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標題: 忘情歲月 作者:碎藍 [打印本頁]
作者:
dx00920066 時間: 2016-2-18 13:18 標題: 忘情歲月 作者:碎藍
忘情歲月 作者:碎藍
2011/07/17發表於:羔羊文行天下
世事如棋,人生如戲。
雖然每一個人在屬於他自己的戲劇中,都毫無疑問地飾演著主角,但這部戲
劇的性質,卻又因人而異。
在人生這個宏大的舞臺上,有搞笑戲,也有悲情戲,有勵志片,也有墮落
片,有情節新穎的小電影,也有狗血雷人的肥皂劇。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所飾演的,是否就是我們真正想要飾演的角色。
00
熟我的人都知道,我是黃子華的超級FANS。
他的棟篤笑有多麼出色這裏就不提了。據他自己說,他拍過幾十部電影,拿
過最佳男配角提名,但是,能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實在少之又少,幾近乎無。
然而,他在TVB拍的電視劇卻部部都很紅。
最紅的那幾部劇,《男親女愛》,《棟篤神探》,《絕代商驕》,無一不是
鬥氣冤家喜結良緣的固定模式。
無可否認,這個所謂“歡喜冤家”的模式確實非常爛俗,極度老土。但是,
再如何爛俗老土的東西,只要做到極致,一樣能令人受落。
而事實上,歡喜冤家這種故事橋段在現實中也是很常見的,尤其在低年齡組
別的戀愛中,就更加屢見不鮮。
但我實在沒想到,在自己三十歲的時候,竟然還會遇上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
狗血劇情。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心想,究竟是我天生就有這種因衝突而心動的基因呢,還
是因為黃子華對我造成的又一個潛移默化?
大概都有一點,或多或少,都有一點。
01 人生若只如初見
那年的秋末冬初,我因熟人介紹進入了一間小公司工作。
十平方左右的狹小辦公室內,只有我和小羽兩個人。除了一個可惡的攝像
頭,那就是名副其實的孤男寡女。
初次見面的時候,她穿著得非常職業:筆直的西褲,扣紐的小西裝,盤起的
長髮,本應予人乾淨俐落的感覺——但她那眼神,卻因嚴重的黑眼圈而變得莫名
的幽怨無力;而她的唇線,更加下彎成明顯的弧度。
任誰都能一眼看出,她不高興。
即使是這樣怨氣滿溢的表情,我也必須承認,她的美麗依然令我感到一陣短
暫的暈眩。
但也僅此而已。
在我的生命中,唯一能令我無力抵抗的,只有發自內心的甜美笑容。再美的
女人,如果不會笑的話,對我而言就連一個花樽都不如。
因為這個討厭的第一印象,在最初的兩個月,我完全不覺得她有任何的可愛
之處。相反,透過日常的工作接觸,我發現她甚至比我預想的還要更加可憎。
那時候,我真的無從想像,有朝一日我竟然會愛上這個女人,而且,還愛得
死去活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劫數難逃,甚至,很可能還是一種遲
來的報應。
有必要解釋一下,當時的小羽為什麼會令我感到如此可憎。
首先,她比我小了足足九年,只有二十一二歲的年紀,區區中專畢業,連高
考都未經曆過,與我的年齡差異既大,教育水準又相距遙遠,在當時的我眼中,
她根本就是個十足十的小屁孩——幼稚,膚淺,自以為是,最關鍵的是,其人生
觀、價值觀與我南轅北轍。
其次,虛偽到極點,以致於她本人居然毫不覺察。
再次,近乎無恥地貪小便宜,為了一丁點利益再令人難堪的事都做得出。
最後,太過我行我素,從不顧及別人感受,可謂非常典型的九零後。
當然,如果我本人是個蘿莉控的話,大概也不至於覺得她如此可厭。但偏
偏,我一向是個無可救藥的禦姐控。
除此之外,我還是一個口賤到無法自製、直言到不留情面的粗口王。
可想而知,我每日近距離地面對她,只要稍一不慎就會忍不住對其冷嘲熱
諷,其間,還不時地夾雜著諸於“撲街”之類的一般性粗口。
如此近乎人身攻擊的刻薄話任誰都受不了,更不用說小羽這樣一個小女孩。
更慘的是,無論從見識廣度、反應速度、辭彙量以至用語的大膽程度上來
說,她都絕無可能在口舌之爭上面贏得過我。
結果,無處發洩之下,她選擇了暴力。
由於我的年紀比她大得多,最初小羽對我的態度勉強還算得上恭敬,那時
候,她甚至還會叫我一聲“藍哥”,叫得我渾身雞皮。
其他同事聽了,有人就取笑她說:看上去你好像比阿藍還老呢。
因為混得太失敗,我戒了酒和賭,而且從不抽煙,身材保持良好,胡渣也每
日都盡可能剃乾淨,最後,作為一個資深的宅男,我的膚色甚至比很多女人都還
要白一點。
我承認,我看上去的確不像大多數三十歲年紀的男人,加上我應聘的通常是
些低階職位,所以不時有人問我是不是剛剛畢業出來工作的大學生。
相比之下,黑眼圈異常嚴重而且經常板著張苦瓜臉的小羽,確實會令人產生
比我還要老的錯覺。
但無論如何,被一個自己極度厭惡的女孩稱呼為“藍哥”,對我而言簡直就
是另一種形式的侮辱。
終於有一次我實在忍無可忍,向她吐槽:“羽姐,拜託請不要叫我藍哥了,
好肉麻的說!如果你不想叫我阿藍的話,就請直接叫我賤藍,或者賤人藍都可
以,這才是我的真名!”
一向沒什麼現代社會學常識的小羽,很明顯從未接觸過我這種無恥到連作賤
自己都那麼認真那麼驕傲那麼理直氣壯面不改色的人渣。一時之間,她驚愕到不
曉得該如何反應,只是一味地傻笑。
我想,很可能就是因為那一次的衝擊,令她對我的看法徹底轉變,因此她才
會有後來那些暴力行動。
02 暴力之女
小羽的暴力行動是從那年的團年飯開始的。
老闆很寒酸,菜色完全對不上場合,抽獎的獎品更加可笑到無聊。
好不容易挨完一頓毫無誠意的團年飯之後,一眾同事眼見老闆完全不准備有
下半場,於是就三三兩兩地散去,其中有些交好的就私人組織餘興節目去了。
那一陣子,小羽經常流連夜店,據她後來解釋,說是被朋友硬拉著去,她自
己其實不喜歡去云云。
我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只看著她的黑眼圈和眼袋,陰暗地笑而不語。
前幾日她過生日的時候,也曾廣邀各路牛鬼蛇神,花去大半個月工資,但偏
偏就只有我沒去捧場。一則,我個人本就不喜歡去夜場;二則,我向來對於自己
不怎麼在意的人都比較冷淡,更加懶得送禮;三則,再過兩天就輪到我生日了,
我可不想開什麼無聊的PARTY來還人情債。
大概因為這個原因,小羽比平日更看我不順眼。
於是,當晚在她和她一班姐妹的多方慫恿之下,我臨時充了次大頭鬼,請她
們幾個去唱K。但老實說,其中有一大半原因,倒是被老闆的小器所刺激到的。
想我一介小職員,薪水有限,荷包幹澀,肯請她們幾個當時還完全不熟的所
謂同事去玩一項我自己根本不喜歡的活動,自以為已經仁至義盡。誰知她們一輪
電話急CALL,竟另外又叫了一堆猛男過來。
眼看小房變中房,預算大幅提高,而且自己明顯已經成為了他人的嫁衣,十
足十一個白癡老襯,我當即發揚賤人精神,聲明只付房費不買酒。
可想而知,那晚不可能玩得盡興,其間,小羽借醉行兇,不停地用各種東西
遠程襲擊我。
而這,就是她一切暴力的開端。
以往我和她見面的場合只限於辦公室,再怎樣也不好太過放肆,一旦換了K
歌房這類地方,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終於原形畢露。
沒錯,這丫頭根本就是一個暴力狂。
人一旦暴露了真面目,就不會再偽裝,至少她在我面前就不會。
那晚之後,只要我膽敢對她口出賤言,小羽就會毫不猶豫地拿起手邊的任何
東西來扔我,就算是有殺傷性的也照扔無誤。搞得那陣子我經常很無奈地把以下
這句話掛在口邊:“小羽,我覺得我總有一日會死在你手上。”
想不到一語成讖。
她最初使用遠程暴力的時候,我礙於好男不與女鬥的傳統,一向只是閃避,
後來偶爾也會選一兩樣無殺傷性的小物件扔回去。但很快,她就將行動升級為彈
耳朵和捏手臂。事態演變至此,我當然也不可能再扮紳士,於是赤裸裸的肉搏戰
就此展開。
一開頭還勉強算是幼稚的小學生遊戲,但慢慢地就變得有點兒童不宜了。
因為我實在不勝其擾,所以就事先警告她,再這樣亂來我就要打她屁屁了。
但是小羽這種,根本就屬於不到黃河不死心,到了黃河便死人的非典型神經
過粗症候群。
沒辦法,言出必行的我終於打了她屁屁。
由於只是快速的輕擊,加上小羽平平無奇的身材,我這一下根本就毫無快感
可言。
不過我之所以冒著被控非禮的風險做出這種事,本來就不是為了抽她的油
水。
我原本預期,這樣大膽無恥的警告方式可以讓她明白,再鬥下去吃虧的終究
是女方。我天真地以為一向聲稱自己非常傳統的小羽會被我嚇倒,從而終止她那
無聊的暴力行為。
但結果,她不單止沒有收斂,還反而叫囂著要報仇。
那段日子,我們狹小的辦公室內幾乎每日都要上演這種不倫不類的戲碼。
公司太小,漸漸就流言四起,雖則我本人一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小羽卻
意外地閃縮起來。
某次我取笑她:“怎麼,平日貪小便宜的厚臉皮去哪了?”
她氣惱地答:“你還笑!現在人家誤會我和你有路啊!”
我滿不在乎:“人家怎麼想是人家的事。我會和你有路?除非全世界女人都
死光了。”
她反駁:“就算全世界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
我不甘示弱:“如果你肯倒貼幾十億的話我或者可以考慮。”
她冷哼一聲:“你給我一百億我也不會考慮。”
我大笑:“我有一百億的話,你這種超級奧特曼就連想和我說一句話的機會
都沒有!”
由於我經常發現她竟然對一些小學生都知道的事表現得一無所知,覺得此人
實在OUT得不可思議,所以就管她叫奧特曼,而每次我這樣叫她,她都會當場
暴走。
這次也不例外——
“哎呀!衣架你都敢扔?!收買人命啊!”
“你活該!”
03 夢,竟先於愛
菲茨傑拉德在他的名作《了不起的蓋茨比》裏面說過,當你想要看不起別人
的時候,你最好記住,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過你曾經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的。
坦白說,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成長的環境有多麼優越過人,相反,我甚至對那
段日子有著各種不堪回首的沉重記憶。
只不過,相比起那些偏遠地區的孩子,我所能接觸到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顯然
更多。這並不代表我比他們幸福,更不代表我比他們優越,在正常情況下,我那
強大到逆天的自知之明足以讓我對他們的單純保持充分的沉默。
我知道,難以溝通是一回事,蓄意傷人是另一回事。
但那時候的我,卻一再地殘忍傷害小羽的自尊。
雖說當時的她確實令我非常討厭,但這世界上討人厭的傢伙多了去了,也沒
見我到處撩事生非過。說到底,她在我心裏毫無疑問從一開始就與別不同。
我第一眼就判斷出,這個女孩屬於妖精級別,對我這種老而無錢的臭賤男,
她肯定連看一眼都煩。所以,與其自討沒趣,不如先行劃清界線。
這是我一貫以來的自保伎倆。
可笑的是,太具攻擊性的防衛戰術使我的戰略目標完全偏離了預定軌道。我
不單止未能與她劃清界線,還反而以一種極度詭異的方式掉入了這個深不見底的
大坑。
在這個名為小羽的大火坑之中,我無力自救,只有越陷越深。
隨著小羽對我的各種施暴行動不斷升級,我開始夢見她。
不是因為想夢見她才夢見她,恰恰是因為我實在被她煩得無以復加,煩得想
要跳樓才會連發夢都逃不出她的魔掌。
本應是這樣。
但她在我的夢中,卻經常以一副現實中不可能出現的甜美笑容靜靜地看著
我。
溫柔,恬靜。
含蓄,銷魂。
我被夢中的小羽迷得神魂顛倒,有時還會忍不住將她柔軟的身體攬入懷內,
輕憐蜜愛。而她,則微張紅唇,低吟嬌喘,眼神迷離,任君採摘。
如此純美的夢境與難堪的現實,恰好成一鮮明反照。我每每於午夜夢醒時
分,長留一聲唏噓。
在我過往的人生中,每當我發現自己愛上某個人之前,她都會先行在我的夢
中出現。所以,我隱隱地察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很可能已經深深地中了小
羽的毒了。
初識的時候,我曾經誤以為小羽是不懂得笑的無聊女子。但後來,我間接為
她處理了一件在工作上長期困擾她的事件之後,我發現,她的笑容漸漸多了起
來。
偶爾,我甚至會在她臉上見到一抹與夢境中同樣可愛的甜美笑容。
那一閃而逝的短暫光輝,每一次,都會令我生出恍如隔世的迷幻感。因為想
要追逐這種吸毒般的迷離快感,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仿
如毒癮。
還記得我曾經對她半開玩笑地說過:要知道一個人是不是喜歡你,其實很容
易,只要不經意間回頭看一眼,如果他正在看你,然後隔一段時間又不經意地回
頭看一眼,如果他還在看你,那麼再過一段時間又不經意地回頭看一眼,如果他
依然在看你,那他一定很喜歡你。
想不到,沒多久我居然就向她親身示範了一次又一次……
我懷疑,她已經隱約收到了我這只“癩蛤蟆”發出來的齷齪信號。為了試驗
一下這信號的強度,我伸出了我的鹹豬手。
其時已經是初夏,四月中,南方已經開始熱了。
小羽那日穿了條短裙,大腿裸露半截,小腿全裸,很難令人不想入非非。趁
著每日例行的打鬧之機,我非常無恥地偷襲了她的小腿。
觸感細滑,實在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摸再摸。還好只是小腿,她只是隨便地打
了我幾下就算了。
但是接下來的幾日,我又偷襲了她的大腿。她雖有反抗,但由於我們平日互
相打鬧慣了,一般程度的反擊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
再後來,我對她臀部的攻擊也變成了不輕不重的撫摸,而她的反應依然不太
激烈……或者她自以為很激烈,但我卻完全感受不到。
那時候,我實在分不清楚那究竟算是一種默許,還是出於某種無奈。
漸漸,我甚至開始產生了某種錯覺,以為那是我和她之間,一種曖昧的默
契。
04 愛的糾結
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喜歡上小羽的時候,我非常苦惱。
據她自言,她曾有過一個男友,不過因為家人不同意,半年前就已經分手,
除此之外,從初中開始她就有很多追求者,而且,只要是她喜歡的男孩,沒有一
個不喜歡她云云。
從她的表情我完全可以分辨出,不管事實如何,至少,她對於這番說辭很有
自信。再配合我對她的日常觀察,我得出結論:這是一只名付其實的花蝴蝶,等
級極高的小妖精,超越常識的無差別放電怪物,非常典型的射手座神女。
而我本人,只是一個有夢想而無大志,家境清貧,年已三十,一事無成,終
日胡思亂想發著文學春夢,對於富貴人生毫無追求,只要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其餘
皆能將就的典型水瓶座悶騷宅男。
理智上,我明確知道她根本不適合我,但情感上,我卻一再地深陷下去。
這讓我極度糾結。
於是,我在一慣混開的色文論壇上開了個長貼,標題就叫《追,或是不追,
這是個問題》。回想起來,我之所以會將標題定為《追或是不追》,而不是別
的,已經隱隱透露出我內心那份傻氣的癡心妄想。
是的,我當時的確有很大程度上是以為,只要我能擺脫心魔主動去追她,小
羽多半會接受我的。
因為,我們的各種言語交鋒、肉體接觸,早就已經超出了同事的界線,很多
次,我甚至覺得她根本就是在挑逗我。
最突出的例子,就是自從我讓她叫我賤人藍之後,她有很多次都會忽然莫名
其妙地、一遍又一遍反反復複地呼喚著我這個真名,而且,總是嘴角含笑地偷望
著我的反應。
也許,她其實只是單純地想要取笑我也說不定,但我這邊,確實被她這種幼
稚的可愛所萌到了。
那時候,我還沒有深入瞭解過典型的射手女對於水瓶悶騷男來說,意味著怎
樣恐怖的一種存在,所以,我非常可恥地……自作多情了。
而這一點,則是我所犯的最大錯誤。
諷刺的是,這並不是我第一次犯這種愚蠢低級的錯。
對我而言,歷史,果然是毫無教育意義的。
貼子發出以後,壇上各方猛人幫我出了不少主意,回貼質素更是高得讓我吃
驚。辛辛苦苦寫一篇文章貼出來,也從未得過這麼多有意義的回復。原來大家都
這麼八卦,不獨是我。
至於方向性,由於我的誤導,令很多人都誤以為小羽已經是我嘴邊的肥肉,
不吃白不吃,所以整體呈現出一邊倒的傾向。
但是,反方的冷靜意見似乎更有理智。
事實上,即使我當時錯以為小羽有可能會喜歡我,但我本人最初的傾向卻是
不追,最初接受的意見則是冷處理。
因為我直覺這段蛤蟆式的戀情不可能有好結果,而我又一向很怕受傷。
只可惜上天總喜歡和我開這種下流玩笑,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冷處理實際堅持了不到三日。
無論我再如何矯情,一見到她那可愛到無法形容的銷魂笑臉,好不容易穿上
的厚重裝甲就會瞬間自動瓦解。事實是,我所中的名為小羽的劇毒即使在嚴格冷
處理的三日間,依然逐日加深。
那之後,意識到自己已經無藥可救的我,頗有點自暴自棄地不斷對小羽進行
各種不要臉的抽水,幾乎可以說無日無之,一股越來越濃的曖昧氣氛在四處漫
延。
但在那股曖昧的氣氛中,我漸漸生出一種奇妙的預感,而且那預感越來越強
烈——
那就是,無論追或者不追,我都註定要輸,並且,肯定輸得一敗塗地。
只不過,當時的我絕對想像不到,上天給我安排的敗績竟會以這樣一種極度
殘酷的方式呈現。
05 天雷轟頂
當日,小羽對我的報復行動除了暴力之外,還有各種要脅。其中就包括收起
我的手機這種無聊事。
開頭我很火大,因為我的手機裏面有許多私隱,而當時她和我的關係遠遠不
足以接觸這些私隱。
但這丫頭很倔強,軟硬不受,無論如何不肯歸還。
我承認,她的確成功地將我拉低到她那個級數,然後以她所擅長的方式將我
擊敗了。無法可想之下,我只得用同樣無聊的方式報復之——我也搶了她的手
機,看了她的私隱。
如此這般,這種小學二年級生的無聊遊戲我們來來去去玩了有近十次。
必須承認,這種粗暴的溝通確實拉近了我們的距離,至少,我在她面前幾乎
已經毫無隱私可言。就連我寫鹹濕文學這樣難以啟齒的事,竟然也向她坦白了。
這一點可謂莫名其妙。
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於自己所愛的人,我太不習慣偽裝。當然,那時候的
我,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會愛得那樣深。
而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
之前幾次看她的手機,都沒發現什麼值得一提的東西,充其量只有一些自戀
照之類。但某日,我如常報復性地拿走她的手機,她竟然瘋了一樣追著我,一直
追到洗手間門口,還不停地踢門,高聲威脅。
太奇怪了,被我性騷擾都沒見過她這麼大反應。震驚之下,我深怕這個暴力
女真的會把廁所門拆下來,於是,我沒有看裏面的東西就急急忙忙地把手機還了
給她。
那之後,她就加倍小心不讓我再有機會拿走她的手機,但這樣只有讓我更加
好奇。
不知道上天到底是想耍她還是想耍我,某日午休,她竟然一時大意將手機放
在桌面上就睡著了。
我偷來一看,結果,瞬間石化。
那照片原本十分稀鬆平常,一點也不值得大驚小怪。類似的東西,在網路上
我見過很多,幾乎每一張都比面前這張更黃更暴力。
假如那照片的拍攝日期是一年前甚至半年前,我都可以若無其事一笑置之。
但事實上,照片很新,僅僅只是攝於幾日前。
而我對此,毫無準備。
只要有哪怕一丁點的心理準備,我就不會受傷。
只要有哪怕一丁點的心理準備,我就絕對、不會受傷。
但那一刻,我卻連一丁點的心理準備都沒有。
我就那樣赤裸裸地,獨立於冰天雪地之中,眼看無數冰鑽穿心而過,接著,
明確無誤地聽見內心深處傳來了陣陣古怪而氣悶的碎裂聲。
我這才意識到,我他媽的居然為了這個超級無敵的大話精——崩潰了。
那照片,拍得毫無美感可言。
尤其那種令人胃部極度不適的恐怖風格,與那死丫頭平日拍的那些醜到不堪
的自戀照可謂一脈相承。
——照片中,一名赤裸上身,猥瑣到令人作嘔的中國藉男子在床上呼呼大
睡,而他的臂彎中,竟是我朝思夜想的小羽。
相片中的她,笑得那樣甜,甜得那樣詭異,詭異到,令我一連打了三個冷
戰。
毫無疑問,照片是她趁那個猥瑣男睡著的時候偷拍的。
而這個場景,又是多麼的似曾相識。
不錯,其時TVB某名林姓男藝人被炮友偷拍的所謂床照事件,和這張照片
的性質簡直如出一轍。
正正是這一個萬分殘酷的性質,令我瞬間崩潰。
——因為,透過她們臉上那個極端詭異的笑容,你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對於
她們而言,能夠和那個男人上床,真是一件多麼值得炫耀的事情。
06 心之極限
每個人都有他的極限,而我的極限,就是心臟不好。
明明那段時間,我對她的各種性騷擾似乎都正在變得越來越順理成章,越來
越像愛侶調情,甚至,她對我的鹹豬手都已經幾乎不曉得抗拒,讓我開始憧憬下
一步要如何對她熊抱,強吻,推倒,然後情致綿綿,美夢成真。
但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卻無比手賤地重重撕開了那一層虛幻的假紗,然後眼
睜睜地看著晴天霹靂,天雷直轟而下,令自己整個傻掉。
如此巨大的天雷無聲無息地直劈下來,不僅令我的心瞬間停擺,片片碎裂,
就連心裏滴血的聲音都仿佛能夠親耳聽見。活到三十歲,這麼殘酷的突然死亡還
真是第一次見識。
接著,我立馬明白了另一件十分明顯的事實。
——她和他,正在同居。
記得某次和小羽出外食飯,地點離她住的地方不遠,我開的公司車,食完我
說送她回去,她居然堅決不肯。那一刻,毫無理由地,我忽然間有了非常不好的
預感,於是我當場就半開玩笑地說,她肯定是和男人同居怕我見到。她還氣勢十
足地死撐,說,敢不敢賭?可惜當其時我已經戒了賭三年,雖然疑心,卻終究沒
有和她賭,後來也就漸漸忘記了這回事。
現在回想起來,她之前一臉傷感地告訴我的那一堆亂七八糟,九成以上都是
純粹的謊言,完完全全的胡說八道——什麼分了手的前男友,什麼正與表姐同
住,什麼思想很傳統,還有什麼什麼……
統統都是幼稚無聊的謊言。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二十一世紀,男歡女愛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實在
不明白這個腦殘為什麼連這種事也要說謊。
我不相信她是因為對我心存幻想才刻意說謊的,絕對不是。
直到幾日後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我才終於想明白,自始至終她怕的都不是被
我知道,而是被她父親知道。她之前就說過,她父親對那男人不滿意,強烈要求
她分手,所以,她肯定是怕我走漏消息,才會對我說出那樣一番無聊的謊言。
只不過,對我來說,那真是一個極度不負責任的爛藉口。
我再怎麼無聊無恥,也絕對不會做一個是非精。無論我平日如何以自嘲為
樂,也實在難以想像,自己在她心中,究竟是一個何等不堪何等醜陋的存在。
張無忌他娘親早就說過,漂亮的女人都會騙人,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我好恨自己,恨自己一把年紀為什麼還會被一個小屁孩騙得團團亂轉。
我好恨自己,恨自己這只癩蛤蟆為什麼總是發神經癡心妄想,總是一次又一
次地表錯情,一次又一次地愛上別人的女人。
這一次,竟然還是一個正在與男人同居的大話精!
What the fuck!!!
這麼重要的事情,搞錯一次兩次已經足以令人不齒,何至於三番四次地搞
錯?
明明上一次,我清楚記得自己已經確確實實地把那顆可恥的心徹底殺掉了,
多年來,那玩意全無異動,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復蘇的跡像,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
來乍屍還魂!?
活該,活該讓你這個毫無廉恥的臭東西再死一次!!!
那一刻,我實在忍不住萬分陰暗地自嘲,世間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更白癡
更可笑更悲哀的人渣了,除了我這個小丑都不如的死蠢。
我咬著牙關,將她手機裏面的照片來了一次遍曆。
想不到裏面竟然還有我和我前女友的好幾張照片,很明顯是她暗中從我的手
機上傳過去的。
既然她根本不喜歡我,我實在搞不懂她這樣做還有什麼意思,也許只是單純
想作為某種要脅也說不定。但無論如何,那一刻我已經不想知道了,我只是固執
地一張一張地把屬於我的東西全部刪掉。
最後,我想要儘量輕柔地把手機放回原處,但僵硬的肌肉根本就不受控制。
寂靜的辦公室內,手機在桌面上碰擊出恐怖的聲響。驚醒過來的小羽一臉愕
然地向我質問:“你拿我手機做什麼?”
我頂住令人窒息的胸悶和劇烈的心痛,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無視路人各種詫異的目光,我獨自在外面瘋跑了大半個小時,將身上多餘的
水分全部榨幹,轉化成汗液,以免太過發達的淚腺不小心泌出了眼淚。
而那個該死的心臟,偏偏仍在毫不爭氣地陣陣抽痛。有一瞬間,我嚴重考慮
要將這可恥的爛貨挖出,撕碎,吞掉。
當然,事實上我辦不到。
那時候,望著五月初灰濛濛的天空,我只有不停地冷笑,一如那些臉部肌肉
神秘抽筋的精神病患。
07 最後的尊嚴
那事件的直接後遺症,是我連續一個月食不下咽,睡不安眠,間接導致原本
就骨瘦如柴的我又瘦了十斤。
大概真的是老了。身體竟然會因為一口吐之不出的悶氣而長期罷工,這真是
前所未有的怪事。按照過往的經驗,就算午夜夢回之後再睡不著,就算胃氣上湧
食不下飯,最多也只是維持幾日而已,又何至於持續一個月?
各種胃藥也服了不少,卻完全沒有效果。
毫無疑問,這是名副其實的心病。
論壇上有高人建議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每日照常抽水性騷擾,如有機會直
接把她上了更好云云。
我則很酷地回應,在這方面我一向有嚴重的潔癖,不動心還好,既然動了
心,不是我的,我寧可不占那個便宜。
事實上,那段日子我甚至連手指都不想碰她,連一句工作以外的話都不想跟
她講。
我清楚知道我沒有資格恨她,但我更加知道在她面前我無法不憎恨自己。越
是拖泥帶水,就越顯得我下賤。就算心裏面有多麼痛苦多麼寂寞,我都必須要裝
得無比高貴無比堅強。
因為在這世上,能夠把我真正擊倒的人,有且只有一個,就是我自己。我想
向小羽證明,由此至終我都只是輸給了自己,而不是輸給了她。
雖然連我也不明白這二者之間究竟有何分別。
或許,這就是我作為一個歷經無數失敗的可卑男人,最後的尊嚴。
那之前,我曾經與小羽談到過男人的尊嚴問題。
她說,她之所以和“前男友”分手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他太愛面
子,一說到他的弱點或者壞習慣就會大發脾氣。然後她問我,是不是所有男人都
這麼愛面子。
當時我還傻乎乎地回答,一個人的優點必然也同時是他的缺點,反過來也一
樣,像我這種賤男就屬於不愛面子的典型,因為我有深厚的自知之明,我清楚知
道自己根本就是一件垃圾,所以無論你說我什麼我都可以毫無壓力地接受,反正
本來就是爛命一條,人渣一件,當然,改不改得了,是另一回事。
於是她又問,怎樣才能讓男人為自己改變?
我曖昧地答,要有真愛,才能改,沒有真愛,死都不會改。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在過往人生中所受到的各種挫折磨礪之下,早已經
無所謂尊嚴的概念。
但事實上,我有。
只不過,尊嚴於我,已經微縮成那麼虛弱那麼渺小、只能埋藏於心底最深處
的、一份極度卑微的存在。
08 說謊的女人
小羽從來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倔強女孩,我不理她,她更加不會理我。
於是,在狹小的辦公室內,對面而坐的兩人,日復一日地沉默相對。不止沉
默,我們甚至在暗中比拼誰的臉色更黑更難看。
那種巨大的苦悶,令我又一次回憶起初中時代的難堪往事。而這一次,絕對
比初中那次來得更加恐怖。
——因為這不僅是名為“這麼近,那麼遠”的無間靜默地獄,而且在這個地
獄裏面,只有我和她,兩個人。
那種如有實質的重度靜默若然繼續累積下去,我可以肯定自己將會徹底瘋
掉。
我開始明白,報紙新聞裏面報導的那些因情殺人然後自殺的腦殘者心中那種
扭曲陰暗的變態心理究竟是何以滋生的。
——當人世變成了煉獄,生命自然也不再值得稀罕。
但我不想這樣。
我已經三十歲,早就不是初中生了,我實在不想重蹈覆轍。
在靜默地獄中苦熬了一個星期,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和小羽攤牌。
當日,我的開場白是這樣的:“介不介意我八卦一下?”
“介意。”面無表情的小羽不煙不火地答。
我習慣了她的抬杠,所以就厚著臉皮地說:“你又知道我想八什麼?我只是
想問,其實你表姐是不是一個男人?”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自以為很俏皮,應該可以博她一笑。
“不是。”她說完就出去,不知道是在忍笑還是在逃避,不過畢竟是我先開
口搭話,氣氛似乎有所緩和。
回來的時候,她帶來了另一個八卦:“那個誰誰說有人要買戒指給她了。”
我強笑說:“鬍鬚妹也有人要啊?”
她看我一眼,嘴角一彎:“你們這些男人不就是喜歡她這種嗎?”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說人家夠騷,但我卻話鋒一轉:“是嗎?那你男友喜不喜
歡這種?”
她眼神一黯,冷冷地答:“我以前的男友不喜歡這種。”
我不依不饒:“現在這個呢?”
她有點火,聲調不自覺地高了幾度:“我現在沒有男友!”
我再忍不住,冷笑出聲,問:“哦,那5月9號那個呢?”
她不看我,飛快地說:“那個不是我男友。”
我賤笑不止:“大話妹,講大話越來越有水準了嘛。真厲害,都睡一張床了
還可以不是男友。”
她還在死撐:“都說那個不是了。”
我覺得她實在非常無聊,於是擺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說:“不是男友都可以
上床啊,多少錢?我可以幫襯一下哦。”
她不作聲,非常認真地生悶氣,那個表情同上星期我不理她的時候一模一
樣。
我不知道她是因為心虛才不作聲,還是真的因為我冤枉了她而生氣,我忽然
間變得很蠢。我開始希望她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即使那其實只是一個掩飾亦無所
謂。
但我所等到的,只是她的拙劣表演,連解釋都欠奉的矢口否認。
那日,正好有位主管問了她一筆數,大概真的不關她事,但人家只是循例問
問,根本不值得發脾氣,而她卻在我面前狠狠地大罵一通。
“明明就不是那樣,沒搞清楚就亂說!!!”諸如此類,真是非常明顯的借
題發揮,指桑罵槐。那時候,她仍在與我冷戰,那些高分貝的自言自語表面上並
不是針對我,但實際上,我清楚知道她真正想罵的人就是我。
也難為她忍了那麼久。
問題是,我真的搞錯了嗎?
這個死丫頭難道以為我是肓的?
還是以為我真是個蠢到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當受騙的弱智?
很可惜,我的IQ一向略有盈餘,陷入破產的,只有我的EQ。
面對她憤怒的指責,我非常合作地借台下階:“得,不關別人事,全都是我
的錯,入我的數,來,錢債肉償,我讓你狠狠地打一頓出氣吧。”
雖然我說得很像那麼回事,但我的表情徹底出賣了我。
小羽眼神淩厲地看著我,恨恨地說:“哼,你這個口是心非的賤男……沒搞
清楚就不要亂說!!我真的不知道你以前的女友是怎樣忍你的。”
這句話真是曖昧到,我幾乎以為她已經以我現任女友的身份自居了。有那麼
一瞬間,我真的好想抱住她強吻一番。如此一來,那就變成了標準的影視劇煽情
橋段了。
但EQ破產的我,根本就做不到。
那時候,我只是懷著對前女友的滿腔愧疚,傷感地說道:“這就叫關心則
亂。當你不太著緊某個人的時候,你自然可以表現得很冷靜很灑脫。記得有一
次,她和前男友單獨外出玩了好幾日,我一點也不覺得緊張。不過對你,我就做
不到這麼灑脫。”
雖然說得婉轉,但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面對如此明顯的示愛,小羽卻只是語氣冰冷地回了一句——
“她真可憐。”
09 巴甫洛夫的早餐
我早就知道,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當年的我,曾經做過感情騙子,白白耽誤了一個傻女兩年的寶貴青春。
我想,這一次之所以會撲街撲得如此慘烈,大概就是因為上天終於覺得是時
候要我還債了。
否則,我實在不明白已經死了的心何以會因為那個我一開始明明十分鄙視的
小羽而復活,然後,又被她一刀一刀地插成碎片。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其實是上天派來向我追債的。
而我人生其中一個最重要的信條,就是有債必還。
因此,我決定要奉陪到底。
非正式示愛之後第二日,我開始給小羽帶早餐。
眾所周知,網上曾經流傳一種叫“巴甫洛夫追女法”的偏方,原理是初中生
物教過的條件反射。具體方法無非是每日給你心儀的女孩帶早餐,但不告訴她,
讓她百般猜測,然後等她習慣了你每日的早餐之後,忽然連續兩三日不帶,讓她
一時間覺得沒了你是多麼的痛苦,當她愁腸百轉之際,你又開始給她帶幾日,如
是者三四次,最後你才告訴她,一直給她帶早餐的人就是你。
這種所謂的追女大法實質上與訓練寵物的方式沒什麼分別,也不一定非要用
早餐,熟練掌握的話各方面都可以靈活應用。
這方法很可能真的有效,畢竟人類其實也是一種動物,但我想,必定要有許
多前提條件才能成功。因為你想要收穫不是普通的東西,而是愛。
我最初給小羽帶早餐是不收錢的,我也從來沒有奢望憑這麼廉價的東西可以
換得她的愛,我只是單純地覺得,她不吃早餐挨餓的樣子很可憐。
她以前也會這樣,而我一直不認為這和我有任何關係,有時甚至會幸災樂
禍。
但現在我看見她這樣,就忍不住心痛。
可見,從各方面來說,愛,都是一種非常怪異離奇的情感。
我一向對這種古怪的情感懷有深度的恐懼。
因為,你願意付出的代價越高,你所渴求的回報必然就越大,而當你發現不
但得不到任何回報,反而還被五雷轟頂的時候,你就會很自然地覺得愛情這東
西,簡直比賭博還要不靠譜。
我連賭博都戒得了,就是想不明白怎麼會戒不掉愛情。
一直一直地在同一個地方輸完一次又一次,卻還要繼續,我嚴重懷疑自己究
竟是腦缺鈣,還是根本就腦缺腦。
幾日之後,小羽終於發現我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打算每日都給她帶早餐之
後,她非常強硬地塞了錢給我。
“公司裏的單身女人都忌妒死我了,你再不收錢就不要給我帶了。”她說。
的確,我和她孤男寡女守在一間狹小的辦公室內,本身就夠招人妒忌了,加
上平日的打情罵俏,現在又公然附帶愛心早餐,各種閒言閒語早已洶湧而至。
習慣了我行我素,我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小羽不同,在這方面她的確
很傳統,流言確實會令她感到困擾,如果我不收錢的話,她必然會有沉重的負疚
感。這一點,和我對她最初的印象截然不同。
好吧,既然我不是她的男友,收了錢的確可以名正言順,我實在找不出不收
的理由。
不過事實上,那對我來說,已經等於一次拒絕。我想,她心裏面一定十分清
楚,很可能還是故意的。
但要讓我心死,僅僅這樣還不夠。
作為一個極品級的賤人,我需要一次正式而明確的拒絕,我需要她毫無保留
地在我的心上狠插一刀。
三日後,她遞交了辭職申請。
10 真心話,其之一
因為工資的問題,小羽幾個月前就打算辭職,我一直都知道,也有向老闆匯
報過,但他的反應一向令人失望。
只要她遞了辭職信,老闆肯定會為了留人而給她加工資,加多少不敢說,但
我相信應該可以讓她暫時滿意。不過小羽這種人,一旦她真的遞了辭職信,就絕
對不會因為那些許的加薪而留下。
這一點老闆不會明白。
但我明白,所以我知道她是一定要走的。而我的打算,是要在她走之前被她
正式地拒絕一次。
於是,某日下班之後,我約她共進晚餐,一對一那種,並且表示有很重要的
事情要跟她說。
但她說有急事,堅決不肯去。
這就是第二次的非正式拒絕了。
我不知道她那晚是不是真的有事,但我相信她已經下定決心,不給機會我做
這種無意義的約會式告白。
其實我又何嘗不知,告白只是一個儀式,真正的勝負早在告白之前就已經注
定。
但不經過這樣一個殘忍的儀式,我這個賤人就無法將自己抽離那個可怕的噩
夢。
當晚她在Q上問我究竟有什麼事。
我思考了一陣,終於說:“不能當面講就不講了,反正你也猜得到。至於你
會怎樣答復,我也非常清楚。我只是有個壞習慣,想讓對方當面插一刀。這純粹
是我自己犯賤,不關你事。”
既然人家不肯賞臉,我只好以這種不三不四的方式結束。但如此一來,後續
勢必會變得拖泥帶水,這是她的選擇,我無話可說。
她回復:“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樣作賤自己……我已經決定要走了。我走
了,你就不會這樣了。”
我:“放心,處理這種事我很有經驗。只不過,我想比你先走。”
她:“你為什麼還要走?我會申請早點走的。”
我:“因為我怕自己。我不知道在這種狀態下,面對這間公司如此令人窒息
的空氣……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我怕我會傷害你……當然,更重要的
是,我覺得我的人生不應該浪費在這裏。有夢想,才有勇氣活下去。”
這所謂的夢想,就是我懷春了十年的文學夢。她雖然未必能夠理解,但她畢
竟是知道的。
她:“這點我支持你,你應該要有這樣的氣勢。”
我:“對,將自己關在房門內,一世不出來也無所謂的氣勢,這點我絕對
有。不需要花時間安慰我,身為一個賤人,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她:“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樣對待自己?”
我很奇怪她一再重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真的會有那麼一點內疚?荒
謬,對她這種慣於說拒絕的花蝴蝶而言,這句話充其量只能算是某種固有的拒絕
儀式的一部分。可見,她做這種事已經熟練到何等神奇的境界。
一瞬間,我甚至感到有些佩服。
好吧,要比拼裝酷,我絕對奉陪。
於是我說:“人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我一向都是這樣的,不是特別因為
你,你不需要內疚。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是一個大火坑,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要犯
錯,所以我一直對你態度很惡劣,這是故意的,我現在道歉。但結果,我依然傻
到跳了下去,這就叫自作自受。我雖然EQ破產,但我一向認賭服輸。”
11 為夢想隱居
那晚,我一直在考慮,究竟是不是真的要走得比她更快。
在這間公司半年,幾乎寫不出什麼了,我的夢想正在離我而去。
這是比失戀都更令我痛心的事。
這絕對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這絕對不是我想要飾演的角色。
我似乎已經能夠看見,第N次失業正在向我招手。
唯一的問題,是無法向父母交待。
我要不要離開這個城市,到別處,以餓死為底線,一生之中最後一次,重新
開始追逐我那個可憐的夢想?
如此這般的苦思冥想,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我向老闆提交了辭呈。
面對我的忽然辭職,老闆以為我開玩笑,又或者是受了什麼刺激,錯愕之下
他第一句話就是:“不要這麼孩子氣。”
我只好告訴他,我三十歲了,我已經想得很清楚。
老闆不是個乾脆的人,做事總是拖泥帶水。我早就看不慣。
這不,又說要過幾日再說。好,無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再拖也是沒
用的,實在不讓我走,我大不了就不要下個月的工資。
多那一點點錢,也無補於事。
昨夜思考的結果,我決定要找一個小城暫住個三年左右。預算是每月花費不
超過700,這筆錢現階段我拿得出。
希望可以找一個空氣好點的小村,靠海邊的最好,廣東沿海一帶。
我需要的其實很少,有網線有銀行就可以。
三年,關起房門再奮鬥三年,如果還是寫不出好作品的話,我就徹底放棄這
個妄想。十年前我就告訴自己,三十歲,會是我的文學夢終結的日子,無論成或
不成,總要給自己一個說法。
我想要隱居的想法在論壇上一說,眾人無不大歎胡鬧,甚至口誅筆伐,各種
難聽的話都有。正所謂忠言逆耳,說實話,我很感激素昧平生的壇友們能夠如此
坦白如此苦口婆心地對我作出那些合乎人世規條的勸告。
其中有位仁兄,甚至提出我的作品本來就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如果能繼續
在現實生活中曆練,堅持個人風格,無論如何總比一個人悶在房間裏面強,他疑
心我之所以要躲起來專職寫作,會不會是想學網路上那些動輒數百萬字的無聊寫
手,寫一些滿紙YY的無聊垃圾。
我只好辯解:商業作品和非商業作品的取捨從一開始就完全不同,無法簡單
對比,就算寫得再垃圾,能夠換錢就是人家的本事,而這一點我自愧不如。事實
上,我根本就寫不出那種東西,不是想不想寫的問題,而是根本就寫不出。如若
寫得出,我想我大概不至於混到現在這個境地。
人各有志,是因為各人自有各人的專長,而我的專長,顯然不在於此。但眼
下這個時代,卻正好是屬於“它們”的時代。
有時候,我分不清楚這究竟算是時代的悲哀,還是我個人的悲哀。
無所謂,反正我已經不奢望獲得別人眼中的成功,我只想專注於追求自己所
能認同的成功。
此外,還有人質疑我竟然因為一個小女人的拒絕而避世隱居,實在荒謬絕
倫,完全不像一個三十歲的成熟男人。
但我之所以要隱居,並不是單純因為失戀,失戀我經歷得多了。嚴格來講,
這次的事件充其量只能算是令我思考反醒的契機。
人活一世,究竟什麼是最重要,什麼是不太重要?
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是我想要隱居的真正理由。
不過我也不是完全不聽人勸,比如有人說拉網線等於浪費時間,每月700
元的生活費還要包房租水電非常勉強之類的實際問題,我都表示接受。
我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搬到家中閒置的舊房去。那裏不用交房租,也
沒有網線,離家又不太遠,我偶爾想回家吃飯上網都很方便。
但最大的障礙,是要說服我那兩位年紀不輕的父母,要他們頂著親朋戚友異
樣的目光,無視我三十歲人還不打算結婚生子、而且不肯出外工作賺錢、卻要躲
起來寫小說這樣一種胡鬧到不可理喻的古怪行徑,然後還要他們反常地同意我獨
自搬入那套N年沒人住的舊房——
對他們來說,這實在太過殘忍了。
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12 傷感的抽水
小羽知道我辭了職,就威脅說:“讓我先走了你再走。”
我冷笑:“你這個職位不好招人,但我這個卻不同了,隨時都可以找到人,
所以肯定是我先走。”
其實無論是我還是她,都完全沒有著急要走的迫切性理由。然則,連誰先走
都可以拿來比鬥一番,可見我倆有多麼無聊。
但這又不能完全怪我們,因為老闆很明顯想用拖字決,而我們只有輪流去催
促他快點招人。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不知不覺間,我們又開始了唇槍舌劍、拳來腳往的日常
打鬧。仿佛面對末日來臨之前的最後福音,我暫時拋開了心結,繼續將我可恥的
抽水事業發揚下去。
對我那雙時刻蠢蠢欲動的鹹豬手,小羽明顯加強了防備,但根本無濟於事。
因為我幾乎已經不顧場合,不顧體面,甚至毫無預兆地就會出擊,根本就是
赤裸裸的性騷擾!!!
坦白說,連我自己都驚訝於這種完全不要臉的無恥行為。原來當一個男人發
現只要不越過那一條底線,就可以對心儀的女人隨意調戲的時候,他真的會化身
成狼。
最可怕的是,我依然不清楚她最後的底線究竟在哪里。
在各種陰暗潮濕的欲望驅使之下,我一步步地嘗試接近她的底線。我想,之
所以一直觸不到那一條線,實際的原因恐怕是,她的底線早已經被我一寸一寸地
往後逆推了很遠。
某日下午,我又一次從身後抱住了她。
我的雙手緩緩地穿過她的腋下,在她柔軟平坦的小腹處合圍,然後,我低下
頭,鼻尖埋在她的頸窩處深深嗅吸。
一股獨特的少女氣息透入肺腑,美妙得讓我幾乎想要就此死去。
我就那樣溫柔地擁著她,而她竟然也失神般任由我輕擁著,只有雙手在無力
地試圖拉開我的手。
我撫摸著她暖融融的腹部,突如其來地感覺到一陣難言的傷感。
下一刻,我雙手上探,一手一邊,輕輕覆住了她堪盈一握的胸乳。可惜的
是,隔著一層乳罩,摸不出太多細膩的手感。
小羽呆在當場,一動不動地默然了十幾二十秒,這才稍微用力地將我的手扯
開,同時輕聲說:“好了,摸夠了,快點走開。”
一股巨大的悲傷終於洶湧而至,我忍住劇烈的心痛,沉聲說:“你掛我一
巴,不然下次我還會這樣。”
她不理我,仿佛我已經不存在。
我只好默默地轉身離開。
那天下班之後,她發來短信:“我要怎麼做你才不會折磨自己?”
我懵了,明明是我對她無恥地進行性騷擾,她卻竟然看出我其實是在殘忍地
折磨自己。
我差一點就掉下淚來。
顯然,我心裏的痛楚,她是明白的,所以她才會讓我一再地突破她的底線。
但這完全是出於一種女性的憐憫,並無其他,而且這種憐憫因為下午的事,
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
我知道,實際上我已經觸及了她最後的底線。
13 真心話,其之二
那天,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質問,我嚴肅考慮了好一陣,才回復她:“很簡
單,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很快回復,快得似乎完全不需要考慮:“算是吧。”
這個“算”字非常不夠意思,但我對她的速度感到十二分的滿意,於是咬牙
回了一句:“那我以後碰你一條頭髮,你就掛我一巴。”
她說:“我不會打你,只是你精神上折磨自己,讓我心裏覺得內疚!”
她之前日日對我拳腳交加,現在竟然說什麼不會打我,簡直太神奇了。
我無奈答:“你又不在乎我,為什麼要內疚?每拒絕一個男人就要內疚一
次?也太累了。”
她竟然表示:“我以往拒絕別人不會內疚!”
我又一次冷笑不止,問:“為什麼對我例外?”
她想了很久,才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好想問她,是不是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喜歡上我了。但我沒有,我不想聽
見她說不是。所以我一狠心,說:“就因為你這種不夠明確的態度,才會令我放
不下!今日下午的事,普通人早就打死我了!”
她沉默有傾,才回:“我也知道自己犯賤,我應該打你的,但我下不了
手。”
——狗血,太狗血了!!
我冷酷地表示:“那我下次就做更過分的事,讓你好下手。”
她傻傻地答:“不用,以後你對我凶,那樣就好了。”
這是極度曖昧而且極度可圈可點的一句話,事實上她潛意識裏面真正的意思
很可能是——如果我能對她溫柔點,遷就點,不再對她惡語相向,而是笑臉相迎
的話,她說不定就會把持不住,跌入我的懷抱。
但這個潛在的意思,卻是我很後來才覺悟到的。而在當時,我所感到的只有
無盡的傷感與失落。
多麼悲哀,連這種時候,我都未能真正地關心自己所愛的人,都做不到真正
地洞察自己心愛之人的內心。我終究,只是個不懂得愛的自私鬼。
因為這個可恥的理由,我知道,無論怎樣難堪的失敗,都是我應得的。
當時的我長歎一聲,故作瀟灑地說:“我回不到從前了,反正就一個月了,
連累到你,對不起。”
她沒回我,大概是去吃飯了。過了一個小時,她又來了一句:“我不希望你
折磨你自己!”
她來來去去就這一句,一點新意都沒有。但這某程度上顯示出,她的的確確
因為我的種種自殘而深感困擾。從各種跡象看來,她不可能對我一點意思都沒
有,只可惜,當時的我對她這些太過隱晦的暗示,完全捕捉不到。真是傻氣到,
連IQ都徹底破產了。
那時候,我甚至被她這一句不斷重複的話徹底惹毛:“有那麼困擾的話,那
你就嫁給我吧!否則就不用說了!我連自己會愛上誰都控制不了,你以為我想折
磨自己啊!”
她很快回復:“你也覺得你會喜歡我是不可思議的事吧,連你自己都不相
信!”
這話聽起來很有點古怪,是不是?她明顯已經在糾結了,有沒有?因為我一
直以來對她的百般嘲笑打擊,她刹時間難以相信我真的會愛上她,是合乎邏輯
的。
而她拒絕我,除了因為已經有同居男友之外,是不是也有怕被我欺騙傷害的
因素在其中?
所有這些疑問,其實我當時都曾經設想過,只是出於自我保護的原因,我既
不肯去面對,也不肯去查驗。因為,如果我再搞錯的話,我很可能真的會去自
殺。
於是,我輕易放過了最後的機會。
我自暴自棄地答復:“是啊,真的是!但事實擺在眼前,這就是愛!純粹到
講不出理由!”
可能是覺得有種難言的失望,或者覺得我太難以溝通,此後她沒有再回復
我。
14 真心話,其之三
因為已經辭了職,有很多可做可不做的事我們都懶得去做,一心想著等新來
的人去接手,所以那段日子我們都很閑,閑著無聊就經常吹水。
那天無意中,又談到了她的黑眼圈。關於她的黑眼圈,其實我們談論過無數
次。黑眼圈的成因有很多,睡眠不好是最普通的,而她這種經常性的想必與睡眠
關係不大。自從她那個愛去夜店朋友走了之後,她說她很長時間都沒去過那種地
方。當然,那是她的說法。
在之前的某一次討論中,我甚至提出,有很多意見認為過度縱欲也會導致嚴
重的黑眼圈。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與人同居,所以只是單純地說笑而已,而她當
時的反應和表演,簡直堪稱天才。
後來我又一次撩起這個話題,並且相當認真地建議她,如果想消滅黑眼圈的
話,那件事就不要做得太頻繁。
面對我無恥的挑釁,她居然只是一言不發地獨自生悶氣。
要在以往,她肯定會扔我一臉的迴紋針來洩憤。但自從那次短信溝通過後,
她明顯有所收斂,往往被我激得半死卻只是把一腔怒氣往肚子裏吞,因為她不想
給我報復性抽水的藉口。
但她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刺激她。
又有一次,不知怎麼說到了桑拿,她向我打聽桑拿裏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雖然我已經戒了嫖,而且總共也去了沒幾次,但我畢竟是知道的。
我向她介紹各種花式,她聽得嘖嘖稱奇,並且連連表示那些做雞的實在太過
骯髒,你們這些男人怎麼會花錢找她們云云,還有各種難以理解。
她對那些憑辛苦勞動換取合理報酬的妓女們作出一番太過刻薄的漫罵,讓我
越聽越冷,最後,我的愛情癔症突然發作。
“你以為你很聰明很乾淨是嗎?我告訴你,你連雞都不如。雞至少還知道收
錢,你呢?你不過是在倒貼而已!!”
她震驚地看著我,完全不明白我為什麼忽然發神經說出如此傷人的話語,但
她依然嘗試反擊:“說得這麼好聽你怎麼不繼續去叫雞?”
“我不去叫雞是因為我不想戴套,就這麼簡單。”
然後,我看著小羽的臉色一沉再沉,終於醒覺自己闖了大禍。
我立馬作出補救。她不理我,我就在Q上對她表示嚴正的道歉,並且即時收
回那句話,我甚至厚顏搬出自己和前女友的例子,直接承認我其實根本沒資格說
那種過分的話。
她曾經看過我寫的《對不起,謝謝你》,所以她應該明白,我是想要真心道
歉的。
但話一出口,又豈能收回?因為那一句話,她足足有三日對我不理不睬。
之後再說起這次事件,她說她那天,真的被我傷到心裏去,無論什麼人和她
說話,她都只是嗯一聲了事。她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一個深愛著她的人竟然會
這樣殘忍地傷害她。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我自己明明就曾經與人同居,卻依然要
這樣說她。
一提起以前和我同居的那個傻女,我心中一痛,又忍不住發起神經。
“她和你不同,由始至終,她一直都想要和我結婚,只是發現無法再等的時
候才與我分手。但你呢?你明知道家人堅決不同意,你也說過在家人和男友之間
一定會選擇家人,還口口聲聲說一定會和他分手,但現在,你卻依然和他同
居!!!明知道沒有結果還要同居,這樣不是純粹的倒貼又是什麼?也許你會覺
得你是為愛犧牲,但在我看來,那很蠢!你完全被他騙了!”
“他沒騙我,他很愛我的,他去年就說過要我和結婚了。只是我爸堅決不
肯,還說如果一定要和他結婚,就和我斷絕關係。但是,當一個女人將一切都給
了一個人的時候,就不可能那麼容易放得下了……”
“白癡!他一個大男人,自己不去處理你父親對他的偏見,卻讓你一個女人
夾在中間當磨心,左右為難,這算什麼愛?如果他真的那麼愛你的話,就應該自
己跑去你父親面前,想方設法去溝通,向老人家證明他有多麼愛你,而且完全有
能力照顧好你。人心是肉做的,有足夠的誠意不可能溝通不了。更何況你父親絕
對是愛你的,兩個同樣愛你的人出於同樣為你好的目的,怎麼可能無法溝通?但
他有做過什麼?哼,他很愛你?我呸!!”
“那如果是我不讓他去的呢?”
“你不讓他去?你怎麼不讓他去?笑話。他是一個男人,他真的要去你能夠
阻止?說到底,他就是不夠愛你!如果他真的那麼愛你,他怎麼可能因為這個可
笑的理由讓你離開?換作是我,我就算讓你父親連劈兩刀,寧願當場死在他面
前,也絕不會讓你因為這麼荒唐的理由離開我!!”
“說到底,你就是想我離開他,跟你一起,這樣你就很開心了是不是?”
“不要太看不起人。我說過一萬遍,你不跟我無所謂,因為我本來就不值得
你跟。我自己知自己事,人又老錢又無,三十歲一事無成還成日胡思亂想不肯安
生,這樣的人渣敗類死賤人,會有女人肯跟我才見鬼!”
“之前不是有過一個嗎?”
“她走了呀,雖然我文章裏寫得煽情,但難保不是因為看見我無藥可救才走
的呢。要是我有車有房有存款,她也未必肯走。”
“你這叫活該!”
“對,我這種就叫活該。但你呢?你這種叫作自甘墮落。以你的條件,找一
個有錢有貌的本省男人很困難嗎?偏要找一個這麼衰的外省佬,猥瑣不堪還不算
有錢,搞得你父親寧願和你脫離父女關係都不肯接受他!”
“你不知道他們給我介紹的男人有多難看,除了有錢什麼都沒有,我真不明
白我有那麼差嗎?為什麼我就不能找一個我看得上的男人?為什麼一定要找個本
省的?本省的男人有多少包二奶的你知道嗎?”
“不是打擊你,你看得上的有錢人恐怕未必看得上你。再說,有錢的男人不
玩女人那才叫不正常。坦白告訴你,男人如果不在外面搞女人,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性無能,要麼就是沒錢。省內省外中國外國的男人都是一個德性,這是天
下間亙古不變的真理。就連曼聯球星傑斯這種絕世好男人都會搞三搞四,你就別
那麼天真了。假如你真的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出軌,那你就千萬別嫁有錢人。”
我沒有告訴她,在這個世界上,一個男人只要臉皮夠厚,嘴巴夠甜,總有些
騷女人會傻到甘心倒貼。所以,男人不搞外遇其實還有第三種可能性,那就是,
他雖然窮,但窮得很驕傲,他不屑於去討好那些本來就天性發姣的騷婦。
“剛才又說我要找個有錢有貌的男人不難,現在又來打擊我,你這人真是虛
偽到……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嫁有錢人的。”
“啊?那你怎麼不考慮一下我?”我厚著臉皮說。
“你太老了,滿意沒?”她嘻嘻地笑。
我徹底無語。
15 反轉衝動
時間一日日地流逝,距離我申請走人的日子越來越近,眼見老闆開始連日面
試新人,我知道,我很快就可以離開,很快就要和小羽永別了。
有次她說她覺得我離開之後會忽然閃婚,還很欠打地想像我在婚禮上會如何
表現。我聽得心裏發酸,就冷笑著說:“就算我要結婚也一定不會請你。”
我心想:想在我的婚禮上出現,除非你是新娘。
她很驚訝地問為什麼,似乎完全不能理解。
“因為離開這裏以後,我和你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我為什麼還要請你?”
“就算離開了這裏,我們還是朋友啊。”
“我沒有當過你是朋友,從前就沒有,現在也不會,將來更加絕無可能。”
因為你在我心裏面,有且只有一種身份,而那絕對不是朋友。你會想要和朋
友做愛嗎?起碼我就不會。
“那至少,也算是舊同事。”
“舊同事我有大把,難道每一個舊同事我都要請?”對於經常換工作的我來
說,舊同事就是浮雲。
“那……那你說我們算是什麼關係?”她有點惱羞成怒了。
“現在還是同事,將來就是路人,就像是在街上擦身而過的路人。偶爾遇上
了,可以點一下頭,打一聲招呼,然後各行各路。要是遇不上,那就一生不
見。”
我淡淡地說。
她臉色一暗,再不言語,只定定地看著電腦螢幕默默發呆。
眼見永別的日子臨近,表面上我裝得越來越冷酷,但我的心裏卻開始變得燥
動如狂。一有風吹草動,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小羽已經很注意不去刺激我了,但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習慣性地說上那麼一
兩句,如果機會合適,那就幾乎肯定會招致我瘋狂的抽水報復。
在那段最後的日子,我心中充滿了一股極為強烈的、想要反轉為狼的性沖
動。
某日午休,小羽不知發什麼神經,將我叫過來又叫過去,搞得我心火旺盛。
偏生她那天又穿了條短裙,輕飄飄的惹得人好不心癢,我一時忍不住就伸手
撫住她細滑的大腿,問:“穿這麼暴露不怕走光啊?”
她推開我的賤手,不耐煩地說:“我有穿安全褲的。”
她的大腿我摸過不下一百遍了,有時她懶得推開我,有時卻堅決不從,最近
就越來越不配合。但我此等賤人,不下手之前還可以勉強撐住心魔,一旦下手,
那就斯文盡喪,顏面全無,不過足手癮絕不甘休。
當下我收回手,故作無聊地看著她讓我參考的網上商品,但明顯心不在焉。
過了一會,她似乎也察覺到我的不懷好意,就叫我滾回自己的座位去。
我一聽她語氣不善,就心火暴發。想起那個猥瑣男每夜都可以對她恣意輕
薄,而我只不過坐在她身邊都要被她嫌棄。一瞬間,洶湧的妒火完全蓋住了我的
雙眼。
我忽然發難。
我以左手快速伸入她的兩腿之間,在她嫩滑的大腿內側狠狠摸了一把,然後
抓住裙裾就往上翻。結果,被她以雙手死死按住。
“我只看看你那條安全褲是什麼顏色就馬上收手。”我下流地說。
“不行,你變態的!”她尖叫。
一瞬間,我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右手隨即加入戰團,抓住她的後臀又
摸又拉,想要把那短裙從後面扯出來。
她驚恐地向後扭腰,壓住我的右手。
我不理會,右手繼續在她身下亂抓亂摸。終於,她忍不住將雙手抽離前線,
移往後方試圖阻止我殘暴的右手。
我把握時機,左手順勢在她的胯間狠狠抹了一把,隨即將短裙用力掀起。
飛揚的短裙下,一條淺藍色近乎於白的花邊平角褲無遮無掩地暴露於我的眼
前。
我淫賤地笑說:“看到了,呵呵。”
她一面整理下身,一面憤怒地大叫了:“你這個變態!”
隨即一手將我推開,沖了出去。
那天午休小羽氣得不肯回去辦公室,跑到外面的桌上趴了一個中午。
我很快冷靜下來,後悔得要死,不明白自己怎麼會下流到這個程度。一想起
剛才那副淫賤的嘴臉和無恥的舉動,我覺得,那簡直就不是我。
但誰知道呢,說不定那就是我本來的面目。
看著洗手間裏面的鏡子,我發現,我又開始不自覺地露出那種神經質的冷
笑。
小羽回來之後,很凶地說:“要是被攝像頭拍到你就死定了!”
我很淡定地說:“放心,那裏要是能拍到,我就不會那樣做了。”
“拍不到就可以那樣做了嗎?你個死賤人!”
“反正只是安全褲嘛,怕什麼。話說回來,安全褲怎麼會有花邊的?那條其
實是平角內褲吧,根本不是什麼安全褲。難道你裏面真的還穿了一條?那豈不是
熱出水來?”我嘻笑著說。
“你懂個P。”小羽氣乎乎地說。
那之後,她竟然沒有不理我,真是奇跡。
第二日,小羽穿了條長褲,我笑而不語。
其實我一直覺得她穿西褲更好看,更優雅,因為她走路的時候雙腿老是伸不
直,一旦穿上短裙,那顯眼的O字型步姿真的會令人胃口全無,況且老穿短裙也
容易曬黑。但我每次建議她多穿西褲,她都有各種藉口,現在可好了。
當日午休時,我玩起了《植物大戰僵屍》,小羽一看就覺得好有趣也想玩玩
看。這遊戲都紅了兩三年了,她卻連聽都沒聽過。
“奧特曼。”我笑說。
“讓開讓開。”她推開我說。
我在旁邊指點,不時取笑她,每局贏了,她就囂張地轉頭向我做鬼臉。
我張開口,作勢要咬她,她便笑著閃開。
如是者三四次。
最後一次,她的臉離我只有五公分,我被她刺激得不得了,實在忍不住,就
閃電出手,捧住她的臉,強吻下去。
她完全驚嚇狀態,甚至傻到張嘴大叫。於是我一不作二不休,伸出了舌頭。
舌尖碰到了她濕滑的舌體,她嚇得嗚嗚作聲,隨即咬了我一口。不算重,起
碼沒有出血,但很痛。
而且,這過程中,小羽一直以各種方式強硬地反抗。這和戲劇裏面那些女人
被越吻越軟的劇情完全相反。
一瞬間,我又感覺到那股巨大的無奈與失落。人家明顯不喜歡,我又何必勉
強呢,勉強,是不會有幸福的。那時候,我與小羽雖然嘴對嘴,唇貼唇,舌尖相
抵,口液相渡,但是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快樂,只有無盡的哀傷。
於是,我輕輕放開了她。
她立即沖去洗手間漱口,仿佛我是什麼恐怖病毒攜帶者一樣。
然後,她拿了兩把剪刀說要剪了我。
我二話不說跪在她面前,仰起臉說:“要掛多少巴隨便你,但要剪我的話,
毋寧死!”
她恨恨地將剪刀扔在桌上:“我不會掛你的,你別想我掛你。下次你再有沖
動的話,請你記住,我是有男朋友的!”
我緩緩站起身,冷冷地答:“我就是知道你有男朋友,才會這樣。”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又一日,在某次打鬧中她想要推開我,卻不知為何竟順手抓住我的胸肌死勁
捏了一把。我痛得怒叫一聲,隨即以牙還牙,一手握實她的鴿乳。
她一面掙扎一面低呼,同時抓住我胸肌的手加倍用力。我則用另一只手圈實
她的腰,不讓她跑掉。
當時場面已經極度混亂,如果有人進來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但我根本不理會,握住她胸乳的手甚至無恥地隔著薄薄的外衣強行探入乳罩
之內,隨即,一團不大不小堅挺圓潤的乳肉便落入我的掌握。我以二指捏起那似
乎是乳頭的突起,不住揉搓,眼神淫賤而下流。
小羽震驚無已,在我的臂彎中又跳又叫,不斷高呼:“放開我!你這個變
態!”
在她的高呼聲中,我驚醒過來,放開了她。她飛快跑了出去。這畢竟是有人
出出入入的辦公室,否則,那天我很可能真的會完全反轉成狼,發起狂來奸了
她。
這一次對小羽的暴力性騷擾,是我做得最為過分的一次,但也同時是最後的
一次。
因為次日,接替我工作的人終於來了。
我那股想要反轉為狼的強烈衝動也勉強被壓抑了下來。
16 平淡的尾聲(BADENDING)
眼看我將要比她先走,而她的替代者還遲遲不來,小羽的心情變得很焦燥。
辦公室內多了一個人,我自然不能再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因此,我更加珍
惜兩人偶爾獨處的時光。
那日黃昏,下班時段,我說要跟她一起走,她以為我在說笑,所以就挑釁
說:“來啊,不過我要去對面超市買東西哦。”
她走的時候我尚有些手尾,搞掂之後到月臺一看,不見她的人,於是我就跑
到了對面超市找她。
結果,在扶手電梯上見到了她。
她正好回頭,也看見了我,很驚訝的表情。我幾步追到她身後,一時手賤在
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她閃避著,滿臉厭惡地問我來做什麼,又叫我別跟著她,快
點回去。
我厚著臉皮問:“是不是買衛生巾?算算也快到時候了。”
“神經病,還早呢,你知道個屁,你回去吧你。”她停在過道上,不再往前
走,明顯不願意有我跟著。
我賴著不走,厚著臉皮在她身邊站了一會。眼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黑,於是問
了幾句無聊話想緩和一下場面,她卻只是不答,臉沉如死。
一刹那間,我忽然感覺自己無比下賤。
“好,我走。”我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掉頭就走。
毫無疑問,她要買的東西是絕對不肯讓我看見的。
那可能是衛生巾,女性內衣褲,也可能是男性內褲,安全套,甚至驗孕紙。
而無論那究竟是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我在她心中,根本就只是一個討厭到令人反胃嘔心的白癡,或者
一個面目可憎到恨不能把他閹了的死鹹鬼臭流氓。
那一刻,她明確無誤地向我傳遞出這種資訊。
那一刻,我徹底地醒悟,而且徹底地受夠了。
我拒絕在我人生這部戲劇裏面,繼續飾演這個可恥下賤的單戀者角色。
我再怎麼犯賤,也不要再見到她,連一刻都不想再見到她。
因為那會讓我再度憶起,自己是何等的可憐,又是何等的可憎。
走出超市以後,我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原來你是真的那麼討厭我,也難
怪,剛剛連我都覺得自己很討厭。所以,我決定做完這個星期就走,我連一刻都
不想再見到你,我猜你也一樣。請儘量配合。”
她沒有回復我。
原本我是應該多留一個星期交接工作的,但我實在連一天都不想再留了。
隔日,我在她的空間上再一次偷窺她那個極度猥瑣的同居男友照片。
然後,我終於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訴自己——雙方對審美的理解相差太過遙
遠,因此,這個結局合情合理。
所以那天,我離開的時候,對她說了:“再見,我的意思是,此生不要再
見。”
我和小羽的故事,馬上就要結束了,非常平淡地。
一如人生。
最後,我要用陳奕迅的《我有我愛你》來為這一段狗血燃燒的言情歲月劃上
句號:
能被你踩到腳底,也不用跌低
誰奢望,你懂得單戀這種造詣
未愛我,是你不濟
我寂寞,仍舊高貴
但你竟將這極品放低
原諒你不夠愛心,品味次等
還福薄到接收不到我做陪襯
沒法容納這獎品,浪費我這個人
難做愛侶,我亦同情你不幸
如何還能安枕
我有我去愛你,為何你要避
其實你損失不菲,今天就來告訴你……
離職之後第二日下午,我向父親要了門匙一個人上去那套舊房看了看。
十幾年沒上去過,連位置也認不出,電話問了父親門牌地址,才好不容易找
到了。
七層高的舊樓房,房齡怕有二十年了。在六樓。
上手租客是個畫師,客廳的牆上到處都是油彩,點點斑瀾,牆漆片片剝落,
初看之下確實令人有點不適。地板鋪滿灰層,廚房污漬處處,廁所是老式坐廁,
很髒。
三個房間。一個西斜,滿室光亮,但想必很熱;另一個地板都翹起來了;還
有一個比較暗,卻正向著對面樓的樓梯。
連陽臺都堆滿雜物。
坦白說,房子的狀況很不好,就像一個不修邊幅的老女人,令人提不起精
神。
而且,離鎮上的火車站又近,甚至肉眼都可以望得見月臺,而偏偏那又是全
國最為繁忙的廣深線。
一刹那間,有點挫折感。
我獨自在破舊的房子內逗留了近一個小時,望著外面耀眼的藍天,我忽然心
想,這空房就好像一再被人嫌棄的自己,潦倒而落寞。
它和我,其實很相襯。
於是我下定決心,要搬來這裏。
回去之後,我向父母坦白了我那個令人齒冷的計畫。一開始他們不同意,還
聲淚俱下地勸我放棄這個幼稚而瘋狂的妄想。按他們的邏輯,人到了三十歲還不
結婚生子,還不肯安安定定地工作,簡直是發瘋。
我不得不解釋,以某人今時今日的身世,肯跟我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女人。
與其隨便找個人回來頂心頂肺,我寧可不要。
我想,如今父母一定很後悔生了我這個白癡。最慘的是,從小到大,我明明
看上去一點都不像白癡,何止,由於一直成績出眾,他們還一度以為我能光耀門
楣。
結果,我竟然“讀書讀壞了腦”!!
如此劇烈的反差,實在也難怪他們受不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受不了。但是無
法可想,不狠心試一試,賭一賭,我不可能死心。
父親一再地質疑我三十歲才來玩這種賭博太過天真。但問題是,我現在再不
玩,就真的再也玩不了了。
歸根到底,他們不能明白,其實我一點都不怕餓死,我只怕在人生最後的時
光,回想起自己一生中最想做的事,竟然連奮身一試的勇氣都沒有。
這份執著無疑也是一種不孝與自私。身為人子,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多麼混
賬,但無藥可救。
可見,生兒育女真是一件何等不靠譜的事情,因為,那實在太講究運氣。
爭執到了最後,他們發現根本無法扭轉我的決定,於是又開始爭吵舊房的裝
修問題。我覺得很煩,裝什麼修,那只是臨時辦公室,而不是真正的家,況且自
己又不是錢多得肉疼的主。但這是他們的底線,我不能連這一點都不尊重。
結果,最後花了一點錢重新刷牆,修復地板,又裏裏外外好好清潔了一番,
還購置了必要的家私什物,擾攘了足足一個星期,我才正式搬了進去。
這地方與我初來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看著如今空曠但整潔的房子,
我終於明白父母是對的。
環境的確會影響一個人。
如若任由我在以前那個髒亂的房子裏獨居,我肯定會變得更加潦倒更加不
堪。
而此時此刻,雖然沒有愛,但我有夢。
夢也許會比愛更為遙遠,但我仍然天真地相信,只要堅持不懈地用心追夢的
話,總會越來越近的。
總有一天,我會證明——夢竟可先於愛。
17 夢中世界(GOODENDING)
兩個月後的某夜,我正在痛苦但快樂地埋頭創作某部山字頭的長篇,手機忽
然響起了熟悉而久違的鈴聲。
——是小羽。
她問我在哪里,聲音聽起來有點怪異。
我離職之前有向她提過我的計畫,也告訴過她,我的隱居點在一個知名的糖
水店附近。
她說她現在就在那間店裏,問我能不能出來見一面。
我猶豫了一陣。
“你真的把我當成路人了?”她明顯等得不耐煩,憤怒地質問我。
“可是,我沒想過還會再見到你……”
“我等你三分鐘,你有種就不要來。”她掛了線。
他娘的射手女!
我跳了起來,迅速按了CTRL+S,手忙腳亂地套上兩件體面的衣服,拿
了錢包和手機就沖了出門。
抵達糖水店時還差十秒到三分鐘。
我氣喘吁吁地到處搜索她的倩影,正在焦急之際,後腦被人輕輕地拍了一
記。
我狼狽地回頭一看。
“賤人,你不是把我當成路人了嗎?為什麼還要來?”小羽凶巴巴地大聲說
著,嘴角卻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我摸著後腦,傻傻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最後才忽然冒出一句:“好痛。”
她終於忍不住“嘻”一聲,掩嘴而笑:“活該!”
“喂,你幾天沒剃鬍子了?”找了個角落坐下之後,小羽笑著問我。
“哎?前天好像剛剃過。”我摸了摸臉上的胡渣,又硬又密。
“看起來好老哦,以前都沒發現你這麼老。”
我苦笑說:“我本來就這麼老,哪像你這麼幼齒。對了,怎麼忽然有興致找
我喝糖水?”
“你猜。”她的神色明顯暗了一暗。
“和男朋友吵架了?”
“你再猜。”又暗了一暗。
我仔細觀察著她的臉色,小心地問:“怎麼了?”
“我懷上了。”她低聲說,同時眼中淌下一滴淚來。
我歎了口氣,輕聲問:“幾個月了?”
“兩個月。”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超市的事,不覺奇道:“那天你究竟去買什麼了?”
“事後避孕藥,一點用都沒有。”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說。
“那你怎麼打算?結婚?”我向店員要了包紙巾,遞了一張給她。
“我不敢跟他說,我爸不會讓我和他結婚的……我誰也沒說,就想問問
你。”
我覺得頭很大,猶豫著說:“你不會是想把……”
我看見她的淚水又湧出來,連忙說:“不要這樣,那是殺人,生下來吧。”
“可是……”
“以前在網上看過一個笑話,有人向某個未婚男介紹女人,說起那女人之前
有過男友,結果那未婚男回了一句,二手房是可以買的,但要是死過人那就另當
別論了。”
小羽怒道:“現在你還來挖苦我!”
我無奈說:“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如何不要殺人,更何況那是你的親骨
肉!你能想像那個手術的實質是什麼嗎?說出來你都要嚇死。”
“你別說了,那我怎麼辦?”
“儘快找個人結婚,實在找不到,當未婚媽媽也未嘗不可。”
“但我現在這樣,誰肯要啊。”她撫著額頭說。
我深吸一口氣:“我肯。”
小羽抬起頭,癡癡地看著我,似乎想聽我再說一遍。
於是我萬分認真地重複:“我,肯。”
她一咬牙,倔強道:“我不肯!”
我沉默了十秒,定定地看著她的雙眼,一直看到最深處,然後——
“你來找我,不就是想我說這兩個字嗎?我現在說了,你又不滿意。每次都
是這樣,給你的時候你不要,不給你的時候你偏要。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點?
不要那麼幼稚行不行?”我越說越火,幾乎想要拂袖而去。
“你呢?你每次都要這麼損我,你對我溫柔一點行不行?我有這麼惹你討厭
嗎?還說喜歡我,有你這樣喜歡人的嗎?”小羽苦忍的淚水如斷線珍珠一樣不住
下滴,每一滴都像是直接打在我的心上。
我感覺到胸口那玩意在蠢蠢欲動,還未結疤的傷口隱隱作痛。
只是為了保護自己這麼可恥的理由,我還要再一次將她推回去那個猥瑣男身
邊嗎?不,我做不到,我無論如何做不到。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她身後。
“你想幹什麼?”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我,低聲問。
我一言不發,彎低腰來輕輕地擁著她,力度盡可能小,速度盡可能慢,讓她
有充足的力氣擺脫,也有充足的時間考慮。
但她並沒有爭脫,反而讓我越抱越緊。
我呼吸著她身上那股奇特的體香,喃喃低語:“小羽,在我不長不短的人生
中,曾經錯過了許多許多,以至於我對生活只剩下唯一的追求,那就是,無論遇
到什麼事,即使是強姦,都希望自己能夠以開心樂觀寬容的態度去面對。因為人
生在世,會遇到什麼事不是我可以選擇的,如何去面對卻是我可以選擇的。世人
都說,錯過了才懂得珍惜。我曾經跟自己說過,假如真能追得回來,我一定會萬
分珍惜,但倘若追不回來,錯過又如何?”
“小羽,本來我是以為,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早已花光我所有的運氣,
因此才註定,今生今世都會與你一錯而過,彼此之間成為路人……我本來,是可
以坦然面對這個結局,然後對自己輕輕說上一句,錯過又如何。但是今夜再見到
你,我終於發現,我的人生不可以沒有你,否則,我就只能去死,或者,如死一
般地活著。如果我不承認這一點,那就是矯情,那就是虛偽,而我對你,只有赤
誠的坦白。”
“在如今這個階段,我確實不可能向你承諾太多。我所要求的只是一個機
會,讓我實踐我今生唯一的誓言——我發誓我將會用盡我餘生所有的精力與才
智,來讓你幸福。即使你現在還不愛我也無所謂,我會一直一直地追求你,直至
我生命的終點,也絕不放棄。”
“我從前對你不夠溫柔不夠遷就,完全是出於自衛和妒忌。我不否認我一向
是個害怕受傷的膽小鬼,還是一只滿身長刺的大刺蝟,但從今往後,這個膽小鬼
要歇盡全力成為你的守護,這只大刺蝟要將他滿身的長刺全部折斷,即使那可能
會讓他遍體鱗傷也一定要這樣做,因為他已經連一次都不肯再傷害他最心愛的女
人。”
小羽的淚水早已經打濕了我的手臂,她哽咽著問:“就知道吹水,你真的能
做到嗎?”
我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深深地擁入懷內,然後才緩慢而有力地回答:
——“有愛,就做得到。”
18 忘記你,我做不到(TRUEENDING)
那晚,我將小羽帶回我獨居的住所。
我們關了燈,在床上相擁著,輕輕地愛撫並親吻著對方。
在一遍漆黑中,小羽縮在我懷裏低聲泣問:“你會不會怪我,無路可走的時
候才想到你?”
我吻吸著她臉上的淚水,溫柔地說:“怎麼會,要是你想到別人我就慘
了。”
“可是,孩子不是你的,你也要嗎?”
“傻瓜,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除了你,誰也不能跟我搶。”我捏著她的
鼻子說。
“你不要騙我,否則我連你都殺了。”她狠聲說。
“過來聽聽。”我把她的側臉按在我的心口上,“怎麼樣,聽出來了麼?”
“……”她臉上出現了三條黑線。
“聽不出來沒關係,我會用行動來證明。”我深情地說,同時重重地吻住她
的唇。
纏綿良久,唇分。
小羽捶了我一拳,罵道:“去,浪費我表情。”
我在她耳邊連聲討饒。
此時此刻,她渾身上下早已被我的諸般愛撫弄得情動十分,熾熱非常,連呼
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我輕咬著她的耳珠,右膝滑開她的雙腿,與她貼肉廝磨,同時雙手撩起她的
連衣裙,由下往上,漸漸剝開。
小羽嬌喘著,羞意十足地低低哼了一聲:“色狼!”
裙衣最後停在她的手腕處,我單手按住,如此一來,她便陷入了雙手過頂,
腋下大露的窘境。我淫興大發,濕膩膩地回了一句:“就算我是色狼,也只是你
一個人的色狼。”隨即一頭鑽入她的腋下,狠狠嗅吸著那奇異的體香。
她又驚又羞,尖聲呼叫,渾身劇烈掙扎。我死死按住她,更伸出舌尖在她的
腋窩中輕輕舔了一下。她刹那間全身僵直。我儘量地伸長舌頭,重重地在她腋下
滑過一道濕淋淋的水漬。
她這才回過氣來,悶悶地哼了一聲:“你這個變態!啊!”
我將她兩邊腋窩都徹底舔過,這才收手。她一下子趴到我身上,出力捶了兩
下狠的,才嬌聲大罵:“你這死賤人,那麼髒的地方你也舔!搞得人家麻癢癢的
好不難受!”
我抱住她光滑的身子,愛不惜手地撫著她的裸背,柔聲低語:“怎麼會呢,
你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髒的,每一寸都美得讓我心癢難忍。”
我的大手順著她柔美的背部曲線一路往下,輕易地滑入她的內褲。那不算豐
滿的股肉卻出奇的嫩滑,臀溝之中更膩膩地鋪了一層薄汗。
我恣意揉捏著她的美臀,含住她的唇舌狼吻不止。
“嗯——”她的口舌被我死死制住,只能發出一陣長長的鼻音,媚入骨髓。
我另一只手在解她的背扣。
好不容易扣子鬆開,乳罩滑落,兩團帶著少女特有的結實圓滑的乳體緊貼住
我的前胸微微戰慄,乳尖上那兩粒俏皮的突起令我陣陣發癢。
“小羽,我要吃奶。”我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雙唇,厚顏無恥地調戲她。
小羽嬌嬌地鑽到我頸窩裏,膩聲說:“討厭,我又沒奶給你吃。”
我輕輕捉住她胸前一只玉兔,指尖溫柔地捏著細小的乳突,淫笑著問:“這
是什麼?”
她不答,只在我耳邊連連嬌喘。
我從她的頸側吻下去,越吻越下,終於,攀上了一處微隆的乳丘。我再度伸
出萬惡的舌頭,在乳峰上來回舔弄。
小羽的喘息急促起來,雙手抱住我的頭不住抖戰。
我乘勢褪下她的內褲,分開她的雙腿,指尖一觸,便覺那腿心之中暖融融濕
膩膩的好不淫媚。我忍住直取中宮的渴望,先在外圍的稀草之間四處遊蕩。
被我上下夾擊的小羽早已意亂情迷,嬌喘聲隨著我的動作陣緩陣急,時而低
促,時而高揚,令人心醉。
我再度依依不捨地離開她軟中帶硬的乳首,舌體一路輾轉而下,在那微陷的
臍間稍作停留,隨即拖出一條濕線,直取中宮。
小羽醒覺過來,但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不要——”
太遲了,我已經大口吸嘬著從她嫩蛤泌出的甘美泉水,以緩解喉間那陣陣灼
熱。
提槍上馬的一刻,小羽忽然問我:“你不戴套嗎?”
我愕然:“戴套?”
我向來厭惡戴套,因為對我來說,那毫無快感可言,甚至連手淫都不如。我
過往常用的避孕方式只有外射和計算安全期這兩種,確實不算可靠,但我有心理
準備,果真懷上了,我就認命。
所以我極度討厭嫖妓,也不願意與毫不相干的女人發生關係。
因為那手尾太長。
當下我非常不解地問她:“為什麼要戴套?”
“不然懷上了怎麼辦?”她說。
我莫名其妙:“你不是已經懷上了嗎?”
她捏著我的鼻子,咬唇笑說:“傻豬,那是騙你的。”
我震驚不已:“什麼?這種事你也能拿來開玩笑?”
她抱住我,低聲說:“對不起,我只是想試試,你愛我愛到什麼程度。”
我的龜頭頂著她的蛤口,早已被媚汁淋得渾身濕滑,如此咬牙死忍了好一
陣,我才鎮定下來,悠然說道:“那好,那今晚我就讓你真的懷上。從今往後,
你我之間不許再有任何作假,聽見沒有?”
隨即,一氣呵成,長驅直入。
暢快抽插百遍過後,我才發現懷中的小羽不知何時竟已淚濕滿面,連歡叫聲
都變成了哀哭聲。
我慢下來,溫柔地吻幹她臉上的鹹淚,下身潛入她身體最深處,緊密相連。
她低聲泣道:“我也有努力嘗試要將你這個死賤人當成路人,所以才會一直
一直地拒絕你,一直一直地告訴自己要忘掉你……但是,我最後依然發現……忘
記你,我做不到!”
她的下身傳來一陣極為強烈的抽搐。
我早已堅硬如鐵的肉身再也支持不住,濃精洶湧而射。
長射過後,我緊緊抱住懷中已成淚人的小羽,一字一字地回應她的呼喚:
——“小羽,今生今世,甚至來生來世,要忘記你,我都永遠做不到。”
*** *** *** ***
“喂,大叔,起床啦!”
“咦,這是……”我蒙眬醒轉,望著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人影,一時想不起這
位是誰。
“大叔,你又遺精了,還這麼多!我暈死!都一把年紀了,你還這麼精液旺
盛啊。”
“咦,這位小姐,你是……”我的頭又痛起來。
“我是小翠,是你的私人護理,你又忘記了?來,褲子脫下,我幫你換
了。”
“小翠?我不要你,我要我的小羽,小羽呢?小羽——”我推開她,搖晃著
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艱難走出陽臺。
陽光好刺眼。
“又來了,整個護理院都沒人叫小羽。你煩不煩啊,一天到晚小羽小羽地亂
叫,像招魂一樣,搞得我都疑神疑鬼了。”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小羽呢?”我扶著欄杆,望著外面一片
藍天綠草,卻忽然間悲從中來,不由自主地放聲痛哭。
“大叔,看來你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唉……廢話少說,褲子脫下來!不然
等下被護理長髮現,又要罵我了。”
“你幹什麼!你這女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脫我褲子,你當我是什麼人?
除了小羽誰也不能脫我的褲子!聽見沒有?你到底是誰?!居然這麼大膽!”我
眼淚汪汪地扯著褲子,死活不讓她脫下。
“我都說了一萬遍了,我是小翠,你的私人護理!你昨天還記得我的,今天
怎麼就忘記了?大叔,你只記得你的小羽,不記得小翠了,你好沒良心啊你!”
“良心?沒有了愛,良心何用。沒有了小羽,良心何用。你走吧,我不要你
管。”
那個女人終於罵罵咧咧地走了,我卻忽然感到一陣深重的茫然。
小翠?
這個名字好像很熟,小翠……到底是誰?
【完】
===================================
後記:
打算投訴肉戲太少的眾位,請給我看清楚:
在下藝名碎藍,真名賤藍,乃系人所共知的“偽”色文作者,你自己不開眼
跑進來,關我叉事。(眾人:你丫有那麼出名麼?有麼?欠日的貨,抽死丫!)
以上廢話。
本篇的題名,是《忘情歲月》,很土,是不是?土到掉渣,有沒有?
但我原本擬的標題更土,《紅綠姻緣》,如你所見,不只是土,簡直是越看
越覺有掛羊頭賣狗肉之嫌。
標題黨這種事,偶一嘗試便會上癮,我怕,故換之。
不過我承認,我確實是有想過要加插些紅紅綠綠的情節來媚惑廣大讀者諸
君,但無奈人品太差,屬性不合,寫不出。
此外我還預計,此文勢必會坐實“碎藍實乃一久曠怨男(不是怨婦!)”的
流言。雖然可恥,但我本來就是。
順帶一提,本文原本還有另外兩個標題候選——《言情歲月》和《狗血燃燒
的歲月》。
無奈前者太過陰柔,稍欠豪邁,而後者太過彪悍,不夠低調,故皆棄之。
最後,不要試圖與我討論文本的真實程度,否則我翻臉。(眾人萬分期待:
翻吧翻吧不是罪……)
===================================
作者:
asssaass 時間: 2016-2-18 15:44
好文,大龄资深宅男一名看了之后甚有共鸣。
作者:
dx00920066 時間: 2016-2-18 17:16
QUOTE:
原帖由 asssaass 於 2016-2-18 15:44 發表
好文,大龄资深宅男一名看了之后甚有共鸣。
碎蓝大大的文都不错的。
《唯色难戒》更是让偶神魂颠倒。
更多碎大好文请进其个人房间观看。
http://spring4u.info/viewthread.php?tid=36610 春滿四合院 » 春色滿園 » 春滿百家 » 碎藍 (死文青)
| 歡迎光臨 春滿四合院 (http://spring4u.info/) |
Powered by Discuz! 4.1.0 |