲,新
的部門的領導應該是早接到通知,在看到自己的入職函件後并沒有任何意外的表
現,立即派發了任務。

  接洽的同事也一樣是面無表情,一個個都冷漠異常。似乎隻作爲一個個維持
運作的齒輪般井然有序地行進着。

  「工作,真的好多。」徐奕婕手指飛快地翻弄著書頁。這是上班的第一天,
自己的直屬上司在接到入職通知後便當即領着少女來到檔案室,安排她處理或新
或舊的來自全國各地的檔案。

  雖說嘴裏不滿地嘟囔着工作的繁重,但是少女的心裏遠沒有臉上顯示的那麽
不開心。恰恰相反,在平靜的表情下,徐奕婕仔仔細細地審視着檔案中的每一個
字眼,心像圖書館的特殊能力全力開啓,難聞的發黴味道在紙張飛速的一張張被
翻起蔓延,看似徐奕婕隻是皺着眉頭像是在敷衍工作般的在一目十行的匆匆掃閱
,然而實際上,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經過了被掃描儀掃描、複制、輸入到一台中
央存儲中的流程一般,一切的内容,都如同烙印在女孩的大腦般清晰準确。

  自己手頭上處理的足以數米高的一大堆厚紙,無一例外,全都是絕密級别檔
案。全國各地哪怕隻是簡單的描述記錄,記錄疊加累積起來也是個龐大到恐怖的
數字。

  作爲一個以着化工制藥爲外殼的公司,下發到的檔案自然也是多涉及到全國
人種檢查報告、基因圖譜測試之類的從門誕生之初,國家所能搜集到的一切涉及
生物信息資料,以及相關的測試、對照的實驗諸如此類的資料。

  「醒龍計劃!」徐奕婕的手指猛地一顫,那頁紙已經飛快地翻過去了。

  比起顫抖的手指,女孩的内心更是劇烈一跳。

  這,正是當初父親負責的最後一個項目——在被傳遞過來的父親亡靈的反複
無止境的呼喊中,也多次提到過這個字眼。

  少女并沒有停止動作,因爲,已經沒有再重新翻閱的必要了,在心像圖書館
的調閱記憶下,徐奕婕根據前後文立即作出了判斷,這個名詞僅僅是在手頭上的
這一個計劃中被關聯性質地提及到了,僅此而已。而手頭上這個被預定命名爲「
鯉魚躍-3」的方案,則更是連開展都沒有正式進行,便無疾而終。

  在華南區工作的那麽幾年裏,少女并非毫無收獲,從上頭漏下的隐隐約約的
信息裏,真正的醒龍計劃,恐怕還珍藏在中央直屬的最高機關的手中。從未解密
過,而在秘密和天演接上頭之後,同樣是毫無信息的結果,根本不必指望直接通
過資料就可以直接明白了。

  似乎再一次的觸及了内心的傷口,徐奕婕咬了咬嘴唇,不發一言,繼續翻閱
着剩餘的資料,從少女始終不露半點異樣的表情裏,哪怕是透着監控頭無時無刻
地查看,也恐怕看不出絲毫的端倪來。

  饒是如此,這一系列的檔案都是關聯着的,而所謂的醒龍計劃,在多個不同
的項目計劃中被多次提及飲用。

  而真正的醒龍計劃,也在這或明或暗地透露中,猶如一張張拼盤的碎片,一
點一點地在徐奕婕的腦海中組合起來,構成那色彩斑斓的圖形。

  「原來如此。」高達一米的厚厚資料被一本本歸納到對應的記錄分類下,徐
奕婕長舒口氣。

  不過少女的眼角裏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意思,恰恰相反,明明是三伏天的夏季
,徐奕婕卻隻覺得後背涼透了,仿佛被浸入冰冷徹骨的冷水中一般。

  這裏的資料,和頭腦裏所有收集到的零零散散拼湊起來的資料一起的話,那
将構成一個龐大,而淩亂的龐然拼圖。這個拼圖的背景,是整個世界。

  如果……如果說計劃裏的所有的一切揣測是正确的話,「門」的開啓,恐怕
并非是局限在相關部門庸庸碌碌做着隐秘工作的下層人員們想象中的突然而然,
嚴防洩密僅僅是人類政府爲了避免世俗社會的大崩潰而不得已爲之。恐怕,在人
類世界裏,至少當今的五大強國,全都無一例外的都得知了這個信息。所謂的醒
龍,根本是量産靈能者的計劃。不,如果再吸收掉那幾個資料的想象的話,所謂
的醒龍,搞不好還有清洗掉無法覺醒的非靈能者,批量轉化靈能者的意圖。

  而立足于破壞舊有秩序被公認爲激進主義的天演,比起剛剛看過的某些已經
夭折的計劃來說,甚至都還顯得太過溫和了。

  「果然,是回不了頭了呢。」走出公司總部大門,看着準點到達的公司專用
公交——它的目的地隻有一個,那就是公司的員工宿舍。徐奕婕頓住腳步,看着
斜落的夕陽,露出了一個輕蔑的微笑,接着提着背包,像是走向宿命一樣的走向
那靜候的車輛。

  …………………………………………………………………………

  和所有的公司一樣,清晨的朝陽透過晶瑩的幕牆照射進來,空調大大的開啓
着,釋放出驅散熱意的冷氣,時不時就有人員在各個辦公室神情嚴肅的穿梭着,
飛快地傳遞着信息量巨大的資訊。

  除了極少數的哪怕是公司内部的人員都覺得無比神秘的國家直屬機關外,這
裏就是整個中國的樞紐。猶如脊柱上的神經節點,無數被或知情或不知情的基層
公務員、各行各業的調查職員采集到的信息猶如粗陋的原料般源源不斷地透過網
絡、快遞等形式傳遞到這個京畿外環的方寸之地,然後被有目的地分揀、辨别、
分析、精煉出更多有效的信息。

  徐奕婕一言不發的翻動着手中的紙質檔案。入職的第一個月就是在這些檔案
陪伴中過去的。除了每周的例會,自己根本看不到直屬上司的人影。一切的指令
也都是通過郵件或者短信的形式告知。至于集團那幾位董事和各部門的高層,更
是連一面都沒有見過。

  突然,徐奕婕猛地搖了搖頭,皺着眉毛将手掌從捂住的心口拿開舉起,在側
面照來的陽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細柔的掌心已經被緊攥着的指尖掐得發白。

  這個情況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己身體的異常也成了一枚沉甸甸地壓在少
女心頭的負擔。仿佛公司的總部始終壓抑着一股陰霾的氣氛,從入職的那一天起
,少女的心頭就時不時地無緣無故泛起不安的感覺。

  不止這樣,随着時間的推移,盜汗、心率加快、乃至呼吸急促、心悸等多重
症狀開始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當然,徐奕婕當即就去醫院進行了詳盡的檢查,而檢查的結果卻是讓徐奕婕
亦喜亦憂——身體狀态一切正常。

  那麽,是心理上的嗎?

  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心理絕對正常。

  那麽,莫非是從未覺醒過預言能力地靈能在發出隐隐地暗示嗎?

  徐奕婕暗地裏進行過無數次的猜測,除了讓自己心更亂外卻沒有其他絲毫的
裨益。

  歎了口氣,徐奕婕緩緩地将手放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繼續默默地
翻閱着卷宗。

  在經過獨特的異能「心像圖書館」的分析之後,這篇卷宗的所有文字如同庖
丁解牛般被細細刨切成無數個部分。

  在女孩心中被認爲重要的欄目依次被掃過:複仇-扳倒林默凡的直接證據—
—查無相關内容。

  父母亡故的計劃的真相——查無相關内容

  探究醒龍計劃的真實目标——查無相關内容。

  醒龍計劃的相關殘留資訊——查無相關内容。

  本卷宗記錄計劃是否實施——從未……………………

  随着一個個選項被剔除,徐奕婕又是微歎了口氣,輕輕阖上卷宗的封面,做
好标簽後放在已處理的區域。

  接下來,是這部。

  徐奕婕擡起手,抽出旁的卷宗,翻看了起來。

  一張泛黑的小紙,從被裝訂得整整齊齊地卷宗的縫隙中悄然地落下。

  「嗯?」徐奕婕不動聲色地撿起來,這種疏忽在這樣等級的絕密文件中近乎
是不可能出現的。

  發黑黃的紙條上有一幅褪色了的畫,通過指尖的觸碰,徐奕婕很快敏銳地察
覺到紙張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凹凸不平的斑點。

  「這是?」用纖細的手指小心的摩挲着樹葉大小的紙條,徐奕婕有些疑惑地
自言自語。

  「盲文?!」最後兩個字,卻突然細弱地猶如蚊呐。徐奕婕瞳孔微縮,擁有
着心像圖書館的輔助,曾經近乎于瘋狂地涉獵過的關聯知識被立即浮現在記憶的
表層。僅僅是輕輕的一觸,徐奕婕立刻判斷出了盲文的對應字母,以及那看似毫
無意義的盲文字母對應加密的方式——那是多年前一度流行于阿富汗山區的毒販
組織的密碼加密,而且是當地邊境獨特的拗口方言,最初用于交付非法貨物。随
後短暫地被天演組織作爲臨時通訊密碼。

  而且,這段解密方式當初是僅供天演的中高層使用的。當然,那也已經是很
久遠的事情了,可能連組織自己的人員,在頻繁更換解密方式的多年後都快記不
得了吧。

  在徐奕婕的眼中,手中的紙條的幾個不起眼的地方還微微地閃着黯淡的光華
,這是天演中流傳的一種獨特修煉法的靈能特征。恰到好處地補齊了盲文中的最
後幾個部分。

  這樣一來,哪怕是被外人拾到了,對方也通曉盲文和那種阿富汗邊境獨有的
解密方式,但是缺乏對應的靈能解析,同樣是無法破譯。

  這缜密的手法,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這個加密的文本非常重要。

  在外人看來隻不過是一個恍神的時間,徐奕婕已經輕輕地将紙條夾回檔案,
仿佛隻是随手将掉落的紙條撿起來罷了,一臉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淡然姿态。

  在誰也看不到的心靈深處,一小行字符被悄然地記錄下來。

  這是一個國内極其知名的網盤的網址,如果幸運的話,或許資料還在。

  白天的工作依舊繁忙,終于挨到了晚上,在稱作了末班的列車回到宿舍後,
徐奕婕并沒有急急忙忙地直奔電腦,而是一臉倦容地直接躺到了床上,手指有意
無意地輕輕撫摸着胸口,一副不堪其累的樣子。

  在柔軟的肉丘中央,在襯衣的遮蔽下,在誰也看不到的角度下,從脖間垂下
項墜間的寶石突然微微一閃,一絲微弱的靈能被注入進去。在現實中,寶石依舊
平凡無奇。但是徐奕婕并不擔心,相信在那個人的靈視中,這點光芒已經足以引
起注意了。

  「徐,你找我?」果然,很快的,一個柔美的中性聲音徑直地從大腦深處傳
來。

  紅線——這是這個能力者的綽号,是一個能夠通過難以理解的紐帶在大腦中
傳話的家夥。

  對于這個人,徐奕婕的了解就是如此了。自從在大學的一個偶然的活動的期
間被「那個可以看穿人心的家夥」發展進入天演之後,這幾年來,負責和自己聯
絡的都是「紅線」。除此之外,不知道對方的其他信息。通過心靈傳遞而來的聲
音宛若是自己的回音,根本聽不出任何端倪。不知對方是男是女,除了看上去無
視距離的通訊外,也看不出還有什麽特殊能力。不,其實準确的來說,甚至連對
方是不是人類也完全不知道。

  不過至少,紅線的能力,确實可靠,而且和自己的能力非常匹配。隻要使用
作爲組織隐秘憑證的項墜,對其注入靈能,那麽,對方就會迅速地和自己聯系上
,招之即來。

  純粹的腦内通訊,不會留下絲毫現實痕迹的信息傳達,甚至隻要雙方都願意
的情況下,徐奕婕甚至可以将心像圖書館的資料如同電腦數據實時傳送一般地直
接拷貝到「紅線」的記憶中。

  「這是阿倫德如大師的精神印記,明白了。我現在去核實情況。」在收到徐
奕婕白天的關于這件事情的全部記憶後,紅線短短地回了一句,聲音暫時從徐奕
婕的頭腦中消失了。

  如果是平常,借助着天演内部高效的系統,再加上紅線自己的高權限,問題
很快都能得到解決。然而這一次,「紅線」徹底沉默了下來,像是失蹤了一般。
徐奕婕始終沒有收到對方的傳訊。

  直到第二天的黎明,紅線的聲音才再一次地徑直地傳送到徐奕婕的大腦。

  對方的聲音依舊和往常一樣平淡,竭力着保持一貫的優雅從容,但是徐奕婕
敏銳地察覺到那有些紊亂的精神傳訊中不自覺摻雜的焦慮情緒,「徐,抱歉。一
晚上都沒聯系你。實在是你傳遞過來的信息太過驚人了。阿倫德如長老已經失蹤
了整整三個月,通過你傳遞過來網盤地址,我們破譯出的結果是紐約的一處租賃
倉庫的門牌号。在那裏,我們的線人找到了長老的日記。裏面有關于他追查的任
務的全過程。」

  聽到對方的一番似乎和自己的工作毫無瓜葛的鋪墊,徐奕婕皺了皺眉毛,沉
默地将想好的話語用靈能傳送回去,打斷了紅線的叙述:「抱歉,這跟我的工作
并沒有關系吧。我和那位大人的約定是,我作爲組織的暗子潛伏在國内的部門收
集情報,而組織,必須要在我認爲合适的時候負責将」真相「公布出來,揭露這
個國家的醜陋。我對那位長老的生平事迹沒有什麽興趣。」

  連接到大腦中的聲音沉默片刻,重新開口,從線的那頭傳遞來的意志異常鄭
重:「我隻能說抱歉了,徐。的确這跟當初的約定不符,隻是情況有變,如果阿
倫德如長老的留言是正确的話,我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我們必須立即潛入第三
核心區,找到遺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像是覺得自己的語句有些生硬,對方放柔了語調,即便如此,傳遞過來的話
語依舊透着不容拒絕的笃定,「不用擔心,借助你之前的情報,第三區域的大部
分位置都被我們知曉了,遺骸必定不在那裏。而且我們通過其他的情報網确定出
了幾個遺骸可能的位置。今天一早,就必須行動。當然,你的能力不以武力見長
,所以最終争奪或者摧毀遺骸的戰鬥并不需要你的參加。你的任務其實非常簡單
,那就是最近請多在核心區的那幾個可能存放遺骸的地方走動走動,探索到遺骸
的真正位置,這就可以了。」

  聽上去非常簡單,才怪。

  這比将大象關進冰箱的三步驟一樣,隻需要打開冰箱門,将大象放進去,然
後關上門一樣。看似有理,實則充滿了難以實現的荒謬。

  徐奕婕在發覺到紅線無比堅定的意念後,隻是默默的聽着。

  直到紅線說完,才不帶感情地回應道:「核心區裏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亂
走動的,哪怕是工作,在工作區域必經路徑停留過久也會引起警衛的警覺的。這
棟大廈從地表到地底,每一個地方可都是無死角的被監視着。而且我本來以爲天
演早就知道,大國重兵把守的領域不是用武力能夠随便攻破的。」

  「說得沒錯,這根本不是使用暴力能夠解決的。所以,在你搜索的時候,我
的精神會和你同行。放心,我經受過專門的訓練,隻要聖人遺骸在我的百米之内
,我就會有所感應。」紅線很冷靜地回應着。

  「你所說的聖人遺骸,究竟是什麽?」徐奕婕思考了下,最後還是忍不住問
道。

  紅線沉寂下去了,等到十幾分鍾後,徐奕婕以爲對方已經拒絕對此問題作出
回應後才突然冒出頭來,「很難解釋,徐,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我隻能說,那
個遺骸,從被發現之初就是殘缺破碎的。剩餘被調查員發現的,被五大國分别保
管。據說在你們中國,那個部分的代号是」古「。」

  徐奕婕故作不經意地問着:「看來組織的情報來源很廣泛啊,組織内也有類
似的遺骸嗎?」

  對方傳遞到腦内的回應中滿是深深的憎惡:「不,那種腐朽的屍塊根本不該
繼續存在。亵渎之物早就該毀滅了。」

  對話到此結束。

  白天的上班同樣繁複枯燥。匆匆往來的人員無心在意的情況下也很難留意到
,新加入的徐秘書似乎近來總是有事要去各個部門遞交或者索要資料。

  通道内一溜的白熾燈,柔和的光線照得通道内一片通明。

  但這卻無所不至的光可沒給徐奕婕帶來什麽安全感,恰恰相反,永遠長明着
毫無死角的人造光線在這地底的深處讓少女恍若有種始終被注視的感覺。

  這裏已經不是平常的辦公區域了,事實上,公司的科研區和辦公區是分開的
,辦公區如所有的尋常企業一樣,設置在繁華的市區中央,前面幾層的對外開發
的區域更是訪客絡繹不絕,外招的不知情業務員殷勤地對着客人們推薦着增值業
務。而真正關鍵的核心區域則是遠在人迹罕至的鄰縣郊區。

  整個科研區從外表看上去也隻不過是一些低低矮矮的建築物,淺色幹淨的外
觀也能給匆匆一瞥的賓客們以良好的印象。然而真正的核心卻是在常人的目光無
法穿透的地底。宛若地下長城般的複雜構造,隐藏着集團乃至是國家都不欲爲外
人所見的真正秘密。

  「奇怪,徐,請往右邊走走。」在腦内的回應仿佛是在耳邊呢喃輕語,不斷
地指示着徐奕婕的方向。

  「怎麽樣?」依言一邊優雅地行走着,徐奕婕心裏默默地彙聚着念頭,将思
索好的話語浮上意識的淺層,然後發送出去。

  「這種奇怪的感覺,很接近了,請再繼續。」從腦内傳來的紅線的回應也從
疑惑開始逐漸變得凝重。

  「溫馨提示:徐奕婕小姐,您已偏離前往申請區域資料室的路線,前方10
米左轉,請根據提示前進。祝您工作愉快!」突兀的聲響從手機中響了起來。

  徐奕婕不禁苦笑,自己的手機早就加裝了集團改制的軟件,衣食住行應有盡
有。雖說看似非常方便,但是稍微往細處思考的話,就不難得出結論——自己的
一切都已經是在集團的眼皮底子下了。

  眼下,也正是地圖助手在發出溫馨的提示。不過徐奕婕也深信,倘若自己執
意前進的話,那麽有着萌萌圖案外表的小助手,同樣會在瞬息化身追捕自己的追
蹤器。

  反正,這也正是集團程序員開發出這款程序的如意算盤拉。

  「願他們的筵席成爲他們的陷阱、羅網、絆腳石和應得的報應。   願他
們的眼睛昏迷,不得看見。  」紅線冷哼一聲。

  小助手的提示音嘎然而止。

  隻是,現代人間的程序,似乎總是敵不過未知的莫名對手。無論是新開發的
新時代病毒軟件,又或者是古老的言靈。

  一路上,這種情況也不是一兩次了,不過無論是看過了多少次,徐奕婕都覺
得非常神奇,雖說早就有所耳聞,言語是攜有着力量的。而某些動用「真理」的
言靈更是号稱力量傳承自最古老的神靈,修煉到極緻可以号令世界,逆轉真實。
即便根據考古論證,人類中流傳的聖經最早也不過是公元左右的産物,然而公元
後的第二個千年才廣泛運用的由0和1組構成的無形電子程序竟也會被這引用自
聖經的語言所影響。

  哪怕是眼見爲實,也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行使了這樣不可思議的奇迹後,紅線并沒有自得,反倒是更加憂慮道:「徐
,提示已經越來越頻繁了。而且你越是往前走,我的心裏就越是悸動。很有可能
,遺骸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了。那種地方,守衛等級絕對不會太低,如果是尋常
的機械或者普通人也就罷了,但如果是同等的靈能者,我恐怕沒法隔空使用言靈
影響到他們。你要小心!」

  徐奕婕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這種情況,果然還是發生了啊。

  哪怕是紅線在任務之前重複強調得多少漂亮,自己絕不會被卷入戰鬥的風險
之中,隻是到了這個時候,恐怕也得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不是說你的感知範圍至少有100米嗎?」徐奕婕在腦海中輕輕地抱怨着


  「抱歉,但是,我們恐怕還沒有進入那個距離。」

  早就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事實上,在入職之後,徐奕婕已經來過這個科研
A區好幾次了。然而,以往徐奕婕可沒有紅線這樣的靈能者保駕護航,每次都是
遵循着正常到刻闆的工作程序,哪怕是路線也是依照着指路軟件所嚴格規定的那
一條,不敢有絲毫僭越。事實上,對于少女而言,這也是一條全新的道路。

  在心像圖書館的記錄上,如同戰争迷霧被點亮般,建築物裏缺失的記錄被補
齊。哪怕是現在離開,至少也不會迷失,不過,真的有這麽簡單嗎?

  「紅線,你還能使用多大強度的言靈,如果可以徹底遮蔽我的行蹤的話,我
就一口氣沖過去,等确定出遺骸的具體位置後,我再回去。」徐奕婕想到一個辦
法,立即問道。

  對于徐奕婕的提議,對方斬釘截鐵地回應道:「不可能的。這裏是現實域,
無論什麽類型的超自然力量都在這裏被壓制。隻有基準于科學規律制造出來的武
器才能發揮100%的功效,我的言靈在這樣的壓制下頂多發揮不到十分之一的
力量。所以我剛才就強調了啊,倘若面對的隻是一兩個簡單的機器警報,憑我的
屬靈還可以應付,但是多了的話,不行。」

  「真是誠實到令人心虛呢。你不知道信心是很重要的嗎?信則靈啊。」徐奕
婕默默地在心裏吐槽着。

  紅線的回應也顯得有些無奈:「确實沒有辦法。科技的力量非常強大,雖說
它們并非是人類共識的唯一主導者。但是很可惜,在這裏,它就是唯一的規則。
世界絕非一成不變,然而,在這裏,我通過你的身體所感知到的空氣都仿佛變成
了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磐石。老實說,你的内向型靈能或許受到的影響甚微,但是
我如果在這裏使用影響外界的言靈,簡直是像是要首先鑿穿這層磐石的壁壘,才
能夠微微從孔洞裏放出一點點力。用在你的身上的話,損耗還可能可以接受,不
過直接外放到現實,很有可能會淪視爲虛妄的把戲。」

  「哦。」徐奕婕不置可否地應了聲。

  突然,少女行動的腳步停了下來。

  在手心中握牢貼在牆壁上的擴音器傳來了「咕咕~」的輕微摩擦聲。

  這也是徐奕婕想出來的法子,如果是在都市的嘈雜環境裏,固然是會被雜音
輕而易舉地掩蓋。然而在這裏,或許能夠探聽到空調、服務器設備之類的輔助器
材的聲響,進而和心像圖書館中浩瀚廣博的知識聯通,做到像是蝙蝠的回聲波一
樣無視肉眼的距離來判斷方位。

  這次,拜絕對安靜的背景所賜,可以毫無障礙地聽到急速向這裏行駛而來的
聲音由遠而近。

  不僅如此,數量還非常多。

  一、二、三、四…………少說有十數隻之多,而且還是從四面八方的圍過來


  短短半秒的時間内,徐奕婕當即作出判斷,重量上來看不是人類,而且移動
的聲音非常勻稱,沒有出現什麽有節奏的類似踏步的聲音,應該是使用滾輪之類
的方式移動。

  最要緊的是:至多不過半分鍾,自己就要和首當其沖的敵方碰面了。

  簡單的在心裏捋了下狀況,我方數量:1人,缺乏正面戰鬥力,無後援。敵
方數量:不明,戰鬥力:未知,後援:未知。

  那麽,隻能這樣了,少女一咬牙,作出了選擇。

  不到半人高的高度,圓滾滾得甚至稱得上可愛的外形,銀亮的金屬殼體,全
身上下星星點點地布滿了小小的孔洞,其中一些孔洞中時不時地閃過一絲光芒,
也不知道是探測用還是武器的發射預備。不斷借助着底下的滾輪靈活地在光潔的
地闆上做着蛇形的漂移。

  這,便是在反光的鏡面上顯示出來的景象了。這也是徐奕婕在以往的任何一
次正常的探訪中都不曾見過的機械。

  簡單的一瞥,就可以輕易得出結論,這不是普通的機械體。

  「紅線,你剛才真的用靈能确定過周圍的攝像頭不能拍到我們嗎?」徐奕婕
嚴肅的問道。

  紅線同樣慎重的回應:「放心,我一直都在使用源自」吸血鬼無法在鏡中反
射「類型的言靈短暫地屏蔽了你。僅僅是科技側的攝像頭是不可能錄到你的。而
且用來報警的手機,我的靈能也足以屏蔽它對于服務主機的通告。」

  「但是,我還是被發現了。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少女攥了攥手,百思不得
其解。

  「或許,情況還并沒有那麽糟糕。應該說,我們還比較幸運,,必須趁着那
群機器人還沒有察覺到頭頂上的通風道的時候,盡快确定完遺骸的所在。那麽,
你就可以回歸到掩人耳目的真實幻影那了。這樣一來,進出的記錄就無懈可擊。
哪怕是從錄像記錄上,你也是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紅線冷靜地分析道。

  「隻能這樣了。」徐奕婕默然點頭,手腳并用,在這個僅容半米寬度的狹窄
通道裏匍匐前進。

  當然,在徐奕婕看不到的地方,一個距離少女的位置直線距離不到300米
的全封閉的房間内,一個聲音點明了徐奕婕的處境:「在這樣下去,她也就要很
接近你的身體了哦。真的沒關系嗎?」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輕聲細語地出聲道。

  房間裏沒有人,乍看上去像是在對空氣說話。不過很快就有了回應。另一個
聲音鎮靜自若的傳來:「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那個地方可不是憑普通的蠻力
氣就可以攻破的,何況,不是還有你嗎?」

  「可不能太指望我啊,我可不是戰鬥類型的靈能者,而且你有那麽多機械兵
,區區一個間諜潛伏進來還不至于需要我去戰鬥吧。」男人說着話,一邊從身旁
的盤子中掏出一顆蘋果,仔細地嗅了嗅,然後凝視了許久後開始張嘴咬下。

  「她的能力讓我很感興趣。究竟是個什麽類型的靈能者呢?」空氣裏的聲音
似乎在問着那個男人,又似乎隻是在簡單的自言自語。

  「哦,我本以爲最初你就知道了。」男人斜了斜眼,從提高的聲調上看,明
顯被提起了好奇。

  「不,其實不清楚,僅僅知道是屬于被動類型的,通過記錄,并沒有外放靈
能進行現實幹擾的案例,她可是沒有經過正規的靈能開發。從年齡上看,也是一
塊璞玉呢。」

  「奇怪,徐,你正在被攻擊。」在通道内始終不曾出聲的紅線突然在腦海中
告警。

  「什麽?從哪裏來?」徐奕婕僵住身子,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在這種狹窄到
騰挪身體都很難的筆直通道裏,根本容不下任何閃避的空間。倘若有人能夠登上
通道,随便用槍掃射,那真是毫無防禦的可能性。

  少女臉色凝重地望向周圍,神經緊繃起來,呼吸随之調整,視覺、痛覺、嗅
覺、觸覺在一瞬間被瘋狂地調用着,查探感應着周遭的一切。

  沒有,什麽都沒有。

  隻有原本作爲中央空調風道中的冷風涼飕飕地吹動着身體的表面,哪怕是把
五感增強到能輕易地分辨吹過身體的每一縷風的流向,裸露的手臂感知到通道内
每一寸接觸的灰塵的厚度,也依舊察覺不到一絲異常。

  紅線沉默的時間有點長,好半天才疑惑的說道:「抱歉,我不知道到底怎麽
回事,但是在剛才的一瞬間,我和你的精神鏈接出現了劇烈的波動,這明明是精
神攻擊的征兆。」

  「青碧的葡萄、朱紅的櫻桃、橙黃的芒果,這次的果子看上去品相不錯。夥
計,要來點麽?」放下才咬了一口的蘋果,房間裏的男人捏起幾個水果,眯起眼
睛将它們高高舉在燈光下,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仿佛在欣賞着罕世絕美的珍奇珠
寶般。

  「好,給我點。」

  「嗯。」嘴裏簡短地應了聲,男人從盤裏撿出幾個水果小心地放在桌上,随
後俯身打開一個暗門,僅容一人進出的通道黑漆漆地,陰森得吓人。

  不過男人一副習以爲常的表情,将盤子中的剩餘的水果一口氣全部倒下。看
着五顔六色的美麗果實們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中後,再度重新阖上暗門。

  「請慢用。」

  聽完紅線的話,徐奕婕片刻作出了決定。「紅線,我記得以前确定過,所有
的靈能攻擊都是有限制的,沒錯吧。」

  對此,紅線立刻作出了肯定的回答:「的确,哪怕是靈能,也無法做到真正
意義上的無敵攻擊。強力的攻擊不一定精準,而精準的攻擊很難做得到強力。如
果兩者兼備,那麽靈力的損失往往驚人。全部兼顧的完美異能,迄今爲止并沒有
被發現。」

  凝視四周,一片黑暗。隻是有了方才被攻擊的前例,這片黑暗,和下方的光
明一樣,同樣充滿了不祥的殺機。徐奕婕将念頭傳送出去,「情況不太樂觀,我
已經被盯上了,現在唯一的懸念,就是我的真實身份有沒有被知曉了。好在,這
個通風管道是連接到地下基地的大部分區域的。而我走過的道路,都在我的腦子
裏。隻要通風道和下方的路徑差得不大的話,我很容易找到路。現在,我要繼續
向着你有預感的方向過去。對方隻是才攻擊了一下,恐怕是特殊能力者,在可以
承受的範圍内,紅線,爲我加持。」

  說話間,徐奕婕手腳并用,快速的攀爬起來,苗條緊實的身軀發力,猶如一
隻靈貓般輕盈的在通道裏快速前進。

  「這可不得了,小貓兒要過來了。隻是單槍匹馬的話,我親自去迎接好了。
神光,爲我做好準備,我可不想當了這基地裏殉職的一份子。」男人依舊在笑,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不過眯起的眼神中,滿是認真的色調。

  「好。請放心過去。」似乎被對方的話說動,空氣中蕩起贊同的話語。

  通道裏的風,突然消失了。

  沒有了持續帶走熱量的冷風,冰涼的肌膚上開始恢複暖意。不過徐奕婕的心
裏反倒一涼。

  讓風消失的原因,排除種種因素,無外乎是兩種:1、源頭;2、渠道……

  承擔着冷卻整個地下區的空調近乎于不可能出錯。那麽,答案隻有一種了。

  要知道,這可是半人大小的通道,雖說是讓一個成年的女孩子在裏面挪動都
并不算輕易。但是對于流動的風而言,這已經是大得奢侈了。

  很快,少女直接觸地的雙臂也開始敏感地捕捉到了管道的輕顫。

  什麽樣的東西,會堵住風呢。

  不過徐奕婕可并不想知道答案,因爲,當答案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也就
是意味着開始了正面對抗。而一旦發生這種情況,無論當場的勝敗,自己就已然
宣告失敗。

  事實上,方才恐怕已經是先失一局,現在也純粹是死中求活,賭一把求得翻
盤罷了。

  徐奕婕一邊想着,手腳卻是不停,飛快地往前爬。

  「等等,已經過了。在右下方。」紅線忽然急急的傳訊道。

  管道的朝向是向上的,如果繼續攀爬,隻會越離越遠。而且通道内也不安全
了。思慮片刻,徐奕婕就近抄起格栅,向下躍去。

  順着紅線的指引,徐奕婕調轉方向,急促奔行。

  「歡迎,真是辛苦了。」在數個轉彎後,突然,徐奕婕的耳畔傳來一席嘲諷
的輕語。

  随後,一邊的門自動地開啓了。像是呼應着歡迎的緻辭般,整個通道的燈光
都通明起來。

  徐奕婕停住了身體,臉色鐵青,半天都沒有再挪動腳步。

  腦中的聲音也不知道爲什麽徹底失去了回應。

  走廊的空氣是冷涼的,夏日炙盛的陽光完全沒法透過深深的地層來到這裏。

  身後再度出現了一串熟悉的滾輪聲,不用回頭,單憑超強的敏銳感知,少女
已經知曉基地機器人正集結在不遠的地方虎視眈眈。徐奕婕隻覺得一股令人窒息
的絕望直從心底升起。

  「怎麽了,徐小姐。不,或許叫你尤小姐比較合适,畢竟,那才是你真正的
姓。」似乎看穿了少女的動作,整個通道内都回蕩着男人的聲音。

  在監控頭的投影下,可以看到少女的身形有些微顫。接着,像是被當場逮到
做錯事的小女孩般,少女低垂着頭向着大門走去。

  然而,這隻是攝像頭裏拍攝到的,在鏡頭無法穿透的地方,隻有徐奕婕自己
才知道,在短暫的錯愕和恐懼後,被劉海遮掩的那雙有神的瞳眸已經恢複了堅毅
和自信,而且因爲絕境作出了最後的抉擇,變得愈發無懼。

  腳,踩在堅硬結實的金屬質地的地闆上。有節奏的條紋在地闆上井然排列着
。跨過橫條的一步,都精準地仿佛是自己的人生的數字。

  就連故作緊張恐懼而有意顫抖的身軀,随着動作的進行,徐奕婕也開始感到
了久違的興奮。

  超過二十年的隐忍和努力,終于到了這一天,耳邊傳來的聲音也從最初的廣
播音變成了真人的聲音。

  在行走到最後一個地方後,徐奕婕擡起頭,立刻認出了這個房間——問答之
廳,自己開始這段總部生涯最初的地方,如果運氣不好,也有可能就是自己人生
最後的場所。

  林默凡,就在眼前了。

  地面的微微顫動,身後的門在自己進入的瞬間便悄無聲息地合攏了。

  和當初進來的空蕩不同,這一次,房間裏滿是橢圓形的小機器人。直到此時
,徐奕婕才認真的看到了這群隐秘地守衛着基地的非人士兵。

  嚴格說起來,并非所有的機器人都是按照一個模闆做出來的。不過大多數的
機械士兵有着橢圓形的身體,不過半人高,頂端和底座中密密麻麻地分布着細小
的晶體,應該是類似傳感器的東西。而身體的其他的幾個類似于人類肩部和手臂
的位置,有着小小的暗門,且已經微微張開。前胸那深色的孔洞,也如同機器人
的雙眼般牢牢地盯着自己。另外幾個機械兵則是有着如同卡車頭部般的方形。武
器也不同于之前類型的内置式,而是更加直觀地将發射口猙獰地暴露在外面。雖
說并沒有直接指向徐奕婕,但是少女相信,隻要自己有了異動,或是林默凡下令
,房間内會瞬息變成超越任何一個戰場的危險地域。

  「我想,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你的事情了。」林默凡作出了「請坐」的手勢
,一把椅子被機械人推到少女的身旁。

  徐奕婕沒有坐下,而是繼續選擇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男人,「林總究竟要談
些什麽呢?」

  男人嘴角咧出抹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你願意談的一切,放心,這
裏是絕對安全的。」

  徐奕婕環顧四周,「是不是絕對安全的地方總會有不速之客來訪呢。」

  「嗯,這種情況可不多見。所有不請自來的人士,都得到了我們良好的招待
。不過我想問的是,尤小姐這次明知安全條例也要潛伏進來,想找些什麽呢。」

  然後,林默凡一拍腦袋,作出一副恍然想起一件事情的樣子:「不好意思,
我剛剛忘記說了,您在會客室裏的那個幻影确實相當逼真,在儀器的顯示下确實
有一切人類該有的特診。如果沒有被盡職盡責的安保人員當面重新核對的話,說
不定就這麽蒙混過關了。」

  徐奕婕聞言冷笑了起來:「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嗎? 想說我已經完全沒有
退路了?」

  「沒有這個意思,我純粹隻是想人盡其才,天演能夠用的人才,國家同樣用
得上。你的父母都是爲國犧牲的烈士,你卻和天演這群破壞國家秩序的恐怖分子
走到一起,希望你多考慮考慮,不要玷污了他們的犧牲。」林默凡看着少女,細
言慢語的勸慰道。

  仿佛是把火焰扔到汽油桶裏,徐奕婕的臉色立刻差了起來,俏臉脹的通紅,
那一雙靈眸更是憤怒地像是要噴出火焰來一般,房間裏,隻聽到女孩一字一句地
問道:「那麽,我的父母的犧牲,究竟是誰造成的呢當年,到底是誰下令關閉最
後的閥門,把研究所裏整整上百号人關在裏面,任由他們死去的呢。」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徐奕婕猛地揮手直指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的男人
,顫抖的雙臂自腕關節起,筋如鋼筋般一條條的綻起,顯然已是怒到極限。「我
的父母本來不該死的,但是他們卻死了。這個讓他們随便去死的國家已經腐爛透
頂了,我正是要讓陽光照到這些被你們這群上流人口口聲聲說的」秩序「的掩蓋
下的角落。看你們到時候還如何自欺欺人地自稱這是爲了人民更大的利益。」

  「爲了所謂的更大的利益,就是自己爲人民選擇,然後勝利了就享受成功,
而失敗了就歸咎推卸責任一走了之嗎,真是永遠立于不敗之地啊。」一口氣将悶
在心底多年的話吼出來,徐奕婕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湧起的激蕩情緒。

  「哒哒哒~」林默凡的手指輕輕地在桌面敲打了幾下,發出幾聲脆響。男人
的表情變得有些若有所思,「這就是你和天演合作的理由嗎?  恐怕,我們之
間是有些誤會,而且我很好奇,當年的事情,究竟是誰告訴你的呢?」

  緊接着,林默凡作出一個疑問的擺手姿勢,自問自答起來:「不太可能是天
演。知道當年事情的人不多,到了現在不是死了,就是早已經晉升爲各區的首長
。哪怕是天涯也不可能知道具體的情況。至于你自己的話,一個小女孩更是不可
能問得到的。至于當初作爲華南區秘書的積累也不太可能,要知道那個項目直屬
中央,那個時代,作爲白手套的公司根本不曾成立。那麽,還會有什麽可能呢?


  看似是在旁若無人的自問自答,不過男人視線的餘光始終牢牢地盯着徐奕婕
,試圖從表情的變化中找到端倪。

  不過林默凡注定要失望了,自己每說出一句話,隻能看到對面的女孩面無表
情地對着自己。正當自己開始感到有些不安的時候。

  「想知道具體的情況,就直接去問我父母吧,林總。」

  徐奕婕踏前一步,這一步,步子不大,速度也不快。卻意外地給人帶來一種
莫名的感覺——沉重。

  宛若蒼穹之上的星辰墜落,落點便是徐奕婕邁前一步的踏點。明明決不可能
,但是林默凡卻霍地産生了一種這本該堅不可摧的合金地面在女孩的這一腳下震
顫、崩裂的錯覺。

  第二步,星辰的光輝在徐奕婕的眼眸中燃動,原本東亞人特有的黑色瞳孔仿
佛在這光輝下被熔煉、鍛打、退火冷卻,化成一種難以描述的色彩,一種不再屬
于這個世界的色調。滿溢的靈能光暈像是溪泉般從心靈的窗口中不住流出,如同
純淨的淡色火焰般飄蕩在眼眶四周。明明是一具普通的女孩子的身軀,這個時候
卻令對面的男子産生了無可名狀的錯覺,那本來苗條而柔弱的身姿林默凡的眼中
一口氣變大的無數倍,向着自己走來的,仿佛不再是一個普通的靈能者女孩,而
是一個周身纏繞着銀白雷電的泰坦巨人,抑或是一隻來源自古老洪荒的龐然巨獸


  林默凡的臉色瞬間大變,這種情況可不是自己所預料到的。本以爲是被動類
型的靈能者,卻竟然擁有在這片區域裏主動幹涉現實的能力。而且,從那湧現的
純淨靈能來看,徐奕婕的力量并非不值一提。

  「這到底是什麽能力」幾乎是出自本能,林默凡駭然地問道。

  「親身感受吧。」徐奕婕揚起手,直指林默凡。

  可惡,男人的臉猙獰起來,原本誤以爲是簡單的捕獲,卻在放網的瞬間,發
現網下的可不是什麽燕雀之流,而是強壯兇猛的獅虎。

  「失算了啊。」林默凡單手向下,在貌似老闆椅的下方,可是有着一連串的
按鈕,隻要按到了那枚正确的按鈕,直接脫離這裏,接下來的就讓機械士兵解決
好了。

  然後,林默凡愣住了,究竟是……哪個按鈕!?

  猶如是年老的硬盤的多重壞道,理應是牢牢記住的記憶像是丢失般無影無蹤
了。不可能,明明出發前還有着記牢這件事情的印象。

  這就是被攻擊的影響嗎?那麽,到底是什麽類型的攻擊?

  從徐奕婕的表現來看,恨極了自己的對方不可能不使用大招對付自己,如果
不使用的話恐怕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男人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不過沒有關系,至少,自己手中的資源還是非常
充沛的。隻要使用那招,絕對是可以後發先至的。

  「神光,準備……」剛說出第一句話,林默凡忽然瞪大了眼,眼神中充滿了
不可置信的詫異。因爲他發現自己不知道下一句話是什麽!即将到達嘴巴的話語
,像是被直接從喉嚨裏抽走一般,無影無蹤了。

  林默凡一身冷汗。心裏不斷地嘶吼:「怎麽可能,明明自己剛剛還有勝券在
握的印象,這就說明我思考出來的戰術,是有很大把握的。可是,那個戰術,到
底是什麽呢?」

  像是已經充分理解到林默凡心中所想,徐奕婕不斷逼近着,臉上露出快意的
微笑,輕聲地作出宣告:「我已經赢了。」

  「沒那麽簡單,攻!」林默凡再一次既驚且怒地住嘴了,不是因爲在發言的
瞬間被扼住喉嚨,而是更令人難堪到恐懼的——那個詞句的讀音在大腦中消失了


  「你删除了……」又是一個無言的沉默。林默凡駭然地發現,那個用來描述
自己失能狀态的那個名詞,從大腦裏不見了。而且據自己的印象,那個名詞本該
是極其常用的。

  這樣一來,自己根本就沒法使用語言驅動機器士兵發動攻擊,而想要用聲音
來向外界告警,似乎也變得不太可能了。

  毫無疑問,徐奕婕自己不會主動停止攻擊。自己的情況一定還在往更嚴重的
方向發展。

  想到最後,林默凡怒吼一聲,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朝着徐奕婕猛撲而
去。既然已經不可能借助外物了,那就幹脆憑男性身體的優勢制住對方,這樣結
果也是一樣。

  正值壯年的壯碩身體急速揮舞着手臂,高高地掄起向着前方砸去。雖說已經
很多年未經過鍛煉了,但是僅憑自己遠超眼前嬌小女性的體重帶來的壓制力,以
及情報裏徐奕婕同樣缺乏軍事訓練的報告,林默凡不覺得自己有失敗的可能性。

  然後,男人看到女孩的身影在自己的視野中消失了。

  「吱~」隻聽到一聲脆響,還沒有回過神來,林默凡隻覺得自己的肋下一痛
,強烈的痛感從缺乏保護的柔軟腰腹處傳來,那股劇烈的感覺立刻讓男人無力地
弓起身子。

  如果林默凡還能夠看到監控器中的全景圖的話,那他就會知道。在他猛撲的
瞬間,徐奕婕後退了幾步,剛好微妙地避開了自己的臂展的最大攻擊距離。緊接
着,在趁着自己的手臂擋住視線的刹那,徐奕婕悄無聲息地借着視線的死角,如
同幽靈般移到了身側的部位,蓄力已久的拳頭毫不留情地在空門大開的腹部狠狠
地擊打過去。

  時機把握之精妙,攻擊部位之精準,絕對不是一個沒有經受過任何軍事訓練
的柔弱女性所能夠幹得出來的。更像是一個,經受過無數次的殘酷武鏈、在不斷
的實踐中而成的技藝娴熟,精通人體構造的職業殺手。

  未等林默凡躺倒在地,已經完成過一次成功擊打的徐奕婕一刻沒有停留,再
度敏捷地以一種奇妙的步伐移到男人的面前。

  輕揚的手臂似松實緊,如同高強度的彈簧般壓縮的肌肉最大限度地蓄積着能
量,而主導着攻擊的視線牢牢地鎖定住林默凡那因爲痛楚跪倒而毫無防備的後腦
勺。随時準備刺出足以緻人死地的最後一擊。

  在即将靠近的一刻,徐奕婕頭身一仰,渾身滑不溜湫地像是沒有摩擦力般滑
出林默凡的周圍。

  在原本站立的區域,飛過了無數點寒芒。

  等到徐奕婕再度直起身,美目中倒映地是:所有的機械士兵都離開了原先的
位置,紛紛向着林默凡的方向靠近,原本無害地一閃一閃的晶體上紅光大盛,所
有内置着的暗門全部打開,移動着的機械發射口,死死地瞄準了自己。

  在徐奕婕退後幾步遠離林默凡後,機械士兵沒有繼續攻擊,但是也沒有收回
武裝。雙方重新回到了一種無聲沉默地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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